《妖精相公太磨人》 001、会流鼻血的兔子 六月的京城,烈烈的艳阳下蝉鸣总是一阵接着一阵,总能叫得人莫名烦躁。 这时节的白日,京城总是行人寥寥。 沈府位于京城城西,不算大的黑漆大门在这大宅如林的城西并不起眼。 沈府不算大,却布置得颇为精致。 游廊水榭,青砖小路,一瞧便是江南人家的布局,时值正午,蝉鸣声正盛,府中人大多偷闲纳凉或打盹儿了去,府中很静,唯有一处小院里说话声不断,伴着嘎嘣嘎嘣嗑瓜子的声音。 “绿草,这么说来,我这大病一场险些连命都没有了都是因为那覃……”院子里有一株顶大的老树,枝繁叶茂,遮挡了烈日,在地上投下密密树荫,树下此时有一年轻姑娘正坐在一张藤编躺椅上。 姑娘不过二八年华模样,臻首娥眉,明眸皓齿,杏面桃腮,朱唇榴齿,修项秀颈,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雪肤花貌的一人儿,真真是秀色可餐。 这姑娘便是这院子的主人,姓沈,闺名流萤。 这嘎嘣嘎嘣的嗑瓜子声就是从这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嘴里传出来的,只见她一手托着瓜子,一手边将瓜子皮儿扔到一旁的盘子里,一边拧着眉对站在一旁给她打扇子的绿衣姑娘道:“覃什么来着了?” “覃莺莺。”绿草听着自家小姐的话,一脸的愤愤,“小姐!她都害得你快没命了,你居然还能把她的名字给忘了!” “覃莺莺是吧,成,我记住了。”沈流萤漫不经心地说着,又扔了两片瓜子皮儿,随后朝绿草伸了伸手,绿草连忙端起一旁的冰镇梅子汤给她,沈流萤接过,呷了一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这么大热的天来一碗真是美极了,“还有那叫肚子疼的渣男是吧?” “……小姐,不叫肚子疼,叫杜子涵。”绿草纠正沈流萤。 沈流萤无所谓地摆摆手,道:“都一样都一样。” 渣男而已,不需要上心。 绿草看着一脸享受模样喝着冰镇梅子汤的沈流萤,抿抿唇,随后难过又迟疑地问道:“小姐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沈流萤抬眼看了这绿草丫头一眼,嫌弃道:“一时都记不起,或许过些日子就能记起了也不一定,你难过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是死了。” “小姐才不会死呢!”绿草激动道,“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肯定也觉得只要小姐好好的,不记得也不要紧的!只要小姐好好的,绿草也就知足了!是那些坏人——” 绿草话还没说完,沈流萤便一把将自己手里的梅子汤碗堵到绿草嘴上,绿草一怔,然后呵呵一笑,连忙捧着碗喝了几口梅子汤,满足道:“哇,真好喝!” 沈流萤捏着自己的下巴,实在不能理解,“我说绿草啊,你家小姐怎么就能看上一个渣男呢?” “岂止是看上,简直就是茶不思饭不想思念得死去活来!”绿草的情绪又开始波动,她知道什么是渣男,小姐给她说过了。 “瞎了狗眼了。” “对!就是瞎了狗眼了!” “你少说两句。” “是!小姐!” “……” 于是这主仆俩又啦吧啦吧地说了一通,虽说不记得,但女人最不缺少的就是这颗八卦的心。 沈流萤喝完一碗冰镇梅子汤便又往后一躺,躺在躺椅上,绿草以为她困了,便不再说话,只是为她静静打着扇子。 沈流萤看着头上层层叠叠的树叶,听着蝉鸣,惬意地闭起了眼。 她本就只有二十二岁的寿命,她真的已经死了,可万万没想到,她竟还有再睁眼的机会! 不过这个机会已不是在原来的世界,她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诡医沈流萤,而是这召南国沈府的大小姐沈流萤。 这身子原主被渣男渣女所害一命呜呼后灵魂已入了轮回道,她做为沈府大小姐醒来,不过是昨夜的事情而已。 可惜的是,她虽成为了这个世界的沈流萤,却没有承袭她的记忆,所幸的这前身的性子与她的性子相差不大,否则就算“她”活过来了,性子差别太大也说不过去啊! 还有,这个大小姐还是家里人的宝贝,不仅吃的穿的用的不用愁,还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下人好生伺候着,这日子,真是要多美有多美。 最主要的是—— 沈流萤将双手抬到自己眼前,掌心面对着自己。 只见她的双手手心各有一块拇指指甲一般大小的斑。 细看之下却又不是斑,而是一个深墨绿色的火焰流纹,不是画上去的,而是长在皮肉之中,就像是与生俱来,融在她的骨血里一样! 沈流萤扬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 这两个玩意儿还在,真是好极了! 至于那些个渣渣,人家原主都不在意了美美投胎去了,只要他们不再来招惹她,她就懒得瞎操这个心,这么热的天,就适合这么舒舒服服地躺着吃冰镇糖水,其余的事情,都不适合干。 “哦呵呵呵……”沈流萤看着自己的双手手心,嘚瑟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绿草以为她想出了什么教训渣男的好点子,连忙问她道:“小姐,你笑得这么嘚瑟,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点子来教训渣男他们了?” “我只是困了,想睡觉,嫌你太吵。” “……”小姐,我刚刚可没说话了! “嘘——”正当绿草要说什么时,沈流萤突然将食指竖起,轻按到自己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绿草随即闭嘴不语,同时紧张地左张右望。 沈流萤静听少顷,拢好自己身上的纱衣,站起身后转身便往东边院墙的方向走去。 东边院墙下长着一溜儿低矮的小草,此时没有风,然这溜儿小草中的其中一小处却有一眨眼间的晃动,绿草没有瞧见,然这却没有逃过沈流萤的眼。 沈流萤再次对绿草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绿草点点头,随即只见沈流萤朝那草丛里迅速伸出手。 可也就在沈流萤的手堪堪碰到草儿的顶尖时,方才那微微晃动的草丛处也迅速移动,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边,发现了有人靠近本是想躲,发现躲不住这会儿要逃。 绿草一见这动静连忙忍不住急急出声道:“小姐小姐小姐,它要跑了!” 这躲藏在草丛里的小东西窜得很快,却不想沈流萤这看起来娇柔无力的闺阁小姐动作比它更快,在它要从墙角处那个缺损的小洞窜出去之前一把就将它逮住,同时将它从草丛里拎了出来! 随即只听绿草欢喜道:“小姐小姐,是只兔子!白白胖胖的好可爱!” 的确是一只兔子,也的确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兔子,身上的皮毛不仅白得没有一缕杂色,且还干净得连四条腿上都没有黏上多少尘泥,似是有人精心饲养的。 此时这白毛兔子便是被沈流萤揪着耳朵提在手里,不挣扎也不闹腾更没有害怕得发抖,竟是乖巧老实得可以,尤其一双眼睛,呆傻无神。 沈流萤将手抬高了些,盯着手里这白白胖胖的兔子看了看,笑道:“这小东西应是从墙角那小洞钻进来的,不知是哪家姑娘养的,居然洗得这么干净。” “还有,看这小眼神呆的,难道是只傻兔子?” 就在这时,绿草忽然震惊道:“小姐,这兔子它它它——它居然流鼻血了!” 沈流萤随即看向这兔子的鼻子,只见它鼻底有些红,然后就这么淌下两溜儿鼻血来。 “……”沈流萤诧异,兔子还会流鼻血?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莫非是这天气热得它流的鼻血? 只听绿草这会儿又一惊一乍道:“小姐!这兔子绝对是只公兔子!还是只好色的公兔子!亏它还长得这么可爱!” “哦?何以见得?”沈流萤晃晃自己举在面前的手,那被她拎在手里的兔子两溜儿鼻血流得更长了,眼见就要流到了嘴里。 “它从刚刚开始就在盯着小姐的身子看!”绿草激动道。 沈流萤虽是大病刚痊愈,但这天气实在太热,加上这院子没有她的允准,除了绿草之外不会有第二人敢进来,是以她便只着一件亵衣外披一件纱衣躺在院中树下纳凉,而因方才她追着这白胖兔子跑使得她本是松松披在肩上的薄纱衣掉落在地,此时她上身除了一件亵衣,便再无其他。 玉涡色的亵衣,衬得她藕色的肌肤嫩润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从那低低的亵衣上边还能看到她胸前若隐若现的半深丘壑,她的一缕乌发从头上松散下来,正好垂在她胸前,映得她藕色的肌肤更加细腻迷人,还有亵衣未能遮挡住的婀娜细腰,这样的春光,怕是任何男人见了都禁受不住,不过…… 这和这只兔子有什么关系! 绿草火了,怒道:“这谁家养的流氓好色兔子!居然跑到这儿来偷腥了!小姐你把兔子给我,我把它扔得远远的去!” 绿草说完就要去拿沈流萤手上的兔子,谁知沈流萤却将手移开,让绿草抓了个空。 只见沈流萤笑道:“绿草啊,何必跟一只兔子斤斤计较,这可是一只会流鼻血的兔子,你见过哪只兔子会流鼻血的?我这可是第一次见到,整不好这是一只懂人性的兔子,留着好好调教,多有意思不是?” 沈流萤说完,还笑吟吟地扯了扯这白胖兔子嘴边的须子,然这兔子依旧一副面目呆滞的模样,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但它那两溜长长的鼻血已经流到嘴里。 “……”绿草没法赞同。 沈流萤又道:“好了,既然让我逮到了这只会流鼻血的兔子,就算是它和我有缘了,绿草啊,找个笼子来,从今开始,它就是我的了。” “……小姐,你真要养这只流氓的兔子啊?”绿草眼角直跳。 “不养着它,难道让它去和它的一堆大小伙伴说它把我看光了的事?我岂不是亏了大发了?” “有道理!小姐你等等我,我这就去找笼子!” 此时此刻,一辆华丽的马车正在沈府大门前停下,有男子温和好听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对站在马车旁的一黑衣男子道:“确定在这儿?” “回四爷,属下确定。”黑衣男子恭敬道。 “那便上前敲门吧。” ------题外话------ 大叔转型之作,还望姑娘们喜欢!本文暂且占坑,9月中旬或下旬开始更新! 一对一宠文,男女主身心干净,保证强大,携手虐渣,cp多多,求支持! 本文非升级流大玄幻文,只是有些设定非人而已,介意慎入,不喜请直接关闭本书页面。 本作者毒舌,玻璃心勿乱喷,以免届时本人回喷把玻璃心给喷碎了。 002、先阉再剁 “小姐小姐小姐——”绿草拎着一个竹编笼子跑回来时一脸的紧张匆忙,还未进院门就大声唤着沈流萤,待跑到沈流萤跟前时却又气喘吁吁地说不来话。 沈流萤还是坐在树下的躺椅上,一手提着那只白兔子的耳朵,一手拈着瓜子放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嗑着,看着绿草着急得好像屁股着火了一般冲过来还大喘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非但不着急,反是嫌弃地慢悠悠道:“我说绿草,谁在你屁股上点火了?跑这么急也不怕摔个狗吃屎?” “小,小姐,不,不是——”绿草大喘气,话不成句。 “看看你,话都说不利索了,来,吃个瓜子皮儿就能好好说了。”沈流萤又是嫌弃地看气喘吁吁的绿草一眼,转手就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瓜子皮儿朝绿草嘴里塞去,看着绿草含着瓜子皮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沈流萤不由“噗——”地笑出了声,在绿草将瓜子皮吐出来正要跳脚时赶紧道,“好好好,我的绿草姑奶奶,咱有事说事,赶紧的,说吧。” “小姐!”绿草跺跺脚,“府里前厅来了一个可难缠的客人,非要见咱府上主人不可,可大公子到南溪查账还没有回来,三公子不便见客,二公子就更不用说了,那就只剩下小姐一人了,管家大叔让绿草来请小姐到前厅去一趟。” “客人?”沈流萤又磕了一粒瓜子,丝毫未将绿草的话往心里去,只摆摆手道,“不见,让十四叔打发了去。” 这么热的天气只适合搁这树下纳凉嗑瓜子喝冰镇梅子汤,见什么客人,都边儿去。 “哎呀小姐,就是管家大叔打发不了,所以才要绿草来找小姐的呀,不然管家大叔哪里敢在这种时候打扰小姐。”绿草很着急。 沈流萤不说话了,连嗑瓜子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管家十四大叔她昨儿个醒来时见过,是个精明干练且稳重的人,若是他能解决得了的事情就绝不会麻烦到主人,既然他已让绿草来请她,证明来人的确难缠。 哎,去就去吧,谁让她从今往后都是这沈府的大小姐了呢。 “小姐——”绿草见着沈流萤不说话,正要再说什么,只见沈流萤将拿着瓜子皮的手又朝她嘴边凑来,绿草立刻捂着嘴往后退一步,沈流萤睨她一眼,道,“我听到了,你要是再啰嗦一句,我就把这盘子的瓜子皮儿都喂你吃下去。” 绿草将嘴捂得更用力些,连忙摇摇头。 沈流萤又是轻轻一笑,从躺椅上站起了身,一边将手里拎着的兔子递给绿草一边道:“好了,替我把这只兔子装到笼子里,我去换衣裳,稍后就到前厅去。” “是!小姐!”绿草连忙将手从嘴上拿开,高兴地伸出手就要去接沈流萤递来的兔子。 谁知绿草才一伸出手,便见着方才一直老实到呆傻的胖兔子突然一个用力蹬腿,蹬得身子在半空中朝上转了个大弯,而后“啪”地巴到了沈流萤露在外的小臂上,四条腿紧紧抱着她的小臂不放,一副显然不乐意给绿草碰到它的模样。 “……”绿草目瞪口呆,“小姐,这这这,这只流氓兔子难不成学过武功!?” “……”沈流萤白绿草一眼,小姑娘,带点脑子好不好,你见过哪家兔子还会武功的!不过—— 沈流萤看向紧抱着自己手臂不肯撒手的白胖兔子,拧拧眉,抬起另一只手就要将它从自己手臂上拎开,谁知这小东西却将她的小臂抱得更紧,同时还用下巴在她手臂上蹭蹭,再用那双看起来呆得不行的眼睛盯着她看,耸耸毛茸茸的鼻头,竟是一副撒娇讨乖的呆萌样! 沈流萤看着觉得好玩儿,不由用手指点点小东西的鼻头,且还朝绿草笑道:“绿草,你看这小胖东西像不像在跟我卖呆儿撒娇?” “……小姐,我看它就是像在耍流氓。”绿草说着,一边瞪着白胖兔子的下身。 “噗……”沈流萤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再将兔子递给绿草,而是朝她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道,“来,绿草,把笼子给我吧,我自己把它装起来吧。” 绿草连忙将竹编笼子递给沈流萤。 可那只兔子说什么就是不肯进笼,硬是抱着沈流萤的手臂不撒手。 “……小姐,这兔子到底什么性子啊?”绿草很无奈。 “你问我?我问谁去?”沈流萤这会儿也很无奈,她瞪了紧抱着自己小臂不放的白胖兔子一眼,她总不能一直带着这么个东西吧? 这小东西似乎通点人性,不如和它打个商量? ……想她堂堂诡医,才来这边第二天,居然就轮到要和一只胖兔子打商量的境地! “喂,我说兔子,我呢,现在要去换衣服,你这么抱着我的胳膊我换不成衣服啊,不如你下来,我不将你装笼子了怎样?”沈流萤边说边用手指在兔子脑袋上轻揉打圈儿,甚至还浅浅笑着,还真是一副打商量的模样。 “……小姐,它能听得懂才……”怪吧? 而就当绿草的话还未说完时,那只白胖兔子本是耷拉着的耳朵突地就竖了起来,同时还用下巴在沈流萤手臂上又蹭了蹭,明显是听懂了她的话。 绿草惊得瞪大了眼。 沈流萤也觉惊讶,只听她又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你先下来?” 下一瞬,那白胖兔子就从沈流萤小臂上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蹲在她面前。 “……小姐,这兔子难道成精了?”绿草震惊道。 “我觉得它没成精倒有些可惜了。”沈流萤笑道,不忘交代绿草道,“好了,我现在进屋换衣裳,你到前边跟十四叔说我很快就到,至于这兔子,你就别逮它了,它既不想进笼子,就放着它吧,随它蹦跶吧。” “是,小姐。”绿草应了声,再看了那白胖的兔子一眼,转身跑出了院子,朝前厅方向跑去。 只见绿草一走,那白胖兔子便蹦跳着跟在了沈流萤身后,跟她进了屋,蹲坐在一旁昂头看着她换衣裳,当沈流萤换好了衣裳转身瞧见它时,它的鼻头下边又流出了两溜儿鼻血。 “……”沈流萤在它面前蹲下身,提着它的耳朵又将它拎了起来,同时从怀里取出帕子,凑到它鼻底为它擦鼻血,看着它一副憨傻呆萌的模样总是想笑,道,“我换衣裳你也跟进来看,你还真是只流氓兔子了?不过也好在你是一只兔子,你要是个男人的话,我绝对剁了你,嗯……” 沈流萤说着,目光移向这白胖兔子的下体,“先阉再剁。” 沈流萤的话才说完,只见这白胖兔子立刻夹紧两只后腿。 沈流萤一怔,呵呵笑出了声,松了手,将兔子放到地上,站起了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道:“好了,不和你玩儿了,我要到前厅办正事,你自己在这院子里蹦跶吧。” 沈流萤说完便走。 兔子蹲在门槛后看着沈流萤的背影,随后蹦跶着跟了上去。 前厅里,管家十四大叔看着正慢悠悠喝茶的年轻男子,再看看还没有人出现的厅门,焦急得额上都已经凝出了大颗的汗珠来。 当年轻男子将一盏茶都喝完时,来的却是绿草这丫头,管家大叔颞颥跳得厉害。 偏偏年轻男子还是一副不急不躁亦不愠恼的模样,让管家大叔更觉紧张。 就当管家大叔要绿草再去瞧瞧时,一道悦耳好听的声音终于传了来,“不知是哪位贵客想要见见沈府的主子?” ------题外话------ 本人人人人人——出来更新了!有没有人要给本人掌声的~哈哈哈~! 感谢姑娘们将近两个月的等待!感谢姑娘们没有抛弃本文!十分感谢! 顺便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姑娘们,本文10月份有活动哟哟哟~这个月底就会把活动详情贴出来啦啦啦~群里姑娘优先知哟~ 另外,本文以开启客串扮演榜!客串的姑娘为本人上一本文《绝品贵妻》里的状元姑娘们!哦呵呵呵~锵铛铛,往下看!上一章已经出现的罗里吧嗦的【绿草】同志是我们【墨十泗的小秘书】心心草儿土豪草客串! 至于男主~姑娘们猜吧猜吧猜吧噢哈哈~当然猜对也没有奖,抠鼻。 最后,为了让姑娘们早早能看到更新,所以今天更新是早上8点,但从明天开始,更新时间定为早上10点!如有变更,再行通知! 再次谢谢姑娘们! 003、若我说不呢? 沈流萤将将跨进前厅,一眼便瞧见了管家大叔所说的难缠的客人。 细如白瓷的皮肤,精挑细绣的藏蓝色广袖锦衫,一头墨色的长发不绾不系,就这般松松散散地垂在肩上胸前,一双手白净且修长,使得他手边上好的白瓷茶盏都逊色了几分,一眼瞧着便知其必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 这是一个俊美无俦的年轻男子,生着剑一般凛冽的眉,却偏偏生着一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加上他那慵懒悠闲中带着云淡风轻的眼神,平生一种勾着女子陷进去的感觉。 绿草便是被这男子的眼睛勾得正怔怔失神。 幸而沈流萤不是绿草,她上一世虽然死得早,但阅人还算不少,这样的男人,可从来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况且,不是她的口味。 最主要的是,这么个大男人竟然——养猫! 只见这俊美无俦的年轻公子腿上正蜷着一只小黑猫,正在男子轻轻的抓挠下睡得舒坦。 她沈流萤最不喜爱的动物就是猫。 “小女子乃是沈府大小姐,家兄不在府上,是以由小女子前来待客。”沈流萤走上前,朝男子客气地行了行礼,“可是公子想要见小女子?” “正是在下想要见小姐的。”男子站起身,朝沈流萤抱拳回以一礼,一双桃花直盯着沈流萤瞧,眼里满是笑意,道,“在下卫风,不知沈小姐芳名哪?” 沈流萤眼神倏沉。 管家大叔立刻冲到了沈流萤面前,将她挡在身后,沉着脸道:“还请卫公子自重!” 一直站在卫风身后的黑衣男子立刻伸手推了站在他身旁的着一身深褐色短褐的男子一把,随即听得这褐色衣裳的男子冷冷道:“爷,您失礼了。” 男子的话音才落,卫风似乎才发觉自己失礼了,这才忙赔礼道:“哎呀哎呀,失礼失礼了,惭愧,惭愧,还望沈小姐莫怪啊。” 沈流萤没有就这事往下说什么,而是转了身走到靠北而置的主位椅子上坐下,对卫风冷冷道:“不知卫公子前来沈府是为何事?若是无事,沈府也不便多留公子。” 养猫的桃花眼男人,别是来找茬的就行,她才刚到这个世界来,这形象都还没开始捏呢,她还不想因为教训人而破坏了形象。 “不不不,在下绝非无事生非的小人,在下今番来呢,就是想在贵府找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对在下很是重要,在下怕是这管家做不了这搜找的主,是以非要见小姐不可了。”眼见沈流萤有了逐客令的意思,卫风忙道。 “重要的东西?”沈流萤微微拧眉,“不知公子的东西又怎会到得沈府上来?” “哎……此事说来话长,是这样的,小姐且听在下慢慢道来——”卫风正要接着往下说,却被沈流萤果断打断,“不如这样吧,公子先与小女子说说公子需寻的是何物,小女子也才能帮到公子不是?” 这桃花眼不是有说书的打算吧? 沈流萤心想着,看了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一眼,这俩随从看起来挺正常啊,跟着这么不正常的主子会不会有一颗想吃屎的心? “兔子!”只听卫风突然大叫一声,吓了管家和绿草一大跳。 “兔子?”沈流萤疑惑,什么兔子? “在下要找一只兔子,一只白得像一块白糖糕一样的白兔子。”卫风忽又笑吟吟的,“前边瞧见它窜进贵府,是以才到府上来打扰的。” 白得像一块白糖糕一样的白兔子……? 绿草在这时候看向沈流萤,震惊得长大了嘴,目瞪口呆的,一副显然不能相信这么英俊的一个公子哥居然是那只流氓白兔子的主人的模样。 “在下的那只兔子向来是生人免近,怕是府上的人寻它不到,不知沈小姐可否让在下与在下这两名随从在府上寻找?沈小姐大可让人跟着在下,在下绝不会做出什么不当做的事情来。”卫风继续笑吟吟道。 而当他的话才说完,便见沈流萤抬手指向厅门处,同时听得她道:“不知卫公子说的可是它?” 众人随即循着沈流萤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高高的门槛后耸着两只白净净的耳朵,再加一个白净净的小脑袋,不是沈流萤逮着的那只兔子还能是谁? “哎呀小姐!它它它,它竟然跟着小姐到了前厅来了!”绿草率先惊道,这只流氓兔子!就知道跟着小姐! “正是它!”卫风瞧着这兔子,笑得两眼弯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同时见他将怀里的小黑猫放到地上,道,“去,小乌黑,将那只不听话的兔子给我揪回来。” “喵——”小黑猫叫了一声,作势就朝厅门处跑去。 而就在这时,那一直站在卫风身后的黑衣男子突地掠上前来,抬脚一把就踩上小黑猫的尾巴,让它跑开不得,也踩得它惨叫一声。 卫风先是一怔,而后竟是没形象地大喊道:“小容容!你居然敢踩我的小乌黑!” 卫风的话音还未落,那一直站着不动的褐衣男子竟突地拔出腰间的剑,直指黑衣男子咽喉。 与此同时,那本是呆在门槛外的白胖兔子朝沈流萤急急蹦来,蹦到她跟前时一把就扑到她的小腿上,抱着她的小腿不放。 管家大叔被这突然就乱起来的情况惊得愣愣不知所措。 绿草也是愣得忘了将下巴合上。 “……”沈流萤看着这突然就疯了似的三个大男人,再低头看向紧抱着自己小腿不放的白胖兔子,颞颥直跳。 这什么情况!? “好了,都停。”只见前一瞬还疯了似的卫风突然变得正经,那两人一猫立刻站好,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卫风则是看向沈流萤腿上的白兔子,客气道,“既是已找到了在下想要找的东西,还请沈小姐将其让在下带走吧。” 卫风说完,并未唤随从,而是自己朝沈流萤走去,躬下身作势就要将那只白兔子拿起,谁知沈流萤却先他一步将这兔子抱到了怀里来,同时沉声道:“若我说不呢?” 管家大叔这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正要与沈流萤说,在听到她这话时他瞪大的眼里除了震惊还有惶恐。 卫是召南国的皇姓,前边这公子说自己姓卫,他只知道来人得罪不得,在这卫公子道出自己名字时,他一时想不起来,这会儿他才忽然想起些什么来。 卫风,卫风……难道是,难道是—— 这可是沈府万万得罪不得的人啊! ------题外话------ 哦呵呵~本人又出现了!今天的新演员比较多哟~ 风流倜傥颜值高的【卫风】由我们美丽的【桃姿妖妖】桃大人客串! 会踩猫尾巴的【秋容】由我们小猥琐的【小蛋淡】猥琐蛋淡客串! 被踩尾巴的小黑猫【小乌黑】由我们萌萌哒【乌黑饿了】小乌黑小妹妹客串! 另外:稳重干练的管家十四大叔就当做是本人吧~哦、呵、呵~ 谢谢姑娘们赠送的钻石!收到姑娘们的留言本人很开森啊~!证明姑娘们还在!持续感动ing~ 再说一遍,从今往后公众章节的更新时间为早上10点!若有变更,再行通知! 【预告!】男主下章出现哟呵呵呵~ 004、春光与窃香 沈流萤这话一出口,震惊的可不止管家大叔一人,方才踩着小黑猫尾巴的黑衣男子震惊最甚,却也并非全因为沈流萤的话,还因为她的动作——将那只白兔子抱在怀里的动作。 卫风听着沈流萤的话,缓缓直起了身,一副居高临下模样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她,忽尔笑道:“沈小姐的意思是不打算将在下的兔子还给在下了?” “非也。”沈流萤被卫风这般俯视着,非但不紧张,眼神反是凌厉了起来,“方才卫公子说公子的兔子生人近不得,但现下这兔子却由我抱在怀里,此事如何说?” “还有,这兔子若愿意跟着公子走,我自然不会拴着它不让它走,但看它模样,非但不愿与公子离开,甚至还是不认识公子的模样,那么敢问一句,卫公子如何证明这兔子就是公子的?”沈流萤说完,眼神更冷。 卫风笑意更浓,又道一遍道:“这么说来,沈小姐是不打算将这兔子给在下了?” “是。”沈流萤也微微一笑,“又如何?” “不如何。”卫风竟是没有坚持,反是无所谓道,“既然沈小姐稀罕这蠢兔子,那就给沈小姐咯,还省得在下的口粮了。” 沈流萤倒是被卫风忽然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有些怔怔。 只见卫风摆摆手,懒洋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走了,告辞告辞,不用送了啊,在下自己慢慢走出去就行。” 褐衣男子和小黑猫立刻跟在了卫风身后,被称为“小容容”的黑衣男人沉脸拧眉定定看了沈流萤怀里的白兔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跟着离开。 管家十四大叔立刻招呼绿草去送客,他则是一脸愁容地对沈流萤道:“小姐啊,你方才那番话,怕是要让咱们沈府得罪大人啦!” “哦?方才那人是大人物?”沈流萤觉得抱着这毛茸茸的兔子热,想要把它放到地上,谁知这小东西又是巴着她的手不松开,她只能将它继续抱着。 其实倒也不是她非要留着这兔子不可,不过是她沈流萤不喜欢别人硬要拿她的东西,更不喜欢谁人俯视她,她沈流萤不想做的事情,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说不! “我方才才想起,卫风……是清郡王,是当朝的四皇子哪!”皇家的人,他们沈府一介小小商户可都是得罪不起的哪! “四皇子?”沈流萤挑挑眉,抓起兔子的耳朵又将它提到眼前来,盯着它那张呆萌的脸,笑道,“堂堂四皇子喜欢养兔子养猫?还是男人吗?” “再说了,不就是四皇子吗,又不是皇帝老儿,不慌不慌啊十四大叔,等他们打上门来再说。” 沈流萤说完,拎着兔子站起身,无所谓地走了,只留下错愕不已的管家大叔愣愣地呆在厅子里。 等皇家打上门……那还得了!? * 入了夜,空气有了些凉意,沈流萤闲来无事本是想去看看她如今的三哥沈望舒,然到了那院子,下人却告诉她沈望舒咳了一天,喝了药堪堪睡去,沈流萤便没有执意打扰,而是转了身回了她的院子。 夜半子时过,空中飘起了细雨,给这奥热的一天带来了清爽,助人好眠,沈流萤从来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更不是个认床的主,加上得以重生,她心情大好,是以在这有着雨水凉意的夏夜里睡得香甜,以致她没有发现她的床榻边不知何时便杵着个身姿颀长挺拔的年轻男子。 夜里的凉风漏过窗户拂进屋里来,拂着纱帐微微轻晃,这男子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忽地就出现在了沈流萤的床榻边,悄无声息,恍如鬼魅。 只是,鬼魅不会有影子,更不会有俊美到近乎无可挑剔的容貌。 只见这男子有着女子都不可及的无瑕白璧般的肌肤,仿佛弹指便可破,明明是男子,却生着一张小小的嘴,然薄薄的唇瓣又给这本当温软的小嘴添了七分英气三分性感,往上是高挺如斧劈般的鼻,薄薄的鼻翼在屋内尚未熄去的灯火下干净得近乎透明,一双似柳般柔同时又似剑般凛冽的眉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细密弯翘的睫毛如两把小小的扇子,因着半垂的上眼睑而在下眼睑上投下一层浅淡的阴影,也让那双本当熠熠生辉的眸子遮在了投影之下,怕是任何人见着,都要误以为是天人下了凡尘来,这不仅是因为他俊美到出尘甚至可以用“妖孽”二字来形容的面容,还因为他如瀑般垂散在肩上胸前的长发发色。 那不是年轻男子所当有的乌黑发色,而是——纯白之色,纯净得没有一丝杂糅的纯白之色,不止是他的长发如此,便是他那如柳亦如剑般的眉与那细密弯翘的睫,都是这般,在火光的映照下又如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暖辉色,不至耀眼,却足以让人瞧着了便难再移开眼,诡异,却又美不胜收。 最为主要的是,这凭空出现的男子生得妖美便也罢,偏偏……他身上不着片缕!唯有他的长发将他身子隐隐遮挡,因而露出他精致的锁骨,精瘦的臂膀,结实的腰身,还有—— 而这年轻男子不仅肤白貌美,更是有着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虎口及指腹上有茧,瞧着便是长年握惯兵器的习武之人,此时他正抬起这修长的手缓缓掀了垂在床榻前的薄纱帐来。 纱帐掀开,男子在看到床榻上睡得正香甜的沈流萤时轻轻地眨了一眨眼,除此之外,他的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只是一瞬不瞬地定定看着沈流萤而已,使得他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就好像是无瑕的雕像似的。 沈流萤生来畏热,虽是雨夜有凉意,但她身上也仅仅盖着一床锦缎薄衾而已,又因她睡姿不是太好的缘故,此时这薄衾仅仅盖住她的小腹及下半身而已,她那只着薄薄亵衣的上身便全然映入了男子的瞳眸中,她此时半侧着身子,一双玉臂枕在头下,胸前的温软因着她半侧身子而在松松系着的亵衣下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缭乱在枕上,缭乱在她颈窝里,衬得她腰身愈加婀娜,真真是美好的春光。 然瞧着男子的眼眸除了一动不动外竟不见丝毫的汹涌*,面无表情得竟好像呆子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得他的喉头猛地动上一动,脸色却还是丝毫反应也无。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得这一直杵着不动的男子有了下一个动作。 只见他单膝搁在床沿上,双手撑在沈流萤的头部两侧,任自己的长发垂在她的身上枕上,与她的乌黑长发纠缠在一起,便这般俯着身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巴掌大的小脸瞧。 瞧着瞧着,男子将自己的身子慢慢放低,慢慢地朝熟睡的沈流萤靠近,再靠近,最后—— 他竟是用下巴在沈流萤的额上轻轻蹭了一蹭!而后又将薄薄的唇轻轻贴到了沈流萤的小嘴上! ------题外话------ 哟嘿哟嘿,吾乃准时更新的好作者!哦哈哈哈~ 锵铛铛~我们的男主现身现身现身了!没错!这就是男主!小卫风不是男主! 然后本人还要说啥?好像没啥说的了,周末愉快姑娘们! 005、春梦与来者不善 “唔……”沈流萤微微拧拧眉,睁开眼的同时有些紧张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身子,而后猛地坐起身,将自己上上下下都摸了摸后发现没有异样,再掀开纱帐来看看屋子,屋里也没有任何异样,她这才吁一口气,重新躺回到床榻上。 眉心未舒,反是拧得更紧,只因她做了一个梦,一个……荡漾无比的春梦,梦中有一男子将他的下巴在她额上轻蹭,而后是她与他交舌而吻,男子已替她宽衣解带将她轻压在床榻上,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和与那男子行床笫之事了,幸好她醒来得及时,否则她的清白就这么给没了! 虽只是梦中,然这样的事情她绝对不能接受!这平白无故做了个大春梦不说,最主要的是她居然连对方长的什么模样都没看清,万一是个满脸疙瘩的丑男人,就算是在梦里,这个便宜也绝对不能给丑陋的人给占了去,若是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还勉强考虑考虑。 沈流萤一想到自己的这一发春梦的对象有可能是个满脸疙瘩的丑子她就忍不住想吐,使得她抬起手来猛搓自己的唇,而后又拿开手,嫌弃自己道:“呸呸呸,什么满脸疙瘩,老娘梦里交欢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丑子,绝对是个美男!” 不过,她为何会突然做这么荒唐的梦,难道—— 沈流萤搓搓自己的下巴,难道是预示自己该找个男人,不要再当孤家寡人的老黄花了? 她沈流萤的男人,首先必须要长得好看,再来就是身材必须要好,接着是—— 沈流萤还未想完,屋外绿草那着着急急的声音便将她的思绪给打断了,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绿草连门都未敲就这么直直冲了进来,边冲边紧张着急道:“小姐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不好了!” 沈流萤抬手按按自己的眉心,懒洋洋地嫌弃道:“绿草啊,别乌鸦嘴,你家小姐哪里不好了?” 沈流萤叹一口气气,这丫头乖巧是乖巧了,就是这性子太容易紧张太容易火急火燎,看她那小模样,一件小事都能让她表现得好像天都塌了下来一样。 “呸呸呸,小姐可好了,没有一点不好!”绿草连忙呸呸两声,一边伸手来撩床前的薄纱帐一边又继续着急道,“哎呀小姐,你不能睡了,要赶紧起来了呀!” 沈流萤被绿草吵得无奈,坐起了身,叹气道:“我的绿草姑奶奶,昨个儿是前厅的天塌了,今儿个又是你头上的哪块天塌了啊?” “啊?什么天塌了?天没有塌啊小姐。”绿草一脸懵懂,那模样让沈流萤看着忍不住笑了,绿草这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也没心思辩白,而是拧着眉一脸愤愤又认真道,“小姐,是真的不好了,那个覃莺莺和杜子涵到咱们府上来了,说是来探望小姐!哼!我看他们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什么来探望小姐,根本就是想来小姐的笑话的!” “覃莺莺?”沈流萤套了鞋子站起身,拧着眉挠了挠头,“覃莺莺是谁?” “小姐你昨天才说记住了的!”绿草跺跺脚。 “嗯?”沈流萤又挠了挠头,想了想,这才想起道,“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把你家小姐推到河里的小贱人是吧?” 绿草用力点点头,“对!就是她!” “那个肚子疼也来了?” “对!” “说是来探望我的?探什么?”沈流萤将五指插到了头发里,以手指顺着头发,站在一旁看绿草给她收拾床铺,打着哈欠问。 “当然是探病了啊小姐。”绿草认认真真地擞着薄衾,这会儿似乎根本就忘了她是来干什么的了。 “探病?”沈流萤轻笑一声,“呵,我看他们不是来探病,是来看我死了没死的吧,让十四叔把他们轰走就得了。” “可是管家大叔今晨出门采办去了,不在府里呀。”绿草道。 “那你去轰。” “……” “不过这小贱人都欺到门上来了,若是避而不见怕他们日后只会欺我或是欺我沈府更甚。”沈流萤想了想,“绿草,替我梳整梳整,我要去会会这对狗男女。” “……”狗……男女?小姐说得好像挺对。 绿草本是在替沈流萤拂平枕头,瞧见枕头上落着一缕老长的白色发丝,正拈在手里拿到眼前来细瞧,忽听得沈流萤改变主意,她连忙将这缕白色长发给扔了,转身给沈流萤梳头去了。 这期间,绿草又与沈流萤说了许多关于京城内各大户人家的事。 直到这主仆俩离开院子往前厅去时,她们都未注意到昨日那只白白净净的兔子不见了。 前厅里,一身穿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容貌可人、瞧着本当是一位温婉有礼大小姐的年轻姑娘这会儿正一脸鄙夷地对着一沈府的婢子嘲讽道:“你们沈府究竟会不会待客之道?本小姐与表哥可是来探望你们家小姐的,可不是来你们这破烂沈府喝你们这低等茶水的,让本小姐与表哥在这儿干等着是什么意思!?” “覃,覃小姐,奴婢……奴婢不知道……”只见这婢子一脸的惶恐不安,手里端着的正要递上给覃莺莺的茶水,却忽然听得她这么一说,登时吓得不知怎么才是好,只想着还是先奉上茶水为好,是以忙将茶盏朝覃莺莺手边的小几放去,然她太过紧张不安,以致她在放下茶盏时双手抖得让茶水洒出了些。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这婢子的手还未收回,她的脸颊便突然结结实实地挨了覃莺莺一巴掌,这巴掌声响亮得院子里的下人都能听到,力道大得那婢子的脸上瞬间映出五个明显的指印。 婢子怔愣着,完全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只听覃莺莺冷声道:“你们主子是怎么管教你们的?这茶水都洒了,怎么?这是不想让本小姐喝?还是本来打算泼本小姐身上好烫死本小姐的?” “覃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这婢子被覃莺莺的话吓到了,满面煞白,不知所措。 “你一句‘不是故意的’便可以了?”覃莺莺声音更冷一分。 “表妹。”坐在覃莺莺身旁的杜子涵轻唤了她一声,只见他眉心微拧,许是要提醒她这是在别人府上,然他的话还未来得及说,正正好来到前厅的沈流萤打断了他的话道,“那不知覃小姐想要如何呢?” ------题外话------ 渣渣送上门来,要不要打要不要打! 嘿嘿嘿~对于男主,姑娘们还喜欢不啊~ 嗯,还有就是这次的文算是本人转型作,男女主性格都会和前几本的男女主性格不一样,cp会多多哟~希望姑娘们喜欢! 006、不打白不打 沈流萤走进前厅,看着那用鼻孔看人的身着玉色襦裙的年轻姑娘,不用想便可知这就是害得她这身子的前身身亡的女子覃莺莺,至于她旁边坐着的那锦衫男子,想必就是这前身看上的男人杜子涵了。 这覃莺莺看来不过一个二八年纪的小姑娘,模样长得倒是挺可人,可惜了竟是这么个狗眼看人低的性子,看来其爹娘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上梁若是正了,下梁又岂会歪成这么个到了别人家里还把自己当皇帝的渣渣模样? 还有那杜子涵,身材可以,样貌在她沈流萤眼里顶多就和英俊沾上点边而已,将他从头看到脚,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男子气概来,看着就一个活脱脱柔弱分子,没一点主见的模样,这前身还当真是瞎了眼了,将这么一颗鱼目当成了珍珠,不仅是当珍珠,简直就是当成了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宝贝,若非如此,又怎么可能因为感情这事郁愤而亡,好在的是她死了也看开了。 本说这些个渣渣从这事后不再来找她麻烦的话,那些发生在前身身上的事情她就当没发生过,他们过他们的日子,她也乐得潇洒,谁知这俩渣渣竟还再找上门来,说什么探病,呵!傻子都不会相信。 “沈姐姐!”前一瞬还趾高气扬的覃莺莺这会儿见到沈流萤,见着她竟好端端的安然无恙,眼里闪过一丝阴冷后瞬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竟是软柔亲昵地唤了沈流萤一声姐姐,同时站起身朝沈流萤走来,面露愧疚与关切道,“沈姐姐身子可还好?妹妹与表哥特意前来探望姐姐的。” 覃莺莺说着就要伸手去扶沈流萤,沈流萤却是一个明显的别开身,让覃莺莺扶了个空,使得她好不尴尬,杜子涵这时候也站起了身来,目光杂陈地看着沈流萤,轻柔地唤了她一声道:“流萤……” 就在这时,覃莺莺不悦地看了杜子涵一眼,下一瞬他便立刻改口道:“听大夫说沈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在下与表妹实在不放心,故而来看看沈姑娘,沈姑娘……可还好?” 沈流萤在杜子涵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瞧,他眸中的感情与温柔不像有假,想来他心里是真的有着这身子的前身的,不过—— 光有感情有何用?最后还不是让覃莺莺将前身推下水,他就在旁见死不救,说到底不过是只爱他自己的懦夫一个,亏得这样的渣渣还有女人来争,这世上瞎眼的女人可真是不少。 “二位看我现在这模样是好还是不好?”只听沈流萤轻轻一笑,转过身来看着覃莺莺与杜子涵,毫不给颜面道,“还有,我好与不好与二位有什么关系吗?” “流萤……”杜子涵听着沈流萤的话,眸中有着明显的痛苦之色。 覃莺莺则是立刻换上一副委屈愧疚的模样,楚楚可怜道:“沈姐姐,那日的事情是妹妹不对,所以妹妹特意来探望姐姐给姐姐赔不是来了,沈姐姐而今也没事了,沈姐姐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妹妹一次,好不好?” 覃莺莺说着,走上前来要拉沈流萤的手,谁知她的手还未碰上沈流萤,便被沈流萤如拂开脏东西一般将她的手拂开,让她愣愣得一时回不过神,而在她回过神时本当是如前边对待那端茶婢子似的横下脸,谁知她一转身竟是扑到了杜子涵怀里,嘤嘤道:“表哥,沈姐姐不愿意原谅我……” 绿草看着覃莺莺这做作的模样,气得牙痒痒。 沈流萤先是微微眨一眨眼,而后鄙夷地笑了。 啧啧,这是故意到她面前来秀恩爱给她看?可惜了,这女不是美人男不是美男,这恩爱秀得一点不养眼,反倒做作得让人反胃。 杜子涵心疼地抚抚覃莺莺的肩,那一脸既怕沈流萤难过又不舍推开覃莺莺的模样让绿草将牙齿咬得就差没发出咯咯响的声音,只见杜子涵张嘴要说什么,却被沈流萤先一步轻笑道:“原谅你?笑话,我既不是傻子也不是瞎子,还看不出来你们这所谓的探病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覃莺莺,你不就是想来看我死了没死而已,若是没死,你好准备再让我死一次,至于这位肚子疼公子,也不过是你特意拉来我面前故意作态的,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沈流萤是浅笑着的,说的话懒洋洋的就像漫不经心一样,却是让覃莺莺的脸色倏然大变,不过又很快恢复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愈发伤心道:“沈姐姐不原谅妹妹也罢,何苦说这样的话来诬陷妹妹,妹妹是真的好心来探望姐姐的,还想约着姐姐哪天去茶楼听曲儿的,谁知姐姐……” “啧啧,说的真好听,这表情这眼泪也够有模有样的,继续。”沈流萤笑意更浓。 覃莺莺的脸色则是白了,眸中里寒芒闪现。 杜子涵此时轻搂着覃莺莺,拧着眉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流萤,震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方才,她唤他什么?肚……肚子疼? 这,这怎么可能? 覃莺莺眸中的寒芒现得快退得也快,换做死去的沈流萤定不会察觉,然如今的沈流萤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使得在覃莺莺又要说话之前沈流萤走到了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又笑道:“方才覃姑娘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是在做什么打算?怎样杀了我比较泄愤吗?” 覃莺莺惊住。 下一瞬,只见沈流萤忽地抬起左手,一把扣住了覃莺莺的咽喉! “流萤!”杜子涵惊呼,谁知沈流萤回答他的方式竟是抬起脚毫不犹豫地踹向他的胯下,疼得他立刻松开覃莺莺的肩,捂着自己的胯下面色煞白地蹲在地上。 “沈流萤你——”覃莺莺惊得美目大睁,抬手就要打开沈流萤的手,沈流萤则是就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扭,扭得覃莺莺疼得眼泪直流,也疼得她转瞬间破口大骂道,“沈流萤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这样侮辱我,当心你们沈家在京城过不下去!” “怎么?不叫我姐姐了?方才故意装出来的可怜劲儿到哪儿去了?”沈流萤不为覃莺莺威胁的话所动,反是笑得无所谓道,“你都快要我的命了,我打你几下根本不为过,还有,我沈家的事还不需要你来操心,倒是你们覃家——整不好哪天要跪着来求我们沈家呢?” 沈流萤说完,看向身旁的绿草,道:“来,绿草,朝她脸上掴几巴掌,掴到你满意为止。” “沈流萤你敢!”覃莺莺打不过沈流萤,又挣不开她的钳制,只能嘴上发狠话。 沈家及覃莺莺带来的下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忘了反应,绿草则是不安道:“小姐,真,真要打啊?” 她她她……她是想小姐给这对狗男女一点教训来着,可她完全没想到小姐竟然说打就打没个避讳,这后果会成啥样!? “让你打你就打,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反正就算这会儿不打,待会儿他们出去了依旧会再来找我或者沈家的麻烦,不打白不打,打了再说,就冲着她方才看我的那眼神,我没把她眼睛挖下来就算好的了,放心,有你家小姐我在呢,保管不会有事,天更不会塌。”沈流萤很镇定,说着她又轻轻笑了起来,抬起手在覃莺莺脸上轻轻拍了拍,“没被下人打过吧?这就让你好好尝尝其中滋味,不用太感谢我。” “你,你——”覃莺莺面色涨红,不仅双手都被沈流萤给扭伤了,便是双脚都被沈流萤说话时狠狠踩上,狼狈极了,嘴上却还在放狠话,“你敢动我试试!” “绿草,打!我不叫停你就一直打。” 绿草豁出去了,只见她咬咬牙,心一横,抬起巴掌,狠狠地朝覃莺莺脸上掴去,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与热闹的前厅相比,这厅前小院一派安静。 这安静的小院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槐树上这会儿蹲着一抹黑色人影,从方才沈流萤到这前厅来时便一直蹲在上边,观察着厅子里的情况。 ------题外话------ 打打打!面对渣渣必须打!不打白不打,打了再说!哦呵呵呵~ 谁蹲在树上! 下一章有新角色出场哟~ 周一了,坚持5天就可以为祖国母亲庆生了!哈哈~ 10月活动要出来了哟~这两天就在群里贴出来哟~ 007、她是我的 京城城南,情花巷,醉吟楼。 情花巷是个夜夜笙歌的欢愉之地,而醉吟楼又是这其中最为能让人欢愉情迷的地方之一,一到夜里,这情花巷便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身在此处的人无一不好不快活。 若说夜里的情花巷是个妖娆美艳的女子,那这白日里的情花巷便是个安静的姑娘,静静睡着,无人打扰。 醉吟楼也亦然,安安静静的,这样夜里才会营生的地方,白日又怎会热闹? 不过今日的醉吟楼倒有些特别,因为这大白日的,这楼上竟有客人。 醉吟楼临街的最宽敞也最精致的雅阁里,一个长着桃花眼的英俊年轻男子正躺在一张美人榻上,右手撑额,衣襟微敞,长发如瀑,别有一番美艳诱人的味道,但是—— 这本当是赏心悦目的倚榻美人,此时左手上竟是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正一晃一晃地逗弄一只黑色小猫,只见那小猫呈站立状,两只前爪高高抬起,拼命地挠着那晃动的狗尾巴草,桃花眼男子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忽地从身后拿出又一根狗尾巴草一并逗弄小黑猫,逗得那小黑猫几近抓狂,一直喵喵叫个不停。 桃花眼,小黑猫,这英俊男子不是昨日曾到过沈府的卫风还能是谁? 就在这时,忽有一片黑影投到卫风身上,紧着听到小黑猫的一声惨叫声,与此同时见着那本是在卫风手下玩耍狗尾巴草的小黑猫竟是被这忽然来到卫风面前的人影给一脚踹出了窗户,幸好小黑猫反应快用爪子巴住了窗棂,否则就这么直直掉到外边街道上铁定摔成个猫肉泥。 “我的小乌黑!”只听卫风一声大叫,登时从美人榻上跳了起来,继而冲到窗户边将那小黑猫给捞了回来,摸着小黑猫的身子确定它没有大碍之后立刻转头来瞪这“罪魁祸首”,愤愤道,“小馍馍你太过分了啊,我的小乌黑招你惹你了?” “没有。”男子语气平平,“怪只怪它是一只猫,我不喜猫,你不是第一天知道。” 只见说话这男子身披一件暗绯色的锦衫,剑眉凤眸,肤白貌美,明明美得魅惑人心,偏偏是个面无表情的面瘫。 这人……竟是昨夜无声无息出现在沈流萤床边并对其偷香的貌美男子! 但—— 此时他的长发及眉睫竟不是昨夜那般没有一丝杂糅的纯白之色,反是正常年轻男子当有的乌黑之色!不过一夜时间而已,变化怎会如此之大? 男子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卫风怀里的小黑猫看,而卫风则是转头向正坐在床边饮茶的又一男子诉状道:“小心心,你来评评理,我养猫和小馍馍不喜欢猫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踹飞我的小乌黑!?” “小心心”是一名年纪约莫弱冠的男子,墨发倚在右肩上编成了一股发辫,身穿一件绣着竹纹暗花的墨绿色缎衫,薄唇高鼻,微浓的眉,却是看不见其双眼,只因他的双眼上蒙着一块与他衣裳颜色一般的布带,将他的眼睛完全遮挡,竟是个目不视物的瞎子。 虽是瞎子,但他嘴角却是含着发自内心的浅浅笑意,他似乎并不因他的双眼而悲伤哀愁,相反,从他的笑容里能见他的乐观与对这世间的向往。 只听这被卫风称为“小心心”的墨绿色缎衫的男子和笑道:“长情自小就嫌恶猫,你养的猫也不是第一次被长情这么对待了,我劝阿风还是先将你的小乌黑放出屋去,以免长情待会儿直接将它扔进开水锅里去了。” “他敢!”卫风瞪了被他唤为“小馍馍”的暗绯色锦衫的男子一眼,接着还是将怀里的小黑猫从窗户放走了,因为“小心心”说的是实话,对于不喜欢猫的“小馍馍”来说,对猫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心心”但笑不语。 “小馍馍就是个没良心的,我昨天好心好意去找他,以免他那副模样出了事,他倒好,不跟我走就算了,竟然还巴着人家姑娘不放,哼,看他那样肯定是瞧上人家姑娘了巴巴地守着,不然怎么会把昨夜要给我接风洗尘的事情给忘了。”卫风说着,走到“小馍馍”身边,抬手扳上了他的肩,将整个人都往其身上倚,“我说的对不对啊小馍馍?” “对。”“小馍馍”竟是坦率承认,神色都不带变一变,不仅未变,甚至还说出一句足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从今起,她是我的。” “小馍馍”的语气依旧很平,没有兴奋更没有激动,反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一样,加上他那没有神情得近乎呆滞的双眼,根本就不像是在说一件大事。 不过从卫风及“小心心”那惊诧得微微长大的嘴来看,却又足以证明“小馍馍”说的绝非假话。 “我没听错吧?”卫风眨一眨眼。 “小心心”微微点了点头,道:“当是没有听错的。” “你们什么意思?”“小馍馍”看了卫风与蒙眼男子一眼,忽地伸出双手同时用力扯住了他二人的头发,“不相信我说的?” “放手放手。”卫风拍掉了“小馍馍”的手,“你这种连女人都没兴致多看一眼的人,这会儿忽然说人家姑娘非你莫属,让我们怎么信?” “阿风说得有道理。”蒙眼男子只是浅浅笑着,并未恼,也未拂开“小馍馍”那扯着他头发的手,而是看向从一直一言不发地与他一齐同坐在窗边的白衣男子,浅笑着问道,“柏舟,你怎么看?” 名为柏舟的男子,若非他有着低沉的嗓音,喉间若非有着那明显的喉结,怕是说他是女子也无人不信,男生女相,却又比女子要阴柔要美艳,美艳到妖冶的程度,那眉眼以及整张脸,仿佛能工巧匠精雕细琢一般,尤其眉心一点朱砂,点缀得他的容貌精致到完美,怕是这整个情花巷的所有姑娘加在一起都不及他一分,一双美至妖魅的墨眸带着一层淡淡的青碧色,额角的长发上系着一青碧色穗子,看模样,似乎不是这召南国人。 “长情看上的女子?”名为柏舟的妖美男子晃了晃手里的茶盏,呷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勾了勾唇,“听着倒是很有意思。” “你们若是敢跟我抢,我会先打死你们再说。”“小馍馍”面无表情道。 “……”他们看起来像是要和他抢的意思!? “呵呵呵……三位爷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惹恼我们主子的话了?”就在这时,一名成熟妩媚身姿婀娜的女子捧着点心含着娇笑走进屋子来,紧着对“小馍馍”道,“禀主子,秋容回来了。” 女子的话才说完,一身墨黑锦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竟是不久前蹲在沈家前厅院子里槐树上的那名男子,亦是昨日随卫风到沈家寻兔子时那踩了小黑猫尾巴的男子——秋容。 ------题外话------ 哦呵呵呵~新人物新人物新人物~!嘿嘿嘿 墨14小喇叭播报:眉心一点朱砂有着异域风的美男子【柏舟】由我们温柔美丽的【小怪物多多】多大人出演!当然,不要怀疑我们多大人的性别,我们多大人是个真真的软妹纸!妹纸! 成熟妩媚身姿婀娜还没点出名字的美艳女子奏是我们彪悍的【流光词色】色大湿客串! 至于其他的,随着故事发展才慢慢揭晓啊~姑娘们不着急不着急啊~ 【再有】十月活动已经在群里张贴出来了!欢迎在群里的姑娘围观!过两天也会把活动具体细则贴到留言区来,到时会在题外话通知姑娘们的! 008、沈家大哥 沈斯年从南溪郡回来的一路上眼皮总是没来由的突突跳,他心里总觉不安,总觉家里有事发生,是以他命车夫快马加鞭赶回了京,赶回了沈府。 他一进门,便听到下人们说到今日沈流萤将覃莺莺给打了的事情,再一问,才知道他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他的妹妹沈流萤竟生了一场大病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吓得他连忙跑去找沈流萤。 这是沈流萤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个大哥沈斯年,与他的名字一般,他模样长得很是斯文,容貌平常,说话间透露出了他性子的古板,不过却给沈流萤一种很温暖的名为家人的感觉,因为这个性子古板看起来尽是文人气的大哥见到她的第一时间不是斥责她闹了事,而是紧张地问她身子有没有恙,如女人一般将“她”这些日子大病一场的事情细细问下来,一时间压根就没问今晨有关覃莺莺的事情。 说来也不怪得这个大哥没有在她卧病不起的期间赶回来看她,实则是这身子的前身不想让这个从小就为他们兄妹几人操心的如今正为了这个家在外忙碌的大哥担心,是以不让管家大叔将她卧病一事告诉在外查账的大哥,倒不想她自己最后却是没能见这个大哥一面。 沈家共三子一女,十年前沈家夫妇在外查账路上双双遇难,当时的大哥沈斯年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上不仅要挑起整个沈家的生意,下还要照顾三个弟妹,既是当爹又是当娘,一个人挑起整个家,本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奈何他的整颗心都系在整个家与三个弟妹身上,根本就没有成家的想法,以致如今已是二十三岁的年纪还未娶上一妻或一妾,仍旧一门心思都还在这个家与弟妹身上。 沈流萤看着这个独自挑起整个家的此时正因紧张她而拧着眉心的大哥,真觉得当时若将“她”落水的消息告知他的话,他定会抛下手头上的事情立刻赶回京城来,不论他手头事情是大还是小。 在沈斯年眼里,再没有什么比得他的亲人重要。 “小妹,你当真没事了?听管家大叔说你这一病忘了很多事情可对?”沈斯年将沈流萤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后还是不放心,“不行,大哥还是叫大夫再来一次为好,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小妹你先歇着,大哥这就让人去找大夫来。” 沈斯年说完就急急要走,然他才一站起身就被沈流萤拉着,只听她无奈笑道:“哎呀大哥,大夫前夜和昨日都已经来过了,说我没事了,好好歇息几日就全好了,我真的没事,不用再叫大夫来看了,不信大哥你看。” 沈流萤说完,当下就在沈斯年面前跑了小两圈还顺带用力蹦了几下,吓得沈斯年忙拉住她,着急道:“别跳别跳,摔了怎么办。” 沈流萤看着沈斯年紧张的模样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心暖得可以,从前的她打小就被视作不祥的人,虽然一直过得都不算差,却从未真正感受过亲人与家的感觉,这可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亲人体会到家的感觉。 这个身子已经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大哥竟还怕她摔了磕了碰了疼了,可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的感觉啊…… 沈斯年的神情及话语让沈流萤只觉暖心开心,当下就只想做个可以和兄长撒娇的妹妹,是以她想也不想便扑到了沈斯年身上,抱着他的脖子欢喜道:“大哥大哥!我想死你了!” 沈斯年先是一怔,而后爱昵地揉揉沈流萤的脑袋,道:“以往你是巴不得大哥成日出去查账不管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惹着事了就想大哥了?” “怎么会!我是真的想大哥了!”沈流萤松开沈斯年的脖子,笑呵呵的,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家人,喜欢,自也会想念,不管何时。 “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这般抱大哥,也不怕人笑话了。”沈斯年笑得宠溺,又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轻叹了一口气,担忧道,“十四大叔说小妹忘了很多事,还以为小妹把大哥也忘了。”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大哥呀!”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关于家人,绿草都已与她详说过,以及这身子原主的脾性喜好,她都已大概了解,不会让人觉得她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只要小妹好好的,若真是什么都忘了,又有何妨。”沈斯年眸中的担忧未减反增,“小妹好好的便行,其余的交给大哥来处理便好。” “大哥说的可是今晨覃莺莺的那个事?”沈流萤眨一眨眼,“大哥都听下人们说了?大哥不问问我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这个古板大哥,是不是只要确定家人好好的就行,其他的就他自己一个人来扛? “你和你二哥从小给我惹的事情还少?”沈斯年笑笑,“覃家是我们沈家惹不起的,更何况那覃小姐还是覃家的掌上明珠,事情就更不好解决,不过这事已发生,也只能应对了,怕是过会儿覃家就会有人过来了,小妹你大病初愈,歇着为好,若是觉得无趣,就去找你三哥说说话去,我先到前边去了。” 沈斯年眼里尽是忧愁,这自打回府就没有坐上一坐,亦没有喝过一口茶一杯水,这会儿会沈流萤匆匆说完话后就要到前边去,当真如绿草所说,大公子沈斯年成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个转不停的陀螺,真真是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这么好的家人这么好的大哥,她怎能撂个烂摊子给他解决不是? “大哥大哥!”沈流萤又连忙拉住了沈斯年的胳膊,“大哥你别忙,这个事情我自己处理就好,是我打了那覃莺莺又不是大哥打的,怎么能让大哥操这个心。” “你处理?”沈斯年又拧起了眉心,“胡闹,你这丫头只会把事情搅得愈发不可收拾吧,好了,莫闹了,这事无需你管了,你只管答应大哥以后莫再与那杜家公子往来就是。” “大哥放心,那姓杜的,我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牵扯。”沈流萤仍未放开沈斯年的手臂,“还有覃莺莺这事,真的我来处理就好,大哥已经很累了,当好好歇歇才是。” 就当这会儿,只见绿草又风风火火地从前院方向跑来,喘着大气着急不已道:“小姐小姐!覃家来人了来人了!哎?大,大公子您回来了?绿草见过大公子!” “覃家的人到府上来了?”沈斯年眉心拧得更紧,沉声问道。 “是啊,是,是覃夫人和覃公子一块儿来的,还带了好多家丁!”绿草气喘吁吁,“正,正冲进咱们府里来哪!” 沈斯年不再与沈流萤说什么,只是拂开她的手就立刻要走。 沈流萤则是在这时将自己的右手移到沈斯年的鼻尖前,让自己右手手心上那个墨绿流纹凑到沈斯年鼻底,紧着将手掌朝沈斯年面上轻轻一扣,只一眨眼,沈斯年便闭上眼似是睡了过去,沈流萤连忙抬手扶住他以免他跌倒在地,绿草则是看得目瞪口呆。 沈流萤却没有给绿草发呆的时间,而是冲她道:“发什么呆,还不快来和我一起将大哥挪到床榻上去?” “哦!是,是!小姐!” 在将沈斯年放到床榻上后,只听沈流萤问绿草道:“让你做的事情做好了?” “小姐放心,做好了!是他们家夫人亲自见的我哪!”绿草肯定地说完,又迟疑地问沈流萤,“可是小姐要怎么做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见沈流萤轻轻一笑,“走,前边会疯狗去。” ------题外话------ 铛铛铛~温柔的大哥出现出现出现~这次这本文的女主没有苦逼坑爹的身世,也没有看她不爽的家人,这次的女主可是很得家里人疼爱的,家里虽然没权没势也没大富大贵,但家人都很温油,看!本人绝对是亲的! 渣渣又来了! 009、貌美的陌生男子 沈流萤才将将要走到前厅所在的院子,便见着覃府的人气势汹汹地朝她这儿冲过来,那闯进别人府上的猖狂模样就好像是进自己家一般,莫说将沈府的人放在眼里,甚至是这一路从府门走进来见一个打一个,是以当沈流萤瞧见他们时,沈府冲上前去拦的家丁已全被打趴在地。 沈流萤看着那躺倒在地的自家家丁,心里感慨她的大哥斯斯文文就罢,招的家丁竟也这般斯斯文文,看覃家那些家丁谁个不是虎背熊腰的,他们沈家的人哪里是对手,完全是挨打的份。 如此这般,沈流萤也不再往前厅方向去,而是停在了院子外,等着覃家的人上前来,在她眼里,这些人还不配进他们沈家的厅子,更不配受他们沈家的人接待。 只见为首的一个身披一件金色薄纱氅陌生男子一见着沈流萤就命令他身旁的家丁道:“还不快将她拿下!?” 家丁们立刻应声,随即一齐朝沈流萤冲过来。 沈流萤下巴微昂,鄙夷地看着对面不远处那将他自己当成了天王老子一般的小眼男人,嗤笑一声,问身旁紧张得额上频频冒汗的绿草道:“绿草,对面那鼠眼丑男和肥胖老太婆就是覃莺莺的大哥和亲娘是吧?” 绿草看着正朝沈流萤冲过来的一干粗壮家丁狠狠咽了口唾沫,磕巴道:“是,是的小姐,不,不对!咱们府上的家丁都不是对手,小姐快先跑吧!我来替小姐挡一会儿!人是我打的,不能让小姐来负责!” 绿草紧张着急地说完就张开双手挡到沈流萤面前,一脸的视死如归。 覃莺莺是她打的又不是小姐打的!要抓就抓她好了!可是……呜呜呜……早知道就将覃莺莺往死里打了,也不知道待会儿自己会不会被打成肉泥…… 眼见对方的十来个家丁就要冲到了跟前来,偏偏绿草还突然窜到自己面前碍事,沈流萤脸一沉,抬手一把将绿草推到了一边,嫌弃道:“我的绿草姑奶奶,这关键时刻你别来碍事成不成?边去!” 沈流萤的动作看起来很轻,可绿草却像是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似的险些栽个狗吃屎,使得她两眼睁得老大,不相信她家小姐竟会有如此猛的力道,但现在不是她吃惊的时候,只听绿草大叫一声“小姐”,急急转过身来看向沈流萤。 当绿草以为自己转过身来会看到沈流萤被揍成肉泥的模样时,眼前她所瞧见的一幕让她震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沈流萤左手擒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的右肩,再听“咔咔”两声,她竟是轻而易举地便将那壮汉的双臂给卸了下来!惊得那跟在后边的其余家丁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流萤看。 沈流萤却是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而是看向覃家大公子与覃家夫人,将前一瞬才卸下对方家丁双臂给卸下来的左手抬至嘴前,轻轻吹了一吹,笑得鄙夷道:“不自量力。” 沈流萤的眼神及轻笑点燃了覃家大公子的全部怒火,只听他怒吼道:“一群饭桶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地将那女人给拿下了!?” 家丁们听得覃大公子这么一吼立刻回过神,一把推开那双手已经不能动弹的粗壮家丁,十来个人同时就要朝沈流萤身上扑。 “小姐当心哪!”绿草的心慌得提到了嗓子眼。 沈流萤只是冷冷一笑,转了转左手手腕,再一次抬起了左手—— 就在那些个家丁的手只差一丁点儿就要碰到沈流萤身上时,忽一阵凌厉的风刮来,刮过一众家丁的手背,沈流萤顿时只觉一阵血腥味扑鼻。 下一瞬,只见覃府的这一众家丁抓着盯着自己的双手嗷嗷嚎叫起来,再一看,他们的双手手背竟都齐齐少了一层皮,鲜血直流! 沈流萤看一眼自己还未有任何出手动作的左手,微微拧起了眉,是谁? 绿草则是大叫一声扑到沈流萤身上来,紧张道:“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沈流萤没有理会绿草,而是将眉心拧得更紧,看向覃家大公子与覃家夫人身后方向。 只听覃家大公子正在愤怒地吼道:“什么人竟敢坏本公子的大事!?速速滚出来!” 而当覃大公子这愤怒的吼叫声才落,便听得“啪啪”两声,登时便见得他的双颊高高地肿了起来! 可却偏偏不见有任何人出现在他面前!就像方才那些家丁手背的皮被削掉了一样,只见事情发生,却独独不见出手的人! “书儿!”肥肥胖胖的覃夫人惊呼一声,抬起手摸向覃大公子脸颊的后怒得一脸的肥肉都在颤抖,“究竟是什么人!?要知道在京城里,得罪了我覃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是吗?”覃夫人的话音才落,便听得有一道平平无波且无感的男子声音响起,是从他二人身后方向传来的。 众人瞬间齐刷刷转头看向覃大公子及覃夫人身后方向。 因着艳阳而斑驳的树荫下,只见一名身着暗绯色锦衫的英俊男子正慢慢走来,凤眼剑眉,薄唇高鼻,肤白貌美,不仅是英俊,更是美,美得让在场的所有人皆被他的容貌惊艳得失了神,包括沈流萤。 真真是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流萤也不例外,更何况还是个美得如画一般身材也好得不得了的年轻男子,是以沈流萤看得目瞪口呆的同时还不小心咽了咽口水。 只是……一般这样的美人面无表情时给人的感觉不外乎都是冷酷,为何眼前的这个美人面无表情的模样看起来却是给人一种……呆萌的感觉? 美男子对众人惊愣的模样视而不见,依旧在慢慢走着,一边问道:“秋容,吃不了兜着走是个什么走法?” “噗——”绿草被美男子这个问题逗得不小心笑出了声,沈流萤瞥她一眼,她连忙抬手捂住嘴。 不过说实在……沈流萤自己也很想笑,因为这问题由那一脸呆萌的美男子问出口,真是怎么听怎么好笑。 “回爷,这是这位夫人想要让您以后别想在京城活下去了的意思。”美男子本是只身一人,而在他的问话才落音时,只见他身旁的树影微微一动,他的身旁蓦地就出现了一名黑衫男子,此时正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 这几乎是凭空出现的黑衫男子让沈流萤眼神微微沉了下来。 这呆萌的美男子她不认识,但这黑衣男子她却是见过,是昨日跟着卫风一起来找兔子的其中一人,不过——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又为何要帮她? ------题外话------ 哟呵呵呵~这是谁这是谁~! 【通知】十月活动已经张贴在评论区置顶!欢迎姑娘们围观!这里贴出部分啊~ 啦啦啦啦~!最前面的话:所有周边的图都是作者14大叔亲笔绘制哟~! 一,本月内累计投钻30颗,送本文人物印制明信片8张! 二,本月内累计投钻50颗,送本文人物印制书签8张!带流苏哟~流苏流苏哟~ 三,本月内累计投钻88颗,送30*25cm鼠标垫一张! 四,本月内累计投钻188颗,送35*75cm毛巾+30*30cm小方巾各一条! 五,本月内累计投钻288颗,送随身玻璃水杯一个! 群内相册里有礼物样板! 另!国庆期间,红包不定时轰炸!抢到特殊金额002的,奖麻辣礼包!抢到014金额的,奖零食大礼包! 010、萤儿是我的 沈流萤盯着这忽然出现的黑衫男子瞧,眼神微沉。 令沈流萤眼神微沉的,不仅是他们两人的来历,还有这黑衣人的身手。 没有谁人会凭空出现或者消失,方才那些个家丁的手突然掉了一层皮的事与这覃家鼠眼男被平白打脸的事,都是这个黑衫男子做的,只有他这快到让人瞧他不见的速度才能做得到这样的事情。 但听他的语气,显然是那陌生美男的属下,属下若是没有主子的命令或者吩咐是绝不会擅自行动的,那便是说方才他的所为皆是听于这美男子的命令。 他是在帮她?他与卫风是相识? 绿草可从未与她说过这个身子的过去认识了这样一个男子,既是不相识,又为何要帮她?且他们又是怎么进府来的?怎的不见一个下人来通报? 就在沈流萤拧眉沉思的这刹那间,只听那陌生男子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哦,这样啊。” “哪里来的傻子竟然敢打本公子!?”覃大公子怒不可遏,只见他身形一掠,作势就来到了陌生美男子面前,五指成勾就朝其咽喉抓去,面目狰狞道,“本公子要你生不如死!” 瞧着覃大公子的举动,沈流萤微觉诧异,没看出来啊,这鼠眼丑男竟会武功,不过—— 自视甚高的人自来都是不自量力的,他这身手这速度,完全就不是那被唤为“秋容”的黑衫男子的对手,还妄想攻其主人? 事实正如沈流萤所想,覃大公子的手根本就碰不到陌生美男子的咽喉,不止碰不到,在他的手距其咽喉还有半丈距离时便被秋容擒住了手,而后毫不犹豫地捏上他的咽喉,捏得用力,使得覃大公子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 陌生美男子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从覃大公子面前走过,朝沈流萤走来。 “书儿!”肥胖的覃夫人见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一再被人羞辱,一张肥脸又急又气得一阵红一阵白,频频喝骂那些个家丁道,“你们都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大公子救下来!?” 可那些个覃府家丁前一刻才被削了双手手背的一层皮,双手不仅还在流血不止,纵是他们有心上前就他们的公子,可他们根本就不敢,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啊! “娘,娘……”覃大公子想要掰开秋容的手而不得,气息愈来愈弱,只能向覃夫人求救,秋容则像是提麻袋似的提着覃大公子而已,没有主人的吩咐,就算把覃公子给捏死,他也不会松手。 很显然,这红衣男子根本就没有将这覃家母子二人甚或说是整个覃家放在眼里。 沈流萤盯着正慢慢朝自己走来的红衣男子,微微拧眉,绿草在她身旁猛拽她衣袖小声道:“小姐小姐,他他他——他在朝小姐走过来啊!” 绿草虽然不太聪明,但她还是看得出来,这个美得不像话的陌生公子和那个黑衫公子是来帮她家小姐的! 沈流萤瞪绿草一眼,废话!她当然知道了,她又不是瞎子! 但问题是她不认识他啊!这世上有谁会平白帮一个陌生人?更何况还是与那俩姓覃的一样,明目张胆地闯进她的家! 这人必是有什么目的。 “敢问公子,为何——”沈流萤看着很快就要走到自己跟前来的陌生美男子,觉得还是自己先开口为好,谁知她才一张口,便被对方打断。 只听那陌生美男子不紧不慢道:“萤儿想要怎么处置他们?砍了剁了煎了还是煮了?我都可以帮萤儿。” 萤……萤儿!? 绿草看着这陌生的美男子,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只见她在这男子与沈流萤之间来回看,最后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这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莫说绿草,便是沈流萤自己,都惊得目瞪口呆眼角直跳。 萤儿!?这素未谋过面的男人竟然一张嘴就叫她叫得这么亲密是怎么回事!?照从小就陪着这身子前身长大的绿草嘴里说的,这身子前身就只爱慕过那渣渣肚子疼一人,根本就没有在接触过除了肚子疼以及沈府男丁外的其他的男子,而且从绿草的反应看,她也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男人,那他究竟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知道她的名字的!? “沈流萤!”沈流萤还未回过神,就听得那覃夫人语气阴寒地厉喝她道,“你先打了我覃府的大小姐不说,如今又指使人这般来侮辱我覃府的大公子与本夫人!本夫人看你们沈府日后的生意是不想做了!还不快让他放开大公子!?” 经由这覃夫人厉声一喝,沈流萤这才注意到那被秋容捏住咽喉的覃大公子一副快要断气了的丑模样,再看覃夫人那气得整个肥胖的脸都红得像红烧猪头的模样,不由嗤笑出声:“我说覃夫人,你这一身一脸的肥肉加上你现在这气得涨红的面色,你整个人看起来可真像一个巨大的红烧猪头。” “你说什么!?”覃夫人没想到沈流萤回给她的竟是这么一句话。 “噗——”绿草再一次没忍住,笑出了声。 “哦,还有,你那宝贝儿子这时候看起来就像一只快要死了的老鼠。”沈流萤又补充道。 “你、你——”覃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陌生美男子微歪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笑着的沈流萤看,那神情竟是认真到了极点。 只听沈流萤又笑道:“覃夫人,我要澄清一件事,我与这两位公子没有任何关系,并非我让他们将贵公子捏成死老鼠的,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们听我的话。” “娘……”覃大公子这时又气若游丝地唤了覃夫人一声。 “书儿!书儿!”覃夫人慌得涨红的面色瞬间刷白,她转过头来,再一次对沈流萤放狠话道,“沈流萤,我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夫人定要你整个沈府陪葬!” 沈流萤相信这个女人一定说到做到,她倒是想让那个鼠眼丑男就这么被掐死,不过沈家如今势小得可怜,覃家定有本事让沈家从京城消失,而且她的计划本也不是如此,倘这鼠眼丑男真的死在了沈府里,怕是事情会变得不好掌控。 只能忍这一时了。 不过——这美人会听她的? 只能试试了。 “这位公子,可否暂且放了那只老鼠?”沈流萤一转头,便对上陌生美男子那目不转睛的眼神,愣愣的,似乎在看她看得……痴了? 沈流萤本是试探地问,谁知这男子张口就道:“听萤儿的。” “……”沈流萤只觉一阵肉麻。 只见男子微微一个抬手,秋容便松了手,覃大公子软倒在地,竟是昏了过去,再站不起来。 沈流萤嗤之以鼻。 覃夫人见着爱子昏了过去,当下也无心再和沈流萤纠缠,忙命人背了覃公子就走,临走前不忘撂狠话道:“沈流萤,这是你们沈家自找的!” 这本是来耍威风的覃家人,这会儿非但威风没耍成,反倒是讨了满钵的侮辱,看他们那一副衰样,沈流萤满意得很,在覃夫人撂下狠话后她非但不慌张,反是笑着扬声道:“那覃夫人说话算话啊,我等着啊!” 沈流萤笑着说完话,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从方才开始就一直站在他身旁不动的陌生男子,以防生出什么误会来,沈流萤往旁挪了挪脚步,客气道:“敢问公子是何许人?为何帮我?” “因为萤儿是我的。” ------题外话------ 周五了周五了!明天就是祖国母亲的生日了!猴开森啊哦呵呵~ 哦呵呵呵~我们小馍馍很直接的!直接的小馍馍好不好啊~嘿嘿嘿 011、我叫长情 男子的话说得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一样。 但这话在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耳里,直如平地惊雷。 沈流萤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先是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这陌生美男子,而后转头对绿草沉声道:“绿草,送客!” 白生了这么好的脸孔与身材,竟然是个傻子! 沈流萤沉声吩咐绿草之后不再看红衣男子一眼,转了身就要走,绿草及前一刻堪堪赶来的一干家丁因着男子方才自白的话还处在目瞪口呆中,哪里有人上来请他离开。 而这男子被沈流萤这么不留情面地请开竟不愠不恼,面上既不见愠恼之色更不见尴尬之态,相反,沈流萤走开,他便紧跟在沈流萤身后同她一并走开,沈流萤放慢脚步,他便跟着放慢脚步,她加快脚步,他自也跟着加快脚步,紧随不舍,完全没有羞耻之心避嫌之意,更像是把这儿当成了他自己家里一样,爱走哪儿就走哪儿。 沈流萤以为这人会有点礼义廉耻心,至少有羞耻心不再跟着她,谁知在她快走慢走兼完全不理会他老一会儿后,他竟还紧跟她不放,简直就是没脸没皮的牛皮糖! 终于,沈流萤忍不了了,只见她突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身来盯着这男子,冷声道:“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我素未相识非亲非故,公子这般跟着我实为不妥,再有,这儿是我沈府,尽管方才公子是出手相助,但公子也属无人通传便闯进了我沈府,现下又这般在我沈府中随意走动,于情于理都是不合,不知公子是何目的?” 对于如此厚颜的男人,沈流萤便也不留颜面地问得开门见山,心里仍在叹着可惜,可惜了这男子的一副好容貌好身材,怎么就能是个傻子呢? 若不是傻子,又怎会说出这般没大脑惹人嫌的傻话来? 只见男子听了沈流萤的话后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似的,只是定定盯着她瞧,那眼神既无热切也无*,反是只有——呆。 这是沈流萤在男子眼里唯一看到的感觉,就只是呆,这样呆呆的眼神配着他俊美的一张脸,看起来竟有一种可爱的萌感觉。 尤其这般近距离地看他的脸,竟是白净光洁得不见一丝汗毛,让她萌生了一种抬手戳一戳掐一掐他的脸的想法。 然下一瞬沈流萤又很快摒开自己的这个想法,她到底在想什么?对方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傻子而已!她沈流萤就算真的需要找男人,也绝对不会找一个傻子! 看着呆萌美男那双呆呆的眼睛,沈流萤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复一遍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于是她又只好重复一遍。 这一回这呆萌美男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他慢慢地眨了一眨眼,用他那似乎不会起伏不会变化的语气不紧不慢道:“我没有目的,我在萤儿身上留了我的味道,萤儿是我的,所以我才会来,才会帮萤儿的。” “……”沈流萤眼睑跳得厉害,这人……不只是傻,还有病吧! 难怪身边要有一个高手跟着伺候,不然什么时候被人打死了都不知道。 沈流萤决定还是往回走,走到前厅那儿,那儿人多,眼睛多了就算这呆货再傻也会有所忌惮些,他要是连这都不懂,他能长到这么大也是奇迹了,而且十四大叔应该也快回来,待十四大叔回来了,再由十四大叔将这呆萌的傻子请走吧。 还有方才让绿草去办的事,那边的人也应该到了的。 至于这漂亮的傻子喜欢跟着她就暂且让他跟着吧,到了前厅那儿再让他的护卫将他领走,幸好这傻子长得养眼,不然她定一掌打晕他了。 且看着傻子的穿着打扮,应是这京城某户人家的公子少爷吧? 果然,沈流萤一转身,这男子便也立刻跟着转身,她迈一步,他也跟着迈一步,走了一小会儿,沈流萤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他,无奈地问道:“你就非要这样跟着我不可吗?” “不是。”男子不管何时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真是十足十的面瘫,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会变上一变,“我只是在保护萤儿而已。” “……”沈流萤眼角又跳了跳,别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她沈流萤可从不需要人保护,“我不需要你保护。” “不行。”男子果断道,“萤儿是我的,我必须保护萤儿。” “……”忍,忍,不和傻子一般见识,“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如何知晓我的名字的?还有,我们见过吗?” 心里既已觉得对方是个傻子,沈流萤便也免了那客套的称呼,她只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招上这样牛皮糖一样的漂亮傻子的。 “哦,忘了萤儿还不知道我的名字。”这男子并不多话,沈流萤问一句他才回答一句,“我名长情,家就在这京城,萤儿的名字是有人告诉我的,我和萤儿见过的。” “……”对于男子一板一眼的傻气回答,沈流萤心里愈加确定这的的确确就是个傻子,也不指望能从一个傻子嘴里知道什么事情了,轻叹了一口气后才又道,“长情?” “嗯。”长情微微点头,加带微微眨了一眨眼,“我的名字,萤儿可以直接唤我长情。” “……”算了吧,她可不想称呼得这么亲昵让人误会以坐实了“萤儿是我的”这句话,明明她压根就不认识他好吧! “那你姓什么?”总该有个姓吧,没个姓氏的话,京城这么多户人家,她就算有本事查,也查不到他是谁。 “我就叫长情。”姓……还是暂且不告诉她的好。 “……”沈流萤真是不想再说话,却又不得不问,“你与清郡王相识?” “阿风?”长情据实回答,“我与阿风是相识。” 阿风?沈流萤眉心微拧,称呼得这般熟络,只怕与卫风关系匪浅,虽不知他是何人家的公子,但单就卫风这么一个皇子做靠背,他们沈家目前可还真是得罪不起。 “萤儿不理我。”见着沈流萤不说话了,长情便一个横身站到了沈流萤面前挡住了她的路,用那双美得魅惑人心却又呆萌得让沈流萤直叹可惜的眼眸盯着她看,竟是如小儿一般问道,“萤儿是不是不喜欢我?” “……”她喜欢他才有鬼吧! “哦,那我再亲萤儿一次,萤儿就理我了。”长情不知怎么总结出来一个结论,兀自傻气地说完话后也不管沈流萤是否愿意,一个伸手便揽住了沈流萤的纤腰,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来,同时俯身低头,趁沈流萤惊愕之际吻上了她温软的唇! ------题外话------ 假期啦假期啦假期啦~可怜本人还要上三天的课,沧桑…… 关于男主长情,姑娘们不要这么快对他的智商下定论啊~哈哈哈~慢慢往后看啊~ 10月了!本文的活动开始了哟~哦呵呵呵~ 012、喜欢她就吻她!?【加!更!】 ……!? 沈流萤看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了无数倍的长情的脸,先是震愕,随即猛地曲起右膝,狠狠地撞向长情的胯下! 长情许是未想到沈流萤会如此动作,完全就没有想到闪避,是以胯下就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沈流萤膝盖一撞,撞得他立刻松开了沈流萤的腰,往后退了两步。 尽管如此,他那张面瘫脸上依旧什么表情也无,就好像他根本没有痛感似的,不过他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不动的模样却能表明他并不是没有感觉到疼痛。 而沈流萤并非如此便作罢,只见她神色阴冷,左手折了肩旁的一根树枝作势就要往长情的心口扎去。 那明明只是一根一指粗的树枝,此时此刻在沈流萤的手中竟像一柄锋利的短剑,只要刺入长情的心房,他将必死无疑! 长情不闪不避。 沈流萤出手狠厉。 当那树枝只差一分就要刺入长情心口时,沈流萤只见眼前一抹黑影闪过,再看她手中的树枝,已被削断至她的虎口处,而长情的面前,此时正站着黑衫的秋容。 沈流萤只冷冷看秋容一眼,扔掉手中已经不能再作为武器的小截树枝,抬手欲折下又一根树枝。 “沈小姐且慢!”秋容在沈流萤再抬手时只听秋容着急地唤她一声,“我家爷他不是有意冒犯沈小姐的!” “咔——”沈流萤还是将又一根树枝折了下来,不仅眼神冷厉,便是声音都冷得像一柄冰刃,“不是有意的?” 一句不是有意的就想让她放过他?那可是她沈流萤的初吻!竟然就这么被一个傻子给夺去了!莫说这口气她是否忍得下去,单就这个事实她已不能接受! 方才她明明已经避开了那傻子的手,最后竟还是被他搂住了腰,到底是她的反应不够快还是他的动作太快? 那呆萌傻面瘫有武功!? “正是!”秋容一脸的惭愧,“我家爷他……他这儿……从小就不大行。” 秋容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意思是说他家爷脑子不好,是个傻子。 秋容挡在长情面前,沈流萤看不见长情的脸,更看不见他此时面上的神色,只见秋容连忙朝沈流萤抱拳拱手,惭愧至极道:“还请沈小姐原谅我家爷这一回!改日我家爷一定登门赔不是!” 秋容说得真真诚恳,因着他深躬下腰身的动作,沈流萤这才又看见了长情的脸。 只见他还是那副面瘫呆萌样,却又有一点不一样。 此时的他正轻轻咬着自己薄薄的下唇,呆呆傻傻地定定看着沈流萤,那模样活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让沈流萤的满腔火气堵在了心口上不来,无奈极了。 对方只是个傻子而已,她却在跟一个傻子置气,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 “……”面对傻子,真是有气撒不出,有理说不得啊,“算了算了,就算我今儿晦气了。” 就当她的初吻还在吧! “多谢沈小姐!”秋容频频躬身道谢,“改日——” “没有改日。”沈流萤冷声打断了秋容的话,“我不需要你们改日来赔不是,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是谁,今日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们没有到过我沈府,我与你家爷之间也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这样,二位请离开吧,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二位。” 沈流萤说完话时正好瞧见管家十四大叔神色匆匆地从前边走来,管家大叔一瞧见她便连忙提步跑过来,还未到沈流萤面前便听得她吩咐道:“十四大叔,替我送客!” 管家大叔本是想问什么,但在看到沈流萤的神色后决定还是暂且不问的好,转为向长情与秋容客气却又疏冷道:“二位请吧。” 主人家厌恶的人,身为管家又怎会给其好态度。 谁知长情却是站着不动,看也不看管家大叔一眼,依旧定定看着沈流萤,明显不副不愿离开的模样。 沈流萤却是不再看他一眼。 管家大叔沉下了脸,加重语气又一次道:“二位,请。” “爷,走吧。”秋容瞧着长情还是不动,不由出声唤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长情道,“那我明日再来看萤儿。” “……”这回是管家大叔眼角直跳。 沈流萤不理会。 待得长情与秋容离开了,沈流萤才抬起手用力搓着自己的唇。 幸好那傻子长得好看,否则她定失眠好几日! 沈流萤烦躁地挠挠头发,看向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处小树丛,道:“绿草,你在那儿躲得够久了,看够了就出来了,还躲到什么时候?” “小姐……”那小树丛后绿草嘿嘿笑着慢慢站起身,在沈流萤又张口说什么前赶忙先道,“啊!小姐!白府有人过来请小姐了!是白府的大管事呢!” 绿草的话让沈流萤胸中的烦躁暂且一扫而空,哦?来了吗? 然,因为方才太过恼怒,沈流萤没有注意到长情说的话是“再亲她一次”。 * 沈府外,被撵出来的长情才走出沈府的大门未几远便问秋容道:“秋容,方才你指着自己的脑袋和萤儿说的话,当我是聋子吗?” “爷恕罪!”秋容连忙道,“并非属下想要这般说爷,但若非这样说的话,怕是沈小姐日后见到爷就只会有想要杀了爷的心,属下这是在帮爷啊!” “为何想杀了我?”长情似乎真的不懂秋容的话为何意,“我只是在告诉她,我钟情于她非她不要而已。” “……”秋容扶额,“爷,恕属下之言,还从未有过哪个男子是这么向自己心仪的姑娘表达自己的情意的,爷方才的举动在沈小姐眼里……定也不是爷想表达的那个意思。” “不是吗?”长情不解,“那在萤儿眼里我方才的举动会是什么意思?” “这个……”秋容迟疑。 “说。” “轻浮之意。”秋容顿了顿再补充道,“无耻之徒流氓之辈才会有的举动。” “醉吟楼里的男人不都如此?”一直面无表情的长情此时竟微微拧起了眉。 他的面上几乎不会有表情,以至于这会儿让秋容有些心惊肉跳,却还是不得不接话道:“可是爷,你不是醉吟楼里的男人,沈小姐也不是醉吟楼里的姑娘啊。” 这么说不会被爷打死吧? 长情沉默。 秋容满心不安。 少顷,只听长情冷冷淡淡道:“是阿风告诉我应当这么做的。” “……啊?”秋容一脸错愕。 “阿风说,追求心仪之人的最好办法便是亲吻她。”长情又变为了面无表情。 若非是熟识他的人,怕他这一番又一番话下来,所有人都会如沈流萤他们一般,认为他是个傻子。 “……”秋容再次扶额,“爷,四爷的话能听吗……” “哎哎,爷你上哪儿去?” “去找阿风。” ------题外话------ 美好的假期第一天!本人决定,加更一章!看本人好吧好吧好吧?哦呵呵呵~ 跪谢姑娘们送给本人送给本文的闪亮亮的钻石啊!跪谢姑娘们把本文顶到钻石榜上!谢谢! 最后,不要怀疑我们小长情的智商啊~情商也不要太质疑啊~哈哈~ 假期愉快!明天更新照常! 013、救人与交易 召南国初立国时因得三人鼎力相助才得以开国定江山,是以当召南国江山稳定下来后,开国帝君赐予此三人至高无上的权利地位与财富,位比皇族,岁月流转,当初三人各自所成的家族在召南国的地位非但没有走低,反是愈来愈重,因而有了如今的三大家族,白家、莫家以及云家。 三大家族上奉皇家,下开商路,官商两道皆走,整个召南国不知几多人是仰仗了三大家族的商路才活了下来,整个召南国也因为有三大家族的存在而愈来愈富庶,而这三大家族其中又以白家的地位最为上,不止是因为白家做的尽是整个皇家的生意,更还因为白家自来出状元,如今还出了一位得尽皇宠的贵妃,如此白家,又岂是莫家与云家可比? 沈流萤此刻所在的地方,就是这赫赫白家的前厅,单从这雅致中处处透着贵气的前厅来看,就能知这白家财大得百个沈家加在一起都还不及其一个指头。 她沈流萤虽爱奇珍宝贝,不过她这会儿来白家却不是来欣赏它的财大气粗的,当然,能由白家大管事亲自请进府来的人,屈指可数,是以连绿草都不得不佩服她家小姐的……嗯……本事。 而当沈流萤还未走进这白府前厅时便见着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由一名婢子搀扶朝她迎来,妇人衣着华丽,面容温雅,眼角有些不太明显的细纹,看得出她平日里定是很注重保养,也不难看出其年轻时当是美人儿一个。 更看得出她之前从绿草离开后便一直等在这厅子里,等着大管事请了沈流萤前来。 美妇人此时一副很着急的模样,以致她走得有些急切,头上的金步摇摇晃不已,只见她急急步出了厅子,看着沈流萤既紧张又激动道:“这位便是沈家姑娘了吧?” “回夫人,小女正是沈流萤。”沈流萤浅笑着朝美妇人微微福了福神,大方有礼。 不肖想,这美妇人便是这白府的夫人了。 沈流萤的礼数让那美妇人有些惭愧,只听她忙道:“看我,一时间激动得都忘了请沈姑娘进屋来坐,来,沈姑娘,屋里请。” “多谢夫人。”沈流萤又朝美妇人福了福身,才跟在她身后进了厅子。 沈流萤坐下后便立刻有婢子端了茶水上来,茶水香酽,果真是三大家族的白家,连茶水都是顶顶好的。 从沈流萤坐下开始,美妇人便一直盯着她瞧,待她呷了几口茶水后,那一脸紧张又激动的美妇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姑娘,请恕我过于激动有些失礼了,但我真的想知道,先前姑娘的婢子对我说的话可是真的,沈姑娘……真的有办法救我们家老夫人?” 白家老夫人病重之事已是众人皆知,却听闻说这老夫人病得诡异,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吃了无数多的药都不见病情有起色,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大半年了,就怕再这样下去这老人家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可明明这老夫人之前身子都硬朗得很,这突然说病就病且还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诡异还能是什么? 而沈流萤所要的,就是这诡异之症,若这白老夫人害的不是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无法对症下药的病症,她还就不来了。 沈流萤就着自己右手的中指摩挲着自己右手手心里的那抹墨绿色流纹,胸有成竹道:“回夫人,流萤必能让老夫人康复起来。”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便听得那请她前来的大管事冷脸沉声道:“连太医都无能为力的病症,沈姑娘连看都还未看过我家老夫人便先夸下如此海口,若沈姑娘届时不能让老夫人康复,岂非让我家夫人白高兴一场?” 这大管事的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不相信她有这本事,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以这名头来博得白夫人的好感好借白家的地位往上爬而已。 沈流萤倒不觉得这大管事怀疑得有何不对,提防警惕之心当有时还是必须要有的,只不过,她沈流萤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这天下间,也没有她沈流萤治不好的病症。 她沈流萤,可是千年才得一遇的诡医! “大管事说的话不无道理,不过流萤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所以,流萤说到就必然做得到。”沈流萤自信道。 大管事声音依旧沉沉道:“任何人前来为老夫人看诊前说的话都同沈姑娘这般说得好听。” “这么说来,大管事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流萤了,既是如此,大管事又何必将流萤请来?”沈流萤浅笑着,丝毫不为大管事的话所怒。 没有看到事实之前,从不会有人相信她,从来都是如此,她早已习惯。 大管事似还要再说什么,却在这时听得美妇人声音微沉地唤了他一声,“白清。” 大管事立刻闭嘴不再说什么。 美妇人这才对沈流萤微微一笑,抱歉道:“白清的话还请沈姑娘莫往心里去,若是沈姑娘能救得我家老夫人,我白家自当重重酬谢,若是不能……也只能是老夫人命当如此,强求不得,沈姑娘既认为自己有把握治好老夫人的病,我定是要让沈姑娘试上一试的。” 美妇人说得很客气,明明是一个有着绝大多数女人都没有的地位,却能如此温婉待人,那丑陋的覃家夫人与其相比,可真是霄壤之别。 “夫人放心,流萤绝不会让夫人失望。”沈流萤说完,站起身又对美妇人福了福身,才又道,“还望届时夫人不要忘了自己方才说过的话。” 她可不是无偿救人,她来这一趟,要的就是他们白家的酬谢。 “放肆!”沈流萤话音才落便遭来大管事厉声斥喝,“夫人面前岂是由你这般说话的!?” “白清不得无礼。”美妇人看了大管事一眼,紧着又对沈流萤道,“若是能治好老夫人的病,只要是白家给得起的做得到的,沈姑娘届时尽管开口便是。” 沈流萤笑得眉眼更弯了些,她等的可就是这句话! “便请夫人带流萤去看一看老夫人吧。” 在见到白老夫人前,沈流萤总不时地摩挲着自己右手手心上的那抹墨绿色流纹,渐渐地,那墨绿色的流纹竟如水一般在她手心晃动起来! ------题外话------ 昨天收到两张一星的评价票,真是打击本人码字的积极性!本人想说!不喜欢就请打叉离开,何必浪费钱来给作者添堵啊啊啊啊!就算手滑不小心点的,但是app和手机最少都默认3星!一星是神马意思!一星就算了,还连投两张…真心心碎。 评价票要五星五星五星!其他星都不要!要是觉得本文不值5星,就不要浪费评价票了,留给诸位喜欢的作者喜欢的文吧! 014、诡医 白老夫人已是一个六十五岁高龄的老妪,身在千千万人想要而不得的白家,却不是任何人想象的那般很是有福态的老人家,而是一个背部佝偻,瘦得满脸都是褶子的干瘦老婆婆。 沈流萤见到白老夫人的时候,她正在坐在院子里的一株大树下,一名年轻的婢子正站在她身旁为她打着扇子,蝉鸣阵阵,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时,可这白老夫人怀里却抱着一床厚实的棉被,抱得紧紧的,就好像她抱着的不是一床棉被,而是一件宝贝似的。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一直呆呆愣愣地看着院门方向,见着美妇人时猛地站起身,然后见着她拧起了眉,嘴里喃喃些什么话,摇了摇头,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紧紧抱着怀里的棉被。 “娘。”美妇人则是走上前,一脸温柔地看着痴痴傻傻的白老夫人,柔声唤她道,“娘,我看您来了。” 谁知白老夫人却理也不理会她,相反还抱着自己怀里的棉被转了个身背对着美妇人,好像不愿意见着她似的。 美妇人似早已习惯这般,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问那站在一旁的婢子道:“老夫人今儿可曾吃过东西了?” “回夫人话,老夫人今儿只喝了一点儿水,还不肯吃东西。”婢子恭恭敬敬道。 美妇人拧起了眉,一脸的忧心,叹了一口气后对沈流萤道:“沈姑娘,这便是我们家老夫人,从前她是一个任何人看起来都异常有福气的老人家,如今却……她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平日里都是下人好说歹说许久她才勉强喝上一口水吃上一点东西,这大半年来,她每日里清醒的时间也就午时左右的一两个时辰,除此之外便一直在昏昏沉沉地睡着,任谁叫都不醒,能请的大夫都已请过了,全都束手无策。” 沈流萤看着背对着他们的白老夫人,而后问美妇人道:“这大半年来老夫人也都这般谁人与她说话她都不理会?” “嗯。”美妇人点点头,随后又道,“倒也不全是,只有我儿来看她时她才会与我儿说话,除此之外,老夫人谁人都不理。” “怕是要让沈姑娘多等上一会儿了,老夫人醒着怕是不会让沈姑娘号脉的。”美妇人道。 “这倒不必。”沈流萤微微一笑,美妇人不解,沈流萤便浅笑道,“流萤的意思是暂且无需号脉,流萤先与老夫人说会儿话。” “可老夫人除了我儿之外谁人也不理会,怕是沈姑娘也问不出什么来。”美妇人诧异,那本是还怀着希望的心瞬间就失落了。 只因前来为白老夫人看过诊的每一位大夫都说过这样的话,到最后谁人也没能治得好老夫人。 白清管事则是以冷眼看沈流萤,压根就不相信她有能将白老夫人治好的本事。 “不试试如何知道?”沈流萤对美妇人浅浅一笑,“不过在这之前可否方便让流萤知晓白老夫人的闺名?” 美妇人虽有不解,但还是告诉了沈流萤,“老夫人闺名霜儿。” “多谢夫人。”沈流萤微笑道谢,转身便朝白老夫人走去,而后竟是唤了老夫人的闺名道,“霜儿。” 白清管事当即就要斥沈流萤无礼,谁知那任是谁来了都无动于衷的白老夫人这会儿忽地转过了头来,睁大了眼看着沈流萤,那双本是浑浊的老眼竟是忽地亮了起来。 “娘!”美妇人异常惊喜,作势就要走过来,却被沈流萤制止道,“若白夫人想见到一个同从前一般健康有福气的老夫人,还请白夫人与其他人等即刻都先到院子外去,流萤看诊时不习惯有旁人在旁。” “这……”美妇人迟疑,但看着老夫人那已然有了明亮的老眼,她决定选择相信沈流萤,是以她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这院子,便是绿草都被沈流萤给请了出去。 待一干人等离开,沈流萤这才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正睁大了眼怔怔看着自己的老夫人,抬手将自己右手食指轻点到白老夫人的额心,只见她的食指指尖亮着莹莹绿光,她则是沉声道:“墨裳,幻。” “是,主人。”沈流萤的话音才落,只听空气中有一道缥缈的女子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她右手心里那墨绿色的流纹晃动得厉害,而后竟是如真正的流水一般从她的手心里淌了出来,却又诡异的浮于空气中! 然最为诡异的还不在此,而是—— 方才回应沈流萤的那道缥缈女声,竟是从这墨绿流纹里传出来! 只见这流纹在空气中愈晃愈厉害,忽地化作一团墨绿色的轻烟裹于沈流萤周身,少顷一阵轻风拂过,拂散沈流萤周身的轻烟,也拂过白老夫人的眉眼,让她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自己干涩的眼睛,待她放下手时,站在她面前的竟不再是沈流萤,而是一个年纪五十左右的男人! “霜儿。”老人看着一双眼明亮得就好像个见到了爱人时候的小姑娘模样的白老夫人,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脸,柔声道,“怎么没有好好吃饭休息?不听话呢?” “相公你终于来看我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白老夫人一脸的委屈,只见她边说边急急摊开自己紧抱在怀里的棉被,露出了包裹在里边的东西。 ------题外话------ 这章的字数稍微有一点点少,因为码好的稿子修改过好几次,这是最终定下的,这章内的内容再多写的话也是多余,不如不写,明天章节的字数就多上一点,算是扯平啦哟呵呵~ 依旧感谢各位姑娘送的钻石!姑娘们的爱,本人收到了!嘿嘿嘿~ 015、三哥沈望舒 被包裹在棉被里的是一只青釉花盆,盆中的泥土早已干涸,上边种的植物也早已枯萎死去,老夫人在看到这枯死的植物时倏地就落下了泪来,“这是相公病重时还不忘为我种的留给我的花儿,相公说我看到它就像看到相公一样,说它像相公一样陪着我,可是突然有一天,它就是死了,它死了,就表示相公再也不陪着我了,我连梦里都见不到相公了!我明明谁都没有告诉这花儿就是相公的,呜呜呜……我要捂着它,给它暖和了,它就会再活过来了,我谁也不告诉,不然他们会把相公抢走……” “相公为何那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 老夫人说着说着,竟像个小孩儿一般呜呜哭出了声来。 哎,原是相思成疾,这老夫人谁也不理,独独理会她的孙儿,大概是她那孙儿与她相公生得相像吧。 老夫人没有告诉谁关于这盆花的事情,难怪没人“救”得了这个她。 “不哭不哭啊,我现在就让它活过来,让它代替我继续陪着霜儿。”老人用左手揉揉老夫人的脑袋,而后将自己的右手覆到那花盆之上,让五指指尖触碰到盆泥,当她的手从花盆上移开时,只见五根绿藤在她指尖下方的泥土里长出,再见得她右手往旁移开时,一朵蝴蝶兰便在绿株顶端绽放开来。 “我的花儿!”老夫人欣喜若狂,抱紧花盆就像抱着自己的爱人一样,“我就知道相公不会舍得离开我的!” “我怎会舍得离开你。”老人又是温柔一笑,随后将右手覆在老夫人眼前,柔声道,“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好好吃饭乖乖听话,别再让人担心你了,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我不会离开你的,梦里也不会。” 老人的声音很温柔,她的右手五指指尖在发着轻柔的光。 白老夫人抱着她的蝴蝶兰,靠在椅子上安静地睡了去。 “睡吧,待你醒了,这就是一个美好的梦,花儿依然会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老人的声音轻柔得似缥缈不定的风与雾,他的指尖有柔光微闪,如方才沈流萤指尖上的微光一样! 待他的手从白老夫人面上拿开时,那在他指尖亮着的柔光渐渐暗了下去,当那绿色的柔光完全消散时,只见老人竟倏地消失不见! 不,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变成了沈流萤! 这个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的老人,竟是沈流萤幻变的! 这就是她诡医的能力之一,身为诡医,她医的不仅是人身,更是人心,这老夫人显然不是身病,而是——心病。 她在等人,只是她等的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自然她的病便没有办法以药师来治愈。 心病自然是药石无灵,只能心药来医,而心药又是因人而异,她方才不过是依白老夫人心中所想所盼变成了她的“药”而已,她见到了便满足了,满足了便也痊愈了。 “咳咳——”然沈流萤却忽然捂着心口轻咳起来。 “主人!”只见那从沈流萤指尖褪下而重新凝成的墨绿流纹浮在她面前,缥缈的声音里满是担忧道,“主人之魂灵初与这具身子相融,还待休养,不宜唤墨裳出来,方才主人还强行催唤墨裳使用读心术,主人现下的身子已是吃不消,近期内主人还是莫唤墨裳为好,以免主人身子受损。” “还不能唤你和墨衣吗?”沈流萤拧了拧眉。 “是的主人。” 沈流萤又咳了两声,沉默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道:“好,我知道了,我这情况,怕是唤你出来你的元神也受损,回来吧。”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空无一物的右手掌心朝那浮在自己面前的墨绿流纹抬起,那流纹便落到他的掌心上,沈流萤将它轻拢于手心,待她再打开手时,那流纹又附到了她皮肉之中,好似胎记一般。 沈流萤待自己右手掌心恢复原状后这才轻捏上老夫人的手腕为她诊脉,脉象正常,只是有些弱而已,只要正常饮食休息当很快就会如从前一般了。 之后沈流萤并未在白府久留,只道白老夫人约莫一个半时辰左右便会醒来,届时若是白家满意她的诊治结果再来与她道谢也不迟。 她要回府去了,她的大哥应该也快醒了,若是见不到她的话,大概又要变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沈流萤回府时沈斯年已经醒来,在前厅那儿正紧拧着眉心不知和管家大叔不知在说着什么,沈流萤趁着他们二人并未发现她时将绿草留了下来过会儿与沈斯年说她回来了就成,她自己则是跑开了。 反正覃家的事就那样了,最快今儿日落最迟也就是明晨就会有答案,总之她不会让沈府惹上麻烦就行,也反正待会儿大哥知道她回来了定是要唠叨她的,她现下能少听大哥唠叨就只管少听,不然会觉得有好几个和尚在自己耳朵边念经。 对了,有了,去三哥那儿!据绿草说的,这身子从小到大若是惹事了就躲到她三哥那儿去,他们的大哥是绝对不会在她三哥面前拿她怎么样的,那应当到了三哥那儿,大哥就不会唠叨了? 话说,三哥一直都在家里,她都还没有见过三哥呢,反是先见到了从外边匆匆赶回来的大哥。 这般想着,沈流萤便笑吟吟地往这沈家第三子沈望舒的院子去了。 不过沈流萤想着要见沈望舒的原因却不单是为了躲避沈斯年的唠叨而已,而是她觉得她的这个三哥定是很需要她的帮助,抑或是说,需要诡医的医术帮助。 沈望舒的院子在沈府的最深处,位于最深处便鲜少会有人来,人来得少,这儿自然就会相对安静,沈望舒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沈望舒的院子不大,不过绿荫却浓浓,只留了些微斑驳的日光落到地上。 小院里除了蝉鸣再无其他声音,沈流萤走进小院时一名身穿杏色衣裳的年轻婢子正端着药碗从沈望舒房中出来,婢子见着她正要行礼问安却被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制止了,婢子便只朝她服了服身,退下下去。 沈流萤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朝床榻方向走去。 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人,背对着外边,正值盛夏,然这人身上却盖着一床秋日才会盖上的被褥,他的背有些弓,正有轻轻的咳嗽声从他嘴里传出。 枕边放着几本书,有一本打开着,显然前不久他正靠坐在床榻上看书,这会儿喝了药正要睡下。 沈流萤轻轻走到床榻边,忽地唤床上的人一声:“三哥!” 只见床上的人身子蓦地一颤,明显是被吓到了,沈流萤笑着立刻又道:“我来看你来了。” “小萤,咳咳咳……你又吓三哥来了。”沈望舒非但没有愠恼,反是笑得很是愉悦,同时见着他将手撑在身下,慢慢地转过身来。 沈流萤由绿草的话中想象过三哥沈望舒的模样,可当她现下亲眼看到沈望舒时,她的心还是难免拧了起来。 因为她眼前的沈望舒,瘦得完全就不成人形,双颊深深地往下凹陷,因长年卧床的缘故,他的肤色苍白如纸,使得他本就因双颊凹陷而变大变深的眼眶看起来就像两个黑洞,便是那双本当好看的眼睛这般看起来都只剩下骇人的感觉,他已经不能用瘦来形容,便是用枯瘦如柴都无法形容,他根本就是只有一张皮裹在骨头上而已,完全就没有一丁点儿的肉。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丑陋的畸形人,畸形到可怕。 这就是她的孪生兄长,只比她早一刻钟出生的三哥,沈望舒。 016、沈望舒的病【关于10月活动】 这样枯瘦到畸形丑陋的沈望舒却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他虽是这般模样,可在他眸中并未见着丝毫的怨世不公,而是有着明亮的光,这样的眼睛,非但不让人觉得他是丑陋的,反倒让人觉得这是一双迷人的眼。 “我没有吓三哥啊。”沈流萤面上笑吟吟的,并未让沈望舒察觉到她的微诧,见着沈望舒吃力地撑起身子,她连忙伸手去扶。 也难怪绿草说不出三哥是何模样,因为她从未见过三哥,绿草告诉她三公子沈望舒自小疾病缠身从未出过这个院子,除了他们兄妹三人以及三公子身旁的贴身婢子清幽之外,府上的下人都不能进到这个院子来,就更没有哪个下人见过三公子是何模样,只知道三公子身子不好而已。 不过绿草身为沈流萤的贴身婢子,知道的又比其他下人要多些,那便是沈望舒的病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大夫都说其活不过十八岁,这身子也只能是靠药石捱过一天是一天。 今年的冬至,就是他们这对孪生兄妹来到这世上的整整十八年,而这一年来,沈望舒的病况较往年来说是严重了许多,怕是要验证大夫说的话了。 沈流萤扶起沈望舒后连忙拿起枕头垫在他背后让他靠着,沈望舒想说话,谁知一张嘴就只有咳嗽声,沈流萤坐到他身旁为他轻轻拍着背,关心道:“三哥要不要还是躺下来?” 沈望舒摇摇头,沈流萤便只帮他轻拍着背顺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沈望舒的气才渐渐平缓下来,沈流萤替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下后才神色温柔地朝沈流萤道:“小萤过来坐,让三哥看看你。” 沈流萤将杯子放下,笑着走回床榻边,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笑道:“三哥是不是想我了?” “贫嘴。”沈望舒眼神温柔又关切,“听清幽说小萤前些日子出了事,三哥想去瞧瞧你,却是连下床的气力都没有,来让三哥看看小萤可还好。” “喏,三哥看我现在这样子是好还是不好?”沈流萤说着,站起身在沈望舒面前转了个圈。 “咳咳咳……没事就好,不然三哥……” “好了三哥,不说这个事了呗,我现在还好好的不就成了?”沈流萤打断了沈望舒的话,边说边还伸手去握沈望舒的双手,笑道,“我一点事儿都没有,三哥只管放心好了。” 沈流萤握着沈望舒冰凉的手,不着痕迹地将手慢慢往上移,移到了他手腕位置。 “看见小萤好好的,三哥就放心了,不然我与大哥二哥愧对九泉下的爹娘。”沈望舒说着,还是认真地看了沈流萤好一会儿,确定她真是无事之后才道,“小萤,你与三哥说实话,这次的事情是否还是与那杜家公子有关?” 沈流萤沉默,这身子原主的性子的确与她很是相像不当被人察觉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沈家小姐才是,不过人与人总是有差别,就算绿草那个一直都与她处在一起的毛丫头没察觉出来,不代表她的家人察觉不出来,那这样的问题,她以沉默来作为回答当是最好,以免被他察觉有异。 他这样的身子这样的脉象,可什么打击都受不得的,她难得有了亲人,她怎会让他离她而去。 “就算小萤不说,三哥也知道。”沈流萤的沉默让沈望舒轻叹一声,“小萤,并非三哥想要干涉你的决定,三哥虽未见过那杜家公子,但三哥由心觉得,那杜家公子实非小萤的良人,小萤若真嫁与他,日子怕是不能如小萤想象的一样。” “三哥也同大哥一样不同意小萤与杜公子在一块儿吗?”沈流萤故作难过又小心的问,实则心中像是吃了好大一杯蜂蜜水一般又甜又暖。 若非真正在意自己的人,谁又会愿意说这样的话? 亲人,真的是很好很好啊…… 这回儿轮到沈望舒沉默,他的眉眼间尽是无奈与担忧。 “嗯……”沈流萤故作沉吟,而后一脸认真道,“那我听三哥和大哥的。” 沈望舒诧异。 沈流萤则是蹭到沈望舒身旁,抱着他干瘦如柴的胳膊,将脑袋轻枕在他肩上,笑道:“我以后谁也不嫁,一辈子就陪着哥哥你们了!” “胡闹。”谁知沈望舒却沉了脸,“姑娘家怎能不嫁人,这该让街坊邻居怎么看你?” “管他们怎么看,我又不要他们养,又不搁他们家里,他们可管不着我。”沈流萤哼哼声,“我就是要陪着哥哥们,不嫁了又怎么样?” “小萤,咳咳咳——”沈望舒似乎动了气,咳嗽不止,“莫,莫说,这样的话——” 沈流萤忙又拍拍他的背,拧着眉道:“我听三哥的话,三哥你别气了,我听你的话就是。” 真怕他会这样咳得背过气去。 当沈望舒的气重新平缓下来后他问的第一句依旧关于是关于杜子涵的,“小萤方才可是说了不再与杜家公子往来的话?” “嗯。”沈流萤点点头,那种人,送给她她都不要。 为防沈望舒起疑,她又立刻道:“在床上躺的这十多日子,我已经想清楚了,的确如大哥与三哥所说,他不是良人,若非如此,我卧床的这些日子里他怎会看也不来看我一眼,纵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让人来传过一句。” “小萤……”沈望舒怕沈流萤伤心难过,正要安慰她什么,却见沈流萤忽然开心地笑了,“三哥,你不必为我担心,也不用安慰我什么,我都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妄想什么了。” “哪里是妄想,我们小萤这般好,多少男儿求都求不来。”沈望舒也笑了,如沈斯年一般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沈流萤笑着又抱住了沈望舒的胳膊,“也只有哥你们把我当宝贝了!” 被人当做宝贝的感觉可真是又甜又暖又开心。 “只要小萤想得通,不再与那杜家公子往来,怎么都好,咳咳……” “不嫁人一直在家陪着三哥也好?” “这个可不行,三哥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小萤又不是不知。”沈望舒又咳嗽了两声,沈流萤拧起了眉,正要说什么时,只见沈望舒看向屋门方向,笑道,“小萤什么时候养的兔子?竟跟着你到这儿来了。” 沈流萤转头,一只白白净净的白兔子正趴在门槛上定定盯着她瞧。 ------题外话------ 哦呵呵呵~兔子跟来了!几天不见它,姑娘们有没有想它啊~ 对了,关于10月活动,有只看了本人这本文没有看过本人其他文的姑娘想要看礼物样板的,本月内入群暂时不需订阅,进入验证群后只需提供一张会员v值截图给管理姑娘,v值在v2及其以上的姑娘就可进入正版读者群了,群内福利一般不会小的,欢迎姑娘们入群看礼物~哦呵呵呵~ 017、兔子要抱抱 沈流萤看到这只兔子时,这才想起自己今儿还未见过它,还以为它会老老实实地在她那院子呆着,倒不想竟跟着她到了这儿来。 不过,这身为兔子却有着狗的鼻子?这兔子竟能寻着她的味道自己找到这儿来,倒也是奇了。 不知是门槛太高还是它本就没有进屋的打算,那白兔子只是蹲在门槛外将两只前腿趴在门槛上盯着沈流萤瞧而已,并未进屋来。 “不是我养的,是它昨儿个不知从哪儿窜到我院子里来的。”沈流萤笑了笑,“如今也算是我养着的了。” 沈流萤说完,微躬下身朝门槛外的兔子勾了勾手,试着道:“来,小东西,过来。” 只见那白兔子歪歪脑袋,动动毛茸茸的耳朵,而后一个跳跃,就跳过了高高的门槛,朝沈流萤跑来。 沈望舒瞧着颇为惊讶,有些不可思议道:“这兔子昨儿个才遇到的小萤,竟这般听小萤的话,能这般听话,倒像只小狗。” “我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沈流萤笑着用双手提起了白兔子的两只前腿,将它提了起来,“这小东西精明得很,能听得懂人说话。” “是吗?”沈望舒瞧着沈流萤的笑容,他便笑得更温柔了些,“要是这小东西不精明乖巧的话,怕是我们小萤也不会留着了吧。” 沈望舒说着,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摸摸这只兔子,谁知这本是在沈流萤手中呆着一动不动的兔子忽然左右摇摆起身子,一副就是不让沈望舒碰到它的模样,沈望舒微怔,随后笑道:“看来除了小萤,这兔子可不会轻易让人碰到呢。” 想起昨日它也死活不让绿草碰到的模样,沈流萤笑着道:“好像也是,昨儿个它也硬是不让绿草碰到它。” “呵……咳咳咳……真是一只有性子的兔子。”沈望舒又开始掩嘴咳嗽,“看来……它是认了小萤这个主人了,咳咳……” “三哥,你别说话了,快躺下休息吧。”沈流萤瞧着沈望舒又难过地咳嗽起来,忙将手里的兔子放下,扶着沈望舒躺下了身。 这回儿沈望舒没有拒绝,他今日说的话也的确多了些,他这身子吃不消,是以他才没有拒绝躺下。 他如今能醒着坐着的时间愈来愈少,也能清楚地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愈来愈虚弱,尽管从未有人在他面前明说过什么,便是大夫都让他好好休息就好,但他的身子他知道,他的命,不长了。 沈望舒躺在床榻上又是咳了许久才捱不住倦意,渐渐睡去。 沈望舒的脉象让沈流萤面色颇为凝重,这个脉象不仅极为微弱,且还奇怪得很,这样的脉象,便是她来医治如今都有困难,更莫说寻常大夫。 若是时日足够,她定能治愈三哥,只是三哥时日无多,她怕是根本就赶不及。 沈流萤不禁摊开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掌心里的墨绿流纹,蓦地又握紧了右手。 总之,她不会让三哥有事,这是她的亲人,就算她折寿又何妨! 她沈流萤想要救的人,从没有救不活的道理! 沈流萤再看一眼沈望舒枯瘦的脸,将他的手放回了被褥里,替他掖好被褥后这才站起身离开。 不过沈流萤已经走到屋门处了那白兔子却还未跟上来,依旧蹲在沈望舒床榻前,竖着耳朵定定看着她,一动也不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起来给人一种又呆又憨的感觉,蹲在那儿像一团毛茸茸的白球团,可爱极了。 沈流萤如方才一般,朝它勾勾手,轻声唤它道:“小东西,过来。” 兔子不动。 沈流萤又唤了一次。 它还是不动。 沈流萤无奈,只能走回来,躬下身伸出手就要揪住兔子的耳朵将它拎起来,可就当她的手将将碰到它竖起的耳朵时,那两只耳朵竟突然就往后垂了下来,好像不愿意让她拎着的模样。 沈流萤不理会,将手继续朝它的耳朵伸去,这回兔子的耳朵不能再往下垂,它便往后挪了挪,依旧没让沈流萤揪住它的耳朵。 “……”沈流萤嫌躬着腰不舒服,索性蹲下了身,瞪了兔子一眼,避免吵醒沈望舒而低声道,“我说小东西,你自己不肯走,我拎着你走你也不要,难不成你要我抱着你走?”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兔子耷拉着的双耳立刻竖了起来。 “……”沈流萤眼角跳跳。 兔子呆呆愣愣地盯着她看,沈流萤觉得这兔子特别喜欢盯着她看,难道—— 沈流萤忽然伸出手,扯扯兔子嘴边的须子,有些得意地笑问道:“喂,小东西,你这么喜欢盯着我看,难不成是因为我长得太好看?” 兔子当然不会回答沈流萤的问题,沈流萤也不会天真到以为这兔子会回答她的问题,她不过就是自己寻开心而已,谁知这一脸呆憨的兔子竟是眨了一眨眼,就好像在回答沈流萤“是的”一样。 沈流萤先是怔愣,忽地就笑得双眼完成了月牙儿,同时用指尖点点兔子的鼻头,愉悦道:“呵呵,小东西,你要不要这么精明这么给面子?好吧,看在你这么给面子的份上,我就勉强抱着你走吧。” 兔子立刻有模有样地蹲好,就等着沈流萤将它抱起来。 谁知沈流萤却又道:“先让我看看你的爪子脏不脏。” 沈流萤说完便伸出手将兔子的两只前爪抬起来看,有些嫌弃道:“有些脏,都没昨儿见到你的时候那么干净了,算了,待回我那儿了帮你洗洗爪子顺便连身子也一块儿洗了吧。” 沈流萤说着就将兔子抱到了怀里来,站起身走出了屋。 这回兔子没有再动,就窝在沈流萤的臂弯里,窝在她怀里,一副乖巧模样。 沈望舒的院子外,绿草一直在等着,一见着沈流萤出来便立刻道:“小姐,方才大公子来过了,不过听说小姐在陪三公子聊天就没进去,就又忙儿去了。” “看来到三哥这儿是来对了。”沈流萤脚步未停,“走了,回映园去了。” “是,小姐。”绿草跟上,见着沈流萤怀里的兔子,她很是诧异道,“哎,小姐,这这这,这兔子是怎么在小姐怀里的啊?它是怎么到三公子这院子来的啊!?” “自然是跑过来的,难不成你认为它还能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沈流萤有些嫌弃道。 “可是我一直都站在院外,根本就没有看见它从哪儿跑来啊!”绿草拧起眉。 “那肯定是你分神了没注意到。”沈流萤不以为意。 “小姐,我才没有分神!”绿草很不服气。 “对了绿草,今日那个年轻的呆傻公子你可见过?”现下暂时没事了,沈流萤这才想起今日那个呆傻萌美人的事情来,“或者你可听说过‘长情’这个名字?” 沈流萤抱在怀里的兔子这会儿脑袋正轻靠在她胸前,沈流萤和绿草在说着话,都没有注意到这兔子……又流鼻血了。 ------题外话------ 哦呵呵呵~流氓兔子萌不萌,萌不萌~哈哈哈哈~ 啊,不知不觉都开更半个月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推荐…… 018、给兔子洗澡 沈流萤以为覃莺莺那儿今日还会再来人,就算覃家不来人,杜家那儿也会有人来就今儿白日她给了肚子疼的命根一脚的事情来闹一顿,谁知直到夜深,这两家都未见有来人,沈流萤觉得或许这两家人今夜伙在一起商量着明天怎么给他们沈家来一大招也说不定。 不过没见着覃家或者杜家来人,倒是白家的大管事又来了,将将入夜时来的,这一回是沈斯年亲自接待,白家管事却没多说什么,只道是今儿时辰已晚,明日白家再正式来沈家道谢。 沈流萤又觉得,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就是不一样,连来道谢都要提前知会,怕是到时他们沈家失了礼数吗? 倒也无所谓了,她要的只是白家的一个“答谢”而已。 然沈流萤今夜还是没有逃过沈斯年的“关心”,她足足听了他语重心长地与她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的话,末了沈流萤觉得这个大哥要操心的事情真实在太多太多,好不容易才说得让他放心地回去睡觉,都已是亥时过了半。 沈流萤长叹一口气,随之往后一倒,躺在榻上,扬声唤绿草道:“绿草,洗澡水好了没有!让人赶紧地给我提来吧,我要洗洗睡了!” “来了来了小姐!早就准备好啦!”屋外绿草大声应道,只一会儿便有家丁扛着大木桶后边跟着提着水的婢子进来,准备好之后屋里就只留下绿草一个下人,不过沈流萤连绿草都不想留在屋里,她向来没有在洗澡的时候需要人在旁伺候的习惯,是以绿草便到屋外候着去了,出门前她看到那只蹲坐在椅子上的白兔子,还是驻足问沈流萤道,“小姐,这兔子要不要也撵出去?” “嗯?”经绿草这么一说,沈流萤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只兔子的存在,她坐起身,懒懒地看了那兔子一眼,道,“不用了,留屋里吧,我顺便帮它也洗洗。” “是,小姐。”不过一只兔子而已,就算是流氓兔子那也做不了什么,这么想着绿草便没有再叨叨什么,关上门出屋去了。 在沈流萤说到“我顺便帮它也洗洗”时,白兔子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似乎在瞬间睁大了,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而已。 沈流萤舒了舒身子后便开始脱衣,当她解下腰带时那只白兔子便开始转过身来定定盯着她瞧,盯着她解开腰带,脱下外衫、中衣、里衣,以及最末的亵衣亵裤。 当沈流萤抬起双手绕到颈后解开系在脖子上的亵衣系带时,那兔子的鼻头便开始慢慢耸动,蹲坐着的身子如人一般挺得笔直,两只耳朵高高竖起,一副身子紧绷的紧张模样。 这已不是这兔子第一次看到沈流萤的身子,昨日沈流萤换衣裳时它就跟进屋里来蹲在一旁看着,夜里沈流萤沐浴时它则是被沈流萤放到了屋外。 它虽见过了沈流萤的身子,但这一次与昨日则完完全全不一样,昨日他只是看见了沈流萤光洁的腰背、小腿以及双脚而已,而现下,沈流萤是真正的一丝不挂,它能将她一览无余! 秀气的脖子,藕色的香肩,修长白皙的双腿,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那被松散下来的长发隐约遮挡住的美景…… 兔子似乎将两眼都看直了,呆呆愣愣的,好像连呼吸也都忘了。 沈流萤泡在温度适宜的水里,满足地叹了口气,惬意地闭起眼,先静静地泡上一会儿。 绿草可真是一个贴心的好姑娘,连泡澡水的温度都能准备得这么合她的心意,这样的好姑娘届时一定要嫁个好人家才行。 沈流萤泡得满足后才开始拿过布巾来搓洗身子,就当她抬手将搭在木桶边沿的布巾拿下来时,她不经意地瞟了那安静蹲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白兔子一眼。 只一眼,她的手就定在了木桶边沿上。 不仅是因为那兔子坐得笔直的模样,还因为它那白茸茸的脸上,又挂了两小溜红红的鼻血。 “……”沈流萤既觉诧异又觉好笑,只见她朝兔子招了招手,笑道,“小东西你的鼻血可还真是多,动不动就流,看看你那样子的脏的像什么样了,来,过来。” 谁知那兔子只是愣愣地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盯着她发呆而已。 沈流萤瞧着那兔子不动,随后便站起了身,只听水声哗的一响,沈流萤跨出了木桶,朝那椅子上正愣愣发呆的兔子走去,边伸出双手将它拎起来边笑着嫌弃道:“我说小东西,我捡了你倒像是捡了一个老爷一样,要抱着你不说还要伺候你洗澡,我可还从没对谁这么体贴过呢,你这只兔子倒是第一个了。” “不如这么着吧,我帮你取个名字,以后呢,你可就是我的了,怎么样?”沈流萤的话才说完,便见着被她提在手里的兔子呆呆愣愣地点了点脑袋,逗得沈流萤笑得眼角更弯了些,“真是个精怪啊你,嗯……我想想取个什么名字好,看你白白净净毛茸茸的又有些胖,就像一块软软糯糯的白糖糕一样,就叫你白糖糕吧!怎么样,这名字好不好?” “就这么定了,以后你就叫白糖糕了。”沈流萤笑着说完,将兔子放到了旁边的一只铜盆里,而后将这铜盆放到凳子上,移着凳子到大木桶旁,接着拿了一旁水桶里的木瓢从大木桶里掬了水到铜盆里来,随后抓了一小把她之前她让绿草准备来的搓澡用的皂荚撒到兔子身上,蹲下身子就开始帮它搓洗身子,边搓边道:“好在你白白净净的,否则我才不帮你这么搓澡,要不是不想你身上有异味,我也不会帮你洗的,小东西。”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时正好帮兔子搓洗干净它鼻子下的鼻血,而她的手才一拿开,竟又有鼻血从它鼻子里流出来,且流的比方才还多,让沈流萤不禁蹙了蹙眉,道:“怎么总是流鼻血,莫不是你生病了?” 兔子当然不会回答沈流萤的问题,又或者说不管什么时候,它似乎都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尤其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起来愣极了。 这样的眼神,让沈流萤忽然间想到了今晨那个呆傻萌的美男,便边帮兔子擦鼻血边道:“白糖糕你这傻傻愣愣的眼神和今儿来的那个呆萌傻的男人还真是像,该不会他就是成精的你吧?” 兔子没反应,沈流萤是不会发现兔子看她的这个角度正正好能瞧见遮在她长发后的春光。 沈流萤则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怎么可能,我怎么也有绿草那样的脑洞了。” 沈流萤帮兔子擦了鼻血后手便顺着它的下巴继续往它肚腹下搓洗,但因着她这突然一笑,她的手一滑,直接朝兔子后腿中间的地方搓了去—— ------题外话------ 哦呵呵呵呵~小流萤一不小心碰到了甚!?哈哈哈哈~ 长假最后一天了,有种莫名的忧伤。 本人在努力存稿啊存稿存稿!需要看文的姑娘时不时冒个泡让本人知道你们在看文啊~需要姑娘们的追文率啊啊啊啊~ 还有,本人觉得本人有必要声明一下,本文是一篇小玄幻小说,类别题材上已经标得非常明白:玄幻,要是有太过于纠结故事及角色设定真不真实的姑娘,本人推荐还是去看纪实小说,纪录片,新闻联播等,这些都非常真实。 019、蹭蹭蹭 沈流萤的手这么一滑,一不注意就朝兔子双后腿的地方搓了去,当搓到兔子那明显的雄性象征时,她的手僵了僵。 与此同时,沈流萤能清楚地感觉到兔子打了一个激灵灵的抖,她甚至觉得兔子这湿了水的浑身皮毛都在这一瞬间竖成了倒刺。 沈流萤倒没觉有什么,只觉这兔子的反应有些好玩,是以她将手移到兔子的肚腹上,接着替它搓洗身子。 谁知她的手再要碰到兔子的身子时,这兔子竟忽地从盆里跳出来,避开了沈流萤的触碰,蹦到地上,溅了沈流萤一脸的水珠。 兔子跳到地上后只见它如人一般立着身子,嘴里发出磨牙似的格格声,沈流萤以为这小东西大概生气了或是害怕了怎么着,谁知下一瞬这小东西竟只是抬起两只前爪,飞快地抓住它自己的两只耳朵,用力往下扯着的同时蹲下了身子,那团成球似的身子竟还在抖,瑟瑟地抖个不停。 “……”沈流萤这会儿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不是吧,她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它的宝贝而已,反应这么大? 她发誓,她可绝对不是故意的,她对兔子还没有这种兴趣。 “好吧,白糖糕,我不是有意的,来,到盆里来我帮你把身上的皂荚给冲洗掉。”看着兔子过于强烈的反应,沈流萤还是觉得有些好笑,只觉这兔子可还真有意思,尤其这扯着自己耳朵的动作还真是可爱极了,若能留着这样的一张照片或者一幅画,日后看着也一定很是有趣。 不过这兔子好像真的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样,非但没有理会沈流萤,反是将自己的耳朵扯得更往下了些,同时往后蹭挪开,依旧不让沈流萤碰到它。 沈流萤没有执意抓它到盆里来,以免刺激它把她给咬了,她便只是蹲在一旁盯着它看而已。 只见这小东西将身子团得愈来愈紧,也抖得愈来愈厉害,沈流萤决定还是抓过它来时,兔子这时候忽然松开了自己的耳朵,而后见着它竖着耳朵睁着黑溜溜的双眼看了看周遭,紧着跳上一旁放着沈流萤方才脱下的衣裳的凳子上,抱住那柔软的衣裳的同时将下身贴了上去,蹭蹭,再蹭蹭。 沈流萤看着那浑身湿漉漉的兔子抱着自己的衣裳一下又一下地蹭着身子,一时间有些错愕。 她虽未养过小动物,但这些小东西的习性她或多或少知道一些,譬如说雄兔发情时是个什么情况她还是知道,也就是像这只白兔子现在这样,逮着柔软的东西就使劲往上蹭。 她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它的宝贝而已,竟能将这兔子的欲火给搓出来,这是她太厉害,还是这兔子的欲火太旺盛? 但不管怎么说,也都是她不小心在先,不能怪这兔子。 但是…… 沈流萤看着这在她衣服堆上胡蹭胡蹭的兔子,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这兔子蹭归蹭,蹭了她的衣裳她也认了,但是能不能不要贴着她的亵衣来蹭? 这画面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虽有错愕与无奈,沈流萤最终还是“噗”的笑出了声,在一旁的小木桶里净了手后重新泡进了大木桶里,趴在木桶边沿上笑看着那只兔子在她的衣裳上胡蹭,笑道:“白糖糕你这么容易发情可不是件好事,这样吧,明日我带你去兽医那做个绝育,顺便让兽医帮你瞧瞧你为何总是容易流鼻血,总不该真是只流氓兔子见着我就流鼻血吧。” 兔子本是抱着沈流萤的亵衣在蹭蹭,听到她说“绝育”二字时它浑身一震,才待沈流萤把话说完,它便抱着沈流萤的亵衣跳下凳子,借着一旁的椅子跳上了窗台,从微掩的窗户挤了出去。 “……”沈流萤往自己身上掬了一捧水,兀自笑道,“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兔子,不成精还真是可惜了。” 抱着亵衣跳出屋子的兔子打了一个喷嚏,震得它嘴边的须子都在抖动,只见它躲在院中的草丛里,抱着沈流萤的亵衣继续蹭着身子,浑身湿漉漉的,那双呆呆的眼睛此时看起来有些幽怨,还似在努力压制隐忍着什么。 夜深深,沈流萤睡了,绿草也睡了,整个映园只剩下安静的月光。 如昨夜一般,在沈流萤深睡之时,她的床边又出现了一抹身材颀长的人影,依旧是绝美的容颜,依旧是浑身*,依旧是长情,但他右手上却抓着一件亵衣!方才被那白兔子抓走了的亵衣! 不知他从哪儿来,又是何时来的,依旧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不过今夜他的长发不是昨夜那般的纯白之色,而是纯黑之色,并且有些毛糙,好像刚洗过头发未多久似的,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但他盯着沈流萤看的眼神较昨日而言更加痴,他杵在沈流萤床边,一动也不动,鼻息轻得就好似他根本不存在似的,根本就不会引得沈流萤察觉,更不会引得她从梦中醒来。 他就这么杵着看了沈流萤良久良久,才又像昨夜一样,将双手撑在沈流萤枕边,俯下身在她温软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而就在他正抬起头时,忽见他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动,下一瞬,只见床前的纱帐轻轻如被风拂过似的轻轻动了一动,床前竟再不见长情的身影! 就在沈流萤床前那微掀的纱帐重新垂下时,院子里蓦地出现一名黑衣人,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却是趴倒在地,已然断了气。 黑衣人身旁站着的,俨然是忽然从屋里消失不见的长情,神色如常,然此时此刻在月光下看着却给人一种冷冽如寒霜的感觉。 他的右脚,正踩在那黑衣人的脸上,如踩着一块石头似的。 他那本是黑色的长发,此时竟是尽数变为纯白之色,不止长发,便是他的眉睫,也都变为了纯白的之色,以及他的瞳色—— 他本为墨黑的瞳色,此时此刻竟如血色般赤红! 白发在夜风中轻扬,赤色的瞳眸好似烈火在燃烧,那在沈流萤眼里一副呆萌傻样的长情,这一刻浑身透着森寒之气,诡异到可怕! 他的这番变化,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 秋容不知何时也忽然出现在这院中,正站在长情身旁,手里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垂首恭敬道:“爷,您的衣裳。” 长情只扯过外袍,边朝身上披边冷冷道:“查。” “是,爷。” “一个半时辰内给我答案。” “是,爷。” 这夜,绿草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因为她老是想到今儿白日偷偷瞧见的长情亲吻她家小姐的那个画面,总是忍不住想笑,她甚至还脑洞大开地想要是她家小姐嫁给那个有些呆有些傻的公子会是怎么样。 当夜城东—— ------题外话------ 上班了上班了,幸福的假期日子过完了。 嘿嘿嘿,我们小长情其实是很强大的! 鉴于有姑娘说人物有些混乱,现附已出场人物表一张: 主角: 沈流萤:女主,沈家小姐 长情:男主,身份未公布 主配角(男): 卫风:清郡王,召南国四皇子【桃大人客串】 小心心:身份及姓名未公布 柏舟:身份未公布【多大人客串】 主配角(女): 待公布 配角(男): 沈斯年:沈流萤大哥 沈望舒:沈流萤三哥 十四大叔:沈家管家 秋容:长情的随身护卫【女王儿子小蛋淡客串】 卫子衿:卫风的随身护卫 配角(女): 绿草:沈流萤的贴身丫鬟【土豪草客串】 色瓷:醉吟楼老板娘【色大湿客串】 炮灰: 杜子涵:原沈流萤暗恋对象 覃莺莺:杜子涵的未婚妻 动物: 白糖糕:黏上沈流萤的白兔子 小乌黑:卫风养的小黑猫【小乌黑客串】 020、夜有事发 当夜城东,覃家。 “小姐,您的燕窝羹。”覃莺莺房中,一名婢子正毕恭毕敬地将一盅燕窝羹呈上给她,然她的话才说完便莫名地遭来覃莺莺凶狠的一巴掌,“不吃!端下去!” 婢子被打了非但不敢委屈,反是连忙跪下身,战战兢兢道:“小姐,这是夫人特意让厨房给小姐炖的,道是小姐睡不着还是吃些为好。” “说了不吃没听到吗!”覃莺莺怒骂着,一个抬手便将婢子手中的瓷盅给甩到地上,瓷盅碎了一地,吓得那婢子紧忙磕下头。 “给我送燕窝羹,我看是你们这些小蹄子想看我的笑话才是吧!”覃莺莺非但没有消气,面目反是更狰狞,“你们就是想看我的脸有没有被沈家那个贱人给打残了是吧!?” 覃莺莺愈说愈怒,说到最后她又是一巴掌掴到婢子脸上,力道大得将婢子给掴到了地上碎裂的瓷片上,瓷片划开婢子的脸,沾了满瓷片的血水,吓得婢子大叫了一声。 谁知覃莺莺竟在这时候一把揪住婢子的头发,一手将她揪起来,一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片,就着这块瓷片将她的脸从额头到下巴用力一划,划出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也划出了婢子一道撕心裂肺的惊叫。 “让你想看本小姐的丑!看本小姐不毁了你的脸!”覃莺莺看着婢子脸上长长的血口子,笑着将她狠狠扔回地上,甚至还在她脸上踩了一脚,踩得婢子啊啊直叫,她却只是嫌恶地冷冷道,“来人!拖下去了!” “是,大小姐!” “莺莺怎的还未睡?”待那被毁了脸的婢子被拖下去后,覃莺莺正用帕子擦着手,那个肥胖的覃夫人语气温和地走了进来,“谁个不懂事的又惹你生气了?” “娘。”覃莺莺唤了覃夫人一声,还是怒气未消,“那小蹄子来看我笑话,就教训了她一顿。” “不过一个小小下人,哪里值得我们莺莺动气又动手的,只会脏了你的手而已。”覃夫人眸中尽是高人一等的对下人的轻蔑,“来,和娘坐会儿。” 覃莺莺还未坐下,便着急地问覃夫人道:“娘,您找的那个人可靠吗?” “莺莺只管静等好消息便是。”覃夫人阴冷一笑,“沈流萤那个小贱人,不杀死她难消我心头之恨!” “杀了她是便宜她了!”覃莺莺更为阴毒,“应该让她沦为娼妓,千人枕万人睡!” 就在这母女俩因着这好事而满意地笑着时,那本是紧闭着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从外打开,惊得稳坐着的母女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惊道:“什么人!?” “人,是你们派去的,欲取萤儿性命。”不见有人,只闻男子冷得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千人枕万人睡是吗?好,成全你们。” “什,什么人!?”暗黑的夜色,冰冷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让覃家母女一时慌了,偏偏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砰砰砰!”回答覃家母女的,不再是未见人影的男子冰冷声音,而是七八个被剥得赤身*且不省人事的男人如被扔麻袋一般扔到她们面前,只见这些个男人的双手上都缠着布带,显然是双手都受了伤,这些男人……都是白日里到过沈家的那些个家丁! “啊啊啊啊——!”突然间看到这么些个赤身*的男人,纵是覃夫人,都本能的惊叫,更莫说覃莺莺。 而当这些*的家丁被扔进屋里后,本是打开着的屋门竟是忽然关了起来,将覃莺莺母女以及这些个家丁一并关在了屋里,事情太过突然诡异,吓得覃莺莺和覃夫人连忙冲上前去要打开门喊叫,谁知那本当一拉便开的屋门竟关得严严实实,任她怎么拉扯都开不了,竟是被人从外牢牢锁上了!连窗户都是如此! “娘!门窗都锁上了!”覃莺莺拉着怎么也打不开的窗户,慌得脸色都白了,当即慌张地去唤正在拉扯另一边窗户的覃夫人,谁知她这一转身话音才落,那本是躺在不省人事的男人不知何时醒来,此时就正站在她身旁,她的话才一说话,他便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来,吓得覃莺莺连连惊叫,“放,放开我!不然本小姐让你不得好死!” 覃莺莺的狠话才放完,当她看到这死死搂着她的*男人的脸时,她惊骇得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前一瞬还很是冷厉的语气这一瞬竟是变得颤抖道:“大……大哥!?” 这浑身*且正紧抱着她不放的男人竟不是家丁,而是她的亲生大哥覃书!她与覃夫人方才惊得都没有注意到,那些被麻袋一般扔进屋里来的家丁里,竟还有一个覃家的大少爷覃书!即白日里同覃夫人一同到沈府去过的那个大少爷! 可此时的他却是一副完全不认识覃莺莺的模样,只是紧紧地搂抱着她,同时将她身上的衣裳用力撕扯!他的双眼发红,浑身上下散发着*,此时此刻的他已不再像是个人,而像是一头发情的野兽,只想找一个女人狠狠地压在身下! 他的*似乎已经完全占有了理智,根本就不知自己怀里正搂着的女人便是自己的亲妹妹,更不会去理会她惊骇的喊叫与踢打,只是用力地撕扯她的衣裳,凶狠地朝她身上啃去! “大哥不要!我是莺莺!我是你的妹妹莺莺啊!大哥不要啊啊啊——” “娘,娘救我!救我!” 覃莺莺拼命向覃夫人求救,可见到的一幕却令她作呕。 她的母亲正被已经醒来的三哥家丁狠狠抱住,家丁的眼神,与覃书无异,尽是汹涌的*—— 门窗还是死死锁着,任里边的女人尽情喊叫都没有人前来将门打开。 今夜的月光极亮,洒在这个院子里,使得里边男男女女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清晰高昂。 莹亮的月光下,只见一名貌美得妖异的男子正立于这男女交欢声此起彼伏的院中,妖冶的红衣,纯白的长发,赤红的瞳色,面无表情,不是那名为“长情”的男子还能是谁? 一身黑衣的秋容则是神色恭谦地站在一旁。 “萤儿的性命岂是尔等无耻之人能算计?”长情声音冷冷,“秋容。” “属下在。” “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你了。” “是,爷。” 秋容垂首应声,当他再抬头时,院中只剩一地月光,哪里还有红衣男子的身影,好似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一样! ------题外话------ 虐渣虐渣虐渣,必须虐渣,胆敢想害我们小流萤,小馍馍绝对不放过!哟呵呵呵~ 021、市井八卦 “小姐小姐,我觉得小姐和昨天那位美公子挺是相配的,嘿嘿。”绿草追着沈流萤,满脸乐呵的臆想,“比那啥肚子疼好太多太多了!” 沈流萤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绿草,也不恼,只抬起双手搭到绿草的肩膀上,一脸认真道:“绿草啊,要是我和你说我觉得你和管家十四大叔很般配,你觉得怎样?” “不可能!”绿草根本就是毫不犹豫地大声着急回答。 “那不就不得了?”沈流萤拍拍绿草的肩,“你家小姐我啊,和那陌生的呆傻货,不可能!” 她和那个呆萌傻货登对?开玩笑! “小姐,这不一样!”绿草跺跺脚。 “好了好了,我的绿草姑奶奶,我是带你出来吃早饭的,可不是带你出来听你说废话的。”沈流萤说着,抬手扯了扯绿草的脸,“你再胡说一句,我可就把你撵回去了啊。” 难得她今晨起得早了带这好吃的丫头出来吃早饭,可不是要听她在耳边叨叨的。 绿草还是不服气地捂捂脸,小声道:“明明就是我给小姐带路的。” 沈流萤笑:“是是是,你是大小姐是姑奶奶,是你带我出来的。” 绿草先是抿抿嘴,而后也开心地笑了,甚至一把抱住了沈流萤,笑道:“还是小姐最好了!能伺候小姐是绿草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这话我爱听。”沈流萤也笑得开心。 能以这身子重生,也是她活在这世上最大的幸运与福气。 所以,要先吃个舒坦,再接着去处理那些不知好歹的牛鬼蛇神。 “小姐小姐,包记包子铺到了!” 沈流萤抬眸,顺着绿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的路边有一处有些低矮的小铺,铺前挂着一张旧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幡子,幡子上写着一个“包”字,幡子下方是蒸包子的大锅,正有白蒙蒙的水汽从锅上的蒸笼里冒出,一名微胖的年轻妇人正在铺子里忙活。 铺子虽小,却很是热闹。 这就是绿草和沈流萤说的京城最好吃的包子铺,不过都是平民百姓才会来的地方,有钱人家从不会到这样的市井小巷来,认为这只会降低了他们的身段。 沈流萤之所以选择到这儿来,一来是她习惯早晨吃些包子馒头再配上一碗豆浆,二来是她想趁着太阳还未出来前同时也趁着覃家或者杜家找上门来之前,天还清凉时出来走走,三来则是到这样的地方来总能听到一些有趣的事情,总比呆在映园里独自吃着早饭好。 包子小铺虽然客人很多,但因都是赶着去给人干活的人,来得快去得也快,是以当沈流萤到得这小铺来时,还能找着位置来坐,但也只还有半张桌子空着而已。 绿草立刻跑过去占了位,这才唤沈流萤道:“小——公子公子,这儿来坐这儿来坐!” 因着沈流萤这会儿着的是男装,所以绿草立刻改口道。 沈流萤才坐下身,便听得绿草乐呵呵地朝那忙碌的年轻妇人道:“大姐,我们这儿来两碗豆浆和一小笼包子!” “好嘞!”那妇人爽快地应了一声,不稍会儿便将包子和豆浆给端了上来。 绿草虽是饿极,却还是等沈流萤动筷之后她才开吃,沈流萤边吃边听着旁桌的客人聊道:“哎,我昨儿到城东结工钱的时候,路过覃府,见着覃大公子一脸狰狞愤怒地从马车上下来,嘴里还喃喃着什么‘沈家给我等着’的话,也不知是哪个沈家招惹了覃家了,这个沈家怕是要没好日过了,你们知道是哪个沈家不?” “京城那么多姓沈,谁知道呢!” “或许是城西的那个专门做些布帛和杂货生意的沈家。” “城西的人居然敢惹城东的那些大户人家!?”有人震惊,“你怎么知道是城西的沈家?” “我听说城西沈家的小姐和那杜家钱庄的大公子有往来,正好覃府的大小姐也瞧上了那杜家大公子,前些日子在城外的碧湖旁那沈家小姐还因着这事把覃府大小姐给推下湖里去了呢!除了这个城西的沈家,还有哪个沈家得罪了覃家的?” “对对对,昨儿个好像覃府大小姐还被那沈家小姐给打了还是怎么着的。” “沈家这是以后都不想做生意不想在京城过下去了!?” “哎,谁知道呢,谁让那沈家小姐不知天高地厚看上不该看上的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就是。” “放屁!”绿草愈听愈愤怒,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谁说——” “绿草。”然就当她要往下说时却被沈流萤制止住,“坐下。” 整个小铺的人这会儿全都转过头来看向一脸愤怒的绿草,沈流萤也在看她,看得她什么都不敢再往下说。 “大伙儿继续喝豆浆,喝豆浆。”沈流萤捧起豆浆碗,朝看向她们这儿来的众人笑了笑,众人才转回头,继续吃他们的去,不忘嫌弃道,“喊那么大声,我还以为那小子有什么事要说呢!” 绿草咬着唇,满脸都是愤怒的不服气。 沈流萤则是笑着站起身,走到绿草身边,道:“张嘴。” 绿草听话地张开嘴,沈流萤拿起个包子就往她嘴里塞,而后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笑道:“好了,坐下,吃包子,吃完回家。” “可是——”绿草将包子从嘴里拿出来。 “你再不吃,我以后就再不带你出来吃了。”沈流萤又打断了她。 绿草这才不服气地坐下,愤愤地用力啃着包子。 沈流萤则是心中感慨这古人的八卦能力可真是强大,昨天才发生的时候,今天就人尽皆知了,真真是流言能杀死人哪。 不过这些人到底有没有搞错,那覃莺莺的名声居然比她沈流萤要好!?怎么看那覃莺莺都是个白莲花绿茶婊小贱人好吧? 绿草因为无处泄愤,只能拿包子来出气,是以她吃得飞快,吃到最后狠狠地打了个饱嗝,沈流萤也正好吃饱,这时候与她们共一桌坐在她身旁的男子也正吃好,正唤了老板来结账,然老板过来时却见着他将自己身上摸了又摸,末了很是羞愧道:“小生,小生……忘了带钱袋,不知店家能否容小生明日再过来将这银钱给结了?” 男子的声音极低极低,听得出他话里的难以启齿。 沈流萤倒是觉得他的声音很是好听,不由抬头朝其看去。 ------题外话------ 嘤嘤嘤,蒙姑娘们厚爱,本月钻石又破了万,本人已激动+感动得无以言表! 【小喇叭时间】本章出现的【卖包子的大妈】是我们瘦瘦的管理妹纸【大妈】客串!大妈,出来看你出场了!哈哈哈~ 022、第一公子白华 这是一名不过弱冠左右年纪的年轻男子,身上穿着一件陈旧但洗得干净的青灰布衫,看模样是名书生,长发梳得整齐,虽穿着朴素,却又有着一股温润如玉的公子气质,此时他低着头,眼睑低垂,让沈流萤瞧不清他的眼,但也猜得出此刻他眼里必当藏满了羞愧。 大约他此时是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大姐,这位公子的饭钱由我结了便成。”人生在世,难免有尴尬的时候,这样的小忙帮一把也无所谓,沈流萤还不至于做一个连这样举手之劳的小忙都不肯帮的人。 不过她肯帮,却不代表旁人就一定愿意接受,只听那书生连忙道:“这,这位兄弟,这,这如何使得,小生……” “兄台无需多言,能坐在一桌用饭也算是缘分,小弟请兄台这一顿便不无不可。”沈流萤朝书生微微笑笑,没有多看书生一眼,也没有听他多说,她算着时辰,当是要回府去了,是以从腰间取出一小粒碎银放到桌上,对年轻妇人道,“大姐不用找零了,改日我还会再来的。” “这位兄台,告辞,绿草,走了。”沈流萤说完便走,当真没有再听那书生多说一句话,绿草则是将碗里的半碗豆浆一口气喝完,就着袖子擦擦嘴便跑着跟上沈流萤,“公子等等我!” 沈流萤离开了,那名布衣书生还站在小铺里愣愣不动,只是定定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走出包子小铺,而当他才走出包子小铺,便见着一名身着藏青色锦袍的中年男子朝他走来,来到他面前后竟是垂首恭敬道:“家主。” 再瞧这中年男子,竟是昨日沈流萤曾见过的白家大管事! 白家大管事既对一名布衣书生毕恭毕敬地称一声“家主”,那便是说,这布衣书生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百姓,而是白家的家主,享有召南国“第一公子”美誉的公子白华! “家主怎会与那位小姐同坐一桌?”白家大管事白清有些不解地问道。 “哦?你也看出来那两位是姑娘家了?”白华不惊不诧,反是微微笑了起来,“怎么,白清你认识坐在我身旁的那位姑娘?” “回家主,她便是沈家小姐。”白清恭敬答道,“沈流萤。” 白华有些诧异,再看了早已没有了沈流萤背影的方向,道:“她便是治好老夫人病症的那位沈家小姐?” “正是。” 白华稍稍沉默,而后抬头看一眼天色,又浅浅笑了起来,道:“是时辰到沈家道谢了,回府吧。” “是,家主。”白清跟在白华身后离开了,然他走了几步后又压低音量对白华道,“家主,一旁茶楼上的人——” “别人的眼睛,谁又管得了?”白华毫不在意,就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似的,“若是有人喜欢瞧,便让他们瞧着就是了,我也不会因此缺斤少肉不是?” 白清不再说什么。 一旁的茶楼上,卫风正抱着他的小黑猫斜倚在窗户边上,懒懒地看着楼下街角处的包子小铺,看着那离开的白华,用一种好奇的语气问屋里的其他人道:“你们说,白华那小子知不知道我们正在这茶楼上看他?” 原来这小雅阁里除了卫风还有蒙着眼的“小心心”,男生女相的“柏舟”,以及卫风自己的随身护卫,总是穿着一身深褐色短褐的卫子衿。 卫风的话音才落,便听着“小心心”微笑着回答他道:“阿风你说错了,不是‘我们’在看,是你自己在看。” 柏舟跟着道:“他或许会认为你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卫子衿最后道:“爷,白公子又不是瞎子。” 卫风像是没听到这三人说话似的,边用指头挠着怀里小乌黑的下巴边继续道:“我觉得吧,白华这小子眼光又问题,看看他身上那布衣的颜色,真是难看。” “阿风观察的重点也总是与别人不一样。”“小心心”又笑道。 “我说的可是实话。”卫风笑吟吟的,“小心心也就算了,方才那坐在白华身旁的那假小子,就是咱们小馍馍看上的姑娘了,怎么样,瞧清了没小舟舟?” “她为何会与白华坐在一起?”柏舟语气冰冷,“是偶然还是本就是计划?” “这我怎么知道,这得问小馍馍自己了。”卫风还是笑,笑着扯着小乌黑嘴边的须子,扯疼了小乌黑忙从他怀里跳开了,“我听说小馍馍昨儿白日到沈家去了,啧啧,二十一年哪,小馍馍可从不轻易到人前去,如今竟为了一个姑娘说去就去,这一见钟情的毒可中得真深哪,也不知小馍馍看上的是那姑娘的什么。” “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小心心”道,却立刻遭来卫风的堵,“小心心你闭嘴吧啊。” “小心心”当真只笑不语。 柏舟则是接话道:“先莫说长情,阿风你回京来已有三日,当是进宫见一见皇上了,以免让人知晓你回京了却迟迟未进宫,以此事为由编出各种事情来又参你一本。” “啧啧,我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天理不容的事情,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盼着我死?”卫风笑得没心没肺。 “小心心”道:“因为阿风你的存在就是他们眼里的刺。” “我都老老实实远离京城安安心心地当我的清郡王去了,竟然还是嫌我碍眼。” “刺永远是刺,拔除了才能安心,没拔除之前随时都有可能蛰得人死去活来。” “哎——”卫风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懒洋洋道,“我不过是想闲散逍遥地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而已,竟然都这么难。” “这样的日子你想都不用想。”柏舟无情道。 “哎——”卫风又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只剩一条路可以走而已了?” “你明白就好。”柏舟与“小心心”异口同声。 就在这时,一只鸽子扑扇着翅膀落到了窗台上来。 “嗯?”卫风瞟着那鸽子笑,“哟,自己送上门来让我们烤着吃?” 卫子衿没理会卫风,走上前去捧起鸽子,从绑在鸽子左腿上的小铜管里取出一张小条后便放了鸽子飞走,而后恭敬地将小条递上给卫风。 谁知卫风只懒懒地看了一眼,并未接过,只是道:“看了念给我听就成。” 卫子衿看罢,恭敬道:“爷,信上说王妃不见了,跑了。” “不见就不见咯。”卫风很是无所谓,“不对,爷有王妃么,嗯?” ------题外话------ 嘿嘿嘿~又出来一个新人物!白华公子是和小馍馍喜欢同个姑娘的那个男二!哈哈哈哈~和卫风这个男二是不一样的~ 023、公子世无双 沈流萤回了府换好衣裳后,又是等了半个时辰,竟还未见得覃家的人找上门来。 倒不是她在盼着有人来找沈府的麻烦,实在是这不符合自视甚高的覃家人做法。 而莫说沈流萤觉得不对劲,便是沈望舒都觉得这个早晨平静得不可思议,该来的人竟然没有来,怎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覃家没来人,反是如昨夜一般,来了白家的人。 管家大叔到映园来唤沈流萤时一脸的紧张激动,就差连话都说不清了,道是白家的家主亲自登门道谢来了! 原来是白家家主亲临,也难怪他们这小小沈府的管家会激动成这样。 而莫说管家大叔是这样,这整个沈府上下可没人不紧张激动的,看绿草那惊喜激动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模样就能知道府上其他人是怎样的一种反应了。 唯有沈流萤觉得好笑,道:“我说绿草姑娘,不就是一个白家家主而已,你有必要一副紧张得好像见到自己未来夫君一样的激动到脸红?” “当然要激动了小姐!”绿草真真是激动到脸红,便是眼睛都亮得好像闪着萤火一样,“那可是白家家主!咱们召南国的第一公子白华公子呀!那个‘公子世无双’的公子白华呀!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呀!能,能不激动吗!?小姐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知道。”她没有这身子前身的所有记忆,绿草这丫头也没和她说过关于白家家主的事情,她能知道才有鬼吧。 “哦哦,我又忘了小姐不记得原来的事情了。”绿草还是一脸的憧憬,“我以为小姐还会记得公子白华的呀!” “……他是我爹还是我男人,我谁都不记得就只记得他?”沈流萤白了花痴的绿草一眼,嫌弃道,“再说了,不就一老男人,居然还有‘公子世无双’和‘第一公子’这样的美誉,你们的眼睛都没问题吧?” “谁说白华公子是老男人呀?”绿草像护自己情人一样反应强烈,“白华公子今年可才二十一岁!” “二十一?”沈流萤更嫌弃,“那他有特殊癖好?娶个看起来可以当他娘年纪的女人当夫人?” “小姐说的是白夫人?”绿草眨眨眼。 “不是她难道是你?” “小姐,白夫人是白华公子的亲娘,白华公子还没有成亲的。” “……” “小姐,我觉得你才是有问题的那一个。” “你们谁都没告诉我,我能知道!?谁知道白家家主竟然是个才二十岁的年轻人!?” “所以这就是白华公子的过人之处了!” “……你闭嘴。” “……哼。” 沈流萤与绿草就这么吵吵了一路,在就要到前厅时忽然跑了一个神色急急的婢子来,似是有急事要找绿草,沈流萤随她去了,绿草闷闷地走了,为着不能见到公子白华而可惜得直抓耳挠腮。 前厅里,沈斯年早已在接待白华,当沈流萤来到前厅,见到白华时,她愣住了。 这人她今晨见过,就在那小小的包子铺里,是那个吃了东西却忘了拿钱袋的布衣书生。 是他,却又不是他。 因为今晨她虽没有注意看他的眉眼,单从脸部的轮廓及口鼻看,也看得出他不过是一个长相平凡的人而已,然此刻瞧着他的眉眼,沈流萤的第一感觉竟是想到了绿草方才说过的一句话。 公子世无双。 他没有卫风那样迷人的桃花眼,也没有长情那样诡异的妖美,可他却有着他们所没有的沉稳与温和,他的眼眸算不上绝美,可却含着无尽的温润,他看着你时,会给你一种你就是他眼中的一切的感觉,他的笑就像是只为你绽放一样,让你如置身在风最柔软的春日桃林中,连心都柔软下来。 白华此时就在微微笑着,以致正为他倒着茶水的婢子看得魂儿都飞了,连茶水溢出来了都还不知,还是他自己发觉了,微笑道:“姑娘,茶水已满,不必再倒了。” “啊!”婢子这才回过神,面红耳赤,“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没事。”白华很温和。 婢子又失神愣住了。 以防婢子再出错,沈斯年忙道:“好了,这里无需你伺候了,退下吧。” “是,是!大公子,奴婢这就退下。”婢子脸更红,忙退下了。 沈斯年心下叹气,日后若是还有此等机会,还是让家丁来比较好…… “大哥。”沈流萤跨进前厅门槛,先是唤了沈斯年一声,沈斯年忙站起身,对白华客气道:“白家主,这便是舍妹流萤。” 沈流萤随即朝白华福了福身,有礼道,“流萤见过白公子。” “沈姑娘不必多礼。”白华不仅没有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架势,反是温文尔雅得让厅中婢子的脸不受自控地一红再红,待沈流萤坐下后,只听他又微笑道,“沈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沈斯年很诧异:“白家主见过舍妹?” 小妹这孩子可没说过她昨儿到白家见过白家主啊。 “早间在一包子小铺,在下吃了早饭却是忘了带钱袋,是沈姑娘替在下解了围。”白华浅笑解释。 沈流萤倒是没想到白华会提到今晨他的尴尬之事,不过既然他不在意,她又有何不敢承认,“白公子风华自成,流萤自是记得。” “如此一来,在下便是欠了沈姑娘的两个恩情了。”白华说着,站起身,而后竟是朝沈流萤抱拳深躬下身,诚挚道,“感谢沈姑娘昨日救了在下祖母。” 沈斯年才刚坐下,这会儿见得白华这般给沈流萤躬身,慌忙又站起身来,紧张道:“白家主这般行礼可如何使得!” 白华倒是豁达道:“沈姑娘于我白家有恩,不过一个虚礼而已,有何使不得?” 话是这么说,可性子乃至思想一向古板的沈斯年可不这么认为,更不能认同,不过不敢在白华面前多言罢了。 只听白华又道:“昨日家母已与在下说过沈姑娘提过的‘诊金’一事,似乎沈姑娘想要的并非身外之物,不知沈姑娘想要白家以何为报?只要是白家做得到的,定答应姑娘。” “流萤想要——”沈流萤正要开口,忽被一道从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萤儿的事情不用外人费心。” …… ------题外话------ 小馍馍来也! 小馍馍:不准靠近我的萤儿! 哈哈哈~ 024、长情又来【看题外,有活动】 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并非沈流萤熟悉的声音,但也绝非是陌生的声音。 让忽来的声音亲昵的称呼让沈流萤脸色倏然间沉了下来。 也正因为这称呼太过亲昵这话太过霸道,使得沈流萤还没反应之前,沈斯年就已经忽地站了起来,面色比沈流萤的还要阴沉。 唯有白华面色不变,他面上依旧是温温和和地浅笑,与众人一起转头看向了厅门方向。 暗绯的锦衫,黑顺的长发,面无表情的俊脸,长情就像昨儿白日那般,毫无征兆地说出现就出现了。 沈流萤颞颥直跳,看向长情身后正要质问下人为何没有一声通传就让这人进来了的时候,只见五六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紧张忐忑道:“大,大公子,小姐,不是小的们不来通传!是,是这位公子根本就没给小的们通传的机会……” 说到最后,这家丁还不安地看了跟在长情身后的秋容一眼,狠狠咽了口唾沫,这才又继续小声道:“小的们也拦不住这位公子……” 家丁说完,几个人同时羞愧地低下了头。 就在这时,管家大叔在沈斯年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沈斯年沉脸看着这无礼闯进自家府邸来的陌生男子,拧起了眉,沉声道:“不知阁下一而再地闯进我沈家是何意?” 长情对沈斯年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站在厅子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已,那样没有任何神情的眼睛看得沈斯年只觉寒意渐生,正拧眉寻思着近来除了覃家与杜家外,沈家可有得罪了什么人时,忽地只见长情朝他微微躬下了身,抱拳拱手,唤道:“大哥。” 沈斯年怔住。 绿草及一干下人目瞪口呆。 站在长情身后的秋容则是低下了头,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正努力地憋着笑。 沈流萤则是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一时间把形象和礼数都忘了,连忙斥长情道:“你胡叫什么!?” 沈斯年这个“大哥”可不是随随便便任何人都可以叫的! 谁知长情却是回答得理所当然道:“萤儿的大哥,自然就是我的大哥了,我不是在胡叫。” “……”看着长情那一脸呆萌样,沈流萤忽然觉得很无力,面对一个呆萌傻货,真的是有利也说不清…… 她什么时候招惹上这货的,她怎么就不知道!? “……”沈斯年也有些懵了,但反应过来时第一个想到的事情便是沈流萤的清白,遂他的面色更低沉了,语气也是低低沉沉,“舍妹与阁下素不相识,还请阁下放尊重些!” 长情没有反应,只是定定看着沈斯年而已。 看着长情那没有情感的眼睛,沈斯年以为他许是动怒了,谁知长情默了默后竟然不紧不慢道:“哦,那往后就相识了。” “……”沈斯年再次怔住,这人……该不是傻子吧? 秋容将头垂得更低,更努力地憋着笑。 “大哥。”沈流萤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走到沈斯年身边,正要与他说什么时却又听得长情对她道,“我说过今儿来看萤儿的,我来看萤儿了。” 沈流萤忍无可忍,忽地转过头就瞪着长情,低声喝道:“你先给我闭嘴!” 长情竟真的乖乖闭嘴,不再说话。 趁着这个撵是撵不走的长情不打岔的空档,只听沈流萤继续朝白华客气道:“白公子,流萤之所以会到贵府救老夫人,的确是流萤有所求,但也如白公子所言,流萤所求并非身外物,流萤所求只是沈家安好,所以——” “流萤想要白家日后断了与覃家的生意往来,覃家日后休得找沈家丁点麻烦,流萤相信白家做得到这一点。”沈流萤一字一句道得稳静从容,面对堂堂白家家主,她没有丝毫羞怯,更没有丝毫的卑微,只有生意人做交易间的平等与自信,“流萤相信白家不会言而无信。” 覃家因着仰仗白家才有了如今生意场上的地位,才得以在京城立足,若失去白家这个依靠,覃家将什么都不是! 白家能将覃家捧上云端,自也能将他摔下泥潭,并且是轻而易举。 她之所以会强行动用她的能力来救白家老夫人,就是冲着这一点。 没了白家,小小覃家还能做什么? 她沈流萤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别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更别以为她会饶过他们! 白华注视着沈流萤,忽尔笑了,道:“在下自是不会食言。” “那流萤便在此谢过白公子了。”沈流萤说着,朝白华福了福身,“流萤有些不便,需先行回屋,还请白公子见谅。” “沈姑娘既是身有不便,在下又怎好再要姑娘作陪,姑娘回屋便是。” 沈流萤对白华微微一笑,而后转过身来沉着脸对长情道:“跟我走。” 谁知长情不走,只是定定看着白华。 沈流萤眉心一拧,抬手就抓上长情的手腕,硬是将他扯走了,只留下一屋子的人目瞪口呆。 沈斯年看着沈流萤这般荒唐的举动,眉心拧得紧紧的,现下却又什么都不便去做去说,只能很是尴尬不安地对白华道:“让白家主笑话了,舍妹顽劣,舍妹方才的话还请白家主莫当真,还有方才的事……” 小妹那孩子,竟是提出了那样的要求!这岂不是在白家谈条件?他们不过是小小人家…… 白华浅笑,看着沈流萤离开的方向,温和道:“在下瞧着沈姑娘倒是与旁个姑娘不同,答应了沈姑娘的事情,在下又怎能食言?” 能得那个人在意的女子,倒是与寻常姑娘不同。 “方才那位公子可是贵府的客人?”白华和笑着问。 “不,沈某从未见过那位公子,只听府上人说他昨日也来过。”沈斯年眉心紧拧,将惆怅全都写在了脸上。 白华在沈府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坐上马车后才听得从方才起便一直欲言又止的白清管事道:“家主,方才那位公子……沈家人似乎并不知道他是谁。” 否则那沈家小姐与公子怎敢那般态度对他。 “放眼整个京城,莫说识得他的人,便是见过他的人都鲜少,沈家兄妹又如何会知晓。”白华浅笑,“几年未见,他倒是变化不大。” “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个半傻之人。”白清有些轻蔑,疑惑道,“他怎会出现在沈家?与沈家小姐……又是何关系?” 白华面上没有任何困惑不解之色,只是浅浅笑着,“日后自会知晓。” ------题外话------ 我们小馍馍又出来了!哈哈哈~ 【墨念管理组小喇叭】:追文有奖追文有奖追文有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追文并且在留言区留下关于剧情留言的,我们的管理组妹纸【大妈】会不定时抽取入了她眼的精华评来赠送零食大礼包! 中奖方式:中奖评论下方要是有【然然老大】该id回评“请由群内私我地址”的,就表示中奖啦~是不是很简单! 哦呵呵呵~追文留言有零食送,姑娘们还在等甚! 025、萌萌的呆货【继续看题外活动】 沈流萤扯着莫长情离开前厅一会儿后便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当一脸恼怒的沈流萤转身瞪向长情时,她以为这傻大个会用他那张呆萌的面瘫脸不明所以的傻傻看着她,谁知这货竟是……慢慢蹲到地上! 蹲到地上也就罢了,他竟还用双臂环抱在自己的膝盖上,下巴搁在臂弯上,长发挡住了大半的脸,活脱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这呆萌货要不要这么这样啊,长得这么人模人样的,看着怎么着应该是很有气势的一个人,偏偏又呆又傻,这会儿居然还这么毫无形象地蹲在他们这小小沈家的院子里,先不说丢不丢他们家的脸,要是说是她沈流萤欺负了他—— 她虽有异能在身,但她这初来乍到的,连这个世界的情况都还没有摸清楚,她可不能拖着整个沈家和别家干起来,这样的话怕是大哥会被她活活给气死。 沈流萤用力按住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心平气和,忍忍,忍忍就过了,而且对方不过是个不精明的傻子而已,不值得她这么暴躁动怒。 生气催人老,冷静冷静,她对她如今这样貌还是很满意的,提前衰老可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沈流萤平复火气,唤了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的长情一声道:“喂?” 让她叫他长情……她可叫不出来。 谁知前一刻还黏她黏得紧的长情这会儿竟是不理她,反是将自己的双臂抱紧了些,脸也向臂弯里埋去。 长情的反应让沈流萤微微拧起眉,又唤了他一声:“你没事吧?” 这货不是真有什么事吧? “萤儿……”就当沈流萤要再唤他第三次时,这才听得他声音轻轻地应了她一声,同时将埋在臂弯里的脸慢慢抬起来,看向她。 当沈流萤碰到抬起头来的长情的眼神时,她愣住了,不止愣住了,便是心跳都似漏掉了一拍。 她以为长情那张面瘫脸上不会有什么喜怒哀惊的表情,不管何时都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可现下他却是在用一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她,加上他蹲在地上,下巴还搁在臂弯上,使得他那张俊美的脸看起来委屈极了,活像被谁欺负了一样,那双满是委屈的好看眼睛就差没流出泪来而已了。 明明是一个妖美得足以魅惑人心的年轻美男子,现下竟这般傻兮兮又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就像一个被主人家遗弃了的小可怜似的,从沈流萤这个角度看,不止有一种不同的美,还有一种……萌化人心的感觉! 沈流萤看呆了。 只听一副可怜巴巴模样的长情又轻声道:“萤儿,我肚子好疼……” 阿风昨夜教他的就是这般,也不知萤儿还会不会恼他? 这会儿轮到沈流萤没了反应,并不理会长情。 长情眨了一眨眼,觉着这方法似乎并不妥当,否则萤儿怎会不理会他,定是阿风又戏弄他了,那他现下该如何办? 没有得到沈流萤回应的长情缓缓低下了头,他当再想一个让萤儿不再恼他的办法才是。 就在长情苦思冥想时,沈流萤忽然朝他伸出手,放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同时还温柔道:“不疼不疼啊,有我在呢,我会帮你治好的。” 长情愣愣抬头,只见沈流萤正一脸温柔地对他笑,她双颊有些微的绯红,令她看起来柔美极了。 沈流萤说完,本是要收回手,可当她再次看到长情那张呆萌中还带着讷讷与委屈的脸时,她忍不住将手移到他的脸颊边,竟是捧着他的脸轻轻地用掌心摩挲。 光洁细腻的手感让沈流萤像上瘾了似的竟有些舍不得收回手了,一不小心便将心里话给说了出来,“呆货,你可还真是可爱紧了!” 哎呀呀,可爱得她都不舍得收回手了,她还从未见过哪个男人能这般可爱,当然前提还要足够漂亮。 沈流萤的掌心很柔软,纵是在长情脸上来回摩挲也未让他觉得不舒服,相反,他觉得很舒心。 他还从未给任何人这般碰过他,她是第一个,这样的感觉,好柔软。 沈流萤也从未以医者之外的身份这般碰过任何人,他是第一个。 她为何突然之间会变得这般不由自主,仅是因为她真真是被眼前这个呆萌面瘫货给萌到了,让她忍不住想要揉揉搓搓他,仅此而已。 反正他是个不精明的傻子,也不会多想。 “还以为你就只会是一张不会变化的面瘫脸,倒不想你竟会这么可爱。”沈流萤又揉揉长情的头顶,而后在他面前蹲下了身,朝他伸出右手,道,“好了,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就不生你的气了,把手给我。” “手?”因为沈流萤收回了手,长情顿觉空落,他还在想着沈流萤掌心的柔软与温度,一时并未认真听她说话。 “不是肚子疼?不把手给我,我怎么给你诊脉?”沈流萤这会儿倒很是有耐心,“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和姑娘家一样说肚子疼就肚子疼,还蹲在地上,就不怕人笑话?赶紧的,手给我。” 长情看着沈流萤含笑的眉眼又看得失了神,直到沈流萤等得不耐烦了用脚尖轻轻踹踹他,他才将自己的手抬起来,放到沈流萤手里。 长情那呆呆木木的脸让沈流萤忍不住又心下感慨,偏是个傻子,可惜了。 不过这傻子除了呆一点傻一点,倒也没哪里不好,当然还除了他张口闭口就“萤儿是我的”这句话。 长情的脉象只有些微的异常,并无什么大概,是以沈流萤将他的手放回了他的膝盖上,道:“没什么事,休息休息就好,行了,你的随侍呢,让他来带你回去吧,不许跟着我。” 沈流萤说完便站起身,然她忘了她身上穿着的是时下的曳地长裙,她蹲下时这好巧不巧地踩着了裙摆,这会儿站起来又忘了先看看自己的裙摆,是以当她站起身时,自然而然地便是踩着自己的裙摆朝前摔去。 而她的面前是也正要站起身的长情—— “小姐小姐!大事大事大——”绿草这会儿正一脸兴奋地从前院方向跑来,见着沈流萤,她兴奋的话就突地断了线,只剩下目瞪口呆,“事……” 一直藏在暗处跟随着的秋容无奈扶额,这个大嗓门丫头,就不能晚出现一会儿? ------题外话------ 姑娘们不要怀疑我们小馍馍啊~小馍馍只是长得呆萌,他的脑子没有问题!本人这么说自己儿子真的好吗,哈哈哈~姑娘可以看简介啊啊啊啊~ 然后是有两个小喇叭要播报!惊喜在下面! 【本人小喇叭】本文16号开始第一轮pk,pk需要姑娘的收藏以及跟文数据啊啊啊啊,所以求姑娘们不要养文啊啊啊,数据不好很蛋疼的! 【管理组小喇叭】今晚群活动今晚群活动今晚群活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没错,就是14号! 活动:抢答 奖品:《绝品贵妻》一文的小倾倾小朱砂萌萌哒手办! 详情群内看管理妹纸们的艾特! 026、乱伦 绿草定在原地,瞪大了眼看着眼前不远处正扑在长情身上、嘴还正贴着长情左脸颊的沈流萤,震惊得磕磕巴巴道:“小小小姐你你你你——你原来喜欢他呀!” “绿草你闭嘴!”就算不小心扑到了长情身上甚至不小心还亲到了他的脸颊,但沈流萤还算冷静,反正这家伙不精明,她随便说说些什么便没事了,谁知绿草突然蹦出来来了这么一句像霹雳一般的话,惊得沈流萤完全不能冷静了,连忙从长情身上爬起来,恼怒地瞪向绿草。 沈流萤的眼神让绿草倏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听话地不敢再多说一句,然她的眼睛却不像她的嘴一般听话,她那震惊的眼里有着明显的“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但是……这姑爷俊是俊了,可是好像是个傻子啊,而且还不知道是谁呢,小姐怎么看上他的啊? 不过傻子也有傻子的好,至少不会像那个肚子疼一样背着小姐还有一个覃莺莺!这姑爷傻虽傻了,但是看着对小姐很好啊,而且看姑爷的穿着打扮应该是有个好身家的,还长得这么英俊! 还有,姑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绿草这般想着,眼里的震惊慢慢转为了呵呵的笑意,她这看着长情一脸满意笑意的模样让沈流萤想想便知她心里正想着些什么,不由沉声道:“绿草你赶紧把你脑子里的想法给我倒掉!” 谁知绿草却是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长情,一脸的担心道:“小姐小姐,姑——这位公子他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哎!” 沈流萤极不情愿地低头去看还蹲在地上的长情,只见他面色有些难看,身子甚至还微微地发着抖,沈流萤不由拧起眉,问绿草道:“那个跟在他身边的护卫,你可有见着?” 绿草皱眉想了想,“小姐,我好像没看到他。” 尽管是个来历不明的不速之客,然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依大哥那好人性子不得念叨死她才怪。 “喂,你可还能走?”沈流萤默了默后看一眼前厅的方向,末了无奈地问蹲在地上的长情道,“能走就跟着我走,到我院子歇歇缓缓吧。”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便见他蹭的站了起来,根本就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模样。 “……”沈流萤无奈地揉揉颞颥,算了算了,不指望他自己离开,只能等那个名叫秋容的男子出现将他带走了,“走吧。” “是,萤儿。”长情像个孩子似的应声,那副看着沈流萤时候呆呆愣愣的听话模样让绿草忍不住捂嘴偷笑,心道是这傻姑爷还真听话,还有,嘿嘿,小姐居然把姑爷带回院子,果然是喜欢这姑爷的啊! 躲在暗处的秋容看着跟在沈流萤身后的长情,心想着:爷为了沈姑娘可真是豁出去了,装得这么……蠢,要是让四爷他们瞧见,不知当笑成什么样儿了,不过四爷这回终于算是给爷出对了主意,不然不知爷又要找四爷怎么算账,话说回来,四爷说得真真对,爷那张脸,只要稍微卖卖呆儿装装委屈可怜,女人定无力招架,果然沈姑娘也上了套。 长情的脉象没有大异样,到了映园,沈流萤让他到小榻上稍微躺着,给他倒了一杯水便没再理会他。 以免长情又闹什么名堂,沈流萤便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小榻前边的凳子上,这才问绿草道:“看你方才跑得一脸通红的模样,究竟是什么大事,说吧。” 绿草早就要憋不住了,是以当沈流萤这么一问,她的话就像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往外倒,“小姐,这绝对是大事!很震惊很震惊的!小翠儿今儿出门给厨房买菜,刚刚回来的时候就把我找去了告诉我的!说是覃莺莺他们家出大事了!覃莺莺和她哥*了!还有那个覃夫人!” “哦?”沈流萤眼睛一亮,“怎的才过了一夜覃家就发生了这么天大的事情?你慢点说,别说的语无伦次的。” “是是!我慢慢说!”绿草用力捣捣脑袋,“也不知道覃家为什么才一天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天大的事情,总之外边街上都在说这个事,热闹极了!” “嗯……照小翠儿听说的,是今儿早上,覃家的婢子去伺候他们家小姐起床时发现覃莺莺那屋竟然大开着门,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呢,冲进去一看,那婢子当场就吐了!” “覃莺莺的屋里竟然不止她自己一人!还有覃夫人!还不止呢!还有整整八个家丁,还有他们家大少爷!”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呢!最主要的是!他们全都是赤条条的!那婢子进去的时候,那个覃莺莺,她她她——她正赤条条地骑在覃大少爷身上!旁边还跪着一个同样赤条条的家丁!”说到这可耻的一幕,绿草立刻面红耳赤,就好像是她亲眼看到似的,既羞耻又恶心,“那个覃夫人就被两个家丁压在身下!他们身子都是*裸的!” 绿草说完,面色已经涨红到极点,只见她突然抬手用力捂上自己的嘴,根本还不待沈流萤问什么,便见着她急急冲出了屋,才冲到屋外廊下的时候再忍不住,扶着廊柱弯下腰“哇”的一声便呕吐起来。 沈流萤诧异不已,沉默着思忖着。 这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情,不过三两个时辰便被传得人尽皆知,这显然不是覃家人皆有这癖好,而是有人故意整害,似是要这些个人身败名裂。 谁会这般来整害覃家?又有谁有这个本事?她才想着要惩治覃家,这才过了一日,覃家便被整害,且这传闻里的主角又正好是昨日来过沈家与她有过冲突的覃家母子女三人,事情这般一联系,简直就像是在帮她报复一样。 公子白华所为? 不可能,她是今日才见到他才与他提了断了覃家后路的要求,覃家的事情则是在昨夜发生的,且以白家的盛名来说,就算答应给她的“诊金”,断也不会以这样的手段来为她惩治覃家。 那会是谁? 难不成是—— “喂。”沈流萤转头看向老老实实躺在小榻上的长情,试探性地问道,“覃家的事,可是你做的?” ------题外话------ 周末愉快姑娘们~ 027、没有人不怕他【PK求收藏求跟文】 “嗯?”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萤儿说什么?” “……”沈流萤突然很鄙视自己,她问这个呆萌傻货做什么,怎么可能是他做的,覃家与他可是无冤无仇的,为她去做就更不可能了,他一个傻兮兮的呆子会做什么,况且,她还没有自信到认为会有谁只见过她一面便会为了她而去得罪别人,是以沈流萤即刻改口道,“没什么。” “哦。”长情没有死皮赖脸追问,反是坐起了身,目光从未从沈流萤身上离开过,缓缓慢慢道,“萤儿,我没事了,要回去了,萤儿还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 沈流萤倒有些诧异,则呆萌货竟然没等她撵就自己说要走了? 长情在看沈流萤,沈流萤也在看他,他的睫毛既长又密,使得他本就极为好看的眼睛看起来深邃得完美,可这样一双完美的眼睛却干净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或者说像是……不精明的傻子。 沈流萤还是觉得是后者,要不是真傻子也是个笨呆子,否则怎会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真是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是问你,你就什么都告诉我?”沈流萤觉得只要呆萌货不张口闭口就“萤儿是我的”的话,也挺好玩的,最重要的是他长得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柔软光滑如丝绸似的,虽然傻了点,却很听她的话,呆萌呆萌的可爱极了。 或许因为是这样,所以方才她没有因不小心亲到他的脸颊而反感,相反,她倒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挺是好闻。 当然,这不能让他还有绿草知道,否则就要真以为她喜欢他了。 “嗯。”长情点了点头。 “那好,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怎么认识我的?”沈流萤正儿八经的问,她是真的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招上他的。 “我见过萤儿的。”她不知道罢了。 “在哪儿见过?” “院子里。” “哪儿的院子里?” “有很多绿树绿叶的院子里。”她的这个院子就是这样。 “……什么时候的事情?”很多绿叶绿树的院子,她怎么知道是哪里! “一个天很蓝的晴天。”他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天色很蓝,天空很晴,她很美好,只一眼,她便撞进了他的心里,没有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喂。” “萤儿叫我?” “你有没有觉得你说了等于没说?”她昨天明明就已经问过了,今天居然又问一次,果然还是问了也是白问。 “萤儿问我的我都说了的。”她很聪慧,他不能说的太多,否则…… 她只会怕他。 除了师父与阿风他们几人,没有人不怕他。 “那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萤儿问就好。” “你的姓氏,是什么?”一个人就算再如何傻也会知晓自己的姓名,她不信他不知晓,难不成是他有意隐瞒他的姓氏?他若是会有意隐瞒—— “萤儿,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长情没有躲避沈流萤的目光,就在沈流萤心下起疑时,只听他又道,“待我娶萤儿过门了萤儿就知道了的。” “……!”沈流萤忽地就从凳子上站起了身,看也不愿再看长情一眼,而是边朝屋外走去边沉声道,“绿草,吐够了就替我送客!” 呆萌傻货的脑回沟真不是她这种正常人能跟的上的!问了前边那么多问题,她就该知道再接着往下问其他问题也不会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她可真是太高估这个呆萌货了! 嫁给他!?这呆萌货可真是想太多! 抱着肚子在屋外正吐得堪堪缓过劲儿来的绿草听到沈流萤突然这么一声大声呼喝,吓得她连忙用帕子抹了嘴,亦大声回道:“是!小姐!公子,这边请!” 长情在走到院中时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正走回屋里的沈流萤,用一种呆呆的语气道:“我改日再来看萤儿。” 沈流萤充耳不闻,长情垂下眼睑,随着绿草走了。 离开了沈家坐上马车后的长情忽然想到一个事,“忘了与萤儿说不要再理会白华。” “爷,属下不觉得沈姑娘会听爷的话。”秋容虽然很不想打击他们家爷,但还是说了大实话。 “这倒是。”长情敢于承认,“让人守着沈府,若谁人前来生事,直接处理了。” “是,爷。” “盐帮的事情,无忧办得如何了?” “回爷,白家突然介入,事情变得复杂。” “是吗。”长情抬手轻抚着自己被沈流萤亲过的脸颊,声音冷冷,“看来白华是决定与我北刹楼作对了。” 沈家前院,沈斯年才将白华送出府,转身便匆匆到了映园,瞧着沈流萤正躺在树荫下的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嗑瓜子,他连忙将那瓜子盘从沈流萤手边拿开,沈流萤则是笑吟吟地将手里的瓜子递上给他,笑着问道:“大哥要不要也一齐嗑瓜子?” “小妹!”沈斯年轻斥了沈流萤一声,沈流萤立马摆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使得沈斯年的心立刻软了,随即竟是道,“大热的天总是嗑瓜子也不怕火气大,可有自己多喝些水?” “大哥放心,我有好好喝水的。”沈流萤当下又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从摇椅上跳了起来,按着沈斯年的肩就让他在摇椅上坐下,“大哥你坐!” 沈斯年拗不过沈流萤,只好坐下,沈流萤随即也在他身旁的小凳上坐了下来,一坐下立刻就道:“大哥,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关于那个呆傻的陌生男子的,我真不知道他是谁,问他他也答得乱七八糟的,他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我真是不知道,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找上我的。” “还是不知道他的姓氏是什么吗?”沈斯年蹙眉。 “不知道。” “长情这个名字,我昨日已叫管家大叔去查了,目前还未有任何消息,也没听说过清郡王有哪位交好的朋友是叫长情的。”沈斯年面上满是担忧,“若是正经好人家便也罢,若是歹人家……稍后我交代下去把府门看得稳些,莫得再让人胡乱闯进来了,以免污了你姑娘家的名声,还有……” “哎呀大哥,不说这事了呗,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大哥我饿了,我们来说说今晚晚饭让厨房的大婶做些什么好吃的怎么样?或者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哥?”沈流萤不想听沈斯年叨叨,他昨日已经叨叨得她脑子都涨了。 “你啊……”沈斯年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不说了,小妹与我一道去看看你三哥吧。” “是,大哥!” “你三哥的情况……” ------题外话------ 本人又要再一次跪谢姑娘们的钻石!跪谢支持本文的每一位姑娘!,我的管理女王们,土豪草小波浪小春春小倌儿小洗小乌黑小师小精女王儿子小雅小下小果小凌灵大湿凹平*小式暖城小七小88等等等等!都是默默给本人投钻石,持续感动ing!还有只默默投钻可是却从来不说话的【jean7022】小珍姑娘!不管钻石是多是少,都是姑娘们的心意!本人收到了姑娘们的心意,感谢各位姑娘! 本文今天开始pk,为期三天,求姑娘们点击跟文!这个数据对本文对本文都很重要!有劳姑娘们了! 028、覃家的报应 日子平静地过了几日,又是一个晴日,一大清早的,绿草就跟在沈流萤身旁从府上侧门出了府去,绿草一脸困惑地问道:“小姐啊,你这天天的大早上就要去包子铺坐,这都已经是第六天了,连续吃了六个早上的包子,我都要吃吐了,小姐还没吃吐啊?” “我说绿草小姐,你以为我就是为了吃包子而去吃包子?”沈流萤很嫌弃。 “难道小姐是为了喝豆浆才去吃包子的?” “……”沈流萤忽地朝绿草方向转身,抬手就扯住她的脸,盯着她道,“我是去听流言的,各种版本的流言,只要到那儿坐上个把时辰,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派人去打听,就能把覃家的情况知道得一清二楚了,知道没?笨。” 沈流萤一松开手,绿草就忙抬手揉自己的脸,还是有些不解道:“那小姐也可以去茶楼啊,茶楼的点心可好吃了!” “你大早上的就去喝茶?” “正午或者下午去啊。” “这么热的天,就只适合早上出门,正午睡觉,下午搁家里喝冰镇酸汤。”除了太阳还没升起的早晨,其余时间她可不想出门,热得慌。 绿草哼哼声:“小姐就是懒呗。” 沈流萤在绿草脑门上弹了一记栗子,绿草吃痛地哼声,不再叨叨。 沈流萤之所以喜爱来这包子铺坐,不仅是因为早晨凉爽,还因为这铺里的人去得快来得快,各种版本的流言便也来得飞快,不仅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且听着有意思极了。 这会儿沈流萤和前几日一样要了包子和豆浆后便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一边慢悠悠地咬着包子喝着豆浆,一边认真地听铺里其他人唠这这几日京中发生的事情。 这几日京中甚事情最值得人们谈论?那是非城东覃家莫属。 “城东那啥覃家的事情,你们大伙都听说了没?” “覃家的事情怕是没人没听说的吧?连我家隔壁的女娃娃都问她娘‘为什么那个覃家小姐要脱光了衣裳和她的哥哥睡啊?’,可被她娘好好打了一顿,哈哈!” “那位覃家小姐,俺去给他们家送过柴禾,见过她一回,美得哟,像仙女儿一样,没想到竟然和自己亲哥搞到了一起!” “还有那覃家夫人,啧啧……听说是和十来个家丁一块那啥呢!” “我看哪,就算覃家不垮,这覃家小姐也没人敢娶了,更何况覃家如今还垮了呢!” “垮了?” “你还没听说哪?” “啥子?我只听说了覃家一家子*的事情,其他的都还没听说。” “就是覃家在外的生意三天之内全垮了的事情啊,你不知道?这说来也奇怪了,这覃家大院前脚刚出事,他们家的生意后脚也跟着出事了,覃家的生意可大着哩,竟然说没有就全没有了!就在短短的三天内!” “你说的还只是他们家在外的生意,昨儿个他们家在京中的生意也都全完了!嘿,看你们一个个这惊讶的模样就知道你们还不知道,果然还是我的消息最快,昨儿个不知多少人堵到覃家门口讨账,覃家人都躲着不敢出来!” “呿,你这就叫消息最快了?”前人话音才落,随着就听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哥哼声道,“我的消息才叫是最快的,今儿天还没亮,覃家上下就被官府给撵了出来,说是他们家的宅子要拿来还账啦!现在他们一大家子正窝在那宅子大门前哭呢!” “真的假的!?”绿草激动得站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啦!我前边从城东倒夜香回来的时候亲眼看到听到的,还能有假不成?” “那那个覃家小姐呢?”绿草又问,她最想知道的就是覃莺莺的情况了。 “嘿!你这回可算是问对了!”只见那小哥嘿嘿一笑,有些猥琐道,“我特意凑在人堆里瞅着的,瞅着一漂亮得像仙子一样的姑娘,大概就是那覃家小姐啦!她被撵出来时连衣裳鞋子都还没穿好,露着那双肩和双脚……那些堵在门口的各家老爷都趁机上前摸了一把!嘿嘿嘿,我也挤在人堆里凑上去偷偷地胡乱摸了一把,正好摸到她的胸脯!哇……软绵绵的——真是让人看着就想睡她,难怪连她亲哥都要睡她!” 这小哥的话让绿草又想到那天翠儿和她描述的场面,她随即又觉恶心作呕,同时下意识地抬手捂上自己的胸脯,惹得铺子里的人一阵大笑:“你这小兄弟捂啥子啊捂,俺们对你的胸脯可都不感兴趣哩!” 绿草面红耳赤地坐下身,那群大老爷们继续侃自个儿的。 沈流萤见着绿草这副脸红得快冒烟儿的模样不由掩嘴一笑,随后将豆浆移到她面前,小声笑道:“姑奶奶,他们对你没兴趣,小姐我对你可很是有兴趣着呢。” 沈流萤说着还伸出食指朝绿草的心口位置戳了戳,戳得绿草赶紧拍掉她的手,喝了豆浆后小声地问沈流萤道:“小姐,他们说的可都是真的?覃家现在连宅子都没有了?” “坏事传千里,应当不会有假。”这几日到这包子铺来坐,众人说的都大同小异,无非就是覃家完了,不过她倒没想到覃家会垮得这般快,也没想到他们竟是连宅子都给整没了去。 白家的动作这么快?完全就不需要她再动手,渣渣们就这么说完就完了? 不过沈流萤并不知,覃家如今的报应,却非出自白家手,抑或说,白家根本就还未动手,覃家便已悉数崩毁。 “这是他们覃家活该!”绿草一点都不同情覃家,“他们家的人平日里可没少欺负人!活该活该!尤其是那个覃莺莺,还想害死小姐,活该活该活该!” “我怎么觉得覃莺莺这样的下场还不够?”沈流萤轻捏自己的下巴,她可是个小人,辱她一次,她便要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不是还有那个肚子疼?这几天似乎都没听到关于杜家的消息,不如……来个一箭双雕?” “什么一箭双雕!?”绿草眼睛眨巴眨巴眼,她觉得她家小姐大病一场后变得精明多了! “就是——”沈流萤笑吟吟地就要附到绿草耳畔,就这会儿她身旁传来一道温润好听的声音,“敢问沈小哥,小生能否在这儿坐?” 粗布衣裳,公子却如玉,正是白华。 沈流萤见到白华丝毫不觉诧异,绿草则是连忙站起身,不敢再与沈流萤坐一块儿,准确来说是不敢与白华共坐一桌。 “白兄来了。”沈流萤也站了起来,浅笑着朝白华坐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坐。” 倒不是沈流萤不觉惊讶,而是遇到多了,又怎会再如起初那般诧异。 这是她来这包子铺的第七日,也是她在这包子铺里第七次见到白华,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他们正好有相同的喜好,喜好早晨来这包子铺坐坐,听听市井传闻,仅此而已。 然以白华这样的身份,到这路边包子小铺来,若是不做些寻常人家的打扮,怕是铺里的人都不敢随意言论每日的所见所闻了。 沈流萤与白华见得多了,一个以男子身份出现,一个以普通书生的身份出现,也不好“公子姑娘”的称呼,便也就着这身份坐坐聊聊,加上白华温和,他们相处得倒也平和愉快,或许某一天在这小铺不见了对方,他们反是会觉得有些不习惯吧。 她唯一想不通的是,这从小便锦衣玉食的公子白华非但不嫌弃这并不算很干净的小摊,反倒对这些小摊的东西吃得挺是有味儿。 不是个娇惯的人,倒是挺好。 “不知沈小哥二位在聊这么聊得这般愉悦?”沈流萤身旁的位置正空着,白华便在这位置坐了下来,微笑问道。 沈流萤正要回答,忽有一道白芒晃入她眼睛! “白兄当心!” ------题外话------ 这章有2600字!快表扬本人!哈哈哈哈~ 这章里有解释了起初小白华为何会在包子铺遇见小流萤,仅是偶然而已,当时他并不认识小流萤的。 029、是个特别的好姑娘 晃着白芒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此时被沈流萤抓在左手里,她整个人则是侧身挡在白华面前,很显然,这把匕首本是要刺向白华的! 刺杀?沈流萤非但不怕,反见她眼睛亮了亮,现场版的刺杀,她还没亲眼见过呢!可惜了这刺杀也太没水准了!连她都能挡住的攻击算什么刺杀? 那握着匕首的男人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坐在沈流萤旁的另一张桌旁,现下看来,他是一直在等着白华出现,就等着他坐下身后一招取他性命,也不知是观察了多少天才终于动的手。 可惜,他忘了把沈流萤算进来。 谁又想得到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沈小哥”竟能如此迅速准确地握住一把用尽狠厉之劲的锋利匕首。 再看那握着匕首的人,眼见一招未刺中白华,自是要迅速将那被沈流萤抓着的匕首给取了出来以好再刺向白华,谁知—— 他的匕首像钉了结实的树干似的,竟是在沈流萤手里纹丝不动! 男人大惊。 一时之间,整个包子小铺瞬间慌乱做一团,吵哄哄地跑的跑散的散。 “小姐!”就在男人放弃匕首而空拳朝沈流萤袭来时,绿草紧张得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作势就要朝着男人扑来。 只见沈流萤将手中的匕首迅速翻转,竟是趁男人错愕间将匕首夺了过来,在男人的拳头朝她心口击来的同时将匕首朝他喉间抵去! 然,沈流萤手中的匕首还未抵到男人的咽喉,男人的手也还没有打到她的心口,男人的心房就已被一柄利剑从背后穿透,使得他双目大睁。 利剑毫不犹豫地被取出,男人嘴角淌血,砰的一声便栽倒在地,沈流萤看到了那握剑之人。 竟是一名年轻女子!一身黑色短褐,容貌清丽,却冷得像块冰,只见她掏出帕子将剑身上的血收回剑鞘,什么话也未说,只一个眨眼便消失在人前,速度快得无法形容,根本就不待谁人说上一句话。 “小姐!”惊骇的绿草什么都不管,一把就先抓住了沈流萤的手,慌得手都在颤抖,“小姐你有没有事!?” “没事。”沈流萤浅浅一笑,就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刺杀真的是太太太没水准了!这完全是连存在感都还没有就已经被干掉了,让她说什么好? 谁知绿草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后呜地就哭出了声,“小姐你吓死绿草了!” “哭什么,我不是没事吗?绿草乖啊,不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沈流萤很无奈,受伤的明明是她,居然还要她来安慰人。 “小姐骗人!小姐的手都受伤了!” “小伤嘛,上些药就好了,别哭得像我死了一样。”沈流萤又是笑,却遭来绿草一个瞪眼,她便什么都不再说,任着绿草哭叨叨。 “沈姑娘……”直到此时,白华才轻轻唤了沈流萤一声,沈流萤一转身,瞧见的便是白华那温和的脸上满是感激、愧疚与担忧,可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先听得沈流萤笑道,“白兄还是莫和小弟说什么道谢的话了,若是白兄有个什么万一,日后可就没人与小弟一块儿在这包子铺里边吃包子边闲聊了,小弟这也没事不是?不过手上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最后还是靠白兄的人解决了这事。” 方才那冰块一样的姑娘,想来当是白华的影卫,无影无踪,若非主人需要,从不会人前出现的影卫。 身为白家家主,影卫必不可少,想必如方才的情况他定不少遇到,所以方才的影卫连活口都不需要留。 白华微拧的眉心并未舒开,他默了默,愧疚道:“那可否让小生看看沈小哥手上的伤?” “小伤,没事,倒是白兄啊,小弟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沈流萤并未将自己的手递给白华。 “沈小哥你问便好。”白华满面愧疚。 “这种情况,白兄可是时常会遇到?”地位越高,仇人也就越多,白家家主可不是好当的。 “抱歉,连累沈小哥了。”白华没有正面回答沈流萤的问题,不过这答案显然是毫无疑问的了,就当白华正要再说什么时,只见沈流萤看向他身后的方向,浅笑着道,“白兄家的管事过来了,要是让他看到,指又该说小弟无礼放肆还高攀的话了,今日小弟便在此与白兄告辞了,改日再见。” 沈流萤说完便要走,根本就不打算听白华说什么,不过她却又在走过白华身旁时停下脚步抬头对他笑了笑,道:“今晨就由白兄请客了,就当做是白兄给小弟道谢了。” “白兄,告辞。” 沈流萤走了,白华却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微的失神,以致白清说了好些话他都未听到。 “家主,这次的事还是交给官府处理?” “白清,你觉得沈姑娘如何?”直到再瞧不见沈流萤的背影,他才浅笑着问白清,却是与方才白清问的话无丝毫关系。 从方才她接住匕首与夺过匕首的举动看,她似是有些身手,一个身在闺阁的姑娘,怎的会有些江湖人的身手? 白清默了默,这才恭敬道:“属下觉得她配不上家主。” “白清啊,好像我问你的不是这么个问题吧。”白华不在意,只浅笑道,“我倒觉得她是个特别的好姑娘。” “……” “替我送些上好的膏药到沈府。” “是,家主。” “还有,这次的游园,给城西各户也送去帖子吧。” “……是,家主。” 当白华也从包子铺离开后,只见那微胖的老板娘从屋里走出来,放飞了一只信鸽。 * “三哥三哥,疼疼疼——”沈流萤一回家便来找沈望舒,晃着她那满是血的左手给沈望舒看,吓得沈望舒连忙让清幽把药箱给拿来,他亲自给沈流萤清理伤口并且包好。 沈望舒则是沉着脸道:“方才充英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疼,这会儿才嗷嗷喊疼?” “嘻,那不是在外人面前喊多没出息嘛,在三哥面前就不一样了。”沈流萤就喜欢和沈望舒耍赖,她并未与沈望舒说她救的是公子白华,以免他更忧心。 “你啊你……”沈望舒无奈地摇了摇头,末了还是严肃道,“日后不可再这般胡来,好在这次只是伤了手而已,若是再伤了其他地方,怎么办?” “是,三哥!我听三哥的。”沈流萤用力点点头,在沈望舒面前像个听话的孩子。 “还有你这手心里的东西是何时长的?三哥怎的都没见过?”沈望舒看着沈流萤掌心的墨绿色流纹,问道。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就当它是痣呗,我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沈流萤笑着看沈望舒替她包扎好,然后站起身就去拿她的针包,道,“三哥你等等,我马上给你施针。” “你手上还有伤,今日便算了。”沈望舒话才说完一小会儿,沈流萤便拿着针包笑吟吟地回到了他面前,“小伤,再说了,我又不用左手施针,三哥你快把衣裳脱下。” 沈望舒看着沈流萤手里的银针,问道:“小萤,你是何时学会的医术,三哥怎的不知道?” ------题外话------ 啦啦啦~不是小馍馍出现,也不是白糖糕出现哟~姑娘们猜错了!哈哈~就是个粹淬想要刺杀小白华的路人甲而已!嘿嘿嘿,姑娘们是不是想白糖糕了!不需要多少个章节白糖糕就会再出现了,后边白糖糕和小馍馍的戏份会多的,不要着急啊姑娘们,耐心等等我们萌萌哒白糖糕再出镜! 预告预告,一章节名叫《兔子不见了》,嘿嘿嘿 030、兔子不见了 【加更】 “小萤,你是何时学会的医术,三哥怎的不知道?”沈望舒看着坐在床沿上一脸认真地为自己施针的沈流萤,只觉这样的沈流萤很是陌生,难免又不由自主地将这几日他总会问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三哥,这是我为你施针的第七天,也是你第七次问我这个问题了,我也每一次都回答你了。”沈流萤笑着给沈望舒又施下一针,这才抬起头看向他,有些不高兴地扁了扁嘴,“我都告诉三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研究医书,就为了能治好三哥的病,不过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嘛,如今我研究得出对三哥的病有用的结果来了,这才敢来给三哥施针的,要是没有点本事,我可不敢去给白老夫人看病。” 死去的沈流萤的确这些年都在研究医书,从她那收集了满屋子的医书就能知道,所以她现在说的也不算全是假话,“三哥你每天都要把这个问题问我一遍,是不是不相信我哪?” 只是纵使天天都来给三哥施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之前,她都没有办法将他这条已经记进了阎王爷生死薄上的命给拉回来。 “三哥怎会不相信小萤,咳咳……”看着沈流萤扁着嘴一副有些难过的模样,沈望舒着急得话还未说完便又咳嗽起来,沈流萤忙伸出手为他拍拍背,只听沈望舒又道,“三哥只是觉得,小萤不大像是原来的小萤,有时候会让三哥觉得陌生而已……” 沈流萤抚在沈望舒背上的手有一瞬间的僵愣,随后听得她缓缓道:“经过这件事,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不再像以前那般只知胡闹让哥哥你们为我操心。” 从绿草嘴里她知晓,曾经的“她”可没少让操持整个家内外的大哥和这个总是卧病在床的三哥操心,唯到死了才顿悟,却为时已晚,终是只能要她来为“她”弥补遗憾了。 沈流萤说着忽然将脑袋歪到沈望舒眼前,将手背在身后对着他调皮地笑道:“那三哥说小萤不是小萤的话,小萤会是谁?” “咳咳咳……”沈望舒想说话,然张嘴却只有咳嗽,沈流萤又继续替他拍背顺气,依旧笑道,“三哥,就算我不是我了,但三哥还有大哥二哥都还是我的家人,我不会让家人有事的,我更不会害三哥的。” “傻……傻丫头。”沈望舒拧眉笑着摇了摇头,“说到哪里去了,小萤不是小萤的话还会是谁?小萤可一直都是三哥的小萤,三哥又怎会觉得小萤会害三哥,反倒是这几日由小萤给三哥施针让三哥觉得比往日里舒服了些。” “哈!我就知道三哥看我样样都是好!”沈流萤高兴地趴到了沈望舒背上,用手搂着他的脖子,笑得开怀,但又怕自己把这枯瘦如柴的沈望舒给压坏了,连忙又坐好身,只是看着他得意地笑道,“要是我的银针不能让三哥觉得舒坦些的话,我也就不敢在三哥身上用针了,我可是练了很久很久很久的!” 撒这种谎不怕夸张,不然的话怕是三哥又起疑,“三哥你坐好,我去给你端药来,你的药应该煎好了的!” 沈流萤说完便从沈望舒床边跑开,沈望舒宠溺地笑笑,没有说什么,而是低头看向自己满是银针的身子,眸中虽还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信任与叹息。 纵使小萤为了他这般努力,可他的身子…… “咳咳……”也只是能稍微好转多活几个月而已。 而就算只是多活几个月,他也觉得足够了,他这样的命本就是活一天算一天,又怎敢奢望什么,但若是可能,他想独自走到院子里,晒一晒盛夏的阳光,吹一吹春日的和风。 也只是想想而已了。 沈望舒为自己奢侈的想法笑了笑,沈流萤在这时捧了药回屋来了,沈望舒喝罢,忽想起了什么,便问她道:“小萤这几日来,怎的不见你养的那只兔子跟着你过来了?莫不是它被我这模样吓到了再也不敢来了?” “它要是敢嫌三哥,我立刻扒光它的毛!”沈流萤一脸认真的模样让沈望舒不由笑了,将她方才的话重复给她听,“也只有小萤将我这么一个模样丑陋的药罐子当做宝,样样是好了。” “三哥本来就好。”沈流萤笑,不过是还没有遇到愿意懂他疼他的人而已,“三哥说的那只兔子啊,已经不见好几日了,我想它应该是跑回去找它的主人去了。” 那只该死的白毛兔子,亏她还亲自帮它洗澡,它竟然第二天就给她玩失踪,让绿草将映园找了个遍也没瞧见它,十有*是跑回去找那个养猫的男人了,算算日子,也有七日了,从白兄前来的那天下午便没再见着它了的。 说来那呆萌傻的面瘫货说不出现还真是不出现了。 “跑走了?”沈望舒有些为沈流萤可惜。 “下回若是让我再见着它,一定先将它给阉了。”沈流萤有些愤愤道。 沈望舒则是笑了:“你这丫头,一只兔子而已,跑了便跑了,偏还跟它计较上了。” 沈望舒说完,忽又咳嗽了起来,咳得剧烈,沈流萤忙替他取了针后便扶他睡下,沈望舒咳着咳着渐渐睡了去。 待他完全睡着后,沈流萤又替他诊了一回脉。 沈望舒的脉象让她心很沉。 她已经极力在用银针及药石帮他调理精气血脉,还是不行,只是暂缓他的病情而已,并不能将其根治,若是不能根治,三哥的命还是撑不了多久。 沈流萤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她的心很沉,她的面色也很沉,她的右手捏握得尤为用力,能明显地见着她手背皮肉下的青绿血管。 她在看着自己的右手。 看着看着,她眼神一凛,随即取了银针刺破自己的左手食指,将沁出指尖的血滴到右手掌心的墨绿色流纹里,瞬间只见那墨绿色的流纹离开了她的手心,浮于她掌心之上。 顾不了那么多了,即便是有损她的寿命,她也不能让三哥有恙! “墨裳。”沈流萤对着浮于自己掌心上的墨绿流纹唤了一声,她的声音方落,只见那流纹化作一缕青烟,待青烟散去时,一名绿衣女子便出现在她面前,恭谦道,“主人。” ------题外话------ 为了让姑娘们能早点看到白糖糕,所以本人来加更了!看本人好不好!快给本人点赞!哦呵呵呵~ 明天还是早上10点不见不散的! 嗯~白糖糕在32章出现哟~哟哟哟~ 031、担心 绿衣女子头上罩着一方薄纱,垂在她的面上,遮挡住她的眉眼耳鼻,只露出一张唇色颇显苍白的嘴,是一名年轻女子,然,她的声音却很是缥缈,就如她的人似的,好似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消散不见一样,只听她好似叹息一般道:“主人忘了墨裳与主人说过的话。” “我没有忘,是顾不了这么多了。”沈流萤神色严肃,“三哥的情况不能再拖,我需要一个短时段内便可让他性命无忧的办法,否则我怕他如今的情况捱不过这个冬日。” “主人稍等。”墨裳说着,将手轻覆于沈望舒的心口上,徐徐道,“本是死命,却也不是不可救,需有人与他共命,方可延续他的性命。” “共命……”沈流萤微微蹙眉,“彼生其生,彼亡其亡。” “正是。”墨裳道,“共命之人,终其一生,他们的性命都会绑缚在一起。” 沈流萤默了默,道:“若我愿与三哥共命,可行?” “不可。” “为何?”沈流萤倏地蹙起眉,“可是这共命之人还有讲究?” “共命之人,只能是其妻子,当然前提是其妻愿意与其共命,否则也无用。”说到这儿,墨裳忽然便消失不见,只余缥缈的声音绕在沈流萤耳畔,“这是唯一能救汝兄长的办法。” “小萤?”本已入眠的沈望舒这会儿又微微睁开了眼,“怎的还不去歇着?” “我再陪陪三哥。”沈流萤道。 “咳咳咳……嗯……”沈望舒咳嗽几声后重新闭上眼,他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力气与沈流萤再说什么,他只是困倦地想睡觉。 沈流萤看着沈望舒那张枯瘦得可怕的脸,眉心紧蹙。 妻子,并且还是一个真心待三哥的妻子,若非真心,绝不会将自己的性命共享给三哥,莫说愿意与三哥共命,便是一个愿意嫁给三哥为妻的姑娘……上哪里找? * 沈流萤去找沈斯年时,他正在账房里对账,他手边摆着一盏茶,茶水已凉透,却还一口都未喝过。 沈流萤走上前,替他换了一盏热茶上来时,沈斯年还是低着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沈流萤也不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旁,直到他终于舍得稍微停下来喝些茶时,沈流萤才捧着茶水递给他,笑道:“大哥,喝茶。” 沈斯年这才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沈流萤,不由笑了,道:“小妹怎的到这儿来了?可是想着来帮大哥对账的?” “不要。”沈流萤想也不想便拒绝,这些密密麻麻的字,她看着就头疼。 沈斯年在笑,但笑容里是难掩的疲惫,“那是什么风把小妹吹到大哥身边来的?” “三哥的事情。”沈流萤很认真,却是把沈斯年给吓着了,“可是望舒出了什么事!?” “没有,三哥目前很好,大哥无需担心。” “那是望舒的什么事?” 沈流萤默了默,好一会儿后她才将她思忖了好几日终是下了决定的事情给沈斯年说了,沈斯年听后习惯性地拧起了眉心,迟疑且担忧:“怕是你三哥不会同意,原本我就有过这样的想法,与他说了之后他说什么都不答应,道是只会害了人家姑娘。” “那就先不同三哥说啊。”沈流萤了真是佩服自家大哥的实在,“等姑娘上了花轿入了门,届时就算三哥不答应也不行,哪里还由得他说不,总不能把到了家里来的姑娘给撵出门吧?” “是倒是这样……”沈斯年紧拧的眉心还是没有舒开,“只是你三哥的情况……就算是咱们沈家给再多的聘礼,怕是也没有哪个人家舍得把自己家的闺女给——” “哎呀大哥!”沈流萤不等沈斯年说完话便打断了他,“咱们都还没去做呢,怎么知道这个事成不成不是?再说了,三哥的情况虽然已经摆在了那儿,但是指不定真的有哪个姑娘家是真心想要与三哥过日子而不是为了聘礼的呢?若是为了聘礼才来嫁三哥的,咱们才不要。” “小妹你又胡言了。”沈斯年叹着气摇了摇头,“莫说会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给望舒为妻,就算是有贵重的聘礼怕也……罢了罢了,或许真像小妹说的有姑娘真心想要与望舒过日子,同咱们一样盼着他好的,咱们还没去做又怎知可不可能,就算不成,也是望舒的命数,哎……就听小妹的吧。” “是,大哥!”沈流萤笑得开心,同时亦有些担心。 三哥那般好,没有遇到配得上三哥的姑娘,她可不会把三哥让出去。 只是,不知能不能遇得上这样一个人。 不过,万事皆有可能,她都能在这里获得重生,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不去做不去找,又怎知有没有真心待三哥的人。 “大哥,那我现在去找十四大叔,今天就开始准备这个事!”沈流萤说完便匆匆走了。 沈斯年看着沈流萤风风火火的模样,无奈地笑笑,又叹了口气,但愿这事能成吧。 入夜,灯火通明笙歌曼舞的城南情花巷,醉吟楼。 卫风懒洋洋地靠在一张美人榻上,一脸享受地听着面前歌女的筝曲,小乌黑蜷在他身边懒洋洋地睡着,一名成熟妩媚身姿婀娜的坐在他身旁轻摇团扇,不时拈起一粒葡萄放进他嘴里,使得卫风更为享受与满足,卫子衿则是抱着他的长剑一脸冷漠地站在美人榻后,就好像这屋里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似的。 “四爷回京已将一个旬日,这夜夜都来醉吟楼,怕是对四爷的名声不好。”妩媚漂亮的色瓷拈起一颗葡萄,剥净了皮,喂到了卫风嘴里,含着娇笑道。 色瓷的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不来这儿看我们的美娇人小色瓷,难道让我去和那一群老骨头喝酒谈天?”卫风用牙齿咬上色瓷递来的葡萄,吞下肚后笑吟吟地对色瓷道,“小色瓷关心我的名声,还不如关心我夜里睡得好是不好呢,小色瓷都不舍得陪我一夜,真是让爷好生伤心哪!” “四爷的陪一夜无非就是给您唱一夜的小曲儿或者抚一夜的琴,色瓷才不傻,自己去找累受。”色瓷不仅笑容是软的,便是声音都是软柔柔的,听着真是好生酥骨。 “哦?是吗?”卫风用手撸着小乌黑嘴边的须子,笑意浓浓,“要是换了小舟舟来问这个问题,小色瓷可还会拒绝哪?” 色瓷正拈起葡萄的手微微一僵,随即又微笑着剥葡萄,道:“四爷就知道打趣色瓷,四爷心里指定还想着家里的王妃呢。” 色瓷对卫风的笑言避而不答。 卫风轻扯着小乌黑须子的手忽然用了力,扯疼了小乌黑,登时从他身旁跳开了,他面上还在笑,但色瓷看得出他心中已是不悦,遂将剥好的葡萄放进他嘴里,笑道:“四爷要是觉得在京的日子无趣的话,过两日就是静园一年一次的游园节,四爷去转转或许寻着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不一定呢。”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静园游园节了?”卫风眨了一眨眼,见着色瓷点点头,他又轻笑道,“离京太久,都忘了这节日了,到了那日,小色瓷可有兴趣陪爷一道去啊?” “四爷说笑了,静园哪里是色瓷能去得了的,更妄说同四爷一道去了。” 卫风只是笑:“啧啧,谁说的,只要小色瓷说一声想去,不知多少达官贵人抢着来带你去,哪里还轮得到爷。” “四爷又拿色瓷打趣。”色瓷笑着又剥了一颗葡萄喂进卫风嘴里,卫风咬着葡萄,并未往下咽,就这般忽地坐起身了,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口齿不清地笑道,“趁着小馍馍不在,我给那沈家小姐下帖子去,看看小馍馍什么反应。” “莫少主会将爷往死里打。”卫子衿冷嗖嗖道。 卫风笑眯眯的,“他能见人再说。” ------题外话------ 昨晚加更,今天这章居然还有2600字!本人是不是赞赞的!?哈哈哈哈~ 想不想白糖糕啊姑娘们~ 【小喇叭公布追文留评有奖名单!】啦啦啦~看这里看这里! 第一期中奖姑娘:雨落下我念你如新,我们的小下姑娘~鼓掌鼓掌! 第二期中奖姑娘:小蛋淡,咱们的女王儿砸!看掌看掌!哈哈~ 特别评论奖:冬天在哪里,咱们的春天阿姨同志! 感谢包大妈的赞助!哦呵呵~中奖的姑娘评论下方有大妈的回评“请群内私我联系方式和地址”,啦啦啦~只要追文,只要留下和剧情有关的评论,就有可能成为幸运获奖者哟~ 032、小贱人 静园是白家产业,占地仅次于皇宫,里边依着江南景色来建造,小桥流水,绿树成荫,湖泊画舫,不仅是夏日纳凉的好去处,更是年轻的公子小姐游玩的好地方,只不过这样的好地方作为白家的私人园林,平日里从不对外开放,只有这一年一度的游园节,人们才能入得一回欣赏里边的精巧精致。 不过这游园节却非人人都能去,唯有持了白家或者王公贵族发了帖子的人才能前去,白家最早办这游园节时所邀之人既有男女也有老幼,但久而久之,因着这游园节而互结情意的姑娘公子愈来愈多,渐渐地,这游园节便成了京中适龄婚嫁的年轻人寻觅自己良人的好日子,是以如今收到帖子的均为年轻的公子小姐,老幼也不再去凑这热闹。 只是,这能拿到帖子的也并非京中所有的年轻人,能拿到帖子的,除了皇亲贵族及官门子女便是高门大户的人家,莫说市井小民,便是像沈家这样的城西小户人家也没有资格拿到帖子到静园一游,说到底,除了与皇族有关的人之外,只有城东那些商家大户够格去而已,是以沈家在京二十余载,从未收到过这静园游园节的帖子,自然沈家就从未有人去过静园。 沈流萤听了绿草说的这游园节,用她的话来总结就是,官二代以及富二代的集体相亲会。 沈府只是城西小小人家,以往从未收到过到静园游玩的帖子,沈流萤也没想过今年会收到,反正她也不想去,这么热的天她可哪都不想去,反是那些有钱人家的男男女女可还真能折腾,这大热的天不好好地搁家呆着,居然还游园,这么热的天,带着一身的汗臭味约会,不怕一段好姻缘给这汗臭味给臭黄了。 然沈流萤不想去,偏偏今年的风吹得奇了,不仅是城东的高门大户依旧能拿到帖子,便是城西的各小户人家竟也都收到了白家下发的帖子,城西众小户只要是家中有适龄儿女的都可以参加今年的静园游园节! 这可真是把城西的各家小姐公子都高兴坏了,只除了沈流萤。 沈流萤不想去,却又捱不过沈望舒和沈斯年的苦口婆心以及绿草的哀求,最后只能迫不得已坐上马车前往静园。 沈流萤根本就不乐意游园,她只想找个凉快的地方懒洋洋地躺着嗑瓜子兼好好想一想沈望舒的事情,可是兴奋的绿草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从还在马车上时就已经开始激动地说个不停。 “哇!小姐小姐!你看前边的那几辆马车!好华丽!好像就咱们的马车最破旧了!” “……姑奶奶,有你这么自黑的吗?” “小姐!你看前边那些个小姐头上戴的步摇,肯定很贵重!小姐都没有的!” “那些小姐的衣裳好像也很漂亮贵重的样子!相比之下……小姐你的衣裳好像很普通的样子!” “她们的手都好白好嫩!小姐的皮肤好像都没有人家保养的好!” “还有还有,人家小姐好像都有家丁或者护卫跟着,小姐就只有绿草跟着而已……不过话说咱们府上连我在内的话下人也才九个而已。” “哇!小姐你看!那边那个小姐还有专门打伞和打扇子的丫鬟哎!咱们——” 绿草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沈流萤赏了一个爆栗,疼得她连忙捂住额头,刚要哭委屈时,沈流萤抬手就将她的脸颊扯得老长,瞪着她,挑眉问道:“绿草,你这是看人家小姐样样都比你家小姐强了嗯?” “当然不是了!我还没说到最后嘛!”绿草用手按着自己的脸,因为被沈流萤扯着脸而变得有些口齿不清,“她们就算穿得再好看也没有我们小姐好看!我们家小姐比她们都好看!” 沈流萤笑着眨一眨眼,立刻松开绿草的脸颊,笑道:“这话我爱听。” 绿草赶紧揉揉自己的脸颊,哼哼声道:“小姐都没听人家说完,哼!” “是是是姑奶奶,往前走吧啊,往前走会有更多好看的小姐和英俊的公子给你看。”沈流萤说着又扯了一扯绿草的脸颊,绿草连忙拍掉她的手,也不恼,只是笑着先往前跑了去,边跑边扬声笑道,“小姐!前边有游船!咱们去坐游船好不好啊?” 游船?这么热坐游船? 沈流萤微转头看向左前方的湖泊,正要拒绝,然她的话还未说出口,就听得前边“哎呀”一声,随即便是绿草慌忙的赔礼声,“十分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绿草慌张的话音才落,只听“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只见绿草的右脸颊立刻一片通红,她面前那个正放下巴掌的年轻婢子厉声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敢有胆撞着我们家小姐!?竟还敢自称‘我’!?” 绿草一脸的怔怔,显然是被这一巴掌打得没回过神来。 绿草从五岁起便被卖到了沈家给沈流萤当伴童当丫鬟,沈家虽不是大门大户,但是主子都很和善,沈家的下人还从未有谁被主人责罚过,绿草从小到大,何曾被打过,这突然的一巴掌自然是打得她懵了,连反应都忘了。 “不说话!?”那年轻婢子见着绿草不说话,扬起巴掌作势又要再掴绿草一记耳光,当她的巴掌正要落下时,忽有一只纤纤细手擒住她手腕,如铁石一般竟是箍得那婢子的手动惮不得,令那婢子吃痛得张嘴就斥道,“你是什么人!?” 沈流萤并未理会这婢子,只是用力捏着她的手腕,看向站在她身后由两名婢子打伞与打扇伺候着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身着一件累珠叠纱粉霞茜裙,玲珑身段,如花般娇美,然她看向沈流萤的眼神却是无比的鄙夷与嫌恶,与她娇美的容貌极为不相称。 “小姐!”眼前沈流萤的出现让绿草猛地回过神。 “我还道是谁,原来是一个不知打哪个山丘里窜出来的乡野小姐。”只见那娇美女子轻轻一笑,用大发慈悲般的语气道,“罢了,本小姐今儿心情好,就不与你这乡野村姑计较,就当是本小姐晦气,被脏东西碰到了吧。” “莲儿,走了,不与这般没身份的人置气。”娇美女子说着,连看都不屑再看沈流萤主仆一眼,转身便施施然走了,用嫌恶的语气道,“今年是怎的一回事,竟真的让城西那些下等人到静园来,真是污眼,游船?凭这些下等人也能去坐?” 沈流萤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冷冷看着那摇着小步子愈走愈远的几人,末了还见得那名为“莲儿”的婢子回过头恨恨地剜她一眼。 绿草则是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难过兮兮道:“小姐,绿草不是故意撞到那位小姐的,看那小姐的穿着打扮好像是官家小姐,小姐你打绿草吧,是绿草害得小姐挨骂的……” 沈流萤当即就扬起巴掌作势朝绿草脸上掴去,绿草连忙闭起眼睛,不过绿草等了老一会儿都没等到沈流萤的巴掌,不由慢慢睁开眼,只见着沈流萤正在瞪着她,用一种很嫌弃的口吻道:“打残了你谁来伺候我?你说你好歹撞上一个贵公子,再不济你也撞个不会说话的石头树干什么的,你撞个小贱人做什么?还坐游船,你现在还好意思去坐游船嗯?”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看到她们突然就朝这儿拐过来,都是绿草的错……”绿草这会儿是完全蔫吧了,完全没了方才的兴奋劲儿。 “你闭嘴,你现在只需要想着这巴掌怎么打回去,其他不用想。”沈流萤一脸阴沉,“打你一巴掌,至少要回过去十巴掌!” 绿草震惊地看着她家小姐。 “敢说老娘是乡野村姑脏东西不配坐游船?”沈流萤沉着脸,冷笑一声,“老娘方才不说话那叫先抑后扬,待会儿让你们哭都没地儿哭,走!绿草,跟上!” 绿草还愣愣没反应过来。 “绿草!” “是!小姐!”绿草看着沈流萤那很是嫌弃她的眼睛,连忙跟了上去。 沈流萤才离开这里一小会儿,便见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从旁边的草丛里窜出来,窜到了方才沈流萤停留过的地方,而后顺着她走去的方向跑了去。 ------题外话------ 今天这章字数有差不多2800!又是一个公众肥章啊~ 土豪草,你被欺负了!哈哈哈~ 看看看,本人说话算话的!白糖糕出来了!哟呵呵呵~想不想看萌萌哒白糖糕和小流萤的互动啊~哦呵呵呵~ 033、看见小兔子白糖糕 沈流萤与绿草悄悄跟在方才那小姐后边,只见那小姐绕了一条又一条的游廊,愈来愈往幽静处走,且她在走了一段路后便屏退了身旁打伞打扇的婢子,只留下那名为莲儿的婢子跟着她,就好像她是要去做什么不宜让太多人知晓的事情似的。 她不在人多处呆着,反是弯弯绕绕故意避开耳目似的走进幽静深处,愈走往幽静处,她面上的神色就愈警惕,不时地四下看看,像是在提防着谁人跟踪她一样,很显然,她到这静园来根本就不是来游园的,反倒像是来和男人幽会的。 不知绕了多久,那小姐终于在一扇几乎被青绿藤蔓掩盖后的小门前停了下来,低声交代了莲儿不知什么话,再看一眼身后方向,确定没有人后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小门,走了进去。 莲儿没有跟进去,只是等在小门外边而已,不用想,她就是在为她家小姐把风,而她家小姐在里边定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否则也不会选择这么个地方。 再从她那推开小门前还特意将自己头发理顺的模样看,沈流萤猜想她十有*是到里边会情郎,而且这个情郎想必不是她名正言顺的情郎,否则她也不会这般偷偷摸摸。 沈流萤不由抬手搓了搓了自己的下巴,得意地笑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可就真是有意思了。 “绿草,来。”沈流萤压低音量,朝绿草勾了勾手指头,绿草随即将耳朵凑到她嘴边,沈流萤附在她耳畔低声交代了几句,绿草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沈流萤便轻轻地摆摆手,催她走。 绿草在离开时还一脸不放心地对沈流萤小声道:“小姐你自己千万要当心哪。” 沈流萤点点头,又摆了摆手,绿草这才躬着腰轻手轻脚地离开,并未让那守在小门外的莲儿察觉到。 待绿草走后,沈流萤便将她身上那碍事的薄纱衣脱了下来,缠在腰间,而后将快要曳地的长裙拢起来打个结,以便自己待会儿行动,动动自己的腿脚与双手,慢慢地朝小门方向移去,末了从躲藏的地方悄悄探出头,边用帕子将自己的下半边脸遮挡住边盯着那守在小门前的莲儿瞧。 只见那莲儿杵得像块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忽然,有一只蝴蝶从墙头上飞下来,飞到她面前,让她不由得抬起手来将其挥开。 好机会!沈流萤唇角微勾,在此时从躲避之处朝莲儿冲去,在莲儿看见她却又还未来得及出声前用并拢如刀的左手狠狠砍上她的后颈,随即只见莲儿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看着倒在自己跟前的莲儿,沈流萤又得意地笑了笑,她的速度不够快,但对付这莲儿也足够了,况且她脸上还遮了帕子,就算这狗眼看人低的婢子瞧见她,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也辨不出她是谁,过后就算他们想查也查不到。 她若还是像前世一样独自一人她倒是无所谓打了谁砍了谁得罪了谁,但如今不一样,她有家有家人,她可不能出来一趟就给家人惹麻烦,就算她能解决,可她也不想让家人因此而困扰,那她就只能小心些行事了。 是以她只是将拢起的裙子放了下来,并未急着将遮在脸上的帕子取下收好。 沈流萤很想踹莲儿一脚,但以防把她踹醒喊叫而惊到小门里的人,沈流萤只好作罢,便只是抬手去轻轻推那小门。 只轻轻一推,那小门便缓缓打开了,竟是未上闩。 之前进来的人到底是有多急,才至于连门都忘了锁上。 这可真是合了她的意。 小门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满院的青绿色,藤蔓花丛,树荫阳光,蝴蝶翩跹,倒是个不错的地方,不过沈流萤此时可没兴致欣赏景致,她的注意力全在院子南边的那间墙壁上爬满了绿色藤蔓的小屋上。 院子里不见方才那位小姐的身影,唯有美景与蝉鸣声,还有—— 一条鹅黄色的披帛。 披帛就掉落在走向小屋的碎石小路上。 沈流萤还记得这披帛,正是方才进这院子来的那小姐的披帛。 沈流萤弯腰将地上的披帛捡起,心道:啧啧,干什么那么急连披帛掉了都不捡? 就当沈流萤捡起披帛时,她听到小屋里有声响传入耳。 那声音是女子的呻吟声,时高时低,似啼哭又似享受般的欢叫,抑或说是享受般的啼哭更为准确。 是做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女人能享受到啼哭? 沈流萤不由得又勾唇笑了,啧啧啧,这屋里的画面应该足够香艳吧。 沈流萤抓着披帛,含着得意地笑慢慢朝小屋靠近,靠得近了,不止听到女子那愈来愈高昂愈来愈绵长的呻吟声,还能清楚地听到夹杂在其中的男子的低吼声,以及身体碰撞而发出的啪啪啪声,仅是这些声音,就足以让人想象里边的画面有多活色生香。 沈流萤的脚步很轻,里边的两人又正在酣战,根本就不会察觉到屋外此时正站着一个人,他们只顾尽情翻云覆雨,就好像许久不曾欢爱过的小夫妻似的,不断地说着让沈流萤抖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情话。 “敏儿,我可真是想死你了,你还是这般勾魂,将我的魂儿都钩走了。”男子边喘着粗气边享受地感慨道。 “徐郎……我也想你……”女子娇滴滴,忽地又“啊”的吟叫一声。 徐郎……屋外的沈流萤听得想吐。 “宝贝儿,我真想一直都这样入着你,再也不分开。” “徐郎,我也是……” 呕——沈流萤觉得自己快要忍不了了。 沈流萤做了一个呕吐状,正寻思着怎么让这屋里的无耻男女待会儿更丢人时,她身旁的花丛忽地晃了晃,令她立刻沉脸看去—— 只见一只白茸茸的兔子从花丛里跳了出来!正微侧着脑袋用那双怎么看怎么呆愣的黑眼睛定定看着她。 就在这时,沈流萤脑子里灵光一闪。 ------题外话------ 本人发誓!下一章一定让白糖糕和姑娘们好好打照面! 剧情还是要写的,不能都写白糖糕啊~本人相信美丽温柔还苗条的姑娘们一定能理解的!哦呵呵呵~ 034、白糖糕兔精 忽然出现的白兔子让沈流萤脑子里灵光一闪,只见她连忙蹲下身,朝兔子招了招手,将声音压得低低地唤它道:“你个就知道乱跑的白糖糕,赶紧过来。” 只见兔子的长耳朵动了动,连忙朝她跑来,沈流萤随即笑着伸出手,兔子一跑到她跟前便将下巴搁在她受伤的手上,轻轻蹭了蹭,像心疼她受伤似的,而后也不将脑袋抬起来,就这般将下巴搁在她手上,一副呆憨模样的懒懒看着她。 沈流萤看着兔子这呆萌的模样不由笑得眉眼微弯,她本以为这小东西跑回去找它的原主人她再也不会瞧见它了,心里想了好几次待她再见到它时一定将它抓来阉了,谁知这小东西竟又自己跑回她跟前来,这倒让她有些怀疑它究竟是不是跑回去找它的原主人去了。 不过现在不是和这个小东西算账的时候,她现下可是还需要这个小东西帮忙的,是以她用手揉了揉兔子的脑袋,依旧压低音量道:“我说白糖糕,我现在需要你帮我做件小事,做好了的话,你这么些天乱跑的账我就不找你算了,怎么样?” 兔子不动。 沈流萤又补充道:“再加一条,保证不将你先阉后杀。” 这一回,沈流萤瞧见兔子的身子猛地一颤,她遂又立刻笑道:“怎么样?” 兔子还是不动,好像在认真思考似的,过了一小会儿才把脑袋从沈流萤手上拿开,坐好,一副“我答应了”然后等着她接着说条件的模样。 “真乖!”沈流萤当真觉得这通人性的兔子出现得真是时候,不由伸出食指挠挠它的下巴,道,“到这屋里将里面那对狗男女的衣裳给我拖出来,都拖出来。”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那兔子便立刻往后跳开一步,显然是拒绝的意思,谁知它根本就没有跑开的机会,沈流萤眼疾手快地一把就揪住了它的耳朵,将它揪了回来,将它提到自己眼前,登时就变了脸,恐吓它道:“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先阉了你!” 沈流萤说着,当下就将手朝兔子的下身方向身去,吓得兔子连忙夹紧两只后腿,小鼻头一耸一耸的,显然是被吓到了的样子,沈流萤挑挑眉,“知道怕了?知道怕了就赶紧去,你要是敢逃,我绝对会将你再逮回来,不仅阉了你,还扒了你的皮!” 兔子又耸耸鼻头,好委屈的样子。 沈流萤知道它听明白了不敢再跑,是以便将它放了下来,一边道:“你只要将他们扔在地上的衣裳拖到这门边给我就行,要快,懂吗,快去。” 沈流萤话才说完,便将兔子朝屋里推,只见兔子抬起两只前爪扯扯自己的耳朵,这才从那微张的门缝里挤了进去,这屋门竟是也没有关上! 沈流萤满意地笑了。 里边这两人着急得连披帛掉了也不捡,衣裳必定也是急急脱下乱扔,而这只就差成精了的兔子既会抱着她的亵衣跑掉,那让它扯几件衣裳对它来说定也不是难事,届时有人来时,里边的狗男女赤条条的——啧啧啧! 不过话说回来,这兔子把她的亵衣抱到哪儿去了!? 然兔子眨眼间又从门缝挤了出来,双腿一蹬跳起来扯走沈流萤拿在手里的帕子,这才又挤进屋里去。 沈流萤很诧异,那小东西抢她的帕子干什么,而当她看到兔子咬着第一件衣裳拖过来给她时,她也脑洞大开地想着这兔子是不是成精了! 只因,兔子将帕子咬在自己齿间,隔着帕子再咬住屋里人的衣裳,明显是嫌弃那些衣裳太脏而用她的帕子隔着,让沈流萤接过第一件衣裳的时候忍不住扯扯它的耳朵,笑道:“真是个兔精。” 屋里的啪啪声愈来愈甚,他们只顾着啪得过瘾,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胡乱扔在地上的衣裳正被一只白白净净的兔子一件接一件地往外拖拽! 兔子将衣裳拖到门槛边时,蹲在外边等着的沈流萤连忙伸手去接,兔子便接着去拖下一件,当沈流萤最后拿到里边人的亵衣亵裤时,她心里一阵作呕,偷情也还脱得这么光! 当沈流萤拿到最后一件衣物时,她就着方才捡到的披帛将兔子拖出的全部衣裳裹成一团,紧着一手提着这些衣物一手将兔子拢到怀里来,站起身就往院子外跑。 沈流萤跑出院子时,方才被她打晕在地的莲儿还未醒来,她从莲儿身上跨过,这时只听附近有人声及脚步声传来,是在往这个小院靠近,沈流萤知道,是绿草带着人过来了,是以她连忙一个转身,朝莲儿脸上狠狠踹了一脚,在莲儿痛呼着醒来的那一瞬间窜躲进了一旁的花草丛里。 绿草的声音正好在这时响起,带着一种紧张害怕的语气,“就,就是这里!那个鬼鬼祟祟的黑衣人就是朝这个方向跑的!” “你确定是这儿?”是白家大管事白清的声音,带着质疑。 “就,就是这儿!”绿草抖着声音肯定道,“我亲眼看见的!” 绿草的话音才落,便听得有家丁的声音响起,“大管事,这里有个人!” 莲儿被沈流萤一脚踹醒过来,这会儿才正清醒,可这会儿她面前却忽地出现一群人,白家的管事与家丁,静园的护卫以及随着来凑热闹的人,当下吓得她面色煞白,惊得她立刻跳起来,挡到那小门前,什么都还未问便先慌乱道:“你,你们做什么!?你们不能进去!” 她不说话还好,这一出声,白清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当即吩咐道:“进去搜!” “是!大管事!” “你们不可以进去!”莲儿还想挡,可她那小身板哪里受得住五大三粗的护卫的用力一推,当下她便被推倒在地,护卫及家丁推开小门速速跑进了院子里去。 少顷,只听这低低矮矮的院墙后传来男子与女子的齐声尖叫,白清面色更沉,亦走进了小院去,看热闹的人紧跟其后。 沈流萤趁着这会儿将系在腰上的纱衣穿好,再将头发理好,趁乱混进了人群,除了她怀里多了一只兔子之外,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笑着凑到了绿草身边。 “小姐!”绿草本还怕沈流萤出事,这会儿看到她才放心,却又很震惊,“流氓兔子!?它怎么,怎么——” 怎么又在小姐怀里的啊!?它又是什么时候出现,怎么到得这静园的!? 不过绿草疑惑惊诧的话还没能说完便被沈流萤笑着打断,“走,先看热闹。” ------题外话------ 美丽的周末,白糖糕来和姑娘们见面了~ 可是周末本人过得一点都不愉快,哎~ 今天没有正能量,嘤嘤嘤 035、推波助澜 冲进院中搜查的护卫及家丁有好几人冲进了那掩在花丛绿意后的小屋里,紧着便听到男人与女人的惊叫声,女子的尖叫声大得响彻整个小院。 这惊叫声让正走进小院里的白清拧起了眉心,还不待他张口问,便见着冲进那屋里的家丁有一名跑了出来,满是震惊的脸上竟是带着些潮红,不知他在屋中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连忙恭敬地对白清道:“大管事,里边,里边——” 家丁竟难以启齿! 而就在方才这家丁从屋里退出来时,已经有好事的围观之人挤进了屋里,只见他双目大睁,好像看到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画面似的,在家丁正向白清禀告之时,只听这人惊呼道:“这这这——这不是王大人家的嫡小姐吗!?居然,居然和男人在这儿厮混!?” “什么!?”本是在屋外的其他人听到此人这么一喊,根本就不管这屋子装不装得下这般多的人,即刻一窝蜂地冲了进去,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皆是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震惊中却又带着鄙夷、戏谑以及嘲讽。 “这这——真的是王大人家的嫡小姐!竟然和男人脱光了衣裳在这种地方厮混!简直,简直太不知羞耻了!” “哗!真的不穿衣裳!这场面真的好香艳哪!” “人这么多还不穿衣裳!太,太没廉耻了!” “哎哎,这会儿还躲啥哪,该瞧的大家伙儿都瞧见了,还有这屋里你们能躲哪儿哪?该看的咱都看光了!咱都认得出你就是王大人家的嫡小姐!” “哪个王大人啊?”有人小声着问。 “还能有哪个王大人,就是那个王鸣王大人啊!” “哦——他啊!”有人恍然大悟一般,“那个王大人啊,那养出来这样小小年纪就会偷汉子的女儿也不奇怪了!” “但这王家嫡小姐不是早就许配给户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四公子就差择日完婚了吗!?” “难道这光溜溜的男人就是李大人家的四公子!?” 围观的众人将小屋堵得满当当,你一言我一语的真是好不热闹,令想要进去亲眼看看究竟是怎的一个情况的白清根本就没有下脚的地方,偏偏今日来到这静园的人大多轻易不可得罪,他一个白家管事就算在白家如何有权力,却也不敢踩到别人家的公子头上去,只见他面色愈来愈沉,正想着让被堵在里边的家丁侍卫将众人口中不知廉耻的两人给带出来时,忽然有人站到他身旁,笑吟吟道:“白大管事很苦恼怎么进到屋里去?我来帮大管事一把。” 这声音似有些熟悉。 白清猛地转过头,只来得及瞧一眼与他说话之人,这人身旁的褐衣侍卫便已在前抓着堵住门口的人的衣领,将他们一个个往外扔,硬是生生“扔”出了一条路来让这男子走。 当白清看到这人时,他愣住了,他是,他是—— 正随着众人围在屋前凑热闹的沈流萤也愣住了,绿草则是震惊地朝她小小声道:“小姐小姐,他他他,他是这只流氓兔子的真主人!管家大叔说他是……是清郡王!?” 这一袭紫衫含着浅笑的桃花眼男人,正是前几日到沈家找要白兔子而不得的当朝四皇子,清郡王卫风! 那些被扔开的人本是怒冲冲地要骂人,但他们一瞧见卫风以及卫子衿那冷冰冰的眼神时,他们的火气顿时就压了下来,识得卫风的人自然不敢冲他发火,不识得他的人瞧着旁人的反应以及卫子衿的眼神自也不敢吭上一句话,就算不服,火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他怎么也到这儿来了?难不成也是来凑热闹的? 沈流萤以为眼睛只往屋里瞧的卫风没瞧见她,谁知卫风在将跨进门槛时忽然转头看向她,笑问道:“沈小姐,要不要一道进去瞅瞅?” 众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循着卫风的视线看去。 “……”这人故意把她揪出来的吧,她才不会这么高调看热闹,再说,还不知道这卫风有什么盘算,她占了他的兔子,她才不信他是真好心约她看热闹。 而卫风只是唤了沈流萤一句,似乎并不需要她回答,是以他问完后便径自走进了屋里。 白清则是在看到沈流萤时,面色不禁沉了一分,沈流萤只当视而不见,反正这白家管事就是看她不顺眼。 下一瞬,只听进了屋的卫风惊道:“哎呀呀,这位公子不是徐尚书徐大人的长公子么?怎么和这位小姐一样脱得赤条条的呢?” 卫风的话一出,众人又一次哗然。 “徐尚书家的大公子!?不是前些日子刚刚取了明静公主吗!?” “这,这是背着明静公主耍女人了!?” “而且这个小姐即将要嫁人成为有夫之妇!” “太无耻了!居然趁着这游园日来私会!私会就算了,竟然还明目张胆地滚到了床上!真是太无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怎么都停不下来。 白清眉心拧得更紧,面色更沉,可见是在为此事头疼。 沈流萤虽没有进屋,但从屋里人的辩解声与啜泣声她可以猜想得到他们是怎样的一种模样,他们的身子大概比他们欢爱时还要赤红,只可惜—— 事实胜于雄辩,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根本就不会有人听他们解释。 而解释,又能解释出什么,两个人赤条条地被捉奸在床,说什么都没用。 只听屋内卫风又道:“你说你们两个偷情便偷情吧,被捉奸了竟然还不舍穿上衣裳,莫不成是喜好让人瞧到你们这般模样?那这样吧,待会儿你们谁人都不要给他们衣裳穿啊,也不能拦着不让他们走,毕竟今儿个是游园嘛,他们还是要游园玩玩儿的,听到了没有你们几个?” “听,听到了!” “王爷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解释?哦,你不说解释我还忘了,我这就让人去找明静丫头来,大概那丫头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活春宫,待她来了,你俩可要好好做给她看啊。”卫风还是浅笑着的声音,就好像他是在看一场好戏一样,根本就不理会那徐家公子如何喊,只又道,“都出去吧,别打扰了他们,让他们继续。” 屋外,沈流萤已不用再继续往下听,她正噙着满意的笑离开这仍热闹着的院子,边走边笑着挠怀中兔子的下巴。 小贱人,说老娘乡巴佬没素质还打老娘的人,那老娘就玩死你! 沈流萤才离开这小院未多远,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沈小姐别走那么快嘛!” ------题外话------ 啊啊啊啊~不知不觉就已经有8万字了~ 下一章继续有萌萌哒白糖糕的戏份哟呵呵呵~ 036、发怒的兔子 沈流萤一转身便看到一脸笑眯眯的卫风,紫衣桃花眼,看起来可真是风骚得要命。 “民女见过王爷。”沈流萤心底不想理会卫风,却又不得不装模作样,行个礼而已,她也不会吃亏。 “哎呀,沈小姐这么客气我还真有些不习惯呢。”卫风笑眯眯道。 沈流萤心道:这就是明显的犯贱吧。 卫风说完,走到沈流萤身侧,笑着压低音量道:“沈小姐能不能告诉我,沈小姐将徐大公子和王小姐的衣裳藏到哪儿去了?” 沈流萤眼神一凛,随即侧头看向卫风,只见卫风“哗”地一声打开他一直拿在手上的折扇,笑吟吟道:“说来我与沈小姐还算挺有缘分的,本来我还想着给沈小姐单独发一张帖子的呢,谁知道被白华小子抢了先,所以帖子就没给沈小姐了,不过呢,我可是早早备了一桌酒菜想请沈小姐去坐坐,怎么样啊沈小姐?愿不愿意赏这个脸哪?” 卫风面上灿烂且无害的笑容让绿草很紧张,紧张得她手心里都出了冷汗,这清郡王爷知道那两人的衣裳是小姐藏起来的!? 沈流萤没有回答,卫风也不着急,只是将视线移到了被沈流萤抱在怀里的白兔子身上,并伸出扇子去逗弄它,谁知这兔子却是理也不理他,莫说看他一眼,便是动一动耳朵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窝在沈流萤臂弯里,咬着她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玩耍。 过了少顷,才听得沈流萤浅笑道:“能得王爷相邀是何等荣幸,民女又岂有拒绝之理。” 正好,她也有疑问需要卫风解惑。 “我就知道沈小姐是个善解人意之人,不会拒绝我的。”卫风收回扇子,客气地对沈流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沈小姐这边请吧。” 卫风的这一桌酒菜设在静园临湖的阁楼上,就当沈流萤要随着卫风走进阁楼时,有人从旁唤了她一声,语气里有些急切,但更多的是惊喜:“流萤!” 真是亲昵的称呼。 沈流萤停下脚步,微微转头。 只见一名华服公子正面含惊喜地朝她走来。 然他的眼里不止是惊喜,还有……绵绵情意? 绿草则是倏地就冷了脸,愤怒敌对地看着此人,只因他不是谁个,而是原本的沈流萤求个不得反因他而丧命的杜子涵。 杜子涵惊喜急切地走到沈流萤面前,一时间竟是激动得想要去握沈流萤的手,谁知绿草却像防狼一样防着他,立刻挡到了沈流萤的面前,让这杜子涵好不尴尬,只能悻悻收回手,却还是一脸惊喜却又柔情地问道:“流萤怎的也到静园来了?” “怎么,只能城东的杜大公子可以来?我这城西的小门小户人家便来不得了?”沈流萤轻轻一笑,笑得甜美,说出的话却嘲讽至极,“还有,我与杜大公子不过仅是相识而已,还请杜大公子称我一声‘沈姑娘’,以免让人误会了,让杜大公子娶不到门当户对的美娇娘。” 沈流萤说话间将绿草从自己面前轻轻推开,杜子涵在定定看着她,卫风也在看着她,不过一个是震惊一个是笑吟吟而已。 “流萤……”杜子涵不止是震惊,更多的是痛心,“你我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非要这般激我吗?” “激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沈流萤“呵”地冷笑出声,看向杜子涵的眼神除了嫌恶与鄙夷再无其他,“杜大公子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认为我沈流萤没了你便在这世上活不下去了?” 沈流萤的冷笑让杜子涵震惊得难以置信,只听沈流萤又道:“还是说杜大公子觉得上次那一脚还不够满足你的宝贝,今个儿还想着让我再赐你一脚?” “流萤你,你——”杜子涵被沈流萤的鄙夷嘲讽与冷漠刺激得说不上话来。 一直在旁看热闹的卫风这时候笑着插嘴道:“啧啧,沈小姐,感情这是你的情郎啊?瞧唤你唤得亲热的。” 杜子涵方才眼里只注意到沈流萤,根本就没有瞧见卫风的存在,这会儿卫风出了声,他才发现沈流萤身后还有人,而且还是个英俊的男人,登时让他更为惊讶激动,还不待沈流萤回答卫风的话便先震惊地问道:“流萤,这名男子是谁!?你和他,你们—— ” 杜家虽位于城东,但与城东那些真正的富商大户相比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能与皇族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是以他并不认识身为清郡王的卫风。 “我们怎么了?”卫风笑得愈发开心,“阁下可是觉得我与沈小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那还由沈流萤抱在怀里的白兔子瞬间竖起了耳朵。 只见沈流萤冷淡地看了卫风一眼,冷冷道:“王爷,还请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再有,民女与此人没有任何关系,叫得亲热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民女无关,再有就是——” 然沈流萤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着她怀里的兔子在她手臂上突然一个用力蹬腿,朝杜子涵的脸蹬去!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只见它将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朝杜子涵脸上用力一挠! 明明不见它那两只毛茸茸的前爪有锋利的趾甲,可却是在杜子涵的脸上挠下了几道明显的血印! 只听杜子涵一声痛呼,抬手捂上了自己的脸,兔子在这时落到地上,却见它后腿又是用力一蹬,依旧是朝杜子涵蹬去,不过这一次不是再蹬向他的脸,它也蹬不到这个高度,而是朝他的膝弯处用力撞去! 一只兔子就算弹跳力再强,撞击力在大,也不足以撞倒一个成年男人,可这世上本就无奇不有,这只被沈流萤唤作“白糖糕”的兔子,竟就有这样的本事! 它竟是将杜子涵给撞倒了!准确来说,是撞到里湖水里! 因为杜子涵就站在湖边,他双手捂着脸,被兔子撞得一个踉跄,踉跄着“噗通”一声就栽进了湖水里!可真是好不狼狈! 杜子涵的这一声落水声瞬间吸引了正从旁走过的若干人,纷纷朝这边走来,沈流萤脑子里灵光一闪,忽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道:“杜公子,你与覃家小姐已有婚约,就算如今覃家败落了你想悔婚,也不应该如此看不开呀!” ------题外话------ 白糖糕说:就算我是一只兔叽,但是萤儿也只是我的! 哦呵呵呵呵~ 本人:就算白糖糕只是一只小兔子,一样能和小流萤联手虐渣!哟呵呵呵~ 037、活该 “杜公子和覃家小姐……?”围观而来的人听了沈流萤的话后登时窃窃私语起来,“莫不成是城东那个和自己哥还和一堆家丁*的覃家大小姐?” “不是她还能有谁,这杜家公子我认识!可不就是那个杜家钱庄的长公子?最近他们杜家确实是和覃家走得很近哪。” “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听说覃家老爷还把他们家的大小姐许配给了这杜家公子呢!” “咦?我好像听说城西有一户人家的小姐爱慕这杜家公子来着,是哪户人家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前阵子他们不是还在城郊的湖边闹笑话来着?” “爱慕有什么用?你觉得杜家会瞧得上城西那种小小人家?” “说的也是,哎,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这覃杜两家都结为姻亲了,那这几日覃家闹出这么大的事,前儿个全家都被追债的扫地出门了,这杜家不仅没有帮忙,竟然连出现都没出现过。” “你没听刚那姑娘说的话,杜家现看覃家垮了败了正想悔婚呢!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帮忙,怕是想甩都来不及哪!” 杜子涵听着湖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数着他们杜家的笑话,好几次张口要解释,然他那狼狈的样与急得不成句的话完全是淹没在愈来愈多围观之人的议论里,根本就没有人要听的解释,更没有想着要帮他一把将他拉上岸来,唯有他的小厮关心着他,正蹲在岸边朝他努力伸出手,着急道:“公子,你抓着小的手,小的拉你上来!” 旁边有人嘲讽奚落道:“这杜家当初应该是想方设法攀上覃家的吧,如今覃家败落,杜家就差翻脸不认人了,啧啧。” “流……”杜子涵抓上了小厮的手,听着众人愈来愈嘲讽的话,他那既红又白的脸着急地看向正在湖边上看着他的沈流萤,才一张口,见着沈流萤那一脸的淡漠,随即改口道,“沈姑娘你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替我解释解释!” 解释?呵!沈流萤心中冷笑,满是鄙夷,面上却又是一副惆怅的神色,忧心道:“杜大公子,你们杜家的事情我一个住在城西的人如何会知晓呢?” 沈流萤说完,朝就要将杜子涵从水里拉起来的小厮靠近,忽地只见她脚一崴,一不小心就撞到了那小厮,撞得那一心只想着将杜子涵拉上来的小厮一个没站稳就朝湖水里栽去,只听赶忙稳住脚的沈流萤惊道:“哎呀!当心哪!” 沈流萤稳住脚的同时还伸出了手欲拉那小厮一把,却见她的指尖轻擦过小厮的衣角,紧着便又是一声噗通哗啦的水声,马上就要回到岸上的杜子涵就这么被沈流萤“不小心”给又“撞”进了湖水里,连带着他的小厮一起遭殃。 沈流萤见着杜子涵再次落水,很是惭愧着急道:“杜大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我这将你拉上来。” 杜子涵把沈流萤的话当了真,谁知她却是转头看向一直在旁笑吟吟看着的卫风,请求道:“可否请清郡王爷的手下拉杜大公子一把?” 清郡王爷!? 杜子涵震惊了,围观的人也震惊了,纷纷看向卫风。 只听卫风大方道:“子衿,将杜大公子提上来吧。” 卫风的话音才落,只见那一直站在他身后面目冷硬的卫子衿一个轻掠身,根本还不待众人瞧得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便见着他双手各提着杜子涵主仆,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提到了岸上来,随即又站到了卫风身后,一脸冷硬,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杜子涵浑身淌水,真是狼狈至极,围观的人仍旧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还不等他有机会开口,只听沈流萤又道:“杜大公子,覃家而今落败,正是需要你们杜家帮忙的时候,大公子不该在这时候悔婚的,这无异是对覃家落井下石……” 沈流萤说得动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覃家人呢,设身处地地为覃家着想,人群中似有人认出了她来,正惊诧道:“我想起来了,这位姑娘就是城西沈家的小姐!挺好的一姑娘啊,不仅对这杜家公子没怨怼,竟还帮着覃家着想。” “就是,幸好和杜家公子有婚约的不是这沈家小姐,沈家虽小,但这杜家公子是完全配不上这么一个好姑娘哟!” 沈流萤自是听到了旁人的话,心下正偷笑不已,看热闹的人的嘴向来都是厉害的,真是合她的意! “在下与覃家小姐——”杜子涵着急地还想解释,谁知还是没有机会,因为卫风打断了他,只听卫风如冷静沉思之后的语气道:“既然杜公子与覃小姐情投意合又有婚约在身,就算覃家小姐与兄*又如何呢?本王想,杜公子是不会将这事往心里去的。” “……”众人愕然,这么天大的事,谁能不往心里去!?这清郡王爷是睁眼说瞎话明显是故意跟杜家过不去。 卫风不理会众人如何看他,只将手中的折扇朝左手掌心一打,确定道:“所以呢,这杜覃两家的婚事还是就这么定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完婚,也以免覃家小姐没个去处,本王定到场喝这一杯喜酒,子衿呢,赶紧地送杜公子回去准备吧。” “是,爷。”卫子衿领命,说是送杜子涵回府,实际是拖着他走的,根本就不给他喊冤的机会。 待杜子涵被“送”走,卫风便朝还围在一旁的众人摆摆手道:“都散了散了吧,本王虽久未回京,但可不是猴儿任你们这般围着观看,都走吧啊,顺便去告诉亲朋好友今儿个杜家有喜酒吃,都记得去赏光啊。” 王爷说的话,民众谁敢不从,就算有人欣赏他的容貌,却也不敢多瞧,很快便散了,只等着过些时辰到杜家去看热闹。 民斗不过官,卫风就算只是一个郡王,但他的话于没有太大人物撑腰的杜家来说就像是圣旨,根本不容杜家说不,而杜家之所以要攀上覃家也是因为覃家身后有堂堂白家撑着,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成了今日这般走向! 不过,这世上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一个感觉:活该! 人散了,卫风这才继续请沈流萤往阁楼方向走,“沈小姐,阁楼请。” 不过这会儿沈流萤却是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边,方才从她怀里蹦开的如精怪一般的兔子正抓着她的裙角,耷拉着两耳昂头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讨要抱抱的呆萌样。 沈流萤躬下身,将兔子拢到自己臂弯里,这才站起身。 而就在她堪堪站直身时,只见兔子又在她手臂上用力一蹬腿,前爪挥起,竟是朝卫风扑去!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最近的本职工作真是太让人蛋疼又烦躁了,我要淡定,淡定,然后好好码字,码字码字,奋力码字!存稿啊存稿~! 038、给你洗澡? 兔子在沈流萤手臂上一个用力蹬腿,挥着前爪竟是朝卫风扑去!感情它那一副呆萌可怜样找沈流萤抱抱不过只是想借她的手臂作为弹跳朝卫风扑去。 沈流萤吓了一跳! 好在的是卫风一个侧身便避开了兔子的“偷袭”,不然他也只会像杜子涵那般被兔子用爪子挠出一脸的血痕。 然,这兔子好像和卫风杠上了似的,扑空落地之后又一个蹬腿,极力跳高再扑向卫风,卫风又是侧身避开,如此好几次,兔子好像非要挠到卫风不可,否则决不罢休的模样。 沈流萤瞧得出卫风是有身手的人,他明明可以一个巴掌就打开这“穷追不舍”的兔子,可他却只是一个劲儿地避让,并未碰到那兔子一丁点儿。 再看那兔子,动作敏捷得根本就不像只兔子,根本就像是个缩小版的人,可它又明明是一只兔子,若非亲眼所见,沈流萤根本就不能相信向来胆小的兔子竟会主动攻击人,不仅动作迅速敏捷,还在人脸上挠下血痕! 而且这只兔子在她怀里乖巧得很,根本就不像一只会暴走的兔子,再说了,卫风不是它的主人?它怎会这般敌对卫风? 卫风还在避让那只挠人的兔子,嘴上却已在朝沈流萤求救:“沈小姐沈小姐!我今日不请你到阁楼上坐了,你还是赶紧带着你的兔子走吧啊!方才我帮你处理那杜公子的恩情也不用你还了!” “……”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被兔子威胁到的人啊,不过,以免生事,还是听他的为好。 “白糖糕。”沈流萤唤了那又要跳起来挠卫风的兔子,兔子立刻躬着身不动,只听沈流萤朝它招招手,又道,“别闹了,到我这儿来。” 沈流萤的话才说话,只见前一瞬还气势汹汹对卫风的兔子,这一瞬竟是变得乖顺无比,朝沈流萤跑来,跑到她脚边呆着。 这回轮到卫风有点看傻了眼,却见着他直摆手撵沈流萤道:“沈小姐爱上哪儿玩儿就上哪儿玩儿去吧,我这不敢招待你了,以免这只兔子将我往死里逮。” 沈流萤觉得好笑,“王爷看起来并不是会怕一只兔子的人。” “这兔子可不是只寻常兔子。”卫风瞪着沈流萤脚边的兔子,兔子也正定定看着他,两耳竖起,一副警惕的样子,卫风哼了一声,“这兔子简直就是人精好吧,真是看不得沈小姐身旁有男人。” 兔子用前爪挠挠耳朵。 “……”沈流萤无言,这是他完全把这兔子给她了?不是说这兔子是他重要的东西? “行了,沈小姐玩去吧,我也上楼了。”卫风说完,转身便走,兔子的耳朵在这时慢慢垂下。 沈流萤唤了一声,“王爷请留步。” “沈小姐还有何事啊?”卫风转过身来的时候,兔子的两耳倏地又竖了起来,又是一副警惕的模样。 “有个人想向王爷打听打听。” “沈小姐请说。” “长情。”沈流萤看着卫风,“一个名为长情的年轻男子,王爷可认识?” 沈流萤没有形容长情那特别的样貌,因为卫风若是认识这个人,只一个名字他便已能知晓,其余的,不必多言。 谁知卫风一脸认真地想了想之后竟是肯定道:“不认识。” “……”沈流萤看着卫风那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颞颥跳了跳,“那王爷可曾听说过?” “没有。”卫风不假思索,回答得斩钉截铁。 “……”敢情他是不想说,既是如此,她再往下问也是无果,“既是如此,是流萤耽误王爷的时间了,告辞。” 沈流萤说完还福了福身,而后才躬下腰将脚边的兔子提了起来,她的动作让卫风看得眼睛有些直,眼神很是诧异,就好像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一样。 “沈小姐慢些走啊,改日我再约小姐小坐啊!”卫风这回没有着急回阁楼,反是目送沈流萤离开。 绿草很紧张,沈流萤倒是很坦然。 “小姐小姐,那王爷好像说得对哎,这兔子好像就是不想小姐身旁有男人一样,所以它把那肚子疼给打了,也要把那王爷给打了。”走出卫风的视线后绿草终于忍不住,“还有还有,刚刚好解恨呀!不过没想到这只兔子竟然这么通人性知道小姐不稀罕那个肚子疼了,也没想到它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和那么快的动作!看来它不只是知道流氓而已哎!” 绿草这会儿才有时间又是惊奇又是感叹的。 沈流萤何尝不这么认为,她垂眸看着这会儿乖巧老实窝在自己臂弯里的兔子,除了它真的是一只精明到不寻常的兔子这个理由外,她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绿草的这一番话。 不过方才它对肚子疼那一挠一踹还真是令她吃惊,简直就是神助攻。 “小东西,你看着呆萌呆萌的,其实却精明的很嗯?”沈流萤笑着揉揉兔子的脑袋,“可惜你不会说话,不然怕是你都能回答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兔子耸耸鼻子,抬头来看沈流萤,好像在问她什么事情一样。 沈流萤笑着扯扯它的须子,“问你你也回答不了啊,嗯——今天你这么给力,奖励你些什么好?” 兔子的耳朵当即竖了起来,紧着在她臂弯里一个翻身,四角朝上,将自己沾了泥土有些脏兮兮的脚给她看。 “小姐,它这是什么意思哪?”绿草看不明白。 沈流萤则是思考了一小会儿,而后问兔子道:“给你洗澡?” 兔子立刻翻身,用下巴在她的手背上蹭蹭,显然是沈流萤猜对了。 “小姐,我看它就还是一只流氓兔子!” 沈流萤笑。 沈流萤没打算继续留在静园游玩,且经过方才的闹腾事,绿草也不敢再嚷着继续玩,是以她们便离开静园。 沈流萤一路和绿草有说有笑,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兔子,根本不去注意周遭的景与人。 不过,她未留意旁人,却不表示旁人也不留言她。 在她将登上马车时,一旁的马车里有人正掀开帘子,一眼便瞧见了正在逗着怀里兔子笑的她,这人的目光便焦在了她身上,直到她乘着马车离开,这人才回过神。 这是一名男子,只听他唤一旁的侍从道:“方才那个抱着兔子的姑娘,你可瞧见了?” “回主子,瞧见了。” “打听打听那是哪家的姑娘,打听清楚了有赏。” “是!主子!” 静园里,镜湖边的楼阁上,卫风正一脸不可置信地对“小心心”和柏舟道:“它可从来不让人碰,更不可能让人提起它来,但它不仅对那姑娘言听计从,还任提任抱!” “对了!她还叫它白糖糕!白糖糕……哈哈哈哈哈——下回见着他赶紧往死里取笑他!” ------题外话------ 预告预告!下一章叫做《亲了一口!》哦呵呵呵~ 【小喇叭播报】又一个获得“每日跟文+留言”零食礼包的幸运姑娘出炉~好像说姑娘出炉不太对,哈哈哈~恭喜“青青子衿”姑娘获得管理妹纸【大妈】的零食大礼包! 039、亲了一口! 接下来的时日,沈流萤的时间几乎都是陪在沈望舒身侧,因为沈望舒的脉象从她游园回来的次日便忽然变得很虚弱,虚弱得好像随时都会停止跳动一样,且他沉睡的时间愈来愈长,每日醒着的时辰统共也不超过一个时辰,依他这样的情况,若非沈流萤总是守在他榻边给他施针喂药,莫说捱到冬日,怕是这些日子他都捱不过。 沈流萤守在沈望舒榻边的时日将映园里的医书翻了个遍,还让管家大叔出门把能买回来的医书都买回来,能救其性命的法子她不指望能在医书上寻到,她只想看看这个世界的药材,是否有能控制沈望舒病情的药材存在,以让他的命能撑到那个情愿与他共命的女子出现。 沈斯年则是白日纵使再忙碌,入夜回来了也都会来看沈望舒,向沈流萤询问沈望舒的情况,除此之外,他们目前再也无心理会其他事情。 入夜时天落了雨,沈望舒醒了一会儿,只是喝了些稀饭而已,不一会儿却全都吐了出来,连药都未喝便又睡了去。 沈斯年过来的时候,清幽与沈流萤堪堪为沈望舒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裳,沈斯年看着清幽手上拿着的脏衣裳,再看一眼整张脸不仅枯瘦且还毫无血色的沈望舒,眉心拧紧得好似麻绳,轻声问沈流萤道:“望舒今日的情况可好些?” 沈流萤微微摇摇头,也如沈斯年一般拧起了眉心,以防吵醒沈望舒,她轻拉着沈斯年的衣袖将他拉到了屋外,这才问他道:“大哥,如何了?今日可有人来?” 沈斯年将眉心拧得更紧,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语气沉沉道:“莫说有人家愿意把闺女许给望舒,便是问的人都不曾有过一个。” “一个人都没来问过?” “嗯。”沈斯年微微点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怕是这个法子行不通了,望舒他……” 沈斯年眸中满是沉重与哀愁,偏又要对沈流萤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关于沈望舒的事情,反是抬手揉揉沈流萤的头,温和道:“小妹昨夜一夜未睡,今儿个又守了望舒一整日,该累坏了,小妹快回屋歇着,今夜大哥来陪着望舒便行。” “大哥这几日不也都忙得不可开交?大哥比我更当歇歇。”沈流萤眉心未舒。 “大哥不累。”沈斯年又是温柔地笑笑,转头便去唤绿草,“绿草,陪小姐回屋去吧。” “是,大公子。”绿草连忙应声。 沈斯年没给沈流萤拒绝的机会,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边轻轻推着她让她离开边催促道:“快回屋吧。” 沈流萤顿了顿脚,这才舍得离开,这些日子来一直都围着她转的那只白兔子遂跟着她离开。 沈流萤走后,沈斯年才褪去面上的笑容,忧心忡忡地转身进了屋。 绿草昨夜陪着沈流萤,沈流萤未睡,她便也撑着不睡,早已困得不行,是以她伺候沈流萤沐浴完一躺到床上便香香甜甜地睡了去。 夜很静,只有雨水的沙沙声以及落到瓦顶上而发出的滴滴答答声,夜已深,整个沈府的人都睡了去,唯有沈流萤屋里的灯还亮着,她仍坐在烛灯旁翻着医书。 依之前沈望舒的情况来看,她还能冷静地等着愿与其共命的女子出现,可如今—— 沈流萤愈想心愈沉,且她翻过的医书已不知道多少,至今仍未找到能稍微控制沈望舒病情的药材。 夜愈来愈深,雨还在下,沈流萤堆在面前的医书都已翻了个遍,当她将最后一本书合上时,她的面色很沉重。 只见她抬手揉揉自己干涩的眼睛,将手放下时只觉有什么在轻扯自己的裙角,不用想她便已能知道是那只总黏着她不放的兔子。 沈流萤弯下腰,将正整个身子都爬到她脚背上来同时用两只前爪扯着她裙角的白兔子给提了起来,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小东西。”看见这只被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毛茸茸兔子,沈流萤只觉可爱得紧,尤其是看到它那瞧着呆得不行的黑眼睛,让沈流萤觉得它呆萌极了,挠着它的下巴时忍不住笑了起来,“绿草都睡了,你还在陪着我,这些日子也一样,我不睡你也不睡,就是搁我身边呆着,就这么喜欢我?” 兔子当然不可能说话,它只是用下巴在沈流萤的手上蹭了蹭,只听沈流萤忽然道:“把你的长耳朵揪下来我看看。” 只一小会儿,便见这兔子蹲坐好身子,紧着低下头,同时抬起自己的两只前爪,将放耷拉下来的两只耳朵给扯住,揪了下来,几乎团成了一团白茸球,这模样简直就像一个心理活动是“我不听我不听”的白团子,好玩极了。 沈流萤从第一次帮它洗澡时见到它这副模样就被戳中了萌点,这几日一直为沈望舒的事情忧心无暇多想,这会儿夜深人静,绿草不在旁唠叨,这才想起这兔子揪着自己耳朵的好玩儿模样。 且现下这兔子揪扯下自己的两只耳朵还不算,它还像人一般坐着,将两条腿朝打开前放着,背躬下,一双乌溜溜还正呆呆愣愣地盯着沈流萤看,这小模样简直就是萌化人心,狠狠地戳中了沈流萤的萌点,使得她当即将这听话的呆萌兔子抱了起来,紧着就是在它那毛茸茸的鼻头轻轻啄了一口,道:“真乖!” 她竟是高兴得一个没忍住,亲了这兔子一口! 下一刻,只见这兔子连自己的耳朵都扯不稳了,完全成了一副木头样,就好像沈流萤把它亲傻了一样。 不过,傻是不会傻,倒是它又流下了两小溜儿红艳艳的鼻血…… 沈流萤对这兔子流鼻血已经不觉奇怪,反是习惯了似的拿过帕子替它将鼻血擦净,谁知擦净了又流,再擦再流,沈流萤索性将帕子按在它的鼻子上,嫌弃道:“自己捂着。” 兔子立刻抬起前爪来捂着帕子,还是那副呆呆坐着的模样。 沈流萤却是渐渐敛起了笑,低头静静看着自己双手掌心里的墨绿色流纹。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一小段时日,身体当是没有负担了,既是如此—— 沈流萤拿过一根银针将右手食指轻轻扎破,将沁出指尖的血珠滴到左手掌心中的墨绿流纹上,神色冷肃道:“墨衣,现。” ------题外话------ 亲了一口亲了一口亲了一口!哦呵呵呵~ 最后的墨衣,绝对不要以为本人打错字!右手墨裳,左手墨衣,对!没错,这次是左手,就是墨衣! 还有就是“墨裳”的“裳”字,在这里念做“chang”,二声,和“霓裳羽衣”里的这个“裳”是同样读音~ 040、亦佛亦魔 只见那墨绿色流纹脱离沈流萤的掌心,浮于她的掌心上方,慢慢化为一缕青烟,却又见这缕青烟蓦地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沈流萤面前多了一名正对她单膝跪着的墨衣男子,面上扣着一张青铜面具,遮住其大半的容貌,让人根本瞧不见他适合模样,只露出一张嘴而已,冷肃又神秘,却正恭敬地对沈流萤道:“墨衣见过主子。” 低沉沙哑的声音,同墨裳的声音一般的缥缈。 不管墨衣还是墨裳,皆只听命于诡医,伴每一代诡医生而现世,随每一代诡医亡而消失,他们没有转世轮回,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等待以及效命于一代又一代的诡医,周而复始,从无怨怼,因为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没有诡医,便不会有他们二人。 右手墨裳为医,赋予了她化一切不可能为可能的至诡医术,左手墨衣为刃,赋予她将一切可能化为不可能的无上诡术,若说墨裳为白,那墨衣的存在便是黑,一个为佛,一个为魔,既能救世,亦能毁世,这便是诡医,既医却又非医。 只可惜,沈流萤生性散漫,她既无悬壶济世救人于危难的好心,也无祸乱人世间的歹心,更没想过要以此来成为焦点人物,她只想平平静静悠悠哉哉地过日子,她平日里最喜欢的事情除了偷懒,便是偶尔以自己这与生俱来的医术救人换回一些她稀罕的宝贝,有时再整整那些她看不顺眼的人,除此之外,她对生活再无其他想法,因此她是墨衣与墨裳效忠守护过的所有主人里最平庸的一个。 沈流萤生来双手手心上便带着这两抹墨绿色的流纹,是命定里的诡医,不管她愿意与否,她都必须承继诡医的能力,救世也好,祸世也罢,皆随她意愿,只不过—— 每一代诡医的寿命都不会超过二十二,就算有再强大可怕的医术诡术,终也都敌不过命定。 生而由命,死亦由命。 唯有沈流萤是个例外! 唯有她,死,却又生,并且带着诡医的能力重生!便是墨衣与墨裳都无法解释这其中原因! 沈流萤虽不知她的命格怎的就成了命定里的诡医,但她并不排斥自己的这个能力,相反,她倒喜欢得很,便是她四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从她手心里跑出来的墨衣墨裳时也不觉惊讶害怕,反是笑着嚷着要他们陪她玩耍,倒是把墨衣墨裳给愣住了,往后的日子,她将他们找出来最多的,既非救人也非害人,而是——陪玩。 想他们二人堂堂上古元魂,却要陪一个小小女娃子玩耍,以致于墨衣之前总是盼着这二十二年赶紧过去,过去了他们便能摆脱这个成日都没个正经事的小主人,可当真的到了二十二年满,当这个小主人笑着与他们道了什么“拜拜”便闭了眼的时候,他们却又觉得心堵得慌,可明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心。 为何? 因为他们侍奉过的所有主人里,从未有谁会问他们饿否是否要吃东西,从未有谁会在飘雪的冬日问他们冷否,甚至给他们送上亲手织的名叫“围巾”的东西,尽管知道他们根本不需要这样的东西,从未有谁关心过他们,更从未有谁将他们当做朋友同伴乃至亲人来看。 这个不成器的小主人,是第一个。 是以虽不知她为何得以借别人的身子在这个世界重生,但她还在,他们仍觉欢欣。 但是,沈流萤以往被墨衣嫌弃惯了,以往每次唤他出来他都一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我走了”的高冷模样,现下看到墨衣这一出现便对她单膝跪下且还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以致她愣了好半晌才蹦出一句话:“墨衣?你还是那个高冷的墨衣吧?”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墨衣根本不待她说请起便兀自站起了身,虽看不见他的脸,但沈流萤知道他这会儿肯定一脸冷肃,这才确定地笑道:“确实还是那个高冷的墨衣。” “主人因何传唤吾?”墨衣很冷漠,与温柔的墨裳完全不同。 “墨衣墨衣,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啊!”谁知沈流萤不说正经话,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作势就要朝墨衣扑去,墨衣则是嫌弃地侧开身,一如以往一般,尽管沈流萤不会真的扑上去。 就算扑上去,也扑不到墨衣身上,因为墨衣与墨裳,究不过是两缕魂魄而已,并无真身,除了她,旁人都不可见,更何况说碰到他? “主人有话便请直说。”墨衣冷冷道。 沈流萤得意地笑了笑,这才正经道:“我要进冥道,要墨衣为我劈开进入冥道的通口。” “冥道?”墨衣声音更冷一分,“汝是嫌自己命太长着急着要缩短些?汝可知以汝而今这年岁的阳者之身进入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知道。”沈流萤很冷静,“十年阳寿。” “既是知道,为何还要前往?” “因为我需要冥花救人。”沈流萤语气坚决,“反正我如今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拿十年的阳寿来换三哥往后四五十年的命,很值得。” 冥花虽不能将三哥的病完全治愈,但能将他的性命往后延续个三五年,她不信几年时间还不能找到一个真心对三哥的女子。 “说完了?”沈流萤说得很坚决,谁知墨衣却只是无动于衷地冷漠回答,“说完了吾便走了。” 墨衣说着,只见他那本有实形的身子慢慢变得朦胧起来,只听沈流萤着急道:“哎哎哎墨衣!我说的是真的啊,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三哥是我的亲人,我从小就是自己,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救我的亲人而已,墨衣!” 墨衣的身形已经变得很朦胧模糊,眼见就要消失了,这会儿却又忽地凝成实形,盯着一脸着急的沈流萤瞧。 沈流萤向来爱笑爱整弄人,很少有为一个人一件事真着急的时候。 少顷,才听得墨衣无奈道:“吾帮汝去取即可,汝这短短的小命就留着吧。” 沈流萤眨眨眼,随之欢喜道:“我就知道墨衣最好了!” “汝无需拍吾马屁。”墨衣很嫌弃。 墨衣的话音才落,沈流萤却又不放心道:“那墨衣你入冥道可对你有何影响?” “吾乃上古元魂,小小冥道,奈何吾不得,无需汝操心。”墨衣说完,只见他一个抬手,蓦地一柄青铜长戟便出现在他手中,可就在这会儿,他却是转头看向从方才开始便一直蹲坐在沈流萤身旁桌子上不动的白茸兔子,道,“汝的这只兔子,不同寻常。” “嗯?”沈流萤转身去把兔子抱到自己怀里来,让它面对着墨衣,道,“怎么不同寻常?” “它看得见吾。” 什么……!? ------题外话------ 明天又是周末了~猴呀嘛猴开森!这个周末目前没有排期,希望不要有突发事件啊~让本人安安静静地在家码一个周末的字吧~看本人多勤奋!要不要给本人点赞!哈哈哈~ 041、赤色冥花 “它……看得见你!?”沈流萤震惊地看怀里的兔子一眼,再抬头看墨衣一眼,不能置信,“不可能吧。” 墨衣与墨裳乃是上古元魂,唯有身为主人的她得以瞧见,莫说寻常人等,便是濒死之人离身之魂都看不见他们二人,这只兔子怎可能看得见? 墨衣静静看着在沈流萤怀里一动不动的兔子而已,只见那兔子一副呆呆憨憨似是要睡着了的困倦模样,哪里像是看得见他的模样。 沈流萤则是拧起眉又盯着怀里的兔子瞧,同时揪揪它的耳朵,问道:“白糖糕,你看得见墨衣?” 兔子耸耸毛茸茸的鼻头,微侧脸脑袋看沈流萤,一脸萌样,似乎并不懂沈流萤在说什么,所指的墨衣又是谁。 墨衣却是不再说话,往后退开几步,随后只见他将手中长戟朝身前方向用力一挥,那本是抓也抓不到的空气此时竟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般正破裂开! 空气竟是被墨衣手中的长戟劈开! 沈流萤定定看着墨衣,并未注意到她怀里的兔子也在定定看着墨衣,看着他手中长戟劈开空气的地方。 只见碎裂开的空气之后现出一个极黑的洞,透着阴森的寒气,仿佛随时都能将人吞噬一般。 下一瞬,只见墨衣提着长戟步入这黑洞之中,不过转瞬,那碎裂开的空气便完全拼合上,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沈流萤面色有着凝重,虽说墨衣是上古元魂,早已超脱了轮回道,但他毕竟也还是一缕魂魄,而冥道是锁魂渡魂之地,不知墨衣可会有恙? 因着不放心,沈流萤并未睡下,只是趴在桌上,逗弄这只怎么看怎么呆的白兔子,却渐渐地也捱不住倦意,趴在桌上慢慢睡了去。 待她睡着后,兔子凑到她脸颊边,亲昵地将下巴在她脸颊上蹭了蹭,沈流萤觉得痒痒,便抬手挠了挠脸,兔子则是蹲在一旁看着,看了好一会儿后便从打开的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沈流萤再睁开眼时,天已蒙蒙亮,她的左手边上,三株无名花儿正静静躺着,如血般腥红,红得妖冶诡异,明明已经脱离了泥土根茎,它们却还鲜艳无比,没有丝毫要萎败的迹象。 冥花! 她虽未亲自入过冥道亲眼见过冥花,但墨裳幻化给她看过,她记得。 那墨衣呢!? 沈流萤立刻急急地翻过自己的左手手心来看,见着那墨绿色的流纹完好地静伏在她手心,她这才放下心来,拿起冥花来观察,半晌后才又将花儿放下,站起身去洗漱去。 “白糖糕。”沈流萤洗漱毕了发现不见了那只呆萌兔子,唤它也不见着它出现,这小段时日来,它每日都在她左右打转卖乖,不管是早晨醒来还是中午小憩醒来,一睁眼都会见着它蹲坐在她跟前或是身旁,呆呆定定地看着她,她已有些习惯,这会儿她醒来已有老一会儿,却还未见它凑到她眼前来,她反是有些不习惯了。 “白糖糕?”沈流萤扬声又唤了一次,依旧不见呆萌兔出现,她正要去寻,绿草在这时出现,惊讶道,“小姐你今日起这么早!?小姐洗漱了没有?绿草这就伺候小姐洗漱!” “啊,对了,这是白华公子今儿命人给小姐送来的早饭!”绿草边说边将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 自打她为白华挡住那一袭之后,因着沈望舒身子的缘故,沈流萤早晨没有再到包记包子铺去,但从那次日起,每一日的早晨她都会收到白华派人给她送来的包子豆浆以及上好的金疮药,还有白华亲笔写的问候的话。 起初沈流萤倒是受之无愧,但如今她手上的伤早已结痂无恙了,白华虽不再派人给她送金疮药及问候伤势的小信,但依旧派人来给她送早饭,由原来的豆浆油条变为精致的糕点,真是让沈流萤有一种他想要追求她的错觉。 不过沈流萤知道这不可能,白华身为白家家主,断不会看上她这等小门小户的女子,再者,他若真的钟情于她,早就亲自出马来看她了,哪还只是让人递一张仅仅是问候的小信而已,人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不过是对她为他而伤了手心存愧疚而已,毕竟疤痕对女子而言可是一件大事。 他既不觉有何不妥,她便也不会觉得受之有愧,就当做是朋友间的关心了。 “不用了,你替我去找找那只呆兔子,看它跑到哪儿去了。”沈流萤边道边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赤红冥花。 “那只流氓兔子成日里黏小姐黏的紧,而且它对白华公子派人送来的早饭总是喜欢得紧,每回都抢在小姐面前吃得干干净净的根本就不给小姐留,小姐又这么惯着它不怪它,它才不会跑呢,肯定过会儿又回到小姐身旁来了的。”绿草哼哼声,很是嫌弃那白兔子的口吻,说着说着,她这才注意到沈流萤手上的冥花,诧异道,“小姐拿的是什么花儿?看着好奇怪哪!” 绿草说着就要伸手去碰碰,却听得沈流萤一声沉喝:“别碰!” 沈流萤鲜少对绿草这么严肃,且带着些冷厉,吓得绿草赶紧收回手。 冥道里的东西,本就不当出现在阳世,背天道而取出,带着极阴极寒之气,阳世之人若是触碰,哪怕分毫,都会被这阴寒之气腐蚀,最后浑身溃烂而死。 除了身为诡医的她。 沈流萤没有与绿草说这其中的厉害,以免这小丫头大惊小怪大呼小叫,遂又撵了她去找兔子,她自己则是往沈望舒的悦园去。 沈流萤到悦园的时候沈斯年刚离开未多久,清幽见着她来,便煎药去了。 不过才一夜而已,沈望舒似乎更枯瘦了,鼻息更是微弱,好似睡着睡着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沈流萤坐在沈望舒的床榻边,深深看了沉睡中的他一眼,而后将冥花的茎对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竖直放着,当她将左手移开时,这三株冥花竟稳稳当当地立在她的掌心上,像是从她的掌心里长出来似的!并且还在朝她轻轻摇晃! 沈流萤轻轻抚了抚这三朵花儿,随之将其中一朵花儿折下,放到沈望舒的心口上,只见这朵花在沈望舒心口上蓦地绽放出无数花瓣,艳丽到极点,却又忽地枯萎! 就在这朵冥花即将枯萎的一瞬之间,沈流萤将右手覆到其顶上,将其按入了沈望舒的心房! 沈望舒的身子倏地一颤。 待沈流萤将手拿开时,冥花已消失不见,唯见沈望舒的心口处在散着微微赤光,很快也消散不见。 沈望舒还在沉睡,丝毫不觉察发生了何事。 冥花能暂续将死之人的性命,少则半年,多则两年,因而只是暂续,而非永久之法,且依沈望舒的情况来看,虽急需续命,却又不能三朵冥花同时使用,若是同时使用,只怕他的身子承受不住其功效导致最后适得其反,是以沈流萤暂只使用一朵,若是这冥花效用过时还未遇到能救其性命之人,再使用剩下两朵冥花也不迟。 “墨裳。”沈流萤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右手掌心的墨绿流纹,轻唤了墨裳一声,只见那本是深墨绿色的流纹随即散出淡淡的绿光,伴着墨裳那温柔缥缈的声音轻轻传出来,“主人唤吾何事?” 诡医之血是墨衣与墨裳现出实形的媒介,若非必须之时,沈流萤向来不招其现形,因为招其现形需以她的精气神为支撑,若他们现形得太过频繁或是现形的时间太久,她的身子乃至精气魂魄会受创,是以昨夜墨衣出现后未多久,她便实在捱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加上她一直以来都是个无甚上进心追求心的散漫之人,是以寻日里她多以这般“只听其声不见其人”的方式来与他们交流,既不消耗心神精气,又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墨裳,这两朵冥花,你先帮我养着成不成?我暂时还不需要。”沈流萤轻声道,以免吵到沈望舒。 “是,主人。”墨裳的话音才落,只见一阵浅绿的雾气将沈流萤掌心上的两朵冥花笼罩住,只一刹那这雾气便又消失得干干净净,将前一瞬还在轻轻摇晃的两朵冥花一并带着消失不见! 沈流萤掌心的流纹也在这一瞬之间恢复原状,稍后她才将手探到沈望舒的手腕上。 与此同时,沈府外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题外话------ 周末没有加更,但是字数可以稍微多一点~这章字数有2800~!又是一个公众肥章! 我知道你们想表扬我!来吧!本人脑门已经洗净,有多少个赞都尽管来按吧!哦呵呵呵~ 还有,10月马上就要过去了,参加了10月活动的姑娘,记得群内联系多大人! 042、强娶 清幽端着煎好的药回到悦园,看着沈流萤在给沈望舒喂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流萤喂了沈望舒喝完药后还没等到清幽把话憋出来,很是嫌弃道:“清幽,你有话便直说,别憋着把自己憋出毛病来啊。” “小姐……”清幽有些尴尬,且有些惭愧,道,“不是奴婢不想说,只是主子的事情,奴婢……” “哎哟清幽,别这么迂腐,有事便说事,瞅着你憋了这么久也不嫌累得慌,赶紧说了。”沈流萤将手中的药碗重重搁回清幽手中的托盘,心道是还是她的绿草好,有事说事,从不含糊,就是唠叨了点。 “是,小姐。”清幽倒也不再支吾,反倒有些着急,“奴婢方才端药回来时路过前院外,听端茶到前厅去的下人说,工部员外郎陈大人家的三公子带着媒婆亲自前来提亲,小姐您……您还是自己赶紧到前边看看吧!” * 前厅。 一位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正满脸堆笑对沈斯年道:“自从前些日子咱们三公子在静园外偶然瞧见你们家姑娘之后哪,便上了心啦!这几日总茶不思饭不想的一心只想着再见佳人一面,派人找了好几日才找到那佳人原就是你们沈家的大小姐!这可不,咱们三公子一得到消息就急急找了我这老婆子来说亲来了!可见咱们三公子是有多喜爱你们家姑娘哪!” “沈大公子你瞧咱们三公子,父亲是工部的员外郎,三公子的出身自是不用说了,这又仪表堂堂才高八斗,是多少姑娘心仪的对象,瞧上你们沈家的姑娘,可是你们沈家的大福气哟!” 只见这前厅里不止是沈斯年与这满脸堆笑的媒婆,为首的客位上正坐着一名身披蛟绡大氅,着装华丽却生得贼眉鼠眼的年轻男子,正自认为风流倜傥地轻摇手中折扇,下巴高昂,笑得得意,身后的婢子正在恭恭敬敬地给他捶着肩。 不用多想,这便是媒婆嘴里说的“仪表堂堂”的陈府三公子。 沈斯年也在笑,却是笑得极为不自在。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也不是他不想为沈流萤找户好人家,实则是他早有耳闻这陈三公子品性很是不堪,年虽十九,但家里已有四房小妾,更是常年眠花宿柳,他怎能让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妹嫁给这样的人。 只是民向来斗不过官,更何况是这看起来对小妹势在必得的陈三公子…… 沈斯年在思忖如何回拒才不至于得罪这看起来并不好对付的陈三公子,是以客气地笑着道:“三公子请先喝茶,这是我们沈家自己茶园里种的茶叶,虽比不得名茶,却也别有一番味道。” 媒婆却是连思考的机会都不给沈斯年,只见她将手中的帕子一抖,又笑道:“哎哟沈大公子,这茶哪,待会儿再品也不迟嘛,还是先应下这门亲事再说,这沈姑娘嫁给了陈三公子哪,保证日后沈家的生意蒸蒸日上!您说是吧三公子?” “这还用说?”陈三公子笑得更得意,“只要沈大公子答应将沈小姐嫁给本公子,保你们沈家日后生意不用愁!” “这……”沈斯年被陈三公子与媒婆的一唱一和逼得有些不知当如何才是好。 沈斯年的迟疑让陈三公子那张尽是得意的脸有些沉,随即问道:“怎么?沈大公子是觉得本公子还不够格娶你们沈家小姐?” “不敢!是舍妹配不起三公子才是。”沈斯年连忙道。 陈三公子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不悦道:“那不知沈大公子还在犹豫什么?” 沈斯年有些慌,但是想着自家小妹未来的日子,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回三公子,实不相瞒,舍妹的终身大事……早年先父先母有遗言,道是舍妹未来的夫郎要沈某兄弟三人皆瞧过同意后才能答应下来,但而今沈某二弟离家多年未回,三弟又卧病在床性命垂危,所以……” “这么说来……”陈三公子未听沈斯年解释完便愣愣打断,只见他不笑了,面色阴沉得可怕,“沈大公子是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媒婆见着陈三公子的脸色不对,忙凑到沈斯年身旁,朝他挤眉弄眼道:“哎哟我的沈大公子,你们家姑娘嫁到这堂堂陈员外郎家还怕她受委屈不成?瞅着原来你们家姑娘和那什么杜家公子的事情,人三公子不嫌弃你们家姑娘就算好了,你还想什么想哪!赶紧答应了,以免惹了三公子动怒,你们沈家可吃不了兜着走!” 沈斯年本还慌乱紧张,但一听媒婆说沈流萤的不是,脸色也倏地沉了下来,毫不犹疑道:“请恕沈某不能违背先父先母的遗愿,抱歉了,三公子。” “敬酒不吃吃罚酒!”沈斯年的话音才落,随即见着这陈三公子阴着一张脸拍案而起,怒道,“来人,给本公子打!” 陈三公子话音才落,立刻有随行的家丁冲上前来围住沈斯年,二话不说便开始打,管家大叔护主心切,当即扑上去以自己的身子护着沈斯年,管家大叔有了些年纪,沈斯年又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如何受得住三五家丁拳打脚踢? 陈三公子在一旁冷笑:“本公子依礼来你们沈家提亲是给你们沈家面子!本公子向来想要谁便要谁,你以为本公子当真还需要你来同意!?不过是一个本公子随便一捻便能捻死的小小商家,居然还敢跟本公子说不,告诉你,本公子看上你们家的人那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们说不!给脸不要脸!给本公子狠狠地打!” “去几个将沈家小姐给本公子找出来!谁先找到,有赏!”看着沈斯年被打,这陈三公子笑得满意又阴佞。 “是!三公子!”随行的家丁爽利应声,不约而同地往外冲。 前厅的门槛之外,那只没在沈流萤身旁呆着的白兔子不知何时蹲在了这儿,正看着这前厅里发生的一幕,就在那几名家丁转身要跑出前院时,只见它忽地抬起右前爪。 院子里的绿树上有黑影闪动。 几乎是在黑影闪动的同时,那在厅门外堪堪转了身、跨出的脚还未落地的家丁同时发出一声惊叫声,随即纷纷扑倒在地,再爬不起来。 兔子当即又抬起一次右前爪,树上的黑影瞬间又匿了起来。 “什么人敢坏本公子的好——”陈三公子的最后一个“事”字还未能说出口,便见着他脸上扎着五根好似凭空出现一般的细长银针,使得他那张开的嘴以及他的脸明显僵硬,再吐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来。 然他僵硬的却又不仅是面部,便是全身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包括那些个正在踢打沈斯年和管家大叔的家丁,全都僵着身子动弹不得,唯有那浓妆艳抹的媒婆骇得一脸厚厚的脂粉抖得都快要掉了下来,慌道:“谁,是谁!?” ------题外话------ 【墨十泗小喇叭】正式播报:有新客串人物出现!猜猜是谁! 哦呵呵呵~就是我们的小【清幽】了!小清幽由【修图师燕子】小师姑凉客串扮演~!抠鼻,小师啊,不准嫌弃,这可是爹精心为你准备的角色哟呵呵呵~ 043、狂暴的沈流萤 “你觉得我会是谁?”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从厅子外传来,伴着一纤瘦的人影映入众人眼帘,她逆光而站,指间银光微闪。 “你你你你——”媒婆瞪大了眼看着慢慢跨进厅子来的人,慌得声音都在抖,“你是沈家大小姐!” 沈流萤却是没有再理会这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媒婆,只见她左手朝媒婆的方向轻轻一挥,那媒婆登时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浑身僵硬,一句话都再说不出来,她的眉心、喉间以及心口位置赫赫然晃着三根细长的银针!唯剩睁大了眼的力气而已。 “大公子!”绿草跟着沈流萤而来,在瞧见沈流萤快准狠地甩出一根又一根银针时她惊得回不过神说不出话来,但在看到跌坐在地浑身是伤的沈斯年与管家十四大叔时,她猛地回过神,一时间也无心思考她家小姐是何时学会的这会将人定住的银针之术,只慌忙地朝沈斯年主仆跑去,一边慌道,“管家大叔!” 虽然管家大叔已经极力护着沈斯年,但沈斯年又心疼这个一直看着他们兄弟妹四人长大的老管家,是以终是沈斯年以自己的身子护着管家大叔,不过那些个家丁下手倒真是狠,打伤了沈斯年的身子不说,还一脚踹到了他的头上,直踹得沈斯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管家大叔瞧着沈斯年昏了过去,既急又怒,想要起身来与家丁拼命,可他怎是这些精壮的对手,对方一拳抡到他的脸上,直抡得他撞翻椅子跌倒在地,喷了一口血,再爬不起来。 院内纵是有沈府家丁,可这陈三公子带来的人就在厅子外守着,沈府的家丁根本进来不得,更何况,院内沈府的家丁也不过两个而已,就算进了厅子来,又怎是那些个学过拳脚功夫的陈府家丁的对手。 绿草看着一身脏污鼻青脸肿不省人事的沈斯年与管家大叔,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急得快哭了,“小姐,大公子和管家大叔……他们,他们……” 沈流萤在绿草身边蹲下身,看一眼不省人事的沈斯年和管家大叔后,扬声道:“来人!” “大,大小姐!”一直杵在院中不敢离开的两名沈府家丁连忙应声,急急跑到了沈流萤身旁来,战战兢兢道,“小的在!” “即刻将大公子和管家大叔背到明园,腿脚快些,动作轻一点。”沈流萤只是沉声吩咐着,并未怪罪他们方才为何不来护着主子。 “是,是!大小姐!”家丁速速领命。 “绿草。”沈流萤又唤绿草道,“你去找清幽,你与她先分别照顾着大哥和管家大叔,我稍后再去为他们检查伤势。” “可是小姐你——”绿草不放心沈流萤自己一人,但沈流萤却未给她将话说完的机会,“快去,替我将厅门关上。” 绿草看一眼伤得不轻的沈斯年和管家大叔,咬咬唇,转身便跑出了厅子,不忘沈流萤的吩咐,将厅门关上。 沈流萤这才缓缓站起身,慢慢地转过身来一一瞟着厅子里这些个僵得好像石雕一般的不速之客,眼神冰冷,神色阴寒。 只见她慢慢从那些个对沈斯年及管家大叔拳打脚踢的家丁们面前走过,每走一步,那些个身体不能动但意识还很清醒的家丁们的心便不安地突地跳上一跳,好像她的脚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他们心口上似的,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害怕。 陈三公子盯着沈流萤看,他那僵硬了的脸使不出任何神情,唯有他那双老鼠眼在露着垂涎之色,若他能动,只怕他这会儿已经扑到了沈流萤身上将她亲个够,不见他有丝毫的愠恼与害怕之色。 “陈三公子对吗?”沈流萤走到陈三公子面前,忽地露出盈盈一笑,“父亲是工部的员外郎?” 陈三公子眨眨眼,老鼠眼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像在说:“知道本公子身家不凡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了吧?” 谁知沈流萤却是极度鄙夷道:“我还以为你爹是天王老子,原不过是一个小小从六品官员。” 陈三公子倏地睁大眼,只听沈流萤又道:“就凭你这么个废物,还想着纳我为妾?甚至还对我大哥拳打脚踢?” 前一瞬还在笑着的沈流萤忽然变脸,神色阴寒,连声音都冷得像一把刀,她的话音才落,只见本还好好定在她面前的陈三公子如被什么狠狠击中了脸部似的,力道大得将他如一物件般朝后飞去,“砰”的一声撞到墙壁上,而后跌在地上,歪了脸,缺了牙,吐了血,便是连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都给震落了下来,可见这一击的力道有多大。 媒婆已惊骇得不能再惊骇,不是因为陈三公子此时的模样,毕竟她动不了身子转不了头瞧不见他,她之所以惊骇到了极点,是因为沈流萤! 只见沈流萤神色阴冷地对着自己轻握成拳的左手轻轻吹了一口气,她的左手手心里,正透出一束诡异的绿光! 方才,就是她的左拳揍到了陈三公子的面门上,媒婆瞧得清楚,沈流萤不过是轻轻一抡拳而已,但那陈三公子却像是被百斤锤头击到脸上如一颗石子般轻易地就被揍了出去! 媒婆吓得浑身抖得像筛糠。 沈流萤则是不紧不慢地朝那跌睡在墙角处的陈三公子走去,边走边冷声道:“敢打本小姐的大哥是吧?那就准备好本小姐将方才大哥和管家大叔所遭的拳脚十倍还到你身上,将你打成一个真正的废物!” 沈流萤说完,根本就不管这陈三公子用什么眼神看她警告她,抬脚就狠狠朝他脸上身上踹去,陈三公子喊不得躲不得,只能任沈流萤踢踹。 别看沈流萤身形娇小,她踹出的每一脚力道可不比那些个家丁要轻,只一会儿,这陈三公子就被她踹得眼歪鼻子斜,便是牙齿都全让她给踹掉了,流了满嘴的血,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媒婆与那些个家丁瞧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从那一声连着一声的踢踹声以及沈流萤的嘲讽声,他们足以想象得出发生在他们主子身上的是什么事情。 沈流萤完全没了个姑娘的模样,反倒像个狂暴的男子,一副不将脚下的人踹成废人不甘心的模样,只见她在陈三公子胯下狠狠跺了几脚后还躬下身揪着他的衣襟将他像一件废品一样拎了起来,作势就要将他朝另一面墙上扔去。 这陈三公子已经被沈流萤打得就剩最后一口虚弱的气在,若再由她这么一扔,怕是会扔出人命来。 就在这时,沈流萤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轻扯自己的裙角。 ------题外话------ 又是周一,不开森哪~ 044、放着我来! “白糖糕?”沈流萤一低头便瞧见那总是围着她打转的白茸茸的兔子在用两只前爪扯着她的裙角,“你怎么在这儿?” 兔子又扯了扯她的裙角,嘴巴一直在动啊动,沈流萤拧拧眉,“你想和我说什么?” 兔子昂着头定定地看了她一小会儿,便见它松开她裙角,用毛茸茸的前爪指指被她提在手上的陈三公子,紧着又指指它自己,最后竟是站立起来做出一副拳打脚踢的模样。 沈流萤看得目瞪口呆,这小东西是在给她……做功夫表演!?真是……太可爱了! 沈流萤被白糖糕这副人儿一般又是抡拳又是踢腿的可爱模样逗得笑出了声,恨不得将它抱进怀里来狠狠揉搓一番,奈何她手上还拎着一个渣男,遂只是对兔子笑道:“小家伙,你这抡拳踢腿的小模样我没看懂你想表达的意思啊。” 白糖糕先是昂头盯着沈流萤看了一小会儿,重复了一遍它方才的动作。 沈流萤认真看着白糖糕的“表演”,很认真地思考了它想表达的意思,道:“你是想说‘剩下的放着你来打’?” 兔子的两只耳朵登时竖立起来,很显然,沈流萤猜对了。 沈流萤怔了怔,不禁想起在静园时这小东西将肚子疼给踹下湖的情景,不由又笑了,只见她将提在手上的渣男朝地上一扔,笑道:“好,给你打,让你也帮我出出气,别打死了就成。”不然这摊子就有些不好收拾了。 只见兔子用力一点头,紧着见它飞快地朝陈三渣男脸上踹了无数脚,别看它那毛茸茸的爪子小,渣男的脸在它的小爪子下完全变了形,可这小东西却还觉不够,在渣男的胯下也踹了数脚,踹得渣男疼得死去活来,疼得醒来,又疼得昏了过去,末了才见这小东西将爪子朝渣男的衣裳上蹭了好几下,这才从它身上跳下来。 “噗……”沈流萤又被这兔大爷的“霸气”模样给逗笑了,终是忍不住躬下身将它给提了起来,一边晃着它的前腿一边笑道,“打够了没有?” 白糖糕点点脑袋。 “打够了的话就可以把这些渣给扔了,小东西你猜,我能不能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白糖糕先是愣愣地看着沈流萤,过了一小会儿才又点点脑袋。 “算你有眼力,不说能完全处理好吧,但让官府若是查起来的话查不到任何线索我还是做得到的,没有证据,天下脚下饶官府也不敢太放肆。”沈流萤将白糖糕抱到了怀里,揪揪它的耳朵,而后朝昏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陈三公子踹了一脚,鄙夷道,“废物,饶你狗命一回,下回若再让本小姐见到你,本小姐依旧打你个半死不活!” 沈流萤踹了陈三公子后便走到了抖得筛糠一般的媒婆面前,嫌恶的看她一眼,以手为刀重重劈到她颈后,将她给劈晕了过去,而后走到那些个对沈斯年与管家大叔动粗的家丁面前,狠狠地朝他们身上脸上踹下无数脚,末了将他们的指骨踩断,最后依旧以手刀将他们劈晕,包括厅门外的家丁也一并放晕后这才拍拍手,从袖间取出一根银针将指尖刺破,将血滴到了右手手心上,墨裳随即现形,恭敬道:“主人。” “墨裳。”沈流萤以命令的口吻道,“抹掉这些人今日来过沈家的记忆。” “是,主人。”墨裳领命,却未即刻动手,而是看向蹲在沈流萤脚边的白兔子,道,“这只兔子的记忆,主人可要一并抹去?” 沈流萤低头看向自己怀里因这些天吃多了甜糕而变得胖了一圈的白毛兔子,默了默后道:“兔子而已,不必了。” “吾明白了。”墨裳不再说什么,而是由掌心里幻化出数朵浅绿色的小花,只见这些小花从她的掌心离开,飘到这厅里厅外昏迷之人的头顶上,由他们的头顶进入他们头颅里,融于他们脑海里,抹去他们关于今日发生事情的记忆! “多谢墨裳!”沈流萤见事成,笑吟吟地向墨裳道谢道。 墨裳则是有些严肃道:“主人七日内最好莫要再唤吾或是墨衣现形,以免主人阳气受损。” “好,我知道了,这不是今日情况特殊嘛!”沈流萤还是笑。 墨裳无奈地叹一口气,回到了沈流萤掌心。 手心里的流纹一恢复原状,沈流萤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面色有些发白,显然是元气受损身子有些负荷不住。 兔子见她这般,忙用前爪扯扯她的衣袖,沈流萤揉了揉它的脑袋,笑道:“我没事,咳两声而已,当然,沈家也不会有事。” 沈流萤抱着兔子走出厅子时,只见兔子面对庭院里的大树方向,忽地抬起了右前爪,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 绿草这时因为实在不放心沈流萤是以还是跑来找她,沈流萤瞧见绿草觉得正好,即刻将她招到跟前来,吩咐她道:“绿草,立刻去准备一辆马车到后门候着,把府里嘴巴严实的家丁找来,用麻袋将厅子里那些废物装起来,扔马车上,拖到郊外或是没人的地方扔了,注意,千万要掩人耳目,快去,你办事利索,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 绿草看一眼那厅里厅外都被放倒得一动不动的陈家人,一股对自家小姐的膜拜之意油然而生,顿时亢奋得用力点头道:“绿草办事,小姐放心!” “赶紧去,别整得他们醒了。” “是!小姐!但是小姐,我办事回来之后小姐可要告诉我是怎么把他们放倒的啊!” “是是是,先赶紧把事办好了再说。” 当厅子里的人全都被抬出去时,庭院大树上只见有黑影一闪,跟在这些人的后边也出了沈府。 可当沈流萤检查了沈斯年与管家大叔身上的伤后,她可真后悔没将那些个王八蛋给往死里打。 管家大叔伤了腰,就算是沈流萤来医治,没个十天半月也恢复不了,需静养。 沈斯年身上的伤较管家大叔要轻上不少,但是伤到了头,怕是要睡上一两日才能醒来。 好在的是他们都性命无忧,否则她要陈府偿命! * 入夜,沈流萤坐在院子里乘凉,一边逗白兔子玩儿,一会儿揪揪它的耳朵一会儿又扯扯她的须子,笑道:“白糖糕小东西,怎么样,你觉得我今日够不够厉害?不输男人吧?”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瞧上我的就不能是一个英俊潇洒的正常男人?”沈流萤拧眉,“要么是一个连腰板都站不直的懦弱渣男,要么是一个贼眉鼠眼的无耻之徒,要么就是一个长得够漂亮够养眼了但偏偏是个傻子的呆货,难道我天生有着招引奇葩的能力?” 沈流萤说完,伸出手指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谁知这一向唯她是从的白兔子这会儿非但不理她,竟还傲娇地背过身去,好像生气耍小性子似的,逗得沈流萤笑了,伸手将它扭过来面向着自己,笑道:“我说小东西,我又不是在说你,你生气个什么劲儿哪?” 谁知兔子还是又背过了身去,甚至还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跑开了。 沈流萤没有去追,只是笑着朝后一躺,让身子随着摇椅一摇一晃,看着满天星斗,心想着不知今儿个那被扔到郊外的废物被人发现了没有,没有的话,拴在麻袋里在郊外过一夜对他们来说也挺不错。 沈流萤想着就觉不错,伸手就要去拿放在一旁小几上的梅子汤,就在她的手将碰上碗壁时,只听有女子嚷嚷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又不是贼人,你凭什么抓我!” 沈流萤循声望去,瞧见来人时,她的脸色不由得就变得难看起来。 ------题外话------ 啦啦啦~看我们萌萌哒兔叽帮媳妇儿虐渣!哦呵呵呵~美好的11月第一天就看到白糖糕这么给力,姑娘们要不要给萌萌哒的白糖糕点赞!哟呵呵~ 本章末尾,猜猜谁出现了!当然,猜对也没有奖,哈哈~ 参加了10月活动的姑娘,本人争取在双11之前将礼物都寄出! 045、晏姝 只见长情似凭空出现般出现在院门处,那总是与他形影不离的秋容手上拎着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做男人打扮的小巧姑娘,正手舞足蹈地嚷嚷抗拒着秋容的粗鲁动作。 沈流萤沉着脸,颞颥在突突跳,这呆萌傻货要么不出现,要么一出现就又是这么没有礼数地直直闯进她的院子来!沈府的大门和她这院门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一样! 然还不待沈流萤出声,便见着秋容将手中拎着的姑娘朝沈流萤面前一扔,只一个眨眼便退到了院门外,只听长情一脸呆萌地不紧不慢道:“萤儿,这小贼在你院子外鬼鬼祟祟,我替你把她抓进来了。” “你才是小贼!”得了自由的麻衣姑娘堪堪从地上爬起来,忽听长情这么一说便跳了脚,“我好端端地走到了院外,是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逮了的好吧!你们才是小贼!想着要偷进我家流萤的闺房!我要上官府告你们!不对,刚刚你叫谁萤儿?” 麻衣姑娘如倒豆子一般激动地说完话,突地就转过身来,看向沈流萤。 当这姑娘瞧见沈流萤时,她先是眨了几眨眼,而后竟是张开双臂就朝沈流萤抱去,这热情让沈流萤怔愣住了,完全不知是何情况。 不过这麻衣姑娘还未能将沈流萤抱稳,便见长情长臂一伸,像拎物件般将她从沈流萤身上拎了开来,与此同时挡到沈流萤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一脸怔怔的麻衣姑娘,一脸认真的宣告道:“萤儿是我的,只能我抱。” “你给我起开!”沈流萤怒将长情从她面前推开。 麻衣姑娘则是瞪大了眼张大了嘴昂头看着妖美但偏偏一脸呆气的长情,忽然跳出一句神总结,“流萤,你终于舍得把那啥肚子疼换掉了!” “……”沈流萤有些头疼,这到底哪里来的姑娘,唤她唤得这般亲昵,当是与这身子原主熟识才是,但她却从未听绿草形容过这么一号人物,会是谁? 说曹操曹操到,只听绿草那急急切切地声音从院门处传来,只见她边跑边道:“小姝小姐小姝小姐!忘了告诉你我们家小姐前阵子生过一场大病忘了好多事情呢!” 麻衣姑娘立刻皱脸死盯着沈流萤看,好像不能相信她忘了好多事情这个事实,紧拧着眉心问道:“忘了?” “我,晏姝,和流萤你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小姝。”麻衣姑娘一脸拧巴却又极为认真地抬起手,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流萤你忘了?” 晏姝?长情眸中有微光一闪,这个名字似乎与阿风…… 沈流萤正要回答,谁知这姑娘却突然耍赖一般道:“啊啊啊啊,我不管我不管,我饿死了脏死了累死了,我要吃饭我要洗澡我要一张软软的床躺下!流萤你得管我!” 沈流萤本就是个时不时无理取闹一把的人,是以她对晏姝的无理取闹并不反感,相反,她倒对这个姑娘颇有好感,她喜欢漂亮又可爱的人和物,眼前这个姑娘虽然有些脏兮兮的,但不难看出其样貌可人,且绿草与她说过这个人,听着的时候她就已经对这个可爱的姑娘颇有好感,就是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如今倒是巧了。 “绿草,伺候小姝小姐沐浴。”既是有缘,有话稍后慢慢说也不迟,“顺便去让厨房烧些好菜端来。” 晏姝跟绿草走前又一脸皱巴地朝沈流萤道:“流萤你再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把我想起来,你把我忘了,我可是很伤心的!” 谁知长情又一次挡到了沈流萤面前,阻挡了晏姝的视线,依旧一副认真的口吻再重申一次道:“萤儿是我的。” “傻、子!”沈流萤咬牙切齿,又一次将长情从她跟前推开,“你闭嘴!” 绿草则是偷笑着将晏姝拉走了,离开时沈流萤听到她正小声地和晏姝说她与长情的事,使得沈流萤立刻斥道:“绿草你要是敢胡乱说,当心我不要你了!” 绿草立刻捂上嘴,待从沈流萤视线里跑开了又继续和晏姝说,让晏姝听得两眼直亮。 沈流萤没有理会长情,而是在想着晏姝的事情,听绿草说她一年前嫁给了清郡王封地北溪郡某县的县令,在这种封建的古代,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小姝虽是出身官门,但却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小小庶女,没有特殊的事情,她不可能从北溪郡回来,就算有事,那也是晏家的事情而已,跟嫁出去的女儿再无关系,那她为何回来?回来了又为何一副男儿打扮饥肠辘辘的模样?没有回家?又为何没有回家? 沈流萤这是初见晏姝,根本就不相识,她大可不必为她的事操心,但她既然借了这具身子重生,那她就有担起这具身子应当做的事情的责任,算是给这身子原主一个回报,再说了,她也挺喜欢这个叫晏姝的姑娘的。 为朋友做些事情,又有何不可? 沈流萤这般寻思完,一转头,见着正呆呆看着她的长情时才想起还有这个不速之客杵在这儿,当即便下逐客令道:“你可以走了。” “可我才刚见到萤儿。”长情自然不肯走。 “那你现在已经见到了,可以走了。”沈流萤既不给好脸色也不给好语气。 “我不走。”长情拒绝。 “你再不走,我喊人撵你出去了啊。”沈流萤忍,不和傻子一般见识,她可是看在他漂亮的份上对他一忍再忍。 “萤儿家的人都太弱,不够秋容打的。”长情轻轻眨了一眨那长密弯翘的睫,慢慢道。 “……”沈流萤忍不了了,怒了,“那我打你你走不走!?” 这呆萌傻货难道不知道这等时辰出现在她院子里等同于毁她清白吗!?人言可畏!即便他们沈府的人从不嚼主人家是非。 “萤儿不会打我的。”长情很认真,“萤儿不舍得的。” “……”放屁!他谁啊她不舍得打他!? 沈流萤当即怒扬巴掌—— ------题外话------ 啦啦啦~姑凉们都没有猜对!这是新人物!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新人物出场! 活泼开朗的【晏姝】姑娘由我们的【wawaqueen】女王大人客串扮演! 女王女王!快来看你! 046、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沈流萤的巴掌终没有落到长情脸上,因为这货不仅正用那张漂亮却呆萌的脸呆呆定定地盯着她看,竟还像个孩子似的扯住了她的衣袖,完全一副无辜的样子道:“萤儿,我饿了。” 沈流萤的巴掌已经凑到了长情的脸颊边,只差一分便要掴到了他脸上,可他这呆萌到不行的模样让她终究下不去手,只能愤愤收回手,恼道:“你饿了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娘,还管你吃管你喝!?” 这呆萌傻货到底谁家的! “萤儿,我真的饿了。”长情抓着沈流萤的衣袖,轻轻晃了晃,一瞬之间让沈流萤觉得他和那只毛茸茸的白兔子像极了,竟都会扯着她的衣袖或者裙角卖萌讨好! “……”沈流萤一番深呼吸后终是妥协,“行了行了,我认了,待会儿上菜了你也一块儿吃吧。” 冷静,冷静,她是正常人,不能和这种呆萌傻货一般见识,只会拉低自己的智商,但是—— 这货要不要这么漂亮这么呆萌啊! 沈流萤盯着一脸无辜又无害的长情看,内心无数个感慨,使得她忍不住道:“但是我有个条件。” “我答应萤儿。”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我都还没说条件你答应个什么劲儿?”沈流萤无奈又嫌弃。 “只要是萤儿说的,我都答应。”呆萌货竟无比“痴情”。 “……”行吧,他说什么就什么吧,她说她的就是,“你到我这儿来,是走的沈府大门还是翻墙进来的?” “翻墙。” ……她就知道他没有老老实实走大门,不然这会儿已经有家丁冲来禀告说他们拦不住他和秋容了,既然赶不走,那就只有把他训老实了,“到这映园来的一路可有谁人瞧见你?” “没有。”这些寻常人的眼睛与觉察力,连秋容的存在都看不到觉察不到,何况是他? “既然没人见到,那你今夜来过我这儿的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沈流萤说着,伸出手就揪住长情的衣襟,警告道,“你,不能毁我清白,明白吗?” “嗯。”长情点点头,“明白,我在萤儿身上留了我的气味,萤儿是我的,萤儿的清白也是我的。” 沈流萤险些吐血,“你闭嘴!总之你今夜来过我这儿事情不能出去乱说!知道了没有!?” “是,听萤儿的。”长情听话极了。 沈流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松开了长情的衣襟,而后道:“第二个条件,先站着不许动。” 长情立刻站好不动。 他还以为沈流萤又要对他这个“傻子”叮嘱什么,谁知沈流萤却是将双手贴到他脸上又揉又搓的,同时笑得一脸满意道:“早就想揉揉你这张漂亮呆萌的脸蛋了,快乖乖让我揉揉,哎呀!又光又滑的手感好极了!还有你这头黑顺得漂亮极了的头发,也让我摸摸。” 长情那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任沈流萤对他既摸又揉,语气微沉道:“萤儿觉得我这头发……漂亮?” 倘他的头发变成了另一种颜色,倘他变成了另一个模样,她可还会觉得他这头发……漂亮? “嗯,漂亮。”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将长情的一缕发绕上指头,问道,“你怎养的头发啊?女人的头发都不及你的好看。” “天生的。”长情垂下眼睑。 天生的,他的另一副模样也是天生的,无论他用什么样的法子都改变不了,异类,始终都是异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里都不容他,旁人从来只觉他诡异可怕,除了阿风他们,从无人敢离他这般近,女人,就更不可能敢靠近他。 她,是第一个。 * 晏姝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女装重新出现在沈流萤时,沈流萤正打着灯在映园里找她的白兔子,沈流萤瞧见晏姝时,有些被惊艳到了。 只见晏姝穿浅蓝色的双蝶绣罗裙,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若芙蕖出渌波,芳泽无加,配着她面上那盈盈笑意,给人一种娴静中带着娇俏,温婉中带着调皮的感觉,真是娇娇嫩嫩的讨喜人儿一个。 “流萤!”晏姝跳到沈流萤面前,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儿,边转边问道,“快看看我这一年来有没有变老变丑,要是我变老变丑了的话,我一定不放过卫风那不能人道的丑男人!” 不能人道的丑男人……卫风?长情睫毛轻眨,一直候在院门处的秋容一脸憋笑的模样。 沈流萤一怔,很是好奇道:“卫风?你说的可是清郡王卫风?” “不是他这个卫风还能是哪个卫风!?”晏姝忽地一副咬牙切齿的怨愤模样,“就是他!” 沈流萤还是不解:“这和卫风什么关系?” “因为那个混蛋羔子不给我吃穿用度的费用要活活整虐死我!”晏姝面上的怨愤更甚,“哎呀流萤!你先告诉我我有没有变老变难看嘛!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不老也不难看,还是漂亮的姑娘一个,完全看不出来已经嫁了人。”沈流萤笑着立刻回答了晏姝的问题,然,她的脑子里却是浮了一大串的问号。 这怎么听怎么这么不对劲,照绿草说的,小姝是嫁给了北溪郡某县的县令,怎么听着却像她嫁给的是卫风一样!? “这就行这就行。”晏姝随即又笑了起来,一边拉着沈流萤的手将她往屋里方向扯,“进屋坐着边吃我边和你说啊,不然到时你要说我不够朋友,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你的!” 这回,长情没有挥开晏姝拉着沈流萤的手,而是跟在了她们身后也朝屋子方向走去,沈流萤背对着他,没有瞧见他那总是一层不变的呆萌俊脸上竟是多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不能人道的丑男人,混蛋羔子?有意思了。 秋容则是正用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嘴,捂着笑,憋红的脸。 四爷是不能人道的丑男人混蛋羔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对,难道这小姑娘就是四爷那儿不见了的王妃!? 不是吧!? 047、上错花轿 晏姝吃得狼吞虎咽,俨然是饿坏了,相反,长情吃得很斯文,他这般安安静静吃饭不说话的模样倒还真让人看不出他是个半傻之人。 沈流萤本想等长情吃完了将他撵走再让晏姝说关于她与卫风之间的事情,毕竟这呆萌傻面瘫与那不愿承认他们之间关系的卫风是相识,指不好他会把听到的话回去倒给卫风听,届时卫风怪罪到小姝身上便不好了,谁知这姑娘嘴快得可以,根本就不待她提醒什么,便一边吃着一边数起卫风的不是来。 “不是我故意说卫风那丑家伙的不是,根本就是他逼我骂他!我还恨不得吃了他!”晏姝一脸的怒容,大啃了一口正拿在手上的鸡腿,好像将这鸡腿当做了卫风来啃,却还不忘口齿不清地赞美这鸡腿道,“这鸡腿真是太好吃了!嘤嘤嘤,真是好吃到哭,流萤我告诉你,我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沾过荤腥了!”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沈流萤看着晏姝吃得满嘴油腻且又愤怒的模样,笑着给她递了一方干净帕子,也不着急问晏姝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吃完了再说也不迟。” 晏姝却是管不住快嘴,又继续怒道:“卫风那个王八羔子!姑奶奶我不吐不快!一年前从我进了那该死的清郡王府后就没过过一天能吃饱喝足的日子!比当初在晏府过的日子还不如!我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个人才了!我——” 晏姝愈说愈愤怒激动,然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流萤打断,反正晏姝已经把卫风骂得快一文不值了,沈流萤这会儿索性也将那个与卫风相识的长情当做不存在,只听沈流萤打断了晏姝道:“小姝你且停一停。” “嗯?”晏姝住嘴,又咬了一大口鸡腿边嚼边含糊不清道,“怎么了流萤?” “若我没记错的话,你虽是嫁到了清郡王的封地北溪郡,但你嫁给的是封县的县令,怎会成了嫁到了清郡王府去?”沈流萤眉心微拧,“清郡王娶亲当说也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若是娶错了人,京中当有传闻才是,却怎的从未听闻过此事?可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是啊小姝小姐!京中可从没有听说过清郡王爷娶错了王妃的事呀!”绿草很是不解地附和道,“还有还有,当初要嫁给清郡王爷做王妃的好像是大玉器商秦家的二小姐,怎么会变成小姝小姐的?也没听说秦家小姐嫁错了门的事情啊!” “问得好!”晏姝突地一掌拍到桌面上,同时还站起了身,一脸的激动愤慨,“说来都要怪那一场该死的大雨!” 沈流萤有一种转眼间这故事主角怎么就变成了说书人的感觉,绿草连忙附到她耳边小声道:“忘了和小姐说了,小姝小姐从小就喜欢看话本子听说书,看着听着就自个儿爱上了写书,嗯……小姝小姐已经写了五本书了!不对,是六本,不对不对,好像是八本来着?” “……” “哦,但是一本都没入过书肆老板的眼。”绿草补充道。 “……” 只见晏姝用手背抹了一把油腻腻的嘴,继续道:“那天我和那秦二小姐一同到的北溪郡,途经一寺庙的时候竟然忽地下起了一场大雨来,我们两支迎亲队便到寺庙里避雨去了,雨停了再离开,谁知道走时太匆忙,那俩肥喜婆竟然给我俩整错了轿子!” 沈流萤微微一眨眼,嗯?这故事桥段怎么听着这么耳熟?这是给她亲眼瞧一出真正的上错花轿嫁……错郎? “这原本不当坐错轿子的,偏生我那打我小开始就看我不顺眼的老爹和那秦家老爷是世交,说什么两家闺女整一样的行头出门显得更喜庆些,可还真是喜庆得连人都分不清了!”晏姝愈说愈愤怒,又抓了一只鸡腿来狠狠地啃,用力咽下后接着道,“结果就是我到了清郡王府嫁给了卫风那个王八羔子老丑男人,那秦二小姐就嫁给了年轻英俊的封县县令!更可恶的是——!” “卫风那王八羔子竟然拿一头小猪来和本姑娘拜堂!”晏姝说着,愤怒得险些将面前的桌子给掀了,好在绿草反应够快,一把拉住了她,着急道,“小姝小姐别掀桌子啊,这里不是清郡王府啊!” “没事。”晏姝看着急的绿草一眼,忽地竟是神气道,“本姑娘当天就已经在清郡王府里掀了喜堂了,还让人把那头猪剁了煮了送去给卫风吃。” “……”沈流萤将晏姝又打量了一遍,这姑娘看起娇俏可爱,没看出来还是个火爆性子急脾气,真是脾气一上头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火,先爽了再说,这么个性子,她还挺是喜欢,只听沈流萤关心地问道,“然后呢?” 砸了王府喜堂不说,还明着和卫风对着干,且卫风既不将这门婚事放在眼里而用一头小猪来与小姝拜堂,俨然是侮辱,想必小姝要担起的后果定不轻。 “然后就是我被扔进了一破烂院子里,每天让人给我送一餐吃的,让我自生自灭。”说到这儿,晏姝的眼神有些黯然,但面上依旧是那副不服气的倔强劲儿,“哼!以为这样就能饿得死本姑娘!本姑娘从小到大可都是自生自灭长大的,所以本姑娘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成功地从那该死的地方逃了出来!卫风那王八羔子绝对猜想不到本姑娘逃得出他那王府,想饿死困死本姑娘,没门儿!” “至于流萤你和绿草说的为什么没听说过清郡王和封县县令娶错了人的事情,八成是卫风那王八羔子使了什么手段封住了消息,所以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身为王爷,他是有这个本事的。”晏姝虽然仍是一脸的愤怒,但她似已冷静了下来,坐回了凳子上,边用力啃鸡腿边道,“我那老爹是不会管我是死是活的了,秦家和封县县令也没有动静,我从清郡王府溜出来后特意偷偷到封县县令的府邸去了一趟,瞧见那秦二小姐和县令处得好得不得了,连孩子都有了,想那县令压根就没找过我,然后我看他俩那甜甜蜜蜜的样儿不顺眼,偷偷一把火把他们家的后院给烧了,哼!” “那你又是如何从清郡王府逃出来的?”沈流萤愈发觉得娇俏可人的晏姝这敢作敢为的性子很讨喜,自也多了份关心,“又出来多长时日了?” ------题外话------ 哦呵呵呵~这才是小晏姝嫁给卫风的真相! 啊啊啊~不知不觉,已经发表了快11w字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啊~ 048、异样 “问得好!”晏姝听着沈流萤的问话,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又是一巴掌拍到了桌上,得意地扬起下巴,“卫风那王八羔子肯定吃屎也想不到我能从那破院子逃出来,哈哈哈哈——” “……好了好了,笑够了就赶紧说。”沈流萤觉得,这姑娘还真是有说书人的潜质。 “刨地洞呗!”晏姝笑得得意,“从我那屋刨一条通往外边的地道,我那破院子外边就是荒地,不在王府内了,倒不是我不想在院子里刨洞,实在是院子里太显眼了,万一那王八羔子派人盯着我咋办,还是在屋里刨洞比较妥当,反正他们谁也不会想得到我会在屋里打洞,我刨了整整十个月呢!流萤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晏姝笑得更得意了,但沈流萤却从她这得意中感觉到独寂、悲伤、倔强与不甘,或许习惯了笑脸向人,她从不会将她软弱的一面展示给人看,所以她宁可咬牙刨地道,也不愿去求卫风。 沈流萤不由看向晏姝的双手,只见她本应白净的双手上尽是手上结疤脱痂后留下的深浅不一的疤痕,生生刨挖出一条地道对男人来说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困难,更何况是一个小姑娘? 晏姝却是不知沈流萤心中在想些什么,只得意地又接着道:“我和那每天给我送饭的小阿姐处得不错哟,所以我从那小阿姐的嘴里打听到那王八羔子上个月要到京城来,主子出门,王府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人肯定都注意王八羔子去了,我就趁这机会从刨好的地道逃出来了,本姑娘再也不会再回到那儿去!” “上个月?”沈流萤眉心微拧,“这么说来这些日子你都在……” “赶路呗。”晏姝没等沈流萤把话说完便抢了话,又是往嘴里送了一大块鸡腿肉,“先去烧了封县县令那对狗男女的后院,然后就往来京城的路走了,为掩人耳目,我还特意找了一身男人的衣裳来穿,远死了那路!要不是路上遇着些牛车骡车的愿意载我一把,我怕我要把腿走瘸了都走不回来,我这两条老腿到现在还抽抽呢!偏偏路上还只能啃硬馒头睡树脚,嘶——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就怕路上被野兽啥的给吃了,这样我就见不到流萤你了!” “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我先继续吃再和你说啊!”晏姝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串话后又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只见盘子里的菜正迅速减少。 长情则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只顾着吃自己的,不插嘴一句,更没有看晏姝一眼,完全就像不存在似的。 沈流萤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给晏姝盛了一碗汤,放到了她手边。 古时的女子,若非被逼得无路可走,又有谁会离开引以为天的夫家,就算是嫁错了又如何?终也只能认命地将错就错,小姝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的人眼里,是于世不容的,她自己定也知道,所以她哪也去不了,天下之大,她能想到的可以找的可以相信的人,就只剩她这么一个发小,所以她才会到沈府来。 小姝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一个十七岁的姑娘,明明想要哭,偏偏却要笑,她的生活将她塑成了如此,她既选择到她这儿来,她既相信她,她沈流萤,便认了这个朋友,她来,她便留,纵是与皇室卫风为敌,又如何? 晏姝捧起沈流萤递到她手边的汤碗昂头就喝,喝罢不忘笑道:“还是流萤对我好,我就知道来找流萤准没错!但是我也不能在流萤你这儿久留,万一那王八羔子找来连累了你和沈大哥他们就不好了,不过你放心,我方才过来的时候是走的后门,除了绿草,没人见到我的。” “见到了又如何,你既到了我这儿来,想留多久便留多久,其余的无需你操心。”沈流萤笑笑,给晏姝又盛了一碗汤。 此时有一只空碗朝她凑来,沈流萤抬眸,只见一直不出声像是空气一样存在的呆萌傻面瘫长情正用那双美得不像话的眼睛盯着她看,却又轻轻眨了一眨,明明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但在沈流萤眼里便成了一副可怜兮兮地模样,道:“萤儿,我也要喝汤。” “……”沈流萤拿着汤匙的手微微抖了一抖,这货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萌的眼神看她!? 晏姝怔怔地看看长情,又看看正给长情盛汤的沈流萤,将还含在嘴里的汤狠狠咽下,震惊讷讷道:“流萤,你不和那肚子疼好了?这是和这个……这个……啥好上了!?” 长情的模样及说话的语气让晏姝肯定这就是个傻子,不是傻子的话方才也不会让人揪着她,也不会说这么傻气的话,她本想说“和这个傻子好上了?”,但是当着傻子的面说傻子似乎不妥,却又不知如何称呼。 晏姝的话让沈流萤的手猛地一抖,使得汤都洒了出来,下一瞬只见沈流萤将汤碗朝长情面前用力一搁,用力得里边的汤水都溅到了长情脸上,只听沈流萤冷着声音严肃道:“我和他,没关系!” 就在这时,长情蓦地站起身,什么都未说便大步朝屋外走,脚步显得很是急切的模样。 沈流萤怔住,这呆萌傻面瘫是要做什么!? 别整出什么事情给她就行。 沈流萤眉心紧拧,就怕长情生事,遂赶紧跟了出去。 晏姝看着这一前一后急急走出屋的两人,眨巴眨巴眼,转头去看同样有些怔怔的绿草,道:“绿草,你看他们俩人,像是没有关系的人吗?” 绿草摇摇头,“不像。” 屋外,长情走得急,沈流萤跟得也紧,“喂!” 长情并未理会,也未转头来看她。 沈流萤始终唤不出长情的名字,是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停了下来,拧眉道,“你做什么去?” 长情虽停下脚步,然他依旧未理会沈流萤,以及……沈流萤能感觉到他的手似在隐隐发颤。 沈流萤眼神一沉,一个折身便站到了长情面前,长情却在这时忽然闭起双眼,根本不待沈流萤说什么便拂开她的手,只一个轻点足,便掠到了高高的院墙之上,一个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里,速度快得出奇,只留下不明所以的沈流萤在院中。 他大爷的!她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说别将小姝的事情和卫风说呢! 然当长情的脚尖将将离开高墙墙头之时,他却—— 凭空消失! 唯见他的衣裳从墙头之上跌下来,以及—— 一只白净得好像一块白糖糕似的的兔子从衣裳之中掉出来! ------题外话------ 周末愉快姑娘们~ 049、长情与兔子 院内只挂着一盏风灯,光火照不到院墙头,浓云忽然遮月,高高的院墙匿在夜色里,让人瞧不出什么来,是以沈流萤并未瞧见长情的骤变模样。 她只是站在院子里,拧眉瞧着长情消失在的夜色里瞧不清的墙头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回屋,回屋的时候晏姝正用一种“有奸情”的眼神盯着她瞧,根本不等沈流萤说什么,她便蹦到她身边来,用手肘直杵着沈流萤的腰,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奇不已道:“流萤流萤,赶紧和我说说你那漂亮大傻个儿的事情呗!那么漂亮的人儿,你是在哪儿捡到的哪?” 女人就是女人,骨子里永远埋着好奇心,就算处在危险中,也还是抹灭不掉好奇心,晏姝就是这样。 “我说了我和他,没、关、系!”沈流萤很无奈。 “哎呀,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害羞啦,有什么是对我说不得的?再说了,绿草可都告诉我了哟,他亲了你,你也——亲了他!”晏姝笑得眼更眯了。 沈流萤转眸就瞪向绿草,绿草嘿嘿一笑,迅速躲到了晏姝身后,竟还不忘添油加醋道:“小姐,我说的都是事实呀!” “……”面对女人,可真的是有理说不清,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虽然沈流萤自己也是女人…… “好啦,我也不打趣你了。”晏姝笑着拍拍沈流萤的肩,“流萤说的,我都相信,不过——你可得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流萤微诧,随即也笑了,点了点头,“当然没有问题。” 对于可信的朋友,没什么不可说的。 是以这一夜,沈流萤屋里的灯一直亮着,两个小女人躺在床上有着说不完的话,时而悄声细语,时而哈哈大笑,沈流萤虽是初见晏姝,但是性子相投,便像是久未相见的故友一样,愈说愈有说。 “流萤,卫风那王八羔子来过沈家找你?”晏姝拧巴着脸,紧张道,“为找我来的?有没有为难你?” “倒不是找你来的,怕是那会儿他还不知你不见了的消息。” “幸好幸好。”晏姝拍拍心口,“要是因为我连累你和沈大哥他们就不好了。” 沈流萤笑笑,真是个真心待她的好姑娘。 “他是不是长得又老又丑活脱脱一副王八模样?”只听晏姝咬牙切齿地问道,可她又不听沈流萤回答就先肯定道,“肯定是这样!” “那可说不定呢?”沈流萤又笑了,卫风那模样,任是谁见了都会赞上一声,绝不会与“丑”字沾上边,但却未与晏姝说,不急在这一时。 “我才不信。”晏姝哼哼声,“他肯定就是长得又老又丑,所以不敢见我,怕我耻笑他,哼!” 沈流萤笑出了声,小姑娘还真是想多了。 “对了流萤!”晏姝翻个身,呈趴着的姿势,双手撑在下巴侧头来看沈流萤,道,“最近一个月来京中好像出了好多事哎,先是覃家闹出丑闻,紧接着就垮了,然后是覃莺莺与那肚子疼成婚,杜家因为覃家的事情如今可是被折腾得厉害,再来就是今儿发生的事情!” “嗯?”沈流萤微微眨眼,“今儿发生了什么事?” “嘿!你还没听说吧?这可是我来沈府的路上听说的,说是那啥陈员外郎家的三公子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地扔在城郊,陈员外郎大怒,正让官府在查此事呢!”晏姝本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但忽然间她却变得不安起来,“可我又听说那陈三公子原本是要到沈家来求亲的,为何又会被人打个半死扔到了城郊?我怕——” “怕官府把罪定到沈家头上?”沈流萤接话,晏姝点点头,沈流萤轻轻一笑,“就算把罪定到沈家头上,也要有证据的不是?” 他们拿得出来证据再说,天子脚下,就算是官府,也不可能青天白日说抓人便抓人。 “也对。”晏姝又点点头,转而又笑道,“不说别人的事了,流萤跟我说说你的事呗,说你怎么舍得把那肚子疼给蹬了的,又是怎么认识那个漂亮的傻子的?” …… 城南,情花巷,醉吟楼。 秋容将那只像白糖糕一样的兔子裹在长情暗绯色的衣裳里来到醉吟楼时,桃花眼卫风正在闭眼揪着小乌黑的尾巴玩耍,风情妩媚的色瓷正坐在一旁给他剥葡萄,一名貌美年轻的女子正在为他抚琴,“小心心”和柏舟正在窗边下棋,秋容就像一支从夜色里射来的箭,突地就窜入窗户,出现在屋里,吓了那正抚琴的女子一大跳,拨乱了琴音。 秋容本是一脸严肃之色,然在瞧见那正给卫风剥葡萄的色瓷时,他的眸中有明显的慌张闪过,随即他立刻低下头,对卫风以及正在下棋的两人道:“四爷,叶公子,七爷。” 卫风还未出声,便先听色瓷轻声笑道:“秋容你手里的那兔子白白胖胖的可真是可爱,可否让我瞧瞧?” 卫风蓦地睁开眼。 与此同时,柏舟和“小心心”停下手里的棋。 色瓷当即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只见她将剥好的葡萄放回到盘子里而非递到卫风嘴边,站起了身,娇笑道:“楼下还有客人在等着色瓷,色瓷到楼下瞧瞧,三位爷,色瓷先行告退了,夏意,跟我出去。” “是,色瓷姐。”那被惊吓到了的姑娘立刻抱起她的琵琶琴,同色瓷一道退出了屋。 “子衿。”待色瓷两人出了屋,卫风唤了总是一言不发随在他身旁的卫子衿一声,“退下吧。” “是,爷。”卫子衿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亦退到了屋门外,在外候着。 秋容这才将怀里的兔子连同衣裳一起放到桌上,却见这兔子一个蹬腿跃身,就跳到了小心心和柏舟未下完的棋盘上,打乱了满盘的棋,只听卫风立刻幸灾乐祸道:“快快快,小舟舟小心心,抓了那胖兔子将它往死里打!不对,小乌黑,你去。” 卫风说着便将怀里的小黑猫放到了地上,谁知这小黑猫非但不敢朝那白兔子跑去,反是从另一扇窗户跳了出去,一副有多快跑多快的模样。 小心心也不恼,反是浅浅笑着对那打乱了棋盘的白兔子道:“你是故意的吧?” “这还用问?”卫风拈了方才色瓷剥好的那颗葡萄扔进了嘴里,靠在美人榻上懒洋洋道,“我说小馍馍,如今你控制不好自己的模样就不要到处乱跑,当心被人逮了扒皮当下酒菜。” 卫风的话音才落,便见小心心与柏舟面前的棋盘上凭空出现一男子,赤身*,俊美无比,却是——白发赤瞳!正是长情。 一张符印正在他心口位置发着赤红的光! 只一瞬间,长情又凭空消失,只见那只白兔子趴在棋盘上,兔子的心口……也有一张符印在发着赤红的光! ------题外话------ 啦啦啦~小流萤没有发现小馍馍其实就是白糖糕哟呵呵呵~别忘了当时是夜晚夜晚夜晚啊~!本人也说过了,离小流萤知道这个真相还需要点时间,不着急啊~总会知道的! 不知不觉已经更新11w字了!为何这么快! 050、帝王血 兔子趴在棋盘上,两只前爪死死抠着身下的棋盘,趾甲抠得棋盘上留下里明显的抓痕,它整个身子绷紧得厉害,两只耳朵高高竖起,浑身白茸茸的皮毛仿佛变成了倒刺,只见它双目腥红,好似在忍受什么极为难忍的折磨似的,双爪将身下的棋盘抠得更深。 它心口上那发着赤光的符文非但没有消失,反是愈来愈烈,仿佛要将这白兔子吞噬掉似的。 卫风还斜倚在美人榻上慢慢地剥葡萄,瞧着白兔子这般痛楚却还打趣道:“不得了不得了,这符印好像愈来愈厉害了。” 柏舟手上还拿着方才未下出去的棋子,这会儿只见他忽地抬手,将手中的棋子朝卫风一掷,正正好打到卫风的脑门上,登时留下一抹红印,卫风惊呼一声,只听柏舟冷冷道:“阿风是要我把这棋盒里的棋都扔到你脑门上才舍得站起来是么?” “柏舟,我支持你扔,要是你那盒棋子不够,我这儿还有一盒呢。”小心心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浅笑,“阿风你还是赶紧过来为好,否则长情便要不行了。” “哼!”卫风揉着自己被柏舟用棋子砸疼的脑门,一边哼哼声一边朝窗边走来,“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眼睁睁看着这白胖兔子活生生在我面前消失不成?就是让它多疼一会儿,省得他总是欺负我的小乌黑。” “我们知道你自小便最是疼长情,当然不舍得他消失。”小心心边浅笑说着边将一把小匕首递给卫风,“只不过催你快些罢了,如今也符印愈来愈厉害,总怕是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心疼他?小心心别说笑啊,谁心疼这打小就总是和我对着干的死兔子?”卫风嘴上说着无所谓的话,眼神却是很暗沉,只见他伸出手一把拿过小心心递给他的匕首,看也不看便划开自己的左手掌心,而后将这流着血的掌心贴到兔子心口那赤红的符印上,当即便见着那符印上赤红的光黯了下去,最终消失不见。 当符文消失不见时,那白兔子虚脱了似的趴在棋盘上一动不动,卫风趁这会儿用力揪了一把它的耳朵才满意地收回手,得意地笑道:“成,帮我的小乌黑报仇了。” “不愧是帝王血。”柏舟看着白兔子心口上那碰着卫风的血后只一小会儿便完全黯淡下去以致消失不见的赤红符文,淡淡道,“也难怪人人都将你视作眼中钉。” 卫风不做声,只随意地用一方帕子用力擦拭自己还流着血的掌心。 “擦净了也无用,除非你放光你身体里的血,否则你永远都是卫家人,永远是‘帝王血’之人。”柏舟看着卫风嫌恶似的擦着自己的手,边淡漠地说着边从怀里取出一支细小的青釉瓷瓶递给他,“涂药吧,伤口好得快。” “什么帝王血,我从未想要。”卫风扔了手中的帕子,毫不客气地接过柏舟递给他的药瓶,而后挤到柏舟身边坐下,硬是将柏舟从椅子上挤了开去,“再说了,帝王血又如何,也救不了这只死兔子。” “虽救不了长情,但至少能让他活着。”柏舟索性站起身将椅子让给卫风,而就在卫风得意地要在椅子上坐稳时,柏舟却是一个勾脚,将椅子从卫风身下迅速移开了去,使得卫风一个反应不及便坐到了地上,秋容连忙低头偷偷地笑。 小心心也在笑着,道:“又有谁是不想就不需要承担的?长情不想身为莫家人,但他永远都是莫家人,柏舟不想到我们召南国来,却不得不在这儿生活了十五年之久,我也不想生来就是这般模样,却也只能如此不是?” 卫风坐在地上,并未站起身,而是将就这般将药瓶里的药粉往手心里的血口子上撒,眼神阴沉,声音冷冷道:“卫家天下,不值得我拼命。” “不值得也由不得你。”就在这时,一道不属于柏舟也不属于小心心的男子声音响起,“这是你的命数,由不得你选。” 紧着是小心心温和的浅笑声,“长情变回来了。” 只见桌面的棋盘上,一袭白发的长情面无表情地坐在上边,瞳色赤红,正垂眸看着坐在地上的卫风。 秋容见状,连忙捞起放在一旁桌上的衣裳跑到长情面前,长情当即扯过外袍拢到身上。 卫风嫌弃地摆摆手,“得得得,我就一张嘴,你们三张嘴,我说不过你们。” “我们只是不想看见阿风死而已。”小心心还是在浅浅笑着,虽瞧不见他的眼睛,但从他嘴角的浅笑已足以看出,他笑得很真,并非佯装出来的虚假笑意,从他的笑可以感觉到他对生活的向往,而非怨怼,“阿风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死要么朝那个位置爬,大概阿风你也不想做个短命鬼,所以阿风的路就只剩下一条而已了。” “你这次来京,他们可都未打算让你再活着离开。”柏舟补充道,“就连这醉吟楼,都渗进了他们的眼线来。” “哎呀呀,小柏舟你怎么知道的?我都还没知道呢!”卫风忽然笑着转身去扳柏舟的肩,朝他挤眉弄眼道,“是不是小色瓷悄悄告诉你的啊?” 柏舟冷眼看他。 长情亦在盯着卫风看。 卫风被他二人盯得不自在,终是又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你们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心里有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让我再好好想想都不成?” “别想太久了。”唯有小心心是温和的,道,“别想到无可挽回的时候就行。” “我像是这么不可信的人么?”卫风哼哼声,几乎就没有个正经模样的时候,长情三人早已见怪不怪,自也懒得多理会他,倒是听得长情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道,“阿风你那离家出走的小王妃,找到了?” “找她?”卫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嗤笑了一声,“跑就跑了,与我何干,清郡王府从来就没留过她。” 小心心轻叹一口气,“阿风看似是个多情人,谁又会知其实最无情的人也莫过于阿风,可怜了阿风那小王妃了。” “夸我呢?”卫风笑吟吟的,“谢了啊,不过——小馍馍你什么时候对我的后院有兴趣了的?可是你发现了什么嗯?” 051、兔子吃醋了! 晏姝风餐露宿了一个月,美美地饱腹之后终于能在舒适的床榻上躺下,再有沈流萤这个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友与她谈天说地听她吐苦水,说累了本当能美美地睡上一觉才是,谁知她才入睡没多久,便觉得有人一直在用小石子一类的东西在扔她,生生将她 从香甜的好眠中给扔醒了。 “到底是谁这么可恶一直在拿东西扔本姑娘!”当有一块小石子似的东西扔到她脑门上砸得她生疼时,她再忍无可忍猛地坐起了身。 因晏姝不习惯睡在里侧的缘故,她硬是将沈流萤给挤到了床榻里侧去睡,是以她坐起身的同时一把掀开了床帐,可—— 床榻前谁人也没有,门关着,窗微掩,屋外天色将将亮,莫说床前有人,纵是这屋子里都不见人影,那是谁砸她? 这般想着,晏姝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不不不不是吧?难不成是是是是……鬼砸的她!? 沈流萤与晏姝扯了一整夜的话,倦得厉害便睡得沉,可这会儿正因为晏姝的怒斥声而懒懒地睁开倦涩的眼睛,一边困倦地问道:“小姝怎……” 然沈流萤的话还未能说完,晏姝便一把紧紧抱住她,紧张地叫道:“流萤流萤流萤!你屋子里有鬼鬼鬼鬼啊!正用小石子一样的东西砸我呢!” 晏姝不仅将沈流萤给用力扯坐了起来,这一惊一乍地话与举动更是将沈流萤的困倦全给惊跑了,就在这时,晏姝觉得那小石子似的东西又朝她扔来,然这一回却不再是扔她的额头,而是集中朝她手背上砸,使得她又疼又惊地喊道:“啊啊啊啊,流萤流萤!鬼又砸我了!砸我的手!流萤你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面对激动紧张得将自己愈抱愈紧的晏姝,沈流萤眼角突突直跳,只见她非但没有因晏姝的惊慌而诧异甚至害怕,反是一脸无奈地伸出手,指指床榻偏尾处的床沿方向,道,“小姝你说的‘鬼’可是它?” 晏姝顺着沈流萤手指的方向看向自己腿边的床沿处,就这会儿她的右眼被一块小石子扔中,扔得她拧眉闭眼哎哟了一声,当她再睁开眼时,她瞧见一只白净得好像一块白糖糕一样的毛茸茸胖兔子正蹲坐在床沿上!不仅如此,这兔子的两只前爪里还—— 握着一块圆溜溜的小石子! 不止它爪子里有小石子,它的腿边还有五六颗差不多同样大小的小石子!以及……晏姝的枕边还有盖在身上的薄衾上也有类似的小石子,显然是方才扔到她脸上身上的。 而这朝她扔小石子的“人”…… 晏姝看到这只毛茸茸的白兔子时,她完全愣住了,只见兔子这会儿抬起前爪,作势又要将爪子里的小石子朝晏姝手背上扔。 “白糖糕!”沈流萤这会儿立刻斥了白兔子一声,谁知兔子却是不理她,还是将爪子里的小石子朝晏姝的手背砸去。 小东西好像很使力似的,砸得还处在怔愣之中的晏姝手背生疼,登时就松开了正紧搂着沈流萤的双手,随即便见着这兔子后腿一蹬,登时就朝沈流萤扑去,一扑就扑到了沈流萤的怀里,让沈流萤不得不抬手来接住它。 然这兔子扑到沈流萤怀里后却未乖乖趴着不动,而是面对着晏姝,定定盯着她看,两耳高竖,一副防备甚至敌对的模样。 晏姝的目光随兔子从床沿移到了沈流萤面前来,只见她眨眨眼,而后竟是惊讶又激动地跳了起来,指着白兔子道:“流萤你什么时候开始养这种小东西!?它这么着急地往你怀里扑,敢情它一直拿小石子砸我是不让我抱你!?” 晏姝的话才说完,兔子便用爪子挠挠自己的耳朵,而后将下巴搭到沈流萤的臂弯上,却依旧定定盯着晏姝看,好像在说“你知道就好”似的,直让晏姝目瞪口呆。 沈流萤则是揪揪兔子的耳朵,笑道:“这兔子可是个鬼精,与它说什么它都能懂。” “这么神奇!?”晏姝觉得很是不可置信,“给我抱抱让我也摸摸玩玩儿!” 晏姝说着就伸出手要抓过沈流萤怀里的兔子,谁知这兔子竟是敏捷地从沈流萤怀里跳开,跳到床榻里侧,让晏姝碰不着它,只听沈流萤又笑道:“这小东西好似不喜欢谁碰到它。” “除了流萤你?”晏姝很好奇。 “目前是这样。”除了她,这兔子根本就不让旁人碰到它,像是认主似的,除了主人,谁都碰它不得。 “居然有这么通人性的兔子存在!?”晏姝只觉这兔子有趣得紧,只见她捏着自己的下巴,一脸认真道,“我猜……这家伙肯定是不想让我跟流萤你睡,所以它才一直拿小石子砸我把我给砸醒了,一定是这样!” 晏姝说完,还来一个肯定的掌拳相击,登时又变成了一副八卦脸,忽地坐下身来用手肘猛戳沈流萤,笑眯眯道:“流萤流萤,你的这只兔子肯定是公的!而且还对你有强烈的霸占*!连我这么个女人的醋都吃,实在是太不得了了!这种事完全可以写进书里!” “啊!对!书里!”晏姝眼睛一亮,又是一记拳击掌,兴奋得立刻掀开床帐跳下床去,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往书里写这么个样一个人呢?一个修炼了上千年来到人世间寻找自己前世情缘的兔妖!而且还是个男兔妖!哇——温柔又痴情的男妖,人妖不能相爱的苦情痴恋……” “……”晏姝的自言自语让沈流萤猛揉自己的颞颥,这果然是写书的小姑娘的脑子,满脑子都是这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不过—— 沈流萤转头看向呆在她身旁的兔子,伸出手将它提到了自己面前来,边晃着它的两只前爪边笑着对它道:“我说小东西,你这么通人性,难不成你真的是妖,男兔妖?” 这一向总是定定盯着沈流萤瞧的白兔子,这会儿近在沈流萤眼前它却未盯着她瞧,而是耷拉着眼,好像有心事似的。 人妖不能相爱的苦情痴恋…… “小姐,小姝小姐,你们起床了?”就这会儿,屋外传来绿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兴奋与激动,“小姐小姐,白公子又给小姐送早饭来了,而且,而且——今天是白公子亲自来的!” 绿草的话音才落,沈流萤手里的兔子立刻蹿了出去! ------题外话------ 部分姑娘的10月活动礼物已经寄出,具体快递单号请在群公告内查看 052、抢食 “绿草你说什么!?”白糖糕一样的兔子从床榻上窜出去的瞬间,晏姝因震惊而高扬得震耳的声音响起,只见她冲到屋门后,猛地拉开了屋门,将站在屋门外手里提着一只食盒的绿草给用力扯进了屋来,盯着她激动又好奇道,“你说的白公子是哪个白公子?而且是‘又’送早饭来!这白公子还经常给我们流萤送早饭来!?绿草你快说啊快说啊!” 晏姝好奇得拽着绿草猛摇晃,晃得绿草觉着眼都花了,忙道:“小姝小姐小姝小姐你别晃我啊,你这么晃着我我也没法好好说话啊!” 晏姝立刻停住摇晃绿草的动作,转为按着她的肩膀,催促她道:“那你快告诉我是哪个白公子,快快快!” “嘿嘿嘿。”绿草嘿嘿一笑,而后竟是得意道,“当然是白华白公子呀!” “白华?”晏姝眨眨眼,似在寻思这是哪一号人物,紧着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又是扬声道,“就是那个第一公子,大家族白家的家主白华!?” 绿草用力点点头,“对对对!” 晏姝目瞪口呆。 那只白兔子则是蹲在绿草面前,昂头看着她,听着她和晏姝这般叽叽呱呱后只见这兔子猛地一蹬后腿,朝绿草手中的食盒扑了上去,绿草这才低下头来看,看到白兔子趴在食盒上一副说什么都不离开的模样,很是嫌弃道:“你你你,你这流氓兔子,你又来抢白公子送给小姐的早饭!” 沈流萤这会儿打着哈欠挠着头发也朝绿草走了过来,嫌弃道:“我的绿草姑奶奶,这一大早上的你就咋咋呼呼个没完,还让不让我好好睡了?” “……”小姐,明明是小姝小姐咋咋呼呼吵吵的。 沈流萤说完,伸手从绿草手里接过了食盒,也不管目瞪口呆的晏姝,提着食盒转身就走到了桌旁,将食盒连同巴在盒盖上的兔子搁在了桌上,这兔子当即从盒盖上挪下来,沈流萤便将盒盖打开。 食盒里盛着的是两小碟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盅蒸得细腻黏稠的红枣小米粥,盒盖才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诱人食欲的清甜味道,引得跟着沈流萤走到桌边来的晏姝不由凑了鼻子去闻,然就在这会儿—— 一只白茸茸的小爪子一把就搭到了其中一碟糕点上! 晏姝又是一怔。 只见那白兔子像个有脾气的小人儿似的,正趴在食盒边上将自己两只白茸茸的前爪搭到糕点上边,将小盘里的糕点全都用它的小爪子摸了个遍!而后两爪捧起一块甜糕,凑到鼻底嗅了嗅,紧着将这甜糕舔了一舔,末了竟是这块被它舔过的甜糕……扔进那冒着香甜气味的小米粥碗里! 这完全就是一副“这些都沾了我的口水,有本事你们吃啊吃啊”的意思。 “……”晏姝这会儿的错愕程度比方才听到绿草说这早饭是公子白华给沈流萤送来时候的震惊程度还甚上数倍。 兔子将沾了它口水的那块甜糕扔进粥碗里后,只见它又用爪子抓起一块甜糕,像人一般坐着,坐在食盒旁慢悠悠地啃着手里的甜糕。 “小姐!”绿草见状,着急地跺跺脚,“这流氓兔子又抢白公子送给小姐的早饭!白公子每一天派人送来的早饭都让这流氓兔子给享用了!小姐都没得吃的呢!小姐你应该管管这只流氓兔子的!” 绿草在心疼地跺脚,沈流萤却是将食盒里的甜糕以及红枣小米粥端了出来,放到了白兔子面前,甚至还将那红枣小米粥朝兔子跟前推了推,笑道:“白糖糕,来喝粥。” 沈流萤话音才落,便见这兔子将手里还没啃完的甜糕放下,伸出前爪便去拿放在碗里的小勺子,竟是抱着小勺子把粥舀起来喝!简直就像人一样! 只见沈流萤笑得开心道:“绿草你看见没有,你见过哪只兔子能像白糖糕这样会拿勺子喝粥的?肯定没见过吧,所以说,这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奇兔。” “小姐!”绿草瞪了那将勺子放下又重新抱起甜糕来吃的兔子一眼,很是无奈道,“这只流氓兔子根本就是在故意讨你喜欢而已!” 沈流萤却不理会绿草的叨叨,而是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兔子的脑袋,依旧笑道:“可爱的小东西!” “……”绿草瞪兔子更甚。 “哎哟,我的绿草姑奶奶,我不就是让白糖糕吃了早饭而已,你要不要对它这么敌对啊?”沈流萤转过身,抬手扯了扯绿草的脸颊,笑吟吟的。 “但这是白华公子亲自送来给小姐的早饭呀!”绿草拧着眉,拂开沈流萤扯着她脸颊的手,又跺了跺脚,“这要是让白华公子知道的话,指不定要吐血!” “你不说我不说小姝不说,谁会知道?”沈流萤抬起另一只手又扯上绿草的脸颊,扯得绿草瞪向兔子的眼神更加愤愤。 就在这会儿,方才一直在错愕中的晏姝一手搓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指指正专心于吃掉白华送来的甜糕小米粥的白兔子,看了看绿草,插话道:“照绿草这么说,那白华公子可不止一次给流萤送早饭?” “对呀!”绿草点点头,“有好十几次了呢!不过就这一回是白公子亲自来的。” “每一次的早饭都让这白兔子给吃了?”晏姝又问。 “对呀!”说到这个绿草就气愤,“每一次都让这只兔子给抢先吃了!一次都没落下!” “那……你们家厨子做的饭菜这兔子抢不抢着吃?” “嗯?”绿草眨一眨眼,“这个倒没有,这兔子就只抢白公子让人送来的早饭。” 绿草的话才说完,只见晏姝的眼睛骤然一亮,伴随着的是她激动地在桌面上拍了一板,道:“这就知道巴着流萤不放的兔子肯定是在吃白华公子的醋!所以它才抢着把白华公子让人给流萤送来的早饭给抢了吃而不让流萤碰上一口!果然是一只霸占欲极强的公兔子!哎呀!召南国的第一公子和强大的男兔妖抢女人!强强对决!这绝对是个好故事!” “……哈?”绿草愈听愈一头雾水,不由得抬手挠了挠头,敢情小姝小姐又想到了什么可以写进书里的故事? 沈流萤则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转头伸手去逗已经快速消灭掉了一盘糕点的白兔子,笑道:“你要真是男兔妖,我说过的,阉了你,阉死你!” 兔子手里的甜糕险些掉下,又是不自觉地拢了拢两条后腿。 “流萤你这样可不行!男人没了命根怎么行!”晏姝倏地又插话,不过下一瞬又一脸八卦地问绿草道,“绿草绿草,你家小姐是怎么和白华大公子认识的?赶紧给我说说,这可是是个女人都想嫁给的白华公子哎!” 谁知绿草没有回答晏姝的问题,反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着急道:“哎呀!小姐小姐!我忘了告诉小姐,白华公子说是要见小姐,正在前厅里坐着呢!” ------题外话------ 白糖糕说:情敌送来的爱心早餐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哈哈哈~ 053、白华来访【加更】 沈流萤到前厅去见白华的时候,身旁不仅跟着一个来凑热闹的晏姝,还有一只说什么都要黏着她的吃得肚子胀鼓鼓的白兔子,当然还有总是跟在她左右的绿草。 晏姝的在看到含着浅笑的白华时,同绿草一般,脸蓦地红了,连忙附在沈流萤耳畔小声的激动道:“流萤流萤!他就是公子白华!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哎!真的是……公子世无双!真的是绝对胜过那啥肚子疼!哦,也完胜昨夜那个漂亮的傻大个!” “……”沈流萤觉得自己的耳边如今是有两只蜜蜂总在嗡嗡地叫,绿草是一只,小姝又是一只,但是绿草可没告诉过她,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姝小姑娘还有个属性叫唠叨! 而就在晏姝说完这话时,她竟突地“哎哟”一声就摔了个狗啃泥,毫无形象地大趴在厅门边上,她的膝弯上,赫赫然蹲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很显然……她是被这只小兔子踹中膝弯给踹趴在地的! 只见这兔子还泄愤似的朝她膝弯上跺了两脚,这才从她的膝弯上跳开,跳到沈流萤脚边,抬起前爪就抓着她的裙摆不撒手。 绿草见状,立刻瞪向这正朝沈流萤整出一副撒娇讨乖模样的兔子,这流氓兔子,肯定又是在找小姐要抱抱! 果不其然,沈流萤躬下腰将拽着自己裙摆不放的小兔子给拎了起来,抱到了臂弯里,一边忍着笑对绿草道:“绿草,还瞅什么,还不赶紧地把小姝扶起来。” 这兔子,不知小姝的哪句话惹着它了,又使性子了。 被沈流萤抱到怀里的兔子这会儿将下巴搭在她的臂弯上,一派惬意的模样,甚至还得意似的对着绿草挠了挠耳朵,让绿草更狠狠地又瞪了它一眼。 要不是小姐喜欢这只流氓兔子,她一定要狠狠教训它一顿! 白华瞧着这一幕,轻轻笑出了声,道:“大清早的沈姑娘便这般愉悦,倒是羡煞在下了。” “让白兄见笑了。”白华温柔,加上沈流萤与他相处得不错,是以便没有太多的客套与礼数,倒是颇为自在,看向正由绿草搀扶起来的晏姝,道,“这是刚提到我身边来的婢子,还不大懂事,让白兄见笑了。” 小姝的身份,还是不要让旁人知晓的好。 晏姝忙理理身上衣裳,低着头不说话,眼珠子却在滴溜溜地转,婢子就要有婢子的样,至于那只死兔子,待会儿再治它,这会儿这样也不错,搁这儿听流萤和这世无双的白公子都说些什么,嘿嘿嘿…… 白华微微笑笑,目光没有在晏姝身上停留,反是看向沈流萤怀里的白糖糕兔子,笑着道:“还不知道沈姑娘还养了这么个小东西,瞧着似乎与寻常兔子不同,力气似大得很。” 竟能将人撞趴在地。 “前些日子捡到的,和它挺是投缘,便将它留在身边了。”沈流萤捏捏怀里兔子的耳朵,浅笑道。 兔子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白华,像是在防备着什么似的。 “原是如此。”白华又笑了笑,关心道,“不知沈姑娘掌心的伤可好了?” “早就好了。”沈流萤笑,“白兄送了我那般多的上好膏药,若是这么久了还未好,岂不是对不住白兄了?” “无事了便好。”白华笑得温柔,“那事之后在下便一直忙于生意之事,是以迟迟不能亲自来向沈姑娘道谢,幸而姑娘无恙,否则在下不知当如何偿还姑娘了。” 白华说完,站起身朝沈流萤躬了躬身,使得沈流萤也连忙站起身,对白华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忙道:“白兄太客气了,白兄若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如此见外,若真要谢的话,当是我向白兄道谢才是,谢过白兄这些日子的早饭和膏药。” 白华抬眸,对上沈流萤含笑的眼眸,爽朗大方,没有羞赧,更没有姑娘家的小家子气。 这一瞬间,白华有些微的失神。 而就在这时,沈流萤怀里的兔子在她臂弯里猛蹭,蹭得她的注意力都给聚到了它身上去,只见沈流萤看向怀里的白兔子,揪揪它的耳朵,道:“白糖糕你没事乱蹭蹭什么?你再乱动,我可就不抱你了啊。” 兔子立刻趴好不动。 “真是只有意思的兔子。”白华浅笑,“既然沈姑娘将在下当做朋友,那在下就不与姑娘太过客套了。” “能与白兄交友,这可真是小弟的福气呢!”沈流萤爽气地笑笑,“白兄还是坐下吧,站着说话可不舒坦。” “能识得沈姑娘也是在下的荣幸。”白华没有再过多客套,也朝沈流萤做了个“请”的动作,“沈姑娘也坐。” “白兄,恕我直言,白兄这么大清早地就到沈府来,依我看,应当不是仅仅为给我送早饭而来。”沈流萤坐下后没有太多虚礼,直开门见山道,“可是有什么其他事情?” 白华笑意深了些,却是称了在包子铺时对沈流萤的称呼,“沈小哥聪慧又率直,在下若是拐弯抹角的话怕就要人笑话了。” 沈流萤也笑,“这不是将白兄当朋友才这般说吗,白兄不怪我太过直接才是。” 身份地位虽相差悬殊,但白华这个人给沈流萤的感觉确实不错,温和有礼,平易近人,相识不长,她却是真的将他当成了朋友,还有便是,白家是一棵超级大树,能抱必须抱,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可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算抱不上也开罪不得,既是这样,何不先抱再说? “在下倒是欣赏沈小哥的率直。”白华的夸赞让沈流萤怀里的兔子猛地从她怀里跳了出来,跳到白华手边的茶几上,抬腿便将他手边的茶盏朝他身上踢,茶盏砸到白华身上,滚烫的茶水也泼了他一身,惊得沈流萤连忙站起身一把揪住兔子的耳朵将它扯了回来,当即一巴掌就打到了它的臀部上,斥道,“白糖糕你胡闹!” 兔子登时安静了下来,呈一副呆愣状。 搁一旁看着的晏姝见状,不由得抓着绿草的胳膊猛晃,兴奋地小声道:“我就说那只兔子是在吃醋,它真的是在吃醋!” “白兄,实在对不住。”沈流萤只能给白华赔不是,“这小东西太胡闹了。” “不妨事。”白华站起身拂拂衣裳上的茶水,非但没有气恼怪罪,反是温和道,“不过是衣裳湿了而已,沈姑娘不必自责。” 沈流萤则是一巴掌又打到了兔子的臀部上,而后将它扔在茶几上不再理会,极为过意不去道:“不知白兄是有何事要与我说,还是有何事要我帮忙?白兄只管说,我若做得到,定帮白兄。” “说来是祖母昨夜便闹着要见一见沈姑娘,迫不得已,在下只能大清早便来叨扰姑娘。” ……!? ------题外话------ 勤奋的本人来加更了!姑娘们是不是想给本人点赞!?哦呵呵呵~ 054、再到白家 白老夫人要见沈流萤,激动的不是沈流萤,而是晏姝,因为这在她眼里,根本就是祖母要提前见一见孙媳妇!她是恨不得要跟着沈流萤去白府,但又怕出了沈家的门会有人认出她来,毕竟这儿是京城,是她的家所在的地方,要是在外边碰上了认识她的人,那她可就完了。 是以最后晏姝只能呆在沈府里,受沈流萤之托照顾沈斯年与十四大叔,不过她没忘交代绿草回来给她好好说说这个事,绿草拍着胸脯答应了。 不过晏姝没有跟着去白家,白糖糕兔子倒是跟着去了,但沈流萤不再抱它,只让它蹲在她身旁而已。 白府里,白老夫人早早就等在了厅子里,以至于当她见到沈流萤时根本就不待沈流萤走进厅子里,她就已着急地迎了出来,甚至亲厚地去握沈流萤的手,一边将她打量一边高兴道:“你就是华儿跟老身提过的沈家小姑娘对不对?可真是一个看着就让人喜欢的好姑娘,来来来,厅子里坐,老身亲自准备了你们小姑娘家稀罕吃的糕饼,来尝尝。” 白老夫人说着便将沈流萤朝厅子里带,根本就不待沈流萤说上一句话,这会儿对着这个如此亲切完全没将她当外人看的老人,沈流萤不知自己说什么才是好了,只能转头看向身旁的白华,却见微微笑着的白华面上有些惭愧之色,轻声道:“祖母从昨夜开始便在厨房忙活做糕饼,道是要亲自做给沈姑娘尝尝,沈姑娘……” “我知道了。”白华的话并未说完,沈流萤却已了然,她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她说过的,只要她能做得到的,都能帮他,陪这老人家坐坐,不过小事而已,虽然尚不知这老夫人为何要见她。 人到老年,总会变得像个小孩子,任性不讲理,迁让着些便是了。 当然,或多或少也看得出这个白老夫人并不像白夫人那般是个温婉的人,反倒像是晏姝那般性子较为欢脱的女人,否则就算再怎么年老,在她神智还正常的情况下不会像这般来抓一个并不相识的人的手,更何况她不过是出身城西小小商户的小姐而已。 白华感念地微微一点头。 进了厅子后,白老夫人先将沈流萤按坐到椅子上,随后即刻将装在一只精致盒子里的糕饼放递到她面前来,笑得慈祥道:“快尝尝老身的手艺还合不合你的口味。” 沈流萤真是受宠若惊,正要站起来接过,谁知白老夫人当即将她按坐回椅子上,呵呵笑道:“坐着就行坐着就行,别这么见外,老身与别个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夫人什么的可不同,老身可是很好相与的!” “流萤……”沈流萤看着这个没有丝毫架势的老夫人,的确是很好相处的模样,遂也不再多客套什么,只答谢道,“谢过老夫人偏爱。” “呵呵呵,这也要看是什么人才值得老身偏爱了。”白老夫人乐呵一笑,将沈流萤又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头道,“真是个不错的小姑娘。” “流萤谢过老夫人夸赞。”沈流萤很有礼,虽说这白老夫人热络得不拿她当外人,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她还不是给一点脸就直往天上冲的人,是以该有的礼数还是必须要有的。 “老身这可不是夸赞,老身这可是实话实说的!”白老夫人很爱笑,给沈流萤的感觉便是公子白华像是随了这老夫人的性子,温和爱笑,毫无架势,平易近人。 白老夫人说完便催道:“小姑娘快尝尝老身做的糕饼,老身已经很久没有做了,不知道还没有以前的手艺。” 甜糕的模样捏得很是不错,倒是没想到这堂堂白老夫人竟会做甜糕,沈流萤拈起一块甜糕,就要放进嘴里时,那蹲在她脚边的白兔子突然一个跳起,跳到她的膝盖上又接着朝上一跳,在沈流萤将甜糕放进嘴里前竟是将这甜糕抢了过来,一把就塞进自己嘴里,而后卧在沈流萤的腿上慢慢嚼咽。 “……”沈流萤真想将这兔子给捏死,净给她找事! 就当沈流萤正要给白老夫人解释时,却听到老夫人先笑道:“小姑娘养的兔子?可真是有意思,竟会自己抢甜糕吃,看来是老身做的甜糕很好吃,兔子都抢着吃,呵呵呵。” “……”是不是人老了都这么能自己找代入感? 沈流萤只好又拈起一块甜糕放进嘴里,香甜可口,竟是出奇地好吃,只见白糖糕吞下它抢来的那一块甜糕后这会儿正巴巴地看着她,好像在说“我还要”一样,白老夫人便笑呵呵的拈了一块甜糕递给它,小东西毫不客气地接过,顺势坐在沈流萤的腿上,与她一块儿吃甜糕,惹得白老夫人又笑道:“小姑娘养的兔子真是有意思极了。” “老夫人不怪流萤不懂事将这小东西带在身旁就好。”看见白糖糕手捧甜糕来吃的呆萌呆萌样,沈流萤对它的火气说散便散,非但如此,还想将它抱到怀里里使劲揉搓一番,只不过这儿不是沈府,她不能这么没形象。 “你们小姑娘家就稀罕这些小东西,老身理解的。”白老夫人很和善,“听华儿说,老身前些日子那颇为奇怪的病症,是小姑娘你给治好的,老身老了,记性差了,都不大记得了,老身近来身子又出了些小毛病,是以迟迟没能亲自和小姑娘道谢,真是失礼了,老身在此和小姑娘道谢了。” 老夫人说完便朝沈流萤躬身,惊得沈流萤立刻站起身扶住了她,忙道:“老夫人使不得,流萤医治老夫人其实算不得有功,不过是……向白兄讨些东西而已,所以流萤担不起老夫人的礼。” 若没有与白府的交易,她也不会插手来管别人府上的事情,她可从未想过白府的人会将她当做小恩人。 “关于老身的病症,老身记不大清了,只是华儿的娘还有身旁的丫鬟告诉老身,连太医都说老身这病不同寻常不知如何下手医治,唯沈小姑娘你治好了老身的病,老身如今这身子除了不能像年轻人一般活蹦乱跳,倒也没什么大问题,证明小姑娘你的医术远超太医院那些老头儿,值得老身这一礼。”白老夫人不管沈流萤的阻拦,硬是给她行完了这个谢礼,倒是让沈流萤有些不好意思了。 “实不相瞒,老身之所以如此着急地想要见沈小姑娘,除了亲自向沈小姑娘道谢外……”白老夫人欲言又止,看得出她在迟疑在思忖,但终还是道,“还有老身有个不情之请。” ------题外话------ 昨晚有加更,所以昨晚没有看2更的姑娘今天等于可以看到双更,哦呵呵呵呵~ 055、许是动心 “蒙得白兄不弃愿与流萤交友,既是朋友,若是流萤能帮得到贵府的,流萤自当愿意帮忙,不若这般的话,流萤也不会随白兄来见老夫人了,所以——”沈流萤微微一笑,淡然自若,丝毫没有何诧异或受宠若惊的表现,只是平静客气道,“老夫人有需得着流萤的事,只管说便好,只要流萤能做得到,定会帮老夫人。” 先不说这老夫人想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单就她这身份地位能以这般客气的态度来请求她,她都应该答应她,毕竟不是每一个有身份的人都懂得如此客气地把别人放在眼里。 “真的吗!?”白老夫人的眼睛瞬间亮了,还激动地握上了沈流萤的手,然下一瞬她又摇摇头,认真道,“不不不,沈小姑娘还是先听老身说了是什么事情再做决定为好。” “老夫人您请说。”这会儿沈流萤倒是对白老夫人想要拜托她的事情感兴趣了,什么事情能让白家老夫人这么迟疑? “想要沈小姑娘帮白家救一个人。”白老夫人的神色忽然变得很凝重,看得出这件事……棘手。 然白老夫人的话音才落,一直坐在一旁只听不语的白华公子声音微沉道:“祖母,此事——” 但白华公子的话根本还未能说出来便被白老夫人抬手打断,只听她接着对沈流萤道:“此人的病症很不同寻常,不论太医还是江湖上的有名郎中都诊治不出个一二,老身寻思着沈小姑娘既能治得了老身身上这奇怪病症,或许能救治此人也说不定,所以老身才想着要劳烦沈小姑娘。” “当然了,老身也不是白白让小姑娘给白家帮忙,沈小姑娘想要什么当做报酬都只管开口,奇珍异宝什么的都可以,只要白家拿得出做得到的,都能任沈小姑娘拿取。” 白老夫人的话让沈流萤高兴得险些没把控住就激动兴奋得要把她想要的东西给说出来,幸好她矜持住了,不能把心里想的都表现在面上,不好不好,该矜持时必须矜持,是以沈流萤也摆出一副很严肃认真的神情道:“流萤不敢这会儿就向老夫人讨要报酬,流萤还需先看看病人才行。” “这么说来,沈小姑娘是答应前去看诊了?”白老夫人有些激动。 “嗯。”沈流萤点点头,这天下间,还没有什么病症是她诡医医治不了的。 “那真是太好了!”老夫人登时激动得两眼放光,又是一把握住了沈流萤的手,“这事由华儿好好跟沈小姑娘说啊,啊,还有,这一路前去看诊,华儿会陪着沈小姑娘一道去的,华儿会照顾好沈小姑娘的,这路上要是华儿这小子敢欺负你,回来了你就给老身说啊,老身绝对替你教训他!” “……”沈流萤听着这话怎么觉得不大对劲的样子,倒也没有深思,因为她这会儿只想着白老夫人说的奇怪病症,会是什么样的奇怪病症连一众大夫都束手无策且还能让白老夫人说到此事时的神情那般凝重,“敢问老夫人,这患病之人不在京中?” “在临城,快马加鞭由京城往返,需七天时日。” “……” * 白华送沈流萤出府,从前厅出来后他真是好不惭愧,令他面上都不见了温和的笑容,只听他惭愧道:“抱歉,沈姑娘,在下未想到祖母着急着要见姑娘是为了请姑娘看诊,祖母事先也未与在下说过,今日的事沈姑娘就当做未发生过,无需将祖母的话往心里去。” “白老夫人是个很和善慈蔼的人,做的甜糕很好吃。”却听沈流萤说了句不相干的话,白华不解,紧着又听沈流萤道,“白兄,此事于你白家来说,可很重要?” 沈流萤停下脚步,等着听白华的答案。 只见白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嗯。” “那……”沈流萤用食指轻点着下巴,忽尔笑了,“那可就说好了,待我治好了那病人的病症后,白兄你白家可是要给我报酬的,当然可不是拿银子来打发我啊,方才在白老夫人面前我没好意思说,在白兄面前可就没什么不敢说的了,你说是吧,白兄?” 白华看着笑起来娇美如芍药花般的沈流萤,瞬间只觉心跳得有些快,瞧着出了神。 沈流萤却已笑着转身,继续朝前走了,“到时白兄可别反悔就是,嗯,还有,我还是觉得白兄称我一声‘沈小哥’比较好听。” 白糖糕跟在沈流萤身侧,定定盯着白华看,那模样真像恨不得将他盯出个窟窿来似的。 “自然不会反悔。”白华温柔一笑。 白糖糕这会儿一个转身就抱着沈流萤的腿不放,使得沈流萤不得不躬下身来将它抱到怀里来,却又抓着它的爪子来看,边走边嫌弃道:“又脏兮兮的了,回去又得帮你洗,不过话可说在前啊,这回出去可不能带着你去,毕竟路有些远,你就老老实实搁家里呆着不准乱跑。” 白糖糕窝在沈流萤怀里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 白华看着沈流萤的背影,不知不觉又失了神。 此时的白家前厅里,白家夫人正一脸担忧地看向厅门方向,面上满是忧愁,对老夫人道:“娘,这事让沈家姑娘去做,能做好吗?” “如今任何大夫都对顾家老爷的病况束手无策,让沈家小姑娘去看看也无何不妥,若是她能治好顾家老爷的病,那自然是好,若是治不好,我白家也就只能——哎,且先走着看看情况吧,不过——”白老夫人说到这儿,忽然又呵呵一笑,很是开心的模样,“就算无功而返,也给了华儿和那小姑娘相处好些时日的机会了哪!你要知道华儿那孩子从来都未在老身面前谈及过任何姑娘,便是问他他都不答,但这沈小姑娘啊,这小段时日来华儿那孩子可与老身说过两次啦!这说明什么?” 白老夫人愈说愈兴奋,“这说明华儿对这沈小姑娘上心了!上心好啊,华儿早就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我看那沈小姑娘就挺不错,比那些个就会矫揉造作的郡主啊大小姐的强多了,老身这可是在帮华儿那孩子制造和沈小姑娘相处相处的机会,依老身看啊,华儿那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对那沈小姑娘上心了,我这做祖母的着急啊,不帮帮他怕不知何时他才开窍!” “可是娘,月涟公主这几日便要回来了。”白夫人满面愁容,“华儿与月涟公主……” ------题外话------ 【墨十泗小喇叭】本文将于本月27号入v!27号27号27号!入v入v入v!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姑娘手中的月票可以攒给白糖糕了!从这个月底开始,白糖糕需要姑娘们月票的爱!哦呵呵呵~ 27号具体几点更新,v前一两天再通知,届时会有上架小活动哟~! 今天双11,姑娘们都剁手去吧! 056、你媳妇欠的,你来还 深夜,醉吟楼。 卫风独倚凭栏对月小酌,忽地一道人影划破夜色直掠他跟前,双脚还未在地上踮稳便以手为刃朝他袭来,一直静立在旁的卫子衿手已握上了剑柄,作势就要挡上前来,然在瞧清来人以及来人的身手时,他非但没有上前保护他的主子卫风,反是往后退开数步,完全将这屋廊下的空间让给了来人与卫风。 只见本是悠哉悠哉饮酒的卫风当即将身子往后仰得与地面平行才避开对方的攻击,却见他手中杯盏里的酒一晃也不晃,像是放在桌面上一般平稳,足见这玩世不恭的闲散郡王卫风,身手不低,抑或可以说是——不凡。 眼见卫风才避开来人的攻势,腰都还未直起,对方又是一招攻来,若说卫风的反应及速度足够快,那来人的速度又更快他一着,以致卫风避得了一避不了二,使得他索性坐到了地上,竟是耍赖一般道:“不玩了!小馍馍你想打死我就只管打吧!哼!” 来人已甩出的招式即刻收回,真真是说出便出,说收便收,习武之人招式若出,鲜少能半途打住,能做到收放自如的人,足见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此时这高手—— 墨发及膝,一身暗绯色长衫,美得令人惊叹,但面上神色却又呆滞得像是个面瘫,像个漂亮的傻呆子,不是长情还能是谁? 长情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副耍赖模样坐在地上的卫风,卫子衿这时才走上前两步,冷淡道:“爷,太丢人了。” “不丢人就要被这只死兔子给打死了!”卫风非但没有站起来,反是更无赖道,“我不管,小馍馍你欺负了我,你就要赔给我点什么,不然我就一直赖在这地上不起来!” 那总是跟在长情左右的秋容这会儿也从夜色中来到这临街的走廊上,看着赖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卫风,先是一怔,而后忍不住笑道:“四爷你又耍赖啊?” “什么叫‘又’!小容容你还会不会说话了?跟着这只死兔子久了越变越蠢了?”卫风狠狠瞪秋容一眼,“赶紧的,替你主子来扶爷起来。” “是,四爷。”秋容笑着上前将耍赖的卫风给扶了起来。 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卫风,淡漠道:“放着圣上给你准备的府邸不住,夜夜到这醉吟楼来眠花宿柳,该想的事情想清楚了?” “什么叫眠花宿柳,我这叫懂得享受日子,你以为像你?连女人是什么都不知道?”卫风轻哼一声,拂开了秋容,一脸愤愤地瞪着长情,恼道,“话说小馍馍你为何一出现就想要打我!?我欠你的了!?” “你没欠我的。”长情瘫着脸不紧不慢道。 “那你没事朝我出什么手!?”卫风更怒。 “你媳妇欠我的。” “……”卫风面上的怒容僵了僵,显然不能理解长情说的这么一句话,“什,什么?” “没什么,就是你媳妇欠我的。”长情说完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下了身,兀自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什么我媳妇欠你的?”卫风更不解了,“我有媳妇儿吗?我媳妇儿在哪儿!?” “晏姝。”长情只吐了这么两个字。 “晏姝?”卫风倏地拧起眉,“什么晏姝?谁叫晏姝?和我什么干系?” 卫子衿适时提醒卫风道:“爷,王妃名唤晏姝。” 敢情卫风莫说把自己娶到这个王妃放那么一点点在心上,纵是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注意过。 卫风先是怔了怔,而后怒道:“什么王妃!子衿你给我闭嘴啊,那么个野蛮的野丫头,我可没承认她是我的王妃,她的事更与我无关!” “不管。”长情泼了卫风一盆冷水,“她已与你拜了天地,她便是你的人,她欠的债,她不还,就你来还。” “放屁!”卫风一把夺过长情手里的酒盏,“老子哪里和她拜天地了!和她拜天地的是一头小猪好吧!” “那是你把自己当成一头小猪与她拜堂,与我无关,总之,她就是你的王妃。”长情一掌拍到卫风的手背上,将酒盏拿了回来。 “你……你这只死兔子!就是和我对着干是吧!”卫风咬牙切齿,“那野丫头怎么就欠了你的了,你说。” “你不是说她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是说不听关于她的任何消息的?”长情慢悠悠喝酒,“不说。”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她欠了你什么,我要怎么赔!”卫风很想怒揍长情。 “很简单。”长情说着,忽地就抬手朝卫风脸上抡出结结实实的一拳,慢慢道,“我打你就行。” 卫风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挨了长情一拳,还正正揍到他的眼睛上,疼得他直捂着自己的眼睛大叫道:“小馍馍你这只死兔子!我跟你拼了!” 卫风握紧双拳暴跳着就要朝长情打来,谁知却被卫子衿挡住,同时还被卫子衿狠狠地泼了一盆冷水道:“爷,省省,你和莫爷动手,只有被打的份。” “……小子衿啊,你还是自己人吗!”卫风一副被泼了冷水后的蔫吧样。 “是。”卫子衿一本严肃正经回答道。 秋容捂嘴直笑。 “去去去,边去边去!还不赶紧地给爷找药来敷敷眼。”卫风索性将卫子衿推开,而后抢了长情正拿到手上的酒壶,就着酒壶昂头便喝,哼声道,“我往里边吐口水,看你还喝不喝,哼!” “我要去临城。”长情在卫风正得意地昂头喝酒时不紧不慢地道了这么一句。 “噗——”卫风将嘴里的酒一口吐了出来,好在长情抬了衣袖来挡,否则这酒就全喷到他身上了。 “你开什么玩笑,你身上的帝王血咒印如今正是最厉害的时候,你能勉强维持人的模样就已算不错,竟然还想乱跑,而且最近临城可是乱得很,有无忧在那就够了,你往那凑什么热闹。”卫风愈说将眉心拧得愈紧,“你要是把自己给折腾死了,老头儿得闹死我。” 谁知卫风一番话下来,长情还是执意道:“我去临城。” “别跟我说。” “我去临城。” “我不去。” “我去临城。” “我,不,去!” “我去临城。” “……行吧行吧,答应你了答应你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和你走这一趟吗!就不能给我说点好听的!?”卫风很无奈,只见他愤愤道,“我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摊上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同门!不行,我得去找老头儿,和他断绝师徒关系,也好和你只死兔子断绝关系。” 长情还是那副面瘫样,“行啊,师、弟你打得过我再说这话。” 然长情这话才说完,便见他忽地消失不见,唯剩衣裳跌滑在椅子上,一只白茸茸的兔子从中钻了出来。 卫风哈地大笑一声,揪了兔子的耳朵就将它拎了起来,左摇右晃地好不得意,“死兔子,看你变成这模样还怎么够我打?” 卫风说完便使劲地揉搓这白兔子,揉着搓着,他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卫骁近日便要回京,你我若是不在京,我怕小柏舟……” 兔子眨一眨眼,同时点了点头,似在说“我知道”。 此时的沈府,晏姝正在嚷嚷求着沈流萤将她带去。 ------题外话------ 心啊那个累啊~ 057、突然黏来的人 次日晨,沈流萤坐上白华派来接她的马车时,她腿上趴着一只白茸茸的好像一块白糖糕似的兔子,她身旁坐着娇俏可爱的晏姝,唯独不见的是那个总是跟在她身旁唠叨个没完的绿草。 没办法,她整不定这个磨得她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的晏姝留在府里,便是连白糖糕她都整不定,这一人一兔简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了她身上,说什么都要跟着她去临城,而她唯一说得通的,就只有她的小跟班绿草而已,是以绿草这会儿正乖乖地留在府上替她照顾沈斯年和十四大叔。 不过……她去临城是她的事情,就算多带着一只兔子和一个晏姝,那也还是她自己的事情,这个死皮赖脸地也跟着坐上马车来的男人是怎么一回事! 这男人俊是够俊了,偏偏生着一双好似能处处留情的桃花眼,怀里还抱着一只小黑猫,不是那个清郡王卫风还能是谁!他这么死皮赖脸地硬要钻进马车里来是想怎样!还有…… 他右眼上顶着这么大的一圈明显被人揍过的淤青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听说沈小姐要去临城?哎呀好巧好巧,顺便带我一程呗,我也正好要去临城!”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卫风像个自来熟似的一登上马车便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沈流萤的对面,完全不在意自己右眼上那一圈十分毁形象的淤青,只笑吟吟道,“哎呀?沈小姐今儿个换了个小跟班儿?啊,不对,这会儿应该称沈小姐一声‘沈公子’才是。” 虽说召南国的风气尚算开放,但毕竟是女儿家出门在外,着女装多少总会有些不便,是以沈流萤与晏姝此时是做男装打扮。 不过…… 沈流萤不知卫风是因何由而登上她的马车来,本想即刻将他撵下去,不过在听罢他的话时,沈流萤本要出口的话顿了顿,同时她还稍加认真地观察了卫风的神色。 小跟班儿?他这是……不认识自己的这个王妃?装的?看他的神色并不像是装的,想来是他是真的从未在意过自己的这个王妃所以从来都没有见过? 就在沈流萤盯着卫风揣摩他的心思时,晏姝忽然就挡到了沈流萤面前来,怒瞪卫风,用一种警告的口吻道:“喂喂喂,你!问都没问过我们流萤就自己厚脸皮登上我们的马车来不说,还要死皮赖脸地要我们流萤顺带你一程,你谁啊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一点对我们流萤笑一笑就成了?告诉你,没门儿!看你顶着被人揍过的淤青样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就算你抱着一只小黑猫装可爱也没用!”晏姝这一番话说下来就差没抬手指着卫风的鼻子了。 沈流萤听着则是险些吐血,赶忙拉了晏姝回她身旁坐好,趁卫风还未动怒之前赶紧客气道:“流萤这小跟班不懂事,四爷莫怪。” 照小姝说的话来看,卫风是很不喜她的,也不知卫风是真不识小姝还是假不识她,要是他怒了突然抓小姝来吊打,这可怎么整!? 她虽然有点战斗力,但是她总归是个大夫不是个战斗力输出,要是打起来了她不是对手岂不是亏大发了?所谓能屈能伸才活得长久,先看卫风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再说,整不好这俩会发展成一对欢喜冤家也说不定?万事皆有可能,到时她可就是红娘了,她可还没有当过红娘呢! 这般想着,沈流萤差点得意地笑了出来,好在她忍住了。 至于卫风欠小姝的,届时他若把小姝放在了心上,自然愿意十倍百倍地赔给她,若是不成,届时她就把小姝受得委屈给讨回来。 就暂且不将卫风的身份告诉小姝,先瞅瞅看故事发展再说,然若卫风要伤害小姝的话,届时真到了开打的那一步再论。 四爷?卫风微微眨了眨眼,非但没有生气,笑意反是更浓了一分,似是很满意沈流萤对他的这个称呼,也没有将方才晏姝的无礼往心里去,只是瞅着晏姝笑道:“好看?小跟班儿,这是夸爷好看呢?” “你听错了!”晏姝这会儿嘴上倒是不承认了,虽然这人眼睛上顶着一圈难看的淤青,但她心里的确觉得这人好看,若是这淤青散了,这人一定很好看,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了,尤其他的眼睛,笑起来好像春日里开得最绚烂的桃花一样,好看到动人,但是—— 这样的男人向来最是多情!这种对任何女人都能这般笑眯眯的男人,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人!肯定还是个四处留情的坏人! 哼!她晏姝才不会上这种男人的当! “听错了?”卫风又眨了眨眼,边轻捻着怀里小黑猫的须子边将目光移到了沈流萤身上,还是笑道,“沈小姐,方才你的小跟班儿骂本爷不是好人来着呢,沈小姐你看这样怎么整?” 晏姝听着卫风的话又要骂她,却被沈流萤在她手背上掐了一把,只听沈流萤当即道:“四爷不是想流萤顺带捎四爷一程么?流萤听四爷的便是。” “这还差不多。”卫风满意地点点头,“沈小姐果然是懂道理识大体的。” 就在这时,在外等着却迟迟不见沈流萤说出发了的白府家丁忍不住客气问道:“沈姑娘,可以出发了吗?家主已在等着了。” “好了,可以走了。”沈流萤回答道。 马车驶离了沈府,晏姝拧眉盯着仍是一脸笑吟吟的卫风看了一眼,而后拽着沈流萤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小声道:“流萤,你干嘛让这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人跟我们一道啊,万一路上他对咱们动手动脚指不定还来个先奸后杀怎么办!?” “……”沈流萤内心真是一千匹马呼啸而过,还不待她说什么,只听晏姝又道,“不行,真到了那份上的话,也是咱们对他先奸后杀!” 沈流萤当即一巴掌盖到了晏姝脸上,嫌弃地小声道:“小姝,能不能说点好的?还有,若是真到了那份上,你自己奸,我不奸。” 这小姑娘,脑洞简直比绿草还要大,大得多了去了! 谁知晏姝竟还一脸认真地思忖了一小会儿后一本严肃道:“行,到时再说吧。” “……”沈流萤已没有办法形容自己的内心,却听晏姝又继续问她道,“哎哎,流萤,你还没有告诉我这人谁呢,四爷?什么四爷?你什么时候认识了个四爷?还是个爱养猫的四爷?” “我不认识。” “不认识那你还——” “就因为不认识,所以才不好开罪。” “也是,可这一路上他和咱们一道,总觉得不安全哪。” “不是还有白华公子呢吗?”再说了,她瞧着卫风可不是会对她有兴趣的人,而是有着什么目的才是,且她要去临城一事除了白兄身边的人与她身边的几人外,并无人知晓,卫风又是如何知道?他的目的与她之间,又有何关联? 别真是什么危险可怕的事情就行,她喜欢她如今的日子可是喜欢得紧,她可不想招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再说了,这一趟去临城也不是她主动要求去的好吧! 不过,靠人不如靠己,防人之心不可无,全靠白兄的话也不是个事儿,即便卫风对她没有兴趣,却也还是提防着为好。 “两位姑娘说什么这么高兴,也说来让在下听听如何?”卫风笑着插嘴道。 晏姝随即转头来瞪他,没好气道:“有你什么事儿!?” 卫风笑道:“小跟班儿这么凶,指定嫁不出去,你说是不是啊小乌黑?” 卫风说着,抬起小乌黑的前爪朝晏姝的方向挠了挠。 于是,沈流萤所在的马车闹腾了一路。 白糖糕抬起爪子挠挠耳朵,心里道:阿风,还不知道这是你媳妇儿吧?就让她治你吧。 至于子衿,他已经交代过了,一个字都莫得与阿风提。 小乌黑窝在卫风腿上则是努力地往后缩着身子,一路上都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腿上趴得舒坦惬意的白兔子瞧,一副警惕的模样,好像随时提防着那白兔子朝它扑过来似的,可见平日里它受这兔子的欺负可不少。 而就在沈流萤离开京城未多久之时,忽有官府之人来到了沈家。 058、沈府出事 对于不请自来的卫风,白华在看见他时有刹那的惊诧,还不待说什么,便先听得卫风懒洋洋道:“白华小子,这马车是你的吧,我正好也要到临城去,就和这俩小哥一块儿坐了啊,客气的话我也就不说了,我知道你白华小子是不会吝啬到不舍得捎我一程的对吧?” 卫风说着,还翘着拇指指指坐在他对面的沈流萤与晏姝,晏姝白他一眼,哼了一声。 “清……”白华面上的惊诧只是一瞬之间,瞬间之后他面上又只有寻日里那般的温和浅笑,可他才道出一个字,便被卫风打断,边抬手指着自己淤青的右眼边纠正他道,“四爷,叫我四爷,虽然这会儿我眼睛上顶着这么个黑圈,但我也还是我啊,你敢叫我别的,我可跟你小子没完啊。” 白华向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卫风既已这般说,他又怎会不随他的意,遂浅笑道:“四爷不嫌弃敝府的马车简陋愿意搭乘,在下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你白家的马车简陋?”卫风笑眯眯的,“那这整个京城人家都没人敢说自己家的马车好了。” “四爷谬赞了。”白华依旧笑得温和。 “行了行了,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我也不挑剔,反正我有的坐就行,哦对了,路上你可得给我包吃包住啊,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咯。”卫风笑得得寸进尺。 “这是自然。”白华的温和简直与卫风的无赖成了强烈的对比,然卫风却丝毫不觉丢人,反是笑得愈发得意,“那可就这么说定了,这儿这么多只耳朵,届时你不给我吃的我就告你虐待良民。” “岂敢。”白华微微一笑。 “那说好了就上路吧。”卫风说完,转身就要朝沈流萤与晏姝所在的那一辆马车走,然他才要转身便被白华唤住,“在下的那一辆马车稍宽敞些,四爷不若与在下同乘一辆马车?” 卫风停下脚步,看看沈流萤又转过头来看看白华,忽然挑眉笑道:“呀,怎么,白家主这是怕我轻薄了姑娘家不成?” 卫风这是一句质疑的话,若是换在别个身上,这会儿怕是早已吓得赶紧赔不是了,卫风虽是个闲散无权的郡王,但好赖也是皇族中人,且还是当朝的四皇子,一般人可不敢得罪,然白华却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不惊不乱,只是微笑着解释道:“岂敢,不过是沈姑娘那辆马车已坐了两人,四爷坐上去怕是会觉拥挤不舒坦,正好在下的那辆马车只有在下一人,四爷坐着会相对舒坦些,四爷觉得可对?” “这个嘛……”卫风抬手捏着下巴,故作思忖,随后才又笑道,“既然你都这么替我着想了,我再挤到两个女人那儿去可就要显得我无耻流氓了,成吧,坐你那辆马车去,否则那只死兔子总想着欺负我的小乌黑。” 一旁的家丁眼角有些抽抽,这一只猫被一只兔子欺负!?什么道理? 卫风说完便朝另一辆马车走去,一直不离其左右的卫子衿便牵着他的马跟了上去,晏姝盯着卫子衿瞧,拧着眉心用手肘杵了杵沈流萤,小声道:“哎哎,流萤,这牵着马的人……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啊?可我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你有没有见过啊?” “没见过,怎么,你觉得很眼熟?”沈流萤可没说实话。 你个小姑娘觉得在哪儿见过那是肯定的了,那可是卫风的人,指不定你是在清郡王府里见过好几回了呢! 但话说回来,就算小姝不认识卫风的这个跟班,这个跟班也当是见过小姝的才是,他没有与卫风说过? 沈流萤思量不出个所以然,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卫风的确不认识小姝,否则就不会是这么和气无所谓的态度了。 “不眼熟。”晏姝挠挠头,“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而已。” “想不出就不要硬想了,省得自己头疼,该想起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了。”沈流萤笑着道,一边轻揪着白糖糕的长耳朵玩,“你说是吧,白糖糕?” 白糖糕耸耸鼻头,模样可爱极了,引得晏姝瞪着它道:“你这兔子可还真会讨流萤欢心。” 晏姝的话才说完,便见白糖糕转了身,将臀部对着她,摆明了一副嫌弃她的样子,让晏姝真想一巴掌就拍到它的臀部上,谁知沈流萤却先抬手来挡着,笑道:“小姝,你可不能虐待我的白糖糕。” “哼,叫我打我还不打呢!”晏姝哼哼声,收回了手,“这是只有心机的兔子!”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沈流萤觉得,其实带着晏姝出来也挺好,至少这一路上不会无趣。 “不过话说回来啊,流萤,那个桃花眼‘四爷’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叫白华公子为‘白华小子’不说,白华公子对他还那么客气,他在京中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你说我猜得对不对?哎,还有啊流萤,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啊?”卫风不与她们同一辆马车,晏姝的问题便像炮弹一般,好在的是沈流萤向来也不是个安静的人,倒也不觉晏姝太吵,相反,她们处得很开心。 但沈流萤心中还是有一事放心不下,便是沈家的事情,她这番出来不在府上,大哥今晨刚醒来,管家大叔还在床上躺着,若是官府真要将那被她狠揍一顿的好色之徒的事算到沈家头上来,大哥如何应对? 不过白兄看出她的顾虑,已答应她道是这些日子让白家大管事白清照拂着他们沈家,不会让沈家出事,有白家在前,当是不会有事吧,况且,白兄不是个办事不足之人,当会说到做到才是。 殊不知,白糖糕心里也在想着这事。 有他在,还有白华何事?有他的人在,还有他们白府何事?他岂会让萤儿单独与白华去往临城,也不会让萤儿珍视的家人有恙,还有那胆敢想染指他的萤儿的陈三—— * 京中,沈府。 忽来的一队官府之人约有十名,二话不说推开前来开门的家丁便往府邸里冲,沈斯年虽然已经醒来,但他终归不是个健壮之人,加上平日里太过劳碌,这一病使得他的身子大虚,时下虽醒,但精神气不足,本需静养几日,但听到官府有来人,现下却是不得不强撑出来接见,对着为首的那名一脸凶神恶煞的官吏客气道:“敢问这位官爷,不知沈府犯了何事?” “犯了何事!?”官吏将文弱的沈斯年打量了一番,那张凶煞的脸上多了一分鄙夷,只听他厉声道,“殴打朝廷官员家的公子算不算事儿!?劝你们识相就自己出来认罪,不然——就将你们府上的人全都抓到大堂上去问罪!” 沈斯年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倏地刷白,着急道:“我们沈府一向遵公守法,且是商户人家,怎会殴打朝廷官员家的公子?” “不是你们沈家的人,那是谁打了陈员外郎家的三公子!?”官吏拧起了眉,“府尹大人说是你们沈府犯了事,那就是你们沈府犯了事!咱们官差只管拿人,其他的,你们自个儿到官府大堂上和大人说去!既然你们没人站出来承认,那就都抓了去!来人!将这府上的人绑了!” 绿草本是跟在沈斯年身旁一道出来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这会儿见到官吏们说抓便抓了沈斯年,顿时急得快哭了,“你们,你们怎么能随便乱抓人!我们大公子身上还有伤呢!” 绿草说着就要去拉开押住了沈斯年的官吏的手,却被官吏狠狠地推开在地。 就当沈府慌乱做一团时,只听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传来,“诸位这般胡乱抓人,怕是不好。” 059、云世家七公子 “好不好也是官府的事儿!”为首的官吏一脸怒容,转头就对着这多管闲事的男子呵斥,“你算哪根葱!竟敢来管官府的事!?活得不耐烦了!?要是想到牢里蹲几天的话,官爷我可以成全你!” 绿草本以为来了个可以帮他们沈家一把人,可当被推倒在地忍着疼激动地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时,这一瞬之间她便蔫了下来。 沈斯年也看见了来人,他并不像绿草一般抱了那么大的期望,不过在看见来人时他却还是有些失落,失落之余便是对这仗义之人的关切与担忧,“多谢这位兄台为沈家说话,不过这毕竟是沈家的事情,兄台还是莫管的好,以免连累了兄台。” 倒不是沈斯年与绿草以貌取人,只是这仗义的来人看起来……比沈斯年更文弱,而他又不仅仅是文弱—— 只见来人年纪约莫弱冠的男子,身材偏瘦,轻扭成一股发辫的墨发倚在右肩上,身穿一件绣着竹纹暗花的墨绿色缎衫,薄唇高鼻,微浓的眉,当是个长相英俊的公子才是,可他的双眼…… 他的双眼上竟蒙着一块与他衣裳颜色一般的布带! 布带将他的眼睛完全遮挡,他——竟是个目不视物的瞎子! 那凶神恶煞的官吏也本以为是个至少还能看得过眼的人来多管闲事,谁知竟是一个瘦弱的瞎子,不由更轻蔑更嘲讽道:“我还当是什么人竟敢管官府的事情,原来竟是个一阵风吹就能倒的瞎子!” 官吏说着,神色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赶紧的该滚哪儿就滚哪儿去!别在这儿妨碍官爷办事!否则将你一并带到官府大堂上去!” 谁知来人非但不走开,更是不惊慌,反是微微扬起了嘴角,温温和和地笑道:“官府大堂在下便不去了,还有这位沈家公子以及沈府上下的人,都不会随官爷你们到官府大堂上去,还劳官爷回去代为转告府尹大人一声。” 男子的话让官吏一怔,随即暴怒道:“大言不惭!我看你小子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藐视官府!官爷今天不把你抓回去问罪怕是不行了!” 官吏将话呼喝完,抡着手上的阔刀就朝男子砍来! 沈斯年的心突地跳到了嗓子眼,慌道:“兄台当心!” 绿草吓得赶紧闭起了眼,这这这,这个逞英雄的瞎子会没命的! 却见男子不闪不避,就这么定定站在原地,像是他被官吏方才的话吓到了似的,又像是他根本就没有将这大呼小叫的官吏放在眼里一样。 眼见官吏手上的刀就要砍到了他的身上—— 忽然,只见男子将右手一抬,抬至身前,同时食指与中指朝那就要砍到他身上来的阔刀一夹—— 那看起来很有气势的一刀倏地就停了下来!停在了男子的两指之间!任那拿到的官吏再如何使力都再动不了这把刀分毫,这把刀就像被定格住了一样,卡在男子的两指之间一动不动! 明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明明他不过是轻轻抬手再将两指轻轻往前一伸而已,明明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不费吹灰之力一样,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尤其是前一瞬还很是狂嚣的官吏,这一瞬他的脸上就只有惊骇的苍白色,惊骇得他一时间连招呼其他官吏一齐上的力气都没了。 这样的人,哪里还像是个瞎子!太可怕! “京师的官吏可都这般不讲理?不知往下的那些个州县,又当如何?”只听男子自言自语地轻叹一口气,而后松开了两指间夹着的长刀,那还抓着刀柄不放的官吏往后倒退了两步,这才由惊骇中回过神来,抖着声音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管官府的事情!?” “在下不过是个寻常小卒,不足挂齿。”即便对方再如何凶煞不敬,男子似都能平和以待,“不过为防诸位回去不好与府尹大人交代,在下还是将在下的名字告诉诸位才好,在下姓云,名有心,家住城东云府,若是府尹徐大人要定在下的罪,随时可派人来拿在下。” “云……有心?”官吏将男子的名字念了一遍,神色突然间变得比方才更为惊骇,脱口而出道,“三大家族云家的嫡小公子云有心!?” 云有心浅笑着微微点头,“正是在下。” 这会儿不止是官吏们,纵是沈斯年,都惊得目瞪口呆。 “小的,小的不知是云七公子,多,多有冒犯,还望七公子恕罪!”方才还尽是架势的官吏这会儿慌得立刻给云有心跪了下来。 三大家族的嫡系子孙,就算是皇族中人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更何况是京兆府里的一个小小官差! 只听云有心轻叹一声,道:“在下未想过要将你如何,是以你也无需朝在下下跪,之所以与你们道了在下姓名,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回去能交差,并非要你们朝在下下跪。” “多,多谢云七公子!”即便云有心无心追其之过,但这官吏还是朝他咚咚咚地磕了三记响头才站起身,慌忙道,“那,那小的们就先行告退了!” “官爷请留步。”就在为首的官吏慌慌忙忙地要离开时,云有心唤了他一声,吓得他连忙停下脚步,战战兢兢道,“七,七公子还有何吩咐?” “吩咐自是没有,只是还有一句话需要官爷代为转告府尹大人。”云有心很是平和,就好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似乎是不管面对谁人,他都能如此心平气和。 “七公子您请说,小的一定带到!”官吏忙道。 “此话也非在下所言,而是受莫家少主代为转告。”云有心浅浅一笑,道,“道是陈三公子被殴一事为他所为,府尹大人若是要拿人,还请往莫府去,莫再来沈府搅扰。” “莫莫莫……莫家少主!?”官吏已经惊得连话都快要说不清。 “正是。”云有心微微点头,“官爷听明白了便回吧,据在下所知,莫家少主倘若动起怒来,极为不好应对。” 云有心的话音才落,这些个官吏逃也一般地齐齐朝沈府大门的方向冲,一瞬也不敢在沈府多留。 云有心这才转身面向着震惊不已的沈斯年,客气道:“沈大公子,可还好?” 绿草这会儿还是跌坐在地的姿势,因为她已惊愣得险些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这这这……云家七公子是怎么回事!?莫家少主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小姐一不在府上就出来这么多事!?小姐啊,你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沈斯年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慌忙朝云有心行礼道:“小民见过云七公子!” “沈大公子无需这般客气。”云有心温和一笑,“在下有些口渴,不知能否在贵府讨一盏茶水喝?” 060、受人之托 召南国三大家族,分别为白家、莫家以及云家,三大家族上奉皇家下开商路,生意遍及整个召南国,便是连其他许多国家之内都有三大家族的生意,白家如今已是地地道道的皇商,莫家主要经营的是整个召南国的盐粮铁生意,其地位是举足轻重,云家则是广开商路,只要能做的生意,不论大小,云家都做,云家生意遍布的大小国家不知几多,是以三大家族之中,云家的地位相对最末,但人脉却是最广,上至国君,下至街头霸王,云家都识,是以坊间有句话为“宁得罪白家,也不得罪云家”,说的便是云家的人脉。 而不知怎的,三大家族自来所出的嫡系子孙皆不多,不管是白家莫家还是云家,每一辈所出的嫡系男儿皆不超过三个,及至如今,仍是如此。 当今白家旁系子孙倒是多得很,然嫡系子孙就只白华一个,是以当年他不过十四的年岁便坐上白家家主之位,云家现今的嫡系子孙只两人,一是如今的云家家主云子君,一是其胞弟云有心,虽是一母所生,但云子君与云有心的年岁相差了整整十六岁,相传当年这云小公子出生时,云家老家主直抱着他不肯放,可见这云小公子的到来给了云家多大的喜悦,也足见他在云家的地位有多宝贝,只可惜这云小公子生来便身有残缺,因其鲜少出府走动,是以并无多少人知晓他的身子究竟是何处不全,至于家主云子君,至今膝下还无男儿。 然若说白家与云家的香火皆不旺盛的话,那莫家的香火……不说旺盛,没断了就已是谢天谢地了。 莫家而今家主莫凛,本就无兄弟姊妹不说,膝下也仅有一子而已,据说这个儿子连云家小公子还不如,也不知是身有残缺还是生来脑子就不好又亦或是其丑无比,而这莫家家主也像是害怕家丑外扬似的,从不将其儿子带到人前来,便是连名字都未透露过,总之几乎无人见过这莫家唯一的香火,莫说道得出其模样,便是其名字都道不出! 是以也有人调笑或感慨,道是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就是不一样哪,就算生出来的是个傻子也好残废也好,也能是莫家的少主未来的家主,只不过这莫家在而今家主撒手西去之后还能不能维持如今这个地位就无人知晓了。 然如今仍能看得到的是,莫家的盐铁粮生意是愈做愈大,蒸蒸日上,足见莫凛的本事有多大。 当然,还有传闻是莫家家主莫凛与云家家主云子君交情甚好,两家的小公子年岁也相当,幼时时常一块儿玩耍,不过不是在云家内院便是在莫家内院,除了他们的贴身护卫外,根本就没人能见得他们,是以百姓常笑言,也只有这俩不完整的娃娃能玩到一块儿了。 但是…… 绿草看着坐在厅子里举止有礼的云有心,狠狠咽了口唾沫,扯了扯因为实在放心不下也跑到前边来看看情况的清幽,小声道:“清幽姐,你怎么看啊?” 就算听了再多关于三大家族的传闻,但这说来说去也是这高高在上的三大家族的事情,从来都和他们沈家没有关系的啊! 可这会儿偏偏好像都和他们沈家有关系了!小姐误打误撞认识了白华公子不说,这会儿突然出现了云家七公子来给大公子帮忙,还给莫家少主传话说要找沈家的麻烦先找他,这这这……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清幽没有理会绿草的话,只是看了看沈斯年,好似在观察着他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大碍后这才转头看向绿草,轻声道:“我到前院来好一会儿了,需回去照看三公子了。” 清幽说完,转身便悄声退下,根本就没有再听绿草都还没有来得及说的话。 这会儿沈斯年正客气道:“这是南溪县茶农自家晒了特意送来给小民尝尝的茶叶,也不知七公子是否喝得习惯,也还望七公子莫嫌弃才是。” “茶农自家晒了特意送给沈大公子的茶叶,可见大公子是个宽厚的人,否则茶农也不会待大公子这般诚意真心,这茶必然好喝,在下又怎么会嫌弃。”云有心微微一笑,轻呷一口茶汁,细细品过之后才又道,“很是香醇,好茶。” 沈斯年这才似松了一口气,“七公子不嫌弃便好。” “其实沈大公子不必如此拘谨,在下虽身在云家,但终究也是个普通人而已,大公子无需如此谦卑,大公子若总是这般拘谨谦卑,在下可是不好意思多饮一杯这香醇的茶水了。” 若说白华的温和就像是春日里的和风,云有心的平和就像是山间清冽冰凉的泉水,没有任何矫揉,只有能让人平静下来的真切。 “那……小民便自称一声‘沈某’,沈公子莫怪就好。”沈斯年觉得这个初见面的云家小公子真真是温柔宽和,明明生而不见光明,然他的心里,却像是时时刻刻长着光明一般,若非如此,他又怎么是如此温和乐观的人? “自是再好不过。”云有心又是浅笑点了点头,又呷了一口茶汁。 “方才多谢云七公子为沈某为沈家解围了。”沈斯年说着,站起身朝云有心深深地躬下身,诚挚道,“多谢!” “大公子多礼了,快请起。”云有心明明眼前蒙着布条,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可对于眼前发生的事情,他却又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像现下沈斯年在朝他行礼道谢,他随即便站起身对沈斯年做了个虚扶的动作,让绿草很是怀疑他究竟是真的看不见还是假的看不见。 “其实沈大公子不必谢在下,在下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好在是来得不迟,大公子没事便是好。”云有心浅笑道。 沈斯年迟疑着问道:“敢问七公子,托七公子来照拂敝府的人……” “莫家少主。”云有心道出了沈斯年迟疑着不敢道出的话,虽然已猜想到答案,沈斯年还是难免地怔了怔,只听云有心又道,“在下知道沈大公子心中必有困惑,只是这其中原由在下也不便说,届时沈大公子自会知晓。” “这……” “沈公子放心,在下与莫家少主并未加害贵府之心。” “不不,沈某并非此意,沈某只是……” 就在这会儿,沈家家丁领着一名锦衣男子朝前厅走来,男子见着沈斯年这才有些客气道:“沈大公子。” “白大管事。”还不待沈斯年应声,便听得云有心浅浅笑道,“白大管事来迟了些。” 来人,正是白府的大管事,白华嘱托照拂好沈家的人,白清。 白清在看见云有心时,眼神突地沉了下来。 云七,怎会在这儿? 061、盐地临城 临城沿海,是召南国最大的海盐产地,以盐闻名。 莫家虽主经营整个召南国的盐铁粮生意,然这临城的海盐生意却非莫家管畴,临城有着自己的贩盐市场,而这临城全部的海盐生产又全归盐商顾家所管,莫家营的既是官盐亦是私盐,顾家营的,则完全是私盐,虽是私盐,但其盐生意却完全不在莫家之下,在营盐这一方面,顾家的生意说是在莫家之上也不为过。 顾家营盐从召南太祖皇帝那时便开始,因为当时召南国堪堪见过,太祖皇帝瞅着这盐铁粮生意莫家管营不过来,遂给了坊间某些有能力的商户经营盐铁粮生意的权利,岁月推移,莫家的地位愈来愈高,生意愈做愈大,渐渐地将这些独成门户的商户都收到了莫家名下,独独除了这临城顾家。 只因这顾家随着自己的海盐生意愈做愈大已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如今说这整个临城都是顾家的产业也不为过,顾家而今的势力已大到有了一个新的称呼——盐帮,顾氏盐帮如今对接的不仅是生意场上的事情,与江湖势力亦有联系,是以就算当今圣上想要取缔这顾家的海盐生意也轻易不敢动,莫家想要将其纳入自家名下亦是不可行。 据说这顾氏盐帮如今与江湖第一大势力北刹楼关联在了一起,更有人说顾氏盐帮已经完全投到了北刹楼的势力之下,是以江湖中人已不知多少年不敢到临城来滋事,畏的便是这北刹楼。 亦真亦假,事实也无人能说得个准。 关于临城的这些事情,都是路上沈流萤听晏姝说的,晏姝可谓是把自己听闻的猜想的全都告诉了沈流萤,虽不知这些传闻几分真几分假,但多少她也了解了些临城的情况。 至于北刹楼,晏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这北刹楼为江湖第一大势力,可怕的很,其共有九九八十一座楼,每一座楼都有九九八十一个人,这些人各个了得,听说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江湖中人却无人知晓北刹楼的这些楼都在哪里,更别说知道其中都有些什么人。 沈流萤听完晏姝给她说的,只道是临城的这一锅水,并不清,不好淌哪。 不过这些事情与白家都无关系,不知白家掺和进来是为何意? 白老夫人说的京城与临城之间往返快马加鞭需上七天七夜,但白华为防沈流萤太过劳顿,是以这一路并不算赶,是以这一路由京城去往临城花了整整五日的时间,马车到达临城时,已是第五日的日落时分。 这一路的颠簸,使得晏姝由兴奋变成了蔫吧,一下马车她连晚饭也未吃只往床榻上一横倒头就睡,毕竟一路劳顿,白华只关切地让沈流萤先好生休息,其余的也未多说,倒正合沈流萤的意,她可也是想同晏姝一样先好好睡上一顿再说,饭么,什么时候睡醒了再吃。 沈流萤到了屋里后将兔子放到了桌上,给它倒了一杯水,兔子随即过来舔,沈流萤揉揉它的脑袋,一脸困顿道:“白糖糕,你先乖乖地呆着,我先睡一觉,睡醒了再带你一块儿吃饭,别乱跑啊。” 沈流萤说完便收回手,在舔着水的兔子立刻抬起头来盯着她瞧,同时往前蹭了一小步,沈流萤随即便又朝它伸出手来,伸到了它的下巴底下。 只见这兔子当即将自己的下巴搁到沈流萤的手上,轻轻蹭了蹭,这才转回身来继续舔水喝。 这些日子沈流萤有些摸清了白糖糕的脾性,它很敌对猫,它喜欢跟她一块儿吃饭,若是让它自己吃它便一口也不动,夜里一定要趴在她身旁才肯睡,尤其喜欢用下巴蹭她的手心手背,总之,脾性怪得很,却又很是听她的话,也只听她的话。 “乖啊。”沈流萤笑着又揉揉兔子的脑袋,还用指尖在它毛茸茸的小鼻头上轻轻点了点,这才打着哈欠转身走往床榻。 待沈流萤睡着后,白糖糕从桌上跳了下来,从微掩的窗户挤了出去。 不过窗户外没有走廊,沈流萤的这间屋子又处在二楼,窗户下边便是街道,可兔子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挤出窗户缝儿之后连拐都不拐,直接朝前走,当即就从窗户外掉了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旁有人压低了音量呼喝道:“小乌黑,上!” “喵——”一声猫叫声,伴着一道小黑影扑向正急急往下落的白兔子,一张嘴就咬住了兔子的耳朵! 只见兔子的眼睛倏然大睁,前爪一抬就朝小黑猫的下巴用力揍去。 “喵——!”小乌黑被揍得立刻松开了兔子的耳朵,吃痛得和兔子一块儿往下掉。 眼见这两个小东西就要齐齐砸落到地,只见一道黑影倏地闪过,用一件暗绯色的外衫一把兜住了兔子,只一个眨眼便掠到了屋檐上。 下一瞬只听小乌黑摔落在地疼得喵喵直叫的惨痛声。 成功捞住白兔子的秋容站在屋檐上看着摔落在地的小黑猫,长吁一口气,好险好险,好险就害爷摔到地上了。 不过…… 四爷该咆哮了! 果不其然,卫风的嚎叫声紧随而来:“小馍馍小容容!你们竟敢这么对我的小乌黑!我要打死你们——!” 才睡着未多久的沈流萤只觉外边吵得很,迫不得已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就要怒骂,可窗户外的街道静悄悄的,哪里有人? 沈流萤十分不悦地将窗户阖上,继续回去睡,并未注意到她的白糖糕不在桌上也不在屋子里了。 秋容抱着裹在暗绯色衣裳里的白兔子如箭矢一般消失在了夕阳西下的方向,卫风则是出了客栈乘上了马车,卫子衿驾着马车,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就在马车要驶动时,卫风忽然撩开车帘看向不久前秋容才站过的屋檐方向,只见那儿竟站着一个人,一名黑色短褐的年轻女子,神色冷漠得就像一把刀,她的目光就在卫风的马车上,好似她就是在盯着卫风似的。 准确来说,或许是盯着他的举动及去向。 许是没有想到卫风会发现自己,女子想撤身已然来不及。 只见卫风桃花眼中万般笑意,正道:“影卫姑娘还是不要跟着本爷的好,姑娘是跟不上的。” 卫风说完,将车帘垂下,卫子衿驾着马车离开了客栈。 影卫女子握紧手中的剑,冷眼盯着马车,竟真的没有跟上去。 以她速度,的确是跟不上。 ------题外话------ 最近很忙很忙很忙,忙得连题外话都没心思写了…… 062、血符异况 白华的人没有跟来,当然,卫风的马车也没有故意走偏道,就这么懒洋洋地躺在马车里,马车走着平坦道路,驶向西边一处宽敞的宅子。 宅子的大门上什么都未挂,就好像这宅子无人居住似的,但这宅子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门上的铜环也擦拭得锃亮,显然不是无人居住。 马车在此停住,卫风跳下马车后就着这大门用力踹了几脚,直踹得门环铛铛作响,一边吼道:“开门,不然爷就要把这扇破门给踹烂!” “来了来了!”卫风的吼叫声才落,门后便有男子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将门打开了,一见着卫风便是笑道,“四爷这么风流倜傥的一位爷,用脚踹门可是太有*份了。” 前来开门的是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六七的男子,着一件暗粉色的织锦广袖长衫,腰间坠一羊脂白玉佩,长发高竖,戴一七寸白玉冠,翩翩书生气,本就是单眼睑,偏生还爱笑,一双眼都快完成了一条缝儿,眼角有着深深的笑纹,好似他无时无刻不在笑着一样,否则又怎会有这般深的笑纹,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六七而已。 卫风本是一脸的愤怒,在听到男子的夸赞后,这一脸的怒容倏地就变成了一脸得意的笑,“还是无忧说话好听,爷爱听。” 官无忧笑道:“那是当然的了,四爷爱听什么话,做属下的当然就要说什么话给四爷听了,再说了,无忧这说的可都是心里话,四爷在无忧心里,从来都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 “呵呵呵……”卫风很受用,笑得愈发得意,卫子衿忽然插话道,“爷,无忧不管对谁说话都是这么好听,爷还是不要多想了。” “哎呀,小衿儿别这么直接地把实话说出来,四爷都还没得意够呢。”官无忧笑得眼角的笑纹更深了,卫风随即瞪他一眼,只听官无忧又笑着道,“英俊潇洒的四爷还是不要杵在这门外了,无忧已经备好了酒菜,四爷还是进府来吃吃喝喝比较好。” “哼。”卫风哼哼一声,却未抬脚跨进门槛,“有没有好酒?” “四爷驾到,怎敢没有好酒。”官无忧笑着,“四十年的老酒,管四爷喝个够。” “这还差不多。”卫风这才舍得抬脚走进门槛,“不过我还是要找小馍馍和小容容算账!” “四爷随便算,这可就不是无忧能管得了的了,四爷这边请。” 官无忧在将大门阖上时他那笑得快眯成一条缝儿的眼里满是森森寒意,只听他冷声道:“躲在外边的人,都处理了。” “是,主上。”前一瞬还不见多一个人影的院子里这一瞬忽然便有五名年岁不一的男子单膝跪在了官无忧面前,在官无忧微微抬起手时又全都退离不见。 官无忧满脸笑意地跟上卫风,只见卫风面色微沉,问道:“有人注意到你了?” “阴沟老鼠,不足挂齿。”眸中褪去寒意的官无忧依旧笑得两眼眯眯,“难道四爷这是在关心无忧?” 卫风白他一眼,官无忧笑得完全不见了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这临城到底是个什么事儿,无忧你在这儿蹲的时日可不短了,还没蹲得出个所以然来?”卫风哼了一声,又问。 “快了。”官无忧只是笑,“不过没想到白家家主会突然亲自来临城而已。” 这宅子由外看着不大,进来后却是大得内有乾坤,官无忧领着卫风不知转过多少道游廊,才在一处满是绿意的院子前停下,笑道:“四爷里边请。” 卫子衿跟着卫风进去,却在卫风走进那雕栏玉砌的小楼前停住脚步,恭敬道:“子衿在此等候爷。” 秋容已打开了屋门立在一旁,在卫风怒瞪他时忙解释道:“四爷,我家爷很是不喜欢猫的您不是不知道,秋容要是把您的小乌黑和我家爷都捞到一件衣裳里,只怕不是您的小乌黑被打死就是秋容被打死了,四爷您忍心秋容被打死啊?”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可怜你,我的小乌黑这会儿可是断了腿了!我的小乌黑要是成残废了,我也将你打成残废!哼!”卫风白了秋容一眼,走进了屋,“行了,外边呆着吧。” 卫风将屋门关上了。 秋容凑到冷冰冰的卫子衿身边,瞪着他道:“你小子这一路自在啊,人朝马背上一搁就成了,就我自己要一路东躲西藏地跟着,简直太不公平了!” 卫子衿斜眼看秋容,“我又没拦着你搁我旁边骑马。” “我就知道你这么没良心,看来不和你打一架你小子总和我对着干。”秋容咬牙。 “乐意奉陪。” 于是,这屋外属下在开打,屋内主子也没好到哪去。 卫风正将划开了血口子的左手掌心按到白兔子的心口上,一边用力按一边哼声道:“小馍馍你这死兔子,看你现在这副死兔子的模样你能打得过我不成?按死你按死你,哼!” 只见卫风掌心中流出的血非但一滴都没有沾到手下白兔子的皮毛上,反是凝成一串奇怪的符文压在兔子的心口上,血符文在兔子的心口上亮着腥红的光,卫风的左手在轻颤,似是他的血凝成的符文想要冲开他的掌心流散开,卫风眼神一凛,就着右手里还拿着的小匕首朝自己的左手五指指尖飞快划过,在血流出他指尖的瞬间,他一个使力,将左手掌心用尽全力朝兔子的心口上按,同时拧眉沉声道:“忍着了!” 血符上的红光突然亮得刺眼。 “噗——”长情吐出一口腥血的同时变回了人形,却见他心口上的奇怪符印还在亮着腥红的光并未消失,与寻常极为不一样。 “小馍馍!”一向就好笑眯眯以及耍赖的卫风此时神色惊慌,作势又要将还在流血的左手掌心按到长情的心口上。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抬起手来抓住他的手腕,卫风震惊看他,却见长情微微摇了摇头,卫风将眉心拧得更深,将手收了回来。 过了许久,才见长情心口上的血色符印渐渐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卫风扯过一旁的衣裳扔到长情身上,极为嫌弃道:“没死就赶紧起来穿上,整天赤身*的丢不丢人?” 长情拿过卫风扔在他身上的衣裳,慢悠悠坐起身,慢悠悠穿上,卫风眉心未舒,听得出他很是不放心地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不知道。”长情面无表情,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似的。 “你不知道你方才拦着我做什么?”卫风将眉心拧得更深。 “直觉,怕是会伤到你。”长情抬手抹掉嘴角的血,继续穿衣。 卫风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沉声道:“临城这事完了之后到北云梦山老头儿那走一趟。” “嗯。” “我说小馍馍,你为了个连你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强行变回人形,倘有个什么万一,后果你比谁都清楚,值得?” “等阿风遇到自己钟情的人,就知道值不值得了。”长情说着,抬手摸了摸自己鼻尖。 萤儿方才点了他的鼻尖,酥酥痒痒的感觉,挺好。 “我钟情的人?”卫风笑得很是无所谓,“永远也不会有。” ------题外话------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 【官无忧】由我们萌萌哒的【小官无忧】f倌客串扮演!小倌儿,快来看看你! 063、酒 沈流萤一觉睡到了亥时,她的倦意还在,她还能继续睡,然晏姝已经醒来,此时正在砰砰砰地敲她的门,让她纵是想继续睡都不成,只好起身给晏姝开门。 门一开,晏姝便两样晶亮地跳了进来,抓着她的手一脸兴奋道:“流萤流萤!你也还没吃晚饭对不对?我们出去吃怎么样怎么样?我刚问过店小二了,他说临城夜晚好玩的好吃的多了去了!我们出去玩儿怎么样?去吧去吧,你不去的话我就哭给你看!” 晏姝这一连串好似炮弹一般的话打出来,打得沈流萤睡意全无,再看晏姝那又兴奋又可怜的模样,连她自己都兴奋了。 “真的有很多好玩好吃的!?”沈流萤也乐了,姑娘家的心不管何时都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 “对呀对呀!”晏姝用力点点头,“你从窗户往外看看,哇,这临城的夜可真亮堂!肯定很多好玩好吃的!” 晏姝边说边将沈流萤往窗前拉,一把推开了窗户,果然外边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定很有意思! “小姝你看看我头发乱不乱,衣裳乱不乱?”沈流萤已经迫不及待,忙问晏姝道,“不乱的话这就走了。” “哎呀,咱们现在是男人打扮,乱就乱了,男人又有多整齐,走走走,再磨蹭的话怕是外边都要收摊了呢!”晏姝拉着沈流萤就往楼下跑,却又忽地停下脚步,道,“流萤你带着钱袋啊,我可是身无分文啊。” “差点忘了。”沈流萤跑回床榻边,从枕边抓起她的钱袋,在跑过桌子旁时,她停下了脚步,四处看了看,道,“我的白糖糕呢?” “哎呀,不要管那只兔子啦!一只兔子而已,你又没开过门,它不在这屋里还能到哪儿去?指不定躲到哪个角落去了,咱们玩回来再找!”晏姝跑过来将沈流萤拉走,沈流萤的心已飞到了外边夜市上,一时也不管白糖糕,跟着晏姝跑下楼去了,将要跑出客栈时沈流萤才想起要给白华说一声,谁知随同白华一块儿来的白府家丁说他们家主出去了,沈流萤便让家丁代为转告一声,愉快地跟晏姝朝夜市跑去了。 晏姝和沈流萤尽情地吃了一路临城的小吃,不过她们只管自己乐呵,并未察觉到这临城的夜市,莫说年轻姑娘,连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女子都见不到。 最后打着饱嗝的晏姝拉着同样打着饱嗝的沈流萤蹦进了一条小巷中的酒家,盯着沈流萤激动地问道:“流萤,咱们喝点酒吧?以前在家里咱们从来都只能偷偷地喝酒,这回难得出来,咱们光明正大地喝一回怎么样?就当做庆祝你踹开了那个混蛋肚子疼和庆祝我逃离了那该死的王府破烂小院,怎么样怎么样?” “好!”沈流萤好爽地将桌子一拍,招呼店家道,“店家,上酒!” 就当做是庆贺她重活一世!必须喝! “两位姑娘这……”店家是个厚道人家,瞧着这俩女扮男装的姑娘大晚上地竟然这么豪迈地喊酒喝,不由很是担心,临城最近的夜,对姑娘家来说,可是很不太平的啊! 可晏姝却堵了他的话道,“什么姑娘,没见我们穿着男人的衣裳吗,叫小哥!” “是是,两位小哥,你们……” “哎呀店家,你就只管给我们上酒嘛,我们又不是没有银子,也不会喝到醉得不行赖着不走的!” “……成吧,那两位小哥坐,我这就给你们上酒啊。”面对这样任性的姑娘,店家着实无奈,只能拿酒去了。 虽然晏姝喊得这么豪迈,但她的酒量实在是……低,才一小碗酒下肚,她便醉了,真是让沈流萤哭笑不得,亏她还以为她真的能找到人和她海喝一顿了,谁知竟是个怂货。 晏姝虽然醉了,但她还在继续喝,一边喝一边骂骂咧咧,看模样是要将积压在心底的苦水都给吐出来,这其中,又以骂卫风最甚。 “他奶奶的卫风!老娘嫁错了人老娘连个哭的机会都还没有,他就给老娘落井下石,拿小猪和老娘拜堂!他到底还是不是人!?有没有点同情心!?” “王八羔子死卫风!老娘哪点儿不好!?要样貌有样貌要身段有身段,他凭什么看不上老娘!?老娘还看不上他呢!王八羔子!” “老娘碰到这种人是老娘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老娘诅咒他——嗝——诅咒他……咒他这辈子都别想娶着媳妇儿!断子绝孙!” “嗝——不对,断子绝孙好像有点太狠了,不太好吧?” “也不对,反正他也讨不到媳妇儿,也和断子绝孙差不多了,有本事他讨着媳妇儿再说,哪个女人看上他的话,那就是那个女人瞎了眼!嗝——” “王八羔子——!我以为我嫁人了日子会好过一点,谁知道……嘤嘤嘤……” 骂到最后,晏姝骂得累了,趴在桌上竟是睡了过去。 沈流萤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便也不劝她,任由她宣泄,倒是不想性子这般好强的小姝竟然……也会哭。 沈流萤轻叹一声,就着袖子替晏姝擦掉了眼角的泪。 其实,就算小姝再如何倔强好强,终究也还是个姑娘家,而且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姑娘,这时候的女子都将婚姻视作生命中的大事,将夫家视为天,就算是上错了花轿嫁错了郎,卫风也已是她的夫家,若能好好相处,谁个女子又愿意做到小姝这一步? 说来小姝心里并不是不在意卫风这个人,即便连面都不曾见过。 小姝这般好的一个姑娘,卫风这王八羔子不珍惜便也罢,竟然还让她这么委屈,一定要让他后悔才是! 晏姝醉倒了,沈流萤再喝了两小碗酒后便无心再喝,唤了店家结账后背着晏姝走了,店家心下感慨,这样大嚎大叫的小姑娘,他可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今夜的卫风,打了无数个喷嚏,直逮着卫子衿来问:是不是你骂爷了!? 而沈流萤背着晏姝走出这间酒家,便听到一声温和中带着些着急与关切的声音唤她道:“沈姑娘!” 沈流萤抬头,见着向来都是温和浅笑的白华正停下颇为急切的脚步,他的面上,没有笑,只有担忧与关切。 “白兄。”沈流萤轻轻一笑。 月华正好,灯火暖融,照在沈流萤身上面上,如给她因酒意而微红的双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暖晖,让她的浅笑看起来无比迷人。 白华怔怔失了神。 064、要你也可以? “白兄?”见着白华没有反应,沈流萤不由又唤了他一声,白华这才猛然回过神,心跳得有些快,耳根有些烫,他甚至觉得自己双颊有些热烫,一时间使得他不敢再看沈流萤的眼,而是微微别开眼,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如常道,“近来临城的夜很不太平,夜已深,见着沈姑娘迟迟未归,怕是姑娘出了什么事,遂出来找姑娘,好在姑娘无恙,否则在下便是罪过了。” 白华颇为紧张,生怕被沈流萤发现了他的异样,好在是夜里,沈姑娘当是不会发现的才是,否则他倒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我没事,好好的呢。”沈流萤说着,将背上的晏姝往上掂了掂,有些不好意思道,“坐下来喝了点酒,不知不觉时辰便晚了,害得白兄亲自出来找,真是过意不去,给白兄添麻烦了。” “沈姑娘言重了,你我既是朋友,又有何麻烦与否的话。”白华温和一笑,却还是未大好意思看向沈流萤,而是看向她背上的晏姝,浅笑着问道,“姑娘喝酒了?姑娘的朋友这是醉了?” 沈流萤有些诧异,“白兄怎知她是我的朋友而非下人?” “在下若是连这点都瞧不出,又怎能经营整个白家?”白华笑得温和,而后朝身旁的夜色轻唤一声,“藏锋。” 白华的话音才落,便见一名身着黑色短褐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他身旁,正是那日在包子铺沈流萤见过的那一名影卫,也是今日卫风所见到的那一女子。 “主人。”藏锋微垂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 沈流萤有些不解,作为影卫,主人从不会在人前将其召出来,白兄这般做,是为何意? 只见白华温柔地对她道:“这是在下的影卫藏锋,沈姑娘若是放心得下,可将小燕姑娘交给藏锋,由她替沈姑娘将小燕姑娘带回客栈。” 小燕是此番出门沈流萤给晏姝编的名字,以免卫风识出她来。 沈流萤惊诧不已,白兄将影卫唤出来,是为了她? 只听白华又道:“若是沈姑娘不放心,在下便让藏锋去唤马车来,沈姑娘这般背着小燕姑娘怕是不好走,在下可陪沈姑娘在此等上一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流萤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不放心,只是怎好劳烦白兄的影卫,倘若白兄的影卫不在而使得白兄遭了什么事情的话,怕是我以死谢罪都赔不起这个罪哪。” 届时白家不得把她封杀了!?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事情。 沈流萤的最后小半句话让白华不由轻轻笑出了声,似是很愉悦的模样,道:“沈姑娘说的话总是让在下觉得有趣,沈姑娘放心,少了藏锋一人在在下身旁,在下也不会有事的。” “当真?”她可真的赔不起罪的啊。 “千真万确。”白华笑着点点头。 “那好,就交给白兄的影卫姑娘了。”沈流萤可不愿意一路背着晏姝这醉得像头死猪一般的人,沉得很,是以她赶紧将晏姝交给了藏锋,背上轻松了的她乐得直朝白华道谢道,“多谢白兄啊,我可是很不客气的。” “沈姑娘不将在下当外人般客气就好。”白华笑得更温和一分,当即吩咐藏锋道,“把人安全送回客栈,去吧。” “是,主人。”藏锋恭敬地应了一声,只一个轻点足,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里,动作轻灵得根本就不像背上背了个人。 “好身手!”沈流萤赞道。 白华只是笑道:“月色姣好,夜风清凉,不知沈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一道走回客栈?” “能得第一公子白华兄作伴,那可是小弟天大的荣幸。”沈流萤笑得爽朗,“走吧白兄。” 看着沈流萤的笑,白华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轻快了不少。 像是相识许久的朋友一般,沈流萤与白华相处得很融洽,话也似聊不完,走着走着,白华忽问道:“关于临城,在下猜想沈姑娘也是有耳闻的,沈姑娘不问问在下为何要管顾家的事情?” 昨日在白家,白华就已与她说了,此次请她到临城,所要医治的人便是这临城顾家的少主,即顾氏盐帮第一把交椅顾照的独子顾皓,照晏姝说的,白家与这临城与顾家没有太多的关系,这番主动帮助顾家又是为何? 必是有利所图,并且还是大利。 当然,沈流萤没有将自己心中猜想说出来,也没有问过白华任何关于临城的事情,她既答应帮他,纵是不管什么原因,也要做到,又何必问太多。 疑问太多的人,可从来都不受人待见,她可不想做个惹人嫌的人。 “白兄想告诉我时自然会告诉我,我又何须多问不是?”没了晏姝在背上,沈流萤走得十分轻松,“再说了,我人都到了这儿,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帮定了白兄不是?但还是那句话啊,可说好了的,我可不是无偿来的,事成之后呢,我要报酬的。” 宝贝宝贝宝贝,白家家大业大,一定收着很多很多的好宝贝,嘿嘿嘿嘿…… 要不是因为能抱白家的大腿和白家收藏的宝贝,她可是要好好考虑来不来这临城走一趟的,她家里可是还躺着好几个病号需要她照顾呢! “只要是白家给得起的,沈姑娘只管开口。”白华温和的笑容中揉进了一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真的?”沈流萤停下脚步,很惊喜似的转过头看着白华。 “自是不会有假。”白华浅笑着微微点头。 “那……”沈流萤定定盯着白华看,笑得眉眼弯如月牙儿,玩笑道,“要白兄你也可以?” 白华怔住,看着近在眼前的沈流萤,耳根倏地红透,双颊也蓦地浮上一层绯色,忽然之间竟像个小姑娘似的不知所措。 偏偏这会儿银月藏到了浓云后,沈流萤瞧不见白华绯红的面色,这瞧得见他眼中的满满怔愣而已,沈流萤这会儿忽然抬起拳头不轻不重地往白华肩头上一捶,笑道:“和白兄开个玩笑,看把白兄给吓得,哈!不过也只有与和善友好的白兄一块儿才敢开这样的玩笑了,不然换做别个不得当我是一死不要脸的疯子,玩笑而已,白兄你别生气啊。” 白兄论样貌论才识论身家都是顶顶好,不知多少人家贴着巴着想把女儿嫁给他,不知多少姑娘渴望着能成为他的人,她沈流萤虽然不差,但白兄这样的白天鹅她可不会妄想,白兄能将她当朋友看待就已算不错了,怎可能看得上她这么个小门小户的人来当妻子,这种封建古时候,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她才不会如此不识趣想着高攀,就算攀上去了,日子也不见得舒坦。 “我不生气。”躲在云层后的银月仍未展脸,心思不是太细的沈流萤也未察觉温柔的白华说的是“我”而非在下,只见白华正将目光锁在她眉眼上,柔声道,“若我说可……” 然,白华的话未能说完。 因为被旁处忽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萤儿。” 浓云散开。 ------题外话------ 本人知道这个标题肯定有姑娘误会,啦啦啦啦~哦呵呵呵~ 我们萌萌哒长情来了! 065、长情出现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憨憨呆呆的感觉,亲昵的称呼激起了沈流萤身上一小层鸡皮疙瘩,心中一万匹马狂奔而过,这声音……不是吧? 白华眸中寒芒一闪,欲出口的话就此打住,面上很快恢复平静,转头看向忽然出现之人。 银白的月华下,只见墨发绯衣一人,身姿挺拔,容貌绝佳,本当是丰神隽逸的一名翩翩公子,可他那双墨黑莹亮的双眼偏偏给人一种与他英俊出尘的容貌极为不相符的……亦呆亦傻的感觉。 沈流萤瞧清此人时眼角隐隐直跳,震惊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那个一逮着她就要说“你是我的”的那个呆萌傻面瘫还能有谁!?只是这货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跟着萤儿来的。”长情径直朝沈流萤走来,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一个沈流萤,完全没有注意到沈流萤身旁还有一个白华的模样,只见他走到只差一步就要撞到沈流萤身上去了的距离才停下脚步,盯着她的眼睛用一种好似念书一般的口吻不紧不慢道,“不见萤儿在家,打听了才知道萤儿来了临城,我也就跟着到临城来了,找了萤儿好久,才找到萤儿。” “……”真是个傻面瘫,连说句话都像是念书一样,沈流萤觉得有些头疼,她可从没想过和这个呆萌面瘫货扯上什么太多的干系,遂往后退开一步,一脸严肃道,“跟着我做什么,别跟着我。” 这面瘫货漂亮又萌,但这和她什么关系?他跟来是他的事,又没谁规定她一定要管他。 沈流萤说完,绕过长情身侧,看向白华,有些不好意思道:“继续走吧白兄。” “萤儿。”就这会儿,长情也转过了身来,同时伸出手抓住沈流萤的衣袖,轻轻地扯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道,“我是来找萤儿的,找了好久。” “……”沈流萤被迫停下脚步,抬手就要拂开长情的手,就在这会儿,她发现长情的手上有些擦伤,袖口还有些脏…… 沈流萤的动作顿住,她转回身朝长情身上脸上认真地瞧了一瞧,发现他下巴上也有些擦伤,脸上有些脏,身上的衣裳也有些脏兮兮的,再配上他那张漂亮又呆萌的脸,活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让一向对可爱的人及物没有多少免疫力的沈流萤心软了下来,非但没有拂开他抓着她衣袖的手,反是无奈地问道:“那总是跟在你身边的护卫呢?” “秋容?”长情微微眨一眨眼,好像在思考着沈流萤的话,然后一脸老实道,“我和秋容分开来找萤儿,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那名唤秋容的护卫竟然这么放心让他家这没多少大脑的主子自己行动!?难不成这护卫的脑子也不太够?就不怕这一副呆样的面瘫货让人给拐了骗了去? “你身上这么脏,怎么回事?”沈流萤又问。 长情随即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裳,这才抬手拍拍上边的尘土,又是听话地答道:“着急找萤儿,摔了一跤。” “……”这货不是有些武功?居然还会摔跤!? 傻子……果然就是傻子。 “萤儿。”长情见着沈流萤沉默不做声,便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又唤了她一声。 “干什么?”沈流萤有些没好气,这呆萌面瘫货现在就自己一人,她可不想照顾他,是以对他没好气,甚至还瞪了他一眼。 “我饿了。”长情遭了沈流萤一记瞪眼,倏地将她的衣袖抓得更紧,一副生怕她会丢下他不管的模样。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双漂亮到没法形容但眼神又呆萌得直戳她萌点的眼睛,她觉得她败阵了,是以见着她有些惭愧地看向白华,道,“白兄你看这……” 白华浅笑着,温和道:“随沈姑娘便好。” 白华在笑,然他的目光却未从长情身上离开过。 “多谢白兄。”沈流萤朝白华抱了抱拳,“断不会影响到白兄,白兄放心。” “沈姑娘言重了。”白华笑得更温和一分。 “白兄,其实有件事,我总想与白兄说,不知……” “沈姑娘但说无妨。” 沈流萤一笑,爽气道:“若是白兄不嫌弃,只管唤我名字便好,白兄这般总是姑娘前姑娘后的叫,生疏得根本就不像是朋友,不过白兄若是介意便当我没有说过” 白华微微一怔,而后温和地唤了她一声:“流萤。” “哈!”沈流萤当即笑眯眯地朝白华一拱手,“小弟见过白兄。” 白家的大腿,必须要抱好! 谁知长情忽然挤到了沈流萤与白华之间来,像是在表示她把他忽略了的不满,面对着白华,直视着他的眼睛,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萤儿,是我的。” 这五个字,长情道得语气沉沉,似还带着些冷意,一瞬之间让沈流萤觉得他是个正正常常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呆萌傻货,然下一瞬,沈流萤觉得她果然还是想多了。 因为这一瞬,长情已经转过了身来又抓上了她的衣袖,甚至还轻轻晃着,道:“萤儿,我好饿,也好累。” 不过,若是沈流萤瞧见长情方才看白华时候的眼神,她定不会再认为这是一个呆萌傻,因为长情方才的眼神,冷傲得出奇,没有憨傻,只有冷锐与倨傲,好像是另一个他在对白华无声宣告:她是我的女人。 白华的眼底冷锐凝聚。 此时却是听得沈流萤很是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带你回客栈去吃东西。” “嗯。”长情点点头,全然没有方才面对白华时候的冷锐。 “但是你的护卫找不到你该怎么办?”沈流萤其实很不想一直带着他这么个累赘。 “秋容能找得到我的。”只要他需要,秋容便会即刻出现在他面前。 “……行吧,不过,你能不能走得离我远点儿?”这面瘫货都要靠到她身上来了! “是,萤儿。”长情听话地往旁退开一些,却还是抓着沈流萤的衣袖不放。 沈流萤虽然想将他的手拂开,奈何她忍不了看见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就作罢了,反正也只是抓着她的袖子而已。 相反,她还想到了一个人——卫风。 这回她带着这个呆萌面瘫货到卫风面前,看卫风还敢说不认识他? 月色依旧姣好,却是由原本的月下二人漫步变成了三人行,而且这多出来的第三人还硬是挤到了沈流萤与白华之间。 不过是加进来一个半傻的面瘫货而已,沈流萤倒不觉有何不妥,两个男人却未这般认为。 白华面上神色温和,眸光深处却唯有阴沉,目光一直锁在只盯着沈流萤看的长情身上。 他出现在临城,是因为盐帮顾家的事,还是因为……流萤? 如他所想,莫家少主莫长情,痴傻不堪,果然仅是表象,他今番来到临城,应不是因为流萤,而是因为盐帮吧? 不过,怕是谁也想不到,长情之所以会来临城,仅仅是为了沈流萤而已,再不为其他。 也正因如此,最后走进沈流萤心里的那个人,是长情,而非他人。 当此之时,秋容就在客栈里,在卫风房里给卫风按摩,只见秋容一脸的不放心道:“四爷,您这往爷身上又是拿石块磨破皮又是拿泥往上撒的,确定这样沈小姐就会理爷了?” ------题外话------ 哈哈哈哈~我们长情追妻有军师还有助攻!不怕小流萤不到手! 066、长情和流萤的相处 回到客栈后,留在客栈里的白家随从便来与白华小声禀报了什么事情,白华没有与沈流萤多坐,只与她道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便又离开了客栈。 白华在离开前又看了长情一眼,只见在沈流萤面前的长情除了一副呆傻模样再瞧不出什么来。 莫家,当不仅其少主来到临城才是。 * 沈流萤因着前边睡了一个多时辰,现下并无倦意,但她不想陪着这个呆萌傻面瘫货看他吃饭,偏偏这货一见着她站起来便放下碗筷要和她一块儿走,连饭都不吃了,如此反复几次,她终归是无法,只能陪他坐着直到他吃饱为止。 不过说真的,这货虽然傻傻的,但吃起饭来的模样斯文有礼得不行,根本就看不出是个大傻,加上他那漂亮的模样,瞧着简直可以说是非常养眼,是以长情这一顿饭的时间,沈流萤都是在盯着他瞧,长情也没觉得有何不自在,随她怎么看都行。 只要他不说话,倒还真是怎么瞧怎么好看,真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好样貌,怎么就能是个大傻呢? 沈流萤瞧着瞧着,又注意到了长情下巴上的那块擦伤,终是觉得良心不太舒服,遂道:“吃完了到我屋吧,我给你下巴和手上的擦伤上些药。” 正在认认真真吃饭的长情倏地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沈流萤,然后呆呆地点了点头,道:“是,萤儿。” 长情呆萌的面无表情令沈流萤很嫌弃,“我说兄台,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笑一笑,或者跟我道谢的吗?” 这难道还真的是个面瘫?脸部受过重创不会有神情变化了? “我笑了的。”长情很认真地答道。 “……你笑了吗?”沈流萤看着面无表情的长情,眼角跳跳,“你确定你笑了?” “嗯,笑了的。”长情点了点头,“我确定,可能萤儿没看出来。” “……” “那我再笑一次给萤儿看。”长情说完,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定定看着沈流萤的模样,少顷后问沈流萤道,“我又笑了,萤儿可看到了?” “……”你丫的你的表情有过变化吗!?别以为天黑了就能欺负她眼睛不好使! 沈流萤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对牛弹琴,只见她拿起自己手边的筷子,飞快地夹了几块肥肉堆到长情碗里,很是嫌弃道:“吃吃吃你的,你不是说你饿坏了?那就别废话老老实实吃你的!” “是萤儿先与我说话的。”长情很诚实。 “闭嘴!”沈流萤瞪他一眼,“桌上这些都吃完,吃不完我就打你!” 长情看了桌上他只吃了小半的菜一眼,默了默,而后竟是听话道:“是,萤儿。” 长情说完后继续低头吃。 看着长情比绿草还要听话,沈流萤心中竟没良心地升起一股自豪感,嘿,别说,欺负这么个漂亮的呆萌傻货还挺好玩儿的。 沈流萤本以为这几盘菜莫长情会吃很久,毕竟他吃得很是斯文,谁知这货的速度竟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他吃得斯文,并不代表他吃得慢,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竟将桌上的饭菜一点不剩地送进了肚,最后才斯斯文文地放下碗筷,抬头看向沈流萤道:“我吃完了,萤儿可以给我擦药了。” “……”这货的吃速可真是了得啊,“喂,大傻,你这会儿是不是也在笑?” “嗯,我在笑。”长情面无表情,“萤儿叫我长情就好,我不叫大傻。” 沈流萤白他一眼,“那叫你阿呆?” 长情再一次认真地纠正道:“我叫长情,绵长的长,情意的情。” “得得得,别解释,我又不是你,我又不傻,我知道你叫什么。”沈流萤很无奈。 “我不傻。”他的确不傻,她不知道而已。 “好吧,你不傻,你非常聪明。”长情的认真让沈流萤懒得与他争辩,她站起身,道,“吃饱了就跟我上楼擦药吧。” “是,萤儿。”长情赶紧站起身挨到沈流萤身侧来。 沈流萤很嫌弃,“你不用靠我这么近,我又没跑。” 长情不管,就是紧挨着她走。 沈流萤觉得吧,对一个大傻,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讲。 长情觉得,阿风给他出的主意还是不错的,对于又呆又傻没有威胁的人,心地善良的姑娘总会宽容许多。 宽容,就等于有机会靠近,靠得更近。 阿风真是难得的没有给他出馊主意。 沈流萤领长情到桌边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则拿了她出门前揣在行李里的膏药来递给他,长情拿着小巧的膏药瓶看了好一会儿,未有动作,而是抬头来看沈流萤。 “擦个药都不会?”沈流萤叹一口气,将膏药瓶拿了回来,从怀里摸出帕子,一边无奈道,“坐好了,我给你上药。” 长情立刻挺直腰板做好,这听话的反应让沈流萤忍不住笑了。 沈流萤先用帕子轻轻擦拭掉他伤口旁的泥灰,见着他脸上也有泥灰,便顺便替他将脸也擦了擦,长情怔怔盯着她看,面上没有反应,心跳则是快了许多,因为离得近,他能闻到沈流萤身上浅浅淡淡的酒香,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鼻息碰到他脸上的温热,这样的距离与感觉,真是好。 倒不想她还会饮酒,酒量似还不错的模样。 沈流萤可不知长情心里想着些什么,她只当他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傻孩子,帮他擦净脸后才帮他上药,末了道:“手也抬起来让我看看。” 长情立刻将双手都抬了起来。 沈流萤忽然就想到了她的白糖糕,她让白糖糕抬起爪子给她看脏不脏的时候也是这么乖乖呆呆的模样,沈流萤便笑着给他手上的擦伤也抹上了药。 “行了,药上好了,但是……你的护卫怎么还没有找来?”他的护卫不来,她怎么处理他? “萤儿是我的,我是来找萤儿的,我跟着萤儿就好。”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你闭嘴!”沈流萤当即狠狠瞪着他,“我没答应让你跟着我!” 情立刻听话闭嘴不语。 莫长情安静了,沈流萤倒是觉得良心有些过意不去了,毕竟这面瘫货是追着她来的临城的,这会儿还把自己给整的和护卫走散了,她要是不管他的话也没人管他了。 不对! 不是还有卫风那货? “走,我带你去见个人,他会管你的。” ------题外话------ 互动互动,姑娘们喜欢互动! 这是个忙碌的11月,待到12月中旬,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 067、小夫妻?【附上架时间】 事实证明,沈流萤想多了。 她压根就没有找到卫风!找遍了整个客栈也未见到他,问了随行的人,都说今儿卫风乘了马车离开客栈后便没有再回到客栈过,倒没人知其实卫风早就回了客栈来,只不过没让人察觉而已。 沈流萤听完后眼角一直跳个不停,转身再看到一直紧跟在她身旁那一副呆傻萌模样的长情,连颞颥都一块儿跳了起来。 他还想着将这面瘫货扔到卫风面前看他承不承认认识这货,谁知却没有找到卫风,这问题不问便先不问,但是—— 这呆萌傻面瘫……她要怎么处理!? 难不成今夜要她一直带着他!?看这呆萌傻面瘫穿得人模人样的,还和卫风这么个皇子是相识,一定不是什么小户人家的人,她要是不管他使得他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届时他的家人来找她负责什么的,她该怎么把他们踹回去!? 要换做从前还好,她就自己一个人,不用担心旁人因她而遭到麻烦,如今不同,她有家有家人,万一人家虐她不成跑去虐她的家人,她也不可能时时护得了家里的每一个人,这要怎办!? 不行,这呆傻萌面瘫必须送走! 这般想着,沈流萤沉下了脸,一脸严肃地问长情道:“我说大傻,现在都快子时了,你那护卫到底什么时候来找你?还有,你就没个能让他找得到你的办法什么的?” 带着这呆萌傻面瘫出门,不是随时都要防着他会走丢而有什么能迅速找他的办法吗?事实不应该是这样的吗!?但那名叫秋容的小子这么久还没找来是个什么意思?这主子傻,难道护卫也真不长脑子? “我不知道秋容什么时候来找我。”长情看着一脸严肃的沈流萤,轻轻眨了一眨眼,模样显得愈发呆萌,只听他老老实实回答道,“我没有能让秋容找到我的办法。” “那你自己滚蛋,我已经给你吃饱喝足了,你别再跟着我,我没时间搭理你,你自己看着该上哪儿找你的护卫就上哪儿找去。”沈流萤很无奈很烦躁。 她本以为长情会死皮赖脸地紧黏着她不放或者说些什么可怜兮兮的话,谁知这回长情竟然垂头丧气似的“哦”了一声,而后往后退开两步,道:“听萤儿的。” 长情说完便慢慢转了身,要走。 这下轮到沈流萤愣住了。 不是吧?这个呆萌傻面瘫这回居然这么听话?说走就走? 其实这呆萌傻面瘫除了傻一点喜好没事朝她黏来之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坏人,还可爱又漂亮,甚至会乖乖听她的话,这三更半夜的,他个阿呆还人生地不熟,她就这么把他撵走,会不会太狠心了一点? 就在长情就快要走下楼梯时,沈流萤忽然唤住了他:“你停下!” 长情立刻停下。 状似老实听话,不过是他所背对的沈流萤没有瞧见他眼底藏着的一抹狡黠而已。 沈流萤站在原地没有动,只见长情慢慢转过身来看她,问她道:“萤儿唤我可是还有事?” “你回来回来。”沈流萤拧巴着一张脸,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然后朝长情招招手,语气很是不善道,“你今晚就搁在这客栈里呆着吧,你这么不精明,方才听白兄说这临城近来还不大太平,万一你被什么歹人拖到角落里砍了那就完了,我给你问掌柜的开一间房,你就搁房里好好睡,睡着等你的护卫来找你。” 沈流萤边烦躁地挠着头发边朝乖乖站着不动的长情走来,走到他旁边还白了他一眼,无奈道:“老实呆这儿等我,我下楼找掌柜的。” 这会儿长情倒是不听话了,并未站在楼梯旁不动,而是跟着她下了楼,道:“我要和萤儿一块儿。” 沈流萤随即转过头来瞪他,长情则是一脸无辜又无害地轻轻抓上她的衣袖,将她的衣袖紧紧拽在手里,完全一副怕被她丢弃了的小可怜模样,让沈流萤真是有火也发不出,狠不下心拂开他的手,就只能任他拉着跟着她下了楼。 只听沈流萤抱怨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长得这么呆萌就算了,居然是个面瘫,面瘫就算了,你这呆萌面瘫货居然还会卖萌!不知道卖萌可耻吗?你这么个大男人卖萌就是万分的可耻!” “萌?呆萌面瘫货?卖萌?”长情紧抓着沈流萤的衣袖不放,很是困惑,“萤儿说的,我不懂。” 这是属于她的那个地方的话? 那日,他瞧见了那名为墨衣的魂灵,也听到了她与他之间的对话,虽不能完全明白,但从他们的对话里他已能知晓,她是沈家小姐沈流萤,却又不完全是,她似乎来自另一个地方,并且,死过一回。 这样的人,本当会让人觉得诡异可怕才对,却给他一种更想要靠近她了解她的感觉。 可是因为她与他一样,在世人眼里都是一种异类的存在? 这是他选的女人,不管她来自何处,不管她是人是鬼,他都认定了。 他非来临城走这一趟不可,并非他非要黏着她,而是,他要保护她。 他既已认定了她,他就不会让她受到丝毫危险与伤害,临城,并不太平,她不该到此地来。 白华,更不该让她到此地来。 “你能懂那才有鬼。”沈流萤哼了一声,这呆萌傻面瘫总是卖萌,太萌太可爱了,她根本就无力招架好不好!她可不想拜倒在一个呆萌傻面瘫的脚下。 “萤儿给我说我就懂了。”长情将沈流萤的衣袖朝自己手心更抓多一分,慢慢的使他的手朝她的手更靠近一分。 “你这么呆傻,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她才不想对牛弹琴,再说了,她还没这么笨,没事就暴露自己的不同,她可不认为现代的语言在这封建的古时候会是一种让人膜拜赞叹的高能,只会让这些封建死板的古人觉得她是个不正常的,或者是种异类,她才不想把自己整得这么特殊。 特殊虽有特殊的好,但也有其不好,她如今身在一个很是普通的家庭,太过特殊,怕是只害会远高于利。 沈流萤下了楼才走到一楼堂子,正好碰见那正要往后院去歇息的一脸福相的掌柜,平日里这会儿掌柜的早就躺下歇息了,只是今儿的客人尊贵,他看得出,是以在堂子里搁得晚些,以免客人有吩咐,这不,掌柜的一见到沈流萤便笑呵呵地上前来问道:“姑娘这么晚还未歇着,可是还有事啊?姑娘找的那位公子还是没见回来呢。” “我不找他了。”沈流萤道,“掌柜的,可还有房?再给我开一间。” 掌柜的好奇问了一句:“再开一间?姑娘是要给谁睡哪?” 沈流萤指了指身旁的长情,道:“他。” 掌柜的诧异地看看沈流萤,再看看长情,最后又看看长情那在旁人眼里完全就是握着沈流萤柔荑的手,然后想当一把老好人,呵呵笑了,道:“姑娘啊,这小夫妻俩啊,还是要睡一块儿的好。” ------题外话------ 【墨十泗小喇叭】正式通知:本月27号中午12点,小馍馍将正式上架!以后姑娘们要见小馍馍要见萌萌哒白糖糕的话,就要买门票了!不然白糖糕会伤心会哭的!上架当天,小馍馍会拉着爽歪歪的活动来给姑娘们!活动只面对正版姑娘,所以,正版姑娘有糖吃!跟着本人一路走来的姑娘都知道,不管是群内还是本人的每一次活动,本人不敢夸大说是520小说最好的,但绝对能算是狠狠狠给力的,欢迎姑娘届时踊跃参加!入群的姑娘享受的福利又更上一筹!欢迎入群!qq验证群号:418203428 068、又见春光 “谁和他是夫妻!?”沈流萤听罢掌柜这老好人似的话,险些跳脚,“掌柜的你看清楚一点!” 沈流萤说完,立马狠狠拂开长情的手,一边不悦道:“别扯着我的衣袖。” 沈流萤的反应让掌柜的忙赔不是道:“我眼花了,眼花了,姑娘别怪啊,姑娘要再开一间房是不是啊?好嘞好嘞,我这就给姑娘开啊。” 尴尬的掌柜连忙往柜台方向走,然走了两步后他却停下脚步,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一脸的拧巴道:“姑娘啊,我刚才想起,今儿没客房了,都住满了,姑娘你看这……” “……”沈流萤抓狂得想要挠墙,这是老天要跟她作对吗!? 面无表情的长情眸中有莹亮的光。 * 两刻钟后。 “你,搁这门外,不准动,哪儿也不准去,明白没有?”沈流萤盯着站在她屋外的长情,“要是待会儿我出来见不着你,那你以后也别黏着我了。” 长情点点头,“我听萤儿的。” 沈流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走进了,却又在跨过门槛时停下脚步,转回头来一脸凶神恶煞地警告长情道:“还有,你不能往屋里偷看,不然我挖掉你眼珠子!” “是,萤儿。”长情又呆呆地点了点头。 沈流萤这会儿突然伸过手来往长情脑袋上摸了摸,瞬间就变成笑脸道:“乖啊。” 这货,真是太萌了!萌得她恨不得想揉着他那白白嫩嫩的脸玩耍,但是要忍要淡定,她沈流萤可是个有节操的人,绝对不能对一个呆萌傻面瘫做这个没节操的事情。 沈流萤关上了屋门,长情听到了她将门闩闩上的声音。 他站在屋门外没有动,过了好一会儿,只见他忽然抬手抓紧自己心口前的衣裳,同时微侧头看了紧闭的屋门一眼,而后迅速走向走廊尽头的窗户前,脚步快且轻,轻得竟未发出丁点的声响,恍如鬼魅一般,待他到得窗边时,只见他身上的衣裳突然就憋下去要滑落在地,他的人,就这么忽然不见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有一只手从窗外伸进来,将长情的衣裳往手里一捞,只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安静的客栈走廊,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微凉的夜风从尽头打开的窗户拂进来。 片刻之后,沈流萤的屋里,有水声。 还有淡白的水气,以及清淡的花香。 沈流萤坐在屏风后的大浴桶里,泡在温热的水里,正用棉巾擦拭着身子。 她,正在洗澡。 沈流萤有一习惯,就是每日她都必须洗澡,不管天气再怎么寒冷都行,她都要日日洗澡,哪怕出门在外,哪怕是不吃不喝,她也要先找着地方洗澡,但若是有地方安顿的话,她却又不着急了,是以她搁到这时辰才洗。 她本觉得有长情在,她不便洗身,想着到晏姝那屋去洗,谁知晏姝那完全醉酒了的人迷迷糊糊的状态下竟然还起来闩了门!无奈之下,她只能出此将长情撵出屋外等着的下策,那货那么呆傻,当不会偷看才是,就算他偷看,也只能在屋外,她这有屏风挡着,他要看也只能看到屏风,没什么可担心的。 倒是他这么大个人,她该怎么处理,要是他的护卫迟迟不出现,她就只能一直带着他,她被这么个呆萌傻面瘫黏上她可以认了,但不知白兄会怎么想,这来的路上没来由的摊上来一个白吃白喝还事多的卫风,这会儿又多出一个大傻来,更何况,她到临城来不是来玩的,而是来帮白兄办事的,带着这么个呆萌货在身边,要是耽误了白兄的事,她还怎么好好地抱白兄的大腿!? 沈流萤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靠在了桶壁上。 就在沈流萤为长情的事情而拧巴时,她这屋临街的窗户外忽然停下一幢人影,点足立于窗外的屋外上,悄声无息地出现,并不被屋内的沈流萤所察觉,亦不被白华的随行影卫所察觉。 只见这人着一身黑色短褐,左手里握着剑,右手拢着一团衣裳,银白的月华之下,能瞧见这团衣裳为暗绯色,而就在这团暗绯色的衣裳中,还有一团毛茸茸的白东西。 黑衣人轻轻将微掩的窗户推开一条不足半尺宽的缝儿,而后就着右手里的衣裳将那团毛茸茸的白东西凑到了窗台上,只见那团白东西动了动,紧着从打开的窗户缝儿间蹿进了沈流萤屋里。 这团毛茸茸的白东西白净得就好像一块白糖糕似的,有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还有两只长长的耳朵,不是今夜沈流萤找不到的小兔子白糖糕还能是谁个? 至于那将它送到窗户边来的黑衣人,自是一夜都没出现过秋容。 白糖糕蹿进屋里后,秋容又轻手轻脚地将窗户给掩上,随即离开。 沈流萤本是在闭眼享受温柔洗澡水的惬意,忽听得像是什么小东西在跑动的声音,当即睁开眼,朝声响传来的方向瞧去。 白糖糕正朝她跑来,然后一个跳跃,跳上了她放在一旁当做放换下衣裳用的凳子上,端端正正地做好,盯着她看。 “小东西。”沈流萤瞧见白糖糕,也不笑,而是将手从水里抬起来,凑到白糖糕脑袋上,惩罚似的用力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故作一副严肃模样道,“一晚上都没瞧见你,自己老实交代,你今晚跑哪儿去了?” “是不是跑去哪儿找好吃的去了?还是跑去找漂亮的母兔子去了?嗯?”沈流萤揉罢白糖糕的脑袋便揪它的耳朵,像教训小孩似的,“当心母兔子没找着,你就被人逮去拔毛当红烧兔肉了。” 许是沈流萤将白糖糕的耳朵揪得疼了,只见它抬起前爪想要抓回自己的耳朵,谁知沈流萤却抓着它的耳朵将它拎了起来,拎到自己面前来,扯着它的须子,盯着它,不悦道:“干什么,不服气我管教你是不是嗯?” 却见这总是盯着她瞅的兔子这会儿并未看她,而是朝下方看。 下方可是美景。 因着温热的水而似染上淡淡胭脂色的曼妙身子在漂浮于水面的桃色花瓣下若隐若现,桃色的花瓣将将好浮在那弯最迷人的川壑上方,衬得那如染了胭脂般的白玉肌肤愈发迷人,令人恨不得想一把拂开那调皮一般的花瓣儿将其中的风景看个餍足,更勾着人想要将那白净的小峰轻咬一口以尝滋味。 如此美景,白糖糕可谓看得眼都直了,压根就没将沈流萤的话入耳。 它觉得它浑身都燥热得紧,燥热得难耐。 “白糖糕,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题外话------ 这是一只污污的兔叽!哈哈哈哈~ 069、不要再拿我亵衣! “白糖糕?”沈流萤拎着白糖糕将它在眼前晃了晃,依旧不见它有反应,唯见它的那小溜儿鼻血流得更长了些,沈流萤便将它的须子扯得更用力了些,“你只死兔子,没反应是不是?看我不打你。” 沈流萤说完,便抬手在白糖糕毛茸茸的臀部上拍了一掌,谁知这小东西还是没有反应。 “傻掉了?”沈流萤瞪了白糖糕一眼,一脸嫌弃,正要将它放回到一旁的凳子上,这小东西这会儿倒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只见它在空气里猛地一蹬双腿,又像上一回让绿草目瞪口呆时那般在半空中悬了一个身,然后四条腿紧紧抱在了沈流萤的手臂上。 “白糖糕你做什么?”沈流萤微拧起眉,“你这小东西居然不听话?赶紧地自己老老实实到凳子上呆着去,别巴着我的手臂不放,我还要继续洗澡呢。” 沈流萤话音才落,便见这紧抱着她小臂的兔子在她手臂上蹭了蹭身。 沈流萤怔住,盯着抱着自己手臂蹭身的毛茸兔子,一时讷讷回不过神来,这,这是…… 只见白糖糕不理她,两只前腿紧抱着她的手臂,后半身子又在她的手臂上蹭了蹭,再蹭蹭,如此便也罢了,还愈蹭愈厉害! 沈流萤眼角狂跳不已,这只白糖糕,它是在,是在——! “你大爷的白糖糕!”只听沈流萤突然一声怒骂,抬起另一只手用力地将这只*正在暴涨中的白糖糕给狠狠推开了去,谁知这小东西那四条短短小小的腿竟将她的小臂巴得异常的紧,她已经足够使劲,竟还没能将它从自己手臂上弄开! “白糖糕!你警告你!你这只流氓死兔子不准抱着我的手臂这么玩!”沈流萤被这只精虫上头的兔子给气得脸都要绿了,谁知白糖糕根本就不理她,还在“玩”她的手臂。 白糖糕其实很紧张很不安,以致它整个身子都在轻轻打着颤,它也不想这样,它不想以这副模样做这般的事情,可它控制不了自己!它要是不这样“玩”的话,可能它就真的成死兔子了! “你给我下来!”沈流萤恼得当即伸手去掐白糖糕的脖子。 可就在这会儿,这小家伙却自己松开了沈流萤的小臂,沈流萤自是以为它怕了,谁知这小东西只是就着她的手臂转了个身,依旧整个身子都巴在她的手臂上,将脑袋对着她,沾了水的耳朵朝下贴着,毛茸茸的小鼻头耸啊耸的,浑身打着轻颤,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此还不算,只见它还讨好似的将下巴搁到沈流萤的手臂上,轻轻地蹭了又蹭,末了还伸出温温软软的舌头朝她的手臂上舔了舔,好像在说“不要骂我好不好”似的,这么软软萌萌的模样让沈流萤的心都快化了,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嘴上却还是怒道:“别这么可怜兮兮地和我卖呆儿卖乖讨原谅,我是不会受用的,老实点赶紧自己下去!” 白糖糕不走,这回不仅只用下巴轻轻蹭蹭沈流萤的手臂,竟还微微侧了头,用侧脸也朝她的手臂轻轻蹭蹭,沈流萤还是恼道:“行行行了!别再给我卖萌!卖萌也没用!” 白糖糕继续卖萌,虽然他不知“卖萌”二字究竟是何意,它只知道它不想当一只被憋死的死兔子。 “你给我下去!赶紧!” 不下,就不下。 “……那大爷你能不能让我拿一件衣裳隔着?”沈流萤终是妥协,她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又轮到和一只兔子打商量的境地,她可是堂堂诡医! 白糖糕眨一眨眼,这个……故事变化得是不是有点快? 白糖糕心里虽是觉得沈流萤的态度像是反转了一样,但它腿上动作却是非一般快,只见它咻一般地跳到一旁沈流萤放置衣裳的凳子上,随意咬了一件放在上边的衣裳,又咻一般的蹿回到沈流萤的手臂上,速度竟快得根本就没给沈流萤将收回的时间! 白糖糕重新窜回到沈流萤手臂上后果断将咬在嘴里的衣裳压到了身下。 沈流萤在看到白糖糕压在身下的衣裳时,眼角又开始狂跳。 “我说兔大爷,你能不能不要再拿我亵衣!” 兔大爷不管。 沈流萤决定,一定要带这只兔大爷去给兽医——阉了! 月色正好,客栈屋顶上,卫风正瞧着腿躺在屋顶的横梁上,右手里拿着一只白瓷酒壶,不时往嘴里倒一小口酒,还咂咂几声,一副极为惬意的模样,却不忘对一旁的秋容嫌弃道:“小容容,你家那主子可真还真是不要脸,变成人的时候对人家姑娘死缠烂打不算,变成那么只死兔子了,还是巴巴地黏着不放,也不嫌丢人,我都替他臊得慌。” “我的好四爷!秋容求您小点声!”秋容一脸的紧张拧巴,“要是让爷知道,不得冲上来打死我哪!” “哼,爷说的可是事实,怎么的,事实也不让人说了?”卫风哼了一声,晃晃腿,朝嘴里又倒了一小口酒。 “不敢不敢,四爷要说话,秋容哪敢不让啊。”秋容一脸笑,“只是求四爷说小声一点而已。” “我偏不!”卫风抬抬下巴,“爷为了那只死兔子,连屋都没法儿回,大半夜的还要在这屋顶上吹凉风!这么坑害同门的事情,就那只死兔子做得出来!” “那……四爷要不要到无忧那里去?” “不去。”卫风将下巴抬得更高了些,又要往嘴里倒酒,却发现壶空了,只见他将空了的酒壶随手一抛,一直沉默不做声好似不存在似的卫子衿当即将酒壶接到手里,只听卫风道一声“我还要喝”,卫子衿的身影便从屋顶上消失,到下边给他盛酒去了。 卫风看着墨空中的银月,还是不悦地哼声,声音却是压得极低,只一旁的秋容听得清。 “小馍馍近来的情况本就不稳定,如今还有一个白华及其影卫在,稍加不注意,小馍馍就真的变成一只死兔子,偏这只死兔子还非来这临城不可,真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卫风愈说愈恼,“我就应该给他炖成一锅干锅兔肉,也省得了总是为他这么操心!” 秋容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会儿,下边街道上正有几名男子朝这客栈急急跑来。 卫风轻笑:“哎呀呀,好像出事了?” 下边客栈里,沈流萤险些忘了屋外还有一个长情,遂赶紧洗好穿好衣裳出来看看那呆萌傻面瘫还在不在。 沈流萤不见长情,却见到了白华。 只见白华神色有些着急,在见到沈流萤时才见其神色缓和下来,沈流萤自是察觉到白华的异样,遂问道:“白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题外话------ 污! 哈哈哈~ 离上架还剩下明天一天一天一天! 【墨十泗小喇叭】上架万更一周万更一周万更一周!本人已经用尽了本人的洪荒之力做到这么给力的更新!最近实在太忙太忙太忙,所有的事情和工作都挤到了这一周,万更一周已是本人的最大努力,所以,提前求支持求订阅!求不要盗版!求盗版的姑娘改盗归正!只有正版才能享受各种福利! 070、杀人案【上架活动稍后贴出】 “命案?”沈流萤与白华隔桌而坐,听罢白华的话,她微微拧起了眉。 “嗯。”白华微微点头,面色有些凝重,“正是,临城近两个月来夜里频频有年轻女子被害,这也是我先前不放心流萤夜里出去的原因,方才回来路上因收到今夜又有年轻姑娘被害的消息,遂来看看流萤是否安好,为恐流萤不安,也因这事与顾家公子的病情无关,所以来时并未告诉流萤这些事情,还请流萤莫怪。” 说到最后,白华面露些微惭愧,“但流萤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让流萤有任何危险的。” “流萤自是相信白兄不会让流萤有危险的。”和白兄在一起她要是还能有危险的话,他那些个影卫立刻可以捡包袱回去种地去了,再说了,她要是有事,谁给那顾家病号看病去,所以她还不用为自己的安危操心,退一万步说,她好歹也是有那么一点战力的,要是真遇到情况的话她才不会乖乖任人宰割,不过…… “白兄啊,为何都是年轻女子遇害?”沈流萤抬手轻捏着自己下巴,疑惑道,“采花贼?可采花贼当不会残害对方性命的才是啊。” “是采花贼,却又不仅是采花贼。”昏黄的烛火下,白华的面色似更凝重了些。 “怎么说?”女人天生有颗好奇的心,沈流萤觉得自己身为正常女人,有着一颗好奇心是再正常不过的。 谁知白华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浅笑道:“此事过于血腥残暴,还是莫告诉流萤为好,且这是官府的事情,我等也插手不得,时辰已经很晚,流萤早些歇下吧,在下会让侍卫在周围看守好的。” 血腥残暴?变态杀人案?白兄这是怕她害怕所以不忍告诉她?哎呀,可真是个好男人,可惜她不是个胆小鬼玻璃心,不然都可以矫情地让白兄心疼,装一装?还是算了吧,她可没有要勾引白兄的心,她只有想抱紧白家大腿的心。 白华的话才说完,那只说什么都要黏着沈流萤的兔子白糖糕,本是趴在她腿上闭眼睡觉,这会儿立刻睁开眼,同时在沈流萤腿上站起身,甚至还朝她抬了抬两只毛茸茸白净净的前爪,一副“我要抱抱”的模样,显然是知道沈流萤要回屋了。 而沈流萤方才与白华下楼来时本应坐得靠近些的,谁知这只白糖糕率先跳上了最近的那张凳子占了位,沈流萤便只能坐到一旁的位子,与白华隔桌耳朵,待她坐下后,白糖糕才跳到她身上,懒洋洋地趴在她腿上。 想坐萤儿身旁,休想。 白华见着白糖糕这般,不由又笑了,道:“流萤的这只兔子还挺有意思。” 谁知白糖糕突然一个转身,跳到了桌上,猛地就将桌上的灯台朝白华踹去,这完全就是事出突然,白华根本就来不及避开,以致灯油撒了他一身,若非沈流萤眼疾手快地去扶起灯台,便是连灯芯都要掉到了白华身上! 她好好抱住白家大腿的计划要是让这只死兔子的给毁了的话,她非掐死它不可! “白兄你有没有事!?”沈流萤手忙聊乱地扶好灯台后看清白华满衣裳的灯油时,她真是想屎的心都有,当即怒不可遏地就要揪过白糖糕的耳朵将它吊打,谁知这小东西竟咻的蹿下了桌子,跑得远远的去了。 白糖糕蹿到一旁后便蹲坐好,睁着它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白华瞧,下巴昂得有些高,似有些得意的模样。 萤儿的名字可不是你一遍又一遍地叫的,看在你还算君子的份上,饶你一回,下回我可就不客气了。 白糖糕这小得意的模样让沈流萤的脸都快绿了,一时间却没法管它,先向白兄赔不是才是。 然当沈流萤一脸尴尬地重新看向白华时,只见白华非但未恼怒反是轻轻笑出了声,温和道:“看来流萤养的这只兔子可不好惹,不过是灯油撒在了衣裳上而已,无妨,我回屋换过一身便是,流萤不必介意。” “呵呵呵……白兄,这可真的是非常抱歉!待我一定好好管教那只没教养的兔子。”幸好白兄好说话,也幸好那个怎么看怎么刻薄的白清管事不在,不然光要她赔白兄这身衣裳都赔不起! 那只该死的兔子! “不妨事,流萤莫往心里去,不过一件小事而已。”白华浅笑着,“不见方才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公子,可是他的下属来寻他了?” “那个阿呆?”沈流萤轻轻一眨眼,“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之前还在,不知道自己跑哪儿去了,白兄不说我都要忘了他了,得去寻寻他才是,万一出了事可不好。” “流萤与他似是很熟络。”白华道得温和,带着浅柔的笑。 阿呆?倒真是个亲昵的称呼。 “他?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个呆萌傻面瘫,她压根就不认识他!根本就是他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然后非黏着她不可的,和白糖糕那只死兔子一样一样的。 嗯?不对,可以问问白兄啊,白兄人脉广,京中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他应该都会认识的才对,她怎么就忘了这条大腿还有这个用处呢!? “对了白兄,不知你有没有听过那阿呆的名字,那个阿呆叫做——” ------题外话------ 啦啦啦~上架前的最后一章了!明天开始就要开始收费了!收费了本人才能开开森森码字!不然本人会饿死的饿死的饿死的!本人饿死了就没人码文给你们看了!所以!来支持正版!本人需要口粮! 稍后出活动详情,请姑娘们注意查看~ 071、化不开散不去的怨气 【求首订!】 然,沈流萤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便乍听得一旁啪啪啪一阵乱响,转头,只见方才还整整齐齐倒扣在一旁桌子上的一摞瓷碗全都碎在了地上,不止如此,放在桌上的一只小酒坛也被打烂在地,酒水洒了一地,真是一地狼藉。 不知何时跳到桌上去的白糖糕就蹲坐在桌角,定定盯着沈流萤看,一副乖巧又呆愣的模样。 碎了的瓷碗和酒坛就在桌子下方。 “白、糖、糕——!”沈流萤怒火上头,“你作死啊——!” 她不想赔银子!连铜板她都不想赔! 沈流萤被白糖糕激怒,完全忘了形象,大步朝它走去,抬手就朝它伸去。 白糖糕这回没有躲,竟是乖乖地蹲在桌角任沈流萤一把揪住它的耳朵将它拎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我要将你炖成干锅兔肉!” 却不想白糖糕乖乖任沈流萤逮住完全是因为它有后招。 还是卖萌的后招! 只见沈流萤的一巴掌就要狠狠地落到它的臀部上时,这小东西居然忽地抬起它那毛茸茸白净净的前爪,竟然——像对手指一般对起了它的小爪子! 沈流萤动作停住,下一瞬才又道:“卖萌也要炖了你!” 小东西继续对爪子,耸着毛茸茸的小鼻头,可怜兮兮的委屈小模样,当即萌化了沈流萤的心,使得她非但没有打它,反是将它抱到了怀里来,甚至还低下头将脸颊凑到它脸上用力蹭了蹭,欢喜却又纠结道:“小坏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可爱!?” 可爱得她都舍不得打它了!这还怎么好好教训它!? 白糖糕本是在卖萌逃过沈流萤的“打屁股”,倒没想竟有意外收获!以致这小东西有点懵了,讷讷的一动不动,只嗅着沈流萤近在咫尺的清香之气,心跳得厉害。 一旁的白华看着态度突然间大转变的沈流萤,不由失笑,正要说什么时,只听客栈的门忽被人从外敲得砰砰响,随即便有随行的护卫上前去开门。 大门才被打开,便见得来人匆匆又谨慎地问道:“敢问白华公子可是在此?” 白华敛了笑。 沈流萤亦转头朝来人看去。 未多久,一辆乌篷马车从客栈驶开,驶进了夜色里。 屋顶上,卫风一脸困倦,只见他微微睁着眼看着下边驶离客栈的马车,懒洋洋地对卫子衿道:“子衿啊,下去看看那沈家小姐可还在屋里。” “是,爷。” 未多久,卫子衿重新出现在卫风身边,恭敬道:“沈家小姐不在屋中,兔子也不在屋里。” “看来都坐上刚刚那辆马车了。”卫风打了个哈欠,“刚刚来的是顾照那个老家伙吧?” “是。” “这三更半夜的,盐帮的总瓢把子居然亲自来请白华小子,看来可不是小事。”卫风揉揉眼睛,坐起了身,还是一副懒洋洋的口吻,“莫非是他那宝贝儿子快完蛋了?” 一脸愁容的秋容瞧着卫风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终于忍不住道:“四爷,咱能不能先别管顾家少爷完了没完,咱能不能先管管爷?” 爷可是死皮赖脸地跟着那沈家小姐同白家主一起坐马车朝顾家去了啊,万一爷有个三长两短的,他怎么跟老爷交差!老爷不得扒了他的皮才怪! “小容容啊,其实爷想问你啊,咱能不能不管那只死兔子啊?”卫风挠挠耳朵,反问。 “……”秋容欲哭无泪,当然是不能了!打死他他的答案也是不能! “行了行了,别一副比吃了屎还难看的神情,让爷真想让你吃一泡屎看看你是不是也是这副神情。”卫风嫌弃地看着秋容,终于舍得站起来身,并将手朝秋容伸去,不情不愿道,“把那混馍馍的衣裳给我吧,我跟去看看。” 卫子衿默不作声,对于卫风,他从来只有遵从,没有疑问。 倒是秋容诧异道:“四爷自己去?” “不然带着你俩招惹人注意?顾家府邸要是这么容易进,小无忧还会在这儿蹲了那么久日子?你俩老实在这儿呆着。” “……是,四爷。”秋容不再说什么,只恭敬地将一直揽在臂弯里的长情的衣裳交到了卫风手里。 卫风将秋容递来的衣裳往手里随意一拢,那懒洋洋的困倦之眼瞬间变得清醒阴沉时,他的人如一只夜鹰般,从屋顶上掠开,顷刻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临城的盐帮顾家,说其是一座小型的皇宫,完全不为过。 不过沈流萤这会儿却无心欣赏这府邸的景致,她的心思全在她这一趟前来所要诊治的病患身上。 深更半夜,这盐帮老大亲自来请,必然是其子病情有异,否则这等老枭怎会亲自去请人。 据他所描述的他那独苗子的病情,她倒是非常感兴趣,她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病患本尊,脉象无异,偏偏沉睡不醒。 倒是…… 沈流萤低头看向非要跟着她一块儿来的正窝在她怀里的白糖糕,用力揪了一把它的耳朵,她为什么去哪儿都得带着这只毛茸兔子!?她再这么抱下去,就要变成“嫦娥二号”了!偏偏她还没达到嫦娥仙子那种美貌……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这只坏兔子什么债啊? 白糖糕感觉到沈流萤的不悦,便讨好似的用下巴在她手背上轻轻磨蹭,然后昂头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瞧,好像在说“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似的。 沈流萤的气瞬间泄了。 只见她用指尖点点白糖糕的鼻头,看在你这么萌的份上,还是不生你的气了。 白糖糕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指尖。 沈流萤笑了。 白糖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白华这会儿也正转头来看她,正好瞧见她在笑着逗怀里的毛茸兔子,从侧面瞧着她,弯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子,勾着笑意的樱唇,尤其那双含笑的眼睛,没有寻常闺阁小姐的娇气与羞涩,只有朝气活泼与灵动,有着她自己的动人魅力,这是他见过的女子所没有的。 许是白华的注视太过专注,沈流萤想不察觉都难,是以沈流萤抬手朝自己脸上摸了摸,疑惑地小声问白华道:“白兄你这么盯着我看,可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白华这才猛然回过神,随即别开眼转回头,心跳微快,忙找借口道:“没有,只是觉得流萤的兔子很是有趣。” 他怎又……失了神。 然白华的才说完,白糖糕便转了臀部来对着他,沈流萤又飞快地将它扭回来,让它面对着白华,然后对白华笑了笑,道:“那白兄你随便看啊。” “……”白华忍不住轻轻笑了,“好。” 真是个开朗又纯粹的姑娘。 白糖糕则是死死瞪着白华。 “白公子,到了。”走了将近两盏茶的时间,亲自带路的盐帮第一把手顾照在一处庭院前停下了脚步,只见庭门的门楣上方悬着一块老梨木雕就的古拙匾额,上边刻着“临渊”二字,庭门边上植着几株翠竹,给人一种雅静的感觉,让沈流萤对这患病的顾家少爷的兴致更多了一分。 守在庭门左右的护卫见着顾照随即上前行礼,沈流萤多看了匾额上的“临渊”二字一眼,继续跟在顾照后边进了院子。 院中遍植翠竹,想来当是这顾家少爷尤为喜爱绿竹,否则也不会种了满院,然也因为这满院的竹子,给这庭院增添了数分的雅致宁静之气,难不成这顾家少爷身在堂堂盐帮,却是个文雅书生!?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明亮的夜灯与站在夜灯之下的一名又一名护卫,防守很严,可见这顾家少爷的病情很不一般。 盐帮顾家在生意场上与江湖上立位,仇家必不会少,而这院子里住的可是顾家的独苗,不知多少人想趁着此机会将这沉睡在床的独苗给宰了以给顾照心上一记重击,可惜,还从没有人到得过这院子,单从这些生长得极好的竹子就能看出,完全没有被伤到过的痕迹,这里又怎可能有危险发生过。 顾家少爷的卧房布置得并不富丽,而后与院中翠竹极为相符的清雅,可沈流萤的脚步将将跨进这卧房的门槛时,她怀里白糖糕那本是懒懒往下垂着的长耳朵突然竖立起来,便是它自己,都立刻站了起来,一副极为警惕的模样。 可惜沈流萤此刻只在意那顾家少爷的病情,并未多加在意白糖糕的一样,是以她没有发现,白糖糕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深处,正有隐隐的赤红之色在泛动。 “白公子,沈姑娘,请。”进屋的只有顾照、白华、沈流萤以及她怀里的白糖糕,其余随从全被留在了门外。 沈流萤是白华特意请来为顾家少爷诊脉的大夫,这是方才在来顾府的路上白华就已跟顾照道明了的事,顾照眸中有明显的不信任,但因为是白华请来的人,他也只能听白华安排,毕竟他们之间,有交易。 顾照站在床榻边,面色沉沉地看着沈流萤,虽然客气但语气还是有些冷道:“这便是犬子,还请沈姑娘为犬子诊脉,有劳了。” 沈流萤微微点头,先将怀里的白糖糕放到地上,再在一旁架子上的铜盆里净了手,最后才走到床榻边,在床沿上坐下了身,终是瞧见了这病重之中的顾家少爷顾皓。 约莫二十岁年纪,瘦削苍白的脸,双眼紧闭,鼻息均匀却有些微弱,身上盖着不合时节的薄被,薄被的下半段往下凹瘪,就好像是……他没有双腿,看着顾皓,让沈流萤觉得她好似看到了第二个沈望舒,难免心有叹息,是以在诊脉前不由问了一句:“顾帮主,贵公子这般睡着已有三个月之久?” “嗯。”顾照的面色很凝重,“来看过的大夫已不知多少,却都诊不出个所以然。” 顾照迟疑少顷,又补充道:“老夫问了可是犬子双腿的缘故,大夫皆说不是。” 沈流萤微微点头,没有再问什么,心中却是叹了一口气,原来,真是失去了双腿。 沈流萤对这顾家少爷认真地察言观色一番后将他的手从薄被下拿了出来,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拿出脉枕枕到其手腕下,将自己的衣袖往回捋了捋,便将如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按到其手腕上。 白华与顾照静立一旁,顾照面上是明显的紧张。 沈流萤眼睑微垂。 这个脉象,状似正常,可正常之下却有极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紊乱,诡异得很,也难怪寻常大夫诊不出个所以然来,明明没有双腿,却—— 就在这时,沈流萤右手心里的墨绿色流纹竟兀自晃动起来! 沈流萤微惊。 墨裳竟因顾家公子这诡异的脉象而醒来,必是有话要与她说。 沈流萤轻闭起眼。 少顷,待她重新睁开眼收回了手时,只听她问顾照道:“顾帮主方才前往客栈请白兄时曾说贵公子病况有异常,流萤需知这个异常在何处,不知可否相告?” 白糖糕蹲坐在沈流萤脚边,两只耳朵依旧竖立着,昂着脑袋死死盯着床榻上的顾家少爷看背绷得直直的,好似盯着一个危险人物似的盯着顾家少爷,而明明这顾家少爷对人没有丝毫的威胁。 “前去客栈之前,犬子忽然全身抽搐得厉害,老夫恐其有危险,遂急急去找白公子及沈姑娘。”顾照拧眉沉声解释道,紧着着急问道,“沈姑娘,不知犬子的脉象如何,沈姑娘可对犬子的情况诊出了一二?” “关于贵公子的脉象,流萤诊着一些异样,但——” “如何!?”还不等沈流萤把话说完,顾照便急急打断了她的话,迫不及待地问道,“是何异样!?我儿的情况究竟如何!?” “顾帮主不要着急。”沈流萤神色很是认真,“这个异样,流萤还不能完全确定,需明夜再来为贵公子诊一回才可确诊,未确诊之前尚不能告知顾帮主,还请顾帮主见谅。” “明夜再诊一回?”顾照眉心紧拧,紧着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知沈姑娘师从何人?” 很明显,他这是不相信沈流萤,或许更是认为她不过是找机会想要靠近他的宝贝儿子另有图谋而已。 一直在旁静观而未插嘴打扰的白华这时微沉着声音道:“顾帮主若是信得过在下,就自当信得过沈姑娘。” 沈流萤听着顾照和白华的话,心里真是有些替这些封建的古人着急,本当是很简单的话偏偏要说的这么拐弯抹角,他们不累,她听得都累。 “老夫自是信得过白公子。”顾照默了默后沉声道,“既是如此,那明夜就再有劳白公子与沈姑娘再到敝舍走一趟,老夫送白公子与沈姑娘出府吧。” 顾照说完当即对白华做了一个“请走”的动作,一瞬也不愿意让他与沈流萤在这屋中多留。 沈流萤再看了床榻上的顾家公子一眼,这才低头唤蹲在她脚边的白糖糕离开,谁知这小家伙不动,她只好躬下身将其拎了起来,抱在怀里,转身离开。 而就在沈流萤转身之时,她忽然瞧见一旁的墙上挂着好几把打磨得尤为小巧且精细的刀,莹白有光,并非精铁,而是……硬骨打磨成的刀? 不仅墙上挂着,靠着墙而放置的长案上也摆着好几把类似的骨刀,甚至还有骨针,打磨得细长锋利,大可用做暗器。 这些东西…… 顾照见着沈流萤注意到墙上及长案上的这些骨刀,便解释道:“犬子平素喜好收藏这些,并非什么稀奇之物,沈姑娘请吧。” 沈流萤微微点头,离开了。 白糖糕却从她臂弯里探出脑袋,朝那些墙上的骨刀看去。 骨刀的确不算什么稀奇之物,但是—— 就在门扉被顾照从外阖上之时,本当在沉睡之中的顾家少爷蓦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竟尽是阴寒。 * 这一路出府,依旧是顾照亲自送,待到大门外沈流萤登上马车后,白华在顾府大门前稍作停留,并未急于登上马车,而是对身旁的顾照压低声音道:“据在下所闻,以往那些为贵公子诊过脉的大夫似都杳无声迹了。” 顾照眸中有寒芒一闪而逝,随即只见他笑了笑,道:“市井传闻,白公子不当相信。” “这倒不是市井传的,百姓不知此传闻,不然这临城的官府可要忙得焦头烂额了。”白华浅笑,“在下也不过是稍有过耳闻而已。” “谬传。”顾照道。 “在下亦觉如此。”白华微微一笑,朝顾照做了个告辞的动作,有礼道,“在下就此告辞,顾帮主不必再送。” 顾照回以一礼,很是客气。 可当白华与沈流萤所乘坐的马车驶离顾府时,顾照面上的客气之色瞬间被阴森所取代。 待顾照转身走过大门后的影壁时,忽有一道黑影来到他身旁,躬身垂首极为恭敬地低声问道:“帮主,可要动手?” “不急。”顾照面色阴沉,“或许她能治好皓儿也不一定,当前不是得罪白家的时候。” 方才白华的话,言外之意已再明显不过,便是那个小姑娘的命,他盐帮不可乱动。 “是,帮主。”黑影恭恭敬敬道。 少顷,顾照沉沉叹息一声,那张沉稳果断且凌厉的脸上忽然满是沉重与哀愁,使得他看起来一时间好似老去十多岁一般,只听他叹息道:“若能救治好皓儿,莫说让出半个盐帮,就算让出整个盐帮,又何妨……” * 马车里,只见白华面有愧色道:“这般晚了还让流萤跑这一趟,真是抱歉。” 沈流萤笑笑,道:“白兄客气了,我来这临城本就是为帮白兄而来,再说了,白兄既将我当朋友,就别跟我这么客气了。” “……好。”白华这才温和地笑笑,却又在默了默后问道,“方才流萤为顾家少爷诊脉,可是诊出了什么异样?” 沈流萤不说话,只是毫不避讳地定定盯着白华瞧,瞧得白华颇为尴尬,忙问道:“可是我问了不当问的问题?” 瞧着白华一脸尴尬的模样,沈流萤不由笑出了声,道:“白兄啊,咱商量个事儿啊成不成?” “流萤但说无妨。”这姑娘,真是给人的感觉与其余的姑娘不同。 “就是以后咱俩之间说话啊,白兄你能不能说的别这么……委婉?”沈流萤觉得这问题不说不行,总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累得慌啊! 白华微怔。 只听沈流萤继续道:“白兄你不就是想问我那顾家少爷病情如何,能不能治,以后这样的问题你就直问吧,反正咱俩是朋友,就别太客套了怎么样?” 在熟人面前还文绉绉的,这不是虐她吗?说来和那呆萌傻面瘫说话还真是不用考虑这些,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反正他也不大懂。 不知那呆萌傻面瘫怎么样了,溜哪儿去了?会不会现在已经溜回来了正在客栈里四处找她或者巴巴地等着她? 微怔中的白华被沈流萤的直接给逗得不由笑了,道:“自是可以,不过怕是流萤会觉得我无礼。” “不会不会,自己人自己人。”沈流萤忙笑道,她压根就是嫌他们这些古人礼数太多!十分的不自在! “不过怕是要和白兄说声抱歉,关于顾家少爷的病症,暂时还不便相告。”沈流萤抱歉道,毕竟她还不能完全确诊,“但白兄大可放心,此症,我能治。” “我相信流萤。”白华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 “多谢白兄理解。” 这一路回客栈,本对白华很是敌对的白糖糕竟是乖巧了一路,非但没有敌对白华,甚至还不讨着沈流萤抱,而是乖乖地趴在她身旁,微闭着眼,似在睡觉,又似在思考着什么似的。 沈流萤与白华回到客栈时,夜已深极。 沈流萤没有躺下,而是将门窗关严实后才坐在床沿上,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右手掌心的墨绿色流纹,唤道:“墨裳,墨裳?” 只见她掌心里的墨绿流纹开始轻轻晃动,同时微微亮了起来,白糖糕就蹲坐在她腿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手心里这诡异的流纹看。 “主人。”只听墨裳那虚无缥缈般的声音由那晃动微凉的流纹里传出,随即便听沈流萤问道,“墨裳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是。”墨裳很恭敬。 “墨裳你说。”沈流萤神色很认真。 “方才主人诊脉之人,主人莫要再管。” 沈流萤怔住,忙又问:“墨裳为何这般说?可是他的脉象太过诡异?” “主人既已诊得出其脉象极其诡异,就当知如此诡异的脉象已非仅是病症,既非病症,就不当是主人一介医者当管之事。”墨裳缥缈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主人若执意要管,怕是汝会有性命之忧。” “这么严重?”沈流萤拧起了眉心,她遇到过的怪异病症不少,可像顾家少爷这般的,还从未遇到过。 “是。”墨裳的回答可谓是干净明了。 沈流萤沉默,将眉心拧得更深。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墨裳轻轻叹息一声,道:“哎,依吾对主人的了解,此事若是不让汝管的话,汝怕是又要与吾还有墨衣闹性子……罢了罢了,随汝吧。” 墨裳的话才说完,沈流萤立刻眉笑颜开道:“我就知道墨裳最好了!” 嘿嘿嘿,相处那么那么久,她对墨裳和墨衣可是很了解的!尽管他们很严肃,但只要她需要他们帮忙的事情,他们从来都是依着她的。 “还望主人切记,若再去为今夜之人看诊,务必使用墨衣之力,届时再唤吾出来,仅以主人之力,解决不了此事。”墨裳与墨衣一般,向来都是不苟言笑,从不玩笑,偏偏沈流萤总喜欢与他们使性子玩闹。 “需要到墨衣?”沈流萤眨眨眼,却没问太多,只答应道,“我记住了。” “倘若主人身旁能有人护着,当是最好。”墨裳又道,而当她说完这句话后,那本是晃动着的微亮流纹渐渐停止了晃动,当其完全静止下来时,那由其中散出的淡淡青绿之光也随之消失,一切又归于如常。 沈流萤收收手心,叹着气往后一倒,躺在了床榻上。 “能在我身旁护着我的人?”沈流萤想着墨裳的话,喃喃自语,而后扁扁嘴,有些失落道,“哥哥们不在,才不会有人想着要保护我呢。” 沈流萤才自言自语完,便觉有什么在摸摸蹭蹭她的手,毛茸茸的,弓起脖子低头一看,只见白糖糕正用它的脑袋在轻轻蹭着她随意搭在肚腹上的手,沈流萤随即提住它的两只小前腿,将她提到了自己眼前来,一边晃着它一边笑道:“白糖糕,你是不是想说你会保护我?” 白糖糕点点毛茸茸的脑袋。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了,道:“知道你对我好,谢谢你啦,但是你这么一只小东西能做什么嗯?你没给我添乱我就满意了。” 沈流萤说完便顺势将白糖糕放到自己身上,正正好让这只兔子的脑袋搁到了她的……胸上。 白糖糕登时绷紧身子,两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沈流萤倒是没注意到白糖糕的脑袋搁得不是地方,她没再看白糖糕,只是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的耳朵及皮毛,又喃喃道:“客栈里不见那个呆萌傻面瘫了,应该是他的属下来将他领走了,别是被什么歹人给逮去了就成。” “实在不行的话,明儿让白兄派人找找,那大傻像个孩子一样,虽然和我没什么关系,但要是他有个什么好歹万一的,我也觉得良心有些不安。” “真是的,就不能乖乖呆着不动?不是叮嘱过他了的?走了也不吭个声,要是再见到他的话,非教训一顿不可。” “哎,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样了,不知有没有人上门找麻烦,白兄说了已命人照顾着沈府,应该不会不靠谱吧?” 沈流萤说着说着,只觉眼睑愈来愈沉,倦意来袭,就这么睡了去。 白糖糕就这么趴在她的身上,整个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动不动,直到沈流萤完全睡去了,才见得它耸了耸毛茸茸的小鼻头,而后慢慢地从沈流萤手下把身子挪出来,从她身上挪开,在她身旁蹲了好一会儿后忽然跳下了床。 白糖糕跳下床榻后朝临街的窗户方向跑去,在它将将跑到窗户边时,只见月华透过菱格的窗户洒进屋中,朦朦胧胧,忽而见得一幢颀长的身影挡住月华,在地面上投下大片暗影。 墨发赤身,容貌绝美,他又如前边在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忽然变成兔子似的倏地又变回了人的模样,毫无征兆! 与此同时只见长情紧张地转头看向床榻上的沈流萤,瞧见沈流萤睡得沉,他才舒了一口,幸好萤儿已入眠,否则…… 而后,长情伸手将窗户轻轻推开,将手伸出窗外,随即便见有人从外边将揉成团的暗绯色衣衫扔到他手里来,同时见着卫风那正含着眯眯笑意的脑袋凑过来,长情一手接过衣裳一手一巴掌盖在卫风脸上,在将衣裳拿过来的同时将卫风的脸用力往外推,随即把窗户关上,完全不当外边的卫风存在着。 被阻拦在窗户外的卫风一脸怒火地瞪着窗户里边的长情,咬牙切齿小声道:“你这该死的小馍馍,你以为老子稀得看你女人!?求老子看老子还不看呢!” 长情丝毫不理会外边卫风的碎碎念,只面无表情地将衣裳穿好,穿好衣裳后依旧没有开窗理会外边的卫风,而是朝沈流萤的方向走去。 长情走到床榻边后,先是站在一旁定定看着熟睡中的沈流萤一小会儿,而后见着他在床前蹲下身,朝沈流萤的双脚伸出手,一手轻抬起她的脚,一手轻抓上她的鞋,他竟是——在帮她脱鞋! 长情将沈流萤已脱了鞋的脚轻轻放下后又抬头看了会儿她,确定她还睡得熟并未醒来后便将她的双腿轻轻慢慢地挪上了床,将她整个人在床榻上放躺好,末了不忘为她扯过薄衾来盖着身子以免受了夜凉。 经过长情这般轻轻摆挪,沈流萤依旧没有醒来,只是翻了身,将脸在枕头上挪了挪以寻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而长情之所以敢这般挪动沈流萤,是因为这些日子他呆在她身旁已总结得出,这个姑娘一旦睡着,都会睡得颇沉,一些轻声响与轻动作完全对睡着的她没影响,若非如此,他也不敢这般来挪动她,若她大半夜醒来看到他,日后见到他只该不愿意理会他了。 长情在床沿上坐着,看着侧身睡着的沈流萤,只见他将手撑在枕侧,朝沈流萤慢慢俯下身,微闭起眼在她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轻声道:“我来保护你。” 有我在,无人能伤你。 待临街的窗户再打开时,银月藏到了浓云后,夜色黑沉。 卫风双臂环抱在胸前,站在窗外的屋檐上,背靠着窗边的墙壁,朝后侧头看着站在屋里没有要离开意思的长情,笑得一脸嫌弃道:“干嘛呀?还不舍得走呀?就不怕那小姑娘听到咱们说话?” “她不会醒。”长情面无表情。 沈流萤床头边的小几上此时放着一只铜制的小香炉,正有淡淡的青烟从铜炉上方的镂空小孔袅袅而出,床榻上的沈流萤睡得安宁又香甜,似入了什么好梦似的。 他给她点了些助眠的熏香,她不会醒来,不会发现他,更不会听到他们所说的话。 “哦?”卫风挑挑眉,转身就要从窗户跳进屋里来,“那咱有话屋里说,让我坐着说。” 谁知他才一转身又被长情一巴掌盖到了脸上,将他往后推,淡漠道:“你站外边说就行。” “小馍馍!”卫风咬牙切齿,“你只死兔子!” 站在他身旁的卫子衿当即提醒道:“爷,您喊这么大声是要把白家主的影卫全招过来吗?” 长情紧着道:“不说的话那我关窗了。” “小馍馍你就是个见色忘义的死兔子!”卫风怒瞪长情,一副要把他吃了的模样,却又在下一瞬将脸一撇,哼声道,“哼,爷是正常人,不和你这只死兔子一般见识。” 卫风说完便一屁股坐到窗台上,又警告长情道:“我坐这儿你要是再推我,我就打死你。” 卫子衿又在旁边实话道:“爷,您打不过莫爷。” “子衿你少说一句!” “是,爷。” 这一回,长情没有再将卫风推开,相反,他转了个身,也在窗台上坐下了身,就坐在卫风身旁,只不过一人面向里,一人面向外。 并不算大的窗户上挤坐着两个大男人,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偏偏这两人丝毫不觉有他,反是坐得很是自在的感觉。 “小馍馍这回倒是跟对了人,不废一分力气就进到了顾照的老窝里,还见到了那窝里的小崽子。”卫风依旧双臂环抱在胸前,“怎么样,顾家那小崽子情况是怎么样?” “我并非是为了要查探顾皓的情况而进顾府。”长情道得不紧不慢,“我只是为了萤儿。” 若非为护得萤儿周全,他根本无需亲自去这一趟,顾家的事情,交给无忧来处理已足矣。 “这倒也是,这不算是什么大事,无忧就能搞定的。”卫风说着,抬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不过话说回来,这顾家的防守倒真是够严实的,我都得谨慎小心着不让被发现,也难怪无忧搁这儿呆了月余,好在你这死兔子没冲出来找我,不然我还得想着找个什么地方给你穿衣裳。” 卫风说完好一会儿,才听得长情不疾不徐道:“今夜无事,恐明夜只会是个不太平的夜。” 卫风浅笑道:“据无忧所查,这所有替顾家少爷诊脉看病的大夫可都没有活命的,顾家倒是有真本事,让手下边的人易容成被害的大夫,将这事瞒得顶好,啧啧,看来那沈家小姐有危险哟,难怪你不肯走。” 长情不作声。 卫风又道:“不过有白华那小子在,这种事情还不用你操心吧。” “不一样。”长情只回了卫风简单的三个字而已。 正因白华,萤儿才会陷入不必要的危险之中。 “行行行,你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反正你就是头倔驴,你决定的事情可没人拉得动你。”卫风一脸嫌弃地摆摆手,“那沈家小姐的事情我才懒得管,你倒是给我说说在那顾家崽子的屋里有没有什么发现的?” “骨刀。” “骨刀?”卫风不解。 “嗯,骨刀。”长情微点头。 “什么意思?” “明夜过后你就能懂了的意思。” “……小馍馍!” 长情却是不理会暴跳的卫风,而是唤卫子衿道:“子衿。” “莫爷有何吩咐?”卫子衿恭恭敬敬。 “替我转告秋容,让无忧即刻来见我。” “是,莫爷。”卫子衿领命,随即转身退下。 “找无忧作甚?”卫风又问。 “问问发生在顾皓身上的事情。”长情并不拐弯抹角,“盐帮的事情该结束了。” “哦?发生在顾皓身上的事情?”卫风挑挑眉,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除了骨刀,你可是还有什么不为常人所查的发现?” “怨气。”长情并不像卫风一般多话,他的话,总以言简意赅居多。 “怨气?”卫风搓了搓自己的下巴。 “嗯。”长情又是微微点头,“化不开散不去的怨气。” “这么说来……明儿夜晚是要有好戏看了?”卫风笑吟吟的,边说边用小匕首划开自己的掌心,“转过来。” 长情竟是听话地朝卫风转过身,同时将自己心口前的衣裳往旁别开,只见他心口位置那道暗红色的符印在发着隐隐暗红色的光,卫风则是将自己淌出血水的掌心用力按到了长情心口的那道符印上,哼声道:“既然有事要发生,那就要保证你这副模样能一直维持,不然在人前突然变成一只死兔子,怕是你立刻就被人剁成肉泥了。” 只见卫风掌心里流出的血一接触到长情心口的符文上,那些符文顿时在他掌心下爆发红亮的光,卫风当即扯过长情的头发覆了上来,以免这刺眼的红光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却见长情那本是乌黑的长发在这刹那之间尽数变为纯白之色,便是他的眉睫也都是如此,而他黑亮眼眸,则是变作赤红之色! 他的肤色则是变得接近白色,纵是他身上本是暗绯的衣裳,也都因着他容貌变化而变作赤红的血色,这般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妖物。 就在这时,有血色从长情的嘴角流出。 卫风拧眉,当即收回手,就着衣袖按住自己掌心的血口子。 “这临城之事,必须尽快解决了,后日你必须跟我离开这儿去见老头儿,否则——”卫风眉心拧得极紧,神色冷肃,“你这身子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无妨。”长情只是抬起手,有手背拭掉自己嘴角的血,好似无所谓一般道,“死不了。” “死倒是的确死不了,只是会让你变得于世不容而已。”卫风眼神阴冷,转头看向屋中帘子后的床榻方向,冷冷道,“你不想走,可以,那我明日便告诉那沈家小姐,你是谁,不对,应该是告诉她你是什么——” 长情霍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卫风看。 卫风却是无动于衷,“不想让她知道真相,后日你就老实跟我出发去见老头儿,不管这临城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你都得跟我走,否则我现下就走,没有我,你留在这儿也没用,一旦你失去人的模样,你就什么都做不了,莫说保护她,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长情沉默良久,才淡淡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卫风当即就朝长情笑了起来,“听话就好啊,我的好、师、兄。” 长情一脸冷漠,道:“当初就不该把你捡回去。” 卫风笑得得意,“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哟。” 长情则是在这会儿伸出手,飞快且用力地在卫风背上推了一把,卫风猝不及防,就这么被长情给从窗户上给推掉到了楼下,若非他反应够快,只怕会把腰给摔断了,偏偏他还不能大声骂,待他从新跃到窗户前时,长情已经将窗户给关上了,只听长情在窗户后边慢慢道:“师弟的存在就是要给师兄欺负的,自个儿玩去吧师弟。” 卫风怒得要砸窗户,偏生屋顶上有黑影闪现,他只能迅速从窗户前离开,匿进夜色里。 可恶的小馍馍!你给我等着! 黑影停到了方才卫风所站的地方,沈流萤那屋的窗户前,静观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屋内的长情视窗外的影卫于无物。 寻常影卫想要发现他们,永不可能。 长情低头看向自己心口上的符印,待符印上的红光完全消失不见,他的胸膛又是光洁无暇时,他的容貌重新变回了正常。 他的那副模样,绝不能让萤儿看到。 ------题外话------ 上架了上架了上架了!终于等来了这么激动人心的一刻!本人需要姑娘们的订阅支持!白糖糕需要姑娘们的订阅支持!有了这个口粮,我们萌萌哒的白糖糕才能早日追到媳妇儿!就看姑娘们的了!各种求支持! 欢迎姑娘们参加今天的入v活动! 072、好一把狗粮! 沈流萤这一觉睡得很沉稳很香甜,她还做了一个梦,一个很荒唐的梦。 梦里,又有男子在亲吻她,轻柔爱昵的吻,仿佛饱含了他对她的所有宠爱似的,软软的,还带着好闻的清香,但是,男子离得她太近太近,近得她根本就瞧不见他的容貌。 沈流萤突地就紧张了,不会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在亲她吧!? 喂喂喂,你你你,别光顾着亲我,赶紧抬头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模样! 这货居然对她的话充耳不闻?那就不怪她不客气了啊。 沈流萤一把抓住对方的脖子,将他用力从自己面上推开。 当她瞧清这正对她偷香的男人时,她怔住了,懵了。 漂亮到绝美的容貌,一双漆黑明亮却又天真到无辜的眼睛,一张呆萌得让人恨不得想要狠狠将其揉搓一顿的脸,柔顺黑亮的长发,居然是……居然是那个呆萌傻面瘫长情!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沈流萤从梦中惊醒,猛地睁开了眼。 好险好险,是梦,只是一个梦,她只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而已。 可是—— 她此刻还看到的呆萌傻面瘫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长情就坐在沈流萤床榻前的一张凳子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瞧见她睁开眼,他即刻关心道:“萤儿你醒了。” 长情不说话还好,他这一出声,吓得沈流萤立马弹坐起身,死死盯着一脸呆萌的长情看,然后恶煞煞道:“你,靠过来一点!” 长情立刻听话地朝沈流萤靠近,坐到了床沿上。 沈流萤当即伸出双手来猛扯他的双颊,一边问道:“疼不疼?” “疼,萤儿。”长情被扯得一脸委屈。 这呆萌货说疼,那就证明这不是梦!? 那—— 沈流萤立刻收回手猛地捂到自己胸前,同时猛地一脚朝长情踹去,瞪大了双眼吼道:“你这货对我做了什么!?” 长情被沈流萤这出其不意的一脚踹得跌坐到了地上,却不见他有恼意,只见他轻轻眨了一眨眼,呆呆道:“我没有对萤儿做什么。” “你敢说你没对我做什么!?你要是没对我做什么我身上会——”沈流萤的话突然截断,只见她低头看看自己双手捂着的身子,“咦?我穿着衣裳的?” 她立刻掀开还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衾,“裤子也还在。” 而且还是她昨夜穿的那身衣裳,并没有被解开或是被拉扯过的痕迹,这就是说,她完全误会了这呆萌面瘫货? 但不对啊,通常的剧本都不是这么走的啊,难道是她没有魅力,勾引不了这个呆萌傻面瘫犯罪!? 去去去,她都想的是些什么。 沈流萤晃晃自己的脑袋,再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才从床上跳下来,瞪着正站起身的长情,开口就要斥问,可当她需要昂头才能看见长情的眼睛时,她觉得身高气势差距太大,随即又重新踩到了床上,这样一来的话她瞬间就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她就不信她的气势回不来!哼! 可沈流萤忘了算这张架子床的高度…… 是以当她雄赳赳地挺直腰板站起来时,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她的脑袋直直撞到了床顶,疼得她呲牙咧嘴忙抬手去捂被撞到的地方。 沈流萤这咋咋呼呼的小举动竟是让神情总是一层不变的长情忍不住笑了,只见他嘴角轻扬,一副心情很是愉悦的模样,可惜他笑的时间很短,沈流萤再抬眼来看他时,瞧见的依旧只是他那副呆呆萌萌没有表情变化的脸。 床上站不成功,沈流萤只好从床榻上跳下来,同时斥长情道:“你,坐凳子上,没叫你起来不许起来!” “是,萤儿。”长情立刻听话地坐回凳子上。 沈流萤略微满意,这还差不多!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到我屋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对我做了什么!?”沈流萤声色俱厉,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一副“你敢不说老实话我就狠狠虐死你”的凶恶模样,“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老实交代!” 最主要的不是他怎么进屋的她一点察觉没有,最主要的是她居然梦到了这个呆萌傻面瘫亲了她!她怎么会做这种梦!她怎么能做这种梦! 不对,万一这不是梦而是真的呢!? 这呆萌傻面瘫这么紧跟着她不放的,也不是没有偷偷亲她的可能! 一这么想,沈流萤忍不住一把又掐上了长情的脸,催促道:“快说!” 许是沈流萤掐得疼了,长情抬起手就要往自己的脸颊上捂,谁知沈流萤没有松手,反是掐得更为用力,掐得长情那细腻白皙的脸登时就变得紫红,沈流萤瞧着长情巴巴看着她的模样有点小可怜,又觉得他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让她给扯坏了就可惜了,遂收回了手,放过了他。 长情当即就将自己的掌心贴在被沈流萤掐过的脸颊上,不搓也不揉,就这么定定捂着,加上那乖乖坐着的模样,活像被欺负了的可怜小媳妇儿,那呆萌样儿终是使得沈流萤有火也发不起来,非但发不起来,竟还伸出手拂开他的手,替他揉着被她掐得生疼的脸,一边揉一边像哄小孩儿般哄他道:“我帮你揉揉啊,不疼不疼啊,乖乖地给我说老实话我就不打你啊。” 她是造了哪辈子的孽,上天才会派这么个呆萌傻面瘫来虐她!?打不得还骂不得的,一打一骂就卖萌,这还让她怎么下得了手!? 沈流萤暖柔柔的手心与她的轻揉使得长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莹光晃闪,他的心,很愉悦,只听他用一副老老实实的口吻道:“我从房门走进来的,天还没亮的时候来的,我没有对萤儿做什么,就是坐在这儿看着萤儿睡觉而已。” 他可不能承认他总是趁她睡着的时候窃了她的香。 “什么!?”沈流萤音量瞬间拔高,“天没亮的时候你就来了!?还是从房门走进来的!?” 沈流萤说完立刻大步朝房门走去,“我上了门闩的,你是怎么从外边打开门闩进来的!?” “萤儿记错了,萤儿没有上门闩,我一推门就开了,所以我要坐在这儿守着萤儿,以免歹人来伤了萤儿。”长情说得有些缓慢,就像是他一边认真思考一边回答问题所以说得并不快似的,让沈流萤压根就想不到这连回答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都要好好想过的呆萌傻货根本就是在瞎掰骗她的。 沈流萤拧起了眉,她昨夜忘了给门上闩?真的!?她怎么记得她是上闩了的? 沈流萤边想还边将门闩闩上拉开,闩上再拉开,用以回想自己昨夜是否有过这个举动,好像……她确实忘了上闩。 但是! “那我忘了上闩你进来了你就不能叫醒我!?”沈流萤突然一阵猛抓自己的头发,在长情面前走来走去,一副抓狂的模样,就差没抬手打他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损清誉!?我要是因为这事毁了清白嫁不出去的话,我打死你!”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嫁谁,也还没有遇到钟情的人。 “不会。”长情很认真,“我会娶萤儿的。” “你闭嘴!”沈流萤更恼,“谁说我要嫁给你了!?你再敢乱说话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缝起来缝起来!” 长情立刻乖乖闭嘴不多话。 “还有,是不是你把我挪到床上去的!?”她记得她昨晚是坐在床沿上直接往后一仰就睡了过去的,可方才她醒来的时候却是好好躺在床上的。 长情点点头。 沈流萤恼火更甚,又斥长情道:“把手伸出来!” 长情立刻伸出自己的右手。 “左手也一块儿伸出来!” 长情照做。 待他两只手一块儿伸到面前时,沈流萤当即用自己的巴掌在他的双手掌心上“啪啪啪”打了几巴掌,“谁让你碰我!?嗯!?谁给你碰我的!?还说没对我做什么,你这不是做了吗!?” 沈流萤斥完又是朝长情的掌心打了几巴掌,但这于长情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倒是打得沈流萤自己手疼,偏偏长情还要问:“萤儿的手是不是打得疼了?” 沈流萤立刻恶狠狠地瞪长情,还忍不住抬起手用力将他的嘴捏住,恼道:“用你管!你个就会卖萌的呆傻面瘫货!” 长情很无辜。 最终沈流萤无力地坐到床沿上,叹着大气道:“我跟一个阿呆置什么气,他根本就不懂,我要冷静,冷静。” “萤儿?”长情伸出手扯扯沈流萤的衣袖。 沈流萤不理会。 长情晃了晃她的衣袖。 沈流萤立刻抬头来瞪他,长情完全不受她的吓,反将她的衣袖抓得更紧。 “阿呆,我问你,昨夜你进屋后就一直坐在这凳子上什么都没有做?”她必须知道这呆萌傻面瘫真的没有偷偷亲过她。 “不是。” “……那你还做了什么!?”沈流萤霍地站起身。 “我坐下前先替萤儿脱了鞋,挪了萤儿到床上,再帮萤儿盖高薄衾,才坐下的。”这个的确是事实。 沈流萤有些怔怔,脱……鞋? 沈流萤不由看向自己的双脚,没有穿鞋,便是连袜子都没有,她记得很清楚,她昨晚睡着前并没有脱鞋,但现在她脚上并没有穿鞋,证明的确是这个呆萌傻帮她脱了鞋。 在这封建古板以男人为尊的古时候,有多少男人是心甘情愿蹲下身帮女人脱下鞋袜的? 这一刻,沈流萤的心情有些难言喻,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算了,算了,她放弃了,不问了,问这呆萌傻面瘫这些问题简直就是在自虐,假若他真的偷偷亲了她,就当她不知道吧!反正她现在也是不知道,再说了,他要是真离她那么近还亲了她的话,她能睡得像头死猪一样没个察觉?况且这阿呆这么呆傻,大概根本就不知道这些。 其实沈流萤自己不知,睡着后的她,就算没达到死猪级别,也没差多少距离了。 “我说,以后你进门前能不能先敲敲?你不知道大半夜的你一个大男人到一个姑娘家床边坐根本就是有违礼数吗?”骂不成,只有苦口婆心,当然,还是看在他个大男人肯蹲下身帮她脱下鞋袜的份上。 长情又是很认真道:“萤儿是我的,不会有违礼数。” 沈流萤咬牙,这根本就是在对牛弹琴兼软硬不吃!忍,她要忍,她要冷静,可是—— 忍无可忍了! “你给我滚出去——!”沈流萤火冒三丈,一把抓起长情的手就大步将他往屋门方向拖。 当沈流萤将将打开房门时,好巧不巧地瞧见正抬手要来敲她房门的白华,白华温和的眼神在看到沈流萤身后的长情时有一闪而逝的异样,使得他才道了一声“沈姑娘”后便断了话,而改为问道:“这位公子何时回来的?” 他昨夜是何时离开客栈的,影卫竟是都不知,现下他又是出现在流萤房中,他是何时回到客栈来的,他根本就没有收到影卫的消息,就好像他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了似的。 先莫断这莫家少主的头脑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便是他的身手,必然不低,否则又怎会来去都不被影卫所察觉。 只是—— 白华注意到沈流萤的手此时正抓着长情的手腕,没有衣袖相阻,他的眼神不自觉地微微黯了黯,面上却还是温和地笑着。 沈流萤正要回答白华的话,谁知长情却往前跨了一步站在了她面前,甚至还抢在她出声之前道:“与你无关。” 沈流萤的脸立刻僵了,赶紧将长情拽到自己身后,忙笑呵呵道:“这阿呆不大会说话,白兄别与这阿呆计较。” 沈流萤说这话的同时在长情的手心手背都狠狠掐了一把。 长情倒是喜欢沈流萤急躁跳脚得忍无可忍时对他的这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让他觉得他看上的姑娘真是朝气蓬勃又可人,尤其是在白华面前。 沈流萤这举动本意是警告长情不要乱说话,然在白华眼里却是一种亲昵的感觉,白华蓦地觉得心有些不悦,随即又被自己的这种情绪给惊到,他不应当心有不悦才是,遂他又是温和一笑,道:“无妨。” 沈流萤连忙转移话题道:“白兄大早上的就来找我,可是有事啊?” “没什么大事。”白华浅笑,“只是来告诉流萤一声,今日我需出去一趟,许到入夜才会回来,临城白日里还是祥和的,流萤若是在客栈里呆得无趣了,可到街上走走,我已吩咐了护卫届时随行。” “白兄有事就只管去忙,不用管我的,我随意就行。” “我让白树留下,若是流萤需要找我,可唤白树去找我。” “多谢白兄关心和照拂,白兄去忙吧。” “好,那我便先走了。” 白华转身离开之前不忘又看了长情一眼,长情的视线却始终都在沈流萤身上,一副呆呆木木的模样。 白华坐上马车后才问随行的白山道:“让你去查关于莫家少主前来临城一事,查得如何了?还有,盯紧他的一举一动。” * 沈流萤洗漱好之后发现她的白糖糕又不见了,遂逮着长情来问:“喂,阿呆,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兔子?是不是你把它藏起来了?” “萤儿兔子,天将要亮的时候它饿了,我把它放出去找吃的去了。”长情一脸呆萌地编着谎话道。 而呆呆傻傻的他说的话,沈流萤都不会怀疑。 “饿了?你怎么知道它饿了?”沈流萤盯着长情。 “因为我一推开门,它就飞快地蹿出去了。” “……” “萤儿放心,它会自己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它会自己回来!?” “因为它很稀罕萤儿。” 沈流萤忽然改怒为笑,道:“这话我爱听。” 谁知长情那才是说了前半句,这会儿接着说后半句道:“它和我一样,很稀罕萤儿。” “噗——”沈流萤正捧了一杯水来喝,才含进嘴里便全都吐了出来,身上还成功地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货这是在跟她告白吗!? 虽然他总是把“萤儿是我的”这句话挂在嘴边,她也能感觉得到他对她的喜欢,他甚至还说了要娶她的话,可这些在她耳里她可以当作玩笑来听听,毕竟都是不现实的事情,可“我喜欢你”就不一样了,这是一种感情,给她的感觉与“我要娶你”这些可以当做玩笑的话不一样。 她虽不曾有过喜欢的人,没有谈过恋爱,可她知道爱情是由“喜欢”这一好感而来,因为喜欢,所以可以尝试相处,当然前提是要双方都对对方有好感的情况下,而她,对这个呆萌傻面瘫,没、有、好、感! 就算他稀罕她,她也不、答、应! “萤儿不舒服吗?”长情见着沈流萤喷水,忙问道。 “我说阿呆啊……” “我不叫阿呆。”长情很认真地纠正沈流萤。 “我说你是阿呆你就是阿呆!” “是,我听萤儿的。”阿呆……就阿呆吧,她满意就行。 听话的长情让沈流萤觉得很满意,但该说的还是必须说:“以后你能不能别说这么肉麻的话?” “肉麻?”长情似是不懂,“萤儿是说我稀罕萤儿的话?” 总不能让白华先说了他想说的话,萤儿是他的,谁人也休想抢。 “停停停!别说了!” 偏偏长情还在道:“可我说的是真的,我很稀罕萤儿,所以才会来找萤儿。” 不说,她可记不住,记住他钟情她,记住她是他的。 “你闭嘴!不然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蛋!”沈流萤觉得,她总容易被这个呆萌傻面瘫给激得想要跳脚。 “是,听萤儿的。”好在长情很听话。 听话的长情总让沈流萤想要狠狠揉搓一把他那张漂亮却又呆萌的脸,以致她定定瞪着长情看了好一会儿后终是没忍住,只见她伸出手又揉上了长情的脸,既喜欢又嫌弃道:“呆货,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大傻也有大傻的好,随她怎么虐他他都没有意见。 长情坐着不动,任沈流萤对他“动手动脚”。 “好了,你赶紧给我老老实实说昨夜你跑哪儿去了,我不是叫你老实在屋外呆着的?”沈流萤揉得满足了,才又故意板下脸来质问长情。 “我看到有一只小黑猫,它找我玩儿,我就去找小黑猫玩了。”长情很“老实”。 “……”沈流萤很无奈,她用力地揉了一把自己的眉心后,盯着长情恐吓他道,“以后我说什么你都给我老实听着,不准乱跑,听到没有?就你这呆样,出去给谁逮着了将你剁剁剁扔到郊外去!” 沈流萤说这话时不仅装出一脸的阴森森,还配了剁肉的动作,谁知长情居然毫无反应,恐吓一大傻居然都不成功!?沈流萤有种挫败感,遂又继续吓他道:“不对,是把你逮到青楼去卖,让你当小倌,让很多很多又老又丑的女人睡你!” 长情一脸讷讷地看着沈流萤,沈流萤以为他怕了,不由有些得意,正要接着往下说,长情却忽然道:“我只要萤儿睡我就好了。” 沈流萤才正得意地扬起嘴角,表情就这么僵住了,然后一把就扯住了长情脸颊,用力往外扯,激动又恼火道:“谁要睡你了!?你立马给我改口!” “哦。”长情点点头,听话地改口,却又因为沈流萤用力拉扯着他的脸颊而使得他说出的话听起来口齿不清,“辣我碎萤儿好了。” “滚犊子!”沈流萤抓狂了,将长情的脸扯得更用力,本还能控制的音量这一刻完全变成吼的了,“睡你大爷!睡给你睡我了!?我打死你!要睡也是我睡你这个呆、萌、傻、面瘫!” 沈流萤这屋吵吵的动静吵醒了已经旁屋已经睡足了的晏姝,晏姝正走过来看看这大清早的沈流萤就在大呼小叫什么,将将走到沈流萤屋前时,便听到沈流萤吼出“要睡也是我睡你这个呆萌傻面瘫”,同时还见到沈流萤在亲昵地扯着长情的脸,晏姝登时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流萤!”晏姝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流萤和长情,“你你你——你要睡他!?” 她不过才离京一年而已!流萤怎么变得这么生猛了!居然大喊着要睡男人! 太猛了太猛了!这不像她认识的流萤,一定是被肚子疼那个没用的男人给刺激大发了! 不对不对,万一流萤对这个大傻个是真喜欢呢? “所以流萤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对不对!?”晏姝的眼睛瞪得更大,嘴也张得更大了。 偏偏长情还一副极为认真的口吻回答晏姝的问题,道:“嗯,萤儿稀罕我。” 晏姝的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完整的鸡蛋。 沈流萤想吐血,这傻姑娘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出来添乱! “难怪你们大早上的就这么吵闹!”晏姝得出个神总结。 沈流萤想拍死她的心都有。 “咦?不对啊,这个美大傻不是应该在京城的吗,怎么会在流萤屋里?哦——我明白了!一定是这美大傻想萤儿了所以千里迢迢来找萤儿的!哎呀!这个事儿我可以写进话本子里!这一回就叫做——嗯——‘千里追妻’!”晏姝说得自己兴奋了起来,兴奋地猛来一记拳掌相击,“对!就是千里追妻!” “晏——小燕你给我闭嘴!”沈流萤当即松了长情的脸颊,冲过来就捂晏姝的嘴,同时警告她道,“你再胡乱总结,下回我就不带你出来玩了!” 她怎么就带了个比绿草还要唠叨还要三八的姑娘出来! “我不信你不舍得带我出来玩儿。”晏姝完全不受吓,反是一脸的笑,掰开沈流萤的手只管道,“还有,我才不是胡乱总结,是流萤你自己说的要睡他的啊,还喊得那么大声,可不止我自己听见,你说是不是啊大傻?” 晏姝说到最后,还踮起脚探出头问长情道。 长情十分乐意配合,只见他点点头,接话道:“嗯,萤儿说了的。” “……”沈流萤简直要撞墙的心都有。 如此便也罢,偏偏那个好事的风骚卫风这时居然也出现在了沈流萤屋前,笑眯眯道:“哎呀呀,大清早的就听到沈小姐大吼着说要睡男人,是哪个男人能得沈小姐如此青睐啊?快让爷瞅瞅!” “……”沈流萤好想猛掐卫风的脖子,她找他时找不到,这种不该他出现的时候他竟然出现了! 面对卫风和晏姝,沈流萤此时对于自己激动之下不经大脑而蹦出口的话已完全无力辩解,她都有一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自己“清白”的感觉了。 这都要怪那个呆萌傻面瘫!啊——! * 这一整个早上沈流萤都过得十分不安宁,长情紧黏着她不放,晏姝总是一脸八卦地盯着她和长情看,卫风则是厚脸皮地搁在她眼前不走,不走便也罢,还一脸笑眯眯地拿她和长情开玩笑,真是让沈流萤好不抓狂。 沈流萤这算是好不容易见到了卫风,卫风这回也很果断得承认了他认识长情,但除此之外,沈流萤就再没问出什么有用信息了,便是连长情的姓氏都没问得出来,况且长情压根就不理会卫风,只是紧跟着她,那这和没见到卫风有何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就是——她身边多了个人而已! 那个呆萌傻面瘫黏着她就算了,他就像个孩子似的,跟就跟了,但他堂堂清郡王,居然也像那个呆萌傻面瘫一样没脸没皮地跟在她和小姝身后,和她们一块儿——来逛街!像不像话!? 这使得晏姝扯了扯沈流萤的衣袖,凑到了她耳边小声问道:“流萤,这个四爷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和这大傻还是认识的啊?” “还有啊,他那个随从我真的觉得很眼熟很眼熟啊,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晏姝说着,又悄悄地往后看了一眼,本是要看向那总是跟在卫风左右的卫子衿,却正好撞上卫风那双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风流迷人,像极了故事里的美郎君,让晏姝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耳根霎时也热烫了起来,赶紧转回了头,也不好意思再看卫子衿。 不对,故事里的美郎君向来都是薄情寡义的!这个四爷绝对也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还是个成日里就知道流连花丛的坏男人! 晏姝这般想着,本是因着不当心撞到卫风的视线而微微赧红的脸现在因为恼火这样的“坏男人”而更红了一分,使得沈流萤忍不住笑了,还戳了戳她的脸颊,小声地取笑她道:“干什么走着走着就自己恼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哎呀,看你这耳根还红彤彤的,是恼还是羞啊?难不成是因为——后边的四爷?你刚刚偷偷转过头去瞧他,我可是看见了哟。” “谁说我瞧他的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晏姝被沈流萤的话逗得像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我,我才没有看到他!我的耳朵也才没有红呢!我对坏男人没有兴趣!” “坏男人?”沈流萤诧异地眨了眨眼,也回头看了卫风一眼,坏男人?这么看着怎么都该是一个风骚的俊男人才是啊,小姝是怎么看得出坏男人来的? “对!坏男人!”晏姝一副肯定的口吻,“看他的样子肯定是一个就知道流连花丛和玩弄姑娘家感情的坏男人!” “……”沈流萤非常佩服晏姝的脑洞。 不过……总觉得小姝会把卫风这个“四爷”先上了心,这般的话对小姝可不好,感情的是,谁先动情就谁最被动,也最容易受伤,她可不能让小姝先对卫风上了心。 走在后边的卫风因为晏姝和沈流萤都转过头来看他而使得他也低头将自己瞅了一番,然后用手肘杵杵走在他身旁的长情,笑眯眯问道:“我说小馍馍,你看这俩姑娘都悄悄地转过头来看我,莫不成是看上我的英俊与才气了?” 长情瞟都不瞟他一眼,只是往前大跨一步,正正好挡在卫风面前,挡住他的视线,也将他与走在前边的沈流萤隔开。 卫风无所谓,又笑着转过头来问后边的卫子衿道:“小子衿,你来说。” “爷你想多了。”卫子衿向来都只说实话,若是爷知道走在前边的就是王妃,还乐不乐意她瞧他? 不过他答应了莫爷不在爷面前提及王妃只言片语,他就不能告诉爷这个事实。 倒是沈流萤很好奇,卫风的这个侍卫不当不认识小姝才是,但他好像并没有告诉卫风小姝的事,否则卫风也不会无动于衷,这其中原因,沈流萤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如此倒是正合她意。 * 说来姑娘家也当真是姑娘家,沈流萤和晏姝都觉得昨夜没能将临城的小吃吃个遍十分不满足,是以今儿出来她们又是吃吃喝喝一路,连带买买买,看见根簪子要买,看见一盒胭脂要买,就连看见小孩儿玩的面具也要买,说什么买回去送给这个哥哥那个丫头的,届时他们一定很开心,以致于这一趟街市走下来,长情臂弯里怀里堆满了东西,都是沈流萤买了之后十分顺手地往他怀里塞,道是“先帮我拿着”,丝毫不因他和卫风相识就给他些脸面。 长情倒也乐意,抱了这些女人家零零碎碎的东西也没一个字怨言。 卫风本是在嘲笑他,哪知他走着走着,突然前边也有人朝他递来个东西,并且还是个大东西——一只塞了满满棉絮的黑猫布偶,一张笑得开心的脸就从这黑猫布偶后歪了出来,正对他笑道:“四爷?流萤叫你四爷,我也叫你四爷吧!看着四爷脾气好,双手也正空着,先帮我拿一拿这只布偶猫猫好不好?你看我手上满满的都快要抱不住了,你帮我一把呗?嗯……待会儿我请你吃糖水!” 说话的人正是晏姝,只见她说完还将自己抱了满怀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给卫风看,以证明她是真的拿不住那只黑猫布偶了才找他帮忙的。 本是笑眯眯看着长情笑话的卫风看着凑到自己面前来的黑猫布偶和晏姝那张笑起来显得特别俏皮可爱的脸,有些怔愣,还有些嫌弃,他这么个大男人抱一只布偶?还吃糖水?他像是吃不起糖水的人!? 不过,卫风向来不拒绝女人,就算心中再如何嫌弃,他也不会表现在面上,遂只见他转头唤卫子衿道:“子衿哪,帮——” 他的话并未说完。 因为他身后除了来往的路人,根本就没有卫子衿的身影! 许是不想自己变成长情那样抱了满怀小姑娘家的东西,所以卫子衿趁着卫风不注意,先溜了。 “四爷?”晏姝怀里抱着的东西实在太多,这会儿她已经快要抱不住,偏偏沈流萤自己手上也揽着东西,迫不得已她只能催卫风道,“四爷快帮我搭把手啊,我的小黑猫要掉了要掉了要掉了。” 卫风被逼无奈,伸出手,将那只黑猫大布偶拎到了自己手里来,晏姝立刻眉笑颜开,道:“多谢四爷!哎呀,流萤,前边好像还有好玩儿的!快走快走!” “……”卫风看着自己手里拎着的黑猫布偶,眼角直跳。 而晏姝得了卫风搭把手后竟一发不可收拾,继续买买买,买到的东西一样样地往卫风怀里递,每次都笑得甜甜地道一声“谢谢四爷!”,压根不管他情不情愿帮她拿。 卫风压根就不想帮晏姝拿,可这人来人往的大庭广众之下,加上总是有人在瞧着他们,他就算不想拿也根本没机会拒绝,只能默默地接过,再接过,未多久,他的情况也与长情相差无几,他完全没了嘲笑长情的资本与机会。 长情与卫风走在这临城街市上本就已很招人注目,这会儿他们抱了满怀姑娘家的东西就更为引人注目,偏生卫风那双桃花眼还总是对朝他投来目光的姑娘笑,害得那些姑娘家好生羞赧,又好生羡慕走在他们前边的沈流萤与晏姝。 在路人的眼中,这根本就是两对璧人,女娇男俊,好不养眼。 忽然,走在前边的晏姝突然又跑到了卫风面前,卫风以为她又要朝他怀里塞东西,谁知她竟是将一块捏成兔子模样的白糖糕凑到卫风嘴边,笑道:“四爷四爷,先请你吃白糖糕啊,看!还是小兔子的呢!是不是很好看?我刚刚买的,先给四爷尝!” 只见晏姝另一只手里托着一只纸包,纸包里裹着好几块小兔子模样的白糖糕。 卫风本是要说不吃,但在看到那兔子模样的白糖糕时他改变了主意,故见他笑眯眯道:“好啊。” 死兔子白糖糕,吃了你! 不过,卫风倒是忘了,他现在根本就腾不出手来拿糖糕,而晏姝的手已经凑到了他的嘴边。 这便让卫风觉得有些尴尬了。 他并非没有吃过女人喂到他嘴边来的东西,不过那皆是歌姬舞女,像眼前这般明显涉世不深的单纯姑娘喂他吃东西,倒还从未有过。 晏姝性子欢脱且率真,她以前也时常这般拈东西给她弟弟吃或是沈流萤吃,倒不觉有何不妥,遂笑道:“四爷手没空,我给四爷拿着糖糕,四爷就着咬一口尝尝呗!” 长情这会儿在盯着卫风看,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你敢吃试试”似的,使得卫风张口就将晏姝手里的白糖糕咬了大半进嘴里,笑眯眯地迎着长情的眼神,嚼啊嚼,嚼啊嚼。 卫风低头咬一口晏姝手里糖糕的画面让沈流萤觉得她听到了芳心碎了一地的声音,来往瞅着这一幕的姑娘,心都碎了。 沈流萤觉得,这对尚还互不相识的夫妻俩可真是撒了一把好狗粮。 这狗粮也撒到了长情身上,以致他凑到沈流萤跟前,撒娇似的道:“萤儿,我也想吃糖糕,我要吃小猫模样的。” 沈流萤想也不想便瞪他道:“吃吃什么吃,别人吃你也吃,你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甜糕,甜糕都是姑娘家女人们吃的东西。” 沈流萤的话才说完,长情瞬间转过头来盯着正嚼着甜糕的卫风看,一副“看,这个不是男人”的模样。 “咳咳咳——”卫风因着沈流萤本是嫌弃长情的话而噎着了。 沈流萤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道:“呵呵呵,四爷,我不是在说你啊,四爷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吃起甜糕来的模样就更英俊了一分,呵呵呵……” 沈流萤说完立刻又瞪长情,都怪你这个呆萌傻面瘫!害老娘说错了话! 谁知长情只是呆呆地看着她,又道了一遍,道:“萤儿,我也想吃糖糕,我要吃小猫模样的。” “……”沈流萤正要再斥他一回,旁边一名早就看不去了的老妇人这会儿插嘴道,“哎哟,你这个小媳妇,你家相公既然想吃甜糕你就给他吃又咋子的?你看他这小可怜的模样,我老婆子看着都心疼哟。” “……”沈流萤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想吐。 偏偏还有一稍年轻一些的妇人附和道:“就是,你这小媳妇啊,不就是甜糕嘛,就给你相公买呗,你要是不买,老妇我给这小相公买!” “谁说我不买的!?”沈流萤听不下去了,转头瞪向这两个多话的老妇的同时伸手去抓了长情的手腕,“我买!不用你们买!走,阿呆,我给你买猫猫甜糕吃去!” 哼!这货既然跟着她出来了,那就是她罩着,甜糕而已,她买得起!再说了,这呆萌傻面瘫这么漂亮,要是给那两个老女人给骗去偷偷摸上好几把那还得了!? 沈流萤说完拽着长情就往前边卖甜糕的摊子走,要摸也是她来摸,还轮不到两个老女人来摸,哼! 不对不对,她这想的都是些什么!?这傻面瘫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还有,刚刚那两个老女人说这傻面瘫是她的小相公的时候她居然没有反驳! 这般想着,沈流萤随即转头往后边看,见着方才那两个老女人已经走得挺远了,就算她想澄清,也没人听了。 她不由又怒瞪长情,恼道:“都怪你!” 晏姝边咬着甜糕边盯着沈流萤看,她怎么觉得流萤好像自己跳进了坑里一样? 卫风则是盯着长情,笑眯眯的,死兔子这张脸,果真适合骗女人。 长情一张无辜脸,让沈流萤的怒气都软趴趴地全化了,最后还买了一包捏成小猫模样的甜糕递给了长情,凶巴巴道:“给你,小猫糖糕。” 其实长情并不喜爱吃甜糕,他也并不想吃甜糕,他只是想看沈流萤那变化丰富的表情,他只是喜欢她明明恼他恼得不得了但到了最后偏偏依着他的感觉,就像现下,她本是很不乐意理会他,却还是依了他给他买了小猫儿模样的甜糕。 这会儿也正好有两个姑娘到小摊儿来买甜糕,只见其中一名姑娘眉心紧蹙,很是不安道:“听说昨夜又有人遇害了。” ------题外话------ 这都不止一万字了!这是1万1字!看本人多给力! 昨天更新时忘了说了,v后更新时间是早上8点,要是有变动,会在题外话里告知姑娘们的 看本人多好!让你们一早起来就能看到更新! 073、危险! 采花大盗?沈流萤微微一眨眼,没有在与长情说话,而是站在一旁静听着这两个姑娘说话。 “嗯,我也听说了。”另一姑娘点点头,也是一脸不安的模样,“听说昨夜是两个人遇害了呢!还是,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手法。” 姑娘说完,不禁打了个寒颤,仅仅是说起,便已让她觉得害怕。 “幸好这个恶徒白天不出现,不然,不然咱们白天都不敢出门了。” “可咱们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害的人会是谁……”姑娘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 “为什么那个恶徒专门找年轻的姑娘下手啊,他,他是不是和年轻姑娘有深仇大恨,所以才都是找年轻姑娘下手?” “谁知道呢,我只想知道官府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个恶徒绳之以法!再这样下去……我怕……怕……” “不,不会的!不会到我们身上的!我们都是守仪礼的好姑娘,从没得罪过谁!” “就,就是!还是买好甜糕赶紧回去吧。” 两位姑娘愈说愈把自己给吓到了,匆匆走了。 晏姝这会儿已经完全拧起了眉,只见她用肩膀碰碰沈流萤,问道:“流萤,刚刚那两个姑娘说的是什么事啊?临城有什么杀人事件?怎么咱们来之前都没有听说?白公子有没有跟你说过?” 沈流萤想说,姑娘你远在北溪郡,怎么可能听说这南边临城的事情? 卫风这会儿笑吟吟地来插话道:“怎么,两位姑娘没有听说临城的事情就这么乐呵呵地来临城吃吃喝喝来了?” “四爷你知道临城的事情?”晏姝眨眨眼,看向卫风。 “那是。”卫风点点头,只见他说完朝晏姝抬了抬下巴,挑挑眉道,“那死兔子甜糕再给爷一块儿爷就给你们说说。” 这临城的甜糕还怪好吃的。 “哦,好。”晏姝拈起一块甜糕又凑到了卫风嘴边。 卫风这回吃得一点都不尴尬,有人伺候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这回倒是那卖甜糕的老妇摇着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姑娘小伙哟,真是愈来愈不知道避嫌了。” 卫风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道:“边走边说咯,杵在这儿,这位老婆婆可能会想把眼睛给蒙起来。” “……”沈流萤真想说,卫风你贱不贱,连老人家都不忘说一说。 晏姝则是很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是什么事情,故有些着急地催卫风道:“四爷你快说啊,不行我把这甜糕全喂你嘴里?” “我又不是猪,一次吃不了这么多。”卫风很嫌弃。 晏姝嘿嘿笑了笑。 “这临城的事哪,就是近来出了一个不算采花大盗的大盗,他——” 还不等卫风说完,晏姝就着急地插话问道:“什么叫‘不算采花大盗的大盗’?不采花,那他盗什么?” “盗命。” “盗命?” “是哟,专门盗年轻姑娘的命,所以说,这不能算是采花大盗,寻常采花大盗只采花不害命,这次的大盗呢,选了年轻的姑娘,却不采其阴华,而是只取其命。” “只害命啊?那,那方才那两个姑娘说的,还之前一样的手法,是什么杀人手法啊?看她们的模样,很害怕的样子。” “小姑娘想知道?”卫风挑挑眉。 晏姝迟疑了少顷,才点了点头,道:“四爷就给说说呗。” “那就是——”卫风微微凑到晏姝耳边,轻声耳语了一句什么,只见晏姝脸色登时一变,冲到一旁的墙根前,扶着墙躬下腰当场就吐了出来。 偏生卫风还在笑眯眯道:“小姑娘晚上睡觉的时候可要当心哟。” 晏姝顿时打了个寒颤。 * 晏姝被卫风的话给吓到了,以致她一整天都在问沈流萤什么时候回去,夜渐深,已到了该睡下的时辰,晏姝却害怕得不敢回她那屋,说什么都要和沈流萤呆一块儿,现下她又扯扯沈流萤的衣袖,拧巴着一张脸问道:“流萤啊,我们明天就回去吧好不好?我不玩儿了。” 沈流萤白她一眼,嫌弃道:“嚷嚷着要来的是你自己,现在嚷嚷着要回去的也还是你自己,下次出门不带你了。” “别这样嘛流萤,我是真害怕嘛。”晏姝一脸委屈。 沈流萤很无奈,只能安慰她道:“好了好了,我帮白兄办好事情就能回去了,别怕啊,不是还有白兄在的吗,你和我一块儿的,白兄不会让你有危险的,时辰不早了,去睡吧,睡着了你也就不怕了。” “我才不要自己一个人睡!”晏姝立马抱住沈流萤的胳膊,“流萤,今晚我和你一块儿睡呗!” “不行。”还不待沈流萤说什么,那一直黏在沈流萤身旁的长情便先毫不犹豫地拒绝,“萤儿是我的。” 沈流萤本以为晏姝会立马呵斥长情,谁知晏姝竟是苦兮兮地和长情打商量道:“大傻,今晚就把你的流萤让给我一晚上呗,那恶人只害女人不害男人,你一个大男人,今晚就自己睡呗,怎么样?” “小姝你和他商量个什么劲儿!?”姑娘你到底哪边的!? 晏姝扁扁嘴,“是流萤你自己说的要睡他的啊,那我不得和他打商量?” “……商量……商量你的头!”这姑娘,能不能不要把什么话都当真! “不行。”长情又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个大傻还有没有人性!?”晏姝跳脚。 “萤儿是我的。”长情再一次声明,就差没说出“只能我和萤儿睡”这样的话来了。 “阿呆你给我闭嘴!”沈流萤觉得,她迟早有一天要被这些个人给气死。 长情这会儿没听话,反是一脸认真地对沈流萤道:“萤儿若不放心,我可以帮萤儿找人保这小姑娘安全。” “你才是小姑娘!我已经及笄了!”晏姝很不服气长情将她称为小姑娘。 “你?”沈流萤盯着长情,就你个还要人保你安全的阿呆,你还能保别人安全?沈流萤完全不相信。 然事实证明,沈流萤想错了。 这个阿呆……竟真的找到了个靠谱的人来保小姝的安全,但是…… 但愿小姝和那人能……嗯,好好相处。 不过,这也倒正合她愿,难道这呆萌傻面瘫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所以这是在帮她?不可能吧,这大傻要是有这脑子还能是大傻? * 夜已深,晏姝坐在床上,用薄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副极为警惕的模样,定定盯着正坐在她屋里悠哉悠哉喝酒的人看。 这人有着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竟是卫风。 长情给找的能保晏姝安全的人,竟是卫风! 只见晏姝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还是大着胆子问道:“四爷啊,你真的……不会对我干什么吧?” 她虽然已经嫁给了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但她其实还是黄花大闺女一个呢!要是这个四爷垂涎她的美色什么的…… 不过还不等晏姝想完,便听得卫风很是嫌弃道:“放心,爷对没胸脯的小姑娘不感兴趣。” 小馍馍你个见色忘义的死兔子!居然威胁老子来给你看着这么一个小姑娘! 卫风愤愤地倒了一杯酒,喝下。 没胸脯?晏姝眨了眨眼,这是在说她? “你才没胸脯!”晏姝激动了,跳了起来,“谁说我没胸脯!?” “爷说的。”卫风瞟了晏姝一眼,神情更嫌弃了。 “你胡说!我有胸脯!”晏姝立刻挺了挺胸,就是小了一点点而已,她怎么就没胸脯了!? 卫风又瞟了晏姝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会儿连嫌弃的话都懒得说了,只继续喝酒。 卫风的无视让晏姝感觉到了羞辱,如同在清郡王府里受到的羞辱一般,她只觉又气又委屈,却还是死死瞪着卫风,“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姑娘要是觉得爷坐在这儿不合适,那爷这就走了。”卫风看也不看晏姝一眼,将手中酒盏一放,站起身就走。 晏姝见着卫风一走,立刻又想起了今儿个他所说的采花大盗虐女惨案,吓得她立刻恼意全消,连鞋子都忘了穿便朝卫风急急冲去,甚至着急害怕得一把抱着卫风的胳膊,笑呵呵道:“四爷四爷,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就不要和小女子斤斤计较啦,四爷你回来坐,回来坐。” 晏姝这么突然一抱卫风的胳膊,让他的眼神骤然一冷,只见他微垂下眼睑,目光冰寒地看着她抱着他胳膊的手,晏姝察觉到卫风眼神的不对劲,立马收回手。 卫风这才敛起眸中的寒意,挑了挑眉,问晏姝道:“怎么,不怕爷对你有什么想法了?” “呵呵,哪能啊,我又没胸脯,四爷对没胸脯的小姑娘可不敢兴趣。”晏姝笑得一脸狗腿,心底则是在咬牙切齿,你才没胸脯,你全家都没胸脯! “不错,孺子可教也。”卫风满意地点了点头。 “是是是,四爷说什么就是什么。”过了今夜,本姑娘才懒得理你! “成了成了,别在爷身旁搁着,离爷远一点,到床榻上自己呆着去。”卫风嫌弃地拂了拂手。 “是是是。”哼!要不是那个采花大盗太可怕,谁稀罕你搁在这儿啊!?要不是你身旁有个那么厉害的随从,我也才不要你在这儿呆着呢! 晏姝装模作样地应完上,嘚嘚嘚地就朝床榻方向跑了去,就着裤腿蹭了蹭脚底,便跳到了床上去,重新用薄衾将自己裹住。 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这四爷虽然说是对她不感兴趣,以防万一,她还是把自己裹好一点,她可不想把自己的清白给丢了。 不过,晏姝本是要用薄衾裹住自己,但就在这时,她瞟见了堆放在床榻边上的东西,那是今儿个她和沈流萤从街市上买回来的一大堆小玩意儿,回来时她因为太过害怕而将她买的这些东西朝床边上随意一放,并未整理,这会儿瞧见了她才想起她今儿白日买了好多东西。 毕竟还是个将将及笄的小姑娘,晏姝的神思很快就被这些东西吸引了,使得她心中的害怕淡去了不少。 只见她又跳下床,抱了那些东西全都搬到床榻上来,一件件地拿过来细细看过再放下,一副开心的模样,哪里还见着害怕的模样。 卫风用眼角的余光瞥晏姝一眼,随即又继续慢悠悠喝酒,心里很是嫌弃,若是换成一个像小色瓷那般婀娜妩媚的女子在身旁,那这个夜晚自又是别有一番风味,为何偏偏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真是对不住这美好的月色。 就在卫风满心嫌弃时,只听晏姝朝他走来的脚步声,他压根不想理会她,是以连眼珠子都没动上一动,当晏姝的脚步声在他身旁停下,他以为她是要走过来倒一杯水喝,谁知晏姝却是将一个黑色的东西朝他视线里凑来,伴着她含笑的有些娇俏的声音道:“四爷,给你的。” 卫风握着酒盏的手定住。 他微微侧头看向晏姝凑到他身边来的东西。 是一只布偶,缝做成小黑猫模样的布偶,正是今日在街市上她嚷求他帮她拿一把的那只布偶。 晏姝将小黑猫布偶朝卫风凑近一分,还是笑着,道:“四爷不是有一只小黑猫?四爷是不是喜欢小猫?这只小黑猫布偶就送给四爷了,嗯……当做是我给四爷道谢了,谢谢四爷今日帮我拿了那么多东西,还望四爷不要嫌弃。” 晏姝双手拿着小黑猫布偶,等着卫风伸手来接。 卫风可不想接,他对小姑娘喜欢的这种布偶玩意儿一点兴趣都没有,可当他对上晏姝的眼眸时,他却是有些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浅淡的火光镀在晏姝面上,她在笑,火光好似碎在了她的眸子里,使得她笑起来的眼眸好似萤火般动人,一瞬之间竟攫了卫风的心神。 这小姑娘……还挺娇俏动人的。 下一瞬,卫风就被自己这莫名的神思给怔到了,当即别开眼,不再看晏姝,同时将晏姝手里的黑猫布偶扯过手里来,“行,这玩意儿是爷的了。” 哼,他怎会觉得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动人,他满意的可是像小色瓷那样妩媚动人的女子,方才一定是他方才花了眼。 卫风盯着自己手里的小黑猫布偶看,怎么看都觉得别扭,想扔吧,又觉才拿到手就扔不太妥当,只能将就着拿在手上。 晏姝见卫风收了小黑猫布偶,很开心,她觉得吧,这个四爷人好像挺不错的,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动手动脚的举动的。 晏姝又裹上了薄衾坐在床榻上,她本是打算就这么坐上一夜的,奈何她实在捱不住倦意,身子一歪,靠在床架上渐渐睡了去。 这个四爷,应该能相信的吧? 待晏姝完全睡着后,卫风将手里的黑猫布偶搁到了桌子上,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灯火,走到了窗边,轻轻推开了窗户,看向外边黑漆漆的街道。 只见他轻呷一口手中杯盏里的酒,轻笑道:“夜又深了,真是采花的好时段。” * 沈流萤能理解晏姝为何会如此害怕,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那个所谓的“采花大盗”,找到年轻的姑娘,不仅毁其清白,还要取其性命,其手法,尤为残忍。 卫风今白日在晏姝耳边说的是:假如有人先用一块人肉堵住你的嘴,再割去你的胸脯,再用铁棍一样的东西将你们女人的那儿狠狠捣烂,捣穿到你的肚子,你说,你会不会死? 也难怪晏姝会当街呕吐,亦难怪昨夜白兄会急急出去找她。 这便是临城这些日子来受害女子的死状,被人用一块血淋淋的人肉堵住嘴,而且这人肉……还是一块仍保存完好的女人胸乳!然后被人生生割去胸脯,就算再如何惊恐也喊叫不出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人用类似铁棍一样的东西捅入自己的下体,捣,用力捣,直到捣穿到肚腹捣穿到内脏为止! 遇害的全都是尚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死状又极其可怖,就好像这作案之人对这些尚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有着极深极深的怨恨似的。 被害的女子已有十数,只要夜幕一降临,恐怖就会笼罩上所有年轻姑娘的心,没有人知道下一个被害的人是谁,每个人都在盼着官府能尽早拿到恶徒归案。 有卫风身边那个身手不凡的侍卫在,小姝应该上不会有危险的。 倒是不知那阿呆用的什么法子竟然会用得动卫风亲自去守着小姝,那可是堂堂的四皇子清郡王。 “喂,阿呆,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四爷去守着小姝的?”沈流萤觉得很好奇。 “他的秘密。”长情很认真地回答沈流萤的问题,阿风的这个秘密,不管何时拿出来做筹码都十分管用。 沈流萤先是怔怔,而后“噗”地笑了,没想到这呆萌傻面瘫也会有聪明的时候,居然知道拿着别人的秘密来做筹码。 “小姝的事情,谢谢你啦。”沈流萤难得的对长情有好脸色,只见她站起身,道,“你在这儿呆着,我去问问看白兄是否回来了。” 说到白华,沈流萤的眼神沉了下来,白兄出去一整日了,已经如此深夜了竟还未回来,难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我和萤儿一块儿去。”长情立刻跟到沈流萤身旁,心道是白华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萤儿不必去问了。 此时此刻的白华,正在接受官无忧的好酒款待,心中虽有事挂掂,一时却又走不得。 时辰,当赶得及才是。 “白公子可是有事急着要离开?”官无忧浅笑着,给白华满上了一盏酒。 “官公子何以见得?”白华捧起酒盏,笑得温和有礼。 “白公子既无事急着要走,便再多饮上两盏酒再走不迟,在下还有些事想与白公子说。”官无忧亦捧起酒盏,浅笑,“关于我们顾家少爷的事。” * 沈流萤在等白华,毕竟他们今夜还要再到顾家走一趟,但她既未等到白华,也没有等到顾家的人前来请他们过去,平日里这种时辰沈流萤早就困倦了,不过今夜她却颇为精神。 她在想事情,想临城诡异的事情与顾家少爷的病情,再者就是她身边还有一个死黏着她不肯自己去睡说什么不放心她的长情,他在她屋里,她可睡不着,她的心还没有宽到身边坐着一个不是亲人的大男人还能呼呼入睡的地步。 不过,沈流萤没睡,倒是长情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灯火在燃烧,棉线做的灯芯已经快要燃到了尽头,沈流萤想事情想得太认真,并未注意。 忽一阵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吹熄了本就变得微弱的灯火,屋子瞬间陷入黑暗。 突然而来的黑暗让沈流萤从沉思中回过神,黑暗里她站起身要去拿烛台来点上,就在这会儿,本是趴在睡着了的长情用迷迷糊糊的声音唤了她一声,“萤儿。” 沈流萤觉得这呆萌傻面瘫可真是奇了,明明已经睡着了,她不过是才站起身而已,他居然就察觉了醒了过来。 长情还伸出手去拉沈流萤的衣袖,黑暗之中,他本当是莹亮的双眼变得有些朦胧,好像害怕黑暗似的,鼻翼却是在微微呼动。 旁屋仍倚在紧闭着的窗户边上的卫风透过窗纸看到沈流萤那屋的没了火光时,他微微眯起了眼,笑着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哎呀呀,要引鱼儿上钩就只能熄灯,可没了光线的黑夜对小馍馍那只死兔子来说可不大好哟,死兔子的眼睛在夜里可从来都不好使的。 不过,看不见,死兔子的嗅觉就会更加灵敏。 长情抓住沈流萤衣袖的同时也站起了身,沈流萤以为他怕黑,遂安抚他道:“我去找烛台来点上。” 然这会儿,长情竟是没有紧跟在沈流萤身后,相反,他又坐回凳子上,趴回到桌子上,竟是继续睡!而且还是睡得很沉的模样! 临城夏夜的风很凉,带着海水的潮湿之气,给人一种黏黏腻腻的感觉,沈流萤不喜欢这种感觉,只会让她想要洗洗澡。 沈流萤点亮了烛台,说来她今夜因为有这呆萌傻面瘫在都还没能得泡澡呢,是以当她拿着点亮的烛台转身时她唤长情道:“喂,阿呆你——” 但,沈流萤的话并未说完。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正在对她浅笑着的男人,不是呆萌傻面瘫长情,而是一个绝不会出现在她房里的男人。 沈流萤睁大了眼,握着烛台的手蓦地一抖,死死盯着眼前这好似凭空出现一般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 难怪墨裳叮嘱她务必使用墨衣之力。 这个男人不是谁人,而是昨夜沈流萤在顾府之中见过的,那躺在床榻之上已经昏睡三个月之久的顾家少爷顾皓! 尽管眼前的人依旧面色青白两颊削瘦,但完全没有给人他昏睡三个月之久的感觉!且,顾家公子根本就当还卧于病榻之上尚未醒来才是!就算其忽然醒来,也绝不可能这般模样出现在她房中!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双腿!可现下,他却是双腿完好无缺地站立在她面前! 不仅如此,这顾家少爷的身上还透着一股阴寒气,鼻息极其轻微,若非他就站在她眼前,否则根本就感觉不到其存在,而他既能悄声无息地出现,足以证明,他并不像他看起来的书生模样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文人,而是一个有着上乘武功的高手! 这其中—— 只见顾皓盯着沈流萤轻轻一笑,像哄小姑娘一般轻声哄道:“乖,就这样乖乖听话别乱喊乱叫,不然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明明是温柔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威胁,足以让寻常的姑娘害怕至极,人一旦害怕到了一定程度便会没了思考而只能乖乖听对方的话,尤其是女人。 只可惜,沈流萤既是寻常姑娘,却又不完全是寻常姑娘。 她虽然震惊,且有些紧张害怕,但还没有达到害怕到了极点的程度,所以,她还能思考,她还会思考。 她当然知道她现下不适宜大声呼救,这样只会让她完蛋得飞快而已,她需要冷静,先招出墨衣来再说。 但她却又必须装出极为惊恐的模样,这样才能不至于让这顾家少爷对她有所防备。 沈流萤边装出惊惶不已的模样,眼睛边往桌子的方向瞧。 当她看到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的长情时,她有些不能冷静了。 这货!竟然又睡了过去!?刚刚他不是醒了,这才一个转眼的时间竟又睡着了!? 顾皓注意到沈流萤的视线看向长情,只见他又是轻轻一笑,还是温柔道:“别看了,待会儿我会让他陪你一块儿上路的,以免你路上太过寂寞。” “你,你想干什么?”沈流萤一副睁大了双眼的惊恐模样,故意将身体抖得好似筛糠一般,心中此时有些着急,非常地恼长情。 这个呆货,什么时候睡不好,偏偏这种时候还在睡!但凡他弄出一点点动静什么的就能吸引了这变态的注意力,她才有机会唤出墨衣来,依他这能无声无息出现的本事看,她若不唤出墨衣来而仅仅使用墨衣之力的话根本就不是对手,只能唤出墨衣来再使用其力量才有胜算,可那呆货竟然还没有动静! 别等到她完蛋了那呆货才有动静! “不干什么,就是想借你的身子洗练洗练我的宝物而已。”顾皓浅笑,同时将提在右手里的东西拎到了沈流萤面前来。 沈流萤这才注意到这大热的天,顾皓的手上竟戴着厚厚的棉布手套,而他手上提着的—— 只一眼,纵使是见惯了血腥的诡医沈流萤也忍不住作呕。 因为,那是一块胸乳肉!女人的胸乳肉!还能清楚地看清其形状模样! 血水黏在上边,因着正值盛夏的原因,血水并未完全凝结,同时带着一股恶心的酸腐味道,不仅如此,这块乳肉还被一根麻绳穿过其中,如拎一块猪肉一般被顾皓拎在手中! 顾皓依旧在微微笑着,道:“来,乖乖张嘴,我用这个好东西堵住你的嘴,以免你不听话乱喊乱叫,别慌,这是昨夜才切割下来的,还很是新鲜。” 沈流萤骤然想到今日晏姝复述给她听的卫风在她耳边耳语的话,以及甜糕摊子前所听到的那两名姑娘的对话。 昨夜有两名姑娘被害,死状和之前的所有被害女子一样。 口被一块血淋淋的乳肉堵住,胸乳被残忍割下,下体被铁棍一样的东西狠狠捣穿。 沈流萤再次睁大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笑得温柔的顾皓。 他虽是在笑,但是笑容里揉进的却是阴佞与狰狞。 “别害怕,我会让你死得满足的。”顾皓说着,忽然将拎在手上的血淋淋乳肉狠狠捏到了手里,神色突然变得扭曲起来,对着沈流萤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老老实实给我咬住吧!” 顾皓说完,将拿在手里的乳肉就朝沈流萤的嘴用力捂去。 沈流萤左手掌心里绿光微闪,她眼神寒沉。 没办法了,她躲是大概躲不过,只能先擒住他的手再说。 眼见顾皓手中的东西就要碰上沈流萤的嘴,沈流萤的左手已迅速抬起,就在这刹那之间,却见顾皓的手猛地一抖,僵在了沈流萤面前,沈流萤迅速扔了手中的烛台,一时也顾不得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先趁此空档从顾皓面前跑开,与此同时咬破自己的右手食指,将指尖的血用力按到左手正发着微微绿光的墨绿色流纹上。 可根本就还不待她的血和她左手心的墨绿色流纹完全融合,她感到她身后袭来一阵强劲的阴寒杀气,正是从方才那刹那间微微怔神的顾皓身上传来!从他手上握着的一把形状怪异的武器上传来! 糟糕!沈流萤心中惊呼一声,好阴寒的杀气,好快的身手!墨衣还未出来,她还没有徒手接刃气的本事啊! 当沈流萤以为自己就要这么倒霉地完蛋在这异乡的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只宽厚的手扶住她的肩,稳住她踉跄着就要跌趴在地的身子,根本还不待她反应,她便觉有一道黑影朝她面前一挡,挡住她的视线,也挡住了身后的所有危险。 什么人!? 沈流萤站稳脚步后死死盯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去危险的人,震惊得樱唇微张,比方才见到顾皓时还要震惊,比方才独自面临危险时还要不能冷静,这,这,这是—— 灯台倒在地上,火苗仍在燃着,并未熄灭,借着这未熄灭的火光,沈流萤看清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只听顾皓语气冷冷道:“装睡?却也不妨事,你既不想安然死去,我可以成全你让你死得痛不欲生,不过,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已,值得?” “阿,阿呆?”沈流萤盯着站在她面前的人,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这为她挡去危险,将她护在身后的人,正是前一瞬还在睡得沉稳的长情! 前一瞬顾皓的手突然僵住让她得以躲开身,想来也是因为这阿呆了!可是—— 这货不是在睡着?怎的突然就冲到了她面前来? 还是说……他刚刚是在装睡!?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这个呆萌傻面瘫就这么突然冲过来,他就算有些身手,但根本就不是这变态顾家少爷的对手,这样贸然冲出来只会把性命丢了而已,不对,这个时候可以叫人了! 沈流萤往后挪了挪脚步,顾皓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似的,冷笑着提醒她道:“不用想着叫人,我出现在这儿,可不是等着官府来捉拿我的,你若不信,大可喊叫试试。” 沈流萤顿下脚步,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卫风和他那厉害的随从会被这么轻易放倒?还有这个面瘫的侍卫秋容呢? 长情没有应沈流萤,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一脸狰狞的顾皓,不急不慢道:“你若敢伤萤儿分毫,我不介意将你顾家夷为平地。” “呵呵,是么?”顾皓冷笑出声,压根只是把长情的话当做笑话来听,“全天下的女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你这么护着她,终到头来得到的也只会是她的背叛,你又何苦这般护着她?” 不知是否是沈流萤的错觉,她觉得顾皓的这句话听起来似带着无尽的悲哀与苍凉。 当然,对于长情说的话,沈流萤压根就觉得这傻面瘫在说笑唬人,而且还唬得非常不像,就他那张呆萌脸,傻子才会把他的这种话当真。 长情无动于衷。 墨衣此时已现形,就站在沈流萤身侧,却只是在看着顾皓,一动未动,好似在观察思考什么似的。 不知是否是长情的毫无反应刺激了顾皓,只见他双目突然暴睁,狰狞道:“你若不听劝,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怎么用她来洗练我的法器!” 顾皓说完,只见他举起他手中那柄形状似一把棱刀似的武器朝长情袭来! 长情动也不动,只当这奇怪的武器就要刺进他肩胛时,只见他往旁轻轻一个侧身,再轻轻一个抬手—— 这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可却就是这样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竟是毫无差错地擒住了顾皓握着武器的手。 长情就这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制住了狰狞的顾家少爷的攻击。 顾皓震惊,眼中尽是不可思议。 沈流萤亦然。 可也就在这时,忽见顾皓阴佞一笑,同时见着他手中刀柄上有细微的寒芒一闪,疾疾朝长情面门上射去! “当心!”沈流萤当即惊呼。 那是数根银针!藏在刀柄之上的银针! 暗器,就是要用在对方猝不及防的时刻。 长情没有防备,可他有速度。 迅疾而出的银针快,但他的速度更快! 快,并且轻捷。 他竟是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数根银针!并且在此之前将沈流萤从自己身后轻轻往旁推开。 然就当沈流萤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只见又有银针从顾皓的刀柄上射出! 可这次却又不仅仅是锋利的银针而已,而是前边带着五棱淬毒细齿的短小银钉! 顾皓笑得阴毒到了极点。 这世上,还从没有人能避开这个暗器。 沈流萤瞧得见,可她却没有能将这道暗器挡下的速度,即便用上墨衣之力,也不能。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长情当即松开了顾皓的手腕,唯有如此,他才避得开这枚暗器。 “叮——”暗器划过长情的耳畔,钉到了一旁的屏风之上。 顾皓的手重新得了自由,只见他不慌不乱,只是用衣袖轻轻擦拭着他手上的武器,冷冷轻笑道:“我这件宝物的锋芒之下,谁人都休想活!” 顾皓说完,握紧手上的武器,却不是攻向长情,反是袭向方才被长情推开的沈流萤。 森然的杀气让沈流萤停下脚步,只听她急急唤道:“墨衣!” 谁知墨衣竟是不动。 沈流萤瞳眸大睁,墨衣……居然不理她!? 眼见那把形状奇怪的刀就要刺进自己身体来,沈流萤慌得赶紧闭起了眼,没有墨衣之力,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力值可言!只有乖乖等死的份! 可,沈流萤并未等到利刃捅进自己身体来的疼痛,只听到重物碰撞在墙体而震发出的“砰”的一声沉闷声响。 怎么回事?又是那个呆萌傻面瘫保护了她? 他拿什么保护她的!?不,不会是…… 不会是他自己的命吧!? 这般一想,沈流萤猛然睁开眼。 ------题外话------ 咱们萌萌哒的长情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有事!? 本人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哦呵呵呵~请看明天的更新! 074、要么阉了他,要么嫁给他! 但,她没有见到长情被打残或是被打得一命呜呼,反是看到前一瞬还阴佞狂傲的顾皓像是被什么猛厉的力量震开了似的,狠狠地震撞到一旁的墙上,此时正沿着墙壁跌滑在地。 不仅如此,跌滑在地的他像个断了线的偶人,双臂了无生气地垂在身侧,不过转瞬的时间而已,他的双臂,竟被生生折断了! “当啷!”顾皓再也握不住手上的棱刀,棱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同时一口血从他嘴里“噗”地喷出,竟—— 竟不是腥红之色,而是紫黑色! 沈流萤震惊万分,她方才紧闭起眼的短暂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家少爷不可能无缘无故受创,且这屋里这有他们三人,这便证明,是那个阿呆!? 沈流萤这时候才将目光移到长情身上,可当她见到此时的长情时,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一幕。 长情并未转头来看沈流萤,而是迈出脚,慢慢地朝受了重创的顾皓走去。 长情背对着沈流萤,沈流萤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眼睛,她只看见他正慢慢走向顾皓的背影,他的背上……他那本是黑亮柔顺的长发此时竟是尽数都是纯白之色!便是他身上那本是暗绯色的衣裳,此时都变作了赤红之色! 沈流萤瞳眸再次大睁,怎么……回事!?这个呆萌傻面瘫他—— 就在沈流萤震惊错愕时,长情走到了顾皓面前,只见他轻轻抬起脚,没有分毫迟疑便踢到了顾皓脸上。 他的动作看起来轻得好似根本没有使出什么力气似的,可就是这样看起来轻得不能再轻的一脚,竟是踢得顾皓整个人狠狠地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砸撞到床榻前的屏风上,撞翻了屏风,如一物件般倒在翻倒的屏风声,吐了满下巴黑紫的血。 而前一瞬明明还站在墙边的长情,这一瞬竟是又站在了顾家少爷面前,他这移动的速度,竟是快得肉眼根本就瞧不清!他就像是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一般! 只见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此时如一破烂物件一般的顾家少爷,冷冷吐出两个字,道:“找死。” 长情说完,又一次将顾家少爷踢撞到墙上,依旧是看起来轻得不能再轻的举动,力道却是可怕得令顾家少爷的身子将墙面撞得微微凹了下去! 就在这时,从方才出现开始便一直不说话也不动的墨衣对仍处在长情所给的震惊中的沈流萤道:“主人,吾借汝吾冥眼之力。” 墨衣说完,抬起双手,一手覆在自己眼前,一手覆在沈流萤眼前。 当墨衣将手从沈流萤面前拿开时,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同时,她听到了凄惨的哭泣声。 她看到了一个被无数根铁链束缚着的年轻女子,这无数根铁链的另一端,就连接在顾家少爷掉落在地的那把武器上。 这是……被束缚而永远不得进入轮回道的灵魂! 墨裳和墨衣曾告诉过她,古时有邪法,可束缚本将进入轮回道的魂灵,而束缚魂灵之容器,只能是其骨血炼化出来的器物,然这毕竟是有违天道轮回的阴邪之术,所以束缚魂灵之人,必须先毁自身躯体,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投入炼化池中,方能束缚想要束缚的魂灵。 而魂灵一旦束缚成功,被缚者将永远不能再入轮回道,而束缚者本人,也一样,其死后魂灵不仅无法进入轮回道,便是连化为荒魂的资格都不能拥有! 束缚者的代价,将是灰飞烟灭! 以自身灰飞烟灭的代价来束缚对方永生永世不得轮回,这该是……多深的仇恨啊! 昨夜她为顾家少爷诊过脉,其脉象异常之因的其中一点,便是其……没有双腿,却又有双腿脉象! 因为如此,所以近段时日来临城发生的命案,没有人会怀疑到这已成残废的顾家公子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方才他的出现,才会让她觉得震惊至极,现下看来,却是能解释了,但在世人眼中,这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相信的事实吧。 不过从未有人提及过顾家公子没了双腿的事,她就算亲眼见着了,也不便向顾帮主询问,有意隐藏起来的事实,若是被旁个谁人发现了,那这个人的命怕是也不长了。 正好,她惜命,她还想好好活下去的。 她的命,得来可不容易。 就在这时,只听那被束缚的女子魂灵乞求沈流萤道:“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阿皓吧!” 尽管被束缚得痛苦,沈流萤却是听到了女子魂灵的哀求声,为顾皓哀求。 明明她已被顾皓折磨至此,为何还要为其求情? 沈流萤不懂。 此时的顾皓已被长情踢得奄奄一息,只要长情再在他身上落下一脚,他便会连这最后一口气都断了,而此时,长情又出现在他面前,又已慢慢抬起了脚,沈流萤面对女子魂灵的乞求,同时想到了白华拜托的事情,一时间也顾不得长情这骤变而成的异样,只赶紧对他道:“阿呆你别把他给弄死了!” 弄死了这顾家少爷的话她可就没法和白兄交代了,她这番来临城是帮白兄医治这个顾家少爷来的,他要是在这儿被这个呆萌货给杀了,她还怎么好好抱白家的大腿。 只希望这个似完全变了个人一般的呆萌货还能听她的话。 好在的是,模样变了,心没有变,长情的心,还是那颗心。 所以当沈流萤的话音才落,长情当即便收回了脚,可他并没有转过身来,依旧是背对着沈流萤。 长情收回脚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垂在身前的纯白色长发,这一瞬间,他那如冥花一般赤红如火般的瞳眸颤了一颤,紧着只见他再看了奄奄一息再动弹不得的顾皓一眼,还未待沈流萤再说什么,便见着他倏然转身,看也不看沈流萤一眼,垂着眼睑当即从临街的窗户掠了出去。 他的举动很是匆匆,就好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 他竟然……在萤儿面前变成了这副模样,今夜之后,他要如何再见她? 除了阿风他们几人,没人不害怕这副模样的他。 萤儿,当也如此。 非我族类,非我族类…… 长情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之中,转瞬后出现在客栈屋顶上。 屋顶之上,卫风正翘着腿在喝酒,见着忽然出现的白发赤瞳的长情,他眸中闪过震惊,随即轻声笑道:“啧啧,干嘛突然想不开把自己整成这副模样?” 长情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只是在他身边坐下,任夜风吹拂他白色的长发,只见他将自己身上的绯色外衫脱下,罩到自己头上,挡住那一头白得诡异刺眼的长发。 只听卫风又哼哼声道:“不在那沈小姑娘的屋里呆着,这会儿不怕她被顾家那小崽子给伤了?” “顾皓离死只有一口气,无妨。”他说过,他不会让萤儿受到任何伤害。 “妖力,常人之躯自是受不得。”卫风轻笑一声,又喝了一口酒,嘲讽道,“这么说来,那沈家小姐是看到你这副模样了,难怪你要躲到这儿来。” 长情不作声,只是垂着眼睑,静听着下边客栈里的动静。 客栈里,沈流萤冲到了窗边想唤住长情,可夜色浓沉,哪里还有长情的身影,虽惊于长情骤变的模样,甚至想冲出去追上长情看看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此刻她却无暇思忖长情的事情,因为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需解决的。 沈流萤拧着眉心沉着目光看着窗外的夜色少顷,而后转过身走到方才从顾家少爷手中掉落在地的棱刀前边,从怀中掏出帕子,躬身将其拿起,就当她隔着帕子将将把这把棱刀握到手里时,只觉能将束缚在此棱刀之上女子魂灵的哭泣声听得很是清晰。 只见女子魂灵那含着泪水的眼始终看着顾皓,好像在期盼他能看她一眼似的,只听她流着泪喃喃自语道:“是我害了阿皓,是我害了阿皓,是我害了阿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才能救阿皓……” 沈流萤看着手中那束缚着女子魂灵的刀一眼,眼神冷沉,“采花大盗”捅穿姑娘们下体所用的器物就是类似铁棍一样的东西,前边他也说了要用她身体来洗练他的宝物,作案工具,怕就是这柄造型奇怪的刀了。 一柄打磨成四棱的刀。 而且是——骨刀。 没了骨刀在手的顾皓,只见跌在墙根处的他下半身子开始变得奇怪,就好像是他的双腿消失不见了似的以致他的下半身衣裳正在往下凹瘪。 “顾家少爷,你可是曾被心爱的女人伤害过?”沈流萤拿着四棱骨刀走到顾皓面前,在狼狈的他前面停住脚步,沉声问他道。 这顾家少爷,并非身病,而是心病。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沈流萤的话才说完,便见着顾皓的身子猛的一颤,很显然,沈流萤说对了。 若非如此,他怎会束缚着这女子魂灵,又怎会如此痛恨女人。 “没有!”顾皓突然双眸大睁,即便已动弹不得,即便他已被长情打得五脏六腑俱损,他依旧用尽全力来拒绝承认这个事实,是以他很激动,“我恨女人!我恨这天下间所有的女人!我要杀尽天下间的女人!昨晚你碰过我的手,所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顾皓说完,只见他死死盯着沈流萤,双目腥红,激动狰狞到了极点,一副想要站起来将她狠狠捅死才甘心的模样。 可他连动一动身子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论站起来的力气,且就算他有力气站得起来,他也再站不起来! 因为本当是他双腿的地方,此刻只有他瘪下去的裤腿,他的双腿,竟就这么忽然消失不见了! 沈流萤丝毫不觉惊骇。 他本就没有了双腿,骨刀在手,他才能以此炼化邪法重新拥有双腿,没有了骨刀在手的他,双腿自然会消失。 而这顾家少爷从以自身血肉束缚这女子魂灵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能算是人,而是一个非人亦非鬼神的异类!若非如此,他的身体里又怎会全是黑紫之血而非常人的腥红之血。 这个事实,沈流萤知,墨衣亦知。 顾皓跌趴在地,明明已经受了重创连多说一个字都吃力的他却在努力地想要重新站起身,只听他用力他所有的气力在撕心裂肺地喊叫,一声高比一声。 夜很静,任由顾皓如何喊叫,竟都没有谁人冲进这屋里来。 顾皓在疯狂地喊叫,被束缚的女子魂灵泪流不止,只见她想要挣脱束缚去到他身边,偏偏动弹不得,只听她哭着一声声唤顾皓道:“阿皓,阿皓……” 沈流萤听着这一人一魂的哭喊声,终是叹了一口气,将手中骨刀递给到顾皓面前,道:“这是你心爱之人吧。” 她看地出来,这是脊椎骨打磨成的四棱刀,所以看起来造型才会不同于寻常的刀。 而那些挂在他房中墙上的一把又一把骨刀,当是死在他刀下的女子的骨头打磨成的刀。 他真的是,将女人恨得入骨。 顾皓看着将骨刀递给他的沈流萤,先是震愕,而后竟是想要伸出手将骨刀接过。 可他的双臂已被长情所断,又怎还有抬起来的气力? 他在盯着沈流萤手里的骨刀,充满血色的双眼眼神,既怨却又痴,苦痛万分。 这样的眼神让沈流萤觉得心拧得难受,终是将这把骨刀放到他的脸颊边。 拿不到,靠得近一点也是好吧。 双手拿不到骨刀,顾皓竟是……将自己的脸贴到刀身之上!像贴着自己的骨肉孩子般靠近这把骨刀,只恨不得将其用力抱到怀里来,骨刀的棱刃划破了他的脸他也不自知,更是没有在意他的双腿是有还是无。 他只是……脸贴着骨刀,在哭。 “啊啊啊啊——玫禾,你为何要背叛我!你为何要这般对我!?”顾皓眼角淌着泪,霎时间像疯了一般撕心喊叫着,“我把你炼化成与我融为一体的骨刀,你满意吗?我把你生生世世绑缚在这把骨刀上,你满意吗!?哈哈哈哈哈——” “我恨你!我恨这天下间是所有女人!我要用你的骨血炼化成的骨刀杀尽这天下间的女人!用最残忍的方法,哈,哈哈哈——” 顾皓明明是在笑,流出的泪却成河。 究竟是喜,还是悲? 心病成魔,不知是否还能医。 “阿皓……”名为玫禾的女子魂灵同顾皓一般哭泣着,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我看得见她。”沈流萤看着眼前的一人一魂,总忍不住想要叹气,在顾皓震愕的目光中,只听她又道一遍道,“我看得见被你用生命束缚的魂灵,你口中的玫禾。” 顾皓双眸大睁。 玫禾泪流不止,却又是在乞求沈流萤道:“求求你不要告诉阿皓,不要告诉他我现在的模样!求求你!” 沈流萤对玫禾的乞求充耳不闻,只继续对顾皓道:“锁链穿心,紧缚其魂灵,解脱不了,往生不得,你已经报了你想报的仇,又为何非要杀尽天下女子不可?” “这不是阿皓所愿,这本不是阿皓所愿!这不是阿皓的错!”玫禾在着急地为顾皓辩解,“这不是阿皓的错……” 却见顾皓死死盯着沈流萤,喃喃道:“玫禾……你看得见玫禾!?她……她在我身边!?” “嗯,她在你身边,一直都在你身边。”沈流萤微微点头,看向顾皓怀里抱着的骨刀,声音有些冷,“你自己束缚了她的魂灵,你自当知道。” “我——”与之前的狰狞模样不同,顾皓流着泪的眼睛突然变得很痛苦,“玫禾她,是不是很痛苦?” “缚魂之链穿心,你说呢?”沈流萤冷声反问,眼底却是无奈与同情。 “玫禾,玫禾!”顾皓突然着急地用脸颊蹭着脸旁的骨刀,丝毫不在意那锋利的刀刃一次又一次地划破他的脸颊,“你真的在我身边,你真的在我身边!我以为你不在,以为你不在……” 就当此时,楼下忽有人声响动,有人来了,而且是不少人! 沈流萤眼神一凛,要在有人进来之前救下眼前这一人一魂! “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玫禾只要轻轻一动,她身上的锁链便会叮当作响,将她勒得紧紧的。 “顾家少爷,楼下似是官府的人来了,你罪孽太深,我不会放你离开,你只有两条路可走。”尽管楼下响声愈来愈近,沈流萤却很异常冷静,“一,接受官府制裁,二……” “我知道第二条路。”顾皓竟也异常地冷静,声音微弱得好似下一瞬他便会咽了气,“但我想在我走第二条路之前,能再见一见她……” 玫禾泣不成声。 “我答应你。”沈流萤很果断,只见她抬起自己的右手,“墨裳,冥花。” 沈流萤话音方落,便见她右手掌心里的墨绿色流纹发出淡淡的绿光,两朵赤红色的花蓦地从这墨绿色流纹里绽放而出,红如血色。 墨衣依旧静立在旁,好像沈流萤做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似的。 沈流萤将掌心里的冥花移到玫禾面前,道:“以你目前的形态,能拿得到它,吃下它。” 玫禾震惊不已。 “快,你还要等官府的人冲上来的时候才吃吗!?”沈流萤平静的语气突然变得狠厉。 玫禾伸出颤抖的手,拿起了沈流萤手心里的其中冥花,毫不犹豫地放进了嘴里。 在顾皓眼里,他只见沈流萤手心里那朵诡异的赤红花儿如被一只隐形的手拿起,然后消失不见。 剩下的一朵,沈流萤塞进了顾皓嘴里,强迫他咽下。 就在顾皓咽下嘴里的冥花时,一道熟悉的人影在顾皓面前慢慢凝成形。 “玫禾……”顾皓瞳眸晃动得厉害,便是声音都是颤抖不已,玫禾以手捂嘴,生怕自己哭出声来,只见顾皓轻轻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在我身边。” “阿皓……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玫禾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 顾皓没有再说什么,他想抬起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颊,但他不能,他做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看。 然他并非看向玫禾,而是——看着沈流萤。 顾皓没有说话,但沈流萤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见沈流萤拿起放在他脸颊边的骨刀,对准他的心口,毫不犹豫地用力捅了进去! 血水沿着骨刀而流,滴落在地。 “阿皓——!”玫禾喊得撕心,身上的铁链被她晃得叮当作响。 就在顾皓闭起眼的一瞬间,只听绑缚着玫禾魂灵的铁链“卡啦卡啦”几声响,那些铁链,竟是纷纷断成了数小段,从玫禾的魂灵之上掉落下来! 玫禾震惊不已。 只听沈流萤叹息着轻声道:“我予你自由,去找他吧。” “可是阿皓他——”魂灵灰飞烟灭了啊…… “他还在。”沈流萤并未多说什么,“你知道在哪儿能找到他,去吧。” 冥花可不是白用的。 “多谢恩人……!” 外边的脚步声已经近到了门外。 玫禾消失了,沈流萤这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墨衣道:“墨衣,回吧。” 墨衣当即消失不见,唯见沈流萤左手心的里流纹微光一亮,又恢复了原样。 顾家少爷杀害无辜十恶不赦,可……哎,就当她这是多管闲事一回吧。 “咳咳咳咳——”沈流萤突然捂住嘴,突然剧烈咳嗽,面色发白。 墨衣现形太久,她有些吃不消。 屋外边此时响起了砰砰砰的拍门声,“官兵!快开门!开门!” 沈流萤又看向地上已经死去的顾家少爷,想着待会儿怎么应对才是最好,不过好在那呆萌傻面瘫已经离开,不然他那诡异的模样她还得顾着他。 外边的人在这时忽然破门而入。 沈流萤佯装昏厥在地。 先让她假装晕一晕好好想想待会儿要怎么回答官府的问话才行。 咦?她好像看见进来的人里面有白兄? 糟糕,完蛋……!她方才居然突然忘了她这趟来临城是为了帮白兄把顾家少爷给医治好而不是让他超脱的。 完了,这回不说能好好抱住白家大腿,白兄没和她翻脸怕都是好的了,她这可是毁了白家超级大单的生意啊…… 不行,要好好想想,必须好好想好对策! 还有那个呆萌傻面瘫,别是因为被顾家少爷的邪气所伤才变成那副诡异模样的啊,别让她事没办成还给自己整出负罪感来啊! * 后半夜,官无忧于临城的临时宅邸里,卫风正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我猜白华小子此时的心情肯定像吃了一泡屎一样。”卫风笑得毫无形象,“怕是打死他他都想不到那沈家小姐非但没有把顾家少爷给医治好,反是把他给杀了,他要是想得到的话,他绝对不会带沈家小姐来临城走这一趟,这事情变成如今这样,对白家来说,简直不能太糟糕,哈哈哈!” “爷,您自个儿也没有想到沈小姐会把顾家少爷给杀了。”卫子衿又在说大实话。 卫风立刻绷下脸,瞪卫子衿道:“子衿啊,少说两句实话你是不会少块肉的啊。” “是,爷。”卫子衿回答得很恭敬。 “噗……”秋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风当即一巴掌呼到了秋容脑门上,“小容容,笑什么笑,不许笑,再笑,爷就吐口水,淹死你!” “是,四爷。”秋容立刻应声,虽没有再笑出声,却还是一脸憋足了笑意的模样。 官无忧也在笑,他给卫风递上一杯酒,笑道:“莫说白家主与四爷,怕是任何人都想不到那沈家小姐会把顾家少爷给杀了。” “但是,顾家少爷既失双腿,又怎能做出这一桩又一桩命案的?”秋容不解。 “不告诉你,谁让你笑爷来着了。”卫风哼哼声。 “呵呵,四爷又耍小性子了。”官无忧笑得眼角笑纹深深,“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江湖中有传邪门功法,其攻练了能让无臂无腿的人长出健全的四肢来,行动如常人,身手功夫更是高于寻常武学之人。” “如此神奇?”秋容很震惊。 官无忧又补充道:“不过却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付出常人想象不出的代价。” “这么说来,顾家少爷是练了这邪门功法?”秋容很好奇。 官无忧笑意更浓:“谁知道呢。” “……”无忧,你根本就是和四爷一个德行。 “顾家少爷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失去的双腿长出来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日子来杀害无辜姑娘的凶手确认是他无疑,至于官府要怎么查,那就是官府的事情了。”卫风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扇子,笑吟吟的,“还有就是,白家想要将顾家纳入其产业之下的计划化成泡影了,不仅如此,因着顾照那老家伙隐瞒自己儿子杀人的事实以及其杀害了那么多无辜大夫的事情,朝廷这回可不会放过顾家,这回就算顾家不倒,也难咯。” “不过顾照怕是受不住这丧子之痛。”官无忧接话。 “有无忧你在,谅他也掀不起多大的浪,届时盐帮还不就是你的囊中物?”卫风将手中的折扇合上又打开,“我说得可对,二楼主?” “爷称呼错了,在临城,爷当称二楼主一声‘二当家’才是。”卫子衿忽然又道。 “不不不。”卫风晃晃手中折扇,笑道,“再过一两个月,应该称无忧一声‘官帮主’才是。” “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让那个臭馍馍全揽了功劳?”卫风瞪了官无忧一眼,“爷给你把你方才的话重新说一遍的机会啊。” 官无忧笑道:“是楼主与四爷有远见,无忧不敢居功。” 卫风这才满意地笑了,“这还差不多,要不是爷,你们以为官府那些人能出现得这么是时候?” “四爷这一趟来临城,不仅仅是为了凑楼主的热闹来的吧。”官无忧笑着为卫风将酒盏满上。 “啧啧,不愧是无忧,总是这么聪明。”卫风拿起重新满上酒水的酒盏,晃了晃,并未着急喝,“我那老不死的爹让我来看看管管这事,既然都要来看那个死馍馍的热闹,索性也就把这事接了吧,以免那老家伙总唠叨个没完。” “四爷这么说圣上好像不大好吧。”官无忧轻笑,“这么说来,那沈家小姐这无意间做的事情不但坏了白家主的好事,还帮了楼主与四爷的忙呢。” “嗯……可以这么说吧!”卫风点点头,“但是呢,我是绝对不会去谢她的。” 官无忧只笑不语。 只听卫风又道:“我说小容容,你还不去跟着你家主子,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我是想跟着去,可是爷不让我跟着啊。”秋容一脸苦相。 “四爷可要去看看那沈家小姐可有被官府为难?”官无忧问。 “我?”卫风指指自己,“我才不要这么自作多情,那个死馍馍可不会领我的情,再说了,白华小子当是不会舍得让那沈家小姐有什么事情的,倒是——” 卫风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那沈家姑娘可是看到了小馍馍的另一副模样了,不知下回再见小馍馍时她会是什么反应? 哎呀呀,他可真是期待。 不过前提要那个死馍馍敢再去见沈家姑娘才是。 * 天明之时,沈流萤无力地往床榻上一瘫,一动都不想动。 这官府可还真行,问了她整整一宿!他们是不困,她可是累死了困死了好不好! 要不是她脑子好使转得快回答问题回答得好,也幸好她背后有白兄撑着,否则怕是她到今儿夜晚都回不来,指不定还要在这临城的牢狱里住几日! 说来……她可真是对不住白兄,也根本不用想白家宝贝的事了。 偏偏她还在白兄面前担保了能治好那顾家少爷的病,要换做她是白兄,大概想打死她的心都有了。 还有那呆萌傻面瘫,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先不说他那骤变的外貌,便是昨夜他对付顾家少爷时那副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冷厉狠绝模样也足以让她震惊,那阿呆别因为她而有个什么万一才是,她需要见到他,给他好好地把一回脉才行,有她诡医在,死的她也能给医活了,那呆萌傻面瘫的情况自也不成问题。 “哎——!”沈流萤不由又叹了一口气,从昨夜到现在,她这已不知是第几次叹气了,“宝贝啊,就这么没了!根本就是白白跑了这一趟啊!” 歇口气后去找卫风看看吧,看看那呆萌傻面瘫可与他在一块儿。 “流萤!”就在沈流萤唉声叹气时,晏姝忽然蹦到她床边,大声唤了她一声,吓了她一大跳,同时这姑娘还扑到她身上,将她用力一抱,欢喜却又紧张道,“流萤你终于回来了!我可害怕你有事了!看到你还能躺得像死猪一样我就放心了!你没事就好!” 晏姝说着,眼眶有些红,一副想哭的模样。 沈流萤听着前半句本还想感动一番,但一听到后半句她脸就黑了,不由用手指在晏姝脑门用力一弹,很是嫌弃道:“小姝,你才躺得像死猪一样!” “嘿嘿嘿。”晏姝立刻抬手捂住自己被沈流萤弹了一指的脑门,这也才舍得松开沈流萤,嘿嘿笑道,“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一着急,就说实话了。” “还有啊还有啊,流萤你应该夸奖加感谢我的!”晏姝瞧见沈流萤好好的,心里的紧张担忧登时烟消云散,蹭坐到沈流萤身边,拍拍胸口道,“要不是我啊,官府的人才不会来得这么快!” “哦?”被晏姝面上欢喜的笑容感染,沈流萤也笑了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了?” “那可不!”晏姝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昨夜听到你屋有动静,我本是要冲过来,但是四爷让我赶紧和他的随从去报官,他来盯着你屋的情况,所以说要不是我啊,流萤你可就有危险了!” “……那我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你啊?”害她都没机会想出一个完美之策既能让那顾家公子解脱又能抱稳白家的大腿。 “嘿嘿,流萤和我哪里还用说谢。”晏姝嘿嘿直笑,“流萤没事就好!” 晏姝嘿嘿笑完,这才发现窝在沈流萤身边的白糖糕,很是惊诧道:“哎,流萤,我昨天和昨夜都没瞧见你的这只兔子哎,它怎么突然又在你这儿啊?” “白糖糕?”晏姝一说到白糖糕,沈流萤便不由笑了,同时将窝在她身边的白糖糕给拎到了面前来,边摸着它的脑袋边笑道,“昨夜我刚到官府,就瞧见它朝我跑来了。” “这么说这小东西昨夜一直都在陪着你?”晏姝觉得有些难以相信。 “嗯。”沈流萤点点头,将白糖糕放到腿上,揉揉它的脸颊,再捋捋它的耳朵,白糖糕安安静静地窝在她腿上,一副乖巧听话地模样,与它拿小石子扔晏姝时的模样真是霄壤之别,只听沈流萤道,“昨夜它一直都陪着我。” 虽然昨儿一整日不知道蹦跶到哪儿去了,却会在她有麻烦的时候回到她身边来,尽管它这小东西什么都帮不了她,但有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时日的小东西在身旁陪着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暖有些开心的,就好像是就算全天下都不要她,唯有它还对她不离不弃的感觉。 晏姝听着,一脸的不可置信,只听她有些激动道:“这霸道兔子还这么痴情!?” 晏姝的话音才落,又遭来沈流萤敲了她一记脑门,“痴你的头情,一只兔子讲什么痴情。” “说不定它哪一天就变成人了呢?”晏姝不服气地努努嘴。 “我的小姝哟……”沈流萤伸手扯了扯晏姝的脸颊,无奈道,“你可真是话本子看多了!” “才不是。”晏姝拿开沈流萤的手,一脸认真道,“要是真有这个万一呢?你看那顾家少爷的事情就那么奇特诡异没法解释,说不定这个世上真的有动物能变成人的呢?假若这只兔子变成了人,流萤你会怎么样?” “要么阉了他剁了他,要么——”沈流萤扯住白糖糕的耳朵,想了想后道,“嫁给他。” 她的身子可是都被这只胖兔子给看光了好不好!她除了这两个选择还能有什么选择?要是换在昨夜之前,她的答案肯定只有阉了他剁了他,但经过了白糖糕昨夜一夜的陪伴,她觉得可以多一个答案。 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她压根就不需要做这种选择题,这只胖兔子就只是一只胖兔子而已,它要是有人形的话,会一直就这兔子模样来靠近她?她还没有变态到想要和一只兔子搭伙过日子。 而白糖糕本是懒洋洋地趴在沈流萤腿上,两眼倏地亮了起来,两只耳朵也登时竖了起来。 晏姝看着白糖糕的反应,颇为激动,只见她指着白糖糕,道:“流萤你看,这小东西立马竖起耳朵来,一定是听到你说要嫁给它的话,激动得不行了!” “小姝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嗯?”沈流萤把白糖糕放到一旁,一时无暇理会它,而是双手都去扯晏姝的脸颊,无奈又好笑道,“我说的是嫁人嫁人嫁人,不是嫁兔子!” “嘻!都一样!要是它变成了人,那他也还是它啊,嗯——我猜他一定会对流萤很好很好的!”晏姝笑嘻嘻的。 “姑娘你真的是话本子看多了!前提要这货能成精,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才不是才不是!” “就是就是!” …… 前一刻还在叹气的沈流萤,这一刻和晏姝开心地玩闹了起来,白糖糕则是蹲坐在床沿上,呆呆木木的模样,像是处在震惊中没能回过神来似的。 萤儿方才说……嫁给他? ------题外话------ 谢谢姑娘们的正版支持!虽然来订阅的姑娘很少很少,忧桑,深深的忧桑加蛋疼,让本人的心蔫吧会儿,叹口大气,伤心啊~ 但还是非常感谢能跟定能支持正版的所有姑娘! 明天就是月初了,小馍馍求月票!求上榜!虽然这么少的订阅要上榜很困难,但是还是要和姑娘们嚎一嚎,月初珍贵的票子给小馍馍吧! 本人再继续伤心会儿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水莲姑娘本月留言天数最多!将获得大妈的特别礼包一份!请群里戳大妈领取! 上架前的话上架活动 很久没有开这样的一个章节来和姑娘们说说话了,算来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时间真的是容易让人生出感慨,有些话,很想与姑娘们说一说,借上架前的这个机会,允许本人小小的啰嗦一番吧,希望支持本文支持本人的姑娘们能耐心看完。 很多姑娘都知道码字写文只是我的兼职,我白天有我的工作,我能码字的时间只有下班之后以及周末,我码字速度很慢,所以我的产量并不高,因为码字速度很慢,所以耗时就会相对的多,有时候周末在电脑前坐上一整天都码不出一万字,说这些,我不是想表达我有多辛苦多累多拼,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就不应该有怨言,我想表达的是,我付出了我的劳动,请看文的姑娘们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支持正版订阅!因为我需要这份兼职带给我的收入,我很需要这份生计,若不是为了生计,谁会愿意这么累死累活? 何谓正版?花钱看了的,就叫正版,没有花钱看的,就是盗版,如今520小说的消费透明化,是不是正版,一目了然,我这里可以很明确地说:我对盗版,很不友善,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毒舌,因为尊重是相对的,你既不尊重我的劳动成果,我又何须尊重你? 从明天开始,本文就开始正式收费,这意味着会有很多姑娘走向盗版,我制止不了盗版,心那个累~,其实,对新用户来说,一千字也不过5分钱而已,以我的龟速更新量,一个月的订阅花费最多也不过是10块钱而已,每天订阅所花的钱比一个馒头还要廉价,我们这里,一个馒头都要卖一块钱,我花费一整天时间码出来的字,姑娘们觉得还抵不过一个馒头吗? 当然,也会有很多很多盗版人士以“学生党没有钱”为由理所当然地看盗版,其实,这不是理由,如今玩得起手机玩得起电脑的学生党又岂会连几个馒头钱都没有?这不过是空手套白狼的借口罢了。 最近很忙很忙很忙,忙着准备工作上的各种事情,忙得连这些话都是熬夜也写的,写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真是困得不行,年纪大了果然就是不行,再也没有两三年前每天都码字到凌晨两三点的那种精力了。 明天,也就是上架当天,本人要出差,为期6天,这次出差的事情很紧张,这些日子每天都在为这次的出差做准备,真是忙屎,但为了感谢姑娘们对本人的支持,本人将在v后万更一周!万更一周!开森不姑娘们!本人这回是拼尽全力了,需要姑娘们明天及以后的订阅来给本人开足马力!马力足才能码出多多多多多的字! 出差期间没有时间码字,可能连姑娘们的评论都不能及时回复,见谅见谅啊~ 最后打个广告,为我们的小家我们的群打的广告:墨念验证群,418203428,欢迎正版姑娘们的加入~! 支持正版,远离盗版,码字不易,且看且珍惜! 【啦啦啦啦~下面就是姑娘们喜欢的上架活动啦~】 公众活动: ??限时赠送520小说币:入v当天,凡是在评论区留言的正版读者,奖励18520小说币,评论字数达到300字及以上,且内容与本文有关的,奖励88520小说币,如果评论加精,奖励199520小说币。不重复奖励同一id(奖励于次日统计后发放) 群内狂欢: ??1。入v当晚,群内组织有奖问答活动,游戏规则为:回答题目最快最多且最正确的姑娘将会获得礼物一份—浴巾裙(君白图案)(中奖之后请联系多大人咨询领奖事宜) ??2。麻辣大礼包,入v当天不定时有麻辣礼包、坚果礼包炸出。(中奖之后请联系然然咨询领奖事宜) ??3。入v当天,个人投钻数量最高的姑娘将得到惊喜礼物一份(统计结果出来后请联系多大人咨询领奖事宜) ??4。统计从11月1日至11月27日之间的评论记录,在此段时间中个人评论天数最多的姑娘将得到惊喜礼物一份。(统计结果出来后请联系然然咨询领奖事宜) 红包雨: ??入v当天,群内红包小雨绵绵不绝,局部会出现短时的中到大雨。 ps:1。正版读者须有正字标志。 ??2。最终解释权归墨念管理组所有 075、长情的秘密 就在沈流萤和晏姝闹得正开心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伴着卫风那笑眯眯的声音传来,“哎呀呀,沈小姐很精神嘛。” 方才晏姝进屋时未掩门,是以这会儿正倚在门框上,怀里抱着他的小猫小乌黑,正一边捻着小乌黑的须子一边笑看着正在和晏姝玩闹的沈流萤,沈流萤当即轻咳一声,装出一副正经模样,道:“四爷这一大早上的就来我屋门靠着,不太合礼数吧?” “我自然是有事找沈小姐了,否则我才不稀罕来你这破屋靠着。”卫风面带嫌弃。 “……”她这屋和他那屋都是上房,没差别吧?沈流萤心里很是嫌弃找刺的卫风,面上却还是客气道,“不知四爷找我何事?” “小事。”卫风伸出手,指了指这会儿正跑到沈流萤脚边来的白糖糕,笑道,“借这只胖兔子给我玩几日。” 沈流萤顺着卫风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向自己脚边,见着蹲在自己脚边的白糖糕,而后才又抬眸来看向卫风,沉了沉神色,道:“四爷要白糖糕做什么?” 虽说白糖糕本就是卫风的,但这小东西与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完全是把它当做自己的宠物来养着了,卫风想要回去,当然是没门! 晏姝则是用一种怪异的眼神将卫风打量一遍,这个四爷,自己养小猫不算,居然还对姑娘家养的小兔子感兴趣,他到底……是不是真男人啊? “实话跟沈小姐说吧,这只胖兔子呢,是家师所养,家师对它可是稀罕得不得了了,偏生这胖兔子贪玩,家师便让我带着它好好玩玩儿,没曾想这胖兔子赖上了沈小姐。”卫风边说边为难地拧起了眉,“但是呢,我方才收到家师的来信,道是让我回去一趟,顺便带上这只胖兔子一块儿回去,我想,沈小姐不会让我做一个有违师命的人吧?” 晏姝这会儿扯了扯沈流萤的衣袖,附到她耳畔小小声问道:“流萤,这兔子不是你的吗?怎么成了他师父养的了?” 沈流萤暂未理会晏姝,而是默了默后问卫风道:“不知四爷何时再将白糖糕带回来?” 这只黏在她身边白吃白喝她还好生伺候着的兔子大爷,她可是对它有了点感情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说还给卫风就还了?她才没这么好说话。 卫风忽然一笑,一脸不正经道:“那要看家师还放不放它跟着我出来咯。” 哟?看来这沈姑娘挺在意这只死胖兔子呢?不过对小馍馍那家伙来说也没用,人家沈姑娘在意的是这只胖兔子,而不是他莫长情这个人。 沈流萤听着卫风这么一说,当即躬下身将蹲坐在她脚边的白糖糕抱到了怀里来,冷着脸对嬉皮笑脸的卫风道:“那就没得商量了。” 管他是四皇子还是天王老子,想抢她的东西,就是不、行! “哎唷,我不过是和沈小姐开个玩笑,沈小姐不要这么当真嘛!”卫风的桃花眼只要一笑,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总似带着无尽的风流,“这只胖兔子这般稀罕沈小姐,自然会再到沈小姐身边来,至于家师,也只是想看看它而已,过不了多少日,四爷我呢,一定将这只胖兔子带到沈府给沈小姐的,如何啊?” 沈流萤觉得卫风的话不大可信,不如问问白糖糕自己? 这般想着,沈流萤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白糖糕,揉揉它的脑袋后问道:“白糖糕,他说的可都是真的?” 卫风只笑不语。 只见白糖糕点了点头,很明显,它听得懂他们的话。 晏姝一脸吃惊,虽然她知道这只兔子很精明很不同寻常,但特别到能将人的话全都听得明白,还是着实让她觉得震惊。 这兔子没像话本子里那样成妖成精,没道理啊! “那成,你便和四爷回去吧。”沈流萤又揉了揉白糖糕的脑袋,这有脾性的小东西没有强烈反抗,证明它许也是想去看看把它养大的人了,既然这样,她又何必阻拦一只兔子的……意愿? 卫风很大方地夸赞道:“沈小姐可真是温柔可人善解人意。” 沈流萤压根未理会卫风,这么不要脸的夸奖,明显是违心。 就在这会儿,只见白糖糕用它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扯了扯沈流萤的衣袖,而后在她的臂弯上站立其身,将两只前爪搭在她右肩上,正掂着两只后腿朝沈流萤的脸颊靠近。 白糖糕突然的亲昵让沈流萤用手指戳了戳它的脸颊,笑问道:“怎么了白糖糕,是不是不舍得我呀?” 算这小东西还有良心。 而就当沈流萤笑着说完这话时,白糖糕竟是将那轻轻动着的小嘴凑到了她脸颊边,就这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流萤怔住。 晏姝目瞪口呆。 卫风也微微怔了一怔,随即却又笑得两眼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哎哟哟,不得了不得了。 如此还不算,只见这小东西竟还用它那毛茸茸的小爪子朝沈流萤的脖子上轻轻一抱,同时用下巴在她脸上轻轻蹭了两下,还不待沈流萤回过神,它便从她怀里跳了下来,跳到地上,咻的一下便窜出了门外,卫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笑着转身,往楼下去了,卫子衿拎着包袱紧跟其后。 卫风一走,晏姝便抓着沈流萤的手一脸激动地对她道:“流萤流萤,刚刚那只胖兔子……那只胖兔子亲了你!它竟然亲了你!” “它还用下巴在你脸上蹭了蹭!我听说兔子用下巴蹭一样东西的话,就表示打上它的标记,表示这个东西是它的了!” “呀!那只胖兔子的意思是流萤是它的了!” 沈流萤被晏姝这好奇又激动的话给逗笑了,非但不觉有何不对,反是抬手搓了搓自己被白糖糕亲过的脸颊,笑道:“这叫认主,白糖糕这是认了我这个主人了,证明它还会回来找我,不然我这些日子可是白养它了。” 晏姝撇撇嘴,“我可没见过哪只兔子这样来认主,我觉得流萤你的这只霸道兔子是恨不得要把你当做媳妇儿来对待的呢!” “对待你的头。”沈流萤点了点晏姝的脑门,“我可是人,一只兔子能想着找一个女人当媳妇儿?你这脑子又想多了。” “才不是。”晏姝努努嘴。 就在这会儿,沈流萤忽然想起了什么事情,使得她着急地跑出了屋,往楼下跑去。方才被白糖糕那么一亲,让她给忘了问卫风那个阿呆的事了! 然当她跑到客栈门外时,门前车来人往,早已没有了卫风的身影,问了店家,道是方才就已经走了。 沈流萤眉心紧拧,心有不安。 * 因为“采花大盗”事件已经查实,顾皓已死,临城的姑娘不再有危险,是以晏姝没有再催着沈流萤启程回京,也因为沈流萤昨夜一夜未得好好休息,是以白华也未着急赶回京城,而是让沈流萤休息一夜再走。 不过虽说顾皓已死,但晏姝还是说什么都不肯自己去睡,非要和沈流萤睡不可,加上今夜沈流萤也是无事,亦没有长情的阻拦,遂晏姝乐呵呵地和沈流萤躺到一块儿,听她说顾皓的事情。 当然,沈流萤没有将自己如何救的顾皓告诉晏姝,而是编了个谎把事情给圆了以不让晏姝有所怀疑,毕竟昨夜顾皓出现及死的时候只有她一人在,任她怎么把过程圆说都无人知晓。 她是个诡异的存在,若是说出事实,怕是根本没有人能接受得了。 晏姝趴在床榻上,脑袋枕在手臂上,听罢沈流萤说的话,只听她叹气道:“说来顾家少爷也是一个可怜人,被心爱的女人设计失去了双腿,也难怪他如此痛恨女人,可是他杀了那么那么多无辜的姑娘,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可是,那个被顾家少爷杀掉的名叫玫禾的姑娘,怎么狠得下心砍下自己心爱男子的双腿?她是不是因为顾家少爷是盐帮的少主才故意接近他的?其实她并不爱顾家少主?” 晏姝疑问很多,沈流萤却是叹着气回了她一句,“感情的事,谁又说的准。” 或许起初玫禾是因为某种原因故意接近顾家少爷以骗取他的感情,却不想在朝夕相处中真的对顾家少爷动了情,人啊,无情无心时可以无坚不摧,可一旦动了心生了情,就什么都乱了,或许玫禾并没有真的想害顾家少爷,偏偏又迫不得已,可又阴差阳错,害得顾家少爷失掉了双腿。 顾家少爷因爱生恨,对玫禾亦爱亦恨,致使最后走上了殊途。 而事实究竟是如何,无人知晓,唯能知晓的,便是他二人之间的情意是真真切切的。 若情不真切,顾家少爷怎会用灰飞烟灭的代价来束缚玫禾的魂灵,究其实,他不过是想要他心爱的人留在他身边而已,因为被背叛过,所以他害怕背叛害怕失去,所以才用如此极端的方法留住玫禾。 若情不真切,玫禾又怎会受尽折磨后还为顾家少爷着想为他哭泣。 这世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而不管爱也好恨也罢,临城的事情也已结束,罪孽深重的顾皓也好,惨死在他手中的姑娘也好,都将去往轮回井,他们的下一世如何,便不是她再管得了的,她放顾皓这一回,已经是极为对不起那些惨死的姑娘,其他的,她不能再多管。 “也是。”晏姝点了点,又是叹了一口气,忽想起什么事情,又问道,“流萤,你今天急急跑下楼去追那个四爷,你还没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事呢,总不能是因为你不舍得那只霸道的胖兔子吧?” “当然不是。”她没有恋兔癖好不好,“我只是想问问他,那个阿呆哪儿去了。” 晏姝这也才想起长情这号人物来,惊讶道:“对呢!昨夜流萤出事之后和今天一天可都没有看到那个大傻呢!他不是黏流萤黏得紧,怎么这种时候就不见了?” 沈流萤没有回答晏姝的问题,因为她根本不知如何回答,那个阿呆怎么样了,心底在想什么,她根本不知。 沈流萤拧起眉心,神色很是凝重。 已经快一整日没有见到那个呆萌傻面瘫了,不知他如何了,他的容貌,可又恢复了没有? 不见他的随从秋容,本以为可以问问卫风,现下便是卫风都离开了临城,她该怎样才能知道那个傻面瘫的情况? 虽然那个呆萌傻面瘫总是说些让她无言以对甚至想跳脚的话,但她觉得出他是真的想待她好,否则他也不会舍身保护她,但她现在却连他情况如何了都无从知晓。 那个呆萌傻面瘫别出什么事才好,不然她可真是良心不安哪。 在沈流萤察觉不到的暗处,自卫风离开后便一直守在她附近。 不是旁人,正是长情与卫风的随侍,秋容与卫子衿。 长情始终是放心不下沈流萤,故将秋容留下,连带着卫子衿也被他征用了,与秋容一道留下,倘有万一,好以应对。 * 召南国有一云梦山,地处京城之北,距京千里,云梦山因为连绵数百里,是以有南云梦与北云梦之分,此山奇特,南云梦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是以召南国最为盛名的望云观便建在这南云梦之上,云雾缭绕,仙鹤盘飞,真乃道人修道的好地方。 北云梦则是终年处于严寒之中,山上积雪终年不化,放眼望去,除了苍松,尽是皑皑,便是动物都鲜少,人更是不用说,与温暖的南云梦直为霄壤之别。 也正因如此,云梦山才被称为最为奇特的山,春与冬并存,又怎能不奇特? 但此时,北云梦山上厚厚的积雪上留上了一串长长的脚印,天气晴朗,脚印在雪地里显得非常清晰,脚印偏大,且深浅相同,显然是男人的脚印,还是身手上乘的男人。 寒天冻地,只见此人除了脚上蹬着一双颇为厚实的鹿皮靴子外,身上并未着厚实的衣裳,只是披着一领不薄不厚的暗紫色斗篷,雪地里,他的脚步非但不显沉重,反倒像是如履平地一般轻松。 “哼,我说你这只该死的胖兔子怎么会这么老老实实地跟我到云梦山来,原来是知道白华那小子留在临城处理事情没打算和那沈家小姐一块儿回京城,不然你这只死兔子定非要掺在其中阻拦不可,就生怕那沈家小姐和白华小子跑了。”只听为首身披暗紫色斗篷的男子哼哼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嫌弃之色,不是卫风还能是谁人? 然,这茫茫雪地里只有他一人,却又是在与谁说话? “白华小子可是堂堂白家家主,你以为会和你一样看上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小商家的小姐?嗯?”卫风说完,双手从斗篷里抬起来,只见他双手里托着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竟是白糖糕! 卫风盯着手里的白糖糕,将它用力晃了晃,又是一脸嫌弃道:“臭馍馍你说话,你为何将那沈家小姑娘当个宝?嗯!?” 谁知白糖糕非但没有理会他,反是突然使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朝他手背上用力一挠,而后趁着卫风松手之际跳上他的手臂,借着他的手臂和肩膀朝他背上的风帽钻去,在里边窝好,压根不理它。 “小馍馍你居然挠我!?”卫风跳脚,将手伸到自己背上的风帽里欲从里边抓过白糖糕,只见白糖糕忽然站立其身,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猛挠卫风的后脑勺,挠得卫风牙痒痒,“你这只死兔子每次到云梦山来都是从上山之前变成这副死模样就怎么着都不愿意再变回来,偷懒不自己走路就算了,还要窝到我斗篷后边取暖,甚至还让我抱着你!现在居然还挠我,你真是良心被狗吃了!有你这么虐待自己师弟的!?” 白糖糕任卫风将它抓到了手上也毫不在意,只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挠挠自己的耳朵,让你说萤儿的不是,不挠你挠谁? “死兔子,待到了老头儿的破屋,将你扒了皮来油炸着吃!”卫风对白糖糕咬牙切齿,明明一副很想将它扔到雪地里不管的模样,偏偏只是使劲地揉搓它而已,“你个见色忘义的死馍馍!” 忽一阵寒风来,卫风将白糖糕收回了斗篷里边,继续往前走,好似丝毫不觉这忽来的寒风透骨似的,依旧走得轻松。 他们自小就生活在这云梦山上,看尽了这山上的皑皑白雪,早已习惯了这山上的严寒。 约莫又走了大半个时辰,天忽然阴沉了下来,好似暴风雪将要来袭,卫风抬头看一眼突然间就变得黑压压的天,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抱怨道:“那老不死老头儿是不是换了地方住了,怎么走了大半晌还不见他的那几间破屋,真是的,多少年了,那老家伙居然还不舍得搬离这冷嗖嗖的云梦山,万一哪天自己冻死在这山上白雪里,咱可不来挖他。” 就当卫风抱怨的话将将说完,前方忽然一阵凌厉的剑气卷着地上的白雪朝卫风直面而来,劲气之强,速度之快,好似要将卫风直直劈做两半一般。 可这寒天冻地的地方,怎突然来的剑气? 却见卫风非但没有避开,反是停下了脚步。 剑气朝卫风直面劈来,带起的烈风卷得他身上斗篷翻飞,也卷得地上白雪直扑他身上面上。 就在这凌厉的剑气就要劈到卫风面上时却陡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只听白雪翻飞的前方传来一声怒吼:“阿风小儿,你居然敢说为师是老不死的!?看为师不打死你!?” 本是纷纷飞落的白雪之中忽又爆发出无数凌厉剑气,由四面八方朝卫风卷来,卫风不仅不惊不诧不慌不乱,反是轻轻一笑,同时一个轻点足,迎着直面而来的剑气掠了进去。 他可是有许久没和这老头儿交过手了! 白糖糕则是在此之前从他怀里蹿了出来。 * 屋外暴风雪正在猛烈地拍打着门窗,狂风呼啸的声音不绝于耳,屋内燃着明亮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一声,暖洋洋的。 但这暖洋洋的屋子里并不安静,因为卫风正在嗷嗷叫,“你这老不死的!下手知不知道轻点!我可是你的徒儿!宝贝徒儿!” “哎哟哟哟,小馍馍你轻点,我的脸要被你戳坏了。” 燃着柴禾的火塘旁,长情正在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卫风上药,面无表情,非但没有同情卫风,反是落井下石道:“活该。” “就是!阿风这混账小儿就是活该!”长情的话音才落,坐在一旁的一男子当即附和道。 只见此男子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样貌很是英俊,年纪明明与长情及卫风不相上下,却是满头华发,身穿一件粗布麻衣,大寒的天,竟还身穿短褐,脚蹬一双单薄的棉布鞋,穿得如此单薄,竟不见他有丝毫寒冷的表现,反像是处在温暖的春日似的精神抖擞,若非有着极深厚的内力,又岂会这般精神抖擞不惧严寒? 此时这男子正在怒瞪哎哟喊叫的卫风,瞪眼道:“就是打你这个没礼数的混账小儿!别以为你是为师的宝贝徒儿为师就不敢打你?为师照打不误!把过去一年你和小馍馍都没有好好孝敬为师的份儿给一块儿打回来!哼!” “那只死兔子没来孝敬你关我什么事儿?”卫风也回瞪男子。 “哼,为师不管。”男子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像极了一个赖皮的小孩儿,“反正你从小都喜好护着小馍馍来受为师的打。” “混账老头儿!”卫风说着又想要和男子动手。 明明是弱冠年岁的年轻男子,卫风竟称其为“老头儿”!? “混账阿风小儿!”男子显然是个爆脾性,只见他捋起衣袖,作势也要和卫风动手。 就在这会儿,沉默的长情忽然用力揪住卫风的耳朵,揪得卫风一个分神,使得男子挥出来的一拳非常顺利地揍到了他眼睛上。 “哈哈哈!小馍馍干得好!”男子乐得不行。 卫风则是将拳头猛抡向坐在他身旁的长情面门,边抡边愤愤道:“你个死馍馍!前些日子刚揍了我一个黑眼圈不算,今儿又让这老头儿揍我个!看我不打死你!你们是嫉妒我这张脸长得比你们都好是不是!?” 只可惜,卫风的拳头抡得快,长情避得更快,卫风抡了老一会儿,硬是一拳都没揍到长情面上,反是长情将手中的小药罐朝他脸上砸去,使得药膏糊了卫风满脸。 男子见状,又是哈哈大笑,就差没指着卫风的鼻尖嘲笑他了。 卫风怒瞪男子,同时只见他长腿一伸,踢倒了火塘上撑着的铜壶,铜壶里的水倾倒出来泼到柴火上,激起一阵呛鼻的烟灰,男子登时笑转大怒,吼道:“阿风小儿,你又给为师添乱!” 卫风贼笑着跳起来,将屋里摆放着的东西全给掀了下来,使得男子一时间顾不得去教训他,只着急着去一一接过被卫风掀倒的东西以免被摔坏了,本是平和的小屋登时乱成了一团。 就在卫风和男子闹腾得厉害时,那一脸看热闹的长情毫无征兆地忽然就变成了毛茸茸的兔子白糖糕! 卫风和男子同时停下手上动作。 只见白糖糕心口位置的符印正隐隐发着赤红的光,瞬间骤变成长情,却又在刹那间变回兔子模样,身体蜷着,模样痛苦。 男子那本是乐呵的面色瞬时沉了下来。 * 天黑了,山上的风雪呼啸得愈发猛烈,堂屋里的柴禾多增了一些,照亮了不算大的堂屋。 火塘边上,已经变回人形的长情正在慢慢穿上一身不合身的衣裳,只见这身衣裳穿上连手腕脚踝都遮不到,他那精瘦紧实的胳膊看着好似要将衣袖给撑破似的,男子这会儿正瞪着他,耍小脾气似的哼声道:“哼!为师就知道你们这俩混账小儿没事不会到山上来看为师,滚滚滚,立马都给为师滚蛋!” “嘿呀,你这老头儿,来看你你还觉得不舒坦了是不是?那成,你自己呆着吧,我和小馍馍下山去了。”卫风也瞪了老人一眼,作势就要站起身。 男子登时急了,冲卫风警告道:“阿风小儿,你这会儿要是敢跨出这屋门一步,为师打断你的腿!不对,是把你逐出师门!” 卫风当即重新坐好身,而后竟是朝男子伸出手,扯着他的脸颊,一边用力往外扯一边嫌弃他道:“你这老头儿,想我们了不舍得我们走就直说,还装什么装,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颗老黑心里都想着什么?嗯!?” 只见男子也抬起手,猛扯卫风的脸,如他一般用嫌弃的口吻道:“知道为师想你们这两个混账小儿却那么久才来看为师!简直就是两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白养白教你们了!” “没良心也是你这个黑心老头儿教的!”卫风将男子的脸扯得更用力。 谁知男子这会儿竟是又看向长情,插入一句不相干的话道:“小馍馍,你能不能别找你少年时的衣裳来穿啊!?那可是为师的藏品!” 男子说完后才将卫风的脸颊更用力地往外扯,继续方才他的话道:“你还有胆怪为师了!?为师把你逐出师门!” “老头儿你这话都说十来年了你也不嫌腻!”卫风怒说完这前半句,竟笑得乐呵地回答男子方才嫌弃长情的话,“哈哈,我给那只死兔子拿衣裳来的,他要么找小时候的衣裳来穿,要么就光着!” “要你这混账小儿管我!?”男子先骂完卫风后嘲笑长情,“哈哈,阿风小儿做的好!就应该这么对小馍馍!” 就在这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时,穿好衣裳的长情忽然抬起手,同时用力揪了一把他俩的耳朵,面无表情道:“一个是早过半百的老头儿,一个是堂堂帝王血之人,能不能来点上得了台面的争吵?” “要你管!”卫风和男子两人异口同声,同时瞪向长情。 不过话是这么吼,但在吼完之后这俩人竟同时收回了手,同时瞪对方一眼,再同时“哼”了一声,只听男子先对长情道:“小馍馍,管管你这混账师弟!” 卫风也立刻道:“也管管你这老不死的混账师父!” 长情再一次用力扯了扯这两人的耳朵,先盯着男子道:“当年是你死活要收阿风当徒弟的。” 长情说完,转头盯着卫风道:“当年也是阿风你死活要赖在这儿不走,硬是要给这老头儿当徒弟的。” 长情说的是事实,偏生男子傲娇着不肯承认,“为师那是看着小馍馍你自己一个人太过孤单,特意为你找了一个师弟!” 卫风也一脸傲娇,“我那是看着小馍馍你太寂寞,想给你做个伴儿,才拜的这老头儿做师父的!” 这俩说完,又开始死死瞪着对方,紧着这二人的态度竟然同时来了个天上地下的大转变。 只见男子和卫风忽然凑到一起,一起盯着长情,一起嘲笑他道:“老头儿,你看看小馍馍这模样,走出去别说是你徒弟啊,不然要连累我跟着你一起丢这个人。” “就是就是。”男子用力点点头,“小馍馍你要是穿得这么猥琐出去,当心吓跑满街的姑娘!到时可别说你是为师的徒弟啊。” 长情压根不搭理这两人,谁知这两人合伙嘲笑了长情一番后竟又继续瞪着对方,却又在下一瞬,男子忽然一把抱住卫风,用力拍拍他的肩,终于没有再傲娇,而是坦率地笑呵呵道:“为师的小阿风,可想死为师了!” “臭老头儿,别拍这么用力,你不知道你的手劲很猛吗!?”卫风一脸抱怨,却也是笑了,“一年不见你这臭老头儿,好像你这臭老头儿又年轻了些。” “那是!你以为为师是谁?”男子笑得得意,却又倏地沉下脸,转头瞪向一旁的长情,哼声道,“每年不到这个时候你们这俩小混账都不会想着来看为师,为师今回不想搭理你们!哼!” “当真?”卫风挑挑眉,而后用手指指长情,“这只死兔子近几次强行变回人形的时候可都吐血吐得颇为厉害,指不定他哪天就把命给吐没了哟。” “什么!?”男子听罢卫风的话,忽地跳了起来,一把揪住长情的衣襟将他用力朝上拎,拧眉瞪眼道,“小馍馍你不听话!?” “对!”卫风笑着点点头,“这只死兔子为了个女人,可是几次嚷着我强行给他恢复人形。” 长情沉默,并不辩解。 却见本是拧眉瞪眼的男子双眼突然一亮,竟忽然变为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盯着长情问道:“哦?这么说来,我们小馍馍这是有钟情的姑娘了?” “嗯。”长情非但没有支吾,相反,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甚至宣布似的道,“徒儿已有心仪之人,此生非她不要。” “这是有人要和为师抢小馍馍了!?”男子的脸色翻的比书还快,说变就变,这会儿又变了脸色,变得一脸警惕,“什么人竟能俘获我们从不靠近女人也从来都对女人没兴趣的小馍馍的心?卫风小儿你来说!”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姑娘。”卫风道。 “再寻常不过的小姑娘?”男子又拧起了眉心,将长情的衣襟提得更高,沉声道,“为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姑娘这么来折磨自己的身子,值得?且莫说值不值得,一个寻常之人,小馍馍你认为她能接受你这样既非人也非妖的存在?” 长情垂下眼睑,广袖下的双手倏地拢成拳。 男子并不在意长情的反应,只继续道:“非她不要?也要看她是否接受你,这天下间,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你爹那样对你娘不离不弃。” “徒儿明白。”长情双手微颤,沉沉应声。 卫风却是在这时插话道:“不对不对,老头儿,我还忘了告诉你一个事儿,那个姑娘,可是看到小馍馍突然变做白发赤瞳的模样了哟。” “小馍馍还为了她动用妖力了?”男子目光骤寒,连声音都变冷了,“那还留着她做什么?” “师父!”长情无暇理会幸灾乐祸的卫风,只见他忽然抬起眼睑来定定看着一脸阴寒的男子,甚至抓住了男子的手腕,可见他对沈流萤的在意,“萤儿并无害我之心。” 当时情况危急,他一时情急,忘了身上的禁制,若非这般,怕是萤儿会受伤。 “为师可是清楚地记得,为师教出来的两个宝贝徒儿可都不是什么心慈之人。”男子神色冷漠,“别忘了为师对你说过什么。” “师父曾叮嘱,每逢帝王血咒印异常时,徒儿切莫随意动用身上妖血之力,以免损毁师父以阿风之血在徒儿身上结下的第二道封印,届时只怕是覆水难收。”长情一字一句缓缓道。 “我说小馍馍,你没忘就好,你也别忘了师父为了你身上这咒印耗费了多少的心血,才保得你的命与如今的常人模样,别为了一个女人毁了师父的心血。”卫风又插话道,这一回,他不再是笑嘻嘻的模样,而是一脸严肃。 “不用你提醒。”长情看卫风一眼。 男子则是笑,“哎哟哟,为师的小馍馍生气啦?” “师父,不管你们说什么,长情这一生,非萤儿不要。”长情仍是一脸面无表情。 面无表情,心,却很坚定。 “这么坚决?”老人眨眨眼,“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嗯。”长情肯定。 “那你告诉为师,你怎么就非这姑娘不选了?” “一见钟情。”他也不知他为何就把萤儿放到了心上,他只知,他在第一次见到萤儿时,见到树影斑驳下她那盈盈一笑时,她便进到了他的心里。 没有征兆,也毫无理由,亦不需理由。 他只需知,他一眼认定的姑娘没有错,便行。 “卫风小儿!”男子这会儿忽然瞪向卫风,态度说变就变,“你怎么能有这样的师兄!” “死老头儿,这是你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弟!” “哎——”男子重重叹一口气,“别人家的徒弟成日成日地想着法子孝敬自家师父,为师这俩徒弟倒好,不孝敬师父就算了,还成日地不让为师操心,怎么就这么同人不同命哪!” “师父放心,待师父死后,我与阿风会厚葬您的。”长情很大方地拍拍男子的肩。 “哈哈哈哈——”卫风哈哈大笑,“老头儿,你看看你教的好徒弟。” 男子狠狠地瞪着长情,长情无动于衷,任他瞪。 “小馍馍,可还记得你师兄弟二人第一次下山时为师叮嘱你的话?”男子的脸色当真变换得比女人还快,前一会儿还能嬉皮笑脸,这一会儿便又是一脸严肃正经。 “师父叮嘱,徒儿不同常人,万不能将头上风帽掀下,更不能将头上双耳曝露在人前。”提及此事,长情的眼神有些晦暗。 那是十四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他不仅没有寻常人的墨发黑眸的模样,他的头上,甚至还有妖身的双耳,他知道他不同常人,他也记得师父的叮嘱,只是,年幼的他把人心想得太过简单,舍命救下一个幼于他的孩子,不当心让风吹掀了头上的风帽,露出他妖异的模样,使得他险些惨死于人手,阿风拼命保护他,却也奈不过敌众我寡,最后幸而师父及时赶到,他与阿风才幸免于难。 还清晰地记得五岁那一年,他揪着自己头上的长耳朵问师父,为何大家都没有这样的耳朵,就只有他有?为何大家的眼睛都是黑色的,只有他的眼睛是赤红的? 师父说,他与寻常人不一样。 他又问,那他怎样才能和大家一样呢? 师父只是叹着气,揉揉他的脑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不同,又问师父,他可算是人?师父说是。 他再问,那他算是妖么?师父点点头。 他接着问,那他是否能和人生活在一起?要是人不要他,他能否和妖生活在一起? 师父又是沉重地叹着气,又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再后来,师父捡回来奄奄一息的阿风之后,他终是隐约能明白,他和人不一样,因为人没有他这样的白发赤瞳,更没有他这样的长耳朵,但他与妖也不同,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妖的原形,他不过是一个于世不容的——半妖。 ------题外话------ 月初月初月初~各种求~!有月票的姑娘把月票给我们萌萌哒的小馍馍吧吧吧吧~! 嗯,长情只是半妖,不是人,也不是全妖,哦呵呵呵~ 至于他为何会有兔子形态,下章解。 076、莫家少主是那呆萌货!? 人妖自古不两立,妖界自来势小,人界自古不容妖,道是妖类阴邪歹毒,只会为祸人间,人但凡遇妖,皆杀之灭之,上古时期,人界更是得幸修习仙道之术,使得人界之力远远高于妖界,以致人类为保人世太平而开始大肆诛杀妖类,人与妖之间矛盾最终激化,爆发了人妖之战,最终妖界惨败给人界,被人界帝王以帝王血为结印,永远封印在妖界之地,永不能踏足人界。 人界修习仙道术法之士本主张对妖界斩尽杀绝,但当时仙道术法最高的仙君念在妖界只余下老弱妇孺的情分上,对妖界网开一面,并未对妖界斩尽杀绝,便以当时人界三国帝王的九阳之血为结印,封住了妖界通往人界的道路,将妖族永远封在了妖界内。 日月轮转,岁月推移,距当时的两界大战已过去数千年,因为妖界被封,人世间再无妖类,人世已再无几人记得这些远古之事,自无几人知晓这世上除了人,原本还有妖的存在。 也随着岁月变迁,人界势力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当年结下帝王血印的三位帝王早已轮回转世不知几回,即便修道之士每隔三年都会对封印妖界的帝王血印进行加固,帝王血结成的封印在岁月轮转中仍有弱化迹象,一百年前,封印妖界的人界帝王血印忽然出现崩毁之况,修道之人速速前往加固,而就在修道之人前往加固封印的那段时间空隙间,有妖从崩毁的封印之处进入了人界。 他的母亲,就在其中。 然,人妖自来不两立,即便过去千万年,人界对妖界的看法仍旧没有改变,抑或说偏见更甚。 妖,人人惧之畏之,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母亲—— 若非师父救他,他尚在襁褓里时便已没了性命。 “人心复杂,你可想好了。”男子语气依旧沉冷,“为师不阻拦你追求你想要的感情,但你需牢记你身上的帝王血咒印非同一般,你若再这般强行变换自己的模样,一旦为师和阿风在你身上结下的血之封印崩毁,你将再无法拥有你这得来不易的寻常人模样,也无法变回这帝王血咒印想要将你打回的模样,你的一生,只能以半妖之形存活着,届时你将会是真正的于世不容。” “你若再胡闹,为师也无能为力,你当知道才是。” 长情将双拳捏得紧紧的。 半妖之形,回不了妖界,于人世更是不容,世人惧之,得而诛之。 他身上的帝王血印生来便存在于他的心口,这帝王血咒杀不得半妖之形的他,却能将他打回兔子之形,而一旦他被打回兔子之形,他便失去所有的人或妖的能力,届时,任是谁人都能将他轻易宰割。 若没有师父,怕是他连半妖之形都无法拥有,只能是被帝王血咒印打回的兔子之形,一只真正的畜生。 而师父以阿风之血在他身上结下的封印,则能压制他心口上那与生俱来的帝王血印,让他能拥有常人容貌,让他能在常人之中存活。 这是师父研究了整整十年,才研究出来的,只为了能让他能有常人一般的容貌,而不是只能躲在这北云梦山上,终年面对皑皑白雪。 但—— “徒儿相信萤儿不会害徒儿。”长情再抬起眼睑时,眼神坚定。 萤儿是个好姑娘,是个特别的好姑娘,虽然他尚未完全了解她,但他有直觉,萤儿定不会伤害他,也没有想要害他之心。 “哎——”男子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扯过卫风来问,“我说阿风小儿,咱们小馍馍瞧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姑娘啊?竟能让咱们小馍馍这么死心塌地的?赶紧给为师说说!” “我不是说了,在我眼里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我可说不出什么特别来。”卫风挠挠耳朵。 “那为师听说清郡王卫风一年前娶了个正妃,来来来,你自己给为师说说你自个儿的媳妇儿长什么模样,别整的是什么朝廷里是谁个谁个想要整害你所以塞给你的小媳妇儿啊。”打听不出沈流萤的所以然,男子将话题转到了卫风身上。 这话题一转到卫风身上,就轮到长情乐呵了,只见长情上前来搭上男子的肩,道:“走,师父,到外边堂屋去,徒儿给你说阿风那小媳妇儿的事。” 男子眼睛一亮,“哎唷,小馍馍,你知道阿风小儿那小媳妇的事儿!?” “比他知道得多就是。”长情拍拍男子的肩,“师父听是不听?” “怎么能不听!?走走走,外边堂屋坐着说去!”男子一脸笑呵呵,一边跟长情往外边堂屋走一边笑道,“哎呀呀,一年不见你们两个小混账,居然一个娶妻一个有了心仪的姑娘了,不错不错,为师还担心你们两个小混账要孤独终老了,也不知是哪个小姑娘瞎了眼看上咱们阿风小儿了啊?” “老头儿!有你这么说自己宝贝徒儿的吗!?”卫风紧跟其后,“还有,小馍馍你别逮着机会就胡说整害我啊,我自己都不知道那野蛮小姑娘的事情,你能知道她的什么事情!?你别和这臭老头儿胡扯,这老头儿喜好自己想入非非你不是不知道。” 于是,这师徒三人坐在堂屋的火塘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说到不合之处便动手,说了老半晌后男子便踹长情和卫风去烧饭,只听长情和卫风很不情愿地哼了一声,却还是听话地到厨房烧饭去了。 这师徒三人边吵边闹,使得这一顿晚饭用了半个多时辰,当真是一言不合便打,当师父的没有师父的模样,当徒弟的亦没有徒弟该有的模样。 不过,与其说他们三人是师徒,倒不如说他们是兄弟,不是亲人,却胜过亲人。 夜更浓沉,风雪未止。 这师徒三人懒洋洋地躺在火塘旁边,卫风正抚着自己吃得圆实的肚子,长情闭目假寐,只听男子哼声道:“你们两个混账小儿,今回要是不留下陪为师几日的话,看为师不打断你们的腿!” “陪你这么个老头儿便也罢了,还天寒地冻的,不陪,除非你搬到南云梦去,我和小馍馍才考虑考虑。”卫风也哼哼声。 “戾——”就在此时,屋外呼啸的寒风中忽然传来一声鹰隼的戾叫声。 屋中霎时变得安静,卫风眨了一眨眼,长情眼睑微抬,男子看向屋门方向,又是很不开心地哼了一声。 只见卫风浅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后,将门打开了。 雪伴着狂风卷进屋里,吹得火坑里的柴火星子飘飞得离开。 只见屋外积得厚厚的雪地里,一只海东青正睁着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向火光透来之处。 卫风笑眯眯道:“哎哟,是小心心的海东青!” 长情坐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门外海东青那双锐利的眼睛瞧。 卫风笑意更甚,边朝门外的海东青走去一边笑道:“差点忘了那只死兔子是不会靠近小心心的这只海东青的,来来来,让爷来看看这只小花带了小心心的什么信来。” 只见海东青的右腿上绑着一支小铜管,卫风走到它身边,这向来桀骜的鹰隼非但没有排斥卫风,反是乖顺地任卫风摸摸它的脑袋,待卫风从它腿上将小铜管取下后,它才扑扇着翅膀飞走,飞进了风雪黑夜里。 卫风取出铜管里的小信,长情重新躺下,毫不在意信上内容的模样。 卫风将屋门关上后打开小信来看,男子死死盯着他看,卫风看罢小信上的内容,抬头来看正盯着他瞧的冷寒老人,笑道:“老头儿你看,老天都不想让我和小馍馍留下来陪你,你啊,就自己呆在你这冷飕飕的破屋子里吧啊。” “哪个混账小儿这么没有眼力劲儿!?居然要和我老头子抢徒儿!”男子狠狠瞪眼,“不行!为师不许你们走!你们必须留下来陪为师!” “师父。”长情这会儿又坐了起来,将手搭到了一脸愤愤的男子肩上,拍了拍,道,“下回徒儿带阿风的小媳妇儿来和你玩,如何?” 只一瞬,男子眸中的怒意就变成了乐呵呵亮晶晶的笑意,“小馍馍可不是骗为师的!?” “骗谁也不能骗师父不是?”长情又拍拍男子的肩,说的一脸肯定,完全不管卫风那面色变成了什么样儿。 “成。”男子被长情哄得心情大好,遂朝长情与卫风摆摆手道,“你俩混账小儿滚吧。” 卫风却是不冷静了,直嚷嚷道:“小馍馍你别乱放屁!我哪里有媳妇儿了!?要带来给这老头儿看也是带你的好吧,关我什么事儿!?” “师父目前还未满意萤儿,你不瞎不聋,看到也听到了。”长情瞟一眼卫风,不紧不慢道,“师父目前只对你的小媳妇儿有兴趣。” 男子这会儿不仅动口还动手,只见他扯过挂在门边上的一领斗篷扔到长情身上后便将他和卫风往屋门方向推,嫌弃道:“既是有急事就赶紧滚蛋吧,别搁这儿碍为师的眼,下回要是不把为师的小徒媳妇儿带来给为师看,为师就把你俩混账小儿逐出师门!好了,小馍馍,赶紧领着你的混账师弟滚吧。” 长情和卫风被男子推到了门边。 长情和卫风披上斗篷,只见长情先转过身来,朝男子抱了抱拳,微躬下身,沉声道:“师父保重。” 男子嫌弃地摆摆手,撵他快走,秋容打开屋门,长情走进了屋外的风雪暗夜里。 卫风拉上背上的风帽,也转过身来看向男子,笑着道:“老头儿放心,我会帮你看好我那混账师兄的。” 卫风说完,拉紧风帽,转身也跨出了门槛。 这会儿才听得男子温和道:“黑夜风雪大,当心些。” 卫风点点头,并未回头,就这么走进了风雪里,却不忘替男子将屋门阖上。 男子看着重新阖上的屋门许久,才重新在火堆旁坐下身,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慢慢喝着,眼神有些黯淡。 帝王血咒印不见减弱,依阿风小儿如今这般情况,怕是封住长情那孩子半妖之形的封印撑不了多久,解除帝王血咒印之法仍未找到,倘若封印崩毁无法修复的话,长情那孩子当如何是好? 靠长情与阿风那两个小儿,能否找得到解除帝王血咒印的办法? 看来,得到南云梦走一趟了。 * 风雪吹得秋容与卫子衿手上的风灯摇晃不止,火光将熄未熄。 长情与卫风像是在如此黑暗风雪夜里行走习惯了似的,不仅不误方向,脚步甚至丝毫不显沉重。 “阿七信上说卫骁回来了?”长情目视前方,沉声问。 “你都已经跟我下山来了,还用问?”卫风拉着头上的风帽,以免风帽被风雪吹开了去。 长情不再做声,只加快脚上速度。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卫风才沉声道:“抓紧回京。” 风更大雪更大,风雪暗夜很快便湮没了这两个夜行者的身影。 * 京城的夏夜依旧奥热。 沈流萤坐在沈望舒床榻边,嚷着他给她编花儿玩。 绿草告诉她,因为沈望舒生来便身有重疾无法如寻常孩童一般玩耍,几乎年年月月都只是呆在这院子里,是以年幼之时,沈流萤经常带着好玩儿的东西来给他看嚷着他和她一块儿玩,当然,她不会写的字不会绣的花不会抄的书也都嚷着沈望舒给她完成,沈望舒疼极这个只比他晚两刻钟出生的小妹,是以事事都顺着她,以致到后来,沈望舒的女红都比沈流萤这个姑娘家要好。 编花儿,是儿时沈流萤非闹着沈望舒陪她一块玩儿时沈望舒没法答应而想出来的哄她开心的法子,用彩绳编一些繁复的花儿给她看,身为小小姑娘的沈流萤欢喜得不得了,只要不开心时,她就总会跑来找沈望舒给她编花儿。 但后来她长成大姑娘的时候,明白了沈望舒的病由不得她闹腾,她便渐渐地不再和沈望舒胡闹,也不再总是让他为难,只有在她觉得心情不好或是有心事的时候,才会抱着沈望舒的胳膊让他给她编花儿看。 这是绿草在给她叨叨着说她“忘记”的一件件事情时提到的,沈流萤从临城回来后第一件事先是问沈斯年这些日子家里的情况,确定家里还好好的之后便是跑来看沈望舒,见着沈望舒气色还算不错,她这些日子来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回胸膛来。 不过,她却是有心事。 她想到了绿草给她说的这个事,想着或许她会与从前的沈流萤一样,看了沈望舒编的花儿后心会舒坦些,便嚷着沈望舒给她编花儿。 沈望舒的手枯瘦得只剩皮包着骨头,明亮的灯火下,他的皮肤好似透明一般,让人能清楚地看得见他皮下的指骨,但这般丑陋的一双手,却比女子还要灵巧,只见几根彩绳在他指尖慢慢地变成了一朵艳丽的花儿,末了他将这朵多彩的绳花递到沈流萤面前,笑得宠溺道:“小萤,你要的花儿。” 沈流萤笑着接过,左看看右看看,欢喜道:“真好看!三哥编的花儿最好看了!” 沈望舒看着一脸欢喜的沈流萤,温柔的面上有些担忧,只听他柔声道:“小萤若是有心事,不妨与三哥说上一说。” 沈流萤拿着绳花儿的手微微一僵,然后将花儿在手里抛了一抛,笑道:“我没有心事啊,只是好久没有看三个编花儿了,想看看而已。” “小萤没对三哥说实话。”沈望舒面上担忧更甚,目光却更是宠溺,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然若小萤不想与三哥说,也无妨,待什么时候想说了再与三哥说也不打紧。” 沈望舒的手极为枯瘦,然揉在沈流萤脑袋上却让她觉得很温暖,使得她朝沈望舒坐得老近,将脑袋轻轻歪靠在他肩上,将绳编花儿在手心里揉着玩,垂着眼睑道:“三哥看得出我心里想着事情哪?” “小萤长成大姑娘了,学会把心事藏在心里,很多时候也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但凡不开心就会跑来找三哥说了。”沈望舒语气很轻柔,只见他将身子稍稍坐直些,以让沈流萤靠得舒服些,尽管他知道他这样枯瘦的肩膀靠着根本不可能有舒服之说,却总想为这个唯一的妹妹做些什么,“可若三哥连小萤有心事都看不出来的话,怎还算得上是小萤的三哥?” “谁说的!”沈流萤忽然抱住沈望舒的胳膊,“三哥一直都是我的好三哥!” 沈望舒笑得愈发温柔,“那小萤可愿意和好三哥说说小萤的心事?可是在临城受了什么人的欺负?” “才没有人敢欺负我呢!”沈流萤先是得意地笑笑,紧着神色忽变得有些蔫吧,沈望舒关切地问,“那可是在临城遇着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那我和三哥说,三哥可不许告诉大哥。”沈流萤说完,转了身,面对着沈望舒而坐,还怕沈斯年听到似的将声音压低不少,“大哥可唠叨,今儿回来的时候事无巨细的都问了我个遍,我还和小姝说好了,不能对大哥说这个事,不然大哥只该不能冷静了。” “好好好,我保证不与大哥说。”沈望舒笑得无奈却温柔,“只要小萤不总是藏着心事不肯与三哥说便好。” 沈流萤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三哥啊,我这几日都在想着一个人的事情,嗯……一个男人。” 那个呆萌傻面瘫,虽然呆呆傻傻的像个孩子,但从身体上看,能……算个男人吧? 沈望舒很是震惊,虽心有着急,却不敢贸然开口询问,只是默了默后愈发温柔道:“那与三哥说说看是谁人家的公子能让我们小萤这般上心?” 难怪小萤不敢让大哥知道,要知道当初小萤与那杜家公子的事情,大哥可是铁了心反对,甚至一怒之下给小萤下了禁足令,但凡与小萤有些什么牵扯的男子,大哥总是绷着一颗心,就怕对方对小萤是图谋不轨,以致小萤年已十八仍未许配人家。 说来这也怨不得大哥,大哥只是想给小萤找一个能真心实意待她的好人家而已,自爹娘去世以后,大哥的一门心思就全在他们弟妹三人身上…… 只是…… “这个能让我们小萤上心的男子应当不再是那杜家公子吧?”这是沈望舒唯一担忧的,“我听清幽说,那杜家公子已经和覃家小姐结为连理了,小萤你——” “哎呀三哥!”沈流萤稍稍用力抓了一把沈望舒的衣袖,有些恼,“我才不稀罕那个没良心没主见还懦弱的肚子疼呢!三哥你不要再把我和他想一块儿,不然我就不告诉三哥了!” 在沈望舒温柔的目光中,沈流萤说到最后还鼓了鼓腮帮子,沈望舒忙改口道:“好好好,三哥错了,我们小萤这般好,那杜家公子怎配得上我们小萤。” “就是!”沈流萤这才又笑了。 沈望舒被沈流萤的朝气感染,也笑得更为开心,只见他轻轻拍拍沈流萤的手背,道:“那小萤和三哥说说是谁人?” “一个我并不算认识的人。”沈流萤并没有隐瞒沈望舒,对于长情,她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沈望舒也不着急,只是温和地顺着她的话问道:“怎么说?” “因为我除了知道他的名字之外,关于他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是谁家人,便是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沈流萤说着,微微拧起了眉,“他到过我们府上,就在覃家母子到我们府上那日,还有白家少主前来的那日,他来过,清幽应该有耳闻。” 沈流萤说完,沈望舒抬眸看向一直候在一旁的清幽,只听清幽当即恭敬道:“清幽的确听绿草说过,道是那是一名模样长得极为英俊,但脑子有些不太好使的公子,覃家夫人与公子前来找小姐麻烦的那日,是那位公子帮了小姐。” 因为沈望舒的身子需要静养,沈斯年吩咐过,只要不是沈望舒问起的事情,都不可擅自与他说,以免影响他的病情,是以清幽并未将这些事情告诉过沈望舒。 沈望舒并未怪罪清幽,因为他知道她不过是为了他好不让他为府上的事情操心以致影响病情而已,他听罢清幽的话,默了默后并未如沈斯年那般但凡知道沈流萤与谁个男子有接触便着急紧张得不行,他依旧柔和地问道:“保护小萤的人?” “保护?”沈流萤微微眨眼,“好像……可以这么说吧。” “小萤不知道他是谁人,大哥也没有让人去查上一查?” “大哥让管家大叔去查过,并未查得出什么来。” “小萤与他是相识?” “不。”沈流萤微微摇摇头,“在覃家母子到咱们府上来之前,我从未见过他。” 沈望舒又是沉默,只见他眼睑微垂,似在思忖着这个问题,片刻后才又抬起眼睑看向沈流萤,问道:“不过是个才见了不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先莫论他是如何认识的小萤又因何原由接近小萤,小萤当不会对这样的人上心才是,那今回却是什么事情让小萤把这个人放到了心上?” 其实沈望舒很担忧,担忧沈流萤再遇上一个像杜子涵那样的人,就在沈流萤同白华前去临城的这几日,他追问了沈斯年关于沈流萤与杜子涵之间的事情,沈斯年被问得无法,沈望舒才知道沈流萤因着杜子涵而大病过一场,不由为沈流萤担忧。 “他跟着我到了临城。”沈流萤没有打算隐瞒沈望舒,把她在临城的所遇所闻都告诉了他,便是她险些遭到顾家少爷杀害以及长情保护了她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了他,当然除了她自己的诡异医术以及长情的异样,她不知沈望舒能否接受得了长情那模样骤变的情况,遂将这改成了长情为保护她而受了伤,沈望舒听罢没有着急着问长情的事情,而是后怕地扶住沈流萤的肩,不安道,“小萤遇到了危险?快让三哥看看小萤可有哪儿受了伤。” “三哥看我像受伤的模样吗?”沈流萤甜甜一笑,让沈望舒安心,“三哥,我没事,我好好的呢,毫发无伤。” 沈望舒还是不放心,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的确安好无恙,这才放心,却是握紧沈流萤的手,沉着脸很是严肃道:“日后若是再有人来请小萤去帮忙,由大哥与三哥帮你推了去,临去之前,白家少主可是答应过代大哥与我照顾好你,却不想竟是让你遇到危险。” 日后任是白家前来又如何,他们的小妹,由他们来护着,纵是得罪白家得罪任何人,他们也要护着这唯一的小妹,任何人都欺不得伤不得! 沈流萤从未见过温柔的沈望舒露出过这样冷肃的神情,心里觉得很暖很满足,却还是笑着道:“三哥,我这还不是好好的?白兄没有不照顾我啊。” 说来还是她坏了白兄的事呢,白兄没找她算账就已经很好了。 “不一样。”沈望舒神色未变,“小萤你方才自己已说了,这回是那个脑子不大好使的公子保护了你,甚至因此而受伤,而不是白家少主及他的手下保护了你。” “好嘛三哥,以后我听你们的话,不胡乱出去就是了。”沈流萤扁扁嘴,她这不是想从白家捞捞看有什么对三哥的病有帮助的好宝贝嘛,当然这也不能让三哥知道,要是让三哥知道她跑这一趟其实是为了他的话,大概以后更是不让她出门了。 “小萤你是我们三位兄长唯一的小妹,我们不想看到你受分毫伤害。”沈望舒说着,又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沈流萤的脑袋,“不过除了三哥与大哥二哥,小萤也遇到了愿意舍命保护小萤的人。” “谁?”沈流萤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后才恍悟,“三哥说的不是那个阿呆吧!?” 说来那个呆萌傻面瘫确实是……以他自己的身子在保护她,否则也不会挡在她面前护着她替她挡住危险。 “小萤这般给人胡乱取名可不好,小萤不是说知道他的名字?不知他唤何名?”沈望舒又柔柔和和地微微笑了起来。 “他说他叫长情,绵长的长,情意的情。”沈流萤回答沈望舒道。 “长情?”沈望舒将长情的名字轻轻念了一遍,竟是夸赞道,“好名字,当是个长情之人才是。” “三哥!”沈流萤跺跺脚,“你怎么夸起那个阿呆来了!?” “看把你给急的,三哥不过是夸这个名字好而已,莫非小萤当真把这位公子放到了心上而不是担心他的伤?”沈望舒笑意变浓。 “我哪里着急了!”沈流萤记得跳了起来,“三哥你打趣我!我不和你说了!” “好好好,不打趣小萤。”沈望舒笑着拉住沈流萤的手。 “三哥别当我笨,我可是听到了三哥夸他是个长情的人。”沈流萤哼哼声,重新在沈望舒身旁坐下身。 沈望舒没有接沈流萤这句话,而又是正了正神色,道:“他既是为小萤而受伤,小萤想着他的伤他的事自是无可厚非之事,又怎怕被取笑?” “想着这么个阿呆,心里总觉得别扭。”沈流萤实话实说,不能与那个一激动起来就变得大嘴巴的小姝说,也不能与大哥说,她还不想把自己憋坏,能说说心事的人,就只有三哥了,“那三哥你说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呢?” 那个呆萌傻面瘫,还不等她问他什么呢,就急急地从窗户掠出去了,慌张什么?是不想让她看到他那骤变的模样?可她已经看到了,他再怎么躲,她也还是瞧见了。 指不定他的因为被那顾家少爷的阴寒之气给伤到了所以才变成那副模样的,让她为他看看的话她会有办法让他恢复原貌的,他那么一跑,她根本就帮不了他好不好? “突然离开,许是有难言之隐。”沈望舒沉思后道。 “一个阿呆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萤你啊,怎能这般来论人?”沈望舒有些无奈地笑笑,“虽不知他是如何认识的小萤,但从他千里迢迢去找萤儿以及不惜以自己的身体来保护萤儿之事上看,倒是不难看出他许是真心实意待萤儿,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做到如斯地步。” “三哥怎么不说他是有所图谋?”沈流萤听着沈望舒夸赞长情,总觉得很是别扭,虽然她知道那个呆萌傻面瘫是真的对她好。 “图谋?”沈望舒笑着摇了摇头,“图什么?照小萤所说,他与清郡王是相识甚至可以说是好友,不是皇亲贵胄当也是高官贵族,即便头脑有疾,身旁当是什么都不会缺,会图小萤什么,图我们沈家什么?” 沈望舒分析得很有道理,让人不得不承认,只听他又道:“他既然有意隐瞒小萤他的姓氏,许也还是有难言之隐,然若他是真心待小萤,自当有一天他会把自己的姓氏告诉小萤的。” “三哥啊。”沈流萤有些不开心地盯着沈望舒,“我怎么听来听去都觉得你是在夸那个阿呆呢!?” “呵呵,有么?”沈望舒又笑了。 “很明显的就有!” 沈望舒又抚抚沈流萤的脑袋,道:“这么激动做什么,三哥又没有说什么,倒是待到小萤再见到他时,带他来让三哥见上一见,三哥想认识认识他。” 沈流萤诧异,“三哥要见那个阿呆做什么?” 别是给她看看那个阿呆是不是她的良人吧!? 沈望舒像是看穿了沈流萤的心思,笑道:“小萤放心,三哥不会是看看他究竟是否配得起我们小萤的。” “三哥!”沈流萤被沈望舒打趣得直跺脚,“我不理你了!” “呵呵,三哥只是想当面与他道谢而已,毕竟我们三位兄长都不在小萤身边,是他替我们保护了小萤。”沈望舒紧接着笑着解释道,“至于他身上的伤,小萤当不用太过担心,习武之人,身子总会强于寻常人。” “我才不是担心他呢!好嘛,要是我再见到了他,就带他来见三哥。”沈流萤还是听沈望舒的话,“可是他既然都那么急急地跑开了,或许不会再出现了。” “不会。”沈望舒却是答得肯定,“他若是真心待小萤,不会就此不再出现。” “三哥为何总把那么阿呆说的那么好?”这不科学啊,明明都是听说,明明白兄比那个阿呆好了不知道多少个层次,偏偏三哥不觉白兄好反是觉得那个呆萌傻面瘫好!? “人不可貌相不是?”沈望舒笑笑,而后开始咳嗽起来。 沈流萤忙替他轻轻拍着背,有些愧疚道:“怪我让三哥说了这么多话,清幽,替我倒一杯温水来。” “是,小姐。” “没有的事,咳咳——小萤愿意与三哥说心事,三哥,咳,三哥高兴不过来呢。”沈望舒明明已经咳得难受,偏偏还要安慰沈流萤。 清幽这时候倒了温水递来给沈流萤,沈流萤接过捧到了沈望舒嘴边,微蹙着眉心,关切道:“三哥来喝些温水。” 沈望舒轻轻点头。 沈望舒喝了水后沈流萤便扶着他躺下,他又是咳了好一阵,身子乏得厉害,便慢慢睡了去。 沈流萤坐在床沿上看了面色青白的沈望舒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离开,离开前不忘替沈望舒将被子掖好,也不忘交代清幽将其照顾好。 与沈望舒聊了这一番话下来,沈流萤的心情愉悦了不少,那个呆萌傻面瘫,应该如三哥所说的,没有事的吧! 可他那么黏她,为何这些日子却连影儿都不见了? 若是再见到他,定要好好问问他。 而当沈流萤将将走出沈望舒的小院时,便遇着了正往这儿走来的沈斯年,见着沈斯年紧拧着眉心的模样,沈流萤觉得她又要至少半个时辰不能安宁了,为了让自己的耳朵不生那么多茧子,沈流萤先笑着跑上前去,一把就抱住沈斯年的胳膊,讨好似地道:“大哥又有话要问我?大哥这次别问那么久行不行?我好困好困好困,想睡觉了。” 沈流萤边说边撒娇地轻晃沈斯年的胳膊。 沈斯年听了沈流萤的话后先是一怔,而后佯装气恼地瞪了沈流萤一眼,道:“嫌大哥啰嗦唠叨是不是?” “哪有!”沈流萤睁眼说瞎话,“大哥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哥,怎么可能啰嗦唠叨!大哥你说是不是?” 沈斯年被沈流萤这夸张的称赞给破了功,无奈地笑道:“你啊你啊,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顽皮,好好好,大哥不啰嗦,让你早些睡,这些日子你也是累坏了。” 沈流萤一听到沈斯年答应了,立马激动地抱了他一把,开心道:“大哥最好了!” 沈斯年笑得更无奈,而后微微正了正脸色,道:“白日里急着跑来见望舒,大哥便没来得及问你,小妹,你是如何认识的莫家少主?” “莫家少主?三大世家之一的莫家少主?”沈流萤眨一眨眼,很诧异,见着沈斯年点了点头,她微微摇了摇头,肯定道,“我不认识啊。” 她在这儿统共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这身体的原主,一个闺阁小姐,认识的人只怕还没有她认识的多,她可以肯定,不管是这身体的原主还是她自己,都不认识什么莫家少主。 三大世家那可是连皇上都要礼让几分的大世家,她不过一个小小虾米,怎么可能认识?她误打误撞认识一个白家家主就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再认识一个莫家少主,那还得了!? 再说了,听说那莫家少主不是从来不见人吗,她怎么可能认识? “大哥,你没搞错吧?”对于沈斯年这忽然的问题,沈流萤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大哥看起来像是糊涂的人?”沈斯年无奈地点点沈流萤的脑门,后又认真道,“就在你与白家少主离开京城的那一日,官府的人突然来到咱们府上,道是那陈家三公子的事情是咱们沈府所为,所以——” 然还不待沈斯年把话说完,沈流萤便已着急起来,“大哥你说什么?官府到过咱们家!?怎么前边我回来时问大哥家里情况的时候大哥没有告诉我?大哥你有没有事?三哥有没有事!?家里大伙有没有事儿!?” “小妹莫着急,且先听大哥说完。”沈斯年忙安抚着急的沈流萤,“我们都没事,这事我未与你三哥提过,以免他担心。” 沈流萤再将沈斯年打量了一遍,确定他的确好好的,这才拧着眉心问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官府是怎么放过的咱们沈府?” “因为云家七公子出手相助。”说到这事,沈斯年神色渐沉。 “云家?”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云家又是哪个云家?难不成还是——” “嗯。”沈斯年微微点头,“小妹想得无错,正是三大世家之一的云家。” “这又和云家什么关系?”沈流萤有些懵了,这怎么冒出一个莫家少主后又来一个云家七公子?她不就是不在家里九日而已吗,怎么就出了突然冒出这些人来? “云家七公子前来只是为莫家少主带一句话,道是陈三公子被殴一事为他所为,府尹大人若是要拿人,还请往莫府去,莫得再来沈府搅扰。”沈斯年说着,眉心也愈拧愈紧,“我与云家以及莫家之人都不相识,你三哥就更不可能,你二哥多年不归家,想也不是因为你二哥,我寻思许久,除了或许小妹与莫家少主相识外,我便再想不出是何原因竟能让得莫家少主与云家七公子来帮咱们小小沈家。” “大哥的意思是大哥也没有见到那莫家少主?” “没有。” 沈流萤的眉心都已快紧拧成一个“川”字。 莫家少主,到底谁啊! 难不成真是她认识的人?但她认识的人里边身份地位高的就只有白兄和卫风,这俩的身份都明着摆在那儿,不是莫家少主,那她认识的还有谁可能是莫家少主的?而且这莫家少主还是帮着他们沈家的,是谁呢? 难道…… 沈流萤眸中突然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难不成是那个呆萌傻面瘫!? 不……会吧!? ------题外话------ 本人发现个问题!你们为甚都没人对年轻的师父好奇!(认真脸) 长情的身份出来大半了!姑娘若有疑惑,也不要着急,慢慢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三哥够不够温油啊,哦呵呵呵~ 小流萤要知道呆萌傻面瘫就是莫家少主了!这条大腿貌似比较好抱! 077、友【新人物】 深夜,京城,皇宫,一辆乌篷马车从宫门疾疾而出,直奔城东方向,经过宫门时,竟无人敢拦。 只见这马车率先去了卫风在京城的临时府邸,马车挺稳后从马车上跳下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上前去拿了门环就铛铛铛地敲门,可当家丁前来开门,说了几句话后,这青衣小厮的面上便满是失望,忙转身跑回马车边,对坐在马车里的人转达了家丁所说的话后便又登上了马车,只听车夫猛打一下马鞭,马车又疾疾驶开了。 只见那前来开门的家丁边打着哈欠边挠挠头,抱怨道:“什么人哪,大晚上地来找郡王爷,不知道郡王爷根本就没住过这府邸几回吗?真是的,打扰了我的好梦。” 马车驶去的第二个地方是三大家族之一的莫府,依旧是那青衣小厮着着急急地去敲门,可在那前来开门的家丁口中得到的答案似乎与前边在卫风临时府邸那儿得到的答案一样,青衣小厮一脸的失望,回到马车上后马车继续去往下个地方。 马车第三次停下的地方,是云家大门,三大家族之一的云家。 这一回,从马车上下来的不再只是青衣小厮一人,还有一名身上披着一领浅鹅黄色薄斗篷,如此夏夜,此人不仅身上披着斗篷,头上甚至还拢着风帽,风帽压得很低,夜色之下,让人根本瞧不清容貌,但从脚步能辨别得出,这是一名女子。 只见这名女子在青衣小厮的搀扶下急急走到云府大门前,再看那青衣小厮,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也是一名女子,且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身披斗篷的女子走到云府大门前,扶住上边沉手的铜环,轻轻敲响了云府厚重的大门。 未多久,便听得门后传来家丁的声音,“来了来了!这大晚上的,是谁啊?” 只听门闩拉开的声音响起,家丁看到站在门外的是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居然身上还披着斗篷拉着风帽,还不待询问什么,便听着那青衣小厮打扮的姑娘先着急道:“我们要见你们家七公子!” 姑娘的话音才落,便见那家丁沉了脸,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么三更半夜地找我们家七公子是什么事?有什么事不能明儿天亮了再来?” “肯定是急事啊,要不是急事谁——”姑娘想反驳家丁的话,但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那身披斗篷的女子打断,只听她很是客气道,“有劳小哥代为通传一声贵府七公子,道是宁心公主有急事要见。” 女子的声音婉转好听,只见她说完话后将头上风帽往后掀开,家丁看得失了神,青衣姑娘拧眉瞪他,很是不悦道:“你倒是快去啊!” “啊,是,是!小的这就去通传!还请公主稍等!”家丁猛然回过神,忙低下头不敢再多看女子一眼,恭敬地应了声后连忙转身朝府内飞快跑了去,连大门都忘了关上。 这这这,这美得不像话的姑娘就是当今圣上与太子最为宠爱的宁心公主卫玺!?怎么这种时辰来找七公子啊? 只见这站在云家大门外的宁心公主,约莫十七年岁,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灼若芙蕖出渌波,秀美迷人。 只是这样一位美人儿此时却是满面愁容,好似藏着满腔的心事急于找到一个人来述说似的。 却听得那青衣姑娘不悦道:“这个家丁也太不懂事了,居然不把公主请进府内坐下,竟是将公主晾在门外!” “冬儿,少说两句。”卫玺看了名唤冬儿的姑娘一眼,冬儿便乖巧道,“是,公主。” 未多久,便见云有心从影壁后走了出来,无需人在旁搀扶引路,他不视物,给人的感觉却又与明眼之人毫无差别,只是,他的脚步看起来明明很斯文很缓慢,可不过转瞬,他的人竟就到了卫玺面前。 知晓云有心看不见,遂卫玺先唤他道:“七公子。” “有心见过公主。”云有心朝卫玺恭敬地抱了抱拳,“公主前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公主府中请。” 云有心说完,便朝府内方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不了七公子。”却见卫玺微微摇了摇头,面上的惆怅之色更浓,非但没有气势凌人的架势,反是有些急切道,“我便不到贵府里坐了,我今夜急着来找七公子,是有事想请七公子帮忙。” 卫玺的话才说完,只见她面上不仅是惆怅与急切,还有……紧张与不安。 云有心察觉得到卫玺话里的不安,只听他温和道:“公主有事但说无妨,只要有心帮得上,定会尽心。” “柏舟大哥——”卫玺着急之下便脱口而出这四个字,却又在说完这四个字后察觉到自己失言,忙改口道,“叶公子半个时辰前被皇兄派人请到了太子汤,他……他一定不想看见我,只能来请四哥、莫家少主与七公子帮忙,可我去了四哥的临时府邸与莫家,都道他们不在府上,这京中就只有七公子愿意帮一帮叶公子了。” 卫玺愈说,神情愈不安,面色甚至变得有些苍白。 但见云有心本是温和的面色变得凝重,“公主今日才回到京,路上定是劳顿,公主请先回宫休息,柏舟的事情,有心来处理,公主放心便好。” “可是我担心七公子你……依皇兄的脾性……”卫玺欲言又止。 却见云有心微微一笑,道:“公主放心,有心虽不才,却算是生对门户,即便有心有过,太子殿下当也不会对有心如何。” “那卫玺先行谢过七公子!”卫玺激动得竟是对云有心深深躬下了身。 “公主使不得。”云有心忙抬手对卫玺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柏舟是有心的好友,有心自是不会对柏舟的事情坐视不理,倒是公主,你这么为柏舟……” “别告诉他!”卫玺忙抬头,面上尽是不安,打断了云有心的话。 云有心先是微怔,而后也没再多言,只是道:“有心这便命人准备马车。” “七公子自己去?”卫玺不放心。 “嗯。”云有心微微点头,“不妨事。” “那……我领七公子进去,侍卫不敢拦我,有我在,也可以给七公子一个照应。” “那有心先行谢过公主。” “别告诉他就好……” 云有心心有叹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答应卫玺道:“公主放心,有心答应公主便是。” 卫玺这才稍稍舒了口气,却又紧着道:“已是深夜,七公子准备马车怕是不便,七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乘我的马车。” 但听云有心忙道:“不可不可,有心怎能与公主同乘一辆马车,这只会有损公主清誉,万万使不得,还请公主稍等,有心这便去命人准备马车。” 云有心说完,有礼地朝卫玺微微抱了抱拳,便转身走进了府里。 待云有心绕过门内影壁后,只听冬儿小声道:“公主,奴婢怎么觉得这位七公子有点……迂腐?” 卫玺又看了冬儿一眼,冬儿连忙小声道:“奴婢不说话就是了。” 卫玺紧拧着手中锦帕,拧眉看着门口影壁的方向,尽管云有心将将离开,她却已等得焦急。 可见柏舟的事情于她来说,很重要。 好在云有心很快便出来,马车也紧跟着从云府偏门赶到了大门前。 沉黑的夜,马车的轱辘声显得尤为清晰,这声音撵在卫玺心里,却是让她愈发焦急。 * 京城以西有泉山,泉山北麓建有行宫,名月泉宫,宫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此宫专供皇室宴饮游乐。 宫中殿阁重重,更建有数处专为皇室泡汤泉所用的宫殿,太子汤便在其中专供太子沐浴泡汤。 照说夏日并不适宜泡汤泉,但今夜的太子汤中却是有人。 朦朦胧胧的水雾之中,有人影,伴着人声,年轻男子的声音。 只见精雕细琢的屏风之后,正立着两名年岁相当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人,身着墨绿色线滚边的白色锦衫,明明是男儿身,却生着似女子一般的容貌,却又比女子要阴柔要美艳,美艳到妖冶的程度,那眉眼以及整张脸,仿佛能工巧匠精雕细琢一般,眉心一点朱砂,点缀得他的容貌精致到完美,一双美至妖魅的眸子带着一层淡淡的青碧色,额角的长发上系着一青碧色穗子,模样看起来似乎不是这召南国人。 正是卫风及云有心等人口中的柏舟,叶柏舟。 水雾缭绕之中,叶柏舟那精美的脸上却是任何神情都没有,就仿佛一尊石雕杵在那儿,哪儿也不看,什么都不说。 叶柏舟不动不语,却不表示另一名男子也如他一般,只见这男子此时神色懒懒地将双臂打开,用一种散漫却又带着命令口吻的语气道:“来吧,替本宫宽衣。” 男子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眉毛没有寻常男人的浓密反是偏细长,衬得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看起来颇为深邃,鼻挺如峰,薄唇因为染着这汤池的湿暖之气而显得艳红丰润,长发松松散散地垂在背上肩上,身上松松穿着一件明黄色长袍,这样的男子,看起来本应似叶柏舟一般好似女子般的阴柔美,然他那小麦色的肌肤与微微袒露在衣裳外的结实胸膛,让他看起来既有女子的柔美,但更多的是男子的阳刚。 可男子这双细长美的丹凤眼里却没有温和之色,也没有男子当有的坚毅阳刚之气,反是有着一股让人瞧着觉得不自在的阴寒,美,却不阳光,就如他现在看着叶柏舟的眼神一样,散漫,却带着一抹阴佞。 他就正正站在叶柏舟对面,正对着叶柏舟打开双臂,等着叶柏舟为他宽衣。 只见他身上长袍松垮,不仅露出他那结实的胸膛,还半露着他那精壮的肩膀,他在看着叶柏舟,叶柏舟的目光却始终没有落到他身上。 不仅对他视而不见,甚至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只是如石雕一般站在。 男子抬着手臂迟迟不见叶柏舟有反应,却也不恼,反见他收回双手后将手轻搭在叶柏舟肩头,而后往前走了两步,朝叶柏舟靠近后将嘴轻贴到他耳畔,对着叶柏舟的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后轻笑道:“怎么?三年不见本宫,今番见到本宫后高兴得连神儿魂儿都飞了?” “嗯?”男子说完,将舌尖稍稍一伸,竟是——将他的耳廓轻轻舔了一舔! 叶柏舟的身子猛地一颤,掩在广袖下的双手慢慢握成拳,依旧一动未动未理会男子。 男子察觉到叶柏舟身子方才那猛地一颤,笑意更浓,非但没有离开叶柏舟,反是张嘴轻轻咬住他的右耳耳垂,就这般轻咬着他的耳垂吐着暧昧的话:“身体还是对本宫有反应的呢,看来并不像你这张脸上表现得对本宫无动于衷,嗯?” 叶柏舟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瞳眸都未晃一下,可广袖之下,他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便是连修剪得平整的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 男子面上依旧不见愠恼之色,可他咬着叶柏舟耳垂的牙齿却是忽然用力,竟是将叶柏舟的耳垂生生咬出血来,叶柏舟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毫无反应,只见男子松开紧咬的牙齿之后依旧没有从叶柏舟面前退开,而是伸出舌头,轻轻慢慢地舔去他耳垂上的血,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似的,不仅笑得满意,还抬起轻搭在叶柏舟肩上的手,贴到他白皙细嫩的脸颊上,边轻抚边赞道:“三年不见,你这皮肤竟是愈长愈好了,倒也不枉本宫远在西疆还月月命人给你送保养你这脸蛋儿及身子的补品与胭脂水粉等,真是好,真是让本宫恨不得现在就一口吃了你,不过——” 男子笑得轻柔,眸中却又揉进阴佞,他像是抚摸着什么珍宝似的,手指在叶柏舟脸颊上来来回回的打圈轻抚,“不过本宫向来不是急在一时贪一时之欢的人,这么久不见你,当慢慢享用才品得出你的味道,你说是么,本宫的人儿?” 叶柏舟的掌心被他平整的指甲钉掐得流出血来,身体绷得很紧,甚至在微微颤抖,面上的血色在慢慢褪去,可见他的心,在害怕。 害怕就近在他眼前的这个阴佞男子。 明明想离开想逃,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哪儿也逃不去。 “来吧,听话,为本宫宽衣,伺候得本宫高兴了,本宫待会儿温柔着些待你,否则……”男子的话说一半,只见他轻捧着叶柏舟双颊的手沿着他白皙秀美的慢慢往下移,伸进他的衣裳,抚上他的胸膛,用指尖在他胸膛打画着圈儿,头却是又朝叶柏舟的耳畔倾去,含笑道,“否则就别怪我狠狠地蹂躏你。” 叶柏舟的身子又是猛地一个战栗,面上的血色瞬间消退。 男子说完,这才重新在叶柏舟面前站好,将手从他身上拿开,打开,等着一直一言不发的叶柏舟抬手来替他解下松松挂在身上的明黄色长袍。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叶柏舟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极为缓慢地抬起手,他的手很僵硬,带着隐隐地颤抖,慢慢地朝男子的腰带移去。 男子见着叶柏舟的动作如此缓慢,倒也不急,反是很耐心地等待,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柏舟瞧而已。 看着叶柏舟那张明明痛苦却又强装作无动于衷的脸,男子笑得满意,却也笑得愈加阴佞,好像见着叶柏舟这般,他很开心似的。 就当叶柏舟颤抖的双手将要碰上他的腰带时,男子竟是忽然抓住他的右手,抓着他的右手便往自己胯下伸去! 叶柏舟的手猛地一抖,当即便往回缩,男子并未扯着他的手不放,叶柏舟轻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可也就在这一瞬,男子那本是笑着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阴沉,以及明显的急不可耐。 只见他又忽然抬起手,依旧是伸向叶柏舟的肩膀,但这一次,他不再如方才那般只是将手轻搭在叶柏舟的肩上而已,而是揪住他的衣裳用力往肩臂两侧往下一扯,使叶柏舟那比女子白皙细嫩却又略微结实的肩臂与胸膛来。 男子的喉结猛地一动,那双阴佞的眸子里正在浮上*的腥红。 却见他扶着叶柏舟的肩将他用力往后一推—— 叶柏舟身后不过半步距离便是水气蒸腾的汤池。 “噗通——”叶柏舟整个人狼狈地跌到了汤池了,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池边本是干燥的假石,也打湿了男子明黄色的长袍。 只听男子又轻轻笑了起来,“呆在里边别动,自己老老实实地把衣裳脱了等着本宫,本宫待会儿有好东西让你瞧。” 叶柏舟竟是听话地没有动,却没有照男子的吩咐将湿透的衣裳脱下,他不仅将自己的掌心掐出了血来,便是连下唇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来。 舌尖尝到腥甜的味道,透过朦胧的水气,他死死地看着站在池边上的男子,眼里只有冷意寒意,比冰雪还要冷的寒意,比钢刀还要锐利的……杀意。 只见站在池边上的男子对一直候在屏风旁侧的一名太监道:“去,将本宫从西疆带回来的东西拿来给本宫。” “是,太子殿下。”太监毕恭毕敬地应声。 这身着明黄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竟就是召南国当朝太子卫骁! 太监领命退下后,卫骁将自己身上的长袍脱下,长袍之后,他身上只着一条亵裤,但见他也将亵裤褪下,赤身*走进了汤池里,朝叶柏舟靠近! 靠近之后,见着叶柏舟身上依旧穿挂着衣裳,卫骁抬手抚向叶柏舟的脸颊,竟是无奈道:“为何不听本宫的话将衣裳脱了,嗯?难不成是想等着本宫伺候你?” 叶柏舟别着头,看也不看卫骁,卫骁终是被叶柏舟这样的态度激怒了,只见他忽然将手移到叶柏舟的脑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往下扯,迫使叶柏舟不得不抬起头来,可就算如此,叶柏舟还是一副对他视而不见的模样。 只听卫骁冷笑道:“你不过是周北国在我召南的质子而已,你的身体还有哪一点不是本宫的?跟本宫装什么嗯?若没有本宫,你以为人人会称你一声‘叶公子’?若没有本宫,你在我召南连条狗都不如!” 卫骁说完,没有再将叶柏舟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反是将他的头用力往下按,往水里按,道:“好好地伺候本宫!” 叶柏舟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卫骁按到了水中,温热的池水呛了涌进他的口鼻,令他想咳嗽,可愈是这般,呛入他喉间的水就愈多,他就愈痛苦。 就在这时,池边上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太子殿下,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声音虽恭敬,却不是方才应声退下的那名太监的声音,卫骁本就是个敏锐之人,又怎可能察觉不出来,是以他当即松开按照叶柏舟脑袋的手,迅速转过身来看向池边处。 叶柏舟得了自由,咳嗽不止。 只见池边上的人手里托着一只雕工精细的巴掌大的红木盒子,见着卫骁转过身来看他,非但不慌张,反是拢了衣摆蹲下身,一边盯着池水里的卫骁瞧,一边将手中的盒子往上抛了一抛,再稳稳地接回手里,笑眯眯道:“哎呀,我好像打扰了太子殿下的雅兴?” 卫骁凤眸微眯,目光冷冷,声音更冷,“老四?” 毫无形象蹲在汤匙边上的人,正是卫风,只听他笑道:“二哥啊,你正值阳刚之年,就用这么大补大添的玩意儿,不好吧?” 卫风说完,又将手里盒子抛了一抛,“不如这么着,二哥你送给我吧,我拿去送给咱们那皇帝老爹?” “卫老四!”卫骁似是怒了,霍地站起身,朝卫风走去。 卫风不慌不乱,反是拿起方才卫骁脱在地上的长袍来递给他,“给,二哥,你的衣裳,看我多体贴二哥。” 卫风说完,忽觉不对,遂将手中的长袍扔下,转为拿起卫骁的亵裤,递给他,笑道:“不对,二哥应该先穿上亵裤才对,虽然二哥身上有的我也有,但是二哥英武,我看着还是会觉得有些羞涩。” 卫骁冷眼看着嬉皮笑脸的卫风,既未接过他手里拿着的亵裤,也未躬身拿起地上的长袍,而是走到一旁,扯过一领干净的锦袍披到身上,阴冷道:“本宫正在沐浴,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太久不见二哥,听说二哥回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冲来看二哥咯。”卫风扔了手里拿着的亵裤,笑得没脸没皮,站起了身,却在站起身时一个“不当心”将手中的盒子掉到了汤池里,砸出噗通一声。 盒子打开,里边一个做成桃花状的小东西随着喝着落到了池底,卫骁见状,目光更为阴寒,却听卫风惊讶道:“哎呀,一个不小心,将二哥的东西掉汤池里了,这盒子不结实,二哥你说是吧?” 卫骁冷眼看着卫风,连一句客套都没有,只冷冷道:“老四会想本宫?不见得吧,你的屁若是放完,可以滚了,本宫今日心情尚好,便不与你计较。” “好啊。”卫风笑得爽朗,应得也爽快,却不见他转身便走,反是看向仍在汤池里的叶柏舟,道,“上来吧小柏舟,二哥说你可以和我走了。” 当此之时,卫骁身上散着一股阴冷的寒气,目光之中甚至带着明显的杀意,只听他阴沉道:“老四,你今夜是不想走出太子汤的门了是不是?” “太子殿下这是要弑弟?”卫骁的话音才落,不待卫风说话,便听得屏风后边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卫骁眸中有震惊与警惕之色一闪而过,但毕竟是久在沙场历练的人,此时的他,处变不惊,即便这道声音的主人像是凭空出现在这宫殿里一样,在此之前他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这宫殿里有他们三人之外的第四人存在,是什么人!? 人声至,人也至。 墨发如瀑,暗绯色衣裳,俊美的容貌,却是没有任何表情,没给人高冷的感觉,反给人一种呆憨感,不是长情还能是谁? 可他是如何出现在这太子汤的,除了卫风,没人知晓。 长情不紧不慢地从屏风后边走出来,见着卫骁非但不行礼,便是连稍微恭敬有礼的神情都没有,甚至还大不敬道:“柏舟早已是我莫家的宾客,太子殿下将柏舟传来太子汤,当问过我莫家才是。” 卫骁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看,冷冷道:“莫家少主莫长情?” “太子殿下觉得我是,那我便是,太子殿下若觉得我不是,那我便不是。”长情道得不紧不慢,似乎根本就不将身为太子的卫骁放在眼里。 没有谁能忍受得了长情这样的态度,卫骁更是如此。 只听长情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卫骁扬声道:“来人!” 宫殿外没有任何动静,唯听得长情淡漠道:“太子殿下还是莫白费气力了。” “哦?”传唤不到人的卫骁不见丝毫忐忑不安,反是轻轻笑了,“莫家少主这是要弑杀太子么?” “不,我对太子的性命没有兴趣。”长情的语气不仅没有恭敬可言,甚至好不给面子地道出实话,竟使得卫骁那处变不惊的脸变了脸色,只听长情继续道,“我今夜来,只是想告诉太子殿下一句话。” “呵,莫家这是不把卫氏皇族放在眼里了?”卫骁冷笑,“似乎父皇并不知道此事。” “太子殿下若想在今夜之后到皇上面前参我莫家一本的话,听完我说的话再参也不迟。”对于卫骁的威胁,长情无动于衷。 卫骁沉默不语,只是盯着长情看。 “我今夜与阿风前来,是给太子殿下带来一样东西。”长情依旧道得不紧不慢,说罢从怀里摸出一样物事,朝卫骁的方向微微一递,“此物,太子殿下应该识得。” 长情托在掌心里的,是一块打磨得光滑的八棱玉石,本是黯淡的黑灰色,然一接触到火光,这玉石中间竟开始亮起一抹红光,慢慢地往外晕散,渐渐将这块色泽本黯淡的玉石亮得通透!竟是一块熠熠生光的无瑕血玉石! 当此之时,卫骁眸中尽是震惊,随即又变得寒沉,可见他对此物,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 但,卫骁的反应却是很冷静,让人根本无法从他面上看得出他心中所想。 只听长情又道:“若是太子殿下喜欢,便将此物送给太子殿下。” 长情说完,竟是无礼地将手中的玉石抛扔给卫骁。 卫骁抬手接住,毫不犹豫。 这时才听得安静了好一会儿的卫风笑眯眯道:“哎呀,既然东西送到了二哥的手上,那咱也应该把小舟舟接走啦,你说是不是啊小馍馍?” 卫风对长情亲昵的称呼让卫骁抓紧手中的血玉石,目光寒沉,视线从长情身上移到了卫风身上,似在探寻着什么。 老四和这莫家少主之间,何时如此亲密?或是说,这二人,是何时相识? 他这儿,竟是从未得到过消息。 “嗯。”长情微微点头,只见他好似视卫骁不存在似的,走到了卫风身边,对池中的叶柏舟道,“我想,太子殿下是不会有意见的。” 尽管泡在温热的池水之中,但叶柏舟却好像泡在冰冷的寒潭里一样,面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衬得他下唇上的血异常腥红。 卫骁果然无动于衷,这会儿竟像是对叶柏舟毫无兴趣似的,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而已。 叶柏舟这时才走到池边,踩着池中的石头踏上了边岸。 温热的池水早已将他整个人湿透,被卫骁扯下而搭在腰间的衣裳湿哒哒地往下淌着水,乌黑的长发黏在*的身上,模样十分狼狈。 他垂着眼睑,谁人也不看。 长情见着叶柏舟走到了池边上来,再看了他一眼,只道了一声“回吧”,转身便朝殿门方向走。 这回他是完全将卫骁视为空气,莫说道一声“离开或告辞”的话,便是看都没看卫骁一眼,就这么在卫骁眼前堂而皇之的离开了。 而卫骁,莫说命人阻拦,甚是连怪罪一个字都没有,他只是眼神阴寒地看着长情而已。 眸中有盛怒,却始终没有喷薄出来。 叶柏舟跟在长情身后离开,他与长情一样,看都不看卫骁一眼,只见他的双手垂在身侧,他的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小滩,面无血色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毫无情感的人偶,对于方才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他这般平静的反应就好像他早已习惯了一样,然当他走出卫骁的视线后,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又蓦然紧握成全,用力得整个手臂都在颤抖。 卫风走在最后边,他面上还是挂着那副玩世不恭没心没肺的笑容,也唯独有他没有将卫骁当做空气,只听他笑眯眯道:“二哥当真不拦我们?那我可也走了啊。” 卫骁冷冷看着他,并不说话。 “那,回见咯,二哥。”卫风笑着说完,也转身走了。 待卫风离开后,才有五名侍卫匆匆跑进殿来,来到卫骁面前,二话不说便先单膝跪下,将头躬得低低的,只听为首一名侍卫极为恭敬道:“属下们办事不利,请太子殿下责罚!” “连扇门都看不好,的确该罚。”卫骁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侍卫,阴森道,“本宫还要你们何用?” “属下知罪!”侍卫们将头垂得更低。 “既然知罪,那尔等就知道该如何谢罪。”卫骁不仅眼神阴冷,连语气都是阴寒得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侍卫们不约而同地打了个颤,而后道:“属下……明白!” 话音才落,便见这些侍卫同时握上自己腰间的长剑,将长剑拔出鞘,而后抬起自己的左臂,将锋利的长剑靠近自己的左肩,寒光一闪—— 血水喷溅,五条血淋淋的胳膊齐齐落到地上!溅了一地的血水!也溅到了卫骁的长袍上。 血从侍卫削断了胳膊的肩膀处汩汩淌出,可他们谁人都没有抬手来捂上一捂,便是连一声呻吟都不敢有,他们依旧跪得恭敬,头依旧垂得极低,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明明他们自己的胳膊就血淋淋地躺在他们身侧! 卫骁这才略微觉得满意,淡淡道:“退下吧,从今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本宫面前。” “多谢太子殿下开恩!”侍卫们非但不觉怨恨,反是对卫骁充满感激! 只见他们应完声后,便齐齐退下,退下前不忘每个人都将自己亲手断下的胳膊带走。 待得人都走了,殿中只余卫骁自己一人时,他将握在手中的无瑕血玉石抬至眼前,细细观察着,眸光阴沉冰冷。 苍龙古剑剑柄上的冷血玉石,竟然在莫长情手上,如此说来,他知晓苍龙古剑的下落? “来人。”卫骁拢起五指,将血玉石拢在了手心里,“替本宫将白家家主找来。” 太子汤外,长情才走出殿门,便见他脱下身上的长袍递给身后的叶柏舟,什么话都没有说。 叶柏舟接过,也是什么话都未说,只是将长情递来的衣裳披到肩上,明亮的宫灯下,他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 长情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只听前边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柏舟,长情!?” 墨绿衣裳,布巾蒙眼,是急急赶来的云有心,还有—— “哎呀呀,小心心?”正走到叶柏舟身侧来的卫风见着云有心,笑意浓浓,再见着与他走在一起的人时,双眼笑得都快完成了两道月牙儿,“哎哟,十六妹怎么也来啦?” 叶柏舟那苍白的脸色在听到卫风道一声“十六妹”时似乎更白了一分,他还正拢着身上衣裳的手极为轻微地颤了一颤,脚步微顿,只见他抬起眼睑,正好对上卫玺那慌乱不安兼紧张关心的目光,他的眸中,却只有淡漠与冰冷,他迈开脚,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 而当卫玺见到浑身湿漉漉、模样狼狈不堪的叶柏舟时,她的脚步便再也挪不动,便是目光都焦在了叶柏舟身上,满心满眼都是他,连卫风唤她她都没有听到。 可在对上叶柏舟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的浅碧色眸子时,她紧张不安的心倏地往下沉,如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在心口,疼得紧。 叶柏舟冷漠地从卫玺面前走过,卫玺紧紧揪着手里的锦帕,甚至不由自主地轻咬住下唇,生生将落在叶柏舟身上的目光收回,垂下了眼睑。 他……看到她了,他可会愈发地嫌恶她? 这般想着,卫玺竟不自控地红了眼眶。 ------题外话------ 其实本人想说,本人还是挺喜欢卫骁这个角色的,嘿,嘿嘿嘿~估计多大人会想拍死我 小舟舟的全名出来了!叶柏舟!身份也出来了!四人组的身份全都明了了!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美丽的【宁心公主】卫玺由我们美丽可爱的【多多家的梅西西】小洗小盆友客串扮演!啦啦啦~ 现在就还差小心心的对象还没有出场了~ 有姑娘对小流萤的二哥有兴趣,二哥会出场的,不会太久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周末愉快! 万更的最后一天了! 078、连心草之毒 “回去了。”长情只对云有心淡淡道出这么三个字而已,便跟上了已经走到了他前边的叶柏舟的脚步,根本就没有多看卫玺一眼。 云有心虽于长情与卫风出现在这太子汤而诧异,也为叶柏舟的沉默不语而心有不安,但他知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便轻轻应了一声,本想与卫玺道上一句话再离开,但感觉到卫玺的不对劲,还是作罢,故转身离去。 有些话,还是阿风来说最为妥当。 “小十六妹。”卫风并不理睬长情几人的离开,而只是笑嘻嘻地抬着手用食指轻轻戳了一把卫玺的眼角,道,“小十六妹眼眶红红的,想哭哪?” 卫玺这才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只见她忙抬起头来看着卫风,竟是笑得开心道:“哪有,小玺是见到了四哥开心嘛。” “我才不信。”卫风哼哼声,“看你这笑得比哭着还难看的样儿,就知道你是骗四哥的,三年不见四哥,小十六妹你根本就不想四哥。” “谁说的?小玺可想死四哥了!”卫玺笑着抱住了卫风的胳膊,就像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完全没有方才在云有心面前的温婉端庄模样,也仅有在卫风面前她才会如此才敢如此,是以她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这会儿笑比哭还难看的模样,明明是笑着,声音却是有点颤抖,“小玺好想四哥……” 不过一句话而已,卫玺的眼眶更红了,抱着卫风胳膊的手也有些微的颤抖。 “想四哥哪?那今晚就别睡咯,和四哥说上一宿的话?”卫风却是笑得没心没肺,像是没有发觉卫玺的不对劲似的,说完便抬脚走了。 卫玺的胳膊还抱着他的胳膊,他这么一走,卫玺便只能跟着他走。 也就在这时,忽听卫风将声音压得很低,对卫玺道:“小十六妹,你的心事务必藏好,万不能让二哥知道。” 卫玺的面色骤然变白,抓住卫风胳膊的手蓦地收紧,只见她紧咬下唇,轻微地点一点头,低声应道:“嗯。” “柏舟没事,无须担心。”过了少顷,卫风又低声道。 “嗯……”卫玺悬着的心落回了心间,眼眶却是更红了。 * 由月泉宫去往城东莫府的马车上,云有心关切地问道:“柏舟可还好?” 叶柏舟的面上此时开始恢复了一丝血色,应云有心道:“没事。” “这便好。”云有心舒了一口气,除此一句,他没有再问什么。 他们四人之间,早已无需多言,便能知晓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多说多问也是多余,既是多余,又何必多此一举。 云有心没有多问什么,叶柏舟也没有问他为何会与卫玺出现在太子汤,这其中原因,他比谁人都再清楚不过。 他不问,云有心也不多说。 云有心“看”向长情,问道:“长情与阿风怎会出现在太子汤?” “接到你的传信便快马加鞭赶回来,好在赶得及。”否则柏舟在卫骁手中不知又会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 “我倒是没想到卫骁会回来得这般快,以为他明日才会到的。”云有心轻叹一口气,“柏舟没事便好。” “让你们费心了。”叶柏舟那张神色总是冰冰冷冷的脸上这会儿融进了几丝暖色,柔和了他冰冷的眼眸。 “柏舟这话,我们可就不喜欢听了。”云有心浅笑,“长情觉得是也不是?” “嗯。”长情的话并不多,似乎能少说一个字的,他就绝不会多说一个字一样,“道谢的话我们都不稀罕听。” 云有心笑得温和,“关于道谢的事,柏舟早就长记性了,他可不想被你与阿风扔小石子。” 说到这个事,叶柏舟竟是忍不住轻轻笑了一笑,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只听他浅笑道:“嗯,我可不想被这师兄弟二人猛扔小石子。” 云有心笑意更浓,长情还是一副面瘫样。 叶柏舟笑罢,神色又归于冰冷,只听他问道:“长情方才给卫骁的那件物事是何物?” 在说及“卫骁”这两个字,叶柏舟的话里有明显的停顿,他的手甚至不由自主地拢紧,可见他极不愿意提及这两个字,也可见这两个字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有多重,仅仅是提及而已,他都觉得……害怕。 他害怕卫骁,从他第一次被带到太子汤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害怕卫骁,以及,对其恨之入骨。 “苍龙古剑剑柄上的冷血玉石。”在云有心几人面前,长情从不隐瞒任何事情,只要他们问,他都会告诉他们。 阿风、有心与柏舟是他的朋友,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是不在乎他究竟是人还是半妖的朋友。 他们面前,早已无话不可说。 “苍龙古剑!?”云有心与柏舟极为震惊,“那不是——” “嗯。”长情的面无表情与云有心二人的神情形成霄壤之别,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物事一样,不紧不慢道,“能开启天下第一宝藏的苍龙古剑。” 得苍龙宝藏者,得天下! 这是天下皆知的一句话,连三岁小娃娃都知道的一句话。 江湖自来就有苍龙宝藏的传闻,据传要有苍龙古剑才能将其开启,然这也仅仅是传闻而已,这世上究竟有无苍龙宝藏,从没有谁亲眼见过。 可也仅仅是则一则不知虚实的传闻,几百年来已不知在江湖上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皆为争夺苍龙古剑而引起。 “苍龙古剑可是能寻得到你母亲的唯一线索,长情你一直在寻,现下你竟将——”云有心很紧张,“你寻到苍龙古剑了?” “不。”长情很平静,“尚未有苍龙古剑下落的消息,仅找到其剑柄上的冷血玉石而已,前些日子到临城,无忧交到我手上来的。” “有心不是在意苍龙古剑和苍龙宝藏。”柏舟看着长情,“他只是担心你这般将冷血玉石交给卫骁,只会让卫骁以为苍龙古剑就在你手上,怕他对你不利。” 云有心关心的不是宝藏,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长情的安危。 唯有真正的朋友,才会为彼此牵挂。 “我知道。”长情的面瘫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他知道云有心关心的是他而非宝藏,可就像他自己说过的,他不稀罕感谢的话,他们朋友四人之间,甚或说是兄弟四人之间,根本无需言谢,因为他们之间,早已将对方的事情当成是自己的事情,所以他和卫风才会扔下他们的师父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也所以云有心哪怕开罪于卫骁也要夤夜赶来太子汤。 长情很庆幸他生在这个世上除了有在意他的爹娘与师父之外,还有这三个与他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好兄弟。 “卫骁奈何不了我,放心。”长情肯定道,若非卫骁的性命牵制着柏舟的性命,他只怕早已收了他的命,即便他贵为太子,又如何? 只可惜,不能,只要他的命还牵制着柏舟的命一日,他们就动不得他。 至于冷血玉石,他不是不在意,只是能用它来换柏舟的安然,值得。 没有帝王血,冷血玉石在卫骁手上也不过是一块普通玉石而已,他既喜欢,便让与他玩上些日子,届时他有的是办法拿回来。 “我倒是一时着急忘了这天下间还没人能奈何得了我们长情的。”云有心这才又浅浅笑了起来,看着长情,“对吧,楼主?” 长情白他一眼,云有心只是浅笑。 “马车上没有备着可以换的干净衣裳,柏舟稍微忍忍,待回到长情那儿才能换衣裳了。”云有心笑罢,温和地对柏舟道。 “嗯,不妨事。”他的狼狈模样不是今夜才被人瞧见,在这召南京城,无人不知他质子叶柏舟曾经是太子卫骁的……禁脔! “我已命无忧寻找解你身上连心草之毒的办法。”待得叶柏舟话音落,长情又道,“许能找到。” 萤儿……或许萤儿会有办法?萤儿身上似有一种奇怪的力量,或许能解柏舟身上的连心草之毒也不一定,只是,他的妖异模样已被萤儿所见,他当如何再去见她?她,又是否会惧怕他或嫌恶他? “嗯。”叶柏舟没有任何激动的反应,只因解毒之法他已试过无数,皆无成效,他再不抱什么期待与希望。 长情并未与叶柏舟说及沈流萤,因为在没有确切的答案之前,他不能给柏舟希望最后却又只能让他失望,而是转头去问云有心关于沈家的情况,对于方才发生在叶柏舟身上的事情,他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始至终,叶柏舟都没有问抑或提及关于卫玺的任何一个字,云有心也没有与他提。 * 沈流萤寻思了一夜,决定还是找找卫风,问一问呆萌傻面瘫长情的情况,倒不是她着急着要知道那货究竟是不是莫家的少主,而是那货救了她,还因为她受了奇怪的伤变成那副妖异的模样,她却是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她沈流萤可从来都不是没良心的人。 不过,不知卫风那货去见他师父回来没有。 沈流萤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既是想着沈望舒的病,也想着长情的事,天将将亮的时候她便起了床,洗漱穿戴好便带着绿草出了门。 她可不能带小姝出门,京城里识得卫风的人可不会少,这些人可都不会像在临城那样各个都称一声四爷,万一一个“清郡王爷”蹦出来,小姝不得当场和卫风拼了? 不不不,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象,所以还是把小姝搁家里吧,好在的是小姝那姑娘还正睡得香,压根不用找理由哄她别跟着去。 好一段时日没有去包记包子铺,时辰还早,沈流萤自是先到包记包子铺填饱了肚子再说,再听一听最近这些日子京城里的八卦。 沈流萤坐在包子铺里,点了两屉包子,两碗豆浆,各分绿草一份,便开始乐呵呵地竖起耳朵听周遭的人谈论京中的事情。 有说城东覃家和杜家婚事的,道是那杜家公子成了覃家的上门女婿,啥都没带去,就带了一身的债去,在覃家的地位哟,啧啧。 沈流萤听得乐呵,一口气将豆浆当做酒水给喝到了底。 渣男配渣女,天生一对!就应该这么互虐一辈子,活该! 绿草见自家小姐喝豆浆都喝得这么豪气,很是诧异,不过还是招了那微胖的老板娘再盛一碗豆浆来,放到了沈流萤面前。 也有说前些日子官府到沈府逮人的事情的,道是那陈三公子被人打得,啧啧,可真是惨不忍睹,这辈子怕是要不了娃子了,也难怪陈员外郎大怒,道是非要拿到这罪魁祸首不可。 虽然那日沈流萤已经抹去了那陈三等人的记忆,但也免不得他前来沈府的路上被人给瞧着了,只要官府衙门要查,也不难查到陈三到过沈府,却是没有陈三是在沈府或是被沈家人痛殴的证据而已,没有证据,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官府的人也不敢将红的说成是黑的,罪不至降到沈家头上,加上有白华答应照拂沈府在前,是以沈流萤才敢放下家中事情而跟着白华前往临城,倒是没想到白清不尽心,并没有将沈家的事情太放在心上,若非云有心当时及时出现,怕是沈斯年又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也因为云有心的出现,道了那一句沈家由莫家少主罩着的话,这事儿可就成了近日来京城百姓茶余饭后说的最多的话题了,皆在猜测这沈家和莫家的关系,有说是沈家大哥和莫家少主是拜把子兄弟的,有说是沈家二哥和莫家少主是生死之交的,还有的说是沈家小姐和莫家少主有了婚约的,众说纷纭,真是什么荒唐的版本都有,让沈流萤听着险些就将喝在嘴里的豆浆给喷了出来。 绿草忙递帕子给她擦嘴,居然也小声着掺和道:“小姐啊,我觉得是那什么莫家少主偷偷稀罕着小姐,所以偷偷帮着咱们沈府,嗯,一定是这样!” 绿草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一副“事实肯定是我说的这样”的模样,却遭来沈流萤用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很是嫌弃道:“瞎说什么,当心我不要你回去了啊。” 绿草立即闭嘴,却在闭嘴后又极为小声地偷偷说了一句,“人家说的说不定就是事实呢嘛。” 而后,绿草又成功地遭来沈流萤再敲了一次她的脑门。 “哎,你们都听说了没,昨儿个咱们的太子殿下和清宁公主都回京来了呢。”又有人道出了自己的听闻。 “嗯嗯!我还亲眼见着了呢,太子殿下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回来的,那排场,大得很哩!” “排场当然得大了,咱们太子殿下亲自戍守西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领着军队打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仗,终于平定了西疆的战事,让那狂嚣的西戎军终于老老实实地投降,这可不,太子殿下才回京来。” “还有宁心公主哎,当年太子殿下出征时,她向皇上请求,道是要同太子殿下一块儿去,道是要在西疆的西陵寺内为太子为咱们召南将士祈福,皇上念公主赤诚一片,虽是不舍得这么个掌上明珠,终还是允准了,公主这一去哪,就是三年。” “哎哎,还有月涟公主啊,你们都没有听说月涟公主也回来了吗?” “听说了听说了,月涟公主陪太后到南孚寺去静养,算来……也有一年了吧?” “那可不是有一年了,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哩!” “你为啥子记得这么清楚啊?” “你们都忘了,去年这个时候,本来月涟公主是要与咱们的第一公子白华公子大婚的,谁知太后的身体却突然欠佳,当时了业大师也在咱京中,建议太后到南孚寺去静养一阵子,月涟公主放心不下太后,便请求皇上将她与白家主的婚事往后推一推,待她陪太后养好了身子再回来,皇上念她一片孝心,准了,所以当时月涟公主才没有与白家主成婚的,不然白家现在早就有了当家主母啦!” “对对对,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说来这月涟公主的确是孝心一片,月涟公主自小就由太后亲自抚养,对太后的感情自然是深,总不能不管太后的病而先完成自己的婚事。” “如今月涟公主回来,听说是太后的身体养好了,看来不久之后,咱京城就要有大喜事了,白家主和月涟公主的婚事,一定热闹得不得了。” “就是就是!照白家主温和且乐善好施的好性子,届时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应该也能讨到一碗喜酒喝的!” “对对!” “绿草,这月涟公主是谁啊?”月涟公主?沈流萤嚼着嘴里的肉包子,白兄未过门的妻子?她怎么没听绿草说过? “月涟公主啊?”绿草也正往嘴里塞包子,咽下后才继续道,“我没有和小姐说过月涟公主吗?月涟公主就是白公子还未过门的妻子啊,大伙儿都知道的呢。” “你怎么不早说!”绿草的话才说完,又遭来沈流萤用力敲她的脑门,害得她在临城还调戏了白兄!说什么“要白兄你也可以?”的荒唐话,她要是知道白兄已经有了未婚妻,打死她她也不开这样的玩笑! “小姐也没问我呀!”绿草捂上自己被敲得生疼的脑门,一脸幽怨。 “我要是知道了我还需要问你?”沈流萤瞪着绿草。 “好嘛,那我下回想起什么一定先告诉小姐。”绿草好无辜。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夹了一个包子放到绿草的蒸屉里,“得,赏你一个包子。” “……”小姐你这是自己吃不完了才给我的吧? 不过绿草可没敢把实话说出来,而是小声道:“月涟公主的娘亲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嫁给皇上了,当时还是正室太子妃呢!后来也被封为了皇后,可是迟迟都没能为皇上怀上子嗣,不仅各宫妃子抢在了皇后之前怀了龙嗣,就连那些小嫔也都有了身孕,都还是没见皇后有孕,后来真是好不容易怀了龙嗣,却在生产当日难产大出血死了,所以月涟公主一生下来就没有娘了,从小到大都是太后养着的呢。” “绿草知道的就是这些了,都告诉小姐了。”绿草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听说的都给沈流萤说了,“哦,还有就是,白家主是太后亲自为月涟公主挑的夫郎,道是这全天之下就只有白家主能配得起她的宝贝月涟,好像……月涟公主也是很稀罕白家主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月涟公主很稀罕白兄啊?”沈流萤笑着问绿草道。 “猜的呗!”绿草也笑,“要是不喜欢的话,她大可以和太后说不嫁嘛,反正太后那么疼她,只要她说不,太后一定答应的咯。” “有道理。”沈流萤赞同地点点头,“难得我们绿草聪明一回。” “嘿嘿嘿,谢小姐夸奖!”绿草很高兴。 沈流萤也笑了,没再问什么,而是又夹起一个包子,放到了嘴里。 就在这时,有一人来到桌边,客气地问沈流萤道:“请问我是否可以坐在这儿?” 沈流萤没有抬头看来人,而是先点点头,道:“坐呗。” 反正这桌子又不是她家的,坐就坐呗,再说了,这包子铺本来就小,陌生人搭桌儿坐很再寻常不过之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倒是她觉得这人的声音太过轻柔,并不像男子的声音,这才抬头看了来人一眼。 ------题外话------ 小柏舟不反抗卫骁是有原因的,这章已经写了,但是看过本人的文的姑娘知道,本人写文是不会一次性就把事情的因果全部写出来,而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一点点道出来,so,要是姑娘们看着有疑惑的话,也不要着急纠结,哦呵呵呵~ 还有就是,本文不止是写小流萤与小馍馍之间的故事,配角们的故事也会写写的,不然就只是男女主多没意思啊~ 079、流萤找长情 只一眼,她便看出这是一名与她一样女扮男装的姑娘,还有她身旁跟着的姑娘也像绿草一样做小厮打扮,大概也是同她一样是为了图个出门方便吧,倒是这个姑娘长得可真是漂亮,皮肤白里透红的,一双美眸顾盼流波,一看就是某大户人家的小姐,倒不知是出于什么而到这小小包子铺来。 不过这不是她当管的事情了,遂沈流萤只是与女子微微笑了笑,继续吃她的包子,绿草忽然对她道:“小姐,你嘴角挂着肉沫呢。” “是吗?”沈流萤微微眨一眨眼,没有用帕子,而是直接抬起手将嘴角的肉沫抹掉了,连手都没有擦便继续捧起了豆浆来喝。 沈流萤没有发现,这与她们拼桌的女子似在打量着她,在她抬手抹掉嘴角的肉沫时,女子还微微蹙了蹙眉。 该听的都听完了,沈流萤招呼老板娘来结了账,吃得满足也听得满足地带着绿草走了。 离开包子铺后,绿草突然凑到沈流萤身边,小小声道:“小姐小姐,我发现个事儿!” “哦?我们的笨绿草能发现什么事儿?”沈流萤逗趣绿草。 绿草不在乎沈流萤的逗趣,只继续道:“我发现刚刚来和我们一块儿坐的那位‘公子’,其实是个姑娘!” “嗯,然后?”沈流萤挑挑眉。 “然后就是她肯定是名小姐!但是肯定没有我们小姐好!”绿草笑得有些自豪,补充道,“也没有我们小姐漂亮!” 沈流萤被绿草后边补充的一句话逗笑了,“哟,绿草你还会拍小姐我的马屁了?” “绿草说的可都是实话!” “那你说,怎么着人家的小姐就没有你家小姐我好了?”沈流萤很有兴致,倒不知这个丫头是怎么看的,她怎么就没看出来? “那位小姐带着丫鬟,小姐你也带着丫鬟,可我能坐在小姐身边,和小姐一块儿吃东西,甚至能和小姐吃一样的东西,但是那位小姐的丫鬟就只能站着,站在她身后,不说吃东西了,连坐都不能坐。”绿草说得很认真,“所以,小姐你比那位小姐要好得多得多得多!能跟在小姐身边伺候是绿草大大的福分!” 绿草说的是真心话,所以她毫不吝啬对沈流萤的赞美。 而经由绿草这么一说,沈流萤才发现的确如此。 “这才知道你家小姐好?”沈流萤又挑挑眉。 “是一直都知道小姐好!”绿草笑呵呵的。 “呵呵呵呵,这马屁我爱听。”沈流萤很受用,“待会儿路上给你买个镯子。” “真的哪,小姐?”绿草两眼放光。 “你不要算咯。” “我要我要我要啊!” 这主仆俩有说有笑的,在旁人眼里根本就不像是主仆,反像是姐妹般亲昵。 沈流萤和绿草都没有注意,待得她们走远了,方才与她们拼桌而坐的那名姑娘仍在看着她们,抑或说是在看着沈流萤。 包子铺的老板娘已经将豆浆和包子端了上来,但女子迟迟没有动筷,也不知她是嫌弃这小小铺子里的东西,还是她来这儿本就不是为了吃包子喝豆浆。 待得视线里再瞧不见沈流萤的身影,才见女子将视线收回来,看向对面方才沈流萤坐过的位置,问站在她身后、同样做男装打扮的婢子道:“兰珠,方才那位姑娘,便是那位与华一道前往临城的沈家小姐?” “回小姐,正是。”名为兰珠的婢子垂首恭敬沉声道。 “那你觉得她与我比,如何?”女子又问。 “小姐与她,是云泥之别。”兰珠依旧很是恭敬。 “怎么说?” “她连最根本的礼数都没有,又怎能与小姐比?” “是吗?” “是。” “就权且当做是这么吧。”女子缓缓站起身,“随我去白家看看白夫人与老夫人吧。” “是,小姐。” 女子从包子铺离开,那为她端上来的包子与豆浆依旧原样摆在桌上,一口都未动过。 因为她到这包子铺来,根本就不是为了吃包子喝豆浆或听这些市井小民谈天说地,她来,不过是为了沈流萤而已。 若非为了见沈流萤这一回,她绝不会踏足这样的地方。 女子走了,微胖的老板娘来收拾桌子,在看到动也未动一口的包子豆浆时,她的眼神,有些冷。 高高在上便是了不得?云泥之别?呵!天上的云,那也只会是沈家小姑娘。 * 出门前沈流萤就已经与管家十四大叔打听了卫风住在何处,离开包记包子铺后她与绿草往城东卫风的临时宅邸去了。 这是沈流萤与绿草第一次到城东来,整洁宽阔的街道,一座座大得不像话的府邸,那一扇更比一扇富贵大气的大门,真是让沈流萤目瞪口呆。 她知道城东住着的都是一群金银多得流油的高官贵族及大商家,但这是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这些有钱人家的府邸里,一定藏着许多诱人的宝贝! 不过她也不羡慕,这些高门大户向来勾心斗角太多太多,哪有他们沈家小门小户的温暖和谐。 到了卫风的临时宅邸,敲了门,可开门的家丁却告诉她卫风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总之是一问三不知,等于说她这一趟是白来了。 沈流萤觉得她还是回家陪她的三哥比较实在。 就在沈流萤往回走时,她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大户人家的门匾上刻着笔法遒劲的两个大字“云府”,她停下了脚步。 云府?沈流萤昂头看着门匾上的“云府”二字,眨了一眨眼,这个云府,应该就是三大世家之一的云家宅邸? 听大哥描述的云家七公子到沈府帮忙一事,便是说这云家七公子与莫家少主是相识的,而莫家少主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呆萌傻面瘫,不妨……问问? 这般想着,沈流萤抬脚便踏上云府大门前的石阶。 绿草见着沈流萤居然朝云家大门走去,赶紧拉住她,紧张道:“小姐小姐,你这是干嘛?这这这,这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云家的宅邸啊,要是小姐敲了他们家的门惹得他们一个不高兴,把小姐给打了怎么办!?” 虽然那个七公子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但是不保证他们家的其他人不凶神恶煞呀! “没这么不讲道理吧?”沈流萤忍不住笑了,“绿草你是被不讲理的人吓怕了?再说了,若是要打我,我还能站着不动白白挨人打?” “可是——”没有谁是什么礼品都没准备就到人家府上拜访的啊! 绿草还要说话,沈流萤的手已经抓上了门环,眼见就要敲响大门时她才想到绿草想到的问题,她什么都没带,怎么就能来敲人陌生人家的门到人家府上拜访! 算了,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而就在沈流萤将手从门环上收回来时,门里边却先有了动静,是有人在里边拉开了门闩。 沈流萤眨眨眼,咦?她还没敲门呢,里边就有人正要出来,这么巧?赶紧走。 沈流萤连忙往后退开两步,拉上绿草转身就要走。 可这会儿将将打开的厚重大门里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浅笑着道:“姑娘放心,云家的人并非不讲道理,不会仅仅因为敲了我们云家的门便打人的。” 绿草惊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这个声音…… 是云家七公子的! 沈流萤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大门打开了,云有心嘴角含着浅笑跨出了门槛,温和道:“在下云有心,初见沈姑娘,幸会。” 回忆昨儿沈斯年以及绿草对云家七公子的描述,沈流萤一眼就看得出眼前这位温润如玉的公子便是云七公子云有心。 她看得见,她认得出他就是云有心不足为奇,但他不一样,他双眼前蒙着布条,他什么都看不见,并且他从未“见”过她,又怎知她就是沈姑娘? 云有心像是知道沈流萤心里想什么似的,浅笑着为她解惑道:“在下记得沈姑娘身边这位小姑娘的声音。” 沈流萤恍然大悟,目不视物的人的听觉,向来就比寻常人要敏锐得多。 “流萤见过七公子。”沈流萤忙向云有心行以一礼。 “沈姑娘到访,在下当以礼相待,沈姑娘,府中请。”云有心很客气,没有丝毫架子。 “不敢耽搁七公子的时间。”她可是看得出来这七公子要出门,她才不会这么不识道理耽搁对方的时间,再说了,她两手空空,压根就不能算是拜访,要是进了人家的府邸那可就是大大的尴尬了,不过…… 这可算是好不容易遇上啊,厚着脸皮也要把想问的话给问了! “恕流萤冒昧,流萤只是想与七公子打听一个人。” 云有心浅笑,“沈姑娘可是想向在下打听关于莫家少主这个人?” 沈流萤颇为诧异,这个七公子,看不见,却又比明眼人看得更清楚,总能一语便说中对方心中所想。 不过,虽然云有心说对了,沈流萤却不能问得这么直白,毕竟这是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的古时候,加上她与云有心并不相识,就更不能直接点头说是。 “不敢。”沈流萤很客气,“流萤想与七公子打听打听,七公子在京中可听说过‘长情’这个名字?” * 城南,情花巷,醉吟楼。 长情与卫风几人但凡相聚,都会选择在这醉吟楼,都会选择醉吟楼里的位置最高,布置得最精致的一间雅阁,位高,才看得远,精致优雅,才让人觉得舒适惬意。 还因为,这醉吟楼,东家明着是城东某户人家,实则是莫家的产业。 在自己的地方饮酒说话,总比在别处好得多。 这间雅阁,除了他们四人,醉吟楼从不接待任何客人,便是这雅阁周围的几间房,也从不让任何客人进入,这是醉吟楼老板色瓷安排的。 色瓷是个聪明美丽的女人,她很清楚怎样的安排才会让人满意。 这会儿,长情与卫风等人又聚在了醉吟楼的雅阁里。 这间雅阁里,卫风最喜爱的便是那张雕工精细铺着丝绸软被的美人榻,此时他正懒洋洋地躺在榻上,由色瓷给他捶腿。 叶柏舟与云有心偏爱的是窗前的位置,那儿摆放着一方棋盘,他们二人喜欢坐在这窗前的位置对弈,此时叶柏舟已在棋盘旁端直地跪坐着,正用一张白帕子擦拭面前棋盒里的一枚枚黑子,他对面的位置还空着,云有心还没有来。 很明显,他在等,等与他对弈的人到来。 长情则是喜好坐在叶柏舟与云有心身旁,看他们对弈,更喜欢有时候他们正下得兴致高涨时忽然伸出手将他们的棋盘打乱,所以很多时候,叶柏舟是将他撵到卫风那儿去。 不过现下云有心还未到,棋局还未开,叶柏舟便没有理会已经坐在了棋盘旁边的长情。 此时长情目光落在空无一子的棋盘上,神情很是呆滞,在不熟悉他的人眼中,他这般模样完全就是个傻子,但在与他熟识的叶柏舟眼里,知道他这是心中有事,正在沉思。 只听躺在美人榻上的卫风惬意地闭着眼,懒洋洋道:“小心心今儿个居然迟到了,这可不像小心心哪。” 卫风的话音才落,便见叶柏舟转头看向窗户外,道:“有心来了,还有……” “嗯?”卫风睁开眼,看向叶柏舟,好奇道,“小舟舟,还有什么?” 只见叶柏舟收回目光后转头看向正对着空棋盘发呆的长情,才接着道:“还有长情钟情的姑娘。” 长情猛然抬头,反应大得竟霍地站起了身。 卫风也是微微一怔,而后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哎呀呀,小馍馍这是做什么哪?” 还不待卫风的话说完,便见愣在棋盘旁的长情大步走向了屋子东侧的一道屏风后,末了还威胁似地叮嘱一句:“不许告诉萤儿我在这儿。” 长情竟是……躲了起来!? 色瓷见着堂堂莫家少主居然躲藏起来,难免震惊,正当她想问卫风什么的时候,只听屏风后的长情语气淡漠地命令道:“色瓷,退下。” “是,爷。”色瓷当即闭起微张的嘴,在卫风身旁站起身便退出屋去,不敢有丝毫疑问。 卫风则是急了,骂长情道:“我说小馍馍,你女人来这儿是你的事她的事,干小色瓷什么事儿啊?你凭什么把我的小色瓷给撵出去了!?” 长情没有理会卫风的嚷嚷,他那张面瘫脸上此时竟然有了一个小反应,他竟微微蹙了眉。 不管见到什么人,遇见什么事情,长情的脸上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鲜少鲜少有表情,哪怕是极为细微的,也都如眨眼一般闪逝,根本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表情有过变化,可现下他竟微微蹙眉,而且,老一会儿都没有舒开,可见他对沈流萤到醉吟楼来一事,异常在意,在意到……紧张。 萤儿怎会到此处来?有心为何把萤儿带到这儿来?他不在萤儿身旁的这些日子,已将秋容与子衿留下在暗处里保护着她,萤儿来此处,为何不见秋容和子衿来禀报? 萤儿,他不能见。 醉吟楼楼下门外,绿草昂头看着门楣上“醉吟楼”三个大字,眼角抖得很是厉害,只见她扯了扯沈流萤的衣袖,小小声道:“小,小姐,这是情花巷,这这这,这醉吟楼是青楼!” 沈流萤白绿草一眼,她又不瞎,就算她不知道情花巷是烟花之地,单看这整条街铺的装潢布置,她也看得出这是花街,这醉吟楼是青楼,而且看起来还是个高大上的青楼! “七公子,这……”沈流萤看着在醉吟楼门前停下的云有心,有些尴尬,这大白天的,这温润如玉的云家七公子居然带着她来逛窑子?更何况她还是个女的,她就是想逛,也要有那个功能才行啊,难不成这就是他所说的跟他到一个地方坐一坐,她便能知道她想知道的事情的“地方”? 若非想知道那个呆萌傻面瘫是否就是莫家少主以及他的情况如何,她才不会跟这七公子来这种地方,她沈流萤虽然不能算什么太正直的人,但她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姑娘的好不好,这种烟花之地,她可从没有来过。 还有,这七公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斯斯文文温润如玉的,居然也会到青楼来玩耍,而且还是大白天! 云有心猜得出沈流萤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由浅笑着道:“沈姑娘放心,在下并非光天化日之下带姑娘来此地玩乐,白日的情花巷并不营生,在下与友人不过是借醉吟楼里一雅阁坐一坐而已,沈姑娘,请。” 云有心浅笑着说完,对沈流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在沈流萤有疑惑前补充道:“莫家少主,就在楼上。” 绿草又扯扯沈流萤的衣袖,像是在说“小姐,我们还是不上去了吧”,沈流萤轻轻拍拍她的手背,示意不用担心,便抬起脚步,朝醉吟楼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既然决定来了,又怎会不进去而是扭头就走?这云七公子前些日子既愿意帮沈家解围,当不会有害她之心才是,并且如三哥所说,他们沈家有什么好给这些高门大户的人图谋的? 沈流萤跨进雅阁第一反应,不是惊于卫风竟在这屋里,而是惊于这屋子的精致以及雅致,心里默默对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心底暗骂一句:这些有钱人,就是知道享受! 也就在沈流萤走进雅阁的一瞬间,这屋里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叶柏舟在看她,卫风也在看她,便是躲在屏风后的长情也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像是担心沈流萤会觉得紧张拘谨似的,只听走在她身侧的云有心温和道:“沈姑娘不必拘谨,随意坐。” 沈流萤在心底撇撇嘴,她倒是想随意坐,但在这些思想封建古板的古人眼里,她要是真随意坐了那还得了?都指不定拿什么异样的眼神看她呢。 “多谢七公子,流萤站着便好。”沈流萤有礼道。 这会儿倒是卫风不乐意了,被沈流萤无视了的不乐意,只听他不悦道:“喂,我说沈姑娘,难道四爷我这么大个人搁在这儿你看不见?居然不向爷行礼?” “流萤见过四爷。”沈流萤随即给卫风行了一礼,她倒不是没瞧见卫风,也不是对他出现在这雅阁里毫不诧异,只是在心底先将他骂了一遍,你丫的卫风你居然回来了,你回来了那我的白糖糕怎么不还给我!? 不过,卫风与这云家七公子也是相识? “这还差不多,看你还算懂礼,爷就不和你计较了。”卫风的脸说变就变,前一瞬还沉着的一张脸这一瞬是说笑就笑,只见他边说边向沈流萤招招手,“小心心既然叫你随便坐你就随便坐咯,站着不嫌累哪?来来来,到爷身边来坐,顺便帮爷揉揉腿啊肩啊的。” 沈流萤眼角有些抽抽,要本小姐伺候你?想得美! 就当沈流萤要客气地噎回卫风时,只听窗前的叶柏舟淡淡道:“阿风我看你这是想找长情跟你拼命。” 沈流萤诧异地看向叶柏舟的方向,一时间有些目瞪口呆,这是……男人吧?长得也太……漂亮了吧? 不是英俊,而是漂亮。 好在的是沈流萤不是花痴,虽觉得叶柏舟很美,却没有无礼地盯着他看,这让一直在观察她的叶柏舟颇为满意,才不至于默不作声,而是客气道:“在下叶柏舟,长情的好友。” 他道的是“好友”,而非“朋友”,这让沈流萤诧异不已,那个呆萌傻面瘫那么蠢萌,竟然会有这么正常的朋友?而且还是好友? 但是!就算他们是好友,也不用这么和她介绍吧?她可是和那个呆萌傻面瘫什么关系都没有! 只听云有心轻轻笑了起来,“沈姑娘,我三人都是长情的好友,沈姑娘想知晓长情的什么事情,只管问我们便好,我们知晓的定告诉沈姑娘。” 云有心这话让屏风后的长情恨不得出来捂住他的嘴。 听着云有心温和的话,沈流萤有些懵了,“不,流萤不是——” “那个该死的小馍馍就是个没良心的小心眼!”还不待沈流萤把话说完,卫风便已将她的话打断。 这话虽是对沈流萤说的,但他的目光却是看向屏风方向,一脸的得意,哼哼,死馍馍,有本事你现在冲出来打我啊? 卫风的话音才落,叶柏舟竟是接话道:“还是个不讲道理的。” 这会儿轮到云有心笑着道出自己对长情的评价,“还有些无理胡闹。” “人长得比爷差点,脑子不够爷好使。”又轮到卫风接上。 “脾气不好。”叶柏舟紧跟着。 …… 这三人竟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在沈流萤面前数长情的不是,沈流萤听到最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几个人,是专业坑队友的?要是让那个呆萌傻面瘫听到,不知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他那张面瘫脸上会不会有点变化? 见着沈流萤笑,卫风三人同时闭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沈流萤本是笑她自己的,这忽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甚至还盯着她瞧,让她立刻正好自己的脸色,可也就在这会儿,只见卫风忽然又笑了,开门见山道:“我说沈小姐呀,你不就是想要知道长情是否就是那个帮了你们沈家的莫家少主?直问就好咯,有什么不敢问的?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四爷知道流萤心中想什么?”沈流萤有些诧异。 “四爷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猜不出来,还当什么四爷?”卫风笑眯眯的,“不过呢,这事儿啊,你想知道,还是亲自问长情那家伙比较好,他那么个没良心还小心眼的人,万一打死我们怎么办?小心心小舟舟你们说是不是?” 叶柏舟和云有心居然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沈流萤真想揍卫风,你这屁放了等于没放!但—— “那四爷与二位公子可知道那呆……可知道长情在何处?”沈流萤本还想问他可还好,想想还是作罢,万一让这些个人误会她对那个呆萌傻面瘫有意思,依着卫风那把嘴,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小姐想知道?”卫风挑挑眉。 ------题外话------ 关于更新字数问题:本人知道姑娘觉得没有万更不够看,但是本人已经足够努力已经尽力了,本人虽然很需要这份收入,但本人作为一个兼职,一天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来码字,除了周末,本人早上7点到晚上6点可以说是都在本职工作岗位上,白天根本没有时间码字,尤其这几个月很忙很忙,上架的这段时间又是最忙的时候,加上本人码字很慢,时速最快也不过2000,还时常卡文,再加没存稿,就算本人晚上12点睡,不吃不喝啥也不干,下班后到睡觉的这段时间也码不出1w字来,就算码得出来,也是一堆废话,这又有何用,跟我文的姑娘知道,本人的文虽然会慢,但是从不灌水,能多更本人尽量多更,因为本人也想多一些稿费,见谅。 080、终于见到长情 “还请四爷相告。” “那你过来,爷来告诉你。”卫风又对沈流萤招了招手。 沈流萤走到卫风身侧。 屏风后的长情死死盯着卫风。 “哎哟,再靠过来些,爷还能吃了你不成?”卫风又道。 不得已,沈流萤只能朝卫风更靠近些。 卫风忽然抬起手,欲扶上沈流萤的肩膀,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就在卫风的手只差一分就要碰到沈流萤肩膀的时候,忽听屋子东侧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了沈流萤一大跳,还不待她转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便觉身侧忽一阵劲风卷过,卷得她耳边发丝扬起,还卷起了卫风的一阵嚎叫。 “小馍馍!你又打我的脸!” 小馍馍?沈流萤微怔,这不是方才卫风话里对那个呆萌傻面瘫的称呼? 然,她身旁的美人榻上哪里还有卫风的影子,卫风的人方才屋里传来巨响的那一瞬间就已经从这美人榻上弹了开去,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丁点,比长情慢了一丁点。 只见屋子东侧的屏风倒在地上,屏风后再不见长情的身影,本是躲在屏风后的长情这会儿正在卫风跟前,正朝他飞快地抡着拳头,出手速度快得沈流萤根本连他的手都看不见! 看不清长情手上的速度,沈流萤却是看得清楚长情这个人,颀长的身材,墨黑的长发,呆萌的面瘫样,一副很精神还很有力气的模样,终是让沈流萤这些日子微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原位。 一时间,沈流萤有些高兴,便唤了长情一声:“阿呆!” 长情正朝卫风抡去的拳头蓦地顿住,使得卫风的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到他的脸颊上,力气大得令他往后退了一步。 沈流萤顿时紧张得往前跨了一步,可就在这时,长情非但没有再对卫风继续动手,反是倏地转身,一个轻点足,掠向窗户方向,竟是从窗户离开了雅阁! “喂!阿呆!”沈流萤着急地唤了长情一声,可屋里哪还有长情的身影,沈流萤跺一跺脚,急急对云有心及卫风三人微躬下身以表感谢,随即转身着急地跑出了雅。 卫风这会儿捂着自己被长情一拳猛揍到的脸,呻吟道:“小馍馍那只死兔子!下手这么狠!老子脸都快被他揍掉了!” 叶柏舟非但不同情,反是落井下石道:“你自己想的孬方法引长情出来,就自己受着。” 云有心也笑:“阿风下回换个不会受皮肉苦的好方法,你明知你的速度比不过长情的。” “哼!”卫风疼得龇牙咧嘴的,“摊上这么个就想着躲着的师兄,我容易吗我?躲着能是办法?” “我看那沈家姑娘倒挺是关心长情的。”叶柏舟道,“也不枉长情这般在乎她。” “呿,我倒是没看出来她究竟有何特别的能迷得那只死兔子神魂颠倒的。” “不是你眼中的人,你自然看不出来。” “哼。”卫风还是不服气,“他要小容容保护他的女人,干什么要拉上我的小子衿,害得我身旁都没个伺候的人。” 卫风抱怨的话才说完,便见有两名男子走进雅阁来,正是他刚刚提到的秋容与卫子衿,只见秋容一脸苦色,对云有心道:“七爷,您不让秋容和子衿给爷禀告说沈小姐到这儿来,到时爷要是怪罪,七爷您得保秋容哪……” * 沈流萤跑得很急,她急着跑下楼去追长情,连绿草都没带走,还是候在门外的绿草见着她急匆匆地跑下楼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吓了她一跳,赶紧跟了上去。 可就算沈流萤追下楼去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长情,当她跑出醉吟楼的大门时,街道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哪里还见得着长情。 沈流萤看着空荡荡的情花巷,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绿草急急忙忙跑到她身边,着急地问:“小姐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儿!?” 沈流萤没有理会绿草,只见她拧着眉沉着脸转个身,竟又走进了醉吟楼,上到方才的雅间,只听卫风哼声道:“沈小姐干什么又回来了哪?那个名叫长情的小混蛋都已经被你吓跑了。” 沈流萤未搭理卫风,而是对云有心微微行了一礼,很是客气有礼道:“流萤有一件小事想要劳烦七公子,不知七公子能否帮忙?” 云有心虽对沈流萤去而复返有些诧异,却没有疑问,而是温和道:“沈小姐但说无妨。” “有劳七公子替流萤给那个阿……给长情捎一句话。” “沈小姐但说无妨,在下定帮沈小姐带到。” 沈流萤稍稍沉默,而后竟是认真地撂下狠话道:“还请七公子转告他,今日天黑之前,若他还躲着不见我,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呆萌傻面瘫,刚刚明明就在这屋子里,居然躲着不见她!躲着不见她就算了,居然还一听到她叫他就跑了! 她有这么吓人?能吃了他不成!?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那还跑什么? 那个呆萌傻面瘫,真是……气死她了! * “真是气死我了!”斜阳愈来愈西沉,眼见着就要完全沉到西边远方的群山后边时,沈府映园里爆出沈流萤忍无可忍的一声怒吼,吓得停在院中小树上的小鸟儿都扑扇着翅膀赶紧飞走了。 晏姝捂着自己耳朵,确定沈流萤已经吼完了,她才把手从耳朵上拿开,无奈道:“我说流萤啊,不就是几天不见那个大傻吗,你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再说了,原本你不是很厌烦那个大傻来着的吗?怎么这会儿又为见不到他而恼成这样?” “那个阿呆,他故意躲着我你知不知道!?”沈流萤在家等了一天,等到现在太阳就快完全沉了下去,还没等到长情,她这心里的火气可谓是愈积愈多,一副恨不得抓了长情来打一顿的狂躁模样,“他居然躲着我!要是再让我见到他,我非打他一顿不可!” “躲着就躲着了呗。”晏姝一脸的无所谓,“他不在你旁边黏着你烦着你你不是应该很乐呵的吗?干嘛生这么大火气?难道——” 说到这儿,晏姝的眼睛忽然亮了,“难道流萤你真的喜欢上了他,所以对他日思夜想巴不得他立马就出现在你面前!?” “胡说!”沈流萤一说听晏姝说她喜欢长情,立即跳脚,“谁喜欢那个阿呆!?” “你呀你呀!”晏姝笑着用手指直戳沈流萤的肩膀。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帮过我们沈家的莫家少主!”沈流萤拍开晏姝朝她肩膀胡乱戳戳的手,“还有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受伤了。” “你看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你想着他了!”晏姝继续打趣沈流萤,“想他就是喜欢他了,不喜欢他想他干嘛?流萤你自己说是不是?其实那个大傻也挺好的嘛!” “小姝!”沈流萤瞪着晏姝,扬手就要打她,“你再胡说,看我不打你!” 晏姝笑着跑开,边跑边道:“我说对了,所以流萤你才想着打我!一定是这样!” “小姝你站住!”沈流萤立刻去追笑呵呵的晏姝。 追着晏姝在映园里跑了一圈后,听着晏姝爽朗的笑声,沈流萤觉着自己心中的恼火少了不少。 她管那个呆萌傻面瘫做什么,就像小姝说的,他不出现的话,她应该高兴才对,干嘛要恼火? 今日看他揍卫风的那精神模样,根本就没有受伤的迹象,亏她这些日子还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压根就是她自己多此一举! 算了,不想了,他不出现才是最好!日后都不用瞧见他了。 晏姝跑到院门附近的时候,便转身朝院门跑了去,不忘回过头来对沈流萤扬声道:“好啦流萤,不生气啦,我去看看厨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去给你拿来,海吃一顿消消气!” 晏姝的话说完,人也已经跑到了院门外,沈流萤停了下来,没有再追,而是转身朝树下摇椅的方向走去。 还是坐下摇椅上慢悠悠地享受她的梅子汤最好,想那个呆萌傻面瘫的事情做什么。 然就在沈流萤将将转身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有人走到了她院子的门外,不是晏姝也不是绿草,因为这俩向来都是人未至声先至,而此时来的这个人,并没有出声。 “大哥?”沈流萤重新转回身看向院门方向,她以为是沈斯年,可当她看到站在院门外的人时,她却愣住了。 站在院门外的,不是沈斯年,而是,长情。 暗绯色的锦衫,梳得整齐的长发,呆萌的面瘫脸,是他,却又不像他。 在此之前,不管何时他见到沈流萤,都会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就好像瞧不够似的,但这一次,他却是垂着眼睑,既出现在沈流萤眼里,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不是不想看她,而是不敢看她。 沈流萤回过神的第一反应不是质问长情他为何躲着不见她,而是想撵他走,只见她阴沉着脸大步走向院门处,二话不说便伸手去拉过门扉来阖上,“砰”的一声将门用力关上,压根就不多看门外的长情一眼,也不与他说一句话。 若在此前,长情一定会委屈巴巴地在她将门关上前伸手来扯她的衣袖,或者是呆呆傻傻地盯着沈流萤看,然这一回,他竟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没有扯着沈流萤的衣袖卖萌,也没有可怜兮兮委屈巴巴地为自己说上什么,就这么一言不发地任沈流萤将他关在门外。 沈流萤将门关上后甚至连门闩都闩上,完全将长情隔在门外,但她闩上门后却没有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后只见她将门闩拉开,一脸恼火地将门打开。 长情还站在院门外,没有离开,甚至动都没有动过一下,低垂着眼睑,呆萌的脸,左脸颊上还有今天被卫风揍到而留下的红肿,在沈流萤眼里简直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可怜孩子,顿时让沈流萤有些心软,遂没有骂他,而只是转身就走回了院子里,走到树下的摇椅前,坐了下来。 院门没有关,长情在外又站了一小会儿,这才抬脚跨进门槛,走到沈流萤身边来。 只见沈流萤非但没有骂他,反是将放在一旁的凳子移到自己面前来,对长情道:“站着做什么,坐。” 夕阳还留着些余晖洒在映园中。 其实,这个呆萌傻面瘫这会儿能出现在她面前,她就不应该再生气,证明她今天撂下的狠话奏了效,他还是听她的话的,否则这会儿也就不会到她面前来了,也能证明……这个呆萌傻面瘫是真的在乎她喜欢她。 就算她不喜欢他,也不该对他生气才是,毕竟他什么都没有欠她的,若真要说欠,倒是她欠了他一个救命之恩。 长情没有坐。 沈流萤用脚轻轻踢了踢凳子,昂头盯着眼睑低垂的长情,挑眉道:“怎么不坐?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长情终于开口了,却依旧垂着眼睑没有看沈流萤,“我知道萤儿不会害我。” “这都哪跟哪儿啊。”沈流萤失笑,“叫你坐你就坐,站着比坐着舒服怎么的?” 长情这才在凳子上慢慢坐下,然他却坐得很拘谨,腰杆绷得很直,像是坐在这儿他很有压力似的。 沈流萤不傻,她看得出也感觉得出长情的不一样,她不知发生了什么而使得这个呆萌傻面瘫变成现下这副好似小心翼翼般的模样。 原来她觉得这个呆萌傻面瘫很烦人,但此时见着他一副紧张又拘谨甚至不敢抬眼看她的模样,她又觉得这货有些可怜,这货不会是被她今天撂下的狠话给吓到了吧? 不会……吧? 要是的话,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阿呆,你今天很奇怪,你知不知道?”沈流萤想了想,决定还是直接问比较好,不然拐弯抹角的话,这货能明白得了? 长情不说话。 他知道他的确很奇怪,因为,他连抬眼看她的勇气都没有,若非她今日让阿七转告给他的话,他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怕她想起他的那副模样,他怕她问起他的那副模样。 他怕,她因此惧怕他。 “喂,阿呆,你告诉我,你为何躲着不见我?”沈流萤默了默,又问,“别跟我说你没有啊,我可不是瞎子不是傻子,我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你是故意躲着我的。” 长情还是不说话。 他该怎么说?萤儿很聪明,怕是不管他用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不会相信。 长情的沉默不语让沈流萤有些郁闷了,难道真是她今天的话把他吓到了!? “阿呆?”这般想着,沈流萤将语气放轻柔了不少,又唤了长情一声的同时抬手摸摸他的头顶,像哄孩子一般哄他道,“今天我那话是一时情急才说的,你要是听话,我不会不理你的,乖啊,告诉我你为何躲着不见我?” 沈流萤的话很温柔,抚着长情头顶的动作很轻柔,轻柔得让长情不自控地讷讷地抬起头,怔怔地看向沈流萤,看着她的眼眸。 沈流萤见着长情终于抬头来看她,不由微微一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不由夸他道:“真乖。” 长情本是又要垂下眼睑,可看见沈流萤在对他笑,他便更为怔愣,沈流萤也不催他赶紧回答,以免把好不容易才敢抬头来看她的他给吓着了,只是盯着他的左边脸颊看。 长情的右边脸颊今日在醉吟楼时被卫风一拳给揍到,这会儿在艳红的斜阳下正肿得老高,真是生生将他那张漂亮得人神共愤的脸给揍破了相,也让愣愣的他看起来更多了一分可怜相。 且长情的左脸颊不仅肿,还一片青紫,使得沈流萤瞧着不由微微拧起了眉。 就在这时,只听一直不肯说话的长情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是低低沉沉,道:“我怕。” 这让正认真盯着他受伤的左脸颊看的沈流萤将眉心拧得又紧一分,同时将目光移到他的眼眸上,“嗯?” 长情似乎说了这么两个字就不打算再往下说,不仅如此,他又垂下了眼睑,甚至还将头慢慢低下,又不敢再看沈流萤。 就在这时,沈流萤突然抬手轻捧住他的双颊,将他正要低下的头轻轻抬了起来,同时用一种严肃的口吻警告道:“呆货,不许低头,抬头抬眼看着我,不然我可就不理你了!” 这般警告的话果然有用,沈流萤的话才说完,长情便立刻抬头抬眼,重新看向沈流萤,生怕她真会生气不理他似的。 沈流萤没有将手从长情的脸颊上拿开,以免这货又垂下眼睑去,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不信这呆萌货不乖乖告诉她原因。 “怕?”虽然方才长情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很小声,但沈流萤还是听得清楚,可她却不明白,“怕什么?” 长情又不说话。 沈流萤这会儿倒是有耐心,她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愠恼,反又像哄小娃儿一般柔声哄长情道:“乖,告诉我,你怕什么?嗯?” 沈流萤掌心的柔软让长情又一次在她温柔的眼眸中失了神,才又敢开口低声道:“怕萤儿害怕我。” 他那副模样,人人惧之。 他喜欢萤儿,他怕在萤儿眼里看到从前那些人看到他时面上所流露出的恐惧不安,他不想在她眼中成为异类。 “我害怕你?”长情的话让沈流萤有些懵。 她怕这个呆呆傻傻还萌萌的面瘫?这呆萌货在说什么呢? “告诉我,你为何怕我害怕你?”沈流萤问得很温柔,同时还摸了摸长情滑滑嫩嫩的右脸颊,因着手感太好,她不由又摸了摸,还顺带揉了一把,左脸颊她不敢摸,因为长情左脸颊上有伤,要是把这货的脸给揉毁了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萤儿……”沈流萤的亲昵让长情有些紧张,有些无所适从,愈发怔怔讷讷地盯着她瞧。 萤儿……不怕他?还是说,萤儿没有瞧见那夜他的妖异白发? 不可能,萤儿不可能没有瞧见,可为何,她只字不提?或是说,她在等着他先亲口告诉她? 可萤儿见到了,又为何如什么都没有瞧见一般?非但没有惧怕他,反还敢这般亲近他? 沈流萤的手心很温软,软得让长情想抬起手来握上一握,只是,他不敢。 人与妖本就是殊途,半妖,更是于世不容。 他虽已认定萤儿,可萤儿并不认可他,就算萤儿已经认可他,倘有一天她知晓了他的事情,又会如何? 他知晓萤儿断断不会害他,可他却不知晓萤儿会如何看他,倘她也将他当做异类来看—— 在沈流萤困惑却又带着关切的目光之中,长情没有再逃避她的问题,只听他缓缓道:“那夜我的那副模样,萤儿不害怕?” 长情的话说得很慢,可见他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说出口,说出了口,却又不安着,就好像是把自己最丑陋最不堪的一面剖出来给自己最在意的人看一样,如何能坦然自若? “嗯?”沈流萤先是愣了一愣,而后才明白过来长情所说的话。 长情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他没有垂眸没有低头,他依旧在看着沈流萤,他想知道他在她眼里,是何模样,她,如何看他? 也因为长情没有垂眸没有低头,沈流萤在他那双呆呆的美眸里看到了紧张不安,她甚至感受得到他的身子坐得更直绷得更紧。 这个呆萌货,很在意她的答案啊! “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变成那副模样的,我怎么会害怕你?”沈流萤笑着轻轻捏住了长情的脸,“真是个大傻!” “萤儿不怕我么?”长情似乎不敢相信沈流萤的反应,竟是又问了一遍。 “真是又呆又傻!”沈流萤将呆呆讷讷的长情的左脸扯得更用力了些,瞪着他道,“我要是怕你,这些日子就不会一直在想着你会不会有事,今儿也就不会跟云七公子到那种地方去找你了!你倒好,躲着我不算,见着我了居然还跑!真是该打!” 沈流萤愈说就愈将长情的脸扯得更为用力,撒气似的,偏偏长情还是一张呆萌的面瘫脸,让她非常想将他扯出个表情来。 长情没有反应,任沈流萤用力扯着他的脸颊,虽然沈流萤的回答让他觉得很欢喜,可他还是不敢相信,是以只听他又道:“可我若是说那就是我原本的模样呢?” 他是因为保护萤儿而变成那副模样,却非保护萤儿而受伤至那副模样,这般,萤儿可还会不在意不害怕? 沈流萤在长情面上看到了认真,他虽然呆呆傻傻,但是他今回出现时说话时的模样都很认真,看得出,他是在与她说他的心里话,更甚,还是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敢与她说的话,否则他不会一而再地低头沉默着。 也可以看得出,他是真的紧张与不安,是真的怕她害怕他,怕她把他当做怪物一样看待,所以才躲着不敢见她。 这呆萌货,许是曾经受到过什么伤害以致心里有了阴影,所以才会有这样紧张不安的想法。 这么又萌又漂亮的面瘫货,居然有人忍心伤他!? “原本的模样?”沈流萤轻轻眨一眨眼,没有震惊也没有骇然,反是松开了长情的脸颊,挑眉笑着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脸,“你个呆货还有这么玄的一面?” 长情怔于沈流萤的反应,可他那总是不会有变化的表情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且在沈流萤眼里,他这么个呆萌傻面瘫也不会有什么太多的想法,是以没有多加揣测长情的心。 “喂,阿呆,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见了你一头白发的模样会觉得你很可怕,会因此害怕你?”沈流萤又戳戳长情滑嫩的脸,而后抓了他的一小缕墨发到手里,轻轻扯着,颇为认真地问。 “嗯。”长情没有否认。 长情的老实让沈流萤又笑了,他老实听话的模样让沈流萤又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脸,笑道:“真是个老实听话的阿呆!嗯——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我的小秘密。” ------题外话------ 快7000字了,嘤嘤嘤,为了这可怜的订阅,本人也是拼了,有没有谁要给本人打点鸡血的! 081、彼此的秘密 长情墨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不可置信地看着浅笑的沈流萤。 沈流萤笑着将自己双手移到长情面前,只见她左手指尖在她右手掌心上那处墨绿色流纹上轻轻摩挲了小一番,随即见着那本是暗沉墨绿色的流纹在她指尖的轻轻摩挲下散发出淡淡的绿光,诡异极了! 紧着沈流萤将自己右手掌心贴到长情红肿的左脸颊上,慢慢摩挲着,而就在沈流萤掌心的轻柔摩挲下,长情只觉自己左脸颊上的疼痛愈来愈轻,当沈流萤将手从他脸颊上拿开时,他脸颊上的疼痛感也随即消失不见,沈流萤则是抓起他的手,让他自己摸摸他自己的左脸颊。 卫风居然对这个呆萌傻面瘫下手这么重!她可不想看到这货这张漂亮的脸蛋给毁了。 长情听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高肿不再,便是连丝毫的痛感都没有。 这是—— 长情看着沈流萤的右手掌心,看着上边那绿光正在渐渐散去的墨绿色流纹,一瞬不瞬。 这是萤儿的医术,诡异的医术。 “脸上的伤还疼不疼?”沈流萤浅笑着问。 长情摇了摇头。 “很诡异对不对?”沈流萤没有将自己的手从长情眼前收回,他看,她便让他看,“和你的白发与那腥红色的衣裳一样很诡异对不对?” 长情又摇了摇头,道:“不诡异,我不怕萤儿。” 他知道她与众不同,在旁人眼里也可以称之为诡异,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本身就是个诡异的异类,又怎会觉得萤儿诡异? 沈流萤可不知长情心中所想,她只知道,这呆萌货的回答,傻里傻气到不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万般都是好? 呸呸呸,什么情人,她才不是这个呆萌傻面瘫的情人! “我不是问你怕不怕我,你这个呆货!”沈流萤又戳了戳长情的脸颊,见着他那副呆呆萌萌的样,她连无奈都无奈不起来,遂又笑道,“不过,你自己都说了你不怕诡异的我,那我又为何要怕你这个呆萌傻面瘫?” 虽然她很震惊于这个呆萌傻的那副妖异模样,但这世上诡异奇怪的事情何其多,她自己都是个诡异得不行的存在,又怎会理解不了其他诡异的事情? 就算他是个妖异的存在,那又如何?他不惜暴露自己妖异的一面也要保护她,这样的呆萌傻,她又怎会害怕? 不过,在这种封建迷信的古时候,如他们这般妖异的情况,是于世不容人见人怕的,若是被人发现,只怕被烧死都是最轻最轻的下场了,所以这呆萌傻面瘫的紧张与不安,她能理解。 他是怕她将做妖物当做不祥来看待吧,所以才会如此紧张不安,才会躲着不敢见她。 真是个真真的大傻。 长情讷讷不说话,只是定定盯着沈流萤瞧而已。 只听沈流萤又道:“那是你不能告人的秘密对不对?” 因为妖异,所以是秘密,因为是秘密,所以害怕被人看到,所以在她看到之后他会害怕得躲着不敢见她,“这也是我的秘密。” 他的秘密不能告人,她的秘密又何尝不是如此?所以—— “呐,现在是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怕你,你也不怕我,咱俩这就扯平了。”沈流萤一脸认真,说完还揪了揪长情的耳朵,“你这个阿呆,以后要是再像这些日子一般躲着不见我,以后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长情还有些不能从沈流萤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他的事实中回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很是认真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知晓萤儿的秘密的。” 他不会让萤儿遇到他所遇到的情况,他说过,由他来保护她,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这回轮到沈流萤怔住,她没有想到长情怔愣沉默了这么老一会儿再说出口的话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她着想。 这个阿呆傻是傻了点,但是让她觉得很温暖啊。 长情的话让沈流萤不由又抚上了他的脑袋,揉了揉,浅笑道:“我也会守好你的秘密的,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长情点点头,那呆萌的脸配着傻傻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个听话的好孩子,不再有紧张与不安。 因为,他相信他的萤儿,就如她相信他一样。 即便她将他当成傻子,她还是相信他,若不相信他,她就不会将她的秘密告诉他。 “那可就说好了,这是我和你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卖了你,你也不能卖了我。”沈流萤满脸认真地叮嘱长情。 长情果断道:“萤儿是我的,我不会卖了萤儿的。” “你丫的我不是说的字面意思!”沈流萤在长情的脑门上轻拍一板,“我说的是你必须守口如瓶,我也一样!” “哦。”长情喜欢看沈流萤跳脚的模样,让他觉得她很是可爱,让他觉得心情欢愉,“我会的,萤儿放心。” 这些日子,是他多虑了,萤儿与寻常女子不同,他早当想到萤儿不会同寻常人一般用异样的眼神看他才对。 如今,真好。 倒是沈流萤,这会儿她不高兴了,非常的不高兴,她刚刚为了安抚这个呆萌傻面瘫,这都把自己的老底给豁出去了!刚刚她都在想些什么啊?居然为了这么个呆萌傻拼了!? 都怪这货太会卖萌!老让她忍不得瞧他那副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样儿! 她是不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这呆萌傻面瘫的事情,所以这一世老天爷专门派这货来克她!? “那你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变成你的另一副模样的!嗯!?”女人翻脸真的是比翻书还快,只见这会儿沈流萤突然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揪着长情的耳朵,瞪着他,“你要是不说,我就打你!” 沈流萤说完还扬起了巴掌,一脸恼怒。 长情不着急也不害怕,只是巴巴地看着沈流萤而已,话也不说,就算长情什么都没有说,单就他这副模样,沈流萤就没法招架,只见她的手落了几回都落不到长情面上去,气得她直跺脚,骂他道:“不许卖萌!再卖萌我就——我就真打你了!” 沈流萤说着,又高高扬起了巴掌。 长情还是巴巴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看着长情那副萌得不行的模样,沈流萤觉得她完全被打败了,只能愤愤收回手,恼道:“好好好,我不逼你说,但是!你现在立刻马上赶紧地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莫家少主!?” 每个人心里都会藏着或多或少的秘密,就算是个阿呆大傻,也会有着自己的小秘密,他既不想说或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便也不逼他,待到他自己想说时,自会告诉她,根本无需她问,但是,她今日必须知道这个阿呆是否就是莫家少主! 长情看着沈流萤愠恼的模样,以防她真生自己的气,他在承认之前轻轻抓住了沈流萤的衣袖。 就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根本无需他开口承认,沈流萤便已经能肯定,这呆萌傻货就是莫家少主! 怕她生气,所以先抓好她的衣袖卖乖! 但是! 这可是莫家少主!三大家族莫家的少主,莫家的继承人!她这会儿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敢对他胡乱生气,那就是她沈流萤太没有眼力劲儿了! “乖啊,你说,我不生你的气啊。”沈流萤的脸又变了,变得一脸温柔。 长情有些反应不过来,萤儿的脸色,这变得也太快了。 长情心中有沉思,确定沈流萤的确不会生他的气,才点了点头,在沈流萤说话前先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隐瞒萤儿的。” 早早便告诉她,或许便看不到她在他面前真性情的一面了。 三大家族的名声在召南国,他很清楚,萤儿不过是小户人家,若是知晓了他的身份,言行举止怕是都会受到约束。 他却只想看到一个会笑会闹会气会恼的萤儿,而不是故意敛了性子脾气的她。 承认了承认了承认了!这呆萌傻自己承认他就是莫家少主了!这就是说,她以后……就不能再光明正大地欺负他了!不能扯他的脸不能揪他的耳朵不能揉他的脸蛋了? 沈流萤拧起了眉心,愈拧愈紧,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都不能蹂躏这呆萌傻面瘫玩儿了,那还要他何用!? “我说阿呆。”沈流萤拧巴着脸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盯着长情,问得一脸认真,“别是你日后都要拿你这莫家少主的身份压我吧?” 压?长情眨一眨眼,“不会的。” 要压也是他的身体来压,用身份压有何用? “真的?”沈流萤不相信,“要是你翻脸比翻书还快怎么办?” “萤儿的脸才是翻得比书还快。”长情很“诚实”地说出实话。 沈流萤立刻又给长情递来一记眼刀,长情忙道:“我不会欺负萤儿的。” “光说没用,你得让我相信你说的才成。”沈流萤就差让长情把保证书给写了,顺便再把手印给盖上。 “我可以发誓。”长情说完,立刻抬起手,指天发誓,“我发誓——” 然,长情的话才说出口,沈流萤便将他的手给打了下来,又是瞪他道:“这么小的事情发什么誓,不许发誓,换个方式。” 发誓?穿越这种事情都能发生,这货的誓言万一应验了怎么办?她上哪儿找这么呆萌傻的大腿来抱?如今这货的大腿可比白兄那条大腿要好抱得多哪! 长情立刻收回手,老实道:“哦,那萤儿让我想一想。” 长情果然很认真地在想,那认真的模样让沈流萤忍不住想笑。 也只有这个呆萌货会把她的话当圣旨一样当真,要是没了他给她逗玩儿,那生活可就太无趣了! 这会儿沈流萤才发现,这货虽然有时会很烦,但很多时候还是很可爱很有趣的。 “怎么样?想出来了没有?”过了好一会儿,沈流萤见着长情还在思考,便问他道。 而当她的话音才落,只见长情忽然站起身,紧着将双手撑在沈流萤身侧的摇椅把手上,同时低下头朝沈流萤靠近。 长情这一言不发的突然靠近让沈流萤下意识地往后仰靠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同时质问他道:“喂!阿呆,你做什——!?” 沈流萤的话并未能说完。 因为她的张开的嘴被堵住了,堵断了她的话。 堵住她嘴的,不是什么,也是嘴,长情的嘴! 长情的嘴此时正轻含着她的唇,眼睑微垂,正对着她的眸子。 沈流萤被长情这突如其来的吻弄懵了,她就这么怔怔地靠在椅背上,受着长情的吻,任他的长发垂落在她颈窝里,有些酥酥痒痒的感觉。 因为沈流萤往后仰靠,长情要吻到她,身子势必要往前倾下很大幅度,是以此时他们的姿势,暧昧不已。 长情就站在摇椅前,双手撑在椅子把手上,身子往前倾下将近九十度,因为他的双腿微张,沈流萤的双腿便在他双腿之间,而她的人,则就在他身下,只差一个巴掌的距离便压到她的身上,他的嘴,正含着她的樱唇,而沈流萤又正懵得没有反应,这一幕,无论谁人看到,都会认为是你情我愿,都会——想入非非! 并且,非常凑巧的,这一幕,让人给瞧见了! 只听一声震惊的声音在院门处乍响,“流萤,大傻!你们,你们居然——天都还没黑呢!” 只见手中捧着一托盘好菜的晏姝定在院门门槛外,正瞪大了眼看着正亲昵不已的长情与沈流萤。 沈流萤听到晏姝震惊的声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当即将长情从自己身上推开,嘴里还留着长情的味道,令她一张俏脸登时红透,怒瞪着面无表情的长情,气得话不成声,“你,你——” 就在这会儿,只听晏姝忽又喊道:“流萤对不住!我不是有意要打扰你们的!你们——你们继续!我这就走!过会儿我再来!” 晏姝说完,根本就不等沈流萤说什么或解释什么,甚至连端来的菜都没有放下,转了身赶紧离开。 晏姝离开时双颊绯红,臊得不行。 她虽然看过很多话本子,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这这这样的画面,真是太让人不好意思了! “小姝你给我回来!快回来!”晏姝这一喊一跑,让沈流萤觉得自己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赶紧唤她道。 谁知晏姝跑得快极了,压根就没理她。 看着敞开的院门,沈流萤怔住了,紧着她怒转过头,瞪向依旧站在凳子边的长情,红着脸怒道:“你这个呆货!谁让你亲我的!?” 长情还是那张面瘫脸,无辜道:“萤儿让我换个方式的。” 长情在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绯红的双颊瞧,萤儿居然因为他的亲吻而羞红了脸,还真是可人,他还以为萤儿对他毫无感觉呢,看来并非如此。 “我没让你换这种方式!”沈流萤怒不可遏。 “可我只是想告诉萤儿,我不会欺负萤儿的。”长情道得很无辜,甚至还无辜地问,“萤儿生气了吗?萤儿是不是想要打我?” “对!我生气了!我就是想要打你!”沈流萤说着又扬起了巴掌,作势就要往长情脸上掴。 长情不躲不闪,反是慢慢道:“那我让萤儿打我。”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张漂亮呆萌的脸本就有些下不了手,这会儿再加上他这么一句傻里傻气的话,她就更下不了手,以致她的手停在长情的脸颊边说什么都掴不上去,最后只能放弃,恼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呆傻!?我要打你,你就乖乖地站着不动让我打啊!?” “我听萤儿的话。”长情很诚实。 沈流萤更恼了:“那要是别人说要打你,你也这么站着不动让人家打!?” “不是,我只让萤儿打。”别人打他?也要看对方有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点完头后才发现她偏题了,她不是要关心这货被不被别人打的问题好不好! 就在沈流萤要继续骂长情时,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衣袖,像个小可怜似的道:“萤儿不生气可好?我是莫家少主,但是我不会欺负萤儿,我可以让萤儿欺负我。” 看着长情那小可怜似的模样,沈流萤觉得自己就算是有天大的火气都撒不出来,只能认栽。 想她堂堂诡医,整天栽在一个大男人的卖萌样中,可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好在这货美美哒萌萌哒,如今还有一条有身份有地位的大腿,丢人……那就丢一点吧,反正她又不是丢不起人,面子又不能当饭吃,至于刚刚亲她的那一口—— 就……就当做是被白糖糕亲了一口吧!幸好这货身上的味道还挺好闻,不然她就要刷上一天的牙了! “那可就说好了啊,你不可以欺负我,只能我欺负你。”沈流萤点着长情的鼻子道。 “是,萤儿。”长情完全没有异议。 “你也只能让我欺负你,别人不行。” “是,萤儿。” “那你说你为何要瞒着你的身份不告诉我?”沈流萤又点点长情的鼻子。 “怕流萤不愿意和我玩儿。”长情睁着眼扯谎话,反正外边关于他的传言各种各样,没一个是好的。 沈流萤信了,毕竟在她眼前的这个莫家少主傻得不行,倒也和传言里的某个版本相符合。 带着个这么有身份的大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她们沈家可担不起这个罪!不过现在还好,这个呆萌傻除了智商不够之外,其他方面还是挺完美的,颜值高身手高,最重要的是还听她的话,只要他出现的时候她把他看得稳一些,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听话,我就不会不理你的。”沈流萤像与孩子说话一般。 “我听萤儿的。” “那你现在把手给我。” 长情老实地把手递给沈流萤。 沈流萤将手指轻搭上他的手腕,替他把脉,她要确定他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沈流萤的手指很柔软,让长情有一种想握一握她的柔荑的冲动,但他知道,这时候冲动可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心急向来吃不了热豆腐,萤儿不怕他不嫌恶他已满足,暂且还是莫得寸进尺的好。 长情的脉象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沈流萤这才完全放下心来,“脉象很正常,没事。” “我很好,萤儿不用为我担心。”长情道。 “我才不是担心你!”心中所想被“呆萌傻”的长情说中,沈流萤像只被踩着尾巴了的猫儿。 长情不说话,心中却是在笑。 “但是……”沈流萤瞪了长情一眼后,她的眉眼便弯了下来,笑得温和,对长情道,“谢谢阿呆你保护我。” 当时若非这呆萌傻面瘫将她推开的话,只怕她当时早就被顾家少爷那恶心的武器给捅穿了身子没了小命。 这呆萌傻面瘫傻是傻了点,却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好,即便她对他没意思,但他却着实让她感动。 却听长情瘫着脸正经道:“萤儿是我的,由我来保护。” “……你闭嘴!”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 长情的晚饭,是留在沈流萤的院子里吃的,因为他可怜兮兮地抓着沈流萤的衣袖说他饿了,沈流萤一来是被他萌到,二来是不能将这么一根好大腿撵出去,三是不能光明正大地领着他到府上正厅去用饭,以免被沈斯年问个不停,遂只能留着他在自己院中吃饭。 不过,她虽逃过了沈斯年的叨叨,却还是要忍受晏姝和绿草的叨叨,晏姝甚至坐到长情旁边,一个劲儿地对他问个不停,让沈流萤听着真是哭笑不得,眼见长情扫空了满桌子的菜,沈流萤实在忍不了晏姝那些脑洞大开的问题,于是二话不说便拉着长情走了。 晏姝盯着沈流萤抓着长情手腕的手看,眨巴眨巴眼,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对一旁的绿草道:“流萤还说不喜欢这个大傻呢,不喜欢还总和他靠这么近,不喜欢还会拉着他的手?其实这个大傻很不错啊,家世好长相好对流萤好,还很听话,说不定哪一天流萤就非他不要了呢?” 沈流萤拉着长情走出了院子后才松开他的手,转过身瞪着他不悦道:“饿了就好好吃饭,回答小姝那些有的没的问题作甚?” “萤儿的朋友,要理会。”若是换做旁人,他断断不会理会,但这名为晏姝的小姑娘不同,是萤儿的朋友,还是阿风的小王妃,能从她嘴里更了解萤儿不论,还能以她来整对阿风,倒很是不错。 长情本以为沈流萤还要再训斥他,谁知却见着沈流萤从腰间取下帕子,将帕子凑到了他嘴边来,替他轻轻擦拭着唇瓣与嘴角,边擦边微拧着眉心道:“吃得唇上嘴角都是油,多大的人了,都不会擦擦嘴?” 沈流萤嘴上在抱怨,动作却很轻柔。 她只是将长情当做一个小孩儿一般来对待,瞧着他嘴角沾着些油渍,顺手为他擦一擦而已。 但她这温柔亲昵的举动在长情眼里却是另一种感觉,让他又一次忍不住想要轻握她的柔荑。 然他终是忍住了,他没有唐突地抓住沈流萤的手,而是微微侧过脸,将脸颊碰在沈流萤的手背上,轻轻地蹭了一蹭。 明明是个大男人,却整了这么个小孩儿的卖萌动作,使得沈流萤微微一怔,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口道,“你个阿呆这是做什么?像只小兔子似的。” 兔子? 长情弯翘的睫毛颤了一颤,连背都僵住了。 萤儿她—— ------题外话------ 谢谢温油的姑娘们!谢谢姑娘们的温油支持!姑娘们的喜欢和支持就是本人码字的动力!本人努力更新,努力更新!突突突!突突突突! 082、再亲一口! 不过沈流萤接下来的话让长情悬起的心安然地落回原位。 只见沈流萤忽然扯住长情的脸,问道:“阿呆,卫风是什么时候回京的?我的小兔子白糖糕呢?你有没有见着?” 今天见到卫风的时候,当时她只想着这个呆萌傻面瘫的事情,忘了问她的白糖糕,卫风那货可是说了会把白糖糕还给她的! “萤儿的兔子,阿风说明日送来给萤儿。”长情呆呆地看着沈流萤。 他还以为萤儿发现了什么,幸好不是。 萤儿现下能接受他那副妖异的模样,因为他那副模样还能算得上是一个人,可若让萤儿知道他是非人亦非妖的半妖…… 不,不能,绝不能让萤儿知道他是半妖。 “你确定?”沈流萤有些不相信。 “嗯。”长情点点头,“萤儿的兔子舍不得萤儿的。” “这话我爱听。”沈流萤又笑了,松开了长情的脸,转过身抬起脚继续走了,“好了,走了。” “去哪儿?”长情跟上沈流萤。 萤儿平日里可是撵他都来不及,今回非但没有撵他,反是要带着他走,这倒有些奇怪,可见萤儿对她的态度在改变。 长情心情大好,不由微微扬了扬嘴角。 可惜,沈流萤还是没有瞧见。 “跟我走就对了,我又不会吃了你。”沈流萤哼哼声。 “哦。”长情很听话,没有多问。 走着走着,忽听沈流萤又问:“阿呆,问你个小问题。” “萤儿问就好。” 沈流萤往后侧了侧头,“你的名字,谁给你取的?” 长情长情,可真是个长情的名字,但配上他这个姓,就总觉得满含殇情。 “我娘。”长情没有隐瞒,便是稍微的迟疑都没有。 期望情意绵长,却又不希望太过情长,太过长情,终是会受到伤害,他母亲的心,是矛盾的。 因为经历过,才会有如此深切的体会。 “是个好名字。”沈流萤将头往后再侧了先,以看得见长情,也让长情能看到她的脸。 只见她对长情笑了笑,这才又转回头来。 长情还在她的浅笑中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名字?或许吧,情意绵长,也还要有足够的实力,否则这份绵长的情意,只会给对方痛苦与悲伤。 “到了。”就在这时,沈流萤停下了脚步。 长情抬眸。 眼前是一道小院门,这院门他熟悉,他来过,以兔子之形来过。 这是萤儿三哥的院子,那个说一句话都要喘上好一会儿气的三哥。 “我三哥想见一见你。”沈流萤没有即刻去推开掩蔽的院门,而是一脸认真地看着长情,严肃道,“我三哥有重疾在身,长年卧榻,你必须先答应我,见到我三哥之后,什么表情都不能露,什么话都不能乱说,明白没有?” 沈流萤没有问长情是否愿意随她进去见沈望舒,因为她知道,长情一定会答应,也算是她利用他在意她,对她好的心吧。 长情心中微有诧异,萤儿的三哥想见一见他? 想来是萤儿将在临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的三哥,否则她那长年卧榻不见人的三哥又怎会主动提出要见见他。 许是想知晓他对萤儿是真心还是假意。 “萤儿的三哥要见我?”长情虽然大致猜测得出沈望舒为何要见他,但在沈流萤面前,他还是故作无知,同时观察着沈流萤的神色。 萤儿这般认真,可见她的三哥,她的家人在她心里有多重要。 “嗯。”沈流萤点了点头,要不是三哥说了要见见这个呆萌傻面瘫,她才不会把他带到三哥面前。 “萤儿放心,我不会胡乱说话的。”长情也很认真。 她在乎的,他会与她一起保护。 “真的记住了?”沈流萤还是有些不放心。 “嗯。” “那就进去吧。”就他这么张瘫脸,想也不会有的出什么神色反应来。 屋里,清幽将将伺候了沈望舒用过晚饭,正要去打来温水替他擦洗身子,一走出屋门便见着沈流萤还有长情,先是震惊,而后才明白过来这便是沈望舒想要见的保护沈流萤的公子。 “小姐。”清幽恭敬地福了福身。 “我三哥可歇息了?”沈流萤关心地问。 “回小姐,三公子刚用了晚饭,正在看书,还未歇下。”清幽答道,“小姐可要奴婢进屋通传一声?”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好。” “是,小姐。” 清幽退下,沈流萤走到虚掩着的屋门前,门也未敲便推开门跑了进去,一边欢喜道:“三哥!” 长情站在门槛外,看着沈流萤欢喜的背影,愈发肯定了这个家在沈流萤心中的重要。 “咳咳咳……”沈望舒坐在床榻上,背靠着软枕,左手上捧着一本古旧的书册,正用微握的拳头抵在嘴上,一下又一下地咳嗽着。 沈流萤赶忙倒了一杯温水,急急地走到床边,将水递给他。 沈望舒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接过沈流萤递来的水杯,沈流萤便坐到他身侧,替他轻轻抚着背,一边不高兴道:“三哥你又在大晚上看书,你这会儿应该躺下好好歇息的。” 沈流萤说完,将沈望舒放在腿上的书册拿开,放到了床头旁的小几上,让他够不着。 沈望舒喝了些温水后气顺了些在,只见他浅浅笑道:“咳咳……三哥这不是无事可做么,咳……咳咳……” “那以后每日这个时辰我都过来陪三哥说说话好了。”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 沈望舒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咳……怎能让小萤每天都往三哥……咳咳……都往三哥这儿跑,小萤也要好好歇着才是,咳……” “我喜欢过来陪着三哥,喜欢和三哥说话,一点儿都不觉得累。”沈流萤边笑边为沈望舒顺气。 沈望舒还是浅笑着,“若日后小萤嫁人了,还这么天天回来陪着三哥么?” “那我就不嫁人了。”沈流萤无所谓。 “胡闹,咳咳咳……”沈望舒正了正脸色,“姑娘家怎能不嫁人,日后不可再说这么胡闹的话。” “哼!这才不是胡闹的话。”沈流萤撇撇嘴。 沈望舒笑得无奈,轻轻拍了拍沈流萤的手,温和道:“小萤既带了客人来,却这么把客人晾在一旁不与三哥介绍,太过有失礼数。” 沈望舒说完,抬头看向方才随沈流萤一道进屋来、站在她身后却一直没有出声的长情,根本不待沈流萤介绍,便先见他温和有礼道:“长情公子,幸会。” 沈流萤诧异,转头看了站在她身后两步开外的长情,再看向沈望舒,道:“三哥你知道他是谁?” “咳咳……三哥虽然身子不好,但眼睛还是好好的,自是看得出来。”沈望舒浅笑道,“清幽不在,还要麻烦小萤去帮三哥沏些茶水来。” “可是三哥——”沈流萤可不放心让长情搁这屋里和沈望舒独处,万一这呆萌傻面瘫说错了话伤到三哥的心了怎么办? 但沈望舒没让沈流萤把话说完,“去吧,三哥没事,咳咳……” 沈望舒说完又轻轻拍了拍沈流萤的手背,沈流萤这才不情愿地站起身,离开前不忘叮嘱长情道:“阿呆,你可不许欺负我三哥,不然……我打你!” “小萤!”沈望舒颇为无奈。 只听长情道:“萤儿放心,我不会欺负三哥的。” 沈流萤又看了沈望舒一眼,这才十分不情愿不放心地出屋去沏茶,不过她跨出门槛时才想起方才长情对沈望舒的称呼,那个阿呆,谁是他三哥! 屋里,沈望舒吃力地撑直起身子,在床榻上坐好,对长情客气道:“公子请坐。” 待长情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后,才听得沈望舒惭愧道:“在下身患重疾,无力下床,不周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不妨事。”长情面无表情,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沈望舒不因长情的反应而尴尬,也不因自己这般丑陋模样而自惭形秽,反是如常温和有礼道:“在下是小萤的三哥,沈望舒,幸会。” “在下莫长情,幸会。”长情客气地抱拳回礼。 莫长情…… 沈望舒揣测着长情的名字,京中贵族,且是如何打听都打听不到的名字,莫非—— “小萤爱胡闹,还请莫少主莫怪。”沈望舒诚挚地朝长情躬下身。 长情认真地注视着床榻上形容枯槁丑陋不堪的沈望舒,而后站起身,靠近床榻,伸出手,扶起了他,道:“萤儿很好,三哥无需担心。” 足不出户却心思细腻聪慧的人,萤儿的三哥,不错。 * 沈流萤实在不放心沈望舒,总担心长情会一句傻话把沈望舒气得咳嗽不止,是以她匆匆泡了茶,匆匆赶回了屋。 “三哥!”沈流萤一进屋还未见到沈望舒便先着急地唤了他一声,而后急急走到床榻边将手中的茶盘搁到床头边的小几上,紧张地打量着床榻上的沈望舒,看看他可还好。 沈望舒见着沈流萤这般着急紧张的模样,无奈道:“小萤不可如此失礼。” 长情紧跟着道:“萤儿放心,我没有欺负三哥。” 沈流萤瞧着沈望舒的确没有异样,这才放心,也才没有给长情脸色看,反是拿起茶盏来递给他,道:“喏,茶水。” 待长情接过茶水,沈流萤又看向沈望舒,“三哥不能喝茶,我给三哥倒杯温水。” 沈望舒握住沈流萤的手,同时失笑道:“小萤是把三哥当水桶了?咳咳……三哥方才喝了一杯温水,这会儿还不渴。” “哦,我忘了。”沈流萤也弯下眉眼,笑了。 长情盯着沈流萤的笑颜,一瞬不瞬。 沈望舒看在眼里,眸中的笑更温和了。 清幽在这时回了来,沈流萤欲帮她提水,清幽却是没有要她帮忙,道是她自己便行,沈流萤便没有执意,但她却发现个事情。 她发现清幽尽管提着沉重的一大桶水,却走得并不大费劲,就好像是……练过家子的人,但,怎么没听绿草与她说过?待会儿得问问大哥才是。 沈流萤本是想要帮沈望舒擦洗身子,却被沈望舒婉拒了,倒是他还是习惯了清幽伺候他,沈流萤依了他,便带着长情走了。 “咳咳咳……”沈流萤与长情离开后,沈望舒又开始咳嗽起来,清幽赶忙放下手上的棉巾,轻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 “公子方才又说多了话。”清幽神色有些冷淡,声音也有些冷淡,平日里话也是少之又少,是以在沈府里,除了沈望舒,几乎无人愿意与她说话,下人们都觉得她太过孤冷清高,没少在她身后嚼她的舌根。 然就算她神色及声音是冷淡的,但她语气里却透露着对沈望舒的关心,真切的关心。 “不打紧,歇一歇便好。”沈望舒微微一笑,“清幽你坐一坐,和我说会儿话如何?” “公子还是先歇歇为好,清幽先端药来让公子服用。”清幽没有坐。 “也好。”沈望舒微微点头。 清幽将方才提水过来时一并提在食盒里的汤药给沈望舒端来,沈望舒喝罢又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而后清幽替他宽衣,准备为他擦洗身子,只听沈望舒又道:“先不忙,先坐坐与我说话。” 清幽还是没有坐,而是恭敬道:“公子你说,清幽听着,一边帮公子擦擦身子。” 谁知沈望舒却拿过她手里的棉巾,愈发温和道:“待会我自己来便行,坐吧。” “……”清幽被沈望舒的举动弄得微怔,而后才应声道,“是,公子。” 不过清幽虽坐下,却非坐在床沿,也非坐在方才长情坐过的椅子,而是搬过来一张圆凳,坐在圆凳上。 沈望舒见状,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道:“清幽你总是改不过来,我说过,在这院子里,不要总是将自己当做下人。” “清幽不可越矩,当年大公子将清幽领回来,公子将清幽提到身边伺候,清幽已感激不尽,唯忠心伺候公子,才能报得大公子与公子的恩德。”清幽低垂着头,语气恭敬不已。 “你这姑娘……”沈望舒无奈至极,“罢罢罢,随你吧,总不能强求你不是?” “能伺候公子,是清幽前世修来的福分。” “看看,又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沈望舒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清幽觉得方才同小萤一道前来的公子如何?” “公子说的可是莫家少主?”清幽反问道。 “清幽识人的本事见长。”沈望舒浅笑。 “是公子教习有方。”清幽很谦虚,“公子接下来是要看清幽的看人本事了。” 沈望舒轻咳几声,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清幽不识莫少主为人,也未听到他说过话,清幽看不出什么来,但清幽看得出,公子对其颇为满意。” “呵呵,怎看得出我对他颇为满意?” “公子若是不满意,就不会着急着问清幽的看法了,公子疼极小姐,若是公子不满意的人,这会儿定该留下小姐而不是让小姐与他离开了。” “咳咳……清幽真是愈来愈聪慧了。”沈望舒笑意愈浓。 清幽忍不住又到他身边为他抚背顺气,“公子让清幽读书习字,清幽不能让公子失望。” “只是听绿草形容,这位莫家少主的脑子……” “只要真心待小萤好,聪慧与否,并不重要,况且——”沈望舒话未说完,便又开始剧烈咳嗽。 况且,这位莫家少主,本就是个聪慧之人。 他看得出来,不戳破罢了。 他也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待小萤,只不过,还需再看看。 “公子你别再说话了,你的身子受不了,你还是先躺下歇息歇息。”清幽那冷淡的面上此时眉心微拧。 她其实,并不是个冷淡的人。 沈望舒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没有让清幽更担心。 院子外,长情没有像之前一般黏着沈流萤不放,而是自觉地告辞,沈流萤非常满意,心道是这货长了点脑子,不错不错。 但,沈流萤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你那名叫秋容的随从呢?”沈流萤这才发现长情这回出现是他自己。 “我认得路,我会自己回去。”长情心里有些偷着乐,萤儿这是担心他? “不行,没有随从,外边又黑,你这货要是被坏人拐了怎么办?你长这么漂亮,万一被抓去当小倌怎么办?”不行不行,她还要抱住这条大腿呢,“你在这儿等着,我让下人准备马车,让管家大叔亲自送你一趟。” “萤儿是在担心我吗?”长情忍不住道出了心里的话。 不过,萤儿肯定不会承认。 果不其然,沈流萤抬手就揪住他的脸颊,语气不善道:“谁让你这么傻这么呆还长这么漂亮!我才不是担心你!” 她只是担心大腿再没了而已! “哦。”长情呆呆应声,“萤儿真的不用担心我,我能自己回去的。” “我说了不是担心你!”沈流萤被气得跺了跺脚。 长情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 萤儿总为他的话反应这么大,说明多少对他上心了。 “搁这儿呆着!我去找管家大叔!”真是要被这个呆萌傻面瘫气死了! “萤儿。”长情在沈流萤转身时伸出手扯住了她的衣袖,遭来沈流萤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干嘛!?” 就在这时,沈流萤只觉长情的脸在她眼前骤然放大,紧着近到模糊。 只见长情往前倾身,凑近沈流萤,趁她猝不及防地,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沈流萤双目大睁。 长情则是当即转身离开,以免沈流萤气得跳脚,不过他却在离开前在沈流萤耳畔留下一句话,“我永远都不会欺负萤儿的。” 话音落,他的人也消失在了沈流萤的视线里,速度快极,唯留下气得满脸通红的沈流萤在院子里狠狠跺脚,怒喊道:“莫长情你这个坏大傻——!” 长情听着沈流萤那回荡在夜色里的气恼的声音,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不知怎的,方才看着萤儿因着恼意而多了一分绯色的小脸,他便想轻轻亲上一口,让萤儿的脸更红一分,一定很可爱。 他承认,他冲动了,不过,他不后悔。 长情抬手碰碰自己的唇,萤儿的味道……很好。 他已经知晓了萤儿的性子,嘴上总是说的凶,却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是不会真正生他的气的。 萤儿非但不害怕他嫌恶他,反还关心他担心他,甚至还带他见了她极为在意的三哥。 他的所有紧张与不安都成了多余。 今夜,可真是个极好的夜。 * 醉吟楼。 卫风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手里抓着一只缝成小黑猫模样的布偶在玩耍,时而扯着它的耳朵,时而扯扯它的尾巴,还时而抠抠它那用黄色线疙瘩做成的眼睛,好像把他脸上被长情揍到的愤怒都撒在了这只黑猫布偶上似的,让本是趴在他肩上的小乌黑看得都慌了,从窗户蹿到了外边。 它可不想自己的眼珠子也被主人这样东抠抠西抠抠! 只要卫风在这醉吟楼里,色瓷就总会在他身侧,这会儿,也一样。 卫风喜欢吃葡萄,色瓷此时正端了一盘晶莹的葡萄走进雅阁里来,见着他躺在这儿扯弄这只做工不怎么精致的小黑猫布偶,不由浅笑着问:“四爷今儿个怎么有兴趣玩起小姑娘家的小玩意儿来了?” “小色瓷啊,来看这只小黑猫布偶像不像我的小乌黑?”卫风非但不觉丢人,反是将小黑猫布偶朝色瓷的眼前凑,顶着他那完全肿了的脸颊,笑问道。 色瓷款步走到他身侧,挨着他在美人榻边沿上坐下身,将手里盛着葡萄的盘子放到一旁的桌几上,浅笑道:“很像呢,倒是不知四爷怎么会有这样一只小姑娘家才会有的布偶?” 色瓷说完,拈起一颗葡萄来剥。 卫风此时正扯着黑猫布偶的前腿,笑眯眯道:“一个小姑娘送给我的。” 当时离开临城,子衿为他收拾东西,居然将这只黑猫布偶也给一起收拾到包袱里了,就这么给带回了京来。 “哦?”色瓷将剥好的葡萄递到卫风嘴边,嘴边随即张开嘴,色瓷便将葡萄轻轻放了进去,“谁个小姑娘这么不懂事,竟给四爷送这种小姑娘才会稀罕的小东西?” “确实是一个没有眼力劲儿还不懂事的小姑娘。”卫风哼哼声,那个黄毛丫头竟然让他给她拎东西,他还被迫守了她一夜! “既是如此,四爷怎还拿着这布偶来玩耍?”色瓷又拈起一颗葡萄来剥,“这样的小东西,四爷拿着只会有*份。” “有道理,这么个姑娘家的小东西,可配不上爷,扔了咯。”卫风点点头,当即抬起手便将手里的小黑猫布偶给扔了。 小黑猫布偶被扔到地上,脸正好对着卫风,卫风看着它那两只绳结做成的绿豆大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心里不舒坦,总觉得像是晏姝在用一种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他,还像是在问他为何要把她送他的小黑猫给扔了似的,使得卫风看着看着就拧起了眉心,末了对正要将剥好的葡萄送进他嘴里的色瓷道:“小色瓷,替爷把那小猫拿过来。” 色瓷微微一怔,心有疑惑,却没有问卫风为何又要把小黑猫布偶捡回来,因为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时候什么话当说,不当说的,便万万不能说。 色瓷浅笑着应了声,将葡萄放回盘子里,替他将小黑猫布偶捡了回来,递给卫风,“四爷,您的小猫。” 卫风重新将小黑猫布偶拿到手里,小孩儿似的用手指猛戳小黑猫布偶的身子,一边戳一边哼声道:“叫你盯着爷瞧,当心爷挖了你的眼珠子!” 色瓷轻笑出声,道:“四爷怎的和一只玩偶置起气来了?” “想到了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卫风继续戳小黑猫布偶。 “那应该是个可人的小姑娘。”色瓷笑着又送了一颗葡萄到卫风嘴里。 “可人?”卫风又拧起了眉,就那么个黄毛丫头? 不过,逗弄那么个黄毛丫头倒是挺有趣的,明儿个便是卫老二的庆功宴,不如—— ------题外话------ 这是一只腹黑的兔纸,哦呵呵呵呵~ 小卫风最后这是想干甚! 083、你们都在,怎能缺了我? 翌日清晨,沈流萤和晏姝还在好梦中,绿草忽然跑来梆梆梆地敲门,边敲边着急道:“小姐!小姝小姐!出,出事了!” 沈流萤本是不想理会大清早便来嚷嚷的绿草,然在听到绿草最后的“出事了”的时候,惊得她立刻从床榻上跳了起来,着急道:“可是三哥的病情有变!?” 沈流萤连衣裳鞋子都未来得及穿,便冲到了房门,给绿草将门打开。 可当她打开门后,却见绿草手上拿着一张金灿灿的洒金帖子,不由拧起了眉,还不待她问,便听绿草急急道:“不是三公子的事情,是小姝小姐的事情!” 晏姝这会儿正揉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哈?她好像听到了绿草在说她的事情? * 晏姝手里拿着洒金帖子,一张脸都快拧巴到了一起,苦兮兮地对也正拧着眉的沈流萤道:“流萤,我不去行不行啊?” “你觉得你能拒绝得了那个四爷?”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而后转头问绿草道,“绿草,这帖子是谁送来的?” “是清……是四爷亲自送来的。”绿草差点就要把“清郡王爷”这几个字给蹦出口,好在她反应得快,不然小姝小姐不得急得跳脚,“这会儿他还在前厅等着呢,道是等着接小姝小姐一块儿进宫。” 这是沈流萤叮嘱过绿草,倘若晏姝问起关于清郡王卫风的事情,暂且不要告诉她四爷就是卫风,不然天得给她闹塌下来。 “四爷亲自送来的?”沈流萤眉心依旧拧紧,“请小姝与他一块进宫参加太子的庆功洗尘宴?现在还在前厅等着?” 卫风这是安的什么心?小姝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她沈流萤知道,他亲自来送帖子,谁人敢拒绝? 在临城在沈府,她还能瞒着小姝他的身份,然一旦进了宫,岂不是什么馅儿都给露完了?届时小姝自己怎么办? 难道是卫风知道了小姝就是他那逃跑的小王妃,故意这样来整对她? 拒绝是拒绝不了,她不能让小姝自己一人跟卫风进宫,就只能—— “别担心,我陪你一齐去。”沈流萤将手搭到愁眉苦脸的晏姝肩上,轻轻拍了拍,温柔浅笑道,“我打扮成婢子,陪着你,给你有个照应,你就不慌了。” “好流萤!”晏姝激动得一把抱住了沈流萤,“这天下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 沈流萤笑,“咱俩可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还能不对你好?好了,快换梳洗换上衣裳吧,要是让那四爷等久了,指不定又多出什么事儿来。” “可是流萤,我想不明白,他既然是高官贵族,身边要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啊,为何偏偏找我陪他进宫赴宴?我是不是哪儿得罪到他了啊?”晏姝还是不安,“要是有人认出我来怎么办?要是遇到卫风那个该死的老男人怎么办?他可是进京来了,一定会参加太子的庆功洗尘宴的!” “四爷为何选你陪他进宫,我也猜想不到,想不到那就不要想了,省得自己头疼,去了便知。”沈流萤抚抚晏姝的肩,宽慰她道,“若是有人认出你来,也别慌,届时我帮你应对,相信我。” “那流萤你一定要在我身边啊……”晏姝将沈流萤的手抓得紧紧的。 “那是肯定的,放心。”沈流萤拍拍晏姝的手背,“绿草,将四爷为小姝小姐准备的衣裳拿过来。” “是,小姐。” 既然瞒不住,那就只能应对了,她也不能一直瞒着小姝,缘分和感情的事情,旁人也干涉不来,若成便成,若是不成,无论如何,她都会站在小姝这一边。 * 莫府。 长情正与叶柏舟在对弈,即便天将将亮。 秋容忽然出现在棋盘旁,看着他二人神色认真专注,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长情落下一枚黑子,淡淡道。 “禀爷,四爷今儿一大早就去了沈府,给沈府下了帖子,道是要接沈小姐身旁那位晏姝姑娘一道进宫参加太子殿下的庆功洗尘宴。”秋容道得迅速又恭敬,说罢又当即补充,“四爷还亲自等着接晏姝姑娘一道进宫。” 长情正从棋盒里拈起棋子的手微微一顿,叶柏舟将一枚白子落到棋盘上,道:“阿风这是要等着看你入不得宫而跳脚的模样,居然还整出这么个逗弄小姑娘的法子,只怕会吓煞他那见面却不相识的小王妃。” 卫风这档子心思不难猜,晏姝是沈流萤的好友,他若请了晏姝进宫赴宴,沈流萤一定不放心,必会随晏姝一道进宫,而长情又极为在乎沈流萤,怎会放心沈流萤就这么进宫,他定也会想着进宫,只不过如今他身体反复变化不定的情况,就算他想进宫,也去不得。 “他总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长情面无表情,继续落子,“他既然这么想看我的笑话,那我便进宫让他看个够。” 长情话才说完,叶柏舟淡淡一笑,道:“只怕届时阿风得求着你赶紧回来。” 以长情如今的情况,最不放心的也莫过于阿风,长情随时都有可能由人的模样骤变为兔子之形,这种情况一旦发生,只怕届时长情便是真正的于世不容,他们谁也不愿意长情陷入这般境地,最好的办法便是长情留在府中哪儿都不去,偏偏阿风又见不到长情舒心,非要整出这么一出来。 虽知晓卫风心中想的是什么,叶柏舟还是不放心道:“阿风向来喜好与你闹,他的脾性你是再清楚不过,这回便由着他闹吧,长情你还是留在府中为好,帝王血印正是不稳定的时日,人前万不可有差池,你若是放心不下那沈家小姐,可——” 可,还不待叶柏舟把话说完,便见着坐在他对面的长情忽然消失不见,唯剩他的衣裳堆在蒲团上,毛茸兔子白糖糕正抖着长长的耳朵从衣裳下边钻出来,忽地跳上桌案上已经下了大半的棋盘上,伸着那毛茸茸的白爪子嗒嗒嗒地推乱上边的棋子,将好好的一盘棋全都打乱了。 叶柏舟手里还正拿着一枚还未能落到棋盘上的棋子,见状不由失笑,道:“长情你这是快要输给我了,所以趁机将棋盘打乱吧。” 白糖糕蹲坐在棋盘上,用爪子挠了挠耳朵,一副“是又如何”的小嘚瑟模样。 叶柏舟只好无奈地将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里,将双手轻放在腿上,看着蹲坐在棋盘上的白糖糕,认真道:“你若不放心沈家小姐,我便到宫中走一趟,替你盯着阿风,莫让他将那沈家小姐欺负了去。” 谁知叶柏舟的话还未说完,白糖糕便已转了个身,将背对着叶柏舟,很显然,他拒绝,连听都不想听叶柏舟多说。 “……”叶柏舟先是一怔,又失笑道,“长情你可又是不讲道理了。” 只见叶柏舟转头看向一旁的秋容,淡淡问道:“秋容,东宫来了帖子点明今次宫宴要我非到席不可吧。” 叶柏舟的话让秋容怔了一怔,“这……” 秋容面有迟疑之色,朝棋盘上的白糖糕看去,显然是不知当如何回叶柏舟的话。 爷说过东宫来帖子道是交给叶公子的事情不可与叶公子说,可没说叶公子倘若问起也不可以说啊,这要是叶公子怪罪,他秋容也担不起啊。 只听叶柏舟又道:“就算长情你不说,我也知晓,卫骁他怎会放过我,我今回若是不进宫,不知届时卫骁会以怎样的理由来为难莫家。” “卫骁回京,我知道你们都不放心我。”叶柏舟语气有些沉,“但我也不可一直躲着,不可总要你们在前边为我担着,也总要有我为你们做些什么的时候。” 叶柏舟说完,对白糖糕微微一笑,“所以,长情你便老老实实在府上呆着,关于沈家小姐的事情,交给我即可。” 然叶柏舟的话音才落,便见白糖糕用两只前爪抱着棋盘上的棋子连连朝他面上脑门上扔,用力地扔,像撒气似的,根本就不管叶柏舟疼是不疼。 叶柏舟也不躲不挡,任白糖糕用棋子扔了他满脸满身。 只听棋子啪嗒啪嗒地往地上桌上掉,当白糖糕扔完棋盘上的最后一枚棋子时,只见他朝叶柏舟一个蹬腿,跳到了他腿上,却理也不理他,蹲下身就趴着不动,一副“你打死我我也不起来”的小模样。 叶柏舟又是微微一怔,而后才无奈地浅笑道:“长情你这是当我说了也白说,非要与我一道进宫不可了。” 白糖糕抬头看他一眼,又趴回原样,答案很明显,就是如此,他就是要进宫。 阿风、柏舟、阿七与萤儿都在宫中,怎能缺了他? 至于他这情况如何处理—— 像是知晓彼此心里想什么似的,只听叶柏舟道:“至于你这情况,就让阿风头疼吧,他作出来的妖,怎么也得自己担着。” 只见白糖糕随即点了点头,算是终于理了叶柏舟一把。 “那便一道进宫吧。”叶柏舟坦然接受白糖糕要跟着他一起进宫的事实,没有再多劝说一句。 是啊,他们都在,又怎能缺了长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们兄弟四人只要一并担着,又有何惧? * 白府。 “华儿,月涟公主昨日来府上探望了我与你祖母,这是公主在南孚寺为你求的平安符,托我交于你。”白夫人笑得满面温和,将一只精致的小盒从身旁婢子手里拿过,递给白华,不忘叮嘱道,“华儿可莫忘了好好感谢公主。” “母亲放心,孩儿明白。”白华接过小盒,却未打开,只是托在手里而已。 “还有,这是海南那边昨日才送来的珍珠,替我与你祖母带给太后与月涟公主。”白夫人又道,话音才落,站在她身后的两名婢子分别捧着两只紫檀木盒子便走上了前来。 白华微微点头,“好。” 白夫人慈笑点点头,只见她微微张张唇,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母亲可是有话要对孩儿说?”白华温和道。 白夫人这才又道:“临城的事情,我与你祖母已听说,让那沈家小姑娘误事了。” “母亲。”白华眼神微沉,“是我白家有托在先,流萤一个姑娘家才会到远在千里的临城走一趟,无论事成与否,我白家都当答谢流萤才是。” “你这孩子,为娘可有说什么了?”白夫人瞧着白华的神色,心有些沉,“怎的忽然就这般认真起来。” “孩儿只是怕母亲误会了流萤。”白华又恢复了他温和的眼神,“孩儿先行进宫赴宴,晚些回来再去看祖母。” “才风尘仆仆地回来,歇都还未歇一口气,便又要进宫。”白夫人轻叹一口气,抬手替白华拂了拂耳畔的发丝,“前夜太子殿下派人来府上找过你,别忘了宴会之后去拜访太子殿下。” 白华笑得温柔,“孩儿知晓。” “哎,去吧。” 白华离开后,白夫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对身旁的嬷嬷道:“方才华儿那孩子可是唤了那沈家小姑娘的闺名?” “回夫人,是的。”嬷嬷道。 白夫人面上忧心更甚,“怕是华儿对那沈家小姑娘上了心啊……走吧,同我一道去看看老夫人,看看老夫人怎么说。” * 云府。 云有心正坐在床沿上给他的眼睛蒙上布条,忽然有一名身材纤细的小姑娘溜进了他的院子来,对院中正在洒扫的婢子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云有心的屋子里,点着脚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朝云有心靠近。 然这小姑娘才绕过床榻前的屏风,便听得绑好了布带的云有心浅笑道:“小慕儿又想吓小叔是不是?” 云有心一说话,姑娘便惊得撞到了身旁的屏风,只见她跺了跺脚,撅起樱红的小嘴,很是不开心道:“不好玩儿不好玩儿!小叔你每次都能发现人家!” 只见这姑娘约莫十七年纪,生得眉清目秀,道不上美艳惊人,也称不上清丽脱俗,却带着一股动人的灵气,一袭翠色的衣裳衬得她就好像是春日里最具生命力的新叶,朝气蓬勃,长长的乌发扭在肩头,简单秀气。 这姑娘即是当今云家家主,云有心一母所出的兄长云子君的独女,云慕忆,年方十七,与年仅弱冠的云有心相差不过三岁而已,许是年龄相仿的缘故,是以打小云慕忆都非常喜好找云有心玩耍,只要她想要找云有心,不管何时何事,她都要跑到云有心身边来,任是云子君教训了她不知多少回都没用,只能任由着她了。 好在云有心性子温和,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这个小侄女,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或生过她的气,使得云慕忆愈发地喜欢他这个小叔。 云子君道是他这样要把这小丫头给惯坏了,云有心不介意,道是姑娘家,娇惯着养也无妨,听得云子君频频摇头,奈何又无法,便也只能任了。 “小慕儿的脚步声这般大,小叔怎能发现不了?”云有心温柔一笑,从床沿上站起了身。 云慕忆不服气,将小嘴撅得更高,“我都没有弄出声响,小叔还说人家的脚步声大。” 云有心柔笑,“小慕儿可是忘了小叔的耳朵比常人要敏锐上许多?” 云慕忆扁扁嘴,还是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不过,她这回来找小叔可不是只为吓他而来的,她可是有重要的事情找小叔。 “小叔小叔!”云慕忆突然跳到云有心身旁,抱住了他的胳膊,昂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问道,“你是不是准备进宫参加太子殿下的庆功洗尘宴?” 对于突然黏到自己身旁来的云慕忆,云游戏不觉丝毫诧异,也不觉他们这般的亲近有何不妥,毕竟从小到大,云慕忆都是这般黏着他,只听云有心温和道:“怎么了?小慕儿是想与小叔一道赴宴?” “嗯嗯嗯!”云慕忆用力点点头,“小叔你就带我一块儿去呗,好不好?” 云慕忆边说边晃着云有心的胳膊。 “这个事情,小慕儿不是当问你爹爹去?怎的跑来问小叔?”面对自己这个小侄女,本就温和的云有心笑得愈发温和。 “爹爹是个老顽固,肯定说我去了只会胡闹添乱,他才不会给我去!”云慕忆又撅起了小嘴,一副幽怨的小模样。 云有心虽看不见,但他想象得出他这个被宠坏了的侄女此时是怎样的一种神情,不由笑得更温和道:“那小慕儿觉得找小叔就能让你爹爹给你进宫去了?” “那是当然了!”云慕忆用力点了点头,“爹爹最疼小叔,也最听小叔的话了,只要是小叔说的,爹爹都会答应的!” “好嘛好嘛,小叔你就带我一块儿去嘛。”云慕忆将云有心的胳膊晃得更厉害,语气变得更撒娇,“我保证,我一定乖乖跟着小叔,绝对绝对不给小叔添乱!” “小叔——”说到最后,云慕忆拖了个长长软软的尾音,真是让人不答应都不行。 “好了,小叔答应带你一道进宫便是。”云有心也被云慕忆磨得受不住,除了答应,他还能如何? “我就知道小叔对我最好了!”云慕忆高兴地将双手一拍,而后抓着云有心的胳膊,踮起脚凑近他的脸颊,高兴得作势就要在他的脸颊亲上一口。 可就当她的唇才要朝云有心凑近时,她的动作忽然顿住,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眸中晃过一道紧张之色,且还带着明显的……忧伤。 云有心觉到云慕忆的不对劲,遂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小慕儿?” “看到小叔的耳边的头发没别好。”云慕忆听着云有心的话,赶紧又笑了起来,抿着唇,抬手替他拨了拨他耳边的头发,“我帮小叔别好。” “好。”云有心这才又浅浅笑了起来。 “好了!”云慕忆笑着收回手,然后在云有心面前站好,道,“小叔你摸摸看我梳这样的头发行不行啊?” 云慕忆说完,抓起云有心的双手便放到自己的头上。 云有心不觉有何不妥,只是顺着她的话将她的头发摸了摸,而后道:“还是让红妮替你梳个简单的发髻为好。” “那我回屋去让红妮帮我梳好头发,绝对不给小叔丢人!”云慕忆笑吟吟地转了个圈,“小叔不可以丢下我自己先去哦!小叔一定要等我哦!” “好。”云有心柔笑着点点头,“我去与你爹爹说一声,然后在前厅等你。” “嗯!”云慕忆这才笑着跑开。 云有心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出了屋去。 但,云有心并不知道,方才他的头发并没有乱,亦没有没别好。 此时此刻,东宫—— ------题外话------ 萌萌哒白糖糕又登场,几天不见它,姑娘们有没有想它啊,哦呵呵呵~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清秀朝气的【云慕忆】小姐由我们萌萌哒【181转novel】大姨夫客串扮演!大姨夫!你出场了! 084、亲密接触 东宫。 卫骁斜倚在软榻上,长发松散,衣襟微敞,正轻轻转着拿在指尖的冷血玉石,神色冷郁,对捧着锦服躬身站在一旁已经大半个时辰的太监视而不见,似乎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即将要参加皇上特意为他备下的宫宴似的。 忽有一名小太监躬身垂首迈着小碎步朝他走来,极为恭敬道:“太子殿下,宁心公主来见。” 卫骁这才将手上的冷血玉石递给一直恭敬站在软榻边的另一名太监,太监当即将托在双手手心里的一只锦盒递上前,毕恭毕敬地用锦盒接住那颗冷血玉石,只见卫骁这才慵懒地坐起身,对前来禀报的小太监道:“让她进来吧。” “喳,太子殿下。”小太监随即躬身退下,至始至终都没敢直过腰抬过头。 少顷之后,卫玺提着曳地的盛装霓裙来到卫骁面前,边朝他走来边亲昵地唤他一声:“皇兄。” “小玺来了。”向来少笑的卫骁见着卫玺时没有顶着他那副冷郁的脸色,反是平和得就像个寻常的兄长,甚至见他在自己身旁的位置上虚拍了拍,道,“过来陪皇兄坐。” 卫玺含笑上前,却没有在卫骁身旁落座,而是从恭敬立在一旁的太监手中拿过卫骁的锦袍,这才转过头来对他浅笑道:“就知道皇兄还在偷懒没有换衣裳,皇兄可是今日宫宴的主角,可不能偷懒呢。” “真是回到了宫中也还是一点懒都偷不得。”卫骁抬手挠挠自己的长发,眉心微拧,面色又变得冷郁,且带着明显的不情愿。 “皇兄贵为太子,当然是不管在哪儿都是一点儿懒都偷不得。”卫玺说完,将手上的明黄锦袍抖开,“来穿衣裳了皇兄,可不能父皇都到了但皇兄还没有到席。” 似乎是卫玺的出现或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卫骁终于从软榻上站起了身,却没有让卫玺伺候他穿衣,而是冷冷看向方才拿着锦袍的太监,冰冷不悦道:“还不过来替本宫更衣?” “喳,喳!”太监当即应声,一步都不敢慢。 “小玺你坐着吧。”卫骁又道,卫玺只好将手中的锦袍递到太监手里,以免他们受不必要的责罚。 因为卫骁的脾性她很清楚,阴晴不定,可视人命如草芥,却也能爱民如子,完全就是两个极端的人,但凡稍不注意,随时都有可能受到可怕的责罚。 但,不管他对旁人如何,对卫玺这个一母所出的妹妹,他却是捧在手心里疼着,即便是他那阴晴不定的诡异脾气,也从不在卫玺身上乱撒,是以旁人对他是又敬又怕,从不敢过于靠近,唯独卫玺敢与他这般靠近。 也因为如此,三年前他远征西疆,卫玺义无反顾地随他前去,为他祈福。 卫玺没有执意要帮他换衣裳,而是将衣裳交给了面前的太监,只见这太监忍不住朝她递来一记感激的目光,她回以他温婉一笑。 太监内心感动不已,若是这宁心公主执意要替太子殿下换衣裳的话,太子殿下必将动怒,而太子殿下一旦动怒,只怕他们这一宫的太监都活不过今日。 “那小玺坐在这儿等着皇兄。”她还是留在这儿等着皇兄吧,自前夜太子汤一事后,皇兄的脾气便反复无常,这两日东宫因廷杖而死的太监已有三人,她现下若是离开,一旦皇兄动怒,怕是这些无辜的太监都只会是可怜的池鱼。 “嗯。”卫骁淡漠地应了一声,微闭起眼,张开双臂让太监们来伺候他更衣。 只见替他更衣的两名太监双手隐隐颤抖着,面色微微发白,可见他们心中有多忐忑多不安。 卫玺见状,怕是这两名太监的手若是再这么抖下去的话,本是不出错也会被他们自己给紧张得出错,届时若是皇兄动起怒来,她根本就保不住他们。 皇兄虽然疼他,却从不会听她的任何劝说,他认定的事情,从不会改,哪怕父皇来劝,也不会有变。 卫玺终还是站起身来,走到卫骁面前,屏退了那两名太监,轻声对卫骁道:“还是小玺来帮皇兄吧,这两名太监怕是还不大清楚如何给皇兄宽衣更衣,小玺做一回给他们看,下回他们便不会再生疏了。” “嗯。”卫骁没有反对,微闭的眼睑也没有睁开,可见他并未动怒,这才让那两名忐忑不已的太监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原位。 然就在卫玺将将为卫骁整理好衣襟时,卫骁忽然将右手捂到心口,隔着衣衫紧紧揪着自己的胸膛,眉心紧拧,面色发白。 “皇兄!”卫玺见着卫骁忽然这般,赶紧扶着他在软榻上坐下,双手紧抓着他揪着胸口的手,秀眉紧蹙,着急道,“可是皇兄的连心草之毒发作了?” 卫玺的手陡然一颤,将卫骁的手抓得更紧,秀眉亦拧得更紧。 皇兄的连心草之毒发作了,那柏舟大哥—— * 宫城外,莫家马车上。 叶柏舟忽然间抬手紧揪住自己心口的衣裳,面色发白,神色痛楚。 白糖糕本是趴在一旁的蒲团上,懒洋洋地睡着,忽见它往西耷拉的长耳朵突然竖了起来,与此同时抬起头来看向神情痛楚的叶柏舟。 只见白糖糕跳到叶柏舟身旁,蹲直起身子,同时伸出他那毛茸茸的爪子径直去抓叶柏舟的右手。 叶柏舟下意识收回手,谁知白糖糕却用爪子在他手背上用力一挠,使得叶柏舟吃痛,手顿了顿,白糖糕趁此时用两只前爪抱住他的手掌,不给他收回手的机会,紧着将他的掌心翻向上,在叶柏舟想要将五指拢握起之前跳上他的掌心,让他五指合握不上,同时将他的衣袖往手臂上推。 叶柏舟手臂白皙,手腕纤细,然就在他手臂这白皙的皮肉之下,一道血红色的线赫赫然埋在其中,沿着手臂一直往掌心方向延伸! 不,这又不是线,而是真真的血,腥红的血凝结而成的“细线”,此时这条血色的“线”已经越过叶柏舟的臂弯,已然来到了他的手腕处! 白糖糕的耳朵抖了一抖,但见跳起来,迅速扯住叶柏舟紧抓在心口上的左手衣袖,再抱上他的手臂,硬是将他的左手压了下来,同样摊开他的掌心推起他的衣袖来看。 与他右手的情况一模一样。 叶柏舟心痛暂缓,随即将双手收了回来,同时将衣袖扯下来将手腕遮挡住,很显然,他不想让白糖糕看到他手臂上的这两条血红的“线”。 白糖糕蹲在他身侧,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柏舟瞧,好似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一样。 只见叶柏舟不由自主地将双手紧紧捏成拳,下唇紧咬,咬得有隐隐血色在他唇瓣上蔓延,只听他沉着声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死的,不会。” 白糖糕则是将它的毛茸爪子搭到了叶柏舟的手背上,抓紧覆在他手背上的衣袖,兔眸冷沉。 柏舟身上的连心草之毒——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萤儿来为柏舟诊脉。 * 晏姝坐在卫风华丽的马车上,如坐针毡,紧挨着沈流萤,生怕沈流萤会突然消失而丢下她自己似的。 马车华丽宽敞,马车内置放这一张矮榻,上边铺着上等布料缝就的衾被软枕,还有上好的黄梨木打磨钉就的茶几,莫说茶几上的茶具,便是垂挂在窗边的帘子上那精心绣成的花纹,都是用的最上等的丝线,华丽得足以晃花人眼。 若在以往,晏姝肯定会对这些华丽的器物认真地打量一番,可现下她没有这种心情,她紧张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理会别的。 尤其是,那个“罪魁祸首”卫风还与她们同乘一辆马车! 卫风此时就斜躺在软衾铺就的矮榻上,晏姝送给他的那只小黑猫布偶就放在他身旁,靠在他身上,这会儿他正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揪着小黑猫布偶的耳朵,半眯着他那双桃花眼,笑吟吟地盯着晏姝瞧,也不说话。 今日的晏姝,身着月白蝶纹束衣,肩上披着霞影纱,青烟紫绣游鳞拖地长裙,衣裙不松不紧,不长不短,正正好合她的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衬得恰到好处,就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似的,再陪着她面上淡淡的容妆与秀气的发髻,就好似九天之上那正来人间嬉戏的小花仙,俏丽可爱,此刻却因对人世生疏而紧张,紧张得双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色,极为吸睛。 卫风倒是想不到他到宫里锦缎房照着晏姝的身形随意拎的一身一群竟这般合她的身,根本就像是为她量体裁衣似的,着实让他小小地惊艳了一把,不过,瞧着晏姝那紧张的小模样,卫风最想做的,莫过于逗逗她。 只见卫风边揪着小黑猫布偶的耳朵边笑道:“小姑娘,你很紧张哪?四爷请你进宫参加宫宴,还为你准备衣裳亲自来接你,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 晏姝不傻,她虽不知道卫风是什么人,但单从这华丽的马车看,她知道卫风就算不是皇室中人,也一定是皇亲国戚一列的,不然能这么招摇? 她只想远离那又老又丑的混账清郡王,好好过她的日子,她可不想自己蹦到他面前找死,可现在她的感觉就是她正在慢慢往火坑里跳,这能不让她紧张!? 晏姝不能不答话,更不能答实话,是以内心纠结又紧张的她朝卫风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回道:“四爷看得起民女,民女自是高兴得忘乎所以,呵呵,呵呵呵……” 见到晏姝一脸的拧巴,卫风眸中笑意更甚,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更弯了些,“啧啧,怎么四爷瞧着你一副像吃了屎一样难看不情愿的模样啊?” 晏姝的不情愿让卫风心情大好,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就是想看这黄毛小丫头紧张不安再加点惶恐的小模样,这样逗起来才会更加有趣。 “没,没有啊,呵呵呵。”晏姝努力让自己笑得开心,心里则是把卫风骂了无数遍,呸!你才一脸吃屎的模样!你全家都吃屎! “那你可知道爷为何要邀请你进宫赴宴?”卫风又笑着问。 晏姝当即道:“四爷的心思,我等小民不敢乱猜。” 你大爷的就是个吃饱了没事干的!晏姝心里大骂,恨不得指着卫风的鼻尖骂他,不过,也是想想而已。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只难看的黑猫布偶?”卫风抓住小黑猫布偶的尾巴,拎着它直打圈,还是问晏姝道。 晏姝点点头。 “你送四爷东西,四爷自当要给你回礼不是?”卫风边笑边转着手里的小黑猫布偶,完全就没将它当做是别人“送的礼”的模样,“所以爷今儿个呢,就带你进宫走一走,当做回礼,如何,爷这份回礼不错吧?” “民女谢过四爷抬举。”不错你的头!本姑娘想打死你好不好! 晏姝看着那正被卫风“蹂躏”的小黑猫布偶,心里真是一百一千个后悔,后悔当时为何要把这只小黑猫布偶送给卫风,他这种贵人,要是没看见这个布偶的话,肯定不会想起她这么个人! “呵呵呵,礼数不错,还不算是个野丫头。”卫风停下手上的动作,将小黑猫布偶重新靠到了自己身上。 这只布偶可不能玩坏了,留着让他不时瞅上一瞅,无趣时想起还有这么个小姑娘来逗弄,不然待他无趣时还得想法儿找乐子。 这黄毛小丫头倒是挺有意思,逗着真是有趣。 晏姝真恨不得抓卫风来扔到脚底下用力踩。 你才是野丫头!你全家都是野丫头! 卫风知道晏姝心里一定对他牙痒痒,他就是喜欢她这明明想骂他揍他偏偏又只能忍着他的模样,是以他没有拆穿晏姝的心思,而是看向晏姝身旁的沈流萤,笑道:“沈小姐是不是怕我把这个黄毛小丫头给吃了,所以跟着来哪?” “四爷英俊潇洒大方有礼,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沈流萤笑得客气有礼,“流萤从未进过皇宫,今回难得有这么个机会,便随小燕一块儿来了,四爷别是觉得流萤碍眼,不让流萤来吧?” “我确实是觉得沈小姐挺碍眼的。”卫风笑得一双桃花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 “那正好,流萤就是要这种效果。”卫风笑,沈流萤也笑,对于卫风这种嘴贱得不行的人,压根就不需要给脸! 不过前提是要这货不拿他那高高在上的身份来压人就行。 卫风未怒,反是高高挑起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瞧。 他要瞧,沈流萤便大大方方地让他瞧,反正又不会少一块肉。 就在这时,本是平缓行驶的马车突然被从后边驶来的马车用力一撞,好巧不巧地卫风这辆马车车轮旁正正好有一块大石,被旁边的马车这么突然一撞,撞得驾车的卫子衿没能避开旁边的大石,就这么让车轮直直撞了上去,使得这马车突然之间颠簸歪斜。 卫风有功夫在身,且内力深厚,马车颠簸于他来说丝毫没什么影响,他还是好端端地躺在矮榻上,但沈流萤与晏姝可就不同了。 沈流萤还好,反应快,动作也颇为迅速灵敏,只见她在马车被撞之时迅速抬手抓住身旁的车窗窗棂,借以稳住身子,晏姝本就不安得如坐针毡,马车突然这么一颠簸,颠得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见她身子猛地摇晃,晃得她重心不稳,也晃得她从凳子上抛开,就这么随着马车倾斜的方向,扑倒在斜躺在矮榻上的卫风身上! 只见晏姝大半个人都扑到了卫风身上,双手为稳住身子而稳稳地贴撑在他胸膛上,如此还不算,她的额头还狠狠碰到了卫风的唇,重重地磕到了他的下巴。 卫风本是安然自若笑眯眯悠哉悠哉地斜躺着,晏姝这么突然扑到他身上,扑得他面上那悠哉的笑意瞬间僵掉,那双总是笑眯眯的桃花眼甚至微微睁大,颇为不可置信地看着扑在他身上的晏姝。 很显然,他压根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晏姝的额头猛地磕到卫风的唇和下巴,磕得她不仅疼,还有点懵,只见她先是下意识地抬手来摸向自己被磕疼的额头,就在她手不当心碰到卫风的下巴及唇瓣时,她的手顿时僵住。 再看看她还撑在卫风胸膛上的手…… 晏姝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而后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卫风。 再下一瞬,晏姝像被蜜蜂蜇到了似的猛地从卫风身上弹开,猛地退回到沈流萤身侧,频频躬身低头道:“民女不是有意要冒犯四爷的!绝对不是!都是这马车的错!” 沈流萤也被晏姝扑到卫风身上去的这一情况弄得怔了怔,她也和卫风一样,压根都没想到晏姝居然坐都没坐稳,竟闹出这么一场笑话来。 不过,看着卫风此刻面上那副拧巴的神情,还有他下唇上那被磕碰而沁出的腥红,沈流萤真是忍不住想笑,心里直夸晏姝这错犯得好。 “小燕不用紧张,四爷大人有大量,是不会怪罪你的。”沈流萤拉着晏姝在她身边重新坐好,笑吟吟地看着卫风,“四爷您说是吧?” 卫风这货,自己请的小姝来,自己作的妖,自己就得受着。 卫风死死盯着晏姝,本是要说什么,却被沈流萤的话给噎了回来,只见他将下唇上边那被磕碰出的血轻轻一舔,忽又笑了起来,“那是自然,爷这么大人有大量,自然是不会怪罪一个黄毛小丫头,是吧,小姑娘?” 反正今儿个有的是时间来整对逗弄这个黄毛小丫头,这一回,就先记账上吧,过会儿收回来就是,不过…… 卫风抬起手,用指背将自己唇上还在沁出的血轻轻一拭,盯着晏姝的眸中笑意更浓,这小丫头不知是用了什么来洗头发,味道还挺是清香好闻,是他所接触过的所有女子身上都没有的味道,倒是特别。 “那是,那是,呵呵呵呵……”晏姝硬是挤出一记难看到不行的笑。 他不会怪罪她才怪!他心里肯定在打着待会儿怎么欺负她才够本! 这般一想,晏姝又紧紧抓住了沈流萤的手臂,向她投来求救的眼神。 卫风则是没有再看晏姝,而是看向车帘方向,朝外边驾车的卫子衿扬了扬声道:“子衿哪,你是今儿不想吃饭了嗯?” 卫子衿没有应声,反是见车帘晃了晃,好像有什么小东西正从外边要挤进来似的。 忽然,只见一团白茸茸的毛球从晃动的车帘下边钻进了马车里来,还是一团有着两只长耳朵的毛球,像毛球,又像一块软糯糯的白糖糕。 沈流萤当即惊喜地唤了一声,“白糖糕!” 晏姝也惊奇道:“哎呀流萤,是那只霸道兔子!” 就在沈流萤出声时,只见白糖糕像是听到什么动人的声音似的,两只长耳朵忽地竖了起来,紧着见着它用力一蹬腿,一跃便跃到了沈流萤怀里来。 沈流萤当即抬手接住它。 本是满眼笑意的卫风在瞧见白糖糕的一瞬间则是眼神完全沉了下来,死死盯着白糖糕不放,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白糖糕抓起来吊打一顿再塞进麻袋里。 你这可恶的小馍馍,你出来做什么!? 白糖糕完全无视死盯着它瞧的卫风,只见它抱着沈流萤的手臂,用下巴在她手背上轻轻蹭了蹭,以似亲昵。 还是萤儿怀里舒服。 沈流萤抱着白糖糕,揉揉它的脑袋又摸摸它的耳朵,而后提着它的两只前爪,将它提了起来,欢喜道:“还以为你这小东西忘了回来找我呢!” 那个呆萌傻面瘫还真没有骗她,说卫风今儿带她的白糖糕来给她,她就真的见到了她的白糖糕。 卫风这会儿咬牙切齿道:“这只该死的兔子就应该死在路上回不来才合适。” 卫风边说边伸出手欲将沈流萤手上的白糖糕拎过来,沈流萤当即将白糖糕抱回怀里来,笑着对卫风道:“四爷,抢女人的东西可不是四爷这般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爷的作风。”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白糖糕随即用爪子挠挠自己的耳朵,好像在赞同沈流萤说的话一样。 卫风也笑,笑得依旧很是咬牙切齿,“那可不是东西,是一只该死的兔子。” 卫风死死盯着白糖糕,该死的胖兔子,可恶的小馍馍,你就是想被所有人被这沈家小姐知道你莫长情是个半妖是吧!? 白糖糕又挠挠耳朵,谁让你把萤儿带到宫中,那你就得全部担着,好师弟。 老子才不理你!卫风瞪着白糖糕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扒皮煮了。 我不信。白糖糕动动短短的毛球尾巴。 卫风气得眼角直跳。 沈流萤和晏姝则是看着这一人一兔的“眉来眼去”,诧异又好奇,只见晏姝忍不住用手肘杵了杵沈流萤,用眼神无声地问:流萤,这四爷不会对这只霸道兔子有啥……非分之想吧?这霸道兔子可是只公兔子哎! 沈流萤想扶额:小姑娘,你真是想多了。 “流萤记得四爷说过,待四爷从四爷师父那儿回来之后就会把白糖糕还给流萤的,可四爷昨儿个便已回京,却没有将白糖糕还给流萤,这会儿还想把白糖糕抢回去,四爷该不是要出尔反尔吧?”沈流萤看了晏姝一眼后,重新看向卫风,同时将白糖糕稍稍抱紧了些。 “爷看起来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卫风半眯起眼,似笑非笑,让人觉得有些危险的感觉,似是沈流萤这番无礼的话惹怒了他,使得晏姝紧张得当即挡到了沈流萤面前,毫不犹豫道,“四爷你可不能怪罪流萤!” 晏姝一觉着卫风的气场不对,立刻便护到沈流萤面前,生怕卫风会对沈流萤不利似的,尽管她自己本就紧张得要命,但,流萤是因为她才坐上这马车来的,她绝对不能让流萤有事! 卫风看着明明自己就已经足够紧张不安的晏姝偏偏一心还想着保护沈流萤的那副鼓足勇气的小模样,这一瞬间,卫风居然觉得这个黄毛丫头有些耀眼,使得他不由挑起了眉,哼声道:“莫非爷看起来如狼似虎,你个黄毛丫头非得整出这么视死如归的样儿来?” 卫风话才说完,不待晏姝和沈流萤说什么,便见他三两步跳下了马车,而后站在马车边死死盯着沈流萤怀里的白糖糕,很是不悦道:“你们仨,赶紧地下车来,自己打道回府,爷改变主意了,不带你们进宫玩儿了。” 车帘掀开,沈流萤与晏姝这才看见马车外除了站着一个总是沉着一张脸的卫子衿,还有一个美得妖冶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沈流萤认识,她昨日在醉吟楼里见过,是那呆萌傻面瘫的好友,叶柏舟。 只见叶柏舟身旁停着一辆马车,很明显,方才的“罪魁祸首”,就是这辆马车。 不过卫风瞧见叶柏舟并不诧异,甚至没有怪罪卫子衿为何没听吩咐便将马车停了下来,似乎他早就想得到这事和叶柏舟绝对脱不了干系似的。 沈流萤和晏姝则是怔住了,只见晏姝眨了一眨眼,这是……她们不用进宫了的意思!? 沈流萤也觉得诧异,卫风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难道因为白糖糕的出现? 难不成白糖糕还是卫风的死穴什么的? 不会真像小姝觉得的,卫风对白糖糕有什么……不良癖好? 不会……吧!? 这般一想,沈流萤和晏姝看卫风的眼神完全变了,*裸地看变态的眼神,使得卫风眼睑直跳,正要问她们心里想什么时,忽见又一辆马车在他们的马车旁停下。 这辆马车,是从皇宫的方向而来。 卫风与叶柏舟看向停下的马车,沈流萤与晏姝正好从马车上下来,也在看向这辆突然在他们旁边停下来的马车。 只见马车车帘由驾车一名白面小生掀开,从马车上下来一名约莫四十五六年纪的妇人,妇人盘着简单却厚重的发髻,上簪一根款式简单的银簪,身着褐色裙裳,颜色虽沉,但面料却是中上等,可见这并非普通人家的妇人。 妇人神色冷硬,不苟言笑的模样,但在她瞧见卫风时,能明显地看到她露诧异之色,显然她认识卫风,就当她马上要给卫风行礼时,只听卫风先笑道:“哎哟,桂嬷嬷,好久不见哪,这是哪门子的风把嬷嬷吹到四爷我面前来的啊?” 卫风这听似和气的话让桂嬷嬷脚步顿了顿,而后听得她很是恭敬有礼道:“奴婢见过四爷,四爷万福。” 沈流萤觉得这嬷嬷反应可真是快,知道卫风想表达的是什么,可见是个心思敏锐的老人。 这嬷嬷不仅认识卫风,卫风还对她很是客气,想来应当是宫里某位贵人身边的人才是。 不过,这都不关她的事,这会儿不用进宫,真是好极! 沈流萤高兴地揉揉白糖糕的脑袋,这还是多亏了她的白糖糕。 卫风满意桂嬷嬷的反映,这才又问道:“嬷嬷这是要到哪儿去啊?” “回四爷,奴婢奉太后之命,特来请这位沈家小姐进宫为太后诊脉。”桂嬷嬷说完,看向正低头揉着白糖糕脑袋玩儿的沈流萤。 ------题外话------ 周末愉快!在半个月的猛力更新下,本人终于光荣地成为了裸奔人士,心好累。 希望这个周末不要再接到加班电话了,心再累+10086 这章有将近8000字,本人都要为自己感动了,嘤嘤嘤。 还有,关于小慕儿和小心心,姑娘们不要着急,本人的三观还是很正的!放心! 085、原来如此! 沈流萤听到“沈家小姐”四个字,不由抬起头来,见着桂嬷嬷正盯着她瞧。 沈流萤很是不能相信,以致她不由抬手指指自己,困惑道:“我?” “正是。”桂嬷嬷一脸严肃认真,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嬷嬷的马车从城西方向而来,明显是去过了沈府,没见着沈流萤,所以特意来赶上。 有没有搞错!沈流萤面上尽是不可置信之色,这老嬷嬷在这路上停车突然停车居然不是因为看见了卫风所以下来和他请安的!?这老嬷嬷出宫来居然是因为她?而且,她还是太后身边的嬷嬷!? 难怪她方才看到卫风的时候面露诧异之色,原来不是因为见着卫风而诧异,而是因为见着她与卫风一块儿而诧异!这种老姜,要不要这么有城府啊!? 最重要的是,宫里多的是太医,太后就算要找人看诊,也当是找太医才对,找她这么个无名小卒做什么?而且,太后是怎么知道她会医术的? 在听到桂嬷嬷肯定的答案时,沈流萤深深拧起了眉。 不仅是沈流萤,便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觉诧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沈流萤身上,都成了无声的疑问。 晏姝:流萤,你这是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让太后盯上了你!? 沈流萤:…… 沈流萤很想说“我不去行不行?”,但是,她要是真这么说的话,只怕整个沈家都要遭殃了。 卫风这会儿正在盯着她看,似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出声。 白糖糕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桂嬷嬷,好似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来。 叶柏舟也在看着桂嬷嬷,与卫风一样,在思忖着什么。 “这会儿就去?”沈流萤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话。 只听桂嬷嬷严肃着脸很是不客气地反问道:“莫非沈小姐想要太后久等吗?” “不敢,不敢,只是……”你丫的太后身边的嬷嬷这么了不起啊!?沈流萤面上恭敬着,心里却是在骂着这压根就没将她放在眼里的桂嬷嬷,你丫的要是再敢看不起本小姐一次,绝对让你个老女人痛苦一个月! “流萤这身穿着打扮去见太后,怕是对太后的大不敬。”在这时时刻刻处处有讲究的古时候,她这身打扮进宫去见太后,指不定要给她定下什么大不敬的罪来。 “不必了。”桂嬷嬷道,“太后心慈,不会因此怪罪于你。” 沈流萤心里很是不悦,这压根就是不给她思量的机会说走就走啊? 就在这时,沈流萤怀里的白糖糕突然扑向卫风,蹿到卫风的肩膀上,用那毛茸茸的爪子猛蹭他的耳朵,好像要和他说什么似的。 沈流萤伸手就要将白糖糕拿回来,谁知卫风却拎起白糖糕将它挪开,让沈流萤够不着,沈流萤微蹙起眉,只听卫风这时对桂嬷嬷笑吟吟道:“我有几句话和这位沈小姐说说,说完了桂嬷嬷再领她走。” 桂嬷嬷又岂敢说不。 卫风看向沈流萤,道:“爷先借一借这只胖兔子,很快就还给沈小姐,放心,爷才不稀罕要这只死胖兔子,等着啊。” 卫风说完,拎着白糖糕便转身走到了一旁,叶柏舟亦转身跟上。 沈流萤留在原地,将眉心拧得更紧。 晏姝这时也将她扯到了一旁,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十分紧张不安道:“流萤,宫里那么多太医,太后为何偏找你去为她看诊啊?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要是没诊出个什么来……” 晏姝愈说愈不敢往下想,也将沈流萤的手抓得更紧,“不行,我要跟你一块儿去,我不放心你。” “小姝你别闹。”沈流萤边说边握住晏姝的手,“宫里是什么地方,你很清楚,能不去就不要去,现下四爷不要你我随他进宫了,你便赶紧回家去,别为我担心,我自己能应对,保证晚上还能和你一块儿躺着侃天侃地。” 沈流萤说完,对晏姝笑了一笑,笑得很是轻松,让晏姝放心。 “可是……”晏姝还是不放心。 “放心,相信我。”沈流萤拍拍晏姝的手背,“待回府后别告诉大哥还有管家大叔他们就行,省得他们为我担心。” “……好。” 卫风这边,白糖糕正在对他拳打脚踢,偏偏它的耳朵被卫风拎着,就算它再怎么拳打脚踢,也打不到卫风。 叶柏舟看着白糖糕这举动,淡淡道:“他这是为着你没帮沈家小姐说话而生气呢。” “哼,我为何要帮那个死馍馍臭馍馍钟情的姑娘说话?”卫风将手中的白糖糕猛晃,“你说是不是啊,死兔子?” 白糖糕将四只爪子朝卫风挠得更凶。 “你若是要把沈家小姐留下,桂嬷嬷也说不得什么。”叶柏舟又道。 “我帮得了她今日还能帮得了她明日?我又不是那个该死的小馍馍,我可没这种空闲总会在遇着事的时候出现帮她,这是那个死馍馍的事情,不是我的事情。”卫风将手中的白糖糕晃得就差没将它打圈玩耍,“既是如此,还不如现下就让她去这一遭,去了,事情便也明了了。” “话是这般说无错。”叶柏舟依旧是淡淡的口吻,目光落在白糖糕身上,“但这兔子一定会跟着去。” “它想去就让它去咯,关我什么事?”卫风说完,用力地哼了一声,同时伸出手去扯白糖糕嘴边的须子。 叶柏舟丝毫不着急,反是很冷静道:“口是心非。” “反正要我去见那个女人,我是不会去。”卫风的眼神忽然变得阴冷。 “你怕你忍不住杀了她。”叶柏舟不紧不慢道,听似随意,实非如此。 卫风不做声,只见他将白糖糕塞到叶柏舟手上,而后从腰间取出一把两指宽的小刀,将自己的左手掌心划破,紧着将划破的掌心用力按到白糖糕的心口上,一副恨恨的模样道:“你就是这么让人不省心!最多两个时辰,你必须来找我或许自己回府去。” 卫风说完,当即将手从白糖糕心口上拿开。 他手上明明有血,他手上的血液明明沾到了白糖糕的皮毛上,可却不见白糖糕身上有任何血渍,卫风掌心的血,已被它的心脏完全吸取,无踪无影,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见白糖糕老老实实地窝在叶柏舟臂弯里一动不动,显然还不能从心口的咒印吸取卫风的帝王血中缓过劲来,卫风恶狠狠地瞪着它,只一小会儿,便见白糖糕抖抖耳朵,抬头看了一脸恨恨的卫风一眼,而后从叶柏舟的臂弯里跳下来,朝沈流萤跑了去。 桂嬷嬷朝卫风福了福身,请沈流萤上了马车,离开了。 晏姝看着驶开的马车,眸中满是不安之色。 叶柏舟与卫风也在看着驶开的马车,只听叶柏舟问卫风道:“你怎么看?” “呵呵。”卫风眸中带着未消退的些微冷意,轻轻一笑,道,“听说月涟昨日见过了那沈家小姐。” 晏姝这会儿正朝卫风走来要向他告辞,忽听得他提到沈流萤,使得她连忙大步走到卫风面前来,着急地问:“四爷,流萤怎么了?” 卫风将视线移到晏姝面上,忽然挂起了他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笑眯眯道:“你问爷,爷就得告诉你啊?” “……”晏姝很想糊卫风一巴掌,但在他那连太后身边的嬷嬷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身份面前,她只能忍了,“四爷方才说了不需要民女陪同四爷一道进宫了,那民女就先行告辞了,多谢四爷看得起民女。” 晏姝垂首的时候看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眼,很是不习惯地提了提曳地的裙子,拧起了眉。 这身衣裙真是太不方便了,除了当初嫁到清郡王府去的时候穿过这么麻烦的衣裙,从小到大她还没穿过这种让人连走路都没法好好走的衣裙,她得赶紧回去换了这身衣裳,麻烦死了。 卫风本是要点点头,却在这时看到晏姝不自在地提了提裙子,笑意忽浓,道:“爷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嗯?”晏姝抬起头来看卫风。 “爷觉着,还是让你跟着爷进宫赴宴。”看着晏姝那副睁大了眼很是不能置信的模样,卫风笑意更浓。 那只该死的胖兔子和沈家小姐反正都到宫里去了,他还放这个黄毛丫头回去做什么,留下来逗着玩多好,省得宫宴无趣。 “你慢慢玩吧。”叶柏舟则是不再理会卫风,转身登上了马车,只见马车调转了方向,没再继续往皇宫方向去,而是转回了城东方向。 * 云慈宫乃太后寝宫,宫中百花争艳,可见这是一位懂得欣赏美并享受美的女人。 宫中规矩向来很多,沈流萤即便觉得这宫中的繁花很是美艳,却没有多加观察,便是连头都未转一转,省得这些个人觉着他们沈家人井底之蛙且不知规矩礼数。 就在将要走到那雕梁画栋的寝殿前时,桂嬷嬷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将沈流萤从头到脚又扫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白糖糕身上,严肃道:“太后向来最是不喜这些皮毛畜生,还请沈小姐将这只白毛畜生放在这庭院里。” 白毛畜生?沈流萤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白糖糕,心里十分不悦地骂桂嬷嬷道,居然说我的白糖糕是白毛畜生,本小姐看你才是个老畜生! 但心里虽这般骂,沈流萤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她又不是活得腻歪了,只见她抚了抚两耳忽然竖起正要炸毛的白糖糕的脑袋,有礼道:“那容流萤先与流萤的兔子说上两句话。” 桂嬷嬷眸中有鄙夷之色,也只有这般市井姑娘才会将这么只白毛畜生当做宝,当真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桂嬷嬷还是答应了,“还请沈小姐尽快。” 沈流萤点点头,抱着白糖糕朝一旁的花丛走了去,而后蹲下身将它放到了地上,低声道:“白糖糕,你在这儿等着我,不许乱跑,知道没?” 谁知白糖糕死死抓着她的衣袖不撒爪子,小鼻头和小嘴一直动啊动,好像要和她说什么似的。 沈流萤猜着白糖糕的心思,笑道:“是不是不放心我?” 白糖糕当即点点脑袋。 沈流萤笑着揉揉它的脑袋,将音量压得更低,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对我好,没事,不管什么事情我都能应对,你乖乖地在这儿等着我来接你就行,别让这些人逮了你去当烤兔子就行。” 白糖糕还是不撒爪子,一副说什么都要和她在一块儿的坚决小模样。 沈流萤本是要果断拂开它的小爪子的,但看着它那萌得不行的模样,她又有些不舍得,她想了想,最终抱了白糖糕到自己眼前来,而后用唇在它的小鼻头上轻轻碰了一碰,“别忘了,我可是很厉害的。” 白糖糕两耳顿时高高竖起,同时讷讷地松开了抓着的沈流萤的衣袖,沈流萤笑着将它放下,站起身便走了,末了不忘再叮嘱白糖糕道:“就在这儿等着我。” 桂嬷嬷眸中鄙夷更甚。 白糖糕蹲在花丛前边,看着沈流萤走进了太后的寝殿,眼神阴寒,往前跑了几步,作势也要朝寝殿的方向去。 但它跑了几步后却停了下来。 萤儿让他在这儿等,言外之意便是让他相信她,它现下这般模样若是跑进去,怕是只会给萤儿增添不必要的麻烦,且这不过是小事,也需不到兴师动众。 那他现下能做的,便是相信萤儿,在这儿等着她。 白糖糕忽然想到沈流萤方才说的话——我可是很厉害的。 呵呵,他倒是忘了,他选中的女人,他的萤儿不同寻常女子,的确挺是厉害,此等小事,自能应对自如,说不定还能整对方一手。 既是如此,他便在这儿等着萤儿就行。 白糖糕跑回花丛下,蹲坐好,盯着寝殿的方向。 寝殿中,沈流萤一跨进高高的门槛,一眼便瞧见坐在凤榻上的太后,雍容端庄,已然五十多的年纪,保养得看起来竟不过三十五六,见着这么个母仪天下的女人,沈流萤心中顿时浮现一句话,“玉钗斜篸云鬟重,裙上金缕凤”用来形容眼前的太后,真是再合适不过,生于贵族天生贵气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就这么坐着一句话不说就能气场爆棚,这可是别人修一辈子都修出来的气质和气场。 “民女沈流萤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沈流萤走到殿中,当即恭敬地给那高高在上的太后行礼,虽然心里极为不情愿,但她还是必须屈膝下跪,磕头行礼。 沈流萤微垂的眼睑下,目光流转,心有所思。 她虽没有机会正眼观察这太后,但她沈流萤医治过的病人何其多,尽管只是略微地看过两眼,她依旧能清楚地看出这太后面色白里透红,根本就不像是患病的模样,既不是真的患病,那请她来便是别有目的。 那会是什么目的? “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沈流萤,神色高冷,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是,太后。”沈流萤缓缓抬起头,心里痛骂着这古代仪礼,真是没人性! 太后从头到脚慢慢打量着沈流萤,毫不掩饰她对眼前打扮粗俗的沈流萤的嫌弃与鄙夷。 太后在看沈流萤,沈流萤也在看她,只不过她不能像太后那样认真打量且把心中所想全都表现在面上,自然,她清楚地看到了太后对她的鄙夷。 沈流萤觉得,那什么桂嬷嬷是故意不让她换衣裳,让她就这么穿着这身上不得台面的丫鬟衣裳,顶着这么粗陋的丫鬟装扮来见太后的,就是让太后觉得她是个粗鄙之人。 真是心机婊! 不过,这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倒长得挺是眉清目秀。”太后打量了沈流萤一遭后恩赐似的给出这么一句评价,沈流萤就算心里不悦,也只能老实受着,“民女谢太后赞赏。” 只听太后又道:“哀家听说,前些日子白家老夫人身上的怪病是你给治好的?” 白老夫人?沈流萤恭敬道:“正是民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年轻女子温婉却又带着欢快的声音,“皇祖母,华来给您请安。” 沈流萤轻轻眨了一眨眼,这个声音,好似在哪儿听到过,还有,华……是什么人? 声至人也至,只见一名年约十八的姑娘浅笑着来到了太后身侧,温雅贤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恍如仙子。 这名女子……沈流萤觉得自己似在哪儿见过。 那本是严肃着脸的太后一见着这女子,面上的严肃全都化作了温柔与慈爱,她甚至还亲昵地握住了女子的手,慈笑道:“瞧把你高兴的。” 沈流萤看着太后与女子亲昵的模样,忽然想到了绿草与她说过的话。 太后最疼爱的,莫过于一出生便没了娘亲且从小到大都养在她膝下的月涟公主,看这女子的年纪,与绿草所说的月涟公主的年纪相符,能让太后这般慈爱对待的,除了月涟公主,怕是再没有别人了,而月涟公主与白兄有婚约在身,那她方才所说的“华”,想来便是白兄了。 这时,一道温和的男子声音在沈流萤身旁响起,“华见过太后,太后万福。” 沈流萤没有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但是这声音她很清楚,的确是白兄的声音! 原来如此,她知道太后为何要非要找她这么个无名小卒进宫来帮她“看诊”了。 原来是将她当做了月涟公主的情敌,要给月涟公主撑腰或是要把她这个“情敌”干掉!她不过是和白兄交了个朋友,同白兄一道去了一趟临城而已,要不要就将她列为情敌啊!?她对白兄没意思好不好,她只是想抱抱白家的大腿好不好?她还抱大腿抱失败了好不好!? 好吧,女人多疑,她认了。 “华儿也来了。”太后握着月涟公主的手,看着白华,面上的慈爱更甚,对白华的称呼更甚亲切不已。 “嗯,替祖母与母亲给太后还有公主送来海南今年新产的珍珠。”白华说完,轻轻一抬手,跟在他身后的两名随侍当即将手里捧着的紫檀木盒子呈到太后面前来。 “你祖母与母亲有心了,回头哀家让月涟登门好好道谢。” “不敢。” “呵呵,你这孩子,都快是一家人了,还是这般客气见外。”太后又是慈和一笑,“昨夜还听月涟说你还没有回来,可是今晨才回到京的吧,快坐下歇歇,桂嬷嬷,还不赶紧上茶?” “是,太后。”桂嬷嬷应声退下。 “华谢过太后。”白华走到一旁的椅子旁,坐下了身,目光落在了跪在殿内的陌生女子身上。 因为沈流萤低垂着头,垂在耳边脸颊旁的头发挡住了她大半侧脸,白华瞧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她的身影看起来很是熟悉。 月涟公主这时也才注意到跪在殿内的沈流萤,不解地问太后道:“皇祖母,这位姑娘是谁?” ------题外话------ 嘤嘤嘤,裸奔的感觉真不好,真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086、众目之下的一巴掌! “桂嬷嬷的远房亲戚,求哀家给在云慈宫里安排当个洒扫宫人。”太后说着,轻轻摆了摆手,打发沈流萤道,“这儿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 太后显然不想让沈流萤在白华及月涟公主面前久留。 “是,太后,民女告退。”沈流萤自是乐得如此。 真是的,叫她来的是这个老女人,现在又急着撵她走,难道还怕她跟公主抢白兄不成? 不过这倒是合她心意,她可不想在这儿久留,久留准没好事,也算是白兄出现得是时候,帮了她一把。 就在沈流萤转过身时,正好对上白华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白华诧异得放在椅把上的手蓦地收紧。 流萤?怎么会在这云慈宫里? 沈流萤则像不认识白华似的,转身后即刻离开了这殿厅。 她才不会傻到在这儿表现出和白兄是相识,只会让这老女人看她更不顺眼。 她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公主,不就是昨日在包记包子铺那个女扮男装要与她共桌的姑娘?原来是为了看她这个“情敌”去的,难怪会出现那种市井小地方。 沈流萤退下时,桂嬷嬷正好捧着茶水过来,当即叮嘱一旁的宫人出去跟着,以免沈流萤不懂礼数在这云慈宫里乱走。 白华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既没有多看一眼沈流萤的背影,也没有问一句关于她的事情,只有礼地回答着太后亲切慈蔼的问题。 看状,流萤似是刚到这云慈宫不久,而他若没有也到这云慈宫的话,不知太后会对流萤如何? 而流萤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云慈宫,必与他有关,与月涟公主有关。 白华这般想着,握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面上依旧挂着温和有礼的浅笑,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有思忖。 沈流萤离开殿厅后脚步很是欢快,让跟着她的宫人很是不悦道:“这儿是皇宫,不是市井,还请姑娘注意自己的神色举止。” “怎么,我走路走得轻快一些都不行?”宫人那带着明显鄙视的语气让沈流萤挑眉笑了笑,真是自己不得自在还不许别人自在,这些宫里人的心还真是扭曲。 沈流萤的话音将将落,白糖糕忽然从旁处花丛里蹿了出来,吓了那宫人一大跳,惊道:“哪,哪儿来的脏兔子!” 只见白糖糕用力一蹬后腿,朝沈流萤跳了起来,沈流萤笑着伸手去抱它,丝毫不嫌弃它的小爪子脏,抱住它后边亲昵地揉着它的脑袋边笑着对那宫人道:“我的兔子,我这就带它走,哦对,你说说,我的兔子怎么就脏了?” 这狗眼看人低的小宫人,要不是看在她还年轻不大懂事,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了不与她计较,否则,绝对让她往茅厕跑个一天一夜不得歇,哼! 宫人被沈流萤灿烂的笑容堵得一时竟答不上话来,而后拉沉下脸,不再理她,只是带着路而已。 待得终于离开皇宫后,沈流萤才又笑着对白糖糕道:“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到那宫里给太后瞅了一眼而已,都还没能表现我的厉害呢,就被请出来了。” 白糖糕用脑袋在她臂弯里蹭了蹭,心里想着,是白华到了,所以不想让萤儿在那儿多呆吧。 看来,是该处理这个事情的时候了,他的萤儿,万不能让人如此误会,对象是白华,就更不行。 沈流萤自然不知道白糖糕的心思,只是开心道:“走走走,白糖糕,咱们回家找小姝一块儿玩去!” 可沈流萤根本不知,晏姝此时已身处皇宫之中。 没有沈流萤的陪伴,晏姝更不安了,她不知道倘若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她该怎么办才是好,她只能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盼着,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更不要遇到那混账王八羔子又老又丑的卫风,不然在这皇宫里,她连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然晏姝愈是紧张不安,卫风就愈是满意愈是高兴,他就喜欢看这黄毛丫头紧张的模样,只听他又笑眯眯对晏姝道:“我说黄毛丫头,待会儿到了宫宴上,你可不能给爷丢人,不然哪,爷可是要好好地惩罚你的。” “那民女不去了行不行?这样就绝对不会给四爷您丢人了。”就算已经到了金碧辉煌的兴悦大殿前,晏姝还是抱着卫风会大发慈悲放她一马的心。 只可惜,她也就是能想想而已,卫风可是盼着尽情地逗弄她,又怎会放她走。 “那可不行。”卫风笑眯眯的,“爷可不是什么才狼虎豹会吃了你,爷这可是好心好意带你这么个黄毛丫头来见见世面,你不感谢爷便罢了,怎还想着要回家呢?” 晏姝心里恨恨道:谁说你不是才狼虎豹?你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笑面虎!别以为本姑娘看不出来! 不过不管晏姝心里怎么想怎么骂都没用,卫风的脚已经跨上了兴悦殿前的白玉石阶。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男子低沉的轻笑声:“这不是老四么?” 卫风收回脚步,笑眯眯地转过身来,看向唤他的男子,道:“二哥你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我是谁,干嘛还要问咯?” 来人正是卫骁。 卫骁那本就阴郁的脸色似乎更阴郁了。 站在卫风身后的晏姝,在看见卫骁时,第一感觉便是阴寒与可怕,这个人……是谁? 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明黄色的衣衫,这宫中,能穿上明黄色衣衫的二十三四岁男人就只有太子而已,眼前这个神色阴郁的男子,岂非就是太子殿下卫骁!? 四爷唤他一声二哥,太子唤他一声老四,证明四爷是皇室里排行第四的皇子,而皇室中排行第四的皇子就是,就是—— 晏姝眼眸突然睁大,死死盯着站在她身前的卫风。 “一向不喜好出席宫宴的清郡王爷,怎么今回也到了这兴悦宫来?”卫骁冷冷道。 “这不是太久不见二哥,太过想念二哥了嘛。”卫风还是笑眯眯的,好像看不见卫骁那难看的脸色似的。 “是么?”太子反问,显然不相信卫风的话。 “二哥不相信哪?”卫风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笑得那双桃花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那就当是我来这儿混吃混喝好了。” 卫骁似是不愿意再与他说上多一句话,再冷冷看他一眼后便走到了面前的白玉石阶,朝兴悦大殿走去。 卫风当即对跟在卫骁身后的卫玺道:“小十六妹啊,你这皇兄的脾性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臭?” 卫玺对不管在任何场合任何时候都笑得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卫风有些无奈,只听她道:“四哥你还不快进殿去,父皇的步辇很快就到了。” “好咯,听小十六妹的。”卫风耸耸肩,这才又重新迈开脚,跨上了石阶,走在了卫骁身后。 但晏姝还站着不动,一副睁大了眼的讷讷模样。 卫玺本是也要跟上去,但看着晏姝不动,便唤了她一声,“姑娘?” 卫玺自然不认识晏姝,但晏姝既是卫风带来的人,她便关照一些。 听说四哥一年前娶了天下第一玉器商秦老爷秦家的嫡二小姐,莫非这位姑娘便是那秦二小姐? 不过这既嫁作四哥为妻,怎的还是姑娘家的容妆? 待宫宴散了,再问问四哥好了。 卫玺唤了晏姝一声后,晏姝还是没有动,卫玺想了想,不由伸手去拉她,以为她是紧张,不由宽慰她道:“姑娘莫紧张,有四哥在呢。” 晏姝被卫玺拉着走上了白玉石阶,走到了大殿门前。 殿门两侧的太监正在高声唱报:“太子殿下到——” 殿内已经齐坐的众人齐刷刷站了起来,看向殿门,看向出现在殿门外的卫骁及卫风,还有正走到他们身后来的卫玺与晏姝。 然,卫骁却在这时停下了脚步,微微往后转身,看向面色隐隐发白的晏姝,嘲讽卫风道:“四弟的眼光何时变得这般差了?如此丑陋不堪的野丫头竟也拿到宫宴上来丢人现眼,也不怕人耻笑么?” 卫骁的话可谓是极尽鄙夷与嘲讽,在他眼里,晏姝就好似是那路边的野草,正好给了他嘲讽卫风的机会。 卫风本是在吟吟笑着,然当他听到卫骁这鄙夷嘲讽的话时,他那双桃花眼眸中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 他是想要逗弄那个黄毛丫头不假,他是喜欢看她那紧张不安的模样不假,可这仅限于他而已,这丫头只能他来逗,其他人,不行。 卫骁注意着卫风的眼神变化,只见卫风忽然从卫玺面前将晏姝拉到他面前来,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将晏姝搂到了他怀里,看着卫骁,又笑了起来,道:“我的女人,我不觉得丢人便行,不劳太子殿下费心。” 卫骁神色阴冷。 卫风在笑。 卫玺蹙起了眉心。 殿中的众人都在看着。 “你说是吧,黄毛丫头?”卫风揽着晏姝的纤腰,正低下头,对她浅浅一笑。 卫骁这么说这黄毛丫头,别把她整哭了就行,这样一来可就不好玩儿了,再说了,他可受不得女人的眼泪。 卫风本以为自己会得到晏姝感激的眼神,卫玺也是这么以为,殿内众人一方面觉得卫风有伤风化,一方面又觉这清郡王爷倒也挺能担当,自己的女人就当自己护着,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任是谁人都想象不到。 “啪——!”只听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这个巴掌,正正打在卫风的左脸颊上,打得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也打得他目瞪口呆,打得所有人一脸的震惊不已与不可置信。 这个巴掌,是晏姝掌掴出,掴得用力,掴得结实,掴得卫风白净的脸上顿时留下了无道微红的指印,可见晏姝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整个兴悦殿殿内殿外鸦雀无声。 只见晏姝死死盯着卫风,面色煞白,双肩颤抖不已,看得出她很激动,刚打过卫风巴掌的右手此刻还扬在半空中,那死盯着卫风目光好似他是她的仇人似的,恨不得将他狠狠地打上一顿。 而就在晏姝打了卫风这么一巴掌后,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只见她看着卫风左脸颊上微红的指印,紧着惶恐地收回手,再紧张得看看左右,在看到殿内众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时,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看任何人一眼,提起裙子转身就跑! 晏姝这么一跑,卫玺才回过神来,当即关切地问卫风:“四哥你怎么样?” “呵!丢人现眼。”卫骁冷笑一声,别回头,抬脚跨进了大殿高高的门槛。 殿内众人见着卫骁走了进来,顿时收回了视线,躬下身异口同声恭敬道:“见过太子殿下——” 卫风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指着自己的右脸颊,笑着问卫玺道:“小十六妹来看看,四哥脸上是不是留着指印的了?” “四哥,这……”卫风脸颊上的指印比方才明显了不少,卫玺却不知怎么说才好。 只见卫风耸耸肩,无奈道:“得,今儿这宫宴我是参加不了,本来脸上就已有伤,已经很难看了,这会儿再来一个五指印,真如二哥说的丢人现眼了,小十六妹你自个儿玩啊,四哥先走了。” 卫风说完,也不待卫玺说什么,抬脚便走。 卫玺想去追,但卫骁的庆功洗尘宴她不能不参加,便只能眼看着卫风离开,秀眉紧蹙。 四哥与那位姑娘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殿内,云有心亦微微拧起了眉,阿风怎么了? * 晏姝跑得慌不择路。 那个嘴巴贱得不行的四爷居然是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 四爷四爷,连太后身边的嬷嬷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她在方才进宫之前见到那个嬷嬷的时候就该想到他的身份的!能让那个老嬷嬷那么恭敬而且还在家中排行老四的,放眼整个京城又能有几人!? 啊啊啊啊,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还傻傻地跟着他进宫来! 那个混蛋王八羔子在清郡王府要饿死她困死她不算,她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居然还碰到他,碰到他也就算了,他居然还将她带进宫来,想让她在皇上在太子在那些高官贵族面前有失礼仪而被狠狠责罚,她晏姝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还是怎么样啊,他偏要整对她不可?非要将她置之死地不可? 太可恨了! 她方才真的是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才激动得在那样的场合怒打了那混账王八羔子一巴掌,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在太子公主还有那么一大群皇亲国戚高官贵族面前,虽然能让他颜面扫地让她泄泄愤,但是,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他一定会想着法子来报复她的! 他这会儿指不定正派人来追她呢! 这般一想,晏姝吓得赶紧转头往后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更紧张更害怕。 因为她真的看到了有人正在追她,而且这个人还不是别人,正是卫风自己! 晏姝跑得更使劲了。 本来就是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欺负她在先,她打他有什么错?她在清郡王府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从北溪郡到京城的一路她吃了那么多苦头,都是因为他!她不过就是打了他一巴掌而已,她有什么错!? 果然有身份有地位要人死就必须死。 她要快点跑,再跑快一点,她才不要死,也不要被抓回去清郡王府过那种不人不鬼的孤独日子,不要不要不要! 可,就算晏姝跑得再快,卫风要追上她,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他这会儿还不急着追上她,就是要她的心再慌一点,跑得再快一点,待到她再也跑不动时,他再站到她面前,让她逃无可逃,无处可去。 卫风此刻正跟在晏姝身后,他的脚步看起来不紧不慢,可不管晏姝怎么使劲跑,始终都没能从他的视线里跑出去。 卫风此时没有笑,相反,他的眼神颇为阴沉,只见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脸颊,死死盯着前边晏姝的背影。 真是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他巴掌,让他颜面尽失,不让她知道他的脾性还真是不行了。 晏姝一路向宫人问着出宫的路,一路猛跑,巡守的侍卫见着这么个狂奔的女子本都要拦住她,但在看到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的卫风后都自觉地选择视而不见。 晏姝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眼见皇宫的大门就在眼前了,在朝皇宫大门跑去时,她又不安地往后看了一眼,看看卫风是不是跑累了没再跟着她。 晏姝这一次回头没有在她后边看到卫风,她先是怔了一怔,而后眸中跳出惊喜,继续努力跑。 太好了!那个混账王八羔子跑累了没有再跟着她! 只要跑到宫外人多的地方,跑回了沈府,有流萤陪着她,她就不怕了! 不,不对,流萤被太后请进了宫,不在府中,而且…… 而且,就算流萤在府中,她也不能回沈府去了,她得罪了卫风,他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她若是再回沈府,一定会连累流萤还有沈大哥他们的,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而让沈府跟着遭殃。 那,那她还能去哪儿……? 晏姝本是惊喜的神色瞬间灰败下来。 就在这时,她猛地撞到了一堵墙。 一堵人墙。 撞得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来,也撞得她猛地抬起头。 只听人墙笑吟吟道:“黄毛丫头,你这是打了爷就要逃?准备着逃到哪儿去?” 人墙正是卫风无疑,他方才不过是稍稍提了速度,在晏姝转头往后看时掠到了她视线死角而已,才让她觉得他已经跑累了不再追她。 笑话,这么个黄毛丫头都还没有跑得停下来,他又怎会觉得累。 卫风站在晏姝面前,微抬着下巴半眯起眼盯着她看,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反应,可当晏姝惊惶地抬起头来看他时,他却愣住了。 只见晏姝眼眶红红,眼眶里正有泪水在打转,眸中本尽是忧伤难过与无助,在看到卫风时又揉进了惊惶,睁大了眼紧张害怕地看着他。 卫风这辈子最不能忍受也最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便是女人的眼泪,是以此时此刻的他懵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非逮着晏姝不可是要做什么的。 晏姝见着他发怔,赶紧将他用力一推,撒腿继续跑,拼尽全力往皇宫大门外跑,同时抬手抹了一把眼眶里的泪水。 她不能被逮住!绝对不能! 卫风被晏姝推得往后退了两步,他没有再追着晏姝不放,而是站在原地盯着晏姝那慌乱的背影而已,同时向正要拦住晏姝的宫门守卫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拦着她,让她出去。 守卫当即退到一旁,让晏姝跑了出去。 卫风放下手后不由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只见他拢拢手指,微蹙起眉。 他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放那个黄毛丫头走?他应该逮着她来狠狠责罚才是。 卫子衿此时出现在他身旁,面无表情地问:“爷,可要属下替您继续追?” “追!”卫风毫不犹豫道,可就当卫子衿正要离开时,他又唤住卫子衿,“回来回来回来。” 卫子衿停下脚步,“爷还有何吩咐?” “不追了不追了!”卫风烦躁地摆摆手,“去驾马车来,爷要去莫府看看小馍馍回去了没有。” “是,爷。” 卫风又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右脸颊,只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在堵着,烦躁得很。 那黄毛丫头哭什么?丢人的可是他,她哭什么!? * 晏姝虽然已经跑出了皇宫,但她还在跑,就怕卫风又突然追上来。 可她虽然还在跑,却已不知往哪儿跑才是好。 是以当她跑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她停下了脚步,看着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忽然之间竟觉异常陌生。 晏姝就这么怔怔的站在往来的人群里,忘了走,连一辆马车从她身侧疾疾赶过她都没有注意没有避让。 马车从晏姝身边驶过之后忽然停了下来,然后有人从马车里掀开车帘探出头来唤她,“小姝!” 晏姝猛然回过神,当即转身看向马车方向。 当她看到正急急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沈流萤时,她的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只见她像个终于找到了家似的孩子立刻就朝沈流萤冲去。 “流萤!”晏姝扑到沈流萤身上,用力抱住了她。 沈流萤被晏姝这突然又激动的举动弄得怔了一怔,而后轻轻抱住了她,拧了一路的眉心终于舒开了,边轻轻拍着晏姝的背边温和道:“回家后才知道你没有回家,想着是不是四爷又反悔了将你带进了宫里,所以特意赶来看看,没想到——” “呜呜呜呜——”还不待沈流萤把话说完,晏姝却突然哭了起来,伤心极了的感觉,“流萤,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不嫌弃我,只有你肯留下我——” 晏姝的哭泣让沈流萤又怔了怔,却不着急着问晏姝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抚着她的背,安慰她道:“不哭不哭啊,我这不是来接你了吗?没事了没事了,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我和大哥三哥还有管家大叔绿草他们都会帮着你的。” 沈流萤一边心疼安慰这晏姝,一边在心底咒骂着卫风,他奶奶的卫风是不是欺负他们小姝了!?小姝这么坚强的一个姑娘,连在清郡王府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有哭,就算哭也只是流泪而已,何曾这么嚎啕大哭,还哭得这么伤心,绝对是卫风那个混账让小姝受了天大的委屈! 小姝受的这份委屈,她一定要帮小姝好好讨回来!绝不能让小姝就这么白白受了欺负。 “流萤,要是我连累了你们怎么办?”晏姝终于抬起头来沈流萤,眼眶红得厉害,泪水还在眼里打着转。 沈流萤抬手替晏姝擦了一把眼泪,非但没有不安,反是笑道:“那就一起担着。” 晏姝眼眶里又漫出眼泪来。 沈流萤则是握住她手,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道:“走吧,回家了,十四大叔烧了好菜等我们回去吃呢。” “……嗯!” * 兴悦大殿内,宫宴早已开始。 卫骁给正观舞观得正在兴头上的皇上敬上一杯酒,恭敬道:“父皇,儿臣敬您一杯。” “好。”皇上笑着接过卫骁呈来的酒盏,一饮而尽,愉悦道,“骁儿这三年,为召南立了很大的功啊。” “儿臣想与父皇讨个小小赏赐。” “哦?骁儿只管说,只要父皇给得起的,赐给你又何妨?”皇上很是宽和大方。 “儿臣想请父皇成全一段姻缘。” 087、想找一个家 沈流萤与晏姝回了府后,管家大叔当即让厨子把他准备好的饭菜给端到映园,晏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坐在椅子上,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抓着裙子,面上满是不安与忧虑,沈流萤听罢晏姝道了事情的经过,并未责怪她,反是赞同她道:“打得好!换做是我我指定打得比你还用力!” 吃了的苦讨不回来,那就要狠狠地还回去!她可不认为小姝做得有什么不对,男人那么贱,不打留着做什么,至于后果—— “至于卫风,他找来了再说,总有办法应对的,不怕不怕啊。”沈流萤向来都是个心大的人,总是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所以就算她什么都没有,她的日子依旧能活得满是朝气与阳光。 “流萤你是不会怪我,但是沈大哥那儿……”晏姝还是很不安,“我还是怕会连累你们。” “连累了又能怎样?大哥还会把你撵出去不成?”沈流萤瞪了晏姝一眼,而后才拉过她的手,在手背上用了拍了拍,“大哥虽然性格古板了些,但是绝对不会是放着身边人不管的人,你别想这么多,好好搁府里呆着就行,有事再一起应对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晏姝才轻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抓了沈流萤的手来问:“流萤,前些日子我到你们家之前,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不是来过府上?绿茶说你见过他的,那就是说……你早就知道四爷就是卫风了?” 沈流萤的手轻轻颤了一颤,忽然就笑了起来,“这个啊……” 沈流萤一边笑一边将手从晏姝手里抽回来,谁知晏姝将她的手抓得老紧,一张俏脸绷得厉害,甚至激动地猛然站起了身,既恼又纠结道:“流萤!” “小姝小姝别激动啊。”沈流萤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这都是为你好呢!” “你都骗我了,还说为我好!”晏姝气恼地跺了跺脚,委屈得将下唇咬得紧紧的。 她要是知道四爷就是那个混账王八羔子卫风,她绝对不和他同乘一辆马车,绝对不会和他说一句话,更不会把小猫布偶送给他! 她要是知道他就是卫风,她一定离得他远远的! “你看,你们连见都没见过对方,就闹得这么僵,我这不是想着你俩还有转圜的余地嘛,你一个姑娘家的,总不能因为他就从此往后就都要过着担忧的日子不是?”沈流萤这会儿没有再笑,反是道得一脸认真。 这是封建迷信的古时候,和不合适就离的现代完全不一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子出嫁后以夫为天,即便她可以收留小姝,但这始终不是长久的办法,小姝是个好姑娘,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躲着,她是卫风已经过了门的妻,就算是上错了花轿嫁错了人,这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若是事情能转圜,她当然是希望小姝和卫风能好好相处,不过而今看来—— “不可能!”沈流萤的话音才落,晏姝想也不想就坚决大声道,“我,晏姝,和他姓卫名风的混账,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我不要什么转圜的余地,就算我晏姝这辈子孤独终老,我也不会看上他卫风!”晏姝道得异常坚决,显然是恨极了卫风。 沈流萤震惊于晏姝的激动与坚决,却也佩服她的这种魄气,这种古时候,是没有多少个女子能如小姝这般想的。 “好,我知道了。”沈流萤面有惭愧之色,“当是我错了,早就该告诉你四爷就是卫风才是。” “流萤也是为我好。”晏姝这才缓和下脸色,“我不会怪流萤的。” “那好,那你也就不许老想着会连累我们的事了,先去把这身衣裳换了,然后出来吃东西。”沈流萤说完便将晏姝往床榻方向推。 晏姝笑着点了点头,换衣裳去了。 就在这时,绿草又风风火火地跑来,沈流萤见着,有些无奈地笑道:“我的绿草姑奶奶,你是风火轮哪?成日里总是风风火火的,有什么事都不能慢着些来?” “风火轮?小姐,什么是风火轮哪?”绿草听着沈流萤的话,不由微微拧起眉,然后只见她着急地跺了跺脚,拉着沈流萤,急急道:“哎呀小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公子让你现在快快到前厅去呢!” “又有什么事儿啊?”沈流萤也拧起了眉,很是嫌弃绿草道,“每次一见着你着着急急地跑来,就知道准没好事!” 但是,这事情要不要这么多啊,她到这儿来不过月余时间,怎么觉着隔三差五的就总有事情发生。 “不不不,这次是好事!”绿草不止着急,还激动,“是三公子的事情,有人来了,而且还是——” 绿草的话还未说完,沈流萤便已急急地跑出了屋。 绿草一怔,紧张忙追了出去,“哎哎哎,小姐!你等等我啊!” 只见沈流萤边跑边扬声对屋里正在换衣裳的晏姝道:“小姝!我到前厅去一下!你换好了衣裳就先吃着啊,不用等我!” 沈流萤说完,将裙子揪得更高,飞快地朝前厅方向跑,很是急切的模样。 终于,终于有人来问了! 只盼不是失望。 晏姝此时正脱下身上那繁复的裙子,看着整齐叠放在床沿上特意为她准备的要换的衣裳,她将手上的裙子抓得紧紧的。 这是方才流萤为她找出来的要换的衣裳。 沈家很好,从小到大,沈大哥他们和流萤都待她很好,虽然她能到沈家来的机会并不多,但只要她来,流萤都会把她有的都拿出来与她一块儿玩,甚至是分给她,沈大哥他们更是将她当成自家的妹妹一般对待,比她家里那些兄姊不知好了多少。 她很喜欢流萤,很喜欢沈大哥他们,很喜欢沈家,她不能……不能给沈家带来灾祸,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 只见晏姝飞快地穿上沈流萤给她准备的衣裳,眼中尽是坚决之色。 沈府前厅。 虽说终于有了来询问给沈望舒重金求亲的人,沈斯年面上却不见丝毫欢喜,反是多了忧愁之色。 “姑娘请用茶。”沈斯年很是客气地对正坐在厅子里的一名妙龄姑娘道。 “谢谢沈公子。”姑娘接过婢子递上的茶水,轻声细语地道了谢,静静坐着。 只见她十七八年纪,身着烟罗紫对襟羽纱衣裳,百褶如意月裙,柳腰身,肤白如脂,柳眉杏眼,樱唇小嘴,双颊白里透着粉嫩,垂在脸颊旁的珍珠耳坠衬得她双颊细嫩如白玉,乌丝轻绾,举止端庄,真是好一位小家碧玉。 姑娘轻轻抿着茶水,坐得安静端庄,沈斯年看着她,面色愈来愈凝重,见着姑娘将茶盏轻放下后才客气有礼地问道:“在下沈府掌家,沈斯年,敢问姑娘贵姓?” 姑娘听到沈斯年客气的问话,当即从椅子上站起身,面有惭愧之色,朝沈斯年福了福身,有些紧张道:“抱歉,小女子还未有向公子介绍小女子自己。” 姑娘站起身,沈斯年也赶紧站起身,语气与这姑娘还要紧张道:“姑娘快快坐下,沈府不过小门小户,没有这般多的仪礼讲究。” 就这会儿,一路有映园跑来的沈流萤到了前厅,微喘着气唤了一声沈斯年:“大哥!” 姑娘听着沈流萤的声音,转头看了她一眼,当即又垂下了眼睑,沈斯年当即介绍道:“小妹来了,这位姑娘是……” 说到这儿,沈斯年忽就尴尬了,这姑娘还未说自己姓甚名甚呢。 好在这姑娘当即接了话,只听她垂眸细声道:“小女子姓方,名雨灵,见过沈公子,沈小姐。” “方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我们沈家也不过是一户小小商户而已,没有这么多讲究,姑娘快坐。”沈流萤道的话与沈斯年相差无几,不过许是同为女子,方雨灵似乎没那么紧张了,轻轻点了点头后,重新坐下身。 沈流萤坐到了方雨灵身旁,大致将她打量了一番,心道是好一名标致的姑娘,只是—— “我名流萤,这位是我大哥,沈斯年。”沈流萤从沈斯年面上看得出他独自招待一名女子颇为尴尬,便暂且当了回主人家。 “沈公子方才与小女子道过了。”方雨灵似乎很怕生,说话时脸颊会微微红,且还总微垂着眼睑,谁也不看,就看着自己的裙子。 “不知方姑娘家住何处?”沈流萤又问。 “小女子家住南溪郡田阳县。”方雨灵轻声道。 沈流萤对这召南国的地理情况不熟悉,不由看向沈斯年。 只见沈斯年面上满上震惊之色,不可置信道:“姑娘家住南溪郡田阳县!?” “嗯。”方雨灵点点头。 “那姑娘这一路来京,花了多少时日?”沈斯年又问。 “十日。” 十日!?这会儿不仅是沈斯年震惊,沈流萤亦吃惊不小,南溪郡田阳县离京城这么远!?而且这姑娘—— “姑娘这一路来京,没有人陪同?”打沈流萤第一眼见到方雨灵便觉得她有些奇怪,不是她穿着打扮或是样貌奇怪,而是奇怪于她独自一人。 沈斯年亦是如此。 看这方雨灵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就算不是大富大贵家的闺女,也是家境殷实家的小姐,但她的身旁,却是连一个婢子或是嬷嬷都没有,独独她自己,怎能不让人觉得奇怪? “小女子独自一人来的京。”说这话时,方雨灵轻轻抓住了自己腿上的裙子,而后抬起头来看向沈流萤与沈斯年,轻轻笑了笑,而后又低下了头,低声道,“小女子家里,就只剩下小女子自己了,从小陪着小女子长大的嬷嬷,前些日子也辞世了。” 说到这儿,方雨灵将自己的裙子抓得更紧了些。 沈斯年蹙起了眉,当即抱歉道:“抱歉,在下不是有意要让姑娘想起伤心的事情。” “没事。”方雨灵轻轻摇了摇头,“小女子前来,就当先与沈公子还有沈姑娘说明小女子的身世家境的,是小女子不懂事,还望沈公子沈小姐莫责怪。” “那……方姑娘远在南溪郡,又是如何知晓我们沈府正在求亲一事的?”沈流萤方才在沉默,在看着方雨灵,在听着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现下才又重新开口。 而当她的话才说完,便听到沈斯年轻斥她一声,“小妹!” 沈斯年只是唤了沈流萤一声,并未说什么,但沈流萤知道他是在责怪她不关心方雨灵便罢,竟还在这时候问不当问的问题。 沈流萤没有理会沈斯年,只是看着方雨灵而已。 只听方雨灵又细声道:“前些日子出门时听到一位由京回去的乡亲说及京中的事情,说及贵府正在给病重的三公子求亲冲喜一事,小女子如今不管到了哪儿都是独自一人,小女子便想着,想着来看看,或许……能找着一个家也不一定,于是小女子把爹娘给小女子留下的宅子卖了,换了盘缠,租了马车,便到了京城来。” 沈斯年听罢方雨灵的话,震惊更甚,“姑娘怎能……怎能将姑娘爹娘留下的宅子给卖了?” 方雨灵没有伤悲,反又是浅浅一笑,道:“因为小女子不打算再回去了。” 沈斯年不可置信地看着方雨灵,因为他想到看起来这般柔柔弱弱的女子,竟会有这般的魄力与决心。 “方姑娘想必已是知道我三哥的情况的,姑娘仍想在我沈府找个‘家’?”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盯着方雨灵,好似要从她面上身上探出点什么究竟来似的。 只见方雨灵抬起了头,转头看向她与沈斯年,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肯定道:“嗯。” 沈流萤这才发现,方雨灵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旁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斟了最甜的蜜酿,她的笑颜看起来美好极了。 也从她这美好的笑颜看得出,她说的是认真的,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既是如此…… “方姑娘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想必早已累坏了,不如就先在我们府上歇歇。”沈流萤边说边看向沈斯年,“大哥觉得如何?” “也好。”面对一个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姑娘,沈斯年又怎能说不,“绿草,去收拾一间客房。” “是,大公子。”绿草立刻领了吩咐。 “那便如小妹说的,方姑娘先好好在歇息歇息,待姑娘歇息好了,再说其他事情,姑娘觉得可妥?”沈斯年很温和,因为他心里很是同情方雨灵。 “多谢沈公子与沈小姐的收留,小女子感激不尽。”方雨灵当即站起身,深深地福了福身,面上满是感激之色。 “那方姑娘便先随绿草到客房歇下,若是有什么需要,让绿草来找大哥或是找我便好。”沈流萤也很温和客气,紧着吩咐绿草道,“绿草,好生照顾方小姐。” “我会的,小姐放心。”绿草高兴地点点头。 这可是他们沈府未来的三夫人哪,说不定这位小姐和三公子成了婚之后,三公子的病就好了呢!她当然会好好照顾的! 方雨灵又朝沈斯年还有沈流萤福了福身,这才随绿草离开前厅。 方雨灵一走,沈斯年便拧着眉对沈流萤道:“小妹你啊,都没瞧着方姑娘那般伤心的模样么?怎的还在这档口上说望舒的事情。” “她来不就是为了三哥的事情?我问的完全没有错啊。”沈流萤直视着沈斯年的眼睛,不服气地回他,“再说了,这世上的可怜人那么多,总不能每一个到了咱们沈府咱们都要一一收下来吧?那岂不是让大哥奔波得头发都白了才养得过来那么多口人?咱们可不能平白无故地收留这么一个陌生人呀不是?” 沈斯年本是要说说沈流萤,谁知反是被她说了,不由怔了怔,而后失笑道:“是是是,小妹没有错,是大哥错怪小妹了。” “哼,本来就是。”沈流萤得了便宜还卖乖,得意得扬了扬下巴。 沈斯年无奈地笑了笑。 只听沈流萤问道:“大哥,南溪郡离京城很远?” “南溪郡离京城倒算不上很远,但田阳县地处多山之地,山路崎岖,很是难行,其中有一段路还临着峭壁,很是危险,若没有熟悉路段的车夫来驾车,怕都过不了那段山路。”说到田阳县的路,沈斯年面上不由浮上沉重之色,好似那危险难行的山路就在他眼前似的,“前些年我到田阳县去过一回,路过那段山路时正起了大雾,马车险些翻下山崖去,好在是有惊无险。” “既然是道路那么危险的地方,怎还会有有钱人家?”沈流萤不解,“以那位方姑娘的穿着打扮看,并非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呢。” “小妹有所不知,田阳县虽山路崎岖难行,但那儿却盛产银矿,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往,那儿的悬崖峭壁之下,也不知堆积了多少尸骨。”说到最后,沈斯年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沈流萤点了点头。 “这事先不与你三哥说,要是与他说了,他当是死活都不答应的。”沈斯年又叹了一口气,“虽说这是方姑娘自愿的事情,我也觉得似有些对不住人姑娘,但是为了望舒……也只能如此了。” “大哥放心,我不会与三哥说的。” “那待方姑娘歇息好了,你再与她相与相与,她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没个依靠的人,着实可怜,你们都是姑娘家,说起话来也方便些,我便不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小妹你再与我说便行。”沈斯年说完,还像对个孩子似的揉了揉沈流萤的头发。 沈流萤笑了,“好啦大哥,我知道的。” “你呀你呀,就是觉得大哥啰嗦。”沈斯年无奈地点了点沈流萤的额头。 沈流萤撒娇地撅了撅嘴。 “对了小妹,还有那莫家少主……”沈斯年还要再说什么,却被沈流萤一个劲地往厅子外推,一边嫌弃他道,“哎呀大哥,我都知道的啦,大哥你快去忙快去忙,我还要去看三哥呢!” 沈流萤将沈斯年推出厅子后她自己先跑开了,压根就不想听沈斯年多唠叨一句。 沈斯年看着她那兔子一般蹦跳着跑开的背影,无奈又宠溺地摇了摇头,真是长成大姑娘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待望舒的婚事办好了,也当是要赶紧给小妹寻个好人家才是了,不然如何对得起九泉下的爹娘。 倒是忘了与小妹说,小姝的事情,让小姝别慌,若清郡王爷真的怪罪下来,由沈家来替她担着就是。 待晚些时候再到映园和这两个姑娘说吧。 沈斯年再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忙去了。 沈望舒那院。 今日天气好,太阳不太热烈,没有风,但树荫下很是清凉,清幽搬了张椅子到院中的大树荫下,扶了沈望舒来树荫下坐着。 但即便是夏日,沈望舒腿上仍盖着薄毯,肩上也披着秋日时节才会用到的外袍,只见他手里捧着一卷书册,静静地看着,不时咳嗽几声。 清幽守在一旁,沈望舒不作声,她便一直不出声,唯有沈望舒咳得很是厉害的时候,她才会替他抚背顺气,再给他递上一杯温热的水。 日光透过参差的枝叶斑驳在沈望舒面上身上,让他一向枯瘦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分暖意。 沈流萤轻手轻脚地走进院子里来,清幽瞧见她,她立刻朝清幽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告诉沈望舒。 沈流萤本是要吓一吓沈望舒,但是走到他身边看到他安静看书的模样,却又忍不住打扰他,生怕他的身子不经吓,便只将放在他身旁凳子上的书卷挪了开,自己坐了上去,而后将头轻靠在他肩上。 “小萤?”沈望舒这才知道沈流萤来到他身边,将手里的书卷放下,微低下头看向头轻枕在他肩头的沈流萤,温柔笑道,“怎的这个时辰有时间来看三哥?” “想三哥了呗!”沈流萤当即抱住沈望舒的胳膊,笑道。 “油嘴。”沈望舒的笑容更温柔了。 “本来就是!” 沈望舒笑笑,没有再与沈流萤多说什么,而是让她就这么靠着自己枯瘦的肩,轻轻咳了几声,又拿起书卷来继续看。 沈流萤靠着沈望舒的肩,安静了老一会儿后又听她道:“三哥啊。” “嗯?” “三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沈流萤没有转头来看沈望舒,而是抬头看着顶头阳光错落的大树伞盖,好像是说着说着什么话的时候不经意间插入的一个小问题一样。 沈望舒怔了一怔,而后柔柔笑道:“三哥没有喜欢的姑娘。” 他这般模样,能喜欢什么姑娘?姑娘若是见了他,只会大受惊吓而已。 “我又不是问三哥有没有喜欢的姑娘,我是问三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沈流萤纠正沈望舒的回答。 沈望舒还是柔笑,“小萤觉得三哥这副模样,还能喜欢什么姑娘?” “三哥你是不是故意不回答我的问题啊?”沈流萤这时候转头来瞪了沈望舒一眼,然后任性道,“我不管我不管,三哥你必须告诉我,不然我一整天都缠着你!” 沈望舒笑着抚抚沈流萤的脑袋,“小萤这不是为难三哥么,三哥自小到大,见过的姑娘屈指可数,你让三哥怎道得出喜欢何样的姑娘呢?” “那……三哥想不想娶妻哪?” 沈望舒摇了摇头,认真道:“三哥可不想害了谁个姑娘家。” “谁说的,三哥最好了!”每每听到沈望舒说这样的话,沈流萤都觉得心揪得慌。 “嘀嗒……”忽然,沈流萤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摸到一滴水珠,“下雨了?” 再看看天色,方才明明还好好的天,忽地就沉了下来,大有要下雨的趋势。 “小姐,看天色似要下雨了,清幽要扶公子回屋了。”清幽走了过来,道。 “我来扶吧。”沈流萤说完,作势便要扶起沈望舒。 就在这时,不知打哪儿飞来了一只彩蝶,停到了沈望舒的肩上。 沈流萤不由笑了,“三哥你看,有蝴蝶停到你肩上来躲雨。” 沈流萤说完,抬手就要拂开那只彩蝶。 只听沈望舒柔声道:“让它停着吧,别伤了它。” 待得沈望舒进了屋,那只彩蝶才从他肩上飞走,却没有离他太远,而是停到了窗棂之上,安安静静地扑扇着翅膀。 ------题外话------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新人物新人物新人物~!小家碧玉【方雨灵】姑娘由我们的【皮皮2014】小皮姑娘客串扮演~哦呵呵呵呵~! 088、这胸膛,好有手感! 沈望舒回屋后未多久便累了,沈流萤没有再打扰他,看着他歇下后便离开了,在转身时又瞧见了方才停在沈望舒肩上的那只彩蝶,见着它停在窗棂上居然没有离开,不由多看了它一眼,这才离开。 外边已经下起了雨来,清幽给沈流萤出了小院,给她递上油纸伞,沈流萤在离开前又看了沈望舒的卧房一眼,沉声对清幽道:“这几日,不管你在府中见着什么人或是听到什么事,都不要与三哥说,明白么?” “是,小姐,清幽明白。”清幽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三哥,明日我再过来。”沈流萤说完,撑着油纸伞走了。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啪啪嗒嗒的声响,沈流萤一边走一边想着方雨灵的事情,连脚下踩着水了都未自知。 田阳县道路崎岖难行,她不过一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小姐,当真是自己来的京城?来他们沈府欲嫁三哥为妻,当真只是为了有一个家? 不知怎的,沈流萤有些不相信方雨灵。 有所图?图什么?他们沈家什么都没有,能图什么?且这种古时候,又有哪个姑娘家舍得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当儿戏? 嫁给三哥,随时都会有可能成为寡妇,有谁个姑娘家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搭出来? 想着想着,沈流萤又摇了摇头,有些嘲讽自己。 这没人来应亲的时候吧,她心里总在等着这么个心甘情愿嫁给三哥的人出现,现在终于有人来应亲了,而且还是一个温柔贤淑的小家碧玉,她却又不放心起来,难不成她犯了多疑症? 是因为这个姑娘过于好了些,她才觉得她是有其他目的的? 呸呸呸,什么过于好了些,她的三哥才是最好的,三哥那么温柔且善解人意,谁个姑娘家嫁给三哥那才是那个姑娘的福分。 先不想了,先观察观察那位雨灵姑娘几日再说吧。 沈流萤思忖了一路,再抬眼时,她已经走到了她的映园,这才想起晏姝可能在等着她一块儿用饭呢,不由朝屋房方向大跨脚步,一边大声唤屋里的晏姝道:“小姝,我回来了!我有事和你说哟,我三哥的好事呢!” 沈流萤放下油纸伞,笑着跨进了屋子。 但,屋子里静悄悄的,不见晏姝的身影,亦没听到她的声音。 管家大叔做的一桌好菜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一口都还没有动过。 “小姝?”沈流萤瞧着未动一口的饭菜,有些遗憾,小姝没有先吃?真的在等着她一块儿吃?怎么不见人,难道午睡了? 沈流萤退出小厅,往卧房方向走去,轻轻扣了扣门,道:“小姝你不吃些东西便睡了?” 卧房内也无人应声。 “小姝?”沈流萤索性径自推开屋门走进了卧房。 只见卧房里也是安安静静的,晏姝换下的那一身衣裳整齐地叠放在床头旁的小几上,床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哪里有人睡在上边。 沈流萤站在床榻前,看着晏姝换下的那身衣裳,心里疑惑,小姝不在厅子里也不在卧房里,到哪儿去了?难道是十四大叔烧的这一桌饭菜不合她的胃口,她自己跑厨房里找其他吃的去了? 也不对啊,十四大叔这回烧的饭菜可都是小姝喜欢吃的,还有小姝喜欢的糯米甜糕呢,方才在小厅里还见着那碟糯米甜糕摆放得好好的,根本就没有人动过。 卧房里也不见晏姝的身影,沈流萤转身便要到院子里看看,就在沈流萤转身后她忽觉哪里不对劲,又转回身来看看床榻,顺便把摆放在床榻旁的一干家什给扫了一遍。 她的目光扫过床榻旁靠墙摆放着的箱柜后忽然又回到了这箱柜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柜门瞧,这个箱柜的门……好像被人打开过,她记得前边她给小姝拿衣裳时,柜门下边是没有卡到衣裳的,这会儿柜门下边却卡着衣裳,露出一块小角在外边。 沈流萤当即走上前,将柜门打开。 然就当她将柜门打开后,她愣住了。 这…… 只见她突然翻起了箱柜里的衣裳,将里边的衣裳全都翻了个遍,想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箱柜里,小姝的衣裳……全都不见了! 真的不见了。 这便是说—— 小姝走了!? 这般一想,沈流萤赶紧扔下手里的衣裳,急急往屋外跑,一边大声唤道:“小姝!小姝!绿草——!” “来了来了!小姐,绿草来了!”绿草听到沈流萤的大声传唤,本还在院子外不紧不慢地走着,当即就快步跑了进来,“小姐这么大声叫绿草什么事儿啊?” “你有没有看到小姝!?”沈流萤一把抓住绿草的肩膀,着急地问。 “小姝小姐?”绿草被沈流萤着急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小姝小姐不是在屋里吗?” 沈流萤不由将绿草的肩膀抓得更紧一分,用命令的口吻道:“快去找十四大叔,让他唤来沈府上下所有家丁婢子出门去找小姝,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啊?”绿草更懵了,“小姝小姐……不见了吗?” “嗯。”沈流萤面色凝重地点了一点头,急切地催绿草道,“快去啊!记得让十四大叔让人到各个城门也去问问,若是小姝离了京,怕就不好找了!快去!” “是!绿草这就去找管家大叔!”绿草瞧着沈流萤一副紧张急切的模样,不敢再多问什么,转了身就飞快地朝小院外跑去。 沈流萤的眉心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小姝啊小姝,都说了有事一起应对,你还跑什么! 沈流萤终是静不下心来等待,匆匆进屋换了身便于行动的衣裳,带着绿草也出门找人去了。 午时的雨断断续续地下到了日落时分,停了一个时辰左右,又开始下了起来,浸润着夜色,滴滴答答地下着。 天,已经完全黑了。 沈府上下仍在京城各街各巷走着找着,仍旧在努力寻找着还未有消息的晏姝。 灯火通明情花巷,温香软玉醉吟楼。 此时卫风躺在美人榻上,正使劲地扇打着手里拿着的小黑猫布偶,一边愤愤道:“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爷,看爷不狠狠打死你!” 正在给他轻轻揉着腿的色瓷轻轻笑了,道:“四爷,今夜打您躺在这美人榻上开始,您就一直在打这只小黑猫布偶,可是这只布偶惹了您了?” “就是这只小黑猫布偶惹了爷。”卫风道得很是咬牙切齿,说着又朝小黑猫布偶的脸上揍了一拳,好像这般就能排泄他的怒火似的。 一想到那个黄毛丫头众目睽睽之下扇了他一耳刮子他就气恼! “不知这小猫布偶怎么惹了四爷了?”色瓷浅笑着问,柔情妩媚,不知能迷住多少男人的眼,偏偏平日里最是赞赏她的卫风此时却是瞧也不瞧她一眼,甚至连她的话都不搭理,只是对着那只小黑猫布偶又打又揍的。 只听坐在窗户旁正在与叶柏舟对弈的云有心微微笑道:“色瓷姑娘看看他脸颊上的指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指印现下还留着淡淡的痕迹吧。” 色瓷不由看向卫风的双颊,果见他的左脸颊上有五道指印,痕迹已经很淡,是用过上好的消肿膏才有的效果,若是不细看倒还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色瓷很诧异,不由问道:“这……谁这么不要命了居然敢打四爷?” 色瓷的话音才落,便遭来卫风冷冷一记眼神,令她的心不由咯噔一跳,因为她还从未在卫风面上见过这样的眼神,似真正动怒的眼神,还不待她赔不是,便听得卫风冷声道:“小色瓷你先退下吧,今个儿不需你在旁伺候了。” 色瓷怔了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受到卫风这般冷漠对待,而她根本就还不明白她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惹怒了卫风,但她不敢问,只能恭敬退下。 在关门退出屋子时,色瓷的目光瞟向窗户前坐在云有心对面的叶柏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才将屋门阖上。 只听云有心淡淡道:“阿风你平日里可最是喜爱色瓷姑娘的。” 云有心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道是卫风方才对色瓷的语气与态度与平日里的他不一样。 “眼下见到女人就烦。”卫风没有看云有心,而是死死盯着手里的小黑猫布偶,很是不悦道。 “只许你逗弄人小姑娘,就不许人小姑娘逗弄你?”一直沉默着的叶柏舟冷漠出声,“被小姑娘打了,那也是你自己活该。” 叶柏舟非但不同情卫风,反落井下石。 卫风当即瞪他,“喂,小舟舟,你还是自己人不是?有你这么胳膊肘拐向外人的没有啊?” 叶柏舟不再理会他,继续走棋。 倒是云有心浅笑道:“阿风你既然这么气恼,大可让子衿去抓了那小姑娘回来处置,又何必在这儿对着一只布偶生气?” “我——”卫风本是要说“你以为我不想啊?但要是那个黄毛丫头哭了你来整啊?”,但他才一张嘴却觉得还是不要说的好,省得遭这些个没良心的家伙嘲笑,遂改口道,“哼,你管我。” 而且那个黄毛丫头哭了还不算,还一副受了天大委屈可怜楚楚的模样,他可受不了! “阿风你想多了,我才不管你。”云有心又笑,继续与叶柏舟下棋,“你自己慢慢恼。” 卫风继续猛揍小黑猫布偶。 * 夜更深,沈府派出去找晏姝的所有人都已经回来,却没有一个人带回来晏姝的消息,他们的答案都是同一个:没有找到。 沈斯年让沈流萤先去歇着,道是夜已深,下人们也都已经累坏了,待天亮了再继续找。 沈流萤不想让沈斯年为她担心,遂答应了他,回了房去,可沈流萤回了屋后如何都觉心不安稳,且愈想这个事就愈气恼,当绿草捧了水进屋来让她泡脚时,只见她猛地一掌拍到桌面上,同时霍地站起身,吓了绿草一大跳,“小,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我要去找卫风!”沈流萤一脸愤怒道。 小姝是因为卫风不见的,这事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事必须他来处理,必须他来把小姝找回来! “小姐你疯啦!?这大半夜的,你要去找清郡王爷!?”绿草受吓更甚。 就在这时,绿草身后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只听这人还不紧不慢道:“萤儿要去找阿风?” 来人才一出声,便见绿草吓得把手里的铜盆都摔了,飞快地蹿到了沈流萤背后,大喊道:“鬼鬼鬼……鬼啊!” “……”沈流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幽灵一般说出现便出现,且还没有丁点脚步声的长情,眼睑猛跳,心跳也蓦地跳快了几拍,险些就要骂他。 你丫的你进门前不敲门就算了,居然还像幽灵一样出现,你大爷的速度要不要这么快啊!?不知道大半夜的这样突然出现在别人屋里会吓死人吗! 但当沈流萤看见长情那张呆萌却又漂亮的脸,甚至还自带一脸无辜表情时,她到嘴的话根本就骂不出口,只是瞪着他,斥他道:“你个阿呆,你进门前不会敲门啊?” 要不是她面对着他而像绿草那般背对着他,指不定也像绿草这样被狠狠吓到了。 长情轻轻眨了一眨眼,有些呆呆道:“我忘了。” 其实他就是想看看萤儿被吓后气恼的小模样,不知怎的,他总觉萤儿的一喜一怒都可人极了,不像他所见过的大多女子那般总是一副温雅大方的模样,但是又有多少人是表里如一的? 每个人自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他倒不是觉得那些个女子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妥,而是觉得面具戴得太久,便会与自己本有面目融合在一起,再也取不下来,好在的是,他遇到的萤儿面上并未戴着面具,至少在他面前不会戴着,所以他才能见着她最真实最可人的一面。 许是因为她觉得他太傻,所以没有必要将真正的自己藏起来,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那便是,萤儿相信他。 这就足够了。 “忘了忘了,看看你把绿草吓成什么样儿了。”沈流萤继续瞪长情。 躲在沈流萤身后的绿草很幽怨,“姑爷,下回别这么吓人成不成啊?” 长情眸光一亮,姑爷?这称呼,他非常满意。 沈流萤则是转过身瞪绿草,“别乱叫!什么姑爷!?” 绿草当即捂住嘴,而后慢慢地朝屋门方向挪,一边道:“哦,那,那绿草先退下哦?小姐现在也不用绿草伺候。” 绿草说完,立刻转身跑出了屋。 她绿草才没这么没眼力劲,姑爷来了,她就得赶紧出来! 绿草总觉得这个漂漂亮亮还有些呆呆傻傻的莫家少主一定会是沈府的姑爷,至于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就是直觉。 不过,她这直觉可不敢跟她家小姐说,只会白遭骂。 长情倒是对绿草这个婢子很是满意,眼力很是不错,日后定好好赏。 沈流萤则是想揪绿草来打一顿,她和这个呆萌傻面瘫没关系! 其实,也就只有沈流萤自己这么认为而已,一个大男人三更半夜的出现在她的闺房,不管在任何人眼里,都绝不相信他们没关系。 “喂,阿呆,你今儿一天都到哪儿去了?”沈流萤不想纠结绿草心里对长情的定位,便随意地找了个话题。 没有问长情他为何大半夜来她屋里,也没有斥责他或是撵他走,似乎不知不觉间,沈流萤已经习惯了长情忽然来到她身边,像个孩子似的对她黏糊得不得了,这才一日不见,她脱口而出的话便是问他今日的情况。 但她本该知道,就长情这副模样,除了呆着莫府里,又能到哪儿去? 不过,沈流萤并不觉得自己这问题有何不对劲或是有何不妥,若是长情不接话的话。 只听长情慢慢道:“萤儿是想我了吗?” “……想你大爷!”沈流萤这才发觉自己方才随意问出口的话不妥,她这么问,显然是她一天不见这呆萌傻面瘫她就不习惯啊! “谁会想你!”沈流萤又瞪了长情一眼,心情莫名有些毛躁起来,就像是给猜中了心思却又不愿意承认的小姑娘。 今儿从宫里回来以及再从家里去找小姝的路上,还有方才想着要去找卫风的时候,她都想到了这个呆萌傻面瘫,想着他身为莫家家主是否也进宫参加宫宴,他这么呆傻,在宫里会不会被人讥讽嘲笑加欺负?想着去找卫风把小姝找回来是不是找这个阿呆带她去找卫风比较好? 然一想到后者,沈流萤又觉得有些惭愧,平日里没事她总觉这个呆萌傻面瘫烦,有事需要他才会想到要找他,这样是不是不太地道? 看着长情呆萌的模样,沈流萤愈发觉得内心有些过意不去,不由抬手摸摸长情的脸,有些惭愧道:“阿呆,假如我需要你帮忙,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过分?” 若这货是个精明的人,她绝对不会觉得自己想要利用他有何不妥,但偏偏他是个不精明的呆萌傻,而且这货对她那么好又那么信任她,她如何都不能做需要他时才想着要理会他的那种人,良心只会过意不去。 “不会。”沈流萤突然的温柔让长情有些怔愣,却是想也不想便回答了她的话,“只要是萤儿的事情,不管难以与否,我都会帮萤儿的。” 沈流萤觉得,若是这货不是呆呆傻傻的话,说出这样的话来,一定能让任何一名女子感动吧,只可惜,这样柔情的话配着他这么呆萌的一张脸,简直就是……大煞情调。 不过,她相信他说的话,同样,她也觉得有些感动。 若是换做之前,她定会觉得这货在说些乱七八糟的胡话,但经过昨日他那明明想见她却又害怕见他的紧张模样,知道他也有着他自己的秘密后,她便觉,即便是呆呆傻傻的一个人,也会有自己的真情,即便她不接受,也不能嘲讽。 “真的?”沈流萤摸长情的脸摸上了瘾,一时不舍得收回手。 “真的。”长情点点头。 只要她想做的想要的,就算是抢,他也要抢过来给她。 “可我没有报酬给你。”沈流萤又道,同时揉了一把长情的脸。 长情喜欢沈流萤掌心的柔软与温暖,是以不管她如何抚摸揉搓他的脸,他都任由着她。 “我不要萤儿的报酬。”他要她的人,就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可不是她没良心欺负他啊。 “嗯。”长情点点头。 “那你现在就带我去找卫风。”沈流萤丝毫不客气。 “阿风?”找阿风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你带我去找他就行。” “哦,好,我带萤儿去。”长情没有迟疑。 他人的形态,还能支持一个时辰左右,带萤儿去找阿风,当是没有问题。 长情说完,转身便要走出屋去,却被沈流萤拉住,道:“哎,等等等等。” 长情定定看着沈流萤。 只听沈流萤问道:“阿呆,你能跃上外边的高墙是不是?” “嗯。” “那方才你到我这儿来的时候,是翻墙还是走的大门?” “跃墙。”这是能见到萤儿最直接的方法,他还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唇舌解释上,而且,他这个时辰来找萤儿,照萤儿大哥的那性子,定不会让他见到萤儿。 不过,萤儿问这做什么? “那……”沈流萤想了想,然后决定道,“你带我翻墙出去行不行?我不想让大哥知道我出府去了。” 大哥要是知道她这个时辰还出府去了的话,只该一整晚都不睡而都把时间都用来教育她了。 “好。”长情的答案自是是肯定的,不过…… 他要怎么带她从墙头上跳出去?当来到院墙下时,这个问题让沈流萤拧巴起了脸? 让这货背着她出去?还是抱着她出去?还是—— 然,根本就不等沈流萤想出个合适的方法来,便见长情蓦地将她拦腰一抱,脚尖一个轻点,忽地就跃到了墙头上。 沈流萤虽不是个胆小之人,但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身体突然腾空的感觉还是让她有些惊慌,使得她不由得抬手抱住了长情的脖子。 夜色之中,长情的嘴角轻轻扬起,一瞬之间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瘫脸。 长情不过轻轻地几纵几跃,沈流萤将将回过神来时,人便以来到了沈府的高墙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抱住了长情的脖子,当下立刻收回手,同时尴尬地推推长情,道:“好,好了,你放我下来。” 沈流萤本就觉得被长情这么抱着很尴尬,她抬起来推长情的手,还正正好贴到长情的心口上,隔着长情身上质地柔滑的薄衫,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长情的心跳,还有……男性结实的胸膛。 沈流萤的脸蓦地红了,赶紧把手缩回来。 她身为诡医,摸过的身体不知多少,可那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触碰的,和眼下完全不一样,而且,而且这呆萌傻面瘫,不是应该是像大哥那样的文弱之身,怎么会有如此结实的胸膛? 不对,她忘了这货会武,是习武之身,若是没有结实健劲的身体,那才是奇怪。 但是,这货的胸膛真的是很结实啊,手感……真的是很好!好想再摸摸看。 呸呸呸,她在想什么啊!?这货可不是她的菜! 因为想着不该想的事情,沈流萤本就因为尴尬而有些绯红的双颊更红了,好在夜色浓沉,这货看不见,不然她可就丢死人了。 但,长情只站着不动,并未将沈流萤放下。 沈流萤见长情没动静,不由挣挣身子,同时又催他一次道:“快放我下来。” 谁知长情非但没有将她放下,反是又轻轻一点足,如鹰隼一般朝夜色里掠了去,惊得正要从他怀里挣扎下来的沈流萤顺手似的又抱住了他的胳膊,以免从他怀里摔下来。 只听长情道:“还是我抱着流萤走比较快。” “你放我下来!”因为紧靠在长情怀里,沈流萤面上的绯色久久褪不去。 长情压根就不理她,眼底尽是笑意。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流萤娇软的身子,真是丝毫不想放手。 不过就算长情再怎么不想放手,醉吟楼还是会到,他可不敢路上耽搁沈流萤的时间,只会让她恼他而已。 醉吟楼前,长情终于将沈流萤放了下来,沈流萤一时也顾不得旁人看她与长情的目光,抬腿就往醉吟楼里冲。 089、十指紧扣 卫风又把色瓷叫了回来,因为他想吃葡萄,新鲜的葡萄,色瓷又怎敢怠慢。 卫风往美人榻里侧稍稍挪了挪身,让色瓷坐在了榻沿上,就坐在他身侧。 只见色瓷将盛葡萄的琉璃盘搁在自己腿上,正慢慢地剥着葡萄,剥完后再轻轻送进卫风嘴里,卫风则是闭着眼翘着腿,一派享受的惬意模样。 那只小黑猫布偶被他扯打得脑袋歪斜,与身体连接着的线都扯开了一半,露出里边的碎棉布与棉絮来,可见它被卫风揍得有多惨。 此刻这只小黑猫布偶被卫风扔在地上,开线的脖子像是被人拧断了脑袋一样,躺在地上,便是连左眼都被卫风给抠掉了,好不可怜的模样。 色瓷看了那惨兮兮的小黑猫布偶一眼,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因为她不傻,她看得出今夜的卫风不好惹。 雅阁外,沈流萤已经冲了上来,正冲到卫风几人所在的雅阁门外时,只听虚掩的门里边,正传出卫风笑眯眯的声音:“啧啧,小色瓷,爷今夜还没注意到呢,你今夜身上是擦了什么爷不知道的香粉,这味道,还真是诱人。” 门外的沈流萤忽地沉下了脸。 只听色瓷浅笑吟吟道:“这是色瓷今儿个新买的香粉,这个味道,四爷可还喜欢?” “小色瓷选的东西,果然样样都是好,连香粉都这么合爷的心意。”卫风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色瓷谢过四爷的夸赞。”色瓷笑得妩媚,将手里剥好的葡萄递到卫风嘴前,“四爷,您的葡萄。” 卫风张嘴就轻轻咬住色瓷送到他嘴里来的葡萄。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骤响,本是虚掩着的门扉被人从外猛地地推开。 不,不是被推开,而是被人用脚狠狠踹开。 而有胆踹开这扇门的,不是谁人,正是沈流萤! 守在门外两侧的两名男子被沈流萤这突然的动作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本是要拦住她不让她靠近这间雅阁,但当他们看到跟在沈流萤身后一并到了楼上来的长情时,动也不敢动,更莫说敢阻拦她。 可要是里面的三位爷怪罪下来,他们也担不起这个罪啊! 守在门外的两名男子吓得脸色都白了。 雅阁里,卫风慢悠悠张开了微闭的眼,不急不恼。 色瓷也因着这一声骤响转过头来看向屋门方向,眼神有些阴沉。 谁个不要命的东西,竟敢到这儿来闹事!? 然当色瓷看到站在屋门外的沈流萤时,她惊住了。 这不是……不是昨儿白日同七公子到过这儿来的那位小姑娘么? 色瓷惊诧地看着沈流萤,沈流萤也在看她,看她那正从卫风嘴边收回的纤柔的手,看卫风正叼在齿尖的葡萄,看卫风那副慵懒惬意的模样,面色阴沉,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云有心与叶柏舟也停下了手里的棋子,侧转过头来看向突然出现在门外还极为无礼地踹开门的沈流萤。 三个男人没有一人出声,因为他们心中此时都有同一个想法。 长情今夜可没在这儿,在这儿是找不着他的,沈姑娘到这儿来是做什么来? 卫风三人默不作声,色瓷却不能不做声,只见她站起身,身姿婀娜地朝沈流萤慢慢走来,一边浅笑道:“醉吟楼可是男人喜爱来的地方,姑娘来这儿是做什么?” 色瓷虽不识沈流萤是谁,但能让云有心带来这间雅阁的人,必是不能得罪之人,是以色瓷第一时间并不是让人来将她拿下,反是客客气气地问道。 沈流萤心里本就有火气,当她瞧见色瓷那婀娜的身段,水蛇一般的腰身,妩媚风情的模样时,她心头的火气猛地就往上窜,只见她大步跨进雅阁,将正朝她走来笑得妩媚却客气的色瓷用力往旁一推,推得色瓷一个踉跄,踩着曳地的裙子险些栽倒在地。 沈流萤走到卫风面前,停下了脚步,冷冷看着悠哉悠哉躺在美人榻上的卫风。 卫风见着她,既不惊也不疑,只见他将叼在齿间的葡萄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笑眯眯道:“沈小姐这种时辰来醉吟楼,不合适吧?” 沈流萤并不做声,仅见她抬起双手,分别咬破双手的中指,将自己指尖沁出的血分别按到了双手掌心的墨绿色流纹上,在她掌心的墨绿色流纹晃出微微的绿光前,只见她抓住自己的衣袖,将双手分别紧握成拳。 长情此时正跨进这间雅阁门槛,也在此一瞬间,只见他将广袖朝色瓷所在方向迅速一挥,色瓷只觉一股劲气忽然间裹上她的身子,让她挣脱不得,唯被这股劲气带出了屋,在她根本就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时,便见本是打开的屋门忽然阖上,将她的视线以及她整个人,都隔断在了屋门外。 卫风觉着沈流萤不对劲,这才慢慢坐起身来,边看向她身后长情的方向边很是嫌弃道:“沈小姐,你要找的人就在你身后,你盯着我做什么?” 这姑娘要这么一直盯着他,待会儿那个该死的小馍馍又有得一顿架同他打。 沈流萤还是不做声,唯见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猛然朝面前的卫风揍去! 沈流萤的拳头不大,一个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当有什么力道及速度可言,卫风本不当躲开,然当沈流萤的拳头朝他身上落下时,卫风却是毫不犹疑地避开了! 他若不避开的话,沈流萤的这一拳头落到他身上可不是玩笑! 因为,就在沈流萤那不大的拳头就要落到他身上时,他感觉得得出,她的拳头不仅速度快得出奇,力道还大的吓人!和看起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也因为卫风躲避开,是以沈流萤的拳头没有落到他身上,而是结结实实地落到了本在他身下的美人榻上。 云有心与叶柏舟很是诧异卫风居然要这么迅速地躲开女人那软绵绵的拳头。 就在这一瞬,忽听“咔嚓”一声像是木头断裂开的声音响起,紧着只听这声音又响了好几声,而后汇成“砰”的一声闷响,那张本当好端端的美人榻,此刻竟是——断裂成了两段! 不止云有心与叶柏舟震惊,便是卫风都大吃一惊,要是他方才没躲开的话,岂非要同这美人榻一样断成两段!? 那只该死的兔子是个不讲理的,找的个女人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的!? “喂!我说沈小姐!”卫风拧起眉,瞪着沈流萤,可还不待他把话说完,只见沈流萤左手一个鹰勾朝他面门袭去,逼得他只能闪躲开,沈流萤紧攻不舍,只听卫风怒道,“你和那个小馍馍一样有毛病啊!?见着爷就想打!?爷哪门子招你惹你了!?” 要不是看在她一个女流之辈,他早就还手了,还用在这里躲闪!? 沈流萤压根就不听卫风废话,只想抓着他来狠揍一顿再说。 卫风只能去瞪站在屋里一动不动的长情吼道:“小馍馍,管管你的女人!” 谁知长情也是不理会卫风,任他自己喊叫,便是云有心与叶柏舟这会儿也稀得理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竟又继续下起棋来! 不仅如此,他俩还慢悠悠地说起话来。 “看不出来这位沈姑娘还有点身手。” “我也没想到。” “且看看再说。” “嗯。” 长情虽不动,但他的目光却一直跟随着沈流萤。 不过,与其说是跟随着沈流萤,不如说是注视着跟在她身旁的两个“人”更为准确。 一男一女,一墨一绿,身体半透明,上古时期的衣着打扮,男的他见过,那夜在萤儿屋中与在临城客栈里,他曾见过,萤儿唤他为“墨衣”,存在于萤儿左手掌心那抹墨绿色流纹之中的“人”,或是说是魂魄更为确切。 他也见过萤儿殴打陈家公子与那一干家丁的模样,当时左手掌心里的流纹隐隐有绿光,必是这名为“墨衣”的“男子”赐予她的力量,想来“墨衣”能赋予萤儿的,是“力”,而那绿衣“女子”,萤儿唤她“墨裳”,他也曾见过一次,亦是在陈家三公子到沈府去的那日,拥有消抹他人记忆之力,是存在于萤儿右手掌心流纹里的另一魂。 昨日萤儿不过是用右手在他红肿的脸颊上轻轻一抚,他脸上红肿便瞬间消退,奇特不已,由此可见,“墨裳”之力,应是治愈。 而他们为何会存在于萤儿的掌心之内,他不知,亦揣测不出,也无需深究,他唯要知晓并且确定的,是他们的存在,是否会对萤儿造成负荷与伤害。 他记得很清楚,萤儿唤墨衣入冥道取来冥花那次,萤儿疲乏不已睡了去,她唤出墨裳抹除陈三等人记忆那一次之后,咳嗽不已,身子显然很是不适,如此看来,萤儿每每唤出他们动用他们的力量之时,身体要承受相应的负荷,或是由使用的力量多少而定,或是由他们现形的时间长短而定,但—— 他尚未见过萤儿将他们二“人”同时唤出来过,而他们同时现形,对萤儿身子的影响—— 这般一想,长情的瞳眸微微一睁。 许是他的视线太过直接,墨衣与墨裳此时缓缓转过头来,同时朝他看来。 在看到长情的一瞬间,墨裳眸中有明显的震惊之色,只听她不可置信道:“是汝……” 墨裳的反应让长情心中疑惑顿生。 “想不到,他的血脉世间仍有存。”墨裳震惊过后是深深的感慨,“半妖么?” 长情双手微颤。 就在这时,只听墨衣淡漠道:“小子,以汝之力,将那丫头停下。” ……小子?长情冷眼看着墨衣,这叫的是他? 墨裳闻声,先是淡淡一笑,而后也对长情道:“主人之身,尚不能过久承受吾二人同时现形,主人目下怕是不会听吾二人言说,便只能由汝来使其停下。” “汝之力,可以的。” 沈流萤此时一心只想着狠揍卫风,并未注意到墨衣墨裳竟与长情在说话,她若是注意到的话,怕是根本就无心去理卫风了。 卫风真是火冒三丈,真想把沈流萤给打了,好在他还能忍,否则那个死馍馍不得和他拼命。 “我再问你一次,我到底哪儿招你惹你了啊!?你别以为我不敢还手啊!?”真是个令人火大的女人,那个小馍馍是怎么看上的! “卫、风!”沈流萤终于说话,却是说得咬牙切齿,甚至是怒吼出来,“你把小燕找回来还给我!” 小燕,是沈流萤在卫风面前对晏姝的称呼,即便在这种时候,在她不知晓卫风是否已知晓小姝就是他的王妃的时候,她不能先把小姝给暴露了。 沈流萤不提晏姝还好,一提到晏姝,卫风心底的火气蹭蹭蹭就猛窜上来,竟也冲沈流萤吼道:“老子还想抓她来狠狠打一顿呢!” “你想打小燕!?”沈流萤火气更大,手上速度更迅疾了,“你把她逼走了不说,居然还在这里坐拥美人!重点是那种庸脂俗粉哪里比得上小燕了!?不仅如此,你居然还想打小燕!?” 沈流萤气得贝齿都快咬碎了,真是恨不得将卫风大卸八块。 小姝在清郡王府受了那么多苦不说,好不容易在沈府住上些安定日子,如今却被这个混账卫风给逼走,找也找不到了,整得无依无靠无家可归,天大地大,小姝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而已,她怎么活下去!? 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混账卫风! 沈流萤吼得很大声,让守在屋外的两名男子与色瓷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使得两名男子不由悄悄看了莫名躺枪的色瓷一眼。 色瓷姑娘虽不是天姿国色,却也是风情万种,莫说在这情花巷,便是在整个京城,色瓷姑娘的美貌与风情都是出了名的,里边那个姑娘刚刚说啥?庸脂……俗粉? 色瓷脸上真是好大一顿尴尬。 屋里,只听卫风也吼道:“老子想打她怎么了!?她还打了老子呢!她走了关老子什么事儿!?你找老子要什么人!?” 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黄毛丫头的事情关他什么事!?现在被打的是他,丢人的是他,他的火气还无处可以发泄呢,她那边发什么火!? 不对,方才这个沈小姑娘说什么来着?他把那个黄毛丫头逼走了?走去哪儿啊? “你——”沈流萤怒不可遏,仅用墨衣之力她比不过这个练了不知多少年功夫的卫风,必须将墨裳之力也用上才行! 只见沈流萤将紧握的右手掌心打开—— 这一刹那时,沈流萤忽觉有人贴到了她身后来,将她抱在怀里的同时抓住她的双手,掌心贴着掌心,与她十指紧扣。 是长情。 沈流萤的第一反应是要将长情用力推开,奈何长情将她抱得很紧,让她根本没法挣脱他的怀抱,却也因为被强劲有力长得漂亮胸膛还很是有手感的男人突然这么用力从后一抱,沈流萤的双颊不由绯红起来,尤其是她还能清楚地感受得到那个呆萌傻面瘫身上的温度,竟是让她瞬间又想到了他那结实好摸的胸膛,甚至不由想到:要是没隔着衣服摸摸,是什么手感? 这般一想,沈流萤的双颊更红了,她她她,她在想什么啊!?她怎么能对一个呆萌傻面瘫生出这样的想法!? 沈流萤本是一心想狠揍卫风的心登时就被长情的这一突然一抱给抱乱了,只见沈流萤朝他脚上猛踩一脚,红着脸道:“你个阿呆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 长情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将娇小的她紧紧箍在怀里,让她根本就没有挣脱他的怀抱。 长情亦没有理会沈流萤,只是紧抱着她,紧握着她的双手而已,看着站在她身边的墨衣墨裳半透明的身子渐渐变淡。 奏效了? 仅是如此便奏效了? 方才本是被沈流萤追得恼火的卫风此时见着她被长情抱得动弹不得,不由得意地笑了,道:“啧啧啧,你再来追我啊,来啊。” 哎呀呀,他怎么就没发现他们小馍馍还有这种本事呢? 沈流萤因羞涩而绯红的双颊此刻因卫风那得意的模样给气得更红了,不由又骂长情道:“你这个阿呆,你放开我,快放开我!让我狠揍一顿这混账,让他去把小燕给找回来!不然小燕一个姑娘家,你让她自己在外怎么办!?” 长情无动于衷。 卫风笑得更得意,“她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你说是吧,小馍馍?” “莫长情!”沈流萤气得直点长情大名,一次又一次地踩跺着他的脚背,“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我打你了!” 长情依旧不松手。 墨衣与墨裳的实形已经愈来愈淡,眼见即刻就要完全消失不见。 沈流萤怒不可遏,偏偏怎么都挣不开长情的钳制。 就在这时,只见她忽然转头看向窗户前正在与云有心对弈的叶柏舟,再转过头死死看着卫风,沉声道:“你若能找回小燕,叶公子的命,我救了,不然,他的命还剩下多少时日,你们比谁都清楚。” 叶柏舟正从棋盒里拈起棋子的手猛地一抖。 云有心正要在棋盘上落下一棋子的手顿住。 卫风面上得意的笑也在这一瞬间凝结住。 长情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女子。 他们的反应,沈流萤很满意,只见她死死盯着卫风,微微眯起了眼,又道:“连心之毒,受制于人,我可有说错?” 真正的诡医之力,根本无需号脉,只需一眼,便能确切地“诊”得出何病何由! 她一直有这个能力,只看她想不想用而已,因为动用这个能力,要耗费她很多心神气力,但为了小姝,用上一回又何妨,只要能将她找回来! 就在沈流萤话音落下时,她与长情紧扣的掌心之间,方才从她掌心因幻化成墨衣墨裳实形而消失的两抹墨绿色流纹此时又回到她掌心里来,绿光微生,而后黯淡,归于两抹静静的墨绿流纹。 与此同时,她在长情怀里昏睡了过去。 也就在墨衣墨裳回到沈流萤掌心的那一刹那,长情只听墨裳那缥缈的声音似赞又是叹道:“不愧是他的血脉……” 他的血脉?方才她已说过了一回,“他”,是谁? 长情心有困惑,但此刻却不是他深思这个问题的时候。 只见他将体力消耗大得虚脱昏睡过去的沈流萤横抱起,让她睡得舒坦些,同时低下头在她额心上落下轻轻一吻,眉目间难得有淡淡的无奈。 真是个任性的姑娘,怎的做事都不想想后果,若非他制止了她,不知她还要这般损毁自己的身子到何程度? 若在平日,卫风见着长情这么主动地亲吻沈流萤,一定会跳起来嘲笑他,但此刻他非但没有取笑长情,便是笑都未笑,反是沉着脸色眼神,盯着他怀里的沈流萤看,沉声道:“她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长情用广袖将沈流萤的脸轻轻遮住,以挡住卫风那*裸地盯视,“但我相信萤儿所说。” 关于萤儿方才说的,他也很震惊,他虽不了解萤儿,但他相信她。 “我也觉得沈姑娘所说不假。”云有心这时站起了身,无心再与叶柏舟对弈,而是慢慢朝卫风与长情的方向走来,一边道,“我想长情尚未与她说过柏舟身上连心草的事情,她也没有为柏舟诊过脉,甚至可以说与柏舟不相识,但她却一眼就能断得出柏舟的情况,或许,她真的有办法能解柏舟身上的毒,柏舟,你认为呢?” 叶柏舟不语,只是死死盯着面前的棋盘。 他身上的连心草之毒,除了那个办法,还有其他方法可解? 这是……真的? 卫风沉着脸,而后整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道:“这么说来,我是非去找那个黄毛丫头不可了?” 云有心浅笑:“难道阿风要眼睁睁看着柏舟受苦受难或者看着他死么?” “我说小馍馍,你就和你女人说说,让她为小舟舟解毒不成?开多少诊金,我们都给。”卫风的脸更拧巴,忽插入无关紧要的话道,“还有,你个死馍馍不用挡着你女人的脸行不行?还怕我看了对她有兴致啊?” 只听长情淡漠道:“萤儿已经开了她想要的诊金,就是你去把那吓跑的那个黄毛丫头给找回来,其余的,大概萤儿也不稀罕。” “你——”卫风咬牙切齿。 “长情说得不错。”云有心又笑,“沈姑娘既然敢打你,便证明她是位性子刚烈的女子,这般的女子,又怎会在乎身外之物?” “但委屈的是我好不好!?”卫风实在不服气,“被打的是我好不好!?” 云有心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拍,像是在说“好自为之”一样,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 长情也抱着沈流萤转身走了。 叶柏舟这时才走到卫风身边来,也拍拍他的肩。 “小舟舟,还是你有良心。”卫风说着就要往叶柏舟肩上靠。 谁知叶柏舟却抬手挡住他的脑袋,不紧不慢道:“要是我死了,你想靠也没地儿靠了,去找人吧。” 叶柏舟说完,也走了。 唯留下卫风一人呆在屋里。 只听卫风怒道:“小舟舟!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叶柏舟这才又转身看了卫风一眼,道:“莫非阿风想要我以身相许?” “……赶紧走赶紧走!”卫风赶紧猛地摆摆手。 叶柏舟面无表情地走出了雅阁。 一直守在外边的色瓷在叶柏舟离开后,才敢抬头看向他的背影,却久久收不回目光,似乎她等在这门外,就为了这时候能多一些时间看着他而已。 屋里的卫风忽然又喊她道:“小色瓷!” 色瓷赶紧收回目光,走进了屋,浅笑着问:“四爷唤色瓷可还有什么事情?” 只见卫风指着歪倒在地上、断了半边脖子的小黑猫布偶,愤恨道:“替爷把这只小黑猫缝好,缝好了爷才好继续揍!” 色瓷怔了怔,而后浅笑应道:“是,四爷。” 卫风在死死盯着那只小黑猫布偶,不知怎的又补充道:“眼睛也给缝好了。” “四爷放心。” 卫风还是如何都消不了气,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待找到她了,一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醉吟楼外,马车上,只听长情吩咐秋容道:“秋容,从此刻开始,阿风那儿封堵一切他那小王妃的消息,让他自己慢慢找。” “是,爷。”秋容面上应得恭敬,心里却是在偷笑。 “若是有了他那小王妃的消息,派人暗中照看着其安全便可,其他不用多管。” “是。”四爷,这回可有得你找了。 云有心忍不住笑道:“长情你这是要让阿风一翻苦找呢。” “他该。”长情垂眸看向自己怀里的沈流萤,“或许能成了他的情缘也说不定。” “有道理。”云有心又笑了笑,而后又有些关切道,“关于方才沈姑娘说的话……” “会有办法的。”长情肯定道,“一定。” 夜色之中,一骑快马正从城外赶来,马背上的人亮了一块玉牌给东城门城守看罢,马蹄声嘚嘚进了城。 090、会思念你的 长情抱着仍在昏睡的沈流萤回到沈府映园时,院子小厅里还点着灯,是婢子绿草在等着她,只不过许是久等不见她归,绿草趴在小厅的桌子上睡着了。 长情没有叫醒绿草,而是抱着沈流萤径自回了她的卧房,坐在床沿上抱着她替她脱了鞋袜后才将她轻轻放到床榻上,再替她将薄衾盖上,末了坐在她身侧静静看着她。 因为方才消耗的气力以及精神太多,沈流萤此时睡得很沉,一时半会儿是不会醒来,长情便这般堂而皇之地坐在她身旁,根本不用她会突然醒来而大惊小怪。 只见长情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沈流萤的脸颊,而后将手伸进衾被上,轻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摊开来看。 沈流萤掌心的墨绿色流纹静静地刻印在她的掌心之下,就像是胎记一般,根本让人无法想象这一抹小小的墨绿色流纹之中,竟藏着一缕魂魄。 若说不诡异,那也是假的。 不知萤儿又是如何与他们相处的,可曾害怕过? 这般想着,长情将沈流萤的手稍稍握紧了些。 他想这些这般多做甚,待到萤儿愿意与他说时,自会告诉他,又何须他现下多想。 看方才墨衣墨裳的反应,萤儿现下昏睡的情况并不打紧,待她醒了便无事了,若是情况严重的话,他们“二人”也不会那般不紧不躁了。 至于柏舟的事情,他想的果然无错,萤儿有办法,不过眼下也只能靠阿风了,待明日他再问问萤儿。 今夜便让她好好歇一歇,他也到了该回府的时候了。 只见长情将手撑在沈流萤枕侧,朝她慢慢俯下身子,将唇轻轻印到了她的额上。 许是还不能满足,长情尚未抬起头,而是将唇慢慢下移,移到了沈流萤的樱唇上,而后慢慢地覆了上去,不仅如此,他还轻轻咬住沈流萤的唇,小心翼翼地吮了一口。 鼻尖是沈流萤身上的清香,嘴上噙着她的樱唇,长情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萤儿的味道,可真是好,不知何时他才能真正的尝到? 嗯,这种事情,太过急躁,不行,要萤儿心甘情愿,那才是最美的味道。 “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就在这时,绿草用手边搓着眼睛边走进屋来,谁知她一进屋看到的便是长情坐在沈流萤身边,正倾身吻着她的唇! 绿草的瞌睡虫瞬间飞得干干净净的,就在长情抬起头来看向她时,只见她惊得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却又怕长情怪罪她,赶忙小声道:“我我我……绿草不是有意要打扰姑爷和小姐的,绿草只是瞧见小姐的放门开了灯也亮了,所以来看看小姐是不是回来了,绿草绝对不是有意打扰姑爷和小姐的!绿草这就退下!” 绿草着着急急地小声说完,又立刻捂上嘴,飞快地跑了出去。 小姐和姑爷亲了好几回了,而且小姐都没有生气!这个莫家少主铁定就是他们沈府未来的姑爷了!虽然小姐和姑爷还没有成婚……但好事依旧不能打扰! 对于绿草的一口一声“姑爷”,长情听得满意极了,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是大好,便没有责怪绿草打扰了他的好事。 只见他替沈流萤掖了掖衾被,再看了她一眼,这才站起身,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不忘叮嘱绿草照顾好沈流萤。 当长情回到莫府时,家丁跑来和秋容恭敬地说了句什么,只见秋容蓦地一怔,点了点头后屏退了家丁,而后走到长情身边,轻声耳语些句话,长情神色不改,只嗯了一声,便朝他的相思苑走去了。 相思苑,是长情在莫府里的独立庭院,平日里除了秋容与已成为莫府宾客的叶柏舟能随意进出外,相思苑在没有他的允许之下,谁人都不能进,便是这莫家的当家之主,他的亲生父亲莫凛,都不能随意进入他的相思苑。 然,此时的相思苑里,却有一人正靠坐在庭院游廊的栏杆上饮酒。 没有长情的允准,竟有人进入了他的相思苑。 不是秋容,因为秋容就在他身后,也不是叶柏舟,因为叶柏舟从不坐在游廊栏杆上饮酒。 但,长情见到此人却未动怒。 这人也瞧见了正经过游廊朝他走来的长情,非但不紧张,反是扬起自己手里盛酒用的葫芦,笑得眼角的笑纹深深,对长情道:“百年老酒,要不要来一口?” 长情无动于衷神色不改,唯见秋容笑道:“是什么风把无忧你给吹来了?” 只见坐在栏杆上的男子莫二十六七,着一件暗粉色的织锦广袖长衫,腰间坠一羊脂白玉佩,长发高竖,戴一七寸白玉冠,翩翩书生气,一双爱笑的眼睛都快完成了一条缝儿,眼角笑纹深深,不是官无忧还能是谁? 秋容的话音才落,便见官无忧从栏杆上站起身,朝长情单膝跪下身,恭恭敬敬道:“属下官无忧,见过楼主。” “无需多礼。”长情面无表情。 倒是秋容凑到了官无忧身旁,用手肘杵着他,笑道:“百年老酒?来让我也尝尝。” 官无忧非但没有藏着掖着,反是豪爽地将酒葫芦扔到了秋容的手里,秋容笑眯眯地接过,赶紧喝了一口。 谁知才一口,便见他“噗”的一声全给吐了出来,“这是什么酒,这么酸!” “临城陈醋。”官无忧笑道。 “……”秋容眼角直跳,“你耍我呢!?” “我可没求着你喝,是你求着我让我给你喝的。” “你——” 官无忧没有再与秋容玩笑,便是连那双因总是笑着而眯起的双眼此时都完全睁开了,难得见他没有笑,而是毕恭毕敬对长情道:“无忧今番快马加鞭进京来,是有要事需无忧亲自禀告楼主。” “说。” “苍莽山灵玉有动静。” 长情那一向没有任何表情的面上,此时有明显的震愕,以及激动,“秋容,即刻随我动身前往苍莽山!” “是,爷!” “罢,你还是留下,替我看顾萤儿。”只听长情又道。 秋容瞬间拧起眉,正要说什么,只听官无忧沉声道:“苍莽山向来是修道之地,楼主还是带着秋容为好,便于行动。” “爷,您而今的情况——”秋容也赶紧道,“秋容必须跟在爷身旁,绝不能让爷有个万一!” 长情沉默。 长情的沉默让秋容着急不已,逼不得已只能使出绝招:“爷若是不答应,秋容便去告诉老爷,届时老爷会亲自——” “你闭嘴。”长情冷冷打断了秋容的话。 秋容立刻不敢做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长情对官无忧道:“明晨派人替我送一封信到沈府,再替我转告阿七,这段时日,劳他帮我照顾萤儿与沈府。” “可是前些日子临城里同楼主一道逛街的那位姑娘?” “嗯。” 官无忧面上重新挂上了笑,语气依旧恭敬道:“楼主放心,楼主的话,无忧一定带到给七公子。” “嗯。”长情这才走过官无忧身侧,朝庭院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看起来很慢,可当官无忧转过身时,见着的却只有秋容的身影,已无长情的身影。 待得秋容终于跟上长情时,只听长情淡漠道:“秋容。” “属下在。” “灵玉有动,你可知代表什么?” “代表或许会有夫人的消息。”秋容语气很恭敬,回答很肯定。 长情默了默,又道:“从今回开始,但凡灵玉有动,暂且莫告知我父亲。” 秋容抬起头微睁大眼看着目眺远方的长情,“爷,这……” 夫人的消息,老爷与爷得到已不知多少回,但每一回都…… 他知道,爷这也是为了老爷好,希望太多,失望也太多,怕老爷太过伤悲。 秋容终又低下了头,更为恭敬道:“是,属下明白。” * 天,明了。 沈流萤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时她还是觉得身子有些乏力,坐起身时开始回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又做了什么。 她唤了墨衣与墨裳同时出来,本要狠揍卫风那个混账一顿,若揍不到,就让墨裳狠狠毒他一把,谁知最后她揍没揍到,也没毒到,反被那个呆萌傻面瘫给抱住了! 再然后——她就体力精神不足,在那个呆萌傻面瘫怀里睡了过去! 她居然在那个呆萌傻面瘫的怀里睡了过去!? 那就是那货抱着她回来的? 那个该死的呆萌傻面瘫,总是趁她不注意占她便宜,太可恨了! 这般一想,沈流萤便有些咬牙切齿,凭什么总是他占她的便宜?不行!下回她得把这个便宜给占回来! 得先想想那个呆萌傻面瘫有什么便宜好占的,脸长得漂亮,嗯,她已经摸过好几回了,这个不能算进来了,那就还有…… 对了!那货的胸膛特别结实特别有手感!不知道认认真真地摸起来是什么手感?既然胸膛这么完美,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嘿,嘿嘿嘿…… 沈流萤愈想愈偏,愈想愈没忍住笑,最后竟嘿嘿嘿地笑出了声来,惊得走进屋来的绿草不由打了个颤,嫌弃道:“小姐,这大早上的,你别笑得那么……奇怪好不好?小姐你还流口水了!” 沈流萤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抬手擦擦自己的嘴角,果然擦到了口水,这这这……她居然对那个呆萌傻面瘫想入非非了!? 不过,就算被绿草抓了个“现行”,沈流萤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方才想了不该想的事情,故而瞪绿草道:“绿草,你干嘛进门不敲门!” “绿草都在门外唤了小姐好几声了!小姐都没应声,绿草不放心,才推门进来的!”绿草好无辜,“一定是小姐在想事情想得太认真,所以没有听到,小姐,你在想什么想得大早上就流口水啊?难道是想到什么好吃的了?” “好吃的?”沈流萤眨眨眼,不知道那个阿呆的胸膛咬起来是个什么口感? 不对不对不对,她怎么又想歪了! “不说这个了,绿草帮去厨房让家丁打些水来,我要洗洗身。”沈流萤边说边将手臂抬到鼻底来嗅嗅,“我昨晚没洗澡?” “姑爷抱小姐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睡着啦!”绿草脱口而出。 “哦对,给忘了。”沈流萤也点点头,点完头后才发现绿草的称呼不对劲,赶紧骂她道,“什么姑爷!你再乱叫,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啊!” 绿草赶紧捂着嘴跑了,跑到门外才扬声道:“我去给小姐打水洗身!” 沈流萤好无奈。 绿草那丫头眼睛怎么长的,那个呆萌傻面瘫和她哪里相配了!?居然姑爷姑爷的叫的那么顺口!真是欠打! 也不知小姝现在怎么样了,去到哪儿了,卫风那货去找她了没有?不行,还是得让十四大叔带人再去找找,城外也要去找找问问才行。 沈流萤拧着眉挠着头发,掀开衾被下了床。 她身上的衣裳还穿得好好,唯独脚上脱了鞋袜。 又是那个面瘫帮她脱的鞋袜?他怎么会愿意帮一个女人做这种让人看不起的小事情? 还有,那个面瘫还挺君子的,只是抱她回来睡觉而已,一下都未碰她,若是换了别个男人,只怕早就—— 不对,说不定是她没有魅力没有吸引力,所以那个呆萌傻面瘫才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的。 这不就是说……他觉得她沈流萤不够漂亮不够迷人勾不起他的*么!? 他大爷的,下回不理他了! 沈流萤想着想着,就愈想揪着长情的脸来问他觉得她美不美,好歹她如今这副模样她自己瞧着还是挺不错的啊,多秀美不是? 哼!一定是那个傻货不懂审美! 沈流萤十分不悦地走到妆台前,坐下身伸手就要去拿梳子。 就在她拿起梳子时,她瞧见妆台上摆着一封书信,她本是要问绿草这是什么时候放在这儿的,又是什么人送来的信,却在拿起信的时候想到绿草去给她打洗澡水去了,而且…… 看到信封上“萤儿启”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写给她的信了。 沈流萤看着信封上“萤儿启”三个字,不由赞道:“这是那个呆货写的字?可真是好看。” 说罢,沈流萤取出了里边的信,单看信上的字,沈流萤便被惊艳到了,因为信上的字,的确很好看,每一个字都带着男人当有的刚劲与气势在里边,说是赏心悦目完全不为过,但当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沈流萤则是想把这封信给撕了扔了。 那呆货,出远门就出远门,还给她留什么信!整得她真像他什么人一样,如此便也算了,居然还在信上写他会思念她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肉麻啊!? 也不对,那个呆货哪里能算是大男人,顶多能算个大男孩,算了算了,不和一个呆货计较。 不过,倒没想到那个呆萌傻面瘫会写字,而且还写得这么完美。 沈流萤终是没有将长情的信给扔了,若谁人捡了去看了的话,只该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了,不能扔,撕掉吧,她又觉得这一手好字可惜了,是以沈流萤将信折好收回信封,放到了妆台下边的抽屉里。 未多久,绿草便领着提水的家丁回来了,沈流萤先吩咐绿草去让管家十四大叔再让人去找晏姝,而后匆匆泡了个澡,再飞快地用了早饭,穿上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裳,也要再次出门去找晏姝。 然就在沈流萤将将要跨出府邸大门时,她看到一个她很不愿意见到且也不当在城西这种地方出现的女人。 但,这个女人不仅出现了,并且还在他们沈府门前出现! 已经面对面碰上了,沈流萤真是想当做没看见都不行,但她没打算巴巴地主动上前招呼,就这么在门外停住脚而已,心里思量着,她来这儿做什么?来沈府做什么? 只见这个女人年纪约莫四十五六,盘着整齐的发髻,身穿锦缎衣裳,面色看着很是严厉,正是昨日将沈流萤请到云慈宫去的桂嬷嬷。 沈流萤才一想完,便注意到走在桂嬷嬷身后的一名肥胖中年妇人,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这妇人沈流萤见过,不是前些日子同那个混账陈三王八一同到沈府来说要娶她为妻的那个媒婆还能是谁? 不过,沈流萤认得这个媒婆,这个媒婆却早已没有了她到过沈府的那一段记忆,此刻她正堆了满脸的笑,容光焕发地走在桂嬷嬷身后。 还有一名微胖的中年男人走在桂嬷嬷身侧,一脸的冷厉与不屑,很明显,他不屑来城西,更不屑来到沈府这个地方。 这个,又是哪个老男人? 人已经到了跟前,沈流萤就算不往前迎,也不能不招呼,只见她微微一笑,道:“三位这是要到我们沈府做客么?” 没有福身没有行礼,便是连太过客套的话都没有,沈流萤的微微一笑与这么一句听似质问的话让桂嬷嬷的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走在她身侧的老男人也正鄙夷地冷冷看着她,就像在无声地斥责她无礼。 沈流萤可不管,这是她的地盘,可不是在宫里,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用不着忌讳。 只见那浓妆艳抹的媒婆赶紧上前道:“哎哟!这位便是沈小姐吧?来来来,有话府上说嘛,今儿个呀,李媒婆我呀,是来给沈小姐说门好亲事的!” 好亲事?就这么个肥婆?就这两个看起来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的老男人老女人,能有好亲事? 笑话,当她沈流萤是傻子呢!? 这媒婆说完话,也不管沈流萤请还是不请他们进府,那男人与桂嬷嬷都径自跨进了大门门槛,朝府里走了去。 绿草着急地对沈流萤小声道:“小姐,这是上次跟那什么陈三公子来的那个丑媒婆!她肯定不会给小姐介绍什么好亲事的!” 沈流萤点点头,“我知道。” “大公子和管家大叔都不在家,这,这可怎么办呀!”绿草着急得直打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不行不行,我要去找姑爷,姑爷一定帮小姐的!” 绿草说完便要跑,谁知却被沈流萤扯了回来,拧眉道:“不用去,他出远门去了。” 这是难得的一回,沈流萤没有因绿草对长情的“姑爷”称呼而恼她。 “那,那可怎么办!”绿草着急不已。 沈流萤却是微微笑了,拍拍绿草的肩,宽慰她道:“没事,既来之则安之,先听听看是什么婚事再说。” 反正她沈流萤目前还不想嫁人,不管什么婚事,她都要拒绝! 这桂嬷嬷出现,十有*这事都与太后或是与那什么月涟公主有关,这是怕她沈流萤不答应这门亲事,所以便拿太后或是公主这个后台来压她吗? 笑话!婚姻岂是儿戏,这种终身大事,她怎么可能任人宰割! 说到底,还是怕她会和白兄之间有牵扯什么的吧,要不然也不用昨天才见了她,今天就逼着她和人订婚,真是卑鄙! 沈府前厅里,绿草不放心沈流萤,所以没有亲自去沏茶,而是唤了其他婢子去沏茶。 只听那肥胖的媒婆顶着那张厚厚脂粉的脸笑得灿烂地给沈流萤介绍道:“这位是咱们京城的陈员外郎陈大人,今儿个呀,李媒婆我呀,就是来给陈大人家的三公子说亲的!” 就在这时,有十名家丁抬了五抬子布匹玉器等东西进来,一一摆放在客厅里,只听那媒婆又笑呵呵道:“沈小姐你瞧,陈大人哪,连聘礼都准备好了!” 沈流萤心中冷笑,原来这老男人便是那个陈王八的老子,难怪这么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老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他看不起他们沈家,她还当他们陈家是一坨粪呢! 说什么说亲,连聘礼都抬来了,根本就是和他那王八儿子一样,强娶!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沈家商量。 沈流萤不做声,媒婆自是以为她小门小户人家没见过这些闪亮的聘礼没见过世面,又乐呵呵地介绍桂嬷嬷道:“这位哪,是我们太后娘娘身边的桂嬷嬷,奉了太后娘娘的命特意随陈大人来说这一门亲事的,陈三公子的这门亲事哪,太后娘娘可是很上心的!” “沈小姐哪,能嫁给陈三公子,可是沈小姐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就算是你兄长不在府上,沈小姐你也是可以自己给自己做主的,我保证你兄长回来的时候啊,指定该开心得不得了!”这肥胖媒婆就差没将陈三夸成天上有地下无了。 绿草将衣袖抓得紧紧的,死死盯着媒婆恨,恨不得上前挠她几道。 那个陈三公子!被小姐打得如今可是不举之人呢!外边都快传疯了,别以为他们小姐不知道! 再说了,那种人,才配不上小姐! 可是,该怎么办怎么办呀! 就在绿草着急得将自己的衣袖都快揪破时,只听沈流萤轻轻笑了一笑。 媒婆听着沈流萤笑,以为她高兴极了,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沈小姐这可是答应了?” 谁知沈流萤却是道:“李媒婆你将他夸得这么好,怎么你自己不嫁?” 媒婆那因堆着笑而挤成一堆的脸瞬间僵住,有些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什,什么?” 沈流萤笑着给她重复一遍:“我说,你既然把陈三公子夸得这么好,你自己去嫁就好了。” “啪!”陈员外郎此时一掌猛拍到茶几上,目光冷厉地盯着沈流萤,“放肆!” 他那眼神,真是恨不得将沈流萤给活剥了。 “放肆?”沈流萤一声轻笑,“不知陈大人这话从何说起?我说了什么不当说的话?” 沈流萤压根就未将这个陈大人与桂嬷嬷放在眼里,桂嬷嬷看得出来,是以她正一瞬不瞬盯着沈流萤,眼神冷冷沉沉。 只听陈员外郎恶狠狠道:“你伤我儿在先,你这辈子除了嫁给我儿,你休想嫁给他人!你不嫁,也得嫁!” “呵!”沈流萤也冷笑出声,“我伤了你儿?可有证据?” 真是有了太后老太婆撑腰,这腰杆子撑得都要到天上去了。 沈流萤说着,转头看向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她看的桂嬷嬷,笑道:“桂嬷嬷,证据可是在你那儿?” 这都欺到她头上来了,再忍的话她沈流萤就是孙子! 太后又如何?她照样反! “沈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桂嬷嬷一字一字慢慢从嘴里蹦出来,眼神阴沉。 如此女子,当真留不得! “是么?”沈流萤又是一声冷笑,“那嬷嬷与这位大人一道来强迫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当怎么说?这位大人方才说的话,就是应当说的话了?” 陈大人亦冷笑,“本官今日在这儿说的话,不会有人知道!” 沈流萤在陈员外郎的眼里看到了阴毒与杀意。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不知陈大人说这话是何意?” 091、赐婚!? 温和且熟悉的声音,此时却带着沉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而望。 温文尔雅,公子如玉,竟是白华! “白兄?”沈流萤诧异。 “白家主!?”桂嬷嬷与陈员外郎震惊得异口同声,尤其是桂嬷嬷,眸中震惊更甚。 这……白家主怎会出现在这儿?莫非与这沈家小姐之间真有些什么? 这如何得了!? “不见府中有人指引,在下便自行进来了,还请沈姑娘恕在下失礼了。”以免多生枝节,白华并非以“流萤”相称,而是客气有礼地唤她一声“沈姑娘”,只听沈流萤忙笑道,“怎会,是府上人不懂事,没有给白兄通传,白兄莫见怪才是。” “无妨。”白华温和一笑,“前几日沈姑娘相助白府一事,在下还未有机会道谢,今日特意登门道谢,倒不想贵府有客,在下唐突,失礼了。” 沈流萤轻轻眨了一眨眼,也不知白兄对那个什么月涟公主是什么心思,不知是会站在这个老嬷嬷那边强逼着她嫁给那个陈三王八,还是会站在她这边帮她推掉这门腌臜的亲事,依白兄的身份地位,他若是站在她这边,这两个渣渣肯定不敢说不。 白兄出现得这么是时候,就看他究竟帮谁了,若是站在老嬷嬷那边的话,就算他的大腿再如何好抱,她沈流萤日后也不会想着再与他往来了。 不过既然白兄就在眼前了,先试探试探再说。 不行的话,她再自己推了。 这般一想,沈流萤当即又浅笑道:“白兄来得正好,今儿的客人是来给流萤说门好亲事的,家兄与管家大叔都不在家,白兄见多识广,可否帮流萤看看这门亲事是否是流萤的好姻缘?” 沈流萤这话一出,那肥胖媒婆的鬓角当即淌下了一滴汗来,这这这……白家主与月涟公主早有婚约在身,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当是与桂嬷嬷想法一致的吧,这样一想,媒婆赶紧又笑了起来,今儿个这门亲事啊,铁板钉钉地成了! “好说。”白华温和一笑,这才看向桂嬷嬷与陈员外郎,面上不见丝毫诧异之色,反是有礼道,“桂嬷嬷,陈大人。” 桂嬷嬷毕竟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对于白华的客套不觉有他,唯那陈员外郎很是紧张,站起身紧张恭敬地朝他拱手道:“下官见过白家主!” 除了沈流萤,没人觉得陈员外郎对白华行礼有何不妥。 堂堂朝廷命官却对一介商人躬身行礼,真是让她见识了白兄在这召南国的地位。 “陈大人客气了。”白华很是温和。 只听桂嬷嬷道:“白家主事务繁忙,怎能让白家主的时间耽搁在这儿,关于沈小姐的亲事,老身在这儿看着就好,让这李媒婆定给沈小姐说门好亲事。” 面对白华,桂嬷嬷非但面上神情是恭敬的,便连语气都是恭恭敬敬的,哪里像方才她对沈流萤说话时那番态度。 她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让白华走,这种小事情,他还是别管了。 陈员外郎不敢说话。 听白家主与这沈小姐说话的语气,显然这俩人关系并非一般,若是那沈小姐说不嫁给他那三儿,只怕白家主非帮着她不可。 还是让桂嬷嬷先应对为好,毕竟这可是太后的意思呢! 由桂嬷嬷来说,白家主当不会违逆太后的意思才是。 “无妨,在下今晨的安排便是来给沈小姐登门道谢,多坐会儿也无妨。”白华温和一笑,“倒是嬷嬷,怎的会到沈府来?” 桂嬷嬷正要编话,沈流萤却已替她答道:“白兄有所不知,流萤有幸被太后娘娘看中,道是要给流萤说门好亲事,所以就派了桂嬷嬷来为流萤寻好人家了,桂嬷嬷,这是您方才与流萤说的话,流萤记得无错吧?” 自己要做的事情,别不想承认。 “不错。”桂嬷嬷只能认了,她本是不想在白华面前将太后明着端出来的,奈何话被沈流萤抢了,只能承认,心里却是想狠狠地扇沈流萤一记大耳刮子。 “太后?”白华面露困惑之色,“不知太后是如何认识的沈小姐?又如何亲自关心起沈小姐的婚事来?” 白华故作不知,心则有些沉。 陈员外郎出现在这儿,听传闻他的三公子被沈家被流萤所伤,桂嬷嬷与其一道来到沈府,这三者连在一起,不难猜想,这一段要许给流萤的所谓的好姻缘,怕就是将流萤许配给陈三公子。 不,准确来说,是强逼着流萤应下这门亲事,非嫁给陈三公子不可,否则桂嬷嬷与陈员外郎也不会出现在这儿,这是明显地拿着太后以及官家的身份来逼迫流萤。 陈三公子的为人他有过耳闻,不学无术,风流成性,家里早已妻妾成群,这般的人,谈何良配? 而桂嬷嬷之所以插手此事,必是太后之意,必是与他有关。 想来是太后觉着他这些日子与流萤走得近了些,怕月涟公主会心生委屈,故而要将流萤许配人家,待流萤成了有夫之妇,就再不能与他有所往来。 倘流萤真被逼嫁给了陈三公子,那他白华便是毁了流萤一辈子幸福的罪人了,事因他而起,与流萤无任何干系,他怎能让流萤因他而掉入火坑之中。 “太后的事情与心思,做奴才的,不敢猜想与干涉。”桂嬷嬷避开了白华的问题。 “那不知嬷嬷今番来沈府,据太后的懿旨要给沈姑娘许配的良缘,是谁家公子?”桂嬷嬷不答,白华便也换了一个问题问。 沈流萤此时又替桂嬷嬷答道:“陈员外郎家的三公子。” 沈流萤根本不给桂嬷嬷或是李媒婆以及那陈员外郎说话的机会,只听她又道:“据流萤所闻,陈三公子风流成性,家里已妻妾成群不算,还成日眠花宿柳,不学无术不思进取,这就是此三位今日前来要给流萤说的好、亲、事。” “哦,不,不是要给流萤说亲,而是逼着流萤不嫁也得嫁,若非如此,陈大人您堂堂朝廷官员,屈身来我们这小小城西小小沈府做什么呀?若非如此,嬷嬷您不在太后身边好生伺候,来我们这小小沈府喝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茶水做神马呀?我说得对是不对,二位?”沈流萤此下说话没有丝毫忌讳,朝廷官员如何,太后身边的嬷嬷又怎样?她沈流萤说不嫁,那就是不嫁! 沈流萤的这番话是大大的无礼,大大的不敬,哪怕是朝廷一品官员,都不敢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番话来,更何况她只是个小小的平民百姓。 是以她这番无礼的话说下来,所有人都愣了懵了。 便是白华,都怔住了。 偏偏沈流萤还在笑,笑得清浅,笑得嘲讽。 “放肆!”陈员外郎率先沉不住气,又一次大拍茶几站起身来,气得抬手直指向沈流萤的鼻尖,他的后半句话还没抖得出来,只听沈流萤冷笑嘲讽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陈大人你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话你还记得的吧?你还没到老年多忘事的那个年纪吧?别是白兄一来,你就想当你方才的话没说过吧?” 卑鄙无耻的老东西,就该要狠狠打脸! 沈流萤毫无畏惧的轻笑让白华心生震撼。 可沈流萤看着他,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长情,想到他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人面前,他都敢不要脸地说上一句“萤儿是我的”。 那个呆货,此刻若是在这儿的话,大概会比白兄这条大腿有用得多吧。 倒是白兄,到现在居然还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这大腿朋友,白交了! “你,你——”陈员外郎何曾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而且还是个小姑娘,一瞬间居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桂嬷嬷的脸色一沉再沉,正要说什么时,却听得白华沉声道:“沈小姐的这门亲事——” 白华抢了桂嬷嬷的话,但他的话却也被打断,被厅子外边那本是在守门的家丁着着急急的声音打断。 “小——小姐!有,有,有圣旨!” 这会儿所有人又怔了一回,包括沈流萤。 圣……旨!? 真的假的!? 这有太后懿旨不算,居然还有皇上的圣旨!?还有完没完了!?这又是什么事儿啊!? 沈流萤赶紧领着绿草还有府上还剩下的两名婢子急急朝府门方向走去。 白华、桂嬷嬷以及陈员外郎也一并过去。 圣旨到,谁敢当做没听到不知道。 沈府的大门里边,站着一名年已中年但头发仍旧黑油发亮的公公,下巴微抬,神色有些倨傲,见着桂嬷嬷,只听他扯着那尖锐的声音笑道:“哟!这不是云慈宫的桂嬷嬷么?今儿个这是吹的什么奇怪的风哪,竟然把嬷嬷你吹出宫里来,啧啧,真是万万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见到嬷嬷。” 桂嬷嬷只是冷眼看着这公公,并未搭理他。 紧着只听这公公又惊讶地笑道:“哎哟,这不是白家主嘛?老奴见过白家主!” 公公说完,赶紧恭敬地给白华躬身行礼。 “德公公无需多礼。”白华做了个虚扶的动作。 待德公公站直身后,又笑道:“白家主在这儿呀,那可真是太巧了!奴才待会儿就不用再跑一趟白家了!沈家小姐呢?沈家小姐沈流萤何在啊!?” “民女在。”沈流萤走上前来。 德公公先是将沈流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拂尘一挥,昂着下巴道:“既然来了,那就跪下接旨吧!” 沈流萤当即跪下身,心里尽是不解。 这圣旨……是给她的!? 但听德公公又对白华有礼道:“白家主,也有你的旨哟。” 德公公可不能对白华说“你也跪下吧”,就只能拐着弯客客气气道。 沈流萤心里翻了一记白眼,真是,地位不同就是待遇不同。 白华虽有不解,却也恭恭敬敬地跪下了身。 桂嬷嬷眉心蹙了起来,什么圣旨让白家主和这沈家小姐一块儿接旨? 德公公这才抖开手上的圣旨,拖着那尖锐的声音高声唱报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城西沈家之女沈流萤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白家家主白华已过弱冠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故朕下旨钦定为白家主之侧室,择吉日过门。钦此——!” 沈流萤听罢,已目瞪口呆。 什……什么!?皇帝老儿这是要把她许配给白兄做侧室!?他的闺女月涟公主不是已经许配给白兄了吗?他这当老子的居然自己给自己闺女找情敌!?而且,做个侧室的居然还劳得动他老人家下一道圣旨! 开,开什么玩笑! 说是侧室,这根本就是做小! 白华也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绿草与那陈员外郎等人双目圆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唯听那桂嬷嬷失控道:“皇上这道圣旨是何意思!?月涟公主与白家主早有婚约在先!皇上这是——” “桂嬷嬷。”德公公的眼神及声音骤然变冷,他只是看着桂嬷嬷而已,便让桂嬷嬷再没了把话说完的勇气,“嬷嬷这是质问皇上的意思么?” “不敢!”桂嬷嬷赶紧应声,双手却正握得紧紧的。 跪在地的沈流萤与白华还未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德公公不由催沈流萤道:“沈小姐,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接旨?” “民女……”沈流萤心底极为不情愿,却不得不恭敬地伸出双手,“接旨!” 只见德公公又笑着对白华道:“白家主,接旨吧。” 德公公说着,朝白华递上一份同样的圣旨。 “白华……接旨。”白华又岂能不接。 “好了,圣旨送到了也宣读完了,杂家要回宫去了,白家主,杂家先行告退了。” “德公公慢走,华便不远送了。” 德公公将手中拂尘一挥,转身走了。 桂嬷嬷死死地盯着沈流萤,真是恨不得将她从眼前抹除!却又不能,只见她一言不发地抬起脚,大步离开了沈府。 陈员外郎见桂嬷嬷走了,也赶紧离开,让他自己一人应对白家主,他可不敢! 李媒婆着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提起裙子,拖着那肥胖的身子跑出了沈府。 绿草赶紧过来扶沈流萤站起身,看看她又看看她手里的明黄圣旨,整张脸都拧巴在了一起,“小姐,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啊!? “流萤……”白华眉心微蹙,满面惭愧地看着沈流萤,解释道,“这圣旨的事情,在下完全不知,在下……” “白兄。”沈流萤打断了白华的话,只见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白华微微一笑,道,“白兄无需解释,我知道这事与白兄无关,不过,我还有要事需要出门,不便款待白兄,还请白兄见谅。” 沈流萤这是在下逐客令,或是说她需要冷静冷静,想想这个事情就是怎么回事,又该怎样处理。 白华本想说再说什么,但听着沈流萤这么说,他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默了默,而后道:“既是如此,那在下明日再来给流萤登门道谢。” 沈流萤没有说什么,只是对他微微笑了笑,便对绿草道:“绿草,替我送送白兄。” 沈流萤说完,不再看白华一眼,也没有目送他离开,而是拿着那张明黄的圣旨,转身绕过了影壁。 白华怔怔看着沈流萤离开的方向良久,才转身离开,将手里的圣旨抓得紧紧的,待他登上马车时,只听他沉声对车夫道:“进宫!” 而绕过影壁之后的沈流萤,想也不想便将手中的圣旨给——用力撕了! 皇家的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太后老太婆为了自己的宝贝孙女,要强行将她许配给那个陈三王八,皇帝老儿也跟着来掺一脚,虽然不是将她下嫁给渣男,而是配给白兄那样好得不得了的男人,这道圣旨若是在一个多月前赐给她,她一定乐得答应,毕竟白家那样粗大的大腿,可不是谁想抱就能得抱的,更何况,白兄可是第一公子!人和身家都完美得不行,但是! 这仅对于一个多月前的她而言而已,现在,就是将白兄送给她,她都不要! 她沈流萤,绝对不和另个女人共侍一夫!尤其还是心机婊! 而且圣旨上写的是“过门”不是“完婚”,这就是说她沈流萤这辈子连个好好拜堂嫁人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呸! 这才不过一天时间,她居然就成了皇上和太后那儿的香饽饽了,居然都要给她许配人家,她压根都不认识他们好不好! 太后老女人整的不是事,皇帝老儿整的也不是事儿! 感情她是成了谁人的棋子了,不然皇帝老儿怎会知道她这种无名小卒的存在,而且还做了这么一件给自己闺女找事的事。 会是谁在利用她? 不行,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她都要毁了,她绝对,不会嫁给白兄! 除非他把那什么月涟公主给踢开了,她才考虑。 不过,想也是不可能的。 * 东宫。 卫玺正在和卫骁下棋,卫玺下得很认真,卫骁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只听他慢悠悠道:“小玺为何这般喜爱下棋?” 卫玺在认真地思考下一步棋该怎么走,一边回答卫骁的问题道:“我也不知道,喜欢下就是喜欢下了,皇兄不愿意和小玺下棋么?” 卫玺说完,抬头看向了侧躺在棋盘旁的卫骁。 “我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不也陪你下了十来年的棋了?”卫骁从不轻易笑,他的面上总是一副阴郁得让人看着便觉压抑害怕的神情,他的语气亦不温和,但却不难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对卫玺这个妹妹的疼爱。 只有面对卫玺,他才不会道一个“我”字,而非“本宫”。 “小玺知道皇兄最疼小玺。”卫玺轻轻一笑,落下一子,“皇兄,该你了。” 瞧着卫玺这般认真,卫骁便也认真地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才将手里的棋子落下,“我再如何疼爱你,你也早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你而今年将十八,莫不成你还想一直赖在宫中不嫁人?” 卫骁的话让卫玺正拿起棋子的手蓦地一抖,只见她垂下眼睑,轻轻咬了咬下唇,道:“小玺不想嫁。” “身为公主,你说不想嫁便可以不嫁?”卫骁*裸地道出事实,不管这话是否会伤到卫玺,“你同我前往西疆三年,你的婚事已拖了三年,如今回来,不可能再拖。” “可是皇兄,小玺不想嫁!小玺还没有遇到小玺想嫁的人!”卫玺忽然间变得激动,激动得将手里的棋子抓紧得好似要将它捏碎了才甘心。 卫骁冷漠地看着她,连声音都是冷漠的,“你不想是你的事,你要嫁人是整个卫氏皇族的事情,昨夜在父皇那儿,父皇已经与我提了这事。” “皇兄……”卫玺眸中尽是哀伤,“小玺不想嫁,小玺宁愿一辈子都陪着皇兄……” 卫玺说着,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卫骁坐起身,定定看着卫玺,少顷后,只见他抬起手,凑到卫玺眼角旁,竟是替她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还是那副淡漠的口吻,说出的话却是温柔,“哭什么,有哪个姑娘家不嫁人?” “在西疆认识的王大姑就没有嫁人。”卫玺说完,又轻轻咬住了下唇。 卫骁眼神一沉,“你和她比?她长那副模样,哪个男人敢娶她也是那个男人的本事。” 卫骁几乎从不说玩笑话,这是极为难得的,由他嘴里说出来的颇带玩笑的话。 卫玺忍不住破涕为笑,却让本在眼眶里的眼泪流出来更甚。 卫骁再替她擦了一次泪,只听他依旧冷漠道:“我再与父皇说说吧,再多留你些时日在身边。” 卫玺听着,喜不胜喜,“小玺就知道皇兄对小玺最好了!” “我却不知道这样对你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卫骁目光沉沉。 就在这时,一名太监躬身走上前来,毕恭毕敬道:“禀殿下,白家主求见。” 卫骁将手从卫玺面上收回,冷声道:“让他进来吧。” “喳。” “小玺,你先回去吧。” “好,那小玺先回去了。”卫玺点点头,离开了。 稍后只见白华走了进来,却未见他朝卫骁恭敬行礼,反是见他将手中攥着的明黄圣旨朝卫骁面前一递,沉声道:“骁,这可是你的意思?” 白华非但未向卫骁行礼,竟还直呼他的名字! 不见卫骁面上有丝毫愠恼与诧异,很显然,他们之间不仅相识,且还是……朋友。 若非朋友,天底下又有谁人敢这般直呼太子的名讳。 只听卫骁不紧不慢道:“如此着急做什么,坐了再说也不迟。” 白华没有坐,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卫骁而已。 卫骁这时才看了白华手中紧攥着的明黄圣旨一眼,道:“圣旨拿到手了,可还满意?” 白华眉心微蹙,“这当真是你的意思?” “怎么,本宫帮你娶到了你真正想娶的人,你当高兴才是,怎么却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卫骁将手轻覆到棋盘上,搅乱了上边还未下完的棋,搅出一阵嗒嗒的吵杂声。 白华眉心拧得更甚,“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阿华是何等聪慧之人,又怎会不知我说的是什么,自欺欺人呢?”卫骁继续搅弄着棋盘上的棋子,“你什么性子,心里想什么,本宫清楚的很,若非你中意或是钟情的女子,你会关注并且关心着?临城的事情本宫知道,她给你捅了那么个难收拾的烂摊子,你非但一句怨责的话都没有,反还一路派人保护她回京,本宫可从未见你对月涟这般用心过。” 白华握着圣旨的手微微一颤,显然卫骁说对了。 “如今圣旨已出,事情已定,你就回去好好准备你的好事就行,来找本宫做什么,难不成你不想要这门婚事?”卫骁又道。 白华微微张嘴,似是要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对流萤…… 的确生了喜欢之情,但他究竟该如何做,他却不知,如今,倒是不需要他想了,不过—— “不过,骁你让皇上将流萤赐婚于我,并非仅是因为我钟情于她吧,而是——”白华直视卫骁的眼睛,“因为莫家少主莫长情吧。” “呵!”卫骁轻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题外话------ 关于入群问题:入群为自愿,本人没有强迫看文的非入群不可,既然选择入群,那就按着验证步骤来提供截图,群管理提示提供什么截图那就提供相应截图就好,不要进群验证了还讨价还价,说不好听一点,这不是菜市场,进群是享受福利,而不是作者欠了读者什么要还回去不可,网站收费就摆在那里,不是我们作者自己定的,作者没欠读者任何东西,既然选择进群,就请配合工作,验证管理也不是什么拿了网站工资的服务员,望尊重。 092、你嫁还是不嫁? 云慈宫。 太后斜倚在贵妃榻上,左手正被一名跪在她身侧的宫人轻轻托在手里,另一名宫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她那修磨得整齐的指甲染上蔻丹。 一直守在殿门两侧宫人此时正恭恭敬敬道:“奴婢见过桂嬷嬷。” 是桂嬷嬷回来了。 太后闻得宫人给桂嬷嬷见礼的声音,慢慢睁开了轻阖着的眼,不紧不慢道:“阿桂,怎回来的得这般快,事情办好了?” 然当太后看到桂嬷嬷那副眉心紧拧,脸上写着“事情不妙”的神情时,她的目光瞬间微沉,只见她收回手,对跪在自己身旁的宫人道:“退下吧。” “是,太后。”宫人恭恭敬敬地退下。 太后坐起身,看着桂嬷嬷,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瞧你一副着急得像是事情没法解决的样儿,多少年了,都没见你面上有过这样的神情了。” “太后,奴婢……”桂嬷嬷欲言又止。 太后似是有些不悦了,“有事便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话,若是连那么点小事也办不好,只能证明阿桂你老了!” “太后恕罪!”桂嬷嬷当即在太后面前跪下身,“不是奴婢没有尽心把事情办好,而是德公公突然到沈府宣了一道圣旨!” “德公公?”太后微微拧起眉,“他不在皇上身边好生伺候着,跑到城西做甚么?又跑到沈家做什么?说,他宣了什么圣旨?” “宣了……宣将那沈家小姐许配给白家主做侧室!”桂嬷嬷说完,连忙低下了头。 太后激动得立刻站起身。 “啪——”也就在太后站起身时,殿门方向传来一阵瓷盏碎裂的声响。 太后当即抬头朝殿门方向看去。 只见月涟公主站在那儿,美眸大睁,跟前摔落着一只瓷盅,里边的燕窝羹和碎裂的瓷片散了一地,打湿了她的裙角。 “月涟怎么来了?”太后见着月涟公主,面上顿时露出慈爱与心疼的神情,只见她朝月涟公主走去,关切道,“来让哀家看看有没有烫着手。” “皇祖母!”月涟公主却没有让太后看她的手,而是抓紧了她的手,着急道,“皇祖母,方才桂嬷嬷说了什么?” 却见太后慈爱道:“桂嬷嬷哪里有说什么,不过在与哀家说些寻常小事而已,瞧把你给紧张得。” 月涟公主却是连连摇头,不相信道:“不,皇祖母,你骗我,桂嬷嬷要是与您说寻常小事的话,又怎会是跪着与你说?” 桂嬷嬷立即站起身。 只听月涟公主又道:“我已经听到了,桂嬷嬷方才说,父皇下了圣旨,宣将那沈家小姐许配给白家主做侧室!” 月涟公主说完,面色瞬间变得苍白,只见她从太后面前跑开,急急跑到桂嬷嬷面前,用力地抓住了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急切地问:“是不是?桂嬷嬷,你方才是不是这样说的!?” “公主,老奴——” “桂嬷嬷你不要骗我,我都听到了!”月涟公主将桂嬷嬷的肩膀抓得更紧。 “月涟你冷静些!”太后此时来到了月涟公主身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从桂嬷嬷肩上拿开,面上满是心疼地安慰她道,“皇祖母在这儿呢!皇祖母不会让祖母的宝贝月涟受委屈的,不慌不慌啊。” “那,那就是说……桂嬷嬷说的是真的,父皇将那沈家小姐许给了华做侧室,皇祖母,是不是?”月涟公主抬头看着太后,颤声说完话后,眼泪登时从眼眶里溢了出来,令太后心疼不已,忙将她揽进怀里来,柔声安慰她道,“别哭啊月涟,你这一哭啊,皇祖母的心都要碎了。” “皇祖母,父皇怎么能这样!”只听月涟公主在太后怀里泣不成声,“我难道不是他的女儿吗?从小到大他连看都没有多看过我几眼,他就只疼爱十六妹!我好不容易有了一份好姻缘,皇祖母好不容易给我定下这门婚事,他……他为何还要这样对我!皇祖母,呜呜呜——” “月涟……”太后的眉心拧得紧紧的,心疼不已,“都是皇祖母的错,若不是因为皇祖母,你父皇一定会好好疼爱你,都怨皇祖母……” “不,不是的!这不是皇祖母的错!”月涟又抬起头来看太后,用力摇着头,“这世上只有皇祖母疼月涟爱月涟,月涟就只有皇祖母这一个亲人而已……” “皇祖母也只有月涟你这么个心肝宝贝而已。”太后轻轻抚着月涟公主的背,“所以,无论如何,皇祖母都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月涟的,关于皇上赐婚与沈家小姐及白家主的事情,月涟只管放心,皇祖母不会让她有机会踏入白家的门,更不会成为白家主的人的,白家主身边的女人,只有哀家的月涟一人。” 说至最后,太后的语气由慈爱转为了阴狠,使得月涟公主有些紧张,不安地问道:“皇祖母,您该不是……” 只见太后抚抚她的脸颊,又是慈爱地笑道:“傻孩子,想哪儿去了,哀家只是要去找皇上好好谈谈此事而已,你可是我召南堂堂公主,怎能让你与一个出身市井的粗鄙丫头共侍一夫!这天下间,再无人比你与白家主二人更般配,强加进一个粗野丫头来像什么话!” 月涟公主一听太后说她与白华般配,双颊不由红了,“那,那皇祖母能让父皇收回成命么?” “放心,你父皇不过是一时糊涂。” “可圣旨已经宣了出去……” “这个就不需月涟费心了,哀家来处理这个事情就好,你只需准备好好当你的新娘子就好。”面对月涟,太后总是慈爱有加温和有加,惹得月涟公主的双颊更红了。 “对了,方才月涟摔坏的那一碗东西,可是燕窝羹?” “那是我亲手给皇祖母炖的……”月涟公主有些愧疚,而后又柔笑道,“月涟再去给皇祖母炖一碗,皇祖母等着月涟!” “好好好,哀家等着月涟的燕窝羹。” 月涟公主这才离开。 月涟公主离开后,太后的面色瞬间又沉了下来,只听她沉声对桂嬷嬷道:“阿桂,你觉得皇上有可能听哀家之言吗?” “太后可允许奴婢说实话吗?” “说。” “奴婢觉着,皇上不会听太后的话,也不会念在与太后之间的母子情分,更不会在乎与公主之间的父女之情,所以……” “所以,要他收回成命必是不可能的了。” “奴婢是这么认为的。”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太后的眼神忽然变得阴厉。 “太后您是想——” “无论如何,哀家都绝不能让月涟受丁点委屈。”太后摩挲着自己的指甲,根本不记得她指甲上的蔻丹才染上,尚未干,她这般一摩挲,大红色的蔻丹便沾到了她的指尖上,似腥红的血,“这个事情,交给你来办。” “奴婢明白。” “愈快愈好。” “是,太后放心。” * 云府。 云有心听了影卫道与他听的话,微微拧起了眉。 皇上下旨给沈家小姐还有白华赐婚?这倒是一件奇事。 一,白华与月涟公主已有婚约在身,就只差完婚而已,皇上怎会在公主还未与白华完婚前便给白华赐一侧室?纵使皇上不疼爱月涟公主,也不当如此与太后撕破脸才是。 二,皇上即便要给白华赐一侧室,这京城中可选的小姐何其多,为何偏偏选了沈家小姐? 这其中,必定有人作祟。 谁人? 白华自己?怕是不会,即便白家如今的地位再高,依白华的脾性,也不是会向皇上求这么一段不当有的姻缘才是。 那还有谁? 对了,卫骁! 除了他,再想不到别人了。 卫骁与白华之间交情匪浅,若是白华娶了沈家小姐过门,那沈家小姐便是一枚好用的棋子了,对付长情的好棋子。 只怕是长情前几日在太子汤那回惹怒了卫骁,卫骁如今给把自己受得窝囊气给还回来了,加之长情今番已在人前出现,他的身份……白华与卫骁那边必会有所追查。 卫骁与白华……可不是个好对与的角色啊。 然说到底,可怜的还是女子,也不知那沈家小姐现在是做何想法? 不知她可也有意要嫁与白华?若是这般,长情当如何? 还是到沈府走一遭为好,毕竟长情将沈府与那沈家小姐的事情交给了他。 这般思忖,云有心屏退了前来禀告的影卫,换了身衣裳,便要出门去。 然当他将将跨出他院子的院门时,云慕忆从前方正朝他跑来,一边跑一边唤他道:“小叔小叔小叔!” 话音落,她的人也跑到了云有心跟前,想也不想便先保住他的胳膊,两眼亮晶晶道:“小叔,你是不是又要出门去?带我一起去呗?好不好好不好?” 对于总是黏着自己的云慕忆,云有心早已习惯,只听他柔笑道:“小慕儿今日的画作完了?” “这个……” “女工作完了?” “这个啊……” “该看的书都看完了?” “这个嘛……” “都没有作完,那小慕儿还是在乖乖在家里把功课都做完了再来找小叔。”云有心说着,轻轻抚了抚云慕忆的脑袋,而后就要将她的手拂开,“好了,小叔要出门了。” “我不!”谁知云慕忆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说什么都不撒手,还撒娇道,“小叔,人家天天在家里不是作画就是绣花,不是绣花就是看书,哪儿都不能去玩,人家觉得好烦躁啊!小叔你就行行好,带我一块儿去嘛!” “昨日不是才带了你进宫参加宫宴了?”云有心笑得有些无奈。 “那宫宴闷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玩!不算!”云慕忆耍赖皮道。 “宫宴闷,那也是你嚷嚷着让小叔带你去的。”云有心笑得更无奈。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今儿就是要和小叔一块儿出去!我已经好久没能到外边街上好好看一看走一走了,爹爹总是不让我出门……”云慕忆有些幽怨,一边晃着云有心的胳膊,撒娇道,“好不好嘛小叔,你就带我出去嘛,我保证不给小叔添麻烦,好不好嘛?” 云有心最受不住的便是云慕忆这般撒娇地对他软磨硬泡,真是想让他不答应都不行,“小叔今日出去可不是去玩的。” “那我也要跟着小叔出去!” “好好好,小叔便带着小慕儿一块出去。”云有心总是妥协的那一个。 “小叔最好了!”云慕忆开心不已。 “不过可先说好了,出去了要是觉得无趣,可不许怨小叔。”云有心“有言在先”。 “嗯嗯嗯!”云慕忆频频点头,脱口而出道,“只要能跟着小叔就好了!” 云慕忆说完后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而后紧张地看云有心的反应。 云有心还是温和地浅笑着,并未有什么反应。 云慕忆这才舒了一口气。 好险好险,她怎么就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要是让小叔察觉到什么的话,就不好了,到那时,怕是再也不能像这样和小叔在一块儿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 嗯,也挺好。 云慕忆笑了笑,却笑得很是牵强。 * 城西,沈府。 沈流萤将自己的头发挠得乱糟糟的,此时她又在挠自己的头发,挠得绿草看不下去了,赶紧抓了她的手,着急道:“小姐,你不要再挠自己的头发了,你今天已经挠了十几遍了,再挠下去的话,头发都要挠掉了!” “那不挠我自己的,挠你的啊?”沈流萤瞪着绿草。 谁知绿草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那小姐就挠绿草的好了。” 沈流萤看着绿草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绿草本就拧巴的脸更拧巴了,“小姐,你还笑得出来。” “我不笑,那让我哭啊?” “小姐都被许给不喜欢不想嫁的人了,小姐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呢?”绿草不懂,婚嫁可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再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个事情更紧要了,若是没能嫁给一个好人家,那是会痛苦一辈子的,她不想看见小姐痛苦,更不想看见小姐痛苦一辈子。 “嗯?”沈流萤眨眨眼,盯着绿草,好奇地问,“绿草,你怎么说白兄是我不喜欢也不想嫁的人?万一我就是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呢?” “小姐你骗人!”绿草的反应有些激动,“绿草看得出来的,小姐根本就不喜欢白公子,更不可能想要嫁给他!” 沈流萤忽然觉得,她的这个小丫头绿草,真的很有眼力劲,猜人的心思也都能猜得准准的,可不光是只会吃和唠叨而已,不错,果然是她沈流萤的人。 绿草的好眼力让沈流萤不由又笑了。 沈流萤一笑,绿草就更着急,“小姐,你又笑!” “我的绿草姑奶奶!”沈流萤笑着抬手搂住了绿草的脖子,亲昵地用手去弄平她紧蹙的眉心,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但现在干着急也没用啊,还不如冷静下来慢慢想办法,你说是不是?” “你说得对,我不喜欢白兄,更不想嫁给她,所以这门婚事,我一定要想办法推掉,管他是不是皇帝老儿赐的婚,本小姐不喜欢,那就不嫁!” “这才是绿草的好小姐!”绿草看着沈流萤信誓旦旦的模样,激动得忍不住抱了她一把,“办法……肯定会有的!小姐那么厉害!” 沈流萤得意地抬起了下巴,“那是!” “不过,这个事情,不能让我三哥知道,知道没?”沈流萤随即一脸认真地叮嘱绿草。 绿草有些嫌弃她道:“小姐,这话你应该跟清幽姐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哪?” “也对,都怪你,害我忘了。”沈流萤敲了一记绿草的脑门。 绿草好无辜。 只见沈流萤抬手拧着自己的下巴,边沉思边道:“我总觉得皇帝老儿的这道圣旨很有问题,绿草你说,有那个当老子的会自己给自己闺女找堵的?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这个呀……”绿草才被沈流萤推平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就在这时,窗户外突然窜出一个脑袋,同时激动道:“这个问题我知道我知道!” 沈流萤和绿草被吓一大跳,同时转头看向窗户方向。 下一瞬,只见这颗突然冒出的脑袋被谁人拎住,将其从窗户边上拎开。 准确来说,是将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那个姑娘给拎开了。 只见拎开姑娘的是名男子,眼睛上蒙着一块墨绿色布条的男子。 “云七公子?”沈流萤很诧异。 这云七公子怎么会出现在她的小院里!? 云有心没有进屋来,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很是惭愧道:“未经沈姑娘允许便擅自进入姑娘的小院,在下在此给沈姑娘赔不是,在下这就将这丫头带出去,惭愧,抱歉!” 云有心说完,抓着云慕忆的手转身就要拉着她走。 “云七公子且慢!”沈流萤此时已经跑出了屋,客气地笑道,“这儿虽是流萤的小院不错,但商人之家,没有高门府第里的那么多讲究,流萤这院子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云七公子既来便是客,当请公子到院中小厅一坐,茶水粗陋,还请云七公子莫嫌弃才是。” 沈流萤说完,不由看了被云有心抓住手腕的云慕忆一眼。 方才这姑娘说了她知道原因?那她怎还能放他们走。 不过,她说的倒也是实话,他们这些寻常人家,还没有那么多讲究,不过是进小厅而已,又不是进她的卧房,要是进她的卧房,她才不给。 这会儿才有一名婢子气喘吁吁地跑来,急急忙忙道:“小姐小姐,这位公子和这位小姐——” “我知道了,这儿没你什么事,你且下去把。”沈流萤微微摆手,打断了婢子的话。 云慕忆这时候眨了眨眼,然后拉了拉云有心的手,小声地对他道:“小叔小叔,这个姑娘和我所见过的那些个小姐都不一样呢!像男子一样爽气不扭捏,我喜欢!” 云慕忆说完,也不待云有心说话,挣开了他的手便朝沈流萤跑来,笑道:“小姐姐,我渴了,我要喝茶水!我不会嫌弃你的茶水粗陋的!” 眼前云慕忆的开朗让沈流萤想到了晏姝,便对云慕忆生了些好感,道:“那姑娘小厅里请,绿草,沏茶。” “哎呀,我还没有告诉小姐姐我的名字呢,我姓云,名慕忆,那位是我小叔!”云慕忆开心地对沈流萤道,说完伸手指了指无奈又惭愧地跟在后边的云有心。 只听云有心极为惭愧道:“这丫头平日里骄纵惯了,还请沈姑娘见谅。” 云慕忆不服气地朝他吐了吐舌头。 原来是叔侄关系,想来这位天真活泼的小姐便是而今云家家主的独女了,沈流萤并未大惊小怪,依旧客气笑道:“云姑娘性子可人,云七公子多虑了,云姑娘,我叫沈流萤,漫天流萤的流萤。” “小姐姐叫我慕忆就好啦,小姐姐给我的感觉很是喜欢呢!小姐姐若是不介意的话,叫我名字就好,然后——”云慕忆说着,学着男人的模样朝沈流萤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并举了起来,“咱们交个朋友吧!” 沈流萤微微一怔,看着云慕忆笑得纯真的模样,便也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与云慕忆的手轻轻一击掌,也笑道:“好!” 能笑得这般纯真烂漫的姑娘,一定是家里保护得很好吧,否则又怎会有这般澄澈的笑颜。 云有心面上尽是宠溺的无奈,“让沈姑娘见笑了。” 云慕忆小声对沈流萤道:“小姐姐,你别管我小叔,他就总是这样,性子古板得像个小老头儿!” 未多久,绿草便端了茶水上来,云慕忆捧过茶盏昂头就要喝,只听云有心着急道:“小慕儿当心烫嘴。” 谁知云慕忆已经一大口喝了下去,又“噗”地喷了出来,果然烫了嘴,烫得她眼角都沁出了泪来。 云有心无奈又心疼道:“刚端上的茶水总是烫嘴,与你说了多少回了,你都不长记性。” 云慕忆一脸可怜兮兮。 只听云有心又道:“惭愧,不知可否给这丫头上一杯凉水。” “自是可以。”沈流萤点点头,随即让绿草去倒来一杯凉水。 待得云慕忆喝下一碗凉水后,沈流萤才问道:“方才慕忆你说的‘你知道’,不知可否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皇上给小姐姐还有白华公子赐婚的事情,方才来时的路上小叔已经跟我说了,小姐姐想知道的不就是皇上为何在白华公子与月涟公主已经有了婚约后还把你许给他,就不怕月涟公主伤心难过不是?”云慕忆虽然平日里有些胡闹,可在说到正事时她却能很是认真,端端庄庄地坐在那儿,大家闺秀的感觉油然而生,让沈流萤不得不赞道,高门大户里的小姐,果真是不一样。 “还请慕忆妹妹解惑。” 云慕忆本已张嘴,却又闭上了嘴,转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云有心,轻轻唤了他一声,好似在询问他能不能说似的,让沈流萤很是想笑,真是和小姝一样,是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小姑娘。 云有心微微点了点头。 云慕忆这才开心地笑了笑,而后转过头来,却没有看向沈流萤,而是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绿草,问沈流萤道:“小姐姐,你这婢子,牢靠不?” “只管放心。” 云慕忆这才正了正脸色,道:“因为皇上怀疑月涟公主不是他的骨血。” 沈流萤怔住,这可真是……天大的丑闻。 只听云慕忆又道:“当时若非太后力保,怕是月涟公主连活都活不下来,这事没几人知道,还是好些年前皇上同我爹爹喝酒喝多了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当时小叔带我去找爹爹,我们不当心听到的。” “慕忆妹妹与云七公子请放心,此事,流萤定守口如瓶。”沈流萤认真的。 若是如此的话,皇上的那道圣旨便说得通了。 只见云慕忆笑了,“小叔的朋友,我信得过的!” “多谢慕忆妹妹相告。”沈流萤回以她温和一笑。 云有心此时道:“恕在下冒昧,在下心中有疑惑,想请教沈姑娘。” “七公子你且说。” “关于皇上赐婚一事,沈姑娘如何看?”事关长情,即便冒昧,他也不得不问,“恕在下问得再直白些,沈姑娘心中,可愿意嫁与白公子?” 云有心以为沈流萤会避而不答或是沉思在答,谁知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我不嫁,流萤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云慕忆震惊地看着沈流萤,好像沈流萤的答案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一样。 云有心也怔了怔,而后浅浅一笑,问道:“那不知沈姑娘接下来要如何做?” 长情选的姑娘,果真特别。 ------题外话------ 我只是想在我还有能力多码的时候多码一点,我只是想在我还喜欢写作的时候多码一点,我只是想在你在我也在的时候多码一天,或许哪一天,你不在我也不在,就空留遗憾了。 啊~码字码得太疲惫,感慨一下,都说坚持就是胜利,我的胜利却连一点光都没有,忧桑 093、缘 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绿草问她,云有心问她,沈斯年也问她,她自己更是想了一天一夜,却如何都寻思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倒是让她失眠一整晚,以致次日绿草来伺候她起床时被她那两个乌黑大眼圈给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是不是一整晚都没睡啊?”绿草赶紧拧了浸在温水里的棉巾,递上给沈流萤擦脸。 沈流萤接过,朝自己脸上用力抹了一把,将棉巾递回给绿草时问她道:“绿草,我这样子看得出一夜没睡?” “小姐的下眼睑都黑得不像话了,怎么可能没看出来?”绿草很忧虑,“小姐你不睡也不是办法呀。” “我知道。”沈流萤点点头,但她就是失眠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待会帮我用脂粉遮遮,过会儿我要去看看三哥,不能让三哥看出我一夜没睡。” “小姐,你一夜没睡,现在就好好睡会儿不好?” “你以为我想睡就能睡得着了?”沈流萤点点绿草的脑门,“好了,找身衣裳来给我换。” 什么都想不出来,不如先去和三哥坐坐,静一番再说。 “对了绿草,你有没有看到白糖糕?”沈流萤在梳妆时忽然想到昨儿一整天她都没有见到那只黏人的兔子。 “小姐,你如今顾自己都顾不来了,还想着那只胖兔子。”绿草嘟哝着嘴,“说不定它跑哪儿玩开心了不记得回来了。” “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就是怕它饿着,饿瘦了。” “它吃得那么胖,瘦一点也没事的。”绿草很嫌弃总是抢沈流萤东西吃的白糖糕。 “瘦了就不好玩了,这样吧,要是瞧见了它,赶紧给它喂好吃的,在外边蹿,只该饿坏了。” “小姐你干嘛那么关心那只胖兔子呀?”绿草很不解。 “相处久了总有感情,别是跑出去了被人逮去宰了就行。” 其实,白糖糕还是很好的,就算只是只兔子,却很护着她。 嗯……倒不知它会不会像小姝说的那样,是个男兔妖,然后突然变成人,发挥它那强大的妖力来帮她解决她不想嫁给白兄的这个事情? 这般一想,沈流萤被自己这脑洞大开的想法给逗笑了。 她还真是被小姝的异想天开给传染了,那只胖兔子怎么可能变成人。 * 白华坐在沈家前厅,沈斯年正接待他,沈斯年知晓白华前来是想见沈流萤,并未阻挠什么,客套了一番后便让婢子去请沈流萤来。 圣旨已下,如今不管是他们沈家愿意与否,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白家主的为人与家世无可挑剔,只不过小妹嫁过去却只能是个侧室,即便白家主为人及家世再好,他依旧觉得这是委屈了他的小妹,却也无可奈何。 去请沈流萤的婢子未多久便回来了,只听她恭敬道:“禀大公子,小姐她身有不适,昨夜一夜未睡,这会儿喝了些汤药,睡去了。” “小姐身有不适!?”听到沈流萤不适,沈斯年一时着急得站起了身。 “是的。”沈家上下都知道沈斯年尤其疼爱他的弟妹,早已对他这般反应习惯了。 只见沈斯年忙与白华道:“抱歉,白家主,舍妹身子抱恙,怕是不能来见白家主了,还请白家主见谅。” “无妨,既是沈姑娘身有不适,那便让她好好歇着吧,在下改日再来拜访。”白华本想多问些什么,终还是作罢,只道,“还劳沈公子替在下问候沈姑娘一声,在下便不多加叨扰,这便告辞。” “沈某送送白家主。” “有劳。” 白华面上神色依旧温和,心下却是微有叹息,流萤一夜未眠,可是因为圣旨的事?可是不想嫁与他? 或许,他当问问流萤的意愿才是。 沈望舒那处,沈流萤与他一起坐在院中树下,跪坐在他身旁,趴在他的腿上,嚷着他给她讲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听着听着,她慢慢睡了去。 沈望舒没有吵醒她,而是唤了清幽拿来一张薄毯,轻轻地盖在了她背上。 只听清幽轻声着问:“公子,可要清幽替您将小姐抱回屋?” 沈望舒微微摇了摇头,也是轻声道:“不用了,若是把她吵醒了就不好,就让她在这儿睡吧,我陪着她。” “可是公子您的身子……”清幽很不放心。 “没事,就是多吹些风而已,没什么大碍。”沈望舒说完,捂着嘴轻咳了几声,清幽面上担忧更甚,只见沈望舒将手轻覆在沈流萤头上,轻轻柔柔地抚着,温柔道,“就让我多陪陪她吧,我的时日已无多,若再不陪陪她,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望舒的话让清幽眸中满是哀伤,只见她轻轻咬住下唇,点了点头,“清幽明白了。” 过了少顷在,只听沈望舒又道:“清幽,昨儿府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清幽一怔,连忙道:“没有。” “当真没有?”沈望舒又问一遍。 清幽神色有些微闪躲,依旧道:“当真没有。” 沈望舒看着熟睡的沈流萤,语气依旧温柔:“我知道大哥与小萤担忧我的身子,所以很多事情,他们都瞒着我,也让你瞒着我,我虽听不到,但我看得见,我看得出小萤故意用脂粉掩盖起的困乏与憔悴,看得出她有解不开的心事。” “公子,奴婢……”清幽很惭愧。 她答应了小姐与大公子,昨日府上发生的事情不能让公子知道,可……公子既已问了,她又要如何瞒得了公子? “说吧,我不会让大哥与小萤知道你告诉我的。”沈望舒说着,对清幽温和地笑了一笑。 他笑起来并不好看,甚或可以说很是丑陋,可在清幽心里,他是这世上再温柔不过的人,再好不过的主子,清幽从未觉得他丑陋,相反,她与沈流萤一样,觉得他是一个再美好不过的男子。 只不过,生有不幸。 “奴婢不是怕大公子与小姐怪罪,奴婢只是担心公子听了后会影响公子的病情。”清幽很不安。 “无妨,你说,我受得住。”他怎舍得让小萤如此憔悴。 清幽默了默,这才轻声道:“昨日府上接到一道圣旨,圣旨宣,赐小姐给白家家主做侧室,择日过门。” 清幽说完,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望舒,她怕沈望舒受不住。 只见沈望舒轻覆在沈流萤脑袋上的手蓦地一抖,再无其他反应。 没有问她什么,也没有剧烈地咳嗽。 却让清幽更是不安,“公子?” 过了良久,才听得沈望舒咳嗽几声,沉声道:“小萤,不想嫁吧。” “听绿草说,是的,小姐不想嫁到白家。” “我虽未见过白家家主,但——咳咳咳——”沈望舒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尽量让自己咳得轻声些,以免吵着好不容易睡去的沈流萤,清幽赶紧为他抚背顺气,待他稍稍缓下气来,才听得他继续道,“白家家主,配不上我的小萤。” 这样的话,若是让外人听到,只该笑道这话的人不知天高地厚,但清幽了解沈望舒,也尊敬他,她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的道理,所以,她并不觉得这句话有何可笑,只能说事实道:“可是圣旨已下,即便小姐不想嫁,咱们沈家也不能抗旨。” 抗旨,沈流萤在听到德公公宣旨的那一刻她的确想过,可是她不能,她再也不是上一世那个不管何时何地都孤身一人的沈流萤,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如今的她不一样,她有家,有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她若抗旨,连累的便会是整个家的人,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人与朋友,她不想失去,也绝对不能失去,所以,她接了圣旨。 “小萤是为了我们三位兄长,为了整个沈家,才接的旨。”沈望舒看着沈流萤温柔的目光里满是疼惜与愧疚,“这让我们做兄长的,当如何才是好?” “这不是公子的错。”清幽忙宽慰沈望舒道。 “清幽,帮我做一件事情。”沈望舒抬起头来看清幽时,忽然道。 清幽不由慌了,“公子万万不能做傻事!” 沈望舒先是一怔,而后不由笑了,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叫你帮我准备好笔墨纸砚,我要写一封信,你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而已。” 清幽这才长舒一口气,“公子您别吓奴婢啊。” “好了,快去吧。” “奴婢这就去。” 沈望舒又看向趴在自己腿上睡着了的沈流萤,用衣袖替她擦掉了嘴角的涎水,心疼极了。 身为兄长,从小到大,他却从未为这个妹妹做过什么,这一次,他定要为小萤做些什么。 忽然,一只彩色的蝴蝶停到他的手背上来,轻轻扑扇着翅膀。 沈望舒瞧见,不由温柔地笑了,“又见到你了,小蝴蝶。” 蝴蝶没有飞开,依旧轻轻扇着翅膀。 沈望舒瞧着它翅膀上的斑斓色彩,忍住伸出手想要碰上一碰。 他本以为这只彩蝶会飞走,谁知这只彩蝶竟然乖乖地任他指尖轻碰,竟是没有飞开。 沈望舒笑得更温柔,“真是一只温柔的小蝴蝶。” 清幽在这时端了笔墨纸出来,见着停在沈望舒手上的彩蝶,觉得很惊奇,“公子,这只蝴蝶居然又飞来了。” “是啊。”沈望舒微微一笑。 清幽也轻轻笑了,道:“或许它喜欢公子,所以来了便不想走。” “或许吧。”沈望舒轻咳一声,还是微笑道,“不过喜欢我这种命不久矣的病秧子却没有什么好。” 清幽想说什么,只听沈望舒又道:“怕是让你白忙活一回了,把笔墨端回去吧,我不写了。” “……?”清幽不解,“那公子……” “我亲自走一趟。”沈望舒道。 却是惊得清幽险些将手中托着的长板给摔了,“公子您……您的身子如何可以——” 沈望舒却没有给清幽把话说完的机会,他温和却带着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清幽不安的话,“我意已决。” “可是公子……” “清幽,此事切莫告诉大哥与小萤。”沈望舒很认真,亦很坚决,看得出,他不会听清幽的劝,亦不会改变主意。 清幽紧咬着下唇,她想拒绝,可看着沈望舒的眼睛,她终是点了点头,答应他道:“奴婢答应公子。” “多谢你了,清幽。”沈望舒又笑了,“还需要你帮我准备好。” 清幽却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走了,道:“奴婢将笔墨端回屋里放好。” 公子的身子……连走出这个院子都费劲,更莫说要出门。 可,她又有何办法。 彩蝶停在沈望舒手背上许久,在他困乏得忍不住也睡去之后,才扑扇着翅膀飞开,却在离开之前在他的鼻尖上停了停,就像是……亲吻他鼻尖一般。 * 深夜,莫府。 莫府家老正将来府上找叶柏舟对弈的云有心送至府门外,只听云有心温和道:“家老不必再送了,有心的马车已在外边,家老请回吧。” “那就恕奴才不远送了。”家老客客气气道。 “有心每一次来府上,家老都要亲自相送,倒是让有心这个做晚辈的过意不去了。”云有心温和笑着。 家老听着云有心的话,那张已经满布褶子的脸上不由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道:“七公子打小到莫府上来,都是奴才送的七公子,送着送着,七公子和少主都已经长大了,只要奴才还走得动,日后啊,还是奴才来送七公子。” 对于这个每次都非要自己送他不可的家老,云有心很是没办法,只能由了他,是以听他笑道:“好,日后还是家老来送有心。” 家老笑得更慈祥更开心,不忘叮嘱道:“夜深,七公子路上当心些啊。” “多谢家老关心,有心会注意,家老快回吧。”云有心关心上了年岁的家老,但没有目送他离开,家老说什么都不肯先回府,云有心只好赶紧登上马车。 然,就在云有心要登上马车时,一辆马车在莫府门前停了下来。 从车辙滚动的声音与车夫勒马时的声音让云有心听辨得出来,一辆很是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是一名中年男人。 什么人会在这种时辰来莫府? 云有心慢慢转过身,面对着刚刚停下的马车。 莫家家老也好奇。 就在这时,只见马车上下来一名身着青布衣裳的年轻姑娘,而后从马上搀扶下来一名在夏夜里肩上还披着厚厚斗篷的男子,只听男子一直在咳嗽着,似是染了重疾的模样。 女子边搀扶男子边关切道:“公子当心些。” “嗯,咳咳咳……” 女子扶男子下了马车后,再扶着他朝莫府大门走去。 男子不止肩上披着厚斗篷,头上还戴着风帽,宽大的风帽拉得极低,将他的整张脸都藏在了风帽的阴影下。 云有心从男子的咳嗽声及那虚弱的脚步声断定得出,此男子,的确身染重疾,并且,命不久矣。 但他不明白,既已病得这般严重,又怎的不在家里好生静养,还乘着马车出来颠簸做甚?又是来莫府做甚? 就在这时,只听男子对还站在府门外的家老客气道:“敢问老人家,咳咳……可是这莫府上的人?” 不过是短短一句话,寥寥几个字,男子却道得异常吃力。 他道完话后,又捂起嘴用力咳嗽起来。 家老是个心慈的老人,见着男子这般,面上满是关切道:“小兄弟,你没事吧?我就是莫府的家老,不知道小兄弟这么大晚上的来莫府可是有什么事情啊?” “咳咳咳——我,我乃沈家三公子,有事想要见你们家少主,还,还请家老代为通传一声,多,多谢,咳,咳咳咳咳——”沈望舒说完,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咳得似是将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沈望舒这般,清幽那张向来没什么过多表情的脸此时尽是着急与不安,只见她一下又一下为沈望舒抚背顺气,奈何却是什么用都没有,沈望舒愈咳愈厉害。 家老听着沈望舒这么咳,心都快拧到了一起,最主要的是,他们家少主不在家啊! “这位小兄弟,我们家少主,不在家啊……”且莫说他们家少主从来不见客,纵是见客,少主现在也不在府上啊。 沈望舒身子明显一抖,“什……什么?” 莫家少主,竟然不在府上,竟然在这种时候…… “我们家少主前夜便出远门去了,至于去哪儿,也无人知晓,小兄弟你……” “咳咳咳咳——”沈望舒一着急,更是咳嗽不止,甚至,咳得背过了气,昏了过去。 “公子!”清幽惊呼一声,赶紧扶稳沈望舒。 本是清冷的清幽,此时竟是慌乱得眼眶里蓄上了眼泪。 就在这时,清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先扶你家公子到莫府里休息休息吧,家老,让他们进去。” “是,七公子。” “多谢这位公子!”清幽感激地转过头来,见到的是眼睛上蒙着布条的云有心。 那一瞬间,清幽忽觉,可是温柔的人,上天都会待其不公? “在下与贵府小姐尚算相识,举手之劳而已。”云有心很温和,“府上请。” 这虽不是云府,但云莫两家之间的交情,足以让他在莫府当个主子,是以家老将他当做主子对待也是常理之内。 “可需在下给姑娘搭把手?”云有心客气问道。 “奴婢自己能行,多谢公子。”清幽婉拒了云有心,因为她不放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云有心不觉有何不妥,“那姑娘随在下这边来,家老,你去歇下吧,无需跟着照顾有心了。” “那……奴才这便退下了,七公子若是有吩咐,随时让人来叫奴才便好。”对于自小到大都能在莫府里来去自如的云有心,家老只有遵从,没有质疑,更无忤逆。 “好。”云有心点了点头。 清幽虽不知其是莫府什么人,但她知沈望舒此时急需一个地方歇下,此时的她,也唯有相信云有心。 云有心将清幽带去的,是叶柏舟在莫府的住处。 叶柏舟见到去而复返的云有心,有些诧异,再见到他身后跟着的两个陌生人时,就更为诧异,还不待他问,便听云有心先道:“沈姑娘的三兄长,身有重疾在府外昏了过去,借你地方歇一歇,姑娘,将你家公子扶到旁屋床榻上躺下吧。” “多谢公子!”清幽赶忙道谢,扶着沈望舒去了旁屋。 叶柏舟的眼神很沉,待清幽去了旁屋后,才听得他沉声道:“沈姑娘的兄长,到莫府来做什么?” “必是为了那道赐婚的圣旨而来。”云有心肯定道。 “找长情而来?” “嗯。” 叶柏舟默了默,语气更沉道:“可你我根本就不知晓长情去了何处,即便有心帮他,怕也是有心无力。” 云有心的面色也很沉,他受长情之托照顾沈家姑娘,却不想如今出了这等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且最主要的是,长情这一回离京,他们根本就不知他去了何处,便是他们想给他传信,也不知传到何处去。 他虽已让他的信鹰去寻了,却不知是否能寻到,即便寻到,也不知会花费上多少时日。 怕是长情这一次去往的地方不安全,不想让他们为他挂心,是以没有告诉他们。 长情……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啊。 “却不能不让长情知晓此事不是?”云有心轻叹一口气,“若他回来时沈姑娘已嫁给白华,只怕是天都要塌了。” “便是担心于此。”叶柏舟亦很无奈。 “长情也真是……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出门都不留个去向。”云有心无奈地笑了,“我去隔壁看看沈三公子,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给长情就更不好交代了。” 沈望舒醒来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清幽见他终于醒来,激动得落下了泪来,“公子,您终于醒了!” 沈望舒吃力地撑坐起身,一边温柔地对清幽道:“怎么了,哭什么,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咳咳……” “沈三公子醒来便好。”云有心浅笑着给他递上一杯温水。 沈望舒一怔,而后很是客气道:“草民见过云七公子。” 这回轮到云有心怔了怔,据这姑娘说,他们家三公子因生来有疾,自小便足不出户,又怎一眼便知他便是云家七公子? “公子认得在下?” 沈望舒道:“草民虽足不出户,但是市井传闻却时常有耳闻,不难猜得出七公子的身份。” 云有心心下很是赞赏沈望舒的聪慧,“在下与公子无甚大差别,三公子无需如此谦卑,来,先喝一杯温水吧。” “草……望舒谢过七公子。”沈望舒感激地接过云有心递来的茶盏。 只听云有心又道:“三公子前来,在下知晓是为何意,长情出门前亦嘱托在下照顾沈姑娘,在下亦要将此事告诉长情,只是……只是长情今番出门,不曾告诉我等他的去向,即便在下想传书与他,只怕短时日内也无法送到他那儿。” 沈望舒捧着杯盏的手抖了抖,云有心以为他会激动,谁知却听他冷静道:“是望舒冒昧打扰了,还望七公子莫怪。” 这毕竟是圣旨,就算莫家的地位在高,终究也只是人臣,即便是见到了莫家少主,他又岂能与皇上作对? 只见沈望舒苦笑道:“倘望舒今夜见到了莫家少主,又能如何?夜已深,望舒当告辞了,多谢七公子让望舒有地喘一口气,感激不尽,清幽,我们回吧。” 沈望舒说完,将只喝了一口温水的杯盏递给清幽,作势便要下床来。 清幽赶紧将杯盏放下,而后去扶沈望舒。 就在沈望舒站起身时,只听云有心轻轻笑了,温和地问沈望舒道:“三公子可是觉得即便见到了长情,也无法与圣旨作对?” 沈望舒抬头看他。 “长情是一个即便与天下为敌,也要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或事的人。”云有心笑得温和,却道得肯定。 沈望舒怔住。 夜更深。 沈望舒已经回到了沈府,除了清幽,沈府上下无人知晓他今夜离开过他的小院,甚至离开过沈府。 沈望舒躺在床榻上,一夜无眠,亦咳了一夜,愈咳愈烈,甚至,咳出了血来。 他看着掌心里的血,只是用帕子将掌心擦净,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这时,白日里曾停到他手上的那只彩蝶又飞到他身旁来,依旧停到了他的手上,轻轻扇着翅膀。 沈望舒温柔一笑,伸手去轻碰它的翅膀,“咳咳咳……小蝴蝶,怎的这般晚了还来,可是来陪我?” “公子……”沈望舒的手指轻碰到彩蝶的翅膀时,只听有人轻轻唤了他一声,“我可以帮你。” 女子的声音。 陌生女子的声音。 094、北刹楼主,无形剑 “谁!?”沈望舒心一惊,当即看向屋门方向。 但,屋门掩闭,没有被打开过的迹象,方才他亦没有听到屋门打开的声音。 屋子里静悄悄,只有他的呼吸声与床边小几上静静燃烧着的火苗,根本就没有人。 那方才是谁人与他说话? 莫不是他出现了幻听? 或许吧。 “许是我今日太累了。”沈望舒微微摇了摇头,许是他今日太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听。 然就当沈望舒将目光重新收回到停在他手背的彩蝶身上时,只听方才那陌生女子的声音又传了来,轻轻柔柔,像一阵暖柔的轻风似的,“公子没有出现幻觉,的确是小女子在与公子说话。” 沈望舒又是一惊,再一次四下看看,却依旧不见屋中有任何人影,却又听这女子柔声道:“公子莫怕,小女子不是歹人,也不会加害公子的。” “咳咳咳……不,在下不是怕,在下只是……咳咳……”因为想要下床看看,沈望舒动了气,又连连咳嗽起来,任何人遇到这般诡异的事情怕都会害怕不已,但在沈望舒面上却不见任何害怕之色,唯有诧异之状,只听他边咳边道,“在下只是想知道……知道姑娘在何处。” “小女子……”女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随时都会消散似的,而后像是后怕似的极轻极轻道,“就在公子眼前……” 就在公子眼前,沈望舒不由又在看了眼前的屋门方向一眼,还是不见有人。 不管他如何动,那只彩蝶都停在他的手背上,轻扇着翅膀。 不,不对!沈望舒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赶紧低头看向停在自己手背上的彩蝶。 蝴蝶还是那只蝴蝶,什么都没有变。 沈望舒捂着嘴咳嗽着,紧蹙起了眉心。 难道他猜错了? 只见他将手抬了起来,将手背上的彩蝶抬至眼前,温柔地问道:“小蝴蝶,方才可是你在与在下说话?” 蝴蝶轻扇翅膀。 无人说话。 就在沈望舒要将手放下时,只听那女子的声音又轻轻响起了起来,“是的,公子。” 沈望舒身子一抖,将蝴蝶停着的那只手又抬至眼前,震惊地看着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不可置信道:“小蝴蝶,真是你在与在下说话?” “我……”彩蝶本是轻扇着的翅膀停住了,只听女子很是小心翼翼道,“公子……不害怕么?” 沈望舒非但没有害怕,反是轻轻笑了起来,道:“在下这副模样不是更让人害怕么?姑娘未怕在下,在下又怎会害怕姑娘?” “可是小女子……与公子不一样。”女子又道,依旧是小心翼翼的语气,“小女子不是人。” “姑娘是妖,可对?”沈望舒柔笑道。 彩蝶的翅膀抖了抖。 只听沈望舒轻咳几声,又柔笑道:“世间本就有人神妖鬼之分,姑娘为妖,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世上,竟还有妖。” “那公子可会找道人来诛杀小女子么?”女子又问。 沈望舒先是一怔,而后温柔道:“姑娘看在下可像是那般的人?在下连自己下床的气力都没有。” “不不不,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小女子不是……”女子着急了,使得那轻柔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沈望舒听着女子着急,笑得更温柔了,也笑得很是愧疚,“传闻上古时候,人妖不两立,人界道是妖邪恶毒,大肆诛杀妖类,导致不知几多妖类流离失所家破人亡,以致后来在人世便渐渐再不见妖类之影,说来,也是人界的罪过,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不知多少妖类是何其无辜。” 说至最后,沈望舒轻轻叹息了一声,为那些无辜死去的妖类叹息。 “公子……”女子很震惊,“公子怎会知晓这些远古之事?” 沈望舒又笑,“在下生来便身患重疾,终年卧榻,多数时日都是与书为伴,早些年偶得一本破旧不堪的书卷,便知晓了上古这一事,不敢苟同人界的做法,却又能如何?见之那本书卷太过破旧,想要修补修补,可当在下再次拿起它的时候,它竟在在下手中兀自化成了灰烬,随风散去了,当真是奇事一件,却也因这事,在下相信了书上记载之事,这世上,本就有人神妖鬼,而非只有人。” “那公子不觉我们很可怕吗?”女子又问,“不像那些人一样非将我们杀尽不可吗?” “在下从不曾这般认为。”沈望舒面容丑陋,可他的眸子却很明亮,若是注视他那深深往下凹陷的眼睛,从不会让人觉得他丑陋,反是觉得他很美好,使得他眸子里的笑像极了春日的暖阳,柔和温暖极了。 此时他在浅笑着,语气如春风般温和,“人活在世,尚且有善恶之分,在下虽对妖类对妖界知之甚少,但在下相信,妖界与我们人界一般,分老弱分善恶,不会每一个妖类都是恶毒的存在,即是如此,又为何要觉得你们可怕,又为何非将你们赶尽杀绝不可?” “公子你还是这般温柔啊……”女子感动极了,声音在轻轻颤抖着,“若是那些人都能如公子这般想,我们妖类就不会变成而今这般……” “咳咳咳咳咳——”未待女子把话说完,沈望舒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彩蝶从他手背上飞起来,飞至他脸颊边,本想将它轻扇的翅膀碰一碰沈望舒的脸颊,终却没有这般做,而是又落回他的手背,紧张又关切道:“公子你可还好?可是小女子说了什么使公子动气的话了?” 沈望舒连忙摇了摇头,“不,不关姑娘的事,是在下自己……咳咳咳——” 彩蝶一直在沈望舒手背上扑扇着翅膀,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似想要帮他一把,却又不知如何帮他才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望舒才缓过气来,只见他伸出手想要拿过清幽为他摆放在床头小几上的茶盏,想要喝上一口水,谁知他的双手竟无力得连茶盏都拿不稳,只听“啪”的一声,茶盏掉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而就在茶盏从沈望舒手上掉落时,那只彩蝶飞到茶盏上,似要帮他拿住茶盏,却又在将将落到盏盖上时飞开,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收回了动作。 只听沈望舒惭愧道:“抱歉,让姑娘见笑了。” 彩蝶扑了扑翅膀,并未说话。 过了片刻,才听得沈望舒迟疑地问道:“恕在下冒昧,姑娘方才说……可以帮在下,可是真的?” “是的公子,小女子方才确实说了小女子可以帮公子。”女子并未迟疑。 “姑娘可知在下想做的是什么事?”沈望舒有些激动。 彩蝶扇扇翅膀,道:“公子想要找那位名叫莫长情的公子,不知小女子说的可对?” 沈望舒面上有明显的震惊与激动,“正是,姑娘能帮在下找到他?” 沈望舒说完,才发觉自己失礼了,忙道:“惭愧,在下失态了。” “不要紧的,公子,小女子说了会帮公子,就一定会帮公子,只是不知小女子若找到那位莫公子后,公子需要小女子帮公子做什么?”女子轻声道。 “若姑娘能找到他,替在下转告他一句话。” “公子你说,小女子记着。” 沈望舒默了默,而后肯定道:“道是小萤有危险,需要他。” “公子放心,小女子一定替公子把话带到,不,是尽快替公子把话带到。” “姑娘……有办法找得到莫家少主?” “公子忘了,小女子是妖么?妖,自有妖的办法。”女子轻轻一笑,“公子放心便好,至多两日,小女子一定替公子把话带到。” 沈望舒却不放心,“不知姑娘这般帮在下,可会伤着姑娘?” 女子似怔住了,少顷后才听得她柔声道:“公子不用替小女子担心。” “那便好。”沈望舒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对着彩蝶笑了,笑得温柔,“若是因帮在下而伤了姑娘的话,在下便不要姑娘帮在下这个忙了。” “公子……你真的很温柔啊……” “咳咳咳……在下只是个没有本事的人而已。”沈望舒笑得愧疚。 “不,公子是个好人。”彩蝶扇了扇翅膀,“能与公子说上话,小女子很开心,小女子不打扰公子歇息,这便去帮公子寻人了。” 女子说完话,彩蝶便从沈望舒手背上飞走了。 “姑娘请等一等。”就在彩蝶飞走时,沈望舒忽然唤住了它。 彩蝶在半空中轻扑翅膀,“公子可是还有事?” “在下沈望舒,恕在下冒昧,敢问姑娘芳名?”沈望舒有些着急地问道。 “小女子……”女子顿了顿,才浅笑又道,“小女子记得公子便行,公子不用记住小女子的。” 女子说完话,彩蝶飞出了屋子,不再听沈望舒说什么。 只见沈望舒嘴微张着,似还有话未说完。 她方才一直在以蝴蝶的模样与他说话,是不愿意现身与他相见么?便是名字都不愿意相告么? 既是如此,又为何要出现,又为何要帮他? “咳咳咳咳……”沈望舒又开始咳嗽起来。 不知这般温柔的姑娘会是什么模样? 不知是否还有再相见时? * 两日后。 苍莽山,夜。 “师尊,山脚下发现一人。”本当漆黑的山上,此时一名年轻的白袍道士一手握着剑,一手掐着一名黑衣男子的脖子,将黑衣男子用力甩到了一名中年道士的面前。 只见这名中年道士身后还站着两名举着火把的年轻灰袍道士,同中年道士一齐看向被扔到地上来的黑衣男子。 中年道士一脸严肃地低头看着正在大喘气的黑衣男子,沉声问道:“说,此等时候,你到苍莽山上来做甚?” 中年道士的话音才落,只听他身后的其中一名年轻道士当即激动道:“还能做什么!?一定是和妖界有关联的人,趁灵玉有动静之日,来窥探灵玉动静,好以帮助妖界那群妖邪!” “什……什么!?”黑衣男子瞪大了眼看着那激动得面目有些狰狞的年轻道士,震惊道,“什么妖界灵玉的,我什么不懂!” “你别再装蒜了!苍莽山向来传为妖山,根本无几人敢踏足,你却如此时辰来到苍莽山,你还敢说你什么都不懂!?”另一年轻道士厉声道。 “我只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到这山上来躲避躲避而已!”黑衣男子也怒了,“什么妖界!老子怎么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懂!?你上了这苍莽山,就证明你和妖界脱不了干系!” “黄口小儿!看老子不宰了你!”黑衣男子说完,双手成勾,作势就要朝与他争吵的两名年轻道士袭去。 然就在他将将抬手时,方才将他擒来的那名年轻的白袍道士不过朝他轻轻一个伸手,便见他猛地喷出一口血,跪到了地上,双目大睁,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只听那两名小道士笑道:“还是大师兄厉害!” 被称为“大师兄”的白袍年轻道士并未理会两名小道士,而是看向中年道士,沉声道:“师尊,此人……” “杀了吧。”中年道士面无表情道。 “这……”白袍年轻道士微微蹙起了眉,看了跪在地上再无力出手的黑衣男子,面上有明显的迟疑。 只听那中年道士又道:“妖邪自来祸害人世,万万大意不得,此人既来了苍莽山,不管他目的何在,他到过见过,便已没有活着下山的机会。” “是,师尊。”年轻的白袍道士恭敬的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而是抽出了自己手中剑鞘里的长剑,指向跪地的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面露惊恐之色,害怕道:“不,不,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妖界,我真的只是来躲——” 男子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他身体猛地一抖,而后见着他睁大了双眼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方向。 他的心口上,刺着一柄剑。 那柄剑,穿过他的心口,穿过他的身体,沾满了淋淋血水。 他的唇在抖,他似还要说话,可他一个字都没有再抖得出,便见那柄穿过他胸膛的长剑忽地被抽离他的身体,他那魁梧的身子砰然倒地。 白袍道士手中的长剑在往下淌着血。 白袍道士看着死在他剑下的黑衣男子,眼神晦暗,晦暗之中似又有着不忍与愧疚。 “擦了剑上的血,下山吧。”中年道士神色不改,只淡淡道了这么一句,便转了身。 “……是。”白袍男子默了默,用帕子擦净了剑身上的血,将其收回了剑鞘。 而后见着他蹲下身,伸出手替那死去的黑衣男子将大睁的双眼阖上,再看了他一眼,这才站起身离去。 不远处的黑暗之中,只听有人低声咬牙道:“这些修道之人,满口济世苍生,却是如此心狠手辣!” 这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愤怒,似恨不得此时就要冲出来要那些个道士偿命似的。 这是秋容的声音。 少顷后,才听得站在他身旁的那人淡漠道:“回吧。” 黑暗之中,此人身上披着一领长及脚踝的黑斗篷,头上的风帽拉得极低,使得他整个人似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此声音不是谁人,正是带着秋容一同前来苍莽山的长情。 秋容咬咬牙,点了点头。 然就在长情将将转身时,他却忽地停下了脚步。 “爷,怎么了?”秋容当即轻声问道。 长情什么都未说,只是静静站着而已。 “窸窸……窣窣……”黑暗里,正有轻微的声响传来。 秋容听不到,长情却听得清清楚楚。 长情循声而望。 除了那些走在苍莽山上道士手中的火把光亮,黑暗之中,根本没有任何人。 但,他的的确确看见了“人”,抑或说感受到了这个“人”更为准确。 也就在这时,方才已经转身离去的那名中年道士忽然停下脚步,而后一个转身,箭也一般就朝这声响传出的地方掠来! 这个地方,正是长情所在的方向! 秋容大惊,想也不想当即便挡到了长情的面前。 长情一动不动,没有躲闪更没有避让,就这么定定站着,同时还将手轻轻搭到了秋容肩上,示意他不要妄动。 秋容本是不解,可当他看到那中年道士在他们前边还有好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住时,他才知道,原来这道士并不是发现了他们,而是又发现了其他人。 因为中年道士的移动,那一直打着火把跟在他左右的道士也举着火把跑了过来,照得这本是漆黑的地方有了一小块的明亮。 长情依旧没有动,因为火光没有照到他所站之地,他在黑暗之中,无人能察觉得到他的存在。 至于秋容—— 只见秋容这会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以免自己的鼻息被人所察觉。 再看向那火光照亮之处。 除了那一群道士,还有一名……姑娘! 一名身上穿着浅紫色纱衣,面上也罩着面纱的姑娘! 不对,苍莽山这些日子一直有道士在巡守,方才那黑衣男子之所以能上来,是因为他会武,而这不过一个弱质女流,又是如何不被山下巡守的道士发现,而到得这苍莽山顶上来!? 只见这姑娘被中年道士手里的拂尘勒住了脖子,勒得她浑身颤抖,也勒得她抬手死死抓住那拂尘,以让自己减少痛苦。 而那明明就本当是柔软的拂尘,此时勒在姑娘的脖子上,却像是一根根细长的钢丝,竟割得那姑娘的双手破开一道道血口子,腥血直流,她的脖子,也正往下淌着血! 只见那中年道士神色狠厉,似要将这姑娘勒得尸首分离才罢休。 却忽然间! “铮铮铮——”那钢丝一般的拂尘忽然之间尽数断掉,震出的铮铮声响响彻黑暗。 那姑娘瞬间无力地跌坐在地,喉间呕出一口血来。 那两名举着火把的年轻灰袍道士见状,当即抽出背上的剑,作势就朝那姑娘面门及心口刺来,根本就不管她是何人,又是否是当杀,只非要杀死她不可而已! 然,他们手中的剑将将出手,却似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钳制住,让他们的剑刺不出也收不回,就这么定定地定格在了半空,定格在那姑娘面前。 下一瞬,竟是听得“崩——”的一声,那本是精铁铸成的长剑,也同方才那中年道士手中的拂尘一般,断了! 两柄剑,同时断了! 便是连那年轻的白袍道士,都怔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从黑暗里掠来,将那跌坐在地的姑娘拦腰一抱,就这么生生将那得了自由的姑娘从那些个道士面前带了走,速度快极! 可这黑影的速度快,那年轻的白袍道士速度也快,不止快,反应更是迅疾无比,只听铮的一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剑光一闪,直朝黑影夺去。 黑影头也不回,就像他根本就不在意他身后是否有杀意似的。 下一瞬,只见这迅疾的利剑一晃,而后如钉入了木桩似的,在半空中一动不动,与方才他那两名师弟出手的剑一样,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钳制住了! 再见他的剑被这股力量轻轻一弹,竟是弹得他整个手臂发麻,不止如此,他整个人还被这股力量震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师兄!”那两名灰袍道士赶紧上前来扶住白袍道士,看着他那被震得竟破开了血口子的虎口,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完整,“这,这是——” “什么人竟敢坏望云观的事!?”其中一名灰袍道士怒喝道。 那中年道士眼神冷如霜,并未理会自己那气急败坏的弟子,也没有去追那被人带走的姑娘,他只是冷冷看着自己手里被利刃一般削断的拂尘,再看一眼他的两名弟子那同样被削断在地的长剑,以及那虎口被震伤的白袍大弟子,神色更冷。 据他所知,这天下间,唯有一人有此力量。 就在这时,这见那年轻的白袍道士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震惊道:“无形剑!” 无形剑乃江湖中早已失传的剑法,相传要练成无形剑,需有极为深厚的内力,手中无剑,化气为剑,无形胜于有形,乃剑道至尊,只可惜,早已失传,江湖上不知多少百年已无人见过无形剑,但—— 今年来,江湖上却有传闻,倒是无形剑现世!所有之人,乃是—— “北刹楼主既来,又何以不现身?”中年道士目视眼前黑暗方向,声音冷厉如刀。 “北刹楼主!?”两名灰袍道士惊骇不已。 北刹楼为江湖第一大暗黑势力,其共有九九八十一座楼,每一座楼都有九九八十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身怀至上武功,但凡北刹楼想要谁人性命,这人就绝不会再在世上出现,北刹楼人人出手决绝狠辣,可这北刹楼位于何处,却从无人知晓,更无人说得上来,是以在江湖中又有“北刹夺命楼”一说,得罪北刹楼或是与北刹楼作对的人,从无人有好下场。 更无人知晓北刹楼主是男是女,或是老是幼,姓甚名谁,从无人知,还只是近年来堪堪有传闻,江湖失传已久的无形剑,如今竟被北刹楼主所练得! 北刹楼已足够可怕,其楼主—— 两名灰袍道士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从无人见过的北刹楼主竟然出现了!?而且就在这儿!? 那年轻的白袍道士亦震惊不已。 北刹楼主出现在这苍莽山,可是与灵玉有关? 这般一想,他又当即挥出自己手中的剑。 没有脚步声,没有鼻息声,只闻黑暗中有人出现,同时冷冷道:“五殿下手中的剑据闻是望云观观主无道真人亲赐,这么急着给本座折断么?” 白袍道士握剑的手一颤。 “不对,如今当称五殿下一声‘元真道人’才是。” ------题外话------ 给本人投50张一星票的人,暗地里做这么阴损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看本人不舒服大大方方说出来好了,何必如此缺德,难道这样就能让你喜欢的那个作者变红变火吗?这世道,真是有钱当小人,任性 095、妖 “你如何知晓——”白袍的元真道人面色极为难看。 他的两名师弟则是不可置信地看他,显然他们并不知晓他们这大师兄的真实身份。 站在前边的中年道士则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神阴冷地看着眼前如凭空出现似且似与黑暗融合在一起的披着黑斗篷拉着黑风帽的男子,冷声道:“北刹楼这是要与我望云观作对么?” “呵……”男子冷冷一笑,“作对?望云观不配。” “你——” “而无恒道人你,更不配。”男子的声音平平无感,道出的话,却是极尽嘲讽。 无恒道人气得面色发白,目光不仅狠厉,更揉进了阴毒。 “若你等觉得你等敌得过本座的无形剑,本座不介意拿你等练剑,否则——”男子说着,只见他右手轻轻不过轻轻一抬,无恒道人几人身后的大片树木齐齐被拦腰削断,轰轰轰接连倒下,震出漫山声响,却也湮没不了男子那冰冷的声音,“滚。” 明明是一人环抱都未能抱得过来的树木,竟像是削断一根细树枝那般轻而易举! 那两名灰袍道士只觉寒从脚起。 不远处,在山上巡守的道士闻得动静,纷纷朝这边聚来,同时扬声喝道:“谁在那儿!?” 光火之中,已没有了方才说话的黑斗篷男子的身影。 有冷汗从两名灰袍道士的额角流下,听到身后的动静,才着急地问他们师父道:“师尊,他——” “方才的事情,绝不可向任何人提及。”只听无恒道人冷声道,“本道来说便行。” “可是师尊……” “听到没有!?” “……徒儿明白!” 只见无恒道人蹲下身,将方才断在地上拂尘拈起了几缕,看着沾在上边的血,目光阴冷无比。 待得两名灰袍道士与无恒道人转身走了,那元真道人却还在怔怔中未回过神来,待得他的师弟转回身来唤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将剑收回剑鞘。 “大师兄,你没事吧?”小道士关切地问。 “没事。”元真道人淡淡道。 只见那小道士小心翼翼地看了前边的无恒道人一眼,而后小声地问元真道:“大师兄,方才那遮着面纱的姑娘,她是……” “我也不知道。”元真道。 “这样啊,我还以为大师兄看出来她是人还是妖呢,总觉得师尊下手好像狠了些。” “元路。”元真看他一眼。 元路赶紧闭起嘴,“我知道了大师兄,不当说的话一定不要说。” 元真点点头,“走吧。” 但,元真嘴上没有说此事,心中却是在想着此事。 方才那位姑娘…… 是妖。 否则碰到师尊的拂尘,又怎会流血。 不过是元路他们不知道罢了。 妖…… 元真低头看了自己手上的长剑一眼,眼神颇为晦暗。 妖,就一定要被诛杀么? 但凡出现在这苍莽山上的人,也都要抹杀么? 还有方才那个连容貌都瞧不见的北刹楼主,又是如何知晓他的身份? 他的无形剑,又是何其可怕。 以及,他为何会出现在这苍莽山?是否是与灵玉的事有关? 元真握紧自己手中的剑。 苍莽山脚下,方才那黑影将那名面上罩着面纱的女子从无恒等人面前救走后将那女子的嘴用布团一堵,将她往肩上一扛,便直奔山脚,踩着夜色直朝苍莽山南边的一处小村落掠去。 只见黑影敲响一处农户的门,主人家赶紧来开门。 主人家一身青布麻衣,脸上是终年劳作才会呈现的砖红色,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此时他手中豆油灯火的映照下,他的眼睛却异常锐亮,不是一般农户当有的眼神。 农户将黑影请进门,黑影将女子往屋内的床榻上一放,并未即刻理会她,而是走到了旁屋,扯下面上及头上的黑布,同时接过农户递来的一套寻常衣裳,笑道:“多谢了。” 竟是秋容。 “你我之间,还道什么谢,行了,换你的衣裳吧。”农户也笑了,转身出了屋,出屋前又问道,“还有一人呢?” “很快就来。” 农户点点头,出屋去了。 秋容赶紧换衣裳。 当他换好衣裳再到方才放下女子的那屋时,却见长情已经坐在了屋里。 秋容才一进屋,便被长情屏退了出去。 只见那名女子在床榻上坐得极不安稳,好像坐在屋中桌边的长情让她很不安似的。 秋容出屋后,只见长情这才看向床榻上依旧以面纱遮脸的女子,淡漠道:“苍莽山是什么地方,你当再熟悉不过,你贸然前往,无异于送死。” “公子你……你知道小女子是——”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情,将放在膝上的双手猛地抓紧。 只听长情只是淡漠道:“此事无关紧要,我也无需帮你解惑。” “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下一刻,女子朝长情跪下了身。 长情面无表情。 只听女子又道:“小女子知道苍莽山于小女子而言危险无比,可小女子却有事情非做不可。” “说吧,三哥有何事找我。”不是疑问的话,就像是他什么都知道似的。 以及眼前这名女子并非人类之身,而是,妖。 妖类的嗅觉异常敏锐,他闻得出她身上有萤儿三兄长的气息,若非她为妖身,若非她身上有萤儿三兄长的气息,他方才也不会出手相救,而她之所以能找到他,必也是循着他的气息找来。 女子本就震惊于长情竟能看出她是妖身,现下竟还能知晓她是为何事而来,此时她震愕更甚。 他看出她身为妖类,不杀她反救她便罢,竟还能看出她为何事而来,莫非……莫非他也与她一样!? 不,不一样,她在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妖类的气息。 他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此时没有办法深究,她来此,只是为了帮助公子而来,其他的,她都顾不得。 “小女子此番冒险来找莫公子,是受沈三公子之托,有话转告莫公子。” “说。” “沈三公子要小女子务必把话带到给莫公子,道是沈姑娘有危险,需要公子帮忙。”女子道得很认真。 本是面容冷肃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雕似的长情此刻竟是豁然站起身,还是那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却能从他的话里听得出他的不冷静,“萤儿出了何事?” 女子默了默,又道:“小女子听闻,当今圣上给沈小姐赐婚,将其赐给了白家家主做侧室。” 长情站起身是,他的右手轻搭在身旁的桌子上。 此时此刻,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好端端的一张桌子,竟是在他掌下——碎裂成了无数小段! 女子惊骇。 秋容听到动静,着急地破门而入,急道:“爷,发生了什么事!?” “秋容。”长情冷冷唤了他一声。 “属下在!爷有何吩咐?” “你留下继续观察苍莽山情况。” 秋容不解:“爷这是何意?爷要去何处?” “我先回京。”长情冷漠道。 秋容惊:“爷,属下保护您回去!” “秋容。” “属下在。” “本座,还需要你保护么?”长情看向秋容。 秋容心一惊,赶紧单膝跪下身,“属下不敢!” 长情不再说什么,将头上风帽拉上,谁人都未再看一眼,离开了。 秋容眉心紧拧,那女人和爷说了什么,竟然让爷生了这么大的火气? 还有,爷如今的情况……不能乱来啊! “我说,喂。”秋容站起身抬起头,正要问那女子发生了什么事,可,眼前屋子除了方才被长情的掌力震碎的桌子表示这屋子前一刻还有人,但这一刻,屋子里除了他,根本就没有人。 那本当在屋里的女子,竟然就这么忽然……消失不见了! * 又一日。 京城,城西,沈府。 沈流萤想自己的事情想不出什么好对策,决定暂且不想,还是先想想三哥的事情吧。 话说这几日她一直在为自己的事情烦心,都快忘了他们沈府的客房还住着一个远道而来的姑娘呢。 是以沈流萤到厨房端了她的还有给方雨灵准备的午饭,便去往了客房方向。 沈府是小户人家,说是客房,其实也不过是两间屋子,连个小院都没有,好在的是沈斯年自来是个有心之人,虽没有独立小院,却命人在屋前种了几株桃树,每到春日时节,这几株桃树上的桃花总会开得烂漫,现虽已准备入秋,树上早已不能见烂漫的桃花,但桃枝桃叶长得极好,上边还挂着晶莹的桃子,瞧着也别有一番美意。 沈流萤端了饭菜到客房来时,被沈斯年安排来伺候方雨灵的婢子秋花正站在一株桃树下,正踮起脚要摘下树上一个已经很是饱满的桃子,见着沈流萤来,她赶紧收回手,笑着上前问安道:“奴婢见过小姐。” 沈流萤是第一次认真瞧这个小婢子秋花,看得笑容很好,不由心情也好了不少,只听她问道:“方姑娘可是在屋里?” “在的。”秋花道完,却又立刻补充道,“方小姐她睡了!” “睡了?”沈流萤看向屋门紧闭着的客房,“睡这么早?方小姐用过午饭了?” “用过了。”秋花又道,“方小姐这两日身子不舒服,所以午饭就吃得有些早,早早就午睡了。” “身子不舒服?”沈流萤拧起了眉,“去找大夫来瞧过了没有?怎的没见有人说一声?” “方小姐说不是什么大病,不用看大夫了,也交代奴婢不要告诉大公子和小姐,以免给大公子和小姐添麻烦。” “这怎么成?身子不舒服怎能不看大夫?”沈流萤觉得不妥,遂将手里盛着饭菜的盘子交到秋花手里,说着便往方雨灵那屋走去,“我去看看,万一生了病,病情又加重怎么办?” 然,沈流萤才走出两步,秋花立刻挡到了她面前,有些着急道:“小姐,方小姐她……她已经睡下了,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见不了小姐的。” 沈流萤觉得秋花有些奇怪,遂停下脚步,盯着她看,并不说话。 但她尽是这么盯着秋花看而已,秋花的目光竟开始有些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只有心虚的人,才会如此。 只听沈流萤又问道:“秋花,方姑娘真的睡了?” “是,是的,小姐。”秋花笑笑,却笑得有些难看,“奴婢怎么敢骗小姐。” “你让开。”沈流萤不想再与秋花废话,将秋花往旁一推,大步朝方雨灵那屋走,“就算睡了,我也要进屋看看她。” 她一不是瞎子二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秋花在说假话,在为方雨灵隐瞒着什么! 又或者,方雨灵她,根本就不在屋里! 若是不在屋里,她会到何处去? 若是这般的话,她还怎放心让这样的人嫁与三哥为妻? 沈流萤面色沉沉,她已经走到了客房门前。 婢子秋花面上满是焦急。 就在沈流萤抬手要推上屋门时,本是紧闭的屋门却在这时打开了。 开门的,正是方雨灵。 秋花在看见方雨灵的那一刹那,像是得了大赦一般舒了一口气。 只见方雨灵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穿着里衣,面色有些苍白,的确是已经睡下的模样,也的确是身有不适的模样。 她那双总似带着娇羞一般的美眸看了沈流萤一眼,而后垂下眼睑,轻声道:“雨灵见过沈小姐。” 沈流萤打量着方雨灵,问道:“方姑娘这是睡下了?” “嗯。”方雨灵轻轻点了点头,“雨灵睡下了,但还未睡着,听得沈小姐的声音,想着还是起床来看看为好,否则便是雨灵太不懂礼数了。” “没事,我们家没这么多讲究。”沈流萤微微一笑,“本以为方姑娘还未用午饭呢,便想着来与方姑娘一块儿吃,瞧,我都将饭菜端来了。” 沈流萤说完,转头看向了秋花端在手里的饭菜。 方雨灵惭愧道:“雨灵谢过沈小姐的美意,可是雨灵……” “方姑娘已经吃过了可对?”沈流萤又笑,“没事,那我就自己吃,不过我想借一借方姑娘的地方,这饭菜若是再端到我那儿的话,怕是都凉透了,方姑娘不介意吧?” “怎会,这本就是沈小姐的家,雨灵不过是客而已。”方雨灵羞赧一笑,而后往旁退了退身,客气道,“沈小姐屋里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流萤笑着跨进门槛,“顺便与方姑娘说些话。” 秋花当即帮她将饭菜端进屋里来。 沈流萤没有着急吃,而是关切地问方雨灵道:“听秋花说方姑娘这两日身子不适,怎的不告诉我或者大哥一声,也不找个大夫来瞧瞧?” “多谢沈小姐关心,许是还不能适应京城的水土,所以有些难受而已,雨灵没有大碍。”方雨灵说着,双颊有些绯红,似有些赧,“沈公子和沈小姐愿意让雨灵在府上住下,雨灵已经感激不尽,怎敢再给沈公子还有沈小姐添麻烦。” “方姑娘说的哪里话,你我过不了多少时日便是一家人了,哪里需要这么见外。” 沈流萤的话让方雨灵更显羞赧了。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自小都有在学习医术,虽算不上精通,但看些小病小痛还是不成问题的,方姑娘若是觉得请大夫麻烦的话,我可以帮方姑娘看看。” 沈流萤说着,朝方雨灵伸出了手。 方雨灵却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微微摇头道:“雨灵没有大碍,多歇歇便好,不敢劳烦沈小姐。” “那好吧,若是方姑娘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再让秋花去找我好了。”沈流萤收回手。 “多谢沈小姐。” 沈流萤说完,这才坐下吃饭。 她前边说了那么多客气的话,都抵不过她这一顿饭的不客气。 照理,方雨灵既不舒服,她当问候了便离去才是,而不是还占用对方的时间在这屋里用饭。 她之所以要进这屋里来,之所以要多坐一会儿,只是想观察观察这间屋子。 方才秋花眼里的闪躲她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方雨灵就在屋里,她还是能肯定,她有事隐瞒着。 “方姑娘,你还要不要再吃一些?今儿菜是管家十四大叔烧的,很好吃的。”沈流萤热情地问。 “雨灵方才已经吃过了,暂时吃不下了,沈小姐吃就好。”方雨灵细声说着,同时给沈流萤递上一张帕子,温柔道,“沈小姐嘴角有汤汁。” “呵呵,谢谢方姑娘。”沈流萤一点不客气地接过,只听她又问,“方姑娘的家乡有什么好菜呀?” “雨灵的家乡,好菜很多,比如蒜香鱼头,青叶糍粑,竹叶蒸肉等等。”方雨灵浅笑着答。 沈流萤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好想尝一尝啊,方姑娘,你可会烧菜?能不能烧些你们家乡的好菜给我也享享口福?” 方雨灵羞愧地摇了摇头,抱歉道:“惭愧,雨灵不会烧菜,让沈小姐失望了。” “这样啊……” “若雨灵有再回到家乡的机会,一定学一学怎么烧家乡的菜,既是烧给沈小姐吃。”方雨灵浅笑道。 “那就……”沈流萤朝方雨灵伸出了自己的巴掌,“说好了。” 方雨灵看着沈流萤伸来的巴掌,怔了怔,显然不知她是何意。 只见沈流萤笑得开心道:“击掌就表示说定了,男人一直都是这样一言为定的,方姑娘不介意使这么个男人动作吧?” “不介意。”方雨灵也笑了,这一回,她不是总如寻日里那般低头赧笑,而是抬头直视沈流萤的目光,也笑得开心,抬起自己手,在沈流萤的掌心上轻轻击了一掌,“一言为定。” 方雨灵由衷高兴,是以并未注意自己的手。 但,方雨灵自己没注意,沈流萤却是注意到了。 她的手上,满是被什么锋利的细线给割破了似的,伤口虽已处理干净,但上边那一道道细小的血痕还在,瞒不过细看之人的眼。 沈流萤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只高兴地继续吃饭。 吃饭期间,她还注意到,方雨灵的床榻上,被褥铺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已经睡下了又起来的迹象。 不仅如此,沈流萤还注意到,方雨灵今日所穿的衣裳,衣领很高,将她的脖子完全遮挡住。 这是秋冬时节才会穿的衣裳,现在虽是夏末,却也还未到穿这种衣裳的时候。 就算屋内微凉,但有必要穿成这样么? 沈流萤本想问一问,但想想还是作罢。 她吃得不算久,吃完再与方雨灵聊上几句,这才离开了。 待得沈流萤走得已经不见了影儿,方雨灵才如释重负一般吁了一口气,赶紧倒了一杯水来喝。 秋花瞧着沈流萤走远了,这才急急跑进屋来,小声着问:“方小姐,可终于回来了。” 方雨灵朝秋花感激一笑,“嗯,回来了,这三日,多谢你了。” 秋花赶紧摇摇头,“没事,方小姐是好人,帮帮方小姐也是应该的,只要方小姐是真的为三公子为沈家好就好。” 方雨灵也点点头道:“嗯,这两日可有谁人来过?” “没有,小姐和大公子都没有来过。”秋花道,“幸好小姐这两日没有来过,不然我都怕我瞒不住,方才可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这就好。”方雨灵这才放心。 秋花又问:“但方小姐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一直在外边,都没有看到方小姐回来啊。” “我回来的时候,你刚好去打水来给桃树浇水,所以没注意到我回来了。”方雨灵轻声道。 “这样啊。”秋花没有丝毫怀疑,只是关心道,“我看着方小姐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瞧瞧?” “不用,我只是有些累而已,休息休息便好,谢谢你,秋花。” “那我就不打扰方小姐了,方小姐你好好歇着,我就在外边,有事你唤我就成。” “好。” 秋花点了点头,出了屋,不忘替方雨灵将屋门阖上。 然当秋花一出屋,方雨灵才真正地舒了最后一口气。 只见她慢慢走到妆台前,在铜镜前坐下身,而后将那把脖子捂得严严实实的衣裳解开,放到了一旁。 没了衣领的遮挡,她白皙的脖子上,赫赫然无数道细细的血痕! * 从方雨灵那儿回到映园的沈流萤一直在来回踱步。 秋花为何要拦着她不让她进屋,她在帮方雨灵瞒着什么?是因为方雨灵当时并不在屋里? 她若不在屋里,那是去了何处? 她面色苍白,必是身子不舒服,可她要帮她诊脉,她却不让,她当时的举动,是往后退了小半步,显然是不想让她知晓她的脉象的。 她手上的那些细小的血痕,是怎么回事? 她那本当秋日才会穿的衣裳,又是想要掩饰什么? 从她那未躺过的床榻上的被褥看,足以证明,她在撒谎。 方雨灵,她来到他们沈家,究竟要做什么? 她,又究竟是谁? 但看她那羞赧温柔的模样,还有与她击掌时笑得开心地与她说“一言为定”的模样,她的直觉又告诉她,方雨灵并非恶人。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不对? “哎呀我的小姐!”绿草终于忍不住沈流萤走来走去的模样,于是冲上前来拦住了她,皱巴着脸道,“绿草求你了不要再走来走去了行不行,你都这样快一个时辰了!走得绿草眼睛都花了!” “啊啊啊啊啊!”沈流萤愈想愈烦躁,就在这时,她烦躁得忍不住挠乱了绿草帮她梳得整齐的头发,她这突然激动的模样吓了绿草一大跳,连忙去抓她的双手,着急道,“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可别吓绿草!” “绿草!”沈流萤突然将双手抓到了绿草肩上,使劲摇晃,“你家小姐我很烦啊你知不知道!?” 绿草被沈流萤晃得头昏眼花,却还是关心地问她道:“小姐你烦什么你倒是说啊,你什么都不说,绿草想帮你都帮不了呀!” “我怀疑那个方小姐根本就不是从田阳县来的。”沈流萤这来回踱了老半天的步,终于向绿草说出了自己的心烦之事。 “方小姐?”绿草有些不懂,“小姐,不是绿草多嘴啊,你看,这没人肯嫁三公子的时候,你在烦,这好不容易有人来了,你还是烦,你到底烦什么呀?就算方小姐不是从田阳县来的,那又怎么样啊?只要她愿意嫁给三公子不就好了?” 这回轮到沈流萤不做声了。 因为绿草说的很有道理,只要她愿意嫁给三哥,只要她对三哥有情,只要她愿意与三哥共命,她还在顾虑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绿草又道:“既然小姐那么在意方小姐是不是从田阳县来的,就让管家大叔派人到那儿去打听打听不就好了?” 绿草的话让沈流萤眼睛一亮,赶紧跑去找沈斯年。 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查清楚! 096、长情来【验证通知】 夜。 清幽给坐在床榻上,背靠着软枕正在看书的沈望舒多点了一支蜡烛,关切道:“公子,夜深了,您总是看书看得这般晚,不好。” “我知道,过会儿我便睡。”沈望舒点了点头,而后抬头看向清幽,温和道,“你回屋睡吧,蜡烛,我过会儿自己熄了便好,咳咳……” “是,公子。”清幽将手中的烛台放下,转身便退出了屋去。 待清幽离开片刻后,只见沈望舒将手里的书册放下,边轻咳着边努力下了床,站起身,扶着墙慢慢地挪到了窗户边,抬起无力的手要将那紧闭的窗户打开。 明明是一个再轻易不过的动作,但于沈望舒而言,却是异常困难。 当他终是将窗户上的闩子打开,再将窗户轻轻推开一道缝儿后,只见他无力地坐在靠放在窗户下边的椅子上,急促地喘着气,咳嗽不止。 不过是从床榻走到这窗户边再将窗户轻轻推开而已,却好似耗费了他全身的气力一般,让他那本就苍白的面色更白了一分。 待得他的喘息渐渐平复下来,他才将窗户再打开些,看着窗户外边那悬挂在墨空中的银月,眼中满是不安与忧虑。 不知那位姑娘是否已找到莫家少主,又是否有受伤? 已经是第三个夜晚了。 不知她可还会再出现? “咳咳咳……”沈望舒在窗边坐了许久,久到他的身子实在捱不住倦意,他趴在椅子旁的小几上慢慢睡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望舒只觉有人在耳旁轻声唤他,一声又一声,让他慢慢睁开了眼。 沈望舒缓缓睁开眼时,只见一只彩蝶在他眼前轻轻扑扇着翅膀。 沈望舒顿时清醒,同时惊喜道:“姑娘!” “公子。”轻柔的声音,与三日前的那个夜晚他所听到的一样,沈望舒悬了好几日的心这才落回胸膛,同时不由朝彩蝶轻轻抬起了手。 彩蝶停到了他手背上。 沈望舒面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姑娘可还好?可有受伤?” “多谢公子挂心,小女子很好。”彩蝶轻扑的翅膀碰到沈望舒的手背上,就像是在轻轻抚着他的手似的。 “姑娘没事就好,否则在下良心不安。”沈望舒笑得更温柔。 女子默了默,而后才轻声道:“公子让找的人,小女子已经找到,公子要带的话,小女子也已经替公子带到了。” “多谢姑娘!”沈望舒很是激动,而后却又觉惭愧,“在下……不知如何给姑娘报答才是好。” “小女子不用公子报答。”女子的声音很轻很柔,“只要小女子偶尔能这般与公子说上些话,小女子就满足了。” 沈望舒一怔,那枯瘦的双颊上,竟浮上了两抹红晕。 片刻之间,相对无话。 少顷后,才听得女子又轻声道:“夜已深,夜露寒凉,公子身子不好,还是快快歇下为好,小女子不打扰公子歇息,先离开了。” 女子说完,彩蝶从沈望舒的手背上轻轻飞开,还不待沈望舒再说什么,便飞出了窗户,飞进了夜色里。 沈望舒怔怔望着窗外的夜色出神,过了半晌,他才撑着椅把吃力的站起身。 就在他站起身时,他肩上披着的一件外袍掉落在地。 沈望舒低头看向掉落在自己脚边的外袍。 他记着他方才从床榻方向走过来时,肩上并没有披着外袍,而清幽早已回了她那屋,不可能是清幽给他披上的,那便是…… 沈望舒又转头看向窗外方向。 只愿与他说些话,却不愿与他相见么? “咳咳咳……” 这样也好,这样才不至于让他自惭形秽。 翌日。 沈斯年坐在沈望舒身旁,手里捧着药碗,正用汤匙慢慢搅动着碗里的汤药,只见他眉心紧蹙,无奈道:“望舒你就总是惯着小妹,瞧瞧她现在,哪里还像个姑娘家,家里都管不住她了,偏生要往外边去,往远处去。” 愈说到最后,沈斯年就愈是无奈。 沈望舒轻咳几声,笑道:“大哥这是在怪望舒袒护着小妹让她出这一趟远门么?咳咳咳……” 沈斯年见沈望舒咳得更厉害了,赶紧放下手里的药碗,连忙去抚沈望舒的背,一边心疼道:“大哥不是怪你,大哥是在怪大哥自己,望舒你别动气。” “我没事,让大哥担心了。”沈望舒拍怕沈斯年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心。 沈斯年眉心未舒,反是拧得更紧,不放心道:“小妹这回要去的可是北溪郡,小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离开你我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沈望舒笑:“大哥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小妹才去了临城回来?据望舒所知,临城离京城倒是比北溪郡离京城的路程还要远上一些。” “那怎能一样?”沈斯年面色沉了沉,“去临城那一回,若非有白家主相请并一同前往,我也是不会答应小妹去的,但今回不一样,小妹是自个儿上路,莫说我要安排给她的家丁她说什么都不让跟着,便是绿草那丫头她都没带着去,这如何能不让我担心,倒是你,你不帮着我劝她不要胡闹便也罢,竟还帮着她一起胡闹,你们啊你们,你就是吃准了我拿你们没辙是不是?” 说到最后,沈斯年的眉心拧得更紧。 沈望舒笑着又拍拍他的手背,道:“大哥莫气,大哥要是气坏了身子,我和小妹可都担不起。” “小妹那丫头还会怕我气坏身子?”沈斯年轻瞪沈望舒一眼,“我看她是想把我气死快一些才对。” “那……”沈望舒看着沈斯年愠恼的模样,默了默,而后伸出手捧起沈斯年方才放在床头小几上的那碗汤药,朝沈斯年面前一递,笑道,“我的药让给大哥喝,大哥喝完便不气了。” 沈斯年一怔,而后失笑无奈道:“你啊你啊……” 沈斯年边道边伸手去拿沈望舒手里的药碗,“没事捧这碗药做什么?药还没有晾凉呢,要是烫到你可如何是好?来,让大哥拿着。” 沈望舒没说什么,只是浅笑着看无奈又心疼他的沈斯年从他手里接过药碗。 他们的大哥打他们小时候开始便是这般,不过一点点小事都能让他紧张不安,恨不得什么都帮他们三个弟妹全都做完了。 “大哥,小妹今番要到北溪郡那般远的地方,无非也是想远离京城,去散散心而已,小妹机灵聪慧,身上带的盘缠也足够,赶车的车夫还是大哥给挑选的,走的又是官道,路上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的,左不过十天半月便回来了,再说了,大哥已经让十四大叔暗中跟在了后边不是?大哥,大哥只管放心就好,咳咳咳咳——” 许是说的话有些多了,沈望舒话才说完,便止不住咳嗽起来。 沈斯年又紧张了,“望舒你快别说话了,大哥知晓了,大哥不怪小妹就好,你快躺下。” 沈望舒却是摇了摇头,并未躺下,沈斯年也奈何不得他,只能帮他一下一下抚背顺气。 待沈望舒缓和下来,沈斯年试了试汤药的温度,确定不会烫嘴后才递给他,关心道:“来,汤药已经不烫嘴了,大哥喂你喝。” 沈望舒没有要沈斯年喂,只是从他手里接过了药碗,道:“大哥,我自己来就好,我长这么大,若是还要大哥喂我喝药,岂不是让人笑话。” “怕什么,大哥不怕人笑话。”沈斯年温和地笑了,却没有执意要喂沈望舒,只是眉目慈爱地看着他把药喝完,帮他擦了擦嘴,再如他小时候一般,抬手在他头顶上轻轻抚了抚,道,“大哥的望舒都长成大人了,都已经不需要大哥喂着喝药了。” 沈望舒却是惭愧道:“可望舒从小到大都未能为大哥分忧。” 沈斯年轻轻摇摇头,又抚了抚沈望舒的脑袋,“只要你们好好的,大哥就心满意足了。” 沈望舒默了默,而后问沈斯年道:“大哥可知小萤这几日为何事而烦闷?” “大哥如何不知?”沈斯年的面色变得有些凝重,“小妹虽未与我明说,但我看得出,小妹抗拒这道圣旨,并不想嫁到白家去。” “大哥是否觉得小妹不该这般反应?”沈望舒又问。 沈斯年看沈望舒一眼,点了点头,沉声道:“且莫说这是否是圣上旨意,单就白家主的为人品性与家世来说,不知是多少闺阁小姐所倾慕的,依我沈家的身份,小妹嫁于白家主做侧室,已乃我沈府高攀,却不知小妹……” 说到最后,沈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当初那杜家公子瞧着便是懦弱无担当之人,无论我如何反对,小妹都还是一意孤行,落得最后自己伤痕累累,白家主与那杜家公子可谓是霄壤之别,小妹又为何不满意圣上所赐的这一段姻缘?” 沈斯年话毕,沈望舒默了默,又问:“那大哥认为,那白家家主便是小妹今生的良配么?” 但这个问题,让沈斯年怔住了。 “我……”他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从未想过这是不是小妹想要的,他…… “大哥没有想过是么?”沈望舒轻声道,“所以大哥不能理解小妹为何要非出这一趟门散心不可。” “大哥觉得小萤能嫁与白家主做侧室是小萤的福气,是小萤高攀了白家,但在我心里,并非这般认为。”沈望舒直视着沈斯年的眼睛,道得缓慢,却道得异常认真,“在我心里,白家主并非小萤的良配,无关他的为人品性,也无关他的身家地位,而是,他对小萤的心。” 就算为人再好地位再高,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没有那颗当有的心,即便再如何锦衣玉食,于女子而言,也无非牢笼而已,一旦踏入,便难以挣脱的牢笼。 “望舒,我……”沈斯年满面愧疚,原谅他从未能如此想过。 “这不怨大哥。”沈望舒轻握住沈斯年的手,温和道,“大哥不必自责,大哥为我们兄妹三人做的已经太多太多,大哥,你很好,所以,不要自责,咳咳咳咳……” “况且,每个人心中的想法不一样,我仅是与大哥道了我自己的想法而已,并不是要大哥苟同我,更不是要大哥自责。” 沈斯年想抬手为沈望舒再抚抚背,然他的手却被沈望舒握得紧紧的,虽然沈望舒的力道于他而言完全能轻易挣开,但他不想这么做,就这么任沈望舒紧握他的手。 “望舒说的,心中所想的,大哥能明白能理解,但是……”沈斯年坦然一笑,“但大哥如今身为沈家之主,很多事情很多想法很多决定,做不到像你们这般,还请你们原谅大哥。” “大哥……”沈望舒双手轻颤。 “若是能让你们都好好的,都能做自己心中所愿之事,大哥又何尝不愿意?”沈斯年说着,抽出了被沈望舒握着的手,又抚了抚沈望舒的脑袋,温柔道,“好好歇息,别总是想这么多,但有一件事,你们一定要记住。” “你们的想法,大哥或许不懂,但倘若是你们想做的事情,你们认定的事情,大哥都会支持你们。” “当然,除了那杜家公子的事情外,事实证明,这个事情,大哥是没有看走眼的。”沈斯年说完,轻轻拍了拍沈望舒的手,“好了,好好歇着,大哥要忙去了。” 沈望舒听完沈斯年最后的话,不由笑了,而后对着已经快走出屋门的沈望舒道:“那大哥何时给我们娶个大嫂回家?” 沈斯年完全是大步离开,就怕沈望舒多问他一句。 娶妻? 沈斯年摇摇头,还是暂时不考虑吧,望舒他们的事情他都快忙不过来,又怎有时间想他自己的事情。 还有,小妹也真是,方姑娘明明已经住在府上好几日了,偏生还说什么不着急让方姑娘见望舒,待她从北溪郡回来了再说。 当真胡闹! 她有时日胡闹,也要看看望舒的身子能不能陪她胡闹。 现已是夏末,很快就要入秋了,秋日一过便是冬日,冬日一来,望舒就年满十八了…… 沈斯年低着头蹙着眉心想着事情,没注意到前边走来的清幽。 清幽手里端着给沈望舒熬的汤,生怕路上不小心给洒了,是以在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也没有注意到前边走来的沈斯年。 于是—— 碰了个正着。 “哎呀!”滚烫的汤水洒了出来,微微溅到沈斯年身上,却是洒了清幽一手,烫得她双手一个没拿稳,端在手里的瓷盅掉落在地,碎成数片,里边的汤水也洒了一地。 清幽看着洒了一地的汤水,怔住了,一时间竟是连自己被汤水烫红了的手都未在意。 也就在她怔愣之时,沈斯年慌忙地抬起她被烫着的右手来看,一边关切道:“来让我看看可有烫伤了手?” 清幽在听到沈斯年的声音时才猛地抬起头,看到沈斯年时下意识的要缩回手,谁知沈斯年却抓着她的手腕不放,让她根本收不回手,只见沈斯年蹙起眉心,惭愧又关心道:“烫伤了,快回屋,我帮我你上些药。” “不,不用了大公子,只烫伤一点点而已,奴婢自己上些药便好,不敢劳烦大公子。”清幽说着,还是想要缩回手。 但她的手腕依旧被沈斯年握在手里,只听沈斯年又道:“这怎可以?是我不小心撞到你在先,理应给你赔不是,给你的手上些药是理所应当的。” “不不不,是奴婢不小心碰到了大公子,是奴婢的错,奴婢……” 清幽的话说到这儿,忽然便没了下边的话。 因为沈斯年在对她笑,温和的笑,并且与她道:“上个药,就算是我给你赔不是了,可好?” 清幽讷讷地点了点头,过了小会儿才点了点头,低下头轻声道:“……好。” 沈斯年这才松开她的手腕。 当沈望舒看着去而复返的沈斯年时,有些诧异,“大哥怎的又回来了?” 再看低着头像做错了事情一样跟在沈斯年身后一道进屋来的清幽,更为诧异道:“清幽怎么了?” 只听沈斯年道:“方才在院中不当心碰到了她,汤水洒了,烫着了,我带她到你这儿上些药。” 听到清幽烫着了,沈望舒当即就要下床来,同时紧张着问:“被汤水烫着了?烫到哪儿了?可严重?” 沈斯年见沈望舒要下床来,赶紧道:“烫着手,望舒你躺好,我来帮她上药就好。” “那就劳烦大哥了。”沈望舒才放心。 只听清幽愧疚道:“让大公子和公子费心了,是奴婢的错,奴婢自己上药就好。” 沈望舒道:“你的手都被烫伤了,还是让大哥帮你上药吧,你坐着就好。” “是,公子。” 沈斯年此时已经拿了沈望舒屋中常备在柜子里的消肿止痛酊与清酒走到窗户前边摆放着的桌案旁,清幽便只能走到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在椅子上坐下。 沈斯年认真地看了看她双手上的烫伤,而后才用纱布沾了清酒,轻轻地为她擦过一遍被烫伤的地方,最后才给她涂抹上药水。 沈望舒无事可做,便就静静看着坐在窗户前边的沈斯年与清幽。 晨光透过窗户漏进屋里来,洒照在他们身上,柔和了他们的脸部轮廓,也让他们面上多了分暖色。 沈斯年低着头在认真地为清幽上药。 清幽本是一直低着头,而后才慢慢,慢慢地抬起头来,似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一般,看了正在认真为她的手上药的沈斯年。 但就在沈斯年抬起头来看她之前,她又连忙低下头,比之前垂得更低,同时将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抓紧。 清幽的举动是在不经意间。 不经意抬了头,又不经意地紧张。 然就在她的这不经意之间,沈望舒微微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面露震惊,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清幽她…… 清幽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没有看出清幽的心思。 是他太过迟钝,还是清幽藏得太好? 好在……不迟。 这边,沈斯年终于帮清幽的双手都上好了药,“好了,今日与明日便不要碰水了,记住了。” “可是……”清幽赶紧收回双手,“奴婢还要伺候公子。” 只听沈望舒道:“无妨,这两日我自己也是可以,清幽你还是先把手上的伤养好再说。” 就在这时,沈斯年脑海里有一道光亮闪过。 清幽的手受伤了,那就—— * 此时京城外的官道上,一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正在往南溪郡方向驶去。 这是沈流萤的马车,她与沈斯年及沈望舒说的是去北溪郡,可马车一出城门,她便让车夫将马车掉头,往南边方向走,往南溪郡方向走。 她不能当面就与大哥还有三哥说她要到南溪郡,且莫说大哥当她胡闹,更万一大哥在方雨灵面前提及,只会让方雨灵有所怀疑,若是打草惊蛇害了三哥,那便是得不偿失。 方雨灵目的何在,她还未猜想得出个所以然来,或许到了田阳县便能知道了,这一路,她必须抓紧,快去快回。 她把绿草留在府里而没有带在身边,为的就是替她好好盯着方雨灵的一举一动,若是她有些什么动静,赶紧先去告诉大哥,对于三哥的事情,大哥亦绝不会马虎。 清幽那儿,她也交代过了,她不在府上的这几日,一定要照顾好三哥,尤其是与方雨灵有关的,她一定要注意。 清幽对三哥的忠心,她信得过。 至于那“暗中”跟在后边照顾她的十四大叔,在出城门后马车调头时她就已经明着和他打了照面,她知道大哥不放心她,所以才让十四大叔来跟着,她不能白费了大哥的苦心,但她不能让十四大叔把她去往南溪郡的事情告诉大哥,所以她明着和十四大叔说了,若是把这事告诉大哥的话,她就……哭给他看! 十四大叔打她小时候开始便最是疼爱她,只要她一哭,十四大叔便什么都答应她了,如今这法子,依然有效。 好在的是这趟出门有三哥帮她说服大哥,不然她就是给大哥下跪求着他,他都不会松口让她出来。 三哥……沈流萤微微握紧双手,目光坚毅,不会有事的! 接下来,就是加快速度赶路了,一定要快去快回,不然她怕她不在府上的时间里发生什么事情。 至于那道圣旨,也趁着这一路,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办吧。 哎,这事情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然,沈流萤没有察觉,自她的马车出了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便有数双眼睛如鹰一般盯着她。 * 夜幕又拢上,夜,又来了。 一匹健马疾驰进京,马背上的人扔了一块玉佩给城守,停都未停便冲进了城门,城守谁人也不敢上前阻拦。 健马直奔城西方向,在沈府门前骤然勒马,马匹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抬起,马背上的人当即翻身下马,压根不理会沈府已经紧闭起的大门,只一个轻轻点足,便跃上了沈家的高墙墙头,点踩着夜色,去往沈望舒的住处。 沈望舒那儿,清幽正到厨房去为沈望舒提水来擦身,沈望舒的小院只有他自己,他还是如以往那般,坐在床榻上看书。 那只彩蝶不知何时又飞到了他的屋里来,不过却没有飞到他面前也没有飞到他手上,而是停在窗棂上,轻扇着翅膀,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陪着他。 沈望舒并未发现它。 有风吹进屋,吹动床头小几上的烛火忽地一阵摇晃。 沈望舒怕烛火熄灭了,忙伸手去拢住火苗。 门窗未打开,何处来的风? 沈望舒这般想,觉着不对,忙抬头看向屋门方向。 本是紧闭着的屋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外,正站着一人。 若非沈望舒本身就是个模样可怕的人,只怕他早就被这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屋门外的人给吓昏了过去。 “三哥。”屋外的人唤了沈望舒一声。 ------题外话------ 姑娘们是不是只想看长情和流萤的故事,其他人的都不想看啊……?汗。 097、相见 夜来夜又去,没有永久的黑夜,黑夜再长,也终会过去。 见到了长情,沈望舒这一夜终于睡得稍微安稳了些。 不过,天将将亮时,他便醒了,咳嗽着醒来,且愈咳愈烈。 清幽却又醒得比他更早,在听到他剧烈咳嗽时赶紧进了屋来,为他抚背顺气。 沈望舒看着她那被烫伤的手,非但没有更好些,反似红肿得更厉害了,被烫伤的地方似鼓起了一层皮来,里边藏着脓水,显然是碰着水了没有好好护着的后果。 只见沈望舒抬手碰上清幽的手腕,将她从自己身旁推开,他的气力很小,即便是推一名女子,却也推不开,只听他拧起了眉,边咳着边对清幽道:“清幽,我今儿不用……咳咳……不用你伺候,你,你,你……” 沈望舒想说让清幽去歇着就好,可他却在这时咳得更痛苦起来,清幽非但没有离开,反是又替他抚着背,沉声道:“清幽知道公子想说什么,清幽的手没有大碍,不需要休息,清幽要照顾公子。” “我,咳咳,咳咳咳——” “望舒!”就在这时,屋门处忽然想起了沈斯年的声音,他的声音将将落,他的人也大步来到了沈望舒床榻旁,清幽当即退到一旁,沈斯年便赶紧为沈望舒抚背顺气,一边紧拧眉心道,“怎的一大清早醒来就咳得这般厉害?身子是不是可难受?” 沈望舒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咳嗽着,但他却轻轻握住了沈斯年的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只听清幽在此时道:“奴婢去打水来伺候公子洗漱。” 沈斯年却唤住清幽:“清幽你站着。” 清幽顿时停下脚步,虽不知沈斯年唤她何事,却还是停下没有离开。 待得沈望舒终于缓过气来,才听得他对沈斯年道:“大哥……可是清幽犯了何错?” 沈斯年还是在帮沈望舒抚背顺气,即便他已经缓过了起来,只听他答道:“没有,留她待会儿说些事而已。” 沈望舒微微点头,又问道:“大哥……咳咳,大哥怎的清早便有空……到望舒这儿来?” 不长的一句话,沈望舒却道得颇为吃力,停停顿顿才说完。 沈斯年道:“昨日清幽的手烫伤,我寻思了一夜,觉着她的手伤了怕是伺候不了你,遂决定让她歇个三两日的,我换一个人手来代她照顾你。” 沈斯年说前半句话的时候,沈望舒想要与他道谢,可当听完他的后半句话时,沈望舒怔住了,“大哥……你说什么?” 清幽也怔住了。 却见沈斯年温和笑了,道:“大哥说换一个人手来代清幽照顾你几日,待清幽手上的伤养好了再说。” 清幽赶紧道:“不用的大公子,清幽手上的伤没事!清幽可以照顾公子的!” “怎的没事?你自己看看你手上的伤,里边似鼓着脓水了,还说没事?”沈斯年说这话时拧眉看着清幽,同时微转过身来,挡住沈望舒的视线,对清幽微微摇了摇手。 清幽是个聪明人,又怎会不知沈斯年的意思,只是…… 就在清幽迟疑时,只听沈望舒温柔道:“既是如此,清幽你这几日便先把好好把手上的伤养好了,若是因着我而留下什么毛病来,那我该是良心不安了。” “可是公子……” “好了,莫说了,就这样了,你若是不养好手上的伤,我可也不会要你再伺候我。”沈望舒说着,朝清幽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 清幽终是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是,公子。” 沈望舒又对沈斯年道:“大哥,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我自己便能行,咳咳咳……” “不行。”沈斯年想也不想便否决了沈望舒,“你身旁若是没个人伺候,我怎能放心?若是小妹在家,还可让她来照顾你,可现下她不在家,清幽手上又有伤,必须有个人来照顾你。” “可是大哥,我——”沈望舒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沈斯年忽然沉下了脸,严肃道,“其他事情我可以由着你,但这个事情,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行,我已经决定了,人我也已经带了,这几日就先由她来照顾你。” 沈斯年的话才说完,沈望舒又开始咳嗽起来。 这一回,沈斯年没有再温和地替他抚背顺气,便是清幽想要上前帮他顺气都被沈斯年拦住了,沈斯年看着痛苦的沈望舒,心疼不已,却还是狠心道:“望舒,大哥知道你心里担忧什么,别担心,大哥找的人,不会让你不安的,放心。” 沈斯年话一说完,竟转身便要离开,离开时不忘唤清幽道:“清幽,随我出去。” 清幽不放心地看一眼正咳得痛苦的沈望舒,而后狠心地转过了头,跟沈斯年出屋去了。 清幽离开沈望舒的卧房时,她看到了方才沈斯年所说的已经带来照顾沈望舒的人,是一名看起来很是清丽的姑娘,带着些微的娇羞,有些紧张地站在小院里。 这个姑娘她见过,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清楚地记得她的模样。 因为这个姑娘,和她的公子有着关系。 这个姑娘,便是小姐出门前叮嘱过她要留心的那位姑娘,自己前来说要嫁给公子的那位小姐,方雨灵。 清幽眼神沉沉,不由得将双手紧握在了一起。 沈斯年在这时停下脚步,而后转过了身来,他正要与清幽说什么,却发现她正将自己的手攥得紧紧的,搓破了她手背上那一层鼓起的薄薄的皮。 沈斯年不由蹙起了眉,同时伸出手将清幽那紧攥在一起的双手分开,一边道:“我知道你不放心望舒,但也不要这般来折磨自己的双手,看,流脓水了。” 清幽惊得赶紧收回自己的双手,紧忙道:“大公子,奴婢,奴婢……” 一时间,清幽竟因沈斯年指尖的微凉与话语里的关切紧张得有些面红耳赤,语无伦次。 沈斯年只觉清幽的反应有些奇怪,倒也没有责怪什么,只浅笑道:“看你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倒不想也还会有连话都说不好的时候,不用替望舒担心,没事的,倒是你的手,当去看看大夫才行了。” 清幽低垂着头,听罢沈斯年的话,耳更红,脸更烫。 * 沈望舒屋里,他正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给人感觉他若再这么继续咳下去,他这单薄得不能再单薄的身子随时都能倒下去再坐不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渐渐止了咳嗽,用手紧握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他身旁细声问他道:“公子可觉好些了?” 女子的声音,很轻很细很柔和,却也很陌生。 并非清幽的声音。 沈望舒身子猛地一震,僵如石雕。 只听那女子又唤了他一声道:“公子?” 女子的话音才落,沈望舒像遇到了可怕至极的妖鬼似的,只见他赶紧将盖在腿上的衾被急急裹到自己身上来,挡住自己的身子,也遮住自己的脸,同时着急地转过了身去,以背对着外边,将自己整个人都藏在了衾被里。 他的动作慌乱极了,他慌乱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他不是觉得来到他身边的女子有多可怕,而是……觉得他自己可怕。 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怎能……见人。 除了大哥还有小妹他们几人,谁见了他这副模样不该吓得夜不敢寐? 他……太过丑陋了,丑陋得骇人。 他的屋里虽没有铜镜,但他看得见自己的手,看得见自己的身子,看着他自己的双手和身子,他能想象得出他的脸是什么模样。 丑陋至极。 沈望舒将裹在身上的衾被抓得更紧了。 沈望舒慌乱不已的举动,方雨灵都看在眼里,然她既不震惊也不疑惑,只是轻声道:“公子,您当起床洗漱了。” 沈望舒不做声。 方雨灵没有再出声。 沈望舒就这么用衾被裹着自己不知多久,久到他不知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久到他觉得那个由沈斯年带来替清幽伺候他的姑娘已经走了,屋里静悄悄的,他这才慢慢松开紧抓在手的衾被,捂着嘴咳嗽起来。 忽然,一双温柔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地缓缓抚着他的背,轻轻柔柔地为他顺着气。 不是大哥的手,大哥的手很宽大,抚在他的背上,不是这种感觉。 也不是清幽的手,清幽的手虽然不大,但清幽手上的力道,他很熟悉,绝不是这般轻轻柔柔的感觉。 那就是,那就是—— 这一瞬间,沈望舒的身子绷紧得好似一根琴弦,似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就会崩断了似的。 他很紧张,紧张到了极点,甚或说是很害怕,以致方才他抓过的衾被就在他的手边,他的双手却颤抖得没有力气再将它抓起来。 他依旧想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人瞧见,可他的身子及双手已慌得不知动弹,唯有颤抖。 这位姑娘被他的模样吓煞得连逃都忘了怎么逃吧。 他还清楚地记得八年前,清幽染了重风寒卧病不起,那时候,大哥也带了一名姑娘来伺候他,他很开心,因为能结识一位朋友,就算是女子,就算是下人,他也觉得很满足,可当大哥带着那名姑娘朝他走来,他对她友好地笑起来时,她当时的反应,他的记忆,至今犹新。 她惊恐地跌坐在地,用颤抖的手指着他,大叫着“鬼,鬼啊!”。 鬼,这就是他在外人眼里的模样。 除了亲人与清幽,根本就没有人觉得他还是一个人。 那时候他就与大哥说过,除了清幽,他谁人也不要在身边伺候。 大哥答应了,可如今…… 大哥…… 沈望舒绝望地闭起了双眼,身体颤抖不已,连咳嗽,都因他的极度紧张与不安而停住了。 “奴婢知道公子心中在想什么。”就在沈望舒绝望闭起双眼的那一瞬,方雨灵那细细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公子的事情,大公子已经都跟奴婢说了,奴婢若是害怕公子,也就不会答应来伺候公子了,所以……” 沈望舒蓦地睁开眼。 “公子不要紧张,把奴婢当做是清幽姐姐就好。” 沈望舒的身子猛地一阵。 忽然之间,他想要看一看这个有着轻声细语好听声音的姑娘是何模样,不管她是美是丑,他都想要看一看,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姑娘不仅不害怕他,还愿意与他说话。 身由心动。 沈望舒缓慢吃力地转过了身来。 当他看到站在床榻前的方雨灵时,他愣住了。 方雨灵见他终于转过了身来,对他轻轻柔柔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就像她的声音一般轻柔,即便是看着他,她的头还是微微低着,唇微抿,双颊有些绯红,似有些赧,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美好不已。 尤其是她的眼里,就只有轻柔的笑,没有虚假,更没有畏惧。 她是真的在他笑,她已经清楚地瞧见了他的容貌,她非但没有惊恐地逃跑,反是对他笑。 那一瞬间,沈望舒觉得好似晨光落入了自己的眼,耀眼,却柔和。 “姑娘……”即便如此,沈望舒还是有些不能相信,只见他低下了头,不安地问,“不怕我么?” “大公子与奴婢说,公子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人。”方雨灵双手轻抓着自己的裙裳,似有些紧张,声音总是那般轻轻细细好似带着娇羞一般,“温柔的人,又怎会可怕?” “不。”沈望舒咬紧自己的下唇,而后又道,“我是说我,我……” 沈望舒明明已经张了嘴,却又难以启齿。 在这样美好的姑娘面前,他竟是连承认自己丑陋的勇气都没有了? “公子很好。”只听方雨灵想也不想便道,“奴婢不怕。” 沈望舒心有震撼,这是除了亲人与清幽之外,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与他说话,且还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 许是方雨灵的温柔给了沈望舒勇气,终是让他又缓缓抬起了头来,敢于与她对视。 看着抿嘴娇笑的方雨灵,沈望舒不由也轻轻笑了起来,笑得温柔。 他笑起来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丑陋不堪,可却是这样的笑,让方雨灵失了神,让她将唇抿得稍紧了些,而后只听她浅笑细声道:“奴婢姓方,名雨灵,公子若是不嫌弃,唤奴婢名字就好。” “雨灵?”沈望舒不由将方雨灵的名字道出了声。 方雨灵将头垂得更低,双颊绯红愈浓,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嗯。” 沈望舒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也有些赧,只听他忙道:“我,我……在下姓沈,名望舒,迎取光明之意。” “奴婢知道公子姓沈的。”方雨灵又抿了抿唇。 沈望舒登时尴尬得耳根发烫,面浮绯色,竟也低下了头。 沈望舒的反应让方雨灵轻轻笑出了声,在沈望舒抬头看她时,她忙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又低下头垂下了眼睑,绯红着脸细声道:“奴婢伺候公子起身洗漱。” “……好,多,多谢。” * 京城,皇宫,东宫。 卫骁在用匕首雕手心里的一块玉石,白华坐在他对面,卫骁抬眸看看他又继续雕他手上的玉石,原是在雕白华的模样。 忽尔听卫骁道:“本宫昨个儿收到一个消息,不知阿华有无兴趣听一听?” 白华并未关心这个消息,只见他边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边淡淡道:“骁你想告诉我就直说,还问我作甚?” “说的哪里话,你若不想听,本宫不是说着无趣?”卫骁眼都不抬。 “那你说,我听着。”白华似有些无奈。 卫骁这才不疾不徐道:“听说你那未过门的侧室出远门去了?” “我倒不知你何时对这种小事也上了心。”白华轻抿一口茶。 只听卫骁又道:“本宫还听说,太后那儿找了不少高手,偷偷跟着去了,阿华你说,他们是去做什么?” 卫骁话音才落,只听茶盏搁到案几上的声音响起。 待卫骁抬眸时,他的对面,已不见了白华的身影。 只听他寒声道:“当真把一个女人放在了心上?” * 沈流萤一路上都在催车夫快快快,让车夫恨不得把马鞭交给她,让她来赶车,于是,在马车疾速奔跑了整整两天两夜后,那车轱辘终于壮烈牺牲。 好在已经到了南溪郡边的一个小镇,否则沈流萤就该露宿荒野了。 也因为马车奔得太快,管家十四大叔一把老骨头放心不下沈流萤,也一路催着他那辆马车的车夫快快快,以致这一路颠簸得他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最重要的是,在就快要到南溪郡这个小镇时,十四大叔还很不幸地闪着了腰,真是不知让沈流萤说他什么才好。 “十四大叔啊,你人老了就不要乱跑,好好搁府里呆着不行?非要跟我出来遭罪?”落脚的小客栈里,沈流萤用药酒帮管家大叔边揉搓腰边嫌弃道。 “老奴这不是不放心小姐吗,小姐一个姑娘家出来这么远的地方,路上要是没个男人照应,那可怎么行?”管家大叔疼得面色发白,一头一脸的冷汗。 “你以为你老人家还是十几二十年前啊?”沈流萤更嫌弃,下手更是不留情,揉得管家大叔险些忍不住喊疼,“大哥也真是的,真要让人来照应我,也应该找个小年轻才是,找十四大叔你这把老骨头,你看看,现在还得我照顾你。” “……”管家大叔还真是尴尬,却也不恼,只慈祥道,“唤别人个出来,大公子哪里能放心,还是老奴我来照应小姐,大公子和三公子才放心。” “是是是,十四大叔你最中用了。”沈流萤把最后的药酒也揉到管家大叔的腰上后叮嘱他好好躺着别乱动,顺便在给他熬的药里边加上些安神的药草,让他喝了药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沈流萤站在窗边,看看天色,才过午时未多久,赶紧回了她那屋,找店家要笔墨写一封书信,然后掂上还未打开过的包袱,将书信放到管家大叔床头,便下了楼,和车夫说了良久的话,末了车夫拧着眉沉沉地点了点头,沈流萤笑着将五两银子塞到车夫手里,和店家赁了一匹马,牵着马走了。 沈流萤虽然有能让人瞬间抹去疼痛的能力,但她不想将这个能力用在十四大叔身上,因为她本就不想带着管家大叔一块上路,人多反难行,还不如她自己快去快回,山路而已,她不是没走过,注意些便行。 她不想在这小镇上耽搁时间,必须尽快赶路,虽然方雨灵给她的感觉并非恶人歹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放心三哥,还是快些到达田阳县,再快些赶回去为好。 但当沈流萤牵着和店家赁来的一匹还算健劲的马匹走出那窄小的后院时,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又退了回来,唤店家道:“店家,我想跟你问个路。” 店家正在自己清扫马厩,见沈流萤走了却又回来问路,便笑呵呵地热情道:“小姑娘你问。” “由你们这儿到田阳县去,应该怎么走啊?远不远啊?”沈流萤问。 在听到沈流萤问这话时,店家面上有明显的诧异,“小姑娘你要到田阳县啊?” “嗯。”沈流萤点点头,但看着店家诧异的面色,她觉着有些奇怪,不由又问道,“店家何故面露诧异之色?可是那田阳县有什么去不得的?” “不不不,这倒不是。”店家忙摆摆手,道,“田阳县可是咱们南溪郡的好地方,但是由这儿去往田阳县的一路都不好走,过悬崖过峭壁的,危险得很,有马车翻下悬崖去也是常事,这可不,前些日子又有一队去往田阳县的马车全都掉下那万丈悬崖去啦,一个人都没有活下来!” 沈流萤以为这店家是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上路不妥,没个人照应便也算了,而且还是走那么危险的山路,所以才和她说这些,便有些感谢道:“多谢店家相告,我路上会多加注意的,还请店家告诉我我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不不不,我和小姑娘你说这些不是让你路上小心着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店家非但没有告诉沈流萤应该往哪儿,反是一脸认真道,“你啊,现在可不要往田阳县去。” “为何?”沈流萤倏地蹙起了眉,“可是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店家点点头,“最近雨水多,去往田阳县的路啊,又堵又塌的,哪里走得了人哟,官府一直派人去修,但是塌的路段太长了,现在还在修,路还没有通呢!” 沈流萤突然很想踹这店家一脚,她还以为田阳县发生了什么大事呢,看他这样子好像严重得不得了的样子,原来不过是路塌了而已。 “多谢店家好意相告,但我还是想去看看,指不定路已经修好了呢?”沈流萤笑了笑。 店家一脸严肃地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路要是修好了的话,官府一定会通知咱们百姓的,但官府连个动静都没有,肯定是路还没有修好,你去了也是白去。” “没事,我就是去看看而已,要是路还没有修好,我再回来就是了。”沈流萤一边说着,心里一边有些发毛,你个死老头,你倒是和我说怎么走! “你这小姑娘哎,你既然想自己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吧。”店家终于舍得抬手指方向了,只见他手指向西边方向,“路很好找,你打南边出了镇子,然后一直往西走,你骑马的话,大概日落的时候就能到一段难行的山路了,从那儿沿着道儿一直走一直走,大概走个五六日,就会到田阳县了,但是——” 这店家还想再往说什么,但沈流萤觉得实在太唠叨,便没有再往下听,而是抱拳打断他道:“多谢店家!我告辞了!” 不过在她转身离开前,她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便又问店家道:“对了店家,方才你说最近雨水多,所以去往田阳县的路才塌坏了,那店家你可记得,这路是何时开始塌坏了不通的?” 店家想也不想便道:“快两个旬日了。” “快两个旬日了!?”沈流萤震惊,却又有些不相信道,“店家你确定你没有记错?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你不先想一想?” “不用想不用想,我记得很清楚的。”店家摆摆手,一脸肯定道,“因为我家那口子就是田阳县人,那天本是要带着孩子回娘家看看老人的,谁知才去到那段难走的山路口,就见前边有人折回来,道是山路塌了,走不了啦,那天还是我亲自送的我家那口子和孩子的,我那时还道是我这一家几口命大,没有上到那山路上去,那可是去田阳县唯一的一条路,不然可就要把命丢在路上了,然后第二天,就看到官府布告了,道是那路要修整,待修好了再告诉咱们,所以啊,我记得很清楚,那路坏了快二十个旬日了!” 店家的话才说完,便见沈流萤已经转身牵着马大步跑出了后院,沈流萤翻身上马,唯听得后边店家在大声道:“哎哎哎,小姑娘,你当真要自己去看看啊!?” 沈流萤眉心紧拧,贝齿紧咬下唇,用力甩着马鞭。 方雨灵那日说,她一路由田阳县到京城花了十日的时间,即便算上她到府上的时日,也不过十五日而已,而去往田阳县的必经之路二十日之前便塌坏了! 这便是说—— 不行,她还是要亲眼去看一看! 那可是好不容易等到的愿意嫁给三哥的人啊。 沈流萤身后,几道黑影紧随不舍。 ------题外话------ 啦啦啦~本人知道你们看见这个标题一定会激动误会,啊哈哈哈~ 小流萤和小馍馍下章见面! 098、萤儿不怕,我保护萤儿 去往田阳县的路的确塌坏了。 沈流萤在日落前终于赶到了店家所说的道路开始难行的地方,天色还亮,根本就不用亲自走上那山道,细看便能瞧见远处那似劈开在山壁上的最多只能容一辆马车同行的狭窄山路被从山顶上滚下的巨大山石压坏的痕迹,如今那被山石压塌的地方正用鹿砦拦着,尚未修好,这些蜿蜒的山路左边是陡峭山石,右边便是不知几多丈的陡崖,崖下荆棘丛生,让人望而生畏。 由此去往田阳县的路驾马车要行上六七日,道长且曲折危险,加上近些日子这儿雨水多,只怕这条路塌坏的地方不止她所看到的这一处而已。 店家说的,都是事实。 沈流萤将马匹拴在一旁的树木树干上,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那危险的山崖边,垂眸往下望。 深不见底,一个闺阁姑娘家独自一人由田阳县出来,即便是乘马车,但这条路上死去的人不知几多,一个姑娘家走这条路当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准确来说,是她根本就没有走过这条路。 看着深不可测的崖底方向,沈流萤目光渐沉,接近命不久矣的三哥,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沈流萤微微握紧双拳,该回去了,她已经知道了她想要知道的事情。 就在沈流萤要离开崖边时,她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在她的身后。 沈流萤眼神一凛,当即朝后转身。 当此之时,一支锋利的弩箭擦着的肩膀射向了她身后的悬崖方向! 锋利的箭簇划破了她臂上的衣袖,划破了她的手臂,划出了一道腥红的伤口。 沈流萤当即抬起左手捂上右臂上的伤口,将掌心上的流纹用力覆在从伤口里流出的血上,与此同时迅速从崖边退开,目光阴沉,虽有震惊,却很冷静。 方才若是她没有转过身的话,只怕那支弩箭不是划破她的手臂,而是穿透她的心脏了! 什么人想要加害她!? 然,沈流萤将将从崖边退开,现下又不得不慢慢退回去。 因为她不仅感受到了杀意,还清楚地看见了杀意。 剑锋上的杀意。 五柄剑,出鞘的剑,剑锋锋利,随时都能夺人性命。 五个人,身着黑色锦衣,连面都不需要蒙挡的五个男人,想来是定要将她杀死在这儿,所以连面目都不需要遮挡。 “什么人让你们来杀我?”沈流萤不慌不乱,冷声着问。 “你不需要知道。”为首的黑衣人不仅剑上杀意满满,便是话里都充满了杀意,“你只需要你的命活不过今日就足够了。” “是么?”沈流萤非但不害怕,反是冷冷笑了,“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她话音才落,只见她将沾血的右手掌心与左手掌心相贴! 青光在她交贴的掌心乍现。 她沈流萤虽然不才,却绝不是乖乖等死之人! 为首的黑衣人大惊,手中的利剑朝她心口直刺而来,速度快极! 却见沈流萤非但没有躲避,反是朝那夺命利剑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黑衣人虽有震惊,速度却未减。 沈流萤目光冷厉,竟作势就要徒手抓住那柄锋利的剑! 她的举动在五名黑衣人眼里无异于自舍性命。 眼见那柄剑就要刺进沈流萤的心房—— 眼见她的手就要抓住那柄利剑—— “铮——”电光火石之间,只听一声锐利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回荡之声震耳欲聋,同时让那欲取沈流萤性命的黑衣人右手猛地一震。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剑骤然停下,在与沈流萤的心口只有半寸距离的地方骤然停下。 沈流萤的手也在距那锋利的剑锋只有半寸距离的半空中的骤然停住。 她前一瞬还是冷静自若的神情,此一瞬尽数化为了震惊。 只因,她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上她的手背,让她手上动作迫不得已停了下来! 她根本就不知道这股力量从何处而来!并非墨衣与墨裳的力量! 但,没有杀意。 也就在他们二人手上的动作骤然停止的一瞬间,只见那柄就要刺进沈流萤心口的利剑在震耳的铮铮声中竟突然地——断成了四段! 如被什么比之还要锋利上千倍百倍的力气削做了四段! 不仅如此,只见这被削断的四段剑竟自主地朝这为首黑衣人身后飞去,在沈流萤根本就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分别飞进了其余四名黑衣人的心口! 就像是被人握着剑刺进去似的,竟尽数没入了他们的身体里! 他们连震惊喊叫的时间都没有,当他们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砰然倒下。 这是何其可怕的力量! 沈流萤震惊得瞳孔大睁。 可,她的震惊却未止于此。 因为事情还未结束。 只见那比她震惊更甚的为首黑衣人的右手,竟同他手中的长剑一般,被那股无形的可怕力量——削成了四段! 那黑衣人似还反应不过来,只见他惊恐不已地低头看向从掉落在他脚边的自己的手臂,看着地上那还被他的手握着的已然没有了剑身的剑柄,看着那汩汩而出的腥红的血,下一瞬,他痛苦的声音爆发出,“啊啊啊啊啊——” 沈流萤也在睁大了双眼看着地上那四段好似切菜一般被切断在地的手臂,然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一片黑影挡到了她眼前来,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住,也遮挡住了满地腥红。 是一只粗糙的大手,以及他那长长的广袖,挡住了她的全部视线。 沈流萤呼吸蓦地窒住,一时间连应对都忘了。 是谁!? 谁的速度快得如此可怕,她根本什么人都没看见,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个人却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就在沈流萤回过神张嘴就要问什么时,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颇为熟悉的味道,在这捂住她双眼的人垂在她面前的广袖上闻到的,这个味道…… “阿呆!?”沈流萤脱口而出。 那个呆萌傻面瘫不是出远门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虽然不可置信,但这广袖上的清淡味道,的确是那个呆萌傻面瘫身上的味道。 因为……他的吻就是这个味道! “是不是你,阿呆!?”沈流萤边说边抬手抓上那覆在她眼前的大手,想要将其从自己眼前挪开,谁知那轻覆在她眼前的大手竟稳如磐石似的纹丝不动,让沈流萤忍不住着急。 好在,这人出了声。 “萤儿不怕,我保护萤儿。”虽看不见人,但是是沈流萤熟悉的带着点幼稚呆萌的声音。 沈流萤此时更是震惊,当真是那个阿呆! 的确是长情。 快马加鞭来到沈流萤身边来的长情。 嘴上说着幼稚呆萌的话,但他眸中却不见丝毫呆傻之气,唯有寒意与杀意。 还不待沈流萤再问什么,她只觉颈后一阵剧痛,在她昏在长情怀里时,她不忘心里咒骂他道:这个该死的呆萌傻!居然用手刀砍她! 不过……没想到真的是这个阿呆。 沈流萤在长情怀里昏过去,站在她身旁的墨衣墨裳看了长情一眼,而后消失,归于沈流掌心。 长情抱着沈流萤,面无表情地看着捂上自己鲜血直流的右肩面色煞白冷寒直流连连往后倒退的黑衣人,慢慢抬起了右手。 那黑衣人惊恐万状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长情,看着他没有任何武器却又让人感觉得到凛冽杀意的右手,身体不由得颤抖,连那没有血色的唇也在颤抖,“无……无形剑!你,你是……你是——” 这后面的几个字,黑衣人那颤抖的唇如何都抖不出来,只见他瞳孔愈睁愈大,身子愈抖愈烈,当他连连倒退的脚绊到身后的一根树枝时,他忽然转身,将所有力气与速度都用到了双腿上,逃! 能有多快就逃得多快! 长情依旧站着不动,他怀里抱着沈流萤,看着那像是看见了勾魂厉鬼似的而拼命逃跑的黑衣人,他脚步一步也不曾踏出,唯见他将抬起的右手在眼前轻轻一个横划—— 那黑衣人在逃,就在长情抬起的右手做完那轻轻一个横划的动作时,只见那黑衣人狂奔的脚步骤然停下,他的身子如一个被突然折断的杆子一般,直直倒下。 但,杆子不会有声音,人却不一样。 就在那黑衣人倒下的一瞬间,只听他喉间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只见他将唯一的左手伸向自己膝盖以下的地方,却只摸到更多更黏稠的血。 因为,他膝盖以下的地方,此刻已经不存在!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被折断了的人!被折去的地方,便是他膝盖以下的地方。 他的人倒在地上,但他膝盖以下的两条腿,还立在地上! 血水从那被削折断的地方汩汩而出,诡异又可怕。 那黑衣人摸到自己断去了小腿的膝盖,摸到更多的血,他的身子由颤抖变为抽搐,面部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可他还是想要逃,他还是想要活下去,是以他用那唯一的手撑着地面,使劲地往前爬行。 可他连挪都还没有机会挪动身子,他那紧扣着地面的手忽然被一只染了尘泥的黑色缎面靴子踩住,将他掌心踩进了地面的碎石里,踩得那黑衣人又是一声惨叫:“啊——!” 却又在他惨叫之时,他那因嘶喊而抬起的头被对方的另一只脚踩上他的脸,将他的脑袋毫不留言地踩在脚下! 黑衣人惨叫声更甚,响在山间,凄厉无比。 前一瞬还站在崖边的长情,此一瞬却是横抱着沈流萤站在黑衣人面前,仿佛他都不曾抬脚,就这么瞬移到了黑衣人面前! 他一脚踩着黑衣人唯一的手,一脚踏着他的脸,连头都不曾低,只微垂着眼睑,冷漠道:“何人派你来取萤儿性命?” 长情每说一个字,他的脚就愈朝下用力一分,踩得黑衣人指骨“咔咔”断裂,也再一次踩出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纵是痛苦得想要自我了结性命,于此刻的他而言,都是奢望。 地面上的碎石子嵌进了黑衣人的掌心和脸颊里,并着他肩上与双腿上的疼痛,让他整个人抽搐不已。 长情依旧面无表情,好似自己脚下踩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似的,只听他又一次开口道:“你说了,我便即刻了结你,你若执意不说,那我便给机会让你看着你的爹娘妻儿生不如死。” 黑衣人瞳眸骤然大睁,满目充血,抽搐的身子想要动,谁知他才一动,他那唯一的左臂也与他的身体分离开来! 腥红喷溅。 “啊啊啊啊啊啊——”黑衣人惨叫的声音已变得嘶哑,口中尽是鲜血。 长情的脚依旧踩在他脸上,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似的。 “我,我,我说!”黑衣人那充满血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眸中是极端的恐惧,以及对亲人对家庭的不舍,“是太后!” 黑衣人的话音才落,只见他脖子上登时破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一瞬之间让他再没了气息。 血流如瀑。 如此于他来说,却是最好的下场。 长情收回脚,面无表情地转了身,抱着沈流萤,离开了。 他衣裳干净如斯,一滴血水都未沾上,他身后的血与尸体,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只见他眼神阴寒。 果如他所猜测,是太后。 不仅想要将他的萤儿嫁与那陈三,如今竟是要取萤儿性命,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萤儿凶多吉少,这一波不成,必有下一波,是非除掉萤儿不可。 太后?欲加害萤儿之人,谁人都休想再高枕无忧。 还有那道圣旨,将他的萤儿赐给白华为妻,也要看他同意与否! * 沈流萤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脖子疼得要断了。 她迷迷糊糊地抬手摸向自己疼得不行的脖子,却摸到……男人结实的手臂?再摸摸,好像是……男人的胸膛,而且还是非常有手感的结实胸膛。 沈流萤边摸边蹙起了眉,她这是……在哪儿啊? 不对,她记得是那个呆萌傻面瘫用力在她颈后砍了一记手刀,然后她就昏了过去,这就是说,她现在这个情况…… 是在那个呆萌傻面瘫的……怀里!? 这般一想,本来迷迷糊糊的沈流萤猛然睁开眼,同时双手朝那结实的胸膛用力一推,着急地从长情怀里跳了下来! 天色已黑,夜幕上却有明月与繁星,足够看清周身一丈左右的事物。 沈流萤看见了她赁来的马匹,还有一脸呆呆傻傻模样的长情。 沈流萤本是要质问长情方才为何要将她打晕,可当她看到他明显毛糙的长发、微微干裂的嘴唇与明显青黑的下眼睑时,她的心倏地就软了,只见她朝长情走近一步,抬起手轻抚上他毛糙的长发,温柔唤他道:“阿呆?” 长情已经做好准备,准备着沈流萤指着他的鼻尖骂他或是质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南溪郡,又为何要打晕她,谁知沈流萤明明已经拧巴眉心一脸阴沉,却既未骂他也未质问他什么,反是突然温柔地抬手轻抚他的长发,这让长情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愣愣地看着她,同时回她道:“萤儿,我不叫阿呆,我叫长情。” 难道……女人都是这样? 这让人压根应对不来。 前一瞬还很是温柔的沈流萤这一瞬立刻瞪长情一眼,“我知道你叫长情!” “哦。”长情应了一声,还是没理解沈流萤这突然的温柔是为哪般,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而已。 谁知沈流萤这会儿突然用力扯了一把他的脸颊,问他道:“疼不疼?” 长情点点头。 沈流萤赶紧松手,转为轻揉上他的脸颊,边揉边将眉心拧得更紧。 这便是说,她不是在做梦,真的是这个阿呆来找她了,方才也是这个阿呆保护了她,以及他那快得可怕亦高深得可怕的身手,都是真的。 但是…… “你不是出远门去了?”沈流萤轻揉着长情的脸颊,又温柔地问道。 长情又点点头,但他还是懵,怎么萤儿的问题都不在他预想的范围内? 他是出了远门,原本十天半月之内是不会回京的,但收到三哥带给他的话,他便非赶回来不可。 萤儿是他的,谁人都休想从他手中抢! “好几天没睡了?”沈流萤看着呆呆愣愣的长情,丝毫不觉她这般亲昵地揉着他的脸有何不妥,只见她将拇指指腹移到了长情的下眼睑上,轻轻抚着,关心地问。 长情怔住。 沈流萤见长情不答,便踢踢他的脚尖,拧着眉心有些抱怨道:“阿呆,我问你话呢!傻愣什么?” “哦。”长情回过神,忙道,“我想萤儿了。” “……”沈流萤眼角直跳,“我不是问你这个!” “哦。”长情又道,“萤儿是我的,我要保护萤儿。” “我说了我不是问你这个!”沈流萤被长情呆愣的话气得忍不住又用力扯住了他的脸颊。 “那萤儿问我什么?”长情轻轻眨了一眨眼,觉得沈流萤跳脚的模样可人极了。 只听沈流萤有些气鼓鼓道:“我什么都没问!” “哦。”长情又点点头,“五天没有睡了。” “……”听着长情的回答,沈流萤将长情的脸颊扯得更用力,“你不是没听清楚我问什么吗!?” “我又督然想几来了。”因为被沈流萤扯着脸颊,以致长情有些口齿不清,说出来的话让本是狠狠瞪着他的沈流萤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破了功。 只见她松了长情的脸颊,又转为轻轻揉着,同时又拧起了眉心,道:“五天没睡了?” “嗯。” 亏这货居然还能站着,还能这么精神。 “累不累?”沈流萤又问。 “累。”长情喜欢沈流萤掌心的温度,使得他忍不住将脸颊朝沈流萤的掌心上轻轻蹭了蹭,像个小孩儿似的。 沈流萤没觉得他这举动有何不妥或是奇怪之处,因为她知道这个呆萌傻面瘫本就傻傻的像个孩子,她也知道这个呆萌货喜欢她。 因为喜欢她,所以愿意放下手头的事情,昼夜兼程也要赶到她身边来么? 只是—— “谁带你来找我的?”沈流萤收回轻揉着长情双颊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要保护萤儿的。”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沈流萤立刻瞪他,“说人话!赶紧地回答我的问题!” 问完了好走人,这荒郊野外的,根本就不是久留的地方好不好!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这货呢! 尤其是他的身手,这货怎么会那么可怕的杀人手法?谁居然教傻傻的他这种功夫!? “哦。”看着沈流萤愠恼的小模样,长情眸子深处有笑意,说出话却还像是背书似的不紧不慢道,“我自己来找萤儿的,没有人带我来。” “没人带你来?”沈流萤明显不相信,“没人带你来,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又怎么找到我的?” “萤儿是我的,我在萤儿身上留了我的味道,我循着味道找来的。”长情如实相告,只不过,他知道沈流萤绝不会相信。 果然。 “……”沈流萤觉得她和这货没法往下说了。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伸出手来,拉住了沈流萤的衣袖,有些可怜兮兮道:“萤儿,我好累。” 沈流萤决定先撇开她的疑问,先理理这个面瘫货再说,谁让这货是真心待她好,其余的,再慢慢问吧。 “累,那你想怎么样?” ------题外话------ 虽然英雄救美的梗很老套,但是!你们都喜欢!我懂!哈哈哈~ 裸奔的感觉真是太沧桑了,嘤嘤嘤,蛋疼【脸蛋的蛋,你们莫要污了】 099、我嫁给你,你敢不敢娶? 沈流萤盯着长情,想着这货会说好想睡一觉之类的,谁知这货居然晃晃她的衣袖,道:“萤儿抱抱我就好了。” “滚!”沈流萤眼角直抽抽,同时打开了长情拉着她衣袖的手。 长情摸摸自己被打的手背,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流萤,那模样看起来真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令沈流萤想要狠狠瞪他都瞪不起来。 沈流萤微抬着头看着长情那比她高出了至少三十公分的头顶,再看看他那比她宽了不知多少的肩膀,眼角抽抽得厉害。 她抱他!?就他俩这身高差,怎么看都怎么奇怪好不好! 但是…… “乖啊,抱抱就抱抱啊。”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可怜兮兮萌得不行的模样,终还是妥协,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他,同时轻轻拍拍他的背,一脸的无奈。 抱就抱吧,反正她和他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再抱这么一次,她也没什么亏的,她忍了,也认了! 呸呸呸,不对不对,什么她和他亲也亲过了,明明是他趁她不备偷亲的她! 沈流萤才堪堪过长情的肩高,她站在他面前这么抱着他,当真是怎么看怎么奇怪,以致长情都忍不住笑了。 他笑得很轻,却笑得有些得意,笑他们此刻这副奇怪的模样,笑沈流萤对他总是恼得不行却偏偏总是对他无可奈何。 沈流萤拍拍长情的背之后便收回了双手,而后又盯着他问:“好了,还累不累?” 长情一副老实的口吻道:“不累了。” “……”沈流萤一把就揪着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丫的你压根就不累!” 有谁这么轻轻一抱就能疲惫全消的!?当她和他一样傻呢!? 就在这时,沈流萤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长情嘴角扬了扬。 沈流萤怔愣不已,这个呆萌傻面瘫这是……笑了!? 这个呆萌傻面瘫居然不是个完全面瘫!?他居然还会真的笑!? 虽然说他笑得很轻很轻,笑的时间也很短很短,但是! 笑得却好看得不要不要的!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哪个男人笑起来这么……这么……迷人! “喂,阿呆!方才你笑了是不是!?”沈流萤此刻是两眼放光,激动不已,松了长情的衣襟,转为紧抓上他的双臂,“是不是!?” 长情轻轻眨了一眨眼,一脸不解地看着忽然就两眼亮得好似星星似的沈流萤。 方才他笑了?他并未注意,但是…… 就算他笑了,萤儿也不当这么激动才是,莫非他笑得很异常? 只见沈流萤猛晃着他的手臂,激动道:“阿呆,你再笑一次给我看看,快点快点!” 长情一脸呆萌样,表情没有变化。 “你笑了?”沈流萤问。 “笑了的。”长情答道。 “……”这货的表情哪里有变化过!“再笑一次。” 静默一小会儿。 长情还是一脸呆萌样,表情仍旧没有变化。 沈流萤又问:“你又笑了?” 长情点点头,“嗯,萤儿看到了没有?” “……”看到你大爷!“你一直就这么一张瘫脸!哪里笑了!别以为天黑着我看不到!” 沈流萤一副小气愤的模样,眉心微拧,樱唇微撅,双颊微红,在长情眼里满是灵动之气,很是可爱。 这是长情喜欢的模样,总让他想伸出手抚抚她的小脸,或是……亲一亲她的小嘴。 只是想着,看着沈流萤樱红的小嘴,长情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只见他忽然抓住了沈流萤的柔荑,在她正怔愣时朝她低下头,吻上了她微撅的小嘴。 这一瞬间,沈流萤惊怔得一动不动,只讷讷地看着在自己眼前放大了无数倍的长情的眉眼。 而这一回,长情不再只是在沈流萤的唇上轻轻那么一亲便罢,而像是个太久没有吃到蜜糖的小孩儿似的,亲了还不算,还在沈流萤的唇上轻轻吮了一吮,吮得沈流萤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而后将长情用力往后一推,面红耳赤地瞪着他道:“你个死阿呆,你做什么!?” 沈流萤面红耳赤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方才那一瞬间,她竟然……竟然觉得这个阿呆的吻好温柔! 沈流萤边瞪长情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啊啊啊!她在想什么啊! 不行!她必须揍这个呆货一顿,不然他老是趁她不注意偷亲她! 这般一想,沈流萤抬起巴掌就要朝长情脸上掴,却也依旧如之前好几次那般,她的巴掌明明就已经到了长情的脸颊边,却迟迟下不去手。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长情那副可怜兮兮萌到极点的模样,而是因为,长情笑了。 微扬的嘴角,完美的容貌,在沈流萤眼里真是好看迷人得一塌糊涂,让她一时间完全忘了她本是要狠狠揍他一顿,只怔怔愣愣地盯着长情的笑颜瞧。 这本该是完美男神的模样,但长情一出声,他这形象就完全崩了。 只听他还是那副呆呆愣愣的口吻,慢悠悠道:“萤儿的嘴好甜。” 沈流萤很想扶额哭。 真是上天见不得人完美啊! “萤儿?”长情看着沈流萤一副又怒又愁又恼又无奈的模样,真是觉得她有意思极了,不由又拉上她的衣袖,轻轻晃着,一边问道,“萤儿想要打我么?” 尽管他知道萤儿一定对他下不了这个手,但他偏喜欢看萤儿对他又气又恼偏偏无可奈何的小模样。 “你——”沈流萤将方才顿住的巴掌扬得更高,最终却是愤愤地收回手,有些咬牙切齿道,“不和你个呆货一般计较!” 看在他救了她的份上,饶他这一回,若是再有下一回…… 她就要他肉偿!他大爷的! “萤儿最好了。”长情不忘给沈流萤拍马屁。 沈流萤那小鼻子当即就翘了起来,只见她得意地将双手往腰上一叉,哼声道:“那是!算你有眼光!” 但话才说完,沈流萤才发现不对,她夸这呆货做什么!? “行了行了,天色已经很晚了,赶紧赶路吧,有什么待到了能落脚的地方再说。”沈流萤忽然变得一脸严肃,“骑马走吧,月色不错,不会找不着路的。” 可当沈流萤的话音才落,只听被长情牵在手里的马匹一声长嘶,待她转头去看时,那匹马居然……跑了! 沈流萤赶紧推长情道:“你个呆货,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追啊!” 马跑了,难道要他们步行赶夜路!? 谁知长情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道:“我要保护萤儿。” 沈流萤当然知道这个呆萌傻的意思,意思就是,他要是去追马的话,就没有人保护她了,所以,他不追! “……”沈流萤很想挠长情,“那你干嘛要放它走!?” “不是我放的,是它自己跑的。”他才不会承认是他放跑那匹碍事的马的。 “鬼才信你!” “萤儿要信我的,我说的都是真的。”长情一脸无辜。 沈流萤无奈道:“好吧,我信你说的。” 长情忍住笑。 只听沈流萤又问:“那你的马呢?别告诉我说你是一路跑过来的。” “我不知道我的马到哪儿去了,我不是跑过来的。”长情很诚实。 沈流萤欲哭无泪。 那就是说,他们今夜就只能呆在这荒郊野外,哪儿也别想去,路也别想着赶了!? “你到底是不是来救我的啊!?”沈流萤气不过,又抬手猛扯长情的脸颊。 长情任她扯,只见他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却口齿不清道:“萤儿不罢,我保雾萤儿。” “我现在说的不是这个事儿!”沈流萤无奈到了极点,虽然很恼长情,却又不忍一直这么用力扯他的脸,只见她松了手,转为替他揉揉脸,一边揉一边叹气道,“今夜就只能在这儿呆一晚上了,待天明了再走吧。” “听萤儿的。”长情没有丝毫异议,听话得很。 这可是和萤儿独处的好机会,否则他方才也不会把马放走了。 当然,沈流萤自然不会知道她口中的这个呆货心里在想什么。 “只是方才那些人杀我不成,不知今夜会不会再有人来。”沈流萤面色凝重。 长情抬手覆上她还揉着他脸颊的手,轻轻握住,道:“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萤儿的。” 温柔又动情的话,可配着他这张呆萌的脸和如念书一般的语气,效果可真是大打折扣,却还是微微震撼了沈流萤的心。 原本她以为他说什么“萤儿是我的,我会保护萤儿的”话不过是他不懂事说着玩耍而已,可他为她做的一件又一件事,却足以能够说明,他说的这些听起来很是可笑的话,都是真心的。 看着长情认真的眼睛,沈流萤的心跳忽然有些快,只见她匆忙从长情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耳根有些红,赶紧用愠恼掩饰自己的异样,是以她瞪长情道:“待会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看我不打你!” “萤儿问我,我都会告诉萤儿的。”长情完全不被沈流萤的警告而有所不安。 “好啦,趁着月色明亮,赶紧拾些柴禾还生火。” 沈流萤说完,转身拾柴禾去了。 长情赶紧跟上。 沈流萤自己没有发现,她在不知不觉间对长情的看法及态度改变了许多。 * 待柴禾生起火来后,沈流萤往长情为她搬来的一块平整石头上一坐,吁了一口气,道:“真是雨水多的地方也是不好,想生些火都整了老半天,只盼这天今夜不下雨就行。” 长情坐在沈流萤身旁,还在认真地堆着面前的柴禾。 沈流萤侧头看他,火光映着他的脸膛,让这会儿的他看起来不仅安静,且还有一种成熟男人才会有的沉稳。 沈流萤失笑,沉稳?这个呆货?怎么可能。 不过,这个呆萌傻会生火,倒是出乎她意料的。 “喂,阿呆。”沈流萤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长情的脸颊。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每次一见着这个呆萌傻面瘫就忍不住想要蹂躏他的脸,大概……是他太萌了,总是让她忍不住。 长情转过头来看她,“萤儿叫我?” “嗯。”沈流萤还用两只手指夹住长情的脸,边往外扯边道,“我现在要开始问你问题了,你要是瞒着我,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萤儿你问,我不会瞒着萤儿的。”长情从不会拂开沈流萤那“不老实”的手,她喜欢拉扯他的脸,他便由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到了南溪郡来?”除了绿草,出门前她告诉任何人的都是到北溪郡去。 长情想也不想便道:“我有托阿七替我照顾萤儿的。” “阿七?”沈流萤眨一眨眼,“云七公子?” 长情点点头。 沈流萤默了默,而后揪住长情的耳朵,瞪他道:“你让人跟踪我!?” “不是跟踪。”长情很无辜,“是暗中保护萤儿。” “好吧,看在你也是为我好的份上,饶了你了,但是!”沈流萤一脸严肃,“以后不准再让人跟踪我!” 还让不让人好好过日子了!? “哦。”长情很听话,“那以后都是我自己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流萤觉得自己真是对牛弹琴,“算了算了,这个问题先搁一边。” “再来就是,你方才为何要将我打晕!?”沈流萤才松开长情的耳朵,又揪上他的脸。 “因为我怕萤儿害怕。”长情如实道。 既全是腥红的血,又何必让萤儿看到,虽然萤儿不是弱不禁风的娇小姐,但毕竟他杀人的手法向来都不会手下留情,萤儿还是不看为好。 害怕?沈流萤心下思忖,想来这呆萌傻说的是他那可怕的身手及杀人的方式吧,她虽然震惊,但倒不至于害怕,又或许是因为出现的人是他,所以她并未觉得害怕,她只是想知道,这个呆萌傻,如何会那么残忍的杀人手法? 他的身手不凡,她知道,但她不知道,他居然还会杀人。 “我不怕,但我想知道,谁教的你武功?”不知怎么,沈流萤觉得眼前的这个呆萌傻面瘫应该是需要人保护的大呆货才对,而不是应该双手染血,“或者说,谁教你杀人的?” “我从小就会。”长情只是稍微沉默,却没有隐瞒沈流萤,即便他说这话时心中有些不安,担忧沈流萤会因此事而觉得他可怕,只是他答应了都告诉她,便不会瞒她,并且这种事情,她迟早也会知道的。 “因为我若不学会杀人,就会有人杀了我。”他的双手若是不沾血,那他的血就必然会沾在别人的刀锋剑锋上,他要活着,就必须学会杀人,“我的武功,是——” 长情本要将沈流萤问他的问题都告诉她,谁知这会儿他才一张口,沈流萤的手便轻轻按到他唇上来,同时道:“我相信你。” 长情诧异地看着沈流萤。 只见沈流萤摸摸他的脸,非但没有震惊害怕或是不安,反是温和道:“你的出身决定了你这一生都不会过着平静安宁的日子,你虽是个阿呆,却还是会成为别人眼中的钉子,我理解,我也相信你。” 想来是这个呆萌傻的父亲为了他,才迫不得已让他学武的吧,若总是靠旁人保护,倘若事有万一,又当如何? 人活在世,若不为己,又怎还算是个人? 长情怔怔地看着眉眼温和的沈流萤,心有震撼。 萤儿什么都未了解他,却选择相信他,他又怎能让萤儿失望。 “我不害怕你。”沈流萤边抚着长情的脸边道,“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害我。” 这个呆货,总是担心她会害怕他,这样的阿呆,又怎能不值得她相信? 火光在沈流萤温柔的瞳眸里跳跃,明亮耀眼,让长情看痴了。 只听沈流萤又问:“那我再问你,你不是出了远门?又怎会到这儿来?” “萤儿有危险,我一定要到萤儿身边来。”长情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有危险的?” “三哥让人告诉我的。”长情并未将方雨灵的事告诉沈流萤,不到必要时,还是先不说为好。 “三哥!?”沈流萤很震惊,“三哥找你说了什么!?” “三哥说,皇上将萤儿许给了白华做侧室,需要我帮忙,所以我就赶回京城了,但是我回京后,萤儿却……” “停停停!”沈流萤打住长情的话,一边扶着自己狂跳不已的眼角,一边问他道,“你说是我三哥把你找回来的?为了那道圣旨的事情?” “嗯。”长情微微眨了一眨眼,萤儿反应这么大,难道他说的不对? “你——!”只见沈流萤忽地站起了身,又是一把揪住长情的衣襟,怒瞪着他质问道,“你到底给我三哥吃了什么*药!居然让我三哥这么相信你!?还居然把你找回来了!” “我没有给三哥下*药,三哥就是找我回来给萤儿帮忙而已。”长情不紧不慢道,心里却是有些懵,萤儿脑子里的想法,他还真是……跟不上。 “帮忙!?你个呆货能帮什么忙!?”三哥也真是的,莫说他是不是真认为这个呆萌傻面瘫就是她的良人,就算他是,找他回来又有什么用?圣旨已经下了,难不成要让这个呆萌傻为了她去和皇上作对?那岂非连累他们整个莫家? 她沈流萤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种害了别人家的事情,她如何都做不出来。 “我能给萤儿帮忙的。”长情不紧不慢道。 谁知沈流萤却不再说这个问题,而是换了问题问道:“不说这个,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今天那些黑衣人是谁派来杀我的么?” 沈流萤话才问完,才想起来她问这个傻傻的呆货做什么,他要是知道的话,就不是呆萌傻了,是以她摆摆手道:“这个问题当我没问,阿呆你不用想着怎么回答我了,你这么傻,怎么会知道。” 还是她自己想吧。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便听得长情道:“我知道的。” 沈流萤震惊看他,“你知道!?” 这呆萌傻不是逗她开心吧? “嗯。”长情面无表情,眸子深处有寒意,“是太后。” “太后!?”沈流萤虽觉不可思议,但她相信长情所说,相信是太后所为。 把这些日子她所经过的事情想一想,便不会觉得太后想要杀她有何不可能。 无非就是绝不能让她嫁到白家去。 他大爷的!就为了这个,居然想要杀她灭口!她也不想嫁的好不好! “滴答——”就在沈流萤冷静地重新坐回到身下的石头上时,忽有一滴水滴到了她额头上来。 她将手摸向额头。 下雨了? 沈流萤抬头看向天空,银月不知何时藏了起来,繁星也不见了,倒是雨说下就下,不过一小会儿时间,雨就已经细细密密地下了起来。 沈流萤恨不得指着老天爷来骂,能不能不带这样玩人的啊!? 就在这时,有一件衣裳搭到了她头顶上来,盖住了她的脑袋,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赶紧将挡在眼前的衣裳撩起。 可就在她撩起头顶上衣裳的那一瞬间,她怔住了。 她看见只着一件单衣的长情背对着她,在她面前半蹲着身,正微转过头来看她,还是那副听起来很是呆呆愣愣的语气,正对她道:“萤儿到我背上来,我背萤儿找地方避避雨。” 雨水滴在长情背上,在他那薄薄的单衣上晕开了一颗颗水点子。 沈流萤没有拒绝,她只是抓紧长情搭到她头上来的他的外裳,伏到了他背上。 长情勾住沈流萤的双腿,脚尖一点,人便掠出了数丈。 夜很黑,黑得根本就看不见周身事物。 沙沙沙的雨声中,忽闻沈流萤道:“喂,阿呆,我嫁给你,你敢不敢娶?” ------题外话------ 继续发派狗粮!喜欢不!哦呵呵呵~ 100、为了萤儿,我甘愿与全天下为敌 长情此时正踮脚踩在一枝树梢上,忽闻沈流萤这一语,惊得他瞬间失去了平衡感,从树梢上跌了下来! 偏偏还是面朝上仰面往下跌! 若是他自己,这倒无所谓,但此时他背上还有一个沈流萤。 因为他脚一滑,这么往后仰倒,以致险些将背上的沈流萤给甩了出去,吓得沈流萤赶紧抱住他的脖子,以免自己狠狠栽倒在地,但是! 这货能不能往前倒?往后仰倒是个什么意思!?要把她砸成肉饼吗!? 不过她没有被砸成肉饼,而是砸在了长情怀里,只因就在他们快要落地的那一瞬间,回过神的长情将身子一转,将沈流萤搂进自己怀里来,给她做垫背,让她跌进自己怀里来。 倒是因为长情的动作及速度太快,快得沈流萤什么都还没有反应,她的脑门便撞在了长情的下巴上,撞得她脑门疼得要命,不过她倒没时间顾着自己的脑门,而是赶紧坐起身,伸手摸向长情的头与脸,一边着急道:“阿呆?你怎么样?” 长情没有做声。 沈流萤摸到了他的脸,再摸到他的嘴,发现他的嘴微微抿着,似乎在隐忍什么似的,沈流萤愈发着急道:“喂,阿呆,你说话啊,你怎么样?” 别是她把这个呆货吓坏吓傻愣了吧? 沈流萤说完话,又摸摸长情的脸,就在这时,只听长情闷声道:“萤儿,能不能不要坐……我身上?” 沈流萤一怔?什么?不要坐这货身上? 沈流萤当即将手朝自己身下摸摸,摸到某样硬乎的东西。 沈流萤蹙起了眉,这是什么? 这般想着,沈流萤将那硬乎的东西于手中抓了抓。 就在这时,长情的身子猛地一颤。 沈流萤的手僵住,瞳眸大睁,这这这……这是——! 沈流萤惊得赶紧从长情身上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地骂长情道:“你你你,你个阿呆你在做什么!?” 她居然……她刚才居然坐在这呆萌傻货的身上!而且还是,还是坐在他的那个东西上边!她甚至还……还……摸了! 沈流萤真是尴尬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没了沈流萤坐在身上,长情赶紧坐起身,身体僵硬得厉害,连本就呆呆的声音都变得僵硬不已,“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只是护着萤儿不让她跌到满是荒草碎石的地面上而已,谁知…… “你没做,那你为什么不把你的东西藏好!”沈流萤恼得直跺脚,尴尬得将过错全都推到了长情身上。 “……”长情面对沈流萤可谓是第一次觉得尴尬,“我没有露出来啊,是萤儿你自己……” “你闭嘴!”沈流萤赶紧扑上来,摸着黑捂上长情的嘴,更加恼道,“你要是再敢说一句,我以后坚决不会再理你了!” 长情立刻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沈流萤这才收回手,却又觉得自己的手怎么都不对劲,赶紧将方才抓过长情那物的手朝他背上用力擦了擦,再擦了擦。 “……”长情受到了深深的打击。 雨愈下愈大,沈流萤不说话,长情也不敢说话,过了老半晌,才听得沈流萤道:“你个阿呆,不是要带我去避雨的吗,杵在这里做什么。” 长情还是不说话。 “你个阿呆,我跟你说话呢!” 长情这才低声道:“萤儿说不让我说话的。” “……”沈流萤真想狠狠捏一把长情的脸,“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哦。”长情有些迟疑道,“那萤儿还要我背着吗?” 沈流萤默了默,道:“你把背转过来。” 长情即刻背对着沈流萤,在她面前躬下身。 沈流萤摸索着又伏上了长情的背。 长情的背已经被雨水湿透,很凉,但沈流萤伏在上边,却觉得很是安心。 方才若不是这个呆货转过身以他自己的身子护着她,那狠狠栽到地上的人就会是她,在那样根本不由人思考的短促时间里,那个呆货想到的却是她。 护着她,不让她受伤。 就算她再怎么生气再怎么冲他恼,他都由着她。 他虽然有些傻,但却真的对她很好,很好。 也正因她知道他对她好,所以一直对他耍脾气,因为她知道他都会忍着她让着她。 其实,这个呆货除了不聪明之外,其他的,都很好。 会千里迢迢追来保护她,会心疼她在马背上颠簸不舒服所以一直抱着她,会在下雨的时候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为她挡雨,会背起她带她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会急急忙忙地为她生起火让她将身上的湿衣裳烤烤以免着凉。 他们此时已经找到了能避雨的小山洞,长情正就着山洞里堆放着的一些干柴要生起火,偏偏他们身上的火折子都已被雨水湿透,再吹不起火星子来。 就在这时,本是漆黑的山洞忽然亮起了一团幽绿的光。 这团幽绿的光浮在沈流萤的左手掌心上,不算明亮,却已足够他们看见对方。 长情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沈流萤也在看他,观察着他的反应,但长情除了一副呆呆怔怔的模样,再没有其他反应,这才听得沈流萤问他道:“怕吗?” 她指的是她掌心上这团诡异的绿光。 只听长情想也不想便道:“只要是萤儿,我都不怕。” 他若是怕,在他第一次见到那名为墨衣的幽魂时就早已选择远离她。 听罢长情的答案,只见沈流萤朝他招了招手,长情走到她身边来,在她身旁坐下,沈流萤随即将自己的右手掌心轻轻贴到他的心口,当即见着幽绿的光在他的心口与她的掌心间显现,一边听得沈流萤道:“暖身子用,柴禾生不起火来,就只能这样了,别着凉了就行。” 长情渐渐觉得周身暖洋洋的,退去了雨水打在身上的凉意,他身上的衣裳也渐渐变干了。 待得长情身上的衣裳干了,沈流萤这才收回手,将掌心轻贴在自己额头上,一边盯着长情道:“这也是秘密,你知我知,不可告诉第三人。” 若非坐在这儿的是这个呆萌傻面瘫,她是不会用这个能力的,她还不想吓死人或者被当成妖女对待。 “萤儿的秘密就是我的秘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长情道得很认真。 沈流萤摸摸他的头,夸赞他道:“这才乖。” 待得身上衣裳暖干了,沈流萤将左手轻轻一握,绿光消失,山洞归于黑暗,安静得洞外的雨声异常清晰。 沈流萤觉着有些困了,便扯了扯长情的衣袖,唤他道:“喂,阿呆。” “嗯?” “我困了,借你肩膀给我靠靠行不行?” “好。” 沈流萤当即理所当然地将脑袋靠到了长情肩上,长情的心跳得有些快。 山洞里很安静,安静得长情以为沈流萤睡着了,便将她搭在腿上的他的外袍挪到她肩上来为她盖好,就在这时,忽听得她道:“阿呆,我前边和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对不对?” 这个呆萌傻若是没有听到的话,方才就不会反应得那么强烈害得他们两人都从树梢少跌下来。 但这货听到了却为何迟迟不作声。 不想娶她? 或许是。 要娶她就无异与皇权作对,即便他再怎么喜欢她,也不会拿整个莫家来开玩笑才是。 她前边才想着三哥荒唐,原来她自己也是没良心的,居然问这个呆货这种问题,这无异于是她在利用这个呆货,就算这个呆货点头,他家里也不会同意的。 她方才在想什么呢,是因为这个呆货的背让她觉得太安稳了么? 这般一想,还不待长情说什么,只听沈流萤又道:“没事,我随便问问的。” 过了良久,久得沈流萤靠着长情的肩都快要睡去的时候,才听得长情迟疑着问她道:“萤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愿意嫁给他? 但沈流萤这会儿已经想清楚了,是以想也不想便道:“假的,我骗你的。” “我不信。”长情也是想也不想便道,“萤儿不会骗我,萤儿说的都是心里话。” 他听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萤儿方才的那一句问话,并非玩笑,而是发自内心。 且莫说萤儿不愿意嫁给白华,纵是她愿意,他也要将她从白华手中抢过来,更何况她不愿意。 沈流萤忽然笑了,逗长情道:“你这个呆货这么傻,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怎么知道我说的都是心里话?” 沈流萤在笑,长情却很认真,“我不傻,我感觉得出来,萤儿不想嫁给白华,萤儿在苦恼。” 沈流萤蹙起了眉,不笑了,“我三哥告诉你的吧?” “不是。”三哥至始至终都没有与他提到萤儿不想嫁与白华的话,“我感觉得出来。” “你个呆货,你自己都这么呆这么傻,你还能感觉出来什么?”沈流萤这会儿不想在长情面前承认。 谁知这货如宣告一般道:“萤儿是我的,谁也不能与我抢,白华不行,皇上也一样。” 沈流萤惊得赶紧坐直身,抬手摸上长情的脸,用力扯了一把,沉声道:“阿呆你疯了,说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长情道得肯定,“谁也休想抢走我的萤儿。” “你个呆货!别张口闭口都说我是你的,我什么时候是你的了!?”沈流萤被长情的话整得无奈。 “我在萤儿身上留了我的味道,萤儿就是我的。” “……你属狗的!?还留味道,你朝我身上撒尿了!?” “不是,我蹭的。” “……”沈流萤扶额,当她什么都没说。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伸出手,将沈流萤搂进自己怀里来,沈流萤的第一反应是要将他推开,但长情的臂膀很是有力,根本由不得她挣开,是能靠在他怀里,打着他的胸膛道:“阿呆你放开我!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谁知长情非但不放开她,反是低下头,吻上了她的额,而后霸道道:“不放,萤儿是我的,说不放就不放。” “你——”沈流萤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的胸膛又打又咬,“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死你!” “萤儿不会的。”长情很笃定,依旧不放开沈流萤。 其实,沈流萤可以用她左手的墨衣之力,只是面对长情,她想不到,也不想用。 因为打从她心底就从未想过要伤害长情。 只不过她自己没有注意到罢了。 她只是觉得,这个呆萌傻虽然呆呆傻傻的,但可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男性,她的这点小力气,根本没法挣开他! “莫长情!”沈流萤怒了,连名带姓呵斥长情,“你到底放不放手!你到底什么意思!?” “萤儿。”长情则是将沈流萤搂紧一分,认真道,“我娶萤儿。” 本是怒不可遏的沈流萤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货说什么?他说他要娶她? 只听长情又道:“萤儿是我的,我也早就与萤儿说过的,我要娶萤儿为妻。” 只不过,他不想强娶,他想等萤儿心甘情愿地嫁给他时,他再到沈府提亲,却不想横生枝节。 “可是我不嫁。”沈流萤一字一句道。 说完这话时,她双手紧握成拳,贝齿紧咬住下唇。 长情却没有松手,而是道:“回京后我就到萤儿家里提亲。” “我说了我不嫁!”沈流萤又开始猛推长情。 长情依旧不放手,却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沈流萤推打得累了,又安静了下来,只听她低声道:“阿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你知不知道你若是要娶我,后果会是怎样?”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与皇权为敌,不过,这又如何? “你不知道。”沈流萤摇摇头,“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错了还能从头来,我不能害你,更不能害你的整个家。” “萤儿,我不傻。”长情道得坚定,“我莫长情今生,非萤儿不娶,谁人也拦不得我。” 沈流萤颇为震惊,因为这一瞬间,她觉得拥抱她的不是一个呆萌傻面瘫,而是一个再正常不过且有实力有担当的真男人。 但长情的下一句话,还是让她觉得她想多了。 长情道:“我不管,我就要萤儿。” 以防沈流萤察觉不对劲,长情只能继续卖傻,谁让萤儿对傻傻的他不设防。 “……你这么任性,你爹娘会由着你这么连累整个莫家?”沈流萤非但不觉开心,反是紧拧起了眉心。 “嗯。”长情点点头,“我认定的事情,我爹从来没有不答应的。” 他若是要反了皇权,父亲也绝不会说他一二,只会站在他身旁而已。 “……”这是什么爹,果真是任性的爹才养得出任性的儿子? “萤儿,你就嫁给我好不好?”长情将下巴在沈流萤额上蹭了蹭,讨乖似的道,“萤儿前边已经自己说了的,我也已经听得清清楚楚的了,萤儿要反悔,我不依,不作数。” “……”沈流萤觉得这货撒起娇来真是让她完全没有抵抗力,“可若是我嫁给了你,就觉得像是我在利用你一样,利用了你,让你的日子再不得安宁,我……于心不忍。” 这是实话,本有些残忍,可长情却觉得开心,因为这证明萤儿并非不在乎他,因为在乎,所以才会为他着想,才会不想拖累他。 只是,她不知,“我不介意萤儿是否利用我,为了萤儿,我甘愿与全天下为敌。” 明明是一句好似念书语气一般的话,明明不是什么动听的情话,却让沈流萤的心为之震撼,让她鼻尖有些发酸。 她从来就没对这个呆萌傻有过好,他却是对她比任何人都要好。 “好,我嫁给你。”本就是沈流萤先问出口的话,却到现下她才终于肯点头。 长情激动得将沈流萤压到了地上,惊得她忙推他道:“阿呆你做什么!?” “我只是想。”长情依旧只是抱着沈流萤而已,并没有什么非分举动,唯将她搂得紧紧的而已,高兴道,“我只是想抱紧萤儿而已。” 长情的话真是让沈流萤觉得尴尬,这呆货这么纯情!她还以为—— 是这呆货的举动很容易让人往那方面想,绝对不是她污! 长情激动开心得像个孩子,久久都不松手,久到沈流萤都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这货才用下巴蹭蹭她的头顶,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她道,“我想问萤儿一个问题,好不好?” “你问。”这个呆货想问什么还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 “我想问,萤儿……是否也稀罕我?”长情将沈流萤搂得有些紧,沈流萤感觉得出,他很紧张她的答案。 “我啊……”沈流萤没有再抗拒长情的怀抱,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是笑着逗他道,“你猜。” “我猜不出来。”长情很诚实。 “傻。”沈流萤的嘴也不留情,她要是不喜欢他的话,会给他这么抱着自己!? 不过,太喜欢是算不上,目前……就一点点吧。 虽然是个呆货,但也算是用行动俘获了她的心,嗯,一点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自己也道不上来,或许是在临城那会儿他为她挡住危险的时候?又或许是他躲着不敢见她的那个时候?又或许是就在今日,他忽然来到她身边保护她的时候? 总之,她承认她有一点点喜欢这个漂亮的呆萌傻面瘫就是。 至于他知不知道,她可不管。 倒是这个呆货的怀抱,宽敞又温暖,让人觉得安稳又舒服,真是和他的人一点都不像。 “喂,阿呆。”沈流萤用脚踢踢长情的腿。 “萤儿叫我。”长情呆呆道。 “我困了,我想睡了。” “那萤儿睡。”长情将他的外袍扯过来为沈流萤裹上,继续搂着她不舍得松手,“我抱着萤儿睡。” 沈流萤没有抗拒,亦没有反对,只又道:“要是有什么危险,你得保护我。” 这个呆萌傻面瘫的身手,她完全信得过。 “我会的,萤儿睡吧。”长情说着,得寸进尺地在沈流萤头顶上蹭了蹭。 沈流萤应了一声,很快便在长情怀里睡了去。 长情由原本的小心翼翼慢慢变得得寸进尺,只见他将沈流萤搂得愈来愈靠近自己,恨不得能将她用力揉进自己怀里来。 只不过他不敢太放肆太过分,就怕适得其反,萤儿能让他这么搂着而不是再抗拒他,没有再像初时那般一见着他便恼得不得了,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再慢慢来就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感情的事情急不了快不得。 他不想也不会强求萤儿,如今这般,已然很好,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沈流萤睡着睡着,渐渐觉得有些凉,不由往长情怀里蹭蹭,再蹭蹭,甚至还将手环到他背上,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了长情身上来。 长情的心跳得很快,满足得想笑。 但就当他低下头想要亲一亲沈流萤的额时,他心口忽传来锥痛感,令他不由心慌。 只见他当即匆匆收回垫在沈流萤头下以及搂着她的手,要从她身旁离开,谁知沈流萤这会儿不仅手臂环到他背上,甚至将腿也搭到了他身上,一副巴着他不撒手的模样。 许是长情忽然收回手让沈流萤觉得睡得不舒坦的缘故,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长情心惊,当下什么都再顾不得,慌忙将沈流萤从自己身上推开。 然,就在他坐起身的一瞬间,他的人凭空消失不见!唯有他的衣裳掉落在地。 沈流萤此时迷糊地半睁开眼,唤他道:“阿呆?” 101、完美的身材! “阿呆?”沈流萤边迷迷糊糊地唤着长情,边伸出手朝自己身前摸摸。 黑暗之中,长情掉落在地的衣裳下边有东西在蹭动,从衣裳下边蹭出来后当即蹿向了山洞外,沈流萤的手这时候正正好摸到长情掉落在地的衣裳。 沈流萤本是半睡半醒着,这么一摸非但没有摸到长情,反是只摸到他的衣裳时不由睡意全无,同时抓过长情的衣裳坐起了身,再唤了长情一声:“阿呆?” 无人应声。 沈流萤拧起眉心,同时用墨衣之力重新在自己的左手掌心亮起了幽绿的光,只见山洞里空荡荡的,除了她自己,哪里有长情的身影。 沈流萤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拿着的长情的里衣,再看一眼掉落在枯草堆上的他的裤子以及袜子鞋子,将眉心拧得更紧,当即抓着手里的衣裳便要往山洞外冲。 那个阿呆到哪里去了!?就算他要走,也没必要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再走吧!? 就在沈流萤将要跑出山洞时,忽听山洞外传来长情的声音,“萤儿。” 沈流萤双脚顿住,惊道:“阿呆你到外边做什么!?还下着雨呢!” 沈流萤边说边要往山洞外走,只听长情有些着急道:“萤儿不要出来,雨水会打湿萤儿的。” “那你在外边做什么?”沈流萤没有理会长情,脚步已经跨出了山洞外。 就在这时只听长情道:“萤儿,我,我没穿衣裳!” 沈流萤这才猛地停住脚步,一脸的尴尬,她倒是忘了这个阿呆把自己脱得光光的了! 但是,这大晚上的他把自己脱这么干净到外边淋雨是什么个意思!? “这大晚上的你不穿衣裳到外边淋雨做什么?”沈流萤眉心依旧紧拧着,难道这个呆萌傻还有什么不良癖好!? 不……不是吧? “我在练功。”长情道。 “练功?”沈流萤懵了,“这大下雨的晚上,你练什么功,别练了赶紧进来,也不怕自己淋着凉了?” 长情答道:“师父说,练功之时要吸天地之精华,下雨的夏夜最是适合练功,尤其一丝不挂最——” “停停停!”没等长情解释完,沈流萤便不耐烦地将他打断,“得得得,你练你练,我不打扰你。” 这是什么鬼变态师父!?居然让人裸奔着在雨夜里练功!? 难道是看着这个呆萌傻太呆太傻了故意这样来整他的?也亏得这个呆萌傻这么听话。 “哦。”长情轻轻应了一声。 知道长情还好好的哪儿都没有去,只是当个裸奔的变态在外边淋雨练功,沈流萤便安了心,倦意又袭了上来,只见她打了个哈欠,在转身回山洞里继续睡觉时不忘叮嘱长情道:“能不练就不练了,淋着凉了怎么办?” 站在山洞外,背靠着外边山壁的长情并未应声,他只是紧紧抓着自己心口位置,面色发白。 他的心口处,赤红的光很是刺眼,透过他紧抓心口的五指指缝漏出来,让赤身*站在雨里的他显得诡异又狼狈。 他的长发披散在身前背上,被雨水淋透,完全黏在了他身上,他*的双脚踩在荒草碎石里,头低垂着,独自站在雨夜里,像极一个被全天下都抛弃了的人。 只听沈流萤关心的话还在从山洞里传来,“要是进来了就叫我一声,我帮你把身子头发弄干了。” 长情紧抓心口的手颤抖不已,显然他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却还是用他寻日里那副如念书一般的口吻回沈流萤的话道:“哦。” 山洞里幽绿的光并未消失,沈流萤却不再说话。 长情这才拿开抓着心口的手。 就在这时,只见他又突然消失不见,唯见一只白茸茸的兔子跌到地上,双耳耷拉着,身上皮毛被雨水完全湿透,心口处赤红的符印诡异又刺眼。 兔子白糖糕在雨水里趴了许久,直到它心口处那道赤红的符印渐渐消失不见,才见它湿哒哒的爪子轻轻动了一动,而后慢慢地爬了起来,慢慢地走回山洞里。 只见它先凑了半个脑袋到洞口处,确定沈流萤已经睡去了,它才慢慢轻轻地把身子挪近山洞里来,慢慢地朝沈流萤走去。 沈流萤已经睡着,许是自己睡捱不过这雨夜的凉意,只见她微蜷着身子,身上卷着长情的外袍,鼻翼微闪,眉心却是紧拧着,虽是睡着了,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她左手掌心上的绿光还在,应是怕他摸着黑看不见路而特意留给他的灯火,并未被她收回。 白糖糕在一旁将身上的水抖干净后跳到了沈流萤身旁,将脑袋凑向她的手心,轻轻蹭了一蹭。 掌心有些痒痒,沈流萤动了动手,却吓得白糖糕赶紧躲进他自己的衣裳堆里,趴着一动不动。 沈流萤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而已。 白糖糕大吁一口气。 只见它又挪到沈流萤面前,像个痴情人儿似的定定盯着她的睡颜瞧,而后又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慢慢地将脑袋朝她的小脸凑去,然后用它那毛茸茸的嘴在沈流萤的樱唇上边轻轻啄了一口,紧着像个偷了东西的小孩赶紧跑到一旁躲起来。 沈流萤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并未醒来。 白糖糕躲在角落里紧张得抓住了自己的长耳朵,见着沈流萤没有醒来,它才松开自己的耳朵,却没有再朝沈流萤靠近,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蹲坐在角落里看着她而已。 看着看着,它的耳朵渐渐朝后耷拉了下去。 若是萤儿知道他的这副模样,可还会愿意嫁给他? 或许会躲得他远远的,又或许是杀了他。 白糖糕伸出自己的爪子来看了看,很失落。 他这副模样,根本就没有办法保护萤儿。 时间慢慢流去,夜过去,天拂晓。 沈流萤这几日想的事情太多,加上前两日又一直在路上跑未能好好休息,终是困倦得不行,是以即便这山洞里的环境再差,她也捱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但毕竟不是能安安心心睡的时候,是以天将将亮,她便醒了。 拂进山洞里来的晨曦并不刺眼,也足够她看得清这山洞里的一切。 然后,正半睁开眼的沈流萤看见了长情,正在系裤带的长情。 他那本该黑顺的长发因为被雨水完全打湿过,此时显得很是糟乱,但纵是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上的男性……魅力。 此时的长情,上身*着,露着他结实精瘦的臂膀及背部,皮肤天生白,却没有给人丝毫的柔弱感,只有满满的男性阳刚气息。 沈流萤看得痴了。 她甚至想看看长情的正面身子,看看那结实的胸膛,看看是不是有八块完美的腹肌。 这般一想,在长情系好裤带正要躬身拿起衣裳时,沈流萤有些激动还有些紧张地唤了他一声:“阿呆?” 长情当即转过身来看她。 沈流萤的心跳忽然间加快。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长情的胸膛,她摸过的觉得非常有手感的胸膛,但,就算是亲手摸过,也绝没有此刻亲眼见到的……惊艳。 对!就是惊艳!完美到惊艳! 完美的锁骨,完美的胸膛,完美的腹肌,完美的腰身,简直就完美得无法形容。 真是……*裸地勾引人摸一把! 好在沈流萤忍住了,只见她一把抓起长情脚边的衣裳,扔给他,催他道:“赶紧穿上!” 再不穿上,她就要忍不住了! 长情见沈流萤双颊微红,心里想着的是“非礼勿视”,是以抖开衣裳赶紧穿上,以免让沈流萤觉得尴尬,他却不知沈流萤心里想的与他心里想的压根就不在一条线上。 待长情穿好衣裳后,沈流萤跳起来骂他道:“你干嘛不穿衣服!?” 长情很无辜,却又不能说他才刚刚变回来的实话,只能同昨夜一般编谎话道:“我才练完功……” “什么!?”沈流萤惊诧不已,本是一脸责怪地瞪着长情,这会儿却是赶紧拉过他的手,关切道,“赶紧让我把把脉。” 裸奔着淋一整夜的与练功,要不要这么变态!? 长情看着沈流萤一副对他很是关切的模样,心中很是满足。 长情脉象无异,沈流萤这才将他的手甩还给他,重新瞪着他,一脸严肃道:“大半夜的你练练什么功?练功就算了,有必要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地去练?不是让你别练了赶紧回来的,你居然练到了天亮!?” 沈流萤那因为生气而微微撅起的樱红小嘴让长情忍不住想要啃一啃,但看沈流萤此时的脸色,他不敢放肆,只能装无辜道:“可是师父说……” “停停停!别跟我说什么你师父说。”这师父大概也不是什么好师父,有这么专门坑自己徒弟的吗!? “你,下回别再整这么奇怪的行为,好在是晚上,又好在是荒郊野岭的,要是谁人看到你一丝不挂的样子,你羞不羞?”沈流萤一脸没好气,心里想的却是这货身材这么好,要是让人人都看了岂不可惜?不行,这货以后就是她的了,只能她自己享用! “哦。”长情点点头,“那我以后就只给萤儿一个人看。” 沈流萤心里本就在想这个事,是以当即点点头,满意道:“这才对。” 然当她才说完,才发现她居然把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赶紧又瞪长情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我都听到了。”长情心底在笑。 “我说了你没听到你就是没听到!”沈流萤跳脚,恼火地用脚尖去踢长情的脚。 长情站着不动让她踢。 然就当沈流萤踢到长情的脚后,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由低头往下看。 长情脚上没有穿鞋,便是袜子都没有穿,方才她那一踢,踢得他脚趾头发红。 不仅如此,他的右脚上还有一道划伤,从脚底延伸上来的,虽然他满脚的脏泥,但却不难看出他脚上的这道划伤有些深。 沈流萤蹙起了眉,抬眸盯着长情,沉声道:“坐下。” 长情以为是他的脚太脏让沈流萤不悦了,当即道:“我去找水洗脚。” 谁知沈流萤用力抓住他的手,声音更沉一分,“我让你坐下。” 长情立刻乖乖屈膝跪坐下身。 沈流萤眉心蹙得更紧,“不是让你这样坐。” 真是不同人受的教育不同,这个呆货要不要连坐都坐得这么有规有矩!? 长情赶紧换个坐姿,沈流萤这才又道:“把你的右脚伸出来。” 长情虽觉得自己的脚很脏,不应当伸出来,但怕沈流萤生气,还是老实照做了。 只见沈流萤伸出手就要去抓他的脚,惊得长情就要把脚收回,沈流萤瞟他一眼,他立刻不敢动,唯紧张地绷紧身子。 沈流萤则是拿出帕子替他轻轻擦掉伤口周围的泥污,看清了他脚底的划伤。 伤口很长,从脚跟一直划到脚心,再由脚心往脚侧划上脚面来,且伤口有些深,此时还在往外沁着血。 “怎么伤到的?”沈流萤盯着长情问。 这是得多不小心才会划这么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长情这才发现自己脚底有伤,“我不知道。” 长情说完,便又要把脚收回来,一边道:“我去找水洗洗就好了。” 他的话才说完,便遭到沈流萤在他小腿上用力一掐,掐得他动也不敢动。 “我让你把脚收回了么!?”沈流萤没好气地瞪着长情,然后伸出右手,要用掌心贴上他脚底的伤口。 长情见状,很是着急,“萤儿,我的脚很脏。” 却又遭来沈流萤再一掐他的腿,没好气道:“我都不嫌弃你,你紧张什么,把脚放好,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沈流萤说完便将自己右手掌心贴了上去。 长情既紧张又激动开心。 只见沈流萤掌心绿光微生,长情脚底的伤口慢慢愈合起来,最后唯剩一脚污泥,伤口无影无踪。 沈流萤随后将自己的双手朝长情的裤腿上抹,一边瞪他道:“就往你裤子上擦,不许有意见。” “萤儿随便擦,我没有意见的。”长情不仅一万个没意见,心底还乐开了花。 “乖。”沈流萤满意地摸摸长情的脑袋,而后指指自己的头发,问长情道,“阿呆,我头发乱不乱?” “不乱。”长情想也不想便答道,“萤儿最好看。” “真的?”虽然知道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再丑的人在情人的眼里也会是美的,但沈流萤还是很受用。 “真的。”长情点点头。 虽然萤儿的头发有些毛躁躁的乱,他却不觉有何不妥,她还是可人如斯。 “好了,你快穿上鞋袜,天亮了,我们该走了。”沈流萤走到山洞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已停,天正慢慢亮起。 长情立刻听话地穿好鞋袜,走到了沈流萤身边来。 临近夏末,又是山间的早晨,空气有些凉意,长情怕沈流萤凉着,是以没有将自己的外袍收回,执意让沈流萤披着。 “早晨凉,萤儿还是披着我的衣裳。”长情将外袍披在沈流萤肩上,沈流萤不由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就这么定定看着,看得长情有些不安起来,莫不是萤儿发现了什么? “萤儿怎么了?”长情抬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同时低头看向垂在胸前的自己的头发,他的模样并没有变化,萤儿何故这般盯着他看? 却见沈流萤眉眼微弯,笑着抬手摸摸他的脸,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你挺好。” 就连这么样一件小事都为她着想,明知她有诡异医术在手,却还是担心她会凉着。 长情怔住。 沈流萤看着呆呆木木的长情,笑着收回了手,继续往前走。 其实,呆一些傻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只要对她好就足够了,至于以后一起过日子,脑子上的问题,她罩着他就行。 然这般一想,沈流萤面上的笑意渐渐褪了去。 这个呆货,真的为了她什么不怕么? 沈流萤边想边垂下了眼睑,并未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正有人来。 沈流萤没注意,长情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那是谁人,看见那人面上的惊喜之色,就在这时,长情突然停下脚步,同时将身旁的沈流萤朝怀里一拉,紧着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题外话------ 完全裸奔了,所以今天就暂且更这么多吧 102、情敌 长情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吻让沈流萤愣住了,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是想要将这呆萌傻推开,奈何长情的臂膀很是强劲有力,搂得她根本就抽不出手来将他推开,这令她颇为恼火。 这呆萌傻货这连一言不合就亲都不是,根本就是想亲就亲,管你光天化日还是怎么的!? 她虽然有一点点喜欢这个呆货,也想好了要和他做夫妻过以后的日子,但是要不要这么奔放?这还是封建的古时候呢! 沈流萤没法推开长情,嘴又被他轻咬着没法说话,只见她本是愠恼的眸子里闪过一星光亮,眸子里浮上了笑意。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只见她将本是挣扎着要将长情推开的双手环到他背上,同时轻轻踮起脚尖,竟主动地迎合他的吻! 不仅如此,她还微微闭起眼,用贝齿逮着长情的下唇,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下轮到长情怔住了,木木讷讷地没了反应,只愣愣地看着她而已。 沈流萤趁这个机会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而后抬手去扯长情的脸颊,一边瞪着他道:“你个呆货,谁让你动不动就亲我的嗯!?” 沈流萤虽是瞪着长情,但是她眸子里满是笑意,得意的笑意。 哼,这个呆萌傻面瘫想赢过她,没门! 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呆成什么木头样了,绝对想不到她会主动抱抱他甚至还反咬他一口。 长情的确想不到沈流萤会这般,所以他愣得回不过神。 那正有前边走来的人也想不到他竟会见到这样的一幕,使得他本是惊喜的神情完全僵在了脸上,便是连脚步都停住了。 沈流萤看着长情呆呆讷讷的模样,满意地收回了手,边转身继续往前走警告他道:“阿呆,我可警告你,以后你绝对不可以像这次这般动不动就抱着我亲我,记住了没有?” 这么光天化日的,要是让谁人看见,羞不羞? 然当沈流萤的话才说完,她便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这荒郊野外除了她与长情,此时竟还有第三人! 而且这个人—— “白兄!?”沈流萤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未几步远的白华,诧异不已。 温润如玉,气度翩翩,绝对当得起“公子世无双”这一句赞美,不是白华还能是谁? 但,白兄怎会出现在这儿!? “流萤。”白华看着面上尽是震惊的沈流萤,温和地浅浅一笑。 然其实,他内心的震惊比沈流萤更甚。 因为她身边的长情,更因为方才他所见到的他们亲昵的那一幕。 “白兄怎会在这儿?”沈流萤不仅震惊,更是疑惑。 白兄出现在这儿,莫非是寻她而来? 不会吧?白兄为何要来寻她?是知晓太后欲对她不利,所以和这个呆萌傻一样,想着来保护她? 呆萌傻面瘫昼夜兼程来到她身边保护她,她能理解,因为他心中有她,因为他很喜欢她,但白兄来保护她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和这个呆萌傻一样,也是因为喜欢她? 算了吧,白兄可是高高在上的白家家主,怎么可能喜欢她这么个小门小户还没多少内涵气质的平民小老百姓,公主那才是白兄的良配。 “我不放心流萤。”白华温温和和地浅笑着,他的这一句话不过寥寥几字,但说出来则带着一股能让任何女子听了都会有些心跳加速的温柔。 这样的眼神,仿佛这双眸子除了她,旁的人他都看不到,也容不下。 沈流萤看着白华那温柔得似含着无限柔情的眼眸,震惊更甚。 她不傻,她虽没有与男人有过什么感情,但她看得出男人这样的眼神是为哪般,白兄这样温柔的眼神,莫非真的是—— 就在这时,那本因沈流萤咬了一口而怔在后边的长情走到了沈流萤面前来,站在她与白华之间,挡住了白华的视线。 他在看着白华,白华也在看着他。 长情那双寻日里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的双眸里尽是寒意。 白华那温柔的眼眸深处也尽是冷意。 沈流萤赶紧将长情拉到自己身后来,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白华身后跟着的人。 白兄前来并非自己一人,而这呆货只有自己,且莫家地位不如白家,加之这呆货头脑简单,若是起了什么冲突,这呆货必是吃亏的那一个。 “阿呆,你回来,你这是做什么?”沈流萤扯着长情,斥他道。 谁知长情一动不动,明明眸中尽是寒意,嘴上却说着有些傻气的话,“不,萤儿是我的,谁人也休想与我抢。” 话虽傻气,却霸道。 沈流萤站在长情身后,看不见他的眼睛,只道他是小孩子一般任性,尴尬不已,更为用力地将长情往后扯,“胡闹!阿呆你闭嘴!” 人白兄都没说要抢她好不好,这呆货就这么给她抬高身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沈流萤是什么大宝贝呢,真是太让人笑话了。 虽然昨夜这个呆货说了要娶她,她也答应了同意了,但如今有那道圣旨在,眼下她沈流萤在任何人眼里都已经是白兄的人,就只差过门而已,这呆货现在突然这么一说,无疑是在与白家作对,与皇权作对。 说好的从长计议呢! 不对,白兄可不是瞎子,方才这个呆货把她又搂又亲,她还抱他一下咬他一下的举动,白兄定都看见了,她这也无疑在明着说她对圣旨有异议,不想嫁到白家。 但白兄居然还这么温柔地对她笑,别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过后就让她和这个呆货吃不了兜着走吧? 沈流萤这么一想,眼角直跳,不由得将长情的手腕抓得更紧。 沈流萤本意是要将长情往后拉,但这在白华与长情眼中却不止这个意思。 长情以为她在紧张,看着白华的眼神愈发阴寒。 白华则是认为她不舍与长情分开,使得他眸中深处冷意更甚。 “萤儿,我说的是真话。”任沈流萤如何想将自己往后扯,长情依旧没有动,再一次宣示似的道,“萤儿是我的,是我莫长情的。” 白华,不配,不配他的萤儿。 “莫少主今番出门来,身边也没个侍从陪同,怕是莫家家主该担心了。”长情的话才说完,便有人道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说话的人立在白华身旁。 沈流萤见过这个人,也认识这个人,是白家的大管事白清。 白清这忽然道出的听似关心的话,实则是深深的嘲讽,沈流萤听得出来,他在嘲讽这个呆萌傻既然傻得连话都不会说,就该好好在家呆着,别出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沈流萤也看得出来,这个白大管事看她异常的不顺眼,许是觉得她想要高攀白家,她本觉得他没招她惹她的,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但是,他竟然嘲讽这个呆萌傻面瘫! 这个呆萌傻面瘫,如今可是她沈流萤的,除了她,谁人都不能欺他,嘲讽也不行! “白大管事,莫家家主是不是担心的问题,还轮不到你来费心吧?”只见沈流萤从长情身后走出来,站在与他并排的地方,冷眼看着面色“关切”的白清,声音沉沉,“白兄你说是不是?” 白清的面色倏地变得很是难看。 长情转过头呆呆看着为他站出来的沈流萤。 白华还是温和的模样,只听他温言道:“白清也不过是关心莫家少主而已,绝无他意,流萤莫误会。” 只听沈流萤又道:“有我在,他不会有事的,白大管事大可放心。” 沈流萤看白清的眼神并未缓和,真是身为白家管事便当自己高人一等了?说白了也就还是奴才一个,凭什么看不起她的呆货? 她的呆货除了不聪明之外,可没一样比白兄差。 白清虽没有再说话,但心里对沈流萤的轻蔑更甚,鄙夷也更甚。 不知礼数之人,根本配不上家主。 “这山野之地不是说话之处,还是到了附近镇子上坐下说如何?”白华虽震惊于沈流萤竟为长情说话,却仍是客气有礼道,“流萤看着颇为疲惫。” 沈流萤默了默,正要点头说好,谁知长情却先她一步道:“不,流萤是不会与你走的。” 白清终是无法忍受长情的无礼,沉声道:“莫少主莫忘了,圣上已将沈小姐许配给了我白家家主。” 白清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道是他莫长情才是没有发言权的那一人。 白清的话让沈流萤蹙起了眉。 白华则是张嘴要斥责他多言。 就在这时,沈流萤只觉一阵阴风过面,带着一股凌厉,再一看,只见本站在她身旁的长情此一瞬竟站在了白清面前,不仅如此,他的右手还紧紧地掐住白清的咽喉,正将他往上提起! 白清双目大睁,神色痛苦,明明是一个身材颇为结实的男人,明明手脚并未被束缚,但此时此刻,他竟是毫无还手之力,就只能任长情这么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似要将他掐死才会松手。 白华那温和的面色终是阴沉了下来,只见他抬手抓上长情的手腕,作势要将他的手从白清脖子上拿开,同时冷声道:“莫少主这是做什么?” “自然是让他再也开不了口。”长情面无表情,似乎他手中掐着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死不足惜。 他甚至,根本没有将白华放在眼里。 不仅没有放在眼里,还见他换过左手继续掐着白清的脖子,同时一掌朝白华的心口打去。 长情的速度快极,掌力不清。 白清见状,眼睛大睁得仿佛要暴突而出,沈流萤也着急一声道:“阿呆住手!” 伤了白兄那还得了!? 但长情压根就不听沈流萤的惊呼,白华没有避让,抑或说他根本避让不了。 白华的影卫那名为藏锋的女子此时执剑由上方朝长情直刺而来,却也没有挡得住长情这一掌。 长情的一掌重重打到了白华的心口,打得他连连倒退出了数步远。 几乎是与此同时,长情徒手握住了藏锋朝他刺来的剑,甚至轻而易举地夺过了她的剑! 藏锋那如冰霜一般的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 白华终稳住身子,“噗”地吐出了一口腥红的血。 “白兄!”沈流萤当即朝白华跑去。 长情冷眼看着白华,眼神阴寒更甚。 长情此时松开了抓着白清脖子的手,紧着将手中抓着的利剑扔还给藏锋,而后朝沈流萤走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面色苍白口吐腥血的白华。 只见沈流萤着急地问白华道:“白兄你可还好?” “无……无妨。”白华手捂着心口,面色更白了一分,显然仅道这两三个字便让他觉得痛苦。 白清此时冲着跑到白华身边来,藏锋握着剑,亦站到了白华身旁,并未隐到暗处去。 “家主你怎样!?”白清着急不已地问,“我这便背家主到镇子上看大夫!” 白清说完便转身要背起白华。 沈流萤忙道:“不忙,我会医术,让我为白兄——” 然,沈流萤的话并未来得及说完,便遭来白清狠狠嘲讽道:“怎敢劳动沈小姐为家主诊脉?不必了!” “白清,咳咳……不得无礼。”白华伏在白清背上,吃力道。 白清没有理会白华的话,背着他大步跑着离开了,也没有给机会给他与沈流萤说话。 藏锋将剑收回剑鞘,紧跟着离开。 沈流萤眉心紧拧,只见她转过头来斥长情道:“你个阿呆,你打伤白兄做什么!?” 长情不说话,只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流萤。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着我去追上白兄他们!?”沈流萤跺跺脚,边说边拉着长情的手朝白清离开的方向跑去,“要是白兄有个什么事,可不是好交代的!” 谁知长情不动。 沈流萤就只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眉心紧拧,有些不耐烦道:“你要是愣在这儿,我就把你丢在这儿,不要你了!” 长情还是不说话,也没有理会沈流萤,反是垂下了眼睑,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看着长情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可怜兮兮的模样,沈流萤的心便软了下来,走回到长情面前来,抬手摸摸他的脸,道:“怎么?做错了事还不让说了?” 长情依旧一言不发,动也不动。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知道你生气那白大管事的话,我支持你打他,但你不要打伤白兄不是?白兄可是白家家主,家大业大地位也高,万一他要追究,你岂不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长情沉默,眼睑未抬。 沈流萤怒了,“你再不说话,我就自己走了!” “萤儿。”长情这才轻轻拉上沈流萤的衣袖,孩子气似的问道,“那萤儿还嫁不嫁给我?” 沈流萤一怔,再看长情那副呆呆讷讷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扯了扯他的脸颊,道:“干嘛突然问这个?” “因为萤儿生气了。” “呆货。”沈流萤又摸摸长情的脸,“你敢娶我就嫁。” “娶!”长情忽又抱住了沈流萤,终于不再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甚至还得寸进尺地在她额心亲了一口。 “你!”沈流萤有些无奈还有些赧,随后将长情推开,道,“你个呆货,别闹了,赶紧带我去跟上白兄。” 长情将沈流萤背到了背上,朝白清离开的方向追去。 沈流萤伏在长情背上,忽然想到,看白兄的模样,似乎是早就知道了这个呆货就是莫家少主,为何在临城那回什么都未与她说? 看来,还是这个呆货好。 长情亦在想白华的事情。 方才,白华明明能避开他的一掌,却偏偏要接下那一掌,真是将一身好身手藏得很好,同时还能让萤儿误会他。 不过,他白华还是算错了。 白华那处,白清眉心紧拧,“我不明白家主为何不避开那一掌。” 白华不语,面色沉沉。 103、打脸 沈流萤追上白华后本是要帮昏昏睡过去的他把脉看看有没有被长情伤到心脉,谁知白清竟然一点不给脸地拒绝了她,一副不相信她且还防着她的神情,使得沈流萤真想往他脸上糊一大巴掌。 不过她却不能甩脸就走,在没有确定白兄的伤势之前,她若是这会儿和这个呆萌傻走了的话,日后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虽然过错在她和这个呆萌傻面瘫,但是沈流萤今回看白华,可真是愈看愈不顺眼,因为白华若是不出现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事,她便能赶回京城了,偏偏她现在就算再怎么不放心沈望舒的事情,她也不能就这么回去。 也不能怪她没有良心不关心白兄的伤势有无大碍,主要是事情都已经发生,她就算再怎么在意白兄的伤势,那也是于事无补,加上白兄有个看她超级不顺眼的管事在旁,待回了京不知道怎么来找她或者那个呆货的事呢,还不如想着若是白家发难,他们要怎么应对才是好呢。 好在的是小镇上有个郎中,替白华诊了脉后确定没有伤到心脉,吃几副药再休息个几日便没什么大碍了,不然白清当场要找沈流萤与长情拼命的心都有。 “萤儿,他没事了,我们走吧。”待大夫走后,长情当即对沈流萤道。 沈流萤心中虽是很想即刻赶回京,但又觉着白华因她而伤,她若这就走了的话怕是不太妥当,毕竟他现还未醒来,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就在沈流萤要回长情的话时,只听屋外传来女子紧张的声音。 “华!”声至人也至。 只见一名身着锦衣劲装的年轻女子着急地走进屋来,朝床榻上的白华走去,毫不避嫌地坐到了床榻上,甚至不安地轻握住了他的手。 沈流萤看着这秀眉紧蹙,面色着急不安的女子,心有诧异,这不是—— 月涟公主么? 然后是……白兄带着她一块儿来的? 沈流萤看着紧张心疼得眼眶微红的月涟公主,毫不犹豫地抓起长情的手,当即转身离开客房,心里直泛毛。 白兄说是不放心她故而来找她,那他还带着一个月涟公主是什么意思?依白兄这般聪慧的心思来看,怎会不知月涟公主对他的情?既然知道,那他就也该知道月涟公主对她沈流萤必然是很介怀的。 再者,她不过是出门一趟而已,他为何会觉不放心?莫不成他是知晓有人欲对她不利,是以才走这一趟? 至于太后欲将她除掉的计划,月涟公主是否知情?若是知情,那她出现在这儿,岂非是来看她死了没死的? 这么乱,她还是和阿呆走了妥当,反正大概除了白兄,这些人看她都会觉得多余。 沈流萤拉着长情走出了这家小客栈,然她还未走出客栈多远,便听得有人从身后唤她道:“沈小姐请留步。” 女子的声音,却是十分冷硬,似乎对她极为不悦似的。 沈流萤停下脚步,转身,见到是跟在月涟公主身旁伺候的那名女子。 只见女子面色冷冷,眸中是藏不住也不想藏的轻蔑,像是在嘲笑沈流萤不知廉耻不自量力竟然想与高高在上的公主抢男人。 女子的面色与眼神让沈流萤心中的怒火噌的往上窜。 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她沈流萤活得好好的,竟然一个二个的都对她如此鄙夷,甚至还想要她性命,就他们是人,她沈流萤就不是人,命就不是命了? 只听那名为兰珠女子又冷声道:“公主有请。” “好。”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 太后手心里的宝贝是吧?她还是大哥二哥三哥的掌上明珠呢! 想见她?那她今回就奉陪了! 沈流萤的回答让兰珠怔了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萤儿。”长情这时轻轻抓上沈流萤的衣袖,道,“我和流萤一道去。” “没事,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沈流萤没有让长情跟着,毕竟这是女人的事情,且若是带着这个呆萌傻,要是他听着哪句话不对劲像打白清及白兄那样把公主给打了的话,那就是没事找事了。 就算月涟公主对她有杀心,她就不信她们敢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取她性命。 沈流萤又回到了方才的那间客栈里,又见到了月涟公主,却不是在白华那屋,而是在走廊另一头的一间客房里。 屋里只有月涟公主一人,沈流萤进屋来时,月涟公主正直直打量着她。 只听兰珠突然斥道:“无礼!见了公主还不下跪行礼!?” 月涟公主并未斥兰珠无礼,显然她也在等着沈流萤给她下跪行礼。 却听沈流萤轻轻冷笑一声,道:“凭什么?” 月涟公主倏地沉了脸,又听兰珠喝道:“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月涟公主!?” “知道又如何?”沈流萤依旧冷笑着,“不知道又如何?” 看着温婉大方的一名公主,却是连话都不愿开口与她说一句,而是总让这个宫女在说,显然是看不起她一个小小百姓,觉着还不配让她开金口。 这些皇家的人,可真没一个好东西。 沈流萤的话让月涟公主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她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沈流萤而已。 倒是兰珠一脸怒意,抬脚就要踢上沈流萤的膝弯欲让她跪下,却见沈流萤反应迅速地侧了个身,让她踢了个空。 兰珠大怒,喝道:“放肆!” 兰珠喝罢,当即扬起手,作势就要朝沈流萤脸上用力掴去。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顿时响透整间客房。 但,这一巴掌却不是打在沈流萤脸上,而是打在兰珠脸上!打得她目瞪口呆,也让月涟公主怔住。 然一巴掌还不算,就在兰珠错愕之时,只听又是“啪啪啪”几声,沈流萤又是几巴掌掴到她脸上,掴得她双颊高肿嘴角开裂,甚至掴得她连站都站不稳,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沈流萤朝自己扬起的巴掌轻轻吹了一口气,看着面色阴沉的月涟公主轻轻一笑,道:“公主的狗不大听话,我便代公主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以后见人不要胡乱吠叫,更不要胡乱挠人。” 沈流萤将兰珠比做狗,兰珠哪里忍得住这口气,只见她气得满面通红,作势就朝沈流萤扑来,一副咬牙切齿的凶狠模样。 可她怎会是沈流萤的对手,沈流萤不过一个侧身再抬脚朝她腰上一踢,她便跌倒在地,一时间怎么都爬不起来。 “没想到沈小姐是如此野蛮的一个人。”月涟公主终于肯开口说话,却不是关心她的宫人兰珠,甚至看都没有看兰珠一眼,而是冷冷看着沈流萤,道。 她的声音本是温婉好听,此时却揉进了一副阴沉鄙夷且嫉妒的味道。 “然后呢?”沈流萤非但不觉月涟公主说的话有何不妥,反还微微笑着。 “沈小姐可知你今日的行为,改日便可让你们沈府再无安宁日?”月涟公主又道。 “身为公主,确实是有这个本事。”沈流萤没有害怕,而是朝月涟公主走近两步,也盯着她的眼睛,笑道,“公主这是在向我示威么?还是说恨不得想要拔了我这颗眼中钉?” 月涟公主不慌不乱,只听她语气变得有些冷,道:“你这般的人,根本配不起华。” “是么?”沈流萤又轻轻笑出了声,“你既然觉得我不配,那你在紧张什么着急什么?怕我抢走白兄么?或是说你根本就不确定你自己在白兄心里的地位,所以你才会觉得不安?” 月涟公主眼眸蓦地大睁,显然沈流萤说对了她心中所想。 “看来我说对了。”沈流萤很满意月涟公主的反应,“若非如此,怕是你也不会跟着白兄来这南溪郡一趟了。” 就在这一瞬,沈流萤看见了月涟公主眸中的杀意。 看来,就算太后不为她的宝贝月涟杀了她,月涟公主自己也会想要杀了她。 情到深处,能使人痴,亦能使人狂。 她能理解,但她绝不会任人宰割。 “公主的话要是说完了,那我便走了,我还有要事要办,可没时间听公主闲话。”反正这些人都已经看她不顺眼甚至想要除掉她,她还需要与他们说什么礼仪客套的话。 沈流萤说完,看也不再看月涟公主一眼,转身便走出了客房。 这公主也是,找她来就为了放这么几句没有用的话,话放得再狠又有什么用,以为她很想嫁给白兄? 看来回京后有得一堆来自宫中的麻烦要处理了。 月涟公主气得贝齿紧咬下唇。 兰珠这时候捂着自己被沈流萤踢得生疼的腰来到月涟公主身边,着急道:“公主,就让她就这么走了!?” “我本也只是想看看她这个人而已。”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人,竟值得华无论如何都要到她身边来。 但她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不堪的一名女子。 这样不堪的女子,凭什么与她抢华! 她的身旁,甚至还有一名男子的陪伴,她既已许配给了华,怎能如此不知廉耻!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绝不能留着! 月涟公主的眼神倏然间变得阴沉到了极致。 也就在沈流萤走进月涟公主所在的客房后,被留在屋外的长情走到了白华那间客房,门也未敲便推门而入。 白清不在,藏锋瞬间挡到了门前来,只听白华温和的声音淡淡传来,“藏锋,退下。” 藏锋当即退到了窗户旁。 因为此时的白华不是躺在床榻上,而是立在窗户前,静看着窗外小镇的景色。 方才还昏睡在床的他,此刻不仅醒来,竟还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哪里像是受了伤需要静养的样子。 长情见着无事一般的白华,非但不觉惊诧,反是肯定道:“天枢老人的关门弟子,果然非同一般。” 白华眸中有震惊,却是一闪而逝,只见他微微一笑,道:“在下不知莫少主在说什么。” 他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身手,他从何得知他有身手,甚至师从何人。 莫长情,怕不仅仅是莫家少主这么简单。 长情并未就这个话题再往下说什么,而是道:“你失算了。” “不知莫少主指的是何事?” “萤儿并不在意你。”你这苦肉计白费了。 白华淡淡一笑,竟是承认道:“的确。” 他当然看得出来,流萤虽关心他,却非由心关心他,怕是因着他的身份摆在那儿,她不得不这么做。 “不过。”白华转过身来,看着长情,依旧笑得浅淡温和,“不管流萤是否关心在意在下,她都注定是在下的人,倒是莫少主,这般在意流萤,怕是不妥当。” “注定是你的人?”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长情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冷笑出声,“你不配。” 白华直视长情的眼睛。 长情亦看着他的眼睛,依旧是那副让人听起来便觉得他是个呆傻的念书一般的口吻,道:“她因你而去临城,却因你而有危险,那个时候你在何处?今番,她依旧因你而有生命之危,那个时候,你又在何处?你尚未给过她任何保护,却让她频遭危险,你配不起她。” 长情的语气听起来呆呆傻傻像是笑话,但那字字句句却丝毫不是玩笑。 长情顿了顿,又道:“抑或是说,你对她,还没有非要保护她不可的情意。” “或许你说得对。”白华心中微有震撼,面上神色却是没有变化,他总是温和地浅笑着,“但,你又能如何?抗旨么?” “我的决定,无需告诉你。”长情面无表情,“你只需要知道,你配不上萤儿,就足够了。” 长情说完,转身便离开。 白华没有让藏锋替他送客,他又转身看向窗外方向,就像方才什么人都没有来过,他什么都没有听到过一样。 但,事实呢? 他配不上流萤么? 或许吧,或许像他这样根本就没有心的人,谁都配不上。 但他对流萤,却非无意,他有情,虽然浅淡,但她是唯一一个能让他觉得有动心感觉的女子,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 * 长情从白华这屋出来后只一小会儿,沈流萤也从月涟公主那屋走了出来,她一出来,便看到长情站在屋外乖乖地等着她,登时将心中不悦抛开,对长情笑道:“好了,走了阿呆,咱们回京去了。” 长情当即黏到沈流萤身边来,像块牛皮糖似的。 沈流萤这会儿非但不嫌弃他,反是笑着摸摸他的脸,玩笑道:“干嘛,才一小会儿不见我就想我了哪?” 谁知长情这货竟然很认真道:“嗯,想萤儿了。” 沈流萤顿觉自己耳根有些烫。 在不接受这个呆货的情意前,她压根就不管他这些肉麻兮兮的情话,可一接受了他的情意,她怎么就觉得这呆货傻傻愣愣的情话这么……羞人? 是以沈流萤抓上他的手,拉着他大步就走,一边嫌弃道:“赶紧走,别搁这儿丢人。” “萤儿累不累?我可以抱着萤儿走的。”长情献殷勤,无非就是想抱到佳人。 “不累。”这么大白天的抱着她走?她还不想让人嘲笑她。 “那我背着萤儿?”长情又问,其实背着萤儿也不错。 “……不用。”这货真是闲不得? “那我……” “不用不用不用,我说了不用。” “哦。” “喂,阿呆。” “萤儿唤我。” “你真的想背我啊?” “嗯。” “那就到前边没什么人的地方你就背我。”这小镇没有马匹可以赁卖的,就只能靠走着到下个镇子看看,有个呆货愿意背她不用她累脚,她干嘛不乐意? “好。”长情乐不可支,就是不知何时才能把萤儿背回家? * 此时,昨日沈流萤遇袭之地,那五具尸体尽成了无头尸。 头呢? ------题外话------ 嘤嘤嘤,这周就只能当个少更党了,裸奔人士伤不起,只能眼巴巴地等周末多码点了,啊~美丽的周末,总是在码字中度过,心好累~ 还有就是,小流萤现在有那么一点小渣小弱,需要一个契机开始变强,不会很久就会写到了,这是一篇比较长的文,所以,需要一点点耐心~ 104、脑袋 “葡萄!”一上好的酒家里,卫风才一坐下,便一掌拍到了桌面上,大声喝道,吓了小二哥一大跳,“给爷上一盆葡萄!” “啥!?”被吓了一大跳的小二哥一脸的不可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爷您说啥!?葡萄……?” 他没听错吧?这么个大老爷们的不喝酒不吃肉,居然要吃……葡萄!? “怎么着?是不是爷要吃葡萄你小子觉得不行啊?”卫风像是吃了火药似的死盯着小二哥,“是不是觉得男人不可以吃葡萄啊?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卫风说到最后,人竟逼近到了小二哥跟前,一副像是与小二哥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模样,就差没拎起小二哥的衣襟来,只听他咬牙切齿道:“现在去立刻去马上去!滚滚滚滚滚滚!” 卫风说完最后一个滚字,吓得小二哥非也一般逃出了雅间。 卫风一副恼得不行的模样,随即瞪向一旁的卫子衿,怒问道:“爷要吃葡萄很奇怪!?那小二干什么一副像是见到了疯子一样的神情!?” 卫子衿似乎不懂悲喜,也不知愁苦似的,他那张总是无动于衷的脸和长情比完全是不想上下,只听他丝毫面子也不给卫风道:“奇怪,非常奇怪,绝对奇怪。” “为何!?”卫风虽知原因,偏偏还要问。 “从没有男人嚷嚷着要吃葡萄,男人都是嚷嚷着要喝酒。”卫子衿道。 “那就是说方才那小二当爷不是男人?”卫风拧眉。 “对。”卫子衿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只能说明他没眼力。”卫风忽然就笑了,笑得一脸得意,就像他方才的怒意不曾有过的似的,变脸的速度比女人还快,只听他笑眯眯道,“像爷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上哪里去找,你说是吧,小子衿?” 卫子衿无动于衷,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六天了!”又是一瞬之间,卫风由笑眯眯的模样瞬间又变成了一脸怒意,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模样,“爷已经找了那黄毛丫头整整六天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事,爷可以再找第七天第八天或者第九天第十天。”卫子衿道。 “开什么玩笑!?”卫风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愤怒,“她一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凭什么让爷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她!?” 卫风话一说完,他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死死盯着卫子衿道:“不对,小子衿,话说爷我不仅命人去找,甚至还让那个死馍馍那边的人也帮找了,就算对方是个江湖高手,也不可能藏得这么深以致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何况那只是个连丁点身手都没有的黄毛丫头。” “爷您想说什么?”卫子衿问道。 卫风依旧死死盯着他,“你自己来说。” 卫子衿一脸面无表情道:“爷是想说,爷的消息是被人封锁了,所以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 “嗯。”卫风点点头,忽又笑了,“哟,小子衿,猜爷的心思猜得非常准嘛。” 又是话才说完,卫风的脸色当即又变了,“你说,是不是那个该死的小馍馍故意让人封锁了消息不让我知道!?” 卫子衿竟是毫不犹豫地承认道:“属下以为爷早就发现了的。” “小子衿!”卫风气得想揍卫子衿,“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那个死馍馍的人啊!?你的胳膊肘到底是往哪里拐的啊!?说!那个该死黄毛丫头现在在何处!” “回爷,属下不知。” “嗯!?” “属下是爷的人,莫爷自然不会让属下知道关于那位姑娘行踪的消息,属下还是听秋容漏了嘴才知道是莫爷要封锁爷的消息。”卫子衿如实道。 “那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说是那个死馍馍在从中作梗!?硬是让你家爷我当一只无头苍蝇啊!?” “莫爷有过叮嘱,爷若是不问起,属下绝不可对爷提及。” “小子衿!你以后去伺候那个死馍馍吧,爷不要你了!” 卫子衿完全当卫风在说屁话,只道:“爷喜好开玩笑,属下已经习以为常。” “气死我了!”卫风气得一把揪过卫子衿背在背上的包袱,飞快地打开,而后揪出包袱里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对着那东西左一圈右一圈地打了起来,一副泄愤的模样。 只见那黑乎乎的东西有眼睛还有两只尖尖的耳朵,竟是在临城的时候晏姝送给他的那一只小黑猫布偶。 而卫风,竟然将它带在了路上! 原因无他,就是为了他一路泄愤用,只要一想到和晏姝有关的事情,他就抓了这只小黑猫布偶来狂揍。 小二哥这会儿正捧着一大盘子晶莹剔透的葡萄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卫风正在狂揍一只小黑猫布偶,什么话都不敢说,只将葡萄往桌子上一搁转身就跑,还跑得飞快,就像他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人或事似的。 娘哎!这什么古怪的客人哎!身为大老爷们儿居然嚷嚷着要吃葡萄不说,竟然还随身带一只小姑娘家才会玩的小玩偶,这这这,这还是男人不是!? 小二哥的反应让卫子衿又实话道:“爷,您这副模样,太不像人了。” “怎么着,爷生气还不准啊?”卫风瞪卫子衿一眼,继续揍手里的小黑猫布偶,完全将它当做晏姝来打,一边道,“要是让爷再见到那个黄毛丫头,一定将她往死了打!” “哎哟,气死爷了,气得爷肝疼腰也疼。”卫风忽又笑了,“走吧小子衿,跟爷去找找看这地儿有没有像小色瓷那样的美人儿来给爷揉揉腰。” 卫风说完,抓着小黑猫布偶的尾巴,将它转着打圈玩耍。 “爷不找人了?” “不找了。”卫风停下手上动作,将小黑猫布偶捏到了掌心里来,虽是在笑,却笑得尽是阴沉,“她是死是活干我何事?我找她作甚?” “叶公子身上的毒还指着沈小姐来解。”卫子衿又很不合时宜地道出了实话。 卫风将小黑猫布偶捏在手里,正好捏着它的脖子,只见他的手愈收愈紧,好似要将小黑猫的脖子捏断了似的。 要不是因为小舟舟,他哪里用做这种可笑的事情! 然看着小黑猫那双用珠子缝做成的眼睛,卫风忽又想起了晏姝的眼睛,想起她眼眶里满是泪水的模样。 这让卫风很是愠恼,只见他将小黑猫布偶往桌上用力一扔,走出了雅阁。 他怎么又想到了那个黄毛丫头?这些日子他总不禁然地想起她那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有时候甚至觉得若非是他,怕是那黄毛丫头还会在京城沈家开心地笑着吧。 哼!这干他什么事!他被那黄毛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一巴掌,颜面尽失,他还委屈地想找人哭呢!她的事算什么事儿!? 卫风愈想愈恼。 卫子衿将卫风扔在桌上的小黑猫布偶收进包袱里,跟上了卫风。 他可不敢不拿这只被揍了不知多少回的黑猫布偶,爷这一路上不仅一日三顿定时揍它一顿,便是睡前也都不放过它,若是这只黑猫布偶不见了,怕是爷翻天了都要把它找出来。 走出酒家后,卫子衿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只听他低声对卫风道:“爷,又有人盯上来了。” 卫风不以为意,只轻笑道:“这样的眼睛不知挖了多少双也都还是会有人来填上,小子衿哪,爷的命就那么吸引人?” “嗯。”卫子衿肯定地应了一声。 卫风依旧笑,“这是这一路上第四次了吧。” “是的。” “他们也不嫌累得慌。” “只要爷还活着,他们就绝不嫌累。” “卫老二就这么见不得爷活着?” “爷的问题,属下无法回答。” “也是,问你做什么,问你你也不会懂。” “爷,可要先下手为强?” “不必,让他们跟着,让我看看这回又是什么货色。” “是。” * 夜,京城,皇宫,云慈宫。 桂嬷嬷正在给太后取下头上的步摇等,太后看着铜镜中描着凤眼的自己,问身后的桂嬷嬷道:“阿桂,事情办得如何了?” “回太后的话,当是已经办妥了。”桂嬷嬷恭敬应着声,“大概今夜,最迟明晨便能收到消息。” “嗯。”太后满意地应了一声,就在这时,有宫女迈着小碎步走过来,恭敬禀告道,“禀太后,外边有人求见。” “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来求见太后?”桂嬷嬷沉着脸,盯着这宫女,厉声问道。 “奴……奴婢不知。”宫女将身子躬得更低。 桂嬷嬷发现,这宫女的语气及姿态不仅仅是恭敬,还有深深的……恐惧,因为恐惧,以致她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 桂嬷嬷面色更沉一分,喝这宫女道:“说!是什么人在外求见!?” “奴婢……”只见这宫女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身子抖如筛糠,“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人只说让奴婢来……来通传。” 太后面色阴沉,只听她沉声道:“什么人胆敢到云慈宫来捣乱,来人!” 平日里这只要主子一声传唤便即刻有人上前来的云慈宫,此时竟是静悄悄的,竟是一人也不见前来! 桂嬷嬷及太后的心倏地一沉,忽觉事情不妙,桂嬷嬷正要亲自到外边看看时,只听男子含笑的声音传入耳,“太后可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谁人这等时候来求见?不必唤人去瞧了,这云慈宫上下所有人哪,此时可都入梦乡了。” 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吓得那胆小宫女害怕得竟当场昏了过去。 桂嬷嬷则是站到了太后面前,心虽有震惊,却是处变不惊,而是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到云慈宫来装神弄鬼!?你可知这儿住的是什么人!?” “呵呵呵……”只听男子轻轻笑出了声,“在下当然知道这云慈宫里住的是当今太后,若非如此,在下可也不会来这一趟呢。” 太后在这时轻轻扶了扶桂嬷嬷的手,冷静道:“阁下既来,何不现身相见?” 只见太后神色如常,竟没有丝毫震惊或是害怕的反应。 她比桂嬷嬷还要冷静。 “在下……可就在太后眼前。”男子浅笑着,“太后看不见么?” 太后那依旧丰润的唇微微张开,正要再说什么,就在这一瞬间,本是空无一人的眼前,忽地就出现了一名男子,速度快得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桂嬷嬷明显被惊吓到,反是太后冷静如斯,唯眸中闪过一抹震惊而已。 只见这男子做一身太监打扮,样貌寻常,唯一双眼睛的眼角笑纹极深,可见是一个极为爱笑的人。 而愈是这样爱笑的人,通常都最为可怕,因为他们将刀剑都藏在了自己的笑容里。 太后与桂嬷嬷注意到男子手上拎着一只黑色的大包袱,却不知他带着这样一个显眼的大包袱,是如何不被人发现地来到这云慈宫的? “不愧是太后,能如此处变不惊,在下着实佩服。”男子在笑,笑得双眼半眯起,一副非常好相与的模样。 但,这仅是表象而已。 “不知阁下深夜来哀家的云慈宫,意欲为何?”太后面色阴冷,虽贵为太后,但此刻她的身份却不起丝毫作用。 因为这云慈宫里的人,除了她与桂嬷嬷,显然如这男子所说,已经全都进入了梦乡,若非如此,不可能听不到她方才的传唤,这便是说,此时此刻,除了桂嬷嬷与她自己,根本就没有人能保护她,眼前这陌生的男人,随时都能取走她的性命。 她必须冷静应对。 “太后不必紧张也不必不安,在下对太后这条老命没有丝毫兴趣。”男子在笑,说出的话却是气得太后咬牙。 老命……!?还从未有人敢说她老! 只听男子继续笑道:“在下今番前来,不过是来给太后送一样小礼而已。” 男子说完,堂而皇之地朝太后走了过来,使得桂嬷嬷着急地将太后护在身后,生怕这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男子对太后不利。 却见这男子朝她笑了一笑,道:“老嬷嬷不用如此紧张,在下说了对太后的老命不感兴趣,在下不过是——” 男子边说边指指摆着铜镜及各式簪子的妆台,“不过是要借这窗台一用而已。” 桂嬷嬷自是不信男子的话,死死盯着他,盯着他将手上的黑色大包袱放到妆台上,再不紧不慢地将其打开。 当包袱打开之时,桂嬷嬷的心惊得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双腿突地有些发软。 太后亦然。 因为那黑色包袱里裹着的,竟是五颗血淋淋的男人脑袋! 这五颗脑袋上的双眼都大睁着,皆呈一副死不瞑目状。 更为紧要的是,这五颗脑袋,她们认识! 这是她派去取那沈家小姐性命的人,他们的脑袋怎么会在这儿!? 这便是说—— 男子此时正用他那双早就戴着手套的手将那五颗脑袋在妆台上一一摆开,让它们面对着太后与桂嬷嬷,让它们的眼睛看着她们,摆好之后才又看向太后,笑着问道:“这便是在下今夜特意带来给太后的小礼,不知太后可还满意?” 太后毕竟是在这深宫里活了几十年的人,她虽心有惊悸,却依旧能冷静应对,只听她冷声道:“哀家倒是不知阁下的‘满意’二字由何而来?莫非阁下觉得哀家有收藏男人头颅的喜好?” “哎呀,太后难道不满意这份小礼?”总是笑着的男子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若是这般,在下可就不好交代了,太后您说,这可怎么办才是好。” “交代?”太后声音冰冷低沉,“不知阁下要和谁人交代?” 男子则像是没有听到太后的话似的,而是自言自语道:“不若这样吧,趁着这宫里的人都还没有醒来,在下给太后讲个故事吧,太后觉得意下如何?” ------题外话------ 谢谢姑娘们这几天给本人加的鸡血!虽然没有入选,但还是非常非常感谢姑娘的爱!哦呵呵呵~ 105、肮脏的事实 男子摸着妆台上其中一颗头颅的头顶,像是把玩什么非常有趣的物事似的,摸着那血淋淋的头颅不算,竟还拿起了头颅上的一小缕头发打起了辫子来,笑得眼角笑纹深深,能笑成如此模样的,不是官无忧还能是谁? 他明明是在笑着,却让人觉得这笑容异常瘆人。 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他,看着他诡异得瘆人的笑容,本是努力冷静的心有些慌了起来。 只听官无忧边笑着边不疾不徐道:“从前呢,有一名美丽温柔的官家小姐嫁给了一位有权有势的男人为妾,和众多妻妾一齐共享着一个丈夫,后来呢,这位官家小姐生下了一个儿子,为了在这家中爬得高些再高些,这位官家小姐可谓是不择手段,不仅想方设法地残害其他妾室及她们膝下子女,还将自家亲妹妹送上自家男人的床,这男人哪里捱得住这姊妹双姝的温柔乡,自然而然便是说什么便信什么,最后竟致正妻冤死,抬了这身为妾室的小姐为正室,同时哪,还让这小姐所出的儿子作为自己将来的继承人。” “后来,这小姐就将自家亲侄女许配给自己儿子,道是亲上加亲,无非就是不愿意肥水流至外人田,再后来呢,小姐的丈夫死了,将将十八岁的儿子自然就当上了家主,而也就在这丈夫死去的时候,这小姐的妹妹也死了,听说是什么殉情?倒是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就是这妹妹一辈子啊,膝下竟是没有个一儿半女,太后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这明明承的恩露可是最多的呢。”官无忧此时已经将其中一颗头颅上的一小缕头发打好了发辫,打好之后见着他一手按着头颅顶上,一手绕着那发辫,只见他两手突然用力,竟是将那小缕发辫从头颅上生生扯下来!连带下一块头皮! 官无忧还是在笑着,像是这是他的乐趣似的。 桂嬷嬷看着那本就可怕的头颅上被扯下了一块头皮的地方,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太后亦有些心惊肉跳,面色有些苍白,却不仅仅是因为官无忧的举动,而是因为他说的“故事”。 就在这时,只见官无忧捧起那颗被扯下一块头皮的头颅,而后忽然将其朝太后扔来,速度快得根本就不由人反应,使得太后下意识地抬手接住。 当掌心触碰到那冷冰冰的头颅以及看到那双暴突的眼睛时,太后“啊”的尖叫一声,惊惶地将手中接着的头颅扔开,面色倏地刷白,心口大幅度地起伏着,显然她被吓得不轻。 “太后!”桂嬷嬷赶紧扶住太后那微晃且带着隐隐颤抖的身子,面上尽是慌乱。 只见那头颅骨碌碌滚在地上,滚了几下之后停了下来,却正正好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看着”太后,令太后用力抓紧了桂嬷嬷的手。 “哎呀呀。”官无忧轻轻笑出了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太后,道,“太后竟还会怕这样一颗什么都做不了的头颅啊?在下以为像太后这般的深宫老女人,当是什么都不会害怕的才是。” “哦,不对,在下应该将故事继续说完才对。”官无忧又笑,伸手去把玩另一颗头颅,继续道,“说来这小姐的儿子和她的侄女间的感情啊倒算是很好,只可惜这侄女肚子不争气,嫁过来好几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好在这侄女的心地不错,自己生不出孩子,倒也没有学着那小姐一样非要整死那些妾室及她们的孩子不可,终于啊,像是老天爷开恩了似的,在儿子继承了家业后的第三年,那侄女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可是最后啊,老天爷的心还是狠的,怎么狠的呢,太后您知不知道?” 太后此时将桂嬷嬷的手抓得更紧,桂嬷嬷面上的神色则是愈发的不安与震惊。 官无忧这时将手放在其中一颗头颅上慢慢抚摸着,使得他面上的笑容诡异到了极点,可他偏偏爱笑,这会儿笑得本就细长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太后不知道?那就还是在下来继续往下说好了,那小姐的侄女啊,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不知有多期待和自己腹中的胎儿见面,谁知就在她临盆的那夜,她竟难产了。” “说来也有些奇怪,从那侄女怀胎第三个月开始,那本是很疼爱她的小姐便总是卧病在床,侄女去探过好几次的病,都未见着那小姐,小姐身旁的嬷嬷和大夫道是小姐病重,需好生静养,让那侄女过些日子再来瞧,但到了侄女怀胎的第八个月开始,她本就有些体弱多病,以致她连多走动一些都困难,便没有再去看望那小姐,一直到她临盆,都没有见到那小姐。” “更奇怪的还有,就是在那侄女将要临盆的前几日,这家里便出了大事,以致小姐的儿子不得不前往处理,一去便是月余,是以那侄女生产之时,她的丈夫根本就没有陪在身侧。” “侄女生产的那个夜晚,天下起了大雨,侄女的叫喊声在雨声中显得很是凄厉,最后愈来愈弱,到最后,连气息都没有了,就这么难产死了。”官无忧这时候又看着面色惨白的太后,浅笑着问道,“太后这时候是不是想问,那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太后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官无忧,紧抓着桂嬷嬷手臂的双手已用力地嵌进了她的皮肉,面色惨白得连唇上都没有一点血色,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着。 桂嬷嬷更是双眸大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爱笑的瘆人男子。 “在下这人很好,向来不爱让人来猜问题,在下这便告诉太后。”官无忧此时将抚摸着的头颅捧到了自己手心里来,而后又是将其轻轻往前一抛,抛到了太后身上。 这一回,太后没有抬手来接,头颅就这么直直砸到她的身上,再骨碌碌地滚落在地上。 也不过这轻轻一砸,太后竟往后退了一步,好似站不稳一般。 “那个才出生的孩子啊,连哭都没有哭一声,为何?因为她呀,是个死胎,生出来就是个死胎,但是——”官无忧说到这儿故作停顿,他看着面色煞白已不再冷静的太后,笑得两眼眯眯,“当那小姐的儿子回来的时候,却还是抱到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活生生的会哭会闹的女娃娃,太后您说这是不是奇事一件?” “呵呵,这世上可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能使一个死胎活过来哟,这其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官无忧此时不再把玩妆台上的头颅,而是慢慢朝太后走近,在她面前一步的地方停下脚步,笑道,“太后知不知道?” 只见太后双腿一软,竟是战立不稳要跌坐在地,幸而桂嬷嬷扶住她,否则她便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她已不再冷静,看着官无忧的眼神已变得惶恐,她平日里那副端庄傲然之气已全然不见,只有震惊与惶恐。 显然,她听过官无忧所说的这个故事,或是说,她知道这个故事,甚至知道这其中原因。 “看太后的反应,看来是知道的。”说到这儿,官无忧似有些无奈,“虽然太后您已经上了年纪,但保养得仍似一名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在下倒是有怜香惜玉不忍道出这个事实的心,然在下也实在无法,上头交代了,这个故事必须完完整整地道完给太后,所以呢,在下还要往下说。” 官无忧说着无奈且同情的话,可他面上却哪里见得一丝这样的神情,在他的面上,除了笑,便是笑,可怕的笑。 “当然了,死胎不可能活过来,只能是有人拿着同一晚出声的孩子来替换了掉了那个死胎,可谁人要这么做?除了那位小姐,天下间再无他人了,可她为何要这么做却不告诉自己的儿子?当然是因为这是一件绝对不可告人的事情,肮脏的事情。”官无忧说着,抬脚踩上了脚边上的一颗头颅,“比在下踩着的这颗头颅还要肮脏上千倍百倍。” “这件肮脏的事情,就是这个孩子是那个小姐的孩子,她之所以卧榻在床谁人也不见,不是因为病重,而是因为她和她的侄女一样,已怀有身孕,并且日子不相上下,可她的男人早已死去,她的肚子里装的又会是谁人的孩子?” “听说啊,在这位小姐的男人死后,她的姐姐担心她太过伤心,便同自家丈夫前来看望她,可她姐姐如何也想不到,她这次探望自己的妹妹,竟让自家丈夫和自家妹妹探出了不该有的情愫来,啧啧,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太后,这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官无忧每问一个问题,都要看着太后,看着她的面色一次次地变化,一次比一次变得难看,看着她的身子一次比一次颤抖愈甚,笑得满意极了,偏偏他的故事还未说完,“当然了,这*的事情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小姐腹中的孩子本就不当留,偏偏这小姐不舍,想方设法地想要把她留下来,于是,为了留下自己腹中的孩子,她便又生了歹毒的念头,若非是她,怕是她那可怜的侄女与腹中的孩儿便不会双双死去了。” “但这小姐毕竟是有本事的人,这肮脏的事情一藏便藏了整整十八年,如今,那个本不当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当已是十七岁了,若是在下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孩子的名字叫做——” “住口!”就在这时,忽听得惊惶中的太后突然一声大喝,可她那颤抖不已的厉喝声又能起得了什么作用? 官无忧还是清楚地道出了那个孩子的名字,“卫月涟。” 太后终是再无力气站得住,跌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惊骇不已地看着至始至终都是笑眯眯的官无忧,眼眶颤抖的瞳眸中皆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知道这个事情的人已经全都死了,全都死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不……这绝对不可能! “哦,不对,准确来说应该叫白月涟才是。”官无忧笑着纠正自己。 太后惊骇到了极点。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太后惊骇地看着官无忧半晌,才听得她抖着声音问道:“你……你与哀家说这些,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官无忧笑得一脸无害,像是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一般道,“把太后您的性命给在下,那就可以了。” “你,你说什么!?”桂嬷嬷抖声道。 太后身子猛地一抖。 只见官无忧无所谓地耸耸肩,道:“不愿意?那在下就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咯,反正在下是受命办事,对太后的性命没什么偏执。” “哦,还有就是,只给太后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在下可就不候了。”官无忧重新走回到窗台前,又捧了一个头颅在手里把玩,只见他将右手五指朝那头颅顶上用力一抠,再抬手时连带起一大把的头发与一大块的头皮,头皮连着前边的脸皮,就这么生生从头颅上撕了下来! 桂嬷嬷看得心惊肉跳,终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躬下身呕吐了起来。 官无忧却还是在笑着,似乎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一样,只见他将撕下的面皮铺展在妆台上,笑道:“这张皮啊,就送给太后了,虽然这次撕得不大好,但也和太后挺是相配了。” 太后的脸已经惨白得没有丁点的血色。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消逝。 半柱香时辰即将过去。 本是怔愣在凳子上的太后眼神倏然变冷,只见官无忧眼眸微微眯起,一个字都不再有,更没有像方才那般与太后客客气气地说话,而是朝她忽然一个掠身,跟本连给她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因为,他已从她的眼神里得到了她的答案。 只见太后那双沉冷的眸子里满是惊骇,她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还给他时间考虑的男子这一刻竟出尔反尔! 太后惊骇的瞳眸中映着官无忧的影子,还映着他的两只手指。 他的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如锋利的钩子,仿佛一瞬之间就能夺人性命而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机会! 站在一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桂嬷嬷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男子如利钩的两只手指钉进太后的眼睛里!只听太后一声惊恐的惨叫,同时见着血浆从她双眼里喷溅而出,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桂嬷嬷骇然地跌坐在地,定定看着仍旧在笑着的官无忧,如失了魂一般傻住了。 方才因为害怕到了极点而昏在一旁的宫女在太后的惨叫声中惊醒,然当她一醒来,看见的便是太后抬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眼睛的模样,而她那本当是有着一双高傲美眸的脸上,此刻就只剩下两个血淋淋的窟窿! 才醒过来的婢子又被吓晕了过去。 “啊——啊——”太后的双手捂到了自己的双眼前,摸了满手黏稠的血,终是捱不住这极致的剧痛,昏死过去。 官无忧对自己手上沾着的血视而不见,对太后的惨叫声也充耳不闻,他总是在笑,笑着躬下身将那两颗掉落在地的眼珠子捡了起来,对沾了满手的血毫不在意,只听他浅笑道:“在下的话啊,还是不要全相信的好,因为在下从来都不是一个说话作数的君子,而是一个习惯了出尔反尔的小人。” 他若非小人的话,这条命,早就没有了。 他曾也是君子,却为着这两个字,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如今的他,一无所有,与其为君子,不如做小人。 “身为女人,却如此恶毒,生着眼睛又有何用?”官无忧将太后的两颗眼珠子拿在手里,看也不再看满脸血污的太后一眼,但见他右手轻轻一甩,跌坐在地的桂嬷嬷脖子上瞬间划开一道血口子,血流汩汩,再也止不住。 官无忧慢悠悠地走出了这寝宫,那不紧不慢的模样似乎一点都不害怕被人发现,“羞耻地活着,比一刀了结痛快多了。” “哎呀呀,可以去和主上交差了。”最后听得他这一句浅笑,这云慈宫中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题外话------ 哦呵呵呵,这么虐渣你们满意不 106、动心了? 沈流萤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急急忙忙跑向沈望舒的小院,当她跑到小院门外的时候,见着那总是一直守在沈望舒身旁的清幽竟站在院门外,心忽地沉了下来。 清幽见着她现在诧异,而后上前恭敬行礼。 “清幽你怎么不在屋里陪着三哥?”沈流萤拧眉问,心下有种不好的感觉。 “大公子让奴婢这些日子莫得打扰三公子。”清幽一脸凝重,还要再说什么,此时小院里传来沈望舒剧烈的咳嗽声,沈流萤一时没有听清幽把话说完,当即就往小院里跑,还未见到沈望舒的人,便先听得她大声唤他道,“三哥!” 沈望舒坐在床榻上,正用手捂着嘴咳得浑身抽搐一般。 沈流萤着急地跑进屋子里来,然她第一时间所注意的并不是床榻上咳得厉害的沈望舒,而是站在床榻前替他轻轻抚着背的女子。 竟是方雨灵! 方雨灵本是在为沈望舒轻轻抚着背,见着沈流萤,她立即将手收了回来,甚至从床榻前退开,站到了一旁,微垂着头,恭敬道:“奴婢见过小姐。” 沈流萤虽对方雨灵出现在沈望舒的屋子里有诧异有猜疑,但听她的话,显然三哥还未知晓她的身份,至于她为何会在三哥屋里做着清幽当做的事,想来当是大哥的意思。 沈流萤眼神阴沉地看了方雨灵一眼,并未多加理会她,而是赶忙坐到床沿上,伸出手替沈望舒抚背顺气,一边心疼道:“三哥怎的突然又咳得这般厉害?” 沈望舒此时哪里回答得了沈流萤的话,沈流萤也没有再问什么,就这么陪他坐着替他抚着背而已,过了好一会儿,沈望舒才渐渐地缓过气来,沈流萤要扶他躺下,奈何沈望舒却握住了她的手不愿意躺下,只见他目光温柔且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沈流萤,问道:“小萤,咳咳,不是出远门散散心去了?怎的……咳咳咳……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 沈流萤轻轻一笑,道:“想三哥了呀,所以就回来了!” 沈望舒早已听惯了沈流萤这般亲昵的话,丝毫不觉诧异,反是笑得更温和道:“油嘴,又拿三哥当玩笑了。” “谁说的,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沈流萤笑得很甜,却见她说完话后看向站在一旁的方雨灵,佯装不解地问道,“三哥,这是谁?怎么不见清幽在旁陪着三哥?” “清幽前几日不当心伤了手,我让她休息几日把手伤养好,大哥不放心我,便让方姑娘来代清幽照顾我几日。”沈望舒说这话时,神色有隐隐的不自在,他甚至没有太后看方雨灵,就这么柔声道着话。 只听方雨灵这时候细声道:“奴婢不打扰公子与小姐说话,先行退下。” “嗯。”沈流萤并未留下方雨灵。 倒是沈望舒,直到方雨灵转了身,他这才抬眸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却又迅速地转过头。 然就在他转回头来时,发现沈流萤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好像要从他面上瞧出来什么似的,使得他有些紧张,还有些尴尬,道:“小萤怎的这般盯着三哥瞧?” “那三哥为什么盯着那方姑娘的背影瞧?”沈流萤浅笑着问。 沈望舒本是苍白的脸瞬间浮上了一层绯色,只听他慌忙解释道:“小萤莫得胡言,三哥哪里……哪里有盯着人姑娘……的背影瞧。” 愈说到最后,沈望舒的声音便愈轻,说至最后,许是紧张,以致他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沈流萤又赶紧为他抚背顺气,同时用打趣的口吻道:“三哥不承认?” 她感觉得出来,三哥对自己这个“新婢子”那种紧张且不安的心,以及不由自主地想要看她一眼却又怕她发现的感觉。 三哥这是……动心了么? 沈流萤的话令沈望舒的脸更红,便是连耳根都红透。 沈流萤听着沈望舒的咳嗽声,赶紧道:“我不打趣三哥了,三哥你别紧张,我给你倒一杯温水来。” 沈流萤说完赶忙给沈望舒倒了一杯温水,沈望舒又是咳了好一会儿,才又力气接过沈流萤递来的杯盏,轻抿了几口温水。 沈流萤此时愧疚地握住沈望舒的手,难过道:“三哥,我错了,我不应该打趣三哥的,让三哥咳得这般难受。” 却见沈望舒轻轻摇了摇头,温柔道:“小萤怎会有错,是三哥自己身子不好而已。” 沈流萤看着沈望舒干瘦得深深往下凹陷的双颊及眼窝,愈看愈心疼,而后撒娇似的抱着他的胳膊将头轻轻靠在他枯瘦的肩上,沈望舒抬手柔柔地抚了抚沈流萤的手背,轻叹着气道:“可是小萤放心不下三哥,所有去了半路又折返回来?” 沈流萤怔住,并未说话。 沉默不语,便当是默认。 “身为小萤的兄长,不能为小萤做些什么便罢,却还总是让小萤为我这般忧心,咳咳……”说到这儿,沈流萤用脑袋在沈望舒的肩上轻轻撞了一撞,沈望舒便又柔笑道,“好好,小萤不爱听这些,那三哥便不说这些了。” “那三哥给小萤说说方才那方姑娘的事情。”沈流萤将脑袋往沈望舒颈窝里蹭蹭。 沈望舒身子微僵,只见他耳根又红了,“小萤,我……” 谁知沈流萤却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忙又道:“三哥要是不和我说,我就自己去问她。” 沈流萤说完,作势便要站起身来。 沈望舒竟慌乱了,忙抓住她的手腕,着急得眼眸里尽是慌乱,也着急得气息有些不顺畅,又要咳嗽起来。 沈流萤赶紧先为他抚背,“我和三哥玩笑的呢,三哥你别生气。” “三哥怎会生小萤的气。”以免沈流萤误会,沈望舒赶紧摇了摇头,搭在衾被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慢慢收紧,低声道,“三哥只是,只是……” 只是他这样连站起来都困难的人,怎能有什么肖想。 沈望舒本不想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但看着沈流萤那满是关切与不安的眼眸,终是不忍对她有所隐瞒,苦涩道:“我从不怨天尤人,也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模样是上天不公,更未觉得生而痛苦,是因为爹娘还有小萤及大哥二哥你们给我的柔情太多太多,才让我好好地活到现在,只是除了你们,我根本就不敢见其他人,除了你们愿意接受如此丑陋不堪的我,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人接受我。” 沈望舒说到这儿,摊开自己枯瘦如柴且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的双手,看着那皮下很是明显的指骨,他绷直的身子在微微发颤,“我也不想见什么人,可大哥却……” 却让一个如此美好的姑娘来到他身边,照顾丑陋的他,尽管她不嫌弃他,但他却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怕在她眼里看见嫌恶,这只会让本就自惭形秽的他无地自容。 “小萤怕是不知,方姑娘在我身旁的这几日,我有多难堪。”沈望舒知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太过可笑,可这确真真是他心中所想。 这几日,方姑娘如清幽一般待他耐心有加细心有加,可她愈是这般,他就愈觉得难堪,甚或说是难熬,让他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他太过丑陋不堪,而她太过美好,这样的他在她面前,让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是以这几日,他能自己做的,全都自己做,能不让她近身来的,也绝不让她近身来,他一直知道自己模样很丑陋,却从没有任何时候像这次这般,觉得自己丑陋得就应该躲藏起来。 明明清幽也是女子,明明清幽也是一个好姑娘,却为何没有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这是……怎么了? “我这般说,小萤可会笑话我?”也只有面对沈流萤,沈望舒才敢说出这般的心里话,“可会觉得我很窝囊?” “才不会!”沈流萤肯定道,“三哥最好了!若我不是三哥的妹妹,我一定要嫁给三哥!” 沈流萤的话驱散了沈望舒心中的阴霾,让他重新笑了起来,“小萤的话若是让旁人听到,该捧腹大笑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沈流萤不服气地哼哼声,又重新抱紧沈望舒的胳膊,“三哥很好,真的很好。” 她的三哥,可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怎会不好? 沈望舒轻轻柔柔地笑着,将肩膀稍稍放低些,好让沈流萤靠得舒服些。 “有小萤在三哥身旁,三哥总能觉得开心。”沈望舒温柔道。 “那……”沈流萤眨眨眼,忽地松开沈望舒的胳膊,同时转了个身,面对他坐着,盯着他的眼睛并且抓着他的手,一脸神秘兮兮地问道,“那三哥告诉我,三哥是不是对那个方姑娘动心了?” 沈望舒双手一抖,眼眸微微睁大,双颊瞬间红透,震惊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小萤你,我……这……” 沈流萤笑,“看三哥这脸红紧张的模样,肯定是了。” “小萤莫得胡言!”沈望舒急忙道。 沈流萤哼哼声,“我才不是胡言,三哥你在见到方姑娘的时候会紧张会不安会觉得自惭形秽,那清幽也是姑娘,为何三哥你见到清幽的时候没有这种紧张的感觉?也不会有现在这种面红耳赤的反应,不是动心还能是什么?是三哥你不敢想不敢承认而已。” 沈望舒怔住,面红耳赤更甚。 他在方姑娘面前之所以会觉得紧张觉得难堪,是因为他……他对方姑娘动心了? 此一瞬,沈望舒眼前蓦地浮现出方雨灵的一颦一笑,令他心跳得飞快。 沈流萤观察着沈望舒的反应,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却怕沈望舒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还有方雨灵接近三哥究竟是什么心思什么目的,她还不知道。 倒是有一件事可以肯定,方雨灵并无害三哥的心思,她感觉得出三哥的情况与她出门前无异,这几日,方雨灵并未对他动过什么手脚。 这件事情,绝不能再拖了。 “三哥你的脸真的很红。”沈流萤心有沉思,面上却是笑得开心。 却是不知三哥对那来路不明的方雨灵动了心是好还是不好,倘若她猜想错误,方雨灵心存歹意的话,三哥又当如何? “小萤,我,我不是……”沈望舒不敢承认自己的心,只因他觉得自己不配。 “三哥别慌,三哥累了,先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沈流萤不忍看沈望舒如此紧张不安,只见她将右手轻轻贴在沈望舒背上的心脏位置,掌心有微微绿光现出,沈望舒只觉倦意骤然来袭,闭起了眼,睡了过去。 沈流萤将他放躺到床上,盖好衾被,为他号了脉,再看了他一小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她要知道方雨灵到沈家来的目的,以及,她对三哥的心。 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三哥,哪怕分毫。 沈流萤从沈望舒屋里出来时,方雨灵与清幽都站在院中,只见方雨灵微垂着眼睑,安安静静地站着,清幽一见沈流萤出来,忙迎了上去,沈流萤轻声问道:“清幽你手上的伤可好了?” “回小姐,已经好了。” “嗯,那就进屋陪着三哥吧。” “是,小姐。” 清幽轻轻推开屋门,轻声走了进去。 方雨灵依旧安安静静地站着,微垂的眼睑抬也未抬。 沈流萤走到她面前,沉声道:“方姑娘,一起走走,如何?” “沈小姐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自然是愿意的。”方雨灵的声音轻轻细细的,好听极了,就像她的人一般,娇娇柔柔,总似带着一抹羞涩。 方雨灵随沈流萤一路走到了映园,这一路,沈流萤什么都未说,方雨灵便也一路沉默着。 绿草不在映园,听说是到街上采买府上的东西去了。 沈流萤走进了小厅,请了方雨灵坐下,为她倒了一杯水,这也才在她对面位置坐下,也不管这壶里的水是温还是凉。 沈流萤坐下后并未看方雨灵,而是看着小厅外的青绿景色,不紧不慢道:“听闻南溪郡山美水美,我到南溪郡走了一趟。” 方雨灵捧着杯盏的手微微一抖,眸中有震惊之色闪过,除此之外,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将轻呷了一口凉水的杯盏捧在手里,看着杯中水里自己朦胧的影子,静静听着沈流萤往下说。 “我本还想到方姑娘的家乡田阳县去一趟的,只是南溪郡的人说,那儿近些日子来雨水太多,冲垮冲塌了很多山路,我不信,还亲自去看了,路果然塌了很多处,如今仍修整,有郡里去往田阳县的路仍未通,那给我指路的大叔还告诉我,那条路已经塌了两个旬日了。”沈流萤像是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似的,道得很是平静,“哦对,我还听说,田阳县好吃的菜,并没有蒜香鱼头和青叶糍粑,也没有竹叶蒸肉。” 这几道菜,都是方雨灵曾与沈流萤说过的她的家乡菜。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方姑娘说过一路由田阳县前来京城花了十日时间,但在姑娘离开田阳县的时候,那唯一的道路就已经塌坏,不知方姑娘又是如何来的京城?”沈流萤此时转过了头来,看向方雨灵。 方雨灵很冷静,在她身上面上看不到丝毫被发现事实而慌乱不安的反应。 沈流萤猜不透这个看起来娇弱羞涩的姑娘。 “沈小姐是害怕小女子对三公子不利,所以才不辞辛苦到南溪郡去跑这一趟的,对么?”方雨灵非但没有谎话被拆穿后的不安,反还对沈流萤微微笑了起来。 沈流萤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方雨灵看而已,以免错过她的任何神色变化。 只听方雨灵又微笑着细声道:“三公子有像沈小姐和大公子这般关心他在意他的家人,真好。” 他不再是自己孤单一人了,真好。 方雨灵在笑,笑得脸颊上现出了两个小小浅浅的梨涡,“小女子不会伤害三公子的,小女子只求三公子能好好的,这便是小女子来此的目的,小女子愿为三公子做任何事情,即便要小女子的性命,小女子也不会介意,只要三公子能好起来,能活下去,小女子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温柔娇羞的话,却带着如磐石一般的坚定。 沈流萤沉默着看了方雨灵良久良久,才又道:“那我有一句话想要问方姑娘。” ------题外话------ 新的一年,在此祝姑娘们事事顺事事美!也期望能有更多人认识白糖糕!哦呵呵呵~ 107、流氓兔【二更庆新年!】 方雨灵微微点了点头,“沈小姐你问。”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情。”沈流萤神情认真且严肃,“方姑娘对我三哥,可有喜欢之情?” 方雨灵怔住,双颊瞬间染上明显的绯色,赧得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回答沈流萤的问题。 她以为沈流萤会问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她以为沈流萤会问她为何要隐瞒事实,她以为沈流萤会问题是如何认识的沈望舒,万万没想到沈流萤竟是问她这样一个问题。 方雨灵还未回答,沈流萤却已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沈小姐。”方雨灵面上眸中尽是羞赧,但不见丝毫尴尬之色,她在笑,笑得脸颊上的两个小梨涡很是可爱,看得出她虽然羞涩却很开心,只见她直视着沈流萤的眼睛,不躲不闪,更没有犹豫迟疑,开心地笑道,“小女子是真心想要嫁与三公子为妻,不管他是何人是何模样,小女子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方雨灵的声音很细很轻柔。 她羞赧娇笑的模样很真诚。 沈流萤看着她的眼睛,片刻后也微微笑了起来,竟是道:“那日后我当唤你一声‘三嫂’了。” 方雨灵再一次怔住,面红更甚,红至脖子,便是连耳根都红透。 当她回过神时,沈流萤已经走到了屋门外,一边道:“我去看看大哥可在家,当是与大哥说这个事情了。” * 莫府。 长情才跨进他的院子,便见着官无忧站在一旁对着他笑,“恭迎主上回府。” 长情瞟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恭迎我回府,可不是你当做的事情。” “这不是无事可做,便自己给自己找些事情么。”官无忧笑得眼睛半眯起,一副不管何时看起来都很是无害的模样。 “事情可办妥了?” “自然,主上交代的事情,无忧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不是?” “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长情似乎很是嫌弃官无忧的唠叨。 “是,主上。”官无忧还是在笑,丝毫不受长情态度的影响,只见他从袖间摸出一只锦盒,递到了长情眼前,而后将锦盒打开,道,“主上要的东西,无忧也已经给主上带来了。” 只见那只精致的锦盒里,装着的竟是两只血淋淋的眼珠子!因为在锦盒里捂了整整一夜再加一个白日的缘故,正散发着一股恶臭。 长情看着锦盒里的眼珠子,面色不改,而后道:“扔了喂狗吧。” 官无忧却是有些不舍道:“就这么扔了喂狗?无忧蹲在这儿就是为了等着主上回来亲自将它呈给主上,主上只看了一眼就要扔去喂狗,哎。” “不喂狗,那便喂你。”长情一脸无情地看着官无忧。 “呵呵,楼主和无忧开玩笑呢,无忧听得出来。”官无忧又是一副笑得两眼眯眯的模样,看着锦盒里的眼珠子,“无忧不过是觉得就这么扔了喂狗有些可惜而已。” 长情又垂眸看向那两只血淋淋的眼珠子,而后不紧不慢道:“月涟公主的饭桌上,当是需要它。” 官无忧这会儿将锦盒阖上,笑得两眼更眯,似乎很开心,“美味佳肴,还是主上对美味理解得最透,主上放心,无忧定替主上将这一道美味送至公主的饭桌上。” “我交代你的第二件事情,如何了?”长情又问。 “主上放心,不出明晨,主上便能得到满意的答案。”官无忧虽是在笑,语气却是很恭敬。 “嗯,退下吧。” “是,主上,无忧告退。”官无忧的声音将将落,他的人却已从长情面前消失不见了,速度快极。 长情像是什么人都没有见过似的,继续朝院子里走。 * 夜。 沈流萤泡在温暖的浴水里,吁了一口舒畅的气,道:“终于能泡个舒舒服服的澡了。” 正在给她往大木桶里撒上些干花瓣的绿草哼哼声道:“谁让小姐你偏要自己跑这一趟,让管家大叔让人去打听不就好了嘛,咦?管家大叔呢?管家大叔不是和小姐一块儿的吗?小姐回来了,怎么不见管家大叔呢?” “十四大叔路上闪着老腰了,正在慢慢挪回来的路上。”沈流萤道。 绿草有忍不住笑了,而后一脸好奇地问:“小姐,你在南溪郡发现了什么啊?一回来就和大公子商量着要操办三公子的婚事了,小姐相信那个方小姐了?” “只要她是真心待三哥好,便足够了吧。”只要她能让三哥活下去,其他的,真真假假又如何? “绿草,我怎么觉得水不大够,再去让人提两桶来。”沈流萤将水朝自己身上掬了掬,对绿草道。 “哎,好的,绿草这就去,小姐你先自己慢慢洗着啊。”绿草应声跑出了屋,不忘替沈流萤将门关上。 沈流萤靠在木桶上,将身子往下挪了挪,好让水能泡过自己的肩。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旁有些小动静,不由又坐直身子,低下头左右看看究竟是哪儿传来的响动。 然后,她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正跳上她踩着进入大木桶的矮凳上来。 “白糖糕!”沈流萤惊喜地唤了一声,同时伸出手将这只白兔子提了起来,提到自己面前来,这才重新在水里坐好,盯着兔子笑得开心道,“小东西,好久不见你了,你跑哪儿去了嗯?” 白糖糕一动不动,只是呆呆愣愣地朝下边沈流萤的春光看着而已。 沈流萤已经习惯了白糖糕这副傻愣愣的模样,是以不觉有何奇怪或是不妥之处,只见她将白糖糕左看看右看看,微微拧起了眉,“怎么觉得你瘦了?这些天你回来没有?是不是绿草那丫头没有替我好好喂你?待她来了我得好好说说她才是。” “还有你这小爪子,怎么这么脏?”沈流萤说完,站起身将白糖糕放回到矮凳上,端起放在一旁的小铜盆,擦净了盆底后将盆放进自己的大木桶来,往盆里掬了小半盆水,而后将白糖糕拎起来,将它放进了小铜盆里,竟是让它……和她一块儿洗澡! 白糖糕呆愣地坐在小铜盆里,一动不动,任沈流萤往它身上掬水掬花瓣的,再见她用皂荚帮它搓洗它的小爪子。 白糖糕看着一副呆愣听话的模样,实在目光都未从沈流萤身前那白嫩微挺的春光上离开过,那*裸的目光,简直像是要摸一摸才能满足似的。 沈流萤帮白糖糕洗净小爪子后再往它的小铜盆里掬了些水,而后将小铜盆推开,让它像小船儿似的在水面上漂浮,看着盆里湿漉漉傻愣愣的兔子,沈流萤忍不住想笑,不由频频搅动着水面,让那小铜盆漂浮不定,以致盆里的白糖糕摇摇晃晃的。 只见白糖糕像是怕自己会从摇摇晃晃的盆里翻掉出来似的,用湿哒哒的前爪紧紧巴着盆沿,两只长耳朵警惕地高高竖起,那模样让沈流萤觉得好玩极了,继续搅弄水面。 小铜盆跟着晃动的水面摇摇晃晃地晃到了沈流萤面前来,沈流萤还要再看看白糖糕紧张的小模样,便抬起手要将小铜盆再次推开。 就在她要将铜盆再次推开时,盆里的白糖糕忽然站起了身来,以致铜盆摇晃得厉害,盆里的白糖糕站不稳,眼见就要从铜盆里栽出来。 沈流萤赶紧伸手去稳住它,谁知这小东西在盆里两腿一蹬,就蹬到了沈流萤身上来,不,准确来说,是蹬到了她怀里来! 这会儿,这小东西正张开着它的小爪子巴在沈流萤心口位置上,那毛茸茸的小嘴好巧不巧地正正好贴在她胸前微挺的春光上!但为了不让自己的爪子伤到沈流萤,白糖糕就自己的爪趾努力收了起来,使得它根本就巴不稳沈流萤的身子,正在一点点地往水中滑去。 沈流萤则浑身一僵,瞪大了眼盯着光明正大“吃”自己豆腐的白糖糕,眼见这小东西就快要沉到了水里,她赶紧将它拎了起来,重新放回到铜盆里,而后用力扯了扯它的耳朵,教训它道:“你这小东西,没事朝我身上跳什么跳,我可是女人哎!你这么流氓真的好吗!?” 白糖糕则还在方才身子及嘴碰到的柔软中回不过神来,就这么傻傻地坐在盆里。 它只觉得自己身子有些热烫,鼻子也有些热烫,但怕沈流萤有所猜想,它赶紧抬起小爪子捂住自己的小鼻子,而后用力一蹬腿,跳出了铜盆,急急忙忙地跑出了屋子。 可白糖糕逃出屋子后才发现自己没有带着什么柔软的东西,它在院子里窜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可供它蹭蹭的柔软东西,又不敢再到屋里来,终是找了树根处蹲着,蜷着身子,微微发着抖。 沈流萤虽觉白糖糕的反应有些奇怪,却未多加理会它,待得她舒舒服服地泡好了澡穿好了衣裳,发现白糖糕竟还未回来,想着它方才洗了澡还未能擦干身子,如今已是夏末,夜里已有些凉意,怕它会凉着,便打着灯和绿草到院子里来找它。 “白糖糕,你跑到哪儿去了?快出来。”沈流萤关心地唤着白糖糕,绿草则是有些嫌弃道,“小姐干嘛老这么关心那只流氓兔子啊?都要把它宠坏了。” “它很乖很惹人疼,绿草你不觉得么?”沈流萤笑道。 “绿草才不这么觉得。”绿草一脸嫌弃。 “你去墙边找找,我在这儿找找。” “是,小姐。” 沈流萤的院子很小,她很快便找到了躲在树根旁蜷着身子微微发抖的白糖糕,伸手去碰碰它,却惊得它赶紧跳开,沈流萤赶紧道:“你要是敢再躲起来,我就不要你了。” 白糖糕立刻定下不动。 “来,过来。”沈流萤将手里的风灯放下,蹲在地上,朝白糖糕伸出了双手。 白糖糕不动。 “好了,我不打你不骂你也不训斥你,这总可以了吧?”沈流萤无奈道。 这回,她的话才说完,白糖糕便蹿到了她手心里来,用湿漉漉的脑袋轻轻蹭着她的掌心。 沈流萤失笑,将湿哒哒的它抱了起来,“你跑什么跑,身上还都是水,又是夜里,着凉了我可不理你啊。” 谁知就在这时,白糖糕忽然抱住她的手臂,就着她的衣袖,在她手臂上蹭蹭身子,再蹭蹭。 沈流萤的面色瞬间沉了下来。 又……又来了! 她是不是就该听绿草的话,就不该管这只流氓兔子! 只见白糖糕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似的,耷拉着耳朵一副可怜兮兮模样地看着沈流萤,就好像再说“不这么做我就会憋成死兔子”一样,沈流萤只能忍了,没有将它拎开,而是催促它道:“你快点!” 要是让绿草那丫头看到的话,不知道要嚷成什么样儿了,她可不想听绿草嚷嚷,而且还是持续嚷嚷。 白糖糕好无辜,我也想快点,可是这种事情,能快吗? 然后,沈流萤好不容易伺候完了兔大爷的生理问题,还要帮它擦干身子,再给它用干棉巾捂捂身子,还给它倒了些温水来给它喝,真是将它当大爷一般来伺候。 “你!”沈流萤手指着乖乖蹲坐在小几上的白糖糕,真想抽它一巴掌,可她方才已经说了不骂它不打它的,她要是对一只兔子出尔反尔,不好吧? 沈流萤就只能自己消火,白糖糕则是慢慢蹭到她身边,用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手背上蹭了又蹭,讨好似的小模样,使得沈流萤终是恼不起来,反是将它抱到了怀里来,使劲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及身子,笑道:“小东西,可真是会卖萌,和那个呆萌傻面瘫一样就会卖萌!” 沈流萤说完这话时自己愣了愣。 她怎么会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那个呆萌傻面瘫了?也不知道那个呆货现在是不是睡下了? 沈流萤忽摇摇头,那个呆货睡没睡的关她什么事,她白日里才和他分开的,这会儿又想他做什么? 心里念着不想,但她嘴上却是道:“白糖糕你说,那个呆萌傻面瘫现在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白糖糕当然不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只见沈流萤又笑道:“说来好像你和那个呆萌傻面瘫都没有见过呢?改日应该让你俩见一面,你俩都总是傻愣愣的,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怎么样?”沈流萤说着,将白糖糕提到了眼前来,晃着它的两只小前爪。 白糖糕的心则是咯噔一跳。 它和他,是永远不可能打照面的,久而久之,萤儿一定会有所觉察。 并且,再过不了多少日,“白糖糕”就不会再出现,若是再要它出现,该到明年今时了。 他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还有那个呆货的事情,三哥今日还没机会问我,明日当是要问我了,白糖糕你说,我当是怎么和三哥说比较好?”沈流萤又晃晃手里的白糖糕,面上有些为难之色。 这事必须先与三哥说了才能同大哥说,不然依大哥那性子,不得慌得整个家都乱了? 也不对,还是待三哥的婚事办完了再同大哥说吧,否则大哥都无心办三哥的婚事了。 三哥的婚事,就让方雨灵自己与三哥说吧,三哥终究是要自己面对的。 真好啊,终于等到了三哥的良人。 “嗯,三哥的喜事,也要和那个呆货说一说才是。”沈流萤用手指点点白糖糕的鼻头,笑道,“白糖糕,你说是不是?” 小东西竟然点了点头。 沈流萤笑了。 此时,沈望舒那屋。 灯火还亮着,他还未睡,他还坐在床榻上看书,不时咳嗽着。 可他手上的书册,已经停在翻开的那一页大半个时辰了都没有翻过下一页。 那只总会在夜里出现在他身旁的彩蝶扑扇着翅膀停到了他的手背上来,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题外话------ 祝福什么的不如来个二更实在,表扬本人吧!哦呵呵呵~ 身为一个没存稿的裸奔人士,二更真是个难产儿,心好累~ 108、饭桌上的眼珠子 翌日巳时,一辆两骑拉驾的马车驶进京城,驶向城东,在白府大门停了下来。 白清从驾辕上下来,亲自撩开了车帘,白华从马车上下来,紧着兰珠从马车出来,她本以为白华会伸出手扶着月涟公主下车,至少月涟公主也是这么认为,谁知白华只是站在一旁,温和道:“公主当心些。” 白华的话让正微微掀起帘子的月涟公主的手微微僵住,而后见着她笑得温婉地点了点头,将手伸向了兰珠。 兰珠赶紧上前搀扶着月涟公主下了马车。 只见月涟公主走到白华面前,有些娇羞地问道:“华,还没有与老夫人和夫人通传一声,月涟便这般冒昧来府上,她们可会觉得月涟不懂礼数?” “祖母与母亲向来很是高兴公主来府上。”白华温和浅笑,“只不过在下还有事在身,怕是不能招待公主。” 月涟一听白华这般说,本是欢喜娇羞的面色变得有些难过起来,只听她有些迟疑着问:“我有些饿了,华可否陪我用了饭再去忙?” 白华本是要拒绝,但看着月涟公主眼下明显休息不好而出现的青灰及她眸中的难过与期盼,终是温和道:“好。” 月涟公主即刻满足地笑了起来,带着些羞赧。 明明是如芙蓉一般貌美温婉的女子,偏偏融不进白华的眼,亦进不了他的心。 白华吩咐了白清去让厨子准备好饭菜,同月涟一道进了府。 然,白华才跨进大门的门槛,便察觉到今日的白府,与往日不一样。 因为那守在大门两侧的家丁,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他与月涟公主,偏偏又不敢多瞧以免被他察觉出什么似的一副小心模样。 不止守门的家丁,便是他这一路走往平日府上用饭所在的偏厅,所瞧见的所有下人,都与那些个守门的家丁一般,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们,只是不敢多看,更不敢多言而已,毕竟白家家规森严,向来严惩乱嚼舌根之人,是以下人们从不敢乱嚼主子舌根。 月涟公主没有察觉,但白华却是感觉得到,必是有事发生。 只不过有月涟公主在身旁,他此时不便查问。 月涟公主虽与白华并肩而行,然一路上她都是微垂着眼睑,双手紧抓着锦帕,似心事重重的模样,白府很大,廊腰缦回,待经过一条小曲桥时,只听月涟公主忽然道:“华,我想问你些话,你能告诉我么?” 月涟公主说完,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目光楚楚地看着白华。 白华还是寻日里那般温和的模样,“在下能回答的,自然都会回答公主。” 白华温和的模样却是让月涟公主瞧着只觉难过,以致眉眼间尽是哀愁之色,只听她难过道:“那位沈小姐在华心中,真的很重要么?” 使得他抛下手上紧要的声音也非去找她不可么? “公主怎的突然问起这件事情来?”白华温和的面色不改,亦不见他有任何紧张的反应,“在下与沈小姐是朋友,既知她有危险,在下前往帮助自是应当。” 月涟却是摇了摇头,神色更为难过,眸中的哀愁似化成了哀伤的水雾,“华你骗我,你若只当她是朋友,又怎会唤她的闺名,你都从未唤过我……” 月涟说到这儿,自己打住了自己的话,像是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似的,只见她眼眶红红,哀伤道:“可是华你没有看见么,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你。” 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你。 这一句话,让白华温和的眼神变了变,但他却未回答月涟公主的话,只是温声道:“在下的事情,不敢劳公主费心。” 虽是温和的话,却有着一种无声的疏离与淡漠。 月涟紧抓着帕子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她眸中的水雾化作泪水流出了眼眶,却见白华已经转身迈开了脚步,不再看她一眼,只是依旧温和道:“白清当是快让厨子准备好饭菜了。” 月涟将帕子紧抓得指甲在掌心都嵌出了深深的印子来。 她含着泪的眼眸里,除了哀伤,还有恨意。 华是她的,只能是她一个人的,谁人都不能与她抢! 皇祖母说过会帮她的,皇祖母一定会帮她的! 白府很大,使得月涟与白华到了用饭的偏厅后未多久,便见着白清领着婢子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精致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即便仅仅是两个人用而已,却是上了足足十五道菜。 月涟心有所思,且满心想着的都是白华,并未注意其他人或事,然这到了偏厅的每一个人,他都有注意着,注意着他们的神色举止,他发现,这些平日里这些敬重他的下人,今日他们的眸中面上,除了敬重,还有畏惧以及……同情。 白华心有沉思,欲唤白清到身旁来,让他即刻下去查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端着最后一道菜走进来偏厅里来的婢子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月涟公主的面前,低着头恭敬道:“禀家主,公主,这道菜是厨子特意为公主做的,道是要趁热吃着才好吃。” 这是第十六道菜,白清看着那倒扣着一只雕花的精致大银碗的盘子,忽然间觉着有哪里不对。 “退下吧。”月涟公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是,公主。”婢子低头躬身慢慢退出了偏厅。 兰珠上前要替月涟公主将那倒扣在盘子上的精致大银碗打开。 就在这时,白清忽然想到哪里不对劲。 方才在庖厨,他亲眼看着婢子将菜端来,是十五道菜,而非十六道菜! 与此同时,白华也察觉到方才端上这最后一道菜来的婢子不对劲。 因为,她在退出偏厅的时候,扬起嘴角笑了一笑。 只见白清当即朝那正退出厅子的婢子掠去! 白华则是站起身伸出手来要按住兰珠那正将银碗拿开的手,但—— 迟了! 白清没有抓住那呈上最后一道菜来的婢子,只见那婢子动作敏捷得像一只猎鹰,轻易地便避开了他的擒抓,同时只听她“嘻嘻嘻”地笑出了声,那笑声,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待白清再看向她时,她竟已经掠开了数丈距离,唯留下她那悚然的笑声在耳畔回响。 偏厅里,白华的动作也迟了。 兰珠已经拿开了银碗,被着银碗上的精致雕花而吸引了注意力的月涟公主正盯着这盘子里的菜肴,想要看看白府的厨子是给她准备了怎样的美味,竟是用这般漂亮的银碗来扣着。 “当啷——”白华的手碰上了兰珠的手,可兰珠的手已经因为碗下扣着的菜而惊得僵住,银碗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紧着是月涟公主惊骇到极致的尖叫声“啊——!” 白华温和的面色倏变。 白清转身冲回来,当他看到盘子里的菜时,他的面色也变了,双目大睁。 只因,那盘子里装着的,根本就不是一道菜,更不是一道美味佳肴,而是—— 两颗血淋淋且还有些腐烂了的眼珠子! 人的眼珠子! 如此还不算,只见这两颗眼珠子上还插着两块小小薄薄的竹牌,就好像在为这两颗眼珠子立碑似的。 竹牌上有字,腥红的血写下的字,此时已呈暗红色。 月涟公主被这两颗血淋淋的恶心眼珠子吓得只觉恶心一直往喉间涌,使得她连厅门都跑不到,而是转过身捧着肚子呕吐了起来,面色苍白得难看至极。 白清当即将伸手将那插在眼珠子上的小竹牌拿了起来,然当他看到竹牌上用血写成的两个字时,只见他的双手猛地一抖,双眸睁得更大,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一眼正在呕吐的月涟公主,并未向白华道出这两个字,而是走到白华面前,将这两张小竹牌摆到桌上。 白华在看到这两个血字时,眸中有明显的震惊之色。 这是—— 月涟公主此时正好抬头来看白华,见着他那向来处变不惊的温和面上竟是露出明显的震惊之色,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时间也顾不得喉间的额心,着急地问他道:“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华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对兰珠道:“公主受惊了,兰珠,先扶公主下去休息。” 白华的避而不答让月涟公主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烈,只见她站起身来到白华身旁,不敢看那可怕且恶心的眼珠子一眼,而是紧张地抓上他的衣袖,不安道:“华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月涟公主说完,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摆在桌沿上的那两块小竹牌,竹牌上暗红色的血迹让她连忙低下头来看。 白清正要伸手来遮挡,却被月涟公主用力推开。 当她看清小竹牌上那暗红色的血迹并非只是血迹,而是两个清晰的字的时候,她的双眼睁大得好似看到了什么极致可怖的东西,受到了极致的惊吓似的,使得她这个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便是双唇都颤抖不已,“太……太后!?” 月涟公主颤抖着双唇道完这两个字,昏了过去。 同样害怕不已却不得不撑住的兰珠赶紧扶住她。 那写在小竹牌上的两个字,正是“太后”二字! 白清见着月涟公主这般,当即喝还在惊骇中回不过神来的兰珠道:“还不快扶公主下去!?” 兰珠赶紧扶着月涟公主离开前厅。 白清眉心紧拧成了一个“川”字,面上写满了不安,“家主,这竹牌上边,怎会写着这样的两个字?” 白华没有回答白清的问题,只见他伸出手,拿起了摆在桌沿上的小竹牌,举到眼前细看,看罢用血写成的字,再将小竹牌的背面翻过来。 这小小的竹牌背面,竟不是空白,而是刻着什么东西! 是一把小小的蜘蛛。 白华看着这小小的蜘蛛图案,眼神沉沉。 他依旧没有回答白清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小竹牌背面朝上递给他。 当白清看到刻在竹牌背面的小小蜘蛛图案时,他再一次惊得双眸大睁,“这,这是——” “这是毒娘子的标志!”白清无比震惊,只见他又看向桌上盘子里的那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方才那个女人是毒娘子!?可毒娘子十年前就已经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怎么可能!?还有这两颗眼珠子——” 这两块小竹牌插在这两颗眼珠子上边,竹牌上写着“太后”二字,竹牌背面刻着毒娘子的标识,这是…… 白清不敢往下想。 只听白华沉声道:“白清,给你两炷香的时间,即刻将白闻传来见我。” “是!家主!”白清当即领命退下。 一炷半香时间后,一名灰衣男子来到白华面前,单膝跪地,极为恭敬道:“属下白闻,见过家主!” “起来吧。”白华此时神色淡漠,丝毫不见平日里的温和模样。 “属下谢过家主!”白闻站起身,却依旧恭敬地微垂着头。 只听白华开门见山问道:“我不在京的这两日,云慈宫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家主,前日夜,云慈宫有此刻潜入,剜了太后的双眼。”白闻恭敬如实禀告道。 白清虽已猜到如此,但亲耳听到白闻说来,他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但,白闻的消息向来最是灵通,且绝不会对家主有一句假话。 白华面色沉沉,问道:“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皇上虽已下令追查,但尚未有结果。”白闻道。 “云慈宫那儿有何说法?”白华又问。 “太后至今未醒,那桂嬷嬷于前夜被杀害,唯有一个见过凶手的宫女,偏偏被吓丢了魂,已疯疯傻傻,任是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便是说,查无所查?”白清忍不住插话问道。 白闻点点头,“目前尚是如此。” “宫中向来戒备森严,凶手是如何避过重重防卫悄声无息地到得云慈宫?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白清的眉心才方才在偏厅时拧起后就没有舒展开过,“且对方是太后,他这么做,无疑是在与皇室作对,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事情,不得而知。”白闻道,“是何人因何目的而这样做,无人知晓。” “若是毒娘子,白闻你觉得她可否能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白清又问。 “毒娘子?”白闻微有震惊,而后见他微微摇了摇头,肯定道,“不可能,且莫说毒娘子十年前便从江湖上销声匿迹,纵是她还在,也不可能做到在宫中来去自如,甚至大闹了云慈宫还能做到神鬼不知的程度。” “为何不可能?”白清问。 “毒娘子因心狠手辣善使毒而被江湖人称毒娘子,但论其身手,并非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怕是比藏锋高不出多少,依你看,以藏锋的身手,能独闯皇宫后全身而退并且不为人所察觉?”白闻反问白清道。 答案无疑是不能,白清依旧困惑,“那若是有帮手呢?” “不可能。”白闻再一次否定了白清的假想,“第一,人多反而不好行动,第二,那个唯一见到了凶手的宫人,虽然已经疯傻,但至少有一件事她是记得的,她见到的人,从头至尾就只有一个,试问若是你和同伴一齐行动,你会至始至终都只让你的同伴或是你自己来完成这个事情?” 白闻说完,又问道:“为何会说到毒娘子,家主,可是您发现了什么?” 白华将放在手边小几上的两块小竹牌拿起,朝白闻递来。 白闻接过小竹牌,看罢上边的血字他微微蹙起了眉,再看到竹牌后边刻着的小蜘蛛,他面露震惊之色,“家主,这是……” “两炷香前,有人将其插在太后那两颗被剜下的眼珠子上,呈到了月涟公主面前来。”白华语气沉沉,“此人许是毒娘子,但我并不认为她便是凶手,她不过是替凶手将眼珠子送到月涟公主面前而已。” “为何剜下了太后的眼珠不算,还要将眼珠子送到月涟公主面前来?”白清想不明白,“莫非凶手与太后及公主有仇?” “白闻。”白华没有理会白清的问题,反是问了其他问题道,“这两日,除了这个事情,京城还发生了何事?” 在白华面前从不会有所隐瞒的白闻,此时竟是面露迟疑之色。 “说。”白华声音更沉。 ------题外话------ 【通知】从今天开始,更文时间有更改,改为每天早上9点20分更新。 从今天开始,更文时间有更改,改为每天早上9点20分更新。 从今天开始,更文时间有更改,改为每天早上9点20分更新。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109、流言四起,丑闻传开【二更】 “小姐小姐小姐!”巳时,终于睡了一晚好觉的沈流萤正在翘着腿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一边揉搓着白糖糕毛茸茸的脑袋想着怎么安排沈望舒的婚事,一边等着绿草那丫头去包记包子铺给她买包子油条回来,就当她想到沈望舒那连动一动都喘大气的身子应该怎么和方雨灵洞房时,绿草一声着着急急的喊叫声吓了她一跳,让她以为她脑子里这有点污的想法被这唠叨的丫头知道了,那她的耳根子可就不得清净了。 “我说绿草姑奶奶,这一大早上的你又咋咋呼呼什么啊?”沈流萤很是嫌弃总是在早上大呼小叫的绿草,“别跟我说包子油条卖完了,那你就自己去给我做。” 沈流萤话才说完,绿草便气喘吁吁地将一只大纸包塞到了她手里来,正是包记包子铺的包子油条,“这不是买回来了么,你这么一副着着急急像屁股着了火急匆匆的模样又是因为什么啊?” “小姐,大事!外边……”绿草喘着大气,老半天才喘出后半句话来,可见她这一路跑得有多着急,“外边出了大事!” “管它什么大事,反正都是外边的,你着什么急?”沈流萤还是很嫌弃绿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闲模样,踢了踢脚边的凳子,“什么事坐下慢慢说才带劲。” 虽说是外边的事,但沈流萤偏就有一颗好奇的八卦心,就喜欢事不关己地听别人的八卦。 “不是的小姐,这事和小姐有关系!”绿草虽然坐下了,但依旧是一副着急的模样。 “和我有关系!?”这回轮到沈流萤不冷静了,登时从摇椅上坐起身,“那你还不赶紧说!?既然和你家小姐我有关系,那你还说是什么外边的事!?” 沈流萤在绿草的脑门上弹了一指,绿草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生疼的额头,又道:“虽然是和小姐有关,但好像也不影响小姐啥的。” “赶紧说。”沈流萤很嫌弃绿草,作势又要在她脑门上弹一指,绿草将自己脑门捂稳,忙道,“是白家主还有月涟公主的事情。” “嗯?”沈流萤眨了一眨眼,重新躺回到躺椅上,“他们啊,难怪你说和我有些关系,这和我算什么关系,我还没嫁到白家去呢,这和我无关,你说就是了。” 被沈流萤抱在怀里的白糖糕在听到绿草的话时竖了竖耳朵,而后抬起腿挠了挠耳朵。 无忧办事果然最是牢靠,流言,这会儿当是传得满城都是了,丑闻,已然人尽皆知。 无耻地活着,可是比一刀了结有意思多了。 “嗯嗯!小姐不在意就好。”绿草点点头,见着沈流萤不往心里去,她这才放心,但却没见她眉心舒开,一副说什么也不敢相信的模样道,“刚才我到包子铺去,到处都听到有人在说,说月涟公主和白华家主其实是姑侄关系,说月涟公主其实是白华家主的亲姑姑!” “什么!?”沈流萤本已在躺椅上躺好,听得绿草的话,她惊得立即又坐直了身,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赶紧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月涟公主怎么就是白兄的亲姑姑了!?” 就在这时,沈流萤忽然想起云慕忆与她说过的话,道是皇上怀疑月涟公主并非他的骨血,是以对月涟公主并不疼爱。 若真相真如绿草所听说的,那是完全说得过去,那这就是—— 超级劲爆的大丑闻! 最好是和太后那个老女人有关!好让她颜面尽失得钻洞都活不下去!让她居然敢派人来取她的性命! 这么一想,沈流萤激动不已,急忙催绿草道:“快说快说!” “小姐你别急啊,容绿草把自己听到的整整,慢慢给小姐说啊。”绿草想不通她家小姐不忧虑便算了,居然还这么激动。 “今儿一大早,外边的人全都在说这个事,我去包子铺的路上就听到了,但听得不大清楚,到了包子铺那儿,我才挺清楚大家伙儿说的是什么事。” “说是月涟公主根本就不是当今圣上所生,而是太后娘娘生的!”说到这儿,绿草也激动,同时面上流露出深深地鄙夷与嫌恶。 沈流萤震惊,虽说听过云慕忆与她说的月涟公主或许并非当今圣上所生的话,但怕是连皇上自己都想不到,他的这个“女儿”,竟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妹妹!并且还是一母所生的亲妹妹! 这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只是照月涟的年纪来看,当时先皇已经驾崩好几年了,太后绝不可能自己肚子里说蹦就蹦出个孩子来,这就是说……偷情! 沈流萤更激动,真是和太后这个恶毒的老女人有关! 沈流萤虽然激动看,却没有打断绿草或是把自己的震惊与疑惑说出来,以免打断绿草,只见绿草紧拧着眉心继续道,“当年先皇后好不容易怀上了皇上的孩子,可到了生产的时候,先皇后却大出血难产死了,便是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个死胎!当时皇上不在宫中,太后那夜也正生产,她就把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换到了先皇后那儿,当做是先皇后生下的孩子,而那些知晓这个事情的宫人,全都被秘密地处理掉了!” 绿草愈说,面色就愈难看,显然她很是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这个肮脏的事情,“据说皇上本是在宫里的,就在先皇后即将临盆的前半个月,南疆那儿突然出了大事,非皇上去一趟不可,待皇上回宫之时,已是先皇后去后的一个多月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先皇后生产那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沈流萤不再抚着白糖糕的脑袋,而是将手轻轻搭在它的脑袋上而已,沉思后道:“这一切,当不是巧合才是。”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巧合得完全满足太后所想所需的事情,绝不可能。 “这全都不是巧合!”莫说沈流萤方才激动,绿草这会儿反应更是强烈,因为想不明白,因为觉得实在太过恶心肮脏,使得平日里很是开朗的她神色全变了,“这全都是太后整的鬼!她为了让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活下来,她便设计让先皇后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死去,不仅如此,她还将先皇后肚子里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一起害死了,先皇后可是……可是她的亲外甥女啊!先皇后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亲孙儿啊,小姐你说,她怎么能……怎么能下得了这样的杀手?” 绿草说着说着,眼眶竟红了,当是因为那可怜的先皇后与那才出生便死了的孩子,也因为绿草见过听过的事情太少,才会使得她有这般反应。 像绿草这样的单纯小丫头,还是不要想这种肮脏的事情太多为好,只见沈流萤抱起怀里的白糖糕,举着白糖糕的前爪朝绿草摇了摇,装出一种幼稚的声音对她道:“绿草绿草笑一笑,你看我可不可爱?” 沈流萤说着,将白糖糕再往上提了提,将自己的下巴搁在白糖糕两耳之间,边晃着它的爪子边对绿草笑。 绿草忍不住笑了,“哎呀小姐,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开玩笑呢!” “有什么不能的?”沈流萤伸出手扯扯绿草的脸,“不是说了这是外边的事情吗,既然都是别人的事情,而且还是过去了的事情,就算你觉得他们可怜,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再说了,你就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当做听故事就好,你还想怎么着?” 真是个容易入戏的小丫头。 “也是哦。”绿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绿草就是觉得先皇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可怜了。” 沈流萤没和绿草就着先皇后难产而死的这个事情继续往下说,而是问她道:“太后既然都做出这么丑恶的事情来了,那你有没有听说太后的情郎是谁?是白家的人?” “说了说了!”绿草用力点点头,“差点忘了和小姐说这个和太后偷情的男人了!他就是白家的人!嗯……还和白华家主的祖父是亲兄弟!就是当年的镇南大将军,如今的镇南公白岳白大人!” “忘了小姐忘了好多事情,就是白华家主的二祖父,是白华家主祖父的二弟!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姐夫!”此时绿草的面上又露出了极度恶心的神情。 沈流萤心中泛起的恶心比绿草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这根本就是*裸的——*! 身为一国太后,竟和自己的亲姐夫*,如此便也罢,还珠胎暗结,非但没有把这个孽种处理掉,反还为了让这个孽种活下来而残忍地杀害自己的儿媳及还在儿媳肚腹中的亲孙儿,甚至还将这个孽种养在自己儿子名下,给她无上的地位身份及宠爱! 这的确是令人作呕! 月涟月涟,难怪叫月涟!或许当是叫岳连才是!她与白岳无耻地相结合才生得出的孽种。 也难怪太后罔顾人伦非要将月涟嫁给白家不可,白兄可是白家之主,其地位与权力有目共睹,怕是任何一个白家人都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身为如今白家最年长一辈的人,白岳当也存着这样的心思。 倒是白兄…… “对了小姐!还有一个事情呢!”绿草忽然想到自己还漏了一件事情没有和沈流萤说,“就是前天夜晚,有刺客闯进太后的寝宫,杀了她身边的那个桂嬷嬷,还挖走了太后的一双眼睛!” “刺客!?”沈流萤再次震惊,“挖走了太后的眼睛!?” “嗯!”绿草用力点点头,面上一点都没有对太后的同情之色,反是觉得她就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外边大家伙都在说这是先皇后来找太后报仇来了!” “哎呀!我忘了我交代了厨房王大娘给小姐煮了豆浆的呢!我这就去给小姐拿来!”绿草想到自己还没有做完的事情,赶紧跑出了院子,朝厨房跑去了。 沈流萤重新在摇椅上躺好,把玩着白糖糕的耳朵,看着湛碧的天空,想着绿草方才说的话。 真是先皇后来找太后报仇来了? 沈流萤虽信神鬼之说,但她不觉得是先皇后来报仇,先皇后若是要报仇,怎会等到这十七年后? 而且太后遇害的事情与四起的流言,是不是太过巧合? 太后前天夜里遇害,今晨便整个京城都知晓了她的丑闻,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且这流言一出所造成的影响定然不会小,就算是和太后有仇的人,又是什么人胆子大到竟敢与皇权作对? 她离京前往南溪郡的时候京中可还是很平静的,不过短短四五日,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会是谁人所为? 且太后前几日还派人追杀她,显然太后对有人加害她一事并无先见。 等等,太后遇害是前夜的事情,她被黑衣人追杀比太后遇害早一个半日,这其中—— 莫非和那个呆萌傻有关!? 白府。 白华听罢白闻的话,神色沉得不能再沉。 白夫人此时正一脸急切不安地前来找白华。 与此同时,因受惊而昏过去的月涟公主正醒来,她醒来时兰珠不在旁,是白府的两名婢子在伺候她,听到婢子小声谈论的话,月涟公主竟猛地坐起身擒住婢子的手腕,美目大睁,厉声着问:“你说什么!?” 她……她和华是…… 这怎么可能!? ------题外话------ 今天再次惊现二更!本人是个勤劳的码字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用等二更,因为二更是个不定时的难产儿,偶尔来和姑娘们见个面而已。 110、满门抄斩! 云慈宫。 皇上卫凌坐在太后床榻旁的一张太师椅上,面上既不见阴沉,亦不见怨怒,反是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刚刚做了一个很平静的梦,堪堪醒来似的。 德公公垂首站在一旁,恭恭敬敬。 倒是床榻上的太后已经醒来,疼痛折磨她痛苦不已,直想要抬手去挠自己的双眼,若非有宫人抓着她的手,只怕她要将太医包裹在她眼前的布条给扯下来。 皇上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什么话都没有,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 一名宫人此时端了一碗浓黑的汤药过来,战战兢兢对皇上道:“禀皇上,太后的汤药端来了。” “皇上!?”本因痛苦而在嘶喊的太后听到宫人道出皇上二字,顿时安静了下来,同时推开身旁的宫人,朝床榻外胡乱地伸着双手,“皇上你在这儿!?” 皇上却是应也不应太后一声,只是朝那端药来的宫人伸出手,平静道:“把药给朕,都退下吧。” “是,皇上。”宫人双手将药碗呈上给皇上,皇上接过,而后对站在身旁的德公公道,“方德,你也退下吧。” “喳。” 待宫人及德公公都退下后,只听太后又唤皇上道:“皇上?” 皇上依旧没有理会太后,甚至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拿起碗里的汤匙,慢慢搅弄着碗里滚烫的汤药。 皇上的沉默让太后不安起来,着急道:“皇上你怎的不理哀家!?” 皇上仍是沉默,似乎此时他眼里就只有手里的那碗浓黑的汤药,其他的人或事都不重要似的。 汤匙碰到碗壁上,撞出清脆的声响,这样的沉默,最是能让人感觉不安。 太后的心跳快得厉害,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在等着皇上应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碗里的汤药已经没有再蒸腾着热气,才听得皇上淡漠道:“依母后的性子,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母后当是第一时间让朕派人找出凶手才是,这般只字不提,倒是让朕觉得不像母后。” 皇上的话让太后的心突地一跳,“凶手——” 然,皇上这时候却未听太后说话,而是打断了她,像是自言自语般道:“千语离开朕,已经十七年了。” 千语是先皇后的闺名,在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嫁与了他,虽没有子嗣,但二人间的感情却无任何妃嫔能比,即便是皇上登基之后,也依旧如从前那般唤她的闺名,亲昵得可见二人感情之深。 太后再听到“千语”二字时面上神色陡变,浑身登时僵住,心怦怦直跳,不安到了极点。 皇上怎会突然提到千语,莫非,莫非—— 不,不可能的!皇上不可能知道的! 皇上并未看太后是何反应,他只是看着手里碗中的汤药,像是陷进了回忆之中,继续道:“千语可是母后特意为朕选的妻子,虽然朕有众多妃嫔,却唯千语最得朕心,母后许是不知,当年朕听说千语怀了朕的子嗣的时候,朕有多欢喜,只是朕万万没想到,因为这个孩子,竟是让千语与朕天人永隔。” 汤匙轻碰碗壁而发出的声响伴着皇上平平缓缓的话一道响起,却每一声都像撞进太后的心里似的,让她的面色变得愈来愈难看,僵直的身子微微发着颤。 “若是朕与千语的孩子长大,如今当是十七岁了吧,与月涟一样的年纪,母后您说对是不对?”说到这儿,皇上终于转头看向面色惨白的太后,也停下了手上搅动汤药的动作。 “哀家不知皇上在说什么。”太后还在强制冷静道,“皇上与千语的孩子不正是月涟么?皇上这是怎么了?” “是么?”皇上依旧是平静的神色,仿佛不知喜怒似的,“事到如今,母后仍想将朕当三岁孩童一般来欺骗么?” “哀家……哀家何曾欺骗过皇上?”太后紧紧抓着盖在腿上的被褥,紧张得手心里尽是冷汗,便是额上鬓角也都沁出了细细的冷汗来。 太后的这个反问,皇上并未回答她,他只是看着她,眼神由平静变为怨恨,由怨恨变为冷漠,终又变回平静。 只见他站起身,走到了床榻边,坐在了床沿上,对太后道:“不管母后做了什么,您终究是朕的母亲,朕不能不孝,所以,这碗汤药,朕来喂母后喝下。” 皇上说完,舀起一匙汤药,递到了太后嘴边,谁知太后却受惊似的胡乱地将他的手用力往旁一推,洒了汤匙里的汤药,也碰掉了皇上手里的药碗。 浓黑的汤药洒在上等布料订成的被褥上,污了被褥。 汤碗掉落在地,摔成了数片,汤药洒到皇上的鞋上,脏了他整个鞋面,但他却不在意,只轻叹了一口气,道:“母后何必如此慌乱,朕说过,不管母后做了什么,母后终究是朕的母亲,朕不能不孝,朕不会在这碗汤药里下毒来让母后服下,只是,朕本想最后再给母后尽一回孝,母后却是连这儿机会都没有给朕。” “皇上你说什么……!?”太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什么……最后尽一回孝!?” 太后说着话,一边胡乱地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坐在床沿上的皇上,皇上却是在她的手碰到他的一瞬间站起了身,让太后碰也碰不到他。 皇上站在床榻旁,看着慌乱不已的太后,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道:“这云慈宫,从今起,再不会有人来,母后好生歇着吧。” 皇上说完,再不看太后一眼,转身离开,坚定且决绝。 太后唯感不妙,大声唤皇上道:“皇上!皇上你先别走!哀家还有话要与皇上说!” 只见太后急急掀开盖在自己腿上的衾被,欲下床来拦住皇上,谁知她慌忙得站都站不稳,跌到了地上,那碎裂在地的碗片正正好扎进她的膝盖里,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按照脑子里对自己寝宫的记忆,跌跌撞撞地朝宫门方向跑去。 太后跌撞着跑到宫门时,皇上已经走出了她的寝宫,不仅是皇上,便是本当留在这宫里伺候她的宫人也全都退出到了外边,只见两名侍卫各自抓上宫门上的衔环,将宫门慢慢阖了起来。 太后虽已看不见,但她却听得见,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两扇厚重的宫门阖上时门轴发出的声响。 她作势就要往前冲,可她才跑了几步,因为太过慌乱不安而又跌倒在地。 宫门就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正慢慢地关上。 只见她慌忙爬起来,忘了膝上的伤与眼睛上的疼痛,对着正阖上的宫门迈腿冲去。 然就当她的手终于碰到宫门时,只听“砰”的一声沉闷声响,那厚重的宫门,稳稳地关上了! 寝宫内瞬间暗去许多,唯有门上的镂花中有阳光洒进来。 可不管这殿内是明还是暗,这殿内唯一的人,都无法再看到。 宫门关上后,太后那颗慌乱到了极点的心骤然往下沉,只见她用力拉着门要将门拉开,但那厚重的宫门却是纹丝不动,拉不开,她便用力拍打,大声唤着外边的皇上:“皇上!皇上你这是做什么!?哀家可是你的母后啊!” 背对这紧闭的宫门而立的皇上在听到太后这一句话时,双手猛地握成拳。 就在这时,被关在寝宫内的太后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铁锁打开再锁上的声响,就在这扇宫门外! 铁锁就锁在这宫门上! 这扇关起的宫门不仅是关住她,而是——锁住她! 皇上……竟是要锁住她! 门上不仅上了锁,便是那一扇扇窗户,此时也正由侍卫用木板将其死死封住! 皇上没有回头看那已经由侍卫上了锁的宫门,只是对身后的德公公淡漠道:“方德,一日三顿饭菜照送,由你来安排了。” “奴才明白。”德公公将身子躬得低低的,恭敬应声道。 “其他的……”皇上似是还要说什么,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吧。” “喳!” 吩咐完了,皇上又在太后的寝宫前站了一小会儿,这才抬脚离开。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的姑娘提着繁复的裙裳正惊慌失措地跑进云慈宫来,朝太后的寝宫跑来,但她没想到竟会在这儿碰到皇上,使得她惊愣地停下了脚步,震惊道:“父皇……!?” 来人,正是太后最为疼爱的月涟公主! 皇上本是平静的面色在看到月涟公主时骤然沉了下来,他并未应月涟的话,只是用一种冰冷得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她而已,看得她不仅震惊,还有害怕。 月涟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赶紧行礼道:“月涟见过父皇,父皇万安。” 谁知皇上依旧沉默着冷眼看她,根本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月涟咬咬牙,又道:“月涟来见皇祖母,月涟……先去看皇祖母了。” 她要见皇祖母,她要知道外边传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她不是……她不是……她和华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是皇祖母的宝贝孙女儿,不是女儿!不是! 她的父亲是当今圣上卫凌,不是镇南公白岳!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月涟公主说完,便要绕过皇上身侧朝太后寝宫走去。 然就当她才走出两步时,忽然有侍卫挡到了她面前来,挡住了她的路。 月涟瞳眸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皇上,悲伤道:“父皇为何不让月涟见见皇祖母?” 看着皇上那冰冷的神情,月涟知道她不会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便是一个字都不可能得到,是以她咬咬唇,朝太后寝宫方向大声唤道:“皇祖母!皇祖母!月涟想要见您!” 被锁在寝宫内的太后听到月涟的声音,双手死死抠住门上的镂花,努力的踮起脚尖,朝外边的月涟大声道:“月涟!哀家的月涟!” “皇祖母!皇祖——”月涟公主本是悲伤又激动的声音此时戛然而止,因为这一瞬,她看见了太后寝宫门上扣着的铁锁,也看见了那些钉在窗户上将窗户死死封住的木板,她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她不敢也不能相信皇上竟会如此对待他的亲生母亲。 “父皇您……您怎可如此对待皇祖母!?” 皇上看也不看月涟一眼,就像她是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让他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只见他神色冰冷地从月涟公主身旁走过,要离开这个云慈宫。 当他将将走过月涟公主身侧时,只听他冷冷道:“方德。” “奴才在。” “传朕旨意,月涟公主作为和亲公主前往西戎与其君上完婚,今日便启程,永不得再踏入召南国土!” 本要推开拦住自己去路的侍卫而冲往太后寝殿的月涟,听到皇上这一句话,她整个如遭了一记晴天霹雳,定在那儿一动不动。 “奴才遵命!”德公公应声道。 “镇南公白岳,通敌卖国,罪不可赦,处凌迟极刑,满门抄斩!” “喳!” “太后身染重疾,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召成十八年七月,崩!” 今时今日,正是召成十八年七月,然,太后还好好地活着,还正在那被封死的寝宫之中喊叫着,皇上却是要下旨宣告其死亡,可见他心中对太后那种无法言说的恨意。 “……喳!” “这两日京中的流言蜚语,朕不想再有耳闻,传命下去,日后若是再听到有人论及此事,无论长幼尊卑,格杀勿论!” “是!” 在月涟公主身旁说完这些,皇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月涟公主听罢皇上的一道又一道命令,最终跌坐在地,像受了巨大的惊吓似的,频频摇着头,喃喃道:“不,不,这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不——!” * “太后身染重疾,病入膏肓,药石无灵,崩?”莫府里,云有心坐在叶柏舟对面,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道,“前几日太子的洗尘宴上太后不还是好好的,哪里像是身染重疾的模样。” “有心你应当说她前天夜里还活得好好的被人剜了眼珠子,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叶柏舟落下一枚白子,纠正云有心道。 “也是。”云有心一副虚心的模样,脑子里想着棋盘上的局势,将棋子拿在手上,并未急着出子,“镇南公如今什么实权都没有,便是想要通敌卖国,怕也没有这个本事。” 云有心说完,将手中的黑子又落到了棋盘上。 他虽看不见,但他却像是什么都能看见似的,下的每一步棋子,从没有错。 “正因没有实权,所以想要将权力再握回到自己手上。”似是云有心的这步棋堵住了叶柏舟的去路,他正看着棋盘思量,“纵是他无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他罪不可赦,他该怎么死,为了什么而死,无非皇上一句话而已。” “说来月涟公主何其可怜,这些丑恶的事情本与她无关,如今却不得不负罪。”云有心轻叹一声。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柏舟很冷漠,“你若是心疼她,大可把她娶回家。” 叶柏舟的话让云有心无奈失笑,道:“柏舟你总是这般尖锐,终是会伤人又伤己。” “又何妨。”叶柏舟将思量了片刻的棋子落到了棋盘上。 紧着云有心的棋子也落到了棋盘上,只听他温柔笑道:“柏舟,你输了。” 只见棋盘上,黑子将白子吃得死死的,显然黑子赢了。 “嗯。”叶柏舟并未觉得自己输给云有心这么个什么都看不见的人有何不妥,倒是云有心轻叹一口气,道,“柏舟你总是看着面上平静,心里却总难平静。” 静不下,自然就不会赢。 叶柏舟没有回云有心的话,只是静默着将棋盘上的棋子分色归进棋盒里。 只听云有心又道:“也不知阿风找到他的那个小王妃没有?” “照他被他那个小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扇了的那一巴掌来看,纵是找到了,怕是他那小王妃也不会理他。”叶柏舟一脸平静地说事实。 云有心不由又笑了,“阿风要是知道我们都知晓那就是他的小王妃却都不告诉他,不知他该恼成什么样。” “那也是他活该自找的。” 云有心笑着摇了摇头,又归回到这两日京中所发生的事情,似叹息般道:“太后这件事情,是长情做的吧。” “除了长情,这天下间怕是没人会有这个胆子与皇权作对。” “若是阿风回来知道这个事情,不知他心里可会好受些。”云有心声音很轻柔,话音里除了温和便是关切。 “阿风总好说自己无情无心,若真是真的无情无心,又怎会一直对太后下不去这个手,如今长情这般做,也算是了了阿风心中的这桩事。” “阿风的母妃,不过是在先皇后生产那夜到过先皇后的寝宫而已,便只因这般,便遭太后痛下杀手,可怜当时不过四岁的阿风便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母妃被毒害,当时他母妃还有着五个月的身孕。”事实太过丑恶,云有心面色有些沉重。 “若是阿风的母妃还在,怕是如今这太子之位也轮不到卫骁来坐。”叶柏舟眸也未抬,似只专心将棋子放进棋盒,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云有心道,“棋子分好了,可要再来一局?” “不了,我出来的时候小慕儿那丫头嚷嚷着要与我一道出来,怕你嫌她太吵闹,便让她留在了家里,但答应了她两个时辰内定要回去,还要给她带城南的梅子糖,估摸着这会儿到城南去买了梅子糖,再回府刚刚够两个时辰。”云有心温和道,面上带着浅浅的笑。 他喜欢笑,却不像是卫风那般仅仅是表面上笑着而已,更不像官无忧那般笑里藏刀,他的笑是由衷的,就像是他对这个世间的热情一般。 “不过是些糖食而已,遣了下人去买便可,你又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小慕儿嚷着非要我亲自去买,道是我买的她才觉得好吃,答应了她,便不能对她食言不是?”说到云慕忆,云有心本就温和的语气总自然而然地揉进了一分温柔。 叶柏舟冷淡道:“你总这么惯着她,难怪你大哥对你有意见了。” “惯着她怕也没多少时日了,小慕儿年已十七,已到了嫁人的年纪,大哥早已在为小慕儿寻合适的夫家,待她嫁了人,便是我想再惯着她怕也没机会了,看着她在身边从小长大,总想多疼着她些。” 叶柏舟冷淡的语气里充满了嫌弃,“说的好似你真是年长了她一两轮的小叔一样。” 叶柏舟的话让云有心笑得很是愉悦,“那我也总是小慕儿的小叔不是?好了,我当走了,不然当买不着城南的梅子糖了。” 叶柏舟不做声,甚至看也不看云有心一眼,转身便回了屋。 只见抬起手来看看自己的掌心,那条血红色的线已经完全越过了他的手腕,向着掌心方向继续延伸。 ------题外话------ 注意这个满门抄斩和株连九族不一样,满门只是这个府邸里的人,所以小白华没在这个“斩”的队列里,本人知道你们想让他领盒饭,但是各个都领了盒饭,你们看甚!允许本人抠一下鼻。 还有,我要吐槽!对!就是我要吐槽! 这写配角吧,你们嫌弃配角多,这不写配角吧,你们说咋都不写某某某,这写渣渣吧,你们说快让领盒饭不让他们蹦跶了,这该让他们领盒饭了,你们说这咋没蹦几下就死了,我打你们吧行不行!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111、你有情我有意 不管外边如何,也先不管那道可恶的圣旨,先把三哥的喜事办好了再说! 这会儿,沈流萤心里只有这么个想法,虽然她有些同情无辜的白兄,但她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是不掺和的好,指不定白兄这会儿正心烦得不想任何人打扰呢。 这般想着,沈流萤赶紧跑去找方雨灵。 沈望舒那处,因为已到夏末,纵是白日,于沈望舒的身子来说还是有些受不得已经微凉的温度,是以他只能呆在屋里,加上昨夜他似乎有些着凉,今日自打起身后便一直咳嗽不已,他本是想坐到窗户边看书,但看他的情况,清幽不放心,便劝他还是在床上坐着好,若是再凉着怕就不好了。 为免清幽担心,沈望舒便只是坐在床榻上,靠着清幽给他垫在身后的软枕,翻看着手里的书。 可他今日却很是心不在焉,许久才将手中的书册翻过下一页,清幽站在一旁,注意着沈望舒的举动,见着他在书上某一页停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还未翻到下一页,不由关切地问他道:“公子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清幽的话让正想着其他事情的沈望舒猛地回过神,赶紧将手里的书翻至下一页,但他却紧张得一连翻过去好几页,让清幽看着好笑,因为她几乎不曾见过沈望舒这般慌乱过,倒是方雨灵来伺候他的这几日,她已见了他不知多少次这么慌乱甚至是手足无措。 清幽默了默,又问道:“公子可是在想方姑娘今日为何没有来?” “刺啦……”清幽的话音还未落,沈望舒便紧张得不小心将手上的书页给扯坏了。 清幽忙伸出手拿过沈望舒手里的书册,道:“奴婢帮公子把书页给糊好,奴婢再给公子拿一本书来。” “……好。”沈望舒惭愧地点点头,“麻烦你了。” 清幽没说什么,替沈望舒拿来了一册书,递给他后便转身去拿浆糊,站在在一旁沈望舒的书桌旁小心地为他把扯坏的书页给黏糊好。 沈望舒看着清幽重新给他拿来的书,却没有把书打开,只是看着那崭新的封皮,心有所思。 沈望舒喜爱看书,是以沈斯年总时不时地给他带来市面上新出的书,或是特意到一些老书肆去为他挑选的书,他手上这本书,便是三日前沈斯年刚为他买来的一批书中的其中一本,还有着很浓重的油墨味。 大哥为这个家为他们弟妹三人操碎了心,尤其是为他…… 沈望舒想着,不由转头看向站在书桌旁低着头认真为他黏糊书页的清幽。 离冬日没有多少时日了,他的命怕是连冬日都捱不到了,他若是一直这样拖着,怕是大哥也只会一直没心思也不愿意娶妻吧。 若是他不在了,大哥也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劳累了。 “咳咳咳……”沈望舒想着想着,又咳嗽了起来,愈咳愈烈,清幽赶紧方才手上的活,转身就要走到沈望舒身旁来。 就在这时,有人出现在屋门外,清幽不由停住脚,朝屋门方向看去。 只见沈流萤站在屋外,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清幽看一眼捂着嘴咳得厉害的沈望舒,放轻脚步走到了屋外。 沈流萤赶紧将清幽拉至一旁,而后将低垂着头满面羞赧的方雨灵推进了屋里来。 方雨灵将头垂得更低,面上羞赧更甚,赧红了双颊,也赧红了耳根。 沈流萤捂嘴笑了笑,拉着清幽赶紧在门外躲好。 方雨灵脚步轻轻地朝沈望舒走去,见着他咳得厉害,她只觉心疼,忍不住伸手替他轻轻抚着背,柔声关切道:“公子怎的咳得这般厉害?可是觉得身子很难过?” 沈望舒本以为是清幽,便没有在意,然当他听到竟是方雨灵的声音时,他惊得连头都不敢抬,只撑着床榻往里挪了挪身,边咳边道:“清幽,咳咳咳……清幽的手伤,已经痊愈,在下,咳……无需方姑娘再伺候在下,咳咳咳……” 因为沈望舒往里挪了身,以致方雨灵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却不见她面上有尴尬之色,反是更觉心疼,以及……难过。 她没有执意再帮沈望舒抚背顺气,而是把手收了回来,叠放在身前,紧抓着一方帕子,面上写满了难过,只听她细声问道:“公子……可是嫌恶小女子么?” “小女子”这一自称让沈望舒的心突地一跳,只见他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方雨灵。 然当他看到方雨灵的时候,他怔住了,惊怔使得他连咳嗽都停住了,他就这么半怔半痴地看着方雨灵。 只见方雨灵身着烟罗紫对襟羽纱衣裳,百褶如意月裙,柳腰身,肤白如脂,柳眉杏眼,樱唇小嘴,双颊白里透着粉嫩,垂在脸颊旁的珍珠耳坠衬得她双颊细嫩如白玉,乌丝轻绾,真真是一娇美的人儿。 这是她到沈家来的那日所穿的那身衣裳,因着沈流萤觉得她这身衣裳比她其余的以及沈家给她准备的衣裳都要能衬得她的娇美,觉得沈望舒一定会喜欢,是以沈流萤便让她穿上这身衣裳。 果真,沈望舒看得失了神,还似丢了魂。 方雨灵见着沈望舒这么怔怔愣愣地看着自己,本就绯红的双颊更红了,也忙低下了头,不敢与沈望舒对视,心跳得厉害,心道是她这般模样,公子可会喜欢? 因着方雨灵被沈望舒这直愣愣的目光看得羞赧低下了头,沈望舒这也才惊觉自己失礼了,也连忙低下头,心跳加速,面红耳赤道:“在下……在下失礼了!还请姑娘……请姑娘莫怪!” 这是方姑娘……? 今日的她,怎和前几日的她不一样? 虽然不一样,但是今日的她,很……很美,很美。 这般一想,沈望舒面红耳赤更甚,同时觉得自己羞耻,他这般丑陋的人,方才竟是看着方姑娘失了神。 方姑娘她……当是觉得他很无礼很不知羞耻吧。 沈望舒将头垂得低低的,根本不敢抬起,更不敢再看方雨灵一眼。 门外偷偷看着听着的沈流萤真是被沈望舒和方雨灵的磨叽给急得恨不得猛拍大腿抓耳挠腮,这俩人!明明你有情我有意的,直说不就好了!?这支支吾吾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呀!? 沈流萤急得真想要冲进屋来替沈望舒和方雨灵把心里话说了,省得自己看得着急,但她知道这种事情她要是冲进去的话怕就帮了倒忙,就三哥那见了方雨灵就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她要是进去的话,怕是他恨不得刨个洞将自己藏起来,那就更没法往下说了。 所以,忍,忍着!这种事情,还是只能他俩自己来。 白糖糕则是趴在门槛上,看看屋内的沈望舒和方雨灵,再抬头看看一脸着急的沈流萤,心里满是对沈望舒的嫌弃。 三哥对萤儿与他的事情倒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支吾,这到了他自己的事,居然这么支支吾吾的,人家姑娘都站到你面前了,还不敢抬头,就太不是男人了。 只见白糖糕挠挠耳朵,一副“三哥,别让我看不起你啊”的模样,若是让沈流萤看到,只该抓它来教训,只可惜沈流萤这会儿一心只有沈望舒的事,哪里有空看它一眼。 方雨灵见着沈望舒又是不肯看她一眼,愈发难过,又一次问道:“公子真是嫌恶小女子么?” “不,不是的!”沈望舒慌忙摇摇头,依旧没有抬头,“在下怎会嫌恶姑娘,反是在下……在下这般模样,姑娘嫌恶在下才是……” 说到最后,沈望舒的声音愈来愈小。 他本就觉得在方姑娘面前自惭形秽,方才见着她如仙子一般貌美的模样,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无地自容。 就在这时,方雨灵忽然伸出手,覆在了沈望舒那因紧张而紧抓着被褥的手背上,惊得沈望舒当即就要抽开自己的手,谁知方雨灵却忽地将他的手握紧,声音轻轻却温柔坚定道:“小女子说过的,公子很好,小女子不怕公子,更不会嫌恶公子。” 方雨灵的手很柔软很温暖,与沈望舒那枯瘦冰凉的手不一样,她的手握着他的手,让他觉得温暖极了,这温暖还似给了他勇气,让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方雨灵。 方雨灵也在看他,她绯红的面上写满了紧张不安与娇羞,他能感觉到她温暖的柔荑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她同他一样,紧张得想要低下头,可她终是没有将头低下,就这么看着他的眼睛,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好似要将她的温暖全都渡给他似的。 “雨灵……”看着方雨灵满是羞赧与不安的美丽眼眸,沈望舒不知哪儿里的勇气,轻轻柔柔地唤了她的名字,尽管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方雨灵便与他说过唤她的名字,可沈望舒却只在那时候唤过一声后便没有再唤过她,这声“雨灵”,是他第二次唤她。 方雨灵激动不已开心不已,只见她抿着唇,点了点头,似要说话,却是开心得说不出声,或是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公子肯唤她的名字,是不是说公子并不嫌恶她? “雨灵,我,我,我……”沈望舒看着方雨灵,那张枯瘦丑陋的脸愈来愈红,红到了脖子根,也红到了耳朵根,他似是要与方雨灵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我”了老一会儿都没下句,让屋外的沈流萤紧张得蹲下身将白糖糕揪到屋里来紧紧抱着,甚至紧张得咬住了白糖糕的耳朵尖,惊得白糖糕打了个激灵灵的抖,而后在她怀里软成了一滩烂泥。 只听沈流萤紧张着急得低声自言自语道:“三哥快说啊,快说啊!你要是让方姑娘先说,你就太不是男人了!” “雨灵,我……”沈望舒忽地将被方雨灵握着的手抽了出来,转为自己握着她的手,然后用尽他所有的尊严与勇气道,“我钟情你!” 沈望舒说完这话,又低下了头甚至紧紧闭起了眼。 他说出这样的话,雨灵可会觉得他不知羞耻?可会觉得他很可笑? 方雨灵没有将自己的手从沈望舒的手里抽回,即便沈望舒那所谓的紧握而有的气力她轻而易举地便能将手抽出来,但她没有这么做,她甚至希望沈望舒能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尽管他的手没有丝毫温暖可言,但却能让她觉得安心,以及满足,只见她笑了起来,露出脸颊上的两个小小梨涡,细声道:“公子,我也钟情你。” 沈望舒震惊抬头,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可当她看到方雨灵带笑的眉眼、微扬的嘴角以及双颊上的两个小小梨涡时,他觉得仿佛到了春日里最温暖的时候,春花烂漫,一切向暖。 就在这时,已经快憋得不行的沈流萤抱着白糖糕冲了进来,惊得沈望舒与方雨灵连忙收回自己的手,两人均是面红耳赤状,方雨灵羞得甚至站到了一旁,不好意思离沈望舒太近。 只见沈流萤跑到了沈望舒床榻边来,脸上写满了嫌弃道:“三哥你慢死了慢死了慢死了!我在外边等了你好久才听到你对三嫂表衷肠!我都快看不下去要冲进来帮你同三嫂说了!” 好在,她的三哥没那么没用。 真是太好了! 倒是沈流萤的“三嫂”这个称呼让沈望舒吓了一跳,慌张地看了方雨灵一眼后连忙红着脸斥沈流萤道:“小萤莫得乱胡说,什么三……三嫂的,这让方姑娘怎么,怎么……” 沈望舒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流萤打断,只听沈流萤又是嫌弃道:“三哥你又一口一个方姑娘的了,你方才都已经唤三嫂‘雨灵’了,别想欺负我听不到,清幽你说是不是?” 清幽此时也已经走进了屋里来,对着沈流萤的问话,只见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不爱笑的她此时竟是笑了起来,道:“回小姐的话,奴婢方才的确是听到公子唤了三夫人的闺名。” “什……什么三夫人,清幽你,你也合着小萤一块儿胡闹,咳咳咳——”沈望舒一激动便忍不住要咳嗽,沈流萤赶紧上前来替他抚背,一边道,“三哥你别激动啊,我不是胡闹,我说的都是真的,三嫂,你说是不是?” 沈流萤说完,看向了依旧面红耳赤满面羞赧的方雨灵。 方雨灵这时重新走回到沈望舒身边来,她依旧娇羞,声音依旧细柔,但语气却极为坚定,道:“公子,沈小姐说的都是真的,小女子钟情公子,若是公子愿意,小女子想要嫁与公子。” “三哥当然——”沈流萤要为沈望舒回答,可她最后“愿意”两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沈望舒着急地打断,“不!我……我不能娶雨灵为妻!我不能……” 沈望舒说这话时,神色痛苦极了。 沈流萤拧起了眉,面上不见了笑意。 若是任何女子当面听到这般被拒绝的话,定该伤心地离开,但方雨灵没有离开,更没有面露伤心,反见她轻轻笑了起来,又露出了双颊上的小梨涡,依旧是坚定的语气道:“小女子已决意要陪伴着公子,不管公子愿意与否,小女子一辈子都会陪在公子左右,为妾也好,为婢也罢,小女子意已决。” 沈望舒不可置信地看着心意已决的方雨灵,痛苦地闭起了眼,终还是摇了摇头,颤声道:“不,在下何德何能,竟能得雨灵此心不渝,在下……配不起雨灵,也陪伴不了雨灵左右。” 他是钟情雨灵,可他却不能绑缚着她,他的命,已不久矣,若是娶了雨灵为妻,也只会是害了他而已。 他不能如此自私。 谁知方雨灵依旧不改口,“不管公子是配不起还是陪不了小女子,小女子都会在公子身旁,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本该是最美也最动人的誓言,可于沈望舒而言,却是字字锥心,让他愈加痛苦,愈加不敢面对方雨灵,“不,在下的命……” “公子想说公子命不久矣,对么?”方雨灵又一次将手轻轻覆到了沈望舒手背上,让他感受她掌心的温暖,她的话语就像是最柔软的暖阳和风,驱散沈望舒心底的痛苦不安以及不堪,“不要紧的,公子活多久,小女子便陪伴公子多久,小女子无怨无悔,所以公子也不要不安,公子很好,不会配不上小女子。” 此时的沈流萤退到了一旁,甚至抱起白糖糕与清幽一起退到了屋外,因为此时此刻,除了他们二人,任何人在这儿都是多余。 有方雨灵在,她也根本不用担心三哥不肯娶。 离开屋子后的沈流萤没有听到,方雨灵对沈望舒还有一句温柔的话。 “公子不会死的,不会的。” 沈流萤没有听到,白糖糕却是听到了,它趴在沈流萤的肩上,定定看着正握着沈望舒的手不肯放开的方雨灵。 三哥的命不久矣,她若想为三哥续命,就只有那一个办法而已。 可那个办法—— 不过,萤儿也有办法不是? 过了良久,方雨灵才红着脸满面羞赧地从沈望舒屋里出来,细声对坐在屋前廊下抱着白糖糕玩儿的沈流萤道:“沈小姐,公子让小女子替他唤沈小姐到屋里去。” “嗯?”沈流萤抬起头来看一脸娇羞但面上又写满了欢喜的方雨灵,边揪着白糖糕的耳朵边笑道,“三嫂与三哥说完话了?” 方雨灵面色更红,没有排斥沈流萤对她的称呼,而是羞涩地轻轻点了点头,“嗯。” “清幽。”沈流萤亦是笑得欢喜,“大哥今儿把裁缝请到了家里来,正在偏厅呢,你同三嫂到偏厅去量量身段,至于三哥的衣裳尺寸……就看清幽你了。” “小姐放心,清幽定办好。”因着沈望舒的关系,清幽现下已将方雨灵当做了主子了对待,“三夫人,请。” 清幽的一声“三夫人”让方雨灵羞得耳根通红,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同清幽走了。 沈流萤将白糖糕放到地上,笑着跑进了沈望舒屋里。 “三哥!”沈流萤跑到沈望舒床榻边后立即坐到了床沿上,拉着他的手高兴地打趣他道,“三哥是不是要交代我把三嫂的嫁衣做得好看些?是不是要叮嘱我不能欺负三嫂?” 向来遇事平静的沈望舒本就因为方雨灵的情意而紧张,这会儿心跳还有些快,这会儿再听着沈流萤这么一打趣,苍白的脸瞬间赧得通红,却没有再如方才面对方雨灵那般紧张与不安甚至连头都不敢抬,他这会儿虽然面色通红且心跳还有些快,但他却是扬着嘴角温温柔柔地笑着,眸子莹亮,是沈流萤在他面上从未见过的欢喜。 只听沈望舒柔笑道:“小萤又在打趣三哥了。” “三哥,你很高兴对不对?”沈流萤非但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是笑得更开心。 沈望舒红着脸点了点头,“嗯,很高兴,很高兴。” 沈望舒连说了两个“很高兴”,可见他内心是真的很欢喜。 沈流萤觉得这真是好极了。 “小萤别只顾着打趣三哥,三哥有些话想要问小萤。”面对沈流萤,沈望舒眸中总是充满了温柔与宠溺。 “三哥你问呗。”沈流萤眨了眨眼。 “从昨日至今,三哥都还没来得及问你,你与那莫家少主,可还好?”沈望舒神色温柔,同时也很认真。 就在这时,沈府外停下一顶黑绸轿辇。 ------题外话------ 能在早上8点更新,我就尽量在8点更新,要是8点没有更新,就9点20分再来刷新,更新时间就这两个时间点,不用总刷着等的,yes,就这样了 112、来人是谁? 【一更】 白糖糕本是蹲在沈流萤脚边,听着沈望舒这么一问,只见它站起身来,将两只前爪巴到了沈流萤膝上,竖起两只耳朵,让沈望舒看着只觉好笑,道:“小萤不是说这只兔子跑了不见了?” “嗯?”沈流萤低头看向忽然又黏到自己身上来的白糖糕,也不嫌弃它的小爪子脏,将它拎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用力揉揉它的脑袋,笑道,“后来又跑回来了,看在它跑走了还知道回来的份上,我就原谅它了。” “小萤。”沈望舒目光温柔地看着沈流萤,“告诉三哥,你和那莫家少主可还好?” “三哥,你干嘛这么问?”沈流萤盯着沈望舒,佯装不高兴道,“三哥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三哥可没想过要瞒着小萤。”沈望舒看得出沈流萤是故作生气,是以依旧笑得温柔,“只是觉着若是让小萤知道的话,肯定要着急,便暂时不告诉小萤而已,现下看来,小萤这两日似是与那莫家少主相处得不错。” “三哥怎么知道我和那个阿呆相处得不错?”沈流萤眨眨眼,并没有追问沈望舒为何要叫长情去找她。 “若是小萤被莫家少主惹恼了的话,指该昨日回来时便找三哥抱怨了,怎还会等到今日三哥问了还不愿与三哥说。”沈望舒虽然足不出户,却总是能将人心猜得透彻,“三哥说得对是不对?” “三哥这么聪明,不当官可惜了。”沈流萤没有回答沈望舒的问题,反是弯起眉眼笑了。 白糖糕这时候竟点了点头,逗得沈流萤乐了,又揉揉它的脑袋,笑着对沈望舒道:“三哥你看,连我的白糖糕都觉得我说的对。” 沈望舒只笑不语,他在等着沈流萤自己愿意与他说。 “三哥是不是觉得那个阿呆很好啊?” “莫少主为人好或不好,并非三哥说了算,三哥只知他对小萤的情意是真的,便足够了。”若非真情,他也不会在收到他的话后昼夜兼程赶回京来,更不会放下自己的事情而去到小萤身边。 有这般真实的情意,足以胜过所有口头上的虚无誓言。 白糖糕趴在沈流萤腿上,定定看着沈望舒。 “那……”沈流萤垂下眼睑,看着自己腿上的白糖糕,抚着它的脑袋,有些迟疑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和三哥说说,三哥听了之后别紧张可好?” 沈望舒点点头,“小萤只管说便好。” “就是……”沈流萤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沈望舒听了之后受惊,对他的身子不好,但她却不能也不想瞒着他,终是抬起了头来,看着沈望舒,道,“那个阿呆说要娶我,我答应了。” 沈流萤本以为沈望舒会面露震惊或是紧张之色,谁知他竟是柔柔笑着,甚至道一声:“好。” 这反是让沈流萤震惊了,惊于沈望舒平静甚至还非常满意的反应。 只听沈望舒又道:“大哥那儿,便由三哥来与大哥说。” 白糖糕兔大爷觉得,三哥真真当得上他的好媒人。 “三哥你……”沈流萤知道沈望舒满意长情,但没想到他竟会满意到这种程度,“三哥便什么都不问我么?” “三哥什么都不需要问。”沈望舒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三哥相信小萤这一次的决定。” 沈望舒温柔的话语及动作让沈流萤又眨了眨眼,只听她调皮地问道:“三哥就不怕我遇到的像是肚子疼那样的人么?” “我们的小萤是个聪慧的好姑娘,错过一次,不会再错一次。”沈望舒轻抚着沈流萤的秀发,“三哥相信小萤。” “可是三哥,我若是嫁给了那个阿呆,就等于是抗旨了,抗旨的话……” “不怕。”沈望舒打断了沈流萤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三哥都会保护小萤,不会让小萤受伤的。” 沈望舒的话很坚定,神色很从容,就像他已经有了什么既能让沈流萤不嫁白华又能不违抗圣旨的办法。 沈流萤从未觉得,她羸弱多病的三哥,也会让人觉得伟岸安然。 “三哥……”纵使三哥这般说,可三哥能有什么办法?三哥身子不好,她不能让三哥再为她的事情操心。 正当沈流萤蹙着眉想要再说什么时,方才陪方雨灵前往偏厅去的清幽去而复返,站在门外恭敬道:“公子,小姐,前厅有客人想要见小姐。” “客人?”沈流萤有些诧异,“什么客人?” “回小姐,奴婢也不知,奴婢看着并非歹人。”清幽回道。 沈流萤默了默,而后对沈望舒道:“三哥,我到前边看看,待会儿再来陪你。” “嗯。”沈望舒轻轻点了点头,对清幽道,“清幽,陪小姐再到前厅走一趟。” “不用了三哥,清幽要留下陪着你。” “三哥没事,大哥这会儿许是不在家,就让清幽陪着你吧。”说到底,沈望舒只是不放心沈流萤独自会客而已。 “那我让三嫂来陪着三哥好了。”沈流萤忽然对沈望舒笑得有点贼。 沈望舒被她逗得有些赧,正要说什么,沈流萤已经笑着跑开了。 白糖糕紧跟在她身后,再她走出沈望舒这儿小院的时候扯住了她的裙角,一副要沈流萤抱抱的卖乖小模样,不得已,沈流萤便弯下腰来将它抱到了怀里来,不忘嫌弃它道:“你个就会卖萌的小东西,自己走不行啊?非要我抱着?” 沈流萤说完,用指尖点了点白糖糕的小鼻头,它便侧过脑袋朝她的手背蹭蹭,撒娇似的。 沈流萤便用力揉揉它的脑袋,“好啦,你不就是要我抱着你一块儿去前厅么,我带着你就是了。” 然当沈流萤到了前厅时,那在她怀里本是一副享受模样的白糖糕在看到坐在厅中的男客人时,双耳倏地竖了起来。 只见那客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年纪,着一黑色直裾长袍,衣襟与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束浅灰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坠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佩,头上戴一五寸墨玉冠,身材修长笔挺,既有着年轻人的丰神俊朗,亦有着中年男人当有的沉稳,气度逼人,让人一眼瞧着便能知此人出身必然不凡。 尤其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让沈流萤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但这个男人,她却是从未见过。 这般有身份的人,怎会来沈府?又怎会要见她?莫非也像那什么桂嬷嬷那样顶着强权要来逼她做什么的? 不过,她沈流萤什么都没有,便是她这么个人都被一道圣旨许给了白兄,找她还能做什么? 难道是要她医人? 算了,不想了,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姑娘便是沈流萤沈小姐?”只听男子看着沈流萤,客气地问,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与气势凌人的态度,反是温和有礼得就像是自家的长辈似的。 男子在看沈流萤,沈流萤怀里的白糖糕则是在定定盯着他看。 只见沈流萤先将白糖糕放到地上,亦是客气有礼道:“小女子便是沈流萤,不知大人是……?” “大人?”男子面上有些微的诧异之色,显然是被沈流萤的称呼给怔住了,而后见他笑了一笑,道,“鄙夫并非什么大人,鄙夫只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路过这城西,听闻沈小姐养了一只似通人性的兔子,故想来看一看,冒昧打扰,还望沈小姐见谅。” “兔子?”这回轮到沈流萤有些诧异了,“这位老爷说的可是这个小东西?” 竟然是来看白糖糕的?是谁把她养了一只兔大爷的事情说出去的? 沈流萤说完,低头看向脚边的白糖糕,谁知白糖糕却是蹲在方才她将它放下的那个地方,并未黏在她身旁,而就蹲坐在那儿抬着头定定看着来人而已。 “这便是沈小姐养的兔子?”男人也看向了蹲坐在地的白糖糕,面上露出了些好奇之色。 “嗯。”沈流萤点点头,“正是。” “不知鄙夫可否摸摸它?”男人客气问道。 沈流萤眸中诧异更甚。 哈?这个大老爷们居然对一只兔子感兴趣,还想摸摸它,不是吧? 难道出身好的男人都有点什么变态癖好?比如那个爱养小黑猫小兔子的卫风? ------题外话------ 没有存稿,晚上和朋友吃了顿饭,回到家家里又出了些事情,虽然不卡文,但是心情很烦躁,码不出来,也不想没质量地乱码,就先更这么点字,晚点我再补个二更吧。 然后,本人开了个微博,以后微博上会不时搞活动什么的,姑娘们来粉来关注吧!求热!微博名:墨十泗也 来粉来粉来粉! 113、解决圣旨一事【二更】 沈流萤倒不是什么护兔狂魔不让别人碰她的白糖糕,前提是这个非常有性子的小东西肯让除了她之外的人碰它。 果然,男人的话音才落,白糖糕便哧溜蹿到了沈流萤脚边,明显一副拒绝除沈流萤之外任何人碰他的模样,这让沈流萤有些尴尬,随即解释道:“这只兔子有些性子,不喜外人碰它,所以……” 说到这儿,沈流萤低头瞪了蹲坐在她脚边的白糖糕一眼,你这只兔大爷,你就算不喜欢别人碰你,但你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 “无妨。”男人并未觉得尴尬,反是笑了笑,又看向白糖糕,道,“它似是很稀罕沈小姐。” 男人的话才说完,便见着白糖糕用它那毛茸茸的小爪子抓住了沈流萤的裙角,扯了扯,再扯了扯,而后再朝她举了举它的小爪子,一副明显要抱抱的撒娇卖乖模样。 偏偏那男人还分析道:“这兔子似是要沈小姐抱一抱。” 沈流萤眼角直跳,非常想踹正跟她撒娇的白糖糕一脚,兔大爷,你有性子是你的事情,你不要在外人面前这么样好不好!整不好别人要以为她沈流萤是个奇怪的人养了只奇怪还有变态恋主癖的怪兔子! 想归这么想,但看着白糖糕那黑溜溜的眼睛和微微耸动的鼻头,因为卖乖而往后垂下的耳朵,真是卖萌卖到了人心坎里,使得沈流萤非但没舍得踹它,反还躬下身将它提了起来,抱进了怀里。 前一会儿还明显拒绝这陌生男人触碰自己的白糖糕,这会儿满足又享受地窝在沈流萤怀里,当真是除了沈流萤,谁人都碰他不得,也休想碰到它。 沈流萤只好又解释道:“这只兔子比较黏人,惭愧,让这位老爷见笑了。” “应是只喜好黏着沈小姐才对。”男人浅笑道,让沈流萤觉得真是大大的尴尬。 大哥,虽然这是事实,但是也不要这么明着说出来好不好!?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呵呵,好像确实是如此。”虽然尴尬,沈流萤却不得不接话,“不过这位老爷若是想要摸摸它的话,怕是它不肯。” “沈小姐就这么抱着它,递给鄙夫摸摸也不可?”男人又问。 “……”大哥,你要不要对一只兔子这么执着啊? 还不待沈流萤说话,便见白糖糕在沈流萤怀里转了个身,将背部和那团毛球似的小尾巴对着男人,明显在说:老子拒绝。 见着白糖糕这般反应,男人并未觉得诧异,只听他轻轻笑了一声,放弃道:“呵呵,看来沈小姐的兔子很是不喜鄙夫,那便罢了。” 沈流萤虽然觉得白糖糕这么明显地拒绝人让人很尴尬,但她也没有办法,这小东西连三哥都不让碰呢,更何况是外人。 “惭愧。”沈流萤抱歉道。 “既是如此,鄙夫这便告辞了,叨扰了沈小姐,还请见谅。”男人至始至终都很客气,亦很有礼。 倒是让沈流萤有些不解,这陌生男人来他们府上就仅仅是为了看一眼白糖糕,再摸一摸它而已? “这位老爷客气了。” “多谢贵府的茶水款待,。”男人再朝沈流萤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告辞。” 沈流萤在这时唤住了男人,“这位老爷请稍等一等。” 男人停下脚步,只听沈流萤客气道:“流萤还未请教老爷贵姓。” “鄙夫不过一介小小商人,不足挂齿。”男人淡淡一笑,“不过,日后鄙夫与沈小姐定会再见,告辞。” 男人说完,离开了。 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灰衣男子当即跟上,如影随行。 沈流萤唤了婢子送客,自己则是看着男人的背影,微微蹙起了眉,揪扯着怀里白糖糕的耳朵,一边思忖一边道:“究竟是什么人?来府上就为了看白糖糕一眼?” “喂,白糖糕,你说,你是不是认识他?” 此时白糖糕还是背朝外将脑袋窝在沈流萤胸前的模样,脑袋贴在沈流萤胸前的柔软上,让它正神游天外想入非非,哪里听到沈流萤与它说的话。 沈流萤见这小东西竟未理会它,再看它那胖乎乎的臀部,便伸出手指,朝它臀部上戳了好几下,惊得白糖糕跳了起来,逗得沈流萤笑了,扯了扯它毛球似的短尾巴,“算了,问你你也不能告诉我,就这样吧,反正一切都好好的。” 沈府外,男人坐上了那顶黑绸轿辇。 当轿辇抬离沈府门前时,只听男人问跟在轿辇旁的灰衣男子道:“初一,方才那位沈姑娘便是少主钟情的姑娘吧。” “回主上,正是。”初一垂首沉声,毕恭毕敬。 “圣上将沈姑娘许配给了白家家主?”男人又问。 “回主上,正是。” 男人默了默,后道:“到宫里走一趟吧。” 初一当即对轿夫道:“进宫。” “是,主上!” * 翌日。 一大清早,京城再一次沸腾了,热闹得似炸开了锅。 “听说了没有听说了没有!咱京城有发生大事了!” “听说了听说了,不过我听说的和你听说的是一档子事吗?” “那你赶紧先说说你听说的。” “哎呀,你们俩就别争这个了,倒是快说啊!” “好好好,我先说,我来说!我听说啊,莫家少主要和白家家主白华公子抢女人!” “什……什么!?莫家少主要和第一公子白华抢女人……!?真的假的啊!?” “就是,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莫家少主是痴是傻还是残,都没几个人知道,就连他叫什么名字,也都没有人知道,指不定他早就死了呢,还怎么着跟白华公子抢女人啊?” “就是就是,且莫说那莫家少主是死是活,他和白华公子抢女人,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这天下间的女子,谁人见了白华公子不是什么‘一见什么郎误什么终生’的?他能抢得过白华公子?” “说的太有道理了!白华公子是什么人?就连我家里那婆娘,偶然间见过白华公子一面,大半个月都睡不着觉!居然还有人自不量力跟他抢女人!?” “去去去,别拿你家那黄脸老媳妇来形容,也不瞅瞅你自己的样儿,你家那婆娘见到白华公子不想入非非才怪!” “你会不会说话哪你!?当心老子抽你!” “行了行了,你们都先别吵了,先听王麻子他俩说啊,王麻子你快继续往下说。” “对对对,你快说快说。” “说莫家少主和白华家主抢女人,大家伙都知道白华家主至今未娶一妻一妾,就唯与那什么月涟公主有婚约而已,莫家少主和白华家主抢的该不会就是月涟公主吧!?” “瞎说什么哪,月涟公主虽然早与白华公子有婚约在身,但月涟公主其实是太后和镇南公私搞搞出来的野种,虽然是野种,那镇南公是白华公子的二祖父,就等于说月涟公主那个野种是白华公子的亲堂姑!这俩明显是不可能的!” “嘘!你小声些!你不想要命了不是!?官府都说了,日后要是有谁再敢说此事,格杀勿论!” “哎呀,你们这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猜测,到底还听不听我说了啊!?你们不听,那我可走了啊。” “哎哎哎,王麻子你别走啊!咱们听着呢啊!” “呵呵呵,王麻子你走吧,让我二狗子来说!” “二狗子你边去,我来说!” “哎哟,别争争了,你俩都快说!” “莫家少主和白华公子抢的可不是月涟公主,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说前些日子皇上往咱们城西沈家下了一道圣旨?” “没听说。” “我听说了!” “我也听说了!前些日子,皇上给沈家下了一道圣旨,将那沈家小姐许配给白华公子做侧室!” “难道说……莫家少主和白华公子要抢的就是这沈家小姐!?” “对!就是这沈家小姐沈流萤!” 众人震惊无比,这口本就沸腾的锅炸开更甚。 “什么沈家小姐?咱咋从来都没听说过啊?是啥大美人不是?” “我也没听说过,更没见过。” “应该没啥特别的吧,不然为啥咱从来都不知道?” “说的有道理,她要是个像徐大小姐那样的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咱不会不知道。” “她既然啥都不是,皇上为啥要把她许配给白华公子?那莫家少主又为啥要抢她啊?” “这个啊,咱就没人知道了,咱就只是听说,具体是个啥样,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哪里能知道哟。” “不过话说这莫家少主要和白华公子抢女人,怎么个抢法啊?那沈家小姐已经让皇上给许配给了白华公子不是?莫家少主要怎么抢?就算莫家是三大家族之一,但地位比白家稍低些,莫说抢不抢得过,单就皇上的一道圣旨在中间挡着,他莫家就不能抢,难不成他还要违逆皇命不成!?” “终于有人问到了王麻子心里想的点上去了!怎么着,你们想不想知道啊!?” “行了王麻子,你就别卖关子了!” “二狗子你来说!” “好!我来说!先不论那沈家小姐究竟是什么人,竟能让莫家如此拼了,但就事实而论,如今莫家少主和白华公子抢人,胜算有二!” “啥胜算有二啊!?” “一,如今镇南公和太后那档子事情曝了出来,白家地位虽高,但皇上心中必有膈应。” “有道理,那第二胜算是啥啊!?” “第二就是,莫家用了其封地五年的全部收成及其往后一年全部生意所得收入来让皇上收回成命!” “五……五年的收成!?而且还是全部收成!?” “莫家封地可是最富庶的江南之地啊!” “莫家名下全部生意一整年的收入,那,那可是连白家相比有过之而不及的啊!” “就,就为了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沈家小姐!?” “那皇上收回成命了没有!?那可是皇上啊,那可是圣旨啊!怎么能说改就改!?” “要是皇上真的要改,又有什么不能改的?” “听说本说是月涟公主嫁入白家,这沈家小姐也嫁入白家当做双喜临门的,但现在出了月涟公主那档子事情,沈家小姐自然也嫁不得了,说是什么晦气。”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还不就是皇上一句话说了算吗,收回这么一道成命,就能换得莫家一年的生意所得及封地五年的全部收成,不管换做是谁,都一定会这么做!” “嘘!小声些,你们都不想要命了不是!?咱们现在说的可是当今圣上,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人!” “不过这些也都是宫中及那些富贵人家的事情,和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哪里有关哟,咱们听听就成,该干啥还是该干啥去。” “哎?咱们到沈家去看看那沈家小姐究竟是什么美人儿怎么样!?” “好提议!咱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能让莫家下这么大的手笔也非得到不可” “走走走,一块儿去!” 当此之时,城东莫府,忆思苑—— ------题外话------ 为了二更,我也是拼了。 【墨十泗小喇叭】再播报一次!本人开了个微博!求粉求热!微博名:墨十泗也,以后微博上会不时有活动!关注总会有惊喜!但是我还不太懂微博怎么用,容许我慢慢了解加适应。 还有,520小说书评区,姑娘若是想要我回评的解惑的,不要在楼中楼里回评,我一般看不见,也几乎不会回评楼中楼,在这跟姑娘们说一声 114、我的就是萤儿的 在莫府,相思苑是少主长情的庭院,忆思苑则是家主莫凛的院子,两处院子虽是相邻,但长情几乎从未踏足过忆思苑,莫凛也很少到相思苑来,但此时,长情却是在忆思苑院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院外的初一,淡漠道:“通传。” “禀少主,主上一直有交代,少主若是过来忆思苑,任何人不得阻拦,也无需通传。”初一恭恭敬敬道。 然,即便是莫凛一直有这样的交代,但长情几乎不在这忆思苑出现过。 却能从莫凛的这一交代看得出,他很希望自己这个儿子会到自己的院子来走上一走,不过也仅仅是希望而已。 如此这般,长情不再理会初一,抬脚跨进了院子。 这个地方,他只来过两次,一次是他三岁生辰的时候,一次则是四岁时师父将他带走的时候。 虽只是在很是年幼的时候来过两次,但对于这忆思苑,长情的记忆却很深。 他记得,进了院门后是一条弯迂的游廊,游廊旁是莲花池,夏日时节,池中莲花亭亭而立,游廊尽头是一道月门,月门之后是一处小花园,花园里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争芳斗艳,花园后边,便是这院子的小厅、书房以及卧房。 长情没有走到花园后边的屋子,他尽是走到了小花园而已,因为他想要见的人,就在这小花园里。 只见小花园里站着一名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的男人,着一黑色短褐,缠着布腰带,踩着一双豁口厚底布鞋,头发亦是用一根黑色发带简单束着,并未戴冠,一副寻常百姓的模样。 男人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角有些明显的细纹,长情站在这院子里,不难看出,长情的眼睛与男人的眼睛,生得有七分相似。 而这男人,正是昨日到过沈家见过沈流萤的那名男子。 而能在这忆思苑里这般自如的男人,除了家主莫凛,还能有谁? 莫凛手里拿着一把大剪子,正在给小花园里的一株石榴花修剪密枝,见着长情,他面上没有丝毫惊诧之色,也没有停下手上的活儿,只是朝长情和蔼一笑,道:“桌上有山楂糕和甜枣糕,还有苞米甜汤,我做的,坐下来吃,我修剪这些枝条便和你一块儿吃。” 莫凛和蔼温柔的态度及话语就好像是一个时常为孩子准备饭菜等着孩子来与自己一块儿享用的父亲似的,可偏偏他时常不再府上,更甚的是,从长情四岁离开莫府前去云蒙山开始,他们父子二人一年至多只见上一次面,或是一年连一面都见不上,更莫说有多少机会坐在一起用饭。 这一次,距他们父子二人上一次相见已过去了将近一年时间。 长情没有拒绝,他像是个听话的儿子,在这小花园中的石桌旁坐下了身,却没有唤莫凛一声。 待长情坐下后,莫凛又是和蔼一笑,而后低下头,继续修剪他面前的石榴花。 长情看着他认真修剪密枝的模样片刻,收回目光,看向石桌上摆放着的糕点与甜汤。 糕点盛在两只精致的雕花盘子里,苞米甜汤飘散出一股清甜的香味,诱人食欲。 桌上摆放着两双筷子,两只白瓷碗,两只小汤匙,一只长木勺,只见长情将瓷碗移到盛着苞米甜汤的大瓷碗旁,用长木勺各舀了一碗甜汤,将小汤匙搁进碗里,而后将其中一碗放到了自己手边的那个位置上。 这时莫凛正好修剪好了那株海棠树,初一朝他递来一张浸过水的棉巾,莫凛以湿棉巾擦了手后,坐到了长情身旁,看到长情已经为他舀好了甜汤却还没有动筷,便对他笑道:“快尝尝看我的手艺还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小时候可是最稀罕吃我做的甜糕还有甜汤的。” 长情瘫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端起碗来尝了一口苞米甜汤,莫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似有些紧张,生怕长情会说不好喝似的。 “味道和以前一样。”长情将碗重新放回到石桌上后,道。 莫凛这才吁了一口气一般道:“这就好,要是连这些味道都变了,我都不够格当你爹了。” “你也喝吧。”长情看了莫凛一眼,莫凛便笑着点了点头,“嗯,我也喝,你再尝尝甜糕。”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筷子,伸手去夹了一块山楂糕,放进嘴里,一脸无动于衷地吃着,吃完后又再夹了一块。 莫凛见状,这才笑着喝了自己碗里的甜汤,竟是谁人都没有提到今日外边正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直到盘子里的甜糕被长情吃完最后一块,这才听得长情唤莫凛一声道:“爹。” “嗯?”莫凛也放下了手上的筷子,侧过头来看着长情,“可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没有。”长情面上的神情总是不会变化,“只是想着爹当是又做了我喜欢吃的山楂糕和甜枣糕还有苞米甜汤,没见初一送过去给我,便过来看看爹是不是忘了。” 山楂糕甜枣糕以及苞米甜汤,都是长情从小便稀罕吃的东西,却又不是谁人做的他都吃,他只吃莫凛给他做的,自他到云梦山上后,不管他们父子于何时何地见面,他都能吃到莫凛亲手做的这三样东西。 而今,仍旧如此,虽然他早已不在云梦山长住,但他与父亲莫凛见面的时候依旧少之又少,因为莫凛常年在外谈生意,是以他们父子间还是像从前一般,每一次见面,莫凛都还是会亲自给他这唯一的儿子做他喜爱吃的甜糕与甜汤,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莫家家主。 “我当然不会忘。”莫凛笑。 “看出来了。”长情一脸淡漠,“爹是在等着我过来吃。” 莫凛没有回答长情的话,反是转头看向他方才修剪好的那一株石榴树,看着上边开得红火的石榴花,问长情道:“我儿看看这石榴花是不是开得很好?” “嗯。”长情也看向那开得正好的石榴花,“爹是想让我过来看这株石榴花。” 却听莫凛笑道:“去下聘的时候,往礼箱上撒上些石榴花,看着喜庆。” 长情将目光收回,看向莫凛,盯着他,依旧是淡漠的口吻,道:“你擅作主张做了我要做的事情。” “这怎能说是我擅作主张?这可是关乎我儿的终身大事,我这做爹的若是什么都不做,怎还能称得上是个爹?”莫凛浅笑着。 “你没问过我。”长情道。 “我需要问你什么?”莫凛明知故问。 “你只见过萤儿一面,便认可了她?”长情又问。 “若我说我不满意,你会听我的?” “不会。” “既是如此,我就只需要帮你办好你的婚事就好。”莫凛看着满树的石榴花,“我儿认定的,我什么都不需要问,我只需要知道你是否认定便行。” 他的这个孩子,变成那副形态的时候从不会轻易让人触碰,便是他这个做爹的都不行,但昨日这孩子竟是任那小姑娘如何抱着都可以,不仅可以,还一副满足的模样,显然他心中已经认定了那个小姑娘。 既然如此,那他这个当爹的需要做的,便是让这个儿媳妇好好嫁进他们莫家。 “怎么?不高兴我做的这个事?”莫凛见长情默不作声,又问道。 “不。”长情回得毫不犹豫,“我只是觉得,你如此大的手笔,会吓到萤儿。” “那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了。”莫凛又笑,只见他站起身走到石榴树下,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一朵石榴花,走过来递给长情,“该怎么抱得娇娘心甘情愿地同你回家,就不是我能为你做的了。” 长情接过莫凛递来的石榴花,垂眸看着那花儿半晌,而后站起身,什么都没有说,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后才转过头来对莫凛道:“我走了,你继续剪你的树吧。” 莫凛失笑,对初一道:“初一你看看那个孩子,什么叫‘我继续剪我的树吧’?这株石榴树可不是我自己一人的,这孩子连理都不理。” “主上要少主理也是可以的,只要主上不担心少主再把这株石榴树给整理死了就行。”初一道。 “是我自己当年说重了话,让那孩子一直记着到如今,连来都不愿意来我这忆思苑。”莫凛抬手抚了抚身旁的石榴树,面上有失落之色,而后又兀自笑道,“我怎又说起这个事情来,对了初一,你说那孩子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做么?看秋容信上说,这孩子可是不讨那小姑娘稀罕的。” “回主上,属下觉得少主似懂非懂。”初一直言。 “罢,由他去吧,他当自会有他自己的法子才是,初一你退下吧。” “是,主上。”初一应完声,当即退下。 只见莫凛又抬手轻抚上身边的石榴树,目光温柔道:“苓妹,咱们儿子可是有钟情的姑娘了,你可觉开心?” “希望是个如你一般好的姑娘,却是不知……” “我今生还能否再见到你……?” * 沈府。 沈流萤听罢绿草给她转的热门消息后,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疼,肺疼肝疼心疼肉疼,让她实在忍不了,抓着绿草的肩膀使劲摇晃,好像如此就能让她泄愤不疼了似的,摇得绿草头晕目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沈流萤给推开,然后决定先远离她再说。 只见绿草飞快地跑出了院子,一边跑一边急急道:“小姐你自己慢慢疼啊!绿草先躲一躲!不然你都要把绿草给摇死啦!” 沈流萤赶紧去追绿草,然当她跑到院门时,便直直撞到了一堵人墙,同时听着绿草像是得救了一般的欢喜声道:“姑爷您来得正好!你快小姐冷静下来!绿草……绿草先退下了!” 姑爷?沈流萤捂着自己被这堵人墙撞得生疼的鼻子,抬起头来看,果真见着一脸呆萌傻面瘫的长情站在她面前,正用一种呆愣傻的眼神看着她,然,还未待长情问什么,便见着沈流萤猛地一把用力抓住他的双臂,激动着急地问他道:“阿呆,你把我从皇帝老儿那儿给赎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赎?”长情被沈流萤这奇特的形容给逗得有些想笑,“不是赎的,萤儿又没有被卖。” “什么卖不卖的,我现在不是问你这个!”沈流萤跺了跺脚,“我就问你,外边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长情故作不知。 “就是你用你们家封地五年的全部收成和你们家所有产业一年全部所得来让皇帝老儿收回成命,不强迫我嫁给白兄的传闻,是不是真的?”沈流萤把话说得尽量简单,以免这个呆萌傻听不懂。 然后,她一脸紧张地等着长情的答案,心里一边想着,你个阿呆快摇头快摇头快摇头! 但! 长情点了点头,道:“嗯。” 沈流萤石化,她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自己心碎裂的声音。 不不不,这绝对不是真的,一定是她听错了,不行,她要再问一遍。 “我说阿呆啊,我再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再点头摇头啊。”沈流萤一脸严肃又郑重地将双手搭上长情的肩膀,用力按着,又问一次道:“你用你们家封地五年的全部收成和你们家所有产业一年全部所得来让皇帝老儿收回成命,不强迫我嫁给白兄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长情不明白沈流萤为何要将同样的问题重复问他,但为了让沈流萤满意,他还是等了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 沈流萤再次石化,然后像方才抓着绿草的双肩用力摇晃她那样,用力摇着长情,一脸疼得心肝脾都要碎了的模样,激动道:“五年的收成!那可是五年的收成!你家的封地是最富庶的江南地带是不是!?那一年的收成都得肥得流油,更何况是五年五年五年!还有你家名下所有产业整一年所得!这么……这么多钱!就这么白白便宜了那个皇帝老儿!?有没有搞错!?你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行不行!?你难道没看到我一脸穷酸相十分需要接济救济!?你居然一钱都不给我,全给那个皇帝老儿,这是*裸的空手套白狼!不行,不行,我要气死了,我胃疼肝疼肺疼心疼肉也疼,全身都疼。” 沈流萤激动不已地说了这么一大串,长情则是十分认真道:“这些换得萤儿,很值得的。” 莫说封地五年的收成与所有生意一年的全部所得,便是拿他莫家全部基业来换得萤儿,也是值得。 “值得你大爷!虽然我也觉得我是个无价之宝,但是!”沈流萤实在气得心疼肉疼,一把扯住了长情的脸颊,用力往外拉扯,“你要是告诉我你是用这么个烂方法来让皇帝老儿收回成命的,打死我我都得拉着你不让你去说,放着那么多方法不用!居然用这么个肉疼的方法!” “辣萤儿嗦用森么办法?”长情的脸又被沈流萤拉扯得以致口齿不清。 “你带着我直接去跟皇帝老儿说,咱俩未婚先孕,我肚子里有了你的种,看白兄还敢不敢娶我,只怕他得飞奔着去求皇上撤回圣旨才是。”沈流萤将长情的脸扯得更用力,“这是好方法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这种有钱人是不是不花钱你们心里不舒服!?” 沈流萤说完,愤愤地收回了手。 “不能。”只见长情仍旧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萤儿的名声,绝不能坏。” 这是长情的心里话,纵使萤儿愿意这般做,他也不会这么做,这是萤儿的名声,他不会为了娶得萤儿而用如此有害萤儿的办法。 “你个呆货!”沈流萤又狠狠地跺了跺脚,她觉得她和这个呆货说不清! “萤儿。”长情顶着一张被沈流萤扯得红红的脸,朝她凑了过来,而后飞快地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道,“我的都是萤儿的,钱财什么的,萤儿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他才知道,萤儿还是个爱财的小女人。 “真的?”沈流萤两眼直放光。 “嗯,真的。” “那让我到你家的金山银上滚几滚吧?”沈流萤笑得一双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就差没流出哈喇子来。 “金山银山不好,萤儿朝我身上滚就好了。” “……滚!”沈流萤真是想吐血。 “喂,阿呆。”沈流萤骂完长情后变回了一副认真的模样,定定看着长情,“你是真的让皇上收回成命了么?” 谁知长情却答非所问,对沈流萤道:“我有东西要送给萤儿。” ------题外话------ 狗粮狗粮狗粮!来领狗粮当早餐了! 115、萤儿答应给我生孩子 “嗯?”沈流萤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长情。 难道这个呆货开窍了,要讨她开心,想要给她送金山银山? 嘿,嘿嘿嘿,沈流萤激动得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但为了形象,还是矜持一下比较好。 “你要给我送什么东西?”金山银山来吧来吧来吧!她已经做好了敞开怀抱的准备了! 但当沈流萤看到长情手里的东西时,她的美梦立刻碎成了渣。 只见长情从怀里摸出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白玉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朵开得正好的石榴花,让沈流萤真是想咬死他。 这种有钱人要不要这样来炫富,拿这么个上好的白玉盒子装一朵石榴花!简直就是可耻可恨! 偏偏长情还一脸认真道:“石榴花,送给萤儿的。” 沈流萤努力让自己冷静,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给我送石榴花儿?” 你个呆货,你干嘛不给我送金山银山?就算你给我送花儿,送朵金子做的行不行!?她不要真花! “石榴花寓意好,所以送给萤儿。”长情那张瘫脸认真无比。 “……”沈流萤简直想哭,她觉得金子银子的寓意更好。 “本来想给萤儿送石榴的,但是还没有到石榴成熟的时节。”长情解释道。 “给我送石榴干嘛?”没给她送金子银子就算了,这呆货居然还要拿花花果果来逗她!简直……不能忍了! “石榴寓意也好。” 沈流萤恼:“石榴寓意怎么好了?” “石榴象征多子。”长情还是很认真,就像他正在做的是一件很是重要的事情一般。 “……多子和我什么关系?”沈流萤虽然恼,但她还是在努力忍着,忍着不爆发。 偏偏长情一直在给她点火,“我想要和萤儿有孩子。” “……莫、长、情!”沈流萤咬牙切齿将长情点名道姓,而后抬起手使劲揉搓他的脸,忍无可忍道,“要你大爷的孩子!我和你八字还没一撇呢!送送什么花儿!拿来!” 沈流萤说完,一把夺过了长情手里的白玉盒子,这么值钱的盒子,不要白不要! 长情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沈流萤蹂躏得生疼的脸,老老实实道:“萤儿,我没有大爷。” “咳咳咳——!”沈流萤被长情的话惹得一口气呛在喉间,咳嗽了起来。 长情赶忙给她抚抚背,沈流萤却是打开他的手,抬起头来生气地瞪着他。 长情一脸无辜,同时一头雾水,他哪里做得不对?石榴花很漂亮不是? 可惜阿风不在,秋容也不在,不然他们可以告诉他怎样才能让萤儿更喜欢他,他觉得给萤儿送石榴花不错啊,爹也这么给他暗示的不是? 此时的莫凛有些不放心地问初一道:“初一,你说长情那孩子明不明白如何才能让那沈家小姑娘钟情他满意他?” 长情并不知沈流萤的脸色为何变得比翻书还快,只听他又解释道:“本想给萤儿栽几株石榴树,但时节不合适,来年开春我再给萤儿栽,石榴果儿眼下也没有,就只能先给流萤送花儿了。” “花花花儿!我有说过我喜欢花儿吗!?我有说过我喜欢石榴花儿吗!?”沈流萤简直要抓狂。 “姑娘家都会喜欢花儿。”长情肯定道。 “……就算你要给我送花儿,但是有你这么送花就送一朵的吗!?”沈流萤觉得自己和这么个呆货简直没法交流。 “那我现在去给萤儿移几株石榴树过来。”长情说完,转身便要走。 “你给我回来!”沈流萤理解抓住长情的胳膊。 长情眨一眨眼,“萤儿不是觉得一朵花太少?我给萤儿移几株过来就多了。” “……”沈流萤真是欲哭无泪,不行,她需要冷静,跟这么个呆萌傻交流,她一定要冷静,“呆货,我问你,你怎么就认为我会喜欢石榴花?” 她喜欢金花银花金山银山好不好! “因为我觉得萤儿会喜欢的。”长情回答得很认真,却让沈流萤听得想吐血。 你觉得你觉得,你霸道总裁啊你!? “好好好,我喜欢,我很喜欢石榴花。”算了,不和这个呆货较真了,反正他什么都不懂,要是几株石榴树和这么一朵石榴花比,她还是宁愿选这一朵石榴花,至少她还有一个白玉盒子可以捞啊! “得了,这花我收下了,这白玉盒子也归我了。”待会儿拿去当铺看看能当多少银两,她才不会跟钱过不去。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抱住了沈流萤,高兴道:“萤儿答应了。” “哈?”沈流萤被长情这突然一抱给整懵了,“我答应你什么了?” 她不就是收下了他这么一朵石榴花而已?她没说什么答应不答应的话啊。 “萤儿答应给我生孩子了。”长情顶着呆萌傻的外皮说着不要脸的话。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沈流萤欲将长情推开,长情却将她搂更更紧。 “萤儿说喜欢石榴花,也收下了石榴花,就等于说是答应我了。”长情道得不紧不慢,眸子里却满是得意与愉悦。 “莫长情你坑我!”沈流萤简直被长情气得跳脚,推不开他,便用力在他脚背上狠狠跺了几下。 长情依旧不放手,也不喊疼,任她想怎么闹便怎么闹。 不过过了一小会儿,沈流萤便安静了下来,同时有些愧疚道:“喂,呆货,我刚踩得你的脚疼不疼?” “不疼。”长情道,“只要萤儿觉得高兴就好。” 沈流萤默了默,而后将手伸向长情背上,轻轻抱住了他,将额头轻抵在他胸口,沉声道:“阿呆,谢谢你。” 若不是这个呆货,只怕她在南溪郡那儿早已有生命危险。 若不是这个呆货,她这会儿还顶着“白华公子侧室”的帽子。 只有这个呆货,愿意出那样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大手笔来换得她的“自由身”。 也只有这个呆货,任她打任她骂任她欺负。 他对她,真是捧在手心里疼着护着,对她好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不知她究竟是哪一方面吸引了他,让他对她这么死心塌地。 沈流萤除了拉扯或摸摸长情的脸外,几乎没有主动碰过他,更不会像现下这般回应他的拥抱且还将额轻抵在他的胸膛上。 闻着沈流萤发丝里的清香,长情心跳得有些快。 沈流萤并未急着收回手,她依旧轻靠在长情怀里,对他道:“呆货,我三哥快成婚了,到了那日,我叫你来喝喜酒。” “好。”长情什么都没问,只是将下巴搁在沈流萤头顶上,轻轻蹭了蹭,面上虽没有笑意,但眸子却写满了愉悦。 只听沈流萤又道:“你来我家下聘吧,我嫁给你。” 长情的身子瞬间变得僵直。 沈流萤像是没有察觉似的,只又浅笑着轻声道:“然后你给种石榴树,种很多。” 这个呆萌傻是自己喜欢石榴花的吧,否则怎么那么多寓意好的花儿他不选,偏偏选了石榴花来送给她。 长情愣了很久,都没有接上沈流萤的话。 就当他终于压下了内心的惊喜正要点头答应时,沈斯年忽然出现了院门外,见着光天化日竟在院门处搂搂抱抱的沈流萤与长情,惊得他立刻喝出了声:“小妹你们在做什么!?” 沈流萤赶紧收回手,同时将长情拉到了自己身后,赶紧唤沈斯年一声:“大哥。” 大哥怎么突然到她的院子来了?当是也听到了外边有关皇上收回成命的传闻。 她和这个阿呆的事情,看来三哥还没来得及和大哥说,否则大哥也不会一副又惊又怒的模样,大哥虽然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从未生气,但正是这样的人,一旦真的升起气来,那后果—— 她看着大哥此时的模样,就像是生气了。 “小妹,你告诉我,他怎么在你院子里!?你们都做了些什么!?”虽然知道长情是莫家少主,轻易不可得罪,但此时沈斯年怒火上头,根本顾不得他的身份,竟指着长情,质问道,“敢问莫家少主为何会出现我沈家小姐的小院里!?” 难道真如外边所说,小妹和这莫家少主是有了见不得人的关系,所以莫家才会花那样大到可怕的手笔让圣上收回成命。 或是说,这看着傻傻愣愣的莫家少主趁他们谁人都不注意,把小妹给欺负了,所以非要得到小妹不可!? 这可是小妹的清白! “大哥,你先听我说。”沈流萤赶紧走到沈斯年面前来要与他解释,谁知沈斯年根本不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了长情面前来,盯着他的眼睛道,“小萤,我不听你解释,我要听他解释。” 沈斯年那副冷厉的神情仿佛要将长情吃了似的,沈流萤从未见他这般生气过。 也难怪大哥这么生气,谁让这个呆货每次来见他都不是光明正大地走的大门,他这么“偷偷摸摸”地出现在她院子里,肯定会让人多想,尤其是她这个性子古板的大哥。 沈流萤生怕沈斯年一个没忍住给一拳揍到长情脸上,不由又跑回到长情面前,将他挡在身后,又对沈斯年道:“大哥你先听我说啊,这都是我的原因。” 是她自己问这个呆货要不要娶她的,这个呆货可什么错都没有。 可沈斯年压根就不知道这事,他只知道沈流萤这会儿非护着长情不可就表示他们之间如外边传闻那般是见不得人的关系,使得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但,沈流萤根本就没有解释的机会,因为长情已开口,同时将她轻扯到自己身后,迎着沈斯年阴沉的目光,认真道:“大哥,我要娶萤儿为妻。” 他倒是忘了,萤儿还有一个不待见他的大哥。 然,长情这话不说还好,他一说了这话,沈流萤觉得沈斯年的脸色要黑成锅底,她又赶紧将长情扯到自己身后,一边朝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先不要说话,只会让大哥更生气而已。 谁知沈斯年听罢长情的话后并未理会他,而是看向沈流萤,沉声问道:“小妹,你可是想要嫁与他为妻?” 沈流萤看着沈斯年,肯定地点了点头,“是,大哥,我要嫁给他。” 虽然这个呆货有些傻傻愣愣的,但他是由心待她好,这便足够。 “既是如此,那便等你二哥回来看了他这么个人之后,我与你二哥三哥再做决定同意与否。”沈斯年说完,又抬眸看向长情,沉声道,“你若真想娶小妹为妻,那便拿出你的真心与诚意来,我沈家虽小,但小妹却是我沈家的宝,绝不容人欺,更不容人辱!” 沈斯年道完,谁也未看,转身便走,便是连沈流萤都未理会。 就在沈斯年转身之时,沈流萤才见得清幽大步而来,见着清幽,沈流萤真是想跺脚,三哥你晚了一步,大哥火了! 只见清幽神色匆匆地与沈斯年道了句什么,沈斯年当即随她走了。 待沈斯年走后,沈流萤这才发现绿草方才竟然跟着沈斯年一块来的,只不过她站在门外旁处,沈流萤并未看见她,这会儿赶紧拉过她来问,“我说绿草,我大哥反应不对啊,怎么一副想吃人的模样啊?是不是有谁传了什么歪话到了他耳里?” “小姐,绿草听今天同大公子出去的阿海说,外边都在传……传姑爷和小姐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珠胎暗结什么的,所以姑爷家才会非要从白华公子那儿把你抢过来不可,大公子听了之后连手头上的生意都不顾了,赶紧地就回府来,然后一到小姐的院子就看见小姐和姑爷那啥……”绿草愈说愈小声,“小姐的事情,大公子总是很上心,更听不得任何人说小姐的不好,小姐,你就和大公子好好说说呗,大公子那么疼小姐,而且姑爷又对小姐这么好,大公子不会反对小姐嫁给姑爷的。” “好了,我知道了,你再去外边看看又传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是,小姐。” 绿草离开后,沈流萤这才转过身走回到长情面前来,有些惭愧道:“阿呆,我大哥平日里不是这般的,你别怪他。” 这个呆货帮了他,却还要看大哥的脸色,若换做是她,定该骂人了。 谁知长情却道了一句毫无干系的话,“萤儿再抱一抱我可好?” 沈流萤一怔,而后轻轻抓住长情的手臂,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长情顿时僵住,瞳眸微睁,一副明显震惊得回不过来神的傻愣模样。 只见沈流萤看着他笑道:“这样比不比抱抱好?” 就在沈流萤说完这话时,她竟然发现,这个呆萌傻面瘫,红、了、脸! 但见长情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瘫脸双颊上竟是浮起了两朵淡淡的绯云,使得本就俊得诱人又萌得可以的他看起来可爱极了,那羞赧的模样简直就像在勾引人扑到他身上再朝他绯红的双颊狠狠啃一口似的。 沈流萤虽然心里很想,但她没有这么做,她还没有奔放到这种程度,光天化日之下扑到美男身上猛啃,她要冷静,她要矜持,日后待她和这个呆萌傻成婚了,届时房门一关,她爱怎么啃就怎么啃。 沈流萤忍着冲动没扑到长情身上啃他的脸,但她还是看着长情看痴了,她可真想不到,这个万年面瘫呆萌傻竟然还会脸红! 嘿嘿嘿,是不是只要她主动逗逗他,这个呆货就会变成这模样? 沈流萤又想流哈喇子了。 长情见着沈流萤看他看得两眼放光的痴模样,非但没有如他面上表现的那般羞赧,竟还得寸进尺道:“萤儿可要再亲我一口?” “……你想得美!”让这呆货习惯了的话以后可就不好玩了! 只听长情又道:“萤儿的兄长便是我的兄长,我不生气的。” 也唯有真心疼爱萤儿的人才会在意她嫁的夫家好坏与否,萤儿的兄长,他都满意,至于他们想要如何证实他对萤儿的心,他都不介意。 至于白华—— ------题外话------ 狗粮继续发放ing! 116、他等死活,与我何干?【一更】 东宫。 卫骁轻靠在窗户边上,手里把玩着一只半个巴掌大的精致木盒,一脸的淡漠,漫不经心地坐在窗边的白华道:“白岳今天处极刑,阿华不打算替他求情?” “不了。”白华手里捧着一只茶盏,盏中茶汤腥红,如血一般,阳光逆照,使得他的脸似藏在阴暗面里似的,他眉目温和,虽然容貌平常,却给人一种“公子温润如玉于世无双”的感觉,语气如平日里一般温和,但说出的话,却带着一股瘆人的冷意,“他等死活,与我何干?” “呵呵……”卫骁非但不觉白华这话有何不对,反还轻轻笑了起来,“他可是你的二祖父呢,哦,不对,还有整个镇南公府的人,今天也全都要处斩。” “骁你若是有兴趣,便去看好了。”白华于卫骁说的话,无动于衷,仿佛这个事情当真与他毫无关系似的,可明明,那些都是白家人,白岳更是他的二祖父。 “本宫对那些个哭哭啼啼的男男女女厌得慌。”卫骁眸子里有毫无掩饰的嫌恶,“更何况,死的可不是本宫家里人。” “即便是你家里人,也不见得你会有兴致。”白华补充道。 “阿华你倒是了解我。”卫骁的神色总好似拢在浓云下边一般,阴佞,暗沉,嘲讽一般道,“不过,镇南公府死活你大可不管,月涟那小杂种的事情你也不管?她可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更是你的小堂姑子。” 却见白华捧起手里的茶盏,凑近嘴边,不紧不慢地轻轻呷了一口杯中腥红的茶汤,就好像呷着腥红的血水似的,本是温润的模样,此刻看起来却极为诡异,待他将茶盏重新在手心里捧好后,才听得他面不改色道:“我怎觉得骁你就是想看我*的丑事?” “本宫有表现得很明显么?”卫骁反问,无疑是承认。 “岂止是明显。”白华很平静,“我倒是不介意背上什么丑闻,不过而今是圣上容不下她而已,这倒是帮了我的忙,否则我还得想着如何处理她。” “处理?阿华你这么个形容,就不怕你的小堂姑伤心?” “伤心怕是不必,她该庆幸才是,庆幸圣上让她远嫁,而非还是让她嫁入我白家,否则她怕是就不止伤心了。”白华神色温和,语气温雅,偏偏说出的话,让人觉得寒意顿生。 卫骁面上满是嘲讽,“温润如玉于世无双的第一公子白华说这般的话,不合适吧?” “温润如玉于世无双?”白华微微一笑,“我可记得我从未承认过世人给我的这个美誉。” 白华浅笑着说完话,又将手中茶盏凑到嘴边,又再呷了一口茶汤,有茶水沾在他的嘴角,腥红如血,似他刚刚饮了血一般。 “只怪世人皆瞎了双目,错将阎罗当公子。”卫骁看着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了似的白华,微微眯起眼,又道,“那个沈家小姐,你要如何做?” “她可是骁你‘赐’给我的,怎的现下却是来问我要如何做?”白华轻舔掉沾在嘴角的腥红茶水,这般模样,竟带着一股邪魅。 “把她‘赐给’你,目的不过有二。”卫骁丝毫不隐瞒,“一,用她作为食饵,对付莫家少主,二,正好你钟情她,再怎么说,阿华你也是本宫的好友,本宫自该为你做点什么不是?” “我看骁你不过是想利用我来对付莫家少主而已。”白华直言,完全不在意这话是否让卫骁难堪,又是否会开罪他。 卫骁面上没任何诧异之色,反是承认道:“谁知莫家竟舍得花如此大的手笔换回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莫家岂止是舍得花这么一大手笔而已。”白华晃着手中的茶盏,让盏中茶汤晃撞在杯壁上,“甚至为了她,敢于与皇权作对。” 白华话音才落,便见卫骁眸中有寒光闪现,“哦?这么说来,太后与白岳那等丑闻,是拜他所赐?” “世上可从不会有如此完美的巧合。” “本宫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卫骁又半眯起了眼,“如此说来,那沈家小姐或许有些个什么价值也说不定。” 白华没有回答卫骁的这句话,他只是看着自己手中杯盏里的腥红茶汤,似有沉思。 卫骁并不在意白华的沉默,只见他将手里把玩的小盒子朝白华面前一递,道:“有件物事,让阿华看看。” 白华接过卫骁递过来的小盒,打开。 当他看到盒子里呈着的东西时,他温和的面上顿生惊诧之色。 只见盒子里垫着黑色绸布,绸布上枕着一块打磨得光滑的八棱玉石,玉石呈黯淡的黑灰色,从窗户落进来的阳光洒照在玉石上,这玉石中间开始亮起一抹红光,慢慢地往外晕散,渐渐将这块色泽本黯淡的玉石亮得通透! 竟是一块熠熠生辉的无瑕血玉石! 而白华之所以面露惊诧之色,却不是因为这玉石的特异之处,而是因为,他认识这块特异的血玉石。 “这是……苍龙古剑剑柄上的冷血玉石!”白华一瞬不瞬地看着盒子里熠熠生辉的血玉石。 “能开启天下第一宝藏的苍龙古剑。”卫骁道。 白华抬眸看向卫骁,“骁你从何处得到的这块冷血玉石?” 江湖上一直有传言,得苍龙宝藏者,得天下! “莫家少主亲自送到本宫手上的。”卫骁面色阴阴沉沉。 “莫长情?”白华面上再次露出诧异之色,“他如何得到这块冷血玉石?又为何要交给你?” 准确来说,是他知道些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卫骁没有回答白华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因为,他不知道。 “看来,这传闻里痴傻不堪的莫家少主,丝毫不简单。”白华再次垂眸看向盒子里的冷血玉石,沉声道。 “留不得。”卫骁眸子里瞬间聚满了阴佞,“与卫风一般,留不得。” “骁想要如何做?”白华并未问卫骁为何要道出“留不得”这三个字,而是问他要如何做,显然,他心里想的与卫骁一般。 不当留的人,绝不能留。 只听卫骁阴冷道:“无所不用其极。” 白华默了默,而后沉声道:“苍龙古剑,骁你可有消息?” “尚未。”卫骁道。 白华再次沉默。 只听卫骁又道:“这块冷血玉石,阿华你拿着,你的线人比本宫多得多,如是有苍龙古剑的消息,你当是比本宫先得到。” “骁你如此信得过我?”白华看着卫骁。 “本宫从不是君子,却偏信你无疑,算是有缘?”卫骁满脸嘲讽。 白华温和一笑,“骁既信得过我这个朋友,我当是不能让骁失望。” 白华说完,将小盒盒盖阖上。 但听卫骁又道:“那个女人,不当留也便不留了。” 白华自是知道卫骁所指何人。 “我知道。”白华微微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卫骁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只见他冷眼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对白华道:“行了,阿华你回吧,本宫乏了。” 白华察觉到卫骁的异样,却未问什么,他不想说的事情,白华从来不多问。 “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回了,骁你歇着。”白华说完,离开了。 只听卫骁唤道:“来人,替本宫将宁心公主找来。” “喳!” 后,坐上马车的白华从怀里取出方才卫骁交给他的那只半巴掌大的小盒,打开盒盖后将小盒连同里边的冷血玉石放在自己的腿上,而后从腰间摸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将自己左手指尖划破,将由指尖沁出的血珠滴到那颜色黯淡的血玉石上。 白华的血滴在那块血玉石上,只见它好似干涸的土壤逢上了久未相遇的甘露,那血玉石竟将那滴血珠吸进了进去!而明明那玉石表面打磨得极为光滑精细,莫说能容液体往里渗的裂纹,便是针眼大小的小孔都没有,那这滴血珠又是如何被吸进玉石里去!?并且像是土壤遇着水一般瞬间吸取得干干净净! 而那血珠滴进玉石里后,非但没有融得消失不见,反像是一尾浑身透着红光的小鱼,在那色泽黯淡的玉石里游走,每游动一次,那血玉石便亮一分,不过片刻,便见这本是黯淡的血玉石竟兀自亮了起来!比方才在东宫时候遇着阳光时所透出的光亮还要亮,因为前边它只能算是通体透亮的血玉石,即便生辉,也不过是淡淡的辉泽,然眼下,它就像是一块天生用血水养成的玉石,散发着赤红的光,耀眼得刺目。 不过是白华的一滴血而已,竟能让本是黯淡的玉石变得如此诡异! 但这诡异的情况并未持续多久,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这光亮便慢慢淡了下去,最后又变回原本的黯淡状。 白华一瞬不瞬地盯着恢复原状的冷血玉石,眼神沉沉。 这是真的苍龙古剑剑柄上的冷血玉石。 世人只知苍龙古剑能开启天下第一宝藏,只知得苍龙宝藏者得天下,却不知,苍龙古剑,其实还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苍龙古剑,是融了上古人界三帝王九阳之血锻造而成,曾为三帝之一的辰帝所持,诛杀妖帝,再由熠帝所持,将人妖两界相连之道斩断,最后由昕帝将苍龙古剑作为封印之匙,结三帝之血印,将妖类被永远封在妖界,永不得再踏足人界。 只不过,上古时期的人妖之战距今已不知过去多少年,当时的帝王血封印渐渐有崩毁,有些妖类便会从这崩毁的缝隙来到人界,若要给帝王血封印重新加固,需要找到曾经的三帝辰帝、熠帝以及昕帝的转世,以此三人之血与作为封印之匙的苍龙古剑相结,才能将封印加固。 但,莫说岁月不知变迁了几多回,便是这茫茫人海,又该何处去寻得这轮回转世在同个时间段的三帝转世?是以给封印加固的重担便落到众修道之人的肩上。 更甚的是,那作为封印之匙的苍龙古剑于数百年前不翼而飞,唯留下一柄剑鞘在那儿,为保封印不毁,那些散与天下各地的修道之人聚到了一起,建了一座道观,让这道观的后人已固封印为己任,绝不能让妖邪再次祸乱人世。 这道观,便是而今的望云观。 也因为有这望云观的存在,那封住妖界万千妖邪的封印依旧稳固在那儿,谁人都近不得更动不了,人世依旧平和,百姓也早已不知何为妖邪。 但为以防万一,这些道人从未放弃过寻找三帝转世,只不过如今更多了一项任务而已,那就是寻找苍龙古剑。 也不知何时起,江湖上开始就有了“得苍龙宝藏者得天下”这样的传闻,使得人人都在寻这苍龙古剑,而究竟这苍龙宝藏是有还是无,无人知晓,更不得而知。 苍龙古剑,也仅仅是出现在古书上而已,从未有人见过其真正模样。 然,既是上古时期的宝物,又怎会因白华的血而有如此奇特的反应? 白华阖上盒盖,将小盒紧抓在手心里。 莫长情如何得到的这冷血玉石? 于苍龙古剑,他知道的又有多少? 他是为了宝藏,还是其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和杀害太后的人又是何关系? 这事,当与师父说说为好。 ------题外话------ 卡文卡文卡文,卡得想屎,蛋疼得要命,这么晚才更新,抱歉,但好歹我也没有断更,还是更新了哟呵呵~ 然后,为了给自己晚更赎罪,虽然卡得想屎,但还是上二更表歉意,晚上*点这样二更,不用太早来刷新啊~ 117、槐花之忆 【二更】 卫玺接到东宫来的太监给她说卫骁唤她的话后,赶紧换了衣裳去往东宫。 卫玺到得东宫时,卫骁将殿内的太监宫人全都给撵了出来,便是他的随身侍卫也都让他给轰了出来,那些个太监宫人见了卫玺好像是见了什么救命稻草来了一般,一副“有救了”的模样,待走近了卫骁的寝殿,卫玺才发现殿门外扔着两具太监的尸体,一名脖子有着明显的五指印,显然是被活活掐死的,另一名则是脖子上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流得衣裳上全都是,显然是血流尽而亡。 卫玺见状,有些心惊,却没有像那些个太监宫人那般害怕不已,因为这早已不是她第一次在卫骁身边看到死人,更何况,她同卫骁到过西疆,亲眼见过战事,见过血流成河,见过无数死人,她早已不会像第一次在卫骁这儿见到死人的时候惊慌失措。 此时此刻,她是更为在意卫骁,因为卫骁的脾性虽然不好,却并非滥杀之人,当然,除了他不在生气的时候。 “皇兄。”卫玺唤了卫骁一声,跨进了门槛,却见殿内空空,并不见卫骁身影,卫玺遂往殿内里处床榻方向走去,只见卫骁面朝里侧躺在床榻上,身子微微蜷起,同时微微发着颤,一副痛苦的模样。 “皇兄!”卫玺眼眸微睁,紧忙跑到卫骁身旁,离得近了,她才发现卫骁面色发白,额上冷汗涔涔,双手紧紧抓着心口处的衣裳,那微长的指甲隔着衣裳嵌进心口的皮肉里,可见他此时有多痛苦。 卫玺坐在床沿上,从怀里抽出帕子为他擦掉额上的汗,同时着急道:“皇兄你怎么了?你忍一忍,小玺这就去帮你找太医来!” 卫玺说完,站起身便要走,谁知卫骁却一把抓着她的手腕,让她离开不得,只能坐在床沿上。 正当卫玺着急得再要说什么时,忽见卫骁将自己的手伸到她面前来,掌心朝上,让卫玺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的掌心。 卫玺在看见卫骁的掌心时,她的心骤然一紧,双手也蓦地一颤。 只见卫骁手心上,那由他心口沿着手臂朝手心延伸而来的那条血线,此时已经完全越过了他的手腕,只差不到半寸的距离便要蔓延到他的掌心。 若这条血线一旦连接到手心—— 皇兄就会有性命危险!并且,柏舟大哥也同样会有性命危险! 而唯一能救他们的办法,就只有,只有—— 卫玺垂放在身侧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小玺。”卫骁将卫玺的手腕愈抓愈紧,低沉的声音有着明显的虚弱,“替皇兄将叶柏舟找来,即刻!” 卫玺身子猛地一抖。 卫骁定定盯着她看,将她的手腕抓紧得近乎要折断,见着卫玺不做声,他的眸中顿时揉进了阴冷,又唤了她一声,“小玺?” 卫玺忽然想到在太子汤外面那夜,卫风与她说过的话。 ‘小十六妹,你的心思务必藏好了,万不能让你皇兄知道。’ 只见卫玺将自己颤抖的双手慢慢拢成拳,同时点了点头,努力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情愫,沉声道:“小玺知道了,小玺……这就去。” 卫骁这才松开她的手腕。 卫玺再看他一眼,而后站起身,匆忙走了。 她之所以走得匆忙,不仅是因为卫骁的情况,更是因为害怕卫骁察觉到她心中所想。 若是让皇兄知道她对柏舟大哥—— 卫玺将双手抓得紧紧的,贝齿紧咬着下唇,想都不敢往下想,心中痛苦万分。 而本是面朝里侧躺在床榻上的卫骁,此时转过了身来,死死盯着卫玺的背影瞧,眼眸微微眯起,目光寒沉。 卫玺出了卫骁寝殿后,她的随身宫女冬儿瞧着她面色很是苍白难看,立刻上前来抚着她,一脸紧张不安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卫骁的随身侍卫也当即问道:“公主您可还好?太子殿下可还好?” 只见卫玺朝侍卫淡淡一笑,道:“皇兄没事,只是累了,要好好歇歇,暂时不要让人进去打扰。” “是,属下明白。” “冬儿,咱们走吧。”卫玺唤了冬儿一声,离开了。 待离开了东宫,冬儿才又着着急急地问道:“公主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 卫玺微微摇了摇头,“不必,我没事。” 冬儿还是不放心,“那是不是……是不是太子殿下为难你了?” “没有,皇兄怎会为难我。” “公主你就别骗冬儿了,你脸上都写着呢!” “我……脸上写着什么了?” “写着伤心难过!写着公主你在太子那儿受到了委屈!”冬儿着急地说着,说完后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公主,奴婢不是有意说太子殿下的。” “没事,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卫玺轻轻一笑,却笑得很是牵强,“冬儿,我……” “公主可是有什么要吩咐?” “你……”卫玺又顿住了自己的话,而后仿佛用尽自己的勇气一般才道出了接下来的话,“即刻准备马车,我……我要去一趟莫府。” * 莫府,叶柏舟坐在一株槐树下,正用一方锦帕细心擦拭着一把匕首,匕首锋利,刃口在日光下折射着出亮白的光。 他面色苍白,额上有些细细的冷汗,双手隐隐颤抖着,似在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不过未有道出口罢了。 莫府家老此时朝他徐徐走来,家老才停下脚步,便听得叶柏舟客气问道:“家老可是有事找叶某?” 家老对叶柏舟如对自家主子一般恭敬道:“禀叶公子,宁心公主前来,道是想见叶公子一面。” 叶柏舟闻言,拿着帕子的手轻轻一滑,一个不当心便滑到了锋利的匕刃上,在他手指上划开了一道血口子,只见他看着自己手指上的血,漫不经心地用帕子轻按住,冷漠道:“不见。” “这……”家老面有为难之色,“宁心公主似有难事……” 谁知叶柏舟还是冷漠道:“还请家老代叶某去回一声,不见。” 叶柏舟在莫府已居住将近三年时日,家老多少已对其脾性有些了解,知道他说不见便是不见,自也没再多说什么,只能应声道:“小老儿明白了,这便代叶公子去回了公主。” 家老说完便转身退下了,叶柏舟继续擦拭手中的匕首。 就在家老走出十来步左右,叶柏舟抬起眼睑,忽然唤住了家老:“家老。” 家老停下脚步。 “让她进来吧,叶某不能给家老及莫府添麻烦。”叶柏舟淡淡道。 “……是,叶公子。” 家老离开后,叶柏舟竟是又一次不小心让匕首划到了自己的手指,他看着自己手上两道新口子,将擦净的匕首套回了牛皮鞘。 看来今日并不适合擦拭匕首。 叶柏舟将匕首放到手边,将左手紧抓着自己的心口,头轻轻往后仰,轻靠在身后槐树树干上,看着上边花开正茂的白色槐花,日光落进他眸子里,让他总是冷冰冰的眸子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十四年前,他来到这召南国的时候,也是这夏末时节,槐花开得正茂,粉白粉红,依旧美丽。 那个时候,他将将七岁,他离开周北的时候,只有母妃送他,母妃哭得肝肠寸断,死死抓着他的手不放,哭着说不让他走,是他推开了母妃手,坐上了前来召南的马车,看着跌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的母妃,他知道只有他离开,母妃才能活得下去,他也知道,他这一走,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和母妃相见。 他亦知道,他到这召南国来,日子必不会好过,可为了母妃,他不得不来这儿。 这儿,远比周北繁华富庶,仅仅一处大臣家的府邸,都要比周北的皇宫要富丽要堂皇,因为穷困,所以被欺,因为弱小,所以匍匐,所以要将自己的骨血送到这儿来当质子,不知归期。 周北人喜爱槐花,所以周北处处可见槐树,一到夏末,槐花繁盛,美不胜收,他生于槐花最是灿烂的时节,所以母妃很是喜爱槐花,他,也亦然。 召南国人并不喜爱槐花,他七岁来到召南之所以能见到那尽管过了花期但依旧稀稀落落开着花儿的槐树,是在召南皇宫里,领他进宫的大太监告诉他,那是因为他们的小公主喜欢槐花,所以在宫中才能见到槐树。 也是在他来到召南国进宫面见圣上的那一日,他见到了那个喜爱槐花的小公主,不过是个三岁的小娃娃而已,生得粉粉嫩嫩,就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白玉小娃娃,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似的。 可,却是这么个得尽万千宠爱身份尊贵的小公主对他这个来自穷困弱小之国的质子没有如他人那般用满是鄙夷与不屑的眼神看他,她甚至朝他跑来,朝他伸出白净净的小手,唤着要他抱抱。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是她身旁的嬷嬷立刻将她的手握了回去,再朝他递来一记厌弃的眼神,道是低下的人,公主还是别碰了,有失公主的身份。 也是,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是质子而已。 然那个白净净的白玉小公主却是一脸认真道:‘哥哥很干净,哥哥很漂亮,不要欺负哥哥。’ 她依旧朝他伸出双手,白玉似的小脸红扑扑的,仍旧想要他抱抱。 他终是没有伸出手,更没有抱他,他知道,若是他真的伸出双手,或许他的双手过了那日就不会再在他的手臂上,所以,他没有理会她,同那趾高气扬的大太监走了。 他在这召南国没有什么可念想,他只求身为质子的他能给弱小的周北带来平和,即便再也没有机会与母妃相见。 其他的,他不会想也不奢求,这些身份尊贵的人,永远都不会与他有关系。 可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便不会来。 他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见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每一次,她都会对他笑,有时候还会给他递来些花儿,笑着说‘这花儿很漂亮,送给哥哥’,他从未接过她的花儿,因为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及神色都在无声地说着同一句话‘你不配’。 直到他十岁那年的夏日,他生辰的那一日,她朝他递来一捧粉白粉红的槐花,他终于伸手接过,她开心地跑开,然后开心地拉来一人,笑着对他说‘哥哥,这是小玺的皇兄呢!’,那一日,他手里的槐花全都化成了齑粉。 叶柏舟看着头顶上的槐花,缓缓闭起了眼,眉心却是紧拧起,似是忆起了痛苦不堪的过往。 就在这时,只听一道轻轻的声音入了他的耳畔,“柏……叶公子。” 不用看,也不用想,他知道是谁人。 只见叶柏舟当即站起身,朝卫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叶某见过公主,公主金安。” 叶柏舟恭敬的举动及话语让卫玺咬住了下唇,面露哀伤之色,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偏偏只有一句客气的话:“叶公子无需多礼。” “不知公主找叶某,所为何事。”叶柏舟直起身后,看向卫玺的眼眸里,唯有冷漠。 ------题外话------ 二更送上!我觉得我真是个勤劳的好作者,哦呵呵呵呵~ 118、萤儿救柏舟好不好? 其实,叶柏舟不用问,他也知道卫玺前来,所为何事,无非是关于连心草之毒。 “我……”卫玺看着叶柏舟苍白的面色与额上细细的冷汗,欲言又止,终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来看看叶公子。” “既是如此,公主可以请回了。”面对卫玺的叶柏舟,向来只有冷漠。 卫玺咬咬唇,轻轻点了点头,再看叶柏舟一眼,而后垂下了眼睑,道:“那我便先回了,不打扰叶公子。” 卫玺说完,转身便走,水袖下的双手紧紧抓握着,眸子里尽是哀伤。 有一朵槐花从树上落下,从叶柏舟眼前落下,只听冷声道:“你是为了卫骁而来的吧。” 卫玺脚步骤然停住,面有惊诧之色。 但听叶柏舟又道:“既已来了,就当把要说的话说了。” 卫玺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用力得近乎要咬出血来,她并未转过身来看着叶柏舟,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我不是为皇兄而来,我……只是来看看叶公子而已。” 她知道皇兄找柏舟大哥想要做什么,那是柏舟大哥极为厌恶的事情,她曾见过柏舟大哥用皂荚狠狠搓洗自己的身子,搓得自己浑身是血都不愿意停下手。 她也知道皇兄这般做为世人所不齿,皇兄是她敬爱的兄长,柏舟大哥是她心心念念的人,两个都是她重要的人,她根本不知自己该如何才是好,她不想柏舟大哥痛苦受难,可她也不想皇兄如此,她究竟……该怎么办才是好。 若是当初她没有拉着皇兄去见柏舟大哥的话,一切都不会变成如今这般。 都是因为她,一切都是她的错…… 只听叶柏舟冷笑一声,道:“自欺欺人吧。” “我没有,我没有自欺欺人。”卫玺赶紧道,“我知道叶公子不想看见我,我这便走。” 卫玺说完,落荒而逃。 就在这时,叶柏舟又道:“既是要叶某进宫,叶某便走这一趟。” 卫玺身子一颤,慌忙离开的脚步再一次停住,面色不仅有惊诧,还有骇然,只见她忽然转过身来,美眸因惊惶而大睁,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一般,紧张不安道:“不,叶公子你不能去!” 叶柏舟此时已从槐树下走开,正慢慢朝她走来,神色冰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你来,不过就是想请叶某走这一趟,又何必说叶某不能去。” 叶柏舟说完,正与卫玺擦肩而过。 卫玺骇得大睁的眼眶在微微颤抖,就在叶柏舟与她擦肩而过时,她陡然转了身,竟从叶柏舟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叶柏舟眸中闪过震惊,他停下了脚步。 卫玺的身子在轻颤,她的双臂也在隐隐颤抖着,像是遇着什么可怕得让人惊骇不安的事情一般,便是连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只听她用一种哀伤的语气激动道:“柏舟大哥,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见我皇兄!你不能去!” 愈说到最后,卫玺就愈激动,同时也愈哀伤,使得她的语气听起来好似乞求似的。 叶柏舟站着不动,也未说话,更为推开身后的卫玺,他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卫玺紧环在他身前的双手,看着她右手手腕上的一只檀木雕成的镯子,那冷漠的眼眸揉进了痛楚之色。 卫玺紧抱着叶柏舟不肯松手,生怕自己一松手,叶柏舟就会承受不该承受的苦难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叶柏舟淡漠道:“我若不进宫走这一趟,卫骁当是不会饶过你,松手吧。” 卫骁是个神思敏锐到可怕脾性也诡异得扭曲的人,即便小玺是他最为疼爱的皇妹,也保不定他一个不悦便会对小玺做出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小玺……怎能因他而受到不该承受的伤害。 “不!我不松手!我不能让柏舟大哥再去见皇兄!这只会让柏舟大哥痛苦不堪!”说至最后,卫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如雨下。 “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当年我没有想着给柏舟大哥送槐花,一切就不会是这样了……皇兄不会见到柏舟大哥,柏舟大哥也不会有苦难……” 叶柏舟能清楚地感受到卫玺滚烫的眼泪打到他背上的湿润感,尽管滚烫已变成温润,但他却觉她的眼泪像是落到了他心里,滚烫不已,烫得生疼。 但他的反应依旧是冷漠的,他尽量让自己不为卫玺的情绪所动,他只是抬起了自己的双手,看着双手掌心那两条颜色愈来愈腥红且就快要到达掌心的血线,道:“我始终也要去这一趟,因为我还不想死。” 他不想死,也不能死,他若死了,若是穷困却又好战的周北以此为借口向召南宣战,那他这么些年在召南所受的又算什么?所以,他只能这般肮脏地活着。 叶柏舟的话让卫玺浑身僵住。 因为她知道连心草的毒若是不解,后果会是如何,而这连心草之毒,世上没有解药,唯有缓解,而这缓解之法,就只有—— 而一旦这连心草之毒凝成的血线蔓延到掌心的话,即便施与缓解之法也将无力回天,中毒双方都会死,所以,若是要缓解此毒,必须在毒素蔓延到掌心之前缓解体内毒素。 这便是说,无论卫玺来此与否,阻拦与否,叶柏舟都定会出现在卫骁面前,即便他觉得自己恶心到极致。 叶柏舟终是自己拂开了卫玺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往院外方向慢慢走去。 每走一步,他的心就愈沉一分,就愈觉得自己心中作呕。 家老见着他要出去,关切地问道:“叶公子可是要出去?” “嗯。”叶柏舟淡漠道。 “可需要小老儿给叶公子备马车?” “有劳家老。”叶柏舟说完,又对失了魂一般紧跟在他身后的卫玺冷冷道,“公主先回吧,叶某很快便会进宫。” 卫玺不肯走,她还想说什么,可她连抬头看叶柏舟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是想说什么话。 就在这时,只听有女子惊喜的声音道:“我说阿呆,这就是……你家?” 这声音有些熟悉,叶柏舟循声望去。 只见女子一身浅橙色裙裳,正两眼放光地一一望过周遭所见,一脸激动得甚至抓住了走在他身旁男子的胳膊。 女子是沈流萤,而她身旁的男子,正是长情无疑。 沈流萤身后还跟着一个虽然面上满是震惊但不敢如沈流萤这般随便张望的绿草,绿草此时紧张地拉拉沈流萤的衣袖,小声对她道:“小姐小姐,你小声些呗,这里可是姑爷家,不是咱们沈府呢。” 小姐死皮赖脸地说要来姑爷家参观参观便也算了,竟然还这么……丢人! 沈流萤立刻收回自己因激动而抓住长情衣袖的手,正了脸色的同时抬手来摸摸自己的嘴角,很好很好,没有激动得流哈喇子,但是! 这都要怪这个呆萌傻!谁让他家这么这么——好!好得让她都词穷,不知怎么形容才是好,不过…… 嘿嘿嘿,待她嫁给了这个呆萌傻后,这些都是她的她的她的! 这般一想,沈流萤又激动得想要流出哈喇子来。 长情这会儿却是没有理会她,而是看着正迎面走来的叶柏舟与不当出现在这儿的卫玺,并未说话,但叶柏舟从他眼神可读得出,他在问卫玺为何会出现在此。 卫玺自也注意到了长情,注意到了他眸中的寒意以及……杀意,那样的眼神,让人只觉寒从脚起,直窜心房。 长情停下脚步,沈流萤便也随之停下脚步,同时也看到了正前方的叶柏舟,当即客气道:“叶公子。” 对于叶柏舟,沈流萤只是见过三次,并不熟悉,只是知道他是长情的好友而已,并且,身中奇毒,命不久矣。 沈流萤不知长情叶柏舟与卫骁之间的恩怨,也不知跟在叶柏舟身后眼眶有些红肿一副明显哭过模样的卫玺是谁人,她只是注意到叶柏舟的面色难看得有些异常,显然是体内毒素发作的模样,不由问道:“叶公子体内的连心之毒发作了?” 沈流萤此话一出,长情眸中闪过惊诧之色,叶柏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唯有卫玺反应最甚,她的反应强烈地竟是疾步跑到沈流萤面前来,丝毫顾不得她公主的身份与仪容,一副激动迫切且又紧张不安的模样,道:“姑娘怎知柏舟大哥身中连心草之毒!?姑娘可有解救之法!?” 卫玺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 沈流萤虽然不识卫玺,但看着她那眼眶里蓄满的眼泪,却也不讨厌这么个才第一次见面便如此激动的姑娘。 沈流萤没有回答卫玺的问题,而是转头看站在他身旁的长情,只见长情也在正看着她,一脸的呆萌,对她道:“萤儿可以救柏舟么?可还要等到阿风回来?” 别人不知道沈流萤的奇诡医术,但长情知道,他知道依沈流萤之能,定能解柏舟体内的连心草之毒,但沈流萤开出的医治叶柏舟的条件,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要卫风将晏姝找回来,她才会救叶柏舟。 但眼下看,柏舟这次毒素发作要甚于以往,甚至将有性命之危,否则他身旁不会出现卫玺,这便是说,他欲进宫去,到卫骁身边去。 这是柏舟此生恨之入骨的事情,而身为柏舟的好友,他怎能眼睁睁看着柏舟去做连他自己都作呕的事情? 长情说完,也不管周遭有谁人,如个孩子一般扯住沈流萤的衣袖,轻轻摇晃着,似撒娇一般道:“萤儿救柏舟好不好?” 虽然沈流萤喜欢长情的呆萌样,也喜欢他对她卖萌,但这仅限于只有他们二人或是身旁只有像绿草这般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在的情况下,可这货居然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朝她卖萌!真是太可耻了!这不得让人以为她是个母老虎母夜叉!? 这太尴尬了!她虽然不是淑女,但也是个温柔的女子好不好! 不过,沈流萤心中虽满满都是对长情的槽点,奈何她就是受不得长情对她撒娇卖萌,甚至没在众目之下忍住不抬手摸摸他的脸。 只见她抬手摸摸长情的脸,答应他道:“答应你了还不行?” 就当做是给这个呆萌傻花重金将她的终身幸福给拿回来的答谢吧,就算没有卫风把小姝找回来,这位叶公子,她终究也是要救的,毕竟他是这个呆货的好友,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呆货因为失去好友而伤心不是? 长情也只能将呆傻进行到底了,但的确也是真心,只见他竟一把抱住沈流萤,甚至在她额心轻轻亲了一口,愉悦道:“谢谢萤儿,我就知道萤儿对我最好了。” 他这举动,根本将旁人都当成了空气。 绿草已经对长情这一言不合就抱就亲的举动有了些免疫,此时她只是觉得羞人,是以别开了脸,并未再像之前那般见着还震惊喊叫一番。 叶柏舟有些微的惊诧。 唯有卫玺与冬儿惊得目瞪口呆,而后又纷纷低下头别开眼,非礼勿视,面红耳赤! 沈流萤见着卫玺与冬儿这般反应,使得她也羞红了脸,只见她在长情脚背上不轻不重地跺了一跺,恼道:“你个呆货,你快放开我!” 真是的!能不能不要在外人面前说亲就亲!这呆货总是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哦。”长情满足地松了手,卫玺先是抬头瞟一眼看看他们可还有在做本该夫妻在房内才会做的亲昵举动,确定长情已经松了手,她才敢真的抬起头来,紧张地问沈流萤道,“姑娘真的有办法解柏舟大哥体内的连心草之毒么……?” 连心草之毒可是天下间没有解药的奇毒,这位姑娘不过与她相仿的年纪,真的……能救得了柏舟大哥么? “嗯。”沈流萤知道这让人不敢相信,但这天下间没有她诡医解不了的毒,救治不了的病,不过,她不能说,说出来也没几人会相信,“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当然,她也不指望除了那个呆货之外的其他人能相信她。 但,她却看到卫玺点了点头,即便怀疑,但更多的是选择相信道:“我相信姑娘所言。” 这倒让沈流萤觉得有些诧异,她朝卫玺友好地笑了笑,而后看向叶柏舟,道:“还请叶公子回屋吧。” 只见叶柏舟朝沈流萤抱了一拳,深深躬下身,极为感激道:“叶某在此先行谢过沈姑娘救命之恩!” 他虽不识这沈姑娘有何出群的医术,但长情的选的人,值得相信。 沈流萤微笑着,“先别急着谢我,解此毒,可是很痛苦的。” “无妨。” 身体之疼痛,于他而言,早已没有不可忍的。 “那就好。”沈流萤点了点头。 长情赶紧跟在沈流萤身旁,像个黏人的孩子,也不怕人笑话,对她道:“萤儿为柏舟解毒的时候,我能不能在一旁看?” 照理说,沈流萤向来医人救命的时候,身旁都不容任何人在场,便是病患本身,都需要双眼紧裹布巾不让瞧见她施救的过程,毕竟她是诡医,她的医术都是超乎寻常医术范畴的,若是让人瞧见,被吓傻是其次,她被认为是什么不容于世的妖怪才是主要的。 人心是这世上最为难测的东西,受恩之人反咬恩人的事情,这个世上屡屡有发生,为防不要的麻烦,便是不见为好。 不过,这个呆萌傻却不是旁人,也是见过她医术却不害怕她怀疑她将她视为异类的唯一一人,他永不会伤害她,所以,让他留在身旁看看也没什么不可,毕竟这是他的好友,他想看便让他看吧。 只见沈流萤点了点头,“好。” 但这一回,沈流萤点完头后赶紧抬手去推长情的脸,一脸他又突然贴上来。 卫玺跟在后边,将手中的帕子揪得紧紧的。 若是柏舟大哥的连心草之毒解了,皇兄他……会如何? ------题外话------ 昨天为了酿出二更,代价就是本人凌晨两点还在码字,累跪,终于能睡了 119、解毒 叶柏舟屋里,门窗紧闭,只有沈流萤、长情以及叶柏舟自己,三人而已,绿草被留在了屋外。 沈流萤坐在叶柏舟身旁,纤细的手轻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诊脉,只见她神色认真,目光沉沉,与平日里那动不动就跳脚恼火的她全然不一样,不见丝毫活泼跳脱之息,唯有严肃冷静,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她虽没有一颗悬壶济世的慈悲心,但她向来都对生命有着一颗敬畏之心,知道身为医者且身为诡医当有态度,对于生命,不可丝毫马虎大意,这是从她幼时开始,墨裳便一直与她说的话,她虽没有成大器,但墨衣墨裳与她说过的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当然,所谓对生命的敬畏,只对于那些于她没有敌意杀意的人或物而言,她还没有慈悲到出家人那种程度,更何况,她从来都相信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长情没有打扰沈流萤,他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她身旁,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反应,见她目光渐沉,他的眼神也渐渐沉了下来,他似想问她什么,但终是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站着。 叶柏舟虽心有紧张,但他也如长情一般,安静沉默着,沈流萤不说话,他便也什么都不问。 只见沈流萤将手收回,抬眸看向叶柏舟,沉声道:“将衣裳脱下,我要看看你身上的血毒线。” 长情此时也看着叶柏舟,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叶柏舟从椅子上站起身,解开腰带,将身上的衣裳一一脱了下来,放到他与沈流萤之间摆放着的茶几上。 叶柏舟与长情不一样,他的身子如他的样貌一般,有着一种女人才有的纤柔,没有精瘦的臂膀,也没有结实的胸膛,就是一个典型的文弱之人。 即便他有比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妖冶美貌,但无论他的样貌或是身材,都不是沈流萤所中意的,就算她中意,此刻她却没有丝毫的打量他身材的心,她满门神思,都在由他心口位置向双臂方向蔓延而出的两条如血流一般的“线”上边。 但那却不是真正的线,而是他皮肉之下的两条脉络,因为毒素的关系,这两条脉络正呈腥红之色,由他的心脉而出,沿着手臂朝掌心延伸。 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柏舟手臂上那两条血色的脉络,而后拿起他的双手,将掌心朝上,当她看到他双手掌心上那只差不到半寸距离便要掌心正中央的“血线”时,她的眼神更沉一分。 只见沈流萤抬眸对上叶柏舟寒凉的眼眸,一脸冷肃问道:“你可知这亮条‘血线’一旦蔓延到你的掌心后你会如何?” “死。”叶柏舟不假思索,沉声道。 “你可知这世上唯一能救你性命的解毒之法?”沈流萤又问,她的手依旧轻抓着叶柏舟的手,没有收回,叶柏舟也没有收回自己的手。 他只是迎着沈流萤的视线,道:“我知。” “如果可以死,你宁可不用那唯一的法子解你体内的毒,可对?”沈流萤又问。 而她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她在叶柏舟眸中看到了明显的恨意,以及惧意。 他心有深深的恨,同时却也有着深深的恐惧。 如果可以好好地活,没人愿意死。 叶柏舟没有回答沈流萤的问题,他只是越过沈流萤的头顶,看向明亮的窗户方向,似自言自语般道:“我不能死。”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不管多肮脏,他都要活着。 就在这时,沈流萤忽然握紧她还未松开的叶柏舟的双手,盯着他那双带着浅碧色的双眼,竟是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道:“告诉我,你和这个阿呆之间的情义有多深?” 叶柏舟收回目光,垂眸看一眼沈流萤紧握他双手的柔荑,眸中仅有震惊,但当他抬眸看向站在沈流萤身旁的长情时,他那张总是冷漠待人的脸上竟是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仿佛终岁困在严寒里的人触碰到一缕温暖的阳光似的那种感觉,不再冷眼看世间,而是感觉到了这世间关于“情”的温暖,只听他肯定道:“生死之交。” 纵是沈流萤感觉不出叶柏舟口中“生死之交”这四个字中所含的情义有多重,但从长情的反应,她也能够感觉得到,并且肯定他们之间的情义,的确有此程度。 因为照这个呆货对她的黏糊程度与占有欲来看,以足够感觉得出,若非如此,这个呆货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让叶柏舟脱下衣裳而不吭不声,便是她抓着叶柏舟的手好一会儿了,这个呆货都没有任何反应,若是换了旁人,他怕是早就将对方给推开了,哪忍得了她与谁个男人有这般举动。 可见这个呆货心里有多在乎这个朋友,在乎到这么大碗的醋都不吃了。 得到确切的答案,沈流萤收回了双手,同时听得她道:“你二人既是生死之交,那你便是这个阿呆信得过的人,他相信你,那我便也相信你,这般,便没什么怕他听到看到了的。” ‘他相信你,那我便也相信你’,沈流萤这句话,让长情怔怔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 这是萤儿在用另一种方式在说稀罕他么? 只听沈流萤又道:“你们都知这连心草之毒只有一种解毒之法,但我现在却能用另一种方法解你身上的连心草之毒,这便是说,我用的,将不是寻常的解毒之法,或许,你稍后会惊于自己所见,你若接受不了,便先用布条将双眼蒙上。” “不了。”叶柏舟想也不想便拒绝,“我看着便行。”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是。” “那你便到床榻上躺好。”待叶柏舟到床榻上躺好之后,沈流萤才又道:“你体内的连心草之毒已经浸入你体内的每一根筋脉,并且离你心脉最近的血线已呈暗红色,你们都认为连心草之毒一旦蔓延到掌心,中毒之人必死无疑,其实不然,中毒之人不会即刻死去,而是要承受整整七七四十九万毒蚀心噬骨的疼痛方会死去,这,也才是连心草真正可怕的地方。” 此时,沈流萤的眼神沉到了极点,“一旦到了这个程度,纵是砍下中毒之人的脑袋,他也依旧还在承受这万毒蚀心噬骨的折磨直至满七七四十九日,这便是说,中此毒之人,连想要死都是奢望,此痛苦折磨没有解救之法,只能缓解,而缓解之法,便是中毒之人自行找到自己心中最为想要拥有的那个人,与其进行交合,不断不断地交合,方能缓解此折磨。” “炼出这连心草之毒的人,据说是一名被背叛了的男子,他为了让自己心爱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同时又能狠狠折磨她,便在她身上下了此毒,后来他后悔了,却如何都研炼不出解药,而就在他将要研炼出解药时,一切都晚了,连心毒血已经蔓延到了手心,纵是再有解药,一切都已经迟了,他就只能不由自控地疯狂占有他心爱的人,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纵是他们肠穿肚烂,身下血流汩汩,也无止无休。” 能往自己及爱人身上下这样可怕到扭曲的奇毒的人,不知心是扭曲到了何种程度。 沈流萤没有问叶柏舟对方是谁,因为没有谁愿意把自己最为不堪的一面曝露在人前。 沈流萤说这一番话时面不改色,倒是长情看着她的眼神,有着明显的惊诧,像是知道了她的又一面似的。 原来萤儿在病患面前,是完全不同于她寻日里模样的。 长情诧异的不止是他所没见过的沈流萤的这一面,更是因为这连心草之毒的诡异阴毒。 卫骁为了得到柏舟,竟不惜做到这种程度。 不可——饶恕! 叶柏舟亦是满目震惊,显然他并不知晓连心草之毒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比死更可怕。 叶柏舟轻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抓得手心都被他自己的指甲钉出了血来。 只听长情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萤儿要怎么做?” “将他双手双腿绑住,以免他乱动,再拿一块干净的布帕来,堵住他的嘴,以免待会儿疼得咬断了舌头,解这毒,麻醉散分毫作用都没有,只能自己忍着。”沈流萤一脸冷肃,“别跟我说你不用咬着布帕,逞强的话不用说给我听,你待会若是没有疼得昏过去便是你真有忍的本事。” 此时沈流萤的一言一语乃至一个眼神,都由不得人说不,长情赶紧走回方才的茶几旁,拿了叶柏舟方才脱下的衣裳,就着他的衣裳将他的手脚绑到了床架上,最后将衣角刺啦一声撕下,揉成团,二话不说就塞到了叶柏舟嘴里。 沈流萤见状,真是忍不住想笑,喂,呆货,好歹是你生死之交的兄弟,别这么粗鲁行不行,你用人衣服绑人自己就算了,也好歹认真找来一块帕子行不行? 不过,沈流萤这会儿没心思管这么多,只见她点点头,沉声道:“好了,不过……阿呆你还是再按着他的双手为好吧。” 长情照做,听话极了,但他却没有看沈流萤,而是看着叶柏舟。 他什么都没有说,但叶柏舟却清楚地读到了他眼里的关切。 待长情再转头看向床榻边的沈流萤时,只见她双手掌心里的墨绿色流纹正散发出浅绿色的光,绿光愈散愈开,朝她的指尖及手腕方向散开,这扩散开的绿光将她的掌心及手指染得透明,甚至将她的手骨都染得透明! 此时沈流萤的双手,竟不再像是手的模样,反像是两簇幽森莹绿的火,幽火之中,那两簇墨绿色流纹此时不再是墨绿之色,而是赤红之色! 沈流萤的眼眸映着自己手上幽绿的火光,使得她本是黑亮的眼眸尽是幽森之色,乍一眼看,她仿佛根本不是属于这人世的人。 只见她将萦绕在自己双手上的绿色幽火轻轻一拂,她的左手,竟变成了……一柄锋利的短刀!却依旧萦满幽绿的微光。 “逆人常,改命道,鬼医人,用诡法。”沈流萤神色冷沉,嘴上喃喃有词,“解此连心草之毒,抽筋伐脉,将全身上下筋脉里的毒素齐聚到一筋络上来,抽除此筋,筋脉调移,从今往后,你的筋脉便将不同于常人,同时,百毒不侵。” 沈流萤说完,只见她左手变成的短刀毫不犹豫地插进了叶柏舟的右手掌心! 叶柏舟的瞳孔顿时大睁,整个身子突地一抖,显然受到了什么剧烈的疼痛。 而他的掌心,明明被锋利的短刀插入,竟不见丁点的血!诡异到了极致! 沈流萤无动于衷,完全没有理会叶柏舟疼痛与否,反见她将手上的短刀沿着叶柏舟手臂上的那条血线慢慢往他的臂弯处划去! 就这么生生将他的手臂皮肉划开! 却依旧一滴血都没有流! 叶柏舟颤抖得厉害,他大睁的眼眶里,瞳孔因身上这怪异到极致同时也疼到极致的疼痛而猛然收缩,额上冷汗陡出,豆子一般大。 长情死死按着叶柏舟被剖开了皮肉的手,看着那诡异的伤口,即便是知道沈流萤有奇诡医术,却还是震惊。 沈流萤左手的短刀顺着叶柏舟的手臂一直划到他的心口位置后才停住手,而后见着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右手五指伸进叶柏舟已被深深划开的手心里,隔着他的皮肤,将他的筋脉及骨肉抓在了手里! 叶柏舟疼得身子狠狠抬起,又狠狠跌回了床榻上。 沈流萤此时的动作,就像是将人皮用锋利的短刀慢慢地剥下来,却没有急着将这层皮从人身上拿下来,而是将右手放进皮与肉之间,将那骨与肉拿出来一般! 只不过,真的剥人皮会是血淋淋,但此时沈流萤手下,一点一滴地血都没有,没有血,却比血淋淋更骇人! 然,沈流萤不仅仅是抓住叶柏舟掌心的骨肉而已,她甚至将手慢慢朝他手臂上移,每移一次,她都会将叶柏舟的骨肉朝手里用力一抓,而她手移过的地方,叶柏舟的骨血皮肉都发出淡淡的绿光,后又渐渐消失不见。 最后,她的手在叶柏舟的心口上停了下来。 叶柏舟此时已经在极致的疼痛中昏了过去。 这无异于活剥人皮,这样的剧痛,谁人受得住? 沈流萤将右手掌心轻贴在叶柏舟心口,让自己掌心此时呈赤红色的流纹贴在他心口上,过了片刻,忽见她捏住那由心口连向右手手心的毒筋,非但将其如捏住什么棉线般轻而易举,还将她将这腥红的毒筋绕在指上,手顺着方才移过的地方慢慢往回移,边移边像棉线一般将那毒筋从叶柏舟的手臂血肉中取出! 待她将此毒筋完全从叶柏舟身上取出的一瞬间,这毒筋竟在她手中忽然消失不见,她不惊不诧,反是将右手贴上叶柏舟的掌心,顺着手臂往他心口移,右手抚过之处,叶柏舟身上的口子竟兀自愈合起来,完好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而他则像是倦得睡过去了而已。 但,却又的的确确是发生过什么。 因为叶柏舟的右半边身子及右边手臂上的毒血线,已然不见!他的右胸膛与右臂,白净如玉,衬得他心口及左边手臂上的那一条毒血线腥红得极为刺目。 只听沈流萤对长情道:“毒素已侵到他四肢百骸,有些难驱除,我……我的气力有些不够,他已经不会有性命之忧,剩下的一半,下,下次吧。” 沈流萤话将将说完,她身子便往前猛地一倾,长情赶紧搂住她,让她倒进自己怀里来。 沈流萤面色苍白得有些难看,她甚至还昏了过去,显然是精神气消耗得太多,她的身子承受不住。 只见她双手上的绿光忽地消失不见,她的双手,恢复了原貌。 长情紧搂着沈流萤,在她眉心落下了轻轻一吻,心疼且感激道:“谢谢你,萤儿。” 若没有萤儿,他们谁人都救不了柏舟。 遇见萤儿,就像是遇见未知的美好。 真好。 还未及问萤儿,柏舟身上的毒解了,卫骁会如何。 罢,还是让萤儿好好歇一歇吧。 此时,卫玺早已不在莫府,唯留了一脸焦急的冬儿在莫府。 她必须回宫了,她不能让皇兄久等,否则皇兄定会发现什么。 120、找到了! 卫风又在打晏姝送给他的那只小黑猫布偶,使劲地朝小黑猫布偶脸上扇,一边扇一边愤愤地问站在一旁卫子衿道:“我说小衿衿,这都已经快过去半个月了,夏天都已经变成秋天了,到底有那个黄毛丫头的消息了没有!?” 卫风说完,将小黑猫布偶的脸扇得更用力,一副咬牙切齿的恨恨模样,真恨不得将这小黑猫布偶当做晏姝来咬了。 只听卫子衿面无表情无动于衷道:“回爷,没有。” 卫风一听到卫子衿说“没有”,他恼得一脚踢翻了面前的小几,怒道:“没有没有没有!就知道和爷说没有,那些探卫干什么吃的,爷白养啊!?” 卫子衿第一反应是躬身去扶正那被卫风踢翻的小几,将其在卫风面前重新摆正后才不紧不慢道:“爷,莫爷要封锁一个人的消息,爷您就算派出再多探卫,也没用。” 卫风气得又踢翻了卫子衿刚刚摆放好的小几,“那个该死的小馍馍!他就是存心要和爷过不去是吧!?” 卫子衿依旧如方才一样,并未即刻理会卫风,而是先躬身去扶正那无辜的小几,卫风见状,咬牙切齿:“我说小衿衿,你能不能不要总先去扶正那张破烂小几啊!?你没看见爷正在气头上吗!?” 卫子衿一脸冷静,压根就不管卫风是气还是不气,只是实话道:“爷您这气头都快半个月了。” 却见卫风一副更加气恼的模样,竟是咬住了小黑猫布偶的耳朵,用力往外拉扯,那模样,活脱脱地与那么只什么都不懂的无辜小布偶积怨已久的模样。 “扑棱棱——”当此之时,只听有鸟儿翅膀扑动的声音传来,一只灰色鸽子停到了窗棂上来,喉间发出咕咕声音,右腿上用一根红色的细绳绑着一支细小的铜管,是一只信鸽。 卫风咬了小黑猫布偶的耳朵又用力挠它的背,压根没有理会这只信鸽,反是愤愤哼声道:“小衿衿,赶紧把这只蠢鸟撵走,这天天都给爷来几只信鸽,没一只是有消息的,来了有何用,去去去,赶紧撵走?” 卫子衿走到窗边,却没有按照卫风的话将信鸽赶走,而是将它腿上的小铜管取了下来,打开,取出里边的小纸条,看罢后走回到卫风身旁,然还不待他说话,便先听得卫风不耐烦道:“不是让你把那只蠢鸟撵走吗,还取纸条干嘛?去去去,爷不听,烦得慌。” 卫风正伸出手抓挠小黑猫布偶的脸,愈挠愈狠,都怪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害得他不能好好地躺在醉吟楼吃香的喝辣的,而是在这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地方躺着,待他找到那个黄毛丫头,一定将她狠狠抽几顿! 卫子衿站着不动,面无表情道:“这次的纸条上有那位姑娘的消息,爷确定不听?” “嗯!?”卫风立刻从软榻上坐起身,抬头瞪着卫子衿,催促道,“既然是那个黄毛丫头的消息你就直接说了便是,小衿衿你耍爷呢啊!?” “属下不敢。”卫子衿嘴上说着恭敬的话,脸上却是面不改色,“是爷自己说把信鸽撵走的。” 卫风又卫子衿一眼,而后直接从他手里拿过了小纸条,看着小纸条上边的小字,拧眉念道:“西溪郡西原县文辞书肆?那黄毛丫头居然到这西溪郡来了?也不枉爷一开始就选择西溪郡这条路走,小衿衿,这儿离西原县有多少路程?” “回爷,快马加鞭,半日即到。”卫子衿恭敬道。 “你立刻马上赶紧地去西原县把那黄毛丫头给爷抓回来!”这一句话,卫风几乎是说得咬牙切齿,可见他心里对晏姝是恼到了怎样的程度。 “是,爷。”卫子衿领命,转身便退下。 就在这时,只听“刺啦”一声像是布帛被撕裂一般的声音响起,卫风低头一看,他手里的小黑猫布偶竟是被他一个用力过度而扯坏了脑袋,塞在里边的棉絮由被扯坏的脖子与身子相连接的地方鼓出来。 卫风看着被自己蹂躏得惨不忍睹的小黑猫布偶,眉心拧得更紧,只见他在卫子衿就要走出这间客房时忽然站起身,沉声道:“算了,爷还是自己走这一趟,亲自将那个黄毛丫头给捆回去!” 卫风说完,抓着惨兮兮的小黑猫布偶走出了屋。 * 西原县,文辞书肆。 “阿辞大哥,这本书好旧好旧了,还要在摆在这书架上么?”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架后边,有年轻女子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 只见女子站在比她还高出不少的古朴书架前,正踮起脚将手里的鸡毛掸子轻轻弹扫着书架上的灰尘,忽见一本塞在最不起眼角落里的一本泛黄得厉害的书册,将鸡毛掸子往旁腋窝下一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册从架子上拿来下来,然后扬声道。 女子身着一套极为不合身的宽大男子短褐,就像个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儿似的,衣袖和裤腿被她往上别了好几圈,腰带也缠了好几圈,为不让宽大的衣襟敞开,她用针线将两边衣襟缝了起来,当做套衫来穿,一头秀发很是简单地束在头顶,为了干活方便,她把长长的发辫在头顶上绕成了一个团儿,即便如此,依旧看得出这是个年轻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若芙蕖出渌波,芳泽无加,尤其配着她面上那盈盈笑意,娇俏可爱,看着便是一个极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而这小姑娘不是谁人,正是从京城逃跑出来的晏姝。 晏姝看着手上那封皮破损,内页也泛黄老旧的书,非但没有嫌弃,反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一般,两眼亮晶晶的,开心地往书肆里的另一个方向跑。 只听那个方向传来男子温雅的声音,道:“小姝说的是什么书?拿过来让我看看。” “这本!”男子的话音才落,晏姝便蹦到了他面前来,同时将手里的书朝他面前递来。 男子年约弱冠,身高约莫六尺,容貌平常,身着一简单朴素的浅青色布袍,布袍很是干净,他的笑容亦如此,简单干净,带着些儒雅,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 男子名许辞,是这家许辞书肆的老板。 许辞此时也在用鸡毛掸子拂去书架及书册上的灰尘,见着晏姝突然蹦到他面前,他非但不觉丝毫惊诧,反是对她微微一笑,伸出手拿过了她递给他的老旧书册。 当许辞拿过晏姝递来的书时,他眸中有明显的惊喜,甚至难以抑制这种喜悦,有些激动地对晏姝道:“小姝你是在哪儿找到这本书的?” 晏姝有些不解许辞为何会如此激动,只见她抬手指向自己方才走来的方向,道:“就在那边最后一排倒数第三个书架的最上一层的角落里找到的,这是阿辞大哥的书?” “嗯!”许辞一边翻开书册一边激动地点点头,“这是我最喜爱的一本诗集,早些年却如何都找不到了,原来是在书架的角落里,当是原来的伙计把书册上架时不当心把这本书给放了上去。” “这样啊……”晏姝听着许辞这么一说,竟是觉得有些失落。 许辞注意到晏姝的失落,默了默,而后柔声问道:“小姝怎么了?可是想要这本诗集?” 许辞的话音才落,晏姝赶忙摇了摇头,急急道:“不,不是的,我不是想要它,我只是以为它好旧好旧当是不会有人买了,想着阿辞大哥你先帮我留着,待书肆给发了铜子后再和阿辞大哥买,我没有想到这是阿辞大哥的书。” 谁知许辞听罢晏姝的话后竟是将手里那本老旧的书册重新递回到她面前来,温和浅笑道:“既是小姝喜欢,那便送给小姝了。” 晏姝震惊,而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能要阿辞大哥的书,阿辞大哥说了这是你最喜爱的诗集,我怎么能要,阿辞大哥收容我给我饭吃给我地方住还给我活儿干,我已经很开心很满足,我不可以夺阿辞大哥所爱。” 当日她从京城跑出来,才走了半天的路程,便很不幸地遭到小贼抢了她装了两套衣裳和一些铜板的包袱,她正蹲在路边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如何才是好的时候,遇到了从京城回去的阿辞大哥,阿辞大哥可怜她一个姑娘家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便问她可愿意跟他到西溪郡来,她怎么可能说不,便用力点点头,跟着他来了这西原县。 阿辞大哥是个温柔的好人,本是安排她在他府上做些活儿,也住在他府上,但她听说他开了家书肆,便试问问她可否来书肆干活,他什么都没问,便给她安排了。 若非如此,她这会儿还不知在哪里流浪呢。 当初她从清郡王府逃出来,之所以还活得好好的,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这回不一样,她无处可去,若没有遇到阿辞大哥,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又在做什么。 在这西原县也好,离京城远,就算那混账卫风想要抓她,也绝对想不到她会跑到这么远的西原县来。 阿辞大哥可是她的大恩人,她怎么能夺恩人所爱,她晏姝可是个有良心的人! 许辞见着晏姝有些紧张,像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神色更温和,“小姝的话可是说错了,这是我自愿送给小姝的,怎能说是小姝夺我所爱,况且若是没有小姝,怕我都不会再见得到这本诗集,小姝找到它,便是小姝与它有缘,既是有缘,送给小姝又何妨?” “来,拿着吧。”许辞说着,轻握起晏姝的手,将这本旧书册放到了她手里。 晏姝看着自己手里的书册,怔住了,老半晌才回过神,两眼亮盈盈地看着许辞,而后高兴地将书册往自己怀里一抱,开心道:“谢谢阿辞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它的!” “小姝是爱书之人,自会待它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把它送给小姝了。”许辞又浅笑道。 晏姝又笑道:“待我干完活儿了,我给它整个新书皮!” “好。”许辞微笑着点了点头,却见他目光落在了晏姝身上那极为不合身的宽大男子衣裳上,问道,“小姝身上的穿的,可是小姝与我回来的路上我给小姝穿的那一身衣裳?” 晏姝一听许辞的话,赶紧低下了头,竟是不好意思再看着他,有些羞愧道:“我……我不是有意穿阿辞大哥的衣裳不还给许辞大哥的,我只是,只是……” 她只有她原本穿在身上的那身衣裳和阿辞大哥给她的这一套,她本是要把这身衣裳还给阿辞大哥的,可她的那身衣裳昨夜洗了,今晨还没有晾干,她只能厚着脸皮再穿一次这个衣裳,但她没想到阿辞大哥今日会来书肆,她方才也忙得忘了自己还穿着这么一身尴尬的衣裳。 许辞知道晏姝想说什么,只听他语气愈发柔和道:“是我疏忽了,忘了给小姝准备两身衣裳,还穿着我这身衣裳。” 说到最后,许辞很是惭愧。 “不是的不是的,这不是阿辞大哥的错。”晏姝连忙抬起头,着急道,却见许辞朝她柔柔一笑,“没事的,我既然带了小姝到西原县来,我本就该照顾小姝,今日便先不做活儿了,我带你到布庄量两身衣裳,已经入了秋,你再这般穿,怕是要着凉。” “我……我都没给阿辞大哥做多少天活儿,我怎么能总往阿辞大哥那儿拿东西……”晏姝很是过意不去。 许辞想了想,他知道晏姝心里怎么想,便道:“若是小姝不好意思拿,那就当是小姝先借了我的,待小姝拿了月钱再还给我,如何?” 许辞这么一说,晏姝的眼眸又亮了起来,只见她高兴地点点头,道:“好呀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待我拿了月钱再还给阿辞大哥!” “好。” “那……我今天可以先不用干活,先去量衣裳穿?”晏姝有些小激动,她来到这西原县已经快十日了,还没能出去走一走呢! “嗯。”许辞微微点点头,“顺便带你走一走这西原县的集市。” “有旧书市吗?”晏姝又激动地问,问完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了头,“阿辞大哥,我不是故意的,许辞大哥你别生气。” 她怎么能一激动就忘了人阿辞大哥就是开书肆的,她还想着要去旧书市。 谁知许辞不觉有他,反是和气道:“旧书市有的,不过与京城比是远远比不了的,小姝若是想去,我带小姝去便好。” “阿辞大哥你真是太好了!”晏姝激动得险些扑上来抱一把许辞,像她一开心一激动就抱住沈流萤那样,好在她刹住了,不然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但是要在去布庄量做了衣裳后才能去。” “好!”晏姝将脑袋点得像捣蒜一般。 旧书市什么的,最有意思,她最喜欢了! 说不定会发现她喜欢的书呢! 晏姝跟着许辞从书肆离开时,她不忘和书肆里的伙计打声招呼道:“阿松阿六,我出去一会儿哦,我的活儿不用替我做,待我回来了我接着做!” 名为阿松阿六的伙计笑得和气极了,同时朝她摆摆手,“去吧去吧,逛逛咱西原县的集市去。” 晏姝兴高采烈地和许辞走了。 阿松看着晏姝的背影,道:“这个小姝小姑娘还真是可爱。” 阿六在他头顶上拍了一板,“可爱也和你没关系,没见许爷对她好着呢吗?” 阿松摸摸自己脑袋,“你的意思是说咱许爷喜欢小姝?” 阿六耸耸肩,“谁知道呢,我倒是看着挺像。” 阿松又看向与许辞渐行渐远的晏姝,一脸懵,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啥? 半个时辰后,一辆两骑拉驾的马车在文辞书肆前停了下来。 ------题外话------ 略略略,我就这么无耻地转了镜头! 抱歉抱歉,本来说四五点更新的,拖到这个时候才更新,我有罪,我认罪,实在是有事不能及时更新,饭都不敢吃,先把字码完再说,嗯,等过几天我再努力多更补偿啊~ 121、真生气了 阿松和阿六看着那个翘着腿坐在他们书肆里的公子,一脸地忐忑,躲到了一旁窃窃私语。 “喂,阿六,你说这位公子打哪儿来的啊?我怎么看着他总觉得一股寒意啊?是不是我的错觉?” “你问我我问谁去?”阿六一脸嫌弃,小声道,“看他的穿着打扮,一定是个有身份的贵人,还很可能是从京城来的,总之,咱惹不起。” “有身份的贵人,而且还是京城的人,那来咱们这而干嘛?”阿松一脸不解。 阿六一镚子敲到了阿松的脑袋上,极为嫌弃道,“人刚才不是说了吗?人来找小姝的,你到底有没有带脑子带耳朵啊?” 阿松一脸无辜地摸摸自己被敲得生疼的脑袋,“可人说的不是什么沈燕吗?小姝可是叫沈小姝,又不是叫沈燕。” 阿六递给阿松一个“蠢,和你没法往下说了”的眼神,懒得搭理他,只听阿松又偷偷瞟向书肆里的这不速之客,对阿六道:“小姝和许爷出去了,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他真的要一直在咱们这儿坐着等?他坐那儿,客人都不敢进咱们书肆来了。” “那你去撵他走?”阿六白他一眼。 阿松连忙摇摇头,“我不敢。” “那你就别那么多废话。” 卫风让卫子衿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书肆门口的正中央,他就翘着腿坐在这椅子上,面对着门外方向,真是丝毫不在乎他这么往人家门口一坐挡了人家的生意财路。 他面上是一副慵懒的神情,他的坐姿看起来散漫随意,他左手拿着那只被他扯坏的小黑猫布偶,右手一下又一下地往小黑猫布偶脖子上那破开的大口子里戳,将里边的棉絮抠出来又塞进去,塞进去又抠出来,一直这么反复着。 明明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丝毫冷意,明明他手中的小黑猫是一只没血没肉的布偶而已,但是此时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寒意与可怕,让人根本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似是等得乏了,轻轻打了个呵欠,垂下眼睑看着手里被自己蹂躏得完全变了形的小黑猫布偶,懒洋洋地问卫子衿道:“小衿衿哪,爷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回爷,至少一个时辰。”卫子衿道。 “至少一个时辰啊?”卫风道得慢悠悠,“那等那个黄毛丫头回来后,让她在爷面前跪个至少一天一夜。” 卫子衿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道:“爷,沈燕姑娘回来了。” 卫风正往小黑猫布偶脖子里塞的手顿住,懒懒抬眸,看向前方。 此时的晏姝,怀里捧着好几本有些残缺破旧的旧书册,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笑得开心极了。 见她笑得这般愉悦,许辞不由问道:“买到这些旧书,小姝当真很开心?” “嗯嗯嗯!”晏姝用力点点头,“开心极了!谢谢阿辞大哥!” 她从小就喜爱看书,可是她从来没有过一本属于自己的书,爹爹说让她认字习字已经很不错了,从来没给她买过一本书,她每次都是悄悄溜进爹爹的书房看的,她还想过嫁了人之后,夫家家里一定会有很多很多书,届时她就可以好好看个够,尤其是话本子!然后她还可以在夫家的书房里好好写她自己的书。 谁知道,她嫁了个混账王八蛋,她的所有美梦都破碎了。 不过不要紧,她现在跑出来了,认识了好人,有了地方住,不用风吹日晒,也不会受冻挨饿,甚至还有活儿干,最主要还是在书肆里干活!这样她就可以每天每天都有好多书看。 但那些都不是她的,看了还要还回去的,但这些旧书就不一样了,这些都是她的,这是她第一次有属于自己的书,怎么能不开心? “看看你,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许辞浅笑。 晏姝笑呵呵的,“本来就是宝贝啊。” “既然这般喜欢,改日待我有空闲了,再陪你去一趟,瞧着你今日还没有尽兴的模样。”许辞很随和,亦很温和。 “真的吗!?”晏姝两眼放光,而后又赶紧道,“阿辞大哥平日里那么忙,我不能耽搁阿辞大哥的时间,待哪一日书肆给我放假了,我自己再去就好。” 晏姝说完,又对许辞笑了,“今日买旧书的钱,也还是等我拿了月钱再还给阿辞大哥哦!” “好。” 晏姝乐滋滋地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自己怀里抱着的旧书,而后才抬头看向书肆方向。 只一眼,她便僵住了,身子僵住,脚步也僵住。 许辞走了几步之后发现晏姝没有跟上,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问她道:“小姝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只见晏姝面露惊惶之色,着着急急地对许辞道:“阿辞大哥,我,我忘了我还有事!我要再去旧书市一趟!要是有人问起我,你就说没有这个人!” 晏姝说完,匆忙转身就要逃,一脸的苍白色。 她没有眼花,她看到了卫风,的的确确看到了卫风!就坐在书肆门口的正中央! 他真的没有放过她,他还亲自找来了! 不行,她得赶紧逃,绝对不能让卫风逮到她!她死也不要回清郡王府! 许辞被晏姝这突然着急的模样与话语弄得有些懵,他正要走过来拦住晏姝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他只觉身旁有一阵风掠过,不过眨眼之际,晏姝面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名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同时听得男子笑吟吟道:“黄毛丫头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啊?” 晏姝手一抖,怀里抱着的旧书哗啦啦地掉落在地,只见她瞳眸大睁,面上煞白,身子微颤,她根本就还没有抬眼看挡在她面前的卫风,单单听他那笑眯眯的声音,她就已经害怕得不行了。 许辞见状,即刻走到了晏姝身旁来,抓上她的手臂将她轻轻往自己身后拉,沉着脸看着卫风,沉声道:“不知这位兄台拦着小姝是要做什么?” 卫风看着许辞,再看着他抓着晏姝胳膊的手,那带笑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晏姝看得出卫风这细微神情变化里的不对劲,赶紧对许辞道:“阿辞大哥,你不用管我,他,他认错人了而已!” 要是因为她而连累阿辞大哥的话,她就是罪人了! 卫风双眼更眯一分,却还是笑着,像品尝着什么东西一般,慢慢道:“嗯?小舒?阿辞大哥?叫得还挺是亲密的嗯?” 卫风的话让晏姝陡然心惊,紧张不安地盯着卫风,偏偏还要挺直腰杆嘴硬道:“我……我都说你认错人了,我叫沈小姝,不是什么黄毛丫头!” “哦?是么?你的意思是爷的眼睛瞎了?”卫风半眯着眼,挑挑眉。 卫子衿此时来到卫风身旁,朝他低声道:“爷,您还是莫生气的好。” 这可是大街上,爷若是真生起气来,不知多少无辜之人要遭殃。 许辞在这时又道:“这位兄台有话大可好好说,小姝是姑娘家,兄台这般只会吓着小姝。” “阁下倒是温柔体贴呢?”卫风又看向许辞,还是笑道,“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因为她还不值得我想要做什么。” “你说是么,黄毛丫头?”卫风再次看向晏姝,只见晏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里满是害怕。 晏姝生怕卫风会做出什么伤害许辞的事来,那就只能她跟着卫风走了,回去受惩罚,然就在这时,卫风忽然将什么东西扔进她怀里来。 晏姝没有接,那东西砸到她怀里,然后掉到了地上。 是那只被卫风扯坏了的小黑猫布偶,是在临城的时候她送给他的,因为那夜他陪着她保护她,她便将这只小黑猫布偶送给了他,代替他那只受伤的小黑猫陪着他。 只是……这只小黑猫布偶,他还留着? 晏姝很吃惊,可当她再抬头看向卫风的时候,卫风却已经转了身,既不再看她,也不再看许辞,自然,晏姝也再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听他哼声道:“不是爷想着要来找你,是你那好姐妹沈流萤逼着爷来找你的,得,爷已经知道你没有死,至于沈府,你爱回不回,小衿衿,走了。” 卫风说完,抬脚便走。 卫子衿看晏姝一眼,立即跟上了卫风。 只听卫风又道:“那只破布偶还给你,爷要什么没有,不稀罕你那破烂玩意儿。” 晏姝怔怔地看着卫风的背影,迟迟回不过神来,卫风那个混账王八蛋,就这么走了?不抓她回去惩罚?居然连一句难听的话也都没有说? “小姝?”许辞见着晏姝看着卫风的背影怔怔发呆,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阿辞大哥你叫我?” 许辞面上写满了不放心,“你可还好?” “我没事,我很好,让阿辞大哥担心了。”晏姝连忙道,说完还笑了笑,只不过她面色还是苍白,笑起来看着很是勉强。 许辞本是想问关于卫风的事情,但看着晏姝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便什么都没有问,只是关切道:“小姝不用再到书肆去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书肆那儿,我去便行。” “这,这怎么可以,我的活儿还没有做完,我……”晏姝很是不好意思,可许辞却没听她把话说完便又道,“我是书肆老板,让你去休息便去,不过小半天的时间而已,没事的,去吧,晚些时候我再去看看你。” 许辞说完,没有听晏姝说什么,便提了提衣摆,蹲下身来替晏姝捡起她方才掉落在地的书册,晏姝见状,也赶紧蹲下身来,急忙道:“阿辞大哥,我自己来捡就好。” 许辞还是帮晏姝把书册全都捡起来后才站起身,将书册递给她后温柔道:“去吧。可是要我送送你?” “不不不,不用不用!”晏姝连连摇头,拒绝了许辞的好意,“就在书肆后边,我自己回去就好!” 阿辞大哥让她回去歇着就已经很好了,她怎么还敢要他送。 这时,书肆来了客人,阿六正跑过来找许辞,许辞再道一句“快些回去吧”,便转身走向了书肆。 晏姝抱着怀里的旧书,正要转身离开,脚上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是那只被卫风扔过来的小黑猫布偶。 晏姝看着小黑猫布偶那被扯坏的脖子,一会儿后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一并抱在怀里,匆忙且又左顾右盼地回了书肆后边的许府,一副紧张且警惕的模样,生怕卫风出入出现发现她的“藏身处”一样。 流萤让他来找她的?不是他自己想着要抓她回去报复? 她离开沈府已经快半个月了,那就是说,他找了她快半个月了? 不会吧?他可是堂堂清郡王爷,只要他一声命下,自有人来帮他找人,他为何又要自己来找她? 找到她却又什么都不做? 晏姝愈想愈拧起眉心,愈想愈不明白。 别是他还有后招什么的吧?不会吧? 她好不容易有地方落脚的,难道她要离开了? 晏姝咬住了下唇,看着怀里那只惨兮兮的小黑猫布偶,眼中尽是难过,为什么她非得遇到这种混账王八蛋不可啊?是不是她上辈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上天非要惩罚她不可?小黑猫你说? 晏姝没有发现,卫风离开之后,有一双眼睛盯住了她。 卫风那一处。 他坐在马车里,面上非但没有了笑意,反是一脸阴沉,像是什么人什么事惹怒了他似的,只听他盯着卫子衿,问道:“小衿衿,我长得很可怕?” “爷生得很英俊。”于卫风问的问题,卫子衿是有问必答,并且都是实话。 “既然不可怕,那那个黄毛丫头抖什么抖?”卫风倏地拧起了眉心,“看到她那副怕我会吃了她的模样,我这心里就来气,她以为她是谁?值得我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找她算那一巴掌!?” “爷您确实来了。” “……我说小衿衿,你到底谁的人啊?” “属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还有那男的,谁啊他?那黄毛丫头和他之间叫得那么亲密,被他抓了胳膊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卫风是愈说愈恼。 卫子衿泼他一盆冷水,道:“爷既然觉得沈燕姑娘不是谁,又何必问这些。” “我——”卫风想说什么,然一开口便发觉不对,当即改口道,“哼,谁问什么啦?我可什么都没问!哼!那只该死的黑猫布偶呢,拿来给爷揍两揍。” “回爷,那只小黑猫布偶,方才爷已经怒扔给沈燕姑娘了。” “……”卫风烦躁地摆摆手,“得得得,爷睡一觉,回京!” “爷就这么回去了?” “不回去留这做什么?留这儿听那黄毛丫头和那小子哥哥妹妹的叫啊?” “爷可是答应了沈姑娘,要把沈燕姑娘带回去的。” “老子带不了了,要人的话她自个儿来,让那个死馍馍陪着她来。” “爷,您生气了。” “谁说爷生气了?” 卫子衿像是没听到卫风的话似的,又道:“爷既然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却又生气了。” “小衿衿!”卫风看着卫子衿的眼神骤然变冷。 卫子衿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安安静静地坐着。 卫风用力哼了一声,在马车里的小榻上躺了下来,然,不管他闭着眼还是睁着眼,想着的竟都是晏姝的事情。 他的确是生气了,在看到那名男子抓上她的胳膊且听她唤他一声“阿辞大哥”的时候,他心中的火气莫名就往上窜。 她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甩了他那么丢人的一巴掌,逃到这儿来和这么个男人有说有笑,还如此亲密,不知为何,他看着就觉得恼。 他什么时候受过女人的这种窝囊气?没处撒便算了,居然还得忍着看她和别的男人这么有说有笑!? 他当时可真是恼得将那书肆将那男子给端了,不过真要那样的话,那黄毛丫头指不定该哭给他看。 不对,他恼什么,就当做他从没有见过她不就得了?她谁都不是,凭什么值得他生气? 还有,她哭不哭的,又干他什么事!? 哼!回京! 晚些时候,当许辞去看晏姝时,却是发现她屋里那些老旧的书册掉了一地,她的人则是……不见了! ------题外话------ 给小卫风洗白一点,不然姑娘们误会,小卫风只是爱往醉吟楼里躺着看美人,享受美人揉肩捏腿,其他事没做过,就像我喜欢看美女看美胸看美腿一样,哦呵呵呵~看看而已,又能干啥!直白一点讲,就是小卫风和长情还有小心心一样,是古时候的老处男,抠鼻,后面会写到的 122、挟持【一更】 夜。 卫风又回到了他到西原县前的那个小镇,又住进了他扯坏小黑猫布偶的那间客房。 他刚刚在椅子上坐下,客栈的小二哥便敲响了他的门,卫子衿前去开门,小二哥当即朝他递来一封书信,道是方才他们刚刚上楼便有一名男子送来的,说是要给刚刚进店来的客人。 信封上什么都没有写,不知是谁人寄来的。 卫子衿接过信,屏退了小二哥,而后走到了卫风身旁,双手将信递给了他,卫风却是懒得看,只摆摆手道:“我不看。” 卫子衿收回手,兀自打开了这封不知何人送来的信,丝毫不管卫风同意与否,看罢后也不管卫风是听还是不听,便对他道:“北刹来的信,信上说沈燕姑娘被挟持了,就在爷离开西原县两盏茶的时辰内。” 只见卫风一脸恼意,瞪着卫子衿道:“那个死馍馍有完没完了?一直派人暗中跟着我。” “莫爷只是怕爷遇不测。”卫子衿道。 卫风一脸嫌弃,“他怕我遇到不测,所以派人盯着那个黄毛丫头的一举一动!?把我当小孩儿哄呢你小衿衿?” “属下不敢,属下不过是如实而言。”卫子衿面不改色,“如今太子回京,太子一党蠢蠢欲动,欲将爷处之而后快,以免夜长梦多,爷今回从京城出来,太子一党已有动作,这一路出来,爷身旁已总有人暗中盯着。” 不过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而已。 卫风心里再清楚不过,对方没有出手,他便当做什么都不知。 “哼!”卫风哼哼声,“他知道我离开京城之后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还帮着他那没过门的媳妇儿逼我出来找那个黄毛丫头,没良心!就算他派了多少人来保护我,那也还是没良心!” “莫爷这般做,自当是有莫爷的道理。” “我说小衿衿啊。”卫风抬起脚在卫子衿腿上踢了踢,嫌弃极了,“你到底是爷的人还是那个死馍馍的人啊?你这胳膊肘拐到哪儿去了都!?” “属下自然是爷的人。”卫子衿一脸认真,“属下相信莫爷绝不会害爷。” “得得得得,别和我说这些听着就牙痒痒的废话,我现在只想抓那个小馍馍来打一顿!真是个见色忘义的死馍馍!”卫风烦躁地摆摆手,一点儿都不愿意听卫子衿一本正经地说这些事实,而后朝他伸出手,哼声道,“信,拿过来给爷瞅瞅。” 卫子衿当即将信递给他,不忘道:“爷不是说了不看?” “你管我,哼!”卫风十分粗鲁地从卫子衿手机扯过书信,只见信上只写了短短两行字,即卫子衿方才道与他听的内容,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匕首状的朱砂色章印盖在落款的位置,卫风看罢,将信递回给卫子衿,只见卫子衿将信轻轻一折,凑到了烛火旁,让烛火将这封信舔成灰烬。 只听卫风又哼哼声道:“挟持?谁瞎了眼了挟持那个黄毛丫头?挟持她能有什么好处?这写信的人脑子也不够,就那么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黄毛丫头,能用得上‘挟持’这个词?这人绝对没念过书。” 卫子衿面无表情,道:“爷,人信上要写的压根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他什么意思。”卫风瞪卫子衿一眼,“那他们送这封信来给我又是什么意思啊?是想说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和我有干系?哼,她是谁啊她,她被挟持还是被宰了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干我什么事?” 一说到晏姝,卫风就忍不住想到她今日和许辞的那副亲昵模样,让他莫名地来气。 “她的确和爷没有关系,爷也的确不需要管她。”卫子衿不疾不徐道,“爷今日想是乏了,属下这就去叫店小二打些热水上来给爷沐浴。” 卫子衿说完这话时,他手里的信已经完全烧成了灰烬,他说完话,转身便退下。 而就在卫子衿才转身走了三步的时候,卫风突然唤住他,“回来回来回来!” 卫子衿转回身,恭敬地问卫风道:“爷还有何吩咐?” 卫风眉心微拧,盯着他问道:“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被那些个没眼力劲儿的人抓走,便是说她的人不见了,那那个书肆的小白脸儿什么反应?” “信上未写,属下不知。” “那你把送信的人给爷找来。”卫风不讲理道。 “爷,您这是强人所难,属下不知到何处去找那送信的人。” “哼,就是要为难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死小子。”卫风嘴上说着十分不给面子的话,手上却是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牌,递给卫子衿,道,“拿着这个到外边逛荡两圈,自会有人跟你回来见爷。” 卫风递给卫子衿的玉牌是一块白玉牌,玉牌上刻着一把小而精致的匕首,这把匕首……和方才卫子衿烧掉的那封信上的那匕首状的章印极为相似,抑或说是——一模一样。 “是,爷。”卫子衿恭敬将白玉牌接过。 “最多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是。” 待卫子衿退下后,卫风的眉心愈拧愈紧,面上还有隐隐怒色,像是谁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似的,让他在这儿生老大的闷气。 将将半盏茶时间,卫子衿便又回到了卫风面前,他身后跟着一名不管模样或是打扮都极为不起眼的男人,男人手上拿着一面铜锣与一根梆子,是个更夫。 更夫见着卫风,当即便朝他恭恭敬敬地抱拳垂首道:“厉五更见过四爷!” 他的声音浑厚有力,他身上穿着不合时节的盛夏薄衫,能清楚地看到他薄衫下虽然矮小但很是结实有力的臂膀腰身,显然不是个普通的更夫。 至于他是谁,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会知晓。 卫风听了更夫自报家门的话时眼眸微眯,而后客气笑道:“阁下无需多礼。” “谢四爷。”更夫直起身抬起头,“不知四爷找厉某来,所为何事?” “今日的信,是你让人给我送来的?” “是。” “那个黄毛丫头于何处被抓?” “许府北屋。” “被何人所抓?” “大内侍卫。” “抓到何处?” “厉某不知。” “那姓许名辞的男人发现那黄毛丫头不见了之后,可有做什么?” “报官。” “好了,你退下吧。” “是,厉某告辞!” 更夫朝卫风又抱了一拳,转身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只听卫子衿道:“厉鬼要人五更死,五更必成刀下魂,爷,说的可就是这位厉五更?” “不错。”卫风轻轻点点头。 卫子衿那总是冷漠得不见丝毫表情的面上此时露出一丝惊诧,道:“官府抓了五年都抓不到的人,没想到竟是在北刹楼里。” “除了北刹楼,有谁敢收这种十恶不赦之人?”卫风反问,卫子衿沉默。 沉默,便等于默认。 卫风则是在这时忽然站起身来,一副嫌弃到了极点的模样,道:“小衿衿,你说那书肆小白脸儿有没有点脑子?人不见了,他报官了就能找到了?啊!?” 谁知卫子衿却只知道说实话,“那位许公子是寻常百姓,出了这等事情,自是要报官,唯有官府的人力,才能将人找得回来。” “……小衿衿,知道爷现在想做什么么?” “属下不知。” “爷想揍你一顿!”卫风将手握成拳,作势就要往卫子衿面门上招呼,卫子衿非但没有躲开,便是连丝毫的惊诧都没有,就像不管卫风对他做什么他都愿意挨一样。 卫风的拳头没有揍到卫子衿面前,反见他愤愤收回手,恼道:“揍你做什么,揍了你,爷的手还疼呢!” 卫子衿没有说话。 只听卫风又道:“那小白脸就是一蠢货,没听到那厉五更说那黄毛丫头是被大内侍卫抓去的!?” “许公子的确没听到。” “你闭嘴!” “是。” 卫子衿闭了嘴后,卫风又道:“小衿衿你说,大内侍卫抓那黄毛丫头干什么?饿得没东西吃了把她抓回去扒皮煮了吃?” 卫子衿不答。 卫风狠狠瞪他:“说话!” “回爷,爷心里早就知道答案,又何必再问属下。” “你管我,要你说你就说。” “是,爷。”卫子衿总是一脸冷漠且认真,“想来应是太子的人抓了沈燕姑娘,以她作为人质来对付爷。” “小衿衿啊,你难道不觉得……”卫风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卫骁脑子里有坑?” “属下没打开太子的脑壳看过,属下不知。” 卫风早已习惯卫子衿一本正经地说这些有的没的话,他这会儿没有嫌弃卫子衿,只是一脸恨恨道:“他脑子里绝对有坑!他脑子里要是没坑,会想出这么个愚蠢的法子来对付我?他以为抓了那么个不但什么都不是还该死的黄毛丫头就能要挟我?他要抓也该抓小色瓷才对,他以为抓了那黄毛丫头会有用?” “有用。”卫子衿是个非常称职的落井下石人士,“爷在文武百官面前被沈燕姑娘打了,颜面尽失,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还千里迢迢亲自出来寻她,这就证明,抓她,有用。” “放屁!”卫风坚决不承认,“我这是被逼出来的!你以为我愿意出来找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啊?” “太子可不知道。” “他脑子有坑,还眼瞎。” “但现在沈燕姑娘的确是被人抓了,且还是因为爷,她才会被抓的。” “小衿衿哪。”卫风忽然凑到卫子衿面前来,“你这意思是说,是我害了她,所以我要去救她?” “属下没有这么说,是爷自己说的。”卫子衿直视卫风的眼睛,实话实说。 只见卫风定定盯着卫子衿看了半晌,而后别开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无所谓道:“他们那些人有意思没,成日跟着我盯着我有什么好处?哼,让爷去找她去救她,没门,她是谁啊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啊?好了小衿衿,去让店小二把热水打来,爷要舒舒服服地泡澡。” 卫子衿也什么都没再说,而是遵从道:“是,爷,属下这便去。” 而后,卫风慢悠悠地泡了澡,再往床榻上一躺,一脸舒坦惬意的模样,躺着便睡。 却唯有他自己知,他这一顿澡,泡得一点都不舒坦不惬意。 他睡得也不舒坦,一整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 他翻来覆去一整夜,直至天将亮时,他实在睡不下去了,而是愠恼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大声嚷道:“小衿衿!你给我进来!” 卫子衿整夜都在卫风门外守着,不曾睡。 卫风嚷嚷的话音还未落,卫子衿便已进到了屋里来,点了灯后再来到他面前,“爷有何吩咐?” “命人打听那个该死黄毛丫头的下落,赶紧的!”卫风烦躁地挠挠自己的头发,挠得他本就因翻覆了一夜而乱糟糟的头发更乱了,可见他心里是有多烦躁。 卫风话才说完,卫子衿当即将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张递给他。 “这什么?”卫风拧眉问道。 “沈燕姑娘的下落。”卫子衿淡漠道,“昨夜下楼给爷打水时,收到的箭信。” “你昨夜干什么不说!?” “爷自个儿说不找的。” “……小、衿、衿!” ------题外话------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来个二更!晚上的时候!要是早更了,会在群里吱一声的 123、我心里,有愧【二更】 京城,莫府。 叶柏舟微微动了动沉重不已的眼睑,才一睁眼,便觉日光刺目,不由又闭起了眼。 就在这时,只听云有心温和且带着愉悦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柏舟醒了。” 只见云有心坐在叶柏舟床榻前的一张太师椅上,嘴角扬着微微笑意,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在叶柏舟微微睁开眼时便能知晓他醒来,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耳力,还有内力。 叶柏舟这才重新睁开眼,抬起手轻轻揉揉自己的眼睑,而后看清了坐在床榻前的云有心,见着云有心正在对他温柔笑着,竟忽有一种许久没有见过他的感觉。 本是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晨雾的长情听到云有心的话,转过头来看向床榻上已经睁开眼的叶柏舟,而后走了过来,一脸冷漠道:“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睡着睡着都快要去见阎王爷了,我可不情愿给你准备棺材。” 长情这冷漠的话让云有心笑得嘴角的弧度更扬一分,只听他道:“柏舟从未习过武功,身子骨弱,能生生忍受沈姑娘那剥皮抽筋的痛就已是很好了,长情你就原谅他多睡了几日吧。” 长情不作声,只见他下巴微抬,虽是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看着就是一脸*裸地嫌弃,并且丝毫不给面子道:“身为男人,生这么弱,就该习武。” 长情嘴上说得嫌弃,他的人则是在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叶柏舟身旁坐下,坐在床沿上,同时抬手凑向叶柏舟的头,用力搓了搓又摸了摸,整得叶柏舟一脸懵,才听得他又是冷漠道:“没生高热,没死,也死不了。” “呵呵……”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长情你就别逗柏舟了,他这会儿还愣着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 云有心说完,“看向”叶柏舟,温柔关切地问道:“柏舟可有觉得有哪儿不适?” 叶柏舟默了默,而后微微摇了摇头,这才有机会出声道:“我很好。” 云有心笑得更温柔,“那便好,如此我们便放心了。” 只听叶柏舟有些困惑地问道:“怎么长情与有心你们都在这儿?我……睡了很久?” “不算太久,三日而已。”云有心温和道。 叶柏舟眉心微拧,“我睡了三日?我发生了什——” 叶柏舟本是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竟睡了三日之久,然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他瞳眸骤然大睁,同时着急地抬起自己双手来看,显然是想起了他昏睡前所发生的事情。 当他看到自己的右手手心时,他眼眶睁得更大一分,像是看到了什么震惊不已的东西似的。 他右手掌中那本只差不到半寸距离便蔓延到他掌心的血线竟是……消失了! 他似是还不能相信,只见他匆匆忙忙将自己右手衣袖往上捋,他的手臂上也是如此,白皙细嫩,哪里还有那连心草之毒凝成的血线影子? 叶柏舟的捋起衣袖的手抖了一抖,紧着他又急急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 他的胸膛上,唯见心口朝左边肩膀及手臂延伸而去的血线还如烙印一般刻在他的血肉里,他的右边胸膛及手臂,则是再不见这血线的存在! 叶柏舟忍不住抬起自己手,颤抖地摸向自己的右边胸膛及手臂,震惊激动得一时无话。 这都是真的。 那日沈家小姐与他说能解他身上连心草之毒的话都是真的,她生生将他的皮肉剖开给他抽筋伐髓替他解毒的事情,都是真的……而非他梦中发生的事情,这便是说…… 他再也不用受卫骁的控制,他……自由了? 真的自由了? 叶柏舟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叶柏舟因震惊而导致的良久失神与沉默让云有心轻轻唤了他一声,“柏舟?” 叶柏舟正抬眸时,长情的拳头突然不轻不重地捶到他的胸膛上,不紧不慢道:“行了,钟情于你的女人不在这儿,你不需要一直坦着胸膛,我和有心对你没兴趣。” 云有心被长情的话逗笑了,只听他接着长情的话道:“柏舟,你身上的连心草之毒,沈姑娘已经为你解了一半,你如今,可以说是没事了。” “剩下的一半,待萤儿精气恢复,再来为你解剩下的一半毒。”长情补充道,这回不再是玩笑的话,“你,再不受任何人控制。” 叶柏舟怔怔看着长情与云有心许久,才点了点头,他在笑,笑得亦喜亦悲。 却听长情语气沉沉道:“我曾说过纵是寻遍天下任何办法,都要帮你解了你身上的连心草之毒,却是让你等了七年之久,我心里,有愧。” 他们都曾见过柏舟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他们谁都没有忘记柏舟被卫骁蹂躏得恐惧一切的可怜模样,他们曾立誓保护他解救他,却是试尽各种办法都无法解他身上这奇毒,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忍受肮脏无比的苦。 于这个兄弟,他们心中,皆有愧。 谁知叶柏舟却是如长情方才在他心口捶了一拳一般,握起拳头也在长情肩上捶了很是用力的拳。 长情看着他,只见他在笑,道:“如今,也不晚,我还活着,又或许我也该感谢这个毒,让我遇见了你、有心还有阿风。” 若非卫骁在他身上下得这个毒,或许他永远都不会与他们三人相识,便永远也不会有这份情义。 长情默了默,而后抬手指指叶柏舟还停在他肩上的拳头,面无表情地嫌弃道:“太弱了。” 云有心则是笑得愈发愉悦也愈发温柔道:“柏舟醒来便好,不然长情可是要把沈姑娘闹得烦了。” 叶柏舟沉睡的这三天,长情每一天都死皮赖脸地把沈流萤“请”过来诊脉,总担心他有个什么万一,即便沈流萤说了他睡上个五六日都是正常,长情还是没“放过”她。 叶柏舟想到方才长情说的话,当即问他道:“方才长情你说沈姑娘精气不足,可是因为救我?可有大碍?” “萤儿没事,歇息半月余便好,半个月之后,再为你解另一半的毒。”长情道。 “我需当面登门道谢才是。” “你先完全恢复了再说。”长情从床沿上站起身,“我去找萤儿了。” 长情说完便要走,叶柏舟当即唤住他,“长情。” 长情顿下脚步,只见叶柏舟神色倏然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阴冷,声音更是低沉,“卫骁,如何?” 那日他未有进宫,她……又如何了? * 入了秋,沈流萤不再坐在映园的大树下悠哉悠哉地喝梅子汤消暑,一是因为天气转凉,再来就是因为沈望舒和方雨灵大婚在即,她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没有多少空暇时间来悠哉消遣。 沈望舒和方雨灵大婚日子就在后日,这是沈流萤选的日子,说的什么择最近的好日子更喜庆,一向古板的沈斯年竟破天荒地同意了,于是这些日子,沈府上上下下是忙透了,人人都为沈望舒的婚事而高兴得不得了。 不过沈望舒是难得发了话,道是就府上的人热闹热闹便好,莫往外边发什么帖子了,沈流萤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模样会吓到旁人,但为了不让那些个七嘴八舌的人非议她温柔的三哥,她还是答应了,沈斯年自然是这些个弟妹说什么便是什么。 沈流萤这几日高兴得就像是她自己要成婚了似的,她这会儿陪沈望舒说完话,正又要到布庄去看看,看看喜服做好了没有,绿草看着她乐呵呵的模样,忍不住问她道:“三公子成婚,小姐这么高兴,那小姐什么时候和姑爷成婚哪?” 沈流萤这几日听着绿草称长情为姑爷不再如之前那般跳脚,她只是瞪绿草道:“我还没过门呢,别乱叫。” 绿草嘿嘿笑,“这都是早晚的事嘛,绿草现在叫也没有错啊。” 沈流萤白她一眼。 绿草又道:“不对,姑爷都还没有来下聘呢,姑爷也真是的,怎么还不来下聘啊?” 沈流萤一记爆栗赏到了绿草脑门上,“你就这么盼着小姐我嫁出去啊?” “人家就是想看看小姐穿上喜服的样子嘛。”绿草抬手捂着自己脑门。 沈流萤又白她一眼,“你没看见大哥还对那呆货有意见得很?这几天那呆货过来找过,都被大哥堵在了门外,他就算再怎么想娶我回家,也要先过了大哥那一关,还有,二哥还没回来呢!” “对哦!二公子还没有回来呢,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绿草皱巴起脸,“三公子要成亲,小姐要嫁人,二公子应当要回来的呀,二公子那么疼爱三公子和小姐的。” “对了绿草,我二哥……是个怎样的人啊?”说到沈家老二,沈流萤这才想起来向绿草打听打听,她这些日子可都是忙得忘了问,别到时候见到了二哥她都不认识,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小姐把二公子也忘了啊?”绿草问。 沈流萤点点头,她是压根就不认识好不好。 “那小姐记不记得二公子叫什么名字哪?”绿草又问。 沈流萤真想糊绿草一巴掌,你大爷的绿草,现在是本小姐问你,不是你问本小姐!不过,为了不露馅,她也只能装到底了,“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就让绿草我来告诉小姐吧!”绿草一脸得意。 沈流萤还是想糊她一巴掌,“赶紧说。” “二公子叫澜清,波澜的澜,清水的清,二公子和三公子一样,从小就喜爱看书,不过听清幽姐说,三公子看的都是些诗集啊什么的,二公子看的全都是些打打杀杀的什么江湖话本子,还有什么武功秘籍绝世宝典江湖兵器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小时候还总是领着小姐出去不是追这个就是打那个的,夫人和老爷还在的时候,可没少挨老爷的打,后来夫人老爷不在了,大公子忙着照顾两位公子和小姐,还要顾着家里的生意,加上三公子身子不好,大公子便没多少时间管着二公子,然后六年前,二公子不知道从哪儿整来一柄破铜烂铁一样的剑,把衣裳一捡包袱一挑,到江湖上闯荡去了,道是要到江湖上给三公子找治病的方子,但二公子每次找回来的方子,大公子都没敢往三公子身上用,就怕把三公子给治坏了。”绿草不紧不慢地用自己的话把沈澜清给沈流萤介绍完了。 沈流萤听罢,眼角有些跳,大哥是老古董属性,三哥是温柔属性,她这二哥……是逗比属性!? 居然还闯荡江湖……怎么听着这么靠不住? “这么说来,我二哥这是离家已经六年了?” “对啊,二公子离开家已经六年了,绿草记得,那天还是小姐和三公子生辰的第二日呢,然后每一年小姐和三公子的生辰那天,都会收到二公子让人给捎回来的治病方子。” “听你这么说,二哥这些年都没回来过?” 绿草摇摇头,“没有,二公子这些年都没有回来过,头一年还一封信都没往家里捎,可把大公子急坏了,到了小姐和三公子生辰那日,才收到二公子的信的,以后的每一年,也都是收到二公子的一封信而已。” “那大哥说等二哥回来……这是等到猴年马月了?” 绿草嘿嘿笑,“小姐这是等不及要嫁给姑爷了啊?” 沈流萤抬起手,又一记爆栗要赏给绿草,绿草这回溜得快,边跑边笑道:“小姐小姐,姑爷来了!” 124、我亲了萤儿的额心【三更炸出!】 长情为了给沈斯年这个大哥好印象,这几日可老实得紧,但凡来沈府都规规矩矩走大门,虽然每一次都被沈斯年亲自冲来堵在门外,好在他事先买通了绿草,绿草一收到点什么消息就赶紧冲去给沈流萤打报告,每次都是沈流萤出现劝了黑着脸的沈斯年放心办他的事去,而后她就被长情卖萌撒娇地给“请”去了莫府。 长情这回也没有进沈家的大门,因为沈流萤这会儿已经跨出了大门门槛,且沈斯年今日忙去了,并不在府上,长情赶紧往沈流萤面前一凑,道:“我来看萤儿了。” “你每天都是这句话你烦不烦?”沈流萤见着长情出现早已不觉奇怪,非但不觉奇怪,反还觉得心情挺好,毕竟这货呆萌可爱极了,有颜值有身材有身家还有身手,就是缺那么一点脑子,只要他不开口,一切都是完美,不过…… 开口也没事,相处这么些日子,她觉得这货说气话来虽然傻里傻气,倒也挺可爱的,配着他那张呆萌的瘫脸,让她总忍不住想揉一把或是摸一把他的脸,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她还不想遭人指指点点,就只能忍着了。 沈流萤抬眸盯着长情那呆萌的脸,心想会不会忽然哪一天这货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反倒觉得不习惯了呢? 心里这般想,沈流萤当即便问长情道:“阿呆,你会不会忽然哪一天就不再来找我了?” “嗯?”长情微微眨一眨眼,萤儿怎的好好的突然问这样的问题?别是什么考验他的问题吧?不过—— “不会的。”这个问题,无需思考,“除非我有事。” 长情一脸认真的模样让沈流萤忍不住“噗”的笑出了声,终是没有忍住,抬手赶紧在他脸上揉了一把,然后赶紧收回手,笑道:“逗你呢,回答这么认真干嘛,你个呆货还有事,你能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长情依旧回答得“很认真”。 “好了,你个呆货,我今天没有时间陪你玩儿啊,我要去布庄瞅瞅我三哥还有三嫂的喜服做好了没有,你别再拉我去你家给你好兄弟诊脉,我都说了他没事没事没事,你不用太担心,回去吧啊。”以免长情又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她撒娇卖萌软磨硬泡,沈流萤先声明道。 “我陪萤儿一块儿去。”长情黏着沈流萤不放,“柏舟已经醒了。” “醒了?没事吧他?”沈流萤本是问长情,问完之后又是她自己答道,“看你这样儿,想来他是没事了。” “柏舟没事,谢谢萤儿。” “乖啊。”沈流萤又趁没有路人的时候摸摸长情的脑袋,“你就别跟着我去布庄了,你……” 沈流萤说着,将长情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这货要是走上街,不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她可没有轿子没有马车给他坐,而且布庄的那条路不通马车,就算他自己有马车也行不通。 “我不给萤儿添乱。”长情先保证道。 难得和萤儿独自上街,这个机会怎能错过? “你的样子就是在给我添乱。”沈流萤白长情一眼。 长情当即抬手遮住自己的脸,道:“那我把脸挡起来。” “噗……”长情呆傻的举动让沈流萤又笑了,只见她把他挡在脸前边的手拿下来,妥协道,“好了好了,带你一起去好了,但是你要是引起骚动,我可不管你啊。” “萤儿放心,我不会添乱的。”骚动?他老老实实走路,能引起什么骚动? 不过长情想错了,他的确……引起了骚动。 他这般的人,一看便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走在城西这种尽是寻常百姓的地方,怎能不引起路人的注意,只见路人纷纷转过头来盯着他看,更有甚者停下脚步来盯着他瞧,有些个卖花姑娘见着他,被惊艳一脸痴痴,把手里的花儿都弄掉到了地上,长情无动于衷,对旁人的这些个反应视而不见,反是沈流萤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用麻袋套住。 这呆货,光环要不要这么强大!?还让不让人好好走路了!?看看前边的人,都停下来看他,把路都堵住了! 只听有人窃窃私语道:“喂喂喂,这个姑娘就是沈家小姐沈流萤吧?” “对对对,就是她,我见过的,她就是沈家小姐!” “那她旁边那男子……谁啊?长得模样可真是俊极了哪!” “看穿着打扮,不是咱城西的人,倒像是城东的人。” “城东的人?和沈家小姐走一块儿的……难道这就是那莫家少主!?” “真……真的假的啊!?那莫家少主不是那啥……那啥丑八怪大傻子?怎么可能是这么俊的人啊?” “那除了他,现在有哪个男人敢接近这沈家小姐啊?就不怕被莫家抓起来打断了腿!?这沈家小姐如今可是莫家少主的人哪!” “你怎么知道这沈家小姐是莫家少主的人?” “前些日子不是莫家把沈家小姐从白华公子那儿抢过来了?听说就是因为这莫家少主喜欢这沈家小姐,所以才抢的!” “原来如此!” “可这莫家少主……和传闻里的差别也太大了吧!?他这……给人的感觉完全不输于白华公子啊!” 沈流萤听着听着,本是觉得尴尬,听到后边,她竟乐呵了起来。 这是夸她的呆货好看呢?果然众人的眼光都是雪亮的! 不过,管你们怎么垂涎,这呆货都是她沈流萤的了! 就在沈流萤心中得意地笑时,走在她身旁的长情忽然将她纤腰一揽,沈流萤只觉自己被长情圈进了他的臂弯圈进了他的怀里,而后—— 他竟在她额心落下轻轻一吻。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路人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双眼所见。 沈流萤也懵了怔了,俏脸瞬间红透,只见她将长情用力推开,根本就不好意思抬头看旁人的反应,一把抓了长情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跑了起来,待到跑出了那些人的视线,她才停下脚步,扔开长情的手,红着脸瞪他道:“你个阿呆,你刚刚做什么啊!?” “我?”长情故作不懂,“我亲了萤儿的额心。” “我不是问你这个!”沈流萤恼得跺了跺脚,俏脸更红,“我是问你在大街上在那么多人面前那个……那个我是什么意思!” 简直就是太丢人了好不好! 谁知长情却是一点不在意地认真道:“嗯,告诉他们,萤儿是我的。”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萤儿,是他莫长情的。 “你——”沈流萤被长情气得根本就不知道骂他什么才是好了。 长情则是轻轻扯住她的衣袖,一脸无辜呆萌样,明知故问道:“萤儿生气了?” “我快被你气死了!”沈流萤十分不客气地用力扯上长情的脸颊,以此泄愤。 长情还是一张瘫脸,无动于衷,任沈流萤扯,毫不在意,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因为他知道,到了最后还是萤儿心疼他。 果然,沈流萤松开他的脸颊后紧着便是替他揉揉,不忘教训他道:“好了,我不生你气了,但是你要记住,以后不准再在这么多人面前抱我亲我!丢死个人了!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长情点点头,那就人少些的时候亲便好了。 沈流萤可不知长情心里想什么,她要是知道,只该要打他了。 “好了,继续走吧。”沈流萤走着走着,一边问长情道,“喂,呆货,你说小姝现在会在哪儿?有没有被人欺负?卫风又可找到她了?” 三哥大婚,小姝若是在的话,定该为三哥高兴。 “萤儿放心,阿风已经找到你的朋友。”长情道得很肯定,因为他今晨已经收到了消息,逗了阿风这十来日也逗够了,至于他要如何带回他的小王妃,便不是他人能管得着了的,“有阿风在,萤儿的朋友不会有事,萤儿放心便好。” “哼,我倒是担心卫风那家伙会欺负小姝!”沈流萤心里对卫风是极大的不满,若是可以,她真想拿鞭子狠狠抽他几顿,帮小姝出一口恶气,但是……“我说阿呆,怎么我这会儿听着你说话又觉得你不傻也不呆呢嗯?” 但当沈流萤看到长情那张呆萌傻的脸时,她觉得这定是她的错觉。 “萤儿说什么?”长情抓着沈流萤的衣袖不放,轻轻眨一眨眼,问道。 “没什么,随便说说。”既是错觉,沈流萤便没有重复,但她倒有一件事情要与这个呆货说,“阿呆,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萤儿说,我听着的。” “是关于我二哥的事情。”沈流萤有些为难,因为她觉得这件事会让长情伤心,“那日我大哥所说的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大哥说你若是想要娶我的话,要我二哥见过你再说,可是我二哥……” “萤儿的二哥不在家,我知道。”长情知道沈流萤想说什么,而这件事,他在沈斯年提及沈澜清的那日他便已派人去寻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萤儿的二哥,很快就会回来。” 沈家老二沈澜清六年前离开家闯荡江湖去了,六年来不曾回过家,唯有每年入冬时捎回来一封书信,沈家人是如何寻他都寻不得。 但,这天下间从没有北刹楼找不到的人。 “你?”沈流萤有些震惊,转瞬间又想明白了,只是问长情道,“能找到么?” 就算这个呆萌傻再怎么不聪明,他的家世可是摆在那儿,莫家若想在江湖上找一个人,有的是法子,她倒是给忙忘了这茬。 “能。”长情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就好。”她虽然不着急着嫁给这个呆货,但也不能让这个呆货遥遥无期地等着,终归是她受了这个呆货的恩德,照理说大哥不该这么对他,可大哥脾性古板还倔强,且这还是爹娘遗命,她如何都说服不了大哥的。 却听长情问道:“萤儿是想快些嫁给我么?” “你想得美!” 长情眸子里有笑意,快了。 * 东宫。 卫骁的寝殿内正发出他一声低沉的吼声,像是在受着什么极致的酷刑似的让他痛苦不已,他的寝殿外跪着众太医,皆是面色苍白惶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呃啊——”忽听殿内传来一声惨叫声,殿外跪着的众太医皆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紧闭的殿门打开了,从里边走出来卫骁的贴身侍卫,只见他脸颊上沾着一滴血水,他的面色同众太医一般难看,不及他们的苍白而已,众太医见着他,面上惨白更甚。 他们都死死盯着这侍卫,盯着他的嘴,就好像是他的嘴里会忽然蹦出什么可怕的东西来当即取了他们性命。 只见侍卫张了唇,沉声道:“胡太医,该你为太子诊脉了。” 胡太医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听到侍卫点到他,骇得他连跪都跪不稳,跌坐在了地上,同时嘴里一直喃喃道:“不,不,不,我不进去,我不进去,我不进去!” 可根本没人听他所说,只见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将他拖了进去。 胡太医进去后未及半盏茶时间,便听到他发出一声惨叫声,之后再无声息。 太医们各个身子抖得像筛糠。 寝殿内,卫骁披头散发赤着脚站在床榻前,双眼赤红得好似充血,模样狰狞可怕,他的手上,握着一柄短剑,剑上有血,正沿着剑刃往下滴。 他的脚边,躺着五个人的尸体,其中一人正是方才被“请”进来的胡太医。 只见这五人的身子如靶子一般被捅了满身的窟窿,腥红的血流了一地,染红了卫骁赤着的双脚,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小玺……替本宫将小玺找来!” ------题外话------ 啦啦啦啦!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这两天降温了,手指要冻掉了,来点鸡血加加本人已空的血槽,顺便暖暖手呗!哦呵呵呵 125、那谁来放过我!? “公主,您当真要到太子殿下那儿去……?”冬儿一脸不安地看着卫玺,眸子里写满了担忧,“不知道怎么回事,每一次公主您到太子殿下那儿去,奴婢心里就觉得特别不安……” “没事的冬儿。”卫玺浅笑着安慰冬儿,“我去去就回,你不用跟着我去了,替我把给我的那株花儿浇些水。” “可是公主——” 卫玺没有再理会冬儿,而是走出了寝殿,对前来请她的侍卫道:“走吧。” 冬儿看着卫玺的背影,面上不安更甚。 卫玺见到卫骁的时候,他的寝殿内静悄悄的,不见一名宫人,也不见一名侍卫,她脚步轻慢地往卫骁的床榻方向走,愈走,她愈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然后,她在两面都拉着帘子暗沉沉的殿内见到那五个身体被捅成蜂窝满身是血的太医,血静静地淌开着,沾到了鹅黄色的绣鞋,难免让她的心惊了一惊。 殿内很是暗沉,她看不清卫骁的脸,她只瞧见床榻上坐着一个人。 “皇兄?”卫玺轻轻唤了卫骁一声,而后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血淋淋的尸体,也尽量不去看这几个惨死的人,慢慢地朝卫骁走近。 待她走近床榻时,才发现卫骁身上只穿着内衫,头发乱糟糟的,脚上没有穿鞋,血水沾满了他的双脚,他就这么坐在床沿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的右手上还拿着一柄短剑,短剑上沾满了血,让卫玺看了心惊。 这是……发生了什么? 只听卫玺又唤他一声道:“皇兄?” “小玺来了。”卫骁没有动,亦没有抬头,只是声音低低沉沉道,“陪我坐坐。” “是,皇兄。”卫玺抿抿唇,慢慢地在卫骁身旁坐下了身,与他一同坐在床沿上。 可她毕竟不是卫骁这般的人,她看着地上那五名双目大睁死不瞑目的太医,心跳得很快,可在卫骁身旁,她能做的,就只有冷静。 冷静且安静地坐着,才不会惹恼他。 “小玺,从你小时候开始,我便最疼你,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我有多疼你,你知道么?”卫骁仍旧一动不动,只不紧不慢沉声说着话。 卫玺很紧张,但她看起来却很冷静,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小玺知道皇兄最是疼爱小玺。” 只听卫骁又继续道:“母后病逝,她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连她的份儿一并照顾你,疼着你,待你好,你我兄妹情谊向来很好,好到我可以将我的任何事情都告诉你,好到纵使天下人都嘲笑我鄙夷我,你也从不会拿同他人一般异样的目光来看我。” “嗯。”卫玺又点了点头,面有难过与感伤,“小玺喜欢与皇兄说事,小玺也喜欢听皇兄说事。” “那皇兄与你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卫骁沉声问道。 “小玺记得。” “说与我听。”卫骁道,“把我曾经与你说的话,说出来给我听。” “小玺……”卫玺轻放在膝上的手轻轻颤了一颤,“皇兄与小玺说的话很多,小玺不知皇兄想听的是哪些。” 卫骁随口道:“便说说和叶柏舟有关的。” 卫玺面色有变,身子更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当即又用冷静的模样掩盖自己内心的惊慌,回卫骁道:“好……好。” 可,尽管她面上表现得再怎么冷静,她的声音却是颤抖的,以致她连说了两个好字,足以听得出,她的心,已无法再强制冷静。 同时她注意着卫骁的反应,见着他还是方才那副模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她赶紧收回视线,轻声道:“皇兄说叶大哥很漂亮,青碧色的眼睛像妖一样,但是叶大哥性子不好,冷冷冰冰的,从不会多说一句话,也不会奉承人,难怪被人欺负。” 卫玺愈说愈紧张,紧张得她担心卫骁听出什么来,她赶紧停了下来。 不过,她说的,卫骁似是不满意,只听他又道:“还有么?” “还……还有……”卫玺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抓紧她的膝盖,她的面色渐渐变得苍白,眸光晃动不已,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过往一般,难以启齿,以致她咬着自己的下唇,迟迟没有接着往下说。 卫骁却不给她迟疑的机会,而是逼她道:“说。” “皇兄还和小玺说……”卫玺放在膝上的双手隔着裙裳深深抓进了她膝盖皮肉中,她的面色很是痛苦,目光满是哀伤,仿佛她要说的话是要在她身上剖开一道旧伤疤,将那曾经受伤的皮肉狠狠翻捣出来似的,让她再难掩心中的伤痛,“皇兄还和小玺说,皇兄,皇兄……喜欢叶大哥,喜欢到……喜欢到想要占有他,喜欢到想要将他一直留在身边!” 说到最后,卫玺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来,面色与目光皆难看到了极点。 “原来小玺没有忘。”卫骁冷淡道,“这么些话,我也只对小玺说过,也只敢与小玺说,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我记得小玺当时说不觉得我喜欢叶柏舟是一件恶心的事情,说你能理解我,是不是?你自己还记不记得?” “小玺……记得。”卫玺的舌尖尝到了自己唇上的血腥味,腥甜的味道,却痛苦到了极点。 “我记得我还将我往我与他身上下了连心草之毒的事情也告诉了你,对不对?在西疆的那三年,每当我实在无法控制对他的思念的时候,都与你说了对不对?” 卫玺将自己的下唇紧咬得再一次破开了血口子,她纤瘦的身子轻颤不已,声音亦是如此,“……是。” “我如此信任你……你又对我做了什么——!?”就在这时,本是一动不动的卫骁突然抬起头来,同时伸出手一把掐上了卫玺的脖子,睁大着双眼死死盯着她! 只见他面色惨白,双目因充血而变得腥红,那狰狞的面容腥红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可怖至极,仿佛要将卫玺就这么活生生掐死才甘心。 “小玺……”卫玺看着卫骁这可怖的模样,陡然心惊,但她没有反抗,因为她知道就算她反抗也反抗不了,“小玺不知皇兄再说什么……” “呵,呵呵呵……”卫骁冷笑出声,让他狰狞的脸看起来更扭曲,只见他将抓在卫玺脖子上的手收紧一分,“你不知道?呵!你不知道!?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你以为你想藏,便藏得住!?” “你以为你对叶柏舟的心思对他的情意,我不知道?你跟着我到西疆三年,除了逃避和亲之外,便是怕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对他不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回京那夜,你去云府找了云有心来救他的事我不知道?四日前你到莫府走一趟不过是怕我对你的情思有所怀疑而故意去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之后则骗我说叶柏舟没有在府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卫骁愈说,就将掐着卫玺脖子的手收得愈紧,用那双腥红的双眼盯着卫玺那因无法呼吸而渐渐变得紫红的脸膛,而后忽然用力捏住她的右手手腕,捏着她手腕上的那只檀木雕的镯子,突然嘶吼出声道,“你以为这只镯子是他亲手雕刻打磨送给你的我不知道!?” “皇……兄……”卫玺被卫骁掐得眼神已经变得涣散,眼见她就要断气,卫骁大睁着的瞳眸突然一抖,松了手。 卫玺跌坐在床榻前的踏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卫骁垂眸看着她,目光冷到了极点,好像从不识这个人似的。 卫玺则突然朝他跪下身,用尽自己所有的勇气,对卫骁乞求道:“皇兄,求求你,不要再伤害柏舟大哥了!求求你!” “呵……”卫骁冷冷笑了一声,这一声冷笑,让卫玺只觉惊恐,只听卫骁不紧不慢地冷声道,“小玺,你可知我等你对我说这句话等了多久么?从你手上戴了这个镯子开始,我就在等你对我说这句话,可你却迟迟没有开口,甚至把自己的心思都藏得好好的了,藏起自己的心思,就只管听我的心思而已,为什么呢?因为你怕,对不对?” “你怕你知道我知晓了你对叶柏舟的心思后,非但救不了他,反会刺激我变本加厉地蹂躏他,对不对?”卫骁说到这儿,在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卫玺面前蹲下身,抬手轻抚着她的脑袋,像她儿时他抚摸她头顶那般,一边道,“你不愧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对我的脾性真真是了如指掌,的确,你若是求我放过他,我就只会更加想要蹂躏他,让他生不如此,却又无法离开我,与其让他备受折磨,你宁可收起自己对他的全部情思,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听我说而已,你这么做,倒真是让他少受了不少苦头,只可惜,他不懂,也不想懂,他恨我,也因为我,而恨着你。”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敢向我为他求情了呢?现在你就不怕我蹂躏他了?”卫骁忽然揪住卫玺的头发,用力往后扯,双目腥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好像卫玺是他痛恨的仇人似的,“因为你知道他体内的连心草之毒已经解了对不对!?告诉我他是怎么解了这连心草之毒的!连心草之毒根本无人可解,快告诉我他是怎么解毒的!” “皇兄……”卫玺被卫骁用力往后拉扯着头发,使得她的头不得不往后仰,只见她面上全是泪,悲伤,痛苦,她没有求饶,亦没有喊疼,她只是摇了摇头,痛苦道,“不,皇兄,我不能告诉你,这些年,柏舟大哥已经很痛苦很痛苦,我救不了他,也保护不了他,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再给他增加痛苦,皇兄……求求你放过柏舟大哥吧……” “放过他?呵……”卫骁失控得再一次嘶吼出声,“我放过他,那谁来放过我!?你可知我现在有多痛苦!?你可知连心草之毒反噬有多痛苦!?” “小玺,我在西疆这三年过得有多痛苦,你当瞧不见是不是?”失控的卫骁眼里此时也尽是苦痛,还有嘲讽,对他自己的嘲讽,“可我因为你的一句话,我忍了,我把连心草毒发时所有的痛苦都忍了,你说,忍过这三年,我就回京了,届时我会得到我想要的江山与我想要的人,我早就知道你对叶柏舟的情意,你不说,你隐瞒,我就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痛苦,我就当我是为了你,放过他这三年,因为三年后回来,你会嫁人,他依然会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可是你呢小玺,你又是怎么待我的?” “我说过,我要除掉所有对我的储君之位构成威胁的人非得到这卫家江山不可,不是为了权力,而是因为我若站在了那个位置,这天下间,就再无人敢对我非议,更不敢对站在我身旁的他有任何非议!” “小玺。”卫骁松开了卫玺,狰狞失控的模样也归于平静,平静得就像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也不再看卫玺,只是不喜不悲道,“嫁人吧,嫁了人,你就不会再痛苦。” “他,我永远不会让给你,就算我用尽极致的手段,哪怕我死。” 卫玺跌在地上,泪如雨下。 ------题外话------ 卫骁就是变态的设定!他的设定奏是这样!所以,你们喷喷他就好,不能喷喷我! 126、尝起来是什么滋味?【二更!】 西溪郡。 卫风正准备去找晏姝之时,他收到了一样物事,用一块崭新的布包裹着。 布是鲜红色的,就像刚刚用鲜血染红似的。 不知是谁人送来的,就放在客栈的柜台上,掌柜有些紧张,道:“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送来的,就只听到有声音说交给昨夜住进来的客人,昨夜住进来的,就只有二位而已……” 只见卫子衿伸出自己手里的剑,挑开了那块鲜红色的布,以让卫风能瞧清里面裹着的东西。 是一只小黑猫模样的布偶,布偶的脖子是半断开的,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塞在里边的棉絮。 是昨日卫风扔到晏姝怀里的那只破烂小黑猫布偶,是,却又有一点不一样。 因为昨日他将这只布偶扔给晏姝的时候,它的脑袋与身子已经断开了大半,惨兮兮的好像随时都会没了脑袋,然这会儿,那开裂的口子只有一小半,有一根银针连着黑色的细线正挂在这只布偶的脑袋上,显然是有人缝补过它这可怜的脑袋,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缝补完,这人,便被抓走了。 卫风看着小黑猫布偶脑袋上坠挂着的黑线及银针,目光骤沉,只见他走近柜台,伸出手欲抓起那只布偶。 卫子衿这时则是当即伸出手横在他面前,沉声道:“爷,当心有诈。” 卫风没有理会卫子衿的话,只是将他的手从自己面前轻轻拿开,而后抓起那只躺在红布上的小黑猫布偶,盯着它断开的脖子看了一小会儿,就这么抓着它转了身,走出了客栈,不紧不慢道:“既然都给爷发了‘帖子’来,那爷便去走一回咯,小衿衿,走了。” “是,爷。”卫子衿面无表情跟上。 店家一脸懵,看看卫风又看看留在柜台上的红布,叫道:“哎!客官!这块红布您不要啦!?” * 晏姝双手被反捆在身后,眼上蒙着布条,嘴里塞着布帕,她被从一辆马车上带下来,而后被身旁的人狠狠朝前一推,推得她绊到脚下的石头,一个没站稳,跌趴到了地上。 地上有碎石,划擦过她的脸颊,让她觉得火辣辣的疼。 就在这时,那蒙在她眼上的布条被解开,被蒙了一天一夜的眼睛乍一触及到光亮,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使得她皱起眉眯起了眼。 待她的眼睛能适应光亮后,那堵在她嘴里的布帕也被人拿开,晏姝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完全没有明白状况的她忍不了心里的火气,当即就恼道:“你们凭什么抓我!?” “啪——!”然她的话音才落,她的脸便挨了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两眼发花,甚至打得她嘴角流出了血来,可见这一巴掌所用的力道有多重。 这一张又刚好打在她被地上碎石擦破的脸颊上,让她觉得她的脸颊如被火烧着一般疼。 同时听得有男子骂她道:“嚷嚷什么!?安静些!” 但这一巴掌不仅没有打得晏姝安静下来,反是打得她愤怒不已,只见她狠狠扭过头来,对着打她的人张口就要骂,可当她瞧清她此时所处的环境时,她的话全都僵在了喉咙里,同她的眼神一起,化成了惊骇。 只因她此时此刻身处的地方,是一个满是荒草与碎石的小山谷,山坳只有一条窄窄的荒草小路能供一辆马车驶进来,其余三面小高地上,每隔半丈距离便站着一名黑衣人,一人接一人,竟不下百人!而他们手中—— 都握着一张弓! 弓上有箭,弓弦半拉,那在日光下闪出银白亮光的锋利箭簇皆对准这山谷地,对准着……她的这个方向! 只是他们将弓弦拉满,再一松手,她……就会被射成一只刺猬! 箭簇上的亮光晃进晏姝眼里,让她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她……她这是招谁惹谁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事情,竟然这么横遭杀身之祸!? 生命攸关,骨气怒火什么的,就先抛了抛了。 于是见着晏姝忽然变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紧张害怕地问站在她身旁的五名黑衣男子道:“敢……敢问几位大哥,我这是犯了什么罪?” 就算要把她射成刺猬,好歹也让她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吧?这么死不瞑目的,她多冤啊! 是不是卫风?是不是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用这样的法子还处罚她!? 当晏姝的话音才落,只见手里还拿着方才从她嘴里扯出的那张布帕的男子忽将一粒药丸塞进她嘴里来,令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已吞了下去,惊得她赶紧害怕地问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那直勾勾*裸的眼神,让晏姝不由往后挪了挪身,却见那男子忽然伸出手来,勾住她的下巴,微眯起眼,笑道:“啧啧,细看你这小姑娘还挺迷人的,尤其这双眼睛,水灵灵的,不知道你这身子……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晏姝睁大了眼睛,眸中充满了恐惧,她连连往后挪着身子,不让男子恶心的手碰着她,只见男子舔了舔自己的唇,一副对她垂涎欲滴的模样,笑容变得淫邪,道:“怎么昨夜就没想着还能玩玩你呢?真是可惜了,不过……现在也不晚。” 男子说着,伸出手抚上了晏姝的脸颊,当他的手从晏姝嘴上移过时,晏姝忽然张开嘴,一把咬住了他的手,并且咬得用尽气力,仿佛要将男子手上的肉咬下来才满意,也咬得男子疼得一个反手又是一个耳刮子扇到了她脸上,扇得她跌倒在地,不得不松开男子的手。 “臭娘们儿!竟然敢咬老子!?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男子看着自己被咬得出血的手,淫邪的面上揉进了狰狞,只见他再次朝晏姝伸出手,不过这一回,他不再是伸向她的脸,而是伸向她的身子,竟是要将她的衣裳扯开! 晏姝大惊失色,赶紧躲,不过就算她躲得再快,又怎快得过眼前男子的动作,她仅仅躲过了男子的手碰到自己的衣襟而已,男子的手还是碰到了她,碰到她的肩膀,只听“刺啦”一声,她右边的衣袖被男子生生撕扯下来,露出她藕色的香肩及手臂顿时曝露在男子眼前,令男子淫邪的双眼顿时亮了,又一次朝她伸出手来。 “别碰我!”晏姝情急之下,对着男子的手用力踹了一脚,可她非但没有踹到男子,反是被男子抓住了脚踝,只听又是“刺啦”一声,她的裤腿,也被男子撕扯了下来,露出她细嫩的腿! 纤细白嫩的腿,当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晏姝看着男子尽是淫欲的脸,恐惧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只见另外四名一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男子其中一人转过头来,看向满脸淫欲的男子,冷着脸沉着声道:“老三,现在不是你玩女人的时候,当心事情没有办好,太子要你我兄弟几人的性命。” 被唤为老三的男人却是轻蔑一笑,狂妄道:“大哥慌什么,反正这娘们儿和卫风过会儿横竖都是一死,何不让我先过一把瘾?” 老三说完,竟是将鼻子凑到晏姝的腿上,朝着她的腿用力一吸气,陶醉道:“我闻到了处子的芳香,好闻极了。” 晏姝用力抖动着自己的腿,借以挣脱老三的钳制,可不管她再如何用力,都无法挣开老三粗糙有力的大手。 被唤为大哥的男子竟是转回了头,只沉声道:“那你快点。” “是,大哥!”老三笑得淫邪又满意。 只听其中一男子轻笑道:“上边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亏三哥你也玩得起来。” “人多看着才刺激才有意思,你们说是也不是?”老三一脸淫欲,同时竟伸出舌头在晏姝的脚踝上轻轻舔了一舔,笑道,“况且,太子殿下给我们那颗药丸不就是要我们在卫风面前这么做么?” “呵呵,有道理。” “你们若是喜欢,待我玩够了,再到你们,上边的人若是也想玩,届时也让他们玩玩。”老三又道。 晏姝眼眶大睁,瞳眸紧缩,身子不自控地颤抖。 他方才说……什么!? “你们是因为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才抓的我!?”晏姝又惊又怕又觉恶心,惊于她被抓的原因,怕于自己的处境及后果,恶心于眼前这个抓着她不放的男子,以致她的身子颤抖不已,连声音都颤抖不已。 “这个问题,我们可不需要回答你。”老三边笑边解开自己身上的腰带,晏姝得了这个空档努力站起身就要跑,可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站起身很是不便,她好不容易将将要站起身,却又被老三拉住脚踝,又将她拉得再一次跌倒在地,跌得她浑身疼,却始终都没有疼出她的泪来。 她该怎么办!她凭什么要因为卫风那个不仅让她受苦还让她无处可去的混账王八羔子而受这种侮辱!?她不过是想嫁个好人,能不再过她从小到大那种在家人眼里可有可无的日子,她只是想有个真正的家,有真正的家人!哪怕这个家人只有那么一点点在乎她,她也愿意,可是—— 她所遇到的人,让她的日子过得比从前还要糟糕! 她不过是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而已,她有什么错!? 晏姝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个恶心的男人,马上就要扑到她身上来了,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受尽侮辱地活着! 眼见老三就要扑到晏姝身上时,只听“大哥”突然一声厉喝道:“什么人!?” 他看着通向这小山谷的唯一一条小道,只见那已开始有枯黄之色的荒草丛中传来男子轻轻的笑声,道:“你们想要见的人咯。” 声至人至,卫风的话才说完,他的人便已来到了这小山谷中,速度之快让这兄弟五人难免吃惊,却又很快归于冷静。 他既然会来到这儿,就证明这个人质,抓得无错,他们有人质在手,不怕他不从。 况且,他只有自己与一名侍卫而已,仅此二人,怎敌得过这数百名弓箭手以及他们兄弟五人。 他们,赢定了。 晏姝因趴倒在地而看不见卫风,但卫风的声音,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心里对他有怨,所以她将他记得很清楚。 卫风这个混账王八羔子来这儿做什么,来看她出丑来看她的下场吗? 卫风人站在小山谷中,面上挂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吟吟笑意,非但不见他急恼,反见他好奇地看了一眼跌倒在地的晏姝及站在她身旁的老三,道:“哎?不是有活生生的春宫戏看么?而且还是这么多人看着的春宫戏,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快开始啊。” ------题外话------ 我今天要被姑娘们的评论湮没了!于是我决定!今天的评……我不回了!但是我都有在看啊~太多了,回不过来了,嘿嘿嘿,姑娘们见谅啊~ 127、我求你别哭了! 【三更惊现!】 晏姝强撑着的所有勇气在听到卫风的这一句笑吟吟的话时,忽然化作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与委屈,使得她大睁着的眼眶变得通红,他心中纵然对她有怒有恨,可她给他的那一巴掌却能让他非但对自己见死不救,竟还这般落井下石! 卫风你就是混账王八羔子!我凭什么要因为你而受这种侮辱受这种罪!我不欠你的! 那兄弟五人见着卫风这般事不关己的模样,且还满不在乎只等着看热闹的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太子要处理的这个人没问题吧?有这么催着敌人赶紧上了自己女人的男人吗? 却听“大哥”冷冷一笑,道:“四爷果非一般人,遇到这般情况还能笑得出来,四爷别着急,既然四爷想看活春宫,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让四爷看,不过……就要看四爷能看多久了。” “哦?”卫风微眯起眼,挑眉笑道,“爷自然是要从头看到尾了。” “是么?”大哥也笑了起来,同时见他右手迅速一抬—— 而就在卫风出现在这小山谷的那一刻,山谷三面上边的弓箭手已将手中的长弓拉成了满月,带着森寒的锋利箭簇齐齐对准着,只等着下边的人一个动作,便让箭离了弦,将目标卫风射成一个靶子。 纵是他有怎样快的速度,在这四周都没有看做遮挡之物的小山谷里,他根本避无可避,除了死,他别无选择! “放心,你死了之后,我等弟兄一定会好、好待你的女人的。”老三看着卫风,笑得既阴佞又淫邪,还故意“好好”两个字咬得极重。 “是——”卫风依旧是那副浅笑吟吟满不在乎的模样。 就在他张口之时,“大哥”那抬起的右手飞快地打了下来,伴随着利箭离弦划破空气而带起的风声,朝卫风齐齐射来! 上百支箭,上百个锋利的箭簇,在日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那兄弟五人面上满是得意且轻蔑的笑,老三重新看向跌在地上的晏姝,伸出手就要抓上她袒露着的香肩将跌趴在地的她扯翻过身来。 呵!什么难对付的棘手之人,竟用他们兄弟五人一齐出马,在这些利箭之下,也只有被射成靶子的下场,哪里需得着他们出手,莫说五人一齐出手,便是一人,这所谓的“四爷”都敌不过! 就在老三的手将将要碰到晏姝的肩膀时,他的手,忽然就……掉落到了一旁!连着他的手连着他的整个小臂,竟就这么在他眼前从他的臂弯上脱离开,掉落在了一旁!带着喷溅的血水,溅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上仍挂着那得意且鄙夷的淫笑,抑或是说,他根本就还没有机会反应过来他的右边小臂已经脱离了他的手臂! “扑扑扑——”上百支利箭射到小山谷中央,钉飞了地上的细碎石子,也震起了小片尘泥。 但这被利箭喧嚣起的尘泥之中——根本就没有所有人预想中的被射成靶子的卫风! 众人大惊。 没有看到被射成靶子的卫风,众人倒是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响彻整个小山谷。 是那老三的喊叫声! 其余四名黑衣人同时转头看向自己身后方向! 只见本当是站在他眼前至少十步开外的卫风,此刻竟是站在了他们身后!而他究竟是何时又是如何到得他们身后的,他们竟都……感觉不到! 而他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不仅来到了他们身后,甚至——还将老三的右边小臂削了下来! 四名黑衣人的瞳眸骤然大睁,一股寒意从脚心字窜上脑门,眸中俱是惊骇。 “……么?”就在这时,才听得卫风将方才将将出口但尚未说完的“是么”两个字的“么”字说出口,同时见着他右臂不过轻轻一抬,那正捂着自己血淋淋伤口面色煞白且正痛呼着的老三的脑袋突然一歪,像是断了线的偶人,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一声闷响砸到地上,还骨碌碌地滚了两下子,面上是那因手臂被削断而剧痛拧在一起的表情,嘴大张着,没有惊骇,更没有瞑目,便是他自己是怎么死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的神情连变都没有变! 余下的四名黑衣人看着卫风,面色忽地变得苍白。 因为惊骇,所以面色有变,再不是方才那副得意且鄙夷的模样。 而让他们惊骇的,不仅是卫风这快到让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可怕速度,还有——他手上的武器! 只见他本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带的双手上,此时竟凭空多出了两把刀! 然这两把刀不是被他握在手上,而后“生”在他的手背上!从他的广袖间生出!薄、却有着硬比精钢的寒光,甚至这两把刀上边,一点血腥都没有!明明前一瞬它才砍下了老三的手臂还有他的脑袋! “这,这是——”大哥看着卫风袖间的两把短刀,惊骇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是云清子的袖刀!” “什……什么!?”其余三名黑衣人听到“大哥”的惊呼,面上惊骇之色比其更甚。 只因这云清子,曾是四十年前被称为江湖第一奇才的绝顶高手!有着疾风一般的速度,夺人性命从来不过转瞬,速度可怕得连当时轻功最为登峰造极之人也都不敢与之比肩,而这云清子手中的武器,既不是君子利剑,亦不是莽夫阔斧,更不是粗人大刀,他的武器,是两把短小的刀,没有长剑的优雅,亦没有大刀阔斧的霸气,反倒是像姑娘家的绣花针一般秀气,但却是这两把短小得让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刀,令当时江湖中人闻之色变,也因为这两把刀他绑于臂上藏于袖间,所以世人给了它们一个名字——袖刀。 云清子的袖刀,江湖中人见之,无不敬畏。 但,云清子却于他声名最盛的时候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从那以后,世上再无人见过云清子,更无人再见过袖刀,至今已有三十五年! 可眼前他们所见的,的的确确是云清子的袖刀!因为云清子那能杀人于瞬息之间的袖刀,没有刀锋! 没有刀锋,却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 而这清郡王爷手背上的袖刀,正是没有刀锋! 没有刀锋,却能轻而易举地削下一个人的头颅! “你,你是云清子什么人!?”大哥颤声着问。 不过,卫风却是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好像他们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根本不值得他再看一眼。 只见他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对不知何时已从山谷口走到他身旁来的卫子衿道:“小衿衿哪,这么些个不自量力的东西就交给你了。” “是,爷。”卫子衿冷着脸,领命道。 四名黑衣人见着如凭空出现一般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他们眼前的卫子衿,本就惊骇的心再次抖了一抖,这个人……又是怎么出现在这儿!? 与此同时,只见“大哥”抬头看向山谷三面上的弓箭手,欲让他们再次发箭,谁知本是齐刷刷立在上边的弓箭手此时竟都跪倒在地!莫说再握起弓箭的力气,便是站起来的力气,他们都没有了。 抑或说,他们的命,也都没有了! 就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人取了性命! 卫子衿拿着手中的长剑,面无表情地朝那四名黑衣人走去,四人知道自己逃是逃不了了,唯抓紧了手里的武器。 只听卫风忽然道:“小衿衿,留着一个活口,让他回去告诉卫骁,下回要想杀我,就派些上得了台面的人来,别总整的这么一群废物,爷没时间陪他玩小儿过家家。” “是,爷。” 卫风将双手轻轻一动,那“生”在他手背上的袖刀便缩回了他的衣袖里,而后他在晏姝身旁蹲下了身,看着她裸露着的肩膀和双腿,想着方才她的衣裳遭那老三撕扯,她的脚踝更是遭他的舔舐,他心里本有的火气莫名更甚,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晃,他右臂上的袖刀又从袖间滑出,紧着见着他将袖刀朝老三那断落在地的手臂及脑袋划过,那聚满了他怒火的剑气竟是将那半截手臂上的五根指头给剁了下来!且还是剁成了无数段! 那颗头颅,则是从他唇线的地方被削开,将那颗头颅削断成了两半!将他那根舌头削成了肉泥! 卫风这才好似稍微满意,他将袖刀重新收回袖间,蹙着眉心看了仍旧呈趴在地上面朝下姿势的晏姝,伸出手替她解开了紧捆着她双手的麻绳,一边愤怒又嫌弃道:“你这个该死的黄毛丫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啊?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总是罚我来找你找你再找你?你也不瞅瞅你自己是谁,配不配爷为你这么东奔西跑的?” 卫风说完这串话的时候也解开了晏姝手上的麻绳,而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却又很自然而然地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盖在了晏姝身上,语气依旧嫌弃道:“行了,赶紧起来,又没死怎么的,难道你还要这么一直趴着等爷抱着你起来?你想得美吧你!爷想打你还差不多!” 晏姝终于动动身子,同时抓好卫风披到她身上来的外袍,慢慢地坐起了身。 卫风嫌她动作太慢,不由又嫌弃地催促道:“磨磨蹭蹭地干什么!?没吃饭呢你!?你再不站起来,爷就自个儿走了,留你自己在这里!” 卫风话将将说完,便见着有一滴水滴落到晏姝身前的衣裳上,晕开了一小抹水渍。 卫风眨眨眼,同时抬头看看天,哪儿来的水?没下雨啊。 不,不对。 卫风重新低下头,看向晏姝,只见晏姝这会儿正抬起头来看他。 那一瞬,卫风愣住了。 只因,晏姝在哭,哭得眼眶红红,眼眶里满是泪,还正一个劲儿地往下流,淌在她脏兮兮的脸上,淌在她脸上因被小石子摩擦到而留下的小伤口上,使得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就像是一只被遗弃了还被欺负了甚至还被拔光了爪子的小猫,可怜兮兮的,惹人心疼。 本是生气不已的卫风这一刻懵了。 因为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一见到女人的眼泪他就不知所措,所以他喜爱的从来都是爱笑的女人,就算是假笑,他也无所谓,就像小色瓷那样,从来都是笑着,就像那醉吟楼那情花巷里的女人,即便心里在哭,她们面上也还是在笑,他无所谓她们心中哭还是不哭,只要她们笑着,就行,看着就已经舒服。 卫风这会儿就已有些不知所措,只见他一张俊脸完全拧巴到了一起,一副想哭的模样,用无奈到了极点的语气对晏姝道:“你哭什么啊哭啊!?你自己没本事被人抓了你还有理哭啊你!?” 谁知晏姝没有理他,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她也不想哭,可她根本就管不了她的眼泪,她还在后怕,因为方才那老三的言行后怕着。 若是卫风这个混账王八羔子没有来,她是不是,是不是就—— “哎哟我的大小姐姑奶奶女王陛下!我求求你,你别哭了,这就算我的错啊,我的错,要不是我,这些个废物也不会拿你开刀,你看我这不是救你来了?我还帮你把刚刚碰过你的那个杂碎真的削成了杂碎,算是帮你报了仇了,你就别哭了喂!”卫风一脸幽怨苦恼,就差给晏姝当场跪下了。 卫风这骤然如变了个人似的反应让泪流不止的晏姝怔住了,就在这时,晏姝忽然觉得自己身子有些难受,异样的难受。 同时,只听卫子衿发出一声闷哼声,卫风神色骤然一凛,即刻转过身看向卫子衿的方向—— ------题外话------ 嗡嗡嗡嗡嗡嗡!我今天还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我的血槽,又刷到空底了,嘤嘤嘤 我放假了,趁着还没有非常忙的时候,多码一点,就当做是个前几天更新少作为赔礼了。 码字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不好过! 关于卫风和小姝这对cp,说一下:目前卫风不喜欢小姝,当然,小姝也不喜欢他,这是他们自己认为而已,卫风更没有将小姝当做自己的女人,所以,他对小姝根本就没有什么责任而言,等到他明确自己的心意后,就不会这么作死了,还有,小姝虽然讨厌卫风,但心里对他还是有点那么类似喜欢的奇怪感觉的,不然在临城逛街的时候她就不会脸红了,不过如今全部被对卫风的讨厌给掩盖了,她对卫风,还谈不上恨这种程度,毕竟也没有什么刻骨的伤害 128、帝王血觉醒!? 【一更】 只见卫子衿此时挡到了卫风身前来,他的胸膛正中,赫赫然插着一支弩箭,一支通体沉黑的短小弩箭! 而明明他面前,那四名黑衣人已经全都倒下,其中三人断了气,唯剩下那大哥还有一口气在,却被抠了双眼割了舌头断了腿脚,活着,也动弹不得,弩箭,不可能是从他手上射来。 那会是谁? 卫风从晏姝身旁站起身,走到了卫子衿身旁,卫子衿却是在这时身子一个虚晃,以剑拄地,单膝跪到了地上,同时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红黑色的血。 箭上有毒! “小衿衿!”卫风眉心倏拧,竟在卫子衿身旁亦单膝跪下了身,伸出手扶了扶他的肩膀,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卫子衿仍是一副面部表情的模样,就好像伤不在他身上似的,只见他忙拂开卫风扶住他的手,摇摇头道:“爷使不得,爷身份尊贵,怎能这般在属下身旁跪下,爷快快起身。” 卫风则是一巴掌打在卫子衿的手背上,恼道:“这时候你还跟我废什么话!?诚心惹我生气呢!?” 只见卫子衿面色沉沉,严肃无比道:“爷,来人不简单,您先走,属下护着爷。” 卫子衿说完话,当即见他将手抓上插在自己胸膛上的弩箭,面不改色地将其从自己胸膛上扯出,勾折的箭簇带出他胸膛的一大块血肉,却不见他面色有一点变化,更莫说是有一点疼痛的模样。 卫风看着卫子衿扔在地上的带着他血肉的弩箭,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按着卫子衿的肩没有让他站起身,反是他自己慢慢站起了身来,看向山谷口的方向,同时对卫子衿沉声道:“后边呆着去,别在这里碍着爷的手脚。” “可是爷——”卫子衿正要说什么,就在此时,山谷口的方向传来三声不紧不慢的击掌声,同时听着有男子的轻笑声传来,“主仆情深,四爷的性情,果然值得人钦佩,只不过——” “那箭簇上有毒,不出三日,他就会全身溃烂而亡。”男子说着话,人也从山谷口的方向走进了这小山谷里来,一边轻轻笑着,“我给箭簇上涂的是最轻最轻的毒了,只需要忍个三日而已,便能解脱了,四爷应该感谢我,没让他受个十天半月的苦才解脱。” 男子在钉满了利箭的地方后停住脚,只见他身着一件海蓝色长衫,袖口及衣襟用银线绲着边,腰带上挂着一块羊脂白玉佩,脚蹬一双藏蓝色的长靴,他的鞋面一尘不染,似乎他走路的时候脚根本不沾地似的,竟是不带一丝尘土。 看不见男子的脸,因为他脸上带着一张鬼脸面具,暴突的双眼,血盆的大口,若是夜里让人见着,定会吓人一大跳。 他的右手上,拿着一把精铁锻造的弩机,弩机型小且精巧,而愈是精简的武器,其中所包含的力量,就愈是可怕。 并且,男子并不是自己一人,他的身后跟着至少二十名包头遮面的黑衣人,人人手上都拿着一把趁手的武器,或阔斧或大刀或利剑,比方才的弓箭手少了几倍,但他们身上所带有的杀气,却比方才的弓箭手不知强了几倍。 不,是几十倍乃至上百倍。 卫风见状,不仅没有面露惊诧慌张之色,反是弯下眉眼,笑了起来,道:“这不是近些年来江湖上声名正盛的毒公子么?” “四爷认得在下?”毒公子轻轻一笑,似是很高兴,“那可真是在下的荣幸。” “只不知本王与阁下素无仇怨更无交集,不知阁下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见本王,所为何意啊?”卫风笑眯眯地问。 他面上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但他心中却很是担心卫子衿身上的毒。 “当然是来杀四爷的,不然——”毒公子倒是不藏着掖着,只见他边说还边动动自己手上的弩机,道,“四爷以为带这么多人来找四爷是做什么?和四爷交朋友么?” “那倒不是,本王自然是知道阁下是来杀本王的,本王只是想知道,阁下是为了何人来取本王的性命?”卫风笑问。 “一个朋友。”毒公子道。 “哦?”卫风挑挑眉,“不知阁下的这个朋友,可是公子白华?” 毒公子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脸,但能从他的稍许沉默中想象得出他的面具之后,是一脸的震惊,兴许是他想不到卫风会猜得这么准。 “这个嘛,在下可就不需要告诉四爷了。”毒公子用他那沾满了毒的长指甲在弩机身上慢慢划过,笑道,“四爷只需要知道,过会儿四爷便与您的属下下地狱便够了。” 卫风也笑,“那就要看看阁下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卫风笑说着话,同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小山谷三面上的方向,毒公子却是将他的眼神捕捉得清清楚楚,只听他道:“四爷不用再往上边瞧了,上边四爷的那些个人哪,已经给在下的毒蛇毒蝎宝贝儿们玩去了,不会再出来帮四爷了的。” 就在卫风与毒公子说话时,本是一脸不安地呆在卫风身后的晏姝正慢慢朝他爬来,卫子衿想要挡住她,可他因身中毒素而动弹不得,莫说要挡住晏姝,便是出声的力气此刻都没有,他的唇动着,却是如何都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晏姝朝卫风靠近。 卫风自也察觉得到自己身后晏姝的动静,但此时他大意不得,如若他此时转头看向身后的晏姝,那就很有可能毒公子的弩箭在这一刻就会射入他的心口,毒公子不仅以使毒出名,还善使弩机,他的弩机都是他自己研制锻造,其速度与威力强过普通弩机数十乃至上百倍,否则以小衿衿的身手,方才不可能接不住这一弩箭而非得用身体来替他挡下不可,更兼他将毒用在弩箭上,其威力就更不可言。 是以卫风只能当做自己身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可当晏姝在他身后站起身的那一瞬,他却不能保持冷静了,只因为—— 晏姝不仅仅是站起身,更是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双臂环在他腰上,手心贴在他胸膛上,她将他抱得紧紧的,以致她胸前的柔软紧紧贴在了他的背上,不止如此,她还用她的脸颊及胸前的柔软轻轻蹭着他的背! 卫子衿双眸大睁,死死盯着在此关键时刻竟如此不知死活的晏姝,使得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再不能冷静。 只听那毒公子此时又轻轻笑出了声,道:“四爷还不知道您身后那小娘子是怎么了吧?就由在下来告诉四爷如何啊?” 卫风没有理会身后恨不得将自己贴在他身上永远不放手的晏姝,他还是一副于任何事情都没有所谓的模样,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毒公子看而已。 毒公子继续笑道:“方才哪,那几个蠢货里的不知谁给那小娘子服下了一颗药丸,那药丸呢,叫‘入骨相思’,四爷觉得这个药丸的名字够不够好听?在下想了很久很久才定下的这个名字,而之所以取这个名,便是这个药丸服下后能给人一种入骨*的滋味,欲死欲仙,乃这人世间享受的极致。” “这药丸,可是太子殿下特意从在下这儿拿走的,拿走之后交给了那五个蠢货,道是在四爷到来之前呢,让那个小娘子服下,届时她就可以在四爷面前尽情地表现给四爷看了,当然了,只是给四爷看而已,而不是给四爷玩,不过谁知那五个蠢货这般不中用,根本就没有让四爷赏到这么一出好戏,还是得在下亲自出来一趟,不过也不要紧,待会儿四爷也一样可以欣赏到的,待会儿在下往四爷身上打上那么几支淬毒的弩箭,四爷就能好好地在一旁欣赏了,届时四爷不要太感谢在下。”毒公子一直在笑,似乎是遇见了什么能让他很是高兴的事情似的,“哦,还忘了与四爷说,这‘入骨相思’一旦药效发作,若半个时辰内不能行鱼水之欢来解毒的话,可是会七窍流血肠穿肚烂疼上那么个一天一夜就会死去哟。” 毒公子说完这话,对身后的那些个黑衣人道:“好了,你们先陪四爷活动活动筋骨,不然让四爷觉得无趣,那便不好了。” 毒公子话音才落,他身后黑衣人便齐齐朝卫风走来,不是一人接一人,而是二十数人同时上前! 卫子衿拄着剑要站起身,谁知他才一稍稍使力,他非但没有站起身,反是重重地跌倒在地,想要唤卫风一声,却如何都出不了声。 此时只听卫风轻轻一笑,道:“卫骁这是要杀本王不够,还要将本王身边的每一人都杀绝是不是?” “四爷很清楚的不是?”毒公子笑道,“杀了四爷之后呢,还要把四爷的那些个所谓的朋友都一一杀了,不然四爷在下边也寂寞的不是?” “本王身后这姑娘,与本王并无干系,也在要除掉的行列里?” “干系?呵呵,四爷真会说笑,但凡与四爷有过些接触的人,太子殿下说了,都要除掉,尤其是那个莫家少主。” “哎呀,在下一不小心说的多了,不过也不打紧,过会儿四爷也是要死的人了,你们都快陪四爷玩玩儿啊,磨蹭些什么呢!?” “呵,呵呵……”卫风此时轻轻笑出了声,笑声却是森寒到了极点,只见他盯着毒公子面具上那双腥红的血眼,面上不再有笑意,只有寒意,他对那就要劈到他身上来的刀剑视而不见,只一字一句道,“若敢动本王的朋友,你们——试一试!” 卫风的话音才落,那只差半寸便要劈到他面门上来的大斧子突然定在半空中,那些所有朝他袭来的武器也全都如这把大斧子一样,定在了半空中,不止是这些武器,便是手执它们的人,也全都像被看不见的钉子将他们死死钉在了空气里,令他们动弹不得,就这么僵硬在那儿,包括那不可一世的毒公子。 人人都面露震惊之色,卫子衿亦如此,他看着卫风,像是看着一个不相识的人似的,心中面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方才……他似乎感觉到空气在陡然之间震荡,却又在一瞬之间凝固,而这凝固,不仅是凝住了空气,还凝住了人! 爷……做了什么!? 那些欲取卫风性命的人,也全都如卫子衿一般,震惊到了极点,但他们却又不仅仅是震惊,还有骇然! 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都发不了! 只见卫风将晏姝那紧环在他腰上的手拿来,看也不看她一眼便将她往后用力一推,而后从那些定格在面前的一众黑衣人身边慢慢走过,走到那同样动弹不得的毒公子面前,拿过他手里的弩机,想也不想便扣动上边的扳扣,精铁打造的弩箭从弩机里射出,“噗”的一声打入其中一名黑衣人的后背。 打至弩机里的弩箭用尽后,他从毒公子腰上将那弩箭筒打开,将箭盒满上,继续射出,直到每一名黑衣人背上都钉入了一支淬毒的弩箭,卫风才将手中的弩机朝地上一扔,而后抬手捏上毒公子的面具,隔着面具紧扣住他的脑袋,再见他五指一个用力收紧,那毒公子的脑袋——便在他手里崩碎成了一堆血浆! 卫子衿死死盯着卫风,眸中震惊更甚。 与此同时的北云梦山上,雪地里的那间小木屋内,那名模样年轻的白发男子右手上戴着的三枚戒指中的其中一枚突然毫无征兆地……变成了湛蓝色! 男子大惊。 这是,这是—— 阿风小儿身上的帝王血……觉醒了!? ------题外话------ 为了能按时更新,我容易吗我,来点鸡血!不然本人就趴死在键盘前动不了了!没存稿的人果然不适合这么卖命,嘤嘤嘤 标着【一更】,就证明有【二更】,至于有没有【三更】,就看姑娘们的鸡血给不给力了!票子钻石鲜花臭鸡蛋都能当鸡血!啦啦啦~! 嗯!精彩继续! 129、相思毒发 【二更】 但见那毒公子的无头尸体倒到地上后,卫风就着他的使劲地将沾了他满手的血擦拭干净,而后从他身上搜出几支小药瓶,这才站起身,走回到卫子衿面前来,蹲下身,将瓶子里的药各倒了一粒在掌心,问也不问卫子衿一声便将手心里的五颗药丸一把塞进了卫子衿嘴里,一边道:“都是解药,都吃下去试试。” “……”卫子衿将嘴里的药丸往下咽,心道是,爷,这药丸要都是毒药,您就给属下收尸吧。 不过,药丸下肚,才一小会儿时间,卫子衿便觉身上有了那么一点力气,至少,他能出声了,只听他吃力地对卫风道:“爷,这其中有解药。” 卫风点点头,而后见着他将几只药瓶里的药丸全都倒在手心里,转头去看了那些因中了毒公子弩箭上毒素而如卫子衿方才情况一般跌坐在地浑身气力散尽连武器都没法握起的一干黑衣人,蓦地将五指收紧,待他在将手心打开时,那些颗药丸在他掌心里尽数化成了齑粉,再将他将手心里的粉末往荒草碎石地中一撒,那些能救命的解药,便这么散进了荒草地中,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找不回来了。 那些个黑衣人眼睁睁看着能救他们性命的解药就这么没了,双目腥红,偏偏又什么都做不了。 卫风忽觉自己头有些沉有些晕眩,只见他抬起手用力捏住自己的颞颥,同时闭起了眼,卫子衿即刻慌忙问道:“爷您怎么了!?” 卫风微微摇了摇头,待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看着那些个跪倒在地的一干黑衣人及那没有了脑袋的毒公子,面上满是诧异,问卫子衿道:“小衿衿,这些个人怎么忽然这副模样?你干的?” “……”卫子衿看着卫风,拧起了眉心,怎么回事,方才的事,爷都忘了? 还不待卫子衿回答,就在这时,方才被卫风用力推开而重重跌倒在地的晏姝这会儿忽然凑到了他们身边来,但—— 却不是往卫风身上凑,而是要朝卫子衿身上凑! 这使得卫风一时间也理不得那些黑衣人究竟是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是当即伸出手来拦住晏姝,同时怒道:“黄毛丫头,你干什么!?” 谁知晏姝被卫风这么突然一拦就像是有人欺负她似的,只见她扁了扁嘴,而后转过头来看向他,下一瞬,她竟是忽然伸出手抱住了卫风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扑到了他怀里!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撅起小嘴,在卫风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咬了还不算,竟还咬着不放! 卫风怔住,只见他眼眶大睁,鼻尖嗅着晏姝呼吸里的淡淡清香,完全懵住了。 偏偏晏姝咬过了他的唇,还在上边轻轻舔了一舔,不过倒是这一舔舔回了卫风的神思,他回过神来的瞬间,他将晏姝的双肩一扶,毫不犹豫地将她从自己身上用力推了开去,同时恼道:“爷刚才就不应该给你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晏姝被卫风粗鲁地推倒在地,使得她的掌心擦到了地上的碎石,擦出了血来,她看看自己生疼的双手,扁扁嘴,一副委屈极了的模样,而后却又是再朝卫风凑近。 卫风即刻伸出手按住她的脑门,拒绝让她靠近自己。 但见晏姝忽然转头看向卫子衿的方向,紧着没有再执意朝卫风靠近,而是转了身,要朝卫子衿凑近。 卫子衿面无表情,对于晏姝的举动无动于衷,倒是卫风先急了,赶紧抓了晏姝的手臂,将她拎回到自己身边来,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做什么!?是不是是个男人你都想扑过去!?” 晏姝没有回答他,反是又扑进了他怀里来,简直就是一有空子就不会放过。 她,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此时只听卫子衿道:“入骨相思这个情药,属下曾有耳闻,此药是专给女子服用的,服下此药的女子,会忘了自己是谁,并且,只想要与男人欢好,药效比寻常春药要强上不少,并且若是不能解毒的话,服药的人会备受痛苦折磨死去。” “这就是说,这黄毛丫头此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卫风再一次将晏姝从自己怀里推开,拧眉问卫子衿道。 “可以是这么说。”卫子衿轻轻点了点头。 卫风将眉心拧得更紧,然后见着他眸中有吃惊之色闪过,只听他问:“小衿衿,你身上的毒解了!?” “回爷,是。” “怎么解的!?” “爷从毒公子身上给属下拿过来的解药。” “我?”卫风很诧异,又转头看了那些个中毒的黑衣人们一眼,继续问卫子衿道,“这么说,他们现在这副鬼样子,是我做的?” “回爷,正是。”看来,爷对自己方才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所做的事,并无印象,抑或说,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卫风此刻根本没有心思管他方才究竟做了什么,而是着急地问卫子衿道:“那解药呢?” 卫子衿垂眸看向卫风脚边。 卫风便跟着卫子衿的目光一起看向自己脚边,然后赶紧伸手拿起扔在他脚边的小药瓶,但,药瓶里都是空的! “里边的解药呢!?”卫风拿起药瓶又扔掉,一张脸完全拧巴到了一起。 “爷方才自己全部捏成粉,倒到了地上。” “……”卫风眼睑狂跳不已,黑着脸看向依旧想要朝他怀里凑来的晏姝,连声音都变得低低沉沉,“这就是说,没解药了?” “有解药。”卫子衿冷静道。 “在哪儿!?” “鱼水之欢。”卫子衿面不改色。 “……小衿衿!你说了等于没说!”卫风咬牙切齿。 “入骨相思本就没有解药,解毒之法就唯有行鱼水之欢。”卫子衿冷静的面色与卫风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形成着鲜明的对比。 “那——”卫风拧着眉沉思一会儿,而后按着晏姝的肩,竟是将她挪到了卫子衿面前来,“交给你了小衿衿!” “……”这会儿轮到卫子衿眼角狂跳,“爷,属下身上有伤。” 这可是爷的小王妃,他的女主子,他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也亏得只有爷想得出这么孬的办法。 “没事,你动一动,伤口好得更快。” “爷,沈燕姑娘不是属下钟情之人。”卫子衿的意思很明显,他拒绝。 “那她也不是我钟情的人啊!”卫风不服。 “但她是因为爷才变成这般模样的。” “……”卫风一时间无话,过了会儿又道,“那就是爷的命令,命令小衿衿你给她解毒!” “属下拒绝。”卫子衿想也不想便答道,语气很坚定,“爷就是杀了属下,属下也不会答应。” “你——!”卫风被卫子衿气得不行,“我白救你白养你了!” 卫子衿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压根不理卫风。 晏姝此时将身子扭动得厉害,她似乎觉得身子很热,使得她抬起手想要将穿在自己身上的卫风的外袍给撕扯开,扭动挣扎的同时甚至将白皙的小腿也露了出来。 卫风见状,脸色黑透,同时将晏姝挪到自己怀里来,擒着她的双手,同时还将自己的身子微微侧挡在她面前,挡住她因为不安分而露在外的小腿,一边怒道:“你动什么动!?小衿衿你!不许看!” 卫风也说不上来为何,为何看着晏姝的腿被旁人看到会觉得心里一顿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 卫子衿当即闭起眼,依旧是冷静淡漠的神情,因为他心中于晏姝无任何心思杂念,即便是不当心见着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唯有卫风自己干生气而已。 而晏姝被卫风扯回他怀里似乎很开心,尽管她的双手被卫风擒着,但她的脚还能动,只见她踮起脚尖,又在卫风的唇上啄了一口,而后用身子朝他怀里磨蹭。 卫风被她整得恼极了,正想着用最简单的办法将她打晕过去,只听闭着眼的卫子衿忽然道:“爷,方才那毒公子说了,此毒需在半个时辰内解,此时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卫风举起的正要劈到晏姝后颈的手刀定在了半空。 把这个死丫头放晕了固然是安静了,但她要是没解毒死了呢!? 卫风愤愤收回手,烦躁到了极点,只见他心一横,将晏姝紧紧搂在自己回来,让她再胡闹不得,同时对卫子衿道:“小衿衿,能动了没有?” “可以了。” “能否忍着伤驾车?” “能忍。” “那就赶紧走了,先到最近的镇子再说。”卫风说完,将晏姝倒扛在肩上,站起了身。 “是。”卫子衿随即睁开眼,也站起了身。 这主仆俩走了,根本就没有多看这小山谷里的人一眼,就好像这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即便发生了,也与他们无关似的。 走出山谷口的时候,卫风又在碎碎念。 “小衿衿,你身上有伤,待会儿爷来驾车,你搁马车里坐啊。” “属下谢过爷的关心,不必了。” “爷这是对你好!什么不必了,叫你坐车里就坐车里!” “不。” “你到底还听不听爷的话了!?” “那爷自己驾车,属下在旁跟着走路就行。” “小衿衿你个没良心的!” 卫子衿不理会跳脚的卫风,他要是坐马车里还得了?马车里待会儿搁着的肯定是王妃,有主子在外驾车,属下和王妃搁马车里的? 这完全不用想。 “爷,属下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赶紧放!” “此处去最近的镇子,马车的话,至少一个时辰。” “……” “附近也没有村子。” “……” “要不要给爷寻个好地方?” “……” “爷?” “不用!你就使劲赶马车!到了哪儿算哪儿!她死了就算了,干爷什么事儿!?” “是,到了哪儿算哪儿。”卫子衿自动把卫风的后半句话省掉了。 “……” 他们来时的马车还在,不过,想要小半个时辰内回到镇子或是见到村子什么的,便是不可能的了。 眼见时间在马车的轱辘声中一点点过去,被卫风用衣裳捆绑着扔在马车角落里的晏姝,模样愈来愈难受,愈来愈痛苦。 只见她面色绯红,额上细汗连连,润湿了她额前的发,她小嘴樱红,微微张着,如一条搁浅的鱼,正难受地呼吸着,她迷离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身子一直微微颤抖着,口中不时发出轻轻的嘤咛声,惹得与她一同坐在马车里的卫风心烦意乱。 这一路由小山谷出来,卫风看都没有再看晏姝一眼,以免他更烦躁,且他这会儿已是烦躁得将自己本是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挠乱了。 此时,距晏姝身上药性发作的时间,已过去了三炷香的时间。 ------题外话------ 注:一炷香时间约等于一刻钟。 啦啦啦~原谅我在码卫风和小姝的戏份上有点回不了头了,羞涩,嘿嘿嘿,之前有说过了的,卫风不能算是配角,而算是第二个男主,不过不是和男主争女主的那种第二男主,不过明天的更新就会回到小流萤和小馍馍那里了! 谢谢姑娘们的鸡血,精彩继续走着! 130、鱼水之欢! 【三更走着!】 “呜……”晏姝又浑身难受得发出了轻轻的嘤咛声,卫风再忍无可忍,终是转过头来瞪着她,斥声道,“你安静点行不行!?你知不知道你很惹人烦啊!?” 然,卫风这一转头,他立刻就后悔了,因为晏姝正缩坐在角落里,扭动着身子,眼眶里满是泪,使得她那双平日里总爱笑的眼睛迷迷蒙蒙的,看起来楚楚可怜极了。 卫风愤怒地转回头,让自己不再看晏姝,可愈是这般,他的心就愈是烦躁,逼不得已又转头去看晏姝。 晏姝这会儿倒是乖,没有朝他凑来,只是可怜楚楚地看着他,抿着樱红的小嘴,像撒娇一般对他道:“我好难过……” 身子好热,好难受,难受得总想要找个人来抱一抱,可为何她会有这样难受的感觉? 卫风没有做声,只是拧着眉黑沉着脸盯着晏姝看,看她那被自己用衣裳胡乱捆绑起的身子及腿脚,再看看她那蓄满了眼泪却在忍着不掉下来的眼睛,心觉是他这般捆绑一个黄毛丫头着实过分了些,便挪到晏姝身旁,瞪着她道:“我现在给你解开捆在你身上的衣裳,但是前提是你不能乱动,更不能往我身上扑,听到没有!?” 晏姝乖巧地点点头,一副乖巧听话惹人怜的模样。 外边驾马车的卫子衿心道:爷,您要是给小王妃解绑,您就输了。 马车里,卫风再瞪着晏姝好一会儿,便十分不情愿地将她手腕上及腿上的扭绑着的衣裳给解开了,边解边不忘叮嘱道:“说好了你不准乱动,你要是不听话,我立刻就把你扔下马车。” 谁知,卫风的话音才落,那答应得他好好的晏姝便扑到了他怀里来,双手穿过他手臂下方,紧紧环在他身后,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还用脸颊往他胸膛上蹭,一副说什么都不要撒手的模样,连腿上绑着的还未解开的衣裳都不管了,就只管往卫风身上凑。 卫风当即扶上晏姝的肩膀作势就要将她推开,晏姝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当即昂起头,将唇轻轻碰到他的唇上,用那双水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难过道:“不要推开我,我好难过,好难过……呜呜……” 晏姝说到后边,那蓄在她眼眶里的泪水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让人瞧着心疼极了。 卫风倒是不觉心疼,他只是觉得烦躁,非常烦躁,心中还有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仍旧想要将晏姝从他身上推开,奈何晏姝就是紧抱着他不放,甚至在朝他身上扭蹭的时候将绑着她双腿的衣裳给扭蹭开了,然后想也不想便坐到了卫风腿上来,让自己离得他更新。 对着投怀送抱还哭得梨花带雨的晏姝,卫风这会儿可是完全懵了,同时因着晏姝这么往他身上又扭又蹭的,使得他觉得自己体内一股热流在乱窜,颇为难受。 然晏姝还不仅是给卫风投怀送抱而已,她紧贴在卫风身上,像是觉得他们身上的衣裳碍着她了似的,便暂时松开了卫风的身子,而后抬手伸向自己的胸前,将穿在身上的卫风那宽大的外袍给脱了下来! 卫风见状,赶紧将已经褪到了晏姝臂弯上的衣裳给她扯了回来,同时斥她道:“你干什么!?” 只见晏姝扁扁嘴,一副被卫风呵斥之后委屈巴巴的模样,她没有再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反是将手贴到了卫风胸膛上来,伸进他身上目前仅穿着的一件单衣里,将她的小手抚到了卫风结实的胸膛上! 柔软的小手,热烫的温度,让卫风如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令他身子猛地一颤,身体里那股热流被晏姝这柔软热烫的不安分小手给撩成了一簇火苗,正慢慢燃起。 不过,卫风还是一把抓住了晏姝的手,制止了她的举动,将她的手抓得紧紧的,沉着脸盯着她恼道:“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疼……”晏姝细嫩的手腕被卫风用力捏着,捏得她生疼,令她满是绯色的小脸拧到了一起,使得她眼里的泪又要落下来。 卫风赶紧收回手,省得她有哭。 却见晏姝顽皮一笑,又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衫里,与他肌肤相亲地抱住了他的腰。 卫风的身子当即紧绷,身体里的火苗更烈了些,伴着难耐不已的感觉。 他可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他可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这个黄毛丫头这么投怀送抱对他又亲又舔的,只会在他身上点火! 而他若管不住自己,待这黄毛丫头清醒之后不得恨死他? 不对,她恨就恨了,关他什么事?他管她恨谁呢! ……也不对,真是……烦死了! 就在这时,驾车的卫子衿突然停下了马车,卫风抬眸,听着外边的动静,他似乎……听到了水流潺潺的声音? 他记得他们来时并未经过什么有溪流的地方,那就是—— “小衿衿!”卫风想要怒掀车帘,但一看到他怀里这露着肩的晏姝,只能忍了,冲马车外的卫子衿怒道,“你这是把马车赶到了哪儿!?” 卫子衿此时从马车的驾辕上跳下来,恭敬道:“回爷,村子镇子是找不到了,属下便给爷寻了个幽深安静的地方,爷也可放心些。” “放心你的头!”卫风简直想要抓卫子衿来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来这种地方的!?” “爷没有说过,是属下给爷找的,这儿幽静,很适合爷给沈燕姑娘解毒,属下到前边给爷守着,顺便处理属下身上的伤口。”卫子衿说得面不改色。 “谁说了要给这个黄毛丫头解毒的!?”卫风怒吼。 “爷不会眼睁睁看着沈燕姑娘痛苦至死的。”卫子衿说完便要走。 卫风此时忽然撩开车窗帘,盯着卫子衿道:“小衿衿你回来!” “爷还有何吩咐?” “这……像书上春宫图那般做?” “……”卫子衿看也不看卫风一眼,转身便走了。 卫风愤愤放下窗帘,拧眉盯着怀里极为不安分的晏姝,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解毒……解毒!老子又没和女人干过这种事儿,老子怎么知道怎么整!?凭什么老子这处子身要给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黄毛丫头!?” 卫风吼得大声,林子安静,尽管卫子衿已经离得有些远,但以他的耳力还是将卫风怒吼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那张冷冰冰的脸忍不住笑了。 爷的处子身?也只有爷才说得出这种话了。 “爷的处子身?”晏姝自也将卫风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只见她扬起小脸看着卫风,面上满是忧伤哀愁,又有泪从眼眶里落了下来,“我也是处子身,我的处子身……” 也就要这么没了么? 卫风看着晏姝眸子里的悲伤,忽觉自己的心被人用力揪了一下,有些疼,终是让他不再顶着一张愤怒的脸,而是无奈道:“算我求求你了姑奶奶,你别哭了行不行?难不成你还要我给你跪下磕头你才能不哭啊?” 她愈是哭,他的心就愈是烦躁得慌。 “可我总觉得心好难受身子也好难受。”晏姝伤心道,同时却又朝卫风的身子贴得更紧,将小手在他的背上胡乱摸着,难受且困惑道,“就想这么抱着爷,好像这样才没有那么难受。” 晏姝是个处子,从未见过更未经历过男欢女爱,是以即便她的身子再如何被‘相思入骨’的情毒挑动得痛苦,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觉得难受。 卫风的眉心紧拧着,就像是打了死结的麻绳,难以解开。 晏姝见状,将环在卫风背上的右手收了回来,转为抚向他纠拧的眉心,关心地问道:“你也很难受么?” 卫风的心突地紧了一紧,他看着晏姝尤有泪痕的小脸,看着她眸中真切的关心,烦躁道:“怎么就偏是这种毒!” “嗯?”晏姝歪歪脑袋,不懂卫风在说什么,她已经被她体内的情毒折磨得神思全都乱了,她看着卫风薄薄的唇,像是看着什么美味一般,不由又将自己的嘴朝他的唇凑去,伸出小舌,在他的唇上又是轻轻舔了一舔。 晏姝的这一舔,如在卫风身体里那簇正愈燃愈烈的火苗上浇了一大把的油,使得那火苗倏地燃成了大火,只见他忽然一手擒住晏姝右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将她放躺到了马车里的小矮榻上。 忽然往后仰倒的感觉让晏姝有些心慌,左手紧紧抱着卫风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卫风将晏姝放躺到小榻上后,将双手撑在了脸颊两侧,并未急着下一步动作,就这么等着她将手从他腰上松开而已。 晏姝将手从卫风腰上收回,抬眸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忍不住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给胡乱扯开,身子不由自主地轻轻扭摆着,难受道:“身子好热,好难过……” “没有时间了。”卫风看着晏姝胡乱扯开的衣裳下的酥香,眼神更沉,只见他将晏姝胡乱扯着衣裳的小手拂开,将自己的手移向她的腰带,毫不犹豫地解开—— …… 幽静的山林,溪水声潺潺,那辆停在这儿的马车,摇晃不已。 卫子衿坐在远处,不时看一眼溪流边的马车,一边用自己身上衣裳撕成的布条包裹自己胸膛上的伤口,那张总是冷冰冰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竟露出浅浅的笑意。 从未见过爷对任何女子这般上心,莫爷是说对了,这啊,是爷的劫,也是爷的缘分。 这样,也很是不错。 京城,包记包子铺旁的一家糖水铺子,沈流萤正吃着一碗糖水糯米团儿,不管是这小铺里还是路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落到了她身上来。 不,准确来说,是落到了坐在她身旁那面无表情的长情身上来。 她说她要出来吃糖水,这呆货死活要跟着她,她十分不情愿带他出来,带了他到这城西街上来,简直就像是什么奇葩物种招摇过市给人观赏一样,可她劝不动这货,这货总说什么“我要保护萤儿”那肉麻得不行的话,也只能妥协让他跟着,跟他一起当奇葩物种,任人观赏。 不过这货倒是练得一脸面瘫的好功夫,管你旁边的人怎么看,就算是坐到他对面来盯着他看,他都能视而不见面不改色,简直了! 还有就是,他搁这儿一坐,旁边的人根本就不能好好做生意了!全光顾着盯着他瞧了,方才还有个卖刺绣的姑娘,瞧他出神得连买帕子的大妈问她好多声她都没回过神。 这会儿连这糖水铺子的大妈都出神得把糖水舀没对碗。 沈流萤在桌下轻轻踢踢长情的脚,低声对他道:“喂,我说呆货,你以后就别到咱们城西这种小地方来影响人做生意行不行?” “我好好地坐着,没有影响别人。”长情很无辜。 “你坐在这儿就是影响!”沈流萤瞪他。 长情假装受伤地低头看自己面前的糖水。 “……”沈流萤见状,为防这货伤心,只能硬生生改口道,“我说错了,你这么乖,坐这儿谁都没影响。” 长情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沈流萤,顶着呆萌脸,轻轻点了点头。 “……”卖萌可耻! 沈流萤又吃了一口糖水,咽下后问长情道:“不知道卫风会不会欺负小姝,他要是敢欺负小姝,回来了我绝不会放过他!” 当此之时,只听有马匹一声嘶鸣,带着一阵疾疾的马蹄声,一匹失控的健马由一旁朝糖水铺子、朝沈流萤的方向直直冲来! ------题外话------ 三更来了!此处应该有掌声有表扬有鲜花的才是!嘤嘤嘤,表示血槽又刷空到底了。 说来有点羞涩,竟然让小卫风和小姝率先上了船!太无耻了! 啦啦啦~想看古代版车震的,明天早上9点这样才在群里找多大人验证领门票! 其实,我很纯洁的! 131、萤儿,我来【一更】 失控的健马朝沈流萤冲来时,她正舀起一勺糖水,看到那朝她狂奔而来的高大马匹时,她惊得令勺子里的糖水给抖出了大半来,那正在给客人舀糖水的大妈也被惊到了,睁大了眼看着那直朝她铺子奔来的高头大马,吓得都忘了反应。 眼见着那失控的健马只差不到它的两步距离便要冲进糖水小铺来时,沈流萤只觉眼前有影子一闪,那本是一动不动坐在她身旁的长情从位置上消失了!同时听得那失控的健马一声狂嘶! 只见长情站在了那高大的健马前,长臂往前轻轻一伸,轻而易举地竟就让那匹狂奔着的失控大马停了下来! 准确来说,是他的手控制了那失控的健马!他伸出的手看起来不过是轻轻搭在马脸上,可却是这么一个看起来简单的动作,却是让那匹疯了一般的马儿停了下来! 然,马虽是被长情控制着停了下来,但,它却像是不服气,只听它又狂嘶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竟是要将挡住他的长情踩到脚下! “阿呆!”沈流萤见状,当即紧张得站起了身,慌张得还一不小心打翻了自己面前的糖水,比方才见着这健马朝她狂奔而来的时候还要惊吓紧张得多。 尽管她知道这匹马根本不可能伤得了身手高得不可测的长情,可她眼睁睁看着,却还是冷静不了,还是担心他会不小心受了伤。 沈流萤的担心,她自己清楚地知道是多余,当她看到长情下一步的动作时,她心里对自己道,看来她需要修炼冷静! 只见长情那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而是随着马匹的高高扬蹄而将手微微抬高,同时往前一步,在马匹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一拍。 真的是轻轻地拍了一拍而已,可这轻轻的一掌拍到马肚上,这大马却像是挨了什么千斤榔头重重地锤了一锤似的,只见它马嘴大张,连嘶鸣声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见它在空中来个了空翻,然后背朝下,重重地摔砸到了地上,口中狂吐白沫,四腿一蹬,昏死了过去,再动弹不得。 周遭的人皆目瞪口呆,看看那口吐白沫昏死在地的大马,再看看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似的长情,脸上都写满了不可置信。 “阿呆!”沈流萤没吃惊的时间,她也没有吃惊,因为她见过这货比这猛多了的身手,她只是想看看这货有没有受伤什么的而已,只见她跑到了长情面前来,抓着他的手臂,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关切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长情见着沈流萤为他紧张为他担心,心情大好,双眼亮盈盈的,就差没笑出来而已。 下一瞬,却见沈流萤瞪他道:“你干嘛不声不响地冲出来?” “因为萤儿说喜欢吃这里的糖水和隔壁包子铺的包子,不能让这畜生毁了这儿,也不能让它伤了萤儿。”若他不出手,这畜生伤到了萤儿怎么办? 沈流萤忽然觉得,这个呆萌傻面瘫虽然傻是傻了点,但还真是个暖心大宝贝! 沈流萤笑了,正要说什么时,忽听身后有年轻女子惊呼声传来,“阿健!阿健你怎么了!?” 沈流萤转过身,见着一名年纪与她相仿,姿容俏丽,身着一身火红劲装,手上还抓着一捆鞭子的美姑娘蹲在那被长情放倒的大马旁,伸手抚着马匹身上的毛皮,边心疼道:“是谁伤了你?” 大马已经昏死过去,根本不可能回答得了女子的问题。 当此之时,只见十来名手握大刀侍卫打扮的人跟在女子后边匆匆跑了过来,站到了女子身旁。 “你们……”但见女子缓缓站起身,一抬眼便盯上了正正好站在她眼前的沈流萤,只听她厉声喝道,“谁伤了本郡主的阿健!?” 阿健?郡主?沈流萤看着盛怒的女子,心中冷笑,原来是郡主,难怪这么狂妄,这错可是在她的爱马身上,不是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身上。 无人应声,因为谁都看得出这自称郡主的女子惹不起。 众人的沉默令女子更生气,只见她将自己手中长鞭抖开,看也不看周遭一眼便用力一甩,根本就不管她这一鞭子甩开是不是会抽到旁边的百姓。 只听“啪”的一声鞭子抽到地上的声音响起,女子手中的鞭子像游蛇一般转了个弯,而后竟是朝沈流萤面门甩来!同时听得她又一次厉喝道:“说!” 长情作势就要站到沈流萤面前来,沈流萤也知道长情定会保护她,不过她却是在长情有所动作前将他轻轻往后一推,而后抬起左手,赤着手且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女子欲抽到她面门上来的鞭子! 对方是女子,若是让这个呆货出手,难免会让人取笑,道是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与其如此,不如她自己来,同为女人,便无人会有所指点。 沈流萤面不改色地接住了女子抽来的长鞭,同时抓握在手里,但见那女子作势要将鞭子收回,奈何却是如何都收不回被沈流萤抓着另一端的长鞭,只听她冷冷盯着沈流萤,用一种威胁的口吻道:“你竟敢抓着本郡主的鞭子不松手,你可知本郡主是谁!?” “民女不知郡主是谁,但民女知道郡主这一鞭眼见着就要打到民女脸上身上,民女总不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给郡主打吧?”沈流萤不紧不慢道,面上没有谦卑,更没有畏惧,只有从容与冷静。 “本郡主想要打谁,从来都不容人说不!”女子又道。 “可惜民女不想挨郡主的打,因为民女并未犯错。” “你伤了我的阿健你就是有罪!” “郡主的爱马到满是百姓的街上横冲直撞毁人摊子伤人身子在先,民女不过是让大家免受伤害而已。”可真真是有身份有地位就可以蛮不讲理。 “便是本郡主让阿健来这儿玩的,你们这些下等百姓,伤了便伤了,只要本郡主开心,那又何妨。”女子神情及语气里都充满着对平民百姓的不屑,不屑到甚至可以随便伤害。 “原来郡主的本事便是颐气指使任伤人命。”沈流萤的眼神渐渐变沉。 城西虽然不是富裕之地,但这儿的人却很朴实,用自己的双手来劳动换取报酬,即便穷了些,大家却很和睦融洽,所以她喜欢到这儿来走走坐坐,吃些东西,听大家伙儿说些有的没的话。 她本不是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善人,但她却不想让这个地方被这些自认高高在上的人给毁了。 “你说什么?”女子被沈流萤激怒,“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将这个女人,还有在这儿的所有人都给本郡主抓起来!若是本郡主的阿健救不回来,你们这些个低贱的人就全都给阿健陪葬!” “是!郡主!”那些侍卫当即领命,抽出腰间的长刀,分别朝沈流萤以及周遭的百姓走去,吓骇了一干无辜的百姓。 女子看着沈流萤,竟是得意地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在说“本郡主想要谁死便要谁死,这就是本郡主的本事,你管得着么?” 沈流萤冷眼看着狂傲的女子,松开了自己左手抓着的女子的长鞭,将左手慢慢抬了起来。 就在这时,本是沉默着站在她身后的长情将手轻轻搭到了她的肩上来,在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道:“萤儿,我来。” “我说过的,萤儿是我的,我要保护萤儿。”后边这一句,是长情已经站到了沈流萤面前的时候说的。 沈流萤看着长情的背影,忽然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此刻竟觉得,这呆萌傻货的背,很伟岸。 不过—— 你个呆货,你就不能让我自己亲手虐一回渣!? 沈流萤想要将长情扯回来,谁知她的手往前一抓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抓不到,抓不到长情的手臂,也抓不到他的衣袖,可明明……他前一瞬就还站在她眼前的!这一瞬却像凭空消失一般不见了! 这货,速度要不要这么快! 而长情,不仅从沈流萤面前瞬移了,甚至还替她将正要来逮她的两个侍卫给解决了,想要对沈流萤不利的人,尤其是男人,后果根本就不用想,好在这俩人也是听命行事,且还没有碰到沈流萤,是以长情只是给了他们最轻最轻的惩罚——折断了他们双臂的骨头,从五指到肩胛,骨头全都被折得碎裂! 只见那两名侍卫还未回过神来,只震惊地看着自己拿不稳武器甚至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的双臂,而他们自己,莫说能看清来到他们面前的长情这个人以及他出手的动作,便是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待到长情从他们面前离开,他们才觉到连心的剧痛,才听得他们惨叫出声! 而此时此刻的长情,已经将其余的正对无辜百姓出手的侍卫给——全都放倒了! 不过,那些个侍卫比这两个要对沈流萤出手的侍卫好些,那些个侍卫仅是被折断了手骨,并没有整只手臂都遭殃。 然长情处理完这十几名侍卫再回到沈流萤身旁来的时候,也不过仅是用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而已!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竟然有人能在这极短极短的时间内放倒十数人,他们仅仅是觉得有一阵轻轻的风从自己面前拂过而已,根本什么都没有瞧见! 可事实就摆在他们面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百姓们都愣住了,目瞪口呆,这,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便是连那趾高气昂的郡主,都被眼前所见给惊到了。 只见她杏眼大睁,一瞬不瞬地盯着重新站回到沈流萤身旁好似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面无表情。 女子这也才看清长情的容貌,俊美到出尘的面容,挺阔的肩膀与胸膛,高拔的身高,配上那冷漠的神情,给人一种完美到惊艳的感觉。 女子看得失了神,一瞬之间,她面上的怒气竟全都消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尽是惊艳,只听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问道:“方才本郡主的爱马,可是你放倒的?” 长情对她的人视而不见,对她的话亦是充耳不闻,抑或说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更不可能回答她的话。 下一瞬,只见这女子非但不怒了,反是轻轻笑了起来,道:“今日本郡主心情好,便放过你们一回,不与你们计较,若再有下一回,本郡主就让你们连跪下来哭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女子说完,将手中的长鞭在地上“啪”地又甩了一鞭,收回来的时候对“全军覆没”的一干侍卫厉声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还不赶紧退下,在这儿丢人现眼么!?” 女子呵斥完属下,竟对长情又是轻轻一笑,道:“再会。” 长情还是那副瘫脸。 反倒是沈流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待那倨傲的女子离开,沈流萤赶紧用胳膊肘杵杵长情,一脸八卦道:“我说阿呆,那狂傲的郡主好像对你一见钟情了!?” “我的眼里,只有萤儿。”长情一本正经。 沈流萤又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拉了长情的手赶紧走,嫌弃道:“别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么肉麻的话行不行!?” “听萤儿的。” 只听沈流萤又问:“那郡主是谁,你认不认识?” ------题外话------ 啦啦啦,开船了开船了开船了!想要船票看古代版车震的,群内找多大人或女王大人验证拿船票!然后,上船,看戏! 同时,也对群内跟着本文的读者姑娘们进行第一次订阅验证,请在1月26号中午12点之前向管理员【多大人】或【女王大人】或【然然大妈】提交本文全文订阅截图,没有在规定时间内提交截图的,届时将移除出群,特此告知! 132、兔大爷【二更】 是夜。 沈流萤坐在沈望舒身旁,又嚷着他给她编花儿,沈流萤歪头看着,不时伸出手给沈望舒捣乱,使得沈望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小萤你再这么给三哥捣乱,这花儿可就要编得不好看了。” “才不会,我相信三哥的手艺!”沈流萤笑眯眯的。 沈望舒又是笑了笑,不说话。 “三哥,三哥三哥啊!”沈流萤突然高兴地连唤了沈望舒几声,在沈望舒抬眸来看她时笑嘻嘻地问他道,“明儿三哥就要和三嫂成婚了,三哥有没有很高兴很激动?然后……激动到彻夜难眠!?” 虽是亲密得几乎无话不谈的兄妹,但沈望舒这会儿听到沈流萤这般问,他还是不由微微红了脸,不过却没有逃避沈流萤的问题,而是微红着脸温柔道:“自是很高兴,但更多的是紧张,总还是觉得方姑娘嫁与我,会让她受委屈。” “不会的!”沈流萤轻轻握了握沈望舒的手,肯定道,“三嫂是喜欢三哥所以才嫁给三哥,而且三哥和三嫂是两情相悦,三哥又这么好,三嫂怎么会受委屈。” 沈望舒默了默,而后轻轻柔柔地笑了,微微点了点头,“小萤说的对。” 就在这时,沈望舒也编好了手中的绳花,将它递给了沈流萤,柔声道:“给,小萤,你要的花儿。” 沈流萤开心地接过,还玩闹地将绳花儿别到了自己发辫上,然后凑给沈望舒看,“三哥,好不好看?” “好看。”沈望舒笑得温柔极了,“三哥的小萤就算不戴花儿,也一样好看。” 沈流萤非但没有娇羞,反是笑得更开心,像是得了蜜糖的小女孩儿,笑得一双大眼睛弯成了两弯月牙儿,然后一把抱住沈望舒枯瘦的胳膊,将脑袋轻轻靠在他单薄的肩膀上,笑得满足道:“最喜欢三哥了!” 沈望舒只笑不语,过了会儿才问沈流萤道:“听清幽说,小萤这些日子与莫家少主相处得挺好。” “他个阿呆整天来黏着我,甩不掉他,就只能带着他咯。”沈流萤轻甩着自己那别着绳花儿的发辫,哼哼声道。 沈望舒注意到,沈流萤虽说着的是嫌弃的话,但语气里却都是愉悦,面上的笑容也很是开心。 “如此便好。”看来他并未看错人,莫家少主是值得把小萤托付给的人。 “三哥啊,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我可没有在夸那个阿呆。”沈流萤撅噘嘴,一副撒娇的模样。 也只有在温柔的沈望舒面前,她才会像个爱撒娇的小姑娘,只听她犹豫地问沈望舒道:“三哥啊,大哥对那个阿呆这么有意见,要是他不答应我嫁给那个阿呆,那怎么办?” “小萤这是着急着想要嫁给莫家少主了?不是还嫌他黏你来着?” “我,我才没有!”沈流萤赶忙道,“我才不急着嫁给他!我还要陪着三哥呢!” “傻姑娘。”沈望舒轻握起沈流萤的手,轻轻柔柔地抚着她的手背,“大哥也只是嘴上硬一点而已,不会真的不同意你与莫家少主的事的,你放心便好,至于二哥,便更是不用担心,只要他见过莫家少主的人,便不会反对的。” “真的?”沈流萤眨眨眼。 “三哥何曾骗过小萤?” “当然没有了!”沈流萤在沈望舒的肩上蹭了蹭脑袋,“那个阿呆说,他有派人去找二哥了,也不知找不找得到。” “若是这般,想来二哥很快便会归家了。” “不知道明天三哥大婚,二哥会不会突然回来给咱们惊喜?”沈流萤说着,两眼盈盈亮。 若是如此,就最好了。 沈望舒浅笑:“这世上的事情又能有多少是完满的,二哥纵是明日回不来,他也一样会为我高兴的。” “三哥,你的话听起来像个老夫子。”沈流萤嫌弃沈望舒道。 “有么?”沈望舒笑得更温柔。 “非常有!” 沈流萤就这么轻靠着沈望舒的肩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在准备离开好让他歇下了的时候对他道:“三哥,明儿我来帮三哥穿衣梳头,好不好?” “好。”沈望舒轻轻点头。 “那就这么定咯!”沈流萤说完,站起了身,“那我先回屋了,三哥你早些睡,不然明日怕是你会累着,我让清幽进来伺候你。” “好,小萤也早些睡。” 沈流萤离开沈望舒小院的脚步轻快极了,因为心中有高兴的事,便是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终于等到三哥大婚的日子了,终于能救三哥的命了。 夜更深。 沈望舒床榻前的油灯仍旧亮着,昏昏黄黄的火光照在他的面上,让他苍白的面色此时看起来有些温暖。 他还未睡下,他仍是坐在床榻上,不时看向窗户方向,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彩蝶从窗户的缝隙中飞了进来,飞到了他身边来。 见着彩蝶,沈望舒面上即刻露出了温和的浅笑,同时抬起手,让彩蝶停到他的手背上来,只听他温和浅笑道:“小蝴蝶,我明日便要成婚了,你可与我一样高兴?” 蝴蝶轻扑着的翅膀在这一瞬间停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得它又重新轻扑着翅膀,细声道:“嗯,小女子与公子一样,很高兴。” 沈望舒笑得温柔极了,亦高兴极了。 * 沈流萤高兴激动得一夜都睡不着,天还未亮,她便爬起了身,穿好衣裳梳好头发,便要到府中去走上一遭,看看还有哪儿没有布置好的。 在她从妆台前走开时,她看到放在铜镜旁的昨夜沈望舒给她编的绳花,鲜红色,看起来喜庆极了,她便将花儿拿上,如昨夜一般,别到了自己头发上。 当沈流萤在府中都走过一遭后,天色已完全透亮,她没有回自己的映园,而是直直往沈望舒那屋去了。 这会儿,清幽也正伺候着沈望舒起床洗漱,沈流萤耐心地在一旁等,而后笑眯眯道:“三哥三哥,我先帮你梳头,然后一起吃早饭,我再帮你把喜袍穿好!” “好。” “清幽你去三嫂那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绿草和秋花在那儿,我怕那俩毛丫头整不好事,还是有细心的清幽在我比较放心。”沈流萤与沈望舒说完话后对清幽道。 清幽点点头,“奴婢这便过去,小姐放心便好。” * 莫府。 秋容已经由苍莽山回来,此刻他正从长情的相思苑中大步走出来,他的脚步看起来很急,他的手上拎着一只黑布包裹的包袱,怀里还抱着一块黑色的绸布,绸布里露着些白色,还有些毛茸茸,似是裹着什么东西。 秋容正往府门方向走,走着走着,他遇到了那个总是一脸可亲的家老,家老见着他脚步匆匆,不由拦住了他,关切地问道:“秋容啊,你昨儿夜里才回来,今儿天才亮没多久,你这是急匆匆地要去哪儿啊?” “我要去云家找七公子呢。”秋容不仅脚步匆匆,连语气都是匆匆的,他说完便要走,谁知家老却是拦在他面前不让,又问他道,“去找云七公子啊?那你手上拎着个包袱又抱着个黑布团的,干什么去啊?莫不是……你干了啥子错事,被少主撵出去啦!?” “……家老,咱能不能说点好啊?你老不知道就别乱说啊。”秋容很嫌弃着他去路的家老。 “哦,那秋容你是没有被少主撵出去,但是……你个大男人的,怀里抱一只毛茸兔子,这是做什么啊?”家老这会儿盯着秋容怀里抱着的黑布团,只见那黑布团中钻出了一只白净净毛茸茸兔子的脑袋,且一双小爪子搭在秋容的手臂上,长耳朵往后耷拉着,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使得家老又道,“哎唷,这小兔子好像受了什么委屈啊?秋容啊,你是不是打它了?你说你个大男人不想养它也成,干什么要打它啊?你——” “家老!”秋容简直要被啰嗦的家老给逼疯,只听他喝了家老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家老,你别挡着我的路行不行!?你没看见我着急啊!?” “边去边去,你老再耽搁我的时间,届时爷怪罪下来,我就说全怪你!”秋容说完,一把将家老从自己面前推开,继续大步走开了,却走了两步后又突然退了回来,盯着家老问道,“忘了问了,家老,爷让我问你给沈府的贺礼都准备好了没?” “早就准备好了,时辰到了就立刻给抬过去。”家老笑呵呵道,“让少主放心啊。” 家老的话才说完,便发现秋容已经离得他很远了,家老看着远处折了个弯便连背影都瞧不见了的的秋容,一脸无奈地自言自语道:“哎,现在的后生,都这么风风火火的,说个什么话做个什么事都急匆匆的,就不能都像七公子那样斯斯文文的?尤其这个秋容啊,这性子,日后能不能娶到媳妇儿还是个事呢,哎!” “啊嘁——!”秋容无缘无故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是不是谁骂他了!? 而就在秋容突然打出这么个响亮的喷嚏时,他只觉自己手背挨了什么东西用力拍了一拍,不过这东西很小,所以,力道也很小。 秋容低头朝自己手背上看。 只见他怀里白茸兔子那毛茸茸的小爪子正拍在他的手背,同时它的另一只前爪抓着裹在它身上的黑绸布盖住它的脑袋,秋容低头看它的时候它正将盖住自己脑袋的黑绸布掀开,同时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秋容。 秋容赶紧道:“禀爷,秋容不是有意要打喷嚏的,况且秋容这喷嚏是朝前打不是朝下打的,秋容保证,一滴口水都没有喷到爷身上。” 兔大爷这才扭回头,而后用它那毛茸茸的小爪子又在秋容的手背上用力拍了一掌,好像在说“下不为例”一样。 就这么个毛茸茸的小爪子根本没什么力道,却还是让秋容又赶紧道:“秋容保证,下不为例!” 出了莫府,秋容立刻朝云家狂奔,速度之快以致拂起了风,吹得兔大爷那两只软柔柔的长耳朵一直在晃,秋容心里在哀嚎:为什么爷偏偏在今天在这种时辰就变兔大爷了! 云府的下人没有拦着秋容,因为都知他是莫家少主的贴身护卫,而莫家少主与他们七公子交好,他来,定是找七公子。 秋容见到云有心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自己与自己对弈,双手各执一棋子,秋容将将来到他附近,连声音还未出,便听得云有心温和浅笑道:“秋容这般匆忙是为何事?还有——” “你们家的兔大爷也来了?” ------题外话------ 让兔叽大爷来和姑娘们玩一下!然后~剧情继续走! 谢谢女王们的钻石鲜花打赏! 133、大喜之日【三更奉上!】 一见着云有心,兔子当即从秋容怀里跳了出来,朝云有心跑来,而后就着他的腿跳上他面前的棋盘,棋盘上的棋子全都打乱,然后才在棋盘上面对着云有心,蹲坐下来。 秋容见状,眼睑直跳,爷,好歹是您来找七公子给你办事啊,您就不能悠着点? 云有心非但不恼,反是笑得很是愉悦,“看着”棋盘上的兔子,笑道:“你纵是要与我说话,我现在可也听不懂你想说什么,秋容,你来说吧。” “是,七公子。”秋容赶紧走到云有心面前来,对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道,“照爷近段时日的情况来看,他这模样怕是一时半会儿是恢复不了了,但今日却是沈家二公子大喜之日,沈小姐叮嘱了爷要到场,但三刻钟前爷又变成这样了。” 秋容说完,也盯着棋盘上兔子看。 “我知道了。”云有心温温和和地笑着,“他这是怕沈姑娘生他的气,所以来找我挡着去。” “呵呵呵呵……”秋容尴尬地笑出了声,“挡倒是不用七公子帮挡着,就是让七公子去替爷说说好话撒撒谎什么的,不然沈小姐要是真生气,那可就不好了,呵呵呵。” 秋容觉得自己真遭罪,早知道昨夜就不那么着急着赶回来了!他简直就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云有心边笑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自是不成问题,不过你总这般也不是办法,瞒得了一时又怎瞒得了日后那么多?” 棋盘上的兔子那本是高高竖起的耳朵在听了云有心的话后慢慢地耷拉了下来。 只听云有心又道:“既是如此,我便到沈府走一趟,说来沈小姐救了柏舟便是于我几人有恩,沈家有喜事,我自也当去送一份贺礼。” 秋容赶紧道:“秋容替爷谢过七公子!” 幸好是来找七公子,要是去找四爷的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呢! * 今日的沈府,鞭炮红烛,红绫绸花,剪花“囍”字,好不热闹,但凡从沈府门前路过的人们,都会得到沈家下人发来的喜饼,百姓很高兴,尤其是小娃子们,还同大人们一样认认真真地朝发送喜饼的下人们道一声“祝贵府三公子与新嫁娘喜结连理”,让下人们乐呵地多给了他们一些喜饼。 不过,沈斯年答应了沈望舒不送帖子不宣张,是以沈府门前虽然炮仗红火,却是没有宾客前来道喜,旁处及路过的百姓觉得颇为奇怪,难免要私语一番。 但沈家人不在意,因为今儿个是个喜庆的日子,只要三公子和三夫人完完满满地拜了天地结为夫妻,外人怎么说,那都是外人的事情。 因为没有宴请宾客,只有府上十个手指头便能数得过来的下人而已,是以沈流萤并不忙碌,她只需要搀扶着沈望舒走到前厅,与方雨灵拜过天地,便好。 沈府的下人,除了清幽,无人见过沈望舒,是以当沈流萤扶着沈望舒来到前厅时,他们面上有着明显的震惊之色,若是在往日,沈望舒定觉无地自容,但今日他非但不觉自卑,反是温和地朝他们微微一笑。 今日是他的大喜日子,他不能躲在他的屋子里让雨灵姑娘只是与他喝一杯合卺酒便罢,即便没有宾客,他也要告知天地,他沈望舒,与雨灵姑娘结为夫妻! 所以,不管旁人如何看他,他都要从他的屋子走出来,让天地见证他与雨灵姑娘喜结连理。 沈流萤扶着沈望舒的手臂,能感觉到他的身子因紧张而紧绷着,她便在他身侧小声对他笑道:“三哥不要这么紧张,三嫂还没来呢,要是待会儿你和三嫂拜堂岂不是更紧张?” 沈望舒有些羞赧地笑笑,“好像我没办法不紧张。” 想到待会儿便要与雨灵姑娘拜堂,他不止紧张,便是心,都在怦怦狂跳。 长兄为父,沈斯年这会儿坐在高堂的位置上,他今日要做的事情就只有坐等,可看着沈望舒吃力地走来,他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急急走到沈望舒身旁,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着急道:“望舒你可还好?若是不行,这堂就不拜了。” “万万不可!”沈望舒赶紧道,“不能委屈雨灵姑娘。” “好好好,不委屈不委屈啊,望舒你别动气。”沈斯年见着沈望舒着急紧张得面色变得愈发苍白,赶紧改口。 沈流萤嫌弃地推推沈斯年,“大哥,你就好好在你的高堂位置上坐着等就好了,别来给三哥添乱呗。” “好好好,我去坐好,小妹你照顾好你三哥啊,望舒啊,要不要喝些温水?” “哎呀大哥!你快去坐你的!”沈流萤赶紧将沈斯年推走了,尽管就在这么个不大的厅子里,沈斯年走了居然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沈望舒,那紧张的模样真是让沈流萤瞧着想笑,不由又低声对沈望舒道,“三哥,我瞧着大哥好像比你还紧张呢,真像他成亲一样。” 沈望舒只笑不语。 方雨灵还没有来,沈流萤趁这空档看了看厅子再看了看厅外,那个呆萌傻呢?不是交代了他今天一定要来的么,时辰也已经告诉他了,怎么都这会儿还没见他的人,该不是忘了? 这可是三哥的大好日子,那个呆货要是忘了,她一定好好教训他! 不过,沈流萤没有见到长情,倒是见到了云七云有心,还有长情身边的侍卫秋容,她本是要让管家大叔来替她搀着沈望舒,她去向云有心及秋容问问看长情可是来了,然就在这时,只听绿草那激动不已又兴奋不已的声音在厅子外大声响起,“新娘子来了——!” 沈流萤站稳脚,心道是待三哥拜了堂后再去问好了。 于是,她与众人一起,看向了厅门方向。 火红的嫁衣,因是量体裁衣,极为合身,同样火红的盖头挡住方雨灵的面容,唯见得她那由清幽搀着的柔荑紧紧抓着清幽的手,可见她与沈望舒一样紧张,紧张,却又欢愉。 沈望舒则是怔怔看着由清幽搀着的方雨灵,老久回不过神,直到沈流萤接过清幽递过来的红绫塞到他的手中,他才回过神来。 只见沈流萤用胳膊肘轻轻杵杵他,低声笑道:“三哥,别发愣了,大家都看着呢!” “哦,哦!”沈望舒那苍白的脸顿时因尴尬羞涩而变得绯红,赶紧着着急急地抓过沈流萤递给他的红绫。 他这紧张的反应,竟比方雨灵还要像“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惹得一旁的下人们都忍不住笑了。 红绫中间是一朵大红色的绸花,红绫一头在方雨灵手上,另一头在沈望舒手心里,他很紧张,紧张得手心里全是细汗,不过是握着红绫而已,他紧张的模样却像是握着方雨灵的柔荑一般。 虽然紧张,却很坚定。 忽听得沈望舒对一直搀扶着他的沈流萤轻声道:“小萤,让我自己站着,可好?” 沈流萤微惊,她心下是很不放心,可当她看着沈望舒那双深深往下凹陷却又含在浓浓温柔的眼眸时,她点了点头,亦轻声道:“那三哥你自己当心些。” “好。”沈望舒对她微微一笑,“我不会摔倒的,不会的。” “嗯!”沈流萤慢慢收回搀扶着沈望舒的手,确定他不会摔倒后才慢慢地退到一旁,然后看向坐在高堂位上的沈斯年,点了点头,沈斯年看沈望舒一眼,而后对站在身旁的十四大叔道:“开始吧,十四大叔。” 管家大叔被闪着的老腰还未完全痊愈,可沈望舒要成婚了,他高兴,高兴得忙上忙下都完全忘了腰疼,他这会儿看着沈望舒,更是高兴又激动想要落泪,但这是大喜的日子,他要笑着才是,是以他赶紧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的老眼,而后高声唱报道:“一拜天地——” 没有在沈望舒身旁搀扶,他羸弱不堪的身子便是站着都吃力,更何况是转身,是以沈流萤及沈斯年都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生怕他一个站不稳便栽倒了。 沈望舒没有摔倒,但,他转身的速度很慢很慢,于寻常人来说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他身上却显得万般吃力。 厅子里很安静,没有人催促他,有的都只是为他担心。 方雨灵虽然顶着红盖头,但她知道沈望舒此刻很小心很吃力同时亦很努力,她很想伸出手扶他一把,可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他想要自己来弯成这个动作,所以他才会婉拒沈流萤的搀扶。 方雨灵没有搀扶沈望舒,她只是耐心地等着他,等着他转过了身,缓过了气,才轻轻地扯一扯与他各执一头的红绫,就像在告诉他,她准备好了一样。 只听管家大叔再一次高声唱报道:“一拜天地——!” 沈望舒与方雨灵一齐深深地躬下了身,过了好一会儿,沈望舒才慢慢地站直身。 而就在他要站直身时,他的双腿颤了颤,以致他险些站不稳,身子骤然一个歪斜,作势就要栽倒在地。 沈流萤见状就想要上前来扶住沈望舒,但她还是忍住了。 方雨灵也忍住了。 沈望舒终是自己稳住了身子,同时微微一笑,对在场的所有替他担心的人柔声道:“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 沈斯年看着吃力的沈望舒,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他很想让这个拜堂的仪式就此打住,可看着沈望舒努力的模样,他却又不忍不舍,只是担忧又心疼地看着他,看着他站着身子,再慢慢地朝他转过身。 待沈望舒转过身面对着沈斯年,并且站稳了之后,才听得管家大叔继续高声唱报道:“二拜高堂——” 就这会儿,沈流萤觉着有什么在抓着自己的裙角,且还一个劲儿地朝她脚踝上蹭,低头一看,不由笑了,同时蹲下身将那团白绒球似的小家伙抱了起来,同时揉揉它的脑袋,看着沈斯年面前的那对新人,笑得极为开心道:“白糖糕你个小东西,我还以为你躲哪儿去了呢,今儿个是三哥大婚的日子,有很多好吃的哦,高不高兴?说不定还能让你看看漂亮的新娘子哟。” 白糖糕挠挠自己的耳朵,心道:我不看新娘子,我看萤儿就好了。 只听沈流萤又高兴地对它道:“三拜了三拜了!三拜过后三哥就和三嫂成为夫妻了!” 沈流萤激动得将怀里的白糖糕搂得紧紧的,差点没将它勒紧得闭起,那模样怕是比她自己拜堂的时候还要激动。 白糖糕则是用它的小爪子用力推着沈流萤收紧的手臂,以防自己被她激动得勒死。 “夫妻对拜——”管家大叔高声唱报这三拜的时候,声音因喜悦激动而颤抖。 沈望舒与方雨灵皆紧紧抓着手里的红绫,朝着对方深深躬下了身。 沈望舒的眸中,温柔与喜悦满载。 他们一起躬下身,再一起慢慢直起腰,唯剩下管家大叔再唱一声“礼成”。 “礼——”管家大叔唱出一个“礼”字的时候,白糖糕垂着的长耳朵突然竖了起来,同时见着它两腿在沈流萤手臂上用力一蹬,跳下了地来。 不速之客! “成——”管家大叔激动地报出了“礼成”,所有人面上都是喜笑颜开,可就在这一瞬,众人只觉一道白芒刺入,令人不由别开头且微微眯起了眼。 待白芒闪过,众人再别回头时—— ------题外话------ 发生了神马!本人是个不剧透的安静好丑作者,是不会告诉你们的!哦呵呵呵~ 精彩明天继续! 134、我想与你共结连理 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红绫红花红爆竹红喜袍,以及沈家人面上写满眉梢的笑,每一样每一样都在表示,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但是,血呢? 血也是鲜红色的,它可也表示也喜庆? 只见方雨灵身上,有鲜红血从她身子里流出,染上她身上火红喜庆的喜服,令她的喜服看起来红得刺眼。 血,正从她心口汩汩而出。 有一柄剑,正从她的后背从她的心房穿过,穿透她的身子,那沾满了血的剑尖,就这么直直对着站在她对面的沈望舒,血水染满剑身,由剑尖往下滴落。 而这柄剑,却不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剑,而是一柄连小儿孩童都伤不了的……木剑! 可偏偏是这样一柄连小儿孩童都伤不了的木剑,竟是穿透了方雨灵的心房! 所有人的大惊失色,沈家下人、沈望舒、沈流萤,便是那遇事冷静总浅笑着的云有心,此时也震惊不已。 与此同时,厅子外徐徐走来三人。 可这一刻,身旁的人如何震惊如何惊呼如何唤他,沈望舒都觉自己听不到也感觉不到了,他只是怔怔看着由方雨灵背上穿透她心房的木剑,看着剑刃剑尖上那刺目的腥血,深陷的双目大睁,面色苍白如霜,他手中拿着的红绫脱离了他僵硬的手,掉到了地上。 由剑尖滴下的血正好滴到红绫上边,将它染得更红了。 只见沈望舒嚅了嚅唇,轻轻唤了方雨灵一声,“雨……灵……?” 方雨灵没有应沈望舒,亦没有倒下,被木剑穿透了心房的她此刻竟还神智与气力,诡异得让人不可思议! 但这一刻,沈望舒什么都不介意,也什么都不在乎了。 只见方雨灵抬起自己颤抖的手,慢慢摸向沈望舒僵在身前的双手,轻轻握住,声音还是如往日里那般轻轻细细总带着一丝羞怯,对他道:“公子,挑起小女子头上的红盖头可好?” 知道沈望舒没有太大的气力此刻更是怔愣得双手僵硬,方雨灵轻握着他的双手,自己低下头的同时将沈望舒的双手移到了红盖头前边来,这才松开了沈望舒的手。 沈望舒的手没有垂下,就这么停在了方雨灵的红盖头前,方雨灵并不着急催他,只见沈望舒的双手颤抖得厉害,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却像是用了他所有的力气与勇气,慢慢,慢慢地将挡住方雨灵容颜的红盖头掀开。 红盖头下,方雨灵正在笑,轻柔、娇羞却带着满满喜悦以及满足的浅笑,她面上施了脂粉,唇上涂了鲜红的膏脂,比她以往的每一日都要美好,可任是在鲜红的膏脂,都掩盖不了她嘴角的血,纵是再柔润的脂粉,也润不了她苍白得没有了一丝血色的面色。 可她却是在笑,没有苦痛,只有喜悦与满足。 红盖头掀起,方雨灵此时再也站不稳,终是跌坐到了地上,沈流萤赶紧扶住她,同时用自己的右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她的掌心,正隐隐生出浅绿的光。 清幽也赶紧扶着沈望舒蹲下,只见方雨灵又朝沈望舒伸出手来,再一次握住他枯瘦冰冷的双手,细声道:“公子,小女子找了你很久,很久,五十年?百来年?还是……三百五百年?小女子也记不清了,但,小女子终于找到公子了。” 方雨灵的话很是让人震惊,但此时,没有人打断她,亦没有人忍心打断她,都陪着沈望舒,静静地听她对他说着温柔的话。 “公子,小女子不是南溪郡人,小女子……欺骗了公子。”说到这儿,方雨灵面有愧疚之色,“可如若小女子不这般说,小女子……根本就靠近不了公子,小女子只会吓坏公子。” “公子你早已不再记得,七百年前,云梦山上,你曾救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生命,却也……”似是想起了什么悲伤痛苦的事情,方雨灵没有继续往下说,抑或说是,她已经没有多少气力再往下多说什么。 只见她的面色苍白得愈来愈可怕,便是她的乌发都染上了霜色。 不,准确来说,不是她的面色苍白得愈来愈可怕,亦不是她的乌发染上霜色,而是她的身子……在渐渐变得透明! “公子,小女子一直一直在努力为公子变得强大,小女子想要守护在公子的身旁,不管公子是否还记得公子曾经说过的话,小女子都不曾忘,可是……” “小女子好不容易找到公子,却没有办法守护公子了,公子……”方雨灵深情地看着沈望舒,忽然,只见她挺起身子,凑近沈望舒的唇,将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而后竟见她在沈望舒的唇上用力咬了一口,迫使沈望舒微微张开了嘴,与此同时,只见方雨灵口中有微微红光闪出,她便将这红光以嘴渡进了沈望舒嘴里。 但所有人却都瞧得清,那不仅是红光,而是……一颗珠子,一颗红色的珠子! 只听厅门处有人在此时大喝道:“妖元!” 紧着便是衣袂翻动的声音,是云有心在出手。 方雨灵将自己口中的红色珠子渡到沈望舒口中后,竟忽地抬手捏住他的脸颊,让他不得不将珠子往自己肚子里咽。 见着沈望舒将珠子咽下后,方雨灵便将那已经变得很是透明的双手贴到沈望舒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温柔地笑着道:“公子,你会安安康康地活下去的,来世,再来世,你都不会再受疾病的折磨。” “小女子能嫁与公子为妻,小女子很满足,永生无憾。”方雨灵说完,浅笑着又轻轻吻上了沈望舒的唇。 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的身子完全化作透明,那本是穿在她身上的衣裳掉落在地,那插在她心房穿透她身子的木剑,也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方雨灵的人,便这般忽然消失不见了,根本就不待沈流萤做些什么。 然,忽有千百蝴蝶由方雨灵穿过的红喜服中扑飞而出,美不胜收得令人惊骇。 也就在这千百蝴蝶扑扇的翅膀中,让人似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是一片满植鲜花的林子,一名白衣道人正在林中练剑,有彩蝶在林中花丛里扑飞,天色忽沉,彩蝶飞离,白衣道人也正收剑离去,在经过一株老树旁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看向树杈上结着的蛛网。 蛛网上有一只彩色的小蝴蝶。 白衣道人将彩蝶从蛛网上救了出来,笑道:‘若没有遇到在下,你怕是有危险了,下回记得当心些。’ ‘姑娘你是谁人?怎会独自在这林子里?’ ‘姑娘在这山间迷了路?那在下送姑娘下山如何?敢问姑娘家住何处?’ ‘姑娘怎的又到这林中来了?’ ‘姑娘你……’ ‘姑娘,在下与姑娘终是殊途,还请姑娘日后莫要再来了,若是让旁人看见,只会对姑娘有害而无利。’ ‘姑娘你……怎可如此固执?’ ‘其实,在下对姑娘……对姑娘……’ ‘姑娘尚未有名字,在下给姑娘取一个,如何?’ ‘在下与姑娘相识于细雨之中,便叫姑娘雨灵,雨中的妖灵,姑娘可还喜欢?’ ‘姑娘!姑娘!你怎会受这般重的伤!?在下这便救你!’ ‘大胆逆徒!你身为诛妖道人,你明知她是妖邪,你非但没有除掉她,反还爱上她,甚至不惜用禁忌之术抽你自身一魂一魄保她性命!大逆不道!’ ‘不!雨灵虽是妖,却不是邪类!她是个好姑娘!’ ‘逆徒!你若执迷不悟,为师便亲自动手清理门户!’ ‘雨灵,不要来救我,千万不要来救我,你若来了,就再也走不了了,你有多远便走多远,万万不要被诛妖道人捉到。’ ‘傻姑娘,别哭啊,我是人,我死了会有轮回,今生死,下一世我还会活过来,只是……我将不再记得你。’ ‘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我不希望你来找我,人海茫茫,你只会找得很辛苦,我不想让你如此辛苦。’ ‘雨灵,若有缘再相遇,我想……和你共结连理。’ 公子,小女子不会忘了你的,小女子会找你的,小女子会一直找你的…… 沈流萤怔怔看着由自己面前扑飞而起的蝴蝶,这是……方雨灵的记忆,她是——妖。 千百蝴蝶扑飞,却又在一会儿间全都消失不见,就像忽然消失不见的方雨灵一样。 唯留下一只蝴蝶而已。 留下的这一只蝴蝶,在沈望舒的手心里。 蝶翼是彩色的,漂亮极了,但这只漂亮极了的蝴蝶,却只是静静地躺在沈望舒手心里而已,一动不动。 它,死了。 这只彩蝶,沈流萤与清幽都见过,在沈望舒的院子里屋子里见过的。 这是那只近日来总是飞到他身边陪伴他的小蝴蝶。 沈望舒失神地看着自己手心里那只一动不动的彩蝶,僵硬的双手颤抖不已。 他知道雨灵便是那只总温柔地来陪他说话的小蝴蝶,在小萤拉着她到他面前来的那一日,他便知道了。 若非如此,他昨夜也不会问小蝴蝶可与他一样高兴,而非是否替他高兴。 他也知道,小蝴蝶昨日听到他问的话之后那少顷的沉默是因为什么,当是她没想到他已经知道她便是将要嫁给他的人。 他不过是没有将这个事实说出来罢了,他想着成婚之后,她当自会告诉他的,可—— 是不是他应该把这个事情早说出来就好,这样的话,他就算保护不了她,还可以让大哥以及小萤用人妖不两立的借口将她赶走,只要不在他身边,她就不会受伤,若她没有嫁给他,若她今日没有出现在这喜堂上,她就不会消失! 而他,却是连拥抱她的机会都没有。 木剑插在她的心口,他根本……就不能拥她入怀! 她明明,还在对他笑,浅浅的带着娇羞也带着满足的笑,他喜欢她的笑,他想多看些时候。 可,她去了哪儿? 沈望舒捧着彩蝶的手颤抖得厉害,只见他要将双手轻拢,要将那只彩蝶温柔地拢在手心里,就像是他还能抱着她一样。 但,很多时候,上苍都是残忍的。 就在沈望舒慢慢将双手轻拢时,他手心里的小蝴蝶忽然间也变得透明,然后,化作萤萤粉光,在他的掌心里,消失不见。 便是连这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念想,都没有留给他。 沈望舒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泪水终是从他深陷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虽身来有疾,十八年来几乎连门都不曾出过,但他从不怨世不公,所以他从不曾怨怼,更不会悲伤哭泣。 可这一刻,他却是如何都止不住自己心底的悲伤,也止不住悲伤化成的泪。 羸弱的他,终是承受不住这沉重的悲伤,昏了过去。 “望舒!”“公子!”沈斯年与清幽一干人心疼到了极点,也慌乱到了极点。 沈流萤则是抬起自己颤抖不已的右手,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看着上边隐隐有绿光的流纹,慢慢地站起了身。 ------题外话------ 不要着急给我扔石头!【不行,我还是先找个锅顶着,以免你们误伤我】 剧情还有反转反转反转!所以不要给我扔石头!要是扔金的银的石头,那尽管砸吧!哦呵呵呵~! 今天更新有点晚,抱歉抱歉,下午五点左右上二更啊 135、血契,成! 【二更,高潮!】 “人妖自古不两立,见之妖邪,必诛之!”只听厅门方向,有男人低沉冷厉的声音响起,“尔等居然祸藏妖邪,于世于民,有罪!” 说话之人,是一名面容冷肃的中年道士,他那冷肃的面上,写满了正气凛然,在他说话之时,那柄取了方雨灵性命的木剑竟倏地自己回到了他的手中! 而这中年道士,正是前些日子苍莽山上,那与长情交过手望云观无恒道人! 与他同来的,还有三名年轻的道士,也正是苍莽山那夜跟在他身旁的三名座下弟子,两名灰衣小道士,还有那名年轻的白袍道士——元真。 方才那柄木剑插入方雨灵心房时,那两名灰衣小道士当即就要冲进厅子来,却被云有心与秋容挡住。 秋容看着他们的眼神,阴阴沉沉,但两个灰衣小道士的身手远不及云有心与秋容,迟迟进不得厅中,那白衣元真道人尚未出手,他只是静静看着厅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而已,那无恒道人亦如此,并不着急。 着急的只有那两名灰衣小道士而已,尤其是在看到方雨灵将口中那颗红色的珠子渡到沈望舒嘴里的时候,他们惊得恨不得冲过来抢。 不过,他们非但进不来厅子,反被云有心与秋容一掌打在胸膛上,打得他们连连往后倒退了几步,退回到无恒道人身旁,正要与他说什么,却被无恒道人抬手打住。 只见无恒道人握着那自行回到他手上来的木剑,面色颜色冷沉地看着厅子里或惊或骇或愤怒的人,将沾满了方雨灵血水的木剑指向厅中众人,不疾不徐道:“诸位都瞧见了,这是一柄连小儿孩童都伤不了的木剑,但却是一柄能将妖邪打得魂飞魄散经过道法加持的桃木剑,诸位也瞧得清清楚楚,那名女子,为妖,既为妖,那便要诛杀!绝不能让其为祸世间!” 无恒道人的话让云有心蹙起了眉,不认同道:“妖亦有善恶之分,道人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便取其性命,何来正义可言?” “大胆!你个瞎子!你可知我等师尊是何人!?”云有心的话令那两名被打伤的灰衣小道士激愤道,“我等师尊乃望云观无字辈无恒道人!” 世人皆知,云梦山望云观乃天下第一道观,其中无字辈道人道行最为高深,便是各国国君见了,都还礼让三分敬畏三分,更何况是寻常百姓? 谁知云有心却不以为然,只又道:“却不知望云观无字辈的道人便能如此滥杀无辜?” 灰衣小道士又要说话,元真道人此时看他们一眼,他们立即闭嘴,只见无恒道人盯着云有心,不愠不怒道:“莫非要等到妖邪祸害世间才来将其诛杀?阁下身为云府七公子,说这般的话,不怕给贵府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么?” 云有心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却还是站在厅门前一动不动,仿佛在无声地表示,他不会让这些个道士伤害厅中人分毫。 只听无恒道人又道:“此妖邪,前些日子已与贫道有过交手,当时若非有人相助,那日贫道便已将其诛杀,让她逃走多祸害了世间几日,实乃贫道之罪,不过,好在不算迟,至于她的妖元,贫道要带走,以免那位小公子身有不测。” 若非那日他的拂尘上沾了那妖邪的血,怕是也不会这么顺利地找得到她。 上千年的妖元啊,那将是何等的美味? 没想到这人世上除了那个女人外,竟然还有存活了如此之久的妖,不过这样的也好,养了这么好的妖元,此时由他除掉真是好极! 无恒道人面上说得道义凛然,无人知晓他的道义凛然的背后藏着的又是什么。 也就在这无恒道人说话之时,正怔怔看着自己右手掌心的沈流萤,目光愈来愈沉愈来愈冷。 方才她明明已经将墨裳之力借由方雨灵的手传进了她体内,可为何,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她曾怀疑过方雨灵,以为她会对三哥不利,可她却是将她的妖元渡给了三哥,而身为诡医,竟什么都做不了,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三哥眼前消失! 妖元,她似曾听墨衣墨裳说过,那是妖存活在世最为重要的东西,就如同人的心脏,但却又不仅仅是心脏,妖身上的所有法力灵气,都在这妖元之中,随着妖类本身的不断强大而也变得强大,上古妖帝,便是有着最为强大的妖元。 而妖元若毁,此妖便会从这世上永远消失,天上地下,都不会再有他的丝毫踪迹。 妖又不同于人类,妖的寿命很长,千年几千年,可想而知,存活了上千年的妖,其妖元就算不强大,也绝不会弱。 不过,就算妖元再强大,若是受了伤,一样会像人类那般痛苦流血,若是受了经过诛妖道人以自身道行加持的桃木做成的武器所伤,非死即重伤。 那妖死了会怎么样? 听说,妖死了的话,妖元会自行散化,带着身体里的魂魄一起,散化,消融,性命终结。 妖,没有轮回,亦没有转世,一生终,便是终。 这便是人与妖的最大区别。 方雨灵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妖元给了三哥,只是为了给三哥续命,以让他生生世世安安康康地活着,即便,他们之间,永不再见。 她是一个活了数百甚或上千年的妖,为了那数百年前与人类有过的一段情,便一直一直在寻找着爱人的轮回转世,历尽艰辛,终是找到了,却永不能再相见! 她温柔的三哥,可是好不容易才遇到自己钟情的姑娘,她从未见过三哥像今日这般喜悦满足,明明是喜庆的日子,为何……会变成这般?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只要真心相爱,又有何惧?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谁说人类便全是善人,谁说妖类便全是邪物? 而她身为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诡医,为何这个时候却什么都做不了!? 且那毁了三哥毁了三嫂的道士,竟然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为了世人好,甚至还要将三嫂渡给三哥的妖元取走! 她沈流萤,绝不答应! 一定是她太过弱小,才会谁人都保护不了。 一定是她不够强大,才会连最亲的人保护不了! 她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她身边的所有人,绝不容人欺,绝不容人伤害分毫!哪怕妖鬼邪神,都不能! 白糖糕呆在一直定定怔怔看着自己掌心像是失了魂一般的沈流萤身旁,忽觉她身上气息不对,心有惊诧,赶紧抱住她的腿,小爪子使劲朝她腿上挠着,可,任是它如何想要引起沈流萤的注意,都是无果。 只见沈流萤用自己生生将自己的掌心抠破,让腥红的血浸染过她手心的墨绿色流纹,像是个没有了情感的人一般,冷冷道:“墨衣墨裳,你们曾与我说过的血契之事,我答应了。” 此时,云有心不及无恒道人的身手,被他一掌打在心口,顿时一口腥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七公子!”秋容大惊,正要上前扶住云有心,却被正在与他交手的元真道人钻到空档,以致被元真手中的长剑刺中腰腹,亦受了伤。 只听无恒道人冷冷道:“阁下若是再阻拦贫道诛妖,纵是阁下身份尊贵,贫道亦会将阁下作为妖邪党羽处之!” “阿七!秋容!”白糖糕看着手上的云有心与秋容,双耳高高竖起,黑豆子般的眼睛睁大极大,甚至浑身的皮毛都倒竖如刺,爪上脚趾尖突出,竟是一副想要出手的模样。 可是他忘了,他此时的这般模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说别人!? 当白糖糕被激怒得浑身皮毛倒竖时,他只觉自己身旁一股强大的力量狂涌而出,强大到……竟是他从未见过的! 而这股力量,竟是由沈流萤体内爆发出! 只见那寄藏在她双手掌心内的两缕上古元魂墨衣墨裳同时出现在她身旁,并且同时将自己的右手轻覆在她头顶上,那缥缈的声音同时道:“血契,成。” 然当他们的话音才落,却又见他们忽然消失不见,唯余沈流萤自己立在那儿而已。 她还是她,却又是一个完全不同以往的她。 但见沈流萤眉心一团墨绿色火焰流纹在烈烈燃烧,面色阴冷,像是谁人都不认识了似的,不在乎旁人如何惊骇地看着她,她都不在意,唯见她抬起脚,慢慢朝正跨进厅子里来的无恒道人走去。 沈斯年看着沈流萤这般,眼睛大睁,那极致放大的瞳眸里,写满了震惊与骇然,只见他怔怔地看着正慢慢朝厅门方向走去的沈流萤的背影,喃喃道:“小妹怎么了?小妹这怎么了……?” 惊骇的,又岂止是沈斯年一人而已。 秋容如是,云有心如是,无恒道人如是。 只见无恒道人震惊地看着沈流萤,看着她眉心那簇如在烈烈燃烧着的墨绿色流纹,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力量!?给人的感觉竟如此强大!? 妖邪!? 不,不是,她身上爆发出的力量虽然强大,却没有丝毫的妖气,他手上的桃木剑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而她若非妖邪,她身上突然爆发出的这股强大的力量又作何解释!? 情况有变,还是先走为妙,若是硬碰硬,他怕是不是对手,他日再来取回那男子身体里的妖元便是! “元真,随为师离开。”无恒道人急急说完便要离开。 元真道人处在因沈流萤身上的力量太过强大而震惊的状态中,忽听得无恒道人急急唤他,尚有些回不过神来。 “是,师……”元真的一个“父”字还未道出口,便见着前一瞬还在厅子里的沈流萤,这一瞬竟是站到了无恒道人面前来!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用到,反更像是她就这么突然从无恒道人面前凭空出现一样! 无恒道人竟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只因沈流萤身上的强大力量太过逼人。 可!无恒道人这倒退的脚还未及站稳,便见着沈流萤的左手……伸进了他的身体里! 血水喷溅! 无恒道人双目大睁,机械般地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子。 只见他的左胸膛上,沈流萤的左手直直穿过,她的左手如同方才穿透方雨灵心房的桃木剑一样,穿透着无恒道人的胸膛,从他身前穿入,从他背上穿出,不仅如此,沈流萤那从他背后穿出的左手里,还抓捏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无恒道人的心脏! 还在怦怦跳动着的心脏! 沈斯年此刻再无法承受住惊吓,昏死了过去。 “想走?”只听沈流萤冷冷道,“你们,谁都休想走!” ------题外话------ 今天的章节都有些难码,好在还算守时的更新了,罪不算大,哦呵呵呵。 关于这个血契是神马血契,稍后再播送啊,不着急不着急。 至于剧情反转,我可没说今天内反转啊啊啊啊啊!但是一定会反转的,同样不要着急! 晚上10点左右这样上三更,三更精彩继续!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哟~ 谢谢姑娘们的打赏! 136、我乃诡医【三更继续精彩!】 无恒睁大了双眼看着沈流萤穿透他胸膛的左手,那双前一刻还道义凛然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身体里有六颗妖元,最年轻的,也有两百年的力量,怎么可能……对这眼前女子的动作毫无还击之力…… 这……不可能…… 不……可能…… 只见沈流萤将穿透无恒道人心房的左手毫不犹豫地收了回来,无恒当然双眼暴突,往后倒退一步,就这么睁大着双眼,断了气。 死,不瞑目。 那两名灰衣小道士面上尽是惊骇,再没有了方才那欺人的仗势,反是害怕得瘫软在地,惊叫着:“妖……妖女!” 倒是那白衣元真尚能冷静,只见他将自己手中的长剑指向沈流萤,沉声道:“何方妖人!?” “呵……”沈流萤轻轻一笑,妖人? 面对元真的长剑,沈流萤不惊不慌,因为此刻的她,根本就不将这样的一柄剑放在眼里,她只是慢慢地抬起眼睑,看向元真。 不过是很寻常的一眼,却见元真的身子陡然一颤,紧接着,他竟觉自己的身体……动不了了! 沈流萤朝元真那指着她的长剑慢慢走近,在离那锋利的剑尖只有两寸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而后抬起那抓捏着无恒道人心脏的手慢慢地抬起了起来,以右手轻扶着剑刃,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不紧不慢地穿进那剑尖,穿过剑刃,慢慢地朝剑格的方向移去,在剑刃上留下了腥红的血水。 沈流萤的手在那颗心脏碰到剑格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才收回手。 因为,只有在剑格的地方,那颗心脏才离得元真的眼睛最近,才能让他瞧得最清楚。 元真还是不能动,只能震惊地看着自己师父的心脏穿在自己的长剑上,血淋淋的。 他不仅眼睁睁地看着沈流萤徒手将自己师父的心脏生生取出,竟还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来蹂躏自己师父的心脏,可偏偏,他连动都动不了。 但见沈流萤收回的左手轻轻捏住了元真的剑尖,再轻轻地压了压手腕,只听“铮——”的一声,那柄锋利的剑,竟就被沈流萤这么轻而易举甚至不费吹灰之力地折断了! 沈流萤看也不看自己折断的剑一眼,“当啷”一声便扔到了元真的脚边,像扔掉什么废铁似的。 扔掉手中折断的剑,沈流萤又走回到死不瞑目的无恒道人身旁来,躬下身,将掉落在他手边的桃木剑捡了起来。 而就在沈流萤躬身捡起桃木剑的时候,元真的反应是极为不可置信的,因为,这世上,没有妖类不惧怕桃木剑,尤其这柄桃木剑,还是加持了师父的道行在上边的,妖类惧之,可这个妖邪,非但不惧怕师父的桃木剑,竟还敢握住它!甚至—— 什么事儿都没有! 这便是说,这个女子,不是妖邪!? 那她是什么!?体内竟有强大到师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的力量! 沈流萤握着桃木剑,看着上边沾着的方雨灵的血,对地上断了气息的无恒道人冷冷道:“你有罪,死是最轻的惩罚,我要让你的魂灵,生生世世皆轮回为最卑贱的畜生!” 沈流萤说罢,将手中的桃木剑对准无恒道人的额心,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明明只是一把连小儿孩童都伤不了的桃木剑,但此刻在沈流萤的手中,却像是一柄锋利无比的铁剑,将无恒道人的头颅穿破,将他钉在了地上! 那两名灰衣小道士看着沈流萤,一副好似见鬼了的模样,将身子抖得像筛糠。 沈府的下人们,往厅子里躲的躲藏的藏吐的吐,唯有秋容、元真以及清幽在死死盯着沈流萤看,还有白糖糕。 只听沈流萤又沉沉道:“我乃诡医,我若要你永世不得轮回,鬼君也不敢说不,这是你伤害三哥与他心爱女子的下场!” 沈流萤说完,还一脚踩到无恒的脖子上,将他的脖子踩断,这才转回身,重新朝厅子方向走去,在经过元真身旁时,她忽然伸出左手,捏上元真的脖子,紧着收紧五指,让动弹不得的元真的脸色渐渐变为酱紫。 此时忽听得云有心唤她一声,“沈姑娘!” 他虽看不见,但他听得出也感觉得到身旁的人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来人有四,独一人心中有恶,其余三人,尚可饶恕,若沈姑娘就这么将他们杀死,又与那死去的道人有何异? “得饶人处且饶人。”云有心在沈流萤看向他的时候轻轻叹息一声,道。 “好,那便听七公子的。”沈流萤点了点头。 云有心诧异,因为他以为沈流萤忽变成力量强到可怕的这般模样已然失去了理智,却不想,她竟还识他。 这便是说,她并没有失去理智?还依旧是平日里那个爱笑的沈姑娘? “你三人,罪不至死,但——”沈流萤说着,将手从元真脖子上收回,转为将手心轻覆在他的心口位置上,声音依旧冷冷,“你们的武功,我要废掉。” 沈流萤话音才落,元真面色大变,而后吐出一口血,跌到了地上。 因为,他体内的奇经八脉,全都让沈流萤给断了!若想再习武,再无可能! 那两名灰衣小道士见着自己的师父及大师兄都被沈流萤虐得惨不忍睹,他们害怕得想要逃,可颤抖的双腿根本就不听使唤,动也动不了,只杵在原地,身子抖得厉害。 沈流萤才站在他们面前,他们竟立刻给她跪下,频频求饶,沈流萤却是面不改色,鄙夷道:“给天下以清平的道人?呵!不过都是些口口声声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你们这般的人,不配为道!” 沈流萤说完,只听那两名灰衣小道士惨叫一声,皆昏了过去。 待沈流萤从他们身旁走开时,只见他们手臂上双腿上血流汩汩,竟是被生生挑了手筋脚筋!日后他们莫说再有能力握剑,便是想要站起走路的机会都没有,将成为真正的废人! 沈流萤眉心的墨绿色流纹仍如火焰一般在燃烧,她谁都没有再理会,走进了厅子,走回了沈望舒身旁。 清幽怔怔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但她面上,只有震惊,却无害怕。 因为在看到沈流萤看着沈望舒时那难过心疼的眼神时,清幽便知道,这还是他们的小姐,永远不会伤害亲人及身边人的善良小姐。 “三哥……”沈流萤蹲在沈望舒身旁,隔着沈望舒的广袖轻轻握住他的双手,不让自己手上那脏污不堪的血脏了他干净的双手,轻柔却肯定道,“三哥,我会把三嫂找回来的,你放心,我会的。” “小姐……”清幽忍不住轻轻唤了沈流萤一声,她想问,若是公子醒过来,那该如何办? 公子的心,被伤得太厉害了啊。 沈流萤没有看清幽,但她却知道她想说什么问什么,她依旧只是看着沈望舒,再看看昏在沈望舒身旁的沈斯年,轻声道:“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忘了吧,忘了,三哥就不会悲伤,你们也都不会恐惧,其他的,都交给我就好。” 沈流萤的话才说完,便见着有萤萤绿光从她眉心的墨绿色焰火流纹里飘散出,如蒙蒙细雨般飘在厅子里院子里,飘在每个人的面上身上,落在他们的心口,而后,只见清幽似倦极了似的,慢慢闭起了眼,躺倒在沈望舒身旁,睡了过去。 厅子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这如蒙蒙细雨的萤绿粉末中睡了过去,唯剩下沈流萤还清醒着。 “三哥,你也都忘了吧,忘了今日的事情,忘了方雨灵,不然,你只会觉得痛苦。” 她不忍心,不忍心让三哥忘了那找寻了他数百年的雨灵,可她也不忍心看着三哥悲伤痛苦,心灵的伤害,永远比身体的伤害要令人痛苦。 “墨裳。”只听沈流萤唤墨裳道。 “主人有何吩咐。”墨裳缥缈的声音从沈流萤右手心里传出。 “篡改记忆。”沈流萤将沈望舒的手轻轻放下,站起身时沉声道,“沈府今日本为沈望舒大喜之日,新娘却在拜堂前逃婚,空欢喜一场。” “是,主人。”墨裳话音才落,她便在沈流萤身旁现了形,而后遵照她的吩咐篡改了众人记忆。 末了沈流萤才迈开脚步,朝靠坐在厅门上睡过去了的云有心走去,将右手轻轻贴在他的心口上,掌中绿光微生,治愈了他方才心口所受的伤。 接着她以同样的方法治愈了秋容腰腹上的伤。 因满腔心思都在沈望舒身上,是以沈流萤没有发现,前一会儿还在她脚边猛拽着她裙角的白糖糕不见了。 秋容本拎在手里的黑色包袱,也不见了。 待秋容腰上的伤口痊愈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后,沈流萤才站起身,她的眉心,那抹墨绿焰火流纹渐渐淡了下去,最后她的眉心归于正常,什么都瞧不见了。 然这一回,她没有再如以往那般力量一消失便觉精疲力尽连神思都维持不住而昏睡过去,这一次,她不觉丝毫疲惫,身子与寻常无异,没有任何承受过力量而不适的感觉。 沈流萤不由看向自己的双手掌心。 只见她掌心里那本是墨绿色的流纹,此刻竟是变成了暗红色! 没有发光,就像是两抹胎记一样,安安静静地沉在她的皮肉之中。 这便是血契完成后墨衣墨裳的模样? 血契完成,她以后便不能偷懒坐吃等死了。 不过也没事,因为她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守护她想守护的人及一切,付出,便是必须的。 至于她接下来要如何坐,还需好好听墨衣墨裳的指引。 但…… 沈流萤转身看一眼厅子里沉睡的众人,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惆怅道:“这么多人,我要自己一个人把他们一个个怎么挪好?尤其是那四个不速之客!” 还有,她干掉了望云观的无字辈道人,不会成为天下通缉的对象吧? 还是赶紧处理了这些人才是,她待会儿还要好好问问墨衣墨裳怎么把三嫂找回来,三嫂的妖元还在,妖元不散,一切都还有可能! 就在沈流萤要动手处理掉无恒的尸体及他的三个徒弟时,她被如凭空出现一般立在自己厅门外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待她看清来人时,她忍不住恼道:“你个呆货!你怎么现在才来!” 谁知长情没有回她的话,反是忽地将她拥进自己怀里来,拥得紧紧的,深情却又惭愧道:“萤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若能早些出现,三哥的妻子就不会被无恒所伤,萤儿便不会因三哥悲伤过度而与那两个上古元魂完成他们口中的血契,更不会暴怒到动手杀人,因为这些,他都能为她做。 他若是早些出现,便是来了十个无恒,他都能保萤儿的亲人不受分毫伤害。 可……他抗拒不了他心口帝王血咒印的力量。 沈流萤没有发现,长情的双手,此时布满了小小的齿印,齿印虽小,却深入皮肉,每个齿印,此刻都还往外沁着血。 忽有男子兴高采烈的声音在院子的游廊处传来,“大哥!望舒!小萤萤!我回来了!” ------题外话------ 真是要码残我了…… 提前知会一声:明天最后一天三更,然后,我要做个正常人 137、二哥沈澜清 一名身穿藏青色短褐的年轻男子肩上扛着一柄剑,肩上挂着一只脏兮兮还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包袱,他身上的衣裳,也与他这只破烂包袱一样,惨不忍睹令人不忍直视,好在的是他的一头墨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便是连上边的束发带也干干净净的,与他的穿着完全不搭配,还有他那张脸…… 和一个邋遢的大胡子有什么区别! 只见这男子轻车熟路地走进厅院里来,见着躺在院子里的尸体以及厅子里外都昏睡着的人竟不觉震惊,反是笑嘻嘻道:“哎呀?今儿个不是我们小望舒大喜的日子?躺个尸体在这儿是怎么回事?” 男子边说边走到无恒的尸体旁,捏着下巴盯着他看了一眼,就只总结一句话道:“死得也怪惨。” 男子说完,便不再看无恒一眼,而是看向沈流萤的方向,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赶紧冲过来,二话不说便伸出手将仍抱着沈流萤的长情推开,一脸嫌弃道:“起开起开!你谁啊你!?” 男子粗鲁地将长情推开后竟大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沈流萤,激动不已道:“哎哟我的小萤萤!你都长这么高了!但怎么着好像越长越丑?嫌弃你。” 还不待沈流萤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男子便松开她朝昏睡的沈望舒及沈斯年跑了过去,像拥抱沈流萤一般蹲下身一把就抱着沈望舒,也不管他是睡还是醒,只管自己先激动道:“小望舒,我回来了哟!我可是特意回来看你的新娘子的,你的新娘子呢?怎么不见?不见就算了,你干嘛还躺这冰冷的地上睡觉啊!?呿,不管你了。” 男子放开沈望舒后接着去抱沈斯年,依旧是激动道:“大哥大哥大哥!我回来了你是不是很开心啊?你是不是快想死我了啊?我猜大哥你肯定还没成婚,就你这么一啰嗦还古板得不行的人,肯定没姑娘愿意嫁给你,咧!” 说到最后,男子竟像个孩子似的朝沈斯年做了个鬼脸,还吐了吐舌头,配着他那一脸的大胡子,真是让沈流萤……想吐。 只见她眨眨眼,唤这个神神经经十分不正常的男子道:“二哥?” “叫我呐叫我呐!?”男子忽然高兴地跳了起来,朝着沈流萤指指自己的鼻尖,“小萤萤叫我干什么呐?还有……” “你不是我的小萤萤。”本是神经兮兮且还笑嘻嘻的男子突然之间不笑了,那张大胡子脸也变得冷沉,他眼神冷冷地看着沈流萤,肯定地问道,“你是谁。” 沈流萤眸中闪过震惊之色,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的“二哥”沈澜清。 他不过才是第一次见她,竟一眼便能看得出她不是他真正的小妹,二哥沈澜清,离家六年,习得了怎样的本事? 沈流萤虽然惊诧,但她很冷静,只听她不慌不乱道:“我是沈流萤,却也不完全是曾经的沈流萤,我喜欢这个家,我没有害这个家任何人的心,我只想保护这个家。” 沈流萤并未有所隐瞒,或许,这个家里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事情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后要做些什么隐瞒些什么的时候不用太手忙脚乱,不过,前提是要这个人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而不知面前的这个二哥,可接受得了? 若他不能接受—— 就在沈流萤心有沉思的时候,只见沈澜清忽然又一脸笑嘻嘻的模样,还一脸羞涩道:“哎哟!小萤萤你突然说出这么懂事这么让人感动的话,让二哥好羞涩呐!” 沈澜清说着肉麻兮兮的话不算,竟还做了个羞涩捧脸的动作,成功地让冷静的沈流萤破功,骂他道:“我没夸你!你羞涩个什么劲儿啊!?” “也是。”沈澜清居然很虚心地点了点头,“小萤萤你又没夸我,我羞涩什么?” “……”这货到底是不是这个家的二哥沈澜清!能不能和古板的大哥还有温柔的三哥的性子有点相似的地方!? “对了,小萤萤你现在需要帮忙吧?”沈澜清说着话,朝院子里的四个道人抬了抬下巴。 沈流萤再次觉得诧异,她看着沈澜清,忽觉她的这个二哥,似有着比三哥还要敏锐的洞察力以及比三哥还要聪慧细腻的心思。 他几乎什么都没有问,但他眼神却能告诉她,他知道他回来之前这个家发生了什么事。 “是,我需要二哥的帮忙。”沈流萤点点头,神色人身。 “好嘞!”沈澜清双手一拍,而后转身抱起沈望舒,一脸“交给我吧”的模样,道,“我负责抱小望舒回屋,剩下外边那些东倒西歪的道士,就交给小萤萤你男人吧啊。” “……”沈流萤简直没法忍,“二哥你这么积极地问我,不是你要处理外边的人吗!” “我就只是问问而已啊,又没说我要扛尸体。”沈澜清笑嘻嘻的,“你又没说不给我问问。” “……”沈流萤很想摩拳擦掌揍沈澜清。 沈澜清却是已经抱着沈望舒走到了长情身旁,自来熟一般用手肘杵杵他,道:“别就光知道抱着我们小萤萤说些没用的话,干点实际的去。” “……”沈流萤真是无力吐槽,不过过了会儿,她自己也背着清幽来到长情身旁,语重心长道,“阿呆啊,你既然知道你来晚了你对不起我,那你就好好地把那四个道人给处理了啊,把你的侍卫踹醒,然后问问他怎么处理好啊,这个事就交给你,你要是办不好,我就打你。” “我先背清幽回三哥屋里去,不然三哥醒了的话清幽不在身边不对头。”沈流萤说完,竟然放心地走了。 “……”长情觉得,这俩完全不用怀疑,绝对是亲兄妹。 待沈流萤重新回到厅子里来的时候,院子里不仅不见了那四个道人,便是连地上的血迹竟都已经清洗得干干净净,厅门外也不见了云有心和秋容的影子,并且……本是在厅子里昏睡的一干人,竟也都醒来了,厅子里正乱。 绿草见着沈流萤来,赶紧急急忙忙地朝她跑来,小脸拧巴着急急道:“小姐小姐!那,那个本来说要嫁给三公子的姑娘她,她跑了!” 此时厅子里的沈斯年也急急走过来,紧拧着眉心对沈流萤道:“小妹,那位方姑娘,竟然……竟然——” 难以启齿的话,沈斯年如何都说不出口。 沈流萤心情很是沉重,却只能假装震惊且愤怒的模样,做着她篡改了众人记忆后当做的事情。 忘了,都忘了,只有她一人记得,也好。 这一日,沈流萤觉得过得很累,身乏是其次,心累才是主要,她和沈斯年处理后新嫁娘逃婚之后的事后还要去安慰沈望舒,看着沈望舒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还抚抚她的脑袋,让她不要替他难过,沈流萤觉得很心疼。 好在多了一个沈澜清,坐在沈望舒身旁与他说了无数多的话,沈流萤才觉得心没那么沉重,否则面对温柔的沈望舒,她总会想起白日里喜堂上发生的那一幕,想起他眼眶里涌出的眼泪,总让她忍不住难过,而沈望舒心思敏锐,若她表现得有些异样的话,总会让他有所觉察。 是以趁着沈澜清在陪着沈望舒,沈流萤悄悄离开了,回了映园,在经过沈斯年屋前时,她听到了屋内沈斯年连连的叹气声。 沈流萤抬头看一眼黑沉沉的天色,转身走了。 沈流萤没有要绿草多做相陪,而是早早便遣了她回屋去睡,她自己则是坐在小厅里,看着厅门方向,像是在等着谁人前来。 忽见门外有人影一晃,沈流萤不觉惊诧,只是正了正神色,可当她看到进屋来的是长情时,她眼角直跳跳。 怎么是这个呆货,她还以为是二哥来了呢! 不过,这呆货来了也好,今天的事情,她还没有谢谢他呢。 “呆货,过来坐。”沈流萤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长情便走到了她身旁来,在她身旁坐下了身,只听沈流萤对他温柔地笑了笑,感激道,“今日的事情,谢谢你了。”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呆货居然做事那么迅速还那么牢靠,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留,若非她便是那个篡改大家记忆的人,只怕她也要相信那本是答应要嫁给三哥的姑娘临阵逃婚了而不是在喜堂上在三哥眼前生生消失了。 想来是云七公子和秋容头脑的功劳,这个呆货大概就只有出力的份儿,不过这样也好了,因为这个呆货待她,很有心。 谁知长情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我来晚了,我对不起萤儿。” “呆货。”沈流萤在长情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指,而后抬起手摸摸他漂亮且嫩滑的脸,温柔道,“我不怪你,这又不是你的错,就算今日你在场,你又能怎么办?” 去阻住那柄桃木剑? 怎么可能,当时那柄桃木剑的速度快得根本不给人反应,就算这个呆货当时在场,他的速度怕也挡不住那忽然而来的桃木剑。 既是这般,她又如何能怪他。 只是沈流萤不知,当时若是长情的人在,他的确有拦住那桃木剑的本事,倒不是速度问题,而是他已察觉到有不速之客,不过是他当时那副模样没有办法防备而已。 “你也不要自责了,懂不懂?”沈流萤说完,又摸了摸长情的脸。 长情这才轻轻点了点头,“听萤儿的。” “这才乖。”沈流萤笑了笑,收回了手。 就在沈流萤收回手时,她忽然发现长情的手上有多多小小的血印子,不由抓过他的手来看,同时关心地问道:“你手上这些小伤口是怎么回事?” 长情的第一反应是要将手收回,谁知沈流萤抬眸来瞪他一眼,“动什么动?不想给我看?” “不是。”长情没有说实话。 他的确是不想给沈流萤看到,不过以防她生气,还是老老实实地让她抓着自己的手来看。 只见沈流萤看着长情手上的小伤口,不由蹙起了眉,又问道:“怎么这么多小伤口?而且伤口还很深,你怎弄上的?还疼不疼?” “我……自己咬的。”长情实在想不出何事的借口,便只能道了实话,这些伤口看起来也很像人的齿印,萤儿当不会有所怀疑的。 今日为了变回人的模样,他不断用力地啃咬自己的手,让自己深深地藏到那股疼痛的血腥味,曾有一次,他也是以这般方法变回过人形,只不过,这个办法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效,所以他将自己的手咬得齿印累累,终是变回了人的模样,却没能在萤儿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 “你自己咬的?”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你没事啃自己的手干嘛?不嫌疼?” 长情不作声,这种问题,还是说得愈少愈好。 沈流萤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将长情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轻轻摩挲着,一边嫌弃道:“以后没事就别乱啃自己的手了,牙痒痒?啃坏了怎么办?” 这货的手和他的脸一样,还是很漂亮的,简直就是让人太嫉妒了! “听萤儿的。”他才没有牙痒痒的毛病。 “好了。”沈流萤将长情的手放回去给他时,他手上的那些小伤口,已全愈合了,不见了。 长情觉得,萤儿的这个力量,不可思议到完美无缺。 就在这时,院子传来小孩儿哭兮兮的声音:“救命救命救命!坏人又要欺负药药!” ------题外话------ 没错!二哥就是聪明的逗比! 最后一天有三更的日子,三更君说:你们不要太想念我。 本人:啊~今天之后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休息了,真的是码死我了! 138、奇怪的小娃娃【二更】 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娃娃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小厅里来,白嫩嫩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穿着一身大人的衣裳,长长地拖到了地上,衣裳有些脏,小娃娃的脸也是脏兮兮的,唯有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沈流萤瞧着这么个小娃娃,觉得好像和谁有些相像,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小娃娃跑进屋子里来的时候眨眨眼看了正盯着他看的沈流萤一眼,当即就朝沈流萤跑了过来,边朝她身后躲边着急道:“姐姐姐姐!救救药药!有坏人要欺负药药!” 还不待沈流萤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一脸大胡子的沈澜清紧跟在这小娃娃身后也冲了进来,一边笑嘻嘻道:“哎哟若源源,我哪里欺负你啦?你跑什么呐?赶紧地出来,不然我可有好酒不给你喝哟。” 沈流萤见着沈澜清,才恍悟这个小娃娃究竟像谁,不过……二哥的娃就这么大了!?这个消息有点惊悚! 只见那自称为“药药”的小娃娃听到“好酒”二字两眼立即放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诱惑得不行的美味佳肴似的,险些就从沈流萤身后冲出来了,好在他自制力还够,于是他将小脑袋从沈流萤身后探出来,盯着笑嘻嘻的沈澜清,瞪着他道:“你骗人!你就是要欺负我!你又想要拔我的头发!你说的好酒,肯定又是拿我的头发去换的!” “瞎说!”沈澜清一脸认真地纠正小娃娃,“我这回哪里是要拔你的头发,我是要你把你的胳膊拧下来给我。” “哦!对!”小娃娃这才发现自己记错了,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用力点了点头,紧着又瞪沈澜清道,“你还说你没有欺负我!” “我这不是还没有拧嘛,拧了才算欺负你啊。” “不要不要不要!”小娃娃使劲摇着小脑袋,一边紧抓着沈流萤的衣袖,“姐姐救救药药!” “……”沈流萤觉得,这是……逗比大小二人组表演时间? 而从这小娃娃跑进屋里来开始,长情便一直盯着他看,他的眼眸里,甚至有震惊与激动浮动,偏偏还是表现得无动于衷。 沈流萤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沈澜清看,沈澜清非但不在意,反是大大咧咧地在桌边坐下,然后用双手托腮,这才看着沈流萤,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道:“我说小萤萤啊,你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小家伙可不是我的孩子,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呢。” 沈澜清说完话,竟还做了个羞涩捂脸的动作。 “……”沈流萤真觉不忍直视,“二哥,咱有话好好说,你别整这么娇羞行不行,我又没强迫你干什么。” “人家就是自己忽然觉得羞涩嘛。”沈澜清不仅轻捂着自己的脸,竟然还扭了扭身子。 沈流萤好想吐。 不过下一瞬,沈澜清便将手放了下来,面上哪里有意思羞涩的模样,反倒是一副没脸没皮的笑脸,看着沈流萤身后那正探出脑袋来盯着他看的小娃娃道:“我说若源源啊,就你那年岁,你怎么好意思叫我的小萤萤叫姐姐?要不要脸了你?” “坏人!要你管我!哼!”小娃娃朝沈澜清做了个鬼脸,然后从沈流萤身后走了出来,朝沈澜清伸出了小小的巴掌,一脸认真道,“酒呢,你说的好酒呢?你拿来,我就可以把我的一个指头给你。” “一个指头?”沈澜清嫌弃得要命,“我要的是你一整个胳膊好不好,你就给我一根指头,你把我当乞丐打发呢?” 沈流萤听着沈澜清与小娃娃的对话,一脸懵,能不能好好地说点人话,她可是才刚刚和墨衣墨裳定下血契,还没练成什么逆天神技,先别整这么有难度的题考她行不行? 这个小娃娃想来不是人,否则二哥也不会想着要他的头发或是胳膊,那,他是什么? 而二哥,又怎么认识这个小娃娃的? “姐姐姐姐!”就在这会儿,小娃娃将小小的双手攀到桌沿上,不过轻轻一个踮脚,竟轻而易举地跳到了桌子上来,看着沈流萤的眼睛,一脸认真道,“姐姐的家里,和常人的家不一样哦!” 沈流萤一怔,而后浅笑着问小娃娃道:“小娃娃你说,我家里有什么不同常人家的?” 沈流萤面上浅笑,心却是沉了下来。 二哥带回来的这个孩子,究竟是什么,他又发现了什么。 只见小娃娃在桌子上坐下了身,就着桌上的茶水茶碗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了的清水,咕咚咕咚地喝下肚里后才回答沈流萤的问题道:“姐姐的三哥沈望舒,之所以天生有疾,是因为他曾有一世失去了一魂一魄,是以自那以后,他的每一次轮回都会个身染重疾之人,要么还未出生便死于娘胎之中,要么早夭,要么就像他今世这般,活不过十八岁。” 沈流萤定定看着小娃娃,眸中尽是震惊,他怎么知道?这个事情,她还是白日里见到了三嫂的记忆才知晓的,但当时二哥还未归,这个小娃娃就更不在场,又如何会知道? “不过,从今日起,他不仅能活到寻常人当衰老而死的那个年纪,他以后的生生世世,也不会再受病痛折磨,因为他体内有一颗妖元,一颗虽然力量不算强大,但也足有千年的妖元,足保他生生世世安安康康。”小娃娃说得全都对,就好像当时他在场一样,甚或可以说,比在场的沈流萤知道得还要清楚。 小娃娃说完,转过头来瞪沈澜清一眼,怨他道:“所以你的病秧子三弟没有事更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啦!根本就不需要我的胳膊救他的命,你现在若是要了我的胳膊给他救命,只会适得其反,知道了没有,你这个笨蛋!” “你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沈澜清也瞪小娃娃。 “你又没问我,哼!”小娃娃昂了昂小脸,一脸的傲娇,“你别再打断我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姐姐你继续听我说哦,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听我往下说的。”小娃娃稍稍摆正自己的坐姿,对沈流萤甜甜一笑,继续道,“第二个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姐姐你了。” 沈流萤沉默不语,只等着小娃娃继续往下说。 沈澜清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 “姐姐你的身子虽然是这个大坏人的妹妹,但姐姐你的魂灵,已经不是这具身子原本的魂灵了,而姐姐的魂灵,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姐姐,我说得对不对?”小娃娃歪歪脑袋,面上既没有诧异亦没有好奇,似乎他并不觉得这种事情有何奇怪。 甚至连长情与沈澜清,竟都不觉丝毫震惊。 因为长情早已猜测得到,至于沈澜清—— “那从小就喜欢跟在我屁股后边跑的小萤萤,不在了?”沈澜清既不惊亦不怒,反是平静得不可思议,明明已经问了沈流萤这个问题,却没有等她回答便自己接着道,“罢,生死各有命,你如今依小萤萤的身份活着,也挺好,别让大哥和小望舒知道了,他们怕是接受不了。” “我明白。”沈流萤点点头,“我不会让大哥和三哥伤心的。” “小萤萤走时,可有苦痛?”沈澜清又问。 “没有。”沈流萤微微笑了笑,“我见到了她,她走的时候,把一切都放下了。” “那便好。”沈澜清此刻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看着沈流萤,也笑了,趁沈流萤说话前笑道,“我知道你也有问题想问我,不着急嘛,先听若源源把话说完嘛。” “就是就是!先听我把话说完嘛!”小娃娃撅了撅嘴,一脸的小不开心,有些鼓鼓的腮帮子,模样可爱极了,沈流萤便笑道,“你说你说。” 倒没想到二哥竟能如此坦然地接受他真的妹妹已经死去的事实,他若是太在意的话,她倒不知如何面对他了,这样,挺好。 “姐姐不仅不是这个大坏人真正的妹妹,姐姐身上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不对,是两股!”小娃娃说到这儿,还比出了两根胖乎乎的小指头,然后却见他挠挠自己的脑袋,小嘴撅得高高的,“这两股力量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究竟是什么力量呢,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还说自己什么都知道呢,若源源,你骗人呐?”沈澜清伸出手指,戳戳小娃娃的小屁股,笑嘻嘻地嘲讽道。 “我才没有骗人!”小家伙不服气,“只是时间太久,我有点记不住嘛!等我想起来了,我再说!” “才不信。”沈澜清继续嘲讽。 小娃娃突然站起身,作势就朝沈流萤怀里挤来,一边撒娇道:“姐姐姐姐,这个大坏人又欺负药药!” 谁知小家伙还没能凑进沈流萤怀里,竟被坐在她身旁的长情抬手顶住脑门,然后将他推回了桌子中心却,小家伙一怔,然后小脸一皱,竟是委屈得哭了起来,还一边蹬着腿,“呜呜呜,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欺负药药!” 然,神奇的一幕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小家伙的泪滴落到桌上,那本是光整的桌面,竟兀的生出花骨朵儿来,甚至……都在刹那间绽放成花! 沈流萤震惊,这是什么力量? 沈澜清见怪不怪,只是一脸嫌弃道:“你跟小萤萤撒娇有什么用,小萤萤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的媳妇儿。” “那就等你娶了媳妇儿我再和她告你的状!” “呿,我这辈子可不打算娶妻,女人多麻烦呐,成日不是哭就是瞎嚷嚷。”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小家伙怼沈澜清,“那是你自己没本事娶媳妇儿!好姑娘见到你可都是绕道走的!围着你的都是又老又丑多嘴多舌的三姑六婆!” “这怪谁!?你全都怪你!要不是你不要脸地总在漂亮姑娘面前管我叫爹,人家姑娘会跑!?” 前一刻说哭就哭的小娃娃,这会儿说笑便笑,他一笑,那些开在他周身的花儿便轻轻晃动起来,只听他得意道:“哼哼,谁让你老欺负我。” “还有你还有你!”小家伙说着,转过头来瞪着长情,“你干嘛推我的额头!” 长情面无表情,一副“你管我”的呆萌样,那似呆滞一般的目光一直锁在小娃娃身上不放。 这个小东西身上,竟有着母亲的气息。 他,是妖。 “姐姐姐姐!”但见小家伙忽然伸出手,指向一旁的长情,肯定道,“姐姐家里第三个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他哦!” “这个欺负药药的大家伙,是个妖哦!”小家伙说完,得意的笑了笑。 但忽然间,小家伙又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沈流萤震惊地看向长情。 这个呆货……是妖!? ------题外话------ 三更还是10点左右。 【墨十泗小喇叭播报】萌萌哒还有点小贱贱的药药小家伙由我们的【海水蓝蓝】小波浪客串!哦呵呵呵~小波浪!你出场了! 三更的时候会写到药药是什么妖的。 可怜我们的小馍馍,藏着的小秘密就这么被暴露了! 139、妖变【三更来也!】 长情看着小家伙,沈流萤则是定定盯着他瞧,小家伙被长情那没有感情的眼神盯得打了个激灵灵的颤,却见沈流萤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小家伙笑道:“他是妖,我知道啊。” 但,沈流萤笑着说这话的时候,在桌下却是狠狠地跺了跺长情的脚背。 小家伙则是又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小脸拧巴得厉害,自己低声自言自语道:“好奇怪好奇怪,他们两人身上的气息都好奇怪好奇怪,总觉得在哪儿感觉到过,却又想不起来,讨厌讨厌讨厌!” 小家伙苦恼极了,以致他将自己梳得整齐的头发挠乱了也挠掉了几根,只见沈澜清非但没有劝小家伙别挠了,反倒一脸开心地催他道:“若源源,赶紧地再多挠挠多挠挠!” 沈澜清一边开心地催小家伙,一边笑嘻嘻地伸手来捡起小家伙掉落在桌面上的头发,但见那再寻常不过的细细发丝,被沈澜清捡起来后竟变成了一根山参! 沈流萤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也伸出手试着捡起了小家伙的一根发丝,这根发丝也在她指尖变成了一根山参!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下一瞬,沈澜清便将沈流萤手里拿着的这根山参给抢了过去,一边抬抬下巴道:“我的,小萤萤你边去。” “我说小药药,行了你别挠了,再挠你就变秃子了。”沈流萤看小家伙一副纠结得不行的模样,伸出手指在他的小脑门上轻轻戳了戳,提醒他道。 小家伙赶紧停下动作,同时着急地摸摸自己的头发,沈澜清则是瞪沈流萤道:“小萤萤,你提醒他干嘛,有好东西拿,不拿白不拿!” “这个山参,比几百年的老参都值钱!”沈澜清边说边还晃晃自己手里的几根山参。 沈流萤不由问沈澜清道:“二哥,这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 头发眼泪都是宝贝,那岂不是全身上下都是宝贝!? 宝贝! 沈流萤忽然两眼放光。 “看在你们一个二个都不是正常人的份儿上,小爷我就自己告诉你们吧!”小家伙说着,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很是得意道,“我呀,是草药灵妖,别看我才长这么丁点高,我可是活了一千五百年了的呢!你们这些个人类的小娃娃,可都得管我叫一声前辈呢!哦,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若源,倘若的若,源泉的源,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嘻!我主人给我取的名儿呢!” 看这若源小家伙得意的小模样,完全不像一个活了一千五百年之久的老妖。 “活了一千五百才长这么丁点大,也是够丢人的。”沈澜清当即泼来一盆冷水。 若源立刻愤愤道:“要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你居然敢嘲笑你的救命恩妖!” 沈澜清非但没有赔不是,反还朝若源做了个不服气的鬼脸,而后又是双手托腮的模样,看着沈流萤,笑嘻嘻道:“不对,是我已经死了,听小望舒说,小萤萤你学会诊脉了,摸摸我的脉象呗。” 沈澜清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似的,很是无所谓,说完话后便朝沈流萤递来自己的手腕,示意她给自己把把脉。 已经死了?沈流萤微微蹙起眉,将五指轻轻搭在了沈澜清的手腕上。 他的手腕上,根本……就没有脉象! 她根本就触摸不到他的脉象! 而只有已经死了的人,才不会再拥有脉象。 这便是说……他的确已经死了。 沈澜清笑着收回手,继续托腮,“没有脉象对不对?一年前,我遇到了这个小家伙,救了他一命,他说他还我一命,我问他可以怎么还,他就问我有没有想要救的人,哪怕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人,他都能救,我就想到了我可怜的小望舒,去年小萤萤你和小望舒的生辰之前,我便带着这个小家伙回来,准备着在你们生辰那日让小望舒变得活蹦乱跳的,谁知我自己却在路上病发,不治而亡。” “你们都没人知道六年前我为何要离家去闯荡江湖,不仅是为了给小望舒找治病之法,也给我自己找,六年前,我患了不治之症,我不想在家里呆着,不想让已经足够操劳的大哥更加操劳,我便选择离家了,这些年在外边,见识了不少,也学到了不少,江湖道义,人情冷暖,都有,不算惨,倒是有些时候很想你们,不过不能回来,若是回来了,大哥该是要绑着我不让我走了,我可不能让大哥眼睁睁看着我死,他可受不了,所以这么些年,我没回来过,可我也没能为小望舒寻得到救命之法,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想了想,还是让小望舒活吧,因为我已见过江湖远阔,而小望舒却什么都还没有见过,于是我病发的时候便让这小家伙自己到京来,谁知这小家伙走了之后却又回来,不仅回来,竟然还将已经死了的我救活了回来,说是什么……”说到最后,沈澜清又笑嘻嘻地用手指戳戳若源的屁股,“当时你说什么来着了若源源?” “不许戳我屁股!很疼的!”若源很嫌弃沈澜清,“只是暂时续命啦!当时你的三魂七魄都已经离开身体了,我用我的妖力强行把你拉回来的!不过我的能力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我能让继续活着,但只能让你做一个活死人,不知疲劳,也不懂饥饿困乏,而且,只能保你这样的状态一年而已,一年以后,你就会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死人。” “虽然说你们人类没一个好东西,但看在你救了我而且还不坏的份上,我就勉强帮帮你啦,哼!”若源说完,傲娇地抬了抬下巴。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啦。”沈澜清又继续对沈流萤笑道,“身为活死人且身上又有了这个小家伙一点点妖力的我,所以才能在一见到小萤萤的时候便看得出你不是我们的小萤萤,不过,我自己都是个死人,可没什么资格说你,要是救回了望舒你却死了,大哥还是接受不了,不如就这样咯。” “不过我倒没想到,竟会有妖类舍掉自己体内的妖元来救望舒,是他要娶的那个姑娘吧?” “嗯。”沈流萤轻轻点了点头,听罢沈澜清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心五味杂陈,都是温柔的好兄长,上天为何偏偏要待他们如此不公。 只听若源哼声道:“哼!我们妖类,比你们人类讲义气重感情多了!别说为了自己所爱之人奉出自己的妖元,哪怕是灰飞烟灭,我们妖类也是在所不惜的!哪像你们人类,一个个都是伪君子!披着大义凛然道貌岸然的外皮,背地里却在做着一些肮脏不堪的事情!” 若源愈说愈激动:“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类,我们的妖帝才会被诛,妖界才会被封印在永生见不到太阳的地方!就连那些刚出生的小妖儿,连那已经走不动了老妖们,你们人类都不放过!你们……你们根本就不配做人!” “什么我们妖类是凶邪之物,只会为祸人世,唯有赶尽杀绝才能让人世长评,全都是你们人类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而编出来欺骗天下人的借口和谎言!” “别说了……”就在若源激动地痛斥人类的时候,本是站在一旁沉默着的长情突然出了声,只见他头微微垂着,眼睑也低低垂着。 可小若源这会儿愤怒激动得几近有些疯狂,根本就听不进旁人的话,只听他愤恨道:“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 “我让你……别说了!”长情的话音才落,沈流萤与沈澜清只觉一阵冷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可怖的力量,竟是震得桌上摆放着的茶具“砰”的爆碎开来,尖利的瓷片朝四周迸射,划破了若源手背,也划破了沈流萤的脸颊。 若源怔住,转头看向突然迸发出足以让整个映园都为之震颤力量的长情。 只一眼,若源的双瞳猛然大睁。 这,这是—— 此时的长情,已经从凳子上站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桌上正怔怔愣愣看着他的若源。 只见他身上那本是暗绯色的广袖长衫,此刻竟变成了鲜红色,腥血一般的颜色! 他那乌黑亮泽且顺滑如瀑的长发,竟在一瞬之间骤变成纯白之色! 而他的瞳眸,那双本有着些呆萌傻感觉的乌黑眼眸,此刻竟变成了赤红色!如血色在翻滚,如烈火在燃烧,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恨意与不甘,欲要从他的眼眸汹涌而出。 本是双手托着腮、纵是说到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都在笑嘻嘻的沈澜清,此时坐直了身子,面上不再有丝毫的笑意,反是只有寒意,他眼神冷冷地看着突然之间骤变成如此妖诡模样的长情,慢慢朝自己手心上运气。 沈流萤也在怔怔看着长情,看着与寻日里全然不同的他,语气轻柔且关切地唤了他一声:“阿呆?” 呆货的这个模样,她曾见过,在临城的时候,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为了保护她安然无恙,他便是忽然间骤变成了这副模样。 而变成这副模样,可对他自己有何伤害? 就在沈流萤轻唤长情的时候,他那双赤红的眼眸陡然动了一动。 沈流萤非但不觉他的这副模样有何妖异有何可怕,反是缓缓站起身,朝他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他冰冷的手,关切地问他道:“怎么了?” 沈澜清运满真气的手此时慢慢抬起了起来。 若源察觉到沈澜清的意图,赶紧朝他的手扑去,用力抱住了他的手,同时朝他用力摇了摇头,他没有说话,但他的举动与神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他不让沈澜清对突然妖变的长情出手。 长情循着沈流萤的声音慢慢地朝她转过头来,当他的目光触碰到沈流萤脸颊上那被碎裂的茶具划破的伤口时,他的身子微微颤了一颤。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轻抚向沈流萤脸颊上的伤口,而后又受惊害怕似的突然缩回手,同时紧闭起双眼,不让沈流萤看到他的眼睛。 他看到了垂在身前的自己的白色长发,这便是说,他的眼眸,此时定是变成了赤红的颜色,像血一般诡异。 见着长情像害怕似的突然将自己的双眼闭起,沈流萤觉得自己的心有揪拧一般的疼。 在临城那夜,这个呆货急急从她面前逃开然后一直躲着她,是不是就是不想让她看到他变得赤红的眼睛?是不是……觉得她会因他的这双眼睛而害怕他或是嫌弃他? 可真是个阿呆,她自己都是个妖异的存在,又怎会害怕或是嫌弃妖异的他? 沈流萤本要把自己心中所想道与长情听,好让他安心,谁知长情却是在这时将她拂开,同时抬手紧捂上自己的心口,然后—— 转身逃开! “阿呆!”沈流萤赶紧跟在长情身后冲出屋,可她的速度,又怎会跟得上长情的速度? 院子里,静悄悄,像既没有人来过,亦没有人离开一样。 可,长情已经离开,唯留下院中静悄悄的夜色。 沈流萤站在夜色里,眉心紧拧如麻绳。 方才那个呆货心口处透出的赤红微光,是什么!? 那个呆货,究竟有着多少秘密? 140、找长情【一更】 “小姐!”本是在自个儿屋里睡去了的绿草,被隔壁小厅里的动静吵醒,以为是沈流萤出了什么事情,匆匆忙忙披了衣裳连鞋都还来得及穿便冲了出来,一边着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急匆匆跑出来的绿草见着沈流萤站在院子里看着黑沉沉的苍穹发呆,安然无恙,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却还是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小姐,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站在这院子里做什么啊?怪冷的。” “没什么,你回去睡。”沈流萤撵了绿草回屋,“我和二哥在说些事情。” 沈流萤说着,朝身后小厅的方向竖了竖拇指,绿草这才发现小厅里还有人,沈澜清正笑嘻嘻地抬起手来和她打招呼,绿草赶紧转身跑回自己屋去,她还没有穿鞋呢! 绿草回屋后,沈流萤转过身来,看向笑眯眯看着她的沈澜清,道:“二哥,我出去一趟。” “哎唷,这么晚呐?要不要二哥陪你一道去啊?”沈澜清笑问。 “不用了,我自己便可以,多谢二哥。”沈流萤语气有些沉。 “那就你放心地偷偷出去咯,保证大哥不会知道。”沈澜清朝沈流萤摆摆手。 “谢二哥!”沈流萤话才说完,转身便跑,脚步匆匆。 待沈流萤离开后,沈澜清将若源从自己身后拎了出来,扯着他的小脸道:“我说若源源,你认识那小子对不对?不然刚刚你也不会拦着我,干嘛,他是谁啊?” 谁知这小家伙这会儿非但没有生气地打开沈澜清的手,反是用小手搓着自己的眼睛,哇哇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呜哇哇——药药不认识他,但是药药认识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有主人的气息,而且很浓很浓,他一定是主人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呜哇哇哇——” 小家伙哭得大声又伤心,沈澜清赶紧将他的嘴捂上,同时带着他飞快地离开了沈流萤的屋子,嫌弃他道:“不是跟你说过了不要动不动就哭吗!当心所有人都冲过来将你炖成草药汤!” “哇呜呜呜——”小家伙这会儿根本就不管沈澜清,只管哭。 刚刚回屋的绿草忽然听到小娃儿的哭声,赶紧有跑了出来,却没见着有什么小娃娃,便是沈澜清也不见了,只见小厅门前廊外地上居然长出了两朵粉白的小花儿。 绿草定定盯着那两朵小花儿看,这儿……什么时候开了花儿? * 沈流萤站在莫府门前,气喘吁吁,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抬手抓上大门前的衔环,敲响了莫府的大门。 此时莫府里,秋容用长情的暗绯色衣裳裹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正在飞快地往相思苑跑,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夜来忽然有兴致在府里四处走走的莫凛,只听莫凛唤了他一声:“秋容。” 秋容立刻刹住脚步,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朝莫凛躬下身,“秋容见过家主!” 莫凛不紧不慢地朝秋容走来,见着他怀里长情的衣裳裹着的白茸团子,非但不觉丝毫惊诧,反是微微一笑,温和道:“这大晚上的,神色匆匆是做什么去?” “回家主,秋容……秋容今儿在街上买了只大白兔子,正想着……送给谁个姑娘!”秋容一脸嘿嘿笑,却笑得难看极了。 “秋容啊。”莫凛也在笑,微微的笑,“你要买兔子,好赖也该买一只小兔子,买这么大个的胖兔子,大概没哪个姑娘家会喜欢吧?” “……”秋容那本来就难看极了的笑容僵在脸上,更难看了,“家主,您能不能别在这个时候打趣秋容了?” 秋容说完,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白兔子。 只见兔子从方才开始就窝在秋容怀里一动不动,耳朵耷拉着,谁人都不理。 莫凛也在看着它,浅笑着问秋容道:“他不开心呢?” “回家主,好像……是的。” “那这样吧。”莫凛浅笑着伸出手,“让我抱抱。” “……”家主,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吧。 谁知莫凛才一伸出手,兔子即刻从秋容怀里跳了下来,自个儿朝相思苑的方向跑去了。 莫凛一脸遗憾地收回手,无奈地笑道:“真是个孩子,我抱抱他怎么了?长大了就害羞了?” “秋容……也不知道。”家主,秋容求求您了,别总问一些秋容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啊! “罢了罢了,随他吧。”莫凛无奈且慈爱地又笑了笑,“这么不稳定,还老往外边跑,又是从沈小姑娘那儿回来?” “回家主,正是。”家主终于问了个能让人好好回答的问题了。 “受欺负了?”莫凛又问。 秋容觉得,这种问题根本就是……废话。 “回主上,可没有人能欺负得了爷。” “秋容啊,你心里在嫌弃我呢,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嗯?”莫凛温温和和地笑着。 “秋容不敢!” “好了,去陪着他吧,若是有什么事,即刻来找我。” “是!家主!” “去吧。” 秋容长吁一口气,飞也一般地从莫凛视线中跑开,终于能从家主面前离开了! 看着秋容那逃命似的速度,莫凛浅笑着问身后的初一道:“初一啊,你这徒弟见着我好像是见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我有这么可怕?” “主上不可怕,只是主上问的问题太尴尬。”初一如实道。 “有么?”莫凛又笑了笑。 “有。”初一不苟言笑。 “你说有便有吧,走了,陪我继续走走吧。” “是,主上。” 秋容刚离开没多一会儿,便见着家老气喘吁吁地跑来,见着莫凛,赶紧停下脚步,关切地问道:“老奴见过家主,家主怎的这般晚了还不歇下啊?” “睡不着,四下走走。”面对下人,莫凛向来都是温和的,“家老怎的也还未歇下?这般神色匆匆又是为何?” “回家主,老奴正准备要去睡,睡前到大门看看值夜的小子有没有打起精神来守门,谁知老奴才走到大门,便听到有人着着急急地敲门,这一开门哪,就看到一小姑娘,哦,就是少主这三两日总往府上带的那个沈家小姑娘,道是要见少主呢,说是有急事要事非要见少主不可,还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老奴瞧她身后也没个马车啊下人什么的,想来是一个人一路从城西跑过阿里的,老奴估摸着真的是有紧要之事要与少主说,这不,老奴让她先在外边等等,赶紧去给少主通传一声。”莫凛不过一句简单的问话,家老则是道出了一连串儿的话。 莫凛早已习惯,听着家老说沈流萤前来找长情,并未觉得惊讶,只浅笑着对家老道:“不必去通传了,家老去将沈小姑娘请进来便好,将她带到相思苑去。” 反倒是家老惊讶了,“可是,没有少主的允准,除了家主和秋容小子,没人能进少主的相思苑哪!” “无妨,你将她带到相思苑门外,让她自行进去便好。”莫凛顿了顿,补充道,“莫忘了告诉她,少主就在相思苑中,不过需要她自己来找。” “哎哎,好,老奴这就去。”家老应声后便匆匆走了,却又在走出几步后停下来关心莫凛道,“入了秋,夜里凉,家主还是早些回屋歇着为好哪。” “好,我再走走便回。”莫凛微微点了点头。 莫凛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似对初一又似自己自言自语道:“总要面对的,总是藏着也不是办法,既然认定了,又何须害怕与不安?” “两情若是相悦,又怎会在乎对方是什么。”莫凛温和的眼眸中揉进了柔情,“你说是么,苓妹?” * 心中急切的沈流萤这会儿很嫌弃家老,嫌弃他走得实在是慢,不仅慢,还很唠叨,叨叨得她的心烦躁极了,就在她终于要忍不住让他安静些的时候,只听家老道:“少主的相思苑到了!小姑娘你快些进去吧,这个院子哪,没有少主的允准,谁个都不能擅自进去,不过要是小姑娘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少主就在院子里,但怕是要小姑娘自个儿找找,小老儿就只能领小姑娘到这儿,快进去吧啊。” 家老说完,还贴心地将手里的风灯塞到沈流萤手里,“拿着风灯,路瞧得清楚一些,去吧啊。” “多谢家老。”沈流萤握住风灯的灯杆,对家老笑了笑,“天黑,家老您也慢着些。” “哎哎,好。”家老点点头,转身走了。 沈流萤跨进了相思苑。 相思苑很大,仅仅一个院子,便比整个沈府都要大,尽管处处点着风灯,可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入了秋,便是连一声虫鸣声也都没有,沈流萤除了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便是自己的脚步声。 沈流萤心中明明很着急,但她沿着游廊及青石板小路朝院子深处走着的脚步却不紧不慢,似在想着什么,沉思着什么。 在走到一株石榴树旁的时候,沈流萤突然停下了脚步,沉声道:“我知道你跟着我。” 沈流萤说这话的时候既没有转身亦没有转头,但她却清楚地感觉得到,她身后,有紧随她不舍的动静。 而就在停下脚步说出这句肯定的话时,那紧跟在她身后的动静也倏地停了下来。 沈流萤还是没有回头,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微微笑了一笑,道:“我说阿呆,你躲着我做什么,是不是怕我发现什么?怕我看见你赤红的眼睛?上一次在临城,你急忙逃开,便是怕我看见你的眼睛,对不对?还是不想让我看到你心口上那诡异的红光?” “你之所以不想我发现,是不是不想让我知道你其实不是人而是妖?”愈说,沈流萤的语气就愈渐温柔,像是怕会吓到长情以致他会愈发地想要躲起来似的,“人又如何妖又如何?人妖自古不两立又如何?我只知道,你不害怕诡异的我,甚至还一直保护我,这就足够了。” “你不是想要娶我为妻?你若是要躲着我的话,你还怎么娶我?难道你要反悔不娶我了?你要是敢反悔,我绝饶不了你。” “我是诡医,我的能力你也见过,不论你身有怎样的痛苦与疾病,我都有办法医治你,你心口那奇怪的伤,出来让我帮你好好看一看,好不好?”说到这儿,沈流萤仍旧感觉不到自己身后方向再有细微的响动传来,语气不由变得更温柔,“或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呢?” “你可是不想让我看着你白发红瞳的模样,不要紧的,我不嫌弃你,更不会害怕你,哪怕你完全妖化变成了原本的模样,我也会接受你,只要你还是你,只要你对我的心不变。”就在这时,沈流萤终于听到自己身后有响动轻轻传来,她大喜,赶紧接着道,“那就这样,我数三声,边数我边闭着眼转过身,当我数到三的时候,我就睁开眼,你就得出现在我面前,不管你是什么模样,都要让我看见你。” “好,你不说话,那就等于你答应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开始数了。” “一,二……三。” 沈流萤数到“三”字的时候,她已经慢慢地完全转过了身来,同时,睁开了眼! 可就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她方才所有的温柔都碎成了粉,只见她双拳紧握咬牙切齿道—— “白、糖、糕——!” ------题外话------ 啦啦啦啦~小流萤看到了神马! 大概*点的时候上【二更】,或许会早一点更也不一定哟呵呵呵~ 141、呆货就是白糖糕!【二更精彩!】 只见一盏在夜风中轻轻摇晃的风灯下,白糖糕蹲坐在地上,两只长耳朵朝下耷拉着,两只毛茸茸的小前爪搭在一起,一副既紧张又害怕且还委屈难过的小模样,那白茸茸的身子甚至还微微发着颤。 沈流萤看着白糖糕,眼角直跳,咬牙切齿地怒道:“你没事跟着我干什么!?” 感情她方才听到身后的动静都是这个兔大爷白糖糕的!?感情她方才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全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了!? 这兔大爷,能不能这种时候还出现来给她捣乱! 沈流萤怒瞪着像做错了事一般蹲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连看也不敢抬头看她一眼的白糖糕,忽然,她脑海里如有一束光闪过,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不对,不对不对。 她方才说什么了来着?她说那个阿呆完全妖化变成原本的模样,她也不会嫌弃他,所以,让他出来见她,她方才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再回想一想在临城发生的事情,就算那个呆货的消息再快,也不会她前脚刚到临城,他后脚便也到了,然后,呆货救了她再从她身边逃开之后,便一直是白糖糕陪着她。 绿草说白糖糕是一只流氓兔子,小姝笑说它是一个男兔妖。 堂堂清郡王爷卫风来到他们小小沈府,为的就是白糖糕这么一只兔子,临城那会儿,卫风还说过,白糖糕是他师父最爱的兔子,要带回去给他师父看看,不然他师父该闹脾气了。 还有前些日子特意到他们沈府一趟的那个明显有着身份及地位的老爷,也是为白糖糕而去,甚至还想抱抱他。 一只兔子就算再怎么聪明,也不会像一个人一样什么都听得懂,甚至还会因她而吃醋。 一只兔子,就算再怎么喜欢她,见着她沐浴洗澡,也不当像那些好色之徒见着女人的身子那样会管不住自己的鼻血。 那个叫若源的草药小娃娃说了,那个呆货,是妖,而究竟是什么妖,他还没有说,她也还没有来得及问。 细想一想,那个呆萌傻和白糖糕,从没有同时在她面前出现过,那么喜欢黏着她的兔大爷,在那个呆货出远门后就没有再出现在她面前,这几日也是,白日里但凡那个呆货去找她,白糖糕就不知躲哪儿去了,待那个呆货离开后不久,那只兔大爷才会黏到她身边来。 难怪白糖糕见着她的身子会激动得流鼻血,难怪它会忍不住抱着她的亵衣她的胳膊蹭啊蹭蹭啊蹭。 难怪白糖糕会一直嚷着要她抱抱,难怪它会抱抱她的脖子朝她的脸颊亲亲。 难怪它会对说那个呆货不是且还与她睡一床上的小姝扔小石子。 难怪今儿白日三哥的喜堂上他没有及时出现。 难怪——! “莫、长……情——!”沈流萤眸中燃烧着怒火,盯着白糖糕的样子好似要将它宰了再扔锅里炖了才甘心,她死死盯着白糖糕,同时朝它慢慢走去,这会儿所说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一样,带着浓浓的怒火,“我要——阉了你!” 她居然从没有想到过,那个呆萌傻面瘫居然就是对她黏糊得不行的白糖糕! 她更万万不会想得到,那个呆萌傻面瘫,居然还是一只心机兔! 披着萌兔子的模样,对她吃尽豆腐!亏她还帮它洗了那么多次澡! 亏她……还让它和她一块儿洗澡! 她非阉了它不可! 而就在沈流萤咬牙切齿对着白糖糕挤出“莫长情”三个字的时候,它耷拉的长耳朵受惊似的顿时竖了起来,完全就是在承认“我就是莫长情”一样。 沈流萤怒火中烧。 然就在沈流萤怒不可遏恨不得阉了白糖糕再宰了它的时候,只见白糖糕心口位置有赤光乍现,同时白糖糕像是受了什么痛苦折磨似的用小爪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心口,身子颤抖不已,一如前不久在映园里的时候长情那般紧抓着自己心口痛苦的模样。 这突然的情况让沈流萤竟然顾不得生气,而紧张着急道:“白糖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流萤作势就要朝白糖糕大步疾跑去,可就在这一瞬间—— 白糖糕不见了,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同样痛苦地捂着自己心口坐在地上的长情! 红瞳白发,甚至——赤身*! 沈流萤那大跨出的脚步骤然停住,双眸大睁! 精瘦的手臂,结实的胸膛与小腹,白净修长且还紧实的双腿,紧拧的眉心,紧抿的薄唇,那柔顺的白色长发垂在身前,半遮住他胸膛上那两点小茱萸,让沈流萤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同时觉得一股热流往自己鼻子上涌,让她顿觉鼻子一热,怔愣得连手上的风灯都拿不稳了,只听“啪嗒”一声,风灯掉落在地,歪倒的烛火舔烧了纸糊的灯罩。 掉落的风灯及鼻子里忽然涌上热流让沈流萤这才发现自己前一瞬的眼神有多*裸,只见她慌忙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同时慌乱地背过身去,甚至还为了避免尴尬似的走开了几步,一张脸由发际线红脖子跟,着急忙慌地道:“你,你干什么!?” 此时,沈流萤觉得自己捂在鼻子上的手心有些热乎乎的黏稠,她拿开自己的手来看看,见着上面沾着的血,她的心砰砰直跳,脸不止是发红,还发烫,连着耳朵一起,烫得好像被烈火烤着一样。 只见她赶紧着着急急地用衣袖抹掉自己的鼻血,着急得连帕子都忘了拿出来用,同时羞得无地自容。 她这是干什么啊!居然……居然流鼻血了!真是太,太无耻了太羞耻了! 不对!这不能怪她!这要怪就怪那个呆货!谁,谁让他这么不要脸地还在她没防备的情况下让她看他的*! 不,不要脸! 沈流萤羞愧难当的时候没听到身后的长情有站起身穿衣裳的动静,着急地跺了跺脚,“你快点把衣服穿上!” 不然她都没有办法好好说话!要是再让她看到他一丝不挂的身子的话…… 她不要再流鼻血!尤其是在这个呆货面前!太丢人了! 沈流萤好不容易听到身后的长情有动静了,可这响动…… 不是长情穿上衣裳,而是他一个闪身,来到了她身旁的这株石榴树来!隔着石榴树站在她对面! 沈流萤一个着急,又再转了一个身,完全背对着站在石榴树另一侧的长情,生怕自己又丢人,又急又气道:“你干嘛到这儿来!” “我……”与沈流萤之间有着一树之隔的长情这会儿也是背对着沈流萤,一眼都不敢看她,慌乱着低声道,“我没有衣裳。” 萤儿所在的这个位置,就只有她身旁的这株石榴树能让他遮挡住自己以不让她瞧见而已,萤儿还有话要对他说,他此刻不能走,他若是这会儿逃开了,日后怕是他再说什么,萤儿都不会相信了。 “没衣裳!?”沈流萤的小脸快要拧巴到了一起,只见她边急急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裳边对长情道,“那我的外裳给你穿。” 只要别再让我看到你的身子! 紧着,长情便看到沈流萤的小手朝他递来,果真朝他递来了她的外裳。 因为石榴树冠有些大,沈流萤就只能往后退几步,好让自己离树干近些,也离站在石榴树另一侧的长情更近一些,将手使劲往后伸递给长情,见着长情不接,她又晃了晃手,催促道:“你快点儿啊!” 长情这才慢慢伸出手,紧张又飞快地拿过沈流萤递来的外裳,只听沈流萤这时候又道:“大概你穿不进,那就将你下身围围挡挡。” “……”长情摊开沈流萤的外裳,一脸尴尬。 这么小,就算是围在腰上,也不够围。 将就……将就吧。 长情垂着眼睑,将沈流萤的外裳慢慢围到了自己腰上。 然后,便是相对良久的沉默。 长情低头看着自己心口赤红的咒印,嚅了嚅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才是好。 还是等萤儿先说吧,骂他也好打他也罢,只要……不阉了他,不管她问什么,他都告诉她。 但,过了良久,长情既没有等来沈流萤的怒骂,也没有等来她暴怒地捶打,他等到的,只有沈流萤的安静与沉默。 可,愈是这般,长情的心就愈觉不安。 就在长情终是无法忍受这样的静默时,沈流萤终于出声了。 “喂,阿呆,你就是白糖糕对不对?”沈流萤问得很平静,既没有激动,更没有愤怒,亦没有惶恐。 但沈流萤说变就变的脸色及情绪,长情已经领教过,是以他依旧紧张不安,但,他已不想隐瞒也不能隐瞒,抑或说,再也隐瞒不了。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避,永远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这是爹总与他说过的一句话,他一直记得。 “嗯。”即便沈流萤看不见,长情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极轻极轻地应了一声,紧张到了极点。 只听沈流萤又问:“那你可还记得在临城的时候,我与小姝说过的一句话?” 沈流萤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树梢上挂着的石榴花,抬手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花瓣。 她的面色及目光很平静。 不止平静,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丝毫怒意。 长情静默着回想,只见他瞳眸里有惊诧之意,而后听得他缓缓慢慢道:“萤儿那时候说,若白糖糕真是男兔妖,要么阉了他,要么嫁给他。” 说到“阉”这个字的时候,长情不由更紧张了,生怕沈流萤真会这么做。 谁知沈流萤却是轻轻笑出了声,愉悦道:“是啊,当时我说了,若我的白糖糕是一个男兔妖,我要么阉了他,要么嫁给他,然后我现在跟你说……” “我要嫁给你。”沈流萤虽是笑着,但,她的语气却异常坚定。 只见她说完这句话后,将手朝后伸去,伸向身后的长情。 长情怔住。 “你是人也好,妖也罢,我方才也说了,我不在乎,因为……”沈流萤这时候笑得双颊上有两朵红云,“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长情震惊更甚,他不敢相信自己说听到的。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得沈流萤忽然变了语气,怒道:“你个阿呆,我的手朝你伸过去这么久了,你倒是也把手伸过来呀!” 长情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沈流萤的柔荑不知何时已伸到了他身后来,赶紧伸出自己的手,握住了沈流萤朝他伸来的柔荑。 他们还是背对着背,手则是轻轻地牵到了一起。 只听沈流萤欢愉道:“执子之手。” 长情一怔,竟也微微笑了起来,喜悦道:“与子偕老。” 就这会儿,秋容不知忽然从哪儿蹦出来,站在长情面前,朝他递上一套叠得整齐的衣裳,笑呵呵道:“爷,穿衣裳。” “……”长情此时很想一拳打到秋容脸上。 沈流萤收回手,笑着等长情穿好衣裳,而后问道:“你个呆货,穿好了没有。” “好了。”长情道。 可当沈流萤转过身来时,却见长情又忽然消失,衣裳掉落在地,唯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从衣裳里钻出来。 秋容无奈扶额。 沈流萤笑着蹲下身,朝白糖糕伸出了双手,白糖糕当即朝她蹦来。 沈流萤则是抓着它的耳朵将它拎到自己面前来,却见白糖糕摇摇身子,摇到沈流萤脸颊前,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一把抱住她的脸颊,对着她的樱唇当即亲了一口。 沈流萤也不恼,反是将它抱进怀里来,柔声道:“待你变回来了,就与我说说你的事吧,嗯?” ------题外话------ 请给我这只早早二更的蜜蜂点个赞! 曝光了曝光了!小馍馍就是白糖糕的真相,曝光了! 看官满不满意啊~哦呵呵呵~ 142、别指望我给你负责【一更】 晏姝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羞耻到了极点的梦,梦里,她竟……竟与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赤身*地交缠在一起,她不仅将双腿缠到他腰上,甚至还在他身下连连呻吟出声,偏偏她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不出声,甚至,还觉得舒服,竟想要更多,再多一点。 这真的是……太羞耻了! 不要!她不要做这样的梦!她要醒来!快些醒来! “不要!”晏姝在羞愤中猛然睁开眼,着急得甚至坐起了身,眼眸微微大睁,面色发白。 “小姝!”只听有男子温柔且关切的声音当即在她耳旁响起,还带着明显的紧张,“怎么了?可是梦靥了?” 晏姝立即循声转过头,瞧着一名熟悉的男子,是许辞。 只见许辞坐在她床榻边的凳子上,见着她惊醒,面上挂满了紧张与关切。 “阿辞大哥……?”晏姝见着许辞的一瞬间,她很是诧异,还有些不敢相信。 再看看周围的情况,是她在西原县许辞府上所住的那间小屋,她记得她被人抓到了一个小山谷里了,怎么……又会在这儿? “阿辞大哥,我……”晏姝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床榻上,太过没有礼数,说着话便要从床榻上下来,谁知她才微微一动腿,便觉自己身下一阵撕扯般的疼痛袭来,让她的身子蓦地僵住,本就难看的面色更白了一分。 这是……什么疼痛? 许辞见着晏姝怔住,眸子里揉进了心疼之色,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对她道:“小姝你别乱动,躺着就好。” 晏姝轻抓在被子上的手颤了一颤,而后慢慢地将手下的被子抓紧,震惊地看着许辞,大睁的眼眸里满是紧张害怕,不安道:“阿辞大哥,我……我是怎么了?” 只见许辞嚅了嚅唇,似想要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反是温温柔柔道:“没事了,小姝回来了就好,其他事情,就先不要多想了。” 看着许辞欲言又止的温柔模样,晏姝即便没有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来检查自己的身子,她也知道她的身子发生过什么,她的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两眼有些木然,失了焦距。 许辞见状,伸出手在晏姝脑袋上轻轻抚了抚,心疼爱怜得像个兄长,温柔地宽慰她道:“回来了就好,没事的,阿辞大哥陪着小姝呢,什么都不要多想。” 小姝前日下午失踪,他报了官,他一直在焦急地等着消息,今晨终是等到了。 今晨他将将要出门,便在府门外发现了小姝,就像是知道他每日都会在那个时辰出门似的,当时的小姝换了一身干净的姑娘家的衣裳,便是脚上的绣鞋都是崭新的姑娘家的绣鞋,唯长发没有绾,随意的垂放着,身上也没有伤,似乎不曾受到伤害。 那个时候,小姝是昏睡着的,他当即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便将小姝抱回了屋,以为她过会儿便会自己醒来,谁知过了午时,竟还未见她醒来,便只能找来大夫给看看。 谁知大夫竟说—— 这般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姑娘家来说都是没有办法接受的,他不知是谁人将小姝带走,也不知究竟是谁人将小姝放在他府门外,更不知待小姝醒来之后,他该如何与小姝说这个事情。 许辞以为晏姝会不知所措,会伤心地嚎啕大哭,谁知晏姝非但没有流一滴泪,反还对他微微地笑了一笑,平静道:“阿辞大哥,我想歇息两日再到书肆里干活,可以吗?” 晏姝平静地微微一笑让许辞怔了怔,他想过晏姝的任何一种反应,独独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冷静,冷静得就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一样,使得他竟忍不住问道:“小姝你……” 晏姝没有听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他道:“要是书肆里太忙,我明日也可以去干活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许辞赶紧解释,觉着自己现在问什么都不合适,只有温柔道,“没事的,书肆有我还有阿六阿松在,小姝你只管先歇着便好,待歇息好了再到书肆去也不迟。” 晏姝很惭愧,“阿辞大哥,对不住,没给你做了什么活儿,却给你添了麻烦。” “没有的事。”许辞又轻轻揉了揉晏姝的脑袋,“我曾有过一个妹妹,十年前,西原县发生了疫病,妹妹不幸染病,挺不过来,被疫病夺了性命,那时候她才三岁,后来我一直在想,若是当时我手头能有多一些银钱,我便能带着妹妹到京城去找好的大夫给妹妹治病,再后来,我知道就算当时我有再多的银钱,也救不回妹妹的命。” “若是妹妹还活着的话,也长得与小姝一般年纪了。”许辞边说边爱怜地轻抚着晏姝的脑袋,语气轻柔,“遇到小姝,我很高兴,我就当小姝像妹妹一样,所以,没什么麻烦之说,小姝可明白?” “……嗯。”晏姝轻轻咬着下唇,用力点点头,感动道,“谢谢阿辞大哥!” “好了,你好好歇着,天色已晚,我若再在小姝屋里停留,该对小姝名声不好,我当走了,若是小姝觉得烦闷,我可让小翠进来陪你说说话。”许辞收回手,微微笑了笑,关切道。 “不不,不用了阿辞大哥,我自己就好。”晏姝连忙道,然后又是轻轻笑了一笑,“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也好。”许辞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站起了身,“那我便先走了,小姝若是有事要找我,唤小翠去找我就好,你身子不舒服,歇着便好。” “谢谢阿辞大哥。”晏姝很有礼。 “你好好歇着,你该是饿了,我让赵大娘那儿给你做些夜宵,可有想吃的东西?”许辞说着,忽有些自责道,“瞧瞧我,见着你醒来,一时高兴得都忘了给你倒一杯水。” 许辞当即给晏姝倒来一杯水,边递给她边道:“来,水还是温的,正合口。” “谢谢阿辞大哥。”晏姝伸出手,接过了许辞递来的杯盏,一边道,“阿辞大哥,我不饿,我还不想吃东西,阿辞大哥不用麻烦了,我喝些温水就好。” 许辞默了默,终是依晏姝道:“好,依你,若是饿了,记得跟小翠说,我让赵大娘做这些吃食燉在厨房,若是你夜里饿了,让小翠去厨房拿来便行,我待会儿先叮嘱她一声,以免那丫头夜里睡着了听不着你唤她。” “阿辞大哥,你待我这么好,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是。”晏姝在笑,却是笑得很牵强。 “傻丫头。”许辞柔柔笑着,“你既唤我一声大哥,你便是我许辞的妹妹,大哥待妹妹好,有何不对?小姝若是不介意,日后便当这许宅是你的家便好。” “嗯……嗯!” “好了,不想笑就不要笑了,比哭还难看呢。”许辞离开前又轻轻揉了揉晏姝的脑袋,“没事的,回来了就好,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许辞说完,再看了晏姝一眼,转身便要走,却在离开前想起了什么,而后从怀里取出一只米黄色的信封,递给晏姝,“险些忘了,这是今儿我在府门外见着小姝的时候放在小姝身旁的,上边写着‘沈燕’,当是给小姝的,我想了想,还是觉着这信由小姝自己来拆为好。” “我的信?”晏姝很诧异,将手中的杯盏放到一旁,接过了许辞递来的信,像是怕晏姝会觉得身旁有人而觉看信不自在一般,许辞没有在她屋里多留,再叮嘱了她一句“好生歇着”后便离开了屋子,不忘替她将屋门阖上。 晏姝看着信封上“沈燕”两个字,无需多想,她便已能知道这封信定与卫风有关,她不想看,可过了好一会儿,她还是轻咬着下唇将信封撕开,取出了里边的信。 写信的人,写的字很好看,但信上的内容,却让晏姝的眼眶忽地就红了。 “昨天的事情,你情我不愿,所以,别指望我给你负责啊,就算你要我负责,也想都别想,你既然不想回京,那我就大发慈悲送你回西原县了,不用太感谢我。后会无期。——卫风” 这是信上的内容,没有署名,只有落款,就好像他连一个署名都懒得写一样。 “嗒……”忽然,一滴水滴到信纸上,晕开了上边的字。 晏姝那红红的眼眶有泪水掉出,而后只见她抬起手背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眼眶,把眼泪擦掉,同时往后仰了仰头,再用力眨一眨眼,确定自己眼眶里不会再涌出泪水来后,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来。 下身很疼,像是被用力撕开之后的那种疼,每动一下,她都能清楚地感受得到那种疼痛,羞耻的疼痛。 晏姝慢慢地穿上了鞋,再慢慢地走到屋里的桌子旁,将手中的信叠好塞回信封里,然后将信封移到油灯的火苗上,让火苗将它慢慢舔成灰烬。 看着手里慢慢化成灰烬的信封,晏姝将下唇咬得紧紧的,用力得出了血。 她以为是梦的事情,全都不是梦,她的确与卫风那个混账王八羔子做了那样羞耻的事情,而她,也的的确确是主动的。 她记得在那个小山谷里,那个恶心的男人塞到她嘴里迫使她咽下的那颗药丸,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吞下一颗没用的药丸,而那颗药丸的效用,便是将她变得不知羞耻。 她恍惚记得当时听到有人说,她被迫服下的那颗药丸有毒,只有她与男人进行欢好方能解毒,否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再往后的事情,她就记不大清了,只记得身子被撕裂的疼痛,以及她自己在男人身下扭着身子不断呻吟的无耻模样,还有…… 火苗烧尽了晏姝手上的信封,烧到了她的指头,这才让她从回忆中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扔了手里只剩下一个小角的信封,火苗终是将那最后一个小角都舔尽成灰。 然后,又见她抬起手,用手背用力搓了搓自己的眼睛。 她只是中了毒,他只是救了她,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他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他是他,她也还是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像他自己信上所写的,他不会对她负责,并且,后会无期。 正好她也是这么想,不用他负责,没有瓜葛,再也不见。 可,为何眼眶总这么热烫,好像非要流出点什么来才甘心似的? 她讨厌这种感觉。 * 在西溪郡回京城的官道上,卫风看着自己手里半断了脖子还没有缝好的小黑猫布偶,面上不见了那悠哉的笑意,反倒是眉心紧拧,一副有事情想不明白的不开心模样。 不知道那个黄毛丫头怎么样了?他把她放在那个白面小子的门外,看着他把她抱回去才离开的,现在应该醒了吧?不过为何当时看着那个白面小子抱起那个黄毛丫头的时候他会觉得心里不畅快? 一定是他没看到那个白面小子摔倒出丑,所以他才觉得不满意不畅快,一定是这样。 那个黄毛丫头醒了之后要是看到他留给她的信,会不会……哭? “小衿衿哪。”这般想着,卫风掀开车帘,问驾车的卫子衿道,“你说那个黄毛丫头要是看了我给她留的信,会不会哭?” “属下不知。”卫子衿一脸冷硬,“爷要是想知道或是心疼了,就回头去看看便知。” “谁说爷心疼了!?”卫风有些激动,“回京!加快速度回京!爷和那个黄毛丫头,再不相见!” 管她哭还是不哭的,干他什么事!? 他可要赶回京做他当做的事情。 有些事情,他已无需再忍。 ------题外话------ 卫老四就这样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可见他日后追妻路有多坎坷,谁让他自己这么作死! 本人:哦呵呵呵呵~ 勤劳的小蜜蜂今天还是会有二更,不过没有具体时间,更新了再在群里通知~ 143、吞炭吊打还是兔丁肉!?【二更】 在盆中烧得赤红的炭,滚烫的水,带着倒刺的鞭子,菜刀,砧板,铁锅,葱姜蒜,还有,锋利的匕首。 白糖糕看着秋容把这些样东西一件件地拿到沈流萤面前来后,原本黏在沈流萤身上的它慢慢离开了她,并且挪得愈来愈远,而后作势就要从它已经挪到的桌子边沿跳到地上去。 就在这时,正在检查匕首是否锋利的沈流萤忽然转过头来瞪它,道:“呆着别动!” 沈流萤声音沉沉,还带着些寒意,让白糖糕顿时停在桌沿上,甚至乖乖地面对着沈流萤蹲坐好身。 却见沈流萤忽然笑了,笑得温温柔柔的,连声音也是柔柔软软地问它道:“想去哪儿啊,嗯?” 白糖糕忙摇摇小脑袋。 只见沈流萤又笑,还像白糖糕轻轻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抱抱你。” 白糖糕对沈流萤温柔的笑没有抵抗力,便朝她跳过去,谁知还没扑到沈流萤怀里,便被她突然伸出的手逮住了耳朵!紧着见她眸中的笑意忽然变得有些阴森,而后那温温柔柔的笑意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咬牙切齿的怒意,盯着手里提拎着的白糖糕道:“你想跑去哪儿,嗯!?” 沈流萤说着,撒气似的用力扯了扯白糖糕嘴边的细须子,疼得他忙抬起小爪子来捂上自己的腮帮子。 只见沈流萤这会儿站起了身,拎着它走到她让秋容给她准备来的那些样摆在一旁长案上的物事前边,一边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一只地地道道的流氓兔子,整天求我要抱抱使劲忘我怀里窝不说,还光明正大地去看我洗澡,你还要不要脸了嗯?嗯!?” 沈流萤说完,将白糖糕提到了正烧得赤红滚烫的炭盆上,那热烫的温度惊得白糖糕突地将自己的臀部抬高,从炭盆里飞起的火星子沾到它那毛绒球似的短短尾巴上,吓了他一大跳,使得他赶紧将自己两只毛茸茸前爪往身后的毛球尾巴捂去,奈何爪子太短,身子又太胖,根本就捂不到。 站在一旁的秋容看着这一幕,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他反应及时,在他喷出笑的时候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死死捂住,憋得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爷这模样,就应该让四爷来瞧瞧! “像你这种流氓,就应该——”沈流萤想着那个呆货以白糖糕的样子与她共浴了那么多回,愈想愈气,使得她用插在炭盆里的火钳夹起一块烧红的炭,凑到白糖糕眼前,吓它道,“就应该吞炭!” 吞炭!?白糖糕赶紧把朝尾巴捂去的小爪子收回来,飞快地捂上自己的嘴,用力捂着。 他才不吞炭!会成死兔子的! 沈流萤没有把烧红的火炭塞进白糖糕嘴里,反是将手中的火钳塞回炭盆里,甚至还将白糖糕从炭盆上挪开。 白糖糕那扑通扑通直跳的小心脏这才得以安宁,可还不待它喘过一口气来,它便觉一阵天旋地转,竟是沈流萤忽然将它的脑袋转了个方向,她不再拎着它的长耳朵,而是抓着它的两只后腿,将它倒拎着! 倒拎着还不算,她还拿起了那根布满倒刺的鞭子,将它倒拎着提到自己眼前,然后将倒刺鞭子凑到它与她的视线之间,边上尖尖的倒刺只差一毫便能刺到它的鼻头,让它一动也不敢动,在沈流萤手上就像一只死兔子似的。 只听沈流萤又道:“不对,像你这种流氓,应该先吞炭,然后捆起来倒吊到房梁上,接着用这种带着倒刺的鞭子,狠狠地打!你这种流氓,就应该吊打至死!” 白糖糕内心十分惊悚,吊打也就罢了,竟然还吊打……至死,萤儿要不要对他这么残忍? “也不对。”沈流萤忽又将手里的带刺鞭子扔到地上,只见她眉心紧拧,像是这么惩罚白糖糕还是不能让她满意一样,同时又听得她继续咬牙切齿道,“把你吊打至死还便宜你了,你不仅是一个流氓,还是个骗子大骗子!竟然骗了我这么久!不让我知道你这只流氓胖兔子就是那个呆萌傻面瘫,还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一点诚意都没有!” “像你这种流氓加骗子,吞炭吊打根本就是轻的,应该把你扔进烧开的水里拔光你的毛!”沈流萤说着,抓着白糖糕的两条后腿及它的两只耳朵,打横着作势就要将它放进那热滚滚的水里! 白糖糕紧张得整个身子都绷直了,只听沈流萤又接着道:“用热水拔光你的毛,然后把你内脏全都掏出来,让后放到砧板上砍成丁块,和着葱姜蒜一起扔进铁锅里,放到灶台上爆炒,做成爆炒兔丁!” “噗……”秋容的指缝里喷出了他的笑声,只见他这会儿不只是憋出了泪,还憋得满脸通红,见自己笑声漏了,赶紧将自己的嘴重新捂严实。 爆炒兔丁?哈哈,哈哈哈哈——他也想尝尝看! 沈流萤觉得不够满意,又道:“爆炒兔丁要是厨艺不好的话,怕是不好吃,那就……清蒸兔肉?红烧兔丁?干锅兔丁?哦,对,兔头要另外做,做成麻辣的!麻辣兔头,好吃!正好我饿了,做夜宵刚合适!” 白糖糕一脸懵,它就一只兔子而已,能做这么多道菜? 而且……麻辣兔头又是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他绝不要变成一道菜! 不能说话,且耳朵和后腿都被沈流萤抓着,白糖糕只能摇着两只小前爪,一边扭动着身子挣扎着表示自己心中所想,毛茸茸的小鼻头一直耸啊耸,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谁知沈流萤非但不买账,反凶它道:“不许卖萌!卖萌可耻!就算你卖萌也没有用!我现在不买你这个流氓骗子的账!” 沈流萤说完,松开白糖糕的腿,拿起了那把锋利的小匕首,亮到白糖糕的眼前,死死盯着他,一副“不阉了你我就不姓沈”的阴森模样,“你无耻卖萌变成白糖糕的模样看我洗澡看我换衣裳也就算了,你竟还不要脸地抱着我的亵衣我的手臂做那么不要脸事情!你说,除了我,你是不是也对哪个姑娘家这样做了,嗯!?” “肯定是!你这么流氓,肯定不会安分!亏我还想着要嫁给你呢,我就应该先阉了你再说!”沈流萤说完,手中那锋利的匕首当即就朝白糖糕身下挥去! 白糖糕吓得赶紧闭紧双腿,同时使劲挣扎着身子,内心拧巴苦闷到了极点。 萤儿方才不是还好好地说要嫁给他的!?怎么才过了没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 女人真是……翻脸比翻书还要可怕! 因白糖糕扭动得太厉害,沈流萤再拿不稳它的耳朵,不当心便让它逮了空逃了。 只见白糖糕哧溜着躲到了秋容身后,然后跳起来用两条腿猛踢他的腿肚,好像在吩咐他“护主”。 谁知秋容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见沈流萤拿着匕首指着他,阴测测道:“你叫秋容对不对?你是那个呆萌傻的贴身侍卫对不对?你根本就知道他就是白糖糕对不对?你也是个包庇犯!应该连你一起阉了才对!”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秋容的人便已经闪到了屋门外,站在外边笑呵呵道:“沈姑娘,你和爷慢慢玩,慢慢玩啊,秋容就不在一旁打扰了,不打扰沈姑娘和爷难得的相处时光。” 秋容说完,逃也一般地跑了。 女人,太可怕了! 屋里,沈流萤没有理会匆匆逃开的秋容,而是握着匕首朝白糖糕慢慢走近,白糖糕看着那锋利的匕首,原地转了一圈后,赶紧往床榻方向跑去。 躲到床下,萤儿可就抓不到他了! 就当它将将跳上床榻前的脚踏时,却忽地变回了长情的模样! 宽厚的肩,完美的腰,诱人的背,修长的腿,纯白的发,毫无征兆地就出现在沈流萤视线里,令她怔住,也令她身子里的气血忽地直往鼻子上涌。 长情则是赶紧伸出手扯了床榻上薄衾,继而迅速往自己身上一裹,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正失神的沈流萤。 沈流萤的第一反应是想骂他,她还没有看够呢!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看,还有的是机会摸摸呢,嘿,嘿嘿嘿。 不对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情的时候,她都想哪儿去了。 只见长情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流萤,顶着那张漂亮的呆萌脸道:“萤儿不是不怪我的吗?为什么还要打我,还要……” 长情看着沈流萤手里的匕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怪你了?”沈流萤拧眉,她又说这样的话?她怎么不记得? “前边在院子里,萤儿没有骂我。”长情道。 “你自己都说了‘前边在院子了’,那是前边的事。”沈流萤晃晃手里的匕首,“前边我没骂你,可不代表我现在也不骂你。” “……”长情默了默,又道,“萤儿还说了‘执子之手’。” “对啊,我说了啊。”沈流萤完全不否认,“我是说了执子之手,可我没让你接下半句啊,而且,我想说的是,执子之手,再慢慢虐,你自己接的‘与子偕老’,关我什么事。” “……”长情懵了,女人是不是都是这样?之前在院子里,他与萤儿握起手的时候,可都说好了的。 只听沈流萤又道:“再说了,那都是一个多时辰之前的事情了,我那会儿不生气,可没说我这会儿不生气,再有,我现在就是越想越气,气得真想阉了你!” 沈流萤说完,握着匕首朝长情走来。 长情抓紧自己身上的薄衾,说事实道:“若是这般,萤儿日后就要守活寡了。” “我不介意!”沈流萤已经来到了长情面前,然她却觉自己握着匕首的手突然发麻,只听“当啷”一声,匕首掉落在地,同时,她被长情搂到了怀里来,再听着这货贴着她的耳畔道,“可我不想让萤儿守活寡。” 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沈流萤的双颊腾地红了。 因为,长情张开手臂来抱她的时候,那裹着他身子的薄衾将裹着他的背及手臂而已,这便是说,沈流萤这会儿是贴在他一丝不挂的身子上的! 额头轻碰在他的宽厚的肩上,她的唇,也就正正好轻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亲密的接触,沈流萤觉得自己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种男人身上独有的阳刚味道! 沈流萤怔愣得身子微微紧绷,偏偏长情还不知晓自己这样一个亲昵的拥抱让沈流萤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你……”沈流萤回过神来的时候赶紧将长情推开,着着急急地背过身,急切道,“你个呆货能不能穿上衣裳再说话!你必须告诉我你为何总变来变去的!” 不要脸! 长情怔了一怔,看着沈流萤着着急急且双耳还红透的模样,那看似单纯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狡黠。 就在此时,沈流萤双手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同时晃动了起来。 ------题外话------ 女人就是一种前一分钟还好好的后一分钟就能翻脸不认人的生物! 144、血契与使命【一更】 沈流萤双手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晃动起来的同时,那印刻在长情心房上的符印浮到了胸膛上来,正跃出隐隐赤红的光。 而每每这符印在长情胸膛上浮现之时,他都会有一种心痛难当的感觉,紧接着他便会被这道施加在他心上的符印打回兔子之形,然这一回—— 他竟不觉丝毫疼痛,甚至——维持着人的模样! 长情低头看着自己心口那色泽变得愈来愈赤红的符印,震惊不已。 究竟怎么回事? 莫非—— 长情抬眸看向背着她正低头开着自己双手手心的沈流萤,轻轻一个迈步,便到了沈流萤面前来,那本是裹在他身上的薄衾被他拉到了腰间,只遮挡住他腰身以下部位,便这么坦着胸膛站在她面前。 沈流萤第一反应是要骂他,然她一抬眸,便看到了他左胸膛上赤红的符印,符印写着的是什么,她看不懂,那符文上那血一般的红光,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胸膛上这个诡异的红光,她今夜已是第三次瞧见了,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在这个呆货的心口上?而且—— 沈流萤不由又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的流纹,只见她手心上的流纹与长情胸膛上的符印所透出的红光竟然……一模一样! 而且,他们二人此时离近了的距离,让这呆货心口上的红光愈来愈亮,她手心里的流纹也晃动得愈来愈厉害。 沈流萤的神色是震惊的,长情亦然,长情看着她,她也抬眸定定看着长情,而后,只见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对着长情的胸膛,紧张不已地慢慢、慢慢贴了上去。 就在沈流萤的掌心贴到长情胸膛上的符印时,长情感觉心口如被人狠狠击了一掌,让他险些站不稳,同时,嘴角有血水流出。 “阿呆!”沈流萤慌忙收回手,想要伸出手碰一碰长情,却又怕自己的双手会伤到他,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然后将手抬到自己嘴边,作势就要将指头咬破。 就在这时,只听墨裳那温和却缥缈的声音在她身侧轻轻响起,“主人莫慌,他,无妨。” “墨裳!?”沈流萤迅速转头看向站在自己右侧的墨裳,震惊不已,“我,我都还没有——” 她还没有以血唤出墨裳,墨裳怎会自己现形!? 像是知道沈流萤心中疑惑似的,有声音回答她道:“汝可是想不明白,汝尚未以血为引,墨裳又怎能现形?” “墨衣!?”沈流萤左侧,戴着青铜面具的墨衣竟也现了形,沈流萤吃惊更甚。 只听墨衣又道:“方才,汝做了什么?” “我?”沈流萤蹙眉沉思,“我没做什么啊。” “那吾再问一次,方才,汝与他,做了什么?”墨衣又平静地问了一次。 沈流萤还是要回答没有啊,然就在张嘴之时,她忽然想起,她方才被这呆货突然抱进怀里之后,不小心……亲到了他的左边胸膛! 难道是因为这样!? 沈流萤不可置信地重新看向长情,看着他心口仍旧赤红不已的符印,就算她不当心碰着这个呆货的心口,也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难不成,这呆货心口上符印和墨衣墨裳之间有着什么关系,所以才会如此!? 忽然之间,沈流萤想起墨衣曾与她说过的一句话,那个时候,她没有相信。 那是她让墨衣带她入冥道拿冥花的那个夜晚,墨衣与她说,白糖糕看得见他,这便是说—— “阿呆。”沈流萤抬眸看着长情的眼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他道,“你……看得见墨衣墨裳?” 沈流萤紧张地等着长情的答案。 只见长情轻轻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沈流萤震惊更甚,这个呆货……怎么会看得见墨衣墨裳!?墨衣墨裳是上古元魂,除了诡医本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看得见,即便是濒死之人,也没有办法见到,就算这个呆货是妖,也没有可能会见到墨衣墨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见墨裳抬起自己的手,轻抚向长情胸膛上赤红的符印,长情本是要别开身子不让墨裳碰到自己,可就在他正要别开身子时,他竟发现自己……居然动弹不得! 只听墨裳淡淡道:“没用的,以汝如今的力量,是避不开吾的。” 长情一瞬不瞬地盯着墨裳。 生怕墨裳会伤害到长情,沈流萤在墨裳的手即将要触碰到长情的胸膛之前着急道:“墨裳别伤害他啊!” 墨裳并未理会沈流萤,唯听得墨衣淡漠道:“死不了,汝无需担心。” 沈流萤当即恼了,“死了那还得了!?” 墨裳的手,此刻已轻轻贴到了长情的胸膛上,只见在墨裳那半透明的手心下,长情心口赤红色的符印陡然扭曲到了一起,如一团纠拧到了一起的线团,也揪得长情面色发白,身子颤抖不已。 “长情!”沈流萤一时情急,作势就要上前护住长情,谁知,她除了能发出声音,她的身子,根本就动不了! 墨衣此时又淡漠道:“小丫头,莫添乱,看着就好。” 墨衣的话才说完,沈流萤发现自己不仅身子动弹不得,便是连声音都出不了了,只能安安静静地看着而已。 就在长情忍不住咳出一口腥红的血来时,墨裳从他心口上收回了手。 墨裳的手将将离开长情的心口,便见着那于他心口上纠拧成团的赤红符印慢慢恢复原状。 不,不是原状,那本是让沈流萤什么都看不出的符印,此时竟完全变了模样! 并且变成了她似乎能看得懂的模样! 墨裳此时转过头来,问她道:“主人,请告诉吾,汝在他心口的符印上,看到了什么?” “天……”沈流萤看着长情心口上那好似几个字一般的符印,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因为那几个字,她能勉强辨认,可还是不能一时之间完全辨认得出来,只勉强看得出第一个字,似乎是天字。 “毕竟岁月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又怎还会识得。”一向冷肃又不苟言笑的墨衣此时轻轻叹了一口,将自己的手轻轻覆到了沈流萤眼前,“吾帮汝一把吧。” 少顷之后,待墨衣将手从沈流萤眼前拿开后,沈流萤再看向长情心口上的符印时,只见她眼眸微睁,激动道:“天阙山!” 那符印上写着的字,是天阙山! 她竟然……能看得懂了! 而当沈流萤才道出最后一个“山”字,长情心口符印上的红光竟骤然黯淡下去,紧着,那道符印也消失了! “符印消失了?”沈流萤诧异道。 “不。”墨裳轻声道,“并未消失,回到了他胸膛的皮肉之下而已。” 沈流萤这时发现自己能动了,赶紧伸出手一把握住长情的手臂,紧张地问道:“阿呆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萤儿别担心。”长情一脸平静,准确来说,是一脸瘫。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是这么一张瘫脸,就连方才咳血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像是没有痛感似的。 可既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没有痛感。 长情与沈流萤说完话后,竟朝墨裳抱了抱拳,客气道:“长情谢过前辈出手相救。” 就在方才这名名为“墨裳”的女子手心贴到他胸膛上时,他能清楚地感觉得到他心口那张一直压制着他体内力量的符印发生了变化,变得让他不再觉得心口时刻如有一块巨石沉沉压着一般,甚至有那么少顷让他觉得,他的心口,那张符印已经消失! 墨裳是存于萤儿右手掌心中的力量,而萤儿右手的力量,当是“医”之力量,是以墨裳方才,不是在害他,而是在救他。 但,即便是道行高深如师父,都对他心口的符印束手无策,她,又怎会有办法让这道符印发生变化? “尚算识礼。”墨裳看着长情,温和道。 沈流萤这会儿倒是没心思多想什么,而是瞪着长情,有些咬牙切齿道:“你个阿呆,你就算不穿衣裳,好歹也将你身上这块破布在你腰上绑好行不行!你丢不丢人!?” “听萤儿的。”长情很听话,丝毫不介意墨衣与墨裳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 倒是沈流萤先转过了身来,看向墨衣与墨裳,正要问什么,只听墨裳已先道:“吾知晓汝想要问什么,汝二人坐吧,容吾与墨衣先问汝二人几个问题,再给汝解惑。” 长情这会儿已经将薄衾在他腰上绑好,沈流萤赶紧拉着他到椅子上坐下,只见墨衣看着沈流萤,问她道:“主人可还记得血契一旦结成,主人当做什么?” “记得啊。”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我帮你们做事,你们帮我提升力量。” 墨衣沉默,似在等沈流萤继续往下说,谁知等了少顷,还未听得沈流萤继续说,便又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沈流萤一脸尴尬,“还有……我不记得了。” “……”墨衣觉得自己竟无言以对,却还是维持冷静道,“血契一旦形成,汝将不再只是汝自己,汝将用吾与墨裳赋予你的力量,完成汝当完成的使命。” “我的……使命?”沈流萤面色微沉,“是什么?” 这个问题,墨衣默了默后才回答,“天阙山,便是汝的第一个使命。” 还是先莫与她说为好,她终也不过是个普通小姑娘而已,忽然之间让她承受那般重的使命,怕是会适得其反。 “天阙山?”沈流萤微微蹙眉,“不就是这个阿呆心口上出现的那几个字?” “正是。”墨衣微微点头,“那是只有汝才能看读得懂的字。” “去那儿,做什么?做完之后,我与你二人结成的血契,又能给我什么?”沈流萤很冷静。 她虽然不是极聪明之人,但也绝非愚蠢之辈,她之所以与墨衣墨裳结成血契,只是为了要得到力量,若得不到力量,这血契之于便毫无意义。 “完成之后,吾之力量,便会转化为汝自身的力量,一旦汝当完成的使命全都完成,吾与墨裳的力量,将全部转化为汝自身的力量,届时,汝无需再如而今这般需依召吾二人才可使用力量,汝,将会是一个让众生都甘愿匍匐在汝脚下的真正诡医,苍生性命,皆可由汝任意掌控,这世间究竟是疾病苦难或是安康祥和,皆可再汝一念之间。”墨衣缓缓道,语气平淡,仿佛再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力量似的。 沈流萤听得震惊,这便是……血契能给她的力量?但—— “若你们的力量全都转化到了我的身上,墨衣你与墨裳,又会如何?” 沈流萤的问题让墨衣与墨裳皆怔了一怔。 ------题外话------ 本人知道这章会让姑娘们有很多疑问!不着急啊不着急!还有二更呢!哦呵呵呵~ 啊啊啊啊,好久没有8点钟就更新了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不过! 145、呆货,我喜欢你的耳朵【二更】 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延续力量,若没有了力量,他们将再无存在的意义。 届时,灰飞烟灭,永不得轮回。 这是他们自己所选,曾经不悔,而今亦不悔,只,从无人在意过这个结果,便是他们自己,都不在意,唯有这不成器的小主人。 唯有这不成器的小主人会在意他们是否冷了饿了,会在意他们是否疼了伤了,会在意他们若没有了力量将会如何。 最不成器,却又有着最真诚的心。 若在这儿告诉她若他们的力量全都转化到了她身上之后他们的结果,怕是她想也不想便拒绝吧,然血契已成,就不可能再回头,他们保留着力量这般久,便是为了血契,否则,他们的存在便没有意义。 “届时,吾与墨裳将轮回往生。”路既定要走,岂能惧结果,若是谎言能让她义无反顾,莫说一遍,纵是说上一遍,又何妨。 “真的!?”沈流萤似乎很高兴,“届时你们真的能去轮回往生了!?” 沈流萤面上只有替墨衣墨裳而有的喜悦,竟丝毫怀疑都没有,显然,她信任他们,相信他们与她说的话,都不会欺骗她。 长情则是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墨衣墨裳,尽管墨衣口口声声说他们届时将轮回往生,但他知晓,事实绝非如此。 他们的魂灵长留世间迟迟没有往生已有违天道,再将他们蓄于魂灵内的力量强行渡化到阳者身上就更是逆了天道,更莫说他们的力量强大得连他都不曾见识过,他们如此逆天而行,又怎可能还拥有轮回往生的机会,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 只是,看着沈流萤欢心的模样,谁都不想也不忍说出这个事实。 “嗯。”墨衣与墨裳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沈流萤高兴极了,“那就好!从没见你们笑过,肯定是在这个模样在世间呆得太久太久,遇到了太多太多悲伤的事情,所以你们连笑都不会了,若你们往生了,那就能忘了所有悲伤的事情,重新为人,届时一切都会与你们的曾经不一样,你们也就不会再悲伤难过,也会有家人有朋友,就像我现在一样,多好!” 墨衣与墨裳看着沈流萤笑得由衷开心的眉眼,又微微怔了一怔,而后听得墨衣冷漠道:“汝的废话太多。” “要你管。”沈流萤朝冷漠的墨衣撇撇嘴,“我自己自言自语,你管不着,哼,你说是不是,墨裳?” 墨裳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淡淡道:“嗯。” 沈流萤听得出墨裳这淡淡一声“嗯”里的轻柔笑意,使得她激动道:“墨裳你笑了你笑了!” 墨衣很嫌弃,“汝若是再多一句废话,吾与墨裳便退下了。” 沈流萤不服气地朝墨衣努努嘴,碎碎念道:“你们自己说话前可又没说不给我问问题,现在我说话了又说我废话,强词夺理,就知道倚老卖老,哼!” “……” 谁知沈流萤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又不解地问道:“墨衣墨裳,别光说我的啊,该说说这个阿呆的问题了,他身上这古里八怪的红色符印,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沈流萤说完,伸出手指了指坐在她身旁的长情。 墨衣沉默着,墨裳也没有说话。 沈流萤见状,扁扁嘴,老实坐好,小声道:“嫌我啰嗦,那我就先不说话了呗,还不行?” 沈流萤安静了,墨衣墨裳这才似满意,只见墨裳走到长情面前,直视他的眼睛,严肃地问道:“告诉吾,汝心口上的符印,如何而来?” 长情默了默,沉声道:“与生俱来。” 他与萤儿之间,已无任何好隐瞒。 与生俱来?沈流萤诧异,微拧起眉,看着长情。 怎会有谁生来便带着这样的符印!? “汝母亲身上,也有这般的符印,可对?”墨裳又问。 “是。”长情微微点头,那总是呆呆默默地眸中里此时有震惊,“前辈……认识我母亲?” 墨裳微微摇了摇头。 长情眸中的震惊转为失落,最后又归于平静。 “吾虽不识汝母亲,但吾却识汝为何妖血脉。”墨裳声音缥缈,“汝乃上古妖帝后人。” 莫说沈流萤,便是长情自己,都震惊不已。 看着长情的反应,墨裳不觉丝毫惊诧,只平静道:“看来,汝母亲不曾告诉过汝。” “我……”长情嚅了嚅唇,“只见过我母亲一次。”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的记忆里,对母亲的所有印象,就只有一次。 “原来如此。”墨裳似轻轻叹了一口气,“活在这人心诡谲的人世,也真是难为汝了。” 长情不做声。 “汝许是不知,妖帝血脉之力有多强大,以致汝连自己的模样都无法掌控。”墨裳似很怅然,“罢,也怪不得汝,汝乃半妖,骨血并非纯粹妖类,加上这符印,汝能活至而今已是不易,是吾强求了。” “半妖!?”沈流萤定定看着长情,这货是半妖!?就是说……他爹是人,他母亲是兔妖!? 长情放在膝上的双手骤然捏成拳,不敢看沈流萤一眼。 只见墨裳此时伸出手,再一次轻轻贴上长情*的左胸膛,淡淡道:“让吾看一看汝体内的妖血有多少力量。” 墨裳话音才落,便见她掌心红光乍现,令长情的身子这一瞬间猛地抖了一抖,同时竟听得一向面无表情的他低吼一声:“不要——!” 沈流萤以为他受到了什么极致的痛苦,当即站起身来到他面前,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着急道:“阿呆你怎么了!?” 墨衣墨裳不过两缕元魂,没有实形,他们的力量能施加在人身上,可人却见他们不得更碰不到他们,沈流萤亦然,她根本就无法触碰到他们,是以就算她再怎么想要将墨裳的手从长情胸膛上拂开,终也是无能为力。 当沈流萤抓上长情的手臂时,长情那本已恢复了墨色的长发陡然间尽数变成白色,不仅如此,他双手十指的指甲忽然间变得尖锐,他的瞳色变为赤红,便是他围在腰上的薄衾,竟也骤然间变为了鲜红色!还有……他鬓边的双耳,竟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不,他的耳朵不是消失不见,而是—— 沈流萤震惊地看着长情的头顶,只见他头顶上忽地长出了两只耳朵来,却不是人类当有耳朵,而是两只白茸茸的、长长的……兔子耳朵! 沈流萤盯着长情头顶上因受惊而耸得高高的的耳朵,眼睛睁得老大,这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是—— 长情看着沈流萤眼眸里的震惊,竟慌忙地抬起手,将自己头顶上的两只长耳朵用力往下压,着急地想要将它们藏起来,那张呆萌的面瘫脸上此刻竟写满了害怕与不安,双眼紧闭,不由自主地将颤抖的身子慢慢蜷起,一边害怕道:“不要看我……萤儿不要看我!” 不要看他这副不人不妖的丑陋模样! ‘你们看他头上的耳朵!’ ‘还有他的头发他的眼睛!’ ‘他的指甲好长!是不是想要杀死我们!?’ ‘他……他的模样好丑陋好恶心!’ ‘他,他是个妖怪!妖怪!’ ‘把他抓起来,烧死他!烧死他!’ ‘对!烧死他!烧死这个丑陋的恶心妖邪!’ 藏在心底最深处最不想触及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上了脑海,长情将自己头上的长耳朵压得死死的,眸子里尽是惶恐。 就在这时,长情觉得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紧捂着自己头上耳朵的双手,边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边柔声道:“呆货,你在怕什么,手拿开,让我看看。” 温暖的手,温柔的声音,让长情不由微微松了紧捂在头上的双手。 那双温暖柔软的手将他的双手轻轻拂开,而后——抚上了他头顶上的耳朵! 温暖的手,轻柔的动作,像在抚着什么宝贝似的,让长情情不自禁地慢慢抬起头。 然后,他看见了沈流萤满是温柔的眉眼,她正看着他头顶的耳朵,温柔又欢愉地笑着,再见她垂下眼睑,对上他的眸子,对他笑得更欢愉道:“呆货,我喜欢你的耳朵。” 长情怔住,如丢了魂一般,怔怔看着笑着的沈流萤,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只见沈流萤将他的两只长耳朵抓在手心里揉抚着,然后瞪了他一眼,“干嘛,不相信我说的?我说的可是实话。” “白头发怎么了?”沈流萤边说边扯扯长情的白色长发,而后又用手指点点他的眼睛,“红眼睛怎么了?” “尖尖长长的指甲怎么样?”沈流萤还扯了扯长情长长的指甲,最后又扯扯他的长耳朵,挑眉道,“毛茸茸的长耳朵又怎么样?” “这些……一点都不影响我喜欢你。”这本是动人心弦的情话,偏偏沈流萤这会儿一脸的凶神恶煞,同时竟还将长情头顶的长耳朵用力往下扯,怒他道,“你捂什么捂!?又想躲起来是不是!?信不信我真的把你做成干锅兔丁!” 长情像不知疼痛似的,任沈流萤揪扯他的耳朵,他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讷讷问道:“萤儿不觉得丑陋,不觉得可怕么?” 当时那些人见到他这副模样时候的反应,他仍记得很清楚。 嫌恶的,作呕的,骇然的,惊恐的,独独没有谁是对他笑的,更不会有谁会是喜欢他的。 他们,全都要他死。 “丑陋?可怕?”沈流萤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傻问题似的,轻轻笑了一笑,又扯了扯长情的长耳朵,“傻呀你,我要是觉得你丑陋可怕,我现在还会离你这么近?还会和你说话?” “告诉你吧,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模样——”沈流萤边说边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长情的眉心,同时矮下腰,朝坐在椅子上的他慢慢凑近,笑道,“很可爱。” 长情被沈流萤娇笑着凑近的脸怔得连眨眼都不会了。 只听沈流萤接着道:“我很喜欢你这个样子,你信不信?” 这么萌的呆货,这么萌的耳朵,上哪里找!? 长情讷讷地点了点头。 “乖。”沈流萤笑得眉眼更弯,朝长情更凑近一分,微微歪了歪脑袋,轻捧着他的脸,将自己的唇对着他的唇轻轻印了上去。 长情那呆怔着的眼眸动了动,头顶上那两只长耳朵顿时高高立起,双颊瞬间浮上了两朵红云。 对于沈流萤的主动,长情还是不能冷静。 沈流萤压根就不管墨衣墨裳还在旁看着,她心里只是在想,什么人竟然在她的呆货心里留下这么重的阴影,否则怎会让他露出如此不安乃至害怕的神情,若是让她知道,绝不让他们好过! 就在长情还红着脸讷讷没回过神的时候,沈流萤忽然转过身来抱怨墨裳道:“墨裳,你没事别吓这个呆货行不行?他本来就不聪明,你再把他吓得更傻,我怎么办!?” 墨裳并未理会沈流萤,只轻声道:“妖血之力,很弱啊……” ------题外话------ 又发了一大把狗粮!尽情吃吧!哦呵呵呵~ 146、妖帝之后!【一更】 沈流萤摸摸长情的头,没有回到她的椅子坐下,就这么站在他身旁,听墨裳继续往下说。 “上古时期,人妖两界大战,尔等当是都知此战已妖界惨败,人界三帝缔下结印将妖类永远封印在妖界而告终,世人只道妖邪当除,可又有几人知晓,妖类何罪之有?所有的所有,终不过是人界口口声声的正义道义之辞罢了。”墨裳缥缈的声音来带着幽幽的叹息,不知是为人,还是为妖。 就在这时,墨衣走到墨裳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淡漠道:“吾来说吧。” 墨裳没有反对,只听墨衣往下道:“世人只知妖帝被三帝之一的辰帝诛杀,除了三帝当时道法最为高深的九幽及九暝两位道人之外,再无人知晓,妖帝,是杀不死的,唯一的办法,唯有封印。” “杀不死?”沈流萤很诧异,“为何?” 妖也是生灵,尽管寿命比人类长很多很多,但也是有寿命的,有寿命的生灵都会死,既然会死,也一定会因受重创而已,即便妖帝的力量再如何强大,只要他还是生灵,又怎可能杀不死? “确切来说,是妖帝有不死不灭的魂灵,除非他自己欲终结自己性命,这天下之间,人妖两界,皆无人能取他性命,更无人能将其杀死。”墨衣道,“妖帝的力量何其强大,这世上已无人知晓,便是连当初为何要将妖类赶尽杀绝,也已无人知晓了。” “这便是说,妖帝还没有死!?”沈流萤眉心紧拧,“人妖之战,原因不是妖邪祸乱人世,民不聊生吗?” “正义的谎言,从来都能掩盖丑恶的事实。”墨衣淡漠的声音带着寒意,“所谓的诛妖平世,所有的战祸、分离、哭泣、悲伤,终只是因为两个字——*。” “妖元是怎样的一种东西,汝已经在汝三哥身上见识过了,那是比任何灵芝仙草灵丹妙药都要有用的东西,哪怕是一颗将将形成的妖元,都要比数百年的人参要有用,妖元于妖类孩童出生十年之内形成,而当时的人为了得到一颗妖元,哪怕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都能剖其心肝挖其妖元,用其炼化为丹,吞吃入腹,以提升自身力量,要知道,妖的魂灵没有轮回,若没了妖元,妖类的身体变会化成齑粉,妖元若毁,妖类的魂灵便将永远从这世上消失,不过是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而已,何其残忍。”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妖元,贪婪的人类竟不再满足于剖杀少数妖类,而是要攻入妖界,将妖类尽数诛杀,更甚者,还想得到妖帝妖元,那将是天地间无上的力量。” “妖界潮湿黑暗,妖帝一直想自己的子民能有如人界一般温暖明亮的地方来生活,所以妖帝一直致力于与人界与三帝交涉,然,妖帝万万没有想到,那些看起来温和友善的人类,竟然都是人面兽心,表面友好地答应与妖类生活与妖类相处,实则不过为了有更多的机会更轻易地取得妖类身上的妖元而已,终于,温和的妖帝怒了,他要为无辜死去的子民报仇。” “人妖两界大战终是爆发,妖类虽有强于人类无数倍的力量,可终是敌众我寡,势不均力不敌,最终,妖界败了。” “妖帝被诛,体内妖元被剖,然因其不死不灭的力量,他的身体竟没有如其他妖类一般化作齑粉,因而被人界施以车裂之刑,再将其身子、四肢以及头颅分别封印在人世各地,永无再回妖界之日。” 从始至终,墨衣都道得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事一样。 可从他那愈来愈冷的语气,沈流萤听得出,他其实,并不平静。 长情听着,双拳愈捏愈紧,眼神也愈来愈沉愈来愈冷,很明显,他知晓这个事实,但,已没有之前在沈流萤映园里的那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沈流萤心中有诸多疑问,终是先问了一个关乎长情的问题道:“这些,与这个呆货心口上的符印可有关系?” 她想知道,那个呆货心口上的符印究竟是什么。 “当时妖帝膝下只有一名尚不及百岁的小儿子,战祸之中妖后被诛,小皇子被夺,其身上被三帝以血为符,施下封印,封住其妖血之力,即便是要将其杀灭,依旧要防着他身上的妖血之力,若非人类当时以小皇子作为诱饵乱了妖帝方寸,或许,妖界不至于败,至少妖帝不会被诛。”说到这儿,墨衣话里带着极致的嘲讽,“君子与小人,人类向来都能扮演得淋漓尽致。” “就算这个阿呆是妖帝之后,那也不是当时的那个小皇子啊。”沈流萤拧眉,很是不解,但她的话才一说完,便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接着道,“不对,之前这个阿呆说他身上的符印是与生俱来的,这便是说……这个符印是骨血相传的!?” “汝终是聪明了一回。”墨衣看了沈流萤一眼。 “臭墨衣!你就不能好好地夸一回我!”沈流萤不服。 长情在此时沉沉出声,问道:“墨衣前辈的意思是,我母亲身上,也有这样的一道符印?” “正是。”墨衣点点头,不待沈流萤与长情再说什么问什么,便先给他们解惑道,“三帝血印,骨血相传,只要汝体内流着妖帝之血,这道符印,便永不会消失,然,岁月变迁,纵是再强大的力量,也随着岁月而有所削弱,否则,依汝这半妖之身,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了这三帝血印的力量,汝之所以活着,是因为你体内,有一颗本不当属于你的强大妖元。” “不属于我的……强大妖元?”长情缓缓重复着墨衣的话,幡然恍悟,“是我母亲……!?” “汝之母亲,将其妖元里几乎所有的力量,渡到你了体内,以形成汝自己的妖元。”沉默的墨裳此时轻轻出声,话语里依旧带着幽幽的叹息,“否则,依汝半妖之身,纵是五十年,都无法聚成妖元,更莫说抵抗得了三帝血印。” “然汝终究是半妖之身,妖血不纯,汝之妖元,也仅能保汝活着而已,汝之力量将一直被三帝血印所束缚,甚至,将汝打回毫无力量的模样,这般的情况,汝当以为常了吧。”墨裳道,“但汝身上,除了三帝血印,还有另一道克制着汝力量的封印,保汝之人形。” 长情轻轻点了点头,同时抬手轻贴上自己心口。 这是师父研究了许久许久,才能让他拥有正常人形的封印,封住他的妖力,让他做一个寻常人。 这道封印,让他不可轻易催动自己身上的妖血之力,否则会与帝王血印发生冲撞,导致师父的这道封印崩毁,届时,他将永不再拥有人形,将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半妖。 “汝若想救汝之母亲,当需破除汝身上的三帝血印。” 长情对墨裳竟知自己心中所想而诧异,但他还是先着急地客气问道:“敢情前辈告知我母亲的下落!” “吾,并不知晓汝之母亲在何处,唯有汝,才可感觉得到,然汝妖血之力不足,妖元之力亦太弱,是以汝如普通人一般,什么都感觉不到,倘若汝有足够的力量,要找到汝母亲,并非难事。” 长情没有诧异,亦没有激动,只见他双拳紧握,冷静问道:“三帝血印既强大到骨血相传,又怎能破除?” “正因妖帝的力量强大到难以在他身上施加封印,是以将他车裂之后才对他的身子各部位分别进行封印,如此可见,倘汝之力量足够强大,破除这三帝血印,想必届时不在话下。” “以我这身带三帝血印的半妖之身,当如何让自己的力量变得强大,还请二位前辈指点。”长情朝墨衣墨裳恭敬地抱拳拱手。 沈流萤拧眉看着长情,怎么觉得这货这会儿很正常,一点儿都不傻呢?莫非这呆货的傻劲还是间歇性的? “天阙山。”墨衣淡漠道,“方向,已经给汝了。” “不对啊墨衣,天阙山不是能让我提升力量的地方么?怎么又成这个呆货能变强大的地方了?”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 墨衣平静道:“从血契结成的那一刻起,汝二人,再分舍不得,直至汝的使命完成,他身上的帝王血印破除。” “什……什么!?”沈流萤双目大睁,显然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这血契是我和你俩结成的啊,关他什么事儿啊!?怎么就成我和他难舍难分啊!?墨衣你说清楚!” “血契之所以称为血契,有血,才能成契,吾二人不过一缕魂魄,自然是完不成血契。”墨衣说得理所当然。 “……”沈流萤眼角抽抽。 墨裳补充道:“汝掌心里的流纹,本就是帝王之血,血契要结成,当需要有着妖帝骨血同时带着帝王血印的人出现,相辅相成。” “我怎么觉得……你俩这是在坑我!”沈流萤一个激动,猛揪长情的长发。 长情觉得自己很遭殃。 墨衣对沈流萤很嫌弃,道:“汝又在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你们说,我之所以会死了之后在这个地方重生,是不是你俩搞的鬼!?其实就想着拉我来给你俩干活!?”沈流萤抓着长情的头发,一脸的愤愤,“还有,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和那个妖帝还有这个呆货是什么关系的,你们必须告诉我!不然,不然——” “汝为何会来到这儿,吾二人亦是震惊,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吾二人也并不知晓。”墨裳轻声道,“至于吾二人究竟是何身份,还请主人容吾二人暂且不便相告,汝只消尽快去往天阙山,即可。” “……”沈流萤这会儿不止眼角抽抽,便连嘴角都开始抽抽。 “还有一事,吾需告诉主人,血契已成,往后汝之血再无传召吾二人之力。”墨衣紧接着道。 沈流萤觉得自己整张脸都开始抽抽,“什么!?连你俩我都用不了了,那我还结什么血契!?” “汝无需激动,吾只说汝之血再无传召吾二人之力,并未说汝再传召不出吾二人,并且,吾二人的力量已渡了些到汝身上,汝——” “等等等等!”不等墨衣把话说完,沈流萤便将他打断,“照你这么说,那我若需要你俩,我该怎么找你俩出来?” “方才汝是如何传召吾二人出现,便是用何法。”墨衣说完,身子开始变得透明,“第一道使命的指示已出现,还请主人尽快完成,墨衣墨裳先行告退。” 沈流萤一脸僵硬,她刚刚是怎么让墨衣墨裳出来的?那是她不小心亲到了那个呆货的胸膛,他俩自己蹦出来的!这就是说—— 以后她若要找墨衣墨裳,就要往那货胸膛上……亲一口!? 要不要这么猥琐啊!? 她还真的要和这个呆货难舍难分了!? 她这血契结得这么坑爹,还不如不结呢! “墨衣墨裳你俩等等!等等!我话还没问完呢!”见着墨衣墨裳消失不见,沈流萤猛晃自己的双手,“你们别这么坑我行不行!?我可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你们让我总照这个呆货胸膛上亲,我不成猥琐流氓了我!?喂,你们!” “我还要救我二哥和三嫂呢!你们等等啊!” “喂!你们!还有没有点义气了!?” “喂!” 然,不管沈流萤怎么喊,都喊不回来墨衣墨裳了。 她突然转头来,瞪着长情,愤怒地狠狠一跺脚,恼道:“都怪你!” 谁知,她话音才落,嘴还未阖上,她的嘴便被长情的嘴堵住。 “唔——”墨裳你回来!这货的耳朵还没收呢! 可,沈流萤被长情搂在怀里,双手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一时间什么声儿都没心思喊了。 ------题外话------ 这章内容关乎着后文全部内容的走向,真是超级难码,我码了整整四个小时,要哭了 二更大概在下午3点左右。 然后,小馍馍和小流萤抓上了月票榜的小尾巴,求姑娘们手中的月票让小馍馍和小流萤上榜吧上榜吧!让他们在月票榜上呆几天吧!求月票! 147、呆货,你脸红了!【二更求月票】 待长情的唇离开沈流萤的唇时,她面红耳赤地揪住他头顶上的耳朵,瞪他道:“以后不许动不动就亲我!” 这个呆货整天偷袭她,太可恶了! “可是我想亲萤儿。”长情一脸呆萌。 而长情一卖萌,沈流萤便没辙了,松了他的长耳朵,手挪到他脸颊上,边揉着他的脸边妥协道:“那以后亲之前要打报告!” “好。”长情嘴上应得好,心里可不这么想。 只见沈流萤又抬手揪揪长情头顶上的长耳朵,却觉站着的他太高让她摸得不尽兴,便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这才满意对他的长耳朵又揉又搓的,好不欢喜的模样。 曾经,长情嫌恶抑或说是畏惧自己这副半妖模样,可这会儿在沈流萤面前,他虽还是觉有些紧张,却不再不安地想要把自己藏起来,只是小心翼翼地问沈流萤道:“萤儿为何总揉着我的耳朵?” “呆!”沈流萤边笑吟吟地摆弄着长情的兔耳朵,“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喜欢你的耳朵呀。” 沈流萤说完,不由“噗”地轻轻笑出了声。 长情抬手摸向自己头顶,发现沈流萤竟是将他的两只耳朵打了个结,难怪她要笑。 长情没有恼,只是将手放下,任沈流萤继续摆弄他的耳朵。 “喂,阿呆,我问你啊。”沈流萤将长情的长耳朵往后压,轻轻往后抚摸,像是觉得很舒服似的,长情的耳朵也慢慢往后垂。 “萤儿你问。”长情老老实实坐着。 “你小时候,是不是有人欺负过你?”不然怎么会害怕她见到他这副半妖模样。 “没有。”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不老实。”沈流萤揪着他的耳朵,扯了扯。 长情默了默,才低声道:“我这副模样,在世上活不了,任何人见着,都想要除掉。” “瞎扯。”沈流萤又扯扯长情的耳朵,“我也是人,我也见着你这副模样了,我可没想要除掉你。” “因为萤儿和旁人不一样。”长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很暖。 其实,她不害怕他不嫌恶他,这便足够了。 “那是。”沈流萤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然后摸摸长情的脸,像哄小孩儿一般道,“乖啊,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有我在呢。” 谁知长情竟然大煞风景道:“可是萤儿太弱了。” “……”沈流萤在长情的耳朵上掐了一把,瞪他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说好的。”长情连忙改口,省得这个小女人又变脸。 沈流萤这才得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我不是有意隐瞒萤儿的。”长情声音轻轻,除了爹娘、师父、阿风还有那些曾想要烧死他的人之外,没人见过他这副模样。 人妖不两立,他这副模样,不管在人界还是妖界,都不会有立足之地,甚至,不会有人想要给他活着。 “我知道。”沈流萤重新轻抚着长情的长耳朵,她知道他的心情,她也想象得到他曾遇到过的事情,所以,她能理解他隐瞒她的心。 他怕她像自己曾遇到过的那些人一样恐惧他嫌恶他甚至想要杀死他,人的心里,一旦有了阴影,就很难再抹去。 “呆货,你可曾怨过你的母亲?”沈流萤边抚着长情的耳朵,边柔声问道。 若他的母亲没有爱上人类,若他的母亲没有将他生下,这所有的苦痛,他都不会遭遇。 长情默了默,而后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父亲问过他,师父问过他,便是阿风,也问过他。 “即便我过得如何苦难,我都不曾怨她。”长情看着桌台上的烛火,轻声道,“我,想念她,想见她。” 他知道他生而不容于世,但他不曾怨怼,因为,那不是男人该有的心。 他虽为半妖,但他有亲人,有师父,有兄弟,有萤儿,他所拥有的,若无母亲让他来到这个世上,他将什么都没有。 所以,他从不怨恨,甚至,很想见她。 他甚至从不知晓,母亲为了让他活下来,把自己妖元的几乎所有力量给了他,而妖而是没有了妖元的力量—— 或许正因如此,所以母亲才会离开他与爹。 这些,爹全都没有告诉过他。 “你的母亲,不在你身边么?”沈流萤的手在长情头顶上停下。 “在我一岁的时候,母亲便离开了我和爹,我的记忆里,就只有她在石榴树下跳到我爹怀里要他抱住她的模样,那个时节,石榴花开得正好。”长情回忆着,“但我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清,唯记得她身上的气息。” 原来如此,难怪这货会傻不拉几给她送一朵石榴花,大概是他的母亲喜欢大红的石榴花,然后他便觉得所有女人都喜欢石榴花,真是个呆货。 而他的母亲之所以离开他和他父亲,想来是有苦衷的吧,否则,又有谁个女人愿意离开又舍得离开自己的丈夫与儿子,并且,她深爱着他们父子。 “喂,阿呆,我帮你一起找你母亲好不好?”沈流萤将手背到身后,躬下身来将脸凑到长情面前,笑道。 谁知长情竟一脸认真地纠正她道:“萤儿要嫁给我了,应该说‘我们的母亲’才对。” “……”沈流萤愠恼地扯上长情的脸颊,“你个呆!别这么煞风景行不行!” “哦,好,听萤儿的。” 长情乖乖说这话的时候,他头上的长耳朵便乖乖顺顺地往后垂了下去,沈流萤觉得好玩,趁其不注意,便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当即便见着他的长耳朵倏地竖了起来。 沈流萤欢喜地眨眨眼,然后又用双手捧上长情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温暖柔嫩的掌心摩挲得长情觉得舒服,方才因惊诧而竖起的耳朵便又慢慢往后垂了下去。 然,长情的耳朵才往下垂,沈流萤又使坏地伸出手指在他腰上戳了一戳,长情的耳朵立即又竖了起来。 沈流萤像发现了什么好玩得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玩得不亦乐乎,倒是苦了长情,他哪里受得了沈流萤这么折腾,她要是再折腾下去,他怕是要管不住自己而将她扑倒了,是以长情抓住沈流萤闹腾他的双手,对她道:“萤儿不要闹我了。” 不然,他就想要“欺负”她了。 “那你自己动动你的耳朵给我看。”沈流萤没对长情抓住她的手而生气,反是盯着他头顶上白茸茸的长耳朵,笑得开心道,“我让你垂下你就垂下,让你竖起来就竖起来啊。” “……好。”原来萤儿逗他,只是为了要看他的耳朵…… “垂下!” 长情乖乖把耳朵往前垂下。 谁知沈流萤忽然惊喜道:“哎呀!呆货,原来你的耳朵还会往前垂下呀!再垂垂给我看看!” 长情见沈流萤开心,便依她将耳朵往前垂得更低。 只听沈流萤又道:“往后往后,嗯……就像平时你不高兴你委屈时候那样往后耷拉着耳朵。” “……”长情动动耳朵,将本是往前垂下的耳朵朝后耷拉下。 “竖起来竖起来!像你见着高兴的事情或是受惊时候那样,把耳朵竖起来。” 长情又乖乖把耳朵竖起来。 只见沈流萤眉笑颜开,开心、满意又激动,正当长情要问她是否可以了的时候,沈流萤忽然挣开他的双手,捧上他的脸颊对着他的额心躬身就落下一个用力的亲吻,还带起了一声大声的“吧唧”声,甚至还激动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雀跃道:“哎呀,大宝贝!喜欢死你了!” 长情怔住,不仅面红,还有耳赤,连那两只高高竖起的白茸茸长耳朵似乎都变红了些。 偏偏沈流萤见着他面红耳赤还逗他道:“呆货,你脸红了!” 长情轻轻抿着唇,并不说话,双颊更红了些。 沈流萤见状,非但没有放过他,甚至还又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让长情的脸红得都快冒了烟儿。 沈流萤觉得这样的长情简直萌翻了天,让她恨不得想抱着他来啃上几口,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 她不能当女流氓,绝对不能! 不过……她倒是发现了个好玩的事情,这个呆货每次亲她都能亲得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的,但她主动亲他的时候,他就害羞了! 真是……太可爱了! 刚认识这个呆货的时候还觉得他烦人得不行,现在却像是觉得像捡到了个大宝贝一样,真是让她开心得不得了。 只听长情有些紧张有些委屈还有些小幽怨道:“萤儿不要逗我了。” 他怕他真的受不了。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乖乖的啊。”沈流萤没有得寸进尺,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耳朵,然后又揉搓他的耳朵撒不开手了。 毛茸茸的,暖乎乎的,好玩儿极了。 待得长情面上的绯红褪去,才听得他对正对他的耳朵玩得开心的沈流萤道:“萤儿能不能帮我把我的耳朵收回去?” “不要。”沈流萤果断拒绝,“多可爱呀,收来干嘛?” “……”长情默了默,道,“萤儿不怕我,不代表别人也不怕我。” “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沈流萤面上神色认真且坚定,只见她将右手掌心贴到长情心口上,有些迟疑道,“不知我行不行。” 然,当沈流萤掌心将将贴上长情*的胸膛时,只见长情心口的符文浮现上来,与她掌心的赤色流纹相契合,而后见着长情头顶上的长耳朵渐渐消失,鬓边慢慢生出人耳,头发与瞳眸恢复为墨色,尖利的指甲变为平整,无需承受任何痛苦,长情便恢复了原貌! 沈流萤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掌心,她觉得她从前没这么厉害啊,难道,这便是血契的力量? 不过…… “我说阿呆,你能不能先找衣裳来好好穿上!”这样她都不能专心说话! 她还没机会问问这个呆货那几个混账道士的事情呢。 被她杀死的那个老道,似乎身份很不得了,也不知这个呆货将他们些个处理到哪里去了。 既然是身份不得了的人,朝廷必然追究,她需先提前想好法子应对,或者,先发制人。 * 东宫。 已经没有人敢靠近东宫,便是皇上,来过一次之后都没有再来,抑或说是,不愿意再来。 除了太医。 太医是被逼着来的,皇上有旨意,太医院,必须医好太子身上的怪病。 然,进了卫骁寝殿的太医,再无一人走着出来,全都是被侍卫抬出来的,浑身血淋淋的,已经死了,都死了。 全都被身染怪病的太子杀死的。 皇上卫凌今夜又失眠了,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唤了德公公道:“方德。” “皇上。”德公公轻声走到龙榻边,关心着问,“皇上可是又在为太子殿下的事情难眠?” “是啊……”皇上叹了一口气,“骁儿怎的就无缘无故的染上了让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怪病,这都多少日了,还未见太医院有点动静,真是白养他们了。” “皇上,奴才倒是听说有一个人或许能治好太子殿下的怪病,不如……请进宫来替太子殿下瞧瞧?”德公公恭恭敬敬提议道。 ------题外话------ 白糖糕牌狗粮,来!姑娘们,干了这一碗有商标的狗粮! 要是觉得狗粮好吃,就给此狗粮创始人月票呗!哦呵呵呵~要求不高,能在月票榜上多呆几天就好,嘿嘿嘿~小馍馍垂耳朵感谢! 德公公出了神马主意! 148、正是夫妻好干活时【一更】 “哎呀来了来了!谁呀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死鬼一样来的来敲门!”夜里不睡觉正慢悠悠在府上转悠的沈澜清正游荡到府门的影壁后,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当即从影壁后跳出来,吓得那住在门房正走出来要开门的家丁一大跳。 二公子,你才是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吓死人的! 只见沈澜清将那家丁往旁一推,像赶着参加什么好事一般笑嘻嘻道:“你别动,我来开我来开!” “……” 沈澜清一脸开心地把门打开,还不待门外的人说话,便见他眨眨眼,然后笑嘻嘻道:“哎唷!瞧各位的打扮,宫里来的人哪?我猜……这位一定是宫里的大公公,然后这三更半夜到我们这破烂得不行的沈府来,是为了找我们小萤萤,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沈澜清边笑说着边伸出手指头指指站在门槛外三步之距的德公公。 德公公冷眼看着嬉皮笑脸的沈澜清,并未因他邋遢的模样与呵呵的笑意便对他充满鄙夷之意,他既一眼便看得出他们的身份且还猜得出他们是为何事而来,这般的人,万小觑不得。 只听德公公沉声道:“杂家奉皇上之命,特来请沈家小姐进宫为太子殿下诊脉。” 德公公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小太监当即朝沈澜清亮出一块腰牌,示意他们的确是奉了皇上旨意。 谁知沈澜清只瞟了那腰牌一眼,便又笑呵呵道:“我们沈府穷,我也见不多识不广,就算公公你亮腰牌给我看,我也不知道那是谁的腰牌啊不是?我怎么能让我的宝贝妹妹小萤萤就这么跟你们进宫,万一路上你们把她先奸后杀了怎么办?” “……”沈府家丁一脸抽抽,二公子,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妹妹的不?而且还是亲妹妹! 只听沈澜清当即纠正自己道:“哦,不对,就算你们想要先奸后杀我的小萤萤,你们也没那本事,怪我啊怪我,一时想得有些多。” 德公公那本是沉冷的脸顿时变了脸色,眼神不仅冷沉,还带着阴厉,只见他张张唇,还没来得及出声,沈澜清便又已经抢了话道:“还有,公公来得可非常不是时候,你看看这个天,黑漆漆的,这可是三更半夜哪,三更半夜的,正是夫妻好干活时,我们小萤萤和她的夫郎此刻正在夫妻大战数百回合,公公这会儿找我们小萤萤,这是……*裸地破坏我们小萤萤的夫妻生活和夫妻感情!?” “……”沈府家丁听着沈澜清的话,一脸目瞪口呆,小姐可还没有出嫁的呀,哪里来的夫郎,又哪里来的夫妻大战……!? 而且还是数百回合!这有哪个男人一晚上能这么威猛战得了数百回合!?这不说女人受不受得住,这男人……也得断了啊! 德公公一脸阴沉,全当沈澜清喷的是废话,只冷冷道:“杂家奉皇上之命请沈小姐进宫,阁下若是阻拦,乃是违抗圣命,届时皇上怪罪下来,怕是你们整个沈家的脑袋都不够掉。” 沈澜清一脸受惊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害怕地问德公公道:“真的假的?别砍我脖子啊,我怕疼,可怕可怕了!” “若是不想掉脑袋,那便请贵府小姐快些出来,随杂家进宫,为太子殿下诊脉。”德公公眼神冷得似一把刀,仿佛要将沈澜清的脖子捅穿。 沈澜清则像是什么都没发觉似的,忽又笑了,道:“实话告诉了公公吧,其实啊,小萤萤今儿夜里呢,不在我们府上呀!她到她的未婚夫郎那里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你说是不是啊小狗子?” 沈澜清说完,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沈府家丁。 沈府家丁怔了一怔,小狗子,叫他!?他可不叫小狗子啊! 看着德公公那阴阴冷冷的模样,沈府家丁不敢说多余的话,赶紧着着急急道:“是,是的!小姐两个时辰前出了府,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至于小姐去了哪儿,小的不知道。” 德公公看沈府家丁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不像有假,便死死盯着沈澜清道:“那杂家便到莫府走一趟,杂家是奉皇上之命而来,若是让杂家知道你在说话,那你们沈府,便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四个字,吓得沈府家丁登时冒出了冷寒。 沈澜清却是笑嘻嘻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哎呀!我都还没告诉公公我们小流萤的未来夫郎是谁人呢,公公就知道是莫家少主啦?看来在公公心里,也觉得我们小萤萤和莫家少主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哎哎,公公怎么就走了哪?不进府来喝喝茶再走?我们沈府的茶还是不错的哟!” 沈澜清的话还没说完,德公公便已经登上了马车。 那走在后边的小太监冷冷看了沈澜清一眼,坐上驾辕,驾着马车走了。 沈府家丁紧张不安地问沈澜清道:“二公子,这,这可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他们不是自己去找人去咯?”沈澜清依旧笑嘻嘻,一脸的不在意,“我已经好心地给他们指路了,还想我怎样?跟他们去找小萤萤啊?” “可是——” “关门,继续睡你的觉,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记住啊,也还是不能告诉我大哥,听到没有?”沈澜清盯着家丁的眼睛。 “知,知道了。”家丁点了点头。 沈澜清伸了个懒腰,走了。 若那什么莫家少主连这么个小事都处理不好而让小萤萤有什么危险伤害的话,这般的人,小萤萤也不用嫁了。 德公公的马车上,驾车的小太监沉声道:“公公,方才那个人对公公如此无礼,要不要办掉?” 马车里德公公冷冷回道:“暂且留着,如今的沈家,可轻易碰不得,莫家可不是好惹的。” “明白了。” * 莫府,相思苑。 沈流萤觉得自己在莫府呆得似乎有些久了,若是再不回去,要是被大哥发现了可就不好了。 正待沈流萤与长情说她要回去了的时候,只见长情身影忽然朝屋门外掠去,紧着只听他道:“柏舟?” 院子里,叶柏舟正在缓缓朝屋楼方向走来,见着忽然出现到屋门外的长情,他没有丝毫尴尬,只淡淡道:“还没有睡?与我下盘棋如何?” 这相思苑,叶柏舟可随意出入,无论何时。 他面上神色平静淡漠,让人看不出也猜不出其心中所想。 就在这时,沈流萤从长情身后跑出来,着急地问道:“阿呆,发生了什么事?” 本是一脸淡漠的叶柏舟在看到沈流萤的时候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而后道:“原来长情在忙,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那便改日吧。” 叶柏舟说完,转身便要走。 “你等等!”沈流萤赶紧唤住叶柏舟,急急解释道,“我和这个呆货什么都没有做!你别给我俩描黑啊,我这就要走了,你要找这个呆货说什么事就说呗。” 沈流萤说完,拍拍长情的肩,对他道:“我走了啊,让秋容送我出去,你和你朋友慢慢玩啊。” 慢慢……玩?长情听着沈流萤的话有些别扭,他和柏舟两个大男人,这大晚上的能玩什么? 长情没理会叶柏舟,而是对沈流萤道:“我送萤儿,不用秋容,柏舟让他回屋自己和自己玩就好。” 就在这时,方才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的秋容急急而来,眉心微拧,恭敬道:“爷,德公公前来拜访。” “德公公?”叶柏舟眼神微沉,看向秋容,“此等时辰,德公公到莫府来拜访,是为何意?” “回爷,回叶公子,德公公道是奉皇上之命前来请沈小姐进宫,到沈府走一趟后沈家人道沈小姐在咱们府上,所以到咱们府上来请人。” “皇上有请?”叶柏舟又问,“德公公可有说皇上这般夤夜请沈姑娘进宫,所为何事?” 秋容稍有迟疑,才道:“为太子殿下诊脉。” 仅是“太子”二字,便能让叶柏舟神色骤变。 “太子?”沈流萤微微蹙眉,一脸鄙夷道,“太子既然有病,太医院里那么多太医都是吃屎的?居然找我这么个没名气还不入流连大夫都算不上的自学医者?” “……”秋容眼角跳跳,吃屎的? 只听沈流萤又道:“还有,我可没用医术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皇上怎么可能知道我会医术?” “萤儿忘了自己医治过白家老夫人了么?”长情提醒她道。 “……”她不过就是一时失算没抱好大腿,就这么被一坑到底了? “喂,阿呆。”沈流萤突然咽了一口唾沫,拉拉长情的衣袖,“别我这一进宫就出不来了吧?不都说皇宫是什么看着金碧辉煌实则黑暗无比,我还不想死啊啊啊啊!” 沈流萤自说自激动,说着说着还一把抱住了长情的胳膊,厚脸皮道:“抗旨是不行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不行,阿呆你这条大腿必须跟我一起去!” 发挥呆货这条大腿作用的时候到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秋容看着神情变得就像台上戏子一样的沈流萤,颞颥突突直跳,心道是:他这未来女主子没问题吧? 长情则是一脸认真道:“我的人跟着萤儿去就好,只是大腿去,有何用?” 他总不能真的把大腿砍下来让萤儿抱着去吧? 墨衣说得似有些道理,萤儿又在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对对对!就是要你的人跟我去!”沈流萤将长情的胳膊抱得更紧,一副说什么都不撒手的模样,“虽然你不聪明,但你的人往那儿一杵,怕是皇帝老儿都不能随意拿我怎样。” “好。”长情看着沈流萤笑得一脸讨好的小模样,觉得有趣,不由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 想要萤儿医治卫骁?呵! 不过,这倒的确是个好机会。 沈流萤跳脚,“都说了你别动不动就亲我!” 长情一脸瘫样,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对她道:“有我在,谁人都伤不得萤儿。” 不知怎的,沈流萤这会儿看着长情,对他的话,坚信不疑。 只听长情对秋容道:“秋容,无忧还在京中,让他一炷香时间内来见我。” “是,爷。”秋容恭敬领命。 “去回了德公公,让他先行回宫,我与萤儿随后便到,他若不愿意,便随他等着。” “是。” “去吧。” 长情话音才落,秋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沈流萤用胳膊肘杵杵长情,“喂,呆货,你这会儿看起来还真是不傻,那什么德公公可是皇上的人,你确定要晾着他等着?” 长情转过头,看着沈流萤,然后,眨了一眨眼,傻不拉几,萌极了。 “……”难道这货真是间歇性的!? 面对总能萌她一脸的长情,沈流萤竟从未想过,他或许是装的。 “长情。”就在这时,只听叶柏舟淡淡道,“我同你们一道进宫。” 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题外话------ 哦呵呵呵~突然很满意二哥这种贱属性~ 二更在下午两点半左右,没有三更,不用等也不要再问了啊,这都快过年了,我觉得……我能每天更七八千字已经……很努力了!你们也不愿意我精力耗尽然后过年请假不更新吧…… 149、你逃不掉的【二更】 沈流萤看着那被长情唤为“无忧”的男子脚步将将跨进东宫便将所有侍卫太监以及呆在东宫里的太医给毫不犹豫地放倒,便是那领着他们前来同时作为皇上的眼睛盯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德公公,他都没有放过。 看着不过眨眼间便全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的所有人,沈流萤眼角直跳,还不禁咽了口唾沫,慢慢转过头来看长情,我说阿呆,你们这是……要造反啊!? 就算你们要造反,也别拉上我啊! 官无忧像是知道沈流萤心中想什么似的,对她笑吟吟道:“夫人放心,我们不是要造反。” 官无忧的话音才落,沈流萤只见他身影在自己眼前晃了一晃,消失不见了!沈流萤正震惊时,官无忧又忽地回到了她与长情的面前来。 然,他这会儿却不是自己,他的右手上,还抓着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捏着一个人的脖子。 是一名黑衣影卫,卫骁的影卫。 只听官无忧浅笑道:“哎呀呀,居然还有老鼠。” 官无忧在笑着,伴随他玩笑的话一并响起的,还有骨头断裂的“咔”的一声脆响,只见就在他说着玩笑话的同时,他手中那名黑衣影卫的脖子就这么让他生生给扭断了! 就像是扭断一个偶人的脖子似的轻而易举,而那名黑衣影卫,连丝毫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忽然之间,沈流萤觉得官无忧面上那友善的浅笑有些瘆人。 长情面无表情道:“要捏到旁边去捏。” “哎呀,惭愧惭愧,忘了夫人也在这儿呢。”官无忧又是轻轻一笑,嘴上说着抱歉的话,面上却不见丝毫的抱歉之意,只见他将手中已然断气的黑衣影卫将旁处一扔,道,“无忧还是去看看哪儿还藏着老鼠,可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夫人您说是也不是?” 官无忧对沈流萤笑了一笑,然后又是身影一闪,从她眼前消失了。 而就在官无忧说话时,本与他们一同来到这东宫的叶柏舟独自慢慢朝寝殿方向走去,沈流萤看看叶柏舟,又看看长情,一时也顾不得官无忧,只问长情道:“阿呆,你们……并不打算让我为太子诊脉吧?” “是。”长情毫不犹豫道。 沈流萤微微蹙眉,“那叶公子他——你不用跟他一道过去?他可没有武功。” 万一有个什么,怎么办? “不用。”长情回答得十分简洁,目光落在叶柏舟的背影上。 “……”沈流萤不禁跺了长情的脚背一脚,“你个呆,装什么高冷,就不能好好说话!?” 长情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沈流萤,依旧是面无表情,道:“他自己的事情,只能他自己解决,谁人跟去都帮不了他,萤儿与我在此等着便好。” “……”沈流萤还是不放心,不过不放心的是她和长情,“我说阿呆,你的人就这么把人太子的人马都放倒,这根本就是*裸地没把皇上放在眼里,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萤儿放心便好。”长情面不改色,这会儿的他,好像不知紧张为何物似的。 沈流萤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一干人,朝长情稍稍靠近,道:“行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这宫里的事情我也不懂,你们能处理好就行,然后……咱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坐着等啊?就这么站在这儿,我腿酸。” 不用她耗费精神气力救人,她可是乐意之至。 不过,这叶公子和太子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独自去见太子? 不对,绿草在与她说她在外边听到的各种八卦的时候曾说过,当今太子好像有什么……断袖之癖,曾经还有过禁脔,而且禁脔还是一个别国质子? 莫非……便是这叶公子? 不是吧? * 太子寝殿内,烛火明亮,整个东宫,静悄悄的,静得好似死寂一般,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由东宫大门到太子寝殿的路,叶柏舟很熟悉,哪怕是闭着眼,他都能一步不错地走到,这里的每一处景致,他也都再熟悉不过,熟悉得……令他作呕。 这东宫里,种植得最多的,便是槐树,每每一到盛夏,便开满粉的白的槐花,在风中飘飘洒洒,美不胜收,明明是他最为喜爱的槐花,可长在东宫里,他只觉得恶心。 叶柏舟的手轻碰上那紧闭着的寝殿大门,顿了顿,而后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开。 沉重的门轴声在死寂的夜里听起来有些黯哑,一阵浓重的药味从打开的门缝中涌出,夹杂着一股血腥味。 叶柏舟抬脚跨进高高的门槛,往寝殿深处走去。 愈往里走,药味更重,血腥味也更重。 “谁!?”忽然,寝殿深处响起卫骁阴佞的声音。 叶柏舟没有回答,只慢慢地往里走着。 卫骁有少顷的沉默,而后忽然从里边冲出来,在见着叶柏舟的一刹那,他匆匆的脚步定在原地。 只见他那双腥红的眼眸里,除了震惊,便是欣喜若狂,而后见他轻轻一笑,道:“你终于来了,本宫便知,你离开不了本宫,你看,你还是自己回到本宫身边来了。” 卫骁此时长发垂散着,不绾不系,身上明黄色的绸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脚上并未穿鞋,赤着的双脚上沾满了腥红的血水,他却毫不在意,他的眼里,此时只有叶柏舟,仿佛除了叶柏舟,他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 “来,你跟本宫进来,你看到地上这些死人没有?”卫骁边说,边拿起放在一旁的烛台照向地上,“他们,可都是因为你而死,你越是不来见本宫,因你而死的人就越多,看看,地上这些血,你可还喜欢?” 其实,不用卫骁手中的烛台,叶柏舟也看得清地上的血。 地上没有尸体,只有血,像是瓢泼一般的血水,流得满地都是,竟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血水积得有些厚,可见死在这寝殿里的人,绝不在少数,否则血水又怎会积得连一处干净的地方都没有? 卫骁*的双脚,便踩在这腥红的血水里,他那曳地的绸袍,也垂在血水之上。 叶柏舟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无动于衷,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像是早已习惯叶柏舟这冷漠的态度一般,卫骁并不恼他的无动于衷,反见他高兴地走向床榻,从枕侧拿起了一只镶刻满琉璃的小盒子,再走回到叶柏舟面前来,将这只在灯火之下耀眼不已的琉璃小盒递给他,如对爱人一般温柔道:“这是本宫在西疆三年为你准备的礼物,打开看看,嗯?” 叶柏舟看也不看卫骁手中耀眼的小盒一眼,只无动于衷地站着。 卫骁见叶柏舟不动,他便自己将小盒打开,将里边的东西取了出来,然后将那琉璃小盒一扔,将自己的双手绕到了叶柏舟颈后,一边浅笑着道:“来,本宫亲自为你戴上,本宫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本宫的。” 那是一颗浅碧色的宝石,在烛火中散发着浅碧色的柔光,宝石通体晶莹,宝石中间,似还刻着……字。 “本宫花了不知多久时间才在西疆寻到的,看看这颜色,真是与那迷人的眼眸像极了,本宫还在上边刻了你的名字,多少日夜,本宫看着它便觉看见了你,真是恨不得便从西疆回京来,将你狠狠地压在身下,尽情地蹂躏!看看,可还喜欢?” 卫骁的话音才落,便见叶柏舟抬手抓住卫骁正戴到他脖子上来的浅碧色宝石,将其用力一扯,看也不看便扔到了地上肮脏的血水里。 卫骁那本是浅笑着的面色陡然间变得狰狞,只见他正绕在叶柏舟颈后的手定了定,而后便要抓住叶柏舟的脖子。 然就在这时,他的手非但没有抓上叶柏舟的脖子,他的人,更是往后倒退一步,接着无力地跌坐在地,竟再站不起来! 卫骁微眯着腥红的眼,盯着叶柏舟,冷冷道:“你对本宫……做了什么!?” 道完最后一个字,卫骁眼眸突然大睁,仿佛要将叶柏舟吞吃入腹。 叶柏舟垂眸看着跌坐在地动弹不得的卫骁,冷冷道:“让你暂时无法动弹的毒。” 这是从莫府出来之前,他问无忧拿的,他不会再让卫骁碰到他分毫,从方才卫骁与他说话开始,这毒便入了他口鼻。 “呵,呵呵……”卫骁非但没有震惊,反是轻轻笑出了声,“本宫三年没有疼爱你,你便长本事了,知道与本宫作对了,好,好极了。” 叶柏舟看着卫骁轻笑的模样,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慢慢拢成拳,看着卫骁的眼神也由无动于衷变为阴沉,似是不愿意相信事到如今他竟还能笑出声。 卫骁察觉到叶柏舟的反应,继续轻笑着道:“怎么?不再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了?不管你多久没有见到本宫,一旦本宫站在你的面前,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紧张、害怕、颤抖,即便本宫现下动弹不得,面对本宫,你依旧会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你知不知道你愈是这般害怕本宫,本宫就愈想剥开你的衣裳来看看你那美妙的身子为着本宫究竟颤抖得有多厉害?你知不知道你在本宫身下颤抖的时候又是多么迷人,嗯?”仿佛陷进了什么美妙的回忆里,卫骁带笑的眸子变得愈发腥红,“本宫对你不好么?本宫有多疼爱你你不知道么?本宫为了你,将这东宫里的所有树木都换成了你喜爱的槐树,在每一株槐树下都极致地疼爱过你,本宫可真是爱极你躺在槐花上那颤抖着将下唇狠狠咬破的模样,便是本宫到西疆的三年,都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念着你给本宫那*蚀骨的味道,本宫还要为你稳坐这太子之位,将召南江山捧在手心里送给你,你为何……非要从本宫身边逃开不可!” 说到最后,卫骁的眼神又骤然变得狰狞,狰狞得他想要站起来将叶柏舟身上的衣裳撕碎,将他狠狠地压在身下,将自己狠狠地捅进他身体里,让他永远都逃不开。 只不过,此刻的他,除了想,什么都做不了。 “你以为你从本宫身边逃得了!?就算你心中再如何恨本宫,再如何不想见本宫,你此时不也回到了本宫面前来!?你的身子,定也跟本宫一样痛苦难耐,你此刻怕是恨不得想要躺在本宫身下,你想求本宫尽情地疼爱你,狠狠地蹂躏你对不对!?快将本宫身上的毒解开!让本宫看着你在本宫身下颤抖在本宫身下哭!” “呵……”听着卫骁的话,叶柏舟非但没有愤怒,反是冷冷地笑了一笑,只见他将衣摆轻轻撩开,在卫骁面前蹲下了身,让他能将自己瞧得更清楚,却又偏偏碰不到他,也让自己能清楚地瞧见卫骁那双狰狞痛苦布满腥红的眼睛,淡淡道,“你看我,可有正折磨你的那种疼痛在身上?” ------题外话------ 其实,我还是很喜欢码卫骁这种变态的内容的,啊哈哈哈哈~!不用怀疑我,我是个正常人!哦呵呵呵~ 然后~精彩明天继续!啦啦啦~断在这里,让你们挠肝! 150、断掉的舌头!【一更】 卫骁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叶柏舟。 他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可他不愿意相信,身子正承受的折磨与不愿接受的答案逼得他已几近疯狂,只听他突然大喊出声道:“不可能!整个天下,没有人能解得了连心草之毒!你要是已经解了毒,你为何还要出现在本宫面前!?你要是已经解了毒,你就改逃得离本宫有多远就逃多远!你要是已经解了毒,怎么还可能来求本宫疼爱你!你是本宫的!永远都是本宫的!你注定要被本宫压在身下哭!” “本宫在等,等你自己来到本宫面前,跪下来求本宫疼你爱你,你看,你自己来了,证明你的身上的毒没有解!证明你的身子在想着本宫需要本宫!”卫骁已然疯狂,为思念而疯狂,为体内的连心草之毒发作折磨至疯。 “不,我不是来求你。”叶柏舟眼神冰冷,冰冷的语气里一丝情感也无,“我只是来看你有多痛苦而已,然后,让你更加痛苦。” 卫骁像是听不见叶柏舟说话似的,只见他冷冷一笑,然后竟是高兴道:“对了,小玺!本宫应该把小玺找来,让她在旁好好看一看你是怎样与本宫交缠,是怎样赤身*地本宫身下承欢,让她看看她的柏舟大哥在本宫身下有多迷人!来人,来人!替本宫将宁心公主找来!” 叶柏舟那本是冰冷如霜的眼眸突然晃了一晃,眼眶蓦地微微睁大。 他所有的冷静,在这一瞬间凝结,碎裂。 只听卫骁又笑道:“怎么,听到本宫要找小玺来,你的反应就这么大?可真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呢,呵,呵呵!你的反应出卖了你的心,证明你在乎小玺,这样一来,就算小玺将自己对你的情思藏得再好,都没用,若非你曾在本宫面前有过这样的反应,本宫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本宫的小玺原来和本宫一样,心里有着你呢!” “你以为对小玺不理不睬,本宫便不知道你对小玺的心?你以为小玺随本宫到西疆三年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哄本宫开心求得你三年安宁,你呢?你给过她什么?你永远……都配不上本宫的小玺!从你被本宫压在身下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再也配不起本宫的小玺!你只能是本宫的!你只能属于本宫!哪怕是本宫最为疼爱的小玺,本宫也绝不将你拱手让给她!本宫就是要你夹在本宫与小玺之间,痛苦不堪!哈,哈哈哈——”卫骁已经濒临疯狂的边沿,“你是本宫的!你的身子你的心你的魂灵,都只能是本宫的!你的眼里,也只能有本宫!本宫会将这天下捧在手心送给你!你开心么!?嗯!?” “呵呵!本宫知道你恨本宫,恨到了骨髓里,本宫不介意不在乎,因为你已经将本宫牢牢记在了心里刻在了心底,本宫是你此生的耻辱,你如何都忘不掉,哪怕你有本事抹去你的记忆,你的身子,也一样烙满本宫疼爱过你的痕迹!哪怕你死,都忘不了洗不掉!哈哈哈——” 卫骁嘶声笑着,痛苦,狰狞。 就在这时,他的口中,涌出鲜血。 一截断掉的舌头,从他口中弹出,掉到地上的血水里。 突然而来的剧痛令他双目大睁得几乎暴突出来。 叶柏舟手里拿着一把短小却锋利无比的匕首,匕首上有血,卫骁舌头上的血。 只见他将匕首上的血在卫骁的绸袍上擦净,面无表情道:“我会让你很痛苦,和肮脏的我一样,生不如死。” * 沈流萤其实心底有些不放心叶柏舟,毕竟她所听说的太子是征战沙场的,武功必然不弱,而叶柏舟不过是个文弱之人而已。 是以当她看见叶柏舟安然无恙地从太子寝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她才放下心来。 就在叶柏舟走回到长情面前来时,那去“捉老鼠”的官无忧也忽然回了长情面前来,然后笑着问他道:“轮到我了吧?” “嗯。”长情微微点点头。 只见官无忧背过身去,顷刻后才又转过了身来,沈流萤重新看见官无忧时,她惊住了。 因为,官无忧在短短的时间内,竟完全变了一张脸! 细长的丹凤眼,细长的眉,衬得他那双细长的丹凤眼看起来颇为深邃,鼻挺如峰,竟是——卫骁的脸! 沈流萤不曾见过卫骁,她自是不知官无忧变成的是谁人的模样,她只知,官无忧的易容术,足以用“登峰造极”来形容,因为,便是连他的声音,都完成变成了另一个人! 若非他身上还穿着官无忧的衣裳,根本就让人察觉不出来他是官无忧!纵是眼神,都变得阴佞得完全没有了官无忧的模样。 只听他又问长情道:“可有破绽?” “完美无缺。”长情向来信得过官无忧的易容术,足以以假乱真,哪怕是被模仿者最亲近的人,也难以察觉得出来,更何况,还是一个已经疯了的人。 官无忧轻轻一笑,“无忧定让主上满意。” “我要的人,尽快送出来。”长情吩咐道。 “无忧办事,几时让主上失望过?”官无忧说完,竟没有再理会长情,转身便往卫骁寝殿的方向走了。 沈流萤听得有些懵,正沉思着官无忧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长情则是看向面无表情但面色极为难看的叶柏舟,什么都没问,什么安慰的话也都没有说,只淡淡道了一声:“回了。” 叶柏舟微微点了点头。 沈流萤此时恍悟过来,震惊地对长情道:“阿呆,那个无忧扮成的人是——” 沈流萤震惊的话还未说完,长情便倾身亲了一亲她的唇,打断了她的话,道:“需萤儿帮我一个忙,稍微改动德公公那几人的记忆。” “可是——”沈流萤此时没心思对长情生气,她的心正跳得厉害。 “会被杀头的,萤儿。”长情又打断了沈流萤的话。 沈流萤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好像这样便能保住自己的脑袋似的,“真是被你个呆货害死了!快快快!我要快点从这儿离开!我要回家!我可不要掉脑袋!” 那个官无忧易容成的人,是太子! 这个呆货,这是吃了狗胆还是豹子胆了!? 沈流萤内心欲哭无泪,她不仅被墨衣墨裳坑了,还被这个呆货给坑了!她的智商……居然输给了一个呆萌傻面瘫! 沈流萤边走边伤心道:“早知道我就不跟你来了,早知道我就不上你的船了,早知道我就不抱你的腿了,早知道我就不理你了!” 长情觉得好笑,“萤儿错了,不是萤儿跟我来,而是我跟萤儿来的。” “你闭嘴!你别理我!你把我给害惨了!”要是那官无忧露馅儿了,她要跟着这个呆货一块儿玩完! “萤儿别怕,我会保护萤儿的。” “你闭嘴!就是有你,我才这么不幸!” “遇到萤儿,是我之大幸。” “别说这么肉麻的话!我都要起鸡皮疙瘩了!还有,我怎么觉得你这个呆突然变得有点聪明了,这不像你!” “我本来就不傻的。” “听你这话你就是个傻的!只有傻子才强调自己不傻!你说,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萤儿的话,我听不懂。” …… 叶柏舟走在长情与沈流萤身后,苍白的脸上,眼神有些空洞。 * 安宁宫。 卫玺坐在桌案旁,安安静静地缝着一双鞋子,男人的鞋子。 她的上眼睑很肿,下眼睑的青灰很浓重,她似乎很疲倦很疲倦,可她却不舍得停下手上的活儿。 冬儿坐在一旁陪着她,只见冬儿眼眶红得厉害,看着卫玺全都包着纱布的十个指头,心疼地想哭道:“公主,您已经这样整整三天三夜了,奴婢求求您,您停一停,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我不饿,也不累。”卫玺轻轻摇了摇头,“时间不多,我要是停下来的话,怕就赶不及了,在西疆的时候我就答应过皇兄,要给他缝一双鞋子的,这都过去好久了,我都还没有缝好,要是再不缝好的话,皇兄就穿不着了。” “可是公主……”看着卫玺认真的模样,冬儿虽心有不忍,却还是将憋在心里好几日的事实说了出来,“只怕太子殿下而今根本就不会想要穿您做的鞋子啊!” 冬儿说完,落下了泪来。 卫玺手一抖,锋利的针扎进了她的手指头,她却像不知疼似的,怔愣住了。 “公主!”冬儿见状,赶紧握住卫玺的手,将锋利的针从她指头上取出,甚至还抢了她手里的鞋子。 只见卫玺苦涩地笑了一笑,轻声道:“是啊,皇兄如今,根本不会再想要穿我缝的鞋子。” 卫玺不笑还好,她这一笑,冬儿的眼泪便扑簌簌地往下落,“公主,您这又是何苦折磨自己,皇上那么疼您,您要是不想嫁给西戎皇子,只要您跟皇上说一声,皇上会答应的!可您……可您为何要答应西戎皇子的求婚啊!” “恒右皇子挺好的,我在西疆的时候,曾见过他,是个好人,当是会好好待我的。”卫玺又笑了笑,从冬儿手里拿过她抢走的鞋子,“来,把鞋子给我吧,就算皇兄不穿,我也要缝完的。” “可是公主并不喜欢他啊!”冬儿的眼泪掉得更厉害,“公主若是嫁给了他,公主不会开心不会幸福的!” “开心幸福?”卫玺垂着眼睑,继续缝手上的鞋子,轻声道,“身为皇室儿女,自来婚姻不由己,没什么的,而且方才我也说了,恒右皇子是好人,当是会待我好的,我应该会过得开心的。” “公主您自欺欺人!”冬儿似有些恼了。 谁知卫玺这会儿竟浅笑着夸赞她道:“冬儿的字都没白学,以后若是嫁了人,当也不会被夫家欺负。” “公主!”冬儿看着卫玺的笑,心更疼,一时间她顾不得礼数尊卑,竟将卫玺手里的鞋子抢了过来,边哭边道,“公主您钟情的是叶公子,只有嫁给叶公子,公主您才会过得开心!公主您为何不跟叶公子说!您要是跟叶公子说了——” “冬儿!”卫玺忽然激动地斥了冬儿一声,冬儿这才发觉自己逾越了,赶紧跪到了地上,低下头道,“公主恕罪!” 卫玺看着自己右手腕上戴着的檀木镯子,用左手轻轻抚着,眼睛里布满了哀伤,轻声道:“冬儿,以后莫要再说这种话了,后日我便要随恒右皇子前往西戎了,这种话若是落到别人耳里,只会害了叶公子,也会失了我召南颜面。” “公主……”冬儿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没什么的。”卫玺轻轻笑着,“我已经十七了,是该嫁人了,或许就像皇兄所说,我若是嫁了人,就不会再像现在这么痛苦了,挺好的,挺好的。” “公主就算要嫁,也不该这么着急啊……”冬儿哭得伤心。 “没什么的,不着急,我很高兴,真的。”卫玺笑着说着话,却有泪从她眼眶里落出,滴到她的手背上。 她要嫁人了,这是喜事,该高兴的,可,为何要落泪呢? ------题外话------ 本来还想写在舌头上打颗钉子,再穿根绳,然后在手里拎着晃着玩耍,哦呵呵呵~但是!这个太不符合小舟舟的设定了,我也就只能忍痛割爱了,不开森! 151、滚!【二更啦啦啦】 天亮的时候,卫玺终是在冬儿的苦苦哀求下喝了些羹汤,喝完之后未多久,她便伏在桌上睡去了。 冬儿将卫玺只喝了少许的羹汤让宫人端了下去,她则是扶了卫玺到床榻上躺下,为她脱了鞋袜,再为她用温水擦了擦面与双手,最后咬咬唇,让宫人照顾好卫玺,她自己换了身衣裳,揣上卫玺的玉佩,离开了安宁宫。 她方才再去御膳房给公主端羹汤的路上到太医院求了太医拿了些安神药,掺在了羹汤里。 公主太累了,若是不歇一歇的话,她怕公主的身子受不住,还有公主的心…… 冬儿揣着卫玺的玉佩,出了皇宫,往城东方向去了。 她要去的方向是城东莫家。 当冬儿站在莫府厚重的大门前的时候,她有些迟疑,而后握了握双拳,目光一沉,抬手抓上了门上的衔环,敲响了莫府的大门。 开门的是莫府的小厮,冬儿一见着有人开门,便着急地问道:“敢问小哥,叶柏舟叶公子可在府上?” 小厮见冬儿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只客气道:“敢问姑娘找叶公子有何事?” “我……我有急事找他!劳小哥通传一声成不成?”冬儿很着急,边说边将揣在怀里的玉佩拿出来递给莫府小厮,“若是叶公子不愿意见我,劳烦小哥将这块玉佩交给他,这样或许他就愿意见我了!” 小厮看着冬儿手心里那块精雕细琢玉质一眼看着便是上上乘的玉佩,并未伸手接过,而是迟疑道:“这——” 冬儿着急不已,“我真的有急事找叶公子!我——小哥,我求你了,替我通传一声吧!” 冬儿这会儿急得竟快要哭了。 那小厮见着冬儿眼眶红了,顿时也变得着急不已,只听他慌忙道:“姑娘你你你,你别着急啊别哭啊,我我我,我不是不给你通传,而是叶公子和我家少主一个时辰前便出去了,不在府上啊!” “出……出去了?”冬儿怔住了,眼眶更红,也更着急,“那小哥可知他们到了哪儿去?何时回来?” “这……少主要去哪儿,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问……”小厮很尴尬。 冬儿红红的眼眶里顿时滚出了泪来,怎么会这样……今日要是见不到叶公子的话,就没有时间了,公主明日就要随恒右皇子前往西戎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莫府小厮见着冬儿哭,当即变得手足无措,只听他紧张不已道:“姑娘你哭啥啊……?你,你想见叶公子对不对?我进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少主和叶公子去了哪儿,你在这儿稍等一等啊,我很快就来!” “多谢小哥!”冬儿激动地连连点头。 小厮将门一关,飞快地朝府里跑去了。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姑娘,是前几日到府上来的宁心公主身旁的那个小宫人! 约莫一盏茶时间,他才气喘吁吁地来开门,冬儿一见着他,赶紧问道:“小哥可问着了?” 小厮稍有迟疑,而后才道:“听备马车的张伯说,少主和叶公子好像到情花巷的醉吟楼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醉吟楼……”冬儿微微蹙眉,“是什么地方?” * 情花巷,醉吟楼。 临街的窗户前总是摆放着一张棋盘,棋盘与棋盒中的棋子总是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忍,小桌四边摆放着的四张蒲团也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好像这儿的人时时刻刻都在做着准备等着有人来下棋似的。 云有心此时就正跪坐在一张蒲团上,手里拿着黑子,正轻轻地落到棋盘上。 他的对面,坐着面无表情的长情,正执着白子与他对弈。 而长情坐着的这个位置,向来都是叶柏舟坐的,因为,只有叶柏舟愿意与云有心对弈。 但此时,叶柏舟并不坐在这儿,而是躺在卫风平素里最喜欢躺着的那张美人榻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坛,仰头便将坛子里的酒往嘴里倒,他似乎不善饮酒,辛辣的酒呛得他一阵咳嗽。 美人榻边,歪倒着酒壶与酒盏,似乎他原本是将酒倒在酒盏里喝,觉着不够尽兴,便将酒壶酒盏都扔了,直接抱着酒坛子喝。 而美人榻边歪着的不仅是酒壶酒盏,还有喝空的以及还未开封的酒坛子。 色瓷坐在美人榻前,看着不断往嘴里倒酒的叶柏舟,柳眉紧蹙,面露哀愁,还有隐隐心疼。 整个雅致的屋里,酒气浓浓。 长情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闻到似的,只安安静静地同云有心下棋,云有心将又一枚棋子落到棋盘上,轻叹一声,道:“我从未见柏舟这般来饮过酒。” “不管何事,都会有第一次。”长情无动于衷,“男人,总要学会喝酒。” “酒多易伤身。”云有心叹着气道。 “若是没有酒,伤的便是心。”长情的冷漠与云有心的惆怅形成着强烈的对比,仿佛他是一个无情无心的人似的。 “心上若有伤,纵是再多的酒,也无用,酒醒了,也一样会疼。”对于长情的话,云有心不能苟同。 “那有心觉得应当如何才是好?”长情干脆直接问云有心道。 “长情你又为难我。”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我若是知晓,我这会儿就不是坐在这儿同你下棋,而是劝柏舟去了。” “既然你也不知当如何是好,除了让他喝,你我还能如何?”长情又问。 云有心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温和的面上不再见那温柔的浅笑,只有淡淡的惆怅,“是啊,除了让他喝,你我还能如何。” “该你走棋了。”这个时候,长情眼中似只有眼前的棋局,其余的,都与他无关。 既然无能为力,就不要试图插足,只会适得其反。 云有心将手伸进棋盒里,拈起了棋子。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女子轻柔却恭敬不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色瓷姐,楼下有一个小姑娘,着急着要见叶公子。” 叶柏舟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继续喝着自己的酒, 色瓷看向正在窗边与云有心对弈的长情,只见长情无动于衷,她便回了外边的女子道:“撵了她走便是。” “我等已经撵了她走了,她却一直呆着不走,说是要见着叶公子才肯走。”女子没有离开,只接着道,“她还让我等替她转交一件东西给叶公子,道是叶公子看了之后便会答应见她了。” 这回,还不待色瓷看长情的反应,便先听得云有心温和道:“色瓷,将东西拿进来看看吧,或许那小姑娘真的是有急事要见柏舟。” “是,七公子。”色瓷轻轻应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了门边,将屋门打开,接过外边女子递上的东西,让女子在外候着,便捧着那件东西到了长情与云有心面前来。 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玉质上上乘的玉佩,夔凤纹中雕着一个遒劲有力的“玺”字,是卫玺的玉佩,而这个“玺”字,是皇上卫凌亲笔写的,玉佩,也是皇上亲自命玉匠为她雕刻的,足见皇上对自己的这个幺女,很是疼爱。 云有心看不见,是以问长情道:“长情,是何物?” “一块玉佩。”长情没有隐瞒,“宁心公主的玉佩。” 云有心默了默,而后缓缓道:“公主当不会到此种地方来,应是她身旁那名为冬儿的宫人拿着她的玉佩出了宫来的,许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冬儿才会寻到这儿来,既是如此,便让她上来,长情觉得如何?” 长情不做声,似乎对卫玺的事情,他无心理会,也不想理会,任云有心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云有心知道长情的脾性,也未多问,而是对色瓷道:“让那个小姑娘上来吧。” “是,七公子。” 叶柏舟依旧兀自喝酒,似乎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酒。 冬儿紧张地跟在方才传话的女子后边上了楼,雅阁的门才一打开,她便闻到浓浓的酒味,让她不由拧起了眉。 “冬儿姑娘是吧?”云有心很温和。 “奴婢见过七公子。”冬儿赶紧给云有心及长情行礼,“见过莫少主!” “请,请问七公子,叶公子……可在这儿?”待云有心倒了“无需多礼”后,冬儿便急急问道。 云有心没有回答,只是“看”向一旁的美人榻方向。 冬儿这才看见叶柏舟,可,看着那正捧起酒坛往嘴里大口倒着酒的叶柏舟,以及坐在面前身姿婀娜妩媚迷人柳眉微蹙面含关切的色瓷,冬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她瞳眸大睁,抖着唇道:“叶……叶公子?” 谁知叶柏舟非但对她视而不见,更是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冬儿双手抓得紧紧的,紧咬下唇,尽量让自己冷静,道:“叶公子,你……你心里可有公主?” 叶柏舟抓着酒坛沿口的手蓦地抖了一抖,动作很轻微,冬儿没有察觉,色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听冬儿又道:“公主一直很喜欢叶公子,若是叶公子能娶——” “啪——!”冬儿话还未说完,一只酒坛子便摔到了她面前来,坛子碎裂的声音惊得冬儿的话戛然而止,唯见她震惊不已地看着叶柏舟而已。 已然喝得醉醺醺的叶柏舟此时眼睑微抬,冷冷地看着冬儿,那浅碧色的眼睛此时冷得就像两把刀,冰铸的刀,锋利,寒冷,可怕,只听他冷冷道:“滚。” 叶柏舟的手上,不知何时又是怎的被划开了一道血口子,色瓷见状,关切着急地唤了他一声,情急之下还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叶柏舟受伤的手,欲查看他手上的伤势。 冬儿惊骇地看着叶柏舟,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用再说,也什么都不用再问,她陪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在宫里过了这么多年,她看得懂一个人的眼神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从叶柏舟寒冷的浅碧色眼眸里,看出了答案,所以,什么都不用再问。 冬儿将双手捏紧得整个手臂乃至肩膀都在颤抖,只见她看了色瓷一眼,然后往后退开一步,朝云有心与长情深深躬下身,恭恭敬敬道:“七公子,莫家主,奴婢告退了。” 冬儿说完便要急急离开,云有心此时走到她身旁,将卫玺的玉佩递还给她,无奈却温和道:“公主的玉佩,莫忘了。” “多谢七公子!”冬儿接过玉佩,再朝云有心深深地躬下身,转身跑了。 都是骗人的,都是骗公主的!皇上疼爱公主,心中却想着公主嫁到西戎!太子疼爱公主,却不愿意放过公主!就连公主唯一的希望,叶公子,都不愿意理会公主,甚至身旁还有了美丽的女子! 为什么都没有人心疼公主! 雅阁里,色瓷看着叶柏舟手上的伤,一时竟忘了藏起自己的心思,露出了心疼之色,道:“色瓷为公子的伤口上些药。” 谁知她的话音才落,叶柏舟便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同时,抬眸看她。 他的眼神,比方才更锋利,更寒冷,也更可怕,使得色瓷动也不敢动。 只听叶柏舟还是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是。”色瓷咬咬唇,从他身边退开。 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沈府,努力憋着笑的沈流萤和心里咬牙切齿的沈澜清正死死盯着若源看—— ------题外话------ 哦呵呵呵~看到姑娘们的留言,本人甚是开心啦啦啦~不过评论区是姑娘们交流的地方,友好交流友好讨论啊~摸摸蛋(脸蛋的蛋) 152、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一更】 “大伯大伯,爹爹他总是欺负药药,呜呜呜——”小若源这会儿正抱着沈斯年的大腿哭得伤心,眼泪如豆子一般流,却又在眼泪一流到脸颊上的时候赶紧将脸往沈斯年腿上蹭,绝对不给眼泪有机会掉到地上,只听他边哭边告沈澜清的“状”道,“爹爹他总是不给药药吃饭,爹爹全都自己去买酒喝!药药有时候两天都不能吃饭,呜呜呜——” 沈斯年看着小若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听他说得好不可怜,本就绷着的脸愈来愈沉,喝住正转身要逃的沈澜清道:“澜清!你回来!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澜清赶紧收回脚,笑嘻嘻道:“没去哪儿啊,我就是往外边站站,站站而已嘛。” 对于沈斯年这个大哥,沈澜清向来很尊敬,所以沈斯年若是要教训他的话,他从来都会好好听着,绝不顶嘴,然后,再犯就是咯。 小若源见着沈澜清被骂,那哭兮兮的小脸上忽然笑得一脸得意。 沈澜清赶紧瞪他一眼。 只听沈斯年当即又训斥他道:“你居然还敢瞪孩子!?你自己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脏兮兮的不算,你还给孩子穿的这是什么!?你不给孩子吃饭便算,居然连一件衣裳一双鞋都不给孩子买,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到底还是不是孩子的爹!?” 沈澜清想也不想便哼哼声道:“我本来就不是他爹。” “沈澜清!”沈斯年这会儿是真生气,连名带姓地点了沈澜清的大名,脸色阴沉得就像一个老夫子,“这种话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你也不怕伤孩子的心!?这个孩子才多大,你竟然就说得出这种话!你在外边有了孩子不跟家里说一声便也罢,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你就该好好待他!有哪个爹当得当成像你这样!?你再看看你自己,有哪点像当爹的样儿!?” “噗——”沈流萤听着沈斯年批评沈澜清的话,终于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 她这一笑,让沈斯年本就生气的脸拉长得更像马脸,只见沈斯年瞪她一眼,也斥道:“小妹,这不是你该笑的时候,你可真是和你二哥一样,什么都没学好,这种时候竟还笑得出来!” 沈流萤赶紧摆正脸色,低着头虚心道:“大哥,我错了。” 但是—— 噗哈哈哈哈,还是很想笑!不行!要忍住! 然,沈流萤这才憋着不笑还装模作样地摆出一脸谦虚的模样,沈澜清却是放声哈哈大笑起来,甚至伸出手去戳了一戳她的腰,道:“哎呀,小萤萤你就别装了,我知道你想笑,哈哈哈哈——” 沈流萤被沈澜清这么突然一戳,又戳出了她的笑声来,只见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打开了沈澜清的手,道:“二哥!我好不容易憋住的!” 小若源本想看沈澜清被沈斯年骂得狗血淋头的模样,谁知他竟然笑得好不开心,顿时气得他小小腮帮子鼓鼓的。 沈斯年的脸色被沈流萤与沈澜清气绿了,只听他怒不可遏道:“你们两个,立刻给我跪下!不到晚饭时间不许起来!你们若是不听,就当你们眼里没我这个大哥!” 沈澜清二话不说赶紧在沈斯年面前跪下,不忘道:“大哥,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大哥!” 沈流萤虽然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但第一次见着沈斯年气得脸都绿了的模样,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不忘关切道:“大哥,气大伤身,你别气了,我们跪着就是。” 只见沈斯年看向厅子外的下人,喝道:“谁都不许给他们二人送吃的,水也别让他们喝!就这么跪到晚饭时候!” 沈斯年说完,朝小若源伸出自己的手,爱怜道:“你叫药药是不是?可是饿坏了?大伯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你跟大伯说说怎么昨儿没有和你爹一块儿回来,还有……你娘亲呢?” 沈斯年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满心嘚瑟的小若源走了。 沈斯年一走,沈流萤赶紧用手肘杵杵沈澜清的腰,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小声道:“我说二哥,你在哪儿捡的这个娃娃啊,专业坑你的?还有,你居然斗不过他,你真是白当人家的爹了。” 沈澜清也瞪沈流萤,“你斗得过你上啊,他是个屁的娃娃,他就是个死不要脸的老屁股,都一千五岁的老妖了,偏偏还动不动就哭,真是不要脸!” “那二哥你也哭咯,看大哥是心疼你还是心疼他。”沈流萤出馊主意道。 “我说小萤萤,你这不是想看大哥心疼我,你这是想看大哥揍我吧?”沈澜清再瞪沈流萤一眼。 “哪有!”沈流萤喊冤,然后又笑道,“不过二哥你也真是的,你干嘛不给那个小不点儿买身好些的衣裳穿,好赖也给他一双鞋子啊,看着确实挺可怜的。” “我没给他买?”一说到这个,沈澜清就来气,“我都不知道多少酒钱都浪费在他的衣裳鞋子上了,他一睡觉就爱往土里钻,偏偏还不乐意脱衣裳鞋袜,我自己就是个穷光蛋,能有多少好衣裳鞋袜给他这么挥霍?” 沈流萤这时抬起胳膊,揽揽沈澜清的肩,再轻轻拍了拍,叹气道:“二哥,我真心疼你,要是让我遇到这么个老贱人,我一定想方设法弄死他。” “你以为我不想?”沈澜清非常赞同沈流萤的观点,“要不是为了望舒,我用受他这么折腾?说来我也是命苦啊,小妹——” 沈澜清这说着说着竟就要哭起来,还张开双臂扑到沈流萤身上,沈流萤非但没有嫌弃地推开他,反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背,道:“对了二哥,我有个问题,从昨天就想问你了。” 沈澜清佯装抽抽噎噎,“你问咯。” “二哥你这胡子真的是丑不堪言,你干嘛不刮掉?”沈流萤同情的语气瞬间就变成了深深的嫌弃。 那本是扑在沈流萤身上抽抽噎噎的沈澜清这会儿立即跪好身,同时用手往自己的大胡子上摸一把,下巴高抬,一脸的得意兼自信道:“姑娘家懂什么,这叫男子气概,一般,女人都爱!” “这可是我从一离家就开始留的,好不容易才留成现在这模样!” 其实沈流萤非常想说,你这所谓的男子气概,没女人爱,谁个女人能接受自己的男人这么邋遢,还不知那大胡子里有没有住着虱子。 只听沈流萤又问:“还有啊,二哥,你留着这么乱糟糟的大胡子也就算了,你的头发,干嘛偏又梳得那么整齐?” 看起来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还是那句话,姑娘家女人家懂什么。”沈澜清抬手摸摸自己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又是得意道,“头可断,发型绝不可乱。” “……”二哥,你真的是配得起“二”这个字,还有,“逗比”俩字也送你。 “对了小萤萤,昨夜宫里那几个阉人找你进宫,没什么事儿吧?”沈澜清终于说了正经的话,问了正经问题,“一大早上的就被大哥逮来教训,都还没来得及问你。” “暂时没什么事。”一说到这个事,沈流萤就欲哭无泪,她真是自己上了贼船,还把自己的腿和贼的蚂蚱腿绑到了一起,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那就成,不然大哥得疯。”沈澜清轻轻点了点头。 “对了!二哥,你的手,再给我看看。” “干嘛?” “反正我不会啃你的丑手就对了。”沈流萤说完,也不管沈澜清,伸出手便将他的手腕抓到了自己手里来。 “小萤萤你怎么说话呢嗯?什么叫丑手?我这叫俊手,懂不懂?真是没礼数,大哥叫你跪真是跪得对了!”沈澜清白沈流萤一眼。 沈流萤这会儿却没有再与他嬉闹,只是垂着眼睑静静替他把脉,而后抬起手朝他脖子摸了摸,最后将手心轻轻贴上他的胸膛,末了问他道:“二哥,若源昨夜说,你的魂魄在,但是你的身子,已经死了,是不是?” 沈澜清看着沈流萤认真的眼睛,而后弯下眉眼扬起嘴角笑嘻嘻道:“小萤萤这么看着我,难道小萤萤有办法让我这已经死了的身子活过来?” 沈流萤慢慢地点了点头,“我有办法,我要二哥活着。” 沈澜清震惊,然后笑得眼睛更眯,将手臂扳道了沈流萤肩上,乐嘻嘻道:“成,二哥相信小萤萤。” 沈流萤默了默,又道:“二哥,你能接受妖么?” “有什么不能的?”沈澜清笑着,毫不犹豫道,“若源源不就是妖?除了老是和我对着干之外,没什么不好,我倒是觉得,很多时候,人才是最可怕的。” “贪念,*,黑暗,这些都在人心里长着,看不到,摸不着,更防不了。” “当然啦,人心也有美好的,像大哥的实在,小望舒的温柔,小萤萤的调皮,这些可都是人心的美好。” 沈澜清说着,拍了拍沈流萤的肩,笑问道:“怎么了,怕二哥不同意你和你那个小男人的婚事哪?” “才不是!”沈流萤赶紧道。 “哎呀呀,小萤萤脸红了,证明我说对咯!” “我是想说三哥的事情!不是说我的!”沈流萤瞪了沈澜清一眼。 “小望舒的?”沈澜清眨眨眼,“小望舒有妖元在身,很快便能活蹦乱跳的了,小萤萤还担心什么?” “我想……”沈流萤眉眼里尽是坚定,“把三哥心爱的人找回来。” “找回来?”沈澜清摇了摇头,“小萤萤你和二哥说笑呢?那只小蝴蝶的身子已消散不见,纵是你再如何心疼小望舒,你又能如何做?” “可,只要妖元还完好无损,一切都还有可能,不是么?”沈流萤眼神沉沉,“二哥你说呢?” “让我想想我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沈澜清用手搓了搓下巴,然后笑道,“嗯——心诚,则灵!” “二哥这是还信起佛来了?”沈流萤用手肘杵杵沈澜清的腰。 “这个嘛,当然是什么人的话好听就信什么人的话咯,人活在世,可不能一点希望都不能抱,整天苦兮兮的,那还有什么意思?”沈澜清又搓搓下巴,“不过——” “不过什么!?”沈流萤激动地问道。 “小萤萤既然能救得了我这已死的身子,就应当也会有法子帮到望舒的才是,怎么这会儿倒自己愁苦起来了?” “二哥的这不算难嘛,三哥的可是很有难度的,而且——”她现在要找墨衣墨裳出来,还要照那个呆萌傻面瘫上的胸膛上亲!她可都还没有机会问墨衣墨裳怎么把三嫂找回来呢。 墨衣墨裳这肯定是在惩罚她原来好吃懒做没上进心不成器,所以才让她用这么猥琐的方法把他们找出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绿草绿草!”这么一想,沈流萤赶紧大声唤绿草道,“赶紧去莫家替我把那个阿呆找来!” “不对不对,让他过了晚饭时间再来!” 她这还跪着呢! “二哥啊,现在还没到午时呢,我饿了。” ------题外话------ 嘤嘤嘤,在变态沉重剧情和逗比欢脱剧情之间转换,转得好蛋疼!转得好烧脑!有月票啥的赶紧给我补补脑吧!吧嚯嚯嚯~月底了过年了,月票再留着就过期了! 预告二更标题:渣渣上门来 二更在一点半~ 153、渣渣上门来【二更】 沈流萤扭头看看天色,她估摸着,她和二哥也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吧。 “咕——”沈流萤的肚子嚎叫得不行,“二哥,我快饿死了,大哥好狠的心哪——罚你跪就算了,干嘛还要罚我一起跪,二哥你皮糙肉厚的,我这么细皮嫩肉——” 沈澜清非但不同情,反一脸的幸灾乐祸道:“谁让你自己没管好自己的嘴,偏要在大哥面前笑。” “谁让你戳我的腰!你故意的!” “我本来就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沈澜清微微眯起了眼,然后拎着沈流萤一起站了起来,沈流萤一脸懵,“二哥,你要是腿麻自己站就自己站啊,你拉着我一起站干嘛?你这是非要我和你一起挨大哥的罚你才开心啊?” 沈澜清笑嘻嘻的,低声道:“有客人来了,而且还是态度不好的客人,大哥定也不想我俩在这丢人的,来来来,看看上什么客人。” “客人?”沈流萤眨眨眼,而后转身往院子方向看去。 只见正有人朝他们这厅子方向走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火红色劲装、姿容俏丽的年轻姑娘,姑娘右手上拿着一根长鞭,下巴微昂,一脸的傲气。 沈流萤见过这个姑娘,不就是前些日子在糖水铺子遇到的那个不可一世的郡主? 她来他们沈府做什么? 紧跟着这郡主身后的女子,沈流萤也认识,竟是那个容貌可人看起来温婉有礼实则心肠狠辣的覃莺莺! 覃莺莺又是来做什么?而且还是和这个郡主一块儿来。 来便也来了,后边带着这不下二十名侍卫又是什么个意思? 这是……找事找上门来了? 沈澜清没有上前,反是走到身后的椅子上,转身便坐下,甚至还翘起了腿,笑嘻嘻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一点都不关心沈流萤,更一点都不担心。 只见那郡主停在了院子里,没有再往厅子走来,就这么抬高下巴,冷眼看着沈流萤。 沈流萤在郡主眼里看到了如看蝼蚁一般的轻蔑与鄙夷,在覃莺莺眼里看到深深的极度,以及浓浓的怨恨,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才甘心般的怨恨。 沈流萤则是浅笑着走出了厅子,笑吟吟道:“啧啧,可真是稀客,这位不是覃莺莺覃大婊姐么?” “谁是你大表姐?”覃莺莺轻轻一笑,笑容里尽是高傲,“沈姑娘,你以为你唤我一声大表姐,便能与我覃家攀得上关系了?” “覃大婊姐这是在与我说话么?”沈流萤也笑,“若我没记错的,大概整个京城可没人不知道覃大婊姐家现在可是连狗见着都要绕着走,脏得很也晦气得很,我沈家干干净净好得很,可没有没事就爱往脏东西上靠的毛病。” 沈流萤三言两语,覃莺莺的脸色便全变了,变得阴狠,只见她想骂沈流萤什么,谁知沈流萤却没给她张嘴的机会,而是笑着继续道:“哦,还有,我称你一声‘覃大婊姐’,可不是和你攀关系,而是你这儿不够,没听明白我用的是哪一个‘婊’字。” “我用的可是表里的表字左边呢,再加上一个女子的‘女’字。”沈流萤见着覃莺莺一副气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笑意渐浓,“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可都是这么称呼你覃大婊姐的,这可不是每个人都想和你覃家攀关系哟,不过倒是有很多男人想和大婊姐你的床你的人攀关系。” 覃莺莺被他们覃家的家丁以及她的亲兄长轮番上了的事情,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居然还想装什么好女人,这脸皮厚度,也真是足够厚的了。 “沈流萤你——”只见覃莺莺伸出手怒指沈流萤,却怒不成声,只见她迅速转头看向身前的郡主,同时往前走一步以靠近她,咬牙切齿道,“郡主,她就是沈流萤!您听她说的话,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了!” 沈流萤笑意不改,“不知覃大婊姐觉得我是什么人?哎呀,不管我是什么人,我都是个清清白白的闺阁姑娘,当然是和大婊姐不一样的,你说是不是?大婊姐?” 沈流萤一口一个大婊姐,气得覃莺莺恨不得立刻上来撕她的嘴,但她还是忍着了,因为今天不需要她动手,也会有人替她撕了沈流萤这个小贱人! 沈流萤当然知道这什么郡主就是覃莺莺的今天靠山,否则覃莺莺也不会有胆过来他们沈家,否则她和肚子疼成婚都过去快两个月了,这期间怎么不见她来,偏偏今天和这个郡主一块儿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那郡主一脸轻蔑的评价沈流萤道:“伶牙俐齿,市井小民,上不得台面。” “嚣张跋扈,蛮横无理,目中无人。”沈流萤直视着郡主那双尽是轻蔑与鄙夷的眼睛,也给她做了评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郡主能和覃大婊姐在一块儿,看来郡主很登得上台面?” “啪——”沈流萤的话音才落,那郡主便将手中的长鞭朝她怒甩而来,虽然力道不够狠足,但打到如沈流萤这般寻常女子身上,也足以打得人皮开肉绽。 覃莺莺见着郡主甩鞭,眼神阴毒极了,也满意极了。 但下一瞬,她那得意的眼神便变为了震惊。 因为,长鞭的另一头,竟被沈流萤徒手握在了手里! 覃莺莺惊得两眼大睁,这,这怎么可能!沈流萤怎么能接得住郡主的长鞭! 只见此时沈流萤眸中也充满了鄙夷,对郡主的鄙夷,“郡主,同样的手法,你在我身上用两次,你不觉得无趣么?” 沈流萤抓着鞭子的另一头,看起来并未用什么力,可郡主这头,却是如何使力都收不回自己的鞭子。 然她倒是不恼,反是冷笑道:“那你便看看这两次是否都一样。” 沈流萤心中揣摩着郡主的话,而后将手中的鞭子松开,将掌心摊开来看。 只见她掌心上顿时一片黑紫。 长鞭上有毒! 沈流萤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毒,忽然面露恐慌之色。 郡主与覃莺莺面上顿时尽是得意。 只听那郡主冷冷笑道:“听说你和莫家少主莫长情走得很近,莫府甚至为了你奉出连皇上都心动的财富,那日在那破烂街上,他似乎还为你和本郡主作对,看来,他挺在乎你,不巧得很,本郡主瞧上他了,要让他当本郡主的男人,而那些与他有过联系的女子,本郡主都要一一除干净,你,便是第一个。” “你不过一个蝼蚁一般的寻常女人,有本郡主在,就算你死了,他也不会想着你的,因为本郡主样样都比你强。”郡主见着沈流萤因中毒而低垂着头不说话且浑身颤抖的模样,笑得愈发得意,“还有,你们这破烂府邸,待会儿本郡主便要拆了,脏乱不堪,留着也是碍眼,让本郡主心里不舒服,至于你们这府上的人,就算都去伺候本郡主的爱马吧,也算本郡主仁慈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方才的那股敢正眼看本郡主的胆气到哪儿去了?”郡主边说边慢慢走近沈流萤,“就冲方才竟敢直视本郡主眼睛那模样,本公主待会儿要将你的眼珠子挖出来,然后拿去喂狗!” “对了,你还不知道本郡主是谁吧,让你能死个瞑目,本郡主便告诉你吧,本郡主乃当今战王爷的独女荣华郡主,论辈分,当今皇上还需称本郡主一声小姑。”荣华郡主说着,从腰间抽出了匕首,同时吩咐身后的护卫道,“即刻给本郡主将这座府邸给拆了!” “是,郡主!” 只听荣华郡主继续对沈流萤道:“你很快便会断气,就让本郡主在你断气之前将你的眼珠子挖下来,活着挖,更有意思。” 荣华郡主说得理所当然,似乎生挖人眼珠子在她眼里不过小事一桩,甚至还是做得已经习惯了的事情一样! 覃莺莺见着荣华郡主手里那把锋利的匕首,激动满意得眸中里竟充满了兴奋。 厅子里坐着的沈澜清依旧翘着腿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单手撑着腮,真真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竟没有丝毫紧张不安,更没有要上前帮沈流萤一把的意思,只是看着看着微微拧起了眉心而已。 他在想,怎么现在的女人都变成了这样的?不是大婊姐就是动不动挖人眼珠子的?怎么就不能来些个妩媚动人纤腰长腿温柔动人的姑娘呢? 一定是小萤萤身上有怪味,所以才会吸引这种不正常的姑娘来,对,一定是这样。 就在荣华郡主的手正要掐住沈流萤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的时候,只听沈流萤又轻轻笑出了声,不紧不慢道:“挖我的眼珠子?呵呵,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流萤边说边站起身抬起头,看着荣华郡主的眼睛,轻轻笑着,哪里有中毒的模样。 沈流萤在笑,荣华郡主看着她却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人似的,瞳眸微睁,不可置信道:“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怎么还可能笑得出声! “我中毒就不能笑了?我说郡主,你没本事,就不要来丢人现眼了,本小姐现在——”话到此,沈流萤眼神及声音骤然间变得阴冷,“可没心情跟你玩!” 沈流萤话音才落,竟是一拳狠狠地揍到了荣华郡主的脸上!揍得她整个人竟是往旁甩出了至少两丈!身子撞到院子里的大树树干才停下来,然后跌倒在地,眼歪鼻子斜,鼻血直流,嘴角开裂,甚至连牙齿都被打掉了两颗,可见沈流萤这一拳的力道有多狠烈,莫说覃莺莺,便是翘着腿在厅子里看戏的沈澜清的都愣住了。 只见他情不自禁地击了三掌,一边愣愣道:“都说打人不打脸,打女人就更不打脸了,小萤萤你这完全不按照江湖规矩出招啊。” 说到最后,沈澜清竟还朝沈流萤竖起了大拇指,“牛,二哥服你。” 沈流萤这时则是转过头来瞪沈澜清,嫌弃道:“二哥,你先别看戏了!还不赶紧地把那些个乱窜的侍卫给收拾了,难道你要等着他们把咱们家都拆了你才舍得出手!?到时候我怕大哥哭给你看!” 却见沈澜清笑嘻嘻道:“不不不,是大哥待会要是看到你把那什么郡主的揍成这样,哭给小萤萤你看才是。” “行了二哥,赶紧的,那些婊哥你收拾,这俩婊姐我来。”沈流萤催促沈澜清道。 “是是是,我这就去,不过最后的烂摊子小萤萤你来收啊。”沈澜清的话音还在院子里回荡,他的人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覃莺莺在这时回过神来,转身拔腿就要逃! ------题外话------ 哟呵呵呵~我奏是要把结尾断在这里!反正你们打不到我,哦呵呵呵~ 还有就是,过年了,本人微博会有抽奖活动哟~ 154、阿呆,我需要你!【一更】 覃莺莺这才一转身,迈出脚还未落地,便听“啪”的一声,她的脖子被一根长鞭从后勒住! 是荣华郡主的那根长鞭,上边淬了毒的那根长鞭! 覃莺莺低头看向勒在自己脖子上的长鞭,惊骇到了极点。 鞭子的把柄,握在沈流萤手上,只见她将鞭子往回一收,覃莺莺便在空中抛了起来,然后—— 狠狠地砸到地上。 沈流萤将鞭子扔开,然后走到覃莺莺面前,抬起脚,一脚就踩在了正要爬起身的她的脸上,将她像一件物件似的踩在脚下,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她,冷笑道:“大婊姐,想去哪儿啊,嗯?” 沈流萤说着,还用力转了转踩着覃莺莺的脚,使得她的脸在粗糙的地面上狠狠摩擦着,疼得她想要站起身,双手抓着沈流萤的腿想要将她的腿推开,却如何都推不动她的腿,只能任沈流萤就这么将她踩在脚下。 怨恨与怒火攻心,只听覃莺莺愤恨地威胁沈流萤道:“沈流萤,你可知道你这么对荣华郡主,战王爷不会放过你的!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哎呀,是么?我好怕好怕呀!”沈流萤故作惊恐状,脚下却是将覃莺莺的脸踩得更用力,鄙夷道,“我是怕死,但不代表像你这样的婊姐也能欺到我头上来了!难道我怕死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送我死?难道我怕死就要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些个渣拆了我的家再把我的家人拿去伺候畜生!?笑话!” 沈流萤似乎气不过,一边说边朝覃莺莺的脸狠狠跺脚,“她老子是战王爷了不起!本小姐自己还是诡医呢!再加本小姐的男人一个,撂倒你们这些渣!覃大婊姐,我看你就是活腻歪了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沈流萤跺着跺着,忽然发现覃莺莺不说话也不动了,低头一看,她发现她居然跺着跺着一个不当心就跺到了覃莺莺的脖子,然后就这么……一不小心将她给跺断了气。 沈流萤看着眼睛翻白说断气就断气了的覃莺莺,怔了怔,然后收回脚,嘿嘿声道:“这不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脖子太脆,不经踩,还有,你应该感谢我,不然你毒发身亡,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再有,你死有余辜。”虽然有些怔愣,但沈流萤并不因自己失脚踩死覃莺莺而内疚,因为她知,覃莺莺今日若是不死,日后必会再想办法对付她,届时只怕她想要取的便不仅仅是她一人性命而已了。 对狠毒之人,无需手下留情,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沈流萤没有多看覃莺莺一眼,而是转身朝方才被她一拳给揍晕过去现在也还没有醒过来的荣华郡主身旁,看着她那张被她揍得变了形的脸,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想要取我的眼珠主宰我家人的命运?荣华郡主?呵!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荣华!” 沈流萤说完,伸出手,竟是扯上荣华郡主的腰带,然后,将她浑身上下的衣裳都剥了下来!剥得她一丝不挂! 沈流萤一边剥还一边恨恨道:“这是那个呆萌傻惹的烂桃花!为什么我要自己在这儿忙活!?不行,必须让那个呆萌傻也出力!不然——” 她真的是没办法自己对付那什么战王爷啊啊啊啊! 她才干掉那个什么望云观的无字辈死道士,这还想着怎么和皇帝老子交代呢! 昨夜还一不小心参与了谋害太子的事件。 她沈流萤就算没被毒死,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啊啊! 而且,她还有一大家子的人呢! 就在这时,沈澜清回到了沈流萤身边来,脚步才站稳便被她的举动惊到,“小萤萤,你把这个女的剥这么干净干嘛?难道——你想上她!?” 沈澜清说完,还做了个夸张的惊恐状。 “二哥,这王八郡主的身子美不美?”沈流萤这会儿朝沈澜清挑挑眉,居然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谁知沈澜清看荣华郡主光溜溜的身子竟像看着一堆泥巴似的毫无感觉,甚至还嫌弃道:“没大胸没细腰没长腿,难看。” “……”沈流萤不得不承认,沈澜清评价得非常到位,但是,“二哥,你要求太高了,这王八郡主还发育没全呢。” “哦,小萤萤这是在说自己没长全。”沈澜清肯定地点点头。 “我说的是她!不是我!”沈流萤跳脚。 “那她年纪看起来和小萤萤一般大,小萤萤说她不就等于说自己?”沈澜清耸耸肩。 “二哥!”沈流萤恨不得跺沈澜清几脚,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只听她问沈澜清道,“二哥,那些婊哥,你都处理好了?” “嗯,都扔出去了,保证他们爬都没力气爬进来。”沈澜清笑嘻嘻的,“大哥还在厨房里亲自给若源源烧菜呢,我让若源源缠着他了,下人们那儿我也都一一叮嘱过了,大哥不会知道的。” “二哥你真是太棒了!”沈流萤激动得就要给沈澜清一个大拥抱,二哥回来果然就像是一个神帮手回来了一样! 谁知沈澜清却伸手挡住她,嫌弃道:“别拿你摸了脏东西的手抱抱我啊,我嫌弃。” 脏东西?沈流萤眨眨眼,然后忍不住笑了,要是这王八郡主知道二哥居然把她说成是脏东西,只怕死了也得气活过来。 “那二哥你把那个死了的婊姐套麻袋扔出去,这个光着的婊姐我自己来处理。”沈流萤说完,朝覃莺莺的尸体努了努拇指。 沈澜清看一眼覃莺莺的尸体,问道:“死了?” “嗯。”沈流萤点点头,“我一不小心,就给踩死了。” 沈澜清当即朝沈流萤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带出来的人。” “……二哥你赶紧去吧啊。” 沈澜清这时却是伸出手揉揉沈流萤的脑袋,笑道:“这俩婊姐都由我来处理吧,死了的那个想扔哪儿就扔哪儿,光溜的这个就照人多的地方扔,是吧?小萤萤只管把这个光溜的套麻袋里就行,我可不想脏了我的手,其余的我来就行。” 沈流萤怔怔地看着沈澜清。 沈流萤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嫌弃道:“就你这短胳膊短腿还纤纤小小的样儿,要是让你去抛这光溜婊姐,我怕你自己人都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人给逮住了,届时大哥要是哭了我可没法儿哄。” “哈!”沈流萤乐得笑了,“那可说好了,这个事儿交给二哥了。” “我可只管抛婊姐,可不管处理届时婊姐家里人冲来找麻烦的事啊。”沈澜清声明道。 “这个交给我!”沈流萤拍拍胸脯,嘿嘿直笑。 沈澜清挑挑眉,“哟,这么有自信?” “嘿嘿嘿,我自己不行,那不是还有男人嘛,我得赶紧去找他,不然我自己真的整不定!” “走走,分头行动。”夫妻嘛,自然就是要相互帮忙的。 沈流萤着着急急地赶到城东莫府时,长情正好从醉吟楼回来,她正好在大门外碰到他。 看见长情的一瞬间,沈流萤觉得自己从没有什么时候见着这个呆货有眼下这么激动,以致她连着唤了长情好几声,“阿呆阿呆阿呆阿呆阿呆呆呆呆呆呆!” 长情看着这会儿见着自己竟然激动不已得就差扑到他怀里来的小女人,那总是冷漠的眼神揉进了些温柔,那张脸却还是一张瘫脸,还不待他问什么,沈流萤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着急道:“阿呆,我需要你!” 还是这条大腿好! * 日落,皇宫,安宁宫。 卫玺的确是太累太累,加上药效,她睡到了日落时分才醒来。 她一醒来,看到的便是冬儿红红肿肿的眼眶,不由关心地问道:“怎么了,可是又为我哭了?” 冬儿忙摇摇头,卫玺面有愧疚之色,浅浅笑了笑,道:“谢谢你,冬儿。” “公主你饿不饿?奴婢让御膳房烧了公主最喜欢的菜,奴婢先伺候公主洗漱。”冬儿说完,着着急急地站起身,不敢多看卫玺一眼,生怕自己多看她一眼就伤心得忍不住想哭。 冬儿着急的模样让卫玺有些不解,只见冬儿去捧过盛着水的铜盆却险些撞到托着铜盆的架子,去倒茶的时候还不小心让茶水洒了出来,而平日里她做的事可都是认认真真,从不会出这样的小差错的,可见她心中有事。 待得冬儿回到卫玺面前时,卫玺便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她道:“冬儿可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冬儿赶紧摇头,回答得紧张且着急,就怕卫玺察觉出什么。 可她愈是这般,卫玺就愈肯定她心中必是藏着事。 “你既不愿意说,那便罢了。”卫玺没有强求,只是垂下眼睑,微微摇了摇头。 冬儿怔了怔,而后“咚”的一声在卫玺面前跪下了身。 卫玺赶紧伸手去扶她,“冬儿你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公主……”冬儿非但没有站起身,反是紧紧抓着卫玺的手,红肿的眼眶里又情不自禁地落下了泪来,伤心道,“公主,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劝你不嫁给西戎皇子的,奴婢错了……” “冬儿你有话站起来说。”卫玺听着冬儿的话,微微蹙起了眉。 “不。”冬儿用力摇了摇头,“奴婢就跪着把奴婢心里想说的话都和公主说了,公主要打要骂奴婢,奴婢都认!” “公主,奴婢求求您,忘了叶公子,不要再想着他了!”冬儿将卫玺的双手抓得极为用力,不管卫玺反应如何,她都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公主要是忘了他,公主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公主要是不再想着他,就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太子殿下了,公主,求求您,忘了他吧!他……不值得公主想念!” “冬儿你……”卫玺看着泪流不止的冬儿,面露震惊,却还是扶着冬儿让她站起身,“冬儿你有话,站起来说。” “不,奴婢不起,奴婢不起……” “冬儿……”卫玺眼眸里尽是痛苦,她不再让冬儿站起身,而是苦涩地摇了摇头,“我……忘不了啊……” 卫玺看着自己右手腕上的檀木镯子,轻轻闭起了眼,轻声道:“一个人,怎么能说忘就能忘得了的……?” 卫玺觉得眼睛有些疼有些涩,赶紧抬手捂住了眼睛。 “冬儿,不要再说了,纵使我忘不了他,从今往后,我与他,也不会再相见了。”卫玺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眼眶有些红,但没有泪,对冬儿笑道,“都说时间是治愈一切悲伤的良药,或许,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了。” 却是不知,会需要多长久的时间。 就暂且让她自欺欺人吧。 不过有很多时候很多人,便是要自欺欺人,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 东地,天枢宫。 一间空无一物,只在地上放了两张蒲团的屋子里,白华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其中一张蒲团上,他对面的另一张蒲团上,跪着一名须发花白,年纪约莫六十的布衣老者。 老者瘦瘦小小,面色苍白,不时轻咳几声,显然身子不好,仿佛随时都会撒手西去似的,且他的眼睛—— 浑浊空洞,竟是个瞎子! 只听他轻声对白华道:“为师好得很,你自去吧。” “那徒儿改日再来探望师父,陪师父品一壶茶,下一盘棋。” 老者笑了,“就属你最晓得让为师开心。” 白华也笑了。 “去吧,与你说过的事,切记于心。”老者又道。 “是。”白华站起身,朝老者躬了躬身,“徒儿先走了。” 老者点点头。 白华从屋子里出来,从怀中摸出了一件物事。 是卫骁给他的那颗冷血玉石。 白华看着手中的冷血玉石,眼神微沉。 莫长情—— ------题外话------ 一不小心,就给踩死了——小萤萤 没大胸没细腰没长腿,难看——沈老二 这俩简直太贱了! 虽然这条大腿招了烂桃花,但还是这条大腿好!简直万能!哦呵呵呵~ 下一章就救二哥啦啦啦~二更还是在1点半 我要用完我的洪荒之力了,桑森 155、我好紧张怎么办!【二更】 夜,沈府,映园。 “喂,阿呆,今天那个郡主婊姐的事情,你确定都办好了?”沈流萤抓着长情的手问。 “办好了。”长情看着沈流萤那副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心情甚好。 “确定她那什么战老爹不会冲过来把我们这小小沈家给战没了?”沈流萤还是不放心。 “萤儿放心,不会的。”也不知道爹是如何知晓萤儿与他说的事,竟主动与他说去战王府与战王爷坐坐,而战王爷见着爹,从来都是主动把自己坐的椅子给让出来,莫说打了她的女儿,怕是摘了他战王爷这个帽子,他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不过,这些事还是先不与萤儿说了。 “就这么短短的几个时辰,你确定你真的把事情办好了?”沈流萤默了默,竟又再问了一遍,“要是你没把事情办好,我大哥二哥三哥绿草还有我们沈家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还有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不想这么快就玩完啊——” 沈流萤说完,竟然激动地扑进了长情怀里,扑进他怀里后却骂他道:“这全都得怪你!谁让你没事招惹什么郡主!害得我平白遭殃,都怪你!” 既然美人儿都投怀送抱了,若是不抱抱岂非对不住自己? 是以长情立刻拥住沈流萤,轻抚着她的背,非但没有责怪她没把握还把娄子捅大,反是宠溺地安慰她道:“萤儿别担心,有我在,不管萤儿捅出什么样的娄子,我都能在后边帮萤儿补上。” 这话言外之意,根本就是:娘子你随便惹事,相公我全给你担着! 虽然长情那张呆萌的瘫脸看起来十分不可信,但沈流萤知道他说的可都是真话,顿时两眼放光,巴巴地看着他,“真的真的!?要是我闯祸了,你都愿意在后边给我收烂摊子!?” “嗯。”长情点了点头,“萤儿做的都是对的。” 萤儿不是无事惹生非的人,她既然动了手,便证明错在对方。 荣华郡主竟敢欺负他的萤儿,若他今日在场,她便不仅仅是被萤儿剥光扔到街上示众如此简单而已。 他的萤儿,绝不容人欺,哪怕分毫,都不可以。 “呆货你真是太好了!”沈流萤一个激动,竟踮起脚在长情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这大腿,简直完美! 长情怔住,不禁又红了脸。 就在这时,一句话十分有毁气氛的话在旁响起。 “我说小萤萤,你俩够了啊,你来你这破屋子可不是为了看你俩又抱又亲的,还要不要脸了你俩?”沈澜清翘着腿托着腮坐在一旁,一脸的嫌弃。 小若源坐在他身旁,一边啃着沈斯年给他做的甜饼一边用力点头道:“就是就是!你俩好不要脸,搂搂亲亲抱抱怎么够,应该更亲热一点,气死这个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不懂的老光棍!” “若源源!”沈澜清伸出手一把抢过小若源手里的没有面前盘子里的甜饼,瞪他道,“你说谁不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呢嗯!?老子可是个真男人,你以为像你这么个连长都长不高的老妖怪?你才是连女人什么滋味都不懂。” 小若源也不生气,只是抬抬下巴,哼哼声道:“你现在就是个真死人,哼!” 小若源说完,朝沈澜清伸出油腻腻的小手,道:“把甜饼还给我!” “不给。”沈澜清也抬抬下巴,同时把甜饼放进自己嘴里,还无耻地扭了扭身子,一副嘚瑟样。 “你不给我,我就哭给你看!”小若源腮帮子鼓鼓。 “你哭你哭你赶紧哭。”沈澜清笑得一脸得意。 小若源小嘴一扁,从凳子上挪了下来,一边道:“我去告诉大伯,说爹爹欺负我。” “祖宗!”一听到小若源说去找沈斯年,沈澜清立刻就怂了,只见他不仅亲自把小若源抱起放回到凳子上,还一脸真诚地双手捧着甜饼递给他,笑呵呵道,“祖宗,你的甜饼,你要是吃的不够啊,小的这就再去给您拿,啊。” 这会儿轮到小若源得意地昂起了小脸,满意道:“这会儿不吃了,这些就够了,你欠我的,先记着啊。” “是是是,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流萤一脸嫌弃地看着沈澜清,“二哥,你有点骨气行不行,祖宗都喊出来了。” 沈澜清一点不觉丢人,“骨气又不能吃,要来做什么,再说了,你想挨大哥骂你去,我可不敢惹大哥。” 沈流萤还是嫌弃,“谁让你连你自己儿子都镇不住。” 沈澜清竟忽然捂脸哭了起来,“啊!苦命的我啊!嘤嘤嘤——” 沈流萤看着一个大胡子男子捂脸哭,她简直想吐。 长情看着这兄妹二人,只觉有趣,不过,“萤儿让我今晚过来,是要做什么?” 他可不想大晚上的在萤儿的屋子里被大舅子发现,那他想要娶萤儿就更困难了。 “你不问我我都要忘了!”沈流萤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找这个呆货来是要做什么,然后伸出手推推沈澜清的肩,“行了二哥,别哭了,救你命了。” 沈澜清立刻拿开手,笑嘻嘻道:“开始了?那赶紧开始呗!” 小若源哼哼声,“我都没有办法救这个坏人的命,就凭你这个黄毛丫头就想救他?真是做的青天白日梦。” “你不看看,又怎么知道我行还是不行?”沈流萤伸出手指,点了点小若源的小脑门,笑道。 小若源不以为意。 沈流萤也不介意,不过…… 她忘了她现在要唤出墨衣墨裳,只能照那个呆货的胸膛上亲! 然后……她要在二哥和这个小娃娃面前做这么猥琐无耻加流氓的动作? 沈流萤眼角抽抽,她正要唤长情往屋外去的时候,谁知长情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给脱了下来,脱下来便也算了,竟还一脸呆萌认真地对她道:“萤儿来吧。” 沈澜清见状,一脸震惊。 小若源也惊得手里抓着的甜饼都抓不稳了,掉回了碗里,然后听得他激动地对沈澜清道:“大坏坏大坏坏,他们要给我们整活春宫!” 沈澜清也激动地点点头,“我好紧张怎么办!” “你俩给我闭嘴!”沈流萤被沈澜清和小若源气得额上青筋暴突,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大声吼道。 小若源被吓得赶紧窜到了沈澜清怀里,害怕道:“生气的女人好可怕!” 沈澜清也做一副害怕的模样,细细声道:“我也觉得。” “……”沈流萤深深觉得,生活真是处处是深坑,坑得她都无言以对了。 只见她突然狠狠瞪着长情,咬牙切齿道:“都怪你!我让你脱衣服了么!?” “可我昨日便是这样的。”长情故意给沈流萤描黑。 沈澜清与小若源一起张开了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沈流萤很想揍长情一顿,可看着他呆萌脸,完美的身材,却怎么都下不去这个手,只能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朝长情*的左边胸膛上亲了上去! 虽然亲得飞快,但沈流萤还是闻到了长情身上清淡好闻的胰子味道。 这货洗过澡了?还用胰子洗身子了? 嘿嘿,挺好闻的,这味道,她喜欢。 就在沈流萤的唇碰上长情心口的一瞬间,她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陡然一晃,而后慢慢变成了赤红色,墨衣墨裳随即在她面前现形,恭敬道:“主人有何吩咐?” 沈流萤转头看一眼还是一脸目瞪口呆的沈澜清和小若源,见着他们没反应,便知他们看不见墨衣墨裳。 这天下间,能看见墨衣墨裳的人,唯她与这个呆货了。 不管这是不是冥冥中的天意,总之,她能在这儿重生,有家有亲人,还遇到这个呆货,她很满足。 沈流萤没有与墨衣墨裳说话,她只是走到沈澜清身旁,握住了他手腕。 墨裳看向沈澜清,淡淡道:“魂灵仍在,已死之身,主人是想要救他么?” 沈流萤点点头,松开了正沉着眼盯着她的沈澜清的手腕。 “这于汝来说,并非难事。”墨裳缥缈的声音飘忽不定,“汝既已知晓救治之法,唤墨衣出来便可,何须把吾也唤出来。” 听罢墨裳的话,沈流萤看向墨衣,拜托道:“墨衣,帮帮我呗?” 沈澜清看着沈流萤对着空气说话,眼神更沉一分。 小若源亦如此,只听他对沈澜清道:“空气里,有人,只有她能看见的人。” 沈澜清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 墨衣并未说话,只是往后退开几步,手上忽地划出一把长戟,将长戟朝身旁一个用力劈下,便见着空气如破裂一般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而后只见这缝儿张开,后边漆黑一片,墨衣一个转身,便走进了缝口之后的一片漆黑之中,一如长情第一次见他时他为取冥花而入冥道一样。 墨衣走进漆黑之后,那离开的缝儿便自动合了起来,就像什么都未发生过一样。 只听墨裳道:“若是无事,吾便告退了。” 墨裳说完便要消失,沈流萤着急道:“墨裳你先别走!” “主人还有何事?” “我有事要问你的啊,这个事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沈流萤很着急,也很紧张,“一个妖的身子已经消散,但妖元还完好无损,可有什么让她复活过来的办法?” 沈流萤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裳,足见她心里有多紧张。 若是墨裳说没有,那这天下间,便真的再也见不到三嫂了。 墨裳只是看着沈流萤,并未即刻回答她的话,过了少顷,才听她缓缓道:“办法并非没有,只不过,并非易事。” “那就是说可以让我三嫂活过来是不是!?”沈流萤欣喜不已激动不已,“只要有办法,不管多难,我都要做到!墨裳你告诉我办法可不可以?” 只要能让三哥此生幸福,就算再难,她也要让三嫂回到三哥面前来! “汝总是这般……”墨裳轻轻叹了一口气,“罢,难得汝如此有恒心要做一件事,告诉汝又何妨,但汝需先晓几件事。” “墨裳你说,我一定记着。”沈流萤一脸认真。 “一,死而回还的妖,不再是妖,只能为人,死后依旧无魂灵,不可往生,没有轮回。” “记住了。”三嫂为三哥等待了数百年,终也不过是为了能与三哥相守一世吧,纵使死后无轮回,总比她而今抱憾灰飞好。 且,她而今也没有轮回没有往生,再不会与三哥相见了不是? “二,要令其死而回还,汝需先找到一样物事。” “什么物事!?”沈流萤着急着问。 “此物在人世许是再寻不到,这才是汝想做的事困难所在。” “哎呀墨裳,你快先说啊。”沈流萤急得不行。 墨裳却还是不紧不慢道:“与其说是物,不如说其是妖,草药灵妖,且要是至少活了一千五百年的草药灵妖。” 活了一千五百年的……草药灵妖?沈流萤眨眨眼。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不就是—— 沈流萤死死盯着小若源看。 ------题外话------ 不用怀疑,这是一群专业坑!哈哈哈~ 156、死而回还之法【一更】 小若源看着沈流萤那放着光且死死盯着自己看的眼睛,不由得抖了一抖,往沈澜清身上凑了凑,紧张道:“你,你看着我干嘛!” 而小若源发现,不仅沈流萤盯着他看,便是长情也在盯着他看,让他更紧张了,惊得赶紧躲到了沈澜清身后,只探出一个小脑袋,又问了一次道:“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小若源没发现的是,墨裳也在看着他,只听墨裳那总是平静缥缈的声音变得惊诧,道:“这是——” 沈流萤这会儿可不管小若源是紧张还是害怕,跑到沈澜清身后一把就将他逮住,将他从沈澜清身后抓了出来,激动地对墨裳道:“草药灵妖!正好一千五百年!” 墨裳不可置信道:“这个人世……竟还有草药灵妖……” 小若源在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想要吃我对不对!?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吃我的!” “草药灵妖浑身皆是宝,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宝贝,上古时候,便不知多少药草灵妖因此而被人类大肆捕杀,而今莫说人世,便是妖界,怕都没有多少药草灵妖了。”墨裳叹息着道,“汝放开他吧,汝现在抓着他,也无用。” 沈流萤摸摸小若源的脑袋,安抚他道:“别瞎嚷嚷,我可没有吃小孩儿的癖好,乖,和你爹爹玩去。” 沈流萤说完,放开了小若源,小若源立刻又躲到了沈澜清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裳不放。 即便平日里他总是与沈澜清作对,然在他心中,他却最是信任沈澜清,相信他绝不会害他,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沈澜清死而回生。 “那,那你抓着我干嘛!”小若源躲到沈澜清身后之后气鼓鼓地对沈流萤道,“你们人类都是坏人!都想着要吃我!” 沈澜清没做声,只是双手托着腮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虽然眼前的小萤萤已经不再是他的真正的小萤萤,但他看得出来,这个小萤萤是真的用真心待着这个家,有着一颗热情真挚的心,没有歹心,不会平白生出害人之心,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若源源在她面前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都说了我不吃你!”沈流萤瞪小若源一眼,小若源立刻将脑袋缩到了沈澜清身后,不再出声。 药草灵妖虽是妖宝,但却像个小孩儿一样,天真,容易相信人,更没什么杀害力。 只听墨裳又道:“若想要消散的妖类死而回还,不可用人类肉身,只能于天地间寻找能承载得起其妖元的草木,而能找到能容其妖元的草木的,天地间唯有草药灵妖,只有他们才能感知得到哪一株草木才适合承载妖元,且唯有至少一千五百年妖元的草药灵妖,才拥有此感知力。” “原来如此。”沈流萤点了点头,“那若是寻到了相适应的草木之后呢,又该怎么做?” “找到之后,便不再是难事了。”墨裳缓缓道,“找到之后,需草药灵妖亲自养着,每隔七日用其眼泪浇滴,整整一年后,汝以吾之力,从汝兄长体内将妖元取出,再亲手将其渡入已养成的草木之内,届时,汝等想见的妖,便会重新出现在汝等面前。” “可若将妖元从三哥体内取出,届时三哥可会有生命之危?”沈流萤不放心道。 “汝只管放心。”墨裳给了沈流萤一颗定心丸。 “那可真是太好了!”沈流萤激动得雀跃不已,“谢谢你!墨裳!你和墨衣对我真是太好了!” “不必谢吾,汝若是要谢,当先谢谢草药灵妖才是,汝能遇着他,也算得上是汝几世的福分。”墨裳不似墨衣总是冷冷冰冰的,她虽不苟言笑,却总隐隐带着温和,“草药灵妖生性良善,定会答应帮汝。” “小药药!”沈流萤又将小若源从沈澜清身后拉了出来,一把抱在了怀里,兴奋道,“能遇到你真是太太太好了!”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呀!我要被你搂得喘不过气了啦!”小若源抱怨道。 “不过……”但听墨裳又道,“要找到合适的草木,却不知需要多少年月,少则一年半载,多则数年十数年,都有可能,汝,可有恒心?” “我有恒心。”沈流萤很坚定,“不管多久,我都要找到!” 情至深处,只怕她的能力困不住三哥的记忆,而若三哥想起来…… 如此,就只能努力找到合适三嫂妖元的草木了。 只要她有毅力有恒心,一定能找到的! “汝,终是算成器了。” 沈流萤觉得,她好像看到墨裳笑了,嘴角微扬,却只有一瞬。 就在这时,沈流萤只见身旁的空气突然如被什么劈裂开了一般,紧着便是墨衣从裂缝后的漆黑之中走出来,他手上的长戟,变得如血一般红。 沈流萤惊得赶紧松开小若源,紧张地问墨衣道:“墨衣!你可是受伤了!?” 墨衣并未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冷漠对她道:“右手,伸出来。” 沈流萤不动,只是紧紧拧着眉心,定定看着墨衣。 只见墨衣将长戟轻轻一挥,长戟便在他手里消失,只听他淡淡道:“汝可是觉得吾连取些许冥花的本是都没有了?” 听到墨衣还有心思嘲讽自己,沈流萤便知他没事,这才高兴地将右手伸出来递给他,笑道:“哪有,墨衣最厉害了。” 墨衣只当自己听到的是废话,将自己的左手朝沈流萤掌心上轻轻一放。 明明他手上空无一物,但当他的手从沈流萤掌心上移开时,沈流萤掌心上便蓦地长出了三朵赤红色的无名花儿来! 只听墨衣还是淡漠道:“三朵,省得汝隔不久便与吾嚷嚷,还有,在汝前往天阙山之前,莫要再唤吾。” 墨衣话语里带着深深的嫌弃。 沈流萤赶紧点点头,“谢谢墨衣!我保证去任务前绝对不打扰你!” 小若源与沈澜清则是看着沈流萤掌心里凭空生出的诡异红花,很是震惊,且见小若源震惊的眼眸里还有深深的不可置信。 沈流萤的话才说完,墨衣与墨裳便在她眼前消失不见,化作两缕暗红色的流纹回到了她的掌心里。 小若源此时惊得憋不住了,盯着沈流萤手心里的血色红花,震惊道:“冥……冥花!” 沈流萤看着他,盈盈一笑,道:“哎呀,小药药,你认识冥花啊?” “怎,怎么可能……”小若源摇摇小脑袋,然后还用油腻腻的小手用力搓了搓眼睛,明显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可当他将手从眼前拿开,那三朵冥花依旧长在沈流萤手心里,让他不能不相信,“你怎么可能拿得到冥花!” “所以我方才跟你说过咯,你不自己看看,怎么知道我能不能救二哥。”沈流萤笑笑,抬起左手,将其中一朵冥花摘下,然后收收左手,剩下的两朵冥花便慢慢融进了她掌心的暗红色流纹里,让小若源看得目瞪口呆。 沈澜清虽觉震惊,却还是托着腮,笑嘻嘻道:“看来我的小萤萤很不简单哪。” 没有任何疑惑或是问题,沈澜清就只是笑着。 沈澜清不问,沈流萤便也不说,她也只是笑道:“要是我很简单的话,那就没有办法救三哥了。” “看若源源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的模样,看来这朵难看的怪花儿是了不得的宝贝呢?”沈澜清还是笑道。 小若源立马跟他急了,“我当然震惊了!你个笨坏坏!这可是长在冥道里的花儿!冥道可不是轻易就能进的,而且进了就极有可能再出不来,冥花能活死人肉白骨,我还是听我的老老老老爷爷说的,我都没有见过呢!可,可人类若是碰到冥花的话,能一瞬间就被这花化成灰烬!可是你——” 小若源说着,又震惊地看着手里拿着冥花却相安无事的沈流萤,“你为什么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个啊……”沈流萤故意逗小若源,“不告诉你!” “你——”小若源气得直跺脚,“你也是个坏坏!” 见着小若源气急败坏的模样,沈流萤又笑道:“好啦,待我救了二哥之后我再告诉你。” 反正她还需要小若源帮忙的,总归要坦诚。 “哼,这还差不多。”小若源这才满意地抬了抬下巴,然后高兴地对沈澜清道,“大坏坏,有了冥花,你就有救了哦!你就可以一直陪我玩儿一直保护我了!” “若源源,你还少说了一句,你也可以继续欺负我了。”沈澜清笑嘻嘻地替他补充道。 只见小若源还站在沈澜清旁边,用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粗糙的大手,道:“大坏坏不怕哦,我牵着你的手呢。” “你俩这样,可还真像是父子。”沈流萤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澜清撇撇嘴,“我可不敢要这么总是和我对着干的老妖怪儿子。” “好了,二哥,你将上身衣裳都别开,把胸膛露出来。”沈流萤正了正脸色,严肃正经道,“我要将冥花渡进你的心口,届时你这已死的身子便能活过来了。” 谁知沈澜清一点不正经,甚至还捂着脸害羞道:“难道小萤萤想像方才亲那个傻大个的胸膛一样也照二哥的胸膛上亲一口?哎唷!二哥好羞涩好紧张怎么办?” “……我都说了我要给你的心口渡冥花了!”沈流萤简直要暴走,“你这么脏!打死我都不亲你!” “嘤嘤嘤,同为男人,我还是你二哥,你亲那傻大个的时候一脸享受,却嫌弃自己的亲兄长脏,真是太伤我的心了,不行了,我要哭出来了。” “……我哪里一脸享受了!”沈流萤气得七窍生烟,右手抓着冥花毫不犹豫地用力按在了沈澜清的心口上,“二哥你闭嘴吧你!” 只见她的右手掌心立刻迸射出耀眼的红光,红光之中,冥花慢慢沉进了沈澜清的胸膛里,就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沼泽里一般慢慢地往下沉,最后,在他心口消失不见,待冥花完全融进了沈澜清的身体里后,沈流萤将手心往他心口用力按下,待她掌心里的赤红光线消失,她才把手收了回来,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笑得像得了什么宝贝一样,开心道:“二哥,自己摸摸你的脉象吧!” “我来我来!”小若源自告奋勇,小手当即轻抓上沈澜清的双手手腕。 他的指尖感觉得到,沈澜清的皮肉之下,那本已凝固的血液慢慢地流动了起来,那早已消失的脉象……回来了! 跳得很轻很轻,但的的确确是回来了。 “大坏坏!”小若源高兴激动得直扑到了沈澜清怀里,激动得竟是哭了起来,“你有脉象了有脉象了!你不会死了!你要是死了,药药一定会被坏人拿去吃了的!药药还是觉得大坏坏好。” “乖啊乖啊。”沈澜清赶紧摸摸小若源的脑袋,还趁机拔了两根头发,疼得小若源当即骂他道,“你又偷偷扯药药的头发!” 沈澜清则是抬起头努起嘴吹起了口哨,同时将小若源头发变成的山参收进了怀里,一副“我才没有”的模样。 小若源则是转过身,看着沈流萤,撅着嘴问道:“喂,小坏坏,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有——” “他也能看见方才出现在你身旁的人呢!”小若源说着,抬手指向长情,“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主人妖元的气息,你和主人,是什么关系!” ------题外话------ 大年三十,群里姑娘来接红包啦啦啦~ 插播【墨十泗吐槽篇】:之前已说过,进群的姑娘,请按要求提供截图,每一个进群的姑娘都是这么走,登录名为手机号的,请放一亿个心,我以及管理不会给你打电话,当然,也不会给你发短信,你更不用怕你的什么用户信息泄露,其实吧,三四个月前的520小说,用户名什么的都会在网页上给一字不差的显示出来,哪怕是电话号码,也如此,后来才变成现在的手机号码注册的中间四位数隐藏起来,所以,没什么可担心的,因为用手机号注册的人,多了去了。 最后,抠下鼻,群管理不是淘宝客服,请相互尊重。 这年头,玻璃心太多,我也真是怕了。 157、择个好日子来下聘!【二更】 小若源站在沈澜清身旁,听着沈流萤不紧不慢说着的话,小脸皱巴,陷入了沉思。 夜更深,沈流萤送长情出映园,谁知她才走出小厅的门,便见着有人站在院门那儿,手里打着一盏风灯,正盯着她与她身后的长情瞧。 是沈斯年。 见着沈斯年,沈流萤的心咯噔一跳,心想着完了,大哥这个时辰见到这个阿呆出现在她院里,不得又要把这个阿呆骂得狗血淋头? 但这个阿呆之所以会在这儿是她找来的,这回可真不关这个阿呆的事,要是又挨骂,那可真是无辜了。 沈流萤正要对已经走进院子里来的沈斯年的解释,谁知沈斯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沉着一张脸,定定看着长情,沉声道:“你随我过来。” “大哥,不是——”沈流萤忙要解释,沈斯年沉沉看她一眼,打断她的话道:“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礼数,日后到了夫家可没人再如我与你二哥三哥一样惯着你。” 沈斯年这句严肃低沉的话道得令沈流萤怔了怔,一时不知接什么话才好。 沈斯年说完,再未理会她,只转了身朝一旁走去。 长情很听话地跟在沈斯年身后。 只见沈流萤看着长情的背影,想着沈斯年方才的话,眨了眨眼,然后转身跑到沈澜清身边,有些着急还有些开心得问道:“二哥二哥,方才大哥那句话的意思是认可那个阿呆了是不是?” 不然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到她的夫家,还嫌她不懂礼数届时会让夫家笑话。 沈澜清换了只手来托着腮,笑嘻嘻地嫌弃她道:“看你这高兴的样儿,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嫁出去啦?” “才不是。”沈流萤瞪沈澜清一眼,“我只是怕大哥太凶,那个阿呆傻傻的,被大哥骂伤心了可不好哄。” “啧啧啧,这都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心疼得不行啦?”沈澜清调侃道。 “二哥,我真想糊你一巴掌。”沈流萤将沈澜清瞪得更厉害。 沈澜清只是笑着,道:“大哥呢,是我让他这个时辰过来的,至于我心里对你口中阿呆的看法,我也已经与大哥说了,然后剩下的,就看大哥自己的咯。” “二哥你今晚什么时候跟大哥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沈流萤拧眉想了想,还是没想出来。 “吃完晚饭的时候咯。”沈澜清晃着翘着的腿,“那时候你个黄毛丫头跑去看小望舒了不是?” “那二哥你跟大哥说什么了啊?”沈流萤一脸八卦,“听大哥方才说的话,好像是同意了呢!” “这个嘛……”沈澜清摸摸自己的大胡子,“偏不告诉你。” “……二哥,我能说我真的很想揍你么?” 院子里,沈斯年与长情的话也已说完,他没有进小厅来,甚至没有与沈流萤还有沈澜清说一句话,便提着风灯走了。 待沈流萤重新走出小厅的时候,沈斯年已经走出了小院的院门。 沈流萤赶紧跑到长情面前,关心且好奇地问他道:“阿呆,我大哥和你说了什么?” 长情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瘫脸,像是根本就不会有喜怒哀乐哭惊的神情似的,让人根本就看不出他心中实际想着些什么,是以沈流萤根本就不知,这会儿他心里,已喜悦得开了花儿。 只见他看着沈流萤亮盈盈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大哥说,让我择个好日子来下聘。” 沈流萤怔了一怔,然后推着长情的背撵他走道:“好了好了,你该回去了!” 长情没有在映园里多留,欢喜得离开了。 其实,大哥还有话,他没有告诉萤儿,也不需要告诉萤儿。 他不会欺负萤儿,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萤儿,萤儿嫁给他,他绝不会让萤儿受半点委屈。 沈澜清翘着腿托着腮在笑,小萤萤个傻丫头,真当老实的大哥什么都不懂呢?大哥不说罢了,谁待你好是不好,大哥可都瞧得清清楚楚,心里也都明明白白,只是不舍得你这个小妹而已。 可哪有长大了的闺女一直不嫁人的,就算再怎么不舍得,终也还要是舍得的。 * 翌日,东宫。 整个东宫静悄悄的,与曾经的东宫大不相同。 冬儿眉心紧拧,一脸的不放心,不由又问卫玺道:“公主,您真的要去见太子殿下吗?” “嗯。”卫玺微微点了点头,“半个时辰后我便要离开京城离开召南了,我想再见见皇兄,与他再说说话,与他道个别。” 过了今日,她与皇兄,永不会再见了。 即便将来她还有可能回到召南,也不会再见到皇兄了。 皇兄身上的连心草之毒一旦发作,便是没有解药的剧毒,皇兄……会死。 “可是……太子殿下现在……”冬儿面上写满了畏惧与不安。 太子得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怪病,已不知杀了多少太医,但凡进入太子寝殿的人,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这个事情,宫里的人几乎都知晓了,若非如此,皇上也不会着急着把西戎皇子请走。 “没事的,皇兄虽然得了不治之症,但皇兄不会害我的。”卫玺对冬儿微微笑了一笑,从她怀里拿过一只明黄绸布包裹着包袱,转身走进了东宫,“你在这儿等着我便好,不用同我进去了。” “……是,公主。”冬儿咬咬唇,没有再随卫玺往前走,而是留在了东宫外,提着心,惴惴不安。 东宫里宫人依旧,侍卫依旧,除了死寂一般的安静,似乎一切与从前没什么不一样。 有宫人进殿去通传,很快便出来告诉卫玺,太子殿下请她进去。 卫玺觉着似乎什么地方有些奇怪,却又不知奇怪在何处,她在卫骁的寝殿门前停了停脚,然后才抬脚跨进了高高的门槛。 虽是白日,但殿内拉着帐子,遮挡了漏进窗户的阳光,殿内光线很暗,有浓浓的汤药味,混着散不开化不去的血腥味,愈往里走,汤药味与血腥味就愈浓,与前几日没什么不一样。 卫玺迈着轻轻的脚步慢慢朝殿内深处走去,只见她抱着怀里包袱的手将包袱抓得有些紧,看得出她的心其实是紧张的,不像她面上那般冷静。 在快要走到挂着曳地纱帐的内殿只听她缓缓出声道:“皇兄,我是小玺,我来看看你。” “小玺?”纱帐后边传来卫骁低沉阴冷的声音,“来,到我身边来,与我坐坐。” “好。”卫玺抬手掀开面前的曳地纱帐,只见纱帐后边,地上躺着四个人,四个死人,心口大片的污血,血水流了一地,双目暴突,死不瞑目。 地上还有砸碎了的药碗,浓黑的药汁和血水混在一起,味道难闻得令人作呕。 卫玺只当自己没有瞧见地上的死人,慢慢朝坐在床沿上的卫骁走了去。 只见卫骁长发松散着,眼眶乌黑,腥红的双眼微微往下凹陷,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与前几日卫玺见到的他差别甚大,可见短短这几日他被体内发作的连心草之毒折磨得有多可怕。 他身上只松松披着一件明黄绸袍,胡乱地系着腰带,遮挡了胸膛,与平日里只随意地披着一件绸袍不系腰带坦着胸膛的他有些不一样。 卫玺进来,卫骁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低着头,就着自己长长的衣袖擦拭着手里的一把小匕首,对卫玺视而不见。 卫玺看着卫骁手里刀刃上映着地上血水的锋利匕首,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不要害怕,抱着怀里的包袱在他身旁慢慢坐下了身。 卫骁依旧没有理会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卫玺轻声道:“皇兄,小玺答应嫁给西戎的恒右皇子了,小玺今日……过会儿便要与恒右皇子一起离开皇宫,离开召南,去往西戎了。” 卫玺微垂着眼睑,也不在意卫骁听是不听她说话,继续道:“小玺今日来,是来与皇兄道别的,今日一别,日后……小玺怕是再也见不到皇兄了。” 说到这儿,卫玺的话顿住了,只见她双唇微颤,将手里的包袱抓得紧紧的,似有很多话要与卫骁说,终却是什么都没有多言,只惭愧道:“曾答应过皇兄亲手给皇兄缝一双鞋子的,可皇兄知道小玺的手艺的,小玺一直在练习,想着练好了再给皇兄缝一双合脚的鞋,但小玺没有时间了,小玺想在出嫁前将鞋子缝好给皇兄……也不知合不合皇兄的脚。” 卫玺说完,将怀里抱着的明黄包袱打开。 里边裹着的是一双男人的黑靴。 卫玺将鞋子连同明黄的绸布放到了卫骁身旁,然后看着无动于衷的他的侧脸,将下唇咬得紧紧的,终还是没有办法冷静到底,颤声道:“皇兄,小玺就快要走了,小玺不能……再陪着皇兄了,小玺嫁了人,或许就会像皇兄说的,不会再痛苦了,可小玺却要留下皇兄独自痛苦……” 她虽然知道柏舟大哥身上的连心草之毒是谁人帮解的,可她不可以去求那位姑娘也给皇兄解毒,她不能再害柏舟大哥,她不能…… “说完了么?”就在这时,卫骁冷冷地打断了卫玺的话,同时转过头来冷冷看她一眼,眼神冷得没有任何情感,“说完你便可以滚了。” 卫玺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裳,看着卫骁冰冷的眼睛,悲伤上涌。 “小玺……说完了。”看着卫骁无情的眼睛,卫玺颤声道,“皇兄,小玺要走了。” 卫玺说完,将裙裳抓紧得指甲都钉进了掌心里,而后站起身便要离开。 卫骁也在这时慢慢地转回了头。 然就在这一瞬,卫玺看着卫骁的眉毛,瞳孔骤然大睁,面色也倏地刷白,只见她死死盯着卫骁,声音抖得厉害,道:“你……你不是我皇兄!” 卫骁用衣袖擦着匕首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重新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卫玺。 卫玺坐在他右侧,此刻却是死死盯着他的左边眉毛看,就好像那眉毛上有些什么似的。 明明卫骁的左边眉毛上什么都没有,她却像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似的,眼睛大睁得瞳孔都在颤抖。 小时候,皇兄为了帮她拿挂在树上的纸鸢,从树上栽下来,左边眉骨磕到地上的碎石里,留下了一道凸起的小疤,除了她与已经离世的母后还有当时的老嬷嬷,没人知道皇兄的左边眉骨曾受过伤,甚至还留下了疤。 疤痕虽小,且藏在眉毛里,几乎不会被人发现,而她因为内疚,从小时候那会儿起就总习惯看皇兄的左边眉骨,希望能把那块疤给看没了,总觉那会有损皇兄的样貌,久而久之,便成了习惯,一直至今。 若是从正面看,已经什么都看出来,若从侧面看,还能清楚地看到那凸起的疤痕,方才就在皇兄转回头时,她又习惯性地看向他的左眉,却发现—— 皇兄的左边眉骨上,没有那块疤! 这便证明,眼前这个与皇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是她的皇兄! “你,你是谁!?为何要扮作我皇兄!?”卫玺死死看着眼前的“卫骁”,肯定极了,“还有,我皇兄呢!?” 这个人扮作了皇兄,那皇兄呢!? 就在这时,只见“卫骁”忽然笑了起来,笑得两眼弯弯,笑吟吟的模样,而真正的卫骁,从不会这般来笑。 他非但不惊不慌,居然还笑得出来,只听他笑吟吟道:“公主,你想召南亡国么?” 卫玺浑身僵住。 ------题外话------ 都要吃年夜饭了,我居然还有2更,又忍不住要给自己这个敬业的蜜蜂点赞了,哈哈哈~ 大哥同意了同意了!大婚不远了! 二哥活过来了,小蝴蝶也要去找回来的!完美! 我需要鸡血!才能突突突快快写到小馍馍和小流萤的大婚!抠鼻,我知道你们都想看洞房 158、下聘! 莫府。 一间阴冷潮湿的石室,四壁没有窗户,便是门,都是密不透风的铁门,唯有铁门上开了个半尺见方的小口,那个大小,连小窗户都算不上,不过是给这石室里的人存一口气用,以免在这石室里无法呼吸而死去。 石室四面墙上各挂着一把火把,沾了猛火油的棉布烈烈燃烧着,火光映在石室四壁,却让这石室看起来愈加阴暗。 石室的四面墙上,除了挂着火把之外,还挂满了各种刑具,其中一面墙前,还放着一只炭盆,盆中炭火红烈,燎着火星子。 而在红烈的炭火下,插满了铁烙,细长的铁棍前头,那一寸大小的铁烙正烧得通红。 石室顶面钉着一个巴掌大的轮轴,轮轴上挂着一根粗韧的麻绳,麻绳一端绕在钉入墙壁的一根女子小臂粗细的木棍上,打折死死的结,而麻绳的另一端,则是捆在一个男人的双手手腕上。 只见男人双手被麻绳高高吊起,以致他整个人便也因此而呈吊挂着的姿势,他似乎没有气力,动弹不得,是以整个身子挂在半空中轻轻摇晃着,捆住他双手的麻绳成了他如今“立”着的唯一“支撑点”。 而这男人,身上竟一丝不挂!如一个死人般被吊挂着,若非他心口在跳动,怕是说他死了,也无人不信。 不止如此,男人*的双脚下,还放着一块浇筑满倒刺的铁板,只要他稍有挣扎,他垂着的双脚便会被脚下的倒刺划破,他若是想要好好地将双腿厅子站立在地,铁板上的倒刺便会将他的双脚钉穿! 男人有着小麦色的肌肤,结实的胸膛,笔挺的鼻峰,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起来阴阴冷冷,总似带着一种阴佞感,此时腥红如血。 而他*的胸膛上,似有两条线埋在他的皮肉之下,由心脏朝手臂方向延伸出,一直顺着手臂蔓延到双手掌心,与原本叶柏舟身上的那两条“线”一模一样,不过,却又不一样。 因为原本叶柏舟身上的那两条“线”,是红色的,而男人身上的,则是黑色的! 这个男人,竟是……太子卫骁! 他那双腥红且带着阴佞与狰狞的双眼,此时正死死盯着眼前的方向瞧,眼眶大睁着,似要将捆着他双手将他吊挂起的麻绳挣脱开而往前扑去,似乎他所看的地方,有能让他冷静眸中血色褪去有能让他满足的解药。 奈何,不管他如何想,如何想动,他都还是死死地被麻绳吊挂在那儿,挣扎不开,唯一得到的,就是脚下的铁铸倒刺划破了他的脚趾尖,在上边留下了一颗颗殷红的血珠。 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因为,他的半根舌头已经被叶柏舟削掉,掉在了东宫寝殿的那一堆血水里。 然,他身虽不能动,他的心,却是跳得愈来愉快,死寂的火光下,甚至让人清楚地看到他的心口在剧烈起伏,而他的心口起伏得愈烈,他的神色就变得愈狰狞,狰狞着想要得到他所看着人。 而他所看着的方向,所看着的人,除了以如毒药一般深入他骨髓的叶柏舟,还能有谁。 阴冷潮湿的石室里,除了卫骁,还有叶柏舟,以及站在他身旁的长情。 只听长情冷冷道:“可用我帮你?” “不必。”叶柏舟如往日一般淡漠,他冷眼看着吊挂在眼前的卫骁,与长情面上一般,瞧不出什么神情。 “那我走了。”长情一个字不多说,转身走出了石室。 厚重的铁门外边,依旧阴暗潮湿,不见寸光,人每走一步,所发出的脚步声都会在这阴冷的走道里回响。 这个地方,建于地下,所以才会阴冷潮湿没有窗户不见天日,因为但凡被带到这儿来的人,他们的身和心,都早已不需要阳光,而只适合阴冷与潮湿,他们往后的日子,将永无天日。 石室里,叶柏舟冷漠地看着卫骁,看着他身上那已经变为了深黑色的血线,而后慢慢走到了烧着铁烙的炭盆前,拿起来其中一根已经烧得通红的铁烙,转过身来后一言不发便将那通红的铁烙烙到了卫骁的左胸膛上那点小小的凸起上! 卫骁身子猛地一抖,如被锋利的尖刺蛰到似的,身子僵硬着颤抖着,瞳孔大睁,脸上冷汗直流,断了舌的嘴大张着,似要喊叫,喉间却只发得出只有近在他面前的叶柏舟才能听到的沙哑声。 只见叶柏舟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铁烙在卫骁胸膛上用力搓了搓后将其“当啷”声扔到了地上,还不待那声音在空荡的石室内消散,他的手,已经拿起了炭盆里的第二根铁烙,同样烙到了卫骁的胸膛上。 只不过这一次是右边胸膛,依旧是上边的那粒小点。 火光映在叶柏舟冷漠得好像没有一丝情感的眼眸里,仿佛他心中的所有耻辱与恨意在烈烈燃烧,他手上那将烙铁在卫骁胸膛上用力旋转搓擦的举动,看得出他有多恨卫骁胸膛上的这两点东西,是以非要将其磨平不可。 卫骁疼得浑身痉挛,额上面上冷汗如雨下,可—— 他却笑了。 他竟在这个时候微微扬起了嘴角,看着面上冷漠实则内心早已不能冷静的叶柏舟,轻轻笑了起来。 似嘲讽似高兴又似满足一般的轻笑,仿佛他什么苦痛都没有在承受似的。 只见叶柏舟将手中的铁烙扔开,而后将炭盆里的全部铁烙一把抓进了手里,紧着将其……同时朝卫骁双腿之间烙去! 但,就在铁烙要烙到卫骁双腿之间的时候,叶柏舟突然停住了手,而后将手中通红的铁烙一一烙到了卫骁的大腿根上,烙完之后直接松手,让那还有温度的烙铁直直掉落到他的脚背上,灼烧他的脚背。 直到用完最后一根通红的铁烙,在卫骁浑身疼痛痉挛得意识涣散时,一直沉默着的叶柏舟出声了。 只听他冷冷道:“七七四十九日,今日才是第七日,若今日便让你死了,岂非可惜?。” “今日是第一日,便先给这最轻的给你暖暖身子,明日开始,我再带些你喜爱的东西来。” 卫骁看着叶柏舟,觉得他在自己眼前晃成了无数个,可不论哪一个,他都想要搂进怀里来,再扒光了衣裳压到身下,让他在自己身下战栗。 但,如今,他也只能是想。 因为想,因为太想,使得他的身子更痛苦更煎熬,即便双腿腿根被铁烙烙得皮开肉绽,他的宝贝竟还是站了起来。 叶柏舟只当自己视而不见,只见他从卫骁身边走开,走到身后靠墙放着的石台前,拿起摆放在上边一双干净的棉布手套,慢慢地套到手上,像是觉得自己待会儿要碰的是肮脏不已的东西似的,他非套上手套不可。 待他戴上手套后,他打开石台上的一只铁盒,从里边拿出了一样巴掌大的物事,重新走回到卫骁面前来。 卫骁见着叶柏舟又朝自己走来,努力地想要挣脱手腕上的麻绳,可无论他怎样努力的,也只有使得他身上的烙伤流出血来,也只有使他的双脚被脚下的铁铸倒刺扎得更严重。 叶柏舟不介意卫骁如何挣扎,只是将自己拿在手里的东西朝他眼前递来。 那是一只镶满琉璃的精致小盒子,在火光的映照下耀眼极了,这耀眼的琉璃光让卫骁将目光移到了它上边。 尽管毒素与身上的烙伤折磨得卫骁双眼有些朦胧,但他还是努力看清了叶柏舟递到他面前来的东西。 这只小盒,他见过他认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人比他对它更熟悉。 因为是他准备的,为装着他精心为叶柏舟准备的礼物而准备的配得起那个礼物的盒子。 这个盒子,正是前夜东宫里,卫骁打开来拿出里边的玉石坠子送给叶柏舟的那个琉璃小盒。 但这个小盒,又怎会在叶柏舟手上? 只听叶柏舟不紧不慢道:“你总是逼着我收下你所谓的赏赐我的或是送给我的东西,今日,我便给你回个礼吧。” 叶柏舟说着,将手中的琉璃小盒打开了,用带着棉布手套的手,将里边的东西取了出来。 前夜,卫骁从这琉璃小盒里取出来的,是一颗通体晶莹的浅碧色宝石坠子,而此刻,叶柏舟从这琉璃小盒里拿出来的,则是……半根舌头! 只见这半根舌头上钉着一颗铜钉,铜钉上系着一根鲜红色的细绳,细绳绕了个圈儿,这个圈儿,不大不小,正正好……可以套进一个成年男子的脑袋! “无忧觉得这盒子不错,很适合装这样的一个坠子,所以他把这个‘坠子’和这个盒子从血水里捡了起来,把上边的血水擦净,然后,帮我做成了这个坠子。”叶柏舟说完,将手里的琉璃盒子扔到地上,然后用手指撑开那条鲜红色的细线,亲自将那个舌头坠子挂到了卫骁脖子上,一边道,“放心,你的这半根舌头用特殊手法腌制过了,不会腐烂,你只管放心戴着。” 卫骁挣扎得更厉害了。 叶柏舟则是往后退了两步,将手上的手套脱下,扔到地上,而后转身走出了石室,头也不回。 石室里,卫骁脖子上的舌头坠子同他挣扎的身子一起,晃得厉害。 如今的他,浑身上下,便是每一个毛孔,都涨满着想要将叶柏舟占有的灼热*,只不过,他自己也知,再也不可能了。 * 卫风的眼睑又跳了。 这一路由西溪郡回京,他的眼睑已不知是第几回这般莫名跳动了,让他总觉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小衿衿哪,你来帮我看看,我这眼睑为何总莫名其妙地跳啊?”卫风掀开车帘,对正在赶车的卫子衿道。 卫子衿头也不回道:“爷这一路上不是吃就是睡,懒得连眼睑都看爷不舒坦。” “我说小衿衿哪,你到底还是不是爷的人了?”卫风用脚踢踢卫子衿的后腰,一脸嫌弃,“有你这么说自己主子的吗啊?” “那爷是要听属下说假话吗?”卫子衿道。 “得得得,我懒得和你这块顽固不化不知变通的木头说。”卫风嫌弃地摆摆手,却没有继续躺回马车里的小榻上,而是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坐在卫子衿身旁,哼哼声道,“就你这种顽固木头样,日后休想娶到媳妇儿,就算娶到了,你媳妇儿定该被你气死。” “属下觉得,若是爷娶了媳妇儿,爷的媳妇儿会比我媳妇儿被气死得更快。”卫子衿实话道。 “呿,爷才不娶媳妇儿,爷才没这么没事找事。”卫风不以为意。 卫子衿继续泼冷水,“咱们王府里已经有王妃了,前几日,爷也与那沈燕姑娘行了鱼水之欢,爷——” “你给我闭嘴!”卫风不待卫子衿把话说完便斥断了他,“别跟我说这俩女人!听着就烦!小衿衿你听到没有,信不信爷缝你的嘴啊?” “是,爷。”卫子衿老实闭嘴。 每每一提到小王妃,爷的反应总这般大,想必心中已然在意,偏生嘴上不承认,许是爷自己还不知晓自己的心? 待回去了,可要与莫爷说一说? 就在这时,卫风又哎哟道:“哎唷唷唷,我这眼睑,又跳了,到底怎么回事的!?” 卫子衿并未搭理他,随他喊叫。 忽然,卫风沉下了脸色,问卫子衿道:“小衿衿,还有多久能回到京城。” “照此速度,不停不休,还需至少一日。”卫子衿恭敬道。 “再加快速度,不停不休。”卫风沉声吩咐道。 “是,爷。” “我总觉得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卫风抬手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眼睑,“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京城,莫府。 长情才从地下石室离开,正要往忆思苑的方向去,抬头便见着莫凛正朝他迎面走来,只见莫凛面上挂着温和慈爱的浅笑,见着长情,莫凛便温和地笑着道:“看你正要去往的这个方向,是我的忆思苑,可是有事要找我?” “爹没等着我走到忆思苑找你,你便已先来找我,爹是知晓我要去找你,且知道我所为何事。”长情也道,不惊不诧,甚至没有半点疑惑。 “边走边说,嗯?”莫凛又道。 长情微微点了点头,莫凛微微侧过身,长情走到他身旁,父子两人便并肩走着。 只听莫凛又先道:“听秋容说,你钟情的那沈家小姑娘的兄长同意把妹妹嫁与你了,可对?” 走在长情身后的秋容眼角直抖,老爷,你就这么把属下给卖了!你让属下日后还怎么好好地给你卖爷的情报! 长情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点头,“嗯。” “那不知我儿打算何时下聘?”莫凛浅笑着问。 “正要与爹商定日子。”长情道。 否则,他不会想着要去忆思苑。 “不若……”莫凛笑得温和的眉眼里是在长情面前无需隐藏的由衷喜悦,“就今日,我儿觉得如何?” 莫凛像是说寻常小事或是说玩笑一般边说边往前走着,长情则是停下了脚步,盯着莫凛的背影瞧。 莫凛觉着长情停下不走了,他这也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的长情,浅笑着问道:“我儿不满意?我看过日子了,今日明日都是好日子。” 长情默了默,道:“仓促,聘礼不齐,配不起萤儿。” 长情这话明显是嫌弃他爹考虑不周。 谁知莫凛却是呵呵笑出了声,道:“我儿以为爹是你这般的黄毛小儿,这聘礼说下就下呢?” 长情不语,只是盯着自家老爹看。 只听莫凛又道:“我儿钟情的姑娘,必是要全召南抑或说是全天下最好的聘礼才配得上,怎么,我儿信不过我这做爹的?” “不是。”长情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我自是信得过爹。” 爹的言下之意,他已听得再清楚不过。 看来爹这是早早就替他准备好了聘礼,就只等着萤儿的兄长点头答应把萤儿嫁与他而已了,根本就无需他自己来准备什么。 莫凛又笑,“既是如此,那我便即刻到沈府走一趟了。” 莫凛这话一出,秋容吓了一大跳。 便是长情,都怔了一怔,当即问道:“爹这是要与我一道去下聘?” “我儿说得不对。”怎么微微摇了摇头,道,“是我自己去,并不是我和你一道去。” “……”秋容眼角又抽抽,老爷这是想儿媳妇想疯了!? 长情则是毫不犹豫地嫌弃他道:“你去,怕是会吓煞萤儿以及萤儿的兄长。” “小子。”长情的话才说完,莫凛忽地绷着脸,同时抬起手点点他的脑门,严肃道,“难道你爹我看起来很吓人?” 曾经,莫凛总会在长情的脑门上这样轻轻点一点,尤其是在他胡闹的时候。 长情也记得。 只不过,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被爹这样点着额心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是以,莫凛这满含温柔慈爱的小动作,让长情怔了怔神。 莫凛见着长情怔神定定看着他,这才发现自己喜悦之下情不自禁地做了什么,赶紧把手收回来,正要解释什么,却先听得长情道:“你要是吓坏了萤儿,你自己去哄,别叫我。” 这回轮到莫凛怔住,微有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便又笑道:“我办事,我儿只管放心。” 长情没有再理会莫凛,从他身边走开了,一边唤还定在原地的秋容道:“秋容,走了。” 秋容赶紧跟上。 然,长情走了几步后又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对莫凛道:“别忘了聘礼上撒些石榴花,喜庆,你自己说的。” 长情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莫凛看着长情的背影,笑得一脸无奈,对身后的初一道:“初一你看看这孩子这脾性,也不知是像谁。” “自是像主上。”初一道。 “嗯?”莫凛显然不同意初一所说,“我的脾性有他这么臭这么硬?” “主上年轻时候的脾性,便是这般。”初一认真道。 “初一啊,你这一点可真是比不上你的秋容小徒弟。” “少主定是觉得属下比秋容那小儿好多了去。” 莫凛忍不住笑了,“莫非要我和那孩子把你和秋容换一换?” “怕是秋容不敢在主上身旁伺候。” “我比那孩子难伺候?” “回主上,是。” “初一啊,我这都不愿意与你说话了你可知?” “属下一直都知。” “罢罢罢,不与你说了,再不到城西去,时辰便不早了,可都吩咐下去了?”说到最后,莫凛一脸认真。 “回主上,都吩咐下去了,送聘队伍此刻当已开始往城西去了。”初一恭敬道。 “那我们也走吧。” 另一头,长情总觉不放心,遂对秋容道:“秋容,你跟去看看,以免我爹做出什么不在计划里的事吓到萤儿和其兄长。” ------题外话------ ~\(≧▽≦)/~啦啦啦~为迎接新年,红红火火,就在这种好日子里让小馍馍和小萤萤把好事办了吧哦呵呵呵~!看我好不好,居然为了让姑娘们开开森森看文过新年而这么应景着安排剧情,我是个好作者~哦呵呵呵~ 血槽空成了负数,而且没在家过年,没有二更了,能有这么差不多6000字的更新我已经尽力了! 159、明日完婚如何? 【一更】 城西,沸腾得快要炸开了锅,因为沈府门前这长得不见尾的送聘队伍。 沈斯年看着眼前这摆满得他们小小沈家的厅子以及厅外整个院子都摆不下了的一箱箱聘礼,目瞪口呆。 这些在沈澜清眼前则是变成了堆得比山还高的酒坛,而且全都还是陈年好酒。 沈流萤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不知道狠狠咽了多少回唾沫,若非沈斯年叮嘱过绿草看好了小姐,只怕这会儿没有绿草的死命拦着,沈流萤已经从屏风后面冲出来跳上那些装满了宝贝的箱子上去来回滚打。 而那些个沈府的下人就更不用说了,听着这送聘的为首之人高声唱报着聘礼单,再看着厅子院子摆都摆不下的一箱箱聘礼,这会儿全都看得两眼发直,震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南海珍珠,从来都是进贡到宫中的宝贝,皇亲贵胄才拥有的东西,如今送到沈府来的,竟整整六百斛!且颗颗都是一样圆润一样个头的大珍珠! 东海绡纱,从来都是皇上赏赐给宫中妃嫔的最上等布料,一年由东海进贡来宫中的,也不过三十匹而已,便是那些个高官贵族都无福得到,寻常百姓就更是见也没见过,而眼下,摆放在沈府院中的绡纱,绝不下三百匹!在阳光下折射出熠熠的光,足以让任何一个见着的人看直双眼。 整整五辆马车拉着的书册书卷,一听一看便知是为足不能出户的沈望舒所准备。 整整三百坛上百年的老酒,不用想也能知这是为好酒的沈澜清所准备的。 珠宝玉石,金银首饰,山间灵药等等,更是一箱接一箱,不仅让人看直眼,也看花了眼。 这些,已经令人震愕不已,而最后的一样聘礼,根本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莫家名下的——米行生意! 不是京城的米行生意,也不是各个郡的米行生意,而是莫家名下于整个召南国的米行生意!而众人都知,莫家在整个召南国的盐粮地位,便是皇商白家都撼动不得! 米行生意,这根本就是莫家的生意命脉之一!竟然…… 竟然当做聘礼,送给沈家! 这下不仅是沈斯年目瞪口呆,便是笑嘻嘻听着唱报人唱着一样样聘礼的沈澜清,也都惊住了,更莫说沈流萤。 她虽对生意不了解,但自古以来人皆不能无粮而活,莫家的盐粮铁生意做得有多大,她也听说过了解过,莫家也是靠着盐粮铁生意的地位在召南立足,尽管米行只是粮的其中之一生意,但召南国那么多个郡县镇,每一个地方都有着莫家的米行,莫说其一年所收,便是其一个月所收,都足够骇人。 沈流萤听罢这最后一样聘礼,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 那个呆货,想什么呢!竟然把他们家这么重要的生意当做聘礼送给他们沈家,疯了不成?别是那个呆货偷偷写上去的而他父亲不知道。 这般一想,沈流萤将绿草用力往旁推开,作势就要从屏风后出来。 她要找找那个阿呆,问问他清楚。 就在这时,有一年纪约莫三十五六的男子面带浅笑,走过聘礼堆放得满当当只留下一条人行的道儿的院子,朝厅子方向走来。 只见此男子着一黑色直裾长袍,衣襟与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束浅灰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坠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佩,头上戴一五寸墨玉冠,身材修长笔挺,既有着年轻人的丰神俊朗,亦有着中年男人当有的沉稳,气度逼人,面上却含着和气的笑。 沈流萤见着此人,颇为震惊。 这人她见过,前些日子来到府上,说是要看看白糖糕还想要抱抱它的那位老爷,他是莫家的人? 那日,他是为白糖糕而来,又是莫家人,且白糖糕就是那个呆萌傻货,此人……莫非知道那个呆萌傻就是白糖糕!? 而莫家里能知道呆货这个秘密的…… 这般寻思,沈流萤忽然惊大了眼,莫非是—— 朝厅中的沈斯年及沈澜清客气地抱了抱拳,和气道:“突来搅扰,还请二位公子莫见怪,这是我莫府给贵府小姐的嫁妆,不知二位公子可还觉满意?” 沈斯年与沈澜清也当即朝来人抱拳回礼,而后只听还未能从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的沈斯年客气地问道:“敢问先生是——?” “惭愧惭愧,看看我,一高兴着便有失礼数,忘了朝二位公子介绍自己。”来人惭愧一笑,而后笑得和气大方道,“鄙夫姓莫,单名一个凛字,初识二位公子,有礼了。” 莫凛说完,再次朝沈斯年与沈澜清抱了抱拳,莫说一点身份架子,便是一点强劲的气势都没有,反倒温和客气得像个要与沈家做生意的寻常人,不仅如此,竟还主动朝沈斯年与沈澜清抱拳行礼。 看着客气有礼的莫凛,沈家人这会儿已不只是惊,而是骇,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莫,莫……”沈斯年目瞪口呆地看着浅笑着的莫凛,惊骇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先生是……莫家家主!?” 那个年仅二八年少时便将莫家的盐粮铁生意规模做大得连白家老家主都自叹弗如的莫家家主莫凛!? “惭愧,正是鄙夫。”莫凛像是没有看见周围人震惊得连呼吸都忘了的似的,他依旧和气地浅笑着,随和极了。 屏风后的绿草这会儿下巴长大得都快要掉到了地上,只听她震惊得连话都说得像沈斯年那样磕磕巴巴,“小小小姐,他他他……他是姑爷的爹,莫家家主!?” 绿草说完,还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堂堂莫家家主亲自来送聘!这简直让人根本不敢相信! 沈流萤也愣住,难怪她第一次见这位老爷的时候觉得他的眼睛好似在哪儿见过,原来,他是那个呆货的爹! 那个呆货的眼睛,与他爹生得八分相似,只不过,他爹眸中是气度与沉稳,那个呆货的眸中就只有呆萌傻,也不怪她那会儿对不上号。 也难怪他会为了一只兔子而到他们沈府来,且离开前还说了“后会有期”,原来如此,可—— 有谁家下聘是自个儿不来而是自家老爹来的啊!?而且还是堂堂的莫家家主! 再有这个聘礼,既是呆货的爹来送,这就证明这些并不是那个呆货胡来,而是他爹也是真真地打算将这些成山一样的金银珠宝以及莫家的米行生意送给他们沈家! 前些日子,莫家才以那么大手笔从皇上那儿“赎”回她,这才过了没多少日,竟又花如此可怕的手笔来娶她…… 那个呆货和他爹,真不是开玩笑吧? 沈流萤也情不自禁地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她还从不知道她这么值钱。 大概半个时辰后,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话题又会和她沈流萤有关了。 沈斯年这会儿猛然回过神来,赶紧朝莫凛抱拳拱手,且还深深躬下了身,客气却着急道:“在下沈斯年,见过莫家主!” 其实,沈家的所有人,怕是再无人比沈斯年更紧张更不安了,毕竟他身为一家之主,他说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代表着沈家,沈家虽小,却绝不是无礼之家,不贪妄得之财,不做虚伪之人。 莫凛当即走到沈斯年面前扶住了他朝下低着的手臂,也赶紧道:“沈大公子万万使不得如此行礼,若是让犬子知晓鄙夫让沈大公子如此紧张,当是要不理我这个爹了。” 沈斯年再次怔住,面上满是不可思议,显然不能相信堂堂莫家家主竟能在他一个外人面前说出这般有损自己颜面的真话来,一时回不过神来。 然,若非是对自家人,又有谁人会说出这般会让人嘲笑的话来。 显然,莫凛已经将沈家人当成了自家人。 沈澜清站在一旁,笑眯着眼看着和气的莫凛,然后笑嘻嘻地对沈斯年道:“大哥,你要是这么一直站着,咱们小萤萤未来的公爹也就只能跟着你一直站着了。” 沈斯年惭愧到了极点,赶紧对莫凛道:“莫家主,您请坐,在下这便让人把茶水端上来。” “十四大叔,赶,赶紧上茶!” 莫凛见着沈斯年如此紧张,不由又浅笑着和气道:“大公子无需如此紧张,鄙夫就只是来替犬子下聘,顺道见一见两位公子,总不能鄙夫都不识自己亲家是谁人不是?犬子办事,鄙夫不甚放心,遂还是鄙夫亲自来走一趟为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二位见谅。” 若非莫凛身上那似与生俱来的气度以及他眸中那历经万千事才有的沉稳,他这般随和地坐在小小沈府里,说着再和气不过的话,怕是根本无人相信他便是高高在上的莫家家主。 此时,还未待紧张的沈斯年说话,便先听得沈澜清笑嘻嘻道:“莫家主倒是没有失礼之处,就是您亲自来送聘礼,又是这么多金银珠宝的,吓到了我们这些平民小老百姓而已。” “澜清你坐下!不得胡言!”这沈澜清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沈斯年就更紧张,忙对莫凛赔不是道,“在下这二弟,在江湖上走动惯了,失了礼数,还请莫家主莫怪。” “沈大公子莫紧张,鄙夫倒是觉得二公子是真性情。”莫凛非但并无怪罪沈澜清之意,反还夸赞他甚至同意他所言,“鄙夫也知晓鄙夫亲自来这一趟会让诸位受惊,但此乃犬子的终身大事,鄙夫还是想亲自走这一趟。” 为人父母心,其中感受,沈斯年再清楚不过。 只见沈斯年点了点头,终是没有再那么紧张,也微微笑了起来,道:“在下能理解莫家主的心情。” 见着沈斯年微微笑了,莫凛便对身后的初一道:“初一,将东西呈给沈大公子。” “是,主上。”初一当即走到沈斯年面前来,双手捧着一只红木小盒,恭恭敬敬地递给了沈斯年。 “莫家主,这是……”沈斯年并未即刻伸手来接。 沈澜清则是笑着对他道:“大哥接过来看看不就知道咯?” 莫凛赞同沈澜清道:“沈二公子说的对。” 沈斯年默了默,这才抬起手,接过了初一递来的小盒,慢慢地打开。 在看到盒子里呈着的东西时,沈斯年惊得双手一抖,险些将小盒摔了。 盒子里呈着的,是一块白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气势雄浑的“莫”字,玉佩旁边,是一枚一寸见方的印章,其上篆着“莫家米行”四个大字。 沈斯年震惊得连眼睫都在微微颤着,这,这是—— 莫凛则是有些惭愧道:“前些日子将将把米行一年的盈利进给了皇上,大公子要做一年的无利经营了,当真惭愧。” 然,莫说是生意人,便是小孩儿都知道,莫家米行一年无利又如何,只要米行仍在,日后便是千千万万的财富! 而还不待沈斯年回过神,便又听得莫凛和笑着问道:“大公子,诚所谓择日不如撞日,鄙夫看了黄历,今日与明日都是宜嫁娶的好日子,不若明日便让令妹与犬子完婚如何?” 沈澜清觉得,他在这个沉稳的家主眼里看到了激动且兴奋的光。 跟着来的秋容这会儿无力扶额,爷,不是秋容没帮你盯好老爷,是老爷根本就没按常理出招! ------题外话------ 莫老爹比自己儿子还要着急!哦呵呵呵~ 为了给自己的晚更赔罪,所以,有二更!二更在晚上9点~10点这样吧,也许会早更也不一定,更了在群里通知。 谢谢姑娘们的新年祝福!本人在此也祝姑娘们新年事事顺利!天天开心!一直美美哒! 前两天不在家,所以没有给姑娘们的留言回评,我就不补回评了啊~从今天的开始回~ 160、你可知如何洞房?【二更】 “明……明日便完婚?”沈斯年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耳所听到的。 和沈流萤一起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绿草惊得险些栽倒在地,这这这,这哪有今天下聘明天就让人完婚的事哪!这这这,姑爷的爹也太太太……太着急了吧!? 沈澜清笑得两眼眯眯,哎唷,有好酒喝! 莫凛笑得一脸“对啊,完全没有问题”的模样,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了沈斯年,并且再问了他一次,“鄙夫正是此意,不知沈大公子意下如何?” 沈斯年心里想的当然是“我拒绝”!但是,他不能说得这么直白,却也不能就这么答应了,小妹可是他们兄弟三人唯一的小妹,虽说亲事定下是肯定的了,但绝不能如此仓促! “这……”沈斯年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明日便完婚太过仓促了些,敝府虽小,但在下兄弟三人却尤为重视舍妹的这一桩婚事,还需好生准备着嫁妆才以好让舍妹出嫁,否则怕是愧对九泉之下的双亲,还请莫家主见谅。” “沈大公子长兄之心,鄙夫很是理解,是鄙夫太过急切了,当是鄙夫请二位公子见谅才是。”莫凛惭愧道。 沈斯年赶紧站起身,朝莫凛道谢道:“多谢莫家主理——” 然,沈斯年最后一个“解”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莫凛笑着打断道:“呵呵,虽然仓促是有些仓促了,就当做双喜吧,下聘与完婚一前一后的日子,整好不是?” “……”沈斯年眼角直跳跳,还保持着抱拳道谢的姿势。 秋容再次扶额,老爷,咱能不能等人沈大公子说完话了您才说啊?还有,您能不能别从已进入人沈家开始就一直在吓他们啊,您要是把他们都吓坏了,秋容回去没法和爷交代啊! “不是,莫家主,在下的意思不是——”沈斯年又忙要解释。 可莫凛根本就没听沈斯年解释,只又笑着继续道:“这个事啊,说来其实并不仓促,鄙夫及莫家这儿早已准备妥当,初一,让人把东西抬上来。” 莫凛的话音才落,只见不知何时站到了厅门外的初一抬了抬手,便有人抬着两只系着大红绸花的红漆箱子进了厅子来,将箱子放到了沈斯年面前,再揭开了盖在上边的红绸布。 其中箱子里是整整一套新嫁裳,上至发簪步摇,下至绣花红鞋,全准备得齐齐全全,只听莫凛道:“这是鄙夫命人按沈小姐的身材缝制的嫁裳,这另一只箱子里的,是三位公子的新衣,鄙夫也命人一并准备好了,都是按照各位的身材尺寸裁缝的,保管合身。” “……”沈斯年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好了。 莫凛像是没看见沈家人震惊得连话都不知说什么好了的模样似的,又笑着道:“至于沈小姐的嫁妆,贵府无需准备了,贵府同意把沈小姐嫁给犬子,便是沈小姐最好的嫁妆,这份嫁妆,鄙夫与犬子及整个莫府已经领了不是?沈大公子又何须再准备什么嫁妆?” 沈澜清并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心里已笑得合不拢嘴的莫凛而已。 “还请两位公子只管放心,莫家一脉单传,鄙夫无兄弟姊妹,犬子也无兄弟姊妹,舍妹嫁到莫家,绝不会有妯娌之忧,犬子便更是不会欺舍妹,所以……”莫凛根本就不管沈斯年回没回过神,他说着他的话,一边握住了沈斯年的手,肯定道,“好日子就定在明日了,明日犬子亲自来接舍妹出闺,鄙夫就不多加叨扰了,这便告辞了,外边这些个家丁,便暂留下来让大公子吩咐着,以免今日贵府人手忙不过来,若是贵府有何需要,只管派人到莫府知会鄙夫一声即可。” 莫凛说完,轻轻拍了拍沈斯年的手背,而后转身离开了,根本就不给沈斯年说不的机会。 沈斯年也处在怔愣中反应不过来。 沈澜清则是笑道:“慢走啊莫家主,不送了啊。” 秋容则是在莫凛转身离开沈家厅子之前先离开了,先赶回莫府去了。 沈流萤看着莫凛都已经离开了厅子又离开了院子,而沈斯年还怔怔着没吭声,沈流萤当即狠狠跺了一跺脚,从屏风后边跑了出来,着急地对沈斯年道:“大哥!那呆货的爹都已经走了,你怎么还没有跟他说我明天不嫁到莫家去呀!” 谁知沈斯年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温柔道:“其实明日也挺好,双喜,不错,且那莫家少主与他莫家都待小妹很有心,明日便明日吧。” “……”沈流萤眼角抽抽,大哥,你前一刻还是要拒绝的,这一刻居然就答应,你是不是被那呆货的爹给洗脑了啊!? 像是知道沈流萤心中的疑问似的,沈斯年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早日完婚也是好,以免再生出什么枝节来,大哥不想让小妹嫁与不喜欢的人。” 沈流萤知道,沈斯年说的是皇上赐婚之事,他是担心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而他却无能为力。 沈澜清这会儿也伸出手来狠狠揉了一把沈流萤的脑袋,嫌弃道:“好啦,反正你都认定了那个傻大个,早嫁晚嫁反正不都得是个嫁,且莫家就在城东,照那个傻大个疼你的那个劲儿,只要你想回家来,怕是他背也都会把你背回来,别这会儿整得像什么生离死别舍不得嫁似的。” “澜清!”沈斯年当即斥沈澜清一声,“什么生离死别,今儿是莫家来下聘的好日子,瞧瞧你说的是什么话!?” “好啦好啦!我的大哥,你也别总绷着一张脸行不行?闺女养大了迟早要嫁人,小萤萤这都已经十八了,你要再留她,都留成嫁不出的老姑娘了!”沈澜清用胳膊肘杵杵沈斯年,“嘴上说同意小萤萤明天嫁人,其实心里恨不得把小萤萤一直留在身边。” 听罢沈澜清的话,沈斯年绷着的脸上露出无奈一笑,“澜清,你真是少说一句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咯。” 沈斯年又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笑得温柔道:“明日便明日,咱们沈府今日好好准备准备,明儿让小妹欢欢喜喜出嫁。” 沈流萤看着每一个嫁妆箱子面上撒着的大红石榴花,点了点头,然后对沈斯年与沈澜清笑着道:“好。” 其实大哥二哥说的也没错,既已是她认定了的人,早嫁晚嫁又有何不一样,她要是想家了,随时回来便行,想那个呆萌傻面瘫也不敢说不。 * 莫府。 长情正抬手抚上一株石榴树枝头上的花儿,听罢秋容的话,他的手一个不当心,便折断了那朵石榴花,只见他将石榴花拿在手上,一字一字问秋容道:“明日完婚?” “回爷,正是。”秋容一脸尴尬,“老爷与沈大公子说了,明日让爷与沈小姐完婚,没给沈大公子拒绝的机会。” 这天底下,也只有老爷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今日下聘,明日就让人把闺女嫁了,他要是有闺女,他也绝对要说不! 长情没说话,只见他将手中的石榴花轻轻地搭回到那枝头上,而后朝相思苑外的方向走去。 他才走出相思苑,便见着莫凛正站在院门外,面含浅笑地看着他,然后看了他身后的秋容一眼,笑道:“秋容的腿脚倒是挺快。” “属下不敢当。”秋容赶紧低头道,老爷,您这样夸属下,属下容易折寿啊! 莫凛重新看向长情,笑得温和道:“和我这个当爹的在府上走走如何?” 长情没有做声,只是走到了莫凛身旁,顿了顿脚,而后转身走开。 莫凛浅笑着跟上。 秋容也要跟上,却被初一抬手挡住,沉声道:“你我不必跟着了,过来让我看看你近半年来的剑法可有进步。” “……”秋容咽了咽唾沫,“师父,能明儿个再看不能?” “能。”初一冷冷道,秋容还没来得及惊喜,就又听到初一道,“你从今开始到明年这个时候,不准吃饭。” “……”秋容怨念,“那都成死人了。” “那你就不要说没用的话。” “……是,师父。”大概师父看完他的剑法后,他至少也有三天不用吃饭了…… 长情这厢。 只听莫凛先道:“我替你准备的那些个聘礼,可还满意?” “嗯。”长情微微点了点头,“聘礼不错,就是你太吓人。” “我儿,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嗯?”莫凛非但不恼,反是笑得更温和更慈爱。 长情面无表情道:“我只是实话实话。” “成吧,随你,不过,我让你早日抱得佳人归,怎的没见你想要跟我道声谢嗯?”莫凛又道。 “你没把萤儿兄长吓坏便已是好事,还想我谢你?”长情看莫凛一眼,仍旧面无表情。 “沈家大公子倒是愣了好几回,坏是不会坏,我儿只管放心。”莫凛笑道。 “你让我明日与萤儿完婚?” “嗯,如何,满意否?” “满意。”长情毫不犹豫道,“全天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这般事情。” 莫凛只是笑,“好不容易见着我儿有钟情的姑娘,好不容易姑娘的家人同意了你二人的婚事,我可是好不容易要有儿媳妇,若是这个儿媳妇再让人给占了去,我可就不知道拿什么去把这个儿媳妇再要回来了,所以,下聘与完婚就当是好事成双,让那些个有想法的人再无此计可施。” 谁知长情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只问道:“你可吓到了我的萤儿?” “当是没有。”莫凛道,“小姑娘躲在屏风后听着,不曾出来过,想是对我的提议很是满意。” “你想多了。”长情直接泼莫凛一盆冷水,“当是萤儿的大哥叮嘱过她不能出来而已。” “总之,好日子定在了明日。”莫凛道。 “嗯。” 这父子二人的话,没有丝毫父与子的感觉,他们二人之间,在任何人眼里,也都是一种疏离的关系。 不过,事实如何,他们父子儿子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 有些话,不一定说出口了才是爱,有些事情,不一定说出口了才是情。 “不过话说回来,我儿可知如何洞房?” “你看我像不知?” “我看你就是像不知。” “那你说应当如何?” “首先,你不能胡蹭蹭。” “然后?” “然后——”说到这儿,莫凛竟朝长情勾了勾手指头。 长情便将自己的耳朵凑了过去。 却见莫凛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语重心长道:“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好好看看。” 长情接过书,莫凛补充道:“不过,不可操之过急。” “……?”长情这会儿,不理解了。 不可操之过急,何意? ------题外话------ 莫老爹说:我就是我儿的神助攻,不用怀疑! 哈哈哈~莫老爹连宝典都给自己儿子准备好了! 161、我成婚,你看着办 【一更】 沈府,沈望舒靠坐在床榻上,正用大红的绳子给沈流萤编绳花,见着她坐在一旁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便将编好的大红绳花放到了她手心里,温柔道:“明日便是小萤的大喜日子了,怎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沈流萤拿出沈望舒放到她手心里来的大红绳花,扁扁嘴,“我还是不舍得大哥二哥还有三哥,不想嫁了。” “胡闹。”沈望舒沉了沉脸色,“咱们沈家与莫家都已经在准备明日你二人的喜事了,怎这等时候还说这般任性的话。” “就是不舍得三哥你们嘛。”沈流萤可不管沈望舒此刻是什么脸色,又扁了扁嘴,不开心道,“我今天就该冲出去拒绝说我明日不嫁。” 沈望舒无奈又温柔地微微摇了摇头,而后抬手轻轻抚了抚沈流萤的脑袋,柔声道:“没什么的,既然日子已经定下了,便好好准备准备,莫家家主是有心之人,莫家少主待你极好,小萤嫁过去,定不会受半点委屈,小萤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总该要嫁人的,终是遇到了与小萤两情相悦的人,其实不管选在哪一日完婚,都一样,小萤觉得呢?” 沈流萤默了默,而后笑着抱住了沈望舒的胳膊,“还是三哥说的话好听!哪像大哥,从今日那阿呆的老爹走后他就一直在忙里忙外,没搭理过我,二哥就是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好酒好酒,哼!” 沈流萤虽然说着抱怨的话,面上眸中却是在笑着。 沈望舒也温柔地笑了,“小萤笑了就好,大哥忙是为了让你明日能风风光光地出门,毕竟对方是莫家,咱们沈家虽比不得,但也不能让我们的宝贝小萤寒碜着出门,二哥虽然看着事事不上心,但却是我们三位兄长里最能保护小萤的人,小萤都知道的不是?” “我都知道的。”沈流萤心中自然是知道她的三位兄长都待她好得不得了,但,“可愈是这样,我就愈舍不得你们。” “傻姑娘。”沈望舒轻轻慢慢地拍着沈流萤的手背,“这个世上,总会有舍得与舍不得,有时候,有舍才会有得,日后我们三位兄长虽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日日都能陪伴小萤左右,却有疼小萤入骨的夫郎代我们三位兄长疼爱小萤保护小萤,小萤没有失去什么,而是多了一个疼爱小萤的人,而若小萤想念我们三位兄长了,让人来告诉我们一声,届时我们会到你府上去看你。” 温柔的沈望舒,说出来的话总能暖到人心坎里去,令沈流萤将他的胳膊抱得更紧,笑得开心道:“我知道了!日后要是我想三哥你们了的话,我就直接回来好了,那个阿呆要是敢说不,我就打他。” “小萤不可胡闹。”沈望舒语重心长,“姑娘家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出嫁从夫,万不能再像你在家这般任性。” “不管。”沈流萤哼哼声,“明儿他来接我的时候,我就问他清楚,他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嫁了,就留在家里一直陪着三哥。” “小萤……咳咳咳——”沈望舒似动了气,当即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流萤赶紧为他抚背顺气,紧拧着眉心道:“三哥三哥,你别当真啊,我和你开玩笑的,我听你的话就是。” 沈望舒咳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沈流萤眉心拧得像一股打了死结的麻绳,沈望舒抬手又抚抚她的脑袋,温柔道:“三哥不怪小萤,三哥也没事,别担心。” “三哥……”沈流萤握紧了沈望舒的另一只手,低声道,“其实我觉得我有些对不住三哥,三哥前日的喜事没成,可我明日却要成婚……” 若非她篡改了三哥的记忆,三哥此时不知当如何伤心,她在三哥伤心的时候成婚,她总觉得心里有愧。 “傻小萤。”沈望舒柔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怎能因为我的事而耽搁小萤的喜事,而且我觉得我的喜事没成没什么不好,以我这般的情况,本就不当娶亲,她离开,我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小萤又何须心有愧疚,真是个傻姑娘。” 沈望舒说完,轻轻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 看着沈望舒眉眼里的温柔笑意,沈流萤总不由想起喜堂之上他内心崩溃时的伤痛模样,总觉伤心,也更坚定了她定要将方雨灵找回来的心。 这天下间,只有方雨灵那般深情不移的人,才配得起她温柔的三哥。 “三哥,如果你的病好了,你想做什么呀?”沈流萤将头轻靠在沈望舒肩上,拿着他给她的大红绳花,笑着问道。 这是沈望舒从来都不敢想的问题,但他还是认真地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只见他面含柔笑,认真道:“我想自己走走路,不用任何人搀扶。” 自己走路,这于全天下的人而言,是一个完全不用想的问题,但对于沈望舒而言,却是一件困难至极的事情。 “自己走路,然后,能去想去的地方,能爱想爱的人。”说这些话的时候,沈望舒的眸中只有光亮,而无悲哀,就像他的人,从不怨天不公,他的心中,一直都有阳光,即便这一切,他都无能为力,“这是我心中的一个梦,我知晓这永不能实现,但我从未放弃,小萤可会觉得我很可笑?” “不。”沈流萤回答得肯定,“我觉得三哥很美好。” 身有残缺,却生而美好。 沈望舒笑了,像三月里最暖的和风,会带来最美的彩蝶。 沈流萤也笑了,然后将手里的大红绳花举了起来,一边转动着一边对沈望舒道:“三哥,明天你帮我梳头好不好?” “好。”沈望舒笑着点点头,“明日三哥给小萤梳头,让我的小萤欢欢喜喜出嫁。” * 当夜子时。 两匹骏马在京城外西边的官道上踏着夜色狂奔。 “戾——”突然,夜空中传来一声戾叫声,一团黑衣朝其中一骑骏马俯冲而来。 “吁——”马背上的人骤然勒马,马匹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就在马蹄重新落地的一瞬间,马背上的人将手朝夜空方向抬起,那从空中俯冲而来的黑影便停到了他的手臂上来。 那是一只通体黑羽没有一丝杂色的海东青,正抬起手来让它停在自己手背上的人,是卫风。 只见海东青尖利的爪子刮破他手臂上的袖子,在他手臂上划出了几道明显的血印,不过卫风面上却不见丝毫疼痛之色,反是一脸嫌弃道:“我说大黑子,小心心到底平时都给你喂些什么吃的,你一天比一天胖,你还怎么飞得动的啊你?当心哪天你就胖成一个球。” “戾——”像是听得懂卫风说什么似的,那只海东青对着他的耳朵当即戾叫一声,震得他耳朵发麻。 “行行行,你不胖,全天下就属你最矫健,啊。”卫风掏掏自己耳朵,而后从海东青的右腿上取下来绑在上边的小铜管,只见海东青翅膀扑扑,当即飞走了,一副不愿在卫风面前多留一瞬的嫌弃模样。 “我说小衿衿,你看看那只胖大黑,它居然嫌弃我?”卫风一脸抽抽。 卫子衿肯定地回答道:“它的确是嫌弃爷。” “小衿衿哪,我觉得,我很有必要将你的嘴缝上。”卫风瞪卫子衿一眼,然后低下头用匕首削开了铜管口的封泥,一边嫌弃地哼哼声道,“别人都是用信鸽,就小心心用什么海东青来传信,胖就不说了,爪子还利得不行,回去得好好说说他。” “还有,别在这么大半夜的给我传信来,小心心脑子长到哪儿去了?”卫风说完,打开了从小铜管中取出的小信,待他看罢小信上的内容,他那嫌弃的神情全都僵在了脸上。 卫子衿问他道:“七公子的信可是又写了让爷不高兴的事情?” “那个……该死的小馍馍——!”卫风咬牙切齿,“走了小衿衿,天明之时必须回到京城!” 卫风说完,马鞭狠狠抽在了马屁上,马儿吃痛,撒蹄猛往前冲。 他手里的那张小信,被他捏成了碎片,随风而散。 那信上,是长情的字,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明日与萤儿成婚,你自己看着办。’ 卫风这会儿将身下的马匹当做了长情来狠狠抽,那只该死的胖兔子死馍馍!就是让他在路上赶死了才甘心! * 京城外,北。 夜色里,有一黑影看着无恒道人的尸体,问一旁的元真道人道:“你师父如何死的,你竟没有丝毫记忆?” “回师伯,是。”元真眉心紧拧,沉沉应声。 只听黑影又道:“看你师父的死状,是被人活生生取了心脏,放眼整个京城,有谁人能只一招便能让你师父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取走自己的心脏?又有谁人能轻而易举地便废了你一身所学?” “弟子……不知。”元真将头垂得更低,眉心拧得更紧。 师父如何死的,两位师弟是如何受的伤,他身上奇经八脉尽断失去一身武功甚至再不能习武,这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不论他如何回想,仍旧什么都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那就唯有进京看看了。”黑影沉声道。 “师伯您……您要进京!?”元真面上尽是惊诧之色。 黑影并未理会元真,从他身旁离开了,在走出几步后才又沉声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你师父领着你等私自下山来,是到何处去?” “弟子记得。”元真赶紧回答道,“京城城西,沈家。” * 莫府,忆思苑。 莫凛没有睡,他坐在满是石榴花的院子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石桌上摆放着两只小盘,下盘里盛着甜糕,还有一只盛着苞米甜汤的瓷盅,瓷盅里搁着一只大汤匙,旁边摆放着两只干净的小碗,风灯在石桌旁的石榴树枝头上摇晃,晃得桌上的甜糕及甜汤明明晃晃。 石桌上,还有几朵火红的石榴花,从枝头上掉落下来的,落在地上,莫凛将它们拾起,放到了桌上。 他此刻也正弯着腰,将掉落在凳脚的一朵石榴花捡起来。 但这一朵,他没有放到桌上,而是放在手心里,像是看着心爱之人的眉眼一般看着手里的石榴花,眉目温柔。 只听他自言自语地柔声道:“苓妹,那孩子明日便要成婚了,从前你还担心他遇不着一个待他好真心接受他的姑娘,我说了不用担心,你却还是放心不下。” “这个小姑娘性子活泼,与你有些相像,那孩子很是稀罕,那孩子变成那副模样抗拒所有人触碰偏偏喜爱往那小姑娘怀里钻,也不知是随了谁,我记着我可没有这么流氓无赖,莫不成是随了苓妹你?” “不过,那小姑娘倒是真心待那孩子好,我看得出来,苓妹也只管放心。”说到这儿,莫凛微微笑了起来,将手心里的石榴花放到了桌上,轻声道,“那孩子来了。” 石榴树中,长情走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莫凛,唤了他一声,“爹。” “坐下吧,当做夜宵了,我和你一起吃。” “嗯。” “白日里那书,可有没看懂的地方要问我的?” “我有脑子,不用问你。” “我就怕你的脑子在这方面不够聪明。” “……” ------题外话------ 卡文卡得蛋疼,晚上也还是9点以后有二更,就这样,我酝酿着继续码字了 162、接亲之前【二更!活动!求月票!】 天,明了。 卫风的马也死了,死在了由京城西门去往城东的路上,力竭加上这一路上卫风将马鞭抽得太猛,将一匹好好的健马给抽死了。 卫风索性将马鞭一扔,自己用轻功朝莫府赶去,留下那匹死得惨兮兮的马留在人们正忙着去找活儿干的人来人往的城西,惊得周遭的人目瞪口呆。 随后卫子衿牵着自己那匹没死也已半死不活的马走来,随便抓着路旁目瞪口呆的其中一大汉,将手里的马缰塞到那大汉手里,面无表情道:“这匹半死不活的马,给你了,地上那匹死了的,找人杀了炖了吃。” 卫子衿话才说完,还不待那一脸懵的大汉回过神,他的人便从众人眼前消失了,朝卫风所去的方向追了去。 少顷后,才见着那回过神的大汉乐呵呵地大声道:“大伙儿大伙儿,咱今儿个有马肉吃了!” 莫府,张灯结彩。 家老正乐呵呵地站在府门外看着家丁往门匾上挂红绸花,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在他身后响起,“家老!你们家那个该死的肥馍馍呢!?找出来,爷我要啃了他!” 然,当家老捂着耳朵转身往身后看去时,却又谁人都没看见,只觉一阵风从自己身旁刮过了而已,然后他问一旁的家丁道:“我方才明明听着四爷的声音了,怎么一回头去没见四爷的人呢?你们瞅见四爷了没?” 家丁乐呵呵地回答:“家老你动作太慢啦,四爷哪,像风一样,这会儿已经进了咱们府上啦!” 家老嫌弃道:“这四爷也真是,明明知道我这老头子耳朵不行,偏还朝我吼这么大声,真是都不能和七公子一样温温和和的,来来,继续把绸花挂好了,甭管他,他没在这儿停留正好,不然就尽给我这老头儿添乱。” 家老的话音才落,正在莫府里飞快掠动的卫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定是小馍馍那个没良心的在骂我!” “死、馍、馍——!”怒不可遏的卫风一来到长情的相思苑,便忍不住抬起脚踹飞了长情卧房的门。 不,不是踹飞,准确来说,是将长情卧房的门踹碎成渣,飞溅得到处都是。 门里边,长情、云有心与叶柏舟正坐在特意面对着屋门而摆放的三张太师椅上,长情坐在中间,背靠着椅背,翘着腿,正朝坐在他左右的云有心与叶柏舟摊开自己的左右手,面无表情道:“愿赌服输,赌注拿来。” 他们面前,还放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没有摆放茶具,而是摆放着一只沙漏,沙漏里的沙子正在慢慢地往下滴漏着。 云有心端端正正地坐在长情左侧,面上是温和的笑意,在长情将手伸到他面前来的时候从怀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到了长情的手心里,对站在门槛外一脸怒容的卫风道:“阿风,你应该再晚一刻钟回来的才是。” 叶柏舟坐在长情的右侧,一脸冷漠,也正看着卫风,一边解下自己腰带上的玉佩,放到长情的手心里,对卫风道:“有心说得不对,你应该早一刻钟回来的才对。” 长情满意地收回云有心及叶柏舟放到他手心里的东西,正要将东西往怀里塞,谁知云有心与叶柏舟却在这时同时按住他的手,只听云有心道:“我赌阿风回来一定会踢门,所以,你没赢,赌注还是我的。” 云有心说完,将银票收了回来,重新收回了自己怀里。 叶柏舟也道:“我赌阿风一定会将门踢坏,所以,把我的玉佩还给我。” 叶柏舟说完,将玉佩拿了回来,在将玉佩重新系回自己腰带时一边补充道:“轮到你的赌注了,拿来。” 谁知长情面无表情地耍无赖道:“不给。” “长情,愿赌服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云有心提醒他道。 “我那是替你俩说的。”长情无动于衷。 叶柏舟正要说什么,门外的卫风此时已怒得额上青筋暴突,大声吼道:“小馍馍小心心小舟舟——!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卫风话音未落,人已来到了长情三人面前,双手抡起拳头就要往他们脸上揍,他们却是谁也不动,谁也不躲,卫风的拳头就在云有心与叶柏舟的面门前骤然停了下来,只听云有心浅笑着道:“阿风你终于回来了。” “还以为你要赶不上长情的大喜事了。”叶柏舟补充。 长情最后道:“我们都在这儿坐等你一个多时辰了。” 卫风咬牙切齿道:“有谁成婚像你这样说办就办!?你想我在路上把腿跑断啊!?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死兔子!?” “你的腿现在也没断不是?”长情说着,甚至还伸出脚踢踢卫风的腿。 谁知卫风竟然忽然伸出手挠上了长情的头发,像撒泼的女人似的将长情的头发挠得一团糟,一边恨恨道:“我挠死你个死馍馍!” 长情不愠不恼,甚至是无动于衷,任卫风将他的头发挠成了鸡窝,只是站起身,淡淡道:“走了,沐浴,更衣。” 长情说完,就这么顶着个鸡窝头走出了被卫风踹烂的门。 卫风用力哼了一声,然后将云有心与叶柏舟往门外方向推,转瞬间便笑了,笑眯眯道:“走走走,沐浴沐浴,我要用我的臭脚熏死你们!” 莫府里有一天然汤池,这是卫风最喜欢的地方,尤其喜欢一边泡着温热的汤水一边吃着冰镇过的葡萄。 他现在,就正一边泡着温热的汤水,一边吃着冰镇过的葡萄,却还觉不满足,哼哼声道:“要是有小色瓷在旁帮我剥葡萄皮就更好了。” 在他身旁静坐泡着汤水的叶柏舟泼他冷水道:“那让子衿替你提一桶这池子里的水,你到醉吟楼去泡。” 正在用棉巾擦洗身子的云有心笑着赞同道:“柏舟说得有道理,不过怕是一桶水太少,桶也太小,泡不下阿风这么大个儿。” 卫风正要说话,长情忽然抬起脚,踢翻了他放在水面上的葡萄盘子,却是一副没事人一般的模样。 “我要——掐死你们!”卫风跳脚,当即就先朝长情扑去。 然后,这汤池里便吵做了一团,乱做了一团。 “阿风,你朝哪儿踢呢?我是有心,不是长情。” “踢着谁就算谁了!” “长情,你脚踢错了,我是柏舟,不是阿风。” “你大爷的小馍馍,你朝我哪儿踢呢!?你想让我以后没法好好做男人呢啊!?” “我没抬过脚。” “呵呵,抱歉阿风,好像是我不当心踢到你的那儿的。” “小心心!你就不能走点儿心!?这块儿残了可没法医!” “阿七,把他踢成太监正好。” “死兔子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阿风你别拽我,我呛水了。” “哈哈哈,小舟舟,你活该,就呛你!” “谁踢我屁股!?” “呵呵呵……” 守在这汤池阁外的秋容眼角跳得厉害,无奈地问一旁的卫子衿道:“子衿,你说爷他们这还是沐浴,是打水仗呢吧?” 但是,有谁个二十的大男人了还玩打水仗的!而且还选在这种日子! 两刻钟后,四个大男人从汤池里走了出来,分别走向了整齐摆放着莫凛亲自为他们准备的新衣前。 就当云有心要绑腰带时,他发现自己的腰带不见了。 叶柏舟发现自己少了一只袜子。 长情少了一双鞋子。 然后,正嘚瑟着套上鞋子的卫风腰上挨了长情一脚踹。 于是,这汤池阁里又闹成了一团。 门外的秋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而且是急死了太监。 “爷,别闹了!快到要去沈府接亲的吉时了!” 沈府。 沈望舒正站在沈流萤身后,温柔地为她梳着长发。 这本当是好命婆来为出嫁的姑娘梳的头,不过沈流萤说什么都不要,就只要沈望舒帮她梳,道是如果没有三哥帮她梳头的话,她就不嫁了,沈斯年拗不过她,也只能由着她了。 道是沈望舒虽也觉不妥,但为了沈流萤高兴,也当做是最后由着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在家与他这个做兄长的撒娇,便也应了。 只见沈望舒手握一把崭新的梳子,从沈流萤的头顶将她的长发慢慢地梳到了尾,共梳了四遍,一边梳一边温柔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沈流萤端坐着,安安静静地等着沈望舒把话说完,然后笑道:“三哥怎么知道这些的?” “书上看的。”沈望舒柔笑道,“三哥帮小萤盘发如何?” 沈流萤震惊地转过身来看沈望舒,“三哥会盘女人的头发?” “会简单的。”沈望舒轻抚着沈流萤的秀发,“不过还是算了,简单的怕是不合适今日的小萤,我让清幽来帮小萤。” “三哥。”沈流萤抓住沈望舒的衣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满是期待道,“我就要三哥帮我盘,只要是三哥盘的,我都喜欢,我都觉得好看!” 沈流萤抓着沈望舒的衣袖,说什么都不放手。 沈澜清翘着腿托着腮在一旁看着,笑嘻嘻道:“小望舒,既然小萤萤要你盘,那你就给她盘咯,不然她怕是今儿个都不开心了。” “好。”沈望舒又抚抚沈流萤的秀发,点头答应道。 沈流萤赶紧重新坐好身。 沈澜清看着自己这对孪生弟妹,含笑的眸子里是说不尽的温柔与疼爱。 其实,沈望舒不知,沈澜清昨夜到过他的屋子,看见了一宿没睡的他在作甚么,不过是看着他太认真,没有进屋打扰他而已。 这事,他也没有与沈流萤说。 昨夜,沈望舒彻夜未眠,而是拜托了清幽教他盘发,清幽则是借自己的头发给他练了整整一夜,到了天亮,他终是学会了一种简单却又不失大方的发型。 他努力地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能给自己疼爱的小妹在出嫁前能亲手给她盘一回发而已,今日之后,他疼爱的小妹就再也不能像以往一般只要一不开心就能跑到他身旁撒娇了。 沈流萤见沈澜清瞅着她与沈望舒出神,不由笑着问他道:“二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和三哥,是不是不舍得我就这么嫁人了啊?” “是啊,不舍得。”沈澜清坦荡荡承认,“不过,我要是拦着不给你嫁的话,怕是小望舒要和我急了。” 沈望舒只笑不语,沈流萤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澜清搭在膝上的手,道:“二哥,待会儿你送我去,成不成?” “那是当然的咯。”沈澜清笑得眼眯眯,“我要是不代大哥还有小望舒亲眼看着你好好地进了莫家再好好地与那大个儿拜了天地,他俩不得急死我?”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 当沈望舒为沈流萤盘好了头发再替她簪好了发簪步摇以及各种发饰时,沈斯年走了进来,着急地道:“小妹可准备妥当了?莫家的迎亲队伍就快到门外了。” ------题外话------ 四人组终于又合体了,哈哈~ 活动通知:2月1号在本人微博有抽奖活动!2月1号在本人微博有抽奖活动!2月1号在本人微博有抽奖活动!啦啦啦~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记得参加哟呵呵~! 然后,月末了,求月票求月票求月票!不要放过期了啊~! 163、兄弟一起来接亲【一更】 整个城西的人,只要是空闲的,此刻都围到了沈家门前来看热闹。 “这沈家小姐哪,今天要出嫁!嫁的还是三大家族之一莫家的少主呢!” “对对对,昨日那个聘礼啊,可气派了!老长的一支队伍,沈家的院子里都装不下那么多的聘礼,还都堆到了门外边来!” “哎?不对啊,照你们这么说,莫家是昨儿个才来下聘的啊?” “对啊,就是昨儿个啊,哪儿不对啦?” “你们见过有谁昨日下聘今儿个就成婚的哪!?” “嘿!你管人家怎么定的日子呢,只要是喜事,又准备得周全,不就好了?” “就是就是,想想昨个儿那聘礼,在看看今儿个这喧天的锣鼓上,就看得出莫家呀,全都准备得周周全全的,就只差这沈家小姐过门了而已!” “看来这莫家少主是真的很钟情这沈家小姐,不然莫家也不会这么用心地来迎娶沈家小姐了。” “那可不!莫家可是花了那么那么大的手笔从白家主那儿把沈家小姐抢回来的,要是莫家少主不是真的钟情沈家小姐的话,怎么可能花这么大的手笔。” “我还听说昨儿个莫家给的聘礼里边,还有莫家名下的米行生意呢!” “真……真的假的啊!?” “应该是真的,有个词叫那啥……空洞来风?” “得得得,你个没识几个字的人就不要在这儿丢人现眼了,那叫‘空穴不来风’!” “对对对,就是这个,空穴不来风!嘿嘿嘿!” “哎唷,也不知这沈家小姐是个怎样的美人儿,竟能得莫家少主如此钟情。” “咱们都见过沈家小姐的啊,你们都忘了?就是没多久前在猪大娘的糖水铺子那儿,那个歹毒的郡主放她的野马到咱城西伤人的那天啊。”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徒手接住那个歹毒郡主的鞭子那个小姑娘是不是!?” “就是她就是她!那日要不是因为她和那个小伙子的话,怕是咱们大家伙那日全都被那个歹毒郡主的鞭子给打死了!” “那个小姑娘啊,虽然不能算是顶顶美的美人儿,但水灵灵的又懂礼,招人喜欢,去我那儿啊,从不嫌我那儿脏。”一个来凑热闹的微胖的妇人也掺和着道。 是包记包子铺的老板娘。 她这么一说,旁的人纷纷赞同。 “对的对的!沈家小姐虽然不能算是大美人,但是是个可人又懂礼的姑娘,沈家在咱们这城西也算是挺有脸面的人家了,但这沈家小姐啊,从来都没端什么架子,前几日路上瞅着我那孙儿吵闹要吃糖葫芦,我这小老儿又没钱,她还给我那孙儿买了串糖葫芦哩!” “比那些个什么真正的大家小姐高门郡主什么的,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呢!” “对了,就前两日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那个歹毒的郡主到沈家来找沈小姐的茬,就报那天在糖水铺子过节的仇,谁知被沈小姐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被扒光了扔到城中人最多的地方去了!” “我听说了!当时那歹毒郡主啊,光溜溜的,全都给人看光了!那张漂亮的脸,也被打得全毁了!掉了两颗门牙呢!真是大快人心哪!” “那沈家小姐有没有事儿啊!?”有人着急地问道。 “哪能有事儿啊!要是有事的话,咱今儿个还能站在这儿凑她要成婚的热闹?” “也对也对。” “也不知道沈家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那啥战王爷连追究都不敢追究,不过这也不关咱这些小老百姓的事,只要那歹毒郡主被狠狠教训了就行!” “哎哎哎,瞅瞅!莫家接亲的队伍来了!” “那那那……那穿着红绸袍的可是莫家少主啊!?” “是他是他!就是那日和沈家小姐一块儿到朱大娘糖水铺子吃糖水的那小伙子!” “可俺听说这些有钱有地位的人家,都不像咱一样自个儿来接新媳妇儿,都是在自家门口等着接亲队伍把新媳妇儿抬回去的哎。” “就从那莫家少主钟情沈家小姐的程度来瞅,他没亲自来接沈小姐,那才是奇怪的呢!” “对对对,有道理。” “哎呀,可还不止莫家少主自个儿一人呢!他身旁还有人呢!哎唷!都是长得俊得不行的小伙子,让我这大老爷们都瞅直了眼了!” 而在一群大老爷们三姑六婆的讨论声中,也有姑娘家的窃窃私语声。 “小月,你看,最左边那位眉心一点朱砂的公子,好俊俏呀!” “我,我倒是觉得那个眼睛似桃花一般含情脉脉的公子比较英俊。” “哎呀,小月,你脸红了!莫不是瞧上那桃花眼的公子了?” “其实,我觉得那个冷着一张脸的莫家少主最英俊,英姿勃勃的模样,只可惜,不会是我的良人。” “瞅瞅你们一个个痴了的模样,我倒觉得那个蒙着眼的公子不错,虽然看不见眼睛,但有一种温柔似水的感觉,一定是个温柔的人。” “好想走近一些看看呢……” “哎……公子再美好,我们也只是能看看而已,也只是今日能有幸见一见而已。” “是啊,与莫家少主走在一起的人,不是高官便是显贵,我们只是有幸一见而已。” 而自长情及卫风等四人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开始,不知虏获了多少姑娘的芳心,也不知碎了多少姑娘的芳心。 卫风、云有心及叶柏舟并未在莫府里等着长情把新媳妇儿接回去,而是陪着他一块儿来迎亲。 兄弟接亲,他们岂有不随同的道理? 不过,沈家所在的街巷本就不宽敞,加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长情等四人所骑的高头大马根本就不好骑进来,大喜的日子,又不好将来凑热闹来沾喜气的百姓驱散开,是以长情从马背上翻身下来,选择走进来。 而长情既已下马,就算卫风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情愿,他也还是跟着下马了,云有心与叶柏舟亦然。 长情下了马之后并未急着先走,而是等卫风三人都下马且站到了他身旁之后,他才与他们一齐迈开脚步,朝沈府的方向走来。 除非面对危险,否则,他们绝不会有谁人走在谁人前边,既是兄弟,便要并肩,没有谁先谁一步,没有谁高谁一等,更没有谁矮谁一级,所以,没有谁领着谁,只有齐肩走。 若非长情身上穿着大红的喜袍,头上束着大红色的发带,兼手上还拿着一朵大红色的绸花,只怕来看热闹的百姓要误会沈家小姐要一女嫁四夫,毕竟这四人都太耀眼,并肩而行,更是耀眼得让人向往,让人移不开眼。 卫风三人身上的衣裳,款式相同,颜色不一而已,皆是大红的衣襟袖口及腰带,然卫风的是海蓝色的底,云有心的为墨绿色,叶柏舟的则为米白色,看得出是依着他们各自的身材裁缝的,极为合身,更是按照他们素日里穿衣的颜色选择习惯而定的,可见为他们准备这身衣裳的莫凛有多有心,有多在意自己儿子的这桩婚事。 只见卫风在笑,那双桃花眼里似开满了烂漫的桃花,不知迷了多少女人的心,姑娘、少妇乃至上了年纪的大娘,他笑着对云有心道:“小心心,你看,前边那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正盯着我瞧。” 叶柏舟泼他冷水道:“有心看不见,还有,我瞧见旁边的大婶大娘都在盯着你瞧,你再笑得这么不要脸,我觉得她们很有可能扑上来抱住你。” 叶柏舟的话让卫风浑身发麻,立刻敛了面上灿烂的笑容,为了不被大娘大婶强扑,过会儿再笑。 倒是云有心忍不住笑了,道:“阿风你别没事总对不相识的姑娘笑,有些小姑娘不谙世事,你莫平白害了人小姑娘伤心。” 卫风哼哼声:“她们伤她们的心,关我什么事?” 叶柏舟捅刀:“阿风当心遭报应。” “小舟舟!”卫风瞪叶柏舟,“你就不能少说一句!?” “不能。”叶柏舟毫不犹豫道。 “哼,不和你们说,我和我的小馍馍说。”卫风说着,用胳膊肘杵杵长情,问他道,“小馍馍,这一路上我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没啊?” “嗯。”长情目不斜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因为愈走近沈府,他就愈觉得有些紧张。 不知萤儿可准备好了? 沈府大门,一脸笑嘻嘻的沈澜清已经在门外等着,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小若源此时就站在他身旁,正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 这就是人类的大婚呀,好热闹! 长情一见着沈澜清,便先唤了一声“二哥”,让卫风直嘲讽他道:“小馍馍你臊不臊,你还没和沈小姐拜堂呢,居然就先改口了。” 长情当卫风说的是废话,压根没理他。 倒是沈澜清笑着道:“小萤萤的阿呆,兄弟陪你一同来接亲哪?不错,是好兄弟,来吧,进来吧,小萤萤已经准备好了。” 沈澜清笑着说完,转身走进了府里,见着小若源没动,他便又转了身来扯小若源与他一块走,不忘吓他道:“自己搁外边,当心有人抓了你去炖汤。” 小若源赶紧抓稳他的衣袖,然后转过头来看紧跟在后边的长情,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顶,笑道:“你今天挺好看的,小坏坏一定喜欢!” 卫风也笑道:“哎唷小馍馍,不错呀,连小娃娃都夸你了。” 卫风说着,将脸朝长情面前凑。 长情毫不犹豫地一掌盖在他脸上,将他推开,同时对云有心道:“阿七,盯着他,别给我添乱。” “呵呵,长情放心便好。” 卫风不服气,“嫌我添乱,那你们别等我一起来啊,哼!” 云有心只笑不语。 其实,他们谁心里都清楚,关键时候,卫风绝不会添乱,不过就是嘴上不饶人而已。 沈流萤的映园,长情早已不是第一次来,却没有哪一次,他像这一次这般紧张。 卫风与云有心以及叶柏舟等在了映园院门外,并未随长情还有沈澜清进去,毕竟是女子的闺阁,他们不当入。 长情见到沈流萤时,她坐在床沿上,大红的嫁衣,白皙地手交叠着放在腿上,头上盖着红盖头,安安静静的,与平日里灵动活泼的她完全不一样。 长情很想看看红盖头下自己心悦之人的模样,不过他知,还不到时候。 沈望舒与沈斯年站在沈流萤身旁,在长情讷讷地唤了一声“大哥”“三哥”后,沈望舒轻执起了沈流萤的右手,轻轻握在了手里,而后抬眸来看长情。 长情当即走到沈流萤面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只听沈斯年沉声道:“前夜你与我说过的话,莫忘了。” “大哥放心,我说过的话,我铭记于心。”长情神情认真。 沈斯年微微点了点头,沈望舒这才将沈流萤的手慢慢交到了长情手中,向来温柔的他亦是沉声道:“我们将小萤交与你了。” 长情知道沈望舒想说的是什么,只见他握住沈流萤的手,认真道:“三位兄长放心,我绝不会让萤儿受半分委屈。” 长情的手很暖,手心里还有湿润的汗意,让沈流萤忍不住笑了。 呆货,这么紧张。 像是担心长情会被沈斯年还有沈望舒吓紧张坏了似的,沈流萤轻轻回握了他的手。 不过是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小动作,却是让长情高兴得如心里开满了花儿,只见他当即转过身,背对着沈流萤蹲下了身,道:“我背萤儿出去。” “……”沈流萤从红盖头下边看着长情的背,一点儿都不想伏上去,反是想踹他一脚,是以她果断拒绝道,“我不要。” 屋里的所有人都懵了。 长情更懵。 ------题外话------ 今天回外婆家吃饭,所以,二更还是会在晚上,然后,珍惜这个月最后的一次二更,下个月应该就只有一更而已啦~ 本月最后一天~姑娘们搜搜口袋,看看有没花掉的月票的都投给小萤萤当嫁妆吧哦呵呵呵~别放着过期了~ 明天微博抽奖活动!可以参加哟! 164、大婚!【二更】 沈流萤忍着心底想踹长情一脚的冲动。 呆货!猪八戒背媳妇儿吗!?她才不要!她要—— 就在所有人都一脸懵的时候,红盖头下的沈流萤笑得开心道:“我要大哥背。” 所有人再一怔,靠在门边看着的沈澜清则是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只见沈斯年伸出手,在长情肩上轻轻拍了拍,浅笑道:“我来吧。” 就当是小妹还留在这个家里的时候最后疼她一回。 倒是沈望舒有些不放心,毕竟沈斯年的身子单薄,比不得习武的沈澜清,小萤若是不闹还好,若是闹腾了,怕是大哥背不牢。 不过,沈望舒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什么,只是温柔地笑着而已。 长情微微点了点头,站到了沈望舒身旁,换成沈斯年在沈流萤面前背对着她蹲下了身来,沈流萤当即高兴地扑到了沈斯年背上。 许是沈斯年早想到沈流萤定会如此似的,他单膝蹲跪着的双腿着力很稳,身子不摇也不晃,待沈流萤伏稳后,他才将双手勾住沈流萤的腿,不忘先确定道:“小妹可伏稳了?” “嗯!”沈流萤点点头,将双手环到了沈斯年脖子上。 沈斯年这才慢慢站起身来。 慢,是为了更稳当。 于是,作为新郎官的长情就暂时被晾在了后边,在走过沈澜清的身边时,沈澜清用手肘撞撞他,笑道:“到了大门外,人就是你的了。” 长情点点头,“嗯。” 萤儿不舍得这个家,不舍得自己的三位兄长,他看得出来,也感受得到,既是如此,便随了她又如何。 沈流萤伏在沈斯年背上,轻声道:“大哥,以后我都不能和你胡闹不能像你撒娇了。” 沈斯年笑了笑,也轻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和大哥胡闹撒娇的,也不怕人笑话。” “我才不怕人笑话。”沈流萤哼哼声。 “小妹听话,嫁了人,就不再是姑娘家了,为人媳,日后还要为人母,玩闹的性子,要收一收,懂么?” “我知道的,大哥,你放心。”沈流萤收收环在沈斯年脖子上的手臂,认真道。 “大哥知道小妹很懂事,不会让大哥操心的。” “嗯!”沈流萤用力点了点头。 沈流萤一直都知道他们沈府很小,但从没有哪时候觉得像今天这么小,她觉得她才在沈斯年的背上伏了一小会儿而已,沈斯年便已背着她来到了大门外。 门外很热闹,沈流萤听得出,外边看热闹的人很多。 沈斯年在沈府门外停下了脚步,长情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然沈斯年并未即刻将背上的沈流萤交给长情,而是盯着长情,沉声道:“不可欺负她,不可让她受委屈。” “大哥放心,我不会的。”长情回答得既认真又肯定。 沈斯年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将背上的沈流萤朝向长情。 长情将沈流萤稳稳接了过来,横抱在怀里,鼻尖闻着沈流萤身上的馨香,心中的满足难以言喻。 只听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百姓道:“哎呀,这大喜的日子,干啥子这莫家少主老绷着一张脸哪?是不是不高兴哪?” “不会的吧,有谁个娶得自己的心上人不高兴的啊?” “你们懂啥,人家那是紧张得连笑都忘了笑,只记得绷着脸了。” “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嘿嘿嘿,现在绷着脸,到晚上洞房应该就笑了。” “就是就是!” “……”沈流萤听着周遭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险些忍不住要跳起来,实在不是她的耳朵太敏锐,而是这些个说的话太大声,她想听不到都不行,只听她忍不住在长情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低声道,“你个呆货,今天你就不能不瘫着一张脸?” 长情面无表情道:“萤儿,我笑了的,他们没看见而已。” “……”沈流萤决定还是沉默为好。 这个呆货笑了和没笑压根没区别!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瘫脸! 就在这时,沈流萤只觉自己随着长情跃了起来,而后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什么东西上边,让她忍不住抬手来摸摸。 这是……马鞍!? 这个呆货—— “喂,阿呆,你没放我到轿子里坐着,让我坐到马背上来干什么!?”沈流萤当即朝长情着急地问道,然后,她发现,长情将她带上马背上后并没有下马,而是坐在她身后,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这会儿还正将双手绕到她双臂下,执起了马缰。 只听长情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不坐轿子,我带萤儿一块儿骑马。” “什……什么!?”这个呆货不让她坐轿子,而是要这么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搂着她这么骑马!?有谁家接亲是这样来接的!有谁家的新娘子是这么招摇过市的!? 沈流萤果然听到了周遭百姓的沸腾声。 长情怀里抱着美娇娘,心底乐开了花,只听他又道:“萤儿不怕,我抱着萤儿,萤儿不会摔的。” “……”你个呆货!摔你大爷!她不是怕摔,她是觉得丢人! 在长情身侧也蹬脚到了马背上的云有心含笑问身旁的卫风道:“阿风,你又给长情出了什么主意,可没有谁人接了亲不把新娘子送进花轿的。” 卫风笑得两眼眯眯,道:“我可没给他出什么主意,我只是跟他说,带着他的媳妇儿一块骑马回府,更能让人知道他娶媳妇儿了。” “你这是摆明了让人沈姑娘尴尬。”云有心笑得无奈,“你明知长情定会这么做。” 卫风笑得眼睛更眯,“那可就不关我的事咯,反正又不是我媳妇儿。” 云有心笑得愈发无奈。 后边的花轿,此时沈澜清竟将轿帘一掀,然后毫不犹豫地自己坐了进去,翘起腿就笑嘻嘻地对目瞪口呆的轿夫道:“起轿起轿,没瞅见前边新郎官儿已经走啦?” “……”轿夫看着花轿里坐没坐相的大胡子,如遭了一道晴天霹雳。 他们头一回见着新娘子不坐花轿便算了,居然还遇着了送亲的大男人来坐花轿的!成何体统啊这是!? 谁知长情非但不在意,反是吩咐了秋容让轿夫起轿,跟上。 轿夫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能接受,也还是大声喊了一句“起轿——”,抬起轿子,跟上了前边的队伍。 沈澜清笑嘻嘻道:“这才对嘛,这花轿空着也是空着,抬着我,多好不是?哎呀,话说我还是第一次坐花轿呢,感觉嘛——嗯,不错。” 轿夫心里是深深的嫌弃,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你这么个大老爷们坐过新娘子的花轿了! 沈斯年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再也看不见沈流萤的身影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而莫府,从长情出门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伸长了脖子等待的家老等得望眼欲穿,终是听到了锣鼓唢呐声,远远便瞧见了马背上的长情等四人,以及坐在他身前顶着红盖头的沈流萤。 家老当即激动得直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激动道:“家主!家主!少主带着少夫人回来了回来了!” 在前厅里同家老一样巴巴等着的莫凛听到家老的激动欢喜的话,赶紧站起身问身旁的初一道:“来来,初一再帮我瞧瞧,我这打扮是否妥当了?” 初一看莫凛一眼,然后淡漠道:“主上,这个问题,您今儿个已经问了第六遍了,属下也已回答您第六遍了。” “是么?”莫凛不觉尴尬,只是笑得喜悦道,“我怎么觉得我这才是问第一次呢?” 初一不语。 莫凛赶紧对家老道:“家老,你快到府门外去,要是那孩子有什么地方失了礼数,你得赶紧提醒他。” “好,好,奴才这就去,这就去。”家老用力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 初一看着家老利索得不行的动作,道:“主上,属下觉得家老的腿脚一点病痛都没有。” 莫凛笑道:“喜事就是良药,再痛的腿脚,也会好的,初一觉得是也不是?” 初一点了点头。 莫府门外。 沈流萤觉得,若非今天是她的好日子,若非她身上穿着这么复杂的嫁衣裳,若非她不想弄乱三哥给她盘的头发,若非大哥叮嘱过她这盖头万万不能自己掀开,她一定要将这么呆萌傻面瘫踢下马,然后,打他一顿! 这一路由城西到城东,她都要变成让人观赏的猴儿了,比猪八戒背媳妇儿还难看!这都要怪这个呆货!放着好好的花轿不让她坐,偏要抱着她一块儿骑马! 不过,好在这个呆货的胸膛很好靠,那就……打他的时候下手轻一点好了。 脖子上挂着大红绸花的健马在莫府门前停了下来,待马停稳后,长情率先翻身下马,然后朝沈流萤伸出双手,道:“萤儿来,我抱着萤儿。” 昨夜爹与他道了许多需要注意的仪礼,新嫁娘进门之前,双脚不可沾地,照爹的话说,他当抱着萤儿到喜堂上。 沈流萤将手递给了长情,而后被他稳稳地抱到了怀里,尽管马背很高,但沈流萤丝毫不担心长情会将她摔了。 因为,她相信他。 长情抱着沈流萤进府时,卫风等人没有再与他并肩走,只听卫风哼哼声道:“这个死馍馍不地道,居然就抛下我们三个自己先成婚了,找个机会,一起打死他。” 叶柏舟淡漠道:“说得好像阿风你自己没成婚一样,若是要打,也先打死你才对。” “我?我什么时候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说小舟舟,你别往我头上乱扣屎盆子啊你,信不信我打你,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卫风瞪着叶柏舟。 云有心笑道:“阿风是忘了你自己娶的小王妃了么?” 卫风这才想起来他去年“娶”了个小王妃,而一提到这么个人,他就不悦,“她算我哪门子王妃,还有啊,我没成婚,她和我,没关系。” “阿风你这般欺负一个远嫁给你的小姑娘,着实不好,非君子所为。”云有心道。 “我本来就不是君子。”卫风哼哼声,云有心还想说什么,卫风先打断他道,“今天是小馍馍的好日子,别说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还是不是兄弟了你俩?” “那便明儿说。”叶柏舟道。 “小舟舟!当心我揍你!” “好了,进去吧,马上就到长情和沈姑娘拜堂的吉时了。”云有心笑着拍了拍卫风及叶柏舟的肩。 而后三人并肩跨进了莫府高高的门槛。 沈澜清乐呵呵地从花轿里出来,看一眼莫家崭新的门匾,也跨进了那高高的门槛。 由长情抱在怀里的沈流萤发现,这外边街道热闹非凡,但这莫府里,除了婢子家丁恭贺的声音外,竟没有一点吵杂声,抑或说是,一个宾客都没有。 不应当啊,依照莫家的地位来看,哪怕是昨日下聘今日办喜事,也绝对会是宾朋满座,而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静。 怎么回事? 若非确定抱着自己的人就是长情,沈流萤怕是都要怀疑这其中有诈呢。 走在后边的沈澜清自也察觉到了这个异样,本当是热闹非凡的莫府,眼下虽是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但却安安静静,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有自家开心得不行的下人而已。 沈澜清觉得诧异,但他也猜想得到这其中原因。 从古自今,地位愈高的人,仇人也就愈多,莫家贵为三大家族之一,生意遍布全国各地,仇人必然不会少,若是今日宴请宾客,来的人必然难以计数,人多手杂,纵是莫家准备得再如何周全,面对熙攘的宾客,也难保万无一失,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请。 方才在莫府大门外,他倒是见着许多前来道贺的人,不过还未能走近莫府便被莫府的侍卫拦住了。 这天底下啊,大概也只有任性如这莫家家主才能做出来这种将宾客拒之门外的事情,只为了自己这个独苗儿子能顺顺利利安安心心地成婚。 说来,真是个有心的父亲,萤儿能入这样的家,也是福分。 而他,只要有好酒喝,其他的,他可不管。 喜堂里的莫凛,激动得根本没有办法好好坐着,甚至还迫不及待地将大红的绸花拿在了手里,就等着长情与沈流萤到了喜堂之后往他们手里塞,也不怕初一笑话他。 当莫凛看到长情抱着沈流萤朝喜堂走来时,他甚至还激动得想要催长情快些,若非初一拦着他,只怕他都要走上前去推长情了。 进香,叩首,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仪式终成,很顺利。 看着面对对方深深躬下身的一对新人,一直处在激动之中的莫凛怔住了,失了神,冷静了下来。 成了。 苓妹,这孩子,成婚了。 家老一双老眼泪汪汪的,全是激动的老泪。 沈澜清靠在门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笑嘻嘻的,哎呀,好事成了,很顺利呐。 卫风则是上前将长情拉走,笑道:“走了死馍馍,喝酒去。” 沈流萤心里骂卫风道:我都还没送入洞房呢!你居然就把我男人拖走了! 不对,小姝呢!?卫风回来了,那小姝呢!? 只见卫风补充道:“放心,那黄毛丫头好得很,好好回房坐着等着小馍馍回去和你洞房啊!” “哎唷我的四爷!今儿是少主的好日子,您就少说两句啊。”家老赶紧对卫风道。 绿草笑着将沈流萤领了下去。 莫凛看初一一眼,初一即刻跟在了绿草身后。 莫凛交代过,长情回房之前,由初一来保护沈流萤。 今天是个重要的好日子,即便是在府上,也绝不可大意。 沈澜清亦然,也跟在了绿草身后,谁人也别想在这节骨眼上伤了他的小萤萤。 “家老,你边去。”卫风嫌弃地朝家老摆摆手,然后抬手搭上了长情的肩,走出喜堂大门时用另一只手扳上叶柏舟的肩,再抓一把云有心的头发,带着他们一块儿跟他走,一边笑眯眯道:“走走,喝酒,然后将这个抛弃我们自己娶了媳妇儿的死馍馍往死里打!” “阿风你别拽我头发,要拽秃了。”云有心道。 “阿风,你不够高就不要扳我的肩,你不难受我难受。”叶柏舟道。 长情则是一言不发地在卫风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 “小馍馍!你的脚趾头要被你踩断了!” “你活该。”三人异口同声。 卫风立刻伸手去扯云有心的腰带。 “阿风,是长情踩的你,你扯我腰带做什么?” “我就爱扯你的,你管我。” “长情,管管你这不要脸的师弟。” “扒光他吧,让他这么混。” “有道理。” “喂,你们三打一啊,要不要脸了!?” “呵呵……”莫凛看着院子里边走边闹的四个年轻人,不由轻轻笑出了声来,“真是一群孩子,挺好。” 有所爱之人,有并肩的兄弟,那孩子,不会孤单了。 他这个做父亲的,能给他的,都已经竭尽所能地给他了。 * 沈流萤觉得自己要饿得不行了,非常想掀了头上的盖头来吃一顿,反正没入夜没到时辰,那个呆萌傻是不会回来的。 但,每当她想要掀起盖头,绿草都会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叨叨,叨得她宁愿饿着也不愿意再听她念叨。 天色渐沉,夜幕降临,屋里的红烛照得屋子亮堂堂的,沈流萤早已坐得浑身发酸,有气无力地抱怨道:“绿草啊,你说这成婚便成婚吧,为何就单单折磨女人啊?” “啊?”绿草一头雾水,“什么折磨女人?小姐没被折磨啊,姑爷对小姐可是好着呢啊。” “谁说没折磨的啊!?你看看,这一大早上的,女人就得起床梳妆打扮,连口水都没机会喝,这过了门拜了天地吧,就直接送入洞房还是连口水也不能喝,也不能吃饭,饿了就只能忍着,忍着等男人来揭盖头,而男人要等到晚上才来揭盖头,这一整天都过去了,这是要活活饿死新娘子啊?男人倒好,把堂一拜,就胡吃胡喝去了,吃到不下了也喝不下了,才回来,这难道不是在折磨女人!?”沈流萤像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地指责这礼数对女人的不公。 绿草听着是有那么些道理,但是,“成婚,都是这样的啊小姐,小姐要是真饿了,绿草拿些糕点给小姐先填填肚子成不成?” “快点快点!饿死我了,没有大鱼大肉,糕点我也认了!” “但是小姐不能揭盖头来吃啊,盖头是要等姑爷回来揭的。” “我知道了知道了,这话你今天都说了不下十遍了!” “那绿草这就去给小姐拿糕点。” 然就在绿草正走到摆放着糕点的桌子边上时,本是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夜风带着浓浓的酒味,吹进了屋里来。 ------题外话------ 啦啦啦啦~婚礼很顺利哟呵呵呵~下一章是【洞房】!~\(≧▽≦)/~啦啦啦 好丑作者剧透一下:暴风雨没赶得及在小馍馍和小萤萤大婚的日子,差一点点 这个二更是肥更啊!看我多给力! 165、洞房花烛夜! “姑爷。”绿草非常识趣,赶紧退下了,虽然她很想拿些糕点给沈流萤吃,但终是只能让沈流萤忍了。 歪坐在床沿上的沈流萤此刻恨不得打长情一顿,这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种时候来!绿草!我的糕点! 不过沈流萤想起了从昨儿开始沈斯年便一直语重心长叮嘱她的话,万万不能失了礼数,于是她只好忍着饿,坐直了腰,将双手交叠着轻放在腿上,端端正正安安静静地坐好等着长情过来将她的盖头挑开。 带了满身酒气的长情慢慢地朝沈流萤走来,还未走到沈流萤面前,沈流萤便闻到了浓重得不得了的酒味,让她不由微微蹙起了眉。 这个呆货是喝了多少酒,酒味竟浓得满屋子都是。 待长情在沈流萤面前停下脚步时,沈流萤觉得她的鼻子除了能闻到浓浓的酒气之外,再也闻不到其他味道了。 长情并未说话,只是拿起了特意摆放在一旁小几上的秤杆,将秤杆的一端挑到了沈流萤的红盖头下边。 沈流萤也没有说话,准确来说,她是把所有的话憋到长情挑了她头上的红盖头之后再说,这般才不失礼数。 不过,长情将秤杆挑到沈流萤红盖头下边后却迟迟没有将其挑开,他的手,就定在了那儿。 他的手,竟有些微微的轻颤。 他在紧张。 从方才跨进这屋子的门槛开始,他便开始紧张了。 就在沈流萤忍不住要替长情将自己的红盖头挑开时,那挡了她整整一天视线的红盖头被长情手中的秤杆慢慢挑开了。 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长情怔住了,沈流萤也失了神。 长情没有见过盛装的沈流萤。 沈流萤没有见过酒喝多了的长情。 长情觉得此时的沈流萤像一朵开得灿烂的石榴花,火红的嫁衣裳,嫣红的樱唇,施着粉黛的小脸,美不言喻。 沈流萤则觉得此时的长情英俊极了却也可爱极了,英俊是因为酒意上来之后浑身发热,长情微微别开了衣襟,露出了结实的胸膛,加上些酒意,别有一番味道,毕竟在沈流萤眼里,真男人,必须会喝酒,能不能喝,那又是另一档子事了。 至于可爱,是因为此时的长情,双颊因酒意而漫着一层淡淡的绯色,就像他害羞时红了脸一样,可爱紧了。 是以沈流萤没忍住,笑着朝长情抬起了自己的双手,道:“脸,给我。” 长情本就看沈流萤看得痴了,她这会儿再朝他一笑,他就更失神,只乖乖地顺着沈流萤的话躬下身,将自己的脸朝她的手心凑。 沈流萤摸上长情光洁细嫩的脸颊,边揉边搓,恨不得咬上一口才满足,却是忍了,只盯着长情墨黑的眼睛,问道:“老实交代,喝了多少酒?” 长情很老实,“很多,记不清。” 有谁个男人自己喝了多少酒还去数去记的? “醉了没有?”沈流萤揉着长情的脸,又问。 “一点点。”他虽喝得多,却未大醉,今夜很重要,万万不能大醉。 “酒气这么重,才醉了一点点?”沈流萤不相信。 “真的。”长情的脸看起来很呆很无辜,完全不像是会骗人的模样。 “好吧,相信你了。”沈流萤笑了笑,又用力地揉了揉长情的脸,这才勉强满足地收回手,而后却垮下来脸,一副哀怨的模样。 长情立刻紧张了,着急地问道:“萤儿怎么了?不高兴么?” “不高兴那是当然的了。”沈流萤哼哼声。 长情怔住,欢喜的心慢慢地往下沉,心里只想着一句话:萤儿嫁给我不高兴,不高兴。 沈流萤见着长情一副快要傻愣掉了的模样,知道这呆货误解了她的话,赶紧站起身又抬起手摸摸他的脸,以防这货被她的话吓到了,还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才又道:“我饿了,饿了一天了,当然不高兴。” 长情微微眨了一眨眼,“萤儿不是嫁给我不高兴?” 沈流萤立即在长情的脚背上踩了一脚,瞪他道:“我要是不愿意嫁给你,我会顶着这么重的头饰坐在这儿等你一天?你个呆货!” 长情那蔫吧的心重新活泛了起来,丝毫不在意沈流萤踩他的那一脚。 “萤儿饿了怎么不吃些东西?”长情关切地问道。 谁知又遭来沈流萤一记瞪眼,“还不都是因为你?你没给我挑盖头我怎么吃?都怪你。” “可是盖头都是这个时辰挑的,我没有来迟的。”长情觉得自己很冤。 沈流萤立即扯上他的脸颊,“你还敢顶嘴,我才嫁给你一天都不到,你就开始和我顶嘴了。” “那我不说了,萤儿说什么就是什么。”长情很识时务。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这才松手,不忘替长情揉揉他那被她扯红的脸颊,又道,“我饿了,我要吃你给我煮的东西,什么都行,就要你亲手煮的。” 沈流萤本以为长情会求饶,谁知他竟毫不犹豫道:“好,那萤儿等等我。” 可看着长情这么听话,沈流萤却又心有不忍了,赶紧抓住长情的手,道:“这大晚上的,你还是别忙活了,我吃些桌上的糕点就好。” “糕点不顶饿,我去给萤儿做。”长情说完就要走。 沈流萤却是抓着他的手不放,看着他这么听话,一时舍不得欺负他,“不用了,我和你玩笑的,我吃些糕点就行,然后……明天早上你再给我补回来,不过话说回来,你个阿呆会下厨?” “会。”长情点点头,“那明晨我再给萤儿做早饭吃。” “哎呀阿呆!没想到你竟然会下厨!”沈流萤一时激动得抱住了长情,开心不已,就像捡到了个大宝贝似的。 她的呆货,打得过地痞斗得过流氓,上得了厅堂居然还下得了厨房!最主要还颜值爆表!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好字!除了脑袋瓜不太行以外,其余的,简直是完美! 对于沈流萤突然的激动兴奋,长情还没有回过神,沈流萤便又开心地在他的脸颊上吧唧了一口,让他更愣了。 待长情回过神来时,沈流萤已经坐到了崭新的妆台前,对着铜镜开始取下发髻上沉重的金鸾凤。 这些头饰,压了她的脖子一整天了,再不取下来,她的脖子可就要被压歪了。 就在这时,走到她身后来的长情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而后将她的手拿开,道:“我帮萤儿。” “好啊。”沈流萤没有拒绝,只是坐好身。 长情垂着眼睑,轻柔小心地为沈流萤一一取下了她头上的发饰,末了还替她取了挂在耳垂上的耳坠子,沈流萤则是从铜镜里看着他,愈看愈觉得自己选对了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待长情替沈流萤将耳坠子也取了下来之后,沈流萤从他面前跑开,跑到摆放着糕点的桌前,拈起一块上边撒着红豆沫子的甜糕便放进了嘴里来,一脸的满足。 终于吃到东西了! 因为饿得不行,是以沈流萤吃得有些着急,一着急,她便噎住了,长情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后轻轻抚着她的背,道:“萤儿慢着些吃。” 沈流萤就着水将嘴里的甜糕用力咽下后又拈起了一块甜糕,一个转身,将手里的甜糕凑到了长情嘴边来,笑道:“你也吃。” 长情张嘴,咬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沈流萤看了一眼,然后放进了自己嘴里,而后继续拈起绿豆味的甜糕放进嘴里。 沈流萤不过是将长情咬了一半的甜糕放进了自己嘴里而已,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举动而已,可却像是一支被吹燃了的火折子点到了长情身上那已经码得整整齐齐的干柴上边,和着酒意,让身体里的火苗忽地烧了起来,蔓延至全身。 饿极了的沈流萤很快便将桌上的几小盘子里的糕点全都送进了自己肚子里,最后才发现桌上还摆着一只白玉酒壶,酒壶旁是两只一看就是宝贝的玉杯。 沈流萤体内的爱财因子又活跃了起来,嘿嘿嘿,这个呆货家,果然处处都是宝贝,连只酒壶,都是白玉的。 长情以为沈流萤要主动与他喝合卺酒,谁知沈流萤盯着那酒壶酒盏看了老一会儿还没动静,他便知他的这个小女人是看到了宝贝分不开神了,只好他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沈流萤,道:“萤儿,合卺酒。” 沈流萤看着长情执着酒杯的手,忽然发现,这个呆货的手竟也生得好看极了,这本是上好的白玉杯,在他手里竟显得逊色了起来。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脸长得好就算了,手也长这么好看!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不过,嘿嘿,都是她的,人是她的,这么漂亮的手,自然也是她的了。 沈流萤笑着接过了长情递给她的白玉酒杯,然后与他交臂,饮尽了玉杯里的酒。 当沈流萤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时,长情忽然盯着她的嘴角,道:“萤儿嘴角有糕点沫子。” “嗯?是么?”沈流萤抬手就要抹抹嘴角,长情却在这时轻握住了她的双手,道,“我帮萤儿。” 沈流萤正要说“你双手都抓着我的手了你怎么帮我”,只见长情朝她微微躬下身,凑近她的唇,而后伸出舌尖,舔掉了她嘴角的糕点沫子,而后,含进了他自己嘴里! 不仅如此,长情还似品着什么美味似的,夸赞道:“很甜。” 沈流萤怔愣住,双颊忽地就红了起来。 这个呆货刚刚的模样,好……好诱人! 而就在沈流萤发怔之时,长情忽然弯下腰,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勾住她的腿,轻而易举地将她抱了起来,然后——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当身子沉到柔软的被褥上时,沈流萤这才回过身来,当即将长情从自己身上推开,警惕地盯着他道:“今天在马上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只成亲不圆房的么!?” 她还没有准备好呢! “嗯,听娘子的。”长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沈流萤推开,不生气也不委屈,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沈流萤很满意长情的反应,但是,“你干嘛突然改口,改回来。” “听娘子的。” “……”算了算了,没人在旁的时候,他爱怎么叫就怎么就吧,“你干嘛突然把我抱到床榻上来?难道你想反悔!?” “我只是困了,想抱着萤儿睡觉。”长情眨了一眨眼,一脸的呆萌老实。 沈流萤觉得自己真是想多了,“也是,反正你这么呆,也不知道什么是圆房。” “是,娘子。” “……你不是困了要睡了么,还穿得这么好做什么?”沈流萤看着长情还穿得整整齐齐的,不由问他道。 “我这就脱。”长情点点头。 是要脱的,不然待会儿都是累赘。 长情站在床榻前,很快便将自己脱得只剩下里衣里裤,便是连头上的发冠及束发带也都取了下来,放到了沈流萤的妆台上,见着沈流萤还没有动,轮到他问道:“我帮萤儿脱好不好?” “不用了,我自己来。”沈流萤想了想,这也才站起身,慢慢地褪下了身上繁复的嫁衣,见着长情眼神干干净净的没什么想法,她便将自己也脱得只剩下里衣里裤。 入秋的夜已然有明显的寒凉之意,沈流萤赶紧钻进了柔软的被褥里,长情将床帐子放下,躺到了沈流萤身侧,沈流萤当即拧眉问他道:“呆货,你没熄灯。” 长情道:“我睡觉都不熄灯的。” 熄了灯,可就不好办事了。 “你怕黑?”沈流萤只想到这个。 “嗯。”长情此时也只能这么承认。 “那就亮着吧。”沈流萤随了他了。 只听长情问沈流萤道:“萤儿的发髻可要解开?这般枕着不难受么?” “你不说我都忘了。”沈流萤坐起身,“你帮我解。” 长情替沈流萤解了发髻,她乌黑的长发倾泻在背上,带着淡淡的清香。 沈流萤躺下后,长情又问道:“萤儿,我可不可以抱着你睡?” 沈流萤想了想,答应道:“那只能抱抱啊。” 既已成婚,不圆房,她总不能也不让这个呆货抱抱她吧? “嗯。”长情应得爽快,然后激动紧张又小心地将沈流萤搂进了自己怀里来。 长情的怀抱很温暖,沈流萤便在这温暖的怀抱里,渐渐睡了去。 然她睡着睡着,总觉有什么东西老往自己身上蹭,蹭得她身心发毛,当她睁开眼欲将这恼人的东西拂开时,发现这不是什么东西,而是——长情的身子! 他正用他的身子,朝她身上慢慢地蹭动着,那轻碰在她头顶的下巴,也不时地蹭蹭她的头顶,就像……一只发情了兔子! 沈流萤登时恼了,睡意也全无了,斥长情道:“你没事老往我身上蹭蹭蹭做什么!?” 只见长情双颊通红,像忍着什么难忍的痛苦似的,还一脸的委屈巴巴可怜兮兮,道:“萤儿,我身子难受,我控制不了自己。” “……你不是不会吗!?”沈流萤眉心拧得紧紧的,可她怎么就忘了,白糖糕可是抱着她的亵衣蹭蹭蹭过了的。 长情抿抿嘴,还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为夫不会圆房,为夫会洞房。” “……去你大爷的莫长情!你诓老娘呢!?”沈流萤眼角直跳,用力揪住了长情的脸颊。 “阿风就是这么和我说的。”长情直接将脏水泼到了卫风身上。 “卫风都教了你什么!?”沈流萤怒问道。 “阿风给了我一本书。” “什么书?” “洞房三十六式。” “……”这一刻,沈流萤很想将卫风拖来宰了,但她不知,这书,压根就和卫风没关系,完全是莫凛的手笔。 “萤儿……”长情见沈流萤不做声,又忍不住朝她身上蹭了蹭,巴巴地道,“萤儿和我做好不好?我身子好难受,我不会弄疼萤儿的,我保证,萤儿……” 隔着两人身上的里衣,沈流萤这会儿能清楚地感觉得到长情身上热烫得像个火炉,可想而知他的确忍得很难受,可即便再如何难受,他也没有失控扑倒她强要她,反是先征求她的同意,若她拒绝,他当也不会强求她的,但是…… 有可能会被憋坏。 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身为妻子的她若是把自己丈夫憋坏了,那也太……不人道了吧? 而且这个呆货现在的模样看起来惹人心疼极了,让沈流萤终是心软,揉着他的脸颊,轻声问他道:“很难受?” 长情点点头,又情不自禁地用身子朝沈流萤身上蹭蹭,一边解释道:“萤儿,我不是有意的。” “那你说了不会弄疼的我的。”沈流萤一脸认真,“都说女人的第一次可是很疼的,你——” 然,还不待沈流萤把话说完,长情便已翻身将她压到了身下,墨黑的眸子盈盈亮,急切地问道:“娘子是答应为夫了么?” “……你,改口回去!” “萤儿是答应我了么?”长情老老实实改口。 “如今你是我丈夫了,我总不能——”这一回,沈流萤的话还是没能说完,因为长情的唇,封住了她的唇。 帐幔摇晃,忽然,沈流萤紧紧抓着长情的手臂,眉心紧拧,鹅蛋小脸也拧巴到了一起,“你个呆货,疼!” “萤儿……”长情看着沈流萤皱巴的小脸,就这么停住了,他紧张不已不知所措,只见他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水沁出,“我……我不知如何让你不疼。” 长情这番话才说完,他鬓边的细汗凝成了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滴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沈流萤见着他本是漆黑如墨的长发骤变为白,墨黑的瞳眸则是骤变为赤红之色。 一旦他的某种情绪到达极点之时,他的模样,便会发生改变。 长情这会儿,是紧张到了极点。 而当长情看到自己垂在沈流萤身上的头发骤变为白色时,他的眼眸陡然一晃,身子也猛地一颤,下一瞬便要从沈流萤身上离开,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虽然沈流萤已肯定地说过不害怕更不嫌弃他的这副模样,可忽然间变成这样,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躲起来。 也就在这时,沈流萤突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弓起身吻上他的唇,甚至还用双腿缠住他的双腿,瞪他道:“又想跑是不是,你都把我弄成这样了,你居然临阵要跑?你要是敢走,信不信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长情立刻定着不敢动。 沈流萤这会儿有些良心不安,毕竟她若是不喊疼的话,这呆货就不会紧张到变了模样了,若是今回把他吓坏了,日后这货还不得在这床笫之事上有阴影? 他大爷的,豁出去了! 然后,沈流萤发现,这个呆货和她一样,身子绷紧得不行,而且,他也羞红了脸。 沈流萤喜欢看长情红了脸的模样,因为她觉得可爱极了。 曳地的床帘,摇晃不已。 明晃晃的红烛火光中,女子的娇喘声,男子的闷哼声,在这安静的夜里,不知响了多久。 另一厢,卫风、云有心及叶柏舟已喝得酩酊大醉。 醉了人,一般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不停地说话。 而且,说真话。 ------题外话------ 此章有隐藏剧情,你们懂的,隐藏剧情将近5000字,走群领取,奏是这样!哦呵呵~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然后就是微博活动,已经开始~\(≧▽≦)/~啦啦啦,奖品是明信片、书签、隔热杯、记事本、海报等等了哦呵呵~ 166、都喝断片儿了【一更】 叶柏舟的院子,酒杯、酒壶与酒坛满地歪倒,空了的,半空的以及还未开封过的,大醉的人已经分不清了,随手逮到哪个酒坛昂头便往嘴里倒。 卫风这会儿正躺倒在地,颈后枕着个空酒坛子,伸手摸到了一只酒坛,抓到了便昂头往嘴里倒酒,谁知倒了半天,只倒得出几滴酒来,不由咋呼道:“那只该死的馍馍,要不要这么抠门!酒都不舍得给我们喝!” 卫风咋呼完,又继续晃动手里的空酒坛子,好像不相信这酒坛已经空了一样,和它较上了劲。 就在这时,叶柏舟伸出脚踢了踢卫风,嫌弃他道:“蠢,你那酒坛是空的,没酒了。” 叶柏舟坐在卫风身旁,也是坐在地上,歪靠着身后的石凳,怀里抱着一只酒坛,手里还拎着一只酒坛,一脸的酒意,一身的酒气,可见喝得不少,醉得不轻。 他说完话后还打了个酒嗝,打完嗝后将手里拎着的酒坛凑到了嘴边,昂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用脚踢躺在身旁的卫风。 卫风任他踢,只是将手里的酒坛晃了晃,也打了个酒嗝,而且还是个响亮的酒嗝,醉醺醺道:“好像真的没有酒了。” 卫风说完,将手中酒坛啪的一声扔到了一旁,然后坐起身伸手就去抢叶柏舟正喝着的那只酒坛,“那你的给我喝!” 谁知叶柏舟不撒手,反是又踢了他两脚,嫌弃他道:“你起开,这酒是我的。” “我看见了就是我的,你给我!”卫风使劲抢。 “不给!”叶柏舟说什么都不给。 然后卫风无赖地直接将脑袋凑了过去,咬上坛沿,用手将叶柏舟手里的酒坛底部使劲朝上推,就这么喝了起来。 忽然,有人一脚将一副无赖样的卫风从叶柏舟面前踹开,踹得卫风歪倒在地,正要跳起来时,那人递给了他一只酒坛。 “给你,阿风。”是云有心,只见他双颊红得厉害,正递了一只刚刚开封的酒坛给卫风。 卫风笑眯眯地接过,重新躺回地上,枕着酒坛,继续喝酒。 云有心则是在他与叶柏舟之间坐了下来,将腿搭到卫风腿上,然后伸手朝身旁歪了一地的酒坛摸去,摸到一只喝了一半的酒坛,便抱到了怀里来,继续喝,也俨然一副醉了的模样。 喝着喝着,卫风突然跳起来,然后伸手去扒开叶柏舟的衣裳,叶柏舟只顾喝酒,随便卫风怎么扒扯他的衣裳,而后只听卫风一边醉醺醺地指着叶柏舟的心口,一边问道:“今儿一起沐浴的时候我就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小……小舟舟,你这心口左边的血毒,哪……哪儿去啦!?” 卫风说完,还用手指头用力地戳了戳叶柏舟的心口。 叶柏舟看也不看自己的心口一眼,只又打了一个酒嗝,道:“解了。” “解……了?”卫风皱起了眉,“解了,是什么意思?” 已经喝高了的云有心此时已没有了寻日里温温柔柔的模样,反倒有些像个无赖,只见他用脚踹踹卫风的腰,替叶柏舟回答道:“解了的意思就是解了,沈姑娘替柏舟解了一半的毒了,在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里。” 云有心说完,继续喝酒。 “居然解了!?”卫风忽然撒起了泼来,只见他蹭地站起身来,“不是说了我去找回那个黄毛丫头了才给解毒的吗!?我还没回来,你这毒就已经解了!那我还去找那个黄毛丫头做什么啊!?” “等你回,柏舟都死了。”云有心竟也跟着卫风蹭地站起身来,同时抬手扳上他的肩,按着他重新坐下来,又将手里的酒坛递给他,道,“柏舟的毒解了是好事,至于阿风你……就当做是去找自己的媳妇儿好了,别嚷嚷,啊。” “找媳妇儿!?”卫风将酒坛塞回云有心怀里,然后冲他发火道,“那个黄毛丫头能是我媳妇儿!?她要是我媳妇儿,她能打我!?能跑了让我像无头苍蝇去找她!?她要是我媳妇儿,她还能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的!?” 一提到晏姝,卫风就想到晏姝和许辞在一起开心笑着的模样,然后心里莫名地就有了火气,且非撒出来不可。 “阿风你干什么突然这么大火气。”云有心晃晃自己手里的酒坛,发现没酒了,便将酒坛扔了,伸手重新去摸一只有酒的坛子,一边不经心道,“既然不是你媳妇儿,那她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你侬我侬,你生什么气?” “那丫头把我上了你懂不懂!?”喝断片儿了的卫风突然大吼一声,让抓到一个酒坛正把酒倒进嘴里的云有心把刚刚进嘴还未及咽下的酒给“噗”的喷了出来,叶柏舟则是被刚刚咽下的酒呛到,咳嗽不已。 只见云有心用手背擦擦嘴,然后取笑卫风道:“阿风你一个大老爷们让一个小姑娘给上了,竟然还有脸喊这么大声,丢不丢人?” 叶柏舟则是趁哄道:“来,告诉我们,阿风你是怎么被一个小姑娘给上了的?” 卫风一点不知羞,只是哼哼声道:“我为何要告诉你们,我偏不,哼!” “能夺了我们阿风处子之身的姑娘,可不简单呢。”云有心笑得嘴角弯弯,同时用脚踢踢叶柏舟,“柏舟你说是不是?” “嗯。”叶柏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我们阿风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可能平白地就让人姑娘给上了,这只能说——” “阿风心里有这个姑娘。”云有心笑着把话接上。 “放屁!”卫风不服,“老子心里一点儿都没那个黄毛丫头!她哭她的干老子什么事儿!?她和那什么小白脸儿在一块儿笑嘻嘻的干老子什么事儿!?老子心里憋的哪门子气啊!?她被下了药死就死了,老子着急个什么劲儿啊!?老子生哪门子的气啊!?真是一说到这个,老子就来气!” 云有心笑出了声,“阿风还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呢,这不是在意的很么?” “我哪里在意了!?我一点儿都不在意!哼!就算她现在在哭,老子也一点儿不在意!”卫风愈说愈烦躁,然后一把抢过了云有心手里的酒坛,“烦死了,让我喝几口。” 因为不识自己的心,所以烦躁。 因为酒意,总不禁然地把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只听卫风忽然自言自语道:“那个黄毛丫头现在有没有在哭?或者在扎我的小人诅咒我?” 云有心没再理他,只又喝起了自己的酒来。 忽然,喝多了的叶柏舟面露难看之色,而后,忍不住吐到了卫风身上。 卫风先是懵了,然后大喊道:“小舟舟!你居然吐到我身上!信不信我也吐你身上!” “哈哈哈……”看热闹的云有心开心地笑出了声,卫风则是赶紧脱下自己脏了叶柏舟呕吐物的衣裳往云有心嘴里塞,一边嘚瑟道,“小心心,我让你笑!” 云有心被卫风的脏衣裳堵得胃里一阵翻滚,一个没忍住,也吐了出来,但在他呕吐之时他不忘抬起自己的脚,塞进卫风嘚瑟笑起来的嘴里。 卫风赶紧将云有心的脚打开,而后一脸不开心道:“那个该死的小馍馍居然就这么成婚了,少了那个小馍馍一起喝酒,不习惯,不如……咱现在去小馍馍房里喝吧?” 一直守在一旁的卫子衿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冷对已经完全断片儿了的卫风道:“爷是想莫爷将你往死里打么?” 莫爷此刻在洞房,去莫爷房里喝酒,也只有爷这种喝成无赖的人才说得出来这样的话。 “他敢!我可是他师弟!”卫风哼哼声,然后蹲到叶柏舟身边,想到什么就问什么道,“小舟舟啊,你什么时候让我喝你和小十六的喜酒啊?” 叶柏舟正扯开新一坛酒封盖的手猛地一颤。 ------题外话------ 一更字数有点少,所以二更补上,二更时间应该在晚上9点以后 167、酒后吐真言【二更】 叶柏舟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睑用力扯开了酒坛上的封盖,而后抱起酒坛,昂头就喝。 他倒得很大口,辛辣的酒水灌进他的喉鼻,呛得难受,也烧得难受。 但他没有将酒坛放下的意思,似乎就要这么一次将坛中的酒水饮尽。 卫风则是将手搭在叶柏舟手里的酒坛上,一边拍一边打着酒嗝催他道:“喂,小舟舟,我和你说话哪,你赶紧回我,什么时候让,嗝——让我喝你和小十六的喜酒?” 云有心此时已经醉得不行,身子一歪,抱着酒坛卧倒在地,却还回卫风的话道:“阿风别闹了,有卫骁在,柏舟什么都做不了。” 云有心说完,似乎还觉不够,又踹了踹卫风,将蹲着的他踹得跌坐在地。 “卫骁?”卫风呵呵一笑,身子一转,挨着叶柏舟的肩坐了下来,伸出手指一边戳着叶柏舟的心口一边醉醺醺道,“不是解毒了?毒既然已经解了,卫骁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和意义?” “阿风要自己动手?”云有心问,“卫骁可是你的亲兄长。” “亲兄长?呵!”卫风冷笑一声,“他可从未将我当成过亲人,我可没见过谁个兄长成日就想着将自己弟弟往死里整的,小心心,你大哥对你可不是这样吧?” 卫风也用脚踢了踢云有心。 云有心笑了,“我大哥对我很好。” “那不就成咯?”卫风又笑,“要不是因为小舟舟,根本就不用我动手,那个小馍馍早就将卫骁捏碎了,然后现在呢,轮到我想把他给捏碎了,他伤我不算,竟然还想伤你们三个,既然如此,那我还要忍什么?” “你们可都是我的好兄弟,谁人都伤不得,谁要是敢伤你们,老子跟他,嗝——跟他没完!来,干一口。”卫风抢过叶柏舟正喝着的酒坛,昂头大口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云有心,“剩下的留给小馍馍自己来喝完。” “必须的。”云有心笑着点了点头。 只听卫风又道:“哎,不对啊,我可是在问小舟舟和小十六的事情呢,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都怪小心心你打岔了我,自己罚一坛子去!” “一坛子……在哪呢,你给我找找。” “我不给你找,你自己找。” 云有心站起身要去找酒,可他还没站稳,便头重脚轻地跌坐在地,便也不站了,反是摸到卫风的腿,将自己的脑袋枕了上去,一边念叨道:“阿风你可别踹我脑袋啊,踹开了花就少一个人和你喝酒了。” 卫风没有理会云有心,只是用手肘杵杵闷声喝酒的叶柏舟,“小舟舟,你到底说不说话,卫骁现在有等于无,你和小十六该好就好了,小十六已经十七了,早就可以嫁人了,你也已经二十二,也早该娶妻了,郎有情妹有意的,该怎样就怎样,别以为你和小十六心里的那点情思什么的你们不说我就不懂,我可都一直看在眼里,没说而已,说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如今没了卫骁,那可就不一样了,小馍馍这个小媳妇儿,可真是好极了!” “再说了,咱四个人里边,小舟舟你可是老大,小馍馍那只死兔子最小,别等到小馍馍的小兔子都出来了,你还没把小十六抱来给我们当大嫂啊,虽然我很不情愿就这么矮了小十六一截,但为了兄弟的终身幸福,我也就忍了。”卫风说着,伸手推了推枕在他腿上的云有心的肩,“你说是不是啊,小心心,咱要不要大嫂?” “必须要。”云有心想也不想便道,“呵呵,还有阿风你的这个二嫂,也必须要。” “去去去,没有二嫂。”卫风很嫌弃说胡话的云有心,云有心这会儿虽是在笑着,脑子却已经不清醒了。 他倒是想要大嫂和二嫂,但是—— “阿风,二嫂她——”云有心想到了什么,正要与卫风说,就在这时,沉默的叶柏舟出声了,打断了云有心的话。 只听叶柏舟声音沉沉道:“她嫁人了。” “嗯?”卫风眨眨眼,没听清叶柏舟说什么,便问道,“小舟舟你说什么?” “我说,她嫁人了。”叶柏舟沉声重复道。 “她?嫁人?”卫风拧起了眉心,“谁嫁人了啊?” “公主。”云有心又替叶柏舟回答了卫风的问题,“宁心公主,嫁人了。” “不可能。”卫风想也不想便否认了云有心的话,“小十六心里装的就只有小舟舟,小舟舟还在这儿跟你我喝酒呢,小十六嫁什么人,嫁给谁,小心心你边去,别在我和小舟舟交心的时候来添乱。” 卫风压根就不相信云有心与叶柏舟说的话。 “我的话阿风你都不信,那你还信谁?”云有心醉意浓浓,连声音都变得轻了。 可却是云有心这句小声的话,让卫风紧紧拧起了眉。 显然,他相信了云有心的话,却又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接受。 只见他死死盯着叶柏舟,问道:“小十六嫁给谁了?” “西戎,恒右皇子。”叶柏舟没有看卫风,他只是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酒坛,声音低低沉沉。 “什么时候的事情?”卫风又问。 “昨晨,已经同恒右皇子离开京城,上路了。”叶柏舟将酒坛举起,昂头,朝自己喉间猛灌了几口辛辣的酒,才又道,“听闻恒右皇子人不错。” “小十六有没有找过你?” “没有。” “那你有没有去找过她?” 叶柏舟不做声,只继续喝酒。 “说话!”卫风抢过叶柏舟手里的酒坛,甩到了一旁,酒坛撞到地上的空酒坛,碎了满地。 叶柏舟才低沉道:“没有。” 卫风眉心拧得更紧,“你为何没有去找小十六?” “都说恒右皇子人很好,会好好待她的。”叶柏舟缓缓道。 就在这时,卫风突然揪住叶柏舟的衣襟,用力往上提着,迫使叶柏舟不得不抬眸看他,只听卫风冷冷道:“你是在骗小十六还是在骗你自己?你为何没有去找她?你为何没有去把她追回来?只要你去,哪怕你要带她去的地方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义无反顾地跟你走,你为何没有去?你为何没有去!?” “你明明知道小十六钟情的是你在乎的是你,你明明知道她此生唯一想要同白首的人只有你,你居然说别的男人会好好待她的,你什么意思!?”卫风愈说愈激动,激动得将叶柏舟的衣襟揪扯得更用力,用力的将他整个人都上提了起来。 “阿风你总是这么聪明,什么你都看得明白,我心里想什么,你还不知道么?”叶柏舟没有反抗,任卫风提着他的衣襟,任卫风对他大喊大叫,“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都再清楚不过不是么?” “这不过都是你自己的借口!”卫风眉心拧得好似乱麻,心中满是怒火,将叶柏舟的衣襟提得更高,愈吼愈大声,“小十六从来就没嫌弃过你!她要是嫌弃你,就不会总是念着你想着你!她要是嫌弃你,就不会总是想着如何才能帮到你!她要是嫌弃你,就不会将你送给她的那个破烂手镯当成宝贝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护着!她要是嫌弃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对不起卫骁那个混账!她根本就不在乎你有怎样的过往!” “可是我在乎!”一直低声说话的叶柏舟此时也失控了,只见他瞳眸变得有些红,微睁着,死死盯着卫风,也朝他大吼道,“我知道她不嫌弃我,可是我嫌弃我自己!我太脏,可她就像是最美的槐花,我配不上她,我配不上她!我就连正眼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就算没有了卫骁,我身上的肮脏也洗不掉!我没有办法面对她,我没有勇气面对她!我不想她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受天下人耻笑!你懂么!你懂么!?” 叶柏舟说到最后,失控得竟也揪住了卫风衣襟,将他用力提起。 “叶柏舟……”神色阴沉的卫风双手紧握成拳,抓捏得手背上青筋暴突,而后失控地将暴怒的一拳狠狠地朝叶柏舟脸上揍去,打得叶柏舟白净的脸立刻变得紫红,甚至吐出了一口腥红的血。 只听他怒吼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连面对自己过往的勇气都没有,那你将来的几十年你又该怎么活!?难道你要将你一直埋在过去的阴影里过以后的日子吗!?” “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谁配不上谁!只有你愿不愿意!你所谓的没有勇气面对小十六,你所谓的自己配不上她,全都是你自己想的!全都是因为你自己走不出你的过往!” 卫风的话音才落,他的脸颊上也遭来了叶柏舟极尽全力的一拳,揍得他眼睛发花,嘴角破裂,脸颊高肿。 “你让我怎么走得出来!?”叶柏舟失控得浑身轻颤,大吼的声音也带着隐隐的颤抖,“六年,整整六年,我有着人的模样,过着的却是非人的日子!若不是为了周北,若不是为了我的母妃,我根本就不想活!我是在苟且偷生般地活着!过去就是事实,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肮脏的事实,你让我怎么走出来!?哪怕世上有一种药能让我忘掉所有痛苦不堪的过往,也洗不掉我身上的肮脏!这样的我,只能是天下人的笑柄!难道你要让她和一个笑柄生活在一起吗!?” “我知道她痛苦,可我能怎么办!?我不舍得她嫁给别人,可我又能怎么办!?可这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选择!身份尊贵的皇子,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她既然选择远嫁他方,就证明她放下了我放下了过往,不相见,才是最好的!阿风你懂么!?” “放屁!”卫风将叶柏舟用力推开,“这不过都是你们自欺欺人,这不过都是你们在为自己的怯懦找借口!放下!?呵!你一个大男人都放不下,小十六一个女子又怎么可能放得下!” “自欺欺人,呵……”叶柏舟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自嘲地笑了,“若是不自欺欺人,我又能如何,我还能如何,我根本就没有勇气面对她,曾经没有,而今没有,将来也没有。” “叶柏舟你真是孬!”卫风酒高气大,吼得天崩地裂,“你不去追小十六是吧,你不去我去!我要问问她为什么不嫁给你而去嫁给那什么狗屁皇子!” 卫风说完,蹭地站起身就要走。 “阿风你回来!”叶柏舟也激动得站起身,抓住了卫风的手臂。 然,他们才走出一步,便双双趴倒在地,不省人事。 云有心此时已无力管大喊大叫的卫风与叶柏舟,只是抱着一个空酒坛当枕头睡,忽然想起了什么,呢喃道:“阿风,忘了告诉你了,你娶回家用小猪和其拜堂的那个小王妃,就是你口中的那个黄毛丫头。” 但,此时的卫风,压根就听不到。 莫凛不知从哪儿走来,看着醉倒在地的三个年轻人,对身后的初一及一旁的卫子衿道:“抬回屋去,莫让他们着凉了,顺便打些温水帮他擦擦脸与手脚,再准备些醒酒汤,待他们醒来时当是需要。” “是。” 只听莫凛轻叹一口气,“酒不醉人,人自醉,情之一字,最是难解。” ------题外话------ 早上闹钟爬起来码二更,下午要出门,没法码字,觉得晚上二更有些对不起姑娘们,所以还是先码字了,看我多敬业!哦呵呵呵~ 168、昨夜萤儿不是舒服的么?【一更】 沈流萤觉得自己做了一场荒唐的春梦,梦里那个呆萌傻面瘫就是一只霸道的兔子一样,一直在她身上蹭,令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子,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总想要呻吟出声,一种难耐酥麻微疼却又美妙的感觉在她身体里蔓延,让她忍不住回应他,与他共赴巫山。 沈流萤是被热醒的,她觉得自己像是被煨在火炉里似的,暖过了头,暖成了热,是以她动动身子,睁开了眼。 就在她睁开眼时,她看见的不是床帐,不是漏着日光的窗户,也不是她喜欢将脸埋在其中的枕头,而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似柳般柔同时又似剑般凛冽的眉,鼻梁高挺,小嘴薄唇,三分性感七分英气,眼睑紧闭,密密长长的睫毛向下垂着,正睡着。 是长情的脸。 在看到就在自己枕边近在咫尺的长情的脸时,沈流萤登时怔住,愣了少顷后才想起来她和长情昨儿已经拜了堂成了婚结为了夫妻,并且,已经洞房。 一想到洞房,沈流萤才发现被褥下的她与长情,身上皆*裸的一丝不挂!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她的手则是轻贴在他胸膛上,她的身子,亦是靠在他怀里!肌肤亲密相贴,是以才煨出了能将她热醒的温度! 这就是说……她做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荒唐的春梦!而是她的的确确就和她的呆相公狠狠地滚了床单!而且……还不只滚了一次!更不知滚了多久! 她甚至连自己如何睡去的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这个呆货身材完美到了极点,并且,精神,有力。 沈流萤愈想愈觉面红耳赤,真是太……太羞人了! 就在沈流萤面红耳赤地怔怔盯着长情的睡颜看时,只见长情眼睑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见着沈流萤正盯着他看,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而后将她朝自己怀里搂紧一分,同时用脸颊轻轻蹭蹭她的脸颊,道:“萤儿醒了。” 沈流萤的身子因此更贴近长情的身子一分,她能感觉正碰着她身子的奇怪东西似乎变了,脸更红了一分。 长情则是不解的问道:“萤儿的脸很红,萤儿可是觉得热?” “都怪你!”沈流萤看着长情呆萌的脸,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然她不动还好,这一动,她便觉得自己双腿间传来一股疼痛感,让她不由拧起了眉。 感觉都不能好好走路了,这就是昨晚滚床单滚得太猛了的后果? 因为疼,沈流萤不由又踢了长情一脚,又怨他一次道:“都怪你!你骗我!” 这一大早才睁开眼就被骂,长情一头雾水,完全不知自己错在了哪里,是以讷讷地问:“我可是惹萤儿生气了?” 明明昨晚还好好的啊。 “对!就是你!你骗我,你惹我生气了!”要不是这货说话不算话,她现在就不用忍受这种怪异的疼痛了! “我做错了何事?”长情还是不懂。 “你的兄弟,你的命根!就是他的错!”沈流萤恼。 “昨夜萤儿不是舒服的么?”长情不理解,若是不舒服的话,萤儿昨夜当就不会发出那般的呻吟声了。 “你这个流氓呆货!”长情傻傻的话让沈流萤脸红得冒烟,恼得不得了,被褥下用脚猛踢他,然她动得愈厉害,她就觉下身疼得更厉害,不由又窝进了长情怀里,闷哼声道,“算了,还是抱抱吧,这也不能全怪你。” “……”长情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绕不过弯儿来了,“萤儿不生我的气了?” “生你的气能有什么用?能让我不疼了?”沈流萤哼哼声,同时用手朝长情结实的胸膛摸了摸,再摸摸,看在这么完美的身材的份上,疼就疼了吧,反正早疼晚疼都是要疼的。 还有,嘿嘿嘿,这呆货的胸膛,真的很好摸啊,这身材,真是完美得让人垂涎欲滴。 嘿嘿嘿,这么好摸的胸膛,以后就是她的了,光明正大! “萤儿等等我,我去给萤儿拿药来擦擦。”长情说着便坐起身,*着身子就这么要下床去,沈流萤赶紧拉住他,“呆货你回来!” 长情眨眨眼,“萤儿不舍得我走?” “当然不是!”沈流萤真想拿一块豆腐来撞。 “那萤儿为何拉着我?” “你光着身子你好意思啊!?你就不能先穿好衣裳再去拿药!?” 谁知长情竟是道:“哦,萤儿看过我了的,不要紧。” “……这不是重点!”沈流萤要抓狂了,“你必须先穿上衣裳!” 他要是不穿上衣裳的话,只怕她看着他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身材会忍不住扑上去,她绝对不能当女流氓! “听娘子的。”长情听话地点点头。 “……不许改口!” “是,娘子。” “……” 长情披上衣裳给沈流萤拿来了一只模样精致可爱的阔口小药瓶,道:“给萤儿的药,止疼,抹上便好了,用我帮萤儿上药吗?” “不用!”沈流萤毫不犹豫地拒绝,这种药,擦在那种地方,她绝对不要这个呆货帮她抹!虽然她有能力让自己不疼,但要将手捂在自己的那种地方…… 还是上药好了! 不过…… “呆货,这个药,谁给你的?”沈流萤拿着药瓶,盯着长情问,这货居然有这种药,没道理啊,一定是有人给他的。 “三十六式的书上写着要准备的。” “……”沈流萤觉得自己无言以对,那究竟是什么书!居然连这种都写!简直……变态! 沈流萤边在被褥下给自己下身上药,一边觉得,她的呆萌傻面瘫,被教坏了! 而就在沈流萤给自己下身上药时,长情又拱进了被褥里来,从她身后抱住她,同时还用身子蹭蹭她,蹭得沈流萤身子突然紧绷,正要骂他,这货便用下巴蹭蹭她的颈窝,撒娇一般道:“萤儿疼,我不碰萤儿,我忍着,我只是想抱抱萤儿而已。” “算你个阿呆知道心疼我。”长情的话让沈流萤觉得心里暖暖的,就算自己*高涨,却怕弄疼了她而忍着不碰她,虽然呆呆傻傻的,却是很温柔呢。 只是沈流萤不知,这只流氓兔子开了荤后再憋着,是有多难受。 可就算再如何难受,长情也还是选择忍着。 他不能吓坏萤儿,要是把萤儿吓坏了,吃苦的就是他自己了。 沈流萤给自己上完药后,转过身又窝进长情怀里,又摸摸他的胸膛他的背,瞅瞅天色,没怎么亮,便懒洋洋道:“呆货,你爹什么时候起床啊?” “萤儿要做什么?”长情觉得,这个小女人的想法总是跳得很快,很多时候,他都跟不上,这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关心起爹何时起床了? “如果你爹这个时辰还没有起床的话,咱们去敬茶也不知道敬谁啊不是?我困,我还想再睡会儿。”说到这儿,沈流萤又有些恼了,“都怪你,我昨夜都没睡好!” “爹大约要半个时辰后才会起床,萤儿要是困,那就再睡会儿。” “那我就再睡会儿啊,到点了你叫我啊,别让我睡过头了,第一天呢,要是敬茶都迟到了可不好。”沈流萤叮嘱长情道,“你醒着,你不许睡,不然没人叫我。” “萤儿睡吧,我会叫萤儿的。”长情点点头。 沈流萤动动身子,择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长情怀里,很快便睡了过去。 其实,长情说了假话,莫凛每日都会起得很早,这个点儿,他已早就起身了,他这会儿正等着他的儿子和儿媳来给他敬茶呢,尽管他知道他们不会老早就来给他敬茶。 只听莫凛问初一道:“初一啊,你说那孩子和我的儿媳妇会不会到午时才来给我敬茶?” “属下觉得,主上是希望少主和少夫人正午才来给主上敬茶的。”初一恭敬道。 “有么?”莫凛笑,“我有这么说么?还是我脸上写着了?” “主上嘴上没这么说,脸上也没这么写,但心里是这么想的。”初一如实道。 “初一啊,你总是这么老实,有点不太好。”莫凛浅笑着,轻呷了一口手中茶盏里滚烫的茶汁。 “主上问属下,属下自是要如实回答,万不得欺瞒主上。” “那初一你再说,为何我会希望那孩子夫妻俩正午才来给我敬茶?”莫凛又问。 “因为主上知道少主的腰没有问题。”初一很诚实,却很委婉。 莫凛笑得似乎很开心,“年轻人,腰不会有问题,体力也不会有问题,多动动,是好事。” “主上,属下觉得您近来这些日子比女人还啰嗦。” “儿子娶媳妇儿头一回也仅一回,我这既当爹又当娘的,着急又紧张,你要理解我。”莫凛丝毫不怪罪初一。 “是,属下理解主上。” 莫凛慢悠悠喝茶,笑着慢悠悠道:“今儿个我什么都不干了,就坐在这儿等着那小两口来给我敬茶,不管什么时辰来,都行,对了,初一,吩咐厨子中饭准备得丰盛些,我想这小两口当是午时来给我敬茶的几率最大,来了就一块儿用中饭了。” “是,主上,属下这就去吩咐厨子。” “去吧。” “属下告退。” 莫凛觉得,今儿这茶水,带着甜味。 * 沈流萤重新入睡后,长情轻轻起了身,穿戴好,悄声出了门。 绿草早已候在外边,见着长情,正要出声,长情压低声音先她道:“萤儿还在睡,不可吵她,她什么时辰醒便什么时辰醒。” “是,姑爷。”绿草点点头。 长情离开后,绿草心想,今儿可是小姐给公爹敬茶的日子啊,是万万不能起晚的,但姑爷……大概全天下也只有姑爷能由着自己的媳妇儿了,姑爷这么疼着小姐,可真是小姐的福分,只是,莫家主不会怪小姐吧? 不会的吧? 长情离开相思苑后,径自去往了叶柏舟的院子。 昨夜倒了一地的酒坛子已经收拾好,他们吐在地上的脏物也已清理干净,长情走进叶柏舟的卧房时,他们三人还在床榻上酣睡,睡相极差。 卫风的头枕在叶柏舟胸膛上,一条腿搁在云有心身上,叶柏舟一手打在卫风脸上,一手挡在眼睛上,一条腿垂在床榻边上,云有心则是头朝床榻另一侧睡着,腿也搭在卫风身上,脱了袜子的脚正好凑在卫风的嘴边,只要卫风稍稍一侧头,就会亲到他的脚。 只见卫风的左边脸颊红肿得厉害,右边嘴角有些开裂,结了血痂。 叶柏舟也是左边脸颊又紫又红,比卫风的脸颊还肿,肿得像个馒头。 可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睡眠。 长情静静看着他俩高高肿起的脸,而后慢慢地坐到了床沿上,抬起自己的手来看了看,然后将双手移到卫风与叶柏舟那红肿的左脸颊上,掌心向着他们的脸颊,毫不犹豫地用力往下按去—— ------题外话------ 嘤嘤嘤,写双更写惯了,居然不习惯写长的单更了,我居然这么贱! 因为这么贱的我,所以今天还是有二更,二更应该在下午五点左右。 169、证明我体力好活好【二更】 “啊——!”长情的手按到卫风与叶柏舟的左脸颊上,顿时只听卫风暴叫一声,叶柏舟叶也被刺激得骤然睁开眼。 然,毕竟是在疼痛的刺激中惊醒,叶柏舟身子如被锋利的刺蜇到一般猛地一抖,带着他搭在卫风脸上的手猛地抬起,然后猛地朝下打了一掌,接着,又是卫风的嚎叫声。 只见卫风疼得猛地坐起了身,那因疼得嗷叫的嘴……合起的时候竟是咬到了云有心搭在他身上的脚! 卫风先是一怔,而后猛地将云有心的脚扔开,一边用力抹着嘴一边吼道:“小心心!你的臭脚!放进我嘴里了!” “嗷嗷嗷——”卫风才吼完,发现自己的脸疼得不行,使得他赶紧抬手来捂。 他不捂还好,这一抬手碰上,他整个人便惊得从床榻上跳了起来,一时也顾不得把他弄醒的长情,跳下床榻后就去找铜镜,当他看到铜镜里他那高高肿起的左边脸颊还有破裂的嘴角时,他完全不能冷静了,直嚎道:“我的脸——!” “死馍馍,是不是你趁我睡着了把我揍成这样的!?”卫风一转眼便又回到了床榻边来,伸出手便揪住坐在床沿上的长情的衣襟,大声吼道,吼完又嗷嗷地抬手捧住疼得不行的脸,“哎唷,疼死我了!” “我有我的萤儿,没空等你睡着了来揍你。”长情面无表情地拿开卫风揪着他衣襟的手,“我才来,要是说我把你弄醒了的话,我还是承认的。” “不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臭馍馍死兔子这么整我,还有谁会把我的脸整成这样!?”卫风双手捧着自己的左边脸颊,脸歪了,嘴也歪了。 但,就算歪了,还是没能让他少说两句。 只见长情翘起拇指,朝正手撑着床榻慢慢坐起身的叶柏舟努了努。 卫风立刻扭头看向叶柏舟。 但见叶柏舟的左脸颊也是高肿得厉害,不仅红,而且还发紫,甚至肿得还似带了油光,比卫风的严重多了。 卫风眼角抖抖,盯着叶柏舟,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我说小舟舟,你揍我了?” 卫风说完,抬手指了指自己破相的脸。 叶柏舟只是看着卫风,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似乎不知卫风在说些什么,他只觉自己的脸颊疼得厉害,不由抬手来碰碰,碰到一片又红又疼的高肿。 叶柏舟一脸的莫名其妙,似是不知自己的脸怎么会受了伤,便问正盯着他看的卫风道:“阿风,你是不是昨夜喝多了把我当长情揍了?” “我还想问你是不是你把我揍了呢!”卫风嚷嚷完,又嗷嗷喊疼得继续捂住自己生疼的脸颊。 “我没印象我把你揍了。”叶柏舟觉得很奇怪,他只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的,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丝毫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事,“阿风你记得?” 喝断片了的人,向来如此。 卫风哼哼声,“我要是记得,我还会问你?再说了,我怎么可能打你,一定是这个死馍馍!” 卫风说完,又揪住了长情的衣襟。 长情面无表情,随他怎么拎都行,只是看向还正睡得死沉的云有心,伸手推了推他,道:“阿七,别睡了,起来看小丑了。” “死兔子你说谁是小丑呢!?”卫风抓着长情的衣襟猛晃他。 就在这时,叶柏舟一把将他推开,身子朝床榻外一歪,“呕——”的一声吐了起来,将昨夜的一肚子酒水都吐了出来。 “小舟舟你脏死了!”卫风一脸嫌弃,却是抬起手轻轻抚上叶柏舟的背,仍是嫌弃道,“你自己什么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吐得这么厉害,昨夜是往死里喝了?” 卫风说着,伸出脚踢踢正醒来的云有心,拧眉道,“小心心你昨夜怎么不劝着点小舟舟?” 云有心揉着自己的颞颥,还有些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回答了卫风的话,“昨夜?昨夜除了喝喝喝,不就是喝喝喝?” 长情这时站起了身,走到桌边,提起桌上摆放着的一只大茶壶,再拿起摞在一旁的其中一只瓷碗,重新走回床榻边时,倒了一碗里边的醒酒汤,递给了云有心,道:“喝下去,醒酒醒神。” 云有心微微点点头,接过长情手里的瓷碗,一饮而尽,将碗递还给长情。 长情又倒了一碗,递给卫风,卫风哼哼声,“我才不喝这种玩意儿。” 长情一个字不多说,直接将碗递给了正缓过气来的叶柏舟。 只见云有心“看向”长情,道:“长情怎的过来了,今日不是应当陪着沈姑娘的么?” “来看看你们喝死了没有。”长情看着卫风与叶柏舟,“我看不仅是喝死了,还打上了。” “打上了?”云有心不解,“何意?” “阿七看来也是喝得多了,昨夜的事情,都不记得了。”长情道。 云有心微微笑笑,“好像是的,昨夜的事情,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倒是记得,喝得足够尽兴,就是差了长情你而已。” 云有心说完,用拳头在长情肩上轻轻捶了两捶。 “哼,什么打不打上,我可什么都不记得,我觉得,肯定就是你这个死馍馍趁我们喝醉了来揍我和小舟舟的。”卫风执意将帽子往长情脑袋上扣。 长情压根不搭理他,反是他自己说完话后伸手扳上了长情的肩,挑眉问道:“倒是你啊小馍馍,昨晚洞房花烛啦?什么滋味啊?跟咱兄弟三人说说呗?” 云有心笑道:“阿风你这样,活该被揍。” “你想知道?”长情看向卫风笑眯眯的眼睛,“你到醉吟楼里随便找个女人来滚上几圈,切身体会,便知道了。” “那可不一样,庸脂俗粉,爷可看不上,勾不起爷的*。”卫风又哼哼声。 长情又道:“那你可回你的清郡王府找你的那个小王妃。” “小馍馍,你存心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卫风瞪着长情,“有你这么给人当师兄的么!?” “那你找到了萤儿要你去找的人没有。”长情面不改色,“柏舟的命如今可是在你手上。” “别跟我提那个黄毛丫头!”一提到晏姝,卫风就没来由的恼,“她好得很呢,和一个她自认为温柔得不得了的小白脸大哥一块儿呢,开心着呢,没跟我回来。” “哦?”长情微微眨了一眨眼,“如何我听着你这话感觉不大对味,阿七你觉得是也不是?” “我也觉得阿风这话听着很是不对味。”云有心笑着朝前挪了挪身,坐到了卫风身旁,“阿风似乎不高兴?” “谁说的!?”卫风不服,“谁说我不高兴,我高兴得很!” 云有心没有戳破卫风的心思,他自己还没看清楚的心思。 阿风可是将他的小王妃放到心上了,他自己没未意识到而已。 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喂,小馍馍,那黄毛丫头没跟我回来,你那小媳妇儿不会不买你的面子不给柏舟解毒吧?”卫风倏地拧起了眉,伸出另一只手,扳上了叶柏舟的肩。 “萤儿已经帮柏舟解了一半的毒了。”长情毫不犹豫地告诉卫风事实。 卫风怔住,云有心笑着,叶柏舟依旧醉得昏昏沉沉。 下一瞬,便是卫风暴跳如雷的嗷叫声,“小馍馍你这只死兔子!你和你媳妇儿合起伙来玩我呢!?我要打死你!” “小馍馍你不要脸,你居然拍我受伤的脸!” “柏舟,这么吵,你还睡得着?” “阿七,把你的脚再伸进他嘴里来。” …… 守在屋外的秋容,正无奈扶额。 这一大早上的,四个大男人就这么闹腾,真的好吗。 此时此刻,城西沈家,来了一名客人。 奇怪的客人。 * 沈流萤这补睡的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在她睁开眼看到窗户那儿很是刺眼的光线时,她先是一怔,而后猛地坐起了身! 什么时辰了!? 那个呆货没有叫她起床!? 还有,那个呆货呢!? “绿草,绿草!”沈流萤一边抓起放在枕头边上的亵衣亵裤来穿上,一边大声地唤绿草。 “来了!小姐!”绿草在屋外应了声,赶紧推门进屋来,沈流萤一见着她便着急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快午时了。” “什么!?”沈流萤惊得跳了起来,“快午时了!?你怎么不来叫我起床!?” “姑爷交代过,不让叫小姐起床的,说是小姐睡到什么时辰便是什么时辰。”绿草小声道,虽然她觉得这十分不妥,但姑爷已经这样交代,她不敢不从。 “他那个呆货的话你也能听!?你都要和他一样傻了!”沈流萤很嫌弃绿草,“快快,帮我把洗漱的水打来,都这个时辰了,那呆货的爹不得后悔死了招我这样的儿媳妇!?” 就在绿草帮沈流萤梳头时,欲言又止,终还是道:“小姐啊,我听说莫家主已经在前厅等了一个早上了。” “……什么!?”沈流萤眼角直抽抽,这要是让大哥知道了,那还得了! “快快,绿草,赶紧地帮我把头发盘好,不对不对,我自己来盘,你赶紧去把那个呆货找来。” “绿草这就去。”绿草说完,转身急急朝屋外跑去,就在这时,只听她朝着门外方向惊喜道,“姑爷!” 沈流萤此时只顾着对着铜镜给自己盘发,新手上路的她这会儿根本分不开神转头去看长情,只对着铜镜里的自己着急地对绿草道:“绿草你可以回来了,快来帮我把头发盘好!” 绿草应了声,可走到沈流萤身后来的人却不是绿草,而是长情,只见他轻轻握住沈流萤的手,然后将她的手从她好不容易绾上正用手按着的头发移开,她乌黑的长发便又垂散在了背上。 “莫长情!”沈流萤看着铜镜里自己身后不帮忙反添乱的长情,牙痒痒,恼得直点他大名道,“你没叫我起床就算了,你别来给我添乱!” “萤儿梳姑娘家的头发就好看。”对于沈流萤的愠恼,长情压根当听不到,握住她的手不放,“萤儿昨夜太累,要让萤儿多睡些。” “……”沈流萤用力将自己的手从长情的手里拿出来,更恼,“起晚就算了,还不盘头,你是想要别人都看我笑话呢!” “不会的,不会有人敢笑话萤儿的。”长情又将沈流萤抽出的手握住,“有我在,谁也不敢。” “……”沈流萤深深觉得,她在对、牛、弹、琴! “爹也不会怪萤儿的。”长情补充道,“萤儿晚起,爹只会觉得高兴。” “……”这是什么爹?喜欢自己刚过门的儿媳妇犯懒?沈流萤不解,遂问道,“为什么?” 长情想也不想便道:“证明我体力好。” “……你滚开!”沈流萤忍无可忍了。 可她的那点小力气连长情一指头都比不了,她想将长情推开,可谁知非但推不开,反是她自己被长情带进了怀里。 只见长情对着她的樱唇亲了上去,还轻轻舔了一舔,然后满足道:“萤儿是我的娘子了,这样是可以的了。” “你,你——”沈流萤被长情的直白与无声的霸道弄得耳根发红,都怪这货长得太妖孽了! 当沈流萤满心尴尬地与长情给莫凛敬茶时,清幽正从城西朝莫府赶来,神色匆匆。 ------题外话------ 为甚我觉得小馍馍这只流氓兔子属性这么贱?哈哈哈~ 170、好得不得了的爹! 【一更】 前厅里,沈流萤见着莫凛只是温和地笑着,并无责怪她新媳妇晚起之意,也无责怪她还梳着姑娘家发型的打算,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便准备着跪下给其敬茶。 就在沈流萤拎起自己的裙裳准备给莫凛跪下时,只听莫凛忽然道:“小姑娘不用跪,让你相公跪下便行。” 哈?沈流萤抬起头,一脸尴尬地看着莫凛。 只见莫凛面含浅笑,丝毫不觉自己这话有何不妥,又道:“媳妇儿娶进门来可不是用来同自己一块儿下跪的,咱们家没这般多的礼数讲究,小姑娘站着把茶递给我便好了。” “……”沈流萤尴尬极了,呆货的爹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真的让人很尴尬的好不好! 谁知长情是站他爹那边的,对沈流萤道:“萤儿不用跪,站着就好了。” 长情说完,走到莫凛面前,看他一眼,而后在他面前双膝着地跪下了身,秋容紧着将茶水递到他手里来,长情双手接过,再双手递给莫凛,垂下头,恭敬道:“爹,您喝茶。” 莫凛未说话,只是和笑着接过长情递来的茶盏,用盏盖拨了拨青绿的茶面,轻呷一口,将茶盏递回到长情手里,却是道:“你的茶味道不行,我试试小姑娘的。” 长情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对莫凛的话当做充耳不闻。 这才轮到尴尬的沈流萤双手接过绿草递来的茶水,虽未跪下,却是微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将茶盏递给莫凛,也道:“爹,您用茶。” 对莫凛称一声爹,沈流萤虽觉有些不适应,却未觉有多别扭,因为她前世无父无母,今生爹娘早故,她还从未唤过谁一声“爹”,没有过,便没有改口的那种大尴尬,且对着呆货这个温和的爹,还是不难叫出口的。 莫凛接过沈流萤的茶盏,呷了一口,再呷一口,还有第三口,末了竟是笑着夸赞道:“小姑娘这盏茶,茶味香酽,甚好。” “……”秋容在心底深深地嫌弃莫凛,老爷,爷的茶和少夫人的茶都是属下泡的!能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这话听在沈流萤耳里就不一样了,她心底自是知道茶水本身无差别,呆货的爹之所以会觉得好喝,是因为他喜欢以及满意她这个儿媳妇,加上他前边说的话,沈流萤顿时将自己心里的尴尬扫空,取而代之的是开心,是以见着她笑得眉眼弯弯,贝齿微露,高兴道:“谢谢爹。” 莫凛看着沈流萤笑得开心的模样,非但没有嫌弃这个儿媳妇,反是更满意,只听他对一旁的初一道:“初一,将钥匙给少夫人。” 钥匙?沈流萤微微眨眼,朝长情身侧挪了挪,看他一眼,好似在问他,什么钥匙? 长情面无表情,因为他也不知他爹说的是什么钥匙。 初一已走到了沈流萤面前来,将一把打造得精致非常的精铁钥匙双手呈递给她。 沈流萤莫名地接过,正要问莫凛,莫凛却是先笑着道:“小姑娘嫁到咱们家,鄙夫却没有给小姑娘准备什么礼,着实是鄙夫不知小姑娘喜欢些什么,但万万不能委屈了小姑娘,这把钥匙可开咱们莫府藏室的门,藏室里放着些鄙夫接管莫家以来收藏的一些小器物,小姑娘自己去选,喜欢什么便拿什么。” 莫凛的话音才落,沈流萤便注意到了秋容的反应。 只见秋容一脸的震惊,这就是说……呆货爹的藏室里,都是他收藏的宝贝!不然这个秋容绝不会一脸“老爷你不是开玩笑吧”的震惊模样了。 嘿嘿嘿嘿,宝贝!呆货爹居然让她到宝贝库里自己选宝贝!这个爹…… 真是太太太好了! “谢谢爹!”沈流萤高兴得两眼亮晶晶的,甚至没将自己的贝齿藏好,笑得多露出了两颗,难以掩饰她欢喜得不得了的心。 长情看着温和笑着的莫凛,也道:“谢谢爹。” 沈流萤恨不得现在就拉着长情的手去选宝贝,开心又激动,好在她没有失礼,还是乖乖地站在莫凛面前。 只见莫凛抬眸看着长情,敛了敛面上的浅笑,颇为严肃道:“媳妇儿娶进门来是用来疼着护着的,身为男人,无论何时,都不可让自己的女人受半分委屈,我儿可记于心了?” “我明白。”长情点点头,“爹放心。” 沈流萤听着莫凛的话,激动又感动,这个爹,太、好、了! 莫凛微微转眸,看向长情身旁的沈流萤,严肃的脸色转为温和慈爱,他又温和地笑了起来,对沈流萤道:“小姑娘,日后若是这孩子欺负你了,你告诉鄙夫,鄙夫定管教他。” “谢谢爹!”沈流萤笑着应道,“但是爹放心,这个呆……长情不会欺负我的。” 他要是敢,她一定自己先狠狠教训他! “既是如此,那便用中饭吧,小姑娘睡了这么多个时辰,当是饿了吧?”莫凛浅笑着,“我已命人准备好了中饭,就只等你二人了,这个中饭,与我一块儿用,小姑娘觉得如何?” 沈流萤不由红了耳根,忙应声道:“好的,爹。” 新媳妇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还要公爹等着一块儿吃饭,真是……丢死人了! 莫凛站起身,愉悦道:“到偏厅吧,饭菜备在了偏厅。” 莫凛说完,先走出了前厅,没有再在沈流萤的视线里,似乎是给两个年轻人小会儿独自说话的时间。 而莫凛一走,沈流萤立即抬手来扯长情的脸,怨他道:“都怪你!这个点儿才来敬茶,丢死人了!” “爹没有责怪萤儿的。”长情从不阻拦沈流萤扯他的脸,总这么由着她一边扯,他一边口齿不清地回她的话。 “这不一样!”沈流萤跺跺脚。 长情瞅着沈流萤因怨他而微微撅起的樱红小嘴,忍不住低下头,朝她的小嘴亲了一口,道:“萤儿不生气了,我们去吃饭。” 秋容尴尬地别开脸,绿草则是羞得赶紧背过身去。 沈流萤看着秋容与绿草的反应,更恼,“你个阿呆,都警告你不许动不动就抱我亲我!” “那是成婚前,萤儿如今是我的娘子,还不可以吗?”长情眨了眨眼,看起来一脸无辜。 “……”沈流萤什么都不想再说,只抓了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往厅外方向走,“去吃饭,到了你爹面前,你老实点!很臊人的你知不知道!” “是,听娘子的。” “……” “对了,阿呆,爹的藏室里,是不是很多宝贝?”趁没有走到偏厅之前,沈流萤抓紧时间问。 长情点了点头。 沈流萤光是想象,就已经飘飘欲仙了,呆货爹这是满足她在金山银山上滚上几滚的愿望!? “那,我喜欢的我都能拿?”沈流萤又问。 “爹说了萤儿喜欢什么便拿什么的。” “要是我都喜欢怎么办?”沈流萤两眼放光,得寸进尺。 “那就都给萤儿。”长情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太贪心了,不行不行。”沈流萤纠结地摇摇头,“阿呆啊,你家为了娶我这个媳妇儿,都花了多少大手笔了,别是倾家荡产了吧?” 呆货爹连自己收藏的宝贝都拿出来送她了,别是没东西掏了开始掏老底吧? 不会吧!? “不会倾家荡产。”长情道,“娶萤儿所花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且,这只是莫家名下的财产而已,他自己名下的,分毫尚未动。 一小部分?沈流萤不禁咽了咽唾沫,这就是说,这货家里的金山银山还超级超级大! “阿呆啊……”沈流萤抓抓长情的手,在长情正要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却已经一个转身扑进了长情怀里,抱着他笑得两眼放光,激动不已道,“你真是个大宝贝!” 抱着这个呆货,就像是抱着金山银山一样! 这会儿轮到长情反应不过来了。 秋容扶额,绿草咬唇别脸,小姐你还说不让人姑爷动不动就抱你亲你,你自己不也是这样!你都没资格说姑爷! 而他们此时已经走到了偏厅门前,莫凛一抬眸便看见了沈流萤扑进长情怀里,先是一怔,而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不过沈流萤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松开长情,一脸的尴尬,再看到偏厅里的莫凛正看着她浅笑,登时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她前边才警告过这个呆货在他爹面前要老实点的,不然让他爹笑话,竟是她自己失礼了! 偏偏长情还对她道:“萤儿莫害羞,爹不会笑萤儿的。” “……”你大爷的,你少说两句! 就在沈流萤尴尬地在饭桌旁坐下时,忽有一家丁急急而来,“奴才见过家主,少主,少夫人!” “何事这般匆忙?”莫凛问。 “回家主,门外来了一位姑娘,道是少夫人娘家人,名唤清幽,说是有要事要找少主。”家丁恭恭敬敬道。 “清幽?”沈流萤倏地拧起了眉,“清幽可说了是什么事情?” “那姑娘没说,奴才不知。”家丁赶紧道。 沈流萤眉心拧得更紧,清幽不会轻易离开三哥身边的,她之所以会到莫家来,当是三哥嘱咐,否则她不会从三哥身边离开,而今儿是她嫁到莫家的第一天,三哥那般讲究礼数的人,断断不会这等日子让清幽过来,这便是说,家里出事了! 沈流萤坐立不安,她面前是莫家主,是她的公爹,等了他们一早上就为了等他们的一盏茶及这顿中饭,她不能像还在自家里的时候那样说走就走,可她心里有的确是不安,当如何与呆货爹说才是好。 就在这时,只听莫凛对来禀告的家丁道:“你先速去回了那位前来的姑娘,道是少主与少夫人即刻便道。” “是,家主!”家丁应完声,迅速退下了。 沈流萤诧异又惭愧地看向莫凛,“爹,我……” “去吧,当是急事,万莫耽搁。”莫凛没有听沈流萤说完话,便已浅笑温和道,“若是不回来吃晚饭,让秋容回来告诉我一声即可。” “我们一定回来同爹用晚饭!”沈流萤肯定道,眸光莹亮,“晚饭我和长情一起给爹做。” “好。”莫凛笑着点点头,“那我便等着你们了。” 长情站起身离开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了莫凛碗里,才离开。 沈流萤跑出偏厅后又转过头来看向厅子里的莫凛,像对自家的三位兄长那般对莫凛道:“爹要等我们啊!” 沈流萤与长情一离开,偏厅便安静了下来。 莫凛看一眼沈流萤还未来得及动过的筷子,再收回目光来看自己碗里那块长情夹给他的肉,笑得无奈道:“事情总是来得这般不是时候,让两个孩子同我吃一顿饭都不能够,那孩子也是,给我夹肉就不能夹一块瘦的?” 莫凛碗里的,是一块肥得不行的肥肉。 但,他却是拿起筷子,夹起这块肥肉,放进了嘴里。 待他把嘴里的肥肉咽下后,只听初一道:“主上,您今日,必须走了。” “我是等不到那两个孩子给我烧晚饭了?” “等不到了。” 莫凛沉默良久,才缓缓站起身,“走吧。” 171、这章没章节名,哈哈【二更】 马车急急往城西赶。 清幽总是清清冷冷的面上,秀眉紧蹙,“奴婢不知来人究竟是何人,他头上戴着斗笠,斗笠边沿垂着灰纱,瞧不见他的脸,公子心下觉不放心,总觉来人是为小姐而来,所以让奴婢来带话给姑爷,让姑爷保护好小姐。” “三哥?”沈流萤也拧着眉,“三哥从来不见客人,家里有客人的话,大哥也从来不会告诉三哥,三哥怎么会知道家里来了客人?” “这便是来人奇怪之处,来人一坐下,便道想要见见公子,道是能治好公子的病。” 沈流萤瞬间紧张起来,“那清幽你出来了,谁在三哥身边保护三哥!?” 清幽有些身手,必要之时,尚能保护三哥一阵。 “小姐莫着急,二公子正在公子身旁陪着,不然奴婢也不放心离开公子身侧。”清幽赶紧道。 “那就好那就好。”沈流萤舒了一口气,“什么客人啊这是,能治好三哥的病?” “奴婢不知。” “冯叔,把马车再赶快一点。”沈流萤掀开车帘,对驾车的中年男人道。 “不行啊小姐,这路上人多,最快就是这样啦!” 沈流萤眉心拧得更紧,清幽有些不放心,道:“小姐这般匆匆回去,怕是公子要惊慌。” “见不到三哥好好的,我更慌,哎呀清幽你别慌,回头我把三哥哄开心就成,啊,别担心。” “小姐总是有法子让公子心情愉悦。”清幽点了点头,“奴婢自是相信小姐。” 长情一路上一言不发,只是在沉思着清幽说的话。 来人,断断不会是为三哥的病而去,萤儿家不过寻常人家,不当有此等奇怪的客人才是,或是为妖而来,抑或是——萤儿的能力被发现了。 知晓萤儿能力的,除了他与柏舟四人以及萤儿的二哥还有那小小的草药灵妖之外,再无人知晓,若是还有人知晓,那就只有三哥成婚那日在场的所有人。 不过,当日之人皆被萤儿篡改了记忆,元真等人则是被抹去记忆,当不会—— 慢,元真等人?当日,无恒已死,元真虽活着但一身习武之脉尽数被萤儿毁了,并且抹去记忆,绝不会对当日之事有丝毫记忆,若真是要被发现的话,就只能是—— 望云观还有无字辈的真人下山来了! 会是谁人? 沈流萤此时心系沈望舒,未注意长情那双似有些呆的眼眸里,眼神愈来愈沉。 * 莫府。 云有心将最没酒量是以醉得最深最沉连醒酒汤都对其完全没作用的叶柏舟在床上放躺好,替他盖好衾被后问正要离开的卫风道:“阿风要去何处?” “进宫一趟。”卫风看一眼院子里的槐树,是该下决断的时候了。 “我与你一同去吧。”云有心道。 “不用。”卫风毫不犹豫地拒绝,“我顺便去看看小十六,她还欠我一顿中饭呢,我去找她吃。” 卫风说完,朝云有心摆摆手,走了。 云有心想说什么,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无声地叹了口气,阿风还不知道宁心公主和亲的事,也不知他知晓之后,会如何。 还有柏舟…… 云有心微微转头,“看”向床榻上借着酒意不愿意醒来的叶柏舟,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柏舟这不是醒不了,而是不愿意醒吧。 明明是最在意的人,却始终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囚牢里,跨不出去这一步,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他是想帮他们一把,可作为旁观者的他,又能做得了什么? 这般的事情,谁人都帮不得救不了。 云有心倒了一盏茶,放到叶柏舟床头的小几上,也离开了,不忘替他将房门带上。 待云有心也离开后,本当睡得昏沉的叶柏舟,缓缓睁开了眼,却是看着帐顶,一动不动。 她,走到哪儿了? 云有心才走出莫府大门,便听到有人急急唤了他一声。 “小叔!”是云慕忆的声音,声音里是急切,伴着哒哒的脚步声,正从旁侧方向朝他跑来。 今日的云慕忆还是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裙裳,梳着简单的发髻,上簪一根翠玉步摇,像翠绿的春意,活泼明媚,但此时她面上却是不高兴,只见她跑到云有心跟前后撅起嘴道:“小叔你自己跑出来玩了一整天了!都不带我一块儿玩!” 云慕忆说完,像是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似的,吸吸鼻子,而后将鼻子朝云有心身上凑,嗅了嗅,然后拧巴起脸,嫌弃他道:“小叔,你身上的酒味好浓好重!” “喝酒了自然要有酒味。”云有心浅笑道。 “那小叔你是喝了多少啊,居然能有这么这么重的酒味。”云慕忆一脸嫌弃。 “昨日喝的,喝得有些多,忘了。” “昨日喝的?到今日还有这么重的酒味。”云慕忆小脸拧巴得更紧,然后惊道,“那就是小叔你昨夜没洗澡!” 云有心伸出手,使坏似的轻轻捏了捏云慕忆的鼻尖,笑道:“男人喝多了酒没洗澡很正常。” 云慕忆赶紧打开云有心的手,“小叔你脏死了!” 云有心温柔地笑着,“日后小慕儿嫁了人,丈夫喝多了酒,小慕儿可也会嫌他脏?” “我才不嫁人!”云慕忆努努嘴,“男人都不好!” “那你爹爹也是男人呢?”云有心逗她道。 “爹爹就知道关我在家里学琴棋书画,还要做女红,爹爹不好,哼!”云慕忆撅起小嘴,哼哼声。 “那小叔也是男人呢?”云有心又笑着问。 云慕忆怔了怔,然后赶紧道:“那,那不一样!” 云有心此时已从莫府门前离开,正慢慢地往云家的方向走去,云慕忆就走在他身旁,离得他很近,垂在身侧的手不时轻碰到云有心的手背。 “嗯?如何不一样?”云有心继续问。 他看不见,他不知云慕忆此时正抬头看着他,贝齿轻咬着下唇,然后别开头,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小叔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 云有心并不觉得云慕忆的话有何不妥,因为从小到大,云慕忆就总喜爱与他玩笑,是以他并未将云慕忆的话往心里去,而是抬手轻轻抚抚她的脑袋,柔笑着问她:“小慕儿怎么跑出来找小叔了?又没人和你玩儿了?” “嘻!小叔你怎么知道?”云慕忆笑了起来,“小叔啊小叔,我想吃城南方阿婆的糖水,还要吃吴大娘做的蜜饯,你带我去嘛带我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云慕忆说着,抓起了云有心的手,一边晃一边撒娇道。 “小慕儿不嫌小叔身上酒气重了?” “小叔说的,男人嘛,喝酒正常,酒气重就更正常了。” “嘴贫的丫头。”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走着去还是回家让云叔驾马车载你我去?” “走着去!”云慕忆赶紧道,“好久没和小叔在京城走走了!” “姑娘家总是抛头露面不好。”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到街上玩儿了!” “好好,随你随你。” “小叔最好了!”云慕忆高兴地抱住了云有心的胳膊。 待云有心与云慕忆走到城南时,离家半月到外查看附近云家生意的云家家主云子君正回到府上来,然,他并非自己回来的。 * 东宫。 易做卫骁模样的官无忧此时站在殿内窗户旁,正倚着窗边看向殿外庭院,看着庭院里的长得极好的槐树,手心里托着一大把宫人给他摘来的槐花。 这个时节,槐花已然落尽,只挂了最后的那么些许在枝头,他手上的这些,还是宫人们从各株槐树上收集来的,整个东宫的槐花,统共就只剩下这么些,全在他手上了。 只见他一手掌心托着槐花,一手拈起细碎的花瓣,于指尖慢慢捻着,撵成碎屑,然后松手,让捻碎的花瓣飘落在地。 庭院里的槐树生得好极了,可这些好极了的每一株槐树旁,都有几名太监手持锄头在刨它们根上的土,不是将它们砍掉,而是——挖掉,连根拔除掉。 只见官无忧笑得双眼微眯,眼角笑纹深深,一边捻着手里的槐花,一边自言自语道:“槐树,在周北国处处可见的树木,倒不想这东宫之中,竟也随处可见,这卫骁的心,呵呵……” 官无忧说这话,丝毫不怕旁人听见,因为在他走进这东宫寝殿的那一刻起,这整个东宫的宫人乃至侍卫,全都换了,脸还是原本宫人与侍卫的脸,人,却不再是他们那些人。 待官无忧将手心里的槐花捻碎了一半的时候,他将视线从庭院里的槐树上边收了回来,看向就摆在窗边摆在他身旁的一双靴子。 男人的靴子,黑缎面,厚底,不过这上边的针脚并不整齐,甚至可以说是歪扭的,可以看得出,做这双鞋子的人,是个新手。 这双靴子,看起来也并不好穿。 这是卫玺为卫骁缝的鞋子,前日,她拿来之后,没有见着她想见的皇兄,这双靴子,便也忘了带走。 官无忧此时正在看着这双没有一点做工的靴子,将手里捻碎了的槐花朝这双靴子扔来,仍是笑着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敏感聪慧的公主,连主上都说我的易容术完美无缺,她却在不过片刻的时间内便能将我的易容术识破,这样敏锐聪慧的头脑,适合做个杀手,只可惜——太单纯太善良。” “倒也不能怪公主太单纯,而是这世上了解连心草之毒的人本就不多,更无几人知晓这毒发之后其实不止是死路一条这么简单,只怕是卫骁自己,怕都没有了解透连心草吧,更何况是这么个长年居于深宫之中的善良公主呢?” “叶公子已亲自手刃太子卫骁,所以我才会在这儿做个假冒太子,既让太子解脱了不用再继续受折磨,叶公子报了仇且还不受追究,公主若是添乱,叶公子就会给太子陪葬了。” “啧啧,这样的话,也就只有单纯善良的公主会相信了,抑或说,这或许是她的心所希望的,所以她那敏感的心思选择了相信,若换做是我,如何都不会让仇人这么轻易地死去,呵呵,又或许是,她始终相信着叶公子是一个温柔的人,善良的人。” “这世上,很多时候,善良,只会害人害己,哪怕是一瞬间的仁慈,都有可能让整个天下来陪葬。” 官无忧面上还是在笑着,他托着槐花的手却已紧紧攥成了拳,待他将手打开时,那些细碎的槐花,全都化成了齑粉,撒在了那双黑缎面靴子上。 “来人,准备准备,本宫要去给父皇请安。” ------题外话------ 故事走走走走起! 微博活动~别忘了参加哟~7号中午12点摇奖,还有时间参加! 172、师父!?【一更】 沈望舒看着面前这个给自己诊脉的看不见容貌的陌生人,温和问道:“大夫皆说在下身患的是不治之症,在下的命数在下清楚,先生若是诊不出一二,也无妨。” 沈望舒说完,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直站在一旁的沈澜清这时笑嘻嘻地对这戴着斗笠的陌生人道:“先生已为我们小望舒诊了小半个时辰的脉了,若是先生诊不出了个一二来,就请先生到前厅用些茶水吧,我们小望舒身子虚,已经到了要休息的点了。” 小若源站在沈澜清身旁,一直盯着这个陌生人看,小手将沈澜清的裤腿抓得有些紧,心里总觉这个陌生人不是什么好人。 “呵呵……”陌生人轻轻一笑,也收回了手,听出了沈澜清话里明显的送客之意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慢慢道,“若我没有诊错的话,这位三公子——” “三哥!”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沈流萤的声音,打断了陌生男子的话。 只见沈流萤提着裙子朝沈望舒跑来,边跑边笑道:“二哥和小药药也在啊。” 沈流萤虽是笑着,目光却是若有似无地落在那陌生男子身上。 沈望舒见着沈流萤,惊道:“小萤怎的今日回来了!?” 不是让清幽转告长情保护好小萤的么,小萤却怎的回来了!? 沈流萤一点不在意沈望舒的惊诧,而是跑到他床榻边,拎着裙子就坐到了床沿上,还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笑道:“想三哥了嘛!” “胡闹!”沈望舒心里着急,“还没到回门的日子,小萤怎能回来,有失礼数,长情怎的也让你回来了?” 沈流萤笑得眼睛弯弯,“他当然让我回来了,他还和我一块儿回来的呢!” 沈流萤说完,好似这才注意到沈望舒的屋子里还坐着一个陌生人似的,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三哥,这位是……?” “是今儿来家里说是能治好小望舒身上顽疾的先生。”沈澜清笑着替沈望舒回答道,“正要说救治之法呢,小萤萤你就跑进来了。” “先生能治好我三哥的病?”沈流萤盯着坐在床边的陌生男子,好似要透过他帽檐上的纱帘看到他的容貌似的,不相信地问道。 只听男子轻轻一笑,道:“其实,令兄长身上的顽疾,已经不需要救治了,不是么?” 沈流萤与沈澜清眸中皆有震惊闪过,将男子盯得更紧,沈望舒则是微微蹙起了眉,沉声道:“先生虽无法医治在下,但在下还是要谢过先生的好意,先生有话,对在下讲便可,莫吓在下的小妹及兄长。”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小萤与二哥也知道,但他还是不想这个事实在小萤他们面前说出来,他不想看到他们伤心的模样。 但沈望舒不知,来人所说的不需要救治,不是他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是以无需救治,而是,他身上那能取他性命的顽疾,已经在慢慢地不治而愈。 “萤儿。”此时,随沈流萤一道回沈府的长情也走进了沈望舒屋里来,正要唤一声“二哥三哥”的时候,他看见了坐在沈望舒床前的那名看不见容貌的陌生男子,他要出口的声音,便断在了喉咙里,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陌生男子看。 这名陌生男子,也正转头看着他。 而后只见这陌生男子从椅子上站起身,对沈流萤三兄妹笑道:“既然三公子不需要老朽帮忙,那老朽便不自作多情了,告辞。” 男子说完,抬脚便走,走到与长情擦肩而过的时候,转过身来客气道:“贵府上的路,老朽不熟悉,可否请这位小兄弟送老朽到门外?” 沈流萤看着长情,蹙起了眉,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长情先道:“萤儿放心,我来送便好。” 沈澜清将手轻轻搭在沈流萤肩上,示意她放心。 沈流萤这才点了点头,让这个呆货去送,就算来者不善,当也没有问题。 长情与陌生男子出了屋后,沈望舒赶紧握了沈流萤的手,紧张地将她上下打量,确定她无恙,才舒了一口气,兄妹二人这才说起了话来。 出了沈望舒屋子的陌生男子,长情竟是与其并肩而行,不仅如此,且还听到男子与他道:“就在这府上寻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稍坐坐。” 长情不做声,只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竟是相识! 沈府很小,只走了一小会儿,长情便带着男子来到映园。 沈流萤昨日嫁到莫家之后,她的这小院便空着了,此时无人,静悄悄的。 长情没有领男子进屋坐下,他来到这映园的小院子后,便停下了脚步,而后转身面对着陌生男子,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师父。” 男子此时抬手拿上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 只见此男子瞧着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样貌很是英俊,明明是年轻人的容貌,却是满头华发,银白如月华,便是眉毛都是霜色,身穿一件粗布麻衣,脚蹬一双豁口粗布鞋,正是长情与卫风那名鹤发童颜的师父。 取下斗笠后的男子此时笑看着长情,很是满意道:“为师在想啊,要是你这个小馍馍认不出来为师,为师就跟你没完,看来为师没白养你也没白教你。” 男子在笑,长情的眼神却是沉沉,只是看着男子而已,并不说话。 男子则是用手上的斗笠朝自己脸上身上扇风,一边朝树下摆放着的摇椅走去一边抱怨道:“这都已经入秋了不是?怎么着京城还这么闷热?还是终年飞雪的北云梦好,才下山来没多少人,这都快热闷死为师了。” 男子说完,人已经躺到了摇椅上,翘着腿,一脸惬意地轻晃着摇椅。 长情走到男子身旁,垂眸看着随着摇椅轻晃一脸惬意的男子,道:“若是徒儿没有记错的话,师父已有整整十四年没有离开过北云梦。” “是啊,整整十四年了,上一次离开云梦山,还是你第一次和阿风小儿独自下山的时候,为师不放心,偷偷跟着去,也幸好为师跟着去了,不然你这小馍馍哪能活到现在。”男子笑着,不仅没有否认,反是坦荡承认道,“当然,小馍馍你应当也还记得为师也说过,为师此生不会再下山。” “能让决意此生不再离开云梦山的师父下山来,必是山下有大事发生,否则哪怕是师伯跪着请师父,师父都不会下山来。”长情沉声道。 “你以为为师想下山来呢?”男子哼哼声,语气与卫风像极,“若非为了你这个小馍馍和阿风那个混账小儿,哪怕是你师伯亲自背我下山来,我都不来。” “师父你能不能说点重点?”长情很嫌弃自家师父,“是何事竟劳动师父下山来?” 男子没有回答长情的问题,反是反问他道:“小馍馍,无恒死于非命,元真奇经八脉被废,并且,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元真毫无印象,若只他一人如此,倒也说得过去,元朗元明也同元真一般,什么都不记得,无恒死状凄惨,为师觉得,这个事情,小馍馍你不会不知道吧?” 长情沉默不语。 只听男子又道:“无恒是你师叔,元真元朗以及元明是你师弟,此事,你做何想?” “师父是为了此事而下山?”长情也未回到男子的问题,而是问他道。 男子忽然恼了,瞪他道:“为师先问你的!想对为师不敬是不是嗯!?” “不是。”长情面无表情地回答男子的问题,“诛妖之人,死不足惜。” 男子定定看着长情,这会儿轮到他自己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沉声道:“你们师伯,今次也下山来了。” 长情那淡漠的眸中当即透出明显的震惊。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5点左右 173、没有选择!【二更】 “为师有整整十四年不曾离开过北云梦,你师伯有多少年不曾离开过南云梦,小馍馍你可知?”男子躺在躺椅上,用脚踮着地,然后再微微抬起脚,使得摇椅一直前后摇晃着,男子则是转着手中的斗笠,挑眉看长情,问得漫不经心,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似的。 “二十年。”长情道。 男子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笑着道:“翻一番。” 男子说着,再竖起三根指头,“四十年。” 长情不做声,只是定定看着男子竖起的四根指头。 “你师伯自接掌望云观以来,再未下过山,已整整四十年,而今已将近七十岁,所有人都认为他终老前不会下山来,便是为师,亦这般认为,谁料事有变数。”明明很是严肃的话,男子却是一脸带笑,“小馍馍你说说,是什么事情竟能让你师伯这么一把老骨头亲自下山来?” “无恒之事。”长情道。 “这只是其一。”男子将头也靠在了躺椅椅背上,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徒儿不知。”在师父面前,长情从不讲谎,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 男子自是相信长情所言,是以当长情的话音才落,便见男子抬起了自己的右手,让长情看见戴在他中间三只手指上的指环。 只见戴在他食指与中指上的指环色泽暗沉,便是连什么材质打磨而成都看不出来,但戴在他无名指上的那只指环,却是隐隐透着湛蓝色的光! 长情死死盯着那枚湛蓝色的指环,同时只听男子问他道:“这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长情沉默片刻,才沉声道:“阿风的帝王血,觉醒了。” 男子欣然笑了,“不愧是为师的小馍馍,从来都无需为师多说多解释什么。” “师伯要阿风做什么?”长情不仅声音冷沉,便是神色都是冷冷沉沉的,即便是面对自己师父。 “自上古时期妖界被三帝封印以来,昕帝的每一次轮回转世,皆是那帝王位上的人,这一世,自也不会例外,九五之尊,阳气极最,维系人世命数平衡,否则封印失衡,人界将至大祸,阿风小儿身上的帝王血若不觉醒便随他如何玩闹都行,而帝王血一旦觉醒,一切便不将由他。”男子敛了面上的笑,“你师伯今次下山,便是为确定阿风小儿稳坐帝王位。” “师伯欲弑君?”长情沉声问。 “小馍馍眼中,望云观全都是心肠歹毒之人?”男子又笑了,“弑君倒是不会弑君,不过是劝那庸才皇帝老儿退位让贤而已,凡望云令出,天下帝王莫得不从,阿风小儿那庸才老子就算不情愿,也没有选择。” “然若阿风身为昕帝转世但生来却非卫家血脉,望云观又当如何扶他上位?”长情又问。 “小馍馍,你总是问这种让为师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知道让为师很为难吗!”男子忽地恼了,明明前一瞬还笑得好好的,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长情无动于衷,只冷冷道:“无所不用其极么?” 男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方才的话,为师又要再问一次了,小馍馍眼中,望云观全都是心肠歹毒之人?” “除了师父。”长情回答得毫不犹豫。 “哼,你以为你这样夸为师,为师就会高兴了?”男子哼哼声,然后才认真地回答长情的问题,“昕帝转世,从来都会生在帝王家,绝不会令国民不聊生,望云观不过是确保其最后能登上帝王位而已。” “阿风之志,从来不在帝王位。”长情还是冷冷道。 “阿风之命,从来就不由他。”男子声音沉沉,直视着长情的眼睛。 长情默了默,又道:“那师父又是因何而下山来?” “没良心。”男子忽然站起身,狠狠揪了一把长情的头发,怒道,“你们师兄弟可是为师的心头肉心头肉心头肉!虽然你们师伯是不会伤了阿风小儿,但为师还是不放心!还有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馍馍!为师下山来主要都是因为你!” “我?”长情轻轻眨了一眨眼,同时从男子手里把自己的头发扯出来,谁知他还没把自己头发扯出来,男子另一只手也揪上了他的头发,用力扯着,瞪他道,“你师伯要查你无恒师叔惨死之事,这事和你脱得了干系嗯!?且莫说你无恒师叔惨死,也不看看你元真师弟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堂堂五皇子!把他武功说废就废了!?有没有想想后果嗯!?” “师父都知道了?”不管男子如何变脸,长情始终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面瘫脸。 “为师只是猜想,谁知到了这个家来的时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男子将长情的头发扯得更用力,就像卫风对他撒泼时一样,不过面对卫风,长情皆毫不犹豫且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开,但面对男子,他就站着不动任他整弄自己,早已习惯了的模样,只听男子怒冲冲道,“今日若到这儿的不是为师而是你们师伯,你认为你那小媳妇儿的三哥还能活?你认为你那小媳妇儿二哥身旁的那个小妖能活?你认为你那小媳妇儿此刻还能欢欢喜喜地与她的兄长说话?若是今日你面对你师伯,你确定你能控制得了你体内的妖力而不被你师伯觉察!?你师伯对妖是怎样一种态度,你不是不清楚!” “徒儿让师父操心了。”长情垂了垂头,冷静却恭敬道。 男子更恼,“你知道为师操心就好!为了你们这俩小儿,为师可真是愁白了头!” “师父本就没有黑发。” “你个没良心的小馍馍,还敢顶撞为师呢不是!?”男子像个小无赖似的揪扯完长情的头发又抬手扯他的脸。 “师父既晓自己会因徒儿如此费心,当初又何苦将徒儿收在身边。”长情缓缓道。 身为望云观弟子中天资最高之人的师父,自来以诛妖为己任,却偏偏违背了师门道义,不仅对母亲网开一面,甚至还将身为半妖的他收在身边,事事躬亲地教他,教他为人教他处事教他习武,更为了他费心费力地研究让他维持人形之法,不惜为了他搬离南云梦,而到终年飞雪无人前至的北云梦上居住,瞒着所有人,收了他这个非人非妖的半妖为弟子。 “是啊,既知自己会为了你这个孩子费心费力的,当初为师为何要将你收在身边?”男子重复着长情的话,问自己道,而后忽然笑了,用力揉着长情的脑袋,非将他的头发揉乱了不可,“为师稀罕你这个半妖小孩儿,收了就是收了,天底下的事情,哪里事事都需要原因。” 长情年幼时,男子时常这般将他好不容易梳得整齐的头发揉乱,逗得他又气又委屈的,似乎在男子眼里,眼前这个已经弱冠的徒儿仍然是个小孩儿,依旧没有长大。 长情不作声,他心里清楚,师父待他,如父如母,恩重如山。 “师父下山此行,可是与掌门师伯同行?”长情默了默,又问道。 “你说呢?”男子挑挑眉,“你师伯进宫去了,为师来看过这边的情况后也要进宫看看阿风小儿,你这媳妇儿家里的事情,为师帮你便是。” “徒儿谢过师父。”今日来的若非师父,只怕根本瞒不住掌门师伯,届时—— 长情没有往下想。 “先别谢为师,你需先告诉为师,这个家,究竟是何情况,你无恒师叔如何死的,死于谁人之手,以及——”男子目光微沉,“你那小媳妇儿是何人,她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否则,你这杀害长辈残害同门之罪,为师需将你带回云梦山问责。” * 宫中,御书房。 宽大的桌案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奏折或已批或未批,亦摞得整齐地放在桌案上,桌案正中央摆放着一本摊开的奏折,上边朱批了一半,还有一半……上边腥红点点,似朱墨,又似……血。 批阅奏折的笔就掉在奏折上,笔肚里蓄着的朱墨在奏折上晕开了大片的红色。 笔若是不用,使用之人自会将其搁到笔搁上,且奏折这般重要的东西,就更不会将笔随意地扔在上边。 执笔的人呢?为何会将笔这般随意乱搁? 皇上卫凌就坐在书案后的龙椅上,他的手搁在书案上,搁在奏折之上,那支蘸满了朱墨的笔就在他手边,可就算笔肚里的朱墨脏染了奏折,他却没有丝毫将其拿开的意思。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有能力,他再也拿不起那支笔。 因为此时的他,正趴在书案上,头也正正好搁在奏折上,有血从他嘴角流出,流到还未批阅完的奏折上,污了大半的纸张,他却毫不在意。 因为,他已经死了。 双目大睁着,可见是在惊骇中死去的,死不瞑目。 那一直伺候在他左右的德公公,此刻就跪在书案边,脖子上被利刃横着剌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血流如瀑,闭着眼,断了气。 便是那守在御书房门外的侍卫,竟也全断了气,被同为侍卫打扮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扔进了御书房里,取而代之。 整个御书房,唯有一名前来送茶的小太监还有气在,但这小太监此刻已经惊吓了到了极点,跌跪在大门边,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害怕到失禁,所有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如何都喊不出来。 还有一人,站在皇上的书案后,就站在已经断了气的皇上身旁,看着死不瞑目的皇上,浅笑着,笑得眼角笑纹深深。 只见皇上的心口位置上,一前一后各插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刃完全没入他的身体,正中心脉。 站在皇上身旁的,是易做卫骁模样的笑意浓浓的官无忧,他手里拿着一把锋利得晃着白光的钢刀,他双目腥红,看起来正是那已经病得发疯发狂的卫骁,至少在那浑身抖得像筛糠害怕得失禁的小太监眼里,他就是卫骁,疯了的太子卫骁。 只见官无忧看着死不瞑目的皇上,不紧不慢地笑着道:“你没想到我还活着吧,你更没想到身为九五之尊的你会死在我手上吧?若非要留着你的尸身有用,我应当将你慢慢折磨至死才对,主上于我有恩,我便只能让你死个痛快,但你这头颅——” 官无忧说完,手上锋利的钢刀朝已然断气的皇上挥去! 然,不是挥像他的身子,也不是挥像他的脖子,而是挥向他的——头颅! 刀刃锋利无比,落到皇上的头颅上,竟是将他的脑壳就这么削开了! 如给西瓜开瓢一样,给他的头颅也开了瓢!露出了里边的脑髓,脑浆迸射! 官无忧的眸子更腥红,只见他轻轻一个反手,将手里沾了皇上脑浆的钢刀,直直插进了他开了瓢的头颅里! 那吓得失禁的小太监登时昏了过去,待他醒来时,御书房内已经无人,已经没有了活人,他屁滚尿流地打开紧闭着的殿门,逃离御书房,连滚带爬,“弑……弑君了——!” ------题外话------ 今天下午有事,所以没能按时二更,这更又难码,嘤嘤嘤 174、一个不小心,杀了他 【一更】 “你说什么!?”安宁宫里,卫风揪住一小太监的衣襟,将他用力提起,目光冷冷,语气沉沉,“你再说一次。” “回,回王爷,奴才,奴才说……”小太监被暴怒的卫风吓得害怕不已,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整个身子都在抖着,“宁,宁心公主被皇上许配给西戎皇子了,已经与西戎皇子离开京城了,不在……不在宫里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卫风将小太监提得更高。 “回王爷,皇上将公主许配给西戎皇子是在……” “我问你的是小十六是什么时候离开京城的!”卫风大吼出声。 “回王爷!是前日巳时的时候!”小太监吓得冷汗直冒。 卫风将小太监的衣襟揪得紧紧的,手背青筋暴突,牙关紧咬,然后将其朝地上用力一扔,转身大步离开了安宁宫,一边对卫子衿道:“子衿,备马!” 卫风几乎不会这般正经地点卫子衿的名,除了在他真正发怒的时候。 卫风双手紧握成拳,眸中寒意森然,小十六怎能嫁到举目无亲的西戎! 皇帝老子的皇命又如何,他要把小十六带回来! 卫子衿那一向淡漠的脸上此时竟微微蹙起了眉,他默了默,而后沉声道:“爷,此时追回公主并非首要之事。” “那你说此时什么事情才是首要之事!?”卫风忽地停下脚步,死死盯着卫子衿,冷冷道,“夺嫡才是首要之事?我说过,这卫家江山,我从来都不想要,若非权力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它根本就不值得我要抢,如今我连这宫中唯一一个真心待我的妹妹都保不住,我还是男人还是兄长吗!?” 卫子衿亦冷冷看着卫风,直视着他盛怒的双眼,直言不讳道:“没有权利,莫说公主,便是莫爷七爷叶公子,爷你谁都保护不了,没有权力,爷你就是一堆粪土。” 卫风瞳眸大睁,倏地抬起手,掐上了卫子衿的脖子。 卫子衿毫不畏惧,只又道:“属下不过实话实说,忠言向来逆耳,属下这条命本就是爷救的,如今爷要收回,属下绝不还手。” “卫、子、衿!”卫风掐着卫子衿的脖子,咬牙切齿。 “属下的姓名,也是爷赐的,爷大可一并收回。”哪怕被掐得难以呼吸,卫子衿依旧面不改色。 “你,你——”卫风将掐着卫子衿脖子的手收得紧紧的,而后却蓦地松开手,怒不可遏道,“我可真是给自己捡了个专和我过不去的混账!你是要气死我才畅快!” “属下不敢。”卫子衿很恭敬,也没有抬手摸摸自己的脖子或是露出什么后怕的神色,因为他知道,卫风绝不会真的对他下手。 卫子衿跟在卫风身旁整整七年,他很清楚他这位主子心中所想,他与爷虽是主仆关系,但爷待他,从来都如兄弟一般,从不嫌弃出身低下卑微的他,甚至将卫姓赐予他,给了自出生起连名字都没有办法拥有的他一个真正的名字,真正的身份,能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站在人群中的名字与身份。 “得得得,我先东宫见一见我的好二哥,然后我就要去追小十六,其他的,我把小十六追回来再说,否则小十六若是到了西戎,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卫风说完,怒瞪着卫子衿,“小衿衿你给我闭嘴,你别劝我也别跟我分析什么厉害关心,我心里清楚,我现在就只想要小十六回来。” “是,爷。”卫子衿果然什么都没有再说。 卫风紧蹙的眉心却没有舒开。 卫骁身上的连心草之毒,不知发作得如何了,还有,他命人递到皇帝老子面前的物事,想必也已到了皇帝老子的书案上了。 然就在这时,忽有慌慌张张跑着的太监不当心撞到了卫风身上来,卫风推着他的肩将他扶好,很是嫌弃道:“小太监没长眼呢啊?乱跑什么瞎撞什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赶紧给卫风请安,一脸的慌张之色,“奴才见过王爷!” “别说些废话,本王问你跑什么呢?” 小太监狠狠咽了口唾沫,然后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还没说话便先磕头,慌乱不安道:“王爷恕罪,不是奴才乱说话,而是奴才刚刚听说,太子殿下他,他,他在御书房……房……弑君了!” 小太监说完,又咚咚地磕了几记响头。 卫风已然怔住,眉心拧紧如麻绳,眼眶大睁。 卫骁……弑君!? * 城西,沈府。 长情那鹤发童颜的师父正懒洋洋不舍地从舒服的躺椅上站起身,便见有一抹浅灰色身影从高墙上掠进了这映园的小院来,速度快比鹰隼,如风一般,若非内力深厚的人,怕是根本就瞧不出这是有人来,而非一阵风。 这阵浅灰色的风还未刮进小院来,便先听得白发师父好奇道:“嗯?是什么人来找我们小馍馍了?” 师父的话音才落,那阵风便来到了长情面前。 是一名男子,身着浅灰色的衣袍,容貌普通,面上挂着笑,他似乎很爱笑,以致他双眼眼角的笑纹深深。 竟是两刻钟前在宫中御书房内弑君的官无忧! 短短两刻钟时间,他不仅能从防守重重的大内皇宫出来,甚至——安然无恙! 这般的人,何其可怕! 然如此可怕的人,此时却是笑得无害地看着长情,道:“无忧见过主上。” 白发师父也在笑,“啧啧,年轻人身手不错,与我们小馍馍有些不相上下呢?” 官无忧当即朝白发师父抱拳,躬下身,有礼道:“无忧见过无念前辈。” “哦?”白发师父微微眯起眼,“年轻人竟晓老夫名号,不简单呢。” 官无忧依旧笑着,“无忧不才,略知天下事。” “老夫久居山岭,倒是不知如今这山下,人才辈出了。”无念真人夸赞官无忧道。 “无忧谢过前辈夸赞。” “事情办妥了?”长情此时出声打断了师父无念真人与官无忧的你一言我。 “无忧办事,主上放心。”官无忧本就是单眼皮,每每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看起来无害极了。 可又有谁人知,这样无害的笑容之后,藏着的是一双最冷的眼睛,最无情的利刃,能杀人于无声。 “把话说完。”长情淡漠地看着官无忧,冷冷道。 官无忧笑得似乎很开心,“无忧的话明明已经说完,主上又是如何看得出来无忧的话其实并未说完?” 长情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作声。 只听官无忧接着道:“无忧把事情办好了,不过稍稍一个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事情办得有些过了。” 长情想也不想便道:“你把他杀了?” “是。”官无忧毫不犹豫,笑得双眼更眯,“无忧还想让他慢慢尝够生不如死的滋味,不过主上既有命在前,无忧不能让主上失望。” “而且,无忧当谢过主上给无忧这个机会才是,能手刃他,无忧心中,已足矣。”官无忧总是在笑,似乎他不知伤悲疾苦一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无忧,无忧。 “不过无忧此番办事,怕是会让主上难以面对四爷。”官无忧又道。 “一个根本就不是父亲的父亲,有等于无,生与死,又有何区别?”长情并不着急,“他会震惊会感慨,却不会伤悲。” 因为他了解卫风,这天下间,怕是卫风自己,都不如长情了解他自己。 “既是如此,那无忧便放心了。”官无忧笑着点点头,“还有一事与主上禀告,白家家主已回京,主上算得很准呢。” “不当留的东西,既有机会抹去,又为何要留?”长情语气冷冷。 “主上说得对极。” “为师在这儿听半晌,且让为师猜猜你们说的是什么。”无念真人此时插进话来,“小馍馍,你这手下年轻人,弑君了,为师猜得对是不对?” ------题外话------ 有二更,二更最早会在下午五点左右,要是下午没有突发事情的话~ 175、远道而来只为你【二更】 云府。 云慕忆欢欢喜喜地吃着一串糖葫芦一蹦一跳进了云府大门,她才跑过大门后的影壁,便有人在她身旁唤了她一声,“大小姐。” 云慕忆一惊,吓得险些拿不稳手中的糖葫芦,待看清忽然出现在她身旁之人时,她赶紧拍拍自己的心口,抱怨道:“溱昭,你吓死我了!你就不能好好地先让我看到你了你再叫我吗?都跟你说过好多回了呢。” 只见这是一名年纪三十五六的男子,左脸上一道深深长长的疤,正正好布在他的左眼上,毁了他的左脸,也毁了他的左眼,他的左眼是闭着的,永远都不再睁得开,若是别人像他这般,一定恨不得用头发将自己这可怕的左脸遮住,偏生他将自己的头发梳得很是整齐,将他的左脸完全露在别人面前,加上他脸膛有些黝黑还有些宽,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总是能无故吓得人心慌。 不过,此时面对着云慕忆,这看起来一脸凶神恶煞的溱昭是一脸的恭敬,甚至还有些尴尬和惭愧道:“属下知错,属下以为大小姐看到属下了。” “你们动作都那么快,我哪里能那么容易就看得到你们。”云慕忆不服气地撅噘嘴,然后笑着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溱昭,一点都无怪罪的意思,反是道,“好啦,这也不能怪你,糖葫芦,溱昭你要不要吃?” “属下谢过大小姐。”看着可爱的云慕忆,溱昭不禁也笑了起来,“属下不吃,小姐自己吃就好。” 溱昭不笑还好,他一笑起来,他左脸上的疤便拧到了一起,使得他本就可怖的脸看起来更骇人,不过云慕忆却丝毫不觉害怕,因为她早已习惯,也因为她知道溱昭只是看起来可怕,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溱昭回来了。”就在这时,走在后边的云有心也绕过了影壁,浅笑着问,“大哥也回来了。” “属下见过七公子。”溱昭赶紧向云有心行礼。 云慕忆这才忽然想起什么来,慌张道:“小叔你不说我都忘了,溱昭回来就证明爹爹也回来了!我还没有做完爹爹出门前叮嘱我做的荷包呢!小叔溱昭,我不和你们玩儿了啊,我得回屋去了!” 云慕忆说完,着着急急地将手里的糖葫芦朝云有心手里塞,然后转身就要跑。 “大小姐且慢!”溱昭当即唤住云慕忆,“大小姐还是先到前厅去吧,家主正在前厅等着大小姐,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大……大半个时辰了?”云慕忆轻轻咽了一口唾沫,面上写满了不安,“爹爹不是刚回来么?我出门的时候爹爹还没有回来呢,爹爹这一回来就要检查叮嘱我做的功课?我要是不去的话,爹爹一定会生气,那就……” 云慕忆忽然抱着云有心的胳膊,讨好道:“小叔,你和我一起去吧,有你在,爹爹他就会少骂我一点了,小叔,好不好嘛?” 云有心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小叔同小慕儿到前厅就是,不过要是你的功课未做完而被你爹爹训斥,小叔可不能再袒护你了,否则小叔这回也要挨你爹爹的骂了。” “只要小叔和我一起去,我就安心了!”云慕忆笑得开心。 溱昭这时道:“大小姐放心,家主暂且不会检查大小姐的功课,只是叫大小姐到前厅去见见远道而来的客人而已。” “……”云慕忆吁了一口气,“溱昭你早说只是让我去见客人而已啊,你这又快吓死我了!” “属下知错。” “小叔,你答应了和我一块儿去的,你就要和我一块儿去啊。”云慕忆抱着云有心的手臂不撒手。 “都不是孩子了,见个客人也要小叔同你一道去。”云有心柔笑着,对云慕忆尽是宠溺。 “嘻,说了一起去就要一起去的嘛。” “小慕儿不是说小叔一身酒气?怕是小叔去了有失礼数,待小叔回屋换身衣裳再过去,如何?” 云有心说完,云慕忆又朝他身上嗅了嗅,然后嫌弃道:“还是有酒味,小叔还是回屋换衣裳吧,可不能让人笑话小叔。” 云慕忆与溱昭来到前厅之前,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和衣裳,问过溱昭确定没问题后,她才提着裙子,面含浅笑绕出游廊,朝前厅走来,见着坐在主位上的云子君,乖巧地唤了他一声,“爹爹。” 云子君与云有心虽为兄弟,但两人年纪相差了整整十六岁,而今的云子君,已然三十七岁,浑身上下透着的是身为云家之主的威严,与温柔的云有心全然不一样。 他本是微微笑着,与坐在客位上的客人说着话,一见着云慕忆,他面上的微笑瞬间就沉了下来,只见他盯着云慕忆,严肃道:“一大早晨的你便跑到何处去了?” 云慕忆早就想好了回答,只听她老老实实道:“回爹爹话,女儿到绣庄去了,女儿自己琢磨不透爹爹要女儿学的针法,担心绣不好荷包,所以大早就到绣庄去请教。” “那你可请教好了?”云子君心中自然是不相信。 “差一点儿,正回来要回房去绣呢,绣好了就送给爹爹的,可女儿一进门,溱昭就叫女儿来前厅了,所以,就还差一点儿。”云慕忆说到最后,对着云子君甜甜地笑了一笑。 她知道她爹爹肯定不会相信她的话,不过在客人面前,爹爹肯定不会戳穿她的,更舍不得在客人面前训斥她。 果然,云子君这是不悦地看她一眼,而后对身旁的客人笑道:“小女向来顽皮,让世兄见笑了。” 云子君说完,又立刻对云慕忆道:“来见过你严师伯与严世兄。” 云慕忆这才看向坐在厅中的两位客人,福了福身,有礼道:“慕忆见过严师伯,严世兄。” 只见坐在客位上首的是一名身着华服而立年纪的男人,在他右手边坐着的,则是一名与云有心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着一身藏蓝色锦袍,生得一表人才,器宇不凡,此时他的目光正落在云慕忆身上。 云慕忆微微抬眸,正好对上年轻男子的视线,男子随即朝她微微一笑,而后对云子君道:“晚辈觉着云姑娘温婉有礼,却是没有世叔说的顽皮。” 年轻男子的话让云慕忆的心倏地沉了下来。 只听那中年男子也道:“云老弟教的女儿,又怎会顽皮,看着便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 “世兄过奖了。”云子君又笑了起来,然后对云慕忆道,“你严师伯与严世兄初次来咱们府上,慕儿你带你世兄到府上走走,我与你师伯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谈。” “可是爹爹,女儿还有荷包没有绣完呢。”云慕忆找借口推辞。 谁知云子君根本就不听她的借口,只用命令一般的口吻道:“我今回便不检查你的荷包绣的如何了,替我好好招待你世兄便可。” 云慕忆还想说什么,只听云子君又对那年轻男子严飞扬道:“小女沏的茶素来别有一番味道,我向来偏爱,世侄若是不嫌弃,可让小女为世侄沏上一杯茶,到湖心亭上坐坐,也是不错的。” 严飞扬当即感谢道:“飞扬先行谢过世叔与云姑娘的款待,飞扬给云姑娘添麻烦了。” 说到最后,严飞扬朝云慕忆笑了笑。 “是爹爹过奖了而已,慕忆沏的茶,上不得台面。”云慕忆也微微笑了笑,心沉沉的。 谁知严飞扬道:“在下随父亲远道而来,便是为了尝一尝云姑娘沏的茶,在下相信云姑娘沏的茶,一定香酽可口。” “……”云慕忆将水袖下的双手抓得紧紧的,面上则是表现得像是不明白严飞扬话里有话一样,只客气道,“既是如此,那慕忆便献丑了。” 云慕忆心中不安到了极点,爹爹这是……给她找夫家了。 可是——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从京城北门疾驰而进。 ------题外话------ 四人组如今都不能好好的了~嘿! 176、你根本就不呆不傻【一更】 沈府。 无念真人伸了个懒腰,而后一脸的不情愿道:“阿风小儿进宫了是吧?看来为师也要进宫一趟了,否则怕是你们师伯镇不住那个混账小儿,阿风小儿怕是根本就不知自己的力量已经觉醒了,若是胡闹,整个京城都完蛋。” 无念真人说完,定定盯着长情看,而后竟一把抱住了长情,甚至还吸溜着鼻子道:“好舍不得为师的乖乖小馍馍!下回不知你们这两个混账小儿何时才去看为师呢!” 长情非但没有嫌弃无念真人突然变得像小孩儿一样,竟还抬起手,像哄孩子一般摸摸他的头,安慰他道:“你实在想我们了,我们就去陪你玩几天。” “这可是小馍馍你说的啊。”无念真人笑得开心,一把推开了长情,将斗笠往头上一戴,身影一闪,便在长情与官无忧眼前消失了,声音却还在映园里回荡,“要是敢忘,为师打断你们的腿!” 官无忧笑吟吟的,“难得见主上如此温柔,也摸摸无忧的头如何?” 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官无忧。 官无忧耸耸肩,又笑道:“看来主上不满意我的头,那还是不摸了,万一突然被拧了脖子,无忧日后可就不能给主上办事了。” 就在这时,这已然入秋的天,忽然传来一阵啾啾鸟鸣声。 官无忧微微眯起眼,恭敬道:“有紧要消息,无忧先行告退,稍后将消息送给主上。” “嗯。”长情轻轻点了点头。 这小院之中,即刻也没了官无忧的踪影。 “阿呆!”沈流萤这会儿正推开映园的门,见着长情,当即朝他大步而来,面上带着些紧张,关切地问道,“你不是去送那个奇怪的客人了?怎么会到我的映园来?还有,那个客人呢?” “萤儿想要知道吗?”长情问。 “……你不觉得你问的是废话么?”沈流萤一脸嫌弃。 “那我告诉萤儿。”既是夫妻,何须相瞒。 长情站在映园里的老树下,将沈流萤想知道的,以及今晨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一并告知了她。 方才从京城北门疾驰而进的那一骑快马,在官无忧面前停了下来,马背上的人急急翻身下马,将自己带回的消息,禀告于官无忧。 只见官无忧那双总是眼角笑纹深深的眼,竟没了笑意。 莫府里,叶柏舟正慢慢朝那锁着卫骁的地下石室走去。 宫中,卫风看着御书房里已然断气的皇上卫凌,看着站在一旁须发全白身着道袍手执拂尘的老道长,震惊得双眸大睁。 与此同时,文武百官正朝宫中慌乱而来。 东宫被侍卫重重包围。 城东白家,亦如此。 将将回府的白华,眼神冷到了极点。 * 沈流萤听完长情所言,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呆萌的长情,紧紧抓着他的双手,不安地问道:“你们真要反了这召南天下不成?如此冒险且大不韪的事情,一旦有一步差池,你们可知是后果如何?” “我不曾想过要反了这召南天下,我只是想要这召南天下掌于阿风手中,整个皇室,没有谁比阿风更有资格坐那个位置。”长情认真地回答沈流萤的问题,“阿风生来就注定拥有权力,他是我的兄弟,也是我唯一的师弟,莫说一步差池,哪怕葬送整个卫家人的性命,我也要保他安然上位。” 同时也让他无可退路。 “你保他?”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不能相信长情说的话,“你有何能力保他?” “我不是已经做到了?”长情反问沈流萤,“不费一兵一卒。” 甚至,还能以此为由,碎了白家。 白华,想与他作对,也要看有无这个本事。 沈流萤看着长情的眼睛,忽然之间,她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呆萌傻面瘫,不是她所嫁的那个呆呆傻傻的呆货。 他明明还是那个人,但眸子里有的却是一种足以睥睨天下的傲然之气,而不再是那股呆呆傻傻的感觉,他的语气明明平平无波,可给人的感觉却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稳操胜券的睿智,仿佛只要他想的,就绝没有做不到的。 “莫长情。”沈流萤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沉声问道,“你还瞒着我什么?” 长情眼睑微垂,迎上沈流萤的目光,只听她又道:“你根本就不呆不傻,对不对?” 长情只是看着沈流萤,不做声。 萤儿,终是要发现的。 不过,她也已像阿风一样,没有退路。 萤儿,已是他莫长情名副其实的妻子。 就在沈流萤又要再说什么时,方才离开的官无忧去而复返。 去而复返的他,面上没有一直挂着的笑容。 可尽管他没有笑着,他眼角的笑纹依旧很深,就像是刀刻上去似的,就好像他在笑着一样。 也像有些伤有些恨,会永远刻在心里一样,永远不会随时间而淡去,更不会消亡。 只有在长情面前,他才会偶尔敛起挂在脸上的笑意。 这样的偶尔,证明有事发生,与长情有关的事情,要事。 官无忧见着沈流萤,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客气道:“属下无忧,见过夫人。” 从第一次见到官无忧开始,沈流萤便觉这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可怕的人,这样的人,本该是一个绝不会服从任何人的人,可偏偏,这样的人,竟是愿意屈膝在长情手下办事,甘当一个下属。 这样的人这般做,若非有目的,便是的的确确心甘情愿的服从,而看这官无忧,似乎不是前者,那就是他的确甘当下属。 能让此等人心甘情愿服从的,证明他的能力以及实力,要高于此等人。 没有绝对的力量,又怎可能让人心甘情愿折服在自己脚下。 这就是说,她想的没有错,她嫁的这个呆萌傻面瘫,有事瞒着她。 抑或说,他根本就没让她看到真正的他。 “有话要说?”沈流萤看着官无忧,“我不能听?” “没有什么是萤儿不能听的。”长情回握沈流萤那将他抓得紧紧的手,“无忧,你说吧。” “嗯。”官无忧点了点头,而后沉声道,“探子来报,周北国一个旬日前偷袭我召南北边防线,向我召南,宣战了,奏折不日就会到京。” 长情蓦地将沈流萤的手抓紧。 “周北?”沈流萤正要问什么,觉得长情将她的手抓紧得生疼,使得她忽然想到,那位姓叶的公子,不正是周北在召南的质子? 周北而今向召南宣战,不正是表明—— 她曾问过这个呆货,他与那个叶公子间的情义有多深。 他说,生死之交。 * 本是好好的天色,忽然被乌云罩住了,再也没走开,就这么沉沉地压在京城上空,好似随时都会洒下雨来,让人也看不出时辰几何。 叶柏舟从石室走上来的时候,长情就站在入口旁,等着他。 叶柏舟见着长情颇为诧异,而后道:“今日是你成婚第一日,当是陪着你的新媳妇儿才是,怎的到了这儿来。” “来等你。”长情面无表情道。 “等我做什么?”叶柏舟走到了长情身旁,“喝酒么?” “你若觉得酒对你有用,喝又何妨。”长情道。 “呵……”叶柏舟轻轻一笑,“醉了睡了就有用,醒来该疼的还是要疼,不过能解一时之愁,有时候也不错。” “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长情实话道。 “很多时候,就是要自欺欺人。”叶柏舟并不否认,“有些人,也只有自欺欺人,才活的下去。” “那你自己是如何?” “我?”叶柏舟自嘲道,“你既看得明白,又何须问我。” “有些事情,纵是你想欺骗自己,也骗不了。”长情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滴雨,落到了他掌心上。 “下雨了。” 叶柏舟看着说话不似平日的长情,道:“你想与我说什么便直说吧,长情你可从来都不是会说多余话的人。” “我的确是有话要和你说,但如今的你,不堪一击。”长情话里满是嘲讽。 “说吧,于我这生等于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叶柏舟无所谓道。 长情停下脚步,“周北,向召南宣战了。” 叶柏舟猛然停住脚。 ------题外话------ 这几天的内容真是超级难码啊啊啊啊啊,要屎了 177、要被黑暗吞噬的心 【二更】 雨,雨下愈大,落在草木的枝枝叶叶上,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天色黑压压的,好像就压在人的顶头上,一抬手就能碰得到似的。 密密的雨落在长情与叶柏舟身上,打湿了他们的肩,也打湿了他们的发。 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多走几步找个地方来避雨,就这么定在雨里,任雨水将自己的脸膛以及身子打湿。 叶柏舟背对着长情定在原地良久,久到他与长情身上的外袍以及头发被这秋雨淋透,他才慢慢转过身,面对长情,他看起来很冷静,但面色却很苍白,霜雪一般的白,没有丝毫的血色,只听他淡漠地问道:“何时发生的事情?” “一个旬日前。”长情亦是一脸淡漠地回着他的话,“召南商队进入周北,路上被周北军兵所杀,当夜,周北军兵乔装为召南商队之人,周北军兵趁城门打开之际,攻进了渭北城,占我渭北城,朝我召南,宣战。” “何人领兵?”叶柏舟又问。 “周北太子,叶逸然。” 叶柏舟双拳紧握得将掌心抠出了血来,雨水打在他的面上,将他的脸膛完全打湿,沿着下巴滴滴往下滴落着。 他的面色,白到了极点,他还是一脸淡漠,既不生气也不激动,而是冷静非常,冷静得可怕,“长情你可还有话没有说完。” “是。”长情并不否认。 叶柏舟默了默,问道:“可是关于我的母妃?” 这个问题,叶柏舟问得冷静,却问得轻声,问得颤抖。 “你要听?”长情并未直接告诉叶柏舟他想知道的答案。 叶柏舟将自己的下唇咬出了血来,以能维持他想要的冷静。 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后无情道:“周北懿妃,殁。” 尽管心里已经猜想得到,可肯定的答案从长情嘴里说出,叶柏舟的身子还是猛地晃了一晃,他死死盯着长情,“何时的事情?” 长情默了默,并未回答叶柏舟的问题,而是道:“阿风即日起将手握整个召南的权力,哪怕全朝反对,也无人敢伤你分毫。” 叶柏舟像是没有听到长情的话似的,只见他忽然抬起手,抓上长情的肩头,抓得极为用力,又一次问道:“我母妃,是何时殁的?” 长情沉默不语,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叶柏舟那双渐渐发红的眼睛。 “长情,你告诉我,我知你定知道。”叶柏舟将长情的肩抓紧得指甲隔着衣衫都能嵌进他的皮肉,他死死盯着长情,瞳眸在微微晃颤,“你告诉我。” “北明十三年,懿妃被太子叶逸然亲手杀害于懿良宫中,周北圣上为其隐瞒,择一与懿妃极为相似的女子代懿妃而存在,瞒天过海。”长情直视着叶柏舟的眼眸,将这一无情的事实道与他听,“你要听,那我便告诉你,不过,我可不想看着你在我面前寻短见。” “北明十三年,北明……十三年?”叶柏舟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他的眼眸在晃颤,他抓着长情双肩的手在颤抖,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北明十三年,是他到召南国来的第五年,也是他被卫骁第一次召进东宫的那一年。 母妃……就死在了这一年,竟是——被他的兄长,被他的父亲所害! “呵,呵呵呵……”叶柏舟松开了长情的肩,忽然轻轻笑出了声。 秋雨愈下愈大,带着秋日的寒凉之意,淋在人身上,寒凉不已。 雨水不仅是湿了他们的外袍,而是将他们浑身都打湿了。 叶柏舟就站在这冷雨里轻轻冷笑着,任雨水淋着自己,问长情道:“长情,你觉得我活着的这些年,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抡起拳头,重重地抡到了叶柏舟的右边脸颊上,将原本脸上就有伤的他抡得跌趴在地,抡得他口吐腥血,鼻血直流,可见长情这一拳使了多大的气力。 长情没有将叶柏舟扶起来的意思,只是垂眸冷眼看着狼狈的他,冷冷道:“你是不是笑话我没兴致也不在乎,我只知,你这个人人唾弃的质子叶柏舟,是我莫长情的兄弟。” “沙沙沙——”秋雨不停。 叶柏舟狼狈地跌在地上,一声不吭,动也不动,像死了一般,他不起,长情便不走,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没有要拉他一把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叶柏舟才动动身子,抬手抹掉自己嘴上及鼻子上的血,而后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了身,没有责怪长情,亦没有对他生气,而是冷静得不能再冷静道:“你是不是怕我活不下去?放心,而今的我,不会死,也不想死。” 叶柏舟冷静的眼眸里,似只有冷意,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场雨,似乎冲掉了什么。 “长情,今日虽是你大婚第一日,我不想搅扰你,但我需见一见你的妻子,可否?”此时的叶柏舟,两边脸颊都高高肿起,生生毁了他那张漂亮的脸,可他却丝毫不在乎,更像没有痛感似的,没有丁点疼痛的反应。 “你先去浴池阁,稍后我带萤儿到你屋。”长情冷漠道。 叶柏舟微微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得很慢,像是脚上拴着千斤巨石一样。 他的身子很单薄,他的背影看起来更单薄,明明是一场不算大的秋雨,却好像能将他冲垮了似的。 可就算他的脚步再如何沉重,他还是迈开了。 他的身子再如何单薄,他也还是没有倒下。 人死需要勇气,但有时候,人活着,更需要勇气。 没有谁能替谁活着,也没有谁能替谁把路走完,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直到在雨帘里再看不见叶柏舟的背影,长情才转了身,离开了。 这个世上的事情,从来都是不由衷。 就像阿风,他的心从来不在帝位,命运却无法选择。 他断断想不到,他今日这一趟进宫,便再也走不出那对他来说如囚牢一般的皇宫,甚至,被困在了那张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椅子上。 其实,阿风从来都不需要做出什么选择,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时间到了,答案就自会出来了。 也如他自己,他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生来是人或是妖。 不过,只要有命在,一切都会有可能,就像萤儿这样的存在。 雨不知愁,沙沙下着。 * 京城,皇城军封城,秋雨之中,百姓纷纷躲进了自家里,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手执刀戟的皇城军兵穿梭于各街各巷,搜寻着可疑之人,秋雨里,男男女女,老弱妇孺,哭喊声一片。 因为,太子在今晨,弑君了! 太子这一举,使得太子党一朝之间全都成了罪人! 而这一罪里,最大的罪人,便是白家!三大家族之一的白家! 白家主白华自来与太子卫骁走得极近,加上白家家大业大势也大,太子弑君一事,必与其脱不了干系! 至于这其中究竟是如何,太子弑君一事为何败露,白家为何会与太子做这一大不韪的事情,这其中太多太多的事情,皆要等新帝登基后一一查明后再昭告天下,国,不可一日无君。 而这新帝,不是在朝野中颇有名望的三皇子,也不是百姓颇为颂扬的七皇子,而是已经远封北溪郡的清郡王爷!四皇子卫风! 这本当举朝反对,可偏偏,望云观无道真人在这大乱之时出现在这京中,出现在这皇宫之中! 无道真人乃望云观掌门,是整个天下最为德高望重之人,上知天命下知地理,他说的话,就像是上天的意思,无人不信服。 他言清郡王卫风乃召南紫微星,唯其才能给召南国运安康,唯其能给召南白兄福泽,否则,召南将亡! 不过一个白日的时间,整个京城便翻天覆地般的大乱,大概除了长情,谁也不会想得到会是如此。 云有心听到消息后当即急急到了莫家来,谁知长情却是在叶柏舟的屋子里无动于衷地自己与自己下棋。 长情从来都不喜下棋,更不会像云有心一样自己与自己对弈,他如此反常,让云有心只觉更不安。 “长情。”云有心坐到了长情对面,眉心紧拧,“看”着他,“太子弑君,白家获罪,无道真人下山,阿风登帝位,你怎还能这般淡然地在这里下棋?” “我不在这儿下棋,阿七觉得我应该去做什么?”长情将手中的黑子落到棋盘上,反问云有心道,“亲自去抓白华?还是去恭喜阿风得了这召南天下?” 云有心默了默,沉声问道:“长情,这一切,可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长情不回答,只是将白子盒递给云有心,道:“和我下完这盘棋如何?这盘棋下完,柏舟当就会来了,萤儿当也从娘家回来了。” 云有心没有伸手接过长情递来的棋盒,而是拧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你这般逼阿风,我怕他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长情语气里是深深的嘲讽,“身在帝王家,早就要有你死我活的觉悟,他的能力就摆在那里,否则太子党也不会想要他的性命,他逃得了么?就算他放空他身上的血,他也注定是卫家人,他身上的帝王血,注定了他这一世人,非撑起这卫家天下不可,他若真接受不了,大可去死。” 云有心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却是抬手接过了长情手里的白子棋盒,“你这个做师兄的,根本就不给阿风这个师弟一点退路。” “他从来就没有退路。”长情很冷漠,“他自欺欺人地玩了这么些年,已经够了,到你走棋了,阿七。” 云有心从棋盒里摸出一枚白棋,默了默,似在思考,少顷后才将棋子落到棋盘上,道:“你也是一直这么逼着自己的,直到你遇到你心仪的女子后,我才见到一个不一样的你。” “是么?” “难道长情你自己不觉得么?” “或许吧。”长情走棋,并不否认。 “今日是你大婚第一日,便发生这般的事情,真不是好事情,对了,柏舟可知道外边发生的事情了?”云有心问道。 “如今卫骁在他手上,知与不知,可还有差别?”长情看着棋盘上的棋子,眼睑抬也不抬,“眼下的他,需要过的,是他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那长情你觉得柏舟是否能过得了他心里的那一关?” “阿七当我是神算子么?”长情抬眸看向云有心。 云有心轻轻一笑,“难道你不是么?你可是知尽天下事的北刹楼主。” “那也只是知,而非算,纵是资质高如我师父,都无法算到将来之事。”待云有心走棋后,长情又垂下眼睑,将自己手里的黑子落到棋盘上,“况且,人心自古以来便是这世上最难算的东西,我或许能算事,却无法算得人心。” “不过,柏舟的心,怕是要被黑暗吞噬了。” ------题外话------ 微博抽奖活动的名单已经公布了~请抽奖的姑娘们自行到微博查看,然后私信我你们的520小说会员名以及你们的地址~ 178、完全解毒【一更】 人心,从来都是这世上最难猜的,人心可以无限美好,却也可以无限黑暗,人可算命可算,独独人心不可算。 沈流萤与叶柏舟,先到的,是沈流萤,在秋容的随同下回到的莫府,因为她说过会回来给莫凛烧晚饭,所以长情根本不用派人特意到沈家请她回来,她一回府,便有家丁与她说长情所在之处,她会找他,找他一同给那个好得不得了的爹烧晚饭。 沈流萤见到长情时,秋雨还在下,长情站在叶柏舟屋前廊下等她,见她沉着一张脸走来,赶紧抬手拂掉落到她肩上的雨珠子,一边唤她道:“萤儿。” 沈流萤毫不犹豫地推开长情的手,冷声道:“是时候给爹烧饭了。” 长情知道,他的小妻子此刻正恼他,恼他骗了她,不过—— 他有办法让萤儿不恼他便是。 “萤儿。”长情忽然抱住对他冷着一张脸的沈流萤,用下巴在她的额上轻轻蹭一蹭,撒娇讨好似的道,“萤儿不生气好不好?”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卖萌的脸,压根就管不住自己胸中的怒火,忍都忍不了,只想抓他来狠狠揍一顿,可对着这货呆萌傻的样儿,她又下不了手,是以她抬脚在长情的脚背上狠狠跺了几脚,咬牙切齿道:“要是我骗你,我叫你不要生气试试!?” “你骗了我你就是那只流氓色兔子白糖糕的事!现在又加一条装呆卖傻骗我!”沈流萤又跺了几脚长情的脚背,一点不留情,“你松手,别抱我!” 对于沈流萤的跺脚,长情只觉不痛不痒,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将她搂得更紧,一副“我就是不松手”的无赖模样,很诚实道:“娘子,我错了,待回屋了,任娘子怎么打我都好,不然在这儿的话,阿七会笑话的。” 沈流萤本是要骂他,然待他说完话时,沈流萤才发现屋里还坐着一个云有心,此刻正“看”着她与长情,轻轻笑着,道:“弟妹只管教训长情,在下就看着,一定不出声。” “……”云有心不出声还好,他这一说话,沈流萤登时尴尬得红了脸,将长情推得用力,道,“丢死人了,你快松手!” “萤儿是我的娘子,我抱我的娘子,不丢人。”长情不仅不松手,说的话反让沈流萤的脸更红了。 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道:“长情你这般,是在拐着弯嘲笑我这个还没成亲的瞎子么?” “莫长情!”气恼的沈流萤脑中灵光一闪,她没有再继续推长情,反是踮起脚在他的唇上用力啄了一口,用力得甚至还发出了“吧唧”的声音,成功地让耍无赖的长情怔住了,微红了脸。 沈流萤得意一笑,趁此机会将他推开,哼,他不要脸,她也可以! 反正,亲的是她的男人。 就在这时,只听云有心浅笑道:“长情,你输了。” 沈流萤推开长情的怀抱后,没有离开,而后走进了屋子里来,虽然还是红着脸,但对着看不见的云有心,她便没有那么尴尬,却还是恼着对长情道:“等着我到这儿来,又不见你们的兄弟呢?” 长情正转身,云有心则是浅笑着问:“长情尚未与弟妹说过什么,弟妹怎知他想要弟妹做什么?” “我看起来很蠢么?”沈流萤没有回答云有心的问题,反是先反问他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云有心怔了一怔,连忙道:“在下可是说错了什么让弟妹误解的话?在下在此向弟妹赔不是。” 云有心说完,站起身惭愧地朝沈流萤低了低头。 沈流萤很嫌弃,用手肘杵杵已经站到她身旁来的长情,低声道:“呆货,你兄弟和你一样呆,还和三哥有些相像。” “……”云有心是习武之人,加上天生不视物,耳力灵敏至极,尽管沈流萤将声音压低,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沈流萤小声地与长情说完,然后才道:“今日是我和这个流氓加骗子成婚的第一日,加上我与他今日已答应了爹要亲手给爹烧晚饭吃,这个时辰,他不应当在这儿,他既然在这儿,哪怕他不说,我也知他有事需要我,而且是和叶公子有关的事情,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是要我替叶公子把他体内剩下的另一半连心草之毒解了,如此着急,与今日收到的密报脱不了关系,也与今日的京城之乱有关吧。” “弟妹心思聪慧。”云有心由衷赞道。 沈流萤却很有自知,“比你们,是远不及的,不过——” “你们的兄弟呢?”需要解毒的人不在这儿,她到了,又有何用。 “惭愧,让弟妹久等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叶柏舟的声音。 只见他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亦梳得整整齐齐,但沈流萤注意到一个细微的事情,他总是别在头发上的彩色穗子,不见了。 而她之所以会注意,是因为她每次见到叶柏舟的时候,都会看一眼他别在头发上的穗子,只因特别。 那是召南国人不会佩戴的东西,那便是周北国人才会佩戴的? 若是如此,他来召南当质子已有十四年之久,十四年,他一直佩戴这象征他是周北之人的饰物,证明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他的国家,可如今,他为何不戴着有此意义的穗子了? 是忘了,还是有心为之? 沈流萤看着生得貌美的叶柏舟,忽然觉得他的命运,很可悲。 远在他国的他心里放不下他的故国,可如今,他的故国,却放弃了他,不管他的死活,向召南宣战。 加上他在召南过的这可悲的十四年,他的心,可会千疮百孔? 叶柏舟一走进屋子,便对抱拳对着沈流萤深深躬下身,真切道:“在下身上余下的一半毒,拜托弟妹了。” “嗯。”沈流萤点点头,“宽衣,到床榻上躺下吧。” 生生剖开皮肉的疼痛,依旧令叶柏舟浑身痉挛,他脸上身上冷汗如豆,大颗大颗地冒出,他嘴里紧咬着布帕,双目因剧痛而大睁着,已经解了毒的右手将身下被褥生生抠出了窟窿来。 可这一次,他没有昏厥过去,他就这么大睁着双眼,生生忍住了这非人能忍受的剧痛。 云有心看不见,但他听得到,他仅仅是听着,便能知这是怎样痛苦的一个过程,比在刀山火海里受刑还要让人无法忍受。 可叶柏舟,竟是清醒着忍了过来。 待那剩下的一半毒素也从叶柏舟身体里完全抽除后,看着竟清醒着忍过这剧痛的叶柏舟,沈流萤的心,有些沉重。 沈流萤从床榻边退开,云有心当即伸手去拿开叶柏舟咬在嘴里的布帕,眉心紧紧拧着,关切道:“柏舟你可还好?” “七公子,让他先自己缓过气吧。”沈流萤对紧张的云有心道。 长情则是赶紧扶住沈流萤的肩,心疼她道:“萤儿可有觉不适?” 沈流萤摇摇头,“我没事,血契已成,我撑得住,不觉任何不适。” “那就好。”长情看着浮在沈流萤眉心那渐渐淡下去的绿色流纹,这才放心。 约莫一刻钟后,叶柏舟终是缓过了气来,而后下了床,再一次对沈流萤深深躬下腰,“弟妹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叶公子而今的身子,将百毒不侵,只要是这天下的毒药,皆都伤不了你。”沈流萤默了默,又道,“我看叶公子身子羸弱,习武自保短时间内想来不太现实,不知叶公子可愿意炼毒?” 叶柏舟抬头看沈流萤。 “你的身子,不仅百毒不侵,更是试毒乃至蓄毒的好容器。”此时的沈流萤,神情很认真,明明才救好一个人的命,可她的话听起来,却不像一个医者,而像是一把刃,一个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向来最是能让人防不胜防,更能杀人于无形无声。” 云有心震惊地“看”着沈流萤。 没有退路的人,只能往前走,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 沈流萤与长情离开叶柏舟的屋子后,沈流萤缓缓道:“方才为叶公子解毒时,我窥探了他的心。” “他的心……快成魔了。” ------题外话------ 剧情下章继续走! 话说这种烧脑的还要带着点伏笔设定的章节真的很难码啊啊啊啊啊,我的脑水要不够用了,原谅我脑水原本就太少 179、熠帝帝王血觉醒!【二更】 沈流萤与长情没有给莫凛烧饭,因为莫凛已经离开了,离开了莫府,离开了京城,至于去了何处,一如以往的每一次,他没有告诉长情,长情也早已习惯。 唯有沈流萤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总觉她这个儿媳妇有错,加上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心情很沉闷。 忽然,长情毫无预兆地将她横着抱进怀里,惊得她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恼他道:“你干什么突然把我抱起来!?” “爹今日不是给了萤儿藏室的钥匙?我带萤儿去选宝贝。”长情踮脚在雨中掠过。 “宝贝!”一提到宝贝,沈流萤立即两样放光,心中沉闷顿时一扫而空,抱着长情的脖子,高兴道,“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这世上的事情,不能一遇到便躲开,终究是要面对的,欢喜也好,绝望也罢,都要,往前走。 * 秋雨一下不知停,淅淅沥沥地打在瓦顶上地面上,将整个京城都打得湿漉漉的。 夜色浓黑,秋雨淅沥。 天牢。 白华站在还算是干净的牢房里,面对着牢房里那看起来不过巴掌大的小小窗户,负手而立,微抬着头看着那黑漆漆的小窗户,面色淡漠,眼神冰冷。 莫长情,卫风,望云观,可真是下了一着好棋。 这是要将召南的三大家族变成两大家族的意思,太后之死,月涟公主那不为人知的身世,骁弑君,白家获罪,真是每一件事都联系在了一起呢。 莫长情,看来不止是有意思,还不可小觑。 不过,以为这般便能困得住他白华,毁了他白家么? 但,逼得他走得这一步,也的确是本事。 白华缓缓转过身,走到那绕着粗大锁链的牢门前,抬手抓上那如小儿手臂一般出粗的锁链。 只见那精铁打造成的锁链,在白华手中竟慢慢变得如被烈火淬炼一般,尽数变得通红!却又不仅是通红! 那通红之中,铁链身上,竟还有一道道裂纹,如皲裂开了似的! 再见白华将手轻轻一握,那一条粗大的铁链竟瞬间碎成了齑粉!连渣都没剩,竟全都化成了灰! 而白华的手,白净修长,很是干净,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 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打开了牢门,不紧不慢地从牢房里走了出来,面色温淡,从容得竟好像是走进自己家里似的! 就在这时,只见正轮了班走过来的侍卫面露惊骇之色,张嘴正要大叫,却见离他有着三步之距的白华忽然就到了他面前来,同时将他的双手正正捏在那要大叫的两名侍卫面门上。 白华手下,只见那两名侍卫如同方才那条粗大的锁链一般,全身变得通红!同时布满龟裂纹,就像是一块正在火炉中的炭,烧得赤红,他们双目睁凸,嘴大张着,可根本就不待他们惊恐地发出一点声音,他们就像被烧尽了的炭,在白华手中化成了粉! 如此可怕的一幕,让正冲过来的其余侍卫惊骇得停下了脚步,恐惧地看着眼前这温润如玉的第一公子白华。 白华还是一袭月白色的华衫,风度翩翩,虽然没有英俊的容貌,但却给所有人一种当得起“第一公子”这个美誉的感觉,可此时此刻,公子看起来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可事实,却又不是如此! 他此刻给人的感觉,只有可怕! 只见在那紧锁着的厚重牢门旁的侍卫正要打开牢门上的大铁锁,要将这天牢内正发生的事情告知外边的人。 白华此时与天牢大门的距离虽然远,且之间还隔着十数个身手不凡的侍卫,然当那名侍卫手中的钥匙正插到钥匙孔里的时候,他的身旁突然罩下了一片黑影来,伴着一阵轻微的风拂到他身上面上。 然这终年死气沉沉的天牢,是从来不会有风的,除非这牢狱大门打开的时候,而现在,这扇门还是死死锁着,那,风从何处来? 侍卫的手突然抖得厉害,抖得那已经插进钥匙孔里的钥匙一直打不开锁。 打不开锁,他还不受自控地慢慢抬起头,看想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黑影。 只一眼,他便吓得跌坐在地,面色惨白,浑身颤抖不已。 只因为,前一瞬还的的确确站在这天牢的侍卫,那些个要上前压制住白华的侍卫,此刻全都不见了!消失不见了! 便是连他们身上的甲衣,他们手上的武器,全都不见了! 只有一层薄薄的粉灰散在乌黑的地面上。 他们,全都化成了齑粉!就像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而让他们消失的人,白华,此刻就站在他的身旁。 温润如玉,白衣翩翩,可,却让人觉得森寒,觉得恐惧,甚至,觉得绝望! 只见白华朝那跌坐在地的这天牢里所剩的唯一一个侍卫伸出手,面不改色地将手抓上他的头顶。 “不,不要……饶命,白家主,饶——”侍卫嘴里求饶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他的身子从头到脚变得赤红,布满龟裂纹,然后,倏然化成灰烬。 白华看也不看死在自己手下已经化成灰烬的侍卫一眼,重新往这天牢内走去,碎化掉白清那间牢房门上的铁锁。 白清见状,一脸的不安,“主上,您……自己出手了?” 白华没有回答白清的问题,只是冷冷道:“找到钥匙,把夫人与老夫人接出来。” “是,主上。”白清没有再问什么,而是恭敬领命,赶紧照办去了。 白华慢慢走回到天牢大门前,轻轻闭起了眼,似在聆听什么。 待得白清将白老夫人以及白夫人带到白华身边后,他安抚了两位老人几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扭动门上铁锁里的钥匙,竟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打开了这天牢的大门! 只听外边的侍卫惊骇地大喊一声:“戒——” 他的“戒备”两个字都还未能说完,他整个人,便僵住了! 无缘无故,就这么僵住了!身体动弹不得,便是连声音都出不了。 不仅是此一名侍卫如此,便是这牢门前的所有侍卫,都如此! 就好像是卫风与那毒公子交手时所发生的情况一般。 秋雨在下,夜,突然变得很静。 有两架风隼,趁着浓沉的夜色与秋雨,从空中而来,落在了这天牢门前。 白华与白清当即扶着白老夫人与白夫人坐上那各只能带一人的风隼,白老夫人却紧紧抓着白华的手不放,面上写满的紧张与不安,“华儿……” “祖母放心,孙儿不会有事,祖母先与母亲离开。”白华轻轻拍拍白老夫人的手,温和道,“孙儿稍后便与祖母还有母亲汇合。” 白华说完,即刻命令风隼上的白闻道:“白闻,走。” 风隼像两只夜鹰,重新飞进了雨夜里。 看着风隼消失在雨夜里,白华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身旁僵住的一干侍卫,抬手轻轻按了一按他的双眼,垂下手时对白清道:“走吧。” 白华说的走,竟是丝毫乔装也不用,就这么掠进了秋雨里,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发现。 抑或说,不会有人发现得了他,即便是发现,他也能毫发无伤地离开这皇宫。 普通的囚牢,从来都困不住不一般的人。 而就在牢门前的侍卫被定格住的那一刹那,御书房里正坐在卫风身旁的无念真人忽然面露震惊之色。 烦躁的卫风正要问自家师父何故忽然面露震惊之色,他便见着无念真人右手食指上那枚色泽暗沉且看不出材质的指环骤然亮出一道白光,而后将这整枚指环染成了银白色! “老头儿,这是——!?”此时的卫风,也如无念真人一般,面上尽是震惊之色。 因为,他知道这表示着什么。 卫风与长情一直都知道他们师父右手上的这三枚指环象征着什么。 这三枚指环,为上古三帝之骨打磨成的骨戒,从上古相传至今,一直由望云观历代资质最高的弟子保管,代代相传,因年代太过久远,色泽已然发生变化,三只骨戒上存着三帝各自的少许力量,以让后人能知晓自己的魂灵于何时何处转世,以便后人能将其寻到,在需要之时,以维持这世间平衡。 不过,转世之人寿命的长短以及于这世间的善恶德忘等都会影响一下次的轮回,是以,往生的三帝魂灵,几乎不会同时投胎于世。 但老头儿说过,这一次,本是从未同时在这世上出现的三帝转世,如今不仅同时出现在这世上!甚至,年龄相仿!偏偏这三枚骨戒这一次很奇怪,除了能感知身为三帝之一转世的他之外,其余两帝转世于何地何处,竟丝毫感知不到,如此就根本无法猜测他们今生为何人,唯一知晓的,便是他们的魂灵也投胎到了这世上,并且年纪与他相仿,仅此而已。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不仅三帝转世同时现世,竟还不知其中两位究竟是谁,又在何处! 若是要知晓其余两帝转世究竟为何人于何地的话,与想要知道他们究竟是三帝之中的谁转世一样,就只能等其身上的帝王血觉醒,届时才会有答案。 而这三枚骨戒,除了在三帝转世后降生于世间的那一刻会骤亮片刻之外,直到帝王血觉醒之前,都会呈本质颜色,而一旦帝王血觉醒,骨戒之中便会有光泽流动,直至他们这一世人的性命终结前,骨戒上的光泽都不会消失。 师父很早以前便告诉他与小馍馍,师父无名指上的骨戒,代表的是他,而如今,师父无名指上的骨戒流动着湛蓝色的光泽,则是证明,他身体里的帝王血,觉醒了。 他,是昕帝转世,那个亲手将苍龙古剑当做封印之匙插进封印之中的昕帝转世。 此刻,师父食指上的骨戒,竟也亮了起来! 这就表示,三帝又有一帝觉醒了! 只见无念真人定定看着自己食指上银白色光泽的指环,呢喃道:“熠帝,觉醒了。” “熠帝?”卫风蹙起眉心,“老头儿可感知到此人是谁?” 终于要知道这一直没有消息的两帝之一的熠帝是谁人了。 无念真人微微闭起眼,沉声道:“他,此刻就在这皇宫之中。” “在这宫中!?”卫风更震惊,“这宫中会有谁人是熠帝?为何又会在今日此时觉醒?” “那阿风你的帝王血,又是如何觉醒的?”无念真人轻闭着眼,问。 “照老头儿所说的时间,当时我被激怒,情绪波动到了极点。”卫风沉声道。 当时,他心里想着的,是谁也休想伤害他的兄弟。 “那阿风你觉得今日此时,会有谁的心境如当时的你一般的?”无念真人又问。 卫风拧眉沉思,小舟舟?不会,就算小舟舟的心境符合,但他却不在宫中,那还有谁? 还有…… 就在这时,一道白芒在卫风脑海里划过,惊得他竟猛然站起了身,盯着无念真人食指上的银白色指环,不敢置信道:“白华!?” 无念真人微微点了点头,“应当是他。” 卫风眉心紧拧如麻绳,竟然……是白华!? “可为何在其出生的时候,老头儿你的骨戒什么都感知不到?” “难道……和天枢宫有关!?” 180、兄弟的请求【一更】 长情站在屋前廊下,抬手接过了从雨夜里飞开的信鸽,看罢信鸽带来的小信,他将这封小信在指尖捻成了碎屑。 信上内容简洁,道是大内天牢,白华逃狱了。 逃狱?长情不恼,也不觉失望,心中反倒颇为满意。 不错,倒不是个孬种,没了白家,他的去处,无非是天枢宫。 白华,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有意思。 * 这一夜,云有心又未回府,他在莫府,在叶柏舟屋里,与他下了一夜的棋。 云慕忆坐在他屋前的门槛上,等了他一整天,直等到深夜她捱不住倦意睡了过去,依旧等不到云有心。 甚至到了次日天明,她也还是没有见到云有心。 这一次,她没有如昨日那般去找云有心,而是失落地慢慢走回了她的院子。 * 大乱的一天,过去了。 天,亮了。 日子是新的日子,但昨日的事情却还没有结束。 然,就算昨日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今日的事情也不会停留等待,该来的,要来的,总是会来。 是以,当卫风焦头烂额地被迫处理一件接一件的事情,还要防着那些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不是兄弟的兄弟来反他的时候,又有事情到了他面前来。 “这次又是什么事情啊!?”卫风将手里蘸着朱墨的毛笔撂到书案上,看着那单膝跪在书案前的一身戎装的士兵,烦躁地大吼出声。 只见那士兵急急道:“禀皇上,北疆……被周北军偷袭!渭北城被周北军占了!” “什……么?”卫风震惊地忽地站起了身,死死盯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戎装士兵,“你再说一次!” “回皇上,小的说,周北军趁夜偷袭我召南渭北城,渭北城,被周北军占了!” 卫风的眼眶愈放愈大,将压在掌心下的奏折紧紧抓起。 周北,竟然……放弃了小舟舟这个质子! 只见卫风当即从书案后走出来,作势就要离开这暂作为批阅奏折处理政事的寝殿。 卫子衿随即伸出手拦到他面前,恭敬问道:“敢问皇上欲上何处?” “你觉得我要去何处?”卫风毫不犹豫地将卫子衿那拦在自己面前的手推开。 谁知卫子衿这回用自己的身子挡到了卫风面前,道:“还请皇上明白自己如今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卫风火了,“管我是什么身份,我都不能放着我的兄弟不管!” 卫子衿依旧一步不让,只以事实道:“您如今是皇上,您已经能做您原来做不到的事情。” 卫风怔了怔,似乎此刻才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与地位,没有再执意什么,而是冷声对卫子衿道:“去让小舟舟立刻进宫来见我,你亲自去接他。” “是,属下这就去办。”卫子衿恭敬领命,退下了。 卫风这才朝那还跪在地一脸焦急的士兵伸出手,道:“将韩将军写的折子递给朕,你先退下吧。” “是,皇上!”士兵赶紧双手将带来的折子递上给卫风。 卫风看罢这来自北疆的折子,神色冷得不能再冷。 小舟舟为周北远到召南来做质子,受尽屈辱,周北而今竟是弃他于不顾,小舟舟若是知晓,会如何? * 进宫来的,不止是叶柏舟,还有云有心与长情。 卫风见到长情时,虽有一肚子火气,却是生生忍住了,因为,眼下并非他撒气的时候,只是愤愤然道:“老子搁这位子上都快烦得要把自己的头发给抓秃了,你们三个居然还气定神闲的模样,还有没有点良心了!?都没个要帮我一把的意思!还是不是兄弟了!?” 长情面无表情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云有心则是微微笑道:“你不过是挑起了你该挑起的担子而已,是男人,就不要嚷嚷。” “小心心,信不信我掐死你!”卫风嚷嚷着,伸出手作势就要掐上云有心的脖子。 “阿风。”就在这时,神色淡漠的叶柏舟唤了嚷嚷的卫风一声,道,“可是收到了北疆来的信报了?” 卫风正要掐住云有心脖子的手定住。 长情将云有心扯走,扯到了这寝殿门边,而后弯下腰,竟是就着寝殿高高的门槛坐下了身! 卫风没有再理会长情与云有心,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叶柏舟,沉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叶柏舟轻轻点了点头。 卫风拧起眉,“小衿衿告诉你的?” “不。”叶柏舟很冷静,“长情昨日告诉我的,他的密探昨日来的信报。” 看着冷静的叶柏舟,卫风忽然之间竟不知自己此刻当说什么才是好,似乎不管说什么,都无用。 就在卫风沉默之时,只见叶柏舟往后退了一步,而后竟是——在卫风面前单膝跪下了身! “小舟舟你这是做什么!?”卫风立即扶上叶柏舟的肩,欲将他扶起来,谁知叶柏舟非但不起,反是将他推开,改单膝跪地为双膝跪地,紧着朝他磕下一记响头,恭敬不已道:“弃子叶柏舟,有一事相求,求皇上开恩。” 卫风的眉心已拧紧得好似乱麻,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匍匐的叶柏舟,而后骂无动于衷坐在门槛上的长情与云有心道:“你们两个还坐着做什么!?” 长情与云有心谁都没有理会他。 不是不想理,而是这个时候,根本不是他们能说什么的时候,就算说,叶柏舟也听不进去。 “我这已经够烦躁了,小舟舟你这还成心让我发狂是不是!?”卫风抓着叶柏舟的肩,抓得用力,“你起来!没什么求不求的,你是我卫风的兄弟,是我们三人的长兄,哪怕周北向召南宣战,我也绝不会让召南子民伤你分毫!如今的我,有这个权力!” “不。”叶柏舟被卫风抓着他的双肩令他直起了腰来,但他却未站起身,只平静道,“我知道阿风你不会让人伤我分毫,自与你们相识以来,我虽最年长,却是你们一直护着我,从前如此,而今如此,将来,也亦如此,但是,我所请求的,不是让你保我在召南安安然然地活下去,而是,请求你,允我这个弃子,回到周北,回到我的故国。” “小舟舟你说什么?”卫风不能相信叶柏舟所言。 叶柏舟便重复道:“请皇上允准我这名弃子离开召南,回周北去。” “你疯了吗!?”卫风用力掐着叶柏舟的肩膀,好像如此就能改变他的想法似的,“周北既已向召南宣战,就证明他们已经放弃了你!如此你还回去有何意义!?” 周北弱小,绝不敢贸然与召南为敌,而如今周北却向召南宣战,甚至占了渭北城,这足以说明,周北打这一仗,必是有所准备。 而他们的准备,又是准备了多久?几年?十几年? 可不管他们准备了多少年,从他们有这个想法开始,便说明他们放弃了这个在召南当质子的皇子,不管他的死活。 这样的国家,还为何要回去? “正因为他们放弃了我,所以我才更要回去。”叶柏舟直视着卫风的眼睛。 这一刻,卫风在叶柏舟眼眸里看到了一种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阴毒,以及,决绝。 也是这一刻,卫风意识到,他们的这个兄弟,意已决,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若是小十六在,怕是还有些回圜的余地,偏偏,小十六远嫁西戎。 他本当去把小十六追回来,奈何如今的他,莫说去追,便是连走出这个皇宫,都困难。 而若非他亲自去,怕是谁也追不回来小十六,除了小舟舟。 可如今,小舟舟也不可能了。 他在小舟舟的眼里,已经看不到小十六的影子了,他的心,已经被绝望的黑暗吞噬了,谁也无法救赎。 卫风没有接叶柏舟的话,只是将那紧抓他双肩的手变成拳头,在他肩上落下不轻不重的一拳,竟是笑了起来,看看叶柏舟又看看坐在门槛上的长情与云有心,笑得开心道:“今夜,一起喝酒!” 181、可还有后会之期?【二更】 酒是在宫里喝的,就在卫风的寝宫里,因为如今的他,没有办法离开这个皇宫,那就只能他们进宫来陪他。 卫子衿早已把酒准备好,整整齐齐地在这寝宫内排放着,不下二十坛,倒不知他们四人能否喝得完这二十坛酒。 没有桌椅,便是连蒲团都没有,他们四人撩开衣摆就在这殿内席地而坐,谁也没有说与国事政事以及明日将来之事有关的话,而是如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他们在醉吟楼里有说有笑有打也有闹一样,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拳我一脚地边说边闹边喝着酒。 喝空了的酒坛扔在一边,一个,两个,三个…… 当他们喝光了整整十五坛酒的时候,卫风、云有心以及叶柏舟都已仰躺在地,唯有长情还盘着腿坐得好好的,面无表情,便是连面色都没有一点变化,就好像这些他根本就没有喝酒似的,可他明明已经自己喝了整整五坛酒下肚,他此时正抱过一坛没开封过的酒,打开上面的封盖,继续喝。 卫风伸出脚,踢踢长情,因酒意而通红的脸上满是嫌弃,道:“小馍馍你这张脸真的是太不要脸了,明明醉了,竟然还能像没喝过酒的样儿!” “嗝——”云有心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伸手拍拍卫风的肩,一边笑道,“阿风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长情的脸最会骗人,不然你也不会给他出装懵懂的主意让他这么快就能娶到了媳妇儿。” 卫风顺势抓过云有心的手,垫到了自己脑袋下边,将他的手当做枕头来枕,哼哼声道:“谁让这个死馍馍是我的宝贝师兄,哼!明明年纪就没有我大,竟然排在我前边当师兄!我让那个臭老头儿给我当师兄,说什么这个死馍馍入门比我早,我就只能给他当师弟,这世上哪有像这个死馍馍这样专门欺负自己师弟的师兄?” 卫风嚷嚷完,突然坐起身,伸手将长情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推。 这一推,让长情登时往后仰躺在地,连手里的酒坛都拿不稳了。 “哈哈哈——”卫风见状,哈哈大笑,“臭馍馍,醉了就醉了,还装什么装,反正在你媳妇儿眼里,你就是又呆又傻。”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抬起自己的脚,塞进卫风哈哈大笑的嘴里。 卫风一怔,而后暴跳起来,“死馍馍!你竟然拿你的臭脚往我嘴里塞!” 长情慢悠悠道:“我的脚比你的嘴香。” “别以为你是我师兄我就不敢打你!”卫风说完,作势就要扑到长情身上,谁知长情一脚将醉得站不稳的他一脚踹翻,正正好压到后边的叶柏舟身上,压得叶柏舟十分给面子地张口就吐了他满身。 “小舟舟你又吐我身上!” “你压我肚子上,我不吐你吐谁?” “吐小心心去!” “阿风,你这样可不地道。”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地道的人!” “阿风你脏不脏!?你居然抠喉咙来吐我身上!” “也让小心心你尝尝被吐到的滋味。” “你要吐应该吐长情身上,是他踹的你。” “有道理,死馍馍你过来,让我吐你一身!” 紧着,又是卫风被踢翻的声音。 酒坛骨碌碌滚了一地,酒水也被洒了一地。 这四个大男人呆在一块儿,似乎每一次都会闹腾得不行。 也不知他们闹腾了多久,安静下来之后都呈“大”字没形象地躺在地上,头发湿了不介意,衣裳脏了也不管。 一会儿后,只见长情站起身,将自己身上被酒水打湿的衣裳脱了下来,就只着一件里衣,朝这寝宫大门走去,跨出门槛后,面对着外边的夜色在门槛上坐下了身来。 卫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也坐起了身,低头看一眼自己藏得不行的衣裳,而后果断地衣裳脱了下来,袒着上身,走到了长情身旁,垂着眼睑一脸嘲讽地看着长情,哼声道:“是男人要脱就脱光,还留着一件做什么,应该像我这样。” 卫风说完,朝自己结实的胸膛上拍了拍,然后一脸得意地在长情身旁坐下。 长情一眼都没看他,对他说的话,更当充耳不闻。 而就在卫风就要坐到门槛上的时候,他与长情之间忽然挤进了两个人来,生生将他挤到了一旁,甚至还将他挤得差点跌个狗吃屎。 是云有心与叶柏舟。 云有心正拽着叶柏舟的手,拉着他一起坐到了门槛上,一边笑道:“是男人就要脱光?那看来我和柏舟不脱是不行了?” 云有心说完话,竟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衣裳脱下,便是连里衣都脱了下来,末了还拍拍叶柏舟的肩膀,笑道:“柏舟,脱。” 只见总是一脸冷漠的叶柏舟竟真的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与云有心以及卫风一样,袒着上身,袒着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肮脏耻辱的身子。 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三人,像看着三个傻子一样,深深嫌弃道:“你们今夜是不是把脑子都给喝没了?” “你有脑子,有本事你不脱啊。”卫风瞪着长情。 谁知长情前一瞬刚嫌弃完卫风三人,这一瞬他竟是抬手解开了自己的里衣衣带,竟也将自己的里衣脱了下来,“既然没有脑子,那便只有一齐没有脑子了。” 就在这时,只听叶柏舟低声道:“只有你们,不觉我脏,愿与我兄弟相称,坦诚相待。” “现下可是真的袒着的。”云有心笑道,而后将手握成拳,在叶柏舟心口落下轻轻一捶。 虽是笑着,但他的笑容里,却带着一抹沉重,一抹伤愁。 “明日就走?”长情转头看向叶柏舟。 “嗯。”叶柏舟微微点头,“明日就走。” “可还有后会之期?”云有心问。 “若届时我还有命在,我会回来,再与你们一起坐下喝酒。”叶柏舟微微笑了一笑,淡然道。 云有心握成拳的手有微微颤抖,“你要走的路,非这一条不可了么?” “是。”叶柏舟毫不犹豫,“我要走的路,非这一条不可,要么我选择走这一条路,要么我选择今夜就死在这召南,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我也不想再选择。” 云有心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别开头,似乎如此,就不会看到叶柏舟决绝的神情似的。 可明明,他本就什么都看不见。 “选择忘记,忘记一切,你也不愿意选择?”卫风盯着叶柏舟。 “若是周北没有向召南宣战,或许,我会选择忘记,忘记所有耻辱的过往。”叶柏舟没有逃避卫风的问题,“现如今,我不想忘,也不能忘,我若忘了,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活着而已。”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长情也将轻握起的拳头落在叶柏舟的心口上,“不管何时,你都是我们的兄弟。” 叶柏舟又笑了,只见他拿起方才脱下衣裳时放下的酒坛,昂头喝了一口,而后递给卫风,“来,喝酒!” 夜色浓黑,夜空中没有月,亦没有星辰,黑压压的。 但,有兄弟。 就像六年前初秋的那个夜晚一样。 那是除了遇到她之外,他觉得在召南国最美好的一天。 那个夜晚,也与今夜一样。 ‘小馍馍小心心,我呢,作为这个皇宫的四皇子,虽然谁都不喜欢我,但带你们进宫逛荡逛荡的权力还是有的。’这是十五岁的卫风和十五岁的云有心以及十四岁的长情说的。 小长情面无表情道:“没有你这个什么都没有四皇子,我和有心也一样能在宫里随意行走。” 云有心则是浅笑道:“长情,你就给阿风一点面子,你们才从云梦山回来没多久,嗯……进宫了解了解也是好。” “你个死馍馍,你不和我作对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卫风瞪着不给面子在的长情,咬牙切齿。 “算是吧。”长情想也不想就道。 “信不信我现在就替师父揍你一顿!”卫风抡起拳头就要揍长情。 长情站着不动,倒是云有心拦住了卫风,“阿风!这大晚上的,你别整得大动静让巡守的侍卫把我们扔出去。” “看在小心心的面子上,饶你一回,哼!”卫风收回拳头。 “你除了废话多,你还会做什么。”长情煽风点火。 云有心趁卫风跳脚前赶紧将他拦住,就在这时,一旁有细微的动静传来,卫风眼神一凛,“什么人!?” 卫风话音才落,瞬间朝响动之处掠去,待他重新回到长情与云有心面前时,他手里多了个人,一个……长发披散,身上裹着一方薄毯,连鞋子都没有穿的高瘦……少年? 这样的人,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情况,定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将自己藏起来,可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脖子上尽是被啃咬过后留下的红点的狼狈少年,他非但连头都没有垂下,甚至还直视着卫风与长情的眼睛,尽管将下唇都已咬出了血来,他却还是冷静着冷冷道:“你们觉得我像什么人?” 整个皇宫,无人不晓他是什么人,不过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卫风、长情与云有心皆是心思细腻敏锐之人,虽然从未见过眼前这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但稍加猜想,便能猜得到他是谁。 长情看着眼前连衣裳都没有穿的少年,似在打量他,可他的眼眸,却是一瞬不瞬动也不动,只听他淡漠道:“像是一个没吃饱饭且还迷路了的人。” “没吃饱饭?”卫风忽然笑了起来,“小馍馍小心心,不如就到我那儿去吃夜宵如何?我还命人准备了好酒,顺便——带上这个迷路的人。” 卫风说完,拖着这抓来的少年,与长情还有云有心走了。 “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少年冷冷道。 “施舍?”卫风轻轻一笑,“我们可没想过要施舍你,不过是觉得你这人似乎不错,交个朋友。” “朋友?”少年一怔,面上满是嘲讽,“我是太子卫骁的禁脔,朋友?可笑。” “那你可还是一个人?”长情盯着少年的眼睛,“既然还是一个人,有朋友,又有何可笑?抓着你的这个是我师弟,他大概与我一样,喜欢你的眼神,所以,我们师兄弟以及我们的兄弟,与你交个朋友。” 这时只听云有心温和浅笑道:“我叫云有心,我虽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出,你是个不错的人,你放心,这师兄弟二人虽然恶劣了些,却都是好人。” “你们是好是歹与我无关。”少年态度依旧冷得像冰霜,“放开我,否则我要喊人了。” “喊人?行啊,你喊啊喊啊,你要是不喊,我帮你喊。” “……” “走走,请你喝酒。” “你放开我!我不喝酒!” “你不喝?那你就看着我们喝吧。” “……” “阿风,将他揍晕,扛着走更快些。” “你们敢!?快放开我!” “你是想把卫骁引来,把我们的命都取了么?”长情冷冷道。 少年一怔,登时紧握双拳,不再做声。 过了少顷,才听长情又道:“放心,卫骁不会发现今夜的事情,也不会发现你有了朋友。” “我没答应和你们做朋友!” “你方才沉默,沉默就是答应。” “……” 叶柏舟抬起双臂,贪心地一下揽住了长情、卫风以及云有心的肩,他揽不到卫风的肩,便只能用力揽着他的脖子,使得卫风嚷嚷不已。 那个夜晚,像今夜一样,虽然吵闹,但,他很开心。 因为他不再是孤单一人,他有朋友。 有兄弟。 明日之后,但愿还有后会之期。 莫府里,沈流萤睡不着,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天阙山,明日该启程去了。 那儿,会有什么? ------题外话------ 现在的姑娘都喜欢看套路文,嘤嘤嘤,我也想写套路,但是,为甚我写着写着就是套路不起来,心好累 182、要搓衣板做什么?【一更】 天将亮的时候,长情,云有心以及叶柏舟离开了皇宫,唯留下喝得烂醉如泥的卫风独自躺在他寝宫的地面上,睡得不省人事。 倒不是他酒量最差,而是他喝得最多,也因他最想要醉。 长情离开前,叮嘱卫子衿道:“给他睡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他若不醒,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让他醒过来,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 “是,莫爷。”卫子衿恭恭敬敬道。 长情看了地上的卫风一眼,又道:“拿毯子来为他盖上,省得凉出毛病来。” “是。” 长情说完,叶柏舟与云有心才与他一起转身离开。 卫子衿看着叶柏舟的背影,一向寡言的他忽然唤道:“叶公子。” 叶柏舟停下脚步,却未回头。 只听卫子衿沉声道:“保重。” 叶柏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抬起脚,离开了。 长情及云有心只与叶柏舟同行到宫门,叶柏舟便坐上已经在宫门外等待他的马车,什么都没有与长情还有云有心说,亦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就这么决然地离开了。 因为在他心里,没有道别,便算是没有离别。 就当做他只是出了一个远门,还会回来一样。 可他们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一天,不知是否会有。 叶柏舟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他带走的,只有能让他顺利通过召南每一个城防关卡的卫风所给的腰牌而已,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是那本该吊挂在莫府地下石室里的卫骁。 只见卫骁手腕及脚腕上拴着沉重的手镣脚镣,且见这手镣脚镣似乎很不合适他的手脚,紧得厉害,紧得似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一样。 不,不是似乎,而是真的如此。 这手镣脚镣下的卫骁的皮肉皆一片血肉模糊,且还鼓着如被烧红的炭烫过而起的包,再见这手镣脚镣的颜色黑沉沉的,好似烧红之后未经擦拭过一样,上边还有一层手一碰便会沾上的黑灰。 似乎这手镣脚镣,是在火里烧红之后就这么生生扣到卫骁的手腕及脚腕上的! 不仅如此,他的双腿被布满倒刺的绳索紧紧捆着,隔着他身上那一件薄薄的黑色布衣刺进他的血肉里,将布衣刺穿,腥红的血将那黑色的布衣染得似乎更黑了。 他的双臂,同样被满是倒刺的绳索死死捆在他身体两侧,他的人,则像是物件一般被扔在马车的车板上。 他的那截舌头的坠子就挂在他身前,竟真的没有腐烂,便是颜色都没有变,看起来诡异极了。 见着叶柏舟登上马车,只见他那双腥红的眼睛更红了,红得好似充血,本是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的身子猛然挣动起来,那没有了半截舌头的嘴大张着,似乎要说话,偏偏只能发出沙哑得不行的“啊啊”声,嘴唇干裂得淌出血来,他身上的倒刺绳索因为他的挣动而更刺进他的身体里,刺出了更多的血来。 可,他像不知疼痛一样,只死死看着叶柏舟,挣扎着跪起身,要朝叶柏舟靠近。 谁知叶柏舟一脚踢在他的心口上,将他踩到脚下,垂着眼睑,面无表情地看着被连心草之毒折磨得已然疯狂却又无可奈何的卫骁,毫无感情道:“你既然非我不要,那就跟我走吧,我活着,你就活着,我若死了,我也还是会让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车辙辚辚滚动,渐渐消失在了浓沉的晨雾里。 直到叶柏舟所乘坐的马车驶进浓雾里再也看不见了,长情才让车夫驾车往城东去。 “长情,天亮了么?”云有心背靠着马车,身子随马车轻轻摇晃着,轻声着问长情道。 “尚未。”长情看着车窗外的浓雾,回答着云有心的问题,“雾很浓。” “起雾了?”云有心有问。 “嗯。”长情收回目光,看向云有心,“你的各种感觉一向很灵敏,今晨却感觉不到雾气么?” “心情沉重,并未注意。”云有心轻叹一声,并未隐瞒自己的心情,“这雾,感觉是下在了心里。” 长情默了默,缓缓道:“雾再大再浓,天也会亮的。” 云有心浅浅淡淡地笑了,“是啊,雾再浓,天夜还是会亮的,没有过不去的夜,没有不会亮的天,便没有散不开的雾,长情,你的心,总是比任何人都静,你的眼睛,也总是比任何人都要透亮呢。” 长情不予回答,云有心也不介意,默了默后才问长情道:“长情,你明日也要启程么?” “嗯。”长情淡漠地应了声,“我该去做我当做的事情。” 云有心又沉默了,且是良久的沉默,在马车将要到达莫府时,他忽然微微笑了起来,结束了方才的沉重话题,笑着道:“昨日是你大婚第二日,便一夜未归,不怕弟妹怨怪你么?” “萤儿善解人意,不会的。”长情很肯定道。 云有心则是笑意更浓,道:“那可不一定,女人的脸,向来都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对于云有心说的,长情有着深切的体会,他如今可是对沈流萤曾经说的吞炭吊打以及什么爆炒干锅兔丁肉记得清清楚楚,加上他对女人的心思向来都不大会琢磨,这个本事上,他与他的师弟卫风可谓是霄壤之别,是以他有些木讷地问云有心道,“那我该如何办?” 云有心默了默,问:“长情你昨夜从家里出来前,与弟妹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们四人要喝酒。” “……”云有心又问,“还有呢?” “没有了。” “……”云有心又默了默,才又道,“可说了何时归?” “送柏舟离开了便归。” “……”云有心觉得自己语言以对了,“依照弟妹的脾性,长情你好自为之吧。” 于是,这个在外边冷静非常的男人,回到相思苑后,便开始有些惴惴不安。 当长情走进相思苑时,被他留在相思苑里保护沈流萤的秋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一脸的纠结,长情本就有些不能冷静,再见着秋容这一脸的拧巴,瞬间感觉就不好了,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先听秋容道:“哎哟我的爷啊,秋容眼巴巴地等了你一宿了,终于把你等回来了!” “你不在院子里替我守着萤儿,在这儿等我做什么?”长情面无表情问。 “爷的吩咐,秋容有好好照办,天地可鉴,秋容来这儿,只是为了看看爷是否回来了,好给爷提个醒,让爷做个心理准备。”秋容赶紧道。 “提何醒?”长情淡漠地看了秋容一眼,实则心里很不冷静。 “夫人昨儿个一宿没睡,叫那个名叫绿草的丫头给她缝了一宿的兔子布偶。”秋容说完,补充道,“白兔子布偶。” “缝兔子布偶?”长情不解,“做什么?” 秋容没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接着道:“然后,夫人用银针扎了一夜的白兔子布偶,夫人让秋容给找了好几包银针,统共不下一百根,全用完了,这会儿又叫秋容去找银针,说是越多越好。” “……” “夫人还让属下拿了块搓衣板来。” “要搓衣板做什么?” “说是搓衣板上边的那些齿棱一定会让爷跪得很舒服。”秋容小声道,而后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小小声地问长情道,“爷,昨儿才是您和夫人大婚的第二天啊,您这是做了什么天理不容人神共愤的事情让夫人一宿不睡而是使劲地拿针扎你?” “……你问我?”长情盯着秋容。 秋容诚实地点点头。 长情一脸懵,“我问谁去?” 秋容:“……” 长情没有抬脚赶紧往院子里去,而是就这么停在了这儿,似在思忖什么,而后问秋容道:“莫非是我一夜未归的原因?” 前边在马车里,阿七也问了他这个问题了。 秋容点点头,“有可能,要不……我给爷先去问问那绿草丫头看看是怎么回事?” 其实秋容也是一脸懵,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他也没认识多少个女人,对女人的心也完全不了解啊! 要是四爷在的话,这可就是小意思了。 可惜,四爷不在,爷的脑子对女人……和他秋容一样,半斤八两,拿捏不准。 长情想了想,道:“不必了,你去歇着吧,我自己去看看便行。” “是,爷。”爷,您好自为之啊。 当长情来到他与沈流萤的卧房前的时候,他怔住了。 183、萤儿想怎么摸,都可以【二更】 只见门前屋廊的横梁上挂着好几根长长的布条,布条都是暗绯色的,布条上还打了好几个结,看得出这些布条不够长,所以一条接一条打结连在了一起。 这些暗绯色的布条,长情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不,根本不止是眼熟,而是这些布条,都是他外袍!他的外袍剪成的一根根布条! 但,让长情怔愣住了的不是他的衣袍剪成的布条,而是这些布条的末端上栓挂着的东西。 只见这一根根布条的末端,都倒挂着一只白兔模样的小布偶,每一只白兔布偶上都扎满了银针,不止如此,每只白兔布偶的脑门上都用银针扎着一张纸片,第一只倒吊兔子脑门上的纸片上写着的是“吞炭”,第二只是“吊打”,第三只则是“切丁爆炒”,第四只—— 第四只被倒吊着白兔小布偶前边,沈流萤正将手上拿着的纸条用银针扎进白兔布偶的脑门上,那扎针的动作,干净利索,又快又准,将大半根银针都扎进了兔子布偶的脑袋里,她才满意地收回手,只见那跟着布偶摇晃的纸条上清清楚楚写着“整只清蒸”。 后边还有五只扎满了银针的兔子布偶,都倒吊在布条上,沈流萤手上拿着好几根银针,站在她身旁的绿草手上则是拿了好几张纸条,纸条上也写着字,不过被绿草的手遮挡住,长情看不清楚,不过不用看,他也知道那纸条上写的肯定没好多。 绿草这会儿看看长情,又看看无动于衷只朝她伸手来拿过又一张纸片的沈流萤,以为沈流萤没发现长情回来了,不由小小声提醒她道:“小姐,姑爷回来了。” 谁知沈流萤压根就不理睬,而是拿着银针用力地将拿在手里的纸片狠狠扎进了又一只兔子布偶的脑门上。 这张纸片上写着的,是“麻辣兔头”。 就在绿草一脸不安时,长情忽然走到了她身边来,二话不说便拿过她手里拿着的纸片,而后对她轻轻摆了摆手,绿草赶紧点点头,退下了,心里一边道:姑爷,小姐心情可是差得很哪,你就好自为之吧啊! 就在长情想着应该怎么哄他的媳妇儿的时候,本是阴沉着一张脸的沈流萤忽然朝他转过了头来,不仅没有骂他,反是对他笑了起来,甚至还贴心地问道:“回来了?” 长情懵了。 他想过沈流萤会瞪他骂他生他的气,万万没想到沈流萤竟然会对他笑,笑便罢了,竟还如此温和地与他说话,这……是真的? 就当长情安下心来要回答沈流萤的问题时,却见沈流萤伸手去晃已经扎了纸片的五只兔子布偶腿上绑着的布条,一边笑着问他道:“你选一选,想要哪种下场?若是这几个没有满意的,你手上还有几张纸片,我先都扎上,你再选,怎么样?” “……”长情被沈流萤的笑弄得更懵了,然后讷讷道,“萤儿,我能不能都不选?” 他不想变成一只死兔子。 “不想选?那……”沈流萤本是弯着眉眼甜甜笑着,骤然之间就变了脸,变得凶神恶煞的,同时抬起手用力揪住长情的脸,咬牙切齿道,“你昨夜干什么不回家!?知不知道昨夜才是你我成婚的第二日!?才成婚第二日,你竟然就让我独守空房!还要不要过日子了你!?” 沈流萤一想到自己等了这个呆萌傻面瘫整整一夜而他不仅不回来,便是让人回来捎个话说何时归都没有,她一想到,就气得火冒三丈,若是老夫老妻也就罢了,但他们才是他们成婚的第二日! 长情看着沈流萤真生气了的模样,抬起双手忽然将她抱进了怀里来,用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轻轻蹭了一蹭,道:“萤儿,我错了。” 谁知沈流萤却在他脚背上狠狠跺了一脚,同时将脑袋用力一抬,狠狠地撞到长情的下巴,撞得他咬到自己的舌尖,而后将手抵上他的胸膛,欲将他推开。 不过,长情虽然险些将自己的舌尖咬掉,却没有松开环着沈流萤的双臂,非但没有松开,反是将她搂得更紧,竟如小儿一般乖巧道:“萤儿,我真的错了。” 沈流萤知道自己推不开长情,索性不动了,就这么任他抱着,气恼地问他:“你自己说你自己错在哪里。” “我不该新婚第二夜就把萤儿自己一人扔在家。”长情心里斟词酌句,对了吧,这个原因是对的吧? “还有呢?”沈流萤又问。 还有?长情微微抿了抿唇,回忆着马车上云有心问过他的话,便试着回答道:“我不该只是跟萤儿说我要进宫与阿风他们喝酒。” “就这样?”沈流萤明显不满意。 “我不应该喝到今晨才回来。”长情又道。 沈流萤沉默,似乎是长情说得不对,她根本就不想搭理一样。 长情只能又道:“我不该送柏舟离开了再回来?” 沈流萤还是沉默。 长情想了想,再道:“我不该进宫喝酒?” 沈流萤依旧沉默。 长情没辙了,只好道:“那我以后哪儿都不去了,只陪着萤儿就好。” 这回总该对了吧。 谁知,还是不对。 因为沈流萤在用力跺着他的脚背,不再沉默,而是骂他道:“我不是不让你去和你的好兄弟喝酒,我也不怪你昨夜没回来,而是你这货你已经和我成婚了你懂不懂!你是有家室的人了你懂不懂!你出门前没亲自跟我说而是让秋容来跟我说你要进宫喝酒,待松了叶公子离开后就回来也就算了,你一整夜没回来你好歹让人来给我说一声行不行嗯!?让我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究竟何时回来行不行嗯!?就你这个呆货,就该一直孤家寡人的才对!为何偏生我要嫁给你!” 沈流萤愈说愈气,倒不是她要限制他什么,而是这货根本就当自己还没成婚一样!果然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男人成了婚一样潇潇洒洒,女人成了婚则是要多牵挂一个人,多牵挂一个家。 长情看着生气的沈流萤,听着她生气话,虽觉惭愧,但更多的却是觉得欢愉。 萤儿之所以如此气恼,不过是因为他,因为挂心他而已,证明他是真真正正地在萤儿心里的,证明萤儿喜欢他很在意他,若非如此,她便不会等着他而一夜未眠,更不会愈说愈恼。 长情没忍住,搂紧了沈流萤的腰让她的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迫使她不得已抬起了头来,他则是低下头,噙上她的樱红小嘴,内心欢愉地嘴角不由自控地微微上扬,道:“萤儿放心,日后不会了,我不会让萤儿为我挂心。” 长情说这话时,他的额心抵着沈流萤的额心,鼻尖轻碰着她的鼻尖,便是唇,嘴角轻扬。 长情几乎不会笑,而每一次他笑起来的时候,沈流萤都会看得失神,尽管长情的笑都是微微的,却还是能迷了她的心神。 这一次,也不例外。 只见沈流萤痴痴地看着长情的眼眸,终是笑了起来,“呆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要是再把自己当成单身公子哥一样潇洒,我一定吊打你!” “好。”长情微抬下巴,在沈流萤的鼻尖轻轻亲了一口。 就在这时,沈流萤忽然道:“莫长情,你干什么只穿一件外袍而已!?你里边的衣裳呢!?” 因为方才欲将长情推开的缘故,沈流萤的手便放在了身前,又因长情忽然紧搂她的缘故,她的手紧紧贴到了他的胸膛上。 要是隔着衣裳便也罢,偏偏长情里边未穿里衣,就只着一件外袍而已,且他的腰带系得有些松,致使衣襟微敞,沈流萤的双手就正好贴在他半袒露着的胸膛上。 沈流萤本就喜欢长情结实的胸膛,这会儿不小心碰上,她竟是有些舍不得拿开手! 长情则是老实地回答她的问题道:“里衣被酒水打湿,脱掉了。” “哦。”沈流萤盯着长情堪称完美的结实胸膛,应得有些心不在焉。 沈流萤轻轻眨了一眨眼,摸摸可以的吧?这可是她的男人又不是没名没分的男人,她摸摸的话,是完全可以的吧? 这般一想,沈流萤有些激动,还有些紧张,致使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然后慢慢移动了贴在长情胸膛上不动的手。 她的掌心很细嫩,游移在长情的胸膛上,让他的身子骤然紧绷了起来。 沈流萤感觉得到长情身子突然绷紧,她便立刻对他笑笑,道:“嘿嘿,呆货,我就摸一把,一把就好。” 沈流萤自己是觉得摸一把就好,可她忘了,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很多时候身体在这种事情上,都是很敏感的,况且还是面对自己喜爱的人。 长情可忍不住。 只见他抓住了沈流萤的手,眸光炯炯,盯着她道:“萤儿这么摸,我受不了。” 长情的话才说完,便见他躬下腰,将沈流萤拦腰一抱,当即就往卧房里走去。 沈流萤不傻,她当然知道长情想要做什么,虽说这是夫妻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呆货,你把我放下来!这光天化日的,不能做这个事!” “天还没有全亮,不算光天化日。”长情很认真道。 因顾及到沈流萤洞房时还是处子的身子,担心若是他强硬要她的话只会伤了她让她疼是,是以洞房后的那一夜以及昨晨,长情都在忍着不碰她,他今日本也没有打算的,只是沈流萤抚在他胸膛上的小手像是一支吹燃了的火折子,点起了他身体里的那一堆饥渴的干柴,烈火倏地就燃了起来,除了她,如何都扑灭不掉。 长情说完,拿起沈流萤的手,竟将她的手贴到了他袒露在衣襟外的胸膛上来,对她道:“萤儿点起的火,是要负责的。” “我,我才没有给你点火!”虽然是事实,但沈流萤不愿意承认,羞人,“我只是……只是想摸摸你的而已!” “只是想摸摸我?”长情故作不懂地重复沈流萤的话。 沈流萤双颊绯红,身为诡医的她见过的男人身体不在少数,可从没有哪个男人的身子能让她觉得面红耳赤,难道是因为喜欢这货的原因?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觉得害羞? “对!就只是想摸摸你的胸膛而已!别的想法我可没有!” 就在这时,长情将沈流萤放到了床榻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躬下身便吻住她的嘴,同时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掉,让自己的身子完全袒露在沈流萤眼前,甚至还拿起她的双手,握着她的双手将她的掌心贴到自己*的胸膛上来,这才微微抬起头,道:“我的身子,都是萤儿,萤儿想怎么摸,都可以。” 沈流萤面红耳赤。 长情则已慢慢地压到了她的身上。 情到深处时,只听长情贴在沈流萤的耳畔,问她道:“萤儿可还要我跪搓衣板?” “对了搓衣板!”沈流萤这才想起自己还准备了的搓衣板,可长情却把她的所有话语都化成了绵软的吟哦声。 可沈流萤还是不服气,喘着气道:“搓衣板,嗯……留着……嗯……下次用。” * 京城外。 无道真人问无念真人道:“师弟,你那个徒儿——” ------题外话------ 剧情缓和一下,撒一下狗粮,哦呵呵呵~ 184、我不嫁!【一更】 云府。 云有心才回到他的院子,他院中的小厮便朝他急急跑来,面色有些不安道:“七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云有心温和地问道,在他面前的人,哪怕是最肮脏的乞丐,他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尽管他看不见,但在他心里,似乎这世上的人,并无差别,是以他待任何人的态度,都一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正因为云有心的温和,云府所有下人都尤其喜爱并且尊敬这个主子,因为在云有心面前,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卑微的人,而是一个如他一般生而美好的人。 “回七公子,大小姐从昨夜七公子离开后没多久便一直在坐在七公子您那屋的门槛上等着您,等了整整一宿,一刻钟前刚刚走呢,小的也不敢问大小姐有什么事情找您,只是小的看大小姐好像不开心的模样,七公子,您要不要去看看大小姐?”小厮恭敬地回了云有心的话。 对于调皮可人但也温婉动人的大小姐云慕忆,云府的下人像是喜欢云有心一样喜欢着她,因为这个大小姐,从来不嫌弃他们身份低下,不仅会和他们一块儿有说有笑,甚至有时候还会拿着她亲手做的糕点来给他们吃,在他们伤心难过的时候会安慰他们,在他们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帮他们一把。 是以云府的下人心里都庆幸着感激着,庆幸自己能在这个府邸里干活,感激能有不只是将他们当奴才看的主子。 也因此,云有心院中的这个小厮才会如此关心云慕忆。 “小慕儿在这儿等了我一宿?”云有心听罢小厮的话,蹙起了眉。 “是的七公子。” “坐在门槛上?”云有心又问。 “是的。”小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前儿个夜晚,大小姐也是来等了七公子一宿呢。” “前夜?”云有心将眉心蹙得更紧了些,“怎的昨日我回来的时候不见你与我说?” “小的……”小厮有些支吾,“是大小姐说七公子没有回来就算了,叮嘱小的不要告诉七公子的。” “那小慕儿方才离开前,可也叮嘱了你不要告诉我?” “嗯。”小厮点点头,“七公子恕罪,小的不是不听大小姐的话,只是小的觉得……要是不告诉七公子的话不大好,总觉得小姐好像心里有什么事情一样。” 云有心默了默,对小厮温和道:“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你去做你的活吧,无妨的。” “是,七公子。”面对云有心,下人们从来不觉什么话是不敢说的,哪怕是错的或是不好的话。 云有心说完,转身又离开了他的院子。 云慕忆的院子里,云子君此刻正坐在她的书房里,翻看着她这些日子以来抄的书画的画,只见他神色严肃,看不出他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云慕忆就站在他身旁,垂着眼睑,心不在焉。 末了,云子君将自己看过的云慕忆的画放到一旁,问她道:“你绣的帕子呢?拿过来让我看看。” 云子君出声,云慕忆这才回过神来,小声道:“爹爹您不是说了不检查我的女红的么?” “我只说了不检查你绣的荷包。”云子君面不改色。 云慕忆不依了,拧起小脸,撒娇道:“爹爹你骗人啊,你说了不检查就是不检查的。” 云子君盯着她,那张脸严肃极了,谁知对云慕忆却没有丝毫作用,像是她早就习惯了似的,非但没有震慑到她,反见她坐到了云子君身旁,抱住了他的胳膊,撅着小嘴道:“爹爹您可是咱们云家的家主,说话要算话的!您可不能专挑您的宝贝女儿来欺负!” 云子君面色未改,只是沉声问道:“是不是没有绣好嗯?” “爹爹呀——”云慕忆抱着云子君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对着如此撒娇的云慕忆,云子君那张严肃的脸终于破了功,变成了一副无奈却又疼爱的模样,瞪着云慕忆道:“我就知道你前天在前厅说的都是谎话,你哪里是到绣庄去学习,你根本就是趁我不在家,偷偷溜出去玩儿去了!就你那点小小谎话,骗骗不知晓你性子的外人便罢,还想骗我?” “嘻嘻……”云慕忆笑着将头靠到了云子君的肩上,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抱着云子君的胳膊不撒手,开心道,“知女莫若父嘛!况且,本来就是骗他们的嘛!我知道爹爹不会上当受骗的!” 云慕忆说完,将云子君的胳膊抱得更紧。 “你啊,都已经十七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像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嗯?”云子君握上云慕忆抱着他胳膊的手,“慕儿你总是这般像没长大一样,你让爹怎么放心把你嫁到别人家去?” “那女儿就不嫁人,一辈子陪着爹爹!”云慕忆笑道。 “胡闹!”云子君正了正脸色,“有谁个姑娘家长大了不嫁人的?且你已经十七,早当嫁人了,若还留在家里,当遭人笑柄了。” “笑就让他们笑呗,我又不吃他们家的饭,爹爹你不嫌弃我不就好了。”云慕忆说完,对云子君笑得甜甜的,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一直留在家不嫁人似的。 “爹倒是想把爹的慕儿一直留在爹身边陪着爹。”云子君抚抚云慕忆的秀发,忽叹气道,“只是女儿长大了终是要嫁人的,爹也不愿意把爹的宝贝慕儿交到信不过的人手里,所以爹可谓是千挑万选才选到了配得起爹的慕儿的人。” 云慕忆抱着云子君胳膊的手抖了一抖,只听云子君继续道:“严家与我云家算是世交,虽比不得我云家,却也是百年名门望族,书香世家,母亲亦是出身名门,严世侄亦是一表人才,且是独子,你这般的性子嫁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妯娌之忧,我也看得出,严世兄和严世侄对我的慕儿很是满意,待到慕儿嫁过去了,也不会受委屈,不过,我谅那严世侄也不敢给我的慕儿委屈受,慕儿你说是也不是?” 云子君说完,笑着拍了拍云慕忆僵硬的手。 云慕忆定定看着他,笑容从面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轻轻咬了咬唇,问云子君道:“爹爹,女儿才见过您说的严世侄一次,您就让女儿嫁给他了么?” “自然不是现在就嫁。”云子君又抚抚云慕忆的秀发,“三媒六聘这些,必须一样样走完,择了良辰吉日,我才让我的慕儿嫁过去,放心,爹为慕儿选的夫婿,不敢说人中龙凤,万里挑一还是称得上的,配得起我的慕儿。” 然,云子君温和的话才说完,便听得云慕忆低声道:“我不嫁。” 尽管云慕忆的声音很低,但足够近在她身侧的云子君听清,只见他倏地沉下了脸来,只不过,他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遂问道:“你说什么?” 谁知云慕忆抬起头,直视着云子君的眼睛,坚决、肯定且毫不犹豫犹豫道:“我不嫁。” 看着云慕忆坚决的模样,云子君的脸色忽地变了,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看着云慕忆,冷冷道:“你再说一次。” 云慕忆从未见过对她一向严厉但又极尽疼爱的云子君对她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她知道她惹她的爹爹动了怒,她心里紧张且不安,可她却还是又一次坚决道:“爹,女儿不嫁,不嫁给严飞扬。” “不嫁给严淼。”云子君语气冷冷地重复着云慕忆的话,而后问她道,“那你要嫁给谁?” 云慕忆咬咬唇,道:“女儿谁也不嫁。” “放肆!”云子君忽然站起身,语气冷得好似命令一般道,“把你的荷包绣出来,届时送给你严世兄。” “我不绣!我不喜欢他!凭什么我要给他绣荷包!”云慕忆小手紧攥成拳,反抗云子君道。 向来几乎什么都依着她的云子君,此时竟无情道:“那你以后就不用再认我这个爹。” 云子君说完,看也不看云慕忆一眼,拂袖便离开了,离开前不忘叮嘱门外的溱昭道:“她没绣得出一个像样的荷包之前,不许她踏出这个门一步,也不许任何人来见她。” 云慕忆看着云子君的背影,震惊得失了神。 爹爹这是……要软禁她? ------题外话------ 今天是小心心篇~ 185、这个时节,怎还会有蝴蝶?【二更】 云有心来到云慕忆的院子时,正碰上沉着脸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云子君,他不由唤了云子君一声:“大哥。” 云子君见着云有心,脸色更沉,当即道:“我让那丫头在屋里绣荷包,绣不出来一个像样的荷包,谁都不能见,老七你今回莫得护着她。” 云有心听着云子君的语气不对,不由问道:“小慕儿向来乖巧,今回怎的惹了大哥这般气恼?” “待她把荷包绣出来了你再自己问她,也是怪我,什么都依着她,把她给惯坏了。”云子君很无奈,却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云有心,沉声道,“京中这两日不太平,我回来后这会儿才算是能好好坐下歇一口气,老七来与我坐坐,我带回了你最喜爱的茶。” “好。”云有心浅笑着点了点头,随云子君走了。 他没有多想云慕忆的事情,因为她打小到大,与云子君闹别扭算是颇为寻常之事,这一次,他也只当是云慕忆因为荷包的事情与云子君闹别扭了而已,并未往心里去。 姑娘家,总还是喜欢闹别扭的。 不过他不知,这一次云慕忆闹的别扭,与以往都不一样。 * 沈府。 沈澜清没脸没皮地在沈望舒屋前支了一张宽大的摇椅,有事没事便往上边躺,一边晒着秋日的暖阳一边抱着莫家送来当聘礼的陈年美酒,咂一口美酒,摇两下摇椅,好不惬意。 沈望舒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肩上披着衣裳,腿上盖着一床薄毯,与沈澜清一块儿晒着太阳,不过他却不是在喝酒,而是在看书。 他喜欢看书,不管何时。 就像沈澜清喜欢喝酒一样。 小若源也在,不过他既不是喝酒也不是看书,而是认认真真一副好奇模样地看着清幽给他捏面人。 也不知沈澜清上哪儿给他整来的彩泥,他欢天喜地地就抱着彩泥来找清幽,认定了清幽会用这些彩泥捏面人一样,让清幽好一阵尴尬,想要拒绝,但看着小若源那双满是期待的亮盈盈的大眼睛,她还是答应了,尽管她根本就不会捏什么面人。 不过,即便她捏得很难看,小若源却一点不嫌弃,反是愈看愈有兴致。 “啧啧——”沈澜清咂着酒,感慨道,“好酒果然就是好酒!愈喝愈美味!” 沈澜清不出声,还能让人勉强把他那喝酒的咂咂声给忽略掉,享受着这早晨的宁静日光,但他这一出声,就完全打破了这份宁静,让小若源很嫌弃他道:“爹爹,你好吵,你会吵到清幽姐姐给药药捏面人的!” “捏面人?”沈澜清看着清幽手里那捏得不知什么模样的面人,笑嘻嘻道,“清幽啊,你这哪里是捏面人,捏那么难看,捏的是猪头吧?” “……”清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盯着自己手里的面人看。 她捏的面人虽然不好看,但……还不至于像猪头吧? “爹爹你坏,不许欺负清幽姐姐!”小若源立刻跳起来为清幽抱不平,“清幽姐姐捏的才不是猪头,明明捏的就是一只小鸟!” “……”清幽看着自己手里的面人,一脸的尴尬,她这捏的……明明是一只小鸭子,难道不像? “哈哈哈——”偏偏沈澜清还贱得不行地笑出声,“我说若源源,你看你清幽姐姐一脸吃了屎的样子,她这下肯定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哈哈哈——” “……”清幽很想将手里没捏完的小鸭子塞进沈澜清嘴里。 “爹爹你才一脸吃了屎的样子!”小若源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笑嘻嘻的沈澜清,“不许你欺负清幽姐姐!” “若源源啊。”沈澜清伸出手来扯扯小若源的脸,眨眨眼,好奇地问他道,“咱们沈府的婢子也有好几个的啊,怎么你就总黏着清幽啊?” 自打小若源见到清幽开始,他就老喜欢往沈望舒的屋子跑,跑来黏着清幽,嚷嚷着她陪他玩儿,可见他对清幽的喜爱。 “因为这个家里,药药觉得清幽姐姐最温柔呀!”小若源想也不想便道。 “温柔?”沈澜清盯着清幽那张总是清清冷冷的脸,他怎么就没看出来清幽温柔? 小若源的话说完,倒是清幽愣了一愣,尴尬极了。 “嗯嗯!”小若源用力点点头,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小叔温温柔柔的,所以伺候小叔的清幽姐姐也是温柔的!” 小若源说完,还扑到了沈望舒腿上,昂着小脸看着他笑得开心道。 沈望舒柔笑着轻轻抚抚他的小脑袋。 沈澜清斜眼看小若源,“马屁精呢你?” “才不是。”小若源努努嘴,“药药说的可都是实话!” 大坏坏家里的人,都很好很温柔!和外边的人都不一样! “还有大伯也很温柔很温柔的!”小若源说到沈斯年,忽然想到了什么,跑到清幽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清幽姐姐清幽姐姐,我们去找大伯玩好不好?我们去帮大伯捏面人好不好?” 一说到沈斯年,清幽的目光便变得有些奇怪,但这抹奇怪又消失得很快,根本不待她说什么,小若源已把她拉走了。 然,尽管清幽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得足够好,她方才眼中的奇怪之色,还是被心细的沈澜清捕捉到了。 而后只见沈澜清挑了挑眉,笑得眼睛眯眯,待清幽被小若源拉走后,沈澜清笑着对沈望舒道:“小望舒啊,咱们是不是该有一个大嫂了?大哥可都是老男人一个了,身边居然连个女人都没有,咱们这个家连个当家的女主人都没有。” 沈望舒将手上的书搁到腿上,浅笑着回沈澜清的话道:“二哥觉得谁个姑娘来给我们当大嫂为好?” 沈澜清咂了一口酒,笑道:“小望舒自己不是看到了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咯。” 沈望舒笑得柔和,“她从不表露,大哥也没有想娶妻之意,此事不可急,还需慢慢来。” “那这种大事就交给小望舒你了。”沈斯年伸出手,一边拍拍沈望舒的肩一边昂头喝酒。 见着沈澜清总是酒不离手的模样,沈望舒微微蹙起了眉心,关切道:“二哥还是莫喝这么多酒为好,伤身。” “天下唯美酒不能负,不喝,怎对得起自己?”沈澜清笑嘻嘻的,好像他宁愿掉脑袋也不愿意辜负美酒一样。 “或许,我当有个二嫂来管管二哥才是。” “噗——”沈澜清一口酒当即喷了出来,“别,千万别!我可不想娶亲,女人,麻烦!” “但——” “小望舒你打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像大哥一样啰嗦了?”沈澜清很嫌弃地打断了沈望舒。 “那我不说就是。”沈望舒温柔笑着。 就在这时,有一只白色的小蝴蝶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到了他的膝盖上,又如蜻蜓点水一般飞走了。 沈望舒看着飞走的白色小蝴蝶,有些失神,轻声道:“这个时节,怎还会有蝴蝶?” 沈望舒说完,不由抬手抚向自己的心口。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像是缺失了什么一样,说不出道不明,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莫名有一种悲伤袭上心头,却又不知自己因何而悲伤。 沈澜清看着沈望舒着本不当让人注意的举动,眼神沉了沉。 小望舒的事情,怕是不着急不行。 “二哥。”沈望舒将手搭到了腿上,侧过头来看坐在身旁的沈澜清,不舍道,“明日又要走了么?” “是啊。”沈澜清笑得两眼弯弯,“去给我们的小望舒找一个能治好小望舒的大夫。” 虽然他还想在家里多享受几天的美酒,可若源源是为小望舒找回心爱之人的关键,而若源源又非要他陪着他不可,小萤萤与她那个大个儿明日就要启程,他不想走都不行。 “二哥,近来几日,我觉得我的身子,好似在一点点变好。”沈望舒看着自己有了些微血色的手心,轻声道。 他不敢相信,可事实他自己感受得最是清楚,不能不信。 沈澜清只是笑,“所以这个世上,既定的事实有可能改变,会有意想不到,甚至,会有奇迹。” 望舒的小蝴蝶,不正是他生命里的奇迹? ------题外话------ 让我们温柔的三哥出个场,然后就要埋他一段时间了~ 准备到卷二内容了~ 186、我喜欢的人 云子君与云有心虽为兄弟,但身为家主的云子君一年在府上的时日少之又少,是以鲜少有时间与云有心坐下好好地品一壶茶,说一会儿话,哪怕是坐下了,也只是吃一顿饭,而后云子君便又去忙生意上的事情去了。 是以今回这兄弟二人可谓是难得地好好坐下一道品茶,说话说得把时辰都忘了,一说便从晨日说到了夜半丑时,忘了中饭,便是晚饭都还是溱昭端来到屋里给他们的,若非如此,只怕他们畅谈得连晚饭也都会忘了。 不过,溱昭虽是端来了晚饭,但云子君与云有心还是忘了吃。 说来倒不是云子君今日非常有闲暇,在京城动乱的这两日,身为三大家族之一云家家主的他怎会有闲暇,便是他的重要客人严家父子他都无暇招待,有怎会有空闲与云有心闲谈上一天。 他之所以会找云有心坐下品茶,只因为他想听听云有心于此次太子弑君白家获罪之事心中的看法,以及他对三大世家鼎立格局改变之后云家当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的见解,他这个幺弟,虽双眼先天有疾,但他的心却很是明亮,总是能将事情以及人心看得透彻明白,比他们这些明眼之人看得都要清楚,并且,在对任何事与任何人上,他都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与看法,往往在对一些要事上的见解连他这个身为云家家主且还年长他十几岁的大哥都自叹弗如。 云家近十几年来广开商路,并且生意做得愈来愈大愈来愈顺利,与他这个幺弟脱不了关系,每一次,不管他在什么事情上遇到坎,只要坐下与这各幺弟喝上一壶茶,下上一盘棋,听他心中那于他不同的看法,听他的见解及意见,他总能觉得眼前一亮,似茅塞顿开一般。 今回,也不例外。 云子君已有将近一年没有闲暇与云有心坐下好好听一听他心中的想法了,今日这一坐下,云有心的见道替他拨开了他眼前的雾,让他欢喜不已,与其畅谈甚欢,乃至忘记了时辰。 溱昭看着桌上凉了又热,热过又凉了,如此反复了几次的饭菜,再看看外边的天色,终是恭敬小声地提醒云子君道:“家主,夜色已深,您与七公子可要先用些夜宵才继续?” “嗯?”云子君看向溱昭,这才发现,外边的天色不知何时竟已全黑了,也不知屋里何时掌了灯,不由问溱昭道,“什么时辰了?” “回家主,丑时过半了。”溱昭恭敬道。 “丑时过半了?”云子君似不能相信,而后忽然笑了,畅快道,“每次和老七坐下说话总会说得忘了时辰,溱昭,备些宵夜来吧,可不能把我们老七饿坏了,我们下盘棋等着。” “属下已吩咐厨房准备了夜宵,这叫去让人端过来。” “去吧。” 溱昭退下后,云子君又对云有心笑道:“每次和你坐下说话,都会让我这个做大哥觉得心情豁达畅快。” 云有心浅浅笑着,很是愉悦的模样,道:“每次与大哥坐下说话,有心也觉得很愉悦,有心的见道能帮到大哥,有心再高兴不过。” “来,同大哥下一盘棋,许久没有人和大哥下棋了。”云子君又笑,笑得慈爱,话语里满是温和以及宠溺的味道。 看得出也听得出,他对这个幺弟,很是喜爱。 事实上,他对这个幺弟,疼爱非常,几乎从不会说一句重话。 “大哥一下起棋来便忘乎所以,待会儿若是溱昭端了夜宵回来,该无奈了。”云有心嘴角弯弯,温温和和,“还是不下了,否则要让溱昭白忙活一场了。” “行吧,听你的。”云子君笑着点了点头,“要是我下棋入了迷,让我们小老七饿坏了可不行。” 对于这个幺弟,云子君就只差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样,舍不得他受一点点的委屈。 “大哥是将有心当闺女养了。”云有心笑得有些无奈道,“有心怎有这般娇弱。” “幸好爹娘没把老七你生成闺女,否则我这大哥就要头疼得要死了。”一说到闺女,云子君就一脸无奈。 “大哥可又是在头疼小慕儿了?”云子君没有多说什么,云有心便已知晓。 “不是那个丫头还能是谁?”云子君满脸无奈,眉心微拧,“之前给她提过的所有人家她不是挑这个就是拣那个的,如今严世侄可是般般都好,那丫头竟然一口就说她不嫁,老七你说说哪里委屈了她了?我挑的人还能让她受委屈?” 云有心这几日几乎都不在家,并不知晓云子君给云慕忆选了夫婿的事情,这才明白云慕忆为何一直在等他,想来是不想嫁,让他帮忙劝她爹爹的吧。 “大哥这般逼着小慕儿怕是不好,小慕儿没遇上她心仪的人,又怎会愿意嫁?”云有心能理解云子君的心,亦能理解云慕忆的心,“小慕儿虽已十七,也还能让她好好地选一选自己将来夫家的不是?” “自己选?我就是把你们给惯坏了总想着什么都是自己做决定,婚姻大事,自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让她先见过严世侄已然是很开明了,她还要如何?”云子君显然不同意云有心的看法,“况且那丫头从未涉世,看人能看得准?若是被有心之人欺骗了当如何?我为她选的人还能害了她不成?那丫头胡闹也就罢,老七你就休要随着她胡闹了,你严世伯家你去过,严世侄你也曾见过,你当知晓严家如何,若非不好,我又怎舍得把慕儿嫁过去?好了,这事你不要与我说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她若还不想嫁,那就订了亲再在家里住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云子君这话一说完,把云有心想要为云慕忆说的话全都给挡了回去,正好这时溱昭端了夜宵来,云子君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云有心边坐下吃着夜宵边与他聊些家常事。 云有心从云子君的院子离开时,已是寅时。 虽云子君白日里说过云慕忆绣好荷包之前谁也不能见,谁也不能去见她,但云有心终是放心不下,决定还是到云慕忆的院子去看看,至于大哥,也不过是嘴上说得严厉了一些,不会真的不让谁人去看小慕儿的。 云有心拐向了云慕忆的院子,受溱昭吩咐而在云慕忆院子门外守着不让她出来的护卫见着云有心,当即恭恭敬敬道:“七公子。” “小慕儿可在里边?” “回七公子,大小姐今儿一直都在里边。”虽然大小姐想出来,可家主有吩咐在前边,他们可不敢让大小姐出来。 “我进去看看她。”云有心道。 护卫为难了,“七公子,家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见大小姐,属下……” “我知道。”云有心温和一笑,“放心,我进去看看小慕儿,大哥不会责怪你们的,大哥若是责怪下来,我也不会让你二人为难的。” “那……”护卫信得过云有心的话,往旁让开,“七公子您请。” “多谢了。”即便是面对下人,云有心也是客气有礼。 云慕忆屋里的灯仍亮着,有影子映在窗纸上,已是寅时,她似乎还未睡。 云有心看不见,他只能以耳朵来听辨屋里的云慕忆是否已睡下,当他听到屋里有响动证明云慕忆还未睡下时,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面前紧闭的门扉,轻声道:“小慕儿,还未睡下?” 但,屋中明明有响动,却没有听到云慕忆应声,好似她没听到一样。 云有心又敲了一次门,又唤了她一次。 屋里的云慕忆还是没有动静。 云有心觉着许是云慕忆心情不好,谁人都不想理会,是以收回手,转身欲离开。 就在这时,屋内忽然传来“啪”的东西碎裂的声音,云有心顿下脚步,同时扬声再唤了云慕忆一声,“小慕儿!?” 回答他的还是无声。 只见他神色微微一沉,抬起手再次扶上门扉,将其用力往里一推。 门没有上闩,轻而易举地便推开了。 而就在门扉被推开的一瞬间,云有心嗅到了一股酒味。 从屋里传出来的酒味。 小慕儿的屋里,怎会有酒的味道? 云有心倏地蹙起了眉。 “小慕儿!?”云有心用耳朵辨认着云慕忆的所在,朝她大步走了去。 云慕忆此时坐在屋内的圆桌旁,她的脚边,是一只打碎了的酒坛,正是方才云有心听到的有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想来是她不小心碰掉到地上的。 而云慕忆的双手此时抱着一只小酒坛,她面前桌上放着一只茶盏,她正将小酒坛里的烈酒倒到茶盏里,倒得茶盏里的酒水溢出来了她都没有收住手,一张脸红扑扑的满是酒意,可见她是喝醉了。 虽然她的酒坛子很小,但对于从未喝过酒的她来说,哪怕是一小杯的酒都能让她醉,更何况她不是用酒盏来喝酒,而是用茶盏来喝。 一大杯盏的酒,她放下酒坛后拿起茶盏就喝,喝得大口,还不歇气,好像要一口把那一茶盏的酒都喝进肚子里才舍得放下。 但,她没酒量,尽管方才已经喝了些,这会儿半茶盏的酒入喉,那辛辣的酒味还是呛得她连连咳嗽,辣得她眼泪直流。 “小慕儿!”云有心便是在这时推开了门,大步走到云慕忆身旁,伸出手一把便夺过了她手里的茶盏,紧着将茶盏放到鼻底一嗅,眉心瞬间紧拧,着急地问云慕忆道,“小慕儿你怎的在喝酒?这酒又是哪儿来的?” 小慕儿从小到大可是一滴酒都未沾过,但闻这屋里的酒味,对她来说怕是已经喝了不少了。 手里当做酒盏用的茶杯被云有心这么一夺,喝得满脸酒意的云慕忆却还未发觉,而是抬起手朝嘴前凑来,凑了又凑发现自己都没喝到酒,一脸懵地看看自己什么都没拿着的手,握了握,这才发现自己的茶杯不见,醉醺醺道:“我的酒呢?怎么不见了?” 云有心听着云慕忆醉意浓浓的话,将夺过来的茶盏搁到一旁,然后扶住云慕忆的肩,轻轻晃了晃,一边唤她道:“小慕儿,小叔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别喝了,姑娘家喝酒不好,夜已经很深了,快到床榻上去歇下。” “小叔……?”云慕忆轻轻眨了一眨眼,喃喃了一声,继而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云有心。 她已经醉得不轻,以致她眼里的云有心幻化成了无数道人影,任她怎么眨眼都重合不到一起,是以她不相信地将云有心的手从她肩上推开,不开心道:“你才不是小叔,爹爹说了,在我绣好荷包之前,谁都不准来看我,小叔那么尊敬爹爹,才不会不听爹爹的话,再,再说了——嗝——” 云慕忆说着说着,竟还打了一个酒嗝,愈发不开心道:“小叔心里只有他的那些个好兄弟,才不会管我呢。” 云有心听着云慕忆的醉话,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还有些心疼,只见他抬手抚了抚云慕忆的脑袋,温柔道:“小叔怎会不管小慕儿,不过是小叔的好兄弟这几日有些紧要事情,小叔在旁陪着未能回家来,所以不知小慕儿等了小叔两个夜晚,并不是小叔不管小慕儿。” 云慕忆看着云有心,又眨眨眼,还是不相信道:“那小叔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暂时算是好了。”云有心很温柔。 “小叔把事情办好了才会想着回家,而不是想着来陪我。”云慕忆扁扁嘴,似乎和云有心较上了劲。 “怎么会。”云有心耐心地安抚着云慕忆,“若是小慕儿找小叔,小叔不管在何处,都会回到小慕儿身旁来的。” 对于这个从小就喜欢黏着自己的小侄女,云有心总是很温柔且很有耐心,似乎从不会觉得她厌烦,不管她撒娇也好耍赖也好,比她的爹爹还要疼着她。 “真的吗?”云慕忆不相信地问。 “当然。”云有心轻轻点了点头。 “那小叔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个影子?”云慕忆已醉得两眼朦胧,怎么看云有心都似有无数个身影,是以她执意认为此时她面前的云有心不是真的,“一定是我在做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个小叔。” 云有心面有无奈之色,却还是温柔耐心道:“既然小慕儿觉得是在梦里见到了小叔,那小慕儿可会听梦里小叔的话?” “听啊。”云慕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只要是小叔说的话,我都听。” “那小慕儿听话,不可再喝酒了,到床榻上去歇下了。”云有心说着,又抚了抚云慕忆的脑袋。 “可我不想睡,就算躺下了,也睡不着。”云慕忆的小脸上写满了哀愁与难过。 云有心有些心疼,虽然知道原因,却还是先问云慕忆道:“为何?” “因为爹爹要我嫁给那个严飞扬,我不想嫁。”云慕忆想看清眼前的云有心,是以她抬手揉了揉眼睛。 可不管她怎么揉,依旧看不清云有心,她觉得更难过,梦里的小叔,她想看看都不行吗? “小慕儿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始终是要嫁人的,你爹爹也不过是为你好而已。”云有心试图安抚云慕忆难过的心,谁知云慕忆听着他的话,愈发难过,“小叔你也帮着爹爹说话,也要让我嫁人吗?” “小叔不是帮着你爹爹说话,小叔只是觉得严公子为人品性以及家世都算是顶好的,与小慕儿一起,可谓是郎才女貌,当会是一个好丈夫的。”云有心温和地道着事实。 “他好是他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愈听云有心的话,云慕忆就愈难过,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我就是不想嫁给他!我谁都不想嫁!” “好好好,不说这个,小慕儿先到床榻上躺着,说不定过会儿就睡着了。”云有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与醉了的人多说也无益。 谁知云慕忆依旧很是伤心的模样,轻声问云有心道:“小叔,你为何都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想嫁人呢……?” 既然是在梦里,那是不是她想说的话都可以说了? 小叔在这时出现在她的梦里,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 也只有在梦里,她才会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云有心只当云慕忆说的是撒娇的话,便顺了她的意问她道。 可当听到云慕忆的答案后,云有心宁可自己什么都没有问过,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只听云慕忆声音轻轻但语气却是认真道:“因为我……我喜欢的人,是小叔啊……!” ------题外话------ 正式上班,今天应该没有二更~ 嘿嘿嘿,我想贱贱地说:每次写到这些小cp感情遇到坎,我就有点小激动小兴奋怎么办! 哈哈~没有点小坎坷,感情怎么会真~ 还有就是,关于小心心和小慕儿这对cp,放心,不*啊,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不过他们不知道而已,本人虽然有点贱,但是三观还是很正的!不然本人早已把小舟舟给掰弯了!哈哈,可惜我太直,实在掰不弯他,要是掰弯了他,我的三观大概就噶蹦碎了。 187、天阙山有什么?【一更】 云慕忆看着云有心,眸中是难过,是忧郁,还有认真。 她说的并非玩笑话,尽管她喝醉了,但她说的却是心里话,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谁也不敢告诉,谁也不能告诉,只有在她的梦里,她才敢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云慕忆的声音很轻,却已足够云有心听得轻轻楚楚,只见他温和的面色瞬间僵在了脸上,显然,他不能相信云慕忆忧郁却又认真的话,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她的话。 云有心惊骇得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云慕忆恍恍惚惚见着云有心面露震惊之色,知道她不相信自己说的,愈发忧郁愈发伤心道:“我知道小叔不相信我说的,我也知道我不应该也不能够喜欢小叔,可是……” “可是我无法控制我的心,喜欢小叔的心。”云慕忆轻轻的声音带着隐隐的颤抖,她将自己腿上的裙裳抓得紧紧的,可见说出心底的秘密,她有多紧张,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喜欢小叔,所以我不想嫁人。” 在云慕忆心里,没人任何男人比得上她的小叔。 云有心处在惊骇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他不说话,云慕忆便咬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却还是怎么都看出了几重人影来,瞧不清他,便使劲用手揉着眼睛,好让自己能清楚地瞧见站在她面前的云有心。 也不知云有心怔愣了多久,才听得他语气依旧温和道:“小慕儿你喝醉了,在和小叔说玩笑话呢,莫胡闹了,快些到床榻上歇下。” 对于云慕忆的话,云有心选择不相信,就当她是喝醉了说的逗他的玩笑话。 谁知他这话才说完,云慕忆便倏地站起了身,眉心紧拧,又恼又伤心道:“小叔你不相信我的,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从来都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的心里话!” “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小叔……”云慕忆说完这话,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踮起脚尖,抬起双臂环上云有心的脖子,抬起头竟要往云有心微抿的唇吻去! 就当云慕忆的樱唇只差半寸就要吻上云有心的唇时,被她惊得怔愣住了的云有心忽然抬起手抓上她环在自己脖子上的双臂,与此同时,毫不犹豫地将她从自己面前推开! 处于震惊中的云有心没有把控住自己的力道,这么一推云慕忆,竟是将她推到地上,若是在往日,他定会心疼地将云慕忆扶起来,但现下,他的神思很乱,他非但没有将云慕忆扶起来,甚至只是沉声道了一句:“时辰已晚,小慕儿早些歇息吧,我先走了。” 话说完,云有心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他神思很乱,他走得很聪明,是以他没有察觉到,方才他将云慕忆推开跌倒的地方,正是她不小心将酒坛打烂在地的地方,云慕忆的掌心,就正正好压在那破碎的瓷片上,尖利的瓷片划开了她细嫩的掌心,流出了血来。 然,此时的云慕忆却感觉不到掌心的疼痛,因为她的心,比掌心的疼痛要疼上无数倍。 她定定看着云有心匆忙离开的背影,眼眶红红,终是抑制不了自己心中的伤悲,落下了泪来。 她知道她做得不对,可她只是想让小叔知道,她说的并不是逗弄他的玩笑话,而是她的真心话,她是真的喜欢小叔。 她喜欢小叔的笑,喜欢小叔的温柔,喜欢小叔对她的疼爱,她喜欢小叔的一切,哪怕小叔的眼睛看不见,在她心里,小叔就是这个天下最好的男子。 她也知道小叔不会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心意,所以她一直将自己对小叔的情意埋在心底,不敢让他让任何人知道,唯有在这梦里,她才敢把心里话道与小叔听。 可,就算在梦里,小叔也一样不会接受她。 云慕忆将手从碎裂的酒坛瓷片上拿开,慢慢站起了身,再慢慢走到屋门外,看着早已不见了云有心身影的方向,靠着门框在门槛上坐下了身来。 泪水从她眼角流出,如何都止不住,是以她用双臂抱住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到了臂弯里,轻声啜泣。 她不该喜欢上小叔,她不能够喜欢小叔,这只会让她伤心,只会让小叔为难,可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怎样做才会让自己不想小叔,怎样做才会让自己不喜欢小叔。 可是…… “小叔……小慕儿是真的喜欢你啊……”云慕忆将自己的双臂抱得紧紧的,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难过背上,在自己的臂弯里低低哭出了声来,“小慕儿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不喜欢你……” 掌心被瓷片划开的伤口流出的血染上她的衣袖,她却没有自知,她忘了掌心的疼痛。 夜色很浓沉,云慕忆就这么坐在门槛上抱着自己,渐渐睡了过去。 而从云慕忆这儿离开之后的云有心,彻夜难眠。 他明明已经很困倦,却辗转反侧,如何都无法入眠。 他的神思很乱。 因为云慕忆满是醉意的话。 可,云慕忆虽是醉了,但她说的话,云有心听得出,并不是醉话,更不是玩笑话。 而是,真的心里话。 云有心将手罩在自己的脸上,眉心紧拧如乱麻,证明他的情绪很糟糕。 小慕儿怎会对他生出这样的情愫来? 怎会……如此? 是他不够细心,还是小慕儿将这份心思藏得太好,他竟丝毫都没有察觉到。 又或是,小慕儿有时候表露了,而他看不见且只当她是将他当长辈一般在撒娇使性子所以没有察觉? 可是错在了他? 若是让旁人知晓了小慕儿的心思,怕是小慕儿的名声便都毁了。 待天明了小慕儿酒醒之后,他又当如何再如以往一般面对小慕儿? 他可以假装自己什么没有听到过,可小慕儿呢?小慕儿又可会情急之下再与他道一回那般荒唐的话? 云有心愈想,眉心就拧得愈紧。 天完全大亮时,云有心起身前去找云子君。 云子君昨夜未睡,此时正坐在书案后写着些什么,云有心与他道了些话,只见云子君眉心微蹙,末了轻轻点了点头,又与云有心道了些什么,云有心最后浅笑着道一声“多谢大哥”,离开了云子君的书房,走出了云府的大门。 * 沈流萤总觉得自己对不起莫凛,若非清幽来找,她和长情就一定能坐下陪莫凛用了中饭,而不是答应他回来亲自烧晚饭给他吃。 可她没有想到,说了等他们回来一起吃晚饭的莫凛,竟会说走就走,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留。 这事虽已过去两天,且长情已经与她说过他爹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出门前从不会留什么交代的话给他,从来都是说走就走,但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心里觉得过意不去。 一想到这个事情,沈流萤看着面前精致且味道可口的早饭,便没了多少胃口。 要不是这个呆货的爹对她太好太好,她也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愧疚感了,也不知他何时才会回来,而他回来的时候,她与这个呆货又可会从天阙山回来了? “阿呆。”沈流萤咬了咬筷子,看向吃相斯文但吃速不是一般快的长情,一脸认真道,“要是爹回来了,让人告知你我一声,不管你我在何处,都赶回来给他烧顿饭,怎么样?” 谁知长情却没怎么在意道:“萤儿有心就好,爹不会在意的。” “……”沈流萤直接抬起手去揪长情的脸,“你再说一次?” 长情立刻乖乖改口道:“我说知道了,萤儿。”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这才满意地收回手,收回手前不忘摸摸长情那被她揪得发红的脸颊,可这一摸,她又收不回手了,也不管他在不在吃饭,就这么揉着他光洁细嫩还漂亮的脸玩耍,又问他道,“还有啊,阿呆,我们这一去天阙山也不知何时回来,二哥又和我们一块儿去,我不放心三哥。” 他们谁都不在京,若是又出现像无恒那样觊觎三哥体内妖元的人,就清幽那点小小身手可保护不了三哥。 不过,她倒不是太担忧,因为她相信这个呆货一定会帮她处理好她的后顾之忧的。 “萤儿放心,我把秋容留下。”长情放下筷子,任沈流萤揉搓她的脸颊,一边回答她的问题,“无忧那儿,我也已经交代了。” 莫家与北刹楼的人一同护着沈府,谁人也无法作祟。 “真不错!”沈流虽不知秋容的办事能力如何,但官无忧的能力,她还是很相信的,尽管她仅见过他两次,单从他能杀了皇上从宫中全身而退这事来看,便能知这必是一个不会出差池的人,是以沈流萤很满意长情的安排,高兴得竟无视一旁的秋容,凑近长情当即就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亲昵得不得了。 对于沈流萤的主动,长情仍旧不能安然对待,只见他双颊微红,似是羞赧。 看着他面红的模样,沈流萤有一种想要在他脸颊上狠狠啃一口的感觉,不过看着杵在一旁憋着笑的秋容,她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等到没人看着的时候,她再啃,哼。 反正人是她的,嘿嘿。 秋容看着一脸嘿嘿笑的沈流萤,觉得他这个女主子心里一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沈流萤还有些小激动,完全写在了面上,以致坐上了马车后她按捺不住心里的小激动,兴奋地对长情道:“喂,呆货,这可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呢,你已经把去天阙山的路都打探好了,那此去天阙山,一路上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长情看着一副小兴奋模样的沈流萤,本是想说他们这一路去天阙山并非去玩耍的,不过沈流萤眸子里莹亮的光还是让他没有这般说,而是道:“此去天阙山,会途经漠凉国、沙驰国以及周北国,天阙山便位于三国交界之地,横亘千里,山上天气多变,虫蛇凶兽随处可见,那儿——” “停停停。”沈流萤打断了长情的话,很嫌弃道,“我是问你一路上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不是问你天阙山上情况如何,反正你又不是真的傻,这些东西,你记着就行,不用和我说太多。” 沈流萤无意间说到的“反正你又不是真傻”的话让长情怔住,坐得好好,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因为,这两日,只要沈流萤一提到这个事,她就会忽然翻脸,愠恼得恨不得将他吞炭吊打清蒸爆炒什么的,他可不想才一出门就被萤儿说冒就冒的怒火烧到。 不过,虽然长情听话地一个字都没有再说,沈流萤还是注意到自己方才不小心提到的话,就这么不小心地把自己的怒火给点了起来,当即就骂长情道:“你这个扮兔子吃老虎的流氓骗子!坑蒙拐骗地骗得我嫁给了你!” “萤儿,你这已是这两日第十次骂我了。”长情故作小委屈道。 因为他知道,他的萤儿最受不得他这副模样,照萤儿的话说,这叫做“萌”? 果然,沈流萤当即伸手捧住长情的脸,瞪他道:“不许卖萌!” 虽是带着愠怒的话,却已非真正的怒火。 就在这时,坐在驾辕上驾着马车的沈澜清忽然勒马,马车骤然停下,震得沈流萤跌进了长情怀里,好巧不巧的亲到了他的颈窝,只听沈澜清笑嘻嘻道:“哎呀,有人拦咱的马车哟!”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左右,惭愧惭愧,原谅没存稿的裸奔上班族 188、我不嫌萤儿【二更】 有人拦马车? 沈流萤赶紧从长情怀里蹦出来,狠狠瞪他一眼而后掀开车帘,在见着沈澜清所说的拦车之人时,她怔了怔,道:“七公子?” 深墨绿色的锦衫,眼前蒙着一块布巾,嘴角总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不是云有心还能是谁? 只见云有心浅浅笑着,对沈流萤道:“打扰弟妹多有冒犯,还请弟妹莫怪。” “呵呵,当然不会怪。”沈流萤笑了笑,一边伸过腿来踢长情,似在说“你兄弟来了你还坐这么稳当做什么”,长情这才看向云有心,竟是有些嫌弃他道,“阿七你拦我的马车做什么?” “自是有事。”云有心笑得很温和,“我想与你们一同去天阙山,不知弟妹与沈二哥可否让在下同行?” 沈流萤眨眨眼,似乎只是疑惑,并无意见。 沈澜清含笑打量着云有心,似乎对他挺有好感,是以道:“我当然是没意见咯,反正又不是我的马车,若源源,你说是不是?” 沈澜清说完,抬手用力揉了揉坐在他身旁的小若源的脑袋。 小若源拍拍小手,开心道:“你要和我们一块儿上路吗?好呀好呀!人多了才好玩儿!” 沈流萤对这个帮过他的温文尔雅的云有心很是有好感,他既有兴致,她又有何不可答应的,是以道:“既然七公子有兴致与我们一道,流萤自然是欢迎。” “那便多谢弟妹、沈二哥还有这位小小兄弟了。”云有心当即朝沈流萤等人抱拳道谢,根本就不等长情发表意见,因为他知,就算长情发表意见拒绝,在他的新媳妇儿面前,也无用。 长情果然一声不吭,因为他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发言权了。 云有心含着浅笑登上了马车,长情看着他挎在肩上的包袱,待马车重新走动后,长情问云有心道:“此去天阙山不知何时何月归来,你大哥向来不放心你出这般远的门,今回怎的同意你出来了?” “我与大哥说,长情此去天阙山,需要我的帮助。”云有心实话道。 “……”长情决定沉默。 云有心又道:“与你们莫家有关的事情,大哥向来都不会反对的,与长情你有关的事情,大哥就更不会反对。” 沈流萤忍不住笑了,这可真是专业坑队友。 “我们此去天阙山,不知会遇到什么,七公子与我们同去,怕是——” “无妨,便当做是我出来历练一番。”还不待沈流萤把话说完,云有心便打断了她,“况且,弟妹一介女流都不在意危险,我身为男人,又怎能胆小怕事?” “那……”沈流萤笑得爽快,“那这一路上,还要请七公子多多指教了。” “不敢当。”云有心赶紧道,“是有心需请弟妹多多指教才是。” 长情只是沉默着,盯着云有心,面无表情,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不说话,便也无人理会他,马车轻晃,只听云有心道:“由召南前往天阙山,本应经地势平坦的周北国去往最为好行,然今周北与我召南开战,北疆正起战事,周北此路显然不通,那就只有经由漠凉国与沙驰国前往,这两国地势崎岖颇为难行,很多路段马车难行,凶险之地不少,这一路去,许是没有两个旬日怕是到不了天阙山。” “那这漠凉国与沙驰国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沈流萤赶紧问。 云有心微微怔住,显然没想到他说完这么些话后沈流萤的关注点竟完全没在话上,而是另劈了个问题。 云有心微微一笑,回答了沈流萤这关注点不同的问题,“我也从未去过漠凉国与沙驰国,不过倒是听闻过,漠凉与沙驰虽贫困弱小,但民风却很是彪悍,百姓淳朴,漠凉与沙驰的民俗很相似,百姓喜爱吃整只整只的牛羊,并且不用碗筷,手撕着便吃,还喜把牛羊肉烤干了来吃,他们所饮的茶,与我们召南亦不相同,而是将茶水掺在牛乳汁或是羊乳汁里烧开了来喝,且还会往里加上少许的盐。” “漠凉与沙驰唯一不同的,则是漠凉国以女人为尊,在那儿,国君是女皇,男人的地位低于女人,任何到了漠凉国的人,都会觉得大开眼界,有些则又觉得不可忍受,这便是个人见道了,届时到了漠凉国,或许还会遇到让我们这些别国人觉得更为有意思的事情也不一定。” 云有心温和地与沈流萤说着他所了解的漠凉国与沙驰国,让沈流萤听得兴致勃勃,还不等云有心说完,她便又兴奋地接着问了下一个问题。 但凡她问的,云有心知道,全都一一回答了她,尤其是对女人为尊的漠凉国,沈流萤尤为有兴致,问个不停,也让本是坐在外边驾辕的小若源钻了进来,挨着沈流萤好奇地听云有心说。 说着说着,长情竟掀了车帘坐到了外边小若源方才坐过的位置,与沈澜清并排而坐,只听沈澜清笑道:“你这兄弟,我给这个。” 沈澜清说完,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由心佩服道:“最难养的女子和小娃娃,他居然能这么应对自如,待到了有酒有肉的地方,我一定要好好敬他几杯。” 长情不语,只是目视着前方,慢慢抬起手,将手轻放到了心口上。 他心口上的符印,与萤儿手心里的帝王血流纹…… 萤儿手心的流纹既是帝王血,便证明流纹里的墨衣墨裳与上古三帝有着必然的联系,然,若是与三帝有联系之人,又怎会帮助他这个妖帝后人? 诡医……他从不曾听闻过,便是师父都不曾听闻过,墨衣墨裳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与上古三帝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他心口上的帝王血符印指引着他们去天阙山,照墨衣墨裳所言,是天阙山有能让他与萤儿变得强大的力量,他们看似是在帮萤儿,实际又是在帮他,帮他强大他体内的妖血之力,又是为了什么? 萤儿将要完成的使命,究竟会是什么? 唯有等到他体内的妖血之力强大才能找得到母亲?妖血之力不够,身为半妖的他,根本就感觉不到母亲。 这些问题,一直盘旋在长情的脑海里,任他如何想,都想不出答案来。 他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天阙山绝不会是萤儿前往的唯一一个地方,墨衣墨裳要他与萤儿共同完成的使命,绝不仅仅如此,因为血契已将他与萤儿连在了一起,便不会轻易分离,使命,又岂会仅天阙山而已。 只是这天阙山上究竟有着什么,他与萤儿皆不知,唯一知晓的,就只有墨衣墨裳,可偏偏,他们一个字都不肯多言。 若要知晓这一切,唯有撬开墨衣墨裳的嘴,可他二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多告知他们一句话一个字,而是要他们自己去寻去感应。 半妖之身,妖血之力…… 长情将手从心口上拿开,放到了腿上,却又慢慢地拢成了拳。 注定他不能仅仅是作为一个人类而存在了,哪怕他身体里的妖血之力强大到足以冲破他身上的帝王血封印,也无法让他变成一个纯粹的妖或是人,他注定此生,只为半妖。 不过—— “喂!呆货!”就在这时,沈流萤掀开车帘瞪着长情,“你是不是嫌我啰嗦嫌我吵,所以你跑到外边坐啊?” “不是。”长情赶紧回道。 “哼,我还嫌你闷呢!”沈流萤哼哼声,将车帘放了下来,转头就对云有心笑道,“七公子,继续给我和小药药再说说漠凉国好玩的事儿呗!” 沈澜清一副笑得开心的模样,对长情小声道:“谁叫你娶媳妇儿,女人就是这么讨人嫌。” 就算是对自家亲妹,沈澜清的嘴也不饶人。 “我不嫌萤儿。”长情眸中有浅笑,“只要她开心,怎样都好。” 他曾厌恶甚至是害怕自己的半妖之身,不过现在,他坦然了。 因为,总有人不会嫌弃他。 会有一个人,一直陪伴着他,甚至还与他说,她喜欢他的耳朵。 长情觉得,他与他的母亲一样有幸。 此时,太子弑君新帝登基的消息已往各郡各县传开。 ------题外话------ 卡文,简直想屎 189、破烂故事【一更】 十日后。 西溪郡,西原县。 今日是西原县的大节日,在这一日,尚未婚娶的年轻男子可到街上来或吟诗或作对子或是把自己能的会的在人前展示出来,等等,尚未婚嫁的稍富裕人家的年轻姑娘则是坐在街旁的茶楼里,寻常人家的姑娘则是掩着面结伴走在路旁或是坐在路旁的小茶棚里,看着那些个平日里自己都不好意思多看一眼的男子们,或窃窃私语或抿嘴低头浅笑,好不娇羞。 若是哪家姑娘家心仪了哪位男子,则会走到男子身旁将自己的帕子往其手里塞,若是男子也心仪此女子,便将自己身上的一样配饰赠予对方,而后周遭百姓便会为其热烈地鼓掌,甚至还会有人凑热闹问何时下聘何时成婚等等,若是因缘不成,也不会有人取笑送帕子的姑娘,反倒是鼓励其莫难过,一定会遇到好姻缘的,是以今日整个西原县可谓是万人空巷,热闹极了。 所以,今日的文辞书肆很安静,不止是没有人会在这种日子到书肆里来看书买书,便是书肆里的伙计阿松与阿六都跑到街上凑热闹去了,说是也去撞撞运气,看看有没有谁人家的姑娘瞅得上自己的,顺带把许辞也拖着去了。 道是一年难得一回这么热闹,就算公子还没有婚娶之意,去看看也是可以的,许辞捱不过他俩的你一言我一语,便随他们去凑了一凑这热闹。 唯有晏姝留在书肆里。 倒不是许辞没有唤她一道去,而是她婉拒了,道是自己还不想嫁人,便不去凑这热闹了,许辞没有强求,便只问了她可有什么想买的想吃的,他回来的时候顺带给她捎回来,晏姝便笑着说想吃糯米糖水。 书肆里安静极了,晏姝擦拭了门框及窗棂上的灰尘,便再无事可做,她随意从旧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坐到了窗户边上摆放着的椅子上,晒着秋日的暖阳,就手上的书册打开了。 这是一本话本子,本子里的第一篇故事写的是一名小户人家的小姐嫁进了官家府邸,谁知她那夫家与她拜了天地入了洞房之后竟再也没有理会过她,而是宠幸起了他们成婚第二日便在外边花楼里认识的一个妓女来,自此冷落自己的发妻,致使把他的发妻熬成了一个歹毒妇人,最后被男子活活打死的故事。 晏姝看完这个故事,眉心拧到了一起,心里很是愤懑,便翻开了第二篇故事,以借第二篇故事来抚平自己愤懑的心。 谁知这第二篇故事比第一篇还要令她愠恼。 这第二篇故事写的也是一个小户人家的小姐嫁进了一个高门大户,哪知花轿抬到了院子里迟迟没有人来接,待那小姐自己下了花轿走进喜堂后才知道她要嫁的人根本就不在家,完全没有要娶她的意思。 晏姝看了个开头就愠恼得看不下去了,是以愤愤地翻开了第三篇。 然这第三篇故事,让晏姝愤怒得将气撒到了手中的书上,将其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甚至还站起身狠狠地跺了它几脚。 第三个故事,终于不再是小户小姐嫁进高门,可嫁过去之后待遇比前两个小姐还不如,不仅在夫家没人理会,甚至还被夫家关在一处破破烂烂的小院里,任其自生自灭,最后竟是把这个女子给活活饿死了! “写书的人你到底有没有点脑子啊!?”晏姝恨恨地跺着地上的话本子,气得不行道,“女人跟你有仇啊还是怎么的!?你一定要把女人写得这么凄惨!?你一定是个男人!你肯定娶不到媳妇儿所以才对女人怀恨在心!” 晏姝觉得自己骂得不够狠,想了想又恨恨道:“不对,你娘一定不是女人!要不就是你连娘都没有,所以怨恨全天下的女人!” “你这种破书,能卖得出去才怪!难怪在书架上放成了一本旧书烂书都没人买!”晏姝愈说愈生气,将地上的话本子跺得更用力,用力得将它的书脊都跺坏了。 “小姝怎的如此生气?”就在这时,一道温和且诧异的声音在晏姝身旁传来。 晏姝抬头,见着来人,诧异道:“阿辞大哥!?你不是和阿松还有阿六到街上凑热闹去了?” 眼前一身素白色袍子,容貌普通但温和有礼的男子不是半个时辰前同阿松阿六前去凑热闹的许辞还能是谁? 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只竹编的食盒,正诧异地看着晏姝,在听到晏姝的疑问后还是先回答了她道:“见着刚煮好的糯米糖水,想着还是热的,便先给你买回来,若是凉了怕是不好吃了。” 许辞说完,将手里提着的竹编食盒递给了晏姝。 “阿辞大哥特意送回来给我的?”晏姝眨眨眼,然后开心地接过了许辞递来的食盒,没有什么矫情与不好意思,只是冲他开心地笑道,“谢谢阿辞大哥!” 晏姝边说边将食盒的盒盖打开,见着里边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糖水以及一小盘梅花点心,笑得更开心,“阿辞大哥还给我买了点心!” 许辞温柔地笑着,“知你喜欢吃,见着了,便一道给你买了。” “嘿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地吃了啊。”晏姝笑着赶紧将食盒放到窗边的小几上,在椅子上坐下了身,一边对许辞道,“阿辞大哥你要不要坐下吃一点儿?” “不用,小姝你吃吧。” “那阿辞大哥你还要再到街上去?” “不去了。”许辞浅笑着。 “为什么不去了?”晏姝捧着盛着糯米糖水的瓷碗,边满足地吃着糯米糖水边问许辞道,“那么热闹的。” “我一向不是太喜好凑热闹,挨不过阿松阿六的相邀,便去看看。”许辞温和地解释道。 谁知晏姝眨眨眼,似乎不相信许辞说的,而后笑着道:“我猜阿辞大哥不是不喜欢凑热闹,而是……有姑娘给阿辞大哥送帕子了!姑娘送帕子给阿辞大哥,但是阿辞大哥没有接,怕又遇到再有姑娘给你送帕子,你若是不接就会惹得人姑娘伤心,所以……阿辞大哥就干脆回来了!” 许辞有些诧异地看着笑吟吟的晏姝,显然,晏姝说对了。 他没有否认,反是笑着道:“小姝怎会知道?” “猜的!”晏姝又舀了一勺糯米糖水进嘴里,“依着阿辞大哥的性子猜的,不难猜。” “小姝很聪颖。” “嘻嘻。”晏姝笑得开心,在许辞面前一点不谦虚。 许辞看着她笑得开心,便也放了心,前边他还担心小姝会想到不开心的事情。 “倒是小姝你,怎的突然对书撒起了气来?”许辞这是躬身拾起了地上那本被晏姝踩坏了的话本子,小姝平日里可是爱极了书,怎会把书踩坏成这副模样? “这书里的内容都是胡写!”一说到这本书,晏姝就来气,“活该它卖不出去。” 晏姝话一说完,立刻发觉不对,赶紧道:“阿辞大哥你别生气,我不是说阿辞大哥给印的书不好,而是……阿辞大哥,这本书,算我买了成不成?” “小姝说的哪里话,我怎会这点小事便生你的气。”许辞没有责怪之意,反是笑得温和,“这本书不是我书肆里印的,是早些年隔壁书肆经营不善闭门前托我帮摆卖的,却不知是这些书实在是不合客人的眼缘还是如何,迟迟卖不出去,便一直搁在里边的书架上了。” “原来如此。”晏姝点点头,“我说阿辞大哥的眼光怎会这么差,连写得这么烂的书也能印刷。” “你啊,可不能这么说,这书纵然不好,当也有可取之处的才是。”许辞无奈地笑笑。 晏姝不苟同,“我说的都是实话,不信的话,阿辞大哥你自己看好了,这写书的人根本就是跟女人有深仇大恨,见不得女人好。” 许辞笑得愈发无奈,并未翻看手里的话本子,而是将它放到了一旁,继而在晏姝对面坐了下来,“吃些点心,不然过会儿你就该喊肚子饿了。” 因为没有客人,晏姝便与许辞有说有笑地聊了许久,约莫半个时辰后,阿松与阿六回来了,阿六一走进书肆便道:“公子公子,听说京城出大事了!” 阿松紧着补充道:“听说太子杀了皇上,然后四皇子卫风,也就是清郡王爷登基了!还是望云观的掌门真人亲自到了宫中,道是这四皇子才是真正的紫微星呢!” “噹——”晏姝手中的瓷勺落地,断成了两段。 她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的心,如微澜的湖面被扔进了一块大石头,震荡开一大圈又一大圈的涟漪。 那个混账王八羔子卫风……当皇上了!? ------题外话------ 嘿嘿嘿,一写到小姝我就开森!把每组cp的现状交代一下,然后就是长情那边的内容了! 二更还是在晚上10点左右,明天的更新就是卷二了!新地图新故事开启! 190、有重要消息!【二更】 西疆。 召南国地域辽阔,是以西戎皇子的车马队行了半个月,也不过才是到了西疆而已,过了召南国最西边的陇西镇再往西走大半日的路程,便是西戎国。 西戎皇子一行人来到陇西镇时已是日落,若是再往西去夜里就只能露宿野地,且这西疆之地入了夜后气温便会变得寒凉无比,尽管不过将将入秋的时节,但这西疆之地的夜晚,已如京城的初冬一般寒凉。 夜已深,虽然夜寒凉,竟奇异地有着满天星斗,这是召南的任何地方都见不到的景。 这样的景,卫玺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卫骁在西疆戍守三年,她便在这西疆陪伴了他三年,初秋时节这样的寒凉夜空里的漫天星斗,她已见过了无数回。 她以为她这一生不会再见到这样的景,却未想到,她才离开这西疆未多久,竟又回来了。 冬儿没有离开她,依旧陪伴在她身边,似乎不管她去到哪儿,她都会陪着她,哪怕她远离召南,去到一个从未去过也再不会回来的地方,冬儿也没有离开她。 本已躺在床榻上的卫玺见着冬儿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慢慢起了身,拿了自己的外裳,轻声走到冬儿身边,将外裳轻轻披到了她肩上。 许是这一路太过劳顿,冬儿睡得很沉,并未醒来,卫玺本想唤她到床榻上去躺着睡,但见她睡得沉,便未唤她。 看着趴着睡着的冬儿,卫玺面上有哀愁有愧疚,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外边墨空上璀璨的星辰,而后穿上衣裳,轻声出了屋,走出了他们落脚的这家驿站,与守在她屋外的西戎护卫说了些,他们便没有跟着她。 卫玺在夜色里信步走着,她不知自己走向何处,她也没有何处可去,她就只是想走走而已,在召南这个最西边的镇子上走上一走,在看看召南地域上的夜色,过了明日,她就将离开这儿,离开生她养她的召南,再不回来。 这是她自己所选,即便不舍,也要放下。 她没有等四哥回京便离开了,不知四哥知道她远嫁西戎的消息后,可会责怪她这个小妹? 这天下间,如今除了始终陪伴在她身旁的冬儿,就只有四哥是真正地在意她关心她,她知她不该不告而别,可她不能在京城多留,因为她不敢,因为她怕。 她怕自己多留些日子,就只会不舍,她怕她控制不了自己而去找柏舟大哥,她怕她控制不了自己而非要见到皇兄不可,届时,她就只会不想离开,就只会让皇兄失望。 皇兄疼她爱她,她已经伤了皇兄的心,她不能让皇兄再对她失望,皇兄想让她远嫁,那她便答应皇兄,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这样,就不会再痛苦。 可是皇兄…… 卫玺走着走着,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神色痛苦且悲伤。 皇兄不在了,那个性子诡异却又疼她爱她的皇兄,再也不在了…… 连心草的毒无法可解,唯一可解的便只有死,那个假扮皇兄的男人她虽不认识,但他既能扮作皇兄的模样出现在皇兄的寝殿里,哪怕他不告诉她皇兄已死,她也能猜想得到皇兄凶多吉少,京城之中,拥护皇兄的人不少,可想取皇兄性命的人又是何其多,尤其是柏舟大哥身旁的那位莫家少主。 她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那位莫家少主对皇兄,有着非诛不可的敌意,若非柏舟大哥体内的连心草之毒,只怕他早想动手了。 柏舟大哥身上的连心草之毒既解,莫家少主必然要对皇兄出手。 从莫家少主能轻而易举地将柏舟大哥从太子汤从皇兄面前救走,足能证明莫家背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实力,其他的她不知晓,但她能猜想得到,那个假扮做皇兄的男人,当和莫家少主脱不了干系。 她知道这些,她也猜想得到一些事情,可她全都没有说,任何人都没有告诉,因为……她不能对不起柏舟大哥。 而皇兄……无法可解的毒,死,是最好的解脱。 莫家少主不想让皇兄活着,就算皇兄活着,柏舟大哥也会报仇的。 她无法阻止皇兄对柏舟大哥那般疯狂,她也不能阻止柏舟大哥对皇兄还以报复。 所以,死对而今的皇兄来说,是最好的后果。 有因必会有果,皇兄对柏舟大哥的疯狂,总要有结果的,她不想柏舟大哥悲伤痛苦,她也不想皇兄万劫不复,可是,她谁都救不了,谁都救不了……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她唯一能做的会做的,就只有远离与逃避。 这世上,也不会有人需要她,远嫁,才是最合适她的。 璀璨的星斗下,卫玺的眸子里揉满了哀伤,浓沉得就像这墨空的颜色。 就在这时,有人将一领斗篷披到了她肩上来,同时温和道:“夜里寒凉,公主穿得这般单薄,怕是要着凉。” 卫玺停下脚步,垂眸看一眼披到自己肩上来的斗篷,抬手将斗篷抓住的同时转头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二十出头年纪,身材伟岸,脸膛方正,眉如漆刷,眼睛深邃,嘴唇微厚,麦色皮肤,额上系着一条棕色的绳带,不同于召南男子普遍的秀气,而是带着一种粗犷之气,便是连声音都是沉着有力的。 “皇子殿下怎会在这儿?”卫玺看着来人,颇为诧异。 来人正是西戎的恒右皇子,那将娶她为妻的男人。 只见恒右皇子笑了笑,温和道:“侍卫与我禀告说公主独自出来了,不让人随同,我不放心,遂过来看看。” 恒右皇子的声音虽沉,语气却很温柔,像是怕自己的音量会吓到卫玺似的,他还将自己的音量压了压。 在他眼里,召南国的女子都是娇娇柔柔的,与他们西戎的女人全然不一样,尤其是这温婉美丽的公主,如画中仙子一般,好似轻轻一碰就会伤了她,哪怕说话大些声都会吓着她似的。 “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所以没有让侍卫跟随,让皇子担忧了,我这便回去。”卫玺有些惭愧道。 “不不不,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恒右皇子慌忙解释,生怕卫玺误会他。 卫玺见着恒右皇子一个粗犷大男人忽然紧张的模样,她忽觉有意思,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恒右皇子看着笑着的卫玺,怔住了。 因为自他在宫中见到卫玺开始,他都未见她笑过,抑或说,未见她真正地笑过,她笑,不过是有礼地微微一笑而已,而非像现在这般发自内心的笑。 他本就觉得卫玺美如仙子,她这般一笑,他觉好似仙子下了凡尘来,动人不已,攫人心神。 卫玺瞧着恒右皇子失神地看着她,这才发觉自己失礼了,便敛了笑,客气道:“我没有怨怪皇子的意思,只是夜已深,我也当回屋去了,不然冬儿醒来瞧不见我该担心了。” “也好,明日还要赶大半天的路,公主还是早些回去歇着为好。”恒右皇子忙收回心神,温和道。 就在恒右皇子同卫玺转身欲走回驿站时,忽有人骑了一匹快马朝他奔来,在快到他面前时忽然勒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朝他单膝跪下了身,恭恭敬敬道:“禀皇子,召南京城有重要消息!” “何重要消息?”恒右皇子微微蹙起眉。 卫玺则是震惊地看着恒右皇子面前的这一男子。 男子没有即刻回答恒右皇子的问题,而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卫玺,似是心有介怀。 却听恒右皇子沉声道:“说吧。” 很显然,他已将卫玺当成了自己人。 男子这才恭恭敬敬道:“十四日前,召南京中大乱,太子弑君,白家获罪,清郡王登基,还有,周北数日前忽然向召南宣战,还夺了召南的渭北城,质子叶柏舟不知所踪。” 卫玺面色发白,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说……什么?” ------题外话------ 终于把各组cp目前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太不容易了! 191、无声的海誓山盟【一更】 沈流萤与长情这一路走得并不着急,因为墨衣墨裳所说的使命并非朝夕便可完成之事,与其着着急急地赶往天阙山,不如一路上该走的时候就走,该停的时候便停,走走看看,沈流萤果断将这次出远门当成了游玩,至少在到达天阙山之前是这样。 漠凉国是个多山少耕地的国家,百姓以种茶养蚕为主,再往山上养些牛羊,沈流萤瞧着那些在山上跑着的牛,她十分感慨这地方的牛简直和羊没两样,这漠凉国可还真是和召南不一样,连牛都能往茶山上养。 这一路上,虽然沈流萤很想见识一下云有心说的能让她大开眼界的民俗,奈何沈澜清偏跟她过不去,但凡经过什么村子镇子的,他就将马车赶得飞快,根本就不停下来给沈流萤与小若源凑这漠凉国的热闹,都是到离得远了,才把速度缓下来,慢悠悠地走码,偏生着漠凉国山多人少村镇少,错过了这个,便要行将近一日才会遇到下一个,加上沈澜清这一路上都在给他们玩错过,沈流萤完全不能与民俗来个近距离接触,使得她和小若源想要掐死沈澜清的心都有了。 离开京城的第十一日,沈澜清终于不犯贱了,在经过一个再漠凉国来说较大的城镇时,他笑嘻嘻地对马车里正窝在一起睡觉的沈流萤与小若源道:“小萤萤,若源源,两头猪,别睡了,我放你们两头猪出栏玩儿啊。” 沈澜清边说边还伸手拉拉沈流萤的脚,然后趁机扯了小若源的两根头发,赶紧收进自己怀里。 小若源赶紧跳起来,腮帮子气鼓鼓地骂沈澜清道:“大坏坏你又扯我头发!你要把我扯成秃子了!” 沈流萤揉着眼,一脸嫌弃地看着沈澜清,“二哥你干嘛,我睡得正香呢。” 她可是正梦到自己抱得一座金山回家呢! 沈澜清笑嘻嘻地又道了一遍:“到了个热闹的城镇啊,我把马车停下来,放你们两头懒猪出去溜溜。” “大坏坏你才是猪!”小若源激动得直跳脚,“你全家都是猪!” 沈流萤本想夸小若源骂得好,但听到后一句,她不干了,反是伸出手去扯小若源的脸颊,瞪他道:“小药药,你骂谁呢?赶紧改口!” 调皮的小若源竟毫不犹豫地就改口道:“大坏坏你才是一头大懒猪!山猪!黑猪!” 沈流萤这才笑着揉揉小若源的脑袋,“这还差不多。” 小若源则是将小脑袋凑出车帘朝外边瞅,确定外边真的是热闹的城镇后立刻笑着去拉沈流萤的手,兴奋道:“小坏坏!走啊走啊!我们出去玩,看看有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情!” 沈流萤高兴地和小若源下了马车,根本就不管马车里一句话都还未来得及说的长情。 这些日子,小若源和沈流萤相处得好得不得了,好到长情都要以为他这是凭空蹦出来了个儿子,坐着的时候总抢了沈流萤身旁的位置不说,夜里睡觉的时候竟也还要抢沈流萤身旁的位置! 好在长情没有沈流萤的软心,每每小若源夜里想要凑到沈流萤身旁睡觉时,长情就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开,小若源就只能扁着嘴去找沈澜清。 云有心则总是在旁浅浅笑着,就像他现在这般,也是在一旁浅浅笑着,还调侃了长情道:“长情,弟妹而今要小若源不要你了,你失宠了。” “哈哈!”沈澜清还十分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然后抬手朝云有心肩上一扳,挑眉道,“走,兄弟,咱找酒喝去?我还没和你喝过呢。” “既然沈二哥看得起我,我若是拂了沈二哥的意,怕就是不识趣了。”云有心浅笑道。 “那是。”沈澜清用力点点头,而后朝还在马车里的长情努了努拇指,道,“女人和小孩儿交给他看着,反正是他的女人。” 沈澜清说完,扳着云有心的肩,走了。 长情面无表情,跟上了在前边激动兴奋的沈流萤和小若源,心里则是对沈澜清充满了深深的嫌弃,十分赞同小若源方才骂他的话。 沈流萤觉着饿了,正巧瞧见一家看起来挺是热闹的小馆子,正要拉着小若源往那儿跑,却又忽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走在后边的长情,虽然知道他其实不呆也不傻,可看着他那张呆萌的面瘫脸,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将他当做一个不懂事要人照顾的呆萌傻,是以朝他伸出了手,笑道:“走,呆货,你饿了没有,一起吃着漠凉国好吃的去!” 众目睽睽,长情视而不见,伸出自己的手,让沈流萤握住了。 这若是在召南国,会让人觉着是有失风化,在这漠凉国,则是比有失风化还要令人觉得震惊。 只见就在沈流萤握住长情手的时候,周遭的漠凉百姓皆盯着他们的手看,尤其是男人,面上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是羡慕以及嫉妒。 漠凉民风开放,断断不会觉得这有何有失风化,他们之所以震惊,是因为沈流萤主动伸出的手。 因为在这女人为尊的漠凉国,女人的地位远高于男人,这里的女人有着别国男人当有的地位,出入朝堂是女人,沙场将领是女人,一家之主也是女人,这儿的男人,耕种采植,洗衣烧饭,还要将自己的妻子伺候得舒舒坦坦,甚至还有的生来就是低下的奴隶,而这里女人的地位,从日常的每一件事情都能体现出来,就譬如这街上,女子从来都是走在前边,男人从来都不能与女人同行,能由女人带出门的男人,则可证明这男人在家中的地位要高于其他男人,最得自己妻子的宠爱,但,哪怕是再怎么得尽宠爱的男人,在这众目睽睽的街市上,这些连与女人并肩而行的资格都没有的男人,女人是从来不会也几乎不可能向其伸出自己的手甚至将其手握在手里的。 若是会这样做的,则是证明这女人家中的男人仅此一个,并且,此生只有他一人!只要他一人。 会这么做的女人,是对所有人无声的宣示,宣示她与这个男人之间矢志不渝的情爱。 当然,沈流萤不知道这些,是以她还对长情低声道:“喂,呆货,不是说这漠凉国民风开放甚至彪悍么?怎么我拉个你的手,这些人还大惊小怪的模样?” 沈流萤不知道这些,不代表长情不知道,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沈流萤,而是走到她身侧,道:“萤儿就当他们都是瞎子好了。” “……”沈流萤白长情一眼,她可没有这货这种视而不见面无表情的本事! 当沈流萤与长情还有小若源在小馆子里坐下时,馆子里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们牵着的手,沈流萤受不了这种眼神,干脆把长情的手松开了,对店小二道:“小哥,给我们上一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 “好嘞!”店小二应声时还多看了长情两眼,眼里那是满满的艳羡,心道是,现在的女人都喜欢这样白白净净的男人了啊。 沈流萤自然看出了店小二眼里的艳羡,她觉得,但凡能看见她与长情的人,都向长情投来了这种眼神。 沈流萤忍不住又低声问长情道:“呆货,这些人干嘛都一个眼神看你,怪羡慕的模样,你肯定知道为什么,快告诉我,不然我不理你了。” 长情这才不紧不慢道:“在这漠凉国,女人在众人眼前主动牵男人的手,则表示此生不渝海誓山盟非君不可。” “……”沈流萤眼角直跳,桌下狠狠踩了长情一脚,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什么还把手给我!?” 让人像看猴一样看他们! 然就在此时,一直坐看着他们笑话的小若源忽然耸耸鼻头,眉心微微拧在了一起,继而盯着长情低声问道:“小坏坏相公,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沈流萤也盯着长情,不说话。 长情微微点了点头。 ------题外话------ 卷二开始了!卷一的卷名叫【磨人的妖精】,卷二的卷名叫【携手的夫妻】,哈哈~ 卡文想屎 192、带着霉味的血腥味? 【二更】 妖的嗅觉比人要敏锐上无数倍,长情与小若源闻到的,是一股诡异的血腥味。 之所以说是诡异的血腥味,是因为这腥味里,还带着一股霉味。 寻常人的血,又怎会有霉味? 这带着霉味的血腥味,是从这小馆子门外传来的。 但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又怎会有血腥味,并且—— 所有人都没有闻到,这馆子里外的人,该做什么依旧在做着什么,根本什么都没有察觉,能闻到这股血腥味的,就只有身为妖类的小若源与半妖之身的长情。 足以证明,这不是普通的血腥味。 “我去看看!”小若源从凳子上跳下来,而后就往馆子外跑去。 馆子外,人来人往,人人如常,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事,小若源吸了吸小鼻子,蹙起了眉。 因为,那股带着霉味的血腥味消失了。 小若源挠挠头,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刚刚他明明已经清楚地闻到了那诡异的血腥味,怎么一出来就什么都闻不到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身上会有这种味道? 小若源拧着眉回到了他的座位上,对长情道:“不见了,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闻不到了。” 长情并未说话。 只听沈流萤这会儿才问长情道:“你们闻到了什么?” “血腥味。”长情并未隐瞒沈流萤,也没有像小若源一般跑出去瞧,依旧在凳子上坐得稳稳的,“带着腐化霉味的血腥味。” “嗯?什么血腥味会这么怪异?”沈流萤很好奇,“而且为何只有你二人闻到,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沈流萤说完,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还是什么都闻不到。 小若源这时候一脸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和你相公的鼻子可是比你们灵敏无数倍的呢!我们还能循着气味找人呢!” 沈流萤看着得意得下巴都扬了起来的小若源,一脸嫌弃,“你俩属狗的?” 还能循着气味找人? “……你才属狗的呢!”小若源撅着小嘴瞪着沈流萤,沈流萤以为他生气,谁知他竟是不屑道,“狗比我们差远了呢!” 沈流萤忍不住想笑,还是和狗比呢不是? “既然你的鼻子那么好使,而且你也说了能循着气味找人,那你就循着刚刚你闻到的奇怪血腥味去找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行?”沈流萤伸手点点小若源的鼻尖。 小若源把她的手打开,眉心又蹙了起来,“可这味道很奇怪啊,我一出去,就什么都闻不到了,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了气味在,就算我有本事,也找不到。” 但,人可以凭空消失,气味,又怎会凭空消失? 沈流萤显然不相信,而是嘲笑小若源道:“看来你这本事根本就不行。” “谁说的!”小若源不服,“不信你问问你相公,你看他还能不能闻到!” 小若源以为长情会实话实说,谁知长情竟是道:“我可没说我有闻气味找人的本事。” 小若源一怔,然后眼眶一红,一脸的委屈,扁着嘴委屈兮兮道:“小坏坏和小坏坏相公你们都是坏人!你们合起伙来一起欺负药药!” 小家伙边说边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会儿沈流萤立刻着急了,倒不是心疼小若源哭,而是他哭起来若是眼泪落到地上的话就会登时开出花儿来,这不就是明摆着跟所有人说“我不是人,我是个妖”!? 是以沈流萤在小若源哭出来前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然后将她朝自己怀里拉,小若源以为沈流萤会哄他,谁知沈流萤将他拉过来之后竟是将他朝长情身上推,一边对长情道:“阿呆,你弄哭的孩子,你自己哄。” “……”长情与小若源对看一眼,一脸懵。 正好店小二这时候端了菜上来,长情当即夹了一块老大的干牛肉塞进小若源嘴里来,只见小若源眨巴眨巴眼,没再想要哭了,长情立刻将他从自己身旁推开,小若源这会儿捂着自己的嘴坐到了凳子上,乐呵呵地只顾吃牛肉了,完全忘了前一刻的不开心。 沈流萤瞅着小若源吃得满嘴口水的模样,凑到长情耳朵边,小声嫌弃道:“喂,呆货,你确定他真是一千五百岁的老妖而不是一个五岁的小妖?” 长情点点头,草药灵药长不大,不管活了多少年,都是一副小孩儿的模样,并且,没有性别。 只听沈流萤又小声问:“方才小药药说的消失血腥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解释?” “萤儿先吃饭,吃饱了,我再告诉你。”长情并不是一个轻易便着急的人,哪怕遇到的事情有多诡异。 沈流萤点了点头,反正她也只是好奇,也不需要追根究底,还是先吃饱了再说。 小若源虽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妖,但从他的性子以及他的言语中看得出来,他对人与这个人世,并不了解,是以有很多事情是他无法理解的,并且,身为草药灵妖的他,妖力并不强,能感受到的东西,便会有局限。 譬如方才他说的那凭空消失的血腥味,其实并非凭空消失,而是,他感觉不到了而已。 他的妖力不够,所以,再嗅不到而已。 长情之所以没有出去看,主要是他从来没有多管闲事的逸致,仅此而已,哪怕在小若源说那味道消失了的时候其实他还能闻到一些那带着霉味的血腥味。 沈流萤吃饱喝足后便忘了自己方才问过长情的问题,只满足地逛逛这漠凉国的街市去,这可是来到漠凉国以后,她第一次能好好地在这街市上走走逛逛。 小若源兴高采烈的,也将方才的事情抛得一干二净,当沈流萤在路边一处专门摆卖这漠凉国女人才会佩戴的首饰的摊子前停下挑选的时候,有一队迎亲队伍从前边走了来。 这以女人为尊的漠凉国,可是女人迎亲的,且不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而是坐在一头长着一对尖角的强壮牛背上,只见这牛身上披着红绸布,那迎亲的女人就坐在红绸布上,大开着腿,下巴高抬,手里还拿着一大朵红绫编的花,在吹吹打打的队伍之中,就像其他国家的男人娶亲时候的气派。 沈流萤和小若源瞧得上瘾,觉得这漠凉国真乃有意思极了,尤其这喜酒,任是谁人去吃都可以,只要给这对新人送上贺礼,不管礼轻还是礼重,都能进到酒席里去随意吃喝,沈流萤兴奋地对长情道:“阿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不容易遇到这种有意思的喜事,你可不能说不。” 她要看看盖红盖头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嘿嘿嘿! “听萤儿的。”看着沈流萤笑得两眼亮晶晶的模样,长情自然不会拒绝。 只见沈流萤又用胳膊肘杵杵长情,边看着牛背上如男人一般英气卫风的女新郎官,一边问长情道:“我也在这漠凉国娶你一回好不好?” 她的呆货样貌身材样样完美,盖头一掀,她一定忍不住扑上去啃他! 长情权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他可是地地道道的男人,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来娶他,他的小女人可还真是入乡随俗得真快。 小若源也正好奇地看着那牛背上的女人,看着看着,他却忽然蹙起了眉,紧着伸手去扯长情的衣袖,昂头看着他,道:“小坏坏相公,我又闻到那股味道了。” 长情微微颔首,显然,他也闻到了。 沈流萤用力吸吸鼻子,还是什么都闻不到,是以问小若源道:“在哪儿,我可什么都没有闻到。” “在——”只见小若源抬起手,“她身上!” 小若源手指的方向,是那牛背上的女人! 然,那女人好端端活生生一个人,身上又怎会有带着霉味的血腥味? 193、这是我相公,唯一的!【一更】 娶亲的女人有着于漠凉国来说宽大的宅邸,宾朋满座,热闹不已。 沈流萤与长情也是凑这热闹的其中一份子,不仅是沈流萤对这女人为尊的漠凉国的婚事有兴趣,还因为那娶亲女子身上的血腥味,除了长情与小若源之外任何人都闻不到的血腥味。 倒不是长情非要一探究竟,而是沈流萤的好奇心上来了,他纵是没兴致,也要陪她一块儿来。 只见那女子一身红袍,面色红润喜气洋洋,如何也不像受伤了的模样,且就算是受伤,血腥味也不会是霉一般的味道,这只能说,有诡异。 抑或同临城那顾家少爷身上所发生的诡异之事类似也不一定。 必有什么在作祟。 不过,沈流萤进了这热闹的宽大宅邸后便后悔了。 只因为,但凡来吃这份喜酒的人,都是女人带着自己家中最为疼爱的那一个男人来,这倒也没什么好说,最主要的是,这酒席,竟然是女人没有凳子! 倒不是这种大喜之事的酒席上女人忽然就没了地位,而是——女人的凳子是男人的腿! 女人要坐的话,就是往自己带来的男人的腿上坐! 而若是带了儿女来的,便是女儿寻着哪一个瞧上眼的别家男儿,什么理由都不需要便能朝那男儿腿上坐!男儿哪怕是不同意,也不能拒绝。 沈流萤看着或直坐或侧坐又或跨坐在各自男人腿上的女人,眼睑直跳,真有一种想要将眼睛蒙上的冲动! 这简直……太不要脸了!这民风就算开放,也能不能不要开放到这种程度! 尤其她还看到了有些男人身体还有反应了! 沈流萤没有办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只见她抓起长情的手,拉着她转身就走,她决定!不凑这种不要脸的热闹了! 她和她的呆萌傻面瘫可是正经夫妻,才不玩这种不要脸的事! “走了呆货,我不看了。”虽然她的呆萌傻面瘫不是不懂男女情爱间的事情,但这种实战之前还要看书学习的货,在这种方面的脑子肯定是不够的,就当他还是偏纯洁的呆货吧,她不能让这个呆货在这里学坏了! 谁知长情站着不动,不仅站着不动,甚至还反握着沈流萤的手,将转身要离开的她往院子里的坐席带,一边不紧不慢道:“萤儿要来的,此刻离开的话,怕是主人家会不高兴。” 只见长情说这话的时候一瞬不瞬地盯着院子里其中一张坐席旁的一对男女看,但见那女人跨坐在男人腿上也就罢了,竟还是面对男人而坐! 不仅如此,此刻竟还若无旁人地让那男人亲吻她的耳朵! 沈流萤赶紧踩了长情的脚背一脚,怒瞪他道:“你个呆货,你在看什么!?” 这简直已经不在不要脸行列了!而是在无耻的行列!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如此亲热!根本就是无耻! 可,除了沈流萤心里是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过是亲吻而已,又不是在众目之下欢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偏偏小若源这时候眨巴眨巴眼,一脸天真地拉拉沈流萤的衣袖,好奇地问道:“小坏坏,这些人都是在准备交媾?” “……”交……交你大爷的媾!能不能说点正常人的话! 沈流萤听完小若源的话,眼睑跳得更厉害,只见她赶紧伸出还空着的一只手捂上小若源的眼睛,然后又瞪长情道:“走了,你个呆货你要让小孩儿看这种不好的事么!?” 谁知长情一本正经道:“老妖怪了,早已不是小孩儿了。” 长情的意思很明显:我不走。 “……”沈流萤怒了,就当她要爆发的时候,只听前边的司礼官高声唱报道,“吉时就快到了——” “吉时到了,不能走了,走了的话,主人家会难过的。”长情说这话的时候,是贴着沈流萤的耳朵说的,温热的鼻息拂在她的耳朵上,让她觉得身子一阵酥麻,长情趁此时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揽,就着最近的一个空位,坐下了身,同时抱着沈流萤在他腿上坐下了身。 他们身旁坐着的,正是方才那面对着男人跨坐在他腿上正让他吻着自己的那对男女,沈流萤看着女人脖子上那一块明显的红痕以及她绯红的脸颊,真是恨不得闭起眼,奈何那女人此时正在看着她与长情,还对她友好地笑了笑,道:“你男人真漂亮。” 女人说完,目光便堂而皇之地落在了长情面上,认真地打量着。 明明是夸赞的话,沈流萤却听得非常的不舒服,非常的不乐意! 只见侧坐在长情腿上的沈流萤抬起手,环上了长情的脖子,同时将身子依到了他怀里,也友好地笑了起来,道:“这是我相公。” 沈流萤说完,便微抬起头,笑着在长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实则她心里正愤愤不已,什么男人,庸俗!她以为她沈流萤像她们这些漠凉女人一样一个女人多个男人,这个呆货是她相公,唯一的! 还有,什么叫漂亮,她的呆货这叫英俊!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要身手有身手,没点眼力劲儿!才不像她的那个男人一样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还没身材的。 再有,看什么看,她沈流萤的相公可不是给别的女人看的! 这么一想,才离开长情脸颊的沈流萤又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就像在无声地宣示:这是我的! 长情被沈流萤的主动弄得微微怔住,心下欢喜不已。 在他们身旁的所有人,也都被沈流萤的主动惊到了,尤其是男人。 因为在这漠凉国,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从来都只有主动的男人,而没有主动的女人,且就算如坐在沈流萤他们身旁那对亲密的男女,亲吻对方的,只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并且,男人的主动,还要在女人允许后才能有此亲密的主动,哪怕是深得女人宠爱的男人,也才能亲吻女人的脖子而已,脸颊是绝不可以亲的,女人在众目之下亲吻男人,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亲吻男人的脸颊与嘴唇,就更不可能。 因为,女人若是主动亲吻男人的脸颊或是嘴唇的话,同女人主动握住男人的手一样的意义,证明这个女人心中,只有这一个男人,只要这一个男人,哪怕全天下反对,也不离不弃。 当然,已经知道了主动牵男人手含义的沈流萤不会不懂主动亲吻男人会让旁人怎么看她,她不介意,因为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 她嫁给了这个阿呆,就已经想好了,此生不渝,不离不弃。 管这些人怎么看她,反正,就是不准直勾勾看她的男人! 呸,不对,是相公,是夫君。 旁边那女人自然知道沈流萤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她之所以诧异,是因为没想到竟有女人能如此疼爱一个男人,并且,只要他一人。 前边,司礼官正唱报:“吉时到——!” 女人转过了身,不再与沈流萤说什么。 小若源此时在一旁盯着沈流萤,笑嘻嘻道:“小坏坏,你对你相公很好哦!” 沈流萤立刻收回环在长情脖子上的手,然她收回了手,长情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了,同时轻轻咬住她的耳廓,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娘子,你真好。” 沈流萤刷的红了脸,将长情猛推开。 可就算她再怎么用力推,也推不开长情都怀抱。 长情正专注地看着沈流萤羞涩的模样,并未看喜堂上的一对新人。 沈流萤正面红耳赤地想要打长情一顿,也未看向喜堂上。 唯有小若源盯着前边喜堂,盯着那正含笑看着匍匐在自己面前亲吻自己鞋面的红袍女子,吸了吸鼻子,喃喃道:“血腥味好像变得好重好重。” 就当小若源的话才说完,便见着那喜堂上的女子忽然倒下! 毫无征兆! ------题外话------ 狗粮狗粮狗粮! 因为上班,所以二更都会在晚上10点左右,姑娘们晚上10点半这样再来看啊,不要抛弃我啊~ 194、情趣?【二更】 就在喜堂上的女子忽然倒下的瞬间,整个堂屋以及院子里的人都惊愣住,而后,乱了。 长情没有动,唯沈流萤站起了身来,看着那被众人包围住的新人方向,微微眯起了眼,却没有从桌边里边。 反倒是小若源管不住好奇心,跑着往前凑热闹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并非沈流萤这会儿没有了好奇心,而是而今他们身在这异国,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行好好掂量过,以免遭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本就不是这漠凉国人,若在这时候还往前凑热闹,难保没有人说他们的不是。 与其给自己找麻烦,不如静坐观之。 只见沈流萤重新坐回长情的腿上,模样亲昵地凑到长情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你闻到的血腥味怎么样了?” “霉味更浓了。”长情动动唇,将手环到了沈流萤腰上。 佳人投怀,他若是没有些反应的话,可对不住自己。 沈流萤这会儿心中在想问题,没有注意长情的举动,又低声问他道:“如此诡异的事情,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萤儿问我?”长情手臂环着沈流萤的腰,在说话时将她朝自己怀里揽近一分。 沈流萤没有察觉,只是嫌弃他道:“我不问你我这还是问谁?” 谁知长情竟十分诚实道:“我不知道。” 与他无关的事情,他无需知道,也没有兴致知道。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沈流萤眼角跳跳。 “萤儿要来,就陪萤儿来的。”萤儿若是不拉着他来,他这会儿应当与阿七以及二哥在喝酒才是。 “……你这人能不能有点情趣有点好奇心?”沈流萤很嫌弃一脸呆萌傻的长情,这话还能不能好好往下说了!? “情趣?”长情轻轻眨了一眨眼,忽地将双手都环到了沈流萤腰上,同时低头吻了沈流萤的唇,还吮了吮她的下唇,而后竟是一脸呆道,“这样吗?” 沈流萤的反应是立刻推开长情从他怀里站了起来,双颊有些绯红,而后抬手来扯他的脸,愤愤道:“不许学坏!” 就在这会儿,跑去凑热闹的小若源跑了回来,本是要说话,但见着沈流萤在扯长情的脸,便笑得开心道:“小坏坏,让我也扯扯!” “去去去。”沈流萤可没答应小若源,“这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扯,你个小屁孩子,边去。” 沈流萤说完便对长情的脸颊改扯为摸,而她每每摸着长情的脸颊就会上瘾,恨不得这么完美的皮肤是自己的,也恨不得啃上一口。 沈流萤心里这么想,嘴上竟也这么做了! 只见前一会儿才鄙视别人不要脸的她,这一会儿竟捧着长情的脸,躬下了身,对着长情的左脸颊就是用力地吧唧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贝齿微露,开心极了的模样。 还是她的呆货好,怎么看怎么美。 说来这女尊国也有女尊国的好,她忍不住啃这个呆货一口的话可不会像在召南那样只差没被看到的人用礼义廉耻的眼神给狠狠戳死。 小若源似乎对沈流萤说风就是雨的性子已经习惯了,丝毫不觉她这么突然就对着长情的脸颊亲了一口有什么不妥,何况这还是民风开放的漠凉国,就当是入乡随俗,就更不觉得奇怪,只是不服气地撅撅嘴,哼哼声道:“哼,不给扯就不给扯,药药还不稀罕呢!” 小若源的话让沈流萤笑了,只见她伸出手来揉揉小若源的脑袋,将他那由沈澜清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给揉乱了,小若源赶紧推开她的手,一边整理他的头发一边抱怨道:“小坏坏你不要弄乱药药的头发!大坏坏说了,男人头可断发型不可乱!” “噗……”沈流萤笑出了声,“你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是男还是女呢。” “那也不能乱。”小若源将小嘴撅得老高。 “好了,不闹了,说说你刚刚挤到前边去发现了什么。”沈流萤看看乱糟糟的院子,问小若源道。 “没有发现。”小若源摇摇头,一副不解的模样,“那个女人看着还是好端端的模样呢,面色红润润的,不像是患病的模样,就是她身上那股血腥味里的霉味更浓重了。” 一直面无表情坐着的长情在这时站起了身,低声道:“先出了这座宅子再说吧。” 沈流萤点点头,随着乱糟糟的客人离开了这所大宅子。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晚些时候再来瞧瞧也不是不可。 寻常人闻不到的发霉血腥味,可真是闻所未闻,她当要好好看看才是,或许能收获什么也不一定。 漠凉国此处已离天阙山颇近,说不定会与天阙山有关? * 沈澜清一喝上酒便不想走,正好沈流萤想管管闲事,便在沈澜清与云有心所在的酒馆子附近的一家客栈落了脚,将小若源扔给沈澜清,拉着长情往这镇子里最为热闹的茶馆里去了。 漠凉国茶馆里的茶水并不是香酽的清茶,而都是掺了牛奶或者羊奶的茶水,这茶水端上来的时候,会配两只小碟,各盛着少许的细盐与碎糖,若是喜好喝甜的,便往茶水里掺些碎糖块,若是喜好喝咸的,便往里掺些细盐,还有些专门配着这茶水吃的糕饼,糕饼的模样都很粗陋,并没有召南国的精致,听说这糕饼还是从召南国学来的,漠凉百姓早前是不吃糕饼的。 这些,都是一路上沈流萤听云有心说的,若非路上有这些有趣的事情来听,沈流萤觉得她要么就是在长情的沉默中闷死,要么就是在沈澜清与小若源的唧唧呱呱声中烦死。 此时,沈流萤与长情坐在茶馆里最角落的一个位置,沈流萤一边用陶制的小汤匙搅弄着加了碎糖块的茶水,一边认真听着茶馆里其他人的话。 “今天可是宫家的大小姐与邢家小公子的大喜日子!今儿的宫家啊,可真是大大的热闹!” “热闹是热闹了,可宫家大小姐却在举行仪式前忽然就昏了过去!这喜事哪,就这么给搁了下来。” “我看那宫家小姐面色红润,不像是有什么病的模样啊,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说倒下就倒下啊?” “你才到咱们这草镇做工没多久,想来你是不知道这宫家大小姐哪,打小到大都有着啥不治之症,成日里病怏怏的,让那与其打小就有婚约的邢家担心得不得了,就怕那宫大小姐哪天突然就不行了,这说昏倒就昏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宫家大小姐是病秧子的事儿咱草镇的人都知道,可是也不对啊,据说半年前这宫家大小姐的病慢慢地就好了,所有大夫都给看过了,说是痊愈了,不然她怎么可能有红润的面色,又怎么可能去迎娶那邢家小公子,听说这大小姐可是很钟情那邢家小公子的哩!似还说过只娶他一人的话,要是这样的话,没可能这宫大小姐病没好就娶邢家小公子的啊,娶回家了,哪天她不在了,不是让邢小公子守活寡吗?” “照你说的,宫大小姐的病好了,那今儿喜堂之上又怎么会突然说昏倒就昏倒了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嘛。” “宫家今儿个把咱草镇的所有大夫都找去了,可每一个从宫家出来的大夫都一副眉心紧拧的模样,有人上前问了,大夫们道是宫家小姐脉象平稳,一切情况都是好好的,可就是沉睡不醒,他们谁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来,都束手无策,宫家和邢家上下现在可都着急得不得了。” “有消息有消息!”就在这时,忽有一位少年跑进茶馆里来,边喘着气边道,“宫家的大娘发话,说要是有人能医治得了宫家大小姐,给酬银五百两!” “五百两!”茶馆里的众人惊大了双眼,因为五百里于他们这个小镇的普通百姓来说,可是他们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天大数目! 就在有人震惊地脱口而出“五百两”的时候,沈流萤也脱口而出了这三个字,同时还激动得站起了身,碰得她面前的茶盏险些翻倒。 只见她两眼放光,一副兴奋的模样。 长情则是面无表情道:“萤儿,你我不缺这五百两。” “你不缺我缺啊!”沈流萤瞪长情一眼,然后笑着去拉他的手,兴奋道,“这就像是天上掉银子,不捡白不捡!走,去看诊!” 既有银子捞又能光明正大地看看那宫家大小姐身上究竟是什么情况,一举两得! 195、诡异的力量【一更】 这是沈流萤与长情今日之内第二次进宫家宅子,虽是第二次,不过那管家大娘却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来,只因长情实在太容易引人注目,她想记不住,都不行。 管家大娘很清楚地记得,眼前这说来给他们家大小姐看诊的女子身旁的男子,正是今儿到过府上来吃喜酒的那位外乡男子,身材颀长,俊美无俦,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要俊美,是以,她记住了。 沈流萤见着这管家大娘一直盯着长情瞅,一副根本就没注意她的模样,不由靠近长情,在他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同时问管家大娘道:“大娘,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大小姐了没有?” 沈流萤嘴上很客气,心里却把这管家大娘深深鄙夷了一番,大娘,你都一大把年纪,还盯着别人小年轻的相公出神,害不害臊了你? “可以了可以了。”管家大娘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而后做了一个往里请的动作,客气道,“姑娘随我来。” 其实,沈流萤觉得这漠凉国挺不错,除了穷了些,其他也没什么不好,在这儿,没有像召南那样多得不得了的讲究,也不会有人觉得女人出来看诊或是营生有何不妥,虽然民风开放,但百姓很淳朴很随和,就如这宅子,管家大娘直接就将她往里领了,根本不会像在召南那般还要先禀告给主人,猜测她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之心,再就才是带着防备之心地将她领进府。 而现在在这宅子里,她丝毫察觉不到这管家大娘对她有何提防之心,相反还是对身为大夫的她怀着一种颇为敬重的心,漠凉国人向来不已猜忌之心待客,又因漠凉国习医之人向来不多,是以医者的地位较高,故而管家大娘对沈流萤是一种尊敬的态度。 宫家宅子其实并不大,即便是这草镇的大宅,却连沈府都不及,沈流萤很快便到了宫大小姐的屋子,还未走近,便见着一对中年夫妇神色紧张却又尊敬地朝她走了来,着急道:“二位可是大夫?可是来救我们青青的?” 无需想,也能知道这当是宫家大小姐宫青青的爹娘。 “嗯。”沈流萤微微颔首,还不待她再说什么,中年夫妇便迫不及待地将她往屋里请,“大夫您屋里请!青青就在屋里!还请大夫一定要治好我们青青啊,我们宫家就这么一个闺女……” 女人说着,当即就红了眼眶。 沈流萤没有多加理会这对中年夫妇,因为她向来最是厌烦在她看诊的时候这些人在她身边好似蜜蜂一般嗡嗡嗡地一直说着紧张不安的话,是以当她走进屋子里看到坐在宫家小姐床沿上的年轻男子时,她对这对夫妇道:“我看诊时不习惯太多人在旁,既然屋内已有人陪伴着宫小姐,不如二位就先且在外边等候如何?” 这对宫家夫妇有些迟疑,却还是答应了沈流萤,道:“好好好,大夫您喜静,那我们就在屋外等着,屋里那位是我们青青的丈夫,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就让他出来唤我们就好,啊。” 沈流萤点点头,“嗯。” 宫家夫妇不舍地退出了屋子来,男人想了想,伸手去将屋门拉上,一边对自己的妻子喃喃道:“大夫喜静,那就关上门吧。” 女人没有异议。 长情没有随沈流萤进屋,而是留在了屋外,因为男人没有地位,况且,他进一个陌生女子的卧房于情于理也不合适,便留在了屋外,只是在沈流萤进屋前附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话而已。 长情并不为沈流萤担心,因为他的妻子并非弱不禁风的娇柔女子,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有应对任何事情的冷静与本事,况且他就在屋外,无需担心什么。 屋内。 坐在宫家小姐床沿上的那位年轻男子,沈流萤在喜堂上见过,便是茶馆里百姓口中所说的邢家小公子邢方业。 只见这邢方业面上满是不安与忧郁之色,见着沈流萤,他没有如宫青青爹娘那般着急地问着什么说着什么,只是和气地唤了一声“大夫”,不再多言一语,他只是将他所有的不安与着急写在了脸上而已。 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他的妻子,尽管他们的成婚仪式并没有完成,可他心里,早已将她当成了他的妻子,生死不移,不离不弃。 看到邢方业,沈流萤相信了茶馆里的茶客所言,道是这宫家小姐对这邢家小公子情有独钟,此生只娶其一人,若非这样的深情,怕是也不得这邢家公子此时的真心相伴。 今日在喜堂上看到邢方业匍匐在地亲吻宫青青的鞋尖时,沈流萤便在想,也唯有这漠凉国的男人才会为了女人屈膝匍匐,若是一生一世只这一双人,也是佳话,不过在这一妻多夫的漠凉国,怕是不可能,倒是没想到,她见到了。 邢方业没有再在床沿上坐下,而是站到了一旁,并指指向宫青青床榻前的凳子,客气道:“大夫您请。” 沈流萤在宫青青床前坐下,的确如小若源所言,宫青青面色红润,且鼻息平缓,并不像是有疾在身的模样。 在邢方业不安的目光中,沈流萤抬起手,轻轻搭上了宫青青的手腕。 脉象寻常,并无异样,与到过此屋来的大夫所把到的脉象一样。 这宫家小姐好似只是睡了过去,而不是生病,可她又的的确确昏睡不醒,若不是生病,又是什么? 沈流萤并未着急收回手,而是将手指稍微用力地往下按,即便这般根本就已感觉不到宫青青的脉象。 她此时,也根本不是在感受宫青青的脉象,而是感受她脉象之下埋藏在她身体里不为人知的异样。 这宫家小姐之所以会突然倒下,不是因为忽生疾病,而是——她体内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吸取她体内的精气! 任何生灵,体内都会有精气,精气若是枯竭,人哪怕活着,也不会再有任何作为人的感知,而是成为一个真正的活死人。 她能感觉得到,眼前这宫家小姐,体内的精气就快要被这股诡异的力量吞噬干净,这便不难解释她为何会在喜堂上突然倒下。 没有了精气,又如何能如寻常人一般安然。 这若换做从前的沈流萤,在没有动用墨裳之力时根本不可能感受得到这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然自她与墨衣墨裳订下血契后,他除了能拥有墨衣“刃”的力量,还拥有墨裳“医”的力量,这两重力量,无需她再以血为媒才得以动用,而是这两重力量已经转化并且融进了她的体内,成为她真正拥有的力量,只看她如何运用而已。 只不过,这只是墨衣墨裳的少许力量而已,虽然不会令她即刻强大,却比原本她要强上至少五倍,她若要获得更强的力量,便是完成血契交予她的使命。 沈流萤按着宫青青的手腕,目光微沉。 这股诡异的力量—— 沈流萤此时收回手,伸向了盖在宫青青身上的衾被,将其掀开来。 邢方业见状,着急道:“大夫您这是……” 沈流萤没有回答邢方业,只是转头抬眸看他一眼。 只一眼,邢方业便什么都不再说,因为沈流萤的眼神。 有些冷还有些沉,有一种凛冽之气,让人不敢说话。 沈流萤重新看向宫青青,看向她白净的脖子与微露的锁骨,抬手将她的衣襟往两侧别开。 在将宫青青的衣襟别开看到她身上的东西时,沈流萤想到了她方才进屋前长情与她耳语的话,‘血腥味快要消失,霉味将要完全取代血腥味。’ 196、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二更】 宫青青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色的细绳,她的亵衣系得有些松,亵衣微微往下,能清楚地看见坠挂在红绳上的浅碧色玉珠,玉珠如成人拇指指甲盖一般大小,静静地枕在宫青青锁骨往下的地方。 寻常的玉珠,并未任何特别之处,唯一的特别,就是明明打磨得很圆润的一颗珠子,卧在宫青青因着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身上,竟没有分毫的晃动,倒不像是一颗圆润的珠子,而是一块有棱有角也有面的玉石。 沈流萤的目光正是落到了这颗玉珠坠子上,而后看向邢方业,问道:“邢公子,恕我冒昧,听闻宫小姐的身子打小便不好,说是从小到大都与药石相伴也不为过,但半年前宫小姐的身子却开始慢慢好转,再来便是近些日子来大家有目共睹的已经如正常人一般安好了,可对?” “大夫所闻不差。”邢方业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忧郁,“青青的身子,打小便不好。” “那……”沈流萤试探性地问,“不知邢公子可否告诉我,宫小姐这打小便不好的身子,半年前怎会突然好转了?” 邢方业微微抿了抿唇,隐隐有难言之色,沈流萤并未催促什么,只是淡淡道:“邢公子若是想让宫小姐醒过来,还望如实相告。” 这可不是寻常病症,她虽有办法救治,但她需知原因。 只见邢方业怔了怔,而后靠近床榻,在床沿上坐下了身,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宫青青的手,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过往,目光变得温柔,只听他轻轻缓缓道:“宫家与邢家是世交,我与青青从小便有了婚约,青梅竹马,青青是个好姑娘,记得年幼时有一回我被邻家小哥欺负,身体不好的青青瞧见了便上前来保护我,为了我竟与那小哥打了起来,脸擦破了,掌心也蹭破出了血,可她却对我笑,还抱抱我说以后她来保护我,她明明是个姑娘,明明都还没有我长得高,明明身子就不好……听闻漠凉之外的其他国家从来都是男人站在女人前边保护女人的,而不像漠凉这般男人只能匍匐在女人脚下,然我那时候就在想,将来,由我来保护青青,只是……” 邢方业温柔的目光里揉进了忧伤,“我与青青都知道,青青的身子,不知能活得到几时,我曾与青青说,不管她能活多久,我都愿意嫁与她,愿意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只有缘分做一日夫妻,可青青不愿意,她说不想拖着这样的病秧子身子娶我,这般只会害了我,无论我怎么说,她都不答应。” “半年前,青青突然欢欣地跑来找我,与她相识十三年,我从未在她面上看到过那般高兴的模样,她欢欣激动地告诉我,说是最多半年,届时便能娶我了,我问她,她并未告诉我其中原因,只是让我等着就好,当时我亦高兴得忘乎所以,并未多问什么。” “自那日后,我才发现,原本面色青白的青青,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身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就像是突然得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上个月,大夫为她看诊时说脉象正常,身子已然康复,那时我才知,半年前,青青于镇外的姻缘石旁偶遇一位先生,道是能完成她的心愿,不过会需要半年的时间。” “青青是太在乎我,太想要与我结为夫妻,一直以来,不管什么药什么办法,她都愿意尝试,看着青青身子好转,她与我,不知有多开心,我以为,我们真的能结为夫妻的,我以为我真的能保护青青的,可……”邢方业握着宫青青的手轻颤不已,说着说着,他终是抑制不了心中的悲痛,落下了泪来,“终究我与青青还是没有缘分,终究是我没有保护好她……” 对于这些求而不得的姻缘,沈流萤心中有叹息,她不想打扰沉浸在回忆里的邢方业,却不能不问他道:“你说半年前宫小姐在镇外的姻缘石旁遇到一位先生,那之后,宫小姐的身体状况便开始慢慢好转,可对?” “是的。”邢方业轻轻点了点头。 “他可是给了什么东西给宫小姐?”沈流萤又问。 “大夫如何知晓?”邢方业很诧异。 沈流萤没有回答邢方业,而是看向宫青青脖子上那颗玉石坠子,又问道:“可是这颗玉石坠子?” “正是。”邢方业诧异地又点了点头,“那位先生道这是护身符,只要青青佩戴在脖子上,至多半年,便能让她不治而愈,达成心中所想,青青与我说时我本是不相信,可看着面色红润的青青,我却不能不相信。” 说到这儿,邢方业忽然握紧宫青青的手,颤声问道:“大夫您这么问,可是……可是青青而今的情况与这颗护身玉石有关?” “不治而愈的事情,本就怪异,邢公子不相信,也是常理,不过事实就在眼前,也由不得人不相信。”沈流萤缓缓道,“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见过,并不表示就不存在,我只想问邢公子,你可想要宫小姐再睁开眼?”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邢方业即刻在她面前跪下了身来,甚至磕下响头,着急道:“求大夫让青青醒过来!” “让宫小姐醒过来的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 邢方业想也不想便道:“只要能让青青醒过来,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哪怕要你的命换她的命,你也愿意?”沈流萤给了邢方业一盆当头冷水。 她以为邢方业会畏缩,至少会迟疑,谁知邢方业竟是毫不犹豫地果断道:“只要青青安然无恙,哪怕用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邢方业跪得笔直,眸子里写满了坚定。 “既然如此,那请邢公子把你觉得你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交与我,我便能让宫小姐睁开眼。”沈流萤看着邢方业眼里的坚定,冷肃道。 “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邢方业心有不解,只见他沉思片刻,而后将手伸进衣襟里,取出来一件棉帕子包裹着的小东西,像是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将其递给了沈流萤,连眼神都变得柔和起来,道,“这是我七岁时青青亲手做的然后送给我的,我一直珍藏着,贴身放着,就像是我与青青最美好的回忆。” 沈流萤接过邢方业双手递来的东西,打开裹在外边的棉帕子。 帕子里包裹着的,不是什么贵重物事,只是一个模样难看五官全都堆在一起的小小陶人,小陶人身子上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业”字,显然,这个丑陋的小陶人是邢方业。 虽然丑陋,却是邢方业的宝贝,贴身珍藏了整整十一年的宝贝。 沈流萤把这个丑陋的小陶人搁在左手掌心里,她能从这个小陶人身上清楚地感觉得到所藏含的邢方业与宫青青之间最美好也最动人的回忆,也是满满的真诚情意。 真是个好东西呢,沈流萤心里赞道,而后对邢方业说:“还请邢公子到屋外候着,待宫小姐醒来,我自会唤邢公子,若是邢公子不放心,我相公便在屋外——” “我相信大夫。”邢方业未等沈流萤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我在外候着便是,青青……拜托大夫了!” 邢方业说完,又朝沈流萤磕下了一记响头。 待邢方业出了屋后,沈流萤从凳子上站起身,坐到沉睡的宫青青身侧,右手握着邢方业交给她的小小陶人,再次看向宫青青脖子上坠挂着的那颗玉石珠子。 这看起来不过是一颗稍微富足些的人家便能买得起的玉石珠子,任何人见着它,都不会觉得它有何特别之处,但,这却是一颗很是特别的玉石珠子,因为诡异,所以特别。 这在寻常人眼里浅碧色的玉石珠子,在沈流萤眼里,却非浅碧色,而是鲜红与浓黑,如水流一般,在这珠子里相交融着,且,鲜红远远多于浓黑,渐渐覆盖浓黑,可见过不了多久,这颗珠子便会变成完全的鲜红色,将里边的浓黑完全覆盖。 更甚的是,这颗珠子的诡异之处不仅仅在于它的色泽,而是这看似轻搭在宫青青身上的圆润珠子,竟是和她的皮肉融在了一起! 所以,这颗珠子如此圆润,在宫青青的身子上,竟是晃也不晃。 不过,只是微微相融而已,是以哪怕是方才近坐在宫青青身旁的邢方业也没有丝毫察觉,可见这珠子不过是刚刚融进宫青青的皮肉里而已,但不难看得出,这颗珠子既然会与她的皮肉相融在一起,便会慢慢地相融更多,最终会完全融进她的身体,与她的骨血相融! 届时,若再想救她,便为时晚矣。 因为这颗珠子,正在吸取她体内的精气!如鲜红色一般的精气此时正源源不断地流进珠子里,珠子里本有的浓黑则不断地淌进她的身体里,两者交融,互相取而代之,当珠子完全变成鲜红色,便是这颗珠子完全融入她骨血中的时候,届时,便再无法取出,哪怕取出了,也于事无补。 此时这颗玉石珠子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巴在宫青青的身上,吸进美味的精气,吐出污浊的瘴气,明明是一颗鲜红的珠子,却在散发着浓浓的污浊黑气。 鲜红色的精气带着浓稠的血腥味,而那污浊的黑气则像是腐烂的霉味,眼下珠子里的鲜红已差少许便会将黑色完全覆盖,正如长情所言,霉味浓重,血腥之气就快要消失。 而今能救宫青青之法,便是将这已经嵌进她皮肉里的珠子从她身上拔除,将被其吞取的精气还与她,她才能醒来。 不过,这说来轻巧的事情,做起来并不轻巧,因为这珠子现如今已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若强行拔除,怕非但救不了她,反会取了她的性命,若要宫青青安然醒来,除了她的诡医之力外,还要有一个深爱她的人愿意用最珍贵的东西来救她性命,若非如此,莫说宫青青有性命之危,她自己的精气神也会大大受损。 最珍贵最美好的东西,向来都是这世上最有效的救治之物。 沈流萤看着那颗诡异的珠子,将那个小陶人慢慢捏握在手心里,待她松开手时,只见那小陶人已化成了粉末,消失在她掌心里那抹正变成赤红色的流纹里。 就在这时,沈流萤五指成勾,抠进了宫青青的身体里,将那颗诡异的珠子生生从她皮肉里抠了出来,同时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将沁出指尖的血珠滴到那颗玉石珠子上,登时只见那玉石珠子里的鲜红精气如决了堤的洪水猛地往外涌,却见沈流萤左手一抓,竟是将那本当虚无如空气一般的精气抓在了手里,而后将其全部压回到宫青青身体里。 鲜红涌流进宫青青身体里,此长彼消,那本注在她身体里的污浊之气便从她身体里散了出来。 宫青青紧闭的眼睑微微动了动。 沈流萤右手里的玉石珠子色泽变了,却不是变成原本的浅碧色,而是变成了透明色,就像空了一般。 沈流萤捏起这颗诡异的珠子,凑到自己的鼻底,嗅了嗅,眼神微凛。 这个味道,果然—— 197、我只对萤儿流氓而已 沈流萤将已然变得透明的玉石珠子收进了自己腰带里,伸手将宫青青脖子上的红绳取了下来,而后替她将衣襟别好,坐回到床榻前的凳子上,等着她的反应。 只见宫青青紧闭的眼睑轻轻动着,本是了无生气放在身旁的手也微微动了动,沈流萤这才站起身,走到屋门后,将掩闭的门扉拉开。 一开门,见到的便是宫家夫妇紧张得不得了的脸,邢方业则是被他们挤到了后边,只听宫家夫妇着急地问道:“大夫,青青怎么样了?大夫可有办法救我们青青!?” “宫小姐已经醒来,几位自己进屋看看吧。”沈流萤说完,跨出了门槛。 “醒了!?”宫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而后冲也一般地跑进了屋里,一边急切道,“青青!为娘的青青!” 宫老爷也紧随在宫夫人身后急急跑进了屋里,唯有后边的邢方业先是朝沈流萤有礼地躬了躬身,这也才进了屋里。 待宫家人都进了屋后,一直等在外边的长情才朝沈流走来,关心地问她道:“萤儿可还好?” 许是沈流萤第一次为叶柏舟解毒后精力不支而昏过去的印象太深刻,是以这之后沈流萤每一次为人看诊医治,长情总会有些担忧,担忧这般会有损她的身子。 沈流萤瞧着长情认真却呆萌的脸,忽然就笑了起来,一改方才在宫家人面前一副严肃冷沉的模样,同时在长情面前飞快地转了一个圈,而后挑眉看着他,笑吟吟道:“你看我像不好的模样?” 面色红润,活蹦乱跳,根本就没有丝毫不好的模样。 还不待长情说话,只听沈流萤又道:“我有这么不中用么?你个阿呆不用总为我担心,你要相信你娘子可不是一般人。” 沈流萤说完,笑得一脸得意。 “萤儿本就与别人不一样。”长情十分给面子,“萤儿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子。” “那是。”沈流萤一点不谦虚,甚至还骄傲地抬了抬下巴,笑得开心地拉起长情的手,边将他从屋前拉开边道,“走,一旁等着五百两银子送到我手里来,嘿嘿嘿,五百两,要是让大哥知道我也这么能赚钱,大哥一定对我刮目相看!” 长情看着沈流萤欢喜得像只小麻雀,忽然停下了脚步,同时将走在前边的沈流萤往自己怀里带,搂住她的时候低头就吻上了她叽叽喳喳的嘴,甚至还要追到她的小舌。 沈流萤先是一愣,然后用力地推开长情,着急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看着后狠狠瞪着长情,红着脸骂他道:“你个呆货你干什么!这是在别人家!你不要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今日萤儿也是在这个府邸里亲我的。”长情故作懵懂,“我没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 他想的,可不止是亲一亲萤儿的小嘴而已。 “那不一样!”沈流萤跺了跺脚,“说好了不准动不动就亲的!” “萤儿是在召南的时候说的,漠凉这儿与召南不一样。”在这民风开放的漠凉,可无人在意这个。 “你别找借口!” “方才的喜宴上,萤儿也是突然亲我的。” “你闭嘴!”沈流萤忍不了了,趁着左右无人,抓住长情的双臂踮起脚就在他薄薄才唇上啄了一口,而后摸摸他的脸,像哄小孩儿一般道,“乖啊,这在别人家呢,别这么丢人,啊。” 沈流萤嘴上说得温柔,心中则是咬牙切齿,这货,硬的不吃,那就只能来软的了! 却不想这软的非常有效,长情果然不再多说一个字,而是一副老实听话的口吻道:“好,听萤儿的。” 沈流萤本是恼着长情,可看着他那张呆萌的瘫脸,她的恼意又全都消了,甚至还有想在他脸颊上咬一口的念头。 沈流萤觉得自己意志力非常不坚定,每次都会败给长情,而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单用他那张脸就轻而易举地将她击败了。 不行不行,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一定要有办法应对这个呆萌傻的必杀技才行! 沈流萤拉着长情在旁屋坐下说了些有的没的话,或是拿他逗趣,等着宫家人从宫青青屋里出来。 她虽是有话要与长情说,不过不是地方,便暂且只字不提,长情亦不问。 过了一会儿,宫家夫妇亲自来给沈流萤道谢,道是宫青青真的已经醒过来了,还感恩戴德地跪在沈流萤面前,激动得满眼都是泪,末了才将五百两酬银递给她。 沈流萤觉得这银子才是重点,其他的都是这对父母的唠叨话,真是好不容易听罢宫家夫妇唠叨,她们才让邢方业送沈流萤及长情出府。 好在是邢方业相送,否则沈流萤一定走得飞快,不想再听宫家夫妇唠叨。 “多谢大夫的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终于轮到邢方业与沈流萤说话了,只见他朝沈流萤深深躬下了身,久久不起来,“大夫对青青与在下的恩德,在下与青青定铭记于心!” “邢公子言重了,说来我也不过是那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担不起什么恩德。”沈流萤微微一笑,伸出手虚扶了邢方业一把,“邢公子请起。” 宫家不大,一会儿便走到了大门,沈流萤在离开前又对邢方业道:“对了邢公子,那个小陶人,我已用作救宫小姐所用,怕是不能还与你了。” “无妨。”邢方业摇了摇头,“只要青青醒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会在这草镇留一日,便住在草游客栈,若是宫小姐有何不适之处,随时可来找我。”沈流萤又道。 “多谢大夫!”邢方业又朝沈流萤深深躬下了身。 “险些忘了还有一事。”沈流萤补充道,“宫小姐脖子上那颗护身的玉石珠子,我取下了,这于宫小姐来说当是尤为重要的东西,还需邢公子与宫小姐解释了。” 邢方业不是愚钝之人,前边沈流萤在屋子里所说的话他都记在心里,多少知晓那颗玉石珠子想来并非是什么护身符,沈流萤没有言明,证明她不想多谈,邢方业便也没有问什么,只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像他方才所言,只要宫青青能醒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离开宫家后,长情这才问沈流萤道:“萤儿可是有发现?” 沈流萤点了点头,“回客栈说。” * 客栈里,沈流萤从腰带里取出那颗已然变得透明的玉石珠子,递给了长情,道:“你闻闻,这颗珠子上边可是有你与小药药所闻到的味道。” 长情接过珠子,凑到鼻底轻轻嗅了嗅,微微点头,“有,不过味道已经变得很淡。” 长情说完,将珠子递还给沈流萤,沈流萤捏着这颗珠子,面上不见了方才在外边还有说有笑的神色,而是认真道:“你们闻到的霉味的血腥味,以及宫青青那明明正常却偏偏昏睡不醒的情况,都是因为这颗玉石珠子。” “半年前,宫青青偶然得到这颗玉石珠子,将其佩戴在脖子上,从那时起,这颗珠子便开始慢慢地吸取她体内的精气,待此珠子将她体内的精气尽数吸取后,此珠便会完全融入其体内,与其骨血相连。”沈流萤轻转着捏着指尖的珠子,“方才我在屋里见到宫青青时,这颗珠子已有五分之一的部分已经与她的皮肉相连在了一起,并且还在慢慢地没入她身体里,只怕不消一日,便会完全没入了她的身体里,再也取不出。” “我们在街上遇见迎亲的宫青青时,你们会在她身上闻到霉味的血腥味,那时这颗珠子经过半年的时日已经吸取够了足够的精气,已开始没入了她的身体里,吸取她精气的同时还向她身体里散发浊气,你们所闻到的血腥味,想来便是她身体里鲜活精气的味道,而霉味,应当便是这浊气的味道,现在你只能在这珠子上边闻到淡淡的霉味及血腥味,则是因为这里边的精气被我渡回了宫青青体内,浊气相应地被逼出她体内,进而消散,这珠子里没了东西,便就成了这透明的模样。” “这珠子本为浅碧色,而宫青青这半年来身子一直呈好转状且至完全痊愈的情况,我想,应是这浅碧色便珠子本身所带有的些微力量,能予她身体好处,待浅碧色散尽,便是这珠子开始吸取她体内精气的时候,从此珠子没入她身体的情况看,应该就在前不久而已,若是没有得到些明显的好处,只怕宫青青也不会一直佩戴着它,却是不知这所谓的护身珠子,不过是一道夺命符罢了,在其尝足了甜头后,将其斩杀于满足之中。” “不过,这倒些倒不是重点。”沈流萤神色认真且严肃,只见她看着长情,又问道,“阿呆,你在这珠子上边除了闻到霉味与血腥味,可还有闻到什么别的气味?” 她之所以非要到宫家掺和这一件本与她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可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以及那五百两酬银。 沈流萤说完,将手中的透明珠子再一次递给了长情,示意他再闻一次。 长情又一次将这透明珠子凑到了自己的鼻底,依旧是淡淡的霉味与血腥味,再无其他。 但,必还有其他味道,若非如此,萤儿不会这般问他。 “没有。”长情再嗅过一次之后如实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萤儿有别的发现?” 沈流萤凝重地点了点头,“我虽没有闻到你与小药药所说的霉味血腥味,但我却闻到了你与小药药身上才会有的味道。” 长情眼神微沉,默了默,反问道:“妖气?” 沈流萤再一次点了点头,神色更严肃,“便是连我自己都觉诧异,我竟能感觉得到你与小药药都感觉不到的妖气,想来是血契给予诡医的力量。” “萤儿当是发现,宫家小姐是人而非妖。”长情亦很认真,“这便是说,萤儿所察觉到的妖气,是由这颗珠子而来。” “嗯。”沈流萤微微蹙起了眉,“漠凉国离天阙山已经很近,我在想,此事可会与墨衣墨裳所说的‘使命’有关?” “萤儿可知道这颗珠子为何会在宫家小姐身上?” “照邢家公子说言,道是半年前宫家小姐在镇子外的姻缘石旁偶然遇到一位先生,那位先生赠予她的,道是能完成她的心愿。”沈流萤抬手轻轻捏住自己的下巴,边思忖边道,“如今想来便是连宫家小姐都不知上何处去寻这位先生,问宫家小姐怕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我们到镇子外的姻缘石旁看看,说不定能寻得出个什么一二来。” “所以萤儿才会与那邢家公子说我们会在此处留一日。” 沈流萤忽然笑了,“顺便看看这草镇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我还没能玩够呢!” * 入了夜,沈流萤终于能坐在大木桶里好好地泡一顿澡了,这一路上因为沈澜清总是过村镇不停留,使得习惯了不管天气有多寒凉都要每天洗澡的她痛苦不已,不能舒舒服服地泡澡,只能就着河里的凉水勉强擦擦身子而已,只恨不得自己能像习武的男人一样根本不将那寒凉的河水放在眼里,照洗无误,洗完了依旧活蹦乱跳。 是以此时沈流萤泡在大木桶的温水里,一脸惬意的享受,满足得吁出了长长的尾音。 沈流萤嫁给长情,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这屋子,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既然是夫妻,便没有了没成婚前的男女之防,不过沈流萤可还没有她在洗澡而长情在旁看着的脸皮,是以她便交代已经与沈澜清还有云有心淌过澡的长情老实躺在床上,不能朝她这儿来,待长情点头答应了,她才走到一旁的竹帘后,褪了衣裳,踩进了浴桶里。 客房不大,长情能清楚地听到竹帘后沈流萤鞠水的声音以及她偶尔发出的满足的叹息声,这些声音就像是一根根羽毛挠在长情心上,让他难耐得发慌。 自从开了荤后,夜里只要搂着沈流萤睡,长情就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朝她身上蹭,不过这一路来都是露宿郊外,加上总有小若源在一旁,哪怕他再怎么想,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睡觉,任心里那股难耐的感觉使劲地挠他。 所以,沈流萤今日说什么都要在这草镇落脚后,长情心里是一百个赞同,方才他还将要跑过来与沈流萤睡的小若源拎给了沈澜清,沈澜清笑嘻嘻地拉着不乐意的小若源,一副“放心,绝对不打扰你们”的模样,好在沈流萤不在场,否则肯定又要跳脚了。 长情这会儿人是躺在床榻上,眼睛却是看向竹帘方向,眸光深深,看不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一小会儿后,长情翻了个身,同时将身上的被褥拉起,盖过了自己的脑袋,他竟是将自己躲到了被褥之下,好像如此就能让他控制住心里那难耐的感觉似的。 不,不对,他并不是在控制自己心里那股难耐的感觉,而是—— 当长情用被褥将自己整个人都盖得严实后,一只白茸茸的兔子从被褥的边角挤了出来,一对长耳朵被压在被褥下,待它从被褥边沿挤出小脑袋后那双长耳朵便立了起来,只见它从床榻上跳下来,朝竹帘的方向跑了去。 但当白糖糕跑到竹帘前边的时候突地停了下来,像是思考什么似的在原地挪了个圈儿,然后才慢慢地挪近竹帘,还见它立起了身子,用两只毛茸茸的前爪巴上竹帘,慢慢地将小脑袋往竹帘后边探去。 它看到的是沈流萤的侧脸,湿漉漉的长发披在光洁的肩上,因为暖意,她的脸颊有些红,上边沾着几颗圆润剔透的小水珠,白糖糕耸耸毛茸茸的鼻头,很想扑到沈流萤肩上舔掉她脸颊上的小水珠。 只见它将小爪子从竹帘上拿开,跑到了沈流萤放着衣裳的凳子旁,后腿一蹬,便跳到了凳子上,蹲坐在了她的亵衣上。 沈流萤起初没有发现蹲在凳子上的白糖糕,她是伸出手要拿过放在衣裳旁的胰子欲来搓洗身子时才看见的白糖糕。 在看到白糖糕的一瞬间,沈流萤先是一怔,而后是惊喜地唤了它一声,“白糖糕!” 虽然已知长情便是白糖糕,可一段时日未见白糖糕,乍一见到它,沈流萤还是欢喜的,因为她本就很喜爱这只懂人性的毛茸茸可爱白兔子,一时竟忘了这货其实就是长情,是以伸过手便将它抱了过来,甚至还欢喜得将它毛茸茸的脑袋蹭到自己脸上,高兴道:“好想你呢!好久没见你的感觉!” 只见白糖糕耳朵高高竖起,一动不动,任沈流萤抱着它在她脸颊上蹭啊蹭,只是伸出了舌头,舔了她耳畔的水珠子,满足了它方才的念头。 也就在白糖糕那湿湿热热的小舌头舔到沈流萤的鬓边时,沈流萤这才猛然想起这货本来就是那个呆萌傻面瘫,本来就一直与她在一起,当即便将它扔到了地上,而后随意抓起凳子上自己的一件衣裳扔盖到白糖糕脑袋上,怒道:“莫长情!你不是答应了好好躺在床榻上不过来的么!你不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来看我洗澡!而且还是变成白糖糕的模样!” 沈流萤将衣裳扔到白糖糕脑袋上是为了挡住它视线,可当她看到白糖糕用那毛茸茸的爪子将她的衣裳从脑袋上挠下来的时候,她登时就后悔了。 因为她随意拿起且扔到白糖糕脑袋上的衣裳,是……她的亵衣! 只见白糖糕看着自己爪子上的亵衣,眨了眨眼睛,而后就地蹲坐好,一动不动,耳朵往后耷拉着,一副乖乖等着沈流萤训斥的委屈小模样。 因为他知,他的萤儿吃这一套,只要他稍一表现委屈难过的模样,萤儿的心便软了。 果不其然,本是气不打一处来的沈流萤在看到白糖糕这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小模样时,她的心便软了下来,只见她又朝白糖糕伸出了双手,“过来,我抱抱。” 白糖糕立刻扔了亵衣,朝沈流萤的双手扑来。 小东西毛茸茸白净净的,眼睛黑亮亮的,可爱极了,沈流萤瞧着喜爱极了,竟就这么将白糖糕抱进了怀里来,也不管它的身子是泡进了水里还是贴在了她的身子上,只是背靠着桶壁,一下又一下地抚着白糖糕的背,死死盯着它道:“我可警告你啊,不准乱动,不准乱看,不然我就狠狠打你这个流氓一顿。” 白糖糕乖乖地点了点头,身子僵得厉害,因为它的身子正正好贴在沈流萤心口微微往上的地方。 沈流萤看着它那乌溜溜黑亮亮的眼睛以及那不断耸动的小鼻头,只觉可爱得紧,竟忍不住在它的鼻尖上轻轻啄了一口,笑道:“真乖。” 沈流萤的轻轻一吻让白糖糕激灵灵地打了个颤,紧着,大木桶里的水猛地一晃,竟晃出了桶沿来! 沈流萤则是,懵了。 因为本是被她抱在怀里的毛茸团子白糖糕忽然就消失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长情压在她身前! 长发垂散,尽数纯白,眸色赤红,隐隐有难受之色,最主要是,赤身*! 而沈流萤的双手,则还环在他被水湿透的*背上! 凭空出现还赤身*甚至还压在她身前的长情让沈流萤登时面红耳赤,惊叫道:“莫长情!你出去!” 她是和白糖糕洗过澡,但也仅仅是和白糖糕洗过澡而已!不是和白糖糕的这个人形呆萌傻面瘫洗澡!她还没有脸皮与这个呆货一起洗澡! 虽然他们已经洞了房,且不止一次,可那毕竟是在床榻上,是正常的,而在这浴桶里…… 她很害臊啊! 沈流萤伸手去推压在她身前的长情,晃得桶里的水频频从桶沿溢出来。 但,这木桶本就是只容一人坐着的浴桶而已,这忽然加进一个人来,且还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这木桶便变得异常拥挤,即便沈流萤是将长情的上身推开了,下身却无处可去,让沈流萤又羞又愤,只能先捋过自己的头发挡在自己身前,再伸手去扯长情的长发,扯得用力,羞恼道:“你这个流氓!你赶紧出去!” 可,长情本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汹涌的情绪才会由白糖糕变回人形,这会儿不管是眼睛还是身子都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沈流萤的娇软,他是想听沈流萤的话,可他的身子却听不了话。 只见长情非但没有从木桶里出去,反是又朝沈流萤靠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强忍着难耐,用一种委屈的口吻道:“萤儿,我不是流氓。” 对自己的妻子有反应,这如何能说是流氓? “你偷看我洗澡不算,现在还……还在我的浴桶里,你不是流氓你是什么!?”对于长情的重新靠近,沈流萤第一反应还是将他推开,“你就是流氓!” “那我就是对萤儿流氓而已。”长情还是朝沈流萤靠来,说得一脸认真,眸中灼灼更甚。 沈流萤面红更甚,更恼,“你不出去是吧,你不出我出!” 她还接受不了他们之间发展怎么快,水战?不不不,待多做些时日的夫妻了,再说! 沈流萤说完便要站起身来,然就在这时,长情忽然伸出了手,揽住她的腰肢,掌心往下使力,使得沈流萤当即扑进了他怀里来。 长情一手环着沈流萤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将她箍在自己怀里,低下头贴近她的耳廓,轻轻吐着气,“萤儿不走好不好?我想要萤儿。” 他已经十多日没能尝到萤儿的味道了,憋得慌。 “不好!”沈流萤斩钉截铁。 谁知长情却是固执道:“不管。” 说罢,他便扣着沈流萤的后脑勺,深吻上了她的唇。 水波荡漾。 镇子外,姻缘石旁,一名男子伸手抚着立在地上的姻缘石,轻声笑道:“姻缘石,可真是个好用的地方。” ------题外话------ 虽然只有一更,但是字数也不比两更的字数少的! 哦呵呵呵,流氓兔又出现了! 198、萤儿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沈流萤被长情折腾了一夜,在水里折腾完她,到了床榻上还继续折腾她,也不知折腾到了什么时辰,她才偎在长情怀里渐渐睡了去,餍足的长情轻拥着她怎么都不放手。 沈流萤睡着了,长情却是清醒着,听着沈流萤均匀的浅浅鼻息声,他眼睑微垂,眸色深深。 自上古时期妖界被封印之后,妖类再不得入人界,残存在这人世上的妖类也都被诛妖之人逐一诛杀,倒真的是“还了人世一个清平世界”,如今会出现在人世间的妖,是经过数千年岁月而有松动的封印罅隙里进入人界来的,譬如三哥的妻子,二哥身边的小药灵,以及……他的母亲。 他除了记得母亲身上的气息,其余任何关于母亲的事,他都不记得不知道,他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不知道身为妖帝之后的母亲是如何与爹相识甚至愿意将半妖的他生下,甚至母亲是为何又是如何从松动的封印罅隙来到人界的,他全都不知,便是母亲从封印罅隙来到人界之事,也还是药灵告诉他的。 母亲来到人界已有两百年,她与她养了上千年的药灵分散,便是在他们通过松动的封印罅隙来到人界的那一时刻。 可纵是一直与母亲相处在一起的药灵,都不知母亲为何非要来这随时都会有危险的人界不可。 母亲身为妖帝之后,会选择来人界,必是与妖界生灵有关,与封印有关。 或许,母亲的目的便是解开上古三帝对妖界施下的封印,让妖界苦难的生灵能重见天日,因为墨衣墨裳说过,妖界阴冷黑暗,药灵也说过,因为封印,妖界数千年没有日照,一年比一年阴冷,冷得许多地方的草木都早已不会生长,便是他们这些靠日照与天地灵气所存活的草药灵妖,也不知死了多少,他之所以存活下来,是因为有主人照顾着,辅以他妖力,否则,他只怕连一百年都活不到。 据药灵说,从松动的封印罅隙之中来到人界的妖类,是极少数,要么是机缘巧合,要么就是有着强大的妖力,三哥的妻子属于前者,母亲,则是属于后者。 既是极少数,那便是说这人世间的妖,便是极少极少,少到根本不足以引起人类的任何猜疑,且这些妖类行事都极为小心,毕竟若是被诛妖之人发现,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就只能有一个后果。 那,萤儿所嗅到的妖气又是如何一回事?是妖?如此强行夺取人类体内的精气,哪怕行事再小心,也终会有被诛妖之人发现的一天,是为了报复人类?还是因为什么? 而这妖气,他与药灵竟是丝毫察觉不到,实乃诡异。 不知可会如萤儿所想,与天阙山有关? 或是,与母亲来人界的目的一样? 看来,只能且看着先了。 母亲……不知可曾对他寄予过期望,期望他能如她一般解救妖界的生灵? 或许,他应当问问爹。 待回去的时候吧。 长情将下巴搁在沈流萤的额上,轻轻蹭着,嗅着她发间的清香,轻轻闭起了眼。 爹今回出门,应当又是寻母亲去了。 爹寻母亲,已经寻了整整十九年,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他都要亲自走一趟,哪怕每一次他都无果而归。 他也曾问过师父,母亲究竟去了何处,师父摇了摇头,道是他也不知,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哪怕他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有办法在茫茫人海里找一个杳无音信的妖,便是连母亲的气息,都消失了,就好像在人界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不愿也不敢想一个结果,那便是母亲不在了,与其说不敢想,不如说是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个在石榴花下开心地扑到爹怀里的母亲会舍得真正地离开爹,这十九年来,母亲之所以一直没有再回到爹的身边来,除了他不相信的这一个假象,便是,母亲受制了,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离开不了,只能他与爹去找,去将她带回来。 可,他已经很努力地在找,也拜托了师父帮忙,依旧没有母亲的消息,他像爹一样,每一次都无果而归。 如今,他唯一的希望,便是萤儿。 萤儿,像是他的幸运一般。 嗅着沈流萤发间的清香,长情轻轻将沈流萤朝自己怀里搂近一分,已经入眠的沈流萤咂咂嘴,将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继续安然地睡着。 长情在沈流萤发间落下轻轻一吻,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有了萤儿,他才知道,原来抱着一个人睡下是如此温暖。 萤儿说遇到他就像是捡了个大宝贝一样,他倒是觉得是他捡了个大宝贝。 这会儿沈流萤正好梦,竟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来,还抬起手抱住了长情的腰,甚至还将腿勾到了他的腿上,也不知她究竟是梦到了什么。 长情的嘴角扬得更高了些,又在她额上轻轻蹭了蹭,在沈流萤予以他的满足中也渐渐睡了去。 翌日,沈流萤是在脸颊的一阵痒痒感中醒来的,她在睡意朦胧间抬起手要拂开这扰她好梦的痒痒,碰到的则是长情的脸。 她先是摸摸长情的脸,然后掐了掐,最后才蓦地睁开眼,一眼瞧见的便是长情正用他那薄薄软软的唇在一下又一下地轻碰着她的脸颊,见着她终于睁开了眼,长情这才出声道:“萤儿,太阳要晒到萤儿身上来了。” 长情本以为沈流萤会激动跳脚地将他推开,或是在被褥下狠狠踢他一脚,谁知沈流萤只是懒洋洋地搓搓眼睛,一脸睡意蒙蒙的将掌心贴到了他脸颊上来,捧着他的脸就在他薄薄软软的唇上啄了一口兼轻咬了一口,睡眼惺忪道:“乖啊,不吵,让我再睡会儿。” 长情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沈流萤非但没骂他,反还亲了他,一时间愣住了,反应不过来。 长情不说话,沈流萤只当他答应了,便又将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以挡住刺眼的光线,继续睡。 小妻子撒娇要多睡会儿,长情自然没有意见,但就在这会儿,屋外传来砰砰砰粗鲁的拍门声,伴着沈澜清嫌弃的声音一并传来,“我说里边的两口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俩还要滚床滚到什么时候啊?” 沈澜清这一喊,把正要继续睡的沈流萤的瞌睡全都喊跑了,只见她一脸恼意,从长情颈窝里抬起头对着屋门方向就扬声道:“二哥你不嚷嚷没人当你是哑巴!” 二哥这个坑货,真是不喊得全客栈的人都听到他心里就不舒服! 门外的沈澜清一脸得意的笑,“那我和小云子就到楼下等着你俩一块儿吃饭啊,赶紧的。” 沈流萤恼得不行,抓着长情的衣襟就道:“为什么二哥这么讨厌!” 不过,沈流萤本是要抓长情的衣襟,谁知抓到的却是他的头发,因为长情身上,本就一丝不挂,她自己身上,也一样。 已经坐起身的沈流萤这才想起她昨夜被长情折腾得累了连衣裳都未穿便睡了去,此时身上自然什么都没有,她抓着长情身前的长发,长情则是怔怔地盯着她身前的娇软瞧,沈流萤赶紧扯上被褥来挡住自己的身子,一边瞪长情道:“不准看!” 长情这会儿可没这么听话,只见他非但没有别看眼,反是一脸呆里呆气的模样道:“萤儿很好看。” 沈流萤的脸登时红了,被褥下踢了长情一脚,“你赶紧起来穿衣裳了,省得二哥待会儿又来瞎嚷嚷。” 谁知长情躺着不动,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瞧。 沈流萤便又轻踹他一脚,催道:“你个呆货,你还看着我做什么,赶紧起来啊。” 长情还是不动,只是微微眨了一眨眼,而后竟像个无赖的孩子一般道:“萤儿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沈流萤一副看傻子的神情,深深地嫌弃道,“那你就一直躺着吧。” 可沈流萤的话才说完,她自己便纠结地拧起了眉,随后朝长情躬下身,对着他的脸颊便用力地吧唧了一口,嫌弃道:“好了,赶紧起!” 长情立刻利索地坐起身下了床,拿过挂在一旁的衣裤来穿上。 沈流萤则是赶紧别开头,不看赤身*的长情,怕自己待会儿太丢人。 沈流萤的反应,长情都看在眼里,眼底有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好像又抓到了什么小尾巴似的。 就在穿戴洗漱好的沈流萤与长情走下楼时,只见沈澜清一副着着急急的模样从楼下冲上来,一见着沈流萤便抓着她的肩膀急急道:“小萤萤,楼下要是有人问起我,就说我不在啊,一定要说我不在啊!” 沈澜清说完,冲进了他与云有心住的那间客房。 沈流萤一头雾水,问长情道:“二哥这一大早的就吃错了什么药?” 当沈流萤与长情下到楼下大堂时,她便知道了沈澜清是吃错了什么药。 只见一名年纪约莫十*的女子,身段玲珑,长相俏丽,长发在头顶梳成一束,着一身黑色短褐,系一条绯色的腰带,束发带也是绯色的,明艳俏丽,干净利落的模样,右手上握着一把鱼皮刀鞘的阔口大刀,一看便是个有些身手的。 这姑娘此时正跨进客栈大堂,一进门便大声问上前来招呼的店小二道:“小二,你们这儿是不是住着一个留着大胡子,身上的衣裳看起来脏兮兮但头发梳得非常整齐的男人?” “啊?”店小二先是诧异,然后想起沈澜清冲上楼前交代过的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 这姑娘见店小二连话都说不好,干脆当他什么都没说,看了正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云有心一眼,而后径直朝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正常的沈流萤走来,客气地把她方才问店小二话又问了沈流萤一遍,“请问姑娘可有见过这客栈里一位留着大胡子,身上的衣裳看起来脏兮兮但头发梳得非常整齐的男人?” 沈流萤看着眼前这爽气干净的女子,想起沈澜清方才逃也一般冲上楼的模样,再想到他这一路上贱得不行的样儿,顿时将沈澜清方才交代的话抛到了脑后,笑着回答了女子的话,道:“姑娘要找的可是我二哥沈澜清?” “沈澜清?”只见这爽气女子轻轻眨了一眨眼,显然是不知晓沈澜清的名字,更有些诧异于沈流萤说的这短短一句话,“我要找的那个大胡子,是姑娘的二哥?” “大胡子,衣裳脏兮兮但头发却又梳得很是整齐,背上还背着一柄长剑,可对?”沈流萤问爽气女子道。 “对对对!”女子用力点了点头,“还有一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剑,对!就是他!” “那姑娘要找的,就是我二哥无疑了。”沈流萤心底哼哼声,二哥,让你就知道和我作对,我这就把你卖了! 沈流萤的话才说完,只见那爽气女子忽然笑了起来,道:“我叫越温婉,是你的二嫂。” 女子说这话时,面上除了爽气的笑,没有一丝一毫的娇羞。 沈流萤则是懵了,二……嫂?真的假的!? 有意思了! 就在这时,只听越温婉又笑道:“不对,我还没有娶他过门,还没是你的二嫂,你就叫我温婉吧,届时待我娶了他,你再改口就是。” 沈流萤对这漠凉国的女子可真是刮目相看,二哥人都已经逃了,这姑娘居然能自己入戏!简直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沈流萤非但没有替沈澜清将越温婉打发走,反是对她和气地笑道:“越姑娘可吃了早饭?若还没有,与我们坐下一道吃如何?我二哥贪睡,加上昨夜喝多了,这会儿还没睡起。” 越温婉想也不想便道:“那我去他屋找他。” “……”沈流萤觉得,这漠凉国的女人,脑回沟和她完全不一样啊! 虽然沈流萤很想看到沈澜清被虐,但好歹是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二嫂的人,她需要先看看才是,万一是个只会来事的,那绝对不能要,不过看这越温婉如此主动,沈流萤倒是怎么把她拉回来了,怎么拉都会尴尬。 好在越温婉走了两步之后自己停了下来,转过身来问沈流萤道:“你们不是我们漠凉国的人吧?” 沈流萤点点头,“我们自召南国来。” 越温婉好奇道:“我听说你们那儿的人,都比较讲究这种男女之间的礼数,女人不能太主动,都是男人主动的,是不是?” “大致是这样。”沈流萤道。 “那我就这么上去找他,好像不合你们的礼数。”越温婉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很快又爽气地笑了起来,“那好吧,我不上去找他了,就在这大堂里等着他下来就好了,啊,对了,我已经吃过早饭了,我和你们坐坐就行。” 越温婉身上,除了有着女子当有的身体特征,倒是一点没有女子的心里特征,爽气得像个男子,似乎不知娇羞为何物,毫不客气地与沈流萤还有长情一块儿坐了下来,就与云有心共桌。 长情倒是对越温婉没有反感,不过是不说话罢了,云有心则是温和地介绍自己道:“在下云有心,乃沈二哥的朋友,幸会。” 越温婉只是看了云有心眼前蒙着的布条一眼而已,面上并没有什么好奇或是不解之色,有着江湖中人那种不管遇着什么奇怪的人或事都能有着的最基本的冷静。 云有心说完,便到沈流萤道:“瞧我都忘了与越姑娘介绍我自己了,我叫沈流萤,这位是我相公,不大爱说话,越姑娘不用理他就行。” 待沈流萤说完话,越温婉拿起自己面前的茶碗,站起身朝沈流萤三人道:“三位,幸会!” 语毕,她昂头一口饮尽了碗里的茶水,这才笑着坐下身,道:“你们吃,不用理我。” 长情与云有心果然就只是顾着吃,长情是本来就不大喜爱与外人说话,云有心则是因为有沈流萤这个女人在,也不要他再说什么了,只听就好。 倒是沈流萤吃着也管不住好奇心,满心八卦地问越温婉道:“越姑娘,恕我冒昧,我从来没有听二哥提起过你,不知你与我二哥是何时相识的?” “流萤不认识我不奇怪。”越温婉似乎就是个自来熟,叫沈流萤的名字毫不纠结,“因为我与你二哥是昨夜才相识的。” “原来如此。”沈流萤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尽管她已经猜想得到,只听她故作迟疑地问道,“不知越姑娘又是如何与我二哥相识的啊?” 越温婉不觉沈流萤这么问有何不妥,遂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喝酒认识的,昨夜我看着他自己一人在路旁的酒铺喝酒,一直嚷嚷着没人和他赛酒,我正好路过听到,就坐下和他赛酒了,然后他自己说的若是他赢了就娶我,若是我赢了他就嫁给我,我们越家一向讲究一诺千金,最后他输了。” “……”沈流萤心里有一万匹马狂奔而过,眼角直抽抽,这是什么奇葩赌注,有谁这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用一顿酒来赌的,真是江湖人的世界,他们这些寻常小老百姓没办法理解。 不过……二哥那酒量,居然有人能比得过他,而且还是个姑娘! “他告诉我他住在这儿,所以我今晨就过来了。”越温婉总是笑得爽气,“倒不想他竟然还没有睡醒,他昨夜醉得很厉害啊?” “是挺厉害的。”云有心插话道,昨夜沈二哥回来时完全是醉成了一滩烂泥,还是他喝酒那个小铺的伙计扶他回来的,否则他连走都走不稳,倒不想沈二哥竟是喝输给了一个姑娘,而且还把自己给赌出去了,难怪方才逃得比什么都快。 云有心心下好笑,面上却还是温温和和的模样。 “哦,这样啊。”沈流萤以为越温婉要关心沈澜清,谁知她竟是道,“那他还回得来,我还以为他会摔死在路上呢。” “……”沈流萤眼角跳得更厉害。 云有心则是笑得嘴角的弧度扬得高了些,心道是沈二哥这回怕是遇到克星了。 “越姑娘,其实有个事,我不知当不当讲。”沈流萤面有忧色。 “是关于你二哥的?” 沈流萤点点头。 “那流萤你说,我听着就是,我总要了解他的。”越温婉笑着道。 沈流萤故作迟疑,稍后才道:“我二哥,膝下有一子,而今五岁,若是……” 初步检验她这未来二嫂的时刻到了! “他有儿子了?”越温婉眨眨眼,打断了沈流萤未说完的话,似很吃惊,“那他有妻子了?” “我二哥虽有儿子,但他却不曾娶妻,我也不曾见过那位女子,只知她生下孩子后便离开了我二哥了。”沈流萤一脸忧伤。 长情面无表情,甚至还一边夹着菜来吃,心道是没想到萤儿还有当戏子的潜质。 云有心嘴角噙着笑,赶紧端起茶碗来呷了一口茶,不然他怕自己笑出声来,长情这媳妇儿可还真是有趣。 越温婉却是相信了沈流萤的话,只见她非但没有怒于沈澜清已有儿子一事,反是面露难过之色,道:“那你二哥真是个可怜人,孩子也是个可怜孩子,你二哥自己带着孩子,应该很不容易的。” 沈流萤好想说,姑娘,你的重点错了! 只能她把重点挑出来,试探性地问道:“那越姑娘你可还要与我二哥……” “没事的。”越温婉又打断了沈流萤的话,只见她又笑了起来,笑得爽气却又带着一股温柔,“我会好好待你二哥的,至于孩子,我会给她当娘的。” 沈流萤简直是目瞪口呆。 她没有听错吧!?要不要这么无私啊!?这越温婉…… 简直就是二嫂的不二人选了!她沈流萤认了! 于是,沈流萤亲昵地握住了越温婉的手,激动道:“二嫂,那我二哥就交给你了。” 二哥交给你,然后你治死他整死他!让他整天净做缺德事儿! 不放心的沈澜清这会儿正猫着腰躲在楼梯上看情况,才微微探头就听到沈流萤激动的一声“二嫂”,惊得他险些没站稳而从楼梯上滚下去。 小萤萤,你出卖我啊你——!? 而沈流萤忽然改口的一声“二嫂”让越温婉先是怔了怔,而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姑认同,她自然是开心了。 就在沈澜清咬牙切齿抓耳挠腮时只听沈流萤还道:“我家里还有大哥和三哥,二嫂要是和二哥成婚的话,可是需要先回家见过大哥的。” 越温婉眼睛盈盈亮,一脸兴奋道:“召南国吗?好啊好啊,我都还没有去过漠凉国之外的地方呢,我听说召南国很富足,一定很多有趣的人和事!” “不过我们暂时还不回去,届时我们返程了,再唤二嫂一起如何?” 沈澜清很想抓沈流萤来打一顿。 “可以的啊,不过……你们要去哪儿?”越温婉点了点头,笑着问道。 “我们现在要先去镇子外的姻缘石。”沈流萤没有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告诉越温婉,虽然认可了越温婉这个二嫂,但毕竟只是初时,尚未了解,不当说的话,还是暂且不要说的好,“二嫂可知姻缘石在何处?” “当然知道了,我可是从小在草镇长大的。”漠凉国的人,对待人与事上,总会少一分猜疑之心,待人真诚,这是别些富足的国家所不能及的,“我可以带你们去啊。” “那就多谢二嫂了。”待会儿,她就把二哥叫上! “小事,流萤客气了。” 当沈流萤几人离开镇子去往姻缘石方向时,昨夜出现在姻缘石旁的男子出现在了宫家宅子里,身轻如燕不为任何人察觉,来到了宫青青卧房的窗外。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内宫青青正与邢方业说话道:“阿业,我没事的,不用喝药。” 宫青青说话的声音让男子面露震惊之色。 宫家小姐为何还有意识!?这其中出了什么差池!? 正巧有人声靠近,男子眼神寒沉,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窗外。 ------题外话------ 无耻卖萌小馍馍得了一种“你不亲我我就不起来”的病,哈哈哈哈~ ~\(≧▽≦)/~啦啦啦,二哥的cp出来了!二哥的cp是人不是妖哟,哦呵呵呵~ 199、遇到好的,便是好的 沈澜清躲了起来,拒绝和越温婉见面,寻了一家偏僻的酒家,窝在那儿喝酒。 若照寻常情况来说,是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可现下,旁人不仅是多看他一眼,而是多看他几眼,只因他这么个大男人,手里居然抱着一只盛了土的大陶盆,陶盆里生着一株长势极好却又无人识的植物,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沈澜清将手里的陶花盆往桌上一搁,便朝店家喊道:“给我上五坛酒!” “五坛?”店家愣住了,“客官,您一个人,要喝五坛酒?” “怎么着,不行啊?”沈澜清挑挑眉,“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剑放到了桌上,吓了店家一跳,赶紧道,“我这去给客官拿酒!” 店家走开了,沈澜清瞪向旁桌正盯着他桌上那只陶花盆看的客人,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儿子啊!?” 啊……?旁桌的客人一脸懵,又多看了那只陶花盆一眼,这人说啥?儿子?这一盆子的土还有上边那株绿油油的东西是他儿子? 沈澜清看得出对方的震惊,又道:“这是我儿子,怎么着,看够了没有?” 旁桌的客人窃窃私语两句,掏出铜板放到桌上,然后匆匆走了。 走走走,遇到不讲理的傻子了。 “哼!”沈澜清用力哼了一声,一点不在乎周遭的人拿什么眼神看他,他只知道他这会儿心里十分的不、高、兴! 酒桌上的话也有人能当真,那个女人没听出来他昨夜说的都是酒后胡话!?还有没有点脑子了? 他沈澜清才不需要女人,麻烦! 不行不行,他绝对要想办法把这个事给处理了,不然他的终身幸福可没有了,再不济,他溜,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溜的时候得溜! 沈澜清边想边点点头,一边抬起手来拨他面前青绿植物的叶子,笑嘻嘻地问道:“若源源啊,咱不要后娘,啊。” * 草镇外,西南方向,姻缘石。 沈流萤找不到沈澜清,知他一定是躲到哪儿喝酒去了,便是连小若源都不见了,她便只好和越温婉说沈澜清还在呼呼大睡,越温婉信了,道是让他睡吧,她先带他们到姻缘石来,沈流萤觉得,她这二嫂看着不拘小节,其实心底还是挺善解人意的,不错不错,大哥应该会满意这个弟媳,三哥也会满意这个嫂子的。 姻缘石之所以被这草镇百姓奉为姻缘石,顾名思义,便是这姻缘石前成全了无数好姻缘,久而久之,但凡姻缘不顺的男女,都习惯来到这儿来跪拜祈愿,是以这姻缘石前总是燃着香烛,摆放着果品。 然这块姻缘石在沈流萤与长情眼里,究其实也是一块普通的大石头而已,上边系着红绫,红绫上挂着一枚又一枚铜钱,若有风拂过,这些铜钱碰撞到一起,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上边的每一枚铜钱表示的是前来祈愿的每一个人的心愿。”越温婉解释道,“附近村镇的百姓也时常有到这儿来祈愿的,所以这上边的铜钱很多。” “流萤既已成婚,还到这姻缘石来做什么?”越温婉不解。 “看看。”沈流萤笑着回答道,“听闻这儿有姻缘石,是想来看看而已,二嫂要祈愿么?” “不用了。”越温婉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已经有姻缘了吗?” 沈流萤心中乐呵,这个二嫂,可还真是死死地认定二哥,怕是二哥怎么都逃不了了。 云有心面对着姻缘石,面上似有怅然之色,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长情注意到云有心的神情变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沈流萤轻轻碰了碰长情的手肘,示意他四下看看,她则是和越温婉也在这附近走走,问越温婉道:“二嫂,听说这姻缘石挺是灵验的,对不对啊?” “嗯,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前来祈愿了。”越温婉道,“昨日我们草镇大户宫家小姐与邢家少爷之所以能完婚,便是他们二人的诚心感动了姻缘仙,才成了这一段好事,不过,倒不想喜堂之上宫家小姐还是出了意外。” 说到最后,越温婉轻轻叹息了一声。 正当沈流萤还要再问越温婉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忽有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布衣男子朝姻缘石急急跑来,而后在姻缘石面前突地跪下身,紧着是“咚咚咚”连着磕了数个响头,这才诚挚道:“姻缘石仙,求求您救救我娘子吧!我不想失去她,我不能没有她啊!求您再显灵一次,救救我娘子,我甘愿做牛做马回报您!” 男子说完,继续朝姻缘石磕头,咚咚咚,每一声响都沉沉闷闷,仿佛能撞到人心里。 沈流萤本因姻缘石而来,遇着有前来叩拜祈愿的人,她自然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心里话,她注意到男子的话不是求姻缘石仙显灵,而是求其再显灵,这便是说,他曾见过这姻缘石仙? 但这个世界,却只有人与妖两界,没有仙更没有神,又如何可能会有仙显灵? 他若是真的见到了,那只可能有两种解释,一是有人故弄玄虚,再是,妖。 或许,他所见到的姻缘石仙,与宫家小姐所见到的先生,有联系。 若是人,那他为何会有带着妖气的妖异珠子?若是妖,可会知道与呆货母亲有关的些许事情? 可会与天阙山有关? 待得男子磕了无数响头,求了无数好话后,沈流萤慢慢走到了他身边,轻轻唤了他一声,道:“这位大哥,恕我冒昧,敢问你家娘子可是卧病在床?” 一心只想着姻缘石仙显灵的男子这才注意到周遭还有人,再看沈流萤面色和善不像歹人,便抹了一把流出眼眶的泪,如实道:“我家娘子半月前突然在田埂里昏倒,这一昏一直没有醒来,我找了大夫来给看看,都说是我家娘子平日里太过操劳,才会突然倒下的,吃些药再休息好会醒来了,可,可我把家里唯一的一点积蓄都给她买了最好的药材,喝了整整半个月,却还是不见她醒过来,如今我……我连请大夫再来给瞧瞧的钱都没有了。” 说到伤心却又无能为力的事情,男子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来,喉间哽咽,“我已经没有了办法,我唯一能想到能救我娘子的,只有姻缘石仙了……” “方才大哥你说求姻缘石仙再显灵一次,可是大哥见过了姻缘石仙?”沈流萤轻声问。 “是的是的!”男子用力点点头,“在一年前,我家娘子身子不好,我怕她随时都会离开我,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娘子一人,我不想她离开我,所以我来求姻缘石仙不要夺走我的娘子,我一连求了整整一个月,然后突然有一天早晨,我见到了姻缘石仙!他给了我一颗晶莹好看的玉珠,说这是能保我娘子平安的护身符,让我回家给娘子戴到脖子上,娘子不会离开我了。” “我拿着玉珠护身符回家给娘子挂到了脖子上,没过一个月,娘子的身子便渐渐硬朗了起来!真的是姻缘石仙显灵救了我家娘子!可,可娘子却在半月前突然倒下了,我不敢再来打扰姻缘石仙,因为人这一生,若是向姻缘石仙祈的愿实现不能再来祈了,我这回再来,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说到最后,男子已经泪流满面,可见他的妻子在他心中的位置是有多重要。 沈流萤听罢男子的话,眸中有一道寒芒闪过。 又是玉珠护身符。 “这位大哥,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愿意为你家娘子诊脉,我是个大夫。”她需去看看才是。 “大夫……妹子你是大夫!?”男子又惊又喜,紧着却又是难过,“可我已经没有钱来付诊金了……” “我不收诊金,大哥只管放心。”她要的,只是见一见他的娘子而已,“我不是草镇的人,能在这儿遇见大哥,也算是缘分,还望大哥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我这带你到我家看看我家娘子!”男子激动得赶紧站起了身,却又在将要离开时又跪回到姻缘石前,再磕了几记响头,这才重新站起身,领沈流萤等人往他家的方向去了。 越温婉有些诧异,因为她没想到沈流萤竟然是个大夫,而且还这么好心。 云有心虽对沈流萤不大了解,但他却感觉得到这隐隐之间有什么事情,否则他们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到这姻缘石来,沈流萤更不会仅仅是出于同情之心而主动去为这陌生人看诊,是以与长情在后边并肩而行的他低声问长情道:“长情,可是这草镇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情没有回答云有心,反是反问他道:“阿七你可是心中藏着什么事?” 云有心微微一怔。 只听长情又道:“否则你也不会突然想着与我前往天阙山,我不问,可不表示我看不出来。” “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云有心淡淡一笑。 与其说他是非要同长情前往天阙山不可,不如说他是非要离开家不可。 小慕儿与他…… 只有他不在,小慕儿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会答应大哥给她的安排。 所以,他选择离开。 “什么时候和我说说。”长情根本不给云有心继续藏着心事的机会。 云有心无奈地笑了笑,“不说不行?” “不行。”长情斩钉截铁。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若是好事情的话,我还不想听了。” “长情你是不想我好是吧。”云有心笑得更无奈。 “那今夜了。”长情拍板,“边喝边说。” “不担心弟妹又揪你耳朵?” “放心,我御妻有方。”长情脸不红心不跳的。 “呵呵。”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来,看了一眼前边沈流萤的背影,笑长情的话,“这话你定不敢在弟妹面前说。” “所以我只在你面前说。”在萤儿面前说,那还得了?那该至少一个月不能上萤儿的床了。 “长情。”云有心浅笑着,笑得温柔,“你而今这样,挺好的。” 长情看着前方的沈流萤,总是冷漠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遇到好的,便是好的。” 遇到了,便是缘分。 * 那个布衣男子的家在一处山脚下,那儿连一个村子都算不上,只是依着山脚盖着几乎零零星星的茅草房,这布衣男子的家便是其中一家,竹篱笆院子里的两间茅草房低低矮矮,院子里搭着竹篙架子以做晾晒衣裳用,每一处都透着一股贫苦之气。 不过,虽然贫苦,但这个院子每一处地方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茅草屋里也不例外,可见这个家的主人把家里收拾得很有序,只不过许是有些日子没有人打扫了的原因,院子屋里都蒙上一层薄灰。 男子的妻子躺在茅草屋里一张竹床上,竹床钉得有些歪扭,看得出是自己动手钉的而非买的,便是盖在其妻子身上的被褥都打了好几个补丁,可见这个家的穷困。 长情与云有心不便进屋,便留在了院子里,布衣男子一走到其妻子的床榻旁时便先道:“娘子,我在姻缘石那儿遇到了好心的大夫,来帮你看病,不收我的钱,待你醒了,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大夫。” 男子说完,才十分客气地对沈流萤道:“大夫,这是我娘子。” 沈流萤点点头,坐到了床沿上,伸手轻捏上女子手腕的同时盯着她的面容看。 因为沉睡半月的缘故,女子面色蜡黄,脸颊消瘦得厉害,眼眶微微往下凹陷,若非还有鼻息,只怕说她是个死人也不会有人不相信。 她的脉象,是操劳过度体力不支精气不足所以昏睡了过去,脉象如此,可又有谁人操劳过度昏睡过去会足足半个月没有醒过来的? 显然,这寻常人所诊出的脉象所示并不是真正的原因,而真正的原因—— “这位大哥,前边你说你家娘子是一年前戴了你从姻缘石仙那儿得来的玉珠护身符后身子才慢慢变好的,可对?” “对的对的!”男子频频点头。 “不知我可否看看那颗珠子?” “在我家娘子的脖子上挂着的呢,我给大夫取来看。”男子说着,靠近床榻伸过手便拿上挂在女子脖子上的那本根细细的红绳便要将掩在衣襟下的那颗玉石珠子拉出来,但—— 当红绳提起的时候,那上边,什么都没有! 本是坠挂在上边的玉石珠子,竟不翼而飞了! 男子怔住,而后眼里充满了惶恐与不安,紧着放下红绳去别开他妻子的衣襟,再又在枕边翻找,一边紧张道:“姻缘石仙给的玉珠护身符……不见了?到哪儿去了,到哪儿去了……?” “它一直挂在娘子的脖子上的啊,怎么,怎么会不见了!?” 男子这会儿慌出了神,只见他害怕地问沈流萤道:“大夫,是不是因为玉珠护身符不见了,没有了仙人的庇佑,所以我娘子才突然倒下的……?” 男子说完,根本不等沈流萤说什么,又继续在床榻上慌乱地翻找他口中的姻缘石仙给他的玉珠护身符,边找边喃喃道:“一定是这样,一定是护身符不见了,所以娘子才会这样的,我要把珠子找出来,找出来……” 越温婉看着已经慌乱到失控了的男子,微微蹙起了秀眉,伸出手拉过了沈流萤,以免这个情绪失控的男子会突然做出什么会伤到她的事情来。 即便才是第一天见面,越温婉却已经将沈流萤当成了朋友。 沈流萤从床榻旁退开,男子在这时忽然转过头来,一脸痛苦地问沈流萤道:“大夫,你也救不了我娘子是不是?没有了玉石护身符,谁也救不了我娘子是不是?这,这不怪大夫,我,我怕是不能招呼大夫了,我这送大夫出门,我还要为娘子找护身符。” “帮不到大哥,实在惭愧,既是如此,我便先走了。”沈流萤没有执意,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沉着脸色,与越温婉转身离开了。 不安之中的男子将沈流萤送到院子里,这才回了屋里。 沈流萤觉得,漠凉虽然穷困,但人却是比召南的好太多。 长情看着沈流萤的神色,知道她必有话与他说,不过不会是现在,是以他什么都没有问,反是云有心温和问道:“弟妹可还要去姻缘石?或是回客栈去了?” 云有心亦没有问沈流萤关于她诊脉之事。 “回客栈吧。”沈流萤道。 * 越温婉没有一直跟着沈流萤他们,与他们回了镇子后便回家去了,离开前不忘与沈流萤说了她的住处,道是她二哥若是醒了要告诉她一声。 沈流萤笑着点头答应了,而后与长情回了屋,云有心知他们有话要说,便道自己到街上随意走走去了,长情则是对他道:“没什么是阿七听不得的。” 沈流萤便也对云有心道:“这阿呆说的对,没什么是七公子听不得的,至于昨儿的事,先让这个阿呆与七公子你说。” 既然沈流萤与长情都这般说了,云有心便点了点头,同他们一道回了屋,沈流萤将屋门阖上后,在长情身旁坐了下来,待长情将昨日发生在宫青青身上的诡异之事告诉了云有心后,只见云有心微微拧了眉,沉声问沈流萤道:“玉珠护身符?今日那位卧病在床半月未醒的妇人,想必也是与这玉珠护身符有关?” “正是。”沈流萤点点头,又将收在腰带里的昨日从宫青青身上取出的那颗透明珠子拿了出来,边看边道,“方才我在那茅草屋里,亲眼看着那男子从他妻子脖子上要把玉珠拿出来给我看,但,那玉珠却不见了,像是不翼而飞一样。” “只怕不是不翼而飞。”云有心将眉心蹙得更紧,“而是,珠子完全融进了那位夫人的身体里。” 云有心很聪慧,只要稍微提到什么,他便能想得到之后的事。 “嗯。”沈流萤肯定了云有心的答案,“挂在她脖子上的玉石珠子,的确不是不见,而是完全融进了她的身体里,应是从半月前她突然昏过去的那一天开始,那颗珠子已经与她皮肉相连,开始大幅吸取她体内的精气,如今已过去了半个月,那颗珠子早已融进了她身体里与她骨血相融,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所以要救她和救宫青青不一样,宫青青的玉珠才是刚刚与她皮肉相连而已。” “那位妇人体内的珠子可是无法取出了?”云有心声音沉沉,语气里是同情与关切。 “取出是可以取出,但是——”沈流萤眼神阴沉,“算取出了,也是毫无意义,因为被那颗玉石珠子所吸取的精气,已经不在里面,留在她身体里的珠子,像我手上所拿的这一颗透明的珠子一样,是空的。 “她的身体里,再没有丁点精气,唯有浊气,浊气是而今维系她呼吸的唯一力量,但她也仅仅是有呼吸而已,她不会再醒来,不会再睁开眼,更不会有神思,说是一个活死人,也不为过。” “入不了土,不能安息,会一直给身边的人希望,却又永远都不可能再有希望。”云有心低声叹息着,“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云有心的疑问也是沈流萤在思考的问题,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不对,对方究竟是人还是妖,目前根本还不知道。 一直沉默听着的长情这时才开口问沈流萤道:“今回,萤儿可还在那妇人身上闻到妖气?” “有。”沈流萤点点头。 “方才萤儿说,那妇人体内的玉珠里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精气,而昨日宫家小姐的情况则是玉珠里蓄满了吸取得到的精气,因为萤儿的血才将已经从宫家小姐身上取出的玉珠里的精气释放出来再渡回到宫家小姐体内,然今日这妇人身上的珠子已经融进了她体内,珠子还在,精气却已没有,且唯有玉珠完全融入人体内才能将其身体里的精气尽数吸取。”长情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分析着其中情况,“这便是说,对方只是拿走了那妇人体内的精气,且还是在不取出玉珠的情况下将精气取走的,可见此人,必不简单。” “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这么做?”沈流萤眉心紧拧,她只是想知道这妖气会不会与这个呆萌傻面瘫有关,至于和天阙山有无关系,她倒是没太在意。 “不知道。”长情果断又认真地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 谁知他诚实的话音才落,桌下他的脚背便遭来了沈流萤狠狠一跺脚,同时瞪着他十分嫌弃道:“我又没问你!” 沈流萤这突然从严肃凝重转变到突然嫌弃地跺长情一脚的变化让本也面色沉沉的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甚至还道:“有弟妹在,长情的日子定是不会闷了。” “谁管他闷不闷的。”沈流萤收回脚,用力哼声。 和这货在一起,指不定她哪天会被他给气死了! 云有心只笑不语。 沈流萤则是趴到了桌子上,哼哼声道:“要不是为了你个呆货,我才不管这种闲事,哼。” 如今但凡和妖有关的人或事,她都没办法高高挂起了,谁让她嫁的丈夫是个妖了,而且还是个找不到娘的妖。 如今这人世的妖并不多,能找到的,或许有知道这个呆货母亲下落的也不一定。 长情心中很满足,面上却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瘫样。 只听沈流萤又道:“若是对方的目的是要取玉珠里的精气的话,且我没有插手宫家小姐的事情的话,她的玉珠今日会完全融入她的体内将她的精气吸取殆尽,那是说——” “对方今日有可能来取宫家小姐的精气!”沈流萤霍地站起身,激动得身后凳子倒到了地上,伸出手去抓长情的手,“我们要去宫家看看!” 外边的街道忽在这时吵闹了起来,只听有人喊道:“听——听说宫家大小姐被杀死了!” ------题外话------ 累得都没有精力写题外话了(83中文 .83.) 200、呆货,有你真好! 沈流萤虽然十分十分想要亲自到宫家去一趟,亲眼看一看情况,奈何官府的人此时正杵在宫家,她去不了,哪怕是偷偷摸摸地去,她也没有本事,因为她没有长情或是沈澜清的那种身手,只能呆在客栈里等长情的消息。 沈流萤眉心拧得紧紧的,在屋子里不停地来回踱步。 对方诱惑有求之人将那诡异的玉珠佩戴在身上,为的便是人体内的精气,而宫家小姐的玉珠已空,精气已经重新回到了她体内,这便等于说她对于对方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既然得不到精气,又为何还要取其性命?难道对方还有什么夺性命取精气的后招? 应该不会,若是有这么一招的话,又为何煞费心思地诱骗有求之人将玉珠佩戴在身上,并且还要等上半年至一年之久? 还是说对方取不到宫家小姐的精气,一怒之下便将她给杀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又或是说,不想让人发现什么? 若是这般的话,对方理应知道昨日她曾去为宫家小姐诊过脉,是她救治好的宫家小姐,那—— 对方一定会找上她这个横插一脚的人,说不定会在今夜! 这般一想,沈流萤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让陪着她的云有心轻轻笑了,问她道:“弟妹很紧张?” 沈流萤点点头,但想到云有心看不见,她才道:“我觉得今晚会有人来杀我,我能不紧张?” 云有心笑意更甚,“弟妹只管放心,有长情在,哪怕一百个人想要杀你,他能把对方的两三百人都给杀了。” 堂堂北刹楼主都被她使唤去当跑腿了,自然是将她捧在心尖上疼着,绝不容人伤她分毫。 沈流萤眨眨眼,不解地问道:“七公子,你这话前后不搭啊,前面是一百人,后面如何又是两三百人?” 云有心浅笑,“因为长情能将对方全家上下都能给杀了。” 他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狠心。 沈流萤有些不相信,“不会吧?” 她知道她的呆货身手不凡,但一脸呆萌傻的他会这么杀人不眨眼? 云有心没在往下说,而是道:“我似乎说了不当说的,若是让长情知道,该和我急了,弟妹可不要告诉长情这是我与弟妹说的。” 沈流萤撇撇嘴,嫌弃道:“你们男人,有时候比女人还麻烦。” 云有心浅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吧。 长情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回到客栈,沈流萤一见着他,先给他倒了一盏茶,着着急急地递给他后激动地问:“阿呆阿呆,怎么样怎么样!?” 长情接过沈流萤捧给他的茶盏,心中喜悦,纵使萤儿心下急着想要知道外边的事情,却还不忘先关心他这个相公。 再看沈流萤那一副眼巴巴的激动小模样,长情的心变得柔软,不由低下头亲了一亲她的眉心,沈流萤一怔,飞快地转头去看云有心,见着他没有反应,这才转回头来,立刻在长情的脚背上踩一脚,瞪着他的眼神里好像在说“不准乱亲我!”一样。 对于沈流萤的跺脚,长情只觉不痛不痒,他呷了一口沈流萤递给他的茶水后才道:“宫家小姐约死于一个时辰前,死在她的卧房里,心口一个大窟窿,被活生生取走了心脏,双目大睁,嘴巴大张,显然是在震惊中死去的,并且是在她张嘴想要大叫的那一瞬间。” 长情道得面不改色,好像说一只蚂蚁被捏死了的小事一样,不待沈流萤出声,他便接着道:“其丈夫邢家小公子便死在她屋里,死在门边,心脏没有被取,不过被穿了一剑,死不瞑目。” 沈流萤面露震惊之色,双眼大睁,不可置信道:“邢家公子……也死了?” 那个一心一意只想着待宫家小姐好,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宫家小姐的命的邢家公子,也死了? “嗯。”长情微微点头,把自己在宫家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地告诉沈流萤,“从他死去的模样及位置看,当是凶手取宫家小姐心脏时邢家公子正好走进屋来,凶手只能将其也杀了。” “这便是说,凶手原本是不打算杀掉邢家公子的?”沈流萤沉声问。 “理应如此。”长情说完,又呷了一口茶汁。 “阿呆,七公子。”沈流萤眉心紧拧着,“你们觉得凶手为何要取走宫家小姐的心脏?难道是取不走精气便要带走心脏?” 云有心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示意他猜想不到其中原因。 “或许正如萤儿所想。”长情此时昂头饮尽了杯盏里的茶水,“心脏虽然比不得完整的精气,但却是人身体里最为重要的部位,有,剩余无。” “既是如此,那凶手既然将邢家公子也杀了,为何却只取走宫家小姐的心脏而不动邢家公子的心脏?”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难道是因为宫家小姐的身体佩戴过那颗玉珠,所以只有宫家小姐的心脏才是有用的?” 沈流萤想不明白。 “或许……”云有心此时缓缓道,“对方的目标,只是女子。” 沈流萤怔住。 长情觉得云有心猜测得不无道理,“若是再有第三人,便能确定对方的目标究竟是否只是女子。” 长情的话音才落,本是紧拧眉心一脸凝重站在一旁的沈流萤突然朝他身上扑来,同时一脸紧张道:“那我完了!下一个肯定是我!说不定在今晚!相公,你得保护我!” 这下轮到长情怔住了,对沈流萤说扭转扭转的神思压根是反应不过来,加上沈流萤一有求于人便死不要脸改的称呼,长情简直是一动不动地杵在了那儿,险些连正要放下的茶盏都要拿不稳。 懵住了而没有反应的长情让沈流萤很不满,只见她狠狠拽了一把长情的头发,跺跺脚,甚至还微微撅起了小嘴,有些恼道:“你说话啊你!你个呆货,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不想保护我!?你要是敢,我——” “唔——”沈流萤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长情薄薄凉凉的唇给堵上了,沈流萤一惊,赶紧别开头,同时要从长情面前跳开,长情却在这时揽住她的腰,将她环进了自己怀里来,沈流萤这时不干了,“你干什么,七公子还在看着呢!” 云有心即刻浅笑道:“弟妹不用在意我,我看不见,弟妹可与长情随意。” “……”沈流萤觉得,这个温温和和的七公子有时候是个假的!这么不要脸,果然是这个流氓兔的好队友!一点不掺假! 只听长情认真道:“萤儿放心,有我在,任何人都伤不得萤儿分毫。” 沈流萤看着长情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安心,让她情不自禁地重新抱住长情,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云有心在一旁慢悠悠地喝着茶,因为看不见,他倒是淡然得很。 * 沈流萤再见到沈澜清时,已是日落时分。 且,她见到的不只是沈澜清,还有她今日刚认识的越温婉。 只见沈澜清跑得飞快,好似越温婉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他避之不及,偏偏不管他速度有多快,越温婉都会不落一步地跟在他身后。 能跟上沈澜清速度的人,可见腿力及速度不一般,更何况是个女人。 越温婉不仅紧紧跟在沈澜清身后,甚至还伸手拉住他的背在身后的长剑,一边道:“哎,你跑什么呀,我才刚见到你,话都还没说呢!” 沈澜清只管低着头死命跑,心道是老子是看见你了老子才跑的!压根不搭理越温婉。 越温婉也不生气,反倒很看得开,竟还笑了起来,道:“那好吧,我陪你跑跑是了,你不用担心,我跟得上你的。” 沈澜清在心里狂吼,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担心你了!? 同时也在心底把沈流萤骂了个千百遍,要不是他和沈流萤是兄妹,只怕都要把沈家祖宗给骂了。 小萤萤你给老子挖的坑,老子要把你给埋了! 沈澜清不理会越温婉,越温婉却不失望更不消停,只见她还是笑着,有些开心的模样道:“你叫沈澜清对不对?昨夜你没告诉我,我今儿白日在客栈里见到你妹妹流萤了,她告诉我的,你名字还怪好听的,啊,对了,你还记得不记得我的名字?怕你昨夜喝酒喝多了给忘了,我再给你说一次吧,我姓越,名温婉,是温婉的温婉。” 沈澜清嘴上还是不说话,心底这是深深地嫌弃越温婉道,你还温婉?老子看你全身上下都没哪儿是温婉的!有哪个温婉的女人像你这样当街紧追着男人跑的!? “沈澜清,你倒是和我说一句话呀!”沈澜清一直闷不吭声地跑让越温婉有些不乐意了,只见她突地停下了脚步。 见着越温婉停下,沈澜清正乐呵她跟不上了,谁知在这时,沈澜清发现自己居然跑不动了! 他的腿一直在往前迈,可他的人却一直在原地,被他系在身前的背着长剑的布带困住,怎么都跑不开。 沈澜清懵了,终于转头去看停在他身后的越温婉,只见她手正抓着他背在身后的剑,她不动,他便也跑不动。 沈澜清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面不改色的越温婉,真的假的!?这女人看起来不过是轻轻抓着他的剑而已,他竟然跑不动了!那这女人的力气究竟大得有多可怕!? 越温婉盯着沈澜清,很认真地问他道:“昨夜你和我赛酒了你还记得吗?你说你输了的话嫁给我,要是我输了的话你娶我,最后你输了。” 沈澜清想也不想道:“不记得。” 越温婉并不生气,甚至不怀疑沈澜清的回答,只听依旧一脸认真道:“忘了?那没事,我现在跟你说了,你知道了。” “……”老子知道个屎!打死老子都不娶妻,更不会娶你这种没点女人样的女人! 男人酒桌上的话也能当真,那全天下男人都可以去死了! “沈澜清,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越温婉轻轻扯了扯沈澜清背上的剑,然,她的动作虽然轻,却是扯得沈澜清身子猛晃,要不是脚定得稳,绝对要栽倒在地。 在这时,沈澜清看到不远处客栈里正从楼上走下来到堂屋的云有心,脑海里灵光一闪,抬手将系在身前的携剑布带突然一解开,扔了自己背上的剑,趁越温婉反应不过来时猛地往客栈的方向冲。 老子不要这把剑了还不行!? 惹不起你,老子还躲不起了!? 但,他的确躲不起,他一跑,越温婉立刻紧跟上来,沈澜清心一横,冲进客栈后立刻朝正要坐下的云有心扑去,毫无征兆地抱住云有心的同时亲昵地喊道:“心肝宝贝儿小云儿——!” 沈澜清的反常让云有心浑身一颤,让正上前来云有心可是需要用饭了的店小二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让也正下楼来的沈流萤目瞪口呆。 尤其沈澜清一只胳膊里还抱着一只老大的陶土花盆,陶盆里的青绿植物生意盎然的,绿叶还正在他的脸上,他的另一只胳膊则是紧紧抱着一脸懵的云有心,那模样,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沈澜清也发现了这一点,赶紧将手里的陶盆往店小二手里塞,而后用两只胳膊一齐紧紧抱着云有心,一副“打死我也不松手”的“深情”模样。 “沈二哥,你这是做什么?”云有心一头雾水加一脸无奈。 此时,越温婉也到了客栈里,见着沈澜清紧抱着云有心不撒手,怔了一怔。 只听沈澜清沉声且认真地对越温婉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我喜欢的人在这儿,所以,昨夜的话,不过是我酒后的醉话。” “……”一向温温和和淡然自若的云有心此刻石化在了沈澜清怀里,沈二哥,你别害我。 而那着着急急捧过沈澜清塞过来的陶盆的店小二在听到沈澜清的话时便慢慢地往后退,生怕沈澜清会瞧上他似的,让沈澜清心里把他狠狠地吐了一遍,你大爷的小二!老子算喜欢男人,也绝对看不上你这种要身高没身高要长相没长相的小二! 还杵在楼梯上的沈流萤则是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只见越温婉蹙起了秀眉,沈澜清见状,心中立刻嘚瑟了起来,这招果然有用! “你喜欢的是男人?”越温婉有些不相信,“可你不是有儿子了吗?而且,流萤也没有和我说你喜欢男人啊。” 沈澜清故作难过道:“那是我小妹不了解我,我——” “我知道了。”还不待沈澜清把话说完,越温婉便打断了他的话,她似乎总不习惯听人把话说完便将人的话打断,只见她将眉心拧得更紧了些,语带同情道,“一定是你被女人伤透了心,所以不再相信女人,渐渐地便喜欢上了男人,对不对?没关系的,你要是喜欢他,等我娶了你之后,再把他也娶了好了,好给你们作伴。” 沈流萤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不笑出声,便是连总是瘫着一张脸的长情似都有些忍不住了。 沈澜清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认真还带同情的越温婉,比看怪物还震惊,比见到洪水猛兽还吓人。 云有心这会儿没法忍了,赶紧推开不要脸的沈澜清,对越温婉正色道:“还请越姑娘莫要听沈二哥胡言,在下与沈二哥仅是兄弟关系,绝无其他。” 云有心差没把“在下喜欢的是女子而非男人”这么直白的话给说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沈流萤忍不住了,憋坏了的笑声从楼梯方向爆发出来,只见她手指着沈澜清,笑得满脸通红,“二哥你真是不要脸,人家七公子才看不上你!哈哈哈——” 还有这个二嫂,这个脑回沟,她喜欢! 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主动给自己男人找个男小三的!这漠凉国女人的脑回沟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小萤萤你给我闭嘴!”沈澜清怒瞪沈流萤,而后再瞪越温婉,“你还是不是女人了!?” “我是女人啊。”越温婉不知沈澜清为何会这般问。 “你是女人,那娶了我还要娶他!?”沈澜清被越温婉的脑回路弄懵得一时间竟没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越温婉眨眨眼,很认真道:“不是你喜欢他吗?不让你伤心,那只能这样啊,你不愿意啊?那我娶你好了,不要他了。” 云有心这么被生生抛弃了。 长情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云有心身旁来,扳上他的肩,轻轻拍了拍,似是再说:莫难过,节哀顺变。 “……”云有心真是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内心。 “……这不是重点!”沈澜清对越温婉忍无可忍。 在这时,沈流萤也走到了越温婉身旁,边笑边对她道:“二嫂你别听我二哥胡扯,他逗你的呢。” “骗我的?”越温婉忽然面露难过之色,似乎不愿意相信沈澜清是骗她的。 沈流萤抢在沈澜清出声之前对越温婉道:“哪里哪里,二哥只是在逗二嫂玩儿的。” “这样啊。”越温婉这才笑了起来,“那好。” 沈澜清要说话,云有心趁他张嘴前立刻将他拉走了,怕他再说出什么让人没法招架的晴天霹雳的话来。 沈流萤也将越温婉拉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坐下,人才坐下,便听得越温婉问道:“流萤,你二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沈流萤正要编台词说谎话,却听越温婉又道:“你不用安慰我的,我看得出来,你二哥不仅不喜欢我,还挺反感我的。” “……”二嫂,你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让我怎么接? 只见越温婉非但不难过,反是浅浅笑了起来,很爽朗道:“不过没关系,等我娶了他,相处相处,他不会再反感我,然后会慢慢喜欢我了。” 沈流萤忍不住给越温婉竖起了大拇指,这种自带心里治愈功能的女人,真是不得不佩服。 越温婉看到沈流萤竖起的拇指,笑得开心,“流萤你也觉得是这样啊?那我放心了,对了流萤,你们可是明天要离开草镇了?我可不可以跟你们同行?” “二嫂要与我们同行?” “不可以吗?”越温婉抿抿嘴,“若是不可以,那我不去也是可以的。” “倒不是不可以。”沈流萤如实道,“只是我们这一路怕是会有凶险,怕伤及二嫂。” “没关系的,我有武功,不需要你们保护我,也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越温婉笑了起来。 “那明晨二嫂到这儿来找我们好了。”沈流萤也笑了起来,又与越温婉说了好些话,只见越温婉点点头,最后开心地离开了。 沈流萤看着越温婉的背影,想着路上有二嫂和她作伴也不错,否则她面对的全都是男人。 嘿,但愿这二嫂能在这一路上把傲娇的二哥拿下! 这样的话,她只差一个大嫂而已了,完美! * 沈流萤趁夜幕还没有降临时先洗了澡,以免入了夜真的有事情发生。 她本是想把长情撵出屋去,以免他又像昨夜那般不要脸地变成白糖糕来偷看她洗澡,但又担心万一她洗到一半麻烦来了,便让长情在屋里坐着。 长情今回很老实,亦很冷静,没有昨夜的蠢蠢欲动,因为他知今夜不是他能松懈的时候,倘若在他不注意之时有麻烦袭来伤了萤儿,这种情况,他绝不允许发生,哪怕夜幕还未降临。 凶手既取了宫家小姐的性命,今夜有可能会来找取出宫家小姐体内玉珠的萤儿,他们暂不知晓对方是何人,无处可寻,只有等其上门。 沈流萤很满意长情今夜的老实,因为有长情在,她甚至还能惬意地躺在床榻上。 长情坐在她身侧,坐在床沿上,沈流萤躺着躺着,忽然坐起身来,趴到长情背上,从后边抱着他的脖子,突然的主动亲昵让长情怔了一怔。 “阿呆啊。”沈流萤先是唤了长情一声,才道,“我怎么觉得现在像一个鱼饵,正被你挂在钓钩上,等着鱼来上钩呢?” 沈流萤形容得非常形象,让长情不承认都不行,“萤儿想要知道是什么人在作祟,目前只能如此。” 事关乎妖,他暂且不想动用北刹楼的人。 “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想知道。”沈流萤撇撇嘴,朝长情背上压了压,压得他的身子往前倾了才满意,像个调皮的小姑娘,“都是为了你个呆货!” 长情任沈流萤任性,“我知道萤儿对我好。” “那是,你可是我相公,不对你好我还对谁好。”沈流萤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一点不谦虚,反正这儿只有他们两人,说什么都行,又不会有人笑话她。 “喂,呆货,我现在可是鱼饵,你看我这身和你们根本没法比的小身板,你身为我相公你可必须保护好我,别让我完了啊。”沈流萤说着,又往下压了压长情的背。 “萤儿放心,我不会让萤儿被鱼吃进肚里的。”长情被沈流萤压得脸都快贴到了腿上,“时辰不早,萤儿若是倦了便睡吧,明晨又要上路了。” “我睡觉?”沈流萤眨眨眼,这呆货开玩笑呢? “嗯。”长情点点头,“我在这儿守着萤儿便行,二哥在外边,阿七在楼下,不需要萤儿做什么。” “这么好?”沈流萤笑了起来,“我二哥还说得过去,你这是在虐七公子呢。” “无妨。”他们四人之间,不管谁有需要,其余三人都可为其义无反顾,这不过是小事而已。 “那我真的睡了的哦?”沈流萤挑挑眉,她倒的确是困了的。 “睡吧。” “呆货,你可真好!”沈流萤高兴地朝长情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躺回床上,笑道,“那我睡了,其他的都交给你了!” 有个全能的相公是好! 只是,当沈流萤躺下后她却没有再笑,只是幽幽道:“若我昨日没有救宫家小姐,今日邢家公子也不会死了。” 她是不是做错了? 长情转过身,躬身在沈流萤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人各有命,睡吧。” 良久,沈流萤才轻轻点了点头,渐渐睡着了。 待沈流萤睡着后,长情替她掖了掖被子,吹熄了屋里的油灯。 有些人有些事,只有在黑暗中才会出现。 今夜无月,夜色浓沉。 夜深人静时,一道黑影掠到了沈流萤与长情这屋的窗外来。(83中文 .83.) 201、异变! 坐在楼下大堂浅酌小酒的云有心正拿起酒壶往酒盏里满上酒,动作优雅,神色淡然,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却在轻声叹息道:“这般的角色,来此,无异于自投罗,难。” 云有心叹息完,酒也正好满上了酒盏,只见他慢慢地拿起酒盏,轻轻呷了一口酒,又轻叹道:“酒再醇,无人相饮,却也无趣。” 只见桌上还摆放着一只空的酒盏,很显然,他在等着谁来与他一道饮酒。 沈澜清抱着他的剑,靠在沈流萤屋外门边上打着盹儿,不知是没有察觉到已有鱼儿来,还是这样的小鱼根本办法让他提起精神。 屋里的长情轻轻站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了窗边,让人根本察觉不出这屋内竟有人在走动。 窗外的黑影倒勾在屋檐下的横梁上,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细细的长管,捅破窗户纸,用这支长管朝屋里吹着白烟。 长情没有出手制止,任那白烟拂到他的鼻底,他都无动于衷面不改色。 这白烟,竟对他丝毫效果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倒是床榻上的沈流萤翻了个身,睡得熟极了。 在这时,窗外的黑影轻轻推开了掩闭的窗户,动作敏捷地跳进了屋子里来。 在黑影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地便已成功了一半的一刹那,一只手从黑暗中朝他伸了过来,在他毫无防备且根本还来不及察觉身旁竟然有人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抓上了他的咽喉! 黑影瞳眸大睁,震惊之下抬手要袭向这抓住他咽喉的人以便脱身,谁知他的手根本还没有机会抬得起,便“咔嚓”一声被震碎了肩骨,再抬不起来! 只当黑影要痛呼出声的一瞬间,抓住他咽喉的长情这么拖着他,将他拖出了窗外,让他的痛呼声喊在夜色里,而不是响在屋子里吵着已经熟睡的沈流萤。 在长情拖着那黑影从窗户离开时,沈澜清推开屋门走了进来,轻轻吸了吸鼻子后赶紧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满脸鄙夷道:“*香?倒还真是下三滥的手段。” 沈澜清走到桌边,并未点油灯,这么在黑暗里朝床榻方向走去,站在床榻边听着沈流萤均匀的鼻息声,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语气宠溺地轻声道:“嫁了个好丈夫便能睡得如此香甜,也挺好,让我们这三个兄长省了不少心。” 沈澜清说完,拿过一张椅子放在了床榻前,坐上去后习惯性地便翘起了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洋洋地轻声自言自语道:“哎呀,今夜由我这个二哥陪着你这个不省心的小萤萤吧,这凶手倒也是,居然单枪匹马地来,这是太看得起他自己还是太看不起我们啊?” “我觉得吧,他应该会被小萤萤你那个相公打成肉泥。” 窗外,夜色里,长情松了手,将黑衣人扔到了地上。 只见那黑衣人摔到地上后即刻又跳了起来,反应及动作颇为敏捷,身手不算弱,但对手是长情,他只怕只能是不堪一击。 黑衣人跳起身后伺机想跑,这是聪明人的选择,因为他看得出他远远不是长情的对手,然,根本不待他有所动作,他的双腿便似遭到了无形刀剑的劈砍,竟是……生生将他的双脚从腿上劈了下来! 不,不是劈,而是削!切口平整,鲜血直流! 可明明,这夜色除了他们两人,根本没有第三人,更甚的是,长情的手上也根本没有武器! “啊——”只听往后跌坐在地的黑衣人惨叫声响彻夜色,却又戛然而止,因为长情的脚此刻正狠狠地踩在他的嘴上,踩断了他的惨叫声。 黑衣人的两只脚明明还稳稳地踩在地上,可却已经不在了他的双腿上!这么鲜血淋漓地立在地上,在夜色里看起来诡异又可怕。 男子一只手臂的肩骨方才在屋里已经被长情给震碎,眼下他能动只剩下一只手,但这唯一的手,也因撕心裂肺的剧痛而没有气力。 只见男子面色惨白,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上冒出,身体因为剧痛而猛地抽搐着。 但,即便如此剧痛,他竟还有意识,没有昏厥过去。 长情踩着黑衣人的嘴,面色冷厉,眼睑微垂,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如看蝼蚁一般看着自己脚下的人,冰冷道:“有来无回的道理,你似乎不懂。” 长情说着,将脚往下踩得更用力一分,语气更冷道:“说出你的意图,留你一个全尸,否则,我不介意将你削成肉泥。” 长情说完,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右手,当即只见他脚边的地面被一股无形的剑气划开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震得尘泥骤然扑到黑衣人的面上。 长情冷睨着脚下的黑衣人,本没有表情的脸上,那双墨黑的眼睛冷得不能再冷,此人身上没有妖气,是人,而非妖。 不过,他身上却有浓浓的血腥之气,不是他自己的血腥味,而是宫家小姐身上的血腥味,如此看来,证明今日杀害宫家小姐的人便是他,诱惑宫家小姐佩戴那颗玉珠的人,只怕也是他。 既是人,却又如何会此阴邪之法来取人体内的精气? “我……我说……”黑衣人喘着粗重的气,吃力非常道。 长情将脚从黑衣人嘴上拿开,以让自己能听得清楚些。 然在这时,只见这浑身抽搐连说话都几乎没有力气的黑衣人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抬起那只还能动的手,将一样什么东西飞快地放进了自己嘴里,狠狠地咽下了肚! 他的动作快得长情只来得及看清他放进嘴里的是一颗腥红色的小珠子,大小像沈流萤给他看的那颗已经变得透明的玉石珠子一样。 人在生死关头的时候总能爆发出一种自己想不到的力量,眼前这黑衣人的飞快速度,便是如此。 他的动作足够快,甚至在这一刹那快过长情,以致长情没能阻止他的动作,不过长情却是有在他将珠子咽下肚的那一瞬间将他的脑袋削下或是将他的心脏洞穿,以夺他性命。 但,长情没有这般做,不仅没有这么做,他反是往后退开了两步。 因为,他想看看对方吞下那颗腥红的珠子后会变得如何。 然,长情退后两步的举动在黑衣人眼里则是害怕的表现,使得他猖狂地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竟还站了起来! 他明明没有了双脚,竟还站得起来! 他不仅站了起来,便是他那被伤了的手臂也能动了! 不,准确来说,他不是站起来,而是——浮在空气里! 他那能动弹了的手臂,上边的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的臂骨上脱落!不过转瞬的时间,他的手臂便只剩下森森白骨! 不止如此,他的脸他的身体,也都在发生着变化。 只听他身上的骨头咔咔作响,整个身体的肌肉在急剧膨胀,撑破了他身上的衣裳,并且,他的身体再无人身上该有的肤色,而是变成了蓝灰色。 他的脸,亦是变成了蓝灰色,头发骤然间变长,也在骤然间变成了蓝白色,他的瞳眸大睁,眼白变得腥红,瞳孔却是变成了幽蓝色! 以及,一股黑色的浊气笼罩在他周身。 此刻的他,哪里还像一个人,根本是一个既非人也非妖的怪物! 长情此时的眼神,是极致的寒沉。 “呵,呵呵呵……”男子眼眸大睁,轻轻笑出了声,伴随着他扭动脖子发出的咔咔声,显然他的身体里正在涌上一股诡异且可怕的力量,只见他死死盯着长情,便是连声音便成了好似风过山间那种粗粝嘶哑的感觉,此刻他盯着长情,狰狞地笑道,“你想杀我?凭你?” 长情只是微微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异变的男子,哪怕这男子身上发生了诡异且可怕的变化,他不仅不慌不乱,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惊诧都没有,仿佛在他眼前的,不过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而已,只听他平平冷冷道:“试试便知。” “这颗灵珠的精气虽然不完整,但对付你,绰绰有余!”男子眼中的腥红与幽蓝绞在一起,狰狞到扭曲,话音才落,他那森森白骨的手便朝长情勾爪而来!直取他心脏方向! 他的招式没有任何技巧,若是方才的他使出这一招,根本不会让人放在眼里,但此刻他使出这一招,却不容人小觑! 招式尽管一样,但此刻他的速度,却比方才的他要快上无数倍!快得根本让人看不见他已经出招又是如何出招,快得根本不由人反应!更不给人避开的机会! 习武之人,往往胜在速度。 男子那森森白骨的手,在他这可怕的速度下插进了长情的心脏! 只听男子爆发出狰狞的笑声,“你的心脏,我收下了!” 但,在男子得意笑着的时候,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只见他震惊地看着自己已经插进了长情心脏的手,满目不可置信,震惊到了极点。 只因方才他明明已经插进了长情心脏的手,此时竟什么都没有抓住! 他的面前,只有夜色,根本没有长情的身影! 抑或说,他的手,不仅没有插进长情的心脏,便是长情的分毫,他都没有碰到! 他以为自己抓到的,竟不过是长情的身影而已!在迅疾移动下还未消散的身影! 男子眼中的腥红及幽蓝色绞乱在了一起,似是他的瞳眸化在了眼白里,又似他的眼白覆盖了他的瞳眸,神色震惊到扭曲。 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人的速度比此时的他还要快!? 这不可能! 而从男子眼前移动快速得好似凭空消失了似的长情,此时正站在他的身后,声音低低冷冷道:“果然是精气不完整的珠子,你能从中得到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而已了么?” 在身后响起的长情的声音让男子浑身一震,只见他迅速一个反身,操起手又朝长情袭来,明明每一次每一招他都已经掐到了长情的命脉,可长情却都在下一瞬在他手中消失不见,使得男子的面色愈来愈狰狞,那因异变而变得扭曲的身子亦变得愈来愈膨胀。 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此时已变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怪物。 长情一直没有抬起他的手,他只是在不断避开男子的攻击,像是要这般让他渐渐变得扭曲,同时注意着男子的面色及眼神变化。 男子的速度愈来愈快,长情的速度便也随之愈来愈快,可不管男子再如何加快速度,他也总是会慢长情一步,他始终碰不到长情分毫。 因为始终碰不到,男子的内心渐渐变得疯狂,模样狰狞到了极点。 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得到了力量,为何连一个普通人都打不过!? 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忽然,只见男子用自己那森然白骨的手抠进他的那完好无损的手臂里,竟是将自己手臂上血肉给生生抠了下来,然后—— 放进自己嘴里嚼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臂上的血肉如方才他这只白骨森然的手一般,纷纷从臂骨上脱落了下来! 他嚼着自己血肉而沾在嘴上的血,已经不是腥红色,而是暗蓝色! 他的眼睛,也尽数变为了幽蓝色,一丝一毫的血腥色都不见了! 从他身体里散发而出的浊气,在他将自己的血肉咽下喉咙之时骤然膨胀!将他整个人完完全全笼在其中! 他的力量,骤然间比方才强了数倍! 见状,长情的手,终于抬了起来,眼神沉沉。 “纳命来吧——!”只听被逼急了的男子嘶吼一声,当即朝长情扑了过来。 刹那间增强了无数倍的力量伴随着浓浓的浊气扑到长情面上身上,震得他的长发及衣袂翻开。 长情未再躲避,而是抬起手欲接住男子的攻击,既然对手已经全力以赴,他至少该拿他当一回事,尽管他根本不将对方这已经拼尽全力的攻击放在眼里。 在男子以为他这回能取走长情的性命以及心脏时,他自己在这刹那间停了下来! 但,这似乎并不是男子自己想要停下来,因为他自己面上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惊之色。 可他的的确确是停了下来,不仅是停了下来,便是连他的身子都变得动弹不得,他森森白骨的双手,像失去了力道一样轰然垂了下来。 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男子,看着他震惊的神色,显然男子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在这时,他化为白骨的双臂肩胛处开始汩汩流出血来,因他身子异变而停止流血的被削断的双腿处也开始涌出血来,紧着是他异变的身子渐渐恢复原样,他周身的浊气则是在慢慢散去。 男子此时似已忘了疼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渐渐恢复原貌的身子,惊骇得双眼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嘴里喃喃道:“不,不,我的力量,我的力量……不要走!” 男子边颤着声喃喃说着骇然的话,边抬起双手想要将那些从他周身散开的浊气抓回来,可他的双手哪里还能动弹。 抬不起双手,竟见他张开嘴要将那些浊气吃进自己嘴里来! “主上,主上!我要去见主上,主上一定有办法给我力量!”男子愈说愈惊骇慌乱,此时的他似乎已经忘了他还有一个对手要对付,只惊恐地自言自语道,“对!我要去找主上!” 长情将抬起却还未出招的手垂下,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完全陷进了自己心中泥潭里的男子,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主上? 男子说完,转身便要跑,这时他忽然又能动了起来,可他才一转身,他那没有了双脚的腿突然一歪,他重重地跌趴到了地上。 在男子使劲侧起身想要坐起来的时候,一颗红色的珠子从他心口位置浮了出来,珠子里流动着腥红色的微光,丝毫杂质都没有,像一颗通透的血玉珠! 男子在看到从自己心口处浮起的红色珠子时,他惊骇得面无血色,他想要抬手来抓住这颗玉珠,偏偏已经化成白骨的双手早已不听他的使唤,他想要张嘴来咬,可他扑过来的时候珠子已经浮起超过了他所能够到的高度,而他,已经无法站起来。 他已经无法够到那颗珠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珠子慢慢浮起。 “不,主上,你说过可以给我力量的,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男子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他脑袋一歪,身子砰然跌回地上。 长情则是在这一瞬间伸出手,将那还在慢慢浮起的红色珠子抓进了手里来! 当那颗红色珠子被长情抓在手心之时,只见他的手骤然一颤,瞳眸微睁。 夜色之中,他身上的暗绯色长衫在这一刹那间变为明亮的绯色,同时一头青丝尽数变为纯白之色,眸色赤红! 不仅如此,那珠子之中流动着的红色精气忽地从珠子里溢散而出,终是变成了一颗透明的空珠子,如沈流萤从宫青青身上取出的那一颗一般。 长情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垂在自己身前的白色长发,将已然变得透明的玉珠捏在指尖,眸光沉沉,若有所思。 夜很沉,亦很静,百姓皆在熟睡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这街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情盯着指尖拿着的透明玉珠看了一小会儿,而后将其收进了腰带里,继而在倒在地上的男子单膝蹲下了身。 只见男子双目暴突,嘴也还微张着,心口已经没有了起伏,长情将手指凑到男子鼻底,已然没有了呼吸。 他,已经死了。 长情将手从男子鼻底拿开,往下朝他的衣襟及腰带移去,在他身上翻找着什么,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长情眼睑微垂,看不出他心中想些什么,他慢慢站起身,抓起男子的衣领,作势便要将他往客栈的方向拖。 然,他才走了两步,便发现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变轻了,然后,什么重量都没有了。 因为那男子的尸体,竟是化成了沙子,又由沙子化成了齑粉,最终随着夜风消散在了夜色里,唯留下长情手上还拎着的他的黑衣,以及那双被长情的无形剑削下还稳稳立在地上的脚。 没有了人,却有一双血淋淋的脚在那儿,在夜色里看起来阴森可怖,只怕任是谁见了,都会被吓一跳。 长情看都不看自己手上拎着的衣裳便将其扔到了地上,继而抬起手,朝那双血淋淋的脚的方向翻飞着手掌。 待长情重新跨开脚步时,地上不见了那双脚,只在那个地方,留下一滩血浆,连鞋子都不见了。 他竟是将生生的一双人脚连着鞋子给削成了血浆!连肉泥都不是,连骨头渣子都没有!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双血淋淋的脚一眼。 此时,客栈大堂的门开了一扇,本是黑暗的客栈大堂里也亮起了火光,云有心正拿着灯台站在打开的门后边,浅笑看着长情,温和道:“夜已深,长情是要到楼上陪弟妹,还是依白日里所言,非要与我边喝边说不可?” 没有关切的话,更没有询问方才外边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云有心的态度好像是一个等朋友喝酒等到深夜却还没见朋友来的无奈之人而已。 云有心看不见,他的生活,根本不会需要灯,无论白日黑夜,于他来说,都一样,他手上的灯,是为长情亮的。 他不需要灯,可他的兄弟会需要。 “喝酒。”长情抬脚跨进了客栈门槛。 云有心边关上门边浅笑道:“长情不陪着弟妹只怕不合适。” “有二哥陪着萤儿,天亮之前我回屋便是。”长情径自走到了方才云有心一直坐着的桌子旁,撩开衣摆便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云有心又道:“只怕弟妹着急着想要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都没有留下,算此时把萤儿唤醒,她也瞧不见什么。”长情拿过酒壶,却不是往杯盏里倒酒,而是将酒水倒到了自己手上,做净手之用,一边淡漠道,“既是如此,明晨再说,也无差别。” 云有心笑得更无奈了,“看来,你是非要让我边喝边说不可了。” “但是,长情你可是要把壶里的酒倒干了。”云有心说完,将灯台放到了桌上,虽然无奈,却还是在长情对面坐了下来。 “壶里的酒没有,坛子里的酒还在便是。”长情用壶里的酒洗了双手,将空了的酒壶放到了一旁,而后站起身,径自往柜台上拿了一坛子酒,顺便再拿了两只碗,“酒盏是给女人用的,男人喝酒当用大碗。” 说完,他将碗以及酒坛一并搁到了桌上。 “长情,你这是偷人店家的酒喝。” “明日阿七你把银钱给店家补上是。” “你拉我喝酒,不是应当你来掏银子?” “不管。”长情两个字拍了板。 云有心笑得愈发无奈,“罢了罢了,哪一回你都是如此,难怪阿风总要说你不要脸。” 云有心说话时,长情已经拔开酒坛上的封盖,给他倒了满满一碗酒,道:“今夜喝这一坛。” “哦?今夜长情你如此好说话?” “你若想醉,半壶便能醉。”长情将酒坛放到了一旁,“你若不想醉,几坛也醉不了你。” 云有心浅笑着将酒碗移到自己面前来,“总是被长情你看得太明白,真是有些什么事情想藏都藏不住。” “怎么,当真不愿意和我说?”长情将酒碗在云有心的酒碗上轻轻碰了一碰,而后捧到嘴边,自己先饮了一口,“你的光屁股我都不知看了多少回了,还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云有心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这是什么话,这能有什么联系。” 长情没有接话。 云有心捧起酒碗,喝了一口,再喝了一口,待他将酒碗放下时,他面上温和的浅笑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惆怅。 “是与小慕儿有关的事,或许,我是在逃避吧。”(83中文 .83.) 202、双双下黄泉,有个伴 沈流萤做了噩梦。 梦里,邢方业眼里坐在血泊里抱着昏睡不醒的宫青青哭,眼里流出的泪都是血泪,然后,便是他们二人惨死的画面,这两个画面一直轮流变换着,让沈流萤终是在这噩梦中惊醒了,惊得甚至坐起了身来。 长情在天亮之前回了屋,他没有睡,只是坐在床沿上守着沈流萤,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透明玉珠,沉思着什么。 这会儿沈流萤突然坐起身,长情赶紧关切地问她道:“萤儿可是梦靥了?” 床榻对面几步之处便是窗户,晨光从窗户漏进了屋里来,长情此时逆光而坐,晨光不太亮,沈流萤有些看不清长情的脸,但听着长情的声音,却是莫名地让她心安,只见她忽然抬起手,抱住了长情的脖子,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一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一边朝他颈窝蹭脸。 沈流萤这大清早的亲昵举动让长情有些反应不过来,却还是轻轻抱住了沈流萤,抚抚她的脑袋,有些着急地问道:“萤儿怎么了?” 怎么突然扑到了他怀里来。 “做梦梦到宫家小姐和邢家公子的死状了。”沈流萤在长情颈窝里闷声道,“一对有情人,便这么没有了。” 长情默了默,道:“好歹是双双下黄泉,有个伴。” “……”沈流萤张嘴在长情颈上咬了一口,本是难过的心被长情这么一句话弄得无言以对,“有你这么安慰人的没有!?” 长情又默了默,才又道:“不管他们之中留着谁人在这世上,终究是悲伤与痛苦,相伴下黄泉,也没什么不好。” “……”沈流萤虽然还是很嫌弃长情的安慰,但好歹这后一句话比前一句话像话不少,才又闷声道,“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萤儿不难过了。”长情轻抚着沈流萤的脑袋,用自己能有的最温柔的语气道,“这不是萤儿的错。” 沈流萤还是抱着长情不撒手,似乎只有抱着他,感受他身上的温暖,才能让她的心平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在长情的颈窝里轻轻点了点头,应声道:“嗯。” 她温暖的鼻息拂在长情的颈窝上,像一根羽毛在挠着他,有些难耐,长情没有忍,只见身子往前一倾,抱着沈流萤将她压倒在了床榻上,将她箍在怀里,让她挣脱不了。 只见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的眼睛,顶着一张瘫脸一脸认真道:“萤儿,你一醒来诱惑我。” “我哪里诱惑你了!”沈流萤被长情的举动及他的话弄得有些害臊,尽管他们已经是夫妻,且已同了房事,但面对长情这种*裸的情愫及*,她还是会有些羞臊,她还需要些时间来适应。 因为这货总是动不动对她又抱又亲的,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说都没用。 其实沈流萤这会儿压根忘了自己也总是没把控住自己而在别人面前对长情又搂又亲。 “是诱惑我。”长情使出了不要脸的耍赖一招。 因为长情上身撑起以不压到沈流萤,是以沈流萤只要稍稍一个垂眸便能看到他微敞衣襟下的锁骨及胸膛,她这会儿正在看,觉得这般若隐若现的也别具诱惑力,一个没注意便将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你才是勾引我呢!” “我?”长情顺着沈流萤的视线微微低下了头,知道沈流萤在看什么,便俯到了她的耳畔,轻咬着她的耳廓,低声道,“那萤儿想不想对我做些什么?” 沈流萤的脸噌的红了,当即抬手来推长情,“不想!” 嗯……这会儿天亮了,不想! 见着沈流萤的心思没有再在宫青青及邢方业惨死的事情上,长情便没有再继续逗她,是以由着她将自己推开了。 当沈流萤将长情推开时,她瞧见了他拿在手里的透明玉珠,当即问他道:“呆货,大早上的你拿着这颗珠子做什么?可是想到了什么?” 一问了这话,沈流萤才想起昨夜的事情,又赶紧问道:“对了,昨夜我睡着之后,有没有情况发生啊?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昨夜有人来过。”长情如实道。 “那人呢?”沈流萤激动得抓上了长情的手,“抓到了?在哪儿?让我瞅瞅!” “没了。”长情回答得十分简短。 “没了?什么叫没了?”沈流萤蹙起了眉,“你没抓住人?还是抓住了却让他跑了?” “都不是。” 在这时,沈流萤揪住了长情的一大把头发,用力扯着,瞪着他斥他道:“莫长情,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不能把我想知道的好好给我说了,非要我问一句你才答一句!?” “不是。”长情面色不变,“只是萤儿刚醒,洗漱吃了早饭,我再给萤儿说也不迟。” “吊人胃口呢你!”沈流萤揪着长情的头发又扯了扯,“不行,我现在要听,不然我可没心思吃什么早饭。” 沈流萤执意,长情便轻轻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透明玉珠递给沈流萤,道:“这颗珠子,并非萤儿从宫家小姐身上取出的那一颗,而是在昨夜来人体内的。” * 沈流萤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两颗透明玉珠,眉心紧拧。 昨夜的确来了人,的确是为取她这多管闲事之人的性命而来,不过却是一人而已,是因为对方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来取她性命,还是此时不宜被多一人所知所以自身而来。 如今,这都已经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颗玉珠。 她手里的这两颗透明玉珠,一颗是从宫家小姐体内取出的,一颗则是昨夜那个呆货从来人体内得到的,但,这两颗珠子上,却都有宫家小姐的味道,这是呆货告诉她的,她很相信呆货的嗅觉。 从宫家小姐体内取出的玉珠有着她身上的味道那是无可厚非,但这另外一颗,却为何也会有宫家小姐的味道? 据呆货说,昨夜来人趁他稍不注意之时吞下了一颗腥红与黑色交杂着的珠子,其后身体骤然发生异变,浊气绕身,力量暴增,可见是这颗珠子给了他力量。 这两颗透明的珠子一模一样,她在宫家小姐身上见到的时候,这颗珠子正在吸取她身上的精气,血色一般的精气,因为还未完全将其体内的精气吸取殆尽,是以珠子内还有黑影在流动,如此可见,来人吞下的那一颗珠子,并不是一颗有着完全精气的珠子,依呆货所描述,应是精气与浊气掺半,腥红为精气,黑色为浊气。 再有,昨日宫家小姐死的时候心脏不翼而飞,想来是被凶手带走,而呆货给的这一刻透明玉珠上有着宫家小姐的味道,极有可能是凶手得到那本该将她体内精气吸取殆尽的玉珠,便在她身上重新放进一颗珠子。 而这一次与之前的一次已然不一样,他似乎没有耐心等待,而是将玉珠直接放进了宫家小姐的心脏,为求速达,将其心脏活活挖了出来,再将其中的玉珠给取出来,这般一来,算得不到宫家小姐身上的全部精气,至少也会得到一半。 那他既然把邢家公子也一并杀了,为何他只取走宫家小姐的一半精气及心脏,却为何仅仅是将邢家公子的性命取了而已却没有取走他的心脏? 看来她昨天的猜想没有错,应当是身体曾佩戴过玉珠的人的心脏才有用,甚至可能是已经与这颗诡异的玉珠有过至少半年融合的人对其才有用处,哪怕精气吸取失败,他也还可能用另一颗玉珠来对其体内的精气进行再一次吸取,像邢家公子那般从未与玉珠融合过的人,哪怕是取了他性命掏了他的心脏,也没有任何用处可言。 而对方在已经毫无还击之力的情况下还会拼尽全力来将这颗有着宫家小姐一半精气的玉珠吞进肚里,证明这颗珠子极为重要,若非极为重要的东西,又有谁会在生死关头还想着它? 他吞下珠子后,模样发生异变,莫说力量陡增,单从他得以重新自如活动的身子来看,已能知道,那颗珠子,蕴含着的力量,被吞入人体后,力量渡化到人身上,所以人的身体才会发生异常的骤变。 但,对方的力量并未能持续多久,因为在他爆发出所有的力量想要一击取下呆货的性命的一瞬间,他的力量却突然从他体内消散——那颗被他吞下肚腹的红黑相间的玉石珠子从他心口位置浮了出来! 珠子离体,他那暴增的力量便也随之离开了他的身体,不仅离开了他的身体,甚至还取走了他体内的全部精气,更是取了他的性命! 眼下这颗玉石珠子已成透明,但据呆货所说,玉珠从对方心口浮出来的时候,是通体血红的,甚至还散发着幽幽的红光,而这颗珠子唯有在饱食尽人体内的精气后才会变成完全的红色,这便证明,这颗玉珠在以其中宫家小姐的精气渡化给对方暴增力量的同时在吸取他体内的精气,待宫家小姐那不纯的精气殆尽之后,他的精气也被玉珠吸取干净,所以他才会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也所以这颗玉珠之中,不仅有宫家小姐的味道,也还有昨夜来人的精气味道。 再有便是昨夜来人失去力量时那些骇然的自言自语的话,依呆货所描述,他显然并不知道玉珠给他的力量会消失,更不知道玉珠会吸取他的精气甚至取了他的性命,他若是知晓这后果,绝不会面露不可置信的惊骇之色。 以及他所说的“主人”,是什么人? 昨夜来人的身上除了宫家小姐这么一颗精气不纯的玉珠外,再没有其他珠子,她虽不知昨夜之人究竟诱惑了多少人佩戴了这样一颗珠子,却有一样可以肯定,便是昨日那个农户妻子身上的玉珠,他一定是有的,因为那个农户妻子体内的玉珠,早被取走。 可在他身上却没有见到那颗玉珠,只能说明,他已经把这颗玉珠给了别人,抑或说是——奉了出去。 他所奉给的对象,应当便是他在临死之时还口口声声唤着的“主上”,并且极有可能是在昨日才将他手上有的玉石珠子奉出去的。 若非如此,他大可将新的一颗玉珠放在宫家小姐体内吸取多些时候的精气,却为何非要在昨日将她杀死并挖走她的心脏不可?想来是他口中的“主上”昨日要拿到饱食精气的玉珠,他等不了多余的时候,所以才会急于求成。 正因为急于求成,是以他拿到的便是一颗精气不纯的玉珠,或许是因为不纯,所以他的“主上”才没有将这颗玉珠带走而是赏给了他。 为何是赏? 若不是赏赐的话,他怎会生死关头将全部希望寄于这颗玉珠?若不是赏赐的话,他怎会在即将死去的时候面上尽是惊骇的不可置信? 证明他相信他的“主上”,也知道这饱食了精气之后的玉珠的力量,能得到“主上”的赏赐,那是莫大的殊荣。 但,只怕他的“主上”并未告诉他吞食精气不足的玉珠后会有怎样的后果,相反,他的“主上”应该只是告诉吞食珠子后会得到如何强大的力量而已。 不然,他不会如此为“主子”卖命,也不会在得到赏赐后急于求功来杀她。 只怕他昨夜想要取她性命的决定也是他的“主子”的意思。 照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来看,之所以会让宫家小姐与邢家公子最终变成悲剧的,让那个农户以及他的妻子再也无法相见的,不是那个出现在姻缘石旁让人误以为是姻缘石仙的男子,而是—— 这颗玉珠。 沈流萤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透明玉珠,眼神沉沉,眉心紧拧,双唇紧抿。 给人以康复的是这颗玉珠,吸取人体内精气的亦是这颗玉珠,且待这颗玉珠饱食精气变成纯粹的红色的时候被从人体里取出,哪怕过程中有失败的意外,譬如宫家小姐的情况,却也还可以将新的一颗玉珠放进其体内重新吸取精气,由此种种看来,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在这颗玉珠上。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玉珠,这些玉珠本身,带着诡异的力量。 这草镇会出现这样的玉珠,那其他地方,可也会出现这样的玉珠? 她本以为昨夜出现之人便会是整个事情的主谋,而今看来,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既然是棋子,那“主人”手中的棋子,只怕不会只有这么一颗而已。 假若昨夜呆货没有将这颗从来人心口浮出的玉珠拿住,这颗已经饱食精气的玉珠会如何? 最主要的是,昨夜的来人是人,而非妖类,他之所以会骤然异变,只怕不仅是因为玉珠里边蓄藏的精气之力,还有这玉珠本身所带着的妖气。 这两颗玉珠,都带着妖气。 只怕,正是因为玉珠本身所带着的妖气,才会使这些玉珠有会吸取人体精气的力量。 只是现下这两颗玉珠都已经完全变空了,除了还残存着的淡淡的味道之外,已与普通石头无异。 那个“主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些带着妖气的玉珠,他又是从何处得到的? 若想知道这其中之事,怕是只有找到这个“主人”才能知晓了。 这个“主人”究竟是人还是妖,不得而知。 昨夜的来人死得可真不是时候,呆货都没还没能问他“主人”是谁。 沈流萤愈想,眉心拧得愈紧,因为她心中的疑惑想疙瘩一样拧了一个又一个,解不开。 长情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她现下所想到的,长情全已都想到,他们在无意间插足的这个事情,只怕并不简单。 但,关于昨夜的事情,沈流萤还有一事不知,因为长情并未告诉她,那便是他的手碰到从男子心口浮出的腥红珠子的那一瞬间他的模样发生了变化的事情。 他之所以不告诉她,仅是因为不想让她担心不让她多想而已。 而至于他的这一突然变化,长情觉得若他没有想错的话,应是他体内妖血之力的原因,与玉珠里的妖气产生了作用,是以才会使得玉珠里的精气从中散出。 因为他的妖血之力破坏了玉珠之中能蓄藏精气的妖气,所以才会如此,而他体内的一半妖血只有在波动时,才会让他的容貌发生变化。 然,自师父以阿风的帝王血在他身上施以封印之后,除非他自己想要释放妖血之力或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时,他的容貌才会发生变化,哪怕走进处处都是诛妖之人及诛妖法器的望云观,他都可安然无事,但这玉珠里的妖气,竟能令他体内的妖血产生反映以致他的容貌变化,可见—— 这玉珠本身所蕴含的妖气,与他有联系,否则也不会产生相互作用。 与他有联系的妖气,可会是母亲? 若是母亲—— 哪怕只是假若,哪怕只有分毫的可能,此事,他也插足定了。 小若源同沈流萤还有长情一起坐在马车里,这会儿他看看瘫着脸面无表情且一言不发的长情,再看看将眉心拧得愈来愈紧也将唇抿得愈来愈紧的沈流萤,他扁了扁嘴,然后往沈流萤怀里蹭,一边撒娇道:“小坏坏你不要不说话嘛,都没人和药药玩儿了!你和你家的闷头相公都不说话,药药快要闷出花儿来了!” 小若源撒娇抱怨完,脑门上立刻冒出了一朵小花儿来,继续朝沈流萤怀里蹭,“小坏坏你看你看!药药真的闷出花儿来了!” 小若源边说边将小手往自己的脑门上拍拍。 沈流萤这时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在看到小若源脑门上冒出的一朵小花儿时,她紧拧的眉心舒开了,面上取而代之的是笑容,只见她抬起手,好奇地用手指拨了拨那朵在微微摇晃着的小花儿,笑道:“哎呀小药药,你的脑门居然还能说长花儿长花儿?” “那是!”小若源得意地抬了抬下巴,“我可是堂堂草药灵妖,开朵花儿而已,根本是小菜一碟!” “那……”沈流萤先是沉吟,然后飞快地将小若源脑门上的那朵小花儿给拔了起来,一边笑道,“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花儿!” “哎呀!”小花突然被拔掉,小若源吃痛地轻轻叫了一声,同时抬手捂向自己的脑门,“小坏坏你干嘛突然扯我小花儿!” 但这个时候,沈流萤却没有理会小若源,而是吃惊地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小花儿。 只见她手里拿着的却不再是小花儿,而是一朵灵芝! 她从小若源脑门上拔下的小花儿,竟是变成了一朵灵芝! 下一刻,沈流萤伸手去掀开车帘,一脸得意地将自己手里的灵芝往坐在驾辕上正赶着马车的沈澜清眼前晃,一边乐呵呵道:“二哥,你看,灵芝!比你的山参好吧?”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只见沈澜清飞快地抬起手,趁沈流萤嘚瑟之时将她手里的灵芝一把抢了过来,紧着飞快地塞进自己的衣襟里,继续一脸淡然地赶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沈流萤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然后对沈澜清道:“二哥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把我的灵芝还我!” 沈流萤说完便朝沈澜清怀里伸手,沈澜清立刻捂住自己的衣襟,笑嘻嘻道:“你都送给我了,还要拿回去,小萤萤你才是不要脸。” “谁说我送给你啦!?我只是让你看看而已!”沈流萤十分不服,“你赶紧还给我!” “不给。”沈澜清回答得斩钉截铁,“见者有份。” “你哪里是见者有份,你这完全是见了是你的了!”沈流萤继续努力抢灵芝,沈澜清则是在这时忽然将马车停下,使得没坐好的沈流萤一个中心不稳,往后仰了去。 长情赶紧在后边抱住她,以免她撞到车壁。 沈澜清正嘚瑟,谁知沈流萤却在这时猛地一蹬腿,在他腰上踹了一脚,直将他从驾辕上踹下了马车去,让他摔了个狗啃泥。 坐在他身旁的云有心此时浅笑不已,虽然他看不见,但他却能想象得出沈澜清此时的狼狈模样。 只听沈流萤哼声道:“二哥,你抢了我的灵芝,再受了我这一脚,当扯平了。” “一脚换一颗灵芝!?”在地上摔得狗啃泥的沈澜清此时突然跳了起来,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笑得激动地看着沈流萤,道,“那这样吧,小萤萤,你再多踹我几脚,这样我可以有至少一个半月的酒钱了!” “……”沈流萤很嫌弃地看着自家二哥,“不如这样吧二哥,我给你踹我几脚,你给我几颗灵芝?” “灵芝没有,命有一条。”沈澜清哼哼声,似乎酒钱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小若源看着这兄妹俩,突然觉得这俩人都在打他的主意,不由慢慢地往云有心身边挪,这有这个云公子看起来才是个不会打他主意的好人了! “嘚嘚嘚嘚——”在这时,马车后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澜清不由将脑袋往后探,下意识地看向后边。 只一眼,他便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赶紧跳上驾辕,抓起缰绳甩起马鞭要继续赶起马车,谁知本是安安静静浅笑着坐在一旁的云有心此时伸出手,擒住他拿着马鞭的那只手的手腕,迫使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小云子你干什么!?”沈澜清立即瞪向云有心,同时将他的手甩开。 但他才将云有心的手甩开,云有心的手又抓了上来,让他没法好好赶起马车。 沈流萤这会儿也掀开了车窗帘将脑袋探了出去,往后看,而后她立刻缩回脑袋,伸出手扶上小若源的肩,笑眯眯地问他道:“小药药,你想不想要一个娘亲?”(83中文 .83.) 203、你比从前更美味了 “娘亲?”小若源看着笑眯眯的沈流萤,眨巴眨眼,似在思考沈流萤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而后只见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骤然变得亮晶晶的,激动又兴奋地问沈流萤道,“娘亲是可以陪药药玩儿给药药买好吃的还会抱着药药睡觉很疼很疼药药的那种人吗!?” 草药灵妖蕴妖界妖气而生,无父无母。 “对呀对呀!”沈流萤用力点点头,决定把沈澜清死坑到底。 “好呀好呀!”小若源兴奋得连连拍着小手,“那娘亲在哪里呀?药药也想要一个娘亲!” “小药药你的娘亲啊……”沈流萤故意将尾音拉得长长的,同时笑得一脸贼地看着沈澜清。 沈澜清听着沈流萤和小若源的对话,正要骂沈流萤什么的时候,他的身旁忽然传来了女子好听的声音,“终于赶上你了,还以为要追不上了呢。” 女子呼吸微喘,但声音却带着开心的笑意。 只见一名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骑在马背上,此时正从后边来到了沈澜清身旁,脸上挂着笑,正是昨日才与沈流萤相识的越温婉。 昨日在客栈里的时候,沈流萤本是与越温婉说好今日辰时过半在客栈相见然后一块儿上路,但沈流萤忽想到沈澜清或许为了摆脱越温婉而会早早地嚷嚷着启程,便又对越温婉道,若是她到客栈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的话,她沿着镇子往北的路追上来行。 果不其然,今儿一大早,天才微微亮,沈澜清便砰砰砰地敲响了沈流萤的门,嚷嚷着赶紧起床吃了饭上路了,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没有见到越温婉,沈澜清心里不知多高兴,心想着的是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厚脸皮的女子还会死皮赖脸地来追他们,是以他乐呵极了。 可是,他想错了,完全想错了,以致方才他转头看向马车后边方向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会儿越温婉来到了他身旁,她开心的声音在他身旁想起,沈澜清顿觉自己的日子没了光亮。 沈澜清没有理会越温婉,亦没有转头去看她,他只是维持着正要怒斥沈流萤的模样,眼角和嘴角同时直抽抽。 倒是沈流萤赶紧凑到小若源耳畔,小声对他道:“小药药,这个是你的娘亲了,她说过了会给你当娘亲的哦!” 小若源一边听着沈流萤的话,一边看着马车旁的越温婉,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激动和兴奋,只见他眨巴眨巴眼,然后踩上沈澜清的腿当即往马背上的越温婉身上扑,甚至还张开了短短的胳膊,高兴大声道:“娘亲娘亲!” 小若源的身子并不沉,但突然这么一脚踩在沈澜清腿上也踩得他“嗷”地嚎叫了一声,越温婉对于马车里突然扑出一个小娃娃来喊她娘亲甚至还伸出双臂让她抱抱一时根本不知怎么一回事,但她第一反应却是伸出手接过一股脑儿朝她扑来的小若源,以免他从马车上摔下去。 小若源见越温婉毫不犹豫地伸手来接他,高兴得险些没控制住情绪而使脑袋上冒出花儿来,虽是第一次见到越温婉,但对于她的好感却在这一瞬间蹭蹭蹭地往上涨。 “娘亲娘亲!”小若源这会儿一瞬不瞬地看着因为接过他而从马背上下来了的越温婉,扑扇着长长的睫毛一脸童真的问道,“你是药药的娘亲吗?” 小若源心中本对人类有着深深的抵触与憎恶,但自从认识了沈澜清之后,他心里的这种感觉便淡去了不少,他相信沈澜清,相信沈澜清的家人及朋友,所以他相信沈流萤也喜欢沈流萤,自也不会抵触她给他找的娘亲,抑或说,他挺喜欢沈流萤给他找的这个娘亲的。 越温婉本没能从突然一个小娃娃朝她扑来还险些摔了的情况中反应过来,这会儿这个小娃娃还对她一口一个娘亲的,她更是懵了。 在这时,沈澜清突然伸出手将被越温婉抱在怀里的小若源拎了过来,一边训斥且威胁他道:“若源源你再敢乱叫,我立刻把你给扔了!” 谁都知道沈澜清说的不过是唬人的话,小若源自然不信,他没有理会沈澜清,只是一个劲儿地又想要往越温婉怀里扑,一脸委屈巴巴道:“娘亲娘亲,爹爹他欺负药药!药药要娘亲!” 越温婉这会儿终于知道是如何一回事了,眼前这个小娃娃,应当便是流萤所说的她二哥的孩子吧,那个才出生便被娘亲给抛弃了的可怜孩子。 这般一想,越温婉便朝正在挣扎的小若源伸出了手,一边对沈澜清道:“沈澜清,你吓坏孩子了。” 沈澜清眼角抖得更厉害了,只见他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越温婉,说话十分不客气道:“我管我儿子,干你什么事儿啊?” 这女人还有没有点脸皮了!? 越温婉非但没有生气,反是一脸认真道:“自然是关我的事了,我要娶你的,这个孩子日后也是我的孩子了,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他的。” “……”沈澜清觉得越温婉心里的侧重点总是完全不在正常人的范畴里。 “谁说了我要娶你!?”沈澜清又被一脸认真的越温婉逼得忍无可忍了。 “你说错了,不是你娶我,是我娶你。”越温婉十分认真地纠正沈澜清。 “……”沈澜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待他将手放下时,只见他突然将手里的小若源扔开,与此同时一个旋身便稳稳坐到了越温婉的马上,什么都不拿,这么“啪”的一巴掌拍到马屁上,再用力一甩马缰,马匹登时撒腿跑了起来。 只听他扬声道:“我走了!你娶谁娶谁去吧!” 老子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沈流萤倒是没想到沈澜清躲了一回眼下居然还躲第二回,是以待沈澜清骑着马跑了的时候她赶紧对越温婉道:“二嫂快上马车!” “呆货,赶紧赶车追上二哥!”白长一大把男人的大胡子了!居然躲一个女人!二哥真是太孬了! 谁知越温婉却没有上马车,而是对沈流萤笑着道:“流萤,不着急的。” 越温婉话音才落,便见她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与此同时,只见已经骑着马跑出一段距离了的沈澜清突然嗷叫一声,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你看,他停下来了。”越温婉对沈流萤又笑了一笑,然后朝沈澜清的方向跑了去。 小若源觉着不对劲,赶紧问沈流萤道:“小坏坏,她对大坏坏做了什么?她要是伤害大坏坏,药药是不会认她做娘亲的!” “不着急啊。”沈流萤摸摸小若源的小脑瓜,对已经坐到了驾辕上接上了赶车任务的长情道,“呆货,上去看看。” 二嫂不是歹人,当不会伤害二哥的才是。 越温婉的速度并不比马车慢,当马车停到沈澜清身旁时,越温婉正在沈澜清身旁蹲下身,然后拖着腮,看着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的沈澜清看,面露难过道:“知道你一定要跑的。” 沈澜清这会儿只觉自己的肚子疼得不行,躺在地上紧抱着自己的肚子,疼得站都站不起来,听完越温婉的话,他怒问道:“你这个死女人对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 “毒?”越温婉眨眨眼,“我才不下毒呢,你不要把我想得这么不好。” “你没给我下毒,我的肚子怎么会突然这么疼!?”沈澜清绝对不相信越温婉的话。 “因为我给你下的是蛊啊,小刀蛊,你是不是觉得像是有很多小刀子在划着你的肚子?”越温婉说的理所当然的模样,说完又难过道,“你要是不跑,我不会给你下蛊了。” “……”沈澜清简直想吐血,“你什么时候给我下蛊的!?” 他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现!? “在方才我刚追上你和你说话的时候。”越温婉坦荡地承认。 “……”沈澜清这会儿真不知道是鄙视自己还是鄙视越温婉了。 “喂,小坏坏。”小若源拉拉沈流萤的衣袖,见着越温婉似乎没有真的要伤害沈澜清的意思,他便好奇地问沈流萤道,“什么叫做‘蛊’啊?” “一种奇怪的东西。”沈流萤没有和小若源详细解释,因为她这会儿的八卦心可全都在越温婉与沈澜清身上,倒没想到二嫂竟然会用蛊,蛊毒她倒是能解,不过—— 二嫂这可是在追夫呢,她还是不要插手的好,不然依照二哥的性子,怕是二嫂没有成为沈家人的缘分了。 二嫂既然会坦荡地在他们面前说出她给二哥下的蛊,便证明她不会真有想要害二哥的心,不过是用不同别人的方法追夫而已。 旁人绝对不能插手管! 这般想着,沈流萤赶紧叮嘱小若源道:“小药药啊,你可千万别给二哥救治,不然你可没有娘亲了,放心,你这个娘亲是好娘亲。” “嗯嗯!”小若源点点头,只要不是伤害大坏坏,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娘亲的! 沈澜清这会儿疼得可谓是死去活来的,抱着肚子在地上翻来滚去的,一边怒骂越温婉道:“你到底给不给我解蛊!?你想疼死我啊!?疼死我了你娶谁去!?” 却听越温婉很认真道:“这蛊,我可不能给你解,万一你又跑了怎么办?这样吧,等到我跟你回家见了你家里人,同意把你嫁给我之后,届时你我成婚的那日我给你解蛊,怎么样?” “当然是不怎么样!”沈澜清想也不想便否定道。 “那我不理你了,你这么疼着了,疼不死人的,所以我还是可以娶你的。”越温婉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澜清,“我可以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老子根本不需要想! “小萤萤,你来帮我解蛊!”沈澜清干脆把越温婉撇到了一边,唤沈流萤道。 谁知沈流萤故作一脸为难,“二哥,我只是个大夫,可不会解蛊。” “……你还是不是我亲妹了?”你哪里只是个大夫,你根本是个无所不治的可怕大夫! 沈流萤可不管。 “若源源,你来!”沈澜清又叫小若源道。 小若源眨巴着眼一脸天真的模样,反正他这模样不会解蛊也绝不会有人觉得不对劲,“爹爹,药药不会呀。” “……”沈澜清疼得没法忍了。 越温婉则是在这时朝沈澜清伸出了双手,瞧那动作,竟是准备要将他抱起来! 只听她很耐心道:“你还没想清楚,那我先抱你到马车上躺着,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好了。” 越温婉说完便要横着抱起沈澜清。 沈流萤想象这画面,强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云有心嘴角也是噙着好整以暇的浅浅笑意。 长情则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无动于衷的背后是想要看一看越温婉抱起人高马大的沈澜清是怎么样一种奇怪的画面。 沈澜清自己看着越温婉的举动,忍无可忍,只听他急急喊了一声:“我答应你了!” “你答应我不会再跑了?”越温婉的动作立刻停下,只见她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那你可说话得算话啊,你们召南的人好像有一句话叫做什么‘男子一言五马难追’的,你可不能反悔。” 越温婉说完,高兴地抬起了右手,打了一个响指,随即只见沈澜清瘫在地上,喘着大气,不再翻来滚去嗷嗷叫了,显然是肚子不疼了,却不可忍受越温婉的错误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知道不要乱说!” “君子一言四马难追?”越温婉不觉羞,反是笑得更开心了,“不要紧,多少匹马都一样。” “……”沈澜清欲哭无泪,心里将马车上四个眼睁睁看着他受难而一个都不出手救他一把的混账骂了个遍。 可怜的他这么把自己给卖了,给卖了,卖了,了…… 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个厚脸皮女的纠缠!他的终身幸福绝对不能毁在女人的手里!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暂且屈一屈,日后他一定要伸回来! “沈澜清,你不疼了能动了那你自己起来吧,我不抱你了,然后我的马给你骑,我和流萤一块儿坐马车好了,这样好看看咱儿子。”越温婉边说边拍拍自己裤子上的尘土,笑着站起了身,而后转头问长情道,“我和流萤一块儿坐马车,你不介意吧?” “无妨。”对于不相识的人,若非必要,长情几乎可以做到一言不发,不过这将是沈流萤的二嫂,他便相对客气了许多。 沈流萤与小若源非常欢迎地让越温婉上了马车。 云有心听越温婉说话则是愈听愈忍不住想笑,尤其是听到“这样好看看咱儿子”的时候,他险些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若非他努力忍住了的话。 这般的女子,倒是和沈二哥的性子很是相配,若真成了沈二哥的妻子,当也会是美事一桩。 沈澜清可谓是幽怨到了极点,他一定是出门前没有好好给祖先烧香,所以才会这么晦气! 云有心比长情有良心多了,只听他安慰沈澜清道:“沈二哥,愿赌服输,沈二嫂其实人挺好。” “……小云子,我宁愿你不说话。”什么“沈二嫂”!会不会好好说话! 沈澜清这会儿是一万个不情愿地骑着越温婉的马,是以他硬是死皮赖脸地挤到驾辕上来,并且还是挤到了长情与云有心之间,挤得云有心都快要从驾辕上掉下去,至于越温婉的马,则是拴在马车后边。 马车里,两个女人一个小孩儿此时正聊得不亦乐乎。 “你是沈澜清的儿子,名叫若源,小名叫药药啊?” “嗯嗯!娘亲可以叫我药药!” “好啊小药药,不过怎么昨儿个我在客栈没有见到你啊?” 小若源故作可怜兮兮的模样道:“爹爹嫌我吵闹,把我在屋里关了一整天。” 他可不能说他每隔半个月都要变成草药的模样往土里呆个一两天的呢,若不这样的话,他会变得虚弱。 “可怜的孩子,我不嫌你吵闹,我会好好给你当娘亲的,嗯……从今日开始,我是你的娘亲了。” “好呀好呀!娘亲娘亲!” “二嫂,你会蛊术啊?”沈流萤好奇地问。 召南国似乎没几人会蛊术。 “会一些。”越温婉并不隐瞒,“我娘是南域的人,她教我的。” “原来如此。” “流萤,你不会怪我给你二哥下蛊吧?”越温婉有些紧张地问。 “绝对不会!”沈流萤回答得斩钉截铁,“我二哥欠收拾。” “那好。”越温婉又笑了起来,“我心里可是担心你不满意我呢。” 这若是由别个女子来说,一定是难以启齿的娇羞话,但在越温婉面上,却似她根本不知娇羞为何物,她说出来的话,于她而言似乎全都是自然而然。 “我若是不满意二嫂,不会答应二嫂和我们一块儿上路了。”沈流萤也坦言,“二嫂只管放心。” “小坏坏,娘亲!你们都管自己说话,不理药药!”被冷落的小若源不乐意了。 于是,马车里的话在沈澜清耳朵里成了唧唧呱呱的噪音。 马车外,沈澜清一脸嫌弃地掏了掏耳朵,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后又嘻嘻笑了起来,问长情道:“接下来去哪儿啊?” “翠县。”长情道。 “翠县可不在去往天阙山的路上。”沈澜清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默了默后挑眉笑道,“你是打算插手将草镇的事情查到底了?” “是。” “既是如此,为何不在草镇多留几日?这么离开,岂非没有了线索?”沈澜清又问。 “不。”长情很简洁地回答了沈澜清的问题,“选择离开,自是有线索。” “成吧成吧。”沈澜清并未打算问到底,他似乎只是要知道去向而已,“你往哪儿走往哪儿走吧,反正我是个陪同的,只有有酒喝,走哪儿都不成问题。” “哦,不对,还有一点,是我的小萤萤,你不可让我的小萤萤受分毫的伤害啊。”沈澜清虽是笑眯眯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股冷冽。 “二哥只管放心。”他绝不会让萤儿受半点伤害。 马车离草镇愈来愈远。 长情面无表情,总是让人看不出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 漠凉国某条路上,一辆两骑拉驾的马车正在辚辚行驶,马车的蓬盖下缀着银色的流苏,随着马车的行驶而摇晃着,马车前边有两名年轻女子骑马跟着,女子皆穿一身黑色劲装,两人腰上都别着两把刀,神色冷肃,一看便是随行的护卫。 便是驾马车的,都是一名女子。 马车上垂挂着密密的珠帘,珠帘后边是藕色的双层纱帐,使得外边的人只能瞧见马车里似有人影,却不能瞧得清楚。 密密的珠帘这会儿这随着马车的行驶而摇晃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马车里,正有男子的闷哼声与女子的吟哦声交叠在一起,却又融与车轱辘声里,不过却是能让驾车的女子听得清清楚楚。 但,尽管她听得再如何清楚,她面上的神情都没有丝毫变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是一心一意地赶车。 只见她眼眸黑沉,好似根本没有一点生气。 马车里的女人此时正看着自己身下的男人,半眯起眼,眼里写满了不知餍足,正不甘心道:“美人儿,你比从前更美味了,我可真是后悔将你送给了她。” “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大人。”男子将手揽到女子腰上。 女人当即俯身咬上男子的脖子,用力吮吸着,在男子脖子上留下了斑斑红印后才笑了起来,“真是个妖精,只会勾女人的魂,我可真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来,取悦我,用你最大的能耐。” “是,大人。” 马车将要驶到一处城镇。 是翠县。(83中文 .83.) 204、我想和萤儿睡 翠县与草镇距离约莫两日的车程,是离草镇最近的一个大县,是以翠县要比草镇热闹上许多倍。 沈流萤一行的马车进入翠县的时候已是夜里子时,莫说再没有了白日里的热闹,便是连家家户户的人们都已经睡下了,便是客栈都已经打烊。 长情驾着马车在翠县里绕了大半圈,才找到一家正在打烊的客栈,店小二正一边打着大大的哈欠一边拿过门板来扣到门框里,困得连马蹄及车辙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还是沈澜清跳到他身边在他肩膀用力拍了一板,他才吓了一大跳,醒过神来,偏偏他朝被拍的肩膀那一侧转过头时还没见着有人,吓得他将手上的门板都给扔了,这时才听得沈澜清在他身旁的另一侧笑嘻嘻地问他道:“小哥啊,还有没有客房呐?” 店小二猛地将头转过这边来,待见着沈澜清及他脚下明显的影子后,这才吁了一口大气,拍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口道:“客官你要吓死人啊你。” 沈澜清可不承认,只听他还是笑嘻嘻道:“你自己胆小还说我吓你,问你呐,还有没有客房?” “客房啊,有有有。”只要不是鬼怪,店小二放心了,“客官您要几间房啊?咱客栈这会儿只剩下两间房了。” “那开两间呗,难不成你还能给我开出三间来不成?”沈澜清无所谓道,然后转头看向长情,“时辰已经不早,在这儿吧,咱三凑合凑合,我不嫌弃你俩,啊。” 沈澜清指的是他、长情以及云有心。 长情点点头,没有异议。 已经在马车里睡着了的沈流萤这会儿一边揉着惺忪的眼一边掀开了车帘,问长情道:“阿呆,到客栈了是不是?可以躺床上好好睡觉了是不是?” “嗯。”长情从驾辕上下来,沈流萤唤了越温婉一声,立刻从马车上挪了下来,捱不住困意,她将脑袋往长情肩上抵。 小若源也早已睡着,这会儿越温婉还清醒着,她是抱着睡着的小若源从马车上下来的,沈澜清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而后道:“只有两间房,你和小萤萤还有若源源共一间房。” “好的。”越温婉本算是江湖中人,哪怕是幕天席地她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沈流萤则是拍拍长情的肩,总是将他当成一个不精明的小傻子,这会儿交代他道,“阿呆,你晚上和二哥还有七公子一块儿睡觉要乖乖的啊。” 沈流萤说完,转身拉上越温婉的衣袖,边朝客栈里走边道:“走啊二嫂,咱去睡觉,困死了。” 沈澜清牵了马去客栈后院卸车再喂马,长情未回屋,而是来到了沈澜清身旁,他才在沈澜清身旁停住脚,沈澜清看他一眼,便笑嘻嘻地问道:“干嘛,今夜又要我帮你守你的女人啊?” “劳烦二哥。”长情承认。 “夜行人呢你?总三更半夜地行动。”沈澜清往稻草大把地往马嘴里塞,堵了它个满嘴,“哪儿去?” “随意走走,看看何处有异样。”长情道。 沈澜清给马的嘴里塞了大把的稻草后又转过头来看长情,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从脚看到了他的眼睛,道:“好好儿的样,那好好地去好好地回啊,别整了个什么伤啊残啊的回来让我的小萤萤担心。” “不会。”长情想也不想便肯定道,想伤到他,可非易事。 “那你去咯。” 沈澜清的话音才落,长情的身影便在他身旁消失了。 夜很寂静,像方才谁人都没有与他说过话似的。 沈澜清拍拍马匹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这身手,深不可测的样子呢?” * 天上有月色,不是很明亮而已,朦朦胧胧的。 寒凉的夜风拂过街巷,拂得有些人家门前挂着的风灯左摇右晃。 长情不紧不慢地走在没有人只有夜色的街上,手上没有打灯,暗绯色的衣袍被夜色晕上,似是要与夜色融在一起。 走着走着,忽有一名黑衣人从夜色中掠来,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道:“属下远耳,见过公子!” 整个北刹楼,除了身为第二把手的官无忧知道这北刹楼的楼主便是莫家少主莫长情外,再无第二人知晓他们的楼主是谁人,更没有人知道楼主是何模样,每一次的任务,都是由官无忧来安排,北刹楼主在江湖中是神秘的,在北刹楼中亦是神秘的。 像江湖中无人知晓北刹楼的九九八十一楼的每一楼究竟位于何处一样,北刹楼中的每一人都不知晓他们楼主的第一楼在何处。 究其实,对于楼主,北刹中人并不比外边之人知晓得多,甚至说与外边的人知晓的一样多也不为过。 世人只知北刹楼主武功深不可测,力量强大得难以言喻,若非如此,怎会练成无形剑,若非如此,怎会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让北刹楼在江湖中拔地而起并且稳坐如今江湖势力第一位,如今,“北刹楼”这三个字,不知令多少人闻风丧胆,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收得江湖中十恶不赦之人或是亡命之徒来为他卖命。 北刹楼中人唯一见过他们楼主的,除了官无忧之外便只有每一楼的楼主,而每一楼楼主见过他们楼主的时候,也只是他们加入北刹楼的那一天,谁人都以为他们自己见到的是真正的楼主,后来他们才知道他们所见到的,不过都是易容过后的楼主,因为他们每一人所见到的楼主都不是一个模样,或是翩翩公子,或是虬髯大汉,又或是羸弱书生。 除却这一次,他们谁人都没有再见过楼主。 对于北刹楼主,若是要说北刹楼中人比外边的人知道得多的能肯定的,便是他们的楼主,是一名男子。 没有谁人再见过楼主,却又每一人都愿意为其卖命。 因为是北刹楼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有些人想要命,有些人想要钱财,有些人想要报仇,有些人则是想要权利,等等这些,北刹楼都能给他们。 但,一入北刹楼,永无退出日,若是中途有谁人想要退出或是逃离,北刹楼楼主便会下诛杀令,纵是天涯海角,都逃不开北刹楼的追杀。 北刹楼,不允许背叛。 而长情在北刹楼中的身份,是第二把交椅官无忧身旁的智囊,在北刹楼中得人称一声“公子”,除了官无忧,无人知道他便是北刹楼的楼主。 此刻跪在他面前自称“远耳”的男子,是北刹楼第四十九楼的楼主,这第四十九楼,便在这漠凉国翠县之中。 远耳是三年前入的北刹楼,为情,亦为仇。 “无需多礼。”长情垂眸看着恭恭敬敬跪在自己面前的远耳,面无表情道。 “多谢公子。”因为官无忧“给”了他足够的权利,是以楼中人见到长情的时候也都恭恭敬敬,他说的话于他们而言,便像是官无忧说的话。 远耳站起身后,将一块玉佩双手呈上给长情,道:“公子,您的玉佩。” 玉佩一面雕刻着北刹楼的标志一把匕首,另一面则是刻着一个“二”字,表示的便是北刹楼第二楼,每一楼的楼主都会有这样一模一样的玉佩,一面刻着匕首,另一面则是刻着相应的楼号,而这第二楼,便是第二把交椅官无忧所在的楼,北刹楼中人但凡见到这块玉佩的,要像见到官无忧亲临一样,万不敢怠慢。 不仅是因为官无忧的地位,还有他那纵是杀人如麻的人见着都会头皮发麻的折磨人的手段。 这块玉佩,是宫家小姐遇害那日,他在从宫家回客栈的路上见着路旁一株老树边上的石头上刻着北刹楼的标记,循着标记找到了四十九楼的人,命其将玉佩快马加鞭送到他们楼主手上。 玉佩是今晨丑时送到远耳手上的,远耳接到玉佩之后可谓是整整等了一日,才等到长情来到这翠县,本想亲迎,却见有人与他同行,只好在外等着。 而长情之所以会选择来翠县,并非因为第四十九楼在翠县,而是因为翠县可是一个离漠凉国都城最远的一个大县。 地方大,人便会多,对方的目的若是要以玉珠吸取人体内的精气的话,必会选择人多同时又不会引起太大动静的地方来下手,这样才能得到足够多的精气。 翠县人多,同时离都城苍城最远,并且这翠县向来出贪官污吏,算在这儿真的有什么动静,只要给足官府足够的利益且不是什么太大的动静的话,官府都不会多管。 如此一个好地方,他若是对方,必然不会错过翠县。 至于草镇,虽是个小地方,但,有胜于无。 “远耳,近一年或是半年来,这翠县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长情重新抬起脚,踏着夜色,慢慢往前走。 远耳自然不敢与他并肩,是以走在他身侧后方半步的地方,只听他恭敬地问长情道:“一年时间颇长,不知公子想要知晓的是哪一方面的事情?” “无端而陷入沉睡再不曾醒来的人,可有?”长情道。 “无端而陷入沉睡再不曾醒来的人?”远耳微微蹙眉,慢慢重复着长情的问题一边认真回想,少顷便认真道,“回公子,属下此处不曾听闻。” “没有?”长情蓦地停下脚步,显然不满意远耳的答案,抑或说,他似乎不接受这个答案。 “回公子,的确没有。”远耳很确定。 长情沉默。 他不怀疑远耳收集消息的能力,他沉默,是因为他自己。 是他把问题想错了?那个“主上”并未将目光放向翠县? 他怎会漏过这么一个好地方? 长情又在夜色里走了好一会儿,远耳一直随在他身后。 长情鲜少有神情变化的脸上,眼神阴阴沉沉。 待他要吩咐远耳退下时,他稍微换了一个问题问远耳道:“没有无端而陷入沉睡再不曾醒来的人,那这一年内可否有不治而愈的患病之人?” “有。”这个问题,远耳无需思索。 * 沈流萤躺到床榻上后却睡不着了,与长情相处这一小段时日下来,她已经习惯了她入睡的时候长情陪在一旁,哪怕是在马车里,长情不是坐在她身旁便是坐在外边驾辕上,只要她唤他一声,他便会让她看见他。 沈流萤翻了个身,有些嫌弃地抬手挠了挠脑袋,难道她变矫情了? 沈流萤睁着眼看着从窗户里漏进来的淡淡月光,好一会儿她慢慢坐起了身,看一眼身旁睡得熟的越温婉以及小若源,动作轻轻地套上了鞋,再披上衣裳,轻声走出了屋。 然,沈流萤才出屋,沈澜清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吓了她一跳,直嫌弃他道:“二哥你要吓死人呢!大半夜不睡觉的你在干嘛啊?” “我大半夜不睡觉到处吓人。”沈澜清笑得两眼眯眯,稍稍朝沈流萤凑近,无赖道,“怎么?小萤萤不服气?那你咬我啊?” 沈流萤不说话,但是脸上写明了“你有病,我才懒得理你”,毫不掩饰一脸的嫌弃,而后将沈澜清拉到一边,以防他们说话的声音吵着屋里的越温婉与小若源,只听她小声问沈澜清道:“二哥,那个呆货在不在屋里啊?你帮我叫叫他呗。” 虽然是她的相公,但屋里还有七公子呢,她可不能三更半夜地冲过去拍门,万一人家认为她饥渴怎么办?不行不行,虽然名声不能吃,但也不能这么羞耻。 沈澜清听罢沈流萤的话,挑了挑眉,甚至还用手肘撞了撞沈流萤,逗她道:“啧啧,才半个时辰不见,如隔三秋呐?” “二哥你说错了,是十秋不见。”沈澜清嘴贱,沈流萤便也不要脸,反正这儿除了他们兄妹二人可没别的人,不怕谁人听到。 谁知沈澜清又朝她挑了挑眉,笑得眼睛快眯成了两条缝儿,同时努努嘴,笑嘻嘻道:“喏,小萤萤你觉得十秋不见的人在你身后咯。” 沈流萤身后便是往楼下去的楼梯,听罢沈澜清的话,她便即刻往后转身。 只见前一刻还空荡荡的楼梯上此时正杵着一个大男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是长情还能是谁? 沈流萤又转过头来看沈澜清,可她面前的走廊已经空空如也,哪里还见沈澜清的影子,唯见他那屋的屋门正掩上。 沈流萤便又看向长情,在长情抬起脚要往楼上走来的时候走下了楼梯,同时扯住他的衣袖将他往楼下方向带。 待下了楼,沈流萤便抬头盯着长情,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不睡觉你干嘛去了?” 看这货身上的衣裳还穿得好好的,绝对是没有在床榻上躺过的。 “萤儿,我饿了,下来找些吃的。”长情想也不想便胡扯道,他可不能在这时候思考怎么回答萤儿的问题,若是思考了才回答,萤儿定会有所怀疑,“而且,床榻是二哥和阿七睡了,我没有地方睡。” 长情不仅胡扯,还把自己形容得可怜兮兮。 然后,效果马上出来的。 沈流萤听完长情的后半句话,自然而然地便把他的前半句话给忽略了,只见微微拧起了眉,似心疼道:“没有地方睡?” 长情当即点点头。 他以为沈流萤会心疼他,谁知沈流萤竟是嫌弃他道:“大男人挤挤过一夜了,再不行睡地上不行?” “……”长情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媳妇儿。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只听长情又道:“萤儿,地上好冷的。” 长情算是把卫风教他的“你这张脸多卖卖些呆傻,绝对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凡对沈流萤出招,绝没有失败的。 这一回,也不例外。 只见沈流萤听完他的话后先是将眉心拧得更紧,然后却是抬起手摸摸揉揉他的脸,哄声道:“乖啊,忍忍一晚上可以了。” 漠凉国的秋日比召南的秋日寒凉多了,尤其是入夜之后,天气堪比初冬,睡地上的确是冷,加上长情一脸呆萌样加卖萌水平高,沈流萤又被他吃得死死的,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 反正夜深了,这客栈的大堂无人,长情索性卖萌到底,只见他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一样定定看着沈流萤,对她道:“我想和萤儿睡。” 他说的倒的确是心里话。 沈流萤本很是喜欢长情的模样,但凡他在她面前卖上一点萌,她便招架不住了,一颗心哪怕再生气也会变得绵软,这一招,长情可谓是百试百灵。 是以沈流萤这会儿非但没有嫌弃他,反还轻轻抱住了他,将他当做小孩儿一般哄道:“不闹不闹啊,出门在外呢,不能任性。” 长情身姿颀长,沈流萤才稍稍过他的肩高而已,她这般抱着他还哄着他的画面若是让旁人看到的话,一定会觉得要多怪异有多怪异。 不过,长情很满意,哪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会介意。 在这时,长情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本是天亮以后才要做的事情,因为他本意是不打算打扰沈流萤的好梦,不过现下他的萤儿似乎没有了困倦之意,现下去做此事也不无不可。 并且,那儿是个不错的地方,萤儿当会喜欢才是。 这般思忖,长情将下巴轻轻抵在沈流萤的头顶上,轻轻蹭了蹭,问对沈流萤道:“萤儿现在困不困?想不想睡?” 沈流萤可不知道长情心中想的是什么,只当他是想多和她处一会儿而已,是以道:“我在马车上睡了一个长觉了,现在不想睡,你要是还不想睡的话,我陪着你坐坐是。” “那我带萤儿去一个地方好不好?”长情又在沈流萤的头顶蹭了蹭。 长情的这话在沈流萤耳里满是撒娇的味道,还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是以她眨眨眼,从长情下巴下将自己的头移开,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感兴趣地问道:“什么地方?大晚上的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好地方?” “嗯,好地方。”长情看着沈流萤亮盈盈的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好啊好啊!”沈流萤睡不着正愁没事做,自是乐意得不行,然后她推推长情,道,“那你去帮我拿一件你的衣裳来给我穿,不然外边好冷,我不回我屋了,要是吵着二嫂和小药药可不好,我二哥和七公子,男人嘛,吵吵没事的,快去快去,我在这儿等着你啊。” 长情本以为自己还要说上一些好话才会让沈流萤答应这么大晚上的同他出去,谁知他准备好的话都没用上的机会。 萤儿心里的想法,总是让人跟不上。 待长情上了楼,沈流萤才“哎呀”一声,道:“忘了问呆货是什么好地方了,嘿,不过去了也知道了。” ------题外话------ 终于到周末了,劳碌的一周终于过去了,周末要开启疯狂码字的开关,现在的要求那个低啊~只求早上能多睡个小时行!这是唯一的期盼啊啊啊啊~(83中文 .83.) 205、漫天流萤里的情爱! 长情很快便从楼上下来,拿了自己的一件外袍及一领厚斗篷,沈流萤一见他下楼来,便朝他跟前蹦了一蹦,一边打开手臂一边冲他笑道:“你帮我穿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有了疼及关心自己的家人,沈流萤便学会了一项技能——撒娇。 她这会儿在冲她的丈夫撒娇,反正是她的相公,她又不是朝别的男人任性。 长情自然不会拂沈流萤的意,将自己的外袍套到了她身上,因为身高差距及身材差距太大,沈流萤将衣袖别了好几道,长情则是一边将斗篷给她披上系上。 待斗篷系上后,沈流萤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伦不类的穿着,将长得曳地的衣摆及斗篷都往自己双手上掂着,然后一边试着走路一边道:“还能走,我不会自己踩着衣摆或是斗篷让自己摔了吧?” “我可以背着萤儿的。”长情看着套在自己宽大斗篷里显得娇小得不行的沈流萤,宠溺道。 沈流萤打开门,待长情也走出客栈将门关上后,她便跳上长情的背,勒着他的脖子,笑得开心道:“那你背着我好了。” 正好可以取这货身上的温度。 长情赶紧勾住沈流萤的腿以免她从自己背上摔下去,沈流萤抱着长情的脖子有些兴奋道:“呆货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萤儿去了知道了。”长情抬脚走在了夜色里。 沈流萤哼哼声:“要是不好玩儿,我可不理你啊。” “萤儿会喜欢的。” “那我先勉强相信你好了。” 沈流萤将下巴搁在长情的肩上,鼻息拂在长情的颈窝里,温温热热的,挠得他有些酥痒,让他忍不住想要侧过头来亲她一口。 长情这么想,随即也这么做了。 只见他迅速地侧头,在沈流萤的鼻尖上轻轻啄了一口,当即又转回了头。 这一回,沈流萤没有骂长情。 只要不是在旁人面前,对于长情的亲昵,她是没有意见的,夫妻嘛,亲昵可是一种情趣,他对她亲昵,证明喜她。 而且,嘿嘿,这货的唇软软的,有些凉,感觉很好。 像是回应长情似的,沈流萤张嘴轻轻咬住长情的耳垂,甚至还用舌尖在上边轻轻舔了一舔。 嘿,她也是喜欢这个呆萌傻面瘫的,要是不喜欢,她才不嫁呢。 沈流萤的动作比长情的还要亲昵,让长情喜悦,却也让他受不住。 只见他的身体陡然紧绷起来,还带着微微的颤抖,他甚至还停下了脚步,薄唇紧抿起,眸光有些散乱,看得出沈流萤的这一举动让他既欢愉却又很难耐。 沈流萤感觉得出长情身体的反应,她这会儿在长情的肩上轻轻拍了一拍,催他道:“呆货你停下干嘛,走呀。” 长情这才又迈开脚步。 沈流萤抿嘴笑了起来,难不成这个呆货的敏感点是耳垂? 幸好她只是一个小动作,不然这货在这儿把她扑倒怎么办? 嘿嘿,耳垂啊,下回……她试一试? 在沈流萤心里想入非非时,长情停下了脚步,道一声:“萤儿,到了。” 长情说完,将沈流萤从自己背上放了下来。 “嗯?到了?”沈流萤眨眨眼,这才发现他们这会儿已经来到了一间八角屋子里,屋子里没有光亮,只有从八面窗户漏进来的淡淡月光,长情吹燃了火折子寻着摆在屋子最中央桌台上的灯台来点上,这才让沈流萤瞧得清楚这间屋子。 屋子不算大,地上除了摆放着灯台所在的那张桌台以外再无其他东西,但这屋子的顶上,却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彩球,彩球下边缀着编成花儿的红绸带,彩球表面则是绣着东西,或花或鸟或游鱼,等等,有些绣得很是精致,有些则是绣得颇为拙劣些,不过往这些彩球堆里一挂,倒也没有让人觉得不美观,尤其是这每一根编花红绸带的末端都系着一个小铜铃,但凡有些风儿吹来,这些小铜铃便会叮叮当当作响,清脆悦耳。 长情这时便是将面南的门扇打开,夜风拂进屋子里来,拂动了满屋子的小铜铃。 “叮——叮——”声声悦儿,像是姑娘家欢快的笑声,加上大红的编花红绸带,给人一种喜庆的感觉。 沈流萤此时正昂头看着屋顶正中央挂着的整个屋子里最大的那只彩球,然后对长情道:“呆货呆货,看这大花球上边绣着的图案内容是迎娶的一幕哎,牛背上的女人,花轿里的是男人,哈,是这漠凉国的娶亲的画面,真是有意思!” “还有这边这个,绣的是一朵芍药,啧啧,肯定是哪个姑娘家想郎君了。”沈流萤在清脆的铃铛声中说完话,看向长情,笑着问道,“阿呆,这是什么地方啊?挺有意思的。” “这是球楼。”长情站在沈流萤身旁,给她解释道,“翠县的男子十五岁那年,都会亲手绣上一只花球,绑上红绸带,将其挂到这球楼的屋顶上来,待到其嫁人的那一天,他所嫁的女子便会到这球楼上来将他所绣的彩球取下,再从这扇门外的屋廊将自己取下的彩球从这楼上抛下给等在楼下的男子。” “这是在楼上?”沈流萤听罢长情的话,跑出了方才他打开的那扇门,才发现他们这会儿是在一处五层楼高的塔楼上,难怪屋子是八角的,不过方才沈流萤在想入非非,没注意到长情带着他进了这个球楼甚至还上到了楼上。 沈流萤站在屋廊上看了外边罩在淡淡月色里翠县后又跑回了屋里,又看一眼头顶上的彩球,不可思议道:“这些彩球,不是女人绣的,而是男人绣的?” “都是男人绣的。” “那那些上楼来取绣球的女子,又该怎么知道哪个彩球是她所娶男人所绣的?这里彩球这么多。”沈流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男人又没跟她们上楼来。” 长情这会儿觉着沈流萤有些傻气,却还是回答了她的傻问题:“她们上楼来之前,男人自会跟她们形容自己的花球上边绣着的是什么,花球多,需要多费些时间找而已。” “呵呵呵,也对。”沈流萤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脑子钝住了,又道,“那成婚前男人带女人上来指给她看哪个是他的花球不好了?这样到了成婚当日不用浪费时间找了。” “翠县的男人一生只能上这球楼来一次,便是他们将花球挂到这球楼上来的那一次,按照这儿的习俗,若是有人违背这个规定的话,将一生都得不到好姻缘。”长情为沈流萤解释道。 “这漠凉国,女人可真是有地位。”沈流萤忽然笑了起来,“我要是这漠凉国的女人,那该多好,你说是不是啊呆货?” “不好。”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呿,你是男人,当然觉得不好了。”嘴上虽是这么说,沈流萤倒没有十分向往这漠凉国的女人生活,一因为她的家在召南,哪怕召南再怎么不好,她的家在那儿,她也还是会觉得那儿好。 “喂,呆货,你把我带到这球楼来,是为了让我看这些花球?”沈流萤有些不解,这个明天白天来看也是一样的啊。 “不是。”长情拉上沈流萤的手,将她往门外屋廊的方向带,“萤儿随我来。” 沈流萤俯瞰夜色里的翠县,有些嫌弃道:“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长情则是将沈流萤的右手贴到自己心口上来,道:“我需要萤儿的力量,我要用我的妖力。” 沈流萤眨一眨眼,没问什么,他需要,她帮他便是,她的诡医之力能克制他体内因帝王血印而变得不稳定的妖力,他虽没有与她说过什么,但她知他但凡动用妖力便会让帝王血印发生相应的类似反噬一样的情况。 他而今是她的丈夫,她当然不会让他有任何差池。 沈流萤将右手伸进长情的衣襟后边,将掌心与他肌肤相贴地贴到了他的心口上,在这时,只听长情又道:“萤儿先闭上眼,待——” “待你叫我睁开了才能睁开是吧?”未等长情说完话,沈流萤便将他打断。 只见长情一脸呆地点了点头。 沈流萤看着他呆傻还带着点木讷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却是配合地闭起了眼,“神神秘秘的整什么?要是没给我惊喜的话,我可是不会满意的啊。” 沈流萤说完,她右手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渐渐变成赤红色,长情心口上的帝王血印也随之在他的胸膛上显现出来,透着赤红的光,在沈流萤掌心的赤红流纹下慢慢转动着,像是与之契合一样。 长情此时亦缓缓闭起了眼,片刻之后,他骤然睁开眼,与此同时,他心口的符印在沈流萤掌心下迸射出耀眼的红光,却又在瞬间消失,不过,他的模样却没有任何变化。 沈流萤闭着眼,只感觉自己眼前有红光乍现,却又倏然消失,她有些不放心,遂问长情道:“呆货,你好了没有?” “好了。”长情声音如常。 听着长情的声音没什么变化,沈流萤这才放心地睁开眼,一边嫌弃道:“你做了——” 沈流萤“什么”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便怔住了。 被自己所见到的景给怔住了,怔怔得以致忘了将还贴在长情心口上的手拿开。 只见本是在朦胧月色中黑沉一片满城都在沉睡中的翠县,此刻竟是亮起了满城火光。 不,不是火光,因为火光是在每户人家的窗户里或是屋门外,但这些火光,却是浮在夜色里,浮在满城上空,将这个县城映得萤萤有光,站在这整个县城最高的球楼上看,能将此刻满城的萤光景色尽收眼底,像是夏夜里的漫天流萤,美不胜收。 微微的夜风带着楼屋里的清脆铃铛声入耳,像是这美丽夜色里一道动人的乐曲。 只听长情在沈流萤身旁道:“这球楼上能将整个翠县的景色收于眼底,这个景色,我觉得萤儿会喜欢的,所以带萤儿到这球楼上来看。” “呆货……”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漫天流萤,再慢慢地转过头来看长情,忽然抬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往他身上挂,笑靥如花道,“我很喜欢!太漂亮了!” 沈流萤说完,抱着长情的脖子昂着头吻上了他的唇。 因为欢喜,是以沈流萤这会儿多吻了长情一小会儿,以表示自己很喜欢他给的惊喜。 可这主动且热情的表示方法像一支被吹燃的火折子,点到了长情身上那似干柴一般的*上,将这一捆干柴给点燃了。 是以当沈流萤离开长情的唇时,却离不开了。 因为长情没有给她离开的机会。 只见长情的双手搂住了沈流萤,在沈流萤正要结束这个吻的时候加深了这个吻。 沈流萤原本是避开长情的舌,可长情的紧追不舍下她便没有一味的躲开,反是用舌尖在他的舌尖上轻轻碰了一碰。 这轻轻的一碰,便将长情的热情全给碰了出来,他将她朝自己怀里搂得更紧,让她整个人都贴到了他身上来。 “唔……”沈流萤有些难受,用手扯了扯他的头发,长情这才松开她的舌,却没有离开她的唇,深深浅浅地与她拥吻着,缠缠绵绵,霸道又温柔,让沈流萤渐渐迷了神,由最开始的躲让变为热情的回应。 在沈流萤在长情霸道又温柔的深吻中迷了神的时候,长情那本是拥着她的双手移到了她的腰间,将她的腰带解开,甚至将她的里衣系带给解开了—— 沈流萤则是将长情的脖子搂得更紧,将脚尖踮得更高,已经迷了神的她似乎在向他索要更多的吻,或是更多的柔情缠绵。 …… 如此索取,正是长情想要的,他又岂会不满足她。 也是在这时,她才回过神来,看着漫天的流萤,看着下边的城镇,才发现自己方才被长情挑起了*迷了神,都忘了这是在什么地方。 再低头看正拱在自己胸上的长情的脑袋,登时红了脸,赶紧扶上长情的肩将他推开,面红耳赤道:“我,你……你个呆货!你起开!” 身体有反应,沈流萤手上却还是要将长情推开。 只不过,她的力道怎么推得开**上头的长情。 长情这会儿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脸,用一副小幽怨的口吻道:“萤儿不是想我吗?前边在客栈的时候不是说想我想得好像十秋没见过我一样吗?” “我那是和二哥的玩笑话!”沈流萤红着脸道。 “那……”长情的手此时是在沈流萤的衣裳之下,正与她肌肤相贴地搂在她的纤腰上,“萤儿的身子对我有反应了的,萤儿不要我吗?” “……”这样的话被长情用一种可怜幽怨再加点小无辜的语气*裸地说出来,让沈流萤面红耳赤更甚,她不是无欲之人,她也不是不想要他,而是,“我不要在这个地方!” 在这个地方,要是有谁人没睡的而往这儿瞧的话—— 她不能忍受! 谁知长情却是任性地没有答应她,“不。” …… 过了好一会儿,长情离开沈流萤的身子时,沈流萤当即软在了他怀里。 长情赶紧稳住沈流萤的身子,飞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裤腰带后将沈流萤打横抱进了怀里来,着她身上的斗篷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身子盈盈一跃,脚尖点着低矮的凭栏从五层塔楼上跃到了地面上! 虽然已经从球楼上下来,但毕竟是在那样只要有人一抬头便会看到的地方做了那样的事情,沈流萤还正面红耳赤着,偏偏长情这会儿还问她道:“萤儿可还觉得舒服吗?” “……”沈流萤瞪着长情,心里恨恨地想,每次都是她在他面前丢人,不行!下次她一定要是主导的那一方!下次她一定要让他在她面前丢人! 她可是已经知道了他的敏感点,不信征服不了他! 长情又道:“萤儿除了舒服,可还感觉到了什么?” 长情说完,低头亲了亲沈流萤绯红的脸颊。 沈流萤却不愿回答长情的话,“你先让我回去穿好衣裳先!” 她是感觉到了这个翠县的异样,在她看见那漫天流萤时。 ------题外话------ ~\(≧▽≦)/~啦啦啦,球楼上的船票,想领的自己找群管理领~!(83中文 .83.) 206、我没有让萤儿舒服满意? 长情抱着沈流萤很快便回到了客栈,他在到了她与越温婉那屋门前才将她放了下来,沈流萤愤愤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门。 在她抬脚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球楼上因为长情将她抱起而没有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东西这会儿沿着她的腿根流了出来,这种感觉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长情不明所以,便问她道:“萤儿怎么了?” 沈流萤转过头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同时在他胸膛上用力揍了一拳,飞快地进了屋,再飞快地将门关上。 长情一头雾水,不过他倒是瞧清楚了沈流萤方才捶他胸膛的时候红了脸,知她定是想到了方才的事情,心里得意又满意。 萤儿平日里总是活蹦乱跳地像是个粗心的小姑娘,但在房事上却又总是娇羞得不得了,那般模样,总让他怎么都控制不了自己,只想要更多。 沈流萤的确是红了脸,因为沿着她腿根留下的东西,她甚至觉得—— 沈流萤走一步后又往后退了一步,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走出一步的位置。 只一眼,她的脸便瞬间变得红彤彤。 因为那个位置上,正有一滴水状的东西滴在那儿。 但沈流萤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水。 看着地上的“水”,沈流萤当即并住双腿。 这,这……这究竟是他的还是她的啊?怎么……怎么能这么多! 是他太有力了,还是她太情迷了? 偏偏在她羞臊得满脸通红时,越温婉关切的声音在她面前传来,“流萤怎么站在这儿盯着地上发呆?可是地上有什么?” 越温婉说完,循着沈流萤的目光也看向地上,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沈流萤当即抬起抬起头,赶紧胡扯道:“没有没有,我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站着想想而已!” 看到越温婉没发现什么,她才舒了一口气。 也是,谁会由一滴“水”联想得到那种事情! 越温婉这才注意到沈流萤的面色,通红不已,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又问道:“流萤的脸怎么这么红?难道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有些热而已。”能不热吗,嘿嘿热的,加上羞臊给热的。 “热?”越温婉眨眨眼,“现在的天,不热啊,流萤你要是觉得热的话,把斗篷脱下呗。” “我待会儿脱,待会儿脱。”沈流萤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是将身上的斗篷系带抓得紧紧的,生怕越温婉会帮她脱下来似的。 这斗篷怎么能在二嫂面前脱下!她现在身上除了这领斗篷可什么都没有穿!便是连鞋子都在球楼上的时候被她给蹭掉了!她连亵衣都没有穿! 对了亵衣! 沈流萤突然想到了被长情扯下的亵衣和被他扯破的衣裳,都还留在球楼的凭栏旁! 扯破的衣裳也算了,反正算有人见着也不会想到什么,但是!她的亵衣还是好好的!这要是被人瞧见,根本不用多想知道有人在球楼上,在那个只要谁人一抬头便能看到的地方做了那种事情! 沈流萤又羞又尴尬,恨不得狠狠咬长情一顿。 沈流萤现下的神情可是被越温婉清楚地瞧在了眼里,她再看看沈流萤身上披着的斗篷,显然是男人的斗篷,不由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哦——我知道了,流萤你一定是想你相公了,所以到旁屋找他了对吧?你俩还到外边走走了吧?不然身上也不会披着你相公的斗篷了。” 越温婉说着,还用身子轻轻撞撞沈流萤,笑得一脸的“我明白我理解”的样儿,道:“明晚你俩一个屋,我和小药药一定不打扰你俩!不对不对,天明的时候应该有人会退房了的,天明的时候你俩赶紧补一间房,然后把今夜该做的事情全都给补回来。” 越温婉觉得自己的提议非常完美,沈流萤却是听得眼角直跳,什么叫“把今夜该做的事情全都给补回来”…… 二嫂,你的脑回沟要不要这么和别人不一样!她全身上下哪一点写着她是这么想的了!? 沈流萤觉得她要是再和越温婉说下去她大概会吐血,便对越温婉道:“二嫂,这大半夜的你不睡,起来做什么?” “没见着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正要起来到隔壁问问呢,看到了进屋来了。”越温婉打了个哈欠,“既然是和你相公在一块儿,我放心了,那我要继续睡了,流萤你脱了斗篷后也来睡呗,不然天亮了该起不来了。” “嗯,二嫂你先睡,我马上来睡。”沈流萤心里则是催道二嫂你赶紧睡赶紧睡! 越温婉重新回到了床榻上,小若源睡得沉,不曾醒来,越温婉躺下后翻了个身,很快便又睡着了。 沈流萤则是拿过她的包袱,走到了床榻边的小屏风后,从包袱里找出亵衣亵裤等,这才将身上的斗篷解开,再用帕子擦净自己身下及腿上的东西,这才将亵衣亵裤穿上,穿好衣裳,却未到床榻上躺下,而是将长发随意一拢,便悄声出了屋。 长情还站在门外,见着沈流萤出来,便轻声对她道:“萤儿若是倦了,便先歇息,天明之后再说也可以的。” 沈流萤没有理会长情,只是瞪他一眼,轻哼一声,径自朝楼下的方向走了去。 长情紧跟其后。 其实长情想不明白,方才萤儿明明很舒服很欢喜的,为何一回到客栈完全变了一张脸?莫非是他方才弄疼了萤儿? 心里这般想,长情便问沈流萤道:“球楼之上,可是我弄疼了萤儿?” “……”沈流萤不想回答。 “那可是我没有让萤儿舒服满意?” “……你闭嘴!”沈流萤忍不了长情的问题了,立刻抬手去扯长情的脸。 长情则是将沈流萤一把抱进自己怀里还,使出他的必杀技,卖呆卖萌道:“萤儿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下回我一定让萤儿满意的。” “……不是因为这个!”虽然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货,嗯……还是让她很满意很舒服的。 “那是因为什么?”女人的心思,他猜不到也捏不准。 “是你扯坏了我的亵衣和衣裳!”不然方才在屋里她才不会那么尴尬! “我给萤儿买好多新的是。”原来是这等小事。 谁知沈流萤却道:“我不要。” 长情懵了。 沈流萤又道:“我要银子,衣裳什么的,我拿了银子自己买。” 什么都不比手揣金银宝贝来得实在,嘿嘿嘿。 “我的都是萤儿的。”长情抱着沈流萤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让她侧坐在他的腿上,“萤儿想要的,我都给萤儿。”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还笑得有些得意。 待她说完话,她才发现她坐在了长情腿上,不由要站起身,谁知长情却将她抱得严严实实,道:“我是抱抱萤儿而已。” 沈流萤看着他总能萌到她心里去了的呆萌面瘫脸,没有执意站起身,这么坐在了他腿上,靠在他怀里。 成吧,反正她是坐她相公的腿,又不是坐别个男人的腿,没什么不行的,并且这货刚吃饱喝足,在这客栈的大堂也不会做出什么把持不住的事情来。 长情满意极了,用下巴在沈流萤的脸颊上蹭了蹭。 沈流萤则是正了正脸色,问长情道:“你可是发现了这翠县有异常,所以才会带我到球楼上去?” 沈流萤并不知翠县并不是去往天阙山的必经之路,长情亦没有跟她提过他之所以来翠县的目的,正因如此,她才会这般问。 “嗯。”长情应了一声,“球楼为翠县最高,球楼之上,能看到我想看到的东西,萤儿能克制我身上的帝王血印,否则我使用妖力时便会摧损师父在我身上施下的让我能保人形的封印,可若没有妖力,无法亲眼看尽这翠县的情况。” “我知道。”沈流萤握上长情的手,“我感觉到了,这整个翠县,妖气浓重。” 她也知道,她在球楼上所见到的漫天流萤,并非真的流萤,也非什么星星火光,而是——他的妖力。 只有身为妖的他以及身为诡医的她才能看到的以他妖力所凝聚而成的点点萤光。 而她感觉到的,却不仅是他的妖气,更多是来自整个翠县的妖气,在他的妖力所凝聚而成的萤光里。 他那是在用他体内的妖血之力试探这翠县之内每一人的生命之息,身为妖帝之后且身上有着他母亲妖元的他,有这个能力,尽管墨衣墨裳说他的妖血之力很弱,可只要她在他身旁,他的妖血之力似乎便能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正因如此,所以那漫天的流萤,是从每一户人家的房顶之上浮出来的。 本该是美景,偏偏妖气浓重。 证明翠县的这些百姓,已有绝不下少数受到了妖气的侵蚀! 但在那些因长情的妖力而凝结而成的萤光消失时,她能感受到的妖气也随之消失,这说明—— “有人作祟。”沈流萤面色有些凝重。 长情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与我们在草镇上所遇见的事情有关?”沈流萤又问,“与那些个会吸取人体内精气的玉珠有关?” “本我只是猜测,而今看来,的确如此。”长情肯定道,“我之所以来此翠县,便是因为这个事情。” “我可不觉得你是个仗义之人,你之所以插手管这个事情,一定是你发现了什么。”沈流萤说着,揪住了长情的衣襟,盯着他道,“快说,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算是在说如此正经的事情的事情,长情还是忍不住在沈流萤微撅的嘴上轻轻亲了一口,才道:“我没有瞒着萤儿,我只是不想让萤儿想太多的事情。” 他只需要她陪在他身旁行,这一路能开开心心地玩着到天阙山于她来说是最好的,其他的事情,他来处理行。 “说到底还是瞒!”沈流萤继续瞪长情,“你快告诉我,不然我生气了,以后你再也不要理我!” “不。”长情将沈流萤搂紧,“萤儿想知道,我告诉萤儿是。” “这才乖。”沈流萤笑了起来,捧上长情的脸颊,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们可是夫妻,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必须给我说,记住了,嗯!?” “好。”长情又在沈流萤鼻尖上亲了一亲,道,“蕴藏着人体内精气的玉珠能与我身上的妖血互生感应,我猜想这说不定与我母亲有关,所以我想要查探。” “你为何会这般认为?” “这天下间,除了帝王血印以及我自己要动用我体内的妖血之力外,不会有什么能使我的模样发生变化,但在宫家小姐被害的那夜,我拿到来人体内那颗饱食精气的玉珠时,我感受到了其中的妖气,并且,我变成了白发赤瞳的模样,以及玉珠内的精气因为我的触碰而瞬间消散。”长情将自己稍加隐瞒的事情告诉了沈流萤,“除了母亲的妖气,我再想不到这天下间还有何妖的妖气能与我发生如此感应,而萤儿也知道的,那些玉珠内的妖气唯有萤儿感受得到,哪怕是身为半妖的我以及草药灵妖都感觉不到,那一瞬,我却为何能感受得到?” “你让玉珠内的精气消散,玉珠让你妖变。”沈流萤拧起了眉,认真思忖着长情所说的话,“或许真的像你猜测的一样,毕竟那玉珠一旦吸取精气之后是将精气紧锁其中的,算那日我救宫家小姐,也是用了我的血才能将精气从中抽出来,可你却只是轻轻一碰便能让紧锁其中的精气给散掉了,着实不能不让人有所想法,但是——” 沈流萤突然又揪住了长情的衣襟,“是不是我不问你不打算告诉我了嗯!?我都说过了我和你一起找你母亲的,你竟然还瞒着我!” “萤儿,我错了。”为了不被沈流萤一直念叨,长情赶紧承认错误。 沈流萤这才满意地松开他的衣襟,“这回原谅你啦,不允许有下次!” “绝对不会有下次。”长情理解打保证。 “这个翠县……”沈流萤的脸色又变了,变为了正经,“和草镇完全不一样了,这里的妖气,太浓重了,若真是像宫家小姐那样的,不知这儿会是多少人身上有那样的玉珠,才会有这么浓重的妖气。” “除此之外,萤儿还感觉到了什么?”没有触碰藏含精气的玉珠,长情是感觉不到其中的妖气的,并且离得不近,他也嗅不到那些人身上的霉味与血腥味。 “萤光起,妖气起,萤光散,妖气散。”沈流萤一脸的严肃认真,“离得不近,我也感觉不到妖气,应该和你嗅到血腥味的距离是一样的,不过,你似乎是在那些玉珠开始嵌进人身上后才能嗅到,我倒是能在只要他们身上有这么个东西的情况下便能感觉得到,可若是珠子数量多的话,哪怕离得不近,我也当能感受得到妖气的才是,毕竟这翠县内的妖气实在太浓,可我感受到的妖气却在萤光散去的时候也随之消散,会不会是我能力不够所以感觉不到?” “我觉应当是人气终究是多于妖气,掩盖之下,是以萤儿才感觉不到。” “或许如此,不过不管我感受得到还是感受不到,都已经能肯定这翠县有人在作妖,而且是大作妖,接下来你想要怎么做?”沈流萤搓着长情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然后在长情的手背上拍了一掌,“哎呀!怎么把墨衣墨裳给忘了呢!我们应该把墨衣墨裳找出来问问的,说不定他们会知道什么的呢!” 沈流萤说完,便伸手扒拉开长情的衣襟,低下头对着他的心口是一口亲! 墨衣墨裳随即幻化出形,恭敬道:“墨衣墨裳见过主人。” “墨衣墨裳!好久不见了的感觉呀!”沈流萤一见到墨衣墨裳便开心道,还从长情的腿上蹦了起来。 墨衣只当她说的是废话,理也不理会她,只有墨裳应她道:“吾与墨衣未现形之时皆在沉睡状态,并不知时日如何流动,主人觉得久,那便是久。” 墨裳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沈流萤很是不满意,只听她哼哼声,“墨裳你这么正经,不好玩儿。” 这回连墨裳都沉默了。 沈流萤早已习惯他们的不苟言笑,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是又开心地对他们道:“墨衣墨裳,你们没发现这儿不是召南国了么?我和这个阿呆是已经出发往天阙山去完成血契给的任务了哦!” “嗯。”墨衣只淡漠地回了这么一个字而已。 还是墨裳比较温和道:“汝未有拖延,很好。” 沈流萤朝墨衣努了努嘴,表示嫌弃他的回答,道:“墨衣墨裳,这路上我们遇到一件怪事,还有怪东西,你们看看你们认不认识。” 沈流萤说完便看向长情,长情站起身,将沈流萤让他拿着的两颗已经变得透明的玉珠从袖间取出来,托在掌心呈给墨衣墨裳看,道:“二位前辈,便是这两样事物。” 墨衣只是看了一眼,便淡漠道:“不认识。” 沈流萤拧起眉,显然不满意墨衣的答案,便道:“墨衣你才看了一眼说不认识,你多看几眼再回答啊。” “不认识便是不认识,汝以为吾多看几眼便会认识了?”墨衣嫌弃道。 只听墨裳在这时候道:“吾也不曾见过汝二人所说的这两样事物,不知汝说其奇怪,是奇怪在何处?” “第一,这珠子上有妖气,第二,这珠子会吸取人体内的精气,第三,这货碰到饱食精气之后的这珠子会让锁在珠子里的精气溢散出来紧跟着消失,同时这货的模样会发生妖变。”沈流萤将这两颗珠子的奇怪之处用最简洁的话告诉了墨衣墨裳。 沈流萤说完,墨衣这才又看了一眼长情手心里的透明玉珠,却仍是一言不发。 “人世间竟有如此妖诡的事物存在?”墨裳话语里是不解与沉思,可见她与墨衣是的确不识此物。 “墨衣墨裳你们真的不认识这个东西!?”沈流萤很不能相信墨衣墨裳的答案。 只听墨衣道:“吾与墨裳乃上古元魂,这世间已过了上万年,吾不知晓的东西太多太多,汝以为吾与墨裳是无所不知的存在么?” “我是觉得你们是无所不知的存在嘛。”沈流萤哼哼声,实话实说道,“而且还是无所不能呢!” 不过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心里话,却让墨衣的眼神变了变,不过沈流萤看不见罢了。 少顷,墨衣淡淡道:“吾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还要汝这个黄毛小儿来做什么。” “我才不是黄毛小儿!我成亲了的好不好!”沈流萤不服气。 “二位前辈既是不知,晚辈与萤儿便不打扰二位前辈了,多谢二位前辈。”长情这时朝墨衣墨裳抱拳客气道。 “小子倒是比丫头懂礼多了。”墨衣说完,消失了。 墨裳也随即消失不见。 沈流萤哼哼声,“好嘛,这次只能看我们自己了嘛。” “连墨衣墨裳都不知道的事情,太诡异了,喂,阿呆,我们——” 沈流萤的话未说完,长情便堵住了她的嘴,道:“会知道的。” 沈流萤发现,这货老喜欢堵她的嘴,不过—— 她喜欢。 “嗯!” 在这时,翠县里的某一处,女子的闺房里,有一黑衣人突然站在了睡得正沉的女子床榻前,手里拿着一块透着青碧的玉佩凑近女子的心口。 只见女子心口隐隐有红光,一颗鲜红的珠子,从她心口浮了出来! ------题外话------ 码字码得要残废了(83中文 .83.) 207、我只喜欢你这个呆货啊 沈流萤因为夜里睡得晚,是以次日醒得便晚。 小若源醒的时候见沈流萤睡得四仰八叉像头死猪一样,便没理她,而是拉着越温婉先下楼去了,待沈流萤醒来的时候,小若源已经拉着越温婉出去转悠一圈回来了,左手拿着烧鸡腿,右手拿着烤饼,越温婉手上还帮他拿着一串糖葫芦还有一碗热乎乎的加了糖的牛奶。 沈流萤挠着睡成鸡窝一样的头发走到临街的窗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推开了窗户,边搓着眼边嘟囔着:“什么时辰啊,外边都这么亮这么吵了。” 一打开窗,她瞧见的便是手上拿着好吃的活蹦乱跳的小若源,正和越温婉一块儿从外边走回来。 街上的人已经熙熙攘攘,天已经大亮。 沈流萤正要叫楼下欢欢喜喜的小若源,在这时,只见沈澜清朝越温婉走了去。 沈流萤顿时眨眨眼,自言自语道:“哎呀!二哥这一大早的难不成是想通了要和二嫂携手若日子了?” 沈澜清似乎和越温婉说了什么,离得有些远,算沈流萤伸长了耳朵想要听,也听不到,只见越温婉笑了起来,点了点,而后将手里拿着的糖葫芦递给小若源,正要将手里那碗加了糖的热牛奶也给他,却被沈澜清抢了去,一口喝了个底朝天,最后将空碗塞给小若源,小若源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兮兮模样,越温婉则是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了他些话,小若源这才笑了起来,她则是跟在沈澜清身旁走了。 沈流萤好奇地都快要将整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一直盯着沈澜清和越温婉不放,好像她这么盯着能盯出点什么有趣的事情来一样,使得她的身子愈探愈出,眼见她整个人马上要从窗户栽出去了,偏生她自己还没有察觉。 倒是在这时有人揽住她的腰,将她给捞了回来,一边道:“萤儿要掉出窗户去了。” 是长情。 沈流萤这才发现自己的确快要掉出窗户去了,若非长情将她捞回来的话,只怕她已经栽了出去。 长情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锦袍,衣襟有红色的线挑着祥云纹,别一暗绯色的腰带,墨黑的长发整齐地梳成一束用暗绯色的束发带系在头顶,加上他除了呆萌之外堪称英俊到完美的脸,迎着晨光而站,使得他整个人好似熠熠生辉,一时间让沈流萤瞧得失了神,心里想着:嘿嘿,这么漂亮的大宝贝是她沈流萤的,嘿嘿嘿。 “萤儿可睡足了?”长情已经习惯了沈流萤的善变,是以她这会儿怔怔地盯着他看他也未觉得有什么,只是问她道。 谁知沈流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踮起脚努起嘴在他两边脸颊上各用力地吧唧亲了一口,亲了还不算,甚至还各咬了一口再各舔一口,在长情怔怔时笑得得意道:“我还没漱口,舔你一脸口水!哈哈!” 沈流萤说完,便将长情往屋外方向推,一边笑着道:“出去出去,我要换衣裳了。” 长情这么被沈流萤推出了屋,沈流萤看看左右无人后又踮起脚抓着他的手臂对着他薄薄的唇咬了一口,还是笑得得意道:“熏你!” 沈流萤说完,关上了门,不忘把门闩也闩上,以免长情破门而入。 被推到了门外的长情这会儿则是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两边脸颊,摸到了沈流萤舔过他之后在他脸颊上留下的口水,眼眸深处有笑意。 萤儿的心思,他总是猜不到也跟不上。 可还从未听说过谁人家的娘子一大清早醒来便对自己的相公又啃又舔的。 长情没有在沈流萤屋前久留,而是下了楼去。 当沈流萤穿戴洗漱好正打开门时,越温婉正好走到门外来,沈流萤一见着她,赶紧将她拉进屋里脸,一脸兴奋地问她道:“二嫂二嫂,我刚刚在窗户边瞧见二哥找你说话了,是不是?” “对呀对呀!”越温婉也笑了起来,显然对于沈澜清独自找她说话也是很开心的。 “怎么样怎么样?二哥和你说什么了?”沈流萤心里的八卦分子全都蹿了出来。 “他先是问我真的要娶他,我说是的。”越温婉把沈澜清与他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流萤,“他又说在你们召南国,都是男人娶女人的,我要娶他,不合理。” “然后二嫂你怎么说?”沈流萤一听知道她二哥又在想法儿让越温婉死心。 “我想了想,我觉得吧,不管我娶他还是他娶我,都是以后我们两个人一块儿过日子的,既然他不愿意嫁给我,那按照你们召南的习俗,我嫁给他也是可以的。”越温婉笑得甜甜的,这话怎么听怎么善解人意。 沈流萤能想象得出来当时沈澜清肯定一脸想吃屎的表情。 “然后呢然后呢?”沈流萤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下文。 “然后他又问我是看上他什么或是喜欢他什么才非要娶他不可的,我喜欢他的大胡子啊。” 越温婉在笑,沈流萤则是懵住了。 哈?她没听错吧?二嫂说喜欢二哥的……大胡子!? 大胡子!? 有没有搞错!世界上要不要有这么样审美的人啊!? 这人海茫茫,二哥能遇到一个审美和他一样的女人,还真是绝了,这缘分……不成可是天理难容了。 与此同时,客栈大厅。 “啪!”沈澜清一巴掌拍到桌面上,震得桌面上摆放的碗筷全都跳了一跳,再落回桌面上,只见他另一只手指着自己脸上浓密的大胡子,对面无表情的长情和浅笑着的云有心道,“你们说她到底是不是有病!?她居然说她喜欢我的大胡子!” 小若源这会儿舔着糖葫芦,昂头看着一脸愤怒的沈澜清,不解地问:“为什么娘亲喜欢大坏坏你的大胡子是有病啊?” “死小子!不许在我面前叫她娘亲!”沈澜清当即在小若源的脑门上赏了一个暴栗。 小若源摸摸自己生疼的脑门,还是一脸不解。 云有心则是笑得嘴角扬得高高的,道:“沈二哥你自己不是觉得自己的胡子好看的么?若是你觉得沈二嫂喜欢你的大胡子是有病的话,那岂非是在说沈二哥你自己有病?” “不许叫沈二嫂!”沈澜清又是一巴掌拍到了桌面上,“男人喜欢老子这胡子胡子是男人的气概!女人喜欢那是有病!你没见着小萤萤总是嫌弃我这胡子。” “世上总会有些与众不同的人,沈二嫂便是这其中一人也不定。”云有心还是笑道,这态度,明显是站在越温婉那边的,“沈二哥,愿赌服输,况且你身上还有沈二嫂下的蛊,还是莫折腾自己了。” “老子绝不向命运低头!”沈澜清当云有心在放屁,“错了,是老子绝不向女人低头!走,你吃饱了跟我到这街上看看哪儿有好酒喝去。” 沈澜清说完,也不管云有心答不答应,扯着他便走了。 小若源眨巴眨巴眼,咬了一颗糖葫芦进嘴里,没跟着沈澜清走,反是坐到了长情对面的凳子上,小短腿在凳子边上晃啊晃的,看着长情,道:“我在街上有闻到和在前边的镇子闻到的一样的霉味血腥味哦,小坏坏相公,你来这儿,是不是要管这个事儿啊?” “嗯。”长情并不否认。 “你为什么要管这儿事儿呢?”小若源歪了歪脑袋,边嚼着糖葫芦边问。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长情道。 小若源也不再往下问,而是点点头道:“好吧,那你要当心哦,你要是受伤了的话,主人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虽然小若源的样貌永远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但他却是一个活了一千五百年的草药灵妖,哪怕对人类的世界了解的不多,但至少不是愚蠢之人,人心叵测人心歹毒这些个话,他身有体会过。 “我会注意。”长情认真地回答了小若源的话。 “你是在等小坏坏下来吧?嗯……有小坏坏在你身旁挺不错的。”小若源又道,又咬了一颗糖葫芦进嘴里,边晃着腿边道,“这个东西叫糖葫芦,主人也很喜欢吃的,以前刚到人世来的时候,主人总是扯我的头发去换糖葫芦吃,当然也不忘给我带一串。” 长情静静听着小若源说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尽管小若源自小便与他母亲一起生活,但长情却从未问过小若源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只怕他知道了之后只会更想要见到她,所以他从来不问,小若源若是说起,他便听着行。 “我都不知道主人嫁了人,还生了孩子呢。”小若源的小短腿还在凳子边上晃,想到了难过的事情,他便耷拉下了脸,“以前我还问过主人什么时候嫁人呢,主人说不嫁人,她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完成,她便一生都不嫁人。” “我想,你阿爹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主人才会忘了自己心中的誓言,才会嫁给他。”小若源说完,忽然笑了起来,一脸期盼地看着长情道,“对了,小坏坏相公!下回让我见一见你阿爹行不行?我想看一看主人所的人是什么模样。” “行。”长情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小若源。 能见到从小陪在母亲身边的妖,爹一定会很高兴。 在这时,沈流萤和越温婉有说有笑地从楼上走了下来,小若源此时最后问长情一个问题:“小坏坏相公,你会找到主人的,对不对?” “嗯。”长情回答得很肯定,“我会找到她的。” 一定。 小若源听完长情的回答,用手背用力搓了搓想要流出泪来的眼睛,然后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朝沈流萤还有越温婉跑去,嘲笑沈流萤道:“小坏坏你是猪你是猪!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来!” 沈流萤做出一个要打他的动作,小若源立刻躲到了越温婉身后,然后拉上她的手,眨巴着大眼睛对她道:“娘亲娘亲!爹爹出去喝酒了,娘亲要不要去找爹爹啊?药药可以给娘亲带路哦!” “喝酒?好啊!”越温婉立刻点了点头,然后对沈流萤道,“流萤你和你相公玩儿,我去找你二哥啊。” “二嫂你去吧。”沈流萤非常赞同。 小若源随即拉着越温婉跑了。 沈流萤这才坐到长情身旁来,问他道:“我二哥又把七公子拉走了?” “嗯。” “这一路上幸亏有了七公子,不然我二哥只该闷得嗷嗷叫了。”沈流萤笑道,“好了,吃饭,吃完了出去办正事。” * 走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长情总会嗅到带着霉味的血腥味,沈流萤也感觉得到妖气,人愈多,妖气便愈浓。 沈流萤蹙起了眉,握住长情的手,低声问他道:“阿呆,假若这些珠子是你放的,你会怎么做?” “如此多的珠子,我会亲自来收,而不是让人送去给我。”长情不紧不慢道,这便是他选择来翠县的最主要原因。 “这般说来,我们只能等着对方自己出现了。”沈流萤依旧蹙着眉,“那我们当如何知道他何时出现?派人守着?我们可没有这么多人。” “萤儿不是有办法?” “我?”沈流萤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尖,不能理解长情所说。 “嗯。”长情点点头,“萤儿在为宫家小姐看诊时曾说过若萤儿没有将那颗珠子从她身上取出的话,只需最多一日的时间,珠子便会完全融进宫家小姐的身体里,届时珠子将吸尽她体内的精气,次日午后,宫家小姐被害,她被害的时间,与萤儿前一日帮她诊脉时正好过去一日时间,由此证明,那个时候便是取出珠子的最佳时间。” “我知道了!”经由长情这么一提点,沈流萤立刻明白了,“只要我在这翠县里找一些身上带着那颗珠子的人来诊脉,便能知道他们身上的珠子将会何时完全融进他们体内,将几个人的情况综合一下,便能大致知道对方将会什么时候出现,是不是这样?” 沈流萤的眸子盈盈亮,小嘴樱红,惹得长情总想要啄她一口,不过这大庭广众的,为了不让他的小娘子跳脚,他便忍着了。 “便是这样。”长情道。 然随即沈流萤又有问题了,“虽然在这接上能感觉得到异常,但是我们要找那些人来‘确定’才合适?先不说人家信不过我们,还要想想会不会打草惊蛇。” “这个问题,萤儿无需担心,我知道什么人会需要陌生的大夫来看诊。”天将明的时候,远耳已经将整个翠县不治而愈的人家的姓名及所住街巷等消息写在信上交到了他手上来。 他发现信上至少半年以上不治而愈的人竟在名单上占了十之*,皆为女子,并且以城内女子居多,城郊也有些,而住在城郊的人大部分是生活较为贫困的人,到那儿去看看,若是谁人家当真有“病人”,送上门的大夫,谁不乐意请进家门? 也由信上内容可见,那位“主上”必是如那临城的顾家少爷一样痛恨女人,甚或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否则怎会尽是选女人下手,当真是一个男人都没有,再从信上之人不治而愈的时间看,那个“主人”会来取珠子的日子大约便是在这几天,萤儿若是能将时间范围缩小,那便是最好。 “萤儿,往北城郊方向去看看。” “你怎么会知道什么人会接受陌生大夫看诊?”沈流萤盯着长情的眼睛,一副“你不说实话我打你”的模样。 “我自有我的办法。”长情没有告诉沈流萤实话。 沈流萤不乐意了,说停下便停下,“你不老实交代,我不走了。” 在这时,街上往来的人渐渐都朝同一个方向跑动起来,分散了沈流萤的注意力,只见她眨眨眼,好奇道:“嗯?这些人这都突然地去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想要知道答案,便有人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女相大人在球楼为女帝陛下选小夫了选小夫了!女相大人在球楼为女帝陛下选小夫了——!快去看!都快去看看啊——!已经开始了!” “女相大人在球楼为女帝陛下选小夫?”沈流萤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兴奋地抓上长情的胳膊,“女帝陛下的小夫像是咱们召南皇帝的后宫妃嫔吧!?女相大人来选,这大概是二选什么的,不然海选的话这女相大人不得选得眼花?而且要是遇见那种极品丑男不是辣眼睛了?辣了女相大人的眼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长情觉得他完全跟不上沈流萤的思路了,什么是“二选海选”?“极品丑男”又是什么个称呼方法?什么又是“辣眼睛”?这些个词,他闻所未闻,都是萤儿曾经生活的地方的说法? 沈流萤说完,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这是说,会有很多美男了?走走走,呆货,咱也去看看!我保证绝对不耽搁时间!我保证我最多只看两刻钟!” 沈流萤说完便拉着长情的手要跟着人流跑,谁知这会儿轮到长情站着不动了。 “呆货你干嘛杵着不动?”沈流萤回过头不解地看着长情。 长情只是看着她,一声不吭。 沈流萤脑子一转,然后转过身面对着长情,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一口,也不管从他们身旁跑过来的人正用什么样儿的眼神看他们,只是看着她的呆货,笑道:“美之心人皆有之嘛,我只是去看看而已,我可没觉得有人比得上我的大宝贝,放心,我只喜欢你这个呆货啊。” “走啦走啦!”沈流萤说完,重新拉着长情跑。 这一回,长情没有再杵着不动,随着沈流萤走了。 看来是沈流萤前边说的去看美男他不高兴了,但立刻又得到了沈流萤的赞美,他心下可是高兴非常。 她想看便随她去看看吧,也不会耽搁什么时间,她觉得开心便好。 待快要到球楼的时候,沈流萤突然红了耳根,尤其是在抬头看向楼塔最顶层的栏杆那儿的时候。 因为她想到了昨夜她和长情在那儿尽情欢好的事儿,还有长情从她身上扯下扔在栏杆旁忘了带走的亵衣。 长情看着沈流萤红红的耳根,想也不想便知她心中想到了些什么,因为他自己也想到了,想到她的连连**声,想到她摇摆的腰肢,想到她意乱情迷的娇媚模样,让他想要再吃她一回。 沈流萤他们到球楼前的时候,前边已经挤满了人,任她怎么踮脚或是跳起来都看不到前边的情况,使得她扁起嘴一脸幽怨地转过头来对长情道:“什么都看不到。” 却发现长情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使得她在长情脚背上跺了一脚,瞪他道:“呆货你脑子里不准在乱想事情!” 这货的眼神,根本是想要扑到她身上吃了她! “是,娘子。”长情很听话地应声道。 “女相大人到——”在这时,有女人高声唱报道。(83中文 .83.) 208、让我看着你宽衣 “女相大人!”沈流萤立刻又不理长情了,只一个劲儿地使劲踮着脚尖跳起来,想要越过前边一圈又一圈的人头看从球楼里走出来的女相大人,一边蹦起身一边自言自语道,“女相大人长什么样儿啊?漂亮不漂亮啊?哎呀!我也想要看看啊!我来到这儿还没见过做官的女人呢!讨厌!” 在沈流萤蹦得吃力的时候,长情忽然半躬下身抱住了她的腿,惊得她“哎呀”一声,紧着长情像抱小孩儿似的将她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他的手臂上,将手臂抬高,将她举得老高,瞬间让她高出了前边的人半个身子,让她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人。 人群里突然冒出个这么高的人,不仅让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她,便是正立定在球楼前的女相大人都不禁往沈流萤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沈流萤在一瞬之间竟成了众人的焦点,她却是一点都不害羞,反是得意地笑了起来,尤其是在对上身旁些个女人有些嫉妒的目光时,她笑得白净的贝齿都露了出来,心里得意地哼哼声,哼,看什么看,我相公能把我举这么高,证明我相公有本事,看不爽我有本事让你们男人把你们也举高啊,不过看你们身旁的男人一个个都弱不拉几的,算勉强把你们举起来,绝对一眨眼你们能压垮他们。 还是她的呆萌傻面瘫大宝贝厉害! 这般一想,沈流萤低头看向下边的长情,摸摸他的脸,笑得开心道:“呆货,你真好!” 沈流萤说完,手依旧停在长情的脸颊上摸着他的脸,头却已是抬起,看向了球楼前的女相大人。 只见那女相大人着一件百花织锦曳地仙子裙,挺胸纤腰,身材傲人,沈流萤觉得她身上那条百花的裙子俗得不能再俗,但穿在她身上,非但没有给人俗气的感觉,反是给人一种她便是百花仙子的感觉,明明是一条俗气的裙子,竟给她穿出了仙气来,而且还是一股高冷的仙气。 若没有完美的身材与漂亮的容貌,是绝对不会给人这样的感觉的,而这女相大人,不仅身材傲人,容貌更是美。 是美,而不是美颜,若是美艳,这般打扮的她必然是俗气的,然她却只是单纯的美,美得好像是出尘的仙子一般,使得每一个瞧见她的人都被惊艳到了,怔住了。 尤其男人,单单是看着她那秀眉的锁骨,便以能浮想联翩,偏偏这漠凉国但凡富足些的女子所穿的衣裳都是齐胸装,即她们的抹胸都是将将拢到齐胸的地方,更莫说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女人。 这样的着装,真是能让男人享尽眼福。 莫说男人,便是连沈流萤看着这仙子一般的女相大人都看失了神,若不知道她便是女相大人的话,她绝对不会想到这样仙气的女子竟会是个当官的,甚至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相大人。 不过…… 要这样的女人来帮女帝选小夫真的好吗!要是被选上的男子自控力不好,见着这仙子一般的女相大人便想扑,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爬女相的床什么的—— 嘿嘿嘿,沈流萤脑子里想着不好的东西,情不自禁地嘿嘿笑出了声,还笑得有些猥琐,要是这样的话,那是满满的激情! 不不不,不对不对,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沈流萤赶紧晃晃脑袋,将自己脑子里这种满是激情的猜想给晃了出去,而后将目光从漂亮的女相大人身上移到了球楼前站得笔挺穿着锦袍的二十来个男子身上。 当然,沈流萤能瞧见的只有这些男子的背影,她便从这些男子的背影上来做评判。 这个,穿得花花绿绿的,正脸肯定不会是什么美男,哪个美男这么没品穿这么丑的衣裳,而且身材不好,肯定被踹出列。 那个也不行,站姿都不行,踹。 那边那个也是不行,那么矮,居然也好意思来参加选美。 那个更不行,屁股那么大,肯定也不是什么美男。 沈流萤着背影这么挑挑选选下来,最后能入眼的也五个人,而且好巧不巧的,她从背影选的五个人,女相竟也是选的这五个人! 沈流萤不由笑了,哎呀!这个女相大人,有眼光! 沈流萤有些激动,使得她摸在长情脸上的手对他的脸有拍又掐的,长情没有出声,任她开心好。 由女相选中的五名男子从队列里走了出来,微垂着头往球楼的方向走去,直到他们走进了球楼里边,都没有转过头来,沈流萤不由觉得可惜道:“哎呀,没瞧见脸呢,也不知道长什么模样,可惜了。” 长情此时将沈流萤放了下来,沈流萤不乐意了,“阿呆你怎么把我放下来了,好像女相大人身旁的女官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呢!” 沈流萤的言下之意便是这热闹还没看完呢。 不过,她的话才说完,便发现长情的左边脸颊发红,像是被谁掐过一样,沈流萤这才想到她方才激动之下好像不由自主地虐了长情的脸,不由抬起手轻轻柔柔地抚着长情的左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摸摸不疼了啊,乖啊。” 在这时,人群里的女人突然都往后边退了出来,只留有男人在原位,沈流萤不明所以,“这是干什么啊?” 长情忽然想起什么,抓上沈流萤的手拉着她转身要走,然他堪堪转身,便有人扳住他的肩让他走不了,同时笑嘻嘻道:“哎呀,小萤萤的大个人,既然都已经来了,干嘛还走啊?” “二哥!”沈流萤看着扳着长情肩膀的沈澜清,再看看一旁的云有心还有越温婉小若源,笑道,“二嫂,七公子,你们也来看热闹啊?” “有银两可凑的热闹,不凑白不凑,你说是吧,小云子?”沈澜清笑嘻嘻地朝云有心挑挑眉。 云有心浅浅笑道:“我只是陪沈二哥来凑凑热闹而已的。” “凑热闹还有银两可得?”沈流萤好奇极了,忽想起越温婉是这漠凉国人,便问她道,“二嫂,这些女人干嘛都在往外退啊?” “流萤你先跟我出来,我再慢慢告诉你。”越温婉笑着拉上沈流萤的手,与她退到了三丈开外的地方,长情则是被沈澜清强行留在了剩下的男人群里。 看着周遭不论老幼都一脸兴奋的女性,沈流萤迫不及待地要听越温婉解释,越温婉便笑着告诉她道:“这是翠县三年一度的选美节,然后能参加选美的对象,流萤也看到了,只有男子还留在场中,因为这选美节只有二十岁至三十岁的男子才能参加,喏,你看,女人都是往咱们这个方向退,没到年纪或者已经超过年纪了的,都往左右两边的方向退了,只有符合年纪的男子才会留在球楼前。” “原来如此!”沈流萤眼眸亮晶晶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男子选美的!” 尤其没见过这种封建古时候的! 难怪方才那个呆货这么急着要走,看来是知道这个选美,并且他不想参加。 “那流萤今儿当做是开开眼界好了。”越温婉一直笑着,似乎也很开心,“这可是三年一度的选美呢,错过了要再等三年,咱们不过是路过,竟遇上了,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二嫂啊,这个选美为什么定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 “因为这个年龄段的男子最英俊也最健劲啊,低于二十太过稚嫩,超过三十便有些衰老了。” “那要是已经成婚了的男子呢?” “呵呵,流萤是不是怕你家相公当选之后被什么人给抢走啊?”越温婉用手肘杵杵沈流萤,挑挑眉。 沈流萤非但没有谦虚,反还用力点点头道:“那是,我家阿呆那么英俊,要是没评上第一,天理不容!” 不过这话沈流萤只敢小声和越温婉说,因为她还没这么作死在别人的地盘上夸自己的相公天下第一,虽然这在她心里是实话。 越温婉捂上嘴笑得厉害,然后拍拍沈流萤的肩,“流萤只管放心,只是个名头而已,这些在场的男子,十有*都是嫁人了的,之所以来参加这个节,无非也都是凑个热闹再博个美名,而且这个美名还能得到官府赏赐的一百两银子呢!至于其他的人,也都会得到一两到十两不等的赏银。” “这么好,难怪我二哥说有银两可拿不拿白不拿。” “对呀!至少能他喝几顿好酒呢!” “那这个选美节和女相大人为女帝陛下选小夫有什么联系没啊?” “准确来说,是女相大人想要看看翠县的选美节,才把为女帝陛下选小夫的日子定在这一天的。” 沈流萤忽然眯起眼笑了起来,小声道:“难不成女相大人也想看看翠县的美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样。”越温婉没有深思这个问题,而是笑得开心道,“流萤快看,开始发小竹篓了,这个选美呢,先是按每个年龄段来比,然后在每个年龄段里选出最美的一人,最后每个年龄段里选出来那一人合在一起比,最后谁得到的小竹牌最多,谁是最美的男子了。” “小竹牌?”沈流萤不懂的东西太多。 “你看,现在有女官将小竹篓分发到每一位男子的手上,待会儿会有人来给我们发小竹牌,我们会每人得到十一块小竹牌,每块小竹牌上都会刻着相应的年龄,是说每个年龄段我们都能给其中我们觉得最美的那一人投上一块小竹牌,投到他们手中的小竹篓里。” “那要是谁的竹牌多得小竹篓装不下了呢?”沈流萤笑着问。 “流萤的问题真是有意思,听说这在翠县的选美节上还没有出现过谁的小竹牌多得小竹篓装不下的呢!” “咦?好像只有女人得到小竹牌,那些不符合年龄的男人没有投小竹牌的机会?”沈流萤发现那些站在场外的男人压根没人理。 “因为男人不能给男人投小竹牌啊,按这选美节的说法好像是男人和女人看人的眼光不一样,所以不给男人小竹牌。” “非常有道理。”沈流萤用力点点头。 “流萤,这个时候是给咱们女人先大致看一下场上男子的,以免待会儿人太多看不过来,还有是待会儿会有人组织咱们一波一波上去投小竹牌的,不会发生混乱的。” 沈流萤这会儿在男人群里寻找长情的身影,很快便寻到了他,正巧长情这会儿也正朝她看来,沈流萤当即将拿到手的小竹牌举起来摇晃,好像在说“大宝贝,我一定会投给你的!”一样,让长情心中既欢喜又无奈。 球楼内,第五层。 有微风,拂得那些缀挂在红绸绳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悦耳好听。 一名看起来不过二十有二年纪的年轻男子正跪坐在地上的一张柔软蒲团上,正垂着眼睑专心致志地在煮茶。 只见男子生着柳叶眉,丹凤眼,挺鼻,薄唇小嘴,肌肤白皙细嫩,仿佛吹弹可破,脖颈秀美,长发迤地,乌黑顺滑,手指修长,便是指甲都修剪得宜,着一浅碧色罗裳,衣襟及袖口处绣着青碧色的竹纹,腰上别一块质地上好的白玉佩,静静坐在那儿煮茶,像是一株清新雅致的翠竹,美得让人不忍打扰。 女相大人由下边走上来,站在楼梯口边上静静看着男子。 倒是男子抬起眼睑,看向站在楼梯口边上的女相大人,轻轻一笑,道:“修竹已经煮好了茶,大人不过来尝一尝么?” 清新儒雅的男子,便是声音都是儒雅的,像是山间的泉水,清泠好听。 女相大人这才朝男子走去,她迤在地上的裙裳,好似让地上开满了百花。 隔着小茶几,名为修竹的男子对面摆放着一张蒲团,可女相大人却没有在这张明显为她准备的蒲团上落坐,反是绕过蒲团,站在了男子身旁。 只见女相大人看一眼茶几上正冒着淡淡水气的滚烫茶水,而后将目光落到了男子身上,同时抬起手,用指背轻轻抚上男子白皙细嫩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什么宝贝似的。 男子只是浅浅笑着,抬眸迎上女相大人的视线,面上没有丝毫诧异之色,像是早已习惯了她这样的举动似的。 只听女相大人边抚摸他的脸颊边淡淡道:“清茶有什么好喝的,偏你喜喝清茶。” “清茶香酽,入口甘甜,喝起来比兑了奶的要好喝上许多。”男子说完,将已经满上茶水的茶盏端起来递给女相大人,依旧浅浅笑着,“大人尝一尝便知。” “哦?入口甘甜?”女相大人指尖抚过男子的鼻尖,最后停在了他秀气的唇瓣上。 “是的。”男子轻轻点点头。 “那不知与修竹你的味道相比,如何?”女相大人说着,指腹在男子的唇瓣上摩挲了几下,最后轻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下巴轻轻抬了起来。 女相大人的话让男子的双颊瞬间浮上两朵绯云,有些羞赧道:“修竹不知。” “呵——”女相大人轻轻一笑,接过了男子递来的茶盏,看一眼盏中青绿的茶汁,却没有放到嘴里品一口,而是将杯盏往旁一扔—— “骨碌碌——!”茶盏里的茶汁完全泼洒到地上,茶盏摔到木制的地板上并未破碎,只是在上边打了几个滚而已。 紧着,如仙子一般女相大人竟扶着男子的肩将他轻轻推倒在地,同时欺身而上,将男子压到了自己身下,一低头,便咬上了他微露在衣襟外的秀美锁骨,并且吸咬得用力。 “大人,别……”男子双颊绯红更甚,双手撑在地上,柳眉微拧,欲推还的模样。 “别?”女相大人扬了扬声音。 男子微微抿唇,赧道:“下边都是人,若是有谁人上来……” “上来便让他们看着是。”女相大人非但不担心,反是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吓得男子面色立刻变得慌乱。 女相见着男子紧张的模样,笑意更浓,随即宽慰他道:“怕什么,没有本相的吩咐,谁人敢上来,你只管放心是。” 男子这才羞赧地点了点头,娇羞的模样哪里还像是儒雅的修竹,反是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娇媚花儿,散发着一种诱人采撷的味道。 女相则是埋头在他脖颈锁骨及胸膛上放肆了一番,在他这些地方都留下了一块又一块红印后才从他身上下来,侧躺在地上以手撑起脑袋,另一只手则是轻捏住男子的下巴,温柔道:“来,起来,让本相看着你宽衣。” “……是,大人。”男子红着脸,很听话地坐起身,在女相的注视中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褪了下来,直到身上一丝不挂,连鞋袜的都一并脱了。 而此时,女相的眼眸里尽是灼灼烈火,但她却没有着急地扑到男子身上将他压到身下,只是定定看着他而已。 男子褪下自己身上的衣裳后,便红着脸伸出手替女相解开她的腰带,*着身子替她宽衣,一边道:“大人愈发美丽愈发迷人了,方才修竹在上边瞧见了,那些个男子看大人的眼神,都是恨不得想将大人占为己有。” “是么?”女相的目光始终落在男子*的身上,任自己体内欲火热烈,却还是在耐心地等着他为她将衣裳褪下。 “嗯。”男子点点头,轻轻抿起了唇。 “怎么?吃味了?”女相笑了起来。 “修竹不敢。”话是这般说,男子面上却写着明显的“口是心非”。 “小东西,可没有说实话呢。”手指在男子唇上点了点,“近些日子来哪一日你不是将本相占为己有的?” 女相的话说完,男子再也忍不住,竟是将她推倒在地,压到了她身上来。 女相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笑意更浓,“若是让女帝陛下知道她最疼的修竹小夫对着本相这般饥渴难耐与本相日夜缠绵会如何?” “陛下不会知道的。”男子肯定道。 “也是。”女相抬手勾上男子的脖子,“再者,你本来是本相的,过不了多久,这整个漠凉江山,也都是会是本相的。” “是。”男子道。 “届时,本相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会勾引人的小妖精,是本相的。” “那……修竹也想要大人是修竹一人的。” “呵呵,贪心的小妖精。”女相轻轻一笑,抬手取下了男子头上的玉竹发簪,让他的长发倾泻下来,而后一个翻身,占了主导地位。 球楼下人声鼎沸,球楼上,缠绵悱恻。 女相脖子上挂着一颗小半个巴掌大的精致雕花玉坠,芍药花的模样,随着她摇晃的身子而在男子眼前摇晃着,芍药花玉坠里正有如水流一般的红光在流动,漂亮极了。 女相瞧见,对男子轻轻笑道:“小妖精你瞧,本相的芍药花儿快要养成了。” ------题外话------ 变态的我貌似最近有点污,哦呵呵呵~ 新的一个月又开始了啊~啊~ 209、天天都将你喂得饱饱的 球楼下,沈流萤这会儿正兴奋地跑到长情面前,将自己手里的小竹牌毫不犹豫地放到了长情心不甘情不愿拿在手上的小竹篓里,然后冲他做一个“加油,我看好你哟”的动作,这才跑开了去给别的年龄段的男子投牌。 沈流萤跑开后,有一名十六岁模样的姑娘红着脸来到长情面前,怯生生地将手里的小竹牌放进他的小竹篓里,然后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更红,立刻害羞地跑开了。 长情看着总有跑到自己面前来给他投小竹牌的一个又一个女子,非常想把手里的小竹篓给扔了。 沈澜清与云有心比长情年长一岁,正正好站在他身后,此时沈澜清将手搭到长情肩上,伸长了脖子看他手里小竹篓中已经有大半篓的小竹牌,笑嘻嘻道:“哎呀呀,小萤萤的大个儿,战绩不错啊!” “二哥想要,我可以都给二哥。”长情面无表情,对沈澜清道。 “我才不要。”沈澜清笑得一脸开心的模样,“你那小竹牌上刻的字全都是‘二十’,咱这儿刻的可都是‘二一’,算我想要,也要不了呐,你说是吧,小云子?” 云有心浅笑着点点头,“是的。” 在这时,一位年纪约莫四十二三、身材发胖的大娘朝长情走了过来,双颊红彤彤的。 沈澜清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胖大娘看,看着她一脸少女娇羞地把自己手里的小竹牌投到长情的小竹篓里,然后站在他面前不走了,这么怔怔地看着他,愈看脸愈红。 若非沈澜清在后边死命扯着他的腰带,只怕长情已经撂竹篓走人了。 忽有好几个年轻姑娘一块儿朝长情跑来,纷纷将自己的小竹牌投给了他,因为你人多,生生将那个看着不肯走的胖大娘给挤开了去,最后这个胖大娘才一步三回头不情不愿地走开。 沈澜清终于憋不住了,哈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大个儿,那个肥胖的大娘好像看上你了啊!你看看她看你的那种娇羞眼神,真是恨不得把你拉回家啊!” “哎哟哟,又有姑娘来给你投竹牌了,小子,生意不错啊你!”沈澜清看着又有朝长情走来的姑娘,笑得两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然后低头看看自己手上还空空如也的小竹篓,再看看云有心小竹篓里的好几块小竹牌,哼声道,“我觉得这翠县女人的眼光有问题。” 云有心笑问道:“沈二哥如何这般说?” 沈澜清又哼哼声,“你的竹牌居然比我的多,这不符合道理!证明这翠县女人的眼光绝对有问题!” 云有心忍不住轻笑出声,“我也这般觉得。” 他不过一个目不视物的瞎子,竟也会受姑娘家的青睐,这倒是他想不到。 “二哥,人家七公子那是气宇!”在这时,沈流萤嫌弃的声音从旁传来,话音才落,便见一块小竹牌突地被投进了沈澜清手中的小竹篓里,沈澜清正要高兴,可当他看到给他投竹牌的人时,他立刻不笑了。 只见越温婉正在看着他笑:“沈澜清,我给你投小竹牌啊,刚刚我和流萤先去给后边年龄的人投了,把‘二一’留到最后来给你投!原来你才二十一啊,我还以为你三十了。” “……”沈澜清看看自己竹篓里孤零零的一块小竹牌,再看看笑得开心的越温婉,非常想说“我求你别给我投行吧?”,但想到他身体里那个小刀蛊,他只能生生把这话给忍住了,同时瞪向沈流萤,“小萤萤,还不赶紧的把你的小竹牌给我?” “好啊!”沈流萤应得爽脆,而后抬起手要将自己手里的小竹牌投进沈澜清的小竹篓,可在她要松手时,只见她手一转,竟是将手里的小竹牌投进了云有心的小竹篓里,得意地对沈澜清笑道,“我还是投给七公子比较好!” “小萤萤,你还是不是我亲妹了!?”沈澜清跳脚。 “二哥你有二嫂的小竹牌好了嘛,证明你只属于二嫂,多好不是!?”沈流萤说完,拉着越温婉高兴地跑开了。 然当她才跑过长情的身边正要往女人群里跑去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了脚步,紧着迅速往后转头,昂头看向球楼五层的方向,倏地拧起了眉。 长情的目光也在这一瞬间变得凛冽,不过他却是表现得无动于衷,并未像沈流萤那般转过身去。 越温婉还以为沈流萤是想多看一会儿长情,遂拉着她走了,一边道:“萤儿先别看了,反正都是你家相公,什么时候看都一样的,咱们快些出去了。” 沈流萤的视线与长情对上,长情朝她微微点了一点头,示意他也感觉到了,沈流萤这才转回头,随越温婉走了。 待回到女人群里后,只听越温婉又道:“流萤你看,你家相公小竹篓里的竹牌好多,快要满出来装不下了,倒真是像你所说的要是装不下了怎么办,这可是在翠县从来没有过情况,你相公很收翠县女子的喜哪!” 不仅是越温婉注意到了这个事儿在说这个事,她们身旁的其他女人也在说这个事儿。 “哎呀,你们瞧,那位黑衣公子的小竹篓收到了好多小竹牌呢!” “瞧见了,我刚刚是把我的小竹牌投给他的呢!他可真是好生英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生得这么英俊的男人呢!”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把我的小竹牌投给了他的!” “小玉你不是有你的阿路哥了?你居然没把你的小竹牌投给你的阿路哥!?” “哎呀!反正阿路哥都是我的人了,投不投给他,他也都跑不了,那我当然是要投给我觉得最美的男子啊。” “瞧!他的小竹篓快要装不住小竹牌了,还有人在给他投呢!” “啊!女官竟然又给了他一个小竹篓!这在咱们翠县的选美节上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呢!连十五年前得到了咱们‘漠凉第一美公子’美誉的原公子得到的小竹牌也不过是整整一小竹篓而已!” “证明这位公子比原公子还要美呗!” “仅仅是看着,好想要把他占为己有啊……” “也不知他成婚了没有?” “说来……咱们好像都没有见过这位美公子,他好像并不是咱们翠县的人呢。” “那岂非是以后咱们都没有再见他的机会了?” “没事儿,趁这会儿将眼福饱够,反正不管哪一年的第一美公子都和咱们没啥大关系,趁能看的时候尽量看个够。” “也是,这位美公子明明面部表情的,可看起来真是好生俊美又可人。”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让人好想摸摸他的脸!” “他看起来好美味!” 若是在往日,沈流萤听着有人这么说她的阿呆,只该嘚瑟得不了,但现下她却是毫无反应,甚至连越温婉与她说话都没有听到。 越温婉察觉沈流萤有些不对劲,便又唤了她一声,“流萤?” “啊?二嫂,你叫我啊?”沈流萤这才回过神,笑嘻嘻地看着越温婉。 “发什么呆呢?难不成是听到别的姑娘夸你家相公你不高兴了?”越温婉小声问道。 “怎么会!”沈流萤和越温婉说说笑笑,越温婉这才没把她方才的发呆当回事。 只见长情手中小竹篓里的小竹牌数量还在增加,沈流萤这会儿的心思却已不在长情身上,而是—— 在球楼五层上。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球楼五层上,那儿什么都没有,离得远,哪怕仰起头,也看不到挂在那屋顶下的一根根红绸绳。 可,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在方才她从呆货身旁走过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妖气,在球楼五层上! 并且是很浓重的妖气! 尽管她自来到这球楼前看热闹时便总会感觉到人群中有妖气,但都是淡淡的,并且还是在不同的方向,但方才那一瞬间,她所感受到的妖气却比在场的所有妖气加起来还要浓重数倍! 那个呆货定也嗅到了异常,否则他不会朝她点点头。 球楼五层上,必有一个与这些诡异玉珠有着紧要联系的人在! 抑或是那个“主人”也说不定。 而会在球楼里的人—— 方才她稍加注意过,除了女相大人与她身旁的几名女官,便是她选出来的五名给女帝陛下当小夫的男子。 昨夜那个呆货说过,球楼五层,男人一生只能上去一回,进去的那五名男子,当是没有机会到五层上去的,而能随意到那对于整个翠县的百姓来说有些非凡意义的球楼五层上去的,除了女相大人,也不会再有其余人。 不过,也不排除那球楼里本来有人。 若是呆货此时在这儿好了,大可不动声色地上去看看,偏偏他这会儿在众人的注意力之中,想要不为人察觉地离开是不可能的了,她自己又没有这个本事,可恶。 都怪这选美! 对了!小若源! 沈流萤忽然想到了小若源,赶紧往四处张望找寻他,瞧见他正坐在人群外欢欢喜喜地啃糖葫芦,与越温婉说了一声,便朝小若源跑去。 小若源看到朝他跑来的沈流萤的第一反应则是将手中糖葫芦背到身后,仰着小脸盯着她道:“小坏坏你是不是想抢我的糖葫芦吃?我是不会你的!” “吃吃吃,你一天知道吃!”沈流萤一脸嫌弃,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正了脸色压低音量对他道,“小药药,我有要事需要你帮忙。” “嗯?”小若源眨眨眼,“你说嘛,我能帮你的会帮你的呀。” 沈流萤附到小若源耳畔,与他悄声说着什么,小若源点点头,再点点头,待沈流萤说完后,他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沈流萤,一脸认真道:“喏,小坏坏你先帮我拿着我的糖葫芦,你不能偷吃我的啊,待会儿我回来了我要继续吃的哦!” “全是你的口水,我才不稀罕吃你的。”沈流萤很嫌弃。 “嘻!那药药去了啊。”小若源说完要跑开。 沈流萤却在这时拉住他。 小若源歪歪小脑袋,不解地问道:“小坏坏你还有什么要说?” “当心些。”沈流萤摸摸小若源的脑袋,关心地叮嘱道。 小若源欢喜地点了点头,“药药才没有这么不中用呢!小坏坏你等着我好啦!” 小若源欢欢喜喜地绕过人群,朝球楼的方向跑去了。 他很开心,因为感受到了沈流萤对他的关心,所以他很开心。 一个人寂寞太久,若是得到谁人的关心或是陪伴,总会欢喜,总会感动,活了上千年的妖,又怎能例外。 小若源本是不相信人类,可遇到了沈澜清之后,他觉得有些人类好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坏,至少现在他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好人,会关心他在意他的好人。 选美还在继续,球楼五层里的*仍在翻覆。 翠县百姓兴致依旧高昂,将注意力投到长情身上的人愈来愈多,沈流萤虽还在与越温婉有说有笑,心中想着的事情早已与选美无关。 沈流萤虽不觉小若源会很快回来,但绝不会需要很长的时间才会回来,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半个时辰过去,选美都已到了尾声,却还没有见到小若源回来。 沈流萤的视线死死锁在球楼五层上,眉心愈拧愈紧,拿着糖葫芦的手也愈收愈紧。 小药药为何还没有回来? 可是被里边的人发现了? 越温婉这会儿也发现小若源不见好久了,不由问沈流萤道:“流萤,药药那孩子跑哪儿去了?不是被歹人拐跑了吧?” “不会的。”沈流萤牵强地笑了笑。 越温婉还是放心不下,“我在周围找找看,或许他跑到哪儿去玩上了瘾忘了回来,流萤你在这儿自己先看着啊。” “好。”沈流萤点点头,待越温婉走后,她看向场中的长情,将心里的不安全都写在了脸上。 而这会儿,球楼前的男子一个接一个地退回到人群里,最后只剩下长情一人站在那儿,顿时,人声鼎沸。 翠县人从未见过的一个陌生男人赢得了翠县女子手中最多的小竹牌,得到了“翠县第一美男子”的美誉,如何不令这翠县百姓沸腾? 沈流萤本该高兴的,可这会儿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这时,球楼二层有人慢慢走到凭栏后边来,俯首看着球楼前热闹的百姓以及搏得了“翠县第一美男子”美名的长情。 仙子一般的气质,是前一会儿还在五层上与男子修竹翻云覆雨的女相大人。 沈流萤远远看着球楼二层上的女相大人,眉心拧得紧紧的。 这个女相,会不会方才在五层上? 小若源迟迟没有回来,是不是被她给抓住了? 距离隔得太远,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她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整出什么大动静来。 沈流萤这会儿只盼这选美赶紧结束,这样她可以靠上前去,拉近距离来感受,并且那个呆货也能不在这么多人眼前杵着了,可以办正事了。 刚刚要是没有让呆货参加这选美节好了,不过,谁又知道会有事情发生,只能下回注意了。 但,沈流萤本以为选出了最美的男人,当场领了赏银之后便可以结束这个节了,谁知随行在女相大人左右的女官这会儿竟宣布博得美名之人到球楼二层听赏。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赏赏了,当众宣赏是,为何还要到二层上单独听赏?难不成是女相大人在呆货身上发现了什么? 沈流萤以为依长情那性子会拒绝,谁知长情竟跟女官走进了球楼! 那个呆货!竟然没有拒绝!沈流萤不高兴了。 但也在她不高兴的这会儿,她觉得不对劲。 那个呆货是连太子都敢杀敢造反的人,不应当乖乖听从这小小漠凉国女相的吩咐才是,但他的的确确是领了吩咐进了球楼,则是证明,他想要从女相身上知道些什么。 问题应当在那个女相身上! 这般想着,沈流萤随着兴奋地涌到球楼楼下来想要再一次近距离看看第一美人的女人们一并来凑了这个热闹。 离得近了,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方才感觉到的那股浓重妖气,并且,在二层! 眼下只有等呆货从球楼出来了才能知晓这关键之人是否是那个女相,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小若源! 沈澜清这会儿瞧着沈流萤杵在女人群外发呆,不由跳到她身旁,在她肩上用力一拍,笑嘻嘻道:“小萤萤,干嘛呐?怕你家大个儿被那女相给吃了啊?” “二哥!”沈流萤见到沈澜清激动极了,只见她赶紧抓住沈澜清的手臂,着急道,“二哥,赶紧去找小若源!不然我怕他会有危险!” 沈澜清不笑了。 * 待长情离开后,名为修竹的美丽秀气的男子从楼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女相大人身旁。 只见他衣襟敞开,露出胸膛锁骨以及脖子上被女相留下的红印,即便是站着,他亮泽的长发依旧迤地,不绾也不系,一双比女子还要白皙秀气的脚上未着鞋袜,甚至连腰带都未系上。 此刻的他,身上没有了儒雅之气,而是透着一股娇媚之气,他这么赤着双脚走到女相身旁来,微垂着眼睑,轻声道:“大人让方才那位公子入了夜来见大人,大人可是想要了他?” 本是候在一旁的女官见着男子,当即将面对着还聚在楼下的百姓而敞开的门扉关上,低着头快步走下了楼去。 女相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而是将手摸到了他的胸膛上,淡漠的眼神又揉进了*,道:“怎么还没有将衣裳穿好?” 男子不说话。 女相的手在男子胸膛上打着圈儿,又问:“在楼上偷听了本相说话了?” 男子垂着眼睑,依旧不说话。 对于男子的沉默,女相非但不生气,反是轻轻笑了起来,勾住男子的下巴,微微挑眉,含笑问道:“不高兴了?” “回大人,修竹可以说‘是’么?”男子终于出了声,薄唇轻抿。 “当然。”听了男子的话,女相似乎很高兴,“遇见美人,本相自然想要尝一尝,仅是这般,你这个小妖精便吃味了?” 女相说完,用指尖亲昵地点着男子的鼻尖。 “大人觉得他比修竹还要美么?”男子问得有些难过,有些失落。 修竹说完,还不待女相说什么,他便将自己身上不整的衣衫褪了下来,让自己*地呈现在女相面前,让她清楚地看见她在他身上留下的斑斑痕,难过道:“大人可是与修竹说过,修竹是最美的。” “小妖精,你又勾引本相呢?”女相看着男子身上的斑斑痕,微微眯起了眼,而后张开双臂,道,“才为本相穿上这衣裳未多久,便又来勾引本相脱下,真是不知是你个小妖精总是吃不饱,还是本相如何都吃不够你。” 待女相衣衫尽褪,又与男子交缠在一起时,她温柔地安抚他道:“本相的修竹小妖精在本相心里永远是最美的,任何人都比不上。” 男子红着脸满足地点了点头。 “今夜可要为本相好好办事,嗯?”女相轻抚着男子的脸,道。 “修竹明白。” “届时待这朵芍药花儿养成了,本相天天都将你喂得饱饱的。” “嗯……” 在这二人热情地翻云覆雨时,旁有一只不大不小的箱子里正有响动传出,箱子里边有人。 这个人很小,看起来不过四五岁而已。 是方才答应沈流萤到这球楼五层上来看看情况的小若源! 只见他被布帕堵上的嘴里一直“唔唔”有声,被捆得严实的身子在挣扎不已。 “修竹前边可是说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身上的血肉能让本相的芍药花儿变得更莹亮?”忽听女相问男子道。 “是的,大人。” 女相笑着咬上了男子的胸膛。 “唔——!”小若源大睁着眼,挣扎得更厉害了。 210、娘子,我们走 沈澜清将球楼每一层都扫视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小若源的身影,他是沉着脸空手而回的,若非沈流萤叮嘱过他不要打草惊蛇,只怕他已经破窗而入将整个球楼都翻上一个遍。 沈流萤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串被小若源咬了一半的糖葫芦,眉心拧得紧紧的。 在这时,被女相传到球楼二层听赏的长情走到了他们身旁来,本是想与她说些什么,谁知被围过来的女人给整得纵是有话都不便说了。 只见长情眼神一沉,伸出手便捧住沈流萤的脸颊,对着她樱红的小嘴便吻了下去,并且还是深吻,不管沈流萤这会儿愿不愿意。 沈流萤先是一怔,而后厚着脸皮也作出深情的模样,抱住长情的脖子回应他的吻。 这一时间,不知让多少前一瞬还在想入非非的女子目瞪口呆,沈流萤觉得她听到了无数芳心碎裂的声音。 其实沈流萤很想大声嚎一声“这是本姑娘的相公,你们别想了!”,但觉得这太招人恨了,遂只是挽上长情的胳膊,再踮起脚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一口,笑靥如花道:“相公,我们走吧!” 沈流萤故意将“相公”两个字说的大声,让旁边那些个又惊又嫉妒的女人们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让瞧见这一幕的男人羡慕嫉妒恨。 长情却是微微一个矮身,一手拦住沈流萤的纤腰,一手勾住她的腿,轻而易举地便将她横抱了起来,甚至还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道:“是,娘子,我们走了。” 沈流萤觉得,这货根本是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发狗粮! 不过这一回,她喜欢! 谁也别想打她的呆货的主意! 周遭芳心碎裂的声音更多了。 女人嫉妒沈流萤,男人则是嫉妒长情。 长情的脚步看似走得不快,可实际他的速度却快极,纵是后边有女子追上来,也不会追得上。 离了嘈杂的人群,长情这才低声问沈流萤道:“萤儿可是让若源到球楼上去看情况了?” “阿呆你看见小若源了!?”沈流萤激动着急地问。 “莫慌。”长情知道沈流萤必然着急,沈澜清亦然,是以他转头看了一眼走在他身旁的沈澜清后才继续道,“若源暂且无事,我虽没有见到他,但我闻得到他。” “暂且无事是何意?”沈澜清沉声问。 “算对方知道他是妖而想要利用他,也要等到月最圆月华最盛时,月最圆月华最盛的时候亦是一个月之内妖类妖力最盛时,若要利用,必选这个时候。”不管何时,长情总是一副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模样,好像他没有情绪似的。 “月最圆月华最盛时,一个月内便是十五之夜。”沈澜清不仅声音沉沉,便是神色都冷冷沉沉,可见他心中是真的将小若源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着护着。 沈流萤这会儿紧张得从长情怀里蹦了下来,“今日不是十五!?” 以防沈流萤摔了,长情揽稳她的腰,应声道:“是。” “这便是说,若是对方真的要利用若源源的话,他最多只能活到今夜。”沈澜清道。 长情明确一个具体时辰,“嗯,子时过半。” 沈澜清默了默,才又问道:“你可是打算今夜要做些什么?” 否则以这个大个儿的性子,方才怎会老老实实地到那个女相大人面前去听赏,并且他想要做的事情,十有*与那个女相有关。 “是。”重要的事情,长情从不多说一句废话。 “我知道了。”沈澜清轻轻眨了一眨眼睑,“届时需要我做什么,说一声便是,你和我的小萤萤还有事情要说是吧,那我先去找酒喝了。” “多谢二哥。” 沈澜清摆摆手,转身走人了。 长情知道沈流萤心中有疑惑,不待她开口,便先告诉她道:“此事,与女相大人有关。” 果然是她。 沈流萤没有太惊讶,因为她心中已有了猜想。 “刚刚她把你单独叫到楼上去,和你说了什么?”虽然事情很严肃,但沈流萤心中的八卦因子还是活动得很厉害。 谁知长情不说话。 沈流萤觉得不对劲,立刻瞪他道:“你干嘛不说话!?是不是你在上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没有。”这种问题,长情回答得可不敢有一点停顿。 “那你干嘛不回答我的问题!?”沉默是掩饰! “萤儿要听?” “我不要听我还问你干嘛!?你说是不说!?”沈流萤说着抬手来扯上长情的脸。 长情立刻老老实实道:“我说。” 沈流萤这才松开他的脸,道:“快说。” “她让我入了夜后到她所住的驿站领赏。”长情实话实说。 “什么!?”沈流萤瞬间跳脚,“让你入了夜到她所住的驿站去领赏?大半夜的领什么赏!?难不成她要把她自己赏给你!?你没告诉她你有我了!?” “她未言明赏赐的是什么,我怎好张口便说我已经有了萤儿,这是在打女相大人的脸面。”长情喜欢看沈流萤因为他而跳脚的模样,说明她在乎他,但这句话长情可没有老实交代,他方才虽没有言明他已成婚,却有委婉地表态,不过,那位女相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 若非留着她尚有用处,他方才便能将她变成一具尸体。 “太不要脸了!亏她看起来像个仙子一样高冷!谁知道是个**的!有妇之夫居然都不放过!”沈流萤一想到有人想要染指她的大宝贝,她的气不打一处来,“不行,你今夜去的时候必须带着我一起去,她要是敢碰到你一指头,我把她的手给剁了!” “不对,刚刚在球楼里,她碰你了没有!?” “没有。”长情听着沈流萤气鼓鼓的话,只觉开心,顺便表态道,“除了萤儿,我不会让任何人‘碰’我。” 长情将一个“碰”字咬得很是清晰。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发现长情话中有话,是以长情凑近她的耳畔问她道,“那萤儿今夜可还让我碰萤儿?” 沈流萤这才反应过来长情说的“碰”是什么意思,当即推了他一把,瞪他道:“不让!” 长情一脸失落。 沈流萤最见不得他这种委屈的小模样,遂稍微松口道:“先看你表现好不好再说。” “好。”长情应得干脆。 沈流萤一直觉得她将长情吃得死死的,可她没有发现,其实她才是被吃得死死的那一方。 “好了,说正经的!”沈流萤又抬手推了推,“你与那个女相大人离得近,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其实沈流萤觉得,哪怕长情坑了她,她也心甘情愿地往他的坑里跳。 谁让她已经认定了这个人嫁给了这个人。 “我在她身上嗅到了比在宫家小姐身上嗅到的不知浓重多少倍的血腥味,若是你我在草镇遇到的情况来看,理应是珠子已经开始嵌入人体内后我才会嗅得到血腥味,但那女相大人身上,她的珠子并未嵌进她的身体,仅是缀挂在她的脖子上而已。”长情把自己所见所感以及心中猜想一并告诉了沈流萤,“且她脖子上缀挂的不是如同宫家小姐她们那般的小珠子,而是足有成人小半个巴掌大的雕花坠子。” “雕花坠子?还没有嵌进她的身体里?照你所觉,她是人,而不是妖?”沈流萤一边与长情慢慢走着,一边思索着他说的所见。 “她是人,而非妖。”长情答。 沈流萤默了默,又道:“所以你是觉得她的那个雕花坠子会是这整个翠县的问题关键所在?” “正是。”长情肯定了沈流萤的话,“这女相大人是前日来到这翠县的,比你我早到一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翠县女人身上的那些个珠子便是在女相来到翠县的那一日开始嵌进她们身体里的,否则你我怎会在街上感觉到那般多的血腥味与妖气,而她之所以会选择前日来到翠县,我想大约是因为她想要在今夜将置放在翠县女人身上的珠子取出来。” “因为今夜是十五夜!”沈流萤一点即通。 “嗯。”长情微微颔首,“珠子既有妖气,那在十五之夜必然是将其从人体内取出的最佳时间,或许能得到最纯的精气,又或是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总之,她今夜一定要完成这个事情。”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沈流萤问。 “今夜便知,无需你我再费心思猜想。”长情想要知道的从来都不是对方的目的,而是想要从对方身上知道制作那些珠子的诡异材料是由何处而来。 “也是,今夜便能有答案,何必再浪费脑水来想这种问题,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沈流萤轻轻捏住自己的下巴,微微蹙起眉,“你说这女相大人本身是个女人,为何她所选的目标还都是女人?难道她对女人有深仇大恨见不得女人好?她心里是有病还是怎么的?” 长情倒是被沈流萤给问住了,“关于这个问题,我暂时还猜想不到答案。” “哎——!”沈流萤叹了一口大气,感慨道,“女人呐,何苦为难女人!” “……” “对了呆货,咱们还用去北城郊‘看诊’不用?”沈流萤叹了大气后问长情道。 “不去了,萤儿昨夜未睡足,萤儿还是回客栈睡上一觉比较好。”长情很体贴。 “有道理,走了,先回客栈补一觉。” * 入夜。 圆月上中天,很是明亮。 扮作男子装扮的沈流萤啃着越温婉买来的烤饼,坐在窗台上一边看着明亮的圆月一边自言自语道:“还有一个月到中秋节了,也不知道仲秋那天能回家和大哥还有二哥过中秋节不能。” 越温婉听着她自言自语的话,好奇地问她道:“流萤,中秋节是个什么节?” “嗯?”沈流萤眨眨眼,“二嫂,漠凉国没有中秋节么?” “没有,我都没听说呢。”越温婉摇摇头。 “嗯……简单地说呢,中秋节是一个家家户户团圆的节日,那天一家人不管在多远的地方都好,都会想着在那一天赶回来一家人坐下来吃团圆饭,然后那一天还有月饼吃,有花灯看,有灯谜猜,还有烟火可以看!”沈流萤笑着给越温婉解释道。 “月饼,花灯,烟火?这些都是什么?”越温婉眼里有莹亮的光,虽然不认识,但的眼里却充满了憧憬。 “这样吧二嫂,要是下个月咱们赶得回去的话,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啊!啊,不对,是让二哥带你去见识!”沈流萤笑得开心道。 “好呀!”越温婉开心不已。 “好什么好,我可没答应我要带你去见识。”很不要脸地躺在沈流萤床榻上的沈澜清此时满脸嫌弃道。 然他话音才落,便听他痛苦地嚎叫起来,同时捂着自己的肚子,骂越温婉道:“越温婉!你又干什么!?” 很明显,是越温婉在用他肚子里的小刀蛊整虐他了。 却见越温婉像是没事一样看着抱着肚子嚎叫的沈澜清,笑着问他道:“沈澜清,你刚刚说什么啊?” “你又不是聋的,我说什么你没听到?”沈澜清语气十分不善,然后,他的肚子疼得更厉害,同时也嚎叫得更加厉害,“小萤萤,那个女人折磨你亲的二哥你看到没有!?你救不救你二哥了!?” 谁知沈流萤非但不同情他,反是嫌弃他道:“二哥,那可是我的床,你这么脏居然好意思往我的床上滚,不行,二嫂,今夜你睡这屋,我睡隔壁屋。” “小萤萤!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妹!?”沈澜清继续嚎。 沈流萤和越温婉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继续自己有说有笑,过了一会儿,只听沈澜清妥协地对越温婉道:“越姑娘,越大小姐,越姑奶奶,我带你看花灯猜灯谜看烟火把好吃的都带你吃个遍把好玩的也都带你玩个遍行了没有!?” 沈澜清气得说话都不带停。 越温婉眼睛一亮,“真的!?” “老子要是有一句假,老子这辈子不喝酒!” “好!”越温婉笑吟吟地打了个响指,沈澜清立刻虚脱一般瘫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沈澜清心底则是在把越温婉给骂了无数遍,带你玩,也要看你那个时候还要不要跟着老子!哼! 沈流萤看着自从遇到越温婉之后便再也嘚瑟不起来的沈澜清,捂着嘴笑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从窗台上跳下来,坐到他身旁来,安慰他道:“二哥,别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可是还有大把的好年华来过呢。” 沈澜清瞪着她,“小萤萤,你这笑眯眯的样儿怎么看都像是落井下石。” “那怪怪你没事自己挖了一口井,然后再跳了进去。”人家都是挖坑,她二哥这是给自己挖井。 “别形容得这么贴切,说得我好想哭。”沈澜清说完,竟“嘤嘤嘤”的啜泣起来,同时还装模作样地用双手捂上自己的脸。 沈流萤每次看到沈澜清这么不要脸的模样,都好想吐。 越温婉在一旁看得有趣,竟是忍不住对沈澜清道:“沈澜清,你再哭一次给我看看呗。” “……”沈流萤眼角直抽抽,二嫂,你眼光到底有没有问题。 只见沈澜清捂在脸上的手僵了僵,显然是被越温婉说的话给怔到了,只见他默默地转了个身,背对着外边,恼得忍不住扯了被褥来咬,内心欲哭无泪。 沈流萤死死憋着笑,二哥遇到二嫂,可真是遇到对手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流萤才问沈澜清正经地道:“二哥,呆货和七公子在隔壁屋锁着门呆着大半个时辰了,究竟做什么?” “奸情!”沈澜清突然蹦坐起身,“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绝对有奸情!” “……”沈流萤觉得她是白问了。 偏偏沈澜清还一脸认真道:“说不定正是这短短的大半个时辰,你家大个儿和小云子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喜欢的是男人!” “二哥,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洞补上?”沈流萤白了沈澜清一眼。 “我去看看知道是不是真的了!”沈澜清说完,笑嘻嘻地跳下床要往隔壁屋去。 在这时候,屋门外传来云有心无奈浅笑的声音,“沈二哥不用看了,我和长情绝对清清白白。” 云有心声至人也至,他总是温和笑着,似乎不管听到再怎么难听的话,他都能浅笑以对。 不管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能宽和以待。 随在云有心身后走进屋里来的,是长情。 沈流萤正要唤长情,然在对上他眼眸的一瞬,她的目光及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你不是他。” 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与呆货一模一样的男人,不是她的呆货。 沈流萤忽然道出的这一句话让云有心怔了一怔,而后浅笑道:“看来无忧要后悔让我出师了。” 沈流萤与云有心的对话让沈澜清及越温婉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他们并不觉得这个“长情”有何不对劲之处,但在这时,有一人也走进了屋子里来。 竟也是长情! 沈澜清诧异,越温婉震惊,因为眼前的这两个长情,不仅容貌一模一样,便是身材看起来都一模一样!根本是让人一时间难辨真假! 只见沈澜清又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哟,小云子,本事不赖啊,竟能半个时辰内整得出一个与长情一模一样的人来。” “惭愧,学艺不精,用时颇长,让诸位久等了,不过却是被弟妹一眼识破,倒是让我愧对师门了。”云有心笑得温和道。 方才最后进门来的真的长情这会儿走到了沈流萤身旁来,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好似在问她如何只是一眼便能知道她方才先见到的那一人不是他,明明他自己看着都觉毫无破绽。 其实,只是感觉。 感觉不是,便不是。 有些人有些事,哪怕是蒙上眼,也能在碰到的一瞬间能知道是真还是假。 别人好奇沈流萤如何一眼便能知道那是假长情,沈流萤好奇地则是云有心的话,是以她这会儿并且理会长情,而是诧异地问云有心道:“七公子的易容术是官无忧教的?” 那个让她觉得瘆人的官无忧的易容术她见识过,说是出神入化完全不为过,七公子若是师承于他,能易容出一个与呆货一模一样的人来,那也不足为奇了。 “正是。”云有心微微点头。 越温婉震惊地看着云有心,看着他眼睛上蒙着的布条,这一刻,她竟有些怀疑他的眼睛其实不是真的看不见。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将易容术运用得如此完美,如何能不让人震惊? 正因如此,沈流萤对云有心佩服不已,“官无忧能得七公子这样的徒弟,不知有没有笑得脸嘴都合不上了?” “呵呵……”沈流萤的夸赞让云有心轻轻笑出了声,“不敢当,弟妹一眼便能识破我的易容术,证明我学艺不精。” “那不一样,我看出来是我的事,我二哥和二嫂可都没看出来,证明七公子的易容术非常完美。”沈流萤笑道。 这可是她的相公,她要是连真假都分不出来,那还得了? 哪怕容貌一模一样,他在她心里,也都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那我谢过弟妹的谬赞,今夜的事情,我便只能帮到这儿,接下来的,我一个瞎子便不掺和了。” 沈流萤这会儿则是踮起脚挡着嘴凑到长情耳畔,小声道:“阿呆,你这是让人替你去爬女相大人的床哪?” ------题外话------ 忧桑,很久都没有拿起我的画笔画画了,实在是忙得快连好好坐着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想有些时间画画居然都成了奢侈啊奢侈~ 有没有发现本人这几天更新很早啊哦呵呵~ 我要努力,我要坚持啊~啊~ 211、不准往我身上蹭蹭蹭! 亥时。 越温婉说什么都要跟着沈澜清,说是一起接小若源回客栈,沈澜清可不想她再突然一个不高兴给他打一个响指折磨他死去活来的,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她带着。 只听越温婉笑道:“你放心,我不是帮倒忙的人,说不定你还会用得到我帮忙呢。” 而沈流萤这儿,她是说什么都不要和真长情一块行动,非要当做小厮跟在假长情身旁,长情可拗不过她,只能由着她了。 只听沈流萤一边走一边问假长情道:“哎,兄弟,待会儿要是那女相大人对你动手动脚的,你要怎么回应啊?” “……” “不对,美人投怀送抱,天下没几个男人能无动于衷,你肯定也一样。” “……” “你要是真的禁不住诱惑的话,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你媳妇儿的。” “……” “对了,我家那口子把你请来,给你多少酬银啊?哎,你别一直不说话啊。” “回夫人,属下奉命办事,哪怕是公子要属下的命,属下也不会有任何迟疑。”假长情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没有酬银。 一朝入了北刹楼,生是北刹人,死是北刹鬼,上头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 “公子?莫长情么?”沈流萤对于男子机械般的回答微微蹙起了眉。 “属下不知公子名讳,属下只知公子便是公子。”整个北刹楼上下,皆如此,像他们不知道他们的楼主是谁一样。 沈流萤不说话了,将眉心拧得更紧。 莫家的势力大得伸到漠凉国来了?听这人的话,压根是花钱请来的陌生江湖人。 沈流萤还要问什么,眼见要走到侍卫森严的驿站,她赶紧停了一步,待假长情往前走了一步之后她才抬脚跟上,扮好一个小厮的角色。 女相掩闭的屋门外,只听候在外边的女官对着屋门恭敬道:“禀女相大人,您要的人来了。” 沈流萤站在假长情身后,心底是极度的鄙夷,什么叫“要的人”,要不要在门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要不要这么**,幸好这是个假扮的,不然谁敢碰她的阿呆,她保证狠狠地整死她。 屋内女相没有说话,女官便推开了门,让假长情自己进了屋去,待他进屋后,女官将门给关上,转过身来后发现沈流萤还在,不由斥她道:“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退下吧。” 在女官话音刚落时,她与守在门外的两名女护卫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随即只见她们眼神变得空洞,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什么知觉都没有了一样。 沈流萤这会儿抬起自己的右手,对着掌心轻轻嗅了嗅,扬起了嘴角。 这股清香,便是从她右手掌心传出来的。 想撵她走,没门!虽然里面的不是她的真阿呆,但好歹也是顶着阿呆的脸,她必须得瞅瞅。 其实缔结血契后除了有那么一点坑,其他的还都挺好的,总似墨衣墨裳在无声无形地教着她什么似的,总能让她发现一些新本事,虽然只是些小本事,但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翠县的这个驿站里有着三个**小院,每个小院里只有一间屋,显然是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而准备的,女相便住在正北的那一个**小院里,沈流萤此刻站在小院屋子的屋门前,而长情,则是坐在这屋的屋顶上,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这整个驿站。 他没有到沈流萤身旁,哪怕此时他看不见凑到了窗前、被屋檐挡住了他的视线的她,他对她也没有丝毫的不放心。 因为,他相信她,绝不会在正事上出任何差池,哪怕平日里这个小女人最是喜欢胡闹。 院子里,沈流萤完全不在乎长情是否在她身旁,但她知他一定在附近,她看不见而已。 只见沈流萤这会儿猫着腰轻声轻脚地走到窗户前边,舔了舔指尖,然后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将自己的眼睛凑了上去。 屋里,女相正坐在一只盛满了热水的大木桶里,水面上漂浮着红粉的干花瓣,她的香肩露在水面上,修颈秀项,锁骨秀美,紧紧是露出肩部以上的部位,已足以令任何一个见着了的男子想入非非。 此刻她正用右手掬起水慢慢地淋到自己肩上来,含笑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假长情,道:“过来,替本相搓一搓背。” 勾引,*裸地勾引!沈流萤心里骂道,真的是不要脸! 沈流萤在心底骂了女相后将目光定在了她的脖子上,只见她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绸细绳,红绳的末端浸在水面下,隔着漂浮在水面上的红粉花瓣,看不见红绳末端挂着的是什么东西。 想来定是那个呆货今日在这女相身上所见到的那枚雕花玉石坠子,因为她此刻感觉到了浓浓的妖气,在女相身上,这女相连洗澡都没有将其脱下,可见这玉石她是从不离身了。 妖气很浓,从这女相的精神气来看,显然她身上的玉石并未吸取她身上的精气,莫非她真的是那个“主上”? 假长情此时听话地走到了女相身后,躬下身用棉巾替她轻搓着背。 沈流萤拧起眉,死死盯着假长情,心里默念道:快让她站起来,快让她站起来! 这般,她本不能看见那枚雕花玉石坠子! 对于假长情的顺从,女相很满意,只见她抬起右手轻抚上自己的锁骨双肩及在花瓣之下若隐若现的身子,用勾引人一般的声音问他道:“你觉得本相美么?” 假长情不答,女相便抓着他的手贴到了她身前来,同时昂起头对上假长情的目光,感觉到假长情的手蓦地一颤,她笑了起来,道:“问你都不说话,原来是看本相的身子看得痴了,来,站到本相面前来。” 假长情听话地站到了女相面前来。 只听女相含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看本相的身子,那本相便让你多看一些便是。” 女相说完,竟在浴桶里站起了身来! 傲人的身材,盈盈可握的腰肢,红粉的花瓣黏在她*的身上,便是在窗外偷看的沈流萤瞧见了都觉得脸红,更何况是男人! 不过也因为如此,沈流萤瞧见了女相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雕花玉坠子,整个儿呈鲜红色,只有十分之一的黑色,明明没有嵌进她的身体,却是有着满满的精气! 沈流萤眉心拧得更紧。 而女相不仅站起了身,更是从浴桶里走了出来,走到了假长情面前,打量着他俊美得无可挑剔的脸,由衷赞道:“你可真是个美人儿,不知味道会如何?” 女相说完,捧上他的脸,然后双手贴着他的身子一路往下,来到他的腰间后毫不犹豫地将他的腰带扯开了! 正当此时,屋顶上的长情忽然跃了下来,掠到沈流萤身旁将她的腰一把揽住,在她要诧异出声前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声音,同时一个闪身,匿到了黑暗里去。 下一瞬,只见一名身穿碧色锦衫的儒雅男子推开了女相小院的门,快步走了进来。 沈流萤赶紧在这会儿摩挲起自己的右手掌心,方才被她定住的女官及两名女护卫当即清醒过来,女官一清醒便瞧见快步而来的年轻男子,先是一怔,而后当即上前阻止道:“修竹公子,你此时不能见女相大人。” 修竹却是看也不看女官一眼,抬手将她推开了,径自朝女相的屋子走,两名女护卫赶紧上前挡住,女官则是着急地又一次道:“修竹公子,你不可进去!拦住修竹公子!” 谁知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公子竟是轻而易举地便将习武出身的女护卫给推开,然后猛地推开了紧闭的屋门! 女官和两名女护卫吓坏了,在这时,屋里传来女相命令的声音:“都退下吧。” “……是,大人!”女官与女护卫虽不明情况,但主人吩咐,只管照做是,多问多管只会对自己有害。 屋里,只见前一刻刚刚被女相扯了腰带的假长情跌倒在她跟前,面色发青,已经没了气息,而女相的手上,正拿着缀挂在她脖子上的赤红雕花玉坠放到自己鼻底轻嗅,一副沉迷享受的模样,而后跨过假长情的尸体,朝破门而入的修竹走来。 修竹柳眉微拧,小嘴紧抿,面上尽是难过的模样。 女相竟是不在意修竹身后大开着的屋门,这么*着身子朝他走来,站在他面前,将手伸进他衣襟里,抚摸着他的胸膛,笑着问道:“本相的小妖精这又是怎么了?这么闯进本相的房里来不怕本相生气?” “大人白日里才说过只要修竹一人的。”修竹的话里是满满的委屈,同时抬起手拉上自己的腰带,在女相面前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与女相一样根本不在乎这屋门是关着还是开着又是否有人在看着。 被长情揽着腰匿在暗处的沈流萤见状,眼睛睁得老大,若非长情捂着她的嘴,只怕她已经忍不住跳起来提醒他们先把门给关上了。 算再饥渴,能不能先把房门关了再办事! 这到底还是不是古人了,竟然能一言不合脱! “本相自然是只要本相的小妖精一人,今回啊,不过是本相在试试小妖精你而已。”女相看着眼前一丝不挂的修竹,笑得满意极了,“本相之所以叫他来,只是想看看小妖精你的心里,本相的位置有多重,看着你这般又急又难过的小模样,本相真是满意极了。” “大人……”女相的话让修竹红了脸。 “今夜可是小妖精你给本相养花儿的好时机,本相又怎可能要他不要你呢?”女相一边说一边用指尖在修竹身上打着圈儿,使得他身子轻轻战栗起来,“只有你,才是这花儿最喜的,瞧瞧他,本相不过是让他嗅一嗅这花儿而已,他便再也动不了了,只有你啊……” 女相捏住修竹的下巴,“才是本相最喜也最宝贝的。” “大人……修竹受不了……”修竹的身子被女相挑逗得战栗不已,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便是连泪珠都颤出了眼角。 “小妖精可真是敏感,这般便哭了,本相若不好好疼疼你,可怎生好?”女相亦是欲火焚身,眸中尽是炽热。 “修竹要大人喂饱修竹。”修竹说完,终是忍不住,当即将门关上,而后女相立刻将他扑倒在紧闭的门扉上。 屋外,匿在屋外的沈流萤及长情只见那门纸上的人影一直在动,紧闭的门扉也一直在动,男人与女人的**声肆无忌惮地从屋里传出。 沈流萤终于忍无可忍,将长情捂在她嘴上的手给掰了下来,压低声音道:“算是夫妻也不要发情发得这么厉害啊!” 然,沈流萤的话音才落,她便感觉到一直抱着她的长情正在用身子朝她身上蹭,她转头,只见长情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沈流萤不用想能知道他正在想什么,立即抬手用力揪他的脸,瞪着他低声斥道:“这可是在办正经事的时候,你不准想那种事情!” “萤儿不能怪我。”长情也将声音压低得只由沈流萤一人听得到,竟是有些无辜道。 “不怪你怪谁!?你还好意思说了!?”对于一直在自己身上蹭蹭蹭的长情,沈流萤可嫌弃极了。 “怪他们。”长情无赖地将“过错”推到了女相与修竹身上。 “……”沈流萤竟有些无言以对,“怪人家做什么!你的身体又没在人家身上!别找借口!” “我没有找借口。”长情更无辜了,“萤儿,我也不想这样的。” 除了说正事的时候之外,不管何时,长情面对沈流萤时总会变成沈流萤起初见到他的呆萌傻样儿。 因为他将他这个小媳妇儿的性子摸得透透的,知道什么时候什么模样最能得好果子吃,总归他也只有面对他的小女人才会这般,招式不在新,有用行。 “莫长情!”沈流萤在长情的脚背上狠狠跺了一脚,“你别在这种地方当衣冠禽兽!你给我站好,不准再往我身上蹭!” “我什么都不做,我蹭蹭萤儿好。”蹭着他才不觉那么难耐。 “不好!”沈流萤果断拒绝,这货要是再蹭她,要把她也蹭得受不了了! “萤儿……” “忍着!” “我已经在忍着了。” “那再忍用力点!” “……”再用力忍是怎么个用力法儿? 长情虽觉难耐,却非没有此等自控力的人,他自然不会在这等时候这等地方做不当做的事情。 不过—— 当被长情带到屋顶上坐着的沈流萤不知第几次趴在屋顶上从揭开的瓦片朝下边望的时候,长情总是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绝不凑一眼。 沈流萤这会儿瞧见屋里的女相及修竹正在桌上奋战,她用力揉上自己的颞颥,心里已呈抓狂状态。 “受不了了!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沈流萤忍不住对长情抱怨道,“他们到底有完没完了!?” 他们从门后边到了浴桶里,从浴桶里到了床榻上,从床榻上到了窗户边,又从窗户边到了桌上,现在还在继续,根本是没玩没了!这到底是有多饥渴! 沈流萤当然不指望长情给她答案,这货没强行扑到她身上来好了! “你不是说今夜会是取珠子的好时机,那这俩为什么只顾一心酣战,完全没有要有动作的意思?”这是沈流萤最不明白的地方。 “萤儿可有想过,翠县如此多的女人身体里有玉珠,对方会用什么办法来收取?”长情没有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反问她道。 “挨个取出怕是不妥,毕竟数量太多,对方能有本事取出玉珠的人数怕是没多少人,那不会是挨个取出的办法了,至于这个办法嘛……”沈流萤拧着眉捏着下巴,“该是什么办法呢?” “不知萤儿方才可有听到女相说的一句话?” “哪一句?”沈流萤眨一眨眼。 “方才她对那男子说,今夜是那男子帮她‘养花’的好时机,眼下已经是子时,能‘养花’的他二人却还在翻云覆雨,萤儿不觉奇怪?”长情又问沈流萤道。 “并且,方才那女相也说了,扮作我模样的人不过是轻轻嗅了那雕花玉石而已便命丧黄泉,还要养花,证明要取出翠县百姓身上的玉石,那颗雕花玉石是关键,女相是关键,那名男子,亦是关键。” “照你这么说……”沈流萤眼睛突然微睁,“难道收取翠县百姓身上玉石的方法——” 是这两人在子时过半前没完没了地交欢!? 在沈流萤被自己的想法震惊到时,只听长情慢悠悠道:“萤儿你瞧瞧四周。” “四周干……”看向四周的沈流萤还未还得及问出最后一个“嘛”字,她便愣住了,甚至震惊地在屋顶上站了起来! “这……这是……”沈流萤眼眸渐渐放大。 只见被银亮月华笼罩着的睡着了的翠县,四面八方此时正有如萤火一般的萤光在夜色中慢慢从地上漂浮起来,一颗又一颗,数不胜数! 而这些,却根本不是萤火之光,因为萤火之光为黄绿微光,但眼前的这些……全都是赤红之色!红得鲜艳! 明明像星光一般一点又一点,可此时此刻,沈流萤却觉得这个光点亮得刺疼双眼! 这一颗颗的红色光点……可都是一个又一个人的精气,是他们的性命! 沈流萤立刻又趴到瓦顶上,将眼睛凑上那块揭开了瓦片的孔上。 屋里,女相与修竹正难分难舍,非但没有停下,反是奋战得更热烈了,只见女相面上露出激动兴奋的笑,揽着修竹的脖子,激动道:“小妖精,咱们的花儿,要养成了!” 挂在女相脖子上的那块雕花玉石,里边红色一般的水流纹正流动得厉害,同时散发出熠熠红光! 红光映在修竹的眼眸里,让他的眼眸看起来腥红如血,只听他喃喃道:“是啊,要养成了……大人,喂饱修竹,喂饱修竹吧……” “小妖精,本相不正是在喂着你?你可真是要把本相榨干了才满意嗯?”女相将修竹压到身下,让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雕花玉石在他眼前摇晃。 “可修竹如何都吃不够,吃不饱。”修竹抿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娇媚极了,只怕是男人见了,都能引得男人兽性大发,更何况是本**的女相。 夜色里,红色的光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驿站方向集聚而来,朝女相所在的这间小院集聚而来! 翠县的夜很安静,百姓已然进入了梦乡,有更夫打更的声音在夜色里荡开,一如之前的每一次打更那样,很寻常。 更夫根本看不见这好似漫天流萤一般的红色光点,在他眼里,今夜除了月亮又圆又亮以外,与往日的夜没有什么不同。 沈流萤的左手蓦地抓紧长情的手臂,右手伸进他的衣襟,将掌心贴在了他的心口! 沈流萤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死死地抓着长情的手臂,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哪怕她不说话,长情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想要他阻止这一切,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但是—— ------题外话------ 下午些或者也许大概会有二更!? 212、他的萤儿,休想染指!【加更】 身为妖帝后人的长情,哪怕是半妖,哪怕妖力被束缚,也有可能迸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沈流萤贴在长情心口的小手冰凉,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同时也清楚地感受得到她以墨裳之力压制他心口帝王血印而有的灼热,可他却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长情看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头顶方向集聚而来红色光点,那是吸取了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体内精气后的玉珠,血腥之气仿佛铺天盖地,这一瞬间,他甚至可以感觉得到——妖气! 一股明明从来没有感受过却又感觉似曾相识的妖气! 沈流萤看着马上要全完聚到他们所在屋顶上空来的血红玉珠,着急得眉心揪拧,只听她着急地对长情道:“呆货你快啊,快阻止这些玉珠!” 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哪怕长情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感受着这似曾相识的妖气,长情知道他有这个能力阻止,他甚至有直觉,他不仅能阻止,他还能将这些珠子所吸取的精气还回到每一个人的身体里,让她们不过如只是睡了一觉次日依旧能醒来,但是—— 他为何要救她们?他为何要救人? 人类想取他的性命,母亲不知所踪与人类有关,妖界生灵苦难皆由人类一手造成,人类而今仍是要将妖类赶尽杀绝,他要救这些人? 他虽生在这个人世,但他一直都知,这个人世根本无他真正的容身之处,因为他是一个半妖。 他可以做到对这个人世不恨不,但他不会对这个人世施与援手,哪怕他有能力,他也不会这么做。 这个人世,哪怕生灵涂炭,又与他何干? 长情看也不看一脸着急的沈流萤,他只是目视前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他不会救翠县任何人,她们生也好死也罢,与他无关。 沈流萤定定看着无动于衷的长情,看着他冷得好似冰霜一般的眼眸,这一瞬间,沈流萤竟觉她从来不曾认识过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已经成为了她相公的人。 长情在这时忽然抱住沈流萤,抱着她如箭一般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那已经全部聚到院子上空的红色珠子竟像流光一般涌进女相屋里,涌进她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雕花玉坠子里! 整间屋子顿时迸发出耀眼的红光,耀眼得令沈流萤有些睁不开眼,下一瞬,只见她推开长情,作势往屋子的方向跑。 长情却是在这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同时以手为刀,劈在了她颈后。 沈流萤顿觉一阵突来的晕眩,不可置信地看了长情一眼后昏在了他的怀里。 长情将沈流萤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低下头,在她眉心落下深深一吻后将她横抱在怀里,这才抬起脚步,朝屋子方向走去。 只见长情用脚将门踢开,抱着沈流萤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 这屋子里处处都留下了欢过的痕迹,此时此刻,女相与修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忘情的欢之中,皆没有发现堂而皇之闯进来的长情。 抑或说,无动于衷于他的闯入。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只有索取不尽的*。 不,准确来说,是女相眼中此刻只有修竹,只听她还在笑着道着宠溺的话:“小妖精,胃口真是愈来愈大了,真是怎么都满足不了了嗯?” 修竹享受不已,却又如何都满足不了,娇羞的表情,娇羞的话,“唔——这都是因为大人太美味了,大人啊大人,今夜之后,修竹再也享受不到大人的美味了……修竹该如何是好?” “好,满足你,满足你。”本当是高高在上的女相大人,此时此刻竟成了一个只知求欢索的听话奴隶,此时此刻的她,似乎只为满足修竹而存在。 而修竹尽情地享受着这份欢愉,对抱着沈流萤面对着床榻方向而坐的长情视而不见。 挂在女相脖子上的雕花玉坠,此刻腥红无比,像一块晶莹剔透的上好血玉,一丝杂质都没有,美得无可挑剔。 而此时此刻,这块雕花玉坠已然开始嵌进了女相的身体里!而她,却是一丝一毫的察觉都没有! 或者应当说是她此时除了欢的感觉,其他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她除了她身下的人,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在那块雕花玉坠终于连最后的边角都钳进了女相胸膛的一瞬,只见女相突然仰起头大喊一声,像是突然被人在胸膛上狠狠捅了一刀似的。 女相此时似是回过了神,睁大了双眼看着正对她抿唇娇羞笑着的修竹,修竹抬起手,抚上女相因颤抖而变得扭曲的脸,依旧是笑得娇羞道:“花已养成,你已经没有价值了。” 修竹的话音才落,只见女相那丰满婀娜的身子竟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干瘪下去!像是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尸体! 再见这具干瘪的尸体忽然碎化成齑粉,连带这骨头一起,化成了齑粉! 可这些齑粉却没有撒在修竹湿黏的身上,而是被那块血红的雕花玉石给尽数吸收了! 眨眼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眨眼后便是连化成的齑粉都没有留下! 人已经消失,那块雕花玉石却还在,甚至比融进女相身体之前还要腥红!像是一朵开得热烈的腥红芍药花! 修竹抬起手,将这快雕花玉石抓进自己手里来,而后放到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舔,满足得竟是**出声:“嗯——真是太美味了……” 长情依旧抱着沈流萤坐着不动,面无表情,在他的眼里,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什么都没有见到似的。 他这么坐着而已,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床榻上的男子而已。 且见那男子每舔一下那块雕花玉石,里边的赤红之色淡去一些,他明明迫不及待,偏偏慢慢舔慢慢品,不知舔了多久,那雕花玉石里的赤红之色才完全被舔尽,只留下一个透明空壳。 这时,男子才缓缓坐起身,却没有要穿衣裳的打算,这么赤身*面对着一直呆着不走的长情,浅笑道:“阁下到这儿来已经一个多时辰了,莫非只想要看着修竹与女相大人欢而已么?” 长情不语,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只是将目光落在修竹身上而已。 只见这本因欢而变得美艳娇媚的男子此刻变得更俊美了,莹润的小嘴,弹指可破的柔嫩肌肤,明明是男子,然而却给人一种身材比女子还要玲珑的感觉,仅是看着,便已让人觉得勾魂,像在勾引任何一个瞧着他的人上前将他扑倒,如那女相一般将他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乏地疼着,直到精疲力尽。 而此刻看着他的人,只有长情。 如此娇媚俊美的他一丝不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诱人采撷的诱惑之气,身为男人,他这会儿似乎连男人的魂儿都要勾了去。 对于长情的无动于衷,修竹一点不生气,反见他站起了身,将自己曳地的长发拢到身前,拢在手心里,一下一下地抚着,看了长情怀里的沈流萤一眼,娇羞抿唇道:“阁下放着怀里的美娇娘不看,而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修竹瞧,让修竹怎生好意思。” 修竹说完,慢慢走到了长情面前来,而后将长发别到身后,让长情能将他的身子一览无遗,双颊绯红,将手贴在自己身上,愈发娇羞道:“阁下莫非是想尝一尝修竹的味道?” 修竹话音才落,只见他娇羞的面色陡然一变,与此同时往后退开两步,动作和反应算不上很是迅速,但已足够看出其绝非泛泛之辈。 能将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让自己看起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比女子还要娇柔的人以减少对方的戒备心,如此有心机之人,怎会是泛泛之辈。 修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下巴,将手从下巴上移开时,他的手背上沾了血点。 他的下巴,此时被划开了一道半寸长的血口子,方才若非他避开得及时的话,只怕这血口子不止是半寸,而是在他脸上从下巴一直延伸到发际线。 然修竹这会儿竟还是一脸的娇羞之色,不仅娇羞,竟还有些委屈道:“阁下弄疼了修竹了。” 长情依旧坐着不动,他只是将自己的手轻轻抬了一抬而已,只见他看也不看修竹一眼,而是看着自己抬起的手,不紧不慢道:“精气吞食过多,连男人都不放过了?” 长情的话道得漫不经心,却是让修竹娇羞的面色陡然一变。 长情此时微微抬起眼睑,目光重新落到了修竹面上,落到了他受伤的下巴上。 不过短短的时间,没有用任何药物,修竹下巴上的那小道划伤,此时竟不治而愈! 他的下巴依旧白嫩光洁,根本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但,他已不再是一副娇羞的模样,而是一副阴阴冷冷的神情,与前一瞬的他判若两人。 “阁下知道的东西似乎有些多了呢。”修竹将手抚上自己已变得光洁细嫩的下巴,轻轻笑了起来,笑得阴冷。 他不过是站在那儿轻轻抚了一把自己的下巴而已,却自带一种不属于男人的风情万种娇媚态,魅惑十足,难怪女相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然他仅仅是站在那儿抚着自己的下巴与长情说话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亦没有想要有什么举动的意思,因为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绝非寻常人,在没有知晓对方的目的之前,万不可轻举妄动,并且—— 这个男人竟能对他的诱惑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怎么,想杀我灭口?”长情道得毫无所谓,“像你的手下想要杀死萤儿那般。” 修竹再看一眼长情怀里的沈流萤,随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故作不明道:“修竹可不知道阁下在说什么。” 这个男人,绝不能留着! 修竹眼底寒芒冷厉。 长情不在意修竹心底想的是什么,只是淡淡道:“我对你想要做什么没有兴致,我只想知道,你手上的那块雕花玉坠从何而来。” 长情明明是坐在凳子上的,却给修竹一种居高临下俯瞰他的感觉,高高在下,睥睨一切。 修竹轻轻笑了起来,笑得妩媚勾魂,只见将绕在自己手腕上的雕花玉石抬到鼻底,轻轻地嗅上一嗅,而后笑得妖娆道:“阁下觉得这般问修竹,修竹便会告诉阁下么?” “聪明之人自当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长情面色淡漠。 “若修竹说‘不’呢?”修竹笑得嘴角扬得更高了些,与此同时,整个屋子弥漫起一阵扑鼻的浓郁馨香,甜腻诱人,让人闻着便如入了温柔乡,并且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昏迷过去的沈流萤嗅着这股浓郁的馨香,坠入了与长情欢好的温柔乡中,在小船上,在绿地上,在云端上,一遍又一遍。 本是面无表情的长情,这会儿也在这甜腻浓郁的馨香之中失了神。 只见他将怀里的沈流萤抱得愈来愈紧,甚至低下头深深吻上她的唇,沈流萤则是环上他的脖子,热情地回应他的吻。 沈流萤是在梦里,而长情却是睁着眼,但—— 虽然睁着眼,但他墨黑莹亮的眼眸此时只有失了魂的迷蒙与空洞,像是方才在修竹身上尽情卖力的女相一样,似乎只想着索要欢好,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是以,他在疯狂地吻着沈流萤,沈流萤也在疯狂地回应着他。 修竹此时面带满意的笑意,他重新走回到长情面前,盯着他俊美到精致得无可挑剔的脸,看着他尽情吻着沈流萤的模样,身体渐渐有了反应,只见他轻轻舔了舔唇,笑得**邪道:“真是美,比我还要美,真是让我好生嫉妒,可再美始终都还是个男人,不知变成了女人会如何?” 修竹说完,将目光落在了沈流萤面上,只一眼,便让他喉结猛动,喉干舌燥,面色绯红,道:“真是甜美的味道,不知进到身体里味道可会依旧这般甜美?可会比女相大人还要美味?” “真是不需我再去寻能给我养花儿的人了,送上门来的如此娇嫩美味的容器,可真是再好不过!”修竹愈说愈兴奋,身体反应愈烈,只见他兴奋得再也忍不住,伸出手便要将正沉浸在长情深情且缠绵的吻中的沈流萤抱过来,一边道,“来,让我尝尝你的味道,也让你尝尝我的味道,保证你尝过我的味道之后,再也不想从我身上离开了。” 在修竹的手只差一寸要碰到沈流萤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如被定格了一般僵在原地,不止是伸出来的双手僵住,而是他整个人。 而让他整个人僵住的,是一只手。 长情的手。 本是在与沈流萤缠绵深吻的长情,他的右手仍揽着沈流萤的腰,他的左手——则是罩在了修竹的脸上,五指正捏着他的脸骨及头骨。 明明只是罩住了他的脸而已,却是让修竹浑身都动弹不得! 长情张开的五指之下,修竹面露震惊之色! 不,准确来说不是震惊之色,而是惊恐之色! 这怎么可能……!?他明明已经沉溺在了他的迷情馨香里,怎么可能还有意识!? 从来没有人能抵御得了他的迷情馨香,哪怕是无欲之人,也都会把自己迷失在他的迷情馨香里无法自拔! 而这个男人,明明已经迷失其中,怎可能还存在着自我意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能力来阻止他! 这……这不可能! 修竹想要从长情手中挣脱出来,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身体依旧动弹不得! 他根本无法挣脱长情这看起来轻而易举便能挣开的钳制! 他甚至连声音都发出不了! 在修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时,长情结束了与沈流萤的交缠深吻,转过头来对上他惊恐的视线。 长情依旧是坐在凳子上,让沈流萤坐在他的腿上,右臂将她环在他的怀里,他从坐在这凳子开始便没有动过,不过这会儿沈流萤并不老实,抱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地将自己的唇朝他颈窝还有脸颊上凑,似乎很不满意长情结束了这个吻。 长情没有阻止沈流萤在他颈窝里乱蹭,他只是抱紧她不让她从自己腿上滑下去而已,他则是看着被他捏着脸的修竹,看着他那双已经不像是人类才会有的眼眸,眼神冷冷。 只见修竹那双本该娇媚勾魂的眼睛此刻变成了诡异的颜色,眼白为红,眼眸幽蓝,与草镇那夜想要取沈流萤性命那名黑衣人吞食玉珠后的模样一样,很显然,他是在动用方才他舔食到身体里的雕花玉石吸取来的精气力量。 可,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挣开长情这轻轻一捏。 这如何能不让他觉得惊恐? 这个男人……竟然能对抗这晶玉的力量,不仅是对抗,而是有着比这晶玉还要强大的力量!他究竟是什么人!? 这世上怎么会有力量如此诡异的人存在! 长情说着没有好像没有情感的话,目光冷冷,道:“你以为区区这一阵迷香便能制住我?自不量力。” 长情说完,收紧罩在修竹面上的五指,似乎打算这么将他的头颅捏爆。 那即将要嵌进头颅里的锋刃感觉让修竹惊恐不已,破声而出,“你不是想要知道我的这些晶玉是怎么来的!?只要你放过我,我告诉你!” “不需要了。”长情冷冷道。 “什……什么!?”修竹显然不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长情没有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因为他从不对将死之人浪费唇舌。 其实,并非他不需要知道,而是此刻的他,已然处在盛怒的边沿,只想着要眼前的修竹碎成血浆才能满意。 他的萤儿固然美味,但,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沈流萤这会儿咬上长情的脖子,用力吮吸着。 长情心里极力压制的盛怒在这一刹那被情迷的沈流萤咬得再也无法抑制,只见他的眼眸骤然变色,发色也骤变为白,怒火喷发。 任何想要染指萤儿的人,死也休想有葬身之地! 长情的五指此时像五把刀,用力地捅进修竹的头颅里,然后再将其捅碎成浆。 在修竹以为他必死无疑时,罩在他面上的长情的手蓦然一颤,手上的力道在这一瞬间减弱不少,修竹趁着这一个绝好的空档,逃离了他的钳制!匿进了夜色里! 有腥红的血从长情嘴角淌出,染红了他的下唇。 他心口的帝王血印,正在他心口透出赤红微光。(83中文 .83.) 213、缠绵不休【万更】 长情低头垂眸看向自己心口,眼神淡漠,没有愠恼也没有震惊,因为这已是他习以为常的事情。 束缚的封印之力又发作了,倒真不是时候。 帝王血印的赤红微光很快便消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修竹虽然已经逃离,但这屋子里的迷情馨香却未散,沈流萤仍沉溺其中,抱着长情的脖子如何啃都啃不够。 这会儿她正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着长情下唇及嘴角的血,抱着长情的脖子,然后将嘴凑了上去,还伸出舌头舔了那血水,然后微微蹙起眉,嫌弃道:“不好吃。” 沈流萤说完,还舔了舔碰到了自己唇上的长情血。 长情本对沈流萤没有自控力,方才他之所以冷静得像一块木头,不过是他在努力克制罢了,假若连他都失控,还有谁人来保护他的萤儿? 所以,他必须冷静,也必须无动于衷。 可现下,修竹已逃,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加上沈流萤这般主动热情,哪怕他刚刚受过帝王血印的压制,心口仍如被锋利的匕首捅着一般疼,他也终是无法忍得住沈流萤对他的诱惑。 是以他将沈流萤拦腰一抱,一时间顾不得已经逃跑的修竹,也顾不得沈澜清与越温婉那边是否已经找到并且救出了小若源,只抱着沈流萤急急离开了驿站,往他们所住的客栈方向飞速掠去。 翠县颇大,驿站与他们所住的客栈稍有一段距离,而沈流萤此时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一直在长情怀里扭动着身子,一边咬着他的唇不放,甚至还将小手伸进他的衣襟里,朝他的胸膛及腰上摸。 一个正值血气方刚年纪的男人如何受得住自己心女子这般撩拨,在前边瞧见修竹与女相饥渴难耐交缠在一起时便想要沈流萤的长情更是受不住,他抱着沈流萤离开驿站后本是要往他们所住的方向去,但掠了小小段距离后他却又折回身,往驿站后边的方向去了。 驿站后边不远处便是县城郊外,郊外有一湖泊,白日里总有些年轻人喜欢到湖边来游玩,是年轻人幽会的好去处。 由驿站到这湖泊的距离比到客栈的距离要少去许多,长情此时便是将沈流萤抱到了这湖边来。 回客栈太远,驿站里女相与修竹欢好过的屋子太脏,长情已忍不了回到客栈,遂选择来此。 今日在沈流萤补觉的时候,长情将这翠县绕了一遭,从这湖边绕过,发现这湖边系着几艘小船,许是给来此幽会游湖的情人所用。 长情这会儿解开纤绳,只见他用脚抵上船头,将小船朝湖心方向使力,只见小船无人摇桨却像有人划着快桨似的划开水面朝湖心方向移去,长情抱着沈流萤,点上水面,跃上了小船,任小船继续向湖心游移,他则是将她放在了船头的船板上。 许是船板太凉,又许是离了长情温暖怀抱的缘故,沈流萤的身子打了个小小的颤,然后又搂住了他的脖子,紧搂着不愿意撒手,同时将身子朝长情身上蹭了蹭。 长情没有将沈流萤的手掰开,而是任她搂着自己的脖子,这么躬着腰将自己身上的外袍及中衣脱了下来,铺在了船板上,这才压着沈流萤将她慢慢地放倒在船板上,然后覆上她唇,如方才在驿站里那般,与她火热地交缠在一起。 沈流萤已被那迷情馨香给完全迷了情,此时的她只想索要长情的疼,她似乎如何吃长情的唇都吃不够,竟是将长情本是薄薄的唇给啃咬含吃得似都变厚了。 她本是搂在长情脖子上的双手也不再满足于仅仅是抱着他的脖子而已,而是顺着他的背往下,抚向他的窄腰,再由他的窄腰绕到他的身前来,从他的锁骨一直往他结实的小腹抚摸去,而后又回到他的胸膛上来,在他胸膛上摩挲。 沈流萤的小手温热柔软,摩挲着长情的胸膛,像是一根挠人的羽毛,挠得他既酥又麻,忍不住闷哼出声:“嗯……” 而沈流萤觉得长情还挂在身上的最后一件里衣碍事,小手便扯上他的里衣,这么胡乱地将他的里衣给扯脱了下来,而后将自己的身子贴了上去。 可贴上去之后她还是觉得不舒服,接着她便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全给扯了,夜寒凉,长情怕她凉着,遂擒住了她着着急急的双手,亲亲她的鼻尖,温柔道:“萤儿莫脱,夜里寒凉。” 谁知沈流萤不满意地撅了撅嘴,硬是挣开了他的手,非要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下来不可。 待沈流萤全身上下只剩下亵衣亵裤时,她抱住长情的脖子,腿勾住他的腿,然后这么抱着他翻了一个身,将他压到了自己身下。 毕竟是在小船之上,且两人都在船头,这么突然的大动作让船身猛的一晃,使得沈流萤跌到了长情身上,柔软的身子,哪怕是隔着亵衣,也足以让长情血脉贲张。 长情再也忍不住,只见他抱住沈流萤想将她压到身下,谁知沈流萤却将他的双手从自己身上掰开,而后将自己的双手十指插进他的十指指缝间,将他的双手推过头顶,压在床板上,坐在他的身上,盯着他,竟是有些得意道:“你不许动,这回我要在上面!” 长情微微一怔。 沈流萤看着月华之下长情俊美的脸,甜甜地笑了起来,“我要吃你!” 这是沈流萤内心的想法,在她心里,她可想把长情压在身下,随便啃,用力啃,当一回女王,让他求饶,不能都是他对她攻城掠地让她丢盔弃甲! “那萤儿可要好好吃才行。”哪怕欲火焚身,长情却是躺着不动,任沈流萤对他上下其手,兼……上下其嘴。 月华银白,在湖面上投下粼粼银光。 发簪掉落,发髻松散,秀发垂泄,肆意交缠。 小船已来到湖心,不再游移,没有夜风,湖面本该如明镜,此刻湖心出却有圈圈涟漪荡开,在小船周围一圈接一圈地荡开。 因为船身一直在晃动。 荡开的涟漪如同小船上的**声,一圈接一圈,一声接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晃动的小船才慢慢停了下来,累极了的沈流萤趴在长情身上,睡了过去,鼻息均匀,小嘴却是吮吸着他的颈窝不放。 长情担心她受凉,飞快地用衣裳将她裹住,然后迅速套好自己的衣裳,将她抱进怀里后点着水面离开了这湖泊。 长情的动作很轻捷,好似他脚下点着的根本不是湖面,而是稳当的地面似的。 当长情的双脚落到湖岸边上来时,有人从黑暗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问:“公子,可需要属下追查?” 是远耳。 “不必。”面无表情地看远耳一眼,冷冷道,“他逃不出我的掌心。” “是,公子。”远耳恭敬低头垂眸。 长情说完,不再理会远耳,抱着沈流萤消失在了夜色里,速度快得远耳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待远耳抬眸时,莫说眼前,周遭早已没有了长情的身影,莫说远耳没有反应的时间,他便是察觉都没有察觉他眼前的人已经离开,抬眸之后不见了人影后才知道长情已经离开。 不管怎样快的速度,行动起来的时候总会带起一阵风,哪怕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行动时也都会带起一阵微微的风,而这公子——他的行动根本没有风,是真正的无声无息! 这一瞬间,远耳凭空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来。 能让他不寒而栗的人,除了北刹二当家官无忧之外,如今多了一人。 * 而在方才还在驿站里,长情带着沈流萤坐在屋顶上的时候,沈澜清与越温婉找到了小若源,在修竹的屋里。 沈澜清见到小若源的时候,小家伙被捆绑着手脚,还被扒光了身上的衣裳,放在一口盛着血水的陶盆里,小小的身子颤抖不已,小嘴被布帕堵着,一直发着“唔唔”的声音,似在求救,同时挣扎着想要挣脱捆着他手脚的绳索,可任他如何努力,都挣脱不了。 时辰一点点逼近子时,沈澜清或是沈流萤都还没有出现,在小若源害怕得要哭出来的时候,只听紧闭的屋门“砰”的一声被粗鲁地踢开,沈澜清跳进了屋子里来。 小若源和沈流萤一样,一直很嫌弃沈澜清的大胡子,可这会儿,他看着沈澜清的大胡子,忽然觉得其实好像也不难看。 在看到沈澜清的一瞬间,小若源眼眶一红,“哇”地一声登时大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了眼眶,滴到盆中的血水里骤然绽放出花儿又骤然枯萎凋谢。 越温婉瞧见,震惊不已,一瞬不瞬地盯着小若源看。 沈澜清则是赶紧冲到小若源面前,将他从血水盆里捞了出来,用手中的剑割开捆住他手脚的绳索,小家伙手脚得了自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扑到沈澜清身上,光溜着小身子将他抱得紧紧的,一边哇哇大哭一边道:“大坏坏大坏坏!你终于来救药药了!药药以为你们都不要药药了!呜哇哇——” 小家伙的眼泪滴落到地,又是瞬间开出了花儿来,不过不像滴到血水里那般骤开骤谢,倒是让越温婉能好奇地瞧上了好一会儿。 沈澜清也不嫌小若源身上的血水脏,反是将他抱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背,面上不见丝毫紧张着急之色,唯有嘻嘻笑意,一边拍着小若源的背一边道:“哎唷唷唷,若源源想我啦?” 沈澜清说完,竟趁小若源哭得伤心而偷偷扯了他的两根头发,然后将变为山参的头发飞快地收进怀里。 “呜哇哇哇——”小若源哭得更厉害了,使得地上大把大把的小花儿开,“大坏坏那你太坏了!药药都快被坏人做成肉酱汤了,你还扯药药的头发!” “这不是还没做成肉酱汤呢嘛?”沈澜清依旧笑嘻嘻的,没有丝毫的惭愧之意,甚至还给小家伙纠正道,“再说了,你这小东西也能做成肉酱汤?你那是草药汤!” “呜哇哇哇哇——”小若源愈哭愈凶,“大坏坏你是坏人!坏人!” “我是坏人,那你别跟着我咯。”沈澜清非但没有同情心,反还落井下石。 “不要不要不要!”小若源猛摇头,生怕沈澜清会扔了他似的,巴在他身上像条八爪鱼似的,“药药和主人走散了,药药现在只有大坏坏了!药药不能再没有大坏坏!” 虽然已经活了一千五百年,但草药灵妖的性子,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你再给我扯你两根头发。” “不给不给!” “那你别跟着我咯。” “不要不要!” 沈澜清似乎非要将小若源逗得眼泪大把大把地流个不停才甘心。 “好啦好啦,不哭了啊,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嘛,还哭什么哭呐?”沈澜清逗足了小若源,这才摸摸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像一个父亲哄自己的小孩儿一样,“乖啊,爹爹给你买好吃的。” “真的!?”一说到好吃的,小若源立马不哭了,只见他的小手抓着沈澜清的手臂,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来看他,眼里除了眼泪便是亮晶晶的兴奋,“药药要吃好吃的!药药饿了!” “说到吃的你不哭了?”沈澜清一脸嫌弃。 “有好吃的不哭了!”小若源用力点点头。 “亏你还整天吹嘘自己本事大,干嘛自己都整不定捆着自己手脚的绳索?”沈澜清更嫌弃。 “那,那是因为那两个大坏人给药药闻了奇怪的东西!”小若源扁扁嘴,小脸上尽是委屈与不服气,“不然药药才不会被抓住呢!然后那个男的大坏人又给药药吃了奇怪的东西,药药才没有办法脱开绳索的!不然这个绳索才捆不住药药呢!哼!” “奇怪的东西?”沈澜清问,“是什么?” 小若源哼哼声,“跟你说你又不会懂,药药要回去和小坏坏说。” 本是在旁好奇看着的越温婉这会儿插话道:“沈澜清,你难道不觉得有话应该回客栈了再说比较好?” “你管我,哼!”沈澜清哼哼声,随意扯了一块布巾来扔给小若源,抱着他走出了屋。 小若源则是在越温婉插话时才发现她,然后趴到沈澜清耳边,小小声道:“大坏坏,娘亲好像发现我不是人类小孩儿了,娘亲会不会因为这个不要你啊?” 沈澜清眼睛骤然一亮。 * 长情抱着沈流萤回到客栈时,沈澜清三人已经回到客栈足足两个时辰,越温婉本是不放心,说要再到客栈看看,沈澜清知道他这个妹夫并非寻常人,断不会出了什么事,是以没让越温婉去,以免她添乱。 越温婉等着等着,等得倦了,便趴在桌子上睡了,沈澜清嫌她碍眼,遂撵了她回屋去睡。 可这在越温婉耳里成了关心她的意思,是以她又神展开了一堆话,惹得沈澜清几乎抓狂,最后她才笑着上楼睡觉去了,不忘交代沈澜清若是沈流萤他们回来了记得告诉她一声。 至始至终,越温婉都没有问一句关于小若源的话,譬如他的眼泪为何会开出花儿,譬如他光溜的身子为何既非男也非女。 这让沈澜清更加看不懂她,他压根没有办法理解她心里那些不同常人的想法。 而小若源,吃得饱饱的之后便趴在沈澜清腿上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小的鼾声,可见他睡得很沉很安然。 他是真的将沈澜清当成了亲人,甚或说是真的将沈澜清当成了父亲,所以才会在他的身旁睡得如此安心。 在沈澜清今夜已经喝下第五坛酒的时候,长情终于抱着沈流萤回到了客栈里来,他本是要说什么,但一看到长情衣衫不整的模样及他脖子上那明显的斑斑红痕时,他先是怔了一怔,而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用手托着腮,笑得一脸好奇道:“啧啧,我说你们俩这究竟是去办事啊还是去办事啊?” “办事。”长情面不改色地答道。 沈澜清又笑着问:“办得怎么样啊?” “不错。” “对于你来说好像是挺不错的。”沈澜清笑意更浓,此时,沈流萤又在长情怀里动了起来,甚至还当着沈澜清的面将手伸进了长情的衣襟里,不过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似是那被她深深吸入鼻中的迷情馨香还未完全消退,又开始在她身体里作祟,令她不由自已。 “啧啧……”沈澜清见状,笑得两眼快眯成了一条缝儿,“你们这事情,好像又要继续办了哪?” 长情:“……” “看来今夜是说不成事儿了。”沈澜清继续笑道,“既然如此,你们回屋继续办你们的事吧,如此良辰,不把事儿办好了可不行。” “多谢二哥。”长情还以为沈澜清要与他多说上些什么,倒不想他还挺善解人意。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沈澜清笑嘻嘻道,“男人可不能给憋坏咯,若源源我已经带回来了,办你们的事去吧,啊。” 沈澜清的话才说完,沈流萤这会儿抱着长情的脖子啃上了他的唇来。 湖心小船上的*虽才歇下未多久,可长情这血气方刚的男儿身又怎会觉得再一次是多,只怕再多几次,他都还能雄赳赳气昂昂,是以他抱着沈流萤直奔楼上客房,将她放到床榻上后又开始与她颠鸾倒凤。 沈流萤的热情似乎一夜都烧不尽,长情虽觉修竹该死,但他这迷情香,却是让他满意非常,因为这迷情香,他才能见到他的萤儿如此火热的一面,才能极尽地享受她的焚身热情。 欲死欲仙,只怕便是这般感觉。 天将亮时,沈流萤才终于停歇下来,枕着长情的手臂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睡颜安静得像个满足的小姑娘。 尽情地吃了一晚上,不仅是满足,还有累坏了。 长情确定沈流萤不会再朝他索要后才轻轻闭起了眼,闭目养神,稍稍休歇一番,心中有思量。 沈流萤则是觉得自己做了一整夜的春梦,梦里或是长情将她压在身下,又或是她将长情压在身下,尽情地索要着,享受着,似乎怎么吃都吃不够,所以一遍又一遍,哪怕是累极了,也还是想要继续。 但她不知,她做的,并非是梦,而是她的的确确这么做了,将所有的热情都在长情面前释放了出来,或许连她自己都想不到她竟能如此火热,她若是清醒着的话,绝做不到如此热情。 翻云覆雨,真真是缠绵了一整夜。 最满足的,莫过于长情。 长情本是不想打扰沈流萤,以让累了一夜的她好好睡一觉,谁知天才亮未多久,沈澜清便在外边拍门,一边大声道:“起来了起来了!还睡什么睡,睡了一整夜还没睡够?” 沈澜清将一个“睡”字咬得意味深长。 沈流萤是在沈澜清这粗鲁的拍门声中惊醒的,因为他的动作和嗓门都实在太大。 做了一夜“梦”的沈流萤这乍被沈澜清给惊醒,困倦不已的她在惊得睁开眼的同时怒火上窜,以致她猛然坐起身,对着房门的方向大吼道:“二哥你能不能让人好好睡一觉!?天都还没亮!” 其实沈流萤还想骂“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贱这么作死!”,但想到沈澜清应该不懂什么叫做作死,她便没有说。 不过,沈流萤的话刚吼完,她才发现,天……是亮的,而她身上……一丝不挂! 门外的沈澜清听到沈流萤一肚子起床气的怒吼声后挑了挑眉,没有再拍门,而是笑嘻嘻道:“我说小萤萤啊,你俩这是逼我破门而入呐?” “二哥你别!”沈流萤赶紧拉起被褥挡到自己身前,一边着急道,“我这起!给我两刻钟的时间!” 沈澜清挑挑眉,“一刻钟。” “一刻钟一刻钟!二哥你不准闯进来!”沈流萤急急道,非常紧张沈澜清忽突然闯进来。 照二哥的性子,可是说得出口做得到的!她身上什么都没穿,二哥进来的话那还得了!? 屋门外,沈澜清依旧笑嘻嘻的,“那快点咯,我搁在这屋外等你俩,这翠县马上要因为你俩热闹起来了咯!” 沈流萤这会儿可没心思细听沈澜清的话,她在想她夜里是什么时候将自己脱光的,她可从来都没有脱光了睡觉的习惯,不过这会儿她却是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如何变得光溜溜的,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莫长情!昨夜你是不是对我做什么了!?”沈流萤凶煞煞地瞪向睡在她身旁的长情,不然她怎么可能对自己如何变得光溜溜的没有一点印象!肯定是这货做了什么! 沈流萤倒不是质问长情怎么与她行了夫妻之事的,她只是想要知道他是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对他将她扒了个精光的事没有印象,不过她这话到了长情耳里却被他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只见长情坐起身,让因为沈流萤突然抓起被褥的动作而使得只稍微遮盖在他身上的被褥由他身上滑落下来,让沈流萤能清楚地瞧见他同样一丝不挂的身子,顶着他那张总是让沈流萤没有抵抗力的呆萌脸,用一种听着乖巧却又让人觉得委屈的语气道:“是萤儿对我做的。” 昨天夜里,若非她热情似火,他也不会欲火焚身。 沈流萤本是张口又要斥长情,可在这会儿,她瞧清楚了长情的身子,瞧见了他身子上的斑斑红痕,不仅是脖子上,锁骨上,竟是连胸膛上肩膀上都满是这样的红痕!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当然知道这些红痕是什么,这明显是一个又一个吻痕!而能在这货身上留下这样吻痕的人…… 除了她沈流萤再没有别人了!莫说这货身边除了她这么一个女人再没有女人了,算有哪个女人想要碰他,也绝对靠近不了他,可是——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做的这些!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沈流萤盯着长情身上的斑斑红痕,深深拧起了眉,一副完全不能相信这居然是她所为的模样。 偏偏这时候长情还又道:“萤儿可是还想要?” 本不能接受自己居然这么热情狂放事实的沈流萤这会儿倏地面红耳赤,怒道:“莫长情!你给我赶紧起来穿上衣裳!” 不然看着这货结实的臂膀和胸膛,她真的会忍不住冲动的! 沈流萤说着,还将长情给踹下了床。 依长情的身手自然不会避不开沈流萤的这一脚,可他却是不躲不让地受了她这一脚,卷着还被他压在身下的被褥从床榻上掉到了地上。 当长情才跌到地上,紧着沈流萤竟也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被他卷着的被褥所带,与他一起从床榻上掉了下来,正正好压在他身上! 长情第一反应是抬起手环上沈流萤的腰以不让她再从自己身上滚到冰凉的地面上,他温柔粗糙的大手摩挲在她光洁的腰肢上,让她面红耳赤更甚,推开他的手从他身上跳了起来,一边面红耳赤道:“莫长情!你故意的!” 长情虽然很满意,但是他很无辜,“萤儿,我不是故意的。” 长情说这话时,目光焦在沈流萤*的身子上,一瞬不瞬。 沈流萤则是下意识地抬手挡到胸前,又恼道:“不许看!” 长情一脸诚实道:“萤儿挡着,我都见过了的。” 她的身子,她的全身上下,他都一一瞧过了,美不胜收。 长情以为沈流萤会恼得面更红耳更赤,谁知沈流萤却忽地将挡在胸前的手拿开,哼声道:“那我现在要穿衣裳,你要看看着好了。” 反正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该见的都见过了,该看的看过了,该做的也都做过了,可没有什么是看不得的了,他要看让他看着,反正看着这样的她,难受的是他。 难受死他,哼! 沈流萤说完,竟还朝长情挺挺身子,而后转身去拿衣裳来穿,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丝毫地遮掩。 什么都看过了做过了,还遮掩的话,那太矫情了,她沈流萤可从来不是个矫情的人。 不过…… 沈流萤这会儿觉得自己的腰好酸,两条腿也酸得不行,甚至连喉咙都有些干疼,使得正在系亵衣系带的她拧起了眉,同时停下动作揉了揉自己的腰。 她……她和那个呆货昨晚到底是滚了多久的床单才会让她睡一觉起来竟然会有腰酸腿算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沈流萤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些画面来。 她坐在呆货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咬上他的唇,不断地向他索吻,然后是银白的圆月,碧波粼粼的湖面,摇晃的小船,她迫不及待地撕扯他的衣裳,再然后是床榻之上,轻摇的帐幔,床笫的轻响,她扑在他身上,把他当做一道美味一样啃了又啃,像不知疲惫似的与他翻云覆雨。 昨夜的“梦”,竟然不是梦! 若是梦的话,她怎会觉得睡了一夜还觉得这么累,若是梦的话,她的腰腿怎会有梦境里缠绵之后的酸痛感? 不是梦!而是她真的这么做了!主动扑在那货的身上恨不得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她虽然觉得那货的身体很诱人,她虽然想过一定要将那货扑在身上狠狠地吃他一回,可她却还没有疯狂到像那个恶心巴拉的女相的地步,是个漂亮的男人想扑。 对了,女相! 他们昨夜是去了女相所住的驿站,偷瞧见了女相和那名为修竹的年轻男子不停地交欢,以交欢的方式来收取整个翠县珠子所吸取得到的精气,漫天的红光,像红色的萤火一样。 她记得她当时是要呆货阻止那一切的,但是—— 本是坐在床榻前的踏板上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穿上正拿起亵衣来穿上的沈流萤的长情,这会儿站到了她身后来,拂开她绕到背上系亵衣系带却又停下了的双手,拿上系带替她将系带系上,一边道:“我帮萤儿。” 哪怕站在身后看不到沈流萤的脸,这样的她于长情而言依旧极具诱惑力,让他身体里的*分子又开始活跃起来,只不过,他这会儿不敢放肆,不止是因为沈澜清正在外边等着他们二人赶紧起身,更是因为他不想让他的小女人累着。 一夜的缠绵,他的小女人已经累坏了,若非二哥似有紧要之事,他不会让人吵着她好眠。 沈流萤没有拒绝长情的好意,她只是微垂着眼睑,眼神渐沉。 长情帮沈流萤系好系带后便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碰都没有碰她一下,因为他怕自己只要碰她的话便会自己给自己点火,是以他从沈流萤身后退开,一边道:“我也把衣裳穿好。” 待长情转身去穿衣裳后,沈流萤这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他。 依旧是俊美无俦的样貌,看着还有些呆呆傻傻的,还是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候那样的瘫脸,会对她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可是—— 沈流萤想到了昨夜漫天红色玉珠之下的长情。 虽然如平日里一样面无表情,但昨夜那个时候的他,像是一个没有一丝一毫情感所以才没有一丝一毫表情的冰冷雕像。 还有他所说的话。 那一刻的他,根本不像她所认识的他,不像她所嫁之人。 那样的他,给她的感觉只有陌生,冰冷到陌生。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长情感觉到沈流萤在看他,便转过身来,对上她的视线,问道:“萤儿为何这般看着我?” 萤儿的目光,让他有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沈流萤正张嘴,紧闭的门在这时被人从外一脚给踹开,“砰”的一声砸倒在屋里,沈澜清踩在这脱离了门框的门扉上,竟真的“破门而入”了,只见他瞟了沈流萤及长情一人一眼,一脸嫌弃道:“磨磨唧唧地还想到床榻上大战一回合!?没听到楼下吵吵嚷嚷的?还不赶紧地拎上你们的包袱走人,还想等着这翠县的百姓来将你们大卸八块儿!?” 沈流萤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着越温婉扛着小若源跑进了屋里来,见到衣裳都正穿到一半的长情与沈流萤,怔了一怔,然后道:“流萤,你和你相公的好事正办到一半?不要紧,等会儿马车车厢让给你们用好了,我坐外边。” “……”沈流萤觉得她要被越温婉的脑回沟给打败了,她只差外裳没有穿头发没有梳而已,从哪里看得出来她和那货是在“办事”了!? 被越温婉扛在肩头上的小若源这会儿急急道:“哎呀!小坏坏你要是有话等到咱们离开翠县了再说啊,不要在这儿等着下边的人冲上来把你和你相公还有咱们大卸八块啊!” 小若源话音才落,沈流萤听到了楼下传来了大动静,还有人在大声喊着:“抓了害人的妖孽!杀死他们!” 只见长情眼神一凛,将沈流萤往自己怀里一捞,什么都未带,只是抱起她由窗户离开了客栈,速度快如鹰隼。 沈澜清与越温婉紧随其后。 周遭的房屋街景在迅速往后退,带起风声。 在这风声之中,沈流萤听到了翠县百姓的喊叫声。 “妖孽!是那两个外来妖孽施了妖法害了咱们翠县的姑娘女人们!” “女相大人的失踪也是他们所为!” “抓住妖孽!杀死妖孽!为咱们翠县的姑娘女人们报仇!” “对!抓到妖孽!杀死他们!烧死他们!让他们不得好死!” “不能让妖孽为祸咱们!” “杀死他们!” “别让他们逃了——!” “去找诛妖道人!诛妖道人才能真正地杀死妖孽——!” 整个翠县都在发出“杀死妖孽”的喊叫声。 沈流萤抬眸看向将她抱在怀里不管何时都会保护她的长情,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他与寻常一样,面瘫,看起来呆萌傻,不管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模样,像是什么都与他无关似的。 可她知道,他并非无动于衷。 因为他揽着她腰身的手,正在渐渐收紧。 若是真的无动于衷,又为何不由自主地收紧双手。 沈流萤想到长情曾与她说过的话,想到他昨夜冰冷得好似陌生人的模样,她只觉自己的心隐隐生疼。 只见她缓缓抬起手,轻贴上长情的脸颊,轻轻摩挲着,轻声道:“呆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这一瞬,沈流萤觉到长情揽在她腰上的手蓦地颤了一颤,蓦地将她抱得紧紧的。 然后,沈流萤看见他微微低下头,对上她的眼睛,微微扬起了嘴角,“嗯。” 他笑了,很轻很浅。 他有爹娘有师父有兄弟有妻子,有疼他护他的人,有他想疼着护着的人,这足矣,何顾那些与他无关的人。 沈流萤则是把神思丢在了长情的浅笑里,良久都回不过神。 他笑起来的模样,像是最晴朗的天,碧空如洗,阳光和煦,是她心里最美的一道风景,无人能及,更无人能比。 哪怕他有她不相识的一面又如何,只要他在她身边,总有一天她会了解的。 未多久,长情便带着沈流萤来到了翠县郊外,他们的马车停在官道上,一旁还有越温婉的那匹马。 云有心坐在马车驾辕上,面上挂着温和的浅笑,也不知是何时到的这儿的,长情的脚步才停稳,便听得云有心浅笑道:“看来我先将马车赶到这儿来是正确的。” 长情在马车旁停下后一小会儿,沈澜清与越温婉便也相继到了这儿来,只见沈澜清脚才停下便笑嘻嘻道:“哎唷,一大早上这么折腾,若是没有点好酒喝,可真是对不住自己,小萤萤家的大个儿,你说呢?” “我欠二哥一顿好酒。”长情当即道。 “都听到了你们,不然到时候这小子反悔。”沈澜清笑嘻嘻的,面上没有丝毫的紧张之色,而是催道,“行了行了,上马车赶紧走了,别等着翠县的百姓追上来,有话上了马车再说。” 小若源一坐上马车便气鼓鼓道:“肯定是那个坏男人捣的鬼!” ------题外话------ 虽然三更的时候合起来的字数过万,昨天二更的字数也过万,但是一章万更的好像很久没有过了,我拼我拼我拼了!(83中文 .83.) 215、成佛成魔,我都陪着你 就在沈澜清催沈流萤与长情起床前不久,翠县各处的告示栏上张贴出了女相失踪以及昨夜有很多人家的姑娘或是女人一睡不醒就像死了一样的公告,官府道是有妖孽作祟,杀害了女相大人,然后在姑娘女人们身上施了妖法,而这个妖人,就是昨儿选出的“第一美公子”! “一定是那个坏男人和官府串通好了的!不然官府怎么可能一大清早就知道有那么多人沉睡不醒!”小若源很激动,“还有昨天抓住药药的就是他!他还知道药药的作用想要用药药的血肉来养那朵奇怪的玉花儿!而且他往药药嘴里滴了他的血药药就动不了了!所以药药才没能自己解绑的,绝对不是药药没用!” “小若源有没有哪儿受伤?”沈流萤这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着小若源,关切地问他道。 “大坏坏和娘亲昨夜有及时来救药药哦!药药没有受伤!小坏坏你放心好了。”小若源说完,还在沈流萤面前转了个圈儿,让她能瞧见自己好好的,沈流萤这才放心,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道,“幸好你没事,不然我该良心不安了。” 昨儿要不是她让小若源去打探的话,这小家伙就不会被逮着,幸好最后只是虚惊一场。 “药药知道你们不会不要药药的。”小若源笑得很开心,“虽然药药很害怕,但是药药知道你们一定会来救药药的,大坏坏一定会救药药的!” “当然了。”沈流萤又揉了揉小若源的脑袋。 “但是小坏坏啊,听大坏坏说你和你家相公不是去对付那个奇怪的坏男人的了吗?怎么你们还会有麻烦啊?”小家伙歪歪脑袋,一脸困惑。 正在赶马车的沈澜清笑嘻嘻地插话道:“没处理成功呗,你说是不是啊,小萤萤的大个儿?”沈澜清说完,还用手肘杵了杵坐在他身旁的长情。 马车里的沈流萤与越温婉也在看着长情,因为她们也在疑惑,尤其是沈流萤,对于昨夜的事情,她的记忆就止于长情将她放晕之时,再往下的事情,就只是像梦一般模糊的记忆而已,哪怕不是梦,也与小若源说的这事没有丁点关系。 而今早醒来至现下,她还没有时间与他好好说过话,自然不知道昨夜她昏过去之后与他带着她到小船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出了些小状况,让他逃了。”长情坦然道,并未隐瞒,不过没有将这个小状况言明而已。 “哦?”沈澜清将眉毛挑得高高的,一副不能相信的模样看着长情,“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居然能从你的眼前逃了?” 长情目视前方,毫无所谓的模样,淡漠道:“他逃不掉的。” 沈澜清半眯起眼笑盯着长情好一会儿,又笑嘻嘻道:“现在可是你,还有咱们先逃了哟。” 他们这会儿倒的的确确是从翠县里逃出来的,沈澜清并没有说错。 长情不做声。 若只是他自己,他断然不会这般匆匆从翠县“逃”出来,因为他从来不是个好人,这般情况,他不介意将整个翠县夷为平地。 不过,怕是会让萤儿厌恶他,或是恐惧他。 萤儿昨夜让他阻止修竹时候的眼神,他没有看,但他心里清楚她当时是用一种怎样的眼神在看他。 “去皇都。”对于沈澜清的话,长情只是接了这三个字。 皇都即乃漠凉国的京城。 长情话音才落,沈澜清将马缰扔到了他手里来,嫌弃道:“你自己赶马车,敢情你小子真把我这个二哥当车夫使了?我罢工,你自己来。” 沈澜清说完,跳上跟在马车旁的那匹马,将赶车的活儿“让”给了长情。 小若源眨巴眨巴眼,然后凑到沈流萤耳边,小小声地对她道:“小坏坏啊,娘亲好像知道药药不是人类小孩儿了,她会不会因为这样不要大坏坏啊?” 沈流萤听罢小若源的话,转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越温婉,却是瞧见她掀开车窗帘看向单独驾马的沈澜清,嘴角含笑。 要真像小若源说的这样,只怕二哥要开心死了。 沈流萤觉得,若是想要她这个二嫂放弃二哥,难。 看来,这个二嫂是非她莫属了。 沈流萤心中有话困惑想要问长情,只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她便什么都没有与长情说,只是和小若源以及越温婉说着些有的没的话,等着能与他独处的机会。 越温婉问了她好些昨夜她与长情那边儿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也与她说了她与沈澜清这边的事情,沈流萤本以为她会问些与小若源有关的事情,譬如他为何会被抓住,为何会让对方想要利用他来炼化等,但这些问题,越温婉只字未提,就像她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 罢了,这种事情,交给二哥处理吧。 车帘未垂下,能让坐在马车里的沈流萤及越温婉看到外边的景,不过沈流萤的注意力却不在路旁的景色上,而是在长情的背影上。 她心中想着昨夜的事,想着方才在翠县里听到的话。 这一行几人,没有谁问长情他为何要去皇都,又是去皇都做什么,似乎他想去哪儿,他们便能随他去哪儿,不需要理由,所以什么都不需要问。 越温婉在摇晃的马车里睡着了,小若源脑袋枕在她的腿上,亦睡着了,反倒是昨夜“劳累”了一夜的沈流萤还醒着,即便她觉得很困倦。 可心中有事,哪怕困倦,又怎睡得着。 车帘这会儿已经垂下,沈流萤放下的,因为风有些寒凉,以免睡着了的越温婉与小若源着凉。 车帘放下后,她便再看不见长情的背影,只见她挪了挪身子,转了身,背对着车帘方向,然后将自己的背慢慢往后靠,隔着车帘,轻靠在了长情背上。 长情微微一怔,而后将背挺直,以让沈流萤靠得舒服些。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说。 靠着长情的背,沈流萤渐渐阖上了眼,睡了过去。 因为睡着了的缘故,沈流萤从长情背上歪滑向一旁,睡在了车板上。 长情暂且将手中的马缰递给云有心,而后轻轻掀开车帘,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动作轻缓地盖到了沈流萤身上,这才从云有心手里将马缰拿回来。 只听云有心轻声浅笑道:“若非你这小妻子在,怕是这会儿翠县百姓不知多少人没了性命。” 长情不语。 云有心又道:“那个逃走的人,逃往皇都去了?” “嗯。” “我从未见过谁人能从你手中逃离的。”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长情淡漠道。 “我看并非如此。”显然,云有心不信。 “阿七总是看得这般清楚,有时候可非好事。” “我倒是想让自己糊涂些。”云有心浅浅笑着,“阿风不在,我可得替他多看着你一些,否则你这个宝贝师兄要是没有好好的回去,只怕阿风要嚷得天翻了。” “不过我想,除了帝王血印,当是没有什么能让一个到手的猎物从你手里逃脱。” 长情沉默,沉默等于默认。 “可还好?”云有心又问,语气里尽是关切。 “无妨。”长情很淡然,“习以为常的事情,你们并非不知晓。” “这一路,未知之事颇多,当心些。”云有心道得很温和。 “嗯。” 车轮辚辚滚动,向着漠凉皇都的方向。 沈流萤再睁开眼的时候,马车里只有她自己,越温婉与小若源不在。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脑袋下枕着一只包袱当枕,身上盖着长情的外袍,困倦的她只要在安心的情况下,不管怎样的条件,她都能入睡。 她是靠着她的呆货的背睡过去的,只要他在她身旁,她便能安心。 沈流萤揉揉眼睛,掀开了厚厚的棉布车帘。 外边虽然天光昏暗,但第一眼打在沈流萤眼中还是让她先微微眯了眼,而后才看清周遭情况。 是一处小村落,已经废弃了的小村落,目光所触及到的房屋都已破败,顶塌墙倒的,早已无人居住。 沈澜清不知从哪儿挖得来一坛子酒,正翘着腿坐在塌了的墙面上喝着。 小若源则是拉着越温婉的手到处乱蹦,在这废弃的小村落里寻找着些什么好玩儿的。 云有心则是坐在一根断落在地的房梁上,不紧不慢地咬着干粮。 长情依旧坐在驾辕上,似乎只要沈流萤还在这马车上,他就寸步不离。 还不待长情与沈流萤说什么,便先听到沈澜清挑高了声音笑嘻嘻道:“哎唷小萤萤,睡够了睡醒了呐?你看看你的大个儿,像守着个什么大宝贝似的守着你一步也不离,我让他跟我去找些酒喝他都不去。” 长情对沈澜清的话充耳不闻,只是伸出手将沈流萤从马车上抱了下来,道:“萤儿醒了就下来走走,活动活动身子。” 谁知沈流萤却是一巴掌用力地打到长情手背上,将他推了开去,她自己从马车上挪了下来。 对于沈流萤这莫名其妙的情绪,长情懵住了,完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了。 沈流萤下了马车后依旧没有理会长情,只是慢慢朝村子里随意走去。 在马车上呆得久了,加上昨夜一宿的缠绵,她整个身子发酸,需要好好走一走。 只听沈澜清幸灾乐祸地笑道:“哎唷唷,女人的脸,多变的天呐!” 云有心笑得嘴角上扬,替长情无奈。 长情虽然一脸懵,但还是跟上了沈流萤,他可不能放心她独自一人在这陌生的废弃村子里走动。 沈流萤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小情绪是因为什么,明明这个呆货在她身旁是让她觉得安心的,可甫一看到他那张呆萌傻一般的瘫脸,她就忽想起昨夜他二话不说就一个手刀将她给砍晕,恼火之气说来就来。 长情虽然已经知道他的这个小妻子有着非常重的小脾气,也知道她的小脾气总是说来就来,可他这会儿却想不出来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又让他的小妻子有了小脾气,明明萤儿睡着之前还主动靠到他背上来的,莫不成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萤儿。”长情跟在沈流萤身旁,寻思了好一会儿才问她道,“萤儿可是做了噩梦?” 沈流萤没有理会他。 长情默了默,又问:“萤儿可是在因昨夜我吃了萤儿的事情生气?” 虽然这不能全怪他,不过阿风说过,这女人嘛,要是生了气,男人就全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就好了,阿风经验颇丰,当是无错。 谁知,沈流萤还是不理会他。 沉默总是能让人不知应对,长情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他的小妻子说翻脸就翻脸。 长情沉思好一会儿,终于又问道:“萤儿可是因为我昨夜没有听萤儿的话阻止那个男人而生气?” 除了这个原因,长情实在想不到什么原因了。 但,他的小妻子还是不理他,看都没再看他一眼,压根将他当空气。 “……”长情懵得停下了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的背影,只见他薄薄的唇瓣微微抿了抿,似在想着什么又在做着什么决定。 下一瞬,只见长情忽然消失,唯见他的衣裳掉落在地,而后一只白茸茸的小东西朝沈流萤蹿去,蹿到她面前,蹲下来,用那小小的身子挡住她的去路。 是那只白得像一块白糖糕似的毛茸兔子白糖糕! 沈流萤在见到白糖糕的一瞬间忽地停下了脚步,眸中有明显的惊喜。 就在白糖糕以为沈流萤会像以往每一次一样高兴地将他抱到怀里时,它竟发现—— 沈流萤抬脚从它头顶直接跨了过去!压根就没理会它! 白糖糕蹲坐在那儿,愣住了,像一块硬化了的白糖糕的,讷讷地一动不动,下一瞬,它赶紧转个身,朝沈流萤跑去,又蹿到了她的面前,继续蹲坐好,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不过这次它并非只是蹲坐着一动不动,而是抬起它那毛茸茸的短短前爪捂到自己眼睛上来,捂上,拿开,再捂上,再拿开,萤儿喜欢它卖萌的模样,嗯……这样算是……“卖萌”吧? 沈流萤看着白糖糕这可爱得不行的卖萌小模样,险些忍不住就要躬身将它抱到怀里来。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了,不行,不能让这货这么轻易得逞! 知道她喜欢他白糖糕的模样,人的模样哄她不行,居然用白糖糕的样子来攻陷她!她才不能这么没骨气,对他的人没有抵抗力,不能连对一只毛茸兔子的抵抗力都没有! 于是,白糖糕卖萌失败,沈流萤还是从它头顶上跨了过去。 白糖糕失落地垂下了长耳朵,萤儿还是不理他,难道是他“卖萌”的方式不对? 小东西坐在地上,闭着乌溜溜的圆眼睛,一小会儿后它蓦地睁开眼,垂下的两只长耳朵突然竖了起来,紧着又转了身朝沈流萤跑去,似乎是突然有了什么好主意。 这是白糖糕第三次挡在沈流萤面前,它还是一副乖乖模样在她跟前蹲坐好,还是抬起它那双白茸茸的短小前爪,不过却不是捂到自己的眼睛上,而是抓住垂下来的两只长耳朵,耸着小鼻头,昂头看着她,一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 谁知沈流萤还是跨出了脚,还是要从它头顶上跨过去。 小东西失落得都要将自己蜷成一个毛团儿,将自己垂下来的长耳朵抓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它忽然被一手柔荑举高,然后被她揉进了怀里。 只见沈流萤用脸颊蹭着白糖糕毛茸茸的脑袋,一边情不自禁道:“你又卖萌!都警告过你不准卖萌了!” 是欢喜的语气。 沈流萤亲昵的举动和欢喜的话让蔫吧的白糖糕活泛了过来,只见它耷拉下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同时亲昵地回应沈流萤的动作,也在蹭着她的脸颊,甚至还用小爪子抱住她的脸颊,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沈流萤则是笑着将白糖糕拎到自己眼前来,盯着它黑溜溜的圆眼睛,而后竟也朝它嘴上啄了一口,小东西的耳朵竖得老高。 白糖糕愣愣的可爱小模样让沈流萤忍不住笑道:“不好亲,还是呆货的模样好亲。” 沈流萤说完,将白糖糕重新抱进了怀里来。 白糖糕没有即刻变回长情的模样,而是用毛茸爪子抱着她的脖子,用脑袋朝她脸颊上轻蹭,好似在问:“萤儿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不是气你对我做了夫妻之事,我也不是气你没有听我的话阻止那个男人。”沈流萤边说边抚着白糖糕的耳朵,顺着它的耳朵往它背上抚,“我是气你将我打晕!” 沈流萤说完这话,一把抓住了白糖糕的耳朵,将它拎了起来,又提到了自己眼前来,生气似的瞪着它,语气不善道:“有你这么对自己媳妇儿的么嗯!?你还保证过你不会欺负我的!” “我怕萤儿受伤,我怕萤儿怕我。”前一瞬还是白糖糕模样的长情,这一瞬骤变为人的模样,就站在沈流萤的面前,赤身*,眼眸墨黑,沈流萤的手还揪在他的耳朵上,而她的人已经被他拥进了怀里。 晴天白天而且在这荒郊野外突然看到长情的身子,沈流萤的耳朵倏然红了起来,她本是要斥长情,可感受着他带着些紧张的怀抱与听这样有些不安的话,她没有斥他,反是抬手也将他拥住,微微一笑,率然道:“我要是怕你,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我不怪你没有救人,因为我知道你做不到也不想做,我不强迫你,我能理解你。”沈流萤轻拥着长情,声音轻柔。 人类在他心中留下的是阴影以及创伤,而这个创伤,永远都愈合不了,因为妖在人心中,永远都是不能存在的。 若说昨夜她还想着要救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但现下,她已没有这种想法。 今晨翠县百姓的话,她听得很清楚。 虽然他们没有错,但是,已不再值得她同情。 任何想要伤害这个呆货的人,都不值得她同情。 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人,她本就没有悬壶济世拯救世人的心,她只救她想救的人,她只护她想护的人,哪怕有违天道,又如何! 这个呆货是她的,她若不护着他,那她还护着谁?她若不向着他,那她还向着谁?所以—— “我永远都和你站在一起。”不管他是对还是错,她认定的人,就只有他。 沈流萤的话,让长情的心为之震撼,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拥住。 “倘有朝一日,我不再是如今的我,萤儿可还会与我一起?”长情将脸埋在沈流萤颈窝,声音沉沉。 他隐约有感觉,如今的这一切,都会发生改变,至于会变成何模样,他不知,他只感觉,他将不再是而今的他。 沈流萤不惊不诧也不恼,甚至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扬起嘴角弯下眉眼笑了起来,同时也将长情抱得更紧,道:“你说呢?” 长情不语,只是将她搂得紧紧的。 沈流萤浅笑着,“我在想,你要是人,我就陪你做人,你要是妖,我就陪你做妖,要是天下不容你,我就陪你反了这天下,怎么样?” “成佛成魔,我都陪着你。”沈流萤说完,踮起脚在长情的耳垂上咬了一口,笑道,“呆货,记住了啊。” “嗯。”长情将沈流萤搂紧得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来才甘心,“我记住了。” “记住了那就——”前一瞬还万般柔情的沈流萤,这一瞬就骤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只见她在长情*的背上用力拍了一掌,紧着将他给用力推开,瞪着他,恼道,“赶紧把你的衣裳给穿上!” 晴天白天赤身*的想什么话!幸好二哥他们谁人都不在,不然要是让二哥看到了,不知又要给他说成什么样儿! 尤其是这货身上还有……还有她昨夜啃下的一颗颗草莓! “是,娘子。”不仅哄得小妻子不生气,甚至还能听到小妻子让他心为之震撼的话,长情这会儿可是满足得不得了,是以非常听话地松开沈流萤,转身就要往回走,去拿回他方才因为变成白糖糕而落在地上的衣裳。 然就当他才跨出一步时,沈流萤突然将他扯住,同时怒他道:“你给你停下!” “萤儿不是要我穿上衣裳?”不拿衣裳,如何穿? “你站在这里不许动!我去给你拿!”你就这么赤身*的也好意思随意走动!暴露狂啊你!? 沈流萤边说边急急地往回跑,拎起长情掉落在地的衣裳后赶紧跑回他面前来,忍着不看他那一身让人面红耳赤的斑斑红印,将衣裳朝他怀里用力一塞,面红道:“赶紧穿上!” 沈流萤羞臊的模样让长情心情大好,然,就在他接过衣裳时,小若源不知打哪儿突然冒了出来,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道:“小坏坏相公,你干嘛不穿衣裳啊?” 突然冒出的小若源吓得沈流萤赶紧一把抱住长情,以挡住他*的身子,一边扯着衣裳将他袒露的肩膀及胸膛罩住,一边对小若源解释道:“我们……我们在办事!不对,我们在说些事情!” 大爷的!惊得她把话都说错了! 谁知小若源竟然只挑了她的前半句话来听,只见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药药知道了,你们在交配!” 沈流萤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顿时怒纠小若源道:“交配这种说法是用在动物身上的!人不叫交配!叫交欢,叫房事!” “哦!药药知道了!你们在交欢,在做房事!”小若源立刻改口。 “对!”沈流萤竟还点了点头,不过点了头后她才发现不对,赶紧道,“呸呸呸!什么交欢!小若源你别乱说!我和这货是在说事情!” “说事情还要脱光光哪?”小若源眨巴眨巴眼,“还有还有,小坏坏相公,你身上那没多红红的印子是什么啊?” “……”沈流萤觉得若是能吐血的话,她这会儿一定吐了一大盆了,不对,是一大桶。 “小若源,你来这儿到底是干什么的!?”沈流萤咬牙切齿,“赶紧滚蛋!” 小若源很诚实道:“大坏坏让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打起来,看样子你们没有打起来,只是在说事情而已,那我就去告诉大坏坏你们只是在说交欢的事情好了。” 小家伙说完,转身便走。 “小若源你回来!”沈流萤着急地要将小若源给扯回来,谁知她才一转身,被她抓起挡在长情身前的衣裳便掉到了地上,长情立刻又是一副光溜溜的模样。 沈流萤有一瞬间的怔愣,也就是她这怔愣的一瞬间,小若源跑没影儿了。 沈流萤石化当场,使得她顿生将长情狠狠揍一顿的心。 “莫、长、情——!”沈流萤将拳头捏得紧紧的,暴吼出声,“你赶紧把衣裳穿上!” “是,娘子。”长情听话地飞速穿上衣裳,虽然他很无辜。 不过,看着沈流萤气得跳脚的模样,他很喜欢。 长情一边穿,沈流萤还一边怒斥。 “以后不准动不动就脱!” “萤儿,我没有动不动就脱。” “你还顶嘴!” “我错了,娘子。” “以后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先和我说!” “听娘子的。” “还有昨夜你把我打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给我老实交代!” “是,娘子。” 于是长情交代着交代着,把沈流萤如何啃他,又是如何到的湖心小船上的事情也都给她“交代”了,令沈流萤又喷火了,“你给我闭嘴!我没让你交代这种事情!” “萤儿让我都老实交代的。”长情心里在笑。 “你,你——”沈流萤觉得她要被这个坏心眼的呆货给气死了! “萤儿。”长情伸出手,又将沈流萤给揽进自己怀里来,轻轻吻了吻她的眉心,温和道,“我没事,萤儿不用担心。” “谁……谁在担心你!”这会儿的沈流萤像一只被踩着尾巴了的小猫,口是心非。 长情自是知晓她问这般多,无非就是想知道他可有受伤,可是因为受伤了才会让那个男人给逃了。 长情抓着沈流萤的右手贴到自己心口上来,坦然道:“没有萤儿,我无法控制我体内的帝王血印。” 沈流萤眨一眨眼,忽然笑了,笑得颇为得意道:“这就是说,你没有我是不行的。” “是,我没有萤儿是不行的。”不管是他的身还是他的心,都已不能没有她。 她早已是他心的一部分。 “来,那你乖乖的,让我咬你一口。” 沈流萤脑子里想法总是转换快得让长情跟不上。 其实,沈流萤不过是瞧着他薄薄的唇就想咬一口而已。 长情自然没有异议,她想怎么啃,那便怎么啃。 沈流萤狠狠咬了一口长情的唇,然后趁机咬一口他的耳垂,长情的身子瞬间颤了一颤,沈流萤赶紧松开他的耳垂,转到他身后跳起身就扑到他背上,笑道:“好了,背我回马车那儿,休息够了,该继续赶路了,不然就该逮不住那个恶心的男人了。” “萤儿知道我要去做什么?”长情赶紧勾住沈流萤的腿,以免她从自己背上掉下去。 “难道我看起来很蠢?”沈流萤反问。 “萤儿很美。”长情很认真地回答沈流萤的问题,不过是答非所问而已。 “我没问你我美不美!”沈流萤扯了一把长情的耳朵,“不过,你要是敢说我不美,我就打你!” 长情觉得,与他的萤儿在一起,日子每一天都会不一样,她的性子,就像阳光。 沈流萤哼哼声后又接着道:“就算你不去追他,我也要去追他,逮到他,至少往死里折磨一顿再说!” 长情自是以为沈流萤想要为那些无辜的姑娘女人们报仇,谁沈流萤竟是道:“竟然敢给我沈流萤的相公造谣,罪不可赦!” 可是让她的呆货想到了最不愿意回想的过往,这种罪,怎么能饶! “还有,逮到他才能知道他手上那奇怪的玉石究竟如何得来又是否会与你母亲有关不是?赶紧赶紧,抓紧时间!” * 由翠县赶往皇都的路上,还有一辆马车,比长情这一辆的速度要快上许多,与皇都的距离也比他们要近,显然会比他们早到皇都。 马车上,修竹抬手轻抚着自己头顶及颞颥,看着铜镜里长情的五指在他两侧颞颥留下且无法愈合的伤口,眼神阴冷至极。 一名年轻男子跪在他面前,双手替他托着铜镜,低着头,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修竹一眼。 忽然,修竹抬起手抓起铜镜,砸到跪在他面前男子的脸上,吓得男子赶紧匍匐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只听修竹冷声问道:“还要多久才能回到皇都?” “禀,禀主上,照眼下的速度,一直不停歇,最快也要到明晨卯时。”男子颤巍巍道。 “明晨卯时?”修竹很是不满意,“最迟今夜子时过半,我要回到皇都。” “主上,这,这已经是马车最快的速度了啊……!”男子额上流下了冷汗。 “这个我就管不着了,我要今夜子时过半到,就要子时过半到,若是到不了,你自当知道后果如何,若是到得了……”修竹伸出*的脚,勾住男子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微微笑道,“自然有赏。” 此时的修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浅碧色的纱衣,长发垂肩,肩膀裸露,不似女人,胜似女人,比女人要美,比女人要美艳,让男人都能丢了魂。 男子盯着修竹袒露的肩膀锁骨及微露的胸膛,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只觉口干舌燥,只见他失神地点了点头,“是,是!属下定以最快的速度让主上回到皇都!” 男子说完,见修竹还没有收回脚,竟就抱着他的脚……亲吻起来! 修竹以手托腮,笑得妩媚,笑得阴冷。 * 翠县,一辆灰篷马车辚辚而来,只听驾车之人冷冰冰却恭敬地对马车里的人道:“主人,翠县到了。” 这驾车之人,竟是一名女子。 “找个客栈歇息吧。”马车里人道。 听声音是一名年轻的公子,且还是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 “是,主人。”马车继续往县城里走。 马车里的人自言自语般道:“真是浓重的妖气……”(8中文网 .8z.) 216、夫妻搭档 漠凉皇都虽为一国之都,但与繁荣富足的召南京城相比,相去甚远,街道比召南京城街道小去不止一倍,城池老旧,但凡皇都,都会有些夜市,而这漠凉皇都一入了夜便处处静悄悄的,几乎连行人都没有,便是连城防守卫站都没有些正经的站姿,哪怕是最为富丽的皇宫,在沈流萤眼里都还远不如莫府,心下难免感慨,连皇都都这般破旧无人理会,也难怪这漠凉百姓的生活会穷困,这样的国家,若是召南的铁蹄踏上,绝无还手之力。 沈流萤心中在想的事情,长情心中也在想着,不过他所想与沈流萤不一样,他并非心生感慨,而是另有所思。 这是长情等人离开翠县的第二日夜里,亥时。 因这皇都设了城禁,是以长情与沈流萤是越过护城河及城墙进入的皇都,轻而易举。 沈流萤窝在长情怀里,由他抱着她行动,因为就她那点小脚力,莫说越过高高的城墙,便是跟上长情的速度都困难,而娇小的她在长情怀里丝毫不影响长情的速度,于长情而言,她这点小重量,根本就是有等于无。 不用自己出力,沈流萤自然乐意,全然没有异议,让长情抱着她越过城墙直往皇宫方向而去。 身处在这漠凉皇都之中,看着夜色里周遭人家的灯火,沈流萤面色沉沉,不由将长情的手臂抓得有些紧。 沈流萤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长情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漠凉皇都里那股带着霉味的血腥味,比翠县不知要浓重上多少倍,在翠县之时,于这样的夜里,他也到街市上走过,却未感觉到血腥之气,一是因为距离,一是因为身戴玉珠的人数并未遍布每一家每一户,而此处不一样,同样是身处街市,他却能清楚地嗅到血腥之气,足以证明这街道旁的人家有异常。 沈流萤虽嗅不到血腥之味,但她能感觉到妖气,从那颗珠子里透出的妖气,浓烈得就像是酿了好几年的酒,浓烈得就好像是一层浓浓的雾气竟这皇都完完全全笼罩起来了似的,不管在这皇都的何处,都能感觉得到。 如此看来,这个皇都里的人,至少半数以上身怀那颗诡异的玉珠,并且已经开始嵌进了他们的身体里! 又是夜里!因为只有在夜里,在人们沉睡之时,才不会发现那本该给他们好运的珠子正在嵌进他们的身体吞噬他们的精气性命! 妖气这般浓重,则证明那个恶心的男人又开始有动作了,像在女相身上那般的动作。 只是不知他这回是要用谁人的身体来帮他养成那朵雕花,会是哪个女人? 这个呆货带着她直往皇宫方向去,则是说—— “喂,呆货,那个恶心的男人要用来养花的女人,在皇宫里?”沈流萤昂头看着长情的瘫脸,问道。 “正是。”否则他怎会走此一趟。 沈流萤想了想,忽然震惊道:“女帝!?” 因为利用女相,所以那个男人得到了翠县的众多精气,不过却在翠县遭到了长情的插足并且受了伤,依呆货所言,那个男人当时是“逃”走的,证明他的力量不敌呆货,他要防着他们再来多管闲事并且他的力量能够强于呆货,必须找一个足够给他提供力量的地方,放眼整个漠凉国,除了皇都,再无第二个合适的地方。 而能像女相那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供他取得整个皇都女子精气并且能帮他养雕花的人,除了女帝,再没有比其更合适的人! “不错。”长情微微颔首,远耳已将所调查到的消息告知了他,“那名为修竹的男子,是这漠凉女帝而今最为宠爱的小夫。” “是女帝的男人竟然还和女相搅到一起!?”沈流萤一想到修竹和女相饥渴地滚到一起的画面就觉得想吐,世人都爱说女人不要脸,其实男人可以更不要脸! “有所需,自然要做些什么。”长情无动于衷,他没有像沈流萤反应得这般强烈,甚或说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因为他见过比这龌蹉的事情多太多,他早已习惯。 “也是,没有女相,他怎么能得到翠县女人们的精气。”沈流萤沉吟,却也还有疑惑,“但他既有女帝有这整个皇都的女人可利用,又为何还要跑到翠县去吸那儿的精气?” “多多益善。”长情耐心为沈流萤解惑,“且依我看来,这皇都的精气本应是留做下月或是下下个月的十五之夜才用的。” “而今他却选在这个不是十五的夜晚提前吸取……”沈流萤轻捏着自己的下巴,“是你逼得他不得不提前这么做的。” 长情沉默,沉默等于承认。 “这便是说,他料得到你一定会追来,所以他才急于这般做。”要想性命不被再次受威胁,就只能让自己变得强大,以最扭曲且最快捷的办法。 “若我没有猜错,理应是这般。”长情道。 “呆货,待会儿让我来,如何?”沈流萤忽然抬手抱住长情的脖子,朝他笑了起来,甚至还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种专挑女人来下手的变态,一定要让她这个女人将他踩在脚底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女人。 还有,他让她的呆货想起不好过往的事情,她不将他往死里整虐她就不姓沈! “好。”她这般主动,他又怎会不答应。 “呆货,你能寻到得到那个恶心男人的气味吧?” “能。”轻而易举的事情。 * 护城河外,云有心与越温婉坐在皇都郊外已经打烊无人了的小茶棚里,沈澜清则是躺在马车驾辕上,手枕在脑袋下,翘着腿,看着黑漆漆没有一颗星星的苍穹,道:“瞧瞧这夜色,真不是个好夜晚。” 云有心坐在茶棚里,越温婉就坐在他对面,江湖儿女出门在外,没什么太讲究的,加上漠凉女子向来开放,没有太大的男女子防,是以越温婉并未觉得与云有心共坐一桌有何不妥,她既不介意,云有心便也坦然。 只听云有心忽然问越温婉道:“沈二嫂,在下心中有困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越温婉不知从哪儿拎来一壶冷茶,倒了一大碗来喝,也给云有心倒了一大碗,她这会儿正啃着一个烤饼,听着云有心与她说话,便就着冷茶将烤饼用力往肚里咽,然后道:“七公子你有话直问就行,我能回答你的都会回答你的。” 七公子这个称呼,是越温婉跟着沈流萤唤的,云有心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 “翠县的事情,沈二嫂已经知晓,不知沈二嫂心里是作何看法?” 越温婉听罢云有心的话,轻轻眨了一眨眼,笑道:“七公子,你们召南的人说话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嗯……怎么形容来着了,哦对,文绉绉的?我还是喜欢像沈澜清那样的。” 虽然是夸奖的话,但沈澜清听着却是十分的不、开、心! “你别夸我,我可不稀罕你夸啊。”沈澜清着急着和越温婉撇开关系。 云有心浅笑着,并不觉得越温婉说得有何不对,是以并未说什么。 只听越温婉又道:“七公子,你其实是想问我有没有像翠县百姓那样怀疑流萤还有她相公吧?” “怎么说呢,别人的看法是别人的看法,我的看法是我的看法,他们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我怎么看是我的事,我觉得谁值得相信便相信,根本就不需要听旁边的人说些什么。”越温婉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我觉得流萤很好,我觉得你们都很好啊,哪怕你们全都是妖又怎么样,我还是喜欢你们啊。” 沈澜清用力哼哼声,“谁稀罕你的喜欢。” 趴在他肚子上的小若源此时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越温婉,像是又有了什么惊喜的发现似的。 云有心接着温和道:“倘皇都也出现了像翠县一样的情况,沈二嫂心里又当如何看?” 那可是一条又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江湖里有一句话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觉得人的性命也一样,很多时候不由己,有则有,无则无,就算我不想见到同样的事情发生,却也无可奈何,天下这么大,咱们人就这么丁点大,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再说了,这种大事有帝君有那些官员来管着,哪里需要我这种小老百姓来操心,七公子,你说是不是?”越温婉说完,笑了笑,继续啃烤饼。 她的干粮似乎全都是烤饼,好像她很喜欢吃烤饼似的。 云有心浅笑着点了点头,赞同越温婉的话道:“沈二嫂说得对极,天下之大,怎能事事都操心,很多时候不过是庸人自扰而已。” 沈澜清突然笑出了声来,“我说小云子啊,你和她说什么‘庸人自扰’,她能听得懂才怪。” 越温婉的确听不懂,因为她压根就没听过这么个说法。 小若源则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踩着沈澜清的肚皮跳下来的,踩得沈澜清一声嗷叫,只见他跑到越温婉身边,小手搭在她的腿上,好奇地问她道:“娘亲娘亲啊,你干嘛老是啃烤饼吃啊?” “吃习惯了啊。”越温婉揉揉小若源的脑袋,笑道。 “为什么吃习惯了啊?”小家伙很好奇。 “因为我从小就是吃这个长大的。” “为什么娘亲从小就吃这个?” “因为我不会烧饭做菜,就只会做烤饼,简单,还不容易饿。” 小若源眨眨眼,“那娘亲的爹爹或是娘亲不给娘亲烧饭做菜吃?” “我没有爹爹,娘亲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越温婉又就着冷茶啃了一口烤饼,就像说一件普通小事一样随口而出,“所以我就做烤饼吃烤饼,再做烤饼再吃烤饼,其实烤饼很好吃的,小药药你要不要再尝尝?” “不要,药药觉得不好吃。”小家伙用力摇摇头。 也就在小若源与越温婉说话时,沈澜清的目光落到了越温婉面上,看着她总喜欢笑着的脸,不由蹙起了眉。 忽然,他从驾辕上跳下来,走到越温婉身边,一脸认真对她道:“越温婉,你和我过来一下,我有些时候要和你说。” 这是沈澜清第二次单独找越温婉说话,她自是高兴地跟沈澜清走了。 待他二人走开后,云有心浅笑着问小若源道:“小若源,你觉得你这个娘亲如何?” “药药觉得娘亲很好呀!”小若源可是很满意越温婉的。 “我也是这般觉得。”云有心呷了一口冷茶,“沈二哥还没发现罢了。” 过了一会儿,沈澜清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单听他的脚步声,云有心便知道他又在越温婉哪儿受挫了,只听他对云有心哀怨道:“小云子啊,你说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遇到这种女人!” 他方才都已经明着和她说他儿子患了怪病,他这辈子注定了要四处奔走带着他找大夫看病,她要是跟着他的话只会受苦,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谁知她竟然还是说不要紧的!她愿意照顾他们爷儿俩的! 这到底还是不是正常女人!正常女人要是遇到他这种情况的,都已经跑得远远的了! 这个女人!不是女人! 既然此招不通,那就休怪他要使出绝招了! * 皇都内。 有长情在,沈流萤根本就不担心什么路当怎么走,又要怎么避开巡守的侍卫,又当是到哪儿去找他们要找的人,简直就是万能相公,什么事情都不用她来操心。 然就在长情的脚尖将将越过皇宫的高墙时,夜空中忽然浮起了不计其数的赤红光点,就像是在翠县时那朵玉雕花开始收取翠县女人们身体里的珠子那时候的情景,恍如漫天红萤,在夜色里熠熠生光。 百姓在梦中,根本不晓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翠县发生了许多姑娘女人们一睡不醒的事情,但显然消息还没有传到皇都里,抑或是被人拦截住了消息不让消息传入皇都,是以皇都百姓还能睡得安然。 没有人会想得到,她们的“好运”,将终止于今夜,连带着她们的性命一起。 城防守卫依旧在懒懒散散地走着,或是坐在地上打盹儿,皇宫内的巡守与值守的宫人也只专心坐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对夜空中骤然爆发出的异象无动于衷。 不,准确来说,是他们看不见,在他们眼里,夜空依旧是漆黑的夜空,除了浓黑的夜色,再没有其他。 这些漫天的红萤,只有沈流萤与长情看得到。 这每一点红光,都是一条性命,若是可以选择,沈流萤仍旧会选择自己看得到这可悲的一幕,因为只有如此,她才能看到她的相公眼中所见到的。 如今,他们不仅是夫妻,更是血契相连在一起的人,不一样,怎能行,她可从来都不是一个只需要人保护的累赘。 相反,她要做一个能保护他人的人! “他开始了。”沈流萤看着满天红萤,沉声道。 “嗯。”长情微点头,加快了速度。 就在长情加快速度时,那些浮在夜色中的满天红萤朝皇宫正北方向飞速集聚而去!一如在翠县的夜晚所见到的! 长情抱着沈流萤来到红萤集聚之处时,集聚而来的红光在他们眼前富丽堂皇的寝殿内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红光,伴随着女人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也在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的一瞬间,红光骤息。 本是守在寝殿外的一众女护卫此时也全都跌倒在地,虽有鼻息在,浑身的精气却已被抽空。 沈流萤紧紧蹙起眉心,还是来迟了一步,不过—— 迟与不迟,结果都一样。 长情停下脚步后将沈流萤放到了地上,沈流萤用手别开长情胸前的衣裳,在他心口上亲了一口,眼神沉沉。 就在这时,寝殿内传来男子温雅的声音:“贵客既已到了,怎的不进来坐一坐?” 显然,他早已料到长情会来。 男子的话音才落,本是紧闭的殿门竟然兀自打开了,并无人在后边打开。 沈流萤对长情微微一笑,而后与他一起跨进了寝殿的门槛。 整个寝殿,充斥满尽情欢爱过后留下的*之气,以及浓浓的血腥气与妖气,修竹则是斜躺在被褥衣衫凌乱的偌大床榻上,只有他自己,不见有女帝的身影,想必身为一国之君的女帝也如那女相一般,完完全全地成了那朵玉雕花的养分。 只见修竹抬手撑着额,身上只有一床光滑的薄衾遮在他腰间及胯下,露出修长的腿,*的双足,袒露着紧实的胸膛及臂膀,柔顺乌亮的长发垂在肩**沿上,垂落在地,身上还有欢爱过后留下的斑斑爱恨及薄汗,以及淡淡的绯红色,妩媚得就像一朵妖艳的芍药,散发着一种有人采撷的味道。 只可惜,此时来到寝殿的两人,他谁也诱惑不了,即便沈流萤瞧得清楚他比在翠县时变得更俊美了。 可是每获取一次精气,他的样貌就会更美艳一分? 长情则是注意到他在他头颅上留下的伤已然愈合,不过短短两三天时间,竟愈合得就像从未受过伤似的。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修竹的样貌上,而是在他的心口上。 因为那朵玉雕芍药,此时就在他的心口上,并且—— 已经完全融进了他的心口!正在他的心口位置印透出一朵芍药花的幽红光亮。 他竟是将那朵玉雕芍药嵌进了自己身体里! 他整个人,此刻正被一股浓浓的妖气笼罩着,妖气,已经完全掩盖了他身上人类的味道。 此时,修竹将自己白净修长的手在自己心口上打着圈儿,含笑问沈流萤道:“小娘子,你觉得我美么?” 沈流萤顿时抖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将嫌恶明显地表现在脸上,道:“就你这种不伦不类不人不妖的玩意儿?瞎了眼的人才会觉得你美。” 沈流萤说完,还做了一个夸张的呕吐动作。 她连一个“人”字都不给修竹,而是用“玩意儿”代替。 修竹在自己心口上打圈儿的手顿时僵住,面上的浅笑也僵住,他不能相信沈流萤所说的话,是以他又问一遍道:“小娘子你说什么?” “我说瞎了眼的人才会觉得你这种不伦不类不人不妖的玩意儿美。”沈流萤又说了一遍,同时注意观察着修竹的面色。 果然,修竹脸色骤变,变得扭曲,似乎不能接受沈流萤的所说的话,只见他周身的妖气变得浑浊,同时阴冷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修竹说完,瞳眸大睁,与此同时,他垂落在地的长发忽然幻化成无数根尖利的细刃,由四面八方朝沈流萤及长情包裹而来,俨然要将他们刺成靶子! 谁知长情一动不动,面上神色更是无动于衷,好似他不知危险正朝他们靠近似的。 沈流萤亦然。 他们的毫无反应在修竹眼里则是惊骇得忘了反应,甚至把惊叫都忘了。 乖乖受死吧! 然,就在修竹以为他能见到两个人体血窟窿时,他的眼眸再一次大睁,但不是方才因为愤怒而大睁,而是因为惊恐而大睁。 只因—— 那本该被他的长发穿刺成血窟窿的沈流萤,此刻正浅笑吟吟地站在床榻前,站在他跟前!不仅如此,她的右手更是抓在了他的心口上! 不,不是抓在他的心口上,而是嵌进了他心口的皮肉里! 他那幻化成无数根尖利细刃的长发就停在长情眼前,只差半分就要穿刺进他的眉心,穿刺进他身体的每一处。 修竹睁大着双眼看着近在他跟前的沈流萤,眼中满布惊恐。 “不,不可能……”这个女人,怎么可能避得开他的攻击!? 他已经完全得到了力量!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比他的速度还要快!快到他根本就看不见她是如何避开他的攻击又是如何来到他眼前的! 一定是晶玉的力量还没有与他的身体完全契合,一定是这样! 修竹欲再催动一次晶玉的力量,可—— 他却见着那本该已经揉嵌进他身体的玉雕芍药竟被拿到了他眼前来! 被沈流萤拿在手里,抬到了他眼前来! “你这会儿可是在想着用它的力量?”沈流萤看着修竹那双因为惊恐的而大睁的双眼,不紧不慢地问他道。 这一瞬,修竹惊骇到了极点。 妖玉一旦融进人体内,就不可能再拿得出来,便是他,都只能取其中的精气,而不能将其从人体内拿出! 这个女人……竟然能将晶玉拿出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你不相信我居然能将你的这块雕花玉石从你体内拿出来对不对?你不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对不对?你想不到我竟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制住已经饱食力量的你对不对?”沈流萤手握血色雕花玉石,慢悠悠地反问惊骇到极点而忘了有所动作的修竹,眼里尽是鄙夷,“想要回这朵玉石雕花么?那就把你目的和你是从何处得到这种妖异玉石老老实实交代了,否则——” 沈流萤将雕花玉石放到自己左手心里,作势就要捏碎。 虽是唬修竹的,但这块妖玉所吸取得到的满满精气却在沈流萤的抓捏中往外溢散出来。 “不要——!”修竹惊恐万状,仿佛那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他不能没有它!否则他会失去所有的爱! “那你就老实交代!”沈流萤的脸色说变就变,竟抬起脚,一脚踩到了修竹的肚腹上,让他再摆不出什么自认为魅惑人心的妖美姿势。 修竹吃痛,以手捂着肚子,将身子蜷缩起,双眼紧闭,竟是有莹亮的液体从他眼角流了出来。 沈流萤怔了怔,一脸嫌恶,不是吧?她就才踹了他一脚而已,竟然就哭了!? 身为一个大男人,要不要里里外外都这么娘气!? 就在沈流萤微怔的这一瞬间,修竹忽然抄出手,朝她左手所抓握的雕花玉石勾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功时,沈流萤左手抡出一圈,狠狠地揍在他的心口上,揍得他整个人砸到床架上,力气大得竟是撞得整个床榻猛地摇晃。 修竹呕出一口血,狼狈地跌趴在床上。 沈流萤则是伸出手,揪住他的头发,然后就这么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生生从床榻上扯了下来!力气大得不像话,根本就不由人反抗! 修竹连吃痛的喊叫声都还未来得及发出,他整个人便被沈流萤甩到了地上,紧着,沈流萤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到了他的小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吃痛不已的他,冷冷鄙夷道:“我不是女相也不是女帝,对你这种恶心的玩意儿没有兴致更没有耐心,别和我玩花样,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好好尝一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沈流萤说完,将脚抬起,又要将脚落下。 然这一回,她落脚的地方不再是修竹的小腹,而是他胯下部位! 就在这一瞬间,修竹以双手来捂住,若非如此,只怕他会被沈流萤踩得变成个太监! 长情至始至终都在一旁静静看着,不出手,亦不出手,因为他已经答应这个事情由沈流萤来处理,对付这种不人不妖的小角色,他相信他的萤儿有这个能力,他只需要看着就好。 但当看到沈流萤要一脚狠跺在修竹胯下的时候,长情的眼睑不由得轻轻一跳。 他的小女人,在对付对手的时候,可真的是毫不留情,与平日里生起气来最多只是狠狠跺一跺他的脚的她判若两人。 对亲人对朋友,她可以温柔明朗得像春风像艳阳。 对对手对敌人,她可以阴冷狠绝得像冰刃像锋刀。 沈流萤虽没有踩着修竹的胯下,但她却没有收回脚,而是用鞋底用力捻压着他的手,硬是将他的手捻得破了皮出了血才满意,这才把脚挪到他的心口上用力踩着,压根就没有给他坐起来或是站起来说话的机会。 修竹虽然吃痛,但这会儿他却是笑了,笑得妩媚,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让沈流萤只觉一阵恶寒。 不过,他的眼神虽是落在沈流萤面上,却又不是在看她,而是透过她在看着某一人似的。 然,修竹虽是笑着,他的身体却在轻轻发颤,眸中既有期盼却又有恐惧,只听他用轻颤的声音慢慢道:“娘,你又来要竹儿了么?” 哈?沈流萤眼角直抖,娘?什么情况?这恶心的男人把她当成他娘了? 沈流萤将自己抓握在左手心的雕花玉石拿起来看,只见玉石里的血红精气如水流一般游移得厉害,同时那依旧笼罩在修竹周身没有因为玉石被取出而散去的浑浊妖气也浮动得厉害,身体融合过这雕花玉石却又被取出来,想必是他吞食的无数精气在他体内无处安放,正在他体内乱窜,使得他的感知开始出现混乱了。 看来,他是陷进了他的回忆里了,他的过往,应当便是他为何要大量吞食女人精气的原因。 “娘,您别……娘您慢一点,竹儿受不了,受不了……”修竹的面色变得既痛苦又享受。 “娘,您别把竹儿卖掉!竹儿才十二岁,您已经要了竹儿,为何还要把竹儿卖掉!?您不是口口声声说爱竹儿的么!?竹儿不要去伺候徐夫人,她已经五十岁了!” “徐夫人,您……您怎么能把我让给你的女儿们一齐来玩弄!” “呵呵呵……徐家终于完了!完了!这样我就可以离开徐家了!” “你们……你们做什么!?我是男人!我不是女人!你们这些恶心的男人,从我身上离开!啊——!” “什么……他们……将我卖给了您!?可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卖我!?” “这位夫人,妈妈让我……让我来伺候您。” “夫人,您爱修竹么?您要是爱修竹的话,就把修竹娶回家吧……!” “夫人,您不是说您爱修竹么?为何又要把修竹送人?” “吴大人,从今儿起,修竹便是伺候您的人了,啊——大人您做什么,不要,不要在这么玩弄修竹,不要……” “我没有勾引大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唔……啊……” “你们不能将我扔到山下!不能!” “我修竹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沈流萤听着修竹这因为身体抵制不了乱窜的精气与妖气而语无伦次的话,大致能猜得到他的过往曾经发生过什么,倒不想这恶心的男人竟然小小年纪便被自己的娘给玷污玩弄,再被女人一而再地转手,一而再地被玩弄,而且不仅是被女人玩弄,竟连男人也都不放过他,许是正因为这般,才会使得他的心变得扭曲。 不过,不是被扔到了山下?没死? 或许他得到这些玉石便是在他被扔下山之后? 虽然修竹的遭遇听起来很是可怜,但沈流萤却丝毫不同情他,因为他之所以会被女人一而再地玩弄,不是女人太强势,而是他自己太过懦弱,并且,他的心底并不抵抗女人对他的玩弄,相反,他是享受的,既是这般,又如何值得人同情? “他们把你扔下山之后你没有死?”沈流萤用力踩着修竹的心口,冷声问道。 “我当然没有死!”神智已经混乱了的修竹这会儿突然变得激动,“我不仅没有死,我还得到了力量!” “什么力量?在哪里得到?”沈流萤心里其实很想骂修竹,你大爷的,你吧啦了半天你那恶心的过往,终于说到重点了! “山下面是河流,我掉进河里并没有死,而是顺着河水一直往北,我在水里足足泡了一天一夜,才被冲到了一处山里。” 沈流萤此时很想踩死修竹,但为了得到她和长情想要知道的答案,她只能忍。 “那儿有一个长满了晶玉的山洞!就是因为那些晶玉,我才活了下来!” “那些晶玉,就是我的力量!” 晶玉? 沈流萤再次看向自己抓握在左手心里的雕花玉石。 ------题外话------ 昨天和今天的更新虽然没有万字,但也都有差不多9000字,我也是拼了拼了拼了!(8中文网 .8z.) 217、我觉得你丑得要命 “我以为我快死了,可在那山洞里,我不仅没有死,反还活了过来!我在那山洞里躺了好几日不能动,可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饿,甚至忽然一天,我不仅恢复如常,甚至发现我比原来更美了!” “娘,你可觉得竹儿比从前更美了?”修竹说着,很是激动,竟一把抱住了沈流萤踩在他心口上的脚,虽然隔着裤子,沈流萤还是觉得一阵恶心,赶紧踢开他的手,同时往旁退开。 因为在她眼中,这个样貌俊美的修竹全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恶心。 修竹则是坐起了身,抬起手兀自抚摸自己的脸庞,媚笑着道:“女人们都没有办法抵挡我的美貌,我啊,要将她们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都还给她们!你瞧我这身子,美不美?” 修竹说完,竟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一边道:“没有哪个女人能禁得住我的诱惑,她们一个个都口口声声说爱我,可却又一个个都将我转手送人,她们……怎么能这样对我!?所以……我恨她们!” 修竹娇媚的脸忽然变得狰狞,“我恨这全天下的女人!是女人将我变得不堪!是她们将我变得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她们甚至还要取我性命!我恨她们!我要报仇!” “可我又爱极女人的身子……”修竹狰狞的面上忽露出痛苦之色,痛苦纠结并快乐享受的模样,“自从娘要了我之后,我就爱极女人的身子,爱极她们与我结合的那种感觉,*蚀骨,妙不可言,让我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被她们的热情包裹着!” 修竹的神智已然混乱,他愈发的语无伦次,他面上满是痛并快乐着的*,哪怕只有他一人,他也能欲火焚身,在无处安置的精气与浑浊妖气的冲撞之中,他的眼睛正在发生变化。 他的眼睛,正渐渐变为幽蓝色!不仅如此,他的整个身子他的皮肤,也正在慢慢变成一种淡淡的幽蓝色! “我对女人,又爱又恨!我要利用她们,我要杀了她们!我要杀尽这漠凉国的全部女人!才能销我心头被抛弃之恨!”修竹已处在自我的疯狂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子正在发生一种奇怪诡异的变化。 沈流萤已经能确定他就是一个心理完全扭曲了的变态,但她想要知道的可不是这种变态究竟是如何炼成的,而是,“你杀尽漠凉国女人的办法,就是用你所说的晶玉?” “对!晶玉!”修竹又开始笑了起来,依旧笑得妩媚,不管任何时候,他不管是哭是笑,目的都只有一个——魅惑女人勾引女人,勾引她们上他的身,然后慢慢吸干她们的精髓,“我在山洞里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教我如何使用这些晶玉,吸干她们的精气,让我变得愈来愈美,并且容颜永驻,我要让每一个女人都抵挡不住我的美貌,我要让每一个女人都死在我的身下死在我的美貌之中!” “你所说的山洞,在哪里?”沈流萤蹙起了眉。 “天阙山。”修竹竟然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天阙山,果然。 “天阙山什么位置?”沈流萤又问。 修竹则是笑得愈发妩媚,只见他站起身,朝沈流萤靠近,娇媚道:“娘您想要知道么?您再好好要竹儿一次,竹儿就带您去。” “我要……”沈流萤也笑了起来,就在这时,她抬起脚狠狠踹上修竹的胯下,力道大得修竹整个人直直往后飞,“砰”的一声砸到墙面上,再狠狠地跌砸到地,疼得他惨叫出声,同时沈流萤暴喝出声,“要你大爷——!” 沈流萤似还不够满意,只见她走到修竹身旁,抬起脚直接朝他脸上踩,每一脚都用足了力气,直踩得修竹塌了鼻梁裂了嘴掉了牙,踩得他鼻青脸肿,完全毁了容,这才略微满意的收回脚。 长情依旧在旁静静看着,不出声,更不阻止,哪怕沈流萤就这么将修竹踩死,他也不介意。 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哪怕不明确,只要到了天阙山,答案自然便能明确下来。 就在沈流萤收回脚时,只见蜷缩在地的赤身*的修竹那变为淡蓝色的身体发生可怕的变化! 他那本是细嫩的皮肤开始变得老皱,他那原本曳地的乌黑长发像枯死的草木一般瞬间变得干枯,甚至从他头皮上脱落下来!他被沈流萤踩得变形破相了的脸也在发生变化,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他整个人,正在迅速变得干枯变得苍老! 不过短短片刻,他由一个俊美的年轻公子变成了一个苍老得好像七八十岁的老人! 不仅如此,那本是笼罩在他周身的浑浊妖气突然全部涌进他的身体里,令他干瘪苍老的身子瞬间长出大片大片的黑斑!这些黑斑上边,甚至还有——蠕动的小虫! 这些小虫,正在啃食黑斑,啃食他所剩不多的皮肉,终将把他的骨头一并啃食干净! “啊——!”修竹浑身抽搐不已,撕心裂肺地喊叫着,只见他用双手抠抓上自己长满黑斑的身子,似要将那些黑斑抠掉,可他愈是抠,从黑斑里冒出的小虫就愈多,将他啃食得愈痛苦。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修竹看着自己丑陋不堪的身子,崩溃大喊,“啊啊啊啊——!这不是我!” 如此情况,无需多想,便知反噬开始了。 天下怎可能有从天而降的好事,如此妖异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没有反噬,只不过,一味地得到满足,自然不会有人愿意相信会有反噬。 沈流萤从女帝的寝殿里找到纸笔,刷刷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扔到被小虫啃噬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修竹身旁,而后抓上长情的手,道:“走了。” 只见那飘落的纸上写着六个大字:我乃贱人修竹。 只听沈流萤边走边道:“本来还想应该怎么折磨这个不伦不类的变态才是好,现在看来倒是省了我的脑子,那些小虫那么小,没啃个数月半载的,怕是啃不完他整个人,有够他受的,让他敢和我们作对!你说是吧,呆货?” 沈流萤说完,冲长情挑了挑眉。 “是,娘子。”长情自然是沈流萤说什么他便应什么,不过,“萤儿,‘变态’是什么?” “变态就是变态,像里边那个不伦不类不人不妖的男人就是变态。”沈流萤一脸嫌恶,但说完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放着好好的人不做,非要走一些旁门左道将自己变成不人不妖于世不容的东西。” 在单纯的人心,浸在这满是*的浑浊人世,终究也会变得扭曲,为达目的,有些人不仅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 她虽然能医治扭曲了的心,但这个名为修竹的男人,她不会出手救他,他的结果就该是被慢慢折磨而死,即便这般,也不足以赎下他残害如此多无辜性命的罪孽。 “自食其果。”长情冷冷道。 人心向来贪婪,即便是复了仇,他心里仍有无休止的*。 “行了,不说他了,何必膈应咱们自己。”沈流萤说着,将抓握在左手的血红晶玉抬至眼前,一边打量着一边对长情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饱食精气的晶玉,如此漂亮的模样,却是用无数性命养成的,你上回在翠县见到的那个黑衣人吞食的晶玉珠,可也是这个颜色?” “嗯。”长情微点头,“不过那颗玉珠之中掺杂着黑色,并不像这块玉雕花这般通透,应当是精气不够纯不够饱满的原因。” “呆货,你说,方才那个变态说他是在梦里梦到有人告诉他这晶玉的用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沈流萤将晶玉雕花在指尖慢慢转动着,眉心慢慢拧起,“若非如此,身为人类的他,哪怕是身处他说的那个山洞,又怎会使用那些诡异的晶玉?若是如此,又是什么人告诉他的?真是梦?” “我暂时也寻思不出一二。”沈流萤的这个问题,长情心中也在做思考,只是,他与沈流萤一样,不得其解。 “既然如此——”沈流萤用右手捏住自己的下巴,“就只有我们去到天阙山才能知道答案了。” “萤儿有法子找得到他所说的那个山洞。”长情道,话里竟没有丝毫困惑。 沈流萤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能找得到那个山洞?” “若非如此,萤儿不会没有继续往下问便拉着我走了。”长情很肯定。 沈流萤忽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有些得意道:“算你聪明。” 沈流萤说完,将晶玉雕花合在自己双手掌心里,忽又不笑了。 只见她双手掌心里的暗红流纹隐隐生光,映着中间的晶玉雕花透亮不已,一脸认真道:“很浓重的妖气,只要到了天阙山,循着我能感觉到的这股浓重妖气,便能找得到他所说的那个山洞,或许你我到天阙山所要完成的使命也就在那个山洞里。” “呆货,现下这般你能感觉到这块晶玉雕花里的妖气么?”沈流萤抬头看向长情。 长情微微摇头,“不能,我只能嗅得到霉腐的味道。 “嗯?不应当是血腥之气么?”沈流萤蹙眉看向自己手心里的晶玉雕花。 “这一回,我只能嗅得到霉腐之气。”长情道,“从进入这皇都开始,我能感觉到的就只有霉腐之气,当是那个时候晶玉雕花便已开始反噬,只不过他不知而已。” 他以为晶玉带给他的,就只有力量。 “或许是这样。”眼下沈流萤也只能相信长情的猜测,“这块晶玉究竟是什么,竟能有如此神奇诡异的力量,而且上边还有能与你身上妖血发生感应的妖气。” “算了算了!不想了不想了!”沈流萤兀自说兀自摇头,“想得头都大了都想不出些什么来,反正都要去天阙山,去了就懂了!你说是不是,呆货?” “娘子说的是。” “走走,去和二哥他们汇合,休息一夜,明晨就出发继续前往天阙山!至于这漠凉国的烂摊子事情,也不关我们的事了,留给他们的官员们处理了。” 长情始终没有将沈流萤手里的晶玉雕花拿到手里来看一看,若是他体内的妖血之气在与晶玉上的妖气产生感应而使得里边的精气溢散,届时只怕难以寻到那个诡异的山洞。 沈流萤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伏在他背上便一直拿着这晶玉雕花逗他。 皇都的百姓仍在梦中,他们不知他们一觉醒来的时候会失去什么。 但,天总是会亮的。 沈流萤与越温婉是躺在马车里睡的,长情他们三个男人则是坐在茶棚里,天亮的时候,沈流萤伸了懒腰,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掀开车帘要看看外边天亮得如何了。 然,就在她掀开车帘的时候,马车外忽然伸过来一双手将她拖下马车,再拖到一旁,根本就没给她一点反应的时间。 不过,能在长情眼皮底下将她这么拖到一旁来的人,哪怕她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人,但除了沈澜清,也不会再有第二人了。 “我说二哥啊,你干嘛啊,你这是要摔死我啊?”沈流萤一边揉着酸涩朦胧的眼睛一边嫌弃地甩开沈澜清的手。 但当沈流萤揉了眼睛看清将她从马车上拖下来的沈澜清时,她怔住了,准确来说,她是震惊了。 只见她瞪大了眼看着沈澜清,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沈澜清则是捂脸啜泣起来,“嘤嘤嘤,小萤萤,这还没等我问你我是不是变得丑到了极点,你就一副‘我觉得你丑得要命’的吃屎表情,真是让我太伤心了!” “二哥……”沈流萤没有像原来那般一见着沈澜清“嘤嘤嘤”便一脸想吐的模样,此时的她还是震惊的模样,将沈澜清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顶,眨眨眼,不可置信道,“这是你吧?” “嘤嘤嘤——”沈澜清啜泣得更厉害了,“我不活了,我已经丑得连我的亲妹都不认我了!” “……”沈流萤眼角跳跳,一巴掌轻拍在沈澜清佯装轻捂在脸上的手背上,嫌弃他道,“我说二哥,你不就是要我看你丑不丑,你挡着我还看什么看?” 沈澜清将捂在面上的十指张开,在指缝后冲沈流萤眨眨眼,然后一脸笑嘻嘻地将手拿下来,然后自豪道:“怎么样小萤萤,我就不信我变得这么丑,那个女人还死皮赖脸地跟着我,怎么样怎么样,丑到极点了吧?这可是我为了我一辈子的美好日子忍痛割爱呐!简直就像是在割我自己的肉一样!我的心已经伤心得血流成河了,小萤萤你快救救你的宝贝二哥!” 沈流萤一边听沈澜清叨叨,一边将他又打量了一遍,只因这会儿的他,是沈流萤从未见过的。 只见他那一向梳得整齐的头发梳得似乎更整齐了,用浅灰色的束发带束在脑后,双耳背后还有两条精心编打的小辫儿,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寻日里那看着就让人嫌弃的邋遢短褐,而是穿着一领广袖长衫,暗蓝色锦衫配着烟灰色的衣襟及腰带,衣裳素雅,配着他挺拔的身材,很是风度翩翩,与平日他的模样打扮根本就是霄壤之别,最主要的是——! 他脸上那看起来糟乱邋遢的大胡子,没、有、了! 他留了整整六年爱惜如命的大胡子,竟然没有了! 不止是没有,更是刮得干干净净,一点茬儿都没有! 没了大胡子的沈澜清,给人一种骤然年轻了十岁的感觉,且因他长年留着大胡子的缘故,他而今刮去后他的脸很白净,加上一身广袖长衫,看起来不仅风度翩翩,更是器宇轩昂,因为习武的他与沈斯年不同,哪怕是身着广袖长衫,他给人的感觉也不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而是一种年轻男子才会有的阳刚之气。 而沈澜清见着沈流萤只是盯着他看而不说话,他赶紧摸摸自己的脸,又问她一次道:“我说小萤萤,就算我变丑了,你也不用这么盯着我看吧?” “二哥,你确定你是我二哥?”老半晌后,沈流萤才蹦出这么一句。 “废话!”沈澜清当即给沈流萤的脑门崩了一指,而后立刻又笑了起来,“哎唷,小萤萤你这么问,看来是觉得我已经丑到极点了,好样的!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老子这回豁出去了,不信摆脱不了那个赖皮女人!” “二哥,你居然舍得刮掉你那宝贝大胡子?”沈流萤非常想笑,看来她二哥为了不要二嫂,还真是豁出去了,他的大胡子可就像他的命一样呢! “嘤嘤嘤,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沈流萤捅到沈澜清的痛处,他又开始捂脸哭。 “二哥,你比喻错了吧。”哪怕是没有了大胡子,但沈澜清这“嘤嘤嘤”的模样,还是让沈流萤很嫌弃。 “你管我。”沈澜清哼哼声,然后瞪沈流萤道,“小萤萤,你还没明确告诉我,我这样子够丑了没有?” “够了。”沈流萤点点头,“在二嫂眼里,足够丑了。” “那就成了!”沈澜清满意地点点头。 倒是沈流萤不乐意了,“二哥,你这是要生生逼走二嫂,我不开心。” 就二嫂那奇葩品味变态眼光,大概……真的会因为二哥没有了大胡子而抛弃他,毕竟……二嫂追着二哥的大半原因是因为二哥的大胡子!还有他那一身江湖味。 如今二哥没了大胡子,一身江湖味也变成了翩翩公子气,这……就等于没了二嫂! “老子才不管你开心不开心。”沈澜清抬手将沈流萤推到一旁,“边去边去,那个赖皮应该也要醒了,她要是不醒,我就把她弄醒,然后让她给我解蛊,再让她滚蛋!” 沈澜清说完,朝马车走去。 沈流萤则是赶紧凑到长情身旁,小声问他道:“喂,呆货,二哥什么时候刮的他那一脸的丑大胡子?昨儿咱们从皇宫回来的时候他可还不是这样的。” 还不待长情回答,便先听得坐在一旁的云有心忍不住笑道:“就在弟妹还有沈二嫂你们睡下后,沈二哥拿着他的剑,蹲在那盆水边刮了一宿他的胡子。” 长情配着云有心的话,看向放在一旁地上的一盆水,盆边摆着一矮凳,矮凳上放着一盏油灯,沈流萤可以想象沈澜清昨夜蹲在盆边刮胡子像割肉一样的痛苦模样,她忍不住想笑。 “那他那一身衣裳哪儿得的啊?”沈流萤又问。 “他刮完胡子后到城里踹人布庄的门,硬是翘了人掌柜起来给他选了一身合适的衣裳。”云有心浅笑不止。 “二哥为了踹开二嫂也是拼了。”沈流萤终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不过……你们觉得依我二嫂那眼光和品味,二哥会不会真的成功?” 没人猜得出答案,因为越温婉的脑回沟,实在不同寻常女子。 此时此刻,只见睡醒了的越温婉揉着眼睛从马车上下来,在瞧见沈澜清的时候与沈流萤一样怔住了,正要说什么,沈澜清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像拖走沈流萤那般将她给拖走,不过比拖沈流萤的时候拖得更远,远远的,远到坐在茶棚里的沈流萤长情及云有心三人看不到也听不到的地方。 这三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一路上都在看他的热闹,连最后一次热闹都不放过,还想看,没门! 沈流萤有一颗八卦的心,就在她焦急地想要冲过去凑热闹时,只听沈澜清拖着越温婉去往的方向传来沈澜清绝望的嚎叫声,就这一声,答案不言而喻了。 沈流萤顿时乐呵了起来,便是云有心都忍不住笑得幸灾乐祸,道:“看来沈二哥的大胡子白刮了。” “哈哈哈——我去看看!”沈流萤乐呵呵地跑开,二哥果然战不过二嫂!果然二嫂是天底下最能治二哥的人了! 待沈流萤跑开后,云有心问长情道:“又要准备赶路了?” “嗯。”长情淡淡应了一声,微转头看向云有心,问道,“阿七打算和我同行到何时?” “能到何时便何时。”云有心浅浅笑着。 “一直逃避便是你的选择和办法?”长情又问。 云有心默了默,才道:“我目前只有这个选择和办法。”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阿风,不是来找我。” “阿风如今可是忙得没时间理我。” “罢了,这种事情,旁人始终是局外人,你决定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云有心没有在说话。 此时他的心里只在想一件事情。 小慕儿可还好? * 次日夜。 曾到过翠县的灰篷马车辚辚驶向皇都,但驾车的女子却在即将到达皇都城墙脚下的马车停了下来,只听她恭恭敬敬地对马车里的男子道:“主人,皇都正乱,可还要进?” 男子伸手将车帘掀开,瞧着前方不远处城防森严的城门,道:“既然如此,那便不进了,寻个地方让马儿停下歇歇,明晨再接着赶路吧。” “是,主人。” 当女子将马车调转了头后,只听男子温声问她道:“我们似乎又来迟了一步。” “是的,主人。”女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便是恭恭敬敬的语气都如机械一般,毫无生气,就像是个没有情感的人一样。 “如此浓重的妖气,不知是否与天阙山的封印有关。”男子似自言自语道。 “主人可需属下连夜赶往天阙山?” “不必。”男子语气温和,不紧不慢,“不急在这一夜。” “是,主人。” 过了少顷,男子又自言自语道:“妖气冲天,竟不见一个诛妖道人。” “主人已道今回妖气不同寻常,应是只有主人能感受到而已。”女子道。 “呵呵……”男子轻轻一笑,“的确如此,寻常道人怕是感受不到今回这奇异的妖气,这天底下,怕是只有无道及无念两位道行高深的真人才感受得到。” “但他们都在云梦山上。” “无道及无念两位真人已有数十年未离开过云梦山,竟因召南立新君一事而双双下山来,想来卫风真是三帝之一转世,且听说无念真人到京城时曾到过沈家找过莫家少主,不知无念真人与莫家少主之间是何关系?” “属下不知,但属下直觉,他们二人,关系匪浅。” “莫家少主,藏得可真是深。” “主人目前有任务在身,不是思量莫家少主之事的时候。” “有些恩怨总要处理的,坐着也是坐着,藏锋你竟还不许我想一想了?”男子浅笑,很是温和,并无怪罪女子的意思。 女子名唤藏锋。 藏锋,是公子白华的影卫。 能让藏锋寸步不离跟着且还如此恭敬侍奉的人,除了白华,还能有谁人? 马车里的年轻公子,便是白华。 从天牢逃离的他,竟也来到了漠凉国! 并且他的目的地,也是天阙山! * 召南国,京城,皇宫。 卫风坐在书案前,蹙眉看着手上的折子,看罢往旁随意一搁,站在一旁的卫子衿则是将他随意搁到一旁的折子和他已经批过的其他折子摞到一起,码得整齐。 夜已深。 卫风紧拧的眉心未曾舒开过。 黑猫小乌黑蜷在他的脚边,借着他的衣摆取暖,天已入秋,小乌黑已变得懒洋洋的。 “扑棱棱——”御书房门外忽传来羽翅扑扇的声音,且声音颇大,显然不是小型的鸟类。 习武之人耳力向来敏锐,卫风握着毛笔的手顿了一顿,紧拧的眉心在抬头看向殿门方向时舒开,而后忽地笑了起来,“哎呀呀,门外那不是小心心养的大黑?” 殿门外扑扇着羽翅落到高高门槛上来的,正是云有心养的海东青,通体黑色的海东青。 大黑,是卫风给它取的名字。 卫子衿纠正他道:“爷,七公子的海东青名唤乌泽,不是大黑。” 也只有爷这种人才会给一只上等的海东青取这么俗气的名字。 “呿,乌泽多俗气,大黑多好听。”卫风搁下笔,使唤卫子衿道,“小衿衿,赶紧的,去把大黑腿上的信筒给我取过来,一定是小馍馍和小心心想我了,给我写了信来。” 卫子衿站着不动,只道:“爷您不是不知道,七公子的乌泽除了七公子和爷,谁都不让靠近,爷是诚心想让它挠死属下?” “小乌黑,你去!”卫风踢踢他脚边的小乌黑。 小乌黑吓得当即蹿开,蹿得离卫风离乌泽远远的。 卫风不悦地哼哼声:“白养你们了,连一个信筒都取不来。” 小乌黑的心理活动:主人你这是强猫所难! 卫风说完,站起身,走到乌泽身旁,从它腿上取下了绑在上边的小铜管,取出了里边的小信。 “来来来,让我看看小馍馍和小心心给我写了什么情话。”卫风笑吟吟地打开小信,待看罢信上寥寥内容,他渐渐敛了笑意,将小信递给了卫子衿。 他与卫子衿虽为主仆,但他们之间,并无秘密,虽是主仆,却有着兄弟间的情谊。 卫子衿接过小信,看了之后将小信重新递回给卫风,问道:“爷准备派何人领兵?何时出兵?” 卫子衿之所以这般问,是因为小信上的寥寥内容。 ------题外话------ 三八节,祝每位女王节日快乐! 今天留言的女王,粉丝值800以上的每人奖励8个50小说币~小小意思~也能看免费看一次万更了哟呵呵~ 群里今天不定时下些红包雨~ 还有,我忘了我前面内容写到过沈二哥是留了几年的胡子了,要是前后年数对不上号,麻烦姑娘们留言给我指正一下,还有海东青的名字,前文没有出现过吧?要是出现过的话也告诉我一声,现在记性真是太太太不好,见谅啊见谅(8中文网 .8z.) 218、再也回不去了【一更】 小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没有落款,但卫风与卫子衿一眼便能看得出,这是他师兄长情的字。 漠凉国正内乱,此时吞并,为最佳时机。 小信上只有这一句话。 卫子衿的问题,不是问卫风是否要出兵,为何长情会忽然来这样一封信,而是问他要派何人领兵又是何时出兵,显然,他知道卫风心中的答案。 因为,长情不会无缘无故传回这样一封信来,而他,从来不会做对他这个宝贝师弟不利的事情,所以,他所说的话,卫风从来不会质疑,就像长情也从来不会质疑他所说的话一样。 至于究竟长情为何会忽然传回这样一封信来,原因已然不重要。 “漠凉国南与我召南接壤,东北接周北,西南接沙驰国,其与沙驰国向来是我召南、西戎以及周北欲争之地,我召南若得漠凉,无异于大开周北整个西南国门,若得沙驰国,则是大开西戎东北国门,西戎与周北反之亦然,但顾于天下舆论,百年来我召南、西戎与周北对漠凉及沙驰从无兵戈相见,是以漠凉与沙驰虽贫困弱小,依旧存活了下来。”卫风将手中的小信移至烛火前,让明亮的火苗将小信舔舐干净,“我召南今番若出兵,将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卫子衿看着被烛火慢慢舔舐成灰的小信,道:“在夹缝中生存的生命,要么强大,要么消亡,若是长了百年还强大不起来的生命,再长下去,也毫无意义。” “哎呀呀,我怎么觉得我注定没有好名声了呢?”卫风忽然笑了起来。 “名声这种东西对爷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卫子衿总是很老实地说出实话。 “好像也是。”卫风笑吟吟的,“不过好像我现在也没得选,成吧,冒天下之大不韪就冒吧,也不过名声而已,反正这东西我从来都没有过,小衿衿哪,传左右相和李将军来见我,现在就去啊。” “是,爷。”卫子衿领命退下。 待卫子衿离开后,卫风走到一旁绘制这天下山川地形图的墙面前,抬眸看着上边的漠凉国。 若吞并了漠凉国,周北西南国门打开,届时周北定会乱了阵脚,也算做是帮小舟舟的忙了,至于西戎可会利用沙驰来对付召南,只能再进一步打算,毕竟西戎一直对沙驰国虎视眈眈,碍于召南与天下舆论迟迟不敢动兵,加上由西戎入沙驰难,是以沙驰小国得以在大国夹缝中存活下来。 当然,由召南入沙驰也难,地势犹如天险,是以召南迟迟未出兵沙驰的原因与西戎并无差别,但若由漠凉进入沙驰,地形则又完全不一样,不敢说轻而易举,但行兵绝不是难事。 若夺得漠凉国,其后想要出兵沙驰便非难事,但这前提必须是西戎并未搅和进来,西戎国力虽不及召南,但其军队骁勇善战,若非召南有地势之忧,只怕根本不会有西疆大捷。 这般一来,此番出兵,必须以“快”为先。 看着看着,卫风的目光移到了召南境内的云梦山上。 曾经云梦山上的日子,即便终岁严寒,但无忧无虑,甚是开心,那样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而今,三帝之中已有两帝的帝王血觉醒,在他与白华的有生之年,剩下一帝的帝王血可会觉醒? 而剩下一帝的帝王血在他们有生之年觉醒,这个天下,将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他们早已不是最初的上古三帝,他们不可能再如上古三帝那般为了整个人界生灵义无反顾地封印妖界,至少,他卫风不可能这么做。 身为昕帝转世又如何,哪怕全天下都与小馍馍为敌,他也不会背弃从小就将他当做亲兄弟来守着护着的小师兄。 否则,他坐在这个帝王位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他是为了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才坐上这个位置,而不是为了师父所谓的天下苍生昕帝命格。 他卫风自小就不是一个为天下大义而生的人,若非得到有用的权力地位,他根本不屑这卫家天下。 卫风从山川地形图前走开,走回书案旁,拿起方才搁下的笔,蘸了蘸墨,竟是在他还未批阅完的折子上画了一个圈儿,再在圈里边点了几个黑点。 ‘阿风,你在画什么?’稚气的声音,是五岁的长情。 ‘我在画你啊。’笑嘻嘻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很稚嫩,是比长情大一岁的卫风,笑得开心地给长情指看他的大作,‘这个是芝麻馍馍,这个是花生馍馍,这个是绿豆馍馍,还有这个是屎馍馍!哈哈哈哈——’ ‘喂喂喂,臭馍馍,你抢我的笔做什么!?你还给我!信不信我揪你的耳朵!’ ‘你个死馍馍!你干嘛往我脸上画!?你过来,我也要往你脸上画!’ ‘哈哈哈哈——阿风小儿,你脑门上居然画了一坨屎!’是无念道人哈哈大笑的声音,‘一定是小馍馍的手笔吧,小馍馍,干得好!’ ‘死馍馍——!我发誓我一定要打得过你!在你脑门上也画一坨屎!’ ‘那我就等着好了。’ 那一天,天下着大雪,冷极了,师父蒸了一笼子的馒头,屎状的馒头,逼着他和小馍馍吃完,不吃完不准睡觉。 卫风看着画在折子上的“芝麻馍馍”,不由得笑了起来,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就想到了刚拜在无念真人门下与长情刚相识不久的事情。 那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 天阙山。 沈流萤等人这会儿已经来到了天阙山南边山脚,天阙山之所以被称为天阙,是因为此山不仅横亘千里,更是高耸入云霄,犹如天阙。 其实,并非天阙山太高耸,而是因为山顶上时常缭绕着云雾,远远看去其便像高耸如云一般。 不过,这天阙山的山势却颇为奇怪,虽然不算太高耸,但山势很陡,加上山上树木葱茏,草木成林,不宜走马,更不宜驾马车,是以马车停在了山脚下,他们各自背上各自的包袱,带好备着的干粮,徒步上山。 长情走在最前边,小若源进了山林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般,蹦蹦跳跳地走在长情身旁,沈流萤与越温婉走在中间,沈澜清与云有心走在最后,以防后边有危险突生的情况发生。 只见走在中间的越温婉时不时地回过头看向走在后边的沈澜清,仅仅是看而已,偶尔对沈澜清笑上一笑,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但,哪怕就是越温婉就这么看看自己,沈澜清也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准确来说,他非常想抓狂非常想哭,尤其是他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大胡子却又什么都摸不到的时候。 他忍痛割爱刮掉了自己的大胡子,拿出这么个杀手锏,就只为了撵走越温婉而已,谁知他胡子没了,越温婉却还在,这能不让他抓狂又伤心!? 只听越温婉笑着对沈流萤道:“流萤啊,我觉得沈澜清刮了胡子之后真好看!” 沈流萤也笑了,“哎哟我的二嫂,这句话你这一路都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沈流萤每次听到越温婉说这句话她就笑,因为每一次她都能想到沈澜清后悔崩溃得一副像是吃了屎一样的丑模样。 虽然她自己是觉得她二哥刮了胡子后比刮胡子前的模样压根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但她没想到越温婉竟也这么觉得,沈澜清更是万万想不到,毕竟越温婉看上他的大部分原因可是因为他的大胡子。 “嘿嘿嘿,我知道啊,我就是还想说说而已。”越温婉笑吟吟的,带笑的面上从不见绯红,似乎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羞涩似的,“而且我觉得他越看越好看。” 沈流萤捂嘴直笑,虽是赞美的话,沈澜清却听得想哭。 “小云子呐——嘤嘤嘤——我不想活了呐——!”沈澜清当即抱住云有心的肩膀,直蹭眼角,当真一副伤心的模样。 云有心却未理会沈澜清,反是敛了嘴角的浅笑,道:“各位可有发现这山林的异样?” ------题外话------ 一更字数不多,因为已经是9号的凌晨两点了,码不完了,白天还要上班,所以今晚上10点左右上二更。 昨天姑娘们留言,没有时间回复了,在这里跟姑娘们说一声不回复了啊~但是奖励的850小说币已经赠送了的(8中文网 .8z.) 219、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二更】 小若源本是蹦蹦跳跳走在长情身旁,听到云有心这么一说,只见他当即往后转身,冲也一般跑到沈澜清身后,然后紧紧抱住他的腿,紧张道:“有坏人吗有坏人吗!?” “是啊是啊,有坏人,等着抓你去炖汤!”沈流萤笑着唬小若源道。 小若源自是看得出沈流萤是唬他的,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将沈澜清的腿抱得更紧,生气噘嘴道:“小坏坏你要是再吓我,我就不帮你找你和大坏坏要的花花草草了!” “哎呀,小家伙,你居然敢威胁我,看我不打你。”沈流萤故意拉下脸,作势就要去抓小若源,却又在走到沈澜清面前时收回了手,而后转回身,与云有心面向着相同的地方,道,“发现了。” 这片山林,很安静,没有鸟语亦没有虫鸣,安静得可怕,哪怕时节已入秋,也不当如此安静。 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死寂。 死一般的静寂,没有丝毫生灵的气息,只有无情无感的草木。 这天阙山,果然有异。 “天阙山自来被漠凉国、沙驰国以及周北国百姓称为鬼山,相传到天阙山来的人从来都是有来无回,也没有人见过有鸟兽从天阙山跑出来,哪怕有人有幸从山上出来,也会死在山脚下,七窍流血,全身溃烂而亡。”越温婉抬头看一眼头顶山枝繁叶茂如伞盖的绿树,似叹息一般道,“这里的土地能让树木参天,能让百花盛开,能让四季葱茏,但这里的土地却不接受任何生灵,来到这片山土的生灵,都会把自己的性命终结在这里。” 沈澜清听着越温婉的话,不由拧起了眉,像看一个疯子傻子一般看着她,十分嫌弃道:“那你有病啊,跟着我们来这儿做什么?来送死啊你?” 沈澜清的话说得很难听,不管让任何女人听了都会觉生气或是难受,但越温婉既不生气也不难过,反是看向沈澜清,笑了起来,道:“因为你要到这里来啊。”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也在这里。 越温婉的话让沈澜清与他身旁的云有心都微微怔住了。 紧着只见沈澜清将眉心拧得更紧,面上露出明显的嫌恶,看也不再看越温婉一眼,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往前走,道:“爱跟着你便跟着吧,你要是遇到危险,我是不会救你的。” 越温婉面上笑容不变,她只是转过身看着沈澜清的背影,道:“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是累赘的,我不需要你管我,我能理好我自己。” 沈澜清再没有理会越温婉,因为他心里已经给越温婉这个女人定位成了疯子,无可救药。 小若源没有跑着跟上沈澜清,而是跑到了越温婉面前,用嫩嫩的小手拍拍她的手背,对她小声道:“娘亲你放心,爹爹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要是娘亲真的遇到危险,爹爹不会不管你的。” 越温婉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云有心道:“七公子,走吧,这天阙山都是这样的,就一座死山,没有一点儿生气,走啊,流萤。” 越温婉说完,拉上沈流萤的手,与她继续往前走。 沈流萤附到越温婉耳畔,低声对她道:“二嫂,二哥现在对你态度这么差,日后你俩成了婚,你一定要死死治他,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对你这么恶劣。” “流萤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脸皮很厚?你们召南国的姑娘是不是都不会这样的?”越温婉眨一眨眼,问沈流萤道。 “二嫂这不是脸皮厚,二嫂你这叫特别。”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我可就认定了你这个二嫂,你可一定要把我二哥拿下啊。” 沈流萤边说边用手肘杵杵越温婉,越温婉嘿嘿笑了,“必须的。” “对了二嫂,关于这天阙山,你还听说了什么传言的,都跟我说说呗。” “好啊。” 沈流萤与越温婉两个女人的话一路不停,似乎谁也没有将“天阙鬼山有来无回”这样的话放在心里不安着。 既已选择前来,他们既已到了这天阙山上来,还有什么好畏忌的,若真是遇上了危险,应对便是。 云有心走在后边,心有些沉重。 因为越温婉方才的那句话,让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因为你在这里,所以我就在这里。 ‘小慕儿,你怎的到这儿来了?’这是云有心记忆里曾问过云慕忆无数次的话。 ‘因为小叔你在这里啊!’这是云慕忆的答案,每一次都一样。 ‘因为小叔你在这里’……不知从何时起,小慕儿便总会与他说这样一句话,不知何时起,小慕儿对他便不仅仅是叔侄之情。 而他,竟没有丝毫察觉。 待他回去时,小慕儿的婚事便已定下来了吧。 并非他对小慕儿无情,而是他对小慕儿,一直都是叔侄之情,况且,他与小慕儿之间,不可能。 他们,是叔侄。 * “稍微歇歇再走吧。”约莫走了一个时辰,长情停下了脚步,择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地方停下来歇息。 沈流萤喝了水囊里的水后将水囊递给了长情,然后依着他坐了下来。 只听长情道:“萤儿若是累了,我可以背着萤儿走。” “不用,我还没这么矫情。”沈流萤伸手揪了一朵脚边的小野花,往长情眼前一凑,笑道,“看,这种时节,这儿居然还有小野花,果然是奇怪的地方,也难怪会被人们称为鬼山。” 然,沈流萤才说完话,小若源突然冲到她面前来,一把抢过她手里拿着的小野花,小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着急,还不待沈流萤问什么,便先听得小家伙骂她道:“小坏坏你干什么乱扯这朵花儿!?你们人类是不能碰这种花儿的!” 小若源说完,立刻从自己头上扯下两根头发,而后将头发骤变成的山参塞到沈流萤嘴里,瞪着她道:“含在嘴里不许吐出来!” 沈流萤从来没见过小若源这般着急认真的小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小若源一见她笑,立刻恼了,摊开她摘小野花的手心给她看,凶她道:“你还笑!你自己看看你的手心!” 当浅笑的沈流萤看向自己掌心时,她怔住了。 只见她的整个手心,包括手指全都变成了深灰色,就在她手里拿着小野花的短短时间内! 长情的眼神也沉了下来,再看小若源从沈流萤手里抢过去的那朵小野花儿,竟然比方才大了好一倍! 怎么回事? 小若源看着沈流萤老老实实地含着山参没有吐出来,这才哼声道:“好好含着我给你的山参不要吐出来,不然毒素很快就会蔓延你全身,虽然你是个大夫,但这种不属于人世的毒,我怕你没法子解。” 沈流萤并未慌乱,反是一脸好奇,“小药药,看来你认得这花儿,说说,这是什么花儿,又怎么会有毒?而且它在你手上还长大了不少,你手上明明就没有泥土。” “它要是在你相公手上的话,一定会长得更大。”小若源说完,将小野花儿塞到了长情手里,只见那朵小花儿在长情手上以肉眼的速度长大,再长大,最后长大竟比他的巴掌还大! 沈流萤好奇不已,便是长情都觉困惑不解。 “行了小药药,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沈流萤催小若源道,一边抓着他的肩膀猛晃他。 小若源被沈流萤晃得头晕,“好嘛好嘛,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别晃我啦!” “赶紧说!”沈流萤立刻停下动作。 “这是妖界才会生长的花儿,人类是碰不得的,因为这些对妖类来说再寻常不过的小花儿,对人类来说却是剧毒无比,能在半刻钟内让人毙命,并且人类没有办法解这个毒,只有妖血才能解。”小若源道,“这种花儿,不完全依赖泥土而活,而是依赖妖气生长,只要有妖气的地方,都会有这种小花儿的生长,所以妖界随处可见这种小花儿,因为太常见,所以在妖界我们都叫它常笕。” “常笕虽然是妖界常见的花儿,却不会生长在人世,就算人世有妖气,它们也不会生长,可是这天阙山上怎么会有常笕呢?”小若源拧起了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这天阙山上,一定有着什么和妖界有关的东西,不然怎么会有常笕,小坏坏相公,你说是不是?” 小若源说完,看向了长情,可他在看向长情的时候面上却有着明显失落的神情,只听他道:“我忘了小坏坏相公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在这人世的。” 长情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瘫脸,就像没有听到小若源说什么似的,只是问他道:“这常笕的毒,要如何解?” 长情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流萤发灰的手心上,似乎他根本就不关心这天阙山上为何会出现常笕,他关心的,只有沈流萤。 “哼哼,小坏坏相公,你是在看不起我的山参!”小若源有些不服气,将小嘴撅得老高,“不过好嘛,我承认我的山参是解不了人类身上的常笕毒素,小坏坏你把你手上的常笕嚼碎了吃下肚子里去,然后咬破你的唇,以你的血亲吻小坏坏中毒的手心,常笕的毒就可以解了,虽然我也能用这样的方法帮小坏坏解毒,但是常笕已经在你手里长大了,现在就只有你能救小坏坏了。” 长情想也不想便将长情放进了嘴里,嚼碎,咽下肚。 沈流萤倒是不担心自己手上的毒,就算没有正常的解毒之法,她也能给自己解毒,不过现下有长情为她担心为她解毒,她就不操这份心了,倒是很想知道常笕到了长情手上为何会长大,是以又晃小若源道:“小药药,你还没回答完我刚刚的问题呢,这花儿为何会在你和呆货手上长大?可是因为你们的妖气?” 毕竟这花儿是依托妖气而生的。 “那是当然的呀!”小若源点点头,“妖力愈强,常笕就会长得愈大,主人的妖力可是很强的,你相公是主人的孩儿,妖力肯定不会弱,所以常笕就会变大啦。” “这么说……”沈流萤伸出手指戳小若源的脸,“常笕在你手上才长大了那么丁点,证明你的妖力好弱好弱?” “谁,谁说的!”小若源打开沈流萤的手,一脸的不服气,“我们草药灵妖天生就是这样的!再说了,我们草药灵妖的妖力怎么可能和妖帝后人的妖力比较,哼!” “不过……小坏坏相公的妖力好像不够强哦,主人原来拿常笕的时候,常笕可是长得比大盆子还要大,小坏坏相公手里的常笕才长得比巴掌大而已。”小若源很想不明白,“是被什么压制了吗?” 沈流萤心中有疑,生长着妖花常笕的天阙鬼山,为何她却未感觉到妖气? 此时,长情咬破自己的唇,同时抬起沈流萤的手,吻上了她的手心。 当此之时——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推迟到下午五点以后~(8中文网 .8z.) 220、你我兄弟,芍药为义 长情的唇吻上沈流萤的左手手心,他的血沾到她左手心里的暗红色流纹,只见那抹暗红色流纹在这倏然之间发生了变化!沈流萤从未见过的变化! 暗红色的流纹,在她手心扩大,再扩大,而后竟是骤变成花!一朵赤红的血芍药! 沈流萤与长情皆震惊地看着从她掌心里变化浮出的这朵血芍药,小若源更是震惊不已,他睁大了双眼看着这朵诡异的血芍药,道:“这,这是什么啊!?” 很显然,他们谁人都不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然,就在这时,这朵血芍药竟一分为二,如光一般分别闪向长情及沈流萤的印堂! 沈流萤当即抬手碰向自己的印堂,同时看着面前的长情,只见那朵血芍药如指甲盖一般大小,就印在长情的印堂,印在——他的皮肉之下! 与此同时,沈流萤只觉自己脑袋生疼得厉害,仿佛被人生生撕裂开了一般,竟使得她忍不住用双手掐住自己的头部,爆发出了一声痛苦难当响彻山林的嘶喊声,“啊——!” “萤儿!”长情当即抓住沈流萤的双手,握紧她的双手以免她伤到她自己,就在长情因为沈流萤这突然变化的模样不知所措时,在无主人召唤便不能显形的墨衣竟出现在他们身旁,他那一向冷漠无情的语气竟也有些明显的着急,只听他急切沉声对长情道,“用汝之手将她眉心的芍药取出来!速度!” 长情顾不得困惑,照着墨衣的话做了。 只见他将手指碰向沈流萤的印堂,不过轻轻一碰,那朵已经印在她皮肉之下的血芍药竟从她印堂下浮了出来! “毁了它。”墨衣又道。 长情将手指从沈流萤印堂上移开,那朵血芍药竟跟着他移开的手指从沈流萤的印堂脱离出来,长情当即一个转手,将这朵血芍药捏在了自己手心里,就像他知道怎么毁掉这朵血芍药似的,根本无需问墨衣毁掉之法。 可其实,他从未见过这血芍药,更从不知毁掉之法。 血芍药在长情捏紧的手心里化成了血雾,从他的指缝中挤出来,待他张开手心时,他的手心里只有一团血雾,再无血芍药。 血雾散进空气里时,沈流萤倒进了长情怀里,面色发白,眼睑轻阖。 她左手心里的流纹,已恢复原状。 “萤儿!”长情赶紧抱住沈流萤,墨衣此时不紧不慢道,“汝无需担心,她已无碍,稍后便会醒来。” 长情却是不放心,欲问墨衣些什么话,墨衣却在这时变为透明,消失了。 墨衣在消失前再看了长情与沈流萤一眼,一向冷漠的脸上竟有哀伤之色。 汝的仇恨,已经深入这天阙山的每一寸土地了…… 七千年过去了啊…… 而此时的沈流萤,她只觉有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进她的头颅涌进她的脑子里。 一处漫山芍药花绽放的山岭上,暖风轻拂,阳光和煦,有鸟鸣有花香,还有酒香。 浓醇的酒香。 花香与酒香之中,有两名男子坐在百花之中。 ‘咳咳咳咳——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辣!我的喉咙都快要烧起来了!’ ‘哈哈哈!你不是说想要尝尝我平日里喝的酒的?这就是我平日里喝的酒啊,我给它取名叫烧辣,怎么样,好名字吧?好喝吧?’ ‘烧辣?真亏得你想得出来这么俗气的名儿,不过倒真适合这酒,烧得慌也辣得慌。’ ‘一般呢,认为这酒烧的慌也辣得慌的人,都是娘们儿。’ ‘你说什么!?你竟敢嘲笑我是娘们儿!?走,起来,打一架,就知道到底谁是娘们儿了!’ ‘我和你打?我才不干,我又不是傻子,就你那一身妖力,哪里是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能比得了的,不去不去。’ ‘手无缚鸡之力?你也好意思说?放眼这整个天下,可没几人能打得过你的。’ ‘哎呀,你这么夸赞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我就是要让你起一身鸡皮疙瘩,你能耐我何?行了行了,喝酒就好好喝酒,打什么打,别浪费了我的烧辣。’ ‘你们人类的酒,都是这味道?都是这么辣?’ ‘那倒不是,我是喜欢喝最辛最辣的酒而已。’ ‘为何?’ ‘因为只有娘们儿才会喝不辛不辣的酒啊,比如你。’ ‘我觉得我不和你打一架是不行了的。’ ‘哈哈哈,成啊,那可先说好,我要是打赢了你,你必须送我点什么好货才行,不如……带我到你们妖界找个漂亮姑娘娶了当媳妇儿?怎么样?’ ‘这不成问题,不过,你们人类的寿命太短,你若真娶了我们妖界的姑娘,岂非害了人姑娘?’ ‘爱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乎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没听过这种说法。’ ‘我自创的。’ ‘……那若是我赢了,你要送我点什么?’ ‘我啊……给你送漫山的芍药花好了,保证你想娶的姑娘见到的时候抱着你的大腿哭着答应嫁给你!怎么样,我够不够义气?’ ‘抱着我的大腿哭着答应嫁给我?这是什么个样儿?’ ‘你能不能不要老去想这种细节,兄弟!?’ ‘好吧,那什么是芍药花?’ ‘你对人世可还真的是知之甚少啊兄弟。’ ‘了解得不多,你们人世和人类太复杂。’ ‘得得得,你别和我说这些,我可不想听,告诉你啊,芍药花就是我们人的情花,姑娘女人们最喜爱的,喏,现在咱俩身旁的这些就都是芍药花咯。’ ‘情花?你给我送情花?莫不成你想说你钟情我?’ ‘想得美吧你,我对男人没兴趣,对你这种已经活了一百多年的老男人更没兴趣,不过——咱们也可以来点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 ‘别人将芍药当情花,咱就把这芍药当义花好了,男人和男人的情义之花。’ ‘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奇怪你的头!那可就这样定了,芍药从今往后就是你我的兄弟之花了!’ ‘兄弟?我和你?’ ‘怎么?不乐意?我这么年轻,愿意和你这么个老男人当兄弟,你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一百多岁于妖类来说,正是最最年轻的时候,我——’ ‘打住打住,你就说你和不和我做兄弟吧。’ ‘人妖自古不两立,与我做兄弟,你会成为罪人。’ ‘我与谁人做兄弟是我的事情,别人眼光,干我何事?至于罪人不罪人的,无所谓,你要是也想和我做兄弟呢,就和我干了这坛子酒!’ ‘一坛子?你是想烧死我吧?’ ‘你猜?’ ‘成,一坛子就一坛子吧,兄弟叫喝,岂能不喝,来,干!’ 风暖花香,云卷云舒。 奇怪的人,奇怪的梦境,究竟是梦还是什么?这两名男子究竟是什么人? 沈流萤努力想要看清这两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男人长何模样,可不管她如何努力,都瞧不清他们的容貌,只有朦胧的轮廓。 她不知这是何人,又为何会出现在她的头脑里。 沈流萤如何都想不出答案,最后她在一阵微微的头疼中睁开了眼。 “萤儿!”长情一见着沈流萤睁开眼,当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会消失似的。 沈流萤先是一怔,而后才也抱住长情,摸摸他的背,笑道:“干嘛?怕我不见了啊?” 长情不说话,只是紧搂着她不放。 和沈澜清一块儿坐在一旁守着的小若源这会儿开心道:“小坏坏醒了!” 沈澜清这才掩下心中的紧张与关切,一脸嫌弃道:“我说大个儿,你搂这么紧,你不害臊也要看看会不会把小萤萤给搂断了气。” 长情这才松开手,双臂却还是环着沈流萤不放,将她圈在自己怀里,沈澜清在这会儿站起身,一边走开一边摆摆手道:“再歇歇就继续往前走吧。” 只要知道沈流萤安然无恙,至于其他的,沈澜清不欲知晓,是以他站起身离开,离开时不忘把小若源拉走。 长情这会儿又将沈流萤轻搂进怀里来,用下巴在她额上轻轻蹭了蹭,声音低低道:“萤儿可还好?” 他一向冷漠无感的语气里,此时尽是后怕。 若非墨衣出现,他根本不知应当如何做,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那究竟是如何一回事,因为他对妖界——可说是一无所知,他连常笕都不知是何物。 若是墨衣没有出现,他当如何,萤儿又当如何? “我没事,就是觉得头有些疼,睡了一觉,做了个梦而已。”沈流萤抱抱长情,再摸摸他的头,最后将他轻轻推开,抬手摸向他的眉心,问道,“倒是你,你怎么样?” “我很好,我没事。”长情看着沈流萤已经恢复红润的面色,这才放下心来。 “我睡了多久?”沈流萤问。 “不到半个时辰。” “墨衣方才出现过?” “嗯,墨衣前辈教我将萤儿印堂里的血芍药取出。” 沈流萤沉默,拧起了眉心,少顷后才缓缓道:“天阙山开出妖界才会有的常笕已是怪事,食下常笕的你虽解了我身上的常笕之毒,但你亲吻我掌心的时候却让我手心里的墨衣流纹发生异变,不仅如此,甚至还让墨衣在我没有召唤的情况下显形,倘若墨衣没有出现,印堂受了血芍药的我又会如何?” 这是沈流萤心中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何墨衣的流纹会发生异变?是因为你的亲吻?还是因为……你的血?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情况。” 哪怕她是墨衣依附而存在的主人,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手心里的流纹发生过这样的变化,“墨衣可有与你说了什么?” 长情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墨衣前辈除了教我取出萤儿印堂里的血芍药,其余一字未提,不过依我所想,这应当是与我的血有关,以及——” “与你我现今所处的天阙山有关。”长情微抬眼,看向顶头枝杈繁茂如盖的林子,沉声道,“这儿的妖气,与我有感应。” 沈流萤微睁眼眸,“你感觉得到妖气了?” “嗯。”长情并未隐瞒,“在血芍药印入我印堂的一瞬间,我便感觉到了。” 不仅感觉到,甚至觉得这股妖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这整个天阙山,都是这一股妖气。 “可为何我什么妖气都感觉不到了?”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她知道这儿有妖气,若无妖气,就不会长出常笕,可她为何什么都感觉不到? 为何? “咳咳咳——”就在这时,旁不远处的越温婉忽然咳嗽了起来,小若源关心地问道,“娘亲你怎么突然咳嗽了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心口有些闷,有些想咳嗽。” “可娘亲刚刚还好好的呀,怎么回事呀?” 越温婉的咳嗽声以及她与小若源说的话,让沈流萤忽然明白了什么,只听她沉声道:“我知道了,因为天阙山在排斥我,准确来说,它在排斥所有到山上来的人类。” 不过,与其说是排斥,不如说是仇恨来到这山上来的所有人类才对,若非如此,又怎可能所有到这山上来的人有来无回,若非如此,她怎会受血芍药攻击,若非如此,二嫂怎会无缘无故咳嗽起来甚至觉得难受。 倘若他们再继续往这山上更深处走去的话,届时只怕不止是二嫂觉得难受而已,怕是真的有来无回。 不行,二哥二嫂还有七公子不能再跟着他们往里去,她虽为诡医,但如此妖异的情况她从未遇见过,倘遇到什么危险她不能及时想出医治之法的话—— 沈流萤忽然站起身,长情像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似的,道:“萤儿可是要让二哥他们折身下山去?” “是。”沈流萤声音沉沉,“不能让他们跟着你我犯险。” “好,我陪萤儿一道。” * “让我下山窝着等你们?我不干!”沈澜清第一个不同意。 “沈澜清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越温婉又咳嗽了两声,笑道,语气很坚定。 云有心面色虽已变得有些苍白,却也是微微浅笑道:“长情与弟妹独自入山,我不放心,还是与你们一起为好。” “阿七,你过来,我有话单独与你说。”长情看云有心一眼,转身走到了一旁。 沈流萤随即也拉着沈澜清的手将他拉到一旁,沈澜清不等她开口便又先表明态度道:“小萤萤你不用劝我,我不听。” “我才不劝你。”沈流萤看着沈澜清没了胡子的下巴,忍不住笑了,而后认真道,“二哥你身上有冥花,或许不在意这天阙山上的妖气,但二嫂只是个普通人,二哥你不下山,二嫂也不会走的,我知道你很讨厌二嫂,但二哥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二嫂真的离开不了天阙山吧?二嫂的身子现在就已经开始受不住了。” 沈流萤的话让沈澜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没有抬头看站在一旁的越温婉,但他却清楚地听到了越温婉又在咳嗽。 他拧起了眉。 沈流萤抓着他的手晃了晃,“二哥不用为我担心,我和那个呆货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沈澜清不说话,少顷,他二话不说地朝长情走去,而后狠狠瞪着长情,冷声道:“小子,你要是让小萤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扒了你!” 沈澜清说完,不待长情说什么,便从他面前将云有心拖走了,一边对越温婉大声道:“你来杵在那儿做什么,要是跟不上,老子绝对不找你!” 云有心还想说什么,终是对长情微微一笑,温和道:“那我就在山下边等着你回来一块儿喝酒了。” 越温婉有些懵,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着沈澜清往来时的方向走,似是要下山去,她看看沈澜清又看看沈流萤,并未着急着跟上沈澜清,而是走向沈流萤,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道:“流萤,你二哥走了,我得去跟着他,不然他该跑了,我就不能陪着你了,你不生我气吧?” “我怎么会生二嫂的气。”沈流萤笑着用手肘撞撞越温婉,还挑了挑眉,道,“二嫂去追我二哥要紧,争取早日把他拿下!” 沈流萤说完,朝越温婉竖起了大拇指,一副“我相信二嫂”的模样,越温婉笑着也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在沈流萤的大拇指上碰了一碰,然后笑着跑开,跟上沈澜清去了。 小若源本也迈开脚步想要跟沈澜清走,然他才跑出一步却停了下来,不再往前,只见他抓着自己的衣裳,看着沈澜清的方向,大声对他道:“大坏坏,药药要和小坏坏在一块儿!” 沈澜清没有应声,只是扬起手,朝他挥了挥,好似在说“随你”。 沈流萤上前揉揉小若源的脑袋,问他道:“小药药干嘛不跟二哥下山去?” “因为……”小若源昂起小脸,对上沈流萤的目光,一脸坚定道,“因为药药想见主人!药药感觉得出来,这天阙山上,有主人的气息!” 虽然很轻很轻,但只要是和主人有关的,他都要去看一看! “说不定我能在这山上给你找到能救你三嫂性命的草木呢!”小若源又道。 “真是个好孩子。”沈流萤又揉揉小家的脑袋。 “我才不是孩子,我比你大好多好多呢!”小若源说完,沈流萤牵上他的小手,道,“是是是,你最大,行了吧,好了,继续往前走了,边走边说。” “小坏坏,你没事了吧?前边瞧见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小若源关心地问沈流萤道,方才沈流萤突然撕心喊叫的模样,小若源从未见过,只觉可怕。 “没事了,这儿的妖气对我也没有影响,不用为我担心。”沈流萤说着,指指自己的印堂,“倒是那血色芍药花,小药药你可知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药药没有见过。”小若源摇摇头。 沈流萤转头看向牵着她的手与她并肩而行的长情,问道:“阿呆,你可有想到什么或是发现什么?” “我不明白为何我的血沾到萤儿手心的流纹后它为何会发生连萤儿都不曾见过的变化。”长情将沈流萤的手握得有些紧,他本还有话要问,但目前还是决定放在心里为好。 墨衣墨裳,仅仅是上古元魂而已? 若仅是如此,为何会与他的血产生感应? 他与萤儿的血契之间,墨衣墨裳与他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联系?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何必为难自己。”沈流萤倒没有像长情一般非要寻思出个所以然来不可,是以她抬手摸摸长情的脸,笑着对他道,“总有明白的时候。” 长情微微点了点头,“听萤儿的。” “这天阙山真是个诡异的地方啊。”沈流萤抬头看一眼头顶方向,日光由繁枝茂叶中错落下来,她叹道,“来到这儿,我竟然感觉不到丝毫妖气了,明明这儿处处充满妖气,是不是,呆货?” “是。” 沈流萤只看得到错落而下的日光,但在长情眼中,他除了能看到斑驳的日光外,他还看到雾气。 雾气虽薄,但弥漫在整个山林里,不会因光照而散开,也不会因风而飘散。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雾气,而是瘴气。 因被妖气而形成的瘴气,终年笼罩在这天阙山上,并且愈往这山岭深处,这瘴气就愈浓。 而瘴气最浓的地方,应当便是他们要去的地方。 “本来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帮你找到那个晶玉山洞的,眼下看来,似乎只能靠你自己了。”沈流萤很无奈,只见她边说边从怀里拿出那块从修竹手中得到的雕花晶玉,“那我拿着这块雕花晶玉岂非无用了?” 就这会儿,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手中这块雕花晶玉瞧,只因本是通身血红的晶玉里,此时竟掺杂进了一丝幽蓝! 就像是一条细细的泉流夹进血红的大海里似的! 然,上山之前她有看过这块雕花晶玉,明明那会儿还是通体血红没有丝毫杂质,就像是一块没有丝毫瑕疵的上等血玉,他们来到这天阙山上不过两个多时辰的时间,竟就多出了这一丝杂质,可见那个修竹说的并非假话。 “阿呆,你拿这块雕花晶玉试试。”沈流萤将手里的雕花晶玉递给长情,“反正我这会儿也感觉不到妖气了,就算里边的精气散掉也无妨,终只是可怜了那些姑娘女人们的性命而已。” 长情抬手将雕花晶玉从沈流萤手中接过。 就在他的手碰到那雕花晶玉的一瞬间—— 只听小若源睁大了眼睛,震惊道:“小坏坏,你的红玉花变……变成了蓝色!” 只见长情手中那本是血红色的雕花晶玉,此时竟是骤变为幽蓝色!仿佛晶玉里边的那条本是入海河流一般的一丝幽蓝色涤荡了整个血红的大海,将整个血红的大海尽数变为幽冷的蓝色! 这刹那之间,长情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 白发赤瞳,同时眉心处现出一朵芍药花的纹样,却—— 一半赤红,一半幽蓝! 沈流萤不是没有见过长情妖变的模样,可,她从未见过他眉心这朵一半赤红一半幽蓝的芍药花! 只怕是长情,也从未见过! 与此同时,整个天阙山忽刮起一阵诡异的大风,如排山倒海一般将整个天阙山上的树木刮得如巨浪一般排倒,仿佛整个山林在吼叫。 然,明明是几乎能将参天大树连根拔起的大风,却一丁点都没有拂到长情周身,仿佛他这儿是一个风眼,任周遭狂风怒吼,他这儿却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这天阙山林的风吼声,似悲鸣,又似狂吼,震耳欲聋。 长情将捂住耳朵的沈流萤揽进自己怀里,面瘫脸上眉心有一瞬间的轻轻拧起,同时收拢五指,将那块雕花晶玉握在手心里。 狂吼的风在这一瞬间停止下来。 也就在长情将沈流萤揽进怀里的一瞬间,在震耳欲聋的林木摆吼声中,沈流萤只觉自己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你我兄弟,芍药为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是谁,谁在说话!? 沈流萤将自己双耳捂得更紧,这不是她所认识的人声音,而是…… 是方才在她梦境中出现过的那两名男子的声音! 为何这话会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可是要告诉她些什么? “萤儿,萤儿?”就在这时,长情握住沈流萤紧紧捂在耳朵上的手,边将她的手拿开轻声唤着她,“萤儿莫怕,没事了,风止了。” 长情以为,沈流萤紧捂住耳朵仅是因为害怕方才狂吼的风声。 长情说完,还在沈流萤额上轻轻亲了一口。 沈流萤这才抬眼看他,小若源此时也昂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瞧。 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眉心瞧。 但这会儿,他的眉心却什么都没有了,便是连骤变的模样也恢复成了墨发黑瞳,让沈流萤与小若源以为他们方才见到的不过是自己眼花了而已。 小若源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再看长情一回,他的确以为自己眼花了。 但沈流萤很清楚,方才长情的异样,是的的确确出现过的,绝非她眼花。 长情似是不知自己身上面上发生过变化,是以他问沈流萤道:“萤儿怎的这般看着我?可是我有异样之处?” “你方才模样变了。”沈流萤只道了这么一句。 “是吗?”长情这才低头看向自己垂在身前的长发,显然他并不知自己的模样方才有妖变,“无妨。” 沈流萤没有着急着将自己方才所见告诉长情,而是抬手摸摸他的脸,再摸摸他的眉心,然后笑着抱抱他,道:“好。” 呆货眉心的芍药,究竟是什么?可会对他有何影响?他自己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眉心方才出现过一样,若非如此,他不会如此镇定,他可是很在意她看到他非人的一面的,而他白发赤瞳的模样她已见过也已接受,是以他才没有如一开始那般紧张不安。 对于沈流萤主动的拥抱,长情很高兴,是以他用脸颊蹭蹭沈流萤的脸颊。 小若源这时有些嫌弃他俩道:“哎呀小坏坏!你们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抱抱?小坏坏相公,你手里的雕花玉石在亮光哦!快打开看看!” 长情倒是无所谓,不过是怕又发生方才的情况惊吓到沈流萤。 沈流萤知道他心中想什么,是以笑了起来,道:“我可没这么胆小矫情,打开看看可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天阙山的妖气,当真与这个呆货有感应,且还不是一般的小感应。 沈流萤虽是这么说,长情却是将她搂紧在自己怀里,这才将握着雕花晶玉的手打开。 没有如方才那般异常的大风,那块雕花晶玉只是在长情手心里散发着幽蓝的光。 只见这幽蓝的光忽然汇聚成一束,然后——指向正北方向。 这是—— ------题外话------ 设定章节,真是难码得要哭,因为晚更,所以这章还是比较肥的,有将近8000字的~(8中文网 .8z.) 221、母亲!? 是夜。 沈流萤抱着小若源,身上裹着厚斗篷,握在长情怀里,取他身上的暖意,一边抱怨道:“这天阙山还真是个鬼地方,没有鸟兽虫鸣也就算了,这里的草木居然也没有荣枯!想刨些干草来睡都没有,就找些枯枝来生火也没有!简直太过分了!啊嘁——!” 沈流萤天生是个畏热又畏寒的人,“这天阙山的夜晚也太冷了!” 简直就像是进入了冬日一样! “不过好在有你们大小两个暖炉给我暖着,也还成,嘿嘿嘿。”沈流萤笑着说完话,将小若源抱得更紧的同时朝长情怀里窝得更近。 长情将自己身上的斗篷也裹到了沈流萤身上,将她朝自己怀里搂紧一分,把自己能给的温度尽量都给她,小若源则是被憋得慌,从斗篷下钻出脑袋,嫌弃沈流萤道:“小坏坏,哪里有这么冷啦?你要是去到我们妖界,岂不是要冻坏啦?” 沈流萤其实很喜欢听小若源说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说妖界的事情,是以扯扯小若源的脸,笑着问他道:“干嘛,我觉得冷,你个小家伙还不让了啊?不过,你们妖界很冷么?” “是啊,很冷。”小若源点点头,“阴阴冷冷的,而且越来越冷,像现在这样的天,在现在的妖界来说,都算是暖和的了。” “那岂不是很多地方都在下雪?”沈流萤又问。 “雪?”小若源摇摇头,“就是你们人世天冷的时候天上飘飞下的那种白白绵绵的东西对不对?我们妖界就算再冷,也从来不会下雪的,春夏秋冬,雷电雨雪,都是你们人世才拥有的,妖界从来没有这些,至少我没有见过,哦,听说上古妖帝时候是有过下雨下雪的,但是后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小若源说这些时候,抬头看向漆黑的天,小小的脸上满是悲伤,难过道:“我们只有白日和黑夜,但是夜晚愈来愈长,白日愈来愈短,我们都知道,不久的某一天,妖界便会连白日都没有了,只有黑夜,只有阴冷。” “从妖界出来这么久,你可有想回去?”沈流萤摸摸小若源的脑袋,轻声着问。 “想,也不想。”小若源朝沈流萤怀里缩了缩,“想我们那里的大家,大家都很温柔很好,不想是因为人世好温暖,有甜甜的雨水和暖暖的阳光,我不需要用主人来养着我也能活着,可人世的人不好,心都是黑的,总觉得不管去到哪儿都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炖成汤。” 小若源最后的话逗笑了沈流萤,只见她用手用力搓揉着小家伙的小脸,而后重新将它抱住,笑得温柔道:“遇到我们,从今往后,你都不用再担心有人将你炖成汤了,要是谁敢欺负你,我们就帮你十倍百倍地揍回去!” “小坏坏……”小若源转了个身,面对着沈流萤,然后一把抱住她的脖子,感动得哭兮兮道,“呜呜呜——你和大坏坏,你们都对我这么好这么好!要是我能早一点遇到你们,主人是不是就不会丢了?” “现在遇到也不迟啊,我们会帮你找到你的主人的,我们会让你再见到你的主人的。”沈流萤拍拍小若源的背,而后仰头看向长情,笑问着他道,“你说是不是,呆货?” “嗯。”长情应声。 小若源哭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才停。 待小若源重新在沈流萤怀里窝好时,只听沈流萤又对他道:“小药药,再跟我说说你们妖界的事情如何?” 小若源眨巴眨巴眼,“小坏坏你想知道我们妖界的事情?你对我们妖界有兴致?” “对啊。”沈流萤笑着点点头,“怎么,不可以啊?” “当然不是不可以,只是从来都没有人想要知道妖界的事情的。”小若源先是扁扁嘴,然后笑了起来,“小坏坏你想知道的话,药药当然告诉你啊,这可是药药第一次遇到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知道妖界的事情哦!我给你说啊,我们妖界的大家可好可好了!” 说到太久未能回去的家乡,小若源很激动,声色并茂地给沈流萤说着妖界的事情,沈流萤听得认真,不时问一些她觉得不能理解却又觉有意思的事情,小若源都一一给她说了。 沈流萤在认真听,长情也在认真听,沈流萤不了解妖界,他也亦然。 他身体里流着一半的妖血,但他却对这一半知之甚少,就像对母亲一样,他什么都不了解。 小若源说了许久,说到他累了倦了,靠在沈流萤怀里渐渐睡了过去,睡着前他在喃喃:“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 小家伙喃喃这句话的时候,他眼角有泪。 夜很黑沉,没有火光,沈流萤看不见小若源的脸,但她能感觉得到小家伙很伤心。 处处是温情的家乡,谁人不想念? 若非不得已,谁人又会选择离开家乡,哪怕家乡再贫苦再寒冷,也依然是最美最好的家乡。 沈流萤也觉困倦了,她将头靠在长情肩上,温声道:“呆货,我会与你一起找到你母亲的。” “好。”长情微低下头,在沈流萤眉间亲了一口。 沈流萤笑了,在他肩上蹭蹭脑袋,闭起了眼,入了眠。 长情背靠着高拔的大树,怀里抱着沈流萤,一动不动,尽量让她睡得舒服。 沈流萤的鼻息很均匀,她已经完全进入了睡眠。 长情本是环在沈流萤肩上的手顺着她的胳膊慢慢往下移,移到她的左手上,将她的左手轻轻握住,确定她没有反应,长情将她的左手从斗篷下慢慢拿了出来。 然,长情将沈流萤的左手从斗篷下拿出来许久都没有什么动作,就只是握着她的手而已,不知过了多久,才见他将自己的手移至嘴边,咬破食指指尖,将沁出指尖的血珠滴按到沈流萤左手心里的暗红色流纹上。 长情做这一动作时,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他的手有些微轻颤,是以在他将食指指尖上的血珠按到沈流萤左手心里后,他蓦地握紧她的手,同时将她搂紧。 沈流萤没有醒来,亦没有像白日里那般因为被长情的血触碰到手心的流纹而突然失控,她只是往长情的颈窝里蹭蹭脸。 只见黑暗之中,沈流萤左手心里的暗红流纹渐渐亮了起来,赤红的光,继而化做墨衣,出现在了长情面前。 长情在看到沈流萤掌心流纹因他的血而有反应的一刹那,他的眼神冷冷沉沉。 果然。 墨衣面对着长情以及睡着了的沈流萤,既不惊也不诧,似乎他已想得到今番唤他出来的人是长情而非沈流萤,可明明沈流萤才是他与墨裳的主人,这天下间,只有她才能唤出他们二人才是。 却为何长情也能令他们现形? 这个问题,亦是长情想要知道的。 从今日见到墨衣的那一刹那起,长情心中便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为何能传召得了墨衣? 而墨衣,像是知道长情心中想什么似的,还未等他问,他便先冷漠道:“汝的问题,吾不会回答,汝欲知,汝当自寻答案。” 长情沉默,果真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将怀里的幽蓝雕花晶玉拿了出来,托在手心,低声问道:“前辈可否相告关于这块晶玉的事情?” “吾说过,吾的存在,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此物,吾不曾见过,并不知晓。”墨衣的态度依旧冷漠。 长情却没有收回手,而是肯定道:“还请前辈相告。” 长情心中,肯定墨衣定知晓与这块晶玉有关的事情,哪怕分毫,也是知晓。 隔着脸上的面具,墨衣冷冷看了长情许久,才淡漠道:“原来吾的话这般不可信,汝信也罢不信也罢,吾无话可说。” “是晚辈无礼了。”长情没有再执意,而是将晶玉收回,重新收进自己的衣襟里,才又问墨衣道,“那不知前辈可否告知今日发生在萤儿身上的情况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在这黄毛小姑娘发生状况之前,汝今日触碰过这天阙山上何物?”墨衣冷声问道。 长情稍加思忖,才道:“常笕,为解萤儿所中常笕之毒,晚辈嚼下了常笕。” “妖界之花,汝……竟是服食了妖界之花。”墨衣的语气里有诧异,有不可相信,终又不得不接受,喃喃自语道,“或许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那汝服下常笕之后,可觉自己有何异常之处?”墨衣又问。 “晚辈本觉察不到妖气,但服下常笕之后,不仅能感觉到妖气,甚至双目能视妖雾。”长情如实道。 “汝若不食妖界之物,以汝目前的情况,汝将一直是‘人’,而一旦汝服食了妖界之物,汝体内被第二道封印所压制的妖血之力便会自行觉醒,汝若不动用妖力则已,若动用妖力,汝体内的第二道封印便会完全崩毁,届时汝将会是一个真正的‘半妖’,汝之所以能觉妖气,甚至汝之血能让黄毛小姑娘出现今日那般突然之况,皆因汝体内妖血之力已然觉醒,妖帝后人的妖血之力,并非人类所能承受的,就算黄毛小姑娘乃诡医,有着吾与墨裳给她的力量,她依旧是一个人类。”这是墨衣第一次说这般多的话,若是让沈流萤听到,一定会跳脚。 因为他从未与她说过这般多的话,他对她,能少说一个字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吾倒是想不到,这天阙山上竟开出了妖界常笕。”墨衣似叹息一般道,“汝还有何问题要问?” 长情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客气道:“多谢前辈相告。” 墨衣亦未再说什么,只见他身形渐渐变为透明,就在他就要完全消失前,只听他又淡淡道了一句:“汝之身份,生来既定,逃之不掉,避之不了。” 墨衣说完,消失不见,归于沈流萤掌心之中。 夜很静,死寂的静。 长情搂着沈流萤,将下巴轻搁在她额上,闭起了眼,心中反复想着墨衣方才的话。 妖血之力觉醒,这就意味着,师父施在他身上的封印,终有被他妖力冲破崩毁的一天,那一天,便将是他做出抉择的时候。 为人,还是为妖。 * 召南国某处。 一条蜿蜒的石道,弯弯拐拐朝向地下。 然,本当是阴暗潮湿的地底,却奇异的温暖又干燥,石道虽然漆黑,但沿着石道下到地底,却是一片宽敞一片明亮。 这是一处深埋在地下的山洞,洞内没有点灯,可没有点灯没有火光,却又是从何处来的光亮? 没有灯火,却有繁花,开满了整个山洞的繁花,哪怕是洞壁上,也都长满了繁花,并且花开极好! 不仅如此,每一朵花的花瓣花蕊都在散发出幽蓝的光,是以将整个山洞映得明亮。 只见每一朵花儿都有成人的巴掌大小,花瓣堆叠,是人世所没有的花,而这花儿,今儿白日的天阙山上,沈流萤曾摘起过。 是妖花常笕! 常笕是妖界常见之花,由妖气孕育而生,而这山洞里开满了常笕,可见这洞中必有妖!且是妖力不低的妖! 只见这山洞正中央,满地的幽蓝常笕之中,睡着一名年轻的女子。 女子身穿一件素白雅静的裙裳,长发乌黑亮泽,眉如细柳面如画,双目闭合,睫长如羽扇,修颈秀项,双手交叠着轻放在身上,安安静静的躺在幽蓝的常笕中,如睡着了一般。 一名男子此时正沿着弯弯折折的石道走进这地下山洞来,走到女子身旁,屈膝跪坐了下来,静静看着沉睡的她,看着看着,只见男子慢慢抬起手,抚向女子的脸颊。 然,就当他的手只差半寸就要碰到女子的脸颊时,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一柄利剑穿透了似的,竟令他蓦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当此之时,只见女子身上骤然张开一道幽蓝色的菱形屏障,在阻止男子触碰到她的同时亦将男子重伤。 男子用手背擦拭掉自己嘴角及唇下的血,既不气也不恼,但是微微笑了起来,有些自嘲道:“你还是这么固执,碰都不让我碰碰你。” 女子依旧安安静静地睡着,就像她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 “你也还是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你这般安安静静地睡着,真像是再也不会睁开眼了似的,可你若真的不会再睁开眼,这道屏障又怎还会存在着,说到底,你是不想见我。”男子自言自语般道。 “我知你不想见我,所以我已有半年之久未有来打扰你,我今回来,是要告诉你一些关于莫凛的事。” 男子话音才落,本是安静睡着的女子竟蓦地睁开了眼! 男子瞧着终是有反应了的女子,面上有明显的哀伤,愈发自嘲道:“也只有在提到‘莫凛’这两个字的时候,你才会有反应。” 女子死死盯着男子,那双如画一般的美眸中只有寒意,朱唇微启,声音冷冷道:“你们把凛哥哥怎么样了?” “不是我们把他怎么样,是他自己想要怎么样。”男子见着女子反应这般强烈,语气微冷,“不知他从何处得到你在天枢宫的消息,只带了一个手下,径直往天枢宫去了。” “凛哥哥去了天枢宫!?”女子美眸中充满了焦急不安,只见她紧张急切地想要坐起身,可无论她如何动,她都坐不起身! 她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动弹不得!便是她交叠着放在身上的双手也无法动弹! 除了能睁眼能张嘴说话,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地上,躺在幽蓝的常笕之中! 也就在她努力着想要坐起身时,她周身的常笕骤开骤谢,突然,她开了满地的常笕之下突然亮起无数道银白的光,这些银白的光组合成的……竟是一道符印! 这道符印满布整个山洞地面,就在女子身下,不仅如此,地面上符印亮起的同时,山洞四壁及顶上也亮出同样的白光,将这个山洞映得亮如白昼! 这整个山洞,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符印,女子身上更是有数道银白符印将她捆绑,如同枷锁一般将她生生束缚在这永不见天日的地下! 就在这山洞亮如白昼的同时,只听女子如受了什么酷刑一般喊叫出声,“啊——!” 坐在一旁的男子拧起了眉,叹息道:“没用的,你已经试过了无数次,试了十九年,你是挣不开你身上封印的,你这般动用你的妖力,只会让这些封印将你折磨得痛苦而已。” 女子却像听不到男子说话似的,只见她周身的常笕开谢得愈发厉害,那束缚着她的封印也就亮得愈刺眼,束缚折磨得她竟噗地吐出了一口血来,末了她大喊出声:“啊啊啊啊啊——!凛哥哥——!” 撕心裂肺,如心在泣血。 激动过后,山洞里归于平静,女子双目如死灰,看着洞顶上的幽蓝常笕,悲伤道:“没有人知晓天枢宫位于何处,哪怕找得到天枢宫,也从没有人外人能活着从天枢宫出来,凛哥哥,你这又是何苦……就当我已经死了不好吗……” 女子说完,痛苦地闭起了眼,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落入她的鬓发中。 “若有他的死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男子目光锁在女子的泪水上,不紧不慢道。 女子沉默着,不做声。 “再告诉你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情如何?”男子又道。 女子却冷冷笑了,“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情是能让我开心的?即便有,你又岂会告诉我?” “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不管我告诉你什么,你都只会觉得我别有用心而已。”男子苦涩道。 “难道不是么?”女子嘲讽。 男子未再就着女子的反问多说什么,而是道:“莫长情成婚了。” 女子眼睑一抖,又蓦地睁开了眼,又是死死盯着男子,震惊着问:“你说什么?你说……我的长情……成婚了!?” “如何?我说了是一件能让你开心的事情,你可觉开心?”男子温柔着问。 女子喜极而泣,“我的长情,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已经……成婚了……” “我的孩子……” 不要怪娘没有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 * 天枢宫。 天枢宫乃地宫,莫说世上没有多少人知晓它位于何处,便是“天枢宫”这三个字,世人根本就没有多少人听闻。 更没有人知晓天枢宫究竟是何种势力,因何而存在。 因为,天枢宫从不入世,就像真正地埋在地底一般。 莫凛此时就身处天枢宫中,身处一间六面铁壁的屋子中,只见屋子四面的铁墙上,正有无数白芒闪动。 是锋利的箭簇! 倘这些利箭同时射出,再这逃无可逃的铁屋中的人,必将被射成刺猬! 而莫凛面上,只有寒意,而无丝毫畏惧之色! * 召南国,北溪郡,北刹第二楼。 官无忧正笑吟吟地挖下一人的双目,忽然一只花斑鸟儿飞落到他肩上来,他边笑着抬手勾勾花斑小鸟的下巴,边将手中锋利的匕首挥向正因失去双目而撕心喊叫的男人的嘴,再将他的舌头也生生削了下来,让男人就算想喊也再喊不出声音。 只见他将脏了血的匕首扔到地上,笑着对停到他肩上的花斑鸟儿道:“来来来,让我看看是什么要紧事,居然把花斑鸽都用上了。” 待官无忧看罢系在花斑鸽腿上的小信时,他笑着的眼快眯成了一条缝儿,语气冷冷对身后的人道:“传我命令,召南境内各楼楼主十五个时辰务必赶到东溪郡十五楼。” “是,二楼主!” 官无忧捻碎手中的小信,两眼眯眯,莫老爷要是在天枢宫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题外话------ 难码难码难码!卡文卡文卡文!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啊啊啊啊~ 222、封印之地! 长情手中的幽蓝色雕花晶玉像是一盏明灯,给他们指引着他们该去的方向。 白日赶路,入夜歇息,天明再继续往北方向走。 在长情等人行走于天阙山上时,白华与藏锋也正朝着长情等人去往的方向走,不过他们所走的路并不一样,且置身于天阙山中,白华与藏锋行走自如,竟分毫不受这山中妖气所侵! 然,从白华踏上天阙山的那一刻起,他不再如来时的路上那般不紧不慢,而是加快了速度,因为—— “今年天阙山上的妖气,不同以往,恐有变数,需尽快前往封印之地。” “是,主人。”藏锋恭恭敬敬道,一句不多说,一个字不多问。 幽深死寂的山林里,白华仿佛来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似的,脚步没有一步停顿,显然他在这天阙山上要走的路丝毫不需要思量。 漠凉国所发生的情况,许与天阙山上有变的妖气有关,然妖气尚未从天阙山溢散而出,漠凉国又怎会有受妖气侵蚀而沉睡如死人一般的情况发生? 唯有到了封印之地,放能知晓漠凉国一事是否与山上妖气有关。 * 天阙山的夜暗黑死寂得好似鬼魅随时都会从地底冒出来似的。 当长情与沈流萤停下来休歇待天明后再继续寻路的时候,另一处几乎昼夜不停走着的白华也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过,他们所停的地方并不一样。 白华所在之处,是在长情他们脚下的天阙山山体之中,而长情与沈流萤,则是在山上黑暗死寂的林子里。 没有火光,沈流萤便让长情将那块雕花晶玉拿出来,用它幽蓝的光来……照明。 小若源窝在沈流萤怀里已经睡着,沈流萤也依旧窝在长情怀来,喃喃道:“啊……我想吃鱼我想吃肉我想吃糕饼我想喝汤我想泡澡我想睡舒舒服服的床,呆货,你给我变出来吧变出来吧变出来吧!” 沈流萤喃喃完,还无理取闹地抓着长情的胳膊直摇晃,甚至还一副可怜巴巴模样,对他眨巴眨巴眼睛。 沈流萤怨念的小模样让长情二话不说先逮了她撅起的樱唇来亲,反正没有吃的,沈流萤索性反咬住他的唇,啃啊啃,硬是将长情薄薄的唇给啃得厚了一辈,松嘴后嫌弃道:“不好吃,别给我吃了。” “可是我想吃萤儿。”长情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流萤。 沈流萤这回没有瞪长情,只是撇撇嘴,顺着他的话道:“可是你的萤儿脏兮兮的,不好吃的哟。” “我不嫌弃萤儿。”长情果断道。 “可是我嫌弃同样脏兮兮的你啊。”沈流萤白长情一眼,而后笑着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不准想这种事情,我还抱着小药药呢。” 这个呆萌傻面瘫!成日里想着吃她吃她吃她,不能想点其他的! “那从天阙山离开了之后我再想。”长情面不改色道。 “不给。”沈流萤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长情却是将她抱得紧了些,无赖道:“不管。” 他的小娘子,岂有不给吃的道理? “待离开天阙山了,我陪萤儿去吃萤儿想吃的所有东西。”长情将下巴轻碰在沈流萤的额上,道。 哪怕是温柔的话,但长情的语气以及声音听起来都是冷漠的,不过,沈流萤知道他说的全都是心里话。 他的模样他的语气并不温柔,但他对她的心,却是真真的温柔。 是以长情的话音才落,沈流萤便昂起头在他脸颊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然后将脸窝进了他的胸膛,而后用指尖点点由他托在手心的雕花晶玉,看着晶玉里幽蓝漂亮的光,这会儿想到什么便问什么道:“呆货你看啊,这块雕花晶玉的模样是芍药,咱们刚上天阙山来的那天,那分别窜入你我眉心的东西也是芍药的模样,你觉得这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 沈流萤自己问完,她自己先微沉下了脸色。 因为在这一瞬,她忽然想起了“芍药”这两个字,除了她双眼所见到的,还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在那个莫名的梦里。 那两名男子喝酒的山坡上,开满的便是芍药,以及——如有人在她脑海里说过的话。 你我兄弟,芍药为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如此一来—— “这不是巧合!”还不待长情回答,沈流萤才问完自己忽然想到的问题后便又急急道,“芍药,不是巧合!你手上这块芍药模样的晶玉,一定有着你我尚未知晓的用处!” 这世上,绝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只是,这与出现在她梦里的两名男子有什么联系? 从那日之后,她没有再梦到这个奇怪的梦。 “我相信萤儿所言。”长情的目光也落到了自己手中的雕花晶玉上,“不过究竟为何如此,你我怕是猜想不到,既是如此,萤儿便不要多想了,总有明白的时候,萤儿倦了,好好睡一觉才好。” 沈流萤默了默后才点了点头,“好吧,听你的不想了,遇着的这些事情,我都要觉得我脑子不够用了。” 长情顺口安慰沈流萤道:“没事,我脑子够用好。” 沈流萤登时不乐意了,张嘴在长情下巴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骂他道:“你脑子才不够用!你是猪!哼!睡觉!” 长情被咬得一脸懵,直到沈流萤睡着,他还是没想明白,他哪里说得不对了? 沈流萤睡着后,不再需要光亮,长情便将雕花晶玉握在了手心里。 快了,他已经能感觉到那股与他有感应的妖气,很近很近了。 * 天阙山幽深阴冷,哪怕草木葱茏,却像终年不见阳光似的阴冷,能见到天光的山上尚且如此,更莫说真真终年不会有日光照耀的山体内部。 白华便身处这阴冷入骨的山体之内,站在一叶竹筏上,顺着蜿蜒流入山体内部的小河流往整个天阙山的正中部而去。 小河流两侧即是冷硬的山石,坐在竹筏上的人似乎只要稍一伸手便能触碰到似的,小河流顶部是同样冷硬的山石,不过却高得在黑暗里触目不及,山上草木葱茏,然在这山体之中,却是寸草不生。 不过,随着蜿蜒的小河流一直往北,这幽深阴冷寸草不生的山体内部渐渐变得不一样,只因愈往北去,这小河流两侧冷硬的山石上不再是寸草不生,而是——开出了花儿来! 没有泥土,在山石上绽放成花! 是一种在世上几乎无人见过无人识得的小花儿,竹筏愈往北,山石上的这些花儿便愈来愈多,不仅是小河流两侧有,便是漆黑的顶部也有,并且散发着幽蓝的光,映在河面上,本当是一番美景,却让竹筏上的白华面色变得冷沉。 只见他昂头看着顶部山石上的幽蓝小花儿,语气沉沉道:“这天阙山中的常笕,是愈开愈多了。” 这些散发着幽蓝微光的小花儿,正是妖花常笕! “这天阙山中的寒气,亦愈来愈重了。”白华将目光从顶部的大片幽蓝常笕上收回,对藏锋道,“藏锋,万莫碰到你身侧的常笕。” “属下明白。”划着竹筏的藏锋应声,恭敬的语气里是极度的警惕,可见她明白一旦碰上这些常笕会有怎样的后果。 “还需多久才到达封印之地?”白华沉声问道。 “如此行速,还需一个时辰。”藏锋道。 白华微微点头,“稍缓些也无妨,你莫碰着两侧的常笕便行。” “属下谢过主人关心。”藏锋面上冷冷声音冷冷,偏偏说出来的却是感谢的话。 河流蜿蜒,两侧即顶上的常笕愈来愈多,散发着的幽蓝之光也愈来愈亮,阴冷之气亦愈来愈重,抑或说是阴寒之气更为准确。 因为周边的山石上不仅开出了幽蓝的常笕,山体上竟还覆上了一层薄冰! 不仅如此,藏锋握着桨的双手手背上,竟都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然,覆上白霜的,又岂止是她的手背而已,她的脸上身上,也全都覆上了这样的一层白霜!便是她呼出的鼻息,都凝成了白气。 仿佛进入了无极的严冬! 不过,白华却与寻常无异,除了他呼出的鼻息如藏锋一般也凝成了白气之外,他的面上身上,却不见丝毫的白霜。 明明是身处同样的地方,明明身上所穿衣裳与藏锋无差,藏锋却是如在冰窟窿里呆了几天几夜似的,白华则像是刚刚踏足冰窟窿而已。 “砰……”忽然,有沉闷的碰撞声响起,竹筏上的白华及藏锋的身子微微往前一倾,紧着只听藏锋道,“主人,竹筏再不能往前。” 只因再往前的小河流,已然凝结成冰! 方才的沉闷碰撞声,便是竹筏碰撞到前边河冰不得不停下的声音。 白华微微点头,抬脚便从竹筏上走了下来,踩到前边凝结成冰的河面上,从容自然,并未事先看看这些河冰能否承受得住他的重量便踏了上去,似乎他对这儿再熟悉不过一样,根本无需事先查看什么。 待白华走下竹筏后,对藏锋道:“再往里寒气更甚,你怕是无法承受,便在此处等着我。” “是,主人。”藏锋微微垂下头,“主人自己,多加小心。” 白华温和地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然,哪怕他在这冰河上走了好一段路,他的模样仍没有任何改变,他似乎只是走在一个很寻常的地方而非走入一个森寒之地,身上依旧不见丝毫白霜,便是面色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这里的极寒之气近不了他的身似的,对他几乎没有影响。 白华在冰河上约莫走了一刻钟,本是狭长的山中暗河道便到了尽头,而这个尽头,让人的视线蓦地开阔起来。 这仿佛一个大天坑,不过上不见天,依旧是冷硬的山石而已。 不见天,没有天光,但这本当是漆黑阴冷的山腹,却明亮得仿佛点上了数不胜数的灯,幽蓝火光的灯! 因为这山腹洞的四壁乃至顶上,全都开满了妖花常笕,密密麻麻,遮挡着后边的山石,让人根本瞧不见后边的山石! 不仅如此,在这些密密麻麻的常笕之中,在山石之上还结出了一簇又一簇幽蓝的晶体!山石上,常笕中,便是凝结成冰的河面,全都长出了这样的的晶体,仿佛最上好的玉石,映着常笕的幽蓝,美得耀眼。 只可惜,这样的美景,世人不会有机会见到,天枢宫也不会让任何人见到! 此腹洞正中,在满地的常笕与晶玉正中,开着一朵奇异的硕大花儿。 这花儿却不是生于妖界的常笕,而是生于人世的芍药,不过,却又不是真正的芍药,而是一朵晶玉芍药,并且—— 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此时这晶玉芍药之中,本是各为一半的幽蓝与赤红,幽蓝竟已大幅侵压赤红之色,仿佛要将赤红之色吞并似的。 只见白华不过轻轻一个拂手,本是开了满地的幽蓝常笕便尽数化成了齑粉,而后他才慢慢朝腹洞正中央的晶玉芍药走去。 白华驻足于晶玉芍药旁,垂眸看着其中如水流一般的幽蓝与赤红,目光冷沉。 少顷,只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柄小匕首,用锋利的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腕,将流出的血滴到晶玉芍药上。 但!眼见他手腕中流出的血要溅到晶玉芍药上的时候,却浮在这晶玉芍药上不动了!仿佛是这朵晶玉芍药在排斥它! 血虽浮在空气不动,但白华手腕中流出的血却不止。 白华看着自己手腕流出的浮在晶玉芍药上边迟迟融入晶玉芍药中的血,目光更沉,只见他将手心往下压,压在自己的浮于空气中的血水上,方才握着匕首的手并起两指,轻压在唇上,他眼睑轻阖,双唇飞快地动着,阵阵有词地念着什么。 随着他口中的念念有词,他掌心下的血水渐渐往外扩大,竟化成了一道圆形的符印,与此同时,他轻压在唇上的两指之间竟倏地凭空出现一道金色符文! “吾乃上古熠帝轮回,吾今以吾之血,保人世安平。”白华道完这一句,蓦地睁开眼,同时将两指间的金色符文贴向已成符印的血水上方,沉声喝道,“镇!” 金色的符文与血色的符印融合在一起,忽地扩大无数倍,扩大到触碰上腹洞四壁,只见那些开得密密麻麻的常笕在被符印碰上的一瞬间尽数枯萎,便是长在其中的晶玉也都纷纷溃落。 腹洞正中央晶玉芍药中的幽蓝色在这一瞬间如汹涌的波涛般震荡得异常厉害,仿佛要冲破晶玉的束缚从中挣脱出来似的,但—— 扩大了无数倍的赤金符印骤时往下倾压!压在晶玉芍药之上! “嚓——”本是凝结成冰的河面,在此时尽数碎裂! 赤金符印压在晶玉芍药之上,将其生生压至水面之下,随着晶玉芍药一齐往暗黑不见底的河底下沉,像是一道枷锁,将那晶玉芍药捆绑束缚,沉于世人永远不会知道的地方。 在晶玉芍药被赤金符印镇压着沉入河底的一瞬间,这整个腹洞及小河周围的所有常笕同时枯萎,纷纷落下,与晶玉芍药一起湮于漆黑的河水之中。 白华立于一块碎裂的河冰上,看着渐渐沉入河底的晶玉芍药,直到连最后的一星点微光再瞧不见,他才抬起头,踩着碎裂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的河冰往来时的路折返而出。 没有了常笕的幽蓝之光,整个暗河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然白华在这黑暗之中行走于碎裂的河冰之上,却像是白日里行走于平地上一般,没有丝毫的迟疑,更没有丝毫的停顿,可见其功力之高深。 在竹筏上等待着白华的藏锋此时点燃了从上山开始便一直随身携带的小筒灯,即便光线很弱,但对于他们这些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的习武之人来说已经足够,她将小筒灯放在竹筏上,顺着冰释的小河往白华方才所去的方向划动竹筏。 少顷,只见小竹筏极轻极轻地晃了一晃,藏锋当即道:“属下不放心主人,遂进来看看。” 本才只有藏锋一人的竹筏上,此时立着一身白袍的白华,来无影亦无声,只听他淡淡道:“回吧。” “是,主人。”藏锋只是领命掠到了白华身后,摇动手中的桨,顺着来时的暗河道移动竹筏,而后才问,“主人可要往原路返回?” “换道。”白华道,“我需看看这暗河腹洞中可还有其他异常之处。” “是,主人。”藏锋在前边一条岔道前将竹筏划向与他们来时不同的另一条暗河。 河道依旧漆黑,却不再有方才来时那般的极度阴寒,只听一直沉默寡言的藏锋道:“主人的任务可还顺利?” “嗯。”白华微微点头,“尚可。” 藏锋不再说话。 “我知你心中有困惑,但问便是。”白华温和道。 “属下不敢。”藏锋只是专注着摇浆,好像她眼中只有摇浆这个事情一样。 白华却是微微笑了,即便藏锋不问,他也自言自语般道:“上古三帝的帝王血,已有百余年没有觉醒,没有觉醒的帝王血,有等于无,这便是说封印于各地妖帝躯体已有百余年未能得帝王血印加固,妖气溢散,属常理之中,不过今番天阙山的妖气却明显过于浓重,我虽加固封印,当还是四下探查一番较为稳妥。” “属下明白了。” “不过,只我这将将觉醒的帝王血之力,怕是不太稳妥。”白华又道。 “主人的意思是还需昕帝转世一道对各地封印进行加固?”藏锋道出了白华的言外之意。 “嗯。”说到这个问题,白华却有些无奈地笑了,“不过卫风那人,只怕不会与我好好合作。” “天下苍生安平之前,个人恩怨理应后。”藏锋冷冷道。 “可不是每一人都心系苍生的。” “他既为昕帝转世,自当要背负起他的使命。”藏锋又道。 白华笑叹一口气,“是啊,既身为三帝转世,自当要背负起相应的使命,比如我。” 藏锋赶紧道:“属下所言,并非所指主人。” “无需紧张,你说的并无错,哪怕我体内的帝王血没有觉醒,身为天枢宫弟子的我,也同样要背负起守护封印的使命。”白华淡淡一笑,在竹筏上的小凳上坐下了身,“天枢宫,本是为守护上古封印而存在,云梦山存在的职责是确保妖不乱世,天枢宫的存在的意义则是保封印不毁,云梦山与天枢宫共保人世安平,身为弟子,必要有所背负。” 藏锋无话。 白华又无奈地笑道:“我现在可只希望师父莫要叫我去应对卫风,我与他之间,怕是有话也都说不通。” “属下觉得,此事应当云梦望云观的人前去为妥。” 白华浅浅笑了起来,“心中想的事情太多,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待回去后可向师父提一提。” “藏锋,前边似有一山洞,前去看看。” “是,主人。” 竹筏划进山洞,只见这小山洞四壁长满了大大小小的晶玉,不过却非幽蓝色,而是白净透明的,但,竟都是芍药花的模样,未成形的则是大大小小的圆珠状。 “主人这是——?”藏锋从未见过这般东西,是以不解。 “妖气结晶。”白华回答藏锋的问题时从山石上摘下一朵晶玉芍药,眼神微沉,“只有妖力足够强大的妖类,妖气才能结晶。” “妖帝的妖气,竟能影响到这儿来。”藏锋诧异。 “他的妖气,已经覆盖了整个天阙山,在这儿结晶,也不足为奇,不过,即刻会消失了。”白华话音才落,便见这些妖气结晶如凋谢的花儿一般,从山石上掉落下来,继而消失,连带着白华摘在手里的那朵晶玉芍药一起消失了,“走吧。” “是,主人。” 暗河之中的白华并未发现天阙山上的长情及沈流萤,山上的长情亦未发现这天阙山中除了他们几人还有其他人。 而此时的长情与沈流萤还有小若源,被困在了天阙山上! 准确来说,是他们在同样一个地方转了不下五次!不管他们如何走,始终都会绕回到他们昨夜停下休歇的那个地方,哪怕他们走的是直路不曾拐弯,也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来。 “小坏坏相公,你手上的蓝花儿不是能给咱们指路的吗?怎么咱们走了好久了,都回到这个地方来?”小若源小脸拧巴,看着已经走过了五次却又第五次回到原地来的林子,他紧抓着沈流萤的衣袖,紧张地问长情道。 沈流萤亦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呆货,我们显然是被困在这儿了。” 像是被看不见的阵法困住的一样。 “萤儿莫急,很快便能有答案。”长情并不像沈流萤与小若源那般紧张,相反,他很冷静。 只见他将幽蓝的晶玉芍药托在手心,发现其中汇聚成一束的光仍旧指向北边方向,不过,光线却愈来愈淡,眼见要淡得再看不见,并且他发现这块晶玉芍药在……慢慢变小。 诚如萤儿所言,这朵晶玉芍药必然与这天阙山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从这朵晶玉芍药开始变化开始,他们便开始被困在这山上的同个地方,晶玉仍在给他们指引方向,证明他们并未走错,只不过是他们走不出这儿而已。 而走不出这儿,可又会是在给他们什么提示? 长情抬头看一眼顶上如伞盖一般的苍翠,脑子正在飞快地思考。 顶上是透过繁枝茂叶依旧能隐约看到的苍穹,如此这般—— 长情定定看着顶头的繁枝茂叶好一会儿后将手中的幽蓝晶玉芍药朝空中方向抛起,同时跃身而起,跃过被他抛起的晶玉,在这一瞬,他发现已经由晶玉射出的淡得快要消失的细蓝光束竟不再指向正北方向,而是指向——地下! 长情眼神一凛,将晶玉重新握进手里,落回了沈流萤身侧,沈流萤当即急切地问他道:“呆货,可有什么发现?” 长情并未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问她道:“萤儿可还记得那个修竹说他是在何处发现这些晶玉的?” “一个山洞里啊。”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这个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他又是如何发现那个山洞的?”长情又问。 “人太贱了,被扔进河里,顺着河走狗屎运到的那个山洞。”一提到修竹,沈流萤便是满脸鄙夷,对于懦弱又还自觉享受的修竹的鄙夷。 不过,她才说完这些话,她本满是鄙夷的眼眸里突然有一道光亮闪过,只听她赶紧接着道:“河以及山洞,可我们这一路上来天阙山,根本没有见过河,哪怕是见过山洞,周遭也没有溪水河流,那个恶心男子算运气再怎么好而没有死掉,也不可能顺着河流漂到山上来,这便是说——我们从一开始走错了!” 小若源一脸不解,“走错了?为什么啊?” “水往低处流,这天阙山可是高高在上的,你想想,算咱们遇到溪水河流,也当是水从这山上往下边漠凉国方向流,而不是由漠凉国那儿往这山上流,懂?”沈流萤颇为耐心地给小若源解释。 可小若源眨巴眨巴眼后一脸懵道:“不懂。” “不懂你边去,你只需要跟着我们走对了。”沈流萤一巴掌罩在小若源脸上,将他从自己前面推开,紧着问长情道,“呆货,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要找的地方,在咱们脚下?” “正是。”长情微点头,“我们之所以迟迟无法从这儿走出去,应当便是晶玉给我们的提示,无论我们如何绕,终将回到此处来,因为此处才是我们终将到达的地方,我们的确一开始便走错了。” 不该上山来,而是沿着山脚慢慢寻路,只要寻到溪水河流,便不难寻到修竹所说的那个长满晶玉的山洞。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走?”沈流萤看看左右,“先不说这天阙山这么这么大我们从何处走到山脚,单这个将我们困住的好像阵法一样的地方,我们又该怎么走出去?” 沈流萤话才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喜道:“我想到了!” 只见她伸手去扒开长情的衣襟,对着他结实的左胸膛用力亲了一口,然后抬起头对他笑道:“有困难,找墨衣,墨衣的戟可是很厉害的!” 长情很赞同。 还不待墨衣完全现出身形,沈流萤便先高兴道:“墨衣墨衣,我们需要你帮忙,给我们帮帮忙呗!” 墨衣却是不假思索道:“不帮。” 沈流萤还是笑着,显然不将墨衣的话当真,只是继续说着她的话道:“我们被困在这个地方,怎么都走不出去,走了好几遍了都绕回到这儿来,墨衣你用你的戟,替我们把这个混乱的地方给劈开劈开,让我们走出去呗?” 墨衣冷冷道:“汝是将吾的长戟当小儿玩耍做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当然不是!这可是大事!墨衣你想啊,我和呆货要是一直被困在这里走不出去,怎么完成我的使命?要是完成不了使命,你们跟着我这么个没用的主人有什么用对不对?所以,这是真真正正的大事,哪里能是小事!”沈流萤笑得没脸没皮道。 “汝也知道汝没用了,尚算有自知之明。” “……墨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沈流萤牙痒痒。 墨衣不说话,只是将左手往旁一伸,一把长戟便出现在他手中。 沈流萤笑得很是开心,因为墨衣在她眼里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他虽然很嫌弃她,但只要是她所请所求,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会答应。 只见墨衣手中长戟往旁一挥,空气便如镜面一般破裂开。 沈流萤得寸进尺道:“对了对了,墨衣,我们想要到我们脚下的天阙山内部去,你顺便帮我们往这山上劈个大窟窿,我们直接下去行,不然我们还得找路下去,不知道要走多久!” “……”对于沈流萤的得寸进尺,墨衣只觉自己无言以对,少顷的沉默后才听得他冷冷道,“吾乃元魂,并无肉身实形,吾之长戟,只能作用于虚空之物,汝莫多想。” 沈流萤听完墨衣的话瞬间蔫吧了,还很夸张地往长情身上软倒,一边哀嚎道:“这是说我们要走到腿瘸了才能走得下山去了,咱们这可是好不容易走上山的啊……!啊……!” “汝若要吾之力劈开汝脚下这庞大山体也并非无可能,只是——” “什么办法!?”还不待墨衣把话说完,沈流萤便活泛了过来,立即从长情怀里蹦直身,站稳,一脸期待地看着墨衣。 “……”墨衣对沈流萤很是嫌弃,以致他竟没法忍住,对长情道,“小子,汝之小妻,礼数太过欠缺,汝应当好好管教。” “……墨衣你嫌弃我。”沈流萤用力哼哼声,压根没将墨衣的话往心里去,因为墨衣嫌弃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汝有自知之明便好。”墨衣丝毫不给沈流萤面子,沈流萤不在意,而是催他道,“墨衣你快告诉我什么办法能劈开这山的呗!” “汝之双手,便是力量。”墨衣并未拐弯抹角,而他之所以告诉沈流萤方法,不仅是因为帮她,也因为他想。 他也想到这山体之中看上一看,看看他想要见到的,是否便在其中。 “我的双手?”沈流萤摊开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怎么看怎么都是没什么大力气的双手,一脸不可置信道,“我的双手能劈开这么大的天阙山?墨衣,劈开之后我这手还能要不能啊?万一我残废了怎么办?” “放心,汝若残废了,墨裳自会医治好汝。”墨衣一本正经。 “阿呆!墨衣他要把我当工具使!”沈流萤当即一个转身扑进长情怀里,“他想要我变残废!” 长情看着沈流萤那说变变的小模样,心中只觉欢欣,也只有如萤儿这般性子跳脱的姑娘,才会在任何时候都能如此笑闹。 长情知道沈流萤不过是习惯与一本正经的墨衣玩闹而已,是以他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抬手摸摸她的秀发而已,而后只见沈流萤重新站直身,正了脸色,认真且诚挚地墨衣道:“墨衣,教我方法吧。” “吾会赋予汝力量,以汝而今力量虽不能将如此庞大山体完全劈开,但要打通一条足够尔等通往山体之中的道路却是绰绰有余。”墨衣说完,朝沈流萤竖起自己的双手手心,道,“将汝双手贴上吾双手手心上来。” 沈流萤照做,只当她的双手贴上一缕元魂的墨衣的双手掌心时,她笑了起来,道:“墨衣,这可是你第一次让我碰你的手呢。” 虽然不是真真切切地碰到,沈流萤却已觉满足。 墨衣只是淡漠地道了两个字,“啰嗦。”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 少顷,只见墨衣的身形幻化成两缕青烟,绕于沈流萤双手,小若源虽看不见墨衣,但他知道沈流萤正在与一个他看不见的“人”说话,但这会儿,他却看得见缭绕在沈流萤双手上的两缕青烟,是以他震惊道:“小坏坏,你手上突然多出的烟雾是什么啊!?” “是好东西!”沈流萤对小若源歪头一笑,然后对他与长情道,“你俩往我身后站。” 长情与小若源当即走到她身后。 而后沈流萤将双腿打开,以便站得更稳,随后躬下身,将双手掌心贴在地面上,只见她眼神凛然的同时,她的双手用力往地面方向压。 小若源目瞪口呆,“小坏坏相公,小坏坏这是做什么啊!?” 长情看着躬着身将双手用力压在地上的沈流萤,也颇为诧异,墨衣前辈教萤儿劈开道路的方法……竟是如此简单粗暴? 在小若源的话音才落时,他只觉自己脚下的山体突然震颤起来,同时听着沈流萤咬牙道:“天阙山,你给本小姐乖、乖、地——” “让出一条路来吧——!”这一句,沈流萤是暴吼出声的,声音震荡在山林里,竟有一种震魂摄魄的感觉。 天阙山在这一瞬间震颤得厉害,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 小若源抱紧长情的大腿,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沈流萤看。 只见沈流萤白净的手背上青筋暴突,仿佛要撑破她的皮肤爆破出来,额上亦如此,可见她使出的力气有多大。 也在她这可怕的力量之下,被她双手压着的山地竟然——往下凹陷! “轰——”似有什么巨大的响声在山体之中响起。 小若源只觉地动山摇,令他紧紧闭起了双眼。 好在这可怕的摇动只是一小会儿,待小若源睁开眼时,只见沈流萤还是维持着方才那个动作,双腿叉开站在地上,双手紧贴在地面上,模样十分不雅。 不过,却又和方才不一样。 因为这会儿,她的双脚虽还稳稳立在地上,但她的掌心下,却不再是贴着山地。 她的掌心下,此时是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 沈流萤看着自己手心下这个半丈多大小的大窟窿,她眼角直抽抽,整个人僵愣在了那儿。 不是吧?这是所谓的劈山的力量?劈了一个洞出来而已!?钻洞下去!? 沈流萤正要抱怨墨衣,可在这时,双手失去支持本站不稳的她脚下的山地突然一松,她根本未来得及反应,她整个人便朝她自己劈开的黑窟窿中下坠! “萤儿——!”长情当即扔开小若源,纵身跃入黑窟窿里,却只来得及将沈流萤抱入怀里,已来不及跃回地面,只能抱着她顺势往下坠! ------题外话------ 如此苦逼卡文的我居然还万更了,忍不住给自己点赞! 然后,有月票的姑娘把月票赏给小馍馍和小萤萤或者赏给勤奋码字的本人吧,哦呵呵呵~ 223、封印,破! “啊啊啊啊——!”沈流萤虽不是个容易大惊小怪之人,但是目前这突然往下坠的状况还是让她忍不住喊叫出声,好在长情及时抱住了她,否则她觉得她的心都要飞出来的。 因为此时她脑子里不是一片空白,反是想得有些多。 万一方才她轰下去的山体没下坠得那么快,她的脑袋砰地撞上去了怎么办!? 万一一坠到底,她这点小本事刹不住自己的身子还是砰的撞到地上把腰摔断了怎么办!? 万一下面有些食人花什么的把她的脑袋啃了怎么办!?把她的胸啃了怎么办!? 万一下面是一大堆的常笕把她化成一滩血浆怎么办!?届时算墨裳再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本事也不可能把化成了一堆血浆的她给变回来啊! “我不想死啊啊啊——!”脑子里想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沈流萤情不自禁又喊出了声来,吓了长情一大跳,赶紧将她抱得紧紧的,心觉着自己没被摔死也要被沈流萤的喊叫声给吓死了。 他自己倒是可以从容应对任何事情,可怀里多了一个沈流萤,情况却又完全不一样了。 不过,在长情将沈流萤抱得更紧时,只听“哗哗哗”无数重物坠落入水中的声响入耳,沈流萤还未及反应,她与长情便也成了这“哗哗”声中的其中一声。 他们坠入了水中!与她方才使蛮力震碎往下掉落的山石一起落进了水中! 而这水冷寒如冰池,冷入骨髓,先是让沈流萤狠狠地呛了一口水,然后她骤觉寒意钻心入骨,亦使得她紧紧闭起了眼,紧紧抓着长情的衣裳不放手,只因——她不会泅水! 打死她她都想不到这山体之中居然是这么一大池水!承载了这么多碎落而下的山石居然没有丝毫要被填满的迹象! 然,在他们坠入水中的一瞬间,长情收在怀里的幽蓝晶玉芍药从他衣襟里跌出,落入寒池底部。 长情一时顾不得落下寒池底部的晶玉芍药,因为他清楚地感觉得到他怀里的沈流萤颤抖颇为厉害,是以他带着沈流萤先浮上水面再说。 当沈流萤从水面下探出头时,她先大口吸了一口气,却还是紧紧巴在长情身上不松手,抱怨道:“这下面居然是水潭!吓死我了!我不会游泳!” 沈流萤说完,想到长情许是不知什么叫做游泳,是以她赶紧又道:“应该说我不会泅水才对,啊嘁——!” 沈流萤话才说完,当即被冰寒的潭水冻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偏偏这儿黑漆漆的什么都瞧不见,幸好她还能清楚地感觉到长情的存在,否则她自己该懵了。 “冻死了冻死了!这什么地方啊!?呆货,赶紧把那块晶玉拿出来亮一亮,看看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沈流萤边往长情身上蹭以从他身上取得暖意一边打着哆嗦道,“有没有个可以不需要咱们泡在水里的地方啊?” 不过,长情的回答让她险些吐血,“萤儿,那块晶玉在你我落入水中时不当心掉进了这水潭深处。” 长情亦觉得这潭水寒冷到了极点,不过他是习武之人,相较沈流萤来说,勉强能忍。 沈流萤却是忍不了,一边哆哆嗦嗦地摸向长情的心口一边道:“不,不行了,我要把墨裳叫出来。” 沈流萤哆嗦颤抖着亲上了长情的心口位置,黑暗之中,墨裳出现,漂浮于水面之上。 沈流萤看不见黑暗中现形的墨裳,墨裳却是能将她瞧得清楚,只听沈流萤着急道:“墨裳,我们快冻死了,给,给点暖……” 黑暗之中,墨裳伸出双手,分别将双手食指点向长情与沈流萤的眉心,在沈流萤觉得没这么冷了的时候,本是漆黑得完全不视物的山体腹洞里,忽然有幽蓝的微光亮起,哪怕微弱,但在黑暗里却显异常明亮,吸人眼球。 沈流萤与长情自是顺着这幽蓝微光望去,只见这透出幽蓝微光的地方,是在——潭底! “墨衣!”还不待沈流萤出声,反先听得墨裳在黑暗中唤了墨衣一声。 墨裳的语气里是隐隐的紧张,甚至带着轻轻的颤抖,是沈流萤从未在她口中听到过的紧张,因为墨衣墨裳从来都是冷冷静静的,仿佛这世上的所有事情他们都能不为所动似的。 并未消失回到沈流萤手心里的墨衣此时来到墨裳身旁,与她一般浮于水面之上,看着寒潭深处那抹幽蓝的微光,只听墨裳声音微颤道:“墨衣,那是……” 墨衣没有回答墨裳的话,而是看向由长情托着浮在水面上的沈流萤,冷冷嫌弃道:“泅水都不会,要汝何用?” “……”沈流萤登时不服气了,“我从小都不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你们也没告诉我说这里有水啊!” 沈流萤才气鼓鼓地抱怨完,只听墨衣无情道:“既是如此,那汝便憋足了气,让小子带着汝潜到水底。” “什么!?”沈流萤不可置信,“你让我憋着气到这冷得要命的水潭底去!?” “是。”墨衣斩钉截铁道。 沈流萤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她似乎要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再抱怨,而是哼声道:“去去,怎么能到了这里缩头。” 她相信墨衣墨裳绝不会害她,他们要她下去,必然有他们的理由。 长情此时则道:“墨衣前辈,萤儿不会泅水,晚辈自行下水便可。” “吾曾说过,血契所给的使命需汝二人方可以完成,汝觉着汝自己入水底,做得了什么?”墨衣反问长情道。 长情沉默,沈流萤则是在水中握住他的手,认真道:“既是我们二人一起才能做得到的事情,我们二人一起去便是,只是到了水底,我们应当做什么?” “做汝二人心中所想之事。”墨裳道。 沈流萤蹙起了眉,“什么叫我们二人心中所想之事?” 墨衣墨裳异口同声道:“不可言说。” “我明白了。”沈流萤没有追问,而是重新看向水底的幽蓝微光,沉声道,“不管要做什么,下到水底应当便能明白了,呆货,待会要靠你带我了。” “我不会让萤儿有事的。”长情将沈流萤揽进怀里。 “好,待我踢踢你的时候证明我准备好了。” “好。” 待沈流萤与长情沉下水中后,只听墨裳颤声对墨衣道:“墨衣,你我这般做,究竟对是不对?” “不管对或是不对,这都是你我以此模样存在七千年的意义及目的,最初的意愿,你我根本无法改动,只能听从。” “倘生灵涂炭,又当如何?” “他始终相信,他不会的。”墨衣语气淡淡,听起来幽幽远远。 墨裳什么都没有再说。 水下,沈流萤努力睁开双眼,寒冷的潭水湮着她的双眼,令她异常清醒。 离得水底愈来愈近,沈流萤愈来愈瞧得清楚那散发着幽蓝之光的东西是什么。 正是从长情怀中掉落而出的那朵晶玉芍药,并且随着长情的愈来愈靠近,它散发出的幽蓝愈来愈亮,让已然来到了水底的他们能清楚地瞧得见这水底的东西。 除了碎落而下掉入水底的山石之外,还有一朵硕大的芍药花,却不是真正的芍药,真正的芍药不会绽放在冰寒的水底,而也是一朵晶玉芍药! 这朵硕大的晶玉芍药静静地沉在水底,那朵散发着幽蓝光亮的晶玉小芍药正正好落在这朵大芍药的重重花瓣之中,仿佛它的花蕊。 又是芍药! 沈流萤在看到这朵硕大的晶玉芍药时,她双眼微微睁大,为何这儿会有这样一朵硕大的晶玉芍药,又为何会沉在水底? 沈流萤伸出手,作势要触碰那朵大芍药,但在她的指尖将将碰上它的花瓣尖儿的时候,一股力量将她的手弹开,震得她在水中往后退了两步,被震得浑身发麻。 怎么回事?沈流萤蹙起了眉,转头看向长情。 在这时,这朵大芍药的上方及四周出现赤金色的符印。 这是……封印!沈流萤眼眸再次微睁,抓紧了长情的手。 为何要将这朵晶玉芍药封印?又是什么人将其封印?这晶玉芍药之中,有什么? 墨衣墨裳让他们下到水底来,原因应当便是这朵硕大的晶玉芍药,但他们究竟要做什么,他们却又什么都不说。 他们要做什么? 她连碰都碰不得这朵晶玉芍药,墨衣墨裳要他们做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将这朵大芍药从水底带出去,哪怕他们有能力将这大芍药带上水面去,这个呆货自己一人下来便足够,又何须她这么个旱鸭子与他一起下来? 莫非—— 长情在沈流萤的定定看着他的眼眸中读懂了她心中猜想及想要说的话。 莫非墨衣墨裳是要他们解除束缚这朵晶玉芍药的封印!? 可,他们又当如何做? 沈流萤这时将双手捂到自己口鼻前边来,作为旱鸭子的她用尽了最大能耐憋着气来到这水底,她这会儿快要憋不出了。 究竟应该怎么样做才是墨裳所说的“汝二人心中所想之事”? 她心中想的事情是帮呆货找到他的母亲,或许这朵硕大的晶玉芍药之中会有线索。 在沈流萤憋不住了想要拉着长情将她带回水面上时,长情忽然拉起她的右手,将她的右手掌心伸进他的衣襟里,贴上他的心口,下一瞬,只见他的墨发骤然变白,瞳眸变为赤红,甚至——头上蓦地立起两只白净的长耳朵。 他竟是——完全妖变了! 阿呆你做什么!?沈流萤想问,可水中的她根本无法张口说话,只能睁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长情,左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 可此时此刻的长情像是感觉不到沈流萤在担心似的,他只是将沈流萤的手从他手臂上拿开,而后将她的手腕抬到自己嘴边,嘴一张,竟是咬上了她的手腕,那怕冰寒的水涌进他喉间他也不在意!只是生生将沈流萤的手腕咬出了血来! “唔……”沈流萤此刻再也憋不住气,张开了嘴,水瞬间涌入她的口鼻! 长情一手搂着她,一手将自己的手腕也咬破,而后与沈流萤的右手十指紧扣,将他们的手移至那被封印了的硕大晶玉芍药上,让他们手腕流出的血落到那赤金的符印上! 沈流萤虽然难受得意识开始模糊,但她依旧清楚地看见,由她与长情手腕里流出来的血,颜色不一样! 从她手腕里流出来的血,是鲜红色,而有长情手腕里流出来的血,却是蓝色! “你我兄弟,芍药为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这一句话,忽地又在沈流萤脑海中浮现,可她的意识却已被冰寒的潭水湮没得愈来愈模糊。 意识模糊间,她只感觉长情握着她的手朝那硕大的晶玉芍药按压而下,赤金的光充满她模糊的视线,她的掌心有被烈火灼烧般的感觉传来,传遍她全身,仿佛那赤金的光将她包围将她灼烧了似的。 然下一瞬,包拢她的却又是极致的寒意,寒意倾退灼热,与此同时,充满她模糊视线的赤金之光被亮如白昼的幽蓝之光所取代,这个寒潭之中,竟骤然开满幽蓝的妖花常笕! 沈流萤在意识弥留的最后一刻,她见着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变为幽深的蓝色,同时花瓣尽数往外绽放,花瓣正中央,本当是花蕊的地方,赫赫然躺着一颗脑袋!那朵饱食了人类精气的小小晶玉芍药在他的眉心之间散发着幽蓝的光! 如同曾在长情眉心上出现过的那朵芍药一般!只不过,长情那是半为幽蓝半为赤红,而这颗脑袋眉心之中的芍药则是完全的幽蓝色。 幽蓝的芍药融进这颗脑袋的眉心,然后,他那双紧闭着的双眼,骤然睁开! 赤红的瞳眸,寒意如锋刀,震魂摄魄! 沈流萤对上这双眼眸的同时只觉一阵地动山摇,而后她再也撑持不住,被寒冷的潭水湮没了最后的意识。 失去了意识的沈流萤没有看到,那朵已经完全绽放的硕大晶玉芍药的每一片花瓣忽然化作一柄柄幽蓝锋利的长剑,破开寒冷的潭水,冲入四周的山石中! 蓝光刺眼,潭水倒灌。 “轰——!”山体坍塌! 山石滚滚砸入寒潭之中,将寒潭完全掩埋,也将身处寒潭之中未来得及离开的长情及沈流萤掩埋! 本是在山上看着那个黑漆漆的大窟窿犹豫了老半天正决定要往下跳的小若源在感觉脚下一阵地洞山摇后赶紧以最快的速度逃开,当这动荡停止,小若源再跑回沈流萤以蛮力劈开的黑窟窿所在的地方时,却发现,那儿什么都没有了。 黑窟窿没有了,因为,那个地方,已经完全往下坍塌!整个山如被什么东西狠狠凿碎了一般,往下凹陷出了一个大坑!那个黑窟窿,再也不存在! 小若源站在这大的可怕的陷坑旁,目瞪口呆,小脸发白,他这么愣着许久许久,然后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大声哭了起来,“呜哇哇哇——小坏坏!小坏坏相公!你们在哪里——!” 白华那处,他本已乘着竹筏沿着暗河离开了封印之地,还差一半的河路便能离开这黑暗森冷的山腹,可在这时,他忽觉顶头山上传来一阵动荡,虽然他所处的这个地方已经感觉不到多大震荡,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动荡是在封印之地顶上山中传来,届时正是沈流萤以蛮力生生劈开一条直通到山腹之中道路的时候,尽管将将从封印之地离开,白华依旧担心有生变数,是以当即吩咐藏锋折返。 山中暗河道窄小,即便身有飞檐走壁的身手,在这窄小的河道中也施展不开,是以白华只能让藏锋加快速度。 而当竹筏行过前边因遇到河冰而停下的地方时,白华只觉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他再也顾不得这窄小的河道是否适合施展身手,只见他脚尖在竹筏上轻轻一点,身如箭一般朝封印之地急速且小心地掠去。 可他才掠出身子只一小会儿,只听“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爆发而出,与此同时,封印之地的寒潭水疯也一般倒灌而出! 紧随在白华身后的藏锋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主人!”,倒灌的寒潭水便将这窄小的河道淹没,将竹筏淹没,将她与白华一齐淹没! 此时此刻,天枢宫。 官无忧站在一间空空荡荡只在地上摆放着两只蒲团的屋子里,双手上各握着一把沾满了血的阔口钢刀,身上亦是沾着血,有他自己的血,也有别人的血,不过尽管浑身沾着血,他却是在笑,笑得两眼眯眯,眼角笑纹深深,看着静静跪坐在一只蒲团上一动也不动的老人道:“这位老人家想来便是天枢老人前辈了吧?” “后生能晓老夫名号,且能闯过我天枢宫十八道防关来到老夫面前,着实让老夫佩服。”天枢老人抬眸看向官无忧,不紧不慢的语气里是由衷的欣赏,“不知后生出身何门何派?” “能得天枢老人前辈这般夸赞,我是不是应该先偷偷乐一会儿?”官无忧笑吟吟的,话说得很是随意,活脱脱一个从来不讲什么礼数的江湖人,“我无门无派,功夫自学自创,还有,我已经很久没有用武器杀人了,天枢宫能让我重新握起我这两把钢刀,我也着实佩服。” 官无忧话音才落,他只觉一阵凌厉的剑意朝他面门劈来,尽管他已经侧身避开,却还是让这一阵剑意削断了他的几缕头发。 这世上,能比他速度还快的没有几人,而这剑意却能削下他的几缕头发,可见这剑意的速度与他相比有过之而不及。 因为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不过使了五层功力而已。 并且,他没有看到天枢老人出手,更没有他手中有剑! 官无忧虽然心很沉,不过他面上却仍是在笑,“能得前辈亲自出手,看来前辈是真的看得起我。” 天枢老人面不改色,只是静静看着官无忧而已,淡淡道:“你若现在转身离开,老夫便念你是一个难得之才,不追究擅闯我天枢宫之过,否则——” “那可不行。”官无忧不等天枢老人把话说完便将他打断,“我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来这天枢宫闯关玩儿,我今番来呢,可是要从这天枢宫带走一个人。” “可是前两日擅闯我天枢宫说是要找人的两人?”天枢老人所指即是莫凛与初一。 官无忧笑道:“正是正是,还请前辈让我将他们二人带走,然后前辈也不用担心我留在你这天枢宫混吃混喝了。” “天枢宫自来是个有来无回的地方,老夫放你离开是老夫惜才,你却还想与老夫讨价还价,你以为老夫会答应么?”天枢老人不紧不慢道。 “那是说前辈你不放人咯?”官无忧笑着挑眉反问。 “你觉得呢?”天枢老人亦反问。 官无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既是如此,不要怪我北刹楼荡平你整个天枢宫了。” 天枢老人目光一沉,官无忧自然不会错过天枢老人的任何反应。 “你以为你说了这番话后还有机会走得出天枢宫?” “我走不走得出无所谓,有所谓的是我前来天枢宫前已经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官无忧笑得毫无所谓,“哦,还有是,若我与前两日到你们这儿来玩耍的两位客人都死在这儿了的话,我们楼主是绝对会荡平你们这地下小地方的。” 天枢老人目光更沉,他相信而今江湖第一大势力的北刹楼有这个实力,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几日来天枢宫闹事的人竟都与北刹楼有关。 在这时,屋外有人急急跑来,一边着急道:“师祖,大事不好!” 哦?官无忧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儿。 “你是何人!?”急急而来的人在看到官无忧的时候震惊不已,当即挡到天枢老人面前,死死盯着官无忧,“你想要对我师祖做什么!?” 官无忧没有回答来人的话,只笑不语,反是听得天枢老人在这会儿道:“阿五,领这位客人去见前两日擅闯我天枢宫的人,然后送他们离开天枢宫。” “师祖你要他们走!?”来人不可置信。 “去。”天枢老人一个字不多说。 来人算心有不明,也还是应声道:“是,阿五这去。” “如此,晚辈告辞了。”官无忧笑吟吟朝天枢老人抱了抱拳,转身随来人离开了。 待官无忧离开后,天枢老人才从蒲团上慢慢站起身,因着阿五方才的话而拧起眉沉了脸。 阿五刚走,这会儿又有人急急跑来,如阿五一般火急火燎的,跑到天枢老人面前后还未出声便先被他嫌弃道:“你们今儿个都是怎么了?急急躁躁的,看来你们师父平日里疏于管教了。” “不是的师祖,是,是天阙山的封印被……被破了!” “什……么!?”天枢老人浑浊的老眼骤然大睁。 * 官无忧在从天枢老人那屋出来后不动声色地擦净了从嘴角流出的血水。 他是在一间幽暗的石牢里见到的莫凛,遍体鳞伤的莫凛,初一在见到官无忧的时候异常警惕,官无忧却是弯下细细的眼睛笑了起来,道:“莫家主你这般,可是会让你儿子很操心的。” 莫凛捂着心口咳嗽几声,这才出声道:“阁下识得我儿?” “我欠他可不止一条命,莫家主觉得我是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官无忧笑道,“这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莫家主可要跟我出去再说?要是死在这儿,可什么都做不了的哟。” 莫凛默了默,而后客气道:“既是如此,鄙夫便先谢过阁下搭救之恩。” “不敢当,莫家主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那糟脾气的儿子怕是要将半边天都掀了。” 说到长情,哪怕遍体鳞伤,莫凛还是情不自禁地微微笑了起来。 “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官无忧压低音量道。 “好。” * 此时此刻的云梦山,亦如天枢宫一般,乱了。 224、诡异之事! 夜。 “滴滴答答……”下雨了,雨水打在瓦楞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在静寂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 一间破庙里,一名衣衫破旧的姑娘蹲在一堆正燃烧着的柴禾旁,柴禾周边围着石块,石块上边燉着一口黑漆漆的陶锅,陶锅里正有白气冒出,伴着咕咚咕咚的声响,少年正用一只长柄木勺往陶锅里搅拌着,显然是在煮着什么东西。 姑娘看起来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眉清目秀,但面色却很是青白,整个人纤瘦得好似一阵风来便会被吹倒似的,不时捂着嘴咳嗽,似是身有疾病。 忽然,一名年纪十二三的少年冒着雨冲进破庙里来,一边高兴道:“姐!我回来了!” 姑娘当即将手中的长柄木勺搁在陶锅里,站起身来走向少年,见他浑身湿透,赶紧用自己的衣袖替他擦干脸上的雨水,秀眉微拧,关切道:“外边下着雨,到哪儿去了这般晚了才回来?” 姑娘替少年擦拭脸上雨水时发现少年的左脸颊一片红肿,嘴角也开裂了,不由紧张道:“和人打架了?” “没有,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少年对着姑娘笑,而后从褴褛的衣襟后摸出了一个裹得好好的纸包来,朝姑娘怀里递,笑道,“姐,这是给你的。” 虽然外边在下雨,虽然少年身上已被雨水淋透,不过这个纸包却一滴雨水都没有沾到,可见少年是将这纸包严严捂在怀里回来的,似乎这纸包比他自己还紧要似的。 姑娘接过纸包,将纸包打开。 躺在纸包里的,是一只白面馒头,还有两块芝麻糖。 不过是一只白面馒头与两块芝麻糖而已,少年却像宝贝一般捂在怀里带了回来。 姑娘怔住,少年则是笑着道:“今儿是姐你的生辰,不能让姐今天也挨饿。” 姑娘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她抚着少年没有受伤的半边脸颊,感动心疼且温柔道:“一起吃。” “我吃过了,我不饿,倒是姐你救回来的那个女的,醒了没有啊?”少年边说边朝火堆旁的方向望去,然后吓了一跳,骂道,“你吓死人啊你!醒了也不吭一声!” 少年骂的当是不是他姐,而是骂此时坐在火堆旁的厚干草堆上的陌生女子。 只见这姑娘不过二八年华模样,臻首娥眉,明眸皓齿,杏面桃腮,朱唇榴齿,修项秀颈,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不过这会儿她的面色不大好,身上的衣裳亦是皱巴巴的,头发毛毛糙糙,却不难看出是雪肤花貌的一人儿。 而这姑娘,竟是沈流萤! 沈流萤面上是一脸茫然,此时她的目光落在少年与他的姐姐身上,觉着自己脑子昏昏沉沉,不由抬手轻轻捏上自己的颞颥。 她这是在哪儿?这姐弟两人又是什么人? 还有—— 那个呆货呢!? 想到长情,沈流萤赶紧朝四处忘,同时要站起身,那名姑娘当即走到她面前来,抬手按住她的肩,关切道:“姑娘你刚醒来,还是先别乱动的好。” 沈流萤抬眸,看向站在她面前按着她肩膀的姑娘,一看便是个病秧子,面色虽然青白难看,身上的衣衫虽破旧,但不难看得出她的细皮嫩肉,显然不是穷苦人家的姑娘。 姑娘见着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恼也不惊讶,反是微微笑了起来,温和道:“姑娘别担心,我姓叶,名芙蓉,这是我弟弟叶池玉,我和我弟弟都不是歹人。” “我姓沈,名流萤,敢问叶姑娘,这是何处?”对于温和的叶芙蓉,沈流萤很是客气,她没有因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而惊慌失措,相反,她很冷静,因为只有冷静,才能思考问题,“我怎会在这儿?” “当然是我姐救了你你才会在这里的!”叶池玉用力哼哼声,似乎在为自己被沈流萤吓了一跳而生气,“不然你以为你能自己出现在这儿啊?” “救我?”沈流萤微微蹙起眉心。 “姑娘不记得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么?”叶芙蓉依旧温和地关切道,“我与弟弟是今晨在这破庙附近发现姑娘的,当时姑娘浑身湿透且昏迷不醒,加上天那会儿快要下雨,担心姑娘出事,所以我与弟弟便将姑娘带回到这破庙里来。” “这般说来,是姑娘救了流萤,多谢姑娘与小兄弟出手相救。”客套的话,沈流萤说得很溜,至于其他的,先与这姐弟俩稍微熟络熟络了再问,毕竟她这会儿要知道这是何处,只能问这姐弟俩。 沈流萤说完,对叶芙蓉与叶池玉抱拳深躬下身,叶芙蓉赶紧扶住她,“谈不上相救,不过是碰巧遇见,举手之劳而已,沈姑娘言重了。” “对了。”叶芙蓉说完,将方才叶池玉递给她的纸包递给了沈流萤,道,“沈姑娘睡了许久,当是饿了,这破庙里没什么可充饥的,沈姑娘若是不嫌弃,便将着吃这个白面馒头吧。” “不行!”叶池玉大叫一声,同时从叶芙蓉手里将白面馒头抢了过来,一边道,“今儿是姐你的生辰,你已经好几天没能——” “池玉!”叶池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叶芙蓉斥声打断,而后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先咳嗽起来,似是动了气。 叶池玉慌了神,赶紧替她抚背顺气,原本满是倔强的小脸上这会儿充满了紧张和不安,“姐你别生气,我……我听你的是了!” 叶池玉说完,极为不情愿且不舍得的将手里的白面馒头递给沈流萤,咬着唇,道:“给你吃!” 沈流萤有些尴尬,这个馒头显然是这姐弟俩的宝贝,她虽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在这个小少年眼里,显然是她这么个路人甲抢了他们的宝贝,一时间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若是接了,显然这叶姑娘便饿了肚子,若是不接,这叶姑娘一定会责怪这个小少年,她这还没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呢,让她遇见这种尴尬的事情。 “咳咳……”叶芙蓉捂嘴咳嗽着,一边对沈流萤道,“沈姑娘,我弟弟他……性子有些顽劣,并非有恶意之人,还请……沈姑娘不要责怪。” “叶姑娘言重了。”沈流萤迫不得已接过了叶池玉递来的白面馒头,以免叶芙蓉真的责怪叶池玉,也以免这姐弟俩以为她看不起他们。 听着叶芙蓉的咳嗽声,再看她的面色,沈流萤能感觉得出,这姑娘命不久矣。 肺痨,在这种古时候,可是绝症。 叶芙蓉咳了许久才停了下来,这期间,沈流萤一边掰着馒头放进嘴里,一边想着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此刻她能确定,那个呆萌傻面瘫不在这破庙里,不在她附近,至于他在何处,她不知道。 他们,分散了。 她记得她在与那个呆货下到水底后不久她便因为再闭不了气而失去了意识,而她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完全绽放,她看到了被花瓣包裹其中的一颗头颅! 赤红色的眼眸,带着一股冷到极点的凌厉,眉心一朵幽蓝的芍药,诡异到可怕! 再然后的事情,她便不记得了,她记得那个呆货一直将她搂在怀里,哪怕她失去了意识,他定也不会丢下她,除非—— 他出了事情! 沈流萤忽然变得不安起来,当即问已经停止了咳嗽的叶芙蓉道:“叶姑娘,你们发现我的时候,只有我自己么?” “嗯。”叶芙蓉点点头,咳嗽了一番才停的她显得颇为虚弱,“我与弟弟当时已在附近看过,只有沈姑娘自己,再无他人。”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紧紧的,那个呆货究竟如何了?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干,她得出去看看。 心中这般想,沈流萤当即站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却被叶芙蓉唤住,“外边正值黑夜,虽已是春末,但夜雨依旧寒凉,姑娘若是要离开,待天明雨停了再走也不迟,如此黑夜,纵是沈姑娘想要找人,怕是也寻不到。” 虽然是不曾相识的陌生人,叶芙蓉却温柔得像个已经相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真真地关心着对方。 可见,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若是在往日,沈流萤一定感慨她居然有幸遇上这么温柔善良的姑娘,不过现下她却无心感慨这些,因为叶芙蓉所说的话,让她怔住了,便是连脚步都定住了,继而转过身来,定定看着叶芙蓉,那眼神定得让叶池玉觉得她好像要把叶芙蓉吃了似的,是以赶紧挡到叶芙蓉面前来,凶煞煞地瞪着沈流萤道:“你干嘛!?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跟你拼了!” 沈流萤觉得这个小少年的脑沟有点深,她看起来像是要和他们拼命的样儿?她看起来像是个知恩不图报狼心狗肺的人!? “我只是想问问,方才叶姑娘你可是说了‘虽是春末,但夜雨寒凉’?”沈流萤客气地问道。 “干嘛,你又不是聋子,你既然听到了,干嘛还要再问一遍!?”叶池玉噎沈流萤道。 沈流萤很想给这个屁孩子踹一脚。 “池玉,不可这般无礼。”叶芙蓉轻斥叶池玉,叶池玉昂起下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叶芙蓉只得对沈流萤惭愧地笑笑,道,“池玉这孩子总是这般,还请沈姑娘莫怪。” “没事。”沈流萤嘴上说着没事,实则心里也是狠狠哼声,小屁孩子,本小姐不和你这种瓜娃子计较。 “我方才的确是说了‘虽是春末,但夜雨寒凉’这样一句话,沈姑娘可是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叶芙蓉回答沈流萤方才的问题道。 “叶姑娘确定现下是春末?”沈流萤揪在心上的,其实只有“春末”这两个字,“不是初秋?” “你是被雨水淋傻了吧你?”叶池玉哼声插话道,“我姐难道连日子都记不清?现在是春末,你自己心里在过初秋吧?” “池玉你少说两句。”对于每一句话都不友善的叶池玉,叶芙蓉很是无奈,而后才又对沈流萤道,“沈姑娘可是觉得有哪儿不对?而今时节的确是春末,正是雨水颇丰的时节,我虽然身有病疾,还不至于连时节都记不清。” 沈流萤一时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完全愣住了。 春末,春末…… 怎么可能呢? 她可是很清楚地记得,她与那个阿呆从召南离开前往天阙山的时候正值夏末初秋,在翠县的时候,她还和二嫂说过不知道中秋节的时候能不能回去和大哥还有三哥一块儿过中秋呢,还说到时让二哥带二嫂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这是她实实在在经历过的日子,绝不会有错的,她的记忆更没有错,可为何她不过是在水底缺氧昏过去了而已,再睁眼怎到了春末!? 难道是她一觉睡了半年多的时间!? 沈流萤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穿着,依旧是她落入天阙山寒潭那时候所穿的衣裳,新旧程度不变,除了皱巴巴之外,什么都没有变,她不可能睡了半年身上还穿着这一身衣裳,若真是睡了半年,她又能在哪里睡?可见她并不是睡了半年之久,她与那个呆货落入寒潭的事情,不过是昨日或者前日发生的事情而已,有可能还是今晨发生的时候。 不,不对,她与那个呆货落入天阙山寒潭的事情不是发生在昨日或是前日,而是发生在今晨!因为在方才她才醒来的时候叶姑娘说了一句话,道是他们姐弟俩在这破庙附近发现她的时候她浑身湿透且昏迷不醒,那会儿天正要下雨,他们怕她出事,所以将她搬到了这破庙里来,证明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天还没有下雨,既没有下雨,那浑身湿透的她不可能是被雨水淋湿的,而是她落入寒潭而湿的,他们见到她的那会儿,正是她才从寒潭里离开不久。 可,是谁将她从寒潭带出来的?不可能是墨衣墨裳,那便只可能是那个呆货,但那个呆货却又不在她身旁,他是不可能丢下她自己的,只能是他出了事。 他会出什么事情?他在出事之前先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来? 沈流萤将眉心愈拧愈紧,一方面是想不明白这个事情,一方面是担心长情。 叶芙蓉见着她面色不好,不由问她道:“沈姑娘?你怎么了?春末时节有何不对之处么?” “不,不是。”沈流萤微微摇了摇头,“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而已,对了,叶姑娘,这儿是什么地方?” 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或许便会联系得上什么了也不一定。 “这儿是石原城北郊外的河神庙。”叶芙蓉道。 “石原城?”沈流萤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及记忆里没有对这个地方的印象,“漠凉国的?” 沈流萤这话才说完,轮到叶芙蓉与叶池玉定定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明人物似的,而后只见叶池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皱巴着小脸问道:“你是不是失忆了?” “……”你才失忆,你全家都失忆!沈流萤心里骂叶池玉道,但嘴上却还是很客气,毕竟受恩于人,礼数必须要有,“怎么这么问?是不是我问的问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为……”叶芙蓉也觉得沈流萤有些奇怪,“漠凉国在半年前已经被召南灭国,而今世上,再无漠凉国。” 这是天下人,哪怕总角小儿都知道的大事情,不可能一个成年人没听闻不知晓,所以沈流萤方才的问题才会让这姐弟俩颇为不可思议地盯着她看。 “什……么?”沈流萤震愕,“漠凉国被召南灭了?而且……还是半年前?” 半年前她的人都还没有从高科技时代穿越到这古代地方来呢!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题外话------ 哦呵呵呵~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225、我不信 对于沈流萤一脸震惊的模样,叶池玉觉得她百分之八十就是失忆了,压根就不想理她,而是坐到了火堆旁,拿过放在旁边虽然老旧但洗得很干净的陶碗,从咕咚冒泡的陶锅里舀出一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米汤,一边吹着碗里的热气一边慢慢地喝着。 叶芙蓉则是轻轻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沈流萤的问题道:“是的,漠凉国半年前便已被召南灭国,曾经的漠凉国而今已属召南国境。” 重复这一句话的时候,叶芙蓉的面色颇为沉重。 沈流萤沉默了半晌,百思不得其解,便又问叶芙蓉道:“那这石原城,是什么地方?” “是周北国南边的一座城池,不过……”叶芙蓉说到这儿,面色更为沉重,只见她转头看向破庙外边漆黑的夜雨,幽声道,“很快也不再属于周北了。” “石原城是周北的城池……”沈流萤喃喃重复着叶芙蓉的话,眉心拧得更紧。 现在这间破庙居然是在周北的地盘,真的假的啊!? 她这在天阙山寒潭底一昏,不仅昏过去了大半年,竟然还从天阙山昏到了周北南部!? 玩二次穿越呢!? 沈流萤觉得她本就不是十分聪明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不仅是一脸懵,更是满脑子懵,她的脑子现在就像是一团浆糊,被外边的雨水搅得黏黏糊糊的,什么都想不明白。 不过,周北国……不正是那个呆货的兄弟叶公子的国家?叶…… 沈流萤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叶公子是周北送到召南的质子,既然能当质子,必是皇室中人,且还是皇子身份,这便是说,叶姓是周北的皇姓,而眼前这衣衫破旧的姐弟也姓叶,莫非也是皇室中人? 若是皇室中人,怎么会穿的这般破烂且看情况他们似还住在这破庙里?难道是周北皇室出了什么事情? 想不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沈流萤便暂且将自己的事情放一放,转转脑子,先想想别人的事情,或许能从别的事情上激发出什么联想也不一定。 “石原城不是周北的城池么?叶姑娘怎么说这儿很快就不再属于周北了?”沈流萤虽然对自己的事情想不出个所以然,但叶芙蓉说的话,她都认真地听进了耳里。 然,她的话音才落,叶芙蓉看着她的眼神忽地变得有些冷还有些沉,不再如方才那般温和,只听她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沉,道:“我听沈姑娘的口音不是我们周北口音,沈姑娘是召南人吧?” “召南!?”本是坐在地上喝米汤的叶池玉当即将自己手里的陶碗往旁一扔,“咣当”一声,碗里的米汤洒了一地,只见他赶紧站起身,又一次挡到了叶芙蓉的面前来,眼神凌厉地盯着沈流萤,冷冷道,“召南人来我们周北做什么!?你是不是叶柏舟的同伙!?” 沈流萤本以为她换个问题思考会得到些什么联想,谁知看了叶芙蓉这姐弟俩的反应及听了他们说的话,她更懵了。 她的脑子没这么好使转得这么快!别整得这些事情都是烧脑的行不行!? 她现在是召南人没错,她嫁的人和叶公子是兄弟没错,但—— 这姐弟俩显然不知道她是谁,就更不会知道那个呆货和叶公子是兄弟,既然什么都不知道,为何一张口就质问她和叶公子的关系?就算有关系,也不当用“同伙”这个称呼吧?而且—— 看这姐弟俩说到叶公子时的神色及语气,显然是带有敌意的,而叶公子不是周北人么?就算在召南当了十几年质子,他依旧是周北人,并且他是为了周北安平才到召南当质子的,照理说不管如何周北人都不该敌对他才是,更何况现下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情,叶公子早就回到了周北国,这姐弟俩为何对他含有如此重的敌意?以致她什么都还没有说便这般来质问她。 她所没有经过的这大半年里,周北国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是说,周北与召南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 召南,京城,皇宫。 夜已深。 卫风坐在御书房的高高门槛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坛子,不时往嘴里倒一口酒,闷不做声。 黑猫小乌黑趴在他的脚边,安安静静地睡觉。 书案上的折子堆得老高,他却视若无睹,仿佛他看不到折子似的,只懒懒散散地喝着酒。 卫子衿走到他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袍,什么都未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到了一旁。 少顷,只听卫风沉声问道:“小衿衿,北刹楼那儿今日可有什么关于那个死馍馍的消息传来?” “回爷,没有。”卫子衿恭敬回道。 卫风不做声,只昂起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酒,面色阴暗,自言自语般道:“这酒啊,自己喝总是没味儿,小舟舟滚蛋回周北了,死馍馍和小心心迟迟不回来,这都过去大半年了,居然一个都不回来陪我喝酒,不知道我在这宫里闷啊!?” 卫子衿不做声,因为卫风的这个问题,他不知怎样回答才是好。 卫风继续兀自喝酒。 直到酒坛里的就被他喝空,才又听得他低声道:“小衿衿,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死馍馍死了?” 卫子衿还是不做声。 卫风则是将手里的空酒坛子随手往地上一扔,他往后退了退,坐到门槛内的地面上,而后顺势往后仰躺,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缓缓道:“被坍塌的山体压在那样的水潭里,怎么可能还活着,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七公子的来信上说,已经找过无数次了,都没有见到莫少主与莫少夫人的……踪影。”卫子衿终不再是沉默,而是如实道。 他本是想说“不见莫少主与莫少夫人的尸骸”,但想到卫风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遂当即改了口。 不过,就算他及时改了口,卫风却还是听出来了,是以他道:“小衿衿你是想说没有见到小馍馍和他那小娘子的尸骨吧,你以为我听不出来?” 卫子衿又不做声,因为很多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卫风又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找到他们,怎么能确定那个死馍馍已经死了?” 卫风这话,似在问卫子衿,更似在问他自己。 卫子衿本想沉默到底,可看着卫风这般黯然的模样,他还是实话实说道:“七公子、莫家云家以及北刹楼已经找了将近七个月,都没有莫少主丝毫消息。” 卫子衿没有明说,但他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连生意遍布各国的云家以及势力遍布天下的北刹楼找了大半年都没有找到长情与沈流萤的丝毫消息,足以证明,他们已经死在了天阙山,被坍塌的庞大山体碾碎得尸骨无存,所以才怎么都找不到。 “爷,您已经有整整半个月没有好好批阅折子了。”卫子衿又道。 这回轮到卫风不做声,他只是木然地看着外边漆黑的夜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嘲讽一般道:“小衿衿,你说,小馍馍小心心还有小舟舟都不在,我要这江山有何用?” 卫子衿不答。 小乌黑则是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卫风放在身侧的手,像在安慰他似的。 “我不信。”卫风抬起手,将手臂搁到自己眼前,挡住自己的双眼,沉声道,“我不信小馍馍死了,找不到就继续找,一直到找到为止。” “是,爷。” 良久,卫风才拿开搁在眼前的手,坐起身,一边问卫子衿道,“最近这些日子,和周北的战况如何了?” “回爷,前日北疆来报,道是我军无需多少时日便会攻破周北的石原城防线。”卫子衿恭恭敬敬道。 “石原城之后再有一木原城,便是周北腹地了。”卫风淡淡道,“周北这段时日在急于迁都了吧。” “回爷,正是,周北皇室如今正在急于将皇都往北迁。”卫子衿如实道。 “小衿衿你觉得我召南铁蹄还需多久方能将整个周北踏破?”卫风走到绘画这天下山川地形国界图的墙面前,看着上边周北国的位置。 “若半年前爷没有派兵攻打漠凉国,要攻破周北皇都最多不过再一年的事情,但而今天下各国虽没有还未派兵支援周北,却已对我召南心有不满,出兵支援周北不过迟早的事情,尤其是东夷,周北若亡,对其可谓百害而无一利,昨日收到北刹楼密信,道是周北已秘密派人前往东夷请求援兵。”卫子衿认真分析道。 “唇寒齿亡,周北帝君倒是很晓得这个道理,不过可惜……”卫风目光移到地图上的东夷位置上,“如今的东夷国君,可是个只会听床帏之言的庸才,而女人的目光,向来看不长远。” 卫风没有把话说明,但卫子衿已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召南要想让东夷仅是坐观而不出手,便从东夷国君身旁的女人下手。 “那西戎呢,爷是否要防着西戎在背后咬我召南一口?”卫子衿沉声着问。 “西戎才被卫骁打怕,暂且不敢有动作,不过也不得不防,虽已与我召南订了盟约,不过君子与小人,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卫风道。 “属下明白了。” 卫风又在看了墙上的地图一眼,转身往书案方向走去,卫子衿在这时道:“夜已深,爷当早些歇息。” “睡不着。”卫风抬手挠挠头,“你若想睡便自行去睡吧。” 卫子衿不做声,也不离开,因为只要卫风是醒着的,他就绝不会闭着眼。 只听卫风忽然又问道:“最近可有小十六的消息?” “回爷,公主无恙,爷可放心。” “嗯。”卫风在椅子上坐下身,闭起眼,抬手按着眉心,面上有明显疲态,道,“还有那个老头儿和我说的事情……这大半年来的事情,可真是让人躁得慌。” * 城西,沈府,映园。 沈流萤虽已出嫁,但映园依旧打扫得干干净净,也没有让谁人住进来或是用作别的用处,院子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就好像沈流萤还在这儿住似的。 此时正有男子打着风灯走到这打扫得干干净净但无人居住的映园里来,只见此男子身姿修长,着一件浅灰色素雅长衫,年纪十八九,虽不是极为英俊之人,但眉清目秀,尤其是他的一双眼尤为明亮好看,模样儒雅,就像是雅致的兰花一般。 男子才正推开映园掩闭的院门,他身后便有人朝他跑来,跑近了之后唤他一声道:“公子。” 是清幽的声音。 而被清幽唤作“公子”的人,整个沈府上下除了沈望舒,再无他人。 正推开映园院门的男子,竟是沈望舒! 他不再是那个成日只能躺着或是坐着要人在旁伺候的病入膏肓的沈望舒,而今的他,除了面色较常人而言略显青白些之外,已与常人无异! 沈望舒听到清幽的声音,转过身来朝她浅浅笑了起来,道:“不是让你去歇下了么?怎的又跟过来了?” “奴婢伺候公子习惯了,公子未歇下,奴婢歇不下。”清幽如实道。 沈望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浅笑道:“清幽你该习惯了才是,我而今已如常人,已无需你时刻都在旁候着我了。” “奴婢知错。”清幽赶紧道。 “怎的又是你有错?”沈望舒有些无奈,却很温和,“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已不再如从前那般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我,你可有你的时间做些你想做的事情,总是跟在我身旁,只会耽误了你而已。” “可大公子让奴婢留在府上便是为了照顾公子,奴婢当做的事情便是照顾公子。” “你啊……”沈望舒无奈地摇了摇头,“罢,随你了。” 改日见到大哥,他当与大哥好好说说清幽的事情才是,这大半年来,大哥忙得他们兄弟俩连坐下吃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以致清幽的事情迟迟未能与大哥说,下回见到大哥,无论如何都要说这个事了。 清幽是姑娘家,加上他的身子如今已如正常人一般,怎能让她再如从前一般伺候他而耽误她。 偏生这个事情,这姑娘就只认定大哥的决定。 “公子又来小姐的院子,可又是想小姐了?”清幽替沈望舒拿过他手上的风灯,替他照明。 “嗯。”沈望舒轻轻点点头,“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小萤了,她若是见到我的病痊愈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清幽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沈望舒走到沈流萤夏日里喜欢躺着乘凉的树下时停下了脚步,轻声道:“虽然我的病已痊愈,可大哥还是像从小到大一般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不与我说,生怕我承受不住,二哥迟迟不回家,也是怕我知道这个事情,就算你们不说,就算你们都瞒着我,我也还是知道的。” 沈望舒转过身,看向眼神有些闪躲的清幽,道:“小萤出事了,可对?” 若非是小萤出事了,一向爱朝他撒娇的她怎么会有大半年之久未跑到他面前来。 若非是小萤出事了,总是将他的病挂在心上的她怎会在他痊愈后连家都不回一趟。 若非是小萤出事了,他怎会见也见不到她? 他不欲大哥与二哥他们为他担心,他们瞒着他,他便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他已再忍不住,他想要知道他的小萤究竟出了何事。 “清幽,你们已经瞒了我半年之久,可还要继续瞒着我?” “告诉我,小萤出了什么事?” “公子,奴婢……小姐她……”清幽紧紧咬着下唇,艰难道,“小姐她……死了。” 沈望舒面色倏地变得惨白。 * 与此同时,周北国—— ------题外话------ 没有存稿的裸奔人士真是完全没有幸福感可言,沧桑啊~ 226、长情的情况【一更】 长情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是漆黑如墨的,没有一点星光,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寒凉的雨。 而他,则是躺在湿漉漉的地上,雨水早已将他浑身湿透。 不,是他原本浑身便已湿透,雨水将他打得浑身更湿了而已。 他的眼睛在夜里视物并不清晰,但他的双耳却敏锐得能清楚地辨别出自己位于何处,哪怕周遭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长情并未急着坐起身,就这么躺在湿漉寒凉的地面上,睁着眼,让雨水落进自己眼里,认真从雨声中听出其他声响,以辨别自己位于何处。 有明显的泥土的味道,有雨水拍打草木的沙沙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没有丁点人声,他此时大约身在荒郊之地。 长情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沉重,不由抬手轻揉自己的颞颥,同时重新微微闭起了眼,他这是……昏过去了? 天阙山中,山体坍塌,他本要带着萤儿逃开那危险之地,而后—— 不对,萤儿!萤儿在何处!? 长情蓦地睁开眼,同时猛地坐起身,着急地唤沈流萤道:“萤儿!” 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有灯火晃动,伴着男子大喝的声音:“什么人在那儿!?” 紧着有急急地脚步声朝长情这儿跑来。 长情并站起身,亦没有抬头看向脚步声传来与灯火晃动的方向,而是低头看向自己身前。 有一名男子此时打着风灯来到了长情面前,那本是凌厉的脸色在见到长情的一瞬间完全变了,变成了惊骇与恐慌,只见他眼睛大睁,原本大张着要斥出什么话来的嘴巴颤抖着,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妖魔鬼怪似的,下一瞬,他惊恐得连手上风灯都拿不稳,“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继而他转身拔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一边惊恐万状地喊道:“妖——妖怪啊——!” 明明是一名五大三粗的精壮男子,且身上还有佩刀,穿着打扮似是家臣,可他这会儿拔腿就跑的模样哪里还像个男人。 长情还是保持着低头看向自己身前的模样一动不动,像是看不见有人跑到他面前来过又惊恐逃窜似的,亦像听不到男子因为惊骇而脱口而出的惊叫一般。 因为这会儿的他,正处在怔怔失神中。 因为搁在他身前双腿上的东西。 一颗——头颅! 长情微睁大眼睛看着自己身前的这颗头颅,回不过神,这是—— 与此同时,那惊惶往回跑的家臣跑到一名年轻公子面前,惊恐万状道:“王……王爷!前,前边有妖怪!” 站在年轻公子身旁为其提着风灯打着伞的另一名家臣当即沉声喝道:“胡说什么!?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妖怪!” “就在前边,属下亲眼所见!”家臣一边着急说一边伸手指向自己方才前往的地方,“那个妖怪白发赤瞳,身上还放着一颗脑袋!” 年轻公子没有说话,只是迈开脚,大步往这名家臣所指的方向走去。 家臣赶紧道:“王爷您要过去!?” 年轻公子还是没有说话,家臣却是不敢再出声,只是握紧了腰上的佩刀紧张地跟在年轻公子身后,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 妖怪惹不得,王爷更惹不得!还是什么都不要多说什么都不要多问,跟着就行。 当这年轻公子快步走到长情所在之处时,长情依旧没有站起身,他只是将自己腿上那颗紧闭着双眼的头颅捧了起来而已,即便是听到了周遭有动静知道有人正朝他走来,他也无动于衷。 不过,与长情的无动于衷毫不在意相比较,这走到他身边来的年轻公子却是面露震惊之色,同时唤了他一声,“长情?” 长情眼睑微微一动,当即抬眸,看向唤他之人,亦是震惊道:“柏舟?” 浅碧色的眼眸,头上发辫用五彩发绳编系着,眉心一点朱砂,双耳耳垂上各坠一只小儿巴掌大的银耳环,美得阴柔且妖冶,不是叶柏舟还能是谁? 而方才还厉声叱喝那名家臣的另一名家臣此时见到长情后亦是惊骇不已,惊得险些连手中的油纸伞都撑不稳,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面上是明显的惊恐之色。 白……白发赤瞳……而且还抱着一颗可怕的脑袋!难,难道是真的妖怪!? 但是……王爷好像和他相识!? 方才已经见过长情的另一名家臣因为心有恐慌,根本就没有听清叶柏舟唤了长情的名字,是以此时急急对叶柏舟道:“王爷,属下并没有胡言,您看,他真的是妖怪!” 然,家臣的话音才落,他便觉自己的喉咙奇痒无比,忍不住抬手来挠自己的脖子,另一名家臣见状,慌忙问他道:“你,你怎么了!?” 难道是这个妖怪施了什么妖法!? 就在这时,只听叶柏舟冷冷道:“你二人,从此刻起,已经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叶柏舟的话音才落,另一名家臣顿时也抬手挠上自己的脖子,因为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奇痒无比,此时他们皆惊恐万状地看着叶柏舟,不可置信道:“王,王爷您——” 然,他们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见他们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腐化,不仅腐化了血肉,便是连颈骨都一同腐化,而后只见他们大睁着双眼的脑袋像被丢弃了的废物一般从身体上断了下来,骨碌碌滚在湿漉漉的荒郊地上。 死不瞑目。 叶柏舟却是连转都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们一眼,俨然他们在他眼里根本就是死不足惜。 没了头颅,家臣的身体也砰砰歪跌在地,连带着手里的油纸伞及风灯一起掉落在地,叶柏舟则是在这会儿将风灯拾起,以免被雨水浇灭。 长情则是看着家臣的头颅及身体,看了一眼那断开了的地方冒出的黑紫血液,再抬眸来看叶柏舟。 只见叶柏舟在弯腰将地上的油纸伞拾起,面上再没有过多的惊讶,就好像他们还是在召南京城里一样,没有分别过。 叶柏舟拾起油纸伞后走到了长情身侧,将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上,完全没有方才对待那两名家臣的冰冷态度,反是颇为嫌弃道:“没事变作这般模样还抱着个脑袋做什么,打算吓死人?” 长情没说话,只是站起了身而已。 叶柏舟微微一笑,又道:“以免感染风寒,到我府上换身衣裳,顺便小酌几杯,如何?” “这是周北国?”长情像是没听到叶柏舟说什么似的,只问他想问的问题道。 “嗯,皇都之地,城郊山上。”叶柏舟回答长情的问题,不惊不诧,似乎并不在意他为何会这般问,就像他根本不在意他手上捧着一颗头颅一样,“山脚有我的马车,很快便能到皇都城内。” 长情垂眸看向自己捧在手中的头颅,眉心极为难见的微微蹙起。 叶柏舟此时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递给长情,道:“暂且裹起来吧,有什么待到我府上了再看再说也不迟。” “嗯。”长情微微点头,丝毫不拒绝叶柏舟的好意,用他的衣裳将头颅裹了起来,随着他往山下方向走去。 长情没有在附近找寻沈流萤的踪影,因为他嗅不到她的气息,他感觉不到她,证明她根本不在此处。 萤儿……究竟在何处?而本应身处天阙山的他,又怎会出现在周北皇都城郊的山上? 长情目光沉沉心亦沉沉。 天阙山坍塌之前,他做了什么,他竟记不大清,他只记得他在靠近寒潭底的那朵硕大晶玉芍药后神思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亦变得不由自控,待他神思清醒过来时,就只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以及看到——而今他手里正捧着的这颗头颅。 再接着,便是山体坍塌。 之后的事情,他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而究竟天阙山为何坍塌,这颗头颅如何出现,他也都不知。 本是沉默的叶柏舟在这时轻声问长情道:“长情,这大半年来,你杳无音信是去了何处?” 长情怔住。 ------题外话------ 卡文,撸不出来了,今晚下班回家之后再撸二更吧,二更大概在十点以后更新 227、!!【二更】 车轮辚辚,长情坐在马车上,面无表情,目光沉沉。 他不会把日子记错,他与萤儿从召南京城离开前往天阙山的日子正是阿风登基柏舟离开后一两日。 柏舟也不会把日子记错,他清楚地记得他何时从召南离开,因为那是他们兄弟四人别离的日子。 但,他亦记得很清楚,他与萤儿从召南京城到落入天阙山寒潭内的时间不过是两个旬日,偏偏柏舟记忆里的时日已经是他离开召南之后的七个月。 而这七个月内,召南早已攻占了动乱的漠凉国,周北南部的城池也被召南铁骑踏破,周北皇室而今正准备将皇都往北迁,这些是这七个月内发生的事情,而他却没有关于这些事情的丝毫记忆。 不仅如此,他与萤儿杳无音讯大半年,所有人一直在寻他们,哪怕是倾了北刹楼全力,竟也查不到他与萤儿半点消息,容不得人不相信他们已经死在了坍塌的天阙山中,尸骨无存。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柏舟的记忆也没有出错,并且他身上仍穿着他与萤儿落入天阙山寒潭中的那身衣裳,哪怕他当真是昏厥后沉睡了过去,也不可能在这周北皇都郊外山上睡了整整大半年不被人发现且身上的衣裳没有丝毫陈旧破损的变化,这便是说,不是他遗忘了这大半年间发生的事情,而是—— 他根本就没有经历过。 不仅是他的记忆,便是他的整个人,都从在天阙山坍塌那个时候直接跨越到了七个月后! 即便不可思议,但除了这般解释,他再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来。 可为何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不知,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莫非—— 长情将放在身旁的头颅又捧到手里来,打开裹在外边的叶柏舟的外袍,捧着它一瞬不瞬地凝视着。 天阙山坍塌发生在他见到这颗头颅后,他莫名其妙地昏厥在这周北皇都郊外山上醒来时看到的也是这颗头颅,莫非发生在他身上这一让人难以相信且没有办法解释的诡异之事与这颗头颅有关? 他记得在天阙山寒潭底见到这颗头颅时,这双紧闭的眼睛是睁开的,如冰如霜一般震魂摄魄的眼睛,以及—— 长情将指尖摩挲向头颅的眉心。 这只是一颗没有身体的头颅,任何人见着都只会觉得毛骨悚然的诡异头颅,可长情除了醒来时对它的诧异之外,他的眸中不见丝毫骇然之色,他不仅不觉害怕,反之,他竟觉这颗头颅……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可明明,他从未见过这颗头颅,亦没有见过这个人。 长情用指尖摩挲着头颅的眉心,他还记得,他在看到这颗头颅的双眼时,还看到了他眉心的幽蓝色芍药花纹。 就在这时,长情忽将左手紧紧抓住自己心口,面色突变。 本是静默着坐在一旁等长情自己顺清了神思后再说些什么的叶柏舟见状,当即紧张地抓住长情的双肩,着急地问他道:“长情你怎么了!?可是你心口的符印又发作了!?”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心口愈抓愈紧,颤抖的手似乎要将五指完全抠进心口的血肉里才觉舒服似的。 只见他面色煞白,额上冷汗成珠,甚至还沿着他的颞颥往下滑,紧绷的身子亦在隐隐颤抖,可见他在忍受怎样一种折磨。 然,叶柏舟才紧张地问完,骤然想起时日不对,遂又道:“算来应当还有一个月才到你心口帝王血印不稳定的时日,今时不当是发作的时日才对,阿风不在,长情你可还能忍受!?” 长情仍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将还拿在手里的头颅搁到自己腿上,紧着抬起手扶上叶柏舟的肩,将他从自己面前用力推开,让他离自己远些。 因为此时此刻的他,只觉自己身体的血液如喧嚣如沸腾一般,仿佛要冲破他的身体涌出来似的,心口的帝王血印如烈焰一般焚烧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滴血,可同时又有一种冷若冰霜的寒意在与其冲撞,让他根本就克制不住自己身体里乱窜的力量,这一火一冰的感觉让他感觉他的身体他的力量全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似的,他怕他忽然失控而伤了他最重要的兄弟,是以他将叶柏舟推开。 也就在这一瞬,长情腿上头颅的眉心浮现出一朵芍药花,散发着幽蓝的光。 “啊——!”就在这时,平日里说话平平无波的长情忽然仰起头暴吼出声,同时只见他抓在心口的五指竟生生地抠入了他心口的血肉之中! “长情!”向来冷静的叶柏舟此刻已无法冷静下来,甚至惊呼出声,哪怕他见过长情受帝王血印折磨时骤变兔子原形无数次,可他却从未见过长情这般情况这般模样,就算是与长情同在一个师门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卫风,只怕也从来没有见过长情如此情况。 被长情推开的叶柏舟作势又要到他身前来,可他才往前倾身,一股看不见的强大力量便直扑在他面上身上,不仅震得他根本靠不近长情,甚至他整个人都被这股强大的力量震得背部狠狠撞到了马车壁上,力量强大得使得叶柏舟“噗”地喷出了一口腥红的血水来。 长情此微睁大双眼盯着叶柏舟,总是没有表情的面上此时写着骇然,显然他无法相信也不能接受他竟伤了他的兄弟,只见他紧绷的身体颤抖得厉害,已经抠进心口血肉的五指嵌入得更深,血从他五指嵌入的地方流出,流到正透着赤红之光的帝王血印上。 而从长情五指嵌破的伤口中流出来的血竟不是鲜红色的,而是蓝色的!与他在天阙山寒潭底完全妖化后咬破手腕流出来的血的颜色一样! 蓝色的血流到赤红的帝王血印上,像是流到了有凹槽的刻纹上似的,竟是覆盖上赤红的帝王血符印! 幽蓝与赤红在长情心口交融,如两个极端的冰与火,长情则是觉得自己身体里两股无上的力量在碰撞,仿佛要爆破了他的身体。 “啊——!”终于,长情再也忍受不了这样极致的折磨,仰天长啸一声,不仅震耳欲聋,更是震得他与叶柏舟所乘坐的马车四分五裂! 一股巨大且强大的力量由他身上爆发而出,竟是震荡得周遭的山石草木猛烈动荡,仿佛他们身后的山都为之颤抖。 山石草木尚且颤抖,更何况是生灵。 只见驾车的车夫此时被破碎的马车震得跌倒在地,双目暴突,七窍流血,竟已没了气息! 还有那拉着车厢的马匹,此时也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一阵猛烈的抽搐后也变得僵硬,死了。 叶柏舟捂着如被武功高强的人狠狠打了一拳的心口跌坐在地,眉心紧拧,不安地看着长情。 他没有如那车夫及那匹健壮的马匹一般僵硬死去,因为他身上有身为诡医的沈流萤所给的力量,准确来说,他已经不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是以即便他也承受不住长情这忽然爆发而出的可怕力量,不过却还没有到死的程度。 而此时的长情,那双赤红的瞳眸如烈烈燃烧的烈火,纯白头发的头顶上立着身为兔子半妖的他原本就有的妖耳,叶柏舟没有见过他完全妖化的模样,但此时此刻,他却并不震惊于长情这完全妖化的模样,而是—— 他心口那幽蓝与赤红交融的帝王血印!以及他眉心一朵一半幽蓝一半赤红的芍药花! 他身上的衣裳已在方才如同破碎的马车一般破碎变为了数片,此刻的他,袒露着上身,他心口红蓝交融的帝王血印正在熠熠生光! 那颗头颅,此时正浮在长情面前,它眉心的那朵幽蓝芍药,也正在熠熠生光! 228、妖血之力初觉醒! 长情觉得,他的身体要被体内这烈焰般感觉化成齑粉,同时却又觉得能被体内寒霜般的感觉凝成坚冰,万分折磨,痛苦不堪,比他有生以来所承受过的每一次帝王血印的压制还要痛苦上千倍百倍。 便是他的脑袋,他都有一种如被人用钉子钉入了眉心,仿佛要将他的整个头颅钉穿一般,剧痛锥心。 长情的身体因极致的痛苦折磨而颤抖着,他的视线也因此而变得模糊,变得黑暗。 但,眼前的黑暗之中,他却能清楚地瞧见浮在他眼前的头颅,清楚地瞧见它眉心那朵正熠熠生光的幽蓝芍药。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折磨中,长情想起了在天阙山寒潭中发生的一切,他明明经历过偏偏什么都没有印象的一切。 当时在寒潭底,他瞧见萤儿已因再憋不住气而使得潭水涌进口鼻里的时候他本是要带着萤儿浮上水面,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却变得不像自己的了似的,他不仅没有带萤儿从寒潭底浮上水面,反是生生将她的手腕咬破!将她与他的血滴到那硕大的晶玉芍药上,以他们的血让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绽放成花! 而在那绽放成花的硕大晶玉芍药之中的,便是这颗头颅! 他由修竹手上夺来的饱食人类精气的小晶玉芍药便正正好落在这颗头颅的眉心,不,准确来说是那朵小芍药已经完全融进了它的眉心,绽放成花,如同现下一般,散发着幽蓝的光。 但,当时这颗头颅紧闭着的双眼,蓦然睁开了! 也就在它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那朵已经完全绽放的硕大晶玉芍药的每一片花瓣忽然化作一柄柄幽蓝锋利的长剑,破开寒冷的潭水,冲入四周的山石中! 山体坍塌!潭水倒灌! 那一瞬间,他想带着萤儿逃离轰落而下的巨大山石,却已无处可逃无处可避,眼见他们就要丧命于这坍塌的山体巨石下时,他们所在之处的竟忽地出现一个如阵法一般的符印,符印本为赤金,可当时却被熠熠幽蓝色覆盖了大半,蓝光刺眼,他的意识便模糊在那刺眼的蓝光之中,再醒来时,便是在这周北皇都的北郊山上。 他们在沉入寒潭底时,墨衣墨裳什么都未告诉他们,只道是做他们心中想做之事,具体究竟该如何做,那潭底的东西又是什么,他们当时根本不知道。 但现下,他想他或许明白了。 潭底的硕大晶玉芍药,是一个封印,而他与萤儿要做的,便是解开封印,可为何墨衣墨裳没有告诉他与萤儿,他不明白,但他现下已能明白—— 这颗被封印在硕大晶玉芍药中的头颅,是上古时期身体被车裂之后分别封印于天下各地的妖帝头颅! 赤金的封印想来应是帝王血封印,幽蓝之光则是妖帝的力量,因为封印被他与萤儿破坏,被破坏了的帝王血封印再不能压制强大的妖帝之力,是以幽蓝胜于赤金,两股至上的力量在寒潭之中碰撞,天阙山自不可能承受得住这般强大的力量,是以坍塌。 寒潭之下,他的身体之所以不由自控地取萤儿的血,当是妖帝之力所为,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的身体里不仅流着一半的妖血,更是妖帝后人,他的靠近,自然会有所作用于帝王血封印。 哪怕是被封印,对于自己后人的靠近,身体已经被四分五裂的妖帝竟还能有感应甚至能令他变得不由自控,妖帝之力,当是何等强大? 而他之所以能安然无恙地从坍塌的天阙山离开,亦是因为……妖帝的保护。 那出现在他与萤儿脚下的幽蓝胜于赤金封印,是天阙山的帝王血结印,也是妖帝之力完全冲破封印以及保护他的后人的力量,他曾在师父收藏的书上看到过,上古时期的力量,非而今世人所能想象,封印之地所藏含压制的力量就更不能以常理观之,譬如能使衰老之人返老还童,已死之人起死回生等,亦可能发生时间错乱空间错乱之事,发生在他身上这不可思议的事情,想来便是妖帝在保护他的同时他强大的妖力与帝王血封印碰撞所致时空错乱,将他安然无恙送离危险的天阙山的同时让时间乱至了大半年之后。 他现下也想起了,他在失去意识前是紧紧抱着萤儿不放的,这便是说,萤儿当时是与他一起消失在那坍塌的山体之中的,萤儿没有危险,却不知身在何处,可与而今的他处于半年之后了?又可还在这世上? 萤儿本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可会在这错乱的时空之中……在这世上消失不见!? “萤儿……”长情死死盯着眼前的妖帝头颅,极力忍受着不在这极致的折磨之中昏厥过去,想要让妖帝告诉他,他的萤儿在何处。 可,他才道得出沈流萤的名字,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他心口上的赤红帝王血印与流在上边的他的蓝色妖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碰撞着交融着,散发出的光愈来愈烈,妖帝眉心的幽蓝芍药亦如此,光亮愈来愈烈,与长情心口的符印交映着,让长情的身体颤抖得愈来愈厉害,折磨得他根本再没有力气多说出一个字。 突然,妖帝眉心的幽蓝芍药自他眉心浮出,如被长情心口的符印吸引着一般朝他心口移去,忽划做一道光,窜入他的心口! 当此之时,长情于今夜第三次爆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喊声,而他心口本是幽蓝与赤红相碰撞的帝王血印上,幽蓝一瞬间将赤红的帝王血印完全吞噬! 下一瞬,幽蓝与赤红皆骤息,一切起于突然,也归于突然。 长情的心口上,瞬间变得如同常人一般。 他的模样,也瞬间变回了人的模样。 与此同时,长情整个人砰然跌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长情!”叶柏舟当即冲上前来扶住长情,确定他心跳无恙呼吸无恙后,他才重重舒了一口气,而后借着将熄未熄的风灯火光朝四周望去。 只见周遭的草木山石上,皆覆着一层厚厚的霜雪! 可此时此刻,是春夜,下的是春雨,而非冬雪,这些雪,却又是从何而来? 在看脚下的地面,比周遭的草木山石的情况更甚,因为地面上覆着的不是霜雪,而是寒冰! 一层足足有一寸厚的寒冰! 本当只是有些春寒的春雨夜,此刻却让叶柏舟觉得入了寒冷的深冬!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长情忍受不住折磨而发出第三次嘶喊的那一瞬间。 那一瞬间,天地结霜! 便是连落下的雨水都凝结成冰! 叶柏舟眸中满是震惊,这……便是长情的妖血之力? 不过,叶柏舟却未过于在乎这个问题,他此刻在乎的,是长情的身子状况。 只见他蹲下身,将自己身上的中衣脱下来,披到长情身上,而后抓着他的双手将他拉到自己背上来,确定他伏稳后这才站起身,背着他走。 马车已坏,只能他背着他走。 叶柏舟心中的疑惑很多,不过,此时他的心却是愉悦的,自从离开召南之后便再没有过的愉悦。 待回到府上,当即刻给阿风及有心写信,道是长情在他这儿,这大半年来,可是把他们三人给担心坏了。 至于其他的,待长情醒了之后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也罢,总之,长情这小子回来了,就好。 * 就在长情饱受帝王血印的折磨时,远在石原城的沈流萤只觉自己的心突然跳得异常快,她双手手心里的暗红色流纹渐渐生光,晃动得厉害。 一种不安的感觉油然而生。 那个呆货出事了!?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以后 229、不安 沈流萤看着掌心中正在晃动生光的暗红色流纹,心突突直跳,不安到了极点,因为她仿佛感觉到长情出事了,正在忍受非人的极致折磨。 一时间,沈流萤不安得再顾不得什么,作势便往破庙外冲,冲进淅淅沥沥仍在下个不停的寒凉夜雨里。 谁知在这时,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离开不得。 而抓着她手腕的这个人,竟不是叶芙蓉,而是自从见到她开始便极为不友善的叶池玉! 只见叶池玉瞪着她,凶煞煞道:“外边还在下雨,你才刚醒,着急着出去把自己淋出毛病来!?” 虽是凶煞煞的语气与话,但其中却是对沈流萤这么一个陌生人的关心,可见这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少年,哪怕他前一刻还对她充满了敌意。 叶池玉说完这话,见沈流萤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他赶紧松开她的手,同时用更恶劣的语气道:“你别多想,我才不是关心你,而是我姐和我把你弄回来好不容易等着你醒了,你,你别浪费我姐的好意!” 许是有些口是心非的缘故,叶池玉说这话时双颊有浅浅的绯红。 沈流萤将双手捏拢成拳,不让这姐弟俩看到自己手心的异样,盯着叶池玉看的同时再听罢他说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使得叶池玉恼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还以为你很讨厌我,倒不想你还是有些关心我的。”沈流萤浅笑着把自己感觉到的如实道。 “你,你别胡说!我都说了,谁关心你!”叶池玉恶狠狠地瞪着沈流萤,双颊更红了些。 “咳咳咳——”在这时,叶芙蓉忽然又咳嗽起来。 “姐!”叶池玉立刻冲到叶芙蓉身旁,面露不安之色,同时扶住她,扶着她在沈流萤方才躺着的厚厚稻草堆上坐下身,显然这稻草堆本来是这姐弟俩睡觉用的,却是让给了素不相识的她。 “姐你怎么样!?姐你要不要喝些水?我给你盛一碗米汤来好不好?”叶池玉将叶芙蓉的手臂抓得紧紧的,生怕她咳着咳着便会突然背过气去而永远离开他了似的,一张还带着些许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极致的紧张与不安。 叶芙蓉想要与叶池玉说说话以让他不用担心,可她却咳嗽不止,非但停不下来,甚至愈咳愈剧烈,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她只能吃力地抬起手,在叶池玉的脸颊上摸了摸,示意他不要担心。 可,叶池玉怎能不担心。 只见面对沈流萤恶劣得不行的他像个小孩子似的,不仅面上满是不安,甚至红了双眼,差没落出泪来,他抓着叶芙蓉的手,颤声道:“姐,姐你会好的,我,我这去给你找大夫!我这去!” 叶池玉说完,不等叶芙蓉表态什么,他霍地站起身便往破庙外冲,冲进了寒凉的夜雨里。 “池……咳咳咳咳——池玉——咳咳咳——”叶芙蓉也赶紧站起身要去追叶池玉,可她哪里跟得上叶池玉的速度,她才站起身,叶池玉却已在夜雨里跑没了影子。 叶芙蓉赶紧抓住沈流萤的手臂,边咳嗽着边面露恳求之色,她说不出话,但沈流萤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她是想拜托她去将叶池玉追回来,因为她的病,算看再多的大夫都没有用,而且,他们根本没有银钱来请大夫,大夫不会来的,池玉只会白跑一趟白白淋了雨而已。 谁知沈流萤动也不动,只是静默着看着着急不已的叶芙蓉而已,叶芙蓉见沈流萤不动,她便没再拜托她,而是自己往破庙外跑去。 可她才跨出破庙的门槛,她的咳嗽声便变得更为剧烈,使得本虚弱的她在稍微地淋了些夜雨后再也撑持不住,咳得背过了气,在夜雨里昏厥了过去。 但,叶芙蓉没有跌倒在冰冷湿漉的地上,因为在她背过气去的一刹那,本是站在破庙内一动不动的沈流萤来到她身旁扶住了她,而后将她挪回到破庙里来,将她放躺到稻草堆上,继而轻捏住她的手腕,为其号脉。 的确是肺痨,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算请来了大夫,大夫也束手无策。 沈流萤将叶芙蓉的手放回身侧,而后翻过自己的手掌,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里变得赤红的流纹。 沈流萤目光沉沉,那个呆货不在身旁,唤不出墨裳,但她此刻急需墨裳之力,只好试一试原本的办法了。 这般想着,沈流萤将左手中指移到嘴前,将指尖咬破,而后将沁出指尖的血按到自己右手掌心的赤红流纹上。 流纹顿幻成薄雾,在她掌心消失,与此同时,墨裳出现在她眼前。 “……”沈流萤在看到墨裳的一瞬间,她的内心犹如万马奔腾,令她眼睑狂跳不已,“墨裳,你竟然出现了!我用原来的法子唤你,你居然出现了!你不是说我要亲那个呆货的心口你和墨衣才会出现的么!?” 墨裳不紧不慢道:“吾不曾这般说过,是汝这般认为而已。” “……”沈流萤咬牙切齿,“墨裳你和墨衣坑我!” 害得她这一阵全都是往那个呆货的心口上亲! “汝唤吾,为何事?”墨裳问道。 “自然是问你们我和那个呆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与墨衣不是也正要与我说些什么的么?”若非如此,一向安安静静沉睡在她掌心里的他们不会自己出现变化,更不会他们两人的流纹同时出现变化,不过,“但现在先助我救一个人。” 沈流萤说完,看向躺在稻草堆上面色苍白的叶芙蓉。 * 叶池玉终究还是带回来了一个大夫,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大夫。 叶池玉回来的时候,沈流萤仍在破庙里没有离开,她瞧见叶池玉额头上有明显的伤。 他在跑出破庙的时候额上是没有伤的,证明是新伤,破了皮肉,本应红红肿肿,却被夜雨淋得发白。 这样的伤沈流萤看得出来,是往冷硬的地面磕了无数次响头才会在额上出现这样的伤口,无需多想便可知,这个老大夫,是他跪在地上苦苦求来的,而不是他花银钱请来的,因为他根本没有银钱。 连馒头都吃不起的人,又怎么可能还有银钱请得起大夫? 叶池玉着着急急地跑进破庙,跑到睡在稻草堆上的叶芙蓉身旁,高兴道:“姐!我把大夫请回来了!姐你不会有事的!” “大夫,您这边请!”叶池玉转身对老大夫客气恭敬道。 老大夫叹一口气,在叶芙蓉身旁跪坐下身,伸出手轻搭上了她的手腕。 沈流萤盘着腿坐在火堆旁,将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腮歪头看着老大夫,一言不发。 只见老大夫渐渐拧起眉心,少顷后将叶芙蓉的手用力搁下,惊吓了叶池玉,只见他顿时变得不安,着急问道:“大夫,可是我姐她……她……” “你姐她脉象正常,根本没有什么病!”老大夫一脸怒容,气得不轻,他霍地站起身,骂叶池玉道,“老夫念在你这后生懂事又可怜的份上同你来这城郊走一趟,却不知你这后生竟是在骗老夫玩耍!过分至极!” 老大夫说完,跨上他的药箱,拂袖转身便走。 叶池玉一时被骂得不知所措,待他站起身要拦住老大夫的时候,老大夫已经走出了破庙,任他怎么恳求,老大夫都没有回头,最终气愤地走了。 叶池玉失落地回到破庙里,回到叶芙蓉身旁,这会儿他才发现,叶芙蓉的面色透着淡淡的血色,与平日里她苍白的面色完全不一样。 叶池玉睁大了眼,不可置信,方才大夫说姐根本没有病,难道是真的!?可,可御医都说姐得的是肺痨,医治不了的啊…… 忽然,叶池玉看向坐在火堆旁的沈流萤,即便心中觉得不可能,却还是问沈流萤道:“是不是你对我姐做了什么!?” 沈流萤没有回答叶池玉的问题,而是浅笑着问他道:“我要去皇都,你要不要考虑给我带路?我保证医治好你姐姐。” ------题外话------ 明天早上要是没有更新,那是下午五点以后更新,先在这里跟姑娘们说一声 230、兄弟 召南皇宫,御书房。 云有心的海东青黑泽又扑扇着翅膀来到了御书房前,殿前的侍卫见着,当即戒备起来,谁知在这时听到殿内卫风的高呼声,“你们都给朕停停停停停——!” 侍卫被卫风惊住的同时,他的人已经从殿内冲了出来,一边警告侍卫们道:“你们谁敢伤了朕的大黑,朕保证打死你们!” 侍卫浑身一激灵,立刻站好,动也不敢动。 “哼!”卫风用力哼了一声,同时抬起手臂,乌泽戾叫一声,落到了他抬起的手臂上来。 此时有一名须发花白的官员正朝御书房走来,瞧见这一幕,当即着着急急上前,惶恐道:“陛下莫受伤了!” 谁知这官员的话音才落,乌泽便已稳稳地停到了卫风的小臂上来,尖利的爪子顿时将他的衣袖划破,勾进了他的皮肉里。 “陛下!”前来的官员大惊失色,卫风却是抬起另一只手摸摸黑泽背上的羽毛,抬头看向这大惊失色的官员,笑了起来,道,“坐相大人不慌不慌啊,朕好好的,死不了死不了的,啊。” “……”左相真是要被卫风笑眯眯的模样和他所说的话气得吐血,有谁人家的陛下会是这么来说话的! 卫风毫不在意左相的反应,只是将系在乌泽腿上的小铜管取了下来,然后又摸摸它背上的羽毛,道:“先去玩会儿,待会儿我让人喂你好吃的。” 卫风说完,将手臂往上抬,乌泽喉间发出些咕咕声,像是听明白了卫风说的话一样,振翅飞了起来。 “御医!还不快去把御医找来给皇上看看伤口!?”乌泽飞离,左相立刻着急地对跟在他身后的太监道。 太监连忙应声,迈着碎步匆匆退下找御医去了。 “陛下,老臣……”左相此时又要再对卫风说什么,谁知他才一张口便被卫风抬手打断,“左相啊,嘘——你先别说话。” 卫风说着这话,同时还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而后颇显着急地打开他手中的小铜管,急切又紧张地将铜管里的小信条取出来,好像这张小信条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似的。 信条上只有两行字,清秀的字体,即便没有落款,却显然是出自云有心之手。 ‘长情已找到,一切安好。’ 这是小信条上写的字。 仅仅十个字而已,卫风却盯着瞧了许久,拿着小信的手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忽然,只听他大叫一声:“小衿衿——!” 卫风这突然一声大声喊叫生生吓了左相一跳,左相觉得,跟着这个性子拿捏不定的新君,他这条老命迟早要被吓死。 卫子衿没有出现在他身边,而是他身旁的侍卫回他的话道:“回皇上,侍卫长一刻钟前刚刚离开。” “小衿衿不在?”卫风眨一眨眼,然后赶紧摆摆手,“快去找快去找,立刻替朕将小衿衿找回来!” “是!皇上!” “来人!立刻备马车,朕要到城东莫府走一趟!”卫风激动得面上洋溢满了喜悦,这是旁人在他面上从未见到过的,是以令左相看得一脸吃惊。 卫风说完,将双手搭到了左相的肩上,笑着对他道:“左相啊,朕必须立刻到莫府去一趟,你要是有什么事跟朕说呢,等朕回来再说啊。” 左相本还想说什么,但瞧着卫风这副欢喜的模样,他只是恭恭敬敬地低下了头,道:“皇上想做什么便先去做吧,老臣要说的不是什么要紧事,待皇上回来了再说也可。” “哎呀左相,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别过后和右相一块儿来叨叨朕。”卫风笑得两眼弯弯,又在左相肩上拍拍,“一个时辰后你再来,啊。” 卫风说完便走,走了两步之后忽停了下来,对宫人吩咐道:“来人,去给左相把步辇准备来。” “是,皇上!” 左相眸子动了动,转过身看向卫风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只瞧得见他的背影。 此时,跟在左相身后的家臣小声对他道:“大人,皇上知道您是一双老寒腿。” 家臣面上,似有感动。 左相亦如此,只听他轻声叹道:“本相为官四十载,跟随先帝十六载,先帝从不知晓本相这双腿是一双老寒腿……” “而大人跟随当今圣上尚不足一年。”家臣接着左相的话道。 家臣的话没有说完,但他要说的话,他与左相心里皆明白。 跟随了十六年之久的人从未知晓自己的情况,而一个不过才相处了大半年的人却是能在着急着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竟还能为自己有疾之处着想,可见其心。 “待步辇来了,咱便回府吧。”左相道。 家臣不解,“大人不是还有事要与皇上说?” “明日再说也不迟。”左相又看向卫风离开的方向,“咱这新君,不过也才是个弱冠孩子,今日便由他去吧。” 左相坐着步辇离开皇宫时,天下起了雨。 春雨,淅淅沥沥地打在青翠的草木上,打在田地里刚刚抽芽的庄稼上,带起春的芬芳。 百姓人人面上都带着欢笑,仿佛大半年前的宫闱之乱不曾有过一样。 左相的马车经过繁华的街道时,听到路旁的欢声笑语,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 新君登基不过半年,京中却是比从前要繁华要热闹得多,京中百姓亦是比从前要欢喜得多,京城周边各城各县亦如此。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百姓皆像喝了甘霖一般欢喜,可见新君颁发的政令是切切实实地让百姓满足到了心坎里。 而这新的政令只是先在京畿施行,若见成效,再推广至全国各郡县,如今新政令尚未在京畿全部施行,百姓便已如此喜悦,可以想象当全国各郡县都推行了新政令之后,百姓不知有多欢喜。 于民于政于天下事,新君远比先帝要用心得多啊…… 大半年的宫闱之乱,却不想竟是召南的福祉,如同这滋润万物的春雨甘霖,让召南……真正地活了起来。 左相伸手轻揉着自己酸麻胀痛的双腿,面上有笑,眸中有笑。 幸而他当初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在新帝这边,否则他这一生人都看不到召南的变化了,这个年轻的小皇帝,他没有看错,担得起国家大任天下大事。 而此时的卫风,正从马车上跳下来,抓着莫府大门上的衔环铛铛铛地敲响莫府的大门,一边没形象地嚎道:“家老,快开门!不然我可要把你们家这两扇破门给踹烂了啊!” 匆匆而来的家老开门见到卫风的时候震惊不已,“四……皇上您怎么来了!?” “干嘛?我不能来啊?”卫风挑挑眉,“馍馍爹在不在府上啊?” 馍馍爹,是卫风对莫凛的称呼。 “在,在!老爷今儿早晨刚回来,皇上您要见老爷?”家老道。 “废话,我不是要见馍馍爹我问你他在不在府上干嘛?家老你快去告诉馍馍爹,说是我有那个死馍馍的消息了,去去去,我自己到前厅等着。”卫风边说边将家老往府邸里推,“还有,家老你还是叫我‘四爷’,我还是听着‘四爷’顺耳。” “有……有我们家少主的消息了!?老奴这,这去告诉老爷!”家老急匆匆地跑了,那腿脚麻利飞快的模样,这会儿压根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此时此刻的卫风,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他之所以来莫府,是为了将这个消息亲口告诉莫凛以让他安心,否则若再没有长情的消息,只怕他会疯。 不过卫风虽然安了心,但他还有一事不明。 小心心的来信上只提到小馍馍,那他那个小媳妇儿呢? * 周北,皇都,翎王府。 一间布置雅致的屋子内,长情正躺在铺着软衾的床榻上,云有心坐在床沿上,面对着长情,面有不安之色。 床榻上的长情,正昏睡不醒。 叶柏舟正亲自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走进屋子来,也坐到了床沿上来,对云有心道:“有心,将长情扶起来,我喂他喝药。” 云有心照做,可叶柏舟喂进长情嘴里的药汁他根本咽也不咽,全都从他嘴里淌了出来,脏了他的下巴脖子及衣裳。 云有心眉心拧得紧紧的,“还是喂不进?” “嗯。”叶柏舟点点头,眉心微拧,面色沉沉,“从我给你传信的那夜起,一直如此。” 叶柏舟替长情将下巴及脖子上的药汁擦净,将药碗放到了一旁。 “已经过了五天了,五天都如此?”云有心这般问题,证明他才来到这翎王府才见到长情未多久。 “嗯,滴水未进,御医诊脉皆不知是何病症,束手无策,只能试着开些药。”叶柏舟心中担心不已,却又不知当如何是好,“我怕这般下去,他撑不了多少时日。” 云有心将长情轻轻放回到床榻上,替他将被褥盖好。 只听叶柏舟问道:“有心你未有将长情的情况告知阿风吧?” “放心,未有。”云有心道,“若是让阿风知晓长情这般情况,怕是不管不顾也要冲到这儿来。” 云有心忧心忡忡,“这般下去不是办法,据柏舟你所见长情那夜的情况看,显然不是寻常病状,而今召南与周北战事不断,即便我想要将长情带回去让他师父看看究竟是如何一回事,路上必定耽搁时日,怕是长情的情况也不能承受路上颠簸,而若将长情的师父找来,阿风必然知道此事,这——究竟当如何是好?” 云有心将手覆上长情的手背,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只听他又问道:“对了柏舟,长情的妻子呢?怎的不见长情的妻子?” 一门心思全系在长情身上的云有心,此时才发现一直与长情形影不离的沈流萤并不在他身边。 “我遇到长情的时候,只有他自己。”叶柏舟将手轻搭到云有心肩上,“当夜我便已派人寻找长情妻子,我命他们一旦有消息必须第一时刻来告知我,不过……尚无消息。” “如今长情的情况,想来只有他的妻子有办法让他醒来了。”云有心轻声道,说罢,他当即站起身,作势便要离开,“不行,我也出去寻。” 谁知云有心才站起身,他的身子便猛地一阵摇晃,险些往前栽倒。 “有心!”叶柏舟当即扶住他,“你面色很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什么。”云有心对叶柏舟微微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担心。 可叶柏舟岂又看不到他青白的面色,只听他又问道:“可是这几日你都未曾合过眼?” 为了尽快见到长情,只顾赶路而不顾歇息。 “没有的事。”云有心又笑了笑,并不承认,“我没事,柏舟你不必担心,我需出去找弟妹,只有找了她,长情才能醒来。” “现在夜已深,你上哪儿去找?”叶柏舟沉声问。 “我……”云有心正要说什么,忽在这时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而后他便在这淡淡的花香中闭起了眼,靠在叶柏舟身上,失去了意识。 叶柏舟扶着云有心,温声道:“有心,你太累了,且睡一觉再说。” 叶柏舟将云有心抱到长情身侧,让他与长情躺在同一张床榻上,为他盖好衾被。 做这一切,叶柏舟并不假他人之手,因为即便这是在他的翎王府中,对着府中的人,谁人他都不相信。 抑或说,这整个周北的任何一人,都不值得他相信。 对于不可信任之人,他怎可能让他们靠近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也正因为如此,哪怕整个府邸多的是空的房屋,他也没有将云有心安放到其他屋子,因为只有在他同时能看到他们二人的地方,他才能放心。 叶柏舟替云有心将衾被盖好之后,走到门外,冷声道:“来人。” 叶柏舟的话音才落,当即有人在打着灯从前边方向跑来,恭恭敬敬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让你们找的人,可有消息了?”叶柏舟冷眼看着眼前人,与他面对长情与云有心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前来的人听到叶柏舟这么一问,吓得当即跪到地上,战战兢兢道:“回,回王爷,还……还没有。” 叶柏舟不过只是问了一句话而已,前来之人却害怕得下跪,可见在他心里,叶柏舟这个王爷是可怕至极的。 “本王再给你们一日时间,明日此时,若你们还未能找到本王要找的人,三个月内的解药,你们便可不必想了。”叶柏舟的声音冷得像没有情感的冰雕一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跪在面前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不仅不敢求饶,更不敢多说一个字,只敢颤颤巍巍地应声道:“属……属下明白!” “退下吧。”叶柏舟亦一个字不多言。 “是,王爷。”此人逃也一般地从离开叶柏舟的视线,仿佛多在他眼前呆一瞬能令他少去一年的寿命似的。 叶柏舟不是看不见不知晓这些人对他的恐惧,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见到的,在这偌大周北,他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想要活下来想要立足,只能如此。 况且,他不需要任何人对他忠心,他只需要能由他利用的人,哪怕他们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也不在意。 只要他们没有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他便当做什么都不知,而若他们把心中想法付诸行动,他们也没有再或者的必要。 不过是工具,毁了一个,再找一个便是。 直到这周北的工具用无所用。 呵! * 周北皇都东南边的一处小镇郊外。 沈流萤坐在地上看着叶池玉用柴禾生火,问他道:“叶池玉,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这么恨叶柏舟呗?” ------题外话------ 今天白天有事,所以5点没有及时更新,惭愧惭愧,明天会努力多更补过,哦呵呵呵~ 231、青碧色的眼睛! 此时的沈流萤身穿一身周北人的布衣,坐着一颗尚算方正的大石头,盯着正在生火的叶池玉。 那夜在石原城破庙里,叶池玉想了一夜沈流萤与他说的话,于天明时答应了她,他带她前来皇都,她则是替他医治好他的姐姐。 不过,这一路来皇都,给沈流萤带路的只有叶池玉一人,叶芙蓉并未与他一起,至于他将叶芙蓉安置在了何处,又是如何劝服叶芙蓉放心他自己一人出来的,沈流萤不知,因为叶池玉做这个事情的时候对她很是防备,不让她跟着,显然是不相信她害怕她会害他的姐姐似的,是以当时沈流萤在破庙里自个儿呆着,等着叶池玉安置好他的姐姐后再回到破庙里来找她。 其实,沈流萤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强求叶池玉给她带路,哪怕他不答应她,她也会医治好叶芙蓉,只是她着急着要见到长情,加上她这一张嘴便十分明显的召南口音,如今正值召南与周北战事不断,她独自前往周北皇都多有不便,她当下只有让叶池玉给她带路这个办法。 而她为何要到皇都,是因为她感应得到,长情在皇都,并且,他需要她! 沈流萤本以为叶池玉这个少年很难相处,然这五日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个少年其实并不像面上表现得这般生人勿近,相反,还是个挺可的人。 经过这五日的相处,沈流萤也摸清了叶池玉的性子,吃软不吃硬,而且还挺容易害臊,她稍微逗逗他,他便会面红耳赤。 当然,她也发现他虽然穿着破旧,但其实细皮嫩肉的,显然是出身富贵之人,之所以会在外流浪,定是家中生了什么事情,并且还是皇室“叶”家。 关于心中的疑惑,这一路上,沈流萤总旁敲侧击地问叶池玉,许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叶池玉发现沈流萤其实并非什么坏人,故而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防备警惕,甚至有时候还会一不小心在她的诱导中多说了话,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由恶狠狠地瞪沈流萤,沈流萤则是笑得开心地揉揉他的脑袋,使得他又羞又恼。 并且沈流萤发现,叶池玉在有两次与她说话不当心提到叶柏舟的时候,他眸中有明显的敌对与怨恨,她再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问的时候,他却又什么都不说了,而在破庙里的时候,他们姐弟俩在怀疑她与叶柏舟有关系的时候面上也是同样的神色,可见对叶柏舟有敌意的不仅是弟弟叶池玉,姐姐叶芙蓉亦如是。 旁敲侧击问不成,沈流萤索性开门见山地问。 果不其然,她这话才一问出口,叶池玉便抬起头来死死盯着她看,将手里拿着的柴禾抓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盯出个窟窿来一样,好像眼前的她是叶柏舟似的。 而沈流萤已经习惯叶池玉这样的眼神,她没什么反应,只是用手托着腮,平静地迎着他的视线,道:“你想说说,不想说也没什么。” 叶池玉沉默了良久,才冷冷问她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 这个问题,沈流萤回答得并不犹豫,“因为我家在召南京城,听过叶柏舟这个人,知道他是周北送到召南的质子,多少是一个自己曾听说过的人,难免想要知道。” 沈流萤说的是实话,不过不是全部的事实而已,她并没有告诉叶池玉说叶柏舟和她相公是兄弟,若是说了,可套不出他的话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沈流萤摸得清叶池玉的性子,她知道她方才那一句“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也没什么”已经快要套出了叶池玉的话,因为他反问了她,而若他不想说这个问题的话,他只会沉默到底,而不会反问她什么。 所以现下她只需要耐心等着便可以。 叶池玉垂下眼睑,沉默着烧柴禾,火光映得他的脸膛唐亮。 沈流萤则是看着他细嫩的双手,她大致能猜得到,或许正是因为叶公子,这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哥才会学会烧柴这种粗活。 过了良久,在沈流萤从裹着干粮的包袱里掏出两只白面馒头来递了其中一个给叶池玉的时候,他拿着白面馒头,终于开口了。 “叶柏舟,是我和我姐的兄长。”叶池玉拿着白面馒头,并不吃,只是拿在手上而已,抓得有些用力,“亲皇兄。” 沈流萤很是震惊。 她想过他们会是叔侄会是堂兄弟这样的关系等,独独没有想过他们竟会是亲兄弟。 然既是亲兄弟,又怎生得仇恨? 沈流萤没有出声,没有打断叶池玉。 只听叶池玉接着道:“我姐和我一直知道我们有这么一个皇兄,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母后说,他在很小的时候为了我们周北而到召南去了,姐姐对我说,这个皇兄是一个好人,他是为了我们周北好,自己到召南受苦去了,我们都认为他是个好人,相信他是个好人。” “七个月前,他回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以为他会像父皇像太子哥哥那样是一个温和的人,可在我见到他的第一眼,在我看到他眼睛的时候,他除了给我可怕的感觉,我根本不觉得他是一个好人。” “然后——”叶池玉将自己手里的馒头愈抓愈紧,火光在他眸中跳跃,可他的面色却渐渐发白,“他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大皇兄和四皇兄突然死去了!明明大皇兄和四皇兄健健康康的什么病症都没有,大皇兄还说了过几日要教我射箭的!” “不仅是大皇兄和四皇兄死了,二皇姐,六皇姐,十一皇兄他们也接连死去,然后还有德王叔、翼王叔、礼王叔他们,清贵妃、华贵人她们等等,也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吴大人方大人他们也都是一样,整个宫中像是害了疫病一样,本是好好的大家全都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回忆到可怕的事情,叶池玉整个身子轻轻发颤,眼眸大睁,哪怕是回想,也令他害怕不已,“有人和父皇说是因为叶柏舟身上带了不好的东西回来,才会让整个皇宫乃至整个皇都发生这样可怕的事情,可是父皇根本不听,不仅不听,甚至将说这些话的人全都给杀了,一个都不剩!父皇根本不相信!” “两个月前,我的母后也和父皇提了这个事情,然后……然后——”叶池玉眸中充血,“父皇竟将母后给处死了!父皇竟然将母后给处死了!” “母后只是说了叶柏舟是不祥之人而已,父皇竟然……将母后给处死了……”叶池玉浑身颤抖不已,眼眶通红,似要落下泪来,“母后被处死的那天夜晚,姐姐带着我从宫里逃了出来,因为我们若是不逃的话,很快会轮到我和姐姐死了,死在叶柏舟的手里!” “姐姐带着我本是要逃去找正在带兵打仗的太子哥哥,离开了皇都我们才知道,我们周北军……被召南军打得节节败退!把南边的城池都丢了!我们的太子哥哥……成了召南军的俘虏!” “整个周北,已经变得不是原来的周北了,这全都是因为叶柏舟!”说到最后,叶池玉再不能冷静,低吼出声。 沈流萤虽然不想在这时候说些伤人的话,却又不得不在这时候说,因为过了今夜,叶池玉定不会再与她说这个话题,“你们从未见过叶柏舟做这些事情,怎能认定这些事情全都是因为他?” “一定是他!”叶池玉一口咬定是因为叶柏舟,所以周北才会祸事不断,“他没有回来之前,我们周北一直都好好的!这些事情全都是发生在他回来之后!算我没有亲眼见到,但我知道这些事情全是他做的!他……他想毁了整个周北!” 叶池玉激动万分,情绪再无法自控,每一个字都是吼叫出声,“在和姐姐从宫中逃出来的那个夜晚,跑出宫门后我回头望了宫墙,我看见了宫墙之上叶柏舟站在那里!用那双青碧色的眼睛盯着我和姐姐看!好像……好像不管我们逃到哪儿,他那双眼睛都会看得到我们一样!姐姐没有看见,但是我却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他……想要杀死我们!想要像杀死皇兄皇姐他们那样杀死我们!” “姐!”许是因为太过激动太过害怕,叶池玉神思有些混乱,竟是将沈流萤当成了他的姐姐叶芙蓉一把抱住,抱得紧紧的,颤声道,“姐,我害怕!” 沈流萤先是一怔,然后温柔地轻轻抚着叶池玉的背,安抚他道:“不怕不怕啊,不会有事的。” 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会害怕是常理之事,不会害怕才是奇怪的。 不过沈流萤倒是忘了,她现在这身子,也不过是十八岁而已。 许是沈流萤此时的温柔与叶芙蓉太像太像,使得叶池玉渐渐安了心,平静了下来,而在这时,他猛地从沈流萤怀里跳开,此时回过神的他瞪她道:“你,你干什么!?” 沈流萤看着叶池玉又羞又恼的模样,不由笑了,“这个应该我问你才对吧,是你自己扑过来抱着我说你害怕的。” “我……我才没有!”叶池玉打死不承认,面红耳赤的。 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逗他道:“那好吧,是我抱着你,成了吧?” “你——”叶池玉看着笑吟吟的沈流萤,气得脸更红,“我才懒得跟你说!” 叶池玉重新坐下身,不过却是和沈流萤隔着火堆坐,不再说话,而是使劲地啃馒头。 沈流萤也没再逗他,而是继续托着腮,盯着面前的火苗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想着叶池玉方才说的话。 除了疫病,不会有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死去,当然,还除了人为。 其实,若换做她是叶池玉姐弟,她应当也会怀疑叶柏舟,毕竟这一切不祥全都发生在他回来之后。 可这毕竟是他的国家,那些死去的人都是他的亲人,他为何要这般做? 若他见到叶池玉,可会真的如叶池玉所说,杀了他们? 这般想着,沈流萤抬眸看向正在啃馒头的叶池玉,问他道:“叶柏舟可是在皇都里?” “是。”叶池玉默了默,应声道。 “你既然害怕他会杀了你,那你为何还要为我带路来皇都?” “因为我更害怕我姐离开我。”叶池玉语气幽幽,“我知道我姐得的是什么病,我知道她的病医治不好,可我不想她离开我,既然你有办法医治好我姐,不管你是用什么办法,不管你要我做什么,只要能医治好我姐,算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可你若是死了,你姐肯定也不会独活的。”沈流萤轻声道。 叶池玉抬眸,定定盯着沈流萤看。 只听沈流萤又道:“从这儿往西北方向直走,能见到皇都了吧?” 叶池玉不明白沈流萤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是又如何?你要干嘛?” 沈流萤又笑了起来,“不干嘛,是的话,天明之后我自己走去好了,你可以回去找你姐姐了。” 叶池玉倏地蹙起了眉,“你不要我给你带路了?” “若是往西北方向直走能到的话,不需要你给我带路了。”沈流萤换了一只手来托腮,“你不是害怕叶柏舟么?要是入了皇都碰到他怎么办?所以我不用你再给我带路了,你回去找你姐行。” “哦,忘了说了,其实我骗了你,我是骗你来给我带路的,你姐的病已经好了,你回去的时候能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姐姐了。”沈流萤笑着把实话说了出来,说完将手摸往腰带,摸出了身上的全部碎银,递给了叶池玉,“我的全部银子,回去给你姐买些好吃的补补身子,她身子太虚了。” 她能为他们姐弟做的,只有这些了,当做是给叶池玉为她带路的酬劳,至于其他的,她帮不了。 或许,在见到那个呆货之后,她能让那个呆货为这姐弟俩在叶柏舟那儿说上几句话,别真像叶池玉说的那样杀了他们。 谁知,叶池玉非但没有接过沈流萤递来的碎银,反是将她的手打开,生气道:“我才不要你的银子!” “那我是给你姐的,又不是给你的。”沈流萤看着叶池玉一副生气倔强的模样,好笑道,“我不是施舍你们的意思,只是你和你姐救过我,你又给我带路,我回报你们而已。” 叶池玉抿起了唇,少顷才又道:“那也不要!” “……”沈流萤想给这个倔孩子踹上两脚。 只听叶池玉又道:“天明之后我也不会在这儿转身回石原城的。” “为什么?”沈流萤不解,“你不是很担心你姐一路上都想着赶紧回到她身边的么?” “我姐有好人照顾着,没事的,而且……”叶池玉又抿抿唇,道,“你不是说了我姐的病已经没事了?所以,我会带你到皇都了再回去找我姐。” 沈流萤轻轻一眨眼,笑道:“哎呀,我以为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呢,原来你相信我说的话啊?” 叶池玉的脸登时又红了,他没有回答沈流萤的问题,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她,道:“总之!我会把你带到皇都了我才离开!男子汉大丈夫,答应过的事情要做到!” 叶池玉说完,沈流萤笑得嘴角扬得更高,“你个小屁孩子居然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 “我早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三岁了!”叶池玉气得脖子根都红了。 沈流萤只笑不语,叶池玉看着她,脸更红。 甚至,心跳得有些快。 ------题外话------ 周末多更新一点,但是二更时间不确定,以防我白天有事要出门不能及时码字更新,所以还是不定时间了,不然姑娘们总是在那个时间等更新,晚上来看二更比较靠谱。 还有是,整个文不会只有男女主的故事,男女主的故事是整个文的主线,除了主线故事,当然还有旁支故事来润色整个文,文中男女主之外的其余人物其余cp的故事便是旁支故事,这些配角cp的故事希望姑娘们喜欢哟呵呵~ 232、万劫不复! 翎王府。 云有心近来太累,是以这一觉,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叶柏舟便在床榻旁守着他与长情整整一日一夜,寸步不离。 翌日深夜,云有心才醒过来。 云有心看不见,他瞧不见叶柏舟,亦瞧不见长情,可他感觉得到,长情躺在他身侧,叶柏舟则是正坐在床沿上,鼻息平缓,似是睡了过去。 叶柏舟此时背靠着床架,眼睑轻闭,似也是倦极,是以睡了过去。 云有心没有唤他,他只是轻轻坐起身,然在他坐起身时,叶柏舟睁开了眼,轻声道:“醒了?” “我可是睡了很久?”刚醒来云有心只觉自己身子乏得厉害,显然不是才休息了一小会儿的那种感觉。 “一天一夜。”叶柏舟如实告诉了他,“你太累了,该是如此好好睡一觉。” 云有心惭愧地笑了笑,“我到你这儿来,什么忙都还没有帮上,竟先睡上这般长的一觉。” “你我之间,还须得着说这些?”叶柏舟此时倒了一盏温水走回到床榻边来,将其递给云有心,“先喝些温水再说话吧。” 云有心浅笑着接过,喝了半盏温水后才又道:“柏舟你可不厚道,竟然给我下毒。” 云有心很清楚,他失去意识之前闻到的那股清淡花香并非真正的花香,而是叶柏舟给他下了“毒”,若非如此,他这一觉怎可能睡得这般沉这般足。 “你不是应该感谢我让你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才是?”叶柏舟反问道。 云有心只笑不语,将剩下的半盏温水喝尽,又问道:“可有弟妹的消息了?” “尚未。”叶柏舟语气沉沉。 “现下我歇息好了,你可让我出去找弟妹的下落了?”云有心将手中的杯盏递给叶柏舟,掀了身上的被褥便要下床来。 “我让人将饭菜准备上来,你吃饱了之后便随你吧。”叶柏舟并未劝阻。 “也好。”不管何时,云有心总是浅浅笑着,温温柔柔的,“我正觉得饿极了。” 当下人将饭菜都端上来后,叶柏舟给云有心盛了一碗饭,放到他面前后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道:“我也饿了,与你一起吃。” “我自然是乐意。”云有心轻轻点头。 在云有心撩开衣摆要在凳子上坐下身时,忽有一家丁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却又不敢跑进屋里来,只敢站在院中,将头垂得低低的,紧张道:“奴才见过王爷!” 叶柏舟看也不看家丁一眼,只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云有心碗里,像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只听家丁继续道:“禀,禀王爷,方才有人送来一样东西,说是要送给王爷的。” 家丁说完,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高高捧过深深垂下的头顶,呈递给叶柏舟的姿势,却依旧站在院中,不敢上前一步。 云有心听得出,这个家丁毕恭毕敬的话语里是极度的惶恐与不安,以致紧张得连说话都变得磕巴,显然在他们眼里,叶柏舟是一个极其可怖的人,似乎只要他们说错一句话,会尸骨无存似的。 “嗯。”叶柏舟只是淡漠地应了一声,依旧看也未看家丁一眼,似乎压根没有将家丁的话往心里去。 家丁狠狠咽了一口唾沫,不敢上前,更不敢退下,便是连高举过头顶捧着东西的双手都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稍有动作,便会丢了性命似的。 云有心感觉得到,这个家丁对叶柏舟的深深恐惧。 而对叶柏舟心怀恐惧的,不仅是这名家丁,这整个翎王府的人,皆如此。 云有心的心很沉,甚至揪拧得有些紧有些疼。 过了好一会儿,在家丁因为叶柏舟这长长的沉默而紧张害怕得浑身发颤的时候,叶柏舟终于冷漠开口道:“是什么东西?” “回,回王爷,奴才不知。”家丁赶紧道。 “打开来看看。”叶柏舟依旧看也不看家丁一眼,只是又往云有心碗里夹了一道菜。 家丁先是一怔,然后紧张应声:“是,是,奴才这打开。” 家丁说完,战战兢兢地将托在双手手心里用布帕包裹着的东西,而后紧张且恭敬地禀告道:“回王爷,是一只镯子。” 叶柏舟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颤,又问:“什么镯子?” “回王爷,奴才看不出来是什么镯子,奴才字看得出是一只木头镯子。”家丁答道。 木头……镯子? 叶柏舟的手又颤了一颤,声音冷到了极点,“呈上来。” 家丁面上写满了惶恐不安,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根本不敢抬头看叶柏舟一眼,颤着双手将手心里托着的木镯子递给他。 叶柏舟在见到家丁手心里托着的木镯子时,他冷漠的眼眸微微睁大,尽是阴霾。 只见他将家丁手里托着的镯子拿起,冷冷问道:“何人送来的?” “奴,奴才不知。”家丁此时浑身抖得像筛糠,只因回答不出来叶柏舟的问题。 在这时,叶柏舟忽然伸出手,掐住家丁的脖子,迫使家丁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只听他又一次问道:“本王再问你一次,何人送来的?” “王爷……奴才……奴才真的不知……”家丁被叶柏舟掐得呼吸不上,面上涨红,痛苦极了的模样,可他不敢求饶,更不敢抬手来掰开叶柏舟的手。 “既是如此,留着你便再无用处。”叶柏舟冷冷的话像是在宣判家丁的死刑,吓得家丁浑身抖得更厉害,双目开始充血。 “柏舟!”云有心此时急急唤了叶柏舟一声,眉心微拧,道,“饶了他吧,不知者无罪。” 叶柏舟掐着家丁的手没有再收紧,相反,他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家丁跌倒在地,死的恐惧让他回不过神来,跌在地上连呼吸都忘了。 只听叶柏舟冷冷道:“滚。” 家丁立刻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屋子,逃出了他的视线。 叶柏舟看着手里的木镯子,将其抓得紧紧的。 云有心温和地问他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叶柏舟不答。 少顷,才听得叶柏舟淡淡道:“有心,长情需你先照顾着,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云有心没有问他是什么事情要去处理,他只是点点头,温和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长情,你若有事要处理,便去吧。” “嗯,我很快回来。”叶柏舟将木镯子紧握在手里,站起身,走出了屋子,走进了夜色里。 云有心虽看不到,但他可以感觉得到,叶柏舟离开的脚步,走得很急,便是他们兄弟几人,都鲜少看到他脚步匆匆的模样。 云有心觉得自己的心沉重极了,明明面前摆着热腾腾的饭菜,明明他觉得很饿,可他却无心吃饭,只寥寥吃了些,便放下了碗筷。 因为心事重重,是以食不知味。 云有心放下碗筷后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捧着茶水走到了床榻边,在床榻前摆放着的椅子上坐下了身,坐在长情身旁。 云有心摩挲着手中茶盏,面有忧心之色,对长情轻声道:“半年不见柏舟,他炼毒淬毒用毒的本事,我觉得若算不上炉火纯青,也相差不远了。” “长情你许是不知,周北近半年来乱得很,先是皇室中人莫名其妙接连死去,再是周北军在与我们召南军交战时节节败退,便是堂堂太子都成了我召南的俘虏,周北百姓不知多少人家流离失所,而今便是连周北皇都都要往北迁,从古至今,可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哪个王朝会在这般节骨眼上迁都的。” 云有心知道沉睡中的长情根本听不到他说话,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往下说,即便是自言自语,他也要说,似乎说出来,他才会觉得自己的好受一些。 “你不见了的这大半年,我不曾回过云府,我一直在寻你,你可知这大半年来我听到百姓议论得最多的是什么?”云有心忧心忡忡,“不是漠凉国破,不是召南气盛,更不是天下大势,而是柏舟,周北八皇子,翎王爷叶柏舟。” “妖异之人,不祥之人,将死亡与不幸带回来的不祥之人,道是周北的一切不幸全都是因为柏舟,不仅是皇室中人,便是全京百姓,都道要为国为民除害,烧死柏舟这个不祥之人,但柏舟没有死,反是那些在周北皇上面前谏言说要处死柏舟的大臣全都死了,或是被皇上处死,或是暴毙而亡于家中,使得人心惶惶,如此诡谲之事,令所有人再不敢在皇上说一句柏舟的不是,生怕自己便会是那下一个暴毙而亡的人。” “现如今,周北全国上下都流传这一句话,八皇翎王,不祥之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阎罗转世!” 云有心将手中茶盏握得很是用力,双手甚至微微发颤,有茶水从杯盏中晃出洒到他的手上,他却不自知。 他的心,很沉重。 “别国的聪明人心里明白,在召南当了十几年质子的柏舟已经把心给了召南,他这般做,是想要把周北拱手让给召南,让给已经成为召南新君的兄弟卫风,可只有柏舟自己与我们兄弟几人才明白实情,柏舟他的心从来没有给过召南,哪怕我、你还有阿风都是召南人,他的心,从来都系在他的国家周北之上,可是……”云有心为叶柏舟感到悲伤,“他一直心系着的国家却早已放弃了他……” “所以,柏舟回来,不是为了要助召南一臂之力,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复仇。” 若非如此,他大可不必回到周北来,依召南的军力,击溃周北军夺回北疆之地是迟早的事情。 柏舟回来的目的,是为了复仇,为了亲手毁了生他养他却又弃他的周北。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周北当今圣上,柏舟的生身父亲,只怕已成了柏舟的傀儡,若非如此,他怎会残杀忠良,维护柏舟,任他为所欲为? “长情,柏舟这是要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啊……”云有心面露痛苦之色。 他想救自己这个兄弟一把,可他却无能为力,人的心,向来是这世上最难救赎的。 夜色浓沉,像人心,已经黑暗里的人心。 可夜色算再如何浓沉,总会有晨曦将其打破,可人的心呢?人心中的黑暗,又当如何来抹去? * 在云有心醒过来的时候,皇都南城门外。 沈流萤叉着腰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高高的皇都城墙时,已是在路上耗掉了整整一天时间,她觉得,要不是叶池玉那小子精明路上假装可怜兮兮地拦了一辆顺路的牛车来坐坐,只怕他们今夜不休息不睡觉地赶,赶到明天天亮都赶不到皇都。 叶池玉看着沈流萤气喘吁吁的模样,一脸的嫌弃,道:“你都坐了大半天的牛车了,居然还能走得这么累,你平时都是吃什么的啊?没病没样的,居然连我姐都不如。” “你居然说我连你姐都不如!?什么眼睛啊你!?”沈流萤十分不服气,当即伸出手扯叶池玉的脸,“走累了不让喘气啊!?你以为像你一样有着用不完的精神劲儿啊!?” “你,你别掐我的脸!”沈流萤那细细嫩嫩的手指一掐上叶池玉的脸登时便让他红了脸,他赶紧打开沈流萤的手,恶狠狠地瞪着她。 在这时,只见城墙上有火光晃动,叶池玉心一惊,赶紧拉上沈流萤的手,拉着她蹲到正在春日里疯长的高高草丛里,蹲下身后立刻抬起手来捂住她的嘴。 与此同时,城墙上有大喝声传来,“什么人在下边!?” 城墙上的人边说边晃着手里的火把,认真地盯着城墙下边看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后才走开,继续于城墙上巡守。 叶池玉这时吁了一口气,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方才一个紧张竟然抬手捂住沈流萤的嘴,惊得他面红耳赤,赶紧收回手,为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小声骂沈流萤道:“都怪你喊这么大声!咱们差点被发现了!” 沈流萤白叶池玉一眼,“刚才是你喊得比较大声吧。” “是你!”即便事实是自己喊得比较大声引来了城墙上守卫的注意,叶池玉还是一口咬定是沈流萤。 “成成成,是我是我。”沈流萤不欲与叶池玉这么个小孩子争辩,叶池玉听着她承认,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本来是你。” 沈流萤觉得这小少年根本是蹬鼻子上脸。 只听叶池玉压低音量道:“皇都现在城禁很严,每日一到戌时便是关上城门,戌时一过,城里的人不能再出来,城外的人也不能再进城去,算是白日,进出皇都都还要做身份盘查。” 沈流萤看着不远处高高的城墙,在看一眼那关闭得严严实实的城门,倏地拧起了眉心,道:“照你这么说,咱们岂不是今夜进城无望,明日进城也无望了?” 叶池玉点点头,泼了沈流萤一盆大大的冷水,“是。” 因为照目前皇都的情况,他肯定是不能进城的,而这个在周北没有身份的召南女人更不可能得进城了,不被守城的侍卫抓起来送进牢狱里才怪。 “是你的头!”这回轮到沈流萤恶狠狠地瞪叶池玉,“你怎么不早些说!?” 依她的本事,根本没能力翻过这种要命的高墙!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叶池玉十分不服气。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沈流萤抬手又要掐叶池玉的脸。 在这会儿,紧闭的城门由里边打开了,继而驶出来一辆乌篷马车,沈流萤见着,当即问叶池玉道:“你不是说了一旦关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了么!?” “那只是对于寻常百姓而言。”叶池玉还是不服气,“我又没说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们也是这样。” “……”沈流萤用手指在叶池玉脑门上崩了一记栗子,当此之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飞快地对叶池玉道,“叶池玉,你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很快回来!” 沈流萤说完,盯着从他们身旁不远处驶过的马车,拔脚窜上去跟上。 “沈流萤!”叶池玉见状,惊呼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唤沈流萤的名字,因为紧张,脱口而出。 显然,他不放心沈流萤。 可,他根本跟不上马车的速度,亦跟不上沈流萤的速度,因为这会儿的沈流萤,竟能跑得如同马车的速度一般快! 叶池玉此时因为紧张,根本无心惊诧于沈流萤这夸张的速度,他面上写满了不安,害怕沈流萤会出事。 是以,他没有依沈流萤的话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等着她,而是循着马车驶去的方向跟了上去,虽然他跑得不快,但他却未留下等待。 叶池玉一边跑一边咬牙切齿地骂沈流萤道:“死女人,怎么能这么乱跑!” 也是在这时,叶池玉发现,这个名叫沈流萤的召南女人,好像进到了他的心里,让他总是想着她,看见她笑觉得开心,这会儿她跑开了他担心得不得了。 难道……这是姐姐说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这般一想,叶池玉立刻面红耳赤。 沈流萤眼中,叶池玉完全还是个孩子,压根没想过他会对她生了喜欢的心思,只当是自己在代替叶芙蓉照顾照顾这个弟弟而已。 沈流萤此时之所以要追着这辆马车跑,是因为有了这辆马车,她能轻易进城了! 这辆马车既能轻易出城来,进城必定也容易,她没办法攀过高高的城墙,只能另想他法,而这辆马车出现得可谓十分是时候,根本是想喝水的时候立刻有人端了水到面前来。 嘿嘿嘿,她虽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但是运用墨衣之力追上这么一辆马车还是可以的。 沈流萤追着这辆马车离开了皇都城墙好一段,她确定这个距离不会引来什么人的注意时,她突然大叫一声道:“喂,前边是悬崖了!你确定要继续往前走么!?” 漆黑的夜,死寂的郊外,什么人都没有,哪怕是走惯了这条路的人,突然听到有人这么大声一喊,也会被吓得不清。 这赶着之人便是被沈流萤这么突然一声惊呼吓到了,只见他突然勒马,扬声“吁——”了一声,马匹高高扬起前蹄,而后停了下来。 马车停下来的同时只听车夫大声喝道:“什么人在作祟!?” “作祟?不至于吧,我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哎。”沈流萤叹息一声,人却是来到车夫身旁,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吓得他当即从驾辕上摔到地上。 坐在车夫身侧的打手打扮的男子此时不能再冷静,抡起手上的武器要朝沈流萤面门上劈来。 说时迟那时快,沈流萤往旁一个闪避的同时将左手中的三枚银针朝男子飞了出去,正中他的双眼及眉心! 只听男子一声嘶喊,也从驾辕上摔了下去,他手中的武器还好巧不巧地砸到他身上脸上,顿时砸得他昏了过去。 再看他那武器,竟是两把大斧头,沈流萤瞧着,眼角直抽抽,好家伙,要不是她躲避这点攻击的本事还有,岂不是要被劈得身首异处了? 不过—— 沈流萤得意地抬抬下巴,拍了拍手,好在她一直有在发簪里藏些银针,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大块头大武器。 此时,车夫正处在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沈流萤趁此机会将右手扣上他的脸,扣在他的眼睛前,嘴里阵阵有词的同时掌心流纹散发出幽幽红光。 待她收回手时,车夫两眼空洞,像没有神思没有感情的偶人似的。 沈流萤则是捏着下巴盯着厚重的车帘瞧,这车上有什么?人?外边这么大动静却也没个什么反应? 看看再说。 沈流萤伸出手,将车帘撩开,在见到马车里的人时,她怔住了。 “你……你是——” ------题外话------ 今天两更加在一起已经超过一万字了!我要给我自己点赞!哦呵呵呵~ 小萤萤见到了什么人什么人! 放心,小馍馍不会有事的,很快会见面了,见面了会给姑娘们发狗粮的,哦呵呵呵~ 233、我陪着他,他就不是独自一人 马车里只有一人。 一个十七八模样的姑娘。 身穿素净普通的布衣裙裳,本当是乌黑的长发有些枯黄,扭成简单的发辫,头上插着一支极为普通的木簪子,不过此时簪子歪斜,且发辫有些散乱,似乎是挣扎所致,不过这姑娘虽然穿着打扮朴素简单,却不难看出其肤如凝脂,芳泽无加,修眉联娟,丹唇皓齿,明眸善睐,灼若芙蕖出渌波,秀美迷人,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 不过这美人儿现在正被麻绳捆绑着手脚,便是嘴上都被塞进了布帕,让她逃不了,亦求救不得。 但沈流萤之所以怔住,不是因为这姑娘美得迷了她的魂,也不是因为这姑娘的处境,而是这个姑娘,她见过! 虽只是见过一次,但沈流萤记性不差,她记得清楚,她见到这个姑娘的时候,是在莫府,这个姑娘当时正与叶公子走在一起。 这个姑娘…… “公主……!?”沈流萤震惊地看着这个布衣姑娘的同时,这个姑娘也在震惊地看着她。 显然,她们都没有想到竟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对方,见到本完全没有交集的对方。 这被捆绑在马车里的姑娘,正是召南的公主,宁心公主,卫玺。 沈流萤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她虽不认识这个公主,但是她却知道,这个宁心公主早已被召南先帝许配给了西戎皇子,早在她与那个呆货成婚之前已经随西戎皇子离开京城离开召南去往西戎了,照理说这已是大半年前的事情,这公主此时应该在西戎当她的皇子妃才是,却怎会出现在这周北国!?且还被捆绑成这副模样!? 不过,先不管是怎么回事,沈流萤当下首先该做的事情便是给卫玺解绑。 当沈流萤将塞在卫玺嘴里的布帕拿出来时,听得卫玺的第一句话也是震惊不已道:“沈……莫少夫人!?” 显然,她还记得沈流萤,且清楚地记得她姓什么又是什么人的妻子。 “莫少夫人?”这个称呼让沈流萤怔了怔,而后嫌弃道,“夫人?都把我叫老了,公主要是不介意,叫我流萤吧。” 沈流萤说完,还对卫玺友好地笑了笑。 不管卫玺是何原因出现在这周北,沈流萤在这陌生的周北遇着一个曾经见过的人,只觉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自然而然地便笑了起来,而且她对这个公主的印象并不差。 卫玺先是一怔,而后也微微笑了起来,道:“那流萤也别叫我公主了,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召南的宁心公主了,若是流萤不嫌弃,便叫我小玺吧,或是和我四哥一样叫我小十六也行。” 卫玺的语气及面色有些忧伤,即便此时的她身着朴素简单的百姓布衣,却难掩她自小养成的娴雅之质,尤其是她的声音,轻软好听,至少沈流萤听着觉得好听极了,心里不由感慨,公主果然便是公主,不止姿态,便是声音都能这般轻软好听,令同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陶醉,更何况是男人。 当然,这种好公主不包括那什么月涟公主在内,那种小贱人,她才不会觉得她有一点是好的。 卫玺说完这话一小会儿,沈流萤便已经替她解了捆绑着她手腕脚踝的麻绳,卫玺轻柔一笑,很是感激道:“多谢流萤相救之恩。” 卫玺说完,作势便要给沈流萤躬身行礼,却被沈流萤制止,“我不过是碰巧截下这一辆马车而已,并不知道公主也在这马车上,既瞧见了公主,为公主解绑便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我可受不住公主的这般礼仪。” 沈流萤说完,又笑道:“小玺或者小十六是吧?那我……叫你小十六吧,小十六听起来比较可人一些,适合你。” 沈流萤直言直语的夸赞让卫玺面有赧色,只见她抿唇浅笑,有些赧道:“流萤过奖了。” 沈流萤觉得这公主确实挺可人,不过她现下却没有时间与卫玺多说什么,遂直接道:“小十六,这辆马车是从周北皇都出来的,我现在要到这皇都里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去?” “嗯。”卫玺想也不想便点点头,“我要回去的,便和流萤一道,还望流萤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那你坐稳了,我要让这车夫调转马头了。”沈流萤笑笑,伸出手拍拍车夫的肩,车夫立刻听话地坐到驾辕上,抓起马缰,继而调转了马头。 卫玺见状,很是诧异,“他竟是听流萤的话。” “我现在让他听,他不敢不听。”沈流萤又在车夫肩上拍了拍,“不过只有两刻钟的时间,时间一过,他便恢复正常,我便没有办法控制他了。” 她目前的能力,只能让他当她的傀儡两刻钟。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车夫便打起马鞭,按照原路返回了。 马车里,沈流萤坐在卫玺对面,发现她虽然仍是美人儿一个,但是明显消瘦了许多,气色亦不大好。 沈流萤的心里尽是疑问,但对于卫玺这样一个这仅是第二次见面的姑娘,她不知当如何问才是合适的。 在沈流萤心里纠结着应当怎么样开口问卫玺才是好的时候,卫玺那轻软好听的声音轻轻响了起来,道:“我看得出来流萤心中有疑惑,流萤只管问便好,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你。” 沈流萤抬眸看着卫玺,卫玺对她微微一笑,又道:“流萤不用在意我的身份,方才我也与流萤说过了,我早已不是召南的宁心公主,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百姓而已。” 既然人公主都看得这么开,不问白不问。 沈流萤这般想着,遂问道:“小十六你怎会出现在这周北国的皇都?又为何会被捆绑着扔在这马车内?你不是……” 你不是已经远嫁西戎了么?这个问题,沈流萤有迟疑,是以她停顿了下来,因为对于这些古时女子来说,婚姻是天大的事情,而本当嫁到西戎去的宁心公主这会儿竟是出现在周北,岂不是证明她的婚姻出了问题?她这么开门见山地戳人的伤口,不好吧? 然,沈流萤虽然迟疑着当如何问出口卫玺远嫁西戎这个问题,卫玺却是浅笑着替她把问题道了出来,“我不是早远嫁西戎给恒右皇子做皇子妃了,可对?” 这会儿倒是沈流萤有些尴尬了。 “流萤一共问了我三个问题,我便先回答流萤的最后一个问题吧。”卫玺垂着眼睑,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的右手腕,习惯性地用左手去抚自己的右手腕。 从她的动作看,显然是习惯性地去抚摸她右手腕上佩戴着的镯子一类的首饰,不过现下她的右手腕上却什么都没有。 “七个月前,我的确是接受了父皇的赐婚,答应嫁给西戎的恒右皇子,为召南与西戎的平和而作为和亲公主远嫁西戎。”卫玺没有抬眸看沈流萤,她只是垂着眼睑看着自己的右手腕,用左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右手腕,好似如此她才有勇气把这个事情说出来似的,“在我即将真正离开召南国土的前一夜,我听闻了皇兄杀害父皇,四哥登基称帝的消息,我也听闻了……周北军派兵攻打我召南北疆的消息,当夜,恒右皇子他放我离开了,他说我的心不在他身上,我的眼睛也看不到他,既是如此,他愿意放我离开,放我去找我所之人,做我想做之事,他甚至许诺于我,在他有生之年,周北与召南之间绝不会发生战事。” “他在送我离开时还说,倘若我觉得倦了累了,可回到他的身边,他的身边,会一直为我留着位置。”说到这儿,卫玺苦涩地笑了笑,“恒右皇子是好人,却看错了人选错了人,我的心……早装不下别人了。” 尽管卫玺没有明言,尽管长情没有与沈流萤说过关于叶柏舟与卫玺之间的事情,但是沈流萤不傻,她从卫玺的话语以及她出现在这周北皇都的情况来想,她已经明白,卫玺心中装的人,除了叶柏舟还能有谁? 可他们之间,却插足着一个卫骁,偏偏卫骁还是卫玺同父亦同母的亲皇兄,可想而知,她与叶柏舟之间,根本不可能。 沈流萤没有打断卫玺,此时的她,只是当一个安安静静的听客,她愿说,她便安安静静地听,她若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毕竟她从不是个喜欢剖人伤口的人,而今于卫玺而言,提及心中伤心之事,无异于在剖她的伤口。 “与恒右皇子分别后,我悄悄回了京城,见到了四哥,四哥非但没有责怪我,反是要将我留在宫中,可我一个毁婚逃婚的公主,怎可能还能像从前一样留在宫中,我若留在宫中,世人将会对四哥有怎样的非议,朝臣又当会如何指责四哥,我不能这般自私,我不能让四哥为了我的任性而受世人指点非议,况且……我毁婚,不是因为不想嫁给恒右皇子,我回京,也不是为了要四哥庇护我。” “我毁婚,是因为我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回京见四哥,是为了与他道别。”说到这儿,卫玺抬起了眼睑,迎着沈流萤的目光,浅笑着,眸子里除了坚定便是坚强,“我要到周北来,我要到柏舟大哥身边来,做我这些年一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哪怕他不需要我,哪怕他嫌恶我,我也想要看着他,在他能知道的地方,陪着他,因为……” “离开了召南,他的身边便没有了四哥,没有了七公子,没有了莫少主,他在这周北国,只有他自己一人,我想陪着他,这般,他便不是孤独一人。” “虽然……”说到这儿,卫玺又苦涩地笑了笑,“柏舟大哥他一直不愿意见我,不过能偶尔远远地瞧见他,知道他一切安好,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沈流萤听到这儿,怔住了,不由道:“你……来这儿大半年,一直没有见过他?” “我十日前才过他,并非一直没有见过他。”卫玺明知沈流萤问的是什么意思,却还是自欺欺人道。 她既这般回答,沈流萤便没有再挑明着问。 准确来说,沈流萤要问的是,她来这儿大半年,叶柏舟一直不愿意见她? 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若见了她,她不会是现在这般朴素的打扮,本当乌黑的头发也不会变得枯黄,本当细腻柔软的双手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有些粗糙且还带着细小的伤口,这些显然是这半年来必须事事亲身劳作所致,头发枯黄气色不好,显然是营养不足所致。 他若见了她,她此刻不会身处这马车之上,不会被人捆绑着要带到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去。 很明显,她到这周北的大半年,过的是与从前天壤之别的日子,她受这些苦,只是为了一个见都不愿意见她一眼的男人。 可从她的面色从她的浅笑却又明显地看得出她的决心,看着她眸中的浅笑,好像在她面上看到“我愿意”这三个字,并且,义无反顾。 可是…… “你陪着他,却没人陪着你。”这偌大周北国,其实寂寞的不止他,更是你,身为女人的你,会比他更寂寞,“值得么?” 沈流萤以为卫玺会怔愣会迟疑,谁知卫玺却是笑得浅柔,想也不想便道:“值得。” 沈流萤从不会敬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且还是个女人,卫玺,是第一个。 卫玺没有怔愣,反是沈流萤怔愣了。 卫玺瞧着怔怔看着她的沈流萤,不由又浅浅笑道:“流萤可是觉得我疯了?” “没有。”沈流萤轻轻摇了摇头,“你只是在做你想做的事情而已,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孰是孰非,谁对谁错,从来没有谁说的准。” “流萤,与你说话,心情很愉悦。”很久很久了,很久都没有这般好好地与谁说过心里话了,抑或说,她心里的话,从来没有与谁人说话。 这是,第一次。 因为,从没有人理解她认可她,哪怕是四哥,也不理解她。 “我半年前便在周北皇都了,用四哥给我准备的银两买了一处小院,不过我似是不大中用,明明在家里收得好好的银两,却不知何时被贼人给偷了去,我便到外找些针线活儿来做,还不至于把我自己给饿死了。”说这些时候,卫玺面上满是愧疚之色,“每日卯时我会到翎王府门前不远处去瞧瞧能不能见上柏舟大哥,平日里有空闲的时候我也都会去等待着,不过他好像知道我在瞧着他似的,每次他从府里出来都是乘着轿辇,我几乎见不到他。” 卫玺没有将失落表现在面上,只接着道:“虽然见不到他,不过我却能从别人的谈论中知道他一切安好。” 沈流萤本想问“那你可知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但顾及卫玺的感受,她还是没有问。 只听卫玺接着回答她方才问的第二个问题道:“半个多时辰前,忽有一人抡着大斧子闯进我的院中,二话不说便将我捆绑起来扔上马车,还将我手上的檀木镯子生生取了下来,交给了一名黑衣人,马车将我带出了皇都,接着便是遇到了流萤你。” “檀木镯子?”沈流萤轻轻一眨眼,“你可知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若我没有猜错,他们是想用我来威胁柏舟大哥。”卫玺又轻轻摩挲自己的右手腕,“檀木镯子是我一直戴着的镯子,算是我最好的身份象征,他们许是从我身上查到了些什么,想利用我威胁柏舟大哥,毕竟……这周北有太多太多的人对柏舟大哥恨之入骨,却又奈何不了他,所以想出了这样的法子来,不过……” “他们抓错了人,柏舟大哥连见都不愿意见我,又怎可能为了我而受他们的威胁?”卫玺淡淡一笑,不悲不伤,“流萤你觉得我说的可对?” 正当沈流萤要回答的时候,马车外突然传来叶池玉气喘吁吁地大喝声:“沈流萤你这个死女人!你给我滚下来!” “叶池玉!”当即撩开车帘,瞪着叶池玉,也喝他道,“叫什么叫!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马车上!?” 沈流萤说这话的时候在车夫肩上轻轻拍了拍,车夫当即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沈流萤此时则是飞快地对卫玺小声道:“不要在这孩子面前提叶公子的事情。” 卫玺点点头,示意明白。 马车停了下来,叶池玉先是嫌弃道:“我又不是傻子,稍微用脑子想想知道你会在马车上,我可没认为你有没事干追着马车跑的癖好。” 叶池玉说完,好奇地看着眼前竟然很是听话的车夫,道:“你给这个车夫吃了什么药?竟然让他听你的话?” “你怎么废话这么多?你坐不坐马车?不坐我可走了啊。”沈流萤亦是很嫌弃叶池玉。 “干嘛不坐!?”叶池玉边说边往马车上跳,沈流萤往里退,给他让了位置。 跳上马车后的叶池玉乍一见到卫玺的时候吓了一跳,“怎么马车里还有个女人!?” 沈流萤白他一眼,“被困在这马车上的人,干嘛,你能坐人家不能做啊?” “当然不是!只是……”叶池玉看卫玺一眼,然后扯过沈流萤,附着她耳畔小声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沈流萤忽然笑了起来,也小声道:“怎么?你关心我?” “我才不关心你!”叶池玉登时红了脸,他可不好意思让沈流萤知道他喜欢上她了,不然只该笑话死他,况且……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她说呢! 卫玺只是看了叶池玉一眼,便又垂眸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手腕,用左手将自己的右手手腕抓得紧紧的。 她的眸子里,除了悲伤,便是哀愁。 浓得像这夜色,化不开。 * ‘柏舟大哥,这是……你要送给我的?’六岁的卫玺拿着一只素雅的檀木镯子,眨巴着水灵灵的漂亮大眼睛,愣愣地盯着十岁的叶柏舟看。 叶柏舟面上除了冷淡还是冷淡,只冷冷地应了一声,“嗯。” 这样冷漠的态度,根本不像是给人送东西。 因为他看着卫玺一副吃惊不已且还怔怔愣愣的模样,以为她不喜欢,也对,她是皇帝手心里的宝,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怎会在意这一文不值的檀木镯子,倒是他不知哪儿来的心思,来自取其辱。 卫玺则是在这时将檀木镯子往自己手腕上套,套了左手套右手,可不管她怎么套,镯子还是大了,根本不适合她细细嫩嫩的小手腕。 叶柏舟面色更冷淡。 在这时,卫玺像护宝贝似的将这个不合手的檀木镯子捂到心口上,笑得两眼萤萤亮,开心地对叶柏舟道:“柏舟大哥第一次给小玺送的东西!小玺要留着长大了戴!” 叶柏舟怔住。 卫玺开心地说完,忽地踮起脚,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兴高采烈道:“谢谢柏舟大哥!小玺很喜欢镯子!像喜欢柏舟大哥一样喜欢!” 那是叶柏舟第一次知道面红耳赤的感觉。 此时的叶柏舟,坐在疾驰的马车上,将手里的檀木镯子抓得紧紧的,紧得仿佛要将其抓断。 她不会将这个镯子从手腕上取下来的,除非—— 她出事了。 马车在一处窄巷前停了下来,叶柏舟抓着檀木镯子下了马车,走到一户人家前停下了脚步。 这户人家,正是卫玺在这周北皇都所住的小院! ------题外话------ 每次一到周一都要嚎一次,万恶的周一啊~ 哦呵呵,马车里的是小玺哟~ 234、见面! 叶柏舟毫不犹豫地推开小院虚掩着的院门。 小院里并非漆黑无人,相反,院中有灯火,亦有人。 不过,却只有一人。 一名比叶柏舟年长约莫十岁的男子,正坐在摆在小院正中央的长凳上,在叶柏舟抬脚跨进门槛时,只听男子阴阴冷冷地笑道:“哟,来了?我亲的八皇弟。” 坐在这院中的,正是当朝五皇子,叶铭佑。 叶柏舟在看到叶铭佑的时候眼神阴沉到了极点,眸子深处有惊诧一闪而过,只听叶铭佑又笑道:“怎么?见到我这个五皇兄很不高兴是不是?也是,我在三个月前被你给害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你面前。” 叶柏舟对叶铭佑的话充耳不闻,只冷冷道:“人呢?” “人?什么人?八皇弟你说的是什么人?皇兄我怎么听不明白嗯?”叶铭佑翘着腿,将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腮,若非他面上那明显的阴冷笑意,倒真真像是个在与自己弟弟开玩笑的兄长。 “我再问一次,人呢?”叶柏舟又一次冷冷问道,同时只见叶铭佑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突然之间很是痛苦的模样。 但,叶铭佑面色虽有痛苦之色,但他仍在笑,以致他整张脸看起来异常扭曲,只听叶柏舟冰冷道:“我既能让你死一次,我也能让你死第二次。” “呵——!”叶铭佑非但不害怕,反是轻轻笑出了声,“我既然选择今夜出现在这儿,没有想过我还会活着,不过,我若死了,你也等着给她收尸了。” 叶柏舟的手微微一抖,叶铭佑面色更痛苦,却也笑得愈厉害,仍在道:“我已经交代好了,一个时辰内若是没有见到我,立刻对那个女人……先奸,后杀。” 叶柏舟瞳眸猛缩。 叶铭佑依旧在笑,笑得极尽阴冷极尽嘲讽,“算你用毒再厉害又如何?你的毒能帮你找得到她?只怕不能吧?若是能的话,你也不会出现在这儿了。” 叶柏舟将双手捏得紧紧的,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叶铭佑,那如冰一般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的新房洞穿似的,可他却抬起手朝叶铭佑的方向轻轻一挥,叶铭佑便不再捂着自己的脖子,而是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他才将手从嘴上拿来,面色恢复成了方才的模样。 “条件,说。”叶柏舟冷眼看着叶铭佑,语气森寒,他一个字都不愿与叶铭佑多说,甚或说,他一个字都不愿意与叶家人多说。 但叶铭佑却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轻轻笑了起来,“急什么,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与你说,不过,既然你这么爽快,我若是婆婆妈妈似乎不太好。” 叶铭佑说这话时,他从长凳上站起了身,慢慢朝叶柏舟走来,一边走一边道:“条件很简单,你是——” “你死。”叶铭佑在叶柏舟面前停住脚,与他对视着,“她活。” “你以为我会答应?”叶柏舟冷声反问。 “当然。”叶铭佑将嘴角扬得更高,道得肯定,“你会到这儿来,证明不管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你都会答应,不然依你的性子,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叶柏舟不答。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院子里住的是召南国的宁心公主吗?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放下公主的身段千里迢迢跑到咱周北来仅仅是为了你?你以为算她来到咱周北半年来不从接近你而你也从不会见她,我不知道其实你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叶铭佑一边不紧不慢地冷笑说着,一边沿着叶柏舟转圈儿,“这些都是我这三个月来日夜观察得到的答案,不然你以为我‘死’了的这三个月来是在做什么?我啊,是恨不得将你剥皮挖心碎尸万段,但是没有确定的把握前我可不敢贸然动手,毕竟我不如你,指不定我还没得手真的死在你的毒手里了,不然我绝不会等到今夜才动手。” “哦,对了,你心里一定疑惑那个女人身边不是一直有召南皇帝派来暗中保护她的人,怎么可能会让我给得手了对不对?”叶铭佑边说边笑着抬手在叶柏舟肩上轻轻拍拍,好似他们兄弟之间很亲昵似的,而后抬起拇指朝身后堂屋方向努了努。 接着院子里的火光,叶柏舟这时才注意到堂屋里躺着两个人。 不,是两个人的尸体,血水淌了满地,虽然没有靠近了看,但他能肯定,那两人,已经没了气息,成了死尸一具,若非如此,怎会从他走进这院子开始便一直丝毫动静也无。 “你是不是也疑惑为何我自己?人多口杂,不如我找上一两个真正信得过的人来给我搭把手行,反正我只要能杀了你行,其他的我都不在意,我既不为国,也不为黎明百姓,只是单纯地想要杀了你而已。” 叶铭佑一直在笑,笑得阴冷,笑得扭曲,那模样真真是如他自己所言,恨不得想要将叶柏舟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倘若叶铭佑是为国为民想要杀他,他叶柏舟能理解,可他既不为国亦不为民,那是因为什么? “你放心,我既说了你的命换她的命,我便不会食言,所以——”叶铭佑的笑容在这一瞬间似咧开到了耳根,扭曲到狰狞,“你现在去死吧——!” 叶铭佑话音才落,叶柏舟的肚腹上忽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捅入! 而拿着这把匕首的人,正是面容扭曲到狰狞的叶铭佑。 叶柏舟本不是习武之人,哪怕学会炼毒淬毒用毒,他依旧不是习武之人,他没有武功,更没有习武之人的速度,哪怕他身怀无上无上毒术,他也避不开叶铭佑这快准狠的一刀。 然,叶铭佑给他的却不仅仅是一刀,只见他将已经捅进叶柏舟肚腹里的匕首抽出来,再猛地捅进去,直捅得叶柏舟“噗”地吐出一口血。 血吐在叶铭佑脸上身上,他却不闪不避,反之,他竟伸出舌头,舔了叶柏舟吐在他脸上血,笑得狰狞到了极点,“我说杀你,你便真的乖乖站着不动让我杀,你是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吧?否则怎么会乱了方寸任我说什么你便信什么?我说用你的命换她的命,你便真的相信我?呵呵呵——” 叶柏舟瞳眸大睁,可叶铭佑此时却是将手中的匕首从他身体里抽出来,捅进去,再抽出来,再捅进去! 血水在叶柏舟从叶柏舟身上不断喷溅而出,叶铭佑如疯了一般大声笑道:“贱人,贱人!你这张脸和你娘那个贱人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你和你娘一样贱!你这种贱人明明已经被召南太子糟践了不知多少次,凭什么还能得到一个女人义无反顾的!?凭什么!?” “你这种贱人,该去死去死去死!”疯了一般的叶铭佑将叶柏舟的心肝脾肺肾捅了个遍,从叶柏舟身上喷溅的血水不仅染红了他自己的衣裳,也将叶铭佑的衣裳染红。 叶铭佑沾满了鲜血的双手如在血水里淌过一般,此时他手中捅进叶柏舟身体里的匕首不知是第几次抽出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将匕首再捅进叶柏舟的身体里,而是扬起手,将匕首—— 划到了叶柏舟脸上! 在这时,一支短小的弩箭直直穿进了叶铭佑的喉咙!将叶铭佑的身体乃至手上疯狂的举动定格住。 弩箭从院门方向而来,所以,叶铭佑此时震惊地看向院门方向。 只见院门外,站着的是面色煞白浑身颤抖的卫玺! 此时,她右手臂抬起,直直对着叶铭佑的方向,她左手正搭在右手臂上。 她的右手臂上,套着袖箭。 这是她从召南京城离开时,卫风亲手为她戴上的,道是给她防身用,但,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也是她第一次……杀人。 卫玺此时看着满脸满身都是血且面目狰狞到可怕的叶铭佑,再一次扣动右手臂上的袖箭。 短小秀气的弩箭再一次朝叶铭佑飞去,这一次,钉进了他的心口! 叶铭佑身子猛地晃了晃,栽倒在地,栽倒在叶柏舟的血泊里。 与他一起倒下的,还有叶柏舟。 “柏……”卫玺浑身颤抖不已,发白的双唇亦是颤抖的厉害,以致抖了半晌都抖不出一个字音来,她只是疯了似是地朝叶柏舟冲来。 偏偏,门槛绊住了她,让她狠狠地栽倒在地,以致她没能在叶柏舟跌倒在地前扶住她。 只见她飞快地爬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叶柏舟身边,跪在地上抱起血泊中的他,看着他被捅得体无完肤的身子,她惊恐害怕得浑身抖得像筛糠。 还有他的脸…… 他的右脸上,从眉心那点朱砂到下巴,被划开了一道极深极深的口子,划过他的右眼,伤口深得竟是将他的眼睛都切开了! 卫玺想伸手去碰碰叶柏舟,可她的手伸到他的脸颊旁,却颤抖着如何都贴不上去,此时的她,瞳眸因惊恐而紧缩,她看着叶柏舟紧闭着的双眼,颤声道:“柏舟大哥……我……我是小玺,你开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叶柏舟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他的右手。 他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此时已无力紧握,摊开了来,被他紧握在手心里的东西便从他手心里滑出来,滑到地上的血水里。 那是一只檀木镯子。 “柏舟大哥——!”卫玺忽然喊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她承受不住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抱着叶柏舟,昏厥了过去。 * 另一处,马车上,叶池玉在哼哼声,问沈流萤道:“喂,刚刚那个女的,和你什么关系啊?看你们好像认识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沈流萤白叶池玉一眼,“和你又没关系。” “你——!”叶池玉生气了,“怎,怎么不关我的事!?关我的事!” 沈流萤笑了,“哟,那你说关你什么事啊?” “是我带你来皇都的,关我的事!”叶池玉一激动,差点还要说“你的事全都关我的事”,好在他及时收住了嘴。 “那我让你走了是你自己没走啊。”沈流萤觉得好笑,可还真是个倔强的孩子。 叶池玉这会儿不说话了,只是凶煞煞地瞪着沈流萤,然后用力哼了一声,将脸别开,不再看她,小声嘀咕道:“你偏要来呢,我怎么走。” 沈流萤没注意听叶池玉嘀咕的话,因为她这会儿正在想事情。 她心里甚至在隐隐叹息,方才小十六说要下马车回她住的地方去,她没有留她,只是问了她要不要先暂时与他们一道而已,不知这样是对还是不对,若是她住的地方还有危险呢? 她又不能亲自送小十六回去,不仅是她这会儿赶时间,因为愈靠近这皇都,她双手手心里的流纹晃动得愈厉害,证明离那个呆货愈来愈近了,同时她的心跳也没来由地愈来愈快,她能感觉得到那个呆货的情况很不妙,她必须尽快赶到他的身边,不能再在路上耽搁,再者是她自己本不是什么绝顶高手,并且还带着一个叶池玉,只怕帮不了忙反倒添了麻烦。 沈流萤觉得很烦躁,烦躁得她忍不住抬手挠头。 在这会儿,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沈流萤用力眨一眨眼,飞快地掀开了车帘,探出头去观察周围情况。 叶池玉则是将大半身子都从马车里凑了出来。 可在他侧头看向右侧时,他抓着车帘的手忽然一个用力,险些将这厚厚的车帘给拽了下来。 沈流萤这会儿却已跳下了马车,摊开自己的手心来看了一眼,又飞快地阖上,而后昂头看向马车所停在的这个地方,道:“翎王府?” 马车停在的是一座府邸的大门前,大门门楣上高挂着一块门匾,门匾上写着“翎王府”三个大字。 “沈流萤!”叶池玉在这时冷冷唤了沈流萤一声,在沈流萤转过身来看他时,他眸中布满了阴霾,只听他冷声问道,“你到皇都来,是为了来这翎王府?” “是。”沈流萤回答得毫不迟疑,因为她墨衣墨裳给她的提示是这儿,不会有错,“怎么,有什么不对?” 哪怕这翎王府里是刀山火海,她也非进去不可,即便她不知道为何长情会在这翎王府里。 “你可知这翎王府是谁人的府邸?”叶池玉咬牙切齿地问。 “与我无关。”她只要找到她的呆货,管他这是谁人的府邸,与她无关。 “这是叶柏舟的府邸!”叶池玉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将口中的白牙咬碎,他死死盯着沈流萤,好像她是他的仇人一般,“你让我带你来皇都,竟然是来找叶柏舟!难怪你要问关于他的事情,你是不是和他有关系!你一直在骗我!?” 沈流萤手心里的流纹此时晃动得愈发厉害,心跳得也愈发厉害,她已经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她和长情之间的距离,是以此刻的她很急,哪怕她面对的是一个孩子,此时的她也再与他玩笑不起来,只见她脸色严肃,语气沉沉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来此之前我都不知我要来的地方是这翎王府,我很感激你与你姐姐救了我,我也以医治好你姐姐来回到你们姐弟的恩德,而在昨夜我与你言明了我的确是出于私心才骗了你为我带路,昨夜我亦说了你我此别过,你没有走,现在却又来指责我骗了你。” 说到最后,沈流萤叹了一口气,“也罢,我能理解你心中有气,但我现在必须要进这翎王府,我要找的要见的人在这府邸里,你若愿意信我,可随我进府去,我保证,有我在,叶柏舟不会对你如何。” 沈流萤说完,不再与叶池玉多说什么,而是走上翎王府门前的矮矮石阶,将双手手心贴到了府门上。 只见她双手朝府门上忽然一个强使力,结结实实的大门竟“砰”的一声脱了门框,砸到地上。 她竟没有敲门,而这么将府门给毁了,而后径自走了进去! 因为她没有时间敲门后再等待这府里的人前去禀告了再来请她进去。 叶池玉震惊地看着沈流萤,显然,他从未见过力量这么可怕的女人,没有见过这般不同寻常的沈流萤。 他怔怔看着沈流萤头也不回走进翎王府里的背影,用力咬咬唇,然后拧着眉跟了上去。 不过,沈流萤此时却走得飞快,若不是为了让身后的叶池玉能跟得上她的脚步,她已经使出了方才在城外追马车的那个速度。 而对于府中听到动静而向她扑来的家丁及侍卫,她根本顾不得叶池玉以及这些家丁侍卫以怎样的目光来看她,只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墨衣之力。 此刻的她,需要的是畅通无阻! 沈流萤还未靠近长情所在的屋子,守在长情身旁忧心忡忡的云有心便已听到了外边的动静,只见他面色一沉,站起身当即朝屋外走去。 无论来者何人,他都不会让其伤害长情分毫! 而在云有心将将走出廊檐走到院中时,他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令他又惊又喜。 “七公子!”沈流萤在瞧见云有心的一刹那亦觉惊喜不已,下一瞬她赶紧道,“七公子,赶紧让我身后这些该死的家丁侍卫什么的别追着我了!” 对于沈流萤这听着有些好笑的话,云有心先是一怔,而后沉声道:“来人乃翎王爷朋友,都退下吧,若是翎王爷怪罪下来,我替你们担着便是。” 云有心是翎王的贵客,翎王府上下都知道,是以云有心的话这会儿差不多等同于叶柏舟的话,是以对沈流萤紧追不舍的侍卫等没有再追着她,全都退下下去。 沈流萤拍拍自己的心口,吁了一口大气,抱怨道:“这翎王府里的人数真是没完没了的,有多少精力都不够对付他们的。” 听着沈流萤的声音,云有心面上的忧心之色被浅笑所取代,只听他温和浅笑道:“弟妹,好久不见。” 一直紧跟在沈流萤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心脏都要从嘴里跳出来了的叶池玉没有听清云有心对沈流萤的称呼,只听到后边一个“妹”字,是故他一边将双手撑在腿上喘着大气一边想着,这个瞎子难道是这个死女人的兄长? “好,好久不见啊七公子。”沈流萤也在喘大气,然后着急地问道,“那个呆货呢!?那个呆货是不是在这儿!?” “嗯,长情他在这儿,在屋里。”见到沈流萤,云有心的便安心了下来,因为不管何病何症,他相信沈流萤都能医治得了,哪怕医治不了,她陪在长情身边也是好的,“快进去吧,长情他很需要你。” 云有心的话让沈流萤蓦地心慌,她慌乱地冲进了屋里。 这会儿的她,压根忘了她身后还有一个叶池玉。 ------题外话------ 略略略~见面了见面了~ 235、小夫妻相见! 【群验证通知】 叶池玉见着沈流萤冲进屋里,他当即也跟了上去,但他还未靠近屋门,便被云有心浅笑着抬手来将他拦住,道:“还请小兄弟留步。” 叶池玉很是震惊地看着云有心,看着他眼前蒙着的布条,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男还是女?” 难道……是明眼人装瞎子? 云有心微微一笑道:“在下眼虽盲,耳却未聋,尚能分辨小兄弟是男还是女。” 叶池玉定定看了云有心好一会儿,然后绷着脸推开他拦在他面前的手要继续往前,谁知云有心再一次拦住了他,叶池玉不由恼道:“你这人做什么!?拦着我做什么!?我要进去!” 那个死女人可是往屋里去了!要是她在里面生了什么危险的话—— 这般一想,叶池玉再一次要往屋里冲。 这一次,云有心不再是抬手拦住他,而是在他肩上推了一掌,动作很轻,却是让叶池玉往后退了好几步,只听云有心微微敛了面上的浅笑,温和的语气也变得有些沉,道:“小兄弟当是与在下弟妹相识之人,在下便不与小兄弟计较,而若小兄弟硬是要闯进这屋里去,也莫怪在下以大欺小。” 长情的事情,容不得一点差池! 叶池玉这会儿没有再执意屋子方向冲,而是再一次震惊地看着云有心,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只见他咬了咬下唇,问云有心道:“你叫刚刚那个女人叫‘弟妹’,那就是……她嫁人了?” * 屋里,沈流萤抬脚跨进门槛的时候便急急地唤了一声:“阿呆!” 然,她却未听到自认识她开始便黏她黏得不行的长情应她一声,这使得她本就怦怦跳得飞快的心倏地拧了起来,瞧着屋中无人,那便是—— “哗啦——”沈流萤着急地冲到屋子东侧的珠帘前,拨开珠帘时晃得上边的珠子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珠帘后,是一张架子床。 沈流萤看见床榻上躺着的人先是一怔,而后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去,“莫长情!” 长情依旧没有应她一声,因为此时此刻的他,依旧沉睡不醒。 “呆货,你怎么了!?”沈流萤冲到长情身旁后便伸出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她一边摩挲着长情柔滑的脸颊一边紧张不安地将手轻搭上他的手腕。 这个呆货是真的出了事,否则他不会不找她,否则她也不会感应得到他,只是她从没有想过,他会是这般昏睡的状态,这个呆货不知要比她强上多少倍,她尚且在天阙山的坍塌中好好的,他怎会出了事? 面色这般苍白,当是从她感觉到他的那一天便已是这般模样,难怪七公子会说他很需要她,因为……这个呆货的脉象根本就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偏偏又沉睡不醒,如此情况,根本就不是寻常大夫能医治得了的。 “没事的呆货,我在这儿,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沈流萤这会儿对长情的语气是难得的轻柔,可她虽说着肯定的话,但—— 此时已经慌了心神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应该如何才能让长情睁开眼醒过来。 此时的沈流萤,心慌不安得忘了她还有墨裳。 就在这时,只见沈流萤目光一凛,俨然是想到了什么,本是慌乱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变得冷静。 不知用何办法,那就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此时的沈流萤,心慌不安得忘了她还有墨裳。 下一瞬,沈流萤走回到门边,看也不看院中正张嘴要唤她的叶池玉一眼,抬手便将屋门阖上,甚至将门闩闩,窗户亦如此。 关好门窗后,沈流萤重新走回床榻前,将长情身上盖着的衾被掀开,而后将手伸向他腰间,将他的衣裳系带解开,接着揽上他的肩将他扶坐起来,动作迅速地将他的衣裳褪了下来,这才将他放躺回床榻上。 接着沈流萤从床沿上站起身,将手移向自己腰间,将腰带解开,动作迅速地将身上的衣裳褪下,因为心中急切,以致她连衣带都未解便直接将衣裳往上翻脱下来,让自己身上除了一条亵裤外再无片缕。 待将自己身上衣物褪得只剩下一条亵裤后,沈流萤再一次将长情身上的衾被掀开,紧跟着她侧身躺到长情身侧,一手穿过他的颈窝,一手环上他的腰,将他紧紧抱住以让自己的身子贴上他身子的同时吻上了他冰凉的双唇,将右手掌心贴在他背上的心脏位置上。 沈流萤虽是吻着长情的唇,与他鼻尖碰着鼻尖,可她却是睁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与她的目光只有半寸距离的长情的眼睑,盯着他那因为距离太近而在她眼中变得朦胧的长长睫毛。 只见沈流萤双手掌心上的流纹正在晃着赤红的光,贴在长情背上心脏位置的右手掌心里的流纹更是晃动不已,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仿佛要从沈流萤的掌心冲出来一般。 与此同时,长情体内的帝王血符印浮上他的胸膛,晃动着与沈流萤掌心流纹同样赤红的光,并且在他的胸膛上转动起来! 也就在这赤红的帝王血印转动起来的一瞬间,沈流萤觉得她紧抱着的长情就像一块冰,而随着那帝王血印愈转愈快,他的身子就愈来愈冷,冷得给沈流萤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赤身裸体抱着一块寒冰在极度严寒的冰雪中躺着一般,冷得她浑身颤抖不已。 但,这不仅仅是感觉,而是这屋子里,每一样物事,每一扇窗户,乃至沈流萤与长情自己身上,都覆上了一层白霜! 沈流萤能清楚地看到长情面上正在结霜,便是他长长的睫毛上都覆上了一层薄霜,沈流萤觉得她就要在这穿心透骨的严寒中失去所有的知觉,可尽管如此,她非但没有将长情松开,反是用自己此刻还能使出的所有力气将长情抱紧,贴着他的唇,颤声道:“呆……呆货,你快醒来啊……” “你,你这是要冻死我么……?”沈流萤嘴唇冻得发紫,磕碜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咬住长情的唇,一边道,“你再不醒,我就要……就要改嫁!” 像是撒气似的,沈流萤还将长情的唇给给嗑破了,舌尖尝到了他的血腥味,已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的沈流萤感觉不到血的腥甜味,只感觉到一股苦味,这股苦味从她舌尖蔓延到她的喉咙,再由她的喉咙蔓延到心里,苦到了极点的感觉。 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此时转动快得好像一团搅在一起的红光,沈流萤双手掌心里的流纹亦如此,就在沈流萤与他一边说话一边咬破他唇瓣的这一刹那,她手心里转动的流纹以及长情心口上飞快转动的帝王血印骤然停了下来,如被什么东西将其突然定格住一样,与此同时—— 长情蓦地睁开了眼! 白色的发,赤色的瞳,妖异的模样! 此时此刻,覆在他们身上及屋内各处各物上边的白霜在长情睁开眼的一瞬间骤结成冰! 不止如此,便是屋外小院的每一处每一物,都在这一瞬间被一层寒冰冻结住!哪怕是极寒之地,也不会出现这般诡异的一幕! 不仅整个屋子,便是整个院子,都被寒冰牢牢冻住!如冰雕似的! 院子里的叶池玉惊骇得双眸大睁,便是云有心都在这突然席卷而来的冰寒中怔住了,不仅是因为他们所见,还有他们所感受到的!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二人也如这院中的每一物一般,被寒冰冻住了!除了还有知觉之外,此刻的他们,变成了一尊冰雕! 这是何其可怕的力量! 然,这一切可怕诡异的冰冻之况却又在刹那之间消失。 是消失,而不是寒冰崩碎,亦不是化成水,而是真真正正的消失!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叶池玉睁大了双眼怔怔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来看,面上的神情惊骇到了极点。 而就在冰冻了整个院子的寒冰消失的那一刹那,长情心口的帝王血符印竟是—— 融进了沈流萤的身体里! 就像是她的身体有着一股吸引力,竟是将长情心口上的帝王血印吸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可此时的沈流萤看不见发生在长情与她身上的诡谲一幕,长情亦是看不见,因为此时此刻的长情,正将她搂得紧紧的,紧得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才甘心,迫使她不得不抬起下巴搭在他肩上,根本就看不见他们贴合的身体正发生着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身子似有一股炽热揉入,给她一种好似得到了一种奇异力量的感觉。 不过,这一刻,沈流萤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她搂着且也正在搂着她的人。 “萤儿……”长情紧拥着沈流萤,将脸颊紧贴着她的鬓发,让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唤着她的名字,竟是一声又一声,像是唤不够似的,“萤儿,萤儿……” 长情的声音很轻,甚至还带着明显的颤抖,与平日里他那副冷冰冰的淡漠语气完全不一样,以致平日里根本就猜想不到他心中想些什么的沈流萤能感觉得到他明显的紧张与不安,这是她在他身上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的不安,哪怕是他害怕她看见他妖变的模样时,他都没有此刻这般的不安。 不,准确来说不是不安,而是惶恐,由心而生的惶恐。 这样的长情让沈流萤觉得他不是平日里那个不管遇到何事都冷静如冰的冷面瘫,而是一只将自己弄丢了的小兔子,正蜷着身子瑟瑟发抖的白糖糕。 真真切切感觉到长情身上已经归于正常的温度以及他紧窒的拥抱,沈流萤这几日来的紧张与不安一扫而空,只见她将长情纯白的长发绕到手指上,咬着他的耳朵轻轻笑了起来,逗他道:“你个呆货,叫我这么多声干嘛,我又不是聋子,还有,干嘛抱我这么紧,想死我啦?” “嗯。”长情很诚实,关于自己的心对沈流萤的情感,他一向很诚实,他点点头,依旧颤声道,“是,我想萤儿了,很想,很想。” 因为,“我以为萤儿不见了,消失了,回到萤儿原来的世界了。” 长情说这话的时候,将沈流萤搂得更紧,紧得沈流萤觉得他都快要将自己捏碎了,可她没有责怪他一句,反是也紧紧抱住他,同时将下巴从他肩上挪开,将自己的脸枕到枕头上,与他鼻尖碰着鼻尖,哪怕她的脑袋往后仰得难受她也不在乎,只是微微侧头在他薄薄的且还有着她方才咬破而沁出一点腥红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笑得温柔道:“说你是呆货,你还真的是呆货。” “我啊……”沈流萤又侧抬起头,将下巴轻搭到长情肩上,贴着他的耳畔,轻轻柔柔地吐气道,“我不会回去的,我已经嫁给了你,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原来的世界,她永远不可能回得去了,纵使能回去,她也不会回去。 因为她爱的以及爱她的人都在这儿,除了这儿,她哪都不去,哪都不回。 也是此时,沈流萤第一次由心发现她怀里的这个人,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在方才见到沉睡的他的一瞬间,她的心,害怕到了极点,她害怕她救不醒他,她害怕再看不到他总是对她卖萌撒娇的模样,她害怕…… 失去他。 是的,她害怕失去他,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害怕过失去一个人的感觉,就算是对三哥,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害怕失去他,就像他害怕失去她一样。 她不想失去他,就像他不想失去她一样。 哪怕相识时间不长,他却已成了她心的一部分。 其实于心底,沈流萤倒颇为感谢天阙山的这一次坍塌,因为若无这次坍塌,他们便不会分离,若无分离,她根本就不会这般清楚地认识自己的心,认识自己对这长情的情感究竟有多深。 “可我害怕。”此时的长情,丝毫不掩饰自己不安的心,“我害怕萤儿会像这一次一样,忽然便在我身边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能知晓他在见不到萤儿以为她从他身边消失不见再也不会回来的那一瞬,他的心慌乱到何种程度,他甚至想,哪怕翻遍整个天下,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他也要找到萤儿,将她重新圈回到自己怀里来。 “那……”沈流萤咬咬长情的耳廓,柔笑道,“那就把我牵牢一些,不让我不见不就行了?” 长情搂着沈流萤久久不说话,末了才沉沉应了一声,“嗯。” 他若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便能让母亲回到爹身边,他若是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便能一直握着萤儿的手,这般,人间妖界,他都不会失去她们。 他必须要拥有力量,足够强大的力量。 “好了,你个呆萌傻,能不能不要把我搂这么紧了?你都要把我浑身骨头捏碎了。”待长情的鼻息渐渐归于了正常,沈流萤才舒了一口气,用脚踢了踢他。 长情赶紧稍稍松开紧环着沈流萤的手臂,还没能开口求原谅,只听沈流萤又抱怨他道:“前面才想要冻死我,现在又想要捏死我,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要我这个媳妇儿了所以打算谋杀我?嗯!?” 沈流萤说完这玩笑话,作势抬手就要拎住长情的衣襟,可她才使出这个动作,才想起长情的上身已被她剥得光溜溜的,而她自己也一样。 是以沈流萤没抓到长情的衣襟,而是在他胸膛上摸了一把,长情当即擒住她的柔荑,赤红的瞳眸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脸认真道:“不,我是想要吃萤儿。” 谁知沈流萤这会儿根本就不在看他的眼睛,而是盯着他的心口,震惊道:“呆货!你心口的帝王血印……颜色好像变淡了!” 长情听罢,当即也低下头垂下眼睑,看向自己的心口。 他心口上的帝王血印尚未消隐到他的皮肉之下,依旧在他心口透出赤红之色,只不过这赤红之色,的确如沈流萤所言,似乎变淡了,不再是如鲜血一般的腥红,而是黯淡了些许。 长情神色怔怔,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心口,这是……怎的一回事!?以及—— 长情抬手捂向沈流萤的心口,当即遭来沈流萤在他手背猛地打了一巴掌,骂他道:“莫长情你个流氓!” 但,长情没有收回手,反是微睁着眼眸震惊道:“萤儿的心口——” 长情的面瘫脸上几乎不会有表情,他这会儿略微震惊的模样让沈流萤觉得是一件很神情的事情,然她这会儿可不管这个,而是将长情的手从自己心口上揪开,一边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一边道:“我心口上有什么?我心口上什么都没有!你这货,根本就是赤裸裸地袭胸!” 沈流萤骂长情道。 因为她的心口上,的确什么都没有。 “袭胸?”长情盯着沈流萤的身子,眨了眨眼,“萤儿,什么叫做‘袭胸’?” 而长情之所以仍在盯着沈流萤的身子看,仅仅是因为他心中仍有震惊。 方才他似在萤儿的心口上看到了……帝王血印! 与他心口上一模一样的帝王血印!只不过颜色要淡去许多倍而已。 可这会儿沈流萤的心口上却是光洁柔滑,根本什么都没有。 莫非是他看晃了眼?可—— “袭胸就是你刚刚做的猥琐事情!”沈流萤抬手捂住自己的身子。 长情则是一脸无辜呆萌道:“萤儿,我不流氓也不猥琐,萤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只是碰碰萤儿而已。” “你还还口!”沈流萤瞪着长情。 长情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将沈流萤又搂进自己怀里,将下巴在她额上蹭蹭,而后便要吻她的唇,沈流萤则是将手挡住他的嘴,一边踢踢他的腿一边给他白眼道:“不给你亲,你先给我说说咱们身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咱们在天阙山的寒潭底看到的那颗头颅又是怎么回事。” 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当时这货咬破她的手腕抓着她的手做的事情,他毫无迟疑的举动显然就是他知道墨衣墨裳要他们做的事情是什么,又究竟该如何做,但这货明明知道却不告诉她,想到就来气!还想亲她,没门! “我都会与萤儿说的。”长情拿开沈流萤的手,然就在这时,他心口处的帝王血印忽然熠熠生光! 下一瞬,他的人蓦地从沈流萤面前消失,变成一只白茸茸的兔子趴在沈流萤面前。 只见白茸兔子的乌黑小眼睛里满是不甘及委屈。 沈流萤先是一怔,而后坐起身,同时将勾着白茸兔子的毛茸前爪将它举了起来,笑道:“我的白糖糕!” 可就在这会儿,有两个人忽然出现在沈流萤身旁,瞅着她。 236、不许动,我抱着你 “汝……”忽然出现在沈流萤身旁的人堪堪张嘴发出声,当即见着沈流萤双眼大睁,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同时抬手紧紧捂着自己赤裸的身子转过头来惊叫道,“墨衣墨裳你们怎么出来的!?我都没有叫你们出来!” 与此同时,白糖糕扑到沈流萤怀里,张开短短茸茸的爪子死死巴在沈流萤的手捂不完全的赤裸身子上,一副“谁都不许看我媳妇儿!”的着急模样。 墨衣看一眼沈流萤袒露的双肩及手臂,再看一眼巴在她胸前的白糖糕,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与平日里一般淡漠道:“放心,对于汝这身前身后无甚差别的身子,吾没有兴致。” “什么!?”沈流萤这会儿正飞快地伸出手去将衾被扯过来挡到自己身上,听着墨衣的话她瞬间跳脚,“臭墨衣!你才身前身后都一样!我有胸!” 要不是因为墨衣是男的,沈流萤这会儿指定气愤激动得将刚扯过来遮住身子的衾被扔开,然后抬头挺胸给他看,但这会儿她只能生气地咬牙切齿,“你偷看我就算了!居然还嘲笑我!” “前平后也平的汝,尚不值得吾偷看。”墨衣一脸高冷。 沈流萤气得牙痒痒,真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将他暴揍一顿,可惜对于一个魂魄,她除了咬牙切齿,什么暴力都没法使。 白糖糕被沈流萤连同她的身子一起遮到了衾被之下,这会儿他正从衾被下方将毛茸茸的脑袋钻出来,就在沈流萤的脸侧,沈流萤自然而然地连着衾被将它抱在自己怀里,脸颊碰着它白茸茸的短毛,只觉萌极了,不由得将它抱得更紧。 就在这时,只听墨裳温和道:“汝的第一次使命,完成了。” “完成了!?”正对墨衣咬牙切齿的沈流萤听罢墨裳的话,怔住,震惊道,“我都什么都还有做呢,就完成了!?” “汝并非什么都还没有做,汝当做的事情,汝已经在天阙山的寒潭之中完成了。”墨裳语气温淡,与寻日里无异,但沈流萤感觉得出,她语气里带着满意,满意她所做的事情。 “我在寒潭之中完成了使命?我在寒潭底做了什么了?”沈流萤喃喃着,同时蹙起了眉,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惊道,“我想起来了,当时是这个呆货——” 咬破她与他自己的手腕,让他们的血滴落在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上,且还握着她的手朝那朵芍药按去,接着,便是瞧见了芍药花瓣包裹其中的头颅。 未等沈流萤把话说完,便见墨裳轻轻点了点头,道:“正是,现下汝可知汝的使命是什么了?” “我的使命……”沈流萤沉吟,少顷后她正了正脸色,一脸认真地将自己心中猜想道了出来,“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我到天阙山的使命便是要让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绽放,让包裹于其中的头颅重现于世。” 沈流萤一脸认真地说这话的时候,墨衣墨裳皆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白糖糕亦然。 它的毛茸小爪子抱着她的脖子,黑豆子一般的圆眼睛定定盯着她看,两只长耳朵立得高高的,好似喜欢极了沈流萤认真的模样。 只听她接着道:“你们曾说过,上古时期,因为妖帝的力量太过强大而无法斩杀,是以将其施以车裂之刑后对其四肢、身体以及头颅六个部位进行各个封印,我想,我与呆货在天阙山寒潭底见到的那颗头颅,应当便是上古妖帝的头颅,我这一次的使命,便是解除上古时期施加在这颗头颅上的封印,不知我猜想的对是不对?” 沈流萤抬眸看向墨衣。 墨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漠道:“继续说。” 沈流萤的话的确没有说完,是以她继续道:“既然妖帝的身体四肢及头颅被分开封印,而我这一次只是解除了头颅上的封印,所以墨裳方才说的是我的第一次使命已经完成,而非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证明我需要做的事情,不单是这一件,我需要完成的使命,不只这一个,而是要对妖帝身体的各个部位的封印都进行解除,直到六个封印全部解除,我的使命也会是真正的完成。” 这些,是沈流萤在方才听罢墨裳的话将这些日子他们所遇到的事情串联起来想到的,“至于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以及原来我给你们看过向你们询问的那些个晶玉,我想,要么是上古时期封印妖帝的时候尚未出现这么个东西,要么就是墨衣墨裳你们也从未到过妖帝的封印之地,所以并不知晓那是何物,毕竟你们起先也不知我该去天阙山的具体什么位置。” “看着汝从小长到大,小废物一般的汝终是长了些脑子。”墨衣看着沈流萤,淡淡道,亦赞亦叹。 “墨衣!”沈流萤又气得牙痒痒,“什么将‘你这个小废物终于长了些脑子’!你居然这么说我!你都不疼我了!” “把汝成小废物疼成大废物,才叫疼?”墨衣冷冷反问。 “……”沈流萤气得张嘴咬住了白糖糕的耳朵尖儿,将它的耳朵尖儿当做墨衣,用牙齿磨咬着,以此泄愤。 白糖糕则是浑身一个激灵,然后软趴趴地趴在沈流萤身上,软得像一滩烂泥。 “汝所猜想,分毫不差。”温和的墨裳此时回答了沈流萤的所有猜想,可她缥缈的声音听起来并无丝毫喜悦,反是带着些忧愁,“汝的使命,的确是要将上古妖帝身上的封印解除,吾与墨衣虽知此使命,却未曾对汝明言,汝……可怨吾与墨衣?” 沈流萤一边咬着白糖糕的耳朵尖儿一边气煞煞道:“让臭墨衣给我道歉!我就不怨你们!我可是你们的主子呢!” 然,沈流萤气煞煞的话才说完,还不待墨衣墨裳有何反应,她却忽地笑了起来,松开白糖糕的耳朵尖儿,对墨衣墨裳笑道:“墨衣墨裳,我从小长到大,你们一直都陪着我,哪怕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你们也依然陪着我,就算你们瞒着我天大的事情,我都不会怨你们,更何况只是这种事情。” 墨衣看着沈流萤,面具下冰冷的眸子里揉进了一丝温柔。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还知道,你们之所以没有事先告诉我这个事情,是担心我不会做这个事情,对不对?” 墨裳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而已,等着她把她所知道的原因说出来。 沈流萤并不掖着话,将白糖糕朝自己怀里抱紧了紧,“因为我是人,我要完成使命却是解开妖帝身上的封印,届时若是封印全都解除,妖帝重新现世,整个人世便极有可能变得生灵涂炭。” 毕竟妖帝被封印了数千年,甚至连妖界都被封印,重新现世的他极有可能带着冲天的怨气,届时他若要报复人世,以他的妖力,人世必将生灵涂炭。 “汝既已想到后果,为何还能笑得这般坦然镇定?”这是墨裳第一次猜不透他们这个小主人的心。 “当然是因为墨衣墨裳了。”沈流萤笑得嘴角弯弯,墨衣墨裳则是怔住。 “因为是你们想要做的事情,所以我要去做,因为我从来没有给过你们什么,终于有了回报你们的机会,我为何要错过机会?还有就是……” “为了这个呆货。”沈流萤将抱在怀里的白糖糕稍稍抬起,将自己的下巴挤到它两耳之间,将下巴搭在它的脑袋上,浅笑着,坚定道,“只有如此,他才能不受身上帝王血印的折磨,才能得到力量以找得到他的母亲,至于是否会生灵涂炭,我不知道,也管不了,我只知道,我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而我若是不做这个事情,我定会后悔。” 白糖糕听着沈流萤的话,黑豆子一般的眼睛愣愣怔怔,震惊得一动不动。 准确来说,不是震惊,而是震撼。 长情如此,墨裳如此,墨衣亦如此。 沈流萤说完这些话,竟瞬间变了脸,只见她绷着脸对墨衣道:“臭墨衣,你背过身去!我要穿上衣裳!” 难得的,墨衣这一回没有嘲讽她,甚至还配合地背过身去,让沈流萤觉得不可思议,但她可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疑惑上,而是抓过自己的衣裳飞快地往身上套,套好之后问墨衣墨裳道:“但是我不明白,墨衣墨裳你俩干嘛会自己突然蹦出来,明明我没有找你俩出来啊。” “使命完成时,吾与墨衣有机会主动出来见汝。”墨裳道。 “……”沈流萤嘴角抽抽,十分嫌弃,“那你俩就不能选个好点的时间出来!?” 这么没眼力劲儿,没见她和她的呆货正亲热么! “不由吾与墨衣掌控此事。” “……”那她记住了,下次使命完成时,她绝对不和这个呆货亲热!不过,“明明在天阙山寒潭底我与呆货就已经解开了妖帝头颅的封印,不是那个时候使命就完成了么?怎么到这会儿才完成?” “汝方才可是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流入汝体内?”墨衣淡漠着开口。 “墨衣你怎么知道!?你摸我了!?” “……”墨衣声音立刻沉了下来,“墨裳还是汝来说为妥,吾已不想与此人说话。” “我还不想理你呢!”沈流萤朝墨衣用力哼哼声,然后对墨裳笑道,“还是温柔的墨裳好!” “吾与墨衣曾说过,使命完成,汝二人便会得到相应的力量,当汝二人得到的力量完全与汝二人契合融为汝等真正的力量时,便是使命真正完成时。”墨裳温和着给沈流萤解释。 “力量……”穿好衣裳的沈流萤将白糖糕重新抱进怀里来,拧着眉困惑道,“方才我的确是觉到一股力量融进我体内,这是我的,那这个呆货的力量,则是方才那能冻死个人的寒冰?” “正是。”墨裳点点头。 白糖糕抬起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来看,方才只顾想着萤儿,倒未注意过其他事情,经由墨裳这般一说,他方才在抱住萤儿的时候的确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是自己本没有的力量。 “那我得到的力量又是什么力量?这货又怎么突然变成白糖糕了?”沈流萤握住白糖糕可爱的小爪子,欲把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倒出来,“还有啊——” 然,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叶池玉嚷嚷大叫声以及砰砰砰的拍门声,“沈流萤你这个死女人!你在里面怎么样!?你还好不好!?” 叶池玉的声音里满是着急,显然是被方才的那一阵诡异的寒冰吓坏了。 也正因为叶池玉的喊叫及砰砰拍门声,使得墨衣墨裳的实形开始变得透明,显然是要消失。 沈流萤急了,“喂!墨衣墨裳!你俩先别归位啊!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还有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墨衣墨裳只当充耳不闻,消失了。 “……”沈流萤觉得此刻没有言语能表达自己的内心。 她还想知道明明是妖帝身上的封印,为何她的血能对其奏效,她为何能完成解开妖帝身上封印的使命? 呆货为何要与她一起完成解封使命?呆货的血又是起到什么作用?仅仅是因为他是妖帝后人? 妖帝身上的封印解除,为何她与呆货都会得到力量? 她与呆货之间,除了他们自己选择对方的夫妻关系之外,究竟还着什么联系? 以及—— 她之所以会重生在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这些重要的问题一个都还没来得及,墨衣墨裳便消失了,令沈流萤非常想抓叶池玉来打一顿! 然就在这时,白糖糕先从她怀里跳到地上,冲到了被叶池玉拍得晃动不已的屋门后边,昂头看着于它来说高得不行的门闩,两耳竖得高高的,尖利的趾甲抠着地面,一副敌对的模样。 沈流萤见到白糖糕这生气的小模样,顿时被它萌得恼意全消,只见她躬身将白糖糕抱起来,将脸颊朝它脸上蹭,一边笑道:“小东西,不许动,我抱着你。” 门外叶池玉听到沈流萤的声音,当即又道:“沈流萤,我听到你说话了!你快开门!” 沈流萤揉揉白糖糕的脑袋,“没事,一个帮过我的小孩子。” 沈流萤与白糖糕说完话,这才将门闩拉开,门外的叶池玉立刻推开门,若非沈流萤退开得快,门扉便要打到她身上,叶池玉看到沈流萤好好的一瞬间,竟是张开双臂便要抱住她! 也就在这一瞬间,白糖糕从沈流萤怀里跳起,亮出尖利的趾甲快准狠地在叶池玉的右手背上挠下,挠得叶池玉当即收回手,白糖糕则是重新落回到沈流萤怀里,浑身敌意地对着叶池玉。 白糖糕心中实则寒意陡起,若非他此刻是这副模样,只怕叶池玉便不是右手背被它挠一下,而是双手都被他给削了下来! 哪怕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然所有对萤儿生出非分之想的人,他都不会轻易饶过! 而叶池玉被白糖糕挠了这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登时面红耳赤,故意道:“你,你怀里的兔子哪里来的?” 沈流萤只当叶池玉是将她当成了姐姐,方才许是太过紧张她而想要抱住她,是以未往心里去,只是抬头揉揉白糖糕的脑袋,笑道:“干嘛,我做什么还得跟你报备啊?还有,你好像很担心我?” “我才不担心你!”叶池玉面红耳赤更甚。 沈流萤此时心中则是困惑,为何叶池玉能上前来敲门,照理说七公子定不会让他靠近这屋子的才是,就在这时,沈流萤得到了答案。 因为这屋子外的庭院之中,云有心正从院门处快步而来,面上神色慌乱,脚步更是慌乱匆匆。 只因他怀里正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因为就在方才不久前,有一名哑巴家丁面色煞白地跑到这院中来,用沾满了血的双手朝云有心比划着什么,嘴里一边“啊啊啊”地想要出声,可云有心根本就看不见他比划的手势,哪怕看得到,他也不知他在说什么,他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家丁手上的血腥味。 哑巴家丁最后慌张地抓上他的手腕,要将他拉走,慌乱到极点的模样,云有心无法,且他方才已听到屋子有沈流萤惊喜的声音传来,证明长情已经醒来,而叶池玉这个孩子应当不会添出什么大乱子来,是以跟哑巴家丁走一趟。 云有心不知,这个家丁是今夜为叶柏舟驾车的车夫,因为叶柏舟救过他一命,是以他对叶柏舟忠心,哪怕整个周北都传闻他的恩人是个不祥之人恶毒之人。 也正因为这个车夫,云有心才会见到叶柏舟,身受重伤的叶柏舟,因为正是这个哑巴车夫将重伤的叶柏舟及昏厥过去的卫玺抱上马车拉回来的,可因他知道这个府邸的人其实都盼着叶柏舟死,是以他没有将重伤的叶柏舟抱进府里来,而是先将马车停在外边隐蔽的地方,然后急匆匆跑进来找云有心。 他见过云有心,他看得出云有心的是叶柏舟的友人,除了能找云有心之外,他不知道还能找谁。 而云有心在“见到”叶柏舟的一刹那,他慌得心神全都乱了。 此时他怀里抱着的人,正是叶柏舟。 白糖糕则是沈流萤看向云有心的那一瞬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几乎是飞奔着冲向云有心,云有心这会儿已经慌乱得感觉不到白糖糕的存在,他只是抱着叶柏舟急急朝沈流萤跑来,边跑边用慌得颤抖的声音唤道:“弟妹……” 这是沈流萤第一次看到温文尔雅的云有心如此慌乱失色,第一次听到他温柔好听的声音除了颤抖便是害怕。 可当她看到云有心怀里抱着的人时,连她的心都慌了起来,更何况是云有心还有白糖糕? 只见叶柏舟胸膛肚腹上布满深深的伤口,血水将他身上的衣裳染得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的右脸上,从眉心那点朱砂到下颌骨,被划开了一道极深极深的口子,划过他的右眼,切开了他的眼睛! “快将他抱到床榻上去!”沈流萤此时来不及多想叶柏舟为何会受这般重的伤,而是急急对云有心道,向来不管遇到什么病人大多都能镇定自若的她这会儿紧张不已。 不仅是因为这是长情的生死之交,更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叶柏舟……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虽然是医人医心的诡医,可她却—— 却从来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她该怎么救他!? 可她若是救不了他的话…… 白糖糕这会儿跑回到沈流萤脚边,正用小爪子紧紧地抓着她的裙角,毛茸茸的身子竟在隐隐发颤。 沈流萤蹲下身,用力揉揉白糖糕的小脑袋,沉声道:“没事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兄弟的。” 沈流萤说完,站起身朝床榻方向走去。 站在门槛外的叶池玉仍处在震惊中,方才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好像是……叶柏舟!? 此时,如丢了魂一般、浑身沾满了叶柏舟血水的卫玺朝屋子慢慢靠近。 237、救治叶柏舟之法 白糖糕在看到卫玺时,它两只长耳朵瞬间立了起来,那双黑豆儿一般的圆眼睛阴沉沉的,而后只见它用它短短的毛茸爪子使尽全力将敞开的门扉给关上,将震惊不已的叶池玉以及失魂落魄的卫玺关在了门外。 卫玺没有上前将门推开,她甚至没有走到屋子的廊檐下,而只是停在了院子中,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屋门,面无一丝血色,偏偏她衣裳上的血腥红得刺眼。 叶池玉将双手拢成拳,方才那个浑身是血的人的确是恶毒妖人叶柏舟,虽然不知究竟是谁将他伤成了那样,但那么重的伤,应该……活不了吧? 不过,沈流萤方才与那只兔子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要救叶柏舟!? 她有本事医治好姐姐的肺痨,或许很有可能医治得了叶柏舟! 她……她怎么能医治叶柏舟那个十恶不赦的妖人! 不,不行,他必须阻止她救治叶柏舟,他必须想办法阻止她,可那个瞎眼男人在屋里,他根本就不是那个瞎眼男人的对手,他该怎么办!? 叶池玉死死盯着叶柏舟的屋子看,将双拳拢得紧紧的同时将下唇咬得用力,片刻后,只见他往后转身,飞快地冲去了院子。 他在经过卫玺身旁时拧眉看了她一眼,跑开了。 屋子里,云有心将叶柏舟放到床榻上后慌得根本不知自己眼下该做什么才是好,只是慌乱地“看”向沈流萤。 沈流萤看着面上写满了慌乱的云有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道:“七公子别慌,你且先坐下冷静冷静。” 沈流萤边说边在床沿上坐下身,抬手轻搭上叶柏舟的手腕。 白糖糕则是跳上床榻,蹲坐在叶柏舟的枕边,小爪子将身下的被褥抓得紧紧的,小身子绷得僵直,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为叶柏舟诊脉的手看,好像如此才能让它没那么慌乱似的,可见它与云有心一般,紧张不安到了极点。 然,沈流萤搭在叶柏舟手腕上的手却久久没有拿开,她亦没有抬眸与白糖糕还有云有心说上一句话。 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与他们开口。 因为,叶柏舟的脉搏已经完全停止,他的身子,正在一点点变冷。 沈流萤的沉默让本就坐不踏实的云有心不由得缓缓站起了身,白糖糕更是蹭到她身侧,将前爪搭在她的腿上,昂着脑袋愣愣地盯着她看,毛茸茸的小爪子有些不由自控地颤抖着。 沈流萤此时有些不敢看白糖糕的眼睛,是以她不仅没有抬眸,反是轻轻闭起了眼。 白糖糕瞧着她闭起眼,倏地将她的裙裳揪紧。 沈流萤则是将手搭到白糖糕脑袋上,轻轻抚着,一边轻声道:“别慌,别慌,我说过不会让你失去这个兄弟,我就一定要做到,容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白糖糕抬起爪子抱着沈流萤的手,抱得紧紧的。 就在这时,沈流萤忽听她脑海里正有人在与她说话,是墨裳缥缈幽然的声音。 “吾之部分诡医之力已渡化为汝自身力量,汝之心需先静,方知汝当如何做。”墨裳缥缈的声音像一阵微风,从沈流萤脑海里轻轻拂过,拂走她的不安与紧张。 少顷,沈流萤睁开眼,再一次揉揉白糖糕的脑袋,用肯定的语气对它道:“我会有办法的,我一定有办法。” 这一次,沈流萤的这一句话是直视着白糖糕的眼睛说的,语气坚定,神色冷静。 说罢,只见她再一次抬手搭上叶柏舟的手腕,再一次诊他那明明已经停止了跳动的脉搏。 云有心不安地站在床榻前,哪怕再如何紧张,他都没有出声打扰沈流萤,只是安静地等待她的答案。 而沈流萤这一次重新为叶柏舟号脉不再如方才一般除了死脉再感觉不到其他,她能感觉到他虽然渐渐变冷的身子里血脉仍有温度,这般的话—— 沈流萤目光微凛,只见她将手从叶柏舟手腕上拿开后将右手掌心用力按在他的心口上,同时用左手扣住他的两边颞颥,将自己的精气渡给他。 一小会儿后,沈流萤飞快地将自己的双手收回来,毕竟她能力有限,不可能将自己的精气全都渡给他,这般的话不仅救不活他,并且还会搭上她的半条命,得不偿失,她只能将她能给予同时又不会对她性命造成伤害的少许精气渡化给他,且先保住他体内血脉温度不至冷透,若是冷透了的话,想要救他便会更加困难。 至于接下来—— “七公子,叶公子在这府中可有可信之人?”沈流萤看向云有心,道,“若是有,可否带来让我见上一见?” 沈流萤莫名的问题让云有心怔住,然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因为他只需知晓她这么做定然是有她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云有心默了默后沉声道:“还请弟妹稍等。” 云有心说完,转身便往屋门方向走,脚步匆匆。 他要去找的人,是方才将叶柏舟带回来的那个哑巴家丁,这是他在这府里唯一感觉得到对叶柏舟忠诚且真心的人,哪怕他是一个哑巴。 他虽看不见,但他对人的感觉向来敏锐,那个家丁虽说是个卑微且没有丝毫武功的下人,但他感觉得出他方才来找他时的那种惊慌失措绝不是假,他是真的担心柏舟,所以才会那般紧张惶恐。 而就在云有心将白糖糕方才关上的屋门打开时,那个哑巴家丁便急急冲上前来,嘴里呃呃有声,一边慌张地用双手比划着什么,好似在问“王爷怎么样了”。 云有心在听到哑巴家丁喉间发出的声音时愣住了,因为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丁竟来到了院中等待,等待叶柏舟的情况。 “你若是关心你家主子的情况,那便进屋来吧。”云有心轻声道,家丁睁大双眼,有震惊还有感激,竟是感激得当场给云有心跪下,朝他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好像让他进屋见叶柏舟一眼是对他天大的恩赐是的,磕了头后才站起身跑进屋里。 云有心本是要制止他朝自己下跪磕头,谁知这家丁磕头的动因为激动而快极,根本就不给他阻拦的机会。 待家丁跑进屋里后,云有心“看”一眼仍旧失魂落魄站在院中的卫玺,本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而是重新将门阖上。 在不知柏舟究竟何时能醒来的情况下,还是先什么都不说的好吧。 屋内沈流萤见到哑巴家丁的时候第一个问题便是问他道:“你是翎王爷的什么人?” “啊……啊啊啊……”家丁指指自己又指指床榻上的叶柏舟,紧张地朝沈流萤比划着什么,云有心此时道,“便是这位小兄弟将身受重伤的柏舟带回来,否则我也不会见到柏舟,甚至不知何时才会再见到他。” 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盯着哑巴家丁的满是紧张的眼睛,与此同时,只见她的周身忽有缭绕着浓白的雾气,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然这白雾却又在白糖糕与家丁震惊的一瞬间尽数散去。 雾气散去的刹那,不仅是家丁震惊到了极点,便是白糖糕都惊得睁大了黑豆儿眼睛怔怔盯着沈流萤看。 只因此时此刻的沈流萤,竟不再是她原本的模样,而是叶柏舟的模样!不仅是模样一模一样,便是衣着打扮都一模一样! 沈流萤则是抬手抚了一把自己的脸,沉声道:“很好,你没有骗我,你对翎王爷,的确忠心。” 沈流萤话音才落,只见方才那一团浓白的雾气又忽然出现将她笼罩,顷刻散去后她便变回了她自己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曾在白府发生过,就在她医治白老夫人的怪病时候。 她之所以会变为叶柏舟的模样,仅仅是因为她依照哑巴家丁此刻心中所思所想的人而幻化成的模样而已,她在幻化做叶柏舟的瞬间,她甚至能知晓家丁心里的全部活动,如此足以证明,他对叶柏舟,的确忠心。 因为此时在这周北的翎王府里,在人人都恨不得将叶柏舟杀之而后快的地方,她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能给她搭把手的人,毕竟眼下变成了白糖糕的长情不可用,她若要走动时必须有云有心在这屋里守着叶柏舟,院子里那丢了魂的卫玺不添乱就行,她不指望她能帮得上什么忙。 “呃,呃呃——”而见了骤变成叶柏舟模样又瞬间恢复原貌的诡异沈流萤,哑巴家丁非但没有害怕地逃走,哪怕再震惊再害怕,他还是站在这屋里,不安地看向床榻上满身是血的叶柏舟,喉间呃呃有声,显然是想要知道叶柏舟的情况。 “死不了,别问了。”沈流萤面色沉沉地看家丁一眼,家丁立刻不敢再出声,而是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站着,沈流萤则是重新坐回到床沿上,她本是想让云有心帮她将叶柏舟身上的衣裳脱下,可看着他慌乱不已已根本不能冷静的模样,她还是作罢,是以对哑巴家丁道,“替翎王爷找身干净衣裳来,然后打一盆干净的水来。” 家丁用力点点头,赶紧照办。 沈流萤则是将叶柏舟身上的血衣解开,脱下,扔到地上,而后将自己的右手掌心贴到他满是血的身子上,贴到那被叶铭佑捅出的深深伤口上,只见在她微微生光的掌心下,叶柏舟皮肉里的伤口慢慢愈合,只听她一边沉声道:“他伤得太重,五脏六腑全都伤得无可救药,加上他全身经脉本就大动过,他的身体已不能再这般直接承受我的治愈之力,所以我暂且只能让他的伤口愈合,而无法修复他被伤得已然无可救药的五脏六腑,以及他伤口愈合后的这些疤痕,我暂也没有这种能力抹去,只能留着,至于他脸上的伤也一样,愈合可以,但是疤痕也去不掉,眼球也已完全坏死,即便醒来,他这右眼也将再看不见。” 云有心站在沈流萤身旁,听着她声音沉沉的话,不安的心亦沉沉的,白糖糕则是蹲坐在叶柏舟身旁,用小爪子用力抓着他的手。 “只要柏舟能醒过来,就好。”云有心颤声道,“但……弟妹可否告知,柏舟当如何才能醒得过来?” 沈流萤并未回答云有心这个问题,反是问他道:“七公子,依你之见,你觉得当需多久,外边的人便会全都知道叶公子重伤一事?” 云有心沉默,少顷后道:“至多两日。” “两日……”沈流萤眼神阴沉,“这便是说,两日内我必须让叶公子醒过来。” 否则七公子一人根本不可能护得了叶公子周全,若是这个呆货在的话还好,偏偏她还不知他何时才能从白糖糕的模样变回来。 这般想着,沈流萤将掌心贴到白糖糕的心口尝试让它变回长情的模样,可惜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哑巴家丁端了一盆干净的水来,沈流萤一边用帕子将手擦净一边站起身,对云有心道:“七公子,你且将叶公子身上的血水擦净,再替他将干净衣裳换上,我需出去一遭,稍后再回来。” “弟妹且去便是。”云有心没有问什么,只点了点头,“此处远不及召南,弟妹自己务必当心。” “我会注意的。”沈流萤微微点头,她从哑巴家丁身旁走过时看了他一眼,然后朝门外方向递了一个眼神,家丁即刻会意,跟着她一起出了屋。 白糖糕虽担心叶柏舟,但有云有心在旁照顾,它很放心,是以它跟在了沈流萤身后离开了屋子,只见它跑到了沈流萤面前,沈流萤便躬身将它抱了起来。 卫玺依然站在院中,沈流萤瞧着她,心有叹息,白糖糕的眼里则是充满了厌恶。 沈流萤走到卫玺面前,卫玺缓缓抬起头,对上沈流萤视线的那一瞬,她骤然泪如雨下,颤声道:“流萤……” 沈流萤轻叹一口气,道:“你杵在这儿也什么都做不了,若是你愿意,便跟我走走,倘若再有人来擒你,只会麻烦。” 七公子此时必然顾不上这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了的公主,顾不上不要紧,只怕还有人想要用她来做文章,若跟她在一起,她尚且能护着她不至于多出不必要的麻烦,即便她怀里的白糖糕显然不愿意。 因为此时白糖糕一副对卫玺充满了敌意的模样,沈流萤清楚地感觉得出,它很嫌恶卫玺,原因自然是因为叶柏舟。 因为不管是他们中的谁,都不难联想得到,叶柏舟之所以会重伤到丧命,显然是与卫玺有联系,温和的云有心且可撇开不说,但长情却不一样,他本就不喜卫玺,叶柏舟再因她而丧命,他对她便不仅是不喜,而是厌恶,是恨。 不管他们对卫玺是怎样的态度,沈流萤都能理解,毕竟人心与人心不一样,每个人的性子也都不一样,可是…… 感情的世界里,又有谁对谁错呢? 哎…… 卫玺听罢沈流萤的话,泪流更甚,但她听了沈流萤的话,跟着她走了。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可以护着你,但我毕竟能力有限,所以你不管听到我说什么或是疑问什么,你都必须冷静安静,因为我此时也需要冷静安静,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你不想叶公子死的前提上。” 并非沈流萤想要对卫玺这般无情,而是她必须对她这么淡漠,只有如此,她才能省去不必要的解释不必要的麻烦。 也正因如此,所以她在屋里的时候才没有对云有心说出救叶柏舟的方法。 既定之事,便不要任何人的任何迟疑,所以说与不说已无关紧要。 卫玺除了咬唇应声点头,当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沈流萤此时转身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哑巴家丁,沉声问道:“这翎王府上可有什么活着但又必须要处死的罪人犯人之类的人?” 她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不想做滥杀无辜之人,若是能用该死之人的命,那是最好,却也不知有无合适的人。 若要救叶公子的命,眼下之法,只有一命换一命,并且还要是合适的“命”。 ------题外话------ 周五了周五了! 238、合适的命?【一更】 哑巴家丁听罢沈流萤的话,紧皱着眉心认真想了想后用力点了点头,拍拍自己的心口而后张开双臂比划着什么,再指指他们脚下,见着沈流萤一脸不解的模样,他变得很紧张很着急。 沈流萤盯着着急的哑巴家丁,也蹙起了眉心,只见她目光沉沉,声音亦沉沉道:“你先别动。” 家丁立刻老老实实站好不动,沈流萤用指尖摩挲着自己的右手掌心,一边将其缓缓抬起一边冷声道:“我给你半个时辰说话的能力。” 沈流萤说完,将右手抓上了哑巴家丁的脖子。 家丁惊骇地看着她,似乎怕她会突然收紧手将他掐死似的,不过沈流萤仅是轻轻抓上他的脖子而已,力道完全不足以掐死他,同时他只觉自己喉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只少顷,沈流萤便将手收了回来,同时道:“试试说话。” “啊……”沈流萤的话就像是命令,让惊魂未定的家丁不敢不从,听话地张了嘴,然后发出沙哑的声音,“说……话?” 而就在家丁自己说出这两个字时候,他比任何都要震惊,是以他慌忙地抬手摸上自己的嘴,震惊得瞳眸大睁。 沈流萤则是严肃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她之所以给这哑巴家丁张口说话的能力,仅仅是因为此时的她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来猜测他手脚比划之中的意思,之所以只有半个时辰,是因为这是她将将从墨裳那儿得到的能力,尚不完整的治愈之力,她目前的能力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且他于她无恩无德,她没有必要施恩于他。 但,这半个时辰于这哑巴家丁而言,已是天大的恩赐,是以他当即朝沈流萤跪下了身来,朝她重重磕一记感激的响头,颤声道:“小的……小的名叫陆阿城。” 沈流萤没有让陆阿城起身,而是又问道:“你为何忠心于翎王爷?” “因为……小的这条命,是,是王爷救的。”陆阿城的话说得并不利索。 “你知道这翎王府上活着但又必须要处死的罪人犯人关押在何处?”沈流萤再问。 “是。”虽然沈流萤的本事让陆阿城惊骇不已,但毕竟是他亲眼所见亲身所体会到的,是以他相信沈流萤的本事,相信她一定能医治得好叶柏舟,哪怕她没有能力,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能医治好叶柏舟,他都会告诉她那个地方所在,“就,就在王爷的这个院子下边。” 下边?地下? “你如何知道?”在这不安全的地方,当此紧要时候,必须事事谨慎。 “因为小的曾……曾给里边的人送过饭,下边的地方……是牢房,只有有罪的人,才会被关在牢房里的。”陆阿城毕竟不适应说话,是以他说得很慢很磕巴,但总比他一个劲儿用手比划的好。 沈流萤默了默,又问道:“入口在何处?” “入口……就在王爷屋后墙根处。” “带我去。”沈流萤边说边抬脚往叶柏舟屋后方向走,顺手扯了挂在一旁的风灯。 到得叶柏舟屋后时,沈流萤看着没有丝毫异样的墙根,沉声对陆阿城道:“将入口打开。” 谁知陆阿城却道:“小的……小的不知道怎么打,打开入口,上,上回……” “我知道了。”陆阿城磕巴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流萤打断,同时只见她抬手扣住他的脑袋,盯着他的眼睛,冷声道,“这儿没你的事了,忘了今夜的事情,该去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沈流萤的话就像符咒似的,只见陆阿城没有任何迟疑,而是恭恭敬敬地点点头,而后转身走了,沈流萤则是自言自语道:“方才虽说给你半个时辰说话的能力,但……还是愈少人知道愈好。” 沈流萤说完,低头看向方才因为抹去家丁记忆而不得不放到地上的白糖糕,道:“这些奇门暗道什么的你应该不陌生吧?至少比我强上无数倍吧?赶紧将入口打开。” 然,沈流萤的话音将将落,她脚下所踩着的地面便开始往下陷,令她赶紧跳到一旁,以免自己摔倒,白糖糕这会儿则是蹲在墙根前的某块砖石上,方才在沈流萤与它说话时它正朝那块砖石用力蹦了一蹦,显然它所蹲的那块砖石正是入口机关所在,但,这地面上铺着这么多块砖石,沈流萤很想知道它怎么一找便找得到。 但现在不是她疑惑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见她抱起白糖糕,看着这在墙根处出现的往地下延伸而去的石阶,握紧手上风灯灯杆,看一眼身旁一直默默流泪默默跟着她的卫玺,而后抬脚踩上了面前的石阶,向地下方向走去。 卫玺想也不想便跟上,因为她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累赘。 石道很黑亦很深,每走一步,沈流萤都能听到她与卫玺的脚步声在石道中回荡,而就在她们的头顶将将低过地面位置时,她们脚下所踩的石阶便与她们已经走过的石阶分离开,只听沉闷的摩擦声响起,她们所走过的台阶自行往上抬起,关闭了入口。 沈流萤没有回头,她只是继续往下走。 卫玺亦没有回头,因为此时的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哪怕她再也不能从这儿走出去,似乎她都不在乎。 她只是默默地跟在沈流萤身后而已。 而从沈流萤走上这石阶的第一阶时,白糖糕便从她怀里跳了下来,跳到她面前,先她几步往台阶深处跳,很显然,他是在为沈流萤探这石道的情况,以免有什么机关暗格一类东西。 即便它不是长情的模样,即便它是一只弱小的兔子,它依旧在想着保护他的小妻子。 好在这石道仅是黑些长些而已,并无什么机关暗格。 愈往下走,那种只有终年不见阳光的地下才会有的阴气也就愈来愈重,伴着一股药味,令沈流萤不由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走下又黑又长的石阶,沈流萤的脚终于踩到了平地上,将手中的风灯朝前伸出去,以让自己能将自己所处的地方看得清楚些。 的确如陆阿城所说,是牢房,地下囚牢。 眼前一侧是铁牢,粗大的精铁铸成的铁牢,偏偏这些铁牢每一个都仅仅是三尺见方而已,成人关在里边,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与其说是铁牢,不如说是铁笼更为准确。 而这些整齐并列在一起的每一个铁笼里,都锁着一个人!然这些人见着有火光有来人竟都不吵不闹,甚至动也未动一下,皆安安静静地或蹲在角落或蜷身躺着,就像全都死去了一样,可偏偏,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呼吸,他们根本就还没有死。 没有死,却已生不如死。 是以,这囚牢里,不是安静,而是死寂。 沈流萤在看到铁笼里这些人时不由拧起了眉,心道是这些人都是叶公子关在这儿的? 再看那些铁笼的铁杆上,皆是血迹斑斑,可见里边的人曾受过非人的折磨,否则又怎会如死了一般。 铁笼对面的墙上地上则是挂满摆满了各种刑具,不仅如此,还摆放着三张宽大的石案,一张石案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一张石案堆满了药草,沈流萤一眼便辨认得出,是毒药草,全都是毒药草,不仅是石案上堆满,便是墙角案下也都堆得满满的,各种毒药草,根本就让人数不出来有多少种。 第三张石案上,既不是瓶瓶罐罐亦不是药草,而是——人的头颅!无数个头颅!或腐化或已成枯骨,一个挤一个,一个摞一个,石案上摞不满,地上还摆放着许多个! 莫说卫玺,便是沈流萤看到这些都觉作呕,撇开已成枯骨的头颅不说,那些正在腐化的头颅能清楚地看得见从眼睛里淌出来的脑浆,甚是还是无数个头颅是被铁钩勾住吊挂在囚牢顶上的,腐烂的眼睛就像是噩梦里的厉鬼,让人一眼瞧见心惊肉跳。 卫玺不让自己呕吐出来,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满是惊骇的眸子此时没有再看着这些头颅,而是看向摆放在最里侧墙边的一个大铁炉上,大铁炉旁是无数个小铁炉还有无数个药煲,显然是做炼药熬药之用。 而卫玺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泪水不由自控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只因她猜想得到这里为何会有这些东西。 卫玺想得到,沈流萤自然也想得到,这里是翎王府,这个地下囚牢就在叶柏舟的院子之下,这些东西,除了是他的,还能是谁人的? 就像关在铁笼里的这些人,除了是他关的,还能是谁关的? 这些铁笼里的人是谁,沈流萤不知道,但她知道,这些人必定是叶柏舟试毒之用,而这明明该是充满着霉腐味道的地下囚牢除了寒气与药味之外,并无任何令人作呕的腐化味道与血腥味道,不肖想也知是他用药味掩盖了,且还是毒药,否则怎会连一只苍蝇一条蛆虫都没有? 但沈流萤想不到,叶柏舟竟是在这样的地方炼毒,更想不到他的心竟变得……如此之狠,毕竟这里的每一颗头颅都代表这一条性命啊。 他的心,已真的被黑暗完全吞噬了,而他唯一没有被吞噬的…… 沈流萤转眸看向泪如雨下的卫玺。 他唯一没有被吞噬的,就只有对小十六的情了吧。 否则,已然变得心狠手辣的他又怎会为了小十六而送上自己的性命。 沈流萤此时顾不得震惊于自己双眼所见,而是重新转头看向铁笼里的囚徒。 她之所以到这地下囚牢来不是为了知道叶公子这大半年来究竟都是在做什么的,而是来找能给他换命的人。 他的心肝脾肺都被锋利的匕首插了个遍,她目前的能力没有办法让他的五脏六腑恢复,要救他性命,就只能换掉他已经不可再治愈的五脏六腑,但这前提是要找到合适的人合适的命。 沈流萤看向铁笼的同时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到鼻底,轻轻嗅了嗅,而后将掌心中的暗红流纹轻按在她的鼻尖上,因为她的手沾过叶柏舟的血,她要以他的血腥味来寻找合适的命。 继而,只见沈流萤走向铁笼,将自己的手伸进铁笼里,将掌心对着铁笼里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的人,可她从第一个铁笼走到最后一个铁笼,从一个人试到最后一个人,她手心里的暗红流纹皆没有任何变化,使得她不由拧起眉心,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墨裳之力没有任何反应,便证明这些人里边没有一个是适合的“命”,那她要到何处去找合适的命才好?且还要愈快愈好。 就在这时,白糖糕正站在沈流萤身旁,对着最后一个铁笼挨靠着的一面墙壁上挠啊挠,挠了挠后转过身来扯沈流萤的裙角,将她扯到墙边,然后又用小爪子挠墙,好像在告诉她这面墙有异样。 239、被钩住的琵琶骨【二更】 沈流萤看看白糖糕又抬头看看她面前的石墙,想了想后问它道:“你是要告诉我这面墙后边……有东西?” 白糖糕用力点点头。 “机关在哪儿?”沈流萤又问。 这回白糖糕摇了摇头,以示它不知道。 “我知道了。”沈流萤没有为难白糖糕,而是躬身将它提了起来,盯着它脏兮兮的小爪子,嫌弃道,“白糖糕你的爪子脏死了,我可不帮你洗澡的啊。” 白糖糕一脸怔怔,显然没想到沈流萤这种时候还会与它开玩笑。 沈流萤说完后将白糖糕提近自己面前,而后笑着用唇在他毛茸茸的小鼻尖上轻轻碰了一碰,道:“我说过让你放心你就只管放心好了,别担心,既然不知道机关在哪儿,那就……” 沈流萤边说边往后转身,将白糖糕放到自己身后地面上,笑着道:“搁我身后呆着,就你现在这小样儿不许跑到我面前来,乖乖呆着。” 叮嘱完白糖糕后,沈流萤重新站直身面对着石墙,只见她转转自己左手手腕,而后将掌心贴在石墙上,神色在此时完全冷了下来,仿佛面前的石墙是她的什么仇人似的。 既然找不到机关,那就只有把这面石墙毁掉了! 与此同时,只见沈流萤掌心周围的墙体开始皲裂,并且以飞快的速度朝周围迅速蔓延! 就在沈流萤将掌心用力朝墙体上按的一瞬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本是黑漆漆的厚重石墙竟如脆皮一般只在沈流萤一只手的作用下便轻而易举地被破坏掉了! 她已经明白她完成第一个使命得到的力量是什么,是墨衣的破坏与攻击之力以及墨裳的治愈之力,已不再像以往那般每每她需要墨衣墨裳之力时都必须唤出他们来,如今这力量是真真切切地由她掌控,诚如墨衣墨裳所言,使命完成,他们的力量便会渡化到她体内来,不过眼下她仅是完成第一个使命,是以她所得到的力量只是部分,若非如此的话,她便不需要为叶公子寻找合适的“命”,而是轻而易举地便能让他醒过来。 她方才所使之力也一样,若她得到的是墨衣全部的力量,莫说一面石墙,便是整个翎王府,她毁起来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石墙轰塌所震起的粉尘让卫玺不由得闭起了眼,同时也惊了地上屋里的云有心,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他却不能离开叶柏舟身侧。 沈流萤这会儿也正侧过头半闭着眼用手掌在自己鼻子前边扇着尘灰,待她睁开眼重新看向轰塌的石墙方向时,发现这石墙后边果真还有空间,显然是更隐秘的一间密室。 不过这间密室与摆放着铁笼的这间囚牢不同,因为它不仅没有摆放着铁笼及刑具毒药,甚至还不是黑漆漆的,而是空荡荡的,明亮的。 明亮则是因为这间密室的四面墙上都挂着筒灯,却不知筒灯里装的是什么油,竟能让灯芯一直燃烧不灭,使得这密室哪怕终日不见阳光却是终日明亮着。 这间密室里,除了挂在四壁上的筒灯,倒也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有人。 一个人,一个不知是男还是女的人。 为何不知是不知男女的人? 只因,这个人全身上下,已没有任何一处特征能让人看得出来他究竟是男还是女。 而见着这个人,哪怕是亲手给人开膛破肚动过手术的沈流萤,她都忍不住作呕,比方才见着那些腐化的头颅时还要觉得恶心。 这个人不知坐着亦不是站着,而是被吊挂着的,将他吊挂的工具是两个铁链,然这两根铁链既不是拴着他的身子亦不是捆着他的双腿将他倒挂,而是——穿过他琵琶骨,将他坠挂着! 他垂下的双脚脚尖堪堪能碰到地,让他既能触碰得到地面却偏偏不能站在上边,这种感觉,远比将人高高吊起让其双脚远离地面要痛苦要折磨上无数倍。 不仅如此,他的双手旁还各有两根铁链,将他的双臂拉起,张开,并不是给他自然而然地垂着双臂,而这两根铁链却不是捆着他的手腕,而是钉穿他的掌心! 且钉穿他掌心的不是铁链,而是铁链上的两个粗大的铁钩!铁链不过是拴在铁钩上而已! 不止他的双手手心被铁钩勾穿,还有他的双脚脚心亦是被粗大的铁钉钉穿,不过没有像手臂那般被铁链拉挂着将双腿强行分开而已。 他的脸,被垂散在面前的蓬乱头发遮挡住,让沈流萤他们根本看不见他是何模样。 然若仅仅是如此的话,沈流萤断然不会到作呕的程度,真正令她作呕的,不是他被勾住琵琶骨且被钉穿手心脚心的模样,而是此刻他身上正发生的一幕! 只见他身上除了头颅与手心脚心之外,竟浑身上下都爬满了成人半个拇指大小的红色虫子!而这些虫子不是在吸他的血,而是在吃他的肉!一边吃一边发出沙沙的声音,并且还吃得非常的快! 且见那些正在进食的虫子的红色身子渐渐胀大,在胀大到一定程度时,它们一个接一个从那人身上掉下来,慢慢地钻回到那人脚下面上的一个又一个小洞里。 直到最后一只饱食了的虫子也从他身上掉下来后,只见那人的身子……竟只剩下白骨!那些虫子竟是将他身上的皮血肉吃得干干净净! 但又不完全的白骨!因为那些红色虫子吃掉的,就仅仅是他的皮血肉而已!所以他身子上那一根根肋骨之下,他的五脏六腑还完好无损地存在着! 森然的肋骨之下,五脏六腑仍在跳动着,尤其是那颗鲜红的心脏,跳,跳! 明明已是被虫子吃净了身上的皮血肉,五脏六腑却还在跳动,证明这个人还没有死,他还活着! 可这个还活着的人,竟是至始至终一声都未吭过,甚至连头都未抬一下,就像他已经麻木于这样的折磨,哪怕再痛苦,他也能做到毫无反应。 莫说沈流萤,便是白糖糕,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可怕到的确令人作呕的事情,卫玺则已再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肚腹躬身大口大口呕吐了出来。 就在这时,被吊挂着的人身后摆放着一个水滴铜龙显示到了子时正过半。 诡异的一幕在此时又一次发生。 不过却不是那些饱食了的虫子从他脚下的小洞中爬出来再爬到他身上,而是—— 而是他被虫子啃吃得只剩下白骨的身子正在一点点长出血肉来!肉眼可见,但生长的速度却比虫子啃食他血肉的速度要慢得多! 也是这一瞬开始,被折磨的人不再只是垂着头无动于衷地忍受着,而是昂起头张开嘴喊叫了起来!可见这枯骨生肉比虫子啃噬的感觉要痛苦要折磨上千倍百倍。 可,这人明明已经张开嘴喊叫,偏偏喉咙里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连哑巴陆阿城喉间那种“呃呃呃”的声音都没有,想要用声音来释放来减轻自己所承受的折磨痛苦,都不可能,都是奢望。 因为他的嘴里,早已没有了舌头! 他的舌头,此时正像坠子一般挂在他的脖子上! 也是在这时,沈流萤瞧清了此人的脸,可她所看见的那一张脸,已不能再称之为人脸。 那本该是眼睛的地方,此时却只有眼睑,而没有眼珠子! 倒不是被挖了眼珠子,而是眼珠子……被缝在了眼睑之下! 此人的上下眼睑,被人用针线严严实实地缝合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的整张脸,包括嘴巴,都已经腐化得血肉模糊!就算他抬起了头,也根本看不出他原本的样貌! 此人正因身上重新生长出血肉而痛苦得挣扎,他琵琶骨上以及双手上的铁链便因此而铛铛作响,在这空旷的地下密室显得尤其清晰,尤为刺耳。 沈流萤这时也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随着此人身上慢慢生长出的血肉,终于能让人知道他究竟是男还是女。 是个男人,因为他生着平坦的胸膛。 但,他的双腿之间却没有男人当有东西。 不,不是没有,而是被割掉了,像阉人那般,被切割掉了!就算他这血肉再怎么长,也再长不出来,因为在他受这个非人的折磨前,他那象征着男人的东西就已经给切割掉了! 而愈随着血肉的生长,这个男人就愈痛苦,是以挣扎得愈烈。 可就算他再如何挣扎,都挣脱都不了他身上的枷锁,都挣脱不掉他所受的折磨。 沈流萤不懂,究竟此人是犯了怎样天大的罪孽,才会让叶柏舟对他折磨至此。 他身上所发生的这一切,显然是被叶柏舟下了毒,且还是极致的毒,否则又怎会出现他们所见到的情况。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眼前他们所见到的这个人,该死,若不是该死,叶柏舟又怎会让他如此生不如死。 因为有些时候,死是一种解脱,生不如死才是一种极致的折磨。 既是如此,就看看他的命是不是合适的命吧。 沈流萤抚抚自己方才翻江倒海过的肚腹,抬脚朝这个男人靠近,而后将自己的右手抬起,将掌心对着他身子的方向。 她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此时不仅变成微微赤红色,甚至在轻轻晃了晃。 沈流萤微微一怔,眨眨眼,看看眼前这个面目全非的男人,再低头看看跟到她脚边来的白糖糕,然后蹲下身,笑着将自己的右手掌心摊给它看,有些激动地对它道:“呆货呆货!找到了!找到能救你兄弟性命的命了!” 白糖改只是怔怔盯着她看,显然不知她在说什么。 沈流萤这才想到她还没有告诉白糖糕究竟如何才能让叶柏舟活过来,便对它解释道:“忘了还没有告诉你救治之法了,很简单,就是叶公子的心肝脾肺都已经被捅坏了,我目前的能力没有办法让他的心肝脾肺恢复,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换掉,当然前提是要有合适换给他五脏六腑的人,而且这个人的五脏六腑一旦给了叶公子,这个人便会死,所以我才要找有罪的该死的人,不然我就是滥杀无辜了,不过好在叶公子还算有点幸运,我找到能给他换命的人了。”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的右手掌心在白糖糕面前晃了晃,以让它看清她掌心上正变成浅浅赤红色的流纹,“流纹有变化,就证明这条命合适,不过我现在要想想怎么将这个人给弄下来。” 沈流萤捏着下巴转头看向被吊挂着的男人。 此时此刻,本是躬身在被破坏的石门边呕吐的卫玺不知怎的也靠近了这个被吊挂着的男人,不仅如此,她甚至还抬起手,碰上男人的右边肩膀,碰上他右肩上的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胎记。 她的手,颤抖得厉害。 她整个人,亦颤抖得厉害。 “皇……兄……?” 240、能握着心爱之人的手 卫玺的身子颤抖得厉害,她说出口的话声音亦轻得厉害,是以沈流萤并未听清,她只是看到卫玺的手碰到面前男人的右肩上,当即站起身抓住她手腕将她的手收回来,同时警告她道:“你做什么!?他全身上下都是毒!” 找死了的人才会碰他。 沈流萤的力道并不大,她不过是抓着卫玺的手腕将她从男人面前拉开而已,可这样不大的力量却是让浑身颤抖的卫玺站都站不稳,跌倒在地。 沈流萤看着跌倒在地的卫玺,拧起了眉,却没有打算将她扶起来,因为她这会儿还有她的事情要做。 沈流萤将目光从卫玺身上收回,看向钩住眼前男人琵琶骨和钉穿他双手手心的铁链,寻思着用什么法子将他解开同时她的手又不用碰着他这恶心身子,同时心底还将长情狠狠嫌弃了一把,道是他什么时候变白糖糕不好,偏偏这种时候变,若是他在的话,根本就不用她来费脑子想这个问题。 可就在这时,重新站起身的卫玺再一次抬起手摸上男人的右肩,根本就不管也不在乎沈流萤的警告。 沈流萤见状,心中蹭的冒起了火来,再一次伸出手要将卫玺的手抓开,可这一次,沈流萤根本还不及碰上卫玺的手,便见着她竟然—— 张开双臂将面前浑身是毒破相毁容的男人抱住! 卫玺非但不怕自己被男人浑身的剧毒沾染到,她非但没有收回手,反是将面前男人抱住,紧紧抱住! 就好像,他是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一般。 沈流萤怔住。 白糖糕只是静静地蹲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像是突然间疯了一般的卫玺,就像是他知道她为何会突然这么做一样。 卫玺紧紧抱着面前面目全非的男人,浑身依旧颤抖得厉害,以致她的唇颤抖了老半晌都抖不出一个字来。 “小十六,你到底要做什么!?”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的沈流萤将眉心拧得紧紧的,死死盯着卫玺看,“你要是不松手,你就会死!” 而就在沈流萤说出“小十六”这三个字的时候,那被吊挂着的男人身子颤了一颤,那被缝住的眼睑下眼珠在晃动,好似要睁开眼看清楚什么似的。 可毕竟堪堪承受过生不如此的折磨,只见男子本是紧绷着挣扎着的身子突然一松,直起的脑袋往前垂下,昏厥了过去。 而沈流萤说完,抬手抓住了卫玺的肩,要生生将她从男人身上扯开,一边冷冷道:“你答应过我不管见到什么都一定冷静安静的。” “流萤……”卫玺颤抖的唇间终于有声音发出,却是和她身子一样的颤抖,抖得几乎令沈流萤听不清,她非但没有将男人松开,反是将他抱着更紧,“他……他是我的皇兄啊……!” 卫玺说完这话,近乎绝望地闭起了眼,眼泪决堤。 沈流萤则是再一次怔住,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完全可以称为没有人形了的男人,这个男人……是太子卫骁!? 可,七七四十九日早已过,他为何还活着!? “小十六,你认错了,他不是你皇兄,他不是太子卫骁。”沈流萤看着卫玺那因触碰男人而开始有黑紫色在她脸上蔓延的脸,冷冷沉沉道。 “不,不,不……”卫玺用力摇了摇头,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在男人赤裸的且还没有完全长完血肉的身上,悲伤地肯定道,“他是我的皇兄,他是我的皇兄……” 因为皇兄的右肩上,从出生开始就带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褐色胎记!她不会认错的,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而且虽然皇兄看不见她也没有办法与她说话,但在她唤他皇兄的时候,他的身子就发颤,这是他在应她。 这真的是……她的皇兄啊! 可是,皇兄不是死了吗?皇兄不是在七个月前就已经死在柏舟大哥的手上了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啊—— 沈流萤知自己这会儿是没有办法让卫玺从卫骁身上离开,可她又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被卫骁身上的毒侵染而死,她只能抬起自己的右手,从她背上贴到她心脏的部位。 可就在她的右手心正朝向卫玺的身子时,她掌心里的暗红流纹竟蓦地变为赤红,同时晃动起来,流纹此时的赤红色比方才朝近卫骁身子时的变化要红上好几倍,且还是晃动了整整三轮才归于原貌,如此反应,便是说—— 小十六她……比她怀里的男人更要适合叶公子的命! 沈流萤眉心拧得更紧。 不,小十六不是有罪的该死之人,就算她的命再适合叶公子,她也不能用小十六的命来救叶公子,而且,叶公子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流萤……”卫玺并未抱着卫骁有多久便缓缓地收了回手,而后转过身来面对着沈流萤,还不待沈流萤说什么便“咚”一声对她直直跪了下来,同时还将额头重重地磕到地上,就这么卑微地匍匐在地。 沈流萤就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便冷冷道:“你若是开口求我救你口中的皇兄,我的回答不可能;你若是开口让我别杀死他,我的回答也是不可能,方才我说的救治叶公子的办法你应该也听见了,要么你的皇兄死,要么你的柏舟大哥死,你选谁死?” 卫玺跪在地的身子猛地颤抖。 她没有说话,只是泪水如泉涌。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选择。 “既然你没有办法选择。”沈流萤的声音冷到了极点,“那你就不要再在这里碍手碍脚。” 沈流萤的话听起来无情极了。 她本不是个无情的人,可此时的她必须无情,因为卫玺无法选择,那就只能由她来选择。 而她的选择,自然是卫骁死而叶公子活。 因为卫骁本就是该死之人,能死得有价值,已是给他的莫大殊荣。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变了回来,沈流萤惊喜之余是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裳让他把下身裹住,道是他变回来真是太太太及时了,不然她可不知怎么把这个男人拖到地面上去。 沈流萤没有再理会卫玺,长情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 直到长情用铁链缠住卫骁的身子将他如物件一般从这密室中拖出去的时候,卫玺依然是方才跪地磕头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沈流萤终是不忍心,在卫玺面前蹲下了身,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皇兄身上的毒莫说解不了,便是想死都是奢望,除非——” 沈流萤没有往下说,而是转口道:“既然生不如死,不如用他的命来换叶公子的命让他死了解脱,这样的结果于他来说不是最好?” 卫玺没有抬头,只是颤声问沈流萤道:“挖出皇兄的五脏六腑,替换给柏舟大哥,是吗?” 显然,她方才听清了沈流萤与白糖糕说的救治叶柏舟的办法。 “是。”沈流萤斩钉截铁道。 卫玺沉默,没有再说话,而是朝沈流萤磕了三记重重的响头,在沈流萤又不由将眉心拧紧的时候她抬起了头,对上沈流萤的视线。 沈流萤亦看着卫玺的眼睛,她只觉她在卫玺那双充满了悲伤却也充满了冷静的眼眸里,看到了什么,也读懂了什么。 * 夜很深,深极了。 夜也很静,静极了。 又下雨了,雨水不大,但在瓦楞上聚到了一起再往下落的时候,就聚成了滴滴答答的雨声。 叶柏舟的屋里,烛火明亮。 门窗紧闭,长情和云有心站在屋外,谁也不说话,只静静地听着雨声。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才听得云有心似叹息一般轻声道:“柏舟的心,而今只有仇恨与怨恨。” 长情不语。 只听云有心又轻声道:“长情,你一直以来都很厌恶宁心公主,我倒是觉得公主并未有什么错。” 长情依旧不语,云有心也不再说话。 又是过了良久,云有心才又极轻极轻的声音道:“长情,不怕你笑话我,我的心,还从未有什么时候像此时这般难过。” 有夜风轻起,轻轻吹动挂在廊下的风灯,风灯摇晃着,火光照在长情面上,忽明忽暗。 一直沉默的长情终于开口了,声音沉沉,“他如何都做不了的决定,只能你我做兄弟的帮他决定,这于他而言,未尝不是好。” “是啊……”云有心幽幽叹息,“这于他而言,未尝不是好……” 雨仍在下,永远不知人家愁苦。 这一场夜雨,一直下到天明才停歇。 长情与云有心就这么一直在叶柏舟的屋外站了整整一夜,不喝水,不坐下,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挂在廊下的风灯早已熄灭,他们却没有人在意。 也就在天完全亮起来时,紧闭了一夜的屋门终于打开。 听到屋门打开的声响,长情与云有心当即往后转身,长情看着面色苍白且沉重的沈流萤,即刻上前扶住了她。 沈流萤觉得很累,是以她靠到了长情身上,沉声道:“一切顺利,叶公子没事了。” 明明是顺利的事情,可沈流萤的语气却很沉,听不出丝毫的喜悦。 云有心面上也没有未见丁点的喜悦感。 且这种时候,云有心应当欢喜地进屋去看看叶柏舟才是,可这会儿他非但没有欢喜,甚至站在屋门外不动,对长情道:“这一夜……辛苦弟妹了,长情你陪弟妹到旁屋歇息吧,这儿我来守着便行。” “嗯。”长情微微点头,扶着沈流萤走了。 沈流萤则是又对云有心道:“七公子,且……先让他们好好睡一觉吧,他们暂时还不会醒来,我也且先睡一觉,日落前我再过来看看他们。” “我不会打扰他们的。”云有心面含忧伤,轻声道。 沈流萤没有再说什么,跟长情往旁屋走去了。 靠在长情怀里的她显得累极,只听她如云有心一般,面含忧伤之色,轻声道:“呆货,我觉得我很难过,这种心情,就像是见到三嫂与三哥分离时候的那种难过的心。” 沈流萤边说边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长情则是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来,抚着她的发,轻声道:“这不能怪你,人活在这世上,总要做出选择的。” “若是可以选择,我愿意选择不做这个事情。”沈流萤将脸埋在长情怀里,闷声道。 “萤儿很累了,莫多想,先吃些东西睡一觉,有什么事醒来再说。”长情在沈流萤额上轻轻亲了一口。 直到沈流萤躺在床榻上入了眠,长情都在她身旁陪着她,寸步不离。 隔壁屋里,仍处在昏迷之中的叶柏舟身旁,躺有一人。 一名秀美迷人但双眼却是红肿得厉害的姑娘。 是卫玺。 此时她的双眼紧闭着,如叶柏舟一般,正在沉睡之中。 但,即便是在沉睡之中,她的眼角仍有泪水淌出,湿了她的法,亦湿了她头下的枕,就像她心底的悲伤,如何都止不住。 她的手放在身侧,叶柏舟的手也放在身侧,不过卫玺的手却是覆在叶柏舟的手上,这是沈流萤离开之前将她的手放到叶柏舟手上的。 沈流萤之所以这般做,仅当做是帮卫玺做她一直想做却又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而已。 能握着心爱之人的手,是一个心有爱情的女人一生都想要做的事情。 哪怕只有一次,也是好。 * 夜幕又拢上,夜又深。 此时叶柏舟的床榻上,只有他自己,眼睑紧闭,仍在沉睡。 他的身旁,已经无人。 床榻前的椅子上,坐着长情,却不见云有心,亦不见沈流萤。 因为此时的沈流萤与云有心,正站在这屋子的后边,站在昨夜他们曾到过的通往低下囚牢的入口旁。 此时的低下囚牢里,卫玺正跪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躺在她面前地上的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面目全非且本该在昨夜就已经被长情拖走了的卫骁,但—— 他还有鼻息,他还没有死! 并且,他还有心跳!证明他的五脏六腑还在身体里,根本就没有给叶柏舟! 可明明,沈流萤已经说过叶柏舟已经无恙,那,又是用谁的命救了叶柏舟的命? 此时,已经是亥时过半,甚至很快就要到子时。 卫玺这时正颤抖着双手替卫骁将钉穿他掌心的铁钩取下,可她的双手才碰上那铁钩,卫骁的身子便颤抖起来,使得卫玺立刻心疼地收回手,泪如雨下,喃喃道:“皇兄……” 而卫骁这身子一颤抖便安静不下来了,忽然之间,不知他从何处来的力气,竟是抬手抓住了卫玺的手!用他那还穿着铁钩的手! 他手上的铁钩钩破卫玺的手,瞬间淌出血来。 只见他将卫玺的手抓得极尽他浑身的力气,被缝住的眼睑之下眼球动得厉害,没了舌头的嘴正在张张合合,像是努力地在和卫玺说话,可就算他再努力,他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虽然卫玺听不到卫骁的声音,但从他颤抖到痉挛的身体以及他一直重复的嘴型,她看得出他与她说的是什么话。 他要说的话,只有三个字。 尽管只有三个字,却已足够让卫玺的心崩塌,让她的眼泪决堤。 卫骁说的是:杀了我。 这是何其简单的三个字,可这对卫玺来说,又是何其残忍何其痛苦何其绝望的三个字。 卫玺一动不动,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卫骁张张合合的嘴依旧在重复这三个字。 一个人如此迫不及待地求死,可以想象他的心是何等的痛苦。 准确来说,是他的身体是何等的痛苦。 时间愈接近子时,卫骁就愈显得急切,急切地求卫玺杀了他。 因为子时一到,那些红色的虫子就会从地上的小洞下边钻出来,爬上他的身体,花上半个时辰将他浑身的血肉啃噬干净,而子时一过半,他被啃成白骨的身体又会重新长出血肉来!日复一日,周而复始!这样的折磨永无休止!除非—— 他死。 卫玺知道卫骁为何求死,不仅是她亲眼所见,沈流萤更是告诉了她这是永无休止的折磨,而要结束这种折磨,就只有将他杀死。 可杀死他的办法,却只有一种。 而这唯一的办法,对卫玺而言,残忍至极。 “皇兄,皇兄……”卫玺看着面目全非的卫骁,无畏他手上的铁钩,双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任那铁钩将她的手心钩穿,她也毫不在意。 下一瞬,她松开卫骁的手,颤抖着双手从身旁地上拿起一件什么东西,而后—— 闭起眼,朝卫骁身上扎了下去! 她拿起的,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她扎下去的地方,则是卫骁的心口。 锋利的匕首穿破他的皮肉,直插他的心脏! 卫骁颤抖的身子在这一瞬间紧绷,嘴巴大张,似在嘶喊,而后……笑了起来。 而卫玺手中握着的匕首此刻从他心房霍地抽出来,然后又颤抖着手用力扎下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卫骁的血仍是温热的,溅到卫玺的手上脸上,让她泪流更甚。 卫玺双手握着匕首,一直在重复着捅扎卫骁心脏的动作。 在卫玺第二次将匕首插进卫骁的心房时,他就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可卫玺的动作却未停止,只因……杀死卫骁的唯一办法,便是要捅穿他的心脏整整九九八十一次! 且在九九八十一次后,还要将他千疮百孔的心从他身体里挖出来,放到烈火里焚化成灰!方能让他真正死去真正解脱,否则哪怕割下他的头颅分离他的四肢,那些小虫还是会找上他啃食他,他依旧还要承受枯骨生肉的无尽折磨! “啊啊啊啊啊——!”向来娴静的卫玺再不知第几次捅穿卫骁的心脏时仰头嘶喊出声,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 沈流萤与云有心在入口处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子时过半,卫玺才从那且长且黑的石阶道中慢慢走了出来。 她手上一盏灯都不拿,她的每一个脚步都走得极为沉重。 沈流萤看到她的时候,她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包袱,被她用绳子严严实实地捆绑在她背上,那个巨大的包袱压在她背上,几乎能将娇小柔弱的她压垮。 不用问也不用猜想,沈流萤便知她背上背着的定然是卫骁的尸体。 “公主……”云有心一“见”着卫玺,便不由自主地唤她道。 卫玺则是轻声道:“七公子,我早已不是公主了。” 云有心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当说什么才是好。 卫玺说完,转头看向沈流萤,温柔地笑了一笑,感激道:“流萤,谢谢你,谢谢你帮我,谢谢你给我足够的时日,现下,我该走了。” 沈流萤原本觉得卫玺的声音和柔软很好听,可此时听着她柔软好听的声音,沈流萤却觉难过,是以忍不住问她道:“不再看他一眼再走?” 卫玺浅笑着摇了摇头,“如今见与不见又能如何?见,不如不见,流萤,后会无期,你自珍重。” 卫玺说完,朝沈流萤深深躬下了身。 她背上卫骁的尸体压得她几乎站不稳。 “小十六,你也……保重。”沈流萤道。 卫玺点点头,转身走了。 云有心此时才又道:“我带你到偏门吧,马车准备在了偏门。” “多谢七公子。”卫玺微微直起身,背稳背上的卫骁,离开了。 云有心手中风灯的火光中,卫玺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她甚至—— 没有鼻息,也没有心跳。 ------题外话------ 虽然很多人不喜欢小玺,但我还是心疼我的小玺~ 柏舟和小玺这对cp的剧情故事大概还一两章就讲完了 241、一直都喜欢你 走在卫玺身旁的云有心能感觉得出来她背卫骁的尸体背得很吃力,是以温和道:“可需我帮公主一把?” 即便卫玺说过她早已不是公主,可云有心却还是改不了口,似乎在他心里,不管面前的这个女子是何身份,变成何模样,她依旧是那个娴雅的宁心公主。 “七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卫玺轻轻摇了摇头,哪怕她的确背得很吃力,可她却不打算让谁人来给她帮忙,她也没有要停下歇一歇再走的意思,只是声音轻轻地回答着云有心的话,“我知道,七公子与莫家少主还有四哥都恨极我皇兄,今回莫少主能让我带皇兄走,我已感激不尽,不敢再有其他想法,也不能为难七公子。” 云有心不说话,因为此时面对卫玺,他觉得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似好。 只听卫玺又轻声问他道:“七公子,你说,假若我当初老老实实听皇兄的话,接受安排嫁给恒右皇子而没有执意跑来找柏舟大哥,他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这话虽是卫玺问云有心的,但还未等他回答,她便又接着往下道,似乎她的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需要任何人来回答因为她心中早已有答案了,“我知道我在周北的这大半年,四哥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着我,他们从未出现在我面前,我便当我什么都不知道,而四哥之所以会派人保护我,是因为我是一个包袱,他虽没有与我明说,但他送我离开召南的时候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猜想得出他心中所想,没有任何自保能力的我说是要来这儿陪着柏舟大哥不让他独自一人,实际上是给他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就像今夜发生的事情,我就是一个赤裸裸的累赘,倘若没有遇到流萤,我……我将永远都无法原谅我自己……” “公主……”云有心听着卫玺悲伤到了极点的话,温和道,“公主莫太过自责,这世上的事情,从没有谁人说得准,谁人又知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并且……男女情爱的事情,又怎会有谁对谁错?我从未觉得公主做错了。” 卫玺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温和的云有心,转回头时浅浅笑了起来,“与七公子说话,心会变得很柔软呢……” “七公子,你说,柏舟大哥心里其实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呢?”卫玺又问。 卫玺的这个问题,云有心根本无需想,只听他叹声道:“这个问题,公主又何须问?柏舟的心,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么?” 卫玺抿了抿唇,又微微笑了笑,“我只是……想听听而已,听不到他亲口说的,听听他最在意最重要的兄弟来代他说一声,我也觉知足了。” “柏舟他的心里,一直装着公主。”云有心没有拒绝卫玺,而是温柔地回答了她,“柏舟他一直都很喜欢公主,我想,应该是从他第一眼见到公主开始,就喜欢上公主了吧。” 云有心温柔的话让卫玺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的红肿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来,泣不成声。 ‘我喜欢你’这简单的四个字,卫玺从未听叶柏舟与她说话,从前没有,而今没有,以后也再不会有机会听得到。 哪怕是由云有心嘴里知晓叶柏舟对她的心意,也足以让她高兴得无以复加,只听她泣不成声道:“七公子,我也喜欢他,柏舟大哥,我也喜欢你,小玺一直都喜欢你……” 云有心听得卫玺泣不成声的话,心里那种从未有过的难过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 “公主,你可会怨恨柏舟?”这是云有心此时想要知道的,毕竟,她最敬爱的皇兄被柏舟折磨得生不如此,且还需她亲自来为他解脱。 “不。”卫玺闭起眼,让泪水从脸颊上滚落而下,她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我不恨他,永远也不会,即便他会恨我,我也永远不会恨他,不过……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云有心嚅嚅唇,似是想说什么想问什么,终是没有开口,少顷后才又问道,“公主接下来是准备到何处去?” “我要在流萤给我的时日内找一个地方,将皇兄埋葬了,我不能让他曝尸荒野,我不能让他死了连一处坟冢都没有……”卫玺声音轻轻,语气却很是坚定,“皇兄虽于大多数人而言不是个好人,但他却是最疼爱我的皇兄,我不能扔下他不管。” 卫玺说完这话的时候,她与云有心已经走到翎王府的偏门,是以她停下脚步,对云有心感激道:“多谢七公子相送,偏门到了。” 云有心上前替卫玺将偏门打开,偏门外,一辆不起眼的乌篷马车已停在门外,驾辕上坐着的,是哑巴家丁陆阿城。 只听云有心道:“这是这府上最信得过之人,他会送公主到公主想去的下一个城镇,接下去的路,公主便要自己走了。” “多谢七公子,七公子,保重。”卫玺朝云有心有礼地躬下身,沉重道,“后会无期了。” 直到马车离去,云有心都再说不出一句话。 相识了十多年的人之间,还有什么话是比“后会无期”这四个字更无情更让人觉得难过的? 叶柏舟屋里。 沈流萤走进屋子后先是坐到床沿上,为他诊了脉后才坐到长情身侧,将身子倚向他,将脑袋搭到了他肩上,轻声道:“七公子送小十六到偏门去了。” 长情抓过沈流萤的手,拢在手心里,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我知道,你不想让小十六带卫骁走。”沈流萤又道,像拉家常一般与他说话。 “嗯。”长情并不否认,因为在他心里,卫骁就是要受尽生不如死的折磨,一辈子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既然萤儿说饶他一次,我便代柏舟决定饶他一次,娘子的话,我要听的。” 长情的话让沈流萤忍不住在他手心掐了一把,且还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立刻换上另一副模样,浅笑着在他脸颊上啄一口,表扬似地道:“听娘子的话,这才乖!” 长情很满意沈流萤这个主动的亲吻,只不过他的心里活动根本就不会表现在脸上,是以他此时此刻仍旧是一副呆萌傻面瘫模样。 沈流萤表扬完长情,将脑袋重新轻靠回他肩上,幽幽道:“你和七公子为何要答应小十六的请求?” “因为若是要柏舟接受卫骁的命的话,他宁愿选择死。”长情道,“她自己,也知道。”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会知道?再说了,你我还有七公子不说,他根本就不会有机会知道。”沈流萤道。 “我虽不是他,但他的心,我知道。”长情肯定道,“他虽永远不会有机会知道真相,但,事实就是事实,哪怕没有人知晓,它也依旧刻在骨子里。”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会与小十六持同样的想法,让我对叶公子那么做!?”沈流萤又瞪着长情。 “那不一样。”长情镇定道。 “……这明明都一样!”沈流萤眼中满是嫌弃,随即又软和了下来,看着床榻上依旧在沉睡的叶柏舟,又是幽幽道,“只会给人无尽怨恨、黑暗以及悲伤的记忆,没有了或许真的是好的吧……只是小十六……” “我并不觉得小十六有什么错。”说到卫玺,沈流萤幽幽的语气里揉进了一丝难过,一丝哀愁。 “阿七也是这么与我说的。”长情摩挲着沈流萤的手,一脸的淡漠,“她对错与否我不知晓,我只知晓,这一次是这些年来我第一次正视她,而今我只愿阿风知晓了这个事情后别做出什么让人想不到的事情来。” 毕竟她是阿风最疼爱的妹妹,是阿风在宫中唯一当成亲人的人。 “你真是不管什么时候心中都想着你的兄弟。”沈流萤白长情一眼,且听到卫风的名字她就忍不住来气,“还有,我可是讨厌你的这个兄弟来着呢!他把我的小姝欺负得那么惨!不行,待回去了,我得帮小姝报这个仇。 这一夜,沈流萤与长情一起守着叶柏舟,一夜她都在念念叨叨,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有时候感慨万千,有时候又暴跳如雷。 也只有如此,才能驱散她心中的烦闷,让她不是总想着卫玺的事情。 天,又亮了。 勉强歇了一夜的云有心走进叶柏舟屋里的时候,沈流萤靠在长情身上睡着了,这会儿的她还是坐在长情腿上的,由他抱着她睡。 不过云有心看不见,倒也不知他们夫妻二人此时的模样是雅还是不雅,只轻声对长情道:“弟妹若是累了,长情你便陪弟妹回屋去睡吧,我来守着柏舟便行。” 然就在这时,只听床榻上有声音传来,惊喜的声音:“长情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之后紧跟着的是诧异,“弟妹?” 这声音,自然是叶柏舟的,但他的记忆……似乎与长情他们的不一样。 “嗯,萤儿找到的我,所以我醒了。”长情面无表情地淡淡道,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坐在他腿上靠在他怀里睡着的沈流萤此时揉着眼睛睁开眼,在看到正坐起身的叶柏舟时她立即从长情腿上蹦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说点什么,好在反应过来得快,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而是笑了起来,道:“是啊,我来找这个呆货,不然我可就要守寡了。” “我要饿死了,先去找吃的!”沈流萤说完,转身便跑出了屋,只因她不想在这屋里呆,她这会儿不想听他们兄弟三人说话。 准确来说,是不想听长情与云有心……撒谎。 因为她是女人,女人总会比男人要理解女人,女人也总会比男人要心疼女人,她不是怨怪任何人,她只是觉得心疼卫玺。 因为前夜她答应卫玺的事情,除了用她的命来救叶柏舟的命之外,还有拔除叶柏舟记忆里所有关于她与卫骁的记忆。 这是卫玺前夜跪在她面前求了她以及长情还有云有心整整一个时辰,不断地给他们磕头,长情与云有心答应的,她不过是一个大夫是身份,他们要她怎么做她便怎么做而已,毕竟,叶柏舟是他们的兄弟,是卫玺所爱之人,只要他们愿意,只要她心甘情愿,身为大夫的她没什么不能答应的,哪怕她并不想取卫玺的命。 而卫玺之所以没有当即死去,是因为沈流萤将叶柏舟那已经完全坏死的五脏六腑换进了她的体内,只为保她能多活三天,让她去做完她要做的事情,三天之后,她便会真正死去。 卫骁死了,叶柏舟忘了,如今痛苦的,就只有卫玺自己。 沈流萤缓步走向庭院,目光沉沉面色沉沉。 至于他们兄弟俩要用什么样的谎话来与叶公子解释他的脸为何毁了以及他们兄弟俩为何会守在他屋里,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 不过,不管他们兄弟俩用再怎么蹩脚的谎话来骗叶公子,用不了多久,也会变得无所谓的。 叶公子的命,可是注定了生来就是悲苦的? 她不想让小十六的命白白付出,他们也不想失去这个兄弟。 哪怕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他这个人能好好地活着,便是小十六和他们兄弟几人所盼的。 沈流萤抬头望着苍穹,觉得自己的心,很沉重。 * 离开了周北皇都的卫玺并没有去多远,因为她怕自己的时间不够,是以她只让陆阿城将她送到了离皇都最近的山岭,有山岭亦有水流的地方。 卫玺背着卫骁的尸体艰难地从马车上下来,陆阿城要扶她一把,她却没有需要,就算再如何艰难,她都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待她从马车上下来后,陆阿城从驾辕上递了一把铁锹给她,这是他们在路过一户农家时她拜托陆阿城从农家手上买来的。 卫玺手拿铁锹,以此为拄,与陆阿城道了谢,沿着不远处山脚下的小溪流走去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陆阿城才重重叹了一口气,坐上驾辕,赶着马车离开了。 然,陆阿城与卫玺都没有发现,马车后边一直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跟着卫玺。 不过,这人仅仅是暗中跟着而已,迟迟没有冲出来做出什么事情来。 卫玺走了一个时辰,在一处开满了野花的山脚处停了下来,没有再走。 只见她看了看脚下的小野花,浅浅笑了起来,对身后的卫骁道:“皇兄,就在这儿吧,有山有水还有花儿。” 卫骁自然不可能再回答她的话。 卫玺不在意,她说完这话后,将卫骁的尸体从她的背上解了下来。 她终于将卫骁的尸体从她背上解了下来,她背了整整一夜,哪怕是坐在马车上,她都没有将卫骁解下来,而是一直背着他。 因为将他放下了,他们兄妹就要永远分开了。 卫玺解开卫骁后将他轻轻放在地上,然后拿起陆阿城之前递给她的铁锹,开始在卫骁身旁的地上挖坑。 她的双手从来没有拿过铁锹,她不会用,但哪怕再艰难,她也还是挖出了一个能容卫骁躺下的深坑来。 她花了整整五个时辰,从天明到完全天黑,手心全都磨出水泡却又全都破了皮,她才将这个泥坑挖好。 没有火折子,所以她生不了火,幸而今夜有月,借着明亮的月华,能让她看得见卫骁。 卫玺没有给自己满是伤的手心包扎,她甚至看都没有看自己的手心一眼,挖好了坑后她将铁锹放下,在卫骁身旁跪坐下身,将裹在他身上的黑布解开,露出他面目全非的脑袋来。 看着卫骁,卫玺的泪又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只听她轻声道:“皇兄,小玺没有办法给你准备棺木,小玺也没有办法将你带回召南,小玺只能将你葬在这儿,你别怪小玺……” “但是,小玺会留在这儿陪着皇兄的。”卫玺说完,抬起脏污的手背来抹自己的泪,非但没有止住自己的泪,反是愈流愈甚,模糊了她的视线。 卫玺就这么跪坐在卫骁身边不知多久,从夜里一直跪到次日天有微曦,她才站起身,将卫骁的尸体挪到她所挖的深坑边,然后吃力地将他放了进去。 待卫骁的尸体躺在深坑里后,卫玺又在深坑旁跪下了身,用双手将泥土撒到卫骁身上。 她没有用铁锹,而是用自己的双手。 粗糙的泥土摩擦到她满是伤的手心,火辣辣的疼,她却像毫不在意。 坑里的泥土愈来愈多,渐渐的,泥土完全覆盖了里边的卫骁,让卫玺再看不见他,卫玺手上的动作依旧在继续,用手捧着泥土将坟坑填满,再将其堆成一座小土堆,堆成一座小小的坟冢。 卫玺做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完全亮了起来。 只见她将坟冢堆好后便跪在地上伸手去采周身的野花。 她在这山脚边呆了整整一日一夜,那个悄悄跟着她的人便一直在暗中盯了她整整一日一夜,什么动静也没有。 不过就在她的手里抓了大把的野花时,一只鸽子朝那暗处的人飞了来。 鸽子腿上绑着细细的小竹筒,俨然是一只信鸽。 当卫玺正要将摘了满手的野花放到卫骁的坟冢上时,忽然有人站到了她身边来,就像凭空出席一样,并且—— 用剑抵着她的脖子。 卫玺怔住,而后就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都不害怕似的,镇定自若,躬下身将手中的野花轻轻放到了坟冢上,一边轻声道:“又是想要用我来对付柏舟大哥吗?没有用的。” 她这么冷静,倒是让站在她身旁的黑衣人不能冷静了,只听他冷冷道:“有没有用可不由你说的算。” 黑衣人说完,将剑柄用力敲到卫玺的颈后,生生将她给敲晕,而后将她往肩上一扛,脚步生风,带走了。 但这黑衣人没有发现,他扛着的这个姑娘和寻常人不一样,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就像个已经死了的人一样。 一个多时辰后,皇都城墙上,弓箭手将手中弓弦拉满,弓上箭簇在日光下晃出锋利的光,贴墙而站的弓箭手身后还齐刷刷地站着一排后备弓箭手,显然是做交替上前之用。 城墙下的护城河外,一名身穿甲胄的年轻将军正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的面色很阴郁,他看着城墙上的叶柏舟,眸中还有不可置信,显然不能相信他竟然还活着。 他的身后列着数百士兵,年轻将军身旁的另一匹马上,则是坐着三日前那个夜里从翎王府跑开的叶池玉。 城门之上的城墙上,站着一脸冰冷的叶柏舟,他右边脸上的狰狞疤痕使得他的脸看起来阴冷可怕,他冷眼看着护城河前的叶池玉与年轻将军,冷冷道:“怎么,十七皇子这是要造反么?” 此时此刻,只见叶池玉睁着腥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叶柏舟,眸中充满了浓浓的仇恨,恨不得将叶柏舟千刀万剐。 只听他身旁的年轻将军正沉声对他道:“十七皇子,是末将无能,未能保护好公主,才使得她被翎王爷杀害了。” 很显然,这年轻的将军便是叶池玉离开石原城时将叶芙蓉交托给信得过的人,只不过—— “叶柏舟——”叶池玉紧抓着马缰的双手因为深深的怨恨而轻轻发颤,“就算我不能为我姐报仇,我也要让他饱受失去爱人的痛苦折磨!” 就在此时,一匹骏马如风一般从后边疾驰而来,马匹停下的刹那,驾马的黑衣人将马背上伏着的一名女子扔到了叶池玉面前的地上来,沉声道:“皇子,您要的人带来了。” ------题外话------ 明天还有一章,柏舟和小玺cp的故事就要讲完了~ 242、穿心的爱 两刻钟前,守城的将军忽然急匆匆跑到翎王府来禀告说十七皇子叶池玉与西南将军王牧领兵来围城,特请叶柏舟去看看。 倒不是这守城的将军对叶柏舟有多忠心,也不是他有多大的胆子敢无视皇权不去禀告皇上而是到翎王府去禀告给叶柏舟,而是他怕死。 哪怕他的心和这城外的叶池玉与王牧一样多么盼着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妖人翎王爷去死,可他却身中叶柏舟下的毒,他用尽了办法也没有办法解的毒,他怕死,所以他只能臣服在叶柏舟脚下。 而这守城的将军在看到除了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之外浑身上下皆安然无恙的叶柏舟时,他心中对这个妖人翎王爷的恐惧就更甚,因为他明明已得到消息说妖人翎王爷被重伤,离死不远,也正因如此,从昨晨开始整个皇都便开始动乱不已,今日那王牧将军也才会领兵来皇都。 不过,昨日动乱的任何想要对翎王府对翎王爷不利的人,在一日之间全都死了,死于非命,根本就不知是谁人下的手! 而王牧将军之所以没有在半途撤兵回去,显然是他没有收到其实妖人翎王爷根本就没有受什么重伤的消息,否则又怎敢领兵出现在城外。 但是,王牧将军是西南将军,此时应该在镇守召南军就要攻打上的石原城才是,就算他要从石原城领兵到皇都来,以最快的行军速度不眠不休至少也要三日,而皇都得到翎王爷重伤的消息不过才是昨日而已,王牧将军怎可能领兵来得这般快?除非……他早有所谋。 而至于他所谋是什么,守城的将军顾不得想不到也不想想了,此时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命而已,仅此而已,至于国家被谁人操在手中,根本就不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守城将军能管得了的。 因为不放心重伤初愈的叶柏舟,是以长情与云有心便跟着叶柏舟一起到了城墙,沈流萤亦跟在长情身旁,毕竟长情不放心将她独自留在翎王府中。 虽然长情什么都没有说,但叶柏舟与云有心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昨日那些想要将他千刀万剐却又一个不剩死于非命的所有人,使得整个皇都陷入了极端恐惧中,做这个事情的人,除了长情,除了他手中的北刹杀手,天下间再无人有这个能力。 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兄弟,就算杀尽这整个皇都的人,他都不会让他的兄弟受伤。 并非他无情,而是他对这天下的人,本就没有情。 此时沈流萤也站在城墙上,看着护城河前双目腥红的叶池玉,看着黑衣人从马背上扔下来的浑身脏满了泥污的女子,惊得她当即将手搭到了垛口上,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跌在地上的女子。 那是,那是小十六! 而叶池玉会让人将卫玺抓来,显然他猜得出想得到卫玺便是那个能让不祥之人叶柏舟身受重伤的人,但至于叶柏舟为何身受重伤没有死他也知道,因为有沈流萤在,所以他在看到城墙上除了破相之外好端端的叶柏舟的时候并无太多的震惊。 但,此时此刻的叶柏舟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甚至看也不看被扔在地上的卫玺一眼,他冰冷的目光只是落在双目腥红的叶池玉而已。 只见叶池玉从马车上翻身下来,抓起跌在地上的卫玺,抓着她站了起来,让她站在他身前,而后抓着她的头发往后扯,迫使卫玺的头抬起来,以让城墙上的叶柏舟看得清楚。 只听他咬牙切齿地对叶柏舟道:“叶柏舟!你竟然连我姐姐都不放过!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 叶柏舟一脸冰冷,他视线轻移,移到了王牧将军脸上,冷漠道:“王将军,本王只说过抓到这姐弟二人,未有说过让你替本王动手吧?还是说——” “你觉得你有希望利用这个不堪一击的小皇子来对付本王?” 叶池玉在听到叶柏舟的话时浑身猛地一抖,腥红的眼睛瞬间大睁,惊骇到了极点。 当此之时,只见王牧当即翻身下马,竟是朝叶柏舟单膝跪下! 只听他恭恭敬敬道:“末将不敢!” 王牧低垂的眼睛之中,是愤恨不甘以及隐忍,这个妖人太过可怕,显然这一次根本不是时机。 “哈,哈哈哈——王将军你……你根本就不配做我叶家做我周北的将军!”叶池玉看着恭敬跪在地上的王牧将军,而后仰天大笑,“像你们这种人,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叶池玉说完,重新看向城墙上的叶柏舟,将卫玺的头发往后扯得更用力,也是冷冷道:“叶柏舟,现在你心爱的女人在我手上,你若不想她死的话,就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 沈流萤死死盯着叶池玉,双手紧抠身前的垛口,她想让长情去将卫玺救回来,可—— 卫玺此时没有在看叶柏舟,而是在看着她,对她微微一笑,就好像是在对她说:“流萤,不用管我。” 是啊,今日已经是她给小十六时限里的第三日了,只要正午一过,她就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所以,此时的她不需要任何人救她,她不需要任何人费心费神来救她这个马上就会死去的人。 沈流萤将双手紧握成拳,贝齿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长情站到她身旁,握住了她紧握成拳的手,沈流萤便将他的手用力抠住。 叶柏舟此时也在看卫玺,看这个在叶池玉口中称为是他的女人的人,面无表情,只有冰冷。 叶柏舟冷漠的反应让叶池玉极为不可置信,只听他再一次道:“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做决定,我就让你的女人死在你面前!” 叶池玉边说边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到卫玺脖子上。 卫玺毫不在意,只是对叶池玉淡淡道:“没用的,用我是威胁不了柏舟大哥的。” 因为…… 他的记忆里,已经没有她了,没有开得美好的槐花,也没有那个在槐花树下的檀木镯子。 如今的她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陌生人,从未见过从未相识的陌生人。 “我不信!他怎么可能——”叶池玉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同时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心口。 只见他心口位置,插着一支箭! 这支箭,也插在卫玺心脏的地方。 这支箭,穿透卫玺的身子,将站在她身后的叶池玉的心房洞穿! 叶池玉睁大了眼,惊骇到了极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城墙上依旧面无表情的叶柏舟,用自己能使出的力气将卫玺从他身前推开! 血水从他心口的伤口中喷溅而出! 他捂着汩汩流血的心口往后倒退了两步,嘴角血流不止,而后,砰然倒地!没了鼻息! 卫玺却是看也不看她心口上插着的箭,而是看着城墙上手中拿着弓且又正架上箭矢的叶柏舟,对他柔柔地笑了一笑后,才跌倒在地,闭起了双眼。 其实,这般也好,也好…… 她右手腕上的檀木镯子磕到地上,本不是易碎物事的它,不过是磕到地面而已,竟是碎裂成了两半。 卫玺此时虽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她依旧会疼依旧会流血,她本就是将死之人,她身体里叶柏舟那颗坏死的心又怎再受得住这一箭,哪怕还差一会儿才至正午,她的命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她心口上的这一箭,是叶柏舟射的,他在射出这一箭的时候冷冰冰地说了一句话:“想死,那便成全你。” 这句话,是对叶池玉说的,因为直到他手中的箭射穿卫玺与叶池玉的心房,他的视线也依旧落在叶池玉面上,看也不看卫玺一眼。 很显然,他的确已经不认识卫玺了。 他不会武功,但他会射箭,因为周北不管男女,都善射箭,只要站着不动,他都能将手中的箭稳稳射出。 为防一箭射不死叶池玉,是以他此时又张开了弓,箭在弦上。 他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叶池玉身上,直到叶池玉倒下,他在收回视线的时候才不经意地看了卫玺一眼。 只这一眼,他看到了卫玺嘴角的浅笑,温柔极了,就像是对自己心爱之人才会露出的笑。 而叶柏舟的目光在触及到卫玺嘴角浅笑的那一刹那,他的眼角蓦地流出泪来。 沈流萤这会儿已不能冷静,只见她冲到叶柏舟身旁,抓紧拳头二话不说便朝他脸上抡!而后竟是咆哮道:“叶柏舟!那是小十——” 然,沈流萤最后一个“六”字还能说完,长情便毫不犹豫地一记手刀劈到她颈后,将她放昏了过去,只见长情抱起沈流萤,淡淡道:“萤儿触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情绪不稳定,我先带她回你府上。” 叶柏舟虽不知自己为何忽然挨了沈流萤一拳,但他却没有丝毫怨怪她的意思,只点了点头,道:“弟妹既有不适,你便带她回吧。”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抱着沈流萤转身走下了城墙。 城墙上的叶柏舟此时抬手抚向自己的眼角,抚到满手的湿意后他怔住了。 他流泪了? 他怎么……会突然流泪了? 叶柏舟不可置信,再一次抚向自己的眼角,抚到却是不听使唤且止也止不住的泪。 明明他杀死的是一个该死的人和一个陌生的女子而已,却为何会泪流不止? * 被长情抱着将将走到城墙下的沈流萤这会儿蓦地睁开眼,竟是醒了过来,正一边用左手摸着自己疼得不行的后颈一边哎哟骂长情道:“你个呆货!你居然敢打我!我要……我要告诉你爹说你打我!” 沈流萤话才说完,长情便低头吻着了她的唇,贴着她的唇对她道:“萤儿还是莫告诉爹了。” 否则爹不得把他训斥一顿? 长情温柔的吻非但没给沈流萤顺了毛,反是让她掐住了他的耳朵,同时从他怀里跳下来,骂他道:“谁让你这个呆货突然亲我的!?害得我差点没抓牢手!要是它跑了怎么办!?” 沈流萤边说边用自己的左手捶他的肩。 长情这才发现,沈流萤的左手是紧握成拳的,就好像在抓着什么东西一样,遂问她道:“萤儿左手里抓着什么?” “这个啊……”沈流萤看着自己的左拳,方才在城墙上很狠狠抡了叶柏舟一拳的她此时竟开心地笑了起来,“秘密!才不告诉你!” 沈流萤说完,高兴地往前跑开了。 长情没有追问,只是跟上了她而已。 * 夜。 沈流萤已睡下,叶柏舟也已睡下。 云有心坐在叶柏舟屋里窗边上喝茶,有些无奈地对身旁的长情道:“我这还是第一次往人碗里放安神药,且还是往自己兄弟碗里放,这感觉,怪极了。” 长情坐在云有心身旁,一边慢悠悠地喝茶一边道:“若非如此,你把他揍一顿把他揍睡了过去?” 云有心笑得更为无奈了,“你和阿风当真是师兄弟,这种事情总是让我来做。” “前提当然还得你愿意才行不是?”长情不紧不慢道。 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倒的确是,谁让我总说不过你们师兄弟呢。” 长情不说话,云有心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自己茶盏里的茶,喝完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除了他们两人手上的茶盏,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只空茶盏,就好像是准备着等谁人来似的,然叶柏舟已睡下,在这周北国,当不会有人来与他们喝茶了才是。 那,他们又是在等谁? 好一会儿后,只听云有心轻轻幽幽道:“公主的尸身,我今日亲手葬下了,我让陆阿城带我去了公主下马车的地方,找到了她葬卫骁的地方,将她葬在了卫骁的坟冢旁。” “今日整个白日不见你,我便知晓你定是去做此事了。”长情淡漠道。 云有心捧着斟满了茶水的茶盏,轻轻摩挲着盏壁,道:“你既知晓,却未阻止我,看来你没有从前那般厌恶公主了。” “人已死,我也无需端着对她的厌恶不放。”长情道。 “也是。”云有心笑了笑,捧起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汁。 就在这时,轻掩的屋门被人从外打开,可却未听到脚步声,只见一双黑色缎面高筒靴跨进门槛来。 来人是一名男子,一名年纪约莫二十六七的模样,着一件暗粉色的织锦广袖长衫,腰间坠一羊脂白玉佩,长发高竖,戴一七寸白玉冠,翩翩书生气,本就是单眼睑,偏生还爱笑,一双眼都快完成了一条缝儿,眼角有着深深的笑纹,好似他无时无刻不在笑着一样。 竟是官无忧! 官无忧笑吟吟地走到长情面前,先是恭敬地抱拳行礼,道:“无忧见过主上。” 然,还不待长情应声,便听得官无忧又笑吟吟道:“主上,大半年不见,无忧还以为你被埋在那座山头下边再也见不到主上了呢。” 长情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看来无忧是盼着我快些死了?” “岂敢岂敢。”官无忧笑得眼眯眯,“无忧只是觉得,主上要是再不出现的话,主上你那老爹都要把天给掀了去了,无忧可要应付不来了。” “有心不是已经传信回去了?” “所以近些日子莫家主才消停些,不过却一天天地都在盼着主上与夫人快些回去,道是你们夫妇二人还欠他的一顿饭呢。”官无忧笑着给长情道,“还有天枢宫的白华,可难对付得很。” 长情微微点头,以示他知道了。 官无忧这会儿没再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云有心,笑道:“怎么着小徒弟,见着师父一声不吭的?虽然为师只教了你一门手艺,但就算只是一门手艺,也好赖是你师父啊不是?” 云有心这时浅笑着站起身来,客气道:“徒儿有心,见过无忧师父,倒不是有心一声不吭,而是师父与长情正说着话,有心不便打扰不是?” “这还差不多。”官无忧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徒儿懂礼,为师甚是高兴。” 长情则是立刻给官无忧泼冷水道:“有心,你唤我长情,唤无忧师父,显然不妥,直称他无忧便可,你也无需自称徒儿,以免这家伙飘飘欲仙。” 云有心只笑不语,官无忧非但没有反驳,反是听从长情的话笑道:“呵呵,主上说什么便是什么。” 说完这话后,官无忧的脸色忽然变得正经起来,恭恭敬敬地问长情道:“不知主上今回传无忧前来,所为何事?” 长情看向躺在床榻上已然入梦的叶柏舟,道:“将我易成柏舟的模样。” * 沈流萤睡得正香甜时,忽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变得困难,就在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被闷得慌的时候,她蓦地睁开了眼。 她睁开眼后瞧见的便是长情近在咫尺的墨黑瞳眸,他正在吮吻着她的唇,同时他的手还在她身上乱揉着什么,沈流萤的第一反应便是将他推开,骂他道:“你这个呆货!你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她可正做着她回到沈府正吃着大哥亲手给她烧的好菜的好梦呢好不好! “我是在把萤儿叫醒。”长情坐在床沿,一脸呆萌道。 “……叫我你不会用嘴叫啊!?”非得对她又亲又摸的!? “我就是用嘴的。”用嘴亲的。 “……我说的是用嘴说话用嘴出声喊我!”沈流萤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长情的脸颊。 “可是我觉得用嘴亲萤儿把萤儿叫醒比较好。”长情很无赖。 “你怎么不说你还把手一块儿用上了呢!?”沈流萤咬牙。 “萤儿喜欢吗?”长情故作答非所问,简直要气死沈流萤,是以她将长情的脸用力地往外扯,“喜欢你的头!你这货大半夜的把我弄醒到底是要干什么!有话就赶紧说,不然我打你!” 这呆萌傻面瘫向来都很心疼她,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将她吵醒,哪怕他憋得慌了,在她倦极了的时候他也会忍着不吵弄她,但他现在却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将她弄醒,必是有事要与她说,且还是紧要之事。 “萤儿今日与我说过,想大哥他们想回家了是不是?”长情将沈流萤扯着他脸颊的右手握住,轻拢在他手心里。 他的语气他的声音如他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一样总是淡漠的冷冰冰的,但沈流萤却听得出这冷冰冰中对她才会有的温柔,作势便往他身上靠,长情便将她环进了怀里来。 “嗯,想家了。”沈流萤没有否认地点点头,“第一个任务完成了,先回家一趟再去做下一个任务吧。” 想回去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 沈流萤低头看向自己紧握成拳且紧紧绕着布条的左手,之所以绕着布条,尽是因为她怕她的手会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摊开,而她的左手在十日之内绝对不能打开,必须待到时机成熟,所以在这十日之内,她必须回到召南,回到京城。 “是,听萤儿的。”对于沈流萤的话,长情都会答应。 沈流萤想想觉得不对,又问道:“大半夜把我叫醒就只问我这个问题而已?你个呆货想说的绝对不是这个问题吧?” “是这个问题,却也不全是这个问题。”长情神情很认真,“萤儿答应我的事情,我想要萤儿在今夜替我完成。” “今夜?”沈流萤很诧异,“你确定要这么着急?” “我确定。” 沈流萤盯着长情认真的眼睛,少顷后点了点头,答应他道:“我知道了,我帮你就是,毕竟……这事越快做了对叶公子而言也算是最好的,但这周北的事情——” “周北的事情,我来做。”长情将沈流萤的话打断,“所以萤儿明日回召南时我不能与萤儿一道回去,阿七会代我在路上照顾萤儿,至多一个月,我便会回到萤儿身边。” 沈流萤怔住,定定看着长情,少顷后她才点头应声道:“好,我先回去,等你回家。” 她什么都没有多问。 男人决意要去做的事情,其实有时候并不需要事事详问。 信任,便足够。 ------题外话------ 本人只说过小玺和小舟舟是cp,但没说过这会是一对一定要在一起的cp,我知道,你们一定想拍死我 看到你们猜不到我的脑洞,我就猴开森哦呵呵呵~ 不过,我是真的很心疼我的小玺啊~ 其实我想问:姑娘们想要剧情再反转吗? 问归问啊,我几乎不会根据读者意愿改既定好的设定的,嘿嘿,嘿嘿嘿。 来来,让我听听民愤 最后就是,本文100万字了!虽然100万对别的作者来说是个小数目,但对龟速的我来说是个超级大数目!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超过100字的第二本文,有点小激动,所以很久没有心思写题外话的我今天就多唠了一点 243、我想我相公了 一个月后,立夏。 莫府,相思苑,辰时过半。 绿草坐在床沿上,伸出手一直在推床榻上懒洋洋睡着不想起的沈流萤,一边推一边催道:“小姐啊,起床了啊,巳时都已经过半了,太阳都快晒到你的屁股上啦!” 沈流萤压根就不理会绿草,翻个身继续睡。 “小姐啊……”绿草又要继续催,沈流萤这时忽地坐起身,瞪着绿草,十分嫌弃她道,“我的绿草姑奶奶,你别叫了行不行!?你让我再无赖地躺躺不行!?” 沈流萤说完,重新躺下,不忘警告绿草道:“别再吵了我啊,不然今天不给你饭吃!” 但,沈流萤才一躺下,绿草又出声道:“小姐,快起来,你不能再睡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吵我了吗!?我决定!今天不给你吃饭了!”沈流萤狂躁地抬手挠上自己的头发,满满的起床气。 谁知绿草非但不害怕,反是笑了起来,道:“小姐,其实不是绿草想吵你啊,而是今天是立夏,莫家主今晨回来,知道小姐还没起床,道是要和小姐一块儿用早饭呢!” “管他什么家主不家主的,让他自己吃去!”沈流萤第一反应先是想也不想便嫌弃,说完后她猛然惊坐起身,“什么!?我爹回来了!?还说要和我一块儿吃早饭!?” “是啊小姐。”绿草点点头。 “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沈流萤这会儿睡意全无,不仅坐起身,甚至还飞快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一副着着急急的模样。 “绿草这不是叫了小姐好久了嘛,小姐都躺得好好的不舍得起床呢。”绿草不服气地扁扁嘴。 “我说绿草啊……”沈流萤忽然抬起手,揪住了绿草的耳朵,瞪她道,“你还笑,你就是故意等到这会儿才告诉我爹回来了让我着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绿草不服气地哼哼声,“谁让小姐每回都这么懒睡得这么晚都不起床,都没有谁个家的夫人小姐的像小姐这样,要是让大公子知道了,该骂绿草没有好好点醒着小姐了。” “还有理了你。”沈流萤将绿草的耳朵揪得更用力了些。 绿草一点不害怕,因为她知道沈流萤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生气。 沈流萤揪了揪绿草的耳朵后很快就收回了手,一边着着急急地扯过衣裳来穿上一边问绿草道:“我爹他不是几日前才说去什么地方看生意的?怎么才没几天就回来了啊?而且还要和我一块儿吃早饭,他明明知道我从来都不早起的。” 沈流萤如今唤莫凛一声“爹”已经唤得非常顺口,就好像莫凛真是她亲爹一样,而在她心里,也将这个温柔慈和的公爹当成了她的亲爹。 绿草帮着沈流萤一块儿穿衣,很是嫌弃她道:“也只有莫家主这样亲和的公爹能让小姐你这种儿媳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要是换在别人家里呀——” “绿草你打住打住打住。”不听绿草把话说完,沈流萤便飞快地打断她,“说重点,别叨叨。” 这绿草要是念叨起来,就只会没完没了,这大早上的,她可不想自己的耳朵遭罪! 绿草这也才发现自己偏了题,是以扭回来道:“因为今天是立夏呀,莫家主好像是特意赶回来陪小姐吃早饭的,因为我听到家主和初一管事说到什么‘那孩子不在府上,我这个当爹的可不能和那孩子一样在今儿个把小姑娘自个儿扔家里不闻不问的’,我觉得,家主就是赶着回来和小姐过立夏的吧。” “立夏有什么过的?”沈流萤一脸不解,“而且没有就算不吃早饭,还有中饭晚饭啊,我爹他怎么非得赶在早上回来?” “哦,绿草险些忘了小姐有好多好多事情不记得了,立夏虽然不是大的节气,但咱京城在这一天还是挺热闹的,一家人要坐在一起吃早饭,然后中午的时候小孩儿们还会跑到街上斗蛋。”绿草一边给沈流萤系腰带一边笑着给她解释,“然后午饭的时候,出嫁的女子可以回娘家去吃中饭,不过只能是娘家也在京城里的女子哦!吃过午饭之后在咱们城西那块儿还有称人呢!可热闹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我爹要和我一块儿吃早饭呢。”沈流萤点点头,然后催绿草道,“快快快,绿草快帮我梳整好,不能让我爹久等了。” 绿草很嫌弃,“小姐这会儿才知道着急,刚才就应该快些起床。” 沈流萤没有理会绿草的念叨,而是看向外边大好的日光,感慨道:“竟然就已经是立夏了啊,今天是那个呆货与我说的最多一个月便会回来的最后一天。” 绿草听着沈流萤的话,嘿嘿笑了起来,“小姐,你想姑爷了啊?” “干嘛?”沈流萤从铜镜里白正在给她梳头发的绿草一眼,“我想我自己相公不行啊?” “当然不是不行啊。”绿草笑得开心,“而是看见小姐想姑爷,绿草觉得高兴啊,因为这样证明小姐和姑爷之间好好的,不然小姐也不会想姑爷了,小姐是真的很在意姑爷了!” 沈流萤非但一点不害臊,反是一脸得意道:“那是,我不在意我相公,难不成我还在意你相公不成?” “绿草可没有相公!”绿草当即微红了脸。 沈流萤见她微红了脸,便逗她道:“哎呀,想想咱们绿草也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我该好好地给我的绿草姑奶奶寻个好夫家才是,听说这大半年里,绿草你和那个什么秋容的好像相处得挺不错的啊?” 绿草不傻,她自然听得出沈流萤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她又急又臊道:“小姐你可别乱说!我和秋容什么都没有!而且他还非常讨厌!” 沈流萤见绿草又急又臊的模样,就愈发想要逗她,“哦?既然你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又怎么知道他非常讨厌?” 沈流萤这暧昧的话让绿草面红耳赤,急得直跺脚,“小姐!” 沈流萤笑得开心。 而此时的秋容则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沈流萤穿戴洗漱好匆匆忙忙地跑到饭厅时,莫凛早已坐在饭桌旁等她,并且饭菜都已准备好,沈流萤瞧着,有些不好意思,什么都没说便大步走到桌边,盛了一碗饭放到莫凛面前后才笑道:“爹,我坐你旁边吧?” 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也没有什么尴尬,沈流萤与莫凛之间就像是父女一样,沈流萤压根就不担心莫凛嫌弃她这个儿媳妇,而莫凛心中,也的确不挑这个儿媳妇儿的丝毫毛病,相反,他身子觉得他的这个小儿媳妇儿般般都是好,活泼灵动,懂礼可人。 是以沈流萤话才说完,根本就不等莫凛答应,她便笑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给自己之后便给莫凛夹菜。 莫凛并不着急动筷,而是先慈和地微微笑着道:“吃了饭后小姑娘便到外边去走走玩玩儿,今儿是立夏,外边会很热闹,当有很多让小姑娘喜欢的事物,带上秋容,若是瞧着什么想买的,也好有个人手帮你提着。” 沈流萤听着莫凛慈和周到的话,高兴得险些跳了起来,不过在长辈面前,她还是生生收敛住了,却还是高兴得笑靥如花,兴奋道:“谢谢爹!” 看着笑靥如花的沈流萤,莫凛又道:“莫玩得忘了时辰回娘家去吃中饭便行,你家中兄长当会等着你回去吃中饭的才是。” 沈流萤点点头,然后关心地问莫凛道:“那中饭我不在家吃,谁人陪爹一块儿吃?” 莫凛显然没有想到沈流萤会关心他这个,是以他先是微微一怔,而后才慈笑道:“我早已自己一人习惯了,小姑娘玩得开怀便行。” “那我下午会早些回来的,和爹一块儿吃晚饭,然后给爹捎好玩儿的东西回来!”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道完后又问,“爹今儿不会出去了吧?” “不会。”莫凛道,“今日在家歇一日,明日才会出门。” “那就好!”沈流萤笑得开心,又给莫凛碗里夹了菜,“爹,吃饭吃饭。” “好。”莫凛微微点头,笑得慈爱且温和。 待饭饱,沈流萤离开饭厅兴高采烈地往府外方向去了之后,候在饭厅外的初一才走进厅子来,问莫凛道:“主上今日可是不出发去桂城了?” “不去了,已与小姑娘说了今日在府上歇着,便不可食言。”莫凛浅笑道。 “那日程……” “路上赶得急些,也可在预计的时日内到得桂城。”莫凛道。 “属下明白了。” * 今日的街上,的确热闹。 沈流萤也见识了什么叫做“斗蛋”。 家家户户在这立夏的早上会煮好囫囵蛋,用冷水浸上好一会儿之后再套上编织好的丝网袋,挂于孩子颈上,孩子们便三五成群,进行斗蛋游戏,蛋分两端,尖者为头,圆者为尾,斗蛋时蛋头斗蛋头,蛋尾击蛋尾,一个一个斗过去,破者认输,最后分出高低,蛋头胜者为第一,蛋称大王;蛋尾胜者为第二,蛋称小王或二王。 这是沈流萤在看街上那些三五成群嬉笑玩闹的小孩儿们斗蛋时绿草一边在旁给她解释的,但凡有小孩儿的人家,不管是高门大户还是寻常百姓,今日都会给自家小孩儿准备好这样一只囫囵蛋,让他们出来跑耍,只不过,大户人家的孩儿身后总有婆子跟着,总怕他们会给磕着碰着了似的。 沈流萤觉得,还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孩儿要欢喜得多,毕竟没有太多的讲究便没有太多的规矩束缚,要玩便开开心心地玩,多好。 这般想着,沈流萤便不由捏着下巴对绿草道:“要是我有娃娃了,如果是个男娃娃的话,一定好好管教他,省得生成娇滴滴软绵绵的性子,看,就像那边那个小男孩儿,都七八岁了吧,摔倒了居然不会自己爬起来还要婆子扶起来,居然还哭鼻子,嫌弃!” “那要是生了个女孩儿呢?”绿草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要是生了女儿啊……”沈流萤一脸认真地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太严肃,我必须认真想想,养女儿,绝对不能马虎!” 一直跟在后边的秋容此时忍不住问道:“夫人,你说反了吧,不应当是养儿子绝对不能马虎啊?” “没反。”沈流萤斩钉截铁,“在我这儿,就是‘重女轻男’!闺女才是宝,儿子嘛……该咋就咋了,你说是吧绿草?” “啊?”绿草一脸懵,因为她心中想的与秋容所说的一样。 毕竟她与秋容都是地地道道的古人,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人心,自然是男儿是宝女儿是草,女人也只有生了儿子在一个家中才会有地位,否则就是被人戳脊梁骨的命。 沈流萤深知这个问题,是以她也没有打算让绿草还有秋容苟同她的想法,是以她摆摆手,哼哼声道:“不和你们说这个事儿,反正不管我生男还是生女,那个呆货要是敢有一点嫌弃的话,我就——折了他!” 沈流萤说这狠话的时候,还比划了一个狠狠掰折的动作,让秋容看得直咽唾沫,心道是他以后要是娶媳妇儿了的话,绝对不娶像夫人这样的! 沈流萤可不知秋容在心中怎么想她,只高高兴兴地继续玩逛去了。 然后,只短短一个时辰,秋容手上怀里拎满抱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便是后背都让沈流萤给利用上了,只见沈流萤这会儿正将一只崭新的包袱挂到秋容背上,一边叮嘱他道:“都给拿好了,少了一样的话,我就抽你。” “……”秋容觉得,他的这个女主子比他的爷要难伺候得多!而且动不动还要承受心惊胆战的恐吓! 秋容心中哀嚎,爷,您究竟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绿草看着秋容一副拧巴的模样,不由瞪他道:“喂,你干嘛一副好像我们家小姐在折磨你的模样啊?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家小姐!?” 绿草的话让秋容当即想捂她的嘴,赶紧道:“我的绿草姐姐!你小点儿声!我这样儿哪里是嫌弃,分明是开心,开心你懂不懂?” 秋容说完,还夸张地咧开嘴笑了起来。 谁知绿草登时就恼了,骂他道:“谁是你姐姐!你这种大叔不准再叫我姐姐!你的岁数明明比我还大!” 绿草骂完秋容,似乎还是气不过,是以在他脚背上狠狠跺了一脚,跺得秋容险些将怀里抱着的大包小包给掉地上了。 绿草气呼呼地跑去跟上前边的沈流萤。 秋容则是一脸懵地看看自己无辜的脚再看看跑开的绿草,他叫错了?他客气地称她一声“姐姐”那是捧了她的脸,他没叫错啊,那她为什么骂他!? 女人都这么莫名其妙的!? 秋容突然间非常能理解长情那种被沈流萤整懵得不行时候的心情。 * 沈流萤在午时稍过一些的时候回到沈府,一回府她便先跑去找沈望舒,却没有在他的书房找到他,正巧碰到清幽,清幽便告诉她沈望舒和沈斯年都在厨房。 沈流萤让绿草给整理整理她堆在秋容身上的东西,而后往厨房跑去了,跑到厨房门前时她故意放轻脚步,将头探进门里,确定厨房里的沈望舒和沈斯年没有发现她,捂嘴轻轻一笑,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他们身后,在他们耳旁忽然大声道:“大哥三哥!” 沈斯年被沈流萤吓了一跳,险些将手中正拿起的盘子给打了,却也不见他责怪沈流萤,只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小妹你都嫁做别人家的媳妇儿了,怎的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净吓人。” 沈流萤努努嘴,笑得开心道:“那在别人家我是媳妇儿,在大哥你们这儿我就还是小妹嘛!再说了,回家都还不能自自在在的话,那多不好玩儿,你说是不是啊三哥?” 沈流萤说完,笑着看向沈望舒,还不待沈望舒说话,她便一边眨巴眼看他面前正捯饬着的米饭一边好奇道:“三哥你在做倭豆肉煮糯米饭!?” “嗯。”沈望舒温柔浅笑着,点了点头,“昨日让清幽教我的,幸而简单,不然便没法儿给小萤做今儿的午饭了。” 沈流萤兴奋不已,“三哥特意学了等我回来吃饭的!?” “嗯,想亲手给小萤烧一顿饭,不过怕是三哥厨艺不行,会让小萤失望。”沈望舒抬手轻轻揉揉沈流萤的脑袋,总将她当个小姑娘似的宠溺着,尽管她这个妹妹仅仅晚他一刻钟出生而已。 “三哥三哥!快先给我尝一口尝一口!”沈流萤抱着沈望舒的胳膊直晃,一副迫不及待的激动模样。 尽管饭菜尚未上桌前便吃上一口的话是一种无礼之举,然沈望舒还是依了沈流萤,用长木勺舀了一勺面前陶锅里倭豆肉煮的糯米饭,甚至还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后才将糯米饭递进她正张开等着的嘴里,见着沈流萤将这一大勺糯米饭一口含进嘴里时有些着急道:“小萤慢着些,莫烫着嘴。” 沈流萤则是高兴地用双手捂着嘴,哪怕糯米饭再烫,她也没有吐出来,而是在嘴里晾凉了才嚼动咽下肚子里去,然后重新抱住沈望舒的胳膊,笑得满足道:“三哥,可好吃了!” 沈斯年这会儿有些责怪沈望舒道:“望舒你日后莫这么惯着小妹,都要把她惯坏了,让你在账房替我对账便行,偏还要到厨房来为小妹烧饭,真是要把她惯坏了。” 沈望舒浅笑,“大哥不也是放下手头的生意亲自来给小妹做苋菜黄鱼羹么?” 沈斯年不说话,沈流萤则是伸手去扯他的衣袖,笑得乖巧道:“大哥,先让我尝一口好不好?” “不行,饭菜未上桌,怎能让你在这儿先吃,有失礼数。”沈斯年脸上一本正经,然他的手却已经伸出去拿起了一只干净的小勺,舀了一小口鱼羹汤,忽就变成了既无奈又宠溺的口吻对沈流萤道,“那便先尝一小口吧。” 在沈流萤尝羹汤的时候,沈斯年另一只手还在小勺下边接着,生怕糖水洒了溅到沈流萤的下巴。 “好喝!”尝过苋菜黄鱼羹汤的沈流萤毫不犹豫地夸赞沈斯年道,“这是我喝过的全天下最好喝的鱼羹汤!” 沈斯年被她逗笑了,“贫嘴丫头。” 沈望舒这会儿也温柔地笑道:“小萤到厅子坐着稍等会儿,三哥与大哥很快将饭菜做好了。” “不。”沈流萤不走,“我就在这儿陪着大哥和三哥呗。” 沈流萤执意,沈望舒和沈斯年便随了她,不过却不要她动手帮忙,便是连端菜的时候都不让她动手,沈流萤便走在他们中间,抓着他们的衣袖,一起到了饭厅。 “三哥,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啊?”饭罢,沈流萤一脸闷闷地问沈望舒道。 “你二哥若是回来,我非得让他在爹娘的灵位面前跪上三天三夜不可!”沈斯年严肃地插话道,“他这个兄长究竟是怎么护着妹妹的,竟把妹妹丢了大半年杳无信息!幸而小妹你安然无恙,否则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自己几年不靠家便罢,今回竟是连你也一块儿拐出去了,还有你相公也是,你们成婚前他是如何与我保证的!?待他回来,我也非与他好好谈一谈不可!” 然,沈斯年这话才说完便见他眉心微蹙,问沈望舒道:“小妹呢?” 只见厅子里哪里还有沈流萤的身影。 沈望舒浅笑道:“大哥说话时小妹便跑了,许是不想听大哥唠叨。” “……”沈斯年一怔,而后摇摇头,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只要望舒你、澜清还有小妹好好的,我便也知足了。” 清幽这时进来收拾饭桌,沈望舒看了一眼清幽,而后问沈斯年道:“不知我上回与大哥提的事情,大哥考虑得如何?” * 沈流萤可以说是从厅子里逃出来的,因为她若是没有及时跑出来的话,不知沈斯年能将那个话题神展开到什么程度,为了她的耳朵,她还是早些溜才是上上策。 沈流萤一跑出厅子便见着绿草兴高采烈地朝她跑来,见着她便开心道:“小姐小姐,你吃好啦?那咱们到街上去玩玩儿怎么样?我听外边的小娃娃说咱们城西小市那儿大称已经准备好了,很快就开始称人了,小姐咱们也去称称吧?还有还有,今儿小市会有好多好吃的!” “好吃的!?”沈流萤眼睛一亮,一把拉上了绿草的手,“快走快走!” 一直跟在沈流萤左右的秋容当即跟上,心道是夫人不是才刚吃饱,又到街上去继续吃!?吃好了好上称!? 沈流萤要是知道秋容心里快要把她和猪对等了的话,她一定狠狠揍他一顿。 城西的街上果真很热闹,大人小孩儿,年轻男子还有姑娘,这会儿吃罢午饭后都到街上来凑凑热闹,尤以“称人”那儿最为热闹。 所谓称人,就是在一个空旷的地儿挂起一杆大木秤,秤钩悬一根凳子,大家轮流坐到凳子上面秤人,司秤人则会一面打秤花,一面讲着吉利话,且打秤花只能里打出,即从小数打到大数,不能外打里,而立夏这日百姓之所以要称人,无非就是求福气求好运。 沈流萤对称人没什么兴致,是以她坐在一旁的糖水铺子里吃着豆腐脑儿,笑眯眯地看着人群里非要凑热闹不可的绿草,心里一边取笑她:凑凑凑,把你凑成肉饼! 就在这人群里,沈流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顿住手上正要用勺子舀起豆腐脑儿的动作。 不,准确来说,她是看到了两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题外话------ 过渡章节 小萤萤看到了谁,哦呵呵~ 244、爱在重逢时 只见人群边上站着一名年纪二八,眉清目秀的一名姑娘,姑娘身穿藕色布衣,布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显然并不是个富足人家的闺女,许是买不起簪花的缘故,她简单的发髻上只簪着一根竹簪子,不过姑娘的衣裳虽然陈旧,却是整齐干净,衣裳的衣襟还有袖口上还用粉色的丝线绣着朵朵小花儿,让她看起来就像这初夏时节一朵娇嫩的花儿。 姑娘一手提着一只颇大的竹篮子,篮子里不知装着的是什么,篮子面上用一块藏青色的棉布遮盖着,她的另一只手上则是拿着一串糖葫芦,糖葫芦串儿上还被吃掉了上边的两颗山楂果儿,此时只见姑娘看着人群里的方向,一边面有关切之色道:“小河你慢着些,别摔了。” 热闹的人群里当即有男孩儿的声音应她道:“知道啦姐!我称好就出来了,你再等等我啊!” 男孩儿的声音刚落,只听人群里的司秤人大声道:“哎哎哎,各位乡亲都别挤啊别挤啊,都会轮到你们上称的啊,来来,各位都往外站着些,然后排个队,排了队就快些了啊!” 司秤人说完话,只见本是围成一团的百姓便往外退开,姑娘见状,本也是要退开些,可不知谁人在这时狠狠地撞到了她一下,正巧撞到她提着篮子的右手上,撞得她一时没能将竹篮子提稳,她的竹篮便脱离了她的手,掉到了地上,装在里边的东西便掉了一地。 姑娘登时惊道:“我的帕子!” 从竹篮里散落出来的东西,是姑娘家用的帕子,帕子上有绣花,针脚细密,瞧得出是顶好的针线活儿。 姑娘边惊呼边蹲下身要去捡她的帕子,可这会儿人群正在往外退开,且她又正蹲下,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她,一心只想着帕子的她也没有注意到退开的人群就要踩到她身上来,当她意识过来的时候,眼见一双大脚绊到了她的手上,那人作势便往后倒压到她身上,不巧的是这人还是个肥胖的妇人,若是就这么重重坐到她身上来的话—— 姑娘惊得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大山似的妇人即刻便要坐到自己身上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双白净修长的手从她身后伸来,在这于她来说的千钧一发之际揽住她的纤腰,将她往后拉了过来。 姑娘的鞋尖将将离开那个地儿,那个大山一般的肥胖妇人便“哎哟”一声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姑娘看着跌坐在地将她掉落在地的帕子全都压在了身下的肥胖妇人,看着她那一个顶她三个的身板,心有余悸。 她要是坐到她身上的话,会将她的腰压断吧? 姑娘还在心有余悸地发怔时,只听她身后有人颇为关切地问她道:“姑娘可有恙?” 是男子的声音,年轻男子,而且还是陌生男子。 姑娘这才想起方才是有人揽着她的腰将她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才不至于她被那个妇人坐到,当即着急地往后转身。 谁知她太过着急,以致于她转身之时一直拿在手中哪怕受惊受吓也都没有松手的糖葫芦串儿就这么……碰到了身后陌生男子的衣裳上。 姑娘看着沾在男子身上那明显上乘料子衣裳上的红糖油,惊住了。 男子低头看着自己胸膛衣襟上被沾上的红糖油,也微微怔住了。 下一瞬,姑娘像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一般,根本看都没来得及看男子一眼便频频躬身给他道歉,慌张道:“对不起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这衣裳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她……她赔不起的,怎,怎么办? 男子显然没想到姑娘会这般受吓,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听姑娘急急道:“不……不若这般,公子您将您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我帮你洗干净后再亲自送到您府上给您如何?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将您的衣裳弄脏的。” 男子看着姑娘如此慌乱的模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遂赶紧道:“无妨无妨,不过是衣裳沾了些糖油,并非什么大事,姑娘无需如此紧张。” 谁知姑娘却摇头,执意道:“不行不行,我弄脏了公子的衣裳,理当给公子赔一件才是,可是我……我赔不起公子这样的衣裳,便只能给公子洗洗,还望公子不嫌弃;且公子方才救了我我还未能答谢公子,再不能为公子做些什么的话,我,我……” 姑娘愈说愈着急,她慌张执意的模样让男子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她的话她下一步可能她就该对他长跪不起了,只好无奈地点头答应道:“那就……麻烦姑娘了。” “不麻烦,公子放心便好!明儿我洗好衣裳后便送去公子府邸。”听到男子答应,姑娘这才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不知公子的府邸在何处?” 姑娘问这话的时候终于抬起了头来,瞧见了跟前的男子。 普通的容貌,没有惊艳,但给人的感觉像一阵清风或是一泓清泉,干净,澄澈,使得姑娘一眼便给他定义:好人。 男子也是这会儿瞧清她的脸,清新秀气,就像这立夏时节的芬芳,不至迷人,却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至少男子觉得自己移不开眼。 在看到姑娘因为安心而笑着的模样时,男子本是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他明日让人来这儿取便行”,但一张嘴,便是情不自禁道:“我家住城东云府,姓云,名忘,忘记的忘。” “城东云府,云忘公子。”姑娘笑着将男子告诉她的信息念了一遍,巧笑着道,“我记住了,明儿我一定将衣裳给公子送过去。” “那就……有劳姑娘了。”云忘看着巧笑着的姑娘,忽觉心跳得有些快。 他说完这话后,便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递给了姑娘,姑娘正将衣裳接过时,人群里跑出来一名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一边朝姑娘跑来一边高兴道:“姐,姐!我称好了!比去年沉了!然后我可以陪姐去卖帕子了!” 然,小男孩儿才跑到姑娘身边,便震惊道:“姐,你绣的帕子怎么都掉在地上了啊!?都给人踩脏了呢!” 小男孩话才说完,更震惊道:“咦!姐!你干嘛大白天地脱人家大哥的衣裳啊!?” 小男孩这话刚落音,姑娘的脸刷地红了起来,登时斥他道:“小河不许乱说话!” “公子,小河还是个孩子,还请公子不要责怪他。”姑娘又赶紧给云忘道歉,“我明儿一定将衣裳给公子送到府上,多谢公子方才相救之恩!” 姑娘说完,将手中糖葫芦飞快地塞到名叫小河的男孩子手里,再飞快地躬身将云忘的衣裳塞进竹篮子里,匆匆散落在地的帕子一并塞进竹篮里后一手提着竹篮一手拉起小河的手,匆匆走了。 小河边走还边问她道:“姐,咱不去卖帕子了?” “不去了,帕子都脏了,不会再有人买了,回家去了。” “那回家洗洗干净了还能再卖吗?”小河皱巴着小脸,有些难过,“这些都是姐辛辛苦苦绣好的。” “不知道。”姑娘有些忧心,“洗干净后看看吧。” “我帮姐一起洗。” “好啊。” “那姐你别给娘说你给我买糖葫芦了啊,娘会骂我的。” “放心吧我的乖小河,姐姐不会给娘说的。” “这是姐绣帕子卖帕子得的钱,我吃了这一串糖葫芦后一个月内绝对不让姐给我买了!” 姑娘笑了,“就你这小馋嘴,能管得住嘴?” “我能的能的!不然姐没有嫁妆,嫁不出去!” “……闭嘴。” “娘说的嘛。”小河扁扁嘴,“我偷听到娘说是因为咱们家没有嫁妆,所以王大娘才来咱们家退婚的。” “……” “哼!那是王家没眼光,不知道姐的好!姐你别再为这个事儿难过了,我可怕姐再为这个事情伤心得生病好久都不醒……”小河说到最后,将姑娘的手抓得紧紧的,生怕她会突然不见了似的。 只见姑娘揉揉小河的脑袋,笑得温柔且肯定道:“不会了,王家的亲,退了正好,我还不想嫁到他们家呢!不然我得多受气啊,哪还能像现在还能和小河来街上玩儿,对不对?” “就是就是!” “好了,回家了。” “嗯嗯!” 姐弟俩愈走愈远,云忘还站在原地,看着姑娘的背影。 云有心这时走到他身侧来,浅笑着问道:“青天白日的就把衣裳脱给陌生姑娘,不大好吧?” 云忘当即用手肘杵他,嫌弃他道:“什么话,是人姑娘非要我脱的好不好。” 云有心又道:“你这么污蔑人姑娘,不大好吧?” 云忘这时白他一眼,“懒得跟你说。” 云忘说完,忽然发现地上还落着一张帕子,当即躬身捡了起来。 帕子被人踩了几脚,很脏,云忘却不在意,而是认真地盯着上边的绣花看。 藕色的帕子,粉色的绣花。 就像是姑娘身上穿的衣裳,衣襟和袖口上绣的花儿。 花儿,是槐花,粉色的槐花。 在姑娘离开的方向,忽有一名大婶从她后边大声唤她,“韦小溪,来来来,我给你几块豆腐带回去煮啊!” 大婶的声音很大,大得云忘这儿都能听到。 只见云忘又看向姑娘的方向,轻声道:“韦小溪……她的名字?” 韦……小溪?云有心怔住。 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有心,有心?”云忘唤怔住的云有心,“你怎么了?发什么怔?” “没什么。”云有心回过神,温和地笑了,“再走走吧,今儿这城西是最热闹的。” 不过是听起来有些相像的名字而已,他们二人,今生怎还会再相遇…… 自云忘从韦小溪身后揽住她的腰将她从吵闹的人群中“救”出来的一刻起,沈流萤的目光便落在他们身上再没有移开过,直到韦小溪拉着弟弟韦小河的手离开,她怔愣的眼眸才微微一晃,而后循着云忘的视线随着韦小溪的走远而慢慢放远,还似有些回不过神来。 就在这时,忽有人坐到了她身旁来,而后低下头轻咬住她从碗里舀起豆腐脑儿却又因怔愣而迟迟没有放进嘴里的勺子,将勺子里的豆腐脑儿吃进了嘴里。 沈流萤这才倏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便是抬起手要往这个不要脸的人脸上掴,管他是男还是女,是老还是幼,敢这么来调戏她,先抽了再说! 可当沈流萤的巴掌就要掴到这人脸上的一刹那,却见她霍地停住手,同时一脸震惊地看着对方。 只见这人凤眼剑眉,薄唇高鼻,肤白貌美,身着一身暗绯色的长袍,使得他本就英俊非凡的容颜让人只觉一种别样的妖美,不知吸引了周遭多少人的眼球,甚至还有姑娘妇人悄悄跟在他后边盯着他瞧,被迷了魂似的。 但偏偏,这般妖美的一个年轻男人,却又给人一种呆呆愣愣的感觉,尤其是他那张脸,面无表情的,呆中带冷,冷中带瘫,在沈流萤眼里,根本就是个呆萌傻面瘫! 此时这呆萌傻面瘫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用他那呆板的声音对她道:“萤儿,我还想吃一口。” “呆货!”沈流萤这会儿惊诧不已,惊诧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欢喜,眸子里更是跳跃着惊喜的光,刹那之间竟是欢喜地想要扑到他怀里,却又生生止住这一冲动,因为她还不想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做这么遭人议论指点,这可不是在漠凉国。 于是她将双手贴到了长情的双颊上,又揉又搓,久违了的滑腻手感让她忍不住想要在他脸上狠狠啃一口,欢喜地问道:“呆货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还有你怎么到这儿来的!?” 长情任沈流萤对他的脸又揉又搓,她喜欢且想念他脸颊的滑腻,他又何尝不念着她掌心的柔软,只听他老老实实地挨个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道:“嗯,回来了,刚回到京城一会儿,想给萤儿惊喜,到这儿来找萤儿的。” 他曾与萤儿说过至多一个月会回到她身边来,今日是这一个月的最后一日,他不能对萤儿食言,是以就算路上不眠不休,他也要赶回来。 沈流萤听着长情语气呆愣的话,他似乎不知如何才会有温柔的语气,就像他的面上从来都不会有温柔的神情一样,但沈流萤却听得出他想给她的所有温柔,让她的心变得柔软,也让她抿抿嘴,弯下眉眼,笑了起来,然后—— 沈流萤终还是没有忍住冲动,只见她张开双手,扑到了长情怀里,开心不已道:“呆货!我想你了!” 长情怔住。 莫说长情,便是周遭百姓全都怔住了,怔怔看着不害臊的沈流萤,双目大睁,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显然不能相信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会有如此投怀送抱的女人! 不过这会儿沈流萤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反正她抱的是她的相公又不是别人的相公,怕什么! 只见回过神来的长情抬起了手,轻轻抱住了沈流萤,甚至还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直让周遭一干人羞红了脸,偏偏又谁人都移不开眼。 尽管是让人很是羞臊的一幕,可男俊女俏,且似乎还是小别重逢的俊俏小夫妻,如此激动,也能让人理解,最主要的是,不仅没有让人觉着有伤风化,反是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长情没有说话,他只是轻轻搂着沈流萤而已,他甚至不敢稍用些力,他担心自己若是稍用力的话会忍不住做出些什么不由自控地举动来。 好在沈流萤很快就松开了长情,不然长情就要抱着她奔回府里然后将她放到床榻上。 只见沈流萤松开长情后看了一眼周遭还在怔怔盯着他们看而没有回过神的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解释道:“这是我相公,我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过他了,所以……” 所以,不能怪她刚刚太激动,要怪就怪这货呆萌傻的模样及话把她给暖到了,让她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沈流萤话才说完,卖豆腐脑儿的大娘赶紧笑呵呵道:“小两口刚成婚不久吧?小别胜新婚嘛!咱们都懂的!而且咱城西的姑娘对自个儿男人主动点那也没啥!咱城西没那么多讲究,各位乡亲你们说是吧?” “对对对!”有人当即赞同道。 沈流萤笑得开心。 只听卖豆腐脑儿的大娘又道:“今儿过节,又是你们小两口小别团聚的好日子,今儿这豆腐脑儿啊,我请你们小两口吃!小相公你稍等啊,我这就给你盛。” “谢谢大姐!”沈流萤开心道,而后重新坐回长凳上。 豆腐脑儿很快就递到了长情面前来,尽管他并不喜好吃,但看着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的喜悦模样,他还是陪她一块儿吃,只不过将大娘新端上来的一碗换到沈流萤面前,他则是拿过她已经吃了一半的那碗。 沈流萤笑嘻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够吃?” “我知道的。”这就是长情的回答,没有什么为什么。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这个相公,她果真没有嫁错! “那……”沈流萤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问我大哥啦?” “我还没有见过大哥。”长情很诚实,“萤儿身上有我的味道,有我的标记,我找得到萤儿。” 长情这种不要脸的话沈流萤是听习惯了,早已没有初时那般只觉浑身肉麻,但是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噗……”是以长情这话才说完,坐在他们旁桌的一名中年妇人便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来,笑出声后才意识到自己坏了人家小两口的气氛,赶紧道,“啊!我不是笑你啊这位小相公,你们小两口接着说自己的,啊。” “……”沈流萤很想说,大姐,你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长情一脸面无表情,继续吃豆腐脑儿,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面不改色,不得不让沈流萤想要知道他这种人的脸皮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立夏的街上百姓多,坐下来吃豆腐脑儿的人也多,瞅着这不是说话的地儿,沈流萤飞快地喝完自己碗里的豆腐脑儿,连带着把长情还没吃完的那小半碗也一块喝了,和这铺子的大娘道了谢后站起身抓起他的手便走。 绿草这会儿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手里抓满了大把的小嘴儿,一边跑一边对沈流萤大声道:“小姐小姐!我给你买了好吃的!” 秋容跟在绿草后边,手里拎满了各种零嘴儿,尴尬得眼角直抽抽,只觉自己心里说不出的苦。 要不是夫人命令他跟着绿草走,他一个堂堂大男人会落到拎着满手小姑娘才会吃的一包又一包零嘴儿!? 秋容甚至能感觉到周围的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绿草还没跑到糖水铺,她和秋容便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只因他们都看到了长情,都看到了沈流萤正拉着长情的手不知要去哪儿。 这种时候还冲上去的话,就太没眼力劲儿了。 于是绿草兴高采烈地继续逛街去了,跑开前不忘把自己手里拎着的零嘴儿全部往秋容怀里塞,一边道:“小姐说了你得跟着我拿东西的。” 压根就没给秋容拒绝的机会,秋容心里把绿草嫌弃了百八十遍,偏偏他只能认怂,谁让这死丫头受夫人的宠,谁人夫人受爷和老爷的宠! 被沈流萤拉走的长情此时问她道:“萤儿方才盯着看的人——” “是你兄弟。”沈流萤打断了长情的话。 然,她的话音才落,她便忽觉一阵目眩,往前栽倒而下。 “萤儿!” ------题外话------ 哦呵呵呵呵~姑娘们昨天的猜测都没有猜对哟呵呵~ 以下乃本人感慨: 想写套路文的,失败了;想写小白文的,失败了;想写从头到尾谈乱爱的,失败了。 嘤嘤嘤,我为甚这么失败 245、爱在记忆中找你 “萤儿!”若非长情及时将沈流萤搂进怀里来,只怕她已经一个踉跄栽到了地上。 长情紧张不已,沈流萤却是对他笑了笑,道:“没事,就是一个没走稳而已。” 长情定定盯着她看,而后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进了怀里,显然不相信她所言。 沈流萤见状,知道长情是不可能放下自己的了,只着着急急地对他道:“哎哎哎,呆货呆货,先别往城东回啊,要是我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回家的话,大哥三哥该担心了,回沈府去。” 沈流萤觉得自己的话才说完没一小会儿,她便已看到了沈府的大门,她当即拽着长情的手,又着急道:“别往正门啊你个呆货,你要是这么抱着我进去,不得把大哥二哥还有管家大叔紧张得不行!?翻墙翻墙,到我的映园去。” 长情瘫着脸,一言不发,却是很听话地踮脚越过了沈府的高墙,双脚沾地时,人已经到了映园。 尽管沈流萤已经出嫁,但她的院子,沈家一直给她留着,并且日日清扫,是以长情用目光将院子扫了一遭后,抱着沈流萤径直走进了卧房,将她轻轻放到了床榻上,为她盖上夏日的薄被后边站起身边沉声道:“我去找大夫,萤儿先歇着。” 即便长情面无表情的模样与寻日里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沈流萤感觉得出,这货这会儿心里紧张得不行,被她吓得紧张得不行。 不过,沈流萤没让长情走。 就在长情转身之时,她抓住了长情的手,有些嫌弃他道:“我就是大夫,你个呆货还要到哪儿去找大夫?” 长情转过头,又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沈流萤抓着他的手朝下轻轻拉了拉,一边对他笑道:“我自己有没有事我能不知道?别瞎紧张,坐下。” 长情不动。 沈流萤沉下脸,又一次道:“坐下。” 长情即刻在床沿上坐下,坐在沈流萤身旁,一副听话得不得了的模样。 沈流萤就喜欢他听话的呆萌样儿,是以她又是没忍住,只见她霍地坐起身,张开双手一把抱住了长情,同时还用脸颊朝他光洁细嫩的脸颊上蹭蹭,开心道:“呆货,你又卖萌!” 长情不说话,也没有抬手抱住沈流萤,就这么一副好似真的呆呆愣愣的模样。 沈流萤蹭蹭长情的脸颊后便松开了他,继而用双手捧着他的脸一边揉搓一边道:“我真的没事,就是忽然觉得有些眼花有些累,想躺下休息休息而已。” “那萤儿躺下。”长情扶住沈流萤的双肩,又将她放躺到了床榻上。 谁知沈流萤的脑袋才挨到枕头上她又忽地坐起身来,然后指指枕边的方向,对长情道:“你坐到这儿来。” 长情照做,转了个身,坐到了枕边位置的床沿上。 沈流萤满意地笑了起来,而后也微转了个身,将自己大半个人挤进了长情的怀里,背靠在他身上,头枕靠着他的肩,笑得更满意道:“嗯,这样靠着更舒服!” 长情则是伸出手将薄衾被拉过来,盖到沈流萤身上,然后才用双臂抱着她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搂得有些紧,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鬓角,轻声道:“萤儿别吓我。” “没吓你啊。”沈流萤笑着,朝长情怀里靠得更近,“不过我可先跟你说好了啊,我跟你解释了之后你不能瞎紧张,明白没有?” “听娘子的。”长情用唇在沈流萤鬓角轻轻碰了碰,将她搂得更紧。 沈流萤眼睑微垂,声音亦变得低低轻轻,似叹息般道:“云忘,就是叶公子。” 是他,却也不是他。 她离开周北皇都的前一夜,长情拜托她提前做的事情,便是将叶柏舟的所有记忆全部抹除,包括他身为周北皇子的事实,包括他曾在召南为质子的事实,包括……他们这几个兄弟,所有的所有,全都抹除。 这也是卫玺乞求她将关于她与卫骁的记忆从叶柏舟脑海里抹除的那一夜,长情与云有心一致拜托她的事情,拜托她将他所有的记忆都抹除,所以她在卫玺离开的那个夜晚才会反问他,他们拜托她的事情和卫玺所拜托她的事情有什么不一样,就像他自己所言,哪怕将记忆全都抹除,但有些事情始终是刻在骨子里。 只要他还是那个身体,哪怕换了脸,哪怕抹除了所有的记忆的,他也还是叶柏舟。 不过,她既答应了他们,她便不能食言,哪怕这个事情会让他们兄弟几人难过甚至悲伤。 可他们兄弟既然坚定无悔,她又何须多言。 是以,沈流萤离开周北皇都的那一日,与她同行的不仅是云有心,还有处在沉睡之中并且脸上缠满了绷带的叶柏舟。 他们不仅要抹除他所有的记忆,甚至还让官无忧给他换了脸,将他带离周北,带回召南。 可,这样的他,便再不是那个与他们兄弟几人一起苦闷一起欢笑过的叶柏舟了。 既然如此,他们这般留着他又还有何意义? 这个问题,沈流萤问过长情也问过云有心,他们的答案竟是一样。 哪怕什么都没有,哪怕什么都不再记得,只要能干净简单地活着,便好。 这是叶柏舟心底真正的想法,唯一的向往,不是报仇也不是怨恨世界,而是干净简单地活着。 他这个向往,他也只是与他们兄弟三人说过而已,也只有在与他生死与共的兄弟面前,他才会将自己的心扉打开。 不过最终,他的心,还是被仇恨的黑暗吞噬了。 但,换了脸抹除了所有记忆的他可以简单地活着,可干净呢? 他曾作为太子卫骁禁脔的这个事实,他身体里因为太子卫骁而留下的创伤与痕迹又该怎么抹除?他当是恨极了他的这个身体,而且—— 在由周北回召南的一路,沈流萤总是盯着自己紧握成拳的左手,她终是做了一个决定,与云有心一起做了一个决定。 给叶柏舟换一具身体!一具从没有过卫骁痕迹的身体! 尽管听起来荒唐至极,可云有心知道,这于沈流萤而言,她既说得出,那便做得到。 而若要给叶柏舟换一具合适的身体,困难的不是找一个合适的身体,而是拔魂与注魂。 将魂灵从他原本的身体里拔出,再注入找到的身体里,便是拔魂与注魂。 这是极其有违天道轮回的事情,并且,沈流萤从未做过,不仅是因为她不能太过有违天道,且还因为从前的她,没有这个能力。 而此事若成,这世上便真正再无叶柏舟此人,除了记忆已成空白的他的魂灵之外。 此事若成,他便是得到真正的重生,除了没有轮回投胎这一步,与重新降生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差别。 此事若成,他便真的不再是他们几人的好兄弟。 但,云有心不悔,他相信若是长情与卫风在,也会如他一般,做下这个决定。 哪怕只剩下一个记忆成空的魂灵,他们也愿意。 给人注魂与给妖注魂不一样,是以并不需要像给方雨灵找合适的生命载体那般困难,只要找到一个将将死去不足三日的身体,便可。 这个事情,沈流萤并不操心,因为这个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云有心,而云有心仅仅花了一日时间,便找来了一个刚死不足一日的男子尸体,年纪十九,无父无母,无亲无朋,孤身一人,自杀而亡,真是个再好不过的容器,为注魂成功之后日后省去了无数麻烦事情。 只是这拔魂与注魂—— 终归是太过有违天道轮回之事,沈流萤很清楚一旦动手,她便要承受一定的反噬,并且—— 她不仅仅是拔一人之魂注一人之魂而已。 拔一人魂注一人魂尚且要承受一定反噬,更何况不止是一人,甚至还是在极为靠近的时间段内。 不过,既已决定要这么做,她便不悔!哪怕要承受反噬! 世界再美,倘若只有自己一人,无人相伴,世界再美又如何? 就像开得再如何繁盛如何娇美的槐花,若无人相伴而赏,又美在何处? 她终究,还是狠不下心眼睁睁看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终结在悲伤之中,所以,她才做了这么一个要她来承担后果的决定。 立夏时节,万物繁茂,许多地方的槐花,已然绽放。 不论如何,他们之间那如苦海一般的爱恨终结在那穿心一箭中,那一箭,世上再无卫玺,也再无叶柏舟。 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谁背负了谁而活下去。 而今立夏时节,却有绣娘韦小溪,云家公子云忘。 只是,沈流萤没有想到,他们二人,竟会重逢。 重逢在这立夏之日,是冥冥中自有天定,还是即便记忆为白,也还会在成白的记忆中找你? 明明不再相识,却还是有了交集。 而她之所以决定给他拔魂注魂换上一个干净的身体,其实终不过也是假想了他们的重逢,什么都没有背负的记忆,什么都没有背负的身体,一切都是简单干净美好的。 美好的重逢,美好的交集。 沈流萤说着说着,面上渐渐有了浓浓的疲倦,靠在长情温暖的怀里,终是捱不住倦意,睡了过去。 尽管她已经睡着,长情仍旧不舍得松开她将她放躺到床榻上。 长情轻握着沈流萤的手,将她的掌心轻轻打开了看。 只见她本当有着明显暗红色流纹的掌心上,此时竟只剩下一个浅浅淡淡的印子而已。 因为她的执意而使她的身体受到了反噬,所以她这些日子才会很容易觉得疲惫,有时甚至睡上整整六个时辰都不知醒,若非她严厉地管着绿草的嘴,只怕云有心早已知晓这个事情进而告诉了长情,不过她不想远在周北的长情为她担心,男人出门在外,要的便是安心,且周北正乱,她身为妻子,未在旁帮忙便罢,怎还能添乱。 并且她确定自己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不过是反噬过甚让她总是提不起太多的精神是以总想要好好躺下睡觉而已,不过若非墨衣墨裳护着她,只怕她不仅仅是提不起精神总是想睡觉而已,而是会有性命之忧。 但,任性与执意,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流萤今回强行用了拔魂与注魂之术,她所付出的代价不仅是受到一定反噬,还有从今往后,身为诡医的她再无操控记忆之力,因为她依她如今之能根本就还不能进行拔魂与注魂,可她不仅这么做了,还强行在拔魂与注魂之时将魂灵所带记忆一并拔空,那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并且,两个月之内,她的诡医之力会消失,这两个月内,墨衣墨裳会完全沉睡,她将无法传召出他们。 不过这些,沈流萤都没有告诉长情,她只告诉长情关于叶柏舟的事情以及她因为用了拔魂与注魂之术是以才会精神欠佳的事,就像她没有将她把卫玺的魂灵带回来并且做了与叶柏舟一样的事情告诉他告诉任何人一样。 但,长情何其聪明,就算她不说,他也猜想得到。 有违天道之事的反噬,怎么可能仅仅是精神不振如此简单而已,若非有墨衣墨裳相护,只怕—— 长情不由将沈流萤拥得更紧一些,他想要将她紧紧搂住,却又担心把她弄醒,只能这般轻轻拥着她而已,不舍得松手。 若不是他拜托萤儿为他留住柏舟,萤儿便不会承受这不必要的反噬,萤儿会救柏舟,仅仅是因为柏舟是他的兄弟,是他的生死之交而已。 “萤儿……”长情的唇贴着沈流萤的额,轻轻地亲吻着,一下又一下,好似如何都吻不够似的。 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睡得安稳,长情便一动不动心甘情愿地给她当靠垫当枕头。 外边日头已然偏西,街上的热闹也已淡了,枕着长情睡的沈流萤咂咂了一下嘴,而后慢慢睁开眼,看着长情环在她身前的双手,懒洋洋地小声唤他道:“呆货?” “萤儿可是睡得不舒坦?”长情一听到沈流萤明显困倦的声音便蓦地紧张,“我把萤儿放躺到床榻上睡。” 长情边这么说边这么做,沈流萤没有拒绝,因为她的确还很想继续睡,只是又问他道:“什么时辰了?” “正日落。”长情为她盖好薄被,道。 “正日落?”沈流萤喃喃重复一遍,而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似的猛地坐起身,美眸睁大,惊得睡意全无,“日落了!?” 长情看到沈流萤惊诧的模样,还以为她在害怕什么,是以赶紧抱住她,抱得紧紧的,同时安慰她道:“萤儿不慌,我在这儿,我守着萤儿。” 沈流萤被长情这突然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怔,然后抬手来揪他的耳朵,嫌弃他道:“你个呆货!你想什么呢!?快快,松开我,咱们要赶紧回家去!我和爹说好了晚饭要回去和他吃的!再不回去的话时辰就晚了,会让爹失望的!” 一想到莫凛有可能已经命厨子准备好饭菜在饭厅里等着她了她就着急得不行。 “爹?”长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流萤更嫌弃他,“对!爹爹爹爹!你爹我爹咱爹!还能有哪个爹!?你快帮我看看我头发乱不乱,要不要重新梳梳?哎呀你个呆货,你别挡着我穿鞋啊。” 就当长情才说出“不乱”两个字的时候,沈流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屋门外冲,丝毫没有方才的困倦劲儿,反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精神劲,让长情看着不由觉得欢喜。 萤儿这般着急爹,看来是将爹当成了她的亲爹,让爹知晓的话,爹会很高兴的。 沈流萤才拉着长情从映园里跑出来未多远,便见着不知正在吵吵着什么的绿草和秋容,赶紧冲他们大声道:“绿草!去告诉我大哥说我回去了!秋容赶紧拿上我今儿买的东西,快快快去驾马车,回去了回去了!” 沈流萤急匆匆的模样根本就不容秋容和长情说上一句话,便赶紧跑开了,夫人的话,他可不敢不听,爷都不敢不听呢! 沈流萤这会儿紧张极了,只见她抬头看看天色又看看长情,着急地问道:“呆货,你说爹会不会已经坐在饭厅了?” “会。”长情想也不想便道,但他这如实的回答才说出口,脚背便遭来沈流萤狠狠的一脚跺,还有她没好气地瞪眼,“你就不能给我说个能让我安心一点的回答!?” “哦,那不会。”长情看着沈流萤生气的小模样,改答案道。 “……”沈流萤跳脚,“你个猪!” “萤儿,我不是猪。”长情认真地纠正沈流萤道。 “蠢兔子!”沈流萤抬手扯住长情的脸,看你这回还有什么讲! 然后,长情说了一句让沈流萤无言以对的回答。 “萤儿喜欢蠢兔子,所以嫁给了蠢兔子。” “……” 就在这时,沈流萤身后传来一道极为嫌弃的声音:“要不要脸肉不肉麻?天还没黑呢,而且还不是搁自己屋里,说这么肉麻的话,不怕晴天响雷劈死你俩!?” 这道声音让沈流萤怔住,这个声音—— 沈流萤当即转头,见着一名背上背着一柄剑,模样生得很是英气偏偏这会儿一脸嫌弃样儿的高挑年轻男子,惊喜不已道:“二哥!?” 沈流萤惊喜地说完话,即刻飞快地朝慢悠悠走过来的沈澜清跑去。 就当她要跑到沈澜清跟前时,沈澜清身后突然冲出来一个小身影,冲着扑到她身上,用短短的手臂紧紧抱着她的大腿,一边哇哇大哭道:“小坏坏小坏坏!药药终于见到小坏坏了!药药还以为小坏坏被压坏在天阙山里边了!呜哇哇——” 这个抱着沈流萤大腿哇哇直哭的小家伙不是草药灵妖小若源还能是谁? 沈流萤赶紧蹲下身将小若源抱了起来,一边替他抹眼泪一边笑他道:“哭什么啊?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谁说我死了的嗯!?” “大坏坏说的!”小若源赶紧伸手去指沈澜清。 沈流萤眼角抽抽,“我说二哥,有你这么咒自己妹妹的么?你还是不是我二哥了?” “我只说了你俩大概被压成肉饼肉泥什么的,可没说你俩死了啊。”沈澜清哼哼声。 “……这和说我俩死了有什么区别么!?” “区别可大了去了,我没说‘死’这个字,就证明我没相信你俩死了啊。” “亏你好意思这么说,你给家里的信写的那个意思不就是我俩死了?我回来的时候,大哥和三哥都快给我设灵堂了!”沈流萤嫌弃死了沈澜清。 “那是大哥和小望舒脑子不行,怪我咯?”沈澜清又哼哼声。 小若源骂他道:“就怪你就怪你!” 就这会儿,沈澜清抬起手,搭到沈流萤头顶上,用力揉揉她的脑袋,非将她好好的头发揉乱了不可,对她笑道:“我是不会相信我的小萤萤那么轻易就死在天阙山里的。” 沈流萤怔怔地看着笑得温柔的沈澜清,而后也笑了,“二哥,二嫂呢?” 一提到越温婉,沈澜清的脸瞬间黑了下来,撒气似的将她的头发揉得更乱。 小若源替沈澜清答道:“娘亲在外边街上吃着呢!” “……哈?” 此时,绿草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小姐小姐!我已经告诉大公子了!咱可以回去了!” 在见到沈澜清的一刹那,绿草震惊不已,“二公子!?您回来了!?” 秋容这时也抱着大包小包跑了过来。 沈流萤将小若源放下,重新抓起长情的手腕,拉着他往府门方向走,一边着急道:“二哥,我们还有急事赶着回家,帮我跟二嫂说我明天来找她玩儿啊!” 沈流萤说完,拉着长情飞快地跑了,压根就没有已为人妇的模样,若是让沈斯年见着,只该又说她一顿。 沈澜清将手搭到小若源脑袋上,用力揉,不服气道:“我说若源源,小萤萤到底还是不是我亲妹了,不说回来找我玩儿,而是要找那个女人玩儿!?” 沈澜清揉着小若源的脑袋,又趁机扯了他两根头发。 “大坏坏!你又趁机扯我头发!” 沈澜清则是笑嘻嘻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回来竟能见到小萤萤他们夫妻俩。” 小若源此时小心地摸着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道:“臭大坏坏,你要是把咱们辛辛苦苦找到的花儿给碰坏的话,小坏坏一定会生气的!然后你的三弟就再也见不到蝴蝶啦!” ------题外话------ 怎么说呢,我还是改不了我不习惯事事都写得明明白白写得很详尽的习惯,总觉得写得太明白的故事就失去了它的味道,留点想象的空间,会更好。 看了这一章,姑娘们应该就能知道上一章出现的韦小溪和云忘是谁了。 ~\(≧▽≦)/~啦啦啦,小萤萤之所以犯懒不是因为怀了小兔子哟呵呵,你们猜错了哟呵呵~ 就喜欢你们猜不到我脑洞的样子! 最后小若源的话注意注意注意~! 246、我看见相公的胸膛,就来了精神! 莫家家老见到长情的时候,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然后飞奔着跑去告诉莫凛,跑得气喘吁吁都不舍得停上一停,哪怕他跑得并不快。 沈流萤和长情见到莫凛的时候,他正站在庭院里给石榴树修枝,沈流萤抱着她在街上给莫凛带回来的东西,还未走近便先高兴地唤他道:“爹!” 莫凛循声而望,在看到长情时既没有诧异也没有惊喜,甚至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后便将目光落到了沈流萤面上,慈和地浅笑着。 “爹啊爹啊,我给把街上好吃的好玩儿都给你捎了些回来!”沈流萤跑到莫凛面前,也不管他愿意与否,便将她怀里抱着的大把东西往莫凛怀里塞,使得莫凛不得不抬手来接。 只见沈流萤塞给他的东西有木雕,有面人,有花糕,有素饼,等等,因为沈流萤在出门时问过秋容,莫凛是否不常到街上去,秋容则是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见过老爷到街上去走一走逛一逛过,于是沈流萤便决定将街上有意思的小东西都给带一样回来,哪怕他不稀罕,让他瞧上一眼感受一下外边的立夏气氛也挺好。 沈流萤这会儿正从中扯出一样什么东西来递给莫凛,一边笑得开心道:“这个是给爹挑的!我觉得和爹可像了!” 候在一旁的初一在看到沈流萤递给莫凛的东西时,竟是忍不住背过身去笑了起来。 长情与莫凛此时也正垂眸盯着沈流萤手里的东西瞧。 那件东西…… 竟是个猪脸面具! 沈流萤在瞧清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时,她自己都傻眼了,而后飞快地将这猪脸面具藏到自己背后,赶紧解释道:“拿错了拿错了!这个不是给爹的!” 沈流萤此时在心里恨不得把秋容揍一顿,一定是秋容这货在给她拿面具的时候拿错了,她给爹选的面具明明是一个好看的青衣小生好不好! 沈流萤说完这话,赶紧用手肘杵杵站在她身旁的长情,示意他为她说句话,她拿着个猪脸面具送给爹,居然还说这个猪脸面具和爹可像!她这不是赤裸裸地在说爹是猪!? 可当长情真的出声时,沈流萤宁愿自己没用手肘杵过他。 只听长情不紧不慢道:“爹,这面具的确挺适合你的。” 沈流萤想撞墙,赶紧解释道:“爹你别听他瞎说!这个面具是——” “呵呵……”莫凛此时情不自禁地轻轻笑出了声来,打断了沈流萤着急解释的话,道,“无妨,错了便错了,小姑娘的心意,都好看。” 沈流萤眨巴眼睛,怔怔地看着慈祥的莫凛,一时没管住嘴,心里想什么便脱口而出道:“爹,你可好。” 莫凛未说什么,只是笑得很是愉悦的模样。 长情此时则是从沈流萤藏在背后的手上拿起那一个猪脸面具,一抬手便扣到了莫凛面上,让沈流萤“噗”的一声笑出了声来,却又赶紧捂住嘴。 莫凛未恼,也没有将面具取下,而是浅笑着道:“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二人似还欠我一顿亲手给我烧的饭菜呢?” “爹现在要吃?”沈流萤诧异地问。 莫凛轻轻点了点头。 “可现在才动手做的话,爹会需要等上挺久的。”沈流萤其实想说的是“那爹你不饿?”。 莫凛温和道:“小姑娘给我带回来花糕不是?我总要尝尝的。” “那……” 沈流萤正要再说什么,却被长情淡漠的声音打断,“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回不是我和萤儿食言,是爹你自己紧着出门去了。” “有么?”莫凛这会儿竟是不承认,“我如何不记得了?” 长情定定盯着莫凛脸上的猪脸面具看了少顷,而后握起沈流萤的手,拉着她转身离开,一边对莫凛道:“若我与萤儿烧好了饭菜后见不着你,饭菜就给你留着,届时发酸发臭了你也得吃完。” 长情头也不回,沈流萤则是转过头笑着对莫凛挤眉弄眼,就好像在和他说:“爹,没事,你别听他的。” 莫凛笑道:“为了不让我的肚子吃苦,我会等着你们把饭菜端上来的。”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带着沈流萤走了。 初一当即上前将莫凛怀里的东西拿过,莫凛此时才抬起手,将脸上扣着的猪脸面具取了下来,笑道:“初一啊,我怎么觉得小姑娘是我的亲闺女,那孩子是我的上门女婿一样呢?” “少主一向如此,主上不是不知道。”初一如实道。 莫凛微有无奈地浅浅笑着道:“也不知这孩子的脾性究竟接了谁,我和他娘可都不是这样的性子,怎的就生出了个这孩子?” 这个问题,初一不答。 莫凛也并非要谁人回答他这个问题不可。 只见他垂眸看向自己拿在手里的猪脸面具,眸光温柔如水。 ‘凛哥哥,那个那个!我要那个面具!’ ‘那个猪脸面具?’ ‘对呀!’ ‘那个猪脸面具也太难看了,苓妹还是不要了吧?我给你挑个好看的。’ ‘不要,我就要那个猪脸面具!你不给我拿,我就生气了,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给你拿。’ ‘我就知道凛哥哥对我最好了!’ ‘怎么非挑这个猪脸面具不可?’ ‘因为……我觉得它像凛哥哥你啊!’ ‘像……我?我哪里像猪了?’ ‘笨得像猪啊!笨猪!’ ‘那……我要是笨得像猪的话,苓妹也喜欢我这个笨猪的不是?’ ‘你……你不害臊!谁喜欢你?我才不喜欢你!’ ‘我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反正我不喜欢你,哼!’ ‘苓妹真的不喜欢我?’ ‘嗯,不喜欢。’ ‘我……我知道了。’ ‘噗……傻瓜!笨猪!大笨猪!’ 莫凛忽觉眼睛有些干涩,他赶紧抬起手轻轻揉揉眼,揉去眼中的干涩,也揉去心中的不平静。 吃罢饭后,已是亥时。 长情看着莫凛,忽然道:“爹,对弈一局如何?” 莫凛怔住,颇为不可思议地看着长情。 因为长情从小到大,几乎不会主动地靠近他,纵是有事,也不过是坐下说完便走,他这般要和莫凛下棋,在莫凛的记忆里,是第一次。 沈流萤本就嫌弃这父子俩的相处方式,当爹的明明很在乎这个儿子,偏偏总像个没事人一样,当儿子的明明很敬爱这个爹,偏偏话都不舍得多说一句,现下可是他们父子俩好好相处的机会,沈流萤自然再高兴不过,是以长情这话才出口,她便高兴地站了起来,道:“我去拿棋盘!” 沈流萤说完,跑开了。 “月色挺好,便在院中吧。”莫凛和笑道,“你觉得如何?” “爹觉得哪儿好便在哪儿。”长情没有异议。 初一即刻将桌椅搬到了庭院里。 关于长情这大半年来究竟做了什么,且为何沈流萤回来时他却没有回来,莫凛一字不提一字不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而已,似乎不管长情去做了什么,只要能让他看到安然无恙的儿子,其他所有的都变得无所谓。 长情也没有问莫凛关于他去天枢宫且险些失了性命一事,尽管官无忧已经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官无忧本不打算将此事告诉长情,但最终他还是在长情启程回来召南的那一日告诉了他,因为若是莫凛还有类似这般的涉险,全天之下也只有长情这个做儿子的能劝阻得了他。 长情站在已然有花朵绽放的石榴树下,忽然道:“爹,母亲她喜欢石榴花。” 莫凛微微一怔,也走到了石榴树下,抬手轻抚着树上的石榴花,面色柔和,语气轻柔道:“嗯,你母亲喜欢石榴花。” “我不会养花。”长情的话道得有些莫名其妙,“所以,这些石榴树石榴花只能爹来照顾。” 长情的话虽然听着很是莫名其妙,但莫凛却听得明白,这个儿子想要与他说的话。 长情的意思是要他好好的,不要再去做任何以身犯险的事情。 可—— 莫凛手抚着石榴花的动作轻柔到了极点。 长情自拜师以后,再也没有再莫凛面前提起“母亲”这两个,而从他自小到大,莫凛也从未跟他提过任何一句关于他母亲的话,哪怕是“母亲”或是“娘”这两个字眼,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是第一次。 “长情,我很想你母亲。”莫凛的声音很轻,轻得隐隐发颤,轻得好似随时都能随风而散。 哪怕她不辞而别,哪怕她杳无音信,哪怕不知她是生是死,哪怕只有一星点的希望,他都想去找她,找到她。 哪怕用他的命来换得今生再见她一次,他也无怨无悔。 “我知道。”长情一直都明白他父亲对母亲的感情深得无以复加,哪怕他从未在他面前提过一个字,他也能感觉得出来,为了母亲,爹可以做到万劫不复。 “但,母亲若是知晓你因她而有危险的话,她定会自责。”长情看着莫凛,沉声道。 莫凛抚着石榴花的手猛地颤了颤。 虽然连母亲是何模样长情都无法忆起,可长情却深刻地明白,他的母亲,哪怕穷尽自己的妖力与性命,也爱他的父亲无悔。 若非如此,身为妖帝之后的她怎会心甘情愿为了一个人类生下孩子并且将妖元之力给予这个孩子。 若没有刻骨的情深沉的爱,谁人愿意这般心甘情愿地付出? 爱到了极致的人,又怎舍得对方为了自己而受伤? 莫凛此时慢慢转头看向长情,向来慈祥温和的他,此时面上竟是揉着……无措。 一个父亲,竟然在自己儿子面前露出无措之色。 长情朝莫凛靠近,抬起手,竟是轻轻抱住了他,依旧是那淡漠得好似没有任何情感似的语气道:“我会找到母亲,把她送回到你身边来。” 莫凛一动不动。 沈流萤这会儿捧着棋盘朝这儿跑来,长情很快便松开了莫凛,面无表情道:“日后我若离开京城,我会提前与爹说一声。” 长情说完,一瞬不瞬地盯着莫凛,盯着他接话。 只见莫凛轻轻一笑,道:“日后我若离开京城,也提前与你这孩子说一声。” 他们父子间,从前不管去何处都不会告诉对方一声,似乎见便见,不见便不见,谁也不在乎谁似的。 但他们心里,却再清楚不过,他们是彼此生命里重要的人,无可取代的人。 所以,他们之间,需要的只是谁先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 “爹日后只管在府上照顾石榴树便行。”长情严肃道。 “不行。”莫凛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长情盯着莫凛,莫凛也盯着他。 沈流萤此时捧着棋盘跑到了这父子俩面前来,笑着道:“棋盘拿来了!绿草,快点把棋盒拿过来。” “来了来了!”拿着棋盒的绿草跟在沈流萤后边,跑得急匆匆的。 谁知正当沈流萤将棋盘放到已经摆在庭院里的小几上时,只听长情与莫凛异口同声道:“不下了!” 沈流萤诧异地看着石榴树下生得七八分相似的父子俩,一脸懵,这父子俩刚刚说什么来这?不下了?不下棋了? 她才刚把棋盘拿来,这俩居然就不下了!? “砰!”沈流萤顿时将棋盘重重搁在小几上,惊了这父子俩一跳。 下一瞬,只见方才还异口同声说不下了的父子俩同时走到小几两侧,同时在椅子上坐下身,甚至同时拿起棋盒拈起棋子。 “……”沈流萤眼角跳跳,这父子俩没疯吧? 尽管如此,在落棋的时候长情还是让了莫凛一步,让他先一步走棋,莫凛则是毫不客气。 绿草为沈流萤搬来一张凳子,让她坐在了小几旁。 沈流萤本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长情与莫凛对弈,不过她主要看的不是棋局,而是他们父子二人,看他们很是相像的脸,然后掩嘴笑。 而棋局一开,长情与莫凛的注意力便全都集中在了棋盘上,无人注意沈流萤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瞄着他们。 然,本是兴致盎然的沈流萤看着看着,渐渐觉得疲倦,就在她想要站起身叫绿草扶她一把将她扶回相思苑的时候,谁知她连站都还没站起,她的身子竟倦得不听使唤往前一扑,直直扑到了长情与莫凛的棋盘上,打散了他们的棋子,滴里搭拉的全都被她弄散掉到了地上,同时亦惊得长情慌忙站起身,将她抱进怀里的同时急切道:“萤儿!” 为免长情不安,沈流萤当即朝他笑了笑,“我没事,就是累了,你和爹继续下棋,我让绿草扶我回去歇着便行。” 莫凛此时则是着急地对长情道:“你这孩子,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带小姑娘回房躺下!?” “初一!快去找大夫!”莫凛对长情说完话后赶紧吩咐初一道。 “是,主上!” 长情这会儿已经抱着沈流萤从莫凛眼前消失了,沈流萤无力地窝在长情怀里,颇为愧疚道:“呆货,你和爹的棋……” “明日我再陪爹重新下一盘也一样的。”长情轻轻吻了沈流萤的额,“我先带萤儿回屋躺下。” 到了卧房,长情将沈流萤放躺到床榻上,褪了她的鞋袜后替她拉过薄被来盖上,一边轻声道:“萤儿好好睡一觉,待会儿大夫来了之后我再让他来为萤儿看诊。” 谁知沈流萤撅撅嘴,不满意道:“我都说了我没事,而且我就是大夫,干嘛还找大夫?你个呆货你不相信我的医术!?” “当然不是。”长情赶紧道。 “那你还找大夫。” “那便不看大夫了,萤儿好好睡一觉便好。”长情说完,俯身在沈流萤的眉心轻轻亲了一口,转身便要从床榻旁离开。 沈流萤却在这时抓住他的手腕。 长情停下脚步,看向沈流萤,“萤儿怎么了?” “我要你陪我一起睡。”她可是一整个月没有见过这个呆货了,她想他了。 “听娘子的。”长情没有拒绝,而后开始褪下自己身上的衣裳。 当沈流萤看到长情微敞衣襟下的结实胸膛时,她本满是倦意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就在长情要吹熄烛火时,只听沈流萤飞快道:“留着灯。” 长情便留着灯火,将床帐放下后躺到了沈流萤身旁。 当长情将将躺到床榻上时,沈流萤忽然一个翻身,压到了他身上来! 长情看着正盯着他笑得欢愉的沈流萤,有些懵,同时拉住沈流萤背上的薄被以免她凉着了,道:“萤儿不是倦极了吗?” “你猜呀!”沈流萤笑道,眼睛一直盯着长情薄得性感的唇。 “猜不到。”萤儿的心思九曲十八弯,而且这心思还总是蹦得飞快,让人根本没有办法猜到也没有办法跟得上。 沈流萤抿嘴笑得开心,同时一双手伸进了长情的衣襟里,对着他结实的胸膛一通乱摸,同时笑道:“再猜猜。” 沈流萤的小手可不老实,不仅仅是摸着长情的胸膛,还往下抚摸他结实的腹肌,不等他回答,便先笑着道:“我看见我相公的胸膛,忽然就来了精神。” 沈流萤本就爱极长情的身材,加上一个月不见的想念,她这会儿可是激动兴奋得不行,热情得就像是吃了情药一般。 她明明是让长情猜,偏偏还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只见她说完话后便凑到长情的耳畔,张嘴便咬住了他的耳垂,将他的耳垂叼在齿间轻磨着。 与此同时,长情的身子紧绷住,一动不动,便是连鼻息都止住了。 沈流萤这会儿使坏似的用食指在他肚腹上轻轻戳了几下,戳得长情紧绷得一动不动的身子顿时变得绵软,甚至……软得像一滩烂泥一般。 沈流萤忍不住轻笑了起来,还是没有松开长情的耳垂,而就这么对着他的耳朵轻笑道:“呆货,你真是和白糖糕一样一样的。” 她可是注意到了的,每回她不小心咬到白糖糕的耳朵尖儿的时候,它那毛茸茸的身子便先是骤然紧绷住,然后就变得软趴趴的一动不动,像一滩烂泥一样。 足以证明,耳朵是这个呆货的敏感点。 不过,沈流萤没有逗长情太久,少顷后边松开了长情的耳垂,却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还是一边摸着他的胸膛一边道:“呆货,你的手,帮我把我的发髻解开。” 此时鼻息已然变得粗重的长情抬起手,摸向沈流萤的头发,替压在他身上的她将简单的发髻解开了。 发髻解开,沈流萤的长发便垂到了长情的身上颈窝里,轻柔的感觉让长情身体里的那一簇火如被人忽地浇了一把猛火油,霍地烈烈燃烧。 沈流萤此时贴着长情的耳畔,轻轻笑着。 “呆货,我想吃你,我吃你好不好?” ------题外话------ 心碎,码字软件崩溃,昨天好不容易码的字全没了,连带着我的心也崩溃了 又到了新的一个月了 247、兔子要当爹了! 纱橱月上,鬓乱钗横,绫被翻波滚浪,花娇难禁蝶蜂狂,和叶连枝付与郎,鸳鸯枕上颈交缠。樂文小說| **方歇,沈流萤绵软地伏在长情身上,双颊潮红仍正浓,轻喘着气,却十分不满意地张嘴就咬上长情的耳垂,有些气恼道:“说好了我吃你的!” 长情的耳垂哪里受得住沈流萤这般磨人似的轻轻啃咬,他的身子不由自控地又紧绷起,又是一动不动,竟是憋着气对沈流萤道:“萤儿莫咬耳朵。” 而沈流萤之所以咬住他的耳垂便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又怎会听他的话放过他的耳垂,非但没有松开他的耳垂,反还用舌尖在他耳垂上边轻轻舔了一舔,得意道:“就咬你就咬你!” 长情的耳垂本就是他的身子最为敏感的地方,前边遭沈流萤这么逗弄他就已经受不住,偏偏她这会儿又来,长情没有丝毫的抗拒之力,使得他整个人又像是被咬住了耳朵尖儿的白糖糕一样,浑身软得像一滩烂泥,甚至还带着隐隐轻颤。 沈流萤笑得更得意,“呆货!你现在就像是一滩烂泥,软绵绵的,任我对你吃干抹净你都没有反抗之力!” 谁知,沈流萤这得意的话才说完,她连反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本是压在长情身上的她只觉眼前景象猛地一晃,待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长情压到了身下,长情这会儿擒着她不老实地在他胸膛上打圈儿的手,俯身轻咬着她的耳廓,吐着温热暧昧的气道:“那就让萤儿看看软成一滩烂泥的我能不能让萤儿再舒服一次?” 长情说完,轻轻覆上了沈流萤的唇。 沈流萤没有推拒,反是迎上了他的吻。 小别向来胜新婚,此番热火又怎能轻易浇熄,仿佛烈烈烧到天明仍不知满足。 然,就在这小别胜新婚的小夫妻又一次情至浓时,沈流萤忽然紧紧地用力抓住长情的胳膊,用力得她的双手指甲都嵌进了长情的胳膊皮肉里,同时语气痛苦地对他道:“呆货……疼……” 本正骁勇的长情听到沈流萤这一声痛苦的呢喃,登时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动也不敢动,而是俯下身将沈流萤圈进怀里,紧张不安的问道:“萤儿怎么了!?萤儿莫吓我。” “我觉得肚子疼……”沈流萤依旧紧紧抠抓着长情的胳膊不放,好像以此能减轻她一些痛苦似的,“好疼……” 这是沈流萤从未有过的疼痛感,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疼痛感,疼得好像要把她浑身的力气抽空了似的。 “萤儿,萤儿……”沈流萤的痛苦让长情慌了神,除了抱着沈流萤一动不敢动之外他一时紧张得根本不知应该怎么办才是好,忽然,他想到了大夫,赶紧对沈流萤道,“我让秋容去把大夫找来!萤儿等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谁知沈流萤非但没有松了一点手上的力道,反是将长情抱住,抓着他的背,将自己紧紧贴在他身上,似乎这般能让她觉得没那么痛苦一样,只听她拒绝道:“不要,我要你抱着我。” 长情那万年坚冰一般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因为太过紧张而微微蹙起了眉,只听他像哄小孩儿一般轻声哄着沈流萤道:“我只是走到门外唤秋容一声便回来陪萤儿。” 沈流萤摇头,还是抱着他不松手,一边难受道:“不找大夫,待会儿……我给自己诊脉就好。” 长情将眉心蹙得更紧一分,而后只见他就着沈流萤身上的薄被将她裹住,就这么抱着她站起了身,朝屋门方向走去,一边轻声对她道:“我不走,我抱着萤儿。” 只要能在长情怀里,沈流萤似乎不管被他抱到哪儿都不介意,反正不管到何处,长情都会好好护着她,她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只见长情快速走到屋门后,将屋门打开后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唤了冷冷一声:“秋容!” 少顷,秋容即刻出现长情面前,见他衣裳未穿鞋也未穿,怀里还抱着个用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沈流萤,完全没有胆惊讶,而是赶紧低头道:“爷有何吩咐?” 若无事情,爷绝不可能就这么抱着夫人让他看见,这只能证明出事了,这种时候,绝对不是他能和爷玩笑的时候。 “速速将大夫找来。”长情只这一句话,便又退回了屋里,将屋门阖上。 “是,爷!”秋容不敢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去办。 退回屋里的长情重新将沈流萤放到了床榻上,他也躺进了薄被里,重新肌肤相贴地搂住沈流萤让她窝在他怀里,不安地问她道:“萤儿可还很难受?” 沈流萤将长情抱得紧紧的,窝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还是疼,不过没有方才疼得那么厉害了。” 长情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轻柔,“我抱着萤儿等一等,大夫便到了。” 沈流萤闷声道:“说了不要大夫的。” “就这一次。”长情轻抚着沈流萤细腻光洁的肩,“萤儿不舒服,那便好好歇着,让大夫来帮萤儿诊脉便好。” 沈流萤忽然使起小性子来,“那待会儿大夫来的时候,你也还得抱着我。” “好。”长情想也不想便道,“那萤儿松松手,让我先把衣裳穿上。” “不让。”沈流萤非但不松手,反是连腿都并到长情身上,像是八爪鱼一般黏着他不放,“我就要你这样抱着我。” “……”长情低头看一眼自己露在薄被外的**的肩,“这似乎不大好,萤儿。” “不管,不管。”沈流萤任性道。 “听萤儿的。”沈流萤不松手,长情便只能妥协,同时将沈流萤搂得更紧了些,垂下头轻轻吻着她的额,既心疼又高兴地问道,“一个月不见,萤儿这么想我?” 沈流萤丝毫不否认,她在长情怀里点了点头,轻声喃喃道:“我很想你啊,呆货,原来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可讨厌,可这一个月不见你却觉得很想你,你要是说你不想我,那我就打你!” “我很想萤儿。”长情搂着怀里的娇人儿,声音亦轻轻,“很想的。” 想她的娇俏,想她的无理取闹,想她的温柔贴心,当然,也想她婀娜美妙的身子,魅惑人心的呻吟声。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同时又将手心贴到长情的胸膛上抚摸着,一边道,“肚子不疼了。” “不疼了?”长情没有拂开沈流萤不听话的小手,尽管他被她摸得难难耐。 “嗯。”沈流萤微点头,“所以不用要大夫来帮我诊脉了,我可以自己诊了,再说了,大夫来了也没有用,我是因为叶公子的事情才会这样不正常,过一段时日就恢复正常了的。” “既已叫了大夫来,就让大夫看看也无妨。”长情轻抓住沈流萤不老实的手,放到自己嘴上来轻轻亲了一口,“待会儿我抱着萤儿便是。” 不到一刻钟,秋容便将大夫给请了来,因为莫凛不放心,是以让大夫今夜留在了莫府里。 秋容将大夫请进长情的卧房来时,他居然发现他家爷竟然没有在屋里等着大夫,甚至连床都没有下来!竟然还和夫人一起窝在床榻上! 爷,虽然是小别胜新婚,但是要不要这么……热火啊? 不过,秋容只敢心里这么想,可不敢这么说出来。 他甚至不敢朝床榻靠近。 爷待夫人就像捧着宝贝一样,他若是靠近了万一瞧见什么不该瞧见的,不得被爷打死才怪,老实点,还是搁一旁呆着妥当。 至于大夫,他可不敢说这堂堂莫家少主有何不对或是不妥之处,只是坐在床榻边,将手轻搭上沈流萤那微微伸出床帐外的手腕。 床榻上,沈流萤懒洋洋地侧窝在长情怀里,长情从她身后搂住她,一手枕在她的颈下,一手轻覆在她胸前,沈流萤微闭着眼,似是正渐渐睡去。 就在沈流萤觉得困得不行再也捱不住睡意的时候,她根本不管大夫诊得出个所以然没有变忽地收回了手,当即翻了个身,面对长情,枕着他的手臂,将手环到他的腰上,蹭蹭身子,准备好好睡去。 长情一边轻抚着沈流萤的背一边正要问大夫情况如何,然,他才张嘴,还没有发出声,便听得前一瞬正因沈流萤忽然收回手的举动而发怔的大夫用喜悦的语气道:“恭喜莫少主,少夫人的脉象是喜脉!” 长情怔住。 本是马上就要进入好眠的沈流萤也蓦地怔住,睡意全无。 什么……!?大夫说什么!? “大夫……你说什么?”沈流萤心中的震惊由长情问了出口。 “回莫少主,我说少夫人的脉象哪,那是喜脉!不是什么病症,莫少主不用太担心。”诊出的喜脉本是让大夫很高兴,但听到长情那又冷又沉的声音时他瞬间开心不起来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害怕。 喜脉……难道莫少主不应该是开心的吗? “当真是喜脉?”长情抱着同样震惊不已的沈流萤,又一次问道。 “回莫少主,当真是喜脉。”大夫回答得很认真,“我为人看病治病已经三十年了,诊到过的喜脉不知多少了,绝对错不了的,少夫人的脉象哪,就是喜脉,而且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床帐后的长情没有再说话,而是怔怔着不知所措。 他的沉默可吓到了床榻前的大夫,这这这,这莫家少主不说话,难道是不希望少夫人有喜脉!? 这下可,可如何是好啊!? 就在大夫惴惴不安时,只听沉默的长情忽然道:“秋容,送大夫回去,赏银五十两。” 长情这话一出,惊得惴惴不安的老大夫老眼大睁,险些没站稳而跌坐在地。 “是,爷。”秋容笑呵呵地上前,也不管老大夫是什么反应,抓上他的胳膊将他给拖出了屋来,一边道,“走,大夫,秋容我送你回医馆啊。” 秋容将大夫拖出屋后不忘替长情将屋门给阖上,那笑呵呵的模样就像是他媳妇儿有了喜脉一样。 “呵呵呵呵……夫人有喜了,他要有小主子了!?呵呵呵,小主子啊……” 老大夫被秋容拖着走了老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匆忙道:“哎,哎!小伙子,你别拉我走这么快啊,我还有话没给你家少主交代哪!” “交代什么交代,老头儿你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啊?这个时候你还在我家爷和夫人的屋里瞎凑什么热闹啊?”秋容嫌弃老大夫道。 “哎唷!你个小伙子,说的这什么话,我要交代的,当然是要你们家少主注意的话了!这可万万小视不得!” “得得得,什么话,你给我说,明儿我给我家爷交代去就行。” “那你可千万得记着了,不然对你家少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好!” “什么事儿这么要紧啊?”秋容不得不上心。 “就是你家少主啊,让他克制着自己一些,尽量不要和你们家少夫人同房啦,你们家少夫人这回之所以肚子疼,就是因为你们家少主太没管住自己了。” “……” “你可千万要记得交代你们家少主啊,他要这是真的忍不住的话,要很轻很轻很轻,端得力道稳了再进,要是端不稳哪,就别进了,忍着。” “……” “不过这轻轻的,都不能尽兴,还有啥意思?” “……” 卧房里,床榻上,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久久没能从大夫的话中回过神来。 大夫说……她的脉象是喜脉? 这就是说,她有身孕了?怀孩子了?怀了呆货的孩子了!?而且孩子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怎么可能? 沈流萤不可置信地将右手轻搭上自己的左手腕,就在她搭上自己手腕的少顷,她再一次惊住了。 喜脉,真的是喜脉! 可明明,她这些日子来每一回为自己诊脉时所诊到的脉象都是脉象平稳,并无异样,为何这会儿却能清楚地诊出了喜脉!? 而大夫诊出了喜脉,她自己也诊出了喜脉,就足以证明,这个喜脉,绝不是误诊。 那就只能说明…… 她被反噬所吞掉的不仅是两个月无法见到墨衣墨裳,而且连最基本的医理都错乱了,她现下之所以能清楚地诊断出自己的喜脉,可是因为这个与她有着血契相连的呆货在她身边? 这究竟怎么回事? 沈流萤此时没有太多的心思来想这个问题,她的满门心思,都在“喜脉”这两个字眼上。 她这一个月来之所以总会觉得疲惫不堪且没有来月信,不仅仅是因为反噬所引起的精神气不足,也还因为……她肚子里多了一个小生命。 孩子,她要当母亲了? 沈流萤让自己冷静,让自己暂时先别想什么太多的事情,她缓缓抬起头来,看向近在咫尺的长情。 只见长情此时正怔怔愣愣地看着她,眼眸一动不动,怔愣木讷的模样像个活脱脱的傻子,逗得沈流萤忍不住笑了,抬起手捏捏他细嫩呆萌的脸,同时将嘴凑近他的下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笑他道:“呆货,傻掉了?” 这时才听得长情一字一句当真像个傻子一般慢慢地问沈流萤道:“萤儿,大夫说萤儿的脉象,是喜脉。” “是的。”沈流萤浅笑着点点头。 “这就是说,萤儿,怀孩子了?”一样意思的问题,长情又问了一遍。 沈流萤还是笑着点了点头,“是的。” “我……要当爹了?”长情一脸傻气地问,好像不敢相信大夫所诊出的结果似的。 “是的是的,你个呆货,你这个流氓兔子要给小兔子当爹了。”沈流萤揪揪长情的耳朵。 长情又不说话了,又变成了方才那副呆呆愣愣像傻子一般只盯着沈流萤瞧的模样。 沈流萤正要将手从他耳朵上挪过来扯他的脸,就在这时,她只觉一阵悬空感,使得她赶紧勾住长情的脖子。 而前一瞬还躺在床榻上的长情,这一瞬竟是抱着她站到了地上,不仅站到地上,甚至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她兴奋地转起了个圈儿来,一边转一边道:“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也就在长情抱着沈流萤兴奋地转起个圈儿来的时候,沈流萤在他面上看到了笑意。 不是浅淡的,也不是一晃而过的,而是明显的嘴角上扬,眼角微弯,真真切切的欢喜的笑,就像是最明朗的阳光,迷人耀眼。 “萤儿,萤儿,萤儿!”兴奋的长情在转了个圈儿后立刻停了下来,因为怕他把他怀里的宝贝人儿给转晕了,便只紧搂着她一声声地唤着她,好像不管唤多少声都唤不腻似的。 “我听到了听到了,你个呆货!”沈流萤看着长情仍挂着笑意的脸,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当爹了。”长情兴奋道。 “嗯。”沈流萤点点头。 “我当爹了。”长情又道。 “是。”沈流萤又点点头。 “我当爹了!” “……” “萤儿,我当爹了,我当爹了!我当爹了!” 长情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话,让沈流萤听得既高兴又无奈,最终她搂住长情的脖子,昂起头吻上了他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长情便抱着她重新躺回了床榻上,他则是撑着双手轻覆在她身上,与她唇齿相碰,吻得缠绵不休。 吻着吻着,长情的手便开始变得不老实。 而此时的长情与沈流萤就像两簇火,碰撞在一起就只想要烈烈燃烧,沈流萤被长情的吻及他的举动弄得意乱情迷,根本就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只想要与他更贴近一分的交缠。 “嗯……”长情火热且温柔的双手让沈流萤忍不住轻吟出声,绵软的呻吟声勾得长情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欲火。 “叩叩——”然,就在这一切都蓄势待发时,屋外传来了叩门声,打断了这对交颈鸳鸯,只听秋容的话在屋门外响起,“爷,大夫又重要的话托我务必这会儿来转告给爷。” 一听到“大夫的话”这四爷字,长情立刻一脸紧张且认真,亲了亲沈流萤的眼角后稍扬声道:“说。” “啊?”门外的秋容尴尬了,“爷,在这儿说?” 真要在这儿说?让夫人一块儿听了?爷,你确定? 只听长情又道了一次:“说。” 声音比方才冷了一分也沉了一分。 “是,爷。”秋容可没有说不的机会,而且他被老大夫急急赶回来也就是为了这话而已,而且看爷这出都不愿意出来的情况,证明老大夫果然是过、来、人!高手! “大夫叮嘱,爷要克制着些自己,在夫人生之前尽量不要和夫人同房,否则对夫人及夫人肚子里孩子都不好,夫人此回之所以会觉肚子疼,就是因为爷太……没有克制自己了。” 秋容说完,使劲地憋着笑。 沈流萤听着秋容的话,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来。 长情则是赶紧从沈流萤身上下来,抱着她躺好,紧张不已且不安道:“萤儿,我错了,我不知道的。” 他不知道女人怀了身子便不能行房事。 “萤儿,萤儿……”长情边说边用下巴轻蹭着沈流萤的脸颊,就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沈流萤摸摸长情的脸颊,亲了他一口,暧昧道:“可是你这个呆货已经给我的身体点火了怎么办?” “我……” 沈流萤主动凑上长情的唇,“轻着些,不会伤到我和孩子的。” 又是一室春光旖旎。 这一夜,长情激动得根本没法冷静,完全就是乐疯了的模样,总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 “萤儿,我当爹了。” “嗯。” “我当爹了。” “嗯……” “我当爹了!” “……乖乖的,睡觉。” 长情安静了会儿,又道:“萤儿,我当爹了。” “……” 沈流萤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遂喃喃问长情道:“呆货,你都还没有告诉我妖帝头颅你藏哪儿去了呢……” ------题外话------ 哦呵呵呵~兔子要给小兔子当爹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48、为爱而写的书 不知是否是长情在身旁的缘故,沈流萤这一夜睡得很舒服,无梦好眠。 这个早上,沈流萤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懒洋洋地睁开眼时,便见着绿草站在床榻前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声音轻轻地问她道:“小姐,你醒啦?” 沈流萤看着眼前这个不仅安静且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日小了好几个度的绿草,就像是看到了个假绿草一样,不由问道:“我说绿草,你还是我的那个绿草吧?” 绿草依旧轻声回答她道:“小姐干嘛这么问啊?我当然是一直伺候小姐的那个绿草啊,哦,还有,小姐,温水已经准备好了,小姐先泡个澡,我再帮小姐梳理。” “你怎么知道我想洗澡?”一听着有舒舒服服的澡可以泡,沈流萤顿时心情舒畅,伸了个懒腰,坐起了身。 “姑爷让人给准备的啊,姑爷算着小姐大概就是这个时辰醒来,所以一会儿前刚叫人提了热水过来。”绿草一边轻声地说着一边伸手去扶沈流萤。 沈流萤这才发现长情早已不在床榻上,也不知是何时起的床,她睡得太熟,竟是丝毫感觉都没有。 因着昨夜睡下时沈流萤一直紧搂着长情不放,是以欢好过后的他们身上不着片缕,一夜便这般赤裸着相贴而睡,沈流萤身上这会儿自然是一丝不挂,是以她才坐起身,绿草便看到了她颈上肩上身子上尽是长情留下的爱痕,使得她顿时满脸通红,羞得不行,赶紧拿衣裳给沈流萤披上。 沈流萤见着绿草满脸通红的羞涩模样,再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然后笑着逗绿草道:“干嘛?绿草你脸这么红,觉得羞哪?等以后你嫁人了,也这样。” “小……小姐!”绿草被沈流萤逗得脸更红,然后跑开了,一边道,“小姐你先坐一坐,我让人把热水提进来。” 未多久,大浴桶里的水便盛满了,沈流萤惬意地将整个身子泡到了水里,绿草则是在她身后为她搓洗头发,笑得开心道:“小姐呀,自昨儿姑爷回来之后,小姐就开心得不得了。” “有么?”沈流萤眨眨眼,笑着反问道,“我有很开心么?” “当然了!”绿草点点头,“小姐脸上的笑都没有退下来过。” “那岂不是得高兴死那个呆货了?” “姑爷那样儿……我也看不出来姑爷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不过我觉得姑爷心里肯定是高兴极了的,姑爷他那么那么那么喜欢小姐呢!” 沈流萤笑得很是开心,掬了一捧水淋到自己肩上,“那个呆货大早上的便不知到哪儿去了,绿草你有没有瞧着他去哪儿了?” “姑爷今儿一大早天还没亮透就已经起身了,然后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那呆货起那么早去干什么?” “绿草不知道。” “还有,绿草你今天是不是哪儿不正常啊?” “小姐你说什么呢?绿草很正常啊,和平日里一样啊。” “那你干嘛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轻声细气的,平日里那个咋咋呼呼的你哪儿去了?” “原来小姐说的是这个啊!”绿草嘿嘿一笑,然后一脸认真道,“因为姑爷今儿一大早就叮嘱我,从今开始,和小姐说话要轻声细语,动作要轻慢,在小姐面前不能跑更不能跳,小姐啊……你说姑爷是不是想赶我走啊?” 沈流萤听了绿草的话后怔了怔,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且好笑的事情般笑出了声,“我还说你今天是不是哪根弦没搭对这么乖巧斯文的,原来是大清早就被那个呆货给唬了,别理他,你是我的人又不是他的人,你平日里怎么样便怎么样,你这么轻声细语轻手轻脚的样我还不习惯了呢。” “可是姑爷……”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沈流萤挑挑眉。 “听小姐的!” 沈流萤将手轻抚到自己小腹上,嘴角噙着笑,那个呆货,要不要变得这么小心翼翼? 待沈流萤梳洗穿戴好时,从她起身开始便没见过影儿的长情这时走进了屋里来,见着沈流萤正躬下身要捡起不小心碰掉在地上的一支簪子。 沈流萤的手还未碰到簪子,她便忽觉自己身子一晃,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被长情横抱在了怀里,同时听得他明显紧张的语气道:“萤儿当心些,不要弯腰。”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张认真得不得了的脸,怔住了。 正站在床榻前整理被褥的绿草也被长情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与说的话给怔住了。 姑爷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小姐不过是躬身捡一根簪子而已,姑爷居然就这么着急紧张!? 沈流萤回过神来后抬手扯扯长情的脸,笑道:“呆货,我就是捡一根簪子而已,又不是做了什么劳心劳力的大事。” 谁知长情竟一脸严肃认真道:“不行,大夫说了,女人怀了身子后切不可跑跳,亦不可屈身弯腰,还有——” “停停停。”沈流萤捏住长情的嘴,打断了他认真的话,十分嫌弃道,“不可屈身弯腰那是大了肚子后才不方便做的事情,我这会儿的肚子还扁平得很呢。” “唔唔唔……”长情因为抱着沈流萤,没有空闲的手来将她捏着他嘴巴的手拂开,偏他要说话,就只能这么唔唔出声而已,压根就没法让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反是逗得沈流萤开心地笑了起来,将手从他嘴上拿开,笑道,“说什么呢你。” “大夫说了,要从今开始注意,我今晨问过大夫了的。”沈流萤的手一拿开,长情便将他方才的话重复一遍道,而后抱着沈流萤转身便往屋外方向走,“我给萤儿做了早饭,带萤儿到饭厅吃早饭。” “这个点还到饭厅去吃早饭?让我丢人呢吧你?”沈流萤捶捶长情的胸膛,“我不去饭厅吃,你快放我下来。” 谁知长情根本不听沈流萤的话,依旧抱着她往外走,一边道:“没有人敢笑话萤儿的。” “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不会想啊?偏说出来找你虐啊?”沈流萤见捶长情的胸膛没有用,便用力扯他的脸。 长情毫不在意,“我陪着萤儿一块儿吃。” “这两者有联系么!?”沈流萤将长情的脸颊扯得更用力。 忽然,长情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委屈巴巴道:“萤儿,疼。” “知道疼那你就放我下来。”这货的臂膀有力得很,他若是不放她的话,她自己是挣脱不了的。 “我抱着萤儿,萤儿便不用走着累了。”长情不松手。 “你放我下来。”沈流萤又一次道。 “我抱着萤儿。”长情很执拗,被扯得脸颊红红的模样看起来更委屈。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被自己扯红了的脸,终是软了心,松了手,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非但没有再说他什么,反是有些心疼道:“摸摸就不疼了,乖啊。” 看着长情一脸呆萌傻面瘫样,沈流萤总不由得将他当成最初时候的那个呆货傻子。 长情则是满意地将脸颊在沈流萤掌心上轻轻蹭了蹭,沈流萤没有再执意让他将她放下来,而是摸着他的脸问他道:“呆货,你给我做了早饭?” “嗯。”长情点点头。 “做了什么?”感情这货一大早起床就是给她忙着做早饭去了? “到了饭厅萤儿便知道了。” 这对小夫妻欢欢喜喜地往饭厅去了,绿草则是愣在了床榻前,久久没有回过神。 方才姑爷说……小姐怀身子了!? 小姐怀身子了!? 饭厅里。 当沈流萤看到长情给她准备的早饭时,她非但不觉得饿,反是觉得饱得……想吐。 只见桌上满当当的鸡鸭鱼肉,虽然切成了小块并且还整整齐齐地码在小磁盘里,但一眼瞧过去全是肉,沈流萤还是忍不住眼角直抽抽。 长情将她轻轻放在桌旁的凳子上,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口后轻声道:“我给萤儿盛粥。” 谁知长情的手还没端起碗,便听得沈流萤十分不给面子道:“我不想吃。” 长情的手顿住。 沈流萤盯着他,“呆货,这大早上的你就给我整这么一桌鸡鸭鱼肉,是打算把我当猪养呢?” “大夫说,萤儿怀了身子,要多吃些能补身子的东西。”长情很无辜。 “那你可有问大夫哪些才算是补身子的?”沈流萤反问。 “大夫说太多了,待他回去写好了再让人给我送过来。” “然后你这一大早上的就在捣鼓这一桌的鸡鸭鱼肉了?” 长情点点头。 沈流萤看着从昨夜知道她怀了身子后便变得像个孩子似的长情,寻思着应该怎么委婉着说才能不伤这个呆货的心,毕竟他一大早起就只是为了要给她“补营养”。 就在这时,饭厅门外传来莫凛轻轻的笑声,同时听得他对初一道:“初一,将羹粥给少夫人盛上。” “爹?”沈流萤从凳子上站起身。 莫凛浅笑着,“小姑娘快些坐下,看看我命人给小姑娘准备的早饭可会让小姑娘觉得有胃口些?” 莫凛话音才落,初一便将提在双手上两只食盒放到了桌沿上,打开盒盖后将撞在里边的东西端了出来,放到沈流萤面前。 只见初一从食盒里端出来的是一只素雅的青釉瓷盅,两只青釉瓷碟,其中一只瓷碟上盛着的是五只小小的白面包子,捏成小猫模样的白面包子,眼睛鼻子及胡须用红豆泥画成,碟子里还撒着些小红豆,看起来就像是淘气小猫留下的小脚印似的,看起来可爱极了。 另一只青釉瓷碟上盛着的则是五个小甜糕,塑了米色粉色的花儿模样,花儿旁还放着两片细细的新鲜竹叶,瞧着就像是绽放在绿意里的花儿一样,煞是漂亮。 再看那盛在瓷盅里的羹粥,初一甫打开盅盖,一股清甜的香味便随着温热的白气拂到了沈流萤鼻尖,只见浅青色的瓷盅里盛着的是南瓜山药粥,南瓜和山药皆剁成了细细的小块儿,红白相间,由浅青色的瓷盅衬着,漂亮极了,很是诱人食欲,让沈流萤只是瞧着便觉喜欢不已。 初一此时为沈流萤递上一只打磨得细致的小木勺,沈流萤迫不及待地接过,舀起羹粥来尝了一口,清香扑鼻,入口清甜,丝毫不觉腻味。 莫凛温和地问道:“小姑娘觉得味道如何?” 沈流萤当即轻轻点头,笑着点了点头,“很好吃!” 沈流萤面上满意的笑以及评价让莫凛不由笑得更慈和了,“再尝尝花糕。” 莫凛话音才落,沈流萤便用手拈了一块粉色的花糕整个儿放进了嘴里,尝到了一股甜丝丝的桃花味,让她将这块花糕咽下肚后不由又拈起了一块放进嘴里来,笑得开心极了,“爹,这个花糕太好吃了!” “小姑娘喜欢便好。”莫凛看一眼坐在沈流萤身旁此时正盯着他看的长情,笑道,“看着我做什么,你这大早上的便给小姑娘准备大鱼大肉,小姑娘自是没有胃口,小姑娘这会儿才怀了身子未多久,补身子自然是要补,却也要对应着时段来,如你这般可不行。” 莫凛的话让沈流萤被正喝进嘴里的羹粥给呛住了,轻咳了起来,长情赶紧伸手替她抚背,关切道:“萤儿慢着些吃,莫噎着了。” 沈流萤则是尴尬地看着莫凛,“爹,您知道了?” 大夫昨夜才帮她诊出了喜脉,爹今儿早上便命人给她准备了合胃口的早饭,证明爹今儿早早便知道了,要不要这么快? 莫凛柔笑,“你相公大早上的便跑来告诉我了。” “……” “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子用早饭,便先走了。”莫凛说完转身便离开,离开前不忘叮嘱长情道,“待陪小姑娘用罢早饭后,你到我书房来一趟。” “哎,爹,您要不要坐下一块儿吃?”沈流萤忙对莫凛道。 “不了,我已经吃过,你二人慢用便好。” 待莫凛走后,沈流萤眨眨眼,然后拈起一块花糕放进了长情的嘴里,笑得开心道:“呆货,你也吃一个。” 方才她在吃花糕的时候便想让长情也尝一个,不过在莫凛面前,她可不好意思,这会儿莫凛离开,她才没有避讳。 沈流萤看着长情薄薄的唇,忽觉有些心痒痒,忍不住凑上去咬了一口,甚至还轻轻舔了一舔。 她只是在表达她对他的喜欢,不过这在长情眼里则是点火,是以他赶紧对沈流萤道:“萤儿莫这般,会让我管不住自己的。” 管不住自己想要她。 “呆货。”沈流萤捧住长情的脸,“我不是不喜欢你给我做的早饭,而是——” “我知道了的。”长情握住沈流萤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是不适合而今萤儿的胃口而已,我记住了,我会好好学的。” “那……”沈流萤忽然笑得调皮,“你就自己把你做的菜给吃完好了!” “……” 沈流萤收回手,继续享受莫凛给她的早饭,边吃边道:“呆货,你看,你和爹都是男人,你还是我相公呢,你都不比爹知道做怎样的菜才合我胃口。” 和长情一道用饭,沈流萤便没了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因为爹当了爹,我才正准备当爹。”长情默了默后总结出了这么一句。 “噗……”沈流萤笑出了声,“你个呆货,说得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 “嗯……吃了饭后我要回城西一趟。” “待我去了爹的书房后,我陪萤儿一块儿去。” * 长情到莫凛的书房时,莫凛正坐在窗户旁翻看着一本藏青色书皮的册子,长情走到他身旁来时他只抬头看了长情一眼,温和笑道:“坐。” 长情便字莫凛身旁的椅子上落座。 只听莫凛似感慨一般道:“日子可是过得太快了些,总觉得昨日你还是那个连话都不愿意与我多说的小小孩子,而今你竟是要当爹了。” 长情不说话,只是端起面前茶几上的茶壶,给莫凛的茶盏满上茶水,然后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捧起来轻呷。 只见莫凛将手上的书册阖上,而后朝长情递来,和笑着,道:“来,这本册子给你。” 藏青色的书皮上什么都没有写。 长情将手中茶盏放下,接过了莫凛递来的册子。 长情接过册子时,莫凛又道:“翻开看看。” 长情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册子,只见藏青色的书皮已然很旧,便是缝订的棉绳都已经极为老旧,泛黄得厉害,早已没了最初的颜色。 长情听话地将书皮翻开,册子里的纸张亦泛黄得厉害,显然是一本至少十五六年的老书。 长情翻开书皮在看见扉页上写着的一行小字时,他的手微微僵住。 扉页上的一行小字,写得歪歪扭扭很是难看,就像是小儿写的字一般,但,尽管难看,却看得出写这一行小字的人书写时非常地认真。 ‘留给我们孩子的书’。 这是扉页上的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而在长情进屋时,莫凛便是一直在盯着这行小字看,目光温柔,就像是看着自己心爱的人似的,甚至用指尖轻抚其上,温柔以待。 “这行字是你母亲写的。”莫凛见长情怔怔盯着这行小字,目光温柔语气温柔地与他道,“妖族没有文字,我教她的,就这八个字,她练了整整十日,写出来还是像小孩儿一样。” 长情抬眸看莫凛,莫凛的目光则是落在他手中册子扉页的小字上。 而后,长情将扉页翻过。 扉页之后的字,与扉页上的字全然不一样,甚或说上霄壤之别也不为过。 扉页之后的字,遒劲有力,苍劲如松,长情一眼便看得出,是莫凛的字,不过他也瞧得出,这些字比莫凛而今写的要稍微逊色一些,毕竟是十几年前的字。 字虽苍劲,不过册子里所书的内容,却与这些苍劲的字很是不相符。 只因上边写的,不是女人怀胎十月内应注意之事便是女人怀胎十月内不同时段的滋补菜谱,甚至连女人坐月子时必须注意之事都写在内,且几乎是从男人的角度来写的,写的都是这些日子内男人该如何做才是尽到了一个男人一个丈夫是必须有的担当。 长情诧异地抬眸看向莫凛,却见莫凛捧着茶盏,轻呷着杯盏中的茶汁,面上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只是温柔道:“你母亲怀你之时,我整合写下的,每日都会拿出来翻看一次,总担心自己哪一方面没做好让她受了苦,你出月子的时候,她便笑着说要把这本册子留给日后的你。” “我会好好看的。”长情将书册小心地阖上,“爹放心。” 莫凛微转过头来看着长情,声音微沉,道:“记住了,身为男人,不管何时,都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苦。” “我明白。”长情沉声应道。 莫凛这才又温柔笑了起来,“好了,没事儿了,去陪着小姑娘吧。” 长情点点头,将书册拿好,离开了莫凛的书房。 此时此刻,卫子衿正驾着马车从宫中疾驰出来,马车里的人急急地催道:“小衿衿,快点快点再快点儿!” ------题外话------ 哦呵呵呵,有没有姑娘对莫老爹和兔叽娘的姑娘有兴趣的? 249、将就过一辈子!? 沈流萤这一路由城东到城西,由莫府到沈家,从坐上马车起,长情便抱着她坐到了自己大腿上,一路上抱着她不撒手,道是这样抱着她坐着的话便不会觉得马车太过颠簸,小心翼翼到了极点。喜欢就上 以致到了沈府门前,长情也非要抱着她下马车甚至还要抱着她走进府里去,生怕她走一走便会累着或是会摔着似的。 沈流萤觉得这货是疯了,她的肚子一丁点儿都还没有显怀,要是她显怀了,这货不得连她吃饭喝水都亲自喂着她!? 可惜在马车里沈流萤不管说了多少,长情都无动于衷,依旧抱着她不放开,沈流萤深深地觉得,她的呆货相公没救了。 就在长情抱着沈流萤就要走进沈府里时,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喊叫声:“小馍——馍——!” 沈流萤攀过长情的肩头朝后望,见着卫风正将脑袋从车帘后探出,这会儿还抬起手使劲地朝长情摇晃,沈流萤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二货,根本就不是见到了一个帝王。 不过,卫风来的正好。 “呆货,你看你兄弟来了,你赶紧将我放下,不然依卫风那性子不得叨叨到我耳朵起茧子?”沈流萤拍拍长情的胸膛,“我可不想听他叨叨,我还想着快些见到我二哥二嫂呢,你快放我下来。” 长情默了默,终于舍得将沈流萤放了下来。 沈流萤本想提着裙子赶紧往府里跑,但为了长情突然一个紧张担心又冲过来抱起她,她还是平平稳稳地走进沈府,再绕过门后影壁,长情再瞧不见她时,她才抿嘴一笑,提起裙子小跑着院子里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二嫂二嫂!我回来找你玩儿了!” 沈府外,长情看着马车上正探出一个脑袋来的卫风,面无表情。 卫风则不然,马车还未停稳,他便激动地从将卫子衿从驾辕上推开,然后飞快地跳下马车来,而后张开双臂朝长情直扑而来。 长情见状,往旁一个侧身,避开了卫风。 卫风瞅着扑不着长情,转身又扑一次,长情依旧避开。 待卫风扑了好几个空后,他恼了,骂面无表情的长情道:“我说你个死馍馍,你让我抱一下你会死啊!?” “会。”长情毫不犹豫道。 “你个死馍馍!”卫风恼极了的模样,“你以为我稀罕抱你啊!?” “谁知道你。”长情无情无感道。 “那好吧,你不让我抱你,那你抱我好了。”卫风瞬间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刹那间便变了一张脸似的,笑得灿若桃花,若是对着女子,只怕女子已被他的俊美给迷住了,偏偏他面对的不是女子,而是万年面瘫脸的长情,不过,这完全不影响他的兴致,“我知道你稀罕抱我,我也知道你肯定想死我了,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长情压根没有理会他,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转身就要往沈府大门里走。 “你个臭馍馍!”卫风见状,当即不要脸地挡到了长情面前,像个生气的小媳妇儿似的瞪着他,骂他道,“我可是辛辛苦苦找了你大半年等了你大半年的,你见着我不说想我不抱抱我就算了,竟然还扭头就走,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卫风说这通话的时候,沈府门前正好有几名妇人走过,此时这几名妇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与长情,当即就窃窃私语道:“这这这,这红衣服的小伙子不是沈家小姐的相公吗!?这咋……咋和男人好上了啊!?” “哎哟,两人都太俊俏了,看得我好想摸一把!” “行了行了,赶紧走,你们还不知道沈家小姐的相公是莫家少主吗?别说这种话,走走走。” 卫风听着妇人小声议论的话,笑得得意,“小馍馍你看你看,那些妇人觉得你我比较般配!” 站在一旁的卫子衿忍不住冷冷插话道:“爷,要点脸面,别这么肉麻,属下要吐了。” “呿,小衿衿,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我对我馍馍小师兄深沉的爱!”卫风边说边笑吟吟地看着长情,“你说是吧,馍馍小师兄?” 长情依旧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只见卫风忽然将双手搭到长情肩上,将他上下打量一遍,一边嫌弃道:“你个死馍馍,回来都不去看我,居然还要我奔出来看你,你知不知道我出来一趟多么不容易,一群老家伙拦着我,真是!来来来,让我看看我的小馍馍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是伤哪儿残哪儿了的。” 卫子衿又插话道:“爷,您不是盼着莫爷好,而是在盼着莫爷又伤又残吧?” “呿呿呿,谁说的,小衿衿你这是离间我和我小馍馍的关系啊。”卫风白卫子衿一眼,而后扳上长情的肩,作势就要往沈府里边的方向走,“这大街上的不好让我和小馍馍谈情,还是到小馍馍你媳妇儿家里坐下边吃着喝着一边谈着比较好。” 谁知长情不动,只是淡漠道:“阿风你就这么进萤儿家里,是想要把萤儿家里人全都吓傻?” 如今的卫风,已是堂堂召南帝王,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游手好闲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清郡王了,忽然出现在寻常百姓家里,只会让人惊骇。 “那你说去哪儿?”卫风撇撇嘴,“哼,你如今有了媳妇儿都不爱我了,害得我白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任卫风说着外人听来要多暧昧有多暧昧的话,长情全当耳旁风,那张万年瘫脸上丁点表情都没有,只听他仍是淡漠道:“醉吟楼。” “醉吟楼?”卫风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很是满意的模样,“哎呀呀,这提议不错,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小色瓷了,可想死她剥的葡萄了。” 长情微微点头,道:“容我让沈府的人替我转告两句话给秋容。” “快点快点。”卫风赶紧摆摆手。 长情很快便从沈府里出来,登上卫风的马车,同他一起往醉吟楼方向而去。 沈府里。 沈流萤没有看到沈澜清,也没有看到沈斯年,而是在原来方雨灵住过的那间客房里见到了越温婉。 沈流萤见到越温婉时,她正在擦拭她的阔刀,沈流萤开心地唤了她一声:“二嫂!” 越温婉听到沈流萤的声音,赶紧循声而望,在瞧见沈流萤时她怔了一怔,而后飞快地放下自己手中的阔刀,朝沈流萤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先抱住了她,激动不已道:“流萤!我又见到你了流萤!” “你还以为我死在了天阙山中是不是?”沈流萤笑着反问道。 越温婉用力点点头,没有什么避讳,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道:“你不知道,天阙山坍塌的时候沈澜清惊得都快傻掉了的模样,我们在坍塌的地方找了你和你相公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找到,沈澜清说什么都不相信你们死了,昨天小药药和我说见到你和你相公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呢,终于我也见到你了!” “太好了!”越温婉激动地说完,再一次抱住了沈流萤,“流萤你还活着,太好了!” “我命大嘛!”感觉得到越温婉是真的将自己当朋友,沈流萤满足不已,不过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是以问越温婉道,“对了二嫂,去年中秋的时候,我二哥有没有带你回来过节啊?” “没有。”越温婉松开沈流萤,“那会儿我们正忙着找你呢,不找了之后他就开始带着小药药到处去,没有回来过,只是给你大哥还有三哥捎了封信回来说了你的情况。” “那你呢二嫂?这大半年来,你就一直……这么跟着我二哥?” “对啊。”越温婉没觉得有什么,只见她点点头,爽朗道,“我就这么一直跟着他啊,他可不敢赶我走,他身上可还有我下的小刀蛊呢,虽然我早就给他解蛊了,他不知道而已。” “嘘——流萤你可别告诉沈澜清啊,不然他就要赶我走了,我可就只告诉你而已。”越温婉笑道。 “二哥他还没有说他要和你成婚?”沈流萤微微蹙起了眉。 “没有。”说到这个,越温婉有些失落,“他不想我娶他,他也不想娶我,反正他就是不想和我成婚,我知道的。” “那……二嫂你还非选二哥不可?”沈流萤其实很不能理解越温婉的想法。 “因为我喜欢他啊。”越温婉笑得爽朗,带着一股江湖豪气,毫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法的豪气,“他现在不喜欢我,那我就让他变得喜欢我就好了。” “二嫂有什么办法让二哥喜欢你?”沈流萤眨眨眼,心情愉悦。 每每和越温婉说话,她都会觉得心情愉悦,因为越温婉本就是个愉悦且阳光的人。 “还没有。”越温婉有些苦恼,随即又笑了起来,“不过,我一直跟着他,总有一天他就会喜欢我了!” “那二嫂你可别放弃啊,我可想你当我二嫂了!”沈流萤扶住越温婉的肩,一脸认真。 越温婉用力点了点头,笑得甜甜的。 “对了二嫂,今晚外边街市上会有花灯会,也会有猜灯谜,还有好多小零嘴吃,晚上我们一块儿去吧怎么样?”沈流萤乐呵呵地邀请越温婉,“虽然比不得中秋和上元节,不过也还是很热闹的。” 当然,这些都是绿草告诉她的。 越温婉听着,两眼放光,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晚上流萤你带我去,你们召南的街市好玩极了,我可想去玩玩儿了,可是来了你家里我毕竟是客人,随意出去的话怕是不好,若是有流萤你带着我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花灯啊……我都还没有见过呢!” “嘿嘿,晚上就会见着了!我现在先去看看我二哥,二嫂你要是觉得无趣,就找丫鬟说说话什么的。” “没事,流萤你不用管你,你去忙你的吧。” 于是越温婉就在盼啊盼,盼着晚上快些到来。 沈流萤见到沈澜清的时候,他果然在沈家的小祠堂里跪着,不过也仅仅是膝盖着地而已,躬着背一副懒洋洋的模样,没有一点跪祠堂该有的跪姿。 小若源在一旁陪着他,不过却是趴在蒲团上睡了过去。 沈流萤蹑手蹑脚地朝沈澜清走去,谁知她还没有跨进祠堂的门槛,便先听得沈澜清哼哼声:“我说小萤萤,就你那点脚步声我还听不出来了?想吓我?没门,哼!” “嘿嘿。”沈流萤嘿嘿一笑,走到了沈澜清身旁,在他身旁的摆放着的蒲团上跪坐下身,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二哥,我听二嫂说你从昨儿开始就一直跪到现在了?” “这还不是因为你和那个死皮赖脸的女人!?”沈澜清一脸愤愤。 趴在蒲团上睡觉的小若源此时睁开眼,笑得开心道:“小坏坏,我跟你说啊,大坏坏已经在这儿跪了整整八个时辰啦!昨儿的晚饭没吃,今儿早饭没吃,待会儿的中饭也没得吃,水也没喝上一口,大伯说了要大坏坏跪上整整十二个时辰才给他水喝给他饭吃,而大坏坏要是不听话呢,以后就不要叫大伯叫做大哥了,所以大坏坏这次可听话可听话了!老老实实地在这儿跪着。” “啊,对了!”小若源说完又补充道,“小坏坏你那温柔的三哥这回没有替大坏坏在大伯面前求情哦!大概是他也觉得大坏坏就该好好受罚呢?” “三哥都没有给你求情啊二哥?”沈流萤很吃惊,“不应该的啊,三哥怎么忍心看着二哥在这儿不吃不喝跪上整整十二个时辰呢?” 沈澜清用力哼声:“反正我觉得我是白疼小望舒了!” 只见小若源在蒲团上翻了个身,幸灾乐祸道:“小坏坏,你还不知道大伯为什么要大坏坏在这儿跪吧?我给你说给你说啊!” 好像说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小若源竟是蹦起了身,朝沈流萤跑去,谁知他从沈澜清面前跑过的时候沈澜清伸出手来绊了他一下,使得他噗通一声跌趴在地,小若源不哭也不生气,而是一咕噜爬了起来,努努嘴道:“大坏坏你欺负我,等我去告诉大伯!哼!” 小若源说完,扑到了沈流萤怀里,沈流萤伸手抱住他,只听小若源道:“大伯说,让大坏坏在这儿跪着有两个理由,第一呢,是他没有保护好小坏坏你,让你险些丧命,要不是看在大坏坏还有愧疚之心,不然得让他跪上三天三夜呢!” “其实这事不能怪二哥。”沈流萤有些惭愧。 沈澜清则是无所谓地嗤了嗤声,“你知道就行,哼!” “然后第二个理由,就是因为娘亲啦!”小若源继续给沈流萤转述沈斯年的话道,“大伯骂大坏坏没有男人该有的担当,就算撇开大坏坏的什么江湖豪情不说,连最基本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什么的都没有做到,竟让让娘亲一个姑娘家就这么巴巴地跟着大坏坏大半年,没有照顾好娘亲便算了,还让娘亲跟着他东奔西跑,大伯还说,是因为大伯没有把大坏坏教好,所以大坏坏才会这么不懂道理的。” “大伯说到最后还哭了呢!说大坏坏这回要是不听他的话,以后就不要再叫大伯一声‘大哥’,大伯从今往后也不再管大坏坏任何一件事情。” “大伯说到最后,好生气好伤心的模样。”小若源说到这儿,不笑了。 “大哥……哭了?”沈流萤听着小若源的话,不可置信。 “对我失望透顶了呗。”沈澜清话语里满是沉闷。 在沈家,沈澜清沈望舒与沈流萤皆将沈斯年既当兄长又当父亲,虽然沈流萤没有这个身体原主的记忆,但从自己所见所听之中,她可以知道,沈斯年为了这个父母早亡的家撑起来是多么不容易,为了教养好这三个弟妹又是多么的不容易,而沈澜清虽然好几年不在家,可从他愿意老老实实跪在这儿可以看得出来,他敬爱沈斯年,将他当父亲一样敬爱着。 而让自己敬爱的父亲失望,又是怎样的一种难过的感觉? 沈流萤感觉得到沈澜清心中的沉闷。 “二哥,这其实不是你的错。”沈流萤安慰沈澜清道,谁知沈澜清这时转过头来嫌弃地瞪着她,满脸不悦道,“小萤萤你现在才来安慰我有什么用,我已经答应大哥了。” “答应大哥?”沈流萤不解,“二哥你答应大哥什么了?” “答应娶那个死皮赖脸的女人呗!”一说到越温婉,沈澜清就幽怨得无以复加,连咬牙切齿生气的力气他都不想花了,“我认了,谁让当初是我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甩了这么大半年的还是没能将她个甩开,我已经深切地体会到,老子这辈子是甩不开这个女人了!这女人他奶奶的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狗皮膏药都没她贴得这么牢实!” “噗……”沈流萤听着沈澜清的形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笑什么笑!难道我形容得不对!?”沈澜清骂沈流萤道。 “我是觉得二哥形容得太对了。”狗皮膏药,哈哈哈,真的很像遇着了二哥之后的二嫂,“不过二哥你该为你遇到二嫂这样的姑娘而高兴的不是?” “高兴!?我想哭才对呢!” “二哥你看啊,二嫂什么人都不黏,就黏你,证明她心里装的人只有你啊,就算你对她再怎么不好,她都还是觉得你好,不会离你而去,而且还不嫌弃你原来那种邋邋遢遢的模样,这么好的女人,上哪儿找?”沈流萤给沈澜清分析越温婉的好。 谁知沈澜清沉思了一小会儿后嫌弃道:“这种女人,有病吧?有犯贱受虐的癖好?” “……二哥,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不能!” “二嫂可是你媳妇儿,你都决定要娶她了!” “那也不能。” “那你干嘛还要答应大哥娶二嫂!?将就过一辈子!?”沈流萤很想踹沈澜清几脚。 “我才不将就。” “……二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沈流萤无力了,“你不喜欢二嫂,但是又不会将就着过一辈子,你这不是矛盾呢么?” “谁说矛盾了?”沈澜清撇撇嘴,“你有听着我说那块狗皮膏药不好了?” “……哈?” “哈什么哈。”沈澜清在沈流萤脑门弹了一指,“我是说,我不会将就着娶那块狗皮膏药,我既然决定要娶她……那就娶她!” “二哥你这是什么歪理,我没听懂。”沈流萤摸摸自己脑门。 “笨的人当然不会懂。”沈澜清一脸傲娇。 “二哥,其实二嫂人很可爱很遭人喜欢的,你一直来总嫌弃她,当然发现不了她的好了。”沈流萤又在帮越温婉说好话。 沈澜清不说话。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 若非如此,他不会一直让她跟着他,他想要甩开她,其实并不难。 她解了他体内小刀蛊的事情,他也知道。 只不过—— “对了对了小坏坏!我和大坏坏还有娘亲找到能救你蝴蝶三嫂的苗苗儿了哦!” 沈流萤惊住。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50、心中等待的人 沈望舒喜欢阳光,喜欢草木,喜欢花鸟,喜欢一切有生机的事物,向往着一切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因为从前的他总是期盼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如这些富有生机的生命一般鲜活有力,尽管他知道自己的期盼不过是奢望,但他从未放弃过对生活的喜爱。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如正常人一般无需人搀扶便能自如地行走在温暖的阳光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即便他的身子痊愈至今已经半年,每每他自如地行走在阳光下,他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是一场梦,美好的梦。 不过,这却又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开春之时,沈望舒亲手在他的小院里种下了些月季花种,此时花种已从土里冒出了青绿的嫩芽来,煞是可爱,沈望舒此时正蹲在地上,用他自己做的小竹漏正在给破土而出的月季花苗浇水,眉眼温和,目光柔软,就好像他在照顾的是一些可爱的孩子一样,轻柔小心。 不知从何处飞来几只蝴蝶,飞到了沈望舒身旁,轻轻地扑扇着翅膀。 只听沈望舒温柔地笑道:“我的月季花才种下,还要等上好一段时日才会开花,你们这会儿来,还早了些。” 但,蝴蝶并未飞走,反是落到了他装着水的木桶边沿上,落到了他拿在手里的小竹漏上,似乎就是要停在这儿看着他浇花似的。 沈望舒笑得更温柔了些,“你们若是喜欢这儿,待我多种下一些花种,来年开春花开时,你们应该会喜欢的。” “三哥!”就在这时,沈望舒身后传来沈流萤含笑的声音。 沈望舒还未回头,便见着沈流萤已经提了提裙子在他身旁蹲下了身,笑着问他道:“三哥种的什么花儿?” “月季。”沈望舒温柔道,“花期长一些,能见着她们开花的日子就多一些,这些小东西们也会更喜欢一些。” 沈望舒说着,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停在木桶边沿上的小蝴蝶,只见那小蝴蝶任他碰,一动也不动,更没有飞走。 沈流萤见状,便也伸出手,可她的手才抬起,前一瞬还安安静静由沈望舒碰碰的蝴蝶便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几只蝴蝶一块儿都飞走了,飞走之前却又都在沈望舒的头顶上轻轻一停,而后才飞开,就像在与他道声告辞似的。 沈流萤看着飞走的小蝴蝶们,笑道:“三哥,这些小蝴蝶好像很喜欢三哥呢?” “我也不知。”沈望舒的神情及语气温柔得就像此刻的阳光,柔柔软软的,“自开春暖和了之后,院子里便常常有蝴蝶飞来,明明我这小院中的花儿都还没有开。” “或许……”沈流萤歪头看向沈望舒,“它们不是来看花儿的,而是来看三哥的呢?” 因为三哥体内有三嫂的妖元,所以才会总是有小蝴蝶飞到这儿来吧。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沈望舒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沈流萤的鼻尖,柔笑道,“小萤又在拿三哥逗趣了。” “我才没有,我说的可是实话。”沈流萤摸摸被沈望舒指尖点了点的鼻尖,笑得愉悦道,“三哥这么温柔这么儒雅,小蝴蝶喜欢,所以就来看三哥了啊。” 沈望舒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小萤你啊,又在夸三哥好了,这若是让外人听到了,该笑话三哥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谁敢笑话三哥?谁敢说三哥不好?”沈流萤笑着抱住了沈望舒的胳膊,“三哥本来就很好啊,如果我不是三哥的小萤的话,我一定会嫁给三哥的!” 沈流萤的话逗得沈望舒笑得更愉悦,见着她开心,沈望舒便也与她玩笑道:“若我不是小萤的三哥的话,我也一定会娶小萤为妻的。” “真的?”沈流萤微微挑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当然。”沈望舒曲起食指刮刮沈流萤的鼻子,温柔极了,“小萤是三哥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可惜三哥迟了,小萤已经嫁人了。”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姑娘,“而且……” 沈流萤站起身,面对着沈望舒将手摸向自己的小腹,笑得就像明朗欢快,“小萤要给小娃娃当娘亲了。” 沈望舒听着沈流萤的话,看着沈流萤的动作,惊得他将手里拿着小竹漏掉到地上,险些砸到那才破土而出未多少时日的娇嫩月季花苗。 只见他愣愣站起身,怔怔看着沈流萤,震惊地问道:“小萤是说……小萤有喜了?” “嗯!”看着沈望舒震惊怔愣的模样,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我都还没有告诉大哥二哥呢,先告诉三哥的!” 沈望舒愣了好久才回过神,而后见着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沈流萤的脸颊,温柔得就像个长辈,面上是难掩的惊喜与激动,只听他柔声道:“我的小萤长大了,要当娘亲了,真好。” “三哥啊。”沈流萤抬手覆上沈望舒的手背,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撒娇似的轻轻晃着,道,“我当了娘,我还想当小姑呢。” 沈望舒一怔,然后用另一手揉揉沈流萤的脑袋,笑道:“贪心。” “这怎么能说是贪心呢?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沈流萤扁扁嘴,“三哥你看啊,大哥个老顽固就是迟迟不肯娶妻,二哥虽然有了二嫂吧,但是二哥那样儿不情不愿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娃娃呢,然后三哥你——” “三哥还没有要成婚的打算。”沈望舒柔声打断了沈流萤的话。 “为什么呢?”沈流萤赶紧问道。 她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个问题,最想知道的便是三哥的心,最想知道的便是三哥对方雨灵的情。 至深至浓的情,哪怕是抹除了所有的记忆,也会像叶公子与小十六那样,即便什么都不再记得,却还是会在已然成白的记忆中遇见彼此。 “或许说出来会让小萤觉得有些荒唐,因为便是我自己都觉着有些荒唐。”面对沈流萤,沈望舒向来不会藏着自己心中的事,他喜欢与这个妹妹分享他心中的事,不论悲伤还是喜悦,只要沈流萤问,他都会说,“我的心……” 沈望舒抬起手轻轻覆上自己心脏的地方,声音温柔,“我总觉得我的心像是在等待一个人,等待着她出现,可这个人是谁又是长了何模样,我全都不知晓,我甚至不知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一种的感觉。” 沈望舒说完,觉着有些尴尬地问沈流萤道:“小萤可觉我说的这个事很荒唐?” “不。”沈流萤摇摇头,“我不觉得三哥的这个感觉很荒唐。” 沈望舒诧异地看着沈流萤,因为他不求人认可他的想法,只要不嘲笑他便好,是以沈流萤的肯定才会让他觉得诧异。 只听沈流萤又道:“我相信三哥会等到三哥心中的这个人的。” 沈望舒轻轻笑了起来,又轻轻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在小萤眼里,三哥般般都是好,便是这样荒唐的感觉不切实际的想法,小萤都认同,能有小萤这样的小妹,是三哥的福分。” 沈流萤一把抱住沈望舒的胳膊,亲昵道:“有三哥还有大哥二哥这样的好兄长,是小萤天大的福分!上辈子修来的!” 沈望舒抚抚沈流萤的手背,这才发现长情没有出现,遂问道:“小萤是回来见二哥的吧?自己回来的?莫少主没有送你回来?” “他陪我一同回来的,但是在府门外遇到了卫风,说事去了。”这是方才秋容来告诉她的,道是和卫风说完了事便回到她身边来。 “原是如此。”沈望舒这才放心,“我还以为他让你自己回来的,小萤现下可是怀了身子,丝毫马虎不得。” 沈流萤忍不住笑了,“三哥啊,你怎么和那个呆货一样紧张,我很好,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那可不行,来,回屋坐,不能总是站着。” 沈流萤抱着沈望舒的胳膊,笑得很开心,很满足,因为而今的她,她在意的人都将她当个宝,小心地疼着护着。 诚如她自己所言,这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天大的福分。 她要她所喜爱所在意的人都好好的,三哥的小蝴蝶,这大半年内竟是让小若源给找到了!何其有幸! 只要小若源将其养上一年,一年之后,她就能让三哥见到他的心一直在等待的人了! 此时的小若源,正由沈澜清打着他的小屁股哇哇大哭着,他的小小手心里捧着一株长相普通但又让人叫不出名儿来的绿色植物,如成人小指甲盖一般大小的小小叶子,有些肥厚,一共就两片而已,小得不能再小,小得沈澜清第一次见到这株本是长在大漠黄沙之中的五名小植物时根本不能相信这就是能让方雨灵复生的承载植物,尤其是在小若源将它从黄沙里取出来的时候,他更是怕它被灼热的太阳给烧焦了,好在一切相安无恙。 此刻小若源的眼泪正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到这株小小植物上,别看它小得不像话,却能将小若源落下的眼泪吸溜得干净,一会儿后,只见这本是才两片小叶儿的植物忽地多出了一片叶儿来,同时这株小植物稍稍长大了一些,小若源赶紧将它放回自己头顶上。 只见这小小植物才一放到小家伙头顶便倏地往下一缩,缩小得让人几乎瞧不见,小若源这才摸向自己被打沈澜清打得通红的小屁股,哇哇哭得更大声,“好疼好疼好疼!大坏坏你打得药药好疼!” “废话,不疼你能哭这么多眼泪够那个怪苗苗吃!?”沈澜清一脸嫌弃。 “不管不管不管,你把药药打疼了,你要拿好吃的来哄药药,不然以后药药不喂这颗怪苗苗了!”小若源趴在沈澜清腿上,腿脚乱踢。 “知道了知道了,等大哥给我解禁了我就带你出去吃,行了吧!?”沈澜清嫌弃又无奈道。 “还要带上娘亲一块儿!” “不带!” “药药要娘亲一块儿!要娘亲一块儿!不然以后药药也不喂这颗怪苗苗了!” “我说若源源,你就那么喜欢那块狗皮膏药!?”沈澜清将小若源拎起来,边给他提裤子边问道。 “娘亲很好啊,而且娘亲在大漠的时候为了救我还险些没命了呢!我当然喜欢娘亲了!而且我觉得娘亲很大坏坏很相配啊!”小若源说完,开开心心地跑了,“哦哦哦,药药去找娘亲!告诉娘亲说大坏坏晚上带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娘去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澜清还没跪足十二个时辰,他还不能走,只能继续在祠堂里跪着。 只见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看向手腕处。 他右手手腕处有一道伤疤,新伤,大约也就是一两个前留下的疤痕。 这是一个半月前,在大漠的黄沙之中留下的。 沈澜清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这道疤,目光沉沉,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 醉吟楼。 白日里的醉吟楼一如既往不做生意,但一到夜里,这里依旧灯火通明,欢歌笑语,婀娜身姿,娇喘呻吟不绝。 此时正值白日,醉吟楼安安静静,若是夜里的醉吟楼就像个妖娆美艳魅惑人心的妖姬,那白日里的醉吟楼就像个安静温柔的小家碧玉,富丽之中不失精致,最是达官显贵有钱人家的公子老爷夜里最爱来的地方。 醉吟楼三楼的雅间,已经大半年没有人来过,有的只有每日上来清扫的色瓷,将这雅间里的每一处都清扫得干干净净,就像随时迎接那总是说不了几句话便掐到一起的四人前来似的。 色瓷此时清扫到摆放在床前的棋盘,她用手中的帕子将棋盘轻轻扫过,尽管棋盘上根本就没有尘灰。 她用帕子拂过棋盘后坐到了摆放着白色棋子这一侧的椅子上,拈起棋盒里的白子,用帕子一颗一颗小心细致地擦拭着。 这是曾经叶柏舟的位置,他总是坐在这个位置与云有心下棋,总是执着白子。 色瓷擦拭着手中的白色棋子,美眸之中尽是哀伤之色。 只因她知,她所念想的那个人,永不会回来了,她面前的这盒白子,也不会有人再来拿起,即便她将它们擦拭得多干净,她的心所系的那个人,她都没有机会再看见了。 就在色瓷沉浸在哀伤之中时,忽有浅笑吟吟的声音从微敞的雅阁门口出传来,“哎呀呀,小色瓷这是在睹物思情呢?” 色瓷手一抖,手中的白棋子哒的一声掉落回棋盒里,随即见着她着急地转头看向屋门方向,而后慌张地跪下身,恭恭敬敬道:“色瓷见过少主,见过……见过四爷!” 卫风在听到“四爷”这个称呼时面上露出了满意之色,只听他笑吟吟道:“还是小色瓷知道掂我的心,知道我最喜欢听的还是‘四爷’这个称呼,哎呀,感觉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谁人唤我一声‘四爷’了,真是想念极了这个称呼。” 长情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色瓷,再看一眼她方才坐着的椅子,眼神更冷一分,冷得即便色瓷没有抬头看他都能感觉得到他眸中的寒意,这时才听得他毫无感情地冷冷道:“身为何人当做何事该坐何处,不需要我教你。” 色瓷身子猛地一颤,面色倏地刷白,随即深深躬下身毕恭毕敬道:“属下明白。” “退下。”长情命令道。 “是,少主。”色瓷一刻不敢在长情面前多留,应了声后赶紧站起身,躬身往屋外退。 向来总是疼爱色瓷的卫风一言不发,待到色瓷退下了,才笑吟吟对坐到了云有心位置的长情道:“我说小馍馍,小色瓷这般美妙的一美人儿,你不怜香惜玉便罢了,居然还这么冷冰冰的像是要砍了小色瓷一样,真是让我瞧着好生心疼。” “你心疼,那你方才怎的不抱住她留下她?”长情看也不看卫风一眼,冷漠道,说出来的话里边是浓得不能再浓的嘲讽。 “那可不行,做错了事就该受罚受骂。”卫风边说边走到长情对面叶柏舟曾经的位置上坐下身来,依旧笑吟吟,“咱们小舟舟的位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坐的,你说是不是啊小馍馍?” 长情懒得搭理他,只是拈起了面前棋盒里的黑子,落到了棋盘上,道:“下棋。” 卫风便也笑着拈起一枚白子,落到了黑子旁边。 安静的雅间里只有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 少顷,卫子衿端了一壶茶走进来,为长情及卫风各倒了一杯,而后站到了卫风身后。 这时才听得长情淡淡道:“我已经将周北送到了你手里,还要多久才完全收进手里?” “城池好占,百姓难服,完全收进手里需多久,你还需问我?”卫风捧起卫子衿倒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面上无笑。 “恩威并施。”长情落下手中的棋子后也捧起了茶盏。 “说的简单。”卫风轻吹着滚烫的茶水。 “那便化困难为简单,国之大事,既急不得,便慢慢来。”长情用盏盖刮着茶面,道得不疾不徐,“依周北而今民不聊生之况,一年之内让其真正臣服,不是难事。” “我知道。”卫风微微点头,“你既已为我做了这道菜,我不好好吃又怎行?放心吧。” “你做事,我自然放心。”长情将盏盖拿开,这才饮了一口滚烫的茶汁。 这回轮到卫风没有说话,他也没有继续走棋,而是静静地喝着茶,直到他把杯盏里的茶水都喝干了,他才将杯盏搁回案几上,接着从棋盒里拈起棋子。 他这一枚棋子,竟是故意落到包围在一起的黑子之中,这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长情面上不见诧异之色。 只听卫风在落下这枚自寻死路的棋子时语气沉沉道:“可是我的小十六,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自己选的路。”长情依旧淡漠,“她不悔。” 卫风将自己的手紧紧攥成拳,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叹息道:“是啊,这是小十六自己选的路,只要她觉得值得,只要她不悔,便足够了。” “多愁善感什么的,不适合你。”长情默了默后道。 “你还没有点良心里死馍馍!?”卫风狠狠瞪长情,“我心疼我的小十六你还不让了!?你就是嫉妒我有妹妹你没有妹妹,别以为我不知道。” 长情懒得搭理他,只捧起茶盏慢悠悠喝茶。 倒是卫子衿不给面子道:“爷,你想多了。” “我说小衿衿,你到底站哪边的啊!?”卫风怒骂卫子衿。 卫子衿不吭声。 “哼!你个死馍馍,你说,你是不是给我的小衿衿下了什么**汤,专站你那边说话!” “子衿怼你,那只能证明你管教无方。”长情慢悠悠道。 “死馍馍!我生气了!” “随你。” “再也不喜欢你了!” “正好。” “小衿衿,你看我小师兄他欺负我!” “爷,您太丢人了。” “再丢人那也是你主子!” 卫风这么无理取闹了好一会儿,忽然对长情道:“对了小馍馍,臭老头儿让你我上北云梦一趟。” ------题外话------ 这几天的章节稍微缓慢一点,温情多一点,哦呵呵呵~ 然后就是,每次写到女人怀孕生娃这样的剧情,本人就十分蛋疼,本人没娃,没生过娃,关于孕妇和育儿什么的没有经验,一切都是百度!所以,要是有哪里写得不对的地方,请孕妈妈准妈妈们海涵! ~\(≧▽≦)/~啦啦啦,这段时间每天都是早早更新哟呵呵呵~起床上班就能看到,看我多贴心!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51、约会呢? 沈流萤陪着沈望舒整整一个下午,长情回来的时候,沈流萤靠在静坐在树下看书的沈望舒的肩上睡着了,长情还未走近时,沈望舒便将食指轻轻贴到唇上,对长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吵醒沈流萤。 长情微微点点头,没有唤沈流萤,也没有打扰沈望舒。 只见沈望舒指指沈流萤身旁的椅子,再对长情微微一笑,长情便走到沈流萤身旁,坐了下来,沈望舒拿起放在腿上的一本书册,递给了长情。 长情没有拒绝,就这么坐在沈流萤身旁,静静翻看着沈望舒递给他的书册。 沈流萤本是靠着沈望舒的肩睡着,忽然她微微坐起身,未睁眼,只是轻轻咂了咂嘴,再将头靠下时,竟没有再靠到沈望舒肩上,而是靠到了长情肩上。 长情赶紧坐直身,同时将身子朝沈流萤这一侧微微倾下,以让沈流萤靠得舒服一些。 沈望舒看着他们,温柔地笑了起来,而后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走回屋里,再出来时他手上捧着一只茶盏,递给了长情。 长情接过沈望舒递来的茶盏,轻轻点头以示感谢。 沈望舒这才重新坐下,继续翻看自己的那一卷书。 沈家三位兄长对待长情的态度皆不一样,沈斯年是严肃的,沈澜清是无所谓的,沈望舒则是温柔的,也是最赞成这一桩婚事的,若非有沈望舒在沈斯年面前极力为长情好言好语,只怕长情不知什么时候才过得了沈斯年那一关,是以沈流萤的这三位兄长里边,长情最敬的也是沈望舒,哪怕沈望舒比他年幼两岁。 沈流萤靠着长情的肩睡,再没有将脑袋枕到沈望舒的肩上,似乎长情的肩比她三哥的肩要舒服似的,令她换都不想换了。 沈流萤这一觉又是睡到日落时才醒来,醒来时沈望舒正浅笑看着她,道:“小懒虫,睡醒了就该吃晚饭了。” 沈流萤揉揉眼睛,呢喃道:“日落了啊,到吃晚饭的时辰了啊?” “嗯。”沈望舒点点头。 沈流萤却在这时忽地站起身来,有些着急道:“那个呆货呢?回来了没有?” 沈望舒浅笑着道:“我先去看看二哥,小萤和妹夫可先到前厅去。” 沈望舒说完便转身走了,沈流萤歪歪头,“妹夫?” 沈流萤这还没有完全醒神的话才说完,便有人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惊了她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抱住此人的脖子,然后恼道:“你个呆货!你吓我!” 长情不说话,任沈流萤骂他,只是将她抱着跟在了沈望舒身后而已。 沈流萤见长情一副面不改色的瘫脸样,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勾唇得意一笑,将手伸进了长情的衣襟里,轻轻抚上他结实的胸膛。 长情的脚步顿时顿住,身子也蓦地紧绷起来,沈流萤笑得更得意,同时抱着他的脖子将头抬起,凑近他的耳朵,轻轻咬住他的耳垂,甚至还使坏地轻轻舔了一舔。 一股酥麻的感觉顿时蔓延至长情全身。 沈流萤趁长情发怔的这个机会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再踮脚在他的瘫脸上亲上一口,而后朝前边的沈望舒跑去,笑着道:“三哥等等我!我和你一块儿去看看二哥跪够了没有!” 长情抬手摸摸被沈流萤咬过的此时红得发热的耳朵,失了一小会儿的神后才又迈开脚步。 沈流萤和沈望舒在小祠堂里等了沈澜清整整半个时辰,沈澜清才跪足整整十二个时辰,此时只见他往一旁瘫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嚎道:“腿跪瘸了,起不来了,谁个好心人来背背我啊?” 没人上前扶他,倒是沈望舒浅浅笑道:“二哥,可还记得小萤成婚时莫家送来的百年好酒,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放在前厅了,二哥你——” 沈望舒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阵风从他面前刮过,直刮往前厅的方向,再看这小祠堂里,哪里还有沈澜清的身影。 沈望舒笑得愉悦,转身对沈流萤道:“小萤走吧,到前厅去,大哥今夜不回来吃晚饭,不用等大哥回来了。” “大哥可是去谈生意了?” “嗯。”沈望舒微微点头。 沈家今夜的晚饭很热闹,除了沈斯年不在之外,该在桌上的人都在了,便是越温婉都在。 沈澜清在看到越温婉的时候当即不干了,“这个女人为什么也到前厅来吃饭!?” 没人理他,全都理会越温婉去了。 只听小若源道:“娘亲娘亲,你坐这儿!” 沈流萤道:“二嫂你坐,别理我二哥。” 便是沈望舒都对越温婉温柔道:“一些家常小菜,还望二嫂不介意。” “……”沈澜清颞颥狂跳,“你们到底是谁家的人?” 沈流萤、沈望舒以及小若源同时看向沈澜清,虽然他们谁人都不说话,但是沈澜清觉得在他们眼里都读到了同一个意思——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沈澜清咬牙切齿地坐下,好男不跟女斗,老子懒得搭理这种狗皮膏药! 而越温婉一点都不见外,一副开心的模样,才到沈家不过一天时间,已然完全成了沈家人的感觉。 吃过晚饭,沈流萤便迫不及待地对道:“三哥三哥,我白日里和二嫂约好了今晚出去看花灯猜灯谜的,三哥一起去吧?” “花灯?”沈望舒先是一怔,而后浅浅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立夏次日夜街上会有花灯,二嫂没到过召南,小萤你同二嫂去走走瞧瞧也是好,我便不去了,我……” “三哥一起去吧一起去吧!”沈流萤没有听沈望舒解释,便拉住他的手晃啊晃,撒娇似的道,“我都还没有和三哥一块儿去看过花灯呢!” “不是有妹夫陪着你呢?”沈望舒笑得温柔。 “那不一样。”沈流萤又晃了晃沈望舒的手,拖着长长的尾音,“三哥……” “好好,三哥陪小萤一块儿去便是。”沈望舒终是妥协,随了沈流萤。 沈流萤高兴不已,同时在桌下轻轻踢了踢越温婉的脚尖,越温婉会意,随即转头看向沈澜清,道:“沈澜清,你——” “我不去。”越温婉才一张口,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便被沈澜清打断,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小若源此时挺身而出,站在沈澜清面前昂头看着他,一脸认真道:“爹爹,你答应了今晚要带药药和娘亲出去吃好吃的玩好玩儿的,不许骗人!” 小若源一边说一边将小手摸向自己头顶,摸向种着那颗奇怪小植物的地方,就像在说“大坏坏你要是不去,我就不帮你喂怪苗苗了!”一样。 沈澜清死死盯着小若源,最终迫不得已妥协道:“不就是几个破花灯,有什么好看的,哼!” 小若源高兴地转过身来,对越温婉笑道:“娘亲娘亲!爹爹答应去了哦!” 越温婉笑着点了点头,可当她看向沈澜清时,沈澜清却将脸别开,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的模样。 “那就歇息歇息后就走吧!”沈流萤欢喜地站起身,忽然想起一件事,只见她走到厅子外,唤秋容道,“秋容!” 候在门外的秋容随即来到她面前,“夫人有何吩咐?” “你替我回府去把绿草接过来,也让那丫头凑凑热闹。”不然不带着她一块儿的话,过后她该嚷嚷了。 “……是。”秋容心里十分不情愿,不情愿去接那个不管什么时候和他没说上几句话就会掐起来的绿草。 偏偏秋容在退下时沈流萤补充道:“对了,要是你把绿草接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出去了的话,你就替我带绿草到灯市上走走玩玩儿,她若是喜欢哪盏花灯想买些什么的话,你给她买着,待回府了再让呆……让长情把银子给你。” 秋容非常想说“我不干行不行?”,但和沈流萤说“不”比和长情说“不”还要可怕,他还没吃了熊心豹子胆,可不敢在爷面前拒绝夫人,是以只能欲哭无泪万般不情愿地答应道:“秋容知道了,夫人放心。” 沈流萤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沈望舒吃罢饭后回屋换身衣裳,清幽站在他身后为他梳理略微松散了的长发,只听沈望舒道:“清幽,今夜的灯市,你同我一道去,也去走走看看。” 清幽微微一怔,赶紧道:“清幽还是留在府上便好。” “怎么了?不想去么?”沈望舒温柔地问道。 “清幽……”清幽欲言又止,她不是不想去了,而是她身为下人,怎能像主子一样去逛灯市。 “我许你同我一道去的,没什么不可以的。”沈望舒微微笑着,“这么多年你一直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我,几乎不曾出过府门,如今我的身子已然无恙,让你出去看看热闹也是应该的。” “伺候公子,是清幽心甘情愿的。”清幽道。 “所以我更应该让你出去看看热闹也是,总不能一直因为我而呆在府里。”沈望舒没有给清幽再说什么的机会,“好了,清幽你也换身衣裳,换好了便到前厅去,我在前厅等你。” 沈望舒说完,对清幽微微一笑,走出屋去了。 “公子……”清幽看着沈望舒的背影,本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灯市……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去过了,她的确……想去看看。 沈望舒换好衣裳重新回到前厅时,沈流萤和长情已经在前厅里了,并且,沈斯年这会儿正好从外边回来,见着沈流萤,他颇为诧异,“小妹怎的又回来了?” 沈流萤听着沈斯年的一个“又”字,不服气了,道:“大哥,什么叫‘又’,我回来看二哥和二嫂的!” 提到沈澜清,沈斯年顿时绷起脸,沉声道:“你二哥有什么好看的?” “就算不好看,那也是我的二哥嘛!”沈流萤笑着朝沈斯年走来,然才靠近沈斯年,她便蹙起了眉,嫌弃道,“大哥你喝酒了?” “喝了一些。”沈斯年没有否认。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大哥你从前都不喝酒的。” 沈斯年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沈流萤的脑袋而已,问道:“小妹这是准备回去了?” “不是,准备和三哥二哥还有二嫂一块儿去灯市。”沈流萤边说边抱住了沈斯年的胳膊,眨巴着眼睛看他道,“大哥,一块儿去呗!难得我能和大哥二哥还有三哥一块儿出去玩儿,大哥一块儿去吧去吧去吧!” 沈望舒也道:“大哥,一道去吧。” “好吧。”沈斯年终究是疼爱弟妹,答应了,“我便和你们一块儿去走走,我们兄妹几人确实很久没有好好地聚在一起了。” 于是这个夏夜,沈家一家人全都到灯市上凑热闹去了,最开心的莫过于沈流萤、越温婉还有小若源,尤其是从未见过花灯的越温婉。 “哇——流萤,这就是灯市吗?”越温婉看着一条长街左右两侧挂满了的各式各样的花灯,眼里跳跃着惊喜的光,只觉这一盏盏各有特色的花灯让她应接不暇。 “对啊对啊!灯市里不仅有花灯,还有糖人、糖饼、面人、泥人、甜汤、甜点、烤串等等等等好吃!”沈流萤也兴奋不已,毕竟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逛灯市,拉着越温婉的手就要往灯市里跑,长情赶紧在旁握住她的手,紧张道,“萤儿莫跑,慢慢着走。” 沈流萤这才想起她而今是有了身孕的人,不能再随意地跑跑跳跳。 越温婉可不知她怀了身孕,只当是长情对她保护过度,让她忍不住笑道:“流萤,你相公可真是紧张你,把你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沈流萤则是用手肘杵杵她,挑眉笑道:“以后二哥也会这样对二嫂的。” 越温婉可不信,“沈澜清?他才不会对我这么好,他可是讨厌我讨厌得要命呢。” “以后的事情,说不定哟。”沈流萤笑。 越温婉此时则是注意到了前边聚了一堆人的地方,兴奋道:“流萤流萤,前边那是什么?咱们去看看!” 越温婉可不敢再拉着沈流萤跑,于是松开了沈流萤的手自己朝聚了一堆人的地方跑去。 沈澜清走在后边,边走边喝酒,压根就没看过越温婉一眼。 沈斯年此时伸过手来拿了他手中的小酒坛子,让沈澜清喝了个空,不过,他可不敢对沈斯年撒气,反是不要脸地笑嘻嘻道:“大哥,你抢我酒坛干嘛?难道大哥想尝一口?” 沈斯年绷着脸,一脸阴沉严肃,“你没看见越姑娘往前边跑了?” “腿长在她身上,她跑她的,关我什么事?”沈澜清无所谓道。 沈斯年脸色更沉,“沈澜清,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让你在祖宗面前跪三天三夜。” 沈斯年只有在真正生气的时候才会对一个人点名道姓,他的脾性,沈澜清再清楚不过。 是以沈澜清赶紧道:“大哥大哥,我这就去看着那狗……看着那女人。” 沈澜清说完,尽管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往越温婉跑去的方向跟去,心里对越温婉嫌弃到了极点。 就狗皮膏药那种可怕的大力狂,还用担心有个什么闪失!?她没让别人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不错了! 沈澜清走开后,沈斯年沉沉叹了口气,道:“澜清这孩子,我都不知道怎么管教才是好了。” 沈望舒浅浅笑着,“大哥你总是太操心了,其实二哥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那样还能叫没什么不好?他都快要把我这个做大哥的给气死了。”沈斯年一脸的无奈,当真是一说到沈澜清他就来气。 小若源此时眼巴巴地看着前边不远处的烤串,不由伸出手扯扯沈望舒的衣袖,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道:“小叔,药药想吃前边那个香香的烤肉串,小叔帮药药买好不好?” “好啊。”沈望舒轻轻揉揉小家伙的脑袋,“药药带小叔去,小叔给药药买。” 小家伙立刻拉着沈望舒的手往烤肉串的方向跑。 沈斯年的身旁顿时就只剩下清幽一人。 清幽想要跟上沈望舒时,小若源已经拉着沈望舒跑出了好一段距离。 一时间,清幽紧张到了极点,看也不敢看沈斯年一眼,只好将紧张不已的目光放到了路旁的小摊上。 清幽本只是想让自己紧张的目光有一个安放之处让沈澜清看不出自己的紧张而已,然她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小摊上后便移不开了,被摊面上的东西吸引了眼球,使得她不由得地转身走到了摊子前。 吸引她眼球的,是一支玉簪,一支桃花模样的银簪。 簪子很精细,便是花蕊都栩栩如生。 清幽忍不住伸出手,拿起了这支桃花玉簪。 清幽才拿起玉簪,便听得卖簪子的中年男子呵呵笑道:“哎哟,小姑娘的眼光可真是好啊!这根玉簪哪,可是我这摊子上卖得最好的簪子了!就只卖五两银子而已!怎么样,小姑娘带一支回去呗?” 清幽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簪子放回了摊子上。 男子一见清幽将簪子放下,赶紧道:“小姑娘不喜欢这支玉簪哪?那这支银簪呢?喜不喜欢?” 男子边说边拿起一支精美的银簪。 清幽还是摇了摇头。 “那这支呢!?”男子又问。 清幽此时不仅是摇头,并且还要转身离开。 男子见状,本是笑呵呵的一张脸瞬间阴了下来,同时还带着鄙夷的神色,讽刺道:“买不起就不要碰我的东西!脏了我的东西!” 清幽垂着眼睑,咬咬唇,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没有看路的她没有看到她跟前的人,就这么撞了上去,赶紧赔不是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清幽抬起头看到她眼前的人时,她不仅惊住了,甚至满心慌乱。 只因她撞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斯年,那个让她看也不敢多看一眼的沈斯年。 只见此时沈斯年的面色有些阴沉,正冷冷看着中年男子,沉声问道:“方才这位姑娘看中的是那支簪子?” 男子见着沈斯年衣着打扮不似普通百姓,立刻挂上了谄媚的脸,热情地伸出手去拿方才清幽拿起的那只桃花玉簪,然就在他的手要碰到玉簪时,沈斯年先他一步将银簪拿了起来,就好像明摆着嫌他的手脏似的,随即将一锭银子扔到摊面上,依旧冷冷道:“找补。” 沈斯年说完,转过身看向正怔怔看着他的清幽,而后只见他抬起手,当着中年男子的面将桃花玉簪簪到了清幽头上。 清幽震惊不已,同时心跳快到了极点,耳根发热,赶紧低下了头,紧张得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袖,一时间紧张得忘了说什么才是好。 而中年男子看着沈斯年这一举动,也紧张得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将找补的银子递给沈斯年。 谁知沈斯年伸手接过找补的银子后转手就放到了从他身旁经过的乞丐的碗里,惊了那中年男子,也惊了清幽。 并非而今的他视银钱如粪土,而是他容不得有人当着他的面欺辱他沈府的人而已。 不仅如此,他甚至抓上清幽的手腕,拉着发怔的她从簪子摊前离开。 这会儿沈望舒帮小若源买了烤肉串正要走过来,瞧见这一幕后顿下脚步,而是牵着小若源的手往沈流萤他们凑热闹的地方走去。 长情这会儿正引起众人注意。 ------题外话------ 欢欢乐乐全家人一起约个会,哦呵呵呵~多美好的画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52、好男人! 清幽的手腕被沈斯年拉住,使得她紧张到了极点,面红耳赤,心怦怦直跳,紧张道:“大公子……” 沈斯年拉着清幽从簪子摊前离开后便松开了她的手腕,这时才有些不好意思道:“方才冒犯了,是我的不是。 “不,不是的,大公子……”清幽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只听沈斯年接着道:“这么些年你一直悉心照顾着望舒,你是个好姑娘,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欺负了去?” 沈斯年的话很温和,却是让清幽紧张的心如被一盆凉水狠狠浇了一把,浇得透彻。 原来只是因为公子而已…… 也是,也只会是因为如此而已…… “多谢大公子为奴婢解了方才的难堪,奴婢……”清幽轻吸一口气,将头上的桃花玉簪取了下来,双手递还给沈斯年,垂着眼睑,恭敬道,“这支玉簪还给大公子,奴婢不能收。” “这支玉簪——”沈斯年正要说什么,清幽却没有听,而是将玉簪往他手里塞,而后朝沈望舒的方向跑去了。 沈斯年拿着清幽塞到他手里的桃花玉簪,一脸怔怔,完全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而沈望舒本是觉得这是清幽与沈斯年相处的一个好机会,谁知他才转身没多久,清幽便跑到了他的身旁来。 清幽向来是个冷静的姑娘,哪怕再紧张的情况,她也不会跑得这般匆匆,她会这般,只能证明她的心很乱,乱到了极点。 “清幽,怎么了?”沈望舒见着清幽这般,听下脚步紧张关切地问道。 清幽赶紧摇了摇头,“我没事,公子放心。” 沈望舒看着清幽一直低着不敢在他面前抬起的头,温柔道:“清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清幽摇摇头。 在沈家,或是说在这整个天下,清幽一直以来当做亲人的,就只有沈望舒。 也只有沈望舒将她当做亲人。 所以也只有在沈望舒面前,清幽才敢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绪,哪怕只是偶尔。 “清幽?”沈望舒又轻柔地唤了她一声。 少顷,清幽才缓缓抬起头,让沈望舒看清她的脸。 只见她眼眶发红,眸中有难掩的难过。 沈望舒又看一眼也正朝他这儿走来的沈斯年,而后对清幽道:“没事的,若是觉得不舒服,我可以陪你回府去。” “不不,公子,清幽没事,公子还是和小姐还有大公子二公子玩尽兴了再回去,这是三位公子还有小姐第一次一起出来逛灯市,公子若是回去了,小姐会难过的。”清幽赶紧道。 “可是清幽你……”沈望舒还是不放心清幽,在他心里,清幽就像是妹妹,而不是一个伺候他的下人。 清幽此时对沈望舒微微笑了起来,肯定道:“公子,我没事,方才就是沙子进了眼睛而已。” 沈望舒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浅笑温柔道:“待会儿我给你猜一盏花灯,清幽瞧中哪盏跟我说一声便好。” 清幽赶紧点点头,似乎开心了些,“谢谢公子!” 沈斯年此时走到了沈望舒身边来,听着人群里的热闹声,不由问道:“怎的这般吵闹?别不是澜清惹出了什么热闹来。” 沈望舒笑道:“大哥你可还真是放心不了二哥了,咱们上前看看便知了。” 人群里引起热闹的并非沈澜清,而是长情。 而这儿之所以挤来这么多人,是因为这儿有整条街上最大最漂亮的一盏花灯,却不是卖的,而是谁猜能将这摊主出的灯谜猜得最快最准最多的才能赢得那盏最大最漂亮的花灯。 那盏头筹花灯,是一只孔雀的模样,烛火在雀身中燃烧,使得这只孔雀花灯看起来漂亮非凡。 正因为漂亮,所以吸引了众多姑娘小姐们的钟爱,是以这花灯摊子前便围满了人,皆是来竞猜的,男男女女,好不热闹。 越温婉在看到那盏孔雀花灯时只觉惊艳不已,脱口而出,“太漂亮了!” 沈澜清紧着哼哼声道:“漂亮你也猜不到,老子也不可能给你猜。” 沈流萤亦是两眼放光,摇晃着长情的胳膊,兴奋道:“呆货呆货,我想要那盏孔雀灯笼!” 于是,长情就只能为自己的小妻子“上阵”了。 长情“上阵”前,已经有好几波人上前猜了,却都失败了,不是一道灯谜都猜不出的,便是猜出了第一个却又猜不出第二个的,倒不是灯主出的灯谜有多难猜,而是必须要在灯主限制的时间内将他所出的灯谜猜出来,且这灯主所给的时间,仅仅是他数到三的时间内,这就等于说给人思考的时间非常非常短,有些人根本就还未能听得明白灯谜,时间就已经到了,果然想取得头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沈流萤觉得这明显就是灯主故意刁难,压根就不想送出那个孔雀花灯,不过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他的摊铺看花灯而已。 但也正因为难,也才会吸引更多的人前来,大多都是想要在众人或是在自己心仪的姑娘面前表现自己才华的,可惜目前为止还没人如愿。 灯主还在大声吆喝,吸引着想要表现的人前来。 长情便在这时候走了上前,他那一身暗绯色的锦衣加上他那万年坚冰一样的面瘫脸,这么往人群里一杵,单单是气质就顿时把他身旁的一干男人给比了下去。 不仅如此,甚至把别的男人所心仪姑娘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登时让这些个男人满腔的不服气,一脸“就在灯谜上见本事”的样,让沈流萤瞧着非常想笑。 可当长情第五次在灯主刚刚喊出一个“一”的时候便能回答出谜底时,方才那些个一心想和他争个高低的男人们全都蔫吧了,周围的人更热闹,灯主开始变得紧张。 因为他一开始所规定的就是谁能在他所规定的时间内又快又准地回答出他所出的十道灯谜的话,就能赢得他的孔雀花灯,现下,长情已经猜出了五道灯谜,就只还剩下一半的题而已,而照长情这想都不想便能猜出谜底的速度,显然那盏孔雀花灯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当然,沈流萤看灯主面上神色的变化就知道他压根就不想给那盏孔雀花灯。 灯主当然不舍得,这可是他花了四十两银子才让能工巧匠做出来的,为的就是靠它招揽生意,他是算定了他那么苛刻的条件内是不会有人赢得这盏头筹花灯的,否则他也不会一脸的信誓旦旦,谁知遇到了一个脑子非人的家伙! 沈流萤忍不住对身旁的越温婉小声笑道:“二嫂,我觉得那灯主此时肯定很想打死我相公。” 越温婉捂嘴笑,“我看出来了。” 此时灯主在出第六道灯谜。 “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灯主道,“打一字。” 这道灯谜,明显比前五道灯谜要难猜。 “一——”灯主高唱一个“一”字。 他话音才落,便听得长情淡漠道:“日。” 灯主心里咬牙切齿。 周遭的人还在一头雾水,“日?什么日?” 有人恍然大悟,“哦——日子的日!” “下一道题!”灯主道,“四座大山山对山,四条大川川对川,两个日字肩并肩,四个口字紧相连。猜一字。” 这一回,还不待灯主唱数,便听得长情已经道出了谜底,“田,田地的田。” “这位公子好生厉害啊!” “对啊对啊!” 旁有人大声赞道,灯主黑了脸,沉声道:“下一题你看好了,这一题猜出来算两个题!” 灯主说完,这一回他没有说出谜题,而是从身旁的摊子上拿出一副对联,可这副对联只有上联却没有下联,下联只是一张空白的红纸,灯主将空白的下联摊开放到摊子上,然后将一支蘸过了墨汁的毛笔搁在笔架上。 只见上联写着“白蛇过江,头顶一轮红日”,旁边写着一列小字,“打一日常把用物,并用一谜对出下联”。 这时立刻有人站出来骂灯主道:“你这人太过分了啊!先不说这位公子猜不猜得出谜底,就算猜得出,你就给这么一支蘸了墨的笔却不给砚台,怎么写得完下联!?” “就是!你就是不想让人赢得那盏孔雀花灯是吧!?” 灯主这时昂起下巴,有些得意地大声道:“规矩前边我已经说过了,十道题!我可没有说全都只是用嘴猜啊!” 哼哼,猜不出来了吧?想赢得我四十两的花灯,没门! 然,就在灯主得意之时,只见长情拿起了他准备好的毛笔,在那空白的红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下联:乌龙上壁,身披万点金星。 笔肚里的墨不多不少,在他是手下刚刚好够书写完这几个字。 就在他手笔之时,人群里立刻响起了喝彩声:“好字!” 灯主看着长情写好的下联,前一瞬还嘚瑟的脸,这一瞬立刻黑得险些抽搐。 这男的到底是不是人!?谜题都出得这么难了,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得出! 只是长情虽然已经写出了下联,却还是有很多人不知道谜底究竟是什么,沈流萤与越温婉更是一头雾水。 沈望舒此时站到了沈流萤身旁,温和浅笑道:“上联和下联的谜底分别是油灯和杆秤。” 沈流萤和越温婉这才恍然大悟。 愈来愈多围过来的人更是喝彩不已,此时纷纷给长情吆喝道:“灯主,赶紧地把你的最后一道谜题亮出来!” “就是就是!赶紧亮出来!” 灯主这时咬牙切齿地拿出一只鸟笼,挂到了一旁的灯架上,只见笼中关着一只小鸟,笼旁悬挂一串铜钱,铜钱旁还有一张纸条,纸条上注明猜谜者须做一动作猜句衙门用俗语。 “刁难人啊你这是!”又有人骂那灯主。 “一!”灯主只是哼声唱数。 这一次,“一”的时候长情没有动作,灯主顿时来了精神,继续唱“二!” “二”的时候,长情还是没有动,灯主精神抖擞,周遭的人则都是为长情紧张了起来。 就在灯主要唱出“三”以为自己保住了孔雀花灯的时候,只见长情上前取过铜钱,而后打开鸟笼放走了小鸟。 灯主气得浑身抖,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疼得慌。 沈流萤依旧一脸懵,还是沈望舒在她身旁告诉了她谜底,“得钱卖放。” 即衙门收了贿赂之后便放人。 “原来如此!”沈流萤觉得,要是沈望舒没给她解释的话,她压根就看不懂这谜底究竟是什么意思。 人群里已有人为长情大声道:“恭喜这位公子拔得头筹!” “灯主,把灯拿过来给这位公子呗!” “就是!敢摆灯谜就要舍得让人猜让人赢啊,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 “怎样啊!?我有说我没给吗!?”灯主心疼得脸都绿了,只见他十分不情愿十分不舍得地将孔雀花灯递给长情,愤怒道,“给!你赢得的花灯!” 长情面无表情地接过,他是不知道他这一脸面无表情的冰冷模样此时迷了多少姑娘小姐的眼,又是迷了多少芳心,甚至有姑娘红着脸要上前与他说话,他却是谁人都不看一眼,转了身便走到沈流萤面前,将手里的孔雀花灯递给了她,“萤儿,你要的花灯。” 然,沈流萤此时看的却不是长情递给他的孔雀花灯,而是看向那正要上前与他说话的姑娘,只见那姑娘那本是羞涩的神情在他将花灯递给她的时候全变了,一脸的震惊与不可置信,然后是一脸伤心地跑开。 “萤儿?”长情见沈流萤不接,便又唤了她一声。 沈流萤这才笑着接过长情递给她的孔雀花灯,笑得开心,而后高兴地问沈望舒道:“三哥三哥,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沈望舒笑着点点头。 沈澜清一脸嫌弃,“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我自己糊的呢!” 那灯主本就在心肝疼中,再听到沈澜清这么一句,他简直全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在疼。 偏生越温婉此时还要戳人灯主伤口道:“流萤,你看那灯主心疼不舍的样子,像不像吃了屎一样?” 灯主完全被沈流萤几人重伤了。 “噗——”沈流萤被越温婉的话逗笑出了声,便是清幽都笑了。 沈流萤举起手里的孔雀花灯看了好一会儿,而后将它从新塞回到长情手里,紧着拉起越温婉的手道:“走啊二嫂,我们到前边看看还有什么好玩儿的!” 于是,长情又紧跟在沈流萤身后“跑”了。 小若源冲过去跟上,一边兴高采烈道:“娘亲!小坏坏!等等药药!药药要和你们一块儿!” 倒是越温婉在跑出两步后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沈澜清几人的方向。 只听沈澜清当即道:“别叫我,我才懒得搭理你!” 只见越温婉笑着跑回来,就在沈澜清正要嫌弃地骂她时,却见她拉起了清幽的手,将清幽拉走了,笑道:“你叫清幽是吧,走啊,和我们一起到前边玩儿!” 沈澜清怔怔地看着看都没看他一眼的越温婉,一脸的不可置信,不是吧,这块狗皮膏药居然不是黏他的!? 清幽紧张不已,慌忙道:“越姑娘,奴婢只是个下人,怎能……” “那又怎样?”越温婉笑得露出了整齐的贝齿,“下人也是人啊,就不能去玩儿了?走吧,流萤还在等着我们呢!” 越温婉说完,果断地将清幽拉走了,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清幽紧张地回过头来看向沈望舒,只见沈望舒朝她微微一笑,就像在说“好好去玩吧”一样,清幽这才轻轻一点头,跟着越温婉走了。 沈澜清这时露出一脸笑眯眯的神情,抬手扳上沈望舒的肩,一边用身子轻轻撞他一边笑道:“我说小望舒,你对清幽这么好,难不成……你这小子喜欢上人清幽啦?” 沈望舒没有因沈澜清的话而紧张着急,他依旧浅浅笑着,坦然道:“二哥你这话让姑娘家听到了可不好,我视清幽为妹妹,又怎会对她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二哥你想多了。” “是么?”沈澜清故作一脸不相信的模样,甚至还伸出手指来戳沈望舒的腰,戳得沈望舒笑出了声来。 沈斯年这时抬起手来揪了一把沈澜清的耳朵,沉着脸道:“别逗望舒,自己不修边幅还要整得望舒和你一样?” 沈澜清不服气的摸摸被沈斯年揪过的耳朵,“大哥,你偏心呐!你就疼小望舒不要我这个二弟了。” 沈澜清这话才说完,便遭来沈斯年在他头顶上轻轻拍了一掌,绷着脸道:“胡言。” 沈澜清哼哼声,然后抬起另一只胳膊,也扳上了沈斯年的肩,笑眯眯道:“哎呀呀,多少年没有这般和我的好大哥还有小望舒这么搭着肩了!” 沈斯年这回竟是难得的没有拂开沈澜清的胳膊,只是有些嫌弃他道:“你知道就好!” 就在这时,沈澜清忽然收回了手,同时从沈斯年及沈望舒中间跑开,嘴里兴奋道:“我闻到了酒香!在哪儿呢!?” “……”沈斯年无奈地摇了摇头,“澜清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他这性子……” “大哥何必这么苦恼,总归是有姑娘喜欢二哥这副性子,愿意与他过日子不就好了?”沈望舒安慰沈斯年道。 沈斯年也只能接受这个安慰了。 沈望舒此时看向身旁的花灯摊子,看着挂在上边的各式花灯,只听沈斯年问他道:“望舒可是想要花灯?” 沈望舒笑着摇了摇头,道:“姑娘和小孩儿家喜欢的花灯,我若拿着,怕是让人笑话,只是难得让清幽出来玩一次,且方才也与她说了给她猜一盏花灯,瞧着这家的花灯不错,便多瞧一眼。” 沈望舒说这话时注意观察着沈斯年的神色。 只见沈斯年默了默,而后问他道:“不若我给清幽也送一盏花灯如何?” 沈斯年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想到了方才清幽将花簪还给他时候似乎不开心且还有些难过的模样,总觉是他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她不开心,他本意并不是要让姑娘家不高兴,花灯就当是赔不是,总归是个姑娘家,当是会喜欢花灯的。 “大哥怎忽然想给清幽送花灯了?”沈望舒故意问道。 沈斯年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回答沈望舒的问题,只是又问他道:“望舒可知清幽喜欢什么样式的花灯?” “我也不知,大哥看着挑便好。”沈望舒温和笑着。 沈斯年又默了默,最后挑了一盏桃花模样的花灯,付了银钱给摊主。 之所以会挑着一盏桃花花灯,是因为方才清幽所看上的那支花簪便是桃花模样。 方才的事,沈斯年并没有与沈望舒说,倒不是他要故意隐瞒,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小事没有什么说的必要而已。 沈斯年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桃花花灯,想了想,将花灯递给了沈望舒,道:“望舒替我把花灯给清幽吧。”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沈望舒便已经从他身边走开了,自然没有接他递来的花灯。 沈望舒面上含着温和的浅笑,花灯怎能假他之手交到清幽手里,自是大哥亲自递给清幽才是好。 沈流萤几人此时正在凑热闹看人画糖饼,小若源要画一朵超级大花,越温婉要画一只猪,清幽随意,沈流萤则是笑着道:“我要画一只胖兔子!呆货,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人应沈流萤。 “呆货?”沈流萤看向身侧及身后,却发现一直紧跟在她身旁的长情,不见了。 只有那只孔雀花灯掉落在她脚边。 ------题外话------ 关于灯谜什么的,都是百度的百度的百度的,我脑小,可想不出来这么高深的谜,哦呵呵呵 253、桥上的热情! “呆货!?”沈流萤顿时再没有心思看什么糖饼,她的心慌了起来。 那个呆货不可能一声不吭就离开她身边的,除非……出事了! 就在沈流萤心慌不已时,只听有人着急地唤了她一声:“夫人!” 沈流萤循声而望,只见秋容正从熙攘的人群中朝她急急跑来,沈流萤正一脸着急地要他去找长情,秋容忽地将自己怀里抱着的布团飞快地递给她。 布团是暗绯色的,是窝成一团的衣裳,且这衣裳,沈流萤认得。 是长情的衣裳! 沈流萤飞快地将秋容递给她的这窝成一团的衣裳抱到怀里来,就在她将衣裳抱到自己怀里时,只见一个毛茸茸白乎乎的小脑袋从衣裳团里挤了出来,睁着一双黑豆子般的无辜眼睛看着她,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而沈流萤在见到这个小家伙时,面上的紧张顿时转为了安心,只见她将小东西抱起来,凑近自己脸颊,然后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小东西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道:“还以为你不见了,你个呆货。” 这个小东西不是别个,正是变成了白糖糕的长情。 越温婉这时发现沈流萤没有在糖饼摊子旁,便跑到她身侧来,好奇地问道:“流萤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你不是要胖兔子糖饼的吗?正在给你画了呢,咦?流萤,你怀里的这只毛茸兔子是哪里来的啊?刚刚还没见你带着呢?” “这是我的白糖糕。”沈流萤抱稳白糖糕,“喏,我相公的随侍刚刚才抱来给我的。” 沈流萤边说边将下巴朝秋容的方向抬了抬。 “这样啊。”越温婉点点头,“那流萤你相公呢?怎么突然间不见他了?” 沈流萤又解释道:“他有事,先回去了。” “回去了?”越温婉有些不能相信,“不会吧?你相公舍得丢你自己在街上?我看他那样儿是恨不得把你绑在身上和你形影不离的呢?” 白糖糕这会儿在沈流萤怀里挠挠耳朵,心里道:眼力劲不错。 沈流萤只能帮长情圆场,“所以他让他的随侍来跟着我了不是?” 沈流萤面上挂着笑,手上却是在白糖糕身上揪了一把,好巧不巧地揪到白糖糕的小屁股上,激得它浑身一个激灵,绷着身子一动不动。 都怪你这个呆货!什么时候变兔子不好,这个时候变! 越温婉这才点点头,信了沈流萤的话,不过她在又看了一眼沈流萤怀里的白糖糕时,她又忽然问道:“不对啊流萤,你这只毛茸兔子身上裹着的衣裳……好像是你相公的不是?” “……二嫂你看错了,哪里是我相公的衣裳。”沈流萤边说边将裹在白糖糕身上的暗绯色衣裳窝起来扔到秋容怀里,然后撇开越温婉的注意力道,“二嫂,你的大肥猪糖饼画好啦?” “还没有呢,说是我的大肥猪要糖油比较多,正在等糖油团子煮化开呢,正先给你画了。”越温婉非常容易地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沈流萤和她重新回到了糖饼摊子前。 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被越温婉发现出个什么来的秋容这时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险好险! 方才要不是他眼神够好速度够快追上了正逃也一般从人群中掠开的爷,只怕这会儿变成了兔子的爷正会儿还在自己蹦着回来找夫人的路上呢,而且爷的兔子样儿长得白白胖胖的,指不定还没回到夫人身边就已经在路上被哪个姑娘或是小孩儿给逮回去了,好在的是爷没有人瞧见爷变化的一瞬间,不然事情可就大了! 本是由秋容接出来的绿草这时才气喘吁吁地重新跟上秋容,忍不住骂他道:“你……你……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你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我跑得快,是你自己腿短跑得慢。”秋容笑眯眯地看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绿草,嘲讽她道。 “你——!我要告诉小姐,你故意欺负我!”绿草气得直跺脚。 “那你就只管去咯!”秋容这回可不怕,他这回可是为了爷才没顾这个臭丫头的,夫人这回可没理由责怪他。 而本是兴致勃勃的沈流萤自抱了白糖糕后便显得有些兴致缺缺,在拿到漂亮的兔子糖饼时也没了一开始的喜悦,她将怀里的白糖糕抱得有些紧,心里总紧张着它会突然变回长情的模样。 她现下既没有了修改记忆的能力,暂时也没有诡医之力,她不能让白糖糕在她想要的时间内维持白糖糕的模样,也没有能力将他变回长情的模样,若是它在众目之下忽然变回长情的模样的话—— 这般一想,沈流萤再没了继续逛灯市的兴致,拿了兔子糖饼后便转身去找沈澜清,因为在她身边人里边,只有沈澜清和小若源知道长情并不是真正的人。 好在沈澜清有沈斯年管着不敢尽兴地去喝他的酒,就只能懒洋洋地拿着酒瓶跟在他们后边,沈流萤跑到沈澜清跟前后小声着急地和他道:“二哥,我要先回去了,那个呆货出了些状况,我不能在这街上久留。” 沈澜清轻轻眨眨眼,看了一眼沈流萤怀里抱着的白糖糕,什么都没有问,只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跟大哥还有小望舒说便行。” “谢谢二哥!”沈流萤冲他露齿一笑。 “小萤萤。”就在沈流萤要跑开时沈澜清唤住了她,沈流萤面有不解,只听沈澜清道,“那个叫秋容的小子,让他和你一块儿回去。” 沈流萤自然知道沈澜清这是不放心她自己一人回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沈流萤小声地与秋容道了一句,秋容便拿上那盏孔雀花灯,趁谁都不注意的时候,和沈流萤走了。 倒不是沈流萤非要偷偷离开不可,而是若她要说回去的话,沈斯年和越温婉一定会有很多问题来问她,她此时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拖延时间,必须尽快离开,所以她才只告诉了沈澜清。 秋容跟在沈流萤身旁,小声和她解释道:“每年立夏至立秋这段时日,都是爷体内帝王血印力量最盛时,也是爷的身体情况最不稳定时。” 沈流萤知道秋容所言是何意思,就是这段时日内,长情无法掌控他是人还是兔子的模样,他总会在这二者之间突然变化。 虽然长情不曾与她明言过,但是她亲眼见过,她猜想得到。 而沈流萤这番出来逛灯市没有乘马车,秋容为了整整绿草让她跑得气喘吁吁的,也没有驾马车出来,所以他们要回莫府就只能走着回去。 沈流萤本是想让秋容抱着白糖糕带他先回去,毕竟秋容的速度快她不知多少倍,谁知白糖糕不干,说什么就是紧紧抱着她的手不撒爪子,沈流萤无法,就只能抱着它亲自带着它回去。 当然,她也不能走寻日里走的路,因为那条路上的人是最多的,她只能让秋容带她走人少僻静的远路。 远便远了,只要不在人前出现突发情况,多走远些她没什么意见。 绕远路会经过城里的南妍河,南妍河在乞巧节或是上元节的时候是人们最喜爱来也是人最多的地方,因为每年的这两个日子,百姓都习惯到这南妍河来放河灯,让自己许下的愿望跟着河灯随河流漂到远方。 但今日,这南妍河旁没有人,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在夜风中依旧婀娜多姿的垂柳。 因为今日,人们不放河灯,而是—— 就在沈流萤正从南妍河上的石桥上走过时,只见墨色的夜空中点起了点点火光,一盏又一盏天灯由地面飘升到夜空之中,万千天灯,将夜空点亮,美不胜收。 沈流萤看着在夜空中渐渐上升的万千天灯,不由在石桥上停下了脚步,昂头看着盏盏天灯,惊喜得樱唇微张,忍不住赞叹道:“哇——天灯!” 沈流萤不是没有见过天灯,她没有见过的,只是这古时候还没有高楼大厦时候的万千天灯,美得耀眼。 此时此刻,那本是走在沈流萤前边的秋容飞快地冲到了石桥头的地方,背对着石桥上的沈流萤,捂嘴偷偷笑了笑,然后才蹿了一旁等着。 倒不是他胆子大了竟敢扔下沈流萤自己一人在这石桥上,而是—— 就在沈流萤被漫天灯火惊艳到时,有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捧住她的双颊,将她的脸轻轻捧起,然后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沈流萤在这突然的吻中回过神来,她回过神的一瞬间本想要将这偷吻她的人给踹开,可在嗅到那熟悉的气息的刹那,她却情迷在了这个深情温柔的吻中。 只见她怀里本是裹在白糖糕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掉落在地,那本被她抱在臂弯里的白糖糕也不知何时化成了长情的模样,赤身**,白发赤瞳,可他却不在意自己此时是何模样,而是轻捧着沈流萤的脸颊,给她最深情最绵软的吻,让她迷离在他的柔情之中。 沈流萤在长情的柔吻中情不自禁地抬起双手,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贴在他**的胸膛上。 当沈流萤柔软的手触碰到长情**的胸膛上时,长情浑身一震,同时加深了嘴上的吻,由深情渐渐变为疯狂,他的手也从沈流萤的脸颊往下移到她的腰间,抚向她的腰带,飞快却轻柔地将其解开。 长情本不想如此疯狂,可他在看到沈流萤似装满了漫天灯火的眼眸及她惊喜的模样时,看着她那因为惊喜而微张的樱红唇瓣时,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的热切。 已然立夏,沈流萤身上所穿衣裳已然没有秋日那般多且繁复,她穿得轻薄了许多,以致腰带一解开,她身上布料柔软的衣裳便随着她的身子往两侧敞开,露出了她娇嫩粉色的亵衣。 长情的手此时伸进沈流萤敞开的衣裳贴到了她**光洁的纤腰上,粗糙且微凉的感觉让沈流萤从情迷之中回过神来,当即抓着他的手欲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这也才发现他竟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的腰带给解开了。 偏偏长情有力的手哪里由得她推开,她甚至没能结束长情对她的吻,但想到这是在南妍河的石桥上,随时都会有人出现的公共场合,加上长情这时身上一丝不挂,她衣衫不整!她登时面红耳赤,紧张不已,以致被长情噙着的小嘴里一直发出呜呜的声音。 长情这才松开沈流萤的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却只是嘴松手未松,他的手依旧贴在沈流萤的腰上,抱着她,使得她的身子此时正紧紧贴在他身上。 并且这会儿他们不是站在石桥正中央,而是挨靠在桥边的石栏上,沈流萤不知长情是何时将她挪到了石栏边上的,矮矮的石栏还不及她的腰高,似乎只要稍稍往后倾便随时都会掉到下边的河水去似的,使得沈流萤蓦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抱紧身前的长情,可她嘴上却是在说:“不要……” 长情灼热的眸光微微晃动,低头轻轻咬住沈流萤的耳廓,吐着温热的气,魅惑一般道:“可是萤儿的模样和动作不像是不要呢?” 长情那温热的气息拂到沈流萤的耳朵里,让她顿觉紧绷的身子一阵轻颤酥麻,想要收回环在长情脖子上双手又怕自几往后仰倒到河水里,一时间竟紧张得有些想哭,“不要在这儿……” 这儿随时都会有人走过来,随时都会有人看得到见他们,看得见他们在这儿做这种事情,她还不想第二天成为整个京城最火爆的女人! 偏偏就在沈流萤本就紧张得浑身紧绷的这会儿,桥头那会儿不远处有人声还有光火在靠近,沈流萤这时紧张得睁大了双眼,急得快哭了,“你个呆货!有人来了!你快走开走开!” 就这呆货一丝不挂还有她衣衫不整的模样,明天一定会成为京城里最火热的话题的! 谁知不仅长情动也不动,竟还有心思和她玩笑道:“萤儿亲我一口好不好?萤儿亲我一口我就听萤儿的话。” 长情话音才落,沈流萤赶紧捧起他的脸颊就亲,岂止是亲一下,她一口气朝他的脸上唇上亲了五六下。 人声愈来愈近,沈流萤的心愈提愈紧,紧张得她干脆闭起了眼,将脸埋到了长情颈窝里。 只见长情薄唇轻轻一勾,手轻轻一抬,他那掉落在地的衣裳便已被他裹到了身上来,将他与他怀里抱着的娇人儿一并裹住,点踩着夜风,如鹰隼一般掠向城东方向,夜风轻轻,眨眼之间,石桥之上已无人影,似乎这石桥上根本就没有人停留过似的。 这时那人声已经走到了石桥上来。 是两名年轻的布衣男子,其中一人手里打着一盏老旧的风灯。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上石桥,在经过石桥时忽听有一人道:“咦?这儿怎的有一条腰带?而且,好像好是……姑娘家的腰带?” 此时的沈流萤,还闭着眼将脸埋在长情怀里不敢抬起来,就怕抬起来的时候看到别人正睁大了双眼像看无耻流氓一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沈流萤将长情的脖子抠抓得紧紧的,真真是被吓到了的模样。 长情便用下巴轻轻蹭蹭她埋在她颈窝里的脸,一边轻声道:“萤儿别慌,你睁睁眼。” “不要!”沈流萤想也不想就道。 “我不会伤害萤儿的,我也不会让别的人看到我的萤儿的。”长情还是用下巴蹭蹭沈流萤的脸,像哄小孩儿一般哄着她,“萤儿睁睁眼。” 尽管沈流萤这会儿觉得长情讨厌到了极点,可他说的话却依旧能让她安心,是以她从长情颈窝里慢慢抬起头,慢慢睁开了眼。 沈流萤睁开眼后,眼睛里的紧张与不安瞬间被惊喜所取代。 因为此时的她,正飞在空中,脚下是万家灯火,是热闹的街市,是美不胜收的花灯。 此时的她,正由长情抱在怀里,长情的脚下,则是飞到天上的天灯! 他正踮着这一盏盏轻飘飘的天灯,抱着沈流萤,将她带回家! 沈流萤看着他们脚下美丽的京城夜景看痴了,这会儿哪里还顾得着生长情的气。 解释上只见有小孩儿一手指着天上的天灯,一手拉着他娘亲的手,一脸惊奇道:“娘亲娘亲!你看天上!天灯上边好像有人!” “胡说!天灯飞得那么高,怎么可能有人在上边?” “小宝才没有胡说!是真的有人在天灯上边飞!小宝看见了的!咦?怎么又不见了呢?” “好好好,小宝没有胡说,小宝看到了有人在天灯上边飞,来,娘亲带小宝去买糖葫芦吃。” “哦哦哦!糖葫芦!小宝要吃!” 其实,小孩儿没有胡说,天灯上边有人在飞,是长情抱着他的小娘子在天灯上边“飞”。 只不过,他的速度快极,根本就没有给下边的人看清楚的机会。 而就在沈流萤还没能从长情所给她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时,长情已经抱着她回到了莫府相思苑里。 可即便回到了相思苑,长情还是不舍得将她放下。 沈流萤用手推他的胸膛,这时又想到了方才在南妍石桥的事情,不由又生气道:“你放我下来!” “我想抱着萤儿。”长情不放手。 “我不要你抱!你放我下来!”沈流萤这会儿不仅是推长情的胸膛,而是啪啪啪地打他的胸膛,一点不客气,用足了力气。 可长情还是不放。 硬的不行,沈流萤便只能来软的了。 “呆货,你放我下来,我想泡泡身子,暖暖的水,夜风吹着有些难受。”沈流萤放软了语气道。 谁知长情不仅不放她下来,反是将她抱得更紧,同时还俯下头将唇贴上她的额,紧张道:“萤儿觉着难受?想泡泡身子?我抱萤儿去。” “……我不要你抱我去!我自己去!” 长情哪里听沈流萤的,抱着她将她带到了浴池阁。 进了阁子后,只见长情微微动了动身子,裹在他身上的衣裳便滑落到地,而后他终于舍得将沈流萤放到了地上。 虽然沈流萤已经见过无数次长情的身子,可不管见了多少次,她每回见到都会不由自控地心跳加速,耳根发红,有时甚至还会发怔。 就像现在,她就怔怔地看着长情**的身子没了反应。 长情却是在这时将她身上的衣裳剥了干净,然后重新抱起她,走进了温水池里。 也就在长情抱起沈流萤的时候她才从“花痴”样儿中回过神来,可她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长情便已抱着她走进了温水池里并且抱着她坐下了身。 可,长情却不是放沈流萤自己坐在浴池里,而是抱着她一起坐着。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而且还是—— ------题外话------ 哦呵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54、鸳鸯浴!? 沈流萤被长情抱着坐在他的大腿上,而且还是面对着他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揽着她的肩,她的春光被他一览无遗,沈流萤能清楚地感觉得到长情的身子对她的反应,甚至能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得厉害。@ 沈流萤的双手则是撑在长情的胸膛上,见着他这般,当即掐了一把他的胸膛,面红道:“你个呆货!我怀了身子的!” 长情没将沈流萤放开,只是在她的腰上摸了摸,声音有些黯哑有些沉道:“我知道的,我不动萤儿,我就是想帮萤儿洗身子而已。” 沈流萤打开长情摸在她背上的手,语气不善道:“我有手有脚的,不用你帮我洗!” “萤儿怀了身子,大夫说要我多帮着些萤儿。”长情又将手搭回到沈流萤腰上。 “人大夫说的是以后我肚子大了的时候吧。”沈流萤再一次将长情的手打开。 “萤儿……”谁知长情这时竟像个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巴巴地看着她,“我只是想帮萤儿洗身子而已,萤儿不生我的气,好不好?” 长情这小可怜巴巴的话才说完,沈流萤的心立刻就软了,没再打开他的手,而是轻轻扯着他的脸,警告似地对他道:“那可先说好了啊,只能洗身子,不能干洗身子以外的事情。” “听萤儿的。”长情点点头,一副听话得不能再听话的模样。 沈流萤还没发现,她早已经被她的呆货吃得死死的,她心里怎么想,她的心又是怎样才会变柔软,他都摸得清清楚楚。 “那你先让我下来。”沈流萤说完,双手扶着长情的肩便要从他腿上下来,长情却没有让她离开,而是扶着她的腰不让她动,一边道,“萤儿就这样坐着,我帮萤儿洗好就好。” 沈流萤不干,“这样怎么洗?不要,我要下来。” 这回长情没有再说话,干脆扶住沈流萤的后脑勺,吻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同时抬起另一只手勾过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木架子上的棉巾,将棉巾浸在水里后轻轻擦拭上了她的背,这才松开她的唇,道:“我先帮萤儿搓背,萤儿若是觉着坐得累,便趴到我身上来。” 长情说完,背靠着浴池边,将身子向下稍稍倾斜,沈流萤随即趴到他身上,将他当做床榻来趴着。 这货这么温柔体贴地伺候她,不要白不要。 长情用棉巾轻轻擦拭着沈流萤的颈后及背部,甚至还贴心地替她擦洗耳背,而后擦拭她的手臂,舒服的感觉让沈流萤一脸享受满足地趴在他身上,将双手环到他的腰上。 长情替沈流萤洗好了背后重新坐好身子,同时扶着沈流萤的肩将趴在他身上的她扶起坐好,“萤儿坐好了,我给萤儿洗身子前边。” 被长情伺候得舒舒服服的沈流萤这会儿哪里还知道拒绝,于是她开心地点了点头,坐好了身子。 长情依旧是为她擦洗背部的力道,先替她洗了手臂,接着是脖子,然后顺着锁骨慢慢往下。 当长情的大手隔着温暖的棉巾罩到沈流萤身上时,只见她身子轻轻颤了颤,同时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的眼睛,就好像觉得他会有什么念头似的,然她瞧见的却是长情一脸的认真,墨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杂念,干干净净的就真的仅仅是为她擦洗身子而没有其他想法,沈流萤不由笑得更开心,甚至没有忍住,在长情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其实沈流萤不知,在长情那双看起来干净得没有一丝杂念的墨色瞳眸深处,早已烈火熊熊,不过是他在极力忍耐而已。 沈流萤本是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长情为她擦洗身子,可渐渐的,不对劲儿了。 …… 就在沈流萤觉得难耐不已时,长情收回了手,轻扶着她的纤腰将她重新放坐回他的腿上,同时也松开了她的唇,在她唇上轻轻啄了啄,一脸镇定道:“萤儿,洗好了。” 此时的沈流萤,双颊潮红,耳根通红,漂亮的眼眸里覆着一层被挑起了的**以及对长情突然收手的茫然,就这么怔怔愣愣地看着正儿八经地和她说“洗好了”的长情。 长情强忍着身体里已然蓬发的热情,扶着沈流萤的腰作势就要从她身下离开,一边道:“我帮萤儿洗好了,萤儿自己泡泡。” 就在这时,起先还警告长情不准碰她的沈流萤竟主动地抱住了他,不让他从自己面前离开。 沈流萤的反应让长情心中满意到了极点,面上却是面不改色,故作不懂地问道:“萤儿怎么了?” “就是……就是不让你走!”沈流萤面红耳赤道,这会儿她倒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了,毕竟刚刚可是她严肃地说了不让他碰她的。 “可我已经帮萤儿洗好了。”长情眸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得意的笑意。 “那就……那就再继续帮我洗!”沈流萤在水下踢踢他的脚。 “继续洗?萤儿要怎么继续洗?”长情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就是继续洗就好了!”沈流萤继续踢他。 “可我若是继续帮萤儿洗的话,我会……”长情贴上沈流萤的耳畔,“我会想要吃萤儿的。” 沈流萤的身子因为长情热烫的鼻息轻轻一颤,还不待她说话,便听得长情又道:“可是萤儿说了我不能动萤儿的,所以我不能再继续帮萤儿洗了。” 长情说完,在浴池里站起身作势就要将沈流萤从他身上抱下来。 可沈流萤身体里的欲火已经被长情点燃,此时又怎会放开他。 …… 忽然,长情心中陡然一惊,像是忽然回过了什么神似的,当即扶住沈流萤的腰,让她再不能往下坐,同时果断地从她身下抽开身,沉声道:“不行!” 沈流萤怔住。 长情将她搂进怀里来,用脸颊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的脸颊,声音轻轻却坚定果断道:“我不能碰萤儿,大夫千叮万嘱过了的,我必须要克制自己,我不能伤了萤儿和我们的孩子。” 沈流萤还是怔怔,紧着因为长情的反应轻轻笑了起来,没有骂他,而是笑他道:“你个呆货,原来你还记得大夫叮嘱过你的话啊?我以为你流氓属性爆发都忘了大夫的叮嘱了呢?” “萤儿,我错了。”他只是看着看着萤儿,忽然之间便忍不住了。 “哼!叫你逗我!别以为我傻得不行,到这会儿还不知道你刚刚是故意撩我**的?”沈流萤揪住长情的耳朵。 “我再也不敢了,萤儿。”长情委屈巴巴。 “自作自受了吧?”沈流萤将长情的耳朵揪得更用力。 “娘子,我错了。”长情使劲承认错误,总之他认为使劲认错总不会有错。 “那你已经把我撩得难受了你说怎么办!?”沈流萤将手从长情的耳朵移到他的脸颊上,双手用力地扯着他的双颊。 长情抱着沈流萤重新坐回水里,让温热的池水漫过她的肩,以免她着凉,认真地想了想之后道:“萤儿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只要能让萤儿舒服就好。” “……什么叫我舒服就好!你个流氓!”沈流萤在水中猛踢长情的腿,好像如此就能让她泄愤似的。 “萤儿莫生气了,生气了对孩子不好。”长情忙抚着沈流萤的背给她顺气。 谁知沈流萤非但没有消气,反是更生气道:“好啊你个呆货,你居然只关心你的孩子不关心我!” “不是的萤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长情登时着急了,觉得自己说什么都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沈流萤抬抬下巴,盯着他看。 “我只是不想萤儿生气而已。”长情还是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才是好,就只能把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沈流萤先是绷着脸盯着他看,而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捏捏他的脸,笑道:“好了,原谅你了,看你以后还要不要怎么逗我了,你这会儿没有碰我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了,倒是你个呆货自己——” “你个呆货怎么解决你自己的问题?” “我忍着就行。”除了忍着,他还能怎么办? 长情这时当真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了。 “忍着?”沈流萤挑挑眉,“不会把你自己给忍坏了?” 暧昧旖旎。 待到沈流萤渐渐缓过了气,长情才离开她的唇,再亲亲她的额后站起身将她从水里抱了起来,轻声道:“我带萤儿回屋。” 沈流萤没有拒绝,甚至就想这么赖在长情的怀里不动,只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管长情怎么给她穿衣再将她抱回屋。 而长情并没有给她穿衣,而是扯过一条宽大的薄衾,将他与她一起裹住,鞋也未穿,便这么抱着她回了屋,将她轻轻放到了床榻上,取她头上的发簪再解开她的发髻后将手臂穿过她颈下为她做枕,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来。 沈流萤这会儿却是在衾被下边一下又一下地踹着长情的腿,一边小声愤愤道:“莫长情,你个流氓你个禽兽你个不要脸的胖兔子!” 长情被沈流萤踢着,非但不恼,反是觉得愉悦,问道:“萤儿怎么又生气了?” “生气……还不是都因为你这只流氓兔子!”沈流萤撒起似的张嘴就咬上了长情的脸颊,一点都不嘴下留情,生生在他脸上咬出了两排深深的牙印来,这才松开他的脸,“我的嘴好疼!” 刚刚这个流氓胖兔子死面瘫太用力了!她的嘴到现在都还有些麻! “萤儿还能咬我咬得这么用力,怎还会疼?”长情抬起手来,轻轻抚上沈流萤的小嘴。 沈流萤想也不想就咬住了他的手,一边咬着一边道:“能咬就不能让我疼了!?” “我不仅咬你的脸咬你的手,我还要咬你的胸!”沈流萤说完,便猛的将头缩到衾被之下,张嘴就咬上了长情的左边胸膛! 若是以往,沈流萤的唇这么碰上长情的心口,墨衣墨裳便会出现在她面前,可眼下墨衣墨裳正在沉睡,不可能出现,但当她的唇贴上长情的心口时,他的心口,还是出现了异样! 沈流萤眼眸微睁,这是—— * 街市上,就在沈流萤带着白糖糕离开后不久,在天灯升上夜空之时。 清幽昂头看着满天的莹亮天灯,失了神。 沈斯年走到她身侧,问她道:“要不要也放一盏?” 沈斯年的声音让清幽即刻回过了神,而后赶紧摇了摇头,道:“多谢大公子,不用了,奴婢看看就好。” 清幽说完这话,朝四周看了看,却没有看见沈望舒的身影,不由问沈斯年道:“大公子可知公子去了何处?奴婢该跟着公子的。” “望舒带着药药还有绿草去买天灯了,让你我在这儿等一等。”沈斯年道。 “那……二公子和越姑娘呢?”清幽低垂着眼睑,有些紧张地问。 不见沈望舒和小若源,也不见沈澜清越温婉还有绿草,就只见着沈斯年,这如何能不让清幽紧张? “澜清循着酒香找酒喝去了,越姑娘同他一道去了。”沈斯年又道。 “奴婢……知道了。”那就只能在这儿等着公子了。 清幽没有看沈斯年,甚至往旁退了退身未敢靠他太近,双手将衣袖抓得紧紧的,心里盼着沈望舒快些回来。 相对无言,只有街上人们的热闹声音。 少顷,只听沈斯年又对她道:“既然你不想放天灯,那这盏花灯便送给你如何?” 沈斯年说话间,清幽一直看向着自己鞋尖的视线里递进来了一盏花灯,一盏桃花模样的花灯。 清幽震惊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沈斯年含笑的眼眸,将手里的桃花花灯朝清幽更递近一分。 清幽怔怔了好一会儿,才紧张缓慢地抬起手,小心地接过了沈斯年递来给她的花灯,然后飞快地低下头,紧张道:“多……多谢大公子!” 沈斯年并不在意清幽的紧张,只随口问她道:“你喜欢桃花?” “是……是的。”清幽点点头。 “我记着咱们府上也种了好几株桃树。”沈斯年想到了什么便随口道了什么。 “是的。”清幽看着手里的桃花花灯,又点了点头。 她喜欢桃花,喜欢了整整十年了,因为他带她回沈府的那一天,沈府里的桃树正开满了桃花,他从枝头摘了一朵,递给了她。 从那时起,她就喜欢上桃花了。 只是,他不知道,也不会知道。 * 街角的酒馆里,越温婉手一拍桌子,便朗声喊道:“老板!上酒!”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咔嚓”一声响,她面前的桌子,竟是被她这么一拍,给……拍断裂成了两半! 酒馆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越温婉这才发现自己一时高兴忘了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却也不觉尴尬,反是嘿嘿笑了起来,道:“嘿嘿,稍微用力了那么一点点,我没想到这桌子这么脆,店家,待会儿我给你赔啊。” 所有人听了越温婉这话不由咽了一口唾沫,看看越温婉再看看自己面前硬实的桌子,这桌子……还叫脆!? 店家看着越温婉那可怕的力道,哪里敢叫她赔,就怕她突然一个没控制自己的手劲把他给嘎嘣了,遂忙笑呵呵道:“姑娘……喝酒?” “嗯?不可以啊?”越温婉眨眨眼。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我这就给姑娘拿一坛子酒来啊!” “一坛!?一坛怎么够?上十坛!”越温婉拍拍裤子上的尘灰,坐下了身。 “十……十坛!?”店家目瞪口呆。 “少了?”越温婉又眨眨眼,然后看向一直黑着脸的沈澜清,笑着道,“沈澜清,你要不要再加十坛?” “……”沈澜清觉得,这块狗皮膏药根本就不是女人! 这一顿酒,沈澜清和越温婉一直喝到夜深深,不仅喝到酒馆里的客人全走了,甚至喝到店小二捱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这俩还没喝得尽兴。 不过,越温婉喝醉了,不是她酒量小了,而是她喝得太多了,她自己喝了整整十五坛,比四五个男人加在一起喝得都还要多,便是沈澜清看着她的酒量,都觉得脑壳疼。 最重要的是……他才喝了十坛,这狗皮膏药居然就已经喝了十五坛了! 而且!她居然才去过两次茅厕!而已! “来啊,沈澜清,喝酒!嗝——”越温婉此时已经喝得迷糊了,只见她伸出手来摸酒坛,摸到之后却自己把酒坛给打了,然后喃喃道,“嗯?没酒了?小二!上酒!” 最后的“小二上酒”四个字,越温婉是喊出声的,吓得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店小二猛地站起来,然而小二却是一脸懵,“酒?酒在哪儿?” 沈澜清看不下去了,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银子,扔给店小二,转身便走。 越温婉见着沈澜清走了,她也赶紧站起身,一边醉醺醺道:“哎,哎!沈澜清你别走啊!我还没喝够呢!你等等我啊!” 沈澜清头也不回。 越温婉跑着跟上。 沈澜清想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越温婉没瞧清眼前的沈澜清,就这么直直撞到了他背上,撞疼了她的鼻子,使得她忙抬起手来捂自己的鼻子,一手摸着前边沈澜清的背,一边道:“嗯?这儿怎么有一堵墙?” “……”沈澜清很想揍越温婉一顿,不过,他还是转过了身来,面对越温婉,语气极为不善地叫了她一声,“越温婉。” “啊?”越温婉这才看清她前边的不是一堵墙,而是沈澜清,只听沈澜清不耐烦地问道,“你叫越温婉是吧?” 越温婉笑了起来,“沈澜清,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废话,我没你这么蠢!” “你叫我做什么?”越温婉半眯着眼,既醉又困的模样,身子摇摇晃晃的,好似随时都会栽倒下似的。 “我……”沈澜清欲言又止。 “你不说啊?那我要回去睡觉了。”越温婉说着,又打一个酒嗝,摇晃着脚步自己走了。 “我决定娶你了!” 越温婉没有出声,没有回应,回应沈澜清的,只有“砰”的一声倒地声。 沈澜清转身看着醉倒在地的越温婉,真是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就在沈澜清抓着越温婉的衣领将她拎起来时,只听她嘿嘿笑道:“沈澜清,你说错了,是我娶你,不是你娶我。” “……”沈澜清一松手,越温婉又趴回地上。 * 宫里—— ------题外话------ 哦呵呵呵~福利篇,又有船票卖了,要领福利的自行联系群管理【多大人】或【然然大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55、感情之事 卫风坐在御书房里看折子,看着看着,他忽然生气地将手中的折子扔到地上,甚至把卫子衿在桌案上摆放得整齐的所有折子也一并扫到了地上! 卫子衿将一盅燕窝羹放到卫风面前,像没有看到卫风生气似的,面不改色地问道:“爷怎的又突然生了气?” “你自己看看这些折子,那些老家伙们呈上来的都是些什么!”卫风端起瓷盅,打开盅盖看也不看便喝,当即被烫了唇舌,赶紧将其扔回到桌案上,骂道,“烫死我了!舌头都要被烫掉了!小衿衿你故意的对不对!?” “属下还没有这个胆。”卫子衿总是一副冷冷冰冰的模样,不管卫风如何耍赖如何嚷嚷,他都是这副模样,不为所动,只见他蹲在地上将卫风扫到地上的折子给一本本拾起来,一边道,“众位大人又在催爷纳妃了。” “催催催!催什么催!?他们觉得现在这天下局势该是我纳妃的时候!?漠凉刚稳下,周北还没有稳下,臭老头那儿的事还等着我呢,事情多的要命,他们还要我整些女人回来自虐!?他们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卫风气得站起身,拿了卫子衿刚捡起放到桌案上的折子又扔到地上,“行了小衿衿,别捡了!看着我就心烦!” “众位大人无非是为江山社稷着想,爷的膝下若没个子嗣,众位大人自然该着急。”卫子衿没有再捡地上的折子,站起了身,理性分析道。 “子嗣子嗣子嗣!那也得看时候!一群老家伙除了能看到‘子嗣’之外还能看到什么!?”卫风愈说愈生气,“还有,要那么多子嗣做什么,要来为了这么个皇位自相残杀?像卫骁对我那样?” “众位大人只提子嗣,并未提到很多子嗣。”卫子衿道。 “得了吧!”卫风冷冷哼了一声,“就他们自己家里那些三妻四妾膝下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孩子,你觉得他们不是希望我生得越多越好?再看这历来各个国家各个朝代,谁个君王不是妃嫔无数?想想这么多女人,我就——” 卫风说到这儿,夸张地做了个打颤的动作,接着道:“你想想啊小衿衿,那么多女人收到后宫来,让我挨个睡了她们,这什么感觉!?光是想想我就觉得……腻歪!” “爷,你这分明就是想多了。”卫子衿佩服自家主子的脑子,“众位大人只提了爷该纳妃该生子嗣一事,并未让爷挨个睡女人。” “算了吧,照那些老家伙的想法,我要是纳妃,他们不得想方设法将他们家里的或是亲戚家里的不管远的近的只要是适龄的没成婚的女人都推来给我?我要是收了这个家的没收那个家的,那群老家伙不得私下里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于我不利于召南不利的事情?这岂不是我各个都得收了?收了之后扔那个不管届时不该说我冷落谁谁谁?那我不得什么雨露均沾挨个睡了才能那些老家伙们满足?再说了,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就多,到时我还得管女人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才会捞一堆的女人回来残害自己?”卫风说完,捏着自己的下巴,“综上所诉,女人,绝对不能要!” “……爷的脑子,属下深感佩服。”卫子衿觉得,他已无言以对,因为爷说的,实在……太对,不过…… “但是爷,据属下所识所闻,历来有财有势的男人都已妻妾无数为傲,爷这般谁也不想要,于身份不合。” 卫风哼哼声,“他们以自己睡了多少女人为傲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我就是不爱睡那么多女人,那些老家伙们有本事就来咬我啊。” “给众位大人十个胆,只怕他们也不敢。”卫子衿道。 “哼!那他们就别想管着我这个事!” “爷莫不是打算这辈子就只睡一个女人?”在卫风面前,卫子衿从来没有什么忌讳不敢言的,当然这也要在没有旁人在的情况下。 “一辈子只睡一个女人?”卫风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这个听起来倒是不错,就一个女人,后院清净,没有一群女人叽叽歪歪的事情,好管教,而且也干净。” 卫风说完,伸手捧起桌面上的燕窝羹,舀了一口来吃。 “属下明白了。”卫子衿一副恍然的模样,“爷想要的女人,是沈燕姑娘。” “噗——”卫风才含着嘴里的羹汤登时给喷了出来,甚至还被呛到了,咳嗽不已,“咳咳咳,咳咳咳咳——” 卫子衿赶紧上前替他抚背顺气,一边道:“属下并非有意说中爷的心事,爷息怒。” “息……”卫风终于顺下了气来,骂卫子衿道,“息你大爷的怒!小衿衿!你的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把你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爷和那个什么都不是的黄毛丫头联系在一起!?你这个月的奉银不想要了是不是!?” 他和那个黄毛丫头!?这是哪门子的笑话!? “属下仅是实话实说。”卫子衿当真是实话实话,实在得不得了,“爷睡过的女人,就只有沈燕姑娘而已,爷方才既已说了一辈子只睡一个女人不错,那说的这个女人自然就是沈燕姑娘了。” “……小衿衿,你闭嘴行不行?”卫风觉得自己无言以对。 “是,爷。”卫子衿恭敬应声。 卫风静默一会儿,而后像是踩着了倒刺似的整个人完全不能冷静了,开始狂躁道:“那个黄毛丫头!?那个打了我不算还要我千里迢迢去找她最后她自己和别的男人好上了的就只会哭哭啼啼的那个黄毛丫头!?我想睡她?我想睡她!?我要是头猪,我就想睡她!” “爷,您已经睡过沈燕姑娘了。”爷,您是猪。 “小衿衿你闭嘴!不然我缝你的嘴!” “是,爷。” “我那是给她解毒给她解毒!不是我想要睡她!就她那样儿,我能想要睡她!?我还倒贴了我的处子之身呢!我没叫她赔给我就算好的了!”卫风不知自己怎的一说到那个黄毛丫头就来气。 “赔,大概是赔不回来了。”卫子衿插话道。 于是卫风想也没想就顺着他怒道:“那就要她把我给睡回来!” 卫子衿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属下明白了。” 卫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卫子衿的圈里了,顿时咆哮道:“小衿衿!你打死你!” 卫子衿站定不动,卫风却没有打他,他只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嚷嚷起来,“没天理了!小馍馍欺负我,小衿衿也欺负我!” “爷,别装了,丢人。”卫子衿又道。 卫风恶狠狠地瞪他,用力哼声:“要你管我!?你闭嘴!” 不过卫子衿没有闭嘴,道:“爷,这个时辰,外边当放天灯了,爷可要到门外看一看?” “哼!”卫风又哼了一声,转身往御书房门外走去。 卫子衿跟上。 墨色苍穹中飘升而起的一盏盏天灯就像一点点流萤,美好耀眼。 卫子衿此时问卫风道:“爷可要放一盏?” “不放。”卫风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我一不是孩子二不是女人,放这玩意儿做什么,丢人,不放。” “是。”卫子衿便只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喵——”小乌黑不知从哪儿蹿出来,蹿到卫风跟前,用脑袋轻轻蹭他的鞋背,一副撒娇讨好的模样。 卫风便用脚尖挠挠它,嫌弃道:“小乌黑你这只蠢猫,是不是跑哪儿找母猫去了?” “喵喵——” “这时节,连我的小乌黑都找母猫去了。” “爷的意思可是要去找沈燕姑娘?” “小衿衿,你少说一句话能死得了你!?” “是,爷。” “哼!” 卫风看着流萤般的天灯,脑子里这会儿想的却全都是晏姝。 想到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他巴掌时那副气得好像他是她仇人一般的气愤模样,想到他追上她时她眼中含泪的模样,想到她将要被玷污时候紧张害怕的模样,以及她在他身下娇喘连连的模样。 最后卫风又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惊住了,一脸愤愤的模样。 他怎么会想到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他想她做什么!? 其实,这并不是卫风这大半年来第一次想起晏姝,只不过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因为便是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他竟然会莫名地就想到那个黄毛丫头。 夜深时,卫风在床榻上躺下后又坐起了身来,然后拍拍手,唤道:“小乌黑,小乌黑你在哪儿?过来。” “喵——”只听一声猫叫,小乌黑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跳到卫风面前,坐在他脱放在床前的鞋子上,轻摇着尾巴,歪着脑袋看他。 只见卫风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沿上,伸出手摸摸小乌黑的脑袋,笑吟吟道:“我说小乌黑啊,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我扔给你玩的那只玩偶?” “喵?”小乌黑将脑袋歪过另一侧,眨了一眨眼,好像在思考卫风问他的问题似的。 “嗯?记不记得?”卫风又问一遍。 “喵!”小乌黑舔舔卫风的手,然后跑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乌黑重新回到卫风面前来。 然这时的小乌黑嘴里还咬着一个和它差不多大小差不多颜色的东西。 卫风瞧见这个东西时,笑得两眼眯眯,朝小乌黑伸出了手,小乌黑便将这个东西放到了他手心里。 这是一只做成黑猫模样的布偶,用绳结扭做成的眼睛鼻子,看起来颇为可爱的模样,但却断了一半脖子,能从这个开裂的脖子处看到塞在里边的棉絮,只见这只小黑猫布偶开裂的脖子上还挂着黑色的线还有银针,除了沾了些灰尘与蛛网之外,这只小黑猫布偶还和半年前卫风将它扔给小乌黑玩耍的时候一模一样,便是连上边的银针都还挂着,可见这半年来小乌黑并没有拿它来当玩偶玩,而是将它收在了什么地方。 这是在临城的时候晏姝为感谢卫风守着她一夜而送给他的那只小黑猫布偶。 卫风拿到小乌黑放到他手心里来的小黑猫布偶后笑着揉揉小乌黑的脑袋,“小乌黑真乖,想想我给你些什么奖励好,就让宫人带着你去池子里扑鱼,怎么样?” “喵——!”小乌黑又舔舔卫风的手背,似乎很高兴的模样。 “好了,去睡吧。” “喵……”小乌黑摇摇尾巴,叫了一声,从卫风面前跑开了。 卫风抓着断了半边脖子的小黑猫布偶,背靠着枕头坐在床榻上,死死盯着它,那一脸愠恼的模样,好像这只小黑猫布偶和他有仇似的。 而后,只见他拿起坠挂在黑色细线上的银针,另一只手捏上布偶脖子上的布,竟是将小黑猫布偶那破裂开的脖子给缝起来! 针脚虽然不细密,但却很牢实!他甚至还十分轻易地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结! 他竟是……会做针线活! 卫风替小黑猫布偶缝好了脖子后捻掉了连在上边的针线,然后……开始用手指猛地戳这只小布偶,戳得用力,撒起一般。 戳了老一会儿后,卫风才停下动作,只抓着它定定地看。 他觉得很烦躁,每回一想到晏姝的事情,他的心就莫名烦躁。 他一直不愿意想晏姝的事情,这是这大半年来,他第一次想,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怎么样了现今?她和那个小白脸应该成婚了吧。 管她呢!那个黄毛丫头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卫风将手中的小黑猫不扑往地上用力一扔,然后躺下了身。 只一会儿,他又坐起身,转头盯着那只被他扔弃到地上的小黑猫布偶,下了床将它捡了起来,又开始用手指猛地戳它,一边哼声道:“你是精吧你这只破布偶!我都把你扔给小乌黑拿去玩儿了,这都半年过去了小乌黑居然还把你留得好好的!还有我居然还帮你帮快断掉了的脑袋给缝好了,我欠你的吧!?” “你真的是和那个黄毛丫头一样遭人嫌讨人厌!”卫风说完,又一次将小黑猫布偶扔下。 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把它扔到地上,而是扔到他的枕边,而后他愤愤地拉上衾被,闭眼睡了。 可一整夜,卫风都睡不着。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的,竟然全都是晏姝。 * 众多天灯飘升而起时,云府。 云有心站在云慕忆的院子里,昂头“看向”夜空的方向,轻声着问恭敬站在他身旁的家丁道:“外边可是开始放天灯了?” 家丁抬头往天上方向看,然后点点头,恭敬道:“回七公子,是的,外边已经开始放天灯了。” “来,把我的天灯给我。”云有心轻声道。 家丁随即把捧在手里的一盏天灯递给云有心,关切地问道:“七公子,可需要小的帮您把天灯点上?” 云有心没有拒绝,“也好,有劳你帮我点上吧。”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家丁用火折子替云有心将天灯点上,“回七公子,点上了。” “多谢。”云有心客气道谢,而后将双臂稍稍往上抬,渐渐松开手。 天灯离开他的手,慢慢往夜空上飘飞。 只听云有心又问道:“天灯可飞起来了?” “回七公子,飞起来了。” “那你下去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在这儿坐坐便好。” “是,七公子,小的告退。” 云有心重新昂头“看”向夜空,“看”向他放飞的那盏的天灯,即便他什么都看不见。 “小慕儿……”云有心嘴唇轻动,声音轻轻,面有忧色,“你去了哪儿……?” 云有心虽是站在云慕忆的院子里,但这整个院子,只有院子里晃着一盏风灯而已,屋子全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人影,更没有人声。 没有那个总是喜欢黏着他的小侄女,也没有她那总是让他带她去玩儿的撒娇声音。 就在这时,院门处有脚步声传来,云有心“收回视线”将头转向远门方向,微微一笑,道:“大哥。” 来人正是云家家主云子君。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云子君面上是温和之色,只见他慢慢朝云有心走来,一边问道,“放天灯?” “嗯。”云有心轻轻点点头,“以往每年这个时候,小慕儿都会拉着我陪她出去逛灯市放天灯许愿望,今年我虽没有陪她出去逛灯市,天灯却还是要帮她放的。” “那你替她许了什么愿望?”云子君温和地问。 面对这个生来有疾的幺弟,身为长兄的云子君一直都像个父亲,温和的父亲。 “今回我没有替小慕儿许愿望,我是替我许了愿望。”云有心温声道。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云子君又问。 “自然是快些找到小慕儿。”云有心说这话时,面上忧色更甚,“大哥,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还没有小慕儿的消息么?” 自大半年前云有心离开召南同长情他们前往天阙山之后,拒婚的云慕忆一直都没有改变主意答应云子君替她安排的婚事,她便一直被云子君禁足在院子里,直到三个月前,她突然主动跟云子君说她答应嫁人了,云子君以为他这个宝贝女儿想通了,又以防她突然改变主意,是以他即刻定下了婚期。 可就在对方前来接亲的前一天夜里,本是答应婚事的云慕忆却逃了! 只带了些银两带着两套衣裳,逃家了! 云家派了无数人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人脉去找,可逃家的云慕忆却像是从人家蒸发了似的,逃得无影无踪,至今已杳无音信两个月。 云有心知晓这个消息,是在半月之前。 半月之前他才与沈流萤以及云忘回到召南来,才知晓云慕忆逃婚了的消息,他本想请长情帮忙,可长情却远在周北,他又怎好在此等重要时日扰长情,是以他一直没有与长情提此事。 云子君听着云有心的话,温和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只见他沉重地摇了摇头,道:“没有。” “小慕儿她……”云有心想说什么,可感觉到云子君沉重的心情,便没有说,只是温柔道,“大哥别太担心了,会找到小慕儿的。” 云子君听着云有心的话,不由无奈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心里明明比我还要担心小慕儿,却这般来宽慰我,你以为大哥是傻子吗?” “自然不是。”云有心微微笑了起来,“大哥是阿七的好大哥,怎可能是傻子。” “哎……”云子君沉重地叹了口气,“阿七你说,我不过是想给小慕儿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家而已,却是做错了?” “大哥你没有错,错在我。”听着云子君叹气,云有心觉得自己的心说不出的难受,像是被人紧紧抓着,难受不已。 “这怎会是怪你?”云子君轻轻拍拍云有心的肩,“早些回屋歇着吧。” 云有心如何也对云子君说不出口,云慕忆之所以不想嫁之所以逃婚,都是因为他。 可是,小慕儿,你到底去了哪儿……? * 莫府。 沈流萤看着长情心口忽然生变的帝王血印以及忽然间显得很痛苦的他,慌了神。 256、第二个使命! 只见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迸发出赤红如血的光,如血水一般沿着符文流动不已,长情面色惨白,冷汗涔涔,左手死死抠在自己的左胸膛上,抠在那帝王血印上,如在经受什么极致的折磨似的。『樂『文『小『说| 他的模样,则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白发赤瞳的模样。 “呆货,长情!”沈流萤左手紧紧抓着长情的手,右手掌心贴着他的胸膛,以让自己掌心的流纹能如之前每一次一般能控制住长情心口异动的帝王血印。 可,不管她的掌心如何贴在长情的胸膛上摩挲,她掌心的流纹都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而今的她暂失诡医之力,又怎可能有能力控制得了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 “呆货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没有办法动用诡医之力,沈流萤只好将手从长情胸膛上拿开,转为双手一起紧紧抓着他的手,紧张不已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沈流萤觉得长情的手热烫不已,烫得好似要烧起来一般,“呆货你的手好烫,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只见他用力抠抓着的心口帝王血印如血如火一般燃烧着,仿佛有烈烈的大火腾升而起,灼烧着长情,也灼烧着他抓在上边的手。 便是沈流萤,都感觉到他心口热烫的帝王血印好似在烧着她的手! 沈流萤赶紧用力地将长情的手从他的心口上掰开,这一刹那,她双手掌心内的浅淡流纹忽然生了反应,在帝王血印的相映下,竟也霍地变得赤红! 沈流萤一怔,而后想也不想便将自己的双手压到了长情的心口! 就在这一瞬,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扭曲到沈流萤的掌心之下,沈流萤只觉她的双手像是被浸到了滚烫的油锅里似的,皮开肉绽般的疼痛,令她忍不住嘶喊出声,“啊——!” 同样如被折磨般痛苦的长情此时抓住沈流萤的手,将她的双手用力从自己心口上甩开! 沈流萤跌躺到床榻上,长情慌忙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肩,慌乱不已道:“萤儿!” 沈流萤面有痛苦之色,她正要与长情说什么时,她的目光又落到了他心口的帝王血印上,震惊不已,使得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惊道:“呆货,你的帝王血印!” 长情即刻低头看向自己心口上的帝王血印。 只见他心口的帝王血印变了模样,竟是变成了……几个字! 他从未见过的字! 而这个情况,在沈流萤上一次收到血契使命时出现过! 这几个字,是在给他们提示下一个需要完成使命的地点! 沈流萤死死盯着长情的心口,上一次,她是需要墨衣帮忙才看得懂长情心口帝王血印凝成的字,然这一次,她什么都不需要,不需要墨衣之力,甚至不需要思考,一眼便能看出上边凝成的是什么字! “西南之谷。”沈流萤将自己所看到的提示念了出来,“西南之谷?” 是什么地方!? 而当沈流萤说完这四个字时,长情心口上的帝王血印便变得透明,然后,消失。 “呆货!”沈流萤当即扑到长情身上,紧紧抱住他,然后着急地摸摸他的脸再摸摸他的胸膛他的心口,一边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还疼不疼?嗯?” “我没事。”长情轻轻握住沈流萤的手,放到自己嘴上来轻轻亲了亲,平静道,“每年的夏时节,我身上的帝王血印都会如此,忽然出现,却又随时消失。” 从他记事开始,便一直如此,但他知道,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如此,只不过太过年幼时的事情他没有记忆,而他记住这一折磨这一疼痛,已经整整十七年,若是算上他与萤儿所跨越的这大半年,便可说是整整十八年了。 十八年,再痛苦的折磨,也已经习惯了,再没有初时那般恐惧那般生不如死,师父能将本是随时都有可能折磨的他这种情况压至只有夏日时节才会出现,他已经很知足,尽管随着他的年龄增长所要承受的折磨愈来愈重。 “每一次你都会这么痛苦?”沈流萤眉心紧拧,小心地问。 长情没有回答她,只怕她难过,只道:“没事的。”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忽又紧紧抱住长情,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闷声道:“这次是我让你受苦的?” 要不是她使坏地亲他的心口,他心口的帝王血印就不会出现。 “自然不是萤儿的错。”长情轻抚着沈流萤的背,轻声抚慰她,只听沈流萤又闷声道,“可是不应该啊,我暂失诡医之力,就等于是普通人一样,照理说我就算亲一百次你的心口,也不当会让你身上的帝王血印有反应的才是啊,难道……是因为我怀了孩子的缘故!?” 沈流萤这么一猜,赶紧从长情怀里退出来,不可置信地摸向自己的小腹,“难道我怀了孩子还变成了个不正常的人!?” 沈流萤的话令长情有些想笑,只见他又抓起了沈流萤的双手,微微侧低下头,轻轻咬住了她的唇,一边轻声道:“萤儿别多想,不管萤儿变得怎样,萤儿都是我的小娘子。” 沈流萤喜欢长情的吻,虽然平日里她总是骂他不许他动不动就亲她,可每每他动不动就亲她的时候,她总觉得心里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这是他们屋里,并无别人,是以沈流萤不会拒绝长情的吻。 前一刻还处在紧张得不得了的情绪中的两人,此时长情又吻着她的唇将她轻轻压倒在了床榻上,将她的双手压在头两侧,与她十指紧扣,吻得缠绵。 他们身上的衾被因为方才那突然的紧张而滑到一旁,此时他们身上一丝不挂,长情的身子以及他垂下的白发成了沈流萤身上唯一的遮挡物。 缠绵悱恻的吻,让沈流萤红了双颊,待得长情终是舍得停止这个吻时,只听沈流萤赧道:“你个呆货,你又这样亲我,你要是把你的欲火亲出来了,这回我不帮你了!” “萤儿的脸红得像是打了胭脂,我瞧着萤儿才像是想要了,对不对?”长情吻上沈流萤的鼻尖,眼角,眉心,一边轻声着问。 “才,才不是!”沈流萤不承认,“你个呆货!你不准逗我!我……我要是想要了怎么办!” “萤儿要是想要的话……”长情轻舔沈流萤的耳廓,“我就在不碰萤儿的情况下满足萤儿好了,方才萤儿让我舒服了,我也要让萤儿舒服才是。” 长情的鼻息及他露骨的话让沈流萤浑身轻颤,连声音都变得娇软轻颤,“我……我不要。” “是么?”长情故意反问。 沈流萤面红耳赤。 就在沈流萤要问长情怎么才能让她舒服时,只听有一道低沉缥缈的男子与女子混合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耳畔响起! “命轮已动,速成使命。” 沈流萤与长情同时惊住! “墨衣墨裳!?”沈流萤脱口而出墨衣的名字的同时将长情用力搂压到自己身上,将他当做衾被来使,“墨衣墨裳你们要吓死人啊你!?你……你们偷看了我们对不对!?” 可,屋子里静悄悄的,哪里有墨衣墨裳的身影,更没有了他们那缥缈不定的声音。 沈流萤忙抬起自己的双手来看,只见她手心里的流纹依然呈极为浅淡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墨衣墨裳出现过的模样。 沈流萤不由蹙起了眉,怎么回事?墨衣墨裳既没有出现,又为何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給她或是给她和呆货听?而且,他们不是在沉睡之中的么? 方才他们却又忽然和呆货心口的帝王血印共鸣是怎么一回事? 沈流萤这会没了心思再和长情玩夫妻游戏,只见她抱着长情翻了个身,将长情压到身下,她则是坐在他的腰上,同时将自己的右手贴到他的心口上。 没有反应。 沈流萤换了左手或是将双手一并贴上去,也还是没有反应。 她将眉心拧得更紧,问长情道:“墨衣墨裳怎会忽然和我们说话?” 长情此时也是一脸冷肃认真,脑子里想着方才墨衣墨裳说的话,一边慢慢重复道:“命轮已动,速成使命,命轮是何命轮?不得而知,但使命……” 长情握着沈流萤的手,将她的掌心重新贴到他的心口上,接着道:“方才我心口上的帝王血印改变时,情况与上一次指印你我前往天阙山时所出现的情况相差无几,且萤儿方才也道出了四个字,西南之谷,看来你我要去的下一个地方,便是西南之谷,墨衣墨裳哪怕深处沉睡之中也要凝聚力量来催促你我速成使命,可见他们很急,此事很急。” “急……是因为已动的命轮么?这个命轮,究竟是什么命轮?”沈流萤拧眉沉思,“西南之谷……又是什么地方?” “当今天下,早已没有西南之谷这个名字的地方。” “那让我们上哪儿找去?” “西南之谷是上古时期对而今我召南西南一带的称呼。”长情耐心地给沈流萤解释,“再缩小一些范围,就是我召南西溪郡西原县附近一带。” “不管,反正路你来认,我不管。”沈流萤可不管什么西溪郡南溪郡的,只要带着这个呆货,她什么都不用愁,只不过…… “可是呆货,我现在没有诡医之力,就算找到了封印之地,我又能做什么?” 长情抬手来抚沈流萤的脸颊,“我是在想,萤儿如今怀了身子,我不舍得萤儿舟车劳顿,而且,封印之地危险无比,例如天阙山——” 长情没有再往下说,亦说他没有勇气往下说,他害怕再发生像天阙山中的情况。 他不能没有萤儿。 长情的温柔让沈流萤轻轻笑了起来,“可是墨衣墨裳着急,我不去不行啊,墨衣墨裳一直一直都在陪着我帮着我,从前要不是有他们陪着我,我早就已经孤单寂寞死了,现在他们着急,我不能不帮他们啊,我不能这么忘恩负义是不是?” “再说了,我没有这么娇弱,不就是乘车而已,把车赶慢些,路上稍微多歇一歇就好了,不用为我担心,至于封印之地里的危险……” “不是有你么呆货?”沈流萤将双手撑在了长情枕边,忽地朝他俯下身,将自己的鼻尖抵到他的鼻尖上,信任道,“你会保护我的不是?有你保护着我不就好了?有你在,我很放心的,我很相信你的,呆货。” 她相信不管何时何地,他都会保护她不让她受分毫的伤害。 至于天阙山的情况,那只是个意外,况且她也没有受伤,受伤的反是他。 “萤儿……”长情嗅着沈流萤的鼻息,看着她的眼眸,心尖震颤,而后将她搂到怀里,贴着她的脸颊,坚定沉声道,“是,有我在,我会保护萤儿,绝不让类似天阙山那般的情况再发生,哪怕我粉丝碎骨,我也要——” 长情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流萤的樱唇堵住了嘴,同时还生气似的咬了一下的他的下唇,瞪着他,恼道:“不许乱说话!你要是粉丝碎骨一命呜呼了是打算留我守寡还得给你养孩子!?” 长情显然没想到沈流萤的脑子会转到这点上,先是微微一怔,而是微微扬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道:“我不会丢下萤儿的,我怎么舍得让萤儿守寡。” “这还差不多。”沈流萤昂昂下巴,再摸摸长情的脸,然后再亲亲他的嘴,最后将整个人都压到长情身上,警告他道,“好了,睡觉,手脚还有嘴都老实点,不准再碰我。” 长情轻轻一眨眼,“萤儿就要这样压着我睡?” “怎么,不让啊?” “不是。”长情伸手拉上衾被,盖到了沈流萤身上也盖到了他身上,“萤儿喜欢怎么睡便怎么睡。” “哼!”沈流萤哼哼声,从长情身上翻了下来。 长情将她搂进怀,默了默后一本正经地问道:“萤儿,我问萤儿一个问题,好不好?” “你问呗。”沈流萤以为长情要问什么严肃得不得了的问题。 谁知这货竟是问道:“萤儿,咱们的孩子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沈流萤忍不住笑了,“现在孩子还太小了,诊不出来,再过一个月这样就能诊出来了。” “哦。”长情得到了答案,安静了,谁知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萤儿,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咱们的孩子?” “八个月以后。” “哦。” “萤儿,孩子会长得像萤儿还是像我?” “……我怎么知道。” “哦。” “萤儿,孩子……” 沈流萤忍不了长情的问题了,是以她扳过他的脸立刻堵上他的嘴,然后像哄小孩儿一般摸摸他的头再摸摸他的脸,道:“乖啊,现在睡觉,待睡醒了天明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啊,乖乖的,睡觉。” “可是萤儿……” “乖,我要睡觉,你的孩子也要睡觉。”沈流萤拿过长情的手,贴到她的小腹上,再亲亲他的薄唇,“嘘,睡觉了,听话。” 沈流萤说完,率先闭起了眼。 她这么说完之后,长情果然没有再出声,怕吵了她,也怕吵了他们的孩子。 可他哪里知,他现在根本就吵不到沈流萤肚里的孩子,不过是沈流萤哄他的而已。 沈流萤窝在长情怀里,安心满足地睡了过去。 长情拥着他心爱的小娘子,也慢慢闭起了眼。 相拥入眠的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彼此的眉心处,各自有一朵芍药花隐隐现出。 长情眉心的芍药花半为幽蓝半为赤红,而沈流萤眉心的芍药花,则是完全的赤红之色! 长情左手腕上戴着的一朵芍药晶玉手珠此时也正透着幽蓝的光。 沈流萤做梦了。 梦里又出现了那个开满了芍药花的山岭,春光正好,鸟语花香。 ‘我喜欢你们人界的时节,你们是叫四季是不是?眼下这个时节,叫春日是不是?’ ‘哟,兄弟,还不算笨嘛。’ ‘来得你们人界的时日长久了些,就知道了,春日,是个好时节,这些芍药花,很好看。’ ‘我说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一本正经的?我听着都觉得无趣得要命。’ ‘我?有吗?’ ‘你自己说有没有?’ ‘我不觉得啊。’ ‘……算了,反正你性子就是这样,变也变不了了,变了也不是你了。’ ‘阿夜。’ ‘干嘛?’ ‘我见过了你们的春日和夏日,春日很温暖,夏日很炎热,日头火辣辣的,烧得人发慌,那还有剩下的两个时节,叫什么?’ ‘不知道了吧,你个傻妖,剩下的两个时节,就是秋日和冬日咯!’ ‘秋日和冬日?什么样儿的?’ ‘秋日的时候,草木会开始变得枯黄,草枯叶落,然后呢,是丰收的日子,丰收就是粮食收成,百姓高兴。’ ‘枯黄之后,它们可就是死去了?’ ‘哈!没死,来年开春的时候,它们又会变得绿油油的,就当做是睡了一觉而已。’ ‘原来如此,那冬日呢?冬日又是什么模样?’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百问不厌啊?’ ‘没有见识过,想知道,却是不知问谁人好,你是我在人界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朋友,当然问你了。’ ‘我?第一个?真的假的啊?你不是时常来人界吗?就没认识别人?’ ‘我来人界,只是来走走看看,听听你们人说话,看看你们的景色,学学你们的东西,没有与谁说过话。’ ‘你用不着这么小心吧?害怕我们人吃了你不成?’ ‘那倒不是,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不若这样吧,以后我带着你,你就不用这么小心了,我当你大哥,随便带你怎么玩都成,怎么样?’ ‘我时年一百一十七岁,你呢?’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怎么了?’ ‘还偏不告诉你了!’ ‘阿夜,你还没有告诉我冬日是什么样儿的呢。’ ‘冬日啊,冬日的时候呢,天会下雪,一种白毛毛的东西,会在地上结成白茫茫的一层,银装素裹的,很漂亮,不过会冷得要命,所以,我最恨冬日了,一点都不想动!’ ‘冷的感觉我知道,但是雪这种白毛毛的东西,我没有见过。’ ‘那你就秋日和冬日的时候来呗,到时秋日我带你看人家收庄稼,冬日我就带你,嗯……玩雪吧!’ ‘可我不知何时来才会碰上秋日和冬日。’ ‘亏你白白活了一百一十七年!怎么就那么笨!?’ ‘我不是笨,只是你们人界的东西太多太复杂,我还没有都学明白。’ ‘哈!那你应该感谢老天让你遇到了我!以后有我带着你,你就什么都能学明白了!对了,你还没有喝过酒吧?下回我带来给你尝尝看!’ ‘酒?听过,没有喝过。’ ‘就知道你没喝过!’ ‘阿夜。’ ‘又干嘛?’ ‘认识你真好。’ ‘你才知道?’ ‘一开始就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 睡梦中的沈流萤翻了个身。 阿夜……?是谁呢?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57、不会让人伤害小馍馍! 天枢宫。 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油灯,两张蒲团,天枢老人盘腿静坐在其中一张蒲团之上,屋子里静极静极,静得便是连天枢老人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然,他鼻息仍在,并且面色正常,呼吸如常,可见他的内力该是达到了怎样的一种境界,才会使得他的鼻息就像根本不存在一样,让人闻无所闻。 白华坐在另一张蒲团上,与天枢老人面对面而坐,同样的盘腿姿势,却听得天枢老人忽然淡淡道:“已然坐了一个时辰,心仍静不下来,怕是不管坐多久,你的心也依旧静不下来。” 白华缓缓睁开眼,恭敬道:“徒儿让师父失望了。” “失望?”天枢老人并未睁开眼,“华儿何出此言?” “天阙山一事,皆是徒儿之过。”白华将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天枢老人此时才慢慢睁开眼,看向面有愧疚的白华,并未责怪他,反是温和道:“还想着大半年前的事情?” 白华并未否认,“是。” “事已发生,已改变不了,你一味耿耿于怀,也于事无补,天下之事本就没有定数,天枢宫本就为看守封印而存在,既需看守,即是证明一切皆会生变,而今你所遇到的情况,便是变数,既是变数,又怎能全是你的过失?”天枢老人道得不紧不慢,面色平静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小事似的,“且你也受了该受的罚,于崖上静思半载,倒是未想半载已过,你的心仍是静不下来。” “徒儿惭愧。”白华微微低下头。 “无需想太多,当需心静。” “徒儿明白,徒儿只是在想剩下五个封印的情况。”白华又道。 “有我天枢宫与望云观在,休得有人意图破坏封印。”天枢老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厉起来,“天阙山封印说来算是为师大意了,虽说天下之事皆有变数,七千年来各处封印虽有过松动迹象却从未有天枢宫或望云观以外的人到得过封印之地,并且一年前为师曾亲自加固过各处封印,并不见天阙山有何异样之处,望云观亦没有任何关于世人知晓封印的消息,为师那番让你去天阙山走一趟,不过是让你熟悉封印之地而已,却不想竟生了这样的变况。” “那……师父可知究竟是谁人破坏了天阙山的封印?”白华面色沉沉。 尽管距封印妖帝头颅的天阙山坍塌以致封印破碎崩毁已然过去大半年,但自白华回到天枢宫后便被罚静思于思过崖上,直至今日才得以才崖上下来,是以他至今未知当初造成天阙山坍塌破坏封印之人究竟是何人。 天枢宫这大半年也一直在查这个事情,不过,皆无所获。 但,不仅是白华及天枢宫众人不知晓答案,便是天枢老人,心中都没有确切的答案,仅有猜想而已。 天枢老人并未直接回答白华的问题,而是不紧不慢道:“大半年前,在你启程前往天阙山之前,京城莫家少主与其妻子便已离开京城前往天阙山,天阙山封印崩毁之后,此二人便如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这个世上,于一个月前才有消息。” 天枢老人没有给白华明确的答案,他只是将他派人所打听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白华而已。 只见白华双眸微睁,呈惊怔状,莫长情与流萤…… 是他们!? 只听天枢老人又道:“且为师这些日子还得到一个消息。” 白华定定看着天枢老人。 “召南当今圣上,昕帝今生转世卫风,乃望云观无念真人座下弟子。”天枢老人一字一句道,他的语气有些冷,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卫风竟是望云观弟子,甚至还是望云观中天赋最高的无念真人的座下弟子。 “卫风……是无念真人的弟子!?”白华震惊不已,那个据说从不把望云观当回事甚至连望云观掌门无道真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无念真人!? “据闻,莫家少主与当今圣上很是交好。”天枢老人莫名道出这么一句。 白华默了默,而后声音沉沉面色亦沉沉道:“当今圣上卫风,乃是昕帝转世,并且,帝王血已然觉醒。” 倘若封印当真是莫长情所破,那体内流着帝王血注定肩负守护封印之责的卫风,将如何?望云观及无念道人又打算如何? “西南之谷的封印,与天阙山中糅合三帝之血所结下的封印不同,乃上古时期昕帝一人之血所结成,且由昕帝亲手将其封印,倘若帝王血已然觉醒的昕帝轮回转世出现在封印之地,哪怕不什么都不做,也会在无形之中固化封印守护封印,接受封印相当于无坚不摧,哪怕是结为师、无道以及无念三人之力,都无法破得了封印,更何况寻常之人?”天枢老人又是不紧不慢道,但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明显的冰冷。 “是以西南之谷的封印,只能交给卫风。”白华道。 “哪怕他身为召南之君,只要他身体里流着帝王血,他就必须为守护封印而存在,比如华儿你,也是一样。” “徒儿明白。”白华随即应声道。 这是他从小都明白的事情,不管练身习武还是学习奇门之术,甚至是经营白家的所有生意,一切都是为了天枢宫,都是因为他生来便是上古熠帝转世。 他这一生所要做的,不是经营白家,不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更不是保护家人,而是守护封印,保护封印不被损毁,与天枢宫里每一人一样,与望云观的每一人也都一样,为守护封印保天下安平而存在。 是以在白家被封之后他的首要之事并非是想方设法保住白家,体内帝王血已然觉醒的他,再不可能像从前一般。 “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纵使莫长情拥有天下最之上的武功,也不足以破坏得了上古帝王血结下的封印才是,为何他与流萤却能在我加固封印之后那短短的时间内将其破坏?”白华微蹙起眉心,沉声问道。 “关于此事,为师尚无答案,倒是看看望云观那边可有答案了?”天枢老人亦沉声道,“外边的事情,向来由望云观来办,我天枢宫的职责,只在守护封印,不过,为师亦派有人时刻注意着莫家情况,若是有必要情况,我天枢宫也不可只是静观之。” 白华心中有话,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恭敬问道:“不知师父接下来要徒儿去何处?” “六处封印,而今一处被破,一处交由无念真人来处理,两处绝不会被破,还剩下两处,你今日方从思过崖上下来,歇息两日,好好陪陪你祖母与你母亲,过两日再下山也不迟。”天枢老人看着白华的眼神忽然变得温和,毕竟这是他一直以来最为疼爱的小徒弟。 “徒儿明白了。”白华微微点头。 “既然静不下心,那便回去歇着去吧。” “谢师父。” 直至白华离开,他都没有把他心中所想与天枢老人提及。 这件事,便是沈流萤的医术,她那颇为诡异的医术。 流萤…… 白华抬头看向墨色苍穹,看着上边闪烁的群星,想到了临城的那个夜晚,他与沈流萤月下慢步的那个夜晚。 他甚至想到了沈流萤的一颦一笑。 只见白华轻轻抬起手,轻抚向自己心口的地方。 他的心跳得稍稍有些快,就像是那个夜晚他想与她表明他心中对她的想法时候的感觉。 若是那时候没有被打断的话,他应该已经和流萤说了吧。 流萤是个好姑娘,也难怪莫长情会那般喜爱她。 若是可以,若是可以—— 白华没有再往下想,而是将手从跳得愈加快了的心口上拿开,快步走了。 然,天枢宫得到的关于卫风的消息,只是其一,而无其二。 他们只知召南当今圣上卫风乃无念真人的座下弟子,却不知长情亦是无念真人的徒儿,更不知长情的真实身份。 此时的召南皇宫,卫风的床榻边。 手里正死死抓着小黑猫布偶且正睡得正熟的卫风的鼻子上,忽然伸来一根狗尾巴草,对着他的鼻尖鼻底挠啊挠,在卫风抬手来摸摸鼻尖时移开,在卫风收回手后又继续挠上他的鼻底,挠得卫风蓦地睁开眼,同时伸出手来欲抓住这个“罪魁祸首”,动作速度且快且准更带着一股狠劲,显然是被惹恼了之后的狠劲。 然,他的速度明明快得根本不由人反应,竟还是没有抓到对方的手,对方的反应速度,比他还要快! 卫风看着自己抓空了的手,整个人顿时迸出一股阴冷之气,就在这时,只听对方用怒骂的语气道:“阿风小儿,你这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阴阴冷冷的气息,难道是想要杀了为师不成!?” 卫风怔住。 此时他才看清站在他床榻前的人。 一名男子,头发雪白,却是生着一张不过二十多岁的脸,真真的鹤发童颜。 “臭老头儿!?”卫风震惊地看着一脸恼怒、手上正拿着一根狗尾巴草气煞煞指着他的无念真人,赶紧从床榻上跳了下来,“你怎么在我屋里!?” “怎么着?为师在你屋里不行啦不行啦不行啦!?”无念真人伸出手,快准狠地揪住了卫风的耳朵,甚至还将他的耳朵往上提,一边骂道,“你长大了就不让为师看了!?你以为为师稀得看你这种黄毛小儿!?信不信为师打你,嗯!?” “臭老头儿!我就问了你一句话而已!”卫风也怒了,抬手抓住了无念真人揪着他耳朵那只手的手腕,“你松开我耳朵!你都要把我耳朵揪掉了!” “你个死孩子,你喊这么大声,是想把外边的侍卫宫人什么的都引进来逮为师是不是!?”无念真人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将卫风的耳朵揪得更用力。 “你个死老头儿!明明你喊得比我还要大声!”卫风不服,“你赶紧松手,耳朵疼死了!你身为师父虐待徒弟!” “为师虐待徒弟!?”无念真人更不服,“好啊你个死孩子,说为师虐待你是不是?那为师现在就将你往死里打!” “你打啊打啊打啊!”卫风此时就像是个无赖又得意的孩子,不仅没有求饶,反是高高抬起下巴,一脸得意地看着无念真人,甚至抓起他的另一只手贴上他的脸颊,催他道,“你舍得你就打啊!” “你——!”无念真人扬起贴在卫风脸颊上的手,作势就要用力往他脸上掴。 卫风两眼一眨不眨,甚至将自己的脸扬起来给他打,就像吃准了无念真人不会打他一样。 他也的确吃得很准。 只见无念真人的巴掌只差一分就要掴到他扬起来的脸颊的一瞬间生生停住了手,同时还收回揪着他耳朵的手,气鼓鼓地骂他道:“阿风小儿!你就是要活生生气死为师你才满意!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你自己找气给你自己受,关我什么事。”卫风不服气地哼声,一边抬手揉自己被揪得生疼的耳朵,“你气就气,我可不会哄你。” 无念真人当即恶狠狠地瞪他,然后耍无赖似的赖到他的床榻上,嚷嚷道:“你要是不哄为师,为师就赖在你床上不起来了!” “我说臭老头儿,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别这么无赖行不行?”卫风一脸嫌弃。 “不行不行不行!就是要你哄我,不哄我我就不起来!” “那你就只管躺咯,大不了我不睡了。”卫风压根就不理他。 忽见无念真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然后乐呵道:“嘿呀,我说阿风小儿,你都多大了,居然还玩这种小姑娘家才会玩的小布偶,臊不臊啊你?” 只见无念真人手上此时拿了那个小黑猫布偶,一脸嘲讽地看着卫风。 卫风当即扑到床榻上,伸手就要抢过无念真人拿在手上的小黑猫布偶,一边道:“臭老头儿!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你小子有本事就自己从为师手上抢啊!”无念真人一脸嘚瑟。 不管卫风如何伸手去抢,他的动作始终都慢无念真人一步,根本就抢不到他抓在手里的小黑猫布偶。 忽然,无念真人不仅停下手,甚至将手里的小黑猫布偶塞到卫风怀里,同时坐起身,当即就敛了面上嘚瑟的笑,换上了一副严肃正经的脸色,道:“好了,不玩了,为师此番下山,可不是来陪你这个死小子玩的。” 卫风抓着小黑猫布偶,坐在床沿上,坐在了无念真人身旁,亦换上一脸认真的神色,沉声问道:“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令臭老头儿下山的事情,必然是紧要之事。 无念真人默了默,然后忽地站起身,本是一本严肃正经的脸顿时又变得怒气冲冲,只见他又伸出手揪住卫风的耳朵,气煞煞道:“为师不是让你带着你那个混账师兄上云梦山见为师的吗!?你是不是把为师的话当耳旁风了!?嗯!?” “你个死老头儿!那个该死的馍馍昨儿才回来!人家小两口还要忙着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分都分不开!你让我怎么带!?”卫风的脾性完全接了无念真人,脸色说变就变,脾气说怒就怒。 “那就连他小媳妇儿一起扛上山去!” “你有本事你来扛!?” “你个死小子,你就这么来和为师说话的!?” “谁让你没事老瞎嚷嚷!你见我没叫那个死馍馍啦!?说好了明天就上山去找你这个死老头儿的!你自己等不及先冲下来的,怪谁!?” “谁等不及谁等不及!?你个混账小子给为师说清楚!” “说的就是你这臭老头儿!想我和小馍馍就直说!你以为我们还会笑话你!?” “谁想你们这两个混账小子!?为师才不想!为师只想揍你们!狠狠揍一顿!” “呿,你舍得你就来啊。” “哼!” “哼!”师徒俩同时用力哼了一声。 末了无念真人松开卫风的耳朵,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脸色,正经地问卫风道:“为师交给你的事情,务必去办,你没有说不的资格,这是你必须要负起的职责,抑或说是使命。” “我知道。”卫风语气沉沉的,“我知道我应当做什么,只是小馍馍……” “不必跟他说。”无念真人的面色与语气一般沉,“若是可以,一个字都不要与他提。” “他迟早会知道。” “那就等他知道了再说,届时为师来与他说。” “……是。”卫风默了默后又问道,“那臭老头儿你让我和臭馍馍上山找你,你要和臭馍馍说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想我的两个宝贝小子了咯。”无念真人突然孩子气地笑了起来,“干嘛,你个死小子不给?” “我可没觉得你只是想我们了这么简单而已。”卫风盯着无念真人,“说,你个臭老头儿是不是瞒着我和小馍馍什么事情了!?” “能有什么事儿?无非就是为师和你说的这个事儿?”无念真人瞪着卫风,“然后我下山的路上想了一路,决定还是不和小馍馍说了,怕那孩子受不住。” 卫风沉默,没有说话。 “还有就是昨日是立夏,每每一入夏日时节,小馍馍身上帝王血印的情况就不稳定,再者大半年不见那孩子,想见见他,看看他是否还好。”无念真人说这话时,满脸慈爱,与方才如孩子般无赖的他截然不同。 “你放心好了,我昨日见过那个臭馍馍,他一切好得很,活蹦乱跳的,没事。”卫风笑着道,“再说了,还有我在他身边看着他守着他呢,臭老头儿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办事?” “你看着那个臭馍馍为师自然是放心。”无念真人抬起手,像对小孩儿一般摸摸卫风的脑袋,“倒是辛苦为师的阿风小儿了。” 卫风当即做出一个颤抖的动作,嫌弃他道:“臭老头儿,别这么肉麻,这不适合你。” 无念真人当即一巴掌拍到了卫风后脑勺上。 “明日交代好你宫中的事情,后日便出发吧,尽早去,你已经拖了大半年了。”无念真人收回手时又沉声道。 “嗯。”卫风微微点头。 “行了,为师要说的也就是这一件事,为师走了。”无念真人说完便站起身要走。 “老头儿!”卫风抓住无念真人的手腕,急切地问道,“天阙山封印被毁一事,当真是小馍馍所为?” 无念真人顿住脚,转过头来看卫风,却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天枢宫尚且只是猜疑,并未肯定,不过为师为了小馍馍的身份不被发现而将你小子推了出去,你不怪为师吧?” 卫风拧起了眉,“师父,你明知徒儿想知道的答案不是这个。” “你只需做你该做的事情便行,其他的,不知道也好。”无念真人目光慈蔼,“有为师在呢,为师不会让人伤害小馍馍的。” “可是……”卫风还想说,最终还是改口问道,“老头儿不是说想小馍馍了,不去看看他再回去?或是我让人去把那个臭馍馍叫来?” “不看了,让你这个死小子知道为师是因为想你们才下山来就已经够丢为师的脸面了,再让那个臭馍馍知道岂还得了!?你转告他,让他自己老实着自觉着去北云梦看为师,不然为师生气了把他逐出师门。”无念真人一脸傲娇。 “你被我俩笑话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卫风嘴上很嫌弃,实则他知道无念真人眼下是不想面对长情而已。 “哼,不用你个黄毛来管为师。”无念真人摆摆手,“成了,为师要走了,为师要悄悄地来悄悄地走,除了你小子,谁也不知道为师来过。” 无念真人在将要跨出门槛时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卫风,沉声道:“阿风,你要记着,你是人界帝王,是昕帝转世。” 无念真人说完这话,消失在了门外夜色里,真是来也悄悄去也悄悄,没有惊动任何人。 卫风看着夜色,神色沉沉,自言自语喃喃道:“我知道,我是守护封印之人。” 离开了皇宫的无念真人,没有往北回云梦山,而是往东而去。 东方,是天枢宫所在之地。 258、不准你嫌弃咱们孩子的耳朵! 沈流萤是在一种挠人的感觉中醒来的,她睁开的眼时看到的便是长情近在咫尺的眉眼,他的鼻尖轻轻碰着她的鼻尖,凉凉薄薄的唇正贴在她的唇上,一下轻轻碰碰着,一下又用舌尖轻轻舔舔,大手环在她的腰上,正一下又一下轻轻摩挲着她赤裸光洁的纤腰。 沈流萤便是在这种挠人的感觉中醒来的,是以她怒了,想也不想便先张嘴狠狠咬住长情的脸颊,正好咬在昨夜她在长情留下的两排牙印旁,于是,长情的脸颊上又多了两排深深的牙印。 “莫长情!”沈流萤松嘴时用力掐了一把长情的手臂,怒瞪他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吵人睡觉是一种非常无耻的行为!?” “我没有吵萤儿。”长情一脸呆呆地看着沈流萤,讷讷的语气里似乎带着一股子无辜和委屈,“我只是想萤儿了。” “……”沈流萤本想将长情的胳膊掐得更用力,可看着他那张呆萌的脸,她就下不去这个手了,只是用脚踢了踢他,依旧怒瞪他道,“想我你就把我吵醒!?” “我不是吵醒萤儿,我只是想萤儿了。”长情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沈流萤如今可是爱极长情这张呆萌傻面瘫脸,比起初还要对长情这张呆萌脸没有抵抗力,是以她的态度这一瞬之间就来了个极速转变,只见她将手移到长情的脸颊上,一边轻轻摸摸一边将自己的唇往他的唇上啄了一啄,笑道:“就看在你想我的份上,原谅你了。” “萤儿。”即便已是从周北回来的第三日,长情却仍觉如何也填补不了这一个月来的相思苦,是以又将沈流萤搂到了怀里了,说着听起来傻兮兮的话,“我真的很想萤儿。” “我知道了知道了,你个呆货!”沈流萤既开心又无奈,摸摸长情的后脑勺,像哄孩子一般道,“天亮了,你把我吵醒却这么抱着我不让我起床,你是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再抱抱,抱不够。”长情每每在沈流萤面前都像是一个不讲理的孩子,像是一块黏死人的狗皮膏药,“萤儿让我再抱抱萤儿。” “那你不吵我,我再眯会儿眼。”沈流萤往长情怀里蹭蹭,同时扯上薄被将自己的脸罩住,以遮挡晨间刺眼的光线。 “是,娘子。”长情答应得非常果断。 可才过了一小会儿,他的手与他的嘴又开始不老实起来,嘴在沈流萤的脸上上亲亲下亲亲,手摸摸她的腰又摸摸她的背,最后还移到了她胸上来,使得沈流萤猛地坐起身,气煞煞地大声道:“莫长情!你到底有完没完了!?” 他这么对她又亲又摸的,让她怎么好好眯眼! 长情没有回答沈流萤的话,而是盯着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轻轻咽了一口唾沫,沈流萤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沈流萤不由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子,只见她身上一丝不挂,本是盖在她身上的薄衾此时因着她的坐起而滑落在她腿上,她小腹以下部位若隐若现,长情的目光便是在她的春光之中变得炽热起来。 沈流萤当即扯起薄衾挡到自己身上,同时骂长情道:“你个流氓!不准看!” 谁知她将薄衾扯得太过用力,以致盖在长情身上的那一小半薄衾也全都给她扯了过来,于是,沈流萤清楚地瞧见了长情那与她一般赤裸着的身子。 宽阔的肩膀,结实的手臂,精瘦的胸膛,完美的腹肌,迷人的人鱼线,修长且结实的长腿,当然还有那玩意儿。 这回轮到沈流萤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将不小心扯到自己身上来的薄衾赶紧给长情挡到他下身上,红着脸又骂他道:“你干嘛不穿衣裳不穿裤子!” 长情看着沈流萤因为害羞而有些红扑扑的脸,也坐起了身,一边道:“昨夜抱萤儿睡的时候萤儿没有叫我穿。” “……我不叫你穿你就不穿了!?” “萤儿也没有穿,这样抱着萤儿舒服很多。” “……你闭嘴!”沈流萤这会儿连耳根都红了,“我去找衣裳穿,你不准看我!” “我给萤儿找。”长情拦住沈流萤,“萤儿在这儿坐着等我。” 沈流萤没有拒绝,就坐在床榻上等着长情。 当长情在床榻前站起身时,沈流萤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他身上,哪怕是背影,她都觉得结实颀长到完美,让她有一种忍不住扑上去将他压倒的冲动。 可惜她不能,现在不能。 她可不能只顾满足自己而不顾肚子里属于她和他的小生命。 这般想着,即便肚子里的小生命还没有成形,沈流萤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将手轻覆到自己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还需要八个月,她就能见到他们的孩子了。 不过—— 长情给沈流萤拿来了衣裳后硬是要帮她穿,沈流萤拗不过他,只能依他了,当长情正一脸认真地给沈流萤系上亵衣的系带时,沈流萤抬手轻轻捧住长情的脸,一边慢慢摩挲着一边问道:“呆货,你出生的时候长什么模样?” 长情抬眸,对上沈流萤含着好奇与笑意的漂亮眼眸,沈流萤则是将双手移到他耳朵上,揉捻着道:“告诉我,好不好?” “我长到十岁,才有人的模样。”长情垂下眼睑,为沈流萤系好系带后拿了亵裤来为她套上。 沈流萤没有需要,她推开了他的手并且背过身去自己将亵裤给穿上,待她转过身来后只见她忽地扑到长情怀来,同时还咬上他的耳朵,笑得开心道:“这就是说……咱们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也会像你刚生出来时一样,有毛茸茸的可爱白耳朵?” 长情微微怔住,目光沉沉。 毛茸茸的可爱白耳朵…… 那是非人非妖的半妖模样,那是于世不容的模样。 他是半妖,他的孩子,自然也是半妖。 他这两日太过沉浸在萤儿已怀了身子的喜悦中,竟未想到过这个问题,届时孩子出生,可会…… “呆货。”像是看穿了长情心中想什么似的,沈流萤打断了他心中所思所想,只见她抱着长情,嘴贴着他的右耳畔,手则是捏玩着他的左耳,像是撒气一般道,“不准你嫌弃咱们孩子的耳朵!” “萤儿,我不是嫌弃,我只是……” 沈流萤当即用唇堵住长情的嘴,再一次打断了长情的话后很快便离开他的唇,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得满足道:“我爱你们。” 她从不在乎他的身份,她在乎的仅仅是他这个人这个存在。 他是于世不容的半妖又如何?她的世界永远都会容着他。 她既然选择了他,便会对他不离不弃,一路相随! 长情怔怔地盯着沈流萤看,怔愣在她简单的四个字中。 虽然才是极为简单的四个字,却足以让长情的心为之震撼为之悸动。 “又呆又傻。”沈流萤看着长情怔愣失神的模样,不由笑得露出两排整齐的贝齿,轻轻扯了扯他的脸后又亲亲他的鼻尖,“好了你个呆货,别老盯着我,我又不会跑掉,赶紧起开让我把衣裳穿好,然后我要回沈府一趟。” “萤儿又回去做什么?”长情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看。 “什么叫‘又’?我回我自己家不行了哼!?你不想让我回去是不是?你想欺负我是不是!?”沈流萤的脸色说变就变,脑子里的想法让长情压根就跟不上。 “不是。”长情赶紧回答。 这怎么就是他想要欺负萤儿了?萤儿脑子里的想法又怎么拐了? “哼!”沈流萤哼哼声,“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不要你了!” “……”这好像扯太远了。 只见沈流萤又瞪长情,很是嫌弃道:“你个流氓呆兔子!昨夜不是收到了下个任务的提示了?墨衣墨裳着急,咱们就要尽快出发不是?那我不得先和大哥二哥还有三哥说一声?过两日就出发,今儿不说那什么时候说?” “过两日出发?可是萤儿的身子——” “有你在呢不是?路上慢着点不就好了?”沈流萤浅笑着,一副很冷静的模样,再一次打断了长情的话,“好啦,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的,该注意的注意好不就好了?” “是,听萤儿的。”长情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我大哥他们那儿我来说就好,你别掺和了,不然只会变得麻烦,你需要准备什么你可得准备好啊,我只负责把我这个人带去而已,其他的我可不管的啊。”沈流萤一边系腰带一边道。 长情忽然又环住她的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是,萤儿。” “你个呆货,你别抱着我挡着我系腰带!” “我就是想再抱抱萤儿而已。” “……撒手!” “再抱抱。” “……你再不撒手,我就再咬你,咬你的脸!” 沈流萤倒是忘了,她这会儿可没有瞬间治愈的能力,这就是说…… 沈流萤看着长情脸颊上四道深深的齿印,忍不住笑了。 这个呆货注定要丢人了。 * 沈府,沈望舒院里。 “小萤又要出去?”沈望舒看着乖乖巧巧坐在他身旁的沈流萤,微微拧起了眉心,将不放心全都写到了脸上。 “三哥,你会拦着我么?”沈流萤伸出手,握住了沈望舒的手,迎着他的目光。 沈望舒拧着眉心看着沈流萤良久,沉默了良久,只见他抬起手,轻轻抚了抚沈流萤的脸颊,温柔道:“如今身有不便,多多注意着自己的身子。” 沈望舒的温柔让沈流萤诧异,“三哥你不拦我,也不问我去干什么么?” “若是三哥拦着小萤,小萤便会不去么?”沈望舒浅浅一笑。 沈流萤没有回答,但她心里却是有着肯定的答案。 “既然小萤已决意要去,三哥就算再怎么劝小萤也不用不是?既是如此,三哥又何须多言?”沈望舒的语气温柔得就人舒心,让人愿意将心里的真实想法全都告诉他,“而且,妹夫对小萤的疼爱不亚于我与大哥二哥,有妹夫陪着小萤,三哥相信他会代我们照顾好小萤的。” 小萤的相公,是一个愿意伤了自己也绝不会让小萤受分毫伤害的好相公,若非如此,当初他不会将小萤嫁与他,既然将小萤嫁给了他,自当信任他。 “三哥啊,我发现你总是在夸那个呆货好。”沈流萤撇撇嘴,轻轻哼哼声。 沈望舒笑着用手指在沈流萤鼻尖上轻轻刮了刮,“怎么?三哥夸你的相公,你还不满意了?” 沈流萤朝沈望舒调皮地吐吐舌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 “别在像上回那般吓三哥便好。”沈望舒轻轻抚上沈流萤的脑袋,他指的是沈流萤与长情无端消失大半年的那件事。 “不会的三哥。”沈流萤抱住沈望舒的手,笑得眉眼微弯,“小萤答应了三哥会好好回来,就会好好回来的,小萤很爱这个家,才不舍得不回来呢!” “所以……”沈望舒又点点沈流萤的鼻尖,“你个小丫头总是要和三哥撒娇,又要三哥帮你在大哥那儿说好话了。” “嘿嘿嘿。”沈流萤将脑袋靠到了沈望舒的肩上,“要是我和那个呆货自己去和大哥说的话,大哥肯定不答应我出去,让二哥帮忙说的话只会是火上浇油,只有三哥,大哥最疼爱三哥也最听三哥说的话了,而且三哥最温柔最温柔最温柔,小萤最喜欢三哥,所以就先找三哥说了!” “三哥看你这个小丫头就是欺负三哥。” “才不是!还有,三哥你才比我大一刻钟,你可不能叫我做小丫头。”沈流萤不服气。 “在三哥眼里,小萤从小到大都是三哥的小丫头。” 沈流萤觉得,她的三哥温柔到了骨子里。 又有蝴蝶飞到了沈望舒的院子里来,飞到了沈望舒身边来。 只见沈望舒轻轻抬起手,蝴蝶便停到他的手背上来。 沈望舒将手移到沈流萤面前来,一边浅笑温柔道:“小蝴蝶别动,让我的小萤看看你。” 像是听得懂沈望舒说什么似的,停在他手背上的蝴蝶当真没有动,就这么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扑扇着翅膀而已。 沈流萤笑着用指尖碰碰蝴蝶的翅膀,蝴蝶这才扑扇翅膀飞走。 “三哥,蝴蝶真的很喜欢你。”就像方雨灵喜欢三哥那般。 “或许……”沈望舒看着飞走的蝴蝶,笑意柔柔,“我和它们有缘。” 沈流萤也笑了,“是啊,有缘。” 当然有缘了,三哥和蝴蝶三嫂,可是几百年的缘分了呢! * 沈流萤从沈望舒的院子离开后去找了沈澜清,她还没见到沈澜清,便先听到了他的嚎叫声,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又是越温婉惹到了他。 “死女人!你给老子滚蛋!” “呵呵,这个……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高兴……有你这样高兴的方式吗!?” “有啊,我不就是吗?” “……你!赶紧从老子屋里出去!” 沈澜清屋里吵吵嚷嚷,沈流萤才走到门外边先出声道:“二哥,你又骂二嫂,当心大哥又罚你。” “流萤!”只听越温婉一声很是兴奋的声音响起,下一瞬,沈流萤就看到了屋里的越温婉朝她跑来,甚至还伸出手要抓住她肩膀的激动模样。 “你别碰小萤萤!”也就是这会儿,只见沈澜清也朝沈流萤跑来,甚或说是朝她冲过来,同时伸出自己的手拦到沈流萤面前以拦住越温婉朝她伸来的手,就像是防着越温婉什么似的。 下一刻,沈流萤便知道沈澜清在防着越温婉什么了。 因为她听到了沈澜清挡在她面前的手臂响出了嘎嘣脆的声响,骨头被捏断而发出的声响。 而他的这只手臂,就正被越温婉伸出来的手抓在手里,他的骨头嘎嘣脆响的地方,就正正好在越温婉的手抓住的这个位置。 “啊啊啊啊啊啊!”只听沈澜清大声嚎叫,惊了越温婉一大跳,赶紧收了手,怔怔看着沈澜清,然后紧张关切道,“沈澜清你没事吧!?” 越温婉说话的同时要抓过沈澜清的手来看看,这回却是吓了沈澜清一大跳,只见他往后退边又嚎道:“不准碰我!” 越温婉伸出的手蓦地停住。 就在沈流萤以为越温婉会因为沈澜清这么嫌弃的大声嚎叫而难过时,却见越温婉眨了眨眼,然后道:“沈澜清,你的手臂这么不禁抓,像女人的一样。” “……”沈澜清气得颞颥直跳,“你先看看你自己的力气有多可怕再来说话!” 只见沈澜清屋中,那本是好好的一张的桌子此时四分五裂地散在地上,便是结结实实的一张床榻,都从中间断裂开了,好像被什么重物砸开了似的,再看这屋门,那里还有屋门的样子,根本就是碎裂成了满地渣渣。 而沈澜清这一屋子的惨状,全是出自越温婉之手,就像沈澜清那被她捏碎的手臂骨一样。 沈流萤这会儿倒是不知沈澜清这一屋子惨状都是出自越温婉之手,她只是在想方才若是越温婉抓住她肩膀的话,她的肩膀这会儿岂不是都碎了!? 难怪二哥这么着急着冲过来挡住二嫂的手。 不过…… 二嫂这是什么手!?居然有这么“毁天灭他”的力量!? “我的手没什么啊,就是力气大了点而已嘛。”越温婉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那才叫力气大了点儿!?”沈澜清简直没有办法形容自己的内心,“你在我这屋里碰啥啥碎!你这还叫力气大了点儿!?十个男人加起来都没你这种力气!你这手方才要是抓上小萤萤的肩,她的肩还不得全碎了!?” “流萤,我不是有意的!”越温婉忙给沈流萤解释,“我只是太激动太兴奋了,所以有点管不了自己的力气。” 沈流萤看看越温婉的手再看看沈澜清的手臂,顺便看了看屋里的狼藉,不由问道:“什么事儿让二嫂这么高兴激动的?” 激动到简直要把家都给砸了!? “嘿嘿,就是沈澜清他答应嫁给我了!”越温婉笑得一脸明媚。 沈澜清的脸却是黑到了极点,“是我娶你!不是我嫁给你!” “明明就是你要嫁给我!” “你再说一句,我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沈澜清觉得认识了越温婉之后他的寿命会缩短,被气的。 “那好吧,我嫁给你就嫁给你吧,照你们召南的婚俗来办也成,咱们江湖儿女,没讲究这么多。”越温婉倒是很大方,开心得忍不住抬起手就在沈澜清肩上拍了拍。 然后,她那因兴奋而变得可怕的力气就把沈澜清给拍到地上去了。 沈澜清的脸贴着冰凉的地板,欲哭无泪。 沈流萤心中激动万分,二哥和二嫂说了要娶她的事了!?真是太好了! * 醉吟楼。 卫风盯着长情脸上四排明显的牙齿印,拧眉道:“死馍馍你要去西原县!?” 259、认识你们,真好 “怎么,不可以?”长情靠在窗户边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盏,正给自己手中的酒盏慢慢地斟上酒,再慢慢地品。 “我能说不可以?我能管得了我的臭馍馍小师兄?”卫风转眼就舒了眉心,盯着长情脸颊上的牙印,凑近他,然后抬起手伸出手指,戳上长情脸颊上的牙印,登时就没形象的哈哈大笑道,“哦哦哦哈哈哈哈——死馍馍你这脸上的牙印是什么玩意儿?哈哈哈哈——昨夜你和你媳妇儿床上大战战输了!?” “哎唷唷唷——”然,卫风的哈哈大笑之后紧跟着的就是他呜哇喊叫的嚎叫声,只见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冲长情大声嚎,“死馍馍!你又打我!你居然舍得打你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的师弟!?” 长情此时将毫不犹豫揍在卫风肚子上的拳头收回,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再面无表情地慢慢道:“我当然舍得我这么无耻无赖没脸没皮一脸动不动就犯贱找抽的师弟。” “呵呵……”长情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屋门处传来云有心愉悦的轻笑声,“阿风,你又没事找你的小师兄抽你了?” 下一瞬,只见卫风眨眼间就从长情面前掠到了屋门处,张开双臂就扑到来人的身上,一边不要脸地嚎道:“我亲爱的小心心哪!你可总算来了!你可要为可怜的我做主啊!你看看我那见异思迁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见色忘弟的小师兄他打我!” 卫风嚎完,还夸张地将脸往云有心肩头上蹭,装出一副伤心抹泪的模样。 长情睨一眼不要脸的卫风,一脸冷漠道:“要不要脸了,人高马大的还往阿七身上扑。” “嘤嘤嘤——!”卫风就是抱着云有心不撒手,“小心心,你看他还嫌弃我!” 云有心嘴角一直噙着愉悦的笑,他没有推开不要脸扑在他身上的卫风,却也没有安慰他,反是笑道:“长情,你总是说这种大实话,好像有些不大好吧?” “就是!”卫风以为云有心站在他这边说话,想也不想就用力点点头,谁知他才赞同完云有心的话,才发现云有心是在损他,当即将云有心推开,怒道,“小心心!你居然不和我站一道而是和那个死馍馍站一道!我生气了生气了!” 卫风嚎完,一眨眼他便躺到他的美人榻上,在上边翻来覆去,一副耍赖的模样。 长情懒得搭理他,继续喝酒。 卫子衿则是站在卫风身旁,实话道:“爷,太丢人了,女人和小孩儿才会这么无赖。” “不管不管!小馍馍和小心心欺负我!我要他们哄我我才起来!”卫风继续翻滚。 “那就在上边翻滚至这美人榻塌了去吧。”长情淡漠道,话语里充满了嫌弃。 云有心面上笑意浓浓,抬脚朝美人榻走来。 他的身旁,有一人,此时正震惊地看着这屋子里的情况,看无动于衷面无表情的长情,再看像个撒泼孩子似的卫风,最后看浅笑处之的云有心,不由眨了眨眼,心中诧异极了,这些……都是什么人?有心为何会带他来这个地方? 这个面有诧异之色的人,正是云忘,云有心从外边“捡”回来的云忘。 云有心此时已走到卫风身旁,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肩,笑道:“好了阿风,今夜我们一块儿喝酒如何?” “哼!不干!酒本来就是要喝的,这个不行,你得换个法子来哄我。”卫风哼哼声,就是不起来,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忽地就笑了起来,“不如这样吧小心心,你和我过几招,我好久没能活动活动筋骨,手痒得很。” “阿风你这不是想和我过招,而是要把我这浑身骨头都打散吧?”云有心一直笑着,显然他今日很愉悦,“阿风你的身手可不是我能比的。” 长情此时冷冷插话道:“阿七你理他作甚,让他赖着,待他赖够了就会自己起来了。” 云有心赞同地点点头,“也是。” 云有心说完便要从美人榻边离开,卫风见状,当即跳了起来,同时一把抱住云有心,一脸哀怨道:“小心心,你居然要那个小馍馍不要我,真是好伤我的心哪!” 云忘看着完全不像个正常人的卫风,目瞪口呆。 然就在这时,那本是抱着云有心的卫风忽地就站到了他跟前来,笑吟吟地盯着他看,吓了他一跳。 卫风盯着目瞪口呆的云忘,笑吟吟地问道:“听小心心说他最近结交了一个新朋友,就是你了吧?” 云忘点点头,然后也笑了起来,“听起来应该是的。” 卫风看着笑起来的云忘,微微眯起了眼,又笑吟吟地问道:“会不会喝酒?” “酒?”面对陌生的卫风,云忘没有丝毫见着陌生人那般的疏离感,而是又笑着道,“还没有喝过,应该是会的。” “还没有喝过,应该是会的?”卫风捏着下巴重复云忘这一句话,挑起了眉,“这句话听着可是有些怪怪的呢兄台?” 云忘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笑答道:“我是有心在路上捡回来的,没有家没有朋友也没有过往的记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原来会不会喝酒,但我想我应该是会的,可能酒量不会太高而已。” 今日云有心带云忘出门前便与他说过,带他去个地方,见一见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好的兄弟,是以在云忘心里,既是云有心的至交,便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或是顾忌的,且他的情况事实如此,他不觉得有何悲伤难过,便没有什么是说不得的。 “捡回来?”卫风捏捏自己的下巴,笑意更浓,将眉毛挑得更高,“听起来有意思。” “好了阿风,你别逗云忘。”云有心此时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有走到云忘身旁,而是朝窗户前边摆放着的棋盘旁那属于他的位置走去。 卫风眨一眨眼,也转身朝窗户边走去,走到长情身旁,然后朝云忘使使眼色,笑吟吟道:“云忘?这名字可真难听,还杵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坐咯。” 云忘没有迟疑,抬脚便也朝窗户方向走了过来。 卫风用脚踢踢云有心对面的位置,用一种随意的语气道:“喏,这个位置,你的了。” 云忘看看椅子前边摆放着的棋盘,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棋?我好像……不会下棋。” “你还没有坐下,怎知你会还是不会?”长情摇摇手中的酒盏,道。 云忘不由看向长情。 然后,他就看到了长情脸颊上的四排深深牙印,他先是怔了一怔,而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了才发觉自己失礼了,赶紧赔不是道:“我不是有意的,呵呵,这个……” 谁知长情却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脸颊上的齿印,依旧面无表情,竟是道:“我娘子咬的,你们有意见?” “没有没有。”云忘赶紧摆摆手,“只是没想到这位公子如此……有意思。” 云忘不知他面前的一个是当今圣上,一个是堂堂莫家少主,若是知道,他定然不敢这般玩笑,当然,云有心也未告诉过他卫风与长情的身份。 “他有意思!?”卫风不服气了,一边指着一脸面瘫的长情一边问云忘道,“你眼睛没问题吧你!?” “当然没有问题。”云忘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明明是不相识的人,却给了他一种见之欢喜的感觉,是以话便多了些,“在下云忘,还未请教两位公子大名。” “大名?”卫风眨眨眼,故意道,“没有大名,只有小名你听不听?” 云忘毫不介意,只是笑道:“自然是要听的。” “我叫——”卫风转转眼珠子,忽伸出手搭到云忘的肩上,笑吟吟道,“你就叫我亲爱的阿风就行,怎么样?” “亲爱的去了,阿风留下就行。”长情边说边将自己手里的酒盏朝卫风嘴里塞,堵住他的嘴,卫风这回不恼,而是叼着酒盏,昂头便将杯中的酒喝到了嘴里,末了不忘赞道,“这酒不错。” 云忘此时又瞧到了长情脸颊上的齿印,觉着这人虽然面无表情总有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否则也不会与他这种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说话了。 只听长情也对云忘道:“我叫长情。” 卫风赶紧插话,“就是那个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的那个长情,绵绵长长的情,就像他脸上这牙印这么无耻,你说是吧,小心心?” 云有心笑道:“阿风,你可当心长情又揍你。” 果不其然,长情又是一拳落到了卫风身上,但这回不是打到他肚腹上,而是打到了他的腰眼上,打得他嚎得天崩地裂。 就在这时,只见云忘笑得与云有心一般,很是愉悦的模样,紧着朝呜哇喊叫的卫风以及无动于衷的长情抱拳深躬下身,认真道:“承蒙阿风和长情与有心一样看得起云忘不嫌弃云忘,日后,还请阿风与长情多多指教!” 长情与卫风一瞬不瞬地看着满心诚挚的云忘,然后卫风猛推了他一把,“指教?先和我过几招打上一架再说!” 云忘赶紧道:“可我不会武功。” “那你就乖乖让我揍就好了。” “……” 长情也道:“你的棋艺先赢过阿七再说。” “我还不知道我会不会下棋啊。” “那我可不管。” “……” 云有心笑道:“长情阿风,你们才第一回见云忘就这么欺负他,真的好吗?” “必须好。”长情与卫风这师兄弟俩异口同声。 云有心笑得更开心。 当年柏舟打心底真正接受他们三人当朋友时也像是云忘这般,朝他们深深躬下身,道一声“日后请多多指教”,只不过,当年的柏舟这句话道得沉重,而如今的云忘,这句话却是道得喜悦。 这世上的事情,有时候绝望得让人成疯,有时候却又美好得让人心醉。 如今,真好。 色瓷为卫风将葡萄端上来的时候,瞧见了这样一幕。 云有心与她从未见过的云忘面对面各坐在棋盘旁,云有心面含浅笑,手里拿着黑子,等着手执白棋的云忘走棋,只见云忘眉心纠拧,一副认真思忖的模样,长情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曲起搭在窗台上,头轻靠在窗棂上,仍是一手拿着酒盏一手拿着酒壶,正慢悠悠地喝着酒,不时侧过头来看棋盘上的棋局一眼,卫风则是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翘着腿一晃一晃的,嘴角噙着笑,一派悠然。 午时的光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来,照得整个屋子亮堂堂的。 在这亮堂堂的日光中,色瓷却觉自己有些迷蒙了眼。 这样安然的一幕,让她觉得好似看到了曾经。 那四个人,曾经也是这般安然悠闲地坐在这屋里各自的位置上,尽管谁也不说话,可聚在一起的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激动都要喜悦。 只是…… 色瓷的目光落在了云忘身上,落在了曾经叶柏舟的位置上。 这是她连碰都不能碰的位置,少主怎会让一个陌生人坐在叶公子的位置上? “小色瓷。”卫风此时笑吟吟地朝色瓷招招手,色瓷立刻捧着葡萄坐到他身旁来,就在她剥了一颗葡萄放进卫风嘴里时,只听他轻轻笑着低声道,“小色瓷啊,不当管的事情不要管,不当想的事情也不要多想,有些人哪,不是你想了就会拥有的。” 色瓷一惊,而后赶紧垂眸,应声道:“谢四爷提醒。” 卫风只笑不语。 只见他将手肘撑在没人榻上,用手撑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正在认真下棋的云忘,然后越过他看向坐在窗台上正慢慢品酒的长情。 卫风的眼底,有浓浓的阴沉。 西原县乃上古时期的西南之谷,是封印上古妖帝四肢之一的地方,师父昨夜才亲自叮嘱他速去西南之谷,而小馍馍今日便告诉他他要去西苑县—— 卫风抬起手,用力揉按着自己的眉心。 他是人界帝王,是昕帝转世,是守护封印之人…… 为何,偏偏是他? * 入夜。 依旧是灯火通明的情花巷,依旧是莺歌燕舞的醉吟楼。 本是清雅的三楼雅阁里,此时是酒气弥漫。 酒量小的云忘此时已经喝趴在地,手里还抱着一个空的酒坛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形象。 卫风坐在他身旁,耻笑他道:“这货的酒量就这么小?才喝了半坛子的酒,就瘫成这样儿了!?” 卫风说完,还用脚杵杵云忘,谁知云忘咂咂嘴后翻个身继续睡,压根就没理他。 云有心轻轻笑了起来,道:“我也没想到他的酒量这么差。” “我说小心心,这可不行,酒都不会喝算什么男人,这小子的酒量就交给你了。”卫风一本正经地拍拍云有心的肩。 长情此时道:“阿七自己的酒量都没法见人,交给他,你觉得可行?” 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长情你这么赤裸裸地把实话说出来可不好。” 卫风赞同地用力点点头,“就是,小心心你自己的酒量都差到不行,这小子交给你调教可不行,不过……先把他练成你这酒量也行,总比他现在还没喝上几碗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强。” 云有心笑,“是,咱们阿风二哥吩咐,身为老三的我岂有不从的道理?” 卫风笑得一脸得意,少顷却又见他敛了笑,换上了一副认真沉重的神情,又对云有心道:“他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嗯。”云有心轻轻点头,平静道,“忘了所有的他,和他的模样他的身子一般,完全变了个人,性子很开朗,于我编的故事没什么怀疑,对他已然忘却的过往也没什么执着放不下的,他在云府,过得很好。” 经过拔魂注魂而重获新生的叶柏舟早已没有曾经的记忆,所有的所有,他都已不记得,便是文字,他都认得不完全,更何况是事情。 即便他已经不是他,可长情卫风以及云有心三人还是将他当成兄弟,哪怕而今的他只有记忆成空的魂魄属于叶柏舟而已,他们依旧愿意留住他。 “要劳阿七多费心了。”长情将酒坛递给云有心,道。 云有心笑着接过酒坛,“说的哪里话,我们四人本就是兄弟,长情你与阿风既有不便,自然是我来照顾这个已经把我们全忘了的‘大哥’,你们只管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阿七办事,我们自然是放心。” “长情明日后日便要往西溪郡去?”云有心问。 “嗯。”长情微点头,在抬眸看向云有心后问道,“有心可是有话要说?” “倒也没什么。”云有心微微笑笑,“只是我明日也要离开京城,倒也不知要离开多久,这段时日要留云忘自己一人在府上,不知你们放心与否?” “在阿七府上,能有何不放心的,你也不能一直守着他。”长情很平静,“倒是阿七你是要去何处?” 云有心没有即刻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先昂起头来喝酒。 卫风用手肘杵杵云有心,笑吟吟地问道:“怎么了我亲爱的小心心,有心事哪?有心事说出来啊,憋着干什么,怕我们帮不了你啊?” “的确有心事。”云有心并不否认,他将酒坛放下,沉声道,“小慕儿不见了,如何都找不着她,我要出去寻,那丫头从小都没有离开过京城,如今逃家,不知会在何处受苦。” 云有心愈说到最后,语气愈沉,可见他的心很沉重。 “你那总是黏着你不放的小侄女不见了?”卫风眨眨眼,一副很是不能相信的模样,“离家出走?发生了什么事情?” 云有心默了默后才道:“小慕儿逃婚。” 这本是家丑,然在长情与卫风面前,却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而关于小慕儿的事情,在漠凉国的时候,云有心已与长情说过,他倒是不曾想小慕儿竟会逃婚。 小慕儿若是在外边受苦,便全都是他的过错。 “逃婚?”卫风诧异,“小心心哪,你可还真是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小侄女。” “阿风这会儿可否不说玩笑话?每每想到小慕儿,我都无心玩笑。”云有心说完,又昂头喝了一口酒。 “好好好,我知道你心疼极了你那宝贝小侄女,我不说了就是。”卫风并不是不管何时何地都一个劲儿地玩笑之人,此时他敛了面上的笑,伸出手去推推不做声的长情,“我说小馍馍,你的北刹楼,都帮小心心找人去,省得他总是愁眉苦脸的。” “阿七缘何不早些与我说?”长情又问云有心。 “得知之时长情你正忙于周北之事,此等小事,怎能扰你。”云有心轻声道。 “在阿七心中,可是小事?”长情盯着云有心。 云有心微微一怔,亦抬头“看”向长情,只听长情淡漠道:“你的大事,便是我的大事,放心,一有消息,我便会让人通知你。” “好。”云有心没有拒绝,亦没有说道谢的话。 他们之间,从来都无需言谢。 酒仍继续,因为他们还未喝得尽兴,尽管云忘早已趴下。 在叶柏舟离开召南的那一天,他们兄弟四人谁也不曾想过,他们四人还能再如分别前一夜那般坐在一起喝酒。 哪怕不再是那个人,他们也愿意。 就在长情三人也喝得全都躺在地上时,只听云忘喃喃说梦话道:“认识你们,真好啊……” 长情这一喝就喝到了三更半夜,沈流萤在房中等他等得忍不住拿起了小鞭子。 260、你失信! 长情躺在地上,伸出手捞过酒坛,微抬起头就要再喝酒,忽然想起上一回也是和卫风几人在宫内喝酒喝到三更半夜回府时看到被沈流萤惨虐的兔子布偶,猛地坐起身,将酒坛往卫风脸上一放,站起身便要走。 卫风当即骂他道:“你个死馍馍!你把酒坛往哪儿放呢!这是我的脸我的脸!” 长情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从打开的窗户一跃而出,消失在了夜色里。 卫风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抓起酒坛猛啃坛沿。 云有心边打酒嗝边笑道:“长情肯定是放心不下弟妹,是以赶着回去了,对了阿风,嗝……你何时给我和长情娶个嫂嫂回来?” 卫风立刻将下巴抬高,一脸嘚瑟的模样,哼声道:“像我这么玉树临风的爷,小心心你还愁没有嫂嫂?”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阿风你已经给我和长情娶了嫂嫂了,两年前的事情,你的小王妃,嗝——发妻不可弃,阿风你的发妻呢?”云有心笑意浓浓。 “发妻!?那个女人,我都不知道她逃哪儿去了!别跟我提她!我绝对不要那种野蛮女人!”卫风一脸坚定。 “那……原来弟妹身旁的那个沈燕小姑娘呢?我觉着阿风和她挺是有缘的,那小姑娘也很是不错的模样。”云有心又道。 “她!?那种就会哭哭啼啼的黄毛丫头哪里配得上我这么个玉树临风的爷!?一说到她我就来气!我找她找得那么辛苦,她竟然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还有——”卫风真真是一说到晏姝便来气,连语气都变得气煞煞的,不过他说着说着又突然不说了,而是盯着云有心,挑眉问道,“我说小心心,你别光问我啊,倒是你自己,你以为你还小?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好弟妹?别找像小馍馍媳妇儿那种就行,那种性子,就那个死馍馍爱得不得了,寻常男人可吃不消。” “我?”云有心微微一怔,然后浅笑着摇了摇头,将话题偏到了云忘身上,“我觉得阿风你该问问云忘。” “问他做什么?他才以这个身份活着不到半个月,他能做什么?难道——”卫风兴奋地眨眨眼,“难道这小子这么快就遇着喜欢的姑娘了!?” 云有心只笑不语。 或许是吧,那个叫韦小溪的姑娘,云忘可是老盯着人姑娘的帕子发呆。 下一瞬,却见卫风脸上的兴奋消散得干干净净,只见他眸中有哀伤,抱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酒,末了低声道:“我想我的小玺了。” 云有心伸出手,在卫风肩上轻轻拍了拍,温柔道:“公主可不希望看见你这么伤心,时辰不早,你当回宫去了。” 云有心说完,“看”向卫子衿,叮嘱道:“子衿,与阿风回宫去了,他喝得有些多了,路上照顾好他,尤其进宫了之后别让他嗷嗷叫,届时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七公子放心,子衿会看好爷的。” “嗯,回吧。” * 长情回到相思苑时没有急着回屋,而是先找来秋容,问他道:“秋容,萤儿可睡下了?” “回爷,夫人两个时辰前便睡下了。”秋容回答这问题时心里想了想,屋里两个时辰前便熄了灯,夫人该是睡下了……的吧? 长情点点头,“你也去睡吧。” 秋容乐呵呵地回自己屋去睡了,长情走到屋前,轻轻推开了紧闭的屋门,然后脚步轻轻地朝床榻方向走去。 然他关上屋门后转身朝床榻方向才走了两步,便听得沈流萤那冷幽幽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你喝酒了?” 长情顿时定住脚。 沈流萤在这时将放在床头边小几上的烛台点亮,坐在床沿上盯着长情,微微眯起眼,又问道:“又是和卫风那个混账喝的?” “萤儿。”长情本想走近沈流萤,可在他看到沈流萤右手上拿着的正一下又一下轻拍到左手掌心里的东西时,他决定还是站着不动好。 因为沈流萤右手里拿着的,是一条绕得整齐的小鞭子。 只听长情一脸老实道:“我才喝了一点。” 沈流萤点点头,不紧不慢道:“喝了一点,然后就喝到了寅时,这是一刻钟喝一滴嗯?” “萤儿……”长情想了想,还是慢慢朝沈流萤靠近,让沈流萤能看清他的脸,一边道,“萤儿不打我好不好?” 离得近了,沈流萤便能清楚地瞧见长情的脸,瞧清他那一脸呆萌的瘫脸样,那眼神就像是委屈巴巴的白糖糕,莫说沈流萤本就只是吓吓他而已,哪怕她是真的生气,瞧着长情的呆萌样她也生不起气来。 不过,沈流萤这会儿还是故意绷着一张脸,将手上的鞭子抖开,一脸严肃道:“过来。” 长情听话地乖乖站到了沈流萤面前。 沈流萤站起身,见着长情太高,压得她太没气势,然后又严肃道:“你坐下。” 长情便听话地在床沿上坐下。 只听沈流萤冷声道:“身上衣裳脱了。” 脱了?长情看看沈流萤手里的小鞭子,萤儿这是要三更半夜猛抽他? “快点。”沈流萤瞪着长情,用严厉的口吻道。 于是,长情为了不惹自己小娘子生气,便老老实实地将自己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将上半身脱了个干净,一边心想,反正萤儿的鞭子一定使得没有力道,她开心就好。 谁知就在将自己上半身脱干净了的长情抬起眼睑来看沈流萤时,沈流萤非但没有用手中的小鞭子抽他,反是一把抱住他,将他扑压在床榻上,按着他的肩啃上他的唇,笑得满意道:“呆货,你怎么能这么听话?” 长情轻轻眨一眨眼,完全没从沈流萤这突然转变的态度中反应过来,只心里想什么便回答什么道:“因为是萤儿的话。” 因为是他疼爱的小女人,所以他才会想着怎么做才会让她开心满意。 “乖!”沈流萤忍不住在长情的唇上用力吧唧一口,然后笑着揉搓他呆萌的脸,“一身酒气臭死了你!赶紧去洗身子,不然不要你睡觉。” 沈流萤说完,站起床榻前将长情拉了起来,然后将他往屋外方向推。 长情在走出屋门前忽地将沈流萤搂进怀里,对着她的樱唇就是一阵吮吻,直吻得沈流萤的脸红扑扑的,他才满意地放开她,满足地洗身去了。 当他重新洗好身子躺到床榻上时,沈流萤像是抱住什么大宝贝似的趴到他身上紧紧搂着他,然后将脸埋在他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笑道:“呆货,我喜欢你洗了身后身上的胰子清香!” 好闻极了! 长情抬起手,一手搂着沈流萤的肩一手环着她的腰,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问道:“萤儿怎的还没有睡?” “睡了一觉了,醒来还没见你回来,就等等你。”沈流萤抓起长情的一缕头发,与她的头发一起绕在手指上玩。 “萤儿不生我的气了?”长情觉得,他小娘子生起气来让他猝不及防,温柔起来也一样总是让他猝不及防。 “我有生你的气么?”沈流萤眨眨眼。 “……那萤儿拿着小鞭子做什么?” “捆你的手,然后使劲挠你啊,但是你又卖萌,就放过你了。” “……萤儿不是要抽我一顿?” “看来你想让我抽你这个呆货一顿?” “当然不是!”长情赶紧道。 沈流萤看着长情不管紧张还是平静都是面无表情的瘫脸,听着他几乎没有情绪变化的话,唯有那双墨黑的眼眸微微透露着他的内心,用手指戳戳他脸颊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牙齿印,笑着问道:“干嘛会觉得我生气了?” “回来晚了,喝酒了。”长情如实道,萤儿的心思,实在是不好猜。 “呆!”沈流萤捏捏长情的鼻尖,笑盈盈的,“你和你的好兄弟已经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回来晚那是正常的,喝酒那也是正常的,我生你的气干嘛?” “萤儿……”长情正有些开心,谁知只听沈流萤又道,“不过,说是这么说,你回来晚了,我还是觉得不高兴还是想要咬你。” “……”那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呆货啊,我今天忽然想起来,卫风曾说过他当初找到小姝的时候是在西溪郡的西原县,而小姝想要留在西原县所以他才没有把小姝带回来,这就是说……这一趟去西原县,我可以见到小姝了!”沈流萤很喜欢晏姝,不仅是因为晏姝是她在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尽管是这身子前身的朋友,还因为她很喜欢晏姝的性子,活泼可爱,坚强有加,模样生得娇俏可人,若她是男人的话,定要追求这样的姑娘,既都身为女人,当闺蜜那就是再好不过的! “我可是很想小姝了!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在哪儿过得好不好,要是小姝在哪儿过得不好,我一定不放过卫风!就算他是你的好兄弟,那也不行!” “还有啊,呆货,如今你的身子情况不稳定,而我暂无诡医之力,我要恢复诡医之力的话,至少还要一个月,总觉得这一路会生出些什么事情来,这一路要小心行事才好。” “呆货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沈流萤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趴在长情身上睡了过去。 待沈流萤睡熟后,长情才将她从自己身上轻轻抱下来,让她在床榻上躺好,然后吻上她的眉心,轻声道:“傻萤儿,是我护着你才对。” 他不需要萤儿为他做什么,他只要萤儿在他身旁好好的就行。 * 天亮之后,绿草一边帮沈流萤梳头发一边一脸不开心道:“小姐才回来一个月,又要出去吗?而且小姐现在怀了身子,不能随意往四处去的。” “怎么了绿草姑娘,不舍得你家小姐我出门啊?”沈流萤看着铜镜里绿草那张小幽怨的脸,笑着问道。 “那是当然啊,小姐不在府上,绿草平日里都不知道和谁玩儿。”绿草扁扁嘴。 “和秋容玩不好啊?”沈流萤故意打趣绿草。 “谁,谁和他玩啊!”绿草登时红了脸,“小姐你不要乱说!” “我就是随意说说而已,看把你给急得,脸都红了。” “小姐!”绿草跺跺脚。 “不过我与呆货这次出去,你想见着秋容都不行了,那个呆货这回要他去当车夫。”沈流萤又笑道。 绿草脸更红,被沈流萤给逗红的,“我才不想见他!小姐你干嘛老是把我和他说一块儿!” 为什么?沈流萤轻轻转转眼珠,心道:当然是我觉得你俩挺般配啊! 不过,沈流萤只在心里想,可没有与绿草说。 缘分这种东西,可不是她说般配了就能搭到一起的。 她说过给绿草找一门好人家,就一定要说到做到,绿草可是个好姑娘,一定不能委屈了。 * 长情这一回出门,昨日已与莫凛说过,不过却未告诉莫凛他与沈流萤是去做什么,就像他也没有将此行目的告诉卫风以及云有心一样,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而已。 莫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定要将沈流萤照顾好,万莫有什么闪失。 于是,绿草将给沈流萤准备好的路上需要用到的东西及衣裳给放到马车上后,便不舍地看着马车离开。 长情本是要带着绿草一块儿上路,好照顾沈流萤,但沈流萤拒绝了,因为长情身上的帝王血印正是力量最盛的时节,也是他的身体情况最不稳定,他会在某一个时间点就忽然变成了白糖糕的模样,也会忽然由白糖糕的模样变回来,若是绿草在身边,多有不便,是以沈流萤没有带绿草一块儿上路。 今回的马车颇为宽敞,只为了能在马车里置放小榻以让沈流萤躺下休息,长情甚至贴心地将小榻做成软榻,加上秋容驾车平稳,沈流萤躺在小榻上,除了觉得马车轻轻摇晃之外,她并未觉得有何不适之处,相反,她竟觉得很舒适,尤其是还能将长情的腿当做枕头来枕。 沈流萤才坐上马车未多久,连京城城门都还未出,她便觉倦了,不由往长情怀里窝,道:“呆货,我困了,想睡觉。” 长情抚抚她的脸,“那萤儿躺下睡。” “我要枕着你的腿来睡。”沈流萤话才说完,根本就不待长情同意,便将脑袋枕到了他的大腿上。 而长情又怎会拒绝? 沈流萤躺下后,长情还扯过绿草准备好的放在小榻上的薄衾,抖开后盖到了沈流萤身上,轻握着她的手,轻声道:“睡吧。” 沈流萤点点头,“要是看到什么好看的景色一定要记得叫我啊,我还没有去过西溪郡呢。” “好。” 沈流萤放心地睡了。 就在沈流萤将将要睡着时,秋容忽然勒紧缰绳,令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沈流萤听到马车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笑声,以致她睡意全无,猛地坐起身,倾身往前,伸手将车帘撩开。 只见他们的马车前拦着两匹马,马上一人穿着黑色锦衣,一人穿着藏蓝色锦衫,此时这藏蓝色锦衫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看着她身旁的长情,笑吟吟道:“小馍馍,你去哪儿玩,带上我一块儿呗!” 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好似烂漫的桃花开尽,的确给人一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感觉,不是卫风还能是谁? 他身旁黑色锦衣的人,自然是总寸步不离跟着他保护他的卫子衿。 沈流萤死死盯着卫风看,长情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卫风看,却见他眼神沉沉,不知心中想着些什么。 “卫风。”沈流萤盯着卫风,面上脸色就像看见什么讨厌至极的人似的,同时对坐在驾辕上的秋容道,“秋容,冲上去,撞死他。” “夫人你……说啥?”沈流萤的话让秋容懵了,是以他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冲上去撞死四爷!?夫人的话……他没听错吧!? 只听沈流萤又肯定地道了一遍,“我说,驾马,冲上去,撞死那个姓卫的。” 管他是不是当今圣上,她看见他就想起小姝的委屈,就觉生气,不做点什么来消气不行! “我说小馍馍媳妇儿,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居然要撞死我!?”卫风也不大能相信自己所听到的沈流萤说的话。 “你把我的小燕还给我!”沈流萤气煞煞道。 “小馍馍媳妇儿你不讲道理啊你,我原来不是让死馍馍告诉你说那个黄毛丫头自己愿意留在西原县不愿意跟我回来的吗!?她不愿意回来,你叫我把她绑回来啊!?”卫风一说到晏姝也来气。 “我管你是绑还是不绑,总之就是你把小燕给逼走的!你就必须把小燕还给我!”沈流萤愈说愈气,“要不是你,小燕还在我家住得好好的!哪里用跑西原县那么远的地方躲着不敢回京!?” “她是自己愿意留在那儿的好不好!?讲点道理行不行!?”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想留在那儿还是假的想留在那儿!?”沈流萤这会儿就差没指着卫风的鼻子骂他,长情这时伸手将她环到怀里来,谁知沈流萤连他一块儿骂,“你要帮他说话是不是!?都闭嘴吧你们!我帮你们救了人,你们却没能让我见到我想见到的人!尤其是你卫风,你失信!” “……”长情觉得自己非常无辜,他只是想劝他的萤儿别生气了,别和卫风一般见识,谁知成了殃池之鱼。 卫风被沈流萤骂得有理也完全变得没理了,因为他的确没有把晏姝带回来让沈流萤见到,而沈流萤的确是替他们帮叶柏舟解了毒。 沈流萤本是觉得晏姝既然自己想留在西原县便留在西原县吧,或许她是真的喜欢生活在那儿,可当她看到卫风那张笑吟吟的脸时,就想到晏姝受过的委屈,一想到晏姝受过的委屈,她就忍不住来气,忍不住想要抓卫风来狠揍一顿。 沈流萤骂完卫风之后,愤愤地将车帘甩下,重新躺回到小榻上。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她究竟做了什么,本是一脸霸气的气愤瞬间就化成了拧巴,只见她一把抱住长情,苦着脸道:“呆货,我才想起卫风如今是皇上,我刚刚那么不给脸地把他劈头盖脸给骂了,他不会想要把我给‘嘎嘣’了吧!?” 沈流萤说完,紧张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不行,呆货,你可是他兄弟,他可不能嘎嘣了自己兄弟的妻子,再说了,我救了叶公子他还没给我还恩呢!” 沈流萤这忽然转变的模样先是让长情怔怔,然后惹得他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轻轻浅浅地笑了一笑,同时伸出手将沈流萤揽到了怀里来,让她安心道:“萤儿放心,阿风绝对不敢动萤儿分毫。” 沈流萤可是长情手心里的宝,卫风清楚得很,他才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事。 “那就……你善后!”沈流萤忽笑了起来,满意地在长情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后重新枕上他的大腿睡觉。 有这个呆货在,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真好! 车辙又滚动了起来,沈流萤在平稳行驶轻轻摇晃的马车上渐渐睡着了。 待她入睡且睡得颇深后,长情轻轻移开自己的腿,扯过来枕头为她垫上,而后掀开车帘,倾身出了马车后脚尖在驾辕上轻轻一点,便掠向到了一旁正驾着马跟着他们马车的卫风那匹马的马背上,就站在卫风身后。 马背上明明多了一个人,可马匹的速度却丝毫不见减慢,就像它背上根本就没有多出个人一样。 只听长情冷冷问卫风道:“你不在宫中呆着,这是做什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61、师兄弟 “哎呀,我的小馍馍,你这是想要和我共乘一骑呢?小衿衿,怎么办,我有点羞涩!”卫风听了长情冷冷的问话后竟是做出了一副捂脸羞涩的模样。 只听长情又问一遍道:“卫风,我再问你一次,你不在宫里呆着,这是做什么?” 从小到大,长情几乎不会连名带姓称呼卫风,除非他生气或是即将生气的时候。 而生起气来的长情,连他们师父无念真人都要退让三分,更何况是这个从小明明是师弟却将他这个小师兄疼着护着的卫风。 卫风察觉到长情的气场不对,赶紧道:“我说我亲爱的小师兄,你这是做什么,浑身气息冷冰冰的,你这是要谋杀师弟呢?” 长情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坐在马背上就在他跟前的卫风。 “得得得,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每次这么看着我,我就觉浑身不自在,你坐下来行不行?”卫风很无奈。 长情想也不想便果断道:“不行。” “成吧,你爱站着不爱坐着那你就站着吧。”卫风耸耸肩,无所谓,然后才回答长情前边的问题,“我出来没什么意思,就是出来走走,散散心,宫里太闷,准备把我憋死了,小馍馍你想看到你亲爱的师弟被憋死在龙椅上吧?” “待周北的事情平定之后你随便怎么散心都行,此等时候,你是该出来玩出来散心的时候?”长情眼神更冷,垂眸看着面前的卫风,举高临下的感觉更像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宫里的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我的去向我也已经告诉了右相,若是有什么非要我处理不可的紧要事情,随时派人来告之于我,连右相那个唠叨的老家伙都放我出来了,小馍馍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啊?我做事你还能不放心?”卫风轻甩马缰,先是不紧不慢道完,然后昂起头看向自己头顶上的长情,笑吟吟道,“再说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我亲爱的小馍馍一块儿出来游山玩水了,小馍馍你带着你的小媳妇儿是带,带着我也是带,就把我也捎上呗,我可是你亲亲爱爱的师弟,比你那凶巴巴的小媳妇儿好得多了去了。” 卫风说完,还朝长情抛抛媚眼。 长情二话不说将手罩在卫风脸上,嫌弃地将他的脸给扭回面向前方,一边冷漠道:“别对我抛眼,惹我一身鸡皮疙瘩。” “小馍馍,你果然不爱我了,我伤心!”卫风说完,还假装抹抹眼泪吸吸鼻子。 卫子衿又总是不给脸面道:“爷,别装了,莫爷是不会相信你的,别浪费力气了。” “小衿衿!”卫风怒目相对。 长情道:“子衿都比你有眼力劲。” “那是!”卫风昂起下巴,一脸得意,“也不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人!” 长情实在是忍不了了,于是一脚踢到了卫风的背上,踢得他险些摔下马去,立即愤怒地嚎叫道:“你个死馍馍!你那凶媳妇儿骂你,现在你来打我,你们夫妇俩还有没有点天理了!?” “你一脸欠揍的样,不打你那是对不起自己。”长情面无表情道。 “噗——”坐在驾辕上驾着马车的秋容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卫风立刻转头来狠狠瞪他,不忘损长情道:“看看你调教的属下,礼数都不懂,就该送进宫阉了好好学学礼数!” 秋容当即夹紧腿,“四爷,不要这么狠吧?秋容这辈子还想娶媳妇儿呢。” 阉了还怎么娶媳妇儿? “让你笑话爷,不阉了你阉谁?”卫风继续瞪。 “四爷您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这么计较。”秋容求饶道。 “求饶也没用,谁让你是这个死馍馍的人!哼!” 只听长情这时竟是再一次问道:“你究竟为何出宫?”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卫风不耐烦了,“你烦不烦,将我当犯人审问呢!?” “犯人?你想当犯人,我还不想审你。”长情十分不给脸面。 “……你个死馍馍!” “出宫散心解闷?”长情话里有嘲讽之意,“我与你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你,你以为你这般说我便会相信了?” “成成成成!就知道你个死馍馍不会相信!那就告诉你吧!”卫风忽然像是抓狂一般恼道,而后扯过挂在马鞍上的褡裢,从里边摸出一样什么物事,然后举起来让长情看个清楚,一边不服气道,“看吧,就是这个!” 卫风拿在手上的一只小黑猫布偶,脖子上的线缝得歪歪扭扭的,因为缝补得不好,还露出些塞在里边的棉絮,显然这个地方破损过,然后由一个针线活差到极点的人给缝上了。 长情看到这只小黑猫布偶时面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亦没有说什么问什么,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不认识这只小黑猫布偶,所以他在等着卫风自己往下说。 只听卫风不情不愿道:“这个是那个叫做沈燕的黄毛死丫头在临城的时候送给我的,你个死馍馍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快要被那些老不死谏言我纳妃的折子给淹死了?我可不想一个月每天不重样地睡女人,我还不想把我自己睡死在女人床上,既然非要个女人来传宗接代不可,我为何不选一个我稍微有点兴致的女人,要我选那些个老不死想要塞给我的女人,我偏不!就这么点事情我都做不了主的话,这个屁皇帝谁爱做谁做!” 长情听罢卫风愈说到后边愈气恼的话,再看一眼他手上的小黑猫布偶,不紧不慢道:“我师弟这是想要找女人了?” “怎么,不行?只准你天天睡媳妇儿就不准我找女人了?你是男人我就不是男人了?你个死馍馍!”卫风极为不满地哼哼声。 “你确实该成婚了。”长情说完,从卫风的马背上离开,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卫风怒瞪他,“你都成婚了还不准我成婚!?” 这一次,长情没有再搭理卫风,而是掀开车帘进了马车里边,不再管他究竟是否跟着他。 只见卫风眼眸深处有隐隐不安浮现,却又很快被他掩盖下去。 他看向自己拿在手里的小黑猫布偶,目光沉沉。 这只小黑猫布偶,是他昨夜躺在床榻上思忖了一夜之后从宫里出来前决定将它收进包袱里的,也幸而他带着了,否则怕是不管他用任何理由,小馍馍都不会相信。 他要去做的事情,如何也不能让小馍馍知道。 小馍馍如此相信他,若非如此,小馍馍不会不把体内帝王血已经觉醒的他与西南之谷的封印联想在一起,而小馍馍之所以要前去西原县,想来应是为西南之谷的封印而去,否则他怎会才回京仅仅三两日便急着离开,并且还带着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媳妇儿。 天阙山封印崩毁,小馍馍失踪整整七个月,与他一起销声匿迹的还有他的小媳妇儿,足以证明当时的封印之内,他们二人是在一起的,大可以猜测解除封印需要他们夫妻二人一起才能进行。 而他自己这一去西南之谷,不知还有无归日—— 卫风紧紧闭起了眼,将马缰于手中抓得极为用力。 卫子衿瞧着卫风似是痛苦的模样,不由紧张地问道:“爷您可还好?” “我没事。”卫风睁开眼,转过头来看向卫子衿时又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道,“小衿衿看着我像是不好的模样?” “属下收回方才的疑问。”卫子衿没有多加猜想,因为无念真人到宫中见卫风之事,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 西原县归于西溪郡管辖,位于西溪郡西南方向,而西原县的西南方向便是任何人都无法攀越的陡峭山川,山川之中更是河流纵横,将本就陡峭的山川切割得危险至极,加上西原县东南方向是地势明显高于西原县的山地,是以西原县及其周围的县镇位置便是在西南山川与东南高地之间的谷地,气候温暖,雨水丰沛,土地肥沃,乃是整个西溪郡的颇为富足的县镇,不过谷地不广,是以就算土地再如何肥沃也仅是那一小片地方而已,因此只能算是颇为富足而已,远远比不得南溪郡那般的沃土千里。 也因为如此,大部分地区都位于山地的西溪郡较于东溪南溪以及北溪三郡来说是最为落后的,不过也因为如此,西溪郡相对来说是最为平和之地,百姓大部分很是朴实。 由京城到西溪郡不算太远,但毕竟西溪郡的路并不好走,加上因为沈流萤有孕在身,长情千叮万嘱秋容小心赶马车,路上慢行,是以与他们原本前往漠凉国的速度不知要慢了多少,以致从京城到达西溪郡西南之谷范围之地竟花去了整整十一日。 现下,又已日落,而每一个日落前长情都会要求秋容到达可以歇脚的村子或是镇子,绝对不会委屈他的小娘子于郊外过夜,哪怕沈流萤不介意在马车里的小榻上睡觉,长情还是不舍得让她一整天都窝在马车里,一定要让她下来歇歇走走,小心翼翼的就像沈流萤是水做的一碰就会散掉似的。 早在第一次夜里在路过的一个小镇歇脚时卫风就已经看不下去了,每每长情做些什么他都在一旁嫌弃地冷嘲热讽,是以这一路来长情没少和卫风打架,当然每一次都是卫风负伤比较多。 今日,也不例外。 当长情非要将沈流萤抱下马车时,卫风在一旁嘚吧嘚吧,当长情交代烧些洗身子用的水时,卫风依旧在一旁嘚吧嘚吧,当长情给沈流萤夹菜吃饭时,卫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又开始在旁边嘚吧嘚吧,以致长情连饭都没吃便又和他打了起来。 待得长情和卫风在客栈外打得不可开交时,耳根清净的沈流萤一脸舒心地吃着饭菜,完全不管外边的两人打成了什么模样。 秋容因为受过长情叮嘱,但凡他不在沈流萤的身旁时,秋容必须代他护在沈流萤身旁,是以秋容这会儿杵在沈流萤身后没有跑到客栈外看他主子的热闹,卫子衿亦没有出去,与秋容一齐守着沈流萤。 只听秋容一脸无奈地对卫子衿道:“我说子衿啊,你能不能管管四爷那把嘴,让他少嘚吧嘚吧一些?四爷这脸上真是无时无刻不写着‘有本事你来抽我啊’的话,我家爷怎么可能忍着不成全他?” 卫子衿白秋容一眼,嫌弃道:“你先有本事管着莫爷别动不动就抽我家爷,我才有本事管着我家爷的嘴。” 秋容一听,不服气了,“你这明显为难我啊,我家爷岂是说管就能管得了的?” “那你就别嘚吧嘚吧。”卫子衿转回头,不再看秋容,就像在说“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模样。 秋容恼了,“卫子衿,你这样儿,简直就像四爷一样,写着一脸的‘有本事你打我啊’,我可真想抽你一顿满足你。” “秋容啊。”就在这时,本是安安静静舒心吃饭的沈流萤出声打断了秋容,话语里是满满的嫌弃,“你再唠叨一句,我不介意把你踢出去,多和子衿学学安静。” “……”秋容心里苦,这是亲夫人不是? 沈流萤又道:“人子衿方才的话言外之意是主子的事情岂是你们说管就管的,管得了的话,那还叫主子?你这脑子明显不行,压根就没听得懂人子衿说的话,那个呆货看起来呆得不行,好歹脑子是利索的,你这随侍,白白长了一张精明的脸,脑子都没长得利索,都没人子衿的一半,那个呆货怎么能受得了了的?” “……”秋容觉得自己心里更苦,完全就像是泡在黄连水里一样,尤其是他还看到和长情一样整天瘫着一张脸的卫子衿此时正在笑,他就觉得苦到了极点,这到底是不是亲夫人! 果然四爷说的对,娶媳妇儿绝对不要娶像夫人这样!这样的媳妇儿,只有爷受得了! 待得沈流萤将要吃饱时,长情和卫风回来了,卫风昨儿右脸挨了长情的一拳此时才消下去大半,方才又再挨了长情一拳,还是在这右边脸上,使得他的右脸颊现在肿得来高,扯得嘴都歪了,生生坏了他那张俊美的脸,可他不在意,气煞煞地瞪了长情一眼后捧起碗就吃饭。 但,因为脸上负伤,他吃进嘴里的饭吃一半漏一半,那模样好笑极了。 再看长情,下巴上挨了卫风的重重一拳,打得他差点把牙给磕掉了,这会儿莫说张嘴吃饭,便是像卫风那般吃一半漏一半都做不到,他觉得他的下颔骨都要被卫风捶碎了,这会儿根本连嘴都开不了,只能盯着自己面前碗里的饭。 “哈哈哈——嘶——嚯嚯嚯——”卫风瞅着长情的样儿,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可因为脸疼,他连笑都不能好好笑出声,“死馍馍,里活该!” 卫风这会儿又疼又要笑,以致连话都说不利索,一个“你”字都说成了“里”。 也就在卫风哈哈大笑嘲笑长情这会儿,只一个眨眼便见他大张的嘴里被塞满了菜,只见长情正夹着菜飞快地朝他嘴里塞,速度快得连秋容与卫子衿都瞧不清楚他的动作,更别说沈流萤,是以只是一个眨眼这样短得不能再短的时间内,卫风嘴里便被塞了满满的菜,瞒得都快塞到了他的嗓子眼。 偏生长情还用力按住他的下巴不让他吐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卫风便只好在桌下用脚踹他。 就在卫风憋得快要忍不了时,长情忽地收回手,紧着只听“噗——”的一声,卫风终于能将被长情塞了他满嘴的菜给吐了出来。 沈流萤赶紧抬起衣袖来挡自己的脸,以免卫风吐了她满脸。 不过,卫风没有吐得任何人满脸,而是吐了他自己满脸! 因为就在他将嘴里的菜喷出来的那一刹那,长情飞快地拿起两只盘子挡到他的脸前边,于是,卫风喷出来的满嘴菜碰到盘子后蹦回了他脸上,不仅如此,还有长情拿在手里的盘子上原本装着的菜落了他满身,令他狼狈极了。 可这会儿,长情却已经抱起沈流萤掠出了客栈,带着她离开了客栈,远离了卫风。 只听卫风嗷嗷嚎叫道:“里个死馍馍——!额不爱里了——!” “哎唷唷唷——额的脸,疼死额了!小衿衿,给额拿药!” 这时,抱着沈流萤从客栈里“逃”出来的长情眸中盈满了笑意,不仅如此,他的眉眼还微微弯起,他甚至,笑出了声! “呵呵呵——!”长情的嘴角扬得很高,笑得露出了整齐的两排牙,将欢笑全都写在了面上,喜悦极了的模样。 除了得知她有身孕时以外,沈流萤从未见过长情笑得这般开怀过。 不过,这两种开心,不一样。 她喜欢他笑起来的模样,这一回,她又失神了。 直到长情将她放下来,她才回过神,然后忍不住踮脚在他唇角轻轻啄了一口,笑道:“笑这么开心,下巴不疼了?” 长情抬起轻轻摸摸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示意疼,他这会儿下巴疼得根本没法张嘴说话,若硬是要说的话,比卫风方才说的不知要模糊上多少倍,不如不说。 沈流萤却丝毫不同情,反是笑话他道:“谁让你没事老是抓人家来打,看你挨揍了没有?” 长情微微摇头,示意不打紧。 长情有口不能言的模样让沈流萤“噗”的轻轻笑出了声,甚至还使坏似的伸出手指在他下巴上戳上一戳,使得长情赶紧抬手来捂自己的下巴,只听沈流萤笑道:“呆货你这有口不能言的模样可真的是呆到了极点!” 长情不说话,只是将沈流萤搂进自己怀来,用脸颊轻轻蹭蹭她的脸颊。 沈流萤赶紧将他推开,“大街上的,天还没黑呢!要是让人看到又该遭人指点了!” 长情一副“我不介意”的无所谓模样。 沈流萤立刻瞪他,“你不介意我介意,这儿又不是漠凉国!你个呆货!” 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只见沈流萤抓起他的手,将他往客栈的方向拉,“好了,闹完了就回客栈去上药,不然明儿你这下巴动都动不了。” 长情微微点头,任沈流萤握着他的手。 走着走着,只听沈流萤忽然道:“呆货,待你下巴能动了,和我说说你的事情,小时候的也好,和卫风还有七公子他们的事情也成,怎么样?” 沈流萤说完,抬起头来看长情。 长情在她眼眸里看到了像是夜空星辰一般的莹亮。 她想了解他,他从她眸中的莹亮中看得出来。 长情没有犹豫,轻轻点了点头。 只要她想要知道的,他都会告诉她。 * 入了夜,卫风翘着腿坐在窗台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坛,不时仰头往嘴里灌一口酒,衣襟大敞,袒露着胸膛,任夜风拂身拂面。 西溪郡的天气,比京城要热上许多。 忽然,一直站在他身旁的卫子衿从他手里抢过酒坛,想也不想便往窗户外边扔,紧着只听酒坛掉落在地碎裂成渣的声响在夜色里响起。 卫风当即转过头来瞪卫子衿,还没说话,便听得卫子衿严肃认真道:“爷,酒多伤身,况且您脸上还有伤,夜已深,请爷歇息。” “我说小衿衿,里就不能不管我!?”卫风一脸不悦,脸上的伤令他吐不清一个“你”字。 “属下不是管着爷,属下只是关心爷。”卫子衿面不改色,“请爷上床歇息,属下帮爷掖好被子再退下。” “行了小衿衿里可以走了,我还用里来掖被子!?”卫风满脸嫌弃。 “属下看爷躺下了再退下。” “……成成成!我睡还不成!?我说小衿衿里这种拗得不行的性子,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给里!?” 卫子衿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果断道:“属下不曾想过也并不打算娶妻。” “哟。”卫风挑挑眉,同时用手肘杵杵卫子衿,“小衿衿是要把一辈子都献给爷哪?” “是。”卫子衿毫不犹豫地恭敬答道,“只要属下不死,属下便会一直跟随爷左右。” “去去去。”卫风嫌弃地将卫子衿从自己床榻前推开,“爷不想听你说话了,回里的屋睡觉去。” “是,爷。”卫子衿恭敬应声。 然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只听卫风又道:“小衿衿,我说的是里回你屋睡觉去,可不是说让里守在我屋外随时等我吩咐啊,我睡着了不需要里候着,叫里去睡里就老实地去睡,听到没有?” 卫风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因为他很了解卫子衿,了解他能不歇息便尽量不歇息而是非守在他左右以随时等着他的吩咐而已。 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又怎能不歇息? “是,爷。”卫子衿微微点头,退下了。 卫风说的话,卫子衿从不会违背,假若卫风要取他性命,他也绝不会含糊。 卫风看着卫子衿的背影,忽然又唤住了他,“小衿衿。” 卫子衿停下脚步,“爷可是还有吩咐?” “里今夜还没吃饭不是?去吃了饭再去睡。”卫风边说边摆摆手。 “是,爷。” 卫子衿今夜的确还没有吃饭,一如他以往的每一日一般,待卫风睡下了,他才会去吃饭,并且是吃得飞快,填饱了肚子便又即刻回到卫风身边来。 而卫风之所以听话地躺到床榻上睡觉,不过是为了让卫子衿早些去吃饭而已,他若不睡,卫子衿便会一直守着他。 就在卫子衿关上屋门时,只听卫风又道:“慢着些吃吧,不用着急。” 卫子衿抚着门扉的手稍有轻顿,而后将门关上,“是,爷。” 卫风躺在床榻上,翻了个身,鼻尖正好碰到他今儿扔在枕头上的小黑猫布偶的脸上,他微微一怔,然后抓起小黑猫布偶朝它身上一直猛戳,竟还自言自语道:“小东西,谁让里碰爷的,嗯!?” “不说话,嗯!?” 若是真正的小乌黑在这儿,心里一定将它的这个主子狠狠嫌弃一番,那就一只布偶而已,它要是会说话,它小乌黑就能上天了! 卫风拧眉看着小黑猫布偶,哼声道:“明儿就会到西原县了,去会会那个黄毛死丫头,看看她和那个小白脸好得怎么样了。” “还有……”卫风将抓着小黑猫布偶的手放下,面色沉重地看着帐顶,“封印之地愈来愈近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62、怀了一窝小兔子!? 沈流萤在马车里呆了十来日,尽管一路都有长情陪着她,但她还是呆得闷极了,是以今日从小镇启程继续上路时她没有再在马车里坐,而是坐到了外边驾辕上,将双腿垂着,随着前行的马车一晃又一晃,呼吸早晨的空气,欣赏这西溪郡的清晨景色,因为这些日子来,沈流萤哪怕是早晨起床上了马车赶路,也不过是从平平稳稳的床榻换到了马车上睡觉而已,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过沿途景色,而昨夜长情搂着她睡下得早,是以今晨的她便颇显精神,没有窝在马车里的小软榻上继续睡觉。 也因为沈流萤坐在驾辕上的缘故,本是驾车的秋容便被长情踹开了,由他自己来驾车,而作为属下的秋容可不敢坐在马车里由着他的主子驾车,是以便求了卫风将他的马让给他骑,卫风故意让秋容求了老半天才故作一脸勉强地答应他,将马让给了他,卫风则是笑吟吟地登上了长情的马车。 而卫风一坐上马车,便不要脸地扑到长情背上,甚至还伸出双手环到驾车的长情脖子上,笑吟吟道:“我亲爱的小馍馍,我终于能和你抱在一块儿了!不然你总是抱你媳妇儿不抱我,真是让我好伤心哪!” 卫风这话才说完,沈流萤便十分不给面子地做出一副呕吐的模样,还夸张地搓搓自己的双臂,恶心道:“卫风,你恶不恶心?” “恶心?”卫风顶着他那还是肿得老高的脸,眨眨他那双笑得灿烂的桃花眼,非但没有松开长情,反是将他搂得更紧,“小馍馍媳妇儿,你是看着我和我的小馍馍相亲相爱你呷醋吧?” 沈流萤一副“给你一个眼神你自己体会”的嫌弃神情。 长情则是用手肘朝扑在自己背上的卫风用力一杵,冷漠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呿!里以为我稀罕抱你这么个死馍馍?”卫风嫌弃地哼哼声,而后松开了长情,转了个身靠着车壁坐着,将车帘撩开挂到一旁,然后朝卫子衿喊道,“小衿衿,我坐着无趣,将方才让里买的东西给我。” 卫风脸上的伤虽然昨夜已经上了药,但消肿没那么快,这会儿说话还是有些咬字不清, 他的话音才落,便见卫子衿朝他扔来一小坛酒与一只大纸包,卫风笑吟吟地接过,一边打开纸包一边道:“哎呀呀,坐着这么无趣,我要边啃我的红烧肘子边品着小酒再一边欣赏着路边景色,美哉美哉!” 当卫风将卫子衿抛来给他的纸包打开时,沈流萤即刻闻到一股油腻腻的味道,使得她微微蹙起眉,她再转头朝坐在身后车厢里的卫风一瞧,当她看到他手中纸包里那只油油腻腻的大肘子时,她蓦地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令她忍不住抓着车壁转过身将头探出外边,竟是呕吐了起来! 不过,虽是呕吐状,却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仅仅是干呕。 但,就在沈流萤转身干呕起来的一瞬间,长情将手上马缰用力一收,令马车停了下来,下一瞬着急地伸出手去拥住沈流萤,着急道:“萤儿你怎么了!?” 卫风此时正将肘子放到嘴里,才堪堪咬上还没扯下来放在嘴里嚼,只见他盯着沈流萤,好奇地眨了一眨眼,然后将肘子从自己嘴里拿开,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里不至于吧,我就啃个肘子而已,里居然就要吐!?里有这么嫌弃我的红烧肘子没有啊?” 卫风说着还不算,竟还将手中拿着的红烧肘子朝沈流萤眼前凑,一边道:“里瞅瞅里闻闻,多好看多响啊。” “呕——”沈流萤闻着那股油腻腻的味道,只觉一阵阵的反胃,干呕得更严重了。 于是,长情毫不犹豫地将卫风推下马车,一脸阴沉沉道:“带着你的肥肘子下车,别靠近萤儿,秋容回来驾车!” 卫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长情毫不犹豫地推下了马车,长情则是抱起沈流萤弯腰走进了马车里,将她放在小软榻上。 卫风愣愣地站在马车外,看看自己手里正常得不得了的红烧肘子,再看看长情怀里的沈流萤,一脸的不服气,不由怒道:“里个没良心的死馍馍!里媳妇儿是人我就不是人啦!?还有死馍馍媳妇儿!里要不要这么矫情!?我不就是在里背后啃个肘子,我还一口都没得啃呢!里——” 卫风没说完,便见长情手往后轻轻一扫,将车帘垂了下来,隔断了他的视线,同时秋容在他身边猛扯他的衣袖,一边低声劝他道:“四爷啊,你就少说两句啊,我们家夫人如今怀了身子,可能是怀了身子才这么……” 矫情的? 当然,秋容可没胆说沈流萤矫情,他可不是四爷。 卫风不服,又嚷嚷道:“她怀身子!?爷还怀身子呢!还不是照样吃肘子!?” 秋容听着卫风嚷嚷的话,眼角抽抽。 卫子衿则是提醒卫风道:“爷,下辈子您投胎做了女人再说这句话。” 此时的卫风用力眨眨眼,一恼之下嚷嚷完后这才反应过来秋容方才说了什么,一脸的不可置信,不由问秋容一遍道:“小容容,里方才说什么来着!?” “回四爷,秋容方才说我们家夫人怀了身子,才会不舒服的。”秋容重复一遍道。 “那个死馍馍的媳妇儿……有身孕了!?”卫风死死盯着秋容,甚至还用力抓上了秋容的肩膀,脸上写满了震惊。 然,还不待秋容回答,便听得卫风忽然得意地大声笑道:“那个死馍馍要当爹了!?这不就是说我要当二伯了!?” 卫子衿紧跟着泼冷水说出又一个事实,“爷,您错了,您是师叔。” “放屁!”卫风瞪卫子衿一眼,然后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我们兄弟四人里边,那个死馍馍最小,我排第二,我是二伯!” 卫风这高兴的模样,就像是他的媳妇儿怀了身子他要当爹了似的,与长情得知沈流萤怀了身子时的喜悦程度不相上下。 卫风说完,当即笑吟吟地冲马车里的沈流萤喊道:“小馍馍媳妇儿,既然里是怀里身子,那你就尽量矫情吧啊!我原谅里了!” 卫风的话音才落,马车里立刻飞出来一只茶盏,朝卫风正脑门飞来,卫风侧过身轻而易举地避开,这茶盏便好巧不巧地正正砸到他身后的秋容脑袋上,砸得他脑袋上瞬间鼓起了个大包,同时只听马车里的长情冷冷道:“秋容,驾车。” 秋容赶紧对卫风小声道:“四爷,秋容求您了,您少说两句。” 不然遭殃的是他啊! “哼!我偏不!谁让你们谁也不告诉我我要当二伯了,那个死馍馍居然不告诉我,我生气了!”卫风说完,故意嚷道,“小馍馍媳妇儿,待会儿我请里吃香喷喷的红烧肘子啊!” 马车里,本是已经舒服些了的沈流萤听到卫风这么一喊,当即又想到方才闻到的红烧肘子的那个油腻腻的味儿,那种恶心的感觉顿时又泛了上来,使得她又捂着嘴干呕起来,吓得长情将她搂得紧紧的,好似如此就能让她舒服些了似的。 若非方才沈流萤已经与他说过这是正常情况,只怕他早已激动得将马车顶棚都给掀了。 好不容易等到沈流萤觉得舒坦些了,长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萤儿可舒服些了?” 沈流萤抬手来摸摸长情的脸,轻轻点了点头,还浅浅笑了起来,道:“没事了,别担心,这是女人怀了身子后的正常情况。” “正常情况?”长情不懂,“可我看着萤儿很难受。” “呆货。”长情一脸紧张小心的模样让沈流萤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爹不是给你一本经验书么?上边没写有么?” “我想想……”长情一脸认真地回想,然后慢慢道,“难道萤儿的情况是……孕吐?” “聪明。”沈流萤笑吟吟地往长情怀里躺,寻一个舒服的姿势,“就是孕吐了,不过不是每个怀了身子的女人都会有这个情况,因人而异,一般是怀了身子四五十天左右开始出现这种情况。” “可萤儿而今已是怀了两个月的身子。”长情边说边轻轻抚向沈流萤的小腹,像个紧张小心的好奇宝宝,“今儿之前没有见萤儿有过孕吐的情况,萤儿身子可有何处不舒服?萤儿,我还是紧张。” “呆货,瞎紧张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事了?不相信我嗯?”沈流萤抬手揪住长情的脸。 “不是不相信萤儿,就是觉得紧张。”长情很诚实。 “真呆。”沈流萤松开手,一边揉着长情被她扯过的脸颊一边笑道,“方才是闻到了卫风手中那个油腻腻肘子的味道才会觉得想吐的,这很正常的,不过这都已经两个月了,我以为我不会受孕吐的折磨了,谁知道居然逃不过,它居然玩迟到。” 长情一听到“折磨”俩字,顿时又紧张得不得了,又将沈流萤抱得紧紧的。 “你个呆货,突然抱我这么紧做什么,我要透不过气了!”沈流萤在长情的手臂上拍拍。 只听长情呆呆道:“不让萤儿受折磨。” 沈流萤怔怔,不由又笑了,将长情的手臂从自己身前掰下,“爹给你的书和大夫给你写的需要注意的事情你都白看了,瞎紧张。”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萤儿不受孕吐的折磨?”爹的书上写了,母亲怀他的时候,孕吐的情况很是严重,吃的少不算,还总是吃了便吐,这样的情况足足延续到生下他为止。 “按道理说是没有。”沈流萤握住长情的手,以免他又平白无故紧张,“不过待到我能见到墨裳的时候,问问她有没有办法,也说不定我的孕吐情况不严重呢?不严重的话忍忍就好了,女人嘛,既然怀了身子都有可能要过这一关的嘛,没事的,不用担心。” 沈流萤说完,微昂起头凑近长情薄薄的唇,在上边轻轻啄了一口,见着他一脸呆萌样,便忍不住抬起手来对他的脸又揉又搓的。 长情果然还是不放心,“萤儿给自己把把脉好不好?” “好好好,我给我自己把把脉,让你这个呆货放心。”沈流萤用力搓了一把长情的脸后才收回手,“不过我的情况你个呆货也是知道的,见不到墨衣墨裳,我连最基本的脉象感知都时有时无的,不知道能不能诊得出脉象,若是诊不出,待到了西原县再找大夫给我瞧瞧,嗯?” 长情点点头,又将沈流萤搂进了怀里来,不过这一回是让她背对着他搂在怀里的,以让她的手能搭在他的腿上。 沈流萤将右手五指轻搭上自己的左手手腕,静听脉象。 马车匀速平稳地行驶着,并不影响她诊脉。 长情双手环在沈流萤腰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手。 片刻后,只见沈流萤面露震惊之色,以致她本是轻搭在左手腕上的右手蓦地朝下按。 长情虽不识医理,但他看着沈流萤这轻微的举动变化却能感觉得出情况不对,使得他本是由沈流萤安抚得已经渐渐放松的心蓦然之间又拧了起来,同时将沈流萤的双手紧紧握在手里,慌张地问道:“萤儿怎么了!?” 沈流萤没有回答长情的话,而是将他紧握着她的手挣开,重新为自己诊脉。 长情一动不动,只死死盯着沈流萤的手看。 少顷后,只见沈流萤将右手从左手腕上拿开,拿开之后又一次搭上左手腕,再一次为自己诊脉! 如此反复,就好像她不能或是不敢相信自己诊到的脉象似的。 就在沈流萤第三次为自己诊脉后,长情慌得又将她的手握到了手里来,同时抱起她让她侧坐在自己腿上,将她的脸轻捧着面向自己,然后搂着她吻上她的唇。 一番绵柔的亲吻后,长情将沈流萤紧紧搂在怀,声音轻颤道:“萤儿怎么了?萤儿别吓我,别吓我好不好?” 却见沈流萤微微拧起眉,微昂着头盯着长情墨黑的眼眸,樱唇微微往下扁,使得长情更慌乱。 沈流萤看着长情慌得不行的呆萌脸,然后面色忽然变得轻快,“噗”地笑出了声,捧起他的脸颊对着他的唇又是用力吧唧一口,亲得长情一脸懵,根本就不知究竟是何情况。 只听沈流萤似恼似气又似开心道:“你个呆货!我是不是要夸你好厉害?” 长情懵得压根就反应不过来,“萤儿说什么,我不懂。” 准确来说,是沈流萤脑子里那些总是变换得飞快的想法,他不懂也跟不上。 长情的话音才落,便见沈流萤抓起他的手贴到自己的小腹上,然后问他道:“你个呆货,你猜这里边有几个孩子?” 长情想也不想便答道:“萤儿为何这般问?不都是一个么?” 沈流萤抓着他的手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摩挲,又道:“再猜一次。” 长情看看沈流萤,再低头看看他的手所摩挲的沈流萤的小腹。 萤儿不会无缘无故便问他这般的问题,萤儿既是这般问,那便是说—— 长情怔住,猛然抬头,看向正盯着他看的沈流萤,而后惊喜地讷讷道:“不是一个,那就是……两个!” 长情说完,又看向沈流萤的小腹,掌心不断轻轻摩挲着她仍是扁平的小腹,眸中满是惊喜,又一次道:“两个!” 谁知沈流萤竟又道:“再猜。” 沈流萤说这话时,揪住了长情的耳朵。 “再猜?”长情抬起头来看沈流萤,一脸呆萌样地眨了一眨眼,讷讷问道,“萤儿,两个也不对?” “让你再猜你就再猜。”沈流萤这时将长情的两只耳朵一起揪。 只听长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两个,难道是……三个!?” 长情说完这话时,吓了他自己一跳,只见他那张万年面瘫脸上睫毛猛地一颤,眼眸微微睁大,一脸的震惊。 沈流萤这时忽然将揪着他耳朵的双手挪得他脸上来,用力揪住他的双颊,像是生气一般道:“对对对!三个三个三个!你这个呆货居然一次给我下了三个种!你真的是要我给你生一窝小兔子呢!?” 沈流萤方才为自己诊脉时之所以震惊,不是因为她那这段时日内时有时无的脉象感知这会儿有反应,而是因为她为自己诊出的脉象! 她为自己诊到的脉象,是她肚子里的小生命,竟有三个! 她为自己诊到这个脉象震惊不已,她不敢相信她自己一怀便怀了三个,是以她反复地为自己诊脉,可当她第三次感觉到自己的脉象时,依旧是三个小生命的脉象! 这便是说,绝不会是误诊,切莫说她诡医手中绝不可能误诊,且还是诊了三次都是同样的脉象,又怎可能是误诊? 她肚子里怀的是三个小生命,这就是事实,让她震惊不已的事实。 “三……个?”长情真真是被惊到了懵住了,一脸呆呆地看着沈流萤,久久回不过神来。 三个?萤儿方才是说了肚子里有三个孩子吧?他没有听错吧? “萤儿是说萤儿的肚子里有三个孩子,可对?”长情五指因怔愣而变得僵硬,便这么僵硬着抚摸着沈流萤的小腹,讷讷呆呆地问。 “对!三个!”沈流萤依旧在扯长情的脸,“你干的好事!” 忽然,长情将沈流萤扑倒在小软榻上,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笑得眉笑颜开,傻里傻气道:“三个,萤儿给我怀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都怪你!”沈流萤真是又气又高兴,“怀一个都要很辛苦,怀三个会很辛苦的!” “我会照顾好萤儿的,我会的。”长情眸子莹亮,激动和兴奋写满在脸上,“我不会让萤儿受累的,不会的,不会的。” “萤儿!”长情唤着沈流萤的名字,搂着沈流萤忽然一个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兴奋得不知所措更是语无伦次,“我会当一个好爹的,我不会让萤儿受累的,我会乖乖听萤儿的话的!” “你个呆货,你说的都是些什么。”看着长情兴奋不已的模样,沈流萤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说我很高兴,非常高兴!”长情抬起头,一个劲儿地亲吻沈流萤的眉眼唇鼻,而后见着他又是忽地一个翻身,将沈流萤放躺回小软榻上,然后一个倾身到了车帘边,一抬手便将车帘给掀开,可却因激动兴奋而没管好手上的力道,竟是将车帘一掀便给掀脱了下来,吓了驾车的秋容一大跳。 只听长情激动地唤卫风道:“阿风!” “死馍馍,我才不理里!我当二伯了你都没有给我说!我生气了!”正骑马走在前边的卫风佯装气恼地哼哼声,不过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回过了头来,看向唤他的长情。 只一眼,卫风便怔住了。 只因长情在笑,笑得爽朗笑得开怀,甚至还大声对他道:“阿风!萤儿怀了三——” 然,长情兴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沈流萤便扑到他背上来抬手捂住他的嘴! 这个呆货,非得要这样来嚎!?丢死人了好不好! 可就在这时—— ------题外话------ ~\(≧▽≦)/~啦啦啦~满足女王们,一窝小兔几!哈哈哈~ 263、可还有归期? 就在这时,沈流萤扑在身前的长情忽然消失不见!变成了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噗哒”掉在了驾辕上,掉在了他的衣裳堆里,这就使得本是将整个人都扑在他背上的沈流萤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以致她此时身子往前栽下,眼见就要从驾辕上摔下马车! 如此突然的情况,莫说正在驾车的秋容,便是沈流萤自己都反应不过来! 她怔怔看着与自己的脸马上就要撞上的地面,惊诧得根本就忘了自己应该怎么做! 变成了白糖糕的长情见状,赶紧伸出手想要抱住沈流萤,可,当他伸出手时,才发现此刻的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抱住他想要拥抱的人,哪怕是拉她一把,他都做不到! 他此刻那双毛茸茸的短短爪子,根本什么都做不了!便是想要喊一声“萤儿当心”,他都无能为力。 可,哪怕如此,白糖糕也还是朝沈流萤扑去,心中期望着他会在这一瞬间忽然变回人的模样。 但,期望也仅仅是期望而已。 眼见沈流萤整个人马上就要摔到马车下时,驾车的秋容才惊过神来,慌忙地伸出手要将沈流萤拦住,一边惊呼道:“夫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行在前边的卫风刹那一个转身,如隼一边掠到马车前边来,双手抓上沈流萤的肩,带着她轻轻一个旋身,便将她稳稳地带到了地面上来,而白糖糕则是用两只短短的毛茸爪子抓着她的衣袖挂在她的衣袖上。 秋容赶紧勒马,慌张地跳下马车,惊出了一身冷汗,紧紧张张地问道:“夫人您有没有事儿!?” 卫子衿此时也来到了马车旁,就站在秋容身旁,面无表情地吓他道:“今回你反应慢了,就等着莫爷罚你吧。” 秋容狠狠咽一口唾沫,不安地看向正往沈流萤怀里跳的白糖糕,不安地问道:“爷,能不能罚得别那么重?” 秋容可不敢求饶,因为方才若非卫风出手得及时而让沈流萤真的从马车上摔下的话,只怕长情不仅是要罚他,而是想扒了他的皮的心都有。 长情这会儿哪有心思理会秋容,只见它攀在沈流萤的肩上,用它那双毛茸茸的短小爪子轻轻捧着沈流萤的脸,一双黑豆子一般的眼睛睁得老大,显然是在看沈流萤有没有事有没有被吓到。 白糖糕这副模样让卫风一脸嫌弃,道:“我说你这个死馍馍,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做这样的举动很别扭吗?” 白糖糕并不搭理他,而是将自己的脑袋朝沈流萤脸颊上蹭蹭,心疼的模样。 “呿!懒得理你!”卫风嫌弃地摆摆手,然后对沈流萤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而今既然怀了我的侄儿侄女的就安分点,别有事没事乱扑扑,别把那个死馍馍给吓傻了。” “得得得,虚惊一场,回车上坐去吧。”卫风又摆摆手,说完转身便朝前边他的马的方向走。 就在这时,白糖糕突然由沈流萤的肩头朝卫风身上扑,正正好扑到他的肩头上,使得卫风不得不赶紧抬起手来抱住它,以免它从他肩上掉下去。 只见卫风低头看向自己抱在手里的白糖糕,怔怔地眨眨眼,然后将白糖糕用力揉在手里,笑眯眯道:“哎呀哎呀!死馍馍!你终于肯让我抱抱这个模样的你啦?不行,回去了我得告诉臭老头儿,告诉他我抱到了毛茸茸的小馍馍,让他对我羡慕嫉妒恨!” 卫风说完,将白糖糕抬至自己脸颊边作势就要将脸颊往它小脑袋上蹭,就像沈流萤抱着它来蹭脸时一般的动作,谁知卫风的脸还没蹭到白糖糕脑袋上,便先遭来白糖糕小爪子毫不犹豫地狠狠一挠,就正正好挠在他那还肿着的脸颊上,挠出了三道浅浅的趾甲印,挠得卫风嗷嗷直叫:“死馍馍!里想让我毁容啊里!?” 因为脸疼,卫风又连字都说不清了。 白糖糕黑豆子一般的眼睛呆呆愣愣地看着卫风,就像长情面无表情看人的模样,任他怎么嗷嗷叫都没理会他。 卫风嗷嗷喊叫了一会儿后撒气地将白糖糕塞给沈流萤,气鼓鼓道:“小馍馍媳妇儿!自己拿着里相公!我不要他了!” 沈流萤看着卫风那张凄惨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伸手接过白糖糕一边道:“我说卫风,你还是赶紧让子衿给你上药的好,否则你的脸就真的要破相了。” 谁知本是一个劲儿往沈流萤怀里窝的白糖糕这会儿竟紧紧抓着卫风的衣袖,一副说什么都不放手的模样,沈流萤不解,卫风恼道:“你个死馍馍,你抓着我的衣袖不放是什么意思!?撒手,我才不要你!” 白糖糕松开一只爪子,指指马车。 卫风眨眨眼,然后道:“你个死馍馍的意思是……让我坐马车上去?” 白糖糕当即点点头。 卫风看一眼面前的沈流萤,微微眯起眼,又问道:“和你媳妇儿一块儿坐?” 白糖糕又点点头。 卫风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抓起白糖糕使劲揉,咬牙切齿道:“你个死馍馍!你就是让我替你守着你的媳妇儿是吧!?” 白糖糕再一次点点头。 “你拿我当下人使呢你!?你个该死的臭馍馍!前边是谁把我踢下马车的!?现在居然好意思叫我帮你守着你媳妇儿!见色忘义!”卫风气煞煞的,一副想要将白糖糕给扒了皮的模样,白糖糕无动于衷,任他揉搓自己,反正他知道卫风不管对他说什么狠话都仅仅是说说而已。 下一瞬,只见卫风瞪向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笑看着白糖糕和他的沈流萤,一脸不善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到马车上坐去!?我可不是这个死馍馍,我可不会把你抱上马车!哼!” 这是长情对卫风的拜托,卫风不可能不答应,因为他很清楚此时的长情最不放心的便是他的小媳妇儿,可眼下他的模样什么都做不了,便是如方才护住沈流萤不让她摔下马车那般轻而易举的事情他都无法做到,而他做不到的事情,他既拜托了他这个兄弟,他就自然要替他完成。 当然,卫风还要趁此机会使劲地蹂躏变成兔子的长情,不仅是报他被打被挠之仇,还是因为从小到大,他极少极少能碰到兔子模样的长情,哪怕他非常想要抱它一抱,长情都不给。 现在难得的机会,必须不能错过。 不过,若非为了沈流萤,卫风只怕这辈子都再碰不到兔子模样的长情。 仅仅是这般,卫风足以能明白沈流萤对长情的重要。 重要到可以为了她放下所有。 重新登上马车并且坐好之后,沈流萤才客气地对卫风道:“方才多谢四爷出手相救。” 沈流萤说这话时还有些后怕地用手轻覆上自己的小腹,方才她若是真的摔下马车的话…… “哼,谢我的时候才好声好气地称我一声‘四爷’,这一路上你可是点名道姓地叫我的。”卫风一脸傲娇,一边揪着白糖糕的耳朵。 白糖糕这时毫不犹豫地在卫风的肚腹上踹了一脚,然后趁他吃痛松手时蹿到沈流萤怀里,沈流萤当即开心地将它抱进怀里来。 只听卫风怒道:“你个死馍馍,过河拆桥啊你!我答应你坐上马车替你守着你媳妇儿了,你就这么来对我!?” 白糖糕抬起后腿挠挠耳朵,一副“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无所谓”的模样。 卫风咬牙切齿。 沈流萤此时笑着回答卫风方才的话道:“四爷方才救了我,我自当好声好气地感谢四爷,这是最基本的道理,当然,四爷这么风流潇洒风度翩翩,自然不会和我此等女流之辈如此斤斤计较,四爷你说是吧?” 沈流萤笑吟吟地用好话堵死了卫风。 “你——”卫风本是要反驳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反驳,而是哼哼声道,“算了,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沈流萤轻抚着怀里白糖糕的脑袋,接着道:“但是,要是到了西原县我看见小燕日子过得不好的话,我还是会跟你拼了。” 沈流萤说得一脸认真。 卫风眼角抽抽,“和我拼了?别这么严重吧?你要是和我拼了,不就代表小馍馍要和你一起跟我拼了?你们夫妻俩打我一个,以多欺少,这太不公平了啊。” “谁跟你管什么公平不公平。”沈流萤死死盯着卫风,“答应了将小燕带回去还给我的人是你,做不到的人也是你,失信的人是你,你还有脸喊冤?” 沈流萤真是一想到晏姝在卫风那儿受到的委屈再看看卫风那总是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欠抽模样就忍不住来气。 “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说翻脸就翻脸啊?前一会儿你才好声好气地和我道谢,这一会儿你就一副想扒了我的皮的样儿,没必要变得这么快吧?” “难道你没听说过女人一向翻脸比翻书还快么?”沈流萤反问。 “我还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卫风道。 “看来你对女人挺了解嘛?”沈流萤又问。 卫风下巴微抬,一脸得意:“过奖过奖,至少比你相公了解得多那么好几十倍吧!” “那……”沈流萤忽然一掌拍到身旁的小几上,“你为什么不把小燕带回去给我!?” “我不是说过了!她不愿跟我走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这和了解女人有什么关系!?你还讲不讲道理了你!?”说到晏姝,卫风就没来由地想到许辞,便忍不住来气。 “她不愿跟你走那你不知道想办法啊!?你把人逼走你就有办法,把人带回来你就没办法了!?” “我把她逼走!?是她先打我好不好!” 沈流萤直接撂狠话,“反正我是帮你们救了人了,至于小燕哪儿……要是小燕日子过得好好的,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要是小燕过的是受苦的日子,那你就自己看着办!” “……”卫风这会儿没办法接话了,只能气煞煞地瞪白糖糕。 谁知白糖糕非但不理他,反是在沈流萤手臂上站起身,将前爪搭在她的肩上,先用脑袋蹭蹭她的脸颊,然后朝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当着我的面这么卿卿我我,要不要脸了!”卫风一脸嫌弃。 却见前一瞬还对他一副敌对模样的沈流萤这会儿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问卫风道:“喂,卫风,我问你啊,为什么每次提到小燕你都这么生气,就算小燕打了你一巴掌,但她也没有好好在我家里呆,甘愿跑出来受苦来了,说实在话也算是你俩扯平了,而且都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你当时就算再怎么生气,也早该消气了吧?” 沈流萤的问题让卫风怔住了。 是啊,为何每次一提到或是一想到那个黄毛丫头他就没来由地来气? 还不待卫风回答,便听得沈流萤接着道:“莫非……你喜欢上小燕了?不然你到这西原县来做什么?” 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有这么别扭的反应。 卫风再次怔住,然后赶紧道:“放屁!鬼才喜欢那么个黄毛丫头!我来这西原县不过是和小馍馍顺路来玩玩散心的,跟那个黄毛丫头没关系!小馍馍媳妇儿,你可别乱说话啊你!” 沈流萤只笑不语,低头揉她的白糖糕玩儿。 卫风也没有再说话,因为这会儿,他的心…… 竟是跳得有些快! 该死!为何听到小馍馍媳妇儿的话后心跳会突然变快了,为何会想到那个黄毛丫头在他身下时那副让人心疼的模样? 该不会真的像小馍馍媳妇儿说的那般,喜欢上那个黄毛丫头了!?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可是……他这些日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黄毛丫头又是怎么回事? 卫风愈想愈心烦,愈想就愈将眉心拧紧,完全没注意到沈流萤和白糖糕正盯着他看。 其实,沈流萤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但现下看着卫风的反应,她不由得思忖一遍,难道卫风真的喜欢上了小姝!? 马车轻晃,白糖糕和沈流萤都没有注意到,因长情变成白糖糕而落下的衣裳堆里,那本是戴在长情左手腕上的那枚芍药晶玉手珠透出淡淡的蓝光,忽闪忽闪,片刻后又归于正常。 * 上古时期的西南之谷是而今的西原县极其附近几个县镇一带,之所以沈流萤等人这一路的目的地选择西原县而不是选择西原县附近的某个县镇,不是因为她和长情有了封印之地的确切感应,仅仅是因为她想要先见到晏姝后再去寻封印之地。 马车到达西苑县的时候,又是正值夕阳西沉的时刻。 而从早上沈流萤闻着卫风吃的红烧肘子那股油腻腻的味道干呕开始,她这一路便总觉不舒服,很是难受,便是路上停下来歇息时秋容给她递上准备的干粮她都吃不下,只是喝了些水便到马车里的小软榻上躺下。 卫风不便再坐在马车里,但因为受了长情的拜托,他便坐在驾辕上坐在秋容旁边,没有离开马车,就这么替长情守着沈流萤。 依旧是白糖糕模样的长情则是一直偎在沈流萤怀里,时而亲亲她的脸,时而舔舔她的手,心疼极了。 且长情这一次变成白糖糕的时间颇长,直到马车将要到达西原县的时候他才变回人的模样,这才能将他心疼的小女人拥进怀里来,而沈流萤被长情圈到他温暖的怀里后也觉舒服不少,使得一路都未能真真睡着的她窝在长情温暖的怀里后这才渐渐睡了过去。 而不需要长情说什么,卫风也能知晓他此刻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让他的小媳妇儿能躺在床榻上好好地歇息,歇息好了再好好地吃一顿饭,是以还未进西原县,卫风便先让卫子衿先去找客栈,好让马车进了西原县后无需再四处找客栈。 马车还未停稳,长情便抱着沈流萤要从马车里冲出来,然就在长情的才将头探出马车时,卫风伸过手来按住他的肩,一脸嫌弃又无奈地低声道:“我说小馍馍,就算你心疼你媳妇儿,但好赖你先把衣裳穿上行不行!?你想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啊!?” 长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因为从他变回人的模样后全部心思都系在了沈流萤身上,根本就没有丁点心思是想到自己的,经由卫风这么一提醒,他才小心翼翼地将熟睡了的沈流萤放下,匆匆穿了衣裳后才重新将沈流萤抱起,下了马车。 他之所以只能等待自己变回人的模样,是因为沈流萤这段时日内没有办法为他稳定他体内的帝王血印,至于卫风,则是不能再让他任性,毕竟将他强行变回人的模样会影响无念真人在他身上结下以给他人类模样的封印,长情也知晓卫风定不会答应他,是以这一路来,尽管他已不知第几次被帝王血印突然打成兔子形态,他都没有让卫风出手给他变回人的模样。 长情抱着沈流萤匆匆进了客栈,卫风则是一点都不着急,只见他站在客栈门外,看着街上已经渐渐变得稀松的行人,眼神沉沉。 封印的感觉很强烈,难道西南之谷的封印便在这西原县内? 师父曾言,西南之谷的封印,除了亲手封印妖帝四肢之一的昕帝知晓这具体的封印之地外,只有每一代体内帝王血觉醒的昕帝转世才会感应得到这封印之地,哪怕是望云观及天枢宫,都不知晓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之地具体究竟位于何处,天枢宫历来加固及守护封印也只能是将西南之谷这整个大地方一次次结守护之阵,倘若真的有人找得到封印之地并对封印加以破坏的话,这西南之谷的守护之印便会启动并且让布阵之人知晓这封印之地的具体方位。 但自妖帝被封印七千年来,不管是天枢宫还是望云观,仍无人知晓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之地位于何处,不只是因为从无人破坏得了这西南之谷的守护之阵,也因为七千年来,昕帝的每一世轮回中,仅仅有两世轮回的体内帝王血曾觉醒过。 可昕帝这两世体内帝王血觉醒的轮回,却都消失在了这西南之谷!再不曾出现过! 他们守护且加固这西南之谷封印为天下百姓守住安平的同时,加进去的亦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也因此,西南之谷的具体封印之地,至今仍无人知晓。 昕帝转世定然出现在皇家,而体内帝王血觉醒的昕帝转世必然为帝,而这消失不见的两世帝王,天下各国所有的史书上均无记载,是以这本当是惊动天下的事情根本不为后人所知。 莫说后人,便是当时的天下人,都无人知晓,因为望云观既有拥立一国之君的本事,便也有消抹一切不该为天下人所知的事实的能力。 毕竟,封印之事,绝不能被天下人所知。 而卫风,是第三个来到这西南之谷的昕帝转世。 他也极有可能是第三个永远消失在这西南之谷封印之地的一国之君。 除了他,谁人都找不到不知晓具体的封印之地在何处。 卫风用视线将周遭慢慢地逡巡一遍。 封印之地,会在何处? 他来到这西原县,是有机会从这儿离开然后和小馍馍小心心他们再痛饮一番,和臭老头儿再打一次架,还是他所有的一切都将终结在这个地方? 若非如此,臭老头儿不会三更半夜站在他床榻前看他逗他,不会在离开时那般用力地抱他,也不会让他把这个事情拖了大半年之久。 没有人喜欢送死,可他是昕帝转世,是召南帝王,是守护封印之人,是维系天下安平之人。 他虽身为皇子,却是师父一手养大,师父不是父亲,却远胜父亲,师父有命,他不能不从,他不能让师父失望,更不能让师父因为他成为众矢之的。 这件事情,他谁人都没有告诉,若是让小馍馍或是小心心还有小衿衿知道的话,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呢。 卫风望着远方,心中有事,出了神。 直到卫子衿唤他。 “爷,爷?”卫子衿唤了卫风两声,卫风才转过头来看他,笑吟吟道,“小衿衿,叫我哪?” 卫子衿面有担忧之色,关切道:“爷出神了,爷可是心中有事?” “事情当然是有咯,谁心中没个事儿?”卫风依旧笑吟吟的,“就不准我想事情想得出神啊?” “不是,属下只是担忧爷想到了什么不好的或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与莫爷或是与属下说说。”卫子衿很真切,他如长情他们一般,打心眼里在意着关心着卫风。 “小衿衿哪,你瞎操心什么,爷我好得很呢,去去去,给爷找些好吃的去,爷饿了。”卫风将手往背后一背,慢悠悠地朝客栈里走去。 “是,爷。”卫子衿,“属下将包袱拿到客房去放,便去为爷寻好吃的。” 却见卫风伸过手来将卫子衿手里的包袱拿了过来,嫌弃道:“得得得,我来拿就行,就这么点小事儿,叫我拿不就行了?” “那就有劳爷了。” 卫风没有再搭理卫子衿,走进了客栈里。 卫风甩着包袱走进客房后,随手便将拎在手上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抛,包袱稳稳地落在了桌子上,但因他方才一直甩晃着包袱,致使上边的结给松散了开来,让裹在里边的一样物事从包袱里歪斜了出来。 从松散开的包袱里歪斜出来的物事,是那只小黑猫布偶。 卫风盯着小黑猫布偶那用绳结做成的眼珠子,默了默后将它抓到了手里来,然后如他每一次拿到这只小黑猫布偶时那般用手指猛地戳它,一边哼声道:“让你瞪着爷,看爷不戳死你!戳死你!” 卫风戳着戳着,忽然停下了手,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只被他虐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小黑猫布偶,片刻后将小黑猫布偶放到桌上,转身出了屋,出了客栈。 那个小白脸的破烂书肆叫什么来着了? 264、晏姝的大肚子! 许辞的书肆叫做文辞书肆。《 不过,卫风到文辞书肆的时候,并未见到晏姝,也没有见到许辞,就像上一回一样,只见到了书肆里的两个伙计阿松和阿六。 卫风摇着折扇慢悠悠笑吟吟地走进书肆时,吓到了正在收整书册阿松一跳,只见阿松没有即刻如询问上门的客人欲购何书那般招呼卫风,而是先冲到一旁整齐的书架子前找阿六,紧张急切地小声道:“阿六阿六!上回那个从京城来的一身华贵的那个公子又来了!” 卫风乃习武之人,即便阿松这会儿的说话声再怎么小声,卫风还是听到了阿松与阿六说的话,是以还不待阿六说什么,便先听得卫风笑吟吟地嫌弃道:“啧啧,爷不过是进来看看而已,有这么大惊小怪嗯?看来你这个伙计不行,应该让你们老板把你给解雇了。” “解雇”两个字再次吓了阿松一跳,让他不由紧张地抓住了阿六的衣袖。 阿六嫌弃地白阿松一眼,将他的手打开,从书架后边走出来,然后客气地对卫风道:“阿松有失礼数,还望这位爷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一般见识,不知这位爷这个时辰来书肆,是想要找些什么书?” 卫风这才略微满意地点点头,“你这个伙计还像那么点样儿,比你旁边那个强多了。” 阿六和阿松不知接什么话才是好。 “爷听说你们这书肆可让客人坐在书肆里看看书喝喝茶,不知是也不是啊?”卫风用目光将书肆扫了一遭,笑吟吟问道。 “的确是这样。”阿六答道。 “那——”卫风将手中折扇忽地阖上,然后指向摆放在窗户前边的几张小几与椅子,道,“爷打算在这儿看书看上一宿,如何啊?” 卫风说完,根本不理会错愕的阿六和阿松,转了身便往窗户前置放的小几及椅子方向走去,衣摆一撩,便在椅子上坐下了身,边翘起腿边道:“来,给爷从书架子上随便拿一本什么书来。” 阿松见状,又紧张小声地对阿六道:“阿六阿六,他他他——” 阿六赶紧瞪阿松一眼,同时警告他道:“你别说话!” 阿松赶紧闭嘴,阿六则是客客气气地对卫风道:“这位爷,咱们书肆只有白天营生,晚上不营生,爷您看这天色——” 阿六很委婉,意思即是天色已晚,想要坐在书肆里看书的话,明儿再来。 谁知卫风压根就是个来找事的客人,自然不会管他们什么时候营生,只见他以手托腮,晃悠着翘起的腿,慢悠悠道:“这就是说,你们要把爷往外撵咯?”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位爷您可以明儿再来。”阿六赶紧解释,“而且咱们书肆今儿刚从京城运了一批书回来,小的和阿松要忙着把书册统计归类再放好,也无法伺候到这位爷。” 这样看着明显来找事的客人,还是小心应对的好!可不能给公子添麻烦! 却见卫风依旧笑意盈盈,毫不在意道:“那正好啊,你们整你们的书,我看我的书,毫不影响啊。” “可是……” “可是?”卫风用食指轻点着自己的脸颊,挑挑眉,“怎么?你们说什么都不想招呼爷这位客人是吧?那成,把你们老板找来,爷要和他好好谈谈,看看你们老板是不是都像你们这样将上门的客人往外撵的。” 就在阿六阿松根本不知拿什么办法对付卫风时,只听书肆门边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阿六阿松,怎么都在这儿杵着?” “公子!”阿松听到这个声音时的模样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只见他迅速往后转身,看向来人。 只见来人年约弱冠,身高约莫六尺,容貌平常,身着一简单朴素的浅青色布袍,布袍很是干净,带着些儒雅,看起来很是平易近人,正是这书肆的老板许辞。 只听阿松着急地和许辞说:“公子,这位爷说今夜要在咱们书肆看一宿的书,公子您看——” 阿松在说这话时,许辞看到了正托着腮翘着腿坐在窗前一脸笑吟吟看着他的卫风,怔了怔,阿六这时候也正要与许辞说些什么,却被他温和地打断,道:“好,我知道,你们去忙,这位爷我来招呼便好。” “是,公子。”阿六和阿松点点头,继续整理书册去了。 阿六本想与许辞再说些什么,但想到方才阿松那样小声的话都被卫风听到了,他便什么都没有说。 许辞走到卫风面前,温和有礼道:“阁下可是想要在在下这书肆里看上一宿的书?” 卫风尚未提到晏姝的事情,许辞便当做从未见过他,只将他当做寻常客人可对待,一个难伺候的客人。 卫风笑吟吟地点头,道:“怎么,老板是不是和你那两个伙计一样,要将本公子往外撵啊?” “自是不会。”许辞微微一笑,态度谦和,“阁下既然如此有兴致,在下又怎能拂了阁下的兴致,今夜在下便让阿六留在书肆陪同阁下便是,以免阁下找不到阁下想看的书。” 卫风听罢许辞这话,微微挑起眉,盯着许辞的眼睛,而后又笑道:“不过本公子不要伙计留下来陪着本公子,本公子要你这个老板留在这儿。” 卫风这是明显的故意找茬,许辞不傻,自然听得出来。 只听许辞依旧温和浅笑着,语气态度依旧客气,道:“请恕在下不能答应阁下,在下还有事在身,夜里不便留在书肆,若是阁下想要与在下谈些与书有关的事,白日里随时欢迎阁下前来。” “有事在身,不便留下啊。”卫风晃着翘起的腿,换了一只手来托腮,一双桃花眼笑得微微眯起,故意道,“什么事儿啊,告诉我呗?” 卫风这无礼的话让许辞面色微微沉了沉,随即又恢复了温和的模样,道:“家中之事,在下不便相告。” “哦——”卫风点点头,故意将尾音拉得老长,而后又道,“若本公子非要你今夜留在这儿不可呢?” 卫风在笑,还是笑盈盈的模样,可他那微微眯起的桃花眼中却盈着寒意。 许辞不说话,只迎着卫风的视线,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因为生意,许辞时常往京城去,见过的达官贵人虽不算多,却也不少,他看得出来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英俊公子绝非寻常百姓,极有可能是京城显贵,是不可轻易得罪之人。 许辞沉默,卫风也不催他回答,只是盯着他看而已。 少顷后,才听得许辞客气道:“承蒙阁下看得起在下,在下今夜自当留下。” 卫风将手中折扇刷地打开,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还差不多。” “那便请阁下在书肆里先随意看看,在下需回府一趟,稍后再过来。”许辞很客气,说完便要走。 “你这就走了?”卫风又挑挑眉,漫不经心道,“本公子打算把你这书肆里的书全都买了,今夜亥时之前把你这儿全部的书册都给本公子装好放到车上去,然后让人给本公子拉到京城去。” 卫风说这话时,许辞面上再不见丝毫温和客气之态,他的面上,此刻只有震惊。 整个书肆的书……!? 许辞震惊,他可知这整个书肆里的书有多少?亥时之前,而现下已将近戌时,距亥时不过仅仅两个时辰而已,且莫说他一开口便要光了这书肆里的书,单单这短短的两个时辰,便足以知晓他这显然是在故意为难人。 偏生卫风还又道:“哦,就你们主仆三人整就行了,可不许找人来帮忙,否则——” “本公子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破烂书肆。” 卫风在说这话时,眼里有寒芒,还有一股子恼意。 许辞看着卫风,心一沉再沉,因为他看得出,卫风说到必然做得到,而他既然敢说这般的话,便证明他有这个本事。 书肆是爹一手经营起来,怎可能毁在他的手里。 只见卫风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扔到了面前的小几上,懒洋洋道:“这是银票,赶紧地动起来吧,本公子不走,就在这儿一边看书一边看着你们,开始吧。” 许辞将广袖下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可见他的心极为不平静。 可就算再如何不平静,他都不能与眼前这个贵客起正面冲突,他要做的,只有忍。 就在许辞转了身走去和阿六阿松说这事时,阿六阿松激动气愤到了极点。 “公子!这,这整个书肆的书要是全都卖走了,咱们以后还,还怎么做生意啊!”阿松着急不安道。 “是啊公子,别说这些书卖完了咱们书肆要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再摆上这么多的书来,单就亥时之前让我们三人把这个书全都装好车,只有两个时辰,这,这怎么可能!?”阿六脸上写满了气愤,“他就是故意来刁难公子您的!” “就是!公子,咱去报官吧,让官府来处理他!”阿松亦是气愤道。 许辞却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都别说了,开始干活吧,我去车市走一趟,看看这个时辰还请不请得到马车,这般多的书,需要请的马车数目可不少。” 许辞说完便转身出了书肆,令阿六阿松欲言又止。 许辞面色沉重,就算报了官又如何,这本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不见得官府会管,况且依那人显贵的身份,只怕官府还会敬畏三分,届时怕是非但帮不了书肆反是给书肆添了不必要的麻烦。 许辞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书肆开门总归都是做生意,便当做是一桩大生意吧,不过是要将书肆里的书架子全都摆满需要较长的时日而已。 卫风将脑袋歪在窗户边上,看向外边快步走着的许辞,一脸阴沉。 哼!小白脸!老子就是看你那张小白脸不舒坦,不折腾折腾你老子心里更不舒坦! 夜幕拢上。 卫子衿为卫风寻了好吃的东西后在客栈里没有见到他的身影,看一眼被扔在桌上的小黑猫布偶后,卫子衿便带着为卫风准备好的吃食来到了文辞书肆,果然在这儿见到了卫风。 只见许辞以及阿六阿松各都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卫子衿只是看了一眼后便来到了卫风面前,将手中各种大小纸包放到了他面前的小几来,一边恭敬道:“爷,您要的好吃的。” 卫风笑眯眯道:“还是我的小衿衿聪明,瞧不见爷在客栈里就会自己出来找爷给爷送吃的,正好,饿死我了,边吃边看那个小白脸忙活。” 卫风边说边打开面前的纸包,忽又抬起头来盯着卫子衿,问道:“不过话说回来,小衿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卫子衿嘴上不答,心中则想,爷这些日子总是动不动就揣着那只小黑猫布偶来戳,用脑子稍微多想想自然就能知道爷在何处了。 不过—— 卫子衿将整个书肆看过一遭,道:“爷,没有看到沈燕姑娘。” 卫风正在啃一个糯米团子,听得卫子衿这一句,立刻被噎到,卫子衿赶紧将挂在腰间的水囊递给他。 卫风喝了水后才顺过气,当即瞪着卫子衿,骂道:“谁说我来这儿是来找那个黄毛丫头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卫子衿如实道:“爷,属下并没有说爷来这儿是找沈燕姑娘,属下只说没有见到沈燕姑娘。” “……小衿衿,你闭嘴吧!”卫风愤愤瞪了卫子衿一眼。 卫子衿当即没有再说话。 西原县的夏夜很奥热,只见忙碌着将书搬上马车的许辞额上沁出了一层又一层汗水,他还将身上的外裳脱了下来,将衣袖高高卷起,时而抬手擦一把额上的汗,一口气都不能得歇。 卫风则是坐在书肆里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书册,嫌弃道:“这什么破书,写的都是些什么,有人买才怪。” “爷不喜看,自是有喜欢看的人。”卫子衿道。 卫风哼哼声,表示不服。 只见他将书册翻得飞快,根本就不是看书,不过就是翻翻而已,不知是他没有兴致,还是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又或是说,他的心,很烦躁。 “爷想看什么书,京城里都能找得到,何必千里迢迢让人从这儿拉回去。”卫子衿忽然问道。 卫风又哼哼声,“我喜欢,你管我。” “属下不敢。” “哼!” 天色愈来愈黑沉,许辞与他的两个伙计依旧忙得一口气都不能得停歇。 卫风愈坐愈烦躁,忽然间,他将手中的书朝地上一扔,恼道:“什么破书!不看了!烦人!” 就在这会儿,站在卫风身旁的卫子衿听到了书肆外有些什么声音,不由转过头,从窗户看向书肆外边,眸中有震惊。 这,这是—— “喂,小衿衿,你觉不觉得热?这西原县的夏夜也太闷热了吧?”卫风将手上的书册扔了之后又躬身去将其捡了起来,一边问卫子衿道。 卫子衿不答。 卫风顿时不高兴了,嫌弃道:“我说小衿衿,爷问你话呢!” 卫风说这话时,转头看向卫子衿,却见卫子衿看向窗户外的方向,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使得他更不高兴,“小衿衿你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居然不理我!” 卫风边说边也转头看向窗户外的方向。 只一眼,他便怔住了。 此时的书肆外边,本是正在忙碌的许辞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因为他身旁来到了一人。 一名姑娘,明眸善睐,娇俏可爱的容貌,不是晏姝还能是谁人? “阿辞大哥?”晏姝走到许辞身旁唤了他一声后,忙碌的许辞才发现她,面上顿时露出了温和的浅笑,关切道,“小姝怎么过来了?” “天都黑了好久了都没有见到阿辞大哥和阿六阿松回去吃饭,也没有见到阿六阿松回去,我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晏姝面上的担忧之色在看到许辞后褪了去,许辞则是笑得有些惭愧道,“瞧我,忙得忘了让阿六回去告诉你一声道是我们今夜不回去吃了,小姝放心,没什么事,就是今夜书肆里忙着而已。 晏姝微微蹙起了眉,看看许辞捧在手上的一大摞书,再看看一旁马车上装着的书册,最后又看看正搬着一大摞书册从书肆里走出来的阿六,不解地问道:“阿辞大哥,这大晚上的,你们一直往外搬书到马车上是做什么?今儿不应该是有书运回来的才是?怎么净往外搬?” “这还不都是因为那——”也正走出来的阿松听到晏姝的话,当即怒从中来,音量陡然拔高,阿六赶紧低声喝他道,“阿松你别乱说话!人还在咱书肆里呢!” “人?什么人?阿六你说什么?”晏姝更觉不解,同时抬头看向书肆方向。 就在这时,她觉得好似书肆里有什么人在盯着她看,让她不由去寻这道目光。 然后,晏姝对上了正有窗户那儿盯着她看的一双眼眸。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晏姝当即怔住,本是红润的面色倏地刷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一般往后倒退了一步,而后慌乱地转身便跑。 晏姝一跑,阿松当即着急道:“哎哎!小姝!你别跑啊!你可是大着肚子呢!” 许辞见状,当即也顾不得什么忙不忙地,赶紧将手上捧着的书递给阿六,急切道:“我去看看小姝。” 阿六也着急道:“公子您快去吧。” 而今在阿松与阿六眼里,晏姝就像是家人。 因为她与他们一样,都是无家可归的人,因为遇到了温和善良的公子,才有了一处落脚之处,有了能吃上饭的生计,可以说是,有了一个小小的家。 所以对于晏姝的关心,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就如同许辞对晏姝的关心一般。 书肆里的卫风,此时还是一副怔怔的模样,尚未回过神。 少顷后,才见他拧起眉沉着脸问身旁的卫子衿道:“小衿衿,若我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是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吧?” 卫子衿恭敬道:“爷若指的是沈燕姑娘,那便是的。” 卫风将眉心拧得更紧,脸色更沉,声音有些冷,“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挺着个大肚子?” 卫子衿如实道:“回爷,正是。” 只听卫风紧着问道:“谁的孩子!?” “回爷,您问属下,属下也不知。” 卫风方才捡起还未放下的书册现下仍被他拿在手里,只见他将这书册在手指愈攥愈紧,而后这书册便在他手里渐渐化成了碎屑,撒落在地。 待得手中的书册全都被攥成碎屑后,才听得卫风冷声道:“让那两个伙计过来。” * 许辞很快便追上了晏姝,按着她的肩迫使她停下了脚步,担忧关切道:“小姝你万莫再跑了,你有孕在身,不可这般跑。” 晏姝面色惨白,身子还在微微发着颤,显然是受吓不轻。 她依旧是那个若芙蕖出渌波,芳泽无加,娇俏可爱的小姑娘,不过而今她的脸有些微发胖,圆圆润润的,看起来比原来还要可爱些。 她的身段,也有些微发胖。 只见她穿着一条很是宽松的裙裳,小腹高高隆起,显然是怀了身孕的模样,看模样已有了**个月的大小。 如今的她,已经挽起了作为姑娘家而垂散下的乌黑长发,盘成了妇人的发髻。 可,她又是何时成婚的? “阿辞大哥……”晏姝看着温和的许辞,害怕与不安完全写在了面上,便是本当嫣红的唇色都发了白。 晏姝害怕的模样让许辞心疼,只听他将语气放得更为温和,安抚她道:“可是看见了那位‘四爷’觉得害怕?没事儿的,阿辞大哥陪着你。” 许辞依旧记得上一回晏姝见到卫风时那副受惊害怕的模样,不过关于卫风的事情,晏姝一直没有与他提过,哪怕一个字,她都没有说过,就好像卫风是她的噩梦一样,她与谁都不愿意说不愿意提。 她不说,许辞便也什么都没有问,毕竟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着不愿与任何人提及的秘密,强求知道,只会让对方伤心难过而已。 就像晏姝从来都没有提过当时究竟是谁人将她掳走且在她身上又究竟发生过什么一样。 “阿辞大哥,我……我……”晏姝想要说什么,却又难以启齿。 许辞则是温柔一笑,抬手轻轻揉揉她的头顶,道:“傻姑娘,不想说便什么都不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阿辞大哥都会在你身边的。” “嗯……嗯!”晏姝用力点点头,感动得想要落泪。 只听许辞又温柔浅笑道:“来,阿辞大哥送小姝回宅子去。” “可是阿辞大哥不是在忙?”晏姝关切问道。 “没事,送小姝回去了我再到书肆忙也一样,很近的不是?” “阿辞大哥,可是因为我,他才会刁难阿辞大哥这么晚了还在忙?”晏姝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愧疚地问许辞道。 “怎么会呢?他要买书,阿辞大哥自然是要把书卖给他,书肆开着便是要做生意,难缠的客人时时都有,小姝别往心里去,这不是小姝的错。”许辞安慰晏姝道。 “是我给阿辞大哥添麻烦了。”晏姝低着头,眸中尽是难过。 “傻姑娘,都说了这不是小姝的错,怎还这么说?”许辞温和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抬起手揉揉晏姝的头顶,偏开话题道,“孩子今儿可还听话?” 说到孩子,晏姝面上的不安与难过才化为浅浅的笑意,带着喜悦,只见她抬手轻抚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笑着道:“孩子今天很听话。” “没有闹着你不让你睡觉吧?”许辞又问。 “没有,孩子今儿很乖的。”晏姝又抚抚自己的大肚子,笑得更开心了些,“哎呀,他踢了我一下,好像知道我们在说到他呢。” 许辞笑得愈发温柔,“是么?小姝可否让我摸一摸孩子?” “好啊。”晏姝点点头。 许辞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晏姝的大肚子上,可孩子这会儿却是不动了。 晏姝轻轻摸摸自己的大肚子,柔声与肚子里的孩子道:“孩儿乖,阿辞爹爹想要摸摸你,踢踢腿让阿辞爹爹知道你在哪儿。” 晏姝的话才说完,许辞便感觉到自己手心下晏姝的肚皮鼓动了一下,使得他惊喜道:“小姝,我感觉到他了。” 晏姝笑得更开心了些。 许辞收回手,又道:“小姝笑了便好,好了,回府去吧。” “嗯。” 有说有笑的晏姝与许辞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黑暗之中,有人在盯着他们看。 阴阴冷冷的目光。 ------题外话------ 有奖抢答:小馍馍第一次大笑是哪个章节里的内容? 回答最快且正确的姑娘将获得大妈的奖品~留言区回答~然后等待大妈出现就ok了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65、我愿意为你生小兔子的 卫风站在黑暗里,看着有说有笑的晏姝和许辞,目光冷冷,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然后愤愤转身,不再看他们一眼,走开了。樂文小說| “吱吱——!”忽然,不知从哪儿忽然蹿出来两只老鼠,从卫风面前蹿过。 卫风一脸阴沉,哼声骂道:“爷心情不好,连老鼠都来给爷添堵!?小衿衿,宰了它们!” 卫子衿面无表情,拒绝道:“爷要宰,爷您自己上。” “哼!我才不宰!脏我的手!回客栈,睡觉!” “爷不到书肆里盯着了?” “盯盯盯个屁!不盯了!回去睡觉!” “是,爷。” 卫风离开后,方才那两只从他面前蹿过去的老鼠又蹿了出来,只听其中一只陡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吱——”叫声,便见它浑身突然一阵猛的抽搐,然后翻倒在地,死了。 另一只重新蹿进黑暗之中,而后也听到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鼠叫声,便再也没了任何声响。 * 深夜,卫风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而不管他往哪一侧翻身,都会想到晏姝,想到她隆起的大肚子,想到她和许辞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模样。 在卫风不管翻了多少次身后,他忽然猛地坐起身来,同时抓过扔在一旁的小黑猫布偶,对着它就是一阵猛抓猛打,就好像拿它来泄愤似的。 “我让你见我就跑!我长得有那么可怕,一见我就浑身打颤转身就跑!?” “一见我就跑,和那个小白脸在一块儿你就有说有笑!再怎么上看下看都是爷长得比那个小白脸英俊一千一万倍!见爷你就跑,见着小白脸你就笑,什么意思啊你!?” “还有你那大肚子怎么回事!?你不仅嫁给了那个小白脸居然还把孩子给怀上了!?” “亏得爷还想瞅瞅你是不是在过着苦兮兮的日子,没想到你居然嫁人了还连孩子都怀了!你居然跑在爷前边去了!?爷都还没娶媳妇儿呢!” “不过这样也行,小馍馍媳妇儿见到了看她还能再说我些什么,哼!” “不对,看着你大肚子的模样,爷就来气!气炸了!” “还有你这破烂黑猫布偶,爷看着就心烦,拿回去!” 卫风自说自话,愈说愈气,说到最后,他将手里的小黑猫布偶朝地上狠狠一扔,气傻傻地瞪着歪在地上的它。 瞪着瞪着,卫风面上的怒气渐渐褪了去,只见他闭起眼抬手捏上自己的颞颥,喃喃道:“真是,那个黄毛丫头怎么样干我什么事,我生的什么气?” 生气? 想到这个词,卫风的眉心倏地拧了起来,拧得紧紧的。 他这是在生气?生那个黄毛丫头的气?他为何要生她的气?她凭什么值得他生气? 卫风烦躁地摇了摇头,霍地重新躺回到床榻上。 可他脑子里还是在想着晏姝的事情。 他注意到了,那个黄毛丫头的长发盘了起来,盘成了妇人的发髻,证明她嫁人了,至于嫁给谁,自然是那个名叫许辞的小白脸,否则她怎会笑得那般开心地让他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摸孩子。 那个黄毛丫头看小白脸时候的模样开心极了,笑得甜甜的,和在他面前那种受惊的模样或是哭泣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是什么时候和那个小白脸成婚的?看那大肚子的模样,应该是……快生了? 那就是说,她到这西原县来没多久就嫁给那个小白脸了? 他俩才认识多久?她居然就嫁给他了!? 有没有点羞耻心!? 该死的黄毛丫头以为他来这儿是为了她所以才那么惊慌失措?真是想太多!哼!他到这儿来是为了师父为了小馍馍,才不是为了她,一点都没有! “跑什么跑,爷才不稀得抓你!哼!” 卫风愈想愈恼,如何都冷静不下来,如何都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想晏姝的事情。 可,气煞煞的卫风只注意到晏姝和许辞亲昵的模样,他的心却没有注意到,不管晏姝再如何紧张再如何不安,许辞安慰她的时候都只是与她说着温柔的话,最多只是亲昵地揉揉她的脑袋,却没有像夫妻间那般亲密地将她拥进怀里来。 卫风也没有注意到,许辞在碰晏姝的大肚子前是询问了她之后才将手轻放到她的肚子上的,夫妻之间,可会需要如此? 卫风更没有注意到,许辞只是将手轻轻放在晏姝的大肚子上而已,他的手根本动也没有动一下,他根本没有像他自己说的那般摸摸晏姝的肚子,不过是将手轻搭在上边感受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卫风注意到的,只有晏姝的笑与许辞的温柔,在他眼里,他们根本就是真正的夫妻。 * 旁屋,长情搂着沈流萤睡,正将他的手贴在沈流萤的小腹上,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着,一边不厌其烦地问沈流萤道:“萤儿的肚子何时才会像我见过的那些怀了身子的女人那般如球一般大?” 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背挨在他的胸膛上,枕着他的手臂,握着他空闲的另一只手来把玩,听着他不知问了多少遍的问题,嫌弃他道:“你这个呆货,你别再问这个问题了行不行,我都已经回答你不知道多少遍了,你还问,你没把我说的话听进耳里是不是?” “不是,我听了的。”长情轻轻咬着沈流萤的耳朵,“萤儿说怀身子三个月的时候肚子才会开始变大,然后五个月的时候肚子就会明显的长大,大概十个月的时候我就能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你都记着了你干嘛还问!?”沈流萤在长情的手背上轻轻掐了一把。 “我就是想问问。”长情说完,轻轻亲了亲沈流萤的耳背。 沈流萤抬手来推推长情的脸,“你个呆货,不准老对着我的耳朵拂气,可痒痒。” 谁知长情没有将脸别开,反是对着沈流萤贴到他嘴上来的手亲了又亲,使得沈流萤只好妥协无奈道:“好了好了,随你好了。” 沈流萤收回手,长情又轻咬上她的耳朵,亲昵极了的模样。 “萤儿,怀三个和怀一个相比,会不会辛苦?”长情边轻抚着沈流萤扁平的小腹,边轻声问道。 沈流萤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道:“你说呢?” 长情认真地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会。” “那是肯定的。”沈流萤也将自己的手贴到了自己的小腹上,然后贴到长情抚摸她小腹的手背上,道,“你想想,本来只装一个孩子的肚子,现在要装三个孩子,怎么能不辛苦?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怀孩子第一次生孩子!” 一想到这个,沈流萤就有些紧张,不由将长情的手抓紧,“呆货,听说生孩子很疼的,我想到就觉得紧张。” 长情将沈流萤搂紧,愧疚道:“是我的错,我让萤儿辛苦让萤儿紧张了。” 长情的话让沈流萤怔了怔,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对!就是你的错!是你这个呆货往我肚子里种孩子的,而且一种还种了三个,是你让我吃苦的!” “我会好好补偿萤儿的。”长情吻着沈流萤的耳朵,认真道。 “怎么补偿?”沈流萤挑挑眉。 “我……我要好好想想。” “噗……”沈流萤笑出了声,在长情怀里翻了个身,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抬手轻捧上他的脸,将鼻尖抵到他的鼻尖上,看着他墨黑的眼睛,笑道,“呆货,错虽然是你的错,但我不怪你啊,我愿意为你生小兔子的。”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的唇覆上了长情薄薄的唇。 长情还是心疼他的小媳妇儿,“可萤儿一生就要生三个,萤儿会辛苦。” “辛苦那就辛苦咯,都在我肚子里了,难道我为了不辛苦还能不要他?”沈流萤轻咬一口长情的鼻尖,“呆,你疼着我照顾着我就好了,哪个女人怀孩子能是不辛苦的?不过,一次怀三个的话,怕是不能足月生产。” “不能足月生产……是什么意思?”长情微微眨眼,定定看着沈流萤。 沈流萤耐心地给她的问题相公解惑,“就是不能等到十个月再把孩子生下来,会早一个月左右,就是说你这个呆货不用等到十个月才能见到孩子。” 这回,长情没有激动,而是心疼地搂着沈流萤,“这就是说,萤儿不用受整整十个月的苦了。” 沈流萤倒没想到自从知道她怀了身子以后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孩子的长情这时想到的不是孩子而是她,不由有些感动,笑着点点头道:“可以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时,本是搂着她的长情忽然又变成了白糖糕。 自打立夏以来的这些日子,沈流萤已经习惯了长情在白糖糕之间忽然变换的情况,再没有了初时的慌张。 只见她笑着从薄被下边将白糖糕抱出来,放到枕头上,让它面对着她,抬手点点它毛茸茸的小鼻头,“真是说变就变,幸而不是在人前,不然可怎么得了。” 白糖糕耷拉着长耳朵,将毛茸茸的小爪子贴上沈流萤的脸,对着她的鼻尖亲了一口。 沈流萤这时忽然有些难过,“呆货,我而今没有能力为你控制你体内的帝王血封印,我好怕你在人前忽然变成这般模样,我怕你受伤害。” 所以他在京城的每一个夏季,都只能呆在他的相思苑里,以防在人前发生骤变之况,他的这般模样,绝对不能让世人瞧见,否则他将永无安宁之日。 去年夏日,她见到他的那个午后,便是他在路过城西时忽然生变,正巧路过他们沈府,便寻了她的院子来躲藏,谁知却被她发现了变成白糖糕的他。 而本该一直在相思苑里的他之所以会到城西去,是因为卫风进京专挑了西城门来走,他当时已将近一年没有见到卫风,仅是想早些见到他的师弟而已,不曾想路过沈府的时候他便忽生状况,再心生吓一吓卫风之计,遂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借由墙根处的小洞蹿到了沈府里,正好就到了她的映园里。 在她与白兄去临城的那一回,他之所以会跟着她去,不过是因为不放心她想保护她罢了。 那一次,若非有他在,只怕她早已死在那个顾家少爷的手上了。 可明明,他自己才是随时会有危险的那一个。 那时,仍是夏日时节。 今回,为了她要完成的使命,他在最不稳定最危险的时候仍旧陪她到这西原县来了。 沈流萤说完,将白糖糕抱进了怀里来,用下巴轻轻蹭着它的脑袋。 而她这一抱,白糖糕的脸便正正好贴到了她衣襟微敞的胸脯上,使得白糖糕所有想要安慰她的心全都化成了两溜儿鼻血。 当沈流萤将白糖糕从她怀里再挪到枕头上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它鼻底那两小溜儿鼻血,先是一怔,当即骂它道:“你个呆货!你又在想了什么!我可是在和你说正经话!” 白糖糕当即用爪子捂向自己的鼻子,谁知却被沈流萤猛地喝道:“不准动!” 白糖糕立刻放好毛茸爪子,一动不动。 只见沈流萤从枕边拿过帕子,轻轻按到白糖糕的鼻底,一边给它擦鼻血一边嫌弃它道:“不准用毛爪爪来擦鼻血!毛爪爪会脏!” 毛……爪爪?白糖糕听着沈流萤嫌弃的话,不由抬起自己的毛茸爪子来看。 呆呆愣愣的模样,惹得沈流萤笑了,忍不住将它又抱进怀里来,将它的脑袋搭在她的肩上,抚着它毛茸茸的背,笑道:“怎么,说你的小爪子是毛爪爪你不服气?本来就是毛爪爪。” 长情当然不乐意,因为他不想要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毛茸爪子,他想要的是能够拥抱他的萤儿的双手。 只听沈流萤又笑着道:“不管你是人的模样还是兔子的模样或是半妖的模样,我都喜欢你。” 白糖糕本是耷拉下的长耳朵忽地竖了起来。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好了,今夜就让我抱着你睡吧,乖。” 沈流萤说完,在白糖糕的鼻尖上轻轻亲了一口,才又将它重新抱进怀里来,就算白糖糕不能像长情那样回答她的问题,她还是忍不住与它说话。 “明儿天亮了你就陪我去找小姝吧,怎么样?我想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白糖糕摸摸沈流萤的脸,点点头。 “卫风那货应该知道小姝住在哪里,他要是说他不知道,我就掐死他!” 沈流萤说着,忽然掐上了白糖糕的脖子,吓了白糖糕一跳。 他可不是阿风,萤儿掐他掐错了! “我是不会掐死我的大宝贝的。”白糖糕浑身僵硬的模样让沈流萤又笑了,“好了,睡觉吧,你总是在照顾我,也累了,睡吧。” 白糖糕亲亲沈流萤的脸颊,在她怀里与她渐渐入睡。 睡着的人总觉时间过得很快,睡不着的人便总觉时间过得太慢太慢。 沈流萤是觉得时间过得快的那一个,卫风则是觉得时间过得慢的那一个。 在这西原县里,觉得时间过得慢的人,还有一个。 那便是晏姝。 晏姝与卫风一样,一整夜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不过卫风是因为烦躁,晏姝则是因为不安。 那个混账王八卫风已经当了皇帝了,应该在京城在宫里的才是,怎么可能像还是闲散的清郡王爷那时候一样随意走动,他又为何会来到这离京城最为偏远的西原县? 他来到西原县便也罢,为何会出现在阿辞大哥的书肆里,还大晚上的那般来为难阿辞大哥,他这么做,可都是因为……还想要责罚她? 她情急之下打了他的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大半年多了,而且他如今身为帝位,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怎么还会想着要责罚她? 可若不是要责罚她,为何又要刁难阿辞大哥? 而且…… 晏姝不由抚向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轻柔地抚摸着,手有些隐隐颤抖。 而且,他以最羞耻的方法来责罚她,这还不够吗?他还要怎么样才满意? 在晏姝轻柔的抚摸下,她肚里的孩子似乎翻了一个身,使得她的肚皮上滚起一道起伏的波浪,使得本是愁眉不安的晏姝温柔了眉眼,轻轻笑了起来,柔声道:“好孩子,你是在安慰娘亲是不是?” 晏姝默了默,又抚着自己的大肚子道:“好孩子,是不是娘亲吵醒了你?娘亲给你哼支歌儿,娘亲哄你睡觉好不好?” 夜深深,晏姝轻柔小声的歌声回荡在她的屋里,柔软好听。 她的眉眼间,有着姑娘家的天真烂漫,亦有着身为人母的温柔爱怜。 她的屋里,只有她自己,以及她腹中的孩儿。 她的床榻上,亦只有一只枕头一床衾被,并无第二人的物事。 尽管她梳着妇人发髻,挺着大肚子,可她的屋里,根本就没有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会用到的物事。 抑或说,她根本就没有丈夫。 晏姝轻哼着歌儿,本是温柔的眼中忽然覆上惊骇之色,蓦地捧着自己的大肚子,双手颤抖。 莫非卫风他是为了孩儿而来!? 不,不!她绝对不会把孩儿给他的! 绝不! 不不,也不对,他若是为了孩儿而来,不会什么都不问她就像是没见到她一样,那便是说…… 他不知道这个事儿!? 他若是不知道,就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 天亮了。 沈流萤睡一觉醒来,长情还是白糖糕的模样,沈流萤睁开眼的时候,它就蹲坐在她面前盯着她看。 沈流萤伸出手,在它的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笑道:“天亮了,早啊,白糖糕。” 白糖糕闭起眼,将脑袋在她的掌心里蹭蹭。 沈流萤正要再说什么,却见她忽然将手撑到床沿上,将身子探出床榻,呕吐了起来。 又是干呕,难受极了的模样。 白糖糕见状,两只长耳朵竖得老高,两只毛茸前爪紧紧抱着沈流萤的手腕,黑豆子般的眼睛紧张地盯着她看,毛茸小鼻头一直耸动着,好像在和她说些什么安慰或是心疼的话似的。 白糖糕的心里,的确心疼又紧张。 怀三个孩子都会这般难受么? 孩子生出来之前,萤儿都要一直忍着这样的难受么? 像是知道白糖糕心里想什么似的,沈流萤干呕停止后又摸摸它的脑袋,道:“没事的,这是正常的,好了,我也睡不下了,该起床了。” 沈流萤边穿衣裳边问白糖糕道:“待会儿吃了早饭之后我要去找小姝,你自己乖乖地呆在这屋里如何?” 白糖糕想也不想便摇头。 “不愿意?” 白糖糕点点头。 “那好吧。”沈流萤本是在系衣裳的带子,瞧着白糖糕一副萌得不行的模样,她便放下衣带,先伸出手抱起白糖糕,忍不住蹭了蹭它的毛茸脑袋,才将它方才来,继续穿衣,“就带着你好了,平日里都是你护着我,今回就换我护着你。” 沈流萤穿好衣裳后便坐到铜镜前梳头,而不管她到何处,白糖糕都黏着她,她梳头,白糖糕便蹲坐在铜镜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好像如何都看不够似的。 而它那副呆萌可爱的模样让沈流萤总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揉它。 沈流萤梳洗好抱着白糖糕下楼时,卫风早已经坐在了客栈大堂里。 只不过,整个大堂只有他,不见总是与他形影不离的卫子衿,也没有其他客人,便是连掌柜都不知到哪儿去了,只有一个跑堂战战兢兢地躲在柜台后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只见整个大堂里碟子碗筷被扔了满地,盘子里盛着的菜也撒了满地,使得大堂里一片狼藉。 此时,正有一名中年男人要走进客栈来,前脚才要跨进门槛,便见卫风拿起面前的一副筷子朝中年男子脚下一扔,整整好稳稳钉在他脚下的门槛上,明明没有任何锋利可言的筷子,却是嵌入门槛至少一寸,吓煞了那连脚都还没来得及落下的中年男人,只见他赶紧收回脚,看都没敢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转身便跑。 跑堂的看着到了门前的生意却又跑走了,为他们家掌柜心疼,想要把客人招呼回来,可他又没有那个胆,只怕自己被堂子里这个可怕的客人都削了。 这个客人,在大堂里坐了整整半个时辰了,不仅把堂子里的所有客人都赶跑了,还见什么扔什么!掌柜的不敢惹又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生意就这么给这一个客人给毁了,躲到屋里伤心去了,只留下他这个跑堂的在这儿看着。 话说这样的客人到底哪里来的啊!他们西原县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客人啊! 卫子衿此时手里断了两盘菜从后院厨房走来,将其放到了卫风面前,卫风却是看也不看便将两盘菜都扫到了地上,盘子落地,碎裂出声。 卫子衿看了地上又被卫风摔烂的盘子一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转身又朝后院厨房走去。 “小衿衿!我说了我不吃我不吃!你别在给我端菜了行不行!?”卫风似是忍无可忍,霍地站起了身,怒道,“端上来我还是摔!我不吃!” “爷,这些都是属下亲手做的,爷不吃,饿到午饭时?”卫子衿道。 “不用你管,反正我不吃!”此时生气的卫风颇像一个任性的小孩。 躲在柜台后的跑堂一脸同情地看着卫子衿,心道是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累得慌啊。 正从楼上走下来的沈流萤看不下去了,便嘲讽卫风道:“我说卫风,你闲得没事干朝旁人撒哪门子的气?人子衿辛辛苦苦烧出来的菜你不吃就算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亏得你白白长了二十多年。” 沈流萤本想说“亏你还是个男人”,想想还是给他这个脸面,便改了口。 “用你管!?”卫风不服气地瞪向沈流萤。 沈流萤懒得搭理他,抱着白糖糕边往客栈外边的方向走边道:“既然你把这儿整得这么脏,那我便和我的白糖糕出去吃,然后吃完了我来找你带我去找小燕。” 卫风正要说完,却被沈流萤绷着脸打断,只听她又道:“别说你不知道小燕在哪儿,也别说你骨气硬不给我带路,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还给我,你要是说不,你就不是男人,连阉人都不如。” 沈流萤说完,看也不再看在她眼里根本就是无理取闹的卫风一眼,抬脚跨出了客栈门槛。 卫风被沈流萤堵得哑口无言。 白糖糕趴在沈流萤的肩头上,盯着卫风看,自然不会有什么表情,但卫风能感觉得到它在嘲笑他。 跟在沈流萤身后的秋容捂嘴猛笑。 跑堂的非常想给沈流萤竖大拇指,不过为防他的大拇指被卫风给削了,他还是忍住了。 只听卫风用力哼一声,对卫子衿道:“小衿衿,走,根本那个死馍馍媳妇儿,去把她吃穷!” “是,爷。” 卫风等人出了客栈后走远了后,只听客栈外边有人惊道:“怎么这路上会有死老鼠啊?而且还好几只呢!” ------题外话------ 卫风的属性就是作死,哈哈哈~ 昨天的有奖抢答,恭喜bobo22333姑娘赢得大妈派发的奖品酱板鸭一只!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66、见到小姝! 在客栈了摔了半个时辰菜盘子的卫风,和沈流萤坐到一家饺子馆里后,他一口气喊了二十碗饺子,使得馆子里的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尤其是店家那眼珠子,瞪大得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每碗饺子十个,二十碗就是两百个,这如何能不让人震惊,再加上卫子衿要五碗,秋容要三碗,沈流萤觉得,她是一群猪出的门,不是和三个人出的门,使得她不禁往旁退了几步,拒绝和这三头猪尤其是卫风主仆这两头猪认识。 谁知卫风故意凑近她身旁,昂着下巴笑吟吟道:“小馍馍媳妇儿,你请客啊,我没带银子,小衿衿也没带银子,你要是说你不请,你就是天下第一抠门小气不要脸!” “……”沈流萤看着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来,真是想把卫风的嘴缝起来的心都有,只听她迫不得已道,“得得得,我请客我请客,两百个饺子,吃死你吧!” “两百个饺子才吃不死我。”卫风笑得一脸得意,“你说是吧小衿衿?” 秋容小声对沈流萤道:“夫人,四爷吃饺子的记录是一顿吃四百个。”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就是说两百个饺子是绝对吃不死卫风的。 卫风得意地将下巴抬得更高,一副“怎么样,佩服我吧?”的样儿,若是长情这会儿不是白糖糕,只该一拳又轮到了他那张欠抽的脸上。 沈流萤眼角抽抽,看向自己怀里的白糖糕,问道:“喂,呆货,你师弟是猪不是人吧?” “你才是猪!你和你相公都是猪!”卫风狠狠瞪沈流萤。 秋容这会儿又对沈流萤道:“夫人,其实爷的食量和四爷是一样的。” “……”沈流萤听完秋容的话,顿时不想要白糖糕了。 只见她将白糖糕提到自己眼前,晃了晃,警告他道:“白糖糕,你要是吃成一个大胖糖糕的话,我就把你宰了,炖着吃!” 白糖糕死死盯着秋容,就像在骂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样。 秋容赶紧闭嘴,嘿嘿一笑。 沈流萤可不愿意与卫风同桌,谁知不管她坐到哪一桌,卫风都跟着在她对面坐下来,令她十分嫌弃道:“我说卫风,你要点脸行不行,你没看出来我不想和你一块儿坐?” 对于卫风,沈流萤可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不仅是因为她因为晏姝的事情怎么看他都不顺眼,还因为卫风的脸皮,真的是可以用“厚颜无耻”来形容。 其实沈流萤心中曾后悔过,当初为何非要给晏姝和卫风牵红线,心觉自己做错了。 而卫风,脸皮厚得非但不觉有任何不好意思,反是笑吟吟地点点头,道:“我又不是瞎子,我当然看得出来。” “看出来你还非跟着我不可!?”有病吧这人。 “就是看出来了才非跟着你坐一块儿不可。”卫风边笑边摇着他手中的折扇,“就是要膈应你,膈应死你!” “……对于你这种这么不要脸的人,要是可以打分,我绝对给你打满分。”沈流萤毫不吝啬道。 “什么是打分和满分?”卫风眨眨他那双桃花眼,看起来就像在给人抛媚眼一般,可惜没把沈流萤迷到,反是把旁桌的两名中年妇女给迷倒了。 对于沈流萤口中这种从未听过的说辞,卫风与长情一样,总觉得好奇。 “打满分就是给你个厚脸皮状元。”沈流萤白卫风一眼。 “过奖过奖,小馍馍媳妇儿你给我这般高的赞誉,我会骄傲的。”卫风又笑着眨眨眼,这回愣是把旁桌的两名中年妇女给迷得把正要放进嘴里的饺子给掉回了碗里。 沈流萤好想吐,她觉得,很有必要让二哥和卫风这货认识认识,这俩不要脸的脸皮搁一块儿绝对有得一拼。 “我说卫风,你在这么小小的饺子馆里摇折扇,你觉得合适么?”饺子没上来,沈流萤又挑卫风的刺。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完,卫风将手中折扇摇得更猛,“为什么不合适?你看不顺眼啊?哎呀那正好,我多摇摇,把你的眼睛给摇歪。” “……当我什么都没说。” 这一顿早饭,沈流萤与卫风吃得尚算融洽,不过因着沈流萤吃着饺子总觉得有些反胃,便让秋容到隔壁馆子给她捎了点清淡小粥过来,这才能吃得下。 然后她一边吃一边看卫风一人“干”掉二十碗饺子,明明多得可怕的饺子,偏生卫风吃得一股风度翩翩的模样,斯文安静,看着碗里饺子的减少速度快,可看着他的模样却不见任何囫囵吞枣的着急模样,因着这般,这家小小的饺子馆聚来了不少人,皆是为看俊公子吃天数饺子而来,偏偏他还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偶尔还会向聚来看他的人微微一笑,顿时迷倒在场女人。 当然,除了沈流萤。 沈流萤此时抱着她的白糖糕坐到了旁桌,吃一口自己的粥给白糖糕喂半只饺子,和白糖糕笑道:“卫风那货这会儿成了一头被观赏的猪,亏他还笑眯眯的。” 沈流萤的话让秋容忍不住捂嘴笑。 卫风不介意,反是笑着看向沈流萤,“你嫉妒你就直说咯。” 沈流萤赶紧搓搓自己的手臂,一副被恶心到了的模样。 吃了早饭后走出饺子馆后,沈流萤便对卫风道:“走吧,带我去找小姝。” 卫风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去看那个黄毛丫头挺着小白脸给的大肚子的模样?不去! 沈流萤顿时沉下脸,“你说什么?” 卫风哼哼声,“我只说了我不去,我又没说不告诉你那个黄毛丫头在何处,文辞书肆,你自己和这饺子馆的店家问问,他就能告诉你文辞书肆在哪儿了,反正我不去。” 沈流萤又问:“你为什么不去?” 卫风面上没了方才笑吟吟的模样,反是怎么看都一副被气到了的模样,“不去就是不去,她和那个小白脸,我都不想看见!” “反正地儿我告诉你了,你自己找去吧。”卫风说完,转身便走,根本就不打算再听沈流萤说什么。 卫子衿怕沈流萤不相信,便为卫风说话道:“莫少夫人想要见的那位姑娘的确在文辞书肆,莫少夫人去了问问便会见到了的。” 卫子衿说完,转身赶紧跟上卫风。 沈流萤没有拦卫风,也没有嘲讽他什么,而是任他去了。 先让她自己去见小姝也好,省得卫风在旁边让小姝有话都不敢好好说。 而就在这会儿,秋容已经替她向饺子馆的店家问好了去文辞书肆的路,而后同她一起往文辞书肆的方向走去。 西原县不大,而且沈流萤想要走走看看这西原县的街景,是以没有让秋容把马车驾来,就这么步行着去。 文辞书肆所在的地方并不难找,转过几条街,便见到了。 沈流萤来到文辞书肆时,阿六阿松正从马车上将一摞又一摞的书搬下来。 只听阿松愤愤抱怨道:“昨天那位爷是不是咱们公子生意上得罪了的人啊,这么来玩咱们书肆!这书昨儿才全都搬上马车,今儿又全都拉了回来,说不要了,还给咱了!?有这么故意整怼人的没有啊!?” “行了阿松,你少说两句,公子都让咱不要说这个事情了,你还说。”阿六对阿松道。 阿松不服气,“为什么不让说啊?那人明明就是故意的整怼公子的,公子还不让咱说,我就是替公子不服,公子就是太和善了,才遭人这么欺负!” “行了阿松,闭嘴!让人听到是什么好事!?”阿六稍微提高音量,呵斥阿松道。 阿松咬咬牙,面上虽还是愤愤的模样,却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把书从马车上搬下来。 忽又听得他道:“好在他没有把给了公子的银票让公子还回去,不然就是欺人太甚!” 说到这儿,阿六蹙起了眉,小声道:“可我瞧着公子有将银票还给他的意思。” “什么!?”阿松瞪大了眼,“为什么要还给他!这是他自己买了又反悔的,又不是咱不卖书给他,凭什么要把银票还给他!?” “我说你能不能小点儿声!?”阿六忍不了阿松的大嗓门,又瞪他道。 阿松又赶紧闭嘴。 正当阿六要说什么时,本是在书肆里将他们搬进去的书册一一摆放到书架上的许辞从书肆里走了出来,看着一脸愤愤不平的阿松,有些无奈道:“阿松,你的声音大得我在里边都听到了。” 阿松赶紧赔不是道:“公子,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太生气了!我——” “好了不说了。”许辞温和地打断了阿松的话,“就当是把架子上的书全都整理过一遍,没什么的,莫生气了。” “……是,公子。”阿松不情不愿地答道,可是公子都不生气,他还能生什么气? 许辞说完,也来帮阿六阿松搬书,当他走到马车旁时他才发现沈流萤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不由浅笑上前,温和客气道:“姑娘可是想要买书?抱歉,书肆今日恐怕是不能营生,姑娘你瞧这……我与伙计还在忙着把书搬回书肆摆放好,若是姑娘不介意,可明日再来。” 许辞穿着朴素,气质儒雅,待人温和有礼,让沈流萤颇有好感,不由也对他微微一笑以示客气,问道:“这位公子是这家书肆的老板?” “在下姓许,正是这家文辞书肆的老板。”许辞朝沈流萤微微颔首,温文有礼。 “许公子。”沈流萤也朝许辞微微点头,“我夫家姓莫,许公子称我一声莫夫人便好。” “在下还要忙,便不招呼莫夫人了。”许辞朝沈流萤浅笑点了点头,转身便要走回马车旁搬书。 就在他欲转身之际,只听沈流萤问他道:“许公子,我今回前来是想与公子打听一个人。” 许辞停下脚步,仍旧客气道:“不知莫夫人想要打听的是何人?” 沈流萤想了想,道:“小姝,姝丽的姝。” 之所以没有道出小姝的姓,是因为她不知晓小姝来到这西原县是否将她的真实姓名如实相告,且看这许辞温文儒雅并非歹人,若小姝真的在这文辞书肆与其相识,小姝或许会将自己的真实姓名相告。 且先这般问了再说。 许辞一听沈流萤的话,即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从他这一点来看,沈流萤便能肯定,他一定认识小姝。 许辞没有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客气地反问她道:“不知莫夫人找小姝有何事?” 沈流萤看得出许辞的防备和警惕,许是关切小姝而致,只见沈流萤微微一笑,道:“许公子大可放心,我并非歹人,我找小姝,仅仅是因为想念她了而已,若是公子不放心,可先去告诉小姝一声,道是京城沈府沈流萤来找她,我在这儿等着便好。” 许辞又是定定看了沈流萤少顷,才温和道:“在下看莫夫人并非恶人,并无不相信莫夫人之意。” 许辞说着,抬头看看天色,然后又道:“莫夫人若是不嫌弃书肆里乱,可到书肆里稍微坐一坐,这个时辰,小姝很快便会过来了。” “小姝真的在这儿!?”沈流萤听得许辞肯定的答案,颇为激动。 许辞看着沈流萤欢喜激动的模样不像是假,当是真的想念小姝才会有着这般反应,是以浅笑着轻轻点了点头,“小姝确实在在下这儿,算来已有十个月出头的时日了。” “正是这个时日!”看来小姝离开了京城之后便来到了这西原县,看这许公子是个懂礼的读书人,那小姝在这儿应该不会受太多的苦才是,“那小姝可还好?” 许辞本是要回答沈流萤的问题,然就在这时,他看向了沈流萤旁侧的方向,道:“莫夫人的问题,还是问小姝自己好了。” 沈流萤当即顺着许辞视线的方向转身望去,同时惊喜地喊道:“小——姝……?” 可她才高兴地张嘴喊出一个“小”字,她欢喜的声音便瞬间降了下来,甚至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她是见到了她想要见到的晏姝,可又不是她想要见到的那个晏姝。 因为她认识的小姝,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大着肚子!? 沈流萤看到的正朝书肆方向走来的晏姝,的确挺着个大肚子,因为怀了身子的缘故,她那张娇俏可爱的脸变得圆圆润润,腰身也胖了一圈,走起路来不再像原来那般活蹦乱跳,而是小心缓慢的。 沈流萤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正慢慢走来的晏姝。 她怀里的白糖糕在看到晏姝时瞬间竖起了耳朵,显然也是怔住了的模样。 阿风的这个小王妃,竟然……挺了这么大的肚子!? 秋容更是目瞪口呆,心道是难怪四爷说什么都不肯来,肯定是知道他整天不由自主就挂在嘴上的“黄毛丫头”挺了个大肚子怀了别人的孩子,所以才不肯来吧? 而晏姝在看到沈流萤的一瞬间,亦是惊得定在了原地,眼眸大睁,定定看着沈流萤,然后抬起手搓搓自己的眼睛,好像不敢相信会在这西原县见到她似的。 下一瞬,只见她震惊不已的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同时迈开步子朝沈流萤急急跑来,一边欢喜地唤她道:“流萤!” 许辞见状,当即紧张道:“小姝当心,莫跑!” 而就在许辞出声之时,沈流萤已朝晏姝跑了过去,惊道:“小姝你别跑!” 这会儿被惊到的可就不止是许辞,还有沈流萤怀里的白糖糕。 沈流萤这会儿压根就忘了自己也是一个怀了身子的人,晏姝不能跑,她也不能胡乱跑。 可就算白糖糕再怎么紧张,现下的他也阻止不了沈流萤,它紧张地抓着沈流萤的手,沈流萤此时只顾紧张晏姝,压根就不理他。 见到了沈流萤的晏姝欢喜不已,除了整个人变得圆润不少以及挺了个大肚子之外,她还是沈流萤印象里的那个娇俏小姑娘,笑得欢喜可人,甚至紧紧抱住了她直蹦跶,“流萤流萤!真的是你流萤!” 沈流萤则是赶紧放了手里的白糖糕而扶住她的肩制止她乱蹦,也是欢喜地笑着,“小姝你可重啊,别这么抱着我蹦,都快被你压残了。” “我高兴嘛!高兴得不得了!”晏姝笑靥如花,真真是高兴得不得了的模样,然后一个劲儿地问沈流萤道,“流萤你不是在京城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谁和你来的呀?哎呀!这不是你那只流氓兔子吗,它陪着你来的呀!?” 晏姝说完,看向蹲在沈流萤脚边的白糖糕,笑着问它道:“流氓兔子,你还记不记得我?我是流萤的好姐妹,被你拿小石子扔的那个,你还记不记得?” 晏姝不说,沈流萤都忘了晏姝曾被白糖糕用小石子扔过,就因为她和她睡了一宿,白糖糕那货吃醋了。 白糖糕看着挺着大肚子欢喜不已的晏姝,点了点头。 晏姝更高兴,“流萤流萤!你的流氓兔子它还记得我呢!” 晏姝笑得开心,沈流萤也为终于见着她而开心,见着她好好的没有吃苦没有受罪的模样而开心,可同时,她的眼神也有些沉。 因为晏姝的肚子以及她盘起的头发,不管从哪一者看,她都已经成婚了嫁人了。 那小姝的夫家是—— 沈流萤没有理会晏姝,而是转头看向了仍站在马车旁看着她们的许辞,一改方才浅笑客气的模样,眼神冷冷沉沉的。 照小姝肚子的大小看,显然已有八个多月的身孕,而小姝从京城离开至今也不过九个月而已,这便是说,小姝才认识这个许辞没多久就—— 晏姝看着沈流萤的神色,便能猜想得到她心中在想什么,赶紧抓着她的手,急切道:“流萤,你别这么看阿辞大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辞大哥是好人。” 晏姝对许辞亲昵的称呼让沈流萤微微蹙起眉。 只见晏姝和她说完这话后便走向了许辞,对他道:“阿辞大哥,流萤是我的好朋友,她没有恶意的。” “我看得出来,她是在意小姝关心小姝才会这般。”许辞微微笑着,很是温和,“既是小姝的朋友来了,小姝便带她到府上坐坐,阿辞大哥这儿还要忙,便不能招呼她了,只能有小姝代为招待了。” “我会和流萤解释清楚的,不会让流萤误会阿辞大哥的!”晏姝很着急,也很愧疚。 许辞却是温柔地轻轻揉揉小姝的脑袋,“傻姑娘,没事的,阿辞大哥不在乎,快去吧,别让朋友等久了。” 沈流萤看着许辞轻揉晏姝脑袋的动作,蹙起的眉心拧得更紧一分,这样亲昵的举动,大哥二哥以及三哥时常这般对她,而那个呆货对她,则是拥抱。 拥抱,才是夫妻间当有的亲昵举动,那小姝和这个许辞…… “嗯!”只见晏姝点点头,“中午我再来给阿辞大哥你们送饭吃。” 许辞微微点头,继续搬书。 晏姝走回到沈流萤面前,笑着对她道:“流萤,我就住在阿辞大哥的宅子里,阿辞大哥的宅子就在书肆后边的一条街上,从这边走,走到前边拐个弯往后边走,就到了。” 晏姝边说边抬手指向自己方才走来的方向,另一只手拉上沈流萤的手,“我们回去坐着说话呗!” “好。”沈流萤当然不拒绝,毕竟在这外边说话也不方便,“也好让我看看你住的地方。” “西原县很小,阿辞大哥做的也不是大生意,自然是比不得流萤给我在沈府睡的屋的。”晏姝先为许辞解释,生怕待会儿沈流萤见到她住的地方会觉得她受了委屈。 沈流萤自然听得出晏姝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之人,是以她用手肘杵杵晏姝的腰,逗她道:“啧啧,我都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先帮你的阿辞大哥说起好话来了?” 晏姝的腰被沈流萤的手肘杵得有些痒,使得她不由笑出了声来,一边道:“阿辞大哥是好人,可不能让萤儿对阿辞大哥生气的。” 晏姝的面上只有笑意与感激之意,并无任何羞赧之色,就好像她与许辞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那为何同住一个屋檐下? 这让任何一人瞧见都会认为他们之间,必是男女关系。 “张口闭口都是‘阿辞大哥’,他就这么好啊?”沈流萤故意问晏姝道。 “嗯!”晏姝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流萤,阿辞大哥是好人,真的,要是没有遇到阿辞大哥,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说到这儿,晏姝眸中有悲伤之色,同时见着她抬起手轻抚着自己的大肚子。 沈流萤也不再逗她,也低头看着她的大肚子,道:“我看得出来,许公子是个好人,否则不会把小姝你照顾得这般好,但是——” 沈流萤抬眸,盯着晏姝的眼睛,沉声道:“小姝你要告诉我你离开京城之后都遇着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 晏姝没有即刻回答沈流萤的话,而是沉默着,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手有些微的发颤。 沈流萤没有催晏姝赶紧回答她,她只是静默地等着她回答。 她感觉得出也看得出,这件事情,难以启齿,关于她现今挺着个大肚子的事情。 只因难以启齿,所以在最信任的朋友面前,她才会静默才会沉思,否则,她会是即刻拒绝,拒绝提这个事情的任何一个字。 “流萤,我会告诉你的。”晏姝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声音低低轻轻,“我也只有你可以告诉了……” 晏姝说这话时,有人从她身旁走过,只见这人走得很是急切,并且脚步走得很是不稳当,随时都有栽倒的可能,是一名中年妇人,面色很难看,手上挎着一只菜篮子,不知匆匆要去做什么。 她从晏姝身旁经过的时候,一个没走稳,险些栽倒,晏姝赶紧伸手扶住她,关切道:“大娘您当心些。” 妇人感激道:“多谢这位小娘子,我这两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总觉双腿走起路来有些轻飘飘的,哎,可能是这两日没休息好的缘故。” 妇人说完,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还在自言自语着什么要赶紧给丈夫儿子送饭菜的话。 晏姝看了她一会儿,与沈流萤继续往许宅的方向走。 * 此时此刻的卫风,正面色沉沉不紧不慢地一一走过这西原县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巷。 封印之地,在何处? 267、我要宰了那个王八蛋!【追文有奖】 许宅虽然远远比不了沈府,但许辞已经给了晏姝最好的,自从得知她怀了身孕之后,许辞便不再让她住在下人才住的后院,而是给她重新布置了一间新屋,比后院她原来住的那间小屋要大去许多,虽然没有华贵的器物摆设,却清新素雅,很是适合姑娘家居住。 对此,晏姝拒绝了很多次,认为自己不应当也不能住在这屋里,可许辞最终还是不容她拒绝,她便只能从后院的小屋搬到这间素雅的屋子里来住。 沈流萤坐在窗边,静静听着晏姝给她说她是离开京城后是如何遇到许辞,怎么到的这西原县来,又是与这儿的人怎么相处的,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到过卫风,因为她根本就不愿意提起这个人,更不愿意想起这个人。 沈流萤自然也注意到晏姝对卫风来找她一事只字不提,也没有提到她大肚子的事。 沈流萤并没有急着要她把这难以启齿的事情说出来,忽然,只听晏姝盯着沈流萤的妇人发髻,惊诧道:“流萤!我才发现你……你盘发了!你嫁人了对不对!?你嫁给谁了!?” “不对不对,流萤你先别说!先让我猜猜!”晏姝两眼亮晶晶的,一脸激动又兴奋,而后道,“我猜流萤你是嫁给了那个呆呆傻傻的傻大个儿,对不对对不对!?” 白糖糕趴在沈流萤腿上,用后腿挠挠耳朵,小鼻头耸耸,算你有眼力劲儿,除了我,萤儿还能嫁给谁?萤儿可是他的。 晏姝兴奋激动得又想要蹦跶,若非沈流萤按着她的肩让她在凳子上好好坐着,只怕她又蹦跶了起来,那兴奋的模样就好像是她嫁人了一样。 只见沈流萤点点头,笑着道:“小姝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嫁给了那个呆货。” “什么时候的事情!?流萤你都没有告诉我!这是流萤的大喜事,我居然没有在场!”本是兴奋的晏姝忽然就蔫吧了下来,一脸难过的模样。 沈流萤嫌弃地抬手捏捏晏姝的脸,瞪她道:“你还怪我没有怪你了?谁让你自己乱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我让卫风那货来找你回去你又不回,我又不便自己出来找你,你不在,我都觉得可惜。” 晏姝还是故意避开了卫风,没有提他,而是又问沈流萤道:“那流萤你是什么时候成婚的嘛?” “去年六月二十六,就在你离开后没多久。”沈流萤道。 “那算来,流萤你成婚都快一年了呢!” “你才知道啊。”沈流萤又捏捏晏姝的脸,“你才知道我都快有一年没见到你了!” 晏姝没有拂开沈流萤的手,反是开心地笑了起来,道:“我在这儿过的很好的,流萤不用为我担心,倒是我不好,一直都没有给流萤捎一封信去,流萤我错了,让你担心了,还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找我。” “惭愧还笑得这么开心,没点诚意。”沈流萤又瞪她。 “这不是和流萤在一块儿才敢这样嘛,对别人我才不这样。”晏姝抿抿嘴,沈流萤将手从她脸颊上拿开,晏姝便又问她道,“流萤你到这儿来,你相公那个大个儿没有跟你来吗?他那么黏你的。” “他啊……”沈流萤揉揉趴在她腿上的白糖糕的脑袋,浅笑道,“他来了,不过没有陪我来找你而已,他做他的事情去了。” 沈流萤并非有意对晏姝隐瞒长情便是白糖糕的事实,也并非不信任她,而是对长情而言,这个事情,他应该并不愿意让除了仅有的那几个值得他完全信任的人之外的人知道,所以沈流萤并未对晏姝说。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让流萤自己来西原县这么远的地方。”晏姝说完,又笑着问,“流萤,那个大个儿对你很好的对不对?” 沈流萤又揉揉白糖糕的脑袋,点点头,笑道:“嗯,他对我很好,除了样子看起来呆了一点傻了一点,其实一点儿也不傻,相反还是个很靠得住的男人。” 沈流萤说完这话,白糖糕抱着她的手,使劲地朝她的手心蹭脑袋,开心的模样。 晏姝用双手托腮,笑盈盈地看着沈流萤,为她开心道:“流萤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大个儿了,原来流萤还很嫌弃他的呢。” 沈流萤可不觉有丝毫羞涩,反是大胆承认道:“我喜欢我相公,天经地义的事情嘛。” 晏姝笑得更开心,“流萤嫁了个好相公,太好了,这样以后相公护着流萤,就不会有人敢欺负流萤了。” 白糖糕点点头,那是,谁敢欺负他的萤儿,那命来偿都不够。 只听沈流萤又道:“对了小姝,告诉你个事儿,好事。” “什么好事儿!?”晏姝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沈流萤将手贴上自己的小腹,轻轻抚了抚,“我有身孕了,两个月了,而且还一次怀了仨。” “三……三个!?”晏姝惊得霍地站起了身,一脸的不可置信,“那个大个儿这么……厉害!?” 白糖糕得意地抬抬头,那是。 “厉害”这个夸赞让沈流萤忍不住笑出了声,同时用力揪了一把白糖糕的耳朵,道:“是啊,头一次有孕便一次怀了三个,这是要辛苦死我的意思?” “那那个大个儿肯定高兴坏了。”晏姝还是有些回过神。 “那个呆货,岂止是高兴坏了,我觉得他都高兴得快要魔怔了。”成日里反反复复地问一些已经问过了的问题,不厌其烦。 “怀了三个,的确会很辛苦的,一定要让那个大个儿好好疼你。”晏姝打心底关心沈流萤,“流萤你都怀了身子了,而且前三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候,怎么还从京城跑到西原县这么远的地方来?” “没事,我很好,目前除了孕吐稍微有些厉害,一切都好好的。”沈流萤对晏姝笑笑,示意她不必担心,而后只听她道,“小姝,你是否也应当与我说说你怀了身孕的事了?你总是有意避开你的身孕不谈,可是还没有想好应当如何与我说?” “流萤,我……”晏姝似是连看沈流萤的勇气都没有,只见她低下头,面色发白,手搭在腿上,将腿上的裙裳抓得紧紧的,仍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沈流萤定定盯着晏姝,眼神沉沉。 小姝住在这许辞府上,又与他很是亲昵,大着肚子又盘子发髻,理当是他的妻子才是,那小姝肚子里的孩子就应是许辞的孩子,若是这般,有何难以启齿? 且看小姝这副紧张不安且又迟迟说不出口的模样,这其中必定有事,而且—— 沈流萤的目光将晏姝所住的这间屋子巡了一遭,这屋里不管用的还是摆放的,全都是女人家的物事,没有任何一件男人的东西,床榻上更是只摆放了一个枕头,这便是说,这屋里住的只有小姝一人,许辞根本就不住在这屋。 而若是夫妻,哪怕是因小姝怀了身孕而分房睡,也不至于枕头都拿走且小姝这屋里一件男人的东西都没有。 再看小姝,从始至终都只字不提卫风,哪怕是她说到了,小姝也避开没有回答,莫非—— 沈流萤寻思到这儿,眼眸蓦地睁大,死死盯着低着头的晏姝,沉声问道:“是卫风?” 沈流萤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晏姝的身子蓦地抖了一抖,她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却是将腿上的裙裳抓紧到极点,面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而晏姝的这一反应,就算她不回答,沈流萤也知道了答案。 白糖糕这时也猛地竖起了耳朵,定定盯着晏姝瞧。 晏姝还是没有说话。 一股熊熊怒火蓦地直蹿沈流萤心头,只见她心口起伏得愈来愈烈,鼻息愈来愈重,双手慢慢紧握成拳,而后,她霍地站起身,迈开大步就往屋外方向走。 沈流萤站起身时并没有先抱起趴在她腿上的白糖糕,她已经怒得忘了她还要带着她白糖糕模样的相公。 晏姝眼角的余光看到沈流萤倏然站起身,二话不说怒冲冲地就要走,瞬间猛地抬起头,同时站起身伸手去拉沈流萤,着急道:“流萤你要去哪儿?” “你别管我。”沈流萤没有回头看晏姝,而是将她抓在她手臂上的手拂开,继续往屋外方向走。 她的声音,冷到了极点,她身上此时散发出来的那股子气息,也冷到了极点。 晏姝感觉得到沈流萤的不对劲,赶紧又拉住她,愈发着急道:“流萤你,你是不是要去找卫风?你别去找他,别去!” 以防沈流萤再像方才那般将她的手给拂开,晏姝这回将她的手臂抓得紧紧的,让她拂开不得。 而在晏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沈流萤的脚步蓦地停了下来,紧着她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晏姝,声音冷冷沉沉地问她道:“你知道我要去找卫风?你知道卫风也到这西原县来了?” 晏姝怔住,不仅是因为沈流萤的反问,还因为她此时的模样,森森冷冷的,仿佛要将人碎尸万段一般。 晏姝还没有回答,只听沈流萤又问道:“你知道他来了西原县,就证明你见过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昨天晚上。”晏姝被此时的沈流萤震慑到了,根本就没有思考的余地,即刻回答了她的问题。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沈流萤将双手抓紧得好似她手心里有什么东西非要攥碎成渣不可一般,胸中怒火熊熊,眸中亦是如此,难怪卫风方才说什么都不愿意跟她一块儿来见小姝,原来是自己昨夜已经来过,原来是自己做了天理不容的无耻之事怕被人知晓! 沈流萤道完两个“原来如此”后,用力将晏姝抓着她手臂的手拂开,再一次转身欲走。 “流萤!”晏姝见状,大惊失色,又一次上前,不过这一次她不是想要拉住沈流萤,而是要挡到她面前,沈流萤知晓她要做什么,怒火冲天的她看也没看晏姝一眼,抬手便将她推开。 只听晏姝“哎呀”一声,被沈流萤这么忽然一推推得她脚步有些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使得沈流萤赶紧转过身将她扶住,待将晏姝扶稳之后,她收回手,一言不发,转身又要走。 晏姝这一次抓着沈流萤的手臂,一个快步挡到了她面前来,终于将她拦住了。 沈流萤冷冷看着挡在自己面前挡住自己去路的面色青白慌乱不已的晏姝,一字一顿地沉沉道:“小姝你这是做什么?” “我……”晏姝知道沈流萤是打心底在乎她关心她,她知道她想做的要做的事情是为了她好,可是…… “小姝你走开,别挡着我!”挡在自己面前说什么都不让她走的大肚子晏姝让沈流萤胸中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使得忍不住吼道,“我要去将卫风那个王八蛋给宰了!” “流萤!”暴怒的沈流萤让晏姝紧张得当即一把抱住了她,生怕她若再一次要走的话她根本没有办法拦住她。 “是他来找你的那一次是不是!?他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之后就把你自己一人扔在这里了是不是!?王八蛋!混账东西!我非宰了他不可!”此时的沈流萤不仅是不能冷静,根本就是暴怒得完全失了控,“小姝你松开我!你拦着我做什么!?” “流萤!你别去找他!我求求你,你别去找他!”沈流萤吼得愈大声,晏姝便将她搂得愈紧,同时也对她大声道,尽管她知道依沈流萤此时的力道很容易便能挣开她的阻拦,可她也知道,沈流萤不会伤害如今已经临近临盆的她,所以她知道沈流萤不会挣开她的阻拦。 “小姝。”沈流萤听罢晏姝大声说完的话,她忽然安静了下来,可她面上却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只见她紧紧拧着眉心,不可置信地问晏姝道,“你……说什么?你求我不要去找那个王八蛋?” “是,流萤。”晏姝咬着下唇,艰难地点点头,“我求你不要去找他,不要去……” “小姝你疯了!?”沈流萤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晏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在求我不要去找那个王八蛋?难道你……爱上他了!?” 沈流萤的话让晏姝蓦地睁大眼睛,情绪在这一瞬间失控,喊道:“我怎么可能爱上他!?我怎么可能爱上那样的人!?” “小姝你冷静点,冷静点。”这回轮到沈流萤抓上晏姝的手臂,安抚她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问你这样的问题。” 晏姝则是对沈流萤微微笑了一笑,道:“流萤,我没事的,别为我担心。”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暴怒得激动失控,但她的怒火依旧烈烈燃烧着,“那你为何要拦着我不让我去找那个王八蛋!?” “因为……”晏姝抚摸自己高高隆起的大肚子,眸子里有苦涩有悲伤有不安,还有温柔与爱怜,“我怕他来抢我的孩子,他好像还不知道这是……” 他的孩子,这四个字,晏姝如何也说不出口。 沈流萤的眼眸再次睁大,双手再次紧握成拳,眼神冷如寒霜。 便是白糖糕那双黑溜溜的可爱黑豆子眼睛,此刻似也冷冰冰的。 “所以流萤你别去找他!”晏姝又一次抓上沈流萤的手臂,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她,“别让他知道这个孩子和他有关!我不能让他抢走我的孩子!” “可是小姝……”沈流萤有些不忍对晏姝说事实,却又不能不对她说,“他而今不知道,却迟早都会知道的。” 卫风是个何其聪明的人,他只需稍加想想,便能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 “不!”晏姝害怕似的抱着自己的肚子,频频摇头,“就算他知道,我也不会把孩子给他的!这是我的孩子,我不会把他给任何人!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把孩子给他!” “好好好,不给不给不给,小姝你冷静点。”沈流萤轻按着晏姝的肩,轻轻摩挲着,将声音放得轻柔,“孩子是小姝的,谁也不给,我会帮着小姝的,就算是那个王八蛋,也休想从小姝这儿带走孩子,别慌,别怕。” “流萤……”晏姝看着沈流萤温柔的神情,听着她温柔的话,忍不住又抱住了她,然后,竟是哭了起来,哭出了声,“呜呜呜……” “呜呜……流萤,我好想好想你啊,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和你说啊,阿辞大哥虽然对我很好很好,可我心里的很多很多话还是没有办法跟阿辞大哥说出口,阿辞大哥也变不成流萤……”晏姝紧紧抱着沈流萤,抽抽噎噎,泣不成声,“可我又不能回去找流萤,我现在这个模样……只会给流萤给沈大哥他们给你们沈家遭来口舌,我连信都不敢给你写,你要是知道我受委屈了你一定会跑来找我的,可是路途遥远,我不能给流萤添麻烦……” “可是我自己,好难过好难过啊……呜……” 此时的晏姝,哭得就像一个被抢了心爱布偶的小姑娘,让人心疼。 这些话,也只有在沈流萤面前,她才敢说才会说。 沈流萤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小姝的时候,穿得破破烂烂,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刚从她心中的“地狱”清郡王府中刨洞逃出来然后又在路上吃了一个月的苦头,可纵是吃了再多的苦,她都没有见到小姝落一滴泪,更没有见到她面露悲伤之色,可如今,这个坚强的姑娘却泣不成声。 若不是真的难过到了极点,什么苦头都忍得过来的小姝又怎会哭得这么伤心? 可见卫风那个王八蛋做的事情给小姝的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小姝不哭了,我这不是来找你了?有什么事情都跟我说就好,我都会帮小姝的。”沈流萤轻轻抚着晏姝的背,柔声安慰她,“就算你想要将卫风那个王八蛋大卸八块或是碎尸万段,我都会帮你。” “噗……”沈流萤的话让晏姝破涕为笑,道,“流萤是要弑君?” 沈流萤毫不犹豫道:“那又如何?欺负小姝的人,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要想办法把他给宰了替小姝报仇!” “流萤你总是对我这么好。”晏姝抬手抹掉自己眼角及脸上的泪,笑得开心道,“若流萤你是男人,我说什么都要嫁给你!” 晏姝才说完话,本是安静蹲坐在一旁的白糖糕突然跳了起来,立在晏姝旁边做出一副对她拳打脚踢的气煞煞模样。 萤儿是我的!凭你个黄毛丫头也想和我抢!?要不是看在你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我一定把你打趴下! 晏姝与沈流萤自然看到了白糖糕这副好玩的模样,令晏姝笑得更开心,道:“流萤,你的这只流氓兔子又吃醋了,你看它这拳打脚踢的小模样,分明就是想要打我,它还是像原来一样那么好玩儿,不过……” “这只胖兔子这么喜欢吃醋,那个大个儿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这只胖兔子岂不是天天和那个大个儿打起来?”晏姝颇为好奇。 白糖糕这会儿傲娇地昂起头,没有再理会晏姝,而是朝沈流萤张开它的两只毛茸前爪,一副要抱抱的模样。 我又不傻,自己呷自己的醋?小姑娘,不懂事。 沈流萤瞧着白糖糕朝她张开的毛茸小爪子,笑着弯下腰将它抱了起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晏姝见沈流萤坐下,她也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她才坐下又忽地站起身来,一边惭愧道:“流萤来了好一会儿了,我还没有给流萤倒杯水喝,流萤你等等我啊,我去盛一壶温水过来,流萤如今怀了身子,就算是夏日,也当喝温水才是。” 沈流萤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道:“那我就等着小姝了。” 晏姝从桌上提了茶壶走出屋后,沈流萤低头看向又窝在自己腿上的白糖糕,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背上的毛,一脸阴沉,咬牙切齿道:“呆货,卫风那个王八蛋简直太不是人,我真恨不得宰了他。” 白糖糕没反应,只是惬意地趴在沈流萤的腿上,享受她柔荑的抚摸。 阿风这个事情,确实不是男人当有的作为,所以不管萤儿要做什么,他都不反对,也不会阻止。 少顷,只见沈流萤面上咬牙切齿的愤怒表情变做惭愧与难过,连声音都变得轻轻,“当初去临城的时候,我没有带着小姝让小姝见到卫风就好了,我还想着让小姝和卫风两情相悦变成名副其实的夫妻的,所以才会在临城的时候给他们相处的机会,现在看到小姝难过难堪的模样,我觉得我做错了,小姝既已从清郡王府逃了出来,我为何还非要再把她推到卫风的身边不可?若小姝没有遇到许辞,小姝会变成什么样儿?我都不敢想象。” 沈流萤愈说愈惭愧愈难过,“人言可畏,这些日子,不知小姝有没有遭到周遭人的指点和议论?白糖糕你说,当初若我没有执意非要卫风来找小姝不可,小姝如今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苦?” 白糖糕用毛茸爪子轻轻摸摸沈流萤的手,再用脑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蹭,他这般模样无法说话,只能如此来表现他想要说话,萤儿会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的。 只见沈流萤轻轻一笑,将白糖糕提到了自己眼前来,看着它的黑豆子眼睛,道:“你是安慰我说这不是我的错对不对?” 白糖糕点点头。 沈流萤在它的小鼻头上轻轻啄了一口,“你当然是不会觉得我错了。” 白糖糕又点点头,当然,他的萤儿,什么都是好的。 忽然,沈流萤见到白糖糕的黑豆子眼睛揉进了一抹赤色,同时它的耳朵猛地立了起来。 沈流萤怔怔看着白糖糕,眼角有些抽抽,小声道:“我说呆货,你不是这会儿要变回来吧!?” 沈流萤的话音才落,长情便蓦地出现在她眼前,还是坐在她的腿上! 偏偏就在这时,屋外传来晏姝的声音,“流萤,我回来了。” ------题外话------ 群内最新活动福利来袭~! 明日起开启每日答题有奖活动啦啦啦!此次活动由大妈承办!哦呵呵~ 本人每日更新在早上7点,大妈的每日答题活动则是在早上11点,大妈会在每天上午11点的时候将“每日一问题”公布在评论区,上午看完更新的姑娘们11点在评论区回答大妈的问题! 在大妈的问题评论后回答问题(可不在大妈评论下回复)并且答对的,奖励前三名每人一百潇湘币,奖品当晚七点左右发放,进群领取奖品哟!群内姑娘才享有的福利! 题目会由当天更新的章节里边出题,所以,追文有奖哟!咱们每天嗨起来!哦呵呵呵~ 当然,群内还有不定期惊喜活动,追文的姑娘有糖吃! 活动日期:二零一七年四月二十二至五月二十二! 268、相思情树,温凉公子 “流萤,我把温水打回来了。”晏姝提着茶壶,笑着走进了屋来,没听着沈流萤应声,她便转头看向沈流萤,又唤她一声道,“流萤?” 只见沈流萤绷直着腰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眶微睁,双颊微红,一副紧张的模样。 晏姝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便放下手中的茶壶,走到沈流萤面前,抬手在沈流萤眼前晃晃,关心地问她道:“流萤?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沈流萤这才回过神,赶紧道:“没,没什么,我没什么不舒服的。” 沈流萤说这话时,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房梁上的方向看。 晏姝还是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便也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朝房梁上望,一边不解道:“流萤你在往上看什么?可是上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也就在晏姝抬头要往房梁上看时,只听沈流萤忽然“哎哟”一声,同时将手贴到自己的小腹上,一副难过的模样,吓得晏姝根本无心再去看房梁上有什么,而是赶紧扶上沈流萤的肩,慌张道:“流萤你怎么了!?肚子疼吗!?” 沈流萤微微摇了摇头,同时对晏姝道:“我没事,就是忽然觉得肚子有些疼,小姝你帮我倒一杯水就好。” “好,好!我这就帮你倒杯水来!”晏姝点点头,慌忙地转身给沈流萤倒温水去了。 而当晏姝转身之际,沈流萤倏地抬起头,凶煞煞地瞪着房梁上的方向,看她的模样,哪里有丝毫不舒服,显然她方才表现出来的不适都是装的。 再看房梁之上,此时正蹲着突然从白糖糕变回人形的长情,白发赤瞳,赤身裸体,那柔软的长发垂在他的肩上身上,使得他精瘦的臂膀及结实的胸膛看起来异常惑人,尤其他那双瘦长的腿,完全就是在勾人魂,至少在沈流萤眼里,他就是在勾引她! 沈流萤这会儿像是要吃了长情一般地瞪着他,要是让小姝看到这个呆萌傻面瘫,先不说他妖变的模样,也不说他为何一丝不挂,单就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小姝的屋里,她都没有办法跟小姝解释! 而方才急切之时,晏姝这屋里根本无地儿可躲,再看沈流萤着急得花容失色的模样,长情踮脚轻轻一跃,便跃到了房梁上来,要是把他的萤儿吓坏了可不好,他可舍不得吓着萤儿。 晏姝很快便给沈流萤倒了水,沈流萤赶紧收回往房梁上看的视线,以免晏姝起疑,届时更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流萤,给你水。”沈流萤伸出双手,捧过晏姝给她递来的茶盏。 只听晏姝不放心道:“流萤怎会平白无故地忽然肚子疼?可需要去看看大夫?流萤如今怀了身孕,可马虎不得。” “我没事儿,小姝不用担心。”沈流萤喝了温水后对晏姝笑了起来,“你看看我,好好的不是?可像是不舒服的模样?就是方才忽然觉得肚子有些微的疼而已,可能是早晨吃的饺子太油腻了些,有些不舒服而已,不需要看大夫的。” 没办法,沈流萤只能胡乱地编了个谎话。 “真的吗?”晏姝还是不放心,将沈流萤上下看了一遍,确定她却是没有什么大碍,紧张的面色这才缓了下来。 “当然是真的了,身体的事情,我骗小姝干嘛?”沈流萤又笑。 “也是。”晏姝这才放心,也笑了起来,然她发现本是一直窝在沈流萤腿上的白糖糕这会儿不见了,不由四下看看,后又问沈流萤道,“咦,流萤,你的兔子大爷呢?怎么不见了?” 房梁上的长情在心里道:我正在当“梁上君子”。 只听沈流萤又编谎话道:“它啊,跑出去玩了,可能是去找母兔子去了。” “啊?”晏姝眨眨眼,有些不能相信,“那只会吃醋的兔子大爷不黏着流萤,而跑出去找母兔子?” 梁上的长情:“……” 沈流萤想着房梁上长情此时的模样,不由笑得开心,道:“我放它出去玩了,让它别老黏着我,就在方才小姝你去打水的时候。” “哦,这样啊。”晏姝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沈流萤想着她与晏姝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屋里,不然那个呆货都没法下来,不由对晏姝道:“对了小姝,我听这西原县的百姓说,这西原县有一棵不知长了多少百年还是上千年的大树,叫……什么树来着了?” “相思情树对不对?”晏姝替沈流萤说出了她想不起来的名儿。 “对对对,就是这个,相思情树!好像是给有情人结姻缘用的?”沈流萤眼睛亮晶晶的,而后一把握住了晏姝的手,道,“小姝你带我去看看怎么样?听说这棵树长得好大好大的?” “流萤想去看看相思情树?”晏姝有些激动地问。 沈流萤点点头,笑道:“没见过,就想去看看,小姝带我去呗?” “太好了!我也想着要带流萤去的,相思情树很漂亮很漂亮的,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在想着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流萤也看看!”晏姝很兴奋,兴奋得眼睛莹亮,甚至还拍了拍手,“那我们现在就走啊,相思情树离这儿不算远,走一走便会到了的!” 沈流萤即刻站起身。 然就在要走出屋时,晏姝又停下了脚步,迟疑道:“可是我若是和流萤去了相思情树的话,中午就赶不回来给阿辞大哥他们送饭了……” “这种小事,我让秋容留下来做就行!” “秋容就是一直跟在流萤左右的现在在屋外候着的那位公子?” 沈流萤点点头,“那是那个呆货的随侍。” “那他是那个大个儿让来跟着你伺候你的吧?你若把他留在这儿,那个大个儿指该着急坏了,不行不行。”晏姝紧忙摇摇头。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风一碰就倒,少跟着我一会儿我又不会死。”沈流萤边说边抓起晏姝的手,拉着她走了。 那个呆货眼下已经变回了人的模样,必定要跟着她的,把秋容留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秋容就这么被留了下来,沈流萤在交代他中午给许辞送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而秋容瞧见沈流萤怀里没有抱着白糖糕,身后也没见白糖糕的影子,当即猜想得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以待沈流萤与晏姝离开后,秋容悄悄地进了晏姝屋里来,果见长情站在屋里。 秋容赶紧将一直备着且随身带着的装着长情衣裳的包袱打开,将衣裳递给了他。 长情边穿边问秋容道:“我的容貌可恢复了?” 他只得是他的发色及眸子的颜色。 秋容点点头,“回爷,恢复了。” 长情没有再说话,而是飞快地穿好衣裳鞋袜,连头发都无暇去系,就这么掠出了屋,循着沈流萤的气味跟去了。 秋容也赶紧从晏姝的屋里退出来,四下看看确定没人瞧见他和长情从屋里出来后便也飞快地离开了,心里一边道:我不是无礼闯进四爷女人的屋子的,这是事出有因,他绝对不是什么无耻之人! 长情跟上了沈流萤,却没有上前走到她身后,亦没有让她发现他,就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看着她而已,将空间留给了她与晏姝,并未加打扰。 这一路,两个女人说了很多话,时而跑进这边的铺子里看看,时而跑到那边的摊子旁瞧瞧,或买这个或掂那个,就像她们在临城逛街市那般,真是恨不得将整个街市的东西都搬回家才满足。 待沈流萤手上拎了好几个纸包后,只听她笑道:“这让我想起了上一回我们在临城逛街市时候的事情,不过那时候有人帮着我们拎东西,这回倒是要自己拎着了。” 晏姝也笑得开心,使得她一时没有多想什么,只想到了开心的事情,道:“嗯!那次我还从一个手很巧的老婆婆那儿买了一个小黑猫布偶呢!当时我还叫卫风帮我拿了呢!” 晏姝笑着说完,立刻闭起嘴不再往下说,便是连面色都变了,不再是开心的模样。 因为她的心里,莫说卫风这个人,就是“卫风”这两个字,她都不愿意想不愿意提,就像是一根紧绷着的弦,只要轻轻一碰便会“崩”地断掉,伤了自己。 沈流萤看着晏姝的脸色变了,便没有再提这个事,而是转移了话题问她道:“对了小姝,都说相思情树活了上千年了,它究竟是活了多少年啊?” 不提卫风,晏姝的面色便又愉悦了起来,只听她巧笑着给沈流萤答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相思情树活了多少年,有说活了八九百年的,也有说活了一千年多的,还有说活了两千年以上的,我问过阿辞大哥,阿辞大哥也不知道,大家都只是知道相思情树活了很久很久,在还没有西原县的时候,它就已经长在那儿了。” “这样啊。”沈流萤没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不可,毕竟她只是不想让晏姝想到不开心的事情而已,“那它又是怎么会成为相思情树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说到这个,晏姝有些不好意思,“阿辞大哥和我说过了,但是那时候我犯困,睡着了,嘿嘿,嘿嘿嘿。” “……真是问你都是白问了。”沈流萤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晏姝的嫌弃。 晏姝则是笑着勾上她的胳膊,嘿嘿笑道:“哎呀流萤,你别用这么嫌弃的眼神看我嘛,我就是那会儿睡着了没听完全也没记住嘛,你可以问我其他的啊。” “比如说什么日子什么时候到相思情树下求缘结缘最灵验啊,还有要怎么做才会让相思情树让求缘之人遇到自己心仪之人啊,你问我啊,这些我都知道的!” 谁知沈流萤更嫌弃道:“我都嫁人了如今连孩子都怀了,小姝你觉得我还要知道这些干嘛?” 晏姝撇撇嘴,哼哼声,“我知道了,流萤你就是在变相和我夸耀你的大个儿好,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沈流萤觉得,这个小姑娘的脑洞又打开了。 沈流萤与晏姝就这么有说有笑边走边玩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只见晏姝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高兴地对沈流萤道:“流萤你看,前边能看到的那些绿油油的树叶子,就是红豆树林了!我们快到了!” “如今的相思情树长在一片红豆树林里,每到深秋结红豆的时候,就漂亮极了!不过红豆树林是后来西原县的人们才种上去的,不是一开始就和相思情树一起长的,但现在不是红豆树的花期也不是果期,流萤只能见到绿树而已。” 相思情树长在西原县西边郊外一片红豆树林里,走出西原县一小会儿,便能见到红豆树林相思情树,而文辞书肆位于西原县东,加上沈流萤与晏姝走得不快还边走边玩儿,是以稍微多花了些时间而已。 当沈流萤瞧见晏姝所指的红豆树林时,她觉得所谓的相思情树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当她走过这西郊外的小片树林子见到相思情树的全貌时,她惊住了。 抑或说她被眼前所见给震撼到了。 只见生长在一片红豆树林里的相思情树巨大得就好像一把庞大的绿伞,粗壮的树干怕是十个大人合抱都抱不过来,树枝上垂下的茎垂到泥土里,变成了树干,干上生枝,枝上生叶枝上又生茎,而茎又变为干,如此循环变换着,使得这一株生长了一千年甚或更久年月的树而今长得巨大无比,粗壮无比的主干与周围这些由茎变干的支干就像是母亲与自己膝下的无数孩子,孩子依母而生依母而长,终成繁盛。 而这相思情树上的每一根树枝上都挂满了长长的红绫,每一根红绫下方都系着一张巴掌大的竹牌,竹牌上刻着字,那是人们刻在上边的愿望,这些红绫,有些鲜艳无比崭新无比,显然是才挂上去未多久的,有些则是已经完全褪去了原本的鲜红色,甚至变得破破烂烂,便是竹牌上边刻的字也早已被风雨磨去,可见不知是挂在上边多少个年头了。 正有风吹来,吹动挂在树枝上的每一根长长的红绫,吹得系挂在红绫下边的竹牌摇晃碰撞在一起,数不胜数的竹牌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这棵巨树在唱着一支世人听不懂的动听歌谣,上边那些随风而晃的红绫,就像是一副美丽的画,无数个虔诚的愿望编织成的画,有情之人才会看得懂的画。 这株巨大的相思情树仿佛就是为实现人们的情愿而生,虽然生长了数百乃至上千年,可它却不参天,相反,它就像一位温柔的母亲,只要站在树下的人踮起脚抬起手,就能触碰到它的树枝,就能将自己的愿望系挂在上边,以求自己的愿望得以实现。 沈流萤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相思情树,久久回不过神来。 晏姝看着她怔愣失神的模样,忍不住笑了,道:“流萤和我第一次见到相思情树时候的反应一样,震惊于她的巨大,也震惊于她的美丽与温柔。” 晏姝说完,拉起了沈流萤的手,“走啊流萤,走近了看啊,今儿这里没有求缘之人,很安静的呢。” 确实很安静,只有栖息在上边的鸟儿发出啾啾鸣叫声。 不,除了鸟鸣声,还有……琴声。 悠扬好听的琴声。 沈流萤听到了,晏姝也听到了。 只见晏姝眨眨眼,问沈流萤道:“流萤,我听到琴声,你听到了吗?” 沈流萤点点头,“听到了,但我没有看到抚琴之人。” 琴声很悠扬很动听,渐渐的,树上的鸟儿不叫了,只余琴声在婉转缭绕。 “可能在树的另一边呢?我们过去看看!”晏姝开心得像个小姑娘,拉着沈流萤就要跑,还是沈流萤拉住她的手盯着她的大肚子看,她才意识到自己太过高兴了,不由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温柔道,“对不起乖孩儿,娘亲见着流萤太高兴,一时间没有顾及孩儿,孩儿不要生娘亲的气呢?” 沈流萤看着晏姝温柔的模样,不由笑了,道:“我们的小姝真是个好娘亲。” “那当然!”晏姝得意地抬抬下巴,然后又低下头再摸摸自己的肚子,一边抚一边道,“虽然他本不该来到我的肚子里,可他选择了我,我就该好好疼他爱他。” “都忘了问小姝了,看小姝这肚子大的,快生了吧?”沈流萤也伸出手抚抚晏姝的大肚子。 晏姝笑得贝齿微露,“嗯!快了,还有半个月就足月了。” 晏姝说完,拉着沈流萤的手继续往粗壮的树干对面方向绕过去。 风吹动红绫下挂着的竹牌啪啪哒哒地碰撞到一起,撞出的清脆声响和着悠扬的琴声,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妙。 只听晏姝边走边好奇道:“今儿的相思情树一个人都没有,会是谁在这儿抚琴呢?会不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晏姝说完,沈流萤便逗她道:“为什么不猜会不会是一个俊逸非凡的小哥哥?” “流萤你讨厌!”晏姝面上没有娇羞之色,反是微微呲牙笑了起来,“好看的男子我见过了啊,像沈大哥就挺好看的啊,流萤你相公那个大个儿俊美到漂亮,还有那个卫——” 晏姝说到这儿,忽然闭嘴不说了,同时还咬住了自己的下唇,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就在这会儿,沈流萤笑着对晏姝道:“要是一位小哥哥,要不要上去瞧瞧小哥哥会不会喜欢小姝?” “流萤!”晏姝此时终于被沈流萤说红了脸,只见她跺跺脚,“你可不能这么开我的玩笑,我这大肚子的模样,才不会有人喜欢我。” 以后也不会有人喜欢她的了,谁个好男子会喜欢她这般带着一个小孩儿的女人呢。 “不会的,我们小姝是个好姑娘,怎么可能没有人喜欢我们小姝,别乱说。”沈流萤握握晏姝的手,“好了,我不打趣你了,走上前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才会抚出这般好听的曲子。” 沈流萤与晏姝只稍稍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这抚琴之人。 是一名年轻男子,就坐在这棵巨大的相思情树下。 只见男子身穿黑褐色的锦袍,剑眉星目,容貌虽然远不及长情与卫风的俊美,亦没有沈望舒与云有心那般的温文尔雅,他给人的感觉,仿佛是远离世俗的山中隐士,不过是路经这凡尘小镇,累了坐下来歇一歇,抚上一曲罢了。 男子就像是山间清泠的泉,不受人扰,只有山间生灵与他为伴一般。 他盘腿坐在树下,膝上枕着一把瑶琴,修长的十指抚着琴弦,悠扬的琴音从他的指尖流淌而出,引来了本是停在树下的鸟儿,或是落到他的身旁,或是落到他的肩上,甚至落到了他的腿上,皆不鸣不叫,不跳不闹,而是安安静静地听他抚琴。 男子的长发不绾不系,就这么随意地垂在背上,垂落在地上的青草上,有一只顽皮的小鸟儿正从树枝上飞下来,落到他垂落在青草的头发上,低头啄着他的长发玩儿。 他的琴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沈流萤与晏姝循着琴声朝他慢慢走来,如他身旁那些鸟儿一般停在了他身旁不远处,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指尖抚出的悠扬琴曲。 男子的眼中似乎只有他膝上的瑶琴,一心只有指尖下的曲子,根本就没有注意身旁正有人特意循着琴声而来并且驻足聆听,直到一曲毕,才见得他将手轻按在琴弦上,同时转过头来看向因他的琴声而出神的沈流萤和晏姝,浅笑着问道:“二位夫人觉着在下的琴声可还能入耳?” 沈流萤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丝毫慌忙之态,只也微微笑了起来,客气道:“公子的琴声引人入胜,令人沉醉。” “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男子很谦和,“在下还怕自己琴艺不精,只会扰人兴致。” “公子多虑了。”沈流萤看一眼男子膝上的瑶琴,她虽不懂琴,但从琴身的木色可以看得出这当是一把古琴,古琴向来认主,能被古琴承认的人,琴艺又怎会差? 而就在沈流萤与男子客气时,晏姝看看男子又看看他膝上的瑶琴,面上神色忽然变为震惊,使得她不由一把抓住了沈流萤的手臂。 晏姝这突然的举动让沈流萤转头看她,见着她一脸震惊且隐隐有激动的模样,关切地问道:“小姝你怎么了?” 晏姝没有理会沈流萤,依旧是一脸震惊地盯着男子看,同时听得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喜穿黑褐色的衣裳,有着连鸟儿都被折服的卓越琴艺,你,你是……” “你是温凉公子!?”晏姝喃喃说到最后,震惊问出声。 而后见着男子笑得有些愉悦,没有回答晏姝的问题,而是反问她道:“这位夫人认识在下?” 男子的反问让晏姝顿时激动不已,“你真的是温凉公子!?” 男子又笑:“难道夫人觉得在下看起来像是假的温凉公子?”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晏姝激动得话都有些说不好了,“公子当然不会是假公子,我只是……” 晏姝说着就有些说不下去了,而是有些着急地跺跺脚,“哎呀!见到温凉公子太激动了,连话都说不好了!” 男子只笑不语。 沈流萤则是好奇地问晏姝道:“小姝你认识这位公子?” 而且还这么激动,就像是捡到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似的。 “流萤流萤!这是温凉公子啊!温凉公子!”晏姝激动得抓着沈流萤的手臂猛摇晃,“就是那个温凉公子啊!” “……”沈流萤的内心其实非常嫌弃晏姝,心道是小姝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哪个温凉公子,我哪个温凉公子都不认识! 晏姝看着沈流萤一脸嫌弃的模样,才想起她还没有和沈流萤说过温凉公子,赶紧解释道:“忘了流萤你还不知道温凉公子,我也没有见过温凉公子,只听阿辞大哥和我说过,道是若谁人能在相思情树下见到温凉公子的话,那么他在这相思情树下许的愿求的缘便一定会实现!温凉公子喜穿黑褐色衣袍,能抚出令人神往的琴曲,总是引得鸟儿落下倾听!这位公子一定就是温凉公子!” “据传只有与温凉公子有缘的人才会在这树下遇得到温凉公子!咱们遇到了温凉公子,说明咱们和温凉公子有缘!” 晏姝和沈流萤解释完,又激动地看向了浑身自有一种隐士之气的温凉公子。 沈流萤亦一瞬不瞬地看着这位公子。 这男子既非神也非仙,怎么可能有为人实现愿望的本事? 269、黄毛丫头居然又打我!?【一更】 这个天下,只有人与妖,并无神与仙,这个天下的道士只为除妖诛妖而存在,而非为了得道成仙而努力,神或仙不过是世人臆想出来的产物,用以承载或寄托愿望。 既无神也无仙,又怎会有谁人能为人实现愿望? 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温凉公子,心中有猜疑。 晏姝则是激动兴奋得难以冷静,与沈流萤说完话后看向温凉公子的眼神里满是崇敬,还有些抱歉道:“打扰了公子抚琴,我和流萤不是有意的。” 温凉公子浅浅笑着,“能的二位夫人喜欢在下的琴音,是在下的荣幸才对,若是二位夫人不嫌弃,在下可为二位夫人抚上一曲。” “真的吗!?”晏姝激动不已,当即紧紧抓上沈流萤的手臂,“真的还可以再听公子抚一曲吗!?” 温凉公子微微点头,“不知夫人在此相思树下许的何愿?可否给在下看一看夫人写在竹牌上的愿?在下可据夫人的愿为夫人抚上一曲。” “我啊……”说到这个,晏姝面上的兴奋变为低落,只见她抬起手抚抚自己的大肚子,不好意思地对温凉公子道,“公子,抱歉,我……我并未在相思树下许过愿。” 而今的她,无愿可求,也不想着要求什么缘,她只想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再把孩子安安康康地养大,这样就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可温凉公子是这相思情树的福祉,是能实现这相思树上愿望的人,她并未在相思情树下许过愿,温凉公子可会不喜她? 若是这般,“我没有许愿,应当不能听公子抚琴,就……就不打扰公子了。” 晏姝赶忙道。 谁知温凉公子非但没有愠恼,反是温和道:“无愿所求,当是最好,夫人无需过意不去。” 温凉公子说着,修长的十指再次拨上琴弦,捻出了清脆的琴音,只听他一边抚琴一边浅声道:“夫人今生之缘,只是未到,并非已终结,夫人只需等待足矣。” “此曲,为在下送给夫人,望能抚平夫人心中的哀愁。”一旦开始抚琴的温凉公子,他的眼中似乎就只有他膝上的瑶琴而再无周遭人事,或许便是因此,他的琴音才能令人沉醉,将人心打动。 温凉公子这一次抚的曲子,悠远绵长,就像是女儿家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柔情百转,仿佛能拨到人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令人忍不住潸然泪下,忽又如爱人归来般的喜悦,轻快愉悦,让聆听之人的心随着这琴音也变得愉悦起来,面展笑颜。 就在这一曲将要终了时,只听这相思情树附近有人声传来,“小衿衿,来跟爷去瞧瞧是什么人如此有闲情雅致在这相思树下抚这般一曲满是相思之情的曲子。” 这个声音,让温凉公子的琴声戛然而止,也因令琴音戛然而止而从此婉转的曲子中刹然回过神来的晏姝身子猛地一颤,面色倏地刷白,同时着急慌乱地转身循声而望。 沈流萤也与晏姝一般,回过神的刹那间转身看向人声传来的方向。 她们才一转身,便看到了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身着暗紫色锦衫,一脸笑吟吟的卫风。 晏姝在看到卫风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抬手抱上自己的大肚子,面上苍白难看到了极点,就像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魔物似的。 卫风在看到晏姝以及她那明显得不得了的大肚子时,他面上那吟吟笑意也瞬间僵在了脸上,同时微微眯起眼,很显然,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晏姝。 晏姝又像昨夜在文辞书肆外边从打开的窗户瞧见卫风时的反应一般,惊惶地往后倒退两步,然后转身就要跑。 可她如今这身子哪里还能由她说跑便跑,是以沈流萤当即拦下了晏姝,抓着她的肩关切地对她道:“小姝你别跑,万一摔了可怎么办!?” 晏姝面上写满了惊惶,沈流萤知道她不想看到卫风也害怕看到卫风,当下也顾不得对付卫风,只想着先安抚了晏姝将她送回去再说,“我知道你不想见他,我这就陪小姝回去,走。” 沈流萤说完,看也不看卫风一眼,只当他不存在似的,扶上晏姝的肩,带着她就走。 晏姝用力点点头,抱着自己肚子的手隐隐颤抖。 然这会儿只听她们身后又传来卫风笑吟吟的声音,道:“哎唷,这不是小馍馍媳妇儿嘛?怎么到这儿来啦?你嫁都嫁给我们小馍馍而今也怀了我们小馍馍的娃儿了,还到这相思情树下来求缘哪?就不怕伤了我们小馍馍的心?” 卫风这一句话笑吟吟的话说完时,他的人已来到沈流萤与晏姝面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只见他面上还是挂着平日里那吟吟笑意,看了沈流萤一眼后便将目光落到了她正扶着肩的晏姝身上,然后故作一脸惊讶道:“哟!这不是原来小馍馍媳妇儿身边那个要什么没什么的黄毛丫头?让爷想想,叫什么难听的名字来着了?” 沈流萤看着卫风,极度想要往他的脸上狠狠揍一拳,把他揍到地上,然后往死里打。 可站在她身旁的晏姝就像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似的,在她想要动手之前紧紧揪着她的衣裳,同时用请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什么都不要做。 因为要是她真的暴打卫风一顿的话,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等于她已经知道了卫风与晏姝之间曾发生过的事情,并且她的肚子与他有关。 可晏姝不想和卫风有任何干系,更不想她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有任何干系。 是以沈流萤此时只能忍,在晏姝面前必须忍着。 但,她就算不宰了卫风,也定不让他好过! 晏姝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卫风一眼,只是轻抱着自己的大肚子,从他面前绕开,和沈流萤继续往前走。 谁知卫风又挡了上来,依旧笑吟吟的,又道:“哦——!爷想起来了,你叫什么沈燕是吧?啧啧啧,爷上回见着你是什么时候来着了?好像还没够一年吧?八九个月?不过爷倒是记得爷上一回见着你的时候你还是个黄毛丫头小姑娘吧?怎么这才八九个月没见,你就挺着这么个大肚子啦?” “怎么?一见着爷就把你这大肚子抱这么严实,怕爷对你这大肚子做什么不成?”卫风笑着的话里充满了冷嘲热讽,眼睛死死盯着低着头且不由得将自己的大肚子抱得愈来愈严实的晏姝,愈看他的眼底就愈想要喷出火来,“呿,爷是什么人,你以为会对你这大肚子有兴致?不过——” “你这肚里的孩子爹是谁啊?爷倒是有兴致想要知道知道究竟是哪个男人看得上你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见着你的面没多久就愿意扑你身上的?是那个什么破烂书肆的小白脸老板对不对?” “啧啧啧,可真是不要脸。” 卫风愈说愈过分,使得沈流萤再也忍不了,抬起手就要往卫风脸上狠狠掴一巴掌。 然,沈流萤的手将将抬起,便已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这一巴掌,就正正好掴在卫风的脸颊上,只见他白皙的脸颊登时一片红,可见这一巴掌掴得有多用力。 掴这一巴掌的人,不是沈流萤,而是她身旁的晏姝,方才一直低着头还拦着她不让她动手的晏姝。 这一巴掌,打得卫风一脸怔愣,没有再笑,也没有抬手来摸自己被打得通红的脸颊,而是怔愣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面前此时已抬起头来死死盯着他的晏姝。 只见方才一心想着要走开的晏姝这会儿一脸愤怒,且她的愤怒里充满了毫不畏惧,不像她在宫里掴了卫风一巴掌时那般惊慌失措以致于转身就逃。 她这一回没有逃,反是冷冷对卫风道:“民女的事情与皇上无关,倘若皇上要用一国之君的身份来处置民女,民女也无话可说。” 晏姝将“皇上”二字道得明显,就像在提醒卫风,一国之君就应该做一国之君当做的事情,无端欺负一个平民女子是令人不齿的。 卫风没有说话,依旧怔愣着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会儿面对他冷冰冰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晏姝,不能相信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黄毛丫头。 只听晏姝又冷冷道:“既然皇上无事也不追究民女所为,民女就此离开,还请皇上宽宏大量,放民女一条生路,不要再挡着民女的路,民女还要赶着回去生、孩、子!” 晏姝将最后的“生孩子”三个字咬得极为用力,生怕卫风听不见似的,说完话她拉起沈流萤的手,视卫风如无物,离开了。 待绕过了相思情树那极为粗壮的树干再看不见卫风,晏姝的双腿突然有些软,以致她有些走不稳,身子往沈流萤一侧倾倒。 沈流萤赶紧扶住她,着急道:“小姝你可还好!?” 晏姝赶紧对沈流萤微微笑了一笑,同时站好身子,道:“流萤别担心,我没事,就是有些害怕而已。” 晏姝说完,又不禁然地抚上自己的大肚子。 她怕卫风追究,怕卫风不放她走。 她怕卫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和他有关。 但,他果然不知道关于孩子的事情,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 “小姝……”沈流萤看着晏姝,一时间有些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 方才晏姝的模样以及她对卫风说的话,惊到的又岂止是卫风一人而已,沈流萤亦然。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姝,是一个母亲。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必须勇敢必须坚强。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在她眼里心里,小姝自己本就还是一个天真的需要人保护需要人疼爱的小姑娘,如今却已当起了母亲,真正的母亲。 “这是我的孩子,流萤,我能做好一个娘亲的,是不是?”晏姝慈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当然。”沈流萤肯定地轻轻点了点头,“走了,回去了,看路上可否能遇着马车,乘着回去,以免小姝走着累了。” “没事的,大夫让我适当地多走走,我喜欢和流萤边走边说话边玩儿。”晏姝笑着露出下排白净的牙齿,“流萤和我一起,我不怕的。” 晏姝信任沈流萤,并非她觉得沈流萤有多强大,而是因为她觉着这个世上只有沈流萤会永远待她好,无论她做什么,她都会站在她这一边。 沈流萤不想提让晏姝难过的事情,是以便也笑了起来,踮起脚尖,同时搂上晏姝的肩,故意压低声音装作男子道:“来,相公带小姝回家。” 晏姝被沈流萤逗得笑得开心,假装依到沈流萤怀里,道:“谢谢相公。” “噗——”下一瞬,两个女人不由得同时笑出了声,晏姝站好身子,沈流萤也把踮起的脚放平了下来,“哎呀,要我是男人的话,最喜欢的就是小姝这样的姑娘了!绝对要娶小姝为妻。” “我才不敢接流萤你的话了,不然你的那只兔大爷要蹦出来打我。”晏姝边说边伸手去挠沈流萤,“流萤你说,你是不是给那只兔大爷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沈流萤被晏姝挠得咯咯直笑,“那是我魅力大,他自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哈哈,小姝,你别再挠我啊,不然——我可就也挠你了啊!” 沈流萤说完,抬起手做出想要挠晏姝的举动。 晏姝一点不着急,反是将她的大肚子朝沈流萤挺挺,“呐呐,流萤你挠呗!” 沈流萤当即瞪她一眼,继而又笑了。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地走了。 而杵在相思情树下的卫风,过了老一会儿才从晏姝的一巴掌及她冷冷的话中回过神来,抬手捂上自己被掴得通红的脸颊的同时对卫子衿跳脚道:“那个黄毛丫头居然敢打我!?小衿衿!那个黄毛丫头居然又打我!?” 卫子衿一脸镇定道:“回爷,属下也不知。” “她活得不耐烦了她!?”卫风又恼道。 卫子衿又一本正经地答道:“爷可以去打回来。” “对!爷要去打回来!”卫风愤愤地说完,转身就要去追晏姝,但他才跨出一步便停了下来,然后转头瞪卫子衿道,“我说小衿衿,有你这么叫我去打女人的没?我要是打了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我还是男人吗我!?” 只听卫子衿答非所问道:“回爷,沈燕姑娘已经不是丫头了,她而今已经怀有身孕。” “不用你提醒我!”说到这个,卫风就像一把火,蹭的烧了起来。 “是,爷。” “真是不要脸!她那肚子,已经八九个月大或是快生了吧?这就是说她和那个小白脸认识没多久就好上了还怀上了!不知羞耻!”卫风捂着自己被打的脸,愈想愈恼,火气蹭蹭蹭地往上蹿,以致于怒不可遏口无遮拦,“老子方才问她那是看得起她!她居然敢打老子!信不信我去打死那个小白脸然后让她哭着来求我放过那个小白脸!?” 卫子衿看着卫风兀自跳脚且兀自怒不可遏的模样,欲言又止。 卫风瞧着,骂他道:“小衿衿你要说什么就说!欲言又止婆婆妈妈的什么意思啊!?” “是,爷。”卫子衿随即恭敬答话道,“属下想说的是,爷别忘了九个月前爷曾因莫少夫人而来找过沈燕姑娘,当时沈燕姑娘身中情毒,是爷为其解的毒。” 卫风正在气头上,听罢卫子衿的话想也不想便气煞煞道:“小衿衿你想说那个该死黄毛丫头肚子里的孩子是爷的种是吧!?” 卫风说完,猛然怔住,双眸大睁,死死盯着卫子衿,讷讷道:“小衿衿方才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卫子衿恭恭敬敬一字不差地重复道:“爷别忘了九个多月前爷曾因莫少夫人而来找过沈燕姑娘,当时沈燕姑娘身中情毒,是爷为其解的毒。” 卫风怔愣着,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他怎么就忘了这个事了!? * 沈流萤与晏姝那儿,两人边说边笑边走着,沈流萤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晏姝道:“对了小姝,方才卫风出现之后,温凉公子到哪儿去了?你可还有见着他?” 晏姝摇摇头。 她们二人谁也不知前一瞬还在为她们抚琴的温凉公子去了何处,若是离开,能无声无息地离开得这般快? 若不是离开,那就是……凭空消失了!? 可是这……可能吗!? 一直跟着沈流萤却又没有出现在她身边的长情此时也在思忖这个问题。 但他与沈流萤所想不一样,因为方才卫风出现的时候沈流萤与晏姝的注意力全都转到了卫风身上,匿在隐蔽之处的他则还是看着那温凉公子。 他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抚得一手好琴的温凉公子不是离开,而是消失,的确是凭空消失! 可他消失去了何处? 长情来不及深思也没有机会在相思情树下一探究竟,因为沈流萤已经离开,他必须要跟着他的小媳妇儿,守着她护着她。 相思情树下,卫风听了卫子衿的提醒后本是要去追上晏姝,但他才要离开却又猛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的相思情树。 忽又有风拂来,拂动挂在树枝上的片片竹牌,敲碰在一起,啪嗒作响。 就在这清脆的声响中,卫风朝四周扫视了一遭。 琴声……去了何处? 方才抚琴之人,为何没有见到? 卫风暂无心思多加思忖,快步离开了,因为此时他的心中想着的更多的是晏姝以及她的大肚子。 * 天枢宫。 天枢老人盘腿坐在地上的蒲团上,眼睑轻闭,呼吸均匀,似的小憩。 天枢老人的身旁,正有一名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将一盏清茶双手递上给他,恭敬道:“师父,您已坐了五个时辰,喝盏茶吧。” 天枢老人这才微微睁开眼,接过男人递来的茶盏,轻呷了一口茶汁后将茶盏递回给了男人,又轻轻闭起了眼。 只见男人接过茶盏,欲言又止的模样。 天枢老人虽闭着眼,却像什么都看得见似的,只听他不紧不慢地问道:“可是有事要和为师说?” 男人这才不解道:“徒儿只是不解,西南之谷的封印已交由无念真人去处理,师父为何还要让小师弟前去?” 天枢老人沉默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此等浅显的问题无需问为师,若是无事,便退下吧,顺便替为师将梧桐叫来。” “徒儿愚钝,总是让师父失望。”男人低着头,满脸惭愧,但却没有退下,而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听天枢老人又问道,“还有何事?” “师父,梧桐师妹她……”男人有些支吾,只见天枢老人又睁开了眼,男人赶紧往下道,“梧桐师妹她不在天枢宫中,十日前师妹她偷偷跟着小师弟出宫去了,徒儿……徒儿一直未告诉师父,还请师父责罚!” 男人说完,朝天枢老人单膝跪下了身,低垂着头。 天枢老人并无怪罪之意,而是问他道:“可是梧桐那丫头嚷着你让你替她瞒着为师的?” “不是的师父,是徒儿——” 男人要解释,却被天枢老人微微抬手打断,道:“你就不用替她说好话了,那丫头从小到大是什么性子为师岂能不知?她是跟着华儿去的吧?去便去了吧,姑娘家的心思,为师这老头儿可管不住那么多。” 天枢老人说到最后,一脸的慈爱与无奈。 男人则是赶紧道:“多谢师父不责罚师妹!” * 西原县,卫风才离开相思情树未多远,便—— ------题外话------ 你们没有看错!奏是有二更!二更在中午12点,两更加起来超过一万字了的 发现这个学期来我都没有什么心思写题外话了,忧桑 270、萤儿要给我负责【二更】 卫风才离开相思情树,便忽觉脖子一阵痒,不由抬手来挠挠脖子,可当他挠了脖子后,发现手臂也痒,便将手挪到手臂上,挠了挠,可他不挠还好,这一挠,使得他觉得他浑身都在痒,痒得不行,好像有万千只蚂蚁从他身上爬过一样,以致他的双手上挠挠下挠挠,可全身都痒,他又怎挠得过来。 “爷,您怎么了?”卫子衿见卫风对着他自己的身子上下挠个不停,不由问道。 卫风则是赶紧将自己的背转向卫子衿,着着急急道:“小衿衿快!快帮我挠挠我的背!痒死了痒死了!” 卫子衿赶紧照做,可不管怎么挠,卫风还是觉得痒,不仅没有丝毫缓解舒服的感觉,反是觉得愈来愈痒,痒得厉害。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会突然全身痒!?”卫风一边挠着手臂一边跳脚道,“是不是这株什么相思情树上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掉到我身上来了!?小衿衿你身子痒不痒!?” “回爷,属下身子不痒。”卫子衿恭恭敬敬答道。 “为什么!?”卫风一脸不服,“同样站在树下,为什么就我痒你不痒!?” “属下不知。” “啊啊啊啊!痒死了!去找大夫大夫!”卫风嚎道。 “爷不是要去追沈燕姑娘?”卫子衿反问。 “找找找你的头!我这样儿去那个黄毛丫头面前挠让她看我的笑话!?”卫风嫌弃地瞪了卫子衿一眼,“走走走,赶紧地跟爷去瞧大夫去,瞧好了好去找那个黄毛丫头!” 卫风此时想要见到晏姝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抑或说比沈流萤由京城来这西原县的一路上想要见到晏姝的心都要强烈。 偏偏,这会儿让他自己的浑身痒给挡住了。 待卫风乘着马车离开相思情树后,相思情树一段树枝上的绿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从枝头上纷纷落下来,这若是让西原县的百姓瞧见,定该惊骇。 因为这株古老且巨大的相思情树,从来不落叶,哪怕秋日或是寒冬,它都青翠依旧,没有荣枯,更不会落叶。 可这会儿,它为何突然枯萎落叶?并且枯萎的速度如此迅速? 而那掉落了叶子的树枝在枝头上的最后一片树叶也飘落到地后,只听一声清脆的“咔”的声响,这根树枝竟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且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的情况蓦然断了! “啪嗒!”树枝带着挂在上边的红绫及小竹牌一起掉落在地。 红绫色泽很鲜艳,小竹牌很崭新,显然这个愿是刚挂上去未几日,可现下,却莫名地掉落在地。 无由而落,这个愿,可还能实现?可还有实现的机会? 然就在树枝从树上断落下掉落在地后,只见方才那些飘落在地的枯黄叶子正慢慢消失不见!就好像是掉进了沼泽地里似的,正一点一点慢慢往地里沉下。 那根断落的树枝亦如此,亦在慢慢往泥地里沉,仿佛被这相思情树下的泥地所吞噬,与其完全融在一起。 断落下的树枝与落叶完全沉到地下后,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似的,树叶不曾枯黄,树枝不曾落下,便是树上那树枝断开的地方,此时都已经冒出了几片绿叶出来,真真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但,那掉落在地的红绫以及系在上边的小竹牌,依旧躺在地上,像是被遗弃了似的。 又有风来,拂动树上的无数愿望小竹牌。 就在这让人觉着惬意的风中,只见这本是无人的相思情树下蓦地出现一人! 不是从四周走来的百姓,因为卫风离开了之后,根本就没有人走到这树下来! 这个人,是从周遭走来,而是—— 从相思情树这巨大的树干中走出来! 此人身着一件灰褐色的锦衫,那颜色,与树干的颜色一模一样! 此人臂弯里还抱着一把瑶琴,正是方才忽然凭空消失的温凉公子! 只见他站在树枝断落的地方,抬手轻轻抚抚树上堪堪冒出新叶的树枝,收回手后低头看向掉落在地的红绫及写着愿望的小竹牌。 温凉公子看了看红绫与小竹牌后,弯下腰躬下身伸出手,将小竹牌拾了起来,而后抬起手,用红绫将小竹牌重新挂到了树枝上。 待将小竹牌重新挂到树枝上后,温凉公子便在属下盘腿坐下身,将瑶琴枕在膝上,欲又抚琴。 他的手还未按到琴弦上是,树上便有好几只小鸟飞了下来,围着他打转,其中一只落到他的肩上,而后啄起他垂在肩上的一小缕头发,扑扇着翅膀将这小缕头发挪到了温凉公子眼前。 而小鸟所啄起的这一小缕头发,不是黑发,而是白发! 这一小缕白发垂在温凉公子的肩上,与他一头青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也是小鸟将其啄起的原因。 小鸟将这小缕白发啄到温凉公子眼前后,温凉公子抬起手将这缕白发轻轻托在手心里,自言自语般轻声道:“他不过才是来到这树下稍稍停留了一小会儿而已,便能对我造成影响。” “昕帝帝王血,怕是躲不过了。” “啾啾——”小鸟又停到温凉公子的肩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蹭他的颈窝,像是在安慰他似的。 琴声又起,婉转好听。 * 沈流萤送了晏姝回许宅,和她闹了好一会儿并且与她一起用了中饭才离开,不过沈流萤却未吃下多少,总觉着没有多大胃口,甚至总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而就在沈流萤要离开时,晏姝依依不舍地拉住了她的手,道:“流萤……” 沈流萤不由笑道:“小姝你干嘛?舍不得我走啊?” 晏姝扁着嘴点了点头,“我总觉得紧张,觉得心里不安,总觉得卫风会来找我的。” “放心,他来不了,至少这一两日内绝对不会来打扰你。”沈流萤轻轻拍拍晏姝的手,“转悠了一早上,你也累了,先睡一觉好好歇歇吧,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我住在君悦客栈,你若是醒了想找我玩儿,让人去叫我也可以。” “好了,你睡吧,我先走了。” “流萤你回吧。”晏姝也笑了起来,“不然那个大个儿见不着你,该着急了,还有你的兔大爷也是。” 沈流萤为晏姝带上门,离开了。 出了晏姝屋子的沈流萤得意地拍了拍手,面上神色却很是阴沉。 既然不能当着小姝的面揍死那个混账卫风,那也绝不能让他舒坦着!先给他身上下点挠痒粉,让他先挠着!而今她没有墨衣之力,以防万一,她总会带着些毒药在身上,明着不行,那就来阴的,反正她是女人不是男人,可不在乎什么“君子可为不可为”的。 况且像卫风那样混账王八蛋,就该往死里打往死里虐! 让他痒着,这才是帮小姝报仇的一个小小开始。 而要是那个呆货帮着卫风的话,那就连那个呆货一起揍了虐了! 不过,不管怎么虐他,他这种人都无法让人原谅! 许宅很小,只消一小会儿,沈流萤便走到了大门。 她才走出许宅的大门,便瞧见了不知何时就出现在她眼前的长情,在见到长情那张呆萌的脸时,沈流萤忽有一种高兴得不得了的感觉,就好像好久没见他了似的,不由往前一跳,朝长情怀里扑去。 长情见状,赶紧伸手来接她,以免她摔了。 “呆货!”沈流萤扑到长情怀里后便抱住了他的脖子,同时还朝他的脸颊用力吧唧了一口,如此热情,令长情的心瞬间愉悦了起来。 而沈流萤亲的这一口就像是一点火星子,点燃了长情的激情,是以她才将唇从长情脸颊上移开时长情便转过头来噙住她的嘴,同时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不然她乱动更不让她躲开,噙着她的樱唇又吮又吸,还不忘吃吃她的丁香小舌,热情的模样就好像小别重逢似的。 沈流萤没有拒绝长情的吻,反是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回应他的吻。 好在许宅所处的这条巷子比较僻静,加上此时这巷子里也无人,否则这对小夫妻不知该遭多少人指点了。 这个热情的吻在长情将吻顺着沈流萤的脖子往下时停止的,只见沈流萤抱住长情的脑袋,然后将手按到他的唇上来,将他热烘烘的脑袋从自己脖子上推开,微红着脸轻斥他道:“你这个呆货!不给往下亲!” 长情抬起头来,用那双墨黑的眼睛看着沈流萤,只见他还轻轻眨了眨眼,配着他的呆萌面瘫脸,活脱脱一个漂亮大傻子的模样,令沈流萤忍不住笑了,而后捧起他的脸,亲亲他因为方才激动热情的吻而微微厚了些的薄唇,笑着道:“你个呆货,这可是别人家门口!” 长情又眨一眨眼,“哦,那我抱萤儿回客栈。” 长情说这话的同时将沈流萤打横抱进了怀里。 沈流萤则是赶紧在他胸膛打了一拳,双颊的绯红深了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不要自己给自己点火!” 她现在可没法给这个极度容易激情高涨的呆货灭火,这一路她都好好教育他好几回了,这呆货还是不长记性! “可是,是萤儿点的火。”长情很无辜,“是萤儿先抱我先亲我的。” “萤儿要给我负责。”长情定定看着沈流萤,一脸认真。 “负责?”这回轮到沈流萤轻轻眨眨眼,“你个呆货要我怎么负责?” “不管,反正萤儿就要给我负责。”长情忽然耍起无赖来,使得他本就呆萌的瘫脸看起来更呆更萌了。 偏生沈流萤就喜欢极了他这呆萌得不行的模样,只听她道:“那你个呆货自己说要我怎么负责我就怎么给你负责。” 沈流萤没发现,她又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自己往长情挖的坑里跳。 只见长情贴近沈流萤的耳畔,轻咬着她耳廓的同时将她放了下来,而后抓着她的手朝他身下轻轻贴去,吐着温热暧昧的气息道:“不让萤儿的嘴累着,萤儿就用手好了。” 长情的话让沈流萤的脸瞬间红到了极点,险些没冒出烟儿来,可见她羞到了极点,不由伸手去推长情,想要骂他,一时间却又不知骂什么才是好,羞恼得耳朵根都红透了。 长情则是又将她揽到了怀里来,道:“萤儿在外边累了一整个上午了,该回客栈歇歇了,我抱萤儿回去。” 长情说完,又要将沈流萤打横抱起。 “不要你抱!”沈流萤赶紧制止他,“大庭广众的,不要你这么抱着我!我有手有脚的,我自己走!” 谁知道这货抱着抱着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来! “那我背着萤儿。”长情又道。 “不要你背,我自己走!”大白天的,让人看笑话么!? 于是,长情便听了沈流萤的话,让她走着回客栈。 不过,沈流萤走得很快,因为她担心长情会在路上突然变成白糖糕的模样。 长情看着她走得匆匆的模样,很想将她抱进怀里来或是背到自己背上来带着她走,可他与沈流萤一样,也担心自己会在路上忽然失去这副模样,而一旦他失去这副模样,被他抱在怀里或是背在背上的沈流萤便会摔倒在地。 他怎能摔了他的萤儿。 沈流萤像是知道长情担忧什么似的,朝他靠近一分,轻轻握上他的手,对他温柔道:“别担心,方才由相思情树那儿回来我和小姝是乘马车回来的,这会儿走走没什么的,我会注意的。” 长情回握住沈流萤的手。 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拢在长长的衣袖下边,街上来往的行人并未注意,是以并未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 只听沈流萤边走边与长情道:“呆货,方才虽然你没有出现在我和小姝的眼前,但你一定在我后边偷偷跟着我的对吧?你那也见到了那株巨大的相思情树了是不是?有没有觉得很好看?” “还有卫风欺负小姝的事情,你也听到了,我必须将他往死里整,你别劝我也不准拦着我,不然我连你一起整!” “不过就算将他往死里整我也觉得难消我的心头之恨,他这种没有担当的混账,根本就不是男人,死都不足以让人原谅!” “呆货,你听到没有!?”沈流萤忽然停下,死死瞪着长情,就好像做了无耻之事的人是他一样,“知不知道女人怀身子是一件多辛苦的事情!?小姝若是没有遇到许辞那样的好人,她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姑娘家要怎么办!?” “萤儿放心,这个事情,我绝不会帮着阿风。”以免遭自己的小媳妇儿恼,长情赶紧表明态度及立场,“这件事,阿风确实做错了。” “他岂止是做错,他简直就不是男人!”沈流萤愈说愈气,气得她不由自主地狠狠掐上了长情的胳膊,好像这样能消气似的。 “……萤儿,我不是阿风,你掐我也没有用的。”长情很是无辜。 “谁让他是你师弟!他不在,不掐你掐谁!?”沈流萤非但没有放过长情的胳膊,反是将他掐得更用力。 “……”长情只能心里感慨,女人真真是不讲道理。 沈流萤忽松开了掐着长情胳膊的手,并且还用掌心替他揉揉给她掐过的地方,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娘子,当真是脸色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要快。 只听沈流萤忽然问道:“呆货,你今日也算是跟着我在这西原县里转了大半圈了,可有发现或是感觉到与封印有关的人或事或地方没有?” 如今她暂失诡医之力,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什么都感觉不到,不像在漠凉国那般能感觉到异样之人身上的妖气,所以找到封印之地一事,暂且只能由这个呆货自己来感觉了。 正当长情要回答沈流萤的问题时,他眸中忽有寒芒闪过,同时抬眸看向前边不远处茶楼二楼的临街窗户。 ------题外话------ 止于二更,没有三更 明天还是按时更新 271、萤儿只有我能看!【一更】 沈流萤觉着长情的气场忽然有些不对,便也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望向前方不远处茶楼二楼的临街窗户,但那儿却一个人影都未见着,遂低声问长情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 ”长情微微摇头,“回客栈了,萤儿。” 沈流萤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然,长情的脚步在走过方才他所注意的那家茶楼门前时还是微微顿了顿,在沈流萤有所察觉前与她继续往前走。 沈流萤则是抬起头看向上边的窗户,依旧没见着有何异样,反是见着长情鬓边的头发有些乱,不由抬手替他别到耳后,有些嫌弃他道:“你个呆货,你就不能将头发绑绑才出来?” 沈流萤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手上却是不满足地抚着长情垂在背上的乌黑长发,看她那羡慕又嫉妒的模样,真是想让自己的头发能长成长情的这般乌黑柔顺。 “前边着急着跟上萤儿,来不及。”长情老实道。 沈流萤这会儿忽地笑了起来,像哄小孩儿一般摸摸长情的脑袋,满意道:“这样啊,那就不嫌弃你了。” 路人看着沈流萤与长情这般亲昵,瞧着这一对俊男俏女,不由都停下脚步来盯着他们瞧,待得他们走得有些远了,才听得有人有些激动道:“哎哎哎,方才那对小夫妻可真是漂亮啊!不是咱们这西原县的人吧?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呢?” 此时此刻的茶楼二楼,也有眼睛在盯着早已经离开这茶楼门前的沈流萤与长情看,只听这人语气低沉道:“这两人便是那莫家少主与他的妻子了吧?” 说话之人是一名年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正靠在窗户边的墙上,看着沈流萤与长情的背影,直到他们完全走出她的视线再也瞧不见。 只见此女子身材娇小,身着一身浅碧色短褐,唇红齿白眉清目秀,长发绾成一束高高系于头顶,耳垂上缀挂着一对梧桐叶模样的耳坠子,她臂弯里抱着一柄剑,便是剑鞘上都铸着梧桐叶的模样。 此时她将目光从看不见沈流萤与长情背影了的街上收回来,看向已经站在窗户前光明正大地往外看着的一名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着素白色广袖锦衫,容貌平常,可站在那儿,偏偏给人一种“公子如玉,举世无双”的感觉,竟是白华。 女子问了白华问题后没听到他给她回答反是出神地看着沈流萤与长情离开的方向,不由微微蹙起眉,唤他道:“师弟?” 白华这才回过神,看向女子,温和一笑,道:“怎么了师姐?” 这女子,不是谁人,正是与白华的同门师姐,天枢老人门下唯一的女弟子,从小在天枢宫长大的方梧桐。 方梧桐见着白华方才一副出神的模样,不由将头探出窗户外,又看向方才他们盯着看的方向,收回脑袋后一瞬不瞬地盯着白华瞧,问他道:“师弟你看什么看得那么出神?我跟你说话你居然都没有听到,这可不像你,难不成——你是在想着那个莫少主身旁的女人!?” 白华面上未有任何被抓到心思了的异样,只见他依旧温温和和地浅笑着,道:“师姐你多想了。” “是吗?”方梧桐挑挑眉,有些不相信的模样,“我可是听你白家的管事叫什么白清的说你与沈家小姐沈流萤相处得很是不错呢?而且召南先帝还曾为你俩赐婚了呢!” 白华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个白清,待回去了我该好好管管他了才是。” “哼!别以为我几乎不出天枢宫就不知道你的事情了!”方梧桐有些不高兴地哼哼声,然后死死盯着白华,问道,“师弟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那个沈家小姐?” 白华微微一怔,然后笑得无奈道:“师姐玩笑了。” “我才不是玩笑,我是正经问你的呢!”方梧桐先是撇撇嘴,然后一脸正经道,“师弟你可是瞧清楚了,那沈家小姐已经嫁给了莫家少主,感情可好着呢,你就算喜欢她,也没用了。” 白华神色愈发无奈,“师姐,你这是在胡闹我。” 方梧桐看着白华一脸无奈,便伸出手推推他的肩,轻快道:“好啦好啦!不逗你就是啦!可不能把你逗生气了不理我。” 白华没有就着这个话题再说什么,而是在窗前摆放着的椅子上坐下身,为方梧桐把茶盏斟满茶,温和道:“师姐坐下喝茶。” 方梧桐将臂弯里抱着的剑搁到茶几上,在白华对面坐下了身,而后拿起茶盏昂头就喝,白华刚要提醒她,她却已喝下了热烫的茶水在一瞬间又全都喷了出来,张嘴吐出舌头哈着气,一脸拧巴道:“烫死我了烫死我了!这什么破茶!都快要把我的舌头给烫掉了!” 白华赶紧唤来小二,着急道:“劳烦小哥上一壶凉水来,快些。” 小二赶紧跑去拿凉水。 白华一脸无奈又关切地看着被烫了唇舌的方梧桐,道:“师姐又以为这是酒水了。” “所以我不喜欢喝茶!我只喜欢喝酒!烫得我舌头好疼!”方梧桐咧着嘴抱怨道。 待得小二将凉水拿上来后,白华赶紧为方梧桐倒了一杯,递给她,“师姐,凉水。” 方梧桐接过,含了一大口在嘴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往下咽,咽下后舒了一口大气,“终于舒服些了。” 只听白华温柔道:“师姐不该和我到这西原县来,委屈了师姐不说,届时师父还会怪罪。” “师父怪罪下来的时候就再说咯,反正从小到大都不知挨师父罚过多少回了,也不差这一次。”方梧桐不以为意,“再说了,就算我不偷偷跟着师弟你来这西原县,师父也会把我安排去其他的封印之地,哪能在宫里悠哉舒服地躺着,我才不要跟师兄那些个臭男人一块儿行动,我喜欢和师弟你在一块儿!怎么,师弟你是不是嫌弃我?” “怎么会。”白华总是一脸温柔,“我只是怕我对师姐照顾不周,平日里出门都是藏锋在照顾我的多。” “我又不要你照顾,还有啊,我可以代替藏锋照顾师弟你的啊,我可是你师姐呢!”方梧桐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又盯着白华问,“我说师弟,你不是在怪我把藏锋留在了天枢宫没让她跟来吧?” “自然不会。”白华道。 “这还差不多。”方梧桐满意地点点头,“不然回去之后我告诉师父,说你欺负我。” “……”白华再一次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 “对了师弟。”方梧桐忽然正经起来,“方才那莫家少主像是发现咱们了,不知他可有看见咱们?” 白华不答,只是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因为他也不知长情是否有瞧见他们。 只听方梧桐又沉声问道:“天阙山封印一事,他可知道你当时也在天阙山中并且到过封印之地?” “他应该不知。”白华手腕轻动,他手中茶盏里的茶水便一直摇晃着,却又一滴都不曾溅出来,“他虽知晓我为天枢宫弟子,但他却不知晓天枢宫存在的真正意义及目的是为了守护封印。” “你说卫风和他乃是至交,并且他与卫风一齐来到这西南之谷,又怎知卫风不会将咱们天枢宫的事情告诉他?”方梧桐眉心轻拧,面色沉沉。 “卫风不会告诉他。”白华停下轻晃的手腕,将茶盏移到嘴边,轻呷了一口茶汁,温和的语气带着肯定,“因为无念真人并未告诉过他,他又怎会知晓?” 方梧桐微微点了点头,“那便是说,咱们在这西南之谷,无需和卫风碰面?” “非到必要之时,无需与他碰面,并且——”白华温柔的语气此时有些沉有些冷,“天下大义与兄弟情义,身为望云观无念真人座下弟子更是身为昕帝转世的他,当知如何取舍,他做当真无法做出选择,届时你我再出现也不迟,毕竟你我这一趟并不是来固化封印,而是注意着卫风的一举一动即可。” “如此麻烦,为何不直接杀了那莫家少主?”方梧桐将眉心拧得更紧。 “尚未确定是否真是他们破坏封印之前,不可轻易动手。”白华很冷静,“况且,莫长情的武功深不可测,贸然动手,只会得不偿失。” “他都来到这西南之谷了,还不确定?还有,他可是害得你整个白家倒势的人。”方梧桐不能苟同白华,“师弟,我看是你不舍得伤害那个沈家小姐吧?” 白华没有回答,只是抬眸看向方梧桐。 这一瞬间,方梧桐在他眼里看到了极致冷冽的寒意,足以令她不寒而栗。 但下一瞬,却又见着他眸中只有温和之色,并且无奈道:“师姐,你方才可是说了不打趣我了的,怎的又说到这个事情上来了?” 方梧桐撇撇嘴,“那就不说咯。” 其实方梧桐心中很清楚,她这个表面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师弟,心可以比任何人都狠,当断则断之事从不会犹豫,当杀之人从不会心慈手软。 “待喝完这盏茶,师姐与我便分头行事吧,黄昏时分再在这茶楼碰面。”白华严肃道。 方梧桐点点头,“我去盯着方才那莫家少主和他的媳妇儿是吧?” “……”面对方梧桐,白华面上总是露出无奈之色,“师姐,你记错了,是你去盯着卫风的一举一动,我去盯着莫长情那儿,来时说好的,师姐可是忘了?” “我没忘啊,就是和你换过来了而已。”方梧桐笑了起来,盯着白华的眼睛,“我的身手师弟你还不放心?还是说……你不舍得让我盯着那沈家小姐?” “……” “既然师弟你不做声,那就这样定了,好了,我走了。”方梧桐说完,喝干净杯盏里的水,然后拿起她的剑,踩着窗台就这么从二楼直接跳到了街上,引起了下边的好一阵骚动。 白华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几块铜板,放到茶几上后也站起了身,走下了茶楼。 当他走出茶楼时,只见他低下头将手往自己脸上抹了抹,待他抬起头时,他那张本是平凡却又温润的脸竟是完全换了一个模样。 而后他走进临街的一家裁缝铺子,待他从裁缝铺子走出来时,他身上那本是儒雅的白衫换成了一身寻常布衣,便是连发型都换了一个样儿,不仅如此,他那由内而发的无双气质竟也被他“藏”了起来,由一名翩然公子变成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寻常百姓。 可当他走出裁缝铺子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又看向方才沈流萤与长情离开的方向。 他的脑子里,忽又想起方才所看到的沈流萤为长情温柔且亲昵地将头发别到耳后的一幕,想起他们拢在长袖下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就像方才他为此失神一样。 他虽心喜流萤,可她终成他人妻,他为何还想着她? 他这是怎么了? 君悦客栈里。 沈流萤一见着能躺下休息的床榻,本是不觉有多累的她忽然觉得累得不行,赶紧脱了鞋袜扑到了床榻上去,一边舒坦地嚷道:“还是躺着舒服!” 长情赶紧坐到她身侧来,俯身就吻上她的唇,沈流萤则是使坏似的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把,咬得他不得不微微抬起头,只见沈流萤瞪他道:“你个呆货,你又动不动就亲我!” “因为我想亲萤儿。”他亲他的小妻子,哪里还需要理由,“我没有在外边亲萤儿,这儿没有人看见的,萤儿别紧张。” “谁说我紧张了!?”沈流萤揪住长情的耳朵,长情却不在意,又俯身吻上了沈流萤的唇,吻得有些霸道。 方才茶楼的二楼临街窗户那儿,他隐约瞧见了白华的身影。 白华为何会来到这西原县来? 是为了报他白家被封之仇,还是……为了萤儿? 这个事情,必须查一查。 长情一见着白华,就想到在临城的时候他与沈流萤相处融洽且还月下慢步的事情,也想到沈流萤曾对白华说过可以直接唤她名字的事儿,以及想到白华唤沈流萤时的温柔模样以及他眼底那隐隐情愫,于是,长情心里的那大缸子醋就被打翻了,酸得不行。 若非沈流萤有孕在身,只怕他早已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而压在她身上尝她的滋味。 因为心里的醋缸打翻,长情的吻便变得有些不由自控,吻得沈流萤很是难受,难受得有些呼吸不上气来,使得她不由握起拳头捶打长情的背,然后用力将脸别开。 长情这才瞧见沈流萤双颊通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才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了,让他的萤儿难受了。 只见沈流萤瞪着他骂他道:“你个呆货你干什么!我都快被你堵得没法呼吸了!” 长情撒娇似的将脸凑到沈流萤的颈窝里,蹭了蹭,孩子气地道:“萤儿是我的媳妇儿,谁也休想看。” 沈流萤微微一怔,然后“噗”地轻轻笑出了声,“干什么啊你这个呆货,干嘛突然说这话?” “不管,萤儿只有我能看。”长情这会儿不仅像个孩子,而且还是个不讲理的孩子。 在沈流萤面前的他,与在外人面前的他全然不一样,在沈流萤面前的他就是个会撒娇会卖萌的流氓加无赖,因为他将他的小媳妇儿吃得死死的准准的,谁让沈流萤就是吃他这卖萌撒娇的一套,他可是依着这一套得到了无数的“糖”来吃。 “你个呆货,你到底怎么了,这又是突然吃哪门子的醋啊?”要是没个什么事,这货可不会突然这样,但明明今儿没有发生什么能让这货吃醋的事情啊。 长情没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亲了亲她的锁骨后抬头来看她,一脸认真地问道:“萤儿,我难受,萤儿帮我好不好?” 长情说完,抓起沈流萤的手,朝自己身下摸去! ------题外话------ 没错!今天也有二更! 二更时间比昨天早一个小时!二更时间在11点! 表扬我吧哦呵呵呵~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72、虐死你!【二更】 就在沈流萤的手将将贴到长情的裤裆上时,他们紧闭的屋门忽然被人从外撞开!惊得沈流萤面红耳赤,飞快地将手从长情的裤裆上拿开!同时紧张地坐起身! 只听卫风急急躁躁的声音传来,“小馍馍媳妇儿!赶紧救我救我救我!” 伴随着卫风这着急的声音,他的人已经“飞”到了床榻前来,见着长情也坐在床榻上,还嘴贱道:“不是吧小馍馍,这大白天的你俩就要玩儿起来啦!?而且你媳妇儿不是怀身子了!?” 卫子衿没有跟着卫风冲进来,但站在门外的他不忘冷飕飕地提醒卫风道:“爷,您有求于少夫人,您就应当少说两句。” 照爷这把嘴,大概是不指望莫少夫人能大发慈悲“救”他了。 谁知卫风非但不改口,反还道:“我们小馍馍媳妇儿什么人,那是温柔贤惠善良大方,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不救我,你说是吧小馍馍媳妇儿?” 卫风说着,不忘朝沈流萤挑挑眉。 然还不待沈流萤说话,便见着他跳脚地朝自己身上挠来挠去。 长情赶紧一脚将他踢开,面无表情地嫌弃道:“你有病就到外边去,别传染了萤儿。” “你才有病!”卫风边狠狠地挠着自己的身子边骂长情,“小馍馍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你没见我难受着吗!?我是来找你媳妇儿救命的!” 卫风说完,又赶紧对沈流萤道:“小馍馍媳妇儿你不是会医术!?快来帮我看看我这浑身上下为何养得不行,我去找大夫看了,那些个庸医居然说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只有你能救我了!” 谁知沈流萤没有理会卫风,而是从床榻上下来,穿好鞋子,走到一旁的小柜前拿出放在里边的包袱,从包袱里拿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一粒青碧色的药丸在掌心。 卫风一边挠着自己的身子一边眨眼道:“不是吧小馍馍媳妇儿,你来脉都还没有给我把,就知道我这是什么毛病需要吃什么药啦!?” 沈流萤没有说话,而是将托在掌心里的青碧色药丸递给卫风,然后盯着他看。 “小馍馍媳妇儿你的医术我信得过!望闻问切什么的对你来说那就不是事儿!”卫风说完,一把拈起沈流萤掌心里的青碧色药丸,想也不想便扔进了自己嘴里,咽下后又问道,“不过话说这药什么时候见效啊?我快痒得不行了,痒得快死了!” “很快。”沈流萤终于舍得开口跟卫风说话了,不过她的声音却冷冰冰的,和她这会儿盯着卫风看的眼神一样,冷得像一把刀,仿佛要将他的身子一刀给捅穿似的。 “很快那是多快?”卫风又问,“我已经要受不了了!” 只听沈流萤不紧不慢地数道:“一,二——三。” 当沈流萤数道“三”的时候,卫风的肚子忽然一阵“咕噜噜”地响起了起来,同时见他猛地一怔,而后赶紧将双手抱到自己肚子上。 “小馍馍媳妇儿,这就是……药效见效了!?”为什么他觉得肚子疼得不行,而且还……迫切地想要上茅厕!? “你猜?”沈流萤一个字都不愿与卫风多说,而是对站在屋门外的卫子衿道,“子衿,来将你家主子拎出去,便搁这儿碍眼!” “小馍馍!你看看你媳妇儿说的都是什么话!欠管教!” “哎唷!我这肚子!” “小衿衿你别挡着我,我要去茅厕!” 卫风自己嗷嗷完,风一般地冲出了沈流萤和长情的屋,直往茅厕奔去! 只听沈流萤冷哼道:“温柔贤惠善良大方?那是自己说的,可不是我给我自己的评价,真是不好意思得很,我从来都不是温柔贤惠善良大方。” 而在茅厕里蹲了半天都出不来或是出来没一小会儿又冲进茅厕去的卫风这才知道,沈流萤给他的那颗青碧色药丸根本就不是给他止痒的药,根本就是一颗泻药!而且还是药效超强的泻药! 这就使得他一边蹲茅厕一边朝自己身上挠痒,饿了不能吃,腿麻不能坐,偏偏还只能在茅厕里呆着,真真是苦不堪言。 终于,他忍不住了,昂头大声嚎道:“小馍馍媳妇儿!我跟你没完!” 沈流萤翘着腿坐在窗边小口咬着甜糕,听着卫风这嚎得整个客栈的人都能听到的话,满不在意道:“好啊,等着你来,不过前提是要你有本事从茅厕里出来再说。” 于是,卫风在这茅厕里一蹲竟是蹲了整整一天,直到次日天明,他才虚脱地从茅厕里出来,连路都走不稳,还是卫子衿将他背回房的。 这一夜,沈流萤可睡得很是舒坦,天明之后她又去找了晏姝,她本是想与晏姝玩个一整日的,奈何她心中挂念着墨衣墨裳交给她的事情,不能再耽搁,所以只和晏姝闹腾了一个时辰后便和长情在这西原县里慢慢走着,看看有什么异样之处。 而卫风则是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日,好不容易不跑茅厕了,身上也不痒了,可他却浑身无法动弹,他这一趟就从白日躺到了晚上,就像瘫了一样,连吃饭都是卫子衿一口一口喂他。 待吃饱后,他咬牙切齿道:“小馍馍媳妇儿她是将我往死里整是吧!?别以为她是小馍馍的媳妇儿我就拿她没辙!打不了她,我就把小馍馍往死里打!” 卫子衿则总是残忍地实话实说道:“爷,您从来都打不过莫爷,您只有被打的份。” “……那我就打死他媳妇儿!” “爷,君子一般不与女子动手。” “小衿衿!你能不能给爷说点好听儿的!?没见爷正窝火着呢吗!?你赶紧地给爷想一个能让她跪着求爷放过她的法儿!”卫风恼道。 谁知卫子衿又依事实说话道:“爷,莫少夫人当初救了叶公子,您却没有带回沈燕姑娘,您——” “小衿衿你的意思就是爷活该是吧!?”卫风不等卫子衿把话说完便将他打断。 “属下没说,是爷您自己说的。”卫子衿扶起卫风的脑袋,给他喂了一口水,然后用帕子替他擦了擦嘴。 “老子跟她没完!”卫风气得七窍生烟。 就在这时,他的屋门被推开,只见卫子衿赶紧站起身,对着走进屋里来的人微微垂首,恭敬道:“莫爷。” “退下吧,到旁屋与秋容一起替我守着萤儿。”进来的人是长情,面无表情的长情。 “是,莫爷。”卫子衿应了声后便要出屋。 卫风当即骂他道:“小衿衿你给我回来!你到底是我的属下还是这个死馍馍的属下!?你居然听他的话!?你没见我被他那小媳妇儿害惨了!?你要是去守着她那就是你背叛主子!” 谁知卫子衿只当充耳不闻,出屋去了。 “小衿衿!爷生气了!爷不要你了!”卫风这会儿要是能动,定该跳起来把卫子衿往死里揍! 卫子衿出屋时不忘替这对师兄弟将屋门给掩上。 长情不紧不慢地朝瘫在床榻上一动不能动的卫风走来,卫风则是气煞煞地死死盯着他,骂道:“你个死馍馍!你来替你媳妇儿和我赔不是是吧,老子不接受!” “还有你这种纵容媳妇儿虐待自己师弟的师兄,老子也不要了!老子不爱你了!你赶紧从老子屋里滚蛋出去!” “欺负我现在不能动是吧,等我能动了,我就跟你拼了!不对,是跟你和媳妇儿拼了!” “有没有点良心!?我昨儿险些死在茅厕里你们懂不懂!?你媳妇儿太过分了你知不知道!?” 卫风身不能动,只能嘴上骂个不停,以此消消自己一肚子的火气,“我还要赶着去找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呢!你媳妇儿净给我耽误事!” “我绝对跟你媳妇儿没完!” 卫风刚嚎完这一句,只见从进屋后便一言不发的长情忽然抬起拳头,然后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揍去! 卫风则是被长情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得险些把舌头给咬了! 卫风的面色即刻变了,变得苍白,变得痛苦,可还不待他说上些什么或是又骂些什么,长情的拳头又一次落到了他身上,一拳接一拳,连他的脸都没有放过,看那架势压根就是将卫风往死里揍。 但长情每一拳的力道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将卫风的皮肉揍得全是伤却又不伤到他的脏腑及骨头,却又能让卫风深切地体会到疼痛。 待长情停下手时,卫风被揍得胖了半圈儿,那张俊脸被揍得完全没了样儿,身上一片青一片紫,狼狈到了极点。 不过,长情揍够了卫风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同时用脚踢踢仿佛只剩下一口气在的卫风,还是面无表情,冷漠道:“别装什么死,我只用了三分之一的力道。” “小么么……里不四银!”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几个字,卫风却是说得完全口齿不清,若不认真听,根本就听不出他说的是“小馍馍你根本不是人”。 谁知长情一脸无所谓,道:“我本来就不是人。” “……”被揍得没了人形的卫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阿风,一个男人最失败的,莫过于被女人骂‘不是男人’。”长情盯着卫风那张肿得不行的脸,又不紧不慢道,“你可还觉得你是个男人?” “里才不四男银!”卫风当即骂长情,他还想骂更多的,奈何他的脸疼得不行,根本就不由得他多说话,他不张嘴都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疼,一张嘴说话就不仅是脸火辣辣地疼,便是整个脑袋都在疼。 “这事我本不想管,可阿风你这一回的作为,实在不是男人,我若不管管,便是师父教徒有过,有辱师门。”长情的脸冷冰冰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你以为你闭口不谈你曾做过的事情,我便不知晓了?” 长情说着,忽然伸出手,抓住卫风的衣襟,将瘫着的他提了起来,语气更冷一分,“你对人姑娘家做过什么天理不容的无耻之事,你承认还是不承认?” 卫风微微睁大眼眸,“小么么里怎么兹道?” 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说的!?这种事情她竟然和小馍馍提!?又是什么时候提的!?昨天?还是今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你觉得还需要人教你?”长情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还有,对于这事,她从未说过你的任何一句不是,莫将过错推到女人身上,这非君子所为非男人所为。” “我……我辣是救她好不好!”卫风不服气,又嚷出了声。 可他话音才落,长情又一拳毫不犹豫地揍到了他的脸上,这会儿揍得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救人的办法有千种万种,我虽不知这其中是究竟怎样一回事,但你做了绝不该的事情后却不善后,从小师父是怎样教导你我的?”长情松开卫风的衣襟,将他扔回床榻上,“一直以来,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合情合理无愧于心更无愧于任何人,为何独独这一件事你如此混账?” 卫风不说话,准确来说是他想说话也说不了话,因为他的脸已经被长情揍得完全变了形,就算发得出声,也说不成完整的话。 只听长情又道:“还是说,只有遇到与晏姝有关的事情,你才会如此?” 卫风皱眉盯着长情,晏姝,谁是晏姝?这名字怎么听着有些微的耳熟,可是在哪儿听过? 不过,小馍馍说的晏姝是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吧,除了那个黄毛丫头,小馍馍这会儿还能提起谁个陌生女人来。 长情像是知道卫风心中想什么似的,道:“你可是在想‘晏姝’这个名字似有些耳熟似在何处听过?若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嫁到你清郡王府却被你用小猪来与其拜堂,随后将其锁在荒废院子里自生自灭的小王妃便是叫这个名字,晏姝。” 什……么!?卫风蓦地睁大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竟然是,是—— 长情看着卫风一脸震惊的模样,心道是幸好萤儿不再这儿,否则可不仅仅是揍阿风一顿这么简单而已,阿风这是让一个小姑娘吃尽苦头却还完全不自知,怎么能让脾气说变就变的萤儿忍得下这口气。 “看阿风你这反应,便知你从来都没有念过你清郡王府里逃跑的小王妃,也没有想过要了解了解这个‘沈燕’姑娘的事情,我若不说,怕是你根本就不会知道沈燕就是晏姝。”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却偏偏将一个本就在你府上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找着萤儿有个落脚之处的姑娘逼得逃走,无依无靠便罢,到头来竟还被你所谓的‘相救’却又不善后伤得可谓体无完肤,莫说萤儿,便是我都无法认同你,更莫说原谅你。” 长情难得地说这般长的话,他说完后,卫风还处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长情则已站起身,神色淡漠地看床榻上的卫风,道:“我言尽于此,接下来你自己当怎么做,便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长情在走出几步后稍稍顿下脚步,微微回过头看卫风,“既动了情就要承认,别一个劲儿地作孽到底,自己捣下的烂摊子自己来收拾,二十二岁的大男人,感情之事还有脸别扭个什么劲。” “稍后我会让子衿过来替你处理身上的伤。”长情说完,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长情出屋后并未即刻将卫子衿叫过来为卫风处理伤口,而是先晾着他自己,让他自己先想想自己做过的事情究竟该不该。 卫风躺在床榻上,怔怔地看着帐子顶。 沈燕就是晏姝,沈燕就是晏姝…… 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就是嫁到他清郡王府里他看也不愿意看一眼的野蛮女人…… 这是……当真的!? ------题外话------ 我觉得我已经把我的火力开到顶了,要死火了,血槽已空 273、卫风的感情!【一更】 长情说的没有错,因为他不在乎过已经嫁到他清郡王府里去的那个小王妃,所以哪怕知道她逃跑了也不曾找过她,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他连想都没有想过要找她,便是她的名字他都不知道,更莫论他会想着要查一查这个人,不是了解,而是查,连查一查的想法都不曾有过,可见他的心中将这么一个小王妃视若无物,不值得他花费一丁点的心思。 至于“沈燕”,他也不曾想过要查一查,或是稍微了解那么一丁点,原因不同于他对待他小王妃的态度,而是因为他的心不愿意承认他已经将她放在了心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他认为自己不在乎,就像不在乎那个被他扔进废弃院子自生自灭的王妃一样,不在乎的人,又何必花心思去了解? 他这明明动了心却又始终不愿意承认的感情使得他每每对待与晏姝有关的事便会变得异常别扭,平日里的他虽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事事不关心的态度,可他的心却一直清明着,对人对事从来都极为理智,独独除了对待晏姝以及她的事情,诚如长情所言,一直以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合情合理无愧于心更无愧于任何人,为何独独对晏姝的事情理得这般不清? 若非长情将话挑明了,只怕卫风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对他口中的黄毛丫头动了心。 卫风依旧怔怔看着帐顶,想着长情说的话。 他……是对那个黄毛丫头动心了?动心……了!? 他喜欢上了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 他怎么会喜欢上那个已经扇了他两个耳刮子的黄毛丫头!? 他不承认! 可是—— 对于这一份情感,卫风的心很抗拒,很挣扎。 可他若不是喜欢上了那个黄毛丫头,这大半年来又怎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她?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一直留着她当初送给她的那只小黑猫布偶迟迟不舍得扔? 若非如此,当初她被抓时他为何着急着要去救她? 若非如此,为何在她中了情毒之后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情花巷里比她好的女人数不胜数,为何面对那些女人他却从来没有面对中了情毒之后的她的那种无法自控的感觉? 若非如此,他在见到她和那个小白脸有说有笑一副亲昵得不得了的模样时为何会气不打一处来? 若非如此,他在见到她已有身孕的大肚子时又怎会觉怒火上窜? 这就是……喜欢?如小馍馍对他的小媳妇儿那般的情感?如小十六对小舟舟那样的情感? 卫风紧紧拧起了眉,依旧纠拧到了极点的模样。 他从来没有在意过的野蛮女人与这个该死的黄毛丫头,竟是同一人,这就是说,他竟是喜欢上了那个他不愿意娶的野蛮女人? 难怪那个该死的黄毛丫头在宫中众目睽睽之下会掴了他一巴掌,定是那时候知道了他就是那个让她自生自灭的清郡王爷,然后冲动之下便有了那巴掌。 小馍馍之所以揍他以及他那小媳妇儿之所以会将他整得这么惨,不消想也知道定是因为他给黄毛丫头解毒的事情,他那是救她好不好!要不要这么恩将仇报!?除非—— 除非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若不是这般,小馍馍怎会来这般大的火气,他媳妇儿又怎会想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不行!他要亲自去确认! 顺便……再确认确认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不过—— “爷您这般模样,还是老老实实躺着为好。”卫子衿此时已走进屋来,向正努力着想要下床来的卫风戳出事实道。 “……”小馍馍!我跟你们夫妻俩没完! 旁屋。 沈流萤正坐在桌边数点她这一次出门所带在身上的毒药,一边点一边道:“昨日用了一日痒和泻不停,今日虚脱加上被呆货你揍一顿,那便留着他一口气到明儿我再继续下毒,明日便用终生疲,我要让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再当男人!” 坐在一旁的长情听完自己小娘子这狠得不能再狠的话,不由道:“萤儿,一辈子……可是太狠了些?” “怎么,你心疼他?”沈流萤听罢长情的话立刻转过头来瞪他,“那你就和他一起这辈子都别想再当男人!” 长情赶紧道:“那还是留给阿风自己好了,我不需要。” 长情说完,忽然伸出手将沈流萤搂到自己怀里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揽着她的腰,亲昵暧昧。 他的萤儿这般美味,他可是要品尝一辈子的,怎能不当男人? 沈流萤没有拒绝长情的拥抱,但却扯了扯他的脸颊,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似的,斥他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不准想!” 长情很委屈,“不能碰萤儿,想想也不行了。” 长情委屈巴巴的话逗得沈流萤忍不住笑了,不由低头来亲他一口,再摸摸他的脸,像哄小孩儿一般道:“瞧你委屈的,乖啊。” 长情微微转头,用唇轻轻碰了碰沈流萤的手,道:“不委屈,我忍着就行,我不能伤了萤儿和孩子,萤儿已经很辛苦了。” 沈流萤当即捧住长情的脸,又在他薄薄的唇上用力吧唧一口,然后很是感慨道:“我觉得我和小姝相比,真是幸运太多太多太多了。” 有温暖的家,有疼她的兄长,有宝贝她的相公,她得到的,都是最好的,可是小姝…… 长情知道沈流萤心疼晏姝,是以安慰她道:“人和人不一样,萤儿莫感伤。” 谁知沈流萤却将长情的话听进耳里,而是一拳狠狠地砸到身旁的桌面上,咬牙切齿道:“这全都要怪卫风那个混账!他要是对小姝好的话,小姝哪里用吃这一次又一次的苦!” 长情以防沈流萤脑子里的想法又跑得飞快然后牵连他,赶紧将她捶在桌上的拳头捂到自己的手心里来,“萤儿当心手。” 不过,沈流萤还是把长情给一块儿骂了。 “你师弟根本就不是男人!你这个当师兄的平日里都是怎么教的!?亏他还是堂堂一国之君!根本就是无耻之徒混账东西!” 于是,长情又花了好一番功夫来哄沈流萤才哄得她消气。 当然,还是要躺在床榻上哄才最有效,否则只怕沈流萤能骂到明儿天明,甚至十分有可能冲到旁屋也揍一顿卫风。 最后,沈流萤在长情怀里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安安静静地睡去了。 沈流萤睡去之后,轮到长情又想将卫风狠狠揍一顿,因为若不是卫风,他的萤儿可不会这般暴躁。 待沈流萤睡着后,长情将自己的左手腕抬至眼前,看着上边的晶玉手珠,若有所思。 莫非他想错了,即便是近了封印之地,妖帝头颅也不会与其被封印的其他肢体有感应? 或是说,这西原县并非封印之地? 既非封印之地,那便不能在此久留,明日当离开去周围县镇看看才是。 相思情树,温凉公子…… 明日离开前再到那相思情树下走一遭,看看对那凭空消失的温凉公子有无发现,今日在街上打听到与此人有关的事情皆与晏姝说的相差无几,不,准确来说,那名温凉公子,根本就不是“人”。 哪怕一个人的速度再快,离开时也总会带起些微的响动,而不是凭空消失,然他所瞧见的,却是那温凉公子凭空消失。 既非人,那便是——妖? 可他在他身上却没有感觉到与三嫂身上那般的属于妖的气息,莫非是与那个妖人修竹一般的存在? 且昨日跟着萤儿到那相思情树下时唯有将这颗妖帝头颅化成的晶玉手珠带在身,或许,会有感应也说不定。 长情将手方才,重新环到了沈流萤背上,心思沉沉。 究竟还要多久,才能找得到母亲,或是……感受得到母亲。 他体内有母亲的妖元,也有与母亲身上同样的骨血相传的帝王血印,只有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应当便能感觉得到母亲。 可如今,他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正因为不够,所以他才无法感应得到母亲。 他想快些得到力道,可是—— 长情将唇贴到了沈流萤额上,萤儿如今有孕在身,他不能让萤儿有任何危险,他必须时刻在萤儿身边,保她与孩子们安然无恙。 忽然,本是拥着沈流萤的长情又毫无征兆地变成了毛茸兔子白糖糕。 它没有吵醒沈流萤,而是挤到她的怀里,将毛茸小爪子搭在她的胸上,满足地闭起眼,也慢慢入了睡。 外边的人喜欢盯着便盯着吧,已经盯着他们整整两日一夜了,不介意再给他多盯一夜。 * 次日晨,沈流萤洗漱好到客栈厅堂里吃早饭时心血来潮到客栈后院里转了一圈,因为她在房里看到这院子里种了好些花儿,开得正好,便想来看看。 不过,她才跨过厅堂连通后院的门,还没去欣赏那些花儿,便先瞧见一个女娃娃蹲在地上哭。 只见女娃娃面前趴着一只土黄色的大狗,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似是生病了,女娃娃正用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大狗的背,一边与它说着话儿。 沈流萤认得这个女娃娃,是这家君悦客栈掌柜的女儿小米团,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白白净净的,而且还胖嘟嘟的,的确很像一个小米团,很是可爱。 沈流萤本不是尤为稀罕小孩儿的人,但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如今也怀了孩子的缘故,她心下是瞧着孩子便颇为喜欢,便提了裙子在这女娃娃身旁蹲下了身,问题道:“小米团,怎么蹲在这儿哭?” 小米团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不由抬起头来看向沈流萤,抹了抹挂着泪珠子的红眼眶,抽噎道:“是住在客栈楼上的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沈流萤听着开心,便对小米团道:“姐姐姓沈,小米团叫姐姐叫沈姐姐就好。” “沈姐姐。”小米团乖乖地叫了一声沈流萤,然后回答她方才的问题道,“阿土它好像生病了,做昨天午饭的时候开始就趴着一动不动,不吃饭也不喝水,我叫它它也没有跳起来和我玩,我……我怕阿土和和阿花一样突然就死掉了,呜呜呜……” 小米团说到最后,呜呜哭了起来。 沈流萤赶紧抬手抚抚小米团的脑袋,温柔地安慰她道:“小米团不哭啊,不是专门有给狗狗治病的大夫么?让你爹爹和娘亲去找大夫来给阿土看看就好了。” 谁知小米团摇摇了头,哭得更伤心,“沈姐姐过来之前大夫就来帮阿土看过了,可是大夫也不知道阿土是生了什么病,沈姐姐,阿土会不会和阿花一样忽然就死了?呜呜呜……我不要阿土也死了。” “阿花是谁?”沈流萤问。 “阿花是爹爹养的猫,阿花可会可会捉老鼠了!可是昨天早上我和爹爹去给阿花喂饭的时候,阿花就死在它的窝里了。”小米团哭得更伤心,“阿花和阿土玩得很好很好的,阿花死的时候,阿土就趴在阿花身边,阿花死了,阿土就病了。” 沈流萤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小米团才是好了,只见小米团又低下头抚摸阿土的背,一边抚一边道:“阿土阿土,你要好好的,你不要有事,我不要你有事,我还要和你一块儿玩呢!” 沈流萤看着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阿土,想着小米团方才说的话,不由又问小米团道:“小米团,阿花可是吃了什么脏东西或是阿土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小米团赶紧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阿花平时都是捉老鼠吃,然后就只吃爹爹喂给它的饭,别人喂给它的它都不吃的!阿土也不会在外边乱吃东西的,都是娘亲和我一起喂阿土吃饭的!” 小米团的话让沈流萤心里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猫无缘无故死去,狗也突然精神不振并且诊不出病因,这是——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沈流萤身后的长情将她扶了起来,打断了她的寻思,道:“萤儿,该吃早饭了,别一直蹲着,会累着腿。” 长情说完,将沈流萤扶着往厅堂的方向走。 沈流萤有些难过地回头看了伤心的小米团一眼,对长情道:“不知是不是我也怀了身子的缘故,见着小娃娃难过总觉得有些心疼,倒是想帮她一把,可惜我不是兽医。” 长情很贴心道:“萤儿若是心疼那小娃娃,那我让秋容去将这西原县里的鸟兽大夫全都找来瞧瞧。” “这主意不错,让他快去。”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正当长情唤了秋容去找兽医后,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卫风从楼上冲了下来,一边冲一边对身后的卫子衿道:“小衿衿,马车马车!马车你备在了哪儿!?” 只见卫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本该是风流倜傥的佳公子,此时那张脸却肿得像一个大猪头,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英俊模样,便是他的腿,都不能好好地走利索,手臂更是抬一抬抖三抖,不用想都能知道他当真是被揍得很惨,而且下手之人还是他亲爱的小师兄。 这样的一身伤要是放在常人身上,躲在家里都觉丢人,哪里还敢像卫风这般出来丢人现眼还大声嚷嚷的,偏生嚷的话还说得不清不楚,不竖着耳朵听加认真思考根本就抱孩子到他说的是什么。 跑堂的看着完全没有人样的卫风,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极为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乱发脾气的爷,要不是瞅着卫子衿那恭敬的态度的话,跑堂的根本就认不出来这就是卫风。 而沈流萤一见着卫风,压根就没心思想其他的事情了,只见她大步往前,在卫风走下最后一道楼梯时拦到了他面前,死死盯着他,同时飞快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只小瓶,从中倒出一把细小的药丸。 卫风见状,抬手将沈流萤猛地从自己面前推开,力道之大推得沈流萤险些跌倒在地,若非长情在后边及时扶住她的话。 下一瞬,一瘸一拐的卫风发现自己一步都走不开了,因为长情的手这会儿正搭在他肩上,让他根本再迈不开脚步。 “小馍馍你撒手!”卫风恼道。 谁知他话音才落,沈流萤便一拳狠狠揍到了他的肚腹上,揍得他张开嘴就要嚎。 就在卫风张开嘴的一瞬间,沈流萤飞快地将她手里的那一把小药丸倒进了他的嘴里!还不忘替他阖上嘴强迫他将嘴里的药丸往肚子里咽! 同时听得沈流萤轻蔑地对他道:“有本事你就来打我这个怀了身孕的女人吧,我保证让整个西原县乃至整个召南的人都看不起你!” “……”卫风转头看向长情,小馍馍,你娶的到底是个什么媳妇儿…… 长情拍拍卫风的肩,非但不同情他,反是一脸冷漠道:“活该。” “……” 不管了!趁小馍馍这毒媳妇儿的药效发作前去见到那个黄毛丫头再说! ------题外话------ 今天依旧两更走起!两更加起来也快一万字了!二更时间和昨天一样,11点。 作死风知道小姝就是他的小王妃了,也意识到自己的情意了,不过他这么作死,可不会容易就抱得媳妇儿归。 这章开头解释了卫风为何迟迟不知小姝就是他的王妃。 274、是你自己不要我的!【二更】 晏姝习惯了每日晨起的时候都抚着自己的肚子与孩子说话,说说今天的天气,说说今天要做的事情,说说今天要吃的饭菜,与孩子说了话后她才起身穿戴洗漱。 晏姝坐在妆台前,一边慢慢地梳头一边给肚子里的孩子哼歌儿,每每晏姝哼歌儿的时候,她肚里的孩子便会变得欢快,踢得她有些坐不住了,不由将手放到肚子上,轻轻摸摸,“孩儿先别闹娘亲,待娘亲梳好头发吃了早饭好带你去看书好不好?” 晏姝说完话,她觉着肚里的孩子翻了个身,安静了下来,显然听得懂她说话似的。 “真是好孩子。”晏姝又摸摸肚子,没有再给孩子哼歌儿,而是给他道,“阿辞爹爹昨儿说了今日带娘亲还有孩儿去看戏听曲儿,待娘亲带孩儿去书肆看书的时候顺便问问阿辞爹爹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好不好?” “娘亲可是好久没有能看戏了,上一次看戏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呢,那时候娘亲还在家里没有出嫁,偷偷溜去看的,当时还险些被大夫人给打了。” “哼!那个母夜叉一样的恶妇人,成日就只知道欺负我,幸好我现在不在家里了,不然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了。” “不对不对,孩儿乖,娘亲不该给孩儿说这些不好的事情的,娘亲现在很好,有阿辞大哥给的家,还有孩儿陪着娘亲,娘亲在这儿过得很好。” “再过一个旬日这样,娘亲就能见到孩儿了,娘亲可是想极了抱抱孩儿的。” “好了,娘亲梳好头发了,出去打些水来洗漱了。” 晏姝和肚子里的孩子自言自语地说完话,便扶着妆台慢慢站起了身。 如今她的肚子已然很大,不管坐着还是走着都很是不方便,她不管做什么都很是小心,生怕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给磕着碰着了。 就在晏姝扶着妆台站起身时,她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令她险些站不稳,好在她扶稳了妆台,否则怕是要往旁栽倒。 晏姝就这么紧抓着妆台站了还一会儿,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才消失,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再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并未觉得有任何异样。 许是这两日想事情想得有些多,夜里没睡好的缘故吧,待会儿午觉多睡一会儿好了。 待头晕目眩的感觉消失,晏姝才一手捧着大肚子,一手撑着腰,慢慢地走出了屋。 屋外,正有一名婢子端了一盆水朝她的屋子走来,见着晏姝,当即笑道:“夫人您醒啦?正好我端了水过来,可要我伺候夫人洗漱?” 婢子名唤小丽,是前两个月许辞安排到晏姝身边来伺候她的,因为眼见晏姝的肚子愈来愈大,白日里许辞又要到书肆去,不能在宅子里陪晏姝,但他又不放心将晏姝自己一人留在宅子里,是以便安排了一个婢子在她身边,照应着她。 而在所有人眼里,晏姝则是许辞的侧室,没有明媒正娶的侧室。 因为在这西原县,除了正妻是明媒正娶的之外,侧室只能是从小门抬进来,这倒不是许辞想要委屈晏姝,而是晏姝执意要这般,毕竟在晏姝心里,许辞为了照顾她以及她的名声已经牺牲了他自己的名声,她不能再过分地坐在那“正妻”之位。 晏姝心中想着的是待孩子生下之后她便要寻机会离开,她不能一直赖在这儿不走,这只会害了阿辞大哥的名声断了他的姻缘,阿辞大哥能给她一个地方生下孩子,她已经很满足,她不能得寸进尺。 也正因如此,晏姝在这西原县才没有招来太多的指指点点。 她已经很是感激。 至于这许宅里的事情,外人便不知了,毕竟这许宅里的人不多,阿六阿松也不是多舌之人,这小丽也是个乖巧的姑娘,从不到外边乱说什么,所以外人并不知道这是一对名不副实的夫妻。 正因如此,晏姝也颇为喜欢这个与她年龄相差无几的姑娘。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晏姝也对小丽笑了起来,道,“替我将铜盆放到屋里就好。” “好的夫人。”小丽点点头,替晏姝将铜盆端进了屋里。 就在小丽从屋里出来时,晏姝发现门外角落里有一只死老鼠,不由“咦”了一声,问小丽道:“这儿怎么会有死老鼠?小丽,你在角落里投鼠药了?” “没有啊,公子没有让我投过鼠药呢。”小丽也看向角落里的死老鼠,不解道,“咱们府上很少有老鼠的,这是从哪儿蹿来的老鼠啊?而且还是只死老鼠。” 晏姝道:“说不定是哪只贪吃的猫逮着老师到了这儿来正准备吃呢?” “夫人您去洗漱啊,我去找铁钳来将这只死老鼠夹出去扔了。”小丽说完,走开了。 晏姝也重新回屋洗漱。 当晏姝洗漱好后,忽听外边一阵吵闹,伴随着小丽紧张的声音道:“这位爷您不能进去!那是我们夫人的屋子!” “你,你们怎么能乱闯别人家的宅子呢!?”小丽的声音听起来着急极了。 晏姝不放心,遂撑着腰挺着肚子快步走出屋去看。 晏姝才走出屋未几步,便见小丽急匆匆地朝她跑来,边跑边着急道:“夫人!这人不知从哪儿来的,闯进咱们宅子不说,还横冲直撞地朝夫人屋子的方向来!” 小丽的话才说完,晏姝便瞧见了她所指的那个闯进宅子来的人。 深紫色的锦衫,颀长的身姿,本当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偏偏顶着一张被人打肿得好像猪头一般的脸,完全看不出了原来的模样。 可就算来人的脸肿得像猪头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晏姝还是一眼认出来这是谁人,使得她的心蓦地紧张起来。 但晏姝没有逃,亦没有面露慌乱之色,而是冷静地对小丽道:“小丽,你……你帮我去君悦客栈找一个叫做沈流萤的夫人。” “可是夫人,这,这不去找公子回来吗?”小丽一脸紧张与不解,她不能理解为何晏姝要她去找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不是去书肆找许辞。 “阿辞大哥忙,别打扰他,我没事,你照我说的去找人就行,快去。”晏姝催小丽道。 小丽咬咬唇,跑开了,在经过鼻青脸肿的卫风身旁时,她怕极了卫风会拦着她不让她走,不过卫风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任她跑了。 晏姝之所以叫小丽去找沈流萤,其实不是为了向沈流萤求助,而只是为了把小丽支开而已。 因为她不知待会儿卫风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若是被小丽听到,只会让阿辞大哥难堪。 至于不让小丽去找阿辞大哥,也是为了不给阿辞大哥添不必要的麻烦,依卫风这让人根本摸不准的脾性,若是阿辞大哥回来,不知他会对阿辞大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 既是如此,那就她自己来处理这件事情,她不能再给阿辞大哥添麻烦,她已经给阿辞添了太多的麻烦。 且这两日她已经想明白了,若是卫风不来找她不再出现在她眼前,她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若是他来找他,那事情始终还是要她自己来面对,逃避总归不是办法,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谁人都帮不了她。 是以,这一回晏姝没有逃,也没想过要逃,即便她的心根本就不像她面上表现的那般冷静。 只见她微抬着下巴,毫无畏惧地迎着卫风的目光,不震惊于他为何会出现在此,也不诧异于他为何鼻青脸肿,只是冷漠地嘲讽道:“皇上擅闯民宅,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卫风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晏姝看,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在他的印象里,晏姝是一个身板平平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可如今,却是圆圆润润大腹便便。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黄毛丫头爱笑,笑起来的模样挺是惹人喜欢,可眼下,她的面上只有冰冷。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黄毛丫头见着他只会想躲,可此刻,她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 可真是如小馍馍所言,是因为他一次又一次地伤了她,所以她才会失去了她原本的模样? 此刻看着晏姝,卫风竟觉自己的心有些闷有些疼,就像是被人闷声打了一拳似的。 是喜欢吗? 是因为喜欢,所以心才会有这种感觉? 晏姝见卫风不说话,便又道:“既然皇上没有事,那便请离开吧,许宅太小,招呼不起皇上这般的贵客,民女可亲自送皇上出去。” 晏姝说完,抬脚朝卫风走来,从他身旁走过,往大门方向走去。 当她与卫风擦肩而过时,卫风忽然往后倒退一步,同时拦在了晏姝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依旧盯着她的眼睛,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一言不发,而是嘲讽道:“怎么?这是着急要撵我走,然后好去找那个小白脸?” 卫风说完这话时,他顿时就后悔了。 因为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话,可不知为何,看着晏姝,一张嘴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嘲讽的话。 但话已说出口,改也改不了,况且他也捱不下这个面子来改口。 明明已经想通,可一见着晏姝,他那性子就还是别扭。 晏姝听到卫风冷嘲热讽的话,面上不见丝毫愠恼之色,反是见她微微笑了起来,从容道:“民妇想要找自家丈夫,皇上觉得有何不可?总比皇上光天化日闯入民宅拦住民妇要合理上千倍百倍。” 这一句,晏姝将自称“民女”改成了“民妇”,意在提醒卫风,她与他,毫无干系。 谁知卫风也笑了起来,笑得一双肿得半眯起的桃花眼这会儿完全眯成了一条缝儿,他没有答晏姝的话,而是抬脚朝她的屋子走去,边走边笑吟吟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要到你俩的屋里从你们的屋瞧瞧你们平日里是有多甜蜜恩爱。” 晏姝自称一声“民妇”,卫风也将一个“我”改成“朕”。 他的面上如晏姝一般没有半点火气,但胸中已经怒火冲天。 丈夫?民妇!? 休想! 晏姝见卫风朝她屋里走,心下一惊,作势就要拦住卫风。 可就算卫风现在全身是伤,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又怎赶得过卫风的速度,是以当她终于挡到了卫风面前时,卫风的人已经站在了她的屋里。 当卫风瞧见晏姝的屋里除了只有她自己一人的物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件男人的东西并且连床榻上的枕头只有一个的时候,晏姝瞧得清楚他那张肿得不行的脸上笑容在放大,紧着只听卫风习惯性地嘲讽道:“啧啧,这就是你所谓的‘夫妻’?你见过谁人家的夫妻房里连一件相公的衣裳都没有?哪怕是因为你怀了身孕而分房睡,也不至于连枕头都扔得干干净净吧?真是不得不让朕怀疑你们这对夫妻的真假性。” “是真是假都与皇上无关吧?”晏姝努力让自己冷静,反问卫风道,“不管真假都是民妇自己的日子,还无需皇上来操心。” 晏姝的冷静及反讽让卫风心中的怒火终于蓬发了,只见他面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便是语气都变得冷冰冰的,“你当我是傻子么,晏、姝?” 晏姝听到卫风道出自己的真实名字的时,她所有的冷静在这一瞬间崩碎,她的面色变得苍白。 却见卫风忽又笑了起来,道:“瞧你这反应,看来你真的是当初嫁到清郡王府去的那个野蛮女人,既是如此,那你就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可如今你又转身嫁给了别的男人,口口声声说那是你的丈夫,称自己是民妇,你说这件事,和朕有没有关系?朕要不要管?” 晏姝不说话,而是将双手紧紧攥成拳。 只听卫风又嘲讽道:“要点脸面行不行?一女侍二夫?” 卫风被晏姝的冷漠惹恼到了极点,使得他变得有些口无遮拦。 他从来不是易暴易躁的人,可每每面对晏姝的事情,他都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啪——!”卫风话音才落,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便回荡在这间卧房里。 晏姝气得浑身发着轻颤,她的巴掌还扬在卫风脸颊边,她气得便是连她扬起的巴掌都在颤抖。 她竟又打了卫风一巴掌! 这一回,与在相思情树下的那一巴掌一般,她没有逃。 非但没有逃,她反是朝卫风大声吼道:“我是晏姝又怎么样!?是你自己拿小猪与我拜堂的!是你自己命人将我扔进荒废的院子任我自生自灭的!那就算我是生是死还是跑了都跟你没有关系!” “我费尽艰辛才从那根本就不是人活的废弃院子逃出来!我来到这西原县已经离得你远远的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晏姝心底的所有委屈与怒火此刻尽被卫风点燃,使得她完全失去了冷静。 “你是不是觉得你当初为我解毒是救了我认为我欠你的!?可你夺走的也是我的清白!你可以拍拍衣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离开,可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是因为谁才会被抓的!?你有没有想过我宁可死也不要你救我!?” “我不恨你,毕竟你的确是‘救’了我,因为你我才能活得下来,可我也从没想过要原谅你!我只求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我如今过得很好,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不想看见你!” 晏姝愈说呼吸就愈重,身子也颤抖得愈来愈厉害,可她的面色却不是发白,而是愈来愈红,似是怒不可遏,又似乎不止是如此。 卫风见着晏姝如此失控,有些担心挺着个大肚子的她生出什么事情来,一时间也顾不得她又扇了她一巴掌的事情,而是拧着眉对她道:“喂,你冷静点。” 卫风说着,伸出手想要扶住晏姝的肩。 谁知晏姝却像见着什么瘟疫一般赶紧避开,同时抗拒地大声吼道:“别碰我!” 卫风的手顿住,不仅是因为晏姝的大吼声,还因为她的眼泪。 此时的晏姝,眼眶里淌出了泪来。 只听她又大声吼着卫风,带着浓浓的悲伤,“是你自己不要我的!是你自己不要我们的!” 晏姝失控之下,没有发现自己说了不当说的话。 卫风却是听得清楚,是以他怔住了。 我……们!? ------题外话------ 哦呵呵呵~小姝和作死风之间的矛盾终于激化了 明天还要不要二更继续走? 嘤嘤嘤,码字龟速还没存稿的忙碌上班族伤不起,累跪了 275、我给你跪下了!【一更】 晏姝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涌出,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卫风虽然猜想得到晏姝肚子里的孩子便是他的,可话由晏姝口中说出,还是令他震惊,即便晏姝并非明说,却足够他听得出,她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卫风本是想追问晏姝,可看着她失控的模样,他这会儿也顾不得孩子的问题,而是坚决地将双手抓住晏姝的手臂,沉声喝她道:“晏姝,你先冷静点!” 可此刻悲伤与愤怒一起涌上心头的晏姝哪里冷静得了,她非但没有冷静,反是抬手抓住卫风的手使劲要将他的手推开,但她的力道又怎能推得开卫风,推不开,她便低下头,想也不想便张嘴咬上卫风的手腕! 晏姝咬得用力,咬得卫风的手腕都出了血,却还是没能让他松开手。 晏姝的情绪更激动,只听她怒吼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吵够了没有!?”卫风死死盯着像疯了似的晏姝,喝她道,“你这么闹,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 “那也是我自己的孩子!与你无关!”晏姝压根就冷静不下来,似乎只要还看见卫风,她就无法冷静,“你放开我!放开我啊——!” 卫风还是没有放开晏姝,相反,他将晏姝搂到了自己怀里来,紧紧搂住。 而被卫风忽然搂进怀里的晏姝懵了,怔住了,不吵也不闹,听着卫风那强有力的心跳声,这一会儿安静无比。 因为不可置信,所以怔愣得忘了反应。 除了为她解毒之外,这是卫风第一次搂住她,主动地搂住她。 抑或说,这是卫风第一次主动搂住一个女人。 像是担心晏姝会逃开似的,卫风将她搂得紧紧的,她只有他的肩高,将她搂在怀里,哪怕此刻的她大着肚子,卫风却觉她娇小得不得了。 晏姝这会儿因为震惊而有的安静让卫风也冷静了下来,嗅着晏姝发间的清香,他的心跳得忽然有些快,只听他的语气也难得地变得柔软,像是安抚晏姝一般道:“别吵了别闹了行不行?” 卫风从来没有这般柔声哄过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就像他从来没有主动拥抱过任何女人一样。 怀里的这个黄毛丫头,是第一人。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情绪便容易失控?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很多举动便会变得情不自禁?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再冷硬的脾性都会变得柔软? 这一刻,卫风可以确定,他是喜欢晏姝的,他的确是对她动了心生了情。 正因如此,他才会像小馍馍说的,变得别扭。 沈流萤与长情跟着出现在晏姝屋门外时,瞧见的正是这一幕,沈流萤见状想要上前,想要将卫风从晏姝面前踹开,但她才要抬脚,却被长情拦住。 只见长情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 沈流萤将双手紧攥成拳,咬牙切齿地盯着并未发现他们的卫风,一副想要宰了他的模样,可她最终还是受了长情的劝没有冲上前去,而是抓起长情的手一脸愤怒地将他扯到一旁。 沈流萤将长情扯到一旁后抬手就扯住他的脸,气煞煞地小声问他道:“为什么卫风那个混账这会儿还能好好站着!?他这会儿应该撒疯地跪在许辞面前丢人才是!你说,是不是你个呆货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解药然后给他吃了!?” “萤儿……”长情知道总归瞒不过,索性承认道,“阿风好歹是堂堂一国之君,太丢人了不好。” 长情说完,抿了抿嘴,一副小可怜的卖萌样。 沈流萤顿时骂他道:“不准卖萌!卖萌也没用!难消我心头怒火!” 长情则是抬手贴上沈流萤掐着他脸颊的手背,道:“萤儿,这件事情,总归是要他们自己来处理,萤儿纵是有心要帮晏姝,可萤儿终究不是她,可对?” 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旁人能插手的。 沈流萤不说话,只是闷闷地看着长情,然后松开他的脸,改为揉揉。 而后,沈流萤拉上长情的手,将他拉走了,沉声道:“走吧,你不是要去相思情树再走一遭?” 这个呆货说的对,这件事情,纵是她有心要帮小姝,终究还是要她自己来面对来处理。 既然如此,她便不插手了。 不过,“卫风他要是再敢欺负小姝,我一定报复他!” 许宅外,秋容驾着马车在等着,沈流萤与长情一走出许宅便登上了马车,往相思情树的方向去了。 晏姝屋内,卫风难得的柔情终是被回过神来的晏姝给终结了。 只见回过神来的晏姝想也不想便将卫风从自己面前狠狠推开,同时狠绝道:“滚开!别碰我!” 晏姝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卫风的抗拒与嫌恶,因为她的心里,对卫风抗拒到了极点,容忍不了他碰她一丁点,所以她盯着卫风的手往后退开时又补充一句道:“别再碰我!” 晏姝的话使得卫风的手僵住。 下一瞬,只见晏姝抱着自己的肚子努力地朝卫风躬下身,低下头,用从未有过的恭敬态度对卫风道:“皇上,民妇不过一个一无所有也一无是处的寻常百姓,还请皇上不要再戏耍民妇,求皇上放过民妇。” “民妇给皇上跪下了。”晏姝说完,竟真是要给卫风跪下来! “够了!”就在晏姝努力地将双腿屈下时,卫风喝了她一声。 晏姝抬起头来,看向一脸怒容的卫风。 面对无论如何都抗拒着自己的晏姝,卫风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有此刻这般失败。 卫风本还想再问问晏姝她肚里孩子的事情,却又担心她再像方才那般失控到近乎疯狂,便暂且作罢,只烦躁道:“不愿看见我是吧,那就找你的小白脸去吧!” 不知何时起就站在门外候着的卫子衿听到卫风这一句,心道是爷您的嘴就不能少贱一些,王妃之所以这般厌恶您抗拒您,完全是您自己做的孽,活该受的罪。 卫风说完,一脸愤怒地拂袖走开。 然,就在他从晏姝身旁走过的时候,只见本是好好站着的晏姝身子忽然摇晃起来,而后竟是朝前直直栽倒下! “黄毛丫头!”卫风当即惊呼一声,伸出手去揽住了晏姝。 这一回,晏姝没有再像方才那般激动失控地将卫风推开,因为此时的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因为她的人,此刻已经昏了过去。 “喂!黄毛丫头!你干什么!?装呢吧你!?”卫风揽着失去了意识的晏姝,眉心紧拧,方才的愠恼还未消散,是以他的语气极为不友善。 但,晏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失去意识昏过去的人怎还可能回答问题? 可当卫风拧着眉对气煞煞地对晏姝问完话时,他才发现不对劲。 晏姝并非是装的,而是的的确确昏了过去,双颊红彤彤的,并且呼吸很是短促。 “喂,黄毛丫头!晏姝!?”卫风将眉心拧得更紧,不由又唤了昏迷的晏姝一次,盯着她红彤彤的脸,然后将掌心贴到了她的额头上。 卫风的手将将贴到晏姝的额头,当即便感觉到了她额上热得烫手的温度。 这么烫!? 卫风再摸摸晏姝的脸,同样热得烫手。 而卫风的手被晏姝额上的高热“烫”到的同时,他的心如被人用针扎了一下,突地一跳,然后便一直突突跳着,再也冷静不下来。 “黄毛丫头,黄毛丫头!”卫风轻轻拍拍晏姝通红的脸颊,试图唤醒她,可不管他如何唤,晏姝都没有睁开眼,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晏姝的忽然晕倒让本是气煞煞的卫风乱了方寸,只见他忽地将晏姝打横抱了起来,在大步跨出屋子的同时着急地对卫子衿道:“小衿衿,大夫!这儿哪里有大夫!?快带我去!快!” 卫子衿看一眼卫风怀里似的很痛苦模样的晏姝,赶紧应声道:“是!爷!属下这就带爷去找大夫!” 卫风冲得比卫子衿还快。 可他才冲出一段距离后倏地停下了脚步,着急慌乱地自言自语道:“不行,这个黄毛丫头好像发了高热,我不能再带着她出去吹风,对了!小馍馍媳妇儿!” 只见卫风眼睛突然一亮,急切道:“小衿衿!去找小馍馍媳妇儿!快!” “是!爷!”此时的卫子衿,卫风说什么他便应什么,根本就来不及想。 当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许宅时,他才想起沈流萤与长情在好一会儿前已经离开了,莫爷和少夫人往何处去了!? 卫风则是赶紧转回身,着着急急地将晏姝抱回了屋,将她放躺到床榻上,然后替她将薄被盖好。 卫风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乱麻,就像他此刻的心境一样,又慌又乱。 他从未有为任何一个女人着急过,更没有为哪个女人着急到失措。 卫风坐在床榻上,定定看着晏姝红彤彤且一副难受模样的小脸,一会儿后,他缓缓伸出手,轻轻贴上了晏姝的脸颊,抚了抚,又是自言自语道:“喂,不是因为见了我生气气坏了身子气出高热来的吧?” 晏姝不可能回答。 卫风又道:“可你也不至于说晕就晕吧?会吓死人的你懂不懂!?” 卫风似是觉得觉得自说自话没趣,便闭了嘴。 屋内顿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只闻晏姝短促的鼻息声。 卫风紧拧的眉心没有舒开,过了还一会儿,只见他又伸出手,但这一次却不是贴到晏姝的脸颊上,而是轻轻贴到她的大肚子上,低声问她道:“我的孩子,对不对?” 卫风问完,他贴在晏姝大肚子上的手便轻轻缓缓地摩挲起来。 晏姝肚子里的孩子像是知道有人在和他说话似的,竟是打了个转,翻了个身。 卫风感觉到掌心下孩子的动静,瞬间愣住,便是手都因震惊而僵住。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晏姝的大肚子,方才……是孩子在动!? 下一瞬,卫风惊喜地对晏姝道:“喂!黄毛丫头!方才是不是孩子在动!?是不是他知道我在摸摸他!?” 屋内静悄悄,没有晏姝冷冰冰的声音,也没有她激动失控骂他的声音,只有她愈来愈急促的鼻息声。 这样安静的晏姝,这一刻让卫风觉得……慌。 心慌。 卫风又将手轻贴上晏姝滚烫的脸颊,但他的手却只是贴着晏姝的脸颊而已,一动不动,像是不敢似的。 只听他向来万事无所谓的声音竟是有些轻颤道:“黄毛丫头,你怎么了……?” * 沈流萤与长情那儿。 沈流萤坐在马车里,掀开了车帘往外边瞧。 因为顾及到沈流萤如今怀了身孕,并且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秋容便将马车赶得很慢,足够沈流萤瞧得清街上的人或事或景。 在经过路旁的一家医馆时,沈流萤突然唤住了秋容,“秋容,把马车停一停。” 秋容将马车停下。 长情循着沈流萤的目光看向路旁的医馆,却未问她什么,而是静坐在她身旁,与她一齐瞧着那医馆而已。 医馆不大,只有一扇两开门而已。 可这小小的医馆里,此刻却拥着近十个人,加上陪同之人,将小小的医馆挤得满当当的。 只听在医馆门外摆卖帕子的一名妇人和卖胭脂水粉一名中年汉子道:“哎,牛兄弟,你有没有觉得李大夫这医馆这两日的生意好得不得了?” 被唤作“牛兄弟”的中年汉子用衣袖擦一把额上的细汗,道:“可不是嘛,这两日来看大夫的人特别多,往日里从来没见李大夫的医馆这么热闹过。” “可不是嘛,这些人怎么着都挤在一块儿生病了?今儿我出门的时候,瞧着王大夫的医馆那儿早早就有人在外边守着了,这是咋个回事啊?”妇人不解道。 中年汉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天气热了,大家伙不适应,觉着身子不舒服所以来看大夫?” “那也不应当啊,咱们西原县的天气哪一年不是这般了?往些年这时候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生病啊。”妇人又道。 就在这时,医馆里有人走了出来,一副疲惫的模样,还将手捂在嘴上咳嗽了两声。 妇人赶紧上前问他道:“哎,大兄弟,我能不能问问,李大夫给你瞧了说你是什么病啊?” 被问的男子摇了摇头,道:“李大夫说也不知道我这是啥病症,说是可能我感染了风寒,给我开了些退热的药回去煎着来喝。” 男子说完,还将自己手里的药包往上掂了掂。 “李大夫在这儿看了三十年的诊了,还从来没有过摸不清病症的情况,今回这是咋的啦?”妇人有些不可置信。 “我也不知道。”男子又一次微微摇了摇头,面有无奈之色,“就听李大夫的,回去煎了药喝,说不定明儿就好了。” “哎哎哎,好,大兄弟你快回去煎药喝吧,不耽搁了身子。” 男子点点头,拎着药包离开了。 就在卖帕子的妇人与拎着药包的男子说话时,坐在马车里的沈流萤一直盯着这男子瞧,盯着他的脸以及他的脖子瞧,抑或说盯着他脸颊上及脖子上的两颗小小的疮瞧更为准确。 直到男子离开,沈流萤才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长情,一脸严肃地沉声问道:“呆货,你可有觉得这医馆有些不同寻常?” 长情微微点头,这医馆的不用寻常之处,便是拥满了人,里边的人还未出来,便又有人挤了进去,且这医馆里的大夫是在这儿诊了三十年脉的老大夫,而非今日才到这儿来的神医,哪怕有人想要看诊,也不当接连不断地挤来才是。 如此可见,不同寻常。 至于为何不寻常—— 忽然,只听外边有人对秋容道:“我说大兄弟,你这马车停在这老一会儿了,啥时候走啊?你把马车停在这儿,可影响咱做生意啊……” 是旁边被挡了生意的人对秋容说的话。 秋容正要询问马车里的沈流萤,只听路旁有人用嫌恶的声音道:“这路上怎么又有死老鼠啊?这几日可是发现好多死老鼠了,恶心死了!” 下一瞬,沈流萤霍地掀开了车帘! ------题外话------ 拼了老命的更新,今天还是有二更!负血槽的豁老命更新! 二更时间还是在中午11点 276、可怕异况!【二更】 “夫人?”秋容转头,不解地看着霍地掀开车帘的沈流萤。 沈流萤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他从驾辕上推开,然后颇为着急地扶着车壁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平日里这般情况,长情总会着急小心地拦着沈流萤,待他下了马车后才会将她从马车上扶下来,但这一回,却不见长情有任何举动,便是待得沈流萤跳下马车后,那被她掀开了又垂下的车帘里边都还未听见马车里的长情唤她一声。 反是一只毛茸白兔子从车帘后边挤出来,然后踩着驾辕往下一跃,落到了地上。 若在往常,沈流萤定会躬下身来将白糖糕地上抱起抱进怀里来,然而此时她非但没有这么做,甚至看也没有看贴到她脚边来的白糖糕,而是循着方才那嫌恶死老鼠的姑娘看向路旁店铺转角处的死老鼠。 只见那姑娘说完嫌弃话后便远远走开了,沈流萤却是朝死老鼠的方向走去。 只听旁边的人在道:“就是啊,这两日的确好多老师在街上乱窜,死老鼠也多,我家院子里今儿早上也发现一只死老鼠,而且那死状——” 这人说到老鼠的死状时,赶紧抬手搓搓自己的手臂,显然是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继续道:“那老鼠的身子好像腐烂了一半,眼珠子都掉了出来,就好像死了好几天的样子,可明明昨儿夜里我睡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院子里有死老鼠啊。” “可能它几天前就死了,你们没有发现而已。” “也有这个可能。” 路旁人的说话时,沈流萤已经走到了老鼠死在的转角前,忽听得有人对她道:“哎,这位小娘子,那可是死老鼠,你不嫌脏啊?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清扫了的。” 沈流萤没有说话,只是朝这人微微一笑以示感谢他提醒,而后将目光落在地上的死老鼠身上。 只见这只老鼠的死状和方才那人说的他家里死老鼠的死状极为相似,身子腐烂了大半,眼珠子也一副要往外掉的模样,除此之外,这只死老鼠的背上,还有脓疮,并且脓疮正往外淌着脓水。 在看到死老鼠背上的脓疮时,沈流萤忽然心生一种不安的感觉。 当她抬眸时,发现转角旁前边不远处的墙根下也有一只死老鼠。 白糖糕扯扯沈流萤的裙角,发现她在怔怔失神,不由再扯一扯,沈流萤这才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的脚边蹲着一只白糖糕。 “白糖糕。”对于长情反复变换模样的情况,沈流萤已然习惯,她没有惊讶,此时的她也顾不得关心白糖糕是否因为体内封印而痛苦难受,只是躬下身将它抱了起来,语气沉沉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这样到处是死鼠,而且死状还这般诡异的情况—— “哎呀!我说你这人走路到底看不看路啊你!?摇摇晃晃的,都撞到我了!”忽然,街上响起女人尖锐的声音。 就在医馆旁的胭脂水粉摊子前,一名微胖但是生得很是白净的小眼妇人正一脸嫌恶地骂她身旁一名低着头,衣衫褴褛的男人,同时还使劲地拍着她的衣袖,愠恼又心疼道:“这可是我相公给我新裁的衣裳呢!你要是碰脏了你赔得起吗!?” “不行!你已经碰脏了我媳妇儿的新衣,你必须得赔!”站在小眼妇人身旁的瘦高个男子却是比这小眼妇人还要厉害,“一两银子!拿来!” 瘦高个男子边说边向衣衫褴褛的男人伸出了手,显然是让他赶紧赔钱。 路人在指指点点。 衣衫褴褛的男人抖着声音道:“我……我没有钱。” “没有钱你干什么撞人!?不行,今儿你必须得给我赔钱!”瘦高个男子说完,将伸出的手抬起,朝衣衫褴褛的男人肩上推了一把。 瘦高个男子这一推的力道并不重,可落到男人肩上,他整个人却像是挨了极为用力一推似的,推得他往后一个踉跄,竟是狠狠地跌倒在地! 这时,他一直低着的头露在了日光下,让人瞧见了他的脸。 “啊!”那名小眼妇人惊叫了一声,同时往后退了一步,面上是惊讶还有深深的嫌恶,与她相公道,“真恶心!他脸上长的是什么啊!?” 小眼妇人说这话时,瘦高个男人也是一脸嫌恶,就像看到了什么恶心东西似的。 沈流萤也瞧见了跌倒在地的男人的脸。 在看见男人的脸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的那股不安突然放大。 只见男子的脖子以及脸上缠着松松垮垮的绷带,绷带上沾满了血与脓,显得脏污极了,不仅如此,从他松垮的绷带间隔间,能清楚地瞧见他脸上生着的疮,大脓疮,此时脓疮破了,里边黏稠的脓水往在流,黏在本就脏污的绷带上,好似将那脏污的绷带黏在了他的脸上一样。 尤其他左眼下边的那个大脓疮尤为明显,因为化脓的缘故,使得他眼睛下边的皮肤好似缺了一块,以致他那只腥红的左眼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里掉出来似的。 跌倒在地的男人见着路旁的人皆纷纷往后倒退一步像是看见什么怪物似的,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那个瘦高个男子立刻往后退,慌忙道:“得!我不要你赔了!你别靠近我就行!” 衣衫褴褛的男子什么都没有说,而是慌慌忙忙地低下头,同时摸过头发将自己的脸挡住,害怕被人再看到他这副模样,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 他在经过瘦高个男子与小眼妇人身旁时,这俩人又往旁退了一步,然后也走了,一边走一边骂道:“晦气!今儿怎么就遇见这么晦气的人!?” 沈流萤的目光则是焦在那个脚步摇摇晃晃匆匆走开的衣衫褴褛男子身上,直到他走得不见影儿了,路旁方才那名催着秋容将马车赶走的大叔又一次催促秋容的声音才拉回沈流萤的注意力。 白糖糕这会儿站在她的臂弯上,毛茸茸的小爪子巴在她的肩上,将小脑袋直朝她颈窝里蹭,就像在问她怎么了。 沈流萤的心这会儿突突直跳,心中不安的感觉强烈到了极点,以致她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白糖糕。 接连不断的死老鼠,并且死状诡异,平日里生意寻常的医馆这两日病人不绝,可大夫却诊不出具体病症…… 从医馆里出来的患者脸上脖子上有小疮,方才那名被推倒在地的男子,他脸上也有疮,但是是脓疮,脓疮显然已经恶化,怕是过不了一两日,他脸上的脓疮就会完全毁了他的脸,就像是方才她见着的那两只死老鼠身上因为脓疮化脓而使得它们的身子腐烂一样。 因为方才那男子身上的脓疮,和死老鼠身上的脓疮,是一样的! 小米团说,猫儿阿花平日里喜欢捉老鼠吃,可是阿花在昨天早上死了。 大狗阿土平日里和阿花很要好,阿花死的时候,它就趴在阿花身旁,然后,阿花死了,阿土便也病了,不吃也不喝。 这些事情,若不是巧合…… 若不是巧合的话—— 沈流萤愈想,愈将怀里的白糖糕抱紧。 她又转过头看向医馆里挤着的患者。 “少夫人!”就在这时,沈流萤忽然听到卫子衿的声音,她转身,瞧见卫子衿的同时听到一向冷静的他竟是有些急切道,“我家夫人突然昏倒,爷让属下来请少夫人去瞧瞧。” “小姝!?”不知怎的,沈流萤陡然心惊。 * 就在沈流萤抱着白糖糕急切地登上马车时,趴在她肩头上的白糖糕忽地竖起耳朵,看向方才沈流萤走过去看死老鼠的那个转角。 秋容驾着马车离开后,转角那儿这才慢慢走出来一人。 一名身穿浅碧色短褐,手里拿着一柄长剑的年轻女子,正是白华的师姐方梧桐。 方梧桐盯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目光沉沉。 经由这两日她对那个莫家少主以及他夫人的观察,发现他对他夫人的照顾是无微不至,哪怕是上下马车这样的一个小小动作,他都会亲自搀扶他的夫人,可方才他的夫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却不见他像这两日她所观察的那般搀着他夫人下马车,非但没有搀着她下马车,并且在她下了马车后仍不见他从马车上下来陪着她。 这不合理,照他那般对他夫人小心翼翼照顾着的人,怎会呆在马车上不下来?莫非……是出了什么状况? 不过,没见着那莫家少主从马车上下来,倒是见着一只白兔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明明记得前边他们上马车的时候并没有带着这么一只兔子? 难道,那只兔子身上会藏着什么秘密?不可能吧?不过是一只普通兔子而已。 方才来找他们夫妻的男子是卫风的随侍,这般匆匆来找他们,想来他们是往卫风所在的那个什么许宅去了,师弟在那儿盯着,先去找师弟碰面好了。 方梧桐这般想着,抬脚要离开转角也往许宅的方向去时,险些踩到墙角的死老鼠,只听她一脸嫌弃道:“真恶心!” 对了,方才那个女人还来到这儿看这只死老鼠来着,这么恶心来看它做什么?难道这只恶心的死老鼠身上也藏着什么秘密? 那个女人心里究竟在想着些什么? 不管了,这些问题,待会儿见到了师弟再让师弟来想好了。 然,就在方梧桐抬眸时,她忽然觉得身后不对劲,可当她的手将将握上剑柄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忽然由她身后横过来,横在了她脖子前。 方梧桐才握上剑柄的手瞬间僵住。 与此同时,只听她紧贴着她背后站着的人用一股非男非女的声音警告她道:“美人儿,你要是拔出了你的剑呢,我就告诉你你的血是什么味道的。” 这人说完话,竟是伸出舌头,朝方梧桐的耳廓上轻轻舔了一舔。 方梧桐顿时浑身一抖。 “呵呵呵……”这人低低笑出了声。 下一瞬,就在转角旁些位置摆着摊儿的小哥转头看向转角处,然后问他身旁的人道:“哎,刚刚这儿是不是有人啊?我总觉得有人,然后眨眼间就不见了?” 那人在他脑瓜上拍了一板,嫌弃道:“大白天的说啥子梦话,没瞅见转角那儿还躺着死老鼠呢?谁人往那儿杵啊?还眨眼不见了?你是不是昨夜没睡好眼睛发花了?” 小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嘿嘿,可能是我看花眼了,哪能有人眨眼就不见了的。” 街上行人往来,死老鼠躺着的那个转角,根本就没有人。 前一会儿还从那儿拐出来要往许宅方向去的方梧桐,仿佛凭空消失一般,消失在了这个转角处。 整条街上,都不见她的身影。 她,去了何处? * 许宅。 沈流萤没有再往相思情树的方向去,而是重新回了许宅来。 马车还未停稳,沈流萤便已经掀开了车帘,待得秋容一将马车停稳,沈流萤便着着急急地要从马车上下来。 谁知白糖糕却在她身后用力扯着她的裙角,可这会儿它的力气哪里扯得动沈流萤,急得它直在马车里打了个圈儿,正当它也要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马车的沈流萤伸过手来将它抱了起来。 白糖糕窝在沈流萤臂弯里,一动不动,一副委屈的小模样。 沈流萤像是知道白糖糕心里的小情绪似的,不由抬手揉揉它的小脑袋,道:“我担心小姝,很担心。” 沈流萤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不安。 白糖糕将下巴搁到她手背上,蹭了蹭。 这是沈流萤第一次觉得宅子小也是有好处的,因为无需七拐八弯便能到了晏姝的屋子。 她才一进屋,坐在晏姝床沿上守着她的顶着一张猪头肿脸的卫风便倏地站起身,着急道:“小馍馍媳妇儿!终于等到你过来了!你快些来为这个黄毛丫头看看!她方才忽然昏倒了到这会儿还没有醒来!” 沈流萤这会儿无心理会卫风,只见她快步走到了床榻前,随即便在床沿上坐下了身,紧着探出手贴上晏姝的额与脸颊。 卫风则是在旁又着急道:“她好像是发了高热了,而且好像还愈来愈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一会儿她明明还好好的。” 沈流萤依旧没有理会卫风,而是收回手,然后将晏姝盖在薄被下的手移出来,将手轻搭上她的手腕。 沈流萤在做这一动作时,她的动作很是慌忙,她的手,更是不由自控地微微轻颤,在她的手还贴在晏姝额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轻颤。 她的眼神,更是沉到了极点。 她需要感受到小姝的脉象,墨裳,别在这个时候禁锢我的感知力。 晏姝的脉搏在沈流萤指尖下跳动。 白糖糕蹲坐在床沿上,两只毛茸前爪趴在沈流萤的腿上。 卫风似乎冷静不下来所以便也安静不下来,只听他又道:“小馍馍媳妇儿,怎么样了!?这个黄毛丫头到底是怎么了?除了高热之外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吧?啊?” “卫风你能不能闭嘴!?”沈流萤对一直问个不听的卫风忍无可忍,沉声喝了他一声。 一向嘴贱得不行的卫风这会儿竟是老老实实听话,闭上嘴不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轻搭在晏姝腕上的手,等着她的答案。 而沈流萤此时的眼神,不仅沉,更是冷,还有明显的担忧与不安。 因为,而今没有了诡医之力的她,诊不出病因! 即便此时此刻的她没有被禁锢感知力能清楚地摸到晏姝的脉象,可晏姝紊乱的脉象她从未遇到过,对于此时仅仅是一个普通大夫的她来说,她根本就诊不出病因! 这就是说,她不知晏姝是为何会发高热,更不知她又是为何会忽然昏倒! 不知道,便是最可怕。 街上突然增多的病患,无数莫名死去的老鼠,脸部溃烂的浪人…… 这些种种……无疑是瘟疫爆发的预兆! 小姝在这时候无缘无故昏倒并且诊不出的病因,这就极有可能…… 极有可能—— ------题外话------ 明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本事二更,尽量吧,啊~沧桑啊~虐啊~累啊~ 【关于评论区抢答】注意了注意了!从今天二更开始,答题的姑娘把答案回复在大妈的提问下才有效!才有效!才有效!不然评论区点开全是一条又一条的答案霸屏。 277、哪怕于世不容又如何 “瘟……疫!?”卫风震惊地看着面色凝重的沈流萤,那双因为被打肿了脸而变形的桃花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沈流萤的手还轻压在晏姝的手腕上,她只是道出了自己猜测的结果,却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 只听卫风急急追问她道:“小馍馍媳妇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黄毛丫头怎么就会感染了瘟疫!?你有办法治好她的可对!?” 此时此刻,卫风的心中还有着最后一丝冷静,他在云梦山上与长情一起从小修练出来的处事不惊的冷静,而他之所以还能保持着这最后一丝冷静,是因为他知道沈流萤的能力,他知道她定有办法救治晏姝,可他不知道,沈流萤为了救卫玺与叶柏舟,诡医之力已被禁锢,眼下的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医治晏姝。 卫风之所以在听了沈流萤的猜测后仅留下最后一丝冷静,是因为他知道瘟疫,他了解瘟疫的可怕,他虽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他在书上读到过并且了解过,甚至听无念真人给他与长情说过。 无念真人亲身经历过瘟疫,几乎是一夜之间,瘟疫便夺去了几乎整个村子的性命,不管是家禽还是家畜,不管是老弱还青壮,都不能幸免,最终经历过那场瘟疫并且活下来的人,屈指可数。 不仅如此,无念真人口中的那一场瘟疫,最终还是在朝廷下令烧光整个村子才令附近的百姓安下心来,至于那些躲过了瘟疫活下来的屈指可数的人,都没有幸免。 除了坐在水桶里躲在水井里的他,那些活下来的人全都被大火活活烧死。 卫风记得很清楚,他们一向冷静的师父在说到他年幼时经历过的瘟疫时,眸中有不安之色,哪怕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依旧清楚地记得当年的惨况,足见“瘟疫”何其可怕,若非如此,又怎会在他们师父心中留下那般重的记忆以及阴影。 卫风见着沈流萤仍旧不说话,遂又追着她道:“小馍馍媳妇儿,你怎的不说话?你赶紧说话啊!” 然,卫风的话音才落,便见着沈流萤将左手攥成拳,然后一拳用力抡到了卫风肚腹上,没有了墨衣之力的她哪怕用尽了全力,力道于那些落到卫风身上的长情的拳头而言仍旧是天差地别,不过虽然力道不算大,可却是打了卫风一个猝不及防,险些跌坐在地。 与此同时,只见沈流萤忽地从床沿上站起身,死死盯着卫风,眸子里写满了愤怒,只听她冷声对卫风道:“若不是你,你认为小姝会感染瘟疫!?若不是你,小姝就不会从京城逃到这儿来就不会感染瘟疫!若不是你,小姝就不会挺着这么个大肚子致使她的抵抗力变弱!若不是你,小姝就不会过得这么痛苦!” “你以为你这个时候来装模作样地关心小姝,就能弥补得了你的错!?就能改变得了你曾对小姝的那些伤害!?别这个时候才来这里假惺惺!猫哭耗子假慈悲!”沈流萤盯着卫风,面色愈来愈冷,语气愈来愈激动,说到最后,她忽然抬手捂上自己的肚子,面色变得有些苍白,似乎是肚子有些疼。 白糖糕见状,顿时紧张起来,站立在床沿上死死抓着沈流萤的衣袖,两耳立得高高的,它想问沈流萤怎么了,它想抱住她,可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它能做到的,就只有这般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而已,便是跳到她身上,她没有抬起手来抱它的话它都没有办法贴近她。 卫风见着沈流萤忽然捂着肚子面露疼痛之色的模样,登时关切道:“喂,小馍馍媳妇儿,你别动气,你如今可是也怀了身子。” 沈流萤压根就不理会卫风关切的话,她对他的态度非但没有缓和,反是更敌对,声音更冷,神色冷厉,“卫风,小姝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不管你是那个呆货的宝贝师弟还是召南的王,我都要你给小姝偿命!然后,请你立刻马车从这间屋子离开!就算小姝现在昏迷着,但她的心必然不想看见你!小姝她不需要你来假惺惺更不需要你来关心你来照顾,请你走!” “我——” 卫风本是要说什么,可看着沈流萤气得面色愈发苍白的模样,再看床榻上不省人事的晏姝,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转了身,暂且离开了晏姝的屋子。 他不想吵着晏姝,也不能令沈流萤动胎气,他若是再留在这屋里的话,两个女人都不能安生。 待得卫风出了屋,沈流萤的身子微微一晃,而后她赶紧在床沿上坐下身来。 她才一坐下来,白糖糕便扑到了她身上来,用它的毛茸小爪子贴到沈流萤的肚腹上,然后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少顷,它才抬起头来看沈流萤,好像在问她“萤儿的肚子可还疼?”。 沈流萤见状,赶紧将白糖糕抱了起来,用脸颊往它的脑袋上蹭蹭,安抚它道:“别紧张,刚刚可能是我太生气了,现在没事了。” 沈流萤说完,白糖糕便张开两只前爪,紧紧抱住了她的脖子,将鼻尖贴在她脸上,使劲朝她脸上拱,像是在亲她一样。 “吓到你了?”沈流萤摸摸白糖糕的背。 白糖糕用力点点头,将她的脖子抱得更紧。 他想唤她,他想抱她,他想拥她入怀,他想给她所有的温柔。 “呆货,长情……”沈流萤也将白糖糕抱得更紧,竟是难得地唤他的名字,她这一声难得的轻唤里,带着的是深深的不安,“小姝的情况不妙到了极点,可我如今却没有诡医之力,我只能猜测她是感染了瘟疫,我根本就诊不出具体病因,诊不出病因便无法对症下药,而且还不知病源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小姝又已经快要生了,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保得住小姝和她腹中的孩儿安然无恙?”沈流萤愈说,声音愈低沉愈无措,“呆货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白糖糕没有办法说话,它只能抱着沈流萤的脖子听她说,用舔舔她脸颊的动作来表示安慰。 其实,长情的心何尝不紧张,不是因为晏姝,而是因为他的小媳妇儿。 因为此时不仅晏姝性命有忧,沈流萤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晏姝病倒并且诊不出具体病因,沈流萤必会想方设法寻得病源并且想出救治之法,而沈流萤如今也怀了身孕,并且是在孕况最不稳定的前三个月之内,这三个月是最受不得操劳的。 萤儿这般无助,他非但帮不了她,便且连想要将她拥入怀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给她最基本的宽慰都无法做到。 就在这时,白糖糕忽然松开沈流萤的脖子,并且挣开她的双手跳到了地上,飞快地朝门外蹿去,待沈流萤唤它时,它已经蹿出了屋子。 “白糖糕!”沈流萤看床榻上的晏姝一眼,然后也跑出了屋子,因为白糖糕从未有过突然着急从她怀里跳开的情况,她有些不放心。 沈流萤才要走出屋子,便见着白糖糕揪着卫风的裤角要将他扯进屋里来。 沈流萤瞧着,登时怒了,骂白糖糕道:“白糖糕!你这是做什么!?我才将这个负心汉轰出屋,你又将他扯进来,你诚心让我生气是不是!?” 白糖糕用力摇摇脑袋,然后继续将卫风往屋里扯。 只听沈流萤放狠话道:“卫风,你现在要是敢跨进这个屋子一步,我就让你终身不举!” 白糖糕停下,卫风也停下,并且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不要这么狠吧?” 还有,他怎么就成负心汉了?虽然他是扔下那个黄毛丫头不管在先,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钟情她,怎么就负心了? 不过,卫风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因为他很清楚,他师兄的这个狠辣媳妇儿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谁知白糖糕这回却不听沈流萤的话,继续扯着卫风往屋里走。 沈流萤即刻伸手来拦。 卫风那双被打肿的桃花眼此时眼神微沉,用只有沈流萤及白糖糕能听到的音量小声且飞快地对沈流萤道:“小馍馍这是有事要我帮忙,屋外有人盯着我们,师嫂你且让我进屋,我保证任打任骂不还手也不还口。” 那双眼睛,这两日可一直都在盯着他,他这两日虽然都在折磨中度过,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未察觉,不过是还没有时间将这双眼睛揪出来而已。 沈流萤虽然痛恨卫风,但她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卫风虽然时常爱玩笑,可他是长情最信得过的人,白糖糕既然没有对他的这句话做出什么不赞同的反应,便证明他所言其实,是以沈流萤默了默后,侧开了身子,让卫风进了屋来。 卫风进了屋后,沈流萤便将屋门阖上,既是有人盯着,将屋门阖上方为稳妥。 “行了,你有话就说,说完就赶紧出去。”沈流萤对卫风的态度依旧冷冰冰。 却见卫风将食指竖起,贴到自己的唇上,然后轻声道:“小馍馍媳妇儿,轻点儿声,不妨让我先看看你相公要我帮忙做什么事情。” 卫风说完,面对着白糖糕蹲下了身。 只见白糖糕蹲坐在地,将毛茸小爪子贴在自己的心脏位置上,另一只毛茸小爪子则是搭上卫风正抬起来想要扯它嘴边须子的手背上,黑豆子般的眼睛定定看着他。 沈流萤看不懂白糖糕举动里的意思,卫风却是再明白不过。 卫风看着白糖糕的动作,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便是想要扯扯它嘴边须子的小心思都没有了,他拂开了白糖糕的小爪子,收回了手,一边斩钉截铁地沉声道:“我不答应。” 卫风说完,站起了身,不由自主地看向床榻上的晏姝,然后转回头,抬脚就要离开,竟是真的没有在这屋里多留。 谁知白糖糕却不让他走,又一次扯住了他的裤脚,扯得用力,说什么都不让他走的模样。 卫风低下头来看他,那张肿成猪头的脸上眉心紧拧,只听他沉声问白糖糕道:“小馍馍,你忘了去年你我去见臭老头的时候他说过什么话了?” 白糖糕点点头。 “你既然记得,你确定还要我这么做?”卫风又问。 白糖糕又点了点头。 他别无选择,他的情况不稳定,他不能让萤儿独自面对事情,他必须尽到一个男人一个丈夫的责任。 卫风沉默,准确来说,他在沉思。 哪怕变成了白糖糕的长情无法张口言说,可卫风却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正因为明白,所以卫风没有再问白糖糕什么,而是又在它面前蹲下了身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它,道:“算了,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小师兄,只要你媳妇儿不嫌弃你,只要我们兄弟不嫌弃你,哪怕于世不容又如何,是吧,我亲爱的小馍馍?” 白糖糕看着卫风的猪头脸,点点头。 下一瞬,卫风抬起自己的左手,同时轻轻挥了挥自己的右手,那藏在他袖中的袖刀便似忽然生长出一般在他手背上露了出来。 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沉默看着的沈流萤此时蹲下身将白糖糕抱了起来,叱问卫风道:“你要做什么!?” 卫风微微眯起眼,“自然是做你相公求我做的事情。” 沈流萤蹙起眉,白糖糕将下巴在沈流萤手臂上蹭蹭,又挣开了她的手,跳到了卫风面前,只听卫风又道:“放心,我怎么会伤害我的宝贝馍馍,你说是吧,死馍馍?” 白糖糕重新在卫风面前蹲坐好。 卫风轻声道:“倒是待会儿,你必须等我将外边那双眼睛引开之后你才能从这屋里走出去。” 沈流萤不知卫风与白糖糕之间究竟在说什么,可她没有再伸出手将白糖糕拿开。 她相信卫风的话。 卫风虽然在男女之情上不是男人,但在兄弟情义上,他却是一个能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于是,沈流萤见着卫风用袖刀将他自己的左手掌心划开,然后将淌出血的掌心贴向白糖糕的心口。 只见卫风掌心的血一点一滴都没有落到地上,甚至没有沾染一点白糖糕白茸茸的皮毛,而像是被它的心脏完全吸收了一般。 沈流萤惊于自己所见到的一幕。 而就在她震惊之时,本是毛茸茸的白糖糕霍地变回了长情的模样!白发赤瞳,并且他的心口上浮出赤红的帝王血印,卫风的血滴到这帝王血印上,像是把它点燃了似的。 沈流萤本是要唤长情一声,但她忽然想到卫风所说的外边的眼睛,她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止住了。 既然有人盯着,那便小心为上。 但…… 卫风的血为何会让白糖糕变回呆货的模样!? 一当长情变回人的模样,卫风便迅速收回手。 但他收回手的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按住自己手心上的伤口止住血,而是站起身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扔到赤身**的长情身上,嫌弃道:“穿上,丢人。” 长情没有嫌弃卫风的衣裳,抓起便套到了身上。 沈流萤默了默,然后从自己怀里拿出帕子,递给卫风,面色依旧不友善,道:“按着手心里的伤口吧。” 卫风没有拒绝,也没有如平日里那般玩笑,而是一脸认真地问沈流萤道:“小馍馍媳妇儿,你有办法治好那个黄毛丫头的,可对?” 沈流萤迎着卫风的目光,淡漠道:“若我说我没有办法,你当如何?” 卫风怔住,“你……没有办法?” 这怎么可能?小馍馍媳妇儿便是连小舟舟身上的连心草之毒都能解,却治不好黄毛丫头身上感染的瘟疫? “是。”沈流萤道得肯定,“我没有办法,所以小姝眼下有性命之忧。” 她的面色很阴沉,加上她前边的反应,卫风知道,她说的并不是假话,她并不是故意吓他。 卫风还想问什么,将将由白糖糕变回人的模样的长情此时紧紧抓上自己心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78、诸多情况【一更】 “呆货!”沈流萤见着长情痛苦的模样,顿时紧张起来,只见她伸出手,抓上了长情抓在自己心口上的手,面露急切之色。值得您收藏 卫风本是想说什么,然就在他要出声的一刹那,他目光微寒,当即竖起食指贴到自己唇上,对沈流萤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同时微微侧转过头看向屋外方向。 沈流萤即刻明白卫风要表达之意,下一瞬,只见卫风蹙眉看了长情一眼,而后转身大步走出了屋子,脚步匆匆。 沈流萤紧紧抓着长情的手不放,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不发。 方才屋里只有白糖糕而没有长情,此时屋里只有长情而没有白糖糕,外边有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若是被外边的人发现这个呆货就是白糖糕—— 沈流萤没有再往下想,或是说她不敢往下想,能悄声无息地跟得上这个呆货和卫风的人,绝非普通人,既非普通人,那若是让其知晓了这个呆货的情况,必然对这个呆货造成危害。 沈流萤的洞察力与感知力远远不及长情与卫风,是以她不知外边的人是否还在,又是否是跟着卫风离开了,所以她仍是沉默着,将长情的手愈抓愈紧,待得卫风离开屋子一会儿后,本是一脸痛苦之色的长情忽然反手抓住沈流萤的手,同时将她扯进自己怀里来,低下头逮着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唔——”沈流萤这会儿哪有心思与长情这般卿卿我我,所以她在长情背上轻轻捶了几拳,长情毫无反应,她本想狠狠给他一拳,又怕把他捶得疼了,最终沈流萤抬起脚,在长情的脚背上用力跺了一脚,长情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沈流萤死死瞪着长情,还是不说话,只是用力捏住他的脸颊,用力往外扯,一脸愠恼。 长情瞧着沈流萤迟迟不出声,不由想笑,抓了她扯着他脸颊的手,将她的手拿开的同时道:“萤儿,外边的人跟着阿风走了,萤儿可以说话了。” 沈流萤一怔,而后恼火地挣开长情的手,又用力扯上他的脸,骂他道:“你个呆货,人走了你干嘛不告诉我,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我这不是告诉萤儿了?”沈流萤跳脚的模样让长情心生愉悦,但下一瞬他却紧张道,“萤儿莫生气,当心动了胎气。” 长情说完,又将沈流萤搂进了怀里来,将下巴抵在她的额上轻轻蹭了蹭,不由自主地将她搂得更紧一分。 还是这般模样好,只有这般,他才能保护萤儿,才能给她安然。 沈流萤没有推开长情,也没有再对他发火,反是不安地紧紧环上他的腰,少顷后才将他从自己面前轻轻推开,将手心贴到他的心口上,一边轻轻摩挲一边问他道:“方才是怎么回事?很疼?” “帝王血封印的作用,已是习以为常的之事,萤儿莫担心。”长情轻轻握上沈流萤的手,安抚她道。 沈流萤非但没有觉得安心,反是将眉心蹙得更紧,“卫风的血,为何会与你身上的帝王血印有感应?又为何会让你从白糖糕的模样变回来?” 长情看着沈流萤的眼睛,道:“我尚未与萤儿说过,阿风是上古三帝之一昕帝的转世,并且阿风体内的帝王血已经觉醒。” 沈流萤的瞳眸蓦地睁大,眸中尽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她的心里,忽然窜出许多疑问,可其中任何一个疑问她都还未来得及思忖,昏睡在床榻上的晏姝忽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小姝!”沈流萤一时间顾不得长情,赶紧跑回到晏姝床边,见着晏姝整张脸红彤彤的,小嘴微张,急促大口地喘着气,她的手下意识地捂在她的大肚子上,因为太过痛苦难受,她微张的嘴里发出轻微呜咽声。 沈流萤将手贴到晏姝的额上,温度热得烫手,沈流萤又赶紧为晏姝把脉,可这会儿,她什么脉象都感觉不到,她又连最基本的感知力都暂且失去了。 “呆货!”沈流萤手足无措地抓上站在她身旁的长情的手,将不安全都写在了脸上,“怎么办,我又感觉不到小姝的脉象了,她的情况比方才更严重了些,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他们母子平安?” “萤儿别慌,别慌,总会有办法的。”沈流萤的不安让长情心疼,让他不禁轻捧住她的脸在她双眼眼睑上各轻轻落下一吻,安抚她道,“萤儿冷静些,我在萤儿身旁,不会让萤儿独自面对问题的。” “可是我……可是我连最基本的医术如今都时有时无……”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沈流萤才表露出最真实的一面,此时的她,就像个紧张无措的小姑娘,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长情心疼不已,不由又将沈流萤揽进了怀里来,不仅如此,他甚至忽然微躬下身,将沈流萤打横抱了起来,使得沈流萤赶紧轻捶他的肩,惊诧道:“你个呆货,你这么抱我起来做什么?你快放我下来!你这么抱着我我还怎么给我小姝诊脉!?” “萤儿不是诊不到脉象?”长情面无表情地反问。 “可能这会儿就有了呢?”沈流萤推推长情,“你快放我下来!” “不放。”长情一副说什么都不放的模样,“萤儿累了,当歇息歇息了,我抱着萤儿,萤儿可在我怀里睡。” “……”沈流萤一时竟无言以对,过了少顷才好声好气地对长情道,“相公啊,这可是小姝的屋里,而且小姝还卧病在床,你这么抱着我,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长情无动于衷,“萤儿有孕在身,受不得劳累,我不能让萤儿累着,并且萤儿现下需要先冷静下来,萤儿若冷静不下来,只会束手无策。” “那你也要先放我下来。” “我抱着萤儿就好。”长情很固执。 沈流萤很无奈,“就算你想要我睡一觉,可你这么抱着我,我也睡不着啊。” 长情想了一想,一脸认真道:“那我坐下抱着萤儿。” 长情说完,抱着沈流萤在晏姝床榻前摆放着的一张凳子上坐下了身,让沈流萤侧坐在他腿上,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沈流萤还想解释,她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看着长情那说什么都不会撒手的样儿,她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说了,说了总归都不用,何必再浪费口水。 于是,沈流萤索性就在长情怀里寻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抓起他一缕白色的长发,绕在指间把玩,一边盯着模样难受的晏姝一边轻声道:“我要冷静些,冷静些。” 少顷,只听长情道:“萤儿眼下无法为她诊治,不如先请大夫来为她看看如何?” 沈流萤不说话,只是将眉心拧得紧紧的,同时也将长情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只是先请大夫来看看而已,萤儿也正好可以想想当如何做才能救治她,或是暂且睡一觉不是?”长情声音轻轻地与沈流萤说完话,瞅着她没有意见,便唤了屋外的秋容去找大夫来。 而此刻沈流的心,乱得很。 她不仅想着晏姝的病情,还想着方才卫风的血与长情心口帝王血印相生感应的情况,想着他为何会在卫风的血的作用下恢复人的模样,她甚至还想—— 她的诡医之力能让长情恢复以及维持人的模样与卫风能让他恢复人形之间,可会有什么联系? 因为长情变成白糖糕模样而掉落在马车内的衣裳堆里,那颗本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也掉在了衣裳堆里,正微微闪出幽蓝的光。 * 走出许宅的卫风脚步本匆匆,他本当往离许宅最近的医馆方向走去,可走着走着,他却没有再去往医馆的方向,而是拐往了行人稀少的僻静小巷。 在走到小巷中间时,卫风忽然停下了脚步,同时笑吟吟道:“兄台跟了卫某一路,怎么在卫某拐进这条巷子后就不跟了呢?” “不对不对,准确来说,是兄台已经跟了卫某两天了,可不是只跟这一路而已。”卫风边说边笑吟吟地转过身,“兄台觉得卫某说得对是不对?” 卫风笑起来的模样本当风度翩翩迷人眼,可此时他却是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怎么看怎么都有一种怪异感。 可就算再怪异,他那双含着吟吟笑意的桃花眼中的精锐之色才没有变,他爱笑,虽然没有官无忧那般的笑里藏刀,可他的翩翩笑意随时都可能化成针,锋利尖锐的针,伤人于防不胜防中。 小巷空空,除了卫风与他身后的卫子衿,再无他人。 卫风方才的话,就像是在和空气说的似的。 可他还在盈盈笑着,笑着等着谁人出现。 片刻之后,只见小巷入口转角处不紧不慢走出来一人,一名男子,寻常的模样,寻常的打扮,便是气质,都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看起来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百姓。 偏偏卫风在见到此人的时候那双本就肿得眯起的桃花眼笑眯成了一条缝儿,同时晃着他手里的折扇,不紧不慢道:“卫某还道是谁人,原来是咱们‘举世无双’的佳公子白华兄。” 卫风道得肯定,可明明他眼前的这个人从头到脚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是与白华有相似之处的普通百姓。 但,没有相似,却不表示不是。 只听这人浅笑着对卫风微微抱了抱拳,客气道:“四爷好眼力。” 这人没有明言,但就这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五个字,却已是表明,他就是白华。 也因为如此,白华看卫风的眼神里,多了一分冷厉。 一眼便能看出他是谁,无念真人教的徒弟,果然不简单。 “夸我呢?”卫风笑吟吟的,没有丝毫惊诧,也没有丝毫谦虚,“听着可真是受用。” “不过——”卫风转着自己手中的折扇,盯着白华的眼睛,“白华兄这两日总盯着我是做什么?难不成你忽然发现你喜欢我所以想要无时无刻不观察着我?可惜呢,我对男人没有兴趣,所以——” 卫风边说边往白华走近,然后停在他身侧,把话道完,“你可以走了。” 白华浅笑,“若到走时,在下自然会走,不过眼下还不到走的时候。” “哦?”卫风挑挑眉,“那不知白华兄当走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在下可否说无可奉告?”白华浅笑反问。 “当然是可以,嘴长在你脸上,想说什么都是你说了算。”卫风一边打着扇子一边慢悠悠道,“不过还是让我想想你是为何而来又是何时会走啊,我猜呢,你是为这西南之谷的封印而来,走呢,当然也会是因为这个封印,不知我猜得对是不对?熠帝转世?” 白华面上仍是浅笑,眸中却有寒芒。 只听卫风又笑吟吟道:“哦不,准确来说,你应该是受天枢老人之命代表你天枢宫而来,如何,我是不是又猜对了?” ------题外话------ 太累,昨晚把自己放空,然后今早睡了个懒觉,所以今天的更新晚了,虽然晚了,但是有二更,二更在晚上6点左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79、抛妻弃子的爹,要来何用?【二更】 “不说话?”卫风挑挑眉,微微侧转头看向身旁的白华,“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咯,不过你受谁人之命来这儿做什么我好像管不着也没兴致管,但——” 卫风笑吟吟的神情忽然变了,变得阴沉,变得冷锐,便是连声音都变得冷冷的,“倘若谁人敢伤害小馍馍,天枢宫如何,哪怕是望云观又如何,我都将与之为敌。 白华怔住。 卫风说完,转回头,一边迈开脚一边唤卫子衿道:“小衿衿,走了。” 就在卫风走出两步时,白华忽然道:“别忘了身为上古三帝转世的使命与职责。” 白华没有回头看卫风,他浅笑温和的语气也变得冷冷。 卫风倏尔冷笑出声,“若我没有记错的话,白华兄弟你不是我的谁吧?我该做什么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 “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你应该庆幸此时与你说话的是我而不是小馍馍,不然就你那身子板,不知够不够我的小馍馍踩到泥地里。”卫风说完,笑眯眯地走了,“成了,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去陪着我的女人,你要是不嫌无趣得慌,你就来吧。” 白华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盯着卫风的背影。 卫风如此在意兄弟手足情,可会尽到身为昕帝转世当尽的职责?加之他迟迟没有寻找封印之地,如此之人,可能信任?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名身穿得破破烂烂、年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子从巷口转角那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向一瞬不瞬盯着卫风离开方向看的白华,然后朝他跑来,昂着脏兮兮的小脸问他道:“请问,您是白华公子对不对?” 白华冷眼地看向这个跑到自己面前来的男孩子,又是浅浅笑了起来,问道:“我是,敢问小兄弟有何事?” 能认出他便是白华的人,不可小觑。 只见男孩子将自己脏兮兮抓成拳头的小手举起递到白华面前,然后摊开手心,将抓在手心里的东西递给他,一边道:“这个东西,给你。” 白华在看到男孩子手心里托着的东西时,他猛地怔住,那双温和浅笑着的眼睛蓦然微睁。 因为男孩子手心里托着的,是一只耳坠子,一只梧桐叶模样的耳坠子。 是他师姐方梧桐挂在耳垂上的耳坠子! 白华将梧桐叶耳坠子拿到手里,急切地问男孩道:“什么人让你把这个耳坠子给我的?可有让你转告我什么话?” 男孩一脸惊奇地眨眨眼,对白华颇为崇拜的模样,竟是有些兴奋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有话让我转告给你?他说让你别着急,等他玩够了就把人还给你。” 男孩说完这话,他觉得他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忽然变得很可怕,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变,可给他的感觉就是很可怕。 只听白华又问男孩一次道:“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让你把这个耳坠子带来给我的?” “是……是一个面色白得可怕,但,但是他的嘴巴又红得可怕的男人,就在刚才,他说让我把这个东西给巷子里穿布衣的男人,然后给了我一两银子。”白华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寒之气让男孩莫名紧张。 白华没有再问什么,男孩子趁着这个机会急匆匆地跑了。 白华沉思着男孩方才说的话,白色白得可怕但嘴唇又红得可怕的男人,不仅有本事控制师姐,方才他就在附近和这个男孩子说话但却能做到他和卫风都没有察觉到,放眼天下,谁人能有这个本事? 难道是——专饮处子之血的血鬼!? * 卫风折返回许宅的路上,卫子衿沉声问他道:“爷,天枢宫是如何在江湖上立足的?” “小衿衿你问错了,天枢宫从未入江湖,又何谈在江湖上立足?莫说天下根本没有人知天枢宫为何存在又是如何立足的,便是知道天枢宫存在的人,都少之又少。”卫风不紧不慢地回答卫子衿,“我知道你心中想的是什么,为何天枢宫会插手上古封印之事,对不对?” “是。”卫子衿点头。 但这一个问题,卫风并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知道答案,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白华既然与他提到身为昕帝转世的他的使命与职责,便证明他知晓上古封印之事,而他既是天枢老人派来这有着上古其中之一封印的西溪郡并且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足以知晓天枢老人或是天枢宫必然知晓封印之事,极有可能知晓的并不比望云观少,而天枢宫既不入世,且根本无人知晓其为何存在于世,既不争功也不夺名,可偏偏它却一直存在着,就像是……望云观一样,难道—— 难道天枢宫存在的意义与望云观一样?诛天下妖邪,维系封印平衡!? 卫风因自己的假想而怔住。 这不是不可能,事情若是这般的话,一切便说得通了。 白华来此处是为了确保他将这西南之谷的封印固化,他提醒他身为昕帝转世的职责是怕他义气用事致使封印有毁,如此一来,便是说天枢宫知晓天阙山封印被毁一事乃小馍馍所为,否则又怎会让白华来暗中监视他,小馍馍可是也到了这儿来! 方才他故意与白华所说的那一句而白华紧接着便提醒他身为昕帝转世职责的话,也足以证明,他来这儿,显然不止是要确保他任务完成,甚至会从旁伤害小馍馍也说不定。 可为何师父没有与他说此事,哪怕师父不知晓天枢宫会派白华前来,但师父也当是知晓天枢宫不会就仅仅等着他前来固化封印的结果而已,天枢宫若真是因维系天下封印平衡而存在,师父绝不会不知晓天枢宫的事,但师父却从未与他还有小馍馍提起过天枢宫的事情,为何? 师父为何没有说? 师父为何要瞒着他们?师父瞒着小馍馍的话,他可以理解,可师父为何连他一起瞒? 他原本以为盯着暗中盯着小馍馍夫妻俩的人不过是因为他的原因而已,现下看来,并非这般简单。 天枢宫之事,可要跟小馍馍说? 师父在顾忌的,又是什么? 师父瞒着他的事情,又是有多少? 卫风走着沉思着,忽然听到路旁有小娃娃哭,他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一两岁大的小娃娃小脸红彤彤的,由他的母亲抱在怀里哄着,可却还是哭个不停,看模样好似很痛苦一般,便是呼吸都是又短又急。 卫风还发现,这个小娃娃脖子上生了好几个脓疮,现下脓疮破了,流出脓水来,孩子似乎觉得疼得不行,频频伸手想要挠,若非他的母亲制止的话,只怕他能将自己的整个脖子都抓破。 卫风猛然想到晏姝的症状,也是一张脸红彤彤,呼吸又短又急,使得他无暇他顾,赶紧往许宅的方向去。 而就在卫风转身离开时,那前一瞬还哭着喊着想要挠自己脖子的孩子忽然安静了下来,好像忽然之间变得舒服了似的,便是他脖子上的脓疮里流出来的脓,在那一会儿似乎都变成了血水而不是脓水。 可在卫风离开后,那孩子又开始哭嚎,血水又变成了脓水。 * 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他结实的胸膛给了她冷静,让她知道了晏姝究竟是为何会染上瘟疫的。 是她见到小姝的那一日,在她们从文辞书肆走回这许宅的路上遇到的那个走路摇晃不稳险些栽倒在地的妇人,那个时候,小姝为了不让那个妇人摔倒而伸出手去扶了她一把,那个妇人之所以会那般精神不振,应是当时她已经感染的疫病,而与染病之人有过肢体接触的人,是最为容易受感染的,并且小姝而今还是抵抗力不足的孕妇。 沈流萤看着床榻上呼吸愈来愈急促,模样愈来愈痛苦的晏姝,紧拧的眉心一直未能舒开,正巧这会儿去请大夫的秋容回来,可秋容却是道外边的大夫,不管哪一位,如今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抽不出空来出诊,所以,他没能请得大夫来。 沈流萤无法,轻轻推开长情,又坐到了床沿上来,将手探进衾被下,拿出了晏姝的手来,再一次为她诊脉。 不行,她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医治小姝,她一定要治好小姝。 就在这时,急匆匆回到许宅来的卫风破门而入,同时急切道:“黄毛丫头!” 沈流萤当即转过头来冷冷盯着卫风,用同样冷冷的语气道:“卫风,你又进来做什么?” “我——”卫风看着沈流萤那双冷冰冰的眼,再看向床榻上面色通红的晏姝,然后一脸认真肯定道,“来看我的女人!” 沈流萤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冷笑出了声,当即嘲讽他道:“你的女人?谁?小姝?你觉得你配?” 面对晏姝,面对沈流萤,卫风可硬不起腰杆,因为确实是他理亏,所以他什么反驳的话都没法说,可他却不想去到屋外看不见晏姝的地方去守着,所以他想了想,又道:“我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抛妻弃子的爹,要来何用?”沈流萤又冷冷嘲讽。 “……”卫风对堵得说什么都不行。 正当沈流萤说什么都要将卫风从这屋里赶出去时,只听长情忽然道:“萤儿且瞧晏姝的模样可是没有方才那般难受?” 卫风听着长情的话,作势就要往床榻前走以看清楚晏姝的情况,谁知他的脚还没来得及抬起,便遭来沈流萤狠狠一瞪眼,警告他道:“你敢靠近过来试试!?” 卫风立刻定住脚,不敢再往前。 他还指望着沈流萤来找办法医治晏姝,所以他这会儿可不敢惹沈流萤。 沈流萤警告了卫风后便匆匆转身去看晏姝的情况。 只见晏姝的情况的确如长情所言,呼吸不再那么急促,额上温度也不再如方才那么烫手,便是她紧紧捂在自己大肚子上的手,都稍稍放松了些。 沈流萤赶紧扶了晏姝的手来把脉,可惜她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不过看着晏姝的模样,的确是比方才好了不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沈流萤拧起眉,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也明明什么能让小姝缓解痛苦的办法都还没有想出来更别说已经用上,小姝怎的说不难受便不那么难受了? 沈流萤极为不解,她寻思不出答案。 或许是她的心如今太容易紧张,所以什么都想不到。 倒是长情,他不是沈流萤也不是卫风,所以他这会儿仍能足够冷静,只见他看晏姝一眼后转头看向定在一旁正没形象地努力伸长脖子以能够看见晏姝的卫风,定定盯着他看。 看着看着,只听长情又忽然道:“萤儿,可会是因为阿风靠近了的缘故?” 卫风怔住。 沈流萤也怔住。 ------题外话------ 二更奉上,我忍不住要给勤劳的我点赞,哦呵呵呵! 280、为了我,他可不要自己的命【一更】 下一瞬,只见沈流萤转眼间就冲到了卫风跟前,二话不说就抄起手揪住他的衣襟,用力扯着,眸中怒火熊熊,锐声叱问道:“你做了什么!?你对小姝做了什么!?” 对于沈流萤的突然暴怒,卫风简直一脸懵,他一头雾水地看着突然就燃爆起来了的沈流萤,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只听他顺着沈流萤的话也问自己道:“我做了什么?” 他不出声还好,他这一出声,沈流萤的怒火简直蹭蹭蹭往上蹿,另一支手也揪上了卫风的衣襟,而后用力晃着他,骂道:“说,你到底对小姝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卫风一边被沈流萤摇晃着一边道,然后他被沈流萤晃得回过了神,肯定地再一次道,“我什么都没有做好不好!” “你说的话能信!?”沈流萤怒火上头,完全不管卫风说什么,就是将错归在他头上,“你什么都没做,那还自带治愈功能!?放屁呢吧你!?” “我说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卫风的怒气也要被沈流萤点燃了,“我就站在这儿,近都没能靠近床榻,我能做什么!?我能做得了什么!?你血口喷人啊你!?你撒手!” 卫风说完,抬起手就要将沈流萤揪着他衣襟的手拂开。 就在这时,长情站在沈流萤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卫风,语气森然道:“阿风,你敢碰萤儿试试,她是你师嫂。” “……她还是我弟妹呢!”卫风跳脚,“小馍馍你护着你媳妇儿也有个限度行不行!?现在是她强词夺理给我头上扣屎盆子好不好!?” 长情一脸冷漠,“你的脑袋确实欠扣屎盆子。” 下一瞬,长情不再看跳脚的卫风,而是轻轻握上沈流萤还用力揪着卫风衣襟的手,一边将她的手从卫风衣襟上松开一边轻声对她道:“萤儿别理他,当心气坏了身子,有我在,萤儿若是看他哪儿不顺眼,告诉我,我帮萤儿出气。” “……小馍馍,你到底是不是我师兄?”卫风眼角直抽抽。 但沈流萤这会儿很听长情的话,松开了揪着卫风衣襟的手,眼睛却还死死盯着他,然后冷声道:“你到小姝床榻边上杵杵,我看看究竟是不是像这个呆货说的,是因为你的靠近才让小姝没那么难受了的,但是!你的脏手不许碰小姝!你要是敢,我就剁了你的手!” “……”卫风心里碎碎念,小馍馍你娶的这是个什么鬼媳妇儿?凶了吧唧的,简直就是个母夜叉! 其实,沈流萤嘴上这么说,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确是因为卫风的靠近而稍稍缓解了晏姝的痛苦。 前边卫风在让呆货变回人形后离开了屋子,紧跟着小姝的呼吸便变得愈来愈短促,身子也变得愈来愈烫,而眼下卫风回来,小姝的呼吸即刻缓和不少,额上的温度也随即没有那么烫,这些变化,的确是因为卫风。 卫风这时没有再和沈流萤拌嘴,不仅是因为他的心紧张着晏姝,也因为他一张嘴对这夫妻俩的两张嘴,根本就是完全被骂的那一个,索性什么都不说,就只走到了晏姝床榻前而已。 果然,卫风站到晏姝身旁后,她急促的鼻息便变得愈来愈缓和,本是张开着大口喘气的嘴也慢慢合了起来,红彤彤的面色也变得愈来愈浅淡,的确是舒服了不少的模样。 晏姝的情况有缓解,沈流萤的眉心却紧紧拧了起来,然后她转过头来死死盯着卫风,好像如此就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似的。 卫风则是被沈流萤盯得浑身不自在,只见他往旁退了一步,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别这么盯着我行不行?瘆得慌,你就算把我盯出个窟窿来,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沈流萤脸上写着“我不相信”。 稍后,只听卫风自我总结道:“难道是因为我是孩子爹的原因?” 沈流萤直接毫不留情地捅刀:“就算你是孩子的爹,那你也是个渣爹,人渣的渣。” “……没这么严重吧?”卫风嘴角抽抽。 沈流萤冷笑反问:“你说呢?” “行行行,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当我不是男人。” “你本来就不是男人,难道你觉得你还是个男人?” “君子不与女子逞口舌之快,反正我现在杵在这儿就能让这个黄毛丫头舒坦,有本事你撵我走啊!”卫风说完,一脸得意地抬起下巴。 谁知沈流萤这会儿竟是没有再和他争辩什么,反是拉了长情的手就往外走,一边撂下话道:“小姝醒来之前你必须寸步不离地照顾小姝,若是小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就是下地狱也不够赎罪!” 沈流萤说完,拉着长情走了,只留下一脸懵的卫风在屋里。 沈流萤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卫风身上自带的“治愈功能”能缓解晏姝的病症,且是因为她需要到外边的医馆认真看一看那些患者的具体病症,以及,她有话要与长情说。 离开许宅后,沈流萤并没有急着去往医馆,而是拉着长情的手,悄声问他道:“呆货,我们周围可有眼睛盯着我们?” “没有。”长情回答得干脆,那双眼睛,他已命人处理,待晚些他才亲自去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觉得命太长想要盯着他与萤儿的举动。 “那就好。”沈流萤点点头,这才放心。 “萤儿有话要与我说?”长情问。 “嗯。”沈流萤认真地点了点头,“找个合适说话的安静地方吧。” “那便回你我落脚的客栈哪。”长情提议道。 “也好。”沈流萤又一次点点头,她的话音才落,长情便将她抱了起来,脚尖一点便跃上了屋顶,然后踩着各家各户的屋顶如鹰隼一般朝君悦客栈的方向掠去。 这一回,沈流萤没有推开长情,反是抱住他的脖子,依在他怀里当一个软绵绵的小人儿,享受着她的相公给她的温柔。 秋容则是看着自家主子抱着自家女主子浪漫地“飞”在屋顶上,默默地坐上马车,驾着无人的马车也往君悦客栈的方向去,心道是爷可真是会哄夫人开心,日后他要是娶了媳妇儿,一定要向爷取经。 回到了君悦客栈的长情又将沈流萤揽到了自己腿上来坐着,环着她的腰不让她从自己身上离开,一边像撒娇一般道:“萤儿让我抱抱。” 沈流萤推他,“前边在小姝屋里你不是抱了么!” “没抱够。”长情诚实道。 “……” 长情亲亲沈流萤的脸颊,问她道:“萤儿可是要和我说阿风的事情?” 一说到正经事,沈流萤的面色当即变得严肃认真起来,她没有再将长情推开,而是在他腿上坐好,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你倒是一猜便猜得到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萤儿要说的可是阿风能缓解晏姝身上瘟疫之症的原因?”长情又道。 “是,也不全是。”沈流萤习惯性地抓起长情的一缕头发绕在手里,然后问长情道,“长情,你是不是要先和我说说卫风的血为何能让你恢复人形的?” “师父为了让我能如正常人一般活在这个世上,用阿风的帝王血在我身上设下一道可以压制我体内骨血相传的三帝帝王血印的封印,便是墨衣墨裳曾与萤儿说过的,我体内的第二道封印,能使我不被三帝血印打回动物之形,也能使我无需以半妖之形见人,可这道封印并不完全稳定,是以每年的夏日时节我的模样便会在动物之形与人形之间反复变动,因为师父当时为我设下这道封印时与我体内的三帝血印发生了猛烈的碰撞,当时正值盛夏之时,所以每年这个时节,便是这道封印最不稳定时,阿风的帝王血既是这道封印的关键,便也能控制这道封印。” 沈流萤问什么,长情便回答她什么,只不过,他没有把话全部说完。 他没有告诉沈流萤,哪怕是卫风的血能控制他贴内的这第二道封印,可却不能一而再地用这个力量将他由动物之形强行变回人形,这样只会令这第二道封印产生裂缝,进而崩溃,而一旦这道封印崩溃,他就永远只能是半妖之形,甚至有可能连半妖之形都无法保持。 “卫风是三帝之一的昕帝转世……”沈流萤想到前边在许宅时长情与她说过的话,“并且体内帝王血已经觉醒,不仅如此,他的靠近竟然能使小姝身上的疫病之症有所缓解,倘若这不是偶然之况,会说明这什么?” 沈流萤道得很慢很慢,因为她一边说一边心中有沉思。 沈流萤心中猜疑,由许宅回来的路上,长情心中也在想。 “假想之况,倘若这场瘟疫不是自然而成,而是像漠凉国女子无疾而亡的情况,那这西原县里便是有上古封印的妖帝肢体的所在之地,或是这儿有类似那修竹手上的芍药晶玉的物事存在,而上古封印乃三帝之血结成,所以体内帝王血已经觉醒的阿风靠近,患疾之人的苦痛便会得以缓解,萤儿心中所想可是这般?”长情将自己心中所思道了出来。 “我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沈流萤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然后握住了长情的手,蹙着眉认真道,“呆货,你可有问过卫风他是为何突然想到这西原县来?或是说,你可有想过他为何会突然决定要来这西原县?” 沈流萤的这一个问题,长情没有回答。 抑或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 沈流萤抬手轻抚上长情的脸,轻声道:“我知道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卫风对小姝做的事情虽然让我恨不得想要宰了他,可我没有什么想要离间你们兄弟感情的意思,我——” “我知道。”长情轻握住沈流萤抚在他脸上的手,肯定道,“我知道萤儿不是这般的人,我也知道萤儿想要说的是什么,萤儿可是想说,阿风同我们一样,是为了西南之谷的封印而来,是为了阻止我解开此处的封印而来,可对?” 这回轮到沈流萤不说话,因为没有人愿意谁人怀疑自己可生死与共的兄弟,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 不说话,是因为这样的猜测这样的怀疑对长情来说很残忍。 她感觉得出来,他方才的不回答,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阿风不会伤害我。”沈流萤的沉默没有让这个话题终止,只见长情握着她的手,目光沉静,语气肯定,“萤儿的这个问题我不曾想过,阿风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要与我站在不同的立场,就像师父一样,身为望云观的诛妖道人,是注定与妖为敌的,但,哪怕立场敌对,哪怕会与全天下为敌,阿风都不会伤害我。” 因为阿风是为了他这个小师兄的命而能放弃他自己性命的人,阿风是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他这个小师兄安然无恙的人。 他仍记得清楚,师父用阿风的血为他设下封印的那个时候—— ------题外话------ 哦呵呵呵~作死风对小馍馍是真爱! 281、与帝王血有关?【二更】 那个时候,师父设下的封印与他体内的帝王血印发生冲撞,阵法内的阿风几乎被帝王血印抽掉了浑身的血,那个时候,他大声地冲师父喊不要了,他宁愿不要人形,也不要阿风没命,可奄奄一息的阿风却是用他仅有力量对师父道,他愿意用他的命换他这个小师兄的人形。 为了他能如正常人一般活着,阿风宁愿不要自己的性命。 这样的阿风,又怎会伤害他? 沈流萤还想再就这个事情说什么,可是看着长情的眼睛,她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而只是又抚上他光洁的脸颊而已。 不过,沈流萤没有说,倒是长情自己道:“倘若我们假想的问题都成立的话,那便证明阿风知道天阙山的封印是被你我所毁,阿风不会主动前来这有着上古封印的西南之谷,应是师父让他来的。” 沈流萤不想再说这么个对长情来说很是沉重的话题,是以她笑着将手臂环到长情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揉揉搓搓他的脸颊,问他道:“对了呆货,你总是提起你师父,好歹我也算见过他一面,但是你都还没有跟我说过你师父到底是干什么的呢,你师父是望云观的人?” 说到道人,沈流萤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个夺去方雨灵性命的道人无恒,所以难免的,道人在沈流萤心里的形象都是可恶可恨的。 虽然长情与沈流萤说过他与卫风的师父,不过却未具体告诉过她师父的身份。 “我师父是云梦山望云观的无念真人。”长情微微侧头,用唇碰碰沈流萤揉搓着他脸颊的手,“萤儿没有问过,我便没有与萤儿说过。” “我不问你就不会自己说了!?”沈流萤瞪了长情一把,然后有些惊道:“无念真人?听说望云观能排得上‘无’字辈的可是皇上见到都礼让三分的人!当然除了那个害了我三嫂的无恒,你和贱人卫风是师父居然是无字辈道人!你居然一直没告诉我!” 长情点点头,“现下告诉了萤儿不是?有机会我带萤儿去正式见一见师父,师父虽是诛妖道人,却是收了我这个身为半妖的徒弟,甚至倾囊所授,将我与阿风当做亲生儿子来教养。” “真是个好师父。”沈流萤笑,“难怪后来不见有望云观的人为了那个什么无恒的混账到我们沈府找茬,是不是因为你师父从中帮了忙?” 长情又点点头,这件事的确是他托师父照应的,否则依掌门师伯的脾性,是绝不会让方雨灵的妖元留在三哥体内的。 “说得我好想再见一见你师父。”沈流萤笑盈盈的,“能把你和贱人卫风的武功教得这么高,你们师父一定是一个绝顶高手!” 长情并不否认,而是道:“不过师父的脾性怕是萤儿不喜欢。” “嗯?怎么说?”沈流萤眨眨眼。 “因为师父的脾性和阿风一模一样,无理取闹、厚颜无耻、小肚鸡肠、没事找事。” “噗——”沈流萤笑出了声,“有你这么说自己师父的没?” “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流萤靠在长情肩上笑,忽地抬起头来朝他薄薄的唇上啄一口,忽然想到卫风说的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又问长情道:“对了呆货,卫风说有人盯着他,他可知道是什么人?可有跟你说过?” “萤儿无需操心这些事情。”长情环着沈流萤的腰,让她紧紧贴在自己身上,认真坚决道,“萤儿只需吃好睡好便行,若是找到封印了,萤儿只要像在天阙山寒潭底那般把手交给我就好,其余的事情,萤儿都不需要花心思。” 谁知沈流萤却是在他脸上掐了一把,轻瞪他道:“什么叫吃好睡好就好,我现在可是要想着怎么医治好小姝以让她平安生产。” “那萤儿就想这个事情就行。”长情盯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呆萌脸,就像是在说玩笑话似的。 只见沈流萤面露忧郁之色,“卫风怕是只能暂缓小姝身上疫病的痛苦而不能对其根治,若是要小姝痊愈,必须要找出瘟疫之源,否则哪怕有办法治好小姝以及外边百姓的病,也无法保证他们不再受感染,更不能保证这次疫病不外扩,病源不除,就无法给这个本是平和的小城还以安宁,甚至还有可能让周边地方的百姓也受感染。” “可是,病源会是什么又在哪里?倘若病源真与这西南之谷的封印有关,这个封印,在何处?又怎当消除?”沈流萤愈想,面上的忧郁之色就愈重。 长情轻捧上她的脸颊,让她面对着自己,然后对着她的樱唇便吻了下去,吻得热情吻得缠绵,让沈流萤根本无暇他顾。 渐渐地,沈流萤被长情吻得意乱情迷,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发现她竟不知何时被长情抱到了床榻上来,长情正将双手撑在她身侧,俯在她身上盯着她看。 这大白天的,加上方才吻得太过深情,沈流萤此时微微红了脸,不由抬手推了推长情,道:“你个呆货,你要干什么!” 长情俯下身,轻轻舔了一舔沈流萤的耳垂,使得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灵的轻颤,长情对着她的耳朵呼着温热的气,暧昧道:“做一些让萤儿不能再胡思乱想的事情。” “我现在可不能和你做那种事情!”沈流萤脸更红,“还有,我没有在胡思乱想,我在想的可都是急需解决的重要事情。” 可,她的话才说完,长情便又堵上了她的嘴,又是将她吻得意乱情迷呼吸急促,然后,他抱着她一个翻身,紧着抱着她的腰将她提坐起来,变成他躺在床榻上,她则是坐在他腰上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道:“那萤儿就做一些让我舒服的事情如何?” 长情说完,抓着沈流萤的手往后伸。 沈流萤羞涩道:“我不!” 可长情按着她的手不放,依旧热切地盯着她看,道:“萤儿帮帮我。” “你自己不会!?”沈流萤不依。 谁知长情不要脸道:“萤儿的舒服。” “……你,你无耻!你才说你师父和卫风不要脸,你也不要脸!”虽然不是第一次做让长情舒服的事情,可沈流萤还是不大能习惯长情与她说这些暧昧的话,总觉得有些羞人。 “我与我的萤儿做当做的事情,怎能说是无耻?”长情摩挲着沈流萤的腰,“纵是我无耻,萤儿也喜欢我的不是?” “……” 长情此时轻轻抬起了手,撩开挂好的床帐便垂了下来,挡住这床榻上即将发生的暧昧之事。 长情其实只是想让他的小娘子别总是想着不好的事情以致忧心忡忡,他只是不舍得她这般太过操心而已。 沈流萤伺候得她的相公舒服之后,他便无赖地抱着他不起身了,说什么困了想睡觉,沈流萤知道他是担心她想得太多,想让她睡一觉歇一歇而已。 看着长情满门心思都为自己着想,沈流萤没有再说什么,也尽量让自己不想什么,而是偎在长情怀里,缓缓闭起眼睡了过去,不忘交代长情半个时辰后记得叫醒她,她只睡半个时辰就行。 因为此时可不是该好好睡觉的时候。 长情嘴上应得好,心中却不这般想。 他本就不在乎这人间天下事,不在乎天下人是死还是活,这人间天下的事情再大,于他心中都大不过他怀里的人儿。 天下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长情此时心中想的,是封印的事,是卫风的事。 阿风若是想找晏姝,任是何时来都可,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萤儿的猜想无错,阿风所来,想来并非巧合,他之所以不说,仅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他这个师兄而已。 这本就是既定之事,只不过不到那一刻,他们都不愿意想而已。 沈流萤睡着了,长情却迟迟闭不上眼,哪怕闭了眼,他的脑子也还是清醒着。 还有一事,萤儿未提,许是她尚未想到。 阿风的血能让作为封印控制他体内的帝王血印以给他正常人的模样,所以阿风能控制他的模样,可萤儿为何也能做到控制并且稳定他的模样?仅仅是因为萤儿诡医之力?还是因为萤儿的诡医之力与上古三帝帝王血有关?抑或是说—— 萤儿本身就与帝王血有关? 这般问题,长情早已想过,只不过从未与沈流萤提过,因为就算提了,只怕也得不到答案,既是得不到答案,又何必给她增添困惑。 若不是诡医之力而是萤儿本身就与帝王血有关的话,纵是她的诡医之力暂被禁锢也不当影响她控制并且稳定他的模样才是。 如此一想,长情轻轻握起沈流萤的手来看,但他很快又将沈流萤的手收回到薄衾之下。 罢了,让萤儿流血的事情还是作罢,无论如何,萤儿都是他的妻,他都要保护萤儿不受分毫伤害。 他这一生,只认这一个妻子。 长情将沈流萤的手放回薄衾下之后又抬起了自己的手,他将挂在手腕上的晶玉手珠转到自己眼前来,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妖帝头颅暂化作的晶玉手珠,理应与封印着妖帝肢体的封印之地有所感应才是,若说这西原县便是封印之地,当是有所反应才是,为何迟迟不见有所反应? 是晶玉有反应之时他未注意,还是这西原县并非封印之地? 若这西原县不是封印之地,这场瘟疫以及能暂缓人体内痛苦的阿风之力又当如何解释? 若这西原县是封印之地,具体的封印之地,在何处? * 许宅。 自长情与沈流萤离开后,卫风便坐在床沿上,一直盯着床榻上依旧昏睡的晏姝瞧。 此时的晏姝面色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缓了许多,就像是在睡一场安然的午觉似的,根本就不像生病的模样。 午时已过,许辞迟迟不见晏姝到书肆去,他不放心,回到宅子来,却是被卫子衿挡在了屋外。 许辞没有硬闯,因为他知道在屋内的是卫风。 他也知道,晏姝之所以会怀有身孕,是因为卫风。 并非晏姝告诉他,原本他也不知,但当前两日再一次见到卫风以及晏姝不安的模样后,只要认真想一想,便能知道她与卫风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她不说,他也就不提这件让她伤心的事情。 许辞没有硬闯并非他认可卫风的行为,而是他不想打扰到晏姝,只会让她更为伤心而已,以及这般的事情,并非他想要帮忙便能解决得了的,终究还是要他们二人自己来解决,终究是要晏姝自己来面对。 卫风知道许辞来过,不过他既没有出去也没有让许辞进屋来,倒像他是这儿的主人似的,好在许辞不介意,不过他却没有从屋前离开,而是非要见晏姝一面不可。 最终,卫风走到屋门后,将掩闭的屋门打开,看了一面色温和但眉眼间有担忧之色的许辞,没有说什么,而是侧开身,让许辞走了进来。 “小姝?”许辞走到床榻前,轻轻唤了晏姝一声。 晏姝未应,许辞渐渐拧起了眉,转头看向卫风,语气有些冷,问道:“小姝怎么了?” 282、碰面!【一更】 卫风没有回答许辞的问题,而是沉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许辞定定盯着他,仿佛要从他面上看出他的诚意似的,少顷,只听许辞又问道:“阁下的话可否值得相信?” “你信或不信,都无妨。”卫风一脸淡漠。 许辞不说话,而是转过头又看向床榻上的晏姝,片刻后转身离开,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在他从卫风身旁经过时,只见前一瞬还一脸冷漠的卫风忽地转过身来,而后竟是朝许辞微微低下头,诚心道:“多谢兄台包容。” 许辞脚步微顿,没有转回头来看卫风,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姝是个好姑娘,但愿阁下不要再伤害她。” 许辞说完,离开了。 许辞从晏姝的屋子离开后还特意叮嘱了小丽不管对何人都不要论及此事,小丽虽然深有不解,但主子交代的话,她也不敢不从。 许辞离开后,卫风重新坐回到床沿上,看着依旧在沉睡之中的晏姝。 他注意到哪怕许辞再如何紧张关心晏姝,都只是站在旁看看她,而不会做出什么夫妻之间当有的举动来,且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男子的东西,足以证明,他与这个黄毛丫头之间,的确如他心中所想,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为了让已经怀了身孕的黄毛丫头有一个可以安心养胎的地方,他不惜自毁名声。 如此一看,他倒真真是丁点都比不上这个小白脸。 只会让女人哭的男人,的确算不得男人。 坐在床沿上,听着晏姝微微急促的鼻息声,卫风想到了他初见晏姝时的模样,言笑晏晏,满是朝气,想到了她哭泣落泪时的模样,还有她生气她害怕的模样,他甚至还想象着她在清郡王府那一年里所过的日子。 他曾听说,女人怀胎十月的日子是最艰辛的,那他扔下她的这些日子里…… 而今昏睡不醒的晏姝让卫风觉得心中有愧,深深的愧疚。 看着看着,卫风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缓小心地贴上了晏姝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这一次,晏姝没有怒不可遏地将他推开,因为昏睡中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谁人正在抚摸她的脸,她只觉着她的脸上贴有什么舒舒服服的感觉,令她的呼吸更缓和了些。 除了那一次情况之外的水乳相交,这是卫风第一次抚摸晏姝的脸,他像是抚着什么娇弱易碎的宝贝一般,小心翼翼。 这是他碰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真真伤到的女人。 也只有她没有醒着的情况下,他才能这般碰她,她若是醒着,定是将他狠狠推开。 卫风用手指理了理晏姝额上微乱的刘海,再替她将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她很安静,安静得不像她。 这都是他的错。 小馍馍媳妇儿说的其实无错,若不是他,这个黄毛丫头就不会离开京城到这儿来,她不到这儿来就不会感染上瘟疫,更甚者,她如今怀着身孕,并且快要生了的模样…… 卫风的目光由晏姝的面上移到了她的大肚子上,他一瞬不瞬地看了好一会儿晏姝的大肚子,然后将停在她鬓边的手慢慢、慢慢地往下移,移到晏姝的肚子上,可却又迟迟没有将手贴上去,像是在紧张什么似的。 过了良久,他才极为缓慢地将手心轻轻贴到了晏姝的大肚子上,在他的手贴到晏姝肚子上的一瞬间,可以看得出他的手明显颤了颤,便是他的腰杆,在那一刹那都不由自主地绷直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动了动手,像抚摸晏姝的脸颊一般轻柔缓慢地抚摸她的肚子。 忽然,晏姝肚子里的孩子似踢了踢小脚,使得她的肚皮现出明显的起伏。 而孩子踢动小脚的位置,就正正好在卫风的手抚摸着的位置。 卫风怔住,手也僵住,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待他回过神时,只见他一脸惊喜又激动地对晏姝道:“黄毛丫头黄毛丫头!孩子他踢我了!他是不是知道我在摸摸他!?” 晏姝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并未听到卫风惊喜的话,更不可能回答他。 卫风面上的惊喜与激动在无人回答的安静中瞬间消失,继而被明显的不安所取代。,只听他低声喃喃道:“黄毛丫头,你还要睡多久才会醒来?” * 夜很深,还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屋顶上,发出啪啪哒哒的声响。 沈流萤坐在文辞书肆里翻医书,已经翻了整整一夜,眼下已将至丑时,她终是捱不住倦意,趴在桌面上的书堆里,本是要小憩一会儿再继续找材料,谁知她这一趴下便睡了过去。 一直在旁陪着的长情劝了沈流萤好几次回客栈去歇息都被她摇头拒绝,但这会儿看着沈流萤趴着都能睡着,长情索性不再问她,而是将她抱起,走出了书肆。 “嗯……?”沈流萤被长情抱起时微微睁开困倦发涩的眼,瞧清是长情在抱着她,不由将脸往他胸膛上蹭蹭,困得迷糊道,“呆货,我觉得好累……” 长情将她抱紧一分,同时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轻声道:“我这就带萤儿回客栈睡觉。”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办法救小姝……”沈流萤抬起手来,要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清醒。 但她的手才抬到眼前,便被长情用下巴挡开,宽慰她道:“可若萤儿累倒了不是更没有办法救治她?” “好像也有道理。”沈流萤将眼睑重新闭上,呼吸着长情身上属于他的独有味道,喃喃道,“那我就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话音才落,沈流萤便又睡着了,可见她的确是累极了。 长情登上马车,回来客栈将沈流萤放到了床榻上,可他却没有陪沈流萤一块儿睡,而是坐在床沿上看了她还一会儿,确定她不会醒来后,替她将薄被掖好,然后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将床帐放下,轻声出了屋。 屋外,候在外边的秋容即刻将一把油纸伞与一盏风灯递上给他,长情接过,沉声对秋容道:“照顾好萤儿。” “爷放心。”此时秋容的面上只有严肃与认真,因为在对待保护沈流萤的事上他不敢有分毫马虎。 长情微微一颔首,拿着风灯与油纸伞走下了楼,走出了客栈,走进了下着雨的夜色里。 西原县的夜本就静,加上如今出现的莫名其妙就有人染上怪病的情况,这里的夜就愈发的静。 黑暗与安静向来是最为让人恐惧,可这两样东西于长情而言,早已没有任何可怕可言。 所以,哪怕是走在空无一人仿佛要将他吞噬的夜色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安然从容。 他的脚步,往东边郊外方向而去。 他手上的风灯昏昏黄黄,根本就照不亮这漆黑的雨夜,唯能照亮他跟前的小块地方而已。 西原县东边郊外有一座石桥,石桥下的小河早已枯涸,哪怕是下了雨,也不会再聚成潺潺水声。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方,本不当有人才是,可此时石桥上却有火光,火光在雨中不熄,便证明石桥上有人。 此人身穿一件月白色锦衫,容貌寻常,气质却无双,竟是白华。 长情见到白华的那一瞬,白华也瞧见了他。 即便心有诧异,他们却无人表现在面上。 长情不紧不慢地走上石桥,只听白华浅笑温和道:“不曾想竟在这儿见到了莫少主。” “我也不曾想会在这儿遇到白家主。”长情面无表情道。 他们二人说的,皆是实话。 不过白华所指的是会在这石桥上见到长情。 长情所指则是在在这西原县见到白华。 但,他们所言的“不曾想”,指的却不是此时此刻,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知晓。 白华之所以会来到这石桥,是因为他查出的有关方梧桐下落的所有线索都断在了这东郊石桥。 长情之所以会来到这石桥,是因为他要会一会今番盯着他们举动的人。 只听白华又浅笑道:“如今世上已无白家,怕是莫少主这一声‘白家主’称呼错了。” “这世上怕是只有白家主这般的人在面对毁了自家的仇人时还能这般温文尔雅。”长情道的是赞美的话,实则满含嘲讽。 “莫少主过奖。”白华面不改色。 “难得与白家主这般巧遇,若我身上带着酒,当是要与白家主雨中小酌一番方对得住这次巧遇。”长情不紧不慢道。 白华依旧浅笑,“难得莫少主有如此雅兴,不过白某今番来此处却非为了与莫少主偶遇,而是向莫少主寻人。” 莫长情既出现在这儿,足以证明师姐失踪一事与其有关,他在线索中断的此处等着,果然有所获。 不过,倘若抓走师姐之人当真是血鬼,那莫长情与血鬼之间的关系看来当真如他寻思的那般了。 传闻血鬼可是入了北刹楼,不论生死都只为北刹效命,如是一来,莫长情极有可能也是北刹楼中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时辰到这东郊石桥来。 北刹楼行事,若要交易,便在当夜夜半丑时于线索中断处等待,届时自会有人接待,但这前提必然是找的到正确的线索中断处,否则一切都不作数。 “白家主不愧是第一公子,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便找到了线索中断之处。”长情不吝夸赞,“不过,这大下雨天的,我这一趟也并非白来,白家主若是愿意告诉我你们来西原县的目的,我自然将你那师姐还与你。” 白华轻轻一笑,“倒是不想堂堂莫家少主竟做这般为人不齿的卑鄙之事。” “呵……”长情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莫非白家主现下才知我本就不是一个君子?如何,我要的这笔交易可是很简单?” “难道莫少主不是应当让白某先看看白某的师姐才对?”白华反问。 谁知长情竟是道:“若我说不呢?” “莫少主是要出尔反尔么?”白华语气微冷。 “是又如何?”长情的语气总是冷冷,“因为我忽然间想到了我要知道的答案,这便不需用交易来听你的回答,至于你那师姐,还从来没有人暗中盯着我之后还能好好活着的。” 白华与那个女人既为师姐弟,便证明他们同为天枢宫弟子,阿风曾言有眼睛盯着他,之后却未告诉他那双眼睛是谁,而依阿风的本事,不应当不知道才是,那为何阿风不说?那就极有可能这一件事,与他有关。 而这双眼睛盯着阿风的同时,那个女人也在盯着他与萤儿,很可能盯着阿风的那双眼睛便是白华,因为今日在那个女儿被血鬼抓了之后他在阿风身旁时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严谨盯着他,应当是那个时候白华已忙着寻找那个女人的线索去了。 从小到大,他与阿风之间从无秘密,可说是他们了解彼此比了解自己更为透彻,而他没有告诉阿风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封印之事。 阿风没有告诉他的,只怕也是这一件事。 若盯着阿风的眼睛是白华,那阿风未与他提及,许是白华前来这西原县的原因与此处的封印有关,而他与萤儿是解开封印的关键,所以那个女人才会盯着他与萤儿举动。 这便是说,一直以来存在着却又不入江湖的天枢宫,其存在的意义与上古封印有关? 若是如此,他与萤儿往后的使命,必将困难重重。 那便—— 在这儿除掉一个是一个。 与此同时,白华身上的温然之气陡变为阴寒,只听他看着长情,道:“既是如此,白某似乎再无需与莫少主客气了。” 而就在长情从君悦客栈离开未多久时,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掠进了沈流萤的屋子! ------题外话------ 卡文,痛苦,嘤嘤嘤 又到了新的一个月,阿门~! 283、流萤危险!?【二更】 本是睡得安然的沈流萤突然感觉自己脖子上一阵寒意,使得她顿时惊喜,也就在她睁开眼的一瞬间,一只纤细却粗糙的手捂上了她的嘴来,同时听着这人用低沉的语气警告她道:“别出声,不然可就不怪我了!” 是陌生女子的声音。 沈流萤微微眨一眨眼,既不紧张也不慌乱,反是冷静得让这女子更为警惕。 沈流萤之所以冷静,倒不是因为她已经达到了长情那种处变不惊的程度,而是她没有在这女子身上感觉到杀意,仅此而已。 既不是要杀她,那就一切好说,且看看再说,一开始就拼个你死我活的事情她才不干。 女子警告完沈流萤,当即用帕子将她的嘴堵住,而后飞快地将她的双手反剪于身后,另一只手扯过盖在她身上的薄被放到嘴边,将其刺啦一声咬着撕扯成条,然后将她的手捆绑好。 就在女子将沈流萤的手捆绑好的时候,屋外秋容忽然感觉屋里有些不对劲,当即轻轻敲了敲门,唤沈流萤道:“夫人,您可在歇着?” 女子随即又将匕首抵到了沈流萤脖子上来,用眼神警告她别耍花样。 沈流萤这才借着烛火瞧见这个逮着她的女子。 女子身穿一身青碧色的短褐,年纪双十左右,面容姣好,身材纤细,腰间别着一把长剑,一看便是江湖中人。 沈流萤不曾见过这名女子,可这名女子却正正好是今儿白日里被抓走的方梧桐。 但,她为何会在这儿!? 话说沈流萤在睡觉没有回答秋容理应也没什么,可秋容总觉得不对劲,所以又敲了一次门,这一次,他将门敲得比方才用力,再唤沈流萤一次道:“夫人,您若听到属下说话,回属下一声如何?” 屋内无人应声。 秋容最后心一横,将紧闭的屋门推开。 当他走进这屋里的时候,他惊住了。 只见窗户大开,雨水顺着夜风从窗外飘飞进来,夜风拂动床帐摇晃着,床榻之上,空空如也! 屋子里,没有人! 沈流萤不在这屋中!可她的绣鞋却还在床榻前的踏板上! 秋容的面色登时变得煞白。 夫人……不见了!? 秋容赶紧冲到大开的窗户前,可夜色浓浓,雨声啪嗒,哪里瞧得见什么,又哪里听得到什么! 此时此刻的沈流萤,被方梧桐扔在了一辆马车里,方梧桐则是驾着马车往东郊方向赶。 沈流萤心里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这么被人捆着,可她如今就是个寻常女人,就算力气稍微大那么一点,也没大到可以挣开绑着她双手的布条,并且还是绑得牢牢实实的结。 这个女子抓她是要去做什么? 呆货方才不在屋里似乎也不在客栈里,干什么去了? 就在这时,马车被路上的石头狠狠绊了一下,使得马车猛地一颠簸,马车里的沈流萤一个没坐稳,从马车的这一侧甩到了对面一侧,撞得她的腰疼得都快直不起来。 马车在这时忽然停了下来,紧着是方梧桐将车帘哗地掀开。 沈流萤疼得一脸拧巴,挤着眼来看她。 只见方梧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她竟是将她脚上的鞋脱了下来,脱下来后往沈流萤赤裸的脚上套。 这使得沈流萤一时间竟忘了疼,而是震惊地看着给她套鞋的方梧桐。 只听方梧桐一脸不悦地对她道:“虽然你的肚子还没有大,但你怀了身孕是吧?我听说怀了身子的女子不能着凉,我的鞋给你穿着了,好像有点大,勉强穿穿吧。” 方梧桐与沈流萤说了话后还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好在我这鞋只有鞋面湿了些而已。” 方梧桐给沈流萤套上鞋后本是要继续赶马车,然她退出马车后又重新掀开车帘,这一回,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到沈流萤背上,然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赶马车去了。 方梧桐这不温柔但是很贴心的举动让沈流萤懵了。 这姑娘是挟持她没错吧啊?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坏人”!? 沈流萤看向自己脚上的明显不合脚的鞋子,完全想不明白方梧桐抓着她究竟是要干什么了。 沈流萤坐在马车里,她只觉得马车很是颠簸,颠得她难受,好在是马车并未颠太久便停了下来,紧着方梧桐将她从马车扯了下来,抓着她的胳膊就往雨夜里能隐隐瞧见的两点火光的方向跑。 然后,沈流萤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长情。 与此同时,只听方梧桐扬起声音,冷冷对石桥上正要与白华交手的长情道:“莫少主莫着急动手,且先看看我身旁的人再说。” 方梧桐说这话时,将手中的匕首横到了沈流萤脖子上来。 长情正抬起的手瞬间僵住。 此刻,白华眸中有震惊闪过,显然他根本不知方梧桐会将沈流萤给抓来。 虽然是夏夜的雨,可落到人身上,还是会有丝丝凉意。 长情看着长发以及脸面都被雨水打湿了的沈流萤,面上虽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瘫样,但他的心已经乱了方寸。 他此时只定定看着沈流萤,身上破绽百出,若是白华想要攻击他,现在是最好时机。 可白华没有这般做。 准确来说,此时白华的心思,也全都系到了沈流萤身上,生怕方梧桐手中的匕首会忽然就抹了沈流萤的脖子似的。 只听方梧桐又对长情道:“我知道你武功在我之上,但你别想着能一招从我这儿把你女人救走,就算你有的是本事把她救走,她身上的毒,天下间除了我无人能解!” 话虽是这么说,但只有方梧桐与沈流萤知道,她根本就没在她身上下什么毒,不过是唬长情而已。 她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这两日她观察得很清楚,这个男人在乎他媳妇儿在乎得要命,完全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弱点,若非如此,她才不会选择逮他女人。 方梧桐的话,长情信了,他什么都没有做,就定定站在石桥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横在沈流萤脖子上的那把锋利匕首,道:“你想要做什么,说吧。” 方梧桐本是想问长情他们到这西原县来可是为了封印而来,天阙山的封印又可是他们所破,可她若是这么问的话,无疑就是暴露了他们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冷冷道:“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是想找你女人说说话解解闷而已,待我的闷解了,我自然将她还给你。” “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信?”长情反问。 “信不信由你。”方梧桐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要是不派你的人跟踪我们,过几日我就把你媳妇儿还给你,可若是让我发现有人跟着我们,那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 长情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方梧桐而已。 只听方梧桐又道:“当然,你拿你的命来换你女人也可以。” 不管他是不是为封印而来,只要取了他性命,总归都不会有差。 就在这时,只见被方梧桐挟持着的沈流萤对他微微一笑,同时还对他微微点了头,就好像在与他说“别为我担心”一样,令长情的心倏地拧紧。 这个挟持她的女子,嘴上虽然说着的是狠话,不过却没有真正要伤她的意思,且与她处几日,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也没什么不可,倒是会让这个呆货坐立不安几日。 还有白兄—— 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和这女子之间又是何关系? 且觉白兄身上气势与以往不同,杀气凛冽,显然是要与呆货交手,而呆货如今体内封印情况不稳定,若是忽然生变,岂非是会暴露他的身份? 万万不能让他们发现呆货的半妖身份,绝不能。 就这会儿,沈流萤用身子轻轻碰碰她身旁的方梧桐,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好像要说什么似的。 ------题外话------ 关于梧桐怎么从血鬼那儿逃出来的,下章会写到 284、他和北刹楼是什么关系?【一更】 方梧桐那一脸的冷厉在沈流萤用身子轻轻碰她时破了功,只见她赶紧瞪了沈流萤一眼,嫌弃她道:“你撞我干嘛,我好不容易才唬起这张脸的!” 沈流萤看着方梧桐瞬变的脸有些想笑,然后她又唔唔了两声,方梧桐猜测她的意思道:“你要说什么?你饿了?” “……”沈流萤摇头。 “你要尿尿?” “……”沈流萤觉得这姑娘的脑沟怎么跟二嫂一样。 “你要说话?” 沈流萤终于点了点头,这姑娘,终于猜对了! 方梧桐拧起了眉,“让你说话可以,但你可别怂恿你男人动手啊,我就只找你玩几天而已。” 沈流萤点点头,她虽然暂时没有诡医之力,却不代表她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且她感觉得出来这个姑娘对她并无敌意与杀意,她自己注意着,理当不会有事。 方梧桐想了想,将堵在沈流萤嘴上的帕子拿了出来,然后听得沈流萤对长情浅浅笑道:“呆货,别担心,这位姑娘就是请我去和她玩玩而已。” 长情不说话。 方梧桐又重新绷起脸,装出一脸冰冷。 沈流萤说完话,微微耸了耸肩,然后轻轻动动自己的脚,让怒火正盛的长情注意到她肩上披着的衣裳以及她脚上穿着的鞋。 是方梧桐的衣裳和鞋子。 她被绑着手,若非有人帮她,她是不可能自己披得上衣裳的。 长情注意到了,这是方梧桐的外衣,方梧桐此时脚上没有穿鞋,就踩在雨水里。 长情依旧没有说话。 沈流萤看着他的眼睛,借着他手上风灯的光火,她瞧见他的发梢以及他握住灯杆的手指上正覆上一层薄薄的霜。 沈流萤心一抖,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抬眸定定盯着长情的眼睛,极轻极轻地微微摇了摇头。 其实此刻沈流萤心下很紧张,不知白兄与这位姑娘可有注意到呆货身上的这微小变化,若是注意到的话,她也就没有必要与她走这一趟了。 好在方梧桐没有觉察,白华此时的大半心思都在沈流萤身上,根本没有发现长情身上的微小异样。 少顷,长情又看向方梧桐,终于出声。 “天枢宫座下弟子当不会做失信之人,我便信你。”长情在沈流萤为他紧张的目光中终是微微点了点头,“你要我的萤儿给你解闷可以,但只有一日,明日要么你将萤儿送回到我身边,要么我亲自接萤儿回来,若不,我取你性命有如捏死一只蝼蚁一般,天枢宫又如何,我照样将其荡平!” 长情说这话时,依旧是平日里的神情平日里的语气,可此时此刻的他,却像是一个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天下王者,根本就由不得人说不! 这样的长情,竟是令向来连自己师父都不怕的方梧桐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同时点了点头以示答应。 不过,这样的长情,对自己的女人却无比柔情,只见他说完话后,将自己手上的油纸伞搁到了地上。 “你往后退。”方梧桐道。 她的确是需要油纸伞,不过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沈流萤,她自己倒不担心被多少雨水淋到,不过这个怀了身孕的女人可就不一样了。 长情果真往后退了几步,方梧桐抓着沈流萤上前,拿起油纸伞,撑到了她头顶上来。 沈流萤在这时又对长情笑了一笑,还冲他眨了眨眼,就像在与他玩笑一般。 若真真是危险的情况,她又怎玩笑得起来。 长情虽然心里万万个不舍得沈流萤离开他身边,不过既然萤儿让他放心,他又怎能不相信萤儿。 方梧桐撑起长情放下的油纸伞后,对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一言不发的白华道:“师弟,走了,你还要在这儿杵?” 白华看向长情,朝他微微抱了抱拳,然后转身离开。 沈流萤听着方梧桐对白华的称呼,颇为意外。 这位姑娘竟是白兄的师姐? 长情看着沈流萤登上马车,看着马车离开然后消失在雨夜里,他周身下着的雨像是遇着了极寒的温度一般,竟是在半空中固化成冰! 不仅如此,以他为中心的方圆三丈内的地上以及半空中的雨水全都固化成冰! 他的双手,更如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冰冷,透着森森寒意。 他的面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可他的双眼,却渐为腥红之色! 他的身上,杀气凛冽。 若非沈流萤方才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只怕方才他已在方梧桐还有白华面前露出了这一面,可沈流萤要做的,就是不让外人看到他的这一面。 不是她信不过长情的本事,而是在不知道对方目的的情况下,不可大意更不宜妄动。 而且,若是长情动手了的话,方梧桐必死无疑,沈流萤觉得这个姑娘虽挟持了她,可对她并无伤害之意,罪还不至死。 虽知沈流萤不会有事,可长情心底的怒火就像是带着杀意的烈焰,熊熊难熄。 忽然,雨夜里又有人来到这东郊石桥。 可这人尚未靠近石桥,他便觉一股森寒透骨的寒意席卷他全身! 不,不是感觉,而是真真切切发生的肉眼可见的事情! 他的双脚,此时竟是被寒冷的坚冰包裹!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他身上蔓延!将他的身子冻结,令他再也迈不出半步! 与此同时,本是站在石桥上的长情慢慢朝这人走来。 他每走一步,他脚下所踩之处便会化为寒冰,他周身的雨水也凝结成冰,啪啪地往下掉,掉在结冰的地上,断碎成屑。 来人看着杀意凛冽如鬼魅一般的长情,看着他那双赤红如血的双眼,慌道:“公子!属下……属下有过!求,求公子饶命!” 只见这人面色青白无一丝血色,头上头发稀薄枯黄,贼眉鼠眼,偏偏嘴唇腥红,就像是刚饮过血一样,可这样模样诡异之人的声音竟是不男不女锐声锐气,让人听着直觉浑身发颤。 这人,不正是白日里抓走方梧桐的那人? 男人此时面露惶恐之色,骇然到了极点,他还想再与长情解释什么,可他却再也没有张嘴的机会。 因为那从他脚上迅速往上蔓延的冻结他身体的寒冰此时已经蔓延至他的嘴上,将他的嘴巴冻结!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被冰冻而什么都做不了,除了恐惧,他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便是他的眼睛,都一并封在了这寒冰之下,将他的所有恐惧,都定格在了一刹那之间。 长情没有听男子解释方梧桐为何会从他手上逃跑,他不知道,此刻的他也不想知道。 此刻的他,只想—— 长情抬起手,将掌心轻轻贴上他眼前这一大块冻结着男子的寒冰,他的脚步没有停,他仅仅是将手轻贴到这块寒冰之上,他仅仅是从它旁边走过而已。 而当他从此经过且将手从寒冰上拿开时,只听“咔咔”的破裂声从寒冰中响起,而后只见这块怕是匠人用大铁锤来敲都极难敲碎的寒冰块竟是轰然碎裂成碴! 连着被冰冻在里边的男子,一并碎成了碴! 此后三日,远在京城的官无忧收到一封信,他看罢信后啧啧道:“哎呀,这血鬼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我们楼主大人生气的事情,竟是要将整个十六楼都除掉?” 而秋容在见到长情时,什么都不敢问也什么都不敢说,只是跪在了长情面前而已。 长情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冷冷道:“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 “是,属下知道。”秋容恭恭敬敬应声,然后站起身,抽出自己腰间的长剑,再将自己的左臂抬起,紧着将手中锋利的长剑毫不犹豫地朝自己左臂上挥! 他竟是要砍下自己的左臂! 锋利的长剑只差一分就要削下他自己的左臂的一刹那,只见这长剑受了什么外力往旁偏了开去,以致仅仅是在秋容的左臂上剌了一道血口子而已。 只听长情这时又是冷冷道:“罢了,饶你这一回。” 秋容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长情。 长情看了一眼秋容的左臂,而后转身走了。 萤儿明日回来若是瞧见秋容失了一臂,只该自责了。 秋容怔怔看着长情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以致连感谢的话都忘了。 他只是觉得,他的主子似乎……变得比从前仁慈了。 * 白华驾着马车,方梧桐坐在马车上,从一坐下便开始说个不停。 “我说师弟,你是不知道那个抓了我的男人有多恶心!看见他我都觉得是不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才会有那么恶心那么丑陋的男人!长得恶心不说,偏偏说话还不男不女的,听着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方梧桐说到血鬼,赶紧搓了搓自己的双臂,仅仅是说到,她都觉得恶心,她搓完自己的双臂后赶紧搓搓自己的耳朵,骂道,“该死的他还舔我的耳朵!我简直想吐!要是有机会,姑奶奶一定将他舌头割下来然后将他大卸八块!要不是他真的实在厉害,我这回就能办了他!” 白华道:“就算师姐想要削了他,也要有机会再见得到他才行。” 任务失败的人,只怕根本就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什么?”方梧桐不大懂白华的意思,不过也没有追问,而是在他肩上用力推了推,有些生气道,“倒是你,师弟,你师姐我可是被抓了有危险,你干嘛迟迟不去救我!?” 白华有些无奈地笑笑:“我找师姐也需要些时间的不是?况且依师姐的本事,血鬼伤不到师姐。” “血鬼?”方梧桐轻轻眨一眨眼,“那个恶心男人似乎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不过,碰上我算他运气不好,想喝我的血,我当然满足他咯。” “师姐的血天生带毒,血鬼喜饮处子之血,抓到师姐,自然不会放过饮师姐血的机会。”白华微微笑着,“这也是我不担心师姐性命有忧的原因。” 不过,方才还有些得意的方梧桐这时却没有再玩笑,而是沉下了脸,道:“若非遇上的是这样一个喜好饮血的对手,只怕我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机会,他的武功怕是比大师兄还要高,喝了我的血中了毒之后竟然还能与我打平手,若非我使暗器,只怕师弟你就等着给我收尸了。” “还有,师弟你说,他的武功已经这么高,却甘心屈居于当一个下属,说难听一些竟是甘当北刹楼的杀手,那这北刹楼主的武功到底是有多高?”方梧桐蹙起了眉,“他似乎是听从那个莫家少主的吩咐来抓我的,那莫家少主与北刹楼——” 方梧桐说着,忽然转头看向坐在马车里侧的沈流萤,盯着她问道:“喂,你男人和北刹楼是什么关系!?” 北刹楼? 沈流萤微微眨眼,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她好似听小姝和她说过? 不过,什么血鬼,她没听过也不知道,北刹楼什么的,和呆货又是什么关系? 问得她也想知道了。 沈流萤心里这么想,于是她没有回答方梧桐反是反问她道:“我家男人和北刹楼是什么关系?” ------题外话------ 哦呵呵呵~今天一更二更一起发!看完一更直接往后划就能看到二更了,无需等待!看我多贴心! 285、遇到一个假绑匪!?【二更】 方梧桐听着沈流萤反问,先是一怔,然后瞪她道:“我问你呢!”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对于这个问题,沈流萤很坦诚。 方梧桐不信,“他是你男人你丈夫,他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夫妻都还会同床异梦呢,不知道的也不足为奇吧?”沈流萤说这话时轻轻笑了起来,问方梧桐道,“姑娘应该还未成婚吧?” 方梧桐怔怔,然后竟是有些赧道:“还没有。” 不过,方梧桐说完则才发现这模式不对,赶紧又瞪沈流萤道:“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就算打死我,我也还是不知道。”沈流萤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后一脸困倦道,“还有,你们的窝点快到了没有,我好累好困,想躺下睡觉。” “什么‘窝点’!说得我们像是匪盗一样!我们也住在客栈的好不好!”看着沈流萤一副毫不紧张的模样,方梧桐有些跳脚,“还有,你这个女人,你现在是被我挟持!能不能不要这么一副悠然的样儿!?” 沈流萤还是一脸无所谓,“你看,你都说了我是被你挟持了,我在你手上,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了,既然如此,我就剩下这么个吃好睡好的要求还不行?” “……”方梧桐一时竟无言以对。 驾车的白华听着马车里沈流萤的话,轻轻浅浅地笑了起来。 他没有与沈流萤说话。 沈流萤也没有与他说话。 就像是不曾相识似的。 不过,“窝点”到是到了,沈流萤却没能如愿地躺下好好睡,因为从她进屋刚刚坐下开始,方梧桐便坐到了她身边,不停地问她问题,好像她心里有问不完的疑问似的。 不过,在她问这么一连串的问题之前,她先给沈流萤递上一条干净的棉巾,语气和面色虽然不善,却还是颇为关心道:“给你。” 沈流萤抬眸看她。 方梧桐一脸“你蠢啊,看我干嘛”的嫌弃模样,然后一边给沈流萤解开绑着她双手的布条一边道:“你头发不是湿了?当然是给你擦头发用了,要是你感染了风寒什么的,我可不会给你找大夫。” “谢谢。”沈流萤微微一笑,接过方梧桐递过来的棉巾。 只听方梧桐又道:“你身上的湿衣裳和鞋子也脱了吧,我给你拿件干净的。” 沈流萤这时才认真地打量方梧桐,只见她生得唇红齿白,模样挺是漂亮可人,若非她的穿着打扮以及她腰上的佩剑,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一名江湖女子。 方梧桐将干净衣裳扔给沈流萤后蹙起了眉,盯着沈流萤,问道:“我说你这女人很奇怪啊,你如今是被我抓来了,随时都有可能有危险,你怎么还能一副像在自己家里的模样,而且还笑得出来?” “我不笑,难道你让我哭啊?”沈流萤还是轻轻笑着,“既然还没有危险,我为什么不能笑?” 方梧桐将眉心蹙得更紧,她觉得沈流萤说的有道理,但好像也不是太有道理。 “你就不怕我突然一个不开心把你的脖子给咔嚓了?”方梧桐在说这话时,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同时还做了一个拧脖子的动作。 谁知沈流萤非但面不改色,反是肯定道:“你不会。” 方梧桐怔住,“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不会,所以你不会。”沈流萤道。 “……那要是我真的会呢?” “没有万一。”沈流萤依旧道得肯定,就像她对方梧桐这个人很了解似的。 “……” “我看人一向都挺准。”沈流萤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不紧不慢道,“你虽然抓了我,但是我在你身上并未感觉到真正的敌意与杀意,不知我说得对是不对?” 沈流萤说完这话,方梧桐像泄气似的也坐到了床沿上,竟是和沈流萤并排坐着,自言自语道:“难道我就真的练不成像师父和师兄那样哪怕不说话也能让人不寒而栗的本事?” “噗……”沈流萤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个江湖姑娘挺是有意思,不仅不像行走江湖之人,反倒像个不曾涉世的闺阁姑娘,是以她问她道,“练这个本事做什么?” “总不能我什么都排最后吧?我们天枢宫可是——”方梧桐说到这儿,忽然发现自己说岔了嘴,赶紧盯着沈流萤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流萤面上并无疑惑之色,方梧桐便觉得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沈流萤这时擦好了头发,便问方梧桐道:“姑娘抓我,既不是为了杀我也不是为了用我和我相公做交易,不知姑娘是为何而抓我?” “我想找你说说话。”方梧桐撇撇嘴,然后笑了起来。 倒是她这个原因让沈流萤有些懵了。 方梧桐见沈流萤一脸不相信的模样,有些不悦道:“干嘛,谁说我抓你就一定要杀你或是拿你和你男人做交易啊?” “若非如此,姑娘为何带着我去到城郊见我相公?”沈流萤还是不解。 “谁说我是为了带你去那儿见你男人的?”方梧桐一脸嫌弃,“我是去找我师弟的,我从那个恶心男人那儿敲到的答案,谁知道去到那儿正好看见你男人要和我师弟打起来,现在可不是该打起来的时候。” 方梧桐说完,突然将眼睛睁大,盯着沈流萤,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男人将你守得有多好!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他离开你身边的机会,要不我也逮不到你。” 沈流萤不得不承认,那个呆货确实是将她守得很好,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侧,仿佛这西原县处处藏有危险似的。 “不知姑娘想要和我说什么?”沈流萤又问。 “好了好了,别老姑娘长姑娘短地叫我,我叫方梧桐。”方梧桐说着,用手指拨了拨自己耳朵上还仅剩的一只梧桐叶耳坠子,“就是这个梧桐,你可以连名带姓叫我,也可以叫我梧桐,我不介意。” 对方既然大方地报了名字,沈流萤也不打算掖着,可当她正要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方梧桐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叫什么,你叫沈流萤,你男人叫莫长情,召南三大家族之一莫家的少主。” 沈流萤没有将情绪表现在面上,因为就算知道对方没有敌意与杀意,但毕竟是素不相识之人,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上。 并且,这个名叫方梧桐的姑娘既如此清楚她和呆货的事情,想来当是将他们调查过了一番,说不定,她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她和呆货而来。 不,准确来说,是他们,她和白兄。 她与白兄是师姐弟关系,便是说他们师承一门,天枢宫? 知晓她和呆货事情的,是只有他们二人,还是他们身后的天枢宫? 为何要调查他们?是调查她,还是呆货?还是他们? 倒是未想到,白兄竟还有另一个身份,并且,会武功。 若是不会武功,方梧桐怎会说他和呆货要打起来。 但她又说,还不到该打起来的时候,那真正该打起来的时候,又该是什么时候? 还有,北刹楼和呆货之间,究竟有无关系? 那个呆货,看来瞒着她不少事情,待回去的时候必须让他老实交代。 “那不知梧桐想要和我说什么?”知晓了方梧桐的名字之后,沈流萤便又再问了她一遍。 只见方梧桐的眼睛有些亮晶晶,她眨了眨眼,一脸期待地问沈流萤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让你男人喜欢你并且还对你这么这么这么死心塌地的?” 方梧桐一口气用了三个“这么”,可见她有多想知道这个答案。 沈流萤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假绑匪,这姑娘把她抓来,就为了问这个!? 286、他对我一见钟情 方梧桐见沈流萤发怔不说话,她便轻轻推推她,催她道:“你说话啊,你别告诉我你不舍得告诉我啊。” “那倒不是。”沈流萤道。 方梧桐立刻激动道:“那你快说快说!” “你得先让我想想。”那个呆货是怎么喜欢她的?话说这种问题……她怎么知道! 所以沈流萤想了想后如实道:“要是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当然不信!” “但我真的不知道。”沈流萤一脸无奈,“感情这种东西吧,怎么说得准呢?有时候可能是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那种喜欢之情就来了。” 方梧桐拧巴着脸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脸懵道:“不懂。” 沈流萤又道:“据我相公自己说的是他对我是一见钟情,然后——” 一听到一见钟情,方梧桐便兴奋,于是她没等沈流萤把话说完便把她打断道:“原来真的有一见钟情!?那你呢那你呢!?你对你男人是不是也是一见钟情!?” “不是。”想到这个事情,沈流萤不由得笑了起来,“我起初可讨厌他,像块顽固的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走。” “那就是日久生情了?”方梧桐眨眨眼,脸上写满的兴奋和激动,就好像是她在说她的情史一样,足以见得她对沈流萤与长情的感情事多感兴趣。 “我对他的确是这样。”要不是那个呆货不要脸地死缠烂打,她也不会知道他的好,如今就像是捡到了一个宝一样,而且还给她送了三个宝贝。 想到三个宝贝,沈流萤不由将手贴到自己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那你是怎么就喜欢他的了啊?”方梧桐又问,好奇极了,“是你嫁给他之后相处了才喜欢他的?” “不是。”沈流萤微微摇头,“他追求我,我喜欢他之后,才答应嫁给他的。” 那个不要脸的呆货,可是从一开始就说要娶她为妻,当时她还将他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神经病。 “追求你?”方梧桐不解,“可不是都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怎么就能追求你?你们家里都不管吗?” “我家是小门小户,没有太多的讲究,而且我家里人很疼我,没强求过我什么,终身大事上自然是尊重我,我相公的爹更是个好爹,他钟情我,他爹便二话不说让他把我娶过门了。”要不是那个呆货有个那么那么好的爹,她这会儿只怕还没有和那个呆货成婚呢。 “你们家可真好啊……”方梧桐感慨,一脸羡慕,然后又紧着问沈流萤道,“那你是怎么让你男人这么疼你的啊?我看他对你那疼着护着的样儿,就像是怕他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你摔着疼着了似的。” “一个男人若是在乎你,自然就想着对你好,若是他心里没有你不在乎你,瞧都不会多瞧你一眼,这个倒不是我有什么法子,只是他喜欢我,就总想着对我好了。”方梧桐问什么,沈流萤便回答她什么,总归又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还有就是你也知道我怀了身孕不是?他自然就比原来更想着要疼着我了。” 也因为如此,那个呆货在对于她的任何事情上都小心翼翼的,当真就是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把她给碰坏了似的。 “原来女人怀了身孕之后男人就会这么紧张啊?”方梧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就在想着沈流萤方才说的话,暂时没有再问什么。 这会儿倒是沈流萤有兴致问她道:“梧桐抓我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些寻常的问题?” “才不是寻常的问题。”方梧桐撇撇嘴,“你是不知道我那一整个师门里上到我师父,下到我师侄,全都是男人!全都是臭男人!平日里不找我划拳就是找我喝酒,不是找我练武就是找我打架,根本就没有一个女人跟我说话跟我玩儿!就只有我师弟会听我说心里话,可惜我师弟常年都搁京城里呆着,根本就不回师门陪我,我师父师兄又将我看得特别严实,从小到大我就只离开过师门两次!这回我可是好不容易趁着师父和师兄不注意才有机会偷偷跟着师弟溜出来的!这些问题在师门都没有人能给我回答的,我当然要好好问清楚了。” 方梧桐说到这儿,用一种艳羡且嫉妒的眼神看沈流萤,“哼,你以为像你,有那么疼你的男人,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 “那外边那么多的女人,你为何就偏偏选了我来问?要说你和外边的女人不相识,你和我也不相识啊。”沈流萤又问。 “当然是你和你男人感情好,你男人对你死心塌地的啊。”方梧桐又一脸嫌弃沈流萤笨的表情,“要不是这样,我才不找你,你男人那样儿看着就不好惹,你以为我愿意绑你?” “……”对于这个绑票理由,沈流萤心里一千个服,使得她险些忍不住就给方梧桐竖起大拇指表扬她。 对于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只怕他们整个师门的男人没少受罪吧。 “让我想想梧桐你为何对这些问题如此有兴致以致非抓着我来问到答案不可啊。”虽然方梧桐是绑了沈流萤,但她却不反感这个脑沟和她二嫂有些相似的姑娘,所以她有兴致和她聊,“我猜……你是喜欢上了某个人,所以才想知道这些的吧?” 沈流萤盯着方梧桐,她直觉她自己没有猜错。 果然,方梧桐微微红了脸,然后还抿了抿唇,不说话。 猜对了,沈流萤心想。 而后她又由着方梧桐方才说的话想,方才她说了他们师门除了她之外全都是男人,而且她从小到大只离开过师门两次,那她喜欢的人很大可能就是他们师门里的人,但她却说他们师门里的男人全都是讨厌的臭男人,除了她师弟之外…… 等等,她师弟,不正是白兄? 而且她还是偷着和白兄溜出来的。 这般想着,沈流萤便试探性地问方梧桐道:“要是我没有猜错,梧桐你喜欢的是你师弟?白华师弟?” 方梧桐将唇抿得有些紧,并没有否认,而是道:“可是师弟他喜欢的是你。” 沈流萤猛然怔住,显然不能相信方梧桐的话。 白兄……喜欢她!? 方梧桐抬眸,盯着沈流萤震惊的眼眸,又一次道:“师弟他喜欢的是你。” 她虽然不了解男女感情之事,可她能从师弟看这个沈家小姐的眼神感觉得出来,他喜欢她,因为师弟看这个沈家小姐的眼神,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不同看其他人那般的浅浅温柔。 她了解师弟,她看得出他眼神里所含的意味。 不过—— 就在这时,只听方梧桐又道:“不过,你不喜欢我师弟,你不喜欢他。” 她盯着这个沈家小姐和莫家少主两日,她看得见也感觉得出来,这沈家小姐眼里心里,只有她的相公,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方梧桐说完,依旧定定看着沈流萤。 少顷,只见沈流萤微微点了点头,坦然道:“是,我不喜欢白兄,虽然相识甚或是朋友,但我对他只有朋友间的情谊,而没有男女之间的情感,我的心里,只有我相公。” 她喜欢的人,只有那个呆萌傻面瘫,只有那个名叫莫长情的男人。 方梧桐并不怀疑沈流萤的话,就像她并不讨厌她一样,就算知道白华喜欢沈流萤,她也不觉讨厌她,相反,她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女人。 只听方梧桐毫不吝啬地赞扬沈流萤道:“你很聪明,虽然我与你素不相识,但是你给人的感觉很是舒心,我想,我要是个男人,应该也会喜欢你。” 沈流萤并不羞于方梧桐的赞美,她只是微微笑着,道:“不过我已经嫁人了。” “喂,你认真看看我。”方梧桐忽然将自己整个人都转过来面对着沈流萤,主动让她好好打量她。 “嗯?”沈流萤不知这姑娘又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觉得我不丑吧?不胖不瘦吧?长得还像人不会吓死人吧?”方梧桐紧着问沈流萤道。 “我觉得梧桐你长得娇巧俏丽,身段得宜,怎会吓死人?”沈流萤道。 “真的!?”方梧桐很高兴,又问,“那你觉得我和我师弟般配不般配?” 沈流萤微微一怔。 方梧桐催着她道:“哎呀你快说啊,虽然师兄他们都说我和师弟很般配,但他们都是男人,男人的眼光不可信,我要看看女人的眼光。” “般配。”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白兄温静儒雅,梧桐活泼俏丽,一静一动,正好般配。 只不过,不知君心是否似其心。 “当真!?”方梧桐有些不能相信,又问一遍。 沈流萤肯定道:“当真。” “哈!”方梧桐高兴得忽地站起了身,一脸斗志昂扬道,“那我决定了!我要追求我师弟!” 方梧桐斗志昂扬地说完,赶紧转过头来询问沈流萤的意见,“我追求我师弟没什么问题吧?虽然我是女子,理不应当主动追求男子,不过咱江湖儿女不讲究这些,但我必须问问你这个御夫有方的女人的意见,你快点头!” 于是,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只听方梧桐又道:“我要打败你在我师弟心中的地位!” 沈流萤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我说的可都是认真的!”方梧桐瞪沈流萤,她现下颇为激动,以致把心底话都说了出来,“我这回偷偷跟着师弟出来最主要的可就是为了看看能让师弟动心的你是谁长什么模样,竟然是个有夫之妇,我师弟铁定是没胜算了的。” 沈流萤听着方梧桐的话,心有沉思。 果然是为了她和那个呆货而来。 原因呢? 就在这时,方梧桐将沈流萤的手又绑了起来,将她绑到床架子上,一边道:“先把你绑起来,我去找些酒来喝,然后再接着问你。” 方梧桐说完,也正好将沈流萤绑好,跑了。 沈流萤动动手看看是否能挣开,谁知方梧桐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心颇细,她将她的手腕绑得很结实,根本就挣不开。 不过,就在方梧桐才跑出去一会儿,便听着一阵轻轻敲门声,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踏进了屋里来。 沈流萤转头看向屋门处,有些微诧异,道:“白兄?” 的确是白华。 只见白华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面上是书生气的浅笑,他将他身上习武之人才会有的气劲隐藏得极好,根本就让人看不出也感觉不到他是个习武之人而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 白华走到沈流萤身旁,微微躬下身将方梧桐绑着沈流萤双手的布条解开,而后抱歉道:“我师姐鲁莽,让流萤受惊了。” 对于方梧桐抓着沈流萤出现在东郊石桥上一事,并不在计划之内,所以根本就不在白华的意料之内,因此当他在东郊石桥上看到方梧桐抓着沈流萤时,他与长情一样,是震惊的。 他不知方梧桐为何要抓沈流萤,可不知为何,他在看到方梧桐抓着沈流萤时,他的心,竟是有些高兴,尽管这让他们的计划有些乱套。 因为他觉得,他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未见过她了,他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是想念。 那种感觉,的确是想念,虽然不强烈,却也真真是想念。 待白华将绑着沈流萤双手的布条解开的时候,只听她微微浅笑道:“白兄,好久不见,你可还好?” 沈流萤温和亲切的问候声让白华有些微的失神。 也正因这微微的失神,让沈流萤寻到机会钻了空。 只见她朝白华口鼻轻轻吐了一口气,白华便觉浑身僵住,动弹不得,便是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震惊地看着沈流萤。 这回轮到沈流萤有些惭愧道:“多谢白兄为我解绑,白兄身上的毒两刻钟后自会解,毒解之后不会对白兄有任何影响,告辞。” 沈流萤说完,飞快地跑到了窗边。 自从她暂失诡医之力后,她对自己便多做了一些准备,譬如身上揣着的往卫风身上下的毒,都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 她虽对制毒淬毒不感兴趣,可为了自己为了不给身边人添不必要的麻烦,自保之力必须要有,学武功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能从她最拿手的方面来入手,墨裳教过她如何制毒,她便把自己制出来的毒能揣的都能备的都备在了身上。 她方才朝白兄口鼻轻吐的那一口气,准确来说,不是气,而是细如薄雾的毒粉,她这些日子白日里都会往自己嘴里最后一颗牙齿的位置贴放上一粒小小的药囊,这个小药囊里储着的是让人闻着当即便会动弹不得的毒,若到需要时,只要将其咬破并朝对方口鼻轻吹一口气,便能让对方无法动弹。 往日里长情陪在她身旁睡觉时她都会将这个小药囊拿出,但今夜她是在文辞书肆睡着的,长情将她抱回客栈时她也还是在睡着,所以未有拿出,倒不想竟是派上了用场。 至于她为何没有迟迟没有朝方梧桐吹这一口气而是将这口气吹向了白华,仅仅是因为她这颗小药囊只有一颗,而她并不知道方梧桐的实力,更不知她对她是否留着防备之心,药囊只有一颗,她不能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对白华,沈流萤是有把握的。 因为她知道他对她定不会有防备之心,尤其是在方梧桐对她肯定的说了白华喜欢她之后。 对喜欢之人,一般都会卸下防备。 所以,她才会关切地问他“可还好”。 当白华出现在这屋里的时候,沈流萤便知道这是她逃走的好机会,绝不能错过。 她不管方梧桐是为了什么理由抓她,她也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而白兄本又是想要和她说什么,她要做的,只有离开。 哪怕方梧桐并无害她之心,也和那个呆货说定了明日就把她还给呆货,可他们来此既是对她与呆货有目的,难保不会出尔反尔,再说了,她怎能让那个呆货为她担心。 不回到他身边,她也不能安心。 只不过,这是二楼,不知道她有没有本事跳下去。 沈流萤已经冲到了窗户边并且打开了窗户。 287、嫁给你真好!【一更】 雨还在下,滴滴答答。 夜色浓沉,无灯无火,什么都瞧不见。 可,偏偏是面对这样漆黑得不视物的夜色,沈流萤面上却是露出了惊喜之色。 只见前一瞬还在担心自己能不能从这二楼的窗户安然跳到外边地上的沈流萤,这一刻竟是毫不犹豫地踩上窗台,然后想也不想便纵身往下跃。 就在她的人将将从窗台上往下跳时,雨夜之中一道人影如极速的箭矢一般飞到她身边来,在她落地之前将她稳稳接在了怀里。 如此迅速往下坠,沈流萤非但没有紧张得闭起眼,反是定定睁着眼,眸中有笑,嘴角也含着笑。 就在她落入这如箭矢一般飞到她身边来的人的怀里时,只见她眉笑颜开地抱住了来人的脖子,欢喜地唤他道:“呆货!” 此番情况下能如此稳稳当当将她接抱在怀里的人,这天下间除了疼她如至宝一般的长情还能有谁? 长情低下头在沈流萤额上亲了一口,没有在这客栈前多停留一瞬,而是抱着沈流萤转身又“飞”进了夜色浓黑的夜雨里。 只见他尽可能将自己的头部及肩膀朝沈流萤身上倚,以为她挡住夜空中洒下的雨水。 沈流萤则是一直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先是笑盈盈地抬起头朝他沾满雨水的脸颊上亲,然后笑得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虽然沈流萤对长情说了不用担心,且也与方梧桐说好明日他来接沈流萤回去,可回到君悦客栈的他如何都放不下心,决意食言,现下就要将他的萤儿接回去。 谁知他还没走到白华与方梧桐落脚的客栈,远远便瞧见他的小女人出现在了窗边,并且毫不犹豫地从窗户往下跳,那一刹那,真真是吓煞了他。 沈流萤也知道长情定不会放心将她留在这儿,定会来接她回去。 而她之所以敢从窗户往下跳,不是她看见了长情,而是她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他在朝她靠近,就像他敏锐的嗅觉能知道她在何处一样,那一瞬间,她的心也能感觉到他。 她知道他一定会冲上来接住她,绝不会让她受丁点伤害,否则她才没有觉得自己命太长而想也不想就往下跳。 她肚子里可还是有三个宝贝呢,她可不敢那么任性肆意。 沈流萤亲了长情的脸颊后好似还不愿意离开他,只见她搂着他的脖子直起腰,将自己的脸颊贴到长情湿漉漉的脸颊上,亲昵地蹭了又蹭,就像他蹭她那样。 长情将沈流萤抱得稳当当,只听他用他能用的最温柔的声音对沈流萤道:“我脸上湿,会凉着萤儿,萤儿莫蹭了。” 谁知沈流萤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我不!我就是要蹭!” 沈流萤说完,又朝长情脸颊上蹭了蹭,末了又亲亲他的脸颊。 明明才是分开半个时辰而已,沈流萤便觉自己想这个呆货想得不得了,就想着窝在他怀里撒撒娇,然后再逗逗他。 于是,沈流萤使坏似的吻上长情的唇,轻咬着他的唇又舔又啃,撩得长情的鼻息渐渐变得粗重起来。 不过,就算沈流萤再怎么逗他,长情脚上的速度都没有丝毫减慢,因为此时他心中只想着快些将沈流萤带回客栈,让她不受雨淋,让她用温水擦个身子,让她换身干净的衣裳,让她安心地躺在他怀里睡觉。 若非如此,他方才也不会急着从方梧桐与白华落脚的客栈前离开。 不论如何,先安顿好了他的萤儿再说。 沈流萤好不容易放过了长情的唇,这才听得长情轻声对她道:“萤儿莫闹,我先带萤儿回客栈。” 沈流萤笑着问他道:“那就是回了客栈再让我随便闹你咯?” 长情点点头,“只要萤儿想,我都会满足萤儿。” 长情说完,用下巴在沈流萤额上轻轻蹭蹭。 但这话落在沈流萤耳里就有了些别的味道,是以她晃晃腿,哼声道:“都不知道是谁满足谁。” 长情此时无暇与沈流萤玩闹,只顾着赶路。 沈流萤没有再闹他,而是安安静静地将头靠在他肩上,欢喜且满足道:“呆货,长情,嫁给你真好,有你真好。” 倘若她没有选择他的话,只怕普天之下,她再也不会遇到像他这般疼她爱她的男人。 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没有假若。 所以,遇到他是她的幸运,能嫁给他是她的福分。 长情听着沈流萤绵软好听的话,面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异常满足,仿佛这天上下着的不是带着凉意的雨,而是落着带着芬芳的花儿。 长情在心中细品沈流萤柔情的话,所以并未回她的话,谁知这个本是安静柔情的小女人突然就炸毛,甚至还揪住了他的耳朵,斥他道:“你个呆货,你干嘛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娶了我不好?你是不是觉得娶了我就像娶了一个包袱回家?嗯!?” “怎么会。”长情赶紧解释道,“萤儿如何这般想?萤儿可是我的宝贝娘子。” 好不容易才娶回家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媳妇儿。 长情心下为自己叹气,萤儿的丈夫,这天下间怕是除了他,也没有人担得起这个角儿了。 “那你刚刚干嘛不说话?”沈流萤又问一遍。 长情如实道:“萤儿说的话太好听了,所以我多想了想,不是有意不会萤儿的话的。” 浓黑的夜色里虽然看不见长情的脸,但听着他这一本正经老实的回答,再想象他那一张萌萌的呆脸,沈流萤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抬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真乖!” 这脸色这脾性,当真是说变就变。 沈流萤将脑袋重新靠在长情肩上时又是欢喜道:“遇到对的人,才会包容我的无理取闹,才会接受我的坏脾性,所以——” “我嫁对了人!”沈流萤将长情的脖子搂得更紧,想着什么便笑盈盈地说什么道,“你是属于我的!我要一直抱着你不撒手,谁也别想和我抢你!” 长情道:“萤儿放心,不会有人稀罕我的。” “那可不一定,这世上就是不乏有那些专门对有妇之夫有兴致的不要脸!再说了,谁说不会有人稀罕我家相公,原来那个什么狗屁郡主不就是?就是被我剥光了然后被我二哥扔到街上去的那个。” “一想到那个狗屁郡主我就有些来气,那都是你没事乱勾引女人惹的事!” “有一就一定会有二,有二就肯定会有三,然后一个接一个!现在没有,可能过几天就出现了。” “莫长情,我可警告你啊,你要是敢拈花惹草的,我就阉了你!” …… 长情觉得自己很无辜,不过他习惯了沈流萤的碎碎念,习惯了她说变就变的小脾气,习惯了她说风就是雨,若是听不到她这么念念叨叨,他怕是会觉得不适应。 就像今夜她不在他身旁的这半个时辰,让他觉得他整个世界都不安宁。 这一次,长情没有吻上沈流萤的唇堵上她这一路上有的没的话,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很快,长情便将沈流萤带回了君悦客栈,秋容早已准备好擦身用的热水,可见长情这一趟出去是势必要将她带回来。 谁知到了客栈屋里,沈流萤还是抱着长情的脖子不肯撒手,就好像分开的这半个时辰让她觉得怎么都抱不够她的呆货似的,长情只能哄她道:“萤儿先松手,用温水擦擦身子。” 沈流萤撇撇嘴,不乐意道:“我不,我就抱着你。” “那我抱着萤儿给萤儿擦身子?”长情反问。 长情这话才说完,沈流萤赶紧松开他的脖子并且从他怀里跳下来,嫌弃他道:“你个流氓,我才不要帮我擦。” 长情见着沈流萤这么跳,当即紧张道:“萤儿莫这般跳,当心摔着。” 沈流萤抿唇一笑,抬起胳膊又抱住了长情的脖子,与他面对着面,仰脸看着他,有些撒娇道:“我饿了。” “那我让秋容去给萤儿做些吃的来。”长情顺势低下头亲了亲沈流萤的唇,道。 “我才不吃秋容做的。”沈流萤毫不犹豫地拒绝,然后将长情的脖子搂得更紧,任性道,“我要吃我相公做的,嗯……小米粥就好了。” 一向对于沈流萤说什么便应什么的长情这会儿竟是犹豫了,没有即刻回答她的话。 沈流萤不乐意了,张嘴就在长情的下巴上咬了一口,然后瞪他道:“你个呆货干嘛不说话,是不是不想给我煮小米粥!?” “不是。”长情赶紧解释道,“我只是不放心把萤儿留在屋里。” “哪有这么危险,再说不是有秋容呢吗?”沈流萤无奈与长情的小心翼翼。 长情不说话。 沈流萤知道长情的沉默是因为他这会儿不放心将她交给秋容,毕竟前边秋容在屋外守着她而她还是被方梧桐给抓走了,沈流萤忽然有些紧张地问长情道:“呆货,你不是把秋容打成残废了吧!?” 是人都会有疏忽之时,更何况这也怪不得秋容,因为那方梧桐的动作实在太轻太快,而秋容在屋外根本就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屋内有外人,进来迟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要是秋容因此被重罚,她的良心可就要不安了,毕竟秋容是个挺不错的人,而且她还要给他和绿草牵红线的呢!残了可不行! “我没有处罚他。”长情正是知道沈流萤见不得他处罚秋容,所以才没有罚他,“他还好好的。” “那就行那就行。”不然可就要毁了一个大好青年了,沈流萤吁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起来,道,“你要是不放心我,我就和你一起到厨房去,你煮着我看着。” “萤儿要在床榻上躺着为好。”长情道。 “我就是要看着你给我煮小米粥!”沈流萤说着,在长情的脚背上踩了一脚,紧着瞪着他道,“然后我有事情要问你,你必须如实回答!” 她并非想要对这货的隐私刨根问底,但北刹楼……她要知道这货和北刹楼到底有什么关系,不然哪天遇到了仇家什么她还一脸懵! * 另一处。 方梧桐提着两只酒坛子一边走回屋一边抱怨道:“这什么破客栈,我翻了那么久居然才翻到两小坛子酒,喂,沈流萤,分给你一坛呗,我自己喝酒怪没意思的。” 然,方梧桐说完话一抬头,没有看到沈流萤,反是看到呈一种奇怪姿势站在床榻前的白华,她先是怔一怔,然后拧巴起脸,愠恼地冲他大声道:“师弟你个猪!” 方梧桐说完,三两步便冲到了白华身旁来,瞪他道:“你没事来我屋摆这么难看的姿势做什么!沈流萤她人呢,我都还没有和她说完话呢!” 方梧桐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冲到了沈流萤推开的窗户前将身子探出外边看看,她看到白华定在床榻前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先关心他怎么样,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华心底一阵无奈,他的师姐,是个假师姐吧。 方梧桐忽地又冲回到白华身边来,生气地用力推了无法动弹的他一把,又骂他道:“师弟你就是猪!” 白华被方梧桐这么生气地用力一推,便倒到了床榻之上! ------题外话------ 二更在10点钟,早上10点。 然后先提前告知姑娘们一下,《妖精》端午节特别活动即将来袭!满当当都是惊喜!道具栏、评论区、群里、微博都将有活动! 288、亲到你了!【二更】 方梧桐将白华推倒之后这才发现白华竟然任由她推倒也不站起身,甚至连话都不说,她不由眨眨眼,然后坐到白华身旁,伸手推推他,再推推他,他还是没反应,方梧桐便诧异道:“我没看错吧,我向来心思缜密的师弟居然会中招,而且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的招,喂,师弟,你还活着吧?” “……”白华心中愈发无奈,他看着方梧桐,想说,师姐,你看我像死了的模样? 只听方梧桐又问:“师弟你应该只是中了不能动的毒,其他应该没什么的吧?你要是说你还中了其他什么的毒,等回去了我就告诉师兄他们,让他们一起笑你!” “……” 方梧桐一点都不同情不能动弹的白华,只见她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地上一搁,瞪着白华,继续落井下石道:“师弟你活该。” 方梧桐说完,瞧着侧倒在床榻上的白华,而后伸出手去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放躺好,让他躺着舒坦一些。 待将白华放躺好后,方梧桐坐好身,背对着白华,一边躬身去将她方才放下的小酒坛拿起来一边道:“师弟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沈流萤,你要是不喜欢她,你干什么在我出去找酒喝的时候到我屋里来,你要是不喜欢她,我不信你会受她的暗招而动弹不得,你明明就是见了她心不静所以才会被她钻了空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白华无话可说,不仅是因为他这会儿有口不能言,还因为方梧桐说得并无错。 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大意。 至于喜欢…… 他应当是喜欢流萤的,不过也仅仅是喜欢而已,一种浅浅的感觉,没有什么刻骨铭心,更没有什么非她不可,若是得以相处,这种浅浅的感觉才会变深变浓吧,他本是有这个机会,可惜有人抢,并且他也不争,这种浅浅的感觉便没有变为深浓。 “喂,师弟,你究竟喜欢她什么?”方梧桐昂头喝一口酒,“刚刚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我觉得她确实是个不错的女人,我也挺喜欢她的,但我也说不出我究竟喜欢她什么,可能就是一种感觉?那师弟你是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就算白华此时能说话,他也回答不上来。 喜欢流萤什么?喜欢她的小特别?还是喜欢她的模样?说不上来,或许也像师姐那般,就是喜欢她的那种感觉? “师弟你告诉我。”方梧桐又喝一口酒,然后转过头又盯向白华,一脸认真道,“师弟你今回必须告诉我!” 白华只是无奈地微微一笑,说不得话。 并非他有意隐瞒,而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又怎么回答? 方梧桐渐渐拧起眉,昂起头咕咚咕咚很快就喝完了一小坛子酒。 白华见着她这般喝,想让她少喝些,偏偏出不了声,且谁知方梧桐飞快地喝完手上这一坛子酒后伸手就去拿起另一坛酒,拔开上边的封盖后又是昂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一口气把坛子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白华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心道是这回的酒没有搀着水,师姐当是要醉了。 方梧桐这会儿双颊有些酡红,俨然有了酒意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嗝——这酒,好舒服啊……” “……”听着方梧桐这话,白华心知,他的这个小师姐,已然醉了。 方梧桐虽然从小到大没少和天枢宫的男人们喝酒,可她的酒量并不大,并且酒意还特别容易上头,可她自认为她酒量大,因为在天枢宫里,为防着她喝醉,她的师兄师侄们总会事先往酒坛里兑上大半坛的水,加上她几乎没有离开过天枢宫,也没有谁特意从外边给她捎过酒,所以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从小到大喝的都是兑了睡的假酒,可纵是兑了大半水的假酒她都喝了没几碗就上头,更何况是这没兑水的真酒。 方梧桐这会儿觉得自己脑袋有些沉,眼睛有些花,她便闭起眼摇摇头,谁知睁开眼后视线非但没有变清晰,反是更花乱了,她索性往后一躺,躺到床榻上,躺到了白华身侧。 白华能清楚地闻到方梧桐身上的酒气,不由将眉心蹙得更紧了些。 罢了,师姐既然醉了,就让她好好睡吧,流萤朝他身上下的毒过会儿便能解了,过会儿他便能离开师姐的屋。 可就在这会儿,喝醉了的方梧桐忽然朝白华转过身来,盯着他的脸,惊讶道:“师弟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显然,方梧桐这是完全醉懵了,以致记忆都出现了混乱。 “梦?”方梧桐也拧起了眉,甚至还抬手搓了搓眼睛,又继续盯着没有消失的白华看,“摸摸看是不是真的师弟,师弟怎么可能有空回来而且还躺在我身边。” 方梧桐自言自语地说完,竟真的伸出手摸上了白华的脸! 白华感受着方梧桐因为酒意而热烘烘的手心温度,看着因为抬手来摸他的脸而靠得他很近的她,怔住了,想要说话,奈何张嘴无声。 “摸起来好像真的师弟。”方梧桐醉醺醺地喃喃道,“嘿嘿,这可是我第一次摸到师弟,必须摸够了才行!” “嗯……这个梦不错,知道我想师弟,就给我送师弟来了,这样的梦以后可以多来一点。”方梧桐醉醺醺地自言自语完,又自己贼兮兮地笑了起来,一只手摸着白华的脸不算,这会儿她撑起身,将另一只手也贴到了白华脸上,一个劲儿地摸。 不能动的白华此时颞颥突突地跳,偏生方梧桐这会儿根本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又是在做什么,只听她忽又笑道:“师弟,你现在的表情拧巴得真有意思,和平日里那个云淡风轻的你完全不一样,要是我会作画,一定要把你现在的模样画下来给师父看!” “啊,对了,难得师弟你回来和我玩,再趁着没人,嘿嘿嘿……”方梧桐又是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就在白华想着她又要做什么时,只见她忽然朝他俯下身,竟是……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感觉,但方梧桐的的确确是亲了白华一口! 白华震惊得眼眸大睁。 而方梧桐亲了白华之后就趴在他身上不动了,竟是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不仅如此,她还在梦里笑道:“嘿嘿,我亲到师弟了!不过……” “不知道师弟会不会讨厌我……?” “我喜欢你呢呀师弟,所以我决定了,我要……嗝——我要追求你!我一定要让你把我娶过门!” “嗯……今天的床褥子感觉怪怪的,不过怪舒服的。” 方梧桐咂咂嘴,咧了一滩的涎水在白华身上。 白华心中无奈到了极点。 他不是不知晓师姐对他的情意,不过他平日里回天枢宫的时日不多,师姐也从没有将这份情意明着表现过,他便当他不知,毕竟他这般有心等于无心的人,从没想过心里要装感情,遇到流萤,只是意外。 而今流萤已为他人妇,他对她那浅浅的喜欢也当终结了才是,可是师姐…… 钟情于他,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好在师姐这是酒后胡言,待到她醒来,当是不会记得自己今夜说过什么又做过什么。 不过虽是这般想,但依师姐的性子当是说到就会做到,今夜的话她酒醒之后或许不记得,但不表示她酒醒之后不会再和他说一次,而且是认真地说一次。 师姐与流萤方才究竟说了什么,才让师姐突然这么肯定了自己的心。 真是……有些伤脑筋。 君悦客栈。 长情此时有些紧张。 ------题外话------ 来一小章梧桐师姐的 289、我只要你好好的【一更和活动通知】 沈流萤拎了一张矮凳放在长情身后,她则是踩在矮凳上,从长情身后抱着他的脖子,盯着他面前灶台上锅里正煮着的小米粥,用一种怪里怪气的语气问他道:“莫大呆,你说一个男人心里藏着事情不告诉自己媳妇儿的,是什么心理啊?” 长情正拿着锅盖用长柄木勺搅动锅里的小米粥,听着沈流萤忽然这么一问,他忽地有些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沈流萤不会无缘无故忽然问他这种问题,而她口中所说的这“一个男人”,百分之百指的是他,否则萤儿怎么可能用这么奇怪的语气问他,甚至还用“莫大呆”来唤他。 他心里藏着没有告诉萤儿的事情,不知萤儿指的是哪一件?要是回答错了的话,依萤儿的性子不知会撒出什么气来。 长情的心此刻异常拧巴。 沈流萤见着长情没回答,不由往将身子朝他背上压了压,催他道:“说话。” 长情想了想,一副认真的口吻道:“心疼媳妇儿的心理。” “……”沈流萤沉默少顷,因为她此时的内心可用“无力吐槽”来形容,少顷后,她忽然一把揪住长情的耳朵,嫌弃他道,“得了吧你个呆货,还心疼媳妇儿的心里,你媳妇儿对你都还没有知根知底,指不定哪天又被人抓了还完全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萤儿可是听到了什么?”长情放下手中的长柄勺,而后转过身来抱住了站在凳子上的沈流萤,完全不在意她怎么揪她的耳朵,而是将她从矮凳上抱了下来,小心道,“萤儿莫站那么高,我抱萤儿下来。” 沈流萤没有拒绝,而是笑道:“你在我前边挡着我,我又不会摔,还怕我栽到锅里去不成?再说了,这凳子这么矮,哪里高了。” “那我也不放心萤儿站在凳子上。”长情将沈流萤放到地上站好,谁知沈流萤却忽然跳到他身上,像八爪鱼一般巴着他,任性道,“那我就巴着你。” 长情没有将沈流萤扔开,也没有劝她从自己身上下来,反是抱着她走到了一旁的长凳旁,抱着她在长凳上坐了下来,让她叉开着双腿跨坐在他腿上,他的手环在她的腰上,按着她的上身贴到了他的胸膛上,姿势暧昧,道:“那我就这样抱着萤儿坐着如何?” “不给。”沈流萤抬手来推长情的肩,“你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不给你这么抱着我。” 说是推,在长情眼里却是与推还就的模样,是以他抬手来擒住沈流萤的手,凑到自己嘴上轻轻亲了一口,道:“是萤儿先巴着我让我抱的不是?” 沈流萤不服气地轻轻哼哼声,然后用双手捧住长情的双颊,对着他薄薄的唇便是用力亲了一口,松开后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他道:“我没什么太多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你和北刹楼是什么关系。” 她想起来她在哪儿听过北刹楼这三个字了,是去年在去临城的路上小姝和她说过的,北刹楼乃而今江湖第一大势力,强大得很,也可怕得很。 她的呆货,会和北刹楼是什么关系?难道是北刹楼的成员?杀手!? 沈流萤这么一想,把自己给紧张了,只见她用双手捧着长情的脸定着他的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双眼,着急地问他道:“你这个呆货不会是北刹楼的一员吧!?别告诉我你的隐藏身份是一个杀手!?你家里可是你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金山银山,你要不要这么拼命地去给别人卖命啊!?” 长情看着沈流萤紧张着急的模样,也是一本正经的模样,谁知他说的话却是一丝正经都没有。 只听他认真地对沈流萤道:“萤儿再亲我一口,我就告诉萤儿。” 原来是这个事情。 沈流萤想也不想便又亲了长情的嘴一下,抬起头时还在他的眉心上也亲了一口,长情心里很是满足。 就在沈流萤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长情究竟是不是给北刹楼卖命时,长情不紧不慢道:“我是与北刹楼有关,但并非我给别人卖命,而是别人给我卖命,我是北刹楼主。” 长情道得很是随意。 沈流萤则是愣住了,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这个呆货说什么?他是……北刹楼主!? * 沈流萤知道长情不会骗她,可这个事实,直到她吃完长情给她熬的小米粥,在床榻上躺下来许久后还是不能相信。 准确来说是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的呆萌傻面瘫竟然是江湖第一大势力的第一把手! 那她…… “喂喂,呆货,那我岂不就是这江湖第一大势力北刹楼第一把手的夫人!?”沈流萤忽然一个翻身便压到了长情身上,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萤儿怎的还未睡着?”长情抬手来抚抚沈流萤的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关心地问她道。 对于长情的听而不答,沈流萤并不生气,只见她将双手撑在长情颈侧,依旧盯着他的眼睛,敛了面上的笑意,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想这些问题,所以你才会选择我不问你便也不会主动与我说,对不对?” 长情将手从沈流萤背上移到她脸颊上来,轻轻抚摸着,依旧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沉默便是默认。 他心中所想,的确如沈流萤所说。 于他而言,他的萤儿只要莫家少夫人这一个身份便够了,其他的,不需要。 他只要他的萤儿做一个普通女人,江湖,并不适合他的萤儿。 “好啦,我就是问问和随口说说而已,我心里又没有真的这么想。”沈流萤撇撇嘴,轻轻哼声。 “我知道。”长情抬起手,轻轻拿开沈流萤撑在他颈侧的手,抱着她让她重新在他身侧躺下。 他当然知道他的萤儿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若非如此,她问他的问题就不仅仅是他和北刹楼是什么关系而已。 除了这一个问题,沈流萤什么都没有再问,没有问他北刹楼究竟是什么,没有问他为何会与北刹楼扯上关系,更没有问他为何一直都没有跟她说这个事。 因为沈流萤觉得自己只需要知道她的相公与北刹楼是什么关系便够了,其他的,她不需要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毕竟他不告诉她自有他的理由,她又何须多问。 她想要的,只是他安安好好地在她身边,这就足够了,其余的他想说也好不想说也罢,她不强求。 她只是万万没想到她的呆货还有这么令人意想不到的身份而已。 难怪会有官无忧那么有实力的属下。 “突然有一种我的呆货很不可思议的感觉。”沈流萤窝在长情怀里,感慨道。 长情将下巴抵到她额头上,轻轻蹭蹭,道:“不管我是谁,我都是萤儿的相公。” “那必须的!”沈流萤微微低下头,将自己的头顶对着长情的下巴,然后猛地抬头,撞上长情的下巴,撞得他生疼,然后她得意地笑了,警告他道,“你只能是我相公,你要是敢想别的女人,我就阉了你!” “我只想萤儿这一个女人。”长情很认真。 沈流萤忽然将他抱住,将脸埋在他胸膛,声音有些闷,道:“我只要你好好的。” “萤儿放心。”长情轻轻抚着沈流萤的背,“这天下间,没有几人能伤得了我。” 他要强大到这天下间任何人都伤不了他,这样他才能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沈流萤点点头。 “萤儿很累了,睡吧,莫在想一些有的没的事情了。”长情又抚抚沈流萤的背,像哄小姑娘一般。 沈流萤轻轻嗯了一声,便在长情怀里缓缓闭起了眼。 她的确觉得很累很倦了,这个呆货的怀抱太温暖太安稳,她喜欢极了。 就在沈流萤快要睡着时,她忽然想起一件急事,遂又忽地睁开眼,有些急切地对长情道:“对了呆货,那个方梧桐姑娘和白兄——” 然,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长情用吻堵上她的嘴给打断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便行,萤儿只需照顾好自己与肚子里的孩子就好,睡吧。” 长情的语气从来都不温柔,但他的声音很轻,轻得给沈流萤一种柔软安然的感觉,就像一首轻歌,催着她入眠。 沈流萤很快便睡着了,当真什么都没有再想。 长情拥着她,也慢慢阖上了眼睑,渐渐睡去了。 他也需将精神养好,不管白华此番前来是何目的,但必是来者不善,萤儿而今有孕在身,他必须加倍当心。 * 雨已停,夜里满是雨后的凉意。 相思情树下,那名看起来温温淡淡的温凉公子又出现了。 雨将将停,却已有萤火虫出现,闪着萤绿的光,聚到相思情树下,聚到温凉公子身边。 只见他抬手轻扶住从树枝上坠挂下来的小竹牌,当即便有萤火虫飞到竹牌旁边,让温凉公子借着它们的萤光能看得到竹牌上的字。 小竹牌上刻着字,一笔一划皆看得出刻字之人的用心与虔诚,字很清秀,刻的力道不重,可见是出自一名女子之手。 只听温凉公子轻声念着小竹牌上刻着的字,“愿与安郎再见一面足矣。” 温凉公子将拇指指腹一一抚过竹牌上刻着的字,末了似叹息一般道:“原是时日无多,故想再见心上人一面,只可惜……” “而今的我,无法让你如愿了。”温凉公子说完,将手中的小竹牌松开了,让它重新垂在半空中。 松开小竹牌后,他在树下缓缓坐下身来,将瑶琴横枕在自己膝上,然后轻轻抚动琴弦,幽幽道:“帮不了你与心上人再见一面,便让你们在梦中相见吧,眼下的我,只能如此帮你了。” 琴声袅袅,如爱人最温柔的话语,最动听的情话。 在这袅袅琴声中,只见这从来不落叶的相思情树上青绿的树叶变为枯黄,从枝头脱离,纷纷往下落,落在温凉公子周身,直到他琴声终止。 “咳咳咳——”琴声罢,温凉公子掩嘴咳起嗽来。 过了良久,他的呼吸才平缓下来,面色很是难看。 他将双手轻放在琴弦上,抬眸看向西原县的方向,语气幽幽道:“松动的封印,溢散的妖帝之气,怎是寻常百姓所能承受,是劫还是难……” “啪嗒,啪嗒……”夜风起,拂动树上坠挂着的小竹牌碰撞到一起,也撩起了温凉公子的长发。 他的长发本是墨黑,可此时,他两鬓的发却已都变为霜白! 便是他的眉梢,亦如此! 夜风之中,温凉公子轻柔的声音随风而散。 “我的这副模样,又还能维持多久……” * 许宅,天将亮。 晏姝依旧在沉睡,未有醒来过。 卫风仍旧陪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他的下眼睑上有明显的青黑,因为他一整夜都未曾阖过眼。 此时此刻,他的紧张与不安全都写在了脸上,时间每过去一点,他的紧张与不安就多重一分。 天亮时,他似乎再也受不了,只见他握上晏姝的手,紧拧着眉心,轻声对她道:“喂,黄毛丫头,天亮了,你也睡了快一天一夜了,睡够了没有?” 回答他的,依旧只有安静。 ------题外话------ 今天的二更在晚上10点左右! 【活动通知】五月端午活动已经开始!详情请看评论区置顶!道具栏、评论区、群内以及微博这个月都有活动!满当当都是惊喜!所有周边礼物都是本大叔亲自绘画! 另:微博抽奖活动已经开始!具体的礼物实物图可在微博或者群相册内查看! 290、再见温凉公子【二更】 290、再见温凉公子【二更】 求分享! 天明后不久,晏姝的屋门便被沈流萤从外边推开,她人才进屋,便着急地问一夜未眠的卫风道:“小姝可有醒来过?” 卫风微微摇了摇头,只见往日里总是嬉皮笑脸的他此时一脸阴郁,见着卫风这般,沈流萤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没有像昨日那般再与他争吵什么,而是走到床榻边看晏姝。 长情没有进屋来,他只是将沈流萤送到晏姝屋前来,再叮嘱了卫子衿一些话便转身离开,将他最不放心的人交给了卫风来看着。 秋容并未随着长情一道离开,而是和卫子衿一样候在了晏姝屋外,待长情走后,只见卫子衿淡漠地看他一眼,问道:“你是做了什么事让莫爷对你这般不信任以致让我和你一起守着少夫人?” 秋容瞄着长情离开的方向,确定长情的确已经走了后才凑到卫子衿身旁,小声道:“昨夜没将夫人看好,让夫人被人给劫走了。” 说到这事,秋容这会儿还有些后怕,他可是险些变成一个残废。 卫子衿嫌弃地看了秋容一眼,然后往旁退开两步,秋容见状,瞪他道:“我说卫子衿你这是干什么!?” “离你远点儿。”卫子衿一脸冷漠,面不改色。 “为什么?”秋容不解。 “以免被你的无能传染。”卫子衿面无表情道。 “……你能不能不要落井下石了!?”对方动作太轻太快,他也没有办法啊! 还是夫人好,没有怪他,要不是因为有夫人在,他绝对是保不住他的左臂了的。 * 长情离开许宅后直接往相思情树的方向去。 白华与方梧桐的行踪已被长情发现,是以他们今日没有再跟着他,毕竟他们今番来西原县不是为了与他正面交锋,并且有昕帝转世的卫风在,此事交到卫风手上,且此处封印只有他能固化,非到必要时刻,他们最好不要妄动。 今日的相思情树,只有一名老妇跪在树下虔诚叩拜,叩拜之后只见背部早已佝偻的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抬起手要将手上拿着的小竹牌挂到树枝上,可哪怕她再怎么努力地踮起脚抬起手,也还是够不到顶头的树枝,更可况是要把她手中拴着红绳的小竹牌挂到树枝上去? 老妇努力了许久,还是未能如愿地将手中的小竹牌挂到树上,就在她已不知是第几次失败时,她收回手,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满是皱纹的眼睛,颤抖的手将小竹牌在手中抓得紧紧的,伤心道:“真的不能让老伴儿多留一日吗……” 老妇眼中有泪,沾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在伤心地自言自语地说完话后再动作迟缓地抹了一把老眼,然后还是没有放弃,而是左右看看,最后走向一块大石头,将小竹牌小心翼翼地收进衣袖里,躬下身就要将那块大石头搬起。 就在老妇的手碰到大石头上时,一双年轻人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将大石头搬起,并且搬到了方才老妇踮脚要将小竹牌挂到树上去的地方。 老妇先是震惊,然后动作迟缓地转过身,看向这个“抢”了她大石头的年轻人。 当她看到这块大石头此时就放在她想搬过去的地方时,热泪顿时盈眶,感激地对这个年轻人道:“小伙子,感谢你,感谢你!” 老妇说完,着着急急地走到大石头边,先是将收在衣袖里的小竹牌拿出来,而是小心翼翼地踩到大石头上,昂起头抬起手,动作颤巍巍地将拴着小竹牌的红绳挂到顶头的树枝上。 当红绳挂上枝头时,老妇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颜,她小心翼翼地从大石头上下来后再一次朝这个帮助她的年轻人感谢道:“真的是太感谢你了小伙子,要是没有你帮我,我这祈愿牌都不知能不能挂得上去,挂不上去,愿望便不能实现了。” 这个小伙子不是这西原县的任何一人,而是将将来到这树下的长情。 他只是站起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老妇感谢的话,一声不吭,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这老妇说什么。 老妇也好像根本不在意长情有没有听她说话,依旧感激道:“我家那口子昨日忽然病倒了,很痛苦的模样,我要给他请大夫,他说他感觉自己快不行了,他说他只想吃我烧的糖醋排骨,因为今儿是我们成婚五十二年的日子,每一年的这一天,我都会给他烧一碗糖醋排骨,要是请了大夫,就没有银钱买排骨了……” “我怕他……我怕他等不到我给他烧好糖醋排骨……”老妇说着,浑浊的泪淌在脸上,只见她赶紧抬手来抹眼眶及脸上的泪,惭愧道,“不好意思啊小伙子,和你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人老了总是一不注意就说多了话,我该走了,不然要买不到新鲜的排骨了。” “谢谢你啊小伙子,要不是你,我这其余安排都挂不上去,挂上去了,相思情树便会让我家那口子吃到我烧的糖醋排骨的,我走了,我走了,不然老头儿等不到我了……” 长情看着老妇脚步颤巍巍的佝偻背影,良久良久。 他本是可以替老妇将小竹牌挂到树上,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愿望这种东西,只有自己亲手挂上去,才会灵验,虽然他从来不相信这些,可世人相信。 而他为何会出手帮这个老妇一把,他自己也不知,只是自然而然地便这么做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老妇的身影了,长情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老妇挂到树上的小竹牌。 小竹牌上用炭灰写着歪歪扭扭的几个字——让他再吃一碗我做的糖醋排骨。 字是写上去的,而不是刻上去的,因为这个愿望,本就不求长久,只是求今日而已。 并非祈愿之人不够虔诚,只是写而不是刻,而是太匆忙,根本就没有时间把自己的愿望刻下来,且看这些字,如此歪扭,显然是出自方才那名老妇之手而非请人代笔,那样贫苦的老妇,怎会写字?可想而知,她要写下这些个字,必然是用尽了她所能。 可,这世上本就无神明,就算愿望再如何虔诚,又如何能实现? 长情绕着相思情树慢慢走了一圈,认真地看着感受着,当他重新走回到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时,他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看向戴在他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 只见这晶玉手珠晶亮透明,没有任何变化。 长情放下手,又微微抬头看向这巨大的绿荫伞盖,看向上边挂了满树的红绳与小小祈愿牌。 不是这儿么?他猜错了? 就在这时,只听有悠扬琴声响起。 长情眸光微凛,循声而望。 但见本是只有他一人的相思情树下,蓦地便多出一人来,正盘腿坐在绿荫下,膝上枕着一把瑶琴,琴声正从他指尖流淌而出。 长情只是冷眼看着这抚琴之人,面上并无任何诧异或是震惊之色,他亦没有任何举动,仅是听着他抚琴而已。 这抚琴之人正是三日前他曾在这相思情树下见过的那名为温凉的男子。 温凉公子一曲抚毕,余音仍袅袅,鸟儿落在他身边不愿离开,仿佛他的身侧便是它们的栖息之处。 “阁下方才帮了那名来祈愿的老妇人,可对?”温凉公子将手轻按在琴弦上,抬起头来看向长情,温温和和地浅浅笑着,似乎看不见长情眸中的冷冽似的,只听他又道,“不知公子可否再帮她一次?她的愿望很简单,她只是想让她的丈夫再吃一碗她烧的糖醋排骨而已,阁下可愿意帮她?” ------题外话------ 差点就赶不及在审核编辑下班前码完二更,裸奔的感觉真的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明天早上9点要是没有更新,那姑娘们就下午5点这样来看啊,卡文ing 291、最绵长的情意【一更】 老妇家住在西原县最南边的一小小村子里,村口有一株年老的疙瘩树,歪歪扭扭地长着,孤零零的,就像这村子里的老人。 由这小村子去往相思情树,对于年轻人来说尚需要不少脚程,更何况是已经年迈的老人,所以那到相思情树下祈愿的老妇从相思情树下离开后到西原县里买排骨再回到她的家时,时间过去了大半天,日头已然偏西。 离开相思情树的长情便也将大半天的时间花在了这个老妇身上。 因为他应下了温凉公子的请求,不是因为他可怜着愿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老妇人,而是因为温凉公子对他说的一句话。 ‘明日你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这是温凉公子在请求长情帮助老妇后对他说的话,抑或说,这是交易的条件。 温凉公子什么都没有问长情,仿佛他知道长情来这相思情树是为了什么。 长情也什么都没有问温凉公子,他甚至一句话一个字都未与温凉公子说上,他只是在听完温凉公子的请求以及交易条件后默了默后便离开。 只不过,在他抬脚离开后,那悠扬的琴声又响了起来,带着温凉公子一句浅淡温和的话拂到了他的耳畔。 长情没有出现在老妇身旁,他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而已,看她走得匆匆忙忙气喘吁吁却不舍得停下歇一歇,看她在买排骨时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摸出一块叠得整齐却早已洗得发白的碎花布帕,用颤巍巍的老手从布帕里点数着铜板递给卖排骨的男人,再像收宝贝似的将买到的排骨放进她挎在臂弯的竹篮里。 长情便这么跟着她一路,跟她回到了她低矮破旧的茅草搭建的家。 她的家粗陋简单,但屋前却有一方小小的庭院,庭院里种着些青绿的时蔬,打理得很好,可见平日里照料之用心。 老妇家中的床榻只有一张,老旧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名干瘦的老头儿,老头儿见着老妇回来,一边吃力地撑起身一边喘息着问她道:“老……老婆子,你这是……上哪儿去了啊……?”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老头儿却说得仿佛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似乎下一瞬便会闭起眼再也睁不开了似的。 “我去给你买排骨啊,老头子你等着啊,我这就去给你烧糖醋排骨,你等着我,你一定要等着我啊……”老妇紧紧抓着老头儿的手。 老头儿点点头,咳嗽得厉害。 老妇却没有为老头儿抚背顺气,而是赶紧提了篮子从屋里出来到厨房去了,因为她怕自己若是不抓紧的话便再也没有机会让她的老伴儿吃到她做的糖醋排骨了。 长情发现,这个家里,只有两个老人,没有年轻人,更没有孩童。 这个家里,也没有任何一件年轻人的衣裳用品或是小孩童的玩意。 这个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从年轻到如今,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没有孩子的家,一直相依为命的男人一旦离开,已然年迈的老妇又还能再活多久? 长情看着提着木桶从厨房里出来的老妇,微微垂下了眼睑,心有所思。 这世间最绵长的情意,皆不过于一生相伴吧。 一生相伴…… 长情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睑垂得更低。 就在这时,只听老妇诧异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小伙子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啊?你是不是从咱这路过想要讨碗水喝什么的?” 老妇的语气很慈蔼很亲切,诧异中还带着些惊喜,因为她很感激长情帮助过她。 长情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小伙子要是不嫌弃,就进屋坐啊,我家那口子在屋里躺着,别怕啊,家里没有水了,我这就去提水回来。”老妇很热心,她边说边要将长情往她家的篱笆小院里领,谁知长情没有动,反是伸手拿过了她手上的木桶,终是说话道,“我帮你吧。” “这,这怎么使得?”老妇推拒,“我老妇自己去就好,自己去就好。” “无妨。”长情很执意。 木桶入手很沉,若是再装满水,依这老妇的身子,怕是根本就提不回来。 老妇对长情感激不尽,硬是要将他留在家里吃饭,道是她今儿烧糖醋排骨,她烧糖醋排骨的手艺可好了,她家那口子吃了一辈子都吃不腻。 长情替老妇将水提回来后老妇便让他到屋里坐等着,喝些水。 屋子很小,床榻以及吃饭用的桌凳都挤在这屋里,桌凳摇摇晃晃好像稍微用力摇晃便会散架了似的,床榻上垂挂着的帐子已经旧得发白,并且打了无数个补丁,可见家境贫寒。 床榻上躺着的老头儿没有理会长情,因为他的鼻息已然很是微弱,莫说说话,便是睁开眼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方才他与老妇说的那一句话,仿佛抽空了他身体的所有力气。 他的情况他自己很清楚,他想要再尝一口老妇给他烧的糖醋排骨,可他好像等不到了,他觉得自己等不到了。 只见老头儿干涸发白的唇抖动得厉害,他的眼睑也动得厉害,他想要睁开眼,他想要说话,他想要再看他的妻子一眼,想要再唤她一声。 正当此时,长情咬破自己的食指,将血水从咬破的口子挤出来,然后轻轻捏开老头儿的嘴,将指尖的血滴进老头儿的嘴里,看着他咽下后才将手松开。 渐渐的,老头儿的鼻息竟是恢复如常! 不仅如此,他发现自己有力气睁开眼了,甚至有力气坐起身! 老头儿震惊地看着站在床榻前的长情,睁大着老眼抖着声音道:“你是,你是……” “受人之托。”长情神情淡漠,“不过,仅是让你有气力与你妻子吃完最后一顿饭而已。” “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了。”老头儿激动的眼泪刷的就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激动地从床榻上下来,作势就给长情跪下,甚至给他磕头,感激道,“感谢恩人成全!” 当老头儿抬起头来时,眼前已没有了长情的身影。 长情已然离开。 这是温凉公子在他离开相思情树时抚着琴曲告诉他的方法,所以,他才会说老妇人的愿望很“简单”。 老头儿没有惊于那流入他喉间的血为何会让他恢复力气,更没有疑惑,因为他这个将死之人求的,不过就是还能有一点力气来吃下他的发妻给他烧的糖醋排骨而已,就算是毒药,只要能让他有吃下老妇给他烧的糖醋排骨的力气,他也愿意服下。 只要能陪老太婆过完他们成婚的这第五十二个年头,他已然知足。 当老妇人捧着烧得一锅黑的糖醋排骨回到屋里看到老头儿坐在桌边等她时,她激动得热泪盈眶,道是相思情树的神明显灵,成全了她。 老妇人今次烧的糖醋排骨并不好吃,甜到发苦,可老头儿却吃得个底朝天儿。 老妇人忽然就哭了,泣不成声,老头儿像哄小姑娘一般将她搂进了怀里,一如他们年轻时那般。 次日,村里人发现这小屋里没见着有人出来,有人觉得不对劲,便推开门去瞧。 只见床榻之上,两位老人相拥而眠,却已永远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生病的只有老头儿,可永远睡去的却还有他的妻子。 没有人知道老妇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本当好端端的她竟也长眠了,但所有人都知,没有了陪伴了她一生的老伴儿,她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她选择与她一生挚爱生同衾死同穴。 而长情离开老妇的家后,便直接回了许宅,尽管他心中疑惑重重,可他却没有再到相思情树去。 当夜,就在老妇和老头儿相拥而眠时,温凉公子站在相思情树下,站在今晨老妇挂上祈愿牌的那个位置,抬起手,用掌心轻托着她的那块小竹牌,慨叹道:“如愿了,真好啊……” 温凉公子的话说完,只见他手心里托着的小竹牌竟是变成了无数绿叶! 那根挂着小竹牌的红绳,则是变成了一根细长的树枝!由小竹牌变成的绿叶便生长在这树枝上! 今夜的温凉公子,头上的白发似乎比昨夜又增多了些。 君悦客栈里,长情也正搂着他的小妻子躺在床榻上,好像只有将沈流萤搂在怀里,他才能安心似的。 沈流萤也已习惯窝在长情怀里睡觉,她都有些怀疑自己日后若是离开了长情的怀抱自己还能不能睡得着。 她发现今日的长情有些不对劲,没有像平日里那般对她又蹭又摸的,不由抬手摸摸他的脸,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呆货,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长情看着沈流萤带着关心的眼眸,便低下头在她眼角轻轻亲了一口。 沈流萤当即瞪他,“我不信,你自己老实说,你今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去了相思情树。”长情没有隐瞒,同时将自己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抬起来给沈流萤看,沈流萤随即问道,“手珠有反应了?真的和相思情树有关系?” 谁知长情却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手珠没有任何动静。” 沈流萤微微蹙起了眉,相思情树若是封印之地的话,由妖帝头颅暂化为的晶玉手珠理应会有感应的才是,毕竟封印的是妖帝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动静,则是说明相思情树不是封印之地? 却听长情又道:“但我见到了萤儿与晏姝曾见到的那名温凉公子。” “温凉公子?”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可是温凉公子有什么异常之处,还是说……他和这场瘟疫有关!?” 沈流萤说到最后,忽然紧张了起来,以致她蓦地抓紧了长情的胳膊。 “萤儿。”长情将沈流萤微微抱紧,抚着她的背,轻声道,“萤儿别慌,有我在,莫胡思乱想,累了便好好睡一觉。” 沈流萤这才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她将脸在长情胸膛上蹭蹭,道:“可能是我寻不到医治小姝的办法想的东西有些多,脑子有些乱了。” “那就别想那么多了,别太累着自己。”长情轻声安抚沈流萤道,“时辰不早了,萤儿睡吧,不然萤儿精神不济,我心疼。” 沈流萤抿嘴笑了,用脚轻轻踢踢长情的小腿,笑道:“肉麻。” “实话。”长情习惯性地在沈流萤睡前吻吻她的眉心,道,“明日我需萤儿与我到相思情树再去一趟。” 今日是他自己去的相思情树,晶玉手珠没有反应,不知与萤儿同去,手珠可会有动静? 在天阙山时,解开封印时必须他与萤儿同时在场,相思情树若是封印之地,可是也需要他与萤儿一同出现才可? 至于那温凉公子,可真是令人猜不透,他当真是能替百姓完成心愿的“神明”? 温凉公子,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知道他想要知道什么? 以及,他的血,为何能抑制那个老头儿身上的病况以给他暂且恢复精神气力? 就算他的血能够有如此作用,他又如何会知? 不过,那温凉公子给他的感觉,没有任何排斥之感,相反,竟是会他一种值得相信的感觉。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选择相信他的话。 明日,再到相思情树去一趟。 ------题外话------ 我简直要哭,累死累活本来说今天睡到自然醒,隔壁家居然装修!顿时觉得这个世界对我有敌意! 只能默默爬起来码字…… 二更在下午五六点这样,要是码完的早就更得早。 然后,求月票求月票!让小馍馍抓住月票榜的一个小尾巴也行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2、滚开!不要碰我!【二更】 卫风又是一夜不眠,他眼下的青黑堆积得愈发浓重了。 只因,晏姝依旧未醒。 他在她身旁,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了整整两日两夜,他能保她情况不加重,可却不能让她醒来。 鸡鸣声一声接一声,天又亮了。 从前夜到今晨,卫风总时不时地伸手抚抚晏姝的脸摸摸她的大肚子,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只觉晏姝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动得愈来愈少了。 此刻,他的手又轻轻抚在晏姝的大肚子上,却没有像之前一般感受到肚子里孩子的动作,他将手贴在上边良久,还是没有感觉到孩子的动作。 他有些慌,抬起另一只手抚向晏姝的脸,喃喃道:“喂,黄毛丫头,你又睡了一天了,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了,你到底睡够了没有?睡够了就赶紧醒来,你就不怕孩子和你一块儿睡过去?” 晏姝依旧闭着眼睑,沉睡着。 卫风的手隐隐发颤,连声音似都在颤抖,“黄毛丫头,我错了行不行?我向你认错行不行?我不该欺负你,我更不该丢下你不管,你若醒来,对我任打任骂都随你。” “你快些醒来好不好……?”卫风说到最后,声音颤得厉害,只见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在不压到晏姝肚子的情况下将她轻轻抱住。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如此不安如此心疼,这也是第一次不眠不休地守着一个女人,更不用说与一个女人低声下气地道歉认错。 可他如今的的确确只是想要他怀里的这个小女人醒过来,只要她醒来,她想要怎样都好。 卫风褪下鞋,轻轻躺到了晏姝身侧,面对着她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定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 看着看着,卫风将唇慢慢凑近晏姝的唇,轻轻覆到了她略显苍白的唇上,动作轻柔地将她吻上。 卫风没有尝到女子甜美的味道,他觉得他只尝到一种青涩的味道,甚至还带着些苦味。 她不醒来,他能尝到的就只有苦与涩的味道。 说到底,她如今这般情况,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如今想要弥补,可她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卫风结束了他这个浅浅的吻,却没有从晏姝唇瓣上离开,他的唇依旧轻轻贴在晏姝的唇上,嗅着她浅浅的鼻息,感受她唇瓣的柔软。 “黄毛丫头,晏姝……醒过来,好不好?”卫风贴着晏姝的唇说这话时将手移到了她面上来,轻轻捧着她的脸,语气里是对任何人都不曾有过的柔软与心疼。 晏姝没有睁眼,便是连动动眼皮的轻微动作都没有。 卫风有些痛苦地闭起眼,将手环到晏姝背上,重新将她轻拥入怀,喃喃道:“我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沉睡中的晏姝面上虽无痛苦难受之色,可她却觉得冷,一种骨子里的说不出的冷,她想要蜷起身子,但她连蜷起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就这么安安静静地侧躺着身子,什么都做不了。 可她忽然觉到一股暖意,就像是一个小小的火炉,就在她身侧,让她浑身都觉到暖意。 不,不是小火炉,准确来说,像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可是是谁呢?谁会拥抱她呢?这天下间,会有谁人愿意给她这么温暖的怀抱呢? 是梦吧。 当好好歇息了一整夜并且被长情要求着把早饭都好好吃了才能从客栈出来的沈流萤来到许宅晏姝屋里的时候,见着卫风竟是躺到了晏姝身旁甚至还抱着她睡,她本是生气地要将卫风从床榻上踹下来,可就在她才抬起脚时却又把脚放了下来。 不是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雅,而是因为晏姝的模样。 只见本是安安静静睡着的晏姝此时竟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身子朝卫风靠近,她的面上,更是露出了满足的神色。 显然,卫风的怀抱让她觉得很舒服。 而卫风,此时似也睡着了,不见晏姝的神色变化,亦不知沈流萤来到了屋里。 沈流萤默了默,终是选择转身离开屋子。 罢了,暂且这样吧,待小姝醒来之后,再办了这个混账卫风。 既是如此,那就先与呆货去相思情树走一趟。 可,当沈流萤才从晏姝屋里退出来,她便觉自己肚子一阵隐隐作痛,吓得长情赶紧搂住她,慌道:“萤儿怎么了?” “我肚子有些疼……”沈流萤拧着眉抓着长情的手臂,在他抱着她冲去找大夫前赶紧道,“找个地方让我坐一坐就好,我给我自己看看。” 长情赶紧抱着沈流萤走了。 因着沈流萤忽然肚子疼,去相思情树的事情便只能往后搁,虽说沈流萤给自己诊了脉后没什么事情,不过是她怀了身孕的她肠胃不适所引起的轻微肚子疼,可长情不放心,硬是要让她歇够了再说。 沈流萤无法,只能由着他了。 只不过,长情的不放心到了一个让沈流萤很无奈的程度,只见他抱着沈流萤坐在他腿上,说什么都不撒手,让她就这么休息。 只见沈流萤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紧张,确定周围没人后赶紧推推长情,道:“你个呆货,撒手,这里可是人许辞公子的宅子,你这么抱着我成何体统!” 这货,抱媳妇儿能不能也看看地点! “萤儿不是也瞧见了?这儿没人。”长情不仅没松手,反是将沈流萤抱得更紧了些,“萤儿这样坐着才舒服些。” “舒服你的头!”沈流萤毫不客气地在长情肩上拍了一板,“我坐椅子就行!” “不要。”长情就像个任性的孩子,说不撒手,就不撒手。 “……我说呆货,虽然我俩感情好,但也不要这么不要脸地秀恩爱吧!”沈流萤无奈到了极点。 “秀恩爱?”长情微微眨眼,“是什么?” 此时此刻,晏姝屋里。 许是温暖驱散了晏姝心中的寒意,让她觉到了舒服与安心,使得她闭了两天两夜的眼睑终于微微动了动。 晏姝想要睁睁眼,可她却觉自己的眼皮很沉重,仿佛黏着浆糊一般,令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成功地睁开眼。 入目没有刺眼的光线,不知被什么东西柔和了去,可纵是这般,睡了整整两个日夜的晏姝这会儿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闭起了眼,然后才再慢慢睁开。 而就在她重新睁开眼的一瞬间,她惊住了,惊得眼眸大睁,便是呼吸都被惊得忘了。 只因她看到了与她之间连咫尺之距都没有的男人! 细如白瓷的皮肤,松松散散地垂在肩上胸前的墨发,剑一般凛冽的眉,睫毛密长且翘,他此时正在闭眼睡着,他若是醒着的话,一定会让人瞧见那双灿若桃花的眼。 这不是卫风还能是谁!? 他的人就躺在她身侧,他的手甚至还环在她背上,他竟是……与她共榻而眠!? 晏姝因为震惊而绷着的呼吸此时陡然变得急促,她怎么会在床榻上?卫风又怎么会在她的床榻上!?还有她梦中那个将她拥在怀里替她驱散身体里的寒凉的温暖怀抱…… 是他!?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就在晏姝震惊得似连瞳孔都在颤抖时,本是睡着的卫风像是感觉到他怀里的小女人有什么异样,微微睁开了眼。 而就在卫风睁开眼的一刹那,他如晏姝一般,也惊住了! 不过,他的惊不是惊慌,而是惊喜。 只见他将手贴上晏姝的脸颊,轻捧着摩挲着,惊喜道:“黄毛丫头你醒了!?” 谁知,却见晏姝一脸惊慌地抬起手将他狠狠推开,紧着见她飞快地坐起身,抓着身上的衾被频频往床榻里侧退。 卫风见状,先是一怔,然后也坐起了身,再一次朝晏姝伸出手,面上的惊喜被忧心取代,只听他柔声道:“喂,黄毛丫头,我——” 还不待卫风的手碰到晏姝,便见着她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将他的手打开,如方才一般要将他从自己身边狠狠推开,同时听得她失控地大声道:“滚开!不要碰我!” 卫风那被她打开的还停在半空的手顿时僵住。 ------题外话------ 求月票啊求月票~! 再通知一次,五月端午活动已经开始,道具栏、评论区、群里以及本人微博都有活动!奖品都是不才的本人自画的本文插图所做的周边,奖品实物图在群相册和微博都有展示!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3、他是不是不要我了?【一更】 晏姝惊惶地看着卫风,她本是紧紧抓着身前的衾被,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松了手上的衾被赶紧抱向自己的大肚子,生怕卫风会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出什么来似的。 他为何还在她屋里,他为何会躺在她的床榻上!?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想要做什么?”晏姝紧张不安地护着自己的大肚子,像对敌人一般警惕地盯着卫风。 卫风看着晏姝这副视他如敌人如虎狼一般的模样,心蓦地拧紧,他那张总喜欢冷嘲热讽的嘴此时竟是不知说什么才是好,只见他将手收回,什么都没有说。 卫风的沉默而不是尖锐的嘲讽让晏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在她思考卫风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她忽觉自己眼前的屋子连带着面色奇怪的卫风好像旋转起来了似的,她的脑袋沉重不堪,令她觉得她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胃里更是一阵恶心想吐,她身体里的力气更好像被抽去了似的,无力得连坐都坐不稳,竟是忽地就倒在了床榻上! 她这是……怎么了?病了!? 那她的孩儿呢!?孩儿有没有事!? 晏姝不安地赶紧摸摸自己的肚子。 卫风见着晏姝忽然倒在床榻上,蓦地伸出手要扶住她,同时着急道:“喂,黄毛丫头你怎么样!?” 这一回,晏姝没有像方才那般激动地推开卫风的手,因为此时她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了她肚里孩子身上,只见她用她能使出的唯一一点力气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抚一边柔声道:“乖孩儿可是睡着了?若是没有睡着,就踢踢娘亲的手好不好?” “孩儿乖,有没有听到娘亲和你说话?” “孩儿先别睡了好不好?先踢踢娘亲的手,让娘亲知道孩儿乖乖的好不好?” 可不管晏姝如何抚自己的大肚子如何与肚子里的孩子说话,她的肚子都没有一点动静,她一遍又一遍地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惊惶得不知所措。 卫风见着晏姝这般,心揪得更紧,只听他心疼道:“喂,黄毛丫头,你才醒来,先好好躺着再说。” 谁知晏姝根本就不理会卫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慌乱地说着自己的话,抚着自己的肚子。 卫风不由得抓紧她的肩膀,又道:“黄毛丫头,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我的孩儿……”晏姝忽地抬起头,惶恐不安地看着卫风,面色因不安而发白,声音颤抖不已,“我的孩儿他不理我,他不理我……” 此时的晏姝似乎已经慌得忘了眼前人是谁,不仅没有将他推开,甚至还与他说话。 可她愈是这般,卫风的心就揪得愈紧,这般的晏姝令卫风想要将她拥入怀,可又担心会愈加刺激到她,只能安抚她道:“孩子可能是睡着了,所以才没有理你。” 卫风这安抚的话音才落,晏姝非但没有冷静,反是愈发不安,甚至激动道:“不可能的!我的孩儿很乖很听话!只要我摸摸他与他说话他就会踢踢我的手!就算他在睡觉,他也不会不理我的!” “你告诉我,我的孩儿是不是出事了!?”忽然,晏姝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抬起手死死抓住了卫风的手臂,睁大了眼盯着他,紧张急切地问道,“我是不是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儿让他出事了!?”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晏姝将卫风的手臂愈抓愈紧。 卫风见不得晏姝这般失控的模样,使得他忍不住抬高音量对她道:“晏姝!你冷静点!” “我只要你告诉我我的孩儿还好好的,还好好的!”晏姝也对卫风大喊道,“我只是要我的孩儿踢踢我的手告诉我他还好好的!” “这样都不可以吗,这样都不可以吗!” 晏姝对卫风大声说完话时,卫风发现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水,他心疼得再也顾不得什么,当即将她搂进了怀里来,同时对候在屋外的卫子衿大声道:“小衿衿,去将小馍馍媳妇儿找来!快!” 卫子衿当即照办。 之所以找沈流萤,不仅是因为她是大夫,更因为此时怕是只有她才能安抚得了晏姝。 因为晏姝最最信任的人,天下间只有她。 晏姝对卫风的怀抱无动于衷,既不抗拒也不震惊,她只是又将手贴到了自己肚子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重复着方才已经说过的话,“孩儿乖,你踢踢娘亲的手,娘亲给你说故事听。” “好孩儿,先别睡了,该转转身子了,孩儿转转身子让娘亲摸摸好不好?” “孩儿你今儿不乖,怎么都不听娘亲的话了呢……” 卫风听着晏姝温柔呢喃的话,仿佛有人用手指不停地揪着他的心,疼极了。 他想安抚晏姝,可他张嘴,却不知自己应当说什么话才安抚得了她,或是说,不管他说什么,都入不了她的耳。 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听他的,因为在她心里,他没有这个资格。 晏姝就像根本不当卫风存在似的,任他抱着她,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沈流萤与长情本是坐在许宅的客房,听到卫子衿说晏姝醒来后赶紧掰开长情环在她身上的手,着急地从他腿上跳下来,作势就急急往屋外方向跑。 长情赶紧拉住她,提醒她道:“萤儿莫跑,当心着些!” 晏姝是有身孕的女人,萤儿你自己可也是怀着身孕,而且还是三个啊! 谁知沈流萤非但不听他的提醒,反是嫌弃他道:“哎呀你个呆货!你别拽着我!我可是要赶着去看小姝!” “那我抱萤儿去。”长情说着,当即将沈流萤抱了起来,转眼就到了屋外。 “我不用你抱,你快放我下来!这还在别人家里呢!”沈流萤拍着长情的手,可这力道对长情来说不过蚊子叮咬一般的感觉,压根无用。 好在这许宅里没有什么人,不然沈流萤觉得自己绝对是个猴,让人看笑话的猴! 长情很快便将沈流萤带到了晏姝的屋子。 “小姝!”长情还未将沈流萤放下,她便已经急不可耐地唤晏姝道,同时着急着从他怀里跳下来,长情怕她摔了,赶紧地将她放了下来。 屋里还被卫风轻搂在怀里的依旧怔怔抚摸着自己肚子自言自语的晏姝在听到沈流萤的声音时,她猛地抬起头,同时想要坐起身下床来。 可,就算她再如何想要快些见到沈流萤,她的身子却不听实话,莫说走路,便是下床站起身的力气她都没有,连她的声音,都是轻轻细细的。 沈流萤跑进屋里后想也不想便将正搂着晏姝的卫风用力从晏姝面前推开,卫风并未执意搂着晏姝不放手,倒不是担心沈流萤又和他唇枪舌战,而是不想再给晏姝添刺激,毕竟晏姝想要见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沈流萤见着晏姝,激动不已地将她抱住,欢喜道:“小姝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你快把我吓死了!” “两天两夜……我睡了两天两夜了……?”晏姝喃喃重复着沈流萤的话,而后着急地对沈流萤道,“流萤,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孩儿!他不理我,我和他说了好多话他都不理我,是不是我睡了两天两夜没有理他,所以他不理我?流萤你快帮我看看,快帮我看看……” “好好好,小姝你别着急,我这就帮你看,你先躺下来。”沈流萤扶着晏姝的背柔声安抚她,“我昨夜回去睡的时候给小姝诊过脉的,孩子好好的,别慌。” 方才一直慌乱失神的晏姝在沈流萤怀里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喃喃自语什么,甚至由着沈流萤扶着她将她放躺到床榻上。 卫风站在一旁看着,心又揪又闷,他安抚了许久都未安抚下来的人儿,别人媳妇儿不过三两句话便安抚了下来,看来,这个黄毛丫头当真是厌恶他厌恶到了极点。 晏姝躺到床榻上后,沈流萤对她轻轻笑了笑,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像个阿姐一般温柔道:“别慌啊,我在这儿陪着小姝呢。” 晏姝点点头,面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不再如方才那般不安。 长情此时站在卫风身旁,侧过头来看他,用一种嗤笑的眼神,就好像在说:连自己在意的女人都安抚不了,无能。 卫风亦转过头来,瞪着长情,心里道:你以为我愿意!? 长情心中冷哼:活该。 …… 这两日,沈流萤的诡医之力虽未恢复,但最基本的脉象感知已经恢复,虽不能用她那诡异的医术,但至少也是一名普通大夫。 她将晏姝的衣袖稍稍往上别,将手轻轻搭在了她的手腕上,轻轻往下按。 当沈流萤的五指轻按到晏姝的手腕上不过少顷,她的面色,顷刻大变。 晏姝本就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看,这忽地看见沈流萤神色陡变,她登时慌了起来,抬起手一把抓住沈流萤的手,慌忙问道:“流萤,怎么样?我的孩儿怎么样了!?” 此时此刻,沈流萤的心突突地跳,然她却立刻掩藏起她面上的震惊,又对晏姝微微笑道:“没事,孩子很好,小姝别担心。” 尽管沈流萤面上将心中的震惊掩藏得很好,尽管她笑得温柔,可她的声音,却隐隐有轻颤。 只见晏姝微微摇头,睁大着双眼死死盯着她,不安道:“不,流萤,你没有和我说实话,我听得出来的,你没有和我说实话,对不对……?” “小姝你先别慌,你先听我说,你——” “流萤……”晏姝没有等沈流萤把话说完便将她打断,只见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大肚子,又将双手贴到自己的肚子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喃喃道,“我的孩儿他很听话很听话,他听得懂我说话,每次我与他说‘翻个身踢踢腿让娘亲知道孩儿喜欢娘亲’这样的话时,他总会翻个身或是踢踢腿,可今天我与他说了这样的话很多很多次,他都没有理我,平日里他不会这样的,他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他不要我了……?”晏姝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是颤抖,她说完话抬起眼睑来看沈流萤时,眼如雨下。 站在一旁的卫风身子蓦地一僵,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泪如雨下的晏姝,面上满是惊骇。 这个黄毛丫头,在说……什么!? 沈流萤看着晏姝这副模样,悲从心底来,她俯下身,忽地抱住躺在床榻上的晏姝,悲伤道:“小姝,我……” 小姝虽然昏睡不醒,但她必须要照顾好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被小姝视若生命,所以昨夜她离开时给小姝诊过脉,那时候孩子的心跳孩子的脉搏都还好好的,可方才,可方才—— 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小姝说! 向来面无表情的长情此时竟也微微蹙起了眉,显然这是他完全料想不到的事情,若是萤儿的诡医之力未被禁锢,尚且可能做到死而复生,可眼下—— 沈流萤尽可能让自己冷静,又对晏姝道:“小姝你躺好,我再给小姝诊一次脉,或许是我弄错了。” 沈流萤说完,松开晏姝又要为她把脉,可晏姝却摇了摇头,哀伤道:“不用了流萤,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卫风这时忽然伸出手来,抓上了沈流萤的肩膀! ------题外话------ 二更在等下10点钟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4、我就当场死给你看!【二更】 “小馍馍媳妇儿!”卫风忽然伸出手来抓住沈流萤的肩膀,因为紧张与急切,使得他未有把控好自己手上的力道,将沈流萤的肩膀抓得用力,着急地问她道,“你有办法救孩子的对不对!?对不对!?” 沈流萤本就生得娇小纤瘦,她的肩膀被卫风这么忽然用力一抓,给她一种她的肩胛都快要被他抓碎了的感觉,疼得她当即拧起了眉。 长情见状,用力拂开了卫风的手,同时将沈流萤揽到自己怀里来,为沈流萤轻轻揉上肩膀时冷冷看着卫风,冷冰冰道:“卫风,注意你的举动。” 沈流萤却是没有责怪卫风,因为她从卫风眼底的浓重青黑以及他此时紧张不安的反应看得出并且真切地感觉得到,他是真的在乎晏姝,因她疼而疼,因她慌而慌。 沈流萤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因为这个答案,她不忍心在晏姝面前说。 她也希望她有办法救孩子,可眼下的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到,她连小姝感染的疫病都治不好,她又怎么可能救得了孩子…… 沈流萤的沉默让卫风不能接受,只见他也将眉心紧紧拧起,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你连小舟舟身上的连心草之毒都能解,你怎么可能救不了孩子?你救救孩子,救救孩子行不行!?” 就在这时,本是躺在床榻上的晏姝不知怎么来的力气,只见她努力撑起身子下床来,沈流萤见状,第一反应便是要上前扶她,谁知长情却是搂着她不让她从自己怀里离开。 卫风则是赶紧伸手去扶有气无力摇摇晃晃的晏姝,着急道:“黄毛丫头你乱动什么?赶紧回床榻上好好躺着!” 晏姝却是将他用力推开,抗拒道:“别碰我!” 卫风不放手,晏姝便像疯了一般使尽全身能使的力气推他,大喊道:“我让你别碰我!滚开!” “你疯了吗!你冷静点!你现在这副模样你还想要去哪儿!?”晏姝的抗拒刺激到了卫风,使得他也对她大声道。 就在这推攘之时,床头旁的小几被晏姝不小心碰倒,放在小几上的汤药碗掉落到地,摔成了碎片。 晏姝忽然张嘴狠狠咬上卫风按着她肩膀的手,迫使卫风不得不收回手,晏姝趁此机会飞快地蹲下身,捡起了摔碎在地上的碗片! 晏姝因为挺着大肚子,蹲下来很是艰难,是以卫风收回手后又伸出手来要将她扶起来。 然,就在卫风的手就要碰上晏姝手臂的一瞬间,晏姝忽然将抓起的碗片抵到了自己脖子上来! “小姝!”沈流萤惊呼一声。 卫风震惊地看着晏姝,只听晏姝绝然道:“你要是敢碰我,我就当场死给你看!” 锋利的碗片割破了晏姝的手,她却不知疼。 卫风僵在她身旁的手没有收回,她便真的将碗片贴到了自己脖子上,锋利的碗片即刻在她白皙的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好,我不碰你,我不碰你,你先把碗片放下。”卫风收回手,不安且心疼道。 晏姝没有将碗片放下,她就这么将碗片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吃力地慢慢站起身,一边慢慢地退出屋子一边警告卫风道:“别跟着我,我和孩儿不需要你,不需要你!” “小姝……”沈流萤看着完全变了个人似的晏姝,轻声唤她,晏姝转头来看她,哀伤道,“流萤,我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孩儿……” 现在,她要去救她的孩儿,就算只有丁点儿的希望,她也要去救她的孩儿! 她不要孩儿离开她,她不要所有人都不要她! 直到晏姝摇摇晃晃地退出屋子,卫风还怔怔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他讷讷地转头来看仍被长情环在怀里的沈流萤,喃喃道:“你有办法救他的不是么?你为何不救救他?” “啪——!”卫风的话音才落,屋子里便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只见卫风的脸侧向一旁,他的左脸上有五道明显的红指印,长情的巴掌就扬在他的左脸颊旁。 长情冷冷看着他,鄙夷他道:“不要将你的过错与无能归到女人身上,自己想想你现在当做的事情。” 卫风没有还手,他只是转过头来看长情一眼,然后飞也一般地冲出了屋子,追晏姝去了。 没有他在那个黄毛丫头身旁,莫说走动,她便是连醒着都不可能! 他怎么能让那个黄毛丫头再出什么事! 卫风离开后,这个屋里发怔的就只剩下沈流萤。 长情走回到沈流萤面前,抬手太抚摸她的脸,轻捧起她的脸颊,让她看向自己,而后微垂下头轻轻吻上她的眉眼,直到将她吻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的沈流萤一脸悲伤,她看着长情墨黑的眼睛,自责道:“呆货你说,我为何会在这样的时候没有诡医之力,你说,是不是没有了诡医之力,我便什么用都没有了?” “怎么会。”长情将沈流萤的头轻按在自己胸膛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声音轻轻,“就算萤儿什么用都没有,萤儿还是我的宝贝。” 长情自认为自己的话已经足够温柔,谁知他的话才说完便遭来沈流萤在他的脚背上狠狠跺了一脚,只听沈流萤嫌弃他道:“你个呆萌傻,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 “我这不是好好安慰萤儿的吗?”长情觉得自己很无辜。 “什么叫‘就算萤儿什么用都没有’!?”沈流萤此时气鼓鼓的,她猛地抬起头,在长情的下巴上狠狠撞了一下,撞得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不仅如此,沈流萤还抬起双手来用力扯他的脸,瞪他道,“你应该说‘萤儿最棒最中用了’!懂不懂!?” “懂了。”长情点点头。 “那行,你再说一次。”沈流萤松开手,不忘揉揉长情的脸。 长情被迫改口道:“我的萤儿最棒最中用了。” 沈流萤绷着的脸这才露出笑颜,她还踮起脚奖励似的在长情脸颊上啄了一口,夸赞他道:“真乖!” 长情则是重新将沈流萤搂入怀,道:“萤儿不伤心便好。” “伤心也没有用。”沈流萤敛了敛笑意,然后抓起长情的手,拉着他往屋外方向走,“走,去相思情树。” “嗯?”这会儿轮到长情有些不解,因为照理说沈流萤这会儿应当着急着去找晏姝,而不是去他们方才就打算要去的地方。 “怎么样,这会儿你不比我聪明了吧?”沈流萤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些得意地看着长情,道,“若相思情树是封印之地,解开封印之后说不定我的诡医之力便会恢复了,届时我便可以救小姝还有小姝的孩子以及这整个西原县的百姓,所以,要抓紧去相思情树那儿!快走快走!” 沈流萤说完,拉着长情着着急急地走了。 她面上虽在笑,可她的心却很着急很不安,因为这仅仅是她的猜想,而非肯定的事情,并且前提还要是相思情树便是所谓的西南之谷的封印才行。 小姝……该怎么办,怎么办? 离开了许宅的晏姝,正在街上慌忙地跑着。 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着着急急气喘吁吁地在街上跑,头发散乱,脚上只着袜子而未穿鞋,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纷纷停下来指指点点,道这是谁家的媳妇儿肚子这么大了还这么跑,不仅不要脸面,连命都不要了这是。 晏姝不知,她之所以还能使出气力来走动甚至跑起来,是因为卫风正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她,若非如此,她根本就连许宅的大门都走不出。 走在后边的卫风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心疼不已,同时也疑惑不已。 她这般急切的模样,是要去何处?她去往的方向并非小白脸的书肆,她不是去找那个小白脸,那她究竟是去何处!? 295、用我的这一辈子来补偿你 晏姝着着急急要跑去的地方,是西郊的相思情树。; 晏姝跑来相思情树下的时候,正有一名妇人抹着泪离开。 妇人离开之后,这相思情树下除了晏姝,便再无别人。 晏姝站在相思情树下,面色惨白,气喘吁吁,额上沁着豆大的汗珠,双脚虚浮,虚弱至极的模样。 她抱着自己的大肚子,昂头看着树上数不胜数的红绳与祈愿小竹牌,她额上的汗水顺着她脸侧往下淌,落到了她的肩上。 因着她这一路跑来,她脚上的棉布袜子变得脏污不堪,甚至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破,划伤了她的脚底,剌出了一条深深长长的血口子,可她却不在意,就像她不知疼似的,她根本看也不看自己受伤的脚一眼,她只是将自己扔抓在手里的碎碗片扔下,然后抱着她的大肚子在这相思情树下慢慢跪下了身。 碗片将她的手心划伤,她的手心里满是血水,脏了她的衣裳。 卫风便站在附近的一株红豆树后,紧蹙着眉看着晏姝满是血污的脚底,不敢上前。 只见晏姝跪在相思情树下,吃力地弯下腰,朝地上磕头,因为她的肚子实在太大,她需要将脖子尽可能地垂下才能将额头磕到地上。 她这头一磕下去,似乎便没有要抬起头的打算,她就维持着这个吃力的磕头姿势,虔诚道:“这是有情人才祈愿的地方,我知道我不该来,可除了这儿,我不知道我还能到哪儿祈愿,我不知道哪儿才能有神明救救我的孩儿……” “我的孩儿很乖很听话,虽然他还未出生,可他却已知道心疼我,从来不闹我,要是没有他的陪伴,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个月我怎么活怎么过……可,可……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起来,我的孩儿他……” 说到这儿,晏姝开始哽咽起来,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扑簌簌地往下掉,“为什么我只是睡了一觉起来,我的孩儿就不要我了,为什么……?” “孩儿的爹不要我,如今连孩儿也不要我了,他明明已经陪伴了我九个月多月,明明还用不了多少天我就可以见到他,可他为何突然就离开了我……是不是……是不是我一开始的时候想过不要他,所以他如今也不要我了?可我知道错了啊,我早就知道错了,他为什么还是离开了我……” “还是我这个当娘亲的不够好,没有保护好他,所以他才会离开我?”晏姝泪如雨下,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儿,孩儿才会不要我的。” “相思情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他是一个好孩子,他已经快要十个月大,他很快就要来到这个这个世间,他很快就能看到这个世间的美景,他该来到这个世间的,他不该这个时候被夺去性命的……” 晏姝将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在地上,磕得用力,好像如此就能让相思情树显灵救她腹中的孩子似的。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救救我的孩儿吧……请原谅我没有带来红绳与刻着愿望的祈愿牌,可我带来了我的虔诚与我的性命,只要能救我的孩儿,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就算要我的命来换孩儿的命,我也愿意,求求你,求求你!” 晏姝的磕头声伴着祈求声一并响起,粗糙的地面磨破了她额头上细嫩的皮肉,将她的血留在了地面上,可就算如此,她仍旧没有停止磕头。 没有什么神明显灵,便是一阵微风,都没有拂起。 相思情树下安安静静,除了晏姝的磕头声与祈求声。 卫风终是看不下去,只见他从红豆树后边掠出来,掠到晏姝身边,抓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便将她从地上抽起来,皱着眉沉声道:“你在这儿跪着有什么用,跟我回去。” “你放开我!”晏姝见着是卫风,先是一怔,然后反应激烈地要将他推开。 可这一回,卫风没有让她将自己推开,而是将她的双臂抓得颇紧,令她无法挣开自己的钳制,只听晏姝失控地大声道:“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救我的孩儿!” “你在这儿磕头就能救得了他了吗!?”卫风紧抓着晏姝的手臂,也大声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灵!就算你在这儿把膝盖跪破把头磕破,也救不了孩子!” 不是他非要在这个时候逼着晏姝面对现实,而是他怕她这样下去只会将她自己逼疯。 “我不用你管!”晏姝嘶声,“我做什么都不用你管!你放开我!放开我!” 晏姝的嘶喊声还未落,她便狠狠撞进了卫风的怀抱。 卫风将对他抗拒不已的她搂进了怀里来。 晏姝像疯了一般用力挣扎,一边喊道:“你滚开!你别碰我!我不用你管!我只要我的孩儿,我只要我的孩儿!” “你不要我管你还要谁管!?”卫风用力抓着晏姝的手腕,忽然对她大喝道。 手腕上生疼的感觉以及卫风陡然的大喝声令挣扎不开的晏姝不由自主地抬头来看他,下一瞬,卫风的脸靠近晏姝,然后,覆上她的唇! 晏姝只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忘了思考,也忘了挣扎,就这么睁大着双眼怔怔地感受卫风霸道的吻,待她回过神时,她在卫风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险些将卫风的下唇咬下来,咬得他满口的血。 可即便如此,卫风还是没有将她松开,而是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怜惜且愧疚的眼神看着她,道:“我错了还不行么?我愿意用我的这一辈子来补偿你,你愿不愿意接受?” 晏姝此时的震愕比方才卫风亲吻她时更甚。 他……说什么!? 这是那个混账卫风吗……!? 不,她不相信! “卫风,我如今什么都没有,我连我的孩儿都没有了,我求求你,不要戏耍我了。”晏姝没有再执意挣开卫风的钳制,她就这么定定看着卫风温柔的眼睛,哀伤道。 “你认为我……是在戏耍你?”卫风抓着晏姝手腕的手微微僵住。 “难道不是么?”晏姝道得凄凉,她感觉到卫风抓着她手腕的手僵住,便趁此机会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你要是戏耍够了就放过我吧,我还要继续求相思情树的神灵救我的孩儿。” 晏姝说完,不再看卫风,而是从他面前走开,又要继续在地上跪下。 卫风忽然残忍地对她道:“孩子已经死了!你自己感觉不到他了!你自己再清楚不过的不是吗!?就算你再怎么跪,也救不了他!” 晏姝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没有激烈地反驳卫风,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肚子,悲伤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晏姝说完这句,转过头来看向沉着脸紧拧着眉心的卫风,一字一句慢慢道:“你不要我,孩子也不要我,全天下都不要我,我不想我的孩子离开我,我想当一个好娘亲啊……” 说到最后,晏姝眼泪已决堤,泣不成声。 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她不仅不能拥有一个家,如今更是连她的孩子都要夺去。 “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晏姝的泪以及她的话让卫风尝到了心如刀绞的滋味。 晏姝无声地哭着,卫风再一次将她搂进了怀里来。 许是这个怀抱太温暖,以致晏姝没有将她推开,反是在这个怀抱里嚎啕大哭起来。 又微风轻拂而来,这儿,总是会有风拂开。 风很轻,轻得连挂在树枝上的小竹牌都转动不了,可这样轻轻的风,却是将树上青绿的树叶拂成枯黄,然后纷纷往下落。 而今正值夏日,不当是绿叶枯黄的时节,更不是枯叶飘落的时节,可这相思情树的的确确是不断落下枯黄的树叶,且一落不止,就好像深秋时节有大风刮过似的,叶落不停。 更奇怪的是,这些枯叶落到地上后竟是满满没入了地面之下,仿佛这是一滩沼泽地似的,将掉落下的枯叶吞噬得干干净净!可明明晏姝和卫风明明就站在地面上。 晏姝沉浸在悲伤之中,并未察觉到这一异样。 忽有一阵琴声响起,却非悠扬动听的乐曲,而是铮铮如河水奔腾,山川崩塌,更似苍穹破碎大地倾陷,撞击人心,仿佛要将人心撞碎。 温凉公子不知何时便坐在了相思情树下,双手急急拨动膝上瑶琴的琴弦,那仿佛能将人心撞碎的琴音便是从他指尖流出。 这琴音之中,只听满树的树叶飒飒作响,倏地,这些青绿的树叶忽然化作一把把锋利的小匕首,如下雨一般朝树荫蔽盖的地上哗地落下来! 晏姝怔愣地看着如利刃一般从树上飞下的树叶,她觉得那一片片树叶尖似闪着耀白的锋光,能穿透她的眼睛! ------题外话------ 如果有二更,那二更时间就在晚上10点以后,如果没有二更,那就是我在卡文的路上卡死了,我已崩溃,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6、妖灵!【一更】 树叶如刃,更如雨如瀑! 晏姝看着那即将穿透她眼睛乃至这个身子的叶刃,忘了动弹,更忘了思考,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一种感觉——死亡。小说 死亡的恐惧在晏姝眼中扩大,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泛着锋光的树叶,“等着”它们将她削化成泥! 她甚至已经听到了利刃一刀接一刀没入皮肉的声音! 晏姝终是害怕且绝望地紧紧闭起了眼,谁都不要她,她什么都没有,连孩儿都离她而去,让她去陪孩儿,也没什么不好的。 晏姝以为如雨而下的树叶利刃会将自己的身体穿透,她以为她会感受到一种极致的痛感,可紧闭起的她却迟迟没有感受到利刃飞入身体里的感觉,便是连利刃划伤皮肉的撕痛感她都没有感觉到,可明明她都已经听到了利刃划破衣裳布帛刺入皮肉骨血里的声音! 就在这时,晏姝觉到自己额头一阵温热,她不由抬起手来摸向自己的额头,触手是温热黏稠的感觉,且还带着一股腥甜的味道。 这是…… 晏姝蓦地睁开紧闭着的双眼,将在额头上摸过的手移到自己眼前,入目是满手的血,腥红黏稠的血,不仅如此,此时还正有血水从上滴落到她的手上,与她手上摸到的血水融在了一起。 晏姝此时的惊骇不亚于方才看见那化为利刃的树叶如大雨落下时的震惊程度。 “咳——”晏姝怔怔盯着自己手上的黏稠血水时,她的头上忽传来一声咳嗽声,准确来说不是咳嗽声,而是咳血的声音! 晏姝猛地抬起头,一瞬之间,本就惊骇的她瞳眸大睁,睫毛颤得厉害。 她见到了卫风,面色苍白如纸,嘴角下巴都被血水染红的卫风! 他自己的血水!此时还正有血水从他嘴里流出来! 卫风的双手,此刻一手环着晏姝的肩,一手抱着她的头,将她紧搂在怀的同时将她的脑袋尽可能地自己怀里抱,像护着宝贝一般将她紧护在怀,用他整个身子替她挡住所有的危险! 忽见卫风一个踮脚跃身,两个起落便抱着晏姝从堪称巨大的伞盖下离开,落到了树荫覆盖不到的红豆树下,这才将晏姝松开,然后转过身,面向相思情树的方向。 而当卫风转过身时,晏姝大睁的眼眶之中,瞳孔猛地收缩,同时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捂住自己因为惊骇而大张的嘴。 只因卫风的背上,扎满了化作利刃的青绿树叶!穿破他的衣裳,打入他的背上!不仅如此,每一片树叶都入肉至少半寸! 血水从伤口淌出,将他浅蓝色的衣裳染成腥红。 晏姝看着扎在卫风背上的利刃树叶,不仅双手在发颤,她的身子也在发颤,便是她的心,亦是在颤抖。 他是……他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才会受伤的……? 只见转过身的卫风抬起手,摸向扎在自己背上的利刃树叶,毫不犹豫地将其从自己背上扯出,扔到地上,任利刃划破他的手心,他也毫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不是他还在乎自己手上乃至背上伤口的时候。 卫风将背上的利刃扯出来时,他嘴角又有血水流了出来。 他面不改色,就像不知疼痛似的,可又有谁个有血有肉的人会不知疼痛? 卫风一边反手拔掉自己背上的利刃,一边冷冷看着坐在树下的温凉公子,温凉公子此时没有拨动琴弦,没有如方才那般铮铮如山崩地裂的琴音响起,他的双手只是按在琴弦上,并且,用力按着,像是在控制着什么似的。 没有铮铮琴声,整株相思情树便安静了下来,没有再如雨一般疾疾而下的叶刃,便是风,似乎都不往这儿拂来。 树上无动静,可方才如雨一般落在地上的绿叶,却还是如利刃一般直直钉在泥土里,锋光不减。 晏姝看着卫风一把接一把拔出自己背上的利刃,看着从伤口里汩汩流出的血水,看着他的浅蓝色衣裳被染得愈来愈腥红,她的眸中尽是骇然与不可置信。 她见过卫风的身手,深不可测的感觉,那以他的身手及速度,不可能避不开那些化作雨刃而下的树叶,他想要避开方才那一阵刃雨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怕巨大的伞盖覆盖着的地方都落下如雨一般的树叶刀子,他也可以轻易地从树荫下离开才是,顶多不过是受些皮肉伤而已,可现下,他却是,他却是—— 若是没有她,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危险是轻而易举的事,多了一个她且要护住她不受分毫伤害,他替她挡住了所有危险。 他真的……是在保护她。 他不是不要她,为何还会保护她……? 晏姝看着卫风背上的伤,觉得他满背的腥红刺痛了她的眼睛。 当卫风将扎在他背上的最后一把叶刃抽出来扔到地上时,只听他对身后的晏姝沉声道:“呆在这儿,我待会儿来带你回去。” 卫风说完这话时,只听琴声忽又“铮”地响起,树上的绿叶在琴声响起的这一瞬间倏地又化作万千利刃! “卫风!”晏姝当即惊呼一声,语气里充满了担忧与关切! 卫风微微一怔,然后往后转过头来看向晏姝,抬手抹了一把嘴里的血水,笑得像个无赖道:“哟,黄毛丫头你这是在关心我?怕我死了你守寡?” “才,才不是!”晏姝立刻大声道。 卫风笑得眉眼弯弯,一如他平日里笑得玩世不恭的模样,又道:“四爷我是谁,怎么可能交代在这儿?” 卫风说完,才转回头,看向温凉公子,眼神冰冷。 这个男子,这株相思情树—— 只见温凉公子的手依旧按在琴弦上,按得用力,可琴弦却在动,使得他按在琴弦上的手颤抖不已。 而方才那琴声,竟是响了一声便没有再响了,显然是被温凉公子按住琴弦止住了。 温凉公子此时也在看着卫风,只听他温和且关切道:“阁下伤势不轻,若是不及时去医治的话,恐性命有忧。” 此时,晏姝也如卫风一般,看向温凉公子,看向那个依旧温文儒雅可抚出的琴音却不再悠扬的温凉公子。 然,眼前的温凉公子,令晏姝不敢相信。 只见此时此刻的温凉公子竟不再是青丝垂顺,而是满头白发,月华般白! 不仅如此,便是他的眉睫,也全都变成了白色!就像是一个未年老却已迟暮的老人! 相思情树正落叶,纷纷洒洒而下,没有化作利刃,也不是青绿之色,而是枯黄色,是深秋叶枯的模样! 可,相思情树是从来不落叶的啊!她来到西原县将近一年,从未见过相思情树落叶,更从未听谁说过相思情树会落叶,也正因如此,大家才会将它视作福祉之树,晏姝想不通,想不通相思情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就像她想不通能让人实现愿望的温凉公子为何突然变了模样。 而且,温凉公子不是替人完成心愿的神灵吗?又怎么会……伤人? 晏姝只觉得自己的心很不安,不安到了极点。 温凉公子的话没有让卫风面露诧异之色,他的面上是平日里笑吟吟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笑问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兄台便是这西原县百姓口中所说的这株相思情树的神灵,温凉公子吧?” “正是。”温凉公子微微点头,并不否认,“但在下并非什么神灵,不过百姓的赞誉罢了。” “当然。”卫风笑意浓浓,“兄台自然不可能是这相思情树的神灵,因为这天下间本就没有什么神灵。” 卫风面上笑意浓浓,眸中却是寒冰聚结。 眼前这个温凉公子,并非神灵,而是—— 妖灵! ------题外话------ 卡文加上时间实在实在是不够用,所以昨晚没有二更,今天的二更大概在晚上7点左右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7、高潮【二更】 这个世上,没有仙灵更没有神灵,只有人与妖。 所以,眼前这个百姓口中的能实现人们心愿的温凉公子根本就不是神灵,他膝上的瑶琴,也根本不是仅能拂出悠扬乐音的古琴,而是一件武器,一件能在瞬息之间夺人性命且不留痕迹的武器! 至于他这个人,既非神亦非人,而是妖灵! 卫风之所以这般肯定,并非他有长情那般能够觉察到妖类身上那种不同常人的味道,且,就算是长情见过温凉公子甚至与其有过些许接触,长情也未有在温凉公子身上觉察到妖类气息,卫风却为何能这般肯定? 对于卫风的话,温凉公子面上不见丝毫惊惶之色,他的面色依旧温和,不仅如此,他的面上还有些微无奈,只听他似叹息一般道:“阁下知道了,在下在阁下面前,终究是瞒不住的。” “是么?”卫风神色冷冷,却还是笑吟吟的,“看来兄台早就知道我是谁,所以才对我发起如此攻击的。” 温凉公子确实微微摇了摇头,又是无奈叹息道:“阁下错了,并非在下想要对阁下发起攻击,而是在下根本无法自控。” 温凉公子说这话时,他死死按在琴弦上的双手颤抖得厉害,因为此时此刻,他双手按着的琴弦正抖动,无人拨动却兀自颤抖,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在琴身中响起,琴弦仿佛要挣开温凉公子的手兀自响动起来似的,抑或是说,琴弦似要牵动温凉公子的手将其拨动。 琴弦此时似刃,割破了温凉公子死死按在上边的十指及掌心,血水从温凉公子指腹及掌心流出,染红了琴弦,滴在了琴身上,可纵是如此,温凉公子依旧没有要松开手的打算。 琴弦上不断有温凉公子手上的血落到琴身上,可见他按着这琴弦的力道有多重。 他明明很是喜爱抚琴,每一个曾有缘遇见他的百姓在见到他时,他都在抚琴,抚出来的曲子悠扬动听,仿佛能驱散人心中的烦闷愁苦,如此喜爱抚琴的人,当很是爱惜自己的双手,可眼下,哪怕被琴弦伤了双手他都不在乎。 而古琴认主,这把古瑶琴既已认了他这个主,又为何要伤他? 他又是为何非按着琴弦不肯松手? 然,最为让人觉得震惊的,不只是温凉公子此时此刻的所为,还有他的血,从他指腹手心里流出的落到琴身上的血水。 他的血水,竟不是猩红色,而是蓝色!如海水般蓝却又比海水蓝再深一些的颜色,与卫风背上淌出的腥红血水截然不同! 若是寻常人身上的血,怎么可能是如此蓝色,哪怕是身中剧毒的人,流出来的血水也不可能是海水般的蓝色! 卫风本就冰冷的眼神更凛冽一分,蓝色的血,果然。 卫风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温凉公子看而已。 只见温凉公子面上的无奈之色更甚,叹息道:“我不欲伤害阁下,然依阁下模样,怕是不打算离开这株相思情树。” “兄台不欲伤我,我却非要伤兄台不可,纵是今日我离开,明日我依旧会来,只要兄台还在,我就还会来到这儿,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走?”听着温凉公子温和的叹息声,卫风的话也道得不紧不慢,就像是两个朋友闲来无事坐在夏日的绿荫下说着一些有的没的话似的。 “阁下背上的伤势不轻。”温凉公子叹息声更重,他死死按着的瑶琴琴身中发出的沉沉嗡鸣声也更甚。 “兄台的情况看起来也很是不妙。”卫风浅笑道,道完又抬手抹了一把自己嘴上的血水。 他背上的伤的确不轻,尤其是眼下还不能止血,他的血顺着他的背不断地滴落到地,染红了他脚下之地。 至于温凉公子,也如卫风所言,情况不妙,因为此时整株相思情树的树叶正在哗哗往下落,就像是有人拿着大竹竿坐在上边不断地拍打上边的枝枝叶叶似的,不管枯黄的还是青绿的树叶,都纷纷往下掉,很快便将树荫之处覆盖得连地面都瞧不见了。 而这相思情树落叶又与这温凉公子有何关系? 晏姝不知卫风与温凉公子之间说的话指的是什么又是什么意思,可她看得出来卫风的情况很不好,因为他脚下的血水愈积愈多,至于温凉公子—— 若说方才他还是一个未老先白头的年轻公子,此时的他却已是一个过了不惑之年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迈向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 他的眼角皱纹骤生,他在迅速变得苍老! 晏姝的心突突直跳,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卫风抹掉自己嘴上的血水后,他的双手衣袖下忽地各生出一柄短剑来!刃如纸薄,却锋利得足以削铁如泥! 与此同时,温凉公子的双手也再控制不住他手下的琴弦,只见他满是血的双手飞快地拨动琴弦,可却又不再是方才那般如山崩地陷般的轰鸣声,而是尖锐得如刀尖入耳,仿佛要刺破人耳穿透人心。 如此尖锐的琴声已不再仅仅是琴声,而是夺命的武器,寻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就在这尖锐的琴声响起的一瞬间,晏姝只觉自己的心好似被谁人用一把锋利的长剑一剑洞穿,她的双耳更似有两根尖锐的银针一捅到底,令她“啊”地喊叫一声,抬起手来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用力捂着自己的双耳,面色大变。 卫风本欲对温凉公子展开攻击,可忽听晏姝痛呼一声后他迅速转过头来看向晏姝,紧着收回自己手背上的袖剑,与此同时掠回到晏姝身旁来,抬手抓住她死死捂着自己耳朵的手。 可就在这时,他“噗”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腥红的血来,溅到晏姝的额上手背上,温热黏稠的感觉令她赶紧抬起头。 只见卫风的胸膛正中央,赫赫然插着一柄树叶聚化成的长剑!从他背后刺入他的身体,穿透他整个胸膛! 晏姝讷讷看着穿透卫风胸膛的无人握持却能夺人性命的叶剑,面无血色。 忽地,又是一股温热的血水溅到讷讷的晏姝的脸上,溅进她的眼里,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溅到了她的鼻底唇上,腥甜的血腥味顿时从鼻底涌入,刺激得她浑身僵硬。 因为那从卫风背上穿透他胸膛的叶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从卫风身体里抽出,使得他的脚步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 琴声依旧尖锐如锋刀针尖,令寻常人无法忍受,可此时的晏姝却像没了听觉似的,只失神地看着卫风,没有再抱着自己的脑袋,也没有再捂着耳朵。 抚琴的温凉公子此刻面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无可奈何与愧疚,与他手下那能夺人性命的尖锐琴音截然不同,只听他对晏姝轻声道:“夫人见到了,眼下的在下根本没有办法实现夫人的请求,若是可以,夫人快些离开这儿吧,否则夫人怕是要命丧于在下的琴声之下,在下此时无法自控。” 他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不抚琴,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不杀生灵。 温凉公子与晏姝说完,紧着对卫风道:“这位夫人在此,阁下莫说杀我,便是保全自己性命怕都做不到,所以阁下还是走吧,若阁下真是想要取在下这条性命,待安顿好了这位夫人再来也不迟。” 温凉公子的语气很温柔亦很愧疚,就像他面上的表情一样。 他是真的不欲伤害这世上的任何生灵,哪怕对方的存在是将他毁灭,他的心,仍不变。 可,他的心控制不了他的身体,控制不了他的举动。 是以,他嘴上话是这么说,可他指尖下的琴音却比方才更尖锐更刺耳!使得方才那柄绿叶聚合成的长剑骤化为无数柄细长的剑,且由四面八方朝卫风直刺而来! ------题外话------ 二更没有在预计时间里发表,实在是白天太忙加上这个**的设定实在实在实在是让我卡死了,一个小时都憋不出1000字来,满得不满意的宁可不要。 这几天的章节有些短小,姑娘们要是觉得看得不过瘾,可以养个两天再看,不然又要被卡得挠墙了,哈哈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8、高潮(二) 绿叶聚合成的无数柄细长的剑由四面八方朝卫风直刺而来,那速度仿佛电光火石之间,哪怕卫风的速度足够快以避得开这一严实的攻击,可眼下他不是自己,而是还有一个没有丁点身手的晏姝,并且此时的他还身负重伤! 就算他避得开这一波攻击,却又如何避得开这一波叶剑后边依旧以绿叶织就的天罗地网! 温凉公子的琴音愈来愈急愈来尖锐,从他的琴声听得出来,他根本就不打算放卫风和晏姝离开,他要将卫风的命留在这儿! “铮——!”忽一声如琴弦断了般的响声,四周的利剑飞一般地钉入了卫风以及他身前晏姝的身体里!要将他们刺成一个大靶子! 温凉公子面有哀伤之色,可他抚着琴弦的双手如何都停不下来,就像他被琴弦划破的手心淌出来的血水,没有止血,便一直流着。; 然,那些本当随着琴音刺入卫风及晏姝身体的叶剑在离他们身体只有一分距离的时候蓦地停了下来! 琴声在继续,可叶剑却在半空中生生停了下来!就像握剑之人突然住手了一样,可这些剑根本就没有人握着! 晏姝今日已被惊吓了无数回,此时此刻的她,已惊骇得好似不知什么才是可怕,她只是怔怔愣愣地看着自己面前只有咫尺之距的卫风。 只见卫风面色平静地看着晏姝,目光很是愧疚,道:“好像又因为我而把你带进危险里来了,现在送你回你住的地方怕是不可能了,那就……让你暂且睡一觉吧。” 卫风说完,不待晏姝反应,他便以手为刀,砍在了晏姝后颈上,晏姝顿觉一阵闷疼,昏了过去。 卫风赶紧抬起手将她揽到怀里来,而后将她横抱在怀,紧着抬脚往较远一些的一株红豆树走去。 那定格在半空中只差丁点距离就要刺入他们身体的叶剑在卫风抬脚往前走时竟是突然就散开了,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不,准确来说不是叶剑散开,而是聚合成剑的那些绿叶一片片的骤化成了灰!由剑尖至剑柄,由离卫风最近的地方开始,骤然化成了灰! 不仅如此,相思情树上那本当每一片都凝着杀意的叶子也都安静地定住了,没有锋光,亦没有杀意。 树下抚琴的温凉公子此时已变成一个苍老的老人,便是双手手背上都布满了皱纹,可他抚琴的动作及速度却不见丝毫减慢,仿佛就算他的性命终结了,他的双手也依旧会不停地拨动琴弦。 不仅如此,他的嘴角有血,蓝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 他没有抬手来擦拭自己嘴角的血,他亦没有惊诧于自己短短时间内便变得苍老的双手,他更没有因为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制止住的叶剑而震惊,他看卫风的眼神依旧温和,甚至平静,显然他早就知道会如此。 被封印了的力量,就算再如何强大,终究也敌不过封印之人亲临。 昕帝转世,已然觉醒的帝王血,身为树灵的他注定敌不过。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就算是昕帝转世,是这封印之地的封印之人,可他终究是一个人,是一个生灵,他不忍也不想伤害,他只是—— 不想消失而已。 在这儿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与事,见过了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哪怕他只是一个借此封印之地溢散的妖气才得以生长并且成形的树灵,他觉得他也成了这世间的一人,不愿离开,不想消失。 可他也知,这一天始终会来,只要此地封印被帝王血已然觉醒的昕帝加固,由松动的封印罅隙中溢散而出的妖气便会重新被压会封印之内,届时借由妖气而生的他便会消失,没有轮回,没有转世,从这世上完完全全消失,就像不曾在这世上出现过一样。 他只是不舍这个世间而已,正如上古时期被封印的妖帝,对这美好的人间界,向往着却又怨恨着,不舍却又痛恨。 卫风将昏过去的晏姝轻轻放到离相思情树稍远的一株红豆树下,然后才慢慢走回到相思情树下,当他的脚将将踏进相思情树的树荫下时,他顶头上的树叶便迅速枯萎,飒飒往下落,可还未落地,甚至说是还未能落到低过卫风头顶的高度便在半空中化成了细如粉末的灰,在空气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而卫风的血滴到的地面,那本是繁茂的绿草如被烈烈大火焚烧了似的,成片成片地变成枯黄,再变成焦黑。 他的手轻轻抚过那些还定格在半空中的叶剑,那些叶剑便在他手中化成了齑粉! 此时此刻的卫风于这株繁茂了数百乃至上千年的相思情树来说,就像是这世间最毒最烈的毒药,能让它瞬间变得枯萎,刹那间终结它的生命。 温凉公子的双手依旧在拨动琴弦,琴音不断,可对卫风再无作用,因为那些能化成利刃的绿叶,已然全都枯萎、掉落、消失! 前一会儿还绿荫大如巨大伞盖的相思情树这一刻已然变得光秃秃!就像是北地将要过冬的树木一样!唯留下同样生长得繁盛的树枝,交错相生,叠叠密密,可此时纵是这些交错而生的繁盛树枝,也都完全失去了生机,哪怕来年吹起再如何温暖的春风,都不可能拂得绿这些枝枝桠桠。 死了的树,又怎么可能还抽得出新芽来。 唯有那些挂在树枝上的祈愿牌不会变,还是原本的模样。 卫风此时已走到温凉公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盘腿坐在地上已成花甲模样的温凉公子,哪怕浑身是血,他的身上依旧透着一股帝王之身才会拥有的凌厉之气。 他站在温凉公子面前,他身上腥红的人类之血与温凉公子嘴边及手心里的蓝色血水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卫风面上没有丁点血色,他的鼻息甚至颇为急促,毕竟他身上伤势不轻,可他眼神却寒冷如冰,好似没有情感的冷血之人似的。 只见他往旁轻轻一甩手,藏在他袖间的袖剑便露了出来,在已然没有树荫遮挡的阳光之下闪出银白的光,可见何其锋利。 温凉公子仿佛没有看见他面前站着个卫风更没有察觉到杀意似的,他已经在抚琴,不过已不再是方才尖锐刺耳能夺人性命的琴音,而是轻轻缓缓的,就像他此时的模样,苍老得已经没有了任何锐气。 此时的温凉公子的确再没有对付卫风的气力,他还能坐着抚琴,就已经是他最后的气力。 这本就是一场一开始就没有胜算的交手。 卫风没有即刻将袖剑抵到温凉公子,他只是冷冷盯着他满是褶子的双手,语气沉沉道:“这儿,想来便是西南之谷的封印之地了。” 在他第一次见到这株巨大得不同寻常的相思情树时,他便假想过这儿可会是封印之地,不过当时他在这树下并未感觉到任何封印的气息,这些日子因着晏姝的事情他也未能再到这儿来看过,他之所以肯定温凉公子是妖灵以及肯定这相思情树便是封印之地,是在方才温凉公子出现并且拨响琴弦时。 那一瞬间,他能清楚地感觉得到,他所处之处,便是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之地,而那抚琴之人,亦不是人。 因为那琴音之中,他的心仿佛与此地封印产生了共鸣,且那抚琴之人的身上,他感觉到了与小馍馍妖化时同样的气息——妖气。 可这温凉公子的“气”却又与妖化的小馍馍不一样,他的身上,还带着封印之息,仿佛是……应封印之地的妖气而生的本不当存在于世的非人亦非妖的“人”。 而师父说过,只要他出现在封印之地,哪怕什么都不做,也都能在无形之中固化封印,那对于在封印中而生的温凉,他是有着根本无需质疑的绝对胜算,想必温凉自己心中也再清楚不过,否则他也不会先发制人,哪怕只有星点的胜算,他也想要搏一搏,胜即生,死即亡。 能在这世上活着,谁人又愿意消亡? 据这西原县的百姓言说,这温凉公子是好人,但凡能在相思情树下遇见温凉公子的,所求的缘都会实现,是这个温凉公子从中相助的吧,否则怎会每一个遇见他的人愿望都能实现。 也难怪那个黄毛丫头绝望之际会跑到这儿来求这温凉公子。 若非他的出现,这温凉公子可会救他们的孩子一命?他可有办法救孩子一命? 可—— 他是昕帝转世,他是肩负守护封印之则的人,他来到这西原县,便是为封印而来,为守护封印而来,这个温凉公子会因他的靠近而迅速苍老,那他真正将封印固化时,这个温凉公子会消失吧? 卫风有些痛苦地微微闭起了眼,好一会儿才睁开。 当他睁开眼时,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袖剑朝温凉公子喉间抵去。 温凉公子没有反抗,他很平静,平静地抚琴,因为他很清楚,这便是他的结局,在他开始有意识的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这个注定的结局。 不过,只怕这个年轻的昕帝转世还不知道—— 卫风的袖剑已经抵到了温凉公子的脖子上,只差不足一分便能割断他的咽喉,就在这个时候!卫风的袖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制住,再往前不得! 卫风微微一怔,这个力量是…… 无形剑! 与此同时,只见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掠到卫风面前来,拂开卫风的同时挡到了温凉公子面前来。 卫风的心,在这一刻如一块落入了水中的石子,一点点往下沉,往下沉。 小馍馍……还是来了。 他终究还是在这儿与小馍馍碰面了。 长情面无表情地站在卫风面前,看着满身血水面色苍白如纸的他,沉声问道:“阿风你受伤了?” 卫风又抹了一把自己嘴里流出来的血,然后摸一把自己胸膛上那个血淋淋的窟窿,非但没有露出一丝疼痛之色,反是像没事人一般笑了起来,甚至还像平日里那般与长情开玩笑道:“干嘛?小馍馍你心疼我啊?” 长情不说话,只听卫风又笑吟吟道:“就这个窟窿和背上好些个窟窿而已,死不了,原来我和你一起历练的时候身上挨过比这严重不知多少的窟窿都没死,这点小伤,算什么。” 卫风这笑吟吟的大话才说完,他立即呕出了一口血,将他才抹干净的嘴又染红了。 伤得这么重,怎么可能会没事? 可偏偏,他还在笑,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的笑,笑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长情死死盯着卫风身上的伤,冷冷道:“笑够了就回去让子衿替你把伤口处理好。” “我不。”卫风斩钉截铁地拒绝,“我要小馍馍你帮我处理伤口,我得了一种你要是不帮我处理伤口包扎伤口就会死的病。” 这天下间,也只有卫风这般的人在性命垂危之时还能像个无赖一样笑吟吟地开玩笑。 “可以。”长情难得地没有嘲讽卫风,反是答应了他,但,“你先回去,我马上便也回去。” “这可怎么行,你都说我伤得重了,你得亲自抱着我回去。”卫风不依。 长情不语。 卫风便耸耸肩,无奈一般道:“好吧,我先回就我先回吧,不过我回去之前你得先把你身后挡着的那个人给我。” 长情看着卫风的眼睛,卫风也在看着他的眼睛,他们仿佛要从彼此眼中看出什么来。 长情默了默后沉声道:“若我说不呢?” 卫风不乐意了,“我说小馍馍,你这么从我手里抢人是不对的你懂不懂!?亏我平日里那么疼你!” 长情又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卫风的眼睛瞧。 就在长情这样沉默不语的眼神中,卫风终是敛了面上的笑意,语气沉重地问长情道:“小馍馍,你来这儿做什么?” “阿风你说呢?”长情反问卫风。 他们方才虽是如平日里那般说话,可卫风手上的袖剑并未收回袖间,甚至连拳头都没有松开,反是愈握愈紧。 长情手上的无形剑也没有收起。 沈流萤蹲在昏过去的晏姝身旁,眉心紧紧拧起。 ------题外话------ 今天没有二更,实在是……累得不行 这几天早上的更新都会在9点,裸奔了没存稿,敢不及提前一天在审核编辑下班前预发章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299、高潮(三) 沈流萤蹲在地上扶起昏过去的晏姝,视线却是落在已无一张树叶挂在树上的相思树上,眉心紧紧拧起。 枝繁叶茂从不落叶的相思情树……竟是枯萎得如此迅速如此厉害,哪怕是受寒霜侵袭,也绝不会枯萎得如此厉害,明明在此之前它还还是那副繁茂的模样,若非如此,他们在来时路上见到的从这儿离开的人就不会是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见到的模样。 而能让相思情树顷刻间枯萎的,莫过于强大的力量。 当今天下,最强大的力量,除了已经觉醒的帝王血,怕是再没有能与其匹敌的力量。 且能被帝王血所作用所克制的—— 除了上古帝王血结下的帝王血封印,还能有什么? 这株相思情树…… 想来便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之地。 琴声悠悠入耳,沈流萤将目光移到抚琴之人身上。 琴声悠扬好听,抚琴的人还是那个人,没有变,只是—— 沈流萤看着不在乎身边情况而只安安静静抚琴的温凉公子,听着他指尖流出的悠扬琴声,眉心不由得拧得更紧。 此时的温凉公子,已苍老都就像一个花甲老人,如同他身后这株已经枯萎了的相思情树,仿佛很快便会死去。 封印之地,枯萎的相思情树,苍老的温凉公子,这三者之间—— “啪……啪——”有风拂来,拂动挂在枯枝上的一张又一张祈愿竹牌,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竹牌轻撞在一起的声响在悠悠琴声中显得异常清晰,只因此时此刻的相思情树下,静,太静。 沈流萤的目光转移到了长情与卫风身上,扶着晏姝肩膀的手不由自控地收紧。 卫风……昕帝转世,体内帝王血已觉醒,他今番会因小姝而来到这相思情树下是偶然,却也是必然,他之所以来到西原县,而今看来,与他们一样,只不过,她与呆货来此是为了解除此地封印,而卫风…… 则是为加固此地封印而来! 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情义深厚得愿意同生共死的师兄弟,是亲人是兄弟,可,他们其中却是一人为身有帝王血的昕帝转世,一人为上古被三帝封印的妖帝后人,一人为天下大义而生,一人则为天下大义所不容,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站在不同的立场,注定了会有兵刃相向的一天,这……令人何其伤悲。 “小馍馍,我不想与你交手。”卫风看着长情,平日里总是盈满笑意的眼眸里此时有无奈,有痛苦,更有悲伤。 他六岁的时候认识的小馍馍,那个时候,他是没了母妃更是被宫里人所不容的可怜虫,母妃临终前命身边嬷嬷将他偷偷送出宫,可嬷嬷在带着他往北逃的路上遇到匪徒,嬷嬷为了保护他而死,他逃过了危险,慌不择路地逃跑,最后他跑上了一座冰冷的山,山上下着厚厚雪,他最终倒在了冰冷的雪地里。 他再睁开眼时,见到的是笑呵呵的师父以及蹲坐在他身旁的小馍馍。 那个时候,小馍馍伸出小小的手来摸摸他的脸,一脸认真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不会欺负你的。 小馍馍说完这话的时候,甚至低下头扯下自己脑袋上的毛茸茸兔耳朵来给他看,又道:我有毛茸茸长耳朵,可以给你摸摸玩哦。 那个时候的小馍馍还不知道,这天下间,只有他自己才有那样的毛茸长耳朵。 后来,他就成了他的师兄,年龄比他小的小小师兄,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历练,哪怕是洗澡蹲茅厕,他们很多时候也都在一块儿,他们之间,已不再仅仅是师兄弟,而是亲人,是手足,是彼此生命里重如性命的人。 而他们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他们不一样,身为上古三帝之一昕帝转世的他与身体流着妖族血液的半妖小馍馍是不一样的,妖为人世所不容,而帝王血转世却是为诛妖为封印为维系天下安平而生,他与小馍馍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未来的路不同,立场不同,就像小馍馍虽身在云梦山身为望云观弟子,却注定终有一日会被望云观当成敌人从这世上抹除一样。 若让望云观的人知道小馍馍乃半妖之身,望云观必然除之。 可,纵是注定之中的事情,他也还是不愿意面对,怯懦也好,无能也罢,他都不想与他最爱的小师兄交手,所以他选择隐瞒,选择在小馍馍尚未发现的情况下将完成他的人物。 然,可是注定之中的事情终究都会发生?还是这个世间的事情本就弄人? 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始终要面对。 “原来你早就知道天阙山封印为我所破。”长情的面上总是没有表情,让人看不出也猜不透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是师父让你来此的,可对?” 可,面无表情并不表示心无波澜,卫风不愿意与长情交手,长情何尝又愿意? 卫风的悲伤表现在眸中,长情的悲伤则是沉在心中。 阿风是与他一起走过年少岁月的人,是明明是师弟但更多时候却如兄长一般的人,是不管喜怒哀乐都愿意与他受的人,是哪怕伤了自己也要护他周全的人,他是他心中最最重要的兄弟,没有之一,谁人都不可替代。 可他是半妖,他身体里流着一般妖类的血,他甚至还是妖帝后人,是注定要为被封印七千年的妖帝以及妖界做些什么的人。 阿风是人,是云梦山望云观的诛妖道人,更是昕帝轮回之人,是守住封印以保天下安平的重要之人。 他们之间,注定了要有交手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 阿风,也是如此罢。 卫风没有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问他道:“小馍馍你非要解开此地封印不可?” “阿风,你知道我一直在找我母亲。”长情语气沉沉,声音却轻轻,“我已经走出了这一步,不可能回头了。” 他已经解开了天阙山的封印,并且“命轮已动”,他必须与萤儿尽快完成解封使命,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即便他尚不知这所谓的“命轮”是什么。 哪怕与阿风为敌与师父为敌与整个天下为敌,他也不会收手更不可能回头。 “小馍馍,你应该很清楚,你根本就打不过帝王血已经觉醒的我。”卫风眸中伤悲更甚,“你——” “我会死的,可对?”长情接上了卫风的话,“阿风你可忍心杀我?” “我不忍心。”卫风道得毫不犹豫,可他却痛苦地闭起了眼,像是没有勇气看长情似的,少顷,他才又睁开眼。 待他睁开眼时,他眸中只有冷静与决绝,只见他将手上的袖剑指向长情,冷冷道:“可如今的我,不由己。” 从他体内帝王血觉醒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想做什么都可随心所欲的卫风,而是一个傀儡,肩负着天下大任为了天下安平而卖命的傀儡。 身有帝王血,却不能做自己,上天总是喜欢愚弄人,非把人弄得可悲可笑不可。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多言。”长情亦抬起自己的手,指向卫风,“动手吧,除非我死,否则谁人也阻止不了我解开封印。” 下一瞬,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劲由相思情树朝四面八方轰然而出,震得树上的祈愿牌啪啪作响,扫过周围的红豆树,好似无数把利刃飞削而来,猛烈得让人根本睁不开眼。 沈流萤闭起眼低下头抱紧昏迷中的晏姝,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使得她抓着晏姝肩膀的力道愈来愈重,生生抓得晏姝从昏迷中回过神,慢慢睁开了眼。 可晏姝才缓缓睁开眼,却又被这扑面而来的如刀如刃一般的强烈气劲给逼得闭起了眼,她只觉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一根根锋利的丝线割到似的,难以言说的疼。 沈流萤亦有如此感觉,她想睁开眼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可她也如晏姝一样,根本就睁不开眼,就算睁开眼,只怕也会被强烈的气劲给伤了眼。 温凉公子依旧在低头抚琴,对周身这烈烈而起的刃一般的风无动于衷,只不过,他抚琴的动作已变得很慢很慢,以致他的琴声变得很轻很轻,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他手心的血,愈流愈多,他嘴角流出来的血亦如此。 他在树下坐得很安定,就像是他的身子如他身后的相思情树一样在地上生了根发了芽,一动也不动。 卫风身上的血因为与长情交手,不断往下滴落,滴在地上,斑驳了一地。 卫风与长情的武功,皆由无念真人传授,从小到大,不相上下,平日里卫风总是“打不过”,不过是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于偏让他的小师兄,只要他能受的且又能让他的小师兄觉得愉快的,受几拳头又有何不可。 如今,他没有再偏让长情,他们手中的武器都曾是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武器,皆是上上乘的身手,强强交手,所碰撞出的气劲又岂是寻常人所承受得了? 所以,沈流萤与晏姝根本就瞧不见长情与卫风究竟是如何交手,情况又是如何了,她们只是觉得这如刀刃般的劲气烈风愈来愈烈,烈得好似要将她们整个人都撕开。 沈流萤担心晏姝承受不了而有性命之忧,是以她站起身欲将晏姝扶起,先离这相思情树远一些再说,尽管她自己根本就没比晏姝好受多少。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柔柔的琴音入了她们的耳,也是在这一瞬间,沈流萤觉得那卷到她身上来的刀锋般的烈风弱了不少,可她们周身的红豆树却还是如方才一般猛地摇晃着,发出哗哗沙沙的声响。 减弱的风,似乎只有她与晏姝周身的小小范围内的而已。 这轻柔的琴音,在保护她们! 因为这轻柔琴音的缘故,沈流萤得以睁开眼,可她根本就看不见速度快得已经完全化成了两道影子的长情与卫风的动作,她能瞧得清楚的,只有树下抚琴的温凉公子。 此时的温凉公子,比方才她瞧着时又更苍老了,以致他抚琴的双手枯槁不已,颤抖不已。 可他此时却微微抬起眼睑来看向沈流萤与晏姝,嘴角微微扬起,他在笑,温和的笑,柔软得就像她们此时听到的琴音。 在对上温凉公子温柔目光的一瞬间,沈流萤可以肯定,是这琴音在保护她与晏姝,是温凉公子用尽他最后能用的力气在用琴声保护她们。 如此的温凉公子,令沈流萤心有震撼。 她虽不知这温凉公子究竟是什么,但她能肯定,他与此地封印与被封印的妖帝肢体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天阙山中溢散的妖气里充满了妖帝的怨与恨,此处的封印当也会有妖帝的怨与恨才是,可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之地非但没有能夺人性命的妖界之花常笕,便是这与封印与妖帝肢体有关的温凉公子都温柔无比,温凉公子不仅与那只想取尽女子性命的修竹不同,甚至是百姓敬爱的神灵,会帮来此祈愿的百姓实现愿望的“好人”。 眼下,性命垂危的他竟还出手保护她们! 这如何能不让人为之震撼,甚至是……感动。 不管他是人还是妖抑或是像她一样本不当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存在,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善”,如此心怀生灵安康的“善”,怎能让他就这么死去,怎能让他就这么从这个世上消失!? 倘若她的能力没有消失,没有消失—— 沈流萤将双手握得紧紧的,瞳眸晃颤,心中有声音在呐喊。 她想要力量!能挽救生灵的力量! 墨衣墨裳,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我得到力量!才能让我恢复我的能力! “飒——!”因长情与卫风交手而卷起的烈风忽如天塌地陷般猛烈,竟是将周围的一株株红豆树连根拔起砰然倒地! “铮——”那本是护着沈流萤与晏姝的柔软琴音也在这一瞬间变了调。 世界安静了下来,那交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的一蓝一红的身影此时也分开了。 沈流萤终于瞧见了长情。 只见长情停住的地方正正好在温凉公子身旁,好端端安然无恙的模样。 沈流萤揪紧的心还未及舒开,便见长情忽地吐出一口腥红的血水来,与此同时,卫风将自己手上的袖剑指向长情的心口。 “长情!”沈流萤大惊失色,惊呼一声。 卫风胸前背后,血流汩汩,几乎将他浑身上下染了个透红,可他却站得挺直,就像他身上没有伤感觉不到疼似的。 长情则是抬起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心口,面色发白。 他身上没有伤,可他身上却溅满了血点子,脸上脖子上身上手上,尤其是他眉心位置,一点腥红的血居于正中。 这些,都是卫风的血。 卫风此时依旧如方才他们交手前那般冷冷看着长情,沉声道:“小馍馍,我说过,你敌不过帝王血已觉醒的我,哪怕你力量再强,也发挥不出来。” 卫风神色虽冷,可他冰冷的眼眸深处,却是痛苦与悲伤。 他不想伤小馍馍,这是他最爱的小师兄,也是他最疼爱的弟弟,莫说杀他,他连伤他都舍不得。 所以他只是用他的血克制住小馍馍的妖血之力,已然觉醒的帝王血,能克制身带帝王血封印的小馍馍的力量,可若小馍馍依旧不肯收手的话—— “阿风你若想要永远封住我的力量,让我永远都没有办法解开封印,最好的且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我。”长情抬手抹掉自己嘴上及下巴上的血水,面无表情道。 卫风指向长情的手蓦地一颤。 他的袖剑上已沾满了他自己的血,只差剑尖一小部分便将这柄袖剑完全染红,他的手这时有些微往下垂,使得剑上的血慢慢往下流,终是流到了剑尖,他的血此时将他手上的袖剑完全包裹! 这一瞬间,卫风这因为长情的话而颤抖轻垂的手忽地又抬了起来,重新指向长情的心口。 长情的衣裳之下,心口的帝王血印正变得腥红且浮上他的胸膛上来! 卫风手上的袖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抬起,再被这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朝长情的心口刺去! ------题外话------ 心塞,又是码到了凌晨快两点,洗洗睡,姑娘们的留言就先不回了,明天有时间了再回 300、高潮(四) “长情!”沈流萤又是惊呼一声,在卫风将手上的袖剑刺向长情心口的同时霍地站起身欲往长情的方向冲去,可她却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狠狠地栽倒在地! “流萤!”晏姝见状,也是惊呼一声,当即伸出手扶上沈流萤的肩。 沈流萤没有理会晏姝,而是猛地抬起头,急急站起身。 然当沈流萤心慌意乱抬起头再看向长情时,她怔住了。 但此时此刻怔住的不仅是沈流萤,还有长情。 晏姝见着沈流萤突然定住不动了,便也着急地抬起头看向相思情树的方向。 下一瞬,晏姝也如沈流萤一般怔住了,且比沈流萤怔愣更甚。 卫风右手上的袖剑被更多的腥血染红,沿着剑身不断往下滴落,染红了他与长情脚下地方。 可这些血,却不是长情的,而是他自己的。 因为他手中的袖剑伤到的不是长情的心脏,而是他自己的手! 这柄本应刺穿长情心脏的袖剑,此时刺穿的却是他自己的左手心! 刺穿卫风自己左手心的袖剑剑尖已经触到了长情的心口,穿破他的衣裳抵到了他的心口上,可这剑势就在长情的心口上定格住,没有再往前,没有伤他分毫,但可以看得出,只要这袖剑再往前半分,便穿入了长情的心口! 卫风此时正用他被自己右手袖剑穿透的左手死死按着自己的右手,阻挡了他的攻势,就在他的剑将刺穿长情心房刺穿的千钧一发之际! 长情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露出了震惊之色,他怔怔看着以自己的手阻挡住自己攻势的卫风,看着他被自己的袖剑穿透的左手,看着他因为极力制止自己攻势而隐隐发颤的双手,失了神。 卫风亦是死死盯着自己右手的袖剑看,眸中尽是惊骇与慌乱之色。 他在做什么!?他方才……竟是想要杀了小馍馍!? 不对,不是他想,而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控制着牵引着他的手伸向小馍馍的心口,他根本就……无法自控!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方才若非他及时抬起自己的左手来挡,他的袖剑只怕已经洞穿了小馍馍的心口取了小馍馍的性命! 他的血可以控制小馍馍,可他却不是打算控制了小馍馍然后将他杀掉! 小馍馍可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小师兄,他怎么可能取小馍馍性命! 只见长情此时慢慢蹙起了眉心,同时缓缓抬眸看向卫风的眼,薄唇嚅动,似要说些什么,却在这时他又忽地抬起手抓上自己心口!显然他心口的帝王血印正在折磨他。 卫风则是以防自己的手再不受自控而再次向长情袭去,便往后退开。 然,就在他将将往后跨开腿的一瞬间,远处一株红豆树后边有一抹森冷的寒芒晃入他的眼! 下一瞬,卫风以眨眼之速将袖剑从自己左手心里抽出,紧着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面前的长情,与此同时抱着他飞快地转过身,让自己站在长情方才杵着的地方,背对着长情方才背对着的方向。 这个方向,即是那晃入他眼眸之中那森冷寒芒的方向! 可此时此刻,那抹寒芒却不是定在远处的红豆树后,更不是消失,而是朝相思情树的方向飞来! “噗——”只听有什么利器没入皮肉的细微响声发出的同时,卫风倏地吐出一口腥红的血,正正好吐在他正用力推开的长情的身上! 远处,森冷的寒芒再次在红豆树下凝结。 “铮铮铮——”只见已然变得极度苍老的温凉公子不知如何来的气力,忽然用力地拨动琴弦,琴声锐利,向着远处红豆树寒芒乍起的方向。 当即只听远处红豆树的方向有女子的轻呼声响起。 可这会儿,没有谁人去注意听温凉公子琴声的变化,更没有人去注意远处红豆树后究竟是什么人在惊呼,沈流萤、长情以及晏姝的所有神思,此刻全都系在了卫风身上。 只见卫风此时抬起手捂上自己的嘴,他的嘴里,腥红的血水不断涌出,浸过他的指缝,流满了他整个手背。 而他的背上,赫赫然插着三支短小的箭矢!精铁铸炼的箭身在日光下泛着沉重的光泽。 其中的一支箭矢,就正正好插在他背上的心脏位置,并且穿透了他的背,箭簇从他胸膛上露出了出来! 他此时站着的位置,是长情方才站着的位置,假若方才他没有及时抱住长情并与他调换位置的话,这三支精铁箭矢钉入的,便是长情的背!穿透的便是长情的心脏! 长情怔愣地看着血水不断从指缝中涌出的卫风,眼眸大睁,像是傻了一般喃喃唤卫风一声道:“阿风?” “咳——”卫风忽然咳了一声,他的手根本就无法捂住他嘴里咳出来的血,他索性不再捂着自己的嘴,而是放下手抬起眼眸来看长情。 在看到长情的刹那,卫风的身子猛地摇晃,而后往前栽倒! “阿风!”长情惊声,同时伸出手来扶住已然站不稳的卫风。 长情看着卫风血淋淋背上插着的三支精铁箭矢,双手颤抖,瞳眸紧缩。 他身上的气息骤然之间变得冰冷,他紧缩的瞳眸渐渐覆上一层腥红色,杀意伴着寒气生起,他双脚踩着的地方渐渐覆上一层薄冰! 卫风在这时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穿过自己胸膛的精铁箭矢拔出,“叮铃”一声扔到地上后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长情,急急低声道:“小馍馍,不要动用你的妖力!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是妖!” 长情浑身僵直。 卫风抱着长情不松手,忽然笑了起来,笑吟吟地感慨道:“啊,我终究是不舍得伤害我的馍馍小师兄,什么狗屁天下大义,还是没有我的小馍馍来得重要,你说是吧,小馍馍?” “咳咳咳——”卫风虽然笑着,如他平日里那般吊儿郎当的笑,可他的声音却很轻,他嘴里的血,淌了长情满肩膀。 他与长情说完这话时,他的意识及视线已然很是模糊,他靠着长情,转过头看向晏姝的方向,看着惊骇得面色惨白如丢了魂一般的晏姝,笑着抱歉道:“对不起了黄毛丫头,我怕是要食言了。” 与晏姝说完话,卫风阖上了眼,他抱着长情的双手也从长情背上倏然垂了下来。 他终是如长情所言的那般,宁愿伤了他自己,也不会伤害他这个小师兄分毫。 卫风身上不断淌下的血在他闭起眼的一瞬间如被什么东西正用力汲取一般,如注一般倾入他脚下的土地。 “崩——”温凉公子手下的古瑶琴在卫风的血汩汩往地下流时毫无征兆地崩断了,一根接一根,尽数崩断! 一个上古图案由相思情树生长着的土地下浮现出来,腥红如血,大如这相思情树未枯萎时的绿叶伞盖,而这图案的正中央,正是卫风! 卫风的血淌到地上,被这上古图案汲住,让他的血一点一点沿着这图案蜿蜒流动。 这图案与长情心口上的帝王血印很是相似,很显然,这便是西南之谷的封印! “哎……”苍老的温凉公子此时幽幽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阁下想知道的事情,无需在下言说,阁下当也知晓了……”温凉公子抬眸看向抱着卫风怔怔失神得好似一个木头人似的长情,目光温柔。 温凉公子话音才落,他整个人便开始变得透明。 只见他往后轻轻一靠,轻靠着已经枯萎的相思情树,缓缓闭起了眼,神色平静,没有不甘,更没有怨恨。 然,渐渐变得透明的不仅是温凉公子,还有长情怀里的卫风。 长情将卫风抱得紧紧的,好似如此便能留住他似的。 可最终,卫风还是在他眼前在他怀里化为了虚无,与他的血一起,融进了他脚下的封印中! 便是巨大的已经枯萎了的相思情树,也都在这顷刻之间化作了齑粉,随风洒在天地间。 本是挂在树枝上的祈愿牌哗哗往下掉,砸到长情头上身上,他都没有知觉,仍旧维持着抱着卫风的动作僵直地站着。 晏姝则是紧紧抓着沈流萤的手,抖着声音问她道:“流萤,那个混账王八蛋,死……了?” 那个才说了用他剩下的这一辈子来补偿她的混账卫风,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沈流萤在晏姝眸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也无法接受的悲伤。 沈流萤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如此。 事情……怎么会变成如此? 那三支精铁箭矢,又是出自何人之手?是谁人要置她的呆货于死地!? 还不待沈流萤回过神,忽有凌冽杀意朝长情席卷而来! ------题外话------ 看看晚上出不出得了二更,这周是个卡文周,我已吐血身亡在卡文路上 301、高潮(五)【二更】 杀意伴着月白色身影朝发怔的长情席卷而来! 沈流萤大惊,这是—— 白华! 只见他手中剑光如闪电般亮起,刹那之间,竟是向长情的肩、胸以及腰部刺出了六剑! 他的招式看起来并无任何奇特之处,可却快得出奇,快得不可思议!这六剑刺出来,他手中的一柄剑竟像是化成了六柄剑! 沈流萤虽看不出白华的身手,可她感觉得出来他的剑法,势如雷电轰击,锐不可当! 长情脚下因着卫风身上流尽的血而显出的封印腥红如血,如一个奇特的阵法,透着一股诡异的红光,仿佛将长情缚于其中! 沈流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本以为会被白华手中剑刺穿的怔怔愣愣的长情在白华的剑出手之时身形已展动,是以他完全避开了白华的剑势,却也仅仅是堪堪避过而已! 可白华的剑法却如奔腾大河,一泻千里,六招才刺过,紧跟着又是六招刺出,全然不给长情丝毫喘气的机会。%d7%cf%d3%c4%b8%f3 只见剑光绵密,在日光下宛如一片光幕,看不见丝毫空隙,却又如激流泄地,无孔不入! 长情武功虽得无念真人真传,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管武功或是轻功都堪称绝妙天下,可对白华的剑势,他却是每一次都将将避过而已,白华的每一次剑锋都仅与他堪堪擦身而过,他甚至能感觉得出剑锋上的冰寒杀意,若是他的速度慢上分毫,他必将当场毙命! 沈流萤的眼睛一眨不眨,始终跟随着白华的身影,跟随着他手上的剑光,迫切地想要看出白华的招式以及出手方法。 可她看到的却只有两道身影,速度快得连他们的衣袂都无法瞧清。 当白华第九十剑刺出时,只听利刃碰撞而发出的嗡鸣声骤然响起,尖锐得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就在这尖锐声中,沈流萤终于瞧清了白华及他手中的剑。 因为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可沈流萤终于能瞧清的白华的剑,却是停在长情的右肩胛之中! 他的剑,穿透了长情的右肩胛! 长情面色苍白如纸,左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心口,额上冷汗如豆,嘴角血水流溢! 他看着自己脚下的血色封印,喘息粗重。 不行,在这封印阵法之中,他根本无法使出力量,他必须从这封印之中离开,但—— 沈流萤怔怔看着被白华的剑伤了的长情,惊骇万状。 然她的惊骇却不是因为白华手中的剑,亦不是被白华的剑穿透来的长情的肩胛,而是因为长情脚下的血色封印! 因为她看到的不仅仅是透着腥红之色的封印,而是从封印之中蔓延而出的血色藤蔓! 这些藤蔓缠绕着长情的双腿,并且顺着他的身体往上生长,将他的身子也缠绕住! 这些血色藤蔓就像是一道长长的锁链,将长情束缚,让他动弹不了,更离开不得! 不!那些根本就不是如锁链一般的藤蔓,而根本就是锁链! 锁住长情,将他锁在这血色封印之中! 若非如此,他怎可能避不开白华的剑!他怎可能没有还手之力! 白华神色冷冽地看着被自己所伤的长情,心有震惊,道:“无形剑,北刹楼主,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方才利刃碰撞而发出的尖锐之声,便是长情手中无形剑与白华手中利剑的交刃声,可谁人都想不到,长情连出手的机会都未来得及,便被白华伤到。 只怕是白华自己,都想不到。 只听白华又道:“你身上有伤,并非我的对手,放心,我不会取你性命,但我需将你带回去。” 经他方才所见,足以证明,莫长情与上古封印,必有关系。 任何与上古封印有关联的人,都必须带回天枢宫,更何况,他便是那破除封印之人,若非如此,卫风觉不会与其交手。 若非立场对立,兄弟怎会兵刃相向。 并且,从他们方才交手看得出,莫长情不管如何避开他的剑势都不会离开这封印范围,是无意,还是他根本就离不开这西南之谷的封印? 离不开封印,可见这个封印在牵制着他。 可这上古封印为何会对他有牵制作用? 莫长情与上古封印之间,究竟有何联系?又是为何要解开封印? 他……莫非是妖身!? 不对,他若是妖身的话,他为何在他身上觉察不到丝毫妖类气息? 莫长情,你的身上到底有多少谜? 长情对白华的话充耳不闻,他只是死死抓着自己心口,紧紧闭起了眼。 他肩上的血顺着白华手中的剑滴落到地,将他身下迟迟未消失的封印染得愈发腥红。 他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束缚着他禁锢着他,如芒如焰,刺入他的皮肉骨血,将他灼烧,仿佛要将他焚化成灰才罢休! 长情甚至觉得,他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在喧嚣,沸腾着要冲破束缚着他的这股无形之力,喧嚣着要将他体内的妖血之力释放。 阿风,天枢宫,白华—— 长情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眸渐渐变为腥红,他身上的衣裳以及他的发色亦欲发生变化,可又被那束缚着他身子的他看不见的血色锁链死死压制着,即便如此,他抓在心口上的紧抠在衣裳之中的指尖依旧覆上了一层薄冰。 ‘小馍馍,万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是妖!’ 这是卫风消失前对长情叮嘱的话,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无形的锁链,锁住长情体内的所有妖血之力,让他释放不得。 沈流萤眼中,由封印生长而出的血水锁链,此时将长情愈缠愈紧,可沈流萤觉得这锁链紧缠着的不仅是长情的身子,还有她的心。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偏偏就在这时,一支箭矢横到了她脖子上来,锋利的箭镞直抵在她咽喉上,同时听着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你也要和我们一齐回去。” 是方梧桐的声音,冷冷沉沉的声音,与那夜她与沈流萤聊天时那天真的语气不同。 她手上拿着的一把精致的弩机,锋利的箭簇在机口闪着森冷的白芒,随时能夺人性命。 显然,方才射向长情但最终却是取了卫风性命的箭矢便是从这弩机中射出,并且还是三连发!速度更是快准狠! 方梧桐此时的眼神,亦是冷冷沉沉的,不再有平日里的欢脱与嬉笑。 她是天枢宫弟子,入了天枢宫门下,此生就只为守护封印而活,对于任何事情她都可以任性妄为,但在上古封印一事上,她必须绝对的冷静,并且狠心。 所以,方才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朝长情扣动自己手上的弩机机关,哪怕白华阻挡她,她终是毫不迟疑地射出了三支弩箭!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昕帝转世的卫风,本当和他们一样为守护封印而生的卫风,竟然宁可死也要保护一个一心只想着解开封印让天下陷入动荡的人! 好在的是师弟向来不是迟疑之人,虽没有让她杀了那莫家少主但也还是擒住了他,至于莫家少主的这个媳妇儿,不管与封印有无关联,都必须先控制住,以防那个莫家少主还有什么令人出其不意的招,有他这个媳妇在手,就算他再怎么有招也使不出来。 但,看着沈流萤因为长情受伤而怔怔失神的模样,方梧桐终是稍稍缓下语气,道:“不要怪我卑鄙,职责所在。” 只要是能守住封印,再卑鄙的事情她都要做。 “让我跟你们走可以,但我要先过去看看我相公。”对于方梧桐抵在自己喉间的锋利弩箭,沈流萤看也未看一眼,她的面上甚至没有任何惊慌不安之色,相反,她很冷静,冷静得出奇。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慌乱到了极点,不安到了极点。 她不能跟着他们走,她也不能让他们将她的呆货带走,绝不能! 忽有悠悠琴声入耳。 可,瑶琴已毁,温凉公子已消失,此处除了他们几人再无他人,这近在耳畔的琴声—— 是谁人在抚!? ------题外话------ 我觉得……评论区的姑娘们想要把我宰了的心都有了!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302、高潮(六)【一更】 ‘阿夜,你手上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土包子,没见过吧?这叫瑶琴,可以弹的。’ ‘铮——’ ‘哎唷!我说兄弟!你别乱拨行不行,耳朵都快要被你刺死了!’ ‘哦,阿夜你说弹,我就弹一下试试。’ ‘……谁跟你说这样弹的,这是弹曲子用的,不是乱弹的。’ ‘曲子?阿夜你会弹么?’ ‘那当然!不然我拿它来干嘛?’ ‘那阿夜弹一首曲子让我听听?’ ‘怎么?想听啊?’ ‘嗯。’ ‘哈!那我就弹给你听咯!反正我把这瑶琴拿来就是为了弹给你听的,让你这个土包子多见见人间界的东西。’ ‘好啊,那阿夜你弹,我听着。’ ‘阿夜你弹的曲子很好听。’ ‘嘿!那是当然!别人想要听我抚琴,那还得看我乐不乐意!’ ‘那阿夜为何愿意谈给我听?’ ‘傻啊你,你是我兄弟,那能一样?你想不想学,想学的话我教你咯。’ ‘我想学,但是阿夜你为何忽然想要教我这个?’ ‘你不是说你们妖界什么都没有?你不是说你来人间不就是为了多看看人间的东西,想要学学人间界的东西好回去教给你们妖界的百姓?我教会了你,你不就可以回去教他们了么?我可不想我有机会去你们那儿玩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都没有。’ ‘我们那儿的景色很美,不过和人间有些不一样而已,并非什么都没有。’ ‘谁问你你们那儿景色美不美,我只问你你学不学琴!’ ‘阿夜若是愿意教我,我很高兴,也很愿意学。’ ‘这还差不多,哼!’ ‘阿夜,谢谢你。’ ‘得得得,我才不要你谢,过来坐,我先教你识琴。’ 沈流萤在听到琴声的一瞬间,脑海里忽然窜出某个画面,某些声音。 阿夜阿夜,是曾在她梦境里出现过的那两名男子。 这是她从未见过更不相识的人,更不是属于她的记忆,这两名男子究竟是谁,出现在她梦境之中便也罢,为何这个时候会忽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和她听到的琴声可是有何关系? 不对,这个琴声…… 沈流萤转头看一眼方梧桐,只见方梧桐面上并无任何诧异之色,这就是说…… 方梧桐没有听到这个琴声!? 沈流萤当即又转头去看白华,他面上也不见任何异样。 那听到琴声的,便只有她自己!? 琴声……瑶琴…… 沈流萤微微抿唇,方梧桐以防她耍花样,将手上弩箭朝她咽喉更抵进一分。 沈流萤的视线此时瞥到了长情及白华附近的东西,使得她瞳眸猛地微缩。 那是—— 温凉公子的瑶琴!琴弦已尽数崩断了的瑶琴! 不对,不对…… 卫风的血融进相思情树下的上古封印内,强化了封印,不仅让温凉公子消失,便是巨大的相思情树都在顷刻之间化成了齑粉消失得干干净净,为何独独温凉公子的瑶琴没有消失? 瑶琴…… 沈流萤在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方梧桐在这时候沉声道:“你想看看你相公?在这儿看也一样。” 若是让她靠近莫长情,万一耍出什么些花样来,岂不是给自己找事? “呵……”沈流萤冷笑一声,嘲讽道,“眼下我与我相公都被你们钳制,我有无武功你也清楚,以你们的身手,莫不成还怕我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救走我相公不成?” 此时听得白华淡淡道:“师姐,让她过来吧,让她在两丈外看着便行。” 哪怕流萤手无缚鸡之力,但能在天阙山的坍塌中安然无恙活下来的人,不管何时何地,都不当掉以轻心,更何况流萤还有得一手不一般的医术,前两日他便是大意才会让她从自己眼前给逃了,不得不防她身上带着什么让人防不胜防的毒药,莫长情武功深不可测,这是得以控制他的绝佳机会,万不可自己毁了这个机会。 方梧桐倏地蹙起了眉,似是不大同意白华的说法,但她最终还是将沈流萤带着往长情的方向走。 沈流萤在朝长情走去之前先转过身来扶住晏姝的肩,盯着她目光涣散的眼,轻声道:“小姝你且在这儿等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沈流萤声音很轻,但她的眼神却很肯定。 她不会让他们把她的呆货带走,她也不会让小姝有事! 可晏姝这会儿似痴了一般,根本没有听到沈流萤与她说的话。 沈流萤不在意,她与晏姝说完话后便站起了身,跟着方梧桐朝长情走去。 此时长情身上的血色锁链愈生愈多,将他愈缠愈紧,沈流萤甚至能透过他身上的血色锁链乃至他的衣裳看到他心口上的腥红帝王血印正不停地旋转着,他脚下的赤红封印也在旋转着,仿佛要将他吞噬其中似的! 沈流萤看着紧闭着的眼睑,心慌不已,亦心疼不已。 呆货,你等着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方梧桐在与长情还有两丈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沈流萤只是定定看着面露痛苦之色的长情,什么都没有说,反是对白华道:“白兄,在将我二人带走之前,可否容我先在这儿找到我的祈愿牌?” “相思情树都没有了,要祈愿牌还有什么用?”方梧桐拧眉,“而且这地上掉了这么多祈愿牌,你怎么知道哪块是你的?你得找到什么时候?” “我记得方位,在那处找便行,我不过是想要我的祈愿牌而已,不会耽误你们多少时间。”沈流萤道得很真诚。 白华冷冽的眼神不由微微变得柔软,方梧桐眉心拧得更紧,当即将沈流萤扯到一旁,语气不善道:“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找不到也得跟我走,师弟,你先带着那莫家少主走。” 白华再看了一眼沈流萤后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向长情,将本就抵在长情脖子上的剑更贴近他咽喉一分,道:“走吧。” 但,长情未动。 并非他不想动,而是他根本动不了。 因为那唯有沈流萤才看得见的血色锁链将他锁得牢牢实实!牢实得根本就看不见他的双脚!牢实得他的双脚好似在地上的封印里生了根! 沈流萤此时在已经完全断了琴弦的瑶琴旁蹲下身,伸手去摸掉落在地上的小竹牌,一边摸一边道:“我记得大概是在这个地方的。” 方梧桐不说话,只是盯着沈流萤而已,不过她发现白华那儿还没有动静,不由转头去看,这就使得她手中抵着沈流萤咽喉的弩箭微微动了动。 就在这个时候,沈流萤飞快地伸出手,朝温凉公子的瑶琴伸去! 当她的手摸到琴身表面的时候,她惊住了! 这个感觉是—— 方梧桐回过头来继续盯着沈流萤的时候,她正拈起瑶琴已经崩断了的琴弦,用自己的长衣袖挡住手,不着痕迹地用琴弦剌破自己的掌心,同时语气幽幽地对方梧桐道:“这把琴躺在这儿,孤零零的,我能否把它带走?” “一把琴有什么好孤零的?”方梧桐嫌弃道,“要你就要吧,一把破琴,弦都没一根是好的。” 沈流萤却像是得了宝贝似的将瑶琴抱到了自己怀里来,沁出血水的左手紧抱琴身,同时用右手从琴身表面用力拨过! “铮——!”刺耳的弦声陡然入耳! 可明明,那把瑶琴上的琴弦全都崩断了!没有弦的琴,又怎么可能拂得出弦声! 但,这的的确确是弦声!不会抚琴的人才会抚得出的毫无章序的刺耳弦声!并且铮铮不止声! 方梧桐震惊不已,她想钳制住沈流萤的手,可就在她要伸过手的一瞬间,她却发现,她竟是——无法动弹! 她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似的,莫说身子一动不能动,便是眼睑都动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流萤的手在无弦的瑶琴上愈拨愈快,任那刺耳的弦声不断涌入耳朵里来! 然,震惊的不止是方梧桐,便是沈流萤自己,都震惊万分! 她方才震惊,是因为她摸到琴身表面时,她摸到了琴弦的感觉!明明她手下只有琴身而没有琴弦,可她却的的确确摸到了琴弦! 她此刻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她拨响的弦声,竟能将方梧桐控制住! 她想得没有错!这把瑶琴真的能帮到她! 她手心流纹里淌出来的血,依旧有不可思议的力量! 而方梧桐能被弦声控制住,那白华—— 沈流萤急急抬头看向白华,只见白华也如方梧桐一般,怔住了,定住了! 沈流萤心下大喜,却不敢有丝毫大意,赶紧抱着瑶琴朝长情急急跑去,不忘一边飞快地拨动那只有她自己才能感觉得到触碰得到的琴弦! 也不知这弦声的作用能有多久,她必须先到长情身边! 而就在沈流萤手下弦声铮响的那一刹那,那紧紧束缚着长情的血色锁链亦发生变化! 那本是老老实实且看起来无坚不摧的血色锁链竟是——出现了裂痕! “呆货!”沈流萤冲到长情身边,一边将怀里抱着的无弦瑶琴拨得用力,一边着急地唤长情道,“你是不是很痛苦!?我这想办法救你!” 谁知她话音才落,唯有她才能见到的束缚着长情的血色铁链在她那难听得不堪入耳的拨弦声中轰然碎成了碴! 沈流萤很是惊喜,她很想当即就扔了怀里的瑶琴以抱住她的宝贝相公,可她很清楚此时不是时候,是以只是依旧着急地问长情道:“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长情微微点头,抬起手将沈流萤揽到怀里来。 可就在这一瞬间,白华冲破沈流萤手上弦声对他的压制,只见他手中的利剑似幻化为无数柄剑,直朝长情刺来,快如惊鸿! 但,长情却不闪也不避,也没有将怀里的沈流萤推到身后,甚至没有将紧闭着的双眼睁开! 白华剑势快如惊鸿,那无数幻剑将长情与他怀里的沈流萤刺成了靶子! “铮——”沈流萤那因为方才被长情揽到怀里而不得不停止的拨弦声在白华的无数幻剑将他们刺成靶子的一瞬间再度响起!只不过,这一回的弦声,不再是刺耳的拨弦声,而是有章序的琴声,并且,声如兵刃相交!急急如激流浪涌! 那些将长情与沈流萤刺成靶子的幻剑在疾疾琴声中顷刻消失不见,可却不见长情与沈流萤身上有任何被刺伤的痕迹! 因为那些幻剑,根本就没有刺进他们身体,便是碰都没有碰到他们分毫! 既没有碰到他们分毫,又怎可能伤得到他们? 可明明,依白华那惊鸿般的剑势,莫说能挡,便是避都避不了,怎会没有伤到他们!? 白华眸光冷冷。 只因长情手中的瑶琴。 只见此刻长情手上拿着本是由沈流萤抱在怀里的瑶琴,将其如剑一般拄到面前地上,拄在他与沈流萤身前,琴面面对着白华,左手按在琴头上,右手则是贴在琴面上。 很显然,方才的琴声,出自他之手,可明明这把瑶琴,仍旧没有琴弦! 白华冷冷看着长情,他的剑势已经足够快,快到根本就不容人反应,可莫长情却是在这不容人反应的眨眼时间内将瑶琴从流萤怀中拿过,拄到地上并且拨出琴声,他的速度……究竟快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 明明前一瞬他还重伤得不堪一击! 当白华的剑势再次如电如虹般朝长情袭来时,长情蓦地睁开了眼!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5点左右,要是码完得早,就提早更新,就酱! 303、高潮(七)【二更】 墨黑的眼眸,与他寻日里的墨色没有任何不一样! 这此刻这双墨色的眼眸里,却迸射出仿佛要吞尽天地山河般的杀意! 沈流萤紧靠在长情怀里,她的双手手心紧紧贴在长情心口上,将自己掌心里沁出的血死死按在他心口的帝王血印上,哪怕她很想知道她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为防白华看到长情心口的封印,她面对长情而站,用她的背将长情的胸膛完全挡住,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长情。 在看见长情墨色的发及墨色的眼眸时,沈流萤惊喜不已。 起作用了!她掌心的血对这个呆货起作用了! 被长情拥入怀的一瞬间,沈流萤不是抬起双手将他拥抱,而是情急地将自己沁血的手心贴到长情的心口上,原本她掌心流纹里的血能召出墨衣墨裳,且她掌心的流纹能与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相生作用,那她掌心里的血,能否对他有作用!? 现在唯有呆货的力量能与白华他们抗衡,却又不能让他在此妖化,绝不能让他们发现他是妖! 沈流萤本只是赌一赌,不想竟被她“赌”对了!她掌心里的血,真的能控制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 那接下来—— “交给我。”长情微微低头,对上沈流萤的眼睛,道。 声音虽轻,却沉稳肯定,带着十足的胜算。 沈流萤只觉长情浑身寒冷如冰,然他心口的帝王血印却炽热如烧,两重极端的感觉,让长情觉得他体内沸腾的血液中充满了力量! 他右肩上的血顺着他的手臂蜿蜒而下,流到他的手心,沿着他的指尖滴落到了瑶琴琴身上。 他左手手腕上的晶玉手珠正隐隐透出闪动不定的蓝色幽光。 琴声在长情手下再次响起,杀气狂涌! 白华手中的剑光绵密如织网,朝长情罩来! 方梧桐双眼一瞬不瞬地大睁着,任碰撞的力量卷起的厉风扑面,怔在原地,震惊不已,紧张不已。 那个莫家少主的力量……方才还是明显处于下风不是师弟的对手,此时竟是强如磅礴之势,仅一把废了的瑶琴便能将师弟的攻势完全抵挡开!师弟的身手可是连师父都自叹弗如的啊! 假若这个莫长情不是定在一个地方不动,那他的力量—— 方梧桐有些不敢往下想。 以及,明明是一把完全断了琴弦的瑶琴,他们夫妻为何还能拂出弦声!? 莫长情方才明明已经虚弱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何顷刻间却迸发出恍如能吞尽山河的强大力量!? 这究竟是怎样的力量?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是……是那个女人!对!一定是沈流萤! 是沈流萤到了他身边他才忽然变强的! 长情的琴声与沈流萤拨出的刺耳弦声不同,长情的琴声如剑如刃,杀意凛凛,但却只攻白华一人,而非沈流萤拨响的刺耳弦声那般没有杀伤攻击力,仅是控制人的行动而已。 只见方梧桐抬起自己手中的弩机,将其对准紧靠着长情而站的沈流萤。 她本不想杀她,可眼下,不得已! “咻咻咻——”又是三连发弩箭!三支箭都是自取沈流萤命脉! 眼见这三支弩箭就要射穿沈流萤的头颅、后颈以及心脏—— “夺夺夺——!”是飞速中的利刃钉入木器中的闷声,紧跟在利箭飞出划破空气发出的咻咻声后。 那本当要射穿沈流萤命脉的三支弩箭齐刷刷地钉到了长情手中的瑶琴上! 与此同时,瑶琴震出“崩——”的一声厉响,如一把带了锋利厚重的斧子狠狠劈到人心上,仿佛斩断经脉劈碎人骨! 晏姝早已捱不住这变幻无常的琴声,在沈流萤前边疾疾拨响“琴弦”时昏厥了过去。 方梧桐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而伴随着这忽然变转调子的琴声响起的,还有“铛”的一声脆响声,这脆响声,像是利刃被折断了的声音。 不,不是像,而真真就是! 被折断的,是白华手中的长剑! 利剑还在闪着足以夺人性命的锋光,却已断成了两段,一段掉落在地,一段还由白华握在手中。 不仅如此,本是一身月白不沾染一滴血的白华,嘴角此时有血水流出,面色苍白。 只一瞬,他“噗——”地吐出了一大口血,脏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袍。 很显然,他被重创了! “师弟!”方梧桐大惊失色,冲到了白华身边来,扶住他有些摇摇欲坠的身子。 长情看着受伤的白华,抬手轻抚过钉在瑶琴琴身上的三支精铁弩箭,冰冷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嘲讽以及无尽的杀意,道:“这三支箭,不错。” 若非这三支箭乱了琴章,可伤不了白华这般快。 长情说完,轻而易举地将箭簇完全钉入琴身的弩箭拔出,扔到了白华面前,一字一句冷冷道:“不急,我这就让你们给阿风陪葬,让你们整个天枢宫给阿风陪葬!” 长情话音才落,他手中琴声再度响起,如剑出鞘,如刀开锋,如斧劈山,如天倾如地裂! 方梧桐只觉自己脚踩着的地方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不仅是她脚踩着的地方,而是方圆十里乃至整个西原县的土地都在摇晃! 与此同时,掉落了满地的祈愿小竹牌……竟是在这铮铮琴声中漂浮了起来! 方梧桐紧抓着白华的手臂,眼眸大睁,她只觉一股看不见的强大杀意包拢在她与白华周身,包拢着整个西郊,甚至包拢着整个西原县!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白华此时抓上方梧桐的手,飞快地将她推到自己身后,沉声道:“师姐到我身后去!” 然,白华的话音才落,那些不可计数的祈愿小竹牌便将他与方梧桐包围了起来!一层覆一层,不知多少层,却看得出这些漂浮起的围成圈围成球将白华与方梧桐困于其中的小竹牌团如相思情树的伞盖那般巨大!让其中的人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并且,这些漂浮起围成相思情树伞盖般模样及大小的小竹牌上边系着的红绳此时绷直如箭杆如刀刃,那一张张小竹牌就像是锋利的箭簇剑尖,齐齐对准着其中的白华与方梧桐! 就算白华身手再高速度再快,挡得住第一层第二层这竹牌剑势的攻击,也绝挡不住后边不计数的层层攻击! 他们注定要被这些已经在长情的琴声中化成利器的祈愿小竹牌中变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 方梧桐眸中映着周身的这些能取人性命的小竹牌,骇然失神。 长情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此时幽蓝之光闪动更甚。 他右肩上流下的血沾了瑶琴满琴声。 他手下的琴声陡然变调,围在白华及方梧桐周身的小竹牌齐齐朝他们射去!层层叠叠,将他们的身影完全淹没其中! 大地在这一瞬间摇晃得愈发猛烈,仿佛要撕开吞吃掉整个西原县的屋房以及所有的百姓才甘心! 长情眸中怒火与杀意熊熊,已到了不能自控的边沿。 阿风为了他,不惜伤了自己。 哪怕是在生命的尽头,阿风仍不愿意伤他分毫,哪怕立场敌对,阿风所选择的,依然是他这个从小没少要他保护要他操心的小师兄。 若非如此,阿风就不会替他挡剑。 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还在为他考虑。 若非如此,他怎会在拥抱他之前毫不犹豫地将从他心脏上洞穿的弩箭先拔出,他是不想让那穿出他胸膛的箭簇伤了他! 可陪伴了他走过最悲伤也最痛苦的年少时期的阿风,为了他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阿风,竟真的……死了,在这天地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因为天枢宫!因为所谓的天下大义! 如此伪君子的天下,存在有何意义! 这般的天下,应当全都给阿风陪葬! ------题外话------ 我的脑水已掏干,啊啊啊啊啊啊啊! 明天高氵朝部分就能走完了,我的脑子不行了 304、高潮(八) 靠在长情怀里的沈流萤觉到长情有些不对劲,她只觉他身子更冰冷,冷得就像山上终年不化的雪,他心口的帝王血印更炽热,热得仿佛将她的掌心烧化成灰! 沈流萤急急抬起头,只见长情本是墨黑的眼眸此时已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赤红色,他鬓边的黑发在变白,他的耳朵,在消失! “呆货,你冷静一点!”沈流萤想要拥抱长情,可她的双手此时却死死按在他的心口,她不敢松手,她怕自己松了手后会发生什么令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是以她咬咬唇,踮起脚吻上了长情的唇,并且在他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长情这才回过神来,垂眸看向突然吻上他的沈流萤。 在看见沈流萤满是担忧的眼眸时,他眸中的赤红色退了下去,发色及耳朵也恢复了正常。 沈流萤这才松开他的唇,撒气似的瞪他道:“你个呆货,你可不能这时候疯了,你疯了谁保护我?” 他妖化的模样,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长情微微点头,示意沈流萤放心。 在他看见白华的尸骨之前,他万不能妖化,否则阿风就白白死了。 只听沈流萤又问他道:“怎么样了?” 为了挡住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沈流萤不能转身去看身后以及周围的情况,但她能感觉得到脚下土地的震动,能听得清楚长情手中的铮铮琴声,可以想象得出来此时是长情完全占了上风。 “很快便好。”长情看着将白华与方梧桐严严裹住的无数祈愿牌,神色及语气与他面对沈流萤时完全不一样,只有阴冷与杀意。 沈流萤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将额头抵到了长情肩上。 哪怕她心中有再多的不解再多的疑问,此时的她也都只能冷静,待事情结束之后,再一一与这个呆货说。 然,就在沈流萤将额头抵到长情肩上时,只听琴弦崩崩作响,竟又是琴弦崩断了的声音! 可明明就是看不见的琴弦,怎么会断!? 长情的手压在琴身上,眼神更冷。 与此同时,那些围裹着白华及方梧桐的无数祈愿牌这中央似有火光骤燃,亮得刺眼,将这些小竹牌瞬间焚烧! 烧成灰烬! 被烧成无数祈愿牌正中央,白华身上的白袍上血水斑驳,他的身体,此时变得诡异! 只见他的半边身子,竟是如半烧红的火炭一般!烧红的身子上覆着一半灰,此时这层灰色将烧红之色慢慢覆盖,再见这层灰色从他身上剥落下来,让他恢复如常。 “咳——”就在他面上的最后一抹灰色消失时,他不由自控地咳了一声,喷出大口的血来。 “师……师弟!”方梧桐惊骇万状,紧紧抓着白华的手臂。 方梧桐安然无恙,可见方才是白华保护了她,用一种诡异的力量保护了她! 而长情在看到白华身上的异样时,他眸中亦露出了震惊之色,这股力量的感觉—— 帝王血! 白华,竟是帝王血转世!并且与阿风一样,已经觉醒! 若非如此,普通人哪怕身手再强,又怎可能毁得了这瑶琴琴身上不存在的琴弦? 如此看来,他是绝不能让他们活着从此处离开了! 长情手上的无形剑再次出现。 可就在他欲将手中无形剑削向此时毫无还手之力的白华时,那本因琴声而崩碎的由封印而生出的锁链又疯长般而出,束缚住长情,让他即便有力量也施展不出! 方梧桐见着长情的动作突然停住,她便毫不犹豫地背起白华,以最快的速度从此处逃离! “咳——”白华又是咳了一口血,着急地对背着他逃开的方梧桐道,“师姐,你我不能走,封印——” “你连推开我从我背上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管什么封印!”方梧桐急急打断了白华的话。 就算看不见师弟身上有明显的伤口,但她不是傻子,她看得出来师弟受的伤很重,根本就不能再和那莫家少主交手!若执意留下,只有死路一条! “师姐,我等入师门时曾立过誓,纵是丢了性命,也要守住封印。”白华沉声道。 他的态度很坚决,可他的身体却不听意识使唤,方才情急之下为了保住师姐不受伤,他以自身为盾挡住那些如剑般的祈愿牌,伤得不轻,的确如师姐所说,此刻的他连从她背上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受伤的他根本就不是莫长情的对手,就算强留在那儿,也只能做砧上鱼肉,但,既是已立过誓,就绝不能违背,哪怕是死,也要为封印而死。 谁知方梧桐忽然大声喝他道:“我不管!我不管我立过的誓也不管这个封印最后会如何!我现在只管你的命!你的命在我心里比封印重要得多!” 她才不要师弟死在这儿! 方梧桐的大喝声令白华怔住。 接着只听方梧桐闷声道:“本来师弟可以不用受伤的,我知道是我多余出手自以为能帮到师弟但最后却帮了倒忙……师弟你放心,回去我会和师父主动认错,不会让师父罚你的。” 白华终是无奈地轻轻笑了,安慰方梧桐道:“师姐也不过是想帮我而已,师姐无需自责。” 方梧桐紧抿着唇不说话。 白华又微微笑道:“事情已然如此,师姐便不要多想了,这世上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你我所能料想到的,胜败更乃是常事,即便封印不保,事情也会有应对之法,况且卫风已经固化了封印,就算他们想要解,怕也无能为力。” 过了良久,才听得方梧桐惭愧地闷声道:“我以后一定听师弟的,绝对不擅作主张了。” 白华浅笑不语,心下却沉沉。 莫长情那奇怪且强大的力量,究竟是什么? 流萤亦如此,她与莫长情,为何能拨响无弦之琴? 并且,观莫长情方才模样,似是这西南之谷的封印对他有束缚之力,可封印为何会将其束缚? 若他是妖,封印对其有作用许是无可厚非,可他在他身上察觉不到丝毫妖气,是将妖气隐藏了? 不可能,就算妖气能给用这人世之物掩盖,可妖息是绝对隐藏不了,他在他身上也感觉不到任何妖息,他不是妖。 若非妖,封印为何对其起作用? 还有太多的疑惑,许回去一一禀告了师父才能得到答案了。 他身上这伤,怕是也只有回到天枢宫才有办法医治了,毕竟不是寻常伤痛。 良久,忽听得咬着自己下唇沉默的方梧桐又开了口,问白华道:“师弟,方才你想取莫长情的性命时,是打算连沈家小姐的命也一并取了,可对?” 白华微微怔住,并未回答方梧桐的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语气悠悠却肯定道:“是。” 他方才要取莫长情的性命时,不是没有想过不伤害流萤,但,他们紧紧相依,若要取莫长情性命,不可能不伤到她,而他是绝不可能放过莫长情,那他就只能有一个选择——将她一并除掉。 所以啊……像他这样可以狠心得像是没有心一般的人,有何资格谈喜欢流萤,再多的喜欢,终不过是笑谈。 只听方梧桐又道:“她是个好姑娘。” 不过,不适合师弟你,也永远不会适合师弟你罢了。 “我知道。”白华并不否认,“但我这一生,注定了要做无情之人,师姐,你明白么?” 方梧桐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再说话。 重伤的白华则是在她背上失去了意识。 “相思情树”下,重新缠绕上长情身体又将他束缚的血色铁链迫使沈流萤不得不收回贴在他心口的双手,然当她的手才从长情心口上拿开,那血色铁链竟锁得长情单膝跪到了地上! 他脚下的封印血色流动,他心口的封印赤红无比。 沈流萤赶紧伸手去扯长情身上的锁链,着急愤怒道:“这些该死锁链!你们离我的呆货远点儿!” 可,就算沈流萤再怎么想要扯开长情身上的锁链,她的手都碰不到那些锁链,她只能感觉到如刀扎如火烧一般的灼痛感,只见她毫不犹疑地将自己手心里的伤口用力抠破,让血水流出更甚,再一次伸手去扯那些锁链。 这一次,沈流萤实实在在地碰到了捆锁长情的锁链,掌心一股被通红的烙铁狠狠烫灼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令她浑身不禁紧绷起来,尽管如此,她却不愿意松手,而是咬牙用力扯着铁链。 “萤儿!”痛苦的长情见着沈流萤疼痛,心紧紧拧了起来,劝她道,“萤儿莫管我,这个封印会伤了萤儿的!” “你闭嘴!”长情的话音才落,他便遭来沈流萤狠狠一瞪眼,骂他道,“我不管你我还管谁!?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有事,不然——孩子生出来我不养!听到没有!” 长情看着恼怒的沈流萤,是他捧在掌心里疼着呵护着的小女人,眼下却是让她为他受了伤。 这世上,唯有无能的男人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伤。 他现下要做的,是需先冷静下来,唯有冷静下来,才想得出如何从这由阿风的骨血融入固化了的封印中离开。 长情被血色的锁链束缚得无法动弹,甚至痛苦得额上冷汗直流,他身上的锁链眼下已压迫得他双膝都跪到了地上,不仅如此,他身下的封印似乎还有吞噬他的征兆,他的身子,正在慢慢往封印中沉下! “萤儿。”只听长情轻轻唤了沈流萤一声,却遭来沈流萤恶狠狠一记瞪眼,“别叫我!” 沈流萤心中此时紧张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这个呆货,居然让她别管他!她怎么能不管他!?他是她的相公!她怎么可能不管他! “萤儿,我错了。”长情一副委屈兮兮的口吻,再看他那张因为痛苦而苍白的呆萌面瘫脸,沈流萤的心瞬间软了,只听长情又道,“萤儿将脸朝我靠近一些。” 沈流萤照做,她以为长情想到了什么能救他自己的办法要跟她说,谁知当她将脸靠近了长情后他竟是在她唇上用力啄了一口,使得沈流萤气得跺脚,“莫长情!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亲了萤儿我才有力气想好咱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长情面不改色地说着明显调戏的话,明明痛苦得连说这般简短的一句话都气喘吁吁,却还有心思玩笑,气得沈流萤踮起脚狠狠咬上了他的脸颊! 见到了沈流萤跳脚的模样,长情心中很是满足,他说过他会一直陪在萤儿身边,他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孩子,怎么可能把自己交代在这儿,他们既能解开天阙山的封印,也一定能解开这西南之谷的封印! 给他们施以阻拦之力的人此时已经离去,不会有人再对萤儿构成伤害,要解开此地封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不过是眼下时间很迫切罢了。 “萤儿,我身下的封印似乎要将我吞噬进去。”长情此时很冷静,冷静地与沈流萤分析眼下情况,“我的小腿已经沉到了封印之中。” 尽管封印对他的束缚折磨得长情极致痛苦,但他在极力忍着,忍着不让自己意识涣散,假若他的意识涣散,怕是永远都见不到萤儿了。 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与清醒! 沈流萤听着长情的话,急急低下头去看,当她见着长情的小腿真的已经没到了腥红的封印之中时,她慌得六神无主,只死命地抽提着长情身上的锁链,好像如此就能将他从封印里扯出来一样,一边慌乱道:“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萤儿别慌,别慌。”长情轻声唤着沈流萤,“来,看着我的眼睛,冷静些。” 长情的声音此时对沈流萤似有一股温柔的力量,能抚平她心里的不安,令她听着他的话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睛,安静了下来。 只听长情又道:“我很好,我没事,我还好好地与萤儿说着话不是?别慌,我们来想想应该怎么做,我们还有一些时间。” 沈流萤用力点点头,听了长情的话。 长情本是要沈流萤将手收回去,他不忍心看着她的手血流不止,可他知她一定会拒绝,便没有多此一言,而是问她道:“萤儿方才可是说我身上有锁链捆着我?” 沈流萤点点头的同时反问长情道:“你看不见?” “我看不见。”长情道,“但我感受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再束缚我压制我,让我动弹不得更逃离不了。” “像是漠凉国的妖气,我能感觉得到但是你却感觉不到一样?”沈流萤紧紧拧起了眉,“为什么?” “这个问题我目前也不知,待解除封印之后,你我再想这个问题也不迟。”现在不是揪着这个问题来想的时候,“但方才萤儿抱着瑶琴拨动琴弦靠近我时,这股束缚着我的力量消失了。” 所以他才能以琴为刃,与白华交手。 “那时我看见这些锁链全都碎了!”沈流萤急急道,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松开了抓着长情身上锁链的手,“瑶琴!那把瑶琴!” 沈流萤边说边急切地转身去抱起掉落在她身后的瑶琴,可是—— “我摸不到琴弦了……”沈流萤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这会儿又紧张不安起来。 前边是因为她拨响了琴弦才会暂时控制住方梧桐他们,也是因为她拨响的弦声让呆货身上的锁链碎裂,可她这会儿摸不到琴弦,又该怎样来拨响琴弦!? 沈流萤不相信自己抚不到琴弦,是以她将手在琴身上不断地来回拨弄,可不管她如何拨弄,都拨不出丁点弦声。 “怎么办,呆货,怎么办!?”沈流萤慌乱地看向长情。 “萤儿,来,到我身前来。”沈流萤的模样让长情心疼,沈流萤抱着瑶琴靠近长情,长情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又安抚她道,“萤儿别慌,萤儿一慌,我的心都乱了。” 沈流萤不由咬上自己的下唇,点点头,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瑶琴的琴弦方才已被白华的力量崩断,抚不出声了。”长情顿了顿,随即问沈流萤道,“萤儿方才之所以会用这把瑶琴,可是在此前听到了琴声?” “你也听到了!?”沈流萤惊诧地看着长情。 “嗯。”长情点点头,那琴声,就近在耳畔,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他心中抚琴似的,“我甚至隐隐听到有谁人在那琴声中说话。” 说,我教你抚琴,你学会了就回去教你们妖界子民吧。 可是是谁人在说话,他根本不知。 沈流萤震惊更甚,阿夜……呆货也听到了阿夜和那个男子说话的声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夜不是只出现在她梦中的人吗,为何呆货也会听到!? “可……瑶琴的琴弦明明就已经断了,我们为何能拨响琴弦?”沈流萤急急问道,现在不是想阿夜的事情的时候。 长情没有回答,因为这也是他在想的问题。 他的目光,落到了瑶琴琴身上。 他不仅能拨响这把无弦之琴,他在碰上这把瑶琴的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若非如此,他怕是根本不能将白华重创。 瑶琴…… 长情看着瑶琴琴身上沾着的他与沈流萤的血,眸中忽有白芒闪过,瑶琴! “萤儿!”长情颇为急切地唤了沈流萤一声后问她道,“萤儿可还记得你我在天阙山时如何解开寒潭底的封印的?” 之所以这般问,是因为对于那时候如何解开天阙山封印的事,长情记得并不大清楚,他只记得,那个时候的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不由自控。 沈流萤记得清楚,因为那时候的长情给她的感觉极为陌生,“将你我的血滴到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上,可那时是那朵晶玉芍药就在我们眼前,封印就在那晶玉芍药里,可现在这封印,已经洒了你的血也滴了我的血却不见有任何动静,会不会是不同的封印解开的方法不一样?” 沈流萤愈说,将眉心拧得愈紧,不对,当时在天阙山的寒潭底,她虽然意识已经模糊,但她意识模糊间感觉得到当时长情握着她的手一齐按到了那朵硕大的晶玉芍药上,难道是他们这会儿也要紧握双手按到这地上的大封印上!? 不对,这个感觉也不对,可是什么不对,她又不知道。 沈流萤抓着瑶琴的手愈收愈紧,她的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到了瑶琴上来。 这一瞬间,她蓦地想到了什么! 她猛地抬起头,正正好对上长情的眼睛,从长情的眼眸里,她看到了与她一样的猜想。 “瑶琴!”沈流萤不禁脱口而出。 这把瑶琴太诡异了!温凉公子消失它却还在,相思情树消失,它依旧在,哪怕琴弦尽毁,他们依旧能拨响它!并且只有他们听到了那忽然入耳的悠悠琴声,只有他们才能拂响这把无弦之琴! 或许,它就像是天阙山寒潭底那朵晶玉芍药一般的存在! 或许……它才是这西南之谷的封印真正所在! “对,瑶琴。”长情微微点头,萤儿心中所想,即是他心中所想。 或许,这把瑶琴才是封印的最关键。 “咳——”长情说完话,被身上紧绞着他束缚着他的锁链绞得终是有些承受不住,吐出了一大口血来。 “呆货!”沈流萤赶紧抬手来捧住他的脸颊,既心慌又心疼。 此一刻,长情身下的封印竟加快了吞噬速度,不过眨眼间,长情的身体便已没入了封印之中大半!唯余他腰身以上的部位还露在地面上! “长情!”沈流萤又惊呼一声,只见她扔开瑶琴,死死抱住了长情,惊惶更甚! 上一次在天阙山寒潭底,解开封印时,长情是妖化为半妖之形了的啊!且还需她将手心贴在他的心口上!可现在,他的力量不仅被封印之中的锁链完全束缚,她的手心根本就扯不开已经将他锁住的层层锁链以贴到他的心口上让他妖化,更何况,她现在根本就没有诡医之力! 就算知道了解开封印的关键,就算这个关键就在他们眼前,他们也无能为力! 沈流萤心慌情急之下,竟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抱住长情,抱住被锁链紧紧束缚住的他!全然不管那热烫如烙铁般的血色锁链是否伤到她! “萤儿!”此时此刻,慌乱不安的便不仅仅是沈流萤,更是长情! “萤儿快松手!”长情面上是极难见到的惊慌之色,这是连他都难以忍受的封印之力,萤儿的身子怎可能承受得了! 可沈流萤非但不松手,反是将他抱得更紧,决然道:“你若是消失,我就跟你一起消失好了!” 沈流萤身上被封印之力一并吞噬得明显微弱了气息让长情无法接受,只见他拼命挣扎,要挣脱开束缚着他的锁链拥住沈流萤,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挣不开束缚,都无法拥抱他心爱的女人,只能眼睁睁感受沈流萤愈来愈弱的鼻息。 不……不——! 他才失去了阿风,他不能再失去萤儿! 他怎能再失去萤儿! 他绝不能再失去萤儿——! 当此之时,长情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骤然迸射出幽蓝的光,与此同时,他的眸色骤然变为赤红,发色倏白,脸颊旁的耳朵消失,头顶上瞬间立起两只毛茸长耳朵! 他竟是妖化了!挣破了身上的锁链以及封印之力,妖化了! 不仅如此,那束缚着他的锁链在这一瞬间碎裂成碴! “萤儿!”得了自由的长情当即紧紧揽住沈流萤,沈流萤看着他血色一般的眼,感受他真实的怀抱,惊喜不已,抬起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呆货!” 长情在沈流萤眉心上落下长长一吻,这才道:“萤儿,把手给我。” 沈流萤用力点点头,松开了长情的脖子,将自己的右手递给了长情。 只见长情用断掉琴弦用力剌破自己的左手掌心,然后握住沈流萤递来的右手,与她一齐将沁出血的掌心按到了瑶琴琴身上! ------题外话------ 明天还有一点点,高氵朝部分就结束了!我的脑子就可以稍微解放解放了! 不要嫌弃今天没有二更,今天更新的字数不少啊,看收费点数就知道了! 305、高潮(末!) 从沈流萤手心里流出来的血是鲜红色,而有长情手心里流出来的血,却是蓝色!与天阙山寒潭底沈流萤见到的一样,与他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此时透出的幽蓝色一样! 幽蓝的血与鲜红的血沾染到瑶琴琴身上,瑶琴瞬生变化!只见琴身之中忽然现出一个奇怪的图案来,与他们脚下的封印图案一模一样!就在他们手心之下!同时她的掌心有被烈火灼烧般的感觉传来,传遍她全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灼烧起来! 可覆在她手背上的长情的手却是寒冷如冰!寒得仿佛要将人冻成坚冰! 冰与火的感觉,就像是她赤红的血与他幽蓝的血! 就在这时,只见琴身之中的赤红封印与长情心口上的帝王血印同时迸射出灼痛人眼的红光,刺入沈流萤的眼睛,迫使她不得不将眼睛闭上。 下一瞬,沈流萤又拧着眉慢慢睁开眼,在刺眼的红光中,她在长情的眉心上瞧见了一朵极致绽放的芍药花! 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耳畔,她甚至听得长情口中轻轻喃声,“你我兄弟,芍药为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长情念完,握着沈流萤的手朝瑶琴之中现出的封印更用力压去,让他们掌心里流出来的血流出更多。 红与蓝的血相融,顺着封印而流动,将封印原本的腥红色完全覆盖! 本是红蓝交融的紫色,在完全覆上封印之后,竟是骤然变成了幽蓝色!便是他们身下的大封印,也都在这一瞬化作了幽蓝色! 不仅如此,地上瞬间开满了幽蓝色的妖花常笕,将他们脚下的封印完全覆盖,令其无影无踪! “呆货,这是……”沈流萤惊于自己所见,即便在天阙山寒潭中已见过如此奇异的一幕,可毕竟那时作为一个旱鸭子的她憋在水里实在憋不住了,意识不清楚瞧得也不真切,但眼下,她是什么都瞧得清清楚楚,感受得明明白白,如何能不让她震惊? 而他们手下的瑶琴,此时竟也完全变成了幽蓝色! 同时,一阵地动山摇的感觉席卷而来! 长情抓紧沈流萤的手,将她紧紧抱进自己怀里! 这一次,哪怕再遇到封印之中错乱的时空,他也绝不让萤儿离开他身边!萤儿是他的妻,绝不能与他分离! 沈流萤忽然撞进长情怀里来的时候先是微微一怔,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张开双臂也将他抱得紧紧的。 哪怕再如上次那般错了时间错了空间,他们也要在一起,不分离! 紧紧相拥的他们没有发现,长情心口本是赤红的帝王血印在他们相拥之时淡化了几分,而这淡去的赤红色,不是消失,而是融进了沈流萤的身体中!如被她身体中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汲过来一样! 地动山倾的感觉更甚! 已然变成幽蓝色的瑶琴亦随着摇晃的大地晃动不已! 长情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这时从他手腕上掉落下来,正正好掉落到瑶琴上。 “啪嗒……”晶玉手珠掉落到瑶琴上发出极轻极轻的声音。 下一瞬,幽蓝色的瑶琴忽如一道激流遇上了漩涡,动荡扭转,忽然!如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生生撕碎了一般,竟是化成了无数细小的碎片朝四面八方荡开! “轰隆隆——”山倾地陷! 长情将沈流萤拥得更紧!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忽然抚上了长情的脑袋,动作轻轻,饱含温柔。 长情震愕,蓦然抬眸。 撞入他眼眸的,是一双男子温柔的眼,眉心一朵芍药,却与他眉心半为幽蓝半为赤红的芍药不一样,而是完全的幽蓝色。 妖帝!? 可也仅仅是一瞬,这双温柔的眼便消失不见,长情所看见的,是瑶琴那碎成的并且朝四面八方荡开的小碎片化作了一片又一片青绿的小树叶,如细雨一般飘飘洒洒而下,随着阳光随着微风,落到西原县的每一处地方,每一户人家。 摇晃的大地在这一刻平息,山未倾地未陷,一切仍如常,就像方才那地动山摇的情况不曾发生过似的。 长情与沈流萤也还是在原处,没有分离,亦没有消失,依旧紧紧相拥在一起。 长情在她眉心上落下轻轻一吻,沈流萤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正正好见到一片青绿的小树叶从她眼前飘落而下,且正正好就要从长情的嘴前落下,沈流萤笑着踮起脚,吻上长情薄唇的时候,那片青绿的小树叶落到了他们相贴的唇上,然后,化成了莹莹绿光,消散不见。 那些飘飘扬扬而下的漫天小绿叶在落到地上树上屋顶上或是人身上时,全都化作了点点萤绿的光,成了西原县无数年后依旧盛谈的奇景。 沈流萤就在这漫天的叶雨中开心地将长情扑倒在地,压在他身上,噙着他的薄唇不放,好像怎么亲都亲不够似的。 “光天化日,不知廉耻。”忽然,一道虚无缥缈且带着深深的嫌弃的声音在他们身侧响起。 沈流萤眼眸微睁,这个声音—— “墨衣!”沈流萤当即在长情身上坐起! 只见墨衣就站在她身旁,还有墨裳。 “墨裳!”沈流萤一见着墨衣墨裳,当即冷落了长情,张开双臂就要往墨裳身上扑,哪怕她知道她根本就碰不到他们分毫,“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们了!” “汝做得很好。”墨裳声音轻轻,语气温柔。 却听沈流萤关于封印的事情什么都不问,更不问他们为何出现了,而是着急道:“小姝……小姝!” 沈流萤说完,当即从长情身上离开,转了身便着急地往晏姝的方向跑去。 长情亦慢慢坐起身,看向自己身侧。 只见他身侧曾一瞬间开满妖花常笕却也在顷刻间枯萎消失的地上躺着两颗晶玉手珠。 长情伸手去将两颗晶玉手珠拾起来时问尚未从他身侧离开的墨衣道:“前辈,阿风他……可有回还之法?” 墨衣语气淡漠,“无能为力。” 长情将晶玉手珠在掌心里抓得紧紧,紧紧。 墨衣看着长情,少顷又道:“汝体内克制汝妖血之力的第二道封印,破了。”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墨衣曾与他说过,食用过妖界之物妖花常笕的他,他体内第二道封印所压制的妖血之力便会自行觉醒,他若不动用妖力则已,若动用妖力,由师父与阿风在他体内设下的第二道封印便会完全崩毁,届时他将会是一个真正的“半妖”。 方才,他为护萤儿,已然动用了妖力,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他的模样,再变不回人了。 就如消失了的阿风异样,再也回不来了。 * 此时此刻,召南国某处,那个深埋在地下的开满妖花常笕的山洞里。 位于洞内正中央,似沉睡了一般的白色衣裳的女子身下,满地的幽蓝常笕之下突然迸射出刺眼的白光,山洞四壁及顶上也亮出同样的白光,将这个山洞映得亮如白昼! 布满了整个山洞的大大小小的符印此时从常笕之下显现出来,尤以女子身下的那道布满整个地面的符印最甚! 只见这些本是亮出白光的符印骤变为赤红,与幽蓝的常笕交相辉映,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整个山洞忽然动荡起来,仿佛要倾塌了一般! 本似沉睡了一般的女子倏然睁开眼!眼眸大睁,晃颤不已。 这个感觉,这个感觉…… 这世上又有一处封印被破了!? 是谁在为妖帝解除封印?是谁在想要解救妖界?是谁在与这个人世为敌!? 可会是……她的长情!? * 云梦山,望云观。 无念真人怔怔看着自己手上破碎了的昕帝骨戒,掌门无道真人紧紧蹙着眉,面色凝重。 “我的阿风小儿……”无念真人面有悲痛之色,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么……? 无道真人则是沉声道:“昕帝骨戒破碎,不祥之兆,西南之谷封印被破,六处封印还余四,封印之力已失衡,师弟,你如何看?” 无念真人沉默良久,语气沉沉道:“接下来的封印,交给我。” 无道真人抬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念真人的眼睛,冷冷道:“我还以为师弟你要说你要亲手清理门户。” “师兄。”无念真人亦目光冷冷地对上无道真人的眼睛,冰冷道,“你曾与我保证过,绝不插手那孩子的事情。” 无道真人道:“但前提是他没有为祸世间。” “那我也曾说过,所有想要伤害我徒儿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无念真人语气冷如刀刃,眸光森寒,“哪怕是师兄你,也一样。” 无道真人将眉心拧得紧紧,末了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师尊当年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就会跟自己人作对的徒弟!” 无念真人不做声。 无道真人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守护封印自来是天枢宫的职责,我望云观只需做好我等当做的事情便行,以防生变,你还是留在云梦山上,云梦山才是最为重要之地,余下封印的事情交由天枢宫来处理,届时不管天枢宫如何处理,你都不可插手,别忘了你的师命你的职责。” “……” “还有,让你留在云梦山是留在这南云梦,不是你那乱七八糟的北云梦,你若不从,我就只能以掌门的身份来命令你了。” “知道了知道了。”无念真人忽然一脸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不就是搁这无趣得不行的南云梦呆着?我知道了,师兄你可以闭嘴了。” “……” “没事的话我走了,睡觉去。” “还有一事。”无道真人在无念转身时又道,“封印之事你无需再管,如若天枢宫有什么事情,皆由我来处理。” 无念真人脚步微顿,又是什么都没有说,抬脚走了。 * 西溪郡,西原县,西郊。 沈流萤着急地冲到晏姝身旁,扶起昏厥的她,急切地唤她道:“小姝,小姝你醒醒!你醒醒啊!” 晏姝在沈流萤的急切声中缓缓睁开了眼,可她那双原本满是灵气的大眼睛此时空洞洞的,虽然张开了眼,却像什么都看不见不在意似的,更像是听不到沈流萤与她说话一般,让沈流萤既着急又心疼极了。 就在这时,只听站在她身旁的墨裳轻悠悠道:“汝之能力已复还,想汝心中所想,念汝心中所念,救她腹中孩儿吧。” “可是我……”沈流萤一脸不安,她虽有超乎天地寻常的诡异医术,能让枯骨生肉,能让濒死之人痊愈,可她却从来没有起死回生之力啊!更何况还是一个尚未出生仍在腹中的孩子! 墨裳依旧轻悠悠道:“吾曾言,汝若完成使命,便会真正得到吾与墨衣的力量,予一个小小生命起死回生之力,汝能做到。” “我……能么?”沈流萤低头看看与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的自己,不可置信地问墨裳道。 墨裳微微点头,“汝能,相信汝自己。” 沈流萤没有再问墨裳什么,而是转头重新看向晏姝,抓着她的肩将木然的她搂到怀里轻轻抱了抱,温柔却肯定道:“小姝,相信我,我能做到,我能做到的!” 想心中所想,念心中所念…… 她想救小姝的孩子,她不想小姝失去孩子,小姝是个好姑娘,老天不应该这样对待她,所以—— “把小姝的孩子还回来给她吧!”沈流萤看着晏姝的大肚子,说着祈祷的话,同时将自己的手心贴到晏姝的大肚子上,轻轻抚摸着,温柔,虔诚。 她手心的血沾在晏姝的大肚子上,然后,透过她的肚皮融进了她的身体里! 待得沈流萤的话音才落片刻,她忽然觉得她手下的晏姝的肚皮轻轻动了一动!又动了一动! 沈流萤惊喜抬头,看向晏姝的眼睛,激动道:“小姝!小姝!孩子动了!你自己摸摸!快摸摸!” 晏姝本是空洞洞的眼睛此时有了些光泽,沈流萤见她好一会儿都没动静,便抓上她的手让她自己摸上她的大肚子,感受肚子里孩子的动作。 只见她的肚皮下孩子似翻了个身,在她的手心下鼓起一波起伏。 晏姝的手僵住,整个人也僵住了。 她的孩子…… “流萤……”感受到孩子的一瞬间,晏姝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肚子好疼……” ------题外话------ 终于码完高氵朝部分了!啊啊啊啊啊啊!猴开森啊啊啊啊啊啊! 看!我对小姝真的是亲爹! 然后,公布昨天评论区抢答获奖名单,一共十道题:夕颜月答对6道,阿凉姑娘答对2道,鑫鑫小宝和137**9790各答对一道,请在评论区留言领取奖励 306、小姝生孩子! “肚子疼!?”沈流萤看到晏姝哭,本就心疼,再忽然听得她说肚子疼,这会儿不仅是心疼,更是心慌,急急忙忙道,“我这就给你把脉!” “流萤。《 ”晏姝没有伸手给沈流萤,反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的眼睛,颤声问道,“我的孩子……他还是不舍得离开我,所以回来找我了对不对?” “对。”沈流萤用力点点头,安抚泪流不止的晏姝道,“小姝是个很好很好的娘亲,要是错过了小姝,他可就找不到比小姝再好的娘亲的,所以他又回到了小姝的肚子里来。” “那他就不会再离开我了对不对?”晏姝又问,将沈流萤的手抓得更紧。 “不会了。”沈流萤微微笑了起来,肯定地回答道,“他不会再离开小姝了,不仅不会离开,他还会让小姝抱抱他,然后看着他长大。” 这回轮到晏姝用力点点头。 沈流萤将手从她手心里抽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温柔道:“来,我先给你把把脉,看看孩子的情况。” 当沈流萤正翻过晏姝的手心时,只听晏姝又问她道:“那卫风那个混账王八蛋呢?” 沈流萤怔住,手微微一僵。 “他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对不对?”晏姝声音抖得厉害。 沈流萤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 “他才说了将他剩下的这一辈子都赔给我的……”晏姝泪流更甚,“他就是个只会戏耍我的混账……!” “小姝……”晏姝的模样让沈流萤觉得心里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若是不动情不生意,便不会觉得受伤,可若是动了情生了意,又怎还能做到无坚不摧? 小姝的心里是有卫风的,在临城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小姝对卫风动了情,否则她又怎会不由自主地盯着卫风瞧,只不过那时候仅是姑娘初生情意时的喜欢,可时间这种东西,能抚平人的伤口,亦能加深人的情感。 小姝……是后者吧,否则又怎会在提到或是见到卫风时反应那般激烈。 就在这时,晏姝又忽然用力捂住自己的大肚子,清秀的小脸因为疼痛而拧到了一起,“好疼……” 沈流萤赶紧将手搭上她的手腕,这是…… “要生了!?”沈流萤更紧张更着急,“小姝你还能不能忍着回到你住的地方!?” 却见晏姝额上因为疼痛而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艰难道:“流萤,我好疼……我走不动……” 沈流萤再看晏姝身下已经见了的红,这会儿紧张得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怎么办,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更重要的是……她没帮女人接过生啊! “流萤……”晏姝一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用力抓着沈流萤的手,紧张道,“我的孩儿,是不是要出来了?” “嗯!”沈流萤急切地点点头,“小姝很快就能见到孩子了!” 但是,看小姝这副连站起都困难的模样,难道真的要在这荒郊野外把孩子生下来!? “啊……”晏姝忽然将沈流萤的手抓得更紧,额上的细汗凝成了珠,顺着鬓边往下流,“流萤,我真的好疼……” “小姝。”沈流萤紧紧握住晏姝的手,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冷静,“我们回不去你住的地方了,你要在这儿把孩子生下来,别怕,我陪着你,我帮你接生,保证你的孩子安然无恙,你可相信我?” “嗯!”晏姝将头点得用力,也将沈流萤的手抓得用力,用力得她修剪得平整的指甲都快要嵌进沈流萤的手背里,“我相信流萤!” “那就要辛苦和委屈小姝了。”沈流萤伸出手抚了抚晏姝鬓边散乱的发,然后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外裳脱下来一边道,“用我的衣裳先给你枕着头,你先躺下,容我先和长情说句话。” 晏姝又是点点头。 沈流萤将外裳脱下后急急地折叠起来,放到地上,然后扶着晏姝在地上躺下,幸而地上有短小柔软的荒草,正好可以让晏姝躺着,既不冰凉也不扎人。 沈流萤扶晏姝躺下后还就着衣袖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一记额上的汗,温柔得像个阿姊。 而后,沈流萤急急站起身后转身就要去找长情,然她一转身,便见着长情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白发赤瞳,头上竖着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 晏姝在看到这般的长情时震惊得一时间竟是忘了疼痛,只睁大了双眼盯着长情看。 沈流萤见着长情还没有恢复人的模样,也有些诧异,但她这时一心只系在晏姝身上,没有多加在意长情的模样,只当是时间还没有到所以他恢复不了而已,只见她急切地抓上长情的手臂,道:“小姝要生了!我要在这儿帮小姝接生,你快去马车上找找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快去!” 谁知长情不动,只一脸正经道:“我可以留在这儿帮萤儿的忙。” “帮你的头啊帮!”沈流萤当即跳脚,“我给小姝接生,你一个不相干的大男人你在这儿帮什么忙!?你不臊小姝还没办法忍呢!你别在这儿给我添乱就行!赶紧去马车上给我找东西!把能拿来的东西都给我拿来!赶紧的快去!” “是,萤儿。”看着沈流萤着急得不行的模样,长情很听话,只见他应了声后便转身离开,沈流萤则是在他转身时忽然扯住他,“外裳脱下来给我,快!” 长情照做。 沈流萤一边朝四周看一边将长情递给她的外裳裹到他头上,挡住他纯白的长发以及毛茸长耳朵,道:“以防有人来,可不能让人瞧见你这副模样,我现在要照顾小姝,待会儿才顾着你,乖啊。” 沈流萤说完,摸摸长情呆萌的脸,末了还踮起脚在他脸颊上亲一口,将他推走了,不忘道:“看秋容和卫子衿他俩要是没有被打得动不了的话,就叫他们赶紧冲到街上去买些软布,还有准备一把剪子来,然后先把他们的衣裳剥下来给我!” 被沈流萤推着离开了的长情抬手摸一把裹在自己头上的外裳,什么都没有再说,大步离开了。 而许是沈流萤初初恢复能力的缘故,墨衣墨裳只出现一会儿便消失不见了,唯她双手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恢复如常。 待沈流萤重新在晏姝面前跪坐下身时将她的双腿曲了起来,打开—— 晏姝则还没有从方才见到长情的长耳朵红眼睛中回过神来,只听她怔怔着问沈流萤道:“流萤,那个大个儿……真的是你的那只兔大爷!?” 沈流萤笑了,点点头,伸出手再轻轻抹了抹晏姝眼角的泪,道:“对,小姝你原来全都说对了,那只兔大爷就是个男兔妖,等小姝把孩子生下来了,我再和小姝好好说这个事,保证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怎么样?” 晏姝想笑着点头,可她的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她明明想笑,偏偏落下泪来。 “流萤,我的肚子真的好疼好疼,我没有生过孩子,我有些害怕……”晏姝的面色发白的厉害,她眼眶里闪烁不停的泪花让她看起来羸弱不堪,她整个身子都在轻轻发着颤,尤其是双腿颤得颇为厉害,声音里充满了紧张。 沈流萤也紧张,可这会儿她挑起的可是让晏姝平安生下孩子的重任,还要一边安抚她受伤的情绪,她就算再如何紧张也不能表现出紧张,只能冷静道:“别慌,孩子会平平安安生下来,小姝也会没事的。” “我听流萤的,我听流萤的……”晏姝将自己肚子上的衣裳揪抓得紧紧的。 长情很快便拿了从卫子衿及秋容身上剥下的衣裳来给沈流萤,然他还未能走近沈流萤便被她喝止住,只让他远远地将衣裳扔过来便撵他背过身去了。 道是女人生孩子,绝对不准不相干的男人看! 马车上没有剪子,他只是从秋容身上搜出了一把小匕首,裹在衣裳里一齐扔给了沈流萤。 至于秋容和卫子衿,则是前边时候被白华悄声无息地放倒甚至还中了方梧桐的药,没有受伤,却倒在地上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也出不了声,长情果断地从他们身上扒走了外裳。 沈流萤将外裳抖开,分别盖到了晏姝身上以及张开的双腿上,听着晏姝痛苦的呻吟声,感受着她浑身绷紧的力量,额上也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小姝,使劲些,再使劲些!”沈流萤紧蹙着眉,沉声对晏姝道。 “啊——”只见晏姝努力弓起身子挺起腰,尽可能地往身下使力,这已不知是她第几次使力,只听她终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重重地跌回到短小柔软的草地里,头微侧在沈流萤垫在她脑袋下的衣裳上,竟是昏了过去! “小姝!”沈流萤瞧着晏姝昏了过去顿时着急不已,赶紧站起身就要到她身旁去看看,就在这时,只一道身影来到她身侧,甚至快她一步站在晏姝身旁,沈流萤想也不想当即骂道,“莫长情!我已经说了女人生孩子你一个不相关的大男人不准过来!” 谁知这道身影非但没有走开,反是在晏姝身旁坐下身来,不仅如此,甚至将昏了过去的晏姝轻轻抱起! 沈流萤又正要骂,可当她抬眸瞧清这正抱起晏姝的身影时,她愣住了,眼眸大睁,震惊不已! 只因,她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是长情!长情还站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听着她的大骂声这会儿正转过身来,同时还要冲到她身边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此时此刻的长情,如沈流萤一般,眼眸大睁,震惊不已,整个人僵直在原地,只怔怔地看着晏姝身边的人。 藏蓝色的衣袍,颀长的身姿,剑一般的眉,桃花般的眼! 一个男人! 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男人! “阿……风?”长情看着坐在晏姝身旁并将她轻轻抱起的卫风,双唇嚅动,呢喃出声。 是卫风。 他的藏蓝色长衫上没有丁点血渍,他的背上也没有插着弩箭,他的面色与寻日里无异,一双桃花眼里即便不笑也总是盈着笑意,他一切如常,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铮铮……”有轻轻柔柔的琴声入耳,如温柔的温凉公子坐在相思情树下抚出的琴音,可这儿已没有了相思情树,更没有了温凉公子,便是连那把瑶琴都不复存在了,却又是谁人在拂出这般轻柔的琴声,带着无尽的温柔,深深的情意。 却也仅仅是少顷,这琴声便消散在了柔软的轻风中。 卫风这时一脸嫌弃地瞪了震惊不已的长情一眼,哼声道:“我说小馍馍,你干嘛这副神情看着我,没见过我啊?” “还有你,小馍馍媳妇儿!”卫风嫌弃完长情,当即转过头来瞪沈流萤,用同样嫌弃的口吻道,“你愣着干什么,你该干嘛就干嘛啊,你和你男人一样,光盯着我瞅干嘛?就算你们把我盯出个窟窿来,你们的模样也生不成我这么英俊!” “……”沈流萤眼角直抽抽,一句话没有理会卫风,而是蹲坐到晏姝腿边,将她的双腿重新曲了起来。 长情则是重新背过身去,恢复了冷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嘴角明显上扬,笑得开心,笑得满足。 哪怕再也无法拥有人的模样,他此生也毫无遗憾。 卫风则是低下头,看向被他轻抱在怀里的晏姝,方才盈盈的笑意消失在眼角,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怜惜。 只见他将大手轻抚上晏姝苍白的脸颊,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唤她道:“黄毛丫头,喂,醒醒,快醒醒,你可是正孩子生到一半,怎么能在半途中睡过去?” 昏过去了的晏姝似是没有听到有人在与她说话,她并未睁开眼,一点反应也没有。 沈流萤本想催卫风快些将晏姝唤醒,可看着他抚着晏姝脸颊时那副小心翼翼像在抚着一件什么珍宝似的模样,她才张嘴便又阖了起来,什么都没有说。 再稍微等一等,小姝能醒来的,小姝会醒来的。 “我说黄毛丫头,你这可就不对了啊,你不是哭着喊着求着让孩子不要离开你的吗,现在孩子可已经回到了你的肚子里,你就差像母鸡下蛋那样把他下出来就行,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哪只母鸡下蛋下到半睡过去的啊。”卫风边说边又摸摸晏姝的脸,“喂,臭黄毛丫头,你到底听到我说话没有,听到了就赶紧睁开眼,孩子可是等着你把他生出来呢啊,你可别把他给憋坏了到时自己哭啊。” 沈流萤忍无可忍了,骂卫风道:“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 “我跟我女人说话,关你哪门子事!你闭嘴!”卫风瞪沈流萤,也骂她道。 沈流萤的火气登时头脑上窜,嘲讽道:“你的女人!?你居然好意思说小姝是你的女人!?你也不撒泡尿自己好好照照看看,你从头到脚哪点配得上我们小姝!?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去配情花巷里的那些人人可采的野花!” “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可别越说越过分啊!别以为你是小馍馍的媳妇儿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啊。”卫风恼道。 “我就是说又怎么样!嘴长在我脸上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有本事你来打我啊,把我打趴下了你自己来帮小姝接生啊!”沈流萤继续和卫风怼。 “你威胁我啊你!?”就算对方是女人,卫风也不甘示弱,“世界上怎么有你这种这么泼辣蛮横还不讲理的女人!” “那又如何!”沈流萤不怒反笑,“反正我有我相公疼我爱我,你以为像你,说什么小姝是你的女人,人家小姝哪只眼睛睁眼瞧过你?你丢不丢人?害不害臊!?要不要脸!?” “我——”面对沈流萤的伶牙俐齿,卫风突然发现自己词穷了! 究其实,还是因为沈流萤说得太有道理! “喂!黄毛丫头!你自己来说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的男人,是不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爹!”卫风争不过沈流萤,便又低下头重新看向晏姝,而当气鼓鼓的他低下头来看向晏姝时,他面上的表情瞬间化为惊喜,“黄毛丫头你醒了!” 只见晏姝睁大了眼怔怔失神地看着将她轻搂在怀甚至还将手抚在她脸颊上的卫风,然后—— “啪——!”本是力竭的她不知如何来的力气,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掴到了一脸惊喜的卫风脸上,掴出一清脆的巴掌声!打得卫风的脸都侧向了一旁,可见她出手有多重,明明她的手腕就纤瘦若扶柳。 卫风微微一怔,当他有些恼怒地转回脸来正要说晏姝什么时,只见晏姝的眼眶里忽地涌出泪水来,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似的,流个不止。 而卫风最受不住的,便是女人的泪。 更何况还是他在意的女人。 晏姝的泪让卫风瞬间软了心慌了神,以致方才与沈流萤对骂时硬邦邦的语气也都完全软和了下来,只听他着急地对晏姝道:“喂,黄毛丫头,你别说哭就哭啊,这可是你打我不是我打你啊,我还没哭你哭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对你做啊不是?” 晏姝的泪非但没有止住,反是愈流愈甚。 卫风急得头皮发麻,使得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挠挠头,一脸拧巴,求饶般道:“哎哟我的姑奶奶大女王,你别哭了行不行,你这一哭,我的心就怦怦直跳,慌得很!” 晏姝还是没有听。 其实,不是她不听,而是她根本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因为她想不到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会是卫风。 想不到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见到这个说了把剩下的大半辈子用来补偿她的混账王八蛋! 她不恨他,可她明明也不在意她,可为何在危险来临时被他抱在怀里时她会觉得他的怀抱让她觉得安心?明明不想见到他,可为何在看到他身受重伤消失在天地间的那一瞬她会觉得她的心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子狠狠捅了无数下疼得近乎窒息? 她明明觉得他是一个只会戏耍她拿她当猴耍的混账王八蛋,却为何会因为他泪流不止,无法自控? 明明就是一个混账,为何这会儿见到他时,她的心会喜悦,前所未有的喜悦? 为何,为何? “哎……”卫风见自己劝不听晏姝,不由沉沉地轻叹一口气,与此同时抬起手来轻轻捧住她苍白的小脸,用指腹温柔爱怜地替她拂掉满脸的泪痕,温柔不已道,“别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慌,你不是不舍得孩子吗?现在孩子好好的就只等着你把他生出来,待孩子生下来后随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好不好?” 卫风以为晏姝会点头,谁知晏姝竟是用力摇了摇头。 卫风一脸焦急之色,而后只见他倾下身,吻上晏姝的唇,尝着她泪水的腥咸,仿佛用尽他此生的柔情,道:“不管你想要什么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求求你,别哭了。”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将“求”这个字说出口,而且还是对一个女人。 当晏姝不知多少次弓起身子喊叫出声时,终于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 也就在孩子响亮的啼哭声响彻整个西郊时,那本是生长着相思情树如今却空空如也的地方,忽然从地下冒出一株小小的树苗来,顶开泥土,见到了阳光。 ------题外话------ 我都说了我是亲爹!你们不相信我!抠鼻 至于作死风死而复生的原因,后边紧跟着就会写到了,熟悉本人风格的都知道不明白的地方解释都会在后边 然后就是微博活动,不知道哪个原因导致微博抽奖失败,原谅我根本不知道微博怎么用,找不出来原因,所以这次的微博抽奖活动就只能换个方式了,具体再通知。 ok,就这样。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07、憧憬着也怨恨着 “孩子生出来了!”沈流萤激动不已欢喜不已,可当她捧着一身黏稠的孩子欢喜激动地抬起头来看向晏姝时,却发现晏姝只是对她微微一笑,眼角泪花山洞,却不及看孩子一眼,便力竭失去了意识。 卫风的第一反应不是着急着看孩子,而是将晏姝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担心会失去她似的,将唇贴在她的额上,轻轻吻着,是沈流萤在他身上从未见过的温柔,道:“孩子生出来了,没事了,没事了。” 除了卫风自己,没有人知,他的手心已沁满了薄薄的细汗,生孩子的人不是他,可他却比任何人都要紧张。 沈流萤见着卫风这般模样,情不自禁地轻轻笑了起来,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里捧着的呱呱大哭的小不点儿,笑得愈发满意。 小家伙,你这个渣爹如今对你娘亲可是变了许多呢? 感情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这两个当局者自己处理吧,至于小姝何时原谅这个一路作死到底的卫风,就不是他们这些旁人的事情了。 沈流萤用匕首割了脐带后赶紧用衣裳将呱呱大哭的小娃娃裹了起来,抬起头就要唤长情将马车赶过来,然她一抬头便看到长情已拉着马车快走到了他们这儿来,当即在心里夸了长情一遍,还是她的呆货好!简直就是个面面俱到的贴心大宝贝! 同出一个师门,哪像这个一路作死贱得不行的卫风! 沈流萤抱着孩子站起身时狠狠地嫌弃卫风道:“还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抱小姝到马车上去!?” 沈流萤话说完才走出两步,卫风便已抱着晏姝冲到了她前边,飞也一般地朝马车的方向奔去,人还没坐上马车便先催长情道:“小馍馍快快快!快去那个小白脸家!” “不对不对!先等等我儿子!” “不对不对,喂!小馍馍媳妇儿,黄毛丫头是给我生了个儿子还是生了个女儿啊!?” * 晏姝生了个带把儿的,可把卫风给高兴坏了。 回到许宅后,沈流萤赶紧给孩子擦净身子,用晏姝给孩子准备好的软布将孩子裹好,再在外边裹上一层襁褓,最后将孩子塞给卫风,将他撵到一旁屋子呆着去,她则是赶紧给晏姝清理身子去了。 长情也紧跟这卫风到了旁屋,他看着卫风怀里那皱巴巴红黑红黑的小不点儿,虽然面无表情,但是卫风感觉得出他内心深深的嫌弃,以及……嫉妒。 绷着腰杆僵直着双手抱着孩子一动不敢动的卫风瞅着长情死死盯着孩子看一言不发的模样,忍不住嫌弃他道:“我说小馍馍,就算你这么眼巴巴地盯着我儿子,这也是我儿子我儿子我儿子,变不成你的,啊。” 卫风说话时,高兴地嘴角都快要咧到了耳朵根。 “太丑,送给我我都不稀罕。”长情一副不屑的模样,“我有,而且还是仨。” 卫风也不屑地哼哼声,“数量多有什么用,我这是质量取胜,完全碾压你的仨。” “你说是吧,儿子?”卫风说完,笑眯眯地瞅着自己怀里皱巴巴的小不点儿。 长情瞅着他那一脸嘚瑟的模样,突然一个闪身到了他背后,抬手在他背上用力推了一把,推得正得意地盯着怀里小儿瞧的卫风往前踉跄了一把,吓得他大惊失色,确信孩子还好好的之后,猛地转过身恶狠狠地瞪长情,骂道:“小馍馍!你故意的!” 长情则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衣摆一撩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翘起腿,不紧不慢道:“你猜。” “你就是故意的!”卫风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嫉妒我儿子当了老大!” “是又如何?”长情一手托腮,掀起眼睑迎上一脸气愤的卫风,无所谓道,“反正你也不会打我,也打不过我。” “你——!”卫风气结。 “呜哇哇哇——”他怀里的小不点儿在这时忽然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谁知卫风非但不哄哄孩子,反是将孩子抱到长情跟前,像是发现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似的笑着与长情道:“哎唷,小馍馍你看这小不点儿个头不大,哭声倒是响亮,不错不错。” 长情这会儿也盯着呱呱大哭的小娃娃瞧,像看猴儿一般,疑惑道:“我说阿风,你这儿子只光扯着嗓子干嚎不掉眼泪?” 卫风眨眨眼,立刻观察小家伙的眼睛,有些惊奇道:“还真的是,不是这个小不点儿哭着玩儿的吧?” “我看挺像。”长情道。 这两个大男人没一人想着要哄哄孩子让他别哭了,反是像看猴儿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己的发现。 沈流萤若是在场,大概已经将这两个男人掴到墙上去了。 这小娃娃要是知道这俩大男人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一定觉得这抱着他的男人不是亲爹。 直到卫风与长情观察够了也讨论够了,卫风才想起来要哄孩子,这才动作僵硬地抱着孩子在屋里踱步,没多久,孩子便安静了下来,不知是太给卫风面子还是哭得累了,又握着小拳头睡了去。 卫风盯着又睡着了的小不点儿看了许久,才抬起头来,笑着对长情轻声道:“睡着了,看来我挺有哄孩子的本事?” 卫风说完,抱着孩子走到长情面前,硬是要和他挤着一张椅子坐,长情十分嫌弃,果断站起身将椅子让了出来,卫风当即笑得得意地坐了上去。 长情没有离开,他站在卫风身旁,看他怀里的孩子一眼,最终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卫风看着自己怀里轻得像是没有重量似的小娃娃,可他却像知道长情在看他似的,道:“我也以为我死了。” 他甚至知道长情心中在想什么,想说什么想问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我只知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那株绿荫浓浓的相思情树,以及坐下树下抚琴的温凉公子。”卫风声音轻轻,似带着幽幽叹息,“那琴声温柔得就像我母妃给我哼的曲儿,再然后,我看到的便是你们,没有相思情树,也没有抚琴之人。” “我想,是他救了我。”卫风此刻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慨,“因为我闭眼的那一瞬间许的愿。”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荒唐,明明一直不相信的事情,却又会在任何事情都无能为力的时候选择去相信,就像溺水之人濒死前抓到的一根稻草,虽然知道没有用,却也还是忍不住手去抓住这个不是希望的希望。 更何况,他还是那个亲手毁了相思情树毁了整个西原县百姓“愿望”的人,就算他的心再虔诚,他的愿望也不会实现才对。 可,他却真真实实地活了过来。 “何愿?”长情问。 “让黄毛丫头遇到一个愿与她共一生的良人。”卫风笑,“可他却让我活了过来,是不是说那个黄毛丫头此生的良人除了我没有别人了?或许正是我向妖灵祈了愿,才没能完全固化封印而让你个小馍馍把这西南之谷的封印给破了。” 身为昕帝转世,却向妖灵祈愿,他的心根本就没有全全为这个人世。 “他?”长情又问。 “嗯,他。”卫风微微点头,“那个名为温凉的男子,我隐隐感觉得到,是他将他所有的灵气渡给了我,在我与他消失的那一瞬间。” “他是妖灵,却愿意在生命的尽头救我这个让他从这个世上消亡的人,这会让我觉得,人世这七千年来做的事情都是错的……”卫风微微浅笑中揉进了些许痛苦,些许悲凉。 “妖灵……”长情轻轻一声,“阿风也察觉到了。” “他不是人,却也不是妖,因为他身上的气息与你我皆不同,可他在向我发起攻击时,我却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凌厉的妖气,但又是一股清灵的灵气,明明想要取我性命,却又让我觉得他本意并非如此。”卫风说到这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想,他是介于人与妖之间的一种存在,善与恶并存。” “帝王血中帝王印,帝王印中生灵愿。”长情看向窗户外的方向,看着外边小院里种着的一株红豆树,淡淡道,“他的确如阿风所觉,非人亦非妖,而是借被封印的妖帝之息与昕帝帝王血生于封印长于封印的古树妖灵,怨恨着这个人世,却也憧憬这个人世。” 就如同妖帝一样。 卫风颇有震惊,最终皆化作感慨,“原来如此……” 否则他在攻击他的时候却又要死死按住琴弦,大约是控制不了心底的那股子怨恨吧。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成为这西原县百姓口中的“神灵”。 “也因如此,他才能救得了昕帝转世的阿风你。”他是生于封印长于封印的“灵”,是借由上古昕帝帝王血而生的“灵”,倘若阿风不是昕帝转世,纵是他想要救,也无能为力。 “若我没有想错,他之所以会存在,终究是因为封印之下妖帝的力量及意念。”卫风抬眸,对上长情的眼睛,“可对?” 长情稍加沉默,点了点头。 若没有妖帝的力量以及不息的执念,古树又怎可能化灵;若没有妖帝的意念,温凉公子又岂会控制不了真正封印着妖帝手臂的瑶琴而不由自控地对阿风发起致命攻击。 可,明明是非要除掉阿风这个昕帝转世不可,却又在最后的瞬间选择救阿风一命。 就像他忍不住见到这世间的悲苦而出手帮去到树下祈愿的人们一样。 而在妖帝伸出手来轻抚他脑袋的一瞬间,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得到,他心中那种强烈的矛盾。 他怨恨这个人世,恨不得将这个人世倾覆,可同时他也憧憬着这个人世,不忍见到这人世疾苦。 正因如此,也才会有温凉公子这一个如同他一般矛盾的人。 “小馍馍啊……你说,妖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长情微微摇头,“我不知。” 而今,他也想要知道妖帝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那你如何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又如何知道我怎样活过来的?”卫风虽仍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已经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这个世上,见到了他最惦念也最想见到的人,他是的的确确活了过来,便是连所有的伤都愈合了,就像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记得你在此之前与我一般,与他从未有过交集。” “昨日见过一次,就在相思情树下,他托我替他完成到树下祈愿的一名老妇的心愿。”昨日他见到温凉公子时,他看起来颇显虚弱,想来是受了阿风影响的缘故,以致连老妇那般小小的愿望他都无法替她完成,“道是今日再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过我终是未能与他说上一句话,之所以会知晓阿风你如何死而复还,也是在见到你的一瞬明白的。” “阿风你许是未看见,当时你的脚下踩着的是已经消失了的帝王血印,就像你从中生出一样。”奇异的一幕,令人震惊的一幕,“那一瞬间,我不仅感觉到阿风的气息,亦感觉到了温凉公子的。” “温凉公子的……!?”卫风震惊,“他——没有消亡!?” “消亡了,却又如阿风一般,重新出现在了这个世上。”长情说这话时抬起自己的左手,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晶玉手珠,慢慢道,“不过他终究是与阿风你不一样,他既非人也非妖,更没有阿风身上的帝王血,他仅仅是借由封印之中的帝王血以及妖帝的力量以及执念而生的古树妖灵,他不会像阿风这般重新出现在世上,他或许化作了一棵草,或许化成了一股风,又或许化成了一株小小树苗,而他究竟重生在何处,我不知也感觉不到,我只知他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这个世上。” 回到了这个他憧憬着且不舍的世上。 过了良久,卫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是叹息一般道:“是妖帝的力量吧。” 除了妖帝,这天下间还有谁人拥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长情不予否认,因为他心中猜想亦是如此。 两相沉默少顷,只听卫风忽然又是嫌弃的口吻道:“我说小馍馍,你够了啊,你头上裹着的你这件破烂脏衣裳到底要裹到什么时候?我完全看不下去了好吗!” 卫风说完,抬起手将长情仍裹在头上没有取下来的衣裳扯下,长情的白发与头上的长耳朵即刻露了出来,而后只见卫风一边转转手腕一边道:“匕首拿来给我,我把你的模样给恢复了。” 长情没有动,像是没有听到卫风说话似的,仍旧看着窗户外的红豆树,而后伸出手,将窗户也掩了起来,哪怕外边有人走过,也瞧不见屋里的他。 “没事你关窗起来干嘛?”卫风催道,“还有你还杵着干嘛?我的袖剑没有了,你要我自己把手咬开啊?去去去,没匕首也在这屋里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没用了,阿风。”长情慢慢转过身,看向依旧动作僵硬抱着孩子的卫风,不紧不慢道。 “什么‘没用了’?我虽然死了又活,可我依旧是昕帝转世,我的血依旧对你有作用。”卫风拧拧眉,“小馍馍你什么时候变得磨叽了?” “我并非说阿风的血没用了,而是师父以你之血在我身上设的封印崩毁了。”这道封印不在,就算阿风放干身上的血来给他,他也恢复不了人的模样了。 只能是这副半妖的模样。 卫风怔住,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长情,过了少顷,他才笑道:“小馍馍,我这会儿当爹可是开心得紧了,可不需要你再给我开什么玩笑,再说了,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话是这般说,可卫风笑说到半却笑不起来了,他抱着孩子的手及动作更僵硬。 “阿风你知道我不是玩笑。”长情神色很认真,“我也从来不会拿这种事情逗你玩。” 卫风面色渐渐变了。 小馍馍身上能让他维持人模样的封印……崩毁了!? 308、大胖小子,沉手得很 308、大胖小子,沉手得很 沈流萤为晏姝换好衣裳将将扶她躺下时,晏姝就在这个时候缓缓睁开了眼,见着沈流萤,她先是轻轻唤了一声,然后紧张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肚子。 当晏姝摸到自己扁平的肚子时,她惊得霍地坐起身,慌张地抓着沈流萤的胳膊问道:“流萤,我的孩儿呢?我的孩儿呢!?” 她的肚子怎么不见了!? “小姝你冷静点!”沈流萤则是挣开晏姝的手当即抓住她的肩膀,语气有些重地对她道,“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就在相思情树那儿的红豆树林里,你忘了么!?” 晏姝微微一怔,孩子生出来了? 对了!她想起来了!她的孩儿生出来了,并不是不见了! 沈流萤见晏姝安静了下来,一边慢慢松了抓着她肩膀的力道一边柔声道:“想起来了没有?这儿是许宅,你生了孩子后便力竭昏了过去,你先躺下吧,你现在身子可是虚得很。” 晏姝点点头,却还是着急地问沈流萤道:“那……那孩子呢?流萤,孩子他在哪儿?” “看你这着急模样,有我在呢,还怕孩子丢了不成?”沈流萤笑了笑,在晏姝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孩子在隔壁,你先躺着,我这就去把他抱过来给你。” “对了,忘了跟小姝说了,是个大胖小子,沉手得很。”沈流萤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流萤!”晏姝却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沈流萤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向晏姝。 只见晏姝咬咬唇,模样有些迟疑有些不安,只听她又问道:“我记得那个混账王八蛋回来了,可是……真的?” 还是她的错觉? “这个啊……”沈流萤忽然笑得眉眼弯弯,并未回答晏姝的问题,而是笑道,“小姝自己想咯。” 沈流萤笑着走出了屋,晏姝则是紧紧抿住了唇,而后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衾就要下床来。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惊叫一声,“别动!” 晏姝被这惊叫声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将已经挪了床沿的双手往回收。 然后一道身影飞一般地冲到了她的面前来,用嫌弃地口吻对她道:“刚生完孩子你个黄毛丫头着急下什么床!?赶紧躺回到床榻上去!” 这个声音…… 晏姝猛地抬起头来。 只见卫风正微微蹙着眉站在床榻前,剑眉桃花眼,与以往的他没有任何不一样,身上没有一滴血渍,更没有丁点伤。 他此时正高高地抬着双臂,臂弯里抱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小小娃娃,动作僵硬,怎么看怎么奇怪,瞧着便知是从来没有抱过小娃儿的。 晏姝瞧见卫风的一瞬间,没有骂他也没有驱赶他,只是怔怔愣愣地定定看着他而已,不说话也不吭声,就好像从来没见过他似的。 卫风则是不要脸地转了个身便一屁股在晏姝身旁坐了下来,坐在床沿上,紧挨着她,同时动作僵硬小心地将自己怀里抱着的小娃娃朝晏姝面前凑,一边笑眯眯道:“来来,黄毛丫头,你下的蛋,来给你自己瞅瞅。” 晏姝眼睑微微动了动,垂了下来,慢慢看向了卫风递到她面前来的小不点儿。 脸儿小小的还没有她一个巴掌大,皱巴巴的,肤色红黑红黑,小小的手握成拳头就放在两侧脸颊旁,小眼紧紧闭着,然他却一直在动,显然卫风将他抱得很是不舒服。 晏姝一瞬不瞬地看着孩子时,卫风又是笑眯眯道:“这小模样,长大了一定随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芝兰玉树人见人爱,你说是吧,黄毛丫头?” 晏姝并未理会叨叨的卫风,也没有将他推开,而是抬起手,缓缓慢慢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娃娃紧握的小拳头。 当晏姝的手摸上娃娃的小拳头时,娃娃稍稍伸长了脖子,动得更厉害了。 “我说黄毛丫头,你倒是说话啊,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可一点儿也不像你啊。”晏姝的沉默让卫风有些心焦,还有些不安,“你可别是在想着突然又是反手先给我一巴掌啊。” 这黄毛丫头掴他耳刮子可像是掴上了瘾一样,别整得以后有事没事就总想着往他脸上掴巴掌。 晏姝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反手往卫风脸上掴巴掌,她只是看着卫风臂弯里的小娃娃,蓦地就流出了泪来,滚烫的泪滴落到娃娃的小脸上,似是吓到了他,使得娃娃本就红黑的小脸更红更皱了,当即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这一大一小同时哭,卫风懵了,只见他将孩子重新挪回自己怀里来,一边动作僵硬地轻轻摇晃着手臂一边哄晏姝道:“哎唷我的姑奶奶,你怎么说哭就哭啊,原来你是姜做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水做的,总说哭就哭啊?” 沈流萤这会儿站在窗外,正扒着窗户盯着屋里的情况看,道是她必须盯着,省得该死的卫风又将小姝欺负了去。 长情非常有兴致看卫风在晏姝面前紧张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所以他此时就站在沈流萤身旁,和她一起扒在窗台上,凑卫风的热闹。 秋容在后边看着自己主子这夫妻俩不要脸地扒着别人的窗户凑别人的热闹,非但不嫌弃,反是也想上前凑一凑这个热闹,前提是要是卫子衿没有扯住他的话。 只听卫子衿冷漠地对想要凑热闹的秋容道:“别这么不要脸,你的俩主子凑那儿看还不够?你也想掺一脚?老实搁这儿呆着。” 沈流萤此时听着卫风的话,不由得再长情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一边掐一边咬牙小声道:“卫风那张贱嘴就应该吞炭!什么叫‘姜’做的,我要是小姝,先把他的嘴打歪了再说!” “萤儿,那你也不能掐我啊。”长情很无辜,“阿风嘴贱又不是我嘴贱。” 长情话音才落,即刻遭来沈流萤狠狠一瞪眼,“他的嘴这么贱,你这个做师兄也有错!” “……”长情更无辜。 屋里卫风知道长情和沈流萤在凑他的热闹,若是以往他肯定跳脚把他俩撵走,可眼下晏姝和他怀里的小娃娃这一大一小哭得他根本无暇他顾,他顾着这母子俩都还力不从心,哪里还管得了旁边的吃瓜群众。 晏姝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涌出来后便像停不下了似的。 而晏姝愈哭,卫风怀里的小娃娃也就哭得愈大声,好像知道他的娘亲在伤心一样。 “姑奶奶,大女王啊,你别哭了行不行了?你看你一哭,咱儿子就也跟着哭个不停。”卫风瞅着哄晏姝不行,便站起身来晃着手臂哄孩子,可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他都哄不住,那一副焦头烂额的模样让沈流萤看得心里冷哼,“活该!” 卫风一边在晏姝面前踱步一边哄她和孩子,依旧不见任何效果,末了他在晏姝面前停下脚步,然后抱着孩子躬下身,用下巴轻轻蹭上晏姝的额头,蹭得她稍稍抬起头来,于是他轻轻吻上了晏姝泪流不止的眼,疼惜道:“不哭了行不行?再这么哭下去,眼睛都要瞎了,瞎了你还怎么看孩子长大,嗯?” 卫风温柔疼惜的吻让晏姝怔住,泪水也因此止住,卫风便用唇将怔怔的她眼眶周围以及脸颊上的泪水给一一吻掉,最后将孩子递给她,柔声道:“你还没有抱过孩子不是?来,抱抱孩子,或许你这个娘亲一抱他他就不哭了。” 晏姝看着哭得小脸憋地黑紫的小不点儿,这才抬起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来。 而当她将将抱过孩子,本是呱呱大哭的小娃娃竟是忽地停住了,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就像晏姝的臂弯有一股能让他安心的力量似的。 长情瞧着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遂问身旁的沈流萤道:“萤儿,莫非是阿风臂弯有毒?” 沈流萤还没来得及回答,便见卫风猛地转过头来,恶煞煞地瞪向长情,骂道:“小馍馍你臂弯才有毒!” 卫风码完,又转过头来看向晏姝臂弯里安静下来了的小娃娃,也和长情一样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黄毛丫头你是用了什么法儿让这个小不点说停就停?” 法儿?沈流萤嗤之以鼻,这叫母子连心,你这渣爹也不想想小姝怀胎十月是怎么过来的,不想想小姝对这孩子有多贴心有多耐心,娘亲的怀抱和气息就是让孩子安心的法儿,可不是你这种渣爹能比得了的。 晏姝瞅着怀里说停就停的小娃娃,而后将孩子抱到了自己脸颊边来,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到了孩子的小脸上,喜极而泣,“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娘亲终于见到你了……” 还有这个混账王八蛋,是真的回来了,在西郊红豆树林里拥抱她给她说着温柔花儿的王八蛋,是真的,不是她的错觉。 她明明厌恶他厌恶得不得了,为何会觉得开心,和见到孩儿的欢喜一样,欢喜得忍不住落泪。 卫风看着晏姝喜极而泣的泪,心焦得忍不住狠狠挠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姑奶奶啊,你怎么又哭了啊!” 沈流萤这时阴测测地对卫风道:“卫风,女人坐月子的时候可不能哭,不然可是很容易坏了眼睛,要是小姝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我拿你是问!” 卫风一脸幽怨,“我说小馍馍媳妇儿,这能怪我吗?” 是这个黄毛丫头自己说哭就哭的好不好!他也很头疼的好不好! “不怪你难道怪我?”沈流萤冷声反问。 晏姝这会儿插话道:“流萤,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晏姝说着,抬手擦净了自己脸上及眼眶里的泪,将怀里的孩子稍稍抱紧了些,对长情道:“大个儿,流萤很累了,你快带流萤去歇歇。” 流萤如今也是身有不便之人,却为了她劳心劳力,她感激万分,万万不能让流萤再累着,否则她便罪过了。 卫风则是恨不得这凑热闹的俩人赶紧走,是以他朝长情猛地摆摆手,“去去去,小馍馍,快带你媳妇儿去好好休息。” 卫风说完,毫不犹豫地将窗户给阖了起来,将沈流萤及长情的视线阻隔在了外边。 沈流萤没有将窗户推开,而是隔着窗户警告卫风道:“卫风,你要是敢欺负小姝一丁点儿,我保证我一定将你给剁了!” 这句话,卫风没有接上,倒是长情替他回答了,道:“萤儿放心,他不敢。” “就他那么贱的一个人,你能给他保证?”沈流萤挑挑眉,盯着长情。 “晏姝有杀手锏。”长情一脸正经。 “嗯?”沈流萤歪歪头,“什么杀手锏?” 长情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 沈流萤恍然大悟。 “阿风最受不住的便是女人的眼泪。”更何况还是他已经放在了心尖尖上的女人的眼泪。 沈流萤完全不怀疑长情的话,因为卫风在看到小姝落泪时的反应就已经让她看出来了,他是丁点儿都拿哭泣的小姝没有办法。 “女人月子里可不能哭,他要是敢让小姝再哭,我也还是要剁了他!”沈流萤又恶狠狠道。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卫风不敢也不会再让小姝哭。 可没有哪个男人是舍得让自己心尖上的那个姑娘哭的。 卫风如今将小姝放到了心尖上,依小姝的性子可不会轻易地便原谅他,别以为三几个不要脸的吻便能让小姝原谅他,往后可有得他苦头吃的。 一路作死的贱男人,活该! 沈流萤想着想着,又情不自禁地掐上了长情,长情很幽怨,“萤儿你为何又掐我?” “谁让你师弟太贱!” “……”长情觉得,他要是不狠狠地掐上阿风三两百下绝对不行! “走吧,萤儿,我陪萤儿回客栈去歇息。”他的萤儿累了快一整日了。 “嗯,走着回去吧,我顺便到街上走走瞧瞧。”沈流萤微微点头,“小姝身上的疫病消失了,不治而愈,方才在坐马车回来的路上似乎也没有瞧见太多的患者,我想到街上瞧瞧看是不是瘟疫自行消散了,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许是如漠凉国那些不生不死的女人一般,根源就在那生于天阙山封印中的晶玉中,这西原县突然爆发的瘟疫或许也是因为此地封印,因封印有松动导致妖气溢散进而形成瘟疫,如今封印被解除并且消失,瘟疫根源自然消失,至于为何感染之人不治而愈——” “我知道了!”沈流萤忽然打断长情的话,惊喜道,“是温凉公子的瑶琴!封印破除时瑶琴化成的那无数小绿叶!” 那些飘飞在整个西原县上空的无数小绿叶,便是净化瘟疫的力量! 长情轻轻点了点头,沈流萤笑着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边方向跑,“出去看看!看看是不是像我们说的这样!” “萤儿莫跑!”长情一见着沈流萤跑便着急,使得他当即就将沈流萤扯回了自己怀里来,“萤儿如今可是怀了身子的人,可不能再像小姑娘一般胡跑。” 沈流萤笑嘻嘻地逗长情道:“那你背我啊。” “好。”长情说着便松开了沈流萤,走到她面前作势就要蹲下身。 沈流萤却是在他背上拍了一拍,“才不要你背,大白天的,丢人。” “还有你头上这破烂衣裳,还一直裹着做什么,难看死了。”沈流萤边说边抬手扯掉了长情仍裹在头上的衣裳,“这么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沈流萤一将衣裳扯下,如瀑的白色长发瞬间入目。 沈流萤怔住,随即又赶紧将衣裳罩到长情头上,而后着急地捧起他的脸颊,看向他的眼睛,这会儿才发现长情的眸色一直维持着他妖化之后的赤红色,并未恢复成墨黑色,就像他的发色没有恢复,头上的长耳朵没有消失一样。 “怎么回事?怎么那么久了还没有恢复?”沈流萤蹙起眉,方才一直在注意着小姝的事情而没有发现这个呆货的眸色没有恢复为墨黑色,耳朵与发色也没有变回去。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的掌心伸到长情衣襟里,贴到他的心口上。 可她的手心还未贴到长情的心口上,本是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的长情便忽然消失。 白茸兔子白糖糕“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309、心口封印有变! 沈流萤发现,她的呆货变不回来了,不管她将手心怎么按到白糖糕的心口上,它还是白糖糕的模样,变不回长情的模样。『樂『文『小『说| 沈流萤这会儿已经回到了君悦客栈,此时她正抱着白糖糕坐在椅子上,眉心拧得紧紧的。 “怎么就变不回来了?”沈流萤托着白糖糕的两条毛茸前腿,将它从怀里托到了自己眼前来,盯着它黑豆子一般的眼睛,晃着手,让被她托在半空中的白糖糕一晃一晃的。 白糖糕则是将毛茸爪子伸向前,朝沈流萤脸颊上凑,将爪子贴到了沈流萤脸颊上轻轻摸了摸,好像在和她说“别担心”似的。 眉心紧拧的沈流萤将白糖糕放到了自己腿上,然后将左手指甲用力抠进自己右手掌心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中,将伤口抠出血来,紧着将掌心再一次轻按到白糖糕的心口上。 血染红了白糖糕身上的茸茸白毛,它依旧是白糖糕的模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沈流萤便将自己左手心的伤口也抠破,重复了方才的举动。 白糖糕依旧还是白糖糕,除了身上沾了更多沈流萤的血之外。 “血好像也没有用。”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又盯向白糖糕的黑豆子眼睛,有些不安道,“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才会这样?” 白糖糕心疼沈流萤把掌心给抠坏了,只见它用小爪子将沈流萤的手指推开,盯着她掌心里的血瞧,然后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舔上了沈流萤掌心的伤。 暖烘烘湿漉漉的感觉让沈流萤微微一怔,而后一边收回手一边忍不住笑道:“哎呀,怪痒的,一点点小伤,不用紧张,我自己稍微捂捂便好了。” 白糖糕耷拉下耳朵,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沈流萤觉得白糖糕又触到了她的萌点,是以她颇为激动地抱起白糖糕,用脸颊使劲往它脑袋上蹭,一边蹭一边道:“呆货,你可真是可爱极了!” 沈流萤说完,还忍不住在白糖糕的毛茸小鼻头上轻轻啄了一口。 “汝若只是让吾出来看汝二人啄嘴,那吾便归回了。”就在沈流萤一脸兴奋地啄上白糖糕的小鼻头时,墨衣那淡漠且还带着深深嫌弃的声音在沈流萤身旁响起。 “哎哎哎!墨衣你别走你先别走啊!”沈流萤赶紧将白糖糕抱回到回来,同时转过身来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旁的墨衣,本是要问长情的事情,可当她看到墨衣以及一并出现了的墨裳时,她先是将他二人打量了一遭,然后质疑道,“不对啊墨衣,你不是说我要亲这个呆货的心口你和墨裳才会出现的?我这可都没有亲他的心口,你俩怎么自己出现的?” “吾说过么?吾如何不记得?”墨衣不紧不慢道? 沈流萤忽然恍悟,恼道:“我知道了!是墨衣你耍我玩儿呢!明明还是用以前的方法就能见到你俩的是不是!” “汝自己脑子不够用,关吾何事?”墨衣微微嗤声。 沈流萤气得跳脚,“墨衣,你简直是黑心!” 亏她一直以为只有亲了呆货的心口才能见到他俩,真的就只管往他心口上亲! “吾本就无心。”墨衣不紧不慢道。 “……墨衣你个几千年的老家伙这么玩我你好意思么!” “吾无甚不好意思的。” “你——”沈流萤还要再说什么,而就在这时,墨裳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怀里的白糖糕道,“汝可是恢复不了人的模样了?” “嗯。”沈流萤赶紧低下头看向自己怀里的白糖糕,一边摸着它的脑袋一边着急地对墨裳道,“原本我能控制他的模样,可这回不知怎么回事,怎么都不能让他恢复人貌的模样,墨裳你和墨衣能不能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白糖糕趴在沈流萤怀里一动不动。 “吾若是未记错的话,吾与墨衣曾说过,他贴内有两道封印,一道乃骨血相传的上古帝王血印,一道乃克制他体内帝王血印以让他维持人貌的封印。”墨裳道。 沈流萤点点头,示意她记得。 只听墨裳接着道:“而今,他体内能克制帝王血印让他维持人形的封印已完全崩毁,所以哪怕你再如何对其心口努力,都无法让其恢复人貌。” 沈流萤听着墨裳的话,渐渐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墨裳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呆货再也变不回人的模样了?” “是。”墨裳道得肯定,“他若是恢复,也仅能是半妖之形。” 依他体内不稳定的帝王血印与他仍未强大的妖血之力,怕是半妖之形也维持不了多久。 “怎么会这样……?”沈流萤低下头,看着窝在她臂弯里一动不动似已在此前便知道自身情况了的白糖糕,有些木然,“他身上的第二道封印,怎么突然说崩毁就崩毁了呢?” 若是没有这第二道封印来让他维持人貌,他当如何办?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他是半妖,该怎么办? “他身上的第二道封印何时崩毁的,汝再清楚不过不是?”墨衣忽然插话,反问沈流萤道。 沈流萤怔住,她清楚? 难道是……在相思情树下他妖化的那个时候!? “是我……害了他?”沈流萤声音有些颤,当时若非她执意抱着他不撒手的话,他就不会妖化来拥抱她,“是我的错?” 沈流萤说这话时,白糖糕踩着她的手臂在她怀里站起了身,张开前爪抱住她的脖子,用脑袋朝她脸颊上一下又一下地蹭着。 这怎会是萤儿的错?这不是萤儿的错。 这终归是他自己的错,若他足够强大,萤儿就无需为他担心,也就不会紧张得抱着他不敢松手。 能用他身上的封印换得萤儿安然无恙,他不悔。 所以,他不要萤儿为他伤心为他难过。 “也并非全是汝的错。”墨裳与墨衣不同,墨衣总是淡漠的,嘴巴甚至有些不饶人,墨裳则是温和的,就像一个大姊姊一般,总能用最温和的话来让沈流萤心安,“帝王印之中,他身上的第二道封印迟早是要毁的,毕竟他体内的第二道封印本就不恒久,根本无法长久克制帝王血印,加之其动用妖血之力,两两作用,一个本就不恒久的封印如何一而再地撑持得住?” “那就没有办法让他再恢复人貌了么?”沈流萤将脸微微侧向白糖糕的方向,与它的毛茸小脑袋贴靠在一起,“他若是半妖的模样,会有人想要伤害他的……” 她不在意他是人还是妖,更不会在意他的模样是人还是半妖,可这个人世不容妖,且这个世上自古以来都是千算万算人心难算,千防万防人心难防,哪怕他有再如何强大的力量,生在这个人世间,又怎能时时处处都防得了?就算防得了,难道往后的日子都要一直小心谨慎地过着么? 这对她的呆货太不公平。 沈流萤说完,将白糖糕抱得更紧了些。 白糖糕则是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亲昵得完全当墨衣墨裳不存在。 “墨衣墨裳你们有办法的对不对?”沈流萤将希冀都放在了墨衣墨裳身上,“你们帮帮我好不好?” 墨衣很冷漠,“汝当真觉得吾与墨裳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沈流萤有些难堪地咬住下唇,墨裳轻轻叹息一声,道:“并非吾与墨衣不想帮你,实是此事吾与墨衣也无能为力。” “你们也没有办法么?”沈流萤有些不能相信,难过不已,“那呆货要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让呆货好好的……?” “愁闷的模样可不像汝这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小丫头。”墨衣语气总是淡漠中带着些许的嫌弃,“墨裳只道吾二人无能为力,并未道别人也无能为力。” 墨衣话音才落,沈流萤本是难过苦闷的面色立刻变得激动变得惊喜,“真的!?墨衣说的是真的!?谁谁谁,谁有办法可以帮到我和呆货!?” “当真是个说变就变的小丫头。”墨衣瞧着沈流萤瞬变的脸色,更为嫌弃。 “哎呀墨衣!关键时候你就不要嫌弃我了行不行!我从小到大你嫌弃我还嫌弃不够嘛!?你快说快说,到底是谁嘛?”沈流萤这会儿激动得险些没往墨衣身上扑。 “汝。”墨衣道。 “我?”沈流萤有些反应不过来,“我能做什么?” “以汝掌心之血,到其当初被结下封印之地,再次在其心口结下新一道封印。”墨裳温和地接下了墨衣的话,甚至还给沈流萤耐心解释道,“封印施结之地必是天地灵气极盛之地,唯在这般地方,才能让封印成功施结,当初其被施结体内第二道封印时,必是在天地灵气极盛之地,回到那处去,以当初之法,再来一回即可,不过……” “不过什么?”沈流萤着急地问。 “不过以汝目前之力怕是无法为其施结封印。”墨裳说着,看向白糖糕,“不知当初为汝施结封印之人可还在否?” 白糖糕点点头。 师父仍在,只是—— “如此便好,其余的,无需吾与墨衣多说,汝等也当知如何做。” “哎哎,墨裳你们先别走啊,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们呢!”哪怕根本就触碰不到墨衣墨裳,沈流萤还是挡到了墨裳面前,“别每次我都还没说完你俩就消失得影儿都没了,我这问题可是越积越多啊!” “汝问吧。”墨裳没有消失,便是墨衣都也还在,“吾知晓的能回答的,自会回答汝。” “我就知道墨裳好!”沈流萤笑得一脸狗腿,只见她托着白糖糕将它往墨裳面前凑,率先问道,“那我不要他变回人的模样,我要他变回半妖的模样行不行?有没有办法?” “有。”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沈流萤将白糖糕抱回怀里来。 “方才他可是舔了汝掌心里的血?”墨裳问。 “是啊。”沈流萤点点头,“然后——” 沈流萤最后一个“呢”字还没问出口,便听得墨衣不紧不慢道:“不要脸地啄一回嘴便是。” 沈流萤眨眨眼,然后将白糖糕提到自己眼前来,想也不想便对着它的三瓣小嘴亲了下去! 果不其然,她的唇才贴上白糖糕的嘴,她的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个长情来,她的嘴仍贴在他的唇上! “呆货!”沈流萤见着长情的一瞬间激动欢喜地抬手就抱住了他的脖子,直蹦跶,那模样真是恨不得将自己往他身上挂,“原来是招式变化升级!难怪用原来的办法不能把你变回来!” 墨裳微微笑了起来,这个小主人,又在说一些旁人听不懂的奇奇怪怪的话。 “萤儿莫跳,莫跳,当心肚子。”长情赶紧揽住沈流萤的肩和腰,扣住她的身子,有些着急道。 下一瞬,沈流萤猛地推开长情,冲到床榻边一把扯过薄衾,抖开了立即往长情赤条条的身上裹,一边道:“不给墨裳看!” 墨裳很平静,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道:“汝放心,即便吾瞧得见,也做不得什么。” 沈流萤努努嘴,“那也不给看,这是我男人,只有我能看。” 墨衣冷语,“有话便问,无话便了。” “有话有话!墨衣你别这样老是冷冰冰的呗,不喜欢你了,哼!”沈流萤将长情裹好后对着墨衣扁扁嘴,然后换上认真的脸色,问道,“墨衣墨裳,我一直想要知道,为何我能控制呆货体内帝王血印的力量?我记得你们说过,我掌心里的流纹本就是帝王血,但就算如此,我也应当像卫风那样要以血为媒介才能控制得了呆货体内的帝王血印,可我原本连一滴血都不需要便能稳定住他体内的帝王血印,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吾与墨衣的存在,汝才会有此等力量。”墨裳并未隐瞒,“其体内第二道封印尚未崩毁时,汝无需现血便能稳定其体内帝王血印,然而今汝体内的第二道封印已损毁,汝便需以血为媒,以心中所念,方才让其恢复半妖之形,汝血之力于其而言,强于昕帝转世。” 墨裳言下之意已很明显,如今卫风的血对长情体内的帝王血印再无此前作用,哪怕他放干他体内的血,也不可能再让长情恢复人貌,就算是让长情由动物之形变回半妖之形,怕是也做不到。 “我的血对呆货体内帝王血的作用,强于昕帝转世的卫风……为何?”沈流萤很不解,她不能理解墨裳最后的话,卫风乃昕帝转世,她仅仅是掌心流纹为帝王血而已,再怎么说也应昕帝转世之血的力量强于她的,怎会是她的强于卫风的?并且墨裳说的是“汝血之力于其而言,强于昕帝转世”,这就是说她的这个“强”仅仅是在作用于呆货体内帝王血印的时候?仅仅对呆货一人而言强于卫风而已?为什么? “难道……我还是三帝之一的转世不成!?”沈流萤把自己心中骤然想到的话给问了出来,问出这话时,她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 不过墨衣当即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赶走了她的惊吓,只听墨衣冷漠又嫌弃道:“汝可觉汝浑身上下有哪一处像是一个帝王转世?” 沈流萤随即给墨衣瞪一眼,“墨衣你就直说我不是不就可以了!?非得嘲讽我!” “吾不过实话实言。” “哼!”沈流萤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又继续认真地问道,“既然我不是三帝之一的转世,那为何这帝王血形成的流纹会在我掌心?墨衣墨裳你们为何又会存在在这帝王血流纹中?” “无可奉告。”这个问题,墨衣回答得斩钉截铁,无需思量。 沈流萤又倏地蹙起了眉。 温和的墨裳随后道:“吾只需知,吾与墨衣绝不会害汝二人便可,其余的,到汝等该知晓时吾与墨衣自会告诉汝等。” “我知道你们不会害我,但是——”沈流萤本还想问,但在看着墨衣墨裳时还是作罢,只见她忽地笑了起来,很是开朗的模样,道,“我听你们的话就是!” 墨衣墨裳一直陪伴着她,若是他们都不值得她相信,这世上还有谁人值得她相信? 每个人心中都会有或多或少的秘密,墨衣墨裳以元魂的模样存在那么那么久,必然有他们的秘密,既然无法追问,那便等到墨裳说的那个时候,到时无需她再问,他们也会自行告诉她。 “还有啊墨衣墨裳,我能力暂失时听到你们说什么‘命轮已动,速成使命’,命轮是什么?”沈流萤换了下一个问题。 “汝的命轮,他的命轮,人界与妖界命轮,这天下命轮。”墨裳语气幽幽,“当汝等解开天阙山封印的那一刻开始,这天下的命轮便已开始转动。” 墨裳说这话时,墨衣走到了长情面前,抬起手,将掌心竖直着放在他心口前,沈流萤则是将裹在长情身上的薄衾往下拉,露出他的臂膀及胸膛来,只见他心口的帝王血印由他体内浮到了胸膛上来,透着腥红之色。 且还见这帝王血印在墨衣的掌心下顺时针慢慢旋转了起来,沈流萤发现,在长情心口帝王血印旋转起来的一刹那间,她的心口似也有什么在旋转着,使得她不由抬起手轻捂上自己心口。 “萤儿!”长情以为沈流萤出了什么事,赶紧将她揽进怀里来。 当长情的手揽上沈流萤的肩时,他心口上的帝王血印蓦地发生了变化! 本是符文一般的封印竟是骤然化成了六柄长剑的模样,剑尖皆对着长情的心口,好像狠狠插在他的心口一样!六柄长剑其中两柄为暗红色,其中四柄则为腥红色。 长情与沈流萤皆惊于自己所见。 “帝王血印本为‘剑’,诛身更诛心,天阙山封印解开后,这帝王血印便已开始变化。”墨衣看着长情心口化为长剑的帝王血印,声音幽幽沉沉,“汝等每解开一处封印,这血色的剑便会暗去一柄,直到这些血剑尽数暗去为止,汝之使命才算完成,命轮也才会停止转动。” “反之,若是汝等未完成使命,血印将逆转,命轮将崩毁,汝等性命有危,天下将至灾祸。” “怎么……会这样?”沈流萤将长情的手臂抓得紧紧的,不愿意相信,“所以,我们必须尽快解开这世上封印妖帝的所有封印不可?以免我们性命无恙,以免天下无灾祸?” “是。”墨衣肯定地应声。 “可若带着对人世怨恨的妖帝从封印中出来,这天下也不见得就会好不是?”沈流萤又问。 “届时汝等已拥有当拥有的力量,届时这天下是平和还是水火,又岂是由一人掌控。” 沈流萤觉得,墨裳的话里藏着幽幽的叹息。 “天下人早已忘了,妖界百姓比人要纯粹得多,善良得多,和善得多……”当年的妖帝,是何其温和…… “二位前辈为人魂,为何却一心要解除妖帝身上的封印?”一直沉默的长情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思。 妖帝若显现,天下必将动荡,墨衣墨裳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解封妖帝? 墨衣不回答,墨裳亦不回答。 这是他们守得最深最深的秘密。 长情没有追问,只是默了默后肯定道:“二位前辈放心,晚辈与萤儿绝不会死在命轮之中。” “吾自是信汝,汝需记住,当汝心口的帝王血印化为剑时,便是汝等要尽快前往下一个封印之时,万莫过于耽搁,否则便如这西南之谷的怪疾一般。”墨裳道,“幸而汝等解决得及时,后果汝等可想而知。” “这就是说,在解开封印这一事上我们必须稳打稳赢了不可?否则我俩就要死翘翘以及不知多少人都要跟着死翘翘?”沈流萤这会儿眼角直抽抽,“这不明显的你俩在**裸地坑我俩么?说是给我们力量,实际就是在坑我们吧!?” “好好说话。”墨衣冷声嫌弃道。 沈流萤抓狂地挠了挠头,“啊啊啊啊,刨错了坑上错了船啊这是!” “问完了?那吾与墨裳便走了。” “哎等等等等!”沈流萤这回挡到了墨衣面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汝莫要没完没了。” “最后一个问题!” “说。” “墨衣墨裳你们有没有听过‘阿夜’这个名字?”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10、我是萤儿的,萤儿也是我的【一更】 310、我是萤儿的,萤儿也是我的【一更】 “阿夜……”沈流萤手里拿着筷子,看着秋容端上来的清淡小菜,用拿着筷子的手托腮,眉心微拧,嘴里喃喃,“墨衣墨裳不知道这是谁?也对,这是我梦境里的人,墨衣墨裳又怎会知道是谁,我是傻掉了才会问墨衣这个问题?” 沈流萤未能从墨衣墨裳里知道关于阿夜的任何信息,因为他们的答案是不知,这会儿墨衣墨裳早已消失,长情正让店家秋容给她弄些清淡开胃的小菜来。 但沈流萤心里想着方才墨衣墨裳说的话以及阿夜的事情,迟迟没有动筷。 忽然,沈流萤觉得自己被抱了起来,待她再重新坐下时,则是侧坐在了长情的腿上,长情坐着她的凳子,将她搂在怀里,道:“萤儿还在想着方才墨衣墨裳的话?” 长情边说边从沈流萤手中将筷子拿过来,而后伸出手去夹了一小筷子的菜。 沈流萤微微抬头看着长情赤红的眼眸,不由抬起手来抚上他光洁细嫩的脸颊,摩挲着道:“怎么会这样呢……封印怎么说坏就坏了呢?”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将夹好的菜递到了沈流萤嘴边来,谁知沈流萤将脸一别,不开心道:“不吃。” 长情依旧没有说话,没有哄他的小妻子吃更没有强行让她吃,而是将筷子搁到盘子边沿上,紧着微微低下头,准确无误地噙上了沈流萤的嘴。 “唔……”长情突来的还有些霸道的吻让沈流萤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见长情轻捧起她的脸颊,好看的眼睛微微闭起,柔情且深情地吮吻她的唇舌,沈流萤鼻尖嗅着长情身上那她觉得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将双臂环上他的脖子,慢慢张开嘴,迎合他的吻,再由迎合变为主动。 沈流萤觉得,若是喜欢一个人,就会觉得他身上总有一种好闻的味道,淡淡的清香,形容不出来,就像这个呆货身上的清香味一样,她很是喜欢。 长情看着双颊微红,被他亲吻得眸中有迷情的沈流萤,心中有一种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拆吃入腹的冲动,但他眼下却只能忍着,令他难耐。 吻至最深情,沈流萤叼着长情的下唇,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叼着他的下唇往外拉扯,盯着他的眼睛道:“你个呆货,你主动逗我的,现在倒是把你自己的大兄弟给逗出感觉来了。” 沈流萤坐在长情腿上,紧靠着他的身子,能清楚地感觉到长情的大兄弟在慢慢发生变化,这会儿可像是一柄忍不住想要出鞘的剑。 “萤儿好甜。”下唇被沈流萤叼着,长情的口齿有些不清晰,他赤红的眼眸中闪动着灼热,手在沈流萤纤腰上摩挲,“我想吃了萤儿。” 沈流萤蓦地松开长情的下唇,看着他的薄唇打到他整齐的牙齿上,笑得有些得意,“想想就好了,不然你的小兔子们可不干。” “萤儿。”说到孩子,长情忽地将沈流萤紧紧拥住,将下巴轻搁在她肩上,声音低低沉沉道,“我会保护好萤儿和孩子们,不会让你们受任何伤害。” 长情想到今日在相思情树下沈流萤不顾一切拥抱他的模样,总觉后怕。 沈流萤笑得开心又满足,“还在为相思情树下的事情后怕呢?我这不是好好的么?真是个呆货。” “我相信你会保护好我的,一直相信。”沈流萤说完,转头在长情的脸颊上用力啄了一口,然后抬手揪住他脑袋上的长耳朵,又看着他的眼睛,哼声道,“我要把我大宝贝的毛茸耳朵藏好,绝不让那些路人甲乙丙丁什么的看到!” 绝不能让外人看到他的这副模样。 “路人甲乙丙丁什么的……是什么?”长情觉得他的小妻子又在说一些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因为好奇,长情脑袋上的毛茸耳朵不由自主地轻轻动了动,挠在沈流萤的手心,让她微微一怔。 “萤儿?”沈流萤因为怔住而致的忽然沉默让长情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而就在他要接着问什么的时候,沈流萤忽然两眼放光,眸光亮晶晶地兴奋道:“呆货呆货!你的耳朵刚才动了!你再动一动给我瞧瞧呗!快呀快呀!” 这会儿轮到长情微微一怔,因为沈流萤兴奋的小模样。 因为他从不曾想,他的这副模样会让他的萤儿这般喜欢。 沈流萤依旧抓着长情脑袋上的长耳朵不放,一脸兴奋地等着他动耳朵给她看,却先听得长情道:“萤儿先把手松开。” 小女人这般紧抓着他的耳朵,纵是他想要动给她看也动不了。 “哎呀,高兴得忘了。”沈流萤嘿嘿一笑,赶紧松开了手,转为抱住长情的脖子。 “萤儿想要看我怎么动?”长情看着沈流萤亮晶晶的眼眸以及红润的小脸,忍不住又在她的小嘴上轻轻啄了一口。 沈流萤当即也再他唇上回给他用力一亲,他们谁也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听着沈流萤开心道:“往后耷拉让我看看呗?” 沈流萤抱着长情的脖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脑袋上的毛茸耳朵瞧。 只见长情将本是竖起的长耳朵慢慢往后耷拉,让这两只白茸茸的长耳朵贴到了脑袋上。 “往前耷拉往前耷拉!”沈流萤瞧得兴奋。 长情依她。 “竖起来!” 本是往前耷拉的长耳朵即刻听话地竖了起来。 沈流萤盯着长情的耳朵,眨巴眨巴眼,然后激动地又抓住了他的耳朵,“太可爱了!我的我的我的!” 沈流萤开心地将长情的脖子抱得更紧,朝他两边脸颊各用力地吧唧一口,最后才在他的唇上用力印下一吻,得意又满足道:“你是我的!” 这么可爱的呆萌货,是她一个人的! 长情定定看着兀自兴奋的沈流萤,末了也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心满意足道:“当然,我是萤儿的,萤儿也只是我一个人的。” 他很庆幸他此生遇到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在萤儿身上,他看到了也深深感受到了,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肉麻!”沈流萤笑嘻嘻地用力推了长情一把,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心中却是满足极了,“好了,你起开,我吃饭。” “不。”长情不动,左手环着她的腰,右手伸出去拿筷子,一边道,“我抱着萤儿,我喂萤儿吃。” “我才不要你喂,我自己有手有脚的。”沈流萤抢过长情手里的筷子。 “我就要抱着萤儿。”长情还是不动,甚至从沈流萤手中把筷子抢了过来,又一次道,“我喂萤儿吃。” “我说了不用你!”沈流萤又一把抢过了长情手里的筷子,同时从他腿上站了起来。 长情忽然安静了下来。 沈流萤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来看长情。 只一眼,她的心就完全软化了。 只见长情脑袋上的长耳朵有气无力地朝后耷拉着,薄唇轻抿,眼睑微垂,竟是一副受了委屈似的可怜巴巴的模样儿。 这样儿要是放在别个男人身上,定该被沈流萤嗤之以鼻,可放在长情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谁让沈流萤就爱吃他这一套,长情可是再清楚不过。 果不其然,沈流萤不仅重新坐回长情的腿上,甚至还将筷子还回到他手里,末了还捧着他的脸颊哄他道:“我让你抱着我喂我吃啊,乖啊。” 沈流萤说完,摸摸长情的脸,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长情眼眸深处满是得意。 不过,喂着喂着,就喂到了床榻上去。 这小夫妻俩滚在床榻上,衣衫扔了一地,就在桌子到床榻之间。 长情此时下半身只裹着薄衾,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床榻上,沈流萤则是跨坐在他腰上,身上也仅剩下亵衣亵裤而已。 以免她着凉,长情随手扯了枕边的一件衣裳披到沈流萤肩上,然后将手贴到她仍旧纤细的腰上,伸到亵衣下,顺着她柔软的身子慢慢往上。 沈流萤双颊红扑扑的,她没有推开长情挠人的手,只是双手有些软绵绵地撑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有些难为情道:“你个呆货,你又不能吃我,还老给自己点火!” “不能吃,我也想要摸摸萤儿。”长情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正适宜,使得沈流萤不禁轻轻呻吟出了声,长情听得浑身血液横冲,却还是不紧不慢道,“萤儿可是也被我点起了火?” “才……才没有!”沈流萤面红更甚,口是心非。 “萤儿何时也当起了小骗子?”夫妻之事上的长情,与他的样貌完全不一样,不仅一点不呆不萌,甚至可以说是精明,每一次都能让沈流萤缴械投降,将她吃干抹净,“萤儿的身子可不是像萤儿嘴上说的这般。” “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小兔子呢!”沈流萤终于忍不住长情在她身上一点点撩起的火,打开了长情的手。 长情在这时抬手扣住她的肩与腰,忽然一个起身翻身,便将本是坐在他腰上的沈流萤稳稳当当地挪到了身下,将她好好地放躺在床榻上,他则是双手撑在她颈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纠正她道:“萤儿错了,不是我的小兔子,是我们的小兔子。” 沈流萤却是抬手推他的肩,嫌弃他道:“你个呆货你赶紧起开。” 他再这么弄她,就不单单是他忍不住而已,她也会忍不住的。 “萤儿是不是担心自己忍不住想要我?”长情俯下身,凑近沈流萤的耳畔,吐着暧昧温热的气。 此时此刻的他,根本就不是一只呆萌傻兔子,而是一匹狼,腹黑的狼。 他身下的沈流萤倒更像是一只兔子,被他这匹狼吃得死死的兔子。 “你……不告诉你!”虽然是夫妻,也滚过不知几多回床单,沈流萤面对化身为狼的长情时,总会觉得有些羞有些赧,以致她的双颊便总是红扑扑的,诱人得紧。 “萤儿不告诉我我也知道。”长情轻轻咬着沈流萤的耳廓,贴得她耳朵更紧,温热的鼻息更挠人,“我知道萤儿担心我们的小兔子,萤儿放心,我不会伤到小兔子们,但我也会让萤儿舒服的。” 沈流萤的脸从发际线红到了脖子根。 沈流萤重新好好躺在床榻上并且窝到长情怀里时,她的脸还是红扑扑的,她枕着长情的手臂,抱着他的腰,将腿搭到他腿上,笑着哼声道:“你就是一只流氓兔子!哼!” “是萤儿太美味太诱人,不是我流氓。”长情这会儿吃饱餍足,虽然不是“传统”的饱食方式,但换了另一种方式他也一样满足。 只要是他的小媳妇儿的,他都满意。 “对了呆货,你说你在相思情树下听到琴声的时候有听到有人说话,那你有没有‘见到’阿夜?”为何总揪着“阿夜”不放,沈流萤也说不上什么原因,她只是觉得,阿夜会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仅此而已。 “并未。”长情替沈流萤将肩头盖好,“我也仅仅是听到有人在唤这个名字而已,萤儿莫想了,快些睡吧,萤儿今日可是累坏了。” 阿夜,会是谁人? “对了呆货,要去云梦山找你师父么?”沈流萤有些紧张地问。 ------题外话------ 昨晚凌晨一点多才回到家,今天下午有事,晚上家里也有事,只能早上闹钟爬起来码字,先上一更,应景520撒一波狗粮,晚上看看在审核下班之前能不能码得出二更来,本来说是今晚10点更新的,想着等更的姑娘等太久,就默默地放弃了我的周末懒觉 出门去了。 311、最喜欢的还是你!【二更】 沈流萤一觉睡醒起来已是入夜,她还未睁眼便觉着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她额头上挠挠,她不由抬起手来摸摸,然后摸到的便是长情的毛茸长耳朵。 长情也是倦极,本是陪着沈流萤睡,然沈流萤将将睡着,他也睡了过去。 许是睡得舒服的原因,他的毛茸长耳朵便自然而然地往前垂下,正正好垂到沈流萤的额头上,许又是他在梦中遇着了什么开心的或是激动的事情,他垂下的长耳朵便在沈流萤的脑门上轻轻挠动起来。 沈流萤醒来的时候,长情仍在睡,借着屋外边还未完完全全暗下去的天光,沈流萤尚能瞧得见他的脸。 只见他眉心舒展,闭起的眼睑上细密的睫毛长如扇翘如翼,鼻梁高挺,薄唇红润,两只白茸长耳朵随意地耷拉着,白色的长发柔软如丝缎,沈流萤觉得摸着摸着就会摸上瘾。 不过她这会儿没有摸长情的白色长发,而是动作轻轻缓缓地将手指移到他长长的睫毛下,小心翼翼地往上拨了一拨。 长情没有醒,他只是轻轻动了动眼睑。 沈流萤抿嘴偷笑,有些小得意,而后她将手往上移,移到长情的毛茸耳朵上,用手指轻轻捏上,然后用指尖揉啊捻啊,愈揉愈上瘾,愈捻愈忍不住,忍不住抓着他的两只毛茸耳朵贴到了自己双颊上来,一边贴一只,揉着自己的脸。 长情睁开眼时,瞧见的便是沈流萤在开心地揉玩他的耳朵,沈流萤瞧见他睁开眼,并未将他的耳朵松开,而是将嘴朝他的嘴上凑,然后在他的薄唇上用力啄了一口,就这么贴着他的唇笑盈盈道:“大宝贝,我喜欢你的耳朵,嗯,最喜欢的还是你!” 长情这一睁眼便收到沈流萤喜悦的情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觉像是吃到了蜜糖一般,甜极了。 沈流萤瞅着长情呆呆木木的呆萌傻模样,心下更是喜欢,她最喜欢便是长情的呆萌模样,最不能抵抗的也是他卖萌的模样,总之,都是他。 “干嘛,我才亲你一口你就傻掉了?”沈流萤咬着长情的下唇往外扯,忽地又松开,欢喜地看着他的唇“啪”地打到牙齿上,然后又凑上去用力亲了一口,笑得更开心道,“再亲一口试试!” 于是,沈流萤煽起的火便引来了长情缠绵的深吻,柔情却霸道,有些香,甜丝丝的。 待这个吻结束后,长情轻声问被他吻得小嘴微撅似有些不满的沈流萤道:“萤儿醒了,可要再睡一会儿?” 沈流萤不说话,只是耍性子似的轻轻哼了一声。 长情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亲,同时抬起手将自己头顶上的毛茸耳朵扯下来,轻轻挠到沈流萤的脸颊上。 沈流萤便稍稍抬起头,在他的长耳朵上用力吧唧一口,然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翻身坐到了他身上,这才又笑道:“不睡了,我要去看小姝,我都还没能好好看看小姝和她的小娃娃呢!当然,你也不许睡了。” 长情一手用衾被裹着沈流萤赤裸的身子以免她着凉,一手贴到她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道:“萤儿肚子里的小娃娃何时才会出来?” “明知故问呢你?”沈流萤轻轻掐了一把长情的脸,“怀胎十月,你自己可是清楚得很,这会儿又问,是不是今天被卫风的贱嘴刺激了?” “赶不上了。”长情道。 “嗯?”沈流萤眨眨眼,“什么赶不上了?” “咱们的娃娃赶不上当老大了。”长情一脸认真。 果然他就是羡慕嫉妒恨卫风的儿子当了老大。 “噗……”沈流萤忍不住笑出了声,双手一起捏上了长情的脸,“没事儿,他要想认这个儿子也要看小姝同不同意,可有得他苦吃的,谁让他没事总是习惯性犯贱,活该。” “萤儿说的在理。”就阿风小王妃那样儿,阿风想要得到原谅好好抱得媳妇和儿子归,只怕还有很长的一段路。 “好了,快起快起,去看小姝和孩子,然后顺便看看四贱卫风的吃瘪样儿。”沈流萤笑着推推长情。 长情不动,只见他握上沈流萤的腰,有些无赖道:“萤儿再亲我一下我就起。” 长情话音才落,沈流萤俯下身对着他两边脸颊各用力亲了一口,最后揪着他的长耳朵道:“多赏你一口,快起。” * 长情再出现在人前的时候,肩上披着一领薄斗篷,头上拉着风帽,帽檐拉得极低,低得几乎将他的眼睛挡住。 沈流萤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身侧,不顾旁人眼光,紧握着他的手。 为了他,她可以无畏世人眼光,他若是世人眼中的异样,那她便也和他一起变成异样就行。 总之,不分离。 沈流萤与长情再到许宅的时候,发现卫风一脸幽怨加愤怒地搁在晏姝屋外,正咬牙切齿地对卫子衿撒气道:“小衿衿!这非常不公平!凭什么那个小白脸往黄毛丫头屋里搁着,而我就只能搁着外边呆着!?那可是我的儿子!她可是我的女人!” 卫子衿非但没有安慰卫风,反是颇有落井下石的意思道:“爷,您说错了,是您自己不要夫人的,夫人并未承认您是丈夫。” “那小崽子可是我儿子!”卫风理亏,但他还是觉得不服,“又不是那个小白脸的儿子!” “爷您又错了,夫人也并未承认小公子是爷的儿子。”卫子衿又实话实说道。 “……小衿衿!你能不能给我说点好话!?”卫风咬牙切齿更甚,“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人!?” “好话?”卫子衿默了默,一本正经认真道,“爷您是一位好相公好父亲。” “这话听着倒是好话,但是——”卫风忽然揪住卫子衿的衣襟,凶煞煞地瞪着他道,“小衿衿,你当爷是傻子没听出来你这是在嘲讽爷!?” “属下不敢。”卫子衿微微低下头。 “什么不敢,你以为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会不知道!?你就和那个死馍馍一样,觉得我还该呢吧!”卫风死死盯着卫子衿,“说,是不是!?” “是。”卫子衿回答得毫不犹豫。 “……小衿衿,你压根就不是我的人是吧。” “哟,堂堂四爷没事对着属下撒气哪?”就在这时,沈流萤笑盈盈地朝卫风走来,笑容里是深深的嘲讽,一边笑一边道,“怎么?没在屋里呆着抱孩子呀?哦——我知道了,不是你不想在屋里呆着抱孩子,而是被撵出来了,我猜得对不对?” “小馍馍媳妇儿你别太过分啊。”卫风将凶煞煞的眼神挪到了沈流萤身上来。 “我过分?也不知道是哪个不要脸的混账王八蛋才是最过分的那一个,否则又怎么连屋里都不能呆,你说是吧,子衿?”沈流萤瞥了咬牙切齿的卫风一眼,笑着问卫子衿道,然后又道,“我进去看小姝和孩子,子衿你还没能好好瞅过小姝的孩子吧?待会儿我抱出来给你瞧啊。” 沈流萤说完,轻蔑地瞅卫风一眼,转身朝屋里走了去。 “小馍馍媳妇儿!我——”卫风瞪着沈流萤,忍不住抡起了拳头。 沈流萤无所谓,瞅都没再瞅他一眼。 而就在卫风正装模作样地将拳头抡起时,突然有一只手按到了他的拳头上来,只听长情阴森森地打断了他的话,“阿风你这拳头是准备朝哪儿抡?” 卫风看着突然就站在了自己面前的长情,眨了眨眼,然后一把朝长情身上扑,一边扑一边道:“馍馍啊——我真是太伤心了啊!这所有人都欺负我啊——!” 就在卫风即将扑到长情身上时,长情突然往旁别开身,一副赤裸裸嫌弃他的模样,使得卫风扑了个空,险些扑到了地上。 卫风气得跳脚,“小馍馍!连你也欺负我!我不喜欢你了!” “那正好。”长情无所谓。 “以后也休想我抱抱你了!” “正合我意。” “你也休想抱抱我!” “求之不得。” “……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你随意。” “我忍不了了!我今儿必须好好教训你一顿!” “你觉得你有这本事?” 屋外吵得不行,屋内,正抱着孩子的许辞温柔笑着,对晏姝道:“那位四爷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题外话------ 差点赶不及在审核下班前更新,真是忙碌的一天,心塞 自己给自己一点正能量:我爱码字我爱码字我爱码字!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码字! (==,真是太假了) 312、我的小红豆【一更】 然,一提到卫风,本是开心笑着的晏姝便不笑了,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许辞见状,笑得愈发温柔,道:“好好,阿辞大哥不说他便是。” 晏姝这才又笑了起来,这会儿见着沈流萤推门进来,她便笑得更开心,欢喜道:“流萤!” 沈流萤见着许辞,浅浅笑了起来,客气道:“原来许公子在陪着小姝。” “小翠没有照顾过娃娃,在下担心她毛手毛脚的,特来瞧瞧。”许辞总是很温柔,给沈流萤的感觉就好像是她的三哥,总给人一种柔软如和风般的感觉,“谁知这小娃儿一到了在下怀里便呼呼睡着,在下一将他方才他便开始哭,便抱着他在这儿多陪了小姝些时候。” 晏姝笑得眉眼弯弯,对沈流萤道:“娃娃可喜欢阿辞大哥的臂弯了,我抱着他他都还嘤嘤好一会儿才停,阿辞大哥抱着他他却一声也不哼,安分得不得了,我都怀疑我不是亲娘。” “胡言,小姝怎会不是亲娘?”许辞颇为无奈,只见他从凳子上站起身,道,“既然莫夫人来了,那在下便先出去了,不打扰莫夫人与小姝。” 许辞说完,将怀里的孩子递还给了晏姝。 晏姝伸手来接,可小家伙像是知道离开了许辞的怀抱似的,不乐意了,皱起小脸便要哭。 晏姝非但不心疼,反是和沈流萤道:“流萤你瞧你瞧,这小家伙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一离开阿辞大哥的怀抱便不乐意了。” 倒是许辞先心疼起孩子来,将他重新抱回怀里,轻轻柔柔地拍拍他的背,一边晃着臂弯一边哄道:“小娃儿乖,不哭不哭,你的娘亲抱着你你还哭什么,嗯?” 回了许辞的怀抱,小家伙皱巴起的脸即刻舒展开了。 沈流萤瞧着,也笑着道:“看来这小家伙当真是很喜欢许公子的怀抱,既然如此,许公子便替小姝再抱抱他如何?我先与小姝说会儿话。” 晏姝没有半分不舍得,反是点点头道:“嘻嘻,阿辞大哥,你就再多抱抱他呗!” “既是如此……”许辞低头看向怀里虽然皱巴巴但看得出明显和卫风长得七分相似的小家伙,爱昵道,“也好,以免小家伙哭了吵着你们俩说话,我便先抱着小家伙到旁屋,待会儿再将他抱来给小姝。” “嗯嗯!”晏姝又点点头,“谢谢阿辞大哥!” 沈流萤看着笑得开心的晏姝,觉得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 屋外,许辞一抱着小家伙出屋,本是与长情打得不可开交的卫风突然停了手,长情一拳正正好揍到他脸上来,可卫风这会儿像是不知疼似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俊脸吃了长情结结实实的一拳,只飞一般地冲到许辞面前,看看许辞又低头看看他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娃娃,一脸不悦加愤愤道:“小——喂,卖书的,你抱着我儿子做什么!?” 卫风本是想说“小白脸”,不过想着他可算是晏姝和他儿子的恩人,遂改了口,但语气却是十分不友善。 许辞却不似他,不管卫风脸色再如何难看语气再如何差,他都是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像是不知生气为何物似的,只听他温和浅笑道:“小姝与莫夫人有些体己话说,托在下抱抱孩子,夜里凉,在下正要抱孩子到旁屋。” 卫风登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为什么要这个小白脸抱他的儿子!?他想抱非但不能抱,甚至还被撵了出来! 还有,他儿子在这小白脸怀里为何睡得这么香甜,简直就像这小白脸是他亲爹一样! 卫风想说什么想骂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没理,骂什么都没底气,反倒把自己憋得一脸幽怨。 许辞未理会他,只是抱着孩子朝旁屋走了去。 卫风紧跟其后,就好像担心许辞会把孩子给吃了去似的。 长情无事,便也跟了上去,反正屋里女人说话没他呆的地儿也没他说话的份,看阿风吃瘪倒很是不错。 许辞到了旁屋并未坐下,而是转身看向卫风,看向他被长情揍得高高肿起的脸颊,温和客气道:“此屋有些消肿止痛药,阁下若是不介意,在下可拿些来给阁下敷敷脸。” 如此的许辞让长情不由多打量了他一眼,倒真是个谦谦君子。 卫风却是傲娇地将脸别开,哼声道:“哼!不需要!” 许辞非但不介意不尴尬,反是劝他道:“在下还是拿药来让阁下敷敷为好,否则到了明日只怕阁下的脸会肿得厉害,届时怕是就不好消肿了。” 卫风拧眉瞪许辞,一脸不悦道:“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我说了不需要。” 谁知许辞竟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完全不介意卫风的态度,依旧浅浅笑着,道:“阁下抱着孩子,在下去给阁下拿药来。” 许辞边说边将怀里的小家伙递给卫风。 卫风微微怔住。 只听许辞又是浅笑道:“阁下很想抱抱孩子的不是?小姝这会儿不会将孩子抱回去的,阁下只管抱着孩子便是。” 卫风定定看着许辞,然后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过来。 一离了许辞温暖舒服的怀抱,小家伙便开始皱起小脸欲哭起来。 卫风瞅着孩子要哭,赶紧哄他道:“儿子不哭啊,爹抱着你,乖啊乖啊。” 卫风边哄边动作僵硬地晃晃手臂。 小家伙嘤嘤声更甚。 卫风手忙脚乱,“我是你爹啊小东西,哭什么呐?怎么和你娘一样一见我说哭就哭啊?真是哭得我这心都乱了,乖乖的不哭啊,等你长大了,爹教你练剑,怎么样?” 长情凑过来,嘲讽道:“眼睛都还没睁就说练剑,带没带点脑子?” “去去去,小馍馍你边去,不用你管。”卫风用身子撞撞长情,嫌弃了长情之后又对孩子笑道,“那爹就带你去买糖葫芦吃,好不好?” 长情又道:“糖葫芦?那也得看他有没有牙齿。” “我说小馍馍,我哄我儿子,有你什么事儿?你边去!” “我就喜欢看着你瞧我不顺眼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 许辞在壁柜前拿药,听着卫风哄孩子的话,稍稍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转过头来看向卫风,瞧见卫风因为孩子哭而着急得手忙脚乱的模样,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这个四爷是真心想要待小姝母子好,至于他是否能得到小姝的认可,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而已,毕竟他也看得出来,小姝心中,这位四爷的分量可不轻。 感情这种事情,只要真心诚意,便行。 许辞在转过头来看向卫风的时候,卫风像是知道他在看他似的,也抬起了头来。 当卫风抬起头对上许辞的视线时,只见他扬起了嘴角,对许辞笑了起来,灿如桃花,英俊倜傥。 这是他第一次对许辞笑,发自内心的真切的笑,纯粹得像个少年郎。 许辞便也回给他温和一笑,这才转回头继续拿药。 卫风继续哄孩子。 他从来不觉许辞有何不好,这天下间,能有几个男人能如他这般尽心尽力地照顾一个不相识且还大着肚子的女子?单单从这一点看,他便已是这天下难寻的好男人。 卫风之所以看着许辞便觉不悦,仅仅是因为他与晏姝之间亲昵的关系,不过人许辞心怀坦荡,并不曾对晏姝有过什么非分之心,说到底,就是卫风自己想多了。 卫风哄着孩子,忽然轻叹一口气,道:“这卖书倒是个真男人。” “嗯。”长情很赞同,却不忘损卫风道,“比你强太多。” “呿!”卫风不否认,“不就这个方面而已嘛,让他和我打一架,我一个指头就能把他打趴下!” 许辞这会儿已拿了药走朝卫风走了来,听着他的话也不恼,反是浅笑道:“在下可不敢与阁下打,阁下定能一个指头便能将在下打趴下,药拿来了,阁下若是不介意,便坐下吧,在下给阁下的脸敷上药。” 许辞话还未说完,卫风便已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毫不客气道:“来来来,帮我敷上,不客气啊。” 卫子衿不知何时也凑到了屋里来,听着卫风的话,十分不给面子道:“爷,脸面不能丢。” “哼!”卫风哼哼声,一脸不介意。 许辞也不介意。 就在许辞替卫风的脸敷上药时,只听卫风极为诚心道:“多谢了。” 这一句多谢,不仅是多谢他为他敷药,更是多谢他照顾了晏姝。 若没有这个名为许辞的男人,只怕他用他剩下的大半辈子来补偿黄毛丫头都不足够。 许辞有些诧异,终是浅笑道:“阁下日后待小姝母子好些便是,小姝是个好姑娘,定值得阁下待她好。” “我知道。”卫风并未嫌许辞多管闲事,而是认真地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忍不住将怀里的孩子抱起来,爱怜地在小家伙的皱巴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笑得温柔道,“我会的。” 他卫风认定了的女人,定要用他的所有来好好疼着的。 虽然这个女人目前并未接受他,不过他既认定了,就只能等着她接受他了。 小家伙本是在嘤嘤,在卫风亲了他一口之后便安静了下来,仿佛感觉得到他这个爹对他与他娘亲的承诺似的。 * 旁边屋里,沈流萤坐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替晏姝诊脉,确定她没有大碍后这才笑着问她道:“怀胎十月终于卸货了,开不开心?” “嗯嗯!”晏姝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了沈流萤,感激道,“谢谢你,流萤,若是没有你,我怕是没有机会见到我的小红豆。” “小红豆?”沈流萤微微一怔,“给孩子取的名儿?” “对呀对呀!小名儿,好不好听?”晏姝开心得像个小小姑娘。 “小东西刚刚不还是没名儿么?” “就在我抱着流萤的时候忽然间想到的啊!” “……虽然是小名儿,但是这么随意的小名儿,真让我怀疑你是不是亲娘。” “嘿嘿,绝对的亲娘,如假包换的!”晏姝得意地拍拍胸脯,“他生在红豆树下,红豆这小名儿很好呢不是?” “身为一个男孩儿,我觉得他肯定很嫌弃这个小名儿。”沈流萤笑。 “他敢。”晏姝哼哼声,“我是他娘,我给他取什么名儿他就得认什么名儿,要是敢嫌弃,我就打他!” “只怕你不舍得。”沈流萤用手指戳戳晏姝微胖的脸颊,“捧在手心里疼着怕是都还来不及呢。” “嘿嘿,不管,我就要给他红豆这个小名儿,多有意义呢不是?”晏姝说着,将手抚向自己已经扁平了的小腹,道,“怀了他快十个月,这会儿大肚子不在了,还有些不习惯。” “对了流萤!”晏姝忽然抓上沈流萤的手臂,一脸兴奋道,“快快快!给我说说你家兔妖大爷的事情!”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她记得她看到了那个大个儿头上生着一双毛茸茸的兔子耳朵!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 紧张章节走了好一段时间,来几章温馨的,哦呵呵。 小红豆:我的小名儿就被我娘这么随意地定了下来,我一定不是亲生的,而且还这么女孩纸!我分明是个男孩纸! 哈哈哈~ 313、娃娃亲!【二更】 晏姝与沈流萤这一聊便聊了一个时辰,晏姝愈问愈好奇愈兴奋,沈流萤也愈说愈开心,高兴得一个忘了自己才生了孩子,另一个则是完全忘了时辰。》 末了晏姝一脸得意道:“流萤,我原来就说过嘛,你的流氓兔大爷指不定会是一个男兔妖,你还嫌弃我想得太多,你看你看,我说得对吧?” “是是是,对对对,我们小姝就是聪明!”沈流萤毫不吝啬地捧晏姝的面子。 晏姝更得意,下巴微抬,“那是!” “男兔妖……原来这个世上真的有妖啊……”晏姝重新看向沈流萤时有些感叹。 “小姝可会觉得妖便是恶人?”沈流萤问。 “恶人?”晏姝轻轻眨了眨眼,而后笑了,同时握住了沈流萤的手,道,“这会儿轮到流萤你想多了吧?大个儿很好啊,只要他对流萤好对流萤真心实意,不管他是人还是妖,我都觉得他是好的。” 沈流萤轻轻回握住晏姝的手,扬起嘴角微微笑着,什么都没有再多说。 倒是晏姝,又忽地想到了什么,一惊一乍道:“对了!流萤流萤!我突然想到一个事儿!” “我说小姝啊,你这卸了货就有用不完的精力啊?”对于一惊一乍的晏姝,沈流萤嫌弃的掏掏耳朵,“有事就好好说事,别没事瞎嚷嚷,啊。” “当然是有事!嘿嘿!”晏姝边说边盯向沈流萤的肚子,一脸打着主意的模样问道,“流萤,你肚子里可是装了三个呢,你说会不会有一个是女娃娃呀?” 沈流萤毫不犹豫道:“要是三个都没一个是女娃娃,那就全扔给那个呆货自己养!” 要全是儿子,怎么得了!绝对不行! 旁屋的长情此时此刻莫名打了一记喷嚏。 “嘿嘿,女娃儿,嘿嘿嘿……”晏姝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流萤的肚子,蓦地贼兮兮地笑了起来。 沈流萤眼角抽抽,嫌弃地问道:“小姝你笑得这么贼,是不是心里在打什么坏主意?” “哪里是坏主意!我这可是好主意!顶好顶好的!”晏姝颇为激动地抓住沈流萤的手,两眼亮晶晶道,“流萤,要是生了女娃娃,就给我的小红豆当媳妇儿吧?好不好好不好!?” “流萤你放心,我绝对把我的小红豆教养得好好的,绝对不会让他配不上你家闺女的!” “哎呀,这样一来的话,我就和流萤结为亲家了!流萤的闺女管我叫娘,光是想想就激动得不行!” “流萤快生快生!让我抱抱我的儿媳妇!” 晏姝激动地说完话时,她整个人都快扑到了沈流萤身上,如此还不算,她甚至还将手贴到了沈流萤的小腹上,一脸认真道:“就这么说定了!流萤肚子里的闺女是我的小红豆的!我先定下了!谁要是敢跟我抢,我跟他没完!” 沈流萤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只见她一边抓上晏姝纤细的手腕一边笑道:“就小姝你这小身板,别人一指头都能把你推倒,你还想和别人没完。” “不管!反正流萤肚子里的闺女就是我的儿媳妇!”晏姝认真至极,一副随时都能为了这事和别人打起来的模样。 沈流萤抬手捏捏她圆润的脸颊,取笑她道:“我说小姝,你这小红豆才生下来一天都没到,你就着急着给他找媳妇儿,你这脑瓜子里又开始想你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里的故事了是不是?” “嘿嘿,流萤你怎么知道?”晏姝笑得眉眼弯弯,配着她圆润的脸,看起来既娇俏又可爱,令沈流萤忍不住又再捏了一把她的脸,“就你那点小心思,想想就能想到了。” “哎呀流萤,好嘛好嘛!你就把你的闺女许给我的小红豆当媳妇儿呗!我要和你当亲家嘛!”晏姝抱着沈流萤的胳膊轻轻摇晃,像个撒娇的小姑娘,“那个大个儿这么疼流萤,只要流萤你点头答应了,他绝对不会说不的。” “我这肚子都还没大呢,居然就先收获了一个女婿?”沈流萤笑盈盈,“那我就这么先收下这个女婿了?” “流萤你放心大胆地收吧!”晏姝拍拍胸脯,“我保证这一定会是一个好女婿!” “要是不好呢?” “要是不好啊……”晏姝转了转眼珠子,认真道,“小红豆要是不好,那就不要他了,我把闺女给娶了!” “得了吧你小姝!”沈流萤嫌弃地在晏姝肩上推了一把,“就算你是个男人,届时也会是一个老男人,老牛吃嫩草,想都别想。” “哈!”晏姝乐呵呵地抱住了沈流萤,“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小红豆和闺女的婚事!可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沈流萤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手掌。 晏姝当即将自己的巴掌击在了沈流萤的手心上。 屋里欢笑声不断,让旁屋里的几个大男人都听到了这欢笑声。 只见卫风一脸幽怨,瞪长情道:“小馍馍,你媳妇儿干嘛老逗那个黄毛丫头笑!” 那个黄毛丫头可从来都没有对他笑过! 长情面无表情,道:“你怎么不说不是你女人的女人为何老逗我的萤儿笑。” “什么叫‘不是你女人的女人’!?”卫风不服,“那分明就是我的女人!儿子都给我生出来了!” 卫风说完,将自己怀里的小红豆朝上托起,示意“我儿子在这儿”。 长情一脸冷漠,“你自己说的而已,隔壁屋里的女人可从未承认过。” “……”长情的话就是一盆超级大冷水,将卫风从头浇到脚底。 偏生卫子衿还落井下石道:“爷,莫爷说得无错。” 爷,您这叫该,都是您自己自找的。 “……”卫风无言以对。 小红豆这会儿在卫风怀里一直动,伴着嘤嘤的哭声,让卫风根本无心和长情争辩,只顾着哄孩子了。 可不管他怎么哄,小红豆就是不买账,只顾着哭,哭得卫风的心又乱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别和你娘一样一哭起来就怎么都哄不停的行不行?” 长情问:“哭个不停,阿风你可是掐他了?” 卫风当即恶狠狠地瞪长情,骂他道:“我可是亲爹!” 卫子衿道:“儿子不买亲爹账。” “……小衿衿,我决定了,我要把你的嘴缝起来!” 长情插嘴,“那你也要先会拿针。” “……” 过了好一会儿,小红豆还是在哭,这三个大男人凑在一起盯着他瞧,又像瞧猴子似的。 前边为卫风的脸敷了药便出屋去了的许辞这时端着一盅羹汤走进屋来,见着卫风手忙脚乱哄孩子却如何都哄不停的模样,不由道:“孩子抱过来已有一个时辰,许是饿了,是以才会哭个不停。” “饿了?”卫风眨眨眼,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孩子可能是饿了? 长情和卫子衿各定定看了他一眼,而后同时转身走开,就像是无声的嫌弃:瞧瞧你这爹当得,还好意思说自己是亲爹。 “……”卫风心里:爷这也是第一次当爹第一次抱孩子好不好! 只听许辞又道:“孩子饿了当找娘了,阁下便将孩子抱回旁屋给小姝吧。” “我?”卫风看看怀里的小红豆又抬头看看许辞,竟是将孩子朝许辞递,道,“还是你去吧,我这要是过去,那黄毛丫头不得气炸了才怪,不是说什么月子里的女人不能生气什么的?” 要是那黄毛丫头和这小家伙一齐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黄毛丫头可是一万个不愿意见他,气坏了身子哭坏了眼睛可不行。 谁知许辞并未抱过孩子,而是温和浅笑着,道:“阁下且先过去,如若小姝当真生气,阁下再出来也不迟。” 卫风听得出来,这是许辞在帮他,让他有机会抱到儿子又能见到媳妇儿。 如此好意,他又怎能拂? “既是如此……”卫风轻轻拍着怀中小红豆的背,抬脚朝屋外走去,“那我就过去了!”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在那黄毛丫头面前丢人了,被撵出来的话再说! 卫风抱着小红豆走到旁屋门前的时候,沈流萤正好从屋内拉开门要走出来,卫风见着沈流萤的一瞬间,当即对她做出一副“拜托你了别出声!”的模样,沈流萤本是想嘲讽卫风,但瞅着他那一脸怂样,想想还是作罢,只是瞪了他一眼,抬脚跨出了门槛,什么都未说。 卫风这才小心翼翼地抱着小红豆走进了屋。 本是一脸欢喜的晏姝在看到卫风的一刹那,面上的欢喜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卫风在晏姝出声前先飞快地来到床榻前,将哭兮兮的小红豆递给她。 晏姝在瞧见小红豆哭得黑紫的小脸时,脸上的冷漠又被温柔怜爱所取代,赶紧伸出手来接过孩子。 “小红豆乖,娘亲抱抱,不哭不哭。”晏姝臂弯轻晃,语气温柔,“是不是饿了?娘亲这就喂小红豆好不好?” 卫风杵在床榻前。 小红豆?这是他儿子的名儿!?黄毛丫头这就给儿子取好了名儿!?而且还像是女娃儿一样的名儿!? “喂,黄毛丫头,你这‘小红豆’不是大名吧?”这要是大名,儿子以后可没脸见人。 晏姝非但未搭理卫风,甚至连看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完全当他不存在似的。 只见晏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移向自己腰间,欲将衣带解开,却发现卫风还杵在床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才抬起头来看他,眼神冷冰冰的,连语气都是冷冷的,道:“出去。” 向来嘴贱得不行的卫风这会儿不仅老实得不行,甚至还有些弱弱地道:“我就看看。” “看看?”晏姝一声冷笑,将孩子放到了一旁,而后飞快地解开衣带,一边冷冷道,“看看是吧,好,我脱光了给你看要不要?” 卫风怔住,赶紧道:“成成成,我出去我出去,我这就出去!” 卫风边说边往屋门方向退,一脸的不舍,又道:“你这就出去,你可以把儿子抱起来了,啊。” 晏姝只是冷眼看着他,不动。 卫风赶紧出屋,把屋门关上。 晏姝这才赶紧将小红豆抱起来,将脸轻轻贴上小红豆的小脸,温柔浅笑道:“好孩儿,娘亲这就喂你。” 小红豆果然是饿了,使劲地吃,吃得小脑袋上满是细密的汗。 晏姝看着小家伙显然和卫风长得七八分相似的脸,心中有些愤愤,为什么她辛辛苦苦生的孩子是和那个混账王八蛋长得相像! 这般想着,晏姝便想到了卫风方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当她发现自己竟是因为卫风笑起来的时候,她赶紧敛起笑意。 她为何要想到那个混账王八蛋! 她有她的小红豆就够了。 屋外,一骑快马疾驰来到了许宅大门前! 是京城来人! ------题外话------ 我是只勤劳的小蜜蜂!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14、以发为誓,决不食言! 314、以发为誓,决不食言! 夜已深。 这夜,沈流萤没有回君悦客栈,亦没有和长情同床共枕,而是和晏姝睡在了一块儿。 沈流萤与晏姝一块儿在床榻上靠坐着,怀里抱着抱着小红豆,愈看愈觉得这小东西好玩儿。 “小红豆,听听这姑娘家的小名儿,也就只有你娘亲才取得出来了。”沈流萤轻声浅笑,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小鼻头,小家伙便伸伸脖子,皱皱小脸,好一副嫌弃有人打扰他好梦的模样。 沈流萤瞅着他这小模样,喜爱得忍不住低下头朝他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 “嘤嘤嘤……”好眠被一而再地打扰,小红豆以哭声表示不满。 “哎呀,小红豆不高兴了?是姨姨吵着你睡觉了对不对?那姨姨不吵你了,好孩子乖乖睡。”沈流萤浅笑着轻晃胳膊,小家伙这才又安静了下来,扁扁嘴,继续睡了去。 晏姝在旁瞧着,笑道:“流萤你把我儿子抱得这么牢实,我可担心你的那个大个儿来朝我儿子扔小石子。” 晏姝可一直记得她就因为和沈流萤睡了一夜然后就被白糖糕扔小石子。 “他要是敢,我就拿大石头砸他。”沈流萤道。 “噗……”晏姝笑出了声,“流萤你今夜不和大个儿同床共枕,他心里肯定一千一万个不乐意,他可是黏流萤你黏得那么紧。” “那就让他自己搁旁边呆着不乐意,我可不管他。”沈流萤说完,又对小红豆道,“姨姨要在这儿陪着小红豆和小红豆娘亲,姨姨可还没能好好抱过小红豆呢。” “流萤……”晏姝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不舍地看着沈流萤,道,“明儿你与大个儿真的便要离开了吗?” “嗯。”沈流萤微微点头,“见到小姝好好的,孩子也好好地生了下来,封印的事情也解决了,疫病也根除了,我们自当要离开了。” 关于相思情树与温凉公子的事情,以及自己与长情来西原县的真正目的,沈流萤已全都告诉了晏姝,包括在天阙山和上古封印的事情,仅仅除了长情乃妖帝后人的身份之外。 晏姝听得紧张激动又震惊,但至始至终,她除了担心以及关心沈流萤之外,她从未表露过对妖类的异样看法或是嫌恶,仅是觉得不可思议罢了。 “既然事情全都解决了,晚几天走也不迟,定着急在明日离开吗?”晏姝很是不舍。 “我也想留下多陪小姝和小红豆一些时候,只是——”沈流萤心中也有不舍,“呆货的情况你也瞧见了,他没有办法恢复人貌,而这个人世不容妖,我必须与他前往云梦山,借云梦山的灵气让他恢复人貌,不然我担心他这副模样被外人看到遭来不必要的伤害。” 她不舍得她的呆货受伤害。 “我知道了。”晏姝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大个儿那么好,一定不能让坏人把他给害了,所以流萤你陪他去吧,我相信以流萤如今的能力,能保护他的。” 晏姝说完,笑着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沈流萤。 晏姝最后的话却是令沈流萤微微怔住,使得沈流萤定定看着她,有些迟疑地问她道:“小姝你……” 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启齿。 晏姝却像知道沈流萤想问什么似的,只见她冲沈流萤笑了笑,才不紧不慢道:“流萤已经不是和我一同长大的那个流萤了,我感觉得出来的。” 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晏姝。 晏姝面色没有任何质问或是疏离之色,反是伸出手挽住沈流萤的胳膊,笑得更开朗,道:“不过,我像喜欢原来的流萤一样喜欢现在的流萤,一直一直,不会改变。” 若是没有流萤,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刻的晏姝。 所以,不管她是谁,都是她晏姝的挚友,永远不变。 沈流萤面上的怔愣渐渐化成了安然舒心的微笑。 朋友,真好。 一会儿后,沈流萤问晏姝道:“小姝可要回京?若是回的话,我让呆货让人把你们母子接到沈府去住,届时我也好与你们母子有个照应,如何?” 晏姝微微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想回去。” 就算流萤家的沈府不会有人嫌弃她,相反会待她很好,可那儿始终不是她的家。 “也罢,随你,不管住在哪儿,只要你开心舒心就好。”沈流萤没有执意让晏姝回京城去,只是关心她道,“不过这回可不要不敢给我捎信了啊,要是想我了或是需要我帮忙什么的,只管给我捎信,知道了没有?” 晏姝像个听话的小妹妹,用力点了点头,“知道了!流萤阿姊放心!” 沈流萤抽出手,又捏了捏晏姝微胖的脸颊。 京城来信的事情,还是让卫风那货自己与小姝说吧,至于他带不带得走小姝母子,就看他自己能不能让小姝原谅他信任他了。 屋外,月色姣好。 卫风坐在晏姝这屋的屋顶上,手里拎着一只酒坛子,正对月饮了一口。 长情就坐在他身侧,手里亦是拎着一只酒坛子,不紧不慢地喝着。 只听卫风鄙夷地哼哼声道:“今夜不抱着你那凶巴巴的小媳妇儿睡觉啦?” “被那不是你女人的女人和不是你儿子的儿子抢了,我也就只能来和你这么个孤家寡人喝酒了。”长情慢悠悠道。 长情话音才落,卫风便和他打了起来。 打到一半,只听下边院子里的卫子衿道:“爷,莫爷,两位夫人说了,二位爷要是再在院子里大家吵嚷的话,就立刻滚出去。” 卫子衿话才说完,卫风与长情便老老实实地坐回到屋顶上来,不能动手动脚,那就用眼神。 卫风这会儿死死瞪着长情,长情满不在乎,无动于衷,“只管瞪,不把眼珠子瞪出来不作数。” “那我还偏不如你的意了!”卫风用力哼了一声。 夜很静。 下边屋子里的女人已睡了去。 这才听得长情淡淡道:“京城来信说周北有新动静?” “嗯。”卫风微微颔首。 “明日便回?” “嗯。”卫风昂头又喝了一口酒,却发现酒坛里没有酒了,正转头看向长情,长情已将手中的酒坛朝他抛了过来。 卫风接过酒坛,笑着昂头灌了自己满当当一口。 “我明日也启程前往云梦山。”长情道。 “咳咳咳咳——”长情不过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卫风被大口的酒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小馍馍你要去云梦山见臭老头儿!?”卫风很激动。 “嗯。”长情很冷静。 “你疯了?”卫风紧拧眉心,“如今的云梦山和臭老头儿,你觉得还像从前一样你说去就去说见就见?很有可能你上了山便再也下不来了,你懂不懂!?” “我懂。”长情依旧很平静,“但师父终究是养我教我到大的师父,我始终要去见他的。” “你是始终要去见他,但却不是这种时候。”卫风将眉心拧得更紧,“你看看你现在,封印崩毁,人形难成,就你身上的妖气,你觉得云梦山上的那些道士会放过你?就算老头儿不舍得拿你怎样,可面对那么多同门,你要老头儿怎么办?” “而且,如今你已破了这西南之谷的封印,老头儿只怕根本不在北云梦上边那破烂木屋呆而是要呆在南云梦了,南云梦是什么地方,你在清楚不过,你还执意要去?” “我要去。”长情根本就不听劝。 他必须去见师父,不是为了恢复人貌,只是为了师父教养他二十年的恩德。 他已经做了并且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与师门对立,他不想成为师父门下大逆不道的徒儿,他不能让师父无颜面对师门先祖,他要做的事情,是求师父将他逐出师门。 这样一来,就算日后真的与望云观对上,师父也无需在他这个逆徒与望云观之间为难。 “小馍馍你胡闹!”卫风似生气了,整个人阴测测的感觉。 “阿风,你知道我心中所想。”长情淡淡道,平静模样与卫风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我不知道!”卫风气道,“我也不想知道!” 长情却不管卫风气还是不气,只冷静道:“我不能让师父因我而背上骂名。” “那你就不怕师父清理门户!?”卫风怒不择言。 谁知长情还是不改主意,“若师父当真要清理门户,我受着便是。” “小馍馍你这个固执己见的完蛋玩意儿!”卫风抡起拳头,作势就要往长情面门上揍。 长情不闪不躲,甚至连眼睛眨都不眨。 卫风的拳头却在只差一分就要揍到长情面门上的时候霍地停住了,而后只见他愤愤收回手,同时听得他咬牙切齿道:“你就是知道我不舍得打你!” “就像你知道老头儿根本就不会舍得伤你一样!”舍不得伤他,又怎会舍得清理门户。 长情不做声。 因为卫风说的的确是事实。 只听卫风终是无奈道:“你若真想见老头儿,我替你去将他拖下山来就是,云梦山你就别去了,别没事去找事儿。” “阿风你没有阻拦得了我解开这西南之谷的封印,你又当如何面对师父?”长情反问卫风道。 “谁说我来了就一定要阻拦得了?”卫风无所谓地耸耸肩,“况且我都已经把命搭进去了还是没能阻拦得了你,那我还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封印破了还让我把你干掉吧?想也知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没事干然后伤害我的小馍馍。” “不过话说回来,小馍馍你这突然想去云梦山送死的想法到底怎么来的,是不是你那小媳妇儿的主意!?”卫风死死盯着长情,问。 “萤儿仅是想让我能恢复人貌而已。” “我看她就是没搞清楚状况!”卫风又恼了,“不行,我必须抓她来骂她一顿!谁没事干就想着怎么让自己变寡妇的!” 谁知长情按着他的肩,让他根本就站不起身,只听长情道:“阿风你这会儿要是敢打扰萤儿好梦,我绝对先揍你一顿。” “你个死馍馍!我可是为你好!”卫风不服。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萤儿也是想着为我好,她不过是不知道云梦山是怎样的一个地方而已。” “她不知道,那你自己不清楚?你既清楚,那你还答应她去云梦山干什么!?” “萤儿有暂控我身上妖气之法,只要不让观中人发现我的行踪便行。” “暂控妖气之法?”卫风眼角抽抽,“这就是说……我刚刚说那么多,全都是白说了!?你个死馍馍,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可没问我。” “我没问你你就不知道自己说啊!?” “你可没给我插话的机会。” “小、馍、馍——!”卫风恼得快将自己的牙给咬碎了。 长情随他嚷嚷,仅是从他手里拿过酒坛昂头来喝酒而已。 卫风很想揍长情一顿,但始终不舍。 沈流萤耳力不错,她可是听得清楚屋顶上卫风的嚷嚷声,她这会儿心下哼声。 哼,拿她沈流萤是会拿自己的大宝贝当实验品的人?她当然知道而今以那呆货的情况不宜上云梦山,她可是有她的办法! * 天亮了。 沈流萤睡得很满足,晏姝也睡得很满足,若非小红豆饿了哇哇哭的话,只怕她们两人都还在梦乡中。 长情与卫风则是呆着屋外喝了一整夜的酒,半夜里的时候许辞还来走过一遭,劝他们二人早些休息,谁知非但没劝成功,反是被卫风扯过来喝酒,一喝便喝到醉倒,最后还只能由卫子衿将他扶回屋去睡,卫风则是嫌弃他酒量太差,太不像男人。 天亮的时候,卫风回君悦客栈洗漱了一把,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同时让卫子衿收拾好马车,而后乘着马车又到了许宅来。 卫风重新来到许宅后,长情便揽着沈流萤离开,沈流萤离开前不忘凶煞煞地瞪卫风一眼,警告他道:“卫风,你要是敢欺负小姝,我跟你没完!” “哎哟小馍馍媳妇儿,我还敢欺负她?她没哭给我看就好了。”卫风边说边朝沈流萤与长情摆摆手,“去去去,该去哪儿就去哪儿去,待会儿东郊见。” 沈流萤与长情离开后朝长情身上嗅了又嗅,瞪他道:“喝了一夜的酒?” “还好。”长情道。 “一身的酒气,熏死个人了,赶紧回客栈洗洗去,否则不准你靠近我。”沈流萤很嫌弃。 “是,听萤儿的。”不能靠近他的萤儿,那可不行。 “卫风待会儿也要走?”沈流萤又问。 “嗯。”长情微微点头。 “那小姝怎么办?”沈流萤微微拧起了眉。 长情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吻上了沈流萤的眉心,道:“别人小两口的事情,萤儿就莫太操心了,他们自会有他们的解决办法。” “哼,还不是你师兄太贱,我担心小姝受委屈。”沈流萤扯扯长情的脸。 “他如今可不敢。”那晏姝一哭,阿风便能心乱如麻了,而今再加上一个小不点儿,就够他着急紧张的了,哪里还敢让她受委屈。 “对了呆货,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了。”沈流萤突然仰起脸,在长情的薄唇上啄了一口,笑盈盈的。 “何事?” “就是我已经把我们的闺女许配给了小红豆,我和小姝说好了的。”沈流萤边说边抬手环上长情的脖子,盯着他遮挡在帽檐下的眼睛,凑近,将鼻尖抵到了他的鼻尖上,“我可只是告诉你一声,可没有问你意见啊,你要是不同意,那也没用。” “都听萤儿的。”长情顺势微微侧头,吻上了沈流萤近在毫厘的樱唇,这可是赤裸裸的勾引,他可忍不住不一亲芳泽。 书肆的阿松和阿六这会儿正要出门,谁知一大早上便看到有人在他们许宅大门后边亲热,尤其还是一位身材窈窕肤白貌美的少妇,让他们目瞪口呆的同时还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长情却是将沈流萤拦腰一揽,带着她飞也一般地离开了阿松和阿六的视线。 只听他们还回不过神,阿松讷讷道:“日后我的媳妇儿要是也有这么热辣……” “想多了吧你。”阿六一掌拍到了阿松脑瓜上,打断了他的幻想,“走了,干活去,你能娶到媳妇儿再说。” 晏姝屋前,卫风踟蹰了老半晌都不敢进去,小翠从屋里进进出出不知多少回了,卫风还杵在屋外。 直到小翠最后端着晏姝用过早饭的空碟碗离开了没有再过来后,卫风才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门。 卫风推开屋门时,晏姝正坐在床榻上给小红豆喂奶,因为前边小红豆睡醒时似是吃得不够饱,是以晏姝便又喂他一回。 卫风一眼瞧见的便是晏姝白嫩嫩的胸脯,登时怔住,心跳得有些快。 晏姝则是赶紧扯下衣裳,面红耳赤,骂他道:“出去!” 卫风赶紧背过身去,慌忙道:“我绝对不是有意的!” “我让你出去!”晏姝面红耳赤更甚。 “我这就出去!”卫风赶紧跨出门槛,不忘将屋门给阖上。 待得卫风出了屋,晏姝摸了摸自己红得发烫的脸,这才重新撩起衣裳来,将一直张嘴找食吃的小红豆凑到自己胸前来。 屋外的卫风却是如何都冷静不下来,脑子浮现的都是晏姝白嫩嫩的胸脯以及面红耳赤的羞赧模样,就像一株诱人采撷的芍药,勾了卫风的魂。 卫风从不是沉溺美色之人,且晏姝也算不得美人,顶多只能算是清丽而已,更甚的是因为怀了身子整个人都发了胖,尤其是那张俏丽的小脸,圆圆润润的,离美人的程度就更远了,可—— 为何方才瞧着她,心跳得却那么厉害?甚至有一股子冲动想要扑上去吃她一口? 卫风赶紧抬手来按住自己的眉心,用力揉着,不行不行,他可不能有这种想法,否则若是让那个黄毛丫头知道的话,更不会想着搭理他了。 卫风又在屋外杵了许久许久,久到他觉得可以了,才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掩闭的门扉,轻声唤屋里的晏姝道:“黄毛丫头?你奶完孩子没有?” 晏姝看着怀里吃饱喝足正满足睡着的小红豆,对屋外卫风的话充耳不闻。 卫风默了默,又问道:“我想看看孩子,成不成?” 其实卫风想说的是“我想看看你和孩子”,可担心晏姝抗拒,他就只好把话省去了些。 晏姝依旧未理会他,只是给小红豆哼着柔柔软软的歌儿,就像他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给他哼的歌儿一样。 卫风本还想再敲敲门,终是作罢。 他知道晏姝没有又睡觉,他知道她是不想理他不想见他而已。 既是如此,就算他把手指敲断了,也不会见得到她和孩子。 是以卫风将手垂了下来,就这么对着掩闭的屋门站着,不气不恼,反是难得地温柔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那我便在屋外与你说吧,你当听得到的。” “我要回京了。” 晏姝给小红豆哼的歌儿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屋门外的卫风根本听不到。 所以卫风并不知晓,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晏姝的歌声戛然而止。 甚至,她抱着小红豆的手蓦地抖了一抖。 可她还是坐在床榻上没有动,她甚至连眼睑都未抬,依旧只看着自己怀里的小不点儿而已,仿佛她的世界只有这么一个小不点儿似的。 随后,她又继续轻轻哼起了歌儿,就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屋内的毫无动静让卫风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失落?还是难过? 说不清。 只听他又道:“周北那儿有状况,我需回京处理,否则那些老家伙们该冲到这儿来找我了。” “你……”卫风又默了默,而后才又道,“你好好养身子,待事情处理好了,我再来看你和孩子。” 届时,京中一切事宜平定了,我接你回京,可好? 这一句话,卫风没有问。 抑或说,他不敢问。 因为他知,就算他问了,晏姝的回答不是沉默便是拒绝,既是如此,问与不问又有何差别,不若待到京中一切都平定了,他再来问她,以他的十万分诚意,接她和孩子回京。 届时就算她不愿意,他便在此等到她点头答应为止。 如今即便他强行将她和孩子带回去,她只会更厌恶,况且他刚登基不过大半年时日,很多事情还未稳定,多的是不服他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暗箭,若将他们母子接回去,无异于是将他们母子置身于危险之中,远不如这偏远的西原县来得安宁。 卫风就这几句话,说完了就不再有下一句。 屋里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 卫风像是在等待晏姝的回答,又像是他仅仅想要多陪他们母子多一会儿似的,他说完话后在晏姝屋门外杵了许久许久,久到晏姝以为他早已经走了的时候,才又听得他轻声道:“我走了。” 卫风说完,转身走了。 却又在走出几步之后微微顿下脚步,转回头来又看了屋子一眼,而后大步离去,没有再回头。 小红豆在娘亲的怀抱里睡得很安然很香甜,却不知何时他娘亲的歌儿哼着哼着便停了下来。 在卫风离开后好一会儿,一直没有动静的屋门被从里轻轻拉开了。 晏姝怀里抱着小红豆,站在门槛后,看着已经没有一人人影的小院,有些发怔。 她抱着小红豆的手臂不禁然地微微收紧。 “嘤嘤嘤……”许是晏姝抱得太紧了让小家伙很不舒服,使得这小家伙嘤嘤出声。 “小红豆乖,乖,娘亲在这儿呢,不哭不哭。”晏姝赶紧晃晃胳膊,低下头来哄小红豆。 就在她哄着小红豆的时候,她发现门槛外放着一样什么东西。 是一小把头发!足足一尺长!用一方干净的帕子托着放在地上。 这是—— 晏姝抱着小红豆慢慢躬下身,将这一小把头发以及帕子拿了起来。 这小把头发里带着清淡的猪苓香,显然是才洗过为多久。 味道很淡很淡,但晏姝记得这个味道。 这是卫风头发上的味道。 晏姝忽然有些想落泪,却又生生的忍了回去,而后笑着将脸贴上小红豆的小脸。 以发为誓,决不食言。 此时,独自驾着马车离开的卫风揪着自己缺了一大截的一把头发,自言自语道:“黄毛丫头应该能懂我的意思吧?我这回可没有不要他们母子啊。” 315、危险逼近 315、危险逼近 卫风并非未想过留下来陪伴晏姝,哪怕她厌恶他不需要他。 可他不能留下,他必须回京,因为他需要权力,他需要足够强大,才能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他必须回去。 如今天枢宫与小馍馍已起了正面冲突,难保天枢宫不会暗地插刀,以莫府以及沈府作为对付小馍馍的手段,且他未能完成昕帝转世当完成的使命,亦不知望云观接下来会如何做。 小馍馍如今人貌封印尽毁,情况极为不妙,倘若被发现,是断断不会逃得过望云观那一关的。 这事情啊……可真是多得让人没法儿静下心来。 “喂,卫风!”沈流萤难得见着卫风安安静静不说话,觉得很是奇怪,不由吵他道,“你这么安静,可不像你啊。” “怎么?小馍馍媳妇儿你没听到我好听的声音,觉得寂寞空虚了?”卫风以手托腮,当即对沈流萤笑了起来,笑得灿烂若桃花,若是搁外边,绝对能迷倒一大片老少女子。 可惜,他从来都不是沈流萤喜欢的类型,所以沈流萤十分配合地做了一个呕吐的模样,万分嫌弃道:“我有我的大宝贝,比你好千万倍,完全不想听你说话。” 沈流萤说着,抬手一把抱住了长情的脖子,还故意在卫风面前朝他脸颊上用力亲一口。 这回轮到卫风做一个呕吐动作,“呕——要不要脸,我还在这儿坐着呢!” “你觉得看不下去啊?那你回你自己的马车去坐咯,要不就自己搁外边骑马去,谁求你呆在我们马车里啊。”沈流萤嗤声。 卫风这会儿是死不要脸往长情的马车上挤的,至于他的马车,在他与长情在西原县东郊外汇合的时候就让他给扔弃了,道是他堂堂四爷怎么能自己驾马车,因为卫子衿被他留在了西原县,留在了许宅照顾晏姝。 “我偏不。”卫风也哼哼声,“我就要在你们马车里呆着,就看着你俩卿卿我我动手动脚,然后膈应你俩!哼!” 卫风说完,翘起腿就躺到了马车里的小榻上。 谁知他的背还未能靠到小榻上便被长情给一脚踹开了,紧着他将沈流萤扶到了小榻上,一边冷飕飕对跌坐在车板上的卫风道:“此榻只供怀了身孕的女子使用,待阿风你也怀了身子,便让你躺上来。” “噗——”沈流萤笑出了声。 卫风就势赖在车板上不起来,撒泼一般道:“小馍馍你偏心!你爱你媳妇儿你不爱我了!你疼你媳妇儿你不疼我了!” 长情非但不说好话,反是抬脚踩上卫风肚子,嫌弃道:“不嫌丢人你就只管躺着吧。” “小馍馍你要谋杀师兄啊!?”卫风抓住长情朝他肚子上踩来的脚,狠狠往旁扔开。 “卫风你可真是吵死了,我真后悔刚刚为何要打开你的话匣子。”沈流萤坐在小榻上,靠着上边的软枕,重重叹了一口气。 卫风非但不觉丢人,反是得意地笑道:“后悔了吧?没有后悔药吃咯!我就要吵死你吵死你吵死你!” “阿风你再吵萤儿,我立刻将你扔下马车。”长情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媳妇儿的战线。 卫风嚷嚷个不停。 “轰——!”忽然,马车外传来一声巨响,驾车的秋容突然勒马,马匹长嘶,前蹄高高扬起,使得马车里的沈流萤身子一歪,狠狠地撞到车壁上。 “萤儿!”长情赶紧抱住沈流萤,着急地问道,“可是撞疼了?” 沈流萤没说话,只是紧张地捂上自己的肚子。 卫风则是在长情抱住沈流萤的时候掀开了车帘,看向外边的情况。 秋容正要禀告,卫风却在这时按住了他的脸,制止了他出声,有些嫌弃道:“不用你说我也看到情况了,小容容,闭嘴吧啊。” 只见马车前的山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完全堵住,显然方才的巨响声便是这块大石从两旁的山地上滚下发出的,马匹的前蹄就正正好贴着这块大石而立,且方才它在扬蹄的时候已经往后倒退了几步。 倒退了尚且如此,若是不退,岂不是连马带车都被活生生地压在这块巨石下边了? 没有人,却有凛冽的杀意,就在两侧的山地上。 卫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不耐烦地挠挠耳朵,“这回不知又是谁想要取我性命?这皇帝可真是不好当哪!” 卫风说完,就要从马车里走出。 可还不待他走出马车,两侧山地上凛冽的杀意已化成了无数支箭朝他们的马车飞来! 而且箭簇带着燃烧的烈火! 明显是要烧了他们的马车,让他们无处可躲! 卫风的眼神在这一瞬间阴了下来。 可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些箭簇带着火的数十支箭忽地定格在了马车外,就在离马车还只剩下一寸距离的半空中! 然,定格住这些箭的力量并非看不见的无形之力,而是——寒冰! 本不该在如此夏日时节出现且更不会在西溪郡出现的寒冰,竟是蓦地将马车周围的一切事物全都覆盖甚至冻结住! 这是—— 卫风震惊,倏然转头看向马车里的长情,只见此刻的长情双目腥红,如炼狱血池,然他的手上却覆着一层薄薄的冰,如何看如何诡异的冰。 只听长情目不斜视,只专心地看着他怀里的沈流萤,冷得森然道:“找、死。” 长情话音才落,便见他将覆着薄冰的手一个收握,外边被寒冰冻结住的剑便碎化成了碴! 而碎化成碴的岂止是这数十支箭而已,还有那块挡住马车去路的巨大石头,一瞬间之间完全碎裂开来,碎成了无数小冰碴! 以及埋伏在两侧山地上的连脸面还未有机会露出来的杀手,一滴血未见,一声惊呼未发,便是连眼睑都没有机会眨上一眨,根本就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这么碎成了碴,化成了粉末! 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就在长情将薄冰消失了的手重新扶回到沈流萤肩上时,才听得他冷冷道:“秋容,上路。” “是,爷!”秋容丝毫不敢有慢。 长情连问都不打算问这些想要取他们性命的人究竟是何人,是想取卫风性命还是想取他性命,所以他一个活口都未留,就像捏死蝼蚁一般将他们全都“捏”死了。 因为方才在看到沈流萤一脸吃痛地抬手捂上肚子时,他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所有让他萤儿受伤的人都必须死! “呆货。”沈流萤瞧着长情腥红的眼眸,有些紧张,不由得抬手捧上他的脸颊,一边摩挲一边道,“不要杀气这么重,嗯?” 沈流萤说完,在长情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长情的眸色才慢慢恢复寻常妖化的赤红色,紧张地问沈流萤道:“可是伤到萤儿的肚子了?” “没有。”沈流萤赶紧道,“我没事,你别瞎紧张,我就是担心晃到肚子,所以抬手来捂捂而已。” 虽然沈流萤方才没有瞧到外边的情况,但她猜想得到外边发生了什么,那些拦着他们去路的人定是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长情不说话,只是也坐到了小榻上,将沈流萤拥进自己怀里来,完全不介意旁边还有一个卫风在看着。 卫风一脸嫌弃,道:“我说小馍馍,你这么速度飞快地把那些阴沟老鼠给干掉了,没把一个活口留下,怎么知道是谁人派来的?” “不必留。”长情语气冰冷,“不管他们是谁人手下,目的何在,目标何人,只要伤了萤儿分毫的,都死不足惜。” “所以他们这一出就当做是来唱戏的?”卫风无奈地耸耸肩,“好吧,就算没有留活口来问,我也知道是冲我来的,我没在宫中,这可是干掉我的好机会,那些不服我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那岂不是小姝有危险!?”沈流萤突然激动地从长情怀里蹦了起来。 长情随即又将她揽回来,沈流萤则是嫌弃地打开他的手,“哎呀呆货,你别打扰我!” “在西原县里可没人能伤得了黄毛丫头,你说是吧,小馍馍?”卫风笑眯眯地看向长情。 “嗯?”沈流萤眨眨眼,一脸不解,“和这个呆货什么关系?” “北刹楼的人可不是养着白吃饭的。”卫风笑意更甚,“不然小馍馍媳妇儿你以为在西原县的时候为何没发生类似的事情,而才出了西原县未多久就有人想要宰了我呢?” “这就是说——”沈流萤忽然伸出手,揪住了卫风的衣襟,“你这是不要脸地拖着我们给你当垫背又当盾牌了!?” “嘿嘿嘿,别这么说嘛,万一来宰我的人一波接一波,没人给我搭把手可怎么行,你说是吧,小馍馍?”卫风一脸无赖。 “哼!”沈流萤狠狠瞪卫风一眼,才将他的衣襟松开。 卫风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长情身上没有移开。 因为他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长情的妖力竟变得如此可怕,且方才他不过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危险化解,若他尽了全力,会如何? 小馍馍的妖血之力……何时变得这般可怕了? 莫不是封印解除后得到的力量? 若是这般的话,倘小馍馍解开了这世上的六处上古封印,力量会强大到怎样的一种地步? 就算老头儿放过小馍馍,望云观与这个天下也不会放过小馍馍的。 可……小馍馍如今是已然决定好了要与天下为敌,否则又怎会为了解除封印不惜与老头儿为敌。 卫风忽然烦躁地抬手挠了挠头,愤愤嚷嚷道:“啊啊啊——!你个死馍馍!还有那个臭老头儿!你们倒好!我这个夹在中间的里外不是人!” 老头儿于他是师是父,小馍馍于他是兄弟是手足,两边都重要万分,根本让他无从选择。 “那阿风就不要做选择了。”长情这会儿恢复了他平日里淡漠的口吻,“想着你的江山,想着你的妻儿,便行。” 没有选择就不会痛苦。 他不想阿风因他痛苦,他只想阿风好好的。 可这世上的事情,又有多少是如人愿的。 这个世上,多的是事与愿违。 * 由西溪郡去往云梦山会途经京城,是以长情与沈流萤没有急着赶往云梦山,而是与卫风一齐在京城停下了,先回家一趟再说。 沈流萤甚是想念她家里的三位兄长,是以马车还没入京城城门,她便已经抱着长情的胳膊嚷嚷着要先回沈府一趟,长情又岂会不答应她。 只不过,长情并未与她一同回沈府,而是马车到了沈府门前后让秋容陪同她回去而已,道是晚些时候再来接她回莫府。 沈流萤知长情定是有他的事情要去处理,所以并未非要他陪着她不可,不过在下马车前,沈流萤将手心贴到了长情的心口上,同时凑上他的唇用力亲了他一口,而后捧着他的脸,一脸认真地叮嘱他道:“不会有人感觉得到你的妖息的,最迟两个时辰你必须来接我,记住了。” 长情点点头,沈流萤便开心地蹦下了马车,那欢喜跳脱的模样压根就忘了自己肚子里还装着三只小兔子,倒是把长情紧张得也要跟着她跳下马车,若非卫风拉着他的话。 “你媳妇儿又不是孩子了,她知道怎么照顾自己,坐在吧你,这儿可是京城,人来人往的。”卫风边说边抬手将长情头顶上的风帽朝下扯了扯,而后掀开车帘坐到了驾辕上,抓起了缰绳,“跟我回宫?” “嗯。”隔着车帘,长情微微点头,“不过,阿风你如今的身份亲自驾马车,不合适吧。” “呿!”卫风很是无所谓,“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奴役,要是那些阴沟老鼠想取我性命就只管来咯,有本事取得了我的命就只管拿去。” “驾——!”卫风话音才落,甩起马鞭,车辙滚滚,朝皇宫方向而去,呵呵笑道,“走走走,去看看周北那些小崽子又整出了什么事情来。” 这厢,沈流萤前脚才跨进沈府大门门槛,便已开心地大声道:“大哥二哥三哥——!” 管家十四大叔这会儿正好从府里走出来,见着沈流萤,还未来得及出声,沈流萤便先跑上前去扶着他的肩迫不及待地问道:“十四大叔!我大哥呢?二哥呢?三哥呢!?” “大公子他——” 谁知沈流萤只光问而不打算听管家大叔回答,只见她问完话后根本就不听他的回答,而是提着裙子小跑着往沈望舒的院子跑去了,一边跑一边兴奋道:“三哥三哥!小萤回来看三哥了!” 然,沈流萤在前边游廊的月门处转弯时蓦地撞上了一堵人墙,撞得她鼻子生疼,边抬起手来捂住鼻子便抱怨道:“谁啊!走路都不带看路的!” “小妹你说我会是谁?”严肃阴沉的声音当即在沈流萤头顶上传来。 沈流萤赶紧抬眸。 只见沈斯年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那脸色阴沉得就好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似的,沈流萤心觉不妙,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以免待会儿自己耳朵起茧子。 沈斯年像是知道她心中打什么主意似的,在她开溜前伸出手拎住了她的衣领,沉声道:“想溜是不是?你这丫头,以为你嫁了人就会收敛,谁知竟是愈来愈不像话!成日地往远的地儿跑!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吗?你这都快是要当娘的人了!” “还有你那相公也是!没管着你便也罢,竟也还跟着你一块儿胡来!你如今这身子情况,哪里容得你胡乱跑!真是不知家里人担心着呢!?” “你相公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人回来?不行,就算他是莫家少主,但他也是我沈家的女婿,身为长兄,我今日必须好好说说他不可!哪能这么来由着自己妻子胡乱跑!” 沈斯年这一教训起沈流萤来便似没个完,他这才是开头,沈流萤便已经觉得自己的脑子开始嗡嗡嗡的响,若是待会儿再听大哥这么没完没了的训斥,那还得了? 不行不行,她才回到家,还没能好好歇歇呢,绝对不能受大哥的音波功摧残! “大哥……”就在沈斯年要带着沈流萤到书房去好好管教一顿时,沈流萤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挤出了一副难过的模样。 她就是这一声“大哥”和举止神情让沈斯年阴沉严肃的话戛然而止,不仅如此,更是让沈斯年紧张了起来。 只见沈斯年慌乱地扶上沈流萤的肩,紧张着急地问道:“怎么了小妹?可是肚子不舒服?可是大哥吓着你了!?” 沈斯年话还未说完,便将沈流萤打横抱了起来,慌得一时间竟是在原地打转,竟不是做什么才是好,下一刻才听得他大声唤道:“来人!快去找大夫来!快!” “望舒……这儿离望舒的小院近,我带小妹到望舒那儿去歇歇!”沈斯年边说边大步往沈望舒小院的方向走。 沈流萤手抓着沈斯年的衣襟,躲在他怀里,抿嘴偷偷笑。 当沈望舒看到沈斯年抱着沈流萤着着急急走来时,险些也把他吓坏,沈流萤则是趁沈斯年不注意时朝沈望舒眨眨眼,沈望舒一怔,而后了然。 就在这时,管家大叔大步而来,对沈斯年道:“大公子,和徐家老爷谈生意的时辰快到了,该出门了。” 沈斯年紧紧拧起了眉,看着自己怀里的沈流萤,一脸的担忧和不放心。 沈望舒则是温柔道:“徐家的这笔生意大哥可是准备了许久了,断不能在这最后的时候让大哥的准备都白费了,大哥你只管去便行,我会照顾好小萤的,大哥放心便好。” “既是如此,那望舒你便先照顾着小妹,待会儿大夫过来,让大夫好生诊脉着些,若是有什么,就赶紧让人到醉月楼去找我。”沈斯年说完,将沈流萤交到了沈望舒臂弯里。 沈望舒将沈流萤稳稳接住,只见沈斯年还是不放心,像对待一个孩子似的,抬手轻轻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温和道:“不要紧的,大夫很快就会来,有望舒陪着小妹。” 沈流萤用力点点头,“大哥放心,我没事儿。” 沈斯年又再揉揉沈流萤的脑袋,这才收回手,转身离开,在走出几步后又停下来,交代沈望舒道:“望舒,你见着莫家少主时让他别急着走,等我回来。” “好,我记住了。”沈望舒微微点头,柔柔应声。 大哥连一声“妹夫”都未称呼,想来是真是气坏了。 待沈斯年离开后,沈流萤伸长了脖子瞅着确认了之后赶紧从沈望舒怀里跳下来,长吁一口气道:“谢天谢地,终于把大哥给盼走了!” 只见沈望舒以手指在沈流萤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笑得无奈道:“小萤你啊你,可是把大哥吓坏了。” 沈流萤笑着对沈望舒做了个鬼脸,努着嘴撒娇一般道:“还不是为了我的耳朵着想嘛!大哥要是教训起人来可是没完没了!” 沈望舒笑得更无奈,“你也险些把三哥给吓坏了。” “嘻嘻!”沈流萤则是抱住沈望舒的胳膊,笑道,“想三哥了!” 沈望舒亲昵地抚抚沈流萤的脑袋,抬眸看了一眼周围,道:“怎的不见妹夫与小萤一块儿?” “他呀——” 沈流萤搂着沈望舒的胳膊笑盈盈的与他说话时,殊不知正有危险在向沈府逼近,在向她逼近。 316、真真是般配【一更】 就在沈流萤坐在树荫下搂着沈望舒的胳膊与他说话,忽然有一小身影着着急急地朝她跑来,一边跑一边激动兴奋道:“小坏坏小坏坏!” 沈流萤循声而望,小身影便已经扑到了她身上来,巴着她的衣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兴奋道:“小坏坏小坏坏你回来了呀!爹爹说你和你家相公去好玩的地方玩儿了!那小坏坏有没有给药药带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回来呀?” 这小家伙不是小若源还能是谁? 在沈府里,小若源称沈澜清为爹爹,仅仅是为了能在这个家里吃好喝好,而且还能有沈斯年当靠山。喜欢就上 “好玩儿的东西呀……”沈流萤看着小若源满是兴奋的小脸,一时间竟是有些不忍心看他的小脸垮下来,便笑着哄他道,“都在马车上搁着,然后马车给赶回莫府去了,待我回去了再让人拿过来给你怎么样?” 反正呆货家里多的是好东西,悄悄拿一样来哄哄小若源不要紧的吧? “好啊好啊!”小若源没有丝毫怀疑,反是开心地拍起了小巴掌。 这会儿有一道贱兮兮的声音戳穿沈流萤,道:“我说若源源啊,小萤萤那是摆明着骗你呢,你居然没听出来?要不要这么蠢呐?瞧小萤萤那样儿,明显就是两手空空回来的。” 随着这戳穿的话出现在沈流萤眼前的,自然是这个家里性子最顽劣的沈澜清。 小若源本是兴奋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沈望舒这时抬手摸摸小若源的脑袋,柔柔笑道:“小若源别理你爹爹,若是小萤没有给小若源带了好玩儿的回来,小叔就带小若源到街上去玩儿,小若源喜欢什么,小叔便给小若源买什么,好不好?” 小若源眨眨眼,当即从沈流萤身前离开,转为扑到了沈望舒怀里,乐呵呵道:“小叔最好了!” 沈澜清这会儿已经笑眯眯地走到了沈流萤面前来,抬手就先捏上她的鼻子,道:“小萤萤玩够啦回来啦?” “哎呀二哥!”沈流萤赶紧拍掉沈澜清讨厌的手,“不许捏我鼻子!” “我就捏我就捏我就捏!”沈澜清偏要逗沈流萤,是以她才将他的手拍开,他又再一次捏上她的鼻子,并且还左右手一块儿上,惹得沈流萤一恼,抓着他的手塞进嘴里就是用力一咬! “哎唷唷唷!”沈澜清赶紧将手从沈流萤嘴里扯出来,他的手背上登时排了一排深深的牙印,“小萤萤你居然乱咬人!” “哼,二哥你才乱咬人!我这只是咬你而已!”沈流萤哼声,“谁让你这么讨厌。” “就是就是!”小若源附和,“谁让你那么讨厌!” 沈望舒只笑不语。 沈澜清正要和沈流萤怼,沈望舒这小小的院子又有了来人。 “流萤!”这回是女子的声音,“你回来了!” 女子生着俏丽的面容,纤瘦窈窕的身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短褐,笑得爽朗,带着一股子江湖女儿的味道。 “二嫂!”沈流萤瞧着来人,笑得欢喜,与见到沈澜清时候那副嫌弃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沈澜清不服气了,“我说小萤萤,好赖我才是你二哥,你干什么见着这个女人比见着我要高兴得多!?” 沈流萤正要回答,正朝她这儿跑过来的越温婉一掌拍到了沈澜清背上,一边笑道:“我就说沈澜清跑这么快一定有事儿!没想到是流萤回来了!” 然,就在越温婉说这话时,沈澜清整个人忽地就趴到了地上,好像被什么重物狠狠打到了地上去似的。 越温婉说完话后才发现沈澜清趴在地上,先是怔了一怔,正要说什么,沈澜清这会儿突然大声嚎道:“越温婉!我不是说了你有事没事的都不许碰我吗!” “呵呵,这个……我见着流萤一时有些高兴过头,忘了。”越温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个粗鲁女人!你忘什么也都不能忘了这事啊行不行!?”沈澜清疼得嘴角直咧咧,“你那力道是人能受得了的吗!?你这分明是想打死我啊你!” “那沈澜清你不是受着了吗?你也没死呢不是?”越温婉眨眨眼,问得一脸认真。 “……”沈澜清咬牙切齿,“那你就把我打死,你当寡妇去吧你!” “那可不行!”越温婉边说边伸手来拉沈澜清,“以后我一定非常注意!有事没事都绝对不碰你。” 谁知沈澜清看到她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急急道:“停!你别拉我!我自己起来!” 沈澜清说完,一咕噜从地上跳了起来,那速度要多快有多快,就怕越温婉碰到他。 这婆娘要是拉他起来,他的手不得残废才怪! “呵呵……”沈望舒此时轻轻笑出了声来,笑声温和似春风,“二哥与二嫂真真是般配。” “真的!?”越温婉很兴奋。 “小望舒你的眼睛该看大夫了!”沈澜清跳脚。 “二嫂,真的。”沈望舒柔笑着,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过得了举案齐眉的安好日子,如二哥和二嫂这般,也是别有另一番味道的琴瑟和谐。 “沈澜清你听,三弟说你我很般配。”越温婉丝毫不知羞赧。 沈澜清愤愤,“小望舒,我真怀疑你是她三弟不是我三弟!” “二哥你起开。”沈流萤这时站起身来将沈澜清从沈望舒身旁挤开,“你竟敢对三哥凶,要是让大哥知道,铁定拿你去教训!” “就是就是!”小若源又附和了沈流萤的话,“药药可以告诉大伯的哦!” “叛徒!”沈澜清将眼前的沈流萤沈望舒以及小若源瞪了一遍,又是愤愤道,“一群叛徒!” “来,二嫂,咱们说咱们的,不理二哥。”沈流萤伸手去拉越温婉的手,压根就不理会自己在旁咬牙切齿的沈澜清,“不过话说回来……” “二嫂,二哥答应娶你啦?”沈流萤可是逮住了沈澜清方才说的让越温婉当寡妇的话,这会儿一脸激动地问越温婉道。 “对啊!”越温婉乐呵呵地点点头,一脸豪气道,“我把他给拿下了!” “越温婉!你给我闭嘴!会不会好好说话!?”沈澜清恼道。 小若源这时一脸认真地对越温婉道:“娘亲别怕,大伯可是站在娘亲这边的。” “……”沈澜清觉得,这个世界对自己充满了敌意。 要不要所有人都站在这个粗鲁婆娘那边啊!?就因为她是女人!?有没有点天理了!? 不过,越温婉没有再说什么,毕竟她并非不懂礼之人,没有谁个女人故意在旁人面前说自己男人的不是的。 男人嘛,人前的面子是要给足的。 沈望舒替越温婉把话说了,道:“小萤许是还不知,大哥已经替二哥和二嫂把良辰吉日给定下了。” “这么快!?”沈流萤有些震惊,然后笑着用手肘杵杵越温婉,嘿嘿笑道,“不错嘛二嫂,你真的把二哥给拿下了。” 看来二哥已经把自己愿意娶二嫂的决定告诉了大哥,否则大哥是绝不会强行给他们定婚期的。 至于二哥是如何由不情愿到情愿的,也只有他自己心中知晓了。 “嗯。”沈望舒微微点头,声音柔柔,“大哥选了好几个日子,就等着小萤何时回来了就把具体日子给定下,你瞧,就是你胡跑耽搁了二哥娶亲。” 沈望舒说完,又用手指在沈流萤额头上轻轻点了点,没有斥责,只有宠溺。 “那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沈流萤撇撇嘴,随即又笑了起来,问道,“那近期有没有好日子啊?” “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大哥说过下个月初有好日子,不过若是下个月初的话怕是赶不及二哥到二嫂家里下聘再回来成婚,毕竟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日而已。”沈望舒道。 “聘礼?”越温婉眨眨眼,“我不需要聘礼,我家里也不需要沈澜清去下聘,就选下个月初的好日子吧!” 越温婉的话才说完,沈澜清立刻斥她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沈澜清既说了要娶你,该行的礼数就要行完,不下聘?让你家人和外边的人觉着我沈澜清平白得了你这么个媳妇儿?我还是男人么我?” 沈望舒也赞同道:“二嫂,二哥的话虽不中听,但婚姻乃儿女终身大事,二哥若是不到二嫂家里下聘的话,怕是二嫂父母不会答应这么亲事,我们沈家既迎娶二嫂,也断断不能委屈了二嫂,该走的礼数要走,万不能省。” 一向不知羞赧为何物的越温婉此时微微垂下了眼睑,不言语。 沈澜清又要再说什么,这时却听得越温婉道:“不是我不想要沈澜清你到我家里下聘,而是就算你把聘礼送到了我家,也没有人收,何必多余跑这一趟不是?” 越温婉说着,抬起了眼睑来,看向沈澜清,面上又是挂上了寻日里爽气的笑容,道:“你要是真有心的话,届时你我成婚后你同我一起到我爹娘坟头前上一炷香就好啦!” 她的家里,只有她自己一人,她从家里出来之后,家里便一个人也没有,就算聘礼送去了,又有何用? 也可以说,她在哪儿,她的家就在哪儿,江湖儿女,从来都能以四海为家。 沈澜清怔住,眉心渐拧,一瞬不瞬地看着越温婉,看着她带笑的眼眸。 这个粗鲁婆娘和他一样……没有爹娘?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的任何一件事。 “抱歉,提到了二嫂的伤心事。”沈望舒很惭愧。 “呵呵,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三弟你不用觉得愧疚的。”越温婉面上没有丝毫悲伤难过之色,就好像真如她自己所说的,她早已经习惯了,只是笑着道,“不过……沈澜清执意要给我下聘的话,就给我自己吧!多些银两傍身,心里踏实!” “娘亲要多银两干什么?嗯……不是说男人来挣钱养家的吗,没有银两了让爹爹挣就好了呀!”小若源道。 沈流萤戳事实道:“小若源啊,你觉得你爹爹那样儿会挣钱?” 越温婉用力点点头,“就是就是!” “……”沈澜清竟无言以对。 “呵呵……”沈望舒又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就在这时,沈澜清与越温婉不约而同蓦地转身看向周围,目光凛冽。 “二哥二嫂,怎么了?”沈望舒有些着急地问道。 然,根本就不需要沈澜清与越温婉回答,沈望舒便自己瞧见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他的小院之中,顷刻间多了整整八人! 就站在院墙前边,呈圆形将他们几人包围其中! 他们手上,各执一柄剑! 寒意陡生,凛冽逼人! ------题外话------ 二更在待会10点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17、危险!【二更】 沈澜清手中没有剑,他的剑放在了屋里。`` 沈望舒惊得当即站起身,将沈流萤拉到了自己怀里来。 小若源则是第一时间抱上沈澜清的大腿,一副紧张害怕的模样。 越温婉眼神沉沉,与沈澜清一齐站到了沈望舒与沈流萤身侧,低声问沈澜清道:“沈澜清,来者不善,你的剑——” 就在这时,只听墙头上有男子冷冷的声音传来,“小小沈府,竟有如此浓重的妖息。” 被沈望舒搂在怀里护着的沈流萤身子蓦地一颤,猛地循声而望。 小若源则是将小小的身子完全藏到了沈澜清身后,将小脸埋在了他的衣裳里,害怕极了的模样。 男子的话音才落,便见着一名身着暗蓝色短褐的年轻男子站在了院中,速度之快便是沈澜清都没有瞧得清楚他是如何从墙头上跃下来的。 沈澜清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拢紧。 越温婉此时死死盯着眼前速度快得可怕的年轻男子,飞快地嚅动起双唇,在无声念着什么,然她才嚅动起双唇,男子手中的剑在这一瞬间忽然幻化成十数把,皆朝越温婉直刺而来! 剑虹刺眼,惊住了越温婉,使得她嚅动着的唇刹那间停顿住。 因为这剑势,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避开! 速度太快了! 沈流萤还未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便见着腥红漫眼,甚至有温热的血水溅到了她脸上! “沈澜清!”就在沈流萤因脸颊上被溅到血水而怔愣时,只听越温婉惊呼一声,这一声惊呼中尽是慌乱。 只见本是站在越温婉身侧的沈澜清此时背对着她站在她面前,他的背上及胸前,皆有数块腥红得刺眼的血渍!显然是被利刃穿透所致! 此时他双手抓着越温婉的肩,嘴角和下巴满是血水,染了越温婉的肩,也溅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沈流萤的脸颊上。 他是替越温婉挡住了方才她无法避开的剑势! “二哥!”“大坏坏!”沈望舒沈流萤与小若源异口同声。 而眨眼前才将沈澜清重伤的那柄剑,竟不在他身上,而是被那蓝衣年轻男子握在手中! 且这蓝衣男子还是站在方才的那个位置,他的剑上干干净净,一滴血水也未见,就好像他手中的剑根本就没有出过,更好像他的人也根本没有离开过他站着的那个位置! 剑夺人命却滴血不沾,这握剑之人的身手速度何其可怕,可想而知! 此时只听蓝衣男子冷冷道:“苗疆巫蛊?对我无用,因为——” 男子将手中长剑抬起,直指正惊骇失神的越温婉,“你的施蛊速度根本快不过我手中的剑。” 而此刻的越温婉根本就不看这蓝衣男子,而是定定看着眼前的沈澜清,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慌乱不安道:“喂,沈澜清!你,你怎么样!?你可不能死!你才说了要娶我的!” 沈澜清想说话,可他一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反是先咳了一大口的血! “二哥!”沈望舒紧张得面色发白,欲伸手来与越温婉一块儿扶住沈澜清,谁知沈澜清却在这时将越温婉抓着他手臂的手拂开,而后转过身,面色森寒地看向蓝衣男子,将越温婉及沈流萤等四人挡在了自己身后。 “大坏坏!你伤得好重!你快让小坏坏帮你看看!”小若源抱着沈澜清的大腿,清楚地感受着他的血不断从他身上往下淌,慌得小脸完全变了色。 只见蓝衣男子面色依旧冰冷,眸子里却揉进了轻蔑,道:“我从不杀没有还手之力之人,若是识趣,将你身后三人交与我,我便饶你一名,否则——” “你想怎样!?”越温婉上前一步,又站到了沈澜清身侧来,却见男子手中长剑剑锋微转,她颈边的长发便被削掉了!不伤她分毫,她甚至没有感觉道丝毫剑意! 若是男子手中的剑再稍微侧转一些,显然削断的便不是她颈边的长发,而是她的脖子! “我没有与你说话,那你在我面前便没有说话的资格。”男子眸中轻蔑更甚,“我要的人不包括你这等无用之人,而是要——他们。” 男子说完,他的剑尖指向了后边的沈流萤、沈望舒以及——小若源。 “咳——”沈澜清站得笔直,面上没有畏惧亦没有慌乱,更没有丝毫痛楚之色,面对言语轻蔑的蓝衣男子,只见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冷笑道,“笑话,你是哪根葱,你说要,我便给?” “哦?”男子微微眯起了眼,“你若不给,那我便只能把你的命给收了,不过——为了两个于世不容的妖类和一个与世为敌的女人,值得?” 沈望舒震惊,此人此话……何意? 两个于世不容的妖类……谁人?小药药,还有……他? 与世为敌的女人,小萤? “值不值得还轮不到你来评判。”沈澜清笑声更冷,他嘴里的血流出也更甚。 他的视线已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变得模糊,可他却是在这时向蓝衣男子发起了攻势! 即便手中没有剑,他也要保护他身后的人! 可,莫说眼下浑身是伤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就算他身上无伤,但手中没有剑的他也根本不是对手。 所以,结果可想而知。 男子不过轻轻一挥手中长剑,沈澜清的肚腹上便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沈澜清!” “二哥!” “大坏坏!” 蓝衣男子却是看也不看被自己重创的沈澜清一眼,而是看向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被吓坏了似的沈流萤,不紧不慢道:“小师弟与小师妹也太过无能了,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不仅拦不住,小师弟竟还被伤了,我看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莫长情吧?” “但我瞧莫长情似乎并不在这儿,就你自己,我抓住你简直如同拿住一个废物一般简单。”男子冷冷看着沈流萤,一步一步朝她慢慢走近。 沈望舒见状,当即站起身挡到了沈流萤身前,坚毅地用自己单薄的身体保护他唯一的小妹,毫不畏惧道:“我绝不会让你伤害小萤!” 沈流萤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毅然决然地以自身性命来保护自己的沈望舒,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再看着因为保护他们而深受重伤满身是血的沈澜清,将双手紧紧握成拳。 “三弟!”越温婉见沈望舒竟不要命地与蓝衣男子对上,更为慌乱,她知沈澜清最在意的便是家人,最想保护的也是家人,她想要去到沈望舒与沈流萤身边,可身受重伤的沈澜清却又让她撒开不了手。 蓝衣男子瞧着文文弱弱的沈望舒,这会儿眸中倒不见鄙夷之色,相反,只有森寒的杀意,“身为人,体内却有妖类的妖元,望云观究竟是干什么吃的,竟是放着不管,反倒让我天枢宫的人来做他们当做的事情?” “你说什么,我不懂,但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小萤!”沈望舒依旧坚定不移地站在沈流萤面前。 “你不懂便不懂吧,一个将死之人,懂了又能如何?”蓝衣男子说完,剑上锋芒骤起,直指沈望舒心脉! 浑身是血且意识已然开始模糊的沈澜清因为太过心系沈望舒与沈流萤的安危,骤然之间竟是力气突来,掠上前来作势要护着沈望舒,然就在这时—— 蓝衣男子那只差半分就要刺入沈望舒心脉的剑蓦地定住了! 被一只纤细的手! 女子的手! 男子微惊。 不仅男子,便是在场所有人全都惊住了。 因为将男子手中长剑接住并且定住的,竟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沈流萤!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18、一剑穿喉! 男子的速度快得何其可怕,方才所有人都已见识过,那是让人连看都看不清的速度,又怎么可能有人接得住他的剑! 可偏偏,他的剑就是被人接住了,而且还是个才被他视作废物的女人沈流萤! 沈流萤徒手抓住蓝衣男子的剑,锋利的剑刃割破她的掌心,鲜血直流。= 却见她冷冷抬眸,将字咬得清晰,道:“天枢宫,是么?” 也就在沈流萤抬眸的一瞬间,蓝衣男子竟是有一种见到了炼狱修罗般的感觉! “小萤!”沈望舒看着从自己身后伸过手来徒手抓住男子手中长剑的沈流萤,看着她一直往下滴着血的手,惊骇不已,一时间竟是心疼得什么都不顾了,而是着急道,“快让三哥看看你的手!” 却见沈流萤朝惊骇慌乱的沈望舒轻轻一笑,巧笑倩兮,像是寻日里与他撒娇似的道一声,“三哥别担心,小萤没事的。” 沈流萤与沈望舒说话之时,柔荑般的纤手非但没有松开蓝衣男子的剑,相反,她将他的剑抓得更紧,让男子根本没有办法将剑收回。 并非男子不想收剑,而是沈流萤那看起来瘦弱无力的手仿佛坚硬的老桐木似的,将他的剑咬得极紧,仿佛入木数寸! 不仅如此,男子甚至觉得自己手中握着的剑柄好似被烈焰灼伤着一般,这股灼烫感从剑身上传来,从沈流萤的掌心中传来,滚烫得近乎能将他的掌心烧为灰烬,竟是迫使他不得不将剑柄松开,舍了自己的剑! “剑如剑客性命,你就这般舍了你的剑,看来你是打算将你的命送给我了。”沈流萤抓着剑刃,轻轻冷笑,眼神比男子方才看他们的眼神更为轻蔑,语气亦比他更为鄙夷,只见她边说边将她手中抓着的利刃……折了个弯! 就像折一根细木枝一般,轻而易举!甚或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明明,这柄长剑柔韧无比,锋利无比,更乃精铁打造!不说习武男子不可能将其折弯,更不可能在徒手的情况下! 但沈流萤却真真是徒手将其锋利的剑刃轻易地折了个弯! 不!不止是一个弯,而是好几个弯!竟是将原本尽是寒芒的利剑折成了一件废物! 沈流萤话音落时,她手中已经被她折废了的长剑被她如扔垃圾一般朝男子掠开身的方向扔去。 只听废剑“当啷”一声落地,被折曲成一个奇怪形状的剑已经失去了杀人的锋芒,可却能让这院子里不速之客的心突突直跳,不禁手中的剑握得更紧。 二师叔的剑……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轻易地废了! 二师叔的剑,可是整个天枢宫最锋利也最快的! 惊骇不已的沈望舒则是赶紧抓过沈流萤满是血的双手,心疼不已,“我的小萤受伤了,是三哥无能,让小萤受伤了……” 其实沈流萤在为沈望舒接这一剑的时候,心很慌。 不是慌她保护不了沈望舒,而是担心沈望舒会怀疑她,怀疑她不是他们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小妹,而是一个占用了他们小妹身体的异世之魂。 而如今的她,再也没有抹除记忆之力了。 可这会儿的沈望舒,面上却不见丝毫怀疑之色,他的面上眸中,除了紧张,便是心疼。 “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沈流萤看着担心不已的沈望舒,笑得像个小姑娘,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旁边仍有危险似的,只是撒娇似的抱抱沈望舒,“只要三哥没事,小萤就不会觉得疼。” 就在这时,只见围着他们的八名执剑男子忽然开始走动起来,像是在布阵一般,交互走动着。 沈流萤则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是抓着沈望舒的手腕,拉着他往沈澜清的方向走,走到意识模糊的沈澜清面前,只见她蹲下身,而后将满是血的双手毫不犹豫地贴到沈澜清的脸上! “流萤你这是——”蹲在地上扶着沈澜清的越温婉紧张又惊诧,然,她的疑惑还没能问完,便见着沈流萤将双手掌心朝沈澜清脸颊上啪啪直拍,一边拍一边飞快地小声道,“行了二哥,别躺着了,你这早都不是寻常人了,血流够了就赶紧起来保护三哥二嫂还有小若源,赶紧起起起!” 沈流萤的语速快得只有沈澜清一人听得清。 就在她说完最后一个“起”字的时候,本是失血过多看着就已经没了多少气力的沈澜清竟忽地跳了起来,虽然浑身是伤与血,可他那满是精神气的眼睛看得出此刻的他又是那个精神抖擞的沈澜清,就好像身上的没有受过丁点伤似的! 抑或说,他身上的伤,就在方才沈流萤拍着他脸颊与他说话之时……痊愈了! 沈澜清跳起来的一瞬间,沈望舒等人惊喜不已! 尤其是越温婉,竟激动得一把抱住了他! “沈澜清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会不会说话啊你!?”沈澜清骂道,“我当然没死!但我现在就要被你勒死了!” 这婆娘不知道她的力气大得可以将他浑身骨头给勒断吗! “我这是高兴嘛!”越温婉赶紧松了沈澜清。 “大坏坏大坏坏!药药也以为你快死了!”小若源一把抱上了沈澜清的大腿。 沈澜清一脸抽抽,“你们不是在盼着我好,而是在盼着我死吧。” 沈澜清说完,抬手来揉揉沈望舒的脑袋,笑眯眯道:“我的小望舒没事儿吧?” “三哥……”沈澜清温暖的掌心让沈望舒声音轻颤,因为后怕,以及当前他们的安危情况,“我很好,我没事,只是……” 沈望舒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被蓝衣男子冷声打断,“原来是我低估了你,看来天阙山与西南之谷的封印被破除,不仅仅是因为莫长情,也因为你。” 蓝衣男子的话自然是对沈流萤说的。 他此时此刻就在看着沈流萤,面上既没有长剑被折的气愤与不甘,亦没有紧张与慌乱,他有的只是冰寒与冷静。 他甚至,重新对沈流萤进行评价。 明明是一个高傲得仿佛全天下都入不了眼似的男人,倒不想竟能在片刻间改变对前一刻还鄙夷不已的人的评价,且还是肯定的评价。 “不过——”男子目光冷厉,如剑如刃,“即便你握得住我的剑,却未必挡得住我天枢宫的青天剑阵。” 沈流萤没有理会男子,而是对沈澜清沉声道:“二哥,三哥和二嫂还有小若源就交给你了。” “小萤。”沈望舒却是轻轻抓住沈流萤的胳膊,眉心微拧,面有心疼与不安之色。 沈流萤却是对他调皮一笑,道:“三哥若是太紧张,闭上眼怎么样?” 沈望舒将眉心拧得更新,毫不犹豫地微微摇了摇头。 “看来,你是未将我天枢宫的青天剑阵放在眼里了。”蓝衣男子语气更冷。 “当然!”沈流萤嘴角扬着冷漠的笑意,“我连你天枢宫是什么玩意儿都从未听过,更别说什么白天黑天的剑阵,我只知道,败者为寇。” “不错,倒是有点寻常女人没有的傲气。”男子似乎颇为欣赏沈流萤,可下一瞬,他的眸中又盈满了轻蔑,对败者的轻蔑与不屑,“不过,我会把你的这一点点傲气与你身后两个妖邪一齐捻为齑粉。” “是么?”沈流萤下巴微抬,狂傲之气尽显,“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沈流萤话音正落,他们周身八名男子手中的剑便化成了无数把,仿佛一个碗罩一般,朝他们几人兜头盖下! 小若源害怕得将整个身子都藏到了沈澜清身后,又一次将小脸埋到了他的衣裳中。 沈望舒则是抬起手,罩住了沈望舒的双眼,眼神沉沉。 他的小望舒,温柔得就好像一朵开在春日里的花儿似的,与他们这些见惯了刀光剑影打打杀杀的江湖人不一样,这样刺眼的剑光,不应当让小望舒看到。 越温婉与沈澜清背对而站,死死盯着这些刹那间就能将他们钉着窟窿的剑影。 可她仅仅是看着,一动不动。 因为沈澜清不动,是故她也不动。 她信他所相信。 相信沈流萤足能应对,不需要他们插手。 而就在这些剑光朝他们兜头盖下的一刹那间,沈流萤的左手心里忽然生出了一把长戟来! 准确来说,是她以右手从自己左手心的赤红色流纹里抽出了一把长戟! 而这把长戟,正是墨衣曾握在手中劈开冥道的那柄长戟! 那本是只能由墨衣握着的长戟,如今竟是由沈流萤所控! 不是人间物,却由世人控! 沈流萤在稳稳握住这把长戟时,心中有震惊。 她竟是……拿到了墨衣的武器! 曾经的她,根本就碰不到墨衣墨裳的人物东西!而眼下—— 墨衣墨裳诚不曾欺她,她的力量……的确在增进! 只见沈流萤将手中长戟如墨衣使用时那般朝身旁空气用力一个劈下! 一瞬之间,越温婉便见着那些锋利得刺眼的剑影在空气中定格,而后瞬间消散不见! 与此同时,那八名执剑男子齐齐往后倒退一步! 越温婉震惊不已地看向沈流萤,眼眶大睁。 沈望舒抓着沈澜清的手,欲将他的手从自己眼前拿开,但沈澜清非但没有松手,反是将他的眼睛捂得更严实。 小望舒并不知小萤萤已不再是那个同他们一块儿长大的小萤萤,若是让小望舒看到这般已然不似个寻常人的小萤萤,不知是否接受得了这个事。 如今的小萤萤对他们这三个兄长,以及对这个沈家的感情,可不比原来的小萤萤要少,甚至可以说,更浓更厚更深沉。 若是小望舒接受不了他们原本的小萤萤已然不在了的事实,眼前的小萤萤……不知当多伤心。 再看那蓝衣男子,面上仍旧不见丝毫诧异之色,依然是冰寒与冷静。 他只是在看沈流萤的左手,明明空无一物却像是在握着一把极为强劲有力的兵器的左手。 且见由她手心里流出来的血水似沿着这一把兵器慢慢淌下,而非直接滴落在地! 诡异至极! 这个女人……身上明明让人感觉不到任何力量,甚至丁点内力都没有,可若是没有力量,她方才不过看似随意的一挥手,又怎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化掉了青天剑阵的剑气? 她的力量,是有多深不可测?又是藏得有多好? 这个女人,就算无法生擒回天枢宫,也绝不能将其性命留着。 以绝后患! 就在此时,只见方才齐齐往后倒退了一步的八名黑衣人忽又朝沈流萤急掠而来,这一次,不仅仅是剑影,便是他们的人,都融在了剑影之中,竟是将人与剑合二为一! 沈流萤将手中长戟一甩,横到了面前来,八名男子不断再变换位置,明明剑风就卷在沈流萤几人周人,却迟迟没有席卷上来。 沈流萤看不清这八名男子的动作,所以她未动,她只是在静观,静思,静待。 越温婉却是瞧着眼前不断变换位置的八名男子看得很是眼花,是以她难免地紧张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极寒之气由四面八方蔓延而来,冷得仿佛能将人冻成寒冰! 越温婉冷得直打哆嗦。 沈流萤依旧一动不动,甚至连眼也未眨一下。 由剑意而生的寒气,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小心为上。 对方依旧未攻上来,反是寒气愈来愈甚,冷得沈望舒浑身发颤,面色苍白,便是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越温婉更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这是想要将她冻得失去应对之力? 真是太小看她诡医! 她可是可成佛亦可成魔的诡医! 只见沈流萤握着手中长戟,往前跨出了脚步。 沈澜清见状,惊得要唤她,但他张开了嘴却又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又合起了嘴。 危险当前,小萤萤绝非冒失之人,她既跨出这一步,就证明她有应对之法,无需旁人担忧,他若是唤了小萤萤的话,怕是只会让她分心而已。 他目前所要做的事情,只是保护好小望舒他们。 其余的,他相信小萤萤。 生起气来的小萤萤,那股子力量,可怕得根本无人能敌。 沈流萤跨出一步后,再跨出了一步,然后,只见她将自己的右手往前一伸—— 她的动作看起来极为随意。 可就是这样随意之极地朝前一伸手,竟是令这冰寒冻人的剑阵突地停了下来! 只因,她伸出去的右手,竟抓住了其中一人的剑! 剑停人停,剑阵亦停! 众人大惊!尤其是这八名布阵的男子。 他们惊骇地看着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能抓住他们其中一人手中长剑的沈流萤,这……这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轻而易举地便控制住他们正在排布的青天寒冰剑阵! 他们布阵之人已与手中长剑合二为一,与剑阵合二为一,若非布阵之人自行停手,根本就无人能掌控此剑阵,若强行破阵,唯一的办法便是取他们布阵之人项上头颅,可眼前这女子未令剑阵见红便能将他们制住! 且她明明抓的只是其中一柄剑,但他们其余之人手中的剑却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似的,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究竟是怎样诡异的力量,使得他们天枢宫的青天剑阵如此不堪一击! 更准确的说,是他们的青天剑阵在她面前就像是小儿过家家一般可笑! “青天剑阵?”沈流萤看着眼前大惊失色的男子,冷冷一声笑,伴随着一声“睁”的脆响,她竟是将手中抓着的剑给……折断了!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折断了! “也不知你们所谓的自信从何而来。”沈流萤笑得轻蔑,“自取其辱!” “是么?”就在沈流萤轻蔑冷笑时,忽然一股剑意穿透她的—— 咽喉! 快准狠! ------题外话------ (⊙o⊙),我知道你们肯定又要因为我卡得你们挠墙而想要打死我。 哦呵呵~ 不要着急!小萤萤不会有事的!要相信叔是亲爹! 请期待下一章!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319、找死! 319、找死! “小萤萤!” “流萤!” “小坏坏!” 三人异口同声,沈望舒则是被沈澜清等三人的惊呼声吓得心惊,更为用力地去掰沈澜清罩在他眼前的手,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掰不动沈澜清的手,他只能心慌道:“小萤!小萤怎么了!?二哥!小萤她怎么了!?” “当然是死了”蓝衣男子冷静霜寒地回答了沈望舒心惊不已的问题。 沈望舒浑身猛地一颤,什……什么!? 而就在这一瞬,沈澜清以手为刀劈上了沈望舒的后颈,只见沈望舒一惊,而后昏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紧着,沈澜清将沈望舒推到越温婉怀里,冷冷道:“替我照顾好小望舒。” “沈澜清,你——”越温婉面有惊慌之色,欲言又止,并非她不想把话说完,而是沈澜清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便将她用力推到了自己身后,同时看向紧抓着他裤脚不放浑身颤抖的小若源,沉声道,“若源源,别躲了,再躲你就要变成汤药了,出来,我需要你帮我。” “帮你……?”小若源紧张地抬起小脸,“我可以怎么帮你?” 他他他,他不会打架也不会杀人呀! “你们既然要在死前做个准备,那我便大发善心,给你们做这个多余的准备。”蓝衣男子轻轻一笑,一言一语里充满了极度的轻蔑,同时将穿透沈流萤咽喉的长剑抽出来,腥红的血从沈流萤的喉间“噗”地喷溅而出,汩汩不止。 沈流萤震惊且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洞穿的咽喉,看着染红了自己身前衣裳的血水,眼眸大睁。 只听蓝衣男子此时又道:“你以为你真的破了我天枢宫的青天剑阵么?” 男子说完,竟在沈流萤正汩汩流血的脖子上又穿了一剑!瞬息间又抽了出来! 沈流萤身子猛地摇晃,双脚一个踉跄,朝地上栽倒! 断了气息! 男子朝沈流萤脖子上又穿入一剑时看也未看她一眼,显然在他眼中,已死之人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待他将剑从沈流萤咽喉中再抽出后,他一步一步慢慢朝沈澜清几人逼近,而方才说要小若源帮他的沈澜清此时竟什么都不做,只是将越温婉几人挡在身后慢慢往后退而已。 不是他突然之间就成了懦夫,也不是他觉得自己敌不过眼前的蓝衣男子终究是死路一条而放弃了对抗,而是—— 沈澜清此时在看着蓝衣男子身后的沈流萤。 只见本当往前狠狠栽倒在地已然断了气息的沈流萤此刻竟还站立着,并未倒下,不仅如此,她的左手依旧还呈抓握着一件旁人看不见的武器的模样,她的右手则是捂在自己被利剑穿破两次的脖子上。 “怎么,还要将希望寄在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身上?”蓝衣男子慢慢朝沈澜清等人逼近,他手上的剑锋利得白芒隐隐,剑身干干净净,一滴血水也未沾,就好像从未杀过人沾过血似的,可前一瞬这把剑才取了沈流萤的性命! 而他的剑方才已经被沈流萤折弯损毁,此刻他手上的利剑,又是从何而来? 且见他衣带微松,腰上竟不见了腰带。 此刻他手中的这把剑,竟是被他当做腰带缠在了腰上!而能将如此锋利之剑作为腰带缠在腰上却又分毫不伤到自己,当是有多上乘的身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看来我今日要把你们的命与这两个妖邪的命一并取了,以免日后还要浪费时日来对付寻仇的你们。”男子边说边将剑尖指地的长剑抬了起来,指向沈澜清,“便先杀了你吧,再杀你身后的女人,最后杀这两个废物一般的妖邪。” 男子说话间,但见剑身青芒闪动,朝沈澜清疾厉而下! 沈澜清不躲不闪,不慌不乱,甚至连眼睛都未眨上一眨,就好像他所感受到的杀意不是要取他性命似的。 “当啷——!”突然一声利剑落地撞出的清脆声响在闪动的青芒间响起! 一柄锋利的长剑掉落在地! 不是周围八名男子手中的剑,他们的剑还在他们各自手中好好握着。 也不是沈澜清的剑,因为沈澜清的剑至始至终都不在手上。 那是谁人的剑? 是蓝衣男子的剑! 他那本是要取沈澜清性命、迅疾如闪电般的剑竟是突然掉落在地! 然,掉落在地的却又不仅仅是他的剑,还有—— 他握剑的手! 连带着整个小臂,掉落在地! 他的手还握着剑柄,剑尖仍指向沈澜清的方向,却再也没有前一瞬的锋芒! 这有腥红的血,与震惊的可怖! 他的小臂就像被什么神兵利器如削断一根细木枝一般被削断了!毫无征兆!以致蓝衣男子残留着的右臂此刻还呈挥剑刺向沈澜清的姿势。 血从他被削断的手肘处喷涌而出,可怕得刺眼。 蓝衣男子面上的阴寒冷静狠绝以及轻蔑的神情此刻一一尽碎,在他的面上扭成了一股奇怪的表情,因为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他似乎还没有感觉得到疼痛,他只是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还剩下的半截右臂,以及掉落在地还握着剑的小臂。 “二师叔!”只听周围有人惊呼出声。 蓝衣男子在这一瞬间猛地醒过神,未喊也未叫,而是当即捂上自己断掉的手臂伤口处,往后一个点足,眨眼便退到了他那些个师侄的身旁。 他的反应看起来足够冷静,可他的内心此刻已然惊涛骇浪。 不仅仅是因为他毫无察觉地情况下被断掉的右臂,更是因为—— 沈流萤! 只见那本应喉管被两次穿破失血过多而断气倒下的沈流萤此刻不仅依旧稳稳立在地上,甚至……缓缓抬起了头来! 天枢宫众人倏然心惊,看着沈流萤如看着什么可怕的鬼魅一般,面色发白。 尤其是她脖子上以及身前衣裳上仍旧腥红黏稠的前一瞬才从她被穿破才咽喉中涌出来的血水,衬得她的面色苍白非常,就好像将将从墓穴里爬出来的死人似的。 可死人既是死人,又怎么可能再从墓穴里爬出来。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已经被二师叔杀死,他们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瞧见她的咽喉被二师叔穿破,再穿破,是绝对不可能还活着的,又怎么可能还动得了!? 此刻眼前这女人,究竟……是人还是鬼!? 越温婉亦震惊得睁大了双眼,看着明明已经死了此刻却正缓缓抬起头来的沈流萤。 却见沈流萤的眼睛此刻不再是平日里的明眸善睐,而是黑沉幽深的,瞳眸没有丝毫光亮,就好像已死之人的眼睛似的,黑沉得可怕! 在她抬起眼睑来看向天枢宫人时,天枢宫人骇得这一瞬之间竟是忘了呼吸。 只因,沈流萤的这一眼,太凛冽,太……可怕! 蓝衣男子面上此刻不再是方才的冷静与轻蔑之色,他虽没有身旁师侄那般的惊骇之色,但他心中的惊骇绝不在他们之下。 但他的面色却比身旁任何一人都要难看,因为剧痛,因为失血。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人提起剑就要朝沈流萤攻去,谁知却被蓝衣男子低声制止,“莫妄动!” “可是二师叔……” “先退再说。”蓝衣男子当即下达命令。 不是布阵非杀死沈流萤不可,而是——撤! 此女人太过诡异,已非寻常方法能取其性命,眼下不清楚对方能力几何,暂退再说。 不过,此女人断断不能留,必须尽快解决! “是,二师叔!”没有人不从,知己不知彼,不可胡乱行事! 话音落,有人扶上蓝衣男子,作势便要从沈望舒的小院中撤离。 然就在这一刹那,天枢宫人只觉一阵凌厉的气劲将他们罩住,压制着他们的腿脚,压制着他们的身子,让他们根本无法移动双脚展开身形,更无法从这小院中离开。 与此同时,只听“死而复生”的沈流萤冷冷一声笑,道:“想走?” “我沈府虽小,却又岂容你等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沈流萤边冷声说着,边慢慢朝天枢宫人走去,目光落在蓝衣男子身上,说不出的阴森,“想走,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只见她的脖子完好无伤,除了黏稠的血水外,哪里有丁点受伤的痕迹! 可明明,方才她的脖子被刺穿是眼睁睁的事实! 就在沈流萤话音才落时,本是正要撤离的天枢宫人突然又四散开来,将她团团围住,他们手中的剑化作无数剑影,变幻无穷,瞬息间便能取人性命! 但沈流萤非但不害怕,反是鄙夷一声笑,扬声道:“找死!” 沈流萤扬声之时,她横着手中长戟,将其由自己身前呈一个弧度用力一扫! 没有华丽的招式,甚至她的动作看起来极为笨拙,她这样的招式这样的动作在任何江湖中人眼中,本当极其可笑,可此时此刻,却无人笑得起来。 不仅笑不起来,相反,让人觉得可怕,毛骨悚然! 因为她这笨拙的一个动作,竟是让天枢宫八人的剑阵停了下来! 只一个瞬间,这变化无穷瞬息取人性命的剑阵便停了下来! 从来没有人这样来破阵,也从来没有人能用这样的方法来破阵! 天枢宫的青天剑阵,虽算不上无坚不摧,但要破阵,没有极深的内力身手以及精绝的头脑,也绝破不了! 可眼前这个诡异的女人,却是用最不入眼也最普通的攻击方式,破了阵! 她手上明明就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一把武器,可她的手中却又像握着这世间最锋利最威力无穷的武器似的,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们的青天剑阵击得溃不成军! “噗——”但见围着沈流萤的八名天枢宫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且以剑拄地半跪在地方能稳住身形! 而他们每个人肚腹前的衣裳,皆被他们自己的鲜血染红,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肚腹上,此刻都被拦腰似的划开了一道极深极深的血口子,深得只要将手伸进去便能扯出自己的肠子来! 这样的伤,若不能及时医治的话,必死无疑! 这当是何等可怕的身手及力量,才能在一瞬之间将八个人同时重伤! 越温婉震惊得不禁伸出手来,死死抓上了沈澜清的衣袖。 流萤……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可怕到让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力量? 沈流萤却是看也不看这些个被她手中长戟所伤的天枢宫人,她只是拖着她手中长戟一步一步朝蓝衣男子慢慢逼近,就像他方才傲慢鄙夷地朝沈澜清他们逼近时一般的模样。 只听沈流萤边走边一字一句道:“我从不滥杀,你们却逼得我忍无可忍,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蓝衣男子此刻又在沈流萤眸中看到了修罗一般的寒芒。 他没有逃,更没有求饶,相反,他从身旁师侄的手中夺过剑,用他还完好的左手。 可用惯了右手拿剑的人,就算内力再如何深厚,武功再如何上乘,换了左手,威力必然大打折扣,更何况还是一个方才才被断了右臂的受伤的人。 再听沈流萤冷冷一声笑,“垂死挣扎!” 她话音落时,蓝衣男子挥出了自己手中的剑! 然—— 蓝衣男子挥出来的剑却被沈流萤手中的长戟生生劈成了两半! 不是横向拦腰劈开,而是抵着剑尖,分开薄薄的剑尖,将打造得薄而锋利的剑身直直劈成了两半,直达剑柄!将剑柄也一道劈开成了两半! 明明她手中的长戟比蓝衣男子手中的利剑要厚去不知几多倍,可它将长剑劈削开时却像比长剑薄去不知几多倍似的! 而沈流萤手中的长戟劈开的又岂止是蓝衣男子手中的长剑以及剑柄,还有—— 他的人! 只见沈流萤手中那劈开了蓝衣男子手中利剑的长戟此刻正正钉在他身体正中央!且不待男子发出丁点声音或是有上丁点反应,便见沈流萤将手中长戟往上剌划,竟是将蓝衣男子生生劈开成了两半! 一道腥红明显的血口子从他的脑门沿着眉心而下,劈开他的唇鼻,也劈开了他的胸膛肚腹! 就像她将他手中利剑劈开那样,将他的人也生生劈成了两半! 血水喷溅!飞溅到沈流萤面上身上,她却没有任何反应,眼睛一眨未眨,阴寒冰冷的面色变也不变。 只听她对着男子被劈分成两半跌落在地的尸体冷冷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如此,你们这九个人,谁也休想从这院子活着走出去!” 所有妄图伤害她家人的人,都——必、须、死! 她绝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三哥体内的妖元! “天枢宫是么?”沈流萤将手中长戟朝八名男子一甩,当即见他们的脖子上也开了一道如同他们肚腹上的血口子,血流汩汩,加速他们的死亡,她依旧面色阴冷,“欺人太甚!” 想要抓她便也罢,竟还想要杀了三哥和小若源! 妄想! 所以知道三哥和小若源情况的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小萤萤。”将手心攥得冷汗涔涔的沈斯年这时朝沈流萤掠了过来,唤了她一声。 谁知沈流萤并未理会,依旧冷冷盯着地上已被她劈成两半了的蓝衣男子而已。 哪怕将对方杀死,她仍未知对方姓甚名谁。 沈澜清瞧着沈流萤模样似有些不对,不由抓上她的肩,又唤了她一次,“小萤萤!” 沈流萤这才转头抬眸来看沈澜清,在瞧见沈澜清时,她黑沉得没有丁点光亮的眼眸这时才有了丁点光泽。 然,就在这时,她昏在了沈澜清怀里。 “小萤萤!” 至于秋容,此时正在飞速去找长情的路上。 并非他胆小怯懦方才没有留下来保护沈流萤,而是沈流萤在方才被包围时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且不要上前来更不要出现,否则她要保护的就多一人。 虽然秋容是属下,但是是对长情忠心耿耿的人,沈流萤不忍心他受伤,毕竟方才的情况,就算秋容出来,她不出手的话也完全没有胜算,他出手了最多不过是拖延一些时间而已,倒不如让他去找那个呆货。 不过沈流萤自己倒没有想到,她自己竟能解决得了这番麻烦。 而就在前边沈流萤的咽喉被洞穿的一刹那,本已随卫风入了宫门的长情突地心跳加速,而后他忽然掀开车帘,一言未语便掠了出去,任卫风唤他他都没有理会。 萤儿……长情紧紧抓着自己心口,萤儿有事! 可就在他将将掠进繁华的集市时,忽有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出现,无声无息地靠近他,然后,不轻不重的一掌打在了他的心口上! 力道虽不轻不重,但是这一掌,打得长情猝不及防! ------题外话------ 哦呵呵呵~奏是喜欢把你们卡得挠墙的感觉! 320、这个家,有甜甜的味道【一更】 秋容没有见到长情,不管是沈府还是宫中,他都没有见到长情。 “四爷!”秋容见到卫风时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以致他习惯性地唤了卫风一声“四爷”而非“皇上”,“爷可在四爷这儿!?” “小馍馍?”卫风懒洋洋抬眸,“将将进宫时他急不可耐地跑了,瞧他那着急样儿,除了他那凶巴巴的媳妇儿能让他那么着急,还有谁能让他那样儿?要找人就去他媳妇儿那找咯。” “不对。”卫风话才说完,忽觉不对,是以又道,“小容容你不是就小馍馍媳妇儿身边呆着呢吗,应该见到那个臭馍馍了啊,干嘛跑到我这儿来找人?” 秋容此刻将眉心拧得紧紧的,极为不放心道:“回四爷,爷没有到夫人那儿,亦没有回府,秋容以为爷会在四爷这儿……” “你的意思是……”卫风微微眯起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秋容,“小馍馍不见了?” * 沈府。 沈澜清将昏过去的沈流萤交到越温婉怀里,他则是抱起了沈望舒,本是要将他们抱进这个小院的屋里歇着,然沈澜清看着满地的尸体以及血污,想也不想便转了身,对越温婉道:“去小萤萤的映园。” 小望舒这小院,没洗个干净怎么能让小望舒再住在这里边。 就在越温婉也要抱起沈流萤时,只听沈澜清一脸严肃道:“我说越温婉,你力道轻点儿啊,别把小萤萤的骨头给捏碎了。” 越温婉点点头,“我会注意的,沈澜清你放心好了。” 越温婉说完,将沈流萤打横抱了起来。 沈澜清这会儿低下头对紧抓着他裤子紧跟着他的小若源道:“若源源,你快去找管家大叔,让他把刚刚才离开没多久的大夫再请回来,到映园去。” “嗯嗯!”小若源用力点点头,“药药这就去!” 越温婉在随沈澜清走出小院时,道:“那三弟院子里这些人……” “待会儿我来处理,趁着府上还没有人发现之前,万不能闹出什么动静来,不然大哥不得着急得吐血。”沈澜清边走边飞快道,“还有你,今天的事情绝不准提起,要是大哥给着急坏了,那就全怪你!” “沈澜清你放心好了,今天的事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越温婉此时面有笑意,“你大哥就是我大哥,我不会让他着急到吐血死的。” 沈澜清这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谁知越温婉又补了一句,“不然咱俩成婚那天就没有高堂可以叩拜了。” “……” * 沈澜清将沈望舒放到映园屋里的床榻上后,小若源正好跑回来,沈澜清便让他留在沈望舒身边照看着,他则是折回沈望舒的小院。 沈澜清在朝沈望舒小院走去的路上遇着了也正要去找沈望舒的清幽,赶紧将她拦下,道是沈望舒在映园,需要她照顾,清幽当即急急忙忙地朝映园跑去了。 沈澜清回到沈望舒的小院,看着满地的血污以及死状凄惨的天枢宫人,有些头疼地抬手挠了挠头,心忖道:“这些尸体怎么处理好?还有这满地的血污,没个倾盆大雨冲刷,怎么干净得了。” 就在沈澜清蹲在尸体边捏着自己下巴思考时,忽然有人将好几个大麻袋递到他眼前来,伴随着越温婉清脆的浅笑声,“沈澜清,你现在是不是需要麻袋?” 沈澜清抬头。 越温婉笑得嘴角更上扬了些,“我到厨房拿的,我来一起帮你呗,两个人可比一个人动作要快得多。” 沈澜清抓过越温婉递来的麻袋,站起了身,没有赶她走,反是与她一起将尸体一个个塞进了麻袋里。 越温婉什么都没有问,却是让沈澜清有些不自在,是以忍不住问她道:“越温婉,你就什么都不想问?” 她心里一点疑惑都没有?他不信。 “我想问啊,但是我问了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还会嫌我烦人。”越温婉很诚实,她面上没有丝毫委屈之色,反是只有爽朗,就像她心中没有疑惑似的,“既然如此,那我就不问了呗,流萤和三弟都还好好的,那就够了咯。” 沈澜清像看一个傻子似的盯着越温婉看。 越温婉不介意,只又道:“对了沈澜清,以后你还是时刻把你的剑背着吧,不然再遇到像今儿的情况,你弱得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你也不看看我是为了谁才受的伤!”沈澜清没法忍了。 “呵呵,呵呵呵呵……”越温婉呵呵笑了笑,“我一时忘了,谢谢你啊沈澜清,不过你身上没留下窟窿就好,不然我这还没嫁人就要守寡了。” “……”沈澜清几乎要咆哮,“就应该让你被捅好几个窟窿!” 这个狗皮膏药,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越温婉没生气,而是催沈澜清道:“哎,沈澜清你那头抬起来啊,不然这个尸体装不进麻袋。” 于是,就在越温婉这乐呵呵的一句又一句与沈澜清总是被她逼得没法忍的呵斥声中,他们二人将地上的尸体处理了个干净。 “轰隆隆——”就在沈澜清将最后一个麻袋系上带时,本是蓝白的苍穹忽然变得暗沉沉的,竟还伴随着隆隆雷声,大有大雨来袭的意思。 “天公今儿个这么作美!?”沈澜清抬头看向由远方慢慢压过了浓云,眨了眨眼,“我真怀疑天公今天是咱沈府的亲爹,正需要大雨呢,它就酝酿着来了。” “沈澜清你就别感慨了,趁着还没下雨,先把这些尸体抬到后门外的马车上去,我去拿麻袋的时候让人备了马车在偏门了。”越温婉说话时朝沈澜清伸出了手。 她本是要推推沈澜清,但她的手伸到一半却收了回来,倒不是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力道会吓到沈澜清,而是她的手上此时满是血污。 她可不想让这些血污沾到沈澜清身上。 沈澜清则是转过头来盯着越温婉看,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力大无穷的狗皮膏药也有心细的一面,竟已让人先备好了马车。 沈澜清本想亲自驾车去处理了这些尸体,却又担心他若不在府上若是再有什么天枢宫人杀来连个应对的人都没有,是以遣了个信得过的家丁去办这个事情。 待他与越温婉重新回到沈望舒的小院里的时候,大雨忽然倾盆而下。 他们将将走到小院的月门,便被大雨拦去了路,迫不得已就只能两人挤在月门下躲雨。 雨势很大,月门不大,雨水刷刷而下,溅湿了他们的裤子鞋袜,便是连他们的头顶及肩膀似都快要被雨水打湿。 沈望舒小院的月门旁种着一株芭蕉树,眼下正是芭蕉树生长的好时节。 沈澜清伸出手,折了一大张芭蕉叶,而后举到了越温婉头顶。 越温婉微微一怔,然后开心地笑了起来。 “沈澜清。”忽然,越温婉唤沈澜清道。 “干什么。”沈澜清没好气。 对越温婉,沈澜清总是没有好气,就好像习惯了似的。 越温婉的不介意也像习惯了似的。 只见越温婉将双手往前伸出,掌心向上,接住哗哗而下的雨水。 雨水再从她的掌心往下淌,她根本就什么都接不住。 接不住,她却笑得更开心,看着眼前雨帘,眼睛盈盈亮,道:“沈澜清,我很喜欢你们家,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是她那只有她独自一人的家所没有的味道。 她喜欢这个家的甜味,所以不管这个家里的人是什么,她都不介意。 因为她相信,他们绝对都不是坏人恶人。 若是坏人恶人,这个家怎还会有甜甜的味道。 沈澜清哼哼声,一脸嫌弃的模样,一副嫌弃的口吻,道:“说的好像不是你家一样。” 越温婉又是一怔,而后笑得眉眼弯弯,似乎不再满足于以掌心接住雨水,而是拿过沈澜清手中的大芭蕉叶,跑进了雨里,一边呵呵笑道:“夏天的雨,很凉快的!” “呿。”沈澜清一脸不屑。 越温婉甚至觉得,雨水下在这个家里,都带着丝丝甜味。 * 这一场夏雨,只下了不足两刻钟,将将好将沈望舒校小院里的血水冲刷得干净。 没有不速之客再到沈府来,沈府中人也没有谁人到过沈望舒的小院,雨水过后,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映园里的几人,没有人知道前不久沈府中发生过什么。 沈澜清又回到了映园,回到了沈望舒身边,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了沈望舒身边,见着沈望舒的头发有些散乱,他便伸出手,替沈望舒将散乱的头发抚顺,收回手时再轻轻柔柔地抚了抚沈望舒的脸。 他又一次想到方才在危险之时想过的问题。 小望舒见到了小萤萤异于常人的一面,也听到了那蓝衣男子所说的话,小望舒自小到大心思都极为敏锐聪慧,只要他多稍加想想,便能知道如今的小萤萤,不再是从前的小萤萤。 这个事实,不知小望舒是否接受得了。 若是小望舒接受不了,当如何办? 而即便如今的小萤萤再不是那个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萤萤,可她却爱极了也疼极了小望舒,若非如今的小萤萤,小望舒根本就不可能活得过昨冬。 甚至连小望舒的姻缘,小萤萤也都可说是费尽了心。 小萤萤今日动手之前,心中自当也想过这个问题的吧。 可,明明知道依小望舒的聪慧定能猜想得到事实,小萤萤也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在小望舒面前露出了她不同常人的诡异一面。 哪怕被小望舒抗拒疏远,甚至有可能会被视为异类,小萤萤还是选择了保护小望舒,即便被厌弃,她也不舍得她的兄长们受伤害,不舍得这个家受伤害。 他即便知道她不再是原来的小萤萤,可他却从来就没有问过她的从前,他不知她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为了这个家一而再地拼命,小望舒大婚那日如此,今日亦如此,明明他们和她之间可以说是什么关系都没有。 小萤萤如今可还是怀着身孕,可她却不惜伤了自己也要护得他们安全无虞。 他感觉得出来,他们这三位兄长,在小萤萤心中,是至亲,同时也是至爱。 沈澜清为沈望舒掖了掖薄被,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道:但愿小望舒能接受如今的小萤萤。 “二哥……小萤……”就在这时,只听昏睡中的沈望舒口中喃喃,似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眉心纠拧,面色难看。 “小萤!”忽然,他突地坐起了身,同时蓦地睁开眼,鼻息急促。 “小望舒梦靥了?”沈澜清赶紧扶住沈望舒的肩,像小时候哄他那般安抚他道,“小望舒不慌不慌啊,二哥在这儿呢。” “二哥……”沈望舒这似才看清身旁的沈澜清,却也在这会儿猛然抓上沈澜清的胳膊,着急不安地问道,“小萤,小萤呢!?”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这样,上班的白天没有时间,所以就只能在晚上了 321、何时来到的?【二更】 321、何时来到的?【二更】 “二哥,小萤呢!?”沈望舒才一醒来,便着急地抓上沈澜清的胳膊,紧张不安地问,“小萤可还好!?” “我的小望舒啊,别紧张别紧张啊,小萤萤没事儿。”沈澜清轻轻挣开了沈望舒抓在他胳膊上的手,转为轻扶上他的肩,笑眯眯道,“清幽和那个狗皮膏药在旁屋一块儿照顾着她,小望舒只管放心,啊。” “大夫呢?”沈望舒还是紧张,“大夫来看过了没有!?” “看过了看过了,大夫说小萤萤就是动了些胎气,被累着了,开了几副安胎药,叮嘱多歇歇就好了。”沈澜清拍拍沈望舒的肩,“小萤萤这会儿正睡着呢,倒是小望舒你怎么样?” 沈望舒没有回答沈澜清的问题,反是又紧张地抓上了沈澜清的胳膊,将沈澜清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急切地问道,“那二哥呢?二哥有没有事儿!?” “小望舒看看我的脸够不够红润?”沈澜清抬手指指自己的脸,而后拍拍自己的胸膛,“身子够不够结实?” 沈望舒认认真真地将沈澜清又看了个遍,甚至还伸出手摸摸他的脸再摸摸他的胸膛肚腹,末了才点点头,也才将落心了回去,道:“二哥没事就好。” 倒是沈澜清一脸嫌弃地又问一遍沈望舒,“我说小望舒,可是我先问你你怎么样儿的,可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沈望舒这时才对沈澜清轻轻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道,“我很好,没有哪儿不舒服,就是二哥把我的脖子砍得有些疼而已。” 沈望舒说完,抬手摸了摸自己还明显疼着的后颈。 沈澜清则是将沈望舒往床榻上推,一边道:“小望舒累不累,再睡会儿,省得大哥回来了瞧见你面色不好,又该以为我又欺负你了。” 沈望舒被沈澜清推得有些猝不及防,他躺到了床榻上,却又立刻坐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二哥,我不累,我不想睡,我想去看看小萤。” 沈望舒说完,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衾便要下床来。 “哎唷我的小望舒哎!”沈澜清赶紧拦住沈望舒,“小萤萤那个有清幽陪着你还不放心?你好好歇着就行,别累着自己了。” “二哥。”沈望舒轻轻抓上沈澜清的手,似幽幽叹息一般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多说几句话便会喘气连连的望舒了,我的病已经痊愈了,二哥不用再像从前那般担心我,我好好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沈望舒的话让沈澜清微微一怔。 是啊,小望舒不再是从前那个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了的小望舒,如今的他已经如正常人一般了,早已不需要他和大哥像从前那般生怕他多走几步路便会背过气去了。 “那就去吧。”沈澜清没有再阻拦沈望舒,反是在他肩背上轻轻拍了拍,“顺便把越温婉轰出来,省得她吵着小萤萤。” “二嫂很温婉,二哥多虑了。”沈望舒浅浅柔柔地笑了起来。 “她的名字和她的人根本就对不上号。”沈澜清一脸嫌弃,“一点都不。” 沈望舒只是温温柔柔地浅笑着,没有问沈澜清任何关于方才院子里的事情,就好像他方才没有经历过那一遭危险似的。 沈澜清也什么都没有与他说,因为便是他自己,都未清楚那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是以,说不如不说。 沈望舒没有敲门,生怕吵着了沈流萤,他只是轻轻推开了旁屋屋门,轻声走了进去。 当他走进旁屋时,沈流萤将将醒来,正由清幽轻扶着坐起身,越温婉见着他,明显欣喜道:“三弟,你醒啦?” 沈望舒轻轻点点头,有礼地唤了越温婉一声,“二嫂。” 清幽听着越温婉的话音,转过头便看到了沈望舒,立刻恭敬道:“公子。” 此时此刻,沈流萤也转头看向沈望舒。 然,却只是一眼,她便匆匆转了头,与平日里她见着沈望舒时的亲昵态度有着霄壤之别。 清幽是个细心聪敏的女子,只沈流萤这一个细微的动作,她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对,是以她从床榻前退开,对沈望舒及沈流萤道:“公子,小姐,清幽先行退下了。” 沈望舒又是轻轻点了点头,越温婉眨眨眼,不知清幽为何要离开,清幽这会儿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来,恭敬对她道:“二夫人,府上厨子今儿做了些酥点,二夫人可要去尝尝?” “好啊。”越温婉笑盈盈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跟清幽出了屋。 嗯……三弟是有话要和流萤说吧,否则清幽又怎会“请”她从屋里出来。 倒是这清幽挺聪明,三弟什么都没说,她就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不错不错,就是不知—— “哎,清幽!”出了屋的越温婉忽地停下脚步,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借以走到了和清幽并排的地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笑盈盈地问她道,“你许配人家了没有?” 清幽脚步顿时定住,赶紧道:“回二夫人,不曾。” “这样啊。”越温婉抬手撑着下巴,又问,“那你有没有心仪的男人啊?就像我对沈澜清那样儿的。” 越温婉的话让清幽耳根骤红,心跳加速,只听她很是紧张道:“回二夫人,没,没有。” “哦——”越温婉瞟到了清幽通红的耳根,嘴角扬得老高,没有再追问什么,而是点点头道,“这样啊,我还以为像你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三弟早就给你许配了好人家了呢。” “清幽只是一介下人,不敢妄想。”清幽低下头,轻轻抿住唇。 “下人也是人啊。”越温婉抬脚往前,脚步轻盈,语气爽朗,给人一种不知愁苦的感觉,让清幽很是艳羡与钦佩,只听已经走在了前边好几步的越温婉如随意一般道,“在江湖中,若心仪一个人,就只管给对方说了去,就算对方不接受自己,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也可以像我这样,抓着不放手,届时就算还是不成,但好赖也是自己努力过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的。” 越温婉说着,又往后转头,朝清幽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欢喜道:“不过,我抓到了沈澜清,我很开心。” “走走走,吃酥点去!” 清幽看着越温婉欢快的背影,心怦怦直跳。 心仪一个人,就当给对方说,以免给自己留下遗憾么……? 她和二夫人不一样,她不过一介卑微的下人,她……能么? * 映园屋里,沈流萤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薄衾抓得有些紧。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转头来看沈望舒。 抑或说,她不敢看沈望舒。 她虽保护了三哥,可在面对那些天枢宫人时,在三哥面前,她动用了她从墨衣墨裳那儿得到的力量,并非常人的力量。 三哥……会不会觉得她很可怕?或是猜想到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小萤? 毕竟三哥那么那么聪明。 她不想失去三哥不想失去这个家,可……她要怎么和三哥说?三哥能接受她么? 沈流萤的心很不安很慌乱,以致她抓着薄衾的手不由抓得更紧,她慌乱得甚至没有发现沈望舒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来。 就在沈流萤慌乱不安时,忽一只手轻搭在她的头顶上,柔柔地抚着她的发。 沈流萤怔怔抬头。 只见沈望舒眉眼温柔,满含关切和宠溺,轻声问她道:“小萤可有觉身子哪儿不舒服?” 沈流萤看着沈望舒温柔如常的眉眼,怔怔失神,是以并未回答沈望舒的问题。 沈望舒便伸出食指在沈流萤脑门上轻轻点了点,依旧温柔浅笑着,道:“小萤怎的瞧三哥瞧得这般出神,可是三哥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沈望舒说完,还故意似的往自己脸上摸了摸。 沈流萤还是没有回过神。 沈望舒轻轻坐到床沿上,又抬起手,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惭愧道:“可是三哥让小萤萤担惊受怕了?是三哥无能,没有保护好小萤,非但没有保护好小萤,反还需要小萤来保护三哥。” 沈望舒说到最后,幽幽叹息了一声。 “三哥才不无能!”沈流萤突地柳眉一拧,一副生气又着急的模样,“三哥最好了!谁要是敢说三哥无能,我就跟他拼了!” “胡闹。”沈流萤话音才落,沈望舒便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拍,“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这般,且我们小萤如今都是当娘亲的人了,更不能这般。” 沈望舒下手并不重,可沈流萤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不仅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还扁起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使得沈望舒登时心疼得有些慌乱,忙安抚她道:“小萤怎的了?可是三哥下手重了打疼了小萤?来,快把手拿开,让三哥看看三哥有没有伤到小萤。” “三哥……”沈流萤声音颤颤地唤了一声沈望舒,而后突地张开手臂,扑到沈望舒身上,一把将他抱住。 沈望舒坐得端正,才不至于被沈流萤这用力一扑给扑倒到床榻上,只见他先是一怔,而后赶紧抬起手轻轻拍拍沈流萤的背,宠溺道:“小萤这般抱着三哥,三哥怎的能看看三哥有没有伤到小萤。” “没有,没有。”沈流萤用力摇摇头,“三哥没有打疼我,我只是,我只是……” 沈流萤喃喃了好一会儿,都说不出来自己想要说的话。 “没有伤到小萤就好。”沈望舒这才舒了一口气,轻抚着沈流萤的背,“怎么了?怎么突然间像个小姑娘似的嗯?” “三哥,我,我……”沈流萤依旧欲言又止,最后她终是鼓起勇气,颤声问沈望舒道,“三哥你为何什么都不问我?” 为何不问她那些人为何想要抓她? 为何不问她如何能够轻而易举地便能抓住蓝衣男子的剑? 为何不问她用的什么办法让身受重伤的三哥瞬间安好无恙? 为何不问她那蓝衣男子说的关于妖邪的话是何意? 为何……不问她如何有那般奇异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力量? 三哥那么聪明,不会猜想不到的,既是想得到,为何又还像之前那般将她疼得像个手心里的宝? 她明明……就不是真正的沈流萤啊! “我要问小萤什么呢?是问小萤那些人为何来到我们家?问小萤怎么能够一个人抵挡得了那么多人的攻击的?问小萤是用了什么办法让重伤的二哥倏然之间就痊愈了?”沈望舒一边语气温柔地轻声说着,不紧不慢,似一切都了然于胸,一边继续轻抚着沈流萤的背,依旧是那个疼极了妹妹的兄长,不曾改变,“还是问小萤是何时来到沈家来到我们身边的?” 沈流萤浑身一僵。 ------题外话------ 每次码到三哥,都有一种他被阿季附体了的感觉,哈哈~ 温柔的三哥,姑娘们要不要都来一个! 对了,明天的更新会在下午5点左右,或许会提前,一放假,惰性就出来了,晚上就不想开夜车码字了,原谅我吧啊~ 【最后!】关注本人微博,会不定时有突袭惊喜活动!周边什么的不要太赞哟~哦呵呵呵~! 本人微博再贴一次:墨十泗也 322、她是沈流萤!【一更】 沈流萤身子僵直,听着沈望舒的话,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 沈望舒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紧张担忧与不安似的,神色未变,语气未变,还是温柔如水,一字一句,柔化人心。 “小萤,三哥自小便是个病疾缠身,终日卧榻的人,哪怕爹娘兄长大夫以及小萤从未在我面前说过任何关于我病情的话,可我的身体我知晓,比任何人都知晓,我知我的命能捱到几时,我也知我在这世上多活一天就像是从阎王爷那儿抢来似的,既让你们喜,也令你们忧,也或许是我随时都会从这世上离开从你们身边离开的缘故,所以有些事情,我总会瞧得比旁人比你们清楚些。” “我在家里躺了整整十八年,几乎不曾出过家门,曾经有时候我会想,可是上天遗忘了我,所以我才会连自己站起来走一走的机会都没有,也因如此,我很清楚我的情况,哪怕每日不间断地喝药,我也不会捱得过十八岁的那个年头,即便捱过了,也不过是短短几日而已,结果是不会变的。” “可这个结果如今却改变了。”沈望舒手上力道轻轻,柔柔地抚着沈流萤的背,将她僵直紧绷的身子抚得舒缓下来,“我是被上天遗忘了的人,注定了不会得到上天眷顾,我从不觉得这是上天眷顾了我才让我有机会在这个美好的人世继续活下去,我知晓,这是人为,而非天意。” “小萤,三哥说得可对?”沈望舒说完,将双手轻轻扶到了沈流萤肩上。 沈流萤本已渐渐舒缓下来的背瞬间又僵直绷紧。 沈望舒则是将她从自己怀里慢慢扶开,让自己能看到她的脸,看到她的眼睛。 沈流萤的眼里写满了紧张与不安。 沈望舒抬起手,抚上沈流萤的脸颊,声声轻柔,“若非没有小萤,我的命,根本就捱不过昨冬,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一样不属于我自己的东西,因为它,我才会活着,才能继续陪在小萤身边。” “小萤从方才开始便不敢睁眼看三哥,可是怕三哥见了小萤的那般模样后会不理小萤?”沈望舒语气柔软,动作柔软,笑容柔软,“可是小萤觉得自己小萤不是小萤,害怕三哥接受不了小萤或是嫌恶小萤?” “三哥……”沈流萤看着沈望舒温柔的眼,声音颤颤,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 因为想要说的太多,不知当从哪句开始说开始问才是好。 沈望舒没有着急着再往下说什么,而是看着沈流萤的眼,笑得更温柔,静待着沈流萤说上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沈流萤依旧声音颤颤道:“三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她不是他的小萤的。 这个问题,沈流萤没有点明着问出口。 可就算她没有点明着问,沈望舒也知道她想要问的是什么。 “因为三哥不傻啊。”沈望舒说这话的时候,像逗小姑娘似的轻轻捏了捏沈流萤的鼻尖,嘴角扬得更高了些,也愈发温柔,“方才我已说过,许是我太过异于常人,所以看事情便较常人要清楚许多,我早就感觉得出来,小萤虽还是小萤,却也不再是小萤,纵使容貌一样,可人给人的感觉始终是不一样的,我的小萤给我的感觉,与眼前小萤给我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哪怕小萤你已经很努力的想要与我的小萤一样,不让我察觉,可你终究不是她,又怎会与她一样,又怎会让我不知晓?” 沈流萤听着沈望舒的话,不由得将手下薄衾抓得紧紧的,同时也紧紧咬住下唇,低下了头。 原来三哥早就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沈流萤,不是她的小萤…… 她却还当自己瞒得足够好,三哥什么都没有察觉,她便能借着真正沈流萤的身体来得尽这个家的宠爱。 原来,不过是她自己自欺欺人而已。 可三哥既然早就知道,却为何还要待她那么那么好? “人活在世,总当要经历生老病死这一轮,有些人活得长久些,自也有些人离开这人世要早些,可不管如何,终究都会有永远闭上眼不再睁开的那一天,或早或晚而已,我的小萤不过是早些离开了我离开了这个家而已,我改变不了什么,我只愿她来生投胎在一个好人家,遇上对的人,嫁一个好郎君。”沈望舒声音轻轻幽幽,却没有惆怅,亦没有遗憾惋惜。 正如他自己所言,人或早或晚都终将离开这个人世,就算在如何伤悲,也改变不了事实。 又或许,他将他的伤悲藏在了心底最深处,让它随着时间慢慢变得浅淡。 “但是……”沈望舒捧着沈流萤的脸,将她低下的头轻轻抬了起来,而后揉揉她的脑袋,亲昵不已,感激不已,“上天却又用另一种方式让小萤留在了我身边,就好像上天终于想起了我一样,没有夺走我的小萤,想来虽然不可思议,你是小萤却非小萤,我不知你来自何处,不知你如何变成了我的小萤,亦不知你究竟是何人,可你对我的好对这个家的好,却远远不比小萤少,好似你就是我的小萤一般。” “不,你就是我的小萤。”沈望舒语气轻柔,却异常肯定。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他待他好? 不管她是谁人,她都是他的小萤,唯一的妹妹。 “说来是我太自私,从不曾问过你是谁家姑娘,为何以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方式来到我们身边。”沈望舒抚抚沈流萤的脸颊,温柔似水,“若我现在问,你可愿意告诉我?” 沈流萤定定看着始终温柔笑着的沈望舒,一瞬不瞬,眼眸大睁,睫毛颤得厉害。 忽然,她又是一个用力扑到了沈望舒怀里,紧紧抱着他,将脸埋到他颈窝里,蹭了蹭,又蹭了蹭,然后撒娇一般道:“不管我是谁,我都是三哥的小萤!我谁也不是,我就是三哥的小萤!” 她是沈流萤,虽然不是那个出生在漫天流萤里的沈流萤,可她如今却真真是沈流萤,她来到这儿,替她活了下去,替她疼着她的三哥,替她爱着她的兄长爱着这个家。 所以,她是沈流萤! “呵呵……”沈望舒不惊不诧,反是被撒娇的沈流萤蹭得轻轻笑出了声,也再一次将她轻抱住,笑道,“嗯,小萤说的对,小萤谁也不是,就是三哥的小萤,三哥最疼爱的小萤。”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小萤,如今,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舍不下他们,他们又何尝舍得下她? 沈流萤紧紧搂着沈望舒,久久不松手,甚至还在沈望舒怀里用力吸溜鼻子。 过了许久,沈望舒才将她从自己怀里轻轻扶开,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很是心疼,不由抬手来摸了摸,有些无奈地笑道:“都是当娘亲的大姑娘了还哭鼻子。” “我才没有哭!”沈流萤又是用力一吸溜鼻子,而后笑靥如花道,“我这是高兴!三哥你眼力不行!” 沈望舒没有说话,只是又揉揉沈流萤的脑袋,而后才关切道:“来,小萤的手给三哥看看伤口深不深。” 沈流萤有些迟疑,才将自己的双手递给沈望舒。 沈望舒将沈流萤微握成拳的手打开。 却见沈流萤的掌心及指腹细细嫩嫩,完好无恙,除了那火焰模样的暗红色流纹,哪里有受伤的模样。 就如同她那被利剑两次穿透的咽喉一样,一点疤痕也无,根本就看不出受过伤! 沈流萤心中很紧张,以为沈望舒会问她什么,谁知沈望舒在看了她的双手后仅仅是将她的双手放回到她腿上,柔声道:“小萤没有伤着就好。” “三哥……”沈望舒很平静,沈流萤却不冷静,只见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目光闪闪地看着沈望舒,问,“三哥就什么都不问我么?” “三哥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小萤。”沈望舒浅笑。 沈流萤屏息等着。 “前边小萤为何那般鲁莽地出来为三哥挡剑?小萤如今可是怀了身子,伤着了该如何是好?”沈望舒眉心轻拧。 沈流萤怔住。 “三哥,我……”沈流萤声音微顿,又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事儿。” 沈望舒却是又抬手轻轻捏了捏沈流萤的鼻尖,坦然道:“谁人心里没有些秘密?小萤想说便说,不想说便了,三哥不会强求小萤的,只要小萤好好的,三哥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沈流萤心下只觉感动,能有兄长如此,是莫大的福分! “三哥,你总是和寻常人不一样。”沈流萤抱住沈望舒的胳膊,笑得开心,“聪明得不得了!也好得不得了!” “你啊你啊……”沈望舒笑得有些无奈,用指尖点了点沈流萤的鼻尖,“又这般来夸赞三哥,好在没有外人听到,否则就该嗤笑三哥了。”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不过三哥啊,我愿意将我的秘密告诉三哥,嗯……什么都告诉三哥!” 既然三哥已知晓她并非真正的沈流萤,那发生在她身上这些于世人而言皆难以置信的事情,她便都告诉三哥。 三哥与寻常人不一样,定不会觉得一切不过是她编造的荒唐谎言,三哥会相信她,也会理解她。 “好。”沈望舒微微点头,浅笑柔柔,“只要小萤愿意告诉三哥,不管何时,三哥都认真地听,不过眼下小萤要多歇息,待小萤歇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嗯嗯!”沈流萤用力点点头。 沈望舒默了默,似有些迟疑,终还是决定问道:“却是有一个问题,三哥想要先问问小萤。” “三哥你问,我一定都告诉三哥。” “前边那身着蓝衣的男子指着我与小若源说的话……” 沈流萤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只听沈望舒接着道:“我感觉得出来,小若源与我们不一样,他也根本不是二哥的孩子,我也曾想过他是妖,直到前边听着蓝衣男子所言,我才心有确定,然他却说……我也是妖类。” 沈望舒说着,抬手轻贴上自己的心口,看着沈流萤的眼眸,没有惊骇,亦没有不安,只是很平静地问:“可是我身体里那延续着我的性命却不属于我的东西给了他这般的感觉?小萤可否告诉我,小萤放在我身体里延续着我性命的东西是什么?” 忽有一只小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进屋里来,飞到沈望舒身旁,落到了他肩头。 沈流萤看着沈望舒肩上的小蝴蝶,回答了沈望舒的问题。 “是妖元,凝聚着一个妖类所有力量的东西。”沈流萤抬起手,用手指碰向沈望舒肩头上的小蝴蝶,可她的手还未碰到它,小蝴蝶便飞走了,似乎除了沈望舒,它不愿意任何人碰到它。 “可是这个妖元,不是我给三哥的。” 救三哥性命的人,不是她。 ------题外话------ 二更的时间大概在晚上10点左右~可能会提前更新 下章就会写到小馍馍了~ 323、嘤嘤嘤,我就是路边的草【二更】 323、嘤嘤嘤,我就是路边的草【二更】 “小妹!”正当沈流萤再要与沈望舒说什么时,沈斯年着急不已的声音从屋外传了来,声至人也至,只见他一脸紧张地朝沈流萤大步而来,站到床榻旁后急急道,“快让大哥看看!” 沈斯年说完,匆忙地扶上沈流萤的肩头,认认真真地将她从头看到下,再从下看到头,眉心拧得紧紧的,面上满是紧张与担忧,就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 “大哥莫紧张,小萤没事,就是倦了些,躺下歇息这才醒来。”沈望舒见着沈斯年一副慌乱了神的模样,温和道。 谁知沈斯年斥声道:“头晕脑胀还连摔了两跤!怎的还是没事!?” “啊?”沈流萤眨眨眼,一脸懵。 沈望舒也微微怔住了,反问沈斯年道:“大哥这听谁人说的小萤摔了跤?” “澜清告诉我的,就在我进屋前。”沈斯年道。 此时此刻的沈澜清,笑嘻嘻地一边甩着胳膊一边大摇大摆从映园走出去。 沈望舒笑着摇了摇头,“二哥的话岂是时时都能信的,大哥定是被二哥逗了,小萤不是好好呢么?” 沈斯年紧拧的眉心还未舒开,若在往日,他此时定愠恼地斥沈澜清,可这会儿他非但没有恼沈澜清,反是道:“既然没有事,为何又将大夫再请回来?管家大叔已跟我说了,若源急匆匆地跑去找他,道是要再把大夫请回来给小萤看诊。” “就是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三哥就和大哥一样,非要找大夫来再给我看一回。”沈流萤盈盈笑着,编了个谎,好让沈斯年安心。 “怎的会突然觉得头疼?”沈斯年将眉心拧得更紧,“前边才觉不舒服,才没过多久,又觉得头疼,你相公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我现在就必须找他好好说说!” 沈斯年说完便转身要走,沈流萤赶紧抓着他的手腕,“大哥不走嘛,等他来接我回去了大哥再说他也不迟啊,大哥陪陪我嘛?” 嘿嘿嘿,届时大哥教训呆货的时候她一定要在旁边看着,她就喜欢看那个呆货面对大哥时候那副什么都必须老实听着的模样。 沈斯年看着沈流萤小姑娘似的撒娇模样,终是舒开了眉心,听了她的话没有走开,而是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关切地问道:“那小萤这会儿可还有觉得哪儿不适?” “没有没有,小睡了一觉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沈斯年才坐下,沈流萤便亲昵地朝他身上靠,“二哥胡说的,吓唬大哥你呢。” “嫁了人当了娘还这般黏着家里兄长,这可不行。”沈斯年嘴上说着严肃的话,手却爱昵地揉了揉沈流萤的脑袋,当她还是小姑娘那般来宠着。 “嫁了人当了娘也还是大哥的小妹呀!”沈流萤嘻嘻一笑,问道,“倒是大哥,你不是谈生意去了么?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徐家家里出了些急事,徐家老人赶着回去,商约了改日再谈,我便回来了,不然小妹回了莫府,大哥又见不着你了。”沈斯年道。 沈望舒听罢沈斯年的话,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大哥面上严肃,心底却是总盼着小萤回家来。 “那……今晚我们又一家人一块儿吃饭呗!我吃了晚饭再回莫府,大哥大哥,好不好?”沈流萤笑着搂上沈斯年的胳膊,左右摇晃着。 “怎能在娘家呆得那般晚才回去?你公爹该道你不知礼数了。”沈斯年虽然心中很想沈流萤留下吃饭,可张口却又满是教条礼数。 “三哥你看,大哥要把我撵走,不给我在家里吃饭!”沈流萤撅起樱唇,甚至还一边踢着腿,一副耍赖的小模样,“我不依我不依!我就是要在家和哥哥们吃了晚饭才回去!” “好好好,吃了饭再回去,吃了饭再回去。”沈斯年赶紧答应了沈流萤,“莫闹莫闹,肚子里还有娃娃呢,可不能晃着肚子里的娃娃了。” 谁知沈流萤却故意扁扁嘴道:“那要是我公爹怪我了呢?” 沈流萤这便是故意逗沈斯年了,因为她知道长情的好爹是绝不会怪她在娘家呆到吃完晚饭才回去的。 沈望舒听出了沈流萤的调皮与故意,沈斯年却未听出,只是一脸认真道:“届时大哥送你回去,若是你公爹问起来,大哥帮你应着便是。” “大哥太好了!”沈流萤高兴地一把抱住了沈斯年,被沈斯年宠得开心得一时激动,竟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沈斯年登时红了脸,当即轻斥沈流萤道:“早已不是小姑娘了,怎还能这般,这般——” 沈斯年竟是羞得根本就说不出下半截话。 偏偏这时候,窗户外边还传来嘻嘻笑声,笑话沈斯年道:“哎唷!大哥脸红了!大哥的严肃脸居然红了!小萤萤,干得好!再多亲大哥一口!” 不是谁人,正是本已经离开了却又在走出院门的时候又折回来了的沈澜清。 只见他将手肘撑在窗台上,双手托腮,屁股往后半撅着,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活脱脱一副欠揍的模样。 因着沈澜清这没遮拦的话,沈斯年的脸更红,直直从发际线红到了脖子根,只听他大声斥沈澜清道:“小妹胡闹,你也跟着胡闹!看来我教训你还教训得不够!” 沈澜清当即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向沈望舒,嘤嘤声道:“小望舒你看嘛,大哥就知道欺负我!把你俩当成手心里的宝,把我当成路边长的草!嘤嘤嘤……” 沈澜清和沈流萤一样,只要在沈斯年面前有个什么不如意,全都找沈望舒“告状”,他们可都是将沈斯年的心思吃的死死的,知道他非但不会对这个三弟说一句重话,反还这个三弟说什么他便都答应什么。 沈澜清哭兮兮的话让沈望舒忍不住轻掩着嘴,笑出了声。 却是令沈斯年又羞又恼,又喝沈澜清道:“澜清,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 沈澜清撇撇嘴,甚至还委屈地撅了撅嘴,“人家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 这模样,让沈流萤看着只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要飞了起来。 明明沈澜清说的就是逗沈斯年的玩笑话,偏偏沈斯年还当了真,只见他此刻又疼又怜又有些无奈道:“澜清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呢,大哥怎会不疼你?你们三人都是大哥心里的宝,大哥待你严肃些,不过是希望你像个男子汉些,莫得总是胡闹,怎的会是不疼你呢?” 沈斯年的话音才落,沈澜清忽地从窗户外边跳了进来,箭也一般冲到沈斯年身边,挤到他身边坐着,还像沈流萤那般搂住了他的胳膊,一副撒娇的模样道:“大哥最好了!” 沈流萤简直要被沈澜清这一副不要脸的撒娇模样给恶心吐了。 二哥,你一个大男人,就不要这么撒娇了好不好! 沈澜清笑嘻嘻的,根本就不管沈流萤正甩给他一脸嫌弃,而是伸出手,一把就捞过了站在一旁的沈望舒,将他捞到了自己怀里来。 沈望舒却是一个没站稳,坐到床沿上的同时往后仰倒在了沈斯年怀里。 沈斯年一惊,慌忙道:“望舒可有伤着!?” 沈澜清嫌弃道:“大哥啊,小望舒可不是泥捏的娃娃,就被我拉了一把而已,怎么可能伤着,你说是吧,小望舒?” “嗯,我没事,大哥莫担心。”沈望舒浅浅一笑,正要坐起身,谁知却被沈澜清按着他的肩膀不许他动,一边笑嘻嘻道,“小望舒别动啊,让二哥抱抱你也让大哥抱抱你呗!” 沈澜清话音才落,沈流萤立刻松开了沈斯年的胳膊,一把抱住了沈望舒。 沈望舒一怔,沈澜清这时笑着也松开了沈斯年的胳膊,抱住了沈望舒与沈流萤。 沈斯年也笑了,面上还有方才被沈流萤亲了一口而起的赧红,只见张开双臂,同时抱住了眼前这三个都将大半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宝贝。 他可从来没有这般抱过他的三个宝,真是好。 这兄妹四人一齐笑了,开心不已。 沈流萤本是开心地等着长情来一块儿吃晚饭的,可在她与他说好的两个时辰过去了,却还未见他回到她身边来。 那个呆货是不会对她食言的,是不是—— 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 说好的长情没有出现,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突然发现,沈家的三个哥哥都很好啊!哦呵呵呵~ 然后就是明天的更新,要是早上没有更,那就还是下午5点这样更新,我脑子卡壳了,心塞ing 324、你真当我蠢么?【一更】长评活动! 324、你真当我蠢么?【一更】长评活动! 沈流萤坐在卫风对面,端着宫女给她端上来的温水,像喝茶一般用杯盏盖慢悠悠地刮着水面,却看也不看卫风一眼,只是如她手上慢悠悠的动作一般慢悠悠问道:“我与我相公说好了,至多两个时辰便要回去找我,这都快三个时辰过去了,我却还没见到他,你说,是不是你把他藏到哪儿去了?” 秋容站在沈流萤身后,看着她这与往日里截然不同的举动态度,听着她也与往日里不同的漫不经心似的话,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今儿个沈流萤因为太开心,才没将心思放在没有长情身上,自也没有多问重新回到她身边候着的秋容什么,直到她迟迟不见长情来找她,她才唤秋容来问话,谁知秋容竟是答爷还在宫中帮四爷处理事情,沈流萤便什么都没有再问,只道“随我进宫去见一见皇上”,声音冷冷,让秋容不敢不从。 于是,沈流萤这会儿便坐在了御书房旁的屋阁里,至于卫风,哪里敢怠慢她,这可是他儿子以及兄弟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是兄弟的宝贝小媳妇儿,虽然脾气差到了极点,他作为个男人,能忍则忍了,谁让她如今还是个肚子里挺了三个娃娃的孕媳妇。 不过,卫风前边看到不请自来一脸冷漠的沈流萤与一脸拧巴的秋容时,就知道秋容这货把挑子撂给他挑着了。 这要是别个女人还好,小馍馍的这个女人,可是不好对付啊! 卫风这会儿看着沈流萤动作慢悠悠地刮着杯中温水,笑眯眯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这喝的是温水又不是热茶,又必要这么来刮水面?也不嫌累得慌?” 谁知沈流萤对他笑眯眯的话充耳不闻,更对他一脸的笑意视而不见,只又问了一遍,道:“皇帝陛下,敢问您是不是将民妇的相公藏起来了?” 这一次,沈流萤竟是语气恭恭敬敬的,甚至还尊称了卫风一声“皇帝陛下”,但只要不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沈流萤这话里冷飕飕的寒意。 秋容心里碎碎念,四爷啊,您可不能怪秋容啊,实在是秋容自己不知道怎么“对付”得了夫人,绝对不是有意把这个挑子撂给您的! 卫风赶紧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不过是留小馍馍在我这儿给我多看这本折子,怎么就是把他藏起来了呢?” “是么?看折子看到忘了时辰?”沈流萤微微一笑,将手中杯盖盖回到杯盏上,可她却一口温水都没有喝过,同时见着她缓缓抬起眼睑来,看向卫风,客气道,“不过既然是看折子,那怎么方才我在皇上的御书房里没有见到他?” “哎唷,小馍馍媳妇儿你别着急嘛,我这话才说了前半句,还没说后半句呢!”卫风依旧笑眯眯的,“两刻钟前,无忧那儿有急信,需要小馍馍立即启程前往,亲自去处理,耽搁不得,小馍馍给你留了封短书信,我已命人送去沈府给你,谁知你却正好在来宫中的路上,你现在回沈府去看看,定能看到小馍馍留给你的信。” “原来是这样……”沈流萤轻轻眨了眨眼,竟是没有怀疑卫风说的话,只是问道,“那他离开之前可有说他这一趟去处理事情要多久回来?” “十天半月这样。”十天半月,应当能找到小馍馍了,不管如何,先把他这小媳妇儿稳住了再说,他这小媳妇儿若狂躁起来,小馍馍不在身边,怕是根本没人管得了她。 “十天半月,那么久啊……”沈流萤面上的神情渐渐变为哀愁。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夫妻俩恩恩爱爱,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不就是十天半月而已嘛,忍忍就过了。”卫风很满意沈流萤相信了他的话。 可就在这时,沈流萤本是哀愁的面色倏地变了,变为冷厉。 只见她本是捧着杯盏的手轻轻一松,状似无意般。 “啪——”杯盏掉落在地,碎成数瓣,杯中的温水洒了一地,湿了沈流萤的绣鞋鞋尖,也溅湿了她的裙裳。 卫风蓦地怔住。 只听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卫风笑眯眯的眼,冷冷道:“卫风,你真当我蠢么?说,那个呆货到哪儿去了?或是说——” “他出了什么事?”沈流萤的话虽然是问话,但话里充满了肯定,肯定长情定是出了事。 因为他若不是出了事,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还没有回到她身边。 他绝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谁知卫风还是笑眯眯的一口咬定道:“小馍馍媳妇儿,你干嘛突然间一副想要削死我的模样啊?我不是说了吗,小馍馍处理急事去了,十天半月才回来,他已经给你写了信了,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小馍馍的字,他能摹个九分像,就算是老头儿和莫老爹,也都看不出来真假,更何况是他这小媳妇儿。 沈流萤这时慢慢站起身,同时将左手轻轻压到了身旁茶案上,依旧盯着卫风的眼睛,冷冷道:“我再问一次,莫长情,他出了何事,去了何处?” “砰——!”沈流萤话音才落,被她掌心轻按着的茶案竟是瞬间崩碎成碴!茶案上的茶壶杯盏等噼啪掉落在地,无一样完好。 卫风与秋容同时怔住。 “告、诉、我。”沈流萤字字森冷,目光如刀。 卫风终是敛了嘴角的笑容。 他不笑了。 只听他反问沈流萤道:“你当真想知道?” “你说呢?”沈流萤目光更冷。 卫风默了默,抬眸对上她冷厉的目光,道:“若我说我也不知,你信不信?” 这会儿轮到沈流萤怔住。 不待沈流萤问什么,卫风便又接着道,“小馍馍出了什么事,去了何处,我根本不知,若非秋容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小馍馍没有到你那儿去。” “到底怎么回事?”沈流萤冷冷的脸此刻拧了起来,“你说清楚。” “小馍馍本与我一同进宫,可就在马车入了宫门未一会儿,他便忽地从马车里掠了出去,一言不发,急切万分的模样,而能让他那般火急火燎的,这天下间除了你便没有第二人,所以不消问,我也知他是往沈家往你那儿去了,虽不知他是忽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反正你们夫妻俩间的感觉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我只心道是去便去吧,省得他不安心。” 卫风说的不紧不慢,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似的,可他心中对长情的紧张,绝不比沈流萤少。 “然,小馍馍离开后的三刻钟,秋容却到我这儿来告诉我哪儿都没有找到小馍馍。” “他没有在你身边,也没有回到莫府,我已经派人在京城内寻找,暂时还未收到找着了他的消息。” 沈流萤听罢卫风的话,忽然变得不安起来,“这就是说,那个呆货他……不见了?” 沈流萤的这个问题,卫风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愿意相信这个答案。 可事实却又由不得他们不信。 就算他派出去的人还没有传来找到长情的消息,但结果……不需要等,他也已经知道。 毕竟长情如今身上的帝王血印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被打回动物之形,而若他变为动物之形,对周遭事物,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更何况,他如今还是半妖模样,且听秋容说,天枢宫人今儿去了沈府。 而天枢宫究竟来了多少人,无人知晓,但他们来京城的目的可以确定,为了小馍馍和他的小媳妇儿而来,倘若被天枢宫人发现小馍馍,纵是小馍馍有的是办法应对他们,可他身上的帝王血印若在那个时候发作—— 兔子模样的他,根本敌不过任何人。 沈流萤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有些怔,有些失神。 卫风看着忽然间安静得一声不吭的沈流萤,生怕怀着身孕的她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赶紧对她道:“我不会让小馍馍有事的,你放心便好,可不能胡乱激动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要是你有个什么不开心,小馍馍回来不得打天给掀了。” 沈流萤却是抬起手,轻轻捏上自己的下巴,眸光一转,分析道:“若是呆货在与人交手时突然变成了白糖糕,那他被人不留痕迹地逮住带走便是没什么话说,可若是他没有变成白糖糕呢?妖化的他的力量并非寻常人能承受更别说能将他制住,而天枢宫中会是什么人的力量强到可以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不动声色地将他制住?” 由皇宫方向去往沈府必经热闹的长平街,若是长情在路上与人交手的话,卫风派出去打探寻找的人不可能不给卫风呈报消息,这就说明,长情出事时并没有引起骚动,更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般的话,那就只有两种可能,长情在出事时体内帝王血印不稳定使得他骤变为白糖糕,或是他遇到的对手强于他,才能将他轻而易举地制住。 沈流萤的话令卫风面色沉沉,半晌,才听得卫风沉声道:“天枢老人。” “天枢老人?”沈流萤问。 “这世上,除了天枢宫中人,没有人见过天枢老人,没有人知晓天枢老人的身手,便是北刹楼中天枢老人的档案都是空白,我唯一知晓的,便是天枢老人的身手本事,绝不会在我师父之下。”卫风面色凝重,可见天枢老人是一个何其厉害的角色,“你许是已经知晓我与小馍馍的师父乃望云观无念真人,而无念真人是望云观近数百年来道行最为高深之人,便是当今望云观掌门都远不及。” 由此可想,天枢老人的身手本事当如何强大。 “天枢宫……究竟是什么门派?”沈流萤面上的凝重之色并不比卫风少,“为何突然出现在我沈家?我与他们从不相识,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想要抓我甚至想要杀了我?” 并且,还想杀了三哥与小若源,就算三哥体内有方雨灵的妖元,就算小若源是妖,也与他们无关,为何想要杀掉三哥和小若源? 且,她只听说过望云观,北刹楼,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天枢宫。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卫风微微眯起眼,盯着沈流萤,“你可真好意思说,忘了你和小馍馍在西原县西郊的相思情树下差点将天枢老人最疼爱的两个小弟子给宰了的事儿了?” “相思情树下……”沈流萤寻思着卫风的话,忽然一惊,“白兄和方梧桐!?他们是天枢宫的人!?” “啧啧,还白兄,人都想把你和馍馍的命给取了,还这么客气的称呼,叫他白华,白死华什么的都行,不然我替小馍馍不舒坦啊。”卫风一脸小家子气地白了沈流萤好几眼,然后才正经道,“天枢宫为守护上古封印而存在,你说,你和他们到底有没有仇?” “错了,应该是问,你与小馍馍和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仇?” ------题外话------ 【通知通知~】直接复制大妈在留言区的置顶留言,懒得重新编辑了,哈哈~ “今日起到三十号中午止。凡长评加精者。可得大妈(本人)麻辣礼包或者坚果礼包或者零食礼包一个。 叔格外看中的评论得大叔(作者)实体奖品一个(绝版周边保温杯)。图案为大叔原创。绝对的绝版哟~” 嗯,就这样。 还有就是,二更还是在晚上 325、谁带走了小馍馍?【二更】 325、谁带走了小馍馍?【二更】 卫风往后靠到椅背上,翘起腿,似感慨一般哼哼声道:“看你这反应,真真是丝毫不知白华与他那小师姐系天枢宫弟子,那个臭馍馍要不要把你保护得这么好啊?什么都不让你知道,只需要把你好好地搂在怀里就可以啦?” 沈流萤伸出脚,在卫风翘起的腿上用力踹了一脚,道:“说正经的!没空听你瞎叨叨。 卫风赶紧伸手去揉自己被沈流萤踢得生疼的小腿,瞪她道:“你讲不讲点道理,突然踢我干什么!” 沈流萤亦狠狠地瞪着卫风,又是霍地站起身,骂他道:“好赖丢了相公的人不是你是吧!” 卫风见沈流萤一副激动的模样,赶紧退让,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坐下坐下啊,怀着三个娃呢你别动不动就激动行不行,我可哄不住你啊。” 沈流萤这才重新坐下。 卫风心里感叹,他卫风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女人的,怎么这辈子遇到的女人都这么难伺候,他自己的女人难伺候就算了,现在还要伺候那个臭馍馍的女人,尤其他要是伺候不好眼前这个女人的话,那个臭馍馍到时不得和他拼了? “秋容啊,去给你家夫人重新倒一杯温水来。”卫风朝秋容摆了摆手。 秋容应声,退下了。 卫风正了正脸色,这才又回答沈流萤前边的问题道:“天枢宫与望云观一样,自上古上期便开始建立,只不过职责不同,望云观为诛妖除妖而存在,天枢宫则为守护上古封印而存在,一直以来虽有往来,却互不相犯,必要之时,天枢宫会与望云观一齐加固封印。” “但就责任来说,天枢宫于天下的责任要重于望云观,毕竟真正维系这个世间安平的,是上古的六大封印,只要封印存在,妖类便无法踏足人世祸乱人世。” “也因着责任太重,所以天枢宫从不入世,故而世人并无几人知晓这世上还有一个天枢宫存在,剩下的,无需我多说,你也当知道天枢宫为何要对付你对付小馍馍,就算哪天师父或是望云观与小馍馍为敌,也无甚奇怪的。” 因为这个事情,从师父决定收小馍馍为徒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既定的。 毕竟,人妖殊途。 “因为妖类祸世,所以他们就必须被封印在寒冷潮湿的妖界之中,永不见天日……”沈流萤听着卫风的话,似叹息一般道,“人心啊,无情贪婪,却又最是会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 “卫风你呢?”沈流萤忽然问卫风道,“身为望云观弟子的你,在你心中,妖类便一定是邪物?妖类便一定当诛?” “我?”沈流萤问得严肃,且这也是个严肃的问题,卫风却笑了,笑得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道,“我不知道啊。” 沈流萤定定看他。 卫风笑得嘴角更扬,似漫不经心般不疾不徐道:“我没有见过上古时期的妖类是否大邪大恶,我也没有见过上古时期的人们所做的事情是否正确,我啊——” 卫风笑着指指自己的眼睛,“我只相信我自己所见到的,若我所遇到的妖当是邪物,我必诛之,可若我遇到的是一个心怀善意的妖,我又为何非取他性命不可?人尚有善恶之分,大奸大恶之人皆当诛,为善之人自当颂,我可不觉得这到了妖类身上又有何不一样。” “不过可惜了,除了小馍馍和那位温凉公子,我这活了二十来个年头,都没有见到过其他妖类。”卫风爱笑,似乎不管遇到怎样的事情,他都能说笑便能笑得起来,哪怕是严肃的事情,他也能笑眯眯地说完,“望云观太尽职尽责,就算这世上还留有些那么丁点儿妖,也都躲得好好的不敢出来。” 他这样的笑容,总是令人恨不得想往他的笑脸上揍一拳。 不过这一次,沈流萤却没有怼他,反是夸赞他道:“倒也像一回男人。” “那是!”卫风一脸得意地昂起了下巴,不过下一瞬他才发现不对,当即骂沈流萤道,“我本来就是男人,真男人!什么叫‘像男人’,小馍馍媳妇儿,你找抽啊你!?” “来啊。”沈流萤一脸轻蔑,甚至还朝卫风抬抬自己的脸颊,道,“脸敞在这儿给你,有本事你只管抽上来啊。” 卫风气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没有抬起过手,只用力哼声道:“哼!爷乃君子,不跟你这种女人小人一般见识!” 秋容此时正好端了温水进来,听了卫风的话,心道:四爷你可千万别和我家夫人见识!不然爷回来知道了还得了!? 沈流萤轻轻一笑,又问卫风道:“还有一个问题,照你前边说的,天枢老人和你们师傅的本事不相上下,且你们师父随时都有可能和那个呆货为敌,加上你任务失败没有阻止得了呆货和我解开封印,那有没有可能是你们师父带走了呆货,而不是天枢老人?” “毕竟若是你们师父的话,更能做到让那个呆货猝不及防。” 卫风沉吟片刻,道:“也不无可能,只是师父为何要不声不响地带走小馍馍?就算带走,也不应当没留下一丁点信儿才是,至少也该让我知晓才是。” 沈流萤忽地冷哼一声,“告诉你?你这都已经和你的小师兄同穿一条裤子共用一个裤裆了,连师父交给你的固化封印阻止那呆货解开封印这么重大的任务你都能临战倒戈,告诉你,你以为你还是你师父的贴心小棉袄不成?真是想太多。” “……”卫风死死盯着沈流萤,一脸其奇奇怪怪的神色。 “干嘛?”沈流萤挑挑眉,“难道我说得不对?” “对是对,但是我说你都一个快当娘的女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直接?什么叫‘同穿一条裤子共用一个裤裆’?”卫风面上写满了极度的嫌弃,就好像无声的质问: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沈流萤正要回答,谁知卫风紧接着道,“你也不看看我或者小馍馍的裤子能塞得下我和他两个大男人?就算塞得进,那裤裆也绝对装不了我们俩的屁股,那不得撑爆炸了去!?” “……”沈流萤眼角直抽抽,大哥,咱关注点能不能别放在裤子和裤裆上! “噗——”秋容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卫风当即骂他道:“笑笑笑,笑什么笑,小容容你主子这会儿可是不见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秋容赶紧噤声。 而当秋容一噤声,卫风自己却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沈流萤笑道:“哈哈哈哈——小馍馍媳妇儿,你看看你自己,一脸吃屎了恶心样儿!我不仅和小馍馍同穿一条裤子,我还经常和他一块儿光腚洗澡呢!” “哎哟!”卫风话还没说完,沈流萤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手上捧着的秋容才端来给她的茶盏甩到了卫风面门上,眼见茶盏就要砸到卫风脸上,哈哈大笑的卫风忽然一个侧头,便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这个杯子,且连杯子里的水都一并避开了。 明明没有被砸到,他却还故意似的惊叫了一声。 “略略略——你砸不到我砸不到我!”卫风一脸得意,然后,语气陡变,“哎哟!” 这一次,是真正的惊叫声。 就在他得意之时,沈流萤又朝他脸上砸来一样东西,猝不及防,正正砸在了他的鼻梁上,竟是杯盖! 这回轮到沈流萤得意地笑,“不好意思,我扔了杯子,手上还拿着杯盖。” “卑鄙!”卫风捂着自己发红的鼻梁,恶狠狠地瞪沈流萤。 谁知沈流萤又霍地站起身来,脸色陡变,一脸冰冷严肃地盯着他,沉声道:“卫风,我是来找你商量事情,不是来和你开玩笑的,我就给你两天,不,一天,我就给你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要是还没能给我那个呆货的消息,你信不信我撕了你?” 说到最后,沈流萤的脸色不仅是冰冷,还带着凌厉,一副“我说到做到”的森冷模样,和前一瞬的她简直判如两人。 前一瞬她还像一朵花儿,这一瞬她却像是一把刀,而且还锋利得很。 卫风很冤,“你男人自己不见了,关我什么事儿啊?又不是我逮的他,你凭什么让我来找!?” “我只知道他和你走了,是在你这儿不见的,我不找你要人,我找谁?”沈流萤冷如刀,“嗯!?” “扑棱扑棱扑棱——”忽有鸟儿急急扑扇翅膀的声音在屋阁外传来。 突地,一只鸟儿因为飞得太快停下不及,一头撞到了窗户上,捅破了窗户纸! 毛茸茸的小脑袋儿卡在了窗户上,挣不出去,也冲不进来,只能扑棱着翅膀,啾啾叫个不停。 卫风见状,嗤笑这只小鸟儿道:“一只蠢家伙!” “你才是蠢家伙!” 卫风、沈流萤、秋容齐齐一怔。 方才这是……小鸟说话了!? ------题外话------ 再播报一遍,长评活动截止到30号中午12点~! 326、妖界的破印将军! “喂喂喂喂!卫风!”沈流萤蓦地抓上卫风的胳膊,使劲摇晃,看着那只还塞在窗户纸里进出都不得的小鸟儿,惊奇道,“这小鸟儿居然说话了说话了!” “我说你别晃我啊!是它说话又不是我说话!”卫风嫌弃沈流萤道。 沈流萤一听,觉得太有理,赶紧撒手,而后大步朝窗户方向走去,没有第一时间将小鸟从窗户纸中“救”出来,反是先伸出手指戳戳它的小脑袋,眨眨眼道:“小家伙,刚刚是你说话?” 小鸟不出声,只是使劲地扑扇着被卡在窗户纸外边的翅膀,那副进出都不得的可怜小模样逗得沈流萤忍不住笑了,道:“好了别动,我帮你把窗户纸撕破,帮你一把啊。” 沈流萤说完,撕破了卡着小鸟身子的窗户纸。 小鸟一得了自由,立刻剑也一般冲向卫风,朝他脑门上使劲啄,就像是在报复他刚才说它蠢一样。 “嘿!你这只该死的小鸟儿!”卫风倏地抬起手,速度极快,沈流萤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动作。 然,他却没有抓到这只啄他的小鸟儿。 他的速度快,小鸟的速度却更快,在他的五指将将要抓到它那小身子的时候,它倏地一闪身,竟是完美地避开了卫风的“袭击”! 卫风轻轻眨了一眨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只小鸟儿居然能比他的速度还快!? 却见这只小鸟避开了卫风的“袭击”后朝沈流萤飞了去,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上又下下,让人根本就不知它在做什么。 卫风一脸好奇,问沈流萤道:“小馍馍媳妇儿,你身上是不是带着肉干或是抹了猪油?这只蠢小鸟居然围着你打转儿!?” “卫风,你的嘴能不能不要那么贱!?”沈流萤狠狠瞪卫风,“你身上才带了肉干抹了猪油!你一辈子都带着猪油味!你就是一头猪!” “……” 秋容捂嘴直笑。 沈流萤骂完卫风后还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仍旧在围着她打转的小鸟儿,道:“小东西,你怎么总围着我打转?你是谁家养的鸟儿?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的右手慢慢抬了起来,谁知这小鸟却在这时候飞走了!钻着方才它撞破的那个窟窿,冲飞走了。 沈流萤将手垂了下来,喃喃道:“真是只奇怪的小鸟。” 沈流萤话才说完,便听得卫风道:“时辰不早了,秋容,陪你家夫人回去吧,小馍馍媳妇儿,你回去好生歇着吧,我只要一有小馍馍的消息便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你而今这身子,可劳累不得。” “嗯。”沈流萤这一次没有和卫风争吵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卫风又道:“至于你家里的安全,也无须担心,我已命人时刻看顾着,纵是你信不过我手下人的本事,也当信得过小馍馍手下人的本事。” “那就……多谢了。”沈流萤很客气。 “啧啧,得了得了,你这么客气,我还不习惯了。”卫风笑笑,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回去好好歇着吧,不用太担心小馍馍,那个臭馍馍那么机智,不会有什么大危险的。” “嗯。”沈流萤又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便先走了,你忙吧。” 呆货的事情交给卫风,她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毕竟卫风这货可是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要保护好长情的人,对长情的在乎不比她少,自会尽心找他。 然就在沈流萤才走出几步后,卫风忽然唤住了她,“小馍馍媳妇儿。” 沈流萤停下脚步,转过了身来。 只见卫风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面上没有丝毫笑意,问道:“若是小馍馍在南云梦,有我与莫老爹在,要上云梦山不是难事,可若小馍馍在天枢宫,你要怎么做?” 谁知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抢!” 沈流萤字字铿锵坚决,“哪怕不惜一切,我也要把他抢回来!” 欲伤她家人之仇,她必报之,若是再有一个擒夫之仇,她与天枢宫之间的仇,便是不共戴天! 即便她不找上门去,他们也会再派人来将她除掉。 既是如此,她又何须心慈手软! 卫风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心有震撼。 少顷,卫风才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道:“没事了,回吧。” 沈流萤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待沈流萤离开后,卫风也走出了屋子,看着沈流萤愈走愈远的背影,笑盈盈道:“小馍馍娶的这个小媳妇儿不错,够在乎小馍馍,不过……” “听闻一孕傻三年,小馍馍媳妇儿这脑子好像变得不太行了嗯?”卫风自言自语,抬手轻捏住自己的下巴,一脸嫌弃,“到天枢宫救人的方法有的是,居然光明正大地去抢?傻子才会放着省事省心省力的方法不用而去干和天枢宫正面冲突的事,真是,小馍馍这一不在身边,他这小媳妇儿的脑子就不灵光了。” “我的小馍馍哟……”说到最后,卫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到底到哪去了呐?真是让人好生操心啊你这个小师兄。” 卫风看着将将升起的银月,面上平静,心下却尽是担心,只因长情。 * 莫凛不在府上,听家老说是到外地瞧生意去了。 莫凛总是闲不住,总是让自己忙碌个不停,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让自己少一点对妻子的思念,否则他怕自己会相思成疯。 可他若是疯了,他的长情谁来照顾? 当然,这样的相思之情,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也无人想象得了。 便是长情,都想象不到。 沈流萤回到莫府时已觉疲惫不堪,回到打扫得干干净净却空无一人的相思苑,沈流萤便想极了她的呆货。 明明白日里才分开的,算来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没有见到而已,为何只是这么短短的时间,她便觉思念得不得了? 沈流萤坐在妆台前,对镜梳发,却是垂着眼睑,将哀愁写在了脸上。 呆货,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对了,墨衣墨裳!问问墨衣墨裳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感应得到那个呆货的。 沈流萤这般想着,赶紧抬起自己的双手。 而就在这时,妆台后边微掩的窗户外忽然传来“笃笃,笃笃”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轻敲着窗木而发出的声音,沈流萤听了听,以为不过是风吹竹枝敲到窗户的声音,谁知听了好一会儿,这声音还在,沈流萤敛了敛眸光,站起身,将窗户轻轻推开了。 就在沈流萤心中尽是警惕时,她愣住了。 因为她在打开的窗户外边,看到的是一只小鸟儿。 而且这只小鸟儿和前边在宫中时候见到的那只狠啄卫风脑门的小鸟儿极为相似。 这么相像的小鸟,她一夜见过了两次,是巧合?还有有人有意为之? 只见这只小鸟在窗户打开后在半空中扑扇了一会儿翅膀后落到了窗台上来,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正低头看它的沈流萤。 沈流萤这才瞧得清楚这是一只小麻雀,棕色的身体上有点点黑色的杂斑,就那么一丁点儿大,看起来机灵可爱。 沈流萤将窗户再推开了些,然后微微笑了起来,竟是对这小麻雀道:“前边我也瞧见了一只和你长得很相似的小鸟儿,难不成你们是兄弟姐妹?” 谁知沈流萤的话音才落,这小麻雀竟一脸傲娇地将脑袋别过边。 然后,沈流萤听到,“什么长得很相似,什么兄弟姐妹,前边你见到的就是我!我这么英俊的体型,你竟然没看出来!” 沈流萤一脸震愕,不可思议地盯着窗台上这只还没有她巴掌大的小麻雀,惊得脸眨眼都忘了。 小麻雀可不敢沈流萤是惊还是愣,兀自从窗台上跳了下来,蹦跶到靠着窗户摆放的妆台上,蹦蹦哒哒地走到她身边,昂着小脑袋看沈流萤,用嫌弃的口吻道:“还不快将窗户关起来?难道你要让人看到我在和你说话吗?” 沈流萤愣愣的一时竟听话地伸出手去将窗户给关上了。 小麻雀满意地点了点头。 沈流萤却是在这会儿忽地将它拢到了双手手心里来,紧着捧至自己眼前,边揉着它毛茸茸的小身子边笑道:“原来前边真的是你这个小东西说话!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放肆,放肆!”谁知这小东西挣扎得厉害,还一副怒不可遏的语气,“你太无礼了!怎么能这么来抓我!撒手!赶紧撒手!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沈流萤非但不撒手,反是将它的身子揉得更用力,“我现在可是把你抓在手心里,你连挣都挣不开我的手,你这只小麻雀想怎么对我不客气啊?” “你你你——你们人类的女人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小麻雀生气了,扑棱得翅尖上的羽毛都掉了两根,“要不是我不能在人世随意变换模样,否则我一定好好教训你这个无礼的女人!” 小麻雀的话让沈流萤渐渐敛了面上的笑容,同时也将掌心里的小麻雀慢慢松了开。 小麻雀得了自由,连忙往后跳了好几跳,同时还做出一副拳打脚踢的模样,小爪子小翅膀不断挥舞着,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玩儿,偏偏它嘴上却是恶狠狠道:“怎么样,怕了吧,不想被我教训所以自己松手了吧?看看我这雀雀打,力道多强劲,打到你身上,绝对把你打趴下!” 但,小麻雀话才说完,沈流萤便伸出一指头,用力戳了正抬起一条腿的它一下。 就这么一下,这小东西便往后蹭蹭了两下,然后,跌坐在了桌案上。 “噗——”才敛起笑容的沈流萤不由得又笑了。 小麻雀气得立刻跳了起来,恼道:“你们人类就喜欢玩阴的偷袭对手!你偷袭我!不算!” “行了行了。”沈流萤将手按到小麻雀的脑袋上,让它只能呆在原地,哪儿都跑不了,道,“你自己都看见了,你现在这么丁点大的模样,都还没我巴掌大,别白费劲耍什么鸟鸟打了,耍断了翅膀我也不怕你,啊。” “那是雀雀打!”小麻雀气鼓鼓地纠正沈流萤道。 “都一样都一样。” “不一样!” “好了,我问你,你……是不是从妖界来的?”沈流萤坐下身,将手从小麻雀脑袋上拿开,盯着它黑葡萄似的眼睛,极为认真地问道。 刚刚这小东西可是说了“你们人世”以及“我不能在人世随意变换模样”,这就很有可能……它是从妖界来的! 小麻雀这会儿也不闹了,而是往前蹦跶了两步,站得离沈流萤近了些,却还是要昂头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没有回答沈流萤的问题,反是反问她道:“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那就是说—— “你真的是从妖界来的!?” “你们人类是不是以为我们妖类在封印后边都快死绝了?”小麻雀的语气里忽然多了一股怨愤,“拖你们人类的福,我们虽然过得不好,但我们还没有死绝。”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流萤将声音放轻柔了些,“我只是想问,你是什么时候从妖界来到人世的?” 是和小若源同个时间来到人世的,还是之前?或是之后? “不是我,是我们。”小麻雀在沈流萤面前,竟是没有任何避讳。 沈流萤虽觉震惊,但此时还不是问这个的时候,且看着再说。 “你们?”沈流萤有些不解。 “嗯,我们,从妖界来到人世的,不止是我,还有……不告诉你了!要是你不可信怎么办!”小东西真话都说了一半,这才想起来防备。 沈流萤忽然想起她梦境里阿夜说过的话,妖类心思纯粹,与人类不一样。 方雨灵如此,小若源如此,眼前这小麻雀也如此,难道妖类皆这般单纯么? 若真是如此单纯,纵是有着无上的力量,又怎会是心思叵测的人类的对手。 “既然如此,那你就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吧,你们是什么时候来到人世的,这个问题,总可以回答吧?”沈流萤轻轻一笑,温温柔柔的。 小麻雀看着沈流萤温柔的轻笑,似乎便没了防备,道:“就在前几天,嗯……十天前。” 十天前…… 十天前不就是她和长情解开西南之谷封印的那一天!? 墨衣墨裳曾说过,封印一旦有松动,便会产生罅隙,妖类若是寻到这些空间罅隙,便能从被封印的妖界进入人世,小若源与呆货的娘亲便是借由松动的封印罅隙来到人世的。 只听小麻雀继续道:“十天前,封印突然一阵大动,破开一条好大好大的缝儿,我还有大家便进入了那条老大的缝儿中,来到了人世,可却又在进入人世的那一瞬间,我们大家被封印中的力量冲得四散了,我不知道大家都到了哪儿,我找不到大家,我只找到了你。” “我?”沈流萤很是诧异。 小麻雀点点头,很认真道:“七千年了,我们妖族一直在找寻破除封印来到人世的办法,可封印实在太强大,不管我们妖族做什么,都没有用,我们只能等待机会,等待封印产生裂缝的机会,我们不知封印何时会出现裂缝,我们只能日复一日地等,可就算等到了封印出现裂缝,却又不知我们多少妖类在通过封印裂缝时丧生。” “不是每一个妖类都有足够的力量通过封印裂缝,只有妖族中的佼佼者,才会有荣光肩负起等待机会通过裂缝的责任。” “这就是说,你的力量真的很强咯?”沈流萤有些不相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这只小小麻雀。 “那,那当然!”小麻雀一副骄傲的口吻,“我可是我们妖族的破印将军!” “……”妖界难道都是这种小不点儿?妖帝是只兔子,小若源是棵药草,方雨灵是只小蝴蝶,现在这破印将军竟是一只麻雀!? “的部下!”小麻雀又道。 “……”沈流萤立刻骂它道,“你能不能不要大喘气!我问你的问题你能不能好好回答!?” 这小东西扯了这么一长串话,都还没有回答她为何找她。 “为什么找到你吗?因为你身上有我们公主妖元的味道!” ------题外话------ 节日快乐,姑娘们! 今天评论区的长评活动截止至中午12点。 微博有突袭活动,礼品为本人手绘名下小说周边,哦呵呵呵~ 327、人世欠妖界的,太多太久了【一更】 “妖元?”沈流萤看着小麻雀,很是诧异,“你们公主?” 小麻雀没有立刻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扑扇翅膀飞了起来,围着她转了一圈,然后才又落到她面前的桌案上,点点头,肯定道:“对!你身上就是有我们公主妖元的味道!我不会闻错的!” 沈流萤微微蹙起眉,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流萤稍稍拉过身后的凳子,在妆台前坐了下来,更近距离地看着小麻雀,又问道:“你说得我有点糊涂,能不能说详细些?” 谁知小麻雀却蹭蹭往后退了两步,一副严肃认真且警惕的口吻道:“不能!将军说了,对待你们这些阴险的人类要时刻保持警惕!” “……”沈流萤盯着小麻雀,又是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 小麻雀生气了,“你笑什么!?你竟然敢笑话我们将军!我可告诉你,我们将军只要轻轻一个挥手,就能挥死你们一群人!你——” “行了行了。”沈流萤打断了小麻雀,提醒它一个事实道,“你现在才想着要提高警惕提防我,那在这会儿之前你都想什么干什么了?你可是把不该说的都说了,这才想起要警惕这些,你不觉得为时已晚么?” “我——”小麻雀想反驳什么,可它张张嘴,却又不知自己该反驳什么才好,因为沈流萤说的都是事实。 只听沈流萤又道:“照你这样的,就算你力量再强,你觉得你有把握斗得过赢得了心思缜密的人类么?” “若我真是心思叵测之人,哪还容得你在我面前这么蹦跶,若我真是心肠歹毒之人,你觉得你还有机会离开这间屋子?” 小麻雀听了沈流萤这后一句话,又蹭的往后退了好几下,撞到了身后的铜镜架子上,惊道:“你你你你,你是坏人!” 沈流萤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是感慨还是叹息,道:“你这般心思单纯的小不点儿,是怎么入得了你们妖界军队又是怎么肩负起通往人世寻求解除封印之法的重任的?” “我,我——”小麻雀又想说什么,可还是像方才那般,张了嘴却又不知怎么往下说,最终耷拉下脑袋,似伤心一般道,“我学了那么久,还是学不到像大家那样吗……” 就在这时,小麻雀瞧见它面前递来了沈流萤的手,吓了它一大跳,以为沈流萤要抓它,赶紧飞了起来。 但沈流萤的手依旧放在桌案上不动,完全没有要抓它的意思,更没有丝毫恶意,小麻雀飞了好一会儿后,又慢慢落回到桌面上,落在沈流萤的手边。 沈流萤见小麻雀飞回到自己手边,不由微微笑了起来,问小麻雀道:“你若是不相信我,又为何要在我面前开口说话?你若觉得我不是好人,又为何让我知道你是妖?难道你不知道人妖自古不两立,人世如今根本就不容妖么?” “我知道。”小麻雀小小声道。 “嗯?” “可我觉得你是好人啊。”小麻雀抬起头,那双滴溜溜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对上沈流萤的眼睛,认真道,“你身上有我们公主妖元的味道,那你一定是和我们公主亲近的人,是我们公主信任的人,那你就是好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身上之所以会有你们公主妖元的味道,不是因为我与她亲近,而是我杀了她,剖了她的妖元呢?”沈流萤说这话时忽然露出一副阴佞的神色。 小麻雀吓呆了,因为沈流萤说的这一情况是它完全没有想过的。 “看你这吓傻了的小样儿就知道你没想过这一情况。”沈流萤有些无奈道,可还真真是个单纯的小妖啊,“好了,我不吓你了,放心吧,我不是什么恶人坏人,不会拿捏你的小命的,不过若是你是为找你们公主而来的话,我怕是帮不了你,因为我见都没有见过你们公主。” “你骗人!”小麻雀很固执,“你说你没见过我们公主,那你身上怎么会有我们公主妖元的味道!我的嗅觉和感觉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根本就不可能加入得了破印军,他之所以有机会肩负起拯救妖界的责任,就是因为他不同于任何妖类的嗅觉与感觉,只要闻过一次某一妖身上的妖气,就算天下再大,他也能在茫茫天下中将其找到。 他这一次来人世,可是肩负着找到公主的重任! “那我就不知道你了。”沈流萤无能为力地微微耸了耸肩。 不过,就在她说完这话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蓦地抓住了小麻雀,惊得小麻雀又骂她道:“你干什么又突然抓住我!难道……难道刚刚你说的都是假话,你是坏人想要杀我灭口!?” “你先闭嘴!”沈流萤边说边伸手捏住小麻雀的嘴,“照你这么说的话,你们公主并不在妖界而是来到人世,那我问你,你们公主,是不是一百多年前来的人世?还有,你们公主是不是养了一棵草药灵妖?” 沈流萤说完,松开了小麻雀的嘴。 嘴得了自由的小麻雀当即震惊地问沈流萤道:“你,你知道!?” “是不是我们公主告诉你的!?你还说你没有见过我们公主!你——” “你闭嘴!”沈流萤又一次捏上小麻雀的嘴,“叽叽喳喳的还真是只麻雀!” “唔唔唔——”我本来就是麻雀! “你别吵,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你若信我,那你就把我想要知道的告诉我,怎么样?”沈流萤问小麻雀,“你要是答应,就点点头,不过不管你说不说,我都不会伤害你。” 沈流萤没有即刻松开手,而是在等小麻雀,等它的答案。 只见小麻雀安静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沈流萤这才松开它的嘴。 小麻雀一瞬都不能等,着急道:“你快说你快说!我们公主在哪儿!?” “我前边的话并没有骗你,我的确没有见过你们公主,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我只见过她身边的那个草药灵妖,他叫若源,是你们妖界所剩无几的草药灵妖中的其中一个,对不对?” “若源!你没有说错,就是若源!你是怎么遇到若源的!?”小麻雀着急地问个不停,问了又赶紧换问题道,“不对不对!你见到了若源怎么可能没有见到我们公主?若源可是时时刻刻都跟在公主身边的!” “因为连小若源都不知道你们公主在何处。”沈流萤并未隐瞒一二,“他和你一样,在通过封印罅隙的时候与你们公主分散了,直到如今,都没有再相见。” “怎么会这样……”小麻雀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人世很大很大吗,为什么若源百年来都没有找到公主?” “人世啊……”沈流萤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小麻雀的这个问题,“很大很大,大到上千年都找不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有时候又小到在人群中一个转身,便看到了自己一直在等待的人,不过这或许不是主要的,而是如今的人世根本就由不得妖类随意使用妖力,否则性命不保,小若源就那么一个草药娃娃,在人世百年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他那点小本事你觉得他能找得到你们公主?” “也是。”小麻雀点点头,同意沈流萤的分析,“可不是每个妖都有我这样的嗅觉和感觉的!” “不对不对,既然你没有见到我们公主,那你身上怎么可能有我们公主妖元的味道?” “至于这个问题……”沈流萤很认真,“我想,你在我身上感觉到的味道不是你们公主在我身上留下的,而是我相公在我身上留下的,因为我相公体内有你们公主的妖元。” “你相公?”小麻雀听得云里雾里,“你相公体内又怎么会有我们公主的妖元!?难道你相公剖了我们公主的妖元!?” “那可是你们公主心甘情愿给我相公的。”沈流萤叹息一般道,“天下可没有哪个娘亲不爱自己孩子的。” “娘亲?孩子?”小麻雀歪歪脑袋,很嫌弃沈流萤,“你们人类说话是不是都这样啊,都不能好好说!拐来拐去的老让人猜想!” 小麻雀才嫌弃完沈流萤,忽地身子一抖,好像明白了沈流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见它急急地蹦到了沈流萤手上,震惊得磕巴道:“你你你,你是说我我我们公主她踢踢腿……她嫁人了还当了娘亲了!?你相公,你相公……你相公就是我们公主的儿子!?” 小麻雀震惊得竟浑身抖个不停,最后竟还惊得昏了过去,翻倒在一旁,显然是完全没法儿接受这个事实。 “哎!小麻雀!”沈流萤赶紧将它抓了起来,她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呢!这小东西居然说晕就晕了,他们公主结婚生子对他的影响能有这么大!? 沈流萤本是要将小麻雀弄醒起来,不过就在她要用手指戳小麻雀时却又收回了手,没有再动它,而是将它轻轻放在桌案上,转而用指尖摩挲自己掌心的暗红色流纹,轻声道:“墨衣墨裳。” “唤吾等何事?”墨衣淡漠道。 沈流萤随即将长情失踪以及小麻雀的事以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了墨衣墨裳,末了着急地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知道长情现在怎么样?在哪儿?” “无法。”墨衣想也未想便道。 “墨衣你就帮帮我呗,我很担心他啊,要是他被做成了干锅兔丁肉怎么办?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成了孤儿寡母?”沈流萤嚷嚷墨衣道。 墨衣一声不吭,显然无动于衷。 倒是墨裳温声道:“办法倒不是没有,而是此法需消耗汝太多的体力与精气,而今汝有孕在身,不宜行此法,故而墨衣才说无法,实也是为汝好,即便汝嚷破了嗓子,吾与墨衣也是不会答应汝的。”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沈流萤很委屈,“墨衣墨裳,我真的很担心他啊,就算不能知道他在哪儿,可至少让我知道他是不是安然无恙啊……” “这个问题,汝不必担心,他无事。”墨裳安抚沈流萤道。 “墨裳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事?你又没在他那儿。”沈流萤有些不相信。 “因为汝二人之性命而今已相连,汝若安好,他便无恙,汝若觉心口生生锥痛,他便是有性命之危,反之亦如此。”墨裳很耐心地给沈流萤解惑。 沈流萤恍然,难怪卫风说呆货今天二话不说就从马车里掠走了,那会儿当是她喉间被天枢宫人刺穿的时候,他心有感应,所以才会急急离开。 那,若是她没有受到危险的话,呆货是不是就不会不见了? 只听沈流萤又问:“那要是我的心只是轻微的痛呢?是不是表示他在受折磨?” “汝当汝和他这是一起中了奇毒么?”墨衣冷冷反问。 “……墨衣!你都不能安慰安慰我!我现在可是丢了相公!” “不死便行,丢了又如何。” “……墨衣你活着的时候肯定是个老光棍!” “随汝说,吾不在乎。” “哼!不和你这个老光棍吵。”沈流萤哼哼声,然后才道,“那这个小麻雀呢?他可是说了‘他们’通过封印罅隙来到了人世,人数听着不会少,会不会……天下要生变?” “天下终要生变的。”墨裳语气幽幽。 人世欠妖界的,太多太久了…… ------题外话------ 二更……大概在晚上10点左右 328、这个八卦,太劲爆了!【二更】 小麻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张帕子,它先是怔了怔,然后猛地跳起来,用小翅膀扑扇着这张帕子,一副恼怒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沈流萤不乐意了,伸出指头去按它的脑袋,嫌弃它道:“好心没好报啊,怕你着凉我好心给你盖帕子,你居然这么嫌弃还这么生气?” 小麻雀却像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似的,怒道:“身为破印军,才不盖这种东西!” “你们破印军也要吃饭睡觉的吧?睡觉不可能不盖被子吧?”沈流萤问。 “我们破印军幕天席地!从不盖被子!”小麻雀字字铿锵,它现在的模样虽是一只小麻雀,可沈流萤却在这一瞬间从它身上看到了军人的气魄,“为了破除封印,我们破印军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都能受!” 因为,他们破印军,是整个妖界的希望! “我知道了。”这一次,沈流萤没有嫌弃小麻雀,而是很认真道,“没有了解你们便给你盖‘被子’,算是我错了,不如这样吧,你多告诉我一些你们破印军的规矩,下回我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你不会是想从我这儿打探我们破印军的消息然后来咬我们一口吧?”小麻雀警惕道。 沈流萤却是笑了,“这回怎么突然间学会警惕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不过我如今可算是你们公主的儿媳妇,我总不能害你们吧?” 沈流萤说完这个,小麻雀才想起自己方才和沈流萤话才说一般就惊吓得昏了过去,这会儿又着着急急地继续昏过去之前的话,紧张地问沈流萤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们公主真的嫁人生孩子了!?你相公真的是我们公主的儿子!?” “你觉得我像骗你么?”沈流萤虽然浅笑着,语气却很认真正经,“你的嗅觉和感觉很灵很准的不是?你觉得就算我骗你却真的能骗过你么?你之所以会觉得我身上有很明显的你们公主的妖元味道,许是因为我怀了身孕的缘故。” 若不是那个呆货给她肚子里装了三只小兔子,她的身上怕是根本不会留下他身上妖元的味道。 “嗯——在我们妖界,女子怀了身孕后,身上确实会有自家丈夫体内妖元的味道。”小麻雀点点头,然后惊道,“什么!?你怀了身孕了!?” 沈流萤笑,用手抚抚自己的肚腹,笑容有些甜,道:“是啊,三个月了呢,再有七个月,就让你这只小麻雀见见我的小兔子。” 谁知小麻雀一副伤心的口吻道:“公主不仅嫁了人生了孩子,如今连孙儿都快有了,要是让破印将军知道,一定要伤心死了!” 沈流萤的八卦心瞬间飞了起来,追着小麻雀问道:“你们公主成婚生子干你们破印将军什么事啊?” “我们公主和将军可是早早就有婚约了的!”小麻雀有些愤愤。 沈流萤一愣,哎唷娘啊,这个八卦,太劲爆了! 小麻雀只一心想着的都是“公主嫁了人”,而没有想过“公主嫁的是什么人”,是在这个人世为数不多的妖,还是人类,他想到的就是他们破印将军的妻子被人抢走了。 只听沈流萤又问:“我说小麻雀,你们公主……是兔妖吧?” “我们公主是纯血统的兔妖!”小麻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尽是自豪,沈流萤不了解他为何会觉得自豪,难道是因为,“纯血统?” 小麻雀点点头,很顺势地给沈流萤解释道:“纯血统就是同种爹娘交配生下来的孩子,当然爹娘自己也他们爹娘同种交配生下来。” 交配……要不要用这么原始又直白的词语来形容夫妻造人? 不过,既然有同种交配,那就是说还有……杂交的!? 等等,等等,她需要捋捋。 沈流萤心中疑问不少,最后只挑了其中一个来问,以免这有脾气的小麻雀突然生气了全都不回答她,“那你们破印将军……也是兔妖?” 这话问出来的时候,沈流萤有些不敢想象妖界妖类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大人物都是小不点儿,难道妖界真的全都是小不点儿!? “才不是!”小麻雀滴溜溜的眼睛狠狠瞪着沈流萤,“我们将军是鹰!我们妖界最桀骜最强大的鹰!” “鹰?”沈流萤有些不能相信。 小麻雀以为沈流萤是因为和他一样觉得将军厉害才会震惊,谁知沈流萤竟是问道:“那他和公主怎么交配!?” 兔子和鹰……这搭配,也是没准了,杂交!? 这一个胎生动物一个卵生动物,就算是杂交,那也得先交得起来啊! 沈流萤话音才落,小麻雀立刻飞起来用小翅膀不断扑打她的脑门,骂她道:“你们人类女子太无耻了!连人家怎么交配都想要知道!” “我没见过妖类成婚,我这不是好奇嘛。”沈流萤抓住小麻雀,嘿嘿直笑,“你就告诉我不行?告诉我我又不能做什么。” “哼!”小麻雀觉得沈流萤说的也对,才告诉她道,“我们妖类洞房的时候也像你们人类这样模样的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妖类洞房的时候会是原形啊?” “呵呵呵,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原来是人形!原来是她自己想多了! “那要是爹是飞鸟娘是走兽,那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怪模样?”沈流萤又问。 “不会啊。”小麻雀总觉得沈流萤问的是蠢问题,“用爹娘的妖元来确定孩子是随爹的种类还是随娘的种类,一般都是随爹的,当然也有随娘的,不过总的都是不会有爹娘的种类一并出现在身的,因为这样的话是没有办法化成原形的。” “原来如此……”不然她还以为妖界全都是乱套的。 至于她的呆货,是因为只有娘亲的妖元而没有爹的妖元来为他的“类”做选择,所以他就只能是半妖之形。 “你问了我好多了!轮到我问你了!”小麻雀回答完沈流萤的问题后发现自己从醒来就一直在回答她的问题,当即不乐意了。 沈流萤忙安抚它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就轮到你问我啊。” “好吧,那就给你问最后一个问题吧。” “你前边说了是‘你们’一起来到人世的,不过是在通过封印罅隙的时候分散了,那可否告诉我,你们来人世除了要找到你们的公主,还要做什么?”沈流萤面上只有严肃,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小麻雀却是定定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沈流萤默了默,自问自答道:“你不说,我也能猜想得到,你们这次来人,许不在少数,既为寻你们公主而来,更为破除封印而来,破除施加在妖帝身体上的封印,破除锁困着妖界的封印,我的可对?” “你……”小麻雀声音有些颤,“你怎么知道?” 沈流萤却是用手指戳了戳小麻雀的脑袋,忽然笑道:“这么明显的答案,根本就不用想好不好,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你们来了多少人而已。” “我不能告诉你!”小麻雀道,“要是你见到了我们将军,自己问我们将军好了!” “你们将军也来了?”沈流萤有些诧异。 “那是肯定的!”小麻雀很自豪。 “听你的语气,很确定我一定会和你们将军碰面?” “当然!” “为什么?” “不告诉你!” “不说就算,我才不稀罕听,对了,小麻雀,我——” 小麻雀这会儿打断了沈流萤,骂她道:“你都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怎么还没有问完!” “呵呵呵……”沈流萤赶紧给小麻雀顺毛,“这次真的是最后一个!我保证,我发誓!” 小麻雀被顺毛顺得舒服,又妥协了,“那就再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好了,就最后一个!” “一定最后一个!”沈流萤打保证,然后又是一脸认真地问小麻雀道,“你的嗅觉和感觉很敏锐对不对?那能不能在我身上感觉得到除了你们公主妖元之外另一个人的味道?” “你是说你相公的吗?”小麻雀像是知道沈流萤想问什么似的。 “是的是的!”沈流萤颇为激动,“你能感觉到!?” “我才想问你怎么都不见你相公,我可是很想很想见见我们公主的儿子的呢!”小麻雀有些抱怨,“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不是我不让你见他,而是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想要找他,我想要见他。”沈流萤目光灼灼地看着小麻雀,带着些请求的味道,“小麻雀,你能不能用你的本事带我找到他?” 小麻雀两眼滴溜溜地看着沈流萤,扑扇起翅膀又围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重新落回到她面前时才道:“能啊。” ------题外话------ 二更提前了太多太多,给我点赞吧!哦呵呵呵~ 还有,想要一脸认真地和姑娘说个事,潇湘这几天搞什么抽奖送体验币的活动,在此请姑娘们不要用体验币订阅!不要用体验币订阅!不要用体验币订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因为体验币订阅的话,作者没有一分钱收入,本人已经够吃土了,要是再都是体验币订阅,就连土都没有吃,喝西北风去了,所以!不要用体验币订阅!我这每天的更新量也花不了姑娘们三四毛钱的。 体验币订阅的话,读者的粉丝值也不会增长。 329、竟嫁给了一个人类 “你能找得到我相公!?”沈流萤又惊又喜,甚至激动得将小麻雀捧了起来,急急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我很担心他!拜托你了!” 小麻雀忽然被沈流萤捧起来,以致它一个没站稳,坐在了沈流萤的掌心里,不过它没有飞走,而是抬头看着惊喜又激动的沈流萤,歪歪脑袋,道:“看你的样子,很在乎你相公呢?” “小麻雀,你问的可真是废话。”沈流萤道,“他是我相公,我不在乎他我还在乎谁?” 那个呆萌傻面瘫可是她的大宝贝,她怎会不在乎他? “我可以带你去找到你相公。”小麻雀语气极为严肃认真,“但是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沈流萤微微点头,“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我们公主……”这个问题,小麻雀问得有些迟疑,抑或说,它很紧张,“她在哪儿?” 沈流萤却是沉默。 “你,你快告诉我啊!”小麻雀着急地在她掌心里蹦了蹦。 沈流萤还是没有回答小麻雀的问题,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个问题,你本该是最开始便问我的,可你却是现在才问,其实你很清楚答案的不是?” “我……”小麻雀的小身子轻轻颤抖着,而后重新坐回到沈流萤的掌心上,喃喃道,“我……我感觉不到公主,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公主根本就不在这个人世间一样。 可公主不在这个人世间,也不在妖界,她会在哪儿? 小麻雀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些,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见它忽地用力摇摇小脑袋,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公主可是上古妖帝一脉之血,不可能有事的!” 可是,这个女人说过,公主将她的妖元给了她的孩子…… “你们公主还活着。”沈流萤揉揉小麻雀的脑袋,用一种肯定的语气道,“我没有见过她,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是我知道,她一定还活着,就在这个人世的某一处,不过是你感觉不到罢了,就算你的嗅觉和感觉很厉害,但也不是绝对的不是?” “你……你既然没有见过我们公主,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公主她,她还——”最后的字,小麻雀如何都说不出口,哪怕它觉得沈流萤的话没有任何值得它相信的依据。 “母子连心。”沈流萤轻轻笑了起来,“我相公虽也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可他却相信并且肯定他的母亲还活着,就在他还没有找到的某个地方。” “你们公主妖元的力量以及我相公血脉里的力量,是能做得出这样的判断的吧?” 小麻雀讷讷看着沈流萤,点了点头,“能,能的,妖帝一脉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可是……” “可是什么?” “你相公,就是我们公主的儿子……也没有见过我们公主吗?”他们可是母子呐! “是啊,没有见过。”沈流萤幽幽叹息一声,“所以他和你们一样,想要找到你们的公主,他的母亲。” 沈流萤说完,忽又笑了,同时将小麻雀抓在手心里,使得小麻雀又直扑腾,“放开我放开我!都说了你不能这样抓我!” “抓你又怎么样,反正你这小模样又奈何不了我。”沈流萤笑盈盈的,一边站起了身,“你心里一定对我相公有多多猜想和疑惑,不如你带我找到他的时候自己问他咯,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小麻雀惊了,看看窗户方向又看看沈流萤,“现在外边的情况是你们人类说的晚上不是?晚上你们就要睡觉的不是?” “睡不着。”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见不到我相公,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你现在怀着身孕啊,是不能不睡觉的,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小麻雀叨叨,语带关心,“这可是我们妖帝一脉的骨血呢!” “感情你这小东西关心的是你们妖帝一脉的骨血而不是我这个孕妇。”沈流萤故作生气地瞪了小麻雀一眼,“真是害我心里白感激你了。” 谁知小麻雀却很是单纯道:“他在你肚子里,关心他就是关心你,关心你就是关心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你们人类可真奇怪。” 沈流萤不与小麻雀争辩,而是笑了笑,这个单纯小妖的说法,也很是有道理,关心她的小兔子和关心她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对了小麻雀,我叫沈流萤,流光的流,萤火的萤,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沈流萤没有再抓着小麻雀,而是摊开手心,让它坐在自己手心里。 小麻雀没有飞走,而是用喙捋了捋自己翅膀上的羽毛,想也不想便道:“褐羽,褐色的褐,羽毛的羽,我叫褐羽。” 小麻雀在告诉沈流萤他的名字是没有丝毫迟疑,更没有丝毫防备,有的只是毫不猜忌的相信。 相信这个身上有着他们公主妖元味道的女子是一个好人。 “很高兴认识你,褐羽。”沈流萤笑得友好,朝小麻雀伸出了自己的手。 小麻雀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看笑着的沈流萤又低头看看她朝自己伸来的手,然后也慢慢将自己的翅膀伸了出来。 沈流萤笑得嘴角更弯,用手指轻轻捏住了小麻雀伸出来的翅膀,笑道:“这是一种表示很高兴认识你的方式,可不是我想趁机占你便宜啊。” 小麻雀哼哼声,“你都抓过我那么多回了。” 沈流萤笑出了声。 小麻雀又道:“笑什么,反正我们妖可没有你们人这么多讲究,教书先生说了,你们人类的规矩和讲究老多了。” “教书先生?”沈流萤很好奇,“你们还有教书先生专门教你们人间界的事情?” “当然了!既然我们的对手是你们人类,那就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小麻雀说得一板一眼的。 “那关于人类以及人世的事情,你们教书先生又是怎么知道的?” “上古时期留下来的,那时候妖帝从人世学了很多很多东西回妖界,也带着部下以及妖界子民到人世来学习人世的东西,可是后来——”小麻雀本是说得很自豪,可说到后边,它却忽然不说了。 可就算他不说,沈流萤也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 后来啊,便发生了人世与妖界之间的战祸,存于人世的妖类被诛,妖帝被车裂且封印与人世各地,妖类被永远封印在没有四季之分的妖界之中,没有阳光,日渐冰寒。 沈流萤自知自己此刻说什么都不是,便什么都没有说,而只是将小麻雀放到了自己肩上。 就在这时,只听小麻雀低声喃喃道:“我以为你们人类全都是恶毒残忍的,没想到你们也有好人……” 沈流萤没有接小麻雀的话,而是道:“前边用马车搭我回来的那个人,还记得吧?我现在去跟他说准备好马车,我再去厨房拿点干粮和水,然后就出发了,你若是累了,待上了马车你就在马车上好好歇歇。” 沈流萤说这话时,将手心贴到了自己已经开始微凸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 好孩子们,娘亲要去找你们爹爹,别慌,娘亲会注意自己身子,会保护好你们,不会让你们有危险的。 沈流萤见到秋容与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后,秋容心中自然是觉得万万不可行,可看着沈流萤坚定得根本无法动摇的脸色及目光,他终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去准备马车。 不过在去准备马车前,他先匆匆写了封信,赶紧招来家丁往宫中送。 小麻雀呆在沈流萤肩头,良久的沉默后,才又听得他出声道:“沈流萤,你相公的爹,就是我们公主的丈夫,是……是人,是吗?” “是。”沈流萤知道小麻雀心中不愿承认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否则他也不会现在才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很肯定地回答道,“是人,一个很好很好的男人。” 这天下的事情,从来都不是不愿承认不能接受便会发生改变的,他们能做的,只能是面对。 “人……公主竟嫁给了一个人类,公主怎能,怎能嫁给毁了妖界的人类……” ------题外话------ 本来家里有事说今天的更新延迟的,但是慢慢码到了凌晨一点,还是把更新码出来了,这章有些短小,看看晚上我能不能写出二更来 6月1号了,又是新的一个月,加油加油加油!正能量正能量正能量! 330、什么样的存在?【二更】 “咕,咕咕……”一只颜色灰白模样奇怪的鸟儿从漆黑的夜色中斛旋而下,飞入了林木葱茏的山间,停到了一株模样扭曲的老树上。 当这只鸟儿停到老树上只一会儿,便听得周遭传来一阵“咯啦咯啦”像是什么机关开启声音,只见荒草丛生的地上忽然露出一条黑漆漆的密道来,这灰白鸟儿当即俯身往这密道里飞掠去。 待得鸟儿飞进密道里后,只听“轰”的一声闷响,密道入口骤然关了起来。 漆黑的夜,幽深的山,葱茏的林木,丛生的荒草,哪里像是有鸟儿来过的痕迹,又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密道。 “咕咕——”鸟儿飞入密道后,飞到了一名须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肩上。 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在一间四面及天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的石室里,正看着其中一面墙上刻着的武功心法,忽尔掌心生风,欲划出什么招式来。 就在这时,这只灰白鸟儿飞进了石室里来,飞到了他肩上来。 鸟儿将将在男人肩上停稳,便见一名身着黑色短褐的年轻姑娘拎着两坛子酒一脸闷闷地疾步而来,人还没有走到男人身旁便先闷闷道:“大师兄,我心情不好,你陪我喝喝酒。” 这姑娘,竟是在西原县曾抓走过沈流萤的方梧桐。 而这名中年男人,便是她的大师兄,即天枢老人座下大弟子,连秋水。 方梧桐闷闷的话才说完,便注意到连秋水肩上的鸟儿,闷闷不乐的脸上顿时扬起笑意,一边大步朝连秋水走来一边高兴道:“小灰子!小灰子你瞧,我可是带了你最喜欢喝的酒!” 方梧桐说完,还将自己手上拎着的酒坛子举起来,朝这只鸟儿晃了晃。 连秋水一脸无奈,道:“师妹啊师妹,我正准备练练掌法的,你又来给我捣乱。” “哎呀师兄,你整天就知道练掌法练掌法练掌法,都不陪我玩儿!少练一会儿又不会怎么样。”方梧桐有些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连秋水更无奈,语气里却带着宠溺,“有整个天枢宫的弟子陪你玩儿还不够?再说了,小师弟如今回来了,哪里还需要我这个老家伙来跟你玩儿,对了,小师弟的伤势怎么样了?” “不知道。”方梧桐耷拉着脸,闷声道,“没见着小师弟,师父不让我见他。” “还不是怕你吵吵着打扰了小师弟静养。”连秋水无奈地笑笑,又道,“师父不是罚你面壁思过一个旬日?又没有好好面壁思过是不是?” “嘘——!”方梧桐赶紧竖起食指贴到自己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就偷懒这么一会儿,大师兄你可千万别告诉师父啊!” 连秋水脸上的无奈从见到方梧桐开始便没有再褪去,“看来我得好好教训教训思过间的弟子才行,竟在你思过期间将你放出来,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不知要怎样受罚了去!” “哎呀大师兄,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大家都不说,师父怎么会知道!”方梧桐面上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是有些不服气道,“再说了,师父这几日都在闭关给小师弟疗伤,可没空管我,对了大师兄!” 方梧桐本是闷闷地说着,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忽然变化,有些急切地问连秋水道:“我听思过间的师侄们说,二师兄擅自带着你门下的八名弟子到京城去了,去将沈流萤和莫长情抓回来,是不是?” “是。”说到这个事,连秋水的面色忽地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未经师父允准便擅自领弟子离开天枢宫,轻则关禁闭一载,重则毁其筋骨,二师弟行事,总是这般冲动!他可真是太胡闹了!” “师妹可是担心你二师兄受师父责罚?”连秋水面色缓了缓,“我已经让你三师兄去追他回来了,这会儿应该追上了,届时我与你三师兄在师父面前替他求个情,师父理当不会重罚的。” “可是大师兄,我担心的不是二师兄被师父责罚,而是……”方梧桐欲言又止。 “你可是担心他会在你三师兄追上他之前已与莫长情交了手?”连秋水问。 方梧桐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及面色都有些沉,道:“小师弟的身手如何,师兄你再清楚不过,而且小师弟体内的帝王血已经觉醒,小师弟虽是为了救我而身受重伤,可莫长情的实力,我与小师弟是真真切切见到的,我怕二师兄……” “师妹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你二师兄剑法卓群,于今天下可谓数一数二,且他带了八名弟子而非独自一人前往,心中不曾轻敌,若非如此,又怎会带着能布开青天剑阵的弟子八名前去,纵是捉拿不到莫长情,定也不会被其伤到一二。”连秋水冷静地分析情况,既未轻敌,也未损自己。 说到最后,连秋水忽然想起什么,笑了笑,抬手摸向自己肩上的灰白鸟儿,道:“险些忘了小灰了,我让它也跟着去了,让它尽快着些把你二师兄的消息给我带回来,你方才忽然跑进来,让我都忘了问问它你三师兄可有追到你二师兄了,现在听它说说,也好让师妹你放了心。” “小灰,来,告诉我,二师弟如何了,三师弟可追上他了?”连秋水抚着肩上灰白鸟儿背上的羽毛,问道。 “咕咕,咕咕咕……”鸟儿脑袋微歪,喉间发出一阵咕咕的怪声。 “什……什么!?”连秋水面色陡变,忽地将鸟儿从自己肩头上抓了下来,骇然问,“小灰你说什么!?” 连秋水的反应让方梧桐登时也慌了,抓上连秋水的胳膊,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师兄,小灰它说了什么!?” 该,该不会是—— “二师弟他,他……”连秋水声音颤抖,“他和他带去的八名弟子,无一……生还!” 方梧桐的面色骤然刷白。 只听连秋水又道:“对方……只有一个女人。” 方梧桐此刻不仅面色惨白,便是身子都蓦地僵住。 一个女人,一个女人……沈家小姐沈流萤!? 可她明明手无缚鸡之力连她都无法对付,怎么可能是二师兄以及青天剑阵的对手!? 但除了沈流萤,又还能有谁人? 不,不对,沈流萤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吗?她若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相思情树下师弟与莫长情交手时那般强烈的气劲却怎未伤她分毫? 她是隐藏了实力? 不可能,她若隐藏了实力,师弟不可能没有察觉,那就只可能是—— 她的体内,藏着一股力量,一股可怕的力量。 方梧桐拎着酒坛的双手僵得再也拎不住这两只酒坛,只听“啪”的一声,酒坛落地,碎裂了。 酒味扑鼻,方梧桐却感觉不到。 莫长情与沈流萤……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为何能够解开得了上古封印又为何要解开封印?他们身上诡异的力量,究竟又是什么? “此事……必须即刻禀告师父!” * 除了京城北城门往西北方向行大概大半个时辰会见到一处较为低矮的山丘,这山丘附近本是一些穷苦人家没钱买棺木置墓地而将死去的亲人葬在这儿,渐渐的,这儿埋葬的人愈来愈多,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一片乱葬岗。 夜色漆黑得可怕,笼罩在这一片乱葬岗中,根本就令人不敢靠近。 这样的地方,莫说如此黑夜,便是白日,都无人敢靠近。 可此时此刻,这乱葬岗中竟有一抹火光,本是带着暖意的火光,可亮在这乱葬岗中,就只剩下深冷与可怕。 这是一盏风灯,由一名旅人模样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持于手中。 他的面前,他的脚跟前,是九个麻布袋。 麻布袋上有血迹,血迹未旧。 只见男子蹲下身,把手中风灯放下,将麻布袋口上拴着的麻绳一一解开。 就着摆放在一旁的风灯火光,只见其中一个麻布袋里装着的尸体死状凄惨。 由头颅正中央一直往下,他的身体被劈开成了两半! “二师兄……”男子声音颤抖。 ------题外话------ 一更短小,所以还是来二更了 没存稿的裸奔生活真是太!糟!糕!了! 331、琥珀色的鹰眼!【一更】 宫中。 卫风打开秋容命人匆匆送来给他的信,只觉自己颞颥突突跳个不停。 小馍馍这夫妻俩可真是……能不能不要尽令人操心! 有一个总让他操心的师兄还不够,如今这个师兄还带上一个媳妇儿让他一块儿操心!他真要怀疑他上辈子是不是欠了那个臭馍馍的。 卫风揉揉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他这手头事儿还没得开始忙呢,却要先处理臭馍馍的事情,那群老家伙们要是知道他才回来一天都没到又离开了这张龙椅,不得急得跳脚。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要是没了那个坏脾气的女人的话,小馍馍可没法接受,会疯了也说不定。 为了小馍馍,他怎么着也得确保了他那个小媳妇儿的安全。 唉!这世上去哪儿找像他这么好的师弟! 不行,等找着小馍馍了,必须让小馍馍好好补偿他! 绝对要小馍馍补偿他! 墨黑的夜色中,才回宫不足一日的卫风点着夜色,离开了皇宫,只留了一封信在御书房的桌案上。 不用想,他也能知道那群老家伙天亮时候看到那封信时的反应。 * 妖类身上的妖气于两种形态间变化的一刹那间最甚,化做人形时,容貌上看来虽与人类别无二致,却难掩身上妖气,就算是力量强大的妖,就算隐藏得了妖气,也无法隐藏得了妖息,只要是妖,骨血里便会有妖息,这是如何也隐藏不了,不过诛妖道人若想发现隐藏了妖气的妖,那他的道行必须与此妖力量齐平或是在此妖力量之上,否则是无法发现其是妖而非人。 当然,也有天生怀着异能的人可能发现隐藏了妖气的妖,或是异于常人的视觉,又或是异于常人的嗅觉,等等。 而当妖类化作本形时,不管是力量强大的妖或是将将学会行走的小妖,身上的妖气都会自行隐藏起,唯余妖息。 可,能从妖界通过封印罅隙活着来到人世的妖,却又有几个力量是弱的?若想发现他们身上的妖息,又有多少人做得到? 不过,也不排除那种运气好的,比如……快弱成渣渣的小若源,要不是和力量强大的公主一起通过的封印罅隙,只怕他早就嗝屁在封印罅隙中了。 沈流萤坐在马车里,想着小若源那个屁大点娃娃的模样,想到他都一千多岁了还能总是一副哭兮兮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小麻雀也非常赞同沈流萤的看法,是以它点点头,非常认真道:“对!若源那颗一爪子就能踢歪的草药,要不是因为有公主一块儿,他肯定到不了人世来!不过……” “他能在没有公主的庇护下在人世过了上百年,也算是他那颗弱草药有些本事了。”小麻雀倒也不是将别人看得一无是处。 沈流萤却没有告诉它,这上百年来,那颗草药小若源有九十多年的时间是在山间的泥土里过的,一言不合就钻土里躲着,不然就他那弱小模样,哪里能在人心险恶的人世活这么久。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人世呆了上百年还对人世的一切知之甚少。 “倒是你,小麻雀,你是不是也是弱得不行,所以才不敢变成人形的啊?”沈流萤伸出手指,逗弄此刻坐在小桌上抱着一块小糕饼的小麻雀。 那糕饼和小麻雀比起来,都已及它的身子大,它用喙啄糕饼的模样看起来好玩极了,使得沈流萤紧跟着又戳了它一下,竟是竟它戳得连带着糕饼一起翻倒在小桌上。 沈流萤忍不住直笑。 小麻雀生气地跳了起来,却不忘把它的糕饼抱起来,这才骂沈流萤道:“我正吃得好好的!你推我干什么!?” 沈流萤心下想,我才不是推你,我只是戳了戳你,我要是推你,你才岂止是歪倒而已? 不过沈流萤可没有将心里话说出来,而是笑着道:“你没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提醒一下你而已。” “哼!”小麻雀将脑袋别得老高,然后又骂沈流萤道,“我才不叫小麻雀!我叫褐羽!” “都一样都一样。” “不一样!” “行行行,不一样不一样。”其实不都还是一样。 “这还差不多。”小麻雀这才显得稍微满意,“刚刚你问我什么来着了?我刚刚吃着呢,没听清你的问题。” “……”可真是只单纯的小麻雀,连自己吃着东西忘了听别人说话这么没面子的事情也说得这么不在意。 沈流萤便将自己方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道:“我是问你为何不变成人形,是不是弱得不行?” 所以不敢变成人形,怕隐藏不了妖气而被人扒光了毛放到火上烤着吃了。 “你才弱得不行!”小麻雀跳了起来,踢踢腿又用翅膀叉腰,一边愤愤道,“看我的身姿,多英俊,看我的动作,多矫健!我可是——” “很强的!”说到最后,小麻雀叉着腰,昂首挺胸。 “噗……”沈流萤却十分不给面子地当即笑出了声,笑得合不拢嘴。 “你笑什么!”小麻雀不乐意了,“我,我真的很强的!” “真的?”沈流萤挑挑眉,一副“我怎么不太相信”的模样。 小麻雀这会儿将叉着腰身的翅膀放了下来,小小声道:“好吧,我也不是很强,我就是嗅觉和感觉强。” “不过我才不是因为胆小才没有变成人形的!”小麻雀这会儿声声铿锵,“是临通过封印裂缝前,将军叮嘱过,若非必要情况,绝不可在人前变换形态。” 是担心自己部下变换形态时身上的妖气及妖息引来麻烦吧,沈流萤心想道,倒是个在乎部下的好将军。 能让这只单纯的小麻雀这么崇敬的将军,定是个好将军吧。 “小麻雀呀……” “都说了我叫褐羽!” “一时又忘了,褐羽呀,愈听你说你们将军,我就愈想见识一下你们将军。”沈流萤笑盈盈的,爹的情敌,嘿嘿嘿,她真的很想见一见,虽然爹自己都没有见过这个情敌。 “我不是说了吗,你会见到我们将军的。”小麻雀道,然后问沈流萤,“对了沈流萤,你的车夫可信吗?这样听着咱俩说话,不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想杀我灭口吧?” 人类的心,太阴毒,将军和教书先生都说了,面对人类,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个沈流萤呢……是个好人,就不用防着了。 “放心吧,他对我相公忠心耿耿,不会伤害你的。”沈流萤说完,扬了扬声,问外边赶车的秋容道,“你说是不是,秋容?” “是。”秋容回答得毫不犹豫,他秋容穷极一生都会侍奉在爷左右,绝无二心! 至于爷是人还是妖,他不在乎,纵使天下都与爷为敌,他也会站在爷这一侧,为爷而战! 爷疼着夫人,他自也要护着夫人,夫人说的话就等于爷说的话,他绝不违抗。 不过—— “夫人啊,那只小麻雀瞧着特好玩儿啊,能不能让秋容也玩玩啊?”秋容笑呵呵问沈流萤道。 小麻雀气得不行,“我叫褐羽!不叫小麻雀!还有,我不是让你玩儿的!” 小麻雀气鼓鼓地说完,重新坐下身,抱着它的糕饼来吃。 沈流萤看着它这可爱的小模样,不由得想到了她的呆萌傻面瘫,想到她的白糖糕,想到白糖糕坐在桌上吃东西的模样也是这么可爱。 不,是比这还可爱。 毛茸茸的,呆呆傻傻的,抱着更是舒服极了。 她的呆货,她的白糖糕,究竟在哪儿? “褐羽,你确定沿着这条路走就能找到我相公么?”这个问题,沈流萤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小麻雀,现下又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小麻雀没有烦她,反是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沈流萤,道:“你是真的真的很在乎你相公。” 沈流萤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但,无声却胜有声,因为很多很多事情,说在嘴上的并不就代表心里想的。 她很喜欢她的呆货,她很在乎他,这些,根本就不需要言语来表达。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类会在乎我们妖。”小麻雀又道,语气幽幽沉沉,却不打算听沈流萤说什么,而是忽又爽朗道,“你相公的味道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的,我的嗅觉和感觉不会出错的,放心吧,我会带你找到你相公的,因为我也很想见到他。” “秋容。”沈流萤伸出手,撩开了车帘,看着外边黑漆漆的夜色,问道,“这条路是往哪个方向的路?” “往北。”秋容回道,“这是北城门外的官道,往北而去。” “北……”沈流萤轻轻一眨眼,“北边有什么……比较厉害点的地方?” 只听秋容压低音量道:“北溪郡,原四爷的封地,北刹楼第一楼就在那儿。” 沈流萤又眨眨眼,一脸听到八卦的兴奋模样,原来北刹楼第一楼在北溪郡,有卫风这么个王爷来罩着,当然好办事了,而且不易为人所知。 不过北刹楼不可能抓那个呆货,就算是造反,也得打得过呆货才行,除了他们这些个值得完全信任的人之外,这世上可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秘密,江湖中人想要在呆货没有变成白糖糕的情况下打败他,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北刹楼,还有其他什么厉害的地方没有?”沈流萤又问。 “云梦山。”秋容道,“望云观。” * 夜色漆黑,如浓墨一般,浓稠得化不开。 “戾——”突然一声尖锐的戾叫声划破夜色中的静寂,一道黑影如箭一般从墨黑的苍穹中俯冲而下! 是一只鹰! 眼见这只鹰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就快要撞到地面上时忽有折往上,在半空中斛旋了一小圈后,最后落到了一名男子的肩上。 碎石,荒山,没有一株树,更没有一棵荒草,不可能有人迹,可偏偏,这名男子就站在这不可能有人迹的荒山断崖边上,断崖如斧劈一般,笔直陡峭,直插云霄,让人望而生畏。 只要这男子再往前半步,他就会坠入这万丈悬崖,可他却像没有看到脚下的万丈悬崖似的,如站在自己屋廊下一般站在这断崖边上。 只见他着一身黑色的异族衣裳,衣裳长至脚踝,却没有召南人的广袖,甚至连衣袖都没有,衣襟叉至腰身,胸膛袒露,若是稍有月色,便能瞧得清他结实健劲的臂膀及胸膛,腰上一条扭绳腰带,腰带上系着三种颜色的绳带编成的流苏,他脖子上坠挂着这一块形状如鹰的玉石,他袒露的左边胳膊上画着一个古老的纹饰,从肩膀往下,布满他整个左上臂,他的双耳上还各坠着一只非银非铁的圈环,环上各缀着三根黑羽,兼一头黑如夜色的长发,仿佛他整个人都融进了这浓墨般的夜色之中。 但,他的眼眸,却是琥珀色!如苍鹰之眼般的颜色,眼神更如苍鹰般锋锐! 他就像一只鹰,一只骁勇的苍鹰! 他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珠子都未转上一下,只是问停在自己肩头的鹰隼道:“可寻到褐羽传出来的讯息了?” 声如风过松涛,浑沉有力!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左右 332、山间的诛妖屏障【一更】 京城北去,快马加鞭两天两夜,便能见到南北绵延数千里的云梦山,有如一道天然屏障横亘在召南国北,保卫着与此不甚远的京城贵地。 云梦山有北云梦与南云梦之分,南云梦四季青葱,北云梦则终年落雪,远远望去,瞧得见南云梦上的青翠之色,在山间缭绕的薄雾,让人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苍翠之后会是终年不化的冰冷白雪,放眼天下,怕是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处山如这云梦山间的气候这般奇特。 行得近了,能清楚地瞧见山上的青松翠柏,淙淙溪流,流水叮咚,如乐曲轻响,行于山间,手拂绕于身畔的轻烟薄雾,给人一种置身仙境般的感觉。 卫风早在沈流萤从京城离开的那夜便追上了她,此时更是与她行于这云梦山间,因为小麻雀给沈流萤带的路,便是这云梦山。 “云梦山分南北,以南为主,共三十六座峰,十八福地,七十二幽境,望云观位于南云梦最高峰天珠峰上。”卫风不知何时摘了两根狗尾巴草,一根叼在嘴里,一根拿在手里一晃一晃的,哪里有个帝王样,倒像个到山间玩耍的小童,一边沿着山间小径往上走一边给身后的沈流萤道,“照我的速度,最多不过小半天光景便能到达望云观,但是你嘛——” 卫风说这话时转过身将沈流萤从头看到脚,再从脚往上看,道:“就你这样儿,怕是走个三天三夜都走不到。” “都说了你老实回京城呆着,我给你上山找小馍馍,你偏不,你这不是没事给你自己找事?”卫风一脸嫌弃,可他话里却带着关切。 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来爬山,实在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沈流萤没有与卫风拌嘴,只是看着前边青翠掩映的小径,平静道:“我坐不住。” 见不到那个呆货,看不到他好好的,她坐不住,根本就安心不下来。 小麻雀此时蹲在沈流萤肩头,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卫风看,自卫风追上沈流萤开始,小麻雀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任卫风怎么逗它它都不吭声,甚至能离卫风有多远就离多远,便是沈流萤问它它也不说话,只是会在道路改变时用翅膀给秋容做指示。 沈流萤没有与卫风说任何关于小麻雀的事,因为她从小麻雀的反应中看得出它对卫风的防备与警惕,既然它不愿意让卫风知道它是妖,她又何须做让它嫌恶的事情。 不过,就算沈流萤不说,卫风也感觉得出来猜想得出来,这只小麻雀,乃妖,并且她之所以会往云梦山而来,是它所引。 “哎——!”卫风长叹一声,“我要是有你这么样一个不省心的媳妇儿,不吐血死才怪。” 沈流萤这会儿没心思与卫风玩笑,从她知道小麻雀为她所引之地是云梦山开始,她的心便沉沉的。 望云观立世以来皆以诛妖为己任,而那个呆货,体内有一半的妖血,就算他师父不与他为敌,偏偏为何在他无法再恢复人形的时候将他带走? 即便将他带走,又为何不留下任何音信? 他们的师父……又真的不会与这个半妖之徒为敌么? 就连是不是师父将长情带走,沈流萤而今都无法确定。 她只觉得不安,就算她心口没有锥痛的感觉,她也还是觉得不安。 就在这时,本是好端端站在沈流萤肩上的小麻雀突然从她肩头上飞开,落到一旁的低矮灌木上,一脸警惕地盯着前方。 “褐羽?”小麻雀这突然的举动让沈流萤停下了脚步,转了身过来看它。 谁知小麻雀非但没有理会她,反是往后飞了一小段距离,才又落在了一株矮灌木上。 “怎么了褐羽?”沈流萤微微蹙眉,不由转头去看他们将要走的路,只见和方才还是一样,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可若真没有异常之处,褐羽又怎会突然这般警惕? 沈流萤正要朝小麻雀走去,卫风却在这时笑眯眯地先朝小麻雀走了去,一边走一边笑道:“也不知道你这只小麻雀烤着来吃味道怎么样?” 小麻雀一惊,赶紧扑翅从矮灌木上飞了起来,却没有飞远,仅是飞高了而已。 沈流萤这会儿骂卫风道:“卫风,你要是敢动我的小麻雀,我保证你三年之内都别想让小姝理你。” 卫风脚步定了定,扭过头恶狠狠地瞪沈流萤一眼,“小馍馍媳妇儿,你太狠了啊。” “你可以试试。”沈流萤哼哼了一声。 卫风也哼声,“就这么丁点大的小麻雀,还不够我塞牙缝的,送给我我都不吃。” 卫风说完,将拿着狗尾巴草的手抬了起来,背对着沈流萤,昂头看着在顶头上扑扇翅膀的小麻雀,嘴唇轻动,极为小声地在说着什么。 沈流萤听不到,秋容也没有听到。 因为他的话,本就不是说给他们二人听的。 沈流萤微蹙着眉盯着朝小麻雀抬起手的卫风,毕竟小麻雀从见到卫风开始连声都不吭,又怎会搭理他,小麻雀这会儿连她都不理,就算卫风这货把手抬得发麻,小麻雀也不见得会搭理他。 然就在这时,本是一直防备着卫风的小麻雀竟然朝卫风飞了过来,不仅如今,竟还停到了他抬起的手上! 沈流萤微微一愣。 卫风则是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得意道:“我说小馍馍媳妇儿,你是不是觉得这只小麻雀不会搭理我啊?” 卫风只是说着玩儿,并非要听沈流萤的回答不可,只见他说完话后,继续往前走,一边道:“再往前走一会儿便停下歇歇,真是的,带着你这么个挺着半个大肚子的女人走山路,我责任很大的好不好!” “你和小馍馍就是专门给我找事的,真是可怜兮兮的我哪——!” 卫风说着,将停着小麻雀的手移至自己肩膀前,显然是让小麻雀停到他肩上。 仅仅是从手背到肩头而已,小麻雀却有迟疑。 只见卫风又如方才那般轻轻动了动唇,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道:“你都不怕我掐死你,还怕站到我肩头上?” 小麻雀这才跳到了卫风肩上,亦是用轻得不能再轻的音量问道:“跟着你,我就能通过这山间的诛妖屏障?” 一直不愿意在卫风面前开口说话甚至离他能多远就多远的小麻雀眼下不仅靠近了他,竟还开口与他说话! “我看起来这么不可信?”卫风将咬在齿间的狗尾巴草拿下,和手里拿着的那一根绕到一起,笑眯眯地反问道。 小麻雀不说话。 卫风把玩着手里的两根狗尾巴草,依旧笑眯眯的,道:“我乃望云观弟子,身上自有这山间气,跟着我,要通过这山间的诛妖屏障,自不是问题,不过你的感知倒是灵极,竟如此之快便能感觉到诛妖屏障的存在,看来你不是什么普通小妖。” “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小麻雀声音低低,语气里的警惕和防备不减,“你能带我通过这山间诛妖屏障,可不仅仅是因为你身上有这山间气。” 卫风笑得两眼眯眯,“哦?” 小麻雀不语。 卫风也没有问什么,只是笑得无所谓一般道:“只管放心,我对你这种瘦瘦小小的烤麻雀没有兴致。” 沈流萤走在卫风身后,看着他和他肩上的小麻雀,不知他们怎地忽然间就这么要好了,明明这一路上小麻雀可是将卫风当个危险人物一样的。 自然,沈流萤没有听到他们之间说的话,就像她没有看到也没有感觉到这山间的诛妖屏障一样。 * 沈流萤的身子如今不能多行,是以只能走走停停,以致卫风所估算的三天三夜已过,她还没有走到天珠峰上的望云观。 幸而她有着奇异的医术,否则依她的情况,莫说在山上走上这么三天三夜,便是在平地上走这么三天都无法承受。 天,下起了雨来,打在山间的林木上,发出哗哗沙沙的声响,颇为震耳。 秋容寻着一处突出的山石可暂做避雨之用,忙领了沈流萤去避雨。 卫风已不在,因为沈流萤催着他先快些去他师父那儿看看情况,所以便只留下秋容跟随且保护着沈流萤。 但,依卫风的速度最多不过半天光景便能到望云观,就算他们师父不在望云观而在北云梦,而今三天已过,他也理当折返了才是,为何迟迟不见回来? 便是褐羽都没有回来。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雨水哗哗而下,织成了帘,打到地上溅起无数水花,带起的泥点子污了沈流萤的裤脚,也完全浸湿了她的绣鞋。 只见她的绣鞋鞋尖还各破了一个窟窿,露出了俏生生的脚趾。 沈流萤低头看着自己露在鞋窟窿外的脚趾,心里很闷,还有些难受。 要是那个呆货在,绝不会让她穿着这么湿漉漉的鞋,更不会让她踩在带着凉意的雨水中。 不过转念沈流萤又为自己的想法好笑,是不是有人疼着惯了,人就会变得矫情?女人又是不是怀了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这般想着,沈流萤气恼一般伸出手,使劲地朝沿着头上被她挡雨的山石流下的雨水挥拳,让站在她身后的秋容目瞪口呆,心道是夫人这……没疯吧? 沈流萤像是知道秋容怎么看她似的,哼声道:“我生气,发泄着呢!” “是,是,夫人你随便打。”秋容赶紧道,只要不是疯了就行,不然爷不得扒了他的皮? 沈流萤朝雨水抡了好一会儿拳后才收回手,粗鲁地将湿漉漉的手朝衣袖上抹,一点不介意秋容怎么看她,只是问他道:“从这儿到望云观,照我的速度,还要走多久?” “回夫人,快了,约莫半个时辰。”云梦山于秋容来说,虽算不上太熟悉,也不陌生,跟在长情身边的他,怎会对云梦山陌生。 沈流萤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秋容却又问道:“夫人的身子……可还好?” 沈流萤将手贴到自己微凸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微微笑了起来,“我没事,好得很。” 她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小兔子们不舒服。 “那就好。”秋容的心这才舒了一些。 就在这会儿,只见雨帘之中有人影走来。 秋容骤然警惕,握紧手中的剑,站到了沈流萤面前来,沉声道:“夫人且站到秋容身后。” 沈流萤的目光也变得锐利,看向那正慢慢朝他们走来的人影。 雨势很大,待得那人影近了,才瞧得清那人影,那人影自也瞧见了他们。 只听这人影用一种颇为激动的语气道:“可是沈家小姐!?” ------题外话------ 因为昨晚家里情况不妙,晚上11点才进得了家门,所以没法把二更送上,颇为惭愧。 今天的二更在下午5点左右。 333、望云观!【二更】 是一名小童,十二三岁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道袍,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背上背着一只竹篓,正匆匆忙忙地朝沈流萤跑来,还不待沈流萤说什么,便又听得他道:“可终于找着你了!” 小童说这话时,人已经跑到了遮雨的山石下来,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了激动,一点都没有第一次见面互不相识的陌生样儿,反是像见着见过无数回的朋友一般,“这雨下得可真大!好在我聪明事先准备了油纸伞,不然准被淋成落汤鸡!” “敢问这位小道长是……”沈流萤看着自说自话的道衣小童,客气地问道。 “我啊?”小童当即抬头看向沈流萤,笑得客气又友好,道,“我叫怀雾,望云观元祁道人门下弟子,我师叔特意让我来接你的,喏,这是给你俩的伞。” 怀雾说完,转了个身,将自己背上的竹筐对着沈流萤和秋容。 竹筐里放着两把油纸伞。 “你师叔?”沈流萤很是诧异,“你师叔是谁人?” 她在望云观可谁人都不认识,就算认识,可没有人知道她到望云观来。 “你不认识?就是我元明师叔啊。”怀雾眨眨眼,很是好奇沈流萤的问题,“他不是和你们一块儿上山来的吗,你怎么能不认识?” 沈流萤微微一怔,一块儿上山来的……难道是—— “哦,忘了,我师叔在山下向来不用观中道号。”怀雾笑笑,“元明师叔俗名卫风。” 这会儿连秋容都诧异了,显然他并不知晓卫风在望云观还有一个道号。 “来吧,你们一人拿一把油纸伞跟我走吧,我领你们入观,不然等这大雨停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怀雾边说边晃晃自己背上的竹篓,“待到了观中,我再找干净的衣裳给你们换上。” 沈流萤与秋容随即各拿上一把油纸伞,撑开,与怀雾一齐走进了雨里。 只听沈流萤问怀雾道:“卫……你师叔怎的不自己来接我们?” “师叔他……”怀雾欲言又止,“待你们到了观中,自然就会见到师叔了。” 沈流萤又是不由自主地微拧起眉心,看来,卫风是的确出了事。 可是以卫风的身份及身手,就算是望云观,又有谁能耐他何? 还有褐羽,不知那只小麻雀可还好,这儿可是诛妖之地云梦山望云观,它若是仍与卫风在一起,入了望云观怎不会被观中人发现? 这般的问题困扰了沈流萤一路,以致到了望云观,她都没有注意。 “到了。”怀雾脚步微顿,对沈流萤和秋容道。 雨,此时也已停歇,将山间的苍松翠柏洗得新碧,使得青翠的竹枝看起来更是挺拔,雨水挂在枝头上绿叶上,莹润可爱,溪流愈发叮咚,流水愈发淙淙,尤其是两道山间飞瀑,如从云巅倾斜而下,震起无数水花,阳光泄下,一道彩虹跨其上,隐隐绰绰,美不言喻。 望云观便坐落在这两道飞瀑之间,虽与沈流萤想象中的气势恢宏相去甚远,可那看起来极具岁月感的砖瓦石墙却给人一种浑厚如老者,沉稳不可撼的感觉。 这一感觉也正如望云观在这天下的地位一样,无人能摧。 让沈流萤更为诧异的是,望云观作为天下第一大道观,弟子却不多,她跟在怀雾身后,一路往厢房走所见到的都是寥寥几名弟子而已,或练剑或扎马步,或打扫庭院,和沈流萤想象中的弟子数不胜数完全不一样。 怀雾似乎知道沈流萤心中的诧异,便笑着为她解惑道:“我们望云观只有通过掌门考核了的弟子才能收徒,而每一位弟子一生所收弟子不可超过十人,可收入观弟子,也可收俗家弟子,俗家弟子可不必入观生活,如今我们望云观除了掌门师祖、无念师祖、无恒师祖以及无心师祖的座下元字一辈的弟子能收徒之外,我们这些怀字辈的弟子就只有怀松师兄、怀云师兄和怀月师兄能收徒,且师兄和师叔师伯们都在外游历的多,所以观中人便不多。” 沈流萤认真听着怀雾的话,听到“无恒”这两个字时,她心中冷笑一声,那般无耻之人竟也有门下,拜在他门下的人可真是瞎了眼。 不过沈流萤倒是对这望云观的事情颇为有兴致,不仅是因为这是长情的师门,还因为她有一种直觉,日后他们一定会与望云观碰上。 “那你这几位师祖座下又是各有多少弟子?”沈流萤问。 “掌门师祖座下弟子七名,无恒师祖座下弟子十名,无心师祖座下弟子五名,无念师祖座下弟子两名。”怀雾很耐心地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 “为何你无念师祖座下的弟子这么少?” “无念师祖性子不羁,从来不在观中呆,偏生喜欢到冰冷无人迹的北云梦去住,听师父说,无念师祖本打算一生不收徒的,可某一天却领了两个小娃回来,道是是他收的徒儿,回来拜师门的。” “不过无念师祖座下的这两名弟子,我就只见过元明师叔,另一位元晴师叔,我没有见过,便是我师父都只才见过两次而已,外边的人,怕是都不知道无念师祖有徒弟呢。” 元晴?沈流萤抿嘴笑了笑,原来那个呆货还有这么一个道号。 “那怀雾你呢?你师父又是谁啊?”女人的好奇心,总是比较重,问题总能一个接一个。 好在怀雾不觉烦,反是挺乐意回答沈流萤的问题,“我师父是无心师祖座下的元祁道人,我目前跟在师父身边学习医药之术。” “医药?”沈流萤看一眼怀雾还背在背上的竹篓,原来是装草药用的筐子,“你师父……不诛妖?” “我师父他——” “怀雾。” 正当怀雾要回答沈流萤的问题时,忽有男子唤了怀雾一声。 沈流萤循声而望。 “师父。”怀雾赶紧转身面向男子,恭敬地道了一声。 只见这是一名年纪三十左右的男子,模样普通,身着一青灰色的道袍,长发梳得整齐,头上戴一竹冠,给人一种凉凉淡淡的感觉。 明明是一名模样普通的男子,却极为吸引人眼球,只因—— 他没有双腿。 他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大腿一下的衣袍空空荡荡,竟是没有小腿! 只听元祁问怀雾道:“这位便是你元明师叔一直嚷嚷着要见的人?” “是的师父。”怀雾道。 元祁微微点头,这才对沈流萤道:“既是如此,二位便先随怀雾到厢房换身干净衣裳,随后由我来领二位去见元明。” 沈流萤思忖着元祁的话,领他们去见卫风? 卫风而今,行动无法自如? “请吧二位。”怀雾又对沈流萤和秋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小声对沈流萤道,“沈小姐,你想要知道什么事情的话待会儿自己问我师父好了,我师父知道的可比我知道的多多了。” 元祁没有离开,反是推了身下木轮,将自己推到了庭院之中,看看庭院中栽种的青竹,又转头看看沈流萤的背影,低声自语道:“总觉这天下要发生什么大事,也不知究竟是否是我的错觉。” * 秋容被沈流萤留在了厢房,原因是元祁明话明说,道是只能沈流萤一人随他去见元明,秋容自是不答应,可他又怎能违抗得了沈流萤的固执,只能满心不安地看着沈流萤虽元祁走了。 怀雾瞅着秋容不放心,便道:“你放心好了,沈小姐是我们望云观的客人,在观中是不会有事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秋容又岂能因这样就放心得了。 只希望能快些找着爷,这般的话夫人也不用总是惴惴不安的。 怀雾说完,朝秋容躬了躬身,便跑上前为元祁推轮椅去了。 沈流萤走在元祁身旁,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问,像是没有疑惑似的,元祁亦是沉默不语,反是怀雾对元祁有问不完的问题,一会问煎药的问题,一会问某一种草药的习性功效,每一个问题,元祁都耐心地给他解释,竟没有丝毫不耐心。 沈流萤心想,这怀雾的性子许是随了他的师父,耐心足够。 元祁本是在回答怀雾的疑惑,忽尔对沈流萤道:“你上山来,可是为了元晴?” 沈流萤微微一怔,她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他怎会像是什么都知晓似的?莫非是卫风说的?若是卫风说的,那此人当是卫风信任之人。 “无念师伯而今在观中,然我却未见到元晴。”元祁顿了顿,又道,“却也说不定,我未见到,却不定表示他不在。” 山上的路很是弯绕,沈流萤以为元祁会行动不便,谁知怀雾推着他竟像是如履平地一样,速度丝毫不比沈流萤慢。 约莫两刻钟后,元祁微微抬起手,示意怀雾停下。 停下之处,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低矮山洞,由洞中透出的空气阴阴冷冷,却见这洞口被大大小小无数毒药草布满,本是漆黑且阴冷的山洞里忽然嚎出一声:“小馍馍媳妇儿!?怀雾,你可是替师叔将那个丑得不行的女人给带来了!?” 卫风的声音,听起来精气神十足,根本就不是有事的模样。 不过,只有人声,却不见他的人,就像是无法从这洞中走出来似的。 而沈流萤一听卫风这么嚎,当即忍不住骂他道:“卫风你这张贱嘴是不是欠抽!?谁是丑得不行的女人!?信不信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怀雾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流萤,显然没想到女人也能这么……粗鲁地骂人。 却听得元祁不紧不慢道:“元明你若是不想见这位小姐,我自让怀雾送她下山便是。” 元祁嘴上虽这么说,然他却已推着轮椅到了山洞前,抬手布在洞口的毒药草给拨了下来,竟是徒手!似乎他并不将这些毒药草放在眼里。 “师兄!?”卫风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惊喜,“师兄你怎的过来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让怀雾替我去将这女人请过来的,不然就怀雾那胆小性子怎么可能敢去帮我办这个事情。” 卫风说到最后,语气变得肯定。 元祁并不否认,“你知道就好。” “呵呵呵,我就知道元祁师兄你对我好。”卫风不要脸地笑,“不然师父也不会让你来看着我。” 元祁也微微笑了笑,“无念师祖总是这般,也难怪会教出你这般的弟子来。” “师兄你应该说那老头儿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收得我这么个好徒弟!” 元祁颇显无奈地又笑了笑,没有再接卫风的话,而是对沈流萤道:“进去吧。” 沈流萤未有迟疑,抬脚便走进了漆黑的山洞中。 “啾!”漆黑之中,有一声麻雀叫声。 “小麻雀!”沈流萤有些惊喜,她还因为小麻雀出了事,没出事就好。 “谁让你出声的!”卫风捏住小麻雀的嘴,嫌弃它道,“都说了让她自己找,要是在这儿都找不到我,那她还怎么找得到那个臭馍馍!” “不过算了,这会儿不逗你了,先过来替我解毒,然后我带你去找小馍馍,我知道他在哪儿了,趁着掌门师伯不在观中,赶紧。” 卫风语气沉沉,显然要见到长情并非一件简单的事情。 334、去见小相公!【三更】 漆黑的山洞中,忽然亮出一抹幽蓝的火光。 火光浮在沈流萤掌中,她左手掌心里的流纹也正透着幽蓝的光,火光不强,但正正好够她寻找到山洞中的卫风。 小麻雀站在卫风头顶上,看着沈流萤掌心里漂浮着的幽蓝火苗,很是震惊。 这个火光,好像……像极了…… 沈流萤此时朝卫风走来,只见卫风浑身缠满紫红色的藤蔓,这些藤蔓将他紧紧绑在洞内一根石柱上,让他动弹不得,唯余一张嘴还能说话,面色却已苍白,唇色黑紫。 沈流萤一眼便瞧得出绑在卫风身上的藤蔓有毒,只见她眼神一沉,抬起手便要抓上绑在卫风身上的藤蔓。 “藤蔓有毒!”小麻雀着急地提醒沈流萤道。 谁知沈流萤像听不到似的,手还是抓到了藤蔓上。 就在小麻雀惊骇时,只见那本是紧缠卫风不放的藤蔓在眨眼间竟尽数枯萎,纷纷从卫风身上掉下来,沈流萤却是分毫中毒的模样都未见! 卫风笑眯眯地对小麻雀道:“小馍馍这媳妇儿可不是普通女人,这点小玩意儿她是绝对不会摆平不了的。” “你说是吧,小馍馍媳妇儿?”卫风对沈流萤道。 沈流萤未搭理他,只是将还未垂下的右手在他的左右颞颥,脑门,左右颈侧以及心口各拍了一下,这才沉声道:“卫风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笑得起来,这毒可厉害得很,我若没有来,你的皮肉可就要被这毒给腐化了。” 谁知卫风还是笑,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事儿,就算你没来,我那元祁师兄也会给我解毒,不过是一天一次药,保我一天安然无恙而已。” 沈流萤倏地拧起了眉心,“你到底在玩什么?” “你觉得我像是在玩?”卫风无奈地耸耸肩,“我可没有无趣到自己到这南云梦的暗之幽境来玩,这可是惩罚有过弟子的地方。” “沈流萤,他说的都是真的。”站在卫风头上的小麻雀这会儿竟是帮他说话道。 在这对妖类来说每一处都危险万分只要稍一不注意就会被这山间清气腐化成泥的云梦山,他唯有寸步不离地呆在此人身上,才会安然无恙。 这也就是小麻雀为何没有折返回去找沈流萤的原因。 他虽从一路由山下而来的诛妖屏障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个对他来说危险至极的地方,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名为望云观的地方竟会危险到哪怕只是触碰到这里的雾气都能让妖类丧命。 还有那个看起来明明温和可力量强得可怕的白发年轻男人…… 一想到这个,小麻雀那小小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战栗,那个男人若是敌人的话…… 小麻雀连想都不敢往下想。 当时要不是这个叫做卫风的人说什么都要护着他的话,只怕他已死在那个男人的手中,也因为如此,那个男人一怒之下便将卫风扔到了这儿来。 说来全都是因为他,卫风才会被捆在这里,不过他为何什么都不跟沈流萤说? 人类的心思可真是奇怪。 还有一件事,小麻雀心中不安得很,可此时的他却无能为力。 他只能在心中盼着他传出去的讯息大家晚一些收到,只有这样,大家才不会朝他所在之处聚来。 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大家若是寻来,无异于在扑向死亡! 如今,唯有沈流萤快些找到她的相公,他们才能尽快离开这儿,离开这个叫做云梦山的地方。 要快,要快啊! “行了,跟我走吧,你的疑惑边走边说。”卫风说这话时,语气认真,只见他抬起手,将停在他脑袋上的浑身有些瑟瑟发抖的小麻雀捧了下来,放到里肩上,嫌弃道,“别老往我头顶上站,你要是在我头顶拉屎怎么办?” 小麻雀立刻用嘴猛啄卫风的手,生气的模样。 卫风说完,看沈流萤一眼,转身往洞内深处走去,边走边道:“上山的时候我说过,云梦山共三十六座峰,十八福地,七十二幽境,而这些福地幽境各不相同,不同的人进入不同的福地幽境感受也各不相同,有人如入梦幻之境,有人却如入刀山火海,相由心生,皆看各人心中之境,尤其这暗之幽境,若是无欲无求之人,入得此幽境,见到的自是一片清明之境,若是贪婪之人入此幽境,极有可能就自身迷失在这其中,再也无法离开,终在这幽境之中化为枯骨。” “七十二幽境之中,唯独暗之幽境与明之幽境相连,但若要进入明之幽境,却只能从暗之幽境入,唯有经过了‘暗’,才能见到‘明’。” “所以?”沈流萤问,卫风不可能无缘无故跟她介绍这些个幽境,“那个呆货在明之幽境,可对?” “必须对。”卫风忽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所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暗之幽境,到明之幽境去将你的相公带出来。” “我?” “是,你,只有你。”卫风点点头,“只有你自己过去,才能见到小馍馍,若是我还有这只小麻雀过去,这暗之幽境便会产生混乱,届时莫说要见到小馍馍,怕是你我都被困在其中。” “我明白了。”沈流萤什么都没有问,卫风说什么,她便听什么,“这儿,便是暗之幽境的入口,对吧?” “是。” “里边需要走多久才能到达明之幽境?” “或许要走上几天,又或许只一个转眼便到。”卫风笑眯眯道。 “我懂了,不用你带着我往里走了,我自己往里走便行。”沈流萤语气肯定,“我会将他带出来的。” 卫风二话不说便停住了脚,唯留沈流萤自己一人往前。 只听他又道:“记住,暗之幽境里一切皆为幻象,万不可信。” “我记住了。”沈流萤头也不回。 直到再看不见沈流萤手心里的火光,小麻雀着急地在卫风肩上直蹦跶,不安道:“既然这幽境这么危险,你怎么能让她自己往里去?你快跟上去呀!” “我方才不是说了?这幽境只她一人能进,你我一起的话,就全乱套了,你以为我骗她的哪?”黑暗里,卫风语气如常,褐羽却看不见他眼眸中的暗沉,“只有她,才能救得出明之幽境里的小馍馍。” “救?”小麻雀不能理解为何是“救”。 “是啊,救。” “你不是说的‘带出来’的吗?” “谁知道呢。”谁知道师父想考验小馍馍媳妇儿什么呢? “走吧,出山洞去,我带你到望云观的厨房好好吃一顿。” “你不是被关禁闭的吗?就算沈流萤帮你解绑了,你也不能出去的不是吗?”小麻雀觉得自己要被卫风给弄懵了。 “她进去了,我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思?当然是要出去咯。”老头儿命元祁将他绑在这儿,不止是生气,为的还是让他将小馍馍媳妇儿领进幽境里去。 老头儿的心思,他真的是愈来愈不懂了。 明之幽境,可不是小馍馍能呆的地方,老头儿将小馍馍放到明之幽境,却又是为的什么? 难道……老头儿是真的想要取了小馍馍的性命? 不,不可能的,老头儿那么疼爱小馍馍,怎么可能想要取了小馍馍的性命? 可如今,小馍馍的所作所为,已然成了望云观真正的敌人,成了天下的敌人,老头儿还会如从前那般义无反顾地疼爱小馍馍么? 可若老头儿想要取小馍馍性命的话,为何又给机会让小馍馍媳妇儿去见他? 老头儿,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山洞外,元祁师徒还未走,见着卫风走出来,也毫不诧异,就像早就知晓他会出来似的。 只听元祁道:“无念师祖已让我交代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就怕把你饿坏了。” 335、暗之幽境!【一更】 暗之幽境里只有黑暗,无尽的黑暗,而人的恐惧之心,向来会在黑暗之中无限放大。 黑暗之中没有任何声音,便是连自己的呼吸声及脚步声都无法听到,就像所有的声音都被黑暗吞吃了一般。 没有路,根本就不知该往何处走才能通向明之幽境。 沈流萤庆幸她手心里有墨衣墨裳赋予她的幽蓝火光,才不至于让她在这没有丝毫声响的黑暗之中丢失自己。 可,她手心里托着的火光却在一瞬间熄灭了! 就像被一阵阴风刮过来吹熄了一样。 可这尽是黑暗的幽境之中根本就没有风,丝毫都没有! “墨衣墨裳?”沈流萤用指尖摩挲自己的掌心,唤了一声墨衣墨裳。 以往每每这般都会与她默声说话的墨衣墨裳此刻却没有理会她,似乎这无尽的黑暗吞吃掉的不仅仅是她的鼻息声脚步声,便是墨衣墨裳的声音,都一并吞吃掉了。 真正的黑暗,真正的死寂。 沈流萤的脚步没有在黑暗中停下,她依旧在往前走着,虽然不知何处才是前方。 忽然,她眼前有了一抹光亮,有些耀眼,使得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挡住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她的眼前不再是黑暗,也不再丁点声响不闻。 只见一间普通的小套居里,一名刚刚生产完的女人奄奄一息,旁边有一名老妇非但没有同情,反是一脸嫌恶道:“拼死生出的孩子居然生出来个死婴,真是晦气!赶紧拿出扔了!” “老大,赶紧来把你媳妇生的这个死孩子拿去扔了!当初说了不让你娶这么个晦气的女人回来你偏要娶!现在好了吧,连生个孩子都生出个死的来!” “哎呀妈,你就少说两句,你要是让她去医院生,她就不会这样……你没看她快咽气了?” “咽气了好!娘儿俩一起死了,我好给你再找一房媳妇,生个大胖孙子!还想去医院生,别想花我钱!” “可是妈……” “可是什么可是!?我让你去扔孩子你就赶紧去!是这个扫帚星重要还是你妈我重要?你是想要气死我呢你!?” “那……那我听妈的。” “赶紧去!” 寒冷的天,刚出生的死婴被旧衣服随便一包,扔到了垃圾站旁。 漆黑的夜,那本是已经死了的婴儿忽然哇哇大哭起来,两只短短的手臂竟是奇异地有力乱挥,只见小婴儿的双手手心里,各有一个墨绿色的墨绿色流纹。 沈流萤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一直在慢慢往前走着的双脚突地停了下来,双眼大睁。 这是……她? “嘻嘻嘻,你们看你们看,就是她就是她!听说生出来的时候死了又活过来了,是个怪胎呢!” “略略略,怪胎怪胎怪胎!没人愿意和你玩儿!” “孩子啊,咱这院里实在是……实在是养不了你了,我给你找了户人家,以后你就到那儿去住吧,啊。” “你这孩子怎么一到我们家就尽带来晦气!?滚出去滚出去!” “十三岁?你十三岁就出来打工?你家里人呢?” “去去去,我们这里不收童工。” “哎,墨衣墨裳,你们说,我该去哪儿好呢?” 哗哗的大雨,冬雨,一个十三岁的小人影慢慢走在冰寒的大雨中,路旁昏黄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扯得老长,老长。 漆黑的冬雨夜,那条路上,只有她自己。 就像她现在这样,漆黑的路上,只有她自己。 那时候还有墨衣墨裳陪着她,可现在,却是连墨衣墨裳都不见了。 沈流萤的双手开始隐隐颤抖,看着眼前真真切切出现的一幕又一幕,沈流萤心底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些都是幻象,都是幻象,这些全都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她如今过得很好,很好。 沈流萤将双手握成拳,重新抬起脚,继续往前走,走过这些她一辈子都不想回想起来的过往,步步坚定。 这些都是过往,她已经经历过了的,不会再一次经历,而且,她现在是沈流萤,再不是从前那个只有自己的她。 “你真的是沈流萤么?”就在沈流萤迈着坚定的步子从那些不好的回忆中走过来时,黑暗之中,正有一人朝她走来。 这人穿着打扮与她一模一样,便是她的长相……都与她一模一样! 沈流萤骇然停住脚步。 对方一步一步慢慢朝沈流萤走来,笑容如她,声音亦如她。 她走到沈流萤面前时停了下来,抬手替沈流萤别了别她耳边的发丝,浅笑着又问一遍道:“你真的是沈流萤么?你以为你真的是沈流萤么?” “你不过是霸占了我的身体进而才拥有我所拥有的一切而已,家人,家,还有朋友,你所拥有的一切,你以为真的是你的么?嗯?”对方的声音很温柔,笑容也很柔软。 可她的话落入沈流萤耳力,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捅她的心,令她面色发白,浑身颤抖。 “怎么?你也觉得我说得对是不是?”对方又问。 “不,不是……”沈流萤声音颤抖得厉害,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沈流萤说出来却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不是么?”对方又是轻轻一笑,“若不是的话,你怎会颤抖得这么厉害?若不是的话,你怎么连说话的力气都像没有了似的,事实如此,不过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 “若是没有我的身体,你以为你会拥有如今的一切?家人朋友?”对方的笑容忽然变得讥讽,“若是没有我的身体,你以为你相公会疼你会爱你?” “若是没有我的身体,你还会和原来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有你自己,至死,都是你自己。” “不是……不是……”沈流萤一边喃喃说着,一边摇着头,身子颤抖得更厉害,面色更是苍白到了极点。 对方的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抚过,还是笑道:“不相信?那你就自己看看好了。” 对方轻笑一声,从沈流萤面前消失,继而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沈家庭院。 沈望舒坐下院中树下看书,沈澜清在院中练剑,沈斯年则是坐在一旁的账房里查账,沈流萤见着,当即高兴地跑向沈望舒,欢喜地唤他道:“三哥!” 沈望舒抬起头来,却不是平日里的温柔模样,反是一脸冰冷,亦是冷冰冰问道:“你是何人?” 沈流萤猛然顿脚,一颗心如巨石一般一沉到底。 沈斯年此时抬起头来,从窗户往外望,也是一脸冷漠,道:“你是什么人?” 沈澜清停下手中的剑,嘲讽道:“哪里来的女人,竟然胡乱攀亲,谁是你兄长?赶紧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否则可别怪我手上的剑伤了你。” “二哥,我……我是小萤萤啊……”沈流萤看看一脸嘲讽的沈澜清,再看看一脸冰冷的沈望舒,声音里带了哭腔,“三哥,我是小萤啊……你说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小萤的啊!” 沈望舒无动于衷,只冷冷道:“二哥,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子,撵出去吧。” 沈望舒话音一落,只见沈澜清手中剑光劈面而来,沈流萤怔愣着忘了闪躲,任沈澜清手中的剑穿透了她的心房! “呵呵……你是谁人的小萤呢?”消失的女子又出现在了沈流萤身边,看着插在她心房的剑,在她耳畔轻轻吐气,嘲讽至极,“你是不是想说还有你相公?那就看看你相公认不认你吧。” 对方嘲讽的话音一落,眼前的沈家庭院变成了莫府相思苑,长情和莫凛正坐在石桌旁对弈。 沈流萤怔怔看着长情,心口因沈澜清一剑万般痛楚,疼得几乎窒息,可见到长情,她却忍着疼痛,慢慢朝他靠近,轻声唤他:“呆货……” 可她的话音才未落,长情手中的棋子便如一柄利刃般朝她飞来!直插她眉心! 长情却是连头都未转一下,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无情无感道:“滚。” 沈流萤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情,泪水蓦地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眉间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流到了嘴角,沈流萤身子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女子又出现在了沈流萤面前,笑吟吟道:“都瞧清楚了么?你根本就不是沈流萤,你不过是一个谁都不要你的可怜虫而已。” 女子说完,抬手握上了插在沈流萤心口的长剑剑柄,作势就要将长剑从她身体里拔出来! 忽然,本连站都没力气站稳的沈流萤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不仅如此,她本是虚浮的双脚也在这一刹那间稳立在地! 对方震惊,惊于沈流萤这突然间来的力气,更惊于她缓缓抬起的眼眸中的锐利锋芒。 不仅如此,沈流萤甚至抓着对方的手将穿透她心房的长剑取了出来,对方拿着血淋淋的剑,不可置信地看着非但没有倒下反倒恢复了寻常面色的沈流萤,这会儿轮到她说话有些颤抖,“你……” 沈流萤轻轻一笑,抬手取下了嵌在自己眉心的棋子,突地一个反手,将这枚棋子飞嵌进对方的眉心,不紧不慢道:“你若是真正的沈流萤,或许你还有资格这么来质问我嘲讽我,可惜你才是什么都不是的那一个,你不过是这幽境之中形成的一个虚无缥缈的‘形’而已。” “就算是真正的沈流萤,她也绝不可能这般来质问我嘲讽我,因为——”这回,轮到沈流萤抬起手,替对方撩撩耳边的发丝,浅笑着却也肯定着道,“不是我霸占了她的一切,而是她请求我替她活下去,陪着她的家人,再寻一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 她之所以会在沈流萤身上重生,不是她做的选择,而是沈流萤强大的灵愿‘请’她来的! 是她请求她接受她的一切的。 所以,她永远都不可能报复她! “而且,你当是不知道,二哥从不在家中练剑,三哥喜欢坐在树下看书的那棵树不是槐树,而是桃树。” 沈流萤声音轻轻,对方的身子却在她这轻轻的声音中渐渐开始皲裂,由她嵌着棋子的眉心开始皲裂,而后轰然化成了黑暗。 却听沈流萤又笑着道了一句:“哦,还有,呆货的爹和呆货下棋时的表情才不会那么冷漠,他肯定是开心得合不拢嘴的。” 当眼前的一切又尽归于黑暗时,沈流萤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心口以及眉心。 没有窟窿更没有血,就像什么都不曾放生过一样。 倒是她眼角有泪渍,她赶紧抹掉,心底嘲笑了自己一把,什么都是假的,她的眼泪倒是真的,真是太丢人了。 抹完眼角的泪渍,沈流萤用拇指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心中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要不是方才流进嘴里的血没有丁点腥咸味,她怕是根本就意识出来方才幻境里的破绽,这般的话,怕是她就真的将自己迷失在幽境中再也离不开了。 真是可怕的幽境,能把人心最深处的不安以及秘密给剖出来,让人迷失其中。 卫风说得对,这幽境之中所见,万不能当真,万万不能相信。 不知接下来她可还会遇到什么? 沈流萤在黑暗中慢慢走着,黑暗中忽生两点幽光,赤红的幽光!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具体时间不定 336、我爱你呢,大宝贝【二更】 赤红的光,是什么? 不知怎的,沈流萤的心忽然间跳得有些快,有些不安。 愈往前走,黑暗中亮着的不再仅仅是两抹赤红的幽光,幽光周围的事物,也一并瞧清了。 在瞧清眼前事物的一瞬,沈流萤觉得自己突突直跳的心跳漏掉了一拍。 “呆……呆货!”只听她惊呼一声,继而朝前急急跑去。 只因她所瞧见的那两抹赤红并非什么幽光,而是——长情的眼! 纯白的发,赤红的眼,毛茸的耳朵,绯红的衣裳,如一抹烈焰,在黑暗中燃烧,可这一抹烈焰,却被粗如小儿臂膀的铁链捆绑着束缚着。 烧红的铁链! 缠绕在长情的双臂及双腿上,灼烧了他的衣裳,也灼烧着他的皮肉! 烧红的铁链延伸向周围的黑暗中,将长情困在了黑暗里。 沈流萤脚步匆忙地跑向长情,因为太多急切,她险些自己绊倒自己。 “呆货!”沈流萤险些撞到长情身上时才猛地停住脚步,抬起手就要抚上长情的脸颊,可她的指尖才碰到长情的脸颊,便如被烈火狠狠地烧了一把,惊得她赶紧缩回手。 且看她的指尖,竟是一片被灼烧过的乌黑! 沈流萤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再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长情,只见长情目光灼灼,却又带着隐隐痛苦,轻声唤她道:“萤儿……” “这是……怎么回事?”沈流萤眸中尽是惊骇,声音轻颤,“我怎么碰不了你?我为何碰不了你!?” “萤儿不要碰我,只会伤了萤儿而已。”长情眸中痛苦更甚,“这是暗之幽境里的焚化之力,寻常之人只要稍一碰到,便会焦化成炭,焚化成灰,我不想萤儿因我受伤……” “焚化之力……”沈流萤轻声喃喃,不敢相信,“焚化之力为何会加诸在你身上……?” 沈流萤说着,她的手又一次要往长情脸颊上抚。 长情见状,骇然制止,“萤儿莫碰我!” 沈流萤的手蓦然僵定住。 只见长情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写满了无能为力的焦灼与痛苦,“萤儿,不要碰我,不要碰到我……我不想萤儿因我而受伤,我不能让萤儿受伤……” 沈流萤僵在长情脸颊边上的手没有再朝他脸颊贴近,只是怔怔愣愣地看着他而已,看着他近在咫尺可却不能触碰的眉眼,呢喃道:“那我要怎样才能碰到你……?” 长情极为痛苦地摇了摇头,“焚化之力一旦加诸到人身上,便再也无法消抹,我的存在就如这焚化之力一般,在萤儿身旁,就只会伤了萤儿而已。” “当啷,当啷——”就在这时,绑缚着长情手脚的四根粗壮铁链忽然颤动起来,带出当啷当啷的声响,在死寂的黑暗中显得尤为刺耳。 长情面上的痛苦之色骤变为惊恐,便是他的语气声音都变得急切慌乱起来,只听他急急道:“萤儿快离开我身边!我快要控制不住这焚化之力,只会伤了萤儿!” 沈流萤不动。 “萤儿快走!”长情更急。 沈流萤还是不动。 “啊——!”长情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声,铁链声响更甚。 沈流萤惊骇地看着浑身如被烈焰灼伤般的长情,看着他痛苦地闭起眼,听着他绝望地嘶喊。 下一瞬,长情霍地睁开了眼! 他的整个眼眸……竟变成了暗黑之色!便是他的面色,亦变得狰狞!就像是…… 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体内妖力而狂暴失控了一般!拉扯着绑着他手脚的铁链铛铛作响。 “呆货,长情……”沈流萤僵在长情脸颊边的手迟迟没有收回,此刻颤抖不已。 却不想,长情听着她这一声轻唤之后竟是突然转过头,张嘴就咬上了她的手! 咬得极其用力!咬得沈流萤的手鲜血迸溅,她甚至能听到她手骨碎裂的声音! 沈流萤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长情竟会不认识她,甚至……伤害她。 看着长情这般模样,沈流萤觉得黑暗之中似有一个声音在问她,却又像是她心底的声音似的,“即便他变成如此模样,变得不再认识你,甚至会伤害你,你可还会为了他义无反顾?” 答案啊…… 沈流萤看着自己被长情死死咬着的右手,面色非但没有怨恨之色,便是连方才的惊骇之色都渐渐消退不见,她没有丝毫反抗,反是见她慢慢抬起左手,竟是……轻轻贴上了长情的脸颊! 哪怕她的掌心瞬间焦化,她也毫不在乎! “呆货,我就是想要碰你,你说怎么办?”沈流萤微微一笑,笑得温柔。 可暴走的长情此时哪里听到她说的话,他已经什么都不知道,是以他松了沈流萤的手,转回头来竟是低头咬上沈流萤的肩!将她的肩骨生生咬碎! 沈流萤一声痛呼都没有,相反,她往前一步,身子往前一倾,竟是抱住了长情! 暴走的长情浑身一震。 却听沈流萤笑着道:“焚化就焚化了吧,管他呢,我就是要抱着你,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沈流萤笑得平静,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亦没有承受痛苦的绝望,她的笑,是拥抱她的生命以及幸福的笑,哪怕粉身碎骨也不会松手的义无反顾。 “你可真是疯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似有人在黑暗之中幽幽叹息着问。 不是她不要,而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不能没有她的大宝贝,她不能扔下他不管。 她也没有不要孩子,她会一直陪着他们的。 沈流萤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焦化,眼见她的头部也不能幸免—— 在这最后一刻,她将脚尖一踮,吻上了长情的薄薄凉凉的唇! “我爱你呢,大宝贝。” * “咔……”一只盛着不知是什么颜色也不知是水还是乳更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小碗,碗沿上突然裂开一个小口,一条明显的裂纹沿着这个小口一直往下,直至碗底。 然后,这只小碗在没有任何外力作用下,竟是从中开裂成了两半!碗里奇怪的水流了出来,沿着桌沿往下滴落。 “哎呀呀!”卫风叼着筷子,看着突然裂开的小碗,哎呀了一声,而后笑眯眯地从齿间抽出筷子,叮叮敲上那离开的碗片,笑眯眯道,“臭老头儿,你的破碗裂了哟。” “什么叫‘破碗’!”卫风的话音才落,立刻遭来坐在他对面的人一巴掌,正正好打在他的脑门上。 而被卫风唤为“臭老头儿”的人,除了他和长情的师父无念真人,还能有谁? 只见无念真人在卫风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后一脸心疼地捧起了桌面上裂开的碗片,嘴里嚎道:“我的幽境碗——!” “呿,一个破碗,破了最好。”卫风哼哼声,用筷子夹起一块花糕,扔进了自己嘴里,一脸享受的模样。 直至这一刻,从沈流萤进入暗之幽境后卫风一直焦灼不安的心这才平静下来,不仅平静,甚至心情大好。 要知道,可不是每一个进入暗之幽境的人都能活着出来,也不是每一个通过了暗之幽境的人都有本事毁了幽境碗,只有至始至终没有动摇更没有绝望过的心,才能破了幽境碗。 看来,小馍馍媳妇儿是成功见到小馍馍了。 “不好玩儿!”无念真人此时像是撒泼的孩子,“一点都不好玩儿!” “本来就不好玩儿!”卫风突然恼了,用筷子指着无念真人,骂他道,“你一声不吭地将小馍馍带回来本来就不是好玩儿的事情!你吓死人了你懂不懂!?” “吓死人就算了,还整虐我!整虐我就算了,还整这幽境一出!你看你就是想让小馍馍媳妇儿死在里边对吧!?我看你简直就是为老不尊!” 卫风的话听着是气话,可他所说的话,究竟是否是气极了才脱口而出的? “你个死小子竟然辱骂师父!看为师不打死你!”无念真人突然跳了起来,扑到了卫风身上。 可下一瞬,他却是将卫风抱得紧紧,声音颤颤道:“为师的小阿风,可想死为师了。” 卫风自是知道无念真人说的是西南封印一事,他怕再也见不到他这个徒弟了。 “我没死呢,好好地回来陪你玩儿了不是?”卫风也抱抱无念真人,一边笑呵呵道一边使坏地将手里沾着糕点沫子的筷子插到无念真人头顶的发冠里,“不过我没成功完成任务,可是要受罚的。” “啊,受罚啊,你掌门师伯不在家,我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无念真人笑呵呵的,忽又神色凝重,叹气道,“没完成也好,不然你和小馍馍……说来为师真是极为矛盾……” 卫风拍拍无念真人的背,却没有说什么。 无念真人也拍拍卫风的背,亦是什么都没有说,随后便松开了卫风,垂眸看向自己手心里的碗片,道:“和为师一起去明之幽境吧。” 能破了幽境碗的,从上古至今,可是屈指可数。 ------题外话------ 不要着急!这是幻象!我觉得我要是不说明的话,你们肯定要打死我。 抠鼻。 明天就会正式见到馍馍了! 337、小别重逢! 长情在明之幽境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暗之幽境里所发生的一切,能看清他的萤儿所受过的苦难,能看到她夺眶而出的眼泪,能看到她为了他不顾一切。 可她却看不到明之幽境中的他也听不到他,是以不管他如何大声唤她,她都感觉不到他。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萤儿独自面对困境与危险,独自为了他拼命。 哪怕知道明之幽境里的一切都不是真,哪怕知道幻境里的一切都不会伤到幽境中的人分毫,可看着沈流萤娇小的身子独自走在黑暗里,看到她难过看到她痛苦,长情还是无法冷静。 尤其是看到沈流萤被“他”咬碎手骨及肩骨时,长情觉得仿佛有一把刀在锥着他的心,生生的疼。 他怎么能伤害萤儿,他怎么能伤害他的萤儿…… 更在看到沈流萤不惜自身焚化成灰也要拥抱他时,长情更是痛苦不已,一声声地唤着她,告诉她他在这儿,她面前的人并不是他,焦灼不安的他,仿佛置身暗之幽境的是他而非沈流萤似的。 “萤儿……萤儿!” 明之幽境中的沈流萤明明已经看到了自己拥抱着长情的双臂已经焚化成灰,她甚至感觉到身体被焚烧的极致痛楚,可当她吻上暴走的长情的唇时,一切却都变了。 身体被焚烧的痛楚不再,那不绝于耳的锁链叮当声不再,她怀里拥抱着的长情不再,便是眼前无尽的黑暗也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淙淙流水声,落英缤纷的桃林,溪流绕桃林而过,鸟语花香,刹那间,沈流萤觉得自己从无尽的黑暗来到了世外桃源。 之所以是桃源,不仅仅是这儿的静谧优美鸟语花香,而是她心中的桃源,就在这儿。 就盘腿坐在溪流旁,坐在桃林间,坐在桃树下! “呆货!”沈流萤在瞧见桃树下的人时,无法抑制的激动与欢喜骤然跃于脸上,眸中熠熠生光,仿佛映着耀眼的晨霞,欢心至极。 只见她急急忙忙地踩过溪流,以她能有的最快速度欢喜不已地朝长情跑来。 而长情在见着沈流萤朝他跑来的一瞬间,又何尝不激动不欢喜?他甚至激动欢喜得忘了反应,只呆呆怔怔地看着他的心一直念着的人儿,直到见着沈流萤踩过溪流,他才猛然回过身,着急道:“萤儿莫这般踏着水!萤儿莫跑!” 可这会儿的沈流萤哪里还瞧得见身旁几步开外的地方就有大石子可以踩着走过溪流而不必湿了鞋袜,她的眼中,此刻只有坐在溪流对面桃树下的长情。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长情,心跳得飞快,这回是真的了么? 这回是真的了吧?是真的她的大宝贝了吧? 不行,她得亲自过去验货! “萤儿,当——” “砰!”长情一个“当心”还未说完,他便见一道身影直直朝他扑来,使得他心一惊,话都忘了说完,只赶紧抬起手接住这个朝他扑来的人影,却因这个人影扑得太用力,以致他往后仰倒,倒到了地上。 “萤儿可有伤着!?”长情被沈流萤用力扑倒在地,第一反应却是慌忙坐起身要将沈流萤检查个一二。 谁知他将将弓起腰,沈流萤却用力将他抚着她腰身及肩膀的手抓住,并将其从自己身上拿开,紧着将他的双手按到地上,她则是撑在他身上,一脸凶煞煞地盯着他,质问一般的口吻道:“不许动!说!你是不是我的呆货!” 长情微微一怔,而后果真听话地一动不动,只点了点头,道:“是。” “你以为你说是那你就是?”沈流萤用力哼了一声,“刚刚那个不也是?可他转头就咬了我两口!把我骨头都咬碎了!以为你说是了我就信你?” 长情看着气鼓鼓的沈流萤,只见她眸中虽有凶煞,却没有冰冷,更没有质疑。 她知道他是她的呆货。 若非如此,她不会是这般模样这般态度。 “那萤儿要如何才相信我?”长情躺着一动不动,任沈流萤对他“拷问”。 “你必须先回答我三个问题,你要是回答对了,我才考虑要不要相信你。”沈流萤嘴上虽是说着凶煞煞的话,然她扣着长情手腕的手却在慢慢移向他的手心,将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萤儿问就好。”长情自是如沈流萤的愿。 “第一个问题,我有几件亵衣,分别都是什么颜色的?”沈流萤盯着长情的眼睛。 “……”长情眼角轻抖,这种问题……让他如何回答? “快回答!”沈流萤用力压了压长情的手,催他道。 长情只能硬着头皮……猜,“十五件?” 沈流萤的脸色登时阴了下来,长情赶紧再猜,“二十件?” 沈流萤脸色更阴,长情只能再猜,“五十件?” “你家亵衣当饭吃呢!五十件!”沈流萤似乎没法忍,阴着脸骂长情道,“你根本就是假的!连我有多少件亵衣都不知道!你根本就不疼我不爱我!” “……萤儿,我错了,回头我一定好好数数,把数量和颜色都铭记于心。”这总成了吧? “流氓!”谁知长情话音才落却遭来沈流萤的骂。 “……” 但,沈流萤变脸比翻书还快,这会儿只见她一脸温和,甚解人意道:“行吧,这个问题就这样吧,我再接着往下答就是。” “呐,第二个问题。”沈流萤又盯着长情的眼睛,嘴角勾着浅笑,问道,“你第一次亲我是什么时候?” 想到长情第一次亲自己时的情况,沈流萤就忍不住想笑,那时候她可当他是个神经病呢! “遇到萤儿那日的夜晚。”长情心中窃喜,这个问题可容易的很。 可谁知他话才说完,沈流萤的脸色比前边更阴,大有风雨来袭的味道,只见沈流萤死死盯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长情看着沈流萤的脸色,心中暗叫不妙,糟糕,他怎的就忘了萤儿所知道的第一次和他亲她的第一次并不一样。 可沈流萤不傻,她当然听出了长情话里的意思,是以一脸怒不可遏地又骂他道:“莫长情!你个流氓!你竟然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亲我!你自己老实交代,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萤儿,我……” 沈流萤却又不给长情“坦白”的机会,又继续骂他道:“我不听你说了,你赶紧闭起眼!我要好好打你一顿再说!” “萤儿不是还有第三个问题?”长情插话问道。 沈流萤更恼,“不问了!我生气了!我想打你这个流氓!你,赶紧地给我闭起眼!你要是敢睁眼敢还手,你就绝对是个假的!” 长情毫不犹豫赶紧闭起眼,不忘表明心意道:“纵是萤儿将我往死里打,我都不会还手的。” “这可是你说的!” “嗯。”长情点点头。 但,长情没有等来沈流萤的巴掌或是拳头,他等来的只是长发挠在他脖颈间的酥痒,以及鼻尖所嗅到的淡淡馨香,还有—— 一个极其温柔却又极其深情的吻。 沈流萤扣着长情的十指,坐着他的腰腹,倾身在他身上,柔软的唇瓣覆在他凉凉薄薄的唇上,唇齿相依,舌尖交缠。 她当然知道这就是她的呆货,是她的长情是她的大宝贝,从他看她的眼神,她就已感觉得出来,这不是幻象,这真真是她想要见到的人。 不需要他回答她什么问题,也不需要他怎么来证明,只要拥抱他,她就能确定他就是她的长情,是她所熟悉的体温,是她所熟悉的心跳,亦是她所熟悉的味道。 沈流萤将长情的手扣得紧紧的,小舌更是逐着长情的舌不放,生怕他消失不见似的。 也不知这般亲昵了多久,直到沈流萤面红耳赤鼻息微喘,她才不舍地离开长情的唇,同时收回紧扣着他十指的手,转为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胶在他怀里,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埋在他纯白的发间,闷哼道:“呆货,我好想你,很想很想。” 习惯了夜夜相依,她已经矫情到没有他在身边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没有他在身边,她如何都习惯不了,如何都接受不了。 “对不起。”双手得了自由的长情此时也拥住了沈流萤,声音轻轻,带着愧疚,“我不是有意离开萤儿的。” “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沈流萤显然很不满意长情的回答,张嘴就在他颈窝用力咬了一口。 长情不动也不吭声,任她咬,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了而已。 沈流萤松嘴,使性子一般道:“我要你补偿我!” “萤儿要我怎么补偿?”长情问。 “比你以后的每一天都补偿给我!不能一声不吭地离开我!”沈流萤又道,即便她知道这一次并不是长情的错,可依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嗅着他身上的清淡味道,她就是忍不住想要撒娇想要无理取闹。 “好,我答应萤儿。”长情点点头,不假思索。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沈流萤欢喜地从他颈窝里抬起头。 “嗯,我说的,我不会离开萤儿的。”长情道得肯定,“永远都不会。” 谁知沈流萤却“噗”地笑出了声,长情以为自己哪里说错了,沈流萤这会儿伸出手指点点他的眼睛,笑道:“你个呆货,你干嘛还闭着眼不睁开?” “萤儿说了不叫我睁开便不能睁开的。”长情一板一眼道。 “你这个呆货!”沈流萤笑得开心极了,又撑起身,在长情的双眼眼角各用力啄了一口,笑道,“好了,闭眼的封印已经解除,你这个呆货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睁开眼的长情,看到的便是沈流萤耀眼的笑靥,桃林的芳香如鼻,笑靥在芳香中,让长情觉得空气的味道都变得香甜。 “萤儿。”长情抬起手,轻轻贴上沈流萤的脸颊,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既欣喜又心疼道,“我让萤儿担心了,我让萤儿受委屈了,我让萤儿受苦了。” 沈流萤却是将手肘撑在他颈边两侧,用双手托着腮,笑盈盈道:“所以才要你好好补偿我啊。” 沈流萤说完,再一次低下头,吻上长情的唇,再一次与他深情交缠,似乎怎么都吻不够似的。 长情觉得他的萤儿的嘴吃起来似有一股子甜味,沈流萤又何尝不觉得她的呆货的嘴甜甜的,怎么吃都吃不够。 又一次直到沈流萤的脸颊红扑扑时,她才从长情的唇离开,用指腹摩挲着他的唇,笑着道:“留着回家亲!” “好。”长情竟是毫不犹豫道。 若是卫风在场,一定要骂这俩人不知羞耻。 沈流萤这才笑盈盈地从长情身上起来,转而才认真地将这山洞看过一遍,问长情道:“而今已不是桃花开的时节,为何这儿的桃花还开得这般繁茂?” 见到了长情,沈流萤的心不在慌乱,足以冷静下来观察问题想事情。 “幻境而已。”长情坐起身,他头顶上的桃花瓣飘飘而落,落在他的发间,衬得他本就俊美的脸带着一番勾引人的味道,使得沈流萤弯下腰,情不自禁地在他脸颊上吧唧了一口,嗔道,“你老勾引我!” 沈流萤说完,将他发间的桃花瓣拈在指间,再凑到长情鼻尖拂了拂,高兴极了的模样,“不过我喜欢。” 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加之又是小别重逢以及方才两番热情似火的深吻,长情哪里经得住沈流萤这般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是以只见他长臂一伸,便将正用桃花瓣挠着他鼻尖的娇人儿给揽到了怀里来,沈流萤“哎呀”一声,躺到了长情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不过沈流萤却没有恼,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是抬手抱住长情的脖子,这才又认真道:“卫风与我说过,你在明之幽境里,这儿便是明之幽境?” “嗯。”长情微点头,“明暗两个幽境相连,与其说是相连,却不如说本就为一体较为准确,明即暗,暗即明,走过了暗,自也入了明。” “你的意思是……”沈流萤将这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再瞧了一遍,“这也是暗之幽境?” “嗯。” “那刚才我所经过的地方,也是这儿?” “是,也不是,明暗幽境虽为一体,却又各自成境,云梦山上的幽境,千变万化,说不真切。” 沈流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不懂,太复杂。” 长情被沈流萤认真点头又一脸懵摇头的模样给逗到了,只见他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道:“那萤儿就不要懂了,我懂便行了。” 沈流萤怔怔看着长情,长情以为沈流萤忽然间又受了什么惊吓,忙抚抚她的脸颊,着急道:“萤儿怎么了?” “呆货!”沈流萤却忽然用力抱紧长情的脖子,“再笑一次给我看看呗!” “嗯?”长情不解。 沈流萤瞪他一眼,“你刚刚笑了,别说你不知道!” “嗯?”长情更不解,“我不是一直都在对萤儿笑着吗?” “……”沈流萤白他一眼,“你可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你难道不知道你是个呆萌傻面瘫?” “我不知道。”长情一脸认真。 其实长情觉得自己喜怒哀乐的神情都有,谁知旁人都看不出来,而已。 “敢情你的笑容还是随机的。”沈流萤一脸嫌弃。 “随机?什么是随机?可是萤儿曾生活的地方的话?”说到这个,长情便又想到方才所见的沈流萤的过往,想到她在冬雨夜里孤独的背影,忍不住将她紧紧抱住,心疼不已,“我不会让萤儿受苦的,绝不会。” 这会儿倒是沈流萤不知长情为何突然这么紧张,却还是习惯性地摸摸他的脸,安慰他道:“呆货你干嘛?我不是好好的么?你对我好,我当然就不会受苦了。” “我会的,我会的。”长情将沈流萤拥得更紧,他不会让萤儿再遇到任何不幸,他要用尽他所能来疼爱萤儿。 沈流萤笑得开心。 她不知长情在明之幽境里看到了暗之幽境里她的过往,那些被她深埋在心底永远都不打算回忆起的过往,更是从不打算和任何人提起的过往。 沈流萤依在长情怀里,她忽然觉得,她前一世所经历过的不幸与苦难,不过是为了这一生能遇到真正疼她爱她的人,有朋友有家人有爱人。 何其完满。 “好啦,我又不会跑,你再和我说说这个幽境的事情。”沈流萤像哄小孩似的摸摸长情的脑袋,“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出不去。”长情道。 “出不去?”沈流萤拧眉,“难道我们要困死在这儿?卫风那货可是说了我通过暗之幽境到达明之幽境后就能带你出去了,他还骗我不成?” “阿风确实骗你了。”长情抬眸,看向身前的潺潺溪流,“明暗幽境只有入口而无出口,若想要从此幽境出去,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沈流萤紧追着问。 “等我师父出现。” “嗯?”沈流萤这会儿忍不住掐了长情的脸颊一把,“你这个呆货,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不知道我听得心急么!” 长情很无辜,想说“是萤儿你总打断我的”,想想却还是不说的好,以免这个小人儿又张牙舞爪的。 “云梦山本只有七十幽境,后才有这明暗两个幽境,而这明暗幽境是我师父年轻时在此洞中修行时走火入魔,自身灵气道行与这山间灵气所碰撞而形成,唯有我师父进入这明暗幽境之中,才会压制住暗之幽境中的混乱之气,出口才会进而显现,否则就算你我将这山给劈了,也无法从这幽境之中走出。” “你师父……这么厉害?”沈流萤有些不能相信。 “师父许是这天下间道行最高之人,虽还不至登峰造极,却也足以天下无敌。”长情道。 “你也不是你师父的对手?”沈流萤又问,“卫风的帝王血也不是?” “我若是师父的对手,就不会被困在这明之幽境中了。”长情很平静,“萤儿许是不知,那日我本是要折返回去找萤儿,师父却忽然出现在我身畔,不过是在我心口轻轻落下一掌,我便只能任他将我带走了,没有任何还手或是反抗之力,甚至连反应之力都未有。” 沈流萤眉心紧拧,长情又道:“萤儿不觉我一直坐着很奇怪么?实是我无法站起而已。” 若非如此,方才他早已冲进暗之幽境中,去到萤儿的身旁。 “掌门师伯曾言,师祖道师父乃是这七千年间天下第一人,道行身法怕是只有七千年前上古时期的辰帝才在其上。”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那你师父将你困在这儿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笑眯眯的声音传来,“你猜呀?” ------题外话------ 小馍馍出来了!哦呵呵呵~ 338、再次结印! “什么人!?”沈流萤倏地从长情怀里站起身,警惕地循声而望。 却见溪流淙淙,桃林缤纷,除了她与长情哪里还有第三人? 可那声音又是真真切切的传来,却又怎的不见人? 长情这会儿握住了沈流萤正要抬起的手,道:“师父,你来便来了,何必吓萤儿。” 师父?沈流萤一怔,这声音是呆货师父的!? 长情话音才落,便见弯弯绕绕的溪流另一侧,蓦地出现一个人,慢慢朝他们走来,就像凭空出现一般! 当沈流萤看见这人时,很是震惊,忍不住问长情道:“呆货,你确定这是你师父?” 这男子虽然三千青丝成白,可模样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哪里有长情说的年过半百的样儿,根本就是和他不相上下的年纪! 无念真人听着沈流萤这话,脸上登时挂满了满意的笑,忽地就从溪流边上来到了沈流萤身旁,笑眯眯道:“怎么样,小丫头是不是觉得老头儿我忒年轻?比你这馍馍相公还要年轻?” 谁知无念真人话才说完,便遭到坐在地上的长情用力一推,将他从沈流萤身侧推开,同时冷冷道:“离萤儿远点儿。” “嘿你这臭馍馍!”无念真人遭长情这么一推,瞬时不乐意了,一副气煞煞的模样,“你竟敢推为师!你大逆不道啊你!你信不信为师打你!” “那你就只管打好了。”长情面无表情毫无所谓,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将自己的脸颊朝无念真人抬起,一副邀请他来打的模样。 “你这不肖弟子,你觉得为师不敢打你是吧!?”无念真人边说边撸袖子,而后扬起拳头就要往长情脸上揍。 沈流萤下意识地抬起手要抓着无念真人的手。 可就在这时,已经撸起袖子要打长情的无念真人突然往后一个转身,边往身后方向跑去边一副哭诉的委屈口吻道:“臭小子!你看看你的好师兄!” 沈流萤这才发现卫风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明之幽境中。 只见抬起手,一把顶住正朝他跑来告状的无念真人的脸,将他往一旁推,一边嫌弃道:“去去去,别找我告状,那是你收的徒弟又不是我收的徒弟,我还深受他毒害呢!我找谁告状去啊我?” “臭小子!你居然敢这么粗鲁地推为师!”无念真人跳脚,冲上来就要找卫风拼命的模样。 卫风不像长情一脸淡漠,反像一根泼了油的灯芯,一点就着,这会儿竟是也恼道:“你这臭老头儿,你都烦了我一路了!你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点儿!?打就打,你以为我怕你啊!?” “死小子!你居然敢嫌为师烦!?你看为师不将你往残了打!” “你舍得你就来啊来啊,你最好别打残我!你最好是把我打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收了你们这么两个就知道和我对着干的臭崽子!这是师门不幸!” 无念真人嗷嗷着,掌风烈烈,卷起桃林中的无数落英。 这师徒俩,当真说打就打。 沈流萤看得有些目瞪口呆,然后躬下身,凑近长情,将并起的五指搁在嘴边,小声着问:“我说呆货,这真的是你师父?你说的七千年来的牛叉第一人?” 长情虽不懂沈流萤说的“牛叉”是何意,但也想得到说的是厉害一类的词,是以他点点头,道:“他的确是我师父,无念真人。” 沈流萤心中为无念真人塑造的形象瞬间幻灭,她想了半天,竟不知怎么形容才是好,最终道:“我怎么觉得就像是两个卫风在耳边呱呱呱叫?” 卫风的性子是和他俩师父的性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吧?卫风确定是驾崩的皇帝的亲生子吧?确定不是这无念真人的私生子吧? “你不劝劝?”沈流萤轻轻推推长情的肩膀。 “劝也没用,由着他俩打,打够了自然就停手了。”长情很是无所谓。 从小到大,阿风和师父打得还少? “不打了不打了不打了!”忽然,飞舞的桃花瓣中卫风突然收了手,耍无赖般嚷嚷。 无念真人此时一掌挥出,正正好要轮到卫风的心口上,卫风却在这时忽然收手! 与此同时,只见无念真人挥出的一掌亦往回一收,旋即又撤向一旁。 “轰!”无念真人掌风扫过之处,十数桃树轰然拔地倒下,便是旁侧的溪流都被震起了一片水幕,可见他这一掌的气劲有多强劲。 下一瞬,无念真人跳脚骂卫风道:“臭小子!你想死了你!?这时候收手做什么!害得为师差点打到你!” “你不就是想打死我咯。”卫风一脸傲娇。 “你们两个臭崽子!真是气死我了!”无念真人突地掠到沈流萤面前,瞪她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别人师徒打架啊!?你这个抢了我的小馍馍的小丫头,我都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沈流萤不惧也不怕,反是撇撇嘴,道:“你自己留不住,怪我抢咯?” 无念真人一怔,然后竟是扑到长情怀里,一边朝他肩头蹭眼角一边委屈巴巴道:“小馍馍,你媳妇儿欺负为师,你必须给为师做主!” “……”沈流萤觉得自己心中有一万匹马狂奔而过。 这个无念真人,现在是二哥附体? 卫风此时伸出手,抓住无念真人的后衣襟,像拎小鸡一样将他从长情怀里拎起来,嫌弃道:“行了啊臭老头儿,你适可而止啊,别老这么丢人现眼,一大把年纪了,你不害臊我还替你臊得慌。” “为师害臊?”无念之人不服气地指指自己的鼻尖,然后又指向长情和沈流萤,“刚才这俩亲了那么久抱了那么久就不臊啦!?他俩都没臊,我臊啥!?” 沈流萤眼角直跳,敢情这师徒俩刚才一直在她和呆货感觉不到的地方瞅着他们呢? 看来这无念真人的确如呆货所言,道行深不可测,否则他们二人怎么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瞧? “行了!说你的正经事情!说完了再闹。”卫风按住无念真人的肩头,不许他再闹,让他面对着长情和沈流萤,竟是用一种斥责的口吻道,“你是要把小馍馍困在这儿困多久你才满意?你不心疼我可心疼呢啊。” “去去去,谁说为师不心疼为师的馍馍,为师可是心疼死了!”无念真人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沈流萤一脸嫌弃。 就在这时,他忽然正了脸色,盯着沈流萤,满意道:“你对我的小馍馍倒是情深不寿,不错,老头儿我很满意。” 沈流萤这才想起还没有正式拜见过无念真人,遂赶紧朝他躬身行礼道:“长情之妻沈流萤,拜见师父。” “哦?”无念真人微眯起眼,笑了起来,很是满意的模样,“倒挺是懂礼。” “好了好了,这些虚礼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无念真人浅笑着,“你对小馍馍的情义,在暗之幽境里,为师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既是如此,你的这个忙,为师就帮了你了。” “忙?”沈流萤抬起头,不解地眨眨眼,“我的什么忙?” “怎么,你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自己都不记得了?”无念真人挑挑眉,“你以为为师将小馍馍带回云梦山将他困在这暗之幽境中只是为了考验你对小馍馍的情义?” 沈流萤认真思考着无念真人话里的话,可她想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竟是一脸懵地抬手挠了挠头。 无念真人白她一眼,嫌弃道:“太笨!” 卫风赶紧点点头附和:“对对对!我也是这么觉得!” “……”沈流萤心里不服,合起伙来欺负人啊! 长情却是握紧沈流萤的手,沉声道:“我不嫌弃就行,有你俩什么事儿?” “哼!”卫风与无念真人异口同声。 只听无念真人这才又认真地对沈流萤道:“你既是小馍馍之妻,便是小馍馍信任之人,关于小馍馍的事情,告诉你便也无妨。” “我用阿风的帝王血在小馍馍体内结下一道封印借以压制小馍馍身上的帝王血印,同时能压制他的妖血之力以给他人类之面貌,如今这道封印崩毁,你等许是以为对小馍馍的影响不过是让他再也无法维持人貌而已,却不知崩毁的封印还会对小馍馍进行反噬,轻则让他便是连半妖之形都无法维持,重则与他体内的帝王血印发生冲撞,届时,折磨将会不休不止,生不如死。” “唯有回到这当初结印之地,天地灵气最盛的幽境之内,才能让他体内封印情况维持现况不至于生变,若非如此,倘小馍馍体内封印情况有变,便是我,都无能为力。” 无念真人的话让沈流萤有些后怕,帝王血印生变……她从不知这个情况,倘真的发生了封印生变的情况…… “这明之幽境,便是师父您当初为长情结印之地?”因为后怕,以致沈流萤的声音有些轻颤。 “正是。”无念真人的话止于此。 沈流萤此时骤然明白,“师父是要为长情重新结印!” 墨衣墨裳曾说过,只有回到呆货当初结印之地,用她的血,以当初的方法再结一次印,便能让呆货重新拥有人貌,而无念真人将呆货带到此处并且将她引到此处,自然是要为呆货重新结印! “你这颗钝脑子总算还没有一钝到底。”无念真人微微点头,“在小馍馍对面坐下吧,听小馍馍与阿风说,你的血能如阿风那般压制得了帝王血印的力量,且让我看看能不能再次结印吧。” “老头儿——”卫风面上此时露出不安之色,他想要说什么,却被无念真人打断,“臭小子先出去等着吧,要是等得无趣,就到观中吃吃喝喝睡睡去。” 卫风欲言又止,终是转了身,离开了这明之幽境。 小麻雀站在他头顶上,从未离开过。 此时小麻雀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瞧。 它从方才见到长情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它的眼神,竟像是第二次见到卫风时那般惊骇,那般不敢相信! 他身上的气息,他身上的气息—— 卫风是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离开明之幽境的。 只因有一件事情,长情不知,但是他知。 当初师父是用了禁忌之术才为小馍馍结下那一道封印的,而禁忌之术,必有反噬之力,当初师父所受反噬有多严重,小馍馍不知,但是他知。 尽管师父想方设法地瞒住他与小馍馍,他还是发现了,不过当时师父让他指天发誓绝不可告诉小馍馍而已。 如今,师父竟又要再次使用禁忌之术…… 而上一次的反噬,至今还在影响着师父…… 卫风出了幽境,抬头仰望着湛碧的苍穹,阳光刺眼,使得他不得不闭起了眼,任阳光照面。 师父啊师父,你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 明明非要阻止小馍馍解开封印不可,却为何宁愿一次又一次地伤了自己也要保护小馍馍? 既然注定了终有一天会兵戈相向面对分离面对痛苦,何必不在一开始就除掉小馍馍?就算一开始没有除掉,在小馍馍前往西南之谷之前也可以下手,依师父的力量,要除掉而今的小馍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维系人世安平诛妖净世是师父的大任,在师门用血起誓的一生大任! 师父不是他,他在天下与小馍馍之间,他可以义无反顾地选择小馍馍,而若是让师父选择的话,师父是不会如他一样的。 而师父之所以将小馍馍媳妇儿引到暗之幽境,可又仅仅是为了考验她对小馍馍的情义而已? 卫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小麻雀瞧着四下无人,跳到了卫风肩头,小小声问他道:“你干什么叹气?” “哦?你听到我叹气啦?”卫风伸出指头逗小麻雀,忽笑了起来。 “当然了,虽然你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做出叹气的动作,但是我感觉到了。” “你感觉倒是挺准。”卫风笑。 “那是当然的!”小麻雀得意地抬了抬小脑袋。 只听卫风道:“那我问问你,你说人心怎么就那么难猜?” 小麻雀哼哼声,“我哪里知道你们人类的心里老装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不难猜的话,你们人类怎么有一句话叫做什么人心什么测的?” “人心叵测。”卫风替小麻雀把话说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词儿!” “呵呵,有道理啊有道理,这世上啊,向来就是人心最难猜也最难测。”卫风轻笑一声,踮脚掠到了不远处一株老树树枝上,身子往后一仰,稳稳躺在了树枝上。 小麻雀当顺着他的肩膀往前一跳,坐到了他胸膛上,夸赞道:“你身手不错。” 卫风得意地抬抬下巴,“那是必须的。” 只听卫风又道:“索性在这儿等着也是无趣,不如……你给说说你们妖界的事情如何?除了小馍馍,你可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妖类。” 卫风说着,又抬起手,用手指挠挠小麻雀的脑袋。 小麻雀没有将卫风的手扑扇开,似乎这几日和卫风形影不离的相处让它已经习惯了卫风总是动不动就挠它戳它,却不曾做过什么伤害它的事情,相反,他还救了它。 “不好。”小麻雀想也不想就拒绝。 “为什么?”卫风眨眨眼。 “要是你知道了我们妖界的情况,对我们不利,那我就成了罪人了!”小麻雀道。 “呵呵。”这话,卫风倒是赞同,“说得真对。” “我不告诉你,你为何还笑?为何还要说我说得对?你不是应该生气吗?”小麻雀很是不解。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说得很对,为何不让我说?”卫风轻笑着,将小麻雀的脑袋挠得更厉害,“小麻雀啊,你可真是个单纯的小妖,你这么单纯的小妖要是放在人世当人,可活不下去哟。” “你不说也行,那我就……和你说说我吧?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想听?”卫风一脸嘚瑟。 谁知小麻雀却想也不想便道:“你想多了!” “哎呀?你非常想听啊?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我说了我不想听!” 卫风却不管小麻雀乐不乐意听,只笑眯眯道:“我啊,可是当爹了呢!一个大胖儿子!长得像我,好看得很!现在还没有一个月大。” 小麻雀忽然觉得这人脑袋有点问题。 卫风紧着道:“当然了,我可是有媳妇儿的啊,你别以为我随便找个女人来生娃的,我媳妇儿傻乎乎的,还招人喜欢的模样,就是有些爱哭,一见着我动不动就哭,那眼泪啊,你不知道我一见着心就慌,那感觉乱糟糟的,捋都捋不顺。” 本是拒绝听卫风叨叨的小麻雀这会儿竟是接他的话道:“那是你喜欢她当然一见到她哭就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咯。” 显然,这小麻雀嘴上说着不听,其实很认真地听着。 卫风不否认,反是得意地笑了,“我媳妇儿,我当然喜欢了。” 虽然还不知道这媳妇儿什么时候才会原谅他接受他。 “话说小麻雀,你是公还是母啊?你是公的吧?”卫风好奇地又戳戳小麻雀。 小麻雀立刻跳了起来,怒道:“我叫褐羽!不叫小麻雀!还有,我是雄性!雄性!看我这健劲的身姿,雌性才不可能有我这样的身姿!” “噗哈哈哈——”卫风哈哈直笑,十分不给面子,“就你这丁点儿的小样,还健劲的身姿,我一个巴掌就能拍飞你!” “你竟敢取笑我!”小麻雀怒不可遏,将小翅膀握成拳头的模样,直朝卫风胸膛上抡,爪子也不闲着,拳打脚踢的,一边骂道,“要是我变成人形,你铁定不够我打!” “哦?”卫风挑挑眉,“那就等到你变成人形时,咱俩比划比划?看看是你不够我打,还是我不够你打。” “比就比!”小麻雀昂首挺胸,很是有气势的模样。 “一言为定?”卫风笑着将自己的拳头凑到小麻雀面前。 小麻雀便也将翅膀握成拳,碰到了卫风的拳头上,“一言为定!” “哎呀呀小麻雀,你可真是太好玩儿了!你们妖界的妖可都是像你这么好玩儿?”卫风一把将小麻雀拢到了手心里来,手指还不停地轻戳它的脑袋。 “不给这么戳我!我生气了!”小麻雀用翅膀拍掉卫风的手指。 “成成成,不戳你,男子汉。”卫风笑着将它放下。 “其实……”小麻雀坐回到卫风胸膛上,欲言又止,终是道,“其实,告诉你一些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问咯。”卫风笑眯眯的。 “刚刚……幽境里的那个男人,就是沈流萤的相公?”小麻雀用一种紧张不安的口吻问。 339、萤儿勾引我【一更】 “阿夜……” 开满芍药花的山坡上有人,却只有一人。 一人,一坟冢。 坟冢在盛开的芍药间,坟冢前立着一块木牌,木牌上有字。 挚友阿夜。 墨色衣裳的男子坐在坟冢前,正抱着酒坛往自己嘴里倒酒,烈酒入喉,烧得慌,以致男子猛地咳嗽。 “咳咳咳——给,阿夜,你最喜爱喝的烧酒。”男子将酒坛放到了坟冢前,靠着立在地上的木牌。 “阿夜啊,你们人的寿命为何如此之短,不过短短四五十载,我还是当初认识你的模样,你却已不会再嘲笑我不会喝酒。” “我曾答应你带你到妖界去见识见识,我还未履行诺言,却是你先食言。” “听闻你们人有轮回转世,那便待到你的来世,你我再做兄弟,届时我一定带你到妖界去走上一走,说不定如你所言,会在妖界遇见你的好姻缘。” “便这般说定了,待你来世,我来寻你,届时你切莫忘了我是谁。” “我是你的兄弟,照白。” * 长情在梦中,梦里那个坐在坟冢前的墨衣男子仿佛知道有人在梦中“窥探”他似的,只见他缓缓转过了身—— 就在长情要瞧见男子的容貌时,陡然一阵大风刮过山坡,卷起漫山遍野的芍药,飞了漫天,挡住了男子的身影,也挡住了男子的面。 与此同时,长情觉得一股酥麻难耐的感觉由自己的唇瓣传遍全身,使得他蓦地睁开了眼。 入眼,是一双只要再靠近一毫睫毛便能触上他眼睑来的水眸,带着深情与沉迷。 沈流萤此时坐在长情的腰腹上,倾着身子,一手撑在他颈侧,一手轻碰着他的脸颊,莹润的樱唇紧贴着他的唇瓣,时而吮吸,时而轻咬,好似将他的唇瓣当成了什么美味佳肴一般,不愿意放开,就想这么咬着他。 娇人在怀,芳香在口,长情又怎忍得住,却又不想惊到了正像品美食般的撒娇小姑娘似的沈流萤,是以他慢慢张开嘴,亦品尝上沈流萤的芳泽。 沈流萤眼波流转,似娇似羞,偏却将撑在长情颈侧的手一并贴到了他的脸颊上来,将他的脸抬起,加深这个得到了长情回应的吻,深得有些疯狂,也令长情为之疯狂。 忽然,长情抱住沈流萤的纤腰,一个翻转身,将她放躺到床榻上,两人的唇舌却还是胶在一齐未有分开,沈流萤的双手则是顺势环到了长情的脖子上。 最终还是沈流萤叼着长情的下唇往外扯开,然后蓦地松开,结束了这一绵长得他们二人皆面红耳赤鼻息微喘的吻,沈流萤却还不舍松开长情的脖子,只是对着他盈盈笑着。 长情看着沈流萤绯红的脸颊,娇艳欲滴,大有将她拆吃入腹的冲动,却是生生忍住了,只凝视着她的美眸,道:“萤儿勾引我。” 沈流萤只笑不语,只见她将环在长情脖子上的双手移到了他的脸颊上来,一会儿轻轻摩挲,一会儿用手指打滑着圈儿,最后用手指勾住他已然变得乌泽的长发,一圈又一圈地绕在手里,然后忽地又抱住他的脖子,微弓起身,张口就咬住长情的耳垂,使坏似的笑道:“就勾引你!” 沈流萤不知这是何处,她只知有她的呆货在的地方便会是安全的地方。 她亦不知此时是何时辰,她只知只要她的呆货在她身边,什么时辰都无所谓。 这些所有的所有,只要有他在,全都可以扔给他来操心,她只要抱着他就可以了。 长情倒是知晓这是何处,因为正是他将沈流萤带到这儿来的。 这是望云观的厢房,明之幽境中结印之后,沈流萤依在长情怀里失去了意识,长情瞧着她面色难看,急不可耐,无念真人便让他赶紧带了沈流萤来厢房休息。 然,昏睡中的沈流萤说什么都不愿意放开长情,长情无法,便只好拥着她,陪着她入眠。 而这一觉,他们二人一睡便睡了足足六个时辰,眼下已是次日天明时。 长情本是陪沈流萤入眠,但娇人在怀,他竟是睡得极为安稳,以致沈流萤醒过来了他却还在梦中,若非沈流萤对着他的唇又吮又咬,只怕他还能再睡上一两个时辰。 沈流萤倒也不是想闹醒长情,只是睁开眼来看到他在身侧,便觉欢喜不已,总想做些什么以弥补自己这些日子没有他在身旁的想念,再瞧着他薄薄的唇,一下忍不住便扑了上去,一吃就吃上了瘾,也不管他会不会被自己给“吃”醒了。 此时沈流萤突然咬上长情最为敏感的耳垂,使得他浑身一颤,身子竟软得连搂着沈流萤纤腰的手都顺着她的腰往下滑开。 偏生沈流萤咬着他一边耳垂不算,还用手轻捻他另一边耳朵,甚至还朝他耳廓轻轻舔了一舔,又一次道:“就是勾引你。” 鼻息温热如春风,柔软似羽毛,拂过新田,挠过心尖,带着一阵迷人的幽香,惹人心醉,乱了心魂。 “萤儿莫勾引我……”耳垂被轻咬揉捻着的酥麻感传遍全身,长情甚至连声音都变得轻轻细细,就像一只强忍着欲望的可怜小兔子,想吃不能吃,只能强忍着,“我会忍不住的。” “可我说了,我偏要勾引你呢。”沈流萤可不打算放过长情,他强忍着想要吃了她的欲望,她又何尝不是在忍着将他吃了的冲动? 而眼下,她忍不住心中的这股子冲动了。 她沈流萤还从来没有这般想过要一个男人。 当然,也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才会让她情欲失控。 沈流萤说完,竟是将腿勾到长情腰身上,同时抱紧他,突地一个翻身,将长情压到了身下,重新坐到了他的腰腹上,甚至还扶着他的腰挺直地坐在他的腰腹上。 长情则是惊得赶紧稳住她的腰,以免她没坐稳从自己身上歪倒下去。 看着自己如此胡闹的小媳妇儿,长情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能斥不舍斥,只能好声好气地哄道:“好萤儿,不闹好不好?对萤儿的身子不好,对肚子里孩子也不好。” 长情说完,将手贴到了沈流萤的小腹上,而后惊了一惊。 只见长情讷讷地看看沈流萤,又垂眸怔怔地看看她的小腹,一脸傻气道:“萤儿,肚子,肚子它……” “呆货!什么肚子它肚子你的。”长情一副呆萌傻的模样逗得沈流萤忍不住笑了,还在长情的手背上拍了一板,嫌弃他道,“这里边可是你的崽子,是不是觉得他们好像大了好多?” 沈流萤说完,将手心贴在长情的手背上,与他一起抚摸自己的肚子。 “嗯,嗯!”长情傻愣愣地点点头,摸着沈流萤明显凸起不少的小腹,讷讷道,“与萤儿分开至今日是第八日,八日前萤儿的肚子才是凸起一丁点而已,仅仅八日,竟是有些圆鼓鼓的了。” 昨日因为太担心沈流萤,是以长情并未多加注意她的肚子,今番一摸,竟是大了许多,不过短短八日,竟好像一个月未见了似的。 长情边说边小心轻柔地抚摸沈流萤鼓起的小腹,面上神情惊喜又爱怜。 谁知沈流萤却是有些不开心地扁扁嘴,怨长情道:“都怪你!一下给我肚子里塞了三只小兔子,你看现在才三个月出头,我这肚子就这么明显了,再过两个月这样,我这肚子就会鼓得像个大西瓜!那时候我肯定胖得像头猪,怕是连走都走不了了!” 一想到自己会胖得像头猪,沈流萤便一脸幽怨。 长情看着自己小娘子不高兴了,赶紧安慰道:“萤儿莫担心,就算萤儿胖得像头猪,也还是我最漂亮的萤儿,我不会嫌弃萤儿的。” 而长情这安慰不如不安慰,沈流萤听了他的安慰,登时恼了,立马将他的手从她肚子上拂开,气鼓鼓道:“莫长情!你还想着嫌弃我是不是?” “绝对不是!”长情飞快道,心里想着他没有哪句话说错啊,萤儿的脸色怎的说变就变。 “你才胖得像头猪!你就是一颗胖冬瓜!”沈流萤气恼地在长情腰上掐了一把。 长情这才恍悟,原来他的小女人是担心自己变胖了。 长情说这话时抓住了沈流萤的手,将她的小手贴到自己的心口上,一脸认真道:“萤儿不胖,一点都不。” “骗人。”沈流萤不相信,只见她又扁扁嘴,“你骗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就觉得我胖了,你看,我的脚都开始变肿变胖了。” 沈流萤说完,蹭蹭沈流萤,将自己右脚凑到了长情眼前。 确实是胖了一些。 长情却是轻握住沈流萤的脚,在她嫩白的小脚背上落下轻轻一吻,弄得沈流萤怔了一怔,而后赶紧把脚收回来,面红道:“你个呆货,这,这可是我的脚!” 这个呆货,竟,竟然亲她的脚背! “萤儿在我眼里,全身上下都是宝,便是萤儿的指甲盖儿,都是宝。”长情抬起手,贴上了沈流萤的脸颊,温柔抚摸着,面上虽然平日里的呆萌傻瘫样,声音却是轻轻,是他极尽的温柔,道,“我许是不大会说话,可我对萤儿说的都是真的,萤儿不胖,萤儿若真觉得自己胖了或是真的胖了,也依旧是我最美的萤儿,是我最宝贝的萤儿。” 长情的声音很轻,掌心很暖,动作很柔,让沈流萤失了神,在他所给的温柔中失了神。 这个呆货还说自己不大会说话,明明就……那么那么的甜好不好! “呆货!”沈流萤倏地扑到长情身上,又露出了盈盈笑意。 长情则是吓了一跳,忙扶住她的肩道:“萤儿莫这般,会压着肚子。” “我注意着呢,不会压到我们的小兔子的。”沈流萤笑着,趁长情惊吓时又叼上了他的耳垂,又成功地将长情的身子给激成了一滩烂泥,软绵绵的,大是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 “萤儿莫闹了可好?”长情真是不知拿他的小娘子怎么办才是好,她总这般勾引他,他可禁不住诱惑。 对于沈流萤娇软的身子,长情最没有的便是自控力,只有他自己知道自知晓他的小娘子怀了身孕后他有多难熬,每夜温香软玉在怀却又只是能轻拥着而已,碰不得也不舍得碰,只能生生忍着。 若是见不到便不会想,偏生她离了他不行,他亦不舍离开她,便只能苦了他自己。 如今,他本就强忍着欲望,再经这般引诱,长情不担心把自己憋坏,只怕自己忍不住。 是以他心一横,用力将沈流萤从自己身上推开,作势便要下床去。 谁知他才起身坐到床沿上,沈流萤便又贴到了他背上来,双手绕过他的腰侧,贴在他胸膛上,竟从身后又咬住他的耳垂,让他动弹不得,也哭笑不得。 正当长情又要劝沈流萤时,沈流萤贴着他耳廓轻轻吐气,“呆货,孩子们已经三个月大了,只要你轻着些,不会伤到我也不会伤到孩子们的。” “我想要你呢。”沈流萤的话娇柔到了极点,与此同时,她隔着里衣贴在长情身上的柔荑伸进了他的衣襟里,抚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她娇柔的话以及柔荑的动作,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题外话------ 哦呵呵呵~此章有隐藏福利!想上船看隐藏福利的,请带全文订阅截图找群管理大妈或多大人领取! 二更时间暂不定,我尽早更。 340、我要你帮我穿衣裳【二更】 一觉醒来便能看到心爱之人在侧,总会不禁然欣喜,总会觉这一整天都是美好的,尤其是还能在心爱之人身上尝一回蜜。 云雨终歇,香汗淋漓,淫靡尚余,教人娇羞。 沈流萤长发散乱,轻黏在额上脖间,明明热得慌,偏还抱着长情的脖子不愿松开,仍与他肌肤相贴,真真是如胶似漆。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卫风嘲讽的哼哼声,道:“啧啧啧,这一大清早的就你抱着我我抱着你在床榻上滚来滚去的,真是不要脸不知羞!” 谁知沈流萤非但不觉羞,反是将长情的脖子搂得更紧,得意道:“哼,贱卫风自己尝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他这是赤裸裸地羡慕嫉妒恨。” “我就是喜欢大清早地和我的呆货卿卿我我,怎么了怎么了?我们可是合法夫妻!”沈流萤说着,在长情的唇上猛啄了一口,笑盈盈道,“待会儿我还要到他面前去亲呢!哼!” 长情亦不觉羞,而是赞同地点点头,“萤儿说的很是有道理。” “行了行了,要不要脸了你们俩,要是醒了就赶紧起。”门外的卫风又在嚷嚷声,还故意地猛拍门,“赶紧的起来,尤其是你这个臭馍馍,臭老头儿可是有话赶紧的来告诉你。” 沈流萤听着卫风嚷嚷的话,不仅没有起身,反是一个翻身又压到了长情身上,娇嗔一般道:“我要你帮我穿衣裳。” 长情伸手拿过扔在一旁的亵衣,一手揽着沈流萤的腰,很快便坐起了身,坐在床沿上,双脚踩在床前的踏板上,让沈流萤面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细嫩白皙的腿则是缠在他的窄腰上。 赤裸相对,暧昧有加,魅惑有加,长情却不敢再任自己情潮恣意,而是将手中软滑的亵衣替沈流萤系到背上。 沈流萤双手抱着长情的脖子,垂着眼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浓密的眉深邃的眼,愈看愈觉喜欢,不由将身子朝他愈靠愈近,以致她的身子就快贴到长情的胸膛上。 长情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便赶紧扶住沈流萤的肩,将她的身子扶正,道:“萤儿再勾引我,我又忍不住要当流氓了。” 沈流萤抿嘴一笑,坐好,却是娇声道:“总觉得瞧你瞧得不够,就是想勾引你怎么办?” 长情扶住沈流萤后,双手却是在她光洁的背上流连,强忍着想要将他方系好的亵衣系带给扯了开的冲动,一副认真的口吻道:“待萤儿生了孩儿,我可供萤儿日日夜夜勾引。” 届时只怕这个娇滴滴的人儿要求饶了。 “你想得美!我才不日日夜夜勾引你呢!” “届时萤儿若是不想勾引我,那就我勾引萤儿好了。”长情的手贴在沈流萤的腰上,来回抚摸摩挲。 “嗯……”沈流萤这会儿身子还很是敏感,仅是这般,她便绵绵软软地靠到长情身上,轻吟出声,不知是难耐,还是舒服。 “萤儿,舒服么?”长情声音轻轻。 “你,你勾引我。”沈流萤不仅身子软绵绵的,便是声音都是软绵绵的,听着便觉酥骨。 可她的话音里却没有丝毫的愠恼与推拒,反是将身子朝长情更贴近,似娇似嗔道:“你方才才将我推开的。” 身子温软如玉,声音莺莺婉转,惹得长情欲望勃发,正当他又要忍不住将沈流萤放回到床榻上时,只见他朝窗户方向忽地一个挥手,几乎是与此同时,外边响起一声痛呼声。 借着因长情的掌风而微微打开了一条缝儿的床帐,沈流萤转头瞧见那本是好好的窗户纸上被人从外戳穿了一个小洞。 继而,长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转了个身,双手穿过沈流萤的腋下,将她稍稍托起,将她放到了床榻上,而后一边伸手扯过放在床头的他的亵裤一边道:“萤儿先自己穿,待会儿我再帮萤儿穿。” 长情说完,掀开床帐,连一个眨眼的时间都未用到,他的人便已站到了屋门后,豁然将屋门打开。 厢房外,卫风手上抓着小麻雀,小麻雀则是用翅膀捂着自己的喙,他们所面对的地方,正是方才沈流萤所看到的窗户纸上破着小洞的地方,显然方才卫风又在没事给自己找事做,抓着小麻雀用它的喙在窗户纸上戳出了一个小洞来。 听着门扉被打开的声音传来,卫风转身看向屋门方向,见着长情只着一条亵裤便跨出了门槛来,他赶紧将小麻雀藏到身后,而后笑眯眯道:“纯属手误,手误,我可没有打扰你们小两口的兴致啊,你们继续咯。” 哼!我就是要打扰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大早上就滚在一起的兴致!卫风口是心非。 虽然做了十分欠揍的事情,这若换了任何一人这会儿定当转身跑了,但卫风非但不走,反还一脸笑眯眯的好像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似的,被他抓在手心里的小麻雀可将他嫌弃得要死。 太过分了!居然打扰别人交配! 不过也不对,沈流萤肚子里不是装了小崽子了么?应该不能交配了才对啊。 长情面上毫无表情,让人丝毫看不出喜怒,只见他一步步慢慢朝卫风走来,一边走一边口吻淡漠道:“怎么?阿风你想看我是不是?那我便走出来让你看个足够,瞧我对你多好,衣裳都未穿,可要我将裤子也脱下来?” 长情说着,竟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卫风面前将自己的裤腰带解开,这会儿卫风不冷静了,骂他道:“去去去!臭馍馍你可别大早上的来伤害我的眼睛啊,我稀罕看你?你有的我能没有?我的都长得比你这个臭馍馍的好,好吧?” 沈流萤在厢房里穿衣裳,听到卫风这最后一句,当即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嫌弃道,这么不要脸的话还真只有卫风这种人才说得出口。 只听卫风又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大早上的愿意来你这屋前站着?要不是那个臭老头儿踹我来,你以为我愿意理你?” “去去,赶紧回屋把你的破衣裳穿上,跟我下山去了,老头儿说了,让你带着你那小媳妇儿立刻滚下山去,不准再在云梦山上呆着了,半刻钟都不给你俩多呆。” 屋里的沈流萤此时正在系腰带,听到卫风这一语,手上动作一顿。 卫风说什么?他们的师父赶呆货下山?而且还是即刻? * 真真是即刻。 沈流萤将将洗漱好,连一口温水还未来得及喝,昨日那位行动不便的元祁道长便到了厢房来,道是无念师祖有命,请他们即刻下山。 至于早饭,都是在下山路上吃干粮。 干粮是那个名唤怀雾的小道士给准备的,连一个早饭的时间都不给,就像驱赶似的将他们驱赶下山。 她倒是无所谓,可呆货是他的徒儿,还是他当宝贝般来疼着的徒儿,为何还要这般着急地将他赶下山?甚至连一个理由一句话都没有,更不说来见上将将结印成功的呆货一面。 沈流萤伏在长情背上,由长情背着,此时正转头看向身后掩映在葱茏林木中即将要看不见了的望云观,想不明白无念真人为何这般来对长情,便是问卫风理由,卫风只道自无念真人从明之幽境中出来之后他也没有见过,让他即刻叫上长情离开望云观下山去的话还是元祁转告他的,其余的,他不知。 但,沈流萤不知晓的这个原因,长情与卫风心中却是再清楚不过。 所以,卫风嘴上说着不知的话,他的眸中心中却没有任何困惑。 也是以,无念真人让他们走他们便走,无人说上一句不是,更没有想着要去问一问愿意。 此时此刻,元祁道人正来到无念真人房门前,轻轻敲了敲紧闭的房门后道:“师伯,他们走了。” 341、小鸡仔!【一更】 “走了啊……”房内,无念真人话语里带着明显的疲惫,语毕,还轻轻咳嗽了几声。 元祁听着,关切问道:“师伯可还好?元祁听着师伯声音似有些虚,可需元祁为师伯诊一诊脉?” “不用了,不过是喝茶呛着了而已,你忙着去吧。”无念真人道,“我搁这屋里瞅一会儿书。” “那元祁便先行离开了。”元祁的态度很是恭敬客气。 “去吧。” 带元祁离开后,房内无念真人的咳嗽声陡然由轻轻变为剧烈。 只见他盘腿坐在屋子东面的一张蒲团上,面色苍白,眉心紧拧,手正捂在嘴上,一下又一下剧烈地咳嗽着,带着身子猛地抽动。 他这般咳了不知多久,才慢慢地停了下来,面色更苍白,毫无血色,便是唇上也一丝血色也无,似是中了极重极重的内伤似的。 待咳嗽终是停止,他端直好身,敛起眼,继续打坐,调息体内的真气。 “噗——”然才过了一会儿,无念真人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 黑紫色的血! 无念真人面色未变,只是抬起手,用手背轻轻拭去嘴角及唇瓣上的血而已,而后看了沾在手背上的黑紫色的血而已。 反噬,加重了很多啊…… 无念真人抹掉手背上的血渍,没有继续再打坐,而是将双手撑在膝盖上,站起了身。 可他站起身时竟是身子猛地晃了一晃,若非他赶紧扶住一旁的竹架,只怕已经往前栽倒在地。 他稳了稳双脚,然后朝房门方向走去,将其打开,跨出了门槛。 无念真人所处的这间房屋地势较高,从此处往下看,几乎能将整个望云观尽收眼底,苍松翠柏,茫茫连山,飞瀑水花飞溅,从不曾停歇,溪流蜿蜒,袅袅往山下方向而去,云雾渺渺,像极世外仙境,宁静安然。 可此刻无念真人的心却不像这南云梦的景色一般宁静,他的双眼,正一瞬不瞬地看往道观外往山下而去的小径。 小径上没有人,可他的目光却就胶在这无人的小径上,有爱怜,有不舍,有沉重,亦有刀锋般的寒意。 小馍馍与臭小子,已经下山去了,下山去了…… 那个臭小子虽然只字未与他替西南之谷封印的事情,但无需想,也能知晓那个臭小子在最后关头还是放弃天下大义,选择了小馍馍,否则他手上的昕帝骨戒又怎会碎裂。 至于臭小子为何会重新回到这个世上,他不知,也没有非要知晓不可的必要。 他想要知晓的,是那名唤沈流萤的小女娃的事,她的体内,可是有着足以震撼天下的力量,若非如此,她又怎可能安然无恙地通过暗之幽境,这世上从未有人能独自安然无恙地通过暗之幽境,只怕是掌门师兄与天枢老人,也都通过不了暗之幽境。 可那个女娃娃不仅无恙地通过了,并且她的血竟能压制住小馍馍体内三帝帝王血印的力量,可她的气息里却丝毫感觉不到上古帝王的力量,与臭小子身上的气息全然不一样,她的血滴落到他指上的辰帝骨戒也未见骨戒有任何反应。 这便是说,她并非三帝之一的辰帝转世。 但,她若不是,她的血为何能够压制小馍馍体内帝王血印的力量? 尽管取血时她用的尽是掌心血,且她掌心里那两个形状如火焰的流纹胎记虽看起来很是诡异,可他也未在其中发现什么异样。 她,究竟是什么人?是怎样的存在?为何与小馍馍一起竟能破得了上古帝王血封印? 不仅如此,甚至不死亦不伤。 “咳咳咳咳……”无念真人又开始捂嘴咳嗽起来,待他重新抬眸看向去往山下方向的小径时,他眸中的锋芒却已不见,唯余怜爱。 也好,这样也好,这样哪怕小馍馍与世为敌,他身旁也会有人对他不离不弃,不移不易。 纵是有一天他这个做师父的剑锋指向小馍馍,哪怕臭小子无法与小馍馍并肩,也还有一个她愿意与小馍馍生死同在。 暗之幽境里,他感觉到的不仅仅是那个女娃娃隐藏在体内的强大力量,也清楚地感觉到了她对小馍馍的情义。 那是生死相依矢志不渝的情与义。 还有臭小子脑瓜子上的那只麻雀小妖,身上可是有着不属于这个人世的味道,它身上的妖气,可不是久活在人世的妖类身上所有的,那可是—— 妖界的气息。 “唉——!”无念真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只见他竟是抬手挠挠头,无可奈何道,“我怎么就收了两个就只会给我找麻烦的臭崽子当徒弟?一个专做和人世为敌的事情,一个拼死也要护住一个妖界来的小妖,要是掌门师兄在,哪里还容得这两个臭崽子下山去,也只有这两个臭崽子敢在这种时候还往云梦山上来,不知道会愁死我这个老头子吗!我看这两个崽子就是诚心的!幸好掌门师兄不在!” 是啊,幸好掌门师兄不在,否则依他眼下这副情况,可无法保证能保护得了他们师兄弟俩。 “掌门师兄明晨回来,两个臭小子此刻下山,便不会碰上掌门师兄了……” 望云观外的小径上早已没有了长情与卫风的身影,可无念真人却是迟迟不肯收回视线,仿佛再不会相见一般。 * 长情与卫风虽自小就拜在无念真人门下,可这南云梦,他们却鲜少鲜少来,尤其是长情。 卫风到这南云梦来的次数尚且屈指可数,更莫说长情,纵是他们来了,也绝不会在望云观呆上超过一个时辰。 年幼时他们不理解,不理解为何别的师兄弟可以在这望云观里一起修习一起玩耍,而他们却只能在终年落雪的北云梦日复一日从不间断地苦练,只有他们二人而已与教起本事时严厉不得了的师父,再无他人陪伴。 待到年长些许,他们才知晓,不是师父苛待他们,而是他们与别的弟子不一样,因为他们从一生下来便注定这一生要背负的要经历的要面对的将比别的弟子多得多。 尤其是长情,他更能理解师父为何连到师门望云观走上一遭都不被允准,因为他不仅和阿风一样一生要经历的要比别的师兄弟多得多,更因为——他是一个半妖,一个藏不住身上妖气的半妖。 一个妖类,又怎么能踏足诛妖圣地? 可为了让他觉得他们与别的弟子没有任何不一样,师父还是将他们,将他带到了望云观,然师父终是担心为他隐藏起的妖气被察觉,所以每一次都不会让他在观中久留,并且南云梦上处处是诛妖阵法及屏障,只要他稍有不慎,便会被诛妖阵法及屏障焚化成灰。 也因为如此,即便是望云观中人也还是有许多人不知晓长年不在观中的无念真人门下有两名弟子,更莫说有多少人见过他们模样。 元祁之所以会认识卫风,不过是因为他在这望云观中除了他的师父之外第一个理会他的便是卫风,并且卫风每一次来望云观都会给他带些只有北云梦才有的小东西,毕竟他这副模样,是永远不可能去得了北云梦的。 一个失去了双腿的人,怎么可能去得了积雪终年不化的北云梦。 所以,元祁代无念真人来转告他们即刻下山去,卫风不觉有何不妥不可信的。 以往每一次,长情在望云观呆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今回他可是呆了好几天了,是以无念真人将他们撵走也不足为奇。 只是…… 卫风走在长情身后,稍有驻足,转身回望早已看不见了的望云观,眼眸深处有担忧。 老头儿的情况不知如何了?这般着急着催他们下山,可是还担心小馍馍会发现他的反噬情况? 老头儿又不愿意让小馍馍知道,否则便让小馍馍媳妇儿替他瞧瞧。 不过,有无心师叔在,老头儿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卫风的心很是沉重。 “阿风。”背着沈流萤走在前边的长情此时也停下了脚步,卫风面上立刻挂上吟吟笑意,“干嘛呀干嘛呀?想我啦?” 对于卫风肉麻的话,长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向他肩上的小麻雀,终是有空闲问道:“你可该与我说说这只小鸡仔的事情了?” 这只小鸡仔身上的气息,是妖气。 小麻雀左右瞧了瞧,黑葡萄眼睛滴溜溜的,小鸡仔……指的不是他吧!? * 元祁从无念真人房前离开后,思忖了许久,终是让怀雾推着他去找无心真人,将自己所察觉到的无念真人的情况告诉了自家师父。 无心真人听闻,当即匆匆去往无念真人处。 元祁则是带着怀雾往药阁去了。 因为失去了两条腿,元祁不可能像其他弟子那般习武练剑修习,不能跑不能跳甚至连走一走是奢望的他在这望云观里只能与药阁为伴。 他已经习惯了孤单与寂寞,从未想过会有谁人与他亲近,可就在某一天,有一个年纪比他小上三四岁的男孩儿朝他跑过来与他说:“是不是没有人陪你玩呀?我陪你玩啊,嗯……你要是不能走,我就在这儿陪你玩儿好了。” 那个时候他的心啊,是说不出来的抗拒,却也有说不出来的欢愉。 从来没有人与他说过,我陪你玩吧。 从来没有。 那个男孩子,是第一个。 第二次呢,他说他带了他的大宝贝来和他一块儿玩,然后,他看见了他所说的大宝贝。 是一个与他年岁相仿的男孩子,却有着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头上拉着大大的风帽,像是在掩盖什么隐藏什么似的,那一刻,他猜到了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现在,关于那个赤红色眼睛孩子的事情,他也从不曾与人提及。 他们曾与他说,若有机会,带他到北云梦看看雪,受受冻。 却不知,是否还有这个机会。 “师父,徒儿心中有疑惑,能不能问啊?”怀雾推着元祁,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你问吧。” “那个和元明师叔一块儿下山的男子是谁啊?他又是什么时候到咱们望云观来的啊?”怀雾很困惑,心中也有猜疑,“他是不是元晴师叔啊?” 元祁默了默,答道:“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也没有见过元晴。” “师父也没有见过元晴师叔!?”怀雾很诧异。 “嗯。”元祁肯定地微微点头,“不曾见过。” 他只见过一个名叫长情的男孩子,而今,这个在人世本难存活下去的孩子也长成一个大人了,且还成婚了。 至于元晴,谁人知晓呢?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 342、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二更】 褐羽黑葡萄似的眼睛死死盯着长情看,完全没能从长情对他的“小鸡仔”这个叫法中醒过神。 卫风则是竟小麻雀从肩上抓下来,挪到眼前来看,然后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道:“确实挺像小鸡仔的。” 沈流萤伏在长情肩上,忍不住笑了,然后对着长情的耳畔小声道:“我说呆货,你眼睛没问题吧,人家那是小麻雀,虽然……看起来是挺像小鸡仔的。” 还是说小声些,不然那只小麻雀又该跳脚了。 长情似乎真的没看出来褐羽是一只麻雀而非一只小鸡仔,是以他又顿下脚步,重新转头看向此刻被卫风抓在手里的小麻雀,很是认真地口吻道:“似乎的确是一只麻雀。” 小麻雀被打击得不行,一时间激动得竟是忘了这才离开望云观没多久,还在处处都是诛妖阵法及屏障的云梦山上,大张开喙怒道:“我是雀族雀族雀族!才不是什么小鸡仔!” “就是就是,人家就是一只小鸡仔,才不是什么雀族!”卫风在一旁认真的附和道。 小麻雀本是要肯定一下卫风说的话,可他才要说话,才发现卫风说的跟他不一样,他可是认真地在嘲笑它呢! “人类!死人类!你居然敢嘲笑我们雀族!我要跟你拼了!”小麻雀挣扎要从卫风手心里把自己的小翅膀挣出来,可卫风的手将它抓得紧,饶是它用尽了力气,也没法将翅膀挣出来,只能用尖尖的喙猛啄卫风的手背,一边恶狠狠道,“放开我,放开我!” 自听到小麻雀出声的那一瞬开始,长情的眼眸便变得深邃,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正气鼓鼓啄着卫风手背的小麻雀,少顷,只听他声音沉沉地问道:“雀族……从妖界而来的雀族?” 这只小麻雀身上的妖气与他、萤儿的三嫂以及草药身上的妖气皆不一样,不是这个人世的味道。 小麻雀正要再啄上卫风手背的动作陡然一定,只见它不再挣扎,而是缓缓抬起头,定定看着长情,片刻后,才又见得他倏地垂下头。 这一次,它不再是啄向卫风的手背,而竟是恭恭敬敬道:“妖界破印军雀族褐羽,见过殿下!” 长情瞳孔蓦地一缩。 妖界……破印军…… 卫风亦是突地怔住,怔怔地看着长情,极为不可置信道:“殿下……?小馍馍你——” “下山了说吧。”长情没有多说什么,亦什么都没有再问,而是转了身继续往山下方向走,“此处不宜久留。” 他的脚步比方才停下前快了许多,沈流萤伏在他背上,瞧着身旁的林木匆匆往后疾掠,可见长情的速度有多快,可见他有多迫切地想将方才的问题继续。 沈流萤双手环在他身前,下巴搭在他肩上,脸贴着他的脸,手指绕着他乌黑柔顺的长发,声音轻轻柔柔,“小麻雀不是卫风的,而是找到的我,道是我身上有你娘亲的味道,循着这个味道找到我的。” “呆货……”沈流萤将长情的脖子抱得稍紧些,微微侧了头,让自己的唇贴在长情的脸颊上,就这么贴着他的脸颊,轻声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将来如何,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我不会离开萤儿的。”长情微微低下头,轻轻咬住了沈流萤绕着他长发的手指,要唇瓣贴着吻着,肯定道,“无论发生何事。” 沈流萤忽然不讲理地将长情的脸掰向她这一侧,嘴对着他的唇便用力印了上去,丝毫不管卫风和秋容还跟在后边。 不过也仅是用力亲了长情的嘴一口而已,沈流萤很快便又将他的脸松开,将他的脖子抱得更紧,“我知道。” 她知道她的呆货是不会离开她的,可这个天下,就要变了。 他们会将上古封印尽数解开,届时妖界大门大开,身为妖帝后人的他,势必要回到妖界去的。 而她是人,与人世有着七千年仇恨的妖族又怎会接受她这样一个人类在他身边? 虽然沈流萤想的无错,可有一个问题她忘了。 这个问题,此刻就在长情心中。 他既非人亦非妖,人世容不下他,妖界可又会容得下他? 从方才那小麻雀的眼睛里他就已看得出来,它对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血液的他,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地低头,不过是他身体另一半的妖帝后人的骨血也是铁铮铮的事实,只怕它纵是死,也绝不会朝他垂首。 * 马车行驶得很慢,只因长情怕颠着了沈流萤。 卫风独自骑着马跟在马车一侧,他面色沉沉,如何也想不到长情竟是上古妖帝之后,那个被车裂后分别封印于人世各地的上古妖帝。 长情与卫风之间,相互没有秘密,长情唯一没有告诉卫风的,便是他身体里的另一半血液,上古妖帝后人之血。 并非他信不过卫风,而是他不想卫风为他劳心费神而已。 可有些事情,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弄人,让小馍馍生来便为于世不容的半妖便罢,如今他身体里的这一半妖血,竟还是上古妖帝后人之血。 且莫说世人绝不会接受半妖的小馍馍,那妖界呢?妖界又怎么接受得了身体里流着一般人类骨血的他?纵是妖帝后人又如何,纵是他拼了命也要解开这人世的上古封印又如何?如此也改变不了他一半为人一半为妖的事实。 可小馍馍却终究是妖帝后人,妖族既然已经来到人世,就势必会找到他,找到后是会对他臣服还是与他为敌? 卫风不知答案,他了解人心人性,可他却不了解妖,他不知妖族可也是像人类的心这般,最凉薄,也最是可怕。 也不知老头儿是否知道小馍馍是妖帝后人的事。 卫风的眉心拧得紧紧的,他的眼睛看着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 远方,还有他要处理的国事,有需要他来稳定的千千万万户人家,还有等着他兑现承诺的女人与孩子。 届时,这个天下会变成什么样? 小麻雀在马车里呆了许久许久,也不知过了多久,它才从车帘后边挤了出来,绕着马车扑棱翅膀飞了一遭,而后竟又落到了卫风肩上来,可明明这儿早已不是云梦山上。 卫风没有将它撵走,就任它搁在自己肩上。 卫风忽然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马儿吃痛,撒蹄直往前冲。 小麻雀依旧稳稳地站在他肩上不动。 卫风驾着马跑出和后边长情的马车拉开老长一段距离后他才缓缓走马,漫不经心似的问小麻雀道:“你们妖族,恨极了人类吧?” “嗯。”小麻雀想也不想,道得肯定。 “小馍馍是半妖。”卫风又道。 他的话不多,却已足够小麻雀听得明白。 小麻雀不说话,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卫风默了默,又问道:“你们能接受得了他?” “我不知道。”小麻雀很诚心地回答了卫风的问题,没有欺骗亦没有撒谎,而是确定地告诉卫风他心中的答案,似乎这短短几天时间的相处,它已经将卫风当成了朋友,尽管卫风是一个人类。 卫风没有再说什么,却是听小麻雀又道:“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接受身为半妖的殿下,但我知道,我们妖族的心和你们人类的心,不一样。” 卫风微微一怔,而后笑了,忽然间笑得很是开心的模样,朗声道:“是啊,说的对,你们的心和我们的心不一样,事情当如何便如何,我又何须多想些什么。” 小麻雀不懂卫风为何突然笑,是以它道:“你们人类,很奇怪。” 卫风不否认,反是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人类总是很奇怪的。” 若是不奇怪的话,又怎会对没有危险可言的妖界赶尽杀绝。 * 马车里,沈流萤坐在长情腿上,偎在他怀里,揪着他的头发一圈一圈绕在自己手上,眉心微拧,一脸认真道:“小麻雀似是不相信你。” 343、萤儿的声音不能让别人听了去 许是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在马车上颠簸的缘故,又或许是这些日子心弦总是紧绷着的缘故,尽管肚子已经三个多月大,可沈流萤却害喜得比之前要厉害,而且是厉害得多,有时候便是喝一口水都会想吐,不过短短五天时间,她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 偏生沈流萤说什么都不肯留在回京路上的某个镇子休养休养再上路,偏要长情带她回家不可,长情担心马车行在路上将她颠着了,又心疼她的情况,却又只能依着她一直让秋容赶路,真真是让他心急如焚,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将她搂在怀里安抚或是替她疼,一心是完完全全地系在了沈流萤身上,哪里还有心思想些什么别的事情。 卫风从云梦山下来后便先打马回京,毕竟有长情自己保护他的媳妇儿,根本就不再需要他这个外人。 小麻雀褐羽也不知飞到哪儿去了,许是找他的同伴去了,沈流萤自己难受得慌,也没有心去管小麻雀到底到哪儿去了。 秋容的驾车技术很老练,即便是在坑洼不平的路上,他也有本事将马车驶得平稳,因着这般,才不至于沈流萤难受上再加难受。 此时沈流萤正侧躺在马车里铺着的柔软蚕丝绢被上,因为担心她蜷着腿躺在不舒服,长情命秋容将马车里的小榻给撤了,再在路过的镇子上买来数张软褥子,一层又一层地铺在马车车板上,最上边一层则是铺上即便夏天睡着也会有些微软滑凉意的蚕丝绢被。 长情这会儿也躺在蚕丝绢被上,就在沈流萤对面,以臂给她做枕,将她拥在怀里。 马车里安静极了,只闻车辙滚匝的声音,沈流萤眼睑轻闭,鼻翼轻闪,鼻息均匀,显然睡得安然舒服的模样。 前边她是好不容易在方才经过的镇子吃下了小半碗肉糜粥,才吃完稍一会儿便觉很是困倦,长情完全不顾周遭人看他的眼神,将沈流萤拦腰打横一抱,便将她抱到了马车上放她躺下,沈流萤则是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他心知这是他的萤儿要他陪着她一块儿睡,他虽无倦意,却也依着她,搂着她躺下了。 沈流萤窝在长情怀里,加上马车轻轻摇晃,没一会儿她便睡着了去。 长情搂着她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上一动便会吵醒他这几日来因为孕吐都不能睡个完全好觉的小媳妇儿。 也不知是不是稍微吃了些肉糜粥下肚没有吐出来的缘故,沈流萤这一觉睡得很安稳,竟是睡了整整一个半时辰还未醒来,甚至睡得更加香甜,以致她的嘴角竟是微微流出了涎水来,就像一只在梦里偷着腥了的小母猫。 长情端详着沈流萤的睡颜,看着她嘴角流出了莹亮涎水,不由轻轻抬起手,动作柔柔地替她擦拭掉了嘴角的涎水。 长情本是要收回手,可他的指尖碰上了沈流萤嘴角柔软的肌肤似就收不回手了,是以只见他将指尖轻轻慢慢地抚过她的唇瓣。 长情指腹粗粝,摩擦过沈流萤娇嫩的唇瓣似是让她觉着不舒服,便见睡梦中的她轻轻咂了咂嘴,然她这一咂嘴时舌尖轻碰上了长情还轻压在她唇瓣上不舍拿开的手指,舌尖碰到长情的手指后她还舔了舔唇像是在藏他指尖的味道似的,最后竟是张开嘴,将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还一边用牙齿轻轻啃咬。 长情微微一怔,敢情这个小女人是将他的手指当成了什么好吃的? 长情要将手指从沈流萤嘴里拿出来,谁知她却在这时将他的手指咬得用力也含得用力,一副“我就是不松嘴,谁也别想和我抢”的模样。 “……”萤儿这是做了什么梦,他的手指就有这么好吃? 可下一瞬,沈流萤一脸嫌弃似的将他的手指给吐了出来,尤闭着眼还不忘“呸呸”两声。 长情只觉沈流萤这副模样有趣得紧,真想钻入她的梦中看看他的小女人究竟是梦到了什么,且看着她樱红的小嘴,看着看着便想要将其含到嘴里来品尝。 但终究是怕吵着了她难得的好眠,长情只能忍住心中泛起的这小小情潮,而后将手贴到了沈流萤凸起的小腹上。 长情的手本只是轻覆在沈流萤凸起的小腹上而已,但渐渐的,他的手顺着她微圆的肚子慢慢摩挲起来。 这是萤儿给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不知会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不知会长得像萤儿还是像他? 想到这三个小生命,长情的眼神变得很柔软。 “在想什么,嗯?” 长情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几乎贴到下眼睑上,他在注视着沈流萤的肚子,未有注意到沈流萤慢慢睁开了眼,此时正慵慵懒懒地盯着他看,将手贴到了他脸颊上来,懒洋洋地问道。 长情抬眸,还未及回答,沈流萤的唇便先覆到了他唇上来,将腿扣到他身上,像八爪鱼一般巴着他,吃他的唇更像是吃什么好吃的糕饼似的,吮啃够了才松嘴,还将从嘴角流出的涎水蹭到长情颈窝里,然后又抬起头在他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偏偏又故意嫌弃道:“不好吃。” 一睁眼便如此热情的沈流萤让长情有些回不过神,心中却又欢喜不已,只听他道:“不好吃,萤儿方才还吃得那般有味,萤儿定是口是心非。” “不好吃是一回事,我喜不喜欢吃又是一回事。”沈流萤搂着长情的脖子,笑盈盈的,眉眼弯如月牙儿,“我就是喜欢吃啊。” 她真是喜欢极了不管何时睡一觉醒来睁眼时便能看到这个看起来呆呆傻傻却又俊得不得了的呆货。 “萤儿老勾引我,我会忍不住想要吃了萤儿的。”他的吃,可与萤儿吃吃他的嘴不一样。 但如今萤儿挺着肚子,虽说能够轻轻的,可他还是担心会伤了萤儿和孩子,能忍的不能忍的都一并要忍着。 “我才没有勾引你,我就是想要亲亲你而已。”沈流萤可不管长情会不会憋得难受,只是笑,将小手覆向还贴在她肚子上的长情的手背,又问了一遍方才问过的话,“我的大呆兔,在想什么?” “在想孩子们什么时候才会从萤儿肚子里出来。”长情神情很认真,“这般的话,萤儿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沈流萤眨眨眼,“那换你来生好不好?” 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的眼睛,只听沈流萤又道:“现在就这么辛苦了,要是他们再长两个月,肯定会更辛苦的,我还听说,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特别特别的疼。” 沈流萤连续用了三个“特别”,同时还做出紧张害怕的神情,可见生孩子的确是一件非常疼的事情。 长情还是只盯着她看,不说话。 沈流萤不乐意了,踢了踢他,正要再逗他时,只听他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问道:“那我要怎么帮萤儿生?” 沈流萤看着长情认真的呆样,微微一怔。 敢情这个呆货方才一声不吭是在想换他来生的话是怎么样来生。 “噗……”沈流萤终是被长情的呆萌傻样逗得笑出了声,将他抱得更紧,“逗你呢傻兔子!” 沈流萤说着,在长情的鼻尖轻轻咬了一下,“说了换你来生你就当真了啊?你一个大男人怎么生?你连装孩子的肚子都没有。” “我只是不想让萤儿辛苦不想让萤儿疼。”长情轻轻捧住了沈流萤的脸,道得轻柔。 沈流萤与长情鼻尖抵着鼻尖,搂着他的脖子,娇娇笑道:“有你这只傻兔子这么来疼着我,我很愿意受这份苦的,这可是我们的小兔子呢。” 长情闷不吭声,只是抚着沈流萤因为这几日强烈的孕吐而微微往下凹陷的脸颊,萤儿再照这么受苦下去,他没有办法接受。 沈流萤知道长情心中在想些什么,知道他很心疼她,恨不得帮她把所有的苦都吃了,是以她微微歪了歪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口,道:“回了家住得舒心了,我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你可不许因此嫌弃我们的小兔子。” “他们要是再让萤儿受苦,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沈流萤微微挑眉。 “我就打他们屁股。”长情道得认真。 却是逗得沈流萤笑得更开心,“呆货,傻兔子!这不该怪孩子,这全该怪你好吧,是你一次往我肚子里装三只小兔子的。” 长情又不吭声了。 沈流萤有时候觉得,她嫁了一个万事不需要她劳心的好相公,有时候她又觉得,她是养了一个大孩子在身边。 就像现在这样,这只不说话的兔大爷就像一个觉得自己犯了错心里闷闷不乐的大孩子,可是要好好哄着才行。 好在她喜欢哄这个大孩子。 怎么哄才好呢? “呆货啊,我觉得有些热,你帮我把外裳脱了好不好?”沈流萤长发垂在肩上脖子上,加上如今的日子已将近盛夏,马车空间不大,她身下还垫在不合时节的一层又一层褥子,且和浑身热量充足的男人紧挨在一块儿,醒来没一会儿的她额上便沁出了薄薄的细汗,脖子上亦然,使得她的细碎发丝黏在了额上脖子上,她是真的有些热。 因着在马车里歇息,沈流萤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虽然她额上脖子上已出了细细的薄汗,可长情还是担心她会着凉,遂道:“萤儿还是莫脱了,以免着凉,我不抱着萤儿了便是。” “不要。”沈流萤将才从长情身上撤下来的腿又缠到他腿上,想也不想就拒绝道,“我就要你抱着我。” “你帮我把衣裳脱了,你抱着我,我就不会着凉了不是?” 长情默了默,道:“那我就替萤儿将衣裳系带解开,衣裳就莫脱了,敞着也可以凉快不少。” “也好。”沈流萤点点头,抱着长情的脖子像个娇气的小姑娘,“那你帮我解开衣裳系带。” 然后,沈流萤看着长情指骨分明的修长手指挑开了她的衣裳系带,衣裳细软,系带方一解开便朝两侧撇开,露出她穿在里边的嫩绿色亵衣。 长情赶紧抬起眼睑,不再多看沈流萤的亵衣一眼,甚至将她从自己身前稍稍推开了些,以免自己想了不当想的事情。 谁知沈流萤却是忽地将自己整个人都贴到了长情身上来,甚至还在他胸膛上蹭了蹭,笑着道:“凉快了不少。” 可沈流萤是凉快了,长情却觉自己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就因为沈流萤在他胸膛上的磨蹭,蹭得他身体里突地燃起了小火苗。 偏偏沈流萤软软的鼻息就拂在他胸膛上,让他觉得他身体里的小火苗一点点变大,遂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了会将这小火苗霍地燃成大火,扑不灭浇不熄的大火。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沈流萤细声道:“呆货,我口有些渴,我想喝些水。” “我给萤儿拿水来。”长情亲亲沈流萤的额头,坐起身伸了手去拿放在里边角落的牛皮水囊,一边将囊塞拔出来一边道,“水是凉的,只能委屈萤儿将就了。” 长情转过身来时发现沈流萤还懒洋洋地躺着不动,只是一副慵懒模样地看着他而已,他便将手绕到她脖子下,揽住她的肩,边将她扶起来边道:“我扶萤儿起来喝些水。” 而就当长情揽住沈流萤的肩将她扶起来时,他拿着牛皮水囊的手蓦地一抖,身子也倏地僵住,双眼定定看着沈流萤的身子,目光仿佛胶在了上边。 只因沈流萤身上那嫩绿色的丝滑亵衣此时从她微微坐起的身子上滑落了下来!落在她的小腹上! 可她似乎没有察觉,见着长情愣愣的没有将水递过来给她,不由唤他道:“呆货?” 长情这才猛地回过神,将水囊凑到了沈流萤嘴边,可心猿意马的他让沈流萤呛到了,令她直咳嗽起来。 沈流萤的咳嗽声让长情赶紧扔了水囊来为她擦掉咳出来的流到下巴及身上的水。 当他的手着急地擦过沈流萤胸前时,沈流萤“呀”了一声,他才陡然想起来沈流萤身上的亵衣已经滑落,而他的手方才擦过的地方—— 长情的目光这会儿是真的胶在沈流萤身上移也移不开了,喉头猛地动了一动。 沈流萤见他一副已然红了眼的模样,吃吃一笑,软若无骨的柔荑又攀上了他的肩他的脖子,弓起身凑近他的嘴角,边吃吃地笑着边轻轻道:“呆货,你快变成一只着急得红眼兔子了。” “萤儿……”长情的喉头又猛地动了一次,只觉口干舌燥,“我快要忍不住了,我轻轻的,很轻很轻的,不会让萤儿难受的,可不可以?” 长情正努力控制着自己身体里想要贲张的冲动。 沈流萤双颊微红,巧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瞬,长情竟冲动得一时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将沈流萤的裤子给扯得撕裂开了。 马车此时正行驶过一个颇为热闹的小镇,正驶过小镇里颇为热闹的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 路很平,并不颠簸,可马车这会儿却摇晃得有那么些微厉害。 好在只是些微而已,且路旁小贩的吆喝声及路人说话的声音还有车辙滚动的辘轳声正正好盖过马车里的轻吟声。 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正和他的母亲从马车旁经过,只见小童突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马车,一边扯他母亲的衣袖道:“娘亲娘亲,我刚刚听到马车里有姐姐在哭,好大声的呢!” 他母亲赶紧将他拉走,斥他道:“别胡说,好好的马车里怎么会有姐姐在哭,走了。” 小童不服气,扁了嘴,“可我真的是听到有姐姐在哭嘛!” 马车里,长情此时正用手轻轻捂住了沈流萤的嘴,面上竟是闪过轻轻一笑,从后咬着沈流萤的耳廓道:“正经过镇子呢,萤儿小声着些,萤儿的声音怎能让旁人听了去。” 马车里时高时低呜呜咽咽的呻吟声的确像是“姐姐在哭”。 外边驾辕上的秋容一脸苦闷,爷,秋容可是一直在听着呢。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晚了,实在是因为昨天太困太困了,码不出来,所以早上就没能更新,只能下班回来饭都不及吃就先码码码! 然后,一不小心就开了个小船,抠鼻,要不要把这个小船开成隐藏的福利大船,姑娘们说吧 344、洞房是个什么样儿的?【一更】 云梦山离京城不算远,可马车却在路上行了整整六日。 马车入了京城,却不是驶向城东莫府方向,而是往城西沈府方向去,即便沈流萤什么都没有说,长情却很清楚她的小媳妇儿想回娘家,只有见到了她的哥哥们安安好好的,她才会觉得安心。 而马车离京城愈近,沈流萤似就愈少难受一些,很快便能到家了,她自然是高兴。 人一旦心情好,即便是身有重疾之人,也会觉得没那么痛苦没那么难受。 “呆货,都说嫁了人的女子不能总往娘家跑,夫家会生气的,你怎么倒自己把我送回娘亲去?”沈流萤坐在长情腿上,环着他的脖子,脑袋微歪,笑盈盈地问,“你不生气么?” “我不生气。”长情一手揽着沈流萤的肩,一手抚着她的小腹,“萤儿想回娘家便回,莫府没这么多规矩。” “那爹会不会觉得我不懂道理?”沈流萤又问。 “不会。”长情的回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为什么?”沈流萤眨眨眼,“你又不是爹,你怎么知道爹心里怎么想的。” “是爹让我多带萤儿回娘家走走的,以免萤儿在莫府住得闷。”长情道。 沈流萤忽然抱紧长情的脖子,笑得开心道:“呆货,爹怎么能这么好?嗯……也是,爹要是不这么好的话,又怎么会把你教养得这么好。” 沈流萤说完,在长情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同时听得驾车的秋容道:“爷,夫人,沈府到了。” 沈流萤当即“哗啦”一声撩开了车窗帘,瞧着外边她再熟悉不过的沈府大门,高兴地从长情腿上离开就要掀开车帘下车去。 “萤儿莫急,待我先下马车。”长情握住沈流萤伸出去要掀开车帘的手,秋容此时从外边将车帘掀开,长情率先下了马车,然后朝沈流萤伸出手来,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长情这般亲昵的举动,真真是对旁人对路人视若无睹,且他将沈流萤抱下马车后并非将她放下来,就这么直直将她抱进了沈府里。 秋容觉得,他再看着他家爷和夫人这么如胶似漆下去,他会受内伤,而且还是非常重的内伤! 而长情才抱着沈流萤绕过沈府门后的影壁,便见着正要出门去的管家十四大叔,还未待十四大叔瞧见她,她便先高兴地唤他道:“十四大叔!” 本是低着头在想着什么的十四大叔一抬头,便见着被长情抱在怀里的沈流萤,先是一怔,然后笑呵呵道:“小姐回来啦?姑爷陪小姐一块儿回来啊?” 沈流萤赶紧杵杵长情,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长情非但不放,反是一脸认真道:“萤儿身子不适,我抱着萤儿便好。” “……” “呵呵呵,姑爷这般疼爱小姐,真好真好。”十四大叔没有投以长情异样的目光,反正在沈府下人眼中,他们的这个姑爷傻里傻气的,光天化日的这么亲昵虽然不妥,但这事儿放到他身上沈府中人便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十四大叔亦如此。 只听十四大叔又道:“那小姐就让姑爷陪着你啊,我这还要急着出去采办些东西,大公子可是交代了,二公子的婚事要办得体面些。” “十四大叔你说什么!?”沈流萤一脸震惊,“我二哥和我二嫂就要成婚了!?” “小姐还不知道!?”十四大叔也很诧异,“大公子说,待到小姐和姑爷回来,就要给二公子办喜事了,府上这些日子可都开始布置了,后日可就是二公子大喜的日子了啊!” “哎?小姐和姑爷人呢?”十四大叔说完话,发现本是站在他面前的长情和沈流萤不见了,只一个眨眼,他们便跑得不见了影儿。 沈流萤在长情怀里,长情带着她去找沈澜清,她面上除了激动便是兴奋,哪里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模样。 她怎么能忘了二哥大喜的日子!好在赶回来了! * 沈流萤没有见着沈澜清,她只见着越温婉。 “流萤,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沈澜清了,你说他是不是后悔了不想娶我,所以逃跑了?”越温婉那张不管何时瞧着都似不知苦闷般的俏颜此时微微蹙着眉,颇显愁闷的模样。 “二哥他就算想逃跑,也要他有这个胆子才行,他要是敢逃婚,大哥只怕要和他断了兄弟关系了。”沈流萤一点不紧张不担忧,反是轻轻笑了起来,道,“依我看啊,二哥他是紧张,所以躲着不见你,不知躲哪儿喝酒去了。” “三弟也是这么说的。”越温婉眉心未舒,“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安心,见不到他,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沈流萤笑嘻嘻地用手肘杵杵越温婉,挑挑眉问她道:“哎呀,二嫂这是想二哥啦?” 越温婉不赧,反是笑了起来,爽气承认道:“好像是的。” “二嫂你放心,二哥既然说了要娶你,就不会食言,更不会临阵脱逃的。”沈流萤安慰越温婉道,“你若是觉得不放心,我让我相公去帮你把二哥揪回来?” 沈流萤说完,就要唤站在外边小院里没有进屋里来的长情,越温婉却在这时打住了她,道:“不用了流萤,不用把他找回来,我知道他不会逃的,我就是自己准备嫁人了,有些紧张想得有些多了而已。” “二嫂你也会紧张?”沈流萤一脸好奇。 越温婉笑了,“流萤看着我像是不会紧张的人啊?” “除了二哥性命有危那会儿,我还真没见二嫂紧张过。”沈流萤实话实说。 “呵呵……”越温婉笑出了声,很是爽朗的模样,“是人都会有紧张的时候,在乎了就紧张了,我快要和沈澜清成婚了,紧张也是在所难免的啊,流萤你说是不是?” “二嫂说的有道理。”沈流萤又用手肘杵杵越温婉,贼兮兮地笑,“二哥终于要娶了二嫂了,我相信以二嫂的本事,一定能将二哥吃得死死的。” 越温婉又笑,而后扳住沈流萤的肩,附到她耳畔小声地问道:“流萤,我问你啊,你和你相公洞房是个什么样儿的?” 沈流萤非但没有脸红,反是笑越温婉道:“二嫂你就在想着和我二哥洞房啦?” “昨天有婆子来和我说了一整天的礼仪规矩,我听得晕了吧唧的,也不知记得对不对,所以问问你。”越温婉道。 “二嫂的这个问题啊,还是洞房那夜再自己问我二哥好了。”沈流萤一本正经地拍拍越温婉的肩,“你放心,我二哥不会连这都不懂的。” 敢情二嫂虽是个江湖女子,却对这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嘿嘿嘿,正好,不懂的才好治二哥。 “成吧,等我见他了好好问问他。”越温婉点了点头,很是相信沈流萤的话。 而后,只见她将沈流萤上下打量了一遍,关切道:“流萤你好像瘦了些?肚子似乎大了不少?” 沈流萤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到小腹上,点点头,“嗯,足了三个月,这肚子就好像蹭蹭地长,这些日子我吐得有些厉害,吃不下什么太多的东西,就瘦了些。” “那你相公有好好照顾你吧?” “当然。” “这小段时日没见你回沈府来,可是搁家里好好养胎了?” “嗯。”沈流萤撒了谎,“因为不舒服,走走都觉难受,便在莫府好生呆着了。” 看来二哥他们不知道她到云梦山跑了一趟,不知道也好,以免又要遭大哥的念叨。 “对了二嫂。”沈流萤忽然抓住越温婉的手,压低音量小声问道,“这几日我没回来,可有像前几日那样的人来咱府上找麻烦?” “没有。”越温婉知道沈流萤想知道的是什么,“三弟和若源都好好的,没事,我和沈澜清每日都注意着呢,你放心。” “而且有人在暗中保护沈府,流萤可知是什么人?” 沈流萤默了默,显然是在思忖,然后道:“我相公的朋友。” 不用多想,沈流萤便知道这定是卫风所为。 卫风对小姝所做的事情虽然混账至极,可他对他这个小师兄所做的一切却是真真是让人没话说。 * 沈流萤从越温婉那儿离开后便去找了沈望舒。 沈望舒如今是搬到了沈澜清隔壁屋来住,原因是沈澜清不让他再住在他的小院里,道是那儿死过人浸过血,脏,不适合他的小望舒住,甚至亲自替沈望舒将细软搬到他隔壁屋来。 沈望舒拗不过他,只好听他的。 沈流萤见到沈望舒时,他正坐在院中阴凉下用红绫编着花儿,道是二哥非要他来编这些红花不可,说是什么小望舒给他编的才有味道。 沈望舒见到沈流萤时自是看得出她受了些,难免心疼,赶紧挪了凳子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若非沈流萤说是自己吐得难受,只怕温和的沈望舒都要动起怒来,只想着是长情苛待了他的宝贝小萤才使得她怀着身子非但没有胖,反是变瘦了。 “三哥,大哥不在家是吧?”沈流萤坐在沈望舒身旁,抱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肩上。 她想到了她在暗之幽境里看到的幻象,想到了沈望舒当时冷冰冰的模样,她非但不紧张,但是笑得开心。 她如今是真真切切的拥有家人,三哥知道她不是他真正的小萤,却也将她视作了小萤,他宝贝的小萤。 这些,不是她抢来的也不是她霸占来的,是她来到这个世上得到的礼物,是沈流萤心甘情愿给她的福气。 “大哥到外边谈生意去了,小萤回来的次日便去了,而今还未归,最迟明日便会回来了,后日可就是二哥的大喜日子了。”沈望舒浅笑着,手上编花的动作并未停,“怎么了,小萤可是想念大哥了?” “想是想啊,不过大哥这会儿不在家是最好不过的,不然他要是看见我瘦了,定该教训那个呆货了。”沈流萤嘿嘿笑着。 “小萤可真是心疼你那相公,大哥说说些都不成了?”沈望舒笑得温柔。 “不成。”沈流萤道得斩钉截铁,“他又没犯错,而且他那么好,才不给大哥教训。” “看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老话说得倒也无错,我们小萤而今可是胳膊肘都拐到了夫家身上去了。”沈望舒逗沈流萤道,同时用手里的红绫编花挠了挠沈流萤的鼻尖。 “才不是,我的胳膊肘还在咱们家里的呢!”沈流萤笑着推开沈望舒的手,“不过我可不能让大哥老是数呆货的不是啊,我觉得大哥就是对他心存意见,哼!” “胡言。”沈望舒用手指点点沈流萤的鼻尖,“大哥不过是怕小萤受了委屈而已。” 沈流萤又和沈望舒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发现没见着清幽,遂问道:“三哥,怎么不见清幽?” 沈望舒笑得轻柔,“大哥出门谈生意,身旁没个人照料不行,我让清幽随着去了。” 沈流萤念叨:“那大哥以前出门谈生意身旁也没人照料啊。” 沈望舒只笑不语。 此时此刻,沈望舒那不再居住的小院里。 沈流萤这些日子没有见到的小麻雀这会儿出现在这小院里,正用爪子去踩墙角一株颜色青绿却又不知是什么属种的植物,一边踩一边小声骂道:“死草药!赶紧地出来!” ------题外话------ 哦呵呵呵~二哥要成婚了! 二更在晚上,时间不定,姑娘们十点以后来看吧~ 345、为印而生,为印而活【二更】 “谁!谁在乱揪我的头发!”草药说话了,只见那青绿色的不知名之物忽地就变成了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孩童,坐在墙角的泥地上,头上正踩着一只灰褐色的小麻雀。 不是草药灵妖小若源还能是谁? 只见小若源边嚷嚷边抬起小手扑扇正拿爪子踩着他脑袋的小麻雀,“走开走开走开!不然我告诉大坏坏你欺负我!让大坏坏来打你!” “哟,大坏坏是谁啊?”尽管小若源的手不断扑扇,却一丁点都没有碰到小麻雀,小麻雀从他头顶飞到他眼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 小若源则是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在眼前不断扑扇着翅膀的小麻雀,震惊得一时间连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竟是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是——” “为印而生,为印而活。”小麻雀落到一旁的花株上,声音沉沉,字字铿锵道。 “破印军!”小若源惊呼,小小的脸上跳跃着浓浓的惊喜。 “看来你还没有忘记你是妖界子民。”小麻雀音量压得很低,低到只有小若源能听到,“我没有想到你没在公主身边竟能在人世活到现在。” 小若源很震惊,“你,你怎么知道我和公主走散了?” 小麻雀声音沉沉,“我见过殿下和他的妻子了。” “殿下……和他的妻子?”小若源喃喃,而后惊道,“小坏坏和小坏坏相公!” 小麻雀目光亦是沉沉,“我需要你将你知道的关于这个人世的一切,以及……关于你所知道的殿下的一切,告诉我。” “只是不知……”小麻雀将小若源打量了一遍,声音竟是有些冷道,“你的心,是否还向着妖界?” 这颗草药身上的味道,人类的味道很浓,若非和人类亲近和人类要好,身上是绝不可能沾染上人类的味道的。 小若源小小的身子倏地一抖,而后见着他眼神坚毅,语气更是坚毅道:“我的心,永远向着妖界!我是妖界的子民!” 小麻雀并未怀疑小若源所说,因为妖与人不一样,妖没有叵测的心,所以妖从不说谎言。 只听小麻雀四下望了望,又问道:“此处可方便说话?若是不方便,便换个地方。” “这儿很安全。”小若源道,“不会有人来的,我会把我这百年来所了解到的人类及人世都告诉你。” 小麻雀点点头,从花株上飞到了小若源肩上,这般的话他们说话的声音便能更低些,毕竟这儿是人世,必须处处并且时刻警醒着。 “将军也到人世来了。”既是相信了小若源,小麻雀便很是坦诚。 “将军……”小若源震惊不已,“破印将军!?” “是,除了将军,还有我们破印军五十弟兄!” “真……真的吗!?”小若源激动不已,惊喜不已。” “嗯。”小麻雀又点点头,“但与你通过封印时和公主走散了一样,我们分散了,不过破印军为着这一天这一情况已不知训练了多少几千回,很快我们便能与将军汇合,届时——” “届时只要用得到我若源,我一定义不容辞!”小若源那张永远脱不了稚气的小脸上此时除了坚毅便是决绝,似乎就算让他献出他这活了一千年的命,他也毫不犹豫。 小麻雀笑了,扑扇着翅膀,“以前总觉得公主养了一颗没用的草药,看来不是,是我以前想错了你,实在惭愧,初次见面,我叫褐羽。” 小麻雀说完,朝小若源伸出了小翅膀。 小若源先是一怔,而后也笑了,将小手握成拳头,和小麻雀的翅膀碰在一起,道:“我叫若源,日后还请多指教。” 就这么,这两个小东西坐在这院子的墙角里,说了许久许久的话,从白日到黑夜,忘了饥饿,也忘了时辰。 说着说着,只听小若源道了一句:“想要破除封印,必须倚仗小坏坏和她相公的力量,也就是沈流萤和殿下的力量,封印之所以突然之间裂开前所未有的宽大罅隙,你们之所以能有数十人从封印罅隙来到人世,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是因为小坏坏和殿下。” “殿下乃上古妖帝后人,体内又有公主的妖元,力量自是不必说,只不过被体内的三帝血印压制了而已,而小坏坏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却又异常强大的力量。” 此时的小若源,沉稳冷静得像一个老者,哪里还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谁说他是弱不堪言什么都不知的无能草药? * 回了京城回了莫府的沈流萤终于能舒舒服服地洗了身子,再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椅子上让绿草喂她吃宵夜,懒洋洋的,一副享受的模样。 长情这会儿泡过澡正走进屋里来,绿草也正好伺候完沈流萤吃宵夜,遂端了盘子离开屋子,出了屋发现秋容还一动不动地在屋外杵着,不由有些嫌弃他道:“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秋容一副“你蠢我也傻啊?”的神情看了绿草一眼,也是嫌弃道:“我在这儿你说还能干什么?自然是保护夫人了。” 绿草将秋容上下打量了一遍,更嫌弃道:“姑爷已经进屋了,还需要你保护我们小姐?而且过一会儿我们小姐和姑爷就要睡觉了,你说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啊?有没有点眼力劲儿啊?” 秋容微微一怔,这说得……好像也是,他杵在这儿,待会儿岂不是又要听到夫人“哭”的声音? 这般一想,秋容赶紧转过身,要对屋里的长情禀告什么。 绿草见状,立刻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瞪着他小声且着急道:“你退下就退下了呗,还禀告什么啊,你不在这儿候着姑爷又不是睡不着,你这会儿别打扰姑爷和小姐才是。” ……这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绿草白了秋容一眼,“你这么笨,姑爷是怎么忍得了的?” “……” 绿草说完,端着盘子走了,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看向秋容,像是想了好一会儿才对他小声道:“厨房有夜宵,你要不要去吃一些?” 绿草话还没说完,秋容的肚子便“咕——”地响了一声。 秋容心里正想要夸绿草怎么突然这么贤惠对他这么好,谁知却听得绿草又道:“看你整天跟着姑爷东奔西跑的回来了不能好好歇着便也罢,一把年纪了还连个疼你的媳妇儿都没有,可怜可怜你,我前边给小姐煮夜宵的时候多煮了一些,本想倒了的,就给你吃吧。” “……”秋容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说谁一把年纪了还没媳妇儿!?” “说的不就是你?”绿草又将秋容打量了一遍,然后竟是有些同情道,“你这模样,少说也有二十五了吧?二十五还没娶到媳妇儿,不是怪可怜的?” “好了,饿了就去厨房吃东西吧。”绿草说完,也不管秋容将牙齿咬得多响,抬脚就走了。 秋容将牙咬得更响了。 二十五!?这臭丫头居然说他看起来少说二十五了!?他明明才二十!哪里像二十五了!? 秋容愤愤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摸到一脸刺手的胡子。 胡子?刮了试试?说不定刮了就有姑娘瞧上他想要嫁给他了呢? 嘿嘿嘿。 屋子里,沈流萤吃饱后连坐都觉得懒,见着长情朝她走来,便抬起手要他抱,“大兔子,抱我到床上躺着呗,我懒得动。” 长情伸过手来将沈流萤打横抱了起来,却没有将她放到床榻上去,而就这么抱着她在屋里慢慢走而已,道:“萤儿刚吃饱便躺下,不好,我抱着萤儿走走。” 沈流萤笑着搂住他的脖子,“那就到院子里走走怎么样?” “萤儿可有觉难受?” “回了家了,有你这个大宝贝陪着,二哥好事将近,心里开心,不怎么难受了。”沈流萤笑道。 “那我拿件衣裳给萤儿披上,夜里有些凉。” “嗯。”沈流萤点点头。 月色静好,蛐蛐儿躲在草丛中鸣叫。 沈流萤本是笑嘻嘻地逗着长情,说着说着,她忽然问长情道:“呆货,若要对付天枢宫,可棘手?”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要是早上9点没有更新的话就是在下午5点左右啊~ 这几天的章节算是过渡章节,没有什么大起大伏,但是内容还是有的 346、这个仇,非报不可!【一更】 沈流萤一直对天枢宫的事情耿耿于怀,沈望舒小院里发生的事情虽已过去了将近半月,可她却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名自称天枢宫人的蓝衣男子是如何想要取她的性命,想取她的性命便也罢,他甚至想要将三哥的性命也一并取了。 想要伤害她的家人她的三哥,这是她绝不能忍也不想忍的事情,这个仇,她势必要报! 若是不报,定还会有人来伤害她的三哥,她的家人,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家人! 提到天枢宫,长情的手不由自主地抚向沈流萤的脖子,抚向她的咽喉处,那是被蓝衣男子手中利剑刺穿的地方,也是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有如被人刺穿了一剑,窒息般的感觉。 在西原县相思情树下天枢宫取萤儿性命不成,而今又再来,此仇若是不报,他便妄为萤儿的丈夫! 纵是再棘手又如何?纵是那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他也非夷平了不可! “棘手。”长情眸色阴沉,声音更沉,“但我绝不会让萤儿白受这一剑,这个仇,我非报不可。” 沈流萤眨眨眼,“那要怎么做?” “此事不需要萤儿劳心。”长情的手依旧轻轻柔柔地摩挲着沈流萤的脖子,就像那儿还有伤口似的,“我来处理,我若连这杀妻之仇都报不了,我还有何资格做萤儿的相公。” 沈流萤“噗嗤”一笑,“说的好像我已经死了一样。” 长情摩挲着沈流萤脖子的动作更轻,更柔,“若萤儿有墨衣墨裳的力量,我不敢想。” 长情的手有些微颤抖,将沈流萤稍微抱紧了些,又道:“说来是我不好,我不该离开萤儿,当时我若是在,定不会让萤儿受分毫伤害。” “傻兔子,这又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我身边不是?你还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你要是时时刻刻都黏着我这个媳妇儿,那还是男人么?”沈流萤抬手捏捏长情的脸,扬着嘴角浅浅笑着,“我可不希望我的男人时时刻刻寸步不离地跟在我左右,再说了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人,我要是认真起来,可是能让人闻风丧胆的。” “我知道。”长情没有拂开沈流萤将他的脸又捏又扯的手,而是认真道,“萤儿的力量我知道,若非如此,萤儿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去到云梦山找我,只是我身为丈夫却没有在萤儿身边保护好萤儿,总觉亏欠和后怕。”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嗯?”沈流萤将长情的脸使劲往外扯,“都说了不是你的错,你要是再这么说下去,我可生气了啊。” “那就不说了。”长情很老实,惹他这小媳妇儿不开心的话从不多说半句。 “这才乖。”沈流萤当即松了长情的脸颊,改为轻轻揉搓,揉着揉着,忍不住又昂起头啃上他的唇。 长情停下脚步低下头,加深了沈流萤主动的吻,末了长情微微抿了抿唇,轻声道:“萤儿莫要给我点火了,我受不住的。” “就是亲亲你而已,这就受不住了?”沈流萤笑,嘴却是贴着长情的嘴角,未有离开,说完还在他嘴角小猫似的舔上一舔。 “受不住。”长情忍着情动,“萤儿的味道清甜软糯,我受不住。” “你受不住,那你为何总是勾引我想要亲你呢?”沈流萤哼哼声,无赖道。 长情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想出来自己做了什么是勾引这个小女人的,遂不解地问道:“我没有勾引萤儿的。” 他还不想引火自焚。 月华之下,长情一脸呆萌傻的面瘫样沈流萤瞧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将他的脸在自己手心里捏扁搓圆,一边哼哼声道:“还说不勾引我,你这副呆呆傻傻的卖萌样儿就是在勾引我,你知道我可是最受不得你这副傻萌样,总想啃了你。” “……”长情很无辜,“萤儿,我改不了我的脸的。” 况且,他不觉得他的脸有什么呆萌傻的样儿。 “改?我可不许你改。”沈流萤又咬上了长情的唇,鼻尖抵着他的鼻尖,笑得亦娇亦嗔,“我啊,就是爱极了你的这副傻萌样。” “不过话说回来,呆货你要是掀了天枢宫的话,必须带上我,我要亲眼看着它完蛋,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不和你一起那可不行。”沈流萤咬着长情的唇角,道得认真。 “好。” 沈流萤又是对长情的唇啃啊啃。 既是棘手的事情,她便更要和这个呆货在一起,不管面对任何事情,她都要在他身侧。 * 此时此刻,由北溪郡来京的官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夜色中飞驰。 马上无人,驾辕上也无人,马车里的人,竟就任着马儿这么跑。 马车中人,乃官无忧。 他正翘着腿斜倚在马车里一只软枕上,手里掂着一只白玉酒壶,嘴正对着壶嘴,咂咂品着壶中美酒,一边笑吟吟地叹道:“主上这是真打算和天枢宫杠上了,啧啧,八十一座楼随时待命,这是完全不给人活路啊。” “届时不知血会流成什么样的美景呢?”官无忧总是笑着,以致他细长的眼角笑纹深深。 血流成河在他嘴里,不像是人命,而像是一画,美得能让他心醉的画。 他仰起头,将壶中酒一股脑儿往喉间倒,赞道:“好酒,好酒!” 他似是醉了,又似还清醒着。 可他如今活在这世上,醉如何,醒又如何,终不过是一场再无期盼的梦。 突然,奔跑中的马嘶喊一声,前蹄高高扬起,而后竟是停了下来。 官无忧却是连车帘都未掀,只是懒洋洋道:“驹儿啊,停下来做什么,接着跑。” 马不走,只是在原地踢踏着马蹄。 过了好一会儿,官无忧才伸出手,将车帘掀开,“莫不成你是想要我抽你几鞭子才肯走?” 车帘掀开,官无忧才知道马儿为何停下。 因为道路上倒着一个人,倒在血泊里。 而这拉车的马似是通人性,无人拉缰却自己停了下来。 官无忧总是笑着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儿,然后将车帘垂下,道:“继续走,你若不走,你就和他一样倒在这儿。” 马儿立刻扬蹄往前跑。 眼见马儿的前蹄就要在血泊里的人身上重重踩下。 只见地上有黑影一闪,车帘轻动。 当马蹄重重落到地上时,血泊里躺着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可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又怎么可能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这个倒在血泊里的人不是消失,而是换了个地方躺着。 躺在马车上。 可他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却又怎么有力气在转瞬之间爬上奔驰的马车的? 当然不是他自己爬的,而是官无忧将他拎上来的。 官无忧的动作很快,快得扬蹄跑着的马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便已将人拎到了马车上,就在他掀开的车帘重新垂下之前。 他又为何要救这么一个不相识的陌生人? 因为这一幕太熟悉太熟悉了,熟悉得他根本就无法自控。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受伤的人倒在他的马车前,他将她救起。 然后,她就成了他的梦,美好得胜过世间一切的梦。 可最后,梦碎了,即便用尽他的永生,也拼不回来。 连残梦都不是。 官无忧总是笑吟吟的眼中此时没有笑意,他在看他拎上马车来的这个人。 是个女人。 他竟是倏地拧起了眉。 他似乎,陷进了心底最深处的回忆中。 痛苦的回忆。 * 深夜,月隐云层后,藏住了月华。 万物寂寂。 小麻雀扑扇着翅膀到了相思苑来,不过没有靠近沈流萤与长情的卧房,而是停在了院子里的石榴树上,眼睛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卧房方向看。 怎么回事,这卧房里突然有很浓很浓的妖气,殿下身上是不会有这般浓重的妖气的才是。 其中还混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小麻雀很想上前一看究竟,可夜窥人夫妻之事,他实在做不出来,只能心中揣测。 卧房里,长情与沈流萤已入眠,却见他手上的晶玉手珠萤萤有幽光,蓝色的幽光。 他与沈流萤的眉心上各绽出一朵芍药花。 然,沈流萤眉心的芍药为赤红色,长情眉心的芍药则一半幽蓝一半赤红。 他心口的帝王血印似生变化。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五点左右 347、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二更】 沈澜清大婚的前一夜,沈流萤兴奋得睡不着,兴奋得就好像是她出嫁似的,比她出嫁那会儿还要激动还要兴奋,道是他们沈家终于娶进一个媳妇儿了,就恨不得这个夜晚冲回沈府去住,要不是长情搂着她让她好好在相思苑休息的话,只怕她已经冲去了。 越温婉这些日子都没有见过沈澜清,每天早上她未醒时他就已经窜出去了,夜里待她睡下了他才窜回来,连饭都不在家吃,真真就像是躲着他似的。 成婚的前一夜,直到越温婉睡下,也还是没有见到沈澜清。 这可是把沈斯年给气坏了,几乎遣动了整个家的人去找沈澜清,道是找到了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把他抓回来不可。 可沈澜清乃江湖中人,岂是沈府的小人想找便能找得到的,就算找到了,又岂是他们想抓便能抓的。 是以当沈府的人寻到沈澜清的消息急匆匆地赶往一家酒馆时,那儿已不见了沈澜清的身影,只有店家上前来代为转告,说是“我不会耽误明儿的婚事的,大哥放心啊”。 沈斯年听到家丁回来转达的这句话时,真是又气又急,以致一整晚他都安不下心来,坐卧不安,好不容易躺下了,却又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打开房门,先到府门方向问问守门的大爷沈澜清回来了没有,而后无奈地往祠堂方向走去。 沈斯年往灵案上的香炉里插了三炷香,然后跪坐在祖宗灵位前,看着他们爹娘的灵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爹,娘,明儿便是澜清的大喜日子了,可这会儿都已经快寅时了,却还未见他回来,他可还真是像小时候那样,只管自己乐呵,完全就不管家里人给他心急,就像不在家的这么些年也一样,夜里我不知做了多少回噩梦,梦见他在外边被人欺负了。” “而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以为他性子会稍微改上一改,谁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事事都要我操心着,大婚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若我们沈家丢人便也罢,委屈了人姑娘,日后让人姑娘如何在人前抬头。” “哎,澜清那孩子,说是不会耽误明儿的婚事,让我放心,可这会儿还没见到他的人回来,我又如何放心得了?” 灵案上的烛光将沈斯年的身影拉扯得有些模糊,将此事祠堂门外站着的人的身影也拉扯得更为模糊。 过了好一会儿,沈斯年闻着微醺的酒气,眉心微微一蹙,转头往身后堂门方向看去。 将近半个月没见过人影的沈澜清此时就站在祠堂门外,正笑嘻嘻地看着沈斯年。 沈斯年瞧着沈澜清,竟是难得地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对他道:“回来了?到我身旁来坐坐。” 沈澜清瞧着沈斯年没有生气有些诧异,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听话地抬脚跨进门槛,在沈斯年身旁的蒲团上跪坐下身。 只听沈斯年语气平和地对他道:“我已经把你明儿大婚的好事告诉爹娘了。” “嗯。”沈澜清点点头。 “又去喝酒了?”沈斯年又问。 沈澜清笑嘻嘻答道:“大哥你知道我的,一日没酒不行。” 沈斯年转头来看他,语重心长道:“成了婚后能少喝就少喝,没有哪个女子喜欢自己丈夫成日成日喝酒的。” 沈澜清无所谓道:“她不喜欢那她就不要嫁咯,她可是知道我不喝酒不行的。” 沈斯年没有训斥沈澜清,而是蹙起了眉,面有难过之色,将目光从沈澜清身上移开,重新看向他们爹娘的另外,愧疚道:“是我这个兄长当得不好,没有照顾好教好你们,才使得你的性子如此不羁,这怪不得你,说来都是我的错。” “大哥,你知道你有哪点儿不好吗?”沈澜清没有因沈斯年的难过愧疚而伤悲,也没有嫌弃地走开,反是一脸无奈,还捎带叹了一口气。 沈斯年有些不解地侧头看他。 “大哥你啊——”沈澜清将手臂扳到沈斯年肩上,无奈又嫌弃道,“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喜欢把错误归结到自己身上,错本来就在我们身上,又关大哥你什么事?” 沈斯年正要回答,却被沈澜清打断,“打住,我知道大哥你又要说什么是你没有养好教好我们才会让我们犯错的,从小听到大,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可不想再听你说这些,小望舒和小萤萤肯定也不想。” 沈斯年先是微微一怔,而后竟是笑了,道:“既是如此,那日后我便不说了,省得你们都嫌我啰嗦。” “大哥,你今夜有些奇怪。”沈澜清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斯年,手依旧扳在他肩上,“你今夜居然没有骂我,还这么好声好气地和我说话。” “我的澜清已经长大了,早就不需要我这个做大哥来教你怎么为人处世,更不需要我这个大哥来骂你不学无术。”沈斯年抬起手,像摸小孩儿似的摸摸沈澜清的脑袋,微微笑着,温柔慈爱得像个父亲,“你明日就要成婚了,我高兴还来不及,纵是有再多想要训斥你的话,这会儿也道不出口了,见着你回来,便好了。” “哈……”沈澜清突地笑出声,扳在沈斯年肩上的手猛拍他的肩膀,笑道,“大哥,肉麻死了!” 沈斯年也笑着,“怎么?可是嫌弃大哥?不想听大哥说话?” “那怎么敢!”沈澜清笑得喜悦,“我这是高兴。” “高兴便好,行了,时辰不早,过会儿天就要亮了,赶紧去歇歇去,天亮了我叫你起床,届时再好好洗洗你这一身酒气的脏身子。”沈斯年在沈澜清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温和又体贴。 沈澜清笑得一脸满足,“大哥你这么体贴,不是女人还挺可惜。” 沈斯年随即瞪他一眼,“胡言,爹娘早故,我这当爹又当娘的,不比你们三个细心些怎照顾得好你们照顾好这个家?” “可是大哥你照顾我们照顾这个家已经十几年了,总是自己一个人不觉得累吗?”沈澜清忽然凑近沈斯年,一脸真诚地问道,“大哥什么时候给我们兄妹仨娶个大嫂回来啊?” 沈斯年微微摇了摇头,“没想过这些。” 沈澜清不笑了,他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此时神色竟是有些低沉,只听他缓缓道:“以前是大哥你拖着我们兄妹三个没心思想娶妻的事情,可如今小萤萤已嫁人,我明日娶妻,小望舒的病也已痊愈,我们已不再拖累大哥,当是大哥该考虑自己的时候了。” “傻孩子,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话,爹娘早故,我为长兄,照顾你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且我疼着你们还来不及,又怎会是你们拖累我,日后莫再说这样的话。”沈斯年不哀也不愁,相反,他很豁然,对自己这般年纪还尚无家室的豁然,“我习惯了一个人,身旁要是多一个人反倒不习惯不适应,我啊,只要你们三兄妹好好的便行,其他的我不在意。” 沈斯年说着,又在沈澜清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好了,赶紧去歇息,去歇息之前别忘了告诉越姑娘一声你回来,让人姑娘安安心,不然以为你逃婚了。” “我先回房休息了,你可不要再往外跑便行,否则我就当真要被你给气死了。”沈斯年说完,站起了身,转身走出了祠堂。 沈斯年走出祠堂时发现外边有人影,有些诧异,不由问道:“这般晚了,清幽你怎的在这儿?” 这人影是清幽。 只见她面上忽地露着些紧张之色,一副才回过神的模样,忙答道:“奴,奴婢夜来睡不着出来走走,见着祠堂这儿点着灯,遂过来看看,奴婢并非有意要听二位公子谈话,奴婢知错!” “可是这些日子跟着我太过劳顿所以睡不着?”沈斯年面有关切之色,“你没什么错,我与澜清也不过是说些寻常话而已,明儿澜清大婚可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快些回去歇息吧。” “是,大公子,奴婢这就回房去歇息了。”清幽应了一声,退下了。 沈澜清这会儿忽地凑到沈斯年身旁来,看着清幽的背影,笑嘻嘻道:“我这会儿才注意到,清幽这丫头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长得还挺清秀漂亮的。” 沈澜清话才说完,便被沈斯年敲了一下脑门,严肃道:“明日便要娶妻了,怎能如此不正经。” “我就随口说说,哪里不正经了?”沈澜清不服,“对了大哥,清幽不是小望舒的贴身婢子吗,怎么就跟着你舟车劳顿了?” “这些日子我外出谈生意,望舒担心我身旁没个人照顾,所以将清幽在我身旁伺候着。”说到这事,沈斯年便有些无奈,“我可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谈生意,哪里需要人在旁照顾,偏生望舒就是不放心,我也便只好让清幽跟着我出去了,不然望舒不放心。” “原来如此。”沈澜清听了沈斯年的话,抬手捏住自己的下巴,轻轻点了点头。 小望舒可不会无缘无故非要大哥将清幽带在身边不可。 而且清幽方才的模样似是有些愣,为什么愣?可是因为听到了大哥在祠堂里和他说的话而愣? 看来,小望舒知道些什么。 不知他猜想的和小望舒知道的是不是一样。 要是一样的话…… 沈澜清笑得一脸贼兮兮。 * 越温婉是个心大的姑娘,可就算再心大的人,也会有紧张的时候。 她现在就有些紧张。 倒不是因为担心沈澜清逃婚而紧张,而是因为她很快就要和沈澜清成婚了而紧张。 是以这是她到沈府后第一次睡不着。 呵呵呵,沈澜清这个男人,她还是很喜欢的,说不上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 不过他喜不喜欢她,她不知道,也看不出来。 但,成了婚,他就是她的人了,她一定能将他收到她的——嗯……石榴裙下的! 是这么说的吧? “笃笃。”就在越温婉想着为什么是石榴裙而不是其他裙子的时候,她的门外忽然传来几声敲门声,她揉揉眼,正要起身来开门,只听门外的人出声了。 “越温婉。” “沈澜清?”越温婉笑了起来,赶紧下床来开门。 却听沈澜清即刻又道:“老实搁屋里呆着,别开门。” “为什么?”越温婉不解。 “婚嫁仪礼,婚前双手不可见。”沈澜清道。 越温婉默了默,又问:“那你干嘛还来敲我的门?” “……”看来这块狗皮膏药根本就不担心他临时反悔了逃婚了不要她了。 “没什么,觉得你睡着了我还没睡,心里不平衡而已。”沈澜清随口道。 站在闭着的房门后的越温婉笑了,“我还没有睡着,你可以平衡了。” “那你就继续醒着吧,我去睡了。”沈澜清说完,转身便走。 “喂,沈澜清。”越温婉在这时突然唤住他,却听他的话没有将屋门打开。 沈澜清停下脚步。 “我有点紧张,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沈澜清哼哼声,抬脚走了,走了几步后又道,“睡着了就不紧张了。” 沈澜清说完话时抬手来摸摸自己的心口。 心跳得有些快。 他也有些紧张。 ------题外话------ 虽然知道你们不喜欢看其他cp,但是还是要写的! 还有解释一下上一章官无忧的那一小部分内容,那是他的故事,他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因为某一件事,他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348、你俩傻吧【一更】 “二哥,你把你那满脸大胡子刮干净后真的可以迷倒一大片小姑娘。”沈流萤站在沈澜清身后,笑盈盈地为他梳发。 今儿一大早,天才将将亮,她便迫不及待地起床了,连带着把长情一块儿拉了起来,然后带上绿草便直直往沈府来了,到了沈府后便直奔沈澜清屋子,遣了绿草给府上帮忙,长情也被她扔着不管了。 “呿,我留着胡子那才是迷倒一大片的大小姑娘。”沈澜清不要脸地哼哼声。 沈流萤笑,“既然如此,那二哥你干嘛又把胡子给刮干净了?” 此时的沈澜清,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连一丁点的胡茬都没有,看起来竟不过二十岁的模样,比他的实际年龄还年轻了个两三岁,瞧着给人一种明朗爽利的感觉,没有卫风那样的风度翩翩,也没有长情那样的俊美无俦,却有着一股风骨自称的男人味,一丁点阴柔感都没有。 “这不是成婚了呢吗?大哥一直叮嘱我把自己拾掇干净点,小望舒还不放心似的在一旁盯着我说这不妥那不行的,不然你以为我舍得刮了我那好不容易才又长长的俊胡子?”说到被迫刮掉胡子,沈澜清就一脸郁愤。 “行了吧二哥,你那叫俊胡子?就你自己夸自己好吧。”沈流萤一脸嫌弃,帮沈澜清梳头的动作却很温柔。 坐在一旁的沈望舒也笑着,“二哥刮了胡子,人显得干净利落些,二嫂当是会更喜欢二哥一些。” “我还稀得要她喜欢?”沈澜清嗤声,“我倒宁愿她不喜欢我。” “行了啊二哥,这都快要和二嫂拜堂成亲了,你还说这种话,要是让大哥听到,你肯定少不了一顿骂。”沈流萤提醒沈澜清道。 “哼!”沈澜清用鼻子哼了一声,“说说都不让啦?我还有没有点自由了我?” 沈流萤此时替沈澜清系好了头发,正将一顶白玉冠扣到他头顶上,微微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沈澜清齐平,一边看着铜镜里的他一边替他摆正白玉冠,笑道,“戴上发冠,二哥这男人味可又多了几分。” “那是必须的。”沈澜清一点不谦虚。 沈望舒笑意更浓,只见他拿过了大红喜服,对沈澜清道:“二哥当穿上喜服了。” 沈澜清皱眉看了沈望舒手上拿着的喜服一眼,道:“这喜服怎么之前都没有给我试过?要是穿不合身岂不是难受死我?” “二哥这些日子成日往外边躲,纵是想给你试,却又是上哪儿去找你试?”沈望舒一点不同情,“要是不合身,二哥你就难受着穿,这可都怪你自己。” “躲?谁说我躲了!?”沈澜清不服,“我那叫享受最后几天没媳妇儿的好日子,我一想到日后要和那个狗皮膏药一块儿过日子,我就忍不住想要祭奠我那美好的过往。” 沈望舒轻轻笑出了声,将衣袖套进了沈澜清伸出来的胳膊,“二嫂哪里有二哥你说的这么可怕。” “就是。”沈流萤附和,“二哥你要这么嫌弃二嫂,那就不娶呗,你不松口,二嫂又能拿你怎么样?这答应娶了吧,又叨叨人家二嫂的不是。” “谁说我叨叨她的不是了?”一直理直气壮哼声的沈澜清这会儿竟是小声嘟囔,“我可也没有嫌弃她。” 沈流萤与沈望舒不约而同地轻轻抿嘴笑了。 “对了小望舒。”就在沈望舒给沈澜清系腰带时,他忽想起什么来,遂问他道,“这些日子你都让清幽跟在大哥身边伺候着?” “嗯。”沈望舒点点头,并不多话。 沈流萤则是等着沈澜清往下说。 “清幽那丫头今年几岁来着了?”沈澜清又问。 “十九了。” “十九了啊,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沈澜清捏着下巴道。 沈流萤白他一眼,嫌弃道:“二哥,人家清幽是三哥的人,你这大喜的日子不问自己媳妇儿反倒问起别的姑娘来,你可别告诉我你在打人家清幽的主意啊。” “算了吧,我这有一块狗皮膏药我都觉得够够的了,我还没犯贱到再找一个。”沈澜清也白沈流萤一眼。 “那你问人家清幽干什么,就算人家清幽该嫁人了,那也是三哥说了算。”沈流萤边说边替沈澜清将身上衣裳整理整齐。 “我不过是觉得咱家缺一个大嫂。”沈澜清笑嘻嘻地转头看向沈望舒,“你说是吧,小望舒?” 沈流萤正轻拿着沈澜清衣襟的手蓦地顿住。 她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了沈澜清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望舒微微浅笑,“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大哥似乎并无成婚之意。” “别说大哥了,我觉得大哥简直就是一块臭木头,说什么他都听不进。”想到昨夜沈斯年说的话,沈澜清便一脸无奈,“我看大哥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这辈子不娶亲了,准备当一辈子和尚。” 沈澜清嫌弃完沈斯年,又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道:“我觉得清幽挺不错的啊,这么些年来能将小望舒照顾得好好的,一看就是个不错的姑娘。” 沈望舒点点头,“清幽是个好姑娘,在夫家一事上,我从未想过要委屈她,但凭她意,偏生她与我说她此生不嫁,就要在我身边伺候我。” 说到这儿,沈望舒有些无奈,“好好的姑娘家,怎能不嫁人,莫蹉跎了好年华才是。” “那是三哥还没有给人家清幽找到好人家,人家清幽自然是不想嫁而宁愿留在三哥的身边咯。”沈流萤继续替沈澜清整理衣裳,笑盈盈的,“要是三哥给清幽找到好人家,清幽肯定不会拒绝。” “那依小萤看,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是好人家?”沈望舒浅笑着问。 沈流萤想也不想便道:“我觉得我们沈家就是很好的人家啊。” 这是她心中最好的家,她可是爱极了这个家。 “我也这么觉得。”沈澜清点点头。 沈望舒笑意更浓,“我还有些担心二哥和小萤不同意的。” “我们家可没有什么门阀观念,喜欢谁就跟着谁咯,要是咱家来一个什么娇滴滴的大户小姐,我们才是不同意。”沈澜清见站在自己面前的沈流萤难得乖乖巧巧,趁机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你说是吧,小萤萤?” “哎呀二哥!你把我的头发都揉乱了!”沈流萤赶紧拍掉沈澜清的手,然后才笑着答道,“要是来个什么就会勾心斗角的女人,也不行,嗯……像清幽这样的正好!” “不过三哥,你可不是舍不得清幽所以乱点鸳鸯谱吧?”沈流萤巴着沈澜清的肩,眨巴着眼问站在沈澜清身后为他整理背上衣裳及长发的沈望舒。 “三哥可还没有这么坏。”沈望舒抬起手,在沈流萤的鼻尖上轻轻点了点,“不过大哥在这感情一事上……” 沈望舒又是笑得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迟钝得不行。”沈澜清补充,“照大哥这样儿,就算人家姑娘家有情意,他也丁点看不出来,可不是每个姑娘家都像那块狗皮膏药那样不要脸地撵着一个男人的。” “二哥你又逮着机会说二嫂的不是。”沈望舒笑道。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看你都给他俩制造不少机会了,这还是各整各的,照这样下去,猴年马月这俩都拍不到一块儿。”沈澜清嫌额前贴着的头发有些黏人,抬手搓了搓,却被沈流萤一把拍上他的手背,警告他道,“二哥你别乱动你的头发,搓得像狗窝一样。” “二哥说的不无道理。”沈望舒轻叹,“只是这感情之事,我等又如何急得来?” 沈流萤听了半天,实在为这俩男人的直脑子着急,不由道:“我说二哥三哥,你们男人的脑子是不是都是一根筋不带拐弯的?咱们给他们整点弯弯绕,把他俩感情培养培养,届时只怕咱们不拍他们,他们也会自己拍到一块儿去了。” 沈望舒和沈澜清一齐定定看着沈流萤,竟是异口同声道:“有道理!” “……”是你俩傻吧。 就在这时,沈斯年走进屋里来,屋里的兄妹三人齐刷刷看向他,脸上都带着同一种笑,吓了沈斯年一跳,“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嘿嘿,嘿嘿嘿!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 明天的更新就换地图了,去第三个封印的地方,先把二哥的婚事写完 349、不会坐断吧?【二更】 沈澜清胸前大红绸花是沈斯年给他系上的,绸花是沈望舒编的。 沈斯年给沈澜清系绸花时神色极为认真,末了还将沈澜清好好打量了一遍,唇线绷得有些紧,少顷才展颜一笑,温和却还是像不放心小孩儿一般道:“成婚了,日后就不可太胡闹了。” 沈澜清没有嘻嘻笑得一脸无赖,而是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点了点头,道:“大哥放心。” “好了,去领你的新娘子吧。”沈斯年拍拍沈澜清的肩,又道了一次,“去吧。” 沈澜清笑嘻嘻地拉过沈望舒,朗声道:“走啊小望舒,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块狗皮膏药今天是不是变丑了。” 沈斯年难得地没有斥沈澜清胡说话。 沈流萤则是扶上沈斯年的肩,按着他的肩让他坐在沈澜清方才坐的凳子上,面对着铜镜,一边笑道:“大哥你头发有些乱,我帮你重新梳梳。” 沈斯年看也没有看铜镜里的自己一眼,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道:“太忙了,许是就这么乱了。” 沈流萤只笑不语,将他头顶上的玉冠取了下来,然后解了他的发带,替他重新梳理了头发。 “小妹,你与澜清,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沈斯年温温和和地笑着,忽然问道。 沈流萤怔了一怔,随即道:“没有啊,我和二哥能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哥?” 沈流萤的眼神有些闪躲,难道……大哥知道她不是他真正的小妹了么? “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看出来了。”沈斯年依旧浅浅笑着,并未因沈流萤眼神的闪躲而有任何异样,就在沈流萤的紧张中,只听他又道,“小药药,不是澜清的孩子吧?” 沈流萤又一次怔住。 沈斯年笑得有些无奈,“你们可是真的当大哥脑子转得没有你们快?我虽有些迂腐,却不愚钝,就澜清那脾性,除了越姑娘,我怕这天底下都没有谁个姑娘家敢嫁与他,更妄说给他生孩子。” 说到最后,沈斯年的笑容里便全是和蔼、宠溺与高兴,“如此这般,倒也看得出来越姑娘是真心待澜清,所以澜清的婚事必须好好操办,万万不能委屈了千里迢迢从漠凉国跟着澜清到咱们家来的越姑娘。” “大哥啊……”沈流萤忽地趴到沈斯年背上,抱着他的肩,像个小小姑娘似的,吃吃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你迂腐啊?” 这回轮到沈斯年微微一怔,敢情他说的话,他这小妹就只注意了这么一句。 “啊,是啊,有时候是有些,我懂的,不过难改了,便也这样了,总归你们三个不嫌弃我便行了。”沈斯年在沈流萤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若是沈流萤未出嫁前这般搂着沈斯年,沈斯年定该正色说她长成大姑娘了莫得还这般抱着他,可如今沈流萤嫁了人,他自己倒是时常怀念起他的这个小妹冲他撒娇的模样,是以眼下眉眼中只有爱昵宠溺,哪里还有什么正色。 “那要是大嫂嫌弃呢?”沈流萤逮着机会道。 “小妹不可胡言乱语。”沈斯年终是被沈流萤闹得正了脸色,“哪里来的大嫂,莫胡说。” 沈流萤撇撇嘴,“总归要有的嘛,现在没有,日后也会有的嘛。” 沈斯年微微摇了摇头,根本不愿意说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倒是小妹你怎的瘦了不少,可是莫家委屈你了?” “怎么会,呆货他对我很好,我只是怀着身子胃口不怎么样,吃不下多少,所以就瘦了些。”沈流萤心中叹气,看来要大哥这块迂腐的木头自己心想着娶一房娇妻回来可真需要他们兄妹三人多多努力。 * 爆竹声隆隆入耳,沈流萤紧紧捂着耳朵躲在长情身旁,看着一袭大红衣裳清隽爽朗的沈澜清用系着大红绸花的红绫将头顶红盖头的越温婉领进喜堂,笑靥如花。 凑热闹的孩子一边捂着耳朵一边在爆竹燃烧的白烟中穿来蹿去,蹦跶着高声喊着:“娶新娘子咯!娶新娘子咯!” 沈流萤忽地抬起头来,和身旁的长情开心地说着些什么,可是爆竹声太大,完全淹没了她的声音。 她只是笑着,根本不在乎长情听不听得到她的是些什么话。 长情看着她因兴奋而微红的脸颊,看着她捂着耳朵的纤纤柔荑,看着她充满萤光的眼眸,心也跟着欢喜了起来。 只要他的萤儿开心,他便开心。 突然,爆竹声震耳,竟是十数根爆竹齐齐点燃,陡然拔高的爆竹声惊了沈流萤一跳,下意识地往身旁长情的怀里钻。 长情赶紧将她搂进怀,同时抬起手帮她一齐捂上耳朵。 感觉到长情掌心的温热,沈流萤抬起头来,笑得露出了两排整齐细小的皓齿。 长情喜瞧她姑娘家的模样,所以即便嫁做妇人,沈流萤也鲜少将长发盘起,而还梳着出嫁前的发型,加上她现在小腹并不十分凸起,她如今这娇俏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已经怀了身孕的少妇,反倒像是偷偷到别人喜宴上来瞧热闹的邻家小妹。 若非周遭全是前来贺喜的或沾喜庆的人,只怕长情已经忍不住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小嘴。 沈流萤似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抿嘴笑了一把,然后转过身,将背靠在长情怀里,看向了喜堂。 沈斯年已坐在高堂上,面上是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沈望舒站在旁侧,嘴角亦扬着欢愉的笑。 沈澜清此时已带着越温婉跨进了喜堂高高的门槛,走到了沈斯年跟前。 沈流萤拉着长情的手,从人群外边挤了进来,挤到沈望舒身旁来。 沈望舒瞧着,小声着问:“小萤方才跑哪儿去了?” “到外边看二哥怎么把二嫂领进来的,顺便沾沾喜庆的爆竹声。”沈流萤笑盈盈道。 沈望舒看一眼她与长情始终交握在一起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在管家十四大叔高唱完“礼成”时,沈斯年的眼中竟是蓦地有水光山洞。 沈流萤用手肘杵杵沈望舒,抿嘴笑道:“三哥,我怎么瞧着大哥快要哭了的模样。” 沈望舒小声回沈流萤道:“小萤出嫁那日,大哥可不就是也哭了?” 沈流萤笑得更开心。 沈流萤本还想在沈府留到夜晚闹洞房的,沈斯年却是下了圣旨般的让长情将她带回莫府去了,道是她如今可不再是自己一人的小姑娘,不可自己玩闹而不顾腹中孩子,沈流萤虽然很想抗议,可沈斯年说得就是在理,她根本就没有反驳的理由,她自己也确实有些担心忽闹腾到肚子里的孩子,便将绿草留下来“看情况”,明日好好给她禀报,她这才不情不愿地跟长情坐上马车回莫府去。 马车里,沈流萤习惯性地窝到长情怀里,尽管是夏日。 “萤儿可是不开心了?”长情抚着沈流萤的发,轻声着问。 “倒也说不上,就是没能闹二哥的洞房,有些遗憾。”沈流萤将头靠在长情肩上,闷闷道。 长情正要想着用什么话来逗他的小媳妇儿开心,却听得沈流萤忽然紧张道:“呆货,我想起一件事情!大事!” 沈流萤说这话的同时猛地坐直了身,惊了长情一跳,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赶紧问道:“怎么了萤儿?” “我忽然想到了二嫂的天生神力,这要是和二哥洞房一时激动得没注意的话……”沈流萤眉心微拧,一副着实紧张的模样,还做了一个东西在手里被掰断的动作,“不会把二哥的命根给坐断了吧!?” 沈流萤手上的掰断动作吓了长情一跳,使得他不由得绷直了身子。 坐断……这也……太可怕了吧? 长情将沈流萤还呈掰断动作的手按了下来,想了想,一脸认真道:“二哥的二哥应该不至于那么脆。” 长情这一个“二哥的二哥”的说法把沈流萤逗笑了。 就在这时,她眉心的赤红芍药陡现! 伴着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一并出现! 350、真是个难磨的夜!【一更】 “喂,沈澜清,我问了流萤洞房是什么样儿的感觉,流萤让我今晚自己问问你,你给我说说?”红烛摇曳的喜房里,沈澜清才用秤杆挑起越温婉的盖头,将将瞧见她薄施粉黛的脸,正心想这狗皮膏药其实这样打扮起来还挺像那么个小家碧玉,挺俏丽招人疼的,谁知他心中才这么想完,越温婉便来了这么一句大煞风景的话。 沈澜清倏地将红盖头和秤杆扔到一旁,红亮的火光中,越温婉竟辨不明他的脸色究竟是明还是暗,只闻得他身上酒味浓重,倒也不嫌弃,只是又问道:“你喝了不下十坛子酒吧?” 不然可不会有这种程度的酒味。 谁知她的话音才落,沈澜清便突然按住她肩头,将她推倒在撒着枣生桂子的床榻上。 越温婉头上的步摇猛晃,叮当作响。 越温婉被床榻上的枣生桂子硌得后背难受,一边撑起身一边困惑地盯着沈澜清,“沈澜清你干什么?” 沈澜清站在床榻前,用一种越温婉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眼神盯着她看,“你不是问我洞房是什么样儿的感觉?耳听不如力行,我这就告诉你。” 沈澜清说完,右腿一抬,将膝盖架到了床沿上,同时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撑在越温婉颈边两侧,就这么撑着身子死死盯着身下她看。 越温婉睁大了眼,吐着嫣红口脂的嘴微微张开,看着突然覆到自己身上来的沈澜清,一副惊诧的模样。 沈澜清以为她紧张害怕了,正要说“你现在反悔也没用了”,只见越温婉忽然猛坐起身—— “咚——!” 一声闷响! 越温婉的脑门直直撞在了沈澜清脑门上,竟是给沈澜清撞出一种眼冒金星的感觉来!不仅如此,她甚至撞得沈澜清侧身跌坐在床上,她自己则是站起身就跑开。 沈澜清当即抬手捂上自己疼得不行的脑门,忍不住怒火咧咧嘴骂道:“越温婉!你脑门钢铁做的啊你!?你要起来就不能先说一声!?你这是要把我的脑门撞开花!?”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儿的女人!一个不高兴就会给他下蛊不说,还力大无穷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到地上去,现下又来个铁头功,人家娶媳妇儿是要人,他这娶媳妇儿简直就是要命! 他就是哪根筋没搭对所以才松口说要娶这块狗皮膏药! 哎唷!可真是疼死他了! “沈澜清,喏,给你,这是你的。”跑开的越温婉这会儿回到了床榻前来,回到了沈澜清面前来,话语里带着欢喜,发自内心的欢喜。 沈澜清愤愤抬眸。 只见越温婉贝齿微露,嘴角上扬,笑得开心,双手各拿着一只酒盏,正将其中一只朝他递来。 沈澜清只是看着越温婉,并未接过她递来的酒盏。 在外闯荡六年,什么样的女人沈澜清都见过,或清纯或美艳,或婉约或妩媚,有的如热情的牡丹,有的如羞人的蔷薇,有的如冷艳的碧莲,却从没见过眼前越温婉这样的。 皆说女人如花,可在沈澜清眼里,越温婉根本就不是一朵花,她压根就是一棵草,扔哪儿都能活的狗尾巴草,而且还会挠得人烦。 但这会儿,看着双颊微红的越温婉,他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让他烦得很的女人也像一朵花。 含苞待放的茉莉。 不惊艳,却极为芬芳。 这是北方没有的花,这块狗皮膏药应该没有见过,不如……找个机会带她到南方去看看? 越温婉见沈澜清只盯着她发怔却未接过酒盏,竟是有些着急道:“哎呀沈澜清,你干嘛不接我要酒杯?我自己喝这酒可就没有意思了。” 沈澜清这才从怔怔中回过神,然后坐起身从越温婉手中接过了她递来的那只酒盏。 他当然知道越温婉想要做什么。 越温婉见他接过酒盏,不由笑得更开心,将曳地的厚重喜裙往上一提,便在沈澜清身旁坐了下来,笑得开心道:“清幽跟我说了,你们这儿成婚要拜天地,然后要喝合卺酒,喏,就是你我各拿一个小杯,倒满酒,然后你我交叉着手臂来喝酒,喝了合卺酒才可以洞房。” “刚刚你不是要和我洞房?可我们还没有喝合卺酒,先喝了再洞。”越温婉朝沈澜清坐得更近了些。 “……”沈澜清觉得,他要收回刚刚把这块狗皮膏药比作茉莉的想法。 “沈澜清,我又没在杯子里吐口水,你干嘛不喝?”越温婉以及抬起了手臂,沈澜清却迟迟没有理会她,是以她盯着沈澜清问。 沈澜清挑眉看她,“你怎么就不认为我是后悔娶你了才不想喝这合卺酒的?” “我又不是傻子。”越温婉轻哼一声。 “和你傻子不傻子的有什么关系?” “傻子才认为你不想娶我后悔娶我啊。”越温婉道得肯定,“所以我才不是傻子。” “你就这么肯定?” “嗯。” “所以你这些日子没见我也一点都不担心我逃婚了?” “你说过娶我那就会娶我的啊,我干嘛要担心?”越温婉反问沈澜清,“你不会骗我的。”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骗你?” “不知道。”越温婉唇角扬得高高的,开心极了的模样,“直觉。” 沈澜清可不想承认她这直觉还挺准。 只听越温婉又催他道:“哎呀沈澜清,这合卺酒你到底喝不喝了?你要是不喝的话我可不和你洞房。” “你以为我稀得和你洞房?”沈澜清狠狠白了笑得开心的越温婉一眼。 可他嘴上说着不给脸面的话,拿着酒盏的手却是抬了起来,绕过了越温婉早已经抬起的手臂。 相交的手臂使得两个人拉近了距离。 越温婉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澜清,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然后忍不住道:“沈澜清,你刮了胡子的模样比留着胡子的模样好看多了,真的。” 这次轮到沈澜清催她道:“废什么话,你到底还喝不喝这酒了?” “喝啊。”越温婉笑着低下头,再轻轻扬起下巴,与沈澜清一齐喝尽了这杯合卺酒。 越温婉的鼻息打在沈澜清的手背上,有些温热,也有些痒。 喝了合卺酒后只听越温婉又欢喜道:“喝了合卺酒,还有夫妻结发!” “越温婉你怎么就那么事多!” “嘿嘿嘿,沈澜清,你这样嫌我事多会让我觉得你着急着要和我洞房的。” “……”沈澜清立刻黑了脸。 他有表现得这么赤裸裸!? 沈澜清环抱双臂,坐在床沿上不动,看越温婉兴冲冲的拿来剪子,在他们二人的发尾各剪了一小缕头发,然后用红绳将这两缕头发绑到一起,最后撞进一只绣工精致的小荷包里,末了她举着小荷包在沈澜清眼前晃,像个得意的小女娃,道:“清幽亲手缝了送给我的,好不好看?” 今夜越温婉的双颊总是染着薄薄的绯红,不知是被这满屋的喜庆大红染红,还是因为娇羞赧红,可不管是因何而红,沈澜清都觉得今夜的她,嗯……挺漂亮。 所以—— 沈澜清没有回答越温婉的问题,而是抓着床榻上的薄衾哗啦一抖,将薄衾上散着的枣生桂子全都抖到了地上去。 看着枣生桂子哗啦撒了一地,越温婉当即问道:“沈澜清你干什么?” “难道你要枕着这么一堆硌人的玩意儿和我洞房?”沈澜清又是一脸嫌弃地白了越温婉一眼。 “不想。” “把你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摘了,然后把衣裳脱了。”沈澜清又道。 “干嘛?” “……你到底还洞不洞房了!?”沈澜清有些恼。 “哦,好,我这就把东西取下来。” 片刻后,只着亵衣亵裤的越温婉跪坐在床榻上,就坐在身上只余一条亵裤的沈澜清面前,双颊的绯红更甚了些,道:“沈澜清,我有点紧张。” “你这会儿紧张也没用。”沈澜清的眼睛盯着越温婉身上的藕色亵衣。 他的心,竟也有一丝丝的紧张。 “要不我去把灯灭了?”越温婉又道。 “留着。”灭了他还怎么看? “哦。”越温婉还是没有在沈澜清面前将亵衣亵裤脱下,她是真的紧张。 沈澜清的手这会儿伸了过来,伸到了越温婉背后,伸到了亵衣系带的地方。 越温婉紧张更甚。 “我说越温婉,我可先跟你说好,待会儿你不许乱动,你老实躺着就行,听到没有?” “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就你那随便一掌就能打死人的力道,你要是动了,我岂不是死了?懂了没?” 越温婉想了好一会儿,然后认真道:“不懂。” “……总之你不准乱动!” “哦,我知道了,待会儿我不准乱动。” “对!” 过了良久,接受沈流萤“指令”留在沈府“观察情况”的绿草陡听得沈澜清屋里传出他的喊叫声:“啊啊啊啊——!” 绿草立刻面红耳赤地跑了,明天可以给小姐好好禀报二公子的战况了! 但是……洞房都是男人喊这么大声的? 喜房里,沈澜清一脸郁结又一脸难耐。 “越温婉!我都叫你不许乱动了!你居然把我的胳膊抓脱臼了!而且还是俩胳膊!有你这么抱人的没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帮你接好啊?” “你别!你要是给我接,我看我这胳膊就不是脱臼,根本就是骨头断裂了!” “我会很小心的。” “小心也不成!你前边还说了你不动呢!?” “那……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洞房?” “……不继续,你让我就这样过一晚上!?”这不是要把他逼疯!? “那就换我在上边吧?你这样压着我我快断气了。”越温婉说完,一个翻身,便将沈澜清翻到了身下。 沈澜清登时紧张得不行,“越温婉你下来!你那力道在上边……” 沈澜清浑身抖了一抖,不得把他坐断!? “你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我会轻轻的,不会让你断了的。”越温婉一脸认真。 “……你说的话能信?” “那就试试好了。” 越温婉本是趴在沈澜清身上,这会儿半撑起了身。 她真的是轻轻的,没有伤到沈澜清,但却轻得让沈澜清无法忍受。 “越温婉你下来!换我上去!” “可是你的胳膊现在不能动。” “不能动我也要上去!” “你还是乖乖躺着就好。” “我要上去!”沈澜清还在抗议。 “下回吧,下回你的胳膊接好了换你在上边。” “……” 真是个难磨的夜啊! * 另一处,马车里。 沈流萤紧张地看着长情心口蓦然浮现出帝王血印,长情则是震惊地看着她眉心里的赤红芍药,不由得将指尖轻轻触向了沈流萤的眉心,沈流萤则是将右手掌心贴到他心口。 骤然间,长情只觉头疼无比。 ------题外话------ 二更还是在晚上10点 351、阿夜乃吾之小名【二更】 “给,小子,这个给你。” “阿夜,我已经说过,我比你年长不知几多,你不当这般来称呼我。” “年长有什么用?你这看起来呆头呆脑傻里傻气的模样,你觉得我叫你小子有错?” “那便随你了,只是你为何将你的剑给我?” “万一哪一天我不认识你了,你拿这剑给我看,或许我就认识你了。” “阿夜你为何这般说?你怎会突然哪一天就不认识我了?” “给你你就拿着,问什么那么多,这把剑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交给其他人我可不放心。” “这又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拿着就行,但是你必须记住,这把剑你不可以拔出鞘,绝对不可以。” “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我不懂,所以就要问你,你自己跟我说过的,说来我始终见你背着这柄剑,却从未见你拔出过这柄剑。” “你想知道为什么?” “嗯。” “因为这把剑乃诛妖所用。”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还将它给我。” “我拿你当兄弟啊,当然就给你了,不然这把剑到了别人手里,胡乱杀妖怎么办?到时你不得伤心死?” …… “你不是说过,你一直想要人世和妖界平和往来?你不是在努力着?既然如此,这把剑交给你就再合适不过。” “那你却怎说哪一天不认识我了?” “没什么,你会知道的。” “阿夜,你似乎总有很多秘密。” “哈!谁人心中没有些秘密?说出来了还叫秘密?行了行了,说这些不如喝酒来得爽快,走啊,去找酒喝,我请你。” …… “阿夜,时隔两百年,我终是又见到你,这是你的剑,你曾说万一哪一天你认识我了,就拿这柄剑给你看,你便会记得我了。” 一袭墨色缎袍的年轻男子眉心微拧,凝视着对方递过来的黑鞘长剑,并未接过,只是沉声问道:“敢问兄台乃何人?缘何知晓吾之小名乃‘阿夜’?” 身着浅灰色衣裳,手握黑鞘长剑的男子微有怔愣,叹息一般道:“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汝这人真是好生奇怪,吾从未见过汝,又何谈不记得汝?”墨色缎袍的年轻阿夜将眉心拧得稍紧了些,“且还说两百年,莫是疯了不成?” “那这剑,阿夜也不记得了?”灰衣男子又问。 “不曾见过,何来记得?” “原来,你们人类轮回往生之后,前生记忆尽数湮灭……” “汝若无事,吾还有急事在身需赶路,便不奉陪,告辞。” “阿夜,此剑本是你之物,既已见着你,理当还与你。”灰衣男子说完,将长黑鞘长剑横在双手掌心,诚挚地递给了年轻的阿夜。 阿夜本是不动,但看着灰衣男子诚挚地模样,终是伸过手将长剑接了过来。 在他的手握上剑鞘时,他的眸中似有万千变化,似想起了什么,终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但却见他忽尔扬眉一笑,竟是问灰衣男子道:“汝可知吾叫何名字?” “阿夜。”灰衣男子想也不想便道。 年轻阿夜又笑了,“不知怎的,握上这柄剑,竟是有些相信汝方才说的疯傻话,阿夜乃吾之小名,吾本名,乃唤墨衣,吾不用剑,用戟。” 墨衣,墨衣…… 这些本不属于长情的记忆充斥在他脑中,让他只觉头疼欲裂,墨衣这个名字更是在他脑海里不断回荡。 沈流萤在一旁着急地抱他唤他,他都没有听到。 脑子这些画面里,身穿灰衣的男子分明就是那个名唤照白的男子,可,照白究竟是谁,阿夜又是谁? 墨衣分明就是阿夜转世,可为何上一回萤儿问墨衣墨裳可听过“阿夜”这个名字时墨衣却说不知晓? 墨衣究竟在隐瞒着些什么? 还有,阿夜给照白的那柄剑,那柄剑…… 他从未见过那柄剑,可剑柄顶端的那颗通体黑沉的八棱玉石他却见过,甚至还在手上握过,那是苍龙古剑剑柄上的冷血玉石! 这些纷乱的画面,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究竟是什么? “呆货,长情!”沈流萤本是将手心按在长情的心口上,可他紧捏着自己颞颥眉心紧拧双眼紧闭迟迟不应她一声的模样让她忍不住将双手抓上他的胳膊,不安地摇晃着,“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沈流萤的手心离了长情的心口,那仿佛要将他头颅劈裂开来的疼痛倏地减少了些,他这才隐约听到了沈流萤着急唤他的声音。 他抬眸,正撞上沈流萤慌乱不已的眼眸。 沈流萤看见他赤红的眼眸,忽地扑进他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一句话也没有再说。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得长情缓缓抬起手,也抱住了沈流萤。 良久良久,沈流萤才慢慢松开他,抬手抚摸着他的脸,看着他已经恢复墨黑的眼眸,仍是不安道:“刚才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那般痛苦?我怎么叫你你都听不到,就连我的力量对你都没有用。” 长情本是想与沈流萤说,可担心她会想太多,便暂决定不告诉她,遂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封印之力突然发作,有些难耐而已。” 长情说这话时,抬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沈流萤的眉心,尽管那儿已经没有了方才他真真切切地瞧见的赤红芍药,就像天阙山上她被常笕之毒伤到时曾出现在她眉心的那朵芍药一般。 只不过,那时萤儿眉心的芍药是腥红若灼的血色,方才仅是烈烈赤红色而已。 芍药…… 修竹身上的晶玉为芍药之形,天阙山的寒潭中,拥裹着妖帝头颅的晶玉也是芍药之形,他的血落到萤儿手心的流纹时流纹亦化成芍药,芍药究竟有何含义?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紧紧的,“是不是因为墨衣墨裳说的什么‘命轮已经转动’,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怪情况?所以才会使得我都没有压制帝王血印的力量?” “不行,我得找墨衣墨裳出来问问。”沈流萤急急说着,一边扒拉开长情的衣裳就要亲吻他的心口。 而就在沈流萤将将把长情的衣裳扒开时,马车外边的秋容忽然道:“爷,有夜啸。” 长情不做声,而是对沈流萤道:“萤儿,我先送你回府。” “你要去哪儿?”沈流萤拧眉,“我跟你一起去。” “情花巷醉吟楼,那般地方,萤儿还是莫去了。”那不是他的萤儿当去的地方。 沈流萤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她没有怀疑长情,而是问道:“有紧要事情?” 不当无理取闹的时候,沈流萤从不会无理取闹。 “无忧许是到了。”长情道。 沈流萤默了默,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微微点了头,“我和你一起去,你要是不想我听你们说事,届时我到旁屋去等着就行。” 这个呆货方才才发生了那样莫名的情况,她不想离他太远。 “没什么是萤儿听不得的。” “秋容,去情花巷。”沈流萤将声音扬了扬,替长情对秋容道。 “是,夫人。”秋容调转马头,朝情花巷方向而去。 沈流萤的唇终是贴到了长情心口上。 * 情花巷,醉吟楼。 换成另一副面孔的官无忧此时坐在醉吟楼三楼的雅间里,手里掂着一只白玉酒壶。 他在喝酒。 他似乎只要稍有暇时便喝酒,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却从来不醉。 那被他从路上拎起的女子就扔在他的脚边,身上止了血,却还是那夜所穿的衣裳,脏污不堪,沉睡不醒。 官无忧却只是在喝酒,仿佛当脚边的这个受伤的女子不存在似的。 可若真是当她不存在,他却又为何将她拎上马车,为何帮她止了血,又为何将她从马车上拎下来带到这醉吟楼上来? 他自己都不知为何。 “唔……”从官无忧将她从路上拎起直到前一瞬都像死人一般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的女子,此时发出了极轻极轻的呻吟声。 虽轻,官无忧却已听得清楚。 ------题外话------ 这章信息量有点大哟呵呵呵~ 352、天下倾覆,与我何干 被扔在地上的女子此时微微蜷起身子,瑟瑟发抖,同时嘴里发出轻轻呻吟声,官无忧微微垂下眼帘,看向脚边的女子。 女子脸上满是血污,看不清容貌,却能看得清楚她因痛苦而紧拧起的眉心与因失血而发白的唇。 看着看着,官无忧从椅子上站起身,在女子身旁慢慢蹲下了身,而后将拿在手里的白玉酒壶移到女子脸上,手腕微转,壶身倾斜,酒水从壶嘴中倾斜而出,竟是淋到了女子脸上! 酒水一点点冲掉女子脸上的血污,官无忧的目光则是一点点变得暗沉。 他的嘴角仍挂着笑意,可他的眼眸却很冷,如浸寒冰。 女子生着一张清秀的脸,面色因失血过多与得不到纾解的痛苦而变得惨白,可她皮肤细嫩,尽管面色惨白,却也还透着年轻姑娘才会有的生机。 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这张脸,官无忧不认识,这名女子,官无忧也不认识,可看着女子的脸,他那双虽是满含笑意却不无冰寒的眸子如被大雨侵袭,痛苦翻滚。 十六七岁……阿筝嫁给他的时候就正是这个年纪。 他第一次见到阿筝的时候,她就倒在他的吗前,身下全是血,脸上也满是血污。 阿筝…… “啪——”官无忧拿着酒壶的手愈捏愈紧,忽地,他手中的白玉酒壶竟是被他生生捏碎,破碎的玉壶刺破了他的手心,掉落到女子面上,也在她将将被酒水洗净的脸颊上划开了一道血痕。 就在此时,只听旁侧有人毫无感情道:“我还从不知无忧竟还有捡废物的喜好。” 官无忧抬眸,只见长情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正微微垂着眼睑看他。 而至于长情是何时进屋来的,官无忧丝毫没有察觉,便是他已经站到他面前来时,他也还是没有察觉。 因为方才,他陷进了他的回忆中,那些美好却早已湮灭在刀光血影中的回忆中。 官无忧瞧见长情,不惊也不诧,反是浅笑着站起身,将手中的玉壶碎片松开,任它们掉落到蜷缩在地上的女子身上,笑道:“来时路上忽然心血来潮,便顺手捡起了这么一个废物。” 沈流萤站在长情身旁,听着他与官无忧的话,看着蜷缩在地瑟瑟发抖痛苦不堪的女子,将眉心微微蹙起。 废物?不过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姑娘而已,又何必将其说得一文不值? 沈流萤甚至觉得有些诧异,因为她从未听到过长情这般来说话,冷冰冰的就好像一个没有丁点儿情感的人,仿佛天下人的命在他眼中都可有无可甚或可以说是一文不值,与他同她说话时的模样及态度全然不一样。 沈流萤很清楚,这是他的另一面,身为北刹楼楼主的一面。 又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他那呆萌傻的一面,或许是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流露。 不过,不管是什么样的他,都是她的呆萌傻面瘫兔。 只听长情又道:“既是废物,又为何要捡?” 长情对官无忧手心里的伤视而不见,抑或说,这样小得不能再小的伤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呵呵,不知道,可能是觉得她废得比较有特点,就顺手捡了。”官无忧笑道。 沈流萤觉得,他们在说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样东西,一件破烂。 长情不再与官无忧说什么,而是走到了倚窗而置的椅子前,转身坐下,而后淡淡道:“秋容。” “秋容在。”秋容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应声,“爷有何吩咐?” “将不相干的东西扔出去。”长情声音平平,听不出分毫情感。 官无忧无动于衷,依旧只是笑着,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他眼角的笑纹极深极深,眼神却是极冷极冷。 可他的冷与长情的冷不一样,长情的冷是没有情感,他的冷则是瘆人,哪怕是笑着,他的笑容也很是瘆人。 总是笑着的他没有丝毫要违抗长情的意思,似乎长情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秋容就更是不敢不从长情的吩咐,即便他从未见过官无忧身边带着过什么人,不管是垃圾还是废物,他都不曾见过,他不知蜷缩在地的女子对官无忧可有何意义,他只知爷吩咐下来的话不能不从。 是以秋容应了声后便走上前躬下身要将地上的女子拎起来。 沈流萤将眉心拧得稍紧一分,尽管她不想干涉长情与官无忧之间的事情,可不知怎的,她不喜长情这般冷冰冰的模样,是以她抬手挡到了秋容面前,阻止了他的动作。 秋容一怔,抬眸看她,满面迟疑。 沈流萤却是不看他,亦不看长情,而是看向官无忧,问道:“你救起来的人?” “回夫人,这最多只能算是无忧捡起来的东西而已。”官无忧笑着回答道。 沈流萤眼神一沉,又道:“就算是东西,那也是你捡起来的,你既捡了起来,那就要对她身上的伤负责,否则你就不要捡起她,留给别人来捡,至少不会耽误了她的命。” 官无忧轻轻一眨眼,看向了长情,笑问道:“主上,夫人这话,我当听还是不听?” 长情不紧不慢道:“既是夫人的话,自当是要听。” “既是如此,我这便看看怎么对她这条命负责。”官无忧总是笑着,即便他换了一张沈流萤从未见过的脸,可他笑容里的那种阴寒却还是能让沈流萤清楚地感觉得到。 沈流萤不懂,这样的人本该不受或是说不屑任何人的管制,为何却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这个呆货? 沈流萤忽然觉得,她不了解长情,很多很多地方都不了解。 “慢。”沈流萤又伸手挡到了女子身上,盯着官无忧道,“既是没有诚心,又何必再看什么,她的伤,我来处理。” 沈流萤说完便对秋容道:“秋容,替我将人带到旁屋去。” “是,夫人。”夫人的话比爷的话要高一等,必须听。 长情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沈流萤而已。 沈流萤看他一眼,竟是有些恼道:“不想听你们说话,我去旁屋。” 说完,便转身走了。 长情什么都没有说,只心中道,看来待会儿又要好生哄着他的萤儿了。 雅阁中就只剩下长情与官无忧。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官无忧笑着问长情道:“主上今回想要对付的是天枢宫?” “不错。”直切主题。 “哦?”官无忧伸手拿过一只酒盏,盏中无酒,他只是把玩,“这可不是一件什么小事情。” “若是小事情,我也无需用到北刹。”长情道得不紧不慢,似乎在说一件小事情。 官无忧笑了,“也是,主上你可从来都只是用我而已,压根就是养着那群财狼玩儿而已。” “把狼训成了狗,自然就要为主人做些事情了。”长情很淡漠。 “不知主上打算如何做?”官无忧笑着问,没有丁点儿说正经事的模样。 “暂且替我守着我爹与沈府。” “呵呵,我还以为主上传我来是让我来尝尝血的味道,谁知却只是溜着我玩儿。”官无忧笑意浓浓。 “事情有变,我需先往极乐之地一趟。”长情转眸看向官无忧,“若天枢宫于我爹或是沈家不利,届时你想怎么玩便怎么玩,若他们无所动静,你便且静观之,待我回来再说。” “主上近来行事,我可都是看不透了。” “无忧,倘这人世倾覆,生灵涂炭,你当如何?” “呵!与我何干?不过主上要去极乐之地倒是让我有几分兴趣,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是好地方,我便也不会去了。” “归期几何?” “放心,死不了我。” “呵呵,我自是相信主上。” “近来你那儿得到的天下消息,皆与我说上一说。” “主上可真是时刻都想着将天下拢到四爷手上来。”官无忧笑吟吟,走到门边唤色瓷盛来酒,这才在长情身旁的椅子上坐下身。 * 旁屋。 沈流萤坐在那名受伤的女子身旁,为她检查着身上的伤势。 倒不是她是个多仁慈的人见不得谁人受伤,不过是同为女子,动了些恻隐之心罢了。 女子伤得很重,腰上受了极深极深的一刀,血肉翻出,被官无忧稍微止了些血的伤口此刻没有在流血而是在流脓,若再不医治的话,伤口必然溃烂感染。 遇到这般重伤的女子,只要有心的人都会出手相救,可官无忧救了她却又将她的生死置之不顾。 沈流萤不懂官无忧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 算了算了,这些又不关她的事,她操些什么心,倒是方才墨裳所说的话,与呆货心口上帝王血印所给的提示。 极乐之地…… 听着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又要准备在路上颠簸,一想到这个,沈流萤就撇撇嘴,她可真是个经得起折腾的孕妇,胎都没法好好养。 可若是不快些的话,痛苦的就是那个呆货。 他已经被帝王血印折磨得很痛苦,她不想他还需承受更重的折磨。 * 天枢宫。 方梧桐坐在白华身侧,将一碗浓黑的药汁递给他,关切地问:“师弟,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白华接过药碗,微微一笑,道:“已经没有大碍,师姐不用担心。” “真的?”方梧桐有些不相信,将白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可不要骗我。” “那师姐看我像是还有事的模样?”白华浅笑着问。 “面色是比回来那会儿好了很多。”待白华喝了药,方梧桐才道。 她接过了白华手中的空药碗,却没有将药碗放下,而是捧在手里,将手轻搭在腿上,愧疚道:“要不是为了救我,师弟你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 以致险些丧命。 “不是师姐的错,我不曾怪过师姐。”白华宽慰方梧桐道。 方梧桐定定看着他的眼睛,想说什么,却还是没有说,而是道:“大师兄和三师兄四师兄都已经出去了。” 白华本是带着浅笑的眸光沉了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银天剑阵所需的弟子,他们也都带去了,可对?” 方梧桐默了默,才点了点头,“带去了,就剩月天剑阵还留在宫中。” 白华不做声。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方梧桐又道:“师弟你不是也想去吧?” 白华微微摇了摇头,“从今开始,我只留在天枢宫,我而今的职责,是必须保天枢宫不失。” 方梧桐蹙起了眉,有些不安道:“不知怎么的,从大师兄他们出去的那天的开始,我的心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总担心……” 说到这儿,方梧桐却说不下去了。 “你担心大师兄他们会出事,可对?”白华替方梧桐将她心中担忧说了出来。 方梧桐咬住了下唇,没有说话。 虽说大师兄他们都是师父的得意弟子,可师弟伤于莫长情手中,那般厉害的二师兄与青天剑阵又死在沈流萤手中,她是真的担心…… 谁知白华却是淡淡道:“纵是担心又能如何,天枢宫弟子的使命如此,你我的使命如此,时年平和,我等便可偷得安闲,时年动荡,我等又怎能还如以往那般于河中游弋,于山间高歌,总要有人付出些什么,才能换得来平和。” “那,那你说大师兄他们对莫长情和沈流萤,胜算有多少?”方梧桐着急不安地问,轻轻抓上了白华的衣袖。 白华沉思片刻,而后轻轻摇了摇头。 方梧桐一怔,将他的衣袖抓得更紧,也将下唇咬得更紧。 白华轻叹,“胜败之事,谁人又说得准,且莫长情与流萤的力量究竟如何,我们并不确定,不过大师兄为人沉稳,三师兄行事小心,断不会像二师兄那般尖锐,并且他们还有银天剑阵,即便拿不回莫长情与流萤,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师姐莫要太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呢……”方梧桐声音幽幽,“我应该和师兄他们一块儿去的。” 此时,白华却是轻轻笑了,方梧桐即刻瞪他一眼,道:“师弟你笑什么!?” “师姐若是再跟着去的话,怕是不止师兄他们头疼,便是师父都要头疼。”白华浅笑道。 方梧桐先是怔了怔,而后才听得出来白华这是在笑她,不由跳脚,“师弟你这是在嫌我拖后腿!” “不敢,不敢。” “还说不敢,我都听出来了!” “师姐莫忘了,天枢宫更为需要师姐留下。”白华这才正了脸色,认真道。 方梧桐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才又听得她叹息般问白华道:“师弟,妖类真的全是邪物,所以非封印不可吗?” 这回轮到白华微微一怔,然后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天枢宫弟子,此生职责便是守护封印。” 即便用命来守护,也当在所不辞。 * 巍巍山巅,云海沉浮。 一只身姿矫健的鹰隼划破云海而来。 立于山巅的异族男子将手臂微微往前一伸,那只鹰隼便稳稳落到了他手臂上来。 鹰爪尖锐,却伤不到男子皮肉分毫。 “将军!”鹰隼才一落到男子手臂上便急切且惊喜道,“已寻得褐羽传来的消息!” 这只鹰隼,竟是会说话! 男子微微颔首,道:“如此,便走。” 男子话音才落,便见他朝山巅之下纵身而跃!落进浓浓的云雾之中! 忽地,只见重重云雾被一道迅疾的黑影划开,速度惊人。 不见方才那跃崖而下的异族男子,反见一只通体黑色的鹰! 毛羽黑得发亮,竟一丝杂色也无! 方才那只鹰隼紧跟在它身后,远远不及它,不论身姿、样貌还是速度。 它穿于苍穹中,黑亮的毛羽在阳光下闪着光亮,仿佛天空的王者! ------题外话------ 昨晚不是不想更新,实在是没有办法更新,整得我狂躁症都要被逼出来了,太心塞 353、十万大山,极乐之地【一更】 沈流萤听着“极乐之地”这四个字的时候就觉得这不是个好地方。 极乐之地也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极乐之地位于万木苍莽的十万大山中,位于万古不化的重重毒瘴中,位于毒物遍地的上古密林中。 百年前,江湖上忽有十万大山中有无上宝藏的传闻传出,引得江湖无数人乃至朝廷前往,只为寻得宝藏,可前往十万大山寻宝的人,自此皆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便是朝廷军队进入十万大山,都如跌入了无法挣脱的沼泽地,再不曾出来过,哪怕侥幸从十万大山中出来的人,也是或疯或癫,不过几日也暴毙而亡。 因此,十万大山又被世人称为极乐之地,只因但凡进入极乐之地的人,尽皆从人世的苦痛中超脱而出,前往真正的极乐。 死,也是另一种极乐。 说来也不过是世人对自身欲望的一种嘲讽,假若没有欲望,便不会前往十万大山,假若没有前往十万大山,便不会丢了性命。 那之后的百年里,几乎再无人敢踏足十万大山,哪怕有人敢去,也如百年前那些寻宝之人那般,有去无回。 极乐之地,便也成了江湖人传言中的一个笼罩着神秘与恐怖的地方。 沈流萤躺在马车里的软褥子上,枕着长情的腿,用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自己扇风,懒洋洋地闭着眼,身子随着马车轻轻摇晃。 长情背靠着车壁坐着,眼睑微垂,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在想些什么,忽见他伸出手,拿过了沈流萤手中的团扇,替她轻轻扇风,轻声道:“愈近南边,天气愈发闷热,萤儿可还能忍受?” 因为奥热的缘故,又因在马车里,沈流萤这会儿身上只挂着一件亵衣以及一件薄得几乎透明的蚕丝纱衣,以图凉快,这会儿她听着长情的话,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道:“这么躺着倒是不觉着有多热,还成。” “马车再行半日,萤儿便不能再在马车里这般躺着了。”长情为沈流萤轻轻打着扇子,看向了她比从京城离开时又大了不少的肚子。 今日已是他们离开京城的第二十日,因为要顾着沈流萤,所以一路上能慢的,长情都让秋容尽量慢着。 “嗯?”沈流萤眨眨眼,抬眸来盯着长情,“为什么?” “马车再行半日,就要到十万大山地界,山路狭小,不便再行马车,届时萤儿坐到马背上,我牵着马带萤儿走。”长情道。 “就快到十万大山了?”沈流萤又眨眨眼。 “嗯。” “终于要到了!”沈流萤一咕噜坐起了身,一副颇为激动的模样,“走了二十天,终于要到了!我的老腰都快要坐散架了!” 沈流萤边说边将背转过来对着长情,“呆货帮我揉揉,觉得腰酸得慌。” 长情将团扇方才,大手贴上了沈流萤的腰,不轻不重地揉着,揉得沈流萤满意极了。 只听他心疼道:“萤儿挺着大肚子还要来受这份苦,总觉得我没有将萤儿照顾好。” 沈流萤抿嘴一笑,挪挪身子,坐到了长情腿上,同时抬起双臂抱住他的脖子,笑着问道:“心疼了?” 长情很认真地点点头。 沈流萤便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这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看我每天好吃好睡的哪里有受苦的样儿?就是马车坐久了有时候会不舒服而已。” “萤儿瘦了。”长情抬手抚上沈流萤的脸颊,还是心疼。 沈流萤也抬手来摸摸自己的脸,却是一脸不乐意道:“我怎么觉得我胖了。” 长情却是二话不说低头就吻上她的唇,好一番亲热后才将她松开,认真道:“我要把萤儿养胖。” “我才不要。”沈流萤捏上长情的嘴,“我才不要当胖子,我可不需要你把我养成一个大冬瓜。” 长情薄薄的唇在沈流萤的指尖被捏成了厚厚两瓣,模样滑稽,逗得沈流萤在他被捏着的唇瓣上轻咬一口,然后才松开,笑道:“好啦,不和你闹了,先说些正经的。” 沈流萤撇撇长情鬓边的乱发,认真道:“十万大山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若是没有非要寻到宝藏不可的目的,或许这十万大山与普通山岭密林无甚差别,可若非要在里边寻到些什么不可,纵是再安然的地方,也有可能化成龙潭虎穴。”长情一手轻揽着沈流萤的肩,一手搭在她已经开始滚圆的小腹上,慢慢地抚摸着,声音轻轻,生怕会吵到肚子里的孩子似的,他说到这儿,只听他忽然插入一个不相干的问题道,“萤儿说过孩子们四个月左右就会听到我说话,那他们现在可会听到我说话了?” “他们要是没有睡着,就会听得到你这个呆呆的爹说话。”沈流萤没有嫌弃长情突然插入的问题,而是笑着将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与他一起抚着自己的肚子。 “那我说小声一些,不然要是孩子们在睡觉,会被我吵醒。”长情又摸了摸沈流萤的肚子,一脸认真。 沈流萤只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那你说我们这一次来这十万大山,会不会令它化成龙潭虎穴?” “萤儿放心,我不会让萤儿和孩子们受到分毫伤害的。”长情道得肯定。 “也不知这一次的封印之地位于十万大山中的何处,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沈流萤轻轻握住了长情的手,凑近了他的侧脸,贴着他的唇角笑道,“你这个呆货说了要保护好我和孩子们的。” “我会的。”长情微微侧脸,又吻上了沈流萤的唇。 沈流萤笑得开心,眸中哪里有分毫对这极乐之地的畏惧。 哪怕艰难险阻,这也是他们必须完成不可的使命,根本就没有退缩的道理。 既然不能退缩,那又还有何可畏惧的。 而且,她的大宝贝就在身边,他们陪伴着彼此,有什么好怕。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嫌弃声,“肉麻死了肉麻死了!小坏坏和小坏坏相公,你们肉麻死了!” 小若源的声音,就在车帘外的驾辕上。 沈澜清大婚次日,小若源便跑到了莫府,说什么他在沈家住得不好玩儿了,换到莫府来住着玩,沈流萤由着他,不过倒不想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小若源竟也跟着来了,说是也要跟着他们去玩儿。 沈流萤本是觉得小若源有些奇怪,但看到扑拉着翅膀停到他脑袋上的小麻雀时,她便明了,便随他跟着了,左不过是带着一颗草药而已。 来人世上百年,好不容易遇着一个小伙伴,自是老乡见老乡就差两眼泪汪汪,有说不完的话,既然想搁一起呆着,她也不能强行将他们扭开了去。 起先小若源还是坐在马车里,可坐着坐着,他便受不了这对动不动就腻歪在一块儿的小夫妻,索性就到外边和秋容坐,不忘时不时地和秋容嫌弃一把马车里的小夫妻。 沈流萤听着小若源嚷嚷的话,笑着拿过放在一旁的衣裳拢到身上,而后轻掀车帘,伸出手扯了一把小家伙的耳朵,故意道:“你要是嫌我们肉麻,那你就下车自己走路去,坐着我们的马车干什么?” “哎呀小坏坏,疼疼疼!”小若源忙拍掉沈流萤的手,“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不理你了!” “不理我?那好啊,你下车去。”沈流萤说着就要将小若源往马车下推,吓得他赶紧先抱稳一旁的秋容。 “哼!你要是把我推下马车,我就不帮你养着你三哥的花儿了!”小若源使出杀手锏。 谁知他得意的话音才落,他的小耳朵又被沈流萤给拧上了,疼得他呜哇喊叫。 沈流萤逗了他好一会儿才放过他,这才又问长情正经事情道:“对了呆货,这十万大山既是险地,那山中没人居住吧?” “有。”长情道。 此时此刻,十万大山中。 一名苗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跑向一处吊楼,拧着脸对吊楼中的人道:“族长,那人又来了。” ------题外话------ 这一更是多么多么多么早,哦呵呵呵~ 二更要么早上9点,要么就在晚上十点。 过渡章节,稍安勿躁 354、人世,很美啊【二更】 沈流萤以为南方的山会像南方的人南方的景一般秀美,可当她瞧见十万大山时,她决定改变一下她对南方的看法。 若说云梦山是南蜀国的北面屏障,那这十万大山便是南面的护翼,东西纵横千里,山连着山,树连着树,此起彼伏的是四季不变的葱郁。 可它却像是一只静卧在南边的巨鳄,随时都会取上前来的人的性命,虽没有财狼虎豹那样可怕的速度,却有着财狼虎豹所不及的尖牙利齿,轻而易举便能取人性命。 沈流萤看着眼前这山雾迷蒙的连片群山,不再觉得奥热,反觉一阵又一阵凉意拂到自己面上身上,拂去了她身上的燥热之气。 群山嵯峨,不管远还是近,都未能将十万大山览尽,尽管如此,小若源在见到十万大山时还是惊得合不拢嘴。 与其说是惊,不如说是惊喜更为准确,以致于他张大着嘴,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小麻雀亦然。 只见这两个小家伙目瞪口呆地看着翠绿连着葱郁的起伏群山,皆睁大了眼张大了嘴,那模样有意思极了。 沈流萤瞧着,不由笑问道:“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青葱的山?” 小麻雀和小若源睁圆着眼睛齐齐摇头,甚至还异口同声道:“没有。” 妖界根本就没有这种青翠的颜色,没有这种不需要用力嗅就能闻到的浓浓的植物生机。 即便是在人世呆了上百年的小若源,也从未见过如此葱郁的山岭,就好像土地是绿的,草木是绿的,便是天,似乎都是绿色的。 妖界的植物,已几近死绝,否则小若源又怎会是所剩无几的草药灵妖,否则他又怎会需要妖界公主的血来喂养才得以存活下来。 即便妖界还有绿色存留,也不过是妖界子民用妖力留下来的植物尸体而已,留着它们的躯体,却是早已没了生机。 没有阳光,植物又岂会再生长。 便是鸟族,也如草木妖类一般,逐渐消亡。 若是再无阳光,被封印在妖界里的妖界子民终有一天会彻底消失于天地间,届时,妖界将不复存在。 而如今妖界子民的数量…… 这一会儿,小麻雀的眼中竟是有泪落了下来。 沈流萤诧异地看着它,正抬起手指要戳戳它问它怎么突然就哭了,却听得小麻雀激动得声音打颤道:“你们人世……好美啊……” 妖界就没有这么青绿漂亮的山,如今就连一株青绿漂亮的树都没有。 沈流萤的手微微一颤。 不仅是因为小麻雀的泪,更因为他这艳羡且憧憬的话。 她听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它恨着人世,却也向往着人世。 小若源,亦如此。 小麻雀说完这话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流出了泪来,赶紧抬起小翅膀来擦掉眼睛下边的泪,然后有些窘迫道:“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山而已!” 沈流萤笑着收回了手,并未笑话它,而是也如它一般赞美道:“我也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山。” 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满手的绿意似的。 “不过,山色虽美,却不是供人玩耍的山。”沈流萤道。 虽然不想破坏小若源及小麻雀心中的美,但必要的实话还是必须要说。 “我知道。”小麻雀丝毫不觉有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山里边,有毒的东西很多,稍一不小心便会取人性命。” 沈流萤终还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小若源脑袋上的小麻雀,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我闻出来和感觉出来的,还能怎么知道?”小麻雀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沈流萤一眼,同时用翅膀拍掉她讨厌的手指,“这颗药草也能闻得出来的啊,而且这种山林间的东西,这颗药草可是比谁都要清楚的,你说是不是,药草?” 小麻雀说完,在小若源脑袋上跳了跳。 只见小若源将下巴抬得老高,一脸得意的模样,道:“那是!我可是草药灵妖!但是前边这个小坏坏欺负我,我才不带着她往山上走,哼!” 小若源的话才说完,沈流萤便在他面前躬下身,用手指点点他的小鼻子,浅笑着道:“好啦,草药大人,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和我这么一个女流之辈斤斤计较呗?” 这话不过是逗逗小若源,即便没有他,她也能在这遍地是毒的十万大山上安然行走。 她可是诡医,不至于连这么点小问题都解决不了。 小若源可不知道沈流萤在逗他玩儿,只见他一脸认真地看着沈流萤,然后抬手来抓她的手,一本正经道:“那你可要抓紧我的手好好跟着我走,你如今肚子里可还装着娃娃呢!” “好。”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谁知她这声才应完,她的双脚便离了地,不仅如此,她整个人都离了地。 长情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抬脚便往前走,根本就不需要她自己走。 “呆货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沈流萤推了长情一把,长情无动于衷,只是固执道,“说好了下了马车后我抱着萤儿走。” “那也等我走累了你再抱我啊,我现在还没开始走呢!” “我喜欢抱着萤儿。” “……” 已经准备好要当护花使臣的小若源就这么被长情抢走了“花”,他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对小麻雀道:“这俩又开始卿卿我我了。” 小若源语气里尽是嫌弃,却是抬脚跟上了长情,一边道:“哎哎,小坏坏相公,你等等我啊,我可是也可以保护你的!” 沈流萤不由笑了,又转头看向了前边绿意浓稠得好似浓墨般化都化不开的山岭,沉声道:“呆货,还是小心为上。” “我知道。”长情微点头,并无分毫大意之色。 能将来者性命一一吞噬的极乐之地,他虽自信,却也不可大意。 * 黑云骤然压顶,似是暴雨要来袭。 小麻雀黑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头顶那团巨大无比的黑云,惊讶地问道:“这就是乌云?会下雨的那种?” 沈流萤也诧异,“你没有见过乌云?” 小麻雀摇了摇头,依旧盯着头顶似乎愈聚愈大的乌云,喃喃道:“原来这就是会下雨的乌云……” 只听小若源道:“妖界没有阳光,没有风霜,也没有雨雪,没有四季变换,更没有这些会下雨的乌云,只有阴冷湿寒。” 无尽的阴冷与湿寒,一年甚比一年。 全拜人类所赐。 可是……为何他却对大坏坏和小坏坏他们恨不起来呢?他们明明也是人类。 这般想着,小若源本是莹亮的眼眸灰暗了下来。 他是妖,却喜欢上了人类的他们,他是不是有罪? 小若源说话间,一滴豆大的雨点滴落到沈流萤的脸上,使得一时顾不得多想什么,只是催长情道:“呆货呆货,前边前边!山脚下那儿有人家!我们先去那儿避避雨,这雨感觉着可不会小。” “嗯。”长情当即朝山脚下的人家方向飞掠而去。 “哎!爷等等我啊!”秋容背上挂着包袱,怀里抱着,手上也拎着,东西可不少,简直可以说是一个移动大包袱,偏生长情根本就不管他这个移动大包袱,说飞就飞。 “小坏坏相公等等我呀!”不止秋容在喊,小若源也在喊,“我跑不快呀!” 他虽然是草药不怕雨淋,可雨势要是太大的话,他受不住的呀! 就在小若源迈着短短的腿奋力跟上长情时,他只觉有人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扛到了肩上。 小若源怔怔,同时他听得这个将他扛起来的人道:“哎呀你个小短腿,我带着你跑。” 是秋容的声音。 雨水又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小若源眼里,有些涩,使得他不由眨了眨眼,眼眶里便眨出了水意来,有些像哭了似的。 他想不明白,人类不该都是坏人吗?为何他却遇到了一个又一个好人? 当长情抱着沈流萤将要掠到山脚下的人家门前时,他忽瞟见葱郁的山岭间有一抹墨绿色的身影倒在草丛中。 熟悉的味道,那是—— 阿七!? ------题外话------ 第一次这么早二更,字数不算多,因为最近码得不顺,总是卡文,两个小时才写2000字,也是心累,加上很疲惫,我已经在尽我努力更新了 355、有眼无珠【一更】 长情飞快地将沈流萤放到了山脚下人家的吊楼下,与她说了一句什么便折身掠开了去。 雨势这一刻倏然变大,落到吊楼后边的山岭林木中,震出轰轰声响。 秋容这会儿也扛着小若源到了吊楼下,二话不说将小若源放到沈流萤身旁后便也冲进了雨帘里,跟上长情。 小若源见状,着急地问沈流萤道:“小坏坏,什么大的雨,你相公这是干什么去啊?” 雨声很大,小若源是喊出声的问话。 沈流萤抬手摸摸他的脑袋,一边转身往长情奔去的方向看一边对小若源道:“好像见着了一个朋友。” 此时此刻,长情已来到那倒在草丛中的人身旁。 墨绿的衣裳,深绿的青草,葱郁的山岭,这个人倒在草丛里,根本让人不易察觉,若非嗅得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的话,长情方才也不会发现。 只见这人眼前蒙着一块与衣裳颜色一般的布条,挡住他的眉眼,布条在脑袋后边打了个结。 此时他显然已经昏了过去,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任是浑身被雨水浇透也未见他动上一动。 既是熟悉的味道,那这个人,长情必然熟悉。 且是再熟悉不过。 “阿七!”长情不由唤了地上昏迷的人一声,与此同时蹲下身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想也不想便将他抱起,双足轻轻一点地,便掠回了沈流萤所在的吊楼下。 秋容将将来到长情身旁,声音还未出,便见着他折身又往沈流萤的方向去,他先是一怔,又赶紧跟上。 当秋容重新回到吊楼下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瞧见长情怀里抱着的人时,惊诧不已道:“七公子!?” 沈流萤亦然,诧异地看着长情怀里的人。 长情怀里抱着的,正是云七云有心。 “七公子怎会在这儿?怎昏了过去?”沈流萤瞧见云有心的同时不由问长情道。 不过她问了之后才想起自己问了也没用,因为长情也不会知道云有心为何会出现在这儿,他若是知道的话,方才就不会是那般匆匆的模样。 沈流萤鲜少从长情面上看到紧张急切的神色,但方才他在将她放下与她说话时,她在他面上清楚地看到了急切,这会儿看到云有心,沈流萤觉得不知怎的,自己的心有些柔软。 还是这样的呆货好,会因为兄弟而紧张,不像前些日子醉吟楼上与官无忧说话时的那般冷冰冰模样,仿佛天下性命结为草芥似的。 会紧张会不安的他,才像是她的呆货。 有情感的人,才能算是人。 长情眸中此时尽是凝重,因为他也不知道云有心为何会倒在这十万大山的山脚下。 “秋容。”沈流萤此时看向秋容,道,“上去看看这户人家能否让我们到屋中避避雨。” “属下这就去。”秋容说完,双脚微微蓄力,往后退了几步后就要往楼上栏杆越去。 “往楼梯走。”沈流萤赶紧制止,同时抬手指向一旁的竹梯,“不过是寻常人家,你这突然跳上去,是想吓坏主人家么?” 沈流萤说完还瞪了秋容一眼,似乎在嫌他傻。 “哦哦,忘了有梯子可以走了。”秋容尴尬地挠挠头,赶紧往竹梯方向跑去。 沈流萤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长情及他仍横抱在怀里的云有心,抬手擦去他面上雨水,道:“别担心,七公子的情况瞧着没什么大碍,待会借着能避雨的地方了,我帮他瞧瞧。” 长情点点头,而后试着唤了云有心几声,云有心毫无反应,不曾听到。 少顷,秋容“蹬蹬蹬”地从竹梯上跑下来,笑道:“爷,夫人,主人家同意让我们到他家里避避雨。” * 苗人的屋房几乎都为吊楼,用木材或是竹子搭建成的屋楼,一层或空着或养些猪牛,二层才是住人的地方,若是家里人手够且家里人口多的话,有些人家还会往上搭建第三层屋楼。 沈流萤等人此时就在这吊楼的第二层中,外边雨声哗哗,一时半会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这屋子主人家是普通苗户,依靠上山采药为生,是以将家安在了山脚下,他们家旁处的几户人家,也都与其一样,都是采药为生。 这苗户起初见着秋容来敲门求地儿避雨时本是不应声,还是待得秋容说了他们其中一人怀了身子其中一人昏迷不醒,苗户才答应让他们上楼进屋来避雨。 吊楼不大,但屋中器具不多,加上收拾得干净,并不显狭小。 这户人家只有苗户夫妇二人而已,妇人挺着个大肚子,一副即将临盆的模样,许是因为自家妻子挺着大肚子的缘故,所以在秋容说他们其中一人怀了身孕时苗户才会答应让他们进屋来避雨,想来是知晓女人怀身子的苦。 即便如此,沈流萤还是在这苗户夫妇眼中看到了警惕与戒备,好似他们是什么歹人坏人似的。 沈流萤心有不解,却不及多想,她要先为云有心诊脉。 吊楼上只有一间堂屋两间小屋,苗户将其中一间小屋借给了他们,小屋为放些器具中,屋中有一张小床,长情便将云有心放到了小床上,而后揽着沈流萤坐到了床沿上。 沈流萤当即替云有心诊脉。 “并无大碍,不过是连日来太过劳累且感染了些风寒所致,才会倒在草丛里一倒不起,烧些热水给他擦擦身子驱驱寒,再让他好好睡上一觉便没什么问题了。”沈流萤从云有心手腕上收回手时对长情道,长情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沈流萤转头来看他,道,“不是带了干净衣裳在包袱里?快拿出来给七公子换上,你自己也换上,别着凉了。” 沈流萤说完,抬眸看向秋容,见着秋容转身就要出屋去,便唤住了他,“秋容你干什么去?” “去拜托主人家烧些热水。”秋容停住脚,有些不解地看向沈流萤,“夫人不是说要用热水给七公子擦擦身子吗?” 谁知沈流萤却站起了身,道:“我去吧,你这身子也湿透了,也把衣裳换了吧。” “可是夫人……”哪里有主子替下属做事的事情。 “坐着吧。”沈流萤打断了秋容,走到秋容身边时又道,“我去说比较好些,你去只怕什么都借不来。” “……”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夫人去的话,当是比他去要有用得多,毕竟方才那苗户根本就不愿意将屋子借给他们避雨,要不是他那大肚子的媳妇儿同意的话。 * 果然,对于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不管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生出一种怜惜之心。 沈流萤借来了热水,在与苗户夫妻的交谈中也明白了他们眸中的警惕与戒备究竟为何。 他们这些终年与大山为伴的苗人对于外边来的人都是一种本能的不喜,自然而然就会有警惕与防备,因为他们觉得外边的人的心不纯粹,总觉得他们来到他们的大山是有所意图。 “但是我瞅着妹子人挺好。”苗户妻子看着沈流萤,笑得很温和,她长得并不漂亮,可她身上的淳朴让沈流萤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这是没有心机的人才会有的笑容。 她与她的丈夫说话都带着浓浓的苗人口音,若非认真辩听的话,怕是根本听不出来他们说的是什么话,她本不当这般来说话,可为了能让沈流萤听得懂,她却是在努力地说着她认知里的“官话”。 妇人此时给沈流萤倒了一碗滚烫的甜汤,然后又笑道:“糖水,外边下着雨,山里下雨的时候很凉,妹子怀着身孕,喝些热糖水暖暖身子,比较好。” “多谢嫂子。”沈流萤接过妇人递来的大碗甜汤,客气道。 妇人又笑,“有什么好谢的,有些烫嘴,慢着些喝。” “不知妹子你们到我们这山里来做什么?”妇人看着沈流萤喝糖水,忽问道。 “听闻外子的兄长在这儿不肯回家去,特来接他回家。”虽然不想瞒着眼前这个好心的妇人,可沈流萤却不能将他们来此的真正目的说出来,所以她想了想,便将云有心给搬出来做了借口。 “可是方才那位昏迷的小哥?”妇人又问,似是有些好奇。 “正是。”沈流萤微微点头。 “那待他醒了之后你们就赶紧带他回家去吧,不然他一个看不见的小伙子,还总想着往木青寨去,得罪了木青寨的话到时可就想走都走不成了。”妇人道得语重心长。 “木青寨?”沈流萤诧异于妇人说的话,“听嫂子所言,嫂子在此之前见过外子的兄长?” “可不是吗?一个月前他就已经到这儿来了,和我家那口子问了去木青寨的路,说是要去那儿找人,可我们这些山外边的人哪里知道木青寨在哪里,他就自己上山去找了,我们劝他别去,山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可是他不听。” “我们以为他上了山就不可能再下山来了,可过了半个月,有一天我家那口子要上山采药时,出门时又瞧见了他,他说想讨碗水喝,我们问他什么他都没有说,喝了水休息一会儿就又走了,我以为他真的走了,没想到又见到了他,而且还昏迷了。” 说到最后,妇人叹了一口气,“好端端非要去找木青寨做什么,木青寨的人岂是说找就找的。” 妇人的话说得有些快,且搀着很多苗语,沈流萤听得不大清楚,只听得出她反复提到了木青寨,不由得问道:“木青寨是什么地方?听嫂子说的好像很可怕似的。” “也不能说是可怕,应该说是……神秘吧,木青寨就在后边这座大山中,世世代代都保护着大山,具体木青寨在哪儿,除了他们寨子里的人,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寻得到,就算有人见过木青寨,可第二天再往哪儿去的时候,寨子却又不在那儿了,奇得很!”妇人说着神秘的木青寨,面上满是敬畏之色,“木青寨就是大山的守护者,绝对不会让人对大山不利。” 说到最后,妇人又道:“所以,你们把你们的兄长带回去吧,别让他再往山上去了,我瞅着他也不是什么坏人,要是把命丢在大山上,可就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大嫂相告。”沈流萤面上应得很客气,心中却是拧起了许多困惑。 七公子一个月前便来到这儿了? 他要找木青寨,只为了找人,找什么人不惜自己的身体及性命都不顾了? 木青寨究竟又是什么?这十万大山的守护者? 那,七公子可曾找到过木青寨了? 屋里,长情正在用绞了热水的棉巾给云有心擦身子。 这本当是秋容来做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叫秋容来做。 就在长情为云有心擦过第二遍身子时,本是昏迷着的云有心转醒过来。 “长情?”云有心醒来的一瞬间很震惊。 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却能在醒来的一瞬间感觉得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交情至深的人,哪怕不要看,也能辨别得出来。 云有心与长情的交情,正好很深。 “嗯。”长情淡淡应了一声,他此时看着云有心眼睛前的布条,道,“眼前的布早已湿透,可要暂且拿下来?” 云有心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他坐起身,抬手将蒙在眼前的布条解了下来。 此时屋里只有云有心和长情两人。 这不是长情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 可不管任何一次见到,长情的心中都有一种感觉。 可惜。 为云有心可惜。 因为云有心,根本就没有眼睛! 他的眼眶里,根本就没有眼珠! ------题外话------ 二更要是没有在早上9点那就是在晚上10点,周六这天有事不在家,没有办法码字 356、不怨也不伤悲【二更】 云有心生来便是有眼无珠,他生来就看不见这个世界。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上天还是安排他和别人不一样,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注定一生都无法看到这个世界。 可他不怨,也不伤悲,他不为自己生来无眼而怨恨,也不为自己与别人不一样而卑微伤悲。 因为他所拥有的并不比别人少,他生来便有将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爹娘兄长,有不需要他做什么便能享受到的锦衣玉食,他虽生来无眼,可他的命却比很多人要好太多太多,上天虽没有给他眼睛,却给了他完整的家,父母及兄弟姐妹,给了他感受这个世界的机会,他很知足,也很满足。 他看不见,但他可以听,可以触摸,可以感觉,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与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别人看得到的,他听得到也感觉得到,有时候他感觉到的并不比别人真真切切看到的要少。 所以,他从不为自己可惜什么,只不过没有眼睛的他,模样看起来必定丑陋,所以他需要将自己的“眼睛”遮挡起来,以免惊吓到旁人。 不过只在长情面前,他无需担心这个。 他的好兄弟,从不觉得他的模样骇人。 “长情你怎的会在这儿?”云有心将眼睛前解下的湿润布条展开放到一旁,一边问长情道,“我又怎会在这屋子里?” 云有心的语气就像他的人,温温和和的,方才的震惊很快在他面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和的平静,且还露出愉悦的神情,因为见到长情才生的愉悦之情。 “阿七你的问题当是我问你才对。”长情的语气与态度与云有心完全不一样,云有心总是温温和和的,长情总是淡漠的面无表情,只见他将手中的棉巾在温水里又绞了一把,然后将棉巾扔给了云有心,“既然醒了我就不伺候你了,自己擦身子。” 云有心笑着接过棉巾,竟是听话地自己擦拭起了自己微凉的身子,道:“挺暖和。” 他们这兄弟四人,性子全然不一样,长情是淡漠的,似乎任何事情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似的,卫风是阳光开朗的,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很多时候顽皮又无赖,叶柏舟是冷冰冰的,对身旁的人事物都习惯性地带着一种排斥,云有心则是温和的,不管待人还是事,总是平易近人的和气态度。 如此性格的人明明就聚不到一起,可偏偏,性子各成霄壤之别的他们却成了生死之交的兄弟,不管是淡漠还是疯癫,不管是冰冷还是温和,他们都接纳对方,用他们各自最诚挚的心接受着对方,牵挂着对方。 也正因如此,长情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在看到云有心倒在雨里的时候才会露出紧张之色。 他现在也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有心,等着他回答他的问题的同时道:“看见你昏倒在草丛里,天下着雨,便带着你到这旁处的人家避避雨,顺便让萤儿替你诊脉。” “弟妹也来了?”云有心有些诧异,然后关切道,“长情你怎让弟妹跑这般远的地方?” 谁知他话音才落,长情便一把拿过了他手中的棉巾,又浸了一把温水,绞干,再扔给他,道:“阿七你不觉得你应该先跟我说说你为何会倒在这十万大山的山脚下?你是想我揍你了你才说?” 云有心轻轻一笑,“长情你若是揍我,我便告诉弟妹说你平白打我。” “……我就应该让你躺在雨里不管你。”长情一脸阴沉。 云有心又笑。 他笑起来的模样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非常难看,非常骇人。 因为他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空洞洞的,眼睑下塌,好似要窝到那空洞洞的眼眶里似的,尤其他笑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就显得更空洞更深,耷拉下的眼睑好像随时都会从眼眶上掉下来一般,让他整张脸看起来诡异极了。 却也因为是在长情面前,他才会这般毫无顾忌地笑,若是这屋里多一人在场,他宁愿湿布条捂着眼睛难受也绝不会取下来,他不想做一个吓人的人。 “长情你可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昏倒在雨里不管我。”云有心笑着,道得肯定。 长情却是道:“你情况无碍,但你面色看起来不大好,还是躺下说话吧,萤儿说你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不了,坐着就行。”云有心微微摇了摇头,只见他的笑容在他嘴角慢慢隐去,将拿着棉巾的手轻搭在腿上,道,“我来这十万大山,是来找小慕儿的。” 云有心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是深深的无奈与愧疚。 “云慕忆?”长情面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她跑到这儿来了?” “嗯。”云有心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叹息,“上回你让属下帮我寻找小慕儿的消息之后一个旬日,我便收到了小慕儿下落的消息,道是她改了名姓,跟着流浪的乞丐一路到了南方,然后自己摸索着上了这十万大山,我虽不问江湖事,可我知道,这十万大山又被江湖人称为极乐之地,有来无回。” 说到最后,云有心面上满是忧虑与不安,话语里愧疚之意更甚,“小慕儿之所以会到这儿来,皆是因为我,她若是有什么闪失,我又当如何面对我大哥……” 长情默了默,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与没有任何情感似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是个会关心兄弟的人,不过他说的话却没有丁点关心之意,他没有安慰云有心什么,只是道:“看你的样子,并没有找到云慕忆。” 云有心一脸的灰败之色,“我……” 云有心想说什么,可他才张了嘴,却觉自己根本就不知说什么才是好。 “很痛苦?”长情忽然问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云有心身子微微一颤,即便看不见,他还是抬起了头来,面对着长情。 少顷,才见得他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垂下耷拉着的眼帘,无力缓缓道:“是啊,心觉得很痛苦,我根本就不敢想象小慕儿可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 云有心无力的话音还未落,便听得长情道:“我帮你找。” 云有心眼眶微睁。 只听长情又道:“我可不想看着你这一辈子都活在负罪之中。” 若是找不到云慕忆,依阿七的性子,只怕这一世人都会活在深深的愧疚中。 云有心不由笑了,笑得感激却仍有无奈,“长情你这么陪着我任性可不好,十万大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要照顾弟妹,就莫胡闹了。” “阿七你若是担心萤儿不同意,我这便唤萤儿进来与她说。”他的萤儿,不会不同意的。 他的萤儿,可是与他一般珍视着朋友间的情义,亲人间的感情。 云有心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笑得愈发无奈,“看来根本无需问弟妹,也能知道她的答案是肯定的了。” “我与萤儿来此,本就是要进入这十万大山,既是遇上了阿七,便当做结伴而行。” “你与弟妹来此,便是为了要进入十万大山?”云有心微微蹙眉,重复了长情的话后忽问道,“就像上一次去天阙山那般?” 长情点点头,无需思考,“是。” 云有心默了默,才道:“最不让人省心的便是你。” 长情不语。 “既然如此,就算我不找小慕儿,也非跟着你上山不可,这回哪怕前边再是毒瘴迷雾,我也不会折身下山来。”这一句话,云有心一字一字道得严肃,就像再说什么天大的事情似的。 因为他想到了上一次天阙山的事情,对于长情与沈流萤消失半年不见的事情,他仍记得清楚,即便长情后来好好地回来了,可每每想起这个事情,他都觉得后怕。 他怕再也见不到这个兄弟。 他那次他若不是半途折返下山的话,就绝不会与长情分散,更不会时隔大半年才见到他。 这一次,他绝不会任长情与他的小妻子自己往前。 身为兄长,危险面前,他必须要在这个弟弟身侧。 “对了长情,你可曾听过‘木青寨’这个地方?”云有心忽然问道。 ------题外话------ 每一个地图安排一对cp,剧情与感情同时进行,会让故事比较有味道,要是只写剧情,姑娘们会觉得枯燥,感情只写小馍馍和小萤萤的话,有的姑娘又嫌腻歪,不如交代其他cp,反正总归要写的,哦呵呵呵~ 明天的更新要是早上9点没有,那就是下午5点更新。 357、心仪的姑娘在何处? 雨已停,云雾更浓。 吊楼里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看着已经离开了吊楼的路人背影,眉心紧拧着,对站在身旁扶着她的男人叹息道:“我看着他们几人并不像坏人,竟也是为了大山而来的……” 男人脸色很沉,眼神有些冷,声音亦有些冷,道:“外边的人到咱们这儿来,有哪一个不是为了大山?什么好人,在我看来,外边的人全都是坏人。” 男人说着,也看向了已经往山上走去的长情几人的背影,声音更冷也更沉,“外边的人上山,可没有几个能从山上活着下来的,有木青寨在,谁也别想打大山的主意!”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由长情抱在怀里的沈流萤,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她沉沉叹息道:“那个妹子还怀着三个娃儿呢……” 男人此时一手扶着女人的肩一手抚上她的大肚子,将她扶进了屋里,不让她再看,道:“别人的事情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刚下了雨,凉着呢,我扶你回屋坐。” 女人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再看了一眼沈流萤的背影,眼神无奈又怜惜,最后才转回头来看向扶着她的男人,轻轻笑道:“总是绷着一张脸说外边的人是坏人,可人家来借咱们家避雨歇息的时候你又有哪次是不答应的?” 本是沉着脸的男人忽然就红了脸,黝黑的脸膛浮着绯色,显得他的脸更黑了,只听他辩解道:“谁,谁说的?那人都来到了门前,我不让人进屋也不好吗不是?” 女人笑意更浓,“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唉,人家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回屋吧。” * 一切都湿漉漉的山脚,长情正抱着沈流萤走在一条不甚明显的荒草小道上,云有心走在他们身旁,秋容走在后边,小若源一蹦一跳地跟在秋容身旁,小麻雀则是停在他的头顶上,嗅着青草香,看着山中景。 云有心的眼前已经蒙上了布条,身上穿着长情的衣裳,他的面色仍有些苍白,可他却拒绝了在苗人的家中多做停留,倒不是因为他急着找云慕忆,而是因为他知道苗户人家心中排斥着他们这些外边的人,愿意借屋子给他们避避雨便已不错,他们又怎能打扰过久。 沈流萤也明白,这些自给自足的山里人家,总是有一种排外之心,不管是外边的人或是事,他们都有着一种似是与生俱来的排斥,所以云有心在提出离开吊楼时她是赞同的。 那是一户好人家,尽管男人看起来很不欢迎他们,可终究是把屋子借给了他们避雨歇息,他们若是久做停留让他们夫妻二人遭来旁户人家的厌对便不好了。 不过…… “七公子当真不需要再歇歇?”沈流萤看着面色青白的云有心,关心道,“七公子的面色瞧着仍不大好。” “多谢弟妹关心。”云有心微微一笑,“我无事,没有大碍。” 沈流萤抬头看看天色,又道:“看这天色,过不久就要黑了,摸黑赶爬山的事情便不要做了吧?寻个可以歇息的山洞呆一夜,也好让七公子好好歇一晚上。” 沈流萤说完,抬头看向抱着她说什么都不肯放她下来自己走的长情。 长情点点头,“嗯,听萤儿的。” 他们运气还算不错,未多久他们便寻到一处不大不小的山洞,虽然有些湿漉,但好在洞中堆积着很多因风而来的枯叶干草,垫在身下坐着也未觉有多少湿气,秋容去寻了些干柴来燃,很快便拂去了这山洞中的湿漉之气。 沈流萤怀着身子本就不适于奔波,是以她吃了些干粮喝了些水下肚便觉困倦得不行,捱不住倦意便也顾不得云有心与秋容在旁,蜷了蜷身子,便要躺到地上的枯叶干草上睡觉。 长情瞧着心疼,便揽了她的肩与腰将她抱进自己怀里来,让她靠在他怀里睡,他则是将背斜倚在洞壁上,将自己的身子折成一个躺椅的形状,好让她靠得舒服些。 如此亲昵,沈流萤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在长情怀里撑起了身,谁知长情将她的肩膀一按,又将她按到了自己胸膛上,并且搂着她不让她再坐起身。 沈流萤有些面红,在长情胸膛上轻捶了一把,小声恼他道:“你个呆货,撒手,七公子和秋容可在看着呢!” “无妨,他们不介意。”长情一动不动,手也不松,说着抬头看向了云有心和秋容,道,“阿七,你说是不是?” 云有些轻轻一笑,道:“弟妹放心,我看不见。” “……” 秋容也赶紧道:“夫人只管放心,秋容虽然看得见,但是秋容一点都不介意!” 就是给他一千个胆,他也不敢介意。 “……”沈流萤觉得,秋容这脑子,有时候就和他这主子一样,傻得不行!连话都不会好好说! “地上凉,萤儿不可着凉,我抱着萤儿睡。”长情说着,稍稍调整了一下身子的姿势,以让沈流萤靠得更舒服些,“只能这般委屈萤儿了。” 长情说完,无视云有心与秋容,低下头在沈流萤额上轻轻亲了一口。 长情的吻很轻很柔,他的胸膛很宽实,他的怀抱很温暖,沈流萤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倦意兜头袭来,让她动也不想再动,就这么窝靠在长情怀里渐渐睡了去。 长情垂着眼帘,静静看着沈流萤的睡颜,眼神有些沉。 过了一会儿,待长情抬眸时,秋容从包袱拿了一件长情的外衫,递给了他。 长情抬手接过,轻轻披到了沈流萤身上。 小若源这会儿也已经窝在一地的枯叶上睡了去,小麻雀则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一瞬不瞬地看着长情,好像要从他的一举一动及眼神中看出来些什么似的。 秋容重新坐回了火堆旁,云有心也靠到了长情旁侧的洞壁上,似也睡了去。 没有人说话,山洞里安安静静的,除了干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便只有各人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像是不忍打扰已经睡着了的沈流萤似的。 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将他当做床榻来枕着,她的眉心舒展着,睡得并不难受。 长情将左手轻轻放到了她凸起的小腹上,也慢慢闭起了眼睑。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云有心轻声叹道:“长情,你不该带弟妹和你到这十万大山来,纵是天大的事,又如何比得了弟妹与她腹中的孩子对你来得重要?” 云有心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足以让长情听得清楚却又断断不会吵醒已经入睡的沈流萤。 他没有睡着,他也知道长情定也没有睡着。 长情放在沈流萤小腹上的手微微一颤,而后慢慢睁开了眼。 只见他嚅了嚅唇,想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垂眸看着睡得安然的沈流萤而已。 阿七说得没有错,他不该带萤儿来受苦,自萤儿嫁给他开始,便没有一日好好歇息过,纵是怀了身子,还要在马车上颠簸,在山路上行走,家都不得近。 萤儿怀了孩子后身子不大好,有时候吃不好也睡不好,可他现在却不能给萤儿安然舒服地躺在床榻上歇息,甚至还要萤儿吃干粮喝凉水。 使命固然重要,可萤儿与孩子对他来说,又何尝不重要? 这一次来十万大山,虽说是萤儿担心他体内的帝王血印会将他折磨得愈发厉害而急不可耐地催着他来,可若他执意不来,萤儿也奈何他不得。 说到底,是他让萤儿吃了这些不必要的苦,受这些不必要的委屈。 长情的沉默让云有心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微微笑了起来,宽慰他道:“不过既是来了,便尽你所能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便好。” “我会的。”长情想将沈流萤稍稍搂紧一分,可又怕将她吵醒,他只能慢慢低下头,又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沈流萤这会儿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脸,抿了抿嘴,同时抱住了他,继续睡。 云有心虽看不见,但他听得到,他听得出来旁人在做什么,自也听得出来沈流萤做了什么动作,使得他不由笑得唇角上扬,依旧轻声道:“当初阿风还嘲笑长情你选了一个什么特点都没有的女子,幸好长情你执意非弟妹不可,否则可就是要错过这么好的一个姑娘了。” 云有心的话让长情的嘴角也微微地扬起了一个弧度。 他也庆幸他固执地认定了萤儿,虽然萤儿有着很重很重的小脾气,不过也因为这些小脾气,才让她灵动可爱。 他喜欢她,也喜欢她挠人的小脾气。 “柏舟……”长情忽然就偏了话题,说了后又随即改口,“云忘他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事情多得他根本就没能去看过云忘的情况。 “不知长情问的是他在云府过得如何还是怎样?”云有心浅浅笑着,“我近一个月来虽不在府上,但我出门前已让大哥多照顾着些他,长情你只管放心,他在云府过得很好,他的一切都很好,过去的那些痛苦,所有的所有,他都不记得也不会记得。” “对了,他如今很爱笑,与从前的他,完全不一样。”虽然云忘身上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从前的叶柏舟,不再是他们所熟识的兄长,可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 既是最好的,他们就无需为他感慨什么,也无需可惜什么。 “如此便是最好。”长情道,语气里是释然也是欣慰。 他心中所想,与云有心一样。 只要云忘他过得好,就算遗忘了所有遗忘了他们的兄弟情义,又如何。 “云忘还有一事。”云有心又笑,“这事怕是长情你听了会觉诧异。” “何事?”长情微微转头,看向云有心,竟是颇为有兴致的模样。 云有心笑得愉悦,就好像是他自己的事情似的,“云忘似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哦?”长情饶有兴致,等着云有些接着说。 “我出门前的几日,总瞧着他盯着一块姑娘家的帕子发呆,还听府中人说曾有一个姑娘到过府上来找他。”云有心道,“我问过他,他却藏着掖着不肯告诉我,还说什么没有的事,呵呵,他那明显有心事的模样,又怎可能没有事,不过他不愿意说,我便没有再问,待他愿意说时,自然会自己告诉我。” “没想到他这般快便有了喜欢的姑娘。”长情缓缓道,“不过这般也好,总归是要遇到一个心仪的姑娘,或早或晚而已。” “是啊。”云有心笑着点了点头,“或早或晚而已。” “那阿七你呢?”长情忽然反问。 云有心怔了一怔。 只听长情又道:“我们兄弟四人,如今就只剩下你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姑娘而已了。” 云有心没有回答长情问题,而是浅笑道:“这般说来,阿风是找着他那小王妃了。” “不止是找到,阿风还得了一个儿子。”长情道得面无表情。 云有心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嘴角扬高,笑得喜悦道:“阿风这速度倒挺快,没想到竟赶到长情你前边去了。” “不过他那小王妃可不愿意认他,阿风想要抱得娇妻和儿子归,可还需要很大的一番努力,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长情稍稍沉吟,又道,“用个三五年的时间也不一定。” 长情的话让云有心忍不住笑出了声来,“长情你可真是,就算阿风不在,你也要逮着机会笑话他。” “这是他活该。”没事惹女人,自找的。 “也是,不给他些苦头吃,怕是便不会珍惜。”云有心也丁点不同情卫风。 “阿七你当回答我前边的问题了。”长情又将话题拐了回来,“阿七你心仪的姑娘在何处?” “长情你这不是为难我么?”云有心笑得很无奈,“感情的事情,怎是说来就来,你问我我心仪的姑娘在何处,我又如何回答你?” 长情深深看了云有心一眼,“我还以为阿七你要说你心仪的姑娘就在这十万大山上。” 云有心又是一怔,而后怅然地摇了摇头,“我还不至于这般不堪。” 云有心很清楚长情说的是云慕忆。 小慕儿是他的亲亲侄女,小慕儿对他生了不当有的情愫已是万般不该,他又如何能对小慕儿生出于世不容的情意? 他想找到小慕儿,无非是一种亲情而已,无得有他。 “我只是怕你迷乱了自己。”长情仍在看着云有心。 感情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人说得准。 有时候,感情能让人成疯,哪怕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也在所不惜。 有时候,明明是绝不当有的感情,却还是在暗夜里在人心中慢慢滋生,长大,无法控制,以致最后疯长成林,绞得人心再由不得自己。 就像卫骁对柏舟。 他怕阿七对云慕忆的亲情会在他对她的自责与愧疚中变了味道,变成不容于世的感情,届时阿七就不仅仅是自责与愧疚,更是痛苦与煎熬,得不到近不了忘不掉。 “我还有自持之心。”云有心语气沉重,“我不会做出于世不容的事情来。” “如此便好。”长情的声音亦有些沉沉。 沉默,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云有心幽幽道:“十万大山上诡谲多变,我在上边绕了一个月竟皆是走过的地方,再往里入不得,可我却没有找到丝毫小慕儿的踪迹。” “所以你才猜测她或许误入到了山中的木青寨。”长情的话,没有任何疑问。 云有心微微点头,“北刹的消息从不会有错,既说了小慕儿到了这十万大山上来,她便必然在这儿,我既寻不到她的踪迹,那她便是到了山中去,而我都入不了地方,她又如何入得了?” “而入得了山中的人,都会遇到木青寨的人,只要找得到木青寨,便能知道小慕儿在何处。” 长情其实还想说,遇到木青寨的人,可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不过看着云有心惆怅的模样,他终是没有开口。 ------题外话------ 本来说下午五点更新的,但是白天突然发生了些事情,5点才回到家,所以更新推迟到了现在,罪过啊~! 358、会选择站在妖界这边吗?【一更】 木青寨位于十万大山的重雾与迷瘴中,从不与外界交往,哪怕是山中其他村寨的苗民,他们也不曾与之往来,苗疆的百姓对于木青寨的了解,与外边的人一样,只知木青寨是十万大山里一个极其神秘的寨子,除此之外,苗民对木青寨还有一点认识,共同的认识。 那便是,苗民心中皆认为木青寨乃十万大山的守护者,正因为有这神秘的木青一族,才会保得大山不被外边纷杳而来的人所毁。 所以,他们相信他们的大山有神明保佑,而这神明,就在木青寨中。 所有想打大山主意的人,全都逃不过神明的眼睛,全都躲不过木青寨的裁夺。 “你说你昏倒之时并不是在山脚而是在山上,这便是说有人将昏迷的你移到了山脚让山脚的人家来发现你而不是把你唤醒,可见救你的人不想让你看见他是谁。”长情不紧不慢地分析,“而山上的人除了木青寨的人不会让陌生人看到自己外,其他村寨的人可还不至于这么防备。” 云有心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木青寨既然排斥着外边的人,却为何要救我?” “所以,你觉得是可能云慕忆在木青寨中,因为她的缘故,所以木青寨的人才会救你一把。”长情假想着回答了云有心的问题。 他所答的,也正是云有心心中所想。 是以云有心又点了点头。 “可纵是她在木青寨中,她又有何能令得寨中人对你出手相救?” 云有心默了默,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我不知,这也正是我所不解的地方,又或许你我假想错了,救我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木青寨的人,可不管如何,我都想要到木青寨去看一看,看看小慕儿究竟是不是在木青寨中。” “那你知道木青寨位于何处?” “我不知。” “那你如何找?” “只要我一直找一直找,总会找到的。” 长情瞟了云有心一眼,似是嫌弃道:“等你找得到木青寨,就不怕你那小侄女早已经被木青寨当做乱闯大山的罪人扔进锅里煮去了?” “……”云有心嘴角抽抽,“长情,我突然理解了阿风那种总是忍不住想揍你的心,我现在可就真是想揍你。” 长情无所谓道:“想想就得了,反正你也打不过我,而且我说的是实话,说实话还不让了?” 云有心本是绷着脸,这会儿却是忽地笑了,一脸的无可奈何,道:“弟妹知不知道长情你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我觉得我应当把弟妹叫醒,让她看看你这无赖样儿。” 谁知云有心的话音才落,长情便抱着沈流萤朝地上的厚厚枯叶一倒身子,让她枕着他的肩和身子,与她一齐睡到了地上,抱宝贝似的抱着她,一边道:“我睡觉,不再搭理你。” 云有心无奈又好笑,“你这人,可真是……好好好,你睡吧,养足了精神明日才好抱着你的小妻子走山路。” “你也躺下睡吧,你需要好好歇歇。”长情尚未闭起眼。 云有心没有躺下,而是“看”向山洞外黑漆漆的夜色,轻声道:“你睡吧,我再坐坐。”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云有心以为长情已经睡着了,却听得长情忽又道:“我有办法找得到木青寨,快睡吧。” 云有心转过头来,面对着长情,就好像在看着他一样。 长情闭着眼,看都未看他一眼。 云有心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嗯。” 而后,他也侧了身躺到了地上的层层枯叶上,慢慢闭起了眼。 因为长情不会骗他,他也相信长情既说出口的话,便必然能做得到。 火堆里的柴禾还在燃烧着,火光映照在石壁上,给山中的寒凉夏夜添了一丝暖意。 所有人都睡着了,便是抱着剑靠着洞壁的秋容都睡着了。 只有小麻雀还睁着眼,不曾睡过。 只见他从小若源身上跳了下来,一蹦一跳地走到了长情身边,定定看着他闭起的眼。 这些日子跟在长情左右,小麻雀有时候总会像现在这般定定盯着他看,也不知它究竟在看些什么。 而自从云梦山下马车里那一次说话后,小麻雀与长情几乎没有再说过话,就好像他们互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似的,更多的时候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不认识一样。 小麻雀站在长情身旁看了他许久许久,才听得它怅然地自言自语道:“从小就生长在人世的你,会选择站在妖界这边吗?会领着我们解开封印解救妖界吗?” 小麻雀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得只有它自己才听得到。 它说完这自言自语的话,翅膀一扑,便飞出了山洞,飞到夜色里,飞到了外边的青葱大树上,在树枝与绿叶间来来回回地蹦跶着。 而就在它飞出山洞时,本是闭眼睡着的长情缓缓睁开了眼,火光映在他墨黑的眼眸里,令他的眼眸看起来明亮极了。 你会选择站在妖界这边吗?你会领着我们解开封印解救妖界吗? 这是小麻雀方才问他的问题,尽管它的声音低得好似在自言自语,可他还是听到了。 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睡着。 这个问题,他知道小麻雀在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想要问他,不过它终究是没有问出口而已,因为它心中有顾忌,极深极深的顾忌。 生在人世长在人世从未接触过妖界更还身为半妖的他,如何能不让妖界子民顾忌?如何能不让身为妖界希望的破印军的它顾忌? 就连对他称呼的一身“殿下”,怕是它心中也有千般的不愿意。 而麻雀的这个问题,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心中问自己。 他虽不在乎这个人世是否平和安好还是生灵涂炭,是完好还是倾覆,可他爱的人生在这个人世,他视为手足的兄弟生在这个人世,他敬爱的师父生在这个人世,他在乎的父亲生在这个人世,即便他而今所做的事情已然是与人世为敌,可他仅仅是破坏封印而已,他还没有做出选择,还没有选择站在妖界那一边还是站在人世这一边,他若是选择站在妖界那一边,他便是选择与他所爱所在乎的所有人为敌。 而若他选择站在人世这一边,又怎对得起母亲不顾自己也要渡到他体内来的这颗妖元,怎对得起母亲深爱的妖界,怎对得起他身体里流着的一半妖血? 火光在长情眸中跳跃,却不是暖意,而是深沉的寒意。 长情看一眼自己怀里睡得稳熟的沈流萤,而后动作极轻极轻地将她从自己怀里移开,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躺在地上,而后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盖到了她身上,确认她没有醒来后慢慢站起了身,脚步轻轻地走出了山洞。 山中的夏夜带着一股如初秋般的凉意,尤其这南方山中的夏夜,凉意中还带着一股子湿意,凉得有些透骨。 长情走出山洞时,在山洞外的大树上蹦跶的小麻雀便发现了他,它停在枝头,盯着他看。 长情走到小麻雀所在那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然后轻轻一踮脚,人便跃到了树枝上,就在小麻雀所停着的那根树枝上。 月光照不到这大山的树林里,山洞里的火光也照不到外边的这株大树,长情与小麻雀根本看不到彼此,只是感觉得到而已。 长情坐在树枝上,背靠着粗壮的树干,任凉如水的夜风拂面,兀自开口道:“一起坐坐吧。” 小麻雀没有动,一小会儿后它才蹦跶着来到了长情身边,在树枝上坐了下来,然后问他道:“殿下怎么出来了?” “没什么。”长情很淡漠。 小麻雀也没有再问什么。 少顷,忽听得长情道:“和我说说妖界的事情,如何?” 小麻雀抬起头,即便看不见长情,它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只听长情又道:“你若是不介意,便与我也说说你们破印军的事情,如何?” 小麻雀怔了许久,才缓缓道:“好啊。”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 359、浓雾枯骨!【二更】 十万大山上的路不好走,非常不好走。 准确来说,这山上根本就没有路,只有望不尽的绿树与荒草,古树参天,便是阳光都难以错落到地上,是以这山中光线阴暗,空气阴凉。 且这山中树倚着树,枝挨着枝,不管望向哪儿都一样,不管走到哪儿感觉都一样,只要稍稍不注意,便会将自己迷失在这密林之中,再也走不出去。 也正因这般,沈流萤对不能视物的云有心才极为佩服,在这明眼人尚且不能自如辨别的林中,盲眼的他却能记得住他走过的每一个地方。 可尽管如此,他也还是无法越过这山中愈来愈浓的迷雾,无论他如何走如何绕,他都会回到他最初到过的地方,仿佛这山林会动似的,跟着他的脚步而动,就是让他找不到能再往山中去的路。 可山就在这儿,又如何会动? 动的乱的,不过是人的感觉而已。 长情与沈流萤几人此时就走在这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中,即便是雨过天晴,这山中的雾气也不见丝毫消减,绕在人周身,不过相距几步的距离便也瞧不见对方,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纵是那参天的大树,也再瞧不见分毫。 只听云有心边走边道:“雾气无毒,不过是依我之能如何也走不到更深处罢了。” 云有心始终觉得这浓雾之后会是一番晴朗的世界,会让他找得到他想找的人。 “七公子能在这林中安然无恙地走了一个月之久,本事已是远超常人了。”沈流萤看着不管何时看来都是温温和和的云有心,浅笑道。 她仍是由长情抱在怀里,不需要出丁点力气来行走,就算她与长情说过数遍她能自己走,长情还是固执己见地抱着她,根本就不听她所言,无法,沈流萤便只能老实呆在长情怀里。 有时候她觉得累了,长情竟是像托小孩儿那般一手托着她的臀部一手环着她的肩,让她像坐在椅子上似的,起先让她好不尴尬,但瞧着秋容及云有心还有小若源他们早已习惯了他们的亲昵模样而无动于衷,她也便觉没什么了。 反正又不是太出格的动作,也就只能这样了。 倒是有些心疼她的呆货会累着。 不过长情不介意,好似只要抱着他的小妻子,他就有着用不尽的精神和气力。 “不过是我看不见,感觉要比寻常人要敏锐一些,没有碰着不该碰到的东西而已。”云有心很谦和,哪怕身为三大家族之一云家的小公子,他的身上也从不见任何倨傲,更不会给人高人一等的感觉,他总是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流浪乞丐。 每每见着云有心,沈流萤总觉得他和她的三哥很相像,一样的温柔一样的谦虚,尽管上天待他们不公,他们却总能笑对这个不公平的人世一切,不怨不悲,不气不恼。 自然,沈流萤也像长情一样,觉得云有心的眼睛可惜,她觉得如他这般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应该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以看看这个世间的一切,春夏秋冬四季变换,人世百态。 沈流萤忽想,待到离开这座大山,便为这个如她三哥一般温柔的人医治眼睛,让他看一看他所喜爱的人世,也让他看看他的兄弟手足。 “七公子真是过谦了。”面对温柔的人,沈流萤也笑得有些温柔。 然就在这时,她眸中有寒芒闪过,拂去了她眉眼及嘴角的浅笑。 长情也在这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包括小若源,也停了下来。 小麻雀扑扇着翅膀落到了小若源的头顶上。 云有心与秋容本是往前走着,觉到及看到长情停了下来,他们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在这茫茫白雾中停了下来。 “怎么了长情?”云有心心有不解,遂问长情道,“可是觉到了什么?” 长情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尚未回答云有心的问题,而是将抱在怀里的沈流萤放了下来,对她道:“萤儿且先跟着我走一会儿。” 沈流萤什么都没有问,面上亦没有任何困惑之色,显然她知晓长情之所以将她放下来是何意,是以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云有心与秋容则是极为不解,不知长情究竟想要做什么。 这会儿才听长情道:“阿七方才你可是说这雾气无毒?” 云有心微怔,并未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问他道:“莫非这雾气有毒?” 就在这时,云有心只觉有谁在拉拉他的衣袖,对他道:“云阿七,喏,这个给你,含在嘴里。” 是小若源。 他正拿着一片形状奇怪的小树叶举起给云有心。 云有心不解地接过,然后若源往自己脑袋上摸摸,又摸出一片相同的树叶来,抬手递给了秋容,道:“秋容你也拿着一片,含在嘴里。” 这一路上,秋容早已知道小若源与小麻雀非人而是妖,但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小若源能从自己的小脑袋上摸出树叶来,不免有些吃惊,是以定定盯着小若源瞧,险些就要像沈澜清那样拔下小若源的一根头发来试试看会不会变成什么东西,好在他忍住了,眼下可不是玩笑的时候,他便照小若源的话将那片形状奇怪的树叶含进了嘴里。 沈流萤嘴里也含着这样一片青绿叶子,自是小若源方才给她的。 小麻雀嘴里没有这样的绿叶子,它、小若源与长情嘴里都没有。 因为他们不需要。 不过小小毒雾而已,他们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什么。 只听长情这才又对将青绿叶子含到嘴里的云有心道:“阿七你觉得你明明无病无痛却为何会在这山中忽然昏倒?” 云有心呼吸着鼻尖的浓雾,谦虚道:“看来是我想错了。” 这浓雾,并非无毒。 只不过他感觉不到而已。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他们之间,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只需稍稍一点,便能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些什么,想说的又是什么。 只见长情将手抬起,抬至云有心面前,将缭绕在他面前的雾气拂了拂。 雾气是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看得见却摸不着抓不到,更拂散不了,就像雨水一样,就算你如是伸手去剪,都不会剪得断。 可长情此时抬手拂弄云有心面前的雾气时,竟是将那摸不着抓不到的雾气给拂开了去! 他不过轻轻一个拂手,竟是能将如何都化不开的雾气拂散了去! 云有心看不见,可秋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以致他惊于自己所见。 沈流萤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心道是她的呆货可真是厉害了不少。 “走吧。”长情替云有心拂去他面前的浓雾后淡淡道了一声,而后转过身,像拨珠帘一般将他们面前让他们辨不清方向的浓雾拨开,层层拨开! 明明就是哪怕感觉到了也无可奈何的浓雾,在长情面前在他手中仿佛化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被他拨开了就再也垂不下来!白茫茫中就这么霍然开出了一条清晰的路来! 脚下的荒草,旁侧的古树,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秋容跟在后边,看着眼前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路”,觉得极为不可思议,因为他身旁四尺开外的地方依旧是那浓浓的白雾。 爷……是何时拥有了这般奇异的力量?他从不曾见过。 只听小若源一边走一边道:“这雾初闻无碍,但闻得久了闻得多了,便会变成毒,会让人的神智慢慢变得恍惚不清,最终会让人永远留在这浓雾里,再也离开不了。” “咔——”忽然,云有心脚下传来一声脆响。 被他踩在脚下的,不是枯枝,而是……枯骨! 而他们走过的以及还没有走过的浓雾中路,皆卧着一堆又一堆枯骨! 那旁处呢?他们目不能及的这茫茫白雾中,卧着的枯骨又有多少? ------题外话------ 长情与流萤cp,三哥与小蝴蝶cp的人物图待会会传到群相册和微博上,欢迎来戳看,哦呵呵呵~ 二哥cp,卫风cp、有心cp还有柏舟cp的图在微博和群相册上也传过了~ 等我再画得多一点,就能出新的画册了,哦呵呵呵呵~ 360、杀鸡儆猴 小若源看着地上的枯骨,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挨得离秋容老近老近,甚至不由得抓上了他的衣角,偏生面上还做出一副冷静的模样。 秋容见状,笑着弯腰将小若源抱了起来,道:“害怕啊?我抱着你得了。” “谁,谁说我害怕!我才不害怕!”小若源不服。 “那我就把你放下来了啊。”秋容说着便将小若源从自己怀里拎开。 小若源赶紧抓紧他的头发,着急道:“不要不要!” 小麻雀一脸嫌弃,丢人的草药,亏你还是个妖! 云有心面色沉重。 他知道这密林浓雾中有枯骨,可他看不见,不知晓究竟有多少罢了。 他也曾想过,他会不会也会化成这其中的一具枯骨。 浓雾无边,好似如何走都走不到头似的,尽管长情已经拨开了眼前挡住他们视线的浓雾,可他们走了许久,却仍在这无边无尽的浓雾中。 小若源呆在秋容怀里,看着眼前及周围浓浓的白雾,小脸拧巴在了一起,喃喃道:“这是什么雾啊,也没有个头,我们都走好久了。” 小麻雀也觉如此,它抬头望了望顶头方向,依旧是白雾笼罩,它想了想,扑扇翅膀往上飞了去。 就在这时,只听长情淡淡道:“快了。” 浓雾虽广,却还不至于漫山遍野,总有消停处,就在前边不算太远的地方,他已经感觉到了。 然就在长情抬起的脚踩到地上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忽地顿住,沈流萤觉得不对劲,当即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当她正要问什么时,只听“噗哒”一声有东西从上空掉落在地的声音传来,就在她身后。 还不待她转身,便先听得小若源与秋容异口同声惊呼一声:“小麻雀!” 只见本是扑翅往上飞去看看浓雾究竟蔓延到何处的小麻雀此时掉落在地,它的小翅膀上还插着一支箭! 箭簇穿透它的翅膀,沾着它腥红的血! “小麻雀!”沈流萤瞧着,也着急地唤了小麻雀一声,当即也顾不得自己的肚子,将裙子一提便蹲下了身,将受伤的小麻雀从地上捧了起来。 哪里来的箭?谁人射的箭?又为何要射伤小麻雀?目的又是什么? 沈流萤此时根本无暇想这些个问题,她只关心小麻雀的伤。 “麻雀麻雀!你怎么样啊?你不要怕啊,小坏坏的医术很厉害的,一定可以医治好的你的翅膀的。”此时已被秋容放到地上来的小若源一个劲地扒着沈流萤的手臂,以便看清楚被她捧在手心里的小麻雀的伤,一边着着急急地道。 小麻雀本是疼痛难忍,陡然听得小若源哭兮兮的话,他还是忍不住嫌弃道:“你以为我是你这颗胆小的草药?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怕了!?” “我这不是关心你呢?你居然还嫌弃我!”小若源不服气。 “好了小药药,你先闭嘴,我先帮小麻雀看看伤势。”沈流萤看小若源一眼。 小若源立刻安静了下来,不再吵闹。 长情这会儿也没有再往前走,而是站在了沈流萤身后,垂眸看着她手心里捧着的小麻雀。 云有心则是站到了他身后,背对着他而站,面对着浓浓的白雾,面色沉沉,面上亦有诧异之色,皆是因为小麻雀。 因为从昨日遇着长情开始,他不曾听过小麻雀发出过声音,还以为它不过是小若源养的一只普通小鸟,这陡然听到小麻雀说话,如何能不让他诧异? 不过云有心面上的诧异之色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欣慰,长情又遇到了妖族,真好。 只是,这伤了小麻雀的箭,从何而来?究竟是谁伤了小麻雀? 四周除了浓雾,便是寂寂,感觉不到杀意,更感觉不到杀机,便是利箭从何处而来,都感觉不到。 对方的目的,只怕不是为了伤小麻雀而已。 与此同时,秋容手中的长剑出鞘,神色阴冷。 这会儿只听小麻雀愤怒又激动道:“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我非找出来他不可!我——嘶——好疼好疼!沈流萤你要折断我的翅膀呐!?” 小麻雀说到最后,愤怒没了,只有激动,因翅膀上的伤痛而起的激动。 沈流萤白小麻雀一眼,深深嫌弃道:“我才轻轻碰了碰箭杆而已,就喊成这样,亏得你还说自己是破印军,还说自己什么健劲的身子,这点疼就呜哇喊叫的。” “我,我——”小麻雀急了,沈流萤却不给它说话的机会,“我什么我,还想不想要你的翅膀了?想要你就老实闭嘴,一声都不给吭。” 小麻雀立刻闭嘴,但下一瞬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闭嘴前再问一个问题行不行?” 小东西这可爱的小模样险些逗笑沈流萤,“说吧。” “沈流萤你会医术?你是医人的,你会医麻雀?”小麻雀滴溜着黑豆子般的眼睛,问道。 “我不会医麻雀,我会给麻雀开膛破肚,你信不信?”沈流萤阴阴一笑。 小麻雀被吓得一个激灵,“我才不信!” “那你就闭嘴,再吭一声我就懒得搭理你!让你残废了去。” 小麻雀果断闭嘴。 沈流萤这才稍显满意,看了小若源一眼,道:“药药,你帮我托着这个小东西。” 小麻雀很想抗议说自己不是小东西,但有沈流萤的警告在前,它不敢吭声。 小若源用双手掌心将小麻雀托住。 只听沈流萤又对长情道:“呆货,你来,把这支箭的箭簇拔掉,别牵扯到它的伤口。” 依这呆货的内力,在不牵扯小麻雀的伤口下将箭簇拔掉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小事。 长情便也在沈流萤身旁蹲下了身,就在他将手捏上箭簇的时候听得他问小麻雀道:“你可有瞧见是谁人射伤的你?” 然他话音才落便遭来沈流萤斥责,“你个呆货,你就不能等我帮小麻雀处理好了伤口再问它?你没瞧见它正伤着还疼着么?” 男人可还真是男人,心可真是大! 长情也赶紧闭嘴。 云有心不由轻轻笑了,可就只有弟妹能治得住长情了。 长情的确轻而易举地便将箭簇给折掉了,折口平整光滑,就像锋利的斧子一刀劈下来似的。 沈流萤很满意,然后对小麻雀道:“忍着了,现在帮你把箭拔出来。” 沈流萤说完,朝长情看了一眼,示意他来,因为他的速度足够快,能在小麻雀还没有感觉到疼的时候就能将箭拔出来。 还不待小麻雀点点头,长情便已将箭杆从它翅膀中拔了出来,速度快得沈流萤瞧都没瞧见他是何时抬的手,小麻雀疼得浑身直抖,沈流萤当即将自己的右手掌心捂上它翅膀的伤口,轻柔小心地将它从小若源的掌心里捧了过来。 小麻雀这会儿却没有在意自己翅膀上的伤痛,而是看看沈流萤又看看长情,再又看向沈流萤,不知怎的,它忽然间期待似的道:“殿下,如果你和沈流萤到妖界的话,一定会得到妖界子民拥戴的。” 沈流萤此刻却只想着小麻雀翅膀上的伤,压根没注意它说什么,是以随口问它道:“小麻雀你说什么?” 小麻雀这才发现自己失态,赶紧道:“没,没什么!” “好了。”沈流萤却笑了起来,将捂着小麻雀受伤翅膀的手松开,温柔道,“没事了,扑扑翅膀看。” “啊?”小麻雀有些反应不过来。 沈流萤用指头戳了戳它的脑袋,笑道:“傻掉了?我说你的伤好了,让你扑扑翅膀,看看你这健劲的身子还能不能好好飞。” “好了?”小麻雀觉得不可置信,因为它的伤可是伤了骨头,就算是妖界最好的大夫,它也要休养个十天半月才能重新飞起来,她不过是用手捂捂它的伤口而已,它的伤竟就好了!? 虽觉不可置信,小麻雀还是抬起翅膀扑了扑。 就这一瞬间,小麻雀愣住了,震惊地盯着自己受伤的翅膀。 他竟丁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翅膀上被箭洞穿的伤口也不见了! 它怔怔地扑起翅膀绕着沈流萤飞了一圈,然后又落回了她掌心,还是愣愣没反应过来的模样,“我的伤,真的好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沈流萤……这是什么力量!? 长情这时看着小麻雀,却是对云有心道:“阿七,这是有人杀鸡儆猴呢?” ------题外话------ 我会努力把二更撸出来的 362、少年与箭【二更】 “杀鸡儆猴?”小麻雀听到了长情与云有心说的这一句话,颇为着急地沈流萤手心里跳脚,“沈流萤,杀鸡儆猴是什么意思?殿下是不是在说我是鸡?那猴是谁?这里没有猴啊。” “猴子在这些雾里啊,咱们看不见而已呗,笨!”小若源一脸得意。 “噗……”秋容本是冷眼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陡一听到这两个小家伙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便是云有心也都忍不住轻轻笑了。 小若源一脸茫然,怎么了?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麻雀则是急了,不服气道:“我,我才不是鸡!我是麻雀!身姿矫健的麻雀!” 沈流萤笑着捂住小麻雀的嘴,“看来你们教书先生的脑容量要增加了,都是怎么教你们的?” “脑容量?”小若源眨巴眨巴眼,“什么是脑容量?” “行了,先不要吵了,先听你们殿下说话。”沈流萤浅笑着,将小麻雀放到了小若源脑袋上,然后将摸摸他的脸,将他拉到了怀里来。 云有心与秋容这会儿不笑了。 方才从小麻雀翅膀上拔下来的箭仍在长情手中,他此时正将这支被他折断的箭移到眼前,面无表情,不紧不慢道:“麻雀身形小,如此长箭却能在浓雾之中准确无误地射穿麻雀的翅膀,可见眼力之强箭法之准,我只在长箭穿透麻雀的翅膀时感觉得到随箭而来的凌厉之气,却未觉到其杀意,甚至觉不到其在何处,可见速度之快隐匿之迅。” “并且,对方此番并无伤我们之意。”云有心接着长情的话往下道,语气微沉,“不过,若我们再要往前,怕就不会只是射出一支箭仅伤人臂膀而已。” “那他们想要做什么?”小麻雀听着长情与云有心的话,很是不能理解,“不让我们上山?那就出来跟我们明着过招啊,躲在暗处偷偷摸摸放冷箭是什么本事?” “人心和你们妖类的心是不一样的。”沈流萤轻道一声,似微微叹息,若是任何事情任何矛盾都能像妖界那般敞开了解决,世上又怎会有那么多阴暗的心阴暗的事情。 小麻雀不说话了,似在深思沈流萤所说的这一句话。 倒是云有心浅浅一笑,与小麻雀还有小若源解释道:“杀鸡儆猴便是杀鸡给猴看的意思,却不是真正地将鸡杀了给猴看,而是比喻惩罚某个人事物来警告别的人,方才那一支射穿小麻雀翅膀的箭,便是要警告我们,若要再往里走,这支箭只怕射穿的便不再是小麻雀的翅膀,而是我们的心脏。” “那为什么不让我们再往里走?这山上的雾啊还有其他很多东西有毒便就算了,难道这山上的人心也是有毒的?别人走走都不行?”小麻雀觉得,人心太难猜,太难懂。 云有心没有不耐烦,反是耐心地解释道:“因为这山上有他们想要保护的东西,因为他们觉得大山外边的人都不是好人,对大山不安好心,所以他们拒绝外人的进入,不惜用武力来制止。” 其实,这些苗人也无错,是外边的人曾经蜂拥而来,为了所谓的宝藏,在苗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又如何还能让苗人相信他们这些外边的人对苗寨对苗人对大山没有意图没有敌意? 丧命于这浓雾中的无数枯骨足以见证外边人曾经的疯狂,为了利益而将自己的性命留在这儿也在所不惜。 人性本就是自私的。 “既然是别人想要保护的地方,那我们这么往里闯是不是不对?”小麻雀又问。 对于人世的人和事,他总是有太多不解太多疑问。 沈流萤听着小麻雀的疑问,不由得想到了出现在她梦中的那个总是对阿夜问个没完没了的男子,他也像小麻雀这般,对人世的人和事充满了太多不解,傻里傻气的。 “我们往里闯是不对,可我想要找的人或许就在这浓雾之后,我不得不往里闯。”云有心面上有深深的无奈与愧疚,“冒犯之处,我必会向这山中寨子里的人赔不是,不过现下他们却是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他不是为了宝藏也不是为了与苗人为敌而来,他只是为了寻一个人而来,不会冒犯这里的一切。 小若源听着听着,这时忽然插话问道:“听秋容说过曾经有很多人为了寻宝藏来到这座漂亮的大山,那云阿七你要找的这个人,是你要找的宝藏吗?” 小若源问得很天真,却是问怔了云有心。 他要找的这个人,是他要找的宝藏吗? 云有心心中错愕,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小若源的话。 长情此时却是拉过了沈流萤的手,无情无感道:“既然无事,那便继续往前走吧,前边未多远便能走出这片浓雾,阿七和秋容,方才若源给你们的叶子仍含着先莫吐掉。” “可是不是有人——”小麻雀见长情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便转身要继续往前走,着急地想要说什么,谁知它话还未说完便被长情冷漠打断,“有危险便不走了吗?” 小麻雀一怔。 长情已经牵着沈流萤的手迈开了脚步,只听他语气沉且轻,“我知道你心中想什么,但身为破印军的你要明白,天真与单纯救不了妖界。” 长情说完,不再言语。 小麻雀愣愣看着长情的背影,惭愧地低下了头。 小若源将它从自己头顶上抱下来,有些迟疑道:“小坏坏相公的脾性就是这样,小麻雀你不要——” “我知道。”小麻雀打断了小若源抚慰的话,只见它抬起头,从小若源手中飞开了,朝前边长情的方向飞去,“走吧。” 他知道天真与单纯救不了妖界,殿下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他们既为破印而来,就早已做好了与人类为敌的准备,哪怕将命豁出去,他们也在所不辞。 而在破印之前,他们要做的便是了解人类,只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跟在殿下身边,能学到很多,也能愈发了解人类。 浓雾中的参天古树上,分别巴着一名穿身对襟短褥阔腿裤头扎藏青布巾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们像壁虎一般贴在树干上,双腿夹着树干,双手腾空出来,他们根本无需双手紧抱着树干竟也能稳稳贴在树上! 而在他们腾空的双手上,每人各持一把长弓,弦在弓上,皆对准着浓雾中的同一处地方,箭筒背在背上,腰肩各还别两把短刀。 他们眼神锐利,就像在盯着猎物一般。 箭簇打磨得发亮,可以想象得出箭簇穿透皮肉时那种轻而易举便能划开刺穿的感觉。 箭杆尾部的黑色翎羽亦紧密整齐,能让这支箭离弦时保持最快最稳的速度。 只见其中一名年纪最为年轻,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此时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眸中怒火熊熊,那模样似忍着满腔怒火与怨恨不得迸发,他手中的长箭将长弓绷成了满月,只在等待机会将已经蓄满了力道的长箭射出去。 也唯独他少年所在的这株树上停着两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男子,这男子就在他身旁,就在少年因绷紧了弓弦而使得指尖微颤时,男子伸出手轻轻按到了少年手背上,蹙着眉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少年将下唇咬得更紧,咬得下唇已然发白。 但下一瞬,少年眼神一凛,挣开了男子的手,将绷在弦上的箭倏然射出,射向浓浓白雾中! 快且狠! 男子想制止已来不及! 明明应该发出嗡声的弓弦在箭离了弦后竟是丁点声音也无!唯见弓弦在空气中颤动。 男子既震惊又无奈,正待他要与这少年说什么时,只见浓雾中忽有一道黑影朝他们掠来! 就在少年手中的箭射出去的一瞬间! 速度比少年的箭还要快! 362、可怕的人! 几乎就是在少年手中的箭射出去的一瞬间,一道黑影,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不是他身旁的男子,而是从浓雾中掠来的黑影,黑影的手! 速度快得根本由不得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又是如何伸出的手! 速度快得就好像他的人是凭空出现这株参天大树上,他的手也是凭空就出现在少年的咽喉上似的! 而凭空出现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会让人心惊,不管是多么冷静的人。 少年震惊不已地看着近乎凭空出现般出现在他面前的黑衫男子,他身旁的男子则是迅速朝这黑衫男子抄出手,直取他面门! 从浓雾中掠来的黑衫男子,速度比箭快,不是长情还能是谁? 只见长情不过微微一侧头,便避开了男子直取他面门而来的手,轻而易举地就好像有一阵风拂过,他不想直吹这风所以微微侧开头一样。 男子大惊,另一只手紧跟着抄出来,却还是如方才一般被长情轻而易举避开。 就当男子欲使出再一招时,他正要伸出的手忽地僵住,便是他整个身子也都在这一刹那间僵住。 因为他感觉到一股锋利的剑意,就抵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动上一动,这股锋利的剑意便会割破他的咽喉! 可明明,他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剑! 可没有剑,又何来剑意? 男子的额上忽然间聚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惊骇地看着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黑衫男子,手上不见任何动作却偏偏寒意逼人剑意凛冽的黑衫男子。 这到底……是什么人!? 与此同时,其余几株大树上的男子瞧着这边情况不对,或展开身形就要往这边方向来,或将自己手中的利箭对着长情。 且看这些男子的身姿及他们展开弓箭时笔挺的身形,锐利的眼神,冷静的神思,不难看出他们皆是箭手中的佼佼者,不敢言千里挑一,但绝对是百里挑一的,不仅要有快准狠的速度,还要有足够冷静的心思及判断力。 也正因如此,他们不是着急地就往少年这儿冲来,而是冷静地判断着,等待机会。 “不要妄动!”就在这时,被无形的剑意制住的稍微年长的男子大喝一声,声音低沉,劲气十足。 他们皆是寨子里选出来的百里挑一百步穿杨的弓箭好手,能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中射中一只正振翅飞起的小鸟翅膀,也能在飞速奔跑中射中一颗从树上掉下的小野果,可面对眼前的这个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年轻人,他对他们这几乎无人能够匹敌的箭法竟毫无信心可言! 眼前这年轻人就好像是一把剑,一把锋利无比的剑,不管朝他射来多少支箭,最终都会被他锋利的剑刃及凛冽的剑气削断,根本就不可能有伤到他的机会! 既是如此,又何必非刀锋相搏,需想他法。 男子这一声才喝出,树上的所有人便全都不动。 长情这时就站在树上,站在少年与男子中间,可他不是像他们那般用双腿夹着树干,他就只是垫着脚尖站在由树干生长出来不过两寸来长的细短杈枝上,就像他凭空立在半空中似的,且来立得稳当,这是连手抓都无法抓稳的细短杈枝,可此时却稳稳当当地站着一个人,且还平平稳稳如立平地!仅仅如此,他的身手就足以令人心惊,更何况他还要同时对付树上的两个人。 可纵是如此,他还是轻而易举地便制住了树上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是连眼睑都未眨上一眨! 偏偏那被长情扼住咽喉的少年这时霍地抽出腰上的短刀,竟是非要与其搏上一搏不可! 男子见状,心陡然一紧,只为少年的命。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们不管做什么都没有胜算!若轻易出手,后果就只有死! 下一瞬,只听少年闷哼一声,他那才握上刀柄的双手此时毫无生气地垂在身侧,没了丁点力气,妄想再将短刀抽出来。 莫说取对方性命,他连刀还没来得及抽出就一切都没了机会。 只见他双肩肩头有腥红的血汩汩流出,仿佛被利剑洞穿,伤了他的骨,抽了他的力气。 却没有抽他的命。 可纵是如此钻心的疼痛,少年竟没有呼喊一声,仅仅是咬着下唇闷哼一声而已,却见他额上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嘴唇被咬破,齿间腥红。 只听长情道:“如此沉不住气,妄当勇士,而是祸害。” 长情道得面无表情,声音无情无感。 但这样一句话,却像是少年手上的弓背上的箭,他自己的箭射进了他的胸膛,穿透他的心脏。 一针见血。 少年面上血色全无。 长情说完,竟是松了少年。 少年双肩受伤且又遭了长情这么一针见血的话,身子摇摇欲坠,一时间竟是没有巴稳树干,从树上直直往下坠! “巴依!”男子眼见少年从树上往下坠,惊呼一声,一时间竟是顾不得他颈前还迫着剑意,伸出手直直朝名唤巴依的少年俯身而去。 那紧张着急的模样,直是哪怕被利刃割喉也毫不在意! 男子在少年巴依坠地前抱住了他。 他还活着,那本是抵在他咽喉上的剑意竟没有取他性命! 男子抱住少年巴依落地时才发现那本是抵在他脖子上的剑意不知何时消失了,他震惊抬头,却见本是立在树上的长情这会儿也从树上下了来,就站在他面前。 此时此刻,男子觉得眼前这黑衣年轻人的身手深不可测到可怕,明明速度比鹰隼比利箭还要快,可落地的声音却比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还要轻,甚至比树叶落地的声音还要轻,好像他的身子没有重量一样! “大哥,我……”巴依看着男子,面色及唇色很是苍白,神情悲痛,眸中是深深的愧疚与自责,俨然是做了什么不容原谅的错事。 他本觉得自己没有错,他本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他觉得自己射中小鸟翅膀的那一箭是对的,朝这些个就快要穿过迷雾的人射去的第二箭也是对的,可听了长情方才那一句听着毫无波澜却满含嘲讽之意的话,他才陡然发现他射出的这两箭,都是错的! 他射中小鸟翅膀的那一箭本是要警告他们不要再往前走,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可正是这一箭,让这些闯进山中来的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而他的第二箭,更是让他们知道他的位置在何处。 大哥已经提醒过他万事不要轻举妄动,要沉得住气要足够冷静,可他,他……竟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愤怒与冲动,最终暴露了大家害了大家。 大哥一定对他失望透顶了吧,他日后也不能再当大山和寨子的护卫者了吧…… 就在巴依与男子落到地上的同时,那些个呆在树上的男子也都齐齐从树上跃了下来,手中的箭依旧对准着长情,不曾放下过。 也是与此同时,云有心从长情身后方向慢慢走来。 他看不见,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平稳,若非他眼前蒙着布条,旁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瞎子。 此时他手中这拿着一支箭。 少年巴依方才射出的那一支箭。 箭镞打磨得锋利程亮,依旧是方才射出时的模样,不沾丁点血渍,显然没有射伤过任何人。 因为这支箭还未来得及伤到人,便被云有心截住了。 他不过仅仅是伸出两只手指而已,便将那支迅疾而来的利箭夹在了两指之间,准确无误,稳稳实实。 一向对自己的箭法信心十足的巴依在看到云有心拿着他射出的箭慢慢走来时,脸上神色变换不定,难看到了极点。 这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箭法来。 他不过是一个瞎子,怎么可能接得住他的箭,怎么可能…… 就在此时,只见那年纪稍长的苗族男子站起身,竟是对长情抱拳客气道:“多谢兄台手下留情!” “大哥!”少年听得男子对长情道谢,一时间激动不已,“你为何要对一个闯进咱们山里来的外边恶人道谢!?” 谁知少年话音才落,便遭来男子一声呵斥,“你住嘴!” 巴依朝他们一连射去两箭,虽然第一支只是警告之用,但是第二支却是实实在在想要取其中那瞎子的性命,方才更是想要用腰间短刀来取这年轻人性命,两次三番,纵是他们苗人都不可忍这样的事,更何况是外边的人?更何况还是一个拿捏巴依性命不过反掌之事的身手高强的人? 但这年轻人却没有取巴依性命,仅仅是伤了他的肩骨而已,若是换做别人,怕是在树上的时候就已经取了巴依性命,且这年轻人并未为难他们其他人,更没有对他们动手,这一声“谢”,他道得应该。 巴依被男子这么一声呵斥,当即闭了嘴咬了唇,虽然不服气,却是听话地不再说话,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长情,眼中满是凌厉与敌对。 初生牛犊不怕虎,形容的便是这样涉世不深的少年。 长情不语,甚至只是看了男子一眼便转身走开了,朝后边也正朝他这儿走来的沈流萤走去。 但凡他所处的或是走过的地方,他周身的浓浓白雾竟是慢慢散去,如此情况,便是稍年长的苗族男子见着都震惊万分,不知为何会出现如此情况。 少年巴依见长情竟然这般无视他的大哥,不由怒从胸中来,想要发火,但在男子面前却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只不甘心地咬着牙站在男子身后而已。 云有心此时走上前来,将手中拿着的箭递给了男子,甚至温和道:“这是阁下你们的箭,还是还与你们为好。” 男子与巴依皆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云有心,明明就是一支要取他性命的箭,他这会儿却是温和有礼地将这支箭还了回来,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男子觉得,他们这一次遇到的这些人都是怪人,一个擒住了他们却又放过他们,一个拿住了他们的箭却又还给他们,这和他们所遇到的所有外边人都不一样。 男子在忖度云有心的心思,并且伸手来接过箭。 只听云有心又道:“此箭虽想取在下性命,但在下眼下还安然无恙,此箭就理当还与阁下诸位,且在下与友人来此并非为了与诸位刀光相见,在下到此不过是为了寻一人而已,并非有意冒犯贵地,还请诸位海涵。” 云有心温和得就像一阵温柔的春风,真诚的态度让人根本无法怀疑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少年巴依死死盯着云有心,忽尔只见他面上露出诧异之色,问云有心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已经来到我们十万大山上转悠了整一个月的瞎子?” 前些日子听别个阿哥说有一个瞎子来到他们山上已经一个月了,在山上反反复复地走,但凡见着上山采药的人便上前询问可有见过一个什么姑娘,甚至还问起了他们木青寨怎么走,看来就是眼前这个瞎子了。 身有残缺之人向来不喜谁人当着自己的面将自己的残缺说出来,巴依似的不知道这一点,男子正要说他什么时,只见云有心浅笑温和地微微点头,道:“惭愧,正是在下。” 这会儿长情已搂着沈流萤走到了云有心身后来,小若源蹬蹬蹬地跑上前来,瞅着男子手中的弓箭以及少年巴依肩上的伤,然后昂头问云有心道:“云阿七,这个受伤的人就是前边想要射箭取你性命的人?” 巴依脸色微变,这不是什么光明的事实,被小若源这么模样天真地问出来就像是被女人狠狠地扇了一记耳光,极为难堪。 沈流萤的目光此时也在巴依和男子面上身上打量了一遭,然后她竟是笑着对身旁的长情道:“呆货,他们的衣裳挺好看的,你觉不觉得?” “……”巴依眼角抖了抖,这个女人,是干什么来的? 谁知长情却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不正经的话,道:“回头我让裁缝给萤儿做几套。” “……”巴依眼角跳得更厉害,便是稍年长的男子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只听云有心又道:“在下听闻家侄上到了贵地来,遂来此寻人,却久寻不到,在下心想可是家侄误入了贵地的木青寨,故想至木青寨问问可曾见过家侄,不知诸位可否为在下及友人引路?” “我们寨子从不曾有外人到过,你那什么家侄的,不在我们寨子!”巴依神色冷冷,语气更是冷冷。 而他话才说完却又遭到身前男子突然一声斥,“巴依!” 巴依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又咬住了唇,低下头不再说话。 他这么一说,就无疑是告诉对方,他们是木青寨的人。 只见男子的面色此时也变得沉沉,他神色冷静,语气更是冷静地对云有心及他身旁的长情道:“我们正是木青寨中人,在此护卫大山及山中寨子,阻止你们这些心怀不轨的外边人进入大山,你们身手很厉害,我们这几人加起来固然还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若要执意往山中去,往我们木青寨中去,那就算我们的本事不如你们,我们也会拼了我们的性命拦住你们!” 男子说这话时,本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几名拉弓男子走到了他身旁来,张着他们手中的弓,就算不可为而为之地将锋利的箭簇对准长情等人。 他们毫无畏惧,长情等人也不退不让,面不改色。 便是小若源,面上都没有丝毫慌张之色。 “愚蠢之人才会在不当丢性命的事情丢掉自己的性命。”长情看着眼前面无惧色的数名苗人,仍旧是无情无感的神情,说出的话却像无数根针无数把刀,直刺人心,极尽嘲讽,“你们以为你们死了便能拦得住我么?” 几名苗人神色陡变。 ------题外话------ 七月份之前的更新时间可能都会不定时,但我还是会尽量在早上更新的 363、到寨子的条件【一更】 稍微年长的苗族男子终是答应了云有心的请求,带他们到木青寨,因为他很清楚,就算他们拼尽性命来阻拦眼前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黑衫男子,也拦不住他。 这个黑衫男子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只要他想去的地方,没有人能阻拦得了他。 他说得很对,愚蠢之人会在不当丢掉性命的时候非要以命相搏丢掉自己的性命,他虽自认不是聪慧之人,但绝不是愚蠢之人,就算他不怕死要以命相阻,可他身后还有巴依他们,他不能让他们跟着他一起送命,假若族长与巫姑责罚下来,就由他一个人来承担。 “达木,你不可以带这些外人去咱们寨子!”后边张着长弓的其中一名男子着急道。 名唤达木的稍年长男子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几人,面色沉沉,目光沉沉。 他不说话,可他身后的人却都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后其中一人咬着下唇点点头,道:“好,我们相信你。” 达木回以感激一笑,重新转过身来看向长情与云有心。 他尚未开口,便先听得长情淡漠道:“你若是要说只许我们其中一人前往,那你便没有开口的必要了,你们若想死,便只管上吧。” “不,你们可以全都随我们前往寨子。”达木直视着长情的眼睛,不畏不惧,亦不惊不诧,只平静道,“不过,有几个条件。” “阁下但说无妨。”云有心温和道。 “第一,你必须服下我给的药,进入睡眠状态。”达木看着云有心,道。 却见云有心丁点没有多想,更没有迟疑与考虑,而是温和浅笑着点了点头,道:“自是不成问题。” 他问都没有多问一句话或一个字,他的干脆与不假思索就好像对方是他信任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前一会儿才想过要取他性命的陌生人。 达木颇为震惊地看着云有心,心中除了诧异便是钦佩之情。 且不说他是一个目不视物的瞎子,就算是明眼人都不见得会答应他的条件,因为药是他给的,虽然他们苗疆人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损事情,不会在药里边下毒,可若是万一呢?他若不想让他们去寨子的话,在药里边动手脚是最合适的。 不过,云有心既答应了,达木对这第一个条件便什么都没有再说,而是看向长情几人,道:“第二个条件,你们所有人的双手都必须由我们捆上,你们的双眼也必须由我们用布条蒙上,你们若是不同意,那——” “我们答应了。”还不待达木把话说完,长情便打断了他的话。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是声音都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达木怔住,他身后的所有人也都怔住。 这时候巴依竟是震惊得忍不住问道:“你们连问都没问什么就这么答应了,就不怕我们将你们的手捆上和眼睛蒙上之后把你们全杀了吗?” 长情没有回答,只是淡漠地反问他寥寥几个字,“你们会吗?” 这个问题让巴依狠狠愣住。 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因为他们苗人从不会做这样卑鄙的事情,虽然他方才射出的两箭算不上光明正大,但他们苗人绝不会在对方已经答应了自己条件之后再趁其不意除掉对方,这么卑鄙的事情,他们苗人向来不齿。 可他们不是苗人,更不是朋友,他们是外边来的心思诡谲的人,他们不了解苗民,而且前一刻他还朝他们射出两支箭,其中一支更是想取了这瞎子的性命,他们可说是敌人,他们没有理由相信前一刻才想着要取他们性命的人,可偏偏他们确实相信了答应了,毫不犹豫。 他们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相信“敌人”? “我们不会。”达木替怔愣的巴依回答了长情的问题。 “既是不会,我们又何须担心什么?”长情又问。 这回轮到达木不说话了。 因为他心中所想与巴依一样,他们所有人心中所想都与巴依一样。 这个男人身上的胆魄,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以及那种一眼便能看穿人心中所想的魄力。 就好像只要是他愿意相信的人,就算是仇敌,对方说不杀他,他便会毫无疑问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武器放下。 这样的胆魄,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是经过了千锤百炼才能炼成的。 达木心有震惊,亦有震撼。 这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究竟是经历过了什么样的磨练才会铸就这样的胆魄。 那个目不能视物的瞎子,亦如此。 “既然如此,待走出这片浓雾,你们的双手便要由我们捆上,眼睛也要由我们蒙上。”达木道,因为前往寨子的路,除了他们寨子里的人,绝不允许外人知道。 那个瞎子虽看不见,可他却是一个由感觉来“视物”的瞎子,所以必须让他睡着,失去感觉。 “我也有一个条件。”长情道。 “什么条件?”达木问。 “捆我们双手的时候,请将内子的双手捆到我手臂上来,我要带着她走。”与外人说话时,长情总是丝毫感情也无,就像一块冰雕,至少沈流萤是这么觉得。 少年巴依这会儿竟好奇地插嘴问道:“内子?什么是内子?这女人的名字叫内子?” 达木一个暴栗砸到他头上,示意他闭嘴。 沈流萤则是忍不住笑了,小若源更是笑得开心,边拉着沈流萤的衣角边道:“哈哈哈,小坏坏,他比药药还笨!” 其实小麻雀心里也在嘀咕,内子是什么?可沈流萤叫沈流萤,不叫内子啊。 好像朋友似的,沈流萤笑着给巴依解释道:“这是我们外边男人对自家妻子的称呼,我是这货的妻子,他像你们称呼我的时候就叫我叫做内子。” “原来如此。”巴依这才一副“我明白了”的模样。 他身旁那些个苗族青年也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显然从来都没听到过这样的称呼。 他们对外边的东西,似乎知之甚少。 达木则有些不忍直视不忍再往下听的感觉,又在巴依头上敲了一记,道:“都走了,还杵着做什么。” 达木说完,率先往西边方向走去,将他的后背留给了巴依等人。 巴依等人紧跟在他身后,将他们的后背留给了长情等人。 其实,若说长情等人相信他们这些个苗人不会出尔反尔在他双手被缚的时候杀了他们的话,达木这些个苗人又何尝没有选择相信他们这些外来人? 若是不相信他们是君子的话,又怎会将他们的后背留给他们,让他们走在后边? 沈流萤看着达木巴依他们几人的背影,忽觉感慨良多,不由轻轻拉了拉长情的手,轻声道:“这些苗人,心肠不坏也不毒辣。” 方才的那两支箭,想来是出于心中的一种怨恨与抗拒,怨恨着任何走上这十万大山来的外边人,抗拒着他们踏进他们赖以生存并且深爱着的大山,他们的心中已经人人都默认了他们这些外来人皆是为图利而来,只会践踏他们的大山。 “这些生长在山中的苗人,心肠要比我们这些外边人要好得多也纯粹得多。”云有心轻轻一声叹,“或许曾经的他们对外边的人外边的一切都怀着一颗憧憬之心,但最终他们的憧憬之心都被蜂拥而来的外边人给毁了。” 小若源这时正抓了小麻雀来玩,听着云有心这一袭话,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本是扑腾着翅膀的小麻雀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 沈流萤没见着小若源跟上来,便停下脚步转回头看他,唤道:“小若源?” “哦,来了。”小若源这才带着小麻雀往前跑去。 是啊,曾经的一切很美好,不管是憧憬之心还是艳羡之情,都是美好。 可这一切的美好都被他们所向往的那个地方的人给毁了,毁得一干二净,毁得只剩下愤怒与仇恨。 妖界与这十万大山上的苗人何其相似,妖界觉得人世何其美好,苗人觉得外边的世界何其有趣,可人类却亲手毁了妖界,外边的人也亲手断了苗人心中的向往,将他们心中的憧憬与向往化成了灰,皆为了他们那贪婪的心,无尽的欲望。 * 云有心服下了达木递来的药丸,失去了意识,睡了过去,由其中一名弓手来背着。 沈流萤的双手环上长情的手臂,然后手腕便麻绳结结实实地捆住。 粗糙的麻绳磨得她手腕有些难受,不过她不在乎,她冲正定定看着她的长情笑了笑,然后眼睛便被弓手用布条来蒙住了。 他们所有人眼前都被蒙了布条,双手都被麻绳捆住,包括小若源。 唯独还能自由行动的便只剩下小麻雀,不过为了不让达木这些苗人知道自己翅膀上的箭伤已经痊愈,小麻雀没有飞起来,而是趴在小若源的脑袋上,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精光,注意着两旁的路。 谁知就在这时,它的眼前也蒙上了一块小小的布条。 小麻雀心中碎碎念,真是的,连他这么一只麻雀都要防着,是不是他们觉得它看起来太精明了所以要防着他?嘿嘿,那真是太让他开心了! 不过,殿下相信这些人,那他便也相信这些人好了。 还有,日子过去这么多天了,将军他们应该收到他传出去的消息了吧?若是收到了,是不是已经在往这座大山上来的路上了? 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禀告将军。 这会儿,走在最后边的两名弓手小小声道:“哎,你有没有觉得那只麻雀有点奇怪?” “那是麻雀?我还以为是一只会飞的小花鸡呢!” “……” * 达木不知道这几个外来人是用了什么法子在浓雾中行走却丝毫不受浓雾中的毒瘴影响的,就像他如何也想不出来为何长情身旁的浓雾会自行散开一样,他只知道,这几个外来人,与他们之前见过的所有外来人不一样。 不仅是他们身上这些奇怪的现象,还有他们身上的气魄。 他们给人的感觉不像以往那些人一样为了所谓的宝藏而来,他们看起来就像是无所求的人,那他们又是为何而上山来?莫非真像他们所言,仅仅是为了找人而来? 他们木青寨,前些日子的确是来了一个外人。 一个姑娘。 这可是他们寨子第一次收容外人,而且还是来自山外边的人。 但这个事情除了族长家里人与巫姑还有他之外,寨子中暂时还没有其余人知道。 那个姑娘,可会是他们要找的人? 若是他们要找的人,又当如何? 且莫说届时族长和巫姑如何与大家解释,还有巫姑卜的卦象,又当如何? 巫姑说过,那个姑娘,不可离开寨子。 364、树上的寨子!【二更】 沈流萤算着时间,他们走了将近三个时辰,领路的达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却也是因为她怀着身孕的缘故,达木才会一路上走走停停。 其实她心中倒是挺感谢那个名唤达木的人,因为他们之中没有一人与他说过她怀了身孕,而是他自己观察到的而已,发现她怀着身孕,避免她走得太累,所以一路上走得并不快,甚至还每隔一段路便停下来歇歇,让她歇歇。 不仅如此,他还为她解开手上的麻绳让她活动活动手,让她喝些水吃些干粮。 不止是他,便是那些个年轻弓手对于他的走走停停都没有任何意见,都看得出来他在照顾着沈流萤这么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一声催促与不耐烦都不曾有过,尽管巴依肩上的伤继续回到他们的寨子给巫医医治。 沈流萤觉得,十万大山中这些苗人的心真是比外边人的心要好太多太多,即便他们是不受欢迎的人,甚至是被他们敌对的人,他们却愿意为敌对方的一个女人无数次停下,只为了让她能有足够的歇息。 在最后一次歇息后约莫半刻多钟时间,达木又停了下来,沈流萤以为他又是让她歇息,谁知蒙住她眼睛的布条却在这时被解开了。 眼睛被蒙得太久,这乍一解开,她有些不能适应眼前的光线,不由得抬起手揉了揉眼,却发现他们所在之处光线暗沉到了极点,竟像是夕阳西沉已然入夜了的感觉。 就在这时,沈流萤被揽进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来,对上长情明明什么感情都没有却能让她感觉到心疼的眼眸,她轻轻一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我没事,路上休息了那么多,没累着我,孩子们也好好的。” 沈流萤说完,将长情的手挪到了自己凸起的小腹上。 就在这时,一路上极少说话的达木道了一声:“到了。” “到了?”此时也已经得见光明的小若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东张西望,一副困惑的模样。 而困惑的又岂止是小若源一人而已。 沈流萤也在左右张望。 只见入目之处皆是荒草茫茫,古树参天,遮天蔽日,没有鸟兽,不见人影,更不可能有寨子的影子。 可达木却说到了,既然到了,那寨子在哪儿? “寨子在哪儿呢?”小若源问出了沈流萤与秋容心中的疑惑。 长情、云有心以及小麻雀却在这时抬起头,只听云有心浅笑温和道:“弟妹且抬头看看上边。” 沈流萤与小若源还有秋容同时抬头看向顶头方向。 只一眼,他们便惊住了。 只见层层叠叠的枝枝叶叶上,铺就着一根又一根粗壮的木头,一根紧挨着一根,一根紧连着一根,依参天的树木主干为柱,受万千树枝的依托,竟是在大树上边搭建成了一个村寨! 尽管站在树下尚未能看到上边的村寨屋房,但仅仅看着这不知多少树木铺就成的村寨“地面”已足够令人震撼,难怪这儿的光线昏暗得如同入夜,原来是顶头顶着一整个村寨。 达木这会儿没有理会长情等人,而是对身旁一名弓手道:“你们且先上去,替我带巴依去巫医那走一趟,他肩上的伤需要赶紧让巫医医治了。” “我不上去!我要和大哥你一块儿!”巴依不依,且还一脸坚定的模样,“要是族长和巫姑怪罪下来,我可以——” 谁知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达木以手为刀重重砍在他的颈后,生生将他砍晕,只见达木沉着脸,一边将巴依移到身旁弓手怀里一边道:“带他上去,若他醒来还是吵,就把他捆在床上,行了,快上去吧。” “可是达木你……”弓手眉心紧拧,一副不放心的模样,“寨子禁止带外人前来,达木你这是要怎么和族长还有巫姑交代?” “这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办法就是。”达木道。 弓手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留下来和你一块儿。” “三水,你若还当我是兄弟,你现在就立刻带着巴依去找巫姑,至于带外人来寨子这个事情,和你们无关,也无需你们来操心。” “我说过此事后果我一人承担就要说到做到,你们不要让我为难,快上去!别忘了前边我交代你的事情。”达木催促的话说到最后带了一股命令的口吻。 三水虽仍旧不放心,但看着达木一副坚决不要他们来插手此事的模样也没有办法,终只道了一句“等我送巴依去看了巫医再来找你”,然后将背上的长弓及箭筒取下来递给了身旁的另一名弓手,将巴依背到了背上。 另一名弓手此事走到一株连树干都爬满了青绿藤叶的大树旁,抬手在树干上的青绿藤叶中一抓,便抓出了一根四根树藤扭绞在一起如有小儿手臂粗的藤条,随后便递给了三水。 三水将藤条抓在手里,一手托着背上的巴依,一手抓稳藤条,然后身子一个腾空,双脚踩着粗壮的树干,如猴子攀树一般没几下就攀到了上边层层叠叠的枝枝叶叶后边,消失在了沈流萤等人的视线中。 “哇——”小若源和小麻雀看得目瞪口呆,一脸的佩服,尤其是小若源,一张小嘴张大的快能塞进一个鸡蛋。 紧着,其余几名弓手也像三水一般抓着藤条攀上了大树上的寨子。 待得最后一名弓手也攀了上去,小若源还是一副目瞪口带的模样,秋容这会儿揉揉他的脑袋笑他道:“怎么?小家伙你是不是在想你手短腿短的待会儿要怎么上去?” “你才手短腿短!”小若源不服,然他说完话后却手快脚快地往秋容身上爬,往他背上爬,显然一副“你背着我我就能上去了”的意思。 秋容又笑了。 达木则是看一眼长情与云有心,神色严肃,道:“我们木青寨从不让外边人踏足,你们既然不相信非要来走一趟,我也就只能答应了,我既答应了带你们来寨子,我就必须说到做到,可若要上到寨子里去询问有无你们要找的人,就只能你们其中一人跟我上去,你们若是非要一块儿上去,那待会儿就怪不得我们寨子里的人无情了。” 沈流萤没有说话,在这种古时候,出门在外,女人只有跟随的份,一切都要以男人为先,而且这种事情也无需她来做主她来操心,她只需要跟着就行。 长情没有让任何人为难,只听他淡漠道:“既是如此,阿七你便随这位兄弟上去好好打听打听,打听清楚了也好让你安了心。” “嗯。”云有心微微点头,没有向长情道谢,也没有关心他在寨子下边要怎么办。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需要说这些。 就在这时,从方才那些个弓手攀上去的地方掉下来一个粗布包袱,达木上前拾起,然后递给了云有心,道:“把你身上的衣裳换下,换上我们苗人的衣裳,否则你进不去寨子。” “多谢。”云有些接过达木递来的包袱。 小若源有些不高兴地趴在秋容背上嘀咕:“我还想着到上边去看看的呢,居然不能去,不开心。” 小麻雀的黑眼睛滴溜溜的,像是在打着什么主意似的。 长情则是将沈流萤抱起,走到一处他觉得适合坐下歇息的地方,坐下来后让沈流萤坐在他腿上,那模样就像已经当达木不存在更当顶头的寨子不存在似的。 达木不知道一个人的心是练就到了何种程度,才会像这个男人一样对任何事情都足够冷静,冷静到无动于衷。 沈流萤虽然也很想到这木青寨中看看,可她尊重长情的决定,也尊重这个寨子的规定,是以她靠在长情怀里,抱着他的手臂,闭起眼准备睡一觉。 待云有心换好了衣裳,只听达木对他道:“待会儿入了寨子我带你去见族长,寨子中所有事情,族长都会知晓,你想知道有没有人来过我们木青寨,问族长再合适不过。” “多谢。” 此时此刻,寨子中,一名老妇正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有贵客来我们木青寨啊……” 365、阿夜,你杀不了我的 ‘阿夜,你为何总是带着这柄剑?它对你很重要?’ ‘是啊,很重要,兄弟,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何啊?’ ‘阿夜你若是告诉我,我自然愿意听,你若是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会逼你告诉我。’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像个小老头儿,亏得你还是你们妖里边的年轻人,你除了这副模样之外,里里外外都没有哪点像年轻人的。’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你自己要是有这种自觉那才是奇怪!得得得,不嫌弃你了,你这呆呆木木的也挺好,我好欺负你,哈!’ ‘阿夜你打不过我,欺负不了我的。’ ‘谁说欺负你就一定要和你开打?你这么呆笨,你家里人居然也放心你出来人世?’ ‘我没有家人。’ ‘这样啊……那成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吧,你得管我叫哥。’ ‘我比你年长一百岁,应当是我来当兄长。’ ‘算了吧就你这样,光长年纪不长脑子的,有什么用?’ ‘我——’ ‘停,你别说话,你前边不是问我为何总是带着这柄剑?告诉你咯,因为这是用我的血铸成的剑,为了这柄剑,我这身上的血差点没放光,这柄剑可是我的命根。’ ‘用血来铸剑?为何?’ ‘哈!当然是因为我的血厉害咯!我这柄剑要是出鞘,指定吓死你!’ ‘那阿夜你可不可以现在就把剑拔出来吓吓我?’ ‘那可不行!我这柄剑可不轻易出鞘,还有啊,你别趁我不注意来碰我的剑啊,不然我和你决裂,听到没有,不行,你还得指天发誓!’ ‘既是阿夜你说的,那我便对天发誓,绝不碰阿夜的剑,否则不得好死。’ ‘不错不错,你这兄弟虽然呆是呆了点,但确实是个好兄弟,走走走,喝酒去。’ ‘又喝酒?’ ‘怎么?怕啦?’ ‘倒不是怕。’ ‘那你废话什么?对了,还没有告诉你我的这柄剑叫什么名字,它叫苍龙,苍天的苍,蛟龙的龙,我希望你这一世都不会看到它出鞘。’ ‘为什么?’ ‘不为什么,走了,喝酒。’ * ‘呵……阿夜,我记得你曾说过,希望我这一世都不会看到这柄苍龙剑出鞘。’ ‘汝记得的是上一世的阿夜,并非这一世的墨衣,吾也曾与汝说过,吾用的是戟,而非剑,汝所认识的那一个阿夜,不是吾,汝与他所有的情义,吾都不知晓。’ ‘是啊,是啊……你们人类的性命何其短暂,纵是有轮回,却会忘了前生的所有所有,所以,尽管今生的你用的是戟而不是剑,你终究还是拔出了这一柄苍龙剑,也只有阿夜你,才能将这柄苍龙剑的威力发挥至极致。’ ‘阿夜,你杀不了我的,我说过,你打不过我。’ ‘不试一试,又怎会知道?’ ‘呵……呵!阿夜,阿夜……纵是模样一样声音一样,你终究不是他,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阿夜。’ ‘吾……本就不是汝所认识的阿夜,所以,吾手中的苍龙剑才会指向汝。’ ‘既是如此,我是否也无需再手下留情了?’ ‘是。’ …… ‘妖帝!你的小儿在我们手上!你快快束手就擒!’ ‘大辰帝君,你还在等什么!?趁妖帝现在元气大伤,你还不快快将他诛杀!?’ ‘大辰帝君,你若再不动手的话,就由吾等来替你动手了!’ ‘不用汝等插手!吾……自己动手!’ ‘呵,呵呵呵——!阿夜,你我兄弟终究是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妖界之所以会有今天这一步,皆是因为我太相信人类,太相信你。’ ‘我的罪孽已不可赎,但只要我还存在,我们妖界生灵就永远不死不息,终究有一天,我会再一次带领着我的子民踏入人世,让你们人类为你们的滔天欲望还债!不管等多久,不管几千年上万年或是数万年,我都等着这一天!’ ‘纵是我妖元被剖,纵是你有天下第一的诛妖苍龙剑在手,你也杀不了我,我会一直存在,呵……呵呵!’ …… 谁说吾不记得前世的种种,谁说吾不记得前一世的吾曾在那片开满芍药花的山坡上与一个妖类结为了兄弟,谁说吾不记得吾曾说过希望汝这一世都不要见到苍龙剑出鞘…… 吾甚至清楚地记得,汝曾答应过吾,要带吾到汝妖界去见识见识一番。 吾也记得曾经的汝是一个对人世什么都不知的楞头小子,那时候的汝,一百多岁。 吾记得那个山坡上的芍药花总是开得特别特别好,汝喝着烧酒总会烧了喉咙。 吾记得的太多太多,可……如今又还有何用? 汝不知道,汝不相信,也不会再相信。 而吾,也不想让汝知道。 这个人世的欲望太过肮脏,身为这个人世帝君之一的吾无力为自己辩白什么,吾甚至要为了这些肮脏的欲望亲手斩杀吾重如性命的兄弟,从吾握上苍龙剑剑柄的那一刻,吾就已经不配再与汝为兄弟。 照白,汝心中定是恨极了吾,吾的罪,也已不可赎,既然汝与吾的罪孽都不再可赎,那就让吾之魂灵陪伴着汝吧,不入轮回道,无论几千年上万年或是数万年,直至吾之魂灵灰飞烟灭。 如此,吾才觉吾还是那个曾让汝相信不已的阿夜。 而不是辰帝墨衣。 …… “呆货,长情……!”沈流萤此时跪坐在长情身旁,正将自己的双手手心用力按在长情心口,将掌心的流纹贴着他的心口反反复复的摩挲着,目光胶在他脸上,口中不停地唤着他,“莫长情你快点睁开眼!” 沈流萤的面上写满了慌乱了不安,秋容与小若源坐在一旁,也都一脸焦急不安地盯着长情看,一声都不敢吭,生怕打扰了沈流萤唤醒长情似的。 只见长情面色发白,双目紧闭,额上冷汗涔涔,心口帝王血印腥红如灼,眉心一朵芍药在秋容等人眼里诡异至极,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从方才他抱着沈流萤坐下后未多久,整个人便露出一种极为痛苦的神情,面色发白,浑身颤抖,身子寒得像冰,心口的帝王血印却灼烫得犹如火烧,尽管如此,沈流萤还是将双手毫不犹豫地贴向了他的心口,任滚烫灼手。 此时此刻,沈流萤慌乱的心别无他想,只想要她的呆货睁开眼来看看她,让她知道他还好好的。 小麻雀停在沈流萤肩头,看着痛苦不堪的长情,小爪子将她肩上的衣裳抓得紧紧的。 这是……帝王血印!和妖界中那巨大无比的封印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会在殿下身上感觉到的和妖界封印一样感觉的原因? 不,不是,不是。 他在殿下身上所嗅到的那种感觉,不仅是因为殿下身上的帝王血印,尽管感觉很相似,但是不是。 还有另外一种感觉,不是帝王血印的味道和感觉。 可不是帝王血印的感觉,那还有什么感觉? 小麻雀说不上来具体,他只是觉得,他在殿下身上嗅到的和妖界封印一样感觉的那种味道,就像是……从殿下骨血里透出来的一样,很奇怪,奇怪极了。 这个事情,他必须要给将军禀告。 还有沈流萤掌心里那会发光的东西又是什么?似乎能压制殿下心口帝王血印迸发出的力量。 而且沈流萤前边只是用手捂捂他的翅膀,他翅膀上的伤便痊愈了,她的奇异力量便是在她双手手心那奇怪的光中? 她的力量,究竟又是什么力量? 小麻雀觉得,他不懂的东西太多太多,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很多。 若是将军在就好了,将军一定能知道的。 长情这会儿痛苦得竟倒到了地上,甚至微微蜷起了身子。 “长情!”沈流萤急急唤了长情一声,想要将他抱起来,可这会儿她又不敢轻易将她的手心从他心口上移开。 这是小若源第一次见到沈流萤一副急得快要哭了的模样。 小若源有些心疼,正想着安慰一下沈流萤,而就在这时,沈流萤忽然就将双手从长情心口上拿开,转为俯下身用力抱住了他,语气慌乱道:“你个呆货,你吓死我了!” 再看长情,本是紧闭着双目的他此时睁开了眼,对于突然就扑到自己身上来的沈流萤,他先是一怔,然后赶紧坐起身,以免沈流萤压着了肚子,而后才抬手也抱住了她,用脸颊轻轻蹭着她的脸,虽然他还未从方才脑子里如潮水般轰然而来的一幕幕中回过神来,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先抚慰他怀中的人儿。 只听他声音轻轻,一边蹭着沈流萤的脸颊一边道:“萤儿莫慌,我在这儿的。” 谁知沈流萤却在这时将他一把推开,嫌弃道:“脏死了你!净拿你脸上的冷汗朝我脸上蹭!” 然她说完又重新抱住了长情,抱得紧紧的,还是有些后怕道:“呆货你干什么啊,突然就痛苦地闭起眼不理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快吓死我了啊……?” 秋容、小若源及小麻雀本是想问长情现在感觉如何,可看着沈流萤紧紧抱着他喃喃说着不安的话,他们便依旧保持沉默,顺便……把脸也转开了去,别看的好。 “我不是有意要吓萤儿的。”沈流萤慌乱不安的模样让长情很心疼,只见他将沈流萤重新抱到他腿上坐好,用唇一下又一下碰着她的眼角眉心,将声音放得更轻,“只是我的意识不受控制而已,每每帝王血印发作的时候我总是如此,控制不得,萤儿也见过了的不是吗?” “可我在你身旁的不是么?为什么帝王血印还会发作得这么厉害?我叫了你很久你才醒来。”沈流萤秀眉紧拧,双手紧紧环在长情腰上,头一抬,正好瞅见长情薄薄的唇,便顺势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再生气似的咬了一口。 这会儿便是连站到了小若源脑袋上却未转开头的小麻雀也蹦蹦脚,转过了身去,不再看着他们二人。 殿下夫妻俩咬嘴还是不要看了,不好不好。 “帝王血印的力量自来就是不同程度的迸发,要承受的苦痛自也不同。”长情右手轻托起沈流萤的脸,拇指指腹在她脸颊上来回抚弄摩挲,“我没有被打回白糖糕的模样就已然不错了,萤儿已经让我减轻了很多痛苦。” “可就算如此,帝王血印也不应当这会儿突然就发作才对,不应当在我把手心贴到你心口以压制它发作的时候发作才是。”沈流萤蹙拧起的眉心没有舒开。 她掌心墨衣墨裳的力量能暂且压制帝王血印的力量才是,帝王血印又怎么会在她作用于它的时候反是突然变得异常? 这其中,必然是发生了什么。 沈流萤想召墨衣墨裳出来问问,可旁还有秋容他们在,便只能作罢,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她目前没有心思和他们解释墨衣墨裳的事。 长情在沈流萤说完这话时微微抬起头,看向顶头搭建在大树上的寨子,声音有些沉,道:“这个寨子中似有一股力量,牵动了我体内的帝王血印。” 一股奇怪的力量。 牵动的还有那些他不曾见过的人与事,滚滚涌入他的脑海中,仿佛他就在场亲眼见到了那一幕幕似的。 七千年前,妖帝被车裂前的一幕幕。 是辰帝用阿夜之血铸成的诛妖苍龙剑指向了妖帝照白,将妖帝诛杀。 兄弟相残。 而辰帝……就是墨衣,竟是墨衣! 可梦境中墨衣在车裂了妖帝后喃喃自语的那一袭话中,他自愿化作荒魂永生永世陪伴着妖帝直至灰飞烟灭,却又为何会存在于萤儿掌心的帝王血中? 萤儿掌心的帝王血因何而存在,墨裳又是谁? 长情觉得他心中的困惑就像疯长的蔓草,不停地生长着,却永远长不到顶,不知答案在何处。 而这些就像他曾经历过的梦境,近来却总会出现在他梦中,这些梦境,是否也出现在别人梦中?还是只出现在他梦中? 是因为他是妖帝后人?还是因为他身上的帝王血印? 可不管是妖帝后人还是帝王血印,他生来就是就有,那为何之前从未遇过这样的梦,独独近来才会梦到? 是因为他解除了上古封印? 他不明白的想不到答案的疑惑太多太多。 还有—— 辰帝与妖帝兵刃相对的那个地方,那个开满了漫山遍野芍药花的地方…… 他好似在何处见过。 是在何处? 一时竟是想不起来了。 而若他梦中所见皆为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情,那墨衣便是上古辰帝,是曾与妖帝照白结为兄弟的阿夜的转世,最终他二人兄弟决裂,妖帝败于辰帝剑下,被车裂之后分别封印与人世各地。 墨衣……真真是上古辰帝吗? 看来,他必须将墨衣唤出来一番才是了。 墨衣墨裳既要他与萤儿为他们完成所谓的“使命”,早该到了当与他们好好解释清楚的时候了。 以及这木青寨中的那股奇异力量,他也必须要查一查。 “呆货?”沈流萤见长情定定看着顶头的木青寨,不由又唤了他一声。 长情这才收回视线,沈流萤皱眉问他:“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长情道。 “真的?”沈流萤微微眯起眼,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真的。”他梦境中的事情,还是先不与萤儿说为好,萤儿如今怀有身孕,与他到这十万大山上来已足够劳累,他不能再让她心中再拴着这么些没有答案的问题以免她想得太多,他不能让他的萤儿再受不必要的累。 如若可以,他只想让萤儿安安静静地在家中养身子,他就陪在她身旁,与她一起等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可是,他们不能。 眼下,他只能尽可能地让萤儿少受累。 “行吧,相信你了。”沈流萤忽尔舒展了眉心,扬起嘴角笑了起来,同时抓起长情的手,捏上他的手腕,道,“不放心,还是给你诊诊脉。” 就在这时,本是领着云有心攀着藤条上了寨子的达木这会儿竟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抓着藤条滑下,走到长情面前,竟是一改之前警惕敌对的态度,恭恭敬敬道:“巫姑有请,各位请随我入寨。” 沈流萤才舒开的眉心又拧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366、你不懂,你也不会懂 沈流萤与长情并没有见到巫姑,达木将他们请到寨子后只是将他们领到了一处木屋前,并没有领他们去见巫姑。 木屋有三,达木道是这屋子是给他们歇息用,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定是累了,让他们先好好歇歇。 沈流萤虽觉这木青寨的巫姑无缘无故将他们请上这从来不让外人入的寨子很不可思议,但她在大山上走了大半天的路着实累了,不想再走动,只想懒洋洋地躺下,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呆货就行。 反正有这个呆货在,什么都不需要她来操心,说难听点她就需要吃吃喝喝睡,再加多走走点路而已。 只听达木又道:“巫姑年事已高,不方便来见各位,等各位先歇息好了,我再来领各位去见巫姑,各位该是又累又饿了,过会儿会有人把饭菜给各位送过来。” “那能不能让送饭菜的人快点儿啊?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小若源忍不住道,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副饿坏了的模样。 达木笑了,道:“没有问题。” “那饭菜来之前我们能到这屋子外边走走不能啊?”小若源又问,大眼睛亮闪闪的,可见他多想到外边好好看看这个树上的寨子,不过他记得清楚,这个叫做达木的人说过他们不欢迎外人,他们这会儿能上到寨子来已经非常不错了。 小若源的这个问题也是沈流萤想问的,她也如小若源一样,想好好看看这个神奇漂亮的寨子,刚才都不能瞧得认真。 沈流萤以为达木会说不行,谁知他竟是点点头,道:“那我让人准备几套衣裳过来给各位换上,各位现身上的打扮在寨子里走动不大合适。” 这会儿连沈流萤也忍不住了,问道:“这就是说我们可以在你们寨子里随意走走看看?” “当然。”达木这会儿可谓是非常友好,“各位是巫姑有请的客人,那就是我们寨子的客人,客人想要到寨子里走走当然是可以的。” “那真是太好了!”沈流萤喜悦地笑了。 “那各位休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各位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出了这屋子随意问问周围的人就行,过些时候我再过来。”达木又道。 “行,你去忙吧,多谢了。”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这种没什么要紧的话而且还是客气话就只能由她来说,莫长情这个呆货对外人不仅总是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话更是少得可怜,就好像拿别人当空气似的,管别人是友好还是客气,秋容是下属,总不能代替主子说话,小若源就是个丁点大的娃娃模样,就算说话也没人把他的话往心里去。 达木离开了木屋。 秋容随后也拉着小若源退出了屋子,没忘记把小麻雀抓到手心里一起带走,顺便再把门给关上。 沈流萤看着关起的屋门,笑着搂上了长情的脖子,道:“其实带着秋容也不错,贴心得就跟个大姑娘似的,哎呀,这么想着觉得他还挺适合我们绿草的,可惜这俩好像看不对眼怎么办?” 长情则是将沈流萤拦腰打横一抱,将她抱到了床榻边。 床是简单的木板床,却收拾得干干净净,上边铺着干净的竹席,两只崭新的棉布枕头还有两床同样崭新的薄被,长情似乎在确认床上是否干净后才将沈流萤放到了上边,轻按着她的肩让她躺下来,再替她将鞋子脱下,一边道:“秋容的事情给他自己操心,萤儿累了,要躺下休息。” 沈流萤确实累了,所以被长情放躺到床上后她并没有起来,侧身躺着并抓了长情的手来抓抓捏捏,一边笑着问他道:“秋容可是你的属下,这个年纪早就可以娶妻了,这可是终身大事,你这个当主子的不帮帮他?” 长情把沈流萤前边说的话想了想,想象秋容和绿草在一块搭伙过日子的情形,然后一副认真的口吻道:“秋容多话,绿草更多话,多话的和多话的凑一块,岂非是两只聒噪的乌鸦?” 沈流萤一怔,然后笑出了声,在长情手心里掐了一把,“那照你这么说,乌鸦和乌鸦没法过日子了?” 长情又想了想,这才道:“萤儿说的有理,不过强扭的瓜不甜,秋容和绿草现下是你不情我不愿的,萤儿若是要给他们硬凑到一起,怕是行不通。” “哎呀,你这个呆货现在知道说强扭的瓜不甜了?那你当初强扭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不甜?”沈流萤瞪着长情。 谁知长情没脸没皮道:“我觉得萤儿很甜。” “你别强行改变我话里的意思啊。”沈流萤又瞪了长情一眼,同时又在他手心里轻轻掐了一把。 长情这会儿忽然俯下身,吻上了沈流萤的唇,轻轻吮咬,堵住了她的小脾气,直到她被他吻得双颊微红鼻息微喘,他这才从她唇上离开。 沈流萤这时却是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有些撒娇道:“你要你陪我躺一会儿。” 长情没有拒绝,将身子侧压到了床榻上,将手臂从沈流萤颈下穿过,将她搂进了怀里来。 沈流萤笑得满意地朝他怀里蹭。 长情并未脱鞋,他的双脚还在床沿外,似乎随时坐着起身的准备。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没有办法做到不谨慎不警惕,他必须要随时随地都保证着萤儿及孩子们安然无恙。 “呆货,你说这木青寨的巫姑为何要将我们请进寨子里来?”沈流萤将长情的长发绕在手里把玩,敛了面上的笑容,换上了一脸严肃与认真,“他们不是拒绝外人进入的么?现在又为何将我们当成客人请进来?且我瞧那达木的态度,俨然是将我们当成了贵客,无缘无故的,巫姑为何以贵客之礼待我们?” “还有呆货你前边说的从这寨子中感觉到的那股奇异力量又是什么?为何会影响得了你身上的帝王血印?会不会和巫姑将我们请进寨子来这个事有关?”说到最后,沈流萤的眉心不由自主地微微蹙了起来,“呆货,你有没有想得出些什么来?” 沈流萤说完,从长情怀里稍稍退了出来,抬头看他的眼睛。 却见长情抬起头,用拇指指腹抚上她微蹙的眉心,道:“萤儿不要想这些,萤儿只要想着怎么歇息好不累着就行,这些问题不需要萤儿来费心,有我在,萤儿什么都不用想。” “那你知道答案了可别忘了告诉我就行。”沈流萤没有执意非要想明白不可,反是又笑了起来,将脸又埋进了长情颈窝里,“那我就只管吃吃喝喝睡啊。” “好。”长情将下巴轻轻搭到了沈流萤头顶上,“萤儿只管吃吃喝喝睡就行。” “那我闭会儿眼,待会儿饭菜来了你再叫我起来。” “嗯,萤儿且先睡吧。” 沈流萤闭起了眼,长情却只是微微垂下眼睑而已。 他觉得他心里的疑惑就像这十万大山上的浓雾,化不开,雾中的一切全都瞧不真切。 这木青寨的巫姑,在他心中的这片浓雾中又是否起到着什么作用? * 木青寨中有一株参天巨树,粗壮的树干由泥土中拔起,怕是十个大人都无法将这粗壮的树干环抱住,这树上的枝干更是多得不可计数,这株参天巨树就在寨子正中央,以它的枝与干托起整个寨子,树伞如盖,浓浓密密,遮天蔽日,让人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它的枝干树叶还是生长在它周围的其他树木的枝叶。 但是奇怪的是,这株本当栖息着许多鸟类的参天巨树上竟是一声鸟鸣都没有,一只鸟儿都没有。 不仅如此,整个木青寨亦是一只鸟儿都没有。 小麻雀扑腾着翅膀飞到这株参天巨树上,不一会儿便发现了这个异样。 它想不明白,如此充满绿意与生机的大树,怎么会没有鸟类。 没有鸟类,连一只虫都没有。 小麻雀觉得很奇怪,非常奇怪。 这种明明生意盎然的大树却偏偏给人一种死了的感觉,只有死了的大树,才不会招来鸟儿。 可这株巨树明明长得好好的,漂亮到了极点,绝不可能是一株死树。 虽然眼见为实,也的的确确这株巨树繁茂不已,可小若源却不禁然在心中问了问自己,这棵大树……绝不可能是死树吗? 巨树正南面有一间木屋,紧挨着巨树树干而建。 木屋前有几盆土,土中栽种着几盆不知名的花儿,朱砂色的花儿,开得正好。 此时正有一名容貌清丽,年纪约莫十七八的姑娘蹲在花盆旁,正拿着木瓢从身旁的木桶里舀出水来浇花。 就在这时,只听木屋内有老妇苍老沙哑的声音传来,“那花儿啊,不用浇水了,就是浇再多的水,它们也活不过来……” 老妇的话语带有浓浓的苗人口音,可她说的却不是完全的苗语,而像是达木与巴依还有大山脚下那对药农夫妇和长情他们说话时那样的话,大山外边的话,说得极为不顺口。 既是说得不顺口,又为何要说外边的话?这浇花的姑娘一身苗人打扮,明明就是寨子里的人,却为何不与她说苗话? 姑娘听着老妇声音沙哑的话,先是怔了怔,然后将手中的木瓢放了下来,看着盆中开得正好的花儿,轻叹着气,不解道:“可它们明明都还活得好好的啊,您却为何总是说它们活不过来?您说的话,我总是不懂……” 这姑娘明明做一身苗人打扮,可她说的话……却不是苗语! 她说的话,一丁点苗人口音都没有,她说的,是大山外边的话!像长情他们说的那般的话!并且口音与长情他们一模一样! “你不懂,你也不会懂……”老妇的声音依旧沙哑,就好像沙漠里就快渴死的人似的,可这姑娘既然有水来浇花,就不可能没有水来给这老妇喝,是以老妇不会是因为快要渴死才会有这般沙哑的声音。 姑娘伸出手抚了抚眼前朱砂色的花儿,神色忧郁。 她的确是不懂,就像她不懂那个人的心里会不会装下她一样。 “来,你进来。”屋里的老妇唤了正对着朱砂色花儿发呆的姑娘一声。 “哎,来了。”姑娘收回手,站起了身,拍拍裙子上的褶皱,转身走进了屋里。 木屋里布置得很简单,一张竹榻,一张竹案,两张藤编蒲团,分别摆放在竹案两侧,竹案上摆放着一只陶制香炉,炉中正焚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屋子里,闻着能让人觉得静心,却又让人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香味,就像让人说不上来屋子外的朱砂色花儿是什么花一样。 至少走进屋里来的这位年轻姑娘说不上来。 那名老妇就跪坐在面南的那张藤编蒲团上。 老妇已经很老很老,老到她的脸上满是纵横的皱纹,仿佛刀刻一般深深刻在她的脸上,她很瘦很瘦,瘦得她面上身上那满是褶子的皮就像是贴在她的骨头上似的,她很小很小,小到她那双枯槁的手合起来才似有这年轻姑娘的手一般大,小到她身上本就已经裁缝得很小的衣裳却显得很宽大。 她的背早已佝偻,深深地往下压低着,低的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她的白发早已稀松脱落,只留下少许裹在头巾中。 她就像一个已经即将要入土的人,给人的感觉仿佛随时都会咽下这最后一口气,可她坐在蒲团上却坐得端端正正。 因为是最虔诚的信徒,所以不管何时何地,她都必须对巫神保持着一颗敬畏虔诚的心。 她枯槁的手中正拿着一根青绿的蓍草。 “巫姑大人,您叫我可是有什么事?”姑娘走进屋,轻声着问。 对于这个瘦瘦小小仿佛说话大点声便会让她承受不住的巫姑,姑娘每次见着都会放轻声音,生怕惊了她。 “坐吧。”巫姑没有抬头看姑娘一眼,只是垂眸看着她手中的蓍草。 “是。”姑娘将裙子拢了拢,然后在巫姑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身,态度恭敬。 在这寨子中,没有人对巫姑不恭敬,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恭敬。 待姑娘坐下后,只听巫姑缓缓道:“有人来找你来了,一个双目有疾的年轻人。” 姑娘身子猛地一抖。 ------题外话------ 这个周末没休息,心那个塞啊~连续上两周班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美好! 367、他是你心爱之人 只见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道不上美艳惊人,也称不上清丽脱俗,却带着一股动人的灵气,让人觉得她好像是春日里最具生命力的新叶,朝气蓬勃,长长的乌发扭在肩头,简单秀气。 这姑娘,竟正是云有心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的云慕忆。 此时的她早已换下了她平日里最喜爱的翠色衣裙,穿上了木青寨的衣裳,藏青色露脐短袖上衣,上边是色彩明艳的棉线挑成锦色花纹,下身着一条色彩同样明艳的百褶短裙,腿上缠着绑腿,脚上蹬一双绣着彩边的黑色豁口鞋,倒有一番别致的美。 她这会儿听了巫姑的话,身子猛地一抖,眼眶大睁,震惊地看着巫姑,面色微白。 过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恢复如常,她微微垂下眼睑,坐得端直,平静道:“我不认识这样一个人。” “是么……”巫姑看着云慕忆,反问道。 她的声音不仅沙哑,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说一句话随时都会有背过气去的可能。 她的眼皮松弛得将眼睛盖了大半,她的眼睛更是浑浊不已,可她那双浑浊的老眼看着云慕忆时,却清明得仿佛能看到她内心最深处似的,似乎不管心中藏着任何事任何秘密,在她眼前都会无所遁形一样。 云慕忆非但没有抬眸来看巫姑,反是将头微微垂下,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抓住了腿上的裙子,沉声道:“是。” “既然如此,我便让守寨的人将他射杀死吧。”巫姑这会儿也微微垂下了她那松弛的眼皮,将手中折下来一小段。 云慕忆猛然抬头,面色发白,急切不安道:“不要!” 巫姑却是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看着自己手中的蓍草,就像没有听出来云慕忆的着急似的,只不紧不慢道:“木青寨从来不让外人靠近,就算是苗疆的人也不能,你的命还留着你就该感谢巫神,却还想管起别人的命来?” “他不是别人,他是,他是——”云慕忆着急得将下唇咬得泛白,甚至咬出了血来,可她却像有什么顾忌似的迟迟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而是从蒲团上往后退开,紧着便对巫姑躬下身磕头,请求道,“求巫姑大人不要杀他,求求您!” “既是你不相识的人,又为何要为他求情?”巫姑还是没有抬眼来看云慕忆,她苍老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冷漠极了,“我想要杀一个三番五次闯进我大山中来的外边人,还用不着求得你的同意吧。” 三番五次!?云慕忆被巫姑的话惊到,可她这会儿却没有心思多想这个问题,而是又赶紧求道:“小女不敢!小女只是……只是——” “只是不舍得他因你而死,对不对?”巫姑边说话边低头折她手中的蓍草,面无表情,云慕忆的面色却已是白到了极点。 “我……”云慕忆将腿上的裙子抓得更紧,想要说什么,却又是欲言又止。 “我在给你机会自己跟我说,你就不要等到没了机会再来求我给你机会。”巫姑瘦瘦小小的明显轻轻一碰就会倒的极尽苍老模样,她说的话也是一种颤巍巍的感觉,可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与魄力。 云慕忆咬了咬唇,又垂下眼睑低下了头,声音低低道:“他是我小叔。” 云慕忆很年轻,她的声音不该像苍老的巫姑那样带着颤抖,可她低声说出这一句话时,声音却是颤抖不已。 仅仅五个字,却好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似的,不仅她的声音颤抖,便是她的双肩都在轻颤。 也是说这一句话时,云慕忆那双水灵灵的眼眸中漫上了浓浓的哀愁与深深的痛苦。 “他也是你心爱之人。”云慕忆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巫姑语气不变道,道得明白,也道得肯定。 云慕忆没有抬头,也没有震惊,她只是将头垂得更低,将唇咬得更紧,悲伤痛苦地闭起了眼。 她知道她对小叔的感情不该,她知道她这样的情感会让小叔困扰,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她控制不了自己不想小叔。 所以她逃婚了。 不是严飞扬不好,更不是她觉得严飞扬配不上她,而是她的心除了一个小叔,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她不能人嫁给了严飞扬,心却在想着小叔,她不能这么对严飞扬,她也不想这么对严飞扬,所以她选择了逃婚,从所有人眼前逃开。 可不管她走到哪儿逃到哪儿,她的心却还总是念着小叔,小叔的笑小叔的温柔,她根本就抵挡不了对小叔如潮的思念。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办。 所以她明知这十万大山来不得,她却还是来了。 不管是空穴来风还是道听途说,只要有一线可能,她都要来试一试。 她的心她的感情已经这般不堪,纵是会死在这十万大山上,她也无怨无悔。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来到了传说一般的木青寨。 她也没有想到,她竟见到了被寨子中人信奉为神明的巫姑。 她更没有想到,小叔……竟然找她来了。 小叔为什么要来找她,小叔为什么总是要对她这么好…… 这样她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 “可他心中没有我,也不会有我。”云慕忆闭着眼,道得痛苦。 “你不惜死也要到十万大山上来,不就是为了让他心中有你?”巫姑冷漠地反问。 “我……”云慕忆嚅了嚅唇,神色哀凉,最后轻轻摇了摇头,“不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巫姑停下手上的动作,轻抬眼皮,看向了云慕忆。 云慕忆也睁开了紧闭着的眼,却没有抬头,只听她低声道:“纵使我求得来能让小叔喜欢我的蛊虫,可那样的小叔就不再是我心中的那个小叔了,由蛊虫牵控的情感,终究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为了我自己的情意而毁了小叔,小叔和我在一起,终究是要遭世人唾弃的,我不能让小叔活在世人的唾弃中,我不能自私地毁了小叔。”云慕忆哀愁却肯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是么。”巫姑又垂下了眼皮,她手中的蓍草已经被折断得只剩下最后一小段,“可木青寨是有来无回的,不管你是有所求还是无所求,我都不可能放你离开。” “我不走。”云慕忆又摇了摇头,这时她抬起了头来,平静道,“我既答应了留下来陪着巫姑,我便不会食言。” 直到巫姑离开这个人世为止。 “可要是我永远都死不了呢?”巫姑问这话时将折断了抓在手中的蓍草散到了面前的桌案上。 云慕忆微微一怔。 死不了?如何可能? 可这样的问题,云慕忆却不知当如何问,所以她便沉默着。 倒是巫姑轻轻一笑,竟是认真道:“我说的可是真的。” 谁知云慕忆也笑了,就像个贴心的小孙女,道:“那我就陪着您到我没有办法再陪着您为止。” 她这条命本早该丢在了山中的毒雾之中,是巫姑救了她的命,无论如何,这个恩她要报。 巫姑定定盯着云慕忆看,良久良久才低头看向自己散在桌案上蓍草。 下一瞬,巫姑的脸色瞬间大变。 “这,这是,这是……”巫姑盯着桌案上蓍草呈现出的卦象,老眼大睁,浑身发颤。 “巫姑您怎么了!?”云慕忆来到这木青寨已经大半个月,一直陪在巫姑身边,她从未见过巫姑的神色这般糟糕过,以致她着急又关切地问道,“卦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巫姑没有回答云慕忆的话,她只是盯着桌上的卦象看,然后,两行泪从她皱纹深深的眼角流了出来,流过她沟壑纵横的脸。 云慕忆更不安,赶紧起身坐到了巫姑身旁,扶住了她颤巍巍的身子,生怕她激动得突然就会歪倒在地似的。 也就在云慕忆扶住巫姑的身子时,这是她第一次碰到巫姑的身子,她发觉巫姑的身子很冷,隔着衣裳她都能感觉到她身子的冰冷,一点温度都没有,甚至还有一种僵硬感。 奇怪的僵硬感。 云慕忆此时却想不了那么多,只是着急道:“巫姑您怎么哭了?您别吓我,您与我说句话可好?” 巫姑却只是流着泪喃喃道:“终于,终于……” * 沈流萤以为到了这木青寨中来终于能好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了,谁知她一口鱼汤才含在嘴里便想吐出来,可碍着那个给他们送饭菜来的小姑娘一脸期待地在旁等着她给她送来的饭菜做评价,她不仅要将含在嘴里的鱼汤往肚子里咽,还要装出一副好吃的模样。 只见她笑着对等在一旁的小姑娘点点头道:“好吃。” “真的吗真的吗!?”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一副激动的模样。 眼看着小姑娘这么激动,沈流萤更不忍心说实话,便又点点头道:“真的,很好吃。” “那,那旁边菜馍馍,姐姐你也尝尝。”小姑娘看向桌子上一盘青绿的菜馍馍,满脸期待地对沈流萤道。 沈流萤很想狠狠咽一口唾沫,可又不能在小姑娘面前露出异样,便只好笑着伸出筷子,夹了一个捏得滚圆的菜馍馍来。 味道是青菜的味道,还挺是好玩,但是味道—— 沈流萤不敢想,却偏要张开嘴来试吃。 她将夹起来的菜馍馍咬了一小口。 小姑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待沈流萤将菜馍馍咽下后,小姑娘急切地问:“姐姐,菜馍馍的味道还好吗?” “挺好吃的。”沈流萤笑道,却是慢慢地将筷子放了下来,自也就将筷间夹着的菜馍馍放到了碗里。 “太,太好了!”听着沈流萤说好吃,小姑娘一副开心激动得快要跳起来的模样,只见她朝沈流萤甜甜笑着,欢喜道,“我阿娘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我这就回去告诉阿娘,说姐姐说阿娘煮的鱼汤和菜馍馍很好吃!” 小姑娘说完,兴高采烈地转了身便往外边跑,沈流萤见小姑娘走了,赶紧抬手捂住嘴,谁知小姑娘跑出门后又见她将脑袋探进门里来,沈流萤飞快地把手放下。 小姑娘没有看见沈流萤放下的手,只是开心道:“姐姐吃饱了我再过来给姐姐还有哥哥们送衣裳!” “哦!还没有告诉姐姐我的名字呢!我叫棵里!” 小姑娘这回是真的跑走了,不会再从门外探进头来。 沈流萤赶紧朝身旁的长情招手,“快,快!给我水给我水!我要喝水!” 长情急忙给她递来水囊。 小若源从棵里把饭菜送来开始就一直巴巴地站在桌边看着,双手巴在桌沿上,踮着脚尖将下巴搭在桌沿上,垂涎欲滴地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鱼汤和颜色漂亮的菜馍馍。 是以一待棵里跑出屋的时候他便迫不及待地伸出小手拈了一个菜馍馍,一整个儿往嘴里放。 小若源把菜馍馍放进嘴里才咬了一口,他的小脸瞬间就拧巴到了一起,然后只见他赶紧低下头张开嘴,再用力一拍自己胀鼓鼓的脸,将那塞了他满嘴的菜馍馍给吐了出来,随即赶紧拿起勺子来舀了一大口鱼汤。 可这鱼汤才进嘴,他的脸就绿了,只见赶紧从桌边退开,然后“噗——”的一声将满口的鱼汤给吐了出来,而后转过身扑到沈流萤腿上,朝着她抬手,跳着脚道:“小坏坏小坏坏!我也要喝我也要喝!” 沈流萤拿着水囊往嘴里猛灌几口水后将水囊递给了小若源,小若源抱着水囊赶紧咕咚咕咚地喝。 秋容这时也坐在桌边,因为有长情的允准,他看着沈流萤和小若源的反应,心想着这菜看起来模样还挺好,却能难吃到让人呕吐的程度? 秋容有些不相信,便也盛了一勺子鱼汤到碗里,只喝一口,他的脸也如小若源一般拧巴到了一起,想也不想就赶紧转身将嘴里的鱼汤给喷了出去。 秋容抹了一把嘴后震惊道:“这,这到底是什么鱼汤!这简直就是毒汤!” 腥到让人作呕,还一点盐味都没有,那味道就像生吞鱼肉一样。 “这菜馍馍也有毒!”小若源紧跟着道,“一股子发霉的味道,酸到了极点!这这这,这是人做的菜吗,是做给人吃的菜吗!?” 沈流萤觉得小若源这个问题问得好,这是人做的菜吗,又是做给人吃的菜吗? 沈流萤忽觉浓雾涌上心头。 368、我脱了衣裳给萤儿认认? 鱼汤和菜馍馍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可味道却不好。 不是不好,而是非常的不好,不好到只能用“难吃”来形容,难吃到完全可以说是有毒。 可却不是真的有毒,有毒没毒的东西,沈流萤和小若源一下便能闻得出来或感觉得出来,若是有毒,他们根本就不会去碰上一口,更何况是尝一尝吃一吃。 这些菜,毒是没有毒,可沈流萤不明白,照达木对巫姑的话很是遵从的模样,可见巫姑在这木青寨中的地位,而他们既是巫姑请进来的客人,那对这木青寨来说就算不是贵客也是不可怠慢的客人,且既是客人,就算不用最好的饭菜来招待他们,至少要拿用心做的饭菜来招待才是,这样才不会失了待客之道。 但奇怪就在,从那个名叫棵里的小姑娘端来的这几道菜的菜色来看,是不难看出她阿娘做这几道菜的用心,也看得出她阿娘的厨艺是非常好的,毕竟厨艺若是糟糕的,是不可能做得出这样漂亮的菜色来的,可菜色堪称完美的菜,味道为何却糟糕得让人根本没法下咽? 且退一万步来讲,达木请人给他们做饭菜也不可能请厨艺糟糕的人。 心中这般想,沈流萤用筷子又夹起了那个她方才咬过了一小口的菜馍馍,小若源瞧着,立刻激动道:“小坏坏你还要再吃!?你就不怕被这馍馍难吃得毒死!?” 沈流萤当然没有吃,她还不想和自己的嘴还有胃过不去,她只是将这菜馍馍凑到了鼻底,垂下眼睑很认真地闻了闻。 这馍馍里边有着野菜的青味,但是这做馍馍用的面粉却带着一股浓浓的霉味,几乎要将野菜的青菜完全覆盖,这菜馍馍吃到嘴里,野菜的味道和霉味搅和在一起,味道那是发酸得令人作呕,沈流萤这会儿十分佩服自己刚才是怎么将那一小口菜馍馍才咽下肚的。 沈流萤将筷子放下,看了一眼另外两道菜,然后对秋容道:“秋容,你把另外两道菜尝尝。” 秋容一听,整张脸都拧巴到了一起,一脸委屈地求饶道:“夫人啊,你就大慈大悲放过秋容这一回成不?” 夫人自个儿和小若源吃着都像吃毒药了,居然还叫他尝尝其他两道菜! 秋容觉得自己真心可怜,伺候一个爷已经够难伺候了,如今还加上一个说一出就是一出的夫人,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沈流萤看一眼秋容那可怜巴巴的样儿,忍不住笑了,道:“我说秋容,看你这委屈又可怜巴巴的小样儿,要是不懂的旁人看到,还以为我这是要你去上刀山下油锅呢!成吧成吧,这回就放过你了。” “夫人是这世上最好的夫人!”秋容赶紧笑得一脸狗腿。 谁知却遭来长情在他脑门上用力敲了一记,然后凉飕飕道:“秋容,你眼珠子瞅着谁传情呢?” “冤枉啊爷!”秋容抬手捂着自己被长情敲得鼓起了一个大包的脑门,一脸哀怨,这可是天底下最大的冤枉!就算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对夫人眉目传情,更不敢在爷的面前传! 沈流萤看着可怜兮兮的秋容,笑得很是开心,她知道这是她的呆货想让她笑一笑,心里别想那么多。 不过,有些事情岂是不想想便不会想的。 所以,才过了一会儿,沈流萤便敛了面上的笑容,面色有些凝重地看向屋外方向,沉声道:“这个木青寨,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长情虽然没有动过一口桌上的饭菜,但她知道沈流萤方才心中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所说的不一样在哪里。 这个木青寨,太过安静了,安静得不同寻常,方才他们从寨子入口随达木走到这儿来的时候,虽然是很短的路,却足以发现,这个寨子的人,很少,可纵是寨子里的人再少,也不当安静到如此程度才是,安静得就像无人居住,没有丁点生气一样。 以及方才那送饭菜来的小姑娘,她不过十来岁的模样,却能与他们这些外边来的人交谈,虽然她与他们说的话夹着浓浓的苗人口音,但与他们交谈却基本不成问题,可这木青寨既是一个从不与外界交往的宅子,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小姑娘又怎么会说外边的话?达木也是,那个名唤巴依的少年亦然。 这个木青寨,不同寻常,又或是说,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就在这时,沈流萤笑着伸手拿过了摆在秋容面前的一盘青绿炒野菜,挪到了自己面前来,小若源又赶紧问:“小坏坏你还要吃啊?” 沈流萤非但不在意,反是轻轻笑了,道:“这盘菜看起来和闻起来没有什么问题,能吃便吃吧,不会吃坏肚子就行,毕竟这是棵里的阿娘用心做出来的,全都不吃怎对得起她们母女俩的一番好意和热情?” 若是不用心,菜色又怎会如此漂亮,却不知味道为何如此糟糕罢了。 想到棵里方才那等着她试吃时的一脸期待的模样,沈流萤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要把能吃的给吃了。 “我先尝一口。”长情在沈流萤拿起筷子前先夹起一根青菜来放进嘴里,咽下后道,“盐味稍淡一些,还能吃。” 长情说完,舀了一旁饭盆里的米饭来尝了一口,他面无表情,沈流萤他们从他面上根本就看不来味道如何,他则是在将米饭咽下后迅速将饭盆从桌上撤走,而后对秋容道:“秋容,去寻河流溪涧叉鱼,炖的煮的烤的都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鱼给整熟了,整好了拿回来,记住,味道不能有毒。” 当长情说到“味道不能有毒”的时候,沈流萤忍不住笑了。 秋容则是恭敬领命去了。 约莫过了将近两刻钟时间,小姑娘棵里又跑了来,这回她怀里抱了一大沓的衣服,一见着沈流萤便笑着道:“姐姐,这是给你们换的衣服,都是干净的!” 棵里说着,往四周看了看,眨着眼问沈流萤道:“咦?还有一个大哥哥呢?” 沈流萤当然知道棵里指的是秋容,可她却不能说实话,不然这小姑娘不得多伤心,是以道:“他有些累,在旁屋休息了。” “哦,这样啊,那姐姐你把衣裳换上吧,然后我好带你到寨子里走走看看啊。”棵里笑得很甜,她不仅对他们这些外来人毫不厌恶,相反她很开心,也很好客,“达木阿哥说了,姐姐你们是巫姑奶奶请进来的客人,一定要好好招待的。” “那棵里你知不知道你们巫姑奶奶为什么要请我们进来啊?”沈流萤随口问道。 “我不知道。”棵里摇摇头,“达木阿哥没有说,应该是巫姑奶奶也没有告诉达木阿哥。” “那……你们寨子不是不欢迎外人么?你要是带着我四处走走看看的话,你们寨子的人不会恼怒么?”沈流萤又问,因为她觉得很奇怪。 “没事的!”棵里想也不想便道,“大家不会介意的!” 大家……就算想要介意,也介意不了的…… 棵里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眸深处有浓浓的悲伤。 即便转瞬即逝,却还是被沈流萤捕捉到了。 沈流萤心中对这寨子的不解更重了。 * 当长情换上棵里拿来的苗人衣服站在沈流萤面前的时候,沈流萤看得两眼都发直了,棵里也是一幕目瞪口呆的模样,只见她眨巴眨巴眼,然后对沈流萤道:“姐姐,你的阿哥好好看,比我们寨子里的阿哥都要好看!” 沈流萤则是走上前,抬手在长情脸上左摸摸右摸摸,竟是愣愣地问道:“你是我的呆货不?” 长情本就对沈流萤这直愣愣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再听她这么一问,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又抬起头看向沈流萤,忽然来了一句:“那我脱了衣裳给萤儿认认?” 长情话音一落,便遭来沈流萤在他两边脸颊上用力一扯。 棵里忙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道:“姐姐的阿哥要脱衣服给姐姐看,那我就去外边等着好了!” 沈流萤将长情的脸扯得更用力,瞪他道:“谁让你乱说话的!” 长情觉得自己很无辜,还有些委屈,不由为自己解释道:“衣服可以换,但皮不可以换,我换了衣裳萤儿便不认得我了,我就只能给萤儿看皮了。” 沈流萤深深觉得,在某些小事情上,这个聪明兔大爷的脑子就是缺根筋! “算了算了,不能和你这种傻子较真,只会把自己气死。”她可清楚地记得刚认识他那会儿,他没脸没皮的傻样可没少把她结结实实地气到。 甚至有时候气得想要爆炸。 但长情这会儿却一脸认真地纠正沈流萤道:“萤儿,我不傻的。” 一张绝色的呆萌傻瘫脸,却认真地强调“我不傻”,不对,是“我不傻的”,沈流萤一直一直觉得这呆萌货说话,只要在末尾加上一个“的”字就会让她感觉傻得不行呆得不行也萌得不行,一个大男人,“的”什么“的”啊!偏偏这货跟别人说话就没这个“的”,就跟她说话时才自带“的”,敢情这货每次在和她说话时就会自动开启卖萌模式! 沈流萤虽然很嫌弃,可偏偏她对长情这样的呆萌傻样就是无力招架!这样的长情对沈流萤来说,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男色卖萌陷阱,让她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不仅没有抵抗力,反还想扑到他身上将萌得不行的他啃个遍! 是以沈流萤扯着长情脸颊的手一松,紧着便是在被她扯得发红的脸颊上用力吧唧了一口,带着恼意嗔他道:“你居然卖萌!太无耻了!” “我没——” 然,长情一句“我没有”还没来得及说完,沈流萤又在他另一边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打断了他的话,笑得两眼都弯成了月牙儿,道:“不过我喜欢!”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呆货卖萌的样儿,真是可爱得像只乖得不行的兔子! 沈流萤亲完长情后便摸摸他发红的脸,然后往后退开两步,将长情上下打量个遍,这会儿笑得连眉毛都弯了,“好看!我的呆货穿什么都好看!” 而且还是好看得不行! 换上了苗人衣裳的兔大爷,神采奕奕风姿卓绝,有一种沈流萤从未见过的英俊,甚至让她觉得他穿这样简单的异族服饰竟是比穿汉人的长袍要好看,好看得多。 不知妖族的服饰又是什么样儿的?这个呆货穿上会不会好看?不知怎的,沈流萤竟想到了这个本当根本不会想到的问题。 沈流萤在笑看着长情,长情也在看她,不过和沈流萤满意的眼神相比,长情的目光可不见得好,尤其是在看她露在短袖外的胳膊以及短百褶裙下的两条白生生娇嫩嫩的腿时,他那眼神真是恨不得赶紧用布将她露在外的胳膊和腿给裹起来。 这般想着,长情便真的在屋里找能不能将他的小媳妇儿给裹住的布,沈流萤见他在屋里转,不由问道:“你个呆货,你在找什么?” “找布。”长情声音有些沉。 “布?什么布?找布来做什么?”沈流萤不解。 “找能把萤儿裹住的布。”长情很认真,“找来裹住萤儿。” “裹我做什么?”沈流萤更不解,“裹了我还用不用好好走路了?” “萤儿的身子不能让别的男人看了去。”长情声音更沉,“萤儿不用走,我抱着萤儿就行。” “……”沈流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和双腿,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是有些好笑,“人家的衣裳就是这样,这有什么?再说了,我一个挺着肚子的有夫之妇,谁稀罕看我?” “那也不行。”长情很固执。 长情说这话时,发现了一旁的凳子上还放着一套衣裳,其中有一条阔腿长裤,赶紧拿起来递给沈流萤,道:“萤儿穿这个。” 沈流萤看看还放在凳子上的上衣,再看看拿在手里一脸认真递来给她的阔腿长裤,很是嫌弃他道:“人家姑娘穿都穿裙,你让我搭条裤子,把我整得不伦不类的丑,再说了,这可是男人的裤子,棵里给秋容准备的,我要是把给他的裤子给穿了,他回来的时候穿什么?” “萤儿不丑,萤儿不管穿什么都是最美。”长情想也不想便回了沈流萤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顺口,面不改色,还理所当然,这要是棵里或是小若源在屋里,沈流萤大概要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只听长情紧着道,“至于秋容,他穿萤儿换下的裙。” “……”沈流萤眼角抖了抖,竟是有些同情起秋容来,“你确定?” 秋容这么些年跟着这个主子,也不知是怎么挺过来的。 先不说以秋容的身板穿不穿得进这条裙子,就算穿得进,让一个大老爷们来穿裙?要换做是她,她绝对不穿! 谁知长情却是给了沈流萤一个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过的回答:“嗯,反正也不会有女人会看得上他。” “啊嘁——!”这会儿找到了一条小河流正准备看看里边有没有鱼的秋容忽觉鼻尖莫名一阵痒,不由得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他绝对想不到是他的爷正在坑他。 “……”沈流萤默默同情秋容。 只听长情又道:“萤儿且先穿着,待离开了这寨子,我给萤儿好好洗洗腿。” “为什么要洗腿?”这会儿轮到沈流萤跟不上长情的脑子了,洗腿也就算了,而且还要好好洗? 长情又是一脸认真,“这裤子虽无怪味,但必定是这寨中男子穿过的,不能让萤儿腿上留了别的男人的味道。” “……你可真是想太多。”沈流萤真是又气又好笑,“我说莫长情,我原来怎么就没有发现原来你还有这么多讲究。” “萤儿的事情,必须讲究。”长情认真到固执。 “好好好,我的兔大爷,听你的,都听你的,啊。”沈流萤不想和长情拗,因为她绝对拗不过对她的事情固执得不行的他,便听了他的将阔腿长裤给换上。 正当此时,山中的浓浓迷雾之上传来一声戾叫声。 是鹰隼的戾叫声! ------题外话------ 明天早上9点要是没有更新,那就是又挪到晚上10点啊,心塞~ 369、死一般的安静【一更】 木青寨很漂亮,却也很安静,安静到几乎没有人声。 沈流萤跟着棵里在寨子里走,终是知道了棵里为何说大家不会介意的。 没有人,又怎会有人介意? 木青寨倒不是没有人,而是人很少很少,少到久久才会遇见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旁处屋子里的人家,也不是路过正要去谁家玩耍的孩童,只是巡寨的人而已,是女子,或年轻,或中年。 她们见着他们这几个外来人,眼里除了冷漠,再没有其他,没有说话,没有询问,更没有将他们多看上一眼,甚至跟棵里也仅仅是说上三两句话便走开了,带着她们腰间的刀,继续在这寨子里巡走。 棵里没有与沈流萤他们解释什么,只是带着他们继续在寨子里走,每每走过什么稍微特别点的地方,棵里都会停下来笑着与他们说上一番,比如说这是什么地方,谁谁谁最是喜欢这个地方了,也不管沈流萤他们认不认识她所说的那些人。 当棵里第六次停下来,停在一株枫树旁,也是第六次笑着说道:“这是水枫阿哥种从山中深处扛出来的枫树,种在了这儿,说是送给阿娜阿姐的,阿娜阿姐可喜欢了!水枫阿哥和阿娜阿姐还在这棵枫树前成婚了!” 棵里说着,还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枫树树干。 长情面无表情,小若源歪着脑袋盯着枫树看,沈流萤自是不指望这俩货会主动问出些什么来,便只能自己来,只听她轻声问棵里道:“你说的阿娜阿姐可在寨子里?要不要带我去认识认识?” 棵里此时背对着沈流萤,沈流萤见她肩膀微微颤了一颤,很快恢复正常,只见她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看着枫树上的叶子,道:“阿娜阿姐不喜欢外边人,所以我还是不带姐姐去见阿娜阿姐了。” 棵里说完,转过身来又对着沈流萤笑着道:“走啊,我带着姐姐继续往前边走走,寨子里还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呢!” “好啊。”沈流萤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抬起了脚步,跟着棵里继续往前边走了。 长情紧随在沈流萤身边。 倒是小若源没有走,他依旧站在那棵枫树前,定定盯着生得好极了的枫树瞧,好像这棵再普通不过的枫树有什么特别似的。 看着看着,他抬脚走上前去,走到了方才棵里停下的地方,也如棵里一般将手伸了出去,抚摸上枫树的树干。 而当小若源的手才碰上树干,却像触电般微微缩回手,而后才将正个小掌心都贴了上去,轻轻抚摸。 此时,他的面上满是震愕。 这个感觉,不会错的,他是草木妖灵,他的感觉是不会错的,这棵枫树…… 已经死了! 这棵枫树,早就没有了生机,不是几年,也不是十几年,更不是几十年,而是更早,或是比一百年还要再往前的时候,这棵枫树就已经死了。 可一株死了的树,为何看起来还让人觉得如此青翠有生机? 为什么? 小若源慢慢转过身,看向寨子周围的青翠,也抬头看向顶上几乎遮盖了整个寨子上空的枝枝叶叶,忽觉一种死亡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 是了,这个寨子真的就像小坏坏所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而且,很奇怪。 明明看起来满是绿色与生机的树木,却全都是早已死了的树木,早已没有了生命,只剩下一个空壳在这儿。 没有生机的树,是引不来鸟兽生灵的。 这个寨子的奇怪就在于,不仅没有多少人的生气,更没有一点儿鸟兽生灵的生气,一丁点都没有。 小若源昂头看着顶上绿得葱郁的树叶,有一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死就是死了,为什么还要一直保持着最美时候的模样,为什么不舍得归于泥土?你们这么撑着上百年甚或数百年的年月,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只麻雀,应该也已经感觉到了这个寨子的异样了吧,他的嗅觉和感觉那么那么敏锐,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这个寨子一点鸟兽的生灵气息都没有。 这个寨子,真的是很安静很安静啊,也真的是死一样的安静。 小若源将头低下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走到前边的长情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也等着他,面无表情,眼神淡漠。 小若源用手背将发涩的眼睛用力搓过一把,然后迈开腿朝长情跑去。 小坏坏相公,应该也发现了这些异样了。 不过,他们谁都没有说破,至少这会儿没有在棵里面前说破。 但接下来走的路,长情却是更为认真地听着棵里说的每一句话。 她总是说得很详细,就怕他们不懂或是记不住似的,可明明身为排斥外边一切人和事的木青寨人是不应该与他们如此详尽地说着寨中事情的,她却偏偏这么做了。 这个看起来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仅仅是看起来十来岁而已,她的心,只怕已远不止这个年岁了。 这个木青寨,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长情。”就在长情心中有沉思时,有人从他身后唤了他一声。 是云有心。 达木已经与他说了,他的朋友也到了寨子里来,所以他才这会儿遇着长情等人才不觉惊讶。 长情驻足转头,沈流萤亦然,且先他一步问云有心道:“七公子?怎的你自己?可问到你想知道的消息了?” 云有心有些苦涩地摇摇头,“没有。” 达木带他见过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族长,老族长说不曾见过他想要找的姑娘,他从族长那儿出来后,本想在这寨子中寻人问问看,或许他们出去打猎或是采药的时候见到了小慕儿也说不定,可他走了许久,竟都不曾遇上一个人,更别说向谁人问一问了。 他觉得奇怪,很奇怪,一个寨子就算人再少,也不可能想这般迟迟遇不到一个人,他虽看不见,可他却能凭感觉得到,而且从来不会感觉错,他方才所走过的地方,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遇上。 这个寨子,莫非是生了什么事情? 云有心正要与长情说一说自己所发现的异样,却在张口前感觉到他们身旁有一个陌生人,不由问道:“弟妹你们可是有旁人同行?” 棵里听着云有心的话,觉得很震惊,脱口而出问他道:“你都看不见我,你怎么知道我与姐姐他们在一块儿?” 云有心听着棵里出声先是一愣,而后微微笑了,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道:“我虽看不见,感觉却是比较敏锐,所以要发现小姑娘你并不难。” “那你是真的看不见?”棵里还是有些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云有心不是看到她而是感觉到她。 “千真万确。”云有心并未因棵里赤裸裸的问题而愠恼,他依旧笑得很温和。 棵里盯着云有心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道:“你好像真的看不见,不过你既然认识姐姐他们,怎么没有和姐姐他们在一块儿啊?” 棵里似乎有很多疑问。 云有心温和地回了她的问题,道:“我本是到你们寨子里来寻人,问了想知道的事情便离开了,长情他们在下边等着我,倒不想你们的巫姑大人将他们请进了寨子里来,我从你们族长那儿出来正要来找他们的,却不想在这半路上遇上了。” “寻人?”棵里眨眨眼,“你要到我们寨子里来寻什么人?” 云有心这可是好不容易在这寨子里遇到人,自不可能放过这个询问的机会,遂问道:“一个姑娘,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清秀水灵,喜穿嫩绿色的衣裙,小姑娘你可有见过?” “没有。”棵里想也没想便道,“我们寨子除了你们几人,再没有外人来过。” 至少已经二十年没有外人来过了。 云有心觉得自己的心在往下沉,他该到哪儿去找小慕儿? 这会儿,达木由前边走来,停下脚步后看向长情,客气道:“这位兄弟,巫姑有请。” ------题外话------ 二更大概在下午6点左右或者晚上10点以后 370、恩人!?【二更】 长情看着达木,并未说话,而是转了头来看向身旁的沈流萤,还未等他开口,沈流萤便知道他想说什么,是以先笑着对他道:“既是巫姑有请,那你就去吧,我和七公子一块儿,放心。” 这货无非就是不放心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遇到危险。 其实沈流萤还想说,她可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弱女子,相反,她不仅有着满满的自保能力,如今她还有墨衣的戟,也是有战斗力的人,别总把她当做需要时时刻刻都保护着的人。 不过在棵里与达木面前,她没有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而已,她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赤裸裸地说他们这个寨子有危险,棵里与达木尚未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就先这么明着打脸可不行。 云有心此时也对长情点了点头,温和道:“我会照顾着弟妹,长情你且随达木兄弟去见巫姑吧。” 前边不知飞到哪儿去了的小麻雀这会儿也扑扇着翅膀朝他们飞来,落在了小若源的头顶。 长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道:“那我去去便回。” 沈流萤也没有多理会长情,而是对棵里道:“棵里妹子,继续带我们往前走呗。” “好。”棵里笑着,带沈流萤等人拐往了另一条路。 在棵里转身拐往另一条路之前,她看了达木一眼。 她眼波轻转,却很快转了头,走了。 达木只是在她转身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然后朝长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客气道:“跟我走吧。” 没有谁问巫姑为何独独请长情一人,也没有谁非要跟着长情去不可,似乎在沈流萤他们心中,谁人都不为巫姑独独请长情一人前去而诧异,更不对其中因由有所猜疑。 倒是转过身去在前边给长情领路的达木面色沉了下来,只因他觉得这一行人不同于他见过且接触过的外边人,他们给他的感觉很奇怪,可具体奇怪在哪儿,他也说不上来。 他只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们会与木青寨的命牵系在一起。 不,准确来说,不是他们,而是他身后的这一个年轻人。 所以,巫姑请的独独有他,而不是他们。 已经二十二年了,除了前些日子那个误入进来的小姑娘,巫姑已经二十二年没有见过外人了。 也是他们寨子已经二十二年没有人来过了。 巫姑不会轻易见外人,偏偏让他们带回了那个误入到寨子脚下的小姑娘,不仅如此,还救了她只剩下一口气的命,甚至还将她留在了身边。 是不是巫姑也像棵里那样,太久太久没有见过人,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感觉,以致哪怕是寨子一直都排斥的外边人,她们的心都生出了一种想要见一见说一说话的期盼来? 可是,她们还有心吗? 他们这些活着的却又早已不算活着的人,还有心吗? 这样的日子,他们还要撑多久? 他们撑了多久了?十几年?几十年?百来年还是三四百年?他们早已经记不清了。 他都已经感觉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他尚且如此,何况是棵里…… 可棵里身上背负着的,又岂会比他少。 达木有些痛苦地闭起了眼,待他再睁开眼时,眸中只剩下平静。 他是木青寨的儿郎,为寨子生为寨子死,莫说让他像现在这样,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他也不会有任何迟疑。 长情走在达木身后,他虽看不见达木面上的神情,但他可以看得出也感觉得到,达木的脚步很沉重,就好像他的心中压着千斤巨石一般,以致压得他的脚步变得沉重。 而他心中为何会有巨石压着? 长情不知,但他心中却没有丁点猜测,因为他很快就会知道答案。 见到巫姑,就会知道答案。 或许连这个寨子藏着的秘密,他也会知道。 他很肯定,却没有为什么。 直觉。 他直觉向来很准确,他对自己的直觉也向来很有自信。 有时候,在有些事情上,他总是能很自信,不需要理由的自信。 * 长情跟着达木来到巫姑那倚着大树搭建的屋子前边时,云慕忆已经不在那儿,不在屋外也不在屋里。 屋外只有遮天蔽日的大树和屋前那几盆不知道名字却开得正好的朱砂色花儿,为它们浇水的木桶靠着花盆边放着,木瓢放在桶里,浮在水面上。 花盆里的泥土湿漉漉的,显然是今日才浇过水。 长情垂眸看着盆中的花以及湿漉漉的泥土。 看起来很有生机的花,可却和这屋后的参天大树一样,和这寨子里与寨子外的所有草木一样,仅仅是看起来充满了生机而已。 既是如此,又为何还要给其浇水? 早已经不需要水土的东西,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浇水? 是浇水的这人根本就不知道这花根本就不需要浇水? 这寨子里的人,若是不知道这个事实的,那便不值得疑问,可若是都知道这个事实,就只能证明给这花浇水的人并不知道这个事实,而即是整个寨子的人都知道的事实,这个人又为何不知晓? 除非,其并非这个寨子里的人。 但那名为棵里的小姑娘却说寨子除了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 可她说的话就必然可信?若是是连她都没有见过的外人呢? 这般想着,长情微微躬下身,伸出手碰了碰放在木桶里的木瓢,再轻轻碰一碰朱砂色花儿的花瓣,然后直起腰抬起手,将手指放到鼻底轻轻嗅了嗅。 是他所接触过的味道。 云慕忆身上的味道。 他虽未与云慕忆有过什么接触,但偶尔会碰上,云慕忆的味道,他尚且记得。 留在木瓢与花瓣上的味道,正是云慕忆身上的味道。 但阿七却说没有云慕忆的消息。 是他所见到的木青寨族长不知云慕忆在寨子中?还是他有意隐瞒? 而一族之长,又岂会不知道寨子里进了一个外人? 既是知道,又为何要隐瞒? 木青寨,要用云慕忆做什么? 就在这时,达木站在轻闭着的屋门前,对长情道:“巫姑在里,请进。” 站在巫姑屋外的达木,神色极为恭敬,哪怕他并没有进屋。 长情没有再看达木一眼,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轻轻推开了屋子轻掩着的门,同时客气道:“打扰了。” 长情在说这一句“打扰了”的时候,达木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因为在达木眼中,这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迫人的冷傲之气,且不说目中无人,但给他的感觉却绝不是会如此客气有礼的人。 长情推开了门后走了进去。 达木没有离开,而是将被推开的门又轻轻掩起,而后就站在了屋门外,就像个守卫似的。 长情见到了在苗人寨子中有着绝对权力的巫姑,与他想象中的差别有些大。 佝偻的身子,枯瘦如柴的双手,满脸褶皱的脸,整个人就像一个完全失去了水分的树,干枯不已,仿佛随时都会在一阵大风中从泥土中抽离而出,倒下。 她的眼皮耷拉得厉害,几乎要将她的眼睛遮盖住,她的眼睛也已不再明亮,甚至可以说是浑浊的。 可偏偏是这样一双眼,在看到他的时候竟忽然间亮了起来! 不仅如此,这个苍老不堪的巫姑竟还颤抖着身子站了起来! 她需要双手撑着面前的桌案才能站得起来,即便是这样,她的身子依旧颤颤巍巍,站都站不稳。 她的背已经佝偻得几乎要与桌案平行,即便是站着的她,却还不及长情的腰身高。 可就是这样的她,却努力地抬起头来看他,眼睛大睁,双唇颤抖,不可置信道:“恩……恩人!” ------题外话------ 我觉得我好烧脑,烧脑,烧脑,脑干水了 371、关于爹娘的过往 长情看着震惊不已的巫姑,只是微微一怔,瞬间又恢复了他那毫无表情的模样,他淡漠好像木头人似的模样与巫姑震惊颤抖的模样可谓是霄壤之别。 巫姑看着长情毫无表情,竟是激动得身子颤巍得更厉害,她甚至激动得要从桌案后走出来,如果她能走得动的话。 只见她紧紧盯着长情,颤声道:“没想到卦象给老身指示的贵客竟是恩人……!恩人,你,你不记得老身了?你离开木青寨的时候,可还是说过待成了婚还要带着媳妇儿和喜酒来给老身喝的啊……” 长情面无表情,极为淡漠道:“巫姑想必认错人了,我从未到过木青寨,更从未见过巫姑。” “不可能,不可能……”巫姑本是发亮的老眼忽地黯了下来,同时不相信地摇摇头,“你明明就是恩人,又怎可能从未到过木青寨,老身虽老,但眼睛还没有问题。” 长情不再说话,对于对方咬定的事情他向来从不会再多说一句,既是对方的事情,他又何必多管。 对亲人对兄弟对重要的人,长情的心可以火热到极点,可对不相识不相干的人,他的心则可以冰冷到极点,就算有不相识的人在他面前被千刀万剐,他也可以无动于衷,甚至可以当做视而不见。 所以就算这个苍老的巫姑在他面前死了也好,他也可以冷漠视之,更何况是站着多说几句话。 可巫姑话才说完,她又兀自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对,不对,恩人离开寨子的时候是二十二年前的事情,恩人是活生生的人,不可能二十二年过去还是年轻时候的模样,你说得对,你从没有到过木青寨,你也从没有见过老身……所以,你不是恩人。” 说到最后,巫姑眸中的光亮已经完全黯淡了下去,可她眼眶依旧大睁着,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看,还是有些不能相信道:“可是,真的太像了,太像太像了啊……” 长情可以从巫姑的反应以及她所说的话明白得了,他的模样和她口中的恩人年轻时的模样极为相像,若非如此,她就算老眼再昏花头脑不清,也不可能认错人。 且看这巫姑苍老至极,那双浑浊的老眼更好像看不见似的,可她说话却依旧清楚,眼眸虽浑浊却仍有一股锐利在里边,可见她根本就没有到老眼昏花头脑不清的程度,所以也不至于到认错人的地步。 可这世上除了孪生兄弟姐妹,还能有谁两个人模样相似得能让人认错?而且还是相差了二十二年的人。 这般想着,长情脑海中忽有白光闪过。 巫姑这时已经恢复冷静,枯槁的双手吃力地撑着桌案,慢慢坐回到身后的蒲团上。 当巫姑坐回到蒲团上时,只听长情忽然问道:“巫姑口中所说的恩人,可是姓莫?” “你怎么知道!?”才坐下的巫姑又激动地抬起头来,甚至激动得想要再次站起身来,可她实在太老太老了,老得她根本就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哪怕是有面前的桌案作为支撑,她也无法再次站起来。 长情没有回答巫姑的问题,而是又问道:“他可是叫莫凛?寒风凛冽的凛。” 巫姑震惊更甚,也激动更甚。 她没有说什么或是问什么,因为她已经震惊得忘了要说的话,只睁大着老眼紧紧盯着长情,肩膀颤抖得厉害,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只听长情又道:“我也姓莫,莫凛是家父。” 巫姑似已经呆住了,盯着长情久久说不出话来,也忘了叫长情坐。 长情纵是心中有再多的疑问,此刻也没有打扰这个苍老的巫姑,因为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与故人久别重逢的那种没有办法言说的感情,让人不忍打扰的沉静。 总归是会知道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巫姑才回过神来,感慨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恩人的骨血,却是让老身以为老身又见到了恩人,没想到老身无缘再见恩人,却是有缘见到了恩人的骨肉,这样老身也知足了……” “坐吧,坐下说话吧。”巫姑终是恢复了平静,这才想起叫长情坐下。 长情隔着桌案在巫姑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了身。 巫姑虽是恢复了平静,却还是定定看着长情,问道:“你父亲,可还好?” “家父很好。”长情的回答很简洁,对于外人,能少说一个字的,他似乎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但仅仅是这四个字,对于巫姑来说似也足够了,只见她浑浊的老眼中闪动着感触,末了轻声道:“这就好。” 长情不语,似乎对巫姑如何认识他爹莫凛又是为何把他爹当做恩人没有任何疑惑,仅是静静坐着而已。 倒是巫姑问他道:“小伙子便不想知道老身是怎么认识的你父亲,又为何会将他当做恩人的吗?” “巫姑若愿意相告,我自愿意听,巫姑若是不愿意相告,就算我想知道又如何?”长情的语气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没有情感。 但他却还给巫姑一种感觉,不同寻常,不管头脑才智还是为人,都非常人可比。 “这要说到二十二年前的事情了……”巫姑边说话边伸出手拢起了被折断散在桌案上的蓍草,那双苍老枯槁的手已经伸都伸不直,且就算是这样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她的手都一直在不由自控地轻轻颤抖。 人上了年纪总是这样,很多时候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二十二年前,你父亲误打误撞进了这个寨子,然后和你娘保护了这个寨子,也替我们守住了寨子的宝物。”巫姑说得很简单,简单得就像在说关于别人的一件小事一样,可若真的是小事,于她这个在寨子中有着绝对权力的巫姑来说,又怎会轻易将一个外边的人当成恩人,甚至时隔二十二年还能如此激动。 巫姑说得简单平静,但一直面无表情的长情神色却微微变了变,此时轮到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巫姑看,本是垂眸看着慢慢拢在手心里的蓍草的巫姑这会儿也微微抬起眼帘,道:“要是我这个老婆子没有记错的话,你的母亲,名叫纯苓,对不对?” 那是一个纯净得好像不受这世间尘泥沾染的女子,柔韧而坚强,美好而健朗,任是谁见着,都不会轻易忘记这样的一名女子。 长情的眼眶微微睁了睁,很显然,他震惊于巫姑竟是知晓他母亲的事情。 因为他自小长到而今年岁,从未听过他爹与他说过任何一件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唯一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就是他的母亲失踪了,在他正正一岁的第二天,除此之外,他便不再知道关于母亲的任何事情,甚至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晓,仅仅知晓爹唤母亲一声“苓妹”而已。 纯苓,纯苓…… 原来母亲的名字,唤作纯苓。 爹与母亲,曾一起保护过这个木青寨?曾一起守护过这个寨子的宝物? “我的母亲……曾与我爹一起来过这个寨子?”对于母亲,长情一直想要多了解一些,因为他的记忆里,除了母亲在石榴花树下高兴地跳进爹的怀里之外,再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记忆,他甚至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住想不起来。 他想问,想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情,想知道母亲为何会失踪为何会离开他和爹,可却不知当问谁人,这天下间,除了爹,没有人知晓母亲的事情。 他也曾无数次想过问爹,可每每看着爹站在石榴树旁给它们修剪枝桠的认真模样,他又无数次地放弃,只因他明白母亲是爹心中最痛最悲伤的一道伤,一道哪怕过了二十年也无法愈合的伤,非但无法愈合,甚至愈来愈严重。 他不愿也不忍碰爹的这一道伤口,哪怕只是轻轻触碰,都能让爹疼得无以复加。 这是长情第一次听到除了他爹以外的人提及他的母亲,这也是他第一次知道他母亲的名字,如何能不让他激动? 巫姑深深看了神色微变的长情一眼,仿佛能看到他的心为何震惊似的,但她什么都没有问,而是轻轻点了点头,平静道:“嗯,但准确来说却也不算是你爹和你娘一起来的,而是你娘先来,过了几日你爹才误打误撞进来的。” 巫姑看得出长情想要知道更多些关于他爹娘的事情,是以并未等他再问,她便又继续道:“你爹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不过却又有着不符于年龄的沉稳冷静,却偏偏总是被你娘惹急,你们外边人情情爱爱的心思我们苗人不懂,对我们苗人而言,中意了便说,不合适便拒绝,从没有你们外边人那么多弯弯绕,不过你爹之所以总是被你娘惹急,大概就是喜欢上了你娘,没说出口而已。” “而你娘呢,总是在老身面前说你爹的不是,老身如今还记得清楚,你娘那时候在老身面前嫌弃你爹时候的模样可是小姑娘看对眼了某个小伙子的那种娇样,那时候老身就想这俩没凑成一对儿倒还真是可惜了,倒不想他们当真凑成了一对,还生了你这么个已经长这么大的儿子了。”说到这儿,巫姑轻轻笑了起来。 可见这是一段美好的记忆,若不是美好的记忆,又怎会让人笑得起来,且还笑得如此怀念。 长情没有打断巫姑,因为他还想听她往下说。 巫姑稍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你爹和你娘在来到木青寨之前就认识了,至于怎么认识又是在哪儿认识的,老身就不知道了,不过老身倒是知道你爹是为了你娘才到咱们苗人的十万大山来的,怕是你娘被咱们这大山给吃了,却是他小瞧了你娘,你爹的本事虽然可以算是佼佼者,但和你娘相比,那可真是不够你娘两个手指头给捏的。” 巫姑的形容让长情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笑。 这倒的确是,爹虽然手上功夫不差,但又怎能与有着妖血之力的母亲相比,倒不知母亲又是如何才会看上的爹。 甚至不惜承受妖界的唾弃与骂名也非嫁给爹这么一个人类不可。 “但最后却是因为有你爹,才保全了整个木青寨,保住了木青寨的宝物。”说到这最后,巫姑本是因美好的回忆而变得颇为轻松的脸色变得沉重起来,沉重且冷厉阴桀,“没有等到那一个人,木青寨就算倾覆,也绝不可能交出宝物!为了守住这个宝物,木青寨不惜让整个十万大山淋遍鲜血!” “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将这个宝物的存在告诉我?”长情看着巫姑几乎完全变色的老眼,沉声问道。 巫姑没有说话,只是将拢在手心里的蓍草又散到了桌案上。 * 离京城千里外的一座小城,莫凛正在城中信步而走。 初一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街上愈来愈稀的路人,最后莫凛走出了城,顺着道路而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走进了路边的一家茶棚。 茶棚的伙计正在擦桌子,见着莫凛衣着打扮不像普通百姓,更不像会到这种简陋茶棚来喝茶的人,且还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便有些小心地上前问道:“这位先生,我们茶棚粗陋,这会儿只有冷茶了,您……” “小哥你莫紧张,我不过是一寻常生意人,走累了到你们这茶棚歇歇脚,没什么讲究。”莫凛微微一笑,温和又有礼,丁点架子都没有。 伙计见着莫凛竟是个这么温和的人,便也不紧张了,便嘿嘿笑道:“嘿,不是,是我们这儿很少有先生您这样的客人,这不是怕失了你们读书人说的啥待客之道?” 莫凛笑得更温和,道:“我不喝茶,不知有没有酒?” “酒?有是有,但是……”伙计多看了莫凛一眼,“先生你会喝酒?” 莫凛又笑了,“看着不像?” 伙计点点头,实话道:“不像。” 莫凛只笑不语。 “我这就给先生拿酒去。”伙计也没有多话,转身拿酒去了。 当他拿了酒过来给莫凛时,只见莫凛看着茶棚外的两株枫树,不由笑着道:“先生喜欢枫树啊?我也觉得枫树挺好看的,特别是秋天的时候,给,先生,您要的酒。” 莫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久久没有喝,只是看着茶棚外的枫树而已。 枫树……十万大山里的有一个寨子的苗人,最信仰的便是枫树。 他还欠了那个寨子里一个人的一杯喜酒。 他却迟迟没有去还这一杯酒。 他不是不想还这一杯喜酒,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本事去还。 他说过带着媳妇儿去请她喝这一杯喜酒的。 可是…… 莫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还这一杯酒,他便失去了苓妹。 苓妹,你究竟在哪儿,在哪儿…… ------题外话------ 心塞,明天的更新我会努力在早上更新,要是早上9点没见更新,那就还是晚上10点,这种不稳定的更新时间,允许我到了周末才调稳定吧啊啊啊啊~ 372、用你全身的血来换 巫姑没有回答长情的问题,而是看着桌案上蓍草显现出的卦象。 不管她卜上多少回,卦象所显示的意思都一样。 那一天,终是来了。 那个人,终是来了。 木青寨用尽性命来守住的秘密,五百年了,整整五百年了,终于……终于可以不用再守着了。 她一个生同死没有差别的人早已不在乎岁月,可是寨子里的那些孩子……尤其是棵里和达木那两个孩子。 “今夜寨子里会点篝火,寨子里的人会聚在一起,到时候你也一块儿来吧。”巫姑未回答长情的问题,倒是与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这话时,又将散在桌案上的蓍草慢慢地拢到了一起。 “既是巫姑相邀,今夜我定到场。”巫姑未说,长情便未多问,只是平静地回了这么一句。 “老身听达木说,你的妻子也和你一起到了这大山。”巫姑边说边用手指拨弄着桌案上的蓍草。 “嗯,内子此时也在这木青寨中。” “那晚上的时候就带着你的妻子一块儿吧,还有你的朋友,也都一块儿吧。”这巫姑非但不排斥他们这些外来人,相反似乎还颇为热情。 “嗯。” “没事了,你去吧,晚上我让达木去请你们,老身腿脚不方便,就不送你出去了。”巫姑让达木将长情找来,却又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让他离开。 “告辞。”长情站起了身,说走便走,话不多一句,字不多一个。 就在长情转身要离开时,只听巫姑又道:“你心中对这个寨子一定有很多疑问,晚上你来的时候,老身再告诉你,你出去的时候替老身跟达木说,过会儿让他再到我这儿来。” “嗯。”长情双脚顿了顿,却什么都没有说,抬脚便走出了屋子。 长情走出屋子见到站在外边的达木时,将方才巫姑的话转告给了他,达木点点头,然后便带着他找沈流萤他们去了。 待将长情带到沈流萤他们所在的地方时,达木又回到了那棵参天巨树下,轻轻敲了敲巫姑那屋的门。 “巫姑。”达木站在门外,神色恭敬。 “进来吧。”巫姑应了一声,达木才推开门走进去,巫姑又道,“坐吧。” “巫姑找达木,是要交代什么事情?”达木没有坐,只是站在巫姑面前,挺着背,微垂着头,恭敬万分。 达木不坐,巫姑也没有强求,只是有些无奈道:“你这孩子,每次来我这儿都绷着腰杆站得挺直,坐下来还怕我这老婆子吃了你不成?有时候我总在想,你这么个性子,棵里那孩子怎么偏偏就中意了你。” 达木被巫姑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没有坐下,而是有些不自然道:“到巫姑这儿来的时候习惯了站着,改不了。” “成吧,瞧你坐着比站着别扭的劲儿,我也就不勉强你坐了。”巫姑有些嫌弃地看了达木一眼,然后正了脸色,道,“入夜之后,在这木青巨树下把篝火点起来吧。” 巫姑说得很平静,达木那健壮的身子却是猛地一抖,面色瞬间大变,便是连唇色都变得惨白。 巫姑看着面色发白的达木,神色沉重,却没有叹息,只是又道:“这一天,木青寨等了整整五百年,我知道你不舍,可这就是木青寨的命。” “不,我不是不舍,我只是没想到巫姑大人您会选在今夜。”达木的神色恢复了平静,眸子里却有藏不住的悲伤,“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和巴依那孩子说。” “巴依那孩子醒来的不大是时候,他既还没有想起,就别让他想起了,想起了也无非是痛苦一场,待会儿我给你那些药回去让他服下,让他重新睡去吧。”巫姑的声音有些幽幽,“睡着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就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达木谢过巫姑大人!”达木感动不已,朝巫姑深深躬下了身。 “我跟你说这事不是让你去转告寨里人这个事,我只是想给你和棵里那孩子再多一点点最后的相处时间而已,你去替我把老族长找来吧,这个事情我让他去办,晚上你只需要把篝火点起来就行,其他的你不用管,去陪陪棵里坐坐说说话就行。”巫姑道得很慢,可她纵是说得很慢,却说得颇为吃力,以致说到最后有些喘气。 说到最后,她看着达木,眼中有些不忍也有些心疼,是来自长辈的慈爱,“不要怪巫姑狠心,连最后多一两天的时间都不给你们,大山又要乱了,又有人要来了,一如百年前和二十二年前那样,我要在他们到来之前完成木青寨留在这个世上的使命,将宝物交给它一直在等待的人。” “我不会怪巫姑,巫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族人为了寨子,大家也都知道寨子的使命是什么,都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要怎么做,不会有人责怪巫姑的。”达木低着的头迟迟没有抬起,他的声音很沉,就像他躬着的背,有如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有如他们背上压着的使命。 达木的话却是让巫姑痛苦地闭起了眼,她没有再看达木,而是冲他摆了摆手,颤着沙哑的声音道:“走吧,走吧,去替我将老族长找来,去找棵里去吧。” 达木将腰身躬得更低,声音更沉,“是。” * 木青寨的族长也是一个如同巫姑一般苍老的人,只不过他背没有巫姑那般佝偻,他还能走,他手上拄着一根拐杖,还能颤巍巍地走动。 他是由云慕忆搀扶着走到巫姑这儿来的。 木青寨中能用的人不多,不管男女,几乎都在巡守,所以达木找来了云慕忆,让她搀着老族长去见巫姑。 达木去找云慕忆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看得云慕忆觉得有些奇怪,不由问他道:“达木大哥,可是我脸上有奇怪的东西?” 达木忙摇摇头,道:“没有。” 达木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 云慕忆是永远不会知道达木心中想的是什么,又为何会用那般失神的眼神看她,就像世人永远不会知道木青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一样。 达木看着云慕忆的时候,心中想着的是棵里。 曾经,棵里阿妹也像这个姑娘一样,清秀美丽,充满活力,而不是像如今这般看起来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阿妹。 达木走去找棵里的一路上,脚步很沉重,很沉重。 巫姑这儿,老族长正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在巫姑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感慨叹息道:“巫姑老阿姐,二十年不见了啊……” “是啊,二十年不见了,你我虽然都住在这木青寨中,可却有二十年没有相见了。”巫姑没有老族长的感慨和叹息,相反,她道得很平静。 “巫姑老阿姐找我来,是有大事要和我说的吧。”不用巫姑说,老族长就已经想得到巫姑找他来是为了什么,“就算达木他们技不如人被迫领进来一个瞎眼年轻人,可巫姑老阿姐你这无缘无故就请了好几个年轻人到寨子里来,而且还是大山外边的人,我这心里就在想着咱们这木青寨啊,要有大事发生了。” “呵呵……”巫姑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树石老弟啊,谁说你老了,我看你倒还年轻得很呢。” “巫姑老阿姐又何尝不是?”老族长也笑。 “好了,说正经的吧。”巫姑收起了面上的笑,换上了一副凝重认真的神情,“木青巨树下的篝火,今夜要点燃了。” “是吗?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啊……”老族长一点都不惊讶,与达木听到巫姑说这事时震惊的反应完全不一样,倒是听得老族长如释重负一般长叹道,“整整五百年了,木青寨肩负的使命终于能卸下了,是老阿姐你请进来的那几个年轻人吧?是他们吧?” “嗯。”巫姑微微点头,“是他们其中的一人,你来之前我已经见过他了。” “既然夜晚就要点起巨树下的篝火,那我这会儿就要去跟大伙儿说一声了,老阿姐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吧。”老族长道。 “是。”巫姑应道,“不过树石老弟,你就什么都不问问我?” “问老阿姐什么?为什么确定是那个年轻人?还是为什么非要这么着急地在今晚上点起篝火?”老族长又笑了,笑得满脸的褶子极深极深,“老阿姐卜的卦,从来都不会出错,老阿姐做的事,从来都有绝对的理由,也值得我们绝对的信任,我不觉得我还需要问什么。” “如今这整个木青寨中,就只有树石老弟你最懂我了。”巫姑也淡淡笑了起来,“不对,应该说树石老弟你一直以来都是最懂我的。” “呵呵,木青寨的老家伙就只剩下我和老阿姐而已了,我不是最懂老阿姐的,还能让寨子里的那些小崽子们最懂老阿姐?那我这张老脸得往哪搁啊?” “是啊,老家伙就只剩下我和你而已了,他们没有醒来也好,没有醒来就不需要承受岁月漫漫中的孤寂,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树石老弟你也终于可以去陪着赤耶罗妹子了,她已经等了你太久太久了。” 谁知老族长却是摇了摇头,却依旧是轻轻笑着,道:“巫姑老阿姐啊,都已经到了最后了,你还是想要骗我啊,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我啊,是永远都不可能见到我的赤耶罗阿妹了。” 巫姑眼眶陡睁,然后苦笑道:“是吗,原来我这秘密没有藏好。” “其实不止是我,寨子里的那些小崽子们也都知道。” “他们,他们……”巫姑惊诧不已。 “老阿姐啊,崽子们都精乖得很,寨子最终会如何,他们最终会如何,他们一直都很清楚,就算老阿姐你不说,他们也全都知道,他们没有谁有不甘,他们都接受这样的命运,因为木青寨的命也是这样,我们的命注定和寨子紧紧联系在一起,在寨子生,随寨子灭,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巫姑的眼角忽然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来,好一会儿,她才笑着道:“都是寨子的好儿女好儿郎。” 老族长也笑了,笑着拿起了放在身旁的拐杖,拄着地吃力地站起身,道:“好了,我要走了,去跟那些个崽子们说今晚点篝火的事情,让他们都把自己收拾得漂亮一点,我和老阿姐可是很久没有见到他们漂漂亮亮的模样了。” 巫姑看着老族长颤颤巍巍的背影,忽然道:“树石老弟,走好啊。” “嗯,走好,走好。”老族长的拐杖笃笃点着地,声音低沉沙哑,“老阿姐,你也一样。” 云慕忆站在屋外,见着老族长笃着拐杖出来,作势就要上前搀扶,谁知老族长却摇了摇头,拒绝她道:“不用搀着我了,我还走得动,我自己慢慢走走,我想自己慢慢走走。” “那您慢着点。”云慕忆不放心地关切道。 老族长却是笑了起来,“好好好,我慢着点,慢着点走,老了,不中用了。” 老族长的拐杖点到地上笃笃有声,他的背也是弯曲得厉害,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不稳,好像随时都会摔倒似的,可他却固执地不要云慕忆的搀扶。 云慕忆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间有一种眼眶酸涩想要落泪的感觉。 她想到了她爹,那个总是对她很眼里却又很宠溺的爹。 想到了她爹苍老时的模样。 这一回,终归是她太任性,没有顾及爹的感受便逃了婚离开了家。 她是个不孝的女儿。 云慕忆转头看向巫姑的屋子,面有哀愁。 巫姑救了她的命,她答应了巫姑留下来陪着她,就不会食言,哪怕她这一生都没有办法再离开这个寨子。 这是她一意孤行的结果,她当初既做了到这十万大山来的决定,就要有准备吃下这一行的苦果。 “云慕忆,你进来。”就在这时,屋内的巫姑唤了云慕忆一声。 云慕忆进屋后,巫姑只是抬眼看了看她似乎便能看出她心中在想什么,道:“怎么,如今后悔到十万大山来了?想回家了?” 云慕忆没有诧异,也没有被看穿了心思的尴尬,她只是平静地摇摇头,道:“我不后悔,我只是想到了我爹,觉得他有我这样的女儿就像是白养了一样,觉得对不起他。” “你现在倒是知道你为了一个得不到的人得不到的感情不顾后果地逃离有多愧对你父亲了?”巫姑非但没有安慰云慕忆,反是嘲讽她道。 云慕忆不做声,仅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低下了头。 “明天天亮后,你就走吧,离开木青寨,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再也不要到这十万大山上来。”巫姑道。 巫姑的这一句话道得突然,令云慕忆猛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只听巫姑又道:“你不就是想要你和你的小叔没有骨血之亲?我可以帮你,放心,不是用蛊虫,不会让你的小叔变成一个被蛊虫操控了情感的人。” 云慕忆震惊更甚,还是不敢相信,“巫姑您……为何要帮我?” “当然是因为我也需要你来帮我。”巫姑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慕忆的眼睛,声音有些沉还有些冷,“我需要你身体里的血,全部。” “当然,我不会让你因此没命,不过你渡不渡得过这一劫还得看你自己,渡得过,你就和你的小叔再没有丁点骨血之亲,渡不过,你的命就终结在此。” “你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等到明天天亮后就离开,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没至于到逼迫一个小姑娘的程度。” “我愿意!”云慕忆声音铿锵,道得坚定。 373、相望却永不能相守 达木领着长情去找沈流萤的时候,棵里已经领着沈流萤走回了他们落脚之处。 棵里与沈流萤又说了些话后才离开。 沈流萤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凑到长情耳边小声道:“喂,呆货,你不觉得那个达木看棵里的眼神不对劲?” 那不是一个兄长看妹妹的眼神,反像是一个男人看自己心仪姑娘的眼神。 可棵里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达木的模样看起来也有二十四五了吧,再老几岁的话都可以给棵里当爹了,居然喜欢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小姑娘? “是吗?”长情也问沈流萤道。 沈流萤忽然就白了他一眼,嫌弃道:“算了,不问你,问你你也不知道,木头一样的。” 云有心听着沈流萤嫌弃长情的话,忍不住轻轻笑了。 只听沈流萤又问长情道:“对了呆货,刚刚巫姑叫你去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巫姑说今夜会燃篝火,整个寨子的人会聚在一起,届时让我们一块过去。”长情道。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沈流萤有些不敢相信,“巫姑让我们这几个外来人和寨子里的人聚在一块儿?” 这还是那个极力排斥外边人的木青寨?这寨子里的人不得人人拿眼刀飞他们? 云有心心中也是同样的疑问。 “并未听错。”长情微微点头,“届时达木会过来请我们过去。” “无缘无故,巫姑为何要请我们与寨子里的人聚在一起?”云有心问,面有不放心之色。 长情倒是豁达,道:“届时去了便知。” 云有心微怔,而后又浅笑了起来,道:“说得也对,届时去了便知,何苦现在在这儿花心思来想。” 沈流萤这时打了个哈欠,云有心关切道:“弟妹倦了便躺下歇歇,我就先出去了。” 云有心说完,不等沈流萤说什么便转身离开她和长情的这间屋子。 沈流萤看着云有心的背影,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同时往长情怀里蹭,懒洋洋道:“呆货,我又困了,又想睡一觉。” 长情轻轻抱住沈流萤,同时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亲,轻声道:“萤儿困了便躺下睡。” “嗯。”沈流萤点点头,将脸在长情怀里蹭了蹭,道,“要是秋容带了什么吃的回来不许叫我起来吃,晚上和寨子里的人聚一块儿的时候肯定有好吃的,到时我再吃,我要好好睡一觉再说。” “萤儿睡吧,我守着萤儿。”长情说完,抱起沈流萤将她放到了床上,他则是坐在床沿上陪着她。 沈流萤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加上现在怀了身孕且又是夏日,很是容易犯困,所以她才躺到床上一小会儿便睡着了。 长情扯过薄被轻轻为她盖上。 看着沈流萤非但没有因怀了身孕而圆润反是有些瘦了的脸,长情心中很是自责,心中更加坚定这一次由这极乐之地回去之后直到他的萤儿顺利生下孩子不再让她奔波劳累,无论如何。 他要把萤儿放在家里好好养着,他也什么都不干就陪在萤儿身边,与她一起等着孩子的降生。 确定沈流萤睡熟了后,长情轻声走出了屋,走到旁边云有心的屋。 他有些话要和阿七说。 待长情出了屋子后,小麻雀很自然地就飞到了窗台上站着,替他守着屋里的沈流萤。 小若源也站到了门边来。 * 另一处,棵里本是要走回她的住处,却在路上碰到了达木,她有些诧异,问道:“达木阿哥你怎的会在这儿?是不是有事找我?” “没什么事。”达木轻轻一笑,语气柔和道,“就是想见见你,想和你说说话。” 棵里怔怔地看着达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好,那就一块儿走走吧,我已经很久没有和达木阿哥一块儿走走了。” 棵里面上有轻轻柔柔的笑意,像个美丽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她的神色与眼神也不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会有的。 达木高兴得点了点头,竟笑得像个孩子。 棵里看着达木笑着的模样,眼眶有些涩,她很快转了身,不再看达木,边抬脚边道:“走吧,达木阿哥。” 达木走到了她身侧,与她并排而行。 可达木明明说的是想见见棵里,想和她说说话,但他们绕着寨子走了整整一圈,达木却没有转头来看她一眼,更没有与她说上一句话,就只是静静和她慢慢走着而已,好像和她慢慢走着他就已经满足了似的。 当他们走到一株树枝上挂着秋千的大树下时,棵里停下了脚步。 她站在那个坐板已经很陈旧很陈旧的秋千旁,抬手抓住了吊着秋千的藤蔓,轻轻晃动了秋千,看着达木的眼睛,关切道:“达木阿哥你是不是心中有什么事?” 达木没有回答棵里,他也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她身旁轻晃的秋千,柔声道:“我记得以前你最喜欢来这个地方,说是不管有什么烦恼,到了这儿坐上小半天的秋千,身子跟着秋千一荡一荡的,也就将烦恼给党没了。” 达木的声音很轻很柔,他的眼神也是同样的轻柔,看着摇晃的秋千,他就像看见了那些曾经美好的过往,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已经忘了很多很多。 棵里听着他这么一说,也将目光落到了晃动的秋千上,眸中带着柔柔的浅笑,声音更是轻柔如和风,“那么多年以前说过的话,达木阿哥竟然还记得,我自己都快要不记得了。” 这个地方,她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来了。 因为这个地方,早已不能荡去她的烦恼。 就像这整个木青寨的树木,再也不会有荣枯一样。 “我曾想过要忘,可无论我如何努力都忘不了,既然忘不了,我就好好记着。”达木又笑,却是笑得哀伤。 棵里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摇晃着面前的秋千而已。 他们俩就这么沉默着站了许久许久,才听得达木又开口道:“棵里阿妹,方才巫姑告诉我,今夜要在木青巨树下燃篝火。” 棵里的身子猛地一颤,一如达木听到巫姑说这个事情一样。 “终于要点篝火了啊……”棵里将手中的藤条抓得紧紧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是被巫姑找去的那个人吗?” “巫姑没有告诉我,但我想应该就是他。”达木看着棵里紧抓藤条的手,声音低低沉沉。 “寨子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久得我以为我们再也等不到这个希望了。”棵里又道,将藤条抓得更紧,“久得我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达木阿哥。”棵里转过了头,看着达木,眸中有欢喜也有悲伤,淡淡的欢喜,浓浓的悲伤,“今夜之后,我们就永生不会再相见了。” 棵里的眼眶红得厉害,仿佛随时都会流出泪来。 可她通红的眼眶除了干涩,根本就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早就失去了作为一个活人所拥有的一切反应,没有泪,也没有血,没有任何知觉,就连胸腔里的这一颗心,也早已不再跳动,明明觉得心疼得厉害,可她的心,却再也不会感受得到这种疼。 达木看着棵里通红的眼眶,她明明没有一滴泪,他却像看到了她如浪潮般的泪。 下一瞬,达木忽然伸出手,跪下身将棵里紧紧搂到了怀里,悲伤至极,痛苦不堪。 “阿妹……”达木一个七尺男儿,此刻同棵里一样红了眼眶,哽咽了声音,却流不出一滴泪。 他紧紧搂着棵里,好像如此就能不分开似的。 不是兄妹,而是恋人。 一个是二十四五的七尺健劲男儿,一个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这般紧靠在一起,看起来怪异到了极点,以致他只有跪下身才能将他心爱的人拥进怀里。 棵里的双手垂在身侧,她的双手在颤抖,她也好几次抬起手想要拥住达木,可不管几次,她看着她那只有十岁小姑娘那般的瘦小手臂,终究没有拥抱住达木。 她早已没有拥抱他的资格,从她变成这副模样的那一刻起。 从那一刻起,他们彼此间曾经的誓言全都化成了灰散进了风里。 从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走不到一起。 相望却永不能相守。 而今夜之后,他们更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相见。 达木就这么跪在地上搂着棵里良久良久才将她松开,然后笑着对她道:“阿妹,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你荡秋千了,你坐上去,我在后边推你。” 棵里也笑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抓着两边的藤条坐到了秋千上。 达木站在她身后,双手轻轻推上她的肩。 棵里便像一只欢快的小鸟,高高地荡了起来。 这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又回到了曾经,那个早已经模糊在岁月里的曾经。 那个时候,她也是坐在这个秋千上,达木阿哥也像现在这样站在她身后将她推高得像只飞起来的鸟儿,她欢声笑着,从不担心会摔下来,因为他总在她身后稳稳地扶住她,而后才又将她高高荡起。 那个时候,是她最开心最快乐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跪在她面前,将他亲手刻的木梳递给她,目光热切地问她:棵里阿妹,你嫁给我,好不好? 她还很清楚地记得当时达木阿哥的脸红得像一只煮熟的虾子。 达木也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她从秋千上忽地跳下来,扑到他怀里,将他重重扑倒在地,然后笑嘻嘻朝他歪脑袋,道:那阿哥你帮我把木梳插到头发上去。 可就在他要将木梳插到她头发上时,木梳忽然断成了两截。 好端端的梳子,竟突然就断成了两截,那是不祥之兆! 而所有的一切,在那之后就全都变了。 寨子变了,寨子里的大家变了,他的棵里阿妹,也变了。 由一个二十二岁的大姑娘,变成了一个只有十岁模样的小姑娘!正是她十岁时候的那个模样。 由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变成了守剑圣女。 但,他们不悔。 若是一切可以重新选择,他以及整个木青寨,也都还会是一样的选择。 哪怕付出自己的永生永世,他们也不悔。 * 棵里去找巫姑的时候,她见到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姑娘,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一眼,她便知道她所见到的便是那名唤云有心的男子要找的人。 可这姑娘怎会在寨子里?什么时候来的,又怎会在巫姑奶奶这儿?为何大家和她都不知道? 巫姑将这样一个小姑娘留在寨子里是想要做什么? 棵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更当她听了巫姑的话后,她惊得霍地站起了身,“巫姑奶奶你不能这么做!那个小姑娘她,她很有可能会死的!” 不行,她必须去找那名为云有心的男子! 可棵里才要转身离开,她的身子便软软倒下,再动不了,唯余意识还清楚着。 只听巫姑沉沉叹息道:“用她来换你,是再合适不过的,棵里,奶奶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棵里想说话,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她想落泪,可一滴泪都流不出。 * “小慕儿……真的在这个寨子里!?”云有心激动得一把抓住了长情的胳膊。 “嗯。”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有心,他在巫姑屋外的花及木瓢上所嗅到的气味不会有错,正是云慕忆身上的味道。 “可我问了达木、棵里还有这木青寨的族长,却都说寨子除了我们再无人来过。”云有心慢慢松开了长情的胳膊。 “阿七你总是太善良,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很少去质疑。”长情的话里没有嘲讽,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总是如此,在这个世上,太轻信别人的话可不是什么好事,不知说过你多少遍了。” 云有心却是浅浅笑了,道:“可太怀疑别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像长情你、像阿风,心中总像明镜似的,过得很累不是么?” “和你没法往下说。”长情忽然很嫌弃云有心道。 云有心笑意更浓,稍后又变做了凝重,“既是小慕儿在寨子里,他们为何不愿意告诉我?” “或是他们不知,又或是巫姑有意让其隐瞒。”长情道,“若是后者,阿七你眼下怕是需要尽快将云慕忆找到,对了,你身上可带有云慕忆的东西?” “东西?”云有心朝自己身上摸摸,“带了一只荷包,小慕儿原来绣的非要让我带在身上。” 想到云慕忆给自己送荷包还含着了女儿家的心思,云有心便觉自己的心很沉重。 长情看着云有心手里的荷包,然后步出屋,唤守在沈流萤那屋窗前的小麻雀,道:“褐羽。” ------题外话------ 啊啊啊啊啊啊!6月终于要过去了!看我的感叹号就知道我有多激动! 374、孩子们踢我了!【一更】 天黑了,黑得有些可怕。 在这木青寨中,永远也看不到月光,即便明亮的月光倾泻,也落不到这被巨树遮蔽的古老村寨中。 木青巨树下的篝火已经点燃,柴禾烈烈燃烧,明亮不已。 巫姑的屋子在树下南面方向,篝火燃在正北方向,不管篝火燃得多明亮,南面的这间屋子总匿在黑暗之中,匿在巨树树干的阴影之中。 沈流萤还没有醒,达木也还没有来,长情只是点燃了一盏油灯放在屋内,他则是站在屋外,微微抬头看着顶上浓黑无垠的夜色。 小若源站在他身边,那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与他的模样不相符的凝重,眉心微微拧着,对长情道:“小坏坏相公,我总觉得这个寨子有种怪怪的感觉,尤其是入了夜之后,总好像有什么压在这个寨子头顶上随时都会狠狠压下来一样。” “嗯。”长情非但没有否认,反是淡淡应了一声,接着道,“你没有感觉错,这个寨子确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一种暗沉得让人窒息的感觉。” 一个早已经死了寨子,又怎么可能还有光明的感觉,若源说的无错,尤其是入夜之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 死亡的感觉。 小若源将眉心拧得更紧,他默了默后没有再继续问这个话题,而是又问长情道:“麻雀和云阿七出去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要去找吗?” “不必。”长情的回答很简洁。 小若源知道长情向来不喜多话,便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和他一样也微微抬起了头,看向顶头上已经完全融匿在浓黑夜色中再辨不清模样的树枝树叶,自言自语般叹息道:“这里的树不知道生长了几千年或是上万年才长得成这么巨大参天,究竟是遇到了什么就死了,又是为了什么死而不倒……” 小若源的这话并不是问长情,可长情却是回答了他,依旧是淡淡的口吻:“很快就会知道了。” 长情说完这话后忽然就转身进了屋,屋里沈流萤正揉着眼睛坐起身,见着长情进来,她喃喃问道:“嗯?天黑了?” “嗯,天黑了。”长情坐到床沿上,边说话边将沈流萤抱到自己腿上来坐。 沈流萤被他这一抱给抱清醒了,却没有恼他,反是抱着他的脖子抬头就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笑问道:“你个呆货,我发现你最近特别喜欢抱我,是抱我抱上瘾了这是?” “我喜欢抱着萤儿。”长情侧头来看沈流萤,一脸的认真,“很喜欢。” 沈流萤“噗嗤”笑出了声,“傻样。” 沈流萤说着,在长情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然后又问道:“秋容呢?秋容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长情道,“我让他在旁屋歇着。” “回来了就好。”沈流萤点点头,“不然要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或是危险了。” “秋容虽是蠢了些,倒还不至于到出去叉几条鱼就回不来的地步。”长情道。 “……你还真是专业坑属下。”沈流萤又有些同情秋容,又问道,“达木来过没有?我没有睡过头吧?” “萤儿不急,达木还没有来。”长情边说边将沈流萤抱到一旁的凳子上坐好,凳子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铜镜和木梳,“萤儿坐着,我帮萤儿梳梳头,萤儿的头发有些乱了。” “好啊。”沈流萤笑着坐直身,“顺便帮我绑条辫子。” 长情为难了,“我不会。” “我不管。”沈流萤将双手手肘抵到了桌沿上,双手托着腮,笑盈盈地等着长情给她梳头。 长情只好道:“那我要是梳得难看了,萤儿不能怪我。” “那可不行,我要好看的,要是编得难看了,你就拆开了重新编,编到我满意为止。”沈流萤一副小女儿家任性的模样。 长情不再说什么,只是道:“是,听萤儿的。” 沈流萤笑得开心。 长情认认真真地给沈流萤梳头,沈流萤便认认真真地从铜镜里看他。 她喜欢这个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哪怕他不会的,只要她想,他就会答应她,不需要再多的理由。 沈流萤愈看着铜镜里神色认真的长情,面上的笑就愈甜愈满足,使得她从腮帮子下移开了一只手,贴向自己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轻轻抚摸着,一边和长情说话道:“呆货,我发现我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谁知长情正托着她长发的手蓦地一颤,然后答非所问道:“我让萤儿受累了。” 别人的媳妇儿怀了身子那是捧在手心里疼着呵着,他的媳妇儿怀了身子却一直在外边劳碌着,他这个丈夫做得失职。 沈流萤本是满足地甜笑着,忽听得长情这么一句,微微怔了怔,而后用手将被长情托在手心里的长发拨到自己身前来,随后在凳子上转过了身,面向长情,同时轻握起他的手,抬头看着他,嗔他道:“想什么呢?我觉得能和你齐肩并进面对困难险阻很好,虽然危险是必然的,但我觉得我的呆货我的长情总有着化险为夷绝地逢生的本事,也总能将我保护得好好的,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受累,相反我觉得很开心,虽然有时候身子会觉得有些吃不消,但是你对我很好,我很知足,也很满足。” 她是何其有幸,才会遇到这样一个将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一个他。 他方才的话,声音语气虽然与平时说话没差,可她却清楚地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深自责。 “你没有错,不用自责。”沈流萤说着,将长情的手贴到了自己脸颊上来,将脸颊在他粗糙的掌心上轻轻蹭了蹭,触感不好,却很温暖。 沈流萤方才的一番话就像是一双柔嫩的小手在抚摸长情的心,抚去他心中的自责与愧疚,最后再将他的心轻轻捂住,柔柔暖暖的,仿佛能捂化他的心,柔了他所有的情。 长情的双手本是被沈流萤拉着贴到她的脸颊上,这会儿他却是自己将沈流萤的双颊轻捧上,然后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吻上了她娇嫩柔软的樱唇。 沈流萤将头微微往后仰,迎合上长情的吻。 长情的吻很温柔,使得沈流萤缓缓闭起了眼,沉浸在他的温柔之中,一双柔荑同时还情不自禁地环上他的脖子。 品着沈流萤的香甜,长情的吻由初时的温柔渐渐变得深沉,温柔依旧,但温柔之中却带着些霸道,将自己的味道满满侵占着沈流萤的感知。 然,就在长情吻得痴迷时,沈流萤环在他脖子上的突地抖了一抖,与此同时她霍地睁开了微微闭起的眼,唇上也没有再回应长情的吻。 沈流萤这忽然的变化也让长情即刻睁开了眼离开了她的唇,可在看到沈流萤的眼睛时,长情瞬间就慌了。 只见沈流萤微微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一副失了神的模样,慌得长情赶紧道:“萤儿你怎么了?萤儿你莫吓我。” 长情边说边用手轻轻摩挲着沈流萤的脸。 好在沈流萤没有失神呆愣到听不到他说话的地步,只见她轻轻眨了一眨眼,好似这才看见站在她面前的长情。 长情见着沈流萤看到了自己,不再是方才那副怔愣得好似看不见他的模样,虽稍稍放了心却还是后怕得连声音都颤抖了,“萤儿……” 谁知沈流萤却突然站起身扑到了长情怀里,重新抬起双手抱上长情的脖子,抱得紧紧的,甚至还蹦了一蹦身子,吓得长情赶紧抱住她的腰,定住她的身子,慌张道:“萤儿莫跳,当心肚子里的孩子们。” 沈流萤没有再蹦跳,而是抱着长情的脖子开心道:“呆货,他们踢我了踢我了!就在刚才!” 长情还没有从沈流萤前一瞬的失神怔愣又突然地高兴蹦跳中回过神来,所以他听着沈流萤开心的话后是一脸懵地问:“他们?谁踢了我的萤儿?” 这屋里就只有他与萤儿两人,又怎会有谁个“他们”?踢了萤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笨!”沈流萤嫌长情呆笨,在他的脚背上轻轻跺了一脚。 长情一脸茫然无辜,难道他问错了?没有啊。 沈流萤这时松开了长情的脖子,从他怀里往后退开一步,嫌弃地瞪了他一眼,下一瞬却又笑了起来,笑得开心幸福,同时抓起长情的手贴到自己的肚子上来,笑盈盈地对他道:“当然是他们踢我了,你个呆傻!” 这回轮到长情愣住了,呆呆怔怔地看着沈流萤,双手贴在沈流萤的肚子上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问道:“谁,谁踢萤儿了?” 长情这时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好了,明明已经是知道了的问题,他竟又问了一遍。 沈流萤这次没有再嫌弃他笨,只是笑着回他道:“当然是你的孩子们了。” 看着长情愣愣的呆萌傻样,沈流萤就差没笑出声来。 长情贴在沈流萤肚子上的手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摸摸她的肚子却又不敢摸似的,只见他看看沈流萤的肚子又抬头看看沈流萤,傻里傻气地问:“我可不可以摸摸他们?” “为什么不可以?”沈流萤笑着反问他,这货真是惊喜坏了,难道他这会儿摸摸和他往日里摸摸还能不一样? 长情竟是一副紧张的模样道:“我手粗,力气大,怕碰坏了他们。” 他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此时当真是写满了紧张。 沈流萤并未笑话傻了一样的长情,反是将手心贴上他的手背,轻握着他的手在自己鼓起的肚子上轻轻抚摸,一边温柔道:“没事的,你摸摸他们,不会碰坏他们的,他们会很喜欢你这个爹摸摸他们的。” “真的?”长情竟是有些不敢相信,眼睛里满是单纯,让沈流萤觉得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孩子。 “真的。”沈流萤微微点头。 这等傻问题要是放在平时,沈流萤早将长情踹过边了,可这会儿看着他傻傻讷讷得像个孩子的模样,她不舍得,只想温柔待他。 得到了沈流萤的肯定答案,长情便小心翼翼地自己移动贴在她肚子上的手,那动作真是轻柔到了极点,生怕他稍一不小心就真的会把沈流萤肚子里的孩子给碰坏了似的。 过了一小会儿,只听长情又傻气地问:“萤儿,孩子们怎么不踢踢我?” “他们才刚刚开始会伸手踢腿什么的,偶尔才会踢踢,待他们再长两三个月,那个时候就会动得厉害了。”到时候想要他们不那么折腾怕都不行,所以有些女人到了孕后期会觉得非常吃力。 而且她这还是三个呢,不知到了孕后期她还能不能走动得了。 “那他们动得厉害的时候,萤儿可会觉得难受?”长情的问题突然来了个大跳跃。 沈流萤没多想,便回道:“动得厉害了自然会不舒服。” 长情又摸了摸沈流萤的肚子,而后竟是在她面前蹲下了身,一手轻扶着她的腰一手抚摸着她的肚子,一脸认真道:“孩子们要听话,不要折腾你们娘亲,否则你们娘亲会很辛苦,可知道了?” 沈流萤忍不住笑了,“呆货,你现在和他们说,他们也听不到听不懂。” “万一他们听到了呢?”长情依旧是一脸认真地模样,又道,“等你们下次想伸伸手踢踢腿的时候叫叫爹,让爹摸摸你们,好不好?” 沈流萤笑着,这会儿真是不知该说这个傻爹什么好了。 只见长情说完这话后,轻轻亲吻上了沈流萤的肚子,期待道:“爹会等着摸摸你们的小手小腿的。” 沈流萤发现,长情在说这话时笑了,笑得有些呆更有些傻,却笑得很开心很满足,以致他站起身后嘴角都还挂着明显的笑意,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下回孩子们要是再动了,我告诉你。”沈流萤踮起脚,在长情微扬的嘴角上亲了一口。 长情点点头,“好。” 沈流萤重新坐好让长情给她梳头,可长情这会儿却有了好像怎么问都问不完的问题。 “萤儿,孩子们为什么会伸伸手踢踢腿?” “你要是睡得累了,会不会伸伸懒腰踢踢腿什么的?” “可我没有在萤儿的肚子里。” “在肚子里的就不是人了?” “哦。” 长情稍稍默了默,又开心新一波问题。 “可是萤儿的肚子这般小,孩子们伸手踢腿的时候会不会相互打到?” “你以为伸手踢腿还有约好了同时的?” “哦。” “那萤儿,要是真的打到了怎么办?” “忍着。” “忍不了怎么办?” “忍不了也得忍,难道你还想他们在我肚子里开打!?” “不想。” “那不就得了?” “哦。” “萤儿,孩子们——” 可这一回,不等长情把问题说完,沈流萤便忍不住打住了他,嫌弃他道:“我说兔大爷,你别问这么奇葩的问题了行不行?你这是头回当爹,我也是头回当娘啊,我哪能什么都知道啊?” “萤儿说的好像有道理。”长情反驳不了。 “那必须是有道理。”再让这个呆货问下去,那只会没完没了。 谁知长情却道:“那我不问奇葩的行不行?” 和沈流萤相处久了,长情多少也明白一些她所说的一些词语的意思。 “不行!”沈流萤果断拒绝。 “哦,那我不问了。”长情很听话。 可长情听话了,沈流萤又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这呆货再怎么说也是因为关心孩子关心她所以才想着要问的,她可不能因为嫌他的问题太多就不让他问。 这般想着,沈流萤便又道:“乖啊,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嗯?” 长情忽然在沈流萤身后俯下身,轻轻咬上她的耳廓,朝着她的耳朵轻轻吐气,“好。” 沈流萤赶紧将这颗挠人的脑袋从自己耳边推开,笑嗔道:“没正形。”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小若源稚气的声音,“小坏坏,小坏坏相公,那个叫达木的大个儿来找咱们过去木青巨树了哦!” ------题外话------ 二更在中午11点 375、听我说个故事吧【二更】 长情给沈流萤编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辫子,沈流萤非但没有嫌弃,反是将辫子搁到了肩前来放着,然后便拉着长情的手出了屋。 小若源此时也已跑到旁屋把秋容叫了出来,四个人跟着达木往木青巨树的方向走。 长情几人来到木青巨树下时,篝火早已点燃,篝火周围也已围坐满了人,围成了内外两圈,他们走过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他们身上来。 他们的目光有平静也有抵触,却独独没有惊讶,显然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这几个外人会来。 小若源有些畏惧这样的目光,是以他慢慢挪到了沈流萤身后,轻轻抓住了她的裤腿。 沈流萤从容不迫,长情更是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只见达木将他们领向了巨树树干正前方的地方,那儿有寨子里的人围坐着的内圈还空出来的几个位置,客气道:“这是各位的位置,请坐。” 达木领沈流萤几人坐下的这个位置不远处便是那个名为巴依的少年,巴依从第一眼见着长情他们走来时心中便有一股怒火,要不是他身旁的人拉着他说这是巫姑请进寨子里的重要客人让他别闹脾气,他方才那会儿只怕就已经跳起来让他们走了,可这会儿看着达木从始至终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他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就站起了身,大声道:“大哥你干什么对这些外边的坏人这么客气!我们寨子不是不让外人进的吗,干什么巫姑让他们进来了不说,竟然还让他们来参加咱们寨子的篝火大会!” “巴依你坐下!”巴依的话才说完,便遭来达木一声严厉的呵斥。 巴依一怔,显然没想到达木会这么呵斥他,可下一瞬他又愈发大声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大家也都是怎么了!?这些人明明就不该来参加咱们这么重要的篝火大会的!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就因为他们是巫姑请来的客人吗!?你们怎么都变得我好像不认识你们一样了啊!?” “啪——!”巴依话音正落,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随即响起。 这个巴掌,就正正打在巴依的左脸上,打得有些用力,打得他的脸就快要扭到了右肩后。 这个巴掌,是大步朝他走来的达木打的,他的巴掌还扬在半空中。 巴依转回头,震惊地看着达木,只见他双眼睁大老大,一副不敢相信达木竟然会为了几个山外边的坏人打他。 下一瞬,巴依愤愤地转了身,拔腿就跑,离开了这篝火明亮的地方。 达木没有去追,更没有叫巴依一声,相反,他只是转身走回到长情他们身旁,依旧客气道:“巴依年少不懂事,还望几位别将他的话往心里去。” 沈流萤笑了笑,道:“没什么的。” 话虽是这么说,沈流萤的心中却是疑惑的。 她觉得,这里在坐的所有人,似乎就只有那个跑走了的巴依少年是正常的,毕竟就算他们是巫姑请来的客人,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可能是平静的,可这些人看他们的眼神,却偏偏就是平静的,虽然有明显的排斥,却始终都是平静的,没有惊讶,更没有厌恶、愤怒与敌对。 巫姑纵是有着这整个寨子绝对的权力,也不至于到达驾驭所有人心的程度才是,更不可能掌控得了人心中的情感。 并且,今白日时候长情与她说这篝火大会的时候,说的是寨子的人都会聚在一起,以及从刚才巴依的反应程度来看,说明这篝火大会对寨子来说是人人都会参加的,可围坐在这篝火旁的,总共不过四五十人而已。 这整个木青寨,就只有这么点人而已? 且见这些人身旁或放着长刀或放着长弓,便是女子也都如此,除了三名年纪稍长的妇女外。 可见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在寨子里巡守或是在寨子外边如达木他们那般做大山的巡护与守卫的。 这个寨子,似乎都没有像棵里那样手上没有武器不用巡守的孩子? 沈流萤挨着长情而坐,她转头看向长情,长情读懂了她眸中的疑惑,却没有与她说什么,只是将手搭到她放在膝上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想那么多。 倒是听得沈流萤小声问他道:“怎么不见七公子和小麻雀?他们到哪儿去了?” “找人。”长情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他身旁的沈流萤听得到。 他说得含糊,沈流萤却听得明确。 这个找人,找的必是云慕忆无疑。 可前边七公子不是说云慕忆不在木青寨中?看来,是这寨子里的人对此事做了隐瞒。 却又为何要隐瞒? 还有还在寨子外边时长情所说的那股牵引着他的力量,又是什么? 这个呆货,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算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沈流萤抬手揉揉自己的颞颥,她的脑子本来就不聪明,加上现在怀了身子吃睡不好的,她觉得她现在不仅是不聪明,而是变笨了。 “怎么了萤儿?”长情见沈流萤无缘无故揉颞颥,不由关切道。 沈流萤小声道:“我觉得我好像变笨变傻了。” 长情认真地看了她一小会儿,然后一本正经道:“没事,我聪明着就行。” “……”沈流萤当即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 就在这时,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分别搀扶着一个老人由大树后边慢慢走来。 两位老人都极为苍老,背部都深深地佝偻着,不过走在后边的老头儿的背比走在前边的老妪的背稍稍直那么一丁点儿。 当这两位老人走过来时,本是盘腿坐在地上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沈流萤见状,也赶紧拉着长情站了起来。 见此情景,沈流萤不用想也能知道这一男一女两个老人便是这个寨子的巫姑和族长,不过她没想到的是巫姑和族长竟都如此苍老,苍老得就像被抽干了水分奄奄一息的树,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只听老族长呵呵一笑,笃着拐杖道:“坐了坐了,都坐下,站起来做什么,我和巫姑老阿姐都还没有闭眼呢,哪里需要你们都这么站着。” 老族长说完,所有人这才齐刷刷坐下,人人腰杆都挺得笔直,坐得端正,便是那三名身边没有武器的老妇也都如此。 沈流萤觉得这木青寨中的人的确很奇怪,不过是一个篝火大会,不当是高高兴兴的么?怎么一个个都严肃不已的模样? 就在这时,沈流萤闻到一阵香味,烤肉的香味,从篝火上的那两只烤山鸡上飘出来的。 于是,这两三日都未能好好吃过一餐饭的沈流萤肚子十分不给面子也十分不合时宜地发出“咕——”的一声响。 如此便也罢,偏偏这会儿周遭安安静静的,她肚子这么一响让别人不想听到都难,是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身上来。 沈流萤赶紧低下头,她觉得她要是会刨洞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刨个洞钻进去,她甚至觉得她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大概也就是现在了。 沈流萤低着头,没有瞧见周遭人看她的目光有诧异有不解更有艳羡。 不过是肚子饿了叫而已,丢人还来不及,却又有什么好艳羡的? 也是在这会儿,与她之间隔着一人的一名四十岁模样的妇人关心地问她道:“小姑娘,可是我白日里烧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 沈流萤虽然听不懂妇人说的话,但她闻声觉着这话许是对她说的,不由地抬起了头来,看向妇人。 只见这妇人的眉眼与棵里有五分相似,或许这妇人是棵里的阿娘?在问她今天的饭菜吃起来怎么样? 沈流萤尴尬又为难,饭菜吃不了不说,而且她现在就算撒谎说好吃这妇人也不懂,怎么办? 却见妇人微微笑了笑,也不在意沈流萤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只是惭愧地说着她自己道:“其实我知道我白日里烧的那些饭菜不合你们的胃口,所以让望秋给逮了两只山鸡回来,烤好了给你们填填肚子。” 妇人说这话时,有一名年轻男子蹲在篝火边翻动架在上边的山鸡,妇人便伸手指指那两只山鸡,再指指沈流萤的肚子。 沈流萤这才从妇人的动作里知道她说的话大概是这两只山鸡是烤给他们吃的,不由得心中一暖,感谢道:“谢谢大姐。” 说完还对妇人笑了笑。 今日那些饭菜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实在不能下咽,真要吃下肚的话只怕这会儿他们是在茅厕里蹲着而不是在这儿坐着。 巫姑和老族长正会儿也由人搀扶着坐了下来,就正正好坐在那粗壮的巨树树干前,和围坐着的年轻人一样盘腿而坐,尽管他们坐得很吃力。 他们坐下后,佝偻的身子几乎要贴到膝盖上,那模样要怪异又扭曲,偏偏他们非要这么坐不可。 而长情和沈流萤就坐在他们身旁,可见他们的确是这个寨子的贵客,否则又怎么会有资格坐在巫姑与老族长的身侧。 老族长这会儿转过头来看长情,笑呵呵地问道:“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巫姑老阿姐请进来的客人了吧?旁边这位小姑娘看来就是小伙子的媳妇儿了吧?” 扶着老族长坐下的那名男子淡漠地对老族长道:“族长,你这么对客人的媳妇笑,会让客人以为你对人媳妇安了什么心思。” “去去去,我还对着小伙子笑了呢,你这孩子怎么不说他媳妇儿以为我对这小伙子动了什么心思?”老族长顺手地拿起拐杖就在男子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沈流萤轻轻笑了起来,觉得这老族长很有意思,她虽听不懂他与年轻男子之间说的话,但她能听得懂他前边看着长情时说的话,虽然说得很别扭很生硬,但说的却是大山外边的官话,而不是像刚才那位妇人那样的苗话,认真听还是听得懂的。 再看他和年轻男子说话时的神态举动,大概是嫌弃的话,不由觉得这个老族长挺好玩。 年轻男子从老族长身旁退开,坐在了他身后的外围圈,只听族长道:“这篝火大会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寨子里的大家伙儿在一起聚一聚坐一坐,然后听我和巫姑老阿姐这两个老家伙说说点故事,高兴了就喝喝酒再围着篝火跳跳舞什么的,不过看大家伙儿这模样,今夜大概是不想跳舞的,酒呢,也就只有一坛,想喝尽兴是没有了,因为待会儿酒还有用处,火上边烤着的那两只烤山鸡是你们的,熟了的话就拿过来吃吧。” 好像担心长情他们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似的,老族长故意将话说得很是缓慢。 沈流萤听得懂,所以问道:“只有两只烤鸡,老族长你们大家不吃?” “我们不吃,只是为你们准备的而已。”老族长道,“小伙子,上前看看烤鸡烤熟了没有吧,你媳妇儿可是饿得肚子咕咕叫了。” 其实沈流萤有些不明白,烤鸡旁边明明就有一个人看顾着,为何非要长情亲自上前看不可?是让他们觉得放心,还是那人的手艺和棵里阿娘的手艺一样会把东西弄变了味? 长情没说什么,倒是上前查看了烤鸡的生熟程度,然后取了一只已经烤得焦黄的拿到了沈流萤面前来。 沈流萤虽然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啃烤鸡,所有人都看着她啃烤鸡,她可啃不下。 老族长像是看出了沈流萤的尴尬,又道:“饿了就吃吧,大伙儿不介意的,你们边吃边听我这老家伙讲故事才更有意思不是?吃吧。” “小媳妇儿要是不好意思吃,小伙子你们几人就和她一块儿吃,再不行就扯一块给我。”老族长总是笑呵呵的,很平易近人,就像邻家慈祥的老爷爷。 巫姑则是自坐下后都没有转头来看长情几人一眼,就这么佝偻着背微微闭目坐着,什么都不看,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似的。 长情将烤鸡放在他们面前地上一张洗得干净的芭蕉叶上,徒手扯了一只鸡腿便递给沈流萤。 沈流萤眼角抽抽,你这个呆货,别人让你别不好意思,你还真就是别不好意思啊? 不过鸡腿已经递到了面前来,她要是不接的话这些人就该以为她矫情了吧,算了,老族长都发话了,她就吃吧,冲顶就是被看他们不爽的人多飞几记眼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流萤接过鸡腿,然后豪气地咬了一口,谁知这刚刚烤烤的鸡腿肉烫得厉害,不仅烫了唇舌,还烫得她将鸡腿在双手间来回抓拿,整得了满手油腻,完全没了形象。 长情也不管沈流萤是不是烫着了手,反是又扯了一只鸡腿递给了坐在沈流萤身旁的小若源。 小若源开心不已地接过。 秋容满心欢喜地等着长情给他个鸡翅膀,再不济也给块胸脯肉什么的,谁知长情用放在芭蕉叶上小木刀把鸡屁股割下,然后直接用小木刀扎着递给了秋容。 “……爷,能不能不要屁股?”秋容一脸拧巴。 “那你别吃了。”长情果断收回手。 秋容正纠结着要不要将就着吃吃鸡屁股时,老族长哈哈笑了起来,周围那些本是绷着脸的人看着长情这四人,竟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只听老族长对秋容道:“鸡屁股好吃啊,小伙子你可不要嫌弃鸡屁股啊。” 秋容哼哼声:“老大爷你要是喜欢,那让我家爷把鸡屁股给你啊。” “不不不,我现在老了,吃不动了,而且给我吃也浪费了,我早就已经吃不出味了。”老族长笑道。 不过长情终究还是没有坑尽秋容,这会儿割了一大块的鸡胸肉给他。 秋容笑眯眯地接过,他就知道爷还是对他好的! 看着这些个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年轻人,老族长笑得温和,温和中带着释然,道:“篝火大会没有跳舞没有酒,那就再不能连故事都没有了,外边来的年轻人,听我说个故事吧。”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我会尽量多更,我还没有放假,所以不用以为我今天开始放假所以有鸡血,我10号才放假,别人放假了休息,我放假了要当全力码字机,说多了都是泪。 其实我写着写着都觉得我不会写文了,写不出屌炸天的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爽文,写不出现在姑娘们偏爱的暧昧污对手戏,也写不出甜腻腻的宠得人神共愤的感情,我已经怀疑人生,我到底会写什么,汗 376、故事!(一)【一更】 篝火烈烈,明亮耀眼,映在老族长满是褶子的脸上,显得他脸上的褶子更皱更深,也显得更加苍老了。 他的话,也不知周围这围成了两个圈的寨中人是否听得懂,他们依旧坐得腰杆挺直,就像他们身边的刀或者长弓,硬挺不屈。 明亮火光映在他们脸上,却好像映不到他们眸中,他们的眼眸仿佛藏在了暗沉之中,有些冷,有些沉,就像这整个木青寨给人的感觉。 只有老族长面上的神色眸中的目光和众人不一样,只听他道:“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 被达木打了一巴掌的巴依气恼且不甘心地从木青巨树下跑开,用他最快的速度,好像他多一会儿都不愿在那多留似的。 他说的有什么错?为什么大哥要打他!从小到大,大哥都没有打过他,可是刚才大哥居然为了几个不相干的山外边的坏人骂了他又打了他! 他的大哥不是这个样子的,大哥对外边的人可是很厌恶很排斥的,为什么突然间就对外边的人维护起来了?还有大家也一样,也都和大哥一样,竟然同意那几个外人来参加寨子里最重要的篝火大会! 就因为他们是巫姑请来的客人!?巫姑请来的客人又怎么样!?巫姑不是和大家一样,一直很抵触外边的人的吗?怎么……怎么大家都变了,变得他好像都不认识大家了一样。 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比平时睡得多了两天而已,为什么醒来后大家都变了呢? 而且他还发现寨子里的人很少很少,他有些记不清了,寨子里的人一直都是这么少的吗? 他觉得他好像忘了一些事情,可大哥却说寨子里一直都是这样,人一直以来都不多。 他虽然觉得很奇怪,但大哥是不会骗他的。 可他最爱的大哥今天却为了几个外人打他。 巴依愈想愈觉得自己委屈,委屈了就觉得眼眶涩得厉害,有些想哭。 哼!他才不哭!他才不会因为几个外边的坏人哭! 这般想着,巴依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眶。 他以为自己的眼眶已经有些湿润,可他的手背抹过眼眶,却发现干巴巴的,一点湿润感都没有。 巴依觉得有些奇怪,他明明觉得他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的啊,怎么一丁点都没有呢? 巴依没有多想,因为他已经走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一棵老榕树下。 他想攀上去,想和以往一样靠着树干坐在粗壮结实的树枝上,可他受伤的双臂使不上力气,他根本就爬不到树上去,只能坐在树下。 于是,巴依愤愤地坐到了地上,越想越生气。 过了一会儿,有火光朝他所在的这棵榕树靠近,巴依瞧着,本是想站起身离开,可他想想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错,为什么要走,所以索性就坐着不动,看着拿火把的人朝他靠近。 不用猜想,他也知道是谁来了。 只有一个人会到这个地方来找他,也只有一个人知道他生气了不开心了会到这个地方来。 “巴依。”达木走近榕树时,看见巴依果然在这儿,温和地唤了他一声。 谁知巴依却是赌气地将身子转到了一旁,看也不看达木一眼。 达木不在意,而是平静地走上前,将火把插在树杈上,然后在巴依身旁坐下了身,问他道:“大哥刚刚是不是打疼你了?” 达木这不问还好,这么一问,巴依心中的委屈顿时就全都涌了上来,却还是没有理会他。 只见达木神色柔和,又道:“大哥知道大哥打疼了你,所以大哥和你道歉来了。” 巴依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咬着唇看着神色温柔的达木,道:“大哥,我不要你和我道歉。” 他的大哥是个顶顶的男子汉,不应该这么来和他道歉的。 达木见巴依转过身来,便抬手摸摸他的左脸,上边还留着他明显的五指印,又问道:“疼不疼?” “不疼了。”巴依摇摇头。 “不疼就行。”达木揉揉巴依的脑袋,“大哥陪你在这儿坐坐。” 他不能让巴依回到巨树那儿去,若是回去了的话,关于过往的那些事情,他就全都要想起了。 “大哥不回去篝火大会吗?”却见巴依一副在想什么的模样,“大哥你不是说了要在篝火大会上当着大家的面跟棵里阿姐求婚的吗?不过我前边在巨树那儿好像没有看到棵里阿姐,棵里阿姐没有和大哥你在一块儿?” 达木浑身一震,怔怔地看着巴依,声音隐隐轻颤,问:“巴依,你问我谁?” “棵里阿姐啊。”巴依觉得达木的反应有些奇怪,“大哥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棵里阿姐的吗?不是跟我说了很快就要把棵里阿姐娶回家给我当阿嫂的吗?” 谁知达木却像听到什么可怕的话似的又问巴依道:“巴依,你想起来了……?”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最后的时间想起?为什么要在这最后的最后把所有的悲伤与痛苦想起?明明就只剩下今夜而已了,过了今夜,巴依就可以带着没有悲伤也没有苦痛的回忆再次睡去,永远睡去。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巴依觉得他的大哥今夜很奇怪,他不就是问问棵里阿姐而已,什么叫想起来了?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棵里阿姐……好像他醒来之后都没有想起这个人。 这是怎么回事? 巴依突然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 达木这时将手放在巴依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揉,竟是笑道:“巴依,大哥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巴依登时抬起头,好奇又开心地问道:“大哥要给我什么?” 达木从怀里掏出一个用芭蕉叶包裹着的小东西,放到了巴依手心里,道:“我自己做的,给你的。” 巴依兴高采烈地将芭蕉叶打开,惊喜道:“是我爱吃的糯米馍馍!” “吃吧。”达木笑得温柔。 巴依一口就咬了大半个。 “好吃吗?”达木温声问。 巴依却皱起了脸,“好像吃不出味,我再吃一口。” 巴依说完,将剩下的半个糯米馍馍也放进了嘴里。 直到他将一整个糯米馍馍都吃进嘴里,他还吃不出味,然后厚脸皮地和达木道:“大哥,你应该多做几个给我的,一个我都吃不出味道来。” 达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巴依。 巴依的味觉,已经开始没有了。 巴依本是笑着,可他才说完话,他便忽地闭起了眼,趴倒在了达木身上,竟是睡了过去! 达木不惊不诧,反是抬起手摸了摸巴依的脑袋,轻声道:“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了,这样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整个木青寨,至少还有你一人是带着欢笑入睡的,这就够了。” 曾经他醒来时他也以为他还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会疼会流血会知道食物的味道,可当他想起一切,他才想起他早已经不算是个人,一个活人当拥有的所有感觉,他都不再拥有。 不会觉得疼,不会流血流泪,味觉嗅觉等等,他都不再有。 他不想巴依也变成这样,他不想巴依想起一切来,所以他选择在巴依还没有想起过往还能算一个“人”的时候让他再次睡去,哪怕他才醒来不过三天而已。 达木“陪着”巴依再在这榕树下坐了好一会儿,他才将“睡着了”的巴依放平躺到地上,而后站起身,拿起树杈上的火把,离开了。 从他抬脚离开的那一刻起,他没有回过一次头。 * 木青巨树下,老族长的故事开始了。 “千年前,这十万大山中多了一个小寨子,一个搭建在一棵大树上的小寨子,为什么要把小寨子建在大树上呢?因为巫姑说那棵大树有天地灵气,能保佑寨子,所以寨子就建在了大树上。” “说来那棵大树真真是个祥物,真的一直保佑着寨子,整整五百年,寨子无灾无难,不管山中部族间的厮杀还是外边的人闯进大山来,这些祸难从不曾落到过这个寨子,一直到五百年后。” “五百年后的一天,寨子里降下一个新生命,一个男娃儿,这男娃儿不仅生来就会睁眼,才长到三岁就聪明得不得了,再长大一些就更是了不得,简直就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不管是什么,只要一点就会,然后有一天,已经十岁的男娃儿忽然指着一直以来保佑寨子的大树对寨中巫姑说:这大树中有一把剑,一把很锋利的剑,是这把剑给了寨子福祉,一直保佑着寨子。”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巨树中会藏着一把锋利的剑,也没有人怀疑男娃儿的话,因为当那个男娃儿拥抱巨树的时候,寨子里的大家全都看见了那把剑,藏在巨树树干中的那把剑,那就是寨子的守护神,是寨子的宝物,因为有它守护着寨子,所以寨子才会有五百年的平和无忧。” “后来,过了几年,那个已经长成少年的男娃儿离开了寨子,说是要大山外边去走一走看一看,到时学些外边好的东西回来教给大家,会让寨子变得越来越好。” 火光在老族长的浑浊的眼眸中晃得厉害,沈流萤觉得,他是在忍着极大的悲伤说这个故事,可既是明明说出来会让他自己伤心不已的故事,却又为何偏要说不可? 一直沉默着的巫姑这时沙哑着声音开口了,“树石老弟,你要是说不下去,就换我来说吧。” “难道换了老阿姐你来说这个故事就会改变了吗?”老族长笑着摇了摇头,用苗话道,“不了不了,还是我来说吧,老阿姐你心中的悲伤可不比我少啊……” 巫姑没有再说话,倒是棵里的阿娘放在膝上的双手颤抖不已,显然是老族长说的这个故事触动了她心底的伤,却又在极力忍着不发出悲鸣。 沈流萤发现,周围的这些人,包括老族长和巫姑在内,所有人不仅不吃东西,便是连水都不喝,就算没有酒,至少也当有水喝才是,可他们面前全都什么都没有,就好像他们什么吃的喝的都不需要似的。 他们难道不会渴?老族长说了这么些话,也没有人想着给他递上一碗水? 只听老族长继续道:“那个孩子出去了整整十年,十年后,他长成了一个英俊的青年,带着他在大山外学到的本事回到了寨子里来,他还带回来一个朋友,说是他在外边那么些年一直照顾着他的好朋友,想来看看这美丽的十万大山,苗人一向好客,加上又是男娃儿的好朋友,所以寨子还特意办了篝火大会来招待他。” “可是后来突然有一天,男娃儿的这个朋友不见了,大伙问男娃儿,一向开朗的男娃儿却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都没有说,只红着眼说以后他绝不会再往寨子里带外人了,绝不会。” “再后来啊……”老族长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前边扶着他来的那名男子在他身后轻轻抚着他的背,似在抚慰他又似在为他顺气,老族长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再后来没几天,大伙再看到那男娃儿的时候,竟是被十几支箭钉在寨子的守护大树树干上,浑身是血,尤其是他的心口,被三支箭射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而他的那一名已经离开了的好朋友,就举着弓箭站在他面前不远处,不止他一人,而是整整二十人,二十个寨子里的大伙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外人,他们手上都有一张弓,腰间都有一把剑,他们的弓都拉着,都对着树下的男娃儿。” 沈流萤情不自禁地抓住了长情的手,抓得紧紧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鸡腿也没有再继续啃,而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老族长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那个时候啊,寨子里外都已经血流成河,那些人从外边进到大树那儿的时候,所见的每一人他们都杀了,不管男女,无论老幼。” “当寨子里的大伙赶到大树下时,只听那被钉在树干的奄奄一息的男娃儿问正举着弓箭直对着他的‘好朋友’,说他们不就是想要大树中的宝剑而已,又为何非杀了寨子里手无寸铁的人不可,对方没有回答,可男娃儿却能在他的沉默中知道他的答案,忽然间就仰天大笑起来,然后他不知突然哪儿来的力气,突然抬手就拔掉了射穿他心口的三支箭,抓着那三支沾满了他的血的箭像野狼一样扑像那些个外人。” “或许是谁也没有想到男娃儿还有那样的爆发力,一时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那三支箭就被他抓在手里疯狂又狠厉地一会儿间就取了对方十人性命。” “可死了十个,却还有十个,并且当时还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寨子外边有二三十人抓了寨子里很多人,那个时候,站在寨子里好像都能听到被抓的孩子和妇人在外边嚎啕大哭,寨子里都是寻常苗民,就算整个寨子的人加起来,都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最后宝物都会被抢走,寨子里的大伙最后也都会死伤无数,不得已,寨子里的巫姑和对方谈了个条件,他们放过寨子里的所有人,寨子则就把宝物交给他们。” “对方答应了,暂时退出了寨子,在寨子下等着,他们不着急,因为在他们眼里,没有任何还击之力的寨民不管答不答应,最后他们都会拿得到大树里的剑,可他们不会想得到,寨子里的大家就算是死也不会将守护了寨子五百年的宝物交出去,而且还是交给他们这些恶人。” “所以,那个夜晚,大树下又点起了篝火,寨子里活着和没有被抓的人都聚到了大树下来,浑身是血的男娃儿就跪在树下,他还没有死,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还活着,可能是他怨恨不甘的执念,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撑不了多久的,很快,他的血就会流尽,他的心跳就会停止。” “他跪在树下,向族人跪着,匍匐在地,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孩子,大伙都知道他为什么哭,因为要不是他,寨子就不会有灾难,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责怪他,巫姑更是安慰他说这不是他的错,苗人的赤诚真诚之心没有错,错在外边的人心太贪婪太无情。” “男娃儿说,就算交出了大树里的宝剑,那些人也不会放过寨子,不管结果怎么样,他们都会将寨子里的人一个不剩的杀掉,因为那把宝剑的存在不能让世人知道,没有人怀疑男娃儿的话,因为大伙都看能从那些人的眼神里看得出这样的结果。” “巫姑说,大树守护了寨子五百年,该是轮到大伙来守护大树的时候了,用生命来守护,没有人说不,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没有一个人说不,更没有一个人哭,与其死在恶人的刀剑下,不如用命来守护大树里的宝物。” “至于那些个还被抓着的人,巫姑亲自走到寨子边上看着他们,让妇人不要哭,让孩子们也不要哭,因为苗疆人的泪绝不在恶人面前流,也让他们不要怕,就算再疼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寨子和寨子里的大家会陪着他们的,巫姑说完,还唱了支歌儿给孩子们听,孩子们听着听着,全都不哭了,因为他们是苗疆的儿女儿郎。” “那些恶人知道寨子是不愿意交出大树里的剑了,再然后啊,巫姑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妇人孩子被一把把锋利的剑捅穿了心脏,没有一丁点的犹豫,就像是苗疆人的命都不是人命一样。” “那些恶人杀了人后就像胜利者一样冲进了寨子,抓了巫姑和寨子里的大伙到了大树前,他们要让整个寨子的人看着他们是怎么样得到宝剑的,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一次走进寨子,就再也不可能走得出去,他们的命会留在寨子里,他们的魂灵也将永生永世得不到轮回。” “当他们走近大树时,那个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男娃儿就抱着那把剑坐下树下,那是谁也没有见过的剑,寨子里的人没有见过,那些外边来的人就更没有见过,可他们在看到宝剑那一瞬间的眼神就像是抓到了这个天下一样,男娃儿笑了,仰天大笑,然后当着他那‘好朋友’的面,将那把锋利的宝剑插进了自己心脏。” “也是在那一刻,男娃儿以及他身后的大树下现出了一个血阵,血阵飞快地扩大,将整个寨子围在血阵中,也将那些冲进寨子里来的外人困在血阵中,然后将他们——纷纷化作白骨,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以及身子慢慢地化成白骨却都无能为力,不管他们是哭是喊还是求饶,都永不会得到解救!” 就在这时,沈流萤觉得他们身下忽然耀出一阵血色的光。 一个血色的法阵,就正在他们身下,正在慢慢地由巨树树干处朝四面八方扩大! ------题外话------ 木青寨的故事二更继续,二更应该能写完了,二更在等下10点钟 这种设定章节不好写,特别烧脑,尤其写出来姑娘们还特别不爱看,我==。 377、故事!(二)【二更】 其实,只要不是傻子,老族长的故事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能让人知道他说寨子,就是这个木青寨,他故事里的大树,就是这棵木青巨树。 长情听得出来,沈流萤听得出来,便是小若源也都听出来了,可也正因为听得出来,才让人心如被人撼动了一般的感觉。 老族长说得很平静,从始至终他的语气都没有过一丝波动,就像在说一个小故事一样。 围着篝火坐着的所有人也都还是原来的模样,腰杆挺得直,坐姿端正,即便他们身下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血色阵法,他们也都像看不见似的,没有人叫上一声,更没有人面露异色。 沈流萤却不是他们,她看到身下这个慢慢扩大的血色阵法时,她虽没有惊诧地站起身来,可她却将长情的手抓得紧紧的。 长情则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仿佛天塌地陷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他只是将手轻搭在沈流萤的手背上,示意她不用惊慌。 倒是小若源吓得赶紧跳到了秋容怀里,秋容虽然不是聪慧之人,但却是个足够冷静的人,所以尽管他心有震惊,他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没有什么太惊讶的反应与举动。 巫姑神色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便又转回头,看向面前烧得正旺的篝火。 此时此刻,除了小若源,没有人看着他们身下的血色阵法,就像没有人在意一样。 只见老族长嚅了嚅唇,又要继续往下说,就在这时,去找巴依的达木回来了,只听他恭敬地唤了巫姑与族长一声,而后听着老族长问他道:“找着巴依那孩子了?” “找着了。”达木微微点头,“他睡着了,所以没有过来了。” “睡着了啊,睡着了就好。”老族长一脸慈蔼地点了点头,“他既然睡着了,就让他睡着吧,来,达木,过来坐。” 老族长说着,笑着拍了拍他身旁的空位,显然这个位置是留给达木的。 他们之间说话时说的是苗话,沈流萤听不懂,但她可以从达木的位置看得出他在这寨子的身份不低,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坐在老族长身旁。 达木的这个位置,就在老族长和长情之间。 达木坐下后,然后他看着老族长,关心道:“族长,您已经说了很多了,剩下的故事,我来和他们说吧。” “也好。”老族长笑着点头,然后对长情道,“故事还剩一点儿啊,让达木这个孩子来给你们说完,这整个寨子啊,就数这孩子把外边的话说得最好了,他来说,你们听得更清楚,我啊,老了。” 达木和其他人一样,都将腰杆挺直坐着,丝毫没有失了当有的礼数。 他的眼神不像老族长那样平静,他的眼神很沉很冷,看得出他根本不想说这个故事,可他还是选择由他来告诉他们接下来的故事。 “你们一定很奇怪你们身下的这个阵法是用作什么的。”达木调整了自己的心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这是守剑血阵,整个木青寨的人的性命和永生永世的轮回来结成的守剑血阵,血禁之术。” 所有人的性命和永生永世的轮回……沈流萤的心如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震惊不已,震撼不已。 只听达木平静地继续道:“木青寨中的男人虽然往日里会到山中狩猎,可大伙那狩猎的箭法和身手根本就是那些人的对手,对于那些外人来说,整个木青寨就像一只等待被宰杀的羔羊,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寨子里的大伙也很清楚,就算所有人都拼了性命,也都守不住寨子守不住剑,那就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用所有还活着的人的性命来结成守剑血阵,任何人都休想把宝剑从木青寨中带走。” “而这守剑血阵要结成,不仅要有寨中大伙的命,还要有阵眼,锁阵之人和启阵之人,于是,巫姑用她自己的两个亲孙女来锁阵和启阵,一个当场献出自己全身的血与性命来启阵,一个锁阵等待终有一日宝剑需要现世时将血阵重新开启,除非锁阵之人自愿,否则一旦血阵启动,这天下间就没有人动得了那把剑,就算那些恶人杀光整个寨子的人,就算天下人全都涌到木青寨来,也得不到宝剑,因为苗疆的血禁之阵,除了锁阵之人,天下间是没有人能够破得了的。” 沈流萤看着从始至终都平静不已的巫姑,本就震撼的心此时更是震撼得难以言喻。 只见巫姑此时用她那枯槁的手轻轻抚摸着身下的血禁之阵,就像在抚摸自己孙女的脸庞一样。 亲手将自己的亲孙女推进死亡,这样的心,该是何等的决然与痛苦。 她没有办法,启阵和锁阵之人要承受挫骨扬灰的折磨与痛苦,她这已将油尽灯枯的命不适合启阵更不适合锁阵,锁阵之后等待的岁月没有人知,而这期间锁阵之人不能有任何意外,哪怕整个寨子的人都死了,锁阵之人也不能有任何意外,如果锁阵之人死了,血禁之阵就永远不可能再启动,他们拼死守护的宝剑也就永不可能再现世,哪怕需要它现世时。 而启阵之人,她也做不了,启阵过程中,启阵之人必须活着,必须生生感受着挫骨扬灰的疼痛却不能立刻死去,要是撑不住在阵眼最后完成血阵前闭了眼,那他们所做的一切便会功亏一篑。 她老了,她的心纵是能承受得住那极致的痛苦折磨,可她的这副身体却受不住,棵里与月里那两个孩子也不会让她去受,她也做不到眼睁睁拿着别人的女儿来受这份痛苦,她就只能献出她唯一的两个孙女。 时至今日,五百年过去了,五百年了,可她却一直清楚地记得棵里与月里那两个像朵花儿一样的姑娘在血阵里承受禁术时的模样,一个身体一点点变成血水,和身下的血禁之阵融为一体,一个骨骼与全身肌肉一点点收缩,由二十岁的大姑娘变成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可从始至终,她们却没有哭喊一句,哪怕月里疼得将自己下唇都咬了下来,哪怕棵里疼得几乎要将自己身上的肉生生剜下来。 此时达木的神色痛苦且悲伤,因为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受尽苦痛却无能为力,他就只能看着,曾经他只能看着他心爱的姑娘走进血禁之阵,往后的五百年里,他与她之间,也只能是相互看着而已,不能相拥,更不能厮守。 达木面上的痛苦之色很快又被冷静所取代,继续往下道。 “那些恶人死也想不到他们再次走进寨子时就已经走进了死亡,当那个抱着宝剑作为阵眼的青年将宝剑捅进他自己心口的那一刻,已经开启的血禁之阵就已真正完成,但凡在阵法之内的所有生灵都会失去性命,逃不掉,躲不了,包括木青寨的人,那些不属于木青寨的人就更是化成了枯骨。” “可这血禁之阵终究是违逆天道轮回,所以木青寨的人在守住寨子守住宝剑杀尽那些恶人的同时,付出的是所有人的性命和永生永世的轮回。”达木说到这儿,微微抬起头,看向了顶头繁茂的木青巨树,依旧是平静的模样平静的语气,“所以,从在血禁之阵完成的那一刻开始,木青寨中的所有草木都不会再有荣枯,木青寨里所有的人,都不再是真正的人,没有血没有泪,不会疼不会饿,除了还能听能看,再没有任何作为人应该有的知觉,就是连样貌,都定格在了他们将性命与永生都献给血禁之阵那一刻时候的模样。” 此时此刻,不仅沈流萤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达木,便是一直无动于衷的长情也都转头看向了他。 达木却像没有看到似的,他的故事,也像老族长那样说得平静,就好像说的不是他们自己的故事一样。 “可毕竟是禁忌之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了的,有人一直清醒着,有人从那一刻开始就沉睡着,也有人会从沉睡中醒来,不过没有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醒来,又可能永远都不会再醒来,醒不来,却也不会腐化,入不了土,无法往生,就只能一直‘睡’着,和醒着的人一起守着寨子守着宝剑,一起等待着血阵重新开启的那一天。” 达木说到这儿,他觉得自己的心疼得厉害,可他的心明明早已不再跳动。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一种久违到已经完全陌生的湿润感。 沈流萤看着他,看见有泪光在他眼角闪动。 达木怔怔地抬起手,抚了一把自己的眼角。 看着沾在自己手背上的泪,他失了神。 只听巫姑苍老的声音沙哑地响了起来,“当我们终将真正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巫神会可怜我们,让我们又变回人,让我们在这最后一点点的时间里,还能再次感受那些作为人的那些明显的疼痛悲伤,血与泪。” “是吗,是吗……”达木已不能再平静,哽咽不成声,全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但,也没有人看他,连小若源都没有看他,似乎都在给这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滚滚落泪的机会。 沈流萤看着面前永远不知世间愁苦的篝火,心中难受得好像有人在用力抓着她的心一样。 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难怪这个寨子里一片落叶都没有,难怪棵里阿娘给他们做的饭菜那么难吃,难怪他们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难怪这个寨子给人的感觉是死一般的寂静,也难怪这个寨子里的人如此之少,但是—— “可那个名叫巴依的少年受伤时明明流血了不是么?”沈流萤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直到此刻,她似乎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准确来说,是不愿意接受。 因为太决绝太悲伤,他们是守住了寨子守住了宝剑,可是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永生永世啊…… “因为巴依是刚刚醒来的人,他醒来还不到三天,刚刚从沉睡中醒来的人,记不得血禁之阵那段时间的事情,还会有那么一点儿作为人的知觉,也就是三四天的时间吧,也就会变得像我们一样。”达木擦掉自己脸上滚烫的泪,尽可能地让自己又恢复平静。 原来是这样,因为不记得,所以就只有巴依对着他们时才会有正常人的反应。 沈流萤只觉心中大恸,不想再问,也不忍再问。 倒是达木继续平静道:“这几百年间,为了防着外边再有人来打宝剑的主意,我们一直努力训练自己,不管男女,直到一百年前,这几百年间木青寨都没有遭遇过什么大的危险,就好像巨树和宝剑在继续守护着寨子一样。” “可一百年前,外边的人不知听到了什么消息,突然间就像水一样涌进大山里来,说是要寻找藏在这山中的宝藏,至于是什么宝藏,我们不懂,我们只知道不能让他们找到木青寨,不能在巫神指示宝剑该现世前让人攻进木青寨,所以我们藏在迷瘴里,将上山来的人一一射杀,射杀不了,想方设法也要将他们杀掉,哪怕付出我们自己的命。” “可他们实在来人太多太多,为了挡住他们杀了他们,我们木青寨倒下再也爬不起来的人也太多太多,好在我们的努力终于起了震慑的作用,从那之后的几十年里,几乎不再有人敢到大山上来。” 说到这儿,达木有些嘲讽地笑笑,“我们虽能一直以这副模样活着,却不代表我们是不死之身,被伤到身上要害我们也还是会死,不过是死时身体即刻腐化成灰,死后灵魂永灭没有轮回。” “那之后,木青寨剩下的人就只剩下不足百人,我们再也承受不起你们外边人前来的任何一次攻击,不过哪怕我们全都死了,我们也要守住宝剑,守住启阵的守剑圣女,可偏偏,二十二年前,却又有人再次来到苗疆,来到十万大山,甚至来到木青寨,为宝剑而来。” “那一次,我们以为我们扛不过了,因为来的人实在太厉害,哪怕他只有一个人,却能以一顶百,我们的人根本不能应对。” “不过,那一次我们却是有人相助,渡过了一劫,才至于你们现在还能看到寨子里还剩下的最后四十五个人。”说到这个事,达木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甚至有些感慨道,“那也是五百年来,我们第一次觉得外边的人也有好人。” 巫姑这时嘶哑开口补充道:“那一次帮助我们的人,就是你的爹娘。” 这话,是对长情说的。 长情毫无反应,却是让达木震惊地转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长情。 沈流萤也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 长情看出了沈流萤的疑问,遂道:“我爹娘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今白日也还是听巫姑说的。” “好了,故事都说完了,该让你们知道的都让你们知道了。”老族长又笑了,他似乎很爱笑,不管悲伤也好痛苦也罢,他都能笑得出来。 谁知他话音才落便听到长情道:“不,故事是说完了,但是该让我们知道的你们却还没有让我知道,比如——” “为何选择在我们面前启动你们用性命和永生轮回结成的这个血禁之阵。”长情说这话时看向的是从坐下来开始就只说过两次话的巫姑,而不是看向笑得慈蔼的老族长。 “你这个孩子真是和你娘一样聪明,呵呵,比你爹聪明。”老族长笑呵呵道,“巫姑老阿姐,既然小客人有疑惑,就由你来回答他们吧。” 378、高潮(1)【一更】 这个用整个木青寨人的性命和永生轮回结成的血禁之阵再次启动意味着什么,方才达木已经说得很清楚,长情不傻,也不是聋子,他听得很清楚。 这意味着他们守护了整整五百年的宝剑要现世。 只是,为何? “因为这是巫神的指引。”巫姑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恭敬与虔诚,“木青寨到了该将宝物交给它所等待的人的时候了,我们木青寨,不用再守护着它了。” 巫姑说这话时,浑浊的老眼目光灼灼地看向长情。 接着,她又用苗语将这句话对身边的众人重复了一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长情身上来。 巫姑的话说得很简单,却已足够长情听得明白。 她所说的宝物所等待的人,是他。 莫说沈流萤与秋容还有小若源震惊不已,就是长情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他从不曾与木青寨有过交集,亦不知木青寨所经历的事情,在此之前更不知木青寨守护着一把曾经引得无数人想要得到的宝剑,为何他会是木青寨及宝剑所等待的人? “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对不对?”巫姑似看出了长情的疑惑,她不紧不慢地接着道,“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这样一个来自大山外边的人,为什么会是毁了整个木青寨的大山外边的人,可我的卦象显示的就是你,巫神所指的人就是你,你就是我们木青寨苦守五百年所等待的人。” 她留在寨中这五百年而没有选择在当初将自己浑身的血肉献祭给血禁之阵,就只是为了等待巫神的指示,因为整个寨子除了身为巫女的她能从卦象中卜得到巫神的旨意外,再没有人能担当此任。 所以她不能死,她必须和棵里和寨子一起“活”着,等待着。 巫姑说这话时面上只有苍凉与释然,而无一丝一毫的怨恨与不甘。 他们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活在这世上太久了,他们不担心自己麻木,只怕自己撑不住,撑不住外边的人再来攻击再来血洗木青寨。 沈流萤等人此时也才明白,巫姑为何将他们当做贵客请进他们这从不欢迎外人的寨子里来,明白她白日里为何单独要见长情,明白她为何要将他们请来参加寨子的篝火大会,明白寨子里的这些人为何见到他们来参加篝火大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次的篝火大会意味着什么,这或许将是在这世上存在了千年之久的木青寨举行的最后一次篝火大会。 “连巫姑也不知道为何巫神所选之人是我吗?”长情迎着巫姑的目光。 只见巫姑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巫神的指示不会有错。”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问什么。 沈流萤忽然间觉得她看不透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看不透她这个相公,他总是能将所有的情感藏得让旁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也让人根本看不出也猜不透他心中想的是什么。 沈流萤此时就不知道长情心中在想什么。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绝不可能沉默得了,可他偏偏只是问了两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后便缄口不再问,就像他心中不再有疑问一样。 可他心中真的不再有疑问么? 就在这时,只听巫姑对坐在她身后之前将她搀扶过来的那名女子道:“来,扶我起来。” 女子赶紧站起身,将巫姑扶了起来。 老族长这会儿也一边拄着拐杖一边由人搀扶着站了起来。 那些本是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的所有人此时也都纷纷站起了身来,长情便也扶着沈流萤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的巫姑颤颤巍巍往后转身,面对着上千年来一直荫蔽着木青寨的巨树,然后轻轻拂开了搀扶着她的女子,慢慢朝巨树跪下了身。 她跪下身的动作极为吃力,或者说她那一双本就弯曲无力的老腿根本就跪不下去,可她还是跪下去了,不管有多艰难。 而她一跪下身,所有木青寨人也跟着她齐刷刷地朝巨树跪下了身。 沈流萤则是拉着长情退到了一旁。 只见巫姑将佝偻的背匍匐到地,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记响头,然后竟是高声道:“请守剑圣女请出古剑!” “请守剑圣女请出古剑!”明明不过四五十人而已,可他们齐齐喊出的这一声却让沈流萤觉得震耳欲聋。 下一瞬,只见巨树的树干如暗门一般突地朝旁打开,那本该实心的树干竟已被掏空!而在那被掏空的树干中,坐着一名小姑娘,一个十岁出头模样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沈流萤并不陌生,正是那个热情好客对他们有说有笑的棵里! 棵里就跪坐在被掏空的树干中,双手托起在胸前,她的双手手心上托着一柄剑。 沈流萤在看见棵里的一瞬间,她忽然紧紧抓住了长情的胳膊,紧得她的指甲都嵌进了长情的胳膊里。 竟是棵里,那个生生忍受骨骼与肌肉收缩的由二十岁模样缩小成十岁模样的姑娘,竟然是棵里! 难怪她觉得棵里的眼神看起来总不像是一个十岁小姑娘应该有的眼神,难怪达木看棵里的眼神给她的感觉很奇怪,那种眼神,明明就是看自己心爱之人的眼神! 棵里称巫姑为巫姑奶奶,达木说巫姑将她自己的两个亲孙女献给了血禁之阵,她刚才就应该想得到那个锁阵的孙女是棵里才对。 沈流萤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容易流泪的人,可她此时此刻却觉得自己喉间有些哽,有一种泪水将要夺眶而出的感觉。 只听长情轻声对沈流萤道:“萤儿若是不忍看,便站到我身后吧。” 谁知沈流萤却果断地摇摇头,坚决道:“我要看着。” 她想要看着这个寨子,想要看着这些坚强的人。 当众人再一次喊出“请守剑圣女请出古剑!”后,棵里站起身,双手捧着古剑,神色虔诚地从巨树中走了出来。 每随着她走一步,以她所在为中心阵眼的血禁之阵便随着她移动。 她没有走得离巨树太远,她不过是走出了巨树五步便停了下来。 篝火明亮,足以让所有人瞧得清她,也瞧得清她捧在手心里的古剑。 古剑不再锋利,剑柄早已老旧,剑身也全都被铁锈覆盖着,看不出它原本的样貌。 这样一柄剑,莫说被人当做宝,就算是扔在大路旁,只怕都没有人会去捡,可正是这样一柄看起来什么都不是的剑,凝结了整个木青寨人的性命与永生轮回。 其实沈流萤很想问,值得么,他们这样做值得么,可她终究没有问,因为她很清楚也很明白,每个人的信仰不一样,每一族的人信仰不一样,他们觉得值得,那就是值得的。 沈流萤看清了棵里捧在手里的古剑,也看清了她的双手。 她的双手,血水汩汩。 前边巫姑说过,他们真正将死之前,还会有那么一丁点的时间来拥有作为人的感觉,会哭会疼,有血有泪。 棵里这是……将要真正死去了么? 是真正将要死去了吧…… 而棵里的双手,与其说她捧着锈迹斑斑的古剑,不如说她紧握着剑身,让不再锋利的剑刃划破她的掌心,让她的血流到剑身上,让她的血滴落到她脚下的血禁之阵中。 只见她停下脚步后单膝跪到地上,将头深深低下,将古剑高高举过头顶,恭敬道:“守剑圣女棵里,请出古剑!” 她手心的血滴滴往下落,她却无动于衷,像没有看见,更像不知疼痛似的。 此时此刻,本是恭恭敬敬匍匐在地的棵里的阿娘忽然呜呜哭了起来,棵里身子一颤,却没有抬头。 巫姑没有责怪她,反是沉沉叹了一口气,道:“棵里她娘,是我对不起你啊……” “不,不,巫姑你没有对不起我,棵里和月里能作为锁阵和启阵之人,是她们的荣幸,也是我们家的荣光,我哭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棵里阿娘说到这儿却已哽咽得再说不下去。 “棵里她娘,你要是看不下去,那就转过身去吧,啊。”巫姑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棵里阿娘用力摇了摇头,泪流不止。 小若源看着棵里阿娘哭,终于也忍不住,扑到秋容腿上哭了起来。 秋容一个七尺男儿尚且觉得心中大恸,更何况小若源与沈流萤? 沈流萤没有落泪,她只是紧紧抓着长情的胳膊,红了眼眶。 长情将她轻搂在怀,看着眼前的木青寨众人,也觉自己的心沉沉的。 “棵里……”巫姑看着依旧深深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的棵里,慈祥地唤了她一声,万般愧疚道,“巫姑奶奶对不起你,奶奶本来想在这最后的最后让你恢复原来的模样,然后和达木成亲的,可是……” “巫姑奶奶,棵里感谢您没有这么做,不然棵里在这最后的最后都不能安心,棵里的命已经这样了,不能害了无辜之人的性命,那个小姑娘是个好姑娘,不该将命丢在我们的木青寨。”棵里手中仍托着剑,可她已经将单膝跪地改成双膝跪地,然后朝巫姑磕下一记响头,“至于我和达木阿哥,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我,这就足够了。” 达木泪如雨下。 棵里缓缓直起腰抬起头,神色释然,嘴角甚至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眼前一起陪同寨子陪同古剑存在了五百年的众人,道:“大伙,棵里在这儿就要代大伙完成我们木青寨五百年来的守护之责了。”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闭起了眼,也有的转身抱着身旁的人落泪,与他们一直以来的冷静淡漠全然不一样。 终于,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棵里笑着说完,将抓在手里的古剑转了个方向,将剑尖对准她的心口,毫不犹豫地用力刺了进去! 达木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怔怔地看着棵里将古剑刺进她的心脏。 沈流萤却是难以自控,抬脚就想要走上前,想要制止棵里,长情却是抓住了她的手腕,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沈流萤将下唇咬得紧紧的,眼眶泛红得厉害。 少顷,只见棵里倏然将古剑从她心口里抽出来,血流如注,染红了她手中的剑,染红了她身上的衣,也染红了她身下的阵,可她却依然跪得笔直,挺着腰杆将沾满了她的血的古剑直直朝她身下的阵眼拄去,同时大喝一声:“启阵!” 几乎覆盖了整个木青寨的血禁之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长情当即将沈流萤揽进自己怀里来,同时将她的脑袋轻轻抱在自己怀里,替她挡开这足以能刺瞎人双眼的血光,他自己则同木青寨人一样至始至终都睁着眼。 也正因为睁着眼,他才瞧见了这刺目的冲天血光中骤变的情况,他想要冲上去时,却已然来不及。 只听得达木骤然一声惊慌绝望地大喊:“棵里阿妹——!” 也因为达木的这一声突然惶恐不安且绝望的大喊,沈流萤的心突地一跳,赶紧推开了长情轻抱着她脑袋的手,急急转过身看向棵里。 只见本该只有木青寨四五十人木青巨树下,陡然多出了将近一倍的人!且见他们人人手中各执一柄长剑,剑刃吞吐着锋利的光,比血禁之阵中的血光还要刺目。 不仅如此,他们手中的剑,全都刺穿了木青寨人的心脏! 一名仿佛从天而下的男子手中的剑,更是从棵里头顶上将她的头颅刺穿!那柄长剑,尽根没进了她的头颅里! 达木如疯了一般朝棵里扑去。 那名男子不过轻轻一抬手,那刺穿棵里头颅的长剑便轻而易举地从棵里头颅内取了出来,但他没有离开,依旧站在棵里身后,垂眸冷眼看着头顶上血如泉涌般的棵里,冷漠道:“早就该死的东西,不应该再留在这个世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棵里阿妹,棵里阿妹——!”达木跪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棵里,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个孩子,棵里连多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便这么闭起了眼,闭起了眼…… 可那男子却也连达木多看一眼棵里的机会都不给,只见他手中剑一抬,便要朝达木的心脏刺去。 他的剑很干净,哪怕他的剑将将从棵里的头颅及身体里拔出来,上边却是一丁点血迹都没有沾,光亮锋利得刺眼,可见他拔剑的速度有多快,快到血水都来不及沾上去。 “钉——”就在男子手中剑将要刺穿达木心脏的前一瞬,一声兵刃碰撞的声音响起,男子手中的剑刺了个偏,擦着达木的肩侧钉到了地上。 达木无动于衷,只死死搂着棵里。 男子则是慢慢抬眸,看向明明没有出武器更没有靠近他身侧来偏偏就打偏了他手中利剑的人,然后冷冷道:“是你。” 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男子所看向的,正是长情。 长情也在看他,面无表情,只有眼底闪过一抹惊诧,随即又被淡漠所覆盖,也道:“是你。” 原来是他,否则这约莫四十个人一同朝这木青巨树靠近他又怎会没有察觉。 掌门师伯,终究是要对付他了。 呵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必诛之。 还有其余这些人,想必是天枢宫的人了,而且还是银天剑阵的人。 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就在这时,只听尚未被取了性命的巫姑沙哑着声音问道:“是你!?又是你!” 长情的目光落到了巫姑身上,眼眶有刹那微睁,很快又恢复正常。 沈流萤则是睁大了眼,死死抓着长情的手,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认识这个呆货,这个呆货又为何认识他!? 不对,这人身上穿的是道袍,莫非是望云观的人!?会是谁!? 而巫姑又为什么也认识他? “对,是我,又是我。”身穿道袍的男子没有再将被长情弹开的剑刺向达木,而是垂在身侧轻指向地面而已,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巫姑,神色冷漠,“二十二年前我就说过,我会再来木青寨,取走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老族长却在这时忽然呵呵笑了起来,说着不流利的外边话对巫姑道:“巫姑老阿姐啊,有些人看着像个外边人说的什么君子,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小人,只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来偷别人东西的小人。” 老族长的话音才落,男子的剑稍稍提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到了老族长身上来。 老族长又笑道:“你不用浪费你的力气来杀我,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们不杀我们,我们这个整个寨子的人也都活不过今夜,何必呢?老阿姐,你说是吧?” 老族长说完,拄着拐杖颤巍巍站起身,朝血禁之阵的阵眼走去,朝那柄被棵里拄到地上开启了血阵也解除了他们施加其上的封印的古剑走去。 巫姑没有阻拦他,只是定定看着他而已。 站在那名身穿道袍的男子身旁的一名黑缎衣男子却想要上前阻拦老族长,却被道袍男子轻轻抬手挡住,他很冷静,从他的眼中可以看得出他丝毫不担心这一个连路都走不稳了的老族长会掀得起什么风浪来。 这一回,沈流萤也只是眼睁睁看着而已,不是她不想上前做些什么,而是他们周遭的情况不允许,那些手中拿剑突然闯进寨子里来的人此时正结成阵,死死守在阵眼周围,他们根本靠近不得,且她也看得出来,此时的老族长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阻拦。 此时此刻,是长情与沈流萤几人离开的最好机会,可他们没有走,也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走,更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走。 也不是他们不想救还活着巫姑及达木几人,而是巫姑跪在那儿莫名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轻轻看了长情一眼又将目光停到了老族长身上。 只一眼,长情便已能知道她的意思。 他们不需要救,因为正如老族长所说,不管杀与不杀,救与不救,他们都活不过今夜,根本就不要浪费力气来救他们。 只见老族长走到古剑旁,又跪下了身,然后爱怜地对紧紧抱着棵里的达木道:“达木啊,好孩子,苦了你和棵里了。” “族长,是我保护不了她……”达木泣不成声。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是每个人我们都能有本事对抗得了的,棵里不会怪你的,而且你会一直一直陪着她,不是吗?”老族长的声音轻轻的,温和爱怜到了极点。 达木流着泪,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抱着棵里突然一个转身,对着那道袍男子垂在身侧的利剑便将脖子抹了上去! 谁也没有想得到他竟会突然这么做,义无反顾的决绝,所以道袍男子连收都没有来得及收。 达木抱着只有十岁大小的棵里倒在地,即便他已经死去,他的双手依旧紧紧搂着棵里,仿佛永生永世都不会放手。 当此之时,老族长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忽然就扑到了那拄在地的古剑上,双手抓着剑刃,将自己的脖子也用力往剑刃上一抹! 剑已起锈,却还是划破了老族长的咽喉。 老族长没有哭,反是笑了。 当初他那孙儿就是抱着这把剑死的,如今,他也和孙儿一样,死在这把剑下。 他宁愿死在这把剑下,也不愿意死在恶人的手中! 当老族长那枯槁的身体如同枯叶一般倒地时,沈流萤的泪再也无法忍住,夺眶而出。 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想要冲上前去救棵里和达木,去救老族长,却被长情死死抓着手臂不让她去。 沈流萤忽然就转过身来在长情的胸膛上用力捶了一拳,长情则是难过地将她箍进怀里来。 “莫长情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们!我能救得了他们的!”沈流萤压低声音对长情吼道。 她是诡医!能医世人所不能医,能救世人所不能救,她能救棵里他们的,她能的! 长情非但没有松手,却是将沈流萤箍得更紧,他当然知道沈流萤想要做什么,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她去。 “他们根本就不想再活着,萤儿你这又是何苦?”即便残忍,长情还是将这个事实说了出来,这是沈流萤自己明明就已经知道的事实,不过是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整个木青寨的人一直在等待血禁之阵重新开启的这一天,不仅是为了遵循巫神的指示将宝剑交给宝剑所等待的人,还是因为,他们不想再这样活着。 如今,他们的使命已经完成,他们就可以不用再“活”在这个世上,即便灵魂永灭,他们也无怨无悔。 而且,早就注定了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人,又要怎么救? 沈流萤突然就不动了,定在了长情怀里,双手死死抓着他胸前的衣裳,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任泪水打湿他的胸膛。 沈流萤觉得自己的心从来就没有这么压抑这么悲伤过,哪怕是小时候孤苦伶仃时,哪怕是在暗之幽境中被长情攻击时,哪怕是知道自己的性命活不过二十二岁时,她都不曾这么哭过。 他们明明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可她却如何也止不住心底不断涌上来的悲伤。 这些付出了所有的木青寨人,直到这最后的最后却仍不能善终,上天何其残忍! 小若源早已泪流满面,用小小的手背抹了一次又一次,却如何都抹不干净从眼眶里涌出来的泪。 秋容的眼角,亦是有了隐隐泪意。 便是那些闯进来的外人,面上也都隐隐有动容。 唯有巫姑,她还是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看着已经死去的棵里和达木,看着已经死去的老族长,看着已经死去的寨子里所有人,苍老的脸上,除了平静,仍是平静。 只听她平静道:“该死的都死了,我也很快就会死了,不过在我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和那边那个年轻人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她说完,慢慢抬头看着面色冷冷的道袍男子。 她所指的年轻人,自然是长情。 ------题外话------ 二更在中午11点或是12点 其实,给木青寨设定的这个故事,我觉得还是有点沉重的 379、高潮!(2)【二更】 “道长,那人方才摒开你的剑的那一招似乎是无形剑。”巫姑说完话后,站在道袍男子身旁的黑衣男子随即压低音量对他道,面色沉沉,眼神警惕,显然是一个谨慎之人。 巫姑则是冷冷笑了,嘲讽道:“怎么,我一个连自己站起来都不能的老太婆,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耍什么花招不成?还是说,过了二十二年,你就真的成了一个小人?一个还需要帮手的小人?” 道袍男子冷眼看着巫姑,面上没有丝毫被嘲讽的恼意,他依旧很冷静,道:“你们苗疆的禁术有多厉害我不是不懂,你说我怕也好,说我谨慎也罢,该防的我都要防着,不过,在我面前,你就算有花招也耍不出来。” 道袍男子说完,抬头看向长情,道:“她说她有话要和你说,过来吧。” “呆货。”沈流萤拉住了长情。 “道长。”黑衣男子拧眉。 “怎么,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们自己?”道袍男子冷冷看了黑衣男子一眼。 黑衣男子不再说话。 长情则是在沈流萤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她不用担心,同时小声对她道:“萤儿随时准备好墨衣给你的戟,我不在萤儿身边,我不放心。” “好。”沈流萤泪已止,眼眶却很红,她没有再阻拦长情,而是微微点了点头,让他放心道,“不用为我担心。” 哪怕前边危险未知,可这个呆货必须去,老巫姑还在那儿等着他,他们拼尽一切守护的剑还在那儿等着他。 沈流萤说着,抬起双手贴到长情的心口,以稳定他心口的帝王血印,要是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在这个时候发作,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不管这些人是谁,他们会将木青寨的人赶尽杀绝,便也不会放过他们几人,将他们像杀木青寨人那样杀掉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去吧,当心些。”沈流萤将手从长情心口上收回,再替他拉了拉衣襟。 长情微微点头,然后对秋容道:“保护好夫人。” “爷放心。”秋容面色严肃,道得恭敬。 长情抬起脚,不紧不慢地朝巫姑走去。 他们离巫姑的位置并不远,可这不远的路却是让沈流萤看得很紧张,那些天枢宫弟子亦死死盯着长情,好像他有三头六臂随时都会出招似的,黑衣男子眉心微拧,神色沉沉。 唯有道袍男子与巫姑很冷静,冷静得就像什么都有在发生似的。 长情走到巫姑面前,微微一屈膝,便在巫姑面前跪坐下了身,没有任何迟疑与犹豫。 这让黑衣男子微微动容,对长情颇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他本来就只有一人,却还这般跪坐在地,要知道这样的坐姿想要站起身展开攻击是最难的,假若他们对他出手,他这样的坐姿根本就不能在第一时间抵挡,哪怕他有再无上的武功身手,也无用。 莫家少主莫长情,果如他们所了解到的一样,非常人可比。 还有那个叫做沈流萤的女人。 黑衣男人微微抬眸,不动声色地扫了站在不远处的沈流萤一眼,这个杀了二师兄的女人—— 她破得了青天剑阵,却绝破不了银天剑阵! “巫姑。”不知是出于对即将死去的巫姑的尊重,还是出于对她的同情,这一次,长情率先唤了她一声,神色淡漠,语气却很温和。 “嗯。”巫姑轻轻点点头,许是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了的缘故,她枯槁如老书皮一般的身子一直在发颤,以致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我知道把你叫到我身边来对你来说很危险,可有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不用为我担心,你说吧。” “第一个事,就是你的那个看不见的朋友,我已经让他带着他要找的那个小姑娘离开寨子了。”巫姑道得很缓慢,也很吃力,“我啊,本来是想用那个小姑娘全身的血来让我的棵里恢复成她原本的模样,让她在这最后的一点儿时间里以她像花儿一样的容貌来嫁给达木,可她不愿意,不愿意就这么夺了一个小姑娘的性命。” “其实,我也骗了那个小姑娘,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她换血,我只是想要她的血和命来换我的棵里而已,请原谅我的自私。” “可你最后并没有要她的血,也没有要她的命。”长情肯定道,对于巫姑所说的话不惊也不诧。 他们坐在透着血光的血禁之阵中,坐在木青寨人的尸身之中,坐在一把把锋利的剑中,却像聊家常一般,目无旁人,只说着他们当说的话,没有一点害怕,更没有一点畏惧。 “我最后是没有要她的命,可我毕竟已经想过却也已经要这么做了。”巫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仅是因为棵里求我,也因为我不舍得,她毕竟陪了我将近一个月,和我说笑给我捏肩,看着她,我就想看见了曾经的月里,月里以前也总是给我说笑给我捏肩,已经很久很久了啊,久到我都快忘了那个孩子长什么模样了,久到我只记得当初她站在这血禁之阵中疼得将下唇咬掉,然后一点点地化成血水,却始终没有哭喊过一句。” 巫姑落泪了,浑浊的泪从她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消失在了她脸上的沟沟壑壑中。 长情静静听着,没有打扰她,也没有打断她,似乎她想说什么,他就听什么,不在乎她将他叫进危险中来是说有用的话还是没用的话。 “所以,我让那个看不见的孩子将她带走了,本来我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他们的,不过那孩子见着我像是见着什么野兽似的,带着那个小姑娘跑得要多快有多快,就怕我反悔了又把小姑娘抓回来放血一样。”巫姑轻轻笑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没人想得到她竟还笑得起来,“所以这句话,就只能由你告诉他们了,有了这句话,那个小姑娘就不用再逃了,可以回家去了。” “你说,我定转告给他们。”长情道。 “那就是他们之间,没有丁点儿的血缘关系,她要是想爱那个看不见的孩子,那就大大方方地爱吧。”巫姑又笑了,显然这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最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了。 长情微微一怔,阿七与云慕忆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我记住了,待我见到他们,一定和他们说。”尽管长情心中有震惊与疑惑,可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这个事情,待回京了就让他们自己好好去问云家主。 巫姑似乎有些撑持不住了,只见她身子猛地一个摇晃,眼见就要栽倒在旁,长情赶紧伸出手扶住她,她才又重新坐好。 “第二个事情……”不知是巫姑有意压低了音量还是已经快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的声音很低很低,低得连近在她身旁的长情都险些听不到,唯有努力辩听,“五百年前,欺骗了那个男娃儿情义的人,是一个道士,百年前,那些蜂拥而来的人中,在大山中入得最深的人,也是道士,二十二年前,只身来到木青寨想要夺剑的人,也还是道士,山外边的事情我不懂,但我知道,身为道士的这些人,非要得到这把剑不可。” “五百年以前,古剑本是和巨树融为一体的,是那个男娃儿将它拿了出来,用它来结成这血禁之阵,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将古剑从巨树中拿出来,但他拿出来的时候却是不伤巨树分毫,不像我们后来要把巨树凿空才能将古剑放进去,就好像他的手天生就是来拿这把古剑一样,我为男娃儿卜过卦,可卦象对他的显示,是什么都没有。” “我想,可能是他的魂灵太过强大,强大到连巫神都无法触碰,所以才不能给我指示,我也曾无意间听到他带回来的那个道士说过,‘你既身为上古帝王转世,就应当做该做的事情’,这句话我参了五百年都参不透,如今,我也不想参了,我只能将我的这五百年来的疑惑留给你,算是我的自私吧。” 巫姑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说到最后,她只有用力抓住长情的胳膊才让自己坐得稳,才让自己还有力气再往下说,即便她的声音已经无力到轻得几不可闻。 “第三件事,这把古剑等的人是你,不是这些看起来人模狗样的道士,记住,木青寨守护了五百年的古剑认准的人是你,只有你才配拥有它,凝注了我们的性命与永生的古剑,如今只有你才能握住它,其他人想要它,绝不可能!” 巫姑说完这最后的话,不知从哪儿忽然来的力气,竟是将长情用力往后一推,推得他的身子竟往后歪坐! 而后只见巫姑也如老族长方才那般霍然站起身,往前两个大跨步走到了依旧稳稳拄在地上的古剑前,将自己的双手抓在剑身上,同时用力往下划,划出浓浓血水,让血水流到身下的血禁之阵中,和整个木青寨人的血一起融合到血阵之中。 只听她突然仰天狂笑,嘶喊道:“我木青巫姑,在此以巫神之名诅咒!今日闯进我木青寨徒我族人之人,今生今世不得好死!死后灵魂化作荒魂,永生永世不得入轮回道!就算有幸入了轮回道,也将生生世世沦为畜生!” 声声狰狞,字字泣血,可见她心中的怨恨有多深,即便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即便只是几句话而已,却是让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她决绝的诅咒给震慑住。 巫姑嘶喊完这几句话,她仰起的头突然就垂了下来,就像一只突然就断了线的纸鸢,就像一棵突然就被砍倒了的老树,失去了所有的支撑,也失去了最后的“生命”。 可她苍老得随时都会倒下的瘦小身体却不倒,她的双手扔抓在剑身上,她瘦小的身体依旧站在古剑旁,她手中的血仍在顺着剑身往下流。 也就在这陡然之间,地上的血禁之阵又突然爆发出血光,比方才更腥红,也比方才更刺目! 这样的血光,仿佛要将站在阵中的所有人全都吞噬! 沈流萤想到了老族长和达木给他们说的故事,五百年前,那些再次踏进木青寨以为自己一定能得到宝剑的人全都在血禁之阵中化成了白骨! 巫姑是启动了血禁之阵的吞噬之力么!? “长情!”沈流萤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还在阵眼旁的长情,她想也不想便要往前冲。 “夫人!” “小坏坏!” 秋容和小若源惊惶地异口同声。 可就在沈流萤抬脚已冲出一步的一瞬间,她发现自己—— 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一阵银白的光在她周身爆发! ------题外话------ 故事和高潮继续走着!虽然我的脑水已干 二更的时间比预计早了一个小时,哦哈哈哈~给我自己点赞! 380、高潮!(3)【一更】 骤爆而来的银白光线与那血阵中爆发出的腥光刺眼得让沈流萤睁不开眼,且在这刺目的白光之中,她发现自己不仅双腿无法动弹,便是全身都无法动弹! 她就像一根桩子一样,被钉定在了地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如飓风一般从阵眼朝四周震荡开,震得繁茂的木青巨树枝叶哗哗如狂潮掀浪,有如山倾地陷天落巨石! “轰——!”紧随着,轰然一声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之势! 沈流萤只觉自己脚下猛地狠狠一阵倾晃,她猛地睁开了眼! 只见那棵存在了上千年、撑起整个木青寨也荫蔽了整个木青寨上千年的木青巨树竟被拦腰折断!巨大的树干正慢慢往南面方向倾倒,树枝树叶也夜色中碰撞着轰轰作响。 沈流萤睁大着眼看着慢慢倾塌而下的木青巨树,看着上边那五百年不枯不落的树叶如倾盆的大雨般哗哗往下落,大把大把的绿叶砸到她脸上身上,却没有让她眨上一眼。 她在死死看着眼前的血禁之阵,看着阵眼旁仍旧跪坐在地的长情。 但真正让她震惊的,不是地上的血禁之阵,也不是一动不动的长情,而是压在他们头顶之上抑或说是压在整个木青寨顶上一个巨大的法阵!银色的法阵! 那些突然闯进木青寨中来的三十多人,此时他们手中的剑皆扎刺在地上的血禁之阵中,剑刃上银光陡闪,与顶上的银色法阵交相辉映! 那名身穿黑色缎衣的男子就站在血禁之阵的阵眼旁,将他本是背在背上的双剑拄进了阵眼之中,银光从他剑身上倾斜,直指顶头的银色法阵! 此时此刻,这个巨大的银色法阵正在朝地上的血禁之阵倾压而来,银色法阵每往下压一分,木青巨树上的绿叶就掉落得更甚一分,当这法阵压至肩头时,沈流萤有一种她浑身的力气被抽空的感觉。 不,不止是她的力气,还有她的力量! 不过她的力量不是被抽空,而是被压制,死死地压制着,就像她此时被禁锢住的身体,她的力量也随着这往下压的银色法阵一点点被压至脚下,使不出来! 沈流萤看着这巨大的银色法阵,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法阵,还是一条巨大的锁链,锁住她所有的力量! 只听小若源此时又惊又骇道:“这个银色的阵是什么!?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因着小若源这一声惊呼,沈流萤欲转头去看小若源,然她的身体却被定得连眼珠都无法移动,更何况是头和脖子! 可也就在这时,秋容却冲到了她面前来,紧拧着眉焦急不安地问道:“夫人你怎么样!?你……你也像若源一样动不了!?” 沈流萤震惊地看着秋容,为什么秋容能够动!?为什么秋容没有被这个法阵压制!? 这是怎么回事!? “不用管我,保护好小若源!”沈流萤不及多想,当即对秋容道。 小若源身上还有能容纳方雨灵妖元的小苗,绝不能让小若源有任何意外! 至于长情…… 沈流萤又看向血阵之中的长情,紧张得双目几乎充血,靠秋容自己是冲不到呆货身边的,她不能明知不可行还要秋容起救呆货,这无异于是让秋容去送死。 “可是夫人——” 秋容想说什么,可在这一瞬间,只见那些执剑之人将自己的手中的剑朝下更压去一分,顿时那已压过沈流萤肩头的银色法阵骤然一沉到底,压在了血腥之色的血禁之阵上! “轰——!”又是一阵天落巨石的巨响,震耳欲聋,地动山摇之势比方才更猛烈,不仅如此,甚至给人一种随着这地动山摇之势往下坠落的感觉! 不对!不是感觉,而是真真实实的! 建在树上的整个木青寨,正在轰然往下坠落!就像被上天抛弃了一般狠狠砸落在地,震得沈流萤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快要给震出来了,尤其她的肚子,这个剧烈的震荡感让无法运用力量的她害怕不已。、 孩子们……孩子们不能有事! 此时,木青巨树终是完全倾塌,巨大的树干压在巫姑那间小小的屋子上,将屋子压得粉碎。 与此同时,地上的血禁之阵再不见丁点血色,它的血色已经被倾覆其上的银色法阵完全压制,不仅上边的血色,便是整个血禁之阵都在慢慢消失! 而那些闯进寨子里来的人却仍安然无恙地站着,任何一人都没有受伤,更没有化为白骨! 老巫姑用尽她生命的最后一口气启动的血阵吞噬之力,竟被这银色的法阵压制住了!完全压制住了! 只见那道袍男子还站在他之前所站之处,一步也未有移动过,哪怕是巨树倾倒寨子塌陷,都像跟他没有关系一样,更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他该站在哪儿,就还站在哪儿,就像他也被这巨大的银色法阵禁锢住了无法动弹一样。 可偏偏,他不是。 此时只听他看着地上已经完全覆盖了血禁之阵的银色法阵,平静道:“天枢宫的银天剑阵,果然威力无比,连苗疆的血禁之阵都能克制。” 天枢宫!?这些布阵的人,是天枢宫的人!? 沈流萤想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可她无法抬起手,她只能看着如她一般被定格住的长情,听着道袍男子的话,很是震惊,同时心中的仇恨感倏地涌了上来。 天枢宫,又是天枢宫!他们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足够!?背着守护封印守护天下苍生的大义便是来滥杀无辜的!? 这些人……该死! “道长过奖了。”黑衣男子嘴上说着谦虚的话,可他的语气及神色哪里有分毫谦虚之意,只见他将拄在阵眼中的其中一柄长剑抽了出来,将剑指向依旧呈跪坐在地姿势被银天剑阵压制地不仅动弹不得便是连头都没有办法抬起来的长情,冷厉的眼睛微微一眯,道,“你竟也会被银天剑阵之力压制,看来,小师弟猜得没有错,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黑衣男子说话时,他的剑尖就要抵到了长情的咽喉上。 就在这时,道袍男子的剑忽然压到他的剑上来,将他的剑轻轻压了下去,同时冷冷道:“我说过,他的命,交给我来处理。” 黑衣男子似乎并不十分情愿,却还是把剑收了回来,但什么都没有说,而是转身朝沈流萤走去。 秋容当即挡到了沈流萤面前,不畏不惧。 秋容虽然和沈流萤一样很在意长情,但他和沈流萤又不一样,因为他虽然在意他的主子,却不为他的主子而担心,也因为他很清楚长情的实力。 就算是天枢宫的银天剑阵又如何,只要爷想要站起来想要挣开钳制,这银天剑阵根本就困不住爷,无非就是需要多花上一点点时间而已,爷现在一动不动,必然在想办法冲破银天剑阵,那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在爷站起来之前保护好夫人! 他秋容就算是死,也要保得夫人安然无恙! 沈流萤看着黑衣男子将剑指向长情的咽喉时就已心慌得不行,这下再看着秋容不要命地挡在她身前保护她,她就十分迫切地想要挣开银天剑阵的压制。 这个男人身上的杀意太可怕,他的剑气很森寒,依秋容的身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他这么挡在她身前,非死也会重伤! 倒不是沈流萤不相信长情的实力,而是太过关心则会乱,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此时此刻,长情也在极力地要挣开银天剑阵的束缚。 任何人都妄想伤害他的萤儿! “你,滚开,我还不想杀你。”黑衣男子剑尖指地,冷冷看着秋容,连声音都是冷冷的。 他的剑并未抬起,就好像眼前的秋容根本就不值得他抬剑似的。 “你不抬剑,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对手,秋容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即便不是对手,他也要为爷尽可能地争取时间! “螳臂当车!”黑衣男子一声轻蔑冷哼,长剑微侧,剑光陡闪。 兵刃相交,切开了纷纷往下落的一片又一片树叶。 与此同时,道袍男子站在长情面前,垂眸冷眼看着他,冷声道:“会被银天剑阵压制的人,皆是身怀奇诡之力的人,而你,又是什么人?” 不说现在长情出不了声回答不了,就算他出得了声,他也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来这儿的目的,和眼前人来这儿的目的,不一样。 “且你竟还与妖物同行。”道袍男子说这话时,微微侧目瞟了沈流萤身旁同样被银天剑阵定住的小若源,然后又冷冷看向长情,“看来,你是需要带回去给你师父好好管教管教了,让你知道你的职责是什么。” “放心,我不会让天枢宫人杀了你或是带走你的。”道袍男子说完,微微侧转身看向依旧稳稳拄在地上的锈迹斑斑的古剑,声音冷得发沉,带着一股任何人都不能违逆的口气道,“这柄剑,你也不用再想了。” “不过,你竟是北刹楼楼主,这倒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道袍男子又道了一句,然后他将右手中的长剑交到左手,朝古剑的剑柄伸出右手—— “铮——”这一瞬,只听有剑刃嗡鸣之声,秋容手中的剑被震落,更见他“噗”地喷出一口腥红的血,往后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连站都站不稳。 可他依旧挡在沈流萤面前,哪怕他已身受重伤,哪怕他手中已没有武器。 “看来你是想死了。”黑衣男子这话未说完,他手中的剑就已经穿透了秋容的肚腹,然后竟就着扎在秋容肚腹上的肩将他甩到了一旁! 秋容砰然跌落在地,黑衣男子剑上的血甩了他一脸,那是他自己的血。 他却在努力撑起身,似乎就是爬,也要爬到沈流萤面前来。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长情交代他的那一句话:保护好夫人。 沈流萤看着浑身是血的秋容,极为动容。 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她再如何想要使出墨衣之力,却也仅仅是想而已。 黑衣男子此时不再看秋容一眼,而是看着沈流萤,眸中杀意浓浓,声音冷如刀,“不要白费力气了,你是挣不开银天剑阵的束缚的,现在,我要你给我二师兄偿命!” 男子说完,顿也不顿便将手中的剑朝沈流萤心口刺去! “夫人!”秋容惊骇大叫。 小若源睁大了眼,想要喊想要叫想要上前来为沈流萤挡住这一剑,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秋容的惊骇大叫让长情不能动弹的身子猛地一颤。 道袍男子依旧是冷漠得无动于衷的神情,五指一拢,抓上了古剑的剑柄。 沈流萤死死看着黑衣男子手中的剑。 锋利的剑穿透了人心! 秋容与小若源有一种自己的心已经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的感觉。 可黑衣男子却是在这一瞬间忽地拧起了眉。 因为他的剑虽然穿透了人的胸膛,穿透了人心,却—— 却不是沈流萤的心! 就在利剑将要刺进沈流萤身体的那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落下一道黑影,正正好落在她面前,为她挡去了这一剑! 这人不仅用身体为沈流萤挡住这致命一剑,甚至还用手抓住黑衣男子的剑,让他的剑不能再往他身后刺而伤到他身后的沈流萤。 他的心口在流血,他抓着剑刃的手也在流血。 可,这样用自己的身体为沈流萤挡剑人,沈流萤却不认识! 即便她只能看得见他的后脑勺及肩部,但她可以肯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既是不认识的人,又为何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 这个人,究竟是谁!? 小若源与秋容也死死盯着这个人看,尤其是小若源,眼眸颤得厉害。 这是,这是—— 黑衣男子被迫把剑收回,哪怕如此,挡在沈流萤面前的男子却是一动不动。 黑衣男子往后退开两步,手中的剑却依旧指着这忽然出现的男子,眸中的震惊诧异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杀意浓浓的冷锐,“妖类?想要在我天枢宫的银天剑阵中救人?不自量力!” “是吗?”男子亦是声音冷冷地反问。 这个声音,尽管冷,却是少年才会有的声音。 这个声音,沈流萤觉得有些熟悉。 黑衣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中剑锋侧转,同时沉声喝道:“变阵!” 挡在沈流萤面前的男子此时非但不慌张,反是轻轻笑了起来。 看着阵眼处的长情,笑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刹那,黑衣男子只觉自己背后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如万箭齐发如巨浪翻涌般朝他冲来,朝四面八方冲开!也因此使得他有些措手不及,唯有迅速转过身将手中的剑挡在身前才得以避开这股力量的冲击。 这个力量,给沈流萤的感觉比方才银天剑阵出现以压制血禁之阵时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还要猛烈,可这股力量虽然强大可怕,却又不见伤他们分毫,而且这股力量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难道,难道是—— 沈流萤心中一慌,心中所想即刻化成了口中之言,甚至,脚步不禁然地朝跨开,“呆货,不可以——!” 她,竟是能动了! 因为,地上的银天剑阵,在消失! 只见阵眼之处,本是跪坐在地的长情此时正缓缓站起身。 他身上本当藏蓝色的苗人衣裳此刻变成了烈烈的赤红之色! 已经倾塌的木青寨,此刻正由他脚下所踩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成冰! 他鬓边的耳朵消失,他的头上,是一双非人的耳朵! 沈流萤身子猛地一颤。 ------题外话------ 小馍馍爆发了! 381、高潮!(4)【二更】 所有人都在看着阵眼之处的长情,看着他身上赤红如血的衣裳,看着他骤变为白的长发,看着他脚下迅速蔓延开的冰,看着他头顶上的耳朵! 一双只有妖类才会有的兔子耳朵! 沈流萤看不见长情的脸,因为他虽然已经站起,但他的头却是低垂着,垂在他脸颊边的白色长发挡住了他的脸,此时谁人都看不见他的脸。 沈流萤想要冲上前,冲到长情身边,可她不仅被挡在她身前的陌生男子挡住,甚至还被他强硬地扯着她的背后衣裳将她往后带。 沈流萤愣了一愣,没有推开男子也没有非要再冲到长情身边不可,只是死死盯着长情看,即便不能冷静,也还是强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虽然一颗心全都系在了长情身上,可她这会儿也知道她不能任性更不能胡来,关心则乱,她这时若真的冲上去,怕就只会是添乱而已。 小若源此时也得了自由,一把扑到了沈流萤身前来,竟也像方才秋容和这个陌生男子一样背对着她挡在她身前,也义无反顾地用他小小的身子保护她,与她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看。 一时之间,他们谁也忘了去想这个陌生男子为何突然出现,也顾不得他和秋容身上的伤。 而那执剑的黑衣男子此时展开身形掠到了道袍男子身旁,虽然被眼前所见惊得骇不可言,可他却还有着最迅速的反应力,因为此时根本不是他们震惊的时候! 黑衣男子看着长情,几乎要将手中的剑柄抓碎。 莫家少主莫长情,竟是妖物! 而他,竟能冲破得了银天剑阵的束缚!银天剑阵自练成以来,天下间从来没有谁能破得了过!当今天下,就算是望云观几位无字辈真人的道行加在一起,想要破得了银天剑阵也都绝非易事! 可这莫长情……他竟是在顷刻之间就破了他们天枢宫的银天剑阵!而明明在此之前他全身的力量都还在银天剑阵的压制与束缚之中! 力量被压制着尚且能够什么都不做就能冲破银天剑阵,那他的力量……该是何等强大!? 莫长情,隐藏的究竟有多少?而有望云观在,这些年,他却又是如何隐藏得了的!? 黑衣男子看着长情,看着地上已经快要完全消失不见了的银天剑阵,看着天枢宫弟子还未来得及从地上抽出却已被寒冰冻结住的剑,眼神沉到了极点。 从长情身上爆发出的寒气此刻已经整个木青寨冻成了坚冰,便是那正纷纷下落的树叶也都被冻成了冰,砸落到地! 前一刻还是凉爽的夏夜,此一刻竟是变成了寒冬之夜! 寒意入骨! 看不见天上的月,只看得见倾倒下的巨树伞盖,依旧覆盖着木青寨的整个上空,仿佛天与地都被冻结住了似的! 黑衣男子的另一柄剑还插在原本的血禁之阵的阵眼位置,就插在锈迹斑斑的古剑旁。 但,他的剑已经被长情身上迸发出的寒意冻成寒冰,它旁边的古剑却还是原本的模样! 依旧锈迹斑斑,竟丁点儿都没有被冻住! 黑衣男子目光森冷,他虽心中震惊,可他却没有自乱阵脚,更没有贸然出手,他与道袍男子还有仍微低着头的长情之间,就好像两柄已经出鞘的剑,就看谁先挥出这第一剑而已。 此时此刻,本是拄剑立地的天枢宫三十六人竟舍弃了他们被寒冰冻结住的剑,在慢慢移动着自己的脚步。 沈流萤看不懂他们是个如何走动法,可她看得出,他们是在变阵,仍旧按照着黑衣男子前边的命令在变阵。 可他们手中已无剑,就算改变了位置,又有何用? 黑衣男子却丝毫不在意他们是舍了剑还是握着剑。 长情更是对此无动于衷,似乎不管他们动还是不动,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头。 当黑衣男子的目光与长情的眼眸触碰上时,他那自认为已经足够冷静的心,却还是突地狂跳起来。 腥红如血的眼眸,仿佛血池炼狱,却又带着无穷的冰寒,能让人觉得掉入了血池渐化成血水般的极热折磨,却又让人觉得置身严冬寒潭中那般极寒的扎刺,这是一双可怕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的眼睛! 可怕得就好像它随时都会化成两把锋利的剑,在你还没来得及移开眼时就已经刺进你狂跳的心脏中! 便是沈流萤,在看到长情此时的眼睛时,她的心也不由自控地突地一跳。 她见过长情的白发,见过他赤红的眼睛,见过他妖化的模样,可却没有哪一回像这回一样,她在他身上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寒意,在他眸中看到的也只有无穷的杀意! 他生气了! 而且是怒不可遏! “天枢宫的银天剑阵谁人都破不了?”长情冷冷开口,语气里是极致的轻蔑与嘲讽,可他说这话时却不是看向黑衣男子,而是看向道袍男子,“无心真人可也是这样认为?” 此时的长情,已然丝毫不在意他这半妖之形被人看了去,因为,他要他们,有来无回! 天枢宫一而再地想要取萤儿性命,罪不可恕! 沈流萤在听到长情道出一声“无心真人”时,她的心又是突地一跳,不可置信地看着道袍男子。 无心真人,这不是—— 沈流萤觉得她今夜所受的惊骇比她前世加今生的所受的惊吓还要多,多到她已经平静不了了。 无心真人,不是长情的师叔么!? 而且,还是那个看起来温温和和坐在轮椅上的且以习医做药救人为主的元祁道人的师父么!? 那个小道士说过,他的师父元祁道人是跟着无心师祖修习医术的,而那个元祁道人看起来也确实像是悬壶济世的模样,眼前这个站在这里,杀了棵里,逼死老族长与巫姑,且二十二年前就已经想要屠了木青寨以得到木青宝剑的道长,就是那个交给元祁道人医术的无心真人么!? 可他做的这些事情,哪里还有丝毫的医者之心!? 无心真人面上依旧是冷静霜寒的模样,似乎他根本就没有看到眼前奇诡的变化,也根本没有看见妖化的长情一样,可他的面色却与方才不一样。 此时此刻,他的面色是苍白的,苍白如霜,就好像是五脏六腑受了什么重创一样。 也就在这时,他的嘴角有血水流出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腥红到了极致。 黑衣男子不由面露震惊之色,显然没有想到无心真人竟是受了伤。 可他又是何时受的伤!?银天剑阵被破之前,莫长情动不了手,即便是银天剑阵被破的瞬间莫长情想要对无心真人出手,也不可能在这眨眼之间伤得了无心真人,且还是重伤! 且明明莫长情根本就没有出手过,无心真人又怎会受伤!? “无心道长,你怎么样?”黑衣男子不无关心地问道。 倒不是他有多关心无心真人的命,而是眼下情况根本不是无心应当受伤的时候。 无心真人没有理会黑衣男子,他只是抬起手将自己嘴角的血抹掉,目光既落在长情身上,也落在他面前的古剑上。 长情的确没有出手伤过他,他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是被这古剑之力所伤的,就在他的手要握上剑柄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剑身中爆发而出,生生震伤了他的肺腑,让他连避都来不及避! 哪怕古剑就在他面前,哪怕他没有任何人阻拦,哪怕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古剑从地上抽出来,可他却连剑柄都握不上,更莫说将剑从地上抽出来! 是这木青寨人施付在剑上的阵法太过厉害,还是……这柄剑本身就在排斥他? 莫非真如那巫姑所言,这柄剑所等之人是元晴? 无心真人的眼神也如黑衣男子一般,阴沉到了极点,森寒到了极点。 无论如何,今夜他都非要带走这柄剑不可! 这柄剑必须带回望云观,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若元晴非要出手阻拦不可,那他也只有对不住无念师兄,将这个本身就为妖物的元晴在此诛杀! 这也是掌门师兄曾叮嘱过的。 必要之时,将无念师兄疼爱的这个小徒弟诛杀! “布阵吧。”无心真人擦掉嘴角的血水后只与黑衣男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黑衣男子没有再说什么问什么,而是微一点头,沉声喝道:“布阵!” 本是在长情周身慢慢走动的三十六人在黑衣男子话音点落时倏然停下了脚步,呈一个奇怪的形状将长情包围其中,而黑衣男子就站在长情面前,站在最外围,站在正北方向,而后将手中唯剩的一柄剑再次拄到地上,同时冷声道:“银天剑阵,开!” 就在这时,那些明明已经被冰冻住的三十六柄剑竟突然爆出白芒,竟将覆盖其上的厚厚坚冰给震碎,剑身铮铮动,却仍是插在地上,并未回到各人手中,但剑身上陡起的白芒却又重新结成了阵,一个将长情困在其中的阵。 这个阵,不仅在长情脚下,也在他头顶上,更是在他的四面八方! 就好像一个牢笼,将他锁在其中! 甚至,剑阵中爆发出一道道白芒也像是一柄又一柄剑,划到长情身上,瞬间就在他身上划出了道道血水。 “长情!”沈流萤看不下忍不住,紧张心疼的大呼一声,她的身子往前微俯,似又要冲过去。 但她始终没有抬脚,也始终没有冲出去,她只是死死按着小若源的肩,不安到了极点。 此时,且见无心真人将手中长剑微微一侧,身形一展,手中的剑当即就朝再次被银天剑阵困住的长情指去! 眼见利剑就要穿透长情的胸膛—— 银天剑阵也在这一瞬朝长情缩去,呈更小范围地将他囚住,两重攻击,以保万无一失! 剑阵中锋利的剑光划在长情身上仿佛要将他的身子一片片切割开,沈流萤紧张得将自己的下唇咬出血来,她甚至已经忍不住将墨衣给她的戟拿在了手上。 可依旧护在她身前的陌生男子以及小若源此时此刻却是异常的冷静,尽管他们也紧张到了极点。 当无心真人的剑就要指到长情的心脏时,沈流萤再也冷静不了,握紧手中的戟往前冲,作势就要将手中的戟朝无心真人劈去! 可就在这时,那只差一分就要刺进长情胸膛的剑停住了。 陌生男子也是在这时飞快地将沈流萤给扯回来。 而就在无心真人的剑停住的一瞬间,那些停下又已开始慢慢围着长情移动脚步的三十六天枢宫人此时又停了下去。 不,不是停下来,准确来说,是被定住被迫停了下来。 这一次,并非是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定住,而是冰。 一根又一根冰柱! 如从地上突然拔起的草一般,这一根又一根冰柱突然就从地上生出来,如杂草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生长穿插,将这三十六天枢宫人穿插冰冻在其中! 将他们禁锢,让他们无法动弹! 便是那三十六柄剑,也被一根又一根冰柱冻在其中,比方才的那一层冰厚了不知百倍! 还有无心真人手中的剑! 然,被冰冻住的却非他手中的剑,而是他的手!他执剑手! 乃至整只手臂! 一根拔地而起的冰柱将他执剑的这一只手臂冰冻住定格住了! 却见无心真人依旧是那副冷静冰寒的模样,他仿佛不知惊诧似的,在自己的右手臂被冰冻住的下一瞬,他竟不假思索地抬起左手,飞快地拿过右手的剑,继续朝长情刺去。 哪怕是左手,可他的速度却依旧快准狠! 只是,他再快也快不过长情,只见微侧开身的长情的手不过抬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碰,他手中的剑便“当啷”一声落地。 这一刻,无心真人冷静的面色终是变了。 因为,太强大,强大到可怕。 长情的力量太强大。 除了无念师兄,他从未在谁人身上见过这般强大的力量。 元晴身上,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准确来说,是无念师兄究竟瞒了多少事情!? 三十六天枢宫人与他们手中的剑虽已被冰柱冰冻住,可他们所结成的银天剑阵却还在。 但,就算剑阵还在,却困不住浑身妖血之力爆发的长情。 不仅困不住,甚至一丝一毫的作用都不再有。 只见长情不费吹灰之力地就从那已经紧缩到就像一个小笼子般的剑阵中走出来,走到锈迹斑斑的古剑旁,然后抬眸看向虽然站在最外边却也难逃被冰柱控制住的黑衣男子,冷冷道:“如此可笑的阵法,也想要控制住我吗?” 黑衣男子说不了话,因为他的脖子前正正好抵着一根顶头尖锐如剑尖的冰柱,只要他一张口说话,那冰柱就会抵进他喉间。 他只能看着长情,震惊且骇然地看着长情。 此时此刻,他心中所想与无心真人一样。 可怕。 眼前这个妖变了的莫长情,很可怕。 长情似乎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根本就不需要黑衣男子的回答。 只见他将自己左手沿着身侧慢慢抬起,五指向上,然后,倏然捏成拳! 与此同时—— “砰砰砰——!”数声爆炸般的声音响起。 黑衣男子睁大了眼。 沈流萤也睁大了眼。 那些陡然从地上穿插出来的无数冰柱在长情五指抓捏起的那一瞬间爆破! 连带着被冰冻困在其中的天枢宫人! 活生生的人,瞬间就跟随着冰柱碎成了冰碴子和冰沫子!一滴血水都没有! 长情的眼睛一眨都不眨,仿佛他捏死的不过该死的蝼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不过这眨眼之间,那些天枢宫人瞬间就少了将近一半数! 而这些爆破声还未绝于耳时,但见长情稍稍张开的手又是一个抓捏成拳! 又是轰然无数声砰然炸响! 细碎的冰碴子与冰沫子溅飞在半空中,仿佛下落的雪。 可又有什么雪是从半空中才开始落下的? 这一回,连剩下的所有布阵天枢宫人也都全碎成了冰碴子沫子,一个都不剩。 便是他们的那三十六柄剑,也都碎得无影无踪。 天枢宫的来人,此时就只剩下黑衣男子一人。 他已经骇得连呼吸都忘了。 长情依旧站在古剑旁,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似乎他身后那些随着冰柱爆碎的三十六条性命和他没有丁点儿关系似的,他至始至终都只看着黑衣男子而已。 “如何?眼见着你的同门在你眼前死得连个碴儿都不剩,你觉得如何?”长情冷冷问道,浓浓的嘲讽,无尽的鄙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衣男子却是个硬骨气。 他天枢宫弟子从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既然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失败,银天剑阵的弟子已死,他已无颜回去面对师父,和银天剑阵一起死在这里又何妨! “你肯定是要死的,任何想要伤害萤儿的人,都必须用命来偿。”长情倨傲冷冽,“不仅是你,你们整个天枢宫都罪不可恕。” “不过,你还不值得我花费心思将你千刀万剐,我可以让你痛快一点我也痛快一点。”长情话音才落,便见他轻轻勾了勾自己左手食指。 与此同时,冻住黑衣男子左手的冰柱“砰”的一声爆碎了! 碎裂的冰碴子溅到他脸上脖子上,瞬间在他脸上脖子上穿出无数个血色小洞! 他断了左臂的肩膀处,血流如注。 他面无血色,浑身痉挛。 可长情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只见他中指轻轻一勾,黑衣男子的右臂随着冰柱爆碎! 然后是他的左腿,他的右腿。 黑衣男子疼得整张脸都扭到了一起,扭曲至极。 被断了四肢的他还被叉在数根横斜的冰柱之中,血水躺了一地,看起来扭曲又可怕。 长情说的给他的痛快,竟是如此不痛快! 只听长情此时又道:“算了,你这般模样也只会污了萤儿眼,你滚吧。” 长情话音落,他的左手又倏地抓握起,然,黑衣男子周身的冰柱却没有像前边那三十六天枢宫弟子那般突然爆碎,而是忽然朝上穿插,朝他身体喉间及头颅上穿插!生生将他已经残缺不全的身子及头颅穿插了个透! 而后才听得“砰”的爆炸声响,他这才最终“痛快”。 在场的,再没有一个天枢宫人。 至此,长情才慢慢转过身来,看向被冰柱冻住了右臂和双脚的无心真人,淡漠问道:“师叔,是掌门师伯让你来对付我的,可对?” 没有了天枢宫的人在,长情这才唤无心真人一声“师叔”。 就像无心真人始终没有在天枢宫人面前将他望云观弟子的身份道破一样。 但,长情的问题,无心之人没有回答,他依旧是冷静冰寒的,仿佛天枢宫人的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一样,他只是冷冷道:“你大可像对付天枢宫弟子这般来对付我。” ------题外话------ 脑水持续干中 382、高潮!(末)【一更】 长情定定看着无心真人,过了少顷才道:“我不杀师叔。” 师父于他有教养之恩,是师也是父,就算他所要走的路与师父不同与望云观不同,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他的剑锋不会指向望云观,无心师叔,他更是不能杀。 这是师父的师弟,他若是将师叔在此杀了,他就不仅是个不肖弟子,甚至无颜再面对师父,更愧对师父这将近二十年的教养之恩。 “你今夜若是不杀我,日后你必会对你今夜的妇人之仁后悔。”对于长情的话,无心真人不惊不诧,只是一声冷冷轻笑。 “妇人之仁也好,后悔也罢,只要我还是望云观弟子一天,只要师父还未有将我逐出师门,我就不会取师叔性命。”他不能对不起师父。 无心师叔和无恒不一样,师父曾与他还有阿风说过,无心师叔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虽然人有些冷冰冰的脾气还有些硬,而且在有些事情上很偏执,但是却对他这个师兄又敬又疼。 这样的无心师叔,他不能下手,也下不了手。 无心真人不再说话。 只听长情又道:“我虽不会取师叔性命,但木青寨的这把剑,我不会交给师叔带走。” 无心真人面上神情终于起了变化,他往后转身,对上长情赤红的眼睛,冷声问道:“你可知这把剑是什么剑?” “不管它是什么剑,我要留下它,师叔你就绝对带不走。”长情语气冷漠且决绝。 无心真人却忽地笑了,笑得轻蔑,“我尚且碰它不得,依你这一身的妖血,你认为你能碰得了它?” “若我碰得了它呢?”长情反问。 “若你碰得了它,我即刻离开,今夜当我从没有来过这木青寨,关于你这妖异的模样,我也绝不会与任何人言说一个字!”无心真人一字一句道得冰冷。 “好。”长情想也不想便答应道,而后微微一动右手五指,那冰冻住无心真人的手臂及双脚的冰柱瞬间碎裂,却没有像方才天枢宫人那般被碎了手脚,相反,他的手臂及双脚安然无恙。 长情并不担心无心真人出尔反尔或是将手中的长剑朝他刺来。 师父信任的人,绝不会是背后伤人之人。 无心真人也的确不是如此之人。 他只是将手中的剑垂到地上,而后完全转过身来看着长情。 其实沈流萤也是紧张的,倒不是紧张无心真人会突然刺长情一剑,而是紧张长情握不住那柄古剑,虽然巫姑说了古剑等待的人就是他,但要是巫姑的卦象不准或是什么的,那—— 沈流萤心中的想法还没想完,已不用再往下想了。 而她的心,也不用再紧张。 因为此时此时,长情的右手已经稳稳握上了古剑的剑柄! 没有任何异样,更没有任何排斥! 他的手就这么稳稳地握住了古剑的剑柄! 此时,无心真人面上冷静破碎,只见他微睁大眼死死盯着长情的手,盯着他安然无恙的手! 他竟是……竟是真的握住了这把剑! 就在无心真人震惊的目光中,长情不仅将古剑剑柄握住,甚至轻而易举地将它从地上抽了出来! 将这柄凝结了木青寨人性命与永生轮回,此时更是沾满了他们鲜血的锈迹斑斑的古剑从地上抽了出来! 与此同时,长情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由剑柄冲涌进他的手心,朝他的心口涌来! 这个力量给他的感觉……便是还在寨子外的时候那股无形中牵引着他的力量! 这一瞬间,长情只觉自己的心及脑颅膨胀得近乎炸裂,仿佛有无数的画面无数的话如狂浪般朝他的心及脑中翻涌而来,冲得他险些站不稳双脚,可他的手却将剑柄握得紧紧的。 忽然,只见他将剑一抬,被这股几乎不受他控制的力量逼得将剑朝身旁用力一挥! 仅仅一剑,却有天地变色之势! 因为仅仅这一剑,却是划开了他身侧木青寨外至少十里扇形范围内的树!参天大树! 大树轰轰然倒塌,在夜色中震出地动山倾般的巨响! 而这一剑,划开的又岂止是树木,甚至是周遭的空气与夜色! 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得到夜色在震荡,仿佛要震破人的耳膜!沈流萤都忍不住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可那柄剑,明明只是一把布满了锈迹连剑锋都完全钝了的朽剑而已! 无心真人震惊不已,像从未见过长情一样一瞬不瞬地睁大了眼看着他,过了会儿,才见得他神色恢复如常,然后转身当即离开! 他什么都没有说,脚步不停,竟真的是说走就走,就像方才他所承诺的那样! 他走了未多远后只见他身形一展,消失在了夜色里! 谁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皆令人太过震惊,心也太过震撼。 篝火早已不再燃烧,唯有天上的月朝这个塌陷了的木青古寨撒着清泠泠的光,却又被繁茂的木青巨树遮去了几乎所有的光。 整个木青寨,暗暗沉沉,冷冷冰冰。 就在这时,暗沉且冰冷的寨子中忽然亮出点点萤光,一点,又一点。 而这些萤光,不是洒落下的月光,也不是飞来的萤虫,而是从死去的木青寨人身上透出来的! 不对,不是透出来,而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由他们的身子……化成的! 由原本的一点点,变得愈来愈多,就像栖息在荒草丛里的萤虫被打扰了似的一起朝夜空扑飞而去,萤萤点点,将黑暗冰冷的木青寨照亮! 而不止木青寨人的尸体化成了萤光,便是被长情冰冻住的树木屋房以及他们脚下所踩的木头搭成的寨子的地面也都在一点点化为细细的白霜。 霜化的木青巨树朝寨子撒着纷纷扬扬的细细白霜,就像是下了雪一样,与慢慢飘飞起的萤光糅合在一起,被萤光映亮,整个木青寨此刻竟是比点着篝火时还要明亮,更是……美不胜收。 可看着这些美丽的萤光与细霜,沈流萤却有些想哭,热泪盈眶。 守了古剑整整五百年的木青寨人,终于解脱了。 没有轮回的他们,连尸身都留不住,只能化成这样的点点萤光,在天地之间,灰飞烟灭。 可他们终究是解脱了,他们不悔。 “当啷——!”忽然,兵刃落地的声音惊回了沈流萤的神思,她赶紧循声望去。 只见长情拿在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他的身子更是摇摇欲坠! “长情!”沈流萤惊呼一声,朝他奔去。 这一次,没有人再拦着她。 不仅是不需要再拦着她,也是没有谁再拦得住她。 秋容重伤倒地,而那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替她挡去黑衣男子一剑的陌生男子此时也捂住流血不止的心口跪倒在地,鼻息微弱,奄奄一息。 他的气力,已然耗光。 而那厢的长情,在沈流萤冲到他面前的那一瞬间,突然消失不见,唯余一只白茸茸的毛兔子“啪嗒”一声跌落到已经恢复了藏青颜色的衣裳上。 小若源赶紧扑到陌生男子身上,竟是想也不想便生生咬下自己的小手指然后塞到了男子嘴里! 沈流萤则是赶紧蹲下身要将变成白糖糕的长情抱起来。 “戾——”当此之时,苍穹中陡然传来一声鹰隼的戾叫声,伴随着一个巨大的黑影呼啸而下! 鹰! 是鹰! 沈流萤又惊又慌,飞快地将白糖糕抱到怀里来,似乎这样还觉得不够安全,竟是将白糖糕从自己衣裳下边塞进了自己怀里!然后才紧紧环抱住自己,一时间惊慌得竟是忘了她还有墨衣之力,而是一脸凶神恶煞地瞪着那只呼啸而下的黑色大鹰,斥声道:“你要是敢抓我的白糖糕去吃,我绝对把你拔成一只秃鹰!再把你给宰了!” 沈流萤话音才落,紧接着听到有人骂她道:“沈流萤你是猪!将军才不会吃殿下!” 沈流萤怔了怔,这个声音明显是小麻雀的声音,但小麻雀在哪儿呢? 还有,将军?什么……将军? 沈流萤的脑子一时转过不过来。 黑鹰此时落地。 落地之时,竟是化成了人的模样! 沈流萤愣了。 * 长情不开心,非常的不开心,他因为妖血之力爆发太盛,他体内的帝王血印相应地也作用得极为强烈,使得他变成了白糖糕,不仅连沈流萤都没有办法帮他恢复人形,就是他这副白糖糕的模样都还软趴趴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真的像一块白糖糕一样趴在衣裳堆里一动不动。 如此就也算了,他的萤儿还不在他身边! 这就使得这个兔大爷十分不开心加一脸幽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秋容看。 因为沈流萤正在帮秋容处理伤口。 秋容好像感觉到白糖糕那幽怨的眼神似的,他转头看了瘫软在地的白糖糕一眼,然后小声问正在处理他肚腹上的伤的沈流萤道:“夫人,我怎么觉得爷在拿眼刀削我啊?我有没有感觉错啊?” 沈流萤此时只关心秋容肚腹上的伤,随后道:“就他现在那样儿就算眼刀削你一万次又能怎么样?” 秋容微微一怔,然后非常赞同地点点头,好像也是。 秋容肚腹上的伤很严重,从身前直穿到了身后,就好像在他肚腹上捅出个大窟窿来一样,不过好在他身子骨够结实,忍到了事情结束沈流萤来救他的时候,虽然当时他已经失血过多进得气少出的气多,幸而沈流萤救得及时,否则她这会儿就不是在这给他治伤而是给他准备坟坑了。 沈流萤现在则是在用她的诡医之力将秋容肚腹上的这个大窟窿给填上,让他重新活蹦乱跳。 不过秋容不仅肚腹被捅了个大窟窿,五脏六腑也受了损伤,沈流萤没那么多精气给他做逆天复原,所以要他完全康复还需要些时日,而且还有小若源这棵包治百病的草药在,保得秋容没几日又能生龙活虎了。 秋容躺在地上,沈流萤给他治肚腹上的血窟窿时他已经疼得没有什么太多别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肚腹烧得慌,然后就是被白糖糕幽怨的眼神瞪得慌。 所以他又问沈流萤道:“夫人啊,我还是不明白爷为何要拿眼刀削我。” “因为他嫉妒。”沈流萤一边专心地给秋容“长肉”,一边不忘回答他的问题,“你能说话,他不能,他还勉强能动,他不能,我在理你没理他,他不削你难道削我?” 秋容老实闭起嘴,省得爷更加想削他。 不过,真好啊,夫人没事,爷没事,小若源没事,还有那只小麻雀也没事。 这般想着,秋容转头朝旁侧看。 就在这时,沈流萤在他肚腹上用力拍了一掌,然后抬手朝额上抹了一把细汗,舒一口气,笑道:“好了,你这窟窿填上了,日后娶媳妇儿的时候媳妇儿也不会嫌你肚腹上少了一大块肉了。” 秋容肚腹被沈流萤这么突然一拍让他的身子突地跳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肚腹。 平平整整!就好像根本没有被捅穿过一样! 秋容被沈流萤拍得一时间忘了与她道谢,沈流萤也不在意,而是嘲笑他道:“啧啧,才拍了你一掌就把你给拍傻了?行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好好躺着,我该给小麻雀看看了。” 小麻雀就在秋容身旁,沈流萤转个身就看到了小麻雀。 可这时看着小麻雀,沈流萤还是有些不习惯,以致她又一瞬不瞬地盯着小麻雀看,然后问他道:“你真的是小麻雀!?” “沈流萤,你这个问题今夜已经问了我第三遍了!”小麻雀没好气地瞪沈流萤一眼,“还有,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叫褐羽不叫小麻雀!” 沈流萤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小麻雀此时不再是麻雀的模样,而是人形!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边用身体替沈流萤挡住黑衣男子一剑被刺穿了心脏的男子! 只见他人形模样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生得不算高大,正是人类十六七岁大少年的身材,灰褐色的长发整齐地束成一束在头顶,着一身黑色的异族衣裳,衣裳将将长至大腿,无袖,衣襟却叉至腰身,以致几乎将整个胸膛都袒露在外,腰上一条扭绳腰带,袒露的左边胳膊上画着一个古老的纹饰,从肩膀往下,布满他整个左上臂,他的右边耳朵上还坠着一只非银非铁的圈环,环上缀着一根灰褐色羽毛,他的眼珠子黑溜溜的,如剑的浓眉下是一双单眼皮小眼睛,不管胸膛和臂膀都很结实,倒还真像他自己所说的健劲的身姿。 而且,模样长得很是不错,尤其那双黑溜溜的单眼皮小眼睛,看起来给人一种少年才有的可爱劲儿,再配着他这一身异族服饰,倒也挺俊气的。 沈流萤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小麻雀看,盯得他有些发憷,不由得皱着脸问她道:“喂,沈流萤,你这么盯着我看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我很奇怪?” 小麻雀说完,还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奇怪啊,他平日里也是这个模样啊。 难道…… “沈流萤,你不是觉得我身姿健劲所以看上我了吧!?”小麻雀不仅睁大了眼,甚至还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沈流萤当即白了小麻雀一眼,不无嫌弃道:“就你这身材和样貌最多只能称得上还不错,我相公的身材和样貌那可是叫完美,你觉得我会看上你?” 这只小麻雀,脑洞也真是开得太大了,她不过是觉得他可爱多看了他一会儿而已,她的心里,那可是只有她的兔大爷一个,别的人,免谈! 沈流萤在嫌弃了小麻雀的同时还不羞不臊地夸了长情一把,这让趴在地一动不能动的长情心里喜滋滋的,却是让秋容一脸尴尬。 夫人啊,爷好你自己知道就行,不用这么在人前夸的吧? 好在小麻雀的脑沟也有点弯曲,非但不觉得沈流萤的话有什么不妥,反是点头赞同道:“那是当然的了,我怎么可能跟殿下相比。” “知道就行,赶紧地坐下来,让我看看你心口的伤。”沈流萤又白了小麻雀一眼,道。 小麻雀这才老实地重新坐下。 前边因为他的伤在心脏,小若源怕他撑不住,情急之下便咬了自己的小指给他吞进肚。 小若源是草药灵妖,他的血能治百病,他的肉与骨更是能让病入膏肓之人如枯木逢春般痊愈过来,哪怕将死之人,只要能服下他的肉,就如同起死回生。 只不过,这样自损身体的救命方法会损毁草药灵妖自身灵气,使其寿命折损数十乃至百年,若非真的将小麻雀当做朋友,小若源又怎会舍得折损自己寿命来救他。 当然,这个有损寿命的事情只有小若源自己知道,他并未告诉任何人。 也正因为如此,方才沈流萤才会先救秋容而不是先救小麻雀,且小麻雀这会儿活蹦乱跳的显然已经像没事了的模样,沈流萤不过是不放心,所以要亲自看看他的伤口再为他诊诊脉。 小若源的骨与肉所化成的药草就像是灵丹妙药一样,小麻雀心口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沈流萤再看看他因握着剑刃而受伤的手,伤口也已完全愈合,便轻轻捏上他的手腕。 脉象正常,已然无碍,沈流萤这才放心,“没有事了,脉象很正常。” “那是,我的草药可是很管用的!”小若源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却是将自己的左手藏到了右手心里,不让谁人注意到他的左手。 他的左手小指还没完全长出来,不能让他们发现了,尤其是小坏坏,她会担心坏的。 “小东西。”沈流萤笑着揉揉小若源的小脑袋,然后又看向小麻雀,由衷地感激道,“谢谢你褐羽,谢谢你救了我。” 沈流萤说这话时,还朝小麻雀微微躬下了身。 沈流萤的由衷和真诚之意让小麻雀有些不好意思,只见他双颊有些红,道:“你是殿下的妻子,而且还怀了殿下的孩子,总不能让你受伤吧?” 其实,小麻雀不仅是有些不好意思,心里还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受不得沈流萤的这个由衷感谢。 因为前边他本可以早就出来了的,只是…… “总之是你救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沈流萤抬起头,又对小麻雀轻轻一笑,然后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好了,你们都没事了,换我歇歇了。” 沈流萤说完,朝趴在地上的白糖糕走了去,在它身旁坐下后将它抱到了怀里来,抱到有些紧,还低头在它的脑袋上蹭了蹭,小声道:“呆货,我好累,我想睡一下。”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真的觉得很倦很累,很想睡一会儿,可以的吧?她撑不住了。 沈流萤是真的撑不住了,确认了谁都好好的没有事,她就真的觉得困倦得不行,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她与白糖糕说完这话,抱着它便侧身就地躺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安全不安全的,闭眼就睡。 但她在眯眼前还是看了一眼从出现到现在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甚至坐到离火堆有些远,就像整个人都隐匿在夜色之中不存在似的破印将军。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要是我下午抽得出时间码得了字就会早更新些 383、妖界子民的向往【二更】 小麻雀的穿着打扮与破印将军很相似,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同于任何一个国家的服饰特点,显然是他们破印军抑或说是妖界的衣着,只不过小麻雀的衣着还是与破印将军有些不一样,比如说衣裳的长度,小麻雀的衣裳只长至大腿,破印将军的衣长则至脚踝,破印将军腰带上缀着三色绳带编成的流苏,小麻雀腰带上没有,将军是双耳上皆有耳饰,且耳饰上各缀着三根黑羽,小麻雀则是只有右耳上有耳饰,且其上只有一根灰褐色的羽毛。 除此之外,他们的衣着打扮便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不过是将军额上还系着一条三色细绳编成的绳带而已。 但他们全身上下若说最惹人注意的倒不是他们的衣着打扮,而是他们左臂上的古老纹饰,从肩膀开始一直沿着胳膊往下至手腕,布满了他们整个左臂,且还是朱砂色,就像是新鲜的血刻画上去然后干涸之后的颜色。 从破印将军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沈流萤就很想好好研究研究他,奈何她忙着顾及长情、秋容还有小麻雀,根本就抽不开心思去观察破印将军,待到她终于可以歇下了,却又捱不住倦意倒地就睡着。 沈流萤睡着前只想着一个问题:这将军可是爹的情敌,不会趁呆货变成白糖糕的时候,把他这个情敌的孩子给果腹了吧? 事实证明,沈流萤想多了。 破印将军不说把白糖糕拿来果腹,便是站起身动一动,他都没有,他就只是坐在火光照不到的暗处,不出一声,安静得近乎连呼吸声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坐在暗处的他心中想什么。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还是木青寨,只不过,关于木青寨的一切已随寨中人一起化成了灰与烟,所有的所有,都没有留下,就好像这个寨子不曾存在过似的,便是那棵巨大得将木青寨全都荫蔽其中的木青巨树也都已消失得天地间不可再寻,这儿只剩下一块空地,万绿中的一块大空地。 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唯一留下的,就只有那柄他们拼尽一切守护了五百年的古剑。 古剑依旧锈迹斑斑,躺在地上,就躺在白糖糕身侧。 他们之所以还留在这儿,不仅是因秋容与小麻雀身上的伤,更是因为这柄剑。 因为这柄剑,除了长情,谁人也碰不了,除了他恢复人形把剑拾起,谁也带不走这柄剑。 所以,他们只能留在这儿,等秋容他们的伤势恢复,等长情恢复人形,哪怕天枢宫再有人来。 火堆是跟在破印将军身后出现的几只化作人形的鹰隼点燃的,点燃后他们又化成了原形,隐匿到了夜色里。 柴堆燃得很烈,虽然是夏日,但是这山中的夜却颇为湿凉,尽管火堆就在身旁,虽然身下垫着长情的衣裳,睡着了的沈流萤还是微微蜷起了身子,将怀里的白糖糕抱得更紧一分。 小麻雀看了看微蜷起身子的沈流萤,微皱着眉想了想,然后站起身朝她走去,停下后蹲下身,却没有看沈流萤,而是看她紧抱在怀里的白糖糕,问道:“殿下,我把我身上的衣裳给沈流萤盖盖,稍微遮遮寒,你不介意吧?” 本是软趴趴动弹不得的白糖糕这会儿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只见它从沈流萤微微抬起头,看向小麻雀,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小麻雀随即解开腰带,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轻轻盖到了沈流萤身上。 而衣裳盖到了沈流萤身上后小麻雀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不就把殿下全都盖住了? 小麻雀想了想,便将衣裳往下拉了拉,将套手臂的孔对着白糖糕的脑袋,正正好让它把脑袋从衣袖孔里露出来。 但是这个样子…… 就在这时,秋容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然后又飞快地把嘴捂上,使劲地憋着笑。 哈哈哈哈,爷现在那副样子,就像是一只躲在洞里要出出不来的傻兔子! 秋容这一笑让白糖糕立刻瞪了小麻雀一眼。 小麻雀尴尬地挠挠头,“殿下,要不……我把你从沈流萤怀里拿出来?” 不然的话就只能这样啊。 然他话才说完,白糖糕立刻将脑袋朝沈流萤的方向转,它虽然不能说话,却还是用动作表示了“我不愿意!”。 小麻雀怔了怔,又道:“那……我到一边坐着了啊殿下?” 白糖糕压根没再理他。 小麻雀站起了身,心想着殿下这人形和原形的性子好像也差别……太大了吧?人形的时候面无表情的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原形的时候怎么就这么逗儿? 小麻雀心里其实也有些想笑,不过他憋住了,他可不想没事找削。 但是…… 身为半妖的殿下又怎么可能会有原形?可是他身上那个血印的缘故? 还有—— 小麻雀看向暗处的破印将军。 将军心中,对他们的这个殿下,又会是怎么想的? 这是公主和人类生的孩子,而将军和公主又早已有了婚约。 而此时将军的心中,又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有一只体型稍小的隼扑扇着翅膀由夜色中朝褐羽飞来,只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绳带,褐羽瞧见,面上瞬间亮起了光,只听他高兴得近乎激动道:“我的绳带!” 小麻雀边说边朝那只飞来的隼伸出手,隼的尖喙一松,它叼在嘴里的绳带便落到了小麻雀手中来,小麻雀拿着绳带就像拿着什么宝贝一样,激动地对那只隼道:“寒雪,谢谢你!我还以为我的绳带不见了!” 被称作“寒雪”的隼轻哼一声,嫌弃道:“你确实应该谢我,要不是我帮你捡了它,你肯定找不着它了。” 从隼嘴里发出来的声音,竟是女子的声音! 秋容听着,颇为震惊。 小麻雀笑得很是开心,并不介意寒雪话里的嫌弃,又和她道了一次谢:“回头我一定陪你去有雪的地方看雪啊!” “谁,谁要你陪!”寒雪似是更嫌弃,“我飞得比你快多了,我自己去更快。” “什么啊,你不是说你想看看雪长什么样吗,我陪你去有什么不好?不然你自己去都没个说话的人不无趣吗?”小麻雀微微拧起了眉,显然不能理解为何寒雪不要他陪了。 “哼!”寒雪轻哼一声,却忽然笑了道,“那可是你说的啊,一定要陪我去有雪的地方看看雪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说了陪你去,就一定会陪你去的。”小麻雀笑着,“你帮我找到了我的绳带,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你的。” 寒雪却忽然不说话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沉声道:“现在不是我们说这些的时候。” 小麻雀的笑容也褪了下来,“我知道。” 他们是肩负整个妖界重任的破印军,从加入破印军的那一天开始,他们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为破印而死的准备,这一次得以从封印罅隙来到人间界,不知是否还会有机会再回到妖界,更不知他们这条命能活到什么时候,想要看看这人间界的雪,他们可会有这个机会? “不过……”小麻雀忽又笑了起来,“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陪你去的,我从来不骗你的。” 寒雪也笑了,“好,我等着。” “对了。”寒雪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声音压低,问小麻雀道,“那个……真的是公主与人类生的儿子?” 寒雪说这话时,看向了白糖糕。 小麻雀收起笑容,点了点头。 “你叫他殿下?”寒雪又问,语气有些沉,有些冷,还有些不可相信。 小麻雀默了默,然后点点头,肯定道:“是。” 寒雪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褐羽,随后转身飞走了,朝破印将军的方向飞去。 小麻雀这会儿也没了方才拿到绳带时的欢喜劲儿,面色有些沉,在秋容身边坐下了身。 秋容瞅着小麻雀一会开心一会又不开心的,便也坐起了身,看着他手里的绳带,故意问他道:“看你那高兴样儿,这绳带对你很重要?” 看他拿到绳带时那么高兴,问问他这绳带指不定他又会高兴起来了? 果然如秋容所想,一提到绳带,小麻雀就笑了,只见他一边看着手心里的绳带一边道:“当然了,这可是我们的宝贝!将军亲自给我们军中每一个人编的!” 小麻雀说这话时的眼神不仅是高兴,还有崇敬与敬仰,可见他们将军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编这个做什么?”秋容又问,不仅是为了让小麻雀别沉着脸,也因为他自己也有些好奇,“上边的蓝、绿和黄三种颜色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秋容,没看出来你还挺聪明的啊?居然看得出来这三种颜色有特别的意思。”小麻雀夸了秋容一把,秋容却十分不受用,“难道你以为我是瞎子?” 要是没个特别意思,为何只选这三种颜色而不选其他颜色?他有这么傻连这都看不出来!? 这只蠢麻雀! “夸你你还不乐意了?”小麻雀白了秋容一眼,这才回答他道,“蓝色代表蓝天,绿色表示草木,黄色表示阳光,这是我们妖界所向往的东西。” 小麻雀边说边抬起手将三色绳带系到了额头上,“将军给我们每人编一根这个绳带绑到头上,是要我们时刻记着我们破印军的职责。” 他们破印军的职责就是破除封印,让蓝天与阳光重新回到妖界,让草木重新生长,让妖界不再阴暗湿冷。 他们肩上挑着的,是整个妖界的希望。 而这三种颜色,就是妖界子民的向往。 秋容有些动容,尽管他对妖界的事情知之甚少,尽管他并不知晓破印军是什么,可他却可以从小麻雀笑容里的坚定看得出,他们破印军可以为了这三种颜色,哪怕拼尽性命,也义无反顾。 “不过我在来人间界的途中不小心把它弄丢了,我还以为找不到了。”小麻雀说到这儿有些惭愧,“要是没有寒雪,我怕我都没有办法再见到它了,所以我一定要好好谢谢寒雪。” “你想看雪?”秋容想到方才他和寒雪说的话。 “我?”小麻雀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秋容是听到了他方才与寒雪说的话,也不介意,反是回他道,“我对雪倒是没什么执念,我喜欢树,就像这十万大山的树,我喜欢这里的树,不过寒雪想看雪,我答应了她,就一定要陪她去看的。” “你知道哪儿有雪可以看?” “不知道。” “我知道啊。”秋容笑了,“我知道去哪儿能看到最好看的雪,要不要告诉你啊?” 小麻雀看着笑得友好的秋容,蓦地竟觉有些感动。 这个名叫秋容的人类,是真的将他当做了朋友。 和人类交朋友……他们可以么? “好啊。”小麻雀终是笑着点了点头。 此时,渐渐恢复了力气的白糖糕从小麻雀的衣裳下钻出了个脑袋来。 ------题外话------ 啦啦啦,有个小小新人物 384、我不死,你就离不开这儿【一更】 白糖糕的力气只是恢复了些许,尚未完全恢复,所以哪怕他从小麻雀盖在沈流萤身上的衣裳下钻出了脑袋,却是钻得慢。 这倒不仅是它力气不足,还因为沈流萤将它抱得太紧,它在她怀里努力了许久,才把它的两只前腿给抽了出来,好在顶着个大肚子的沈流萤实在是觉得太疲倦,所以并未因怀里白糖糕的蹭动而醒来,她依旧睡得很熟。 白糖糕也没有从沈流萤怀里完全蹭出来,它把自己的两只前爪抽出来后将毛茸茸的爪子轻轻贴到了沈流萤的在火光中还显得有些发白的脸,收起尖利的趾甲,极轻极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担心怕她吵醒,却又不舍得把毛茸爪子收回来。 抚着抚着,它将爪子从沈流萤脸颊上移开,转为轻轻抱住她的脖子,然后将脸贴到她的脸颊上,久久不舍得离开,好像如此能给她取暖似的。 他这副模样,什么都做不了,拥抱不了萤儿,给不了萤儿温暖,他便是想要与萤儿说一句话,都不能够。 他这副模样,根本就无法保护萤儿,保护不了他们的孩子,保护不了任何他想保护的人。 这样的他,非但保护不了萤儿,反还会给萤儿带来灾祸。 所以,他需要力量,需要力量来将镇压在他体内的帝王血印破除!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连自己心爱之人都无法拥抱。 只有这样,他才会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儿子,一个朋友! * 十万大山深深处。 有两人正坐在莽莽山林间一小块空地上,点着柴禾,烤着十条肥大的鱼。 是顾尘和段秋水。 顾尘是天枢老人座下大弟子,段秋水是天枢老人座下四弟子,即白华与方梧桐的大师兄和二师兄。 顾尘样貌普通,即便身着苗衣也是最普通的苗衣,他全身上下不管哪一点哪一处都极为普通,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这样普通的人,一般是不会有人多加注意的。 段秋水却与顾尘恰恰相反,不管是他的样貌还是他的打扮抑或是他的气质,都给人一种过目难忘的感觉,倒不是他长得有多英俊,相反,他长得一点都不英俊,不仅不英俊,还长了连鬓的虬髯,一张天生黝黑的脸膛,头发如蓬草,梳成一根粗粗的辫子甩在背上,身材健壮高大,身高九尺还有余,坐着给人一种巨石压阵,站着给人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感觉,这样的人不管往哪搁,都会是最吸引人眼球的。 他这样已经足够引人注目了,偏偏他还总是要穿一身同样引人注目的衣裳,就像他现在身上所穿的苗衣,可是只有重大事情时苗人才会穿的盛装,繁复华丽,他的身材本就与苗人的衣裳不搭调,可他就非要这么穿不可,似乎担心他还不足够吸引人眼球似的。 这样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偏偏有一个女人的名字。 段秋水。 因为这个名字,方梧桐没少笑话他,道是他爹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不是想着怎么斩断和他娘之间的绵绵秋水。 火上的十条肥鱼,就是他烤的,两条细长的木棍将这十条鱼连穿在了一起,正冒着一点点被火烤熟的味道。 生得普通的顾尘坐在他身旁,看起来不仅普通,还矮小,尽管他生得并不矮也不小。 不过,段秋水却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顾尘很尊敬,只见他将烤好的一条肥鱼用一根削好的干净木棍穿好,将其递给顾尘,道:“大师兄,给。” 顾尘微微一笑,将烤鱼接了过来。 只听段秋水又道:“还很烫,大师兄你可当心烫嘴啊。” “呵呵,我就吃这一条要是还把嘴烫了,你这自个儿吃九条的岂不是更要注意着烫嘴?”顾尘已经不惑年纪,除了笑起来眼角的笑纹较深之外,他看起来不过而立年岁的模样。 他笑起来的模样很亲和,就像一个温和的兄长。 段秋水也笑了,道:“我这一身厚皮,连嘴的皮也都是厚的,烫不了我的。” 明明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且还有练鬓虬髯,可他笑起来的模样却带着些赧意,看起来既奇怪又好笑。 段秋水说完,对着手里的烤鱼就咬了一大口,不怕烫,也不担心鱼刺。 顾尘轻轻一笑,也低头咬了一口段秋水给他的烤鱼。 与段秋水的大口大口不一样,他吃得很斯文,以致段秋水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九条烤鱼,顾尘手里的烤鱼还剩下小半条。 只见段秋水用手背将嘴巴一抹,然后问顾尘道:“大师兄,我不懂为何让三师兄带着银天剑阵跟着望云观那什么无心道长去找那柄什么剑?咱们这儿的事不是更重要吗?” “你我这儿的事情固然重要,不过却无需要人在旁守着护着,就算你我不去,莫长情他们就算找到那儿,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所以不需要银天剑阵在旁,既是如此,倒不如让三师弟带着银天剑阵去助无心真人夺剑,毕竟苗疆的血禁之阵只有我们天枢宫的银天剑阵才能克制住。”顾尘道。 “那大师兄你觉得二师兄他们现在拿到剑了没有?”段秋水又问。 顾尘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凝重道:“你我眼下已经快要到达这十万大山中真正的极乐之地,却迟迟不见莫长情他们的行踪,照理说他们想要破除封印,必然是要到这儿来的,而且他们明明已经入了这十万大山。” “大师兄的意思是说……他们不来了?”段秋水想不明白。 顾尘看了自己这个从小到大脑子向来比较迟钝的四师弟一眼,却未嫌弃他,反是忧心道:“不是,我是觉他们既然进了这十万大山却迟迟没有瞧见他们行踪,我想,他们说不定也去了三师弟他们所去的木青寨。” “去又如何?三师兄和我们天枢宫的银天剑阵,他们能是对手!?”段秋水蹙起浓眉,不能理解顾尘的忧心。 粗心思的他的确不能理解顾尘心中所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们根本就不知莫长情与他妻子的实力几何,就算银天剑阵再强大,与未知实力的对手交手,也不见得会绝对取胜。”顾尘的面色很是凝重,“不过,有无心真人在,就算与莫长情正面碰上,要拿到剑理当也不会成大问题。” “大师兄,不是我说你啊,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整天就没想些好的。”段秋水道。 顾尘轻轻笑了笑,有些无奈道:“四师弟你说得也是,我好像就是整天没想些好的,好了,我不说了,吃好了就赶紧闭眼歇歇吧,天亮了还要继续赶路。” “大师兄,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段秋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脑子迟钝总有问题想不明白。 “呵呵,你这孩子,有问题便问,还怕大师兄不告诉你?”顾尘温和地笑了笑。 “这不是怕大师兄像小师妹那样嫌我太笨不告诉我让我自己想吗。”段秋水嘿嘿一笑,黝黑粗犷的脸膛上竟有些稚气。 “大师兄要是像小师妹那般,天枢宫还得了?”一说到方梧桐,顾尘便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想问什么便问吧。” “莫长情和他妻子沈流萤那么难对付,可他们家里人不难对付啊,我们又为何非要与他们正面交手不可?直接抓了他们家里人来威胁他们不行?我就不信他们为了破封印而对自己家里人不管不顾,莫长情那还是亲爹呢不是?”段秋水一脸认真地问,可见他早就在想这个事情了。 谁知他的话才说完,顾尘的面色便沉了下来,眼神更是有些冷厉。 段秋水见着顾尘这神色,当即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可错在哪儿?他自己并不知道,因为他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 “师弟,你可曾见过我们天枢宫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过任何人?”顾尘声音沉沉。 段秋水认真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顾尘看着面前燃烧的柴禾,缓缓沉沉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天枢宫虽从来算不上君子,却也从不做小人之事,若非肩负守护封印的使命,我们从不愿伤人性命,我们如今是阻止甚或可以说是除掉莫长情,但他们的家人不曾有错,他们并未对人世有过任何危害之举,哪怕我们天枢宫真到了无法阻止莫长情的那一天,我们手中的剑,也不应当伸向他们的家人。” 顾尘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坚定的决然,“我们天枢宫本就是为守护封印而让人世平和而存在,为达目的而杀害无辜之人,与我们的职责与使命已然背道而驰,我们手中的剑,不能杀害无辜之人。” 段秋水看着顾尘,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低下头,道:“我知道了,大师兄,我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顾尘这才又微微笑了起来,“好了,吃饱了就稍微歇歇吧。” “大师兄你也闭眼休息休息吧。” “嗯。” 段秋水找了一棵树来靠,抱着他的剑,闭起了眼。 好一会儿后,他又微微睁开了眼,看着还坐在火堆旁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的顾尘,看了一会儿才又闭起眼。 其实方才他想说,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师兄这么想的,不是所有人的心都像大师兄这么和善的。 很多很多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 * 某地。 幽蓝色的常笕依旧开满整个洞壁,纯苓依旧躺在一地的幽蓝常笕中。 她身上还是那件素白雅静的裙裳,长发似乎永远都那么乌黑亮泽,眉如细柳面如画,修颈秀项,双手交叠着轻放在身上,安安静静的躺在幽蓝的常笕中,是睡着了的人才会有的姿势。 可她并没有睡着。 她睁着眼,看着洞顶已经生长了二十年的芍药,怔怔失神。 看着看着,她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 一名男子跪坐在她身侧,常笕就长在他身旁,碰着他的手脚,可他依旧好端端地坐着,并未受这妖花常笕的分毫影响。 他看着纯苓眼角流出的泪,轻轻抬起手,移到纯苓的眼角旁,作势就要为她擦掉眼泪,可纯苓却是将头侧开,避开了他的手。 男子的手她眼角旁顿了顿,没有再往前,没有为她擦掉泪,而是将手收了回来,同时轻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却又无奈道:“你又哭了。” 纯苓不说话。 男子又道:“流太多的泪对眼睛不好。” 纯苓依旧没有说话。 男子见她不说话,便也没有再说什么,但他却没有离开,就这么在她身旁静静坐着而已。 过了许久,纯苓的泪落进了鬓发,眼眶里不再有泪流出,眼角旁的泪渍也已干涸,才听得她声音幽幽道:“我想凛哥哥,我想我那已经长大了的孩子,很想很想。” 从她别开脸不让男子的手碰到她的动作就可以看得出她极为反感男子甚或可以说是极为憎恶男子的纯苓,此时竟是开口与他说话了,就像两个朋友坐在一起,随意聊聊似的。 “我知道。”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轻柔,仿佛揉进了无尽的爱怜,“我一直都知道。” “可你不会让我走,也不会让我见到他们。”纯苓又道。 她的语气很平静,面上神情也很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怨恨,不过就是把心中的想法与人说上一说而已。 说上一说,她才不会疯。 哪怕她已经快要疯了。 “是。”男子语气温柔,回答却是肯定而残忍的。 “见不到他们,那你就和我说说他们的事情吧,行不行?”纯苓说这话时,她微微转过了头,看向男子,“我只是想要听听他们的事情而已,这个简单的要求不会很过分吧?” “不会。”男子道,“你想听什么事情?” 对于纯苓,男子总是很温柔也很耐心,不管她对他如何,不管她恨他还是憎他。 “说说那个孩子吧,说说他长得多高了,说说他长成什么模样了,说说他娶的妻子好不好,对他好不好。”说到长情,纯苓脸上才浮现出些微的笑容来,温柔的,慈爱的,是只有为人母亲才会有的笑容。 “长得比我高半个头,模样和莫凛长得七八分相似,眼睛像你五分像莫凛五分,很俊气的一个孩子。”似乎只要是纯苓问的,男子都会回答,“他娶的妻子也挺不错,对他很好。” “是吗。”听到男子说长情好,纯苓面上的笑容更温柔一分,眼神更是柔得仿佛能透出水来。 “嗯。” “那凛哥哥呢,你可愿意告诉我凛哥哥怎么样了?”纯苓又问,面上带着期盼。 男子默了默,道:“你问吧,你想听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 “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纯苓道,“只要是关于凛哥哥的,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我都想听。” “上回说到他去闯天枢宫找你了可对?”男子倒真的像纯苓所请求的,随便说说,“有人去救了他,虽然受了较严重的伤,不过回去养养也都养好了,如今又开始天南地北地做他的生意,他虽然不是块练武的好料,却真的是一块做生意的好料,莫家人丁单薄,却是真正的家大业大。” “他总是这么往外边走,身边可有照顾他的人?”纯苓关切地问。 “初一你还记得吧?这二十年,初一都一直跟在他左右照顾他。” “那就好。” 男子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而是道:“好了,我还有事,便不陪你多坐了。” 男子说完,站起了身。 纯苓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回头,继续看着洞顶上的幽蓝常笕。 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走。 当他抬脚踏上从地上蜿蜒下来的石阶时,只听纯苓忽然问道:“方才那一阵地动山摇,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这个问题,男子并未回答纯苓,只是道,“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我不死,你就离不开这儿。” 男子说完,走上了石阶,一步都没有停留。 纯苓缓缓闭起了眼,眼角又有隐隐的泪。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 385、不被认可的他【二更】 沈流萤醒来的时候,火未熄,天已亮。 她睁眼的时候觉得颈窝里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暖烘烘的,还有些痒痒。 她抬手来摸,摸到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两只柔柔软软的长耳朵。 本是搂着沈流萤脖子小睡一会儿的白糖糕被沈流萤的手这么一摸,立刻竖起了耳朵,同时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 白糖糕一抬头,对上的便是沈流萤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着刚刚醒来的朦胧与慵懒,它忍不住将毛茸爪子轻轻贴到沈流萤脸上,像是轻捧着她脸颊一样,然后用脑袋往她鼻尖上蹭蹭,再往它脸颊上蹭蹭,一副爱昵的模样。 沈流萤的脸颊被它蹭得暖融融的,笑得眉眼一弯,抬手抱住它,同时朝它的小鼻子上轻轻啄了一口,笑着道:“早啊呆货。” 白糖糕说不了话,只抱紧了沈流萤的脸颊,用脑袋朝她脸上一个劲乱蹭,蹭得沈流萤笑出了声。 只见沈流萤将它从自己脸上抱开,一边将他用力抱到自己怀里一边道:“不准这么蹭我的脸,痒死了!” 白糖糕被沈流萤这么捂在自己怀里,不由想到昨夜她想也不想便将它从她衣裳下边塞到她怀里时的一幕,虽然把它憋得难受,但是那光腻腻的肌肤和软软的胸脯却有一种让它感觉销魂到近乎窒息。 现在,它的脑袋就正正好贴在沈流萤的胸脯上,隔着衣裳,它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软软的触感。 这么一想,白糖糕觉得自己鼻子一热。 沈流萤将白糖糕搂到自己怀里后它便没有再动,沈流萤以为它老实了,这才抓着它的两只前腿将它掂提起来,谁知她才把白糖糕提起来,便看到它的毛茸鼻头下淌出了两小溜细细的鼻血。 沈流萤微微一怔,然后低头看看自己前胸,再抬起头来看着流着鼻血的白糖糕,瞪着它道:“你这只流氓兔子,你又在想什么嗯!?” 沈流萤边说边用力晃晃手中的白糖糕。 当然是想萤儿了,白糖糕心里道,嗯……想萤儿的白兔子,两只,软软的白兔子。 看着白糖糕鼻子下的两小溜鼻血,沈流萤真是又气又无奈又好笑,而后坐起身,从腰带里摸出帕子来给它擦掉鼻血,一边擦一边嗔它道:“流氓坏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就是一只真真的流氓兔!你都成这样了居然还敢想着耍流氓的事情。” 我不想那才是不正常的,白糖糕又在心里道。 沈流萤帮白糖糕擦鼻血时它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沈流萤最喜欢的便是它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替它擦完鼻血后忍不住又在他鼻头上亲了一口,笑道:“行了,擦干净了,别再动不动就流鼻血啊,丢人。” 又不是没趴过她的身子,她这肚子了都装了他的三只小兔子了,他还能朝她胸上趴趴就流鼻血,这是兔大爷自控力太差?还是她太有诱惑力? 就在沈流萤亲了白糖糕后,它却开始不老实了,只见它晃动身子,显然是要挣开沈流萤的手。 “你要干什么?”沈流萤笑着问,手上却是松开了白糖糕,将它放到了地上。 谁知白糖糕才落地却又趴到了沈流萤的身上来,踮着短短的后腿趴在她鼓鼓的小腹上,先是用爪子摸摸她的肚子,再将脑袋贴上去蹭了又蹭,抬头看看沈流萤又继续蹭蹭她的肚子,显然是想摸摸孩子们,问问他们的情况好不好。 沈流萤不由又笑了,也将手放到肚子上摸了摸,道:“孩子们很好,别担心。” 白糖糕却心疼似的趴在她的肚子上久久不舍得起来,最后还是沈流萤将它抱了起来,又抱到了怀里来,用力揉着它蓬松毛茸的身子,笑得开心道:“还是很喜欢你这副毛茸茸的小小又呆呆的模样呀!” 秋容、小麻雀和小若源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坐在一旁看着,看着这一人一兔夫妻俩从醒来开始就完全将他们当空气的一个劲儿卿卿我我,然后先是秋容背过身去,心道是再看着爷和夫人恩爱,他就真的忍不住也想娶个媳妇儿了。 接着是小麻雀背过身去,心里疑惑道:虽然早上也是交配的好时候,但是殿下这个模样和沈流萤交配不了吧?而且沈流萤已经怀了肚子了不是?算了,还是不看了吧,万一人家真的是想交配呢? 小若源则是见怪不怪地打了个哈欠,倒下继续睡,心道:他俩腻歪还要好一会儿时间呢,再睡会儿等着好了。 而就在这三人都转过身时,被沈流萤搂在怀里的白糖糕突然就变了,变回了长情的模样! 毫无征兆的! 沈流萤看着突然就压在自己身上的赤身裸体的长情,一时怔怔地有些没回过神来。 墨色的眼,墨黑的发,俊美无俦的脸,沈流萤轻轻一眨眼,然后抬手环抱住长情的脖子,欢喜不已道:“呆货!” 秋容这三人忽听得沈流萤惊喜的声音,纷纷转过身去看她,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背过身来,心里一同念着:我没看到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此时此刻,赤裸着身子的长情双手撑地轻压在沈流萤身上,沈流萤则是弓起身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暧昧至极。 “萤儿。”长情也笑了,抬手搂住了沈流萤,将脸颊贴着她的侧脸,轻轻地蹭了又蹭。 沈流萤抱着长情好一会儿后才想起来他没穿衣裳,不由推了他一把,又嗔道:“太流氓了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萤儿还压着我的衣裳呢。”长情很无辜,不是他有意不穿衣裳,而是他忽然变回来的时候就只能是这副模样。 他只是个半妖,和褐羽他们不一样,他本没有原形,是因为身上帝王血印作用之时封住他全部妖血之力将他生生压制成的白糖糕的模样,所以他变为白糖糕时除了还拥有他本身的记忆与认知外,作为人或半妖的所有能力他都没有,说不了话,没有力量,也不能想变就变回来,变成白糖的他,是一只真真正正的兔子。 而他若想在白糖糕与人形之间强行变换,是要折损自己的身体状况来作为相应代价的,毕竟是他本不曾拥有的形态,强行变换总要付出些什么。 所以,他不能像褐羽他们一样变为原形时能言能语,能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随意变换形态,能在变成人形时一切都是好端端的模样。 这些,沈流萤心里也都清楚。 所以赶紧站起身,将衣裳给了长情。 长情很快便穿好了衣裳,而当他将将系好腰带时,沈流萤即刻就扑到了他怀里来,将他抱得紧紧的,好像许久没有见过他了似的。 长情微微一怔。 只见沈流萤将脸埋在他胸膛里,因双臂紧搂而微微耸起了肩,闷声道:“你昨晚快要把我吓死了!” 沈流萤的语气里有些后怕。 因为昨夜的情况,真的是让她觉得心惊肉跳,尤其是无心真人的剑朝他刺去的那一瞬间,她觉得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其实,后怕的又岂止是沈流萤。 长情亦然。 他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秋容和褐羽会变成什么样。 是他的力量不够,才会让她的萤儿担惊受怕了,是他的力量不够,所以才没有在萤儿最危险的时候保护她。 长情也将沈流萤搂得紧紧的,愧疚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萤儿。” “傻瓜,我不是好好的么?”沈流萤却是笑了,然后在长情怀里蹭了蹭脸,“好了,咱俩再这么抱着的话,秋容他们仨该嫌弃死我们了。” 沈流萤话音才落便听得小若源大声道:“你们才知道啊?我们鸡皮疙瘩都快掉了满地了!” 不过小若源说完这话却是开心地笑了,其实,多抱抱也没什么不好的。 长情可从来没有理会过旁人怎么看他,所以他这会儿非但没有将沈流萤松开,反是低下头,深深吻上了她的唇。 沈流萤本是觉得有些羞,可长情的吻太深情太缠绵,使得她失去了所有推开他的力气,就这么环着他的脖子,昂头迎上他的吻,紧紧交缠,直到他们彼此的脸颊都浮上了绯色,长情才结束了这个深情又绵长的吻。 沈流萤则是在他的双颊上各用力啄了一口,这才松开他的脖子。 反正都这样了,也不怕谁笑话他们了,而且他们是夫妻,卿卿我我那可是天经地义的! 这般一想,沈流萤面上便一点羞赧之色都没有了。 长情将她松开,转头看向了自他昨夜变成白糖糕后便一直躺在地上没人动过的锈迹斑斑的古剑。 小麻雀听着这俩人没什么奇怪的动静了,这才转过身来,走过来拿起自己昨夜给沈流萤盖上的衣裳,穿到了身上。 沈流萤看看左右,发现除了他们几人外再没有其他人,不由微微蹙起了眉,问小麻雀道:“褐羽,你们将军还有你们破印军的人呢?我可是很清楚地记得你们将军昨夜出现过了的啊,就一直坐在那儿的不是?” 沈流萤说着,抬手指向破印将军昨夜一直坐着的地方。 可此时此刻,那儿空空如也,便是一棵草都没有,更何况是一个人。 “将军走了。”小麻雀道。 “走了?”沈流萤将眉心拧得更紧,“他出现后一个字都还没有说过,就这么走了?” 那他来这儿干什么? “嗯。”小麻雀点点头,“将军确实什么都没有说。” 准确来说,是将军什么话都没有和殿下说,就走了。 至于他为何会出现在这儿,虽然他自己没有说,小麻雀也只字未提,但长情心中却已很是清楚。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必是收到了褐羽传出去的消息,他们循着褐羽的消息及气息而来,若非如此,褐羽又为何一直跟着他们而不是去找他掉了的队? 昨夜,他与萤儿皆受银天剑阵压制且萤儿大受危险时,是褐羽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以自身为盾替萤儿挡住了致命一剑,才保得萤儿安然无恙。 可褐羽明明之前都没有在木青寨中,却为何能出现得那般及时?为何不早不晚地就在天枢宫人的剑就要取了萤儿性命的那一刹那间出现? 照巫姑所说,阿七已经带着云慕忆离开,那他吩咐帮阿七寻找云慕忆气息的褐羽就应该在阿七离开的那个时候回来告诉他的才是,可褐羽并未回来,且他没有和阿七一起离开,那他在与阿七分开之后到出现救萤儿时的这一段时间里,他去了哪里? 若说他这段时间内已经与来到十万大山的破印将军碰面了呢?若说他从天枢宫人出现开始就已经回到木青寨了呢?若说他迟迟没有出现就是在等待天枢宫人的致命一剑指向萤儿的那一刻呢? 不无可能。 萤儿是他重比生命的存在,为了萤儿,可以为从来不可为,做从来不可做,为了萤儿,他可以不顾一切,可以冲破一切禁制大开他体内的妖血之力。 他本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得了银天剑阵,可在见到萤儿性命有危的那一瞬间,他心中除了想着任何人都妄想伤害萤儿分毫,任何想要伤害萤儿的人都必须死之外,他再无别的念头,而待他清醒过来时,他则是发现他体内的妖血之力竟已冲破了银天剑阵。 这天下间,不管是谁,体内都会藏着一股潜力,一股自己都无法预估的潜力,可要这股潜力爆发出来,却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半点偏差都不能有的契机。 而他体内已经因上古封印破除而开始觉醒的妖血之力就是他身体里的潜力,萤儿则就是他潜力爆发的那个契机,褐羽的出现就是确保能让他体内的妖血之力爆发出来。 和褐羽相处的这些日子,他已经了解了褐羽,他有正气,但他的心思却很单纯,依他单纯的心思是绝对想不到用萤儿来作为契机引发他体内妖血之力这样的办法的,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而且做得非常好,既保护了萤儿不让她受分毫伤害又成功地让他爆发了妖血之力,甚至不惜用他的性命来做这一件事,除了有人在此之前告诉他要这么做,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而能让褐羽不惜拿自己的性命来刺激他妖血之力爆发的,除了破印将军,他再想不到第二人。 且在一切平息之后,破印将军随即便出现,无疑就是他心中所猜测的这般,也说明他当时就在附近,否则又怎会出现得那么是时候? 再来就只剩下原因。 破印将军要这么做的原因。 若他没有猜错的话,破印将军是想看一看他的实力,看看他的妖血之力究竟如何。 只是看看而已,并未打算出手帮他。 且那个与褐羽说话的名为寒雪的隼所说的话,他也听得清楚。 她问褐羽“你叫他做殿下?”,她当时的声音是冷的,语气也是冷的,她看他的眼神更是带着深深的冷意与不服,他听得出来也看得出来,他们这些来自妖界的破印军,根本就不承认他这个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骨血的半妖殿下,除了褐羽。 破印将军,或许也是如此,因为从他出现到离开,莫说称他一声“殿下”,便是一个字,他都没有与他说过,从夜空中来,又消失在夜空中。 跟在他身边的那些破印军,也是随他来,随他去,唯余褐羽留下。 始终只有褐羽留下。 他很清楚,身为半妖的他,不管是在人世还是妖界,都不会得到认可的。 他是一个于世不容的半妖,就算母亲是妖界公主,妖界子民也不会像褐羽这样称他一声“殿下”,就像在人世,人类一旦知道他是半妖,皆想要诛杀他一样。 唯一认可他的,就只有他的亲人,他的兄弟,他的妻子,以及—— 这个木青寨的人与他们拼死守护的这柄剑。 长情躬下身,将地上的古剑拿了起来。 记忆来袭。 ------题外话------ 明天的更新早上不见的话那就是在下午5点啊~ 386、血流不出来的人【一更】 天枢宫。 白华坐在林间的一株大树上,他已经在这儿坐了整整一夜,从月上树梢开始便一直在这儿坐着,如今天色已亮。 他也在坐在这株树上断断续续地除了一整夜的笛。 悠扬的地上盘旋在林间,引来了无数鸟儿,啾啾名叫着,好似在和着他的笛声欢歌。 只见白华将手中笛子朝前轻轻一伸,便有一只小小鸟儿停到了他的笛子上来,在上边蹦跶了两下才又扑翅飞开。 白华微微一笑,温和的眸中有着些艳羡的光。 他没有再吹笛,收回手后将笛子轻轻插在了腰后腰带间。 方梧桐此时出现树下,一个轻轻踮脚跃身便跃到了树上来,就在白华身旁的另一根树杈上,双手撑着树枝坐在上边,双腿悬在半空中,眨眨眼盯着白华瞧,道:“师弟你坐在这儿吹了一整夜的笛子了,也没有困得想睡觉?” 白华轻轻一笑,有些抱歉道:“可是吵着师姐睡觉了?” “当然不是,我可很喜欢听师弟你吹笛子的。”方梧桐晃着腿,笑了起来,却也关心道,“我只是想说你一整夜不睡,不累吗?” “睡不着。”白华微微摇了摇头。 “可是想着大师兄他们?”方梧桐不笑了,相反,她眉心浮上了淡淡愁云。 这个问题,白华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从眼前飞过的林中鸟儿而已。 过了一会儿,只见他将手伸进衣襟里,拿出了一样小小的物事来。 是一块打磨得光滑的八棱玉石,通体呈黯淡的黑灰色,一块很普通的玉石,白华却看得有些出神。 方梧桐见白华瞧得出神,不由问道:“师弟你手上拿着的这块灰扑扑的石头是什么宝贝东西?你怎么瞧得这么出神?” “这是——”然,正当白华要回答方梧桐的问题时,他手中的玉石忽传来一股灼烫的温度,仿佛一块刚刚被炭火烧红了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他手上一样,灼烫得他根本无法再拿着它,手一松,黑灰色的玉石便从树上掉下,砸到了地上的草丛里。 “师弟你怎么突然把它给扔了?”方梧桐瞧着白华的动作困惑不已,只见她一边说一边从树上跳了下来,弯下腰拨开草就要去捡那颗被白华“扔掉”的玉石,“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什么呢。” “师姐!”就在树下的方梧桐伸出手要去捡那颗黑灰色玉石时,白华突然醒过神,急切地唤了方梧桐一声。 玉石有异,碰不得! “师弟!”也是在白华出声的一瞬间,方梧桐也叫了他一声,带着震惊,与他几乎是异口同声。 白华从树上跃下,站在方梧桐身旁。 方梧桐的手则是指着草丛中的那块玉石。 然,那块本是浑身黑灰色的玉石,此时哪里还见着一丁点的黑会色,它躺在草地上,通体竟变成了血红色! 小小的玉石中,这红色好似血水一般在其中流动! “师弟,这到底是块什么奇怪的玉石?”方梧桐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的玉石,“居然还会自己变色!?” 方梧桐说着,手已经碰到了玉石,可她的指尖将将碰到那块玉石时,她又猛地缩回手,仿佛被灼烫到了似的,使得她震惊地抬头来看白华,“师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块玉石,到底是什么!?” 白华也在定定看着血色的玉石,目光在一点点变沉,语气也在慢慢变沉,道:“这是冷血玉石,苍龙古剑上的冷血玉石。” 玉石突然色变,只能证明—— “苍龙古剑,现世了。” “苍龙古剑?”方梧桐更为震惊,“就是江湖传闻中那把得苍龙者得天下的那把苍龙古剑!?” “是,也不是。”白华面色凝重,“是那把苍龙古剑,却不是什么能找到天下宝藏的古剑,而是上古时期诛杀妖帝再作为封印之钥而存在于世的苍龙古剑。” 这人世间不知何时就开始流传起得苍龙古剑者得天下的传闻,可这世上知道苍龙古剑存在的真正意义的人却少之又少,苍龙古剑能开启的不是天下宝藏,而是妖界通往人世的路。 三千年前,作为封印之钥的苍龙古剑不翼而飞,只留下一把剑鞘在妖界入口的封印之地,从此以后,苍龙古剑便向在世上消失了一样,如何都寻觅不到。 如今,上古封印两处被破,消失了三千年之久的苍龙古剑此时骤然现世,绝不会是巧合。 “封印之钥……?”方梧桐将眉心紧拧如川,“师弟你怎么知道的?”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师父曾与我说过的。”白华道。 方梧桐没有说话,她的面色如白华一般凝重,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师姐,这个天下,或许将要大乱了。”白华沉沉一声道,同时躬下身,将草丛里的玉石捡了起来,不管它烫手与否。 * 木青寨,火已熄,天大亮。 黑夜过后的木青寨什么都没有留下,长情用裹头用的布巾将古剑包裹起来的时候想到了一件事情,而后问秋容道:“秋容,有没有酒?” 秋容一脸为难,“爷,这……秋容上哪儿给你找酒去啊?” 秋容的意思就是没有。 长情不说话了。 只听秋容又问:“不过,爷,你这个时候找酒做什么?” 长情依旧不说话。 就在这时,小麻雀忽然道:“有酒啊,就在这儿。” 此时的小麻雀已经变回了原形,正扑扇着小翅膀飞向本是木青巨树存在的那个地方,那儿有着巨树消失后的一个大窟窿,它正飞到了窟窿里,一边扑扇着翅膀一边道:“这儿有一个酒坛子,我闻到酒的味道了。” 秋容赶紧过去看,只见那个大窟窿中果然有一只酒坛子,黑褐色的酒坛,不大。 明明与木青寨有关的任何东西都消失了不见了不存在了,却为何独独还留下这么一个酒坛? “拿上来。”长情对秋容吩咐道。 “是,爷。”秋容当即跳进大窟窿中,将那只半埋在泥土中的酒坛子掂了出来,然后递给了长情。 长情将酒坛接过时,只听秋容不放心地问道:“爷,你不是要喝这里边的酒吧?这……能喝吗?” 寨子消失了,却独独留下这么坛酒,这酒,能喝吗? 长情没有理会秋容,只见他接过酒坛,然后面对着那个大窟窿的方向跪坐下身。 沈流萤也捧着肚子在他身旁慢慢跪坐下身。 长情微微侧转头,看向沈流萤。 沈流萤轻轻一笑,道:“你不是想要给巫姑和这个寨子里的大家敬一杯酒?我和你一起啊,虽然我怀着身孕不宜饮酒,但我就喝一口,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却像知道他心中想什么一样。 而长情心中,的确是想要敬巫姑一杯酒。 长情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将酒坛上的封口拔开,先将酒水淋到自己跟前地上,随后将酒坛递给沈流萤。 沈流萤接过,昂头喝了一口,酒水辛辣,险些呛着她,然她却是笑着将酒坛递给了长情。 长情把酒坛重新拿到手里后将坛子里的酒昂头喝尽了。 巫姑说过,爹和娘还欠她一杯喜酒。 她还说,酒留着待会儿有用。 她说的酒,想必就是这一坛了。 “巫姑,爹与母亲欠你的那杯喜酒,我与萤儿替他们给你还上。”长情将酒坛放下时真诚道,“诸位,走好。” 木青寨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这一只酒坛,好像就是在等待长情把这酒给喝了干了一样。 此时,只有风过林木发出的哗哗飒飒声,再不会有巫姑那苍老如砂砾般的沙哑声音,也不会有寨中人看他们时候的那种带着憎恨的眼神。 长情将包裹好的古剑背到了背上,而后站起身将沈流萤抱了起来,沈流萤笑着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将脑袋轻靠在他颈窝里,浅笑问他道:“我的呆货,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不管周围是危险还是平静,只要在长情怀里,沈流萤都能觉得安心,除了长情,任何人都给不了她的安心。 长情微低下头,在她的额上轻轻亲了一口,道:“真正的极乐之地。” “那去了极乐之地之后呢?”沈流萤又问。 “回家。”长情将沈流萤抱得稍紧了一些,声音轻轻却肯定道,“去了之后我们就回家,然后就等着萤儿把孩子们生下来。” “好。”沈流萤笑得开心,知足地点了点头。 长情抱着沈流萤离开了,秋容紧随其后,小若源不愿意走,所以他这会儿是伏在秋容背上,由秋容背着他,小麻雀则是落到了秋容头顶上,偷懒着没有自己飞。 连最后的人,都离开了木青寨。 只有那只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孤零零地留在了那儿。 有风过,林木飒飒。 就在这林木的飒飒声中,酒坛子由上到下渐渐化成了灰,随风散了去。 一如这个什么都没有留下的木青寨,什么都没有留下。 * 毒瘴,密林,各种各样的毒物,这是苗疆在世人心中的模样,也是十万大山的真实情况。 不过,却是这随随便便一棵绿草就能要人性命的十万大山,林木美得令人心醉,总能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这一份美丽的冲动。 当然,这种冲动必须克制住,否则就要永远留下来与这美丽的林木为伴了。 小麻雀振翅在层层密密的林木枝叶间飞了一遭又落回到秋容的肩上时兴奋得小翅膀收都收不起来,只一个劲儿道:“太漂亮太漂亮了!要是妖界也有这么多的树就好了!” 被长情抱在怀里的沈流萤转过头来看他,笑容浅浅的,语气却是肯定的,道:“会有的。” 小麻雀微微一怔,然后又开心地笑了,用力点了点头,肯定道:“嗯!会有的!一定会有的!” 将军已经来到了人世,他们已经找到了殿下,妖界会有救的,一定会的!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呆货?”沈流萤随即问长情道。 长情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放了下来,同时对小麻雀道:“褐羽。” 长情才唤了小麻雀一声,什么都还未说,便见小麻雀翅膀一扑,小小的身子陡然一变,瞬间就化成了人形,站在了沈流萤身旁,一脸严肃认真道:“殿下放心,我和秋容会保护好沈流萤的。” 小麻雀的面色有些沉,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与警惕,显然他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长情亦然。 长情微微点头,没有再交代什么,而是注视前方,缓缓抬动双手。 “飒,飒……”山中的风不断,风拂林木的飒飒声就一直不绝于耳。 就在这飒飒声中,长情将自己的双手由身前朝两侧横扫而出! 周遭树木轰然而倒! 就在这轰然倒下的树上,只见数道黑影朝他们齐齐扑来! 黑影的速度不算快,足够沈流萤瞧得清他们的容貌。 也正因为瞧得清,沈流萤的心突地猛跳起来,同时朝长情惊声道:“呆货当心!” 而惊得心突地猛跳的不仅仅是沈流萤,小麻雀几人亦是如此。 只因他们见到的这几道黑影虽说是人影,可他们却已经不再是人! 只见他们全身皮肤呈一种死灰色,一点一滴的血色都没有,尤其他们的双眼,不见了瞳仁,他们整个眼珠子全都是黑色,完完全全的黑色,就好像整个眼球被人点上了墨一样! 会有什么人的眼睛会是这样完完全全的黑色?便是死人都不可能是这样。 以及,他们的身上,一点人的气息都没有! 是人的模样,却已根本不再是人! 就在沈流萤朝长情惊呼出声的下一瞬,只见长情双手一转,空气中仿佛出现了无数把看不见的剑,将这些个从倒下的树上朝他们扑来的“人”的脑袋给齐齐削了下来,连根削下! 十颗脑袋同时骨碌碌落地! 可却一滴血都没有! 不管是被削掉了脑袋的身子,还是掉落在地的脑袋,上边一滴血都没有。 不,不是一滴血都没有,准确来说是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血还在被断开的身子和脑袋上,全都聚在了被削断了的地方,却又像被什么奇怪的透明东西挡着了似的,在那切口处流动着,偏偏一滴都没有流溅出来。 而且还是,完全黑色的血!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那些被削掉了脑袋的“人”竟然没有停下!他们的身体还在动,还在朝长情扑来! 只见长情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他将双手再微微一侧,如剑一般再朝这些“人”扫去。 这一次,他们已没有头颅来给长情的削,长情便将他们的身子竖着从中各一剑,将他们没了头颅的身子生生劈成了两半! 依旧没有血,那些黑色的血只是在他们身体里鼓动,仍旧没有一滴流出来。 被劈成了两半的“人”还在动! 便是他们那颗掉落在地的头颅,竟也都齐齐跳了起来,张开漆黑的嘴就要朝长情咬来! 长情眼神一沉,双手上蓄气更甚。 然就在这时,他身后有一只手伸上前来,轻轻搭在了他手上。 纤细白皙的手。 是沈流萤的右手。 与此同时只见她将自己微握成拳的左手朝他们面前用力一个横扫! 在秋容与小麻雀还有小若源三人眼里,沈流萤就只是握了一个空拳头,用这个空拳头在眼前划了一道而已。 可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什么用都没有的空拳头让那些诡异的身体和头颅齐齐停了下来! 不仅停了下来,且还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似的纷纷摔落到地,再也跳不起来,再也动不了! 但就在秋容他们什么都看不到的沈流萤的左手中,沈流萤看见了一把长戟,通体沉黑却又从中泛着些红光的长戟!。 此时此刻,这莽莽山中某处,一名正蹲在地上玩弄着一堆毒蝎子的年轻男子“哎呀”轻叫了一声。 只见他正把玩着的十只蝎子突然全都不动了,死了。 “哎呀呀,一下子都死了?”男子挑挑眉,然后轻轻笑了起来,“这次来的人好像有一点点本事?那就来个稍微好玩儿一点的吧。” “就把我才新抓到的宠物放出去玩玩吧,你觉得怎么样?”男子边说边笑着转头问他身后的一名男子。 且见这男子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一样。 这一动不动的男子生得白净,眼前蒙着一条深墨绿色的布条,竟是云有心! ------题外话------ 二更最迟在晚上10点 387、蛊尸与蛊师【二更】 “爷!”秋容紧张地往前大跨一步,关切地问长情道,“爷你怎么样!?” 长情压根没有理会秋容,只是冷眼看着掉落在地的身首分离且身体还被他劈成了两半的“人”。 秋容早已习惯长情对他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也知道自己很多时候问等于白问,不过忠心且唠叨的他总是情不自禁地要问上一问。 就在这时,只见地上的那些原本一滴血都流不出来的“人”身上的黑血忽然如冲垮了堤的洪水,从他们的身子切口处狂涌而出。 不仅他们身体上的切口有血流出,他们那双尽是黑色的眼睛里,也在流出黑色的血。 他们的眼珠子似化成了黑色的血,一直往外留着,看起来恶心又可怖。 方才他们身上流不出的黑血,此刻却像流不尽似的,一直流一直流,竟一直流到他们的整个身子就只剩下一个皮囊! 真真的就只剩下一个皮囊,失去里填充物的干瘪皮囊!就好像他们的身体里除了血就再没有其他东西一样,没有骨肉,更没有五脏六腑! 血流尽,他们的身体也就瘪了! 秋容几人看着这一幕,既惊又骇,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那些尸体不仅如浪涌般冲出来黑色的血,同时还伴着一股恶心的恶臭,就像是最炎热的时节里尸体腐化的那种恶臭,令人作呕! 原本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这会儿再伴随着尸腐般的恶臭,沈流萤陡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使得她面色倏变,赶紧抬起手来捂住自己的嘴。 长情当即将她抱起,而后往旁掠去,掠得离此处远远的,远到再闻不到那股尸腐般的恶臭为止。 而就在长情抱着沈流萤掠身离开时,那些流尽了血的皮囊,恶臭味更重。 因为连他们那最后的干瘪的皮囊也都化成了黑色的血水! 被从他们身体里流出来的黑血所融化,也化成了黑色的血水! 前一瞬还好端端的十个“人”,此刻却都全部化成了血水。 诡异到了极点! 长情将沈流萤放下时,沈流萤还是忍不住,躬下腰呕吐了起来。 长情在旁看得心疼,伸着手一下又一下替她轻轻抚着背。 小麻雀则是赶紧递上水囊给长情,待沈流萤吐够了,长情将水囊递给了她。 沈流萤漱了漱口,这才缓下一口气来,却随即就问长情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沈流萤问的是“东西”,而不是“人”,因为那样的人,早已算不得是人,他们身上没有一丁点人的气息。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动用到墨衣的戟,已经死了的人,哪怕将他们碎尸万段,也是杀不死他们的,人世的剑人世的武器,根本就奈何他们不了。 她可不能让她呆货动用妖力来解决事情,她能做的,那就她来做。 沈流萤的这个问题,也是秋容和小麻雀还有小若源想要问的。 那么可怖又诡异的“人”,究竟是什么? 长情没有即刻回答沈流萤的问题,而是抬起手替她抚好额上及鬓边乱掉的发,再摸摸她因为呕吐而略显苍白的脸,眼里写满了心疼。 沈流萤这时却在他手背上轻轻掐了一把,有些嫌弃他道:“你个呆货,我问你话呢,你就不能一边摸一边回答我?” 小若源翻个白眼,小小声道:“小坏坏,你可真不害臊。” 沈流萤立刻伸出手揪揪小若源的脸蛋,“小家伙,那这呆货说的时候你可别听啊。” “蛊尸。”长情的手下移到了沈流萤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回答了沈流萤方才的问题。 “蛊尸?”沈流萤没有拂开长情的手,任他轻轻柔柔地抚摸她的肚子,秀眉微蹙。 “小坏坏相公,蛊尸是什么?”小若源也皱巴着小脸,紧在沈流萤之后问长情道。 小麻雀一瞬不瞬地盯着长情看,等着他的答案。 “苗疆之人善养蛊,养成的蛊虫一旦放入人体内,可以不同程度地操控一个人的身体感知,比如操控一人的痛觉嗅觉等,稍强一点的蛊虫可操控一个人的身体行动或是心智,不过这相应地需要施蛊之人拥有足够强大的养蛊与控蛊之力,据我所知,苗疆自古来能操控人心智或行动的养蛊人不过三五人而已。”长情说这话时将沈流萤搂进了自己怀里来,好像抱着她才能让他安心似的。 沈流萤静听着长情的话,并未打断他。 倒是小麻雀听着觉得很是震惊又不可思议,不由问道:“那这和殿下所说的蛊尸有什么联系?” “苗疆的蛊虫是有生命的东西,相应的要是施蛊的话,这蛊虫也只有施到活生生的人或物身上方能起到能操控他们的最终作用,而这蛊尸,却是将蛊虫施到已死之人体内进而对已死之人进行操控,让已死之人变成蛊尸,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杀不死的傀儡。” 小麻雀觉得这人世之事真是让人想不透,只听他又问,“那殿下刚刚说这苗疆自古来能操控人心智或行动的养蛊人不过三五人,那刚刚那些攻击我们的蛊尸就是出自这三五人之手?” “不是。”长情回答得肯定,“方才我已说过,他们能操控的紧紧是人心和人的行动而已,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已经死了的人,并且——” “苗疆自古以来最强大的养蛊控蛊师早已死在了百年前,自那之后,苗疆至今再无能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的巫蛊师。”若非如此,百年前江湖中人又岂敢蜂拥而来,哪怕是有宝藏之惑,在苗疆自古来最强的巫蛊师面前,也最够令无数人望而却步。 “小坏坏相公,我听不懂,既然最强大的巫蛊师早在百年前就死了,那刚刚那些蛊尸又是怎么来了?”小若源的小脸皱得更厉害了。 本是静静听着的沈流萤这会儿也开口了,只听她声音有些沉,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道:“就算是那最强大的巫蛊师一直活到今日,方才那些蛊尸,可会是他所为?” 小麻雀和小若源觉得沈流萤问的就是废话,但长情却很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而且回答得让他们觉得震惊。 “不会,即便是他活至今日,他也不可能操控得了已死之人。”长情将沈流萤拥得紧了一分,语气沉沉,“苗人与我们召南人一样,对已死之人讲究的是入土为安,所以他们的蛊虫不会施放在死人身上,即便有人违逆他们老祖先的这一规定,他们也没有这个本事,因为——” “炼养尸蛊在苗疆是早已失传了的禁术,早在上古时期就已失传。” “要是照这么说的话,刚刚我们遇到的蛊尸又该怎么解释?”沈流萤蹙紧眉心,“你又怎么知道那是蛊尸?” “师父曾与我及阿风说过这苗疆巫蛊之事。”长情说着,微微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知如何解释,我心中的惊诧并不比你们少。” 本是极为严肃认真的气氛,沈流萤却在这时“噗嗤”一声笑了,只见她还抬起手拧拧长情的脸颊,笑道:“你也觉得震惊?我看你这张呆萌面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我还以为你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呢!” 小麻雀三人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过……”沈流萤笑过之后面上又凝上了严肃之色,“就算是蛊尸,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长情也在想这个问题。 但,他还没想出什么来,便见他眼神忽尔变得寒沉,同时将沈流萤松开,几乎是与此同时地背转过身,手中无形剑已朝身后方向展开攻势,烈烈生风! 只见一道人影正迎着他的剑风急速掠来,不怕死也不怕疼似的,任他凌厉的剑风割破她的皮肉都毫不在意,就像一支弩箭直直朝他射来一样! 待那人近了些,沈流萤瞧得清了。 可就在沈流萤瞧清之时,她惊得双目大睁,比方才见到双目漆黑的蛊尸时还要震惊上无数倍。 这个人,这个女子…… 不就是七公子来苗疆要找的他那个小侄女云慕忆么!? * 莽莽山中,盘腿坐在一堆毒蛇毒虫毒草药中的年轻男子此时正在不断地动着自己的双手十指,一边动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打他打他!左手出招!对对对!就是这样!” “换右腿换右腿!快啊快啊,哎呀,你怎么这么笨!” “快站起来继续!你要是不好好打,我就把这个瞎子丢去喂蛇喂蝎子养蛊虫!” “哎呀,这才对嘛,继续打继续打!” 明明眼前一个人都没有,男子却是能开心地自说自话,而且还是对着自己的双手说话。 顾尘和段秋水站在不远处,如成人大腿粗的毒蛇在他们脚边慢慢挪着身子,一边嘶嘶地吐着腥红的信子,一旁树上挂满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毒蛇,皆在朝他们吐着信子,好像随时都会扑上去咬他们一口。 除了毒蛇,还有蝎子与毒蟾。 段秋水觉得他们这是完全掉进了一个肚窟里,只要稍稍动一动身,就会被这些毒物咬得千疮百孔。 所以,他不敢动,一动都不敢动。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害怕,而是来此之前,顾尘就交代过他,见了那个人,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能不张嘴那就尽量不要张嘴,能不动就不要动,千万不要惹怒那个人,否则不说安然无恙地离开这极乐之地,就是一块骨头渣儿都别想留。 不过段秋水万万想不到,顾尘带他来见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像孩子似的青年,对着自己的双手也能自言自语地说个半天,还自己乐呵得不行。 但是顾尘对这个好像疯疯癫癫似的青年极为客气,段秋水便不敢多疑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云有心还是站在青年身后,一动也不动,却见他额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鬓边更是落下了汗珠。 此地没有阳光,不是热出的汗水。 云有心的确不是热出的汗水,而是紧张出的汗水。 为被青年操控的人而紧张,为被操控的人正攻击着的人而紧张。 他想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可他却无能为力。 他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听男子还在对着自己不断动着的十指兴奋地大喊大叫,太过激动时他连坐都坐不好了,一下子趴到地上一下又忽地跳起来,像极了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根本就不像一个已经二十五六岁的青年。 也不知这个男子又叫又跳地对着自己的十指叫唤了多久,云有心只觉得这个时间太漫长太漫长,漫长得他觉得好似过去了无数个春秋,漫长得他额上的细汗不知凝成多少汗珠滑了下来,才听得男子不再出声。 他那本是兴奋的喊叫声说停就停,戛然而止。 也正因如此,云有心的心惊慌得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下一瞬,只见这男子气愤地抬脚狠狠跺在他脚边的蛇身上,一边跺一边生气道:“笨死了笨死了!怎么这么笨啊!?我都已经把我的本事全都给你使出来了,你居然还打不过!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的要气死我了!” 云有心的身子猛地一颤,如遭五雷轰顶一般。 这个人……他说什么……!? 小慕儿她,她—— 就在这时,只听男子又气煞煞道:“打不过就算了,你居然还被制住了!你你你,你真是丢我的脸!早知道就派这个瞎子出去不派你出去了!真是太丢我的脸了!” 云有心怔住。 被制住了!?这就是说小慕儿她没有性命危险!? 男子却在这时愤愤地转过身来,抬手一把就揪住云有心的衣襟,用力摇晃他,一边晃一边骂他道:“她怎么那么笨啊她!?她是不想要你的命了是不是!?啊啊啊啊!真的是气死我了!” 男子骂完云有心,气愤的将他用力一推,将他狠狠推倒在地,同时抬起脚就要往他身上踩。 而就当男子的脚要狠狠踩到云有心身上时,他却猛地转过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顾尘和段秋水,气愤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俩的眼珠子给剜下来!?” “那我们便把眼睛闭上,不打扰阁下。”顾尘极为客气道,说完便闭上了眼。 段秋水也将眼睛闭上。 可他们把眼睛闭上了,男子却更加生气了,“叫你们不看你们还真的把眼睛闭上啊!?你们天枢宫的人全都是这么没劲儿的啊!?望南那个死家伙儿教出来的徒弟全都是你们这种样儿的!?” 听着男子的话,段秋水险些将眼睛睁开,要不是站在他身前的顾尘用手肘轻轻碰碰他的话。 望南,是天枢老人的名字。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呼过他们师父的名字。 而且还竟敢骂他们师父是死家伙! 段秋水真的生气得肺都快爆炸了。 男子见着顾尘和段秋水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地站着,他忽然也就没有去踩云有心的兴致,而是骂顾尘二人道:“行了,你们俩可以滚了,不是望南那个死家伙亲自来,我这儿不想招呼任何人,滚,马上给我立刻滚!” 顾尘此时睁开了眼,看着脾气暴躁的男子,平静道:“家师年事已高,已经不适宜出远门,纵是来到了这十万大山,也没有力气再走到这极乐之地来。” 本是暴跳如雷的男子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听着顾尘这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话,他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段秋水觉得这个男子很奇怪,奇怪极了。 男子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幽幽感慨道:“望南死家伙年事已高了啊……” “是。”顾尘道,“家师今年已是六十八岁高寿。” “六十八了啊……”男子喃喃道,“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我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四十五年前的事情。” “阁下没有记错,家师记住的也是这个时间,四十五年。” “四十五年,居然就四十五年了,望南死家伙居然就已经老得连这极乐之地都爬不上来了……”男子说完,竟忽然就捂起脸呜呜哭了起来。 段秋水看得目瞪口呆。 这个脾气古怪又暴躁的男子,竟然说哭就哭了!? 而且,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却是四十五年就认识师父了!? 段秋水太震惊。 男子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待他将手从脸上移开时,段秋水在他脸上清楚地看到了眼泪。 他是真的哭了。 他却毫不在意别人看他哭,只见他将脸上的泪一抹,忽然问顾尘道:“望南死家伙死了之后,你们天枢宫谁当家?” “若不出意外,家师仙逝后由在下来执掌天枢宫。”顾尘道,似乎一点都不避讳谈天枢老人死后的事情。 “什么叫不出意外?”男子盯着顾尘。 “阁下很清楚的,天枢宫每一代掌门除了在接掌天枢宫前会来到这极乐之地与阁下见上一面,有生之年便不会再来踏足此地,除非天下将有大事发生。”顾尘从始至终都很客气,客气中还带着一丝恭敬,“今次本该是家师亲自来,可因家师年事已高,所以才让在下代他老人家前来,还请阁下不要怨责家师。” “他有没有交代你给我带什么话或是带什么东西的?”男子忽然又像个孩子似的眨眨眼,好奇又期待地问顾尘道。 “有。”顾尘点点头。 男子立刻欢快地跑到顾尘面前,然后将盘在他和段秋水脚边的蛇给踢到一旁去,一边嫌弃道:“去去去,别在这儿挡着我的路,当心我把你炖成蛇汤!” 一条剧毒之蛇在男子面前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挪着粗大的身体乖乖地挪到了一旁,给位置给男子让了出来。 男子随即高兴朝顾尘伸出手,激动道:“是有东西给我的是吧?快给我快给我!” 男子的眼眶里还有方才未擦干的泪,此时却又激动期待地朝顾尘伸手要东西,段秋水深深觉得这个人的身体里有好几种性子,随时变换着。 只见顾尘将一直背在背上的一个扁长包袱取了下来,将其放到了男子手上。 男子迫不及待地打开。 包袱里是一个卷轴。 男子又急切地将卷轴打开。 卷轴里是一幅画,画上是一个年轻英俊的苗族青年,青年脸上的笑像春天的风,很开心的模样,青年手上托着一只蝎子,腰上缠着一条蛇,头顶上趴着一只蟾,头上的银制发饰是蜘蛛,他的肩上还停着一只蜘蛛。 画卷里的青年,正是拿着画卷的这个男子。 画纸已经泛黄,可见这幅画完成至今已经很有年月了。 男子看着画里的自己,怔怔失神,喃喃道:“他还记得。” 还记得当初说过欠他一幅画,画好了给他拿来。 男子看了画许久,然后将它慢慢卷了起来,一边对顾尘道:“我没有东西要让你们替我带给那个死家伙,就帮我带句话回去给他吧。” “阁下请说,在下一定带到给家师。” “让他要死就赶紧死吧,该把天枢宫传给你就赶紧传给你,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男子道得毫无所谓的模样。 顾尘定定看着男子,少顷后点了点头,道:“在下定将阁下的话带到。” “那就成了,你俩可以滚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俩。”男子将画卷拿在手里,嫌弃地朝顾尘两人摆了摆手,“赶紧滚,赶紧。” 顾尘似乎还想要说什么,最终只是朝男子深深躬下身,恭敬道:“封印之事,就拜托阁下了。” “滚吧,你可以等着望南死家伙慢慢老死后再接掌天枢宫了。”男子面上露出了不耐烦之色。 顾尘将背躬得更深,“告辞!” 另一处,长情将变了个人似的云慕忆踩在了脚下。 388、我看她不顺眼【一更】 长情踩着云慕忆的背,将她踩在脚下,踩在地上,力道之重,踩得云慕忆哪怕手脚能动也丁点儿都站不起来。 眼见云慕忆红着眼像疯了似的挣扎着还要拼命站起来,长情飞快地用踩在她背上的脚在她后颈处用力一蹬,显然是要将她踢晕过去,谁知云慕忆非但没有晕过去,便是疼痛感似乎都没有,依旧挣扎着站起来。 长情的眼神冷到了极点,沈流萤在一旁看着,觉得她这个相公不说手下留情,就是一丁点的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要是他脚下踩着的不是云有心疼爱的小侄女,沈流萤觉得他这会儿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她的肋骨和腰腿踩断,让她再也站不起来。 沈流萤见着长情作势又要抬起脚朝云慕忆肩上踩,一副踩不晕她那就踩得她双肩断裂再没有挣扎之力的模样,她赶紧冲上前,一边喊道:“莫长情你的脚不准乱动!” 长情抬眼来看她,看她挺着个大肚子着着急急跑过来的模样,本是冷冷的眼神缓了缓,道:“萤儿莫跑。” 要不是脚下踩着个云慕忆,他岂会让萤儿这般来跑。 沈流萤却不管,跑到了长情面前后抬手就用力扯了一把他的脸颊,瞪他道:“你干什么啊你,你还真打算把人家小姑娘的骨头给踩断啊!?” 长情毫无所谓道:“她既然不老实,踩断她两根骨头又何妨。” “……”沈流萤又瞪他,“踩断了她你怎么跟七公子交代?” “是她想要杀我在先,我不过是踩断她两根骨头而已,孰轻孰重,阿七分得清。”长情面无表情说完这话,不忘伸出手来摸摸沈流萤的肚子,一脸认真道,“萤儿大着肚子,不可乱跑,累着萤儿也会晃着孩子。” “……”秋容在一旁,看着被长情踩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云慕忆,又看看摸着沈流萤肚子的长情,眼角抽了抽,心道是,爷,你就不能待会儿才和夫人说这样腻歪歪的话? “孰轻孰重你的头!”沈流萤一把拍掉长情摸在她肚子上的手,无奈至极,“你明显就看得出来云慕忆她这是被人控制了!不然依她这身板怎么可能和你过那么多招!” “我知道她被蛊虫控制。”长情也道,“正因如此,我才这样踩着她。” 要是换了别个,他早就将她的脑袋给削了下来,哪里还用浪费力气这样踩着她。 “……我说莫长情,你好赖是个男人,有点怜香惜玉的心行不行?”沈流萤松开了掐着长情脸颊的手,一边揉着他的脸颊一边道,“你既然控制住她就行了,干什么还想要把她的肩骨给踩断?” “我看她不顺眼。”长情毫不犹豫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对她生不起怜香惜玉的心,踩断了她的肩骨,她知道疼了等她清醒了也好知道自己错了。” “……人家姑娘做什么给你了,你看人不顺眼?”沈流萤白了长情一眼,“你一个大男人,看不顺眼小姑娘你好意思么你?” “好意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行了你闭嘴。”沈流萤用双手捏了一把长情的嘴,然后正了正脸色,正经道,“将她翻过来,踩好了,别让她动,让她仰面朝上对着我,我要看看她究竟怎么回事。” 沈流萤的话对长情而言那就是圣旨,只见长情微微点头,而后将沈流萤从自己面前推到了身后,以免在将面朝下被踩在地上的云慕忆翻过来的时候伤到她。 只见长情踩在云慕忆背上的脚稍稍一抬,然后挑上她的肩,迅速将她翻过身来,速度快得一点起身的机会都没有给她,一脚又踩在她锁骨上压制住了她的上身,秋容和小麻雀则是迅速上前来分别擒住了她的手和脚让她动弹不得。 “唔,唔——!”且见云慕忆双目腥红如充血,爆发着野兽一般的光,凶狠,没有一点理智,便是她嘴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只从喉间发出唔唔如野兽低鸣的声音。 沈流萤蹙起了眉,被控制得不仅是心智,就是连本能的说话之能都忘了么? 沈流萤见着长情几人将云慕忆制稳了,她这才在她身旁慢慢蹲下身,用左手指抚了抚自己右掌心里的暗绯色流纹,而后将右手贴到了云慕忆的心口上,再顺着她的心口慢慢往下,移到她的肚腹上。 她掌心里的流纹随着她手的移动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她的面色很凝重,眼神微沉。 心脏及体内没有异样,没有可操控她之物,那就是—— 沈流萤抬眸看向了云慕忆的头部,然后将手移了过去。 就在这时,云慕忆猛地抬起脖子,同时张开嘴就要咬上沈流萤的手,那突然的狰狞模样吓了沈流萤一跳。 长情见状,想也不想就将踩在她锁骨上的脚转了个方向,脚跟踩着她的锁骨,脚尖则是用力踩在云慕忆嘴上,他要是下脚再用力一点的话,只怕云慕忆的整个下颚都能给他踩碎。 沈流萤心想,这一幕绝对不能让七公子知道,否则不得心疼得要死? 沈流萤知道自己对长情说点什么轻点的话都不会有用,索性什么都不说,而是将手心轻覆到了云慕忆额头上,而后顺着她的头颅慢慢地抚过一圈。 只见沈流萤面上凝重的神色舒缓了下来,同时她抬头看了长情一眼,道:“找到了,在头颅里,待我把它拿出来。” 如长情所言,是一只蛊虫,她虽看不到,但她感觉得到在云慕忆头颅里爬动的东西是一只虫子。 “怎么拿?”小麻雀很好奇,“给她脑袋开个瓢?” 沈流萤忍不住笑了,“给她脑袋开个瓢,那她这脑袋还能要?你以为我的本事大到把她的脑袋开了瓢还能够好好地给她阖上补好而且还不留疤?” 小麻雀被沈流萤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我这不是不懂,所以才问问嘛?” “看着就好了。”沈流萤浅浅一笑,将手贴到了云慕忆的耳朵上。 长情却在这时有些急切地唤了她一声,“萤儿!” 沈流萤抬眸看他,不用他说什么,她便知他在想什么在担心什么,遂对他笑了笑,肯定道:“放心,一只蛊虫而已,我既然敢把它取出来,就不担心它能奈何得了我。” 长情默了默,然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沈流萤又对他笑了笑,重新将手心贴到云慕忆的耳朵上。 她的手心在云慕忆耳朵上贴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把手慢慢移开,移开却没有把手收回,而是掌心向上托在云慕忆的耳朵下。 少顷,只见一只浑身黑色的无头小虫子从云慕忆的耳孔里慢慢爬了出来,爬到了沈流萤手心的流纹上。 云慕忆的身子在这一瞬间如被人用力拉扯一般,绷得紧紧的,双目大睁,鼻息停止。 小麻雀惊得两眼睁得老大。 而后见着这只无头的黑色小虫在沈流萤掌心的红色流纹中如被火烧着了一般,身子一蜷,然后渐渐变小,最后在她掌心的流纹中消失不见。 沈流萤这才将手从云慕忆耳旁拿开,舒了一口气道:“好了,没事了。” 长情三人却还是控制住云慕忆的动作,沈流萤不由白他们一眼,道:“手脚还不快拿开?你们是要把人姑娘摁死了才撒手抬脚?” 沈流萤话音才落,收脚的收脚,收手的收手。 再看云慕忆,不再挣扎动弹,而是双目紧闭,昏了过去。 沈流萤替她捏了捏脉象,才终是放心道:“昏过去了,休息休息醒来就好,在她醒来之前咱们就在这儿也歇歇吧。” 没有人有异议。 沈流萤没有从云慕忆身旁离开,而是用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身上的污血,末了才不放心地问长情道:“云慕忆既然在这儿,那七公子呢?七公子在何处?” 是啊,阿七呢?云慕忆在这儿,那阿七在哪儿? 从见到云慕忆的那一刹那开始,长情的心中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的眼神很沉,很冷。 * 莽莽山间处。 顾尘和段秋水已经离开。 男子拿着顾尘带给他的画卷,兴高采烈地跑回到被他狠狠推倒在地却无法爬起来的云有心面前,将画卷打开,一个劲儿地在云有心面前晃,一边晃一边兴奋道:“你看你看!这画上边的人是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 “这可是望南那个死家伙给我画的,他居然记得我的模样把我画得这么像我这么好看!没想到那个死家伙画画还挺好的啊,早知道就让他给我多画几幅了!” “喂!你倒是说话啊,说说我这画好不好看。”男子说完,在云有心肩上用力推了一把。 而后他才忽然想起了什么来,恍悟道:“我干嘛一个劲儿问你个瞎子啊?你又看不见。” “不对,万一你是故意用布蒙着眼当个假瞎子的呢?”男子眼睛一亮,说着就伸手去扯云有心眼前的布条,“来来来,我帮你把布条拿了,你给我看看画,然后我就把你拿去喂蛊虫,谁让你没事装瞎子。” 当男子的手碰上云有心眼前的布条时,云有心地身子猛地颤抖起来,显然是在抗拒男子扯开他眼前的布条。 可他眼前的布条还是被男子毫不犹豫地扯开了。 云有心从来不觉自己生来有眼无珠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他却没有勇气将他这不同于人的残缺曝露在世人眼前,他这双没有眼珠的眼睛,是家中人见了都会被惊吓到的。 他不想吓到任何人,他也不想让任何人觉得他可怕。 他其实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少了眼珠子而已,与别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在别人眼里,他还是和他们不一样。 没有眼珠的他,让人看着只会害怕。 只有长情、阿风和柏舟见到他眼睛的时候不会像旁人那样或惊或骇,所以只有在他们面前,他才有把眼前的布条拿下来的勇气。 可现在—— 在感觉到布条被从眼前拿开的一瞬间,云有心想要闭起眼,不想让男子看到他的眼睛,哪怕是恶人是敌人,他也不想让长情他们之外的任何人看到他的眼睛。 可就是连闭起眼这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 没有眼珠的他,是从来都控制不了他的眼皮的,他没有眼珠,也感觉不到眼皮的存在,那就妄言闭起眼。 云有心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男子在定定看着他空洞洞什么都没有的眼眶。 然后,他做了一个云有心如何都想不到的动作。 只见他将布条遮回到云有心眼上,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抬起云有心的头替他将布条给系好。 云有心心中震惊不已。 只听这男子竟是有些愧疚道:“好啦,我给你道歉,我帮你将布条重新系好啊,系好了你就不能怪我啊。” 直到此刻,云有心仍摸不透这个男子的性子,一点都摸不透。 “既然你是真的看不见,那我就不把你拿去喂蛊虫了。”男子替云有心将布条绑好后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他身边,念念叨叨,“省得你说我欺负你,我虽然有欺负人的习惯,却也不是人人都欺负的。” “然后……”男子将他放在地上的画卷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卷了起来,一边道,“你看不到我的画,那也就不让你给我说好不好看了,我把它收起来了。” “哎,我说你倒是说话啊,你知不知道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可是很没有意思的啊?”男子很不满意云有心的一声不吭,有些生气道。 云有心心中可是无奈得很,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这男子的蛊虫好生厉害,他不仅动不得,连声音都出不了,偏生这男子还要怨他。 男子说到这儿,才忽然想起来不是云有心不说话,只见他挠挠头,道:“哦,我忘了,是我把你定住了,不是你不想说话,我现在就给你把身上的蛊虫拿出来。”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我把蛊虫拿出来后你要是敢跑,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男子的语气在这时倏然变得阴阴冷冷,还带着没有丝毫隐藏的杀意,他的话音才落,只听他打了个响指,云有些即刻发觉自己的身子能动弹了,随即坐起身,对男子微微一笑,温和道:“多谢兄台。” 男子盯着云有心,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道:“你这人很奇怪啊,我明明给你下蛊还想要杀你,你居然还和我道谢,难不成你是个傻子?” 云有心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傻子,我虽然看不见,但我不是傻子。” “那你干什么要谢我?”男子还是想不出答案来。 “兄台替我解了蛊,自是要谢兄台。”云有心温温和和的,似乎从不知道什么叫做动怒,“至于兄台想要杀我之事,那就是另外的事,不一样的。” “奇怪。”男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有心,手捏着下巴,眉心紧拧,“你这人真的很奇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奇怪的人,就像傻子一样。” 云有心却还是微微笑着,不在意男子是谁人又是否想要杀他,也不在意他身旁的各种毒物,“那兄台眼下不是见到了么?” “有意思,真有意思。”男子忽然就笑了,“你这人,真是有意思,我喜欢!” “不过我喜欢的人,向来都要留在这儿陪着我。”男子又道。 云有心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不畏不惧,“请恕我不会留在这儿陪着兄台。” “那可由不得你!”男子的声音又突然变得阴冷。 与此同时,云有心只觉自己身体起了一种微妙的变化,他还有力气还能动,可他的内力,却在一点点消散。 下一瞬,只听男子生气地大声喊叫道:“我的蛊!居然有人能解了我的蛊!你——!” 男子说着,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云有心的衣襟,用力扯着,骂他道:“你来说,是什么人解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身上的蛊的!?你要是说不出来,我就打死你!” ------题外话------ 二更最迟还是在晚上10点 389、我的生死之交【二更】 男子的问题,云有心没有办法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怎么可能知道是什么人解了小慕儿身上的蛊。 不过,能解了这个男子所施的蛊的,定不是寻常人。 会是谁? 而这个男子又是谁?深居在这极乐之地的他,为何又会与天枢宫的人认识? 不仅天枢宫来人对他恭恭敬敬,他更是毫不避讳地在天枢宫人面前称天枢老人一声“死家伙”。 从他方才与天枢宫人交谈的话里来听,他与天枢老人相识已有四十五年之久,而他的声音听起来不过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的青年而已。 以及,天枢宫的人为何会到这极乐之地来? 莫非是因为……长情!? 想到这个问题,云有心的心忽然变得紧张不已,比他与云慕忆身处危险不知接下来会被怎么对待时还要紧张。 若天枢宫来此极乐之地的目的真是因为长情的话,那长情现在如何了!? 方才天枢宫的两人离开时提到了封印,封印……又是什么? 云有心忽然觉得不安,不安到了极点,以致他不仅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甚至还陷入了不安的沉思中。 男子看着沉默下来的云有心,更不开心了,只听他又骂云有心道:“我说瞎子,你干什么不说话!?” 男子忽然森冷如寒霜兵刃忽尔又如稚嫩小孩般的性子让云有心有些无奈,遂只见他无奈地笑了笑,道:“因为兄台的问题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心里在想些事情。” “想事情?”男子好似对云有心说的想些事情来了兴致,一时竟是把他前一瞬才揪着云有心来问的问题给忘了,而是好奇地眨眨眼,盯着他问道,“什么事情能让你想得这么出神?说来给我听听?” “我在担心我的一个好朋友。”云有心并未隐瞒。 “你担心你的好朋友?”男子一脸不能理解的模样,“你怎么就不担心那个中了我蛊虫的女的?” 谁知云有心却微微笑了,道:“兄台方才不是说小慕儿身上的蛊已经被解了么?既是解了,我又为何还要担心?” 不管是谁人解了小慕儿体内的蛊,也不管小慕儿现在在谁人手里,总归都比在这个性子古怪的男子手里好。 男子愣了愣,然后用力哼了一声,“你这个瞎子倒是挺聪明。” 云有心只笑不语。 “还有,你自己落到我手里都自身难保了,你居然不担心你自己反倒去担心你的朋友,你真的不是个傻子?”男子一脸怀疑,对着云有心左瞅瞅右瞅瞅,好像非要在他身上瞅出点傻子的模样来才甘心。 “呵呵,我真的不是个傻子。”云有心温和地回着男子的话,“在我心中,我那生死之交的朋友的性命要重于我自己的性命。” “这就是说,你觉得你的命不值钱,然后你朋友的命比你的命要值钱很多很多?” “不,我觉得我的命重要,但是他们的命比我的命还要重要。”长情、阿风以及柏舟他们的命,他一直视得比自己的命要重要,重要得多。 “重要到拿你的命换他们的命你也愿意?” “在所不辞。”云有心道得毫不犹豫。 男子此时眉心微微拧起,盯着云有心,又问:“你刚才说你们是生死之交,那你们是一起经历过生死了?” “没有。”云有心微微摇头。 “既然没有一起经历过生死,又为什么说是生死之交?而且还让你觉得他们的命比你的命更重要?”男子将眉心拧得更紧,一脸完全不能理解云有心的模样。 云有些却是微微笑了,愉悦道:“并不是一定要一起经历了生死才能称得上是生死之交,有些人,哪怕是第一次见面,也可以成为生死之交的,只要自己觉得他是自己的生死之交,那他就是,不需要什么非要说得出口的理由,很多时候,心的感觉很重要。” 他的语气及声音听起来很愉悦,明明此时就没有什么值得他愉悦的事情发生,他之所以觉得愉悦,是因为他的朋友,他的生死之交。 每每想到他们,想到他们坐在一起或笑或闹的模样,他的心都会觉得很愉悦。 云有心说着,将右手轻轻贴到了自己心口上来,笑意更柔,“我虽没有眼睛,但我有心,我看不见,但我可以感觉,感觉得很清楚。” 男子这会儿不说话了,云有心看不见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因为他对他并不了解,不了解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的。 过了一小会儿,才又听得男子问道:“那你说的他们,就是你的生死之交,在哪里?” “就在这十万大山中。”云有心道。 “都来了?”男子似乎对云有心的生死之交很有兴致。 “不。”云有心又微微摇头,“只来了一人。” “那来的这一人在哪?”男子又问。 “或许还在木青寨,或许已经离开了,我不知道。” “哼,木青寨,不就是我今晨时候将你和那女的抓到的那附近?我要去把你说的这个人找出来看看,看看是什么人值得人见一面就愿意把他当做生死之交的。”男子边说边转身要走,然他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了下来,同时转过头来盯着云有心,半眯起眼,道,“不对,我忽然觉得你这个瞎子是在钓我上钩帮你找人看看他是不是还好端端的啊。” 云有心又是只笑不语。 不语便是默认。 他心中的确是这么想的。 男子这会儿跳回到云有心面前来,竟是没有生气,而是挑着眉盯着他,阴森森道:“你就不怕我找到他之后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怕。”云有心浅笑着,道得肯定。 “为什么?”男子觉得,这个瞎子心里想什么,他一点儿都猜不出来,“难道是他非常非常厉害,你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 “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男子说恼就恼,又揪上了云有心的衣襟,“你再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云有心面上没有丝毫害怕之色,他依旧浅浅笑着,道:“兄台的武功身手深不可测,又有着令人防不胜防的巫蛊之术,且连天枢宫门下都对兄台毕恭毕敬,想来这天下间根本无人是兄台的对手,我那生死之交若是与兄台交起手来,恐不是兄台的对手。” “我没问你这些废话!”男子被云有心这温温和和的模样气得不行,拽着他的衣襟使劲地晃他,“我问你的是为什么不怕我找到他之后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不是问你为什么他不是我的对手!你是一点不怕我弄死你是吧!?” 云有心还真是不怕,他还是浅笑着,他总是喜欢笑,笑起来也总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只听他不紧不慢却又十分肯定道:“因为他是一个让人见着一面就会想要把他当做生死之交的人,兄台若是见到他,非但不会想着要折磨他要杀他,反是想要与他做朋友。” “我现在可以肯定,你不仅是个瞎子,还是傻子。”男子嫌弃地将云有心甩开,“这天下间,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人!” “兄台若是不信我言,何不自己去看看?” “我就是不信,我就是要去看看!”男子一脸的恼意,然后怒指云有心,“你跟着我一起去,要是见着他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当场就把你俩喂我的蛇!” “好。”云有心道得果断。 男子忽尔冷冷一笑,“好,这是你自己找死,不是我不放过你。” 这世上绝不会有只一面就会成为生死之交的人! 这世上曾经有过这么样一个人,一个他只是见过一面就想要与他成为生死之交的人,可这个人已经死了,早已经死了。 很久很久以前就死了。 男子说完,抬脚就走。 而他一动,本是静卧在旁的所有毒物全都跟着他动了起来,在苍莽静寂的山林间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云有心就跟在男子身后,不畏不惧,更没有丝毫想要逃离的打算。 忽然,男子对云有心道:“我叫山索加,在你死之前别再让我听到你叫我兄台,否则我割下你的舌头。” 云有心对男子突然告诉他名字而有些诧异,不过也仅是转瞬之事,当男子话音落后只听云有心温和浅笑的声音紧跟着道:“我姓云,风云的云,名有心,拥有的有,开心的心,云有心。” “云有心,嗯,真是个难听的名字。”山索加嫌弃极了。 云有心毫不在意。 可山索加嘴上说着嫌弃的话,面上却是笑了。 这是自望南死家伙离开之后的这么些年里,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 这种感觉,还不错。 * 十万大山中的毒瘴迷雾随风慢慢飘移,毒瘴之中总是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蛇蝎在草丛中爬动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蜘蛛结的蛛网中挣扎着要逃离而发出的声音,在无法看清周遭事物的毒瘴迷雾中,这样的声音总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继而心中的恐惧就在这悚然的声音中慢慢放大,再放大,直至大到撑破人胆,然后这大山中又多留下了一条人命。 沈流萤他们所处之地本还是清明之地,很快就被迷雾所侵,使得他们不得不赶紧离开。 于是,带着昏迷的云慕忆的任务就落到了秋容肩上。 长情抱着沈流萤,小麻雀背着小若源,秋容看了看云慕忆,然后将她扛到了肩上。 沈流萤在看到秋容像扛麻袋一般地扛着云慕忆,眼角抽了抽,嫌弃秋容道:“我说秋容,人家好歹是一个姑娘,你用抱的背的不行?竟然用扛的?” 秋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所以毫不犹豫地回沈流萤道:“这样方便,这样走得快。” “……”沈流萤觉得她和秋容的世界有代沟,而且这条代沟还挺宽。 果然跟着什么主子就成了什么样儿,真是一点点怜香惜玉的心都没有! 就秋容这种脑子,女人会喜欢才怪! 看来想让绿草看上他,难!想把他和绿草凑一对儿,难上加难! 昏迷的云慕忆就是在秋容肩上给颠簸醒来的,她醒来的时候秋容正将她放下,动作没有一点温柔可言,使得头脑天旋地转加胃里被颠簸得翻江倒海的云慕忆“呜哇”一声就呕吐了出来。 秋容看到云慕忆吐了,非但没有生出关切之心,反是在庆幸自己将她放下得快,不然他的衣裳就要遭殃了。 沈流萤看着秋容吐一口大气的模样,真是有想狠狠掐他一把的心。 他们停下的地上是一条小溪流边。 秋容将云慕忆放到了溪流边光滑的石子地上。 长情和秋容一样,非但没有关心云慕忆一字一句,反是抱着沈流萤往一旁走去,离云慕忆远些,赤裸裸地把嫌弃她呕吐物脏的想法给表现在了行动上。 小麻雀见着长情走开,虽然不懂为什么,但还是跟了过去,经过云慕忆身旁时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 “……”沈流萤抬手使劲地揉自己突突直跳的颞颥,一边在心里说,都是蠢男人,都是蠢男人,别理他们,别理他们。 秋容没有走,秋容还站在云慕忆身旁几步外的地方,等着她吐完了,然后抓着她的腰带将她带了几步,把她带到了沈流萤他们这儿来,这才松了手站到长情身边去。 云慕忆的脑子还处在混沌中尚未清醒过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边又有着些什么人,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力气好似被抽空了似的,这会儿除了能稍稍动动双手外,身子根本动都动不了,而且脑袋异常沉重,仿佛被人灌了铅似的,昏昏沉沉,还有些疼。 就在这时,她觉得有人将动不了的她扶了起来,将她的背靠在一块冰冰凉凉的大石头上,让她坐着身。 身子坐了起来,云慕忆这才觉得脑袋没有那么昏沉难受。 于是,脑子渐渐清明过来的她看清了身边将她扶坐起来的人。 这个人虽然是苗疆打扮,但是这个人她很眼熟,是她见过的人,是—— “沈姑娘!?”云慕忆睁大双眼看着面前的沈流萤,震惊不已。 沈流萤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云小姐记性挺好,还记得我。” “沈姑娘你,你怎么在这儿!?”云慕忆又问,因为太过震惊,她一时间忘了沈流萤已经嫁给了长情为妻,已经不能再称她一声姑娘了,“我……” 云慕忆低下头看看自己被长情的剑气划开了一道道伤口正传来阵阵痛感的身子,面色微白,依旧震惊地问道:“我是怎么了?我又怎么会在这儿!?” 云慕忆的疑问让沈流萤敛起了面上的笑容,只见她定定看着云慕忆,欲从她面上眼中看出来什么似的,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是问她道:“云小姐,你自己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么?” 看来云慕忆是忘了她被蛊虫控制时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与所发生的事情,是蛊虫在控制她的同时将那段时间内她的记忆都给吞吃了么? 又或者蛊虫吞吃的不仅仅是她的记忆,还有她的人性,方才她攻击长情时候的模样可根本就不像给人,而像是一只发狂了的野兽。 说不定若是蛊虫再继续留在她脑颅里的话,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忘了自己是一个人而变成一个完全由蛊虫操控的活死人。 云慕忆是做了什么还是得罪了什么人使得对方竟用这样的蛊虫来对付她? “我……”沈流萤的反问让云慕忆倏地一怔,而后见她的面色骤然刷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睁大着双眼喃喃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事情……” 长情此时站到了沈流萤身侧来,垂眸冷眼看着面有惧色正喃喃不已的云慕忆,开口就是冷声问道:“阿七呢?” 云慕忆的身子陡然一震,双眼睁至最大,一副惊骇万状的模样。 “小叔!”突地,云慕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抬起手抓上了沈流萤的胳膊,紧张急切且不安地对她道,“小叔有危险!” 390、你,何其自私!【一更】 长情冷眼看着云慕忆忽然抓在沈流萤胳膊上的手,想也不想便朝她倏地一拂手。 他的掌风打在云慕忆双肩上,疼得她双臂一抖,松开了沈流萤的胳膊,也震得她身子往后沉,撞到了她身后的大石头上。 沈流萤见状,先是愣了一愣,然后斥长情道:“莫长情,你干什么!?亏得你还是七公子的兄弟呢!” 沈流萤说着,狠狠瞪了长情一眼,然后伸手就要去扶脑袋不轻不重撞到了大石头上的云慕忆。 这个面瘫兔大爷,就算在怎么看人家姑娘不顺眼,也不能这么样啊! 谁知她的手还没有扶上云慕忆的肩,长情便伸手环住她的腰,然后将她从云慕忆身前带开了。 沈流萤恼了,“莫长情你这是干什么!我还要为云小姐看看伤势和脉象,你这把我弄开了是什么意思!?” “她没事,好得很,萤儿你看她那么有力气地抓你像是有事的模样?”长情放下沈流萤后却是扶着她的肩不让她朝云慕忆那儿去,根本不管她是气还是恼,说着话就朝她鼻尖轻轻亲了一口,又道,“萤儿先在这儿等我会儿,我有些话要问问她。” “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沈流萤拧起眉,瞪着长情,“你别是看人家姑娘不顺眼想将我挪开然后好揍人姑娘一顿?” “我不打她,她也不值得我打她。”长情道得认真,却也明明白白道出了他对云慕忆的不顺眼,不顺眼到打她都要用值不值得来衡量,“不让萤儿在旁听是因为关系到阿七的一些隐私。” 沈流萤还是皱着眉,不过却没有再骂长情,而是冷静下来问他道:“不好的事情?” “算是吧。”长情微微点头,被自己的小侄女惦记上能是什么好事。 沈流萤盯着长情看了看,然后才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既然是七公子的隐私,那我就不在旁听着了,但是你啊,你可不能对人家姑娘一个不顺眼就一个巴掌招呼过去了啊。” “我要是把她招呼歪了,阿七大概要和我拼命了。”长情觉得沈流萤的担心很多余,非常多余,“萤儿莫担心。” “那你快去有话快问,她可是说了七公子有危险,别磨蹭,赶紧问好了赶紧去救人。”沈流萤一边说一边抬手来推长情,着急的模样就好像云有心是她的兄弟一样。 长情转了身,再次朝云慕忆走去。 云慕忆脑袋本就昏沉沉重,忽又在石头上撞了一下,这会儿才将将醒过神来,然她一醒过神来就是猛地站起身,慌乱不已地张口就是道:“小叔他有危险,我要去救小叔!” 就在这时,只听长情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道:“你以为凭你能救得了谁?” 云慕忆的身子又是陡然一震,正要跑开的双脚定在原地,像是拴着了千斤巨石一样一步都迈不开。 她抬起头,看着面色冰冷的长情,面色惨白。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长情,可她每一次见到长情时都只有一种感觉。 冷。 一种随时都能伸出手来取人性命的冷。 尤其他的眼睛,虽然从来都是什么感情都没有,甚至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可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仿佛一眼就能洞穿到人心深处,抓住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让她也从不敢多看他一眼,因为她总有一种他会看穿她心底秘密的感觉。 可偏偏正是这样一个人,小叔将他当做生死之交,甚至说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这个叫做莫长情的男人更温柔更了解他。 她根本就不知道小叔是怎么看人的。 总之她见着这个莫家少主,每一次都觉得不寒而栗。 云慕忆现在看着长情,就是不寒而栗。 因为他的眼睛此时不仅是冷,还有清明,一眼就能洞穿到她心底秘密的清明,让她藏着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无所遁形。 从没有正视过云慕忆的长情,此时就在看着她,将她紧张不安与对他的害怕全都看在眼里,可他对这些全都视而不见,只又继续问她道:“阿七呢?” 这个问题,他方才就已经问过,不过云慕忆没有好好回答他,他就只能再问一遍。 “被……”云慕忆垂下了眼睑,不敢再直视长情那双冰冷清明的眼,只见她双拳紧攥,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被一个苗族男子抓走了……” 云慕忆说完这话,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咬得用力,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似乎说出这句话需要她极大的力气与勇气似的。 可在长情面前,她不敢不说,不得不说。 “因为你?”长情又问。 云慕忆震惊地抬头,瞬间又狠狠低下头,将双拳攥得更紧,将下唇咬得更用力。 显然,长情问对了。 若不是她不愿意跟着小叔走,若不是她挣开了小叔的手在这山中乱跑,就不会误闯入那个男人的地方,小叔也就不会为了救她而被那个男人抓住。 都是因为她,全都是她的错。 长情看着云慕忆,已然知道了答案。 有些话他不想说,且本也由不到他来说,可此时此刻,看着云慕忆,他却不得不说。 因为这些话他若是不说的话,永不会有人来对这个任性的女子说。 “阿七的私事我本不当管,可如今你已令阿七置身于危险之中,我就不得不说上几句话。”长情直视着云慕忆,“云慕忆,你觉得你就这么逃离生你养你十七年的云府算什么?” 泪水忽地就涌上了云慕忆颤抖不已的眼眶,她纤瘦的身体颤抖不已,就像是风中树梢上的一片嫩子,柔弱得让人心疼。 可长情却无动于衷,只听他继续道:“你觉得你父亲为你寻个好人家有错?你觉得阿七没有接受你的情意有错?你觉得你身体流着云家人的血有错?” “你如此任性妄为,你可曾想过你父亲和阿七以及整个云家的人?你又凭何以为你可以如此任性妄为?你明知你那不当有的情思不可能落地生根,你又为何非要让本该好好的人陪你困扰陪你苦恼?你明知阿七会为了你不顾一切,你却还是选择到这处处是危险的十万大山来。”长情的问题像步步紧逼一样,逼得云慕忆双腿一软,站也站不稳,往后跌倒在那块大石上,震惊又痛苦地看着长情。 “你,何其自私!”长情说这句话时,云慕忆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不仅是冰冷,还有愤怒。 为了云有心才有的愤怒。 他这样冷冰冰的一个人,是很少对旁人生出感情来,就更不会为何旁人而愤怒。 会挑起他情绪的,只有他重视的人。 他重视他的兄弟,容不得任何人伤害他的兄弟。 可她却让小叔因为她而遭受了危险。 他说得对,她明明知道她就这么一声不吭地逃离了家会有多伤爹的心,会让爹和小叔有多担心,她明明知道小叔走遍天下都要将她走到,可她却还是选择来了这个能让她脱离了与小叔之间的血亲关系的十万大山,选择来到了这个危险之地,将小叔引入了危险之中,她……她是何其自私! 云慕忆眼泪夺眶,汹涌而出,泣不成声,“我,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小叔啊……!” 长情冷眼看着眼泪汹涌的云慕忆,除了厌恶,他生不出任何怜惜之心。 明明不可能拥有的东西,却非要得到不可,到头来,终只会伤人伤己。 哪怕将巫姑的那句话告诉了他们,他也依旧觉得,这个女子,不是阿七的良配! 只不过,感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旁人干涉得了的。 至于最终究竟会如何,谁人也无法知晓。 沈流萤本是在不远处看着,就担心长情当真一个不顺眼将云慕忆给挥哪儿去了,她虽然什么都没有听到,但这会儿云慕忆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也能知道长情没说什么好话,终是不由得大步走了过来,斥他道:“莫长情!你怎么把人弄哭了啊你?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就只是问了她阿七的情况,她就这么哭了,萤儿不能怪我。”面对沈流萤,长情转身就变成了个无赖。 其实,他根本就不需要问云慕忆关于阿七的情况,他能依着阿七的味道去寻他,他不过是要在把阿七找回来前把该说的话都对云慕忆说了,否则依阿七的性子,是绝不会对云慕忆说上一句重话,更不会让他来说这番话。 然,这话他若是不说的话,云慕忆就永不会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们之间,就更不会有直面对方的心。 沈流萤一脸不相信,正当她要说什么时,只听长情忽对小麻雀及秋容道:“秋容,褐羽,我要去找阿七,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让萤儿歇着,在我回来之前务必保护好萤儿。” 沈流萤听着他忽然这么一说,立刻紧张地抓上他的手,“你要自己去找七公子?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和你一起去!” “萤儿等我回来就行,我不会去太久的。”长情抬手摸摸沈流萤的脸,温柔却坚定,“我自己去,不带着萤儿了。” 他是去涉险,不是去游山玩水,他不能让萤儿跟着他涉险,绝不能。 “不行,我不放心。”沈流萤非但不松开长情的手,反是将他的手抓得更紧,“那个抓了七公子的人巫蛊之术很厉害,我的能力或许能克制他,我跟你去。” “萤儿跟着我我只会不放心。”长情很坚决,只见他将手放到沈流萤的肚子上摸了摸,而后轻轻揽住她的肩,在她的眉心轻轻亲了一口,道,“我不会有事的,我还会把阿七带回来。” “既然如此……”沈流萤咬了咬唇,终是没有执意要跟着长情,而是叮嘱他道,“那你要快些去快些回,我和孩子们等你回来。” 不执意,是沈流萤知道,有她在,她的呆货只会有所顾忌不能尽全力对付对手,她不在,他才能放开手脚。 既是如此,她就没有非要跟着去碍手碍脚的必要。 “嗯,我会的。”长情又摸了摸沈流萤的肚子。 云慕忆在旁,看着沈流萤挺起的肚子,看着长情温柔地抚摸她的肚子,看着沈流萤紧张关切的模样,她的泪流更甚。 她真的是很自私啊……因为她的任性,所以现在才会让莫家少主不能陪在他妻子的身边,也才会让沈姑娘这么担心…… “去吧。”沈流萤抚抚长情贴在她肚子上的手的手背,然后自己把他的手拿开了。 长情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然就在这时,山间忽然传来“咯咯咯”的笑声,男子的笑声,笑得开心极了模样。 明明是开心的笑声,却是让云慕忆面色大变,仿佛听到什么妖鬼嚎叫似的,满面惊惧之色,眼泪陡然止住,不安地对长情道:“是他,是那个抓走了小叔的人!” 从云慕忆的反应可以看得出她对发出这个笑声的男子有多害怕。 她当然害怕,因为这个男子不仅连一招一式都没有出,他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一步,他不过就是轻轻打了一个响指而已,她和小叔就动不了了! 而他再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的时候,她就看到小叔像个偶人似的朝他慢慢走去,而她,则是觉得脑子里传来一股仿佛要爆裂开的疼痛,再接着,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就看到了莫少主他们。 她虽然没有清楚地看到这个男子的脸,可之前他出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声! 笑得开心,却是在索命! 小麻雀和秋容当即上前,将沈流萤与云慕忆分别从长情身旁带离开。 沈流萤看着长情的背影,眉心紧紧拧到了一起,心中道:呆货,千万当心。 长情站着一动不动。 男子的笑声好似从四面八方传来似的,根本让人辨不明他究竟在何处。 只听他边笑边道:“听那个瞎子说,你们这儿有个人会让我瞧着就想和他做生死之交的,是不是啊?” 男子的话音才落,云慕忆便忍不住朝山间大声喊道:“你……你把小叔怎么样了!?” “啧啧啧,这不是我前边才放出来咬人的新玩物么?”男子的笑声转为阴阴冷冷,“我还以为你能带着我的宝贝小蛊将这些不想要命了敢闯进我的地盘来的人和你一块儿同归于尽的,没想到这些个人倒有些本事,不但没死成,还把我的小蛊从你脑子里给弄出来了,既然这样的话——” “你就该把你这条捡回来的小命好好藏好了才是,这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问我那个瞎子的事情,看来你是想让我现在就把你捏个粉碎?” 男子的冷笑声不算大,但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像是有无数架锣鼓在四面八方齐齐震响一样,震得人心狂跳不已,他要是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沈流萤觉得她的心就要爆碎了。 能这样震声伤人的人,内力何其深厚强大! 秋容将手中剑一横,挡到了云慕忆面前来,面色冷肃,将剑柄握得极紧,显然他也感觉到了,这个对手,强大到可怕! 云慕忆被男子的笑声震得双耳轰轰作响,脑子一股几乎要被人用铁锤敲碎的感觉,使得她抬手用力压按着自己怦怦直跳的颞颥。 长情依旧站着不动,亦没有出招。 在没有明确对方的位置前,绝不可贸然出手。 “前边我好像听到你们说要去找我,然后把那个瞎子带回来啊?”男子又笑,此时他的笑声又恢复了开心的声调,“不用去了不用去了,我已经自己过来了。” “来,那个瞎子的生死之交站出来,我特意来这么一趟可就是为了来瞅瞅你的。”男子笑咯咯的声音才落,一个二十五六岁模样的青年就出现在了小溪流边,就正正好站在方才云慕忆靠着的那块大石头上。 说出现就出现,仿佛凭空出现一样! “是你是吧?”男子笑看着就站在大石前的长情。 长情缓缓转身,面对着他,抬头。 男子本是开心的笑容在看到长情的一瞬间,凝固在了脸上,便是连呼吸都停止住了。 391、他不要你,你也不要我!【二更】 “是我。”长情直视着山索加,不慌不乱,不畏不惧,甚至冷声问他道,“阿七在何处?” 长情对山索加面上的神情反应视而不见,哪怕他不知这个奇诡的苗疆男子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现在,只想知道云有心的下落。 山索加没有回答长情的问题,只是睁大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呼吸停住。 下一瞬,只见他眼神一冷,双手忽如鹰钩,往前一夺,竟直朝长情身上要害勾来,出手之迅速,快得连长情几乎都未能反应过来! 就在山索加如钩般的两指就要勾进长情的眼睛里时,只见长情往后一个急退身,可山索加又岂给他避开的机会,身形紧随而来! 快,太快了! 狠,太狠了! 山索加的攻势人的感觉就只有这两个,快,以及狠。 他的每一招,都快得让人看不出他是怎么出的手,他的每一招,都狠得直取要害!似乎非要取了对方性命才罢手! 他的招式不仅阴狠毒辣,他的身手更是奇异诡谲,招式之间变换得毫无章法,让人对方根本就想不到他下一招会如何出,唯有谨慎应对。 长情此刻就在谨慎小心地应对山索加奇诡且夺命的每一招,冷静自如,以寻破绽之机。 而他在山索加眼里,就好像是死仇一般,将他浑身的狠戾与杀意激发,令他变成了一头发狂了似的野兽,势要咬破这个死仇的咽喉为止,并且,不死不休! 长情自也感觉到了这个苗疆男子对他的恨意,可明明他在此之前从未与他见过,更未与他有过任何过节,一面之缘都没有,又何来结仇之深? 沈流萤看着不见人影只见猛烈摇晃的密林,心紧张得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见着长情那货像见着杀他全家的死仇一样!? 这般一想,沈流萤赶紧转头去看秋容,急切地问道:“呆货什么时候结下的这样一个劲仇?” 这种事情,秋容应该知道。 谁知秋容却紧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我从未见过这个人,这个人在此之前也绝不会是爷的仇敌。” 就算是北刹楼的仇敌,可这天下,知道爷就是北刹楼主的根本就没有几人!且还都是爷信得过的人! 这个出手狠毒的苗疆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爷结仇之人! 可既不是仇人,为何他见着爷却像见着仇人一样? 秋容不明白,和沈流萤一样想不明白。 只听密林见不断传来轰轰的声响,伴随着那一株株参天大树接连倾倒,枝塌叶落,让人更瞧不清正在交手的两人究竟如何了。 没有人敢上前插手,因为都知道这种时候不管谁人去插手非但不会起到相助的作用,反是会适得其反。 所以沈流萤几人只是在看着,提着心在看着,沈流萤更是随时准备着上前给长情解蛊,毕竟这个狠厉奇诡的男人擅长的是以蛊制人,不可能一直与他这么打着的。 密林之中,山索加每出一招一式都死死盯着长情,盯着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一瞬都没有移开过,将他心底的震惊全都写在了脸上。 这么这么久了,他终于……出现了! 他终于来找他了! 他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山索加的眼中面上,不仅是震惊,还有激动,以及——喜悦。 可他的激动与喜悦却又在与长情的交手中一点点湮灭,他的眸中只剩下震惊与寒沉。 不对,不对! 不是他! 他在哪里,他再清楚不过,他就在这十万大山中,就在这被外边人称为极乐之地的地方,就在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所以,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砰——!”不知过了多久,密林之中突然传出一声爆炸般的巨响,只见一株大树不仅被连根拔起,甚至被生生碎成了无数段! 无缘无故碎裂,可见是受到了强有力的外力所致。 显然是被两人的内力劲气相作用而致。 与此同时,只见两道人影在这株被震碎的大树旁分开,如箭般射回地上! 长情落到之时往后退了两步方自稳住脚步,他嘴角隐隐有血渍,然他却是站得挺直,没有丝毫不稳或歪倒的模样。 山索加也落到了地上,就在长情对面两丈开外的地方。 他亦是站得挺直,没有分毫受伤的模样。 他在看着长情,长情也在看着他。 长情看他的眼神冷冷无情,心中却是警惕到了极点。 他使出了他无形剑的最高心法也不过是与他打成了平手而已。 不,不是平手,是对方更胜一筹,从对方现在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出的所有招式都未有伤到过对方分毫,而他却是遭了对方掌风狠袭心口。 并且,对方还没有使出他的巫蛊之力。 倘他使出巫蛊之力,怕是他要动用妖血之力才能够应对。 山索加看长情的眼神除了冷,还有震惊,从他见到长情第一眼开始就没有消失过的震惊。 他死死盯着长情,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好像长情的脸及眼睛有什么不同常人之处一样,就在他落地后的一瞬,只听他冷冷问长情道:“你——是谁?” 而就在山索加落地时,他的身后发出一阵阵明显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竟是—— 无数的蛇蝎蛛蜈如潮涌般朝他而来! 在看到这些密密麻麻地连地面都看不见了的蛇蝎蛛蜈时,莫说云慕忆,便是小麻雀都觉得头皮发麻! 太多了!多得好像漫山遍野都是这些浑身是毒的东西! 就在这时,只听山索加生气似的狠狠跺了一跺脚,骂道:“我叫你们来了吗!?都给我停下!” 山索加的话音才落,那些本是在狂奔着的蛇蝎蛛蜈竟都听话地齐齐停了下来!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有人都惊住了。 这个十万大山中让人震惊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太多。 沈流萤此时实在放心不下长情,朝长情急急跑了来,跑到他身旁后紧张地问他道:“呆货你有没有事?” 长情微微摇了摇头,伸出手将沈流萤往自己身后轻推,沉声道:“萤儿到我身后去。” 这个男人,并非普通对手。 也就在长情将沈流萤轻推到自己身后时,只听山索加讷讷道:“阿……阿蘅?” 只见他定定看着沈流萤,面上血色尽失。 他面上的震惊,与方才见着长情时更甚,甚得多。 便是他的声音,都是颤抖不已的。 因为震惊到不可置信,又因为不可置信而有些小心翼翼。 阿蘅? 沈流萤听到山索加突然叫出这么个名字,不由得抬头看他。 这还是从他出现到此时,沈流萤真正地打量他。 只见眼前男子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墨眉如剑,眼角微扬,身着一件藏青色对襟上衣,一条长至脚踝的阔脚裤,并未穿鞋,而是赤着双脚。 他双耳耳垂上各挂着一只小儿拳头大小的银字耳环,耳环上缀着几颗小铃铛,此时正在风中发出铃铃的轻响,他的头发松松系成一束,斜倚在肩上,他左耳的头发上卧着一只银制的蜈蚣,栩栩如生,他的肌肤不是苗人所崇尚的小麦色,而是苍白的,苍白中透着些青色,好像终年不见阳光似的。 此刻他面上本有的一点点血色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他在看着沈流萤。 因为看着她,所以他面上连那一点点的血色都不见了。 “阿蘅你回来找我了……?”这一刻,山索加敛起了身上所有的狠戾与阴毒,此时此刻,看着沈流萤的他就像是一个见到了自己一碰就碎的宝贝似的,开心的激动的,却又小心翼翼的,以致他颤抖的声音都变得轻轻的,就怕吓着了沈流萤一样。 不仅如此,他甚至慢慢往前走,往沈流萤的方向走。 山索加的变化太突然,太让人觉得诡异,是以沈流萤下意识地往长情的身后退,同时紧拧着眉带着些敌意地看着他。 沈流萤的这一步轻移的幅度很小很小,可就算幅度再小,山索加也还是瞧见了,而且瞧得清楚。 不仅将她的动作瞧得清楚,也将她面上的神情瞧得清楚。 山索加跨出的脚步忽地就停住了。 只见他眸中布满了悲伤,他看着沈流萤,伤心地问:“阿蘅,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我是……” 沈流萤将长情的手抓得紧紧的,同时也将眉心拧得紧紧的。 只听山索加仿佛悲鸣般道:“我是山索加,十万大山上的山索加,你的……你的阿加啊……!” 山索加说这话时,他的眼眶里忽地就流出了泪来,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大滴大滴的泪,可他却不在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的眼里,此时此刻只有沈流萤,就只有沈流萤。 别的人,他全都不在乎。 所有人都被这个强大得只怕天下无敌的男人的眼泪给弄懵了,长情是,沈流萤也是。 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流萤睁大了眼看着哭得像个姑娘似的山索加,完全懵了,这一个大男人的,别这么看着她哭啊,整得好像她欺负他了一样,可偏偏她还不认识他啊! 阿蘅是谁?她也不认识! 山索加?她还是不认识! 山索加见沈流萤除了怔怔看他之外没有任何要理会他的意思,他的眼泪就像决堤了的洪水一样,狂涌而出,甚至抽咽着呜呜哭出了声。 若说他前边哭得像个姑娘,那他此刻哭得就像是个孩子。 只见他还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哭得伤心极了,道:“阿蘅,你为什么不理我?你都已经回来找我了,你为什么还不理我?” 沈流萤实在受不了山索加的这副模样,是以她轻轻晃了晃长情手,小小声地问他道:“他……是在跟我说话吧?” 长情轻轻点了点头。 他很确定,这个自称叫做山索加的男子,确实是在与他的萤儿说话。 他口中所唤的阿蘅,也确实是在唤萤儿。 只是,阿蘅是谁? 看来是一名与萤儿生得极为相像的女子,且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否则他也不会见到萤儿便失控成这般模样。 现在,是他将这个叫做山索加的男子制住的最好时机。 但—— 长情看着哭成个泪人的山索加,竟是如何都出不了手,不知为何。 然,沈流萤轻轻摇晃长情的手以及与他小声说话的这小小举动,却又如方才她往长情身后轻移时一样,如一根导火索似的引爆了山索加波动的情绪。 而这一回,他不再是哭,而是暴怒。 且见他倏然抬手怒指长情与沈流萤,怒吼道:“都给我上去!将他们吃得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山索加吼声一落,那些停在他身后的蛇蝎蛛蜈狂浪一般朝长情及沈流萤扑来! 沈流萤心中大惊! 长情眼眶微睁,眼眸陡然变成赤红色! 可也就在这时,这些浪潮般朝沈流萤及长情扑涌而来的蛇蝎蛛蜈忽地又停了下来。 不对,不是他们停了下来,而是突然有一股力量将正在狂速往前进的它们给——杀死了! 本是动作迅速的毒物,在这一瞬之间全都被断成了数段! 全都在这一瞬之间死了! 只听山索加站在这些死去的毒物之中疯了似的狂吼道:“不许去!你们谁也不能伤害我的阿蘅!不许,不许!” 他说这话的同时,他的双手朝地上的毒物狠狠横扫过,用杀死它们的方法将它们停住。 沈流萤觉得这个男人真的是疯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疯子才会有的。 “阿蘅!”男子此时愤然盯着沈流萤,他的脸上还有泪,他的眼眶里还在流出泪,可他却是一脸生气的模样,盯着沈流萤,歇斯底里般怒叫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连你都害怕我了!?为什么!为什么!?” “是不是隔了太久太久,你忘了我不记得我了!?”山索加真的是歇斯底里地喊叫着质问着沈流萤。 “我知道了!”山索加倏地将目光移到了沈流萤面前的长情面上来,抬手怒指他,“是因为他!一定是因为他!阿蘅你一定是因为他所以不理我的!” “阿蘅——!”山索加的身子在颤抖,他伸出来指着长情的手指也在颤抖,他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只见他泪流更甚,再一次大声喊道,“为什么隔了那么久那么久,你还是要他不要我!” “哪怕他不要你,你也不要我!” 山索加流着泪大声喊出的这两句话,撕心裂肺,悲伤绝望,震动人心,就像是坠入了黑暗的深渊中,谁也无法将他救赎。 山索加悲伤绝望地嘶喊完这两句话,忽地就转了身,不再看谁人一眼,跑开了!只留下震惊与错愕还有一堆的毒物尸体给沈流萤他们。 而就在山索加跑开时,长情在他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一抹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阿七! 长情正要叫云有心一声,可还不待他出声,便见着山索加将云有心的衣襟一提,抓着他一道离开了,快得仿佛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快得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瞧得见云有心他便又被山索加带着消失了。 却也就在这一瞬之间,长情瞧见云有心朝他摆了摆手,同时还朝他温和一笑,示意他不用替他担心。 虽没有救回云有心,但能看见他安然无恙,长情这才算稍微放下了心。 阿七没有事便好,那他便可以多一些时间将这个事情好好想一想,以及想一想应对这个奇诡男人的办法。 山索加突然出现,大哭了一场后又突然离开,让云慕忆及秋容几人怔愣着这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倒是见长情转过身,将身后的沈流萤抱进了怀里来,一副认真的口吻道:“萤儿是我的。” 沈流萤一愣,然后“噗嗤”笑了,也抬手抱住了他的腰,笑道:“傻了啊你?我叫沈流萤,又不叫什么阿蘅的。” 沈流萤知道,这呆货的心因为那个疯男子的话不舒服了。 就在这时,沈流萤右手掌心中的暗红色流纹微微亮了起来,沈流萤不由用指尖抚抚它,有些诧异道:“墨裳?” ------题外话------ 脑水又要烧干了,这章足足码了4个小时,沧桑,不过,山索加这个角色我自己很喜欢,哦呵呵呵~ 392、是我爱的人【一更】 “墨裳?”沈流萤用指尖轻抚自己右手掌心微微亮起的暗红色流纹,诧异道,“你可是有话想跟我说?” “主人。”沈流萤右手掌心的流纹中传来墨裳缥缈的声音,“此地是何处?” “这儿?”沈流萤眨眨眼,还是觉得很诧异,因为墨衣墨裳在她掌心中,除非她叫他们找他们,否则他们都会沉睡状态,极少极少会自己主动与她说话,他们会主动要与她说话,皆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这儿是极乐之地,哦,也叫十万大山。” 其实沈流萤非常非常满意墨衣墨裳在她手心里的状态,否则她觉得她就是时时刻刻生活在两双眼睛下,毫无隐私可言,这样,很好。 “十万……大山?”墨裳缥缈的声音好似抖了抖,而后她陷入了沉默中。 沈流萤等了好一会儿都未听到她再说什么,以为她没有话要说,可以往她若是没有话要说的话她掌心的流纹便会暗下去,可这会儿她掌心的流纹依旧在亮着微淡的红光,证明墨裳并未消失,沈流萤不由唤了她一声,“墨裳?你怎么了?” 她还从没有见过墨裳这样良久沉默的。 这才听得墨裳又道:“十万大山,汝等这是到了又一个封印之地吧。” “嗯,是。”沈流萤轻轻点头,“不过这儿诡异得很,我们目前还没有寻到任何关于封印的线索。” “既然已经到了这十万大山,那就去找他吧……”墨裳的声音此时听起来不仅缥缈,而且带着一种幽幽远远的感觉,像是藏含着无尽的惆怅与悲伤。 “他?哪个他?”沈流萤对于墨裳的话一头雾水,“墨裳你要我们去找哪个他?” “一个男人,一个……”墨裳的声音更幽远了,“一个叫做山索加的男人。” * 山索加又回到了那个不见天日的莽莽山间处。 明明不见天日,可这儿的草木却像是见足了阳光似的疯长着。 他回到这儿,好像这儿才是他本该在也最终该来的地方。 他一回到这儿便将抓回来的云有心狠狠扔在地上,然后以掌为刃疯狂地去削身边的草木,一边削一边歇斯底里般地喊叫,像一头发狂了的野兽。 那些总是习惯围到他身旁来的毒物此时全都躲藏起来,好像知道山索加在生气似的,不想也不敢出来,以免自己遭殃。 整个静寂的山间就只有山索加发狂的喊叫声与他削砍草木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这里唯一没有躲起来的,就只有云有心。 他非但没有躲起来,反还站起了身来,听着山索加的喊叫声“看”响他的方向,没有上前阻止,更没有转身逃开。 哪怕山索加此刻根本就没有心思理会他,他也没有趁此难得的机会离开。 不是他不能走,而是此时此刻的他,不想走。 因为那个狠毒像只蝎子却又会开心得像个孩子名叫山索加的男子,因为他觉得这个正如受伤的野兽在发狂般的男子,内心深处有着一股深深的孤寂感,仿佛被全天下遗弃了一样。 不是他的心善恶是非不分,而是他觉得这个从声音听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苗疆男子,很令人心疼,哪怕他在他身上下了蛊,可此刻他若是转身走了,他觉得这真的就是全天下都遗弃了他。 他没有杀他更没有为难他,他就不能选择在这个时候逃开。 山索加不知发狂了多久,也不知他削断了多少草木,直到他觉得累了倦了,他才停下,喘着粗重的气,然后在他发狂后的一地狼藉中缓缓蹲下身,像个受伤的孩子似的蹲在地上,双臂抱着自己的双膝,将脸埋在臂弯里,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就像他的喊叫声一样,响彻整个苍莽山间,令云有心动容。 云有心听着听着,只见他抬脚,慢慢朝山索加走去。 山索加听到云有心的脚步声头也不抬,一动也不动,反是将自己的膝盖抱得更紧,哭得更悲伤。 云有心走到他身旁,见山索加没有反应,他便慢慢弯下腰,在他身旁坐下了身。 山索加依旧没有理会云有心。 云有心就在他身旁静静坐着,听着他哭。 山索加哭着哭着,忽然猛地抬起头,愤怒地看着坐在他身旁的云有心,大声吼他道:“你为什么不走!?我已经给了你机会逃走了!” 云有心很平静,只听他温和道:“你哭得这么伤心,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山索加骂云有心道,“我给你机会的时候你不走,那你就再没有机会走了!” 云有心轻轻摇了摇头,不管山索加是怒也好骂也好或是此时伸出手来掐死他也好,他都由着自己的心肯定道:“没关系,我不走。” “傻子!你就是个傻子!彻头彻尾的傻子!为什么他的朋友全都是傻子!”云有心这温和的话却让山索加像是一只被狠狠踩着了尾巴的猫,只见他大受刺激似的突地跳了起来,然后一把抓住云有心的衣襟,将他狠狠提了起来,红着眼又冲他大吼道:“你是在可怜我对不对!?我不需要你的可怜!不需要!谁的可怜我都不需要——!”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怪物!一个连生来这个世上都没有资格的怪物!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可怜我!” “除了阿蘅,你们没有一个人对我是真心的!没有人!” “你滚!你现在就给我滚!除了阿蘅,我谁都不要,谁都不要!” “我只要阿蘅!我只要我的阿蘅!” 山索加愈喊愈激动,愈喊眼愈红,末了他将云有心狠狠扔在了地上。 云有心不惊不恼,更不惧怕疯了般的山索加,他只是重新坐好身,平静地问山索加道:“阿蘅是谁?” 山索加的眼眶陡然大睁,瞳仁猛缩成针,浑身僵住。 云有心像是没有察觉到山索加猛烈的反应似的,只听他像个温柔的朋友一样,又是温和道:“可以跟我说说么?” 山索加没有回答云有心的问题,却也没有骂他吼他,而是陷入了沉默中,连呼吸都没有的沉默,久久,久久。 久到云有心觉得他不会告诉他的时候,才听得山索加喃喃道:“阿蘅,阿蘅……” 山索加重新蹲下身,重新抱住自己,好像如此才能让他觉得他没有被抛弃一样。 他又将脸埋在了自己臂弯里,使得他的声音听起来低低闷闷。 他又开始哭,边哭边说,声声哽咽。 “阿蘅是我爱的人,可是,她不爱我。” “她不爱我,她也不要我……” 所以,他才会自己留在这十万大山中那么久,那么久…… * 沈流萤不知道墨裳为何要叫她去找那个叫做山索加的男人,那个疯子一样的奇怪男人,墨裳没有告诉她原因,纵是她问,墨裳也没有告诉她,墨裳就只是和她说了让她去找山索加而已,再没有其他话了。 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问长情道:“呆货,你说墨裳为何要叫我们去找那个疯子一样的奇怪男人?” 长情默了默,道:“从墨裳前辈的话来听,那名叫山索加的男子与此地的封印有关联,找到他,应当便能知道封印所在。” “既是封印的事情,墨裳不会比那什么山索加要清楚?为什么还非要找他不可?”沈流萤一想到山索加哭成泪人的模样,她就觉得怪怪的。 “墨裳前辈既是要你我去找他,必是有她的理由,待找到了山索加,便也知道了。”长情认真地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 可这样的回答却让沈流萤不乐意了,只见她抬手扯了扯长情的脸颊,瞪他道:“我当然知道墨裳肯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我才要问啊,比如她是怎么认识山索加的啊,山索加是什么人啊,她为什么提到山索加的时候语气听起来那么悲伤啊什么什么的,你个猪!” “萤儿错了,我不是猪。”长情很认真的纠正沈流萤。 沈流萤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呆萌傻面瘫货总是这样,重点他没听进耳,就只注意了这些无关紧要的。 “呆死了你!”沈流萤骂他道。 长情又是一脸认真,“萤儿,我不呆的。” “你从头到脚都是呆的!” “不是这样的。” “就是!” “不是。” “吧唧!”最后,沈流萤笑着在他薄薄的唇上用力亲了一口,然后腻着他的颈窝,笑道,“我就喜欢你这副呆萌傻样!” 长情将头微微侧低向沈流萤,将下巴轻轻靠在了她额上。 只听沈流萤又问道:“能找得到那个叫山索加的男人么?” “嗯。”长情点点头,肯定道,“他的味道我记着,寻得到。” “好。”沈流萤搂着长情的脖子,“当心些。” 长情抱着沈流萤,脚步生风,于山林间穿梭,就像一只矫健的鸟儿。 * 秋容、小麻雀、小若源和云慕忆还留在方才的小溪流边,长情并未让他们跟着,所以小若源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因为被留了下来,所以小若源将原因全都归到了云慕忆身上。 只见他叉着腰站在云慕忆面前,皱着小脸瞪她道:“都怪你!小坏坏和小坏坏相公才不让我们跟着去的!” 云慕忆看着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家伙,顿时就觉得他可爱极了,不过这小家伙的脾气似乎不大好。 只听小若源又道:“要不是要留下看着你还有照顾你这个拖油瓶,小坏坏相公肯定带着我们一块儿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座山有多危险?要是小坏坏和小坏坏相公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坏,那就全是你的错!” 而小若源一说完,秋容就立刻来捂他的嘴,嫌弃他道:“你个小东西,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三长两短,赶紧呸呸了改口!” 小若源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嘴,又赶忙“呸呸”了两声,道:“小坏坏他们才不会有事!” 秋容笑着揉了揉小若源的脑袋,然后看向云慕忆,客气道:“还请云大小姐与我等在此安心等候,爷和夫人定会将七公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云大小姐若是身有不适,再唤我一声。” 秋容说完,拉起小若源往一旁走去,不再理会云慕忆。 云慕忆本还想问什么,可看着秋容和他主子那样冷淡的模样,终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看向了山间密林处,眸中写满了不安与愧疚。 而秋容本是拉着小若源的手,忽然觉得不对劲,便停下了脚步,张开手,盯着小若源的小手瞧。 小若源见秋容盯着自己的手瞧,赶紧将手藏到背后去。 秋容倏地皱起了眉,然后在小若源面前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道:“小家伙,你的手拿出来我看看。” “不要。”小若源拒绝得毫不犹豫,将手往自己身后藏得更稳。 秋容脸一横,二话不说就抓住小若源的手,强硬地将他背到身后的手给拉了出来。 小若源本是想要变回本体以不让秋容瞧见他的手,可碍着云慕忆在场,他不能变回本体,力道又掰不过秋容,只能让秋容生生将他藏在背后的手给扯了过去。 秋容扯了小若源的手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小指瞧。 只见他那小小的手上本该长着小指的地方,此时就只剩下短短的三分之一指。 秋容的脸色沉了下来,沉声问小若源道:“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这个小东西怎么会突然就少了大半截手指。 却见小若源扁扁嘴,哼声道:“还不是为了那只麻雀?昨夜他就快死了不是?我是草药嘛,我的血和肉最能救命了,我总不能咬我手臂的肉给他吃吧?就咬了小手指给他啦。” “哎呀,你不要盯着我的手看啦!”小若源说着,打开了秋容的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可是草药,没有了我还可以长出来,过两天就会长出来的了。” “真的过两天就会长好了?”秋容有些不相信。 “你要是不信,过两天再看就好了。”小若源哼哼声。 “我不是不相信。”秋容又揉了揉小若源的脑袋,“我是怕你疼。” 小若源怔怔地看着秋容。 只听秋容笑道:“你这个小家伙这么乖,回去了我带你去玩好玩的去吃好吃的。” “哼!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你不去?” “我要去我要去!” “哈!我看你就是一个小孩子!” 秋容和小若源闹了一会儿,忽瞧见云慕忆的面色白得有些难看,不由放开了小若源,朝云慕忆走去。 小麻雀此时走到了小若源面前来,目光也落在他那根断掉的小手指上,眸中有关切与难过,声音有些颤抖道:“草药,你……” 然,还不待小麻雀说什么,便被小若源打断道:“别和他们说,别告诉他们,尤其是小坏坏,千万不要让她知道。” 小坏坏要是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告诉大坏坏的。 他不想让大坏坏知道。 小麻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重地点了点头,答应他道:“好,我谁也不说。” 草药灵妖只要心脏与头颅不受损,他们身上的某一部位哪怕缺失也能即刻生长复原,除非…… “谢谢你了。”小若源朝他笑了笑,道谢道。 小麻雀摇了摇头。 少顷,只见小若源伸手拉了拉小麻雀的衣角,看了正在与云慕忆说话的秋容一眼,而后小声对小麻雀道:“你去跟上小坏坏他们,他们是去找封印了。” “封印!?”小麻雀很震惊,“上古封印!?” “嗯,关系我们妖界存亡的上古封印,你去亲眼见了,也好与将军说上一说,不管将军他们心中如何想,但我可以确信,殿下他——”小若源说到这儿,眼神沉稳而坚定,“值得我们妖界子民追随!” 小麻雀定定看着小若源的眼睛,少顷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只小麻雀,飞进了密密林间。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5点,我尽早 393、他不是疯子,只是个傻子【二更】 坐在地上的山索加将自己曲起的腿抱得更紧,像极了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说着关于他和他口中阿蘅的事情。 他说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云有心听得并不明白,可他却没有打断他,亦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而已。 虽听得不明白,但有一样他却是听得非常清楚的,那就是这个叫做山索加的男人,真的很爱很爱阿蘅。 可这天下,最伤人的岂不是情之一字? 男女之情,至亲之情,手足之情。 云有心静静听着。 山索加哭累了,说累了,睡着了。 哪怕是躺在地上睡着,他也是蜷着身子抱住自己,似乎如此他才会有安全感似的。 他是真的睡着了,一点不在乎身旁还有一个云有心,更不在意云有心是否会趁他睡着时取他性命,不知他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真的忘了身旁还有一个陌生人。 云有心前边没有逃走,这会儿就不会对他动手。 他从未想过要取这个男人的性命。 抑或说,他从未想过取任何人的性命,邪也好,恶也罢。 云有心还是坐在山索加身旁,听着他睡着了仍旧一声又一声“阿蘅阿蘅”的呢喃声,听着拂过这不见天日的莽莽山林的细微风声,然后也在草地上躺下了身,将双手枕在脑后,面对着天穹,心中思绪万千。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本是蜷着身子睡着了的山索加突然惊醒,“阿蘅!” 他惊醒时还突地跳起身,转着身子将周遭看了好几遍,最后才又失望地坐下。 他坐下时发现云有心还在他身旁,并且还一派安然地躺在地上,他先是皱着脸看他好一会儿,而后竟也在他身旁躺了下来,甚至还学着他的动作将双手也垫到了脑后,看向苍穹的方向,只不过苍穹被繁茂的枝叶给遮挡住了。 “云有心?”山索加躺下后叫了云有心一声。 “兄台叫我?”云有心微微一笑,应声道。 “你没睡着?”山索加又问。 “本来是准备睡着了的,兄台方才突然一声惊叫,我也就醒了。”云有心很平静很温和。 “在这个地方,你居然睡得着?”山索加又皱起脸。 “为什么睡不着?”云有心浅笑着反问。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藏着你们所说的毒物,就连望南那个死家伙到这儿来的时候都小心又警惕的,你却在这儿睡着了。”山索加侧过头,死死盯着云有心。 “我也没说我不害怕。”云有心道,“所以我躺下很久了才是准备睡着而已。” “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傻子,非常傻的那种。”山索加将脸拧得更皱,“是不是他的好朋友都和你一样,都是傻子?” “兄台说的可是我的生死之交?” “是。” “兄台的这个问题,可真是让我不知怎么回答才是好。”云有心笑得有些愉悦,却又笑得无奈,因为这个问题,确实不好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山索加却自顾自地说起自己的,“他的好朋友全都是傻子,全都是傻得不要命的那种,从前是,现在也是。”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最决绝的方式陪着他。 云有心并未就着山索加说的这一句话里有话的话问什么,而是问他道:“兄台见到我那生死之交了,可对?” “见到了。”山索加有些不高兴地哼了哼声。 云有心笑问:“那兄台觉得我前边与兄台说的可对?” “对。”山索加想也未想便应道,且带着肯定,“他的确是个让人见着一面就觉得他可以做生死之交的人。” “是啊,他是个很好的人,很好的兄弟。”云有心笑得更愉悦,就好像山索加是在夸奖他一样。 山索加不说话了,只是枕着自己的双手,定定看着顶头繁茂的枝叶。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又问云有心道:“喂,云有心。” “嗯?” “你这样一直看着天,你看得到吗?”这是明知故问的问题,偏偏山索加就是要问。 “我的眼睛看不到,但是我的心看得到。”云有心一点不介意山索加问他这样的问题,相反,他很乐意回答,就像他一点不在意别人嘲笑或是可怜他是个生下来就什么都看不到的瞎子一样。 因为他拥有的已经很多,他只是没有眼睛而已,他已经比很多很多人要幸运,他不觉得上天待他有何不公,他不觉得他应该有何不满。 “就像我虽然看不见我的朋友我的亲人,可我却一直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没有什么不一样。”云有心轻轻柔柔地笑着,他的身上,真的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悲伤与怨愤。 “我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天了。”山索加的话与云有心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似乎他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说着,同时伸出手,伸向天穹的方向,似要碰一碰那被繁枝茂叶完全遮挡住了的湛碧天空,声音低低沉沉,“我走不出这里,我把我自己困在了这里。” 云有心觉得山索加的话让他觉得悲伤,那种埋藏在长久岁月里的悲伤,他默了默,才问道:“那你可想过要走出这里?” “不想。”山索加回答得毫不犹豫,“我当初既然选择了将自己困在这里,就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哪怕岁月变迁,哪怕物是人非。” 他在所有人眼里,不仅是个怪物,还是个疯子和傻子,连阿蘅都说他傻,太傻了。 可他们又何尝不傻? 他的朋友,全都是傻子。 包括他山索加。 云有心没有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山索加也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山索加才淡淡道:“你走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可还有后会之期?”云有心问。 “没有了。”山索加道。 从他将自己困在这里开始,他就再没有见过已经见过一次的人。 除了天枢宫人,所有来到过这个地方的人,全都成了那些毒孩子们的腹中餐,活着离开的,这个云有心是第一人。 他不知道他为何不杀他,或许他和他所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又或许是他和他一样,都是个傻子。 总之,他不会让他再来这个地方。 哪怕他再来,他也不会在这里了。 阿蘅已经来了,他就要离开了。 这是当初他们约好的。 云有心心中震颤,良久,他才站起身,对着山索加抱拳深躬身,沉声道:“既然如此,兄台,后会无期。” “走吧。”山索加闭起了眼,“你体内带着我的蛊虫,不管是毒瘴还是蛇蝎,这山中都没有什么能够伤得了你,等你离开了这十万大山,它就会自己离开你的身体。” 云有心什么都没有再说,抬脚离开了。 山索加躺着一动不动,哪怕他知道他这毒窟般的地方已有人在靠近。 离开了的云有心正好和这来人碰上了。 “阿七!” “长情!” 云有心与长情异口同声。 这来的人,正是长情与沈流萤。 这地方,虽是迷雾毒瘴重重及毒物遍地,可他们这一路而来,却不见一只毒物,就好像把路给他们让开了似的。 “你可还好!?”这是云有心与长情的第二句话,又是异口同声。 “噗……”长情怀里的沈流萤噗嗤笑出了声,“看看你们俩,都着急成什么样儿了,好了呆货,放我下来。” 长情将沈流萤放下后竟是伸出手将云有心的肩膀和手臂抓了抓,同时上下打量着他,关切地问道:“阿七你怎么样?” 沈流萤极少看见长情紧张着急的模样,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只见云有心笑了笑,道:“让长情担心了,我没事,好好的。” 长情却是不放心,故而看向沈流萤道:“萤儿给阿七看看?” “好好好,我给七公子看看。”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云有心没有拒绝,为了让长情安心。 沈流萤替云有心看了脉后确定他确实无恙,长情这才放了心。 而后只听长情道:“阿七既然无事,那就现在这儿稍等等我与萤儿,过会儿我们一起走。” “长情你们要去做什么?”云有心忽然抓住了长情的胳膊,紧张地问道。 “阿七,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长情面色平静,却字字坚决,“但我与萤儿到这十万大山上来,本就是为了找那个抓了你的男人而来。” 云有心想说这儿极为危险,他还想说这里边的人也极为危险,长情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知道他是在为他们紧张,但是,这就是他们来此的目的,回头不了。 “山索加?”云有心蹙起了眉,“你们要找山索加做什么?” 长情定定看着云有心。 就在这时,只听那密密山林处传来山索加雀跃般的声音,道:“阿蘅!阿蘅是你来找我了对不对!?” 云有心微惊,“看”向沈流萤。 长情听着山索加这人未至声先至且还雀跃欢快的声音,当即将沈流萤圈进自己怀里来。 沈流萤则是赶紧抚抚自己右手掌心里的暗红色流纹,飞快道:“墨裳墨裳,我们找到你说的那个叫山索加的男人了,他正高兴地把我当什么阿蘅呢,很快就要扑过来了,你快告诉我我们找他是要做什么啊?” 且见沈流萤掌心的流纹流动出微红的光时伴着墨裳缥缈悠悠地声音响起,“去吧,去和他说说话,他就会告诉汝要做些什么。” “可我和他压根就不认识啊,我能和他说什么啊?我可不是什么阿蘅啊!”沈流萤一脸为难,觉得墨裳说的就是废话,“呆货,待会儿你来说啊,你们男人和男人,比较好说话!” “不,他不能去,只能汝自己去。”墨裳此时又道。 “为何?”长情将沈流萤搂得更紧,声音冷冷。 “不必担心,山索加不会伤害她的,汝若是跟着她一起,只会适得其反。”墨裳声音幽幽,“放心,不会有事的,别忘了吾与墨衣还在。” “只有我自己去见那个山索加?”沈流萤眼角跳跳。 “是。”墨裳确切应声。 “那——”沈流萤想了想,然后踮起脚来亲一口长情的唇,一边摸着他的脸一边笑着对他道,“呆货乖啊,你就和七公子在这儿等等我啊,我去去就回。” 长情还是不松手,甚至拧起了眉心。 很显然,他拒绝。 拒绝让他的萤儿独自去见那个疯子一样的男人。 “长情。”云有心此时抬手轻轻扶上了长情的肩头,他虽听不到墨裳说话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与谁人说话,可他大致听得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对长情道,“不用担心,山索加既然将弟妹当成了阿蘅,就绝不会伤害她的。” 没有人会舍得伤害自己心爱之人,也没有会让自己心爱之人受分毫伤害的。 长情将眉心拧得更紧。 “阿蘅你在哪儿?”山索加带着喜悦的声音愈来愈近。 “别担心。”沈流萤又亲了一口长情的唇,而后将他的胳膊从自己身上拿下,“不会有事的。” 沈流萤说完转身就要走。 墨裳却在此时唤住她,“且等一等。” “墨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沈流萤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 “汝等可是找到苍龙剑了?”墨裳问。 “苍龙剑?”沈流萤一时没想出来是什么,“什么苍龙剑?” 倒是长情回她道:“找到了。” 沈流萤这才反应过来墨裳说的是木青寨守护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古剑。 “找到了啊……”墨裳轻轻一声叹,随即道,“主人,将苍龙剑带上。” “我!?带那把剑!?墨裳你没有搞错吧?”沈流萤一脸震惊,“那把剑可是只认这个呆货这么一个主,别的人握剑的话那后果简直就像是天打雷劈!你这是要我送死啊!?” 墨裳却是异常平静道:“我何曾伤害过汝?” “这倒是。”沈流萤一脸拧巴,“那墨裳你确定我拿那把剑的话我不会被雷劈死啊。” 明明是很严肃的事情,云有心这会儿听着沈流萤说的话却有些想笑。 “我确定。”墨裳道。 “那呆货把剑给我吧!”沈流萤说着就伸手去拿长情背在背上的剑,一抬手就将裹着剑的绳带拎到了自己手里来,然后将剑背到了自己背上,背到背上时还怕那把生锈到钝得不行的古剑会把她给砍了似的,于是将腰挺得老直,这就显得她的肚子更大了些。 长情还是不放心,可墨裳云有心以及沈流萤都让他放心,他就没有再执意跟着沈流萤,只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背影。 只见沈流萤走出几步后忽然转过头来朝他甜甜一笑,甚至还撅起嘴朝他做了一个亲吻的动作。 长情微微一怔,而后竟是不由得轻轻笑了一笑。 沈流萤见着他笑,她便也笑得更甜。 不过转回头来的沈流萤却不笑了,不仅不笑,甚至一脸拧巴,只见她抓着挎在自己身前绑着古剑的绳带,一边小小声问墨裳道:“墨裳啊,你这好歹告诉我我待会儿要和那个疯子说什么吧?等下见到了我没话说岂不是尴尬死了?”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个傻子。”墨裳声音轻轻,“汝随意说什么都可,说说汝自己的事情,说说汝和你相公的事情,都可。” “你让我到那个疯傻子面前秀恩爱!?”沈流萤的脸更拧巴了,“墨裳你这是让我死得快呢!?” “……汝又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墨裳似有些无奈,“吾说过,他不会伤害汝的,莫用担心,也莫用紧张。” “墨裳你说的倒是简单,他看见的是我又不是你,他要是真要宰了我,那也是宰我不是宰你。”沈流萤哼哼声撇撇嘴。 “不会的……阿加是不会伤害阿蘅的,永远都不会……” 沈流萤默了默,道:“墨裳,你今天很奇怪,你自己有没有觉得?” 就在这时,山索加突然出现在了沈流萤面前,欢喜道:“阿蘅!” 394、弄丢了你,也弄丢了我自己【一更】 沈流萤没想到山索加会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生生下了她一大跳,惊得她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以致她想也没想就骂山索加道:“你这么突然蹦出来是想吓死人啊你!?” 沈流萤摸着自己怦怦直跳的心,然后看着山索加定在脸上的笑,心咯噔跳了一下,心想着完了完了,一时火大了忘了对方是这个疯傻子,这货不会一个生气把她给拧嘎嘣了吧? 这么一想,沈流萤当即就要说什么,谁知山索加却在这时耷拉下脑袋,伤心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吓阿蘅的,阿蘅你别生我的气,我只是见到了阿蘅太高兴了。” 山索加说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紧张不安地咬着下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沈流萤,面上再不见方才那欢欢喜喜的笑。 沈流萤怔了怔,心里有些懵,敢情这个大男人不仅是个疯子傻子,还是个孩子!? 要不是孩子的话,能用这样的眼神来看她!? 沈流萤觉得墨裳这是丢给了她一个非常非常棘手的问题,比让她去灭了天枢宫还要棘手。 可不知为何,看着山索加这小心翼翼的眼神,沈流萤的心便有些软了,是以听得她温和道:“没事,我不生气。” “真的吗!?”山索加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沈流萤在心中肯定,这还真的是个傻孩子啊。 “真的。”就算她想跟他生气,那也得她有那个胆子才行啊。 “阿蘅阿蘅!你跟我往里边再走走好不好?好不好?”山索加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流萤,只见他伸出了手,想要来拉沈流萤手,却又忽地缩了回去,显然是不敢。 “好。”沈流萤看着前边光线暗沉得好似入夜时候般的幽深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对自己说冷静冷静,别怕别怕,墨裳不会害我的,这个傻孩子也不会害我的。 山索加看到沈流萤点头,激动得就像一个得到了什么大宝贝似的孩子,高兴地在沈流萤面前转了个圈后自己先往前边又跑又跳地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着沈流萤,等待着她跟上来,“阿蘅你过来啊!” 沈流萤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抬脚跟在山索加身后往林子最幽深处走去。 愈往里,光线愈暗,树木遮天蔽日,阳光根本就穿不透参差茂密的树木枝叶落到地上,哪怕天穹上日头正烈,这儿却幽深黑暗,就是用暗无天日来形容也不为过。 渐渐地,沈流萤在这暗沉地根本辨不明脚下情况的幽深中愈走愈慢,愈走愈吃力。 也就在这时,只听顶头上传来“哗啦啦”树枝与叶子刷刷掉下来的声音,沈流萤闻声抬眸,只见暗沉沉的密林中漏下了阳光来,从顶头密密的枝叶中穿落下来,一束又一束投射在地上,也正好投射在山索加身上,投射在他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 他就站在一束从繁枝茂叶中投射下来的日光下,双臂打开高举着朝向天穹方向,扑啦啦落下的细碎枝叶落在他的掌心面上身上,阳光里的他笑得开心极了,正看着沈流萤道:“阿蘅你看不见路是不是?我给你弄了些阳光进来,这样你就能看得见了,阿蘅你现在能看见路了吗?” 沈流萤不仅瞧清了自己脚下及四周的情况,也瞧清楚了站在天穹投射下来的阳光中的山索加,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身上脸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白得近乎透明,好像只要轻轻一碰他就会在这阳光中消失一样。 只见沈流萤点了点头,道:“看见了,我看得见你了。” 沈流萤说的是“我看得见你了”,而不是“我看得见路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会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只知道,她一张嘴,话就成了这样。 山索加定定看着她,然后笑得更开心了,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走,手一边朝顶头遮挡住阳光的繁枝茂叶扫去,削落枝叶,让阳光投射到这幽深得不见天日的山林中来。 沈流萤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落下的细碎枝叶轻飘飘落到她身上,丁点都没有弄疼她。 好像就是山索加不舍得让这掉落下的枝叶伤到她似的,再它们掉落下来之前将它们削成了细碎的一块块一片片。 看着前边高兴得蹦蹦跳跳的山索加的背影,沈流萤本是紧张不安的心渐渐安静了下来。 山索加带着沈流萤去的地方并未走上多久,算下来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 走着走着,山索加忽然停了下来,同时转过身来笑得激动又开心地看着沈流萤,道:“阿蘅阿蘅!你还记得这儿吗?还记得吗!?” 沈流萤看看这周围,除了比她方才走过的地方多了更多的树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算在山索加眼中是特别的,她也不知道特别在何处,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何谈记得? 她没有回答山索加的问题。 山索加也不需要她来回答,因为他这会儿已经开心地自问自答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蘅的地方!这是我和阿蘅相识的地方!” “我还记得阿蘅那个时候十六岁,穿着我们苗疆的衣裳,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很好看很好看!”山索加说着,跑到了身旁的一棵树下,然后竟就靠着树干躺了下来,甚至还把身子蜷了起来,面上却是带着欢喜的笑,继续笑着道,“那个时候就这样躺在这儿,然后阿蘅你就朝我走了过来!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想要打我,所以我就朝你扔了一条毒蛇。” “可是你被毒蛇咬了你也没有走,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而是蹲下来给我看我身上的伤。”山索加说到这儿的时候眼神黯了黯,很快又被欢喜所覆上,“那时我肚子上被箭射穿了三个窟窿,阿蘅不嫌我脏也不嫌我凶,给我清理了伤口还给我包扎好,最后还给我东西吃。” 山索加这时候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自己曾被射穿了三箭的肚子,笑得开心又满足,可见这一段回忆对他来说有多美好多温暖。 不过他还是抬起了眼来看沈流萤,见她还站着,便对她眨眨眼,道:“阿蘅你坐啊,就坐这儿。” 山索加边说边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看着沈流萤的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那时候阿蘅你就是坐在这儿的,和我一块儿坐着的,阿蘅你忘了吗?” 沈流萤还是没有说什么,因为关于山索加所说的这些,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过往她没有参与,她无法说什么,不过她却是在他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在他身旁慢慢坐下了身来。 见着沈流萤在自己身旁坐下,山索加这才露出满足的眼神,开心笑得两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 沈流萤看着仅仅如此便满足了的山索加,忽然想起墨裳前边交代她的,让她与山索加说说话,于是她想了想,便轻声问山索加道:“阿蘅那个时候十六岁,那你是几岁啊?” “我啊,可能十四岁,可能又是十六岁吧,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那个时候和阿蘅一样高,应该和阿蘅你一样的年纪。”山索加看着沈流萤,一瞬也不瞬,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沈流萤知道自己想不让他这么看自己是不可能的了,就当是一个孩子在看着自己,没什么,这般想便又有些好奇地问他道:“你连你自己几岁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山索加转回头,不再看沈流萤,同时伸手拔着自己身侧的草,一边拔一边道,“阿蘅你那时候也是这么问我的,你不记得了,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次好了,阿蘅问过我的问题和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的哦!” 山索加说这话时又对沈流萤笑了,一脸的得意,可他这一脸得意的笑却是让沈流萤的心紧了紧,有些微的疼。 若非爱得刻骨铭心深入骨髓,又怎么会连对方说过的话都会清楚地记在心上。 “因为我生来就在这大山里,没有爹娘也没有亲人,是山间猴子把我养大的,养了我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我那时会跑会跳也会自己找吃的了,有一天养我的那只猴子领我出去找吃的时候,她被前来打猎的人射杀了。”山索加低着头,又在拔他身侧的野草,一把又一把,抓得用力。 这是他心底的伤,除了他的阿蘅,他谁也没有告诉过,就连他自己,都不愿回忆这个事情。 “我还记得她死的时候那种悲伤的眼神,她怕我没有了她在这山里活不下去,可我却是连她的尸体都没有办法为她埋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猎杀她的人拖走,那时候我发誓,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我发现山里的蛇蝎虫兽都怕我,然后我就让他们替我的猴子母亲报了仇,我让他们冲进猎杀了我猴子母亲的寨子里,把寨子里的人全都咬死了。” 山索加还在把他身旁的草,他的声音很低沉,沈流萤不过是问了他几岁而已,他却似有着说不完的话要对她说,哪怕这些事情他早已经告诉过她。 “从那个时候开始,这个山上的人就开始猎杀我,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因为没有人教过我说话,我只知道他们恨我,觉得我是个不祥的怪物,想要杀死我,我肚子上的箭,就是他们射的。” “那时候我躲了,可是箭太多,我躲不过,肚子就被射穿了,我拔了箭,可是很疼,我就躲到了这里来,他们那些人是敢到这儿来的,因为这儿的蛇啊蝎子啊它们的老窝。” “然后,我就见到了阿蘅!”一说到阿蘅,山索加本是灰暗的眼眸中便又充满了光亮,好像阿蘅就是他的阳光,好像只有阿蘅,才能照亮他的生命。 “我觉得,一定是巫神觉得我可怜,所以才让阿蘅到了我身边来,如果不是巫神派来的话,阿蘅怎么可能来得了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不怕我的毒蛇?可阿蘅你说你不是,可我觉得就是,到现在也都还觉得是这样。”山索加说着阿蘅,他就像变成了一只欢快的小鸟,欢笑着跳跃着,“我觉得阿蘅就是巫神送给我的!” 他这会儿又欢快地跳了起来,像个猴儿似的在沈流萤面前蹿上蹿下,一边蹿一边道:“阿蘅不仅不觉得我是怪物,不害怕我也不嫌弃我,还对我很好很好!嗯!真的很好很好!” “那个时候我一点都想不到我还会见到阿蘅,就在那时候的第二天,阿蘅又来看我了!还是在这儿!”山索加忽地蹿到了沈流萤面前来,对她欢喜地笑了笑又继续在她面前又蹿又跳。 看得出来,他是开心激动得坐都坐不住。 “第二天阿蘅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了我从没见过的吃的,阿蘅说是烧馍烤饼还有熏肉,很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没有一点儿血也没有一点儿血腥味的肉,和我平时吃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然后过了几天,我肚子上的伤好了,阿蘅就给我带来了衣裳,就像我现在身上穿的这衣裳一样的,可我不会穿,阿蘅教我穿的,不过教我穿衣裳之前阿蘅非要我到水里去洗洗澡,我去洗了,可阿蘅嫌我洗得不干净,一共让我去洗了五回才让我从水里出来。” “阿蘅还带来了剪刀,把我的头发给剪了,然后帮我洗头,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头发是要那样子洗的。” “从那之后,阿蘅就经常来看我,我也每一天都等着阿蘅来看我,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那么那么期盼着见到一个人,每天想着能见到阿蘅我就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得整晚整晚都睡不着觉!” 沈流萤看着开心得蹿上跳下的山索加,总觉得心闷得有些难过。 “阿蘅你是不是不记得了,除了我的性命之外,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你开始的。”只见山索加身影一闪,从沈流萤面前消失了,不过他欢快的声音还在,还很清楚地传进沈流萤的耳朵里,“是你教我东西不能吃生的,是你教我人要穿衣裳不能总袒身露体的,是你教我生火取暖,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教我说话,是你偷偷带着我去看那些寨子里的人搭建房屋,是你教我要住在屋子里不要一直住在山洞里,一切一切,都是你教我的,教我怎么做一个人,教我怎么过生活。” “后来,我就自己慢慢学,我虽然不聪明,但是阿蘅让我要好好学,我就听阿蘅的话好好学,然后我学到了很多很多,我也认识了不少人,可是我不喜欢他们,我觉得他们不好,他们也不喜欢我,他们还是觉得我像怪物,然后我一生气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阿蘅你还记得这个事情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生气,很生气很生气,然后我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你来找我,可是我很想你,我就下山去找你,可是我不知道去哪儿找你,我找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找到你,我觉得你不要我了,我很难过,很伤心,我一难过就想杀人,我又杀了很多很多人,然后我又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我想回到阿蘅教搭建的小屋去,可是找不到路。” 沈流萤看不见山索加的人,可她能清楚的听到他说到话,能清楚地听到他话里的哭腔,“我找不到路回小屋,我也找不到阿蘅,我把阿蘅弄丢了,我也把我自己弄丢了。” “阿蘅……”山索加身影一闪,又忽然出现到了沈流萤面前,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她,孩子气道,“阿蘅,我会听你的话,你看,这么这么久了,我都没有乱跑,我都一直在这儿等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好不好……” 山索加说着,眼眶里又涌出了泪来。 他拿在手上递给沈流萤的,是一顶花环。 395、你喜不喜欢我?【二更】 山索加方才从沈流萤面前蹿开,就是去摘野花来给她编这一顶花环。 以前阿蘅生气的时候,他就会给阿蘅编花环。 那个时候,他编的花环很难看很难看,花环才戴到阿蘅头上就散开了,他很伤心,可阿蘅却是笑了,不生他的气了。 “阿蘅,我已经学会编花环了,你戴起来不会再松散了,我帮你戴上好不好?”山索加问得小心翼翼。 在这岁月的长河中,他早已经学会编花环,每每有野花的时节,他都会编上一顶花环,等着他爱的人再来,然后将花环再戴到她的头顶上去。 而这久久的年月中,他也学会了很多很多,很多他从前看不懂的不明白的,他早已经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阿蘅一开始对他好,并不是因为想要对他好,而是为了困住他。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怪物,可以让整个十万大山都毁灭的怪物。 阿蘅是那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人请来杀他的。 可她非但没有杀他,还救了他,教他成为了一个“人”,而不是一个野兽。 阿蘅虽没有杀他,却是真的困住了他。 困住了他的心。 大概,阿蘅原本也是想要困住他的人的吧,可或许她最终是不忍。 因为不忍,所以才令后来那么那么多人死在他的手里。 他认识阿蘅后第一次动手杀人的那个时候,阿蘅或许是动了想要杀他的心吧,所以她才会久久不来见他,因为担心见了他会控制不住想要杀他的心,他却是以为阿蘅生了特别特别大的气,他甚至还天真地跑出去找她,使得最后阿蘅不得不亲自动手将他困在他们第一次相见的这个地方。 可阿蘅终究还是没有下手杀他,他那时候以为阿蘅是喜欢他心疼他,所以不忍杀他,可是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阿蘅不是喜欢他,她只是单纯地为了困住他而困住他而已。 阿蘅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他。 或许他在阿蘅心里,也像在别人眼里那样,是一个怪物。 可是他不在乎。 他不管阿蘅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阿蘅是想杀他还是想要困住他,他都喜欢阿蘅,喜欢那个会对他笑会嫌他笨会对他生气的阿蘅。 他不恨阿蘅。 他只是想等着她,而已。 沈流萤看着山索加手里的花环,再抬头看他脸上的泪,点了点头,浅笑道:“好啊。” 沈流萤说完,微微低下了头,以便山索加将花环戴在她的头顶上。 山索加小心轻柔地将花环戴到了沈流萤头上,面上露出了心满意足的欢笑,问道:“阿蘅,你喜欢吗?” “喜欢。”沈流萤又岂会连这么一句小小的谎话都不舍得给这个哭得像个泪人又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大男人,“你编得很好看,我很喜欢。” 阿加,汝编的花环很好看,吾很喜欢。 阿加,汝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可好?吾不是每一次都能找到汝的。 阿加,汝答应吾,从今往后万莫再杀人了可好? 阿加,汝就乖乖地住在这里,吾以后每个月都来看汝,可好? 阿加,汝不要总是哭可好?眼睛不知疼么? 阿加,汝总是这般,让吾都不知该拿汝怎么办才是好…… 山索加定定看着沈流萤,眼泪忽然决堤,啪嗒啪嗒地往下落,怎么都止不住。 山索加的泪让沈流萤有些慌乱,只见她扶着身后的树要站起身,一边着急地对他道:“哎,你别哭啊,好好的你怎么又哭得像个泪人一样啊?” “阿蘅,你喜欢花环,那你——”山索加看着慌乱着急的沈流萤,哽咽着问道,“你喜不喜欢我?” 这个问题,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问过阿蘅,可阿蘅那个时候只是笑着对他说“汝永远是吾的阿加”,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 他那时候以为,阿蘅这句话的意思是她也喜欢他。 可终究是他太无知太天真,阿蘅根本就不喜欢他,阿蘅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阿蘅就连骗他,都不愿意。 沈流萤被山索加这突然的问题问得怔住了。 虽然她觉得眼前这个大男人哭得像个泪人孩子似的不能在这个时候伤他的心,可是这样的问题又怎是能欺骗人的,她的呆货还在等着她回到他身边,她的肚子里还有她和呆货的孩子,这样的谎言,她说不出口。 只见沈流萤看着山索加眼泪婆娑满是期待的眼睛,轻声道:“抱歉,我叫沈流萤,漫天流萤的流萤,我不是你所说的阿蘅。” 沈流萤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山索加的问题,但她这样的回答已经再清楚不过。 她不是阿蘅,她是沈流萤,他不是她的相识,也更不是她心中的爱。 沈流萤以为山索加或发疯发狂,就像在小溪边那样,谁知山索加却是站着一动不动,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而已,泪一直流一直流。 看着看着,山索加慢慢蹲下了身,又受伤似的环抱住自己,将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在他自己圈起的港湾里嚎啕大哭,浑身颤抖得厉害。 沈流萤的右手掌心一直在亮着微微的红光,可墨裳始终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即便不相识,可山索加悲伤的嚎啕大哭声依旧让沈流萤觉得难受,想要安慰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是好,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会刺激到这个亦疯亦傻的大男人。 可山索加像是哭不够似的,一哭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仿佛要哭得山崩地裂才甘心,沈流萤实在听不下去了,便也在他身旁慢慢蹲下了身,安慰他道:“喂,你别哭了行不行,你再这么哭下去,我都想要和你一块儿哭了。” “我不要阿蘅哭!”沈流萤的话奏效了,山索加猛地抬起头,急切地又一次道,“我不要阿蘅哭!不要!” 阿蘅每一次哭,他都觉得心很疼很疼,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一下一下捅着他的心一样。 可是阿蘅每一次哭都是因为他,让他恨不得了结自己。 山索加哭得两眼红肿,现在他的眼眶里还有泪涌出来,偏偏他还要说不要别人哭。 “你不要我哭也行,你不哭了我就不哭。”沈流萤道。 山索加赶紧左一把右一把地抹眼泪,着急的模样是真的担心沈流萤跟他一块儿哭,只见他一边抹一边道:“我不哭,我不哭了,我不要阿蘅哭,不要。” 纵是如此,他也还是抹了很久才勉强止住泪。 沈流萤挺着肚子蹲不了太久,是以她将身子稍稍往后沉,坐下了身来,看着山索加还斛旋在眼眶里的泪,无奈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一样。” “我不是孩子。”山索加一脸认真道,“我已经长大了,也学会了很多很多,我已经成长到能够娶阿蘅为妻了。” “……”沈流萤更无奈了,“我已经跟你说了,我不是阿蘅。” 沈流萤说完又立马用警告的口吻对他道:“你的眼泪,忍住,不准哭。” 山索加果然没有哭,他憋住了。 沈流萤心中叹气,真是的,对待这种孩子样的男人,就得拿出对那个呆萌傻面瘫一样的态度来。 过了会儿,只听山索加抽抽噎噎道:“可是阿蘅,我好伤心好难过,我还是想哭,怎么办?” 山索加说着,又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泪,可就算如此,他的泪还是滚滚往下淌,他仿佛已经泣不成声,只一声声反反复复地喃喃着:“阿蘅,阿蘅,阿蘅……” 沈流萤觉得她快要被山索加的眼泪和哭声弄得疯了。 就在她忍不住又要说什么时,只听山索加悲伤道:“我知道你不是我的阿蘅,你不是。” 沈流萤诧异地看着山索加,怎么突然就承认她不是他的阿蘅了?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阿蘅。”山索加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泪水不断落到他的臂弯里,“虽然你和我的阿蘅长得一样,可我知道你不是她。” “不,准确来说,你是她,却也不是她。” 山索加说完,将脸完全埋进了自己臂弯里,让沈流萤瞧不见他的脸。 已经过了那么那么久了,阿蘅的魂魄已不知轮回了多少次,就算魂魄依旧是阿蘅的魂魄,可人早已不是阿蘅的人了,不是那个会叫他阿加的阿蘅,不是那个会心疼他哭的阿蘅。 哪怕是阿蘅的轮回转世,也不是他的阿蘅了。 他的阿蘅,早就已经死了。 可他明明知道阿蘅已经死了,他却又一直在执着等待着什么? 明明知道已经不会再等得到他的阿蘅…… 不会再有人为他洗头梳头,不会再有人心疼他的眼睛疼而让他不要再哭了,不会再有人开心地听他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新学到东西一一告诉她了。 这天下间,除了阿蘅,谁都不会要他。 可到了最后,连阿蘅都不要他。 山索加埋头在自己臂弯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头看向沈流萤,看向她明显凸起的肚子,问道:“你怀了孩子了,是吗?” 沈流萤听着山索加突然这么一问,先是怔了一怔,然后抬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情不自禁地露出满足的浅笑,“嗯,是的,我怀了孩子了。” 山索加看着沈流萤不禁然流露出来的满足浅笑,神色黯然,心中满是苦涩悲伤,又问道:“是他的孩子对吗?照白的孩子。” “照白?”沈流萤微微蹙起了眉,“我相公叫莫长情,情意绵长的长情,不叫照白。” 沈流萤还是觉得这是个疯子,明白的事情很多,搞不清楚的事情也很多,不是疯子还能是什么? 可偏偏墨裳说他不是疯子,只是个傻子。 “长情……”山索加喃喃念了一声长情的名字,又问,“那他和照白是什么关系?” “我从来没听说过照白这个名字。”沈流萤很无奈,“你若是要知道长情和照白之间是什么关系的话,你也得先告诉我照白是谁啊。” “照白是一个谁见了都想和他成为生死之交的男人,至少我是这样,阿夜也是这样。”山索加又是喃喃。 沈流萤觉得这个回答等于什么都没有说,非但没有让她知道照白是谁,而且还多出了一个阿夜。 不对,阿夜,阿夜…… 这个名字好熟悉! 是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名字! “阿夜又是谁!?”沈流萤随即问道。 “阿夜是照白的生死之交。”山索加道。 “……”沈流萤没法忍了,“我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么说,我觉得我能知道什么?我都说了我不知阿蘅,你也承认了我不是阿蘅,你还偏要说一些只有阿蘅才听得懂的话,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好好说话,那我就走了!” “不要走!”山索加一听沈流萤说要走,他立刻慌了,眼泪又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阿蘅不要走!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已经等你那么那么久了,你不要走!” 虽说很清楚沈流萤并不是阿蘅,可山索加那无处安放的情思在面对沈流萤时还是把她当成了阿蘅。 沈流萤当然不走,她不过是唬唬山索加而已,她可是还要知道阿夜是谁,照白又是谁。 他说阿夜是照白的生死之交,或许,照白就是她梦中那个与阿夜在芍药花岭中结拜为兄弟的妖族男子。 山索加是真的怕沈流萤生气走开,所以他赶紧道:“照白是妖帝,阿夜是大辰帝君,照白和阿夜是生死之交,也是我这个于世不容的怪物的生死之交。” 沈流萤震惊住,因为山索加的话。 照白是妖帝,阿夜是大辰帝君,那就是上古三帝之一的辰帝,他们两人,竟是生死之交!? 可墨衣墨裳明明与她说过,是辰帝亲手诛杀了妖帝并将其车裂的啊! 他们兄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与阿蘅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山索加前边可是问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照白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口口声声说的阿蘅爱的人是妖帝!? 沈流萤觉得震惊太多思绪太乱,她根本就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虽然心中太震惊,不过沈流萤还是先回答了山索加前边的问题,道:“我相公长情不是照白,他只是照白的后人而已。” “照白的后人,照白的后人……”山索加又是自言自语地喃喃,“也是,也是,妖是没有魂灵的,他不可能是照白转世,更不会是照白,照白还在我这儿呢,他又怎么可能是照白呢……” 沈流萤觉得山索加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她很想要从山索加这儿知道些什么,却听山索加又是悲伤道:“可就算是他的后人,阿蘅你能和他结为夫妻更是怀了他的孩子,阿蘅你的心愿也终是了了对不对?” 沈流萤抿了抿唇,然后小心轻声问山索加道:“你的阿蘅,是不是喜欢照白?” 只见山索加的身子猛地一颤,显然沈流萤说对了。 因为说对了,所以沈流萤又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发狂发疯。 山索加没有发狂也没有发疯,他只是泪流得厉害,然后点了点头,伤心绝望道:“阿蘅不喜欢我,阿蘅喜欢的是照白,可是照白不喜欢阿蘅,为了这个事情,我和照白见一次打一次,就算我打不过他。” “可阿蘅不喜欢我就是不喜欢我,哪怕照白不要她,阿蘅也不要我。”山索加又嚎啕大哭起来,抱着自己悲伤地大声喊道,“阿蘅为什么不要我!阿蘅,阿蘅!呜呜呜——!” 山索加悲伤的大哭声令沈流萤动容。 可她却只能在这种时候抓紧问山索加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这儿等阿蘅,等了多久了?” 他和照白打过架,照白是上古妖帝,那他—— “七千年了。”山索加呜呜的哭声中尽是浓浓的悲伤,“我在这儿等阿蘅,已经等了七千年了。” ------题外话------ 嘤嘤嘤,小阿加是个可怜孩子 396、我不要忘了她!【一更】 七千年…… 七千年,足以令沧海桑田,七千年,世间轮转,万物变迁,可他却还是当初的那个他,他还在最初的那个地方,只为了等一个人。 一个他爱的却不爱他的人。 沈流萤定定看着山索加,心底的惊撼难以言喻。 她只觉鼻尖酸涩喉间哽咽,这究竟是爱一个人爱到怎样的一种程度,才会如此执着地独自在岁月的长河中苦苦等待。 “那阿蘅呢?你的阿蘅呢?”虽然是剖心般的问题,可沈流萤还是狠心问了山索加,因为她想要知道,那个名为阿蘅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为何会将这个视她为一切的孩子似的大男人独自留下。 “阿蘅走了。”山索加依旧抱着自己,依旧泪流不止,阿蘅能让他欢快得像个孩子像只小鸟儿,也能让他哭得不知所以,“阿蘅不要我,阿蘅不要我……” 沈流萤知道山索加说的“走”是阿蘅离开了这个人世,只听她又心疼地问他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走?你的阿蘅都已经走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留在这儿等她?” 走的那一人,可以忘却痛苦悲伤,可留下的那一人呢? 留下的那一人,永远都是最痛苦的。 阿蘅不会不知道这个男人爱她爱到不顾一切,却又为何把他独自留下? 阿蘅难道就真的这么狠心将孩子一样的他留在没有她的无尽岁月中? “阿蘅走了,可我不走,我要是走了,我就会忘了阿蘅了。”山索加说着,忽然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要忘了阿蘅!我不要我不要!就算阿蘅不要我,就算阿蘅走了,我也不要忘了阿蘅!” 他不要忘了阿蘅,不要忘了阿蘅对他笑对他生气的模样,不要忘了阿蘅对他说过的话,不要忘了这个地方,不要忘了他就是在这儿第一次见到他的阿蘅的,他不要忘了阿蘅,更不要忘了和阿蘅有关的一切一切! 就算天变了地变了,就算阿蘅早已不在,他也不要忘了阿蘅! 阿蘅说过,人死了魂魄就会进入轮回道,等待往生,叫做轮回转世,重获新生,前世的悲伤苦难全都会忘记,会开始一个全新的生命。 他不要忘了阿蘅,所以他不要轮回不要往生,他要一直一直在这儿,记着阿蘅的一切一切,不管阿蘅在不在,不管阿蘅还会不会来,不管多久多久。 只要不忘了阿蘅,哪怕让他独自留在这儿上万年或是万万年,他都愿意。 “我要记得阿蘅,我不要轮回不要往生,阿蘅已经不要我了,我不要连与阿蘅有关的记忆都被抢走,所以,我留在这儿,不管阿蘅还会不会回来看我。” 山索加说着,抬起了头来,看着沈流萤,忽尔笑了,“可是阿蘅你还是心疼我的,我终于等到你回来看我了,阿蘅你说过你一定会再回来看我的,阿蘅你没有骗我,我就知道阿蘅不会骗我的。” 山索加虽是笑着,可他的眼睛却一直在流泪。 他的眼睛在顶上投射下来的阳光中亮晶晶的,他的眼泪也亮晶晶的。 沈流萤觉得他这亮晶晶的眼睛和眼泪刺得她心疼。 “阿蘅,我已经学会了很多很多东西,我很想很想说给你听做给你看,我还学会了做衣裳,我给阿蘅做了好多好多衣裳,可是衣裳放到烂了我却没能把衣裳给阿蘅,我只能把衣裳埋在认识你的这个地方,然后又重新给你做,我怕阿蘅突然哪一天回来找我了看见我什么还不会会生气,我也想给阿蘅回来的时候能穿到我给阿蘅做的衣裳然后看阿蘅对我笑听阿蘅夸我乖。” “可是,可是……”山索加泣不成声,他将双手捂到脸上,伤心地呜呜道,“阿蘅,你回来找我了,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我是你的阿加了,你肯定也不会穿我给你做的衣裳了,你也不会抱抱我了……” 山索加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将自己的身子缩得愈来愈紧。 看着这样的山索加,沈流萤觉得自己的心难受到了极点,她不知道墨裳为何非要让她来面对这样的悲伤不可,她不是阿蘅,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直沉默不出声的墨裳轻轻道:“流萤,替吾抱抱他,抱抱阿加,吾求求汝了……” 墨裳缥缈轻轻的声音里是隐隐颤抖与哽咽,以及浓浓的心疼与悲伤。 沈流萤震惊不已,墨裳她从来都不曾叫过她的名字而全都是称她一声主人,也从来不会对她说过一个“求”字,墨裳从来都是温温淡淡的,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声声颤抖又哽咽,难道墨裳她就是,她就是—— 哪怕沈流萤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可墨裳却像知道她心中所想,只听她又幽幽道:“吾就是阿蘅……阿加口中的阿蘅……” 沈流萤怔怔地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里流动着微光的流纹,睁大了眼,然后她答应了墨裳的请求,张开双臂,轻轻抱了抱哭得悲伤的山索加。 无关情爱,而像抱住一个丢失了自己的无助小孩一样。 山索加浑身一颤,哭得更伤心,泪水从他捂在脸上的手指指缝中流出,沾满了他的手背。 只听沈流萤轻抱住山索加时温柔对他道:“山索加,我不是你的阿蘅,可我见到了你的阿蘅,她抱不到你,所以她让我替她抱抱你,你想不想见她?” “阿蘅!?”山索加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还正轻搂着他的沈流萤,眼眶大睁,激动得跳了起来,死死盯着沈流萤,急不可耐地问道,“阿蘅在哪儿!?求求你告诉我,阿蘅她在哪儿……” 前一瞬激动得跳起来的山索加,这一瞬竟是噗通一声在沈流萤面前跪了下来,近乎乞求的模样。 沈流萤看得悲伤,只见她抬起左手,将指尖放在齿间用力一咬,咬出血来后将沁出指尖的血按到右手心正流动着微光的流纹里。 只见那微暗红色的流纹在她血水的作用下陡然变为赤红,同时流纹动荡,伴随着墨裳哀伤的声音幽幽传来,“无用的,除了汝与汝相公,这天下间,无人看得到吾与墨衣。”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沈流萤突然朝墨裳大声喊道,“他等了你那么那么久,他就是想要见见你而已!” 山索加看着沈流萤掌心里由暗红变为赤红,再由赤红变为水纹一般晃动起最后如被什么抽走了似的从沈流萤掌心一点点消失的流纹,激动紧张又小心地问:“阿蘅她……这样我就能见到阿蘅了吗?” 有血为引,沈流萤掌心的流纹消失,相应的是墨裳化形出现在了她身旁。 绿色裙裳,一方薄纱从她的额上垂挡在她脸上,只露出一张唇色颇显苍白的唇,虽是实形,可是形态轻薄缥缈,有如轻雾一般,仿佛一阵轻风来就能够把她拂散了似的。 她在看着哭得两眼红肿的山索加。 沈流萤看不见她薄纱遮挡下的脸,却见到她苍白的唇紧紧抿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墨裳这般模样,哪怕只是轻轻抿唇的动作,都不曾见过。 墨裳虽不像墨衣那般冰冷,可她也如墨衣一样,总是波澜不惊的,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情绪一样。 这是第一次,她在墨裳身上看到不同。 可,既然是墨裳不要这个爱哭的山索加,却又为何会因他动了情绪? “她现在就在我身旁,你看见了吗?”沈流萤身后朝自己身旁的墨裳比划,一边对山索加道。 山索加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身旁的地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他看不见她,什么都看不见。 可他这样定定的模样却是让沈流萤以为他看到了,所以她往旁退了几步。 而后,只见山索加慢慢朝墨裳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呢喃着唤她:“阿蘅,阿蘅……” 沈流萤极为紧张地看着山索加朝墨裳走去,可当山索加就快要走到墨裳面前时,他停下了脚步。 正因为他停下的脚步,才让沈流萤知道她错了。 山索加根本就没有看见墨裳。 因为他在离墨裳还有两步多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若是看得到墨裳的话,不会在还没有走到她跟前就停了下来。 不过,沈流萤却看到墨裳往前走了两步,自己走到了山索加跟前,然后听得她悲伤道:“吾说过,除了汝与汝相公,谁人也看不到吾。” 她的阿加,根本不可能看得到她。 “阿蘅……”看不见墨裳,可山索加却是微微低了头并且垂下了眼睑,他这样的动作这样的视线,正正好能“看”得清楚站在他面前的仅到他下巴高的墨裳。 仅仅是这样细微得不能再细微的动作,却让在一旁看着的沈流萤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若不是对眼前人的每一样都刻骨铭心,七千年的岁月,又怎还如此清楚地记得这一个人的身高几何,他需要将头低下多少才能将她的容貌全都看清。 哪怕看不见她,却清楚得记得她,关于她的一点一滴,他全都记得。 “阿蘅,你在的对吗?”山索加“看”着墨裳,泪如雨下。 墨裳没有说话,她只是抬着头,隔着面纱定定看着哭得两眼红肿跟个孩子似的山索加。 然后沈流萤见着她缓缓抬起手,抚向山索加满是泪痕的脸,似要为他抚去脸上的泪。 可即便她的手碰到了山索加的脸,却无法为他抚去眼泪。 准确来说,她根本就碰不到他的脸。 只有形而没有身的她,这世间万物,她全都碰不到。 纵是如此,她的手却不舍得从山索加面上移开,而是反反复复地摩挲他的眼眶与脸颊,颤声道:“阿加,不要哭,吾不想看你汝哭,汝不哭了,可好,可好?” 对山索加,墨裳就像对一个孩子似的,小心捧着,温柔疼着。 从前如此,而今亦然。 可山索加听不到她说话,也感觉不到她,他依旧哭着,哭得不知所措,抽泣着,哽咽着。 “阿蘅,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呜呜呜……”山索加一边哭一边抬手来抹眼泪。 沈流萤看着他抬起来抹眼泪的手穿过墨裳轻抚在他脸上也为他抹泪的手,她再也没有勇气看下去。 墨裳的心里,真的像山索加说的那样不喜欢他么? 七千年前,真的是墨裳不要他么? 可墨裳若真是对他无情,又岂会因他而心疼悲伤? 沈流萤没有再看山索加和墨裳。 她觉得太悲伤太悲伤了。 于是她转过了身去。 转过身,然后她看到了长情。 长情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幽深的山间处,静静地站在茂盛的青绿中静静地看着她,守着她,等着她。 只听山索加又哭着道:“阿蘅,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我还学会画画了,我画了好多好多你,可是我觉得都不像你,我画不出来阿蘅,可是我真的好想好想阿蘅啊……” “阿蘅,你是不是在说让我不要哭了?可是我的眼泪不听话,阿蘅你不在了也没有人心疼我帮我擦眼泪了。” “可我很听话,我很听阿蘅的话,我乖乖地留在了这儿没有乱跑过,我也没有再乱杀人,我杀的都是坏人。” “阿蘅,我是不是很乖?我是不是做得很好?阿蘅你夸夸我好不好,好不好……?” “阿蘅,我不要你抱抱我,我只求你让我见见你好不好……?” 说到最后,山索加的悲鸣已经变成了乞求。 可不管他如何悲伤如何乞求,他都看不见站在他面前的墨裳。 他甚至伸出手来抚摸,按照他记忆里阿蘅的模样抚摸她的脸。 哪怕他看不见,可他的手却没有丝毫偏差,就正正好捧着墨裳的双颊。 墨裳看着山索加准确无误地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双手,终是有泪从她的面纱后滑落下来,同时也听得她哽咽道:“阿加,汝为何还是这般傻……” 可就在这时,山索加却忽然笑了起来,两眼亮晶晶的,兴奋地对墨裳道:“阿蘅,去我们的小屋好不好?去看看我给你做的衣裳好不好?好不好?” 山索加说完,竟是什么都不理会了,转身就跑了。 阳光射落下,正好投照在墨裳身上,让她本就轻薄的身形看起来朦胧得仿佛要消失。 她还站在原地,看着兴奋欢喜跑开的山索加,颤声唤沈流萤道:“主人……” “走吧,我带着你走,你带着我去。”沈流萤此时走到了墨裳身边来,轻声道。 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墨裳流到下颚处的泪。 墨裳轻轻点了点头,抬脚往山索加跑开的方向走去了。 前边已不见了山索加的身影。 可就算没有山索加的身影,墨裳也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该怎么走才能去到他们的小屋。 哪怕她已经七千年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可这儿的草木这儿的路,她却仍记得清楚。 她记得清楚的,还有总是在这儿殷殷盼着她前来的一个叫做山索加的大男孩儿,记得他哭起来笑起来的模样,记得他欢喜地或伤心地唤她“阿蘅”的模样,他的所有所有,她都还记得,全都记得。 浓林密密,可也像之前那般,像是担心阿蘅看不清路一样,山索加在顶上的繁枝茂叶中打了一路的窟窿,让阳光得以穿透下来,照亮着终年不见阳光的地方。 并未走多久,沈流萤便瞧见了山索加所说的他与阿蘅的小屋。 一幢依着山脚而建的木头吊楼。 孤零零地坐落在莽莽青翠中。 就像他孤零零地独自留在这只能与蛇蝎蛛蜈为伴的地方一样。 墨裳抬头看着这幢还是原来模样的小楼。 山索加正站在二楼栏杆后朝她招手,一如从前那样兴奋地笑着朝她招手,“阿蘅阿蘅你快来啊!” ------题外话------ 二更我还是会尽早更新的,大概在待会的9点这样,要是9点没见,那就会稍晚一点 397、不要哭,我不要你哭【二更】 吊楼还是墨裳记忆里的模样,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可又有哪个屋房能够在风雨中屹立七千年而不倒,在她所不知道的这些年月里,不知她的阿加重新盖过多少次这幢吊楼,但不管多少次,重盖过的吊楼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最初的时候,是她不忍看他像野兽一般吃着生冷血腥的肉以及住在什么都没有的山洞里,所以她把作为人生活在这世上的本事一一教给他,从站立起身双脚走路而不是将手一起贴在地上爬,从身边的东西一样一样教他认识,一字一字教他说话,最后偷偷带着他去看苗寨里的人搭建吊楼,让他学着自己搭一个小屋来住。 阿加是苗疆人眼中不容于世的灾星是怪物,他们将她请来,就是为了除掉他们一直以来都无法除掉的阿加,他们是不可能帮阿加搭建吊楼的,所以她也只能偷偷地带着阿加去看。 她还清楚地记得,那几天里阿加看得极为认真,回来之后他就选了这个谁也不会来谁也不会找得到的山脚,开始伐木建屋。 起初她是陪在阿加身旁,然随后她有要事需离开,她只能把阿加自己留下,未过几日她回来时,竟发现阿加已经将吊楼搭建好,她回来时阿加就如现在这般,站在二楼的栏杆后,笑得像个孩子似的朝她招手,反反复复地就只会唤她的名字,阿蘅阿蘅阿蘅,一声又一声。 那个时候,阿加除了她的名字,其他的话尚未说得好,可当她走到他面前时,他却十分努力又认真地对她说:‘阿蘅,我,屋子,好了,阿蘅的,一屋,我的一,一屋,还有一,嗯,烧,烧饭。’ 不过是极为简单的一句话,他却说了很久,也说得很吃力,甚至说得额上隐隐生汗,可他还是说完了,努力地说完了。 那是他第一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那个时候,她十七岁,阿加还没有她高,什么都需要她来教。 而如今。 墨裳看着站在二楼栏杆后朝她招手的山索加。 他早已经长得比她高,他也会说很多很多的话了,并且说得很清楚,早已不再磕巴。 他早已经长成了一个大男人,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不再是她第一次见到时候的那个孩子。 可,她不在了,他也选择把他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二十五岁,身体,容貌,记忆,所有的所有,他就一直在这儿,守着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不愿意离去,更不愿意忘。 墨裳顺着木梯慢慢往上走,往山索加身旁走。 山索加看不见她,他只有看着沈流萤,看着她目光中给他的指示,才知道他的阿蘅在哪儿。 他并不质疑沈流萤是否欺骗他,他似乎相信沈流萤就像相信他的阿蘅一样,又或许,哪怕是欺骗,他也愿意相信他的阿蘅就在他的眼前,不过是他看不见而已。 吊楼里有三间屋子,一间厨房,一间敞开着门,一间却是用麻绳将屋门紧紧系在门框上,像是这屋里有什么宝贝似的,待得沈流萤走过来了,山索加才小心又兴奋地将麻绳解开,然后献宝似的将屋门推开,一脸期待地看着沈流萤身前方向。 因为墨裳就在沈流萤面前。 而后,山索加笑着转身,先跑进了屋里,边跑边道:“阿蘅你进来啊!” 墨裳却是定在屋外不动。 山索加等不见沈流萤进屋,便又走到了屋门处来,小心翼翼地看她,道:“阿蘅?” 沈流萤看着墨裳,轻轻唤了好似愣住了的墨裳道:“墨裳?” 这才见墨裳微微点头,抬脚往屋里方向走。 为了让山索加知道墨裳已经进了屋,沈流萤便也走了进去。 进了屋,沈流萤愣住了。 这是一间布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女子屋房,窗前放着一张妆台,妆台上放着铜镜,铜镜前放着一把木梳,两根木簪,还有好几根颜色不一样的棉质发带,就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铜镜前。 不仅如此,桌上还有一只陶盆,陶盆里有泥,泥中种着花儿,不知名的花儿,花开得正好。 一旁是一张挂着棉帐子的床榻,床榻上摆放着一只浅绿色的棉枕,还有应时节的两张薄棉被,薄棉被叠得整齐,上边抚平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很显然,这间屋子没有人住,却又随时等待着有人来住。 床榻旁摆放着两口大木箱子,山索加此时就站在大木箱前,背对着墨裳与沈流萤,正躬身从箱子里拿东西。 当他直起腰转过身来时,他怀里抱了满怀的衣裳,像个献宝的孩子似的抱着衣裳朝沈流萤走来,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一脸期盼道:“阿蘅,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全都是我自己剪自己缝的,阿蘅你喜欢吗?这样阿蘅是不是看不清楚,那我把衣裳都放到床上去,那样阿蘅就能看得清楚了!” 山索加说完,抱着衣裳大步走到了床前,将衣裳放到床上后还一一摊开来,生怕他不摊开他的阿蘅就看不见似的,只见他一边摊开衣裳一边道:“这间屋子是阿蘅的屋子,我每天都有打扫,我怕阿蘅回来了没有地方睡觉,我还给阿蘅准备了铜镜梳子还有发簪,梳子和发簪是我自己削的,削了很多很多次才削好的,以前都是阿蘅给我梳头,我也想给阿蘅梳梳头。” “我做的发簪不好看,我做不出好看的,可是我有很认真很认真地在做了,要是阿蘅不喜欢,我再重新给阿蘅做,好不好?” 沈流萤不想看着山索加也不想听山索加说这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可明明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却是能让她的心压抑到悲伤,她想离开这间满满都是他的悲伤与期待的屋子,可她却不能走,她在这儿,才能让山索加知道他的阿蘅在这儿,不然他只会伤心只会哭。 她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爱哭,仿佛只要轻轻碰一碰他,他就会泪流成河。 墨裳则是至始至终都在看着山索加,看他给她布置的这间屋子,看他给她亲手做的梳子与簪子,看他亲手缝给她的衣裳,面纱之后,她的泪又流了下来。 只听她喃喃道:“吾喜欢,只要是阿加给吾做的,吾都喜欢。” 可是,山索加听不见。 就在这时,已经衣裳认认真真摆好在床上的山索加转过了头来,却不是看向沈流萤面前方向,而是看向她,然后竟是突地朝她跪了下来,不仅如此,他甚至朝沈流猛地磕头,咚咚咚的闷响,可见他磕得有多用力。 “山索加你这是干什么!?”沈流萤被山索加这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她赶紧上前,伸出手用力按住了山索加的肩膀,制止了他磕头的动作。 却见山索加又哭了,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求她道:“你看得见阿蘅对不对?那你也让我见见阿蘅好不好?我好想好想阿蘅,我真的好想好想阿蘅,我想见阿蘅,我好想见阿蘅啊!”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让我见一见阿蘅好不好,一眼,我就只看她一眼,好不好,好不好!?”山索加愈说愈伤心,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阿蘅,阿蘅!为什么我见不到你!?是不是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已经很听话了,我也已经很懂事了,我不会再惹你生气惹你伤心了!你让我见一见你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阿加,阿加……”墨裳突然大恸出声,终是失控地在山索加身旁跪坐下身,只见她抬起手,作势就要抱住山索加。 可是,身为元魂的她有如何能碰得到真真切切为人的他。 沈流萤就在他们面前,看着墨裳一次又一次地抬起手想要拥抱山索加,可她的手却又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他的身体,不管她试多少次,都是徒劳,她碰不到他,更拥抱不到他。 山索加在哭,墨裳也在落泪。 沈流萤从未见过墨裳如此失控,在山索加面前,她似乎已经变得不是她。 “阿蘅,我知道你不要我,我也不求你要我,我只是想见一见你,都不可以吗……?”山索加挣开了沈流萤按住他肩膀的手,又朝她重重磕下了头。 他几乎将身子都匍匐到了地上,仿佛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为了一个不要他的人,宁愿卑微到尘埃里。 “墨裳,就没有办法让他见到你么?”沈流萤不忍心,真的不忍心,是以她看着墨裳的眼神,竟也近乎乞求,乞求她将能让山索加见到她的办法告诉她。 “没有。”墨裳流着泪摇头,“他见不到我的。” 山索加匍匐在地上,哭得浑身都在颤抖,迟迟不愿意抬起头来。 “我不信!”谁知沈流萤却是霍地站起了身,痛苦地蹙着眉,死死盯着墨裳,“是不是墨裳你不想让他见到你,所以你才说没有办法的!?他已经等你七千年了,七千年前你狠心不要他扔下他,为什么过了七千年你还是对他这么狠心连让他见一见你都不肯!?” “不许你骂阿蘅!”山索加听着沈流萤突然拔高的斥责声,也突地站了起来,挂着一脸的泪瞪着沈流萤。 睡着沈流萤竟是在他肩上狠狠推了一把,骂他道:“你给我闭嘴!你不是想见你的阿蘅么!?我这是在帮你你懂不懂!?” 山索加被沈流萤吼得愣住了。 下一瞬,只见沈流萤飞快地将自己的右手三只手指的指尖都咬破,然后用力按到左手心的流纹上,一边坚决道:“墨裳你不告诉我方法,那我就问墨衣!我不信没有办法!” 墨裳见着沈流萤的将血按到她左手心的流纹里时,她陡然惊呼道:“汝不可唤墨衣出来!” 可她又岂阻止得了沈流萤。 而看着墨裳这急切的反应,沈流萤心中即刻能肯定墨衣一定有办法。 待得沈流萤左手心里的流纹变得赤红再消失时,墨衣在她身旁出现了,而后沈流萤什么都没有解释,便急不可耐地问他道:“墨衣墨衣!你有没有办法让山索加见到墨裳!?山索加就是他!” 沈流萤边说边伸出手指向仍在怔愣之中的山索加。 沈流萤此时一心只想着让山索加见到墨裳,没有注意到他听到墨衣这个名字时眼眶大睁的震惊模样。 墨衣在听到山索加这个名字时似也怔了怔,而后才见他微微抬头,看向怔愣中的山索加。 沈流萤见墨衣迟迟不说话,急得不行,“墨衣你倒是说话啊!” “墨衣不要说!” “有。” 墨衣与墨裳异口同声。 只听沈流萤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办法!?” “墨衣汝不能告诉她!”墨裳再不见平日里的平静淡漠,此时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沈流萤从未见过的,她急切得竟是伸出手来用力抓住了墨衣的胳膊。 谁知墨衣却是看也未看她一眼,只是看着沈流萤以及她背在背上的苍龙古剑,淡漠问道:“汝背上所背之物,可是苍龙剑?” “是啊。”沈流萤应声完后赶紧将苍龙古剑从背上取下来,墨衣既然问到这把剑,那就肯定是这把剑有用处,“这把剑有用处?” 墨衣正要说什么,却被墨裳悲伤的声音打断,“墨衣,汝不要说,吾求求你不要说……” 墨衣默了默,而后幽幽道:“墨裳,汝既已让这丫头将苍龙拿来,便证明汝已做好了准备,可汝……吾知你终是心中难取舍,可他已在此孤寂了七千年,汝的不忍心却是要他还要在此处等待多久?” 墨衣的话让墨裳浑身一颤,“吾,吾……” 墨衣不再理会墨裳,而是对沈流萤道:“将汝之些沾些在苍龙剑的剑身与剑柄上,而后将苍龙剑交给他,他就自能看见墨裳与吾。” “就这么简单?”沈流萤微微睁大眼,“也能看到墨衣你?” “正是。” 沈流萤本来还想问“那墨衣你和山索加是不是也认识?”,但这会儿不是她多问的好时候,待让山索加见到了墨裳之后她再问也不迟。 于是,沈流萤动作迅速地将裹着苍龙古剑的布条给解开来,然后将自己挤着自己右手指尖上方才咬破的口子,挤出几滴血来滴在苍龙古剑的剑身与剑柄上,最后怕被电死似的小心翼翼将它捧起,递给了山索加,道:“给,你拿着这把剑就能见到你的阿蘅了。” 山索加一瞬不瞬地看着沈流萤递给他的苍龙古剑,低垂的眼睑后,眸中的光有一瞬间的万千变化。 似乎,他认识这柄剑,哪怕这柄剑已经锈迹斑斑。 墨裳流着泪在摇头,嘴里呢喃着山索加听不到的话,“阿加,汝不要拿,不要拿……” 沈流萤其实很想不明白墨裳,山索加等了她七千年年,爱她爱到深入骨髓,她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且也心疼他在意他,为何偏偏不愿意让他见到她? 她若是不愿意见山索加的话,如此还情有可原,可从她对待山索加的态度来看,她并非是对山索加毫无感情,否则她不会哭,更不会变成一个她从没有见过的墨裳。 沈流萤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山索加则是在他听不到的墨裳这近乎乞求似的呢喃中握住了沈流萤递给他的苍龙古剑,将其稳稳地握在了手里。 沈流萤紧张又期待,这个可怜的大孩子,终于要见到他的阿蘅了。 沈流萤以为他会狂喜会激动甚至会发疯,可她见到的,却是山索加站着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墨裳的方向,泪如泉涌,心疼不已道:“阿蘅,你不要哭,我不要你哭……” 墨裳泪如雨下。 墨衣亦是微微闭起了青铜面具下的眼,无声地沉沉叹息一声。 孽缘啊…… 398、第三个封印!【一更】 “阿蘅……”山索加定定看着墨裳,他的面上没有激动也没有兴奋,只有泪,怎么流都流不止的泪,他往前一步,来到了墨裳跟前,抬起没有握剑的手想要捧住她的脸颊,可他的手已经抬至墨裳的脸颊旁,却迟迟没有碰上去,像是不确定,又像是不敢,只喃喃问她道,“阿蘅你看得见我吗?阿蘅你还记得我吗……?” 就像害怕自己说话大一点点声就会让眼前这个缥缈不切实的人影消失不见似的,山索加的声音很轻很轻,只见他泪流得更多,喉间哽咽得连话都说不清,“你,你是……你是我的阿蘅吗?” “阿加……”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与力气,沈流萤听见墨裳颤抖着声音轻轻应了山索加一声,话音深处是极力抑制的悲伤。 仅是这么轻轻一声,山索加身子一抖,然后像个三岁孩子一样闭起眼张开嘴哇哇地哭,眼泪如珠,落在地上,却像是烫在墨裳心里。 可就是这样哭着,他的嘴里还是一声又一声地叫着“阿蘅”。 “阿加,别哭,汝为何不听话,为何总是这般来哭……”墨裳心疼道。 山索加哭得更甚,“阿蘅,我没有不听话,我没有我没有!我知道阿蘅不喜欢我哭,可是我好想好想阿蘅,我管不住我的眼泪,它们自己流出来的,我怎么擦都擦不掉,阿蘅不在,我就老是擦不掉我的眼泪。” “阿蘅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很听话的,真的!阿蘅不喜欢的事情我再也没有做过了,我有好好听阿蘅的话,我有的……” “吾知道,吾知道……”墨裳也如山索加一样抬起手想要捧住他的脸颊为他抚去脸上的泪,可她也是终究没有将双手碰到山索加脸颊上,而是将情不自禁抬起的手垂了下来。 她不想让阿加看到她的手穿过他脸颊却碰不到他的模样。 “吾知道吾的阿加很听话,很乖,也很懂事,是个好孩子。”墨裳声声轻柔,一如从前她每一次哄他时那般。 “我不是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长得比阿蘅高,长成阿蘅说的男人了。”山索加抽噎着。 “是,吾的阿加不是孩子了,长得比吾高,长成大男人了。”墨裳泪流更甚,话语却是更温柔了。 对眼前这个大孩子似的男人,她从来都是这般温柔地哄着,不厌其烦。 起初是为了将他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那后来呢? “阿蘅是在夸奖我吗?”山索加孩子气地问。 “是。”墨裳微微点点头。 “那阿蘅还像以前夸我时那样抱抱我,好不好?”山索加的泪眼里尽是期待,“我想要阿蘅抱抱我。” 墨裳看着他,而后又微微点了点头,“好。” 似乎对于山索加的请求,她从都不会拒绝。 墨裳应了声后缓缓抬起了手,轻轻“抱”住了期待她拥抱的山索加。 这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拥抱。 就是连感觉都感觉不到。 可是山索加却满足地笑了,“阿蘅,我的阿蘅,我的阿蘅……” 墨裳是真的想要拥抱眼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大男孩。 可她,无能为力。 “阿蘅,不要挡着脸,让我看看你好不好?我想看一看阿蘅,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阿蘅了。”山索加的双手始终垂在身侧,不再抬起过。 明明想要将面前的人拥抱,可他却迟迟抬不起手来。 是不是因为知道他就算抬起手也拥抱不到对方,所以才没有抬起手来? 沈流萤以为墨裳会拒绝,毕竟她从未见过墨衣墨裳将遮挡他们容貌的面具或面纱取下来过,她从未见过他们的模样,此时她在这儿,墨裳会让她看到她的脸? 谁知墨裳竟是柔声答应道:“好。” 沈流萤怔住。 而后,只见墨裳“松”开了山索加,抬手取下了将面纱固定在自己发间的发簪,露出了她的脸来。 在看见墨裳的脸时,沈流萤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这是,这是—— 这不是她的脸么!? 墨裳竟是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前世的她与这个世界的沈流萤长得一模一样便已足够让她震惊,可如今,墨裳竟也与她长得一模一样! 难怪山索加在见到她的时候会把她当成阿蘅,难怪山索加会说她和他的阿蘅一模一样,原来不是相像,而真的是一模一样。 那——她前世的死,她今生的活,真的只是巧合? 可这世上岂会有如此的巧合!? 沈流萤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墨裳,瞳眸慢慢紧缩。 墨裳……究竟瞒着她多少事情!? 山索加看着他思念了七千年等待了七千年的人,此时除了哭,什么话都不说了。 却是听得墨裳不厌其烦地柔声哄孩子似的他道:“阿加,不哭了可好?该哭疼眼睛了,听阿蘅的话,乖乖的不哭了可好?” “阿蘅,你还记得我。”山索加却是哭着突然道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就像我记得阿蘅一样。” “汝是吾的阿加,吾又为何不记得汝?”墨裳爱怜道。 她让山索加别哭,可她自己的眼泪却如何都止不住。 她在温柔地笑着,眼眶里的泪却在不停地流出来。 她的眼泪如同她的形态一样,半透明的,哪怕落到地上,也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可阿蘅你已经走了,就不会再记得我的。”山索加定定看着墨裳,痛苦悲伤道,“阿蘅你为什么还记得我?” “吾记得汝,不好么?”墨裳笑得温柔,却也笑得悲伤。 “不好不好不好!”山索加这会儿却像突然疯了一样往后退开两步,闭着眼用力摇着头,大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阿蘅走了就不会再记得我了的!可阿蘅还记得我,这就是说阿蘅根本就没有走!” “阿蘅没有走,就会变得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是!我不要阿蘅像我这样!这样很伤心很难过!我不要阿蘅伤心不要阿蘅难过也不要阿蘅哭!我只要我自己记得阿蘅就够了,就够了!” “阿蘅,你为什么不走,你为什么不走!?你明明跟我说你要走了的!”山索加愈喊愈大声,愈喊愈悲伤,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大喊,“可阿蘅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没有走!” “七千年,七千年啊阿蘅!七千年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我走了!” “阿加,吾答应了汝有一天还要回来找汝的,汝忘了么?”不同于山索加的歇斯底里,墨裳很平静,泪也流得很平静。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阿蘅说的回来找我不是这样的!阿蘅说的回来找我的时候是像她那样是一个人!”山索加说着抬手指向了沈流萤,“一个已经轮回转世了的好好的人!不是像阿蘅现在我抱不到也摸不到的样子!” “可吾若是这般的话,就不会记得阿加了。”墨裳悲伤又苦涩,“像她那样,不认识阿加。” “我宁愿阿蘅什么都不记得也不要阿蘅像现在这样!阿蘅,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啊!”此时的山索加又像一头疯了的野兽,连他的阿蘅都无法让他冷静,“我不要阿蘅这样,我不要阿蘅这样!呜呜呜呜——!” 墨裳就静静看着疯了似的山索加,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她轻声道:“因为吾不想忘了阿加,因为吾不想回来找阿加的时候只是阿加记得吾,而吾不记得阿加。” “我不要阿蘅这样来记得我!不要不要不要!”山索加抱着自己的脑袋又用力地摇了摇头,“阿蘅你骗我你骗我!你又骗我!你说你走了你却没有走!你说是为了不想忘了我所以才不走的,可是……可是阿蘅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又怎么可能是不想忘了我!阿蘅你不喜欢我不要我,怎么可能是不想忘了我!” 墨裳身子微颤,心疼、难过、痛苦以及悲伤在她眸中紧紧地揉在了一起,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是啊,是她自己不要阿加的,如今却又来说不想忘了他,这让他如何能相信如何愿意相信。 她的阿加,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孩子了,他已经长大了,明白了很多很多事情。 “阿蘅,阿蘅!”山索加见墨裳没有再说话,他猛地抬起头,见墨裳只是在流泪,他突地冲回到墨裳面前来,手足无措道,“阿蘅,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对阿蘅大喊大叫,阿蘅你不要生气,阿蘅你不要哭,不要哭……” “我不在乎阿蘅要不要我,我也不在乎阿蘅骗不骗我,我只要我记得阿蘅就够了,我不需要阿蘅也记得我。”山索加说到最后,颓然地跪坐在墨裳面前,又是泣不成声,“我不要阿蘅这个样子……我不要,我不要……” “阿加……”墨裳抬起手,想要碰一碰哭成泪人的山索加。 就在这时,只见山索加的右手掌心中忽有赤红的光隐隐透出,而他的右手,正握着沈流萤递给他的苍龙古剑。 沈流萤瞧着,心中倏惊,这是什么?又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只听一直沉默的墨衣沉声对墨裳道:“墨裳,时间要到了。” 墨裳看着山索加手心里透出来的赤红光亮,同时听着墨衣的话,她竟是忽地大惊失色,惊惶不安道:“不要!” 墨裳喊出这惊慌一声的时候在山索加面前跪坐下身来,而后飞快地抬起手抱着山索加,不安得一时间竟是丝毫不顾她是否抱得住他。 墨衣沉默,没人知道青铜面具之下的他眸中是怎样的神色,只少顷,又听得他沉声道:“七千年了,汝还要他再继续这般记着汝等着汝么?汝总是对他不忍心,总是让他任性,汝已让他任性了七千年,还不足够么?” “这也是汝与他之间约好的,不是么?”墨衣又道。 墨裳不说话,半透明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此时,山索加右手心里的赤光沿着他的手臂慢慢往上蔓延。 沈流萤着急地问墨衣道:“墨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封印要山索加来打开?封印就在这间屋子里!?” 墨衣却只是淡漠地回了她一句,“汝静立一旁即可。” 沈流萤眉心紧拧,还想再说什么,忽有一双结实的臂膀从她身后将她搂进了怀里,她猛地抬头,便见到长情低下头,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他什么时候到这屋子里来的,沈流萤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他在,她就不用想那么多的事情。 只不过,长情搂着她将她带到了一旁,什么都不做,就只静静看着手臂正在发生异样的山索加。 沈流萤咬咬唇,什么都没有多说。 “阿蘅,我该走了,对吗?”山索加看一眼自己的左臂,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墨裳面上来,不再移开。 “阿加,汝听话,听阿蘅的话,把汝手上的剑扔掉,可好?”墨裳流着泪,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哄着山索加。 谁知山索加却是摇摇头,肯定道:“不要。” “阿加,汝不听话,阿蘅会难过。”墨裳又道。 山索加非但没有将苍龙古剑放开,反是将它握得更紧,这就使得他手臂上的如藤蔓一般的赤红往上蔓延得更快了一些。 “我想听阿蘅的话,可我要是把剑扔掉了,我就看不到阿蘅了。”山索加伤心道。 “没事的,吾看得见阿加就好了。”墨裳声音轻轻。 山索加还是摇头,“阿蘅,这是我们约定好了的,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要把他交给你们,阿蘅,我很乖对不对,我有做到了和他们的生死与共对不对?” 墨裳不说话,只是流泪。 只听山索加又道:“可是,从今往后我就不能再记住阿蘅了,不能再想念阿蘅了,也不能再给阿蘅做衣裳了。” “阿加,不要说了,汝不要再说了……”这一回,轮到墨裳泣不成声,“汝长大了,都不听吾的话了。” “阿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听阿蘅的话,是阿蘅你知道的,这把剑我握着,就不能放下了,直到把他交给你们,我才能把剑放下。”此时的山索加虽然仍在哭,却是异常的平静。 “谁说吾的阿加傻,吾的阿加很聪明的不是么?”墨裳笑得悲伤到了极点。 “一直都是阿蘅说我傻。” 山索加右手心里的赤红已经蔓延到了他的上臂,眼见就要蔓延到他的心口位置。 就在这时,他抬起自己的左臂。 沈流萤眼瞅着不对劲,正要说什么,可就在这一瞬间,山索加右手握着的剑毫不犹豫地朝他自己的左臂砍下! 明明是生锈得连手都割不破的剑,此一瞬却锋利无比! 山索加将他自己的左臂齐肩砍下,面色却是一丁点都没有改! 血水飞溅! 溅到墨裳脸上身上,却又穿过她的身体溅落到地! 那喷溅的血水离沈流萤有一段距离,可沈流萤却觉得这血水溅到了她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 被砍下的胳膊掉落在地。 在胳膊落地的一瞬间,以这胳膊为中心,一个赤红色的法阵陡然出现在地!与长情身上帝王血印的形状一样! 同时听得一向冰冷淡漠的墨衣斥声道:“汝二人还愣着作甚!?” 长情无暇多想,当即抱着沈流萤走上前来,将他与处在怔愣中的沈流萤的手腕咬出血来,把他二人的血滴落在那掉落在地的断臂上。 下一瞬,只见一道幽蓝的光从那断臂上乍现出,随即见着本是赤红的阵法被这乍现出的幽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 长情心口的封印陡现,同时他眉心骤然现出一朵芍药花,半为幽蓝半为赤红!与他心口以及地上的阵法一同熠熠生光! 不仅如此,长情甚至瞧见他心口封印所迸射出的赤红之光正在被一股力量吸收去! 而这股力量,来自沈流萤,来自她的心! 与此同时,长情还觉那他身体里一直压制着他的帝王血印的力量在减弱! 因为被萤儿的心脏吸纳而去而减弱! 长情震惊不已。 沈流萤亦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有山索加自己砍下的左臂—— ------题外话------ 嗯,有二更。 二更就能把这第三个封印的事情写完了 399、我爱你!【二更】 看着山索加血流不止的左肩,沈流萤脑子里一时无暇多想,作势就要上前为他治伤。 可她的脚还未及跨出,却发现山索加整个人—— 正在慢慢变得透明! 且听墨衣在旁声音幽幽道:“无用的,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汝救不了他的,便是墨裳都救不了他。” 沈流萤在墨衣淡淡幽幽的话里听到了无尽的叹息。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墨衣的叹息声。 可她却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独自在此孤寂了七千年,等候了七千年的山索加就这么,就这么…… “为什么没有用?”沈流萤紧紧抓着长情的手,哽声问墨衣道。 她手腕上被长情生生咬出的口子还在流血,长情眉心的芍药还在亮着诡异的光,可这些她此刻都顾不得了。 墨衣默了默,却是微微摇头,没有给沈流萤答案。 仿佛这个答案太悲伤太绝望,连他都不忍说出口。 只听沈流萤又问:“那他,有轮回么?” 就算今生无法与他的阿蘅相守,那来世或者再来世,或许在某一世,他又能见到轮回后的墨裳呢? 这个问题,墨衣依旧没有回答。 然,他的沉默就已经是他的回答。 沈流萤将长情的手抓得更紧,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坐在地的山索加和墨裳,眼眶和鼻尖酸涩不已。 长情将她揽进怀里,亦在看着墨裳与山索加。 此时此刻,他们身上的异样已不足让他们在意。 “疼么?”墨裳定定看着山索加血流不止却又在渐渐变得透明的肩,颤声问道。 谁知山索加却是笑了,笑得甜甜的,开心极了的模样,道:“不疼,我见到了阿蘅,什么都不觉得疼了。” “傻瓜,傻瓜……”墨裳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落,不仅声音在颤抖,她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汝为何总是这么傻,为何,为何……” “因为我爱阿蘅,我不想忘了阿蘅啊。”山索加说得很顺口,就像这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一样。 说完,他却又变得悲伤,“可我就要忘记阿蘅了,我想着记着阿蘅这么这么久,却还是要忘记阿蘅了,阿蘅,你生气的对不对?” “不生气,吾怎会生阿加气。”墨裳泪如泉涌。 “阿蘅,你不要哭了好不好?阿蘅你这样哭,我觉得心好难过好难过,阿蘅你以前不会这样子来哭的,是不是我不够听话做得不够好,所以阿蘅你才会这样一直哭一直哭……”看着墨裳如何都停不了的泪,山索加伤心得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不,阿加汝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墨裳摇了摇头。 “那阿蘅你为什么要哭?”山索加巴巴地看着墨裳,小心翼翼地问,“是不舍得我吗?” “是。”墨裳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可是……”山索加忽地就哇哇哭了起来,“可是阿蘅根本就不要我啊,你又为什么会不舍得我!阿蘅,我不要你骗我,不要你骗我!” “吾没有骗汝,没有,没有……”墨裳伸出手,想要抱住突然就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山索加。 可不管她伸出多少次手,都只会是徒劳。 山索加已经变得比她还要透明,很快就要在这天地间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他又泪眼汪汪地巴巴看着墨裳,小心翼翼道:“阿蘅,照白的臭胳膊给你了,很快你就要见到他了对不对?你高兴吗?” 墨裳却是想也不想便摇头。 “阿蘅你为什么不高兴?”山索加泪流汩汩,“你喜欢他的不是吗?快要见到他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墨裳没有回答,只是流着泪摇头又摇头。 她已经悲伤得说不出话。 只听山索加又出声了,依旧问得小心翼翼的,“阿蘅,我就快要走了,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墨裳点点头。 “阿蘅你,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有没有一点点想过我?”他不求多,只要阿蘅有一点点喜欢他一点点想念他,他就心满意足了。 “傻瓜,傻瓜,傻瓜……”墨裳一边摇头一边哽咽道,却只是反复喃喃他是傻瓜。 就在山索加满面期待的神色黯下来的时候,墨裳忽然右手捧住山索加的脸颊,同时—— 对着他苍白且已然透明得快要消失的唇吻了下去! 山索加眼眸倏然大睁! 不仅是因为墨裳这突如其来的吻,还因为,他感受到了这个吻的温度! 冰凉的,带着眼泪的咸味。 也几乎就在这一瞬之间,只听墨衣一声无法冷静的惊呼声:“墨裳汝疯了!” 在一旁的沈流萤与长情此时看到,本当透明得快要消失的山索加竟又变回了原来模样!真真切切存在的一个人! 而墨裳,竟似也有一瞬间变得不再透明!而是像山索加一样是真切存在的! 惊于眼前这倏然间的变化,长情发现,墨裳的左手,正死死抓着苍龙古剑的剑刃! 没有肉身的她明明就碰不到这人世间真真实实存在的东西,可她此刻却的的确确握住了苍龙古剑的剑刃! 震惊的墨衣上前来就要拂开墨裳紧握着苍龙古剑的手,可她却死死抓着不放,唇亦紧紧贴着山索加的唇不愿意离开。 她紧闭着眼,已泪流成河。 她仿佛看见那浓密得没有一点阳光的林子深处,那个蜷缩在地浑身是血的少年,蓬乱脏污的头发,瘦小的身子,可却有着一双她从未见过的澄澈眸子,像是月华一样干净,像孩子一样单纯,偏偏在见到她的时候充满了惶恐不安与抗拒。 那一刻,那双对她充满了恐惧的纯净眼睛就像一头小鹿似的撞进了她的心,令她非但没有杀他,反像养孩子一般把自己会的东西一点点教给他。 无人知晓,与他在一起的那些时光,是她从小到大最开心的,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一点点学会像人一样生活的本事,她会觉得很开心,不管是看到他终于会一个人生火还是听到他终于能清楚地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她的心都是美好,看着他笑她会觉得开心,看着他哭她会觉得心疼,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一点点长得比她高,她心中的喜悦根本就无人知晓。 甚至有时候看着孩子一样的他,她会认为,他就是她的,他生来是为等着她,而她生来也不过是为了他,为了不让他一直等待。 可这终究不过是她心中的想法而已,她很清楚她生来这世上是为了什么。 她生来就注定不凡,注定不能过平常人过的日子,注定不能像平常人一样,爱自己所爱。 所以,她注定要辜负她的阿加。 阿加,阿加…… ‘阿,蘅,阿蘅叫……阿蘅,阿蘅是阿蘅的,名字。’ ‘阿蘅,我饿了,我想吃鱼,可不可以?’ ‘阿蘅,你看,花儿!和阿蘅一样好看的花儿!’ ‘阿蘅,我编的花环,编给阿蘅的,好看吗?’ ‘阿蘅,阿蘅你不走好不好?我,我不想要阿蘅走。’ ‘阿蘅,我乖乖的,我听阿蘅的话,那阿蘅什么时候来看我?’ ‘阿蘅阿蘅!阿蘅你来看我了!我自己有很乖很乖的!我没有乱跑,我也有乖乖地自己烧饭吃,可是我烧的饭不是黑了就是好硬好硬,没有阿蘅烧的好吃。’ ‘阿蘅,为什么你才来两天就要走?是不是我做错了事惹阿蘅生气了?’ ‘阿蘅,我看到那边寨子人好多好多,我偷偷去看了,我听到他们说成亲,阿蘅,什么是成亲?’ ‘成亲就是两个人一直一直住在一块儿啊?那,那阿蘅,我和阿蘅成亲好不好?’ ‘阿蘅你看你看!我长得比阿蘅高了!阿蘅说我长得比阿蘅高的时候就不是孩子了,那我不是孩子了是什么?’ ‘男人?什么又是男人?’ ‘阿蘅,你又是好久好久没有来看我,我好难过……’ ‘阿蘅,我不是故意要跑出去的,我是想要找阿蘅,阿蘅那么那么久不来看我,我以为阿蘅不要我了……’ ‘阿蘅,我好疼,阿蘅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乱杀人了,我再也不惹阿蘅生气了……阿蘅不要不理我……’ ‘阿蘅,我好像学到了一个词,嗯……叫做喜欢,我,我喜欢阿蘅,阿蘅,我说得对不对?’ ‘阿蘅,我喜欢阿蘅,很喜欢很喜欢,我想要一直一直和阿蘅在一块儿,阿蘅你喜欢我吗?你想要和我一直一直在一块儿吗?’ ‘哦,阿蘅不知道,那我待会再问一次好了。’ ‘阿蘅,你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是我惹阿蘅不开心了吗?’ ‘阿蘅,你……你老是盯着照白看,你喜欢照白对不对?’ ‘阿蘅,你不开心,是不是照白欺负你了?我去打他!’ ‘阿蘅,你不要不开心,照白不喜欢你,可是阿加很喜欢你啊!阿蘅是这个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阿蘅,你,你喜欢我吗?’ ‘阿蘅,你不喜欢我,那是不是他不要你,你也不要我?’ ‘呜呜呜呜……阿蘅,阿蘅,为什么你不要我?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要我……’ ‘阿蘅,照白走了,阿夜要跟他走,你也要跟他走,是吗?’ ‘阿蘅,我想跟你一块儿走,可我不能跟你一块儿走,我要是跟你走了,我就会忘了你了,我不要忘了你,我不要忘了阿蘅……’ ‘阿蘅,我要一直留下,我要一直记着阿蘅,不然阿蘅哪一天突然回来了,找不到我。’ ‘阿蘅,你不要我,所以你不会再回来找我的对不对?可是你喜欢照白,你会回来找照白的对不对?那我就——’ ‘我就和照白一起留下!等着你再回来!’ ‘阿蘅,你看,我用阿夜的剑把我的左胳膊砍下来,用蛊把照白的胳膊装在我左肩上,这样的话,你回来找照白的时候,我就能再见到你了。’ ‘阿蘅,我求求你,求求你,就让我这样留下吧!这样我能和照白生死与共,这样我也能一直一直记着你!’ ‘阿蘅,我求求你,我不要轮回,不要转世,我不要忘了你,求求你不要让我忘了你,求求你不要夺走关于你的记忆!’ ‘阿蘅,我不怕孤寂,我有阿蘅留给我的回忆,我不孤寂,我就是想要记着和阿蘅有关的一切一切而已!’ ‘阿蘅,我感觉到照白的力量了,他的胳膊不能再从我身上拿开了,阿蘅,你就这样把照白封印在我身上吧!就让我这样一直记着你,好不好,好不好?’ ‘阿蘅,你不要哭,不要哭,我不要你哭,我知道我惹你生气了,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阿蘅啊!我真的不想要忘记阿蘅!’ ‘阿蘅,我听话,我就留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不然你再回来的时候找不到我。’ ‘阿蘅,你回来的时候,还会记得我吗?不记得我也不要紧,你一定会记得照白的对不对,你记得照白就够了,你找到照白的时候我也就能见到你了。’ ‘阿蘅,到那个时候再让我忘了你好不好?我想记得你久一点,久一点……’ ‘阿蘅,阿蘅,我好舍不得你啊,可是我知道的,你从来都不是我的,你不要我,我也留不住你。’ ‘所以,就让我这样记着你,好不好?我知道阿蘅最疼我了,不会不答应我的。’ ‘呜呜呜……阿蘅,你再抱一抱我,最后抱一抱我,好不好?’ 关于山索加的一切自墨裳记忆深处涌起,让她觉得她那颗早已不存在的心撕裂般的疼。 他记得关于她的一切,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固执地将自己困在这儿不见天日的地方七千年,不过就是为了一直记得她不忘记她,那她呢? 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固执地强留住自己这一缕元魂,也不过是为了不忘记她的阿加。 她怕,怕往生后的她哪怕见到了阿加也不再记得他,怕不记得会因她哭而哭因她笑而笑的阿加,怕不记得那个哪怕不惜灰飞烟灭不入轮回道也要记得她的阿加,怕不记得……她一直放在心里爱着的阿加。 可她不能爱不敢爱,身为天地诡医的她只能为这个天下生为这个天下死,从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她不能爱任何人,所以哪怕她知道阿加对她有情,她也不能回应,他误会了照白,她也只能托照白不要拆穿这个事实,她给不起阿加任何回应,更给不起他任何承诺,甚至或许有一天她会被天下所逼手刃阿加。 阿加是罪恶的蛊毒之子,是不容于世的,更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毁了这整个十万大山或是大半个人世,可她却欺瞒世人将他留了下来,养着他,疼着他,甚至……对孩子一样的他动了情生了意。 阿加就像个孩子一样纯净,这样的阿加,要她如何对他下得了手? 若是可以,她怎会不要他,她怎舍得不要他? 她又怎舍得他就这么魂飞魄散!她不要她的阿加消失在这天地间!哪怕用她这一缕幽魂永远消失来换! 只不过,要愧对那个丫头了…… 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加魂飞魄散。 忽然间,山索加觉得自己的左肩疼得厉害,他的心口也难受得仿佛快要窒息,他浑身抽不出一丁点的力气,整个人如五雷轰顶般怔愣地看着满脸泪痕突然吻上他的墨裳,直到墨裳离开他的唇,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慌乱地问墨裳道:“阿蘅,你,你,你……” 山索加又惊又喜又急的,张了半天嘴却说不出什么来。 却见墨裳突然微微笑了起来,用虚无缥缈的右手轻轻摩挲着山索加的脸颊,温柔道:“阿加,去往生吧,去往一个疼汝爱汝的好人家,汝就不会再有悲伤与苦痛……” “往生……?”山索加怔怔地喃喃一声,然后大惊失色,“阿蘅你做了什么!?阿蘅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怎么可能有往生!?他不可能有往生的! 墨裳却没有回答,只是流着泪温柔地看着他而已。 只听山索加突然骇然道:“阿蘅,我不要往生!我不要做一个不记得阿蘅的人!我不要忘了阿蘅!我不要我不要!阿蘅,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忘了你!” 山索加泪流如注。 墨裳柔声安抚他,“阿加,听话,听阿蘅的话,去往生,待阿蘅做完阿蘅的事情了也前往往生,然后去找阿加,到那个时候,阿蘅就再也不离开阿加了。” “可阿蘅你不是说过,往生之后,今生的一切全都会不记得了吗?”山索加大哭着用力摇着头,他想跳起来,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像快要死了一样,“这样的话,阿蘅你要怎么找得到我?阿蘅你骗我……” “吾没有骗汝,吾方才吻了汝可对?吾记住了阿加的味道,就算往生,吾也会记得阿加的味道,然后就会找得到阿加了。”墨裳依旧道得温柔。 “真的吗?” “真的。” 山索加哭着,又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哭着,哭得伤心,断断续续道:“可是阿蘅你,呜呜呜……你不要我,又,为什么,为什么要找我?” “傻瓜……”墨裳哭得悲伤,却笑得温柔,“吾的阿加,吾爱汝啊……” 过了这么这么久,她终于有勇气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山索加愣住,连泪水都定住了。 沈流萤此时已是潸然泪下。 若不是爱一个人,又怎会为了他哭为了他疼为了他而悲伤难过? 墨裳说的没有错,这个叫做山索加的男人,不是疯子,他只是个傻子。 山索加忽然又呜呜地哭,“阿蘅,阿蘅,阿蘅……等到来生,阿蘅你真的找得到我吗……?” “真的找得到。” “那来生的时候,阿蘅,我娶你好不好?你和我成亲好不好?我们一直一直住在一起好不好?”山索加大声哭声,却又开心地笑着。 “好,来生的时候,吾找到汝,然后等汝来娶吾,吾嫁给汝。”墨裳亦是笑得温柔又开心。 “那就说好了的,阿蘅。” “嗯,说好了的。” “阿蘅,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吾知道。” “不对,不对,是我真的很爱很爱阿蘅。” “吾知道,吾也爱阿加。” 山索加和墨裳一直流着泪,可他们却又笑得很开心,那开心的模样仿佛是他们已经开到了他们来生的幸福,他和她站在喜堂里,结为了连理,再不会分开。 明明是开心的笑,却是让人觉得心中大恸。 沈流萤不忍再看,转了身,将脸埋进了长情的胸膛里,啜泣道:“呆货,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山索加就这样带着满脸泪痕却又满足的笑闭起了眼。 墨裳看着闭了眼的山索加,由最初的无声哭泣渐渐变为放声大哭,声声悲戚,令人动容。 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苍龙古剑。 本就半透明的她,渐渐消失不见。 沈流萤右手掌心里流纹重现,颜色却已变得极淡极淡。 沈流萤忽然昏在了长情怀里。 “萤儿!” ------题外话------ 这个章节名有点俗,但是,绝对符合内容! 这几天的内容有些沉重,极乐之地这个地图的设定确实是比较沉重悲伤的,我有罪我有罪,我码的时候心情也是很沉重,所以码得很慢,但是阿加和阿蘅的故事就是这样,这是我能给阿加最好的结局了,来生再见,做个普普通通的人,然后我娶你,你嫁给我,一直生活在一起。 没有非常直白地写出来七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从阿蘅回忆阿加的话里面影射到,这个怎么说,我个人的写作习惯,要是看不懂,再看一遍应该就能懂了,(⊙v⊙)嗯! 最后,小萤萤没事!叔是亲爹!真的! 好久没有写这么长的题外话了。 此时北京时间凌晨两点,洗洗睡,为了码二更我也是拼了。 400、烧尽世间万物的幽火!【一更】 云有心葬了山索加,把他葬在他和阿蘅初见的那个地方。 草木苍翠,好似终年不枯,就像是他对阿蘅的情,永不会枯。 此时这儿不再是暗暗沉沉没有丁点光线,因为顶头有山索加为了能让他的阿蘅瞧清脚下的路而辟出来的空间,阳光射落,正正好投落到这个刚刚堆起来的坟冢上。 坟冢立好后,云有心没有即刻离开,而是跪坐在坟冢前,静静地“看着”这个新坟冢。 秋容站在他身后,沉默了片刻走上前,走到他身旁,将一样物事递给他,一边有些迟疑道:“七公子,这个卷轴……” 秋容手上拿着的,正是顾尘给山索加带来的那幅画,他们将山索加葬下时,云有心将它从山索加腰间拿下来的。 这不久前他还兴高采烈地拿着这幅画来给云有心看,说这上边画的是他,而此时,画仍在,而那个爱哭又爱笑脾性古怪的大男孩却已不在。 云有心拿过秋容递来给他的画卷,心中一时不知是何感想。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他问一旁的长情道:“长情,他最后可有见到他的阿蘅了?” 自云有心将已经死去的山索加从那个小吊楼上背下来时开始,长情就没有伸手帮过他半分,刨坑也好,将山索加放进去也好,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处在一旁。 因为他怀里抱着他的命,他的萤儿。 他不想放下,也不舍放下。 沈流萤从方才开始便一直昏迷着,任长情如何轻抚她的脸如何唤她,她都未有醒来,若非墨衣消失回到沈流萤的掌心前与他说不会有碍,只怕他现在已经慌得疯了。 长情此时就坐在坟冢旁处不远,紧搂着怀里的沈流萤,将脸贴在她的额上,听着云有心的问话,他微微点了点头,回道:“见到了。” “那就好。”云有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问秋容道,“秋容,可有火折子?” 秋容很为难,“七公子,没有火折子。” “没事。”云有心很温和,“想把他的这幅画烧给他的,既然没有火折子,那就把画放在这里留给他也一样。” 云有心说完,将手中的画卷放到了地上。 就在他将画卷放下收回手时,凭空而起一簇幽蓝的火苗舔上了那画卷。 云有心虽看不见,但却感觉得到也听得到,是以他震惊地看向长情的方向。 只见长情正将微微抬起的手收回,眸色微赤。 不仅云有心震惊,还有秋容。 然,更震惊的莫属小麻雀。 看着将画卷一点点舔舐的幽蓝火苗,小麻雀双眼睁大得仿佛铜铃。 这是……这是幽火! 怒时则可烧尽世间万物的幽火!连将军都没有的力量! 据传妖界唯一拥有并掌控幽火之力的就只有上古妖帝,那时候妖界与人世交战,妖后被杀,皇子被擒,盛怒之下的妖帝就是用这幽火涤荡了大半个人世! 而殿下他……竟也拥有这幽火之力! 但是,殿下应是不知道这幽火之力究竟有多可怕,否则又怎会用它来烧一幅画? 小麻雀将目光移到了长情身上,定定看着他,仿佛要看出来什么似的。 殿下的力量,究竟会有多深? 而殿下所拥有的力量,怕是连殿下自己都不知道吧? 幽火终将画卷舔舐干净。 山索加没有做到天枢宫拜托他做的事情。 他不仅没有守住封印,甚至还将封印释放,亲手将被封印在他身上的妖帝左臂交给他的阿蘅。 因为他本就不是为天枢宫而守封印,他只是为他的阿蘅而守封印。 为了与阿蘅有关的所有记忆不灭,他才“守”这个封印,如今他已经又见到了他的阿蘅,他也已经记得她很久很久,他无悔,他也应该走了,该把封印中的左臂交给他的阿蘅。 这天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和他的阿蘅相比,只要是他的阿蘅想要的,就算是他的命,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拱手相送,何况一个封印。 “走吧。”长情此时抱着沈流萤站起身,对云有心淡淡道了一声,抬脚离开了。 “好。”云有心也站起身,再“看”山索加的坟冢一眼,而后也转身离开了。 “啾啾——”终年没有鸟儿前来的幽深密林,忽有啾啾鸟鸣声传来,一只黑灰色的小鸟从顶头阳光透落的枝叶空洞处探了进来,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鸣叫着飞到了新立的坟冢上。 今有鸟儿前来,或许到了来年,这坟冢上会开出花儿来也说不定。 * 十万大山,大树参天。 破印将军立在最高处的树顶上,平平稳稳,如立平地。 他的顶头就是湛蓝的天,仿佛他只要抬起手就能触碰到蓝天。 这是妖界所没有的湛蓝苍穹,是妖界所没有的炽热阳光。 忽然一只隼从层层密密的林子中冲飞出来,飞到他身旁,扑着翅膀激动急切道:“将军!刚刚那个感觉,那个感觉——” 女子的声音,是寒雪。 “嗯,我感觉到了。”破印将军微微点头,打断了寒雪激动的话,“封印震荡,准备与这一次从封印罅隙中前来人世的人获取联系。” “是!将军!”寒雪激动应声,而后又迟疑地问道,“将军,可要把褐羽召回来?与我们的人取得联系这事褐羽来做最是稳妥。” 破印将军默了默,沉声道:“不必了。” “……是!那寒雪退下了。” “去吧。” 破印将军目视前方,湛蓝的天,无边无垠。 他琥珀色的鹰眼中,波澜隐隐。 半妖之身,封印之血—— * 天枢宫。 有那么一刹那,整个山岭有如天塌地陷般猛烈动荡,震得山中鸟儿吵闹着扑翅高飞,也惊得林中休憩的走兽陡然大叫狂奔。 正陪在天枢老人身旁打坐的方梧桐与白华在这一阵猛烈的动荡中猛地睁开了眼,方梧桐更是大惊失色跳起了身,着急忙慌地问天枢老人道:“师父!这个动静,这是,这是——” 方梧桐急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天枢老人却是连眼都未睁,就像什么动静都没有感觉到似的,只是平静地微微点头,道:“极乐之地的封印,破了。” “怎么……会这样!?”方梧桐不可置信,双腿一虚,竟是要直直跌坐下来。 “师姐。”白华此时也已站起身,扶住了身形虚晃的方梧桐,面色凝重。 方梧桐有些愣愣地看看白华,然后又转头去看依旧平静淡然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天枢老人,急切地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这极乐之地的封印不会被破的吗!?” “梧桐你记错了,为师从未曾这般说过。”天枢老人终于缓缓睁眸,“为师只是说,只有那个人尚未出现,极乐之地的封印就不会破,而今看来,那个人,是出现了。” “什么人?”方梧桐秀眉紧蹙,“哪个人?” “阿蘅。”就在这时,白华替天枢老人回答了方梧桐的问题,“一个名叫阿蘅的女子。” 方梧桐将眉心拧得更紧,面上是深深的不安与不解,“哪个阿蘅?师弟你在说什么?” “师父与师姐你我二人说此事的时候,想来师姐是未有将这话入了耳。”白华面上没有任何不耐,他的面色虽然凝重,语气却总是平和的,“师父曾言,极乐之地的封印可谓无坚不摧,纵是无念真人前往都不会动得了那封印分毫,可若一个名为阿蘅的女子出现,那无坚不摧的封印便会化成一张薄纸,轻触即破。” 师父说的无错,而今看来,那个名为阿蘅的女子出现了。 “为什么会这样?”方梧桐咬着唇,不能相信,“那可是关乎天下生灵存亡的封印!明明无坚不摧,却又为什么在一个女子面前不堪一击!?” 天枢老人抬眸似是无奈地看了愤怒的方梧桐一眼,然后竟是无奈地笑了笑。 方梧桐更气,“师父!如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为师不笑,梧桐你这是让为师哭呢?为师这都一大把年纪了,你还想让为师哭呢?”天枢宫老人又笑,方梧桐气得直跺脚。 只听天枢老人又道:“梧桐啊,这世上的事情,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最是难解的,莫过于情之一事,你这么问为师,你让为师又怎么回答你?” 方梧桐眉心紧拧。 天枢老人却是没有再看她,他稍稍垂下眼睑,亦感伤亦叹息道:“山索加这会儿是不在了吧,再见阿蘅,他把自己整丢了吧……” 方梧桐觉得天枢老人的反应很奇怪,她还要再说什么问什么,白华这时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这会儿什么都不要问了。 方梧桐默了默,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各自看了天枢老人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们跨出门槛时,只听天枢老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怅然的,沉重的。 出了屋后的方梧桐与白华两相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方梧桐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抬起头来看向白华。 白华在看到方梧桐扬起的脸时,他愣住了,随即有些慌忙道:“师姐你这是怎了?怎的突然就落泪了?” 方梧桐在流泪。 只见她嘴唇抿得紧紧的,泪从眼角流下。 “师弟,大师兄三师兄还有四师兄他们……”方梧桐声音有些哽咽,“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白华没有回答方梧桐的问题,他稍稍沉默后抬起手,用手背替方梧桐轻轻擦掉了眼角的泪,温柔道:“师姐还是笑着好看。” 方梧桐一瞬不瞬地看着白华,幽幽道:“师弟你对谁都这么温柔很不好的你懂不懂?” 白华的手微微一顿。 方梧桐拂开他的手,自己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泪,待她将手放下后,她的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只听她沉声道:“如今已经是三个封印被破了。” “嗯。”白华收回手,沉沉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连师父都认为无坚不摧的封印都被破了,师弟你说,我们守得住吗?”方梧桐又定定看着白华。 “我不知道。”白华微微一笑,“不过,守不守得住,我们都要守不是么?” “是啊……”方梧桐也笑了,浅笑中有坚定也有怅然,“生也好死也罢,我们都要守着,守到我们守不动为止。” “对了师弟,我突然想喝酒,你陪我喝酒怎么样?”方梧桐忽然笑得像个调皮的小姑娘,方才那个落泪悲伤怅然的人好像不是她似的,“好呗好呗?” “好。”白华温柔浅笑,点了点头。 该来的不该来的,终究回来。 愁也过喜也过,何不及时行乐。 * 南云梦,望云观。 元祁道人座下唯一弟子怀雾正推着轮椅上的元祁四处走走,正到一个下坡路,整个云梦山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仿佛天倾地陷了般,震得怀疑身子一个不稳,生生跌坐在地,同时轮椅从他手上脱松,直直往山坡下滚滑下去。 “师父!”怀雾惊慌失色,一时间也顾不得自己,站起身就要扑上前去抓住元祁的椅子,可他连站都站不稳,又怎么还能拉得住椅子,非但拉不住,他的身子还一个猛地往前倾,然后摔倒在地整个人骨碌碌朝山坡下滚去。 “砰!”元祁身下的轮椅撞到一旁的树,翻倒了。 怀雾此时滚到了小坡底也停了下来,听到这“砰”的一声,他惊得赶紧跳了起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元祁身旁,将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元祁扶起来,着急地快要哭了地喊道:“师父你怎么样!?” 元祁被怀雾搀扶着坐起身,非但没有生气或责怪怀雾,反是关切地问他道:“我没事,怀雾你可有伤着?” “没有没有!”听到元祁温柔的关切声,怀雾登时不争气地就哭了,“是怀雾不好,连推师父都推不好,害得师父摔了!” 元祁却是无奈一笑,道:“是我自己无能,又怎的怪你?” “师父胡说!师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怀雾急急道。 “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元祁又是无奈一笑,“好了,去将椅子扶好,扶我坐上去。” “哎,哎!怀雾这就去!”怀雾抹了脸上的泪,赶紧去扶椅子。 待将元祁扶到椅子上坐好后,怀雾拧巴着脸问道:“师父,咱这云梦山近这大半年来是怎么回事啊?总是突然就这么一阵地动山摇的,算上这回,好像是……第三回了吧?” 元祁没有回答怀雾的问题,因为他心中也在想这个事情。 的确是第三回了,不过不到一年的时日,云梦山这样好像天塌地陷般的摇晃已经是第三次了,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鲜少来南云梦的无念师伯而今不仅到望云观里来居住,便是极少离开云梦山的师父前些日子都下山去了至今未回,只怕—— 要有大事发生了。 * 某地,幽蓝常笕开满的山洞。 也是同样的一阵地动山摇,与此同时,石壁上的法阵齐齐显现。 一直以来被这些法阵压制得连转转手腕都不能够的纯苓在这一瞬间不仅双手能动,她甚至能坐起身来!但下一瞬她又被四面八方的法阵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但,方才她的的确确是得以动弹了,哪怕只有短得不能再短的一瞬间!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这些镇压她的封印在一瞬间得以弱化? 是谁在做了什么? 是终于来到了人世的破印军?是凛哥哥?还是谁? 会是谁? * 苍苍莽莽十万大山,一辆马车正在驶离,往北去,往京城方向去。 马车里,长情抱着仍旧昏睡的沈流萤,一瞬都不舍松手,然后突然对驾车的秋容厉声道:“去找大夫!速度!” ------题外话------ 卡文,脑干中。 二更应该在晚上10点 401、乖孩子们,帮帮爹【二更】 没有大夫诊治得出沈流萤究竟是患了什么病症以致于昏睡不醒,马车一直往京城方向去,每经过一个城镇,长情都抱着沈流萤问遍城中的每一个大夫,答案依旧不变。 此时,已是他们离开十万大山的第四天。 沈流萤依旧没有醒来。 不仅大夫诊不出个所以然,便是小若源这颗能治百病的草药灵妖都无法让沈流萤醒来,心急如焚的长情无数次尝试着将墨衣墨裳找出来也都无果。 已经整整四天四夜未合眼的长情已濒临快要疯的境地,以致还在医馆里的他终于不能再冷静,暴怒之下的他竟是将这医馆给削了个粉碎,吓傻了那个中年大夫,更是吓尿了馆中的抓药小厮。 就是跟随在长情身边八年之久的秋容都被惊到了,他早已习惯他主子的喜怒不形于色,就算是生气,也从未见过长情这般如眼下这般当场爆发的。 这是第一次。 秋容赶紧向云有心求救,心道是眼下要是七公子都没有办法控制住爷的怒火的话,怕是这整条街都要遭殃了。 “长情。”云有心自是知道长情这是真的动怒了,然他并未像秋容那般战战兢兢,反还站到了长情身侧,抬起手轻轻搭到他肩上,温和道,“长情你这般迁怒于大夫也无用,弟妹的情况,怕是寻常大夫都无法诊出个所以然,冷静些。” 长情却未说话,只是将沈流萤抱得更紧,而后转身离开了这间给他毁了的医馆。 在他转身之时,好不容易哆哆嗦嗦站起身的大夫登时又跌坐在地,吓得不轻的模样。 因为他看到了长情的眼睛! 看到了长情那双来时墨黑但此时已然赤红如血的眼睛! “妖……妖……”大夫浑身哆嗦着,因受惊而发白的唇哆哆嗦嗦出两个断续不清的字,长情眼神一寒,正欲侧过头来。 当此之时,只见云有心朝大夫一个拂手,大夫只觉自己的颈侧挨了一记重击,顿时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长情脚步顿了顿,而后跨出了门槛。 云有心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倒是秋容赶紧跑了进来,皱着眉看着被云有心打晕了的大夫,再看向一旁跌坐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的抓药小厮,嫌弃地瞟了一眼他尿湿的裤裆和他屁股下正坐着的一滩湿意,然后朝他走了去。 “别……别杀我!”还未等秋容靠近,只听小厮当即求饶道,屁股下的湿意更多了。 “……”秋容很想抬脚给这小厮一脚,但看在他抖得实在太厉害的份上,他终只是白了他一眼,一边从怀里掏出银票一边嫌弃道,“还是不是男人了,居然能吓尿成这样?给,这是赔你们这间医馆的银票,这银子领出来足够赔你们这样的医馆三四间了,待会你们掌柜的醒了交给他。” 秋容说完,将银票塞到了小厮手里,然后转身走了。 直到他们这几人驾着马车离开,莫说这吓尿了的小厮,就是整条街的人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马车上,长情紧搂着沈流萤不放,手一直在她脸颊上来来回回地轻轻摩挲。 云有心轻叹一声,道:“长情,你已经四天四夜未曾阖过眼了,且先躺下闭眼小憩会儿也是好,我替你照看着弟妹。” “不。”长情想也不想便拒绝。 云有心很是无奈,“你总是这般不吃不喝不睡的也不是办法,弟妹不醒,万一你也倒下了可怎生是好?” “我不会倒。”长情斩钉截铁。 云有心又是轻叹一声,无奈不已,“你怎的这般固执。” “阿七。”长情将沈流萤搂得更紧,俯着身将唇贴到了她的脸颊上,声音低低沉沉,宛如悲鸣,“我连我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云有心微微一怔,然后愈发温柔道:“你这是什么话,这本就不是你保护与否的问题,你又为何非将过错归到自己身上不可?” 谁知长情却是未听入耳,愈发低沉道:“是不是当初我母亲没有把妖元给我的话,她就不会离开我和我爹了?要是没有这些封印,萤儿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你想到哪儿去了?”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见他伸出手,轻轻搭到了长情头顶上,明明比长情大不了多少,却温柔爱怜得像个兄长,“这世上的事情从就没有假若,既是已然发生的事情,我们就必须坦然应对,长情,你这般可不像你。” “可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长情朝沈流萤贴得更近,将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颊。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让他的萤儿醒来,就像他不知道究竟该要到何处才能找到他的母亲一样。 即便墨衣说了萤儿没有大碍,可他仍是无法冷静。 云有心见长情听不进劝,心疼又无奈,“长情你可真是,你这是要我和你一起难过才是了?我真是可惜我没有阿风那种不管怎样都能逗得人开心的本事。” 长情这会儿干脆没再搭理云有心。 云有心无奈得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两拍,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又柔柔笑了起来,对长情道:“既然大夫都不知道弟妹是如何回事,长情你又唤不醒她,不若让弟妹肚子里的孩子来试试?” “孩子?”长情双肩微微一颤,忽地抬起头,定定看着正柔柔笑着的云有心,“孩子还在萤儿肚子里,要怎么来唤萤儿?” “便在还在弟妹肚子里才有用。”云有心听着长情的动静,只是浅笑着,“不过我这也是忽然想到的法子,却不知有没有用,若是无用,你可不能又蔫吧下来,你要是又蔫吧了,谁来想法子把弟妹唤醒?可别指望我能给你想得出什么好法子,这可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媳妇儿。” 云有心才说完,便听得长情有些不耐还有些嫌弃道:“阿七你说是不说?” “好好好,我说,你这人,还嫌弃起我啰嗦了。”云有心笑得温和,“弟妹肚子里的孩子既是你的骨肉,你试试用你的妖力唤唤他们试试,或许他们能感受到你心中所想所盼就会帮你把弟妹叫醒了呢?” “……”马车外正在赶车秋容听到云有心说的办法,心中碎碎念道:七公子,你当夫人肚子里的娃子们成精了呢?这都能有用的话,那颗包治百病还险些有起死回生功效的草药若源岂不是要去吃屎了? 秋容这般想,不由看了一眼坐在他身旁的小若源。 小若源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见他一股奇怪的眼神瞅着自己看,不由瞪他一眼,道:“秋容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出的这种怎么听都怎么不可行的烂点子。” “……”马车里的云有心失笑,“小家伙,你说得这么大声,我可是听见了的。” 小若源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好像说得确实有点大声了。 长情虽然心里也十分嫌弃云有心这所谓的法子,不过他着实没有其他办法了,试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万一真的有用呢? “阿七。”长情抬头,看着云有心。 “怎么了?”云有心关切地问。 “要是这办法没用,我想哭给你看。”长情忽然一脸认真道。 “噗——”驾车的秋容险些忍不住笑出声,好在他捂嘴捂得快。 倒是小若源一脸激动地转过身来掀开车帘,盯着长情道:“好啊好啊!小坏坏相公,你哭给我们看吧!我没见过你笑,见过你哭也行啊!” 秋容赶紧将小若源揪回来。 “……”云有心默了默,然后嫌弃长情道,“那你别试了,也别搭理我。” 小麻雀站在云有心的肩上,黑豆子般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长情看,然后一副认真的口吻道:“可能云阿七说的办法真的有用,在妖界,爹娘的力量若是足够,有时候集中精力是可以和肚子里的孩子相互感应的,殿下的话……说不定可以的。” 集中精力? 长情微微点了点头,将沈流萤从自己怀里微微松开,先是一点不在意旁人目光地低下头在她眉心轻轻亲了一口,待他抬起头来时,只见他墨黑的眸子俨然变成了赤红色,墨发也变成了纯白色,显然已经妖化。 他一手揽着沈流萤的肩,一手覆到她一天比一天大的肚子上,轻轻摩挲着,嘴里一边小声喃喃道:“萤儿这几日都未有好好吃东西,不知有没有饿着孩子们。” 云有心听着长情的喃喃声,担心他又多想而后责怪自己,便柔声道:“别担心,这些日子给弟妹诊脉的大夫都说孩子们很好。” 长情轻轻嗯了一声,又抚着沈流萤的肚子道:“孩子们乖,这几日爹只顾着担心你们娘亲,没有好好照顾你们,莫怪爹可好?” 孩子气一样的话,却没有人想要笑话他,都只静静地听着他与沈流萤肚子里的孩子们说话。 “乖孩子们,你们娘亲已经睡了四天四夜了,你们娘亲已经四天四夜没有理爹了,爹快要担心坏了,却不知该如何才是好,不知如何才能让你们娘亲醒过来看看爹,你们替爹叫娘亲醒过来好不好?”长情说着,将头深深躬下,以不动沈流萤的姿势躬着身吻上了她凸起的肚子,就这么亲吻着她的肚子道,“爹和你们娘亲说话她听不到,爹只能和孩子们说了,孩子们若是能听到爹说话,就替爹告诉娘亲,爹很想她,想得快要疯了,好不好?” 他很想萤儿,很想很想。 她明明就在他眼前就在她怀里,他却如何都唤不醒她。 他真的快要疯了。 云有心听着长情的话,微微动容。 长情这样悲伤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他还从来不曾见过。 弟妹在长情心中,已然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她若是再不醒来的话,长情怕是真的会疯掉。 “乖孩子们,帮帮爹。”长情微微闭起眼,温柔且深情地再次亲吻上沈流萤的肚子。 就在这时,只见沈流萤的肚皮突地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孩子在伸小拳头一样。 小麻雀心里一阵激动紧张,想出声又不敢出,生怕会吓到沈流萤肚子里的孩子似的,便只定定盯着她的肚子瞅。 且见那个小拳头似的波动移到了长情唇贴着沈流萤肚子的地方停了下来,就像停在那儿抚摸他的脸颊似的。 长情感觉到肚子里孩子的反应,蓦地睁开了眼,用唇一下又一下地抿着沈流萤那被小家伙稍稍顶起的肚皮,一边惊喜道:“乖孩子,你们可是听到爹与你们说话了?” 孩子似翻了个身,就好像在说“是的”一样。 只听长情着着急急又道:“听到了就替爹叫叫你们娘亲好不好?娘亲睡了很久了,该醒起来了,该给孩子们喂些东西吃了,不然娘亲饿坏了孩子们也该饿坏了。” 长情一边吻着沈流萤的肚子也一边用手抚摸着。 可这会儿,孩子没动静了。 长情又贴着沈流萤的肚子说了好一会儿话,孩子仍不再有反应。 长情揽着沈流萤肩膀的手先是微微颤抖,然后抖得愈来愈厉害,最后他从她肚子上慢慢抬起头,蓦地又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来,将脸埋在她颈窝,近乎绝望且无助地低声唤着她,“萤儿,你已经睡了整整四天了,你为何还没有睡够,你不能这样不理我,也不能这样不理我们的孩子……” 前一会儿还激动又紧张的小麻雀此时眼中满是失落,不行吗?殿下做不到吗? 沈流萤就这么忽然不省人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夫医治不了,便是草药都没有办法,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醒来!? 她若迟迟醒不过来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该会有危险了。 “唔……”就在一车的人心情都沉重非常时,滚滚的车辙声中忽响起一声难受的闷哼声,然后一声嗔怨声,“你个呆货,你抱我这么紧,是想要憋死我么……” 小麻雀满是失落的黑豆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云有心神色沉重的面上也扬起了盈盈的浅笑。 外边驾辕上的小若源听到这一难受的嗔怨声,一时激动得突地在驾辕上站起身来,一转身就冲进了马车里。 秋容甩着缰绳的手突然一抖,刷的甩在马匹上,激得马突然猛地往前冲,使得激动冲进马车里的小若源一个没站稳,身子前倾,那脑袋作势就要冲到沈流萤肚子上去! “草药!”小麻雀大惊失色,顿时化成人形,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去挡住了小若源那就要狠撞到沈流萤肚子上去的小脑袋。 不过,小若源的脑袋是挡住了,云有心的腰倒是快要被化成人形的小麻雀给坐断了。 因为方才他一心只想着拦住小若源的脑袋不让他撞到沈流萤的肚子,一时间竟是忘了他还呆云有心的肩上,这一化形,虽是没坐在云有心的肩上将他坐塌,却还是没有完全离开他的身,而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腰上,坐得一向温文尔雅的云有心都忍不住惊呼一声:“我的腰——” 小麻雀赶紧跳起来,却忘了这是在马车里,脑袋“咚”的一声就狠狠撞到了车篷上,撞得他吃痛一声赶紧弯下腰。 一时间,这本就不算大的马车里满当当地挤了四个人。 “小坏坏你终于醒了!”小若源开心不已激动不已。 “沈流萤你终于醒了!”小麻雀捂着自己被撞疼的脑瓜,亦是惊喜道。 “弟妹你可算是醒了!”云有心揉着自己被小麻雀一屁股坐疼的腰,笑得温柔道。 沈流萤被这闹哄哄的情况弄得一时懵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她还未来得及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长情又将她用力搂进了怀里来! “萤儿……!” 颤巍巍的声音,沈流萤觉得自己似乎还在这颤巍巍的声音中听到了隐隐的……哭腔!? ------题外话------ 明天早上9点要是没有更新,那就是下午5点更,就酱! 402、不要像我娘那样不要我【一更】 云有心伸出手,一手扯了小麻雀的耳朵,一手拎住小若源的衣襟,将他俩带出了马车。 小麻雀眨眨眼,变回了原形,停到了云有心肩上。 云有心出了马车后坐在驾辕上,将小若源搁在他与秋容之间,小麻雀则是扑棱翅膀落到了小若源头顶上。 马车里只剩下长情与沈流萤。 沈流萤被抱紧得她几乎不能呼吸的长情弄得有些懵,待云有心几人出去了才回过神来,想抬手却被长情搂紧得抬不起,便用下巴轻轻蹭蹭他的脑袋,像哄孩子一般柔声道:“谁欺负我的呆货了嗯?” 长情赶紧摇了摇头,将她抱得更紧,却没有说话。 沈流萤又蹭蹭他的脑袋,有些无奈道:“你再这样搂着我,可就要把我的肚子给搂坏了。” 长情这才手忙脚乱地将她稍稍松开。 沈流萤的双手终于得了机会松动,当即撑着他的身子在他腿上坐好,然后捧起他一直埋在她颈窝里不肯抬起的脸,无奈却温柔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孩子一样的,来,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沈流萤的手轻捧着长情的脸,他便孩子似的在她手心里蹭了又蹭脸,惹得沈流萤不由轻轻笑了起来,而后手上一使力,强自将他的脸一个用力捧抬起来,终是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而就在看到长情的脸时,沈流萤的心如被人狠狠拧了一下,生疼,以致她心疼地倏拧起眉。 “这是怎么了?”沈流萤捧着长情的脸,手一边摩挲着他的下眼睑及脸颊,眸中写满了心疼之色。 只见长情颇显青白的脸上胡子拉渣,下眼睑乌青一片,眼里血丝满布,一张脸尽是疲惫之色,他这张沈流萤爱极了的呆萌脸此时已瘦了一圈,双颊处似乎还微微往下凹陷,沈流萤瞧着,直是心疼不已,反反复复地摩挲他瘦削的脸颊。 这几日,沈流萤不醒,长情就像折磨自己似的不吃不喝也不睡,甚至连话都不说,就只是一直抱着沈流萤,任是云有心几人怎么劝他他都不听,加上一颗心时时刻刻都不安着紧绷着,又岂能不瘦?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沈流萤抚着长情乌青的下眼睑,愈发心疼地问。 长情久久不说话,就只定定痴痴地看着沈流萤,看她的眼睛,看她眼眸中他真真切切的影子,就像听不到她说话似的,久久才抖着声音唤她道:“萤儿……” 声音颤抖,沙哑不已,依旧带着隐隐的哭腔。 “我在,我在,我就在这儿不是么?”沈流萤见过泼皮无赖的长情,见过紧张不安的长情,也见过冰冷如刃的长情,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他,惊慌到了极点,仿佛一个丢失了自己整个世界的孩子,不知所措。 沈流萤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想着先把她的呆货安抚下来,可长情却像听不到她说话似的,只是反反复复地唤着她的名字而已,沈流萤心疼又焦急,而后只见她抬起头,贴上了长情的唇,用自己温热的唇将他冰凉的唇煨热,一边亲吻他一边应他道:“呆货,我在这儿,你的萤儿在这儿。” 不止如此,她还抓起长情的手贴到她的肚子上,带着他的手抚摸她的肚子,“你和萤儿的孩子也在这儿,感觉到了么?嗯?” 沈流萤温软的吻及柔软的鼻息终是唤醒了发怔中的长情,只见他眼眶微微一睁,然后抬起抚在她肚子上的手,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捧着她的脸,如疯了似的吻她,直到沈流萤实在忍受不了他着发疯似的吻而狠狠咬了一口他的下唇时,他才怔了一怔,赶紧将她松开。 沈流萤被他吻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当即就恼他道:“你个呆货你干什么!有你这样子亲人的么!” 真是,她整个下巴都麻了! 他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长情没有回答,只是又将沈流萤拥进了怀里来,又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害怕一般道:“萤儿,不要像我娘那样不要我……” 虽然爹从未与他说过母亲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若不是因为他弱小,母亲就不会把妖元给他,也就不会离开他和爹。 没有人知道,年幼时候的他是多想要一个娘亲,因为他要是有娘亲的话,师父就不会带他到冷冰冰的北云梦,他要是有娘亲的话,他就可以一直和爹住在一起而不是一年到头只能见爹一两次或是一次都见不到。 可是,他没有娘亲。 他也很清楚失去至爱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就像爹那样,很多时候都会将自己逼疯。 他曾因为自己弱小而失去母亲,他不能再因为自己无能而失去妻儿。 不能! “傻兔子,我怎么会不要你?”沈流萤前一瞬还被长情疯了似的吻得气不过,可这一瞬她却又被他这可怜巴巴的不安模样弄得心疼不已,她抬手揉摸着他的脑袋,语气柔得不能再柔道,“你可是我的大宝贝,求我扔了你我还不舍得呢。” 这天下间,除了这个呆货将她视作生命来疼着爱着之外,她再也不会遇到第二个像他这么痴心的傻瓜了。 他抓着她不放,何尝又不是她巴着他不会放手。 “那萤儿为何睡了四天四夜不理我……?”长情这会儿就像个担惊受怕的孩子,还可怜兮兮的,委屈巴巴地看着沈流萤,控诉一般道,“萤儿可知道我担心得不得了害怕得不得了?” “四天四夜?”沈流萤有些怔怔,“我睡了四天四夜没理你?” “萤儿自己没有感觉吗?”长情边说边将自己的脸颊朝沈流萤脸颊上蹭,反正就是要贴着她。 “我怎么会睡了四天四夜?”沈流萤眉心拧得紧紧,脑子里在努力回忆她昏过去之前的事情,却就在这时,她脸色一变,慌忙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肚子,急切道,“那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唔……” 谁知长情却在这会儿将她颤巍巍的娇唇含到了嘴里来,打断了她不安的话,就这么贴着她的唇道:“我有一直带萤儿看大夫,大夫说孩子们都好好的,没有事情。” 长情说完,这才离开沈流萤的唇,而后抬手抚摸上她的肚子,安然道:“萤儿有好好护着孩子们,萤儿别慌。” 是萤儿的诡医之力吧,保护了孩子们,否则萤儿这般沉睡四天四夜不醒,三个孩子在萤儿肚子里又怎会受得住。 “而且孩子们很懂事,方才还替我唤醒了萤儿。”长情说着,忽地低下头来就在沈流萤的肚子上亲了一口。 “孩子们……唤醒我?”沈流萤愣了愣,放在肚子上的手又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可思议。 “萤儿不是感觉到了孩子们才醒来的吗?”长情握住了沈流萤抚在肚子上的手,与她扣着手一起摸她的肚子。 沈流萤盯着自己的肚子。 她刚才,好像是感觉到了有一股柔柔软软的力量从她的肚子传到心尖,就好像有三双小手在挠挠她的心又摸摸她的脸似的,甚至还有什么蹭蹭她的脸颊,就像是白糖糕蹭她脸颊时的感觉,毛茸茸的,可爱得紧也挠人得紧,她便也在这股毛茸茸的挠人感觉中睁开了眼,睁眼后便是这个呆货紧窒得好像要她嵌进他身体里的拥抱。 若照这个呆货的说法,刚才她沉睡中感觉到的那股毛茸茸的可爱感觉,是孩子们在叫她? 这般一想,沈流萤眸中的怔愣渐渐化成了温柔,靠在长情怀里,与他一起抚摸着她的肚子,轻轻笑了起来,道:“原来方才那些挠人的感觉是孩子们在替你这个爹叫我醒来,我感觉到了,很柔软很可爱的感觉。” “阿七教我的办法。”长情道。 “七公子?”沈流萤很是有兴致,“这是怎么回事?呆货你快给我说说。” 谁知长情不说话,又只是定定看着她。 沈流萤见他不吭声,抬眸正要催他,谁知她才一抬眸便又迎来长情灼热的吻,瞬间她的唇齿间又全全被他热烫的气息充斥着包裹着。 “唔——”沈流萤抬手扯他的脸,试图要将他扯开,有些气结道,“你个呆货!你都还没有告诉——唔……” 你都还没有告诉我我睡了四天四夜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沈流萤这话根本就没有机会说完。 长情的唇舌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初时沈流萤还有力气扯他揪他,可过了一会儿,她的这些力气便在他柔情绵密的吻中渐渐软化了。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就环上了他的脖子,轻闭起眼微昂着头迎上他的唇,忘情地与他交缠。 坐在外边驾辕上赶着马车的秋容一脸愁容,小若源歪歪脑袋,听着马车里没了声音,便好奇地转过身想要将脑袋探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秋容眼疾手快地将手扣在他的小脑门上,强行将他的脑袋转回来,一边嫌弃他道:“我说小草药,我们家爷和夫人正好着呢,你有点眼力劲行不行?这时候往里瞅什么瞅?” 小若源撇撇嘴,小声嘀咕,“小坏坏可大着肚子呢,而且才刚醒来,身子虚着呢,小坏坏相公可不能乱来。” 云有心被小若源这小声嘀咕的话给逗笑了,只听他浅笑低声道:“小东西人不大,知道得还挺多。” 小若源得意地抬抬下巴,“那是,我这把年纪了,对这种事情可是清楚着呢!” 云有心笑意更甚。 只听小若源忽问云有心道:“云阿七,你家侄女自己坐后边一辆马车呢,你不去和她坐啊?干嘛要和我们挤这儿坐啊?” 云有心现在微微一怔,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浅笑道:“不去了,和你们一块儿坐不是比较有意思么?” 他和小慕儿…… 罢了,暂且还是能不见便不见吧。 就在这时,马车里传来沈流萤轻轻一声嘤咛,又被长情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马车外的云有心失笑,无奈道:“这个长情也真是,完全不把我们这些个坐在外边的人当回事了。” 秋容一脸幽怨。 云有心感觉得出秋容的幽怨,遂浅笑问他道:“秋容你怎了?” “七公子,我觉得我总是听还有看爷和夫人这么卿卿我我的,都快整出病来了。”秋容幽怨更甚。 “什么病?”小若源眨巴眼,赶紧问。 “想娶媳妇儿的病。”秋容也不遮掩,只是幽怨又惆怅。 云有心默了默,然后一脸认真道:“确也是,秋容你这老大不小的年纪的确也该娶一房妻子了。” “……”秋容侧过头来看云有心,有些嫌弃。 我说七公子,别说的你自己好像十三四岁一样,你也和我一样老大不小了好不好! “媳妇儿媳妇儿!”就在这时,只听小若源忽然伸出手指着前边,惊喜地叫道,“秋容你媳妇儿!” 秋容手一抖,赶紧转头去看。 ------题外话------ 适当撒点狗粮,写些暖章缓和缓和,不然你们都找我要面纸,哦呵呵呵~ 403、蠢瓜冷木头! 秋容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生出将小若源抓来吊打的心。 只见前边不远处的荒僻小道上正有一名身穿碎花棉布衣裳的姑娘在急急跑着,拼了命一样地跑着,就像她身后有毒蛇猛兽在追着她一样。 秋容气不打一出来地扭过头来瞪小若源,咬牙切齿道:“我只说我想娶媳妇儿,没说我路上但凡见到姑娘就想要娶她做媳妇儿!” 就在这时,前边逃命一般的姑娘脚下不当心绊到了一根斜杠在地的树枝,而后狠狠跌倒在地,却又见她咬着牙一使劲便蹭地爬起了身,继续逃命似的往前跑。 秋容本还当这姑娘脑子有问题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一个劲儿瞎跑,就在这时,姑娘身后紧随而来三名凶神恶煞膀大腰圆的男人,一脸狰狞地朝姑娘狂追而来,就像追赶兔子的野兽,一边追还一边有人嘴里大声呵斥着:“小娘们儿你居然还敢跑!待哥儿几个抓到你就地把你办了!” 偏偏这时,才被绊倒过的姑娘再一次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又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正当她惊慌失措地爬起身时,那三个男人已然追上了她将她围在了中间! 云有心此时微微蹙起眉,神色沉沉,对秋容道:“发生了何事?秋容你且快去看看。” 小若源这会儿则是瞪大了眼,气得都跳了起来,一边推秋容一边着急道:“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好汉啊!?秋容你快去快去看看!” 秋容这会儿是不想去都不行,是以他将马车靠夯土大路路边一停,跳下了马车。 马车里的沈流萤由里掀开车帘,看着往前走的秋容,问云有心他们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有心浅浅一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小若源登时纠正他道:“不对不对!是叫什么……英雄救美!对!英雄救美!” 小麻雀眼睛滴溜溜一转,给沈流萤总结一句:“他说他想娶媳妇儿,前边正好来了一个。” 沈流萤这会儿也瞧见了前边被三个粗犷大汉围住的姑娘,这会儿明白了,竟也不由笑了,道:“敢情你们仨是凑着看秋容的热闹呢?” “他说他得了想娶媳妇儿的病。”云有心笑道。 “他说他想娶媳妇儿了!”小若源道。 “这可都是沈流萤你和殿下整天不管旁人什么的老抱在一块儿啃嘴巴的功劳。”小麻雀补充道。 沈流萤立刻抬起手来捏小麻雀的嘴,而后转过身凶煞煞地瞪长情,双颊上浮上两抹红晕,就像无声地骂他“都怪你!”,谁知长情非但像个没事人似的,反还凑到她面前,目无旁人地在她樱红的小嘴上又轻轻地含了一口。 “你——!”沈流萤赶紧把车帘放下来。 长情一手将她又揽进怀里来,一手将她垂下的车帘掀开,问道:“怎么了?” “小事,且先等等。”云有心微微笑着,温和道。 前边姑娘那儿。 只见那三名围着她的男人用像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她,狰狞中又露着一股淫邪猥琐,只听其中一人恶狠狠骂道:“没看出来你这小娘们儿还挺能跑啊?跑啊,你再跑试试啊!落到咱哥几个手里,你就只能认命!” 另一人则是嘿嘿笑道:“我说还跟她废话什么,瞧她这小脸儿俏生生的,身上肯定也一定漂亮极了!咱赶紧剥了看看!” 第三人道:“就是!这臭娘们儿让咱哥仨追着她跑了这么久,不在这儿先把咱给喂饱了可说不过去!” 这男人说完,伸出粗壮的手就要朝姑娘身上的衣裳扯去。 姑娘大叫一声,连连躲,可她又能躲到哪儿去?她撞到了她身后的男人躲无可躲,虽然避开了前面伸来手扯下她身前衣裳,却还是没能完全躲开,只听“刺啦”一声,她的衣袖从右肩处被撕扯开,露出藕色的肩膀与手臂,还隐隐露出了嫩黄色的肚兜儿一角。 顿时只听三个男人狠狠咽唾沫的声音,而后是垂涎欲滴的声音,“我忍不了了!不管她能卖多少钱,我就要先在这儿办了她解解渴!” 男人边说边解自己的裤腰带。 “不,不要,不要……”姑娘惊恐万状,连连往后退,谁知她身后的男人这时却蹲下身来在她外露的肩膀上摸了一把,吓得她赶紧抱稳自己的肩,身子抖得像筛糠,眼泪涟涟地求饶道,“求求你们,不要,不要……” “不要?”其中一人冷哼一声,“你要是乖乖的,咱哥仨还考虑考虑将你拿去卖个好价钱,现在啊,晚了!” 说罢,作势又要再来撕扯姑娘身上的衣裳。 “不要碰我!”姑娘惊慌失措地要躲开对方的手。 就在姑娘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就这么完了的时候,却听得朝她伸手的男人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紧着是他那肥壮的身子砰然倒地的闷响声。 姑娘看着面前突然就倒下且双手手背上满是伤和血的男人,怔住了。 “什,什么人!?”另两人见状,赶紧提住自己已经解开了裤腰带的裤子,大声骂道,“有胆的出来!咱哥仨饶——” “饶你不死”这四个字还未说完,男人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看到了一道寒光,刺眼的寒光。 只有锋利的剑上才有的寒光。 且这寒光已经指到了他的咽喉上来! “饶什么?”秋容剑锋一侧,剑尖已然抵到了男人的脖子上,冷冷问道。 男人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额上瞬间有冷汗流下,一时间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还剩下一人,只见他那双老鼠眼一转,作势就要抽出藏在怀里的匕首。 可他的手连抬都还未来得及抬起,他的肚子上就挨了秋容重重一脚,踢得他连连往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树后才停了下来。 双手受伤最先倒地的那一人见状就想要逃跑,谁知才挪挪身子,秋容的脚又抬了起来,再落下时狠狠踩在男人的脸上,将他的脸将踏脚石一样踩在脚下,这才又看向剑尖所指的那人,冷冷道:“光天化日欺凌女子,你们可还真是男人。” “大……大侠饶命!”男人双腿一软,当即给秋容跪了下来,“大侠饶命!” “我不想听到你们说话,闭嘴!”秋容冷喝一声。 男人顿时屁都不敢放。 “且都先给我站起来。”秋容又道,“站到这姑娘身后三步外的地方。” 对方那里敢不从,当即照做,三个大男人顾不得疼,赶紧在那姑娘身后三步外的地方面对着秋容站好,眼巴巴地看着秋容,话也不敢说,就怕秋容一个不顺耳割了他们的嘴。 秋容见他们站好,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躬下身捡起了脚边的三块石子,在手中掂了掂,而后在那三人还没看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只见他几乎同时地将手里的三块石子朝那三人的裤裆处狠狠掷去! 鬼哭狼嚎般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荒郊。 秋容一声冷哼:“既然该管的管不住,留来也不过是丢男人的脸面,你们若是跑得快回去看大夫的话,或许还能继续用。” 三个男人顿时连滚带爬地跑走,虽说是跑,却连走的速度都不如。 却见秋容将手中的剑抬起,隔空对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晃了晃,只见好似一阵风朝他们扫去,而后他们身上的衣裳裤子……全都碎成了片!完全从他们身上掉落了下来! 长情此时毫不犹豫地将沈流萤的眼睛遮住,同时将车帘放了下来。 后边马车上的云慕忆也赶紧缩回脑袋。 三个男人仍旧一声不敢吭,只顾着逃命,怕是逃晚了一会儿就要把根留在这儿了。 秋容将剑收回鞘,这才看了似吓傻了一般仍坐在地上的姑娘一眼,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就往马车方向走。 小若源愣住了,而后伸手来摇坐在他身旁的云有心,震惊道:“云阿七,秋容理都不理人家小姑娘就这么回来了!?那他还救什么美!?” 云有心也觉得好笑又无奈,这可真是跟着什么主子就成了什么性子,若换做长情,这样的事情怕是连理都不会理。 就在秋容转身走出第二步时,那姑娘回过了神,正慌忙唤他道:“公子……公子且留步!” 秋容停下脚步,然后有些不情愿地转回头,看向那个模样狼狈的姑娘。 就只是看着而已,没有同情之心,更没有关切之意。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姑娘万分真诚地朝秋容磕了一记响头。 秋容微微皱眉,然后道:“你说完了?说完了那我就走了。” 这头,小麻雀和小若源在窃窃私语。 “秋容太过分了!这么对一个小姑娘!” “就是!难怪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娶不到媳妇!” “我要是女人,死也不嫁给这种蠢瓜冷木头!” “就是!” 马车里,沈流萤听着这两个小东西的对话,“噗嗤”一声笑了,不由抬起手扯扯长情的脸颊,笑道:“蠢瓜冷木头?怎么说的这么像你?” “萤儿错了,他们说的是秋容,不是我。”长情用唇抿抿沈流萤的手指,纠正她道。 “你的属下,我觉得都跟你一样一样的了。”沈流萤又笑,忽又拧眉道,“但是话说回来,这秋容要是和别人好了,绿草怎么办?” “萤儿说的好似秋容和绿草已经情投意合了一样。”其实长情十分不能理解他的小媳妇儿为何就偏要把秋容和绿草扯一块儿。 “难道你不觉得秋容和绿草会是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沈流萤一脸八卦地挑挑眉。 长情直接一盆冷水泼下来,“强扭的瓜不甜。”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外边,秋容见人姑娘不再说话,当真是说走就走,一步都不带留一留的。 本是跪在地上的姑娘见着秋容走了,顿时着急不已,却也没有上前来拦秋容,而是在原地一下又一下地给他磕头,泪流满面,戚戚然道:“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恳求公子收了小女子在旁伺候,小女子愿给公子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只求公子给小女子一口饭吃,小女子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求求公子,求求公子!” 已经走出了好一段距离的秋容倏地停下脚步,而后转过身来盯着这姑娘看。 姑娘依旧在磕头,不惊亦不喜,只是落泪,把自己未说完的话说完,“小女子知道这是小女子厚颜无耻了,可是小女子真真是无处可去,若是小女子再回到镇子里去,那些个人在,小女子终归也是死路一条,求求公子,收留小女子!” 碎石尖锐,磕破了姑娘的头,血水由她额心流下,让她看起来愈发狼狈。 “别磕了。”秋容十分不悦地低喝一声,姑娘立刻绷着腰不敢再磕,却是看着他,眼泪不停地流。 只见秋容皱着眉,抬起手指指自己,道:“你看着我像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我不是什么公子,我就是一下人,没工夫给自己也整个下人啊,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啊。” 秋容说着,又走回到姑娘面前,将腰间属于他自己的银子掏出来,然后放到姑娘面前,又道:“我把我身上的 银两都给你,别再跟我哭兮兮的,我救了你还欠你的似了呢?” 秋容说完,也不管姑娘如何,站起身就走。 姑娘看着他的背影,泪汪汪的眼睛里除了绝望就是灰败之色,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拿秋容给她的银子,咬着下唇吃力地站起身离开。 然她才将将站起身,却见她身子一个猛地摇晃,又倒到了地上。 秋容听闻动静,不得不又转过头来。 却见姑娘倒在地上,两眼紧闭,面色惨白,竟是昏了过去。 秋容的脸完全拧巴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沈流萤嫌弃又颇为凌厉的声音,道:“还杵着看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她抱到云大小姐那辆马车上去?” 秋容不动,只拧巴着脸看着沈流萤。 沈流萤觉得秋容的性子可真是有大半像了长情,真是好笑又无奈,“怎么了?我这夫人说话你都听不得了?还非得莫长情亲自来给你说你才动?” “秋容不敢。”宁得罪爷也不得罪夫人啊! “那还不赶紧的?你们这些男人,到底把不把女人当女人?到底有没有点怜香惜玉之心?”要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沈流萤也不会上前来管这事,这姑娘看着够可怜的了,亏得秋容这男人还能无动于衷! 不行,绿草绝对不能配给这种蠢瓜冷木头! 沈流萤就这么在心里把她给绿草配的这个“良配”给踹了,祸害别人去吧! “是!夫人!”秋容赶紧去“处理”昏在地上的姑娘。 当他的手就要抓上姑娘袒露在外的胳膊时,他又缩回了手,将自己身上的外裳脱下来盖到姑娘身上后才将她抱起来。 沈流萤看着秋容这举动,不由笑了。 好赖也不算一块完完全全的冷木头。 而沈流萤下了马车后,长情也紧跟着下了马车,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这会儿也要跟着她往后边云慕忆的马车去,却被沈流萤拦住,道:“姑娘家坐的马车你跟着我去做什么?” “我不放心萤儿。”长情认真道。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怕云大小姐吃了我不成?”沈流萤好笑。 “不是。”长情道,“我不坐马车里,我就坐外边驾辕。” “不行,云大小姐见着你时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模样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往那驾辕上一坐,就算隔着个车帘,也能把人给吓到。”沈流萤说着,瞅着没人瞧她,便踮起脚尖在长情薄薄的唇上啄了一口,再摸摸他的脸,道,“好了啊,乖,在这边马车和七公子他们坐,墨衣墨裳的事情等我替那姑娘看了脉象后回来说,总归他们都跑不了不是?” 沈流萤说完,朝后边云慕忆乘坐的马车走去了。 长情没有再跟着去。 只见小若源趴在驾辕上朝后边方向的长情看,笑呵呵道:“小坏坏相公,刚刚小坏坏亲你是不是?我看见了哦!” “对!我也看见了!”小麻雀也笑呵呵道。 云有心伸出手将这两个小家伙拎起来,笑道:“偷看了自己知道便行了,还非要与人说,那可就不叫偷偷看了。” 长情这时也坐到了驾辕上来,坐在秋容的那个位置上,然后一甩缰绳,车辙一动,马车便往前去了。 后边,秋容才将那昏迷的姑娘放到马车上,见着前边的马车居然不等他就走了,不由赶紧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喊道:“爷,爷!你不等我就走,你让我坐哪儿啊!?” 却听长情没良心道:“跑着。” “……”秋容简直想哭,“爷,你是亲主子不是啊!?” 云有心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笑声随在风里,传入了后边马车里云慕忆耳中。 云慕忆有刹那的失神,小叔的笑声…… 每每与莫少主他们在一起,小叔总能笑得这般开心。 这一回,若是没有莫少主的话,小叔他……小叔他就真的是被她给害死在十万大山上了。 沈流萤抬头时,正好看到云慕忆发怔的模样,不知是怎的回事,不由唤了她一声,“云大小姐?” 云慕忆回神,然后对沈流萤笑了,道:“莫少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慕忆吧。” “好。”沈流萤也不拿捏,也微微笑了笑,道,“那慕忆也叫我流萤就行。” 云慕忆笑着点点头。 沈流萤替那个姑娘诊了脉,没有大碍,不过是身子太虚又加上受了惊吓一时缓不过来昏过去了而已,休息休息便好。 云慕忆瞧着沈流萤大着肚子不方便,便代她替这姑娘清理了额头上的磕伤与身上大大小小的磕伤。 云慕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沈流萤看着自己右手掌心里的流纹发怔。 只见她用左手指抚着右手心里颜色变得浅淡了无数分的流纹,在心中唤墨裳,可不管她如何唤,都不见墨裳如以往那般回应她,她便试着唤墨衣,墨衣竟也一点动静也无。 墨衣虽然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但他从不会这般不理会她,就算是不想理唠叨的她,也会嫌弃地跟她说一声让她别吵了,从没有这样毫无动静的情况。 尤其是墨裳…… 沈流萤又抚着自己的右手心,她感觉到的墨裳的存在,好像很弱很弱,弱得好像她已经不存在了似的。 这究竟是怎么了?可是为了让山索加往生,墨裳用自己来做了代价? 可墨衣呢?为何连墨衣也都不出现了? 前边,长情驾着车,忽然对云有心道:“阿七,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题外话------ 这个就是秋容cp!你们没有看错! 吃瓜群众:秋容,你这么对女人会让女人很伤心的你皂吗? 404、该是成家了【一更】 沈流萤醒来未多时又觉倦了,脑子觉着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云慕忆见状,赶紧叫停马车,坐在她们这辆马车驾辕上的秋容赶紧去叫长情。 长情匆匆将沈流萤抱回了前边的马车,慌张不已。 沈流萤抬手摸摸他的脸,轻轻笑道:“我就是觉得有些累,想睡睡而已,看你着急的。” 这番醒来,沈流萤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总似有着一股浓浓的疲乏感,就算她睡了四天四夜才醒来理当会觉得浑身疲惫,可又不是同样的感觉。 是因为墨裳的原因么? 沈流萤本是要与长情说说,但看着他着急不安的模样,她想想觉着还是先不说为好,说了话只会把他吓得更不安。 而她除了觉得疲乏之外也没有任何不适,孩子们也很好,待这货冷静下来了再说也不迟。 “那我抱着萤儿睡。”长情将沈流萤的搂得紧紧的。 “你搂我这么紧我还怎么睡?”沈流萤拍了拍他的手背。 长情当即稍稍松了紧箍着她的手臂。 沈流萤靠着长情宽实的胸膛,安心道:“我睡会儿,前边要是到了镇子还是城里的话把我叫起来啊,我不想吃干粮了,我想吃热腾腾的饭菜,我饿了。” “好。”长情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角,“不会要多久就会路过南城了,届时我叫萤儿。” 沈流萤没有应声。 她已睡着了。 不过少顷的时间,她竟是说睡着便睡着了,像极了她真真是倦极了的模样,可明明她就才醒来未多久。 长情握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右手心里的浅淡流纹。 太多太多的疑惑不能解无人解,他的心根本就无法冷静下来。 日渐黄昏,马车驶进了南城。 寻了客栈停了马车,长情将沈流萤抱下马车时她自己慢慢转醒,受不住日落时刺眼的光,她将脸转向了长情的胸膛,一边在他胸膛上搓眼睛一边问道:“可以有热腾腾的饭菜吃了?” 站在一旁的云有心听着沈流萤一睁眼便要找吃的,不由对长情轻轻一笑,道:“弟妹一醒便要找吃的,看来是没有什么大碍,长情你可放心了。” 长情则是径自抱着沈流萤往客栈里走,一边道:“我先带萤儿到屋。” 沈流萤点点头,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赶紧扬了扬声音对秋容道:“秋容啊,那姑娘给你照顾啊,别欺负人姑娘!” 沈流萤说完还推了一把长情,长情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秋容一眼,面无表情道:“可听见了?” “是,爷。”秋容赶紧应声,心里那个憋屈,他能后悔吗?他能把那姑娘扔回去吗?他照顾爷和夫人两人已经够呛了,现在还要他再去照顾一个陌生姑娘! 他是想娶媳妇儿,可不是想照顾累赘啊! 云有心在秋容肩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人都救下了,总不能撒手不管不是?” “那七公子你来管管?”秋容一脸期盼地看着云有心。 云有心当即转身走进客栈,头也不回,只道:“顺带替我照顾照顾小慕儿。” “……” 小若源抓着小麻雀蹦蹦跳跳地跟在云有心身后。 秋容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后边那辆马车前,客气道:“云大小姐,客栈已到,我家爷说了,歇息一夜,明晨再上路。” “好。”云慕忆掀开车帘,见着马车外只有秋容一人,眸中有难掩的失落之色,随即又掩了过去,而后道,“这位姑娘还未醒来,还需再劳烦你了。” 秋容点点头,道:“大小姐先到客栈里歇息吧。” 待云慕忆下了马车入了客栈,秋容才绷着一张脸将马车里尤在昏睡的姑娘给抱了出来,然后想也不想就直接将她往自己肩上甩,扛麻包似的将她扛进客栈,黑着脸对替云慕忆驾车的车夫道:“将马车赶到停好。” 可当秋容扛着姑娘走进客栈问房间在哪儿时,小二哥热情好客地来给他领路,一边笑呵呵道:“在上边在上边!就剩下最后一间房了,前边两位爷说留给您二位!” 秋容险些一个趄趔把肩上扛着的姑娘给摔了,登时黑着脸问小二哥道:“你说什么!?” 本是笑呵呵的小二哥被秋容这忽然凶狠的模样唬了一跳,却不知自己哪儿说得不对,只能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还剩下一间房,留给爷您二位了。” 是这话啊,没错啊! “就一间房!?”秋容火了,“我这可是两个人!” 小二哥丈二摸不着头脑,只见他挠挠头,不明白秋容为什么发这么大火气,只道:“客官,一间房是可以住两个人的啊。” 尤其是一男一女。 前边两位爷可都说了最后这位客官是和他媳妇儿一块的,一间房,完全够了的啊,虽然这客官对自己媳妇儿的举止有那么点粗暴。 不对,是非常粗暴,有谁个男人光天化日的把自己媳妇儿就这么扛在肩头的啊? 秋容真是想掐死小二哥的心都有,小二哥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了一跳,正要说什么时,楼上传来云有心温和的声音,道:“小哥你且去忙吧,我来将他带去屋就行,正好我与他住隔壁。” 小二哥忙道:“这,这怎么行,您可是客官!” “顺带而已,没什么的。”云有心微微一笑,而后对秋容道,“秋容,还杵着做什么?” 小若源在旁凑热闹道:“秋容你快带着你媳妇儿上来啊,你这么扛着她,她肯定难受得要命!” “那就有劳客官了!”小二哥高兴地给云有心道谢,心道是离眼前这阴沉着脸的客官越远越好,随即麻溜儿地跑了。 “小若源你乱说什么!”秋容咬牙切齿地往楼上冲。 小若源赶紧躲到云有心身后。 云有心已转身往客房方向走,道:“快些回屋将姑娘放下躺着吧,秋容你这般扛着一个姑娘家,姑娘家着实不好受。” 秋容咬牙道:“我觉得我更不好受。” 云有心忍不住笑了,“亏得你还想着要娶媳妇儿,就照你这对姑娘家的态度,要是有哪个姑娘家愿意嫁给你那可就真真是瞎了眼了。” “……”秋容眼皮抖抖,“七公子,没这么夸张吧?我对姑娘家的态度不是挺好?” 小若源当即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好意思说我们都不好听,你这种对姑娘家没个好脸色没句好话这会儿还将人家当麻包来扛着的样儿叫做态度好?” “我没好脸色没好话?”秋容眨眨眼,觉得这和事实不符,“我觉得我脸色好话也好啊。” “……”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罢罢,秋容你这还真的是木头脑子了,总之屋子就只剩下一间,长情与我都知你不会对人姑娘做出什么不当做的事情来,你莫惹人姑娘哭就行。” “哎哎哎,七公子,这屋子既然剩下最后一间,那就让她自己住,我和小若源还有麻雀挤挤就行。”秋容赶紧道。 云有心道:“小若源和小麻雀与我一屋了。” 很明显,云有心的回答是:拒绝你。 秋容十分不介意,“我不介意睡地上的啊。” “我介意。”云有心给他当头一盆冷水。 “……七公子,你不能这样。”好好的七公子怎么就和四爷还有爷学坏了! 说话间,云有心已经领着秋容来到了他那屋门前,还好心地替他将门打开,“这间是你和姑娘的屋,去吧。” “……”秋容还在挣扎,“这就算我不介意,但是人家姑娘家介意啊!” 云有心平静地拍拍他肩膀,道:“放心,她既已说过愿意当牛做马伺候你,就不会介意的,况且,你还是她的恩人。” 云有心说完,不待秋容再说什么,他就已经走进了隔壁他那屋。 秋容一脸的拧巴扭曲,在屋外杵了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扛着姑娘进屋,将她扛到床榻前边时本是想将她狠狠扔在床上,终是在放下她时放缓了力道,将她轻轻搁在了床榻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幽怨道:“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先照顾着你,等你醒来想好了去处再撵你走吧。” 这般一想,秋容扯了一旁的薄被来给姑娘盖上,这也才稍稍打量起她来。 前边在马车里的时候,云慕忆已经帮姑娘擦净了面上的脏污,此时才能让秋容瞧清她的脸。 秀巧的眉,微长的睫,娇小的鼻和嘴,藕色的肤,虽是闭着眼,却已不难看出这是名样貌清丽的姑娘,否则那些那个男人也不会对她那么垂涎欲滴。 想到那三个男人眸中的淫光,秋容不由微微蹙起眉,心想着幸好他出手得及时,否则这样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怕是只会寻短见。 再看姑娘额头上的磕伤,秋容忍不住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过是个可怜的姑娘,权且带回府里去?到时让家老给她寻户好人家嫁了? 想着想着,秋容烦躁地挠挠头,转身就要从床前离开,一边嫌弃地嘲笑自己道:“又不是我闺女我媳妇儿的,管她这么多做什么。 而就在秋容转身之际,只听床榻上传来姑娘诧异且有些虚弱的声音,“公……公子!?” 秋容拧住眉,停下脚步。 * 另一屋,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张呆萌面瘫脸,忽地忍不住笑了,道:“我说呆货,你和七公子这么一本正经地坑秋容,真的好么?” “坑?”长情不大能理解沈流萤的这个用词,但他听得明白沈流萤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遂道,“秋容比我年长两岁,是我十岁那年和阿风下山路过一个斗兽场时捡的,那个时候,他和子衿被关在一个窄小的铁笼里,笼子外是两只饿了三天的豹子。” 长情答非所问,沈流萤却听得认真。 只听长情继续道:“只有打败了野兽取悦了主人,就能得到吃的,这是斗兽场里的人的命,孩子也一样,那时候,秋容被豹子咬伤,奄奄一息,子衿也被咬伤了腿,很快他们就会成为豹子的腹中餐。” “你们救了他们?”沈流萤拧着眉,问。 那个时候,秋容与子衿也不过是十岁出头的孩子而已,却要在野兽的尖牙利爪下求存活。 “不是我,是阿风。”说到这儿,长情却是轻轻笑了一笑,“那时阿风将血淋淋的他们二人拎到我前面来,就问我要收了哪一个在身边,我知我拗不过阿风,说不要也是无用,就要了伤得比较重的秋容,我以为他很快就会死,倒不想他活了下来,还笑着告诉我他叫十一号,子衿叫十二号。” “阿风则是生气地说这不叫名字,他就给子衿取了名,随他姓,叫卫子衿,我便也给秋容取了现在这个名,随我姓,那时候时值深秋,他坚毅的笑仿佛能容纳整个深秋的寒意。” “这么多年了,我成家了,秋容也该是成家了。” ------题外话------ 二更晚些时候 405、五个多月的肚子【二更】 秋容皱着眉看着床榻上已然转醒的姑娘,姑娘则是睁大了眼震惊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一眼周遭陌生的环境,不安地问:“公子,这,这是哪儿?” 看着姑娘脸上一副紧张不安得好像他会吃了她似的神色,秋容有些不悦道:“放心,我没拿你怎么样。” 姑娘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是,小女子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急切,本是盖在她身上的薄被从她肩上滑落下来,姑娘看到自己袒露的肩,赶忙抓了薄被来将自己的肩膀挡好,可做完这个动作时她更慌了,怕秋容误会她,以致她极为不安地抬头看向秋容。 谁知秋容却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一旁,用脚勾了一张凳子,随后在凳子上坐下,不紧不慢道:“行了,说吧。” 姑娘愣了一愣,讷讷道:“说……公子要小女子说什么?” 秋容不耐烦地看这姑娘一眼,道:“当然是说你为什么会被那么些个男人追着,说你为什么非要说什么愿意给我当牛做马的话。” 就算真的让他带个人在身边或是带回府里去,也总要知道这人的来历,防人之心不可无,若是什么歹人,届时伤了他便算了,若是伤了爷或是老爷,他还要不要活了? 秋容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姑娘的伤口似的,令她立刻就红了眼眶,眼泪说掉就掉。 可她的眼泪才流出眼眶,便听得秋容声音沉沉道:“憋回去!不许哭!” 姑娘登时咬住下唇,眼泪斛旋在眼眶里,当真不敢再哭。 秋容本是要催她快说,但看着她泪汪汪的眼,想想还是算了,便只静坐等着。 姑娘微低下头,抬手抹去自己眼眶里的泪,深吸了一口气,抓紧身上的薄被,低声道:“小女子姓石,名绣儿,南城香林县路下村人,早年爹爹重病不治早故,余下小女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半年前,母亲也染了病,小女子想请大夫给母亲治病,奈何诊金高昂,小女子付不起,却又不忍看母亲受病痛折磨,不得已向隔壁王婶借了三两银子,可后来……” 说到这儿,石绣儿的声音有些哽,却还是继续往下道:“三天前,母亲还是捱不过,随爹爹去了,家中唯剩小女子一人,母亲刚刚下葬,王婶就到小女子家中来让小女子还那三两银子,原先明明说好容小女子最迟一年还上,可王婶改口却又说小女子欠了她十两银子,让小女子把这十两银子赶紧还去给牛爷,说是她正好欠牛爷十两银子,正好把小女子这十两划过去还。” “小女子母亲才安葬,却又哪里有银两来还,可王婶根本就不理会小女子为难,竟是……竟是让牛爷来抢小女子,说是拿了小女子去卖一定不止十两银子……” “牛爷三兄弟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恶霸,连村长都不敢管,小女子若是被他们抓到,定该被卖到窑子去,小女子不想被卖到窑子去——” 一想到自己被卖到窑子去,石绣儿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听说过窑子那个地方,女子入了那样的地方,是要被千人枕万人骑的,入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就算出得来,也会遭尽乡亲邻里的唾弃。 “小女子就是死,也不要被卖到窑子去。”石绣儿的声音低低,却带着一股刚劲的决绝。 她就是死,也要是清清白白的! 秋容盯着石绣儿,她低着头,他看不见她的脸,只看得见她额上的磕伤,听到这儿,他忽然问道:“无父无母无处可去,你现在好像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石绣儿将头垂得更低,将身上的薄被抓得更紧,颤声道:“小女子和村里的秀才先生学过两年书,小女子知道礼义廉耻,小女子并非厚颜无耻非跟着公子不可,小女子是真的……不知该去往何处……” 石绣儿说着,作势又要给秋容磕头。 “停,你要是再给我磕头,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秋容见状,一脸不悦道。 石绣儿赶紧定着不动,眼泪却又涌上了眼眶里来。 只听秋容又道:“既然无依无靠无处可去,那就暂且跟着我吧,不过我不需要人伺候,等你休息够了就伺候我家夫人去,得了,你歇着吧,我出去了。” 秋容站起身,烦躁地挠了挠头,烦人,头疼! 不过在秋容正要转身离开时,他又看了石绣儿一眼,嫌弃道:“我让小二打些水上来给你洗洗。” 这么脏,一点都不像个姑娘! 不对,她洗澡的话岂不是要换衣裳?她好像……没有可换洗的衣裳吧? 烦死了烦死了! 秋容一跨出门槛就大声道:“小若源!麻雀!我要上街一趟,你们去不去!?” 他话音才落,小若源立刻夺门而出,兴奋不已,“去啊去啊!不过秋容你这个时候上街干什么?” “用你管我!?”秋容没好气道。 给那个哭兮兮的脏姑娘买身衣裳去,还能干什么! 他救的人,除了指望他自己,还能指望谁来帮他理会她照顾她!? 屋里,石绣儿将脸埋在薄被里,呜呜地低声抽泣。 “爹,娘,绣儿得救了,绣儿不会被卖去窑子了,有人救了绣儿……” * 自墨衣墨裳仿佛消失了般不管沈流萤如何唤他们都没有出现后,沈流萤的身体情况变得有些糟糕,每日总是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算下来她一日里醒着的时间最多不过三个时辰,虽是如此,但她的食量却好了不少,不再稍微多吃一些便想吐,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好好的没有事,并未因她嗜睡有任何情况。 可以说她除了总是想睡之外并无什么大问题。 而长情依旧时时刻刻抱着她不舍离手,尤其她睡着的时候,他非要将她抱在怀里才觉安心。 墨衣墨裳不出现,便没有人催着他们为了已然转动的命轮而去做些什么,长情便什么都不想去想,一心只想着守好他的萤儿,守好他们的孩子。 马车走走停停,在路上行了将近一个月才回到京。 而随着离京愈来愈近,沈流萤的心情便愈来愈好,总是和长情说着说着话便一个高兴地在他脸颊上用力吧唧一口。 当沈流萤从停在莫府门前的马车上下来时,已是大腹便便。 这一遭去十万大山回来,足足用了两个月时间,如今她这肚子,已经有五个多月大,加上她肚子里又是三个孩子,使得她的肚子比同时间的孕妇肚子要大上许多,要是再长一个月,就像是别人快要临盆时的样儿了。 且她这般,纵是长情心疼她想要抱着她走都不能够,只能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沈流萤看着他每走一步都小心得不得了的模样,不由笑了,还抬手在他脸上摸了摸,道:“看你这紧张得不得了的模样,我都要以为我肚子大得快要生了呢!” “不能抱着也不能背着萤儿,自然要小心扶着萤儿。”长情一脸认真,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脚下的路。 沈流萤摸摸自己的肚子,笑得开心,“孩子们又踢我了,呆货你摸摸。” 沈流萤说着,拉过长情的手放到了自己大肚子上。 长情当即停了下来不敢再走,垂着眼帘看着沈流萤的肚子,用掌心认真感受她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来,毫无顾忌地便亲上了她的肚子,随后还用脸颊在她肚子上轻轻蹭了蹭。 沈流萤瞬间红了脸,赶紧环顾了左右一圈,没有瞧见人,这才揪了揪长情的耳朵,嗔道:“你这呆货,能不能回屋了再这样?好在没人看着!” “有人看着又如何?”长情毫无所谓,“这是我莫家府上,谁敢多言?” 长情说完,站起身揽住沈流萤的肩,继续与她徐徐往前。 跟在后边的秋容一脸苦相,当即停下脚步不再跟着,省得又把自己的眼给整瞎了去。 然他一转身就看到不远不近跟在他后边的石绣儿,不由脸色一沉,瞪她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儿……”石绣儿赶紧低下头,“公子您没有吩咐我要做什么。” 秋容这才想起他好像确实没有安排这个小多余做什么,总不能现在还让她去跟着爷和夫人吧?他的眼睛都快被爷和夫人的卿卿我我给刺瞎了,何况这个小多余的眼睛,要是还让她跟上去,怕是以后嫁人的时候都没想什么好的了。 呸呸呸,她想什么关他什么事? 这般一想,秋容又瞪石绣儿一眼,烦躁地挠了挠头,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去找间屋子住,从今开始,你就先搁府上呆着吧。” 在这莫府里,除了莫凛、长情加上而今的沈流萤三个主子之外,就属家老、初一以及秋容的地位最高,往府里安排一个下人这么样一件小事,秋容完全有权利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多谢公子。”石绣儿感激地答谢,紧跟在秋容身后。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到了秋容的背影上,看着看着,她就有些失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低下头,面红耳赤,心怦怦直跳,有如小鹿乱撞。 就在这时,前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秋容!?” 石绣儿抬头,只见一名年纪与她相仿,身着草绿色一群的姑娘急急朝秋容跑来,脸上还满是惊喜之色。 石绣儿抿抿唇,又将头低了下来。 “绿草?”秋容看着前边跑来的人。 不是绿草还能是谁? 绿草人还没跑到跟前便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回来了,那就是说小姐和姑爷也回来了!?小姐小姐!我这就去找小姐!” 绿草说完就要跑。 秋容赶紧拉住她,一脸嫌弃道:“你有点脑子行不行?夫人和爷刚回来,你就跑去打扰!?” “好像也是。”绿草皱着眉点了点头,然后连忙打开秋容抓着她胳膊的手,正要怼他,却在这时发现他身后的石绣儿,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事似的惊道,“秋容,你……不介绍介绍?” “介绍什么?”秋容不解。 “当然是介绍你的姑娘啊!”绿草白秋容一眼,然后又看向石绣儿,“你都已经把人家领回来了还不该介绍介绍?” “你胡说什么!?什么我的姑娘!别坏了人家姑娘名声!”秋容没好气地瞪了绿草一眼,而后竟是想也不想就抓上石绣儿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跟我走,别搭理这个穿绿衣裳的,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好的!” “呿!你以为我稀得理你这种蠢瓜!?”绿草用力哼了一声。 秋容脚步很大,石绣儿被他拖着走,脚步有些跟不上,只能用跑的。 她愣愣地看着秋容抓着她手腕的手,心又开始怦怦直跳。 她这是……怎么了? * 云府。 云有心才回到自己的院子,便听到身后有人欢喜地叫他:“有心你可算回来了!” 云有心转身,微微笑了,“云忘你这么欢喜地来找我,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云忘两眼莹亮,道:“我有个事情想要和你说!要紧的事情!” ------题外话------ 把埋了那么久的人放出来溜一圈,哦呵呵~ 云忘要说什么! 406、谁人来?兄弟聚【三更】 云子君出远门谈生意去了,云慕忆自认无颜面对家中任何人,说什么就是不回云府去,云有心无法,只能将她先安置在莫府,道是再慢慢劝她,长情虽然不喜云慕忆,却也没什么意见。 云慕忆虽然觉得长情难以相处,不过莫府足够大,也不会碰得着面,她便暂且住在莫府,待她自己拾掇好自己的心再回家去。 云府总归是她的家…… 至于木青寨巫姑让长情转告给云有心与云慕忆的话,长情本打算要与云有心说,却又觉不大是告诉他们的时候,就暂且先压了压。 他们的心都还未稳定,过些时候再说也不迟。 是夜,长情亲自下厨给沈流萤做了晚饭且同她一道吃了饭后蹲在她面前将脸贴在她的肚子上,一边摸着一边道:“萤儿,我待会儿要出去一趟,怕是不能陪萤儿了。” 沈流萤揉着他的脸,笑道:“你去就去,我难道还能绑着你不让你去不成?你也总不能这样时时刻刻都守着我不是?可没有哪个男人这么黏着自己媳妇儿的。” “萤儿不问问我去哪儿?”长情转过头来,轻轻亲了亲沈流萤揉着他脸的手。 “我又不傻,今天云府来人说七公子今晚有要事找你,老地方见,既然是要事和老地方,我想除了醉吟楼,应该不会是别的地方了。”沈流萤笑着低下头来在长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说得对不对?” “我的萤儿最是聪明。”长情立刻将自己媳妇儿捧高。 “得了吧,在你们这种心思缜密的人面前我可不敢说我自己聪明。”沈流萤又揉了揉长情的脸,“行了,去吧,别让人七公子久等了。” 长情默了默,又道:“可能我不会很早回来。” 沈流萤又笑了,“是是是,我的兔大爷,我知道你和那几个兄弟一搁一块儿就要一醉方休,去吧,不管你今夜烂醉如泥也好彻夜不归也好,我准你去了。” 沈流笑着说完,在长情的鼻尖上捏了捏。 “我会回来陪萤儿睡觉的,不会彻夜不归。”长情拿住沈流萤的手,放在唇间轻抿。 沈流萤便捏他的唇,“一身酒气,我嫌弃得很,不要你同我睡。” “那我洗干净了再和萤儿睡。”长情拿开沈流萤的手,又道。 沈流萤笑着推他,“好了,别在这儿贫嘴了,该上哪儿就上哪儿去吧,指不定七公子他们现在已经到了。” 长情点点头,站起了身,却又噙了沈流萤的嘴来吃,好一会儿才松了她,看着她微红的双颊,道:“怕萤儿闷,我找了个人来陪陪萤儿,应当过会儿就到。” “是什么人?”沈流萤的好奇心瞬间就来了。 长情却未告诉她,只又亲亲她的脸颊,道:“待会儿人到了萤儿便知道了。” “你就现在告诉我不行!?”沈流萤有些恼,“吊我胃口啊你!” 长情还是不说,脚尖轻轻一点地,人便已到了院中,再瞧,已不见了人影,唯余他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秋容,照顾好萤儿。” “是,爷!”秋容赶紧应声。 爷就是不说他也知道要照顾好夫人,夫人可是爷的心尖宝贝,他敢不照顾好吗他? 就在长情离开莫府约一刻钟,一辆行驶平稳的两骑拉驾的马车来到了莫府门前,停了下来。 “夫人,到了。”马车停稳后,车夫恭敬客气地对马车里的人道。 但看这车夫,背上斜背一把剑,着一身褐色窄袖短衫,明明生得年轻英俊,偏偏一脸的冷峻之色,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冰,不是卫子衿还能是谁? 可卫子衿不是远在西原县替卫风守着晏姝母子?又怎会在这儿? 而马车里的夫人—— * 就在长情还在与沈流萤说话的时候,宫中。 卫风正在动作飞快地换衣裳,一边换一边警告他身旁的几个太监道:“谁也别上来帮朕!朕有手有脚不过是换件衣裳而已,还用得着你们来给朕穿?朕又不是断了手脚!” 太监们一听卫风这么说,当即噗通一声齐齐跪到地上,“皇上息怒!” 卫风烦躁地白了他们一眼,恼道:“滚滚滚!都麻利地滚出去!朕这会儿不想看到你们!” “是!皇上!”太监们果然麻利地滚了。 滚到一半,卫风突然喝住他们,“等等!” “皇上有何吩咐?” “两个时辰前让你们准备的马车准备好了没有?”卫风忽然眉笑颜开地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马车早已备好,只是皇上,这大晚上的……而且左丞相叮嘱过——” “朕做些什么那个老家伙都要管?”卫风半眯起眼,声音倏地沉了下来,“滚!” “奴才这就滚!” “哼!” 爷今夜就是要出去和小馍馍他们喝酒,谁敢拦着,那就休怪他翻脸不认人! * 情花巷,醉吟楼。 云忘一下马车就懵了,然后着急地对正下马车来的云有心道:“有心,你怎么带我来这种地方?我不来这种地方啊,我,我——” 云忘着急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云有心却是轻轻一笑,道:“别急,你且先看看我带你来的是什么地方。” “我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云忘急得脸都有些红了,“不行!我要回去!我不能对不起小溪姑娘!” 云忘说完就要走,云有心脚步一移,挡在了他面前,同时轻按住他的肩,无奈笑着道:“我是让你看你眼前的是哪个楼,忘了我带你来过?” 云忘眨一眨眼,转头去看在琉璃灯火中门楼上显得极为富丽的三个字——醉吟楼。 “是这个地方啊。”云忘这才恍悟,有些不好意思道,“有心你早说啊,我还以为你要带我来,带我来……” “逛窑子”这样的话,云忘竟是有些羞于说出口。 云有心也不笑话他,只是温和浅笑道:“我还能逼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不成?好了,随我上去吧。” 云有心向来走的是醉吟楼的正门,迎面的是婀娜多姿的莺莺燕燕,可不过是面对扑鼻的脂粉馨香还是姑娘们的酥骨柔情,云有心都只是浅笑着轻轻推开,不曾驻足,更不曾在意,只往三楼去。 而那些个本还想要招惹他的女子见着他走上三楼,顿时不敢再跟着,就算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也不敢上前招惹他。 这醉吟楼三楼是这楼中禁地,除了主事色瓷能上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踏足,违逆者死,曾就有三个新来的不懂事偷偷上去看了,最后就被色瓷下令活活打死,自那以后,再无人敢想那三楼的事情。 既是禁地,那能上得去的客人定是非金即贵,绝不能轻易招惹,除非不想要命。 云忘跟在云有心身后,本是觉得那些非要缠上来不可的莺莺燕燕非常恼人,却不想忽然间她们却全都走了,和上次一样,不由好奇地问云有心,“怎么她们说走就走了?” 云有心浅笑,未回答他,反是笑道:“她们不走,莫不成你想让她们留下来陪你?” “不不不!”云忘赶紧摆手,“不是!” 说话间,云有心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老地方”。 门掩着,他和云忘是最先到的。 他将微掩的门推开,走了进去,径自走到临窗而置的棋盘旁坐下,而后笑着对云忘道:“且先坐下与我下一盘棋如何?” “好啊!”云忘笑着走上前来,在本是叶柏舟如今是他的位置上坐下,“有心你不在府上的这些个月,我可是每天都有在学下棋,就等着你回来和你下一盘。” “哎哟哟,谁说要和我们小心心下一盘的棋的?”就在这时,屋门处传来一道笑吟吟的嘲讽声,“哟!这不是上次那个说自己不会下棋的丑兄弟?” 云忘循声转头看向屋门处,还未瞧清说话之人的脸,便见他身后忽然伸过来一只手,罩住他面门将他往后推,同时走进来一人,冷声道:“别站在这儿挡着路。” 云忘见着这两人,顿时笑了,笑得惊喜:“是你们!” 407、我想向她求亲【一更】 “阿风,长情。”云忘看着一见面就掐的卫风和长情,惊喜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明明就只是见过一次在一起喝过一次酒而已,云忘这会儿见到卫风和长情却觉自己很高兴很高兴,一种说不出的高兴,就好像是……见到了自己最最要好的兄弟一样。 “你没有记错。”云有心浅笑道。 卫风此时在长情身后跳脚,“你个死馍馍!你竟敢推我的脸!小乌黑,给爷上!” “喵——!”只听喵的一声,一只黑影从卫风怀里蹿了下来,却哧溜得立刻不见了踪影,气得卫风跳脚更甚,“你这只蠢猫!爷带你出来是来咬兔子的!不是带你来被兔子吓的!信不信爷回去就炖了你!” 长情无动于衷,径自走到了卫风专属的美人榻前,当即躺了上去。 卫风立刻冲过来,用手指着长情的鼻尖,骂他道:“你个死馍馍给我滚开!这是我的位置!” 长情懒懒看他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 “两个月不见你就这么不要脸!”卫风气得牙痒痒,“我再问你一次,你起不起来!?” “不起。”长情斩钉截铁。 “那好吧,不起就不起吧。”卫风瞬间就换上了一脸的笑眯眯,身子一转,飞快地就躺到了长情身上,用尽全力压着被他垫在身下的长情,笑得得意,“那你就给我好好当垫背吧!” 可卫风还未笑够,便见他突地一个翻身,面朝下重重跌到了地上,砸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长情这会儿则是嫌弃似的拍着自己的衣裳。 卫风气得跳起来,免不了又是和长情打了一架。 他二人的掌风在雅间内呼呼地刮,让云忘觉得这屋子会给他二人给砸坏了,谁知他二人不仅没有砸坏屋子,便是屋里的东西一样都未碰着,可见身手之高。 云忘看得目瞪口呆。 云有心却是笑着对他道:“来,你我下棋,不用理会他们二人,他们两人疯够了自会停下。” 话虽是这般说,云忘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朝这俩打得好像不打算停下的两人看,心思都没在棋盘上,未多久便输给了云有心。 就在这时,长情与卫风也停手了,且正正好就搁在棋盘上停的手,他们交打在一起的手若是再往下一尺多,就会将棋盘砸得粉碎。 而他们停手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卫风站在云有心身旁用手推他,一脸激动地问道:“小心心,你不是说有什么紧要的好事告诉我们?赶紧的快说快说!” 长情收回手,也盯着云有心看。 云有心微微笑着,不紧不慢道:“确实是紧要的好事,不过不是我说,是云忘来给你们说。” “我?” “他?” 云忘和卫风异口同声。 “我有什么好事?” “他能有什么好事?”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云有心又道:“云忘你今天与我说的事情难道不是好事?” 云忘一怔,而后略略红了脸。 卫风瞅着,笑得两眼都快眯成了缝儿,“哟,瞧你这小脸红的,还真是你的好事儿啊?” 长情这会儿也垂了眼来看云忘。 云忘不好意思道:“不不不,这还不能算我的好事,我就只是想,想而已。” 卫风立刻瞪他一眼,嫌弃道:“想什么你赶紧的说啊,你和小心心这是脱裤子放屁呢啊?话说一半卡住了,不想我和我的馍馍知道怎么的啊?” “没有没有,不是不想让你们知道,只是……” “有话赶紧说。”这话是长情说的,似乎连他都忍不住了,打断了云忘的话。 云忘有些尴尬,只听长情又道:“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将你从这窗户扔下去。” 云忘非但不害怕不生气,因为他知道他们绝不会这么对他,不过是唬他而已,所以他反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就是喜欢上了一个姑娘。” 卫风微微一怔,长情则是道:“然后?” “然后就是我想要向她求亲,不知道合不合适。”云忘红着脸把自己今天给云有心说的话给在长情与卫风面前重复了一遍,“我不知道有心为了这事还特意把你俩给找来了,怪不好意思的。” 他还以为有心带他到这儿就只是为了和他喝喝酒再给他出出主意而已。 可这会儿,长情不说话,卫风也不说话,都只定定盯着他看,盯得他浑身不自在,“阿风,长情,你们这么盯着我看做什么?” 难道他想向小溪姑娘求亲很奇怪!? “当然是盯着你这张丑脸来想象看看你喜欢的姑娘长什么模样啊。”卫风弯着他的桃花眼,笑眯眯道。 有喜欢的姑娘了吗?倒也挺好,很好。 长情则是胜在行动,他这会儿已经转身拿来了一张凳子,坐在棋盘旁,盯着云忘,面无表情道:“说吧。” “……”云忘有些懵。 卫风也赶紧搬了张凳子来坐在长情身旁,像他一样盯着云忘看,催他道:“赶紧说说你那姑娘的事还有你现在的想法打算什么的啊,我们可都等着听呢!” 卫风那喜滋滋的模样,就好像是他想要娶媳妇儿一样。 云忘还没能从卫风和长情这样热情的关切中反应过来,云有心便浅笑温和道:“云忘你要是不和我们说说你的想法什么的,我们又怎能给出主意?” “就是,你要想把姑娘好好娶回家当媳妇儿,就你这呆头呆脑的样儿,没我们这几个头脑灵光的军师怎么行?”卫风急不可耐地催云忘。 “我只是觉得我这个事情这么来劳烦你们,有些不好意思。”云忘有些羞愧地抬手摸摸脸。 长情这时不冷不热地插话道:“我们拿你当兄弟。” 云忘怔住。 卫风紧着咧咧道:“就是,我们可是拿兄弟才会想着要帮你把媳妇儿娶回家,不然我们才懒得搭理你,别说你小子不想拿我们当兄弟啊?” “当然不是!”云忘赶紧道,而后开怀地笑了,“我很高兴你们不嫌弃我,很高兴你们愿意拿我当兄弟。” “那你就赶紧的有话说话,别再废话!”卫风又瞪了云忘一眼。 “好。”这一次,云忘没有在拿捏,反是笑着大大方方道,“我喜欢的姑娘名叫小溪,韦小溪,是一个卖刺绣为生的好姑娘。” 韦小溪…… 听到这个名字时,卫风心中一震,却没有将这情绪表现在面上。 小溪,小玺,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不过,不管是什么,都已经不一样了,原来那些悲伤痛苦的事情,已经埋葬了。 “既然是好姑娘,你又对其有情,便大大方方地去求亲,还考虑什么?”一向少话的长情此时很是不解地问。 卫风白他一眼,嫌弃不已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追求你那凶煞煞的媳妇儿时那样不要脸啊?” “难道我要像你一样等着自己媳妇儿跟别的男人搁一块儿了才悔得肚皮肠子都青了?”长情淡漠地瞟卫风一眼。 “你个死馍馍,你说谁呢你!?”卫风咬牙切齿。 “就说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账王八蛋,怎么着?”长情下巴微抬,把晏姝骂卫风的话给抬了出来。 气得卫风险些跳起来又要和他打,但终是压下火气,气煞煞道:“待替这个丑小子解决了他的事情我再好好教训你!” “随时奉陪。”长情无所谓道。 云有心无奈地摇了摇头,“云忘你继续说。” 云忘这才继续道:“我也想大大方方地去和小溪姑娘求亲,可是,可是我和她统共才见过两次面,我怕唐突了吓着她。” “才见了两次!?”卫风觉得很不可思议,“才两次你就把自己的魂儿给丢了还想着要娶人姑娘为妻!?还把人姑娘的名字叫得这么亲密!” 云忘被卫风这么一说,脸不由更红了。 云有心笑道:“照阿风你这么说的话,长情与弟妹的缘分你又该怎么解释?” 长情可是一见着弟妹第一眼便非她不可了这一辈子。 卫风立刻哼了一声,“他那是不要脸!” 长情无视卫风,对云忘道:“不用理他,你说你的。” 云忘抿了抿唇,才又道:“说来怕你们笑话,虽然我只和小溪姑娘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街上第一次见面,第二次是她将我的袍子拿到云府去还与我,可就仅是这两次,我就……我就总是想着她,我还时常到她卖刺绣的地方远远看着她,我不敢让她瞧见我,怕她以为我心术不正以后躲着不敢再到那儿卖刺绣了。” 这是云忘心中的秘密,也是难以启齿的话,可他不知为何,在有心阿风还有长情面前,他一点都不介意将他心中这难以启齿的秘密说出来,哪怕他们笑话他,他也不介意。 “我也有想过不去想她,可是我做不到,我愈克制自己,就愈是想她,我,我甚至还想要向她求亲娶她为妻,可我真真怕吓着她,所以迟迟拿不定主意,想着等有心回来帮帮我。”说到这儿,云忘有些苦恼地笑了笑,“你们说,我这么想着一个姑娘,是不是疯了?” “疯什么疯,你长这么大要是心里没藏着个姑娘的话那才是疯了,就像小心心一样。”卫风说着不忘嫌弃一把云有心,“对女人一点兴致都没有,像个和尚!” “好好的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云有心打开卫风指着他的手指。 云忘被卫风的话逗笑了,然后又正了正脸色,道:“你们说,我若是去向小溪姑娘求亲,可行吗?” “你了解过她吗?”卫风忽然又看向他。 “了解?”云忘有些讷讷。 卫风白他一眼,“比如她有没有许配了人家什么的,你要是连这个都没了解,你一进门就说‘我娶你为妻啊’,不怕人把你当成疯子打出来?” “……”云忘被卫风噎住。 云有心微微点点头,道:“阿风虽说得直白了些,但这倒是真真要了解的事情,若是人姑娘已经许配人家,你这般前去便是冒失了。” “我……”云忘有些面红耳赤,羞愧道,“我没有了解过,我只知道她家住何处,前些日子被退了婚,其他的,我不知道……” “足够了。”长情忽又道。 他总是忽然就开口插上一句话,也不管旁人听不听得懂。 于是云忘诧异地问他道:“长情你说什么?” “我说足够了。”长情重复一遍,随后问道,“将她家住何处告诉我,明日我替你去走一趟。” 云忘震惊不已。 卫风则是哈哈大笑起来,戳着长情的脊梁骨笑他,“小馍馍你算了吧你!你看看你这张冷得像冰碴子一样的脸,你去人家姑娘家里确定不是去吓坏人家的?你要是去了,人家肯定以为上辈子欠了你的然后你讨债去了!” 云有心轻轻笑出了声,“阿风这话说得好像挺在理,长情你那冷冰冰的模样,可没有几人能受得住。” 云忘:“……” 只听卫风又笑道:“小馍馍你边呆着去啊,明儿个呢,我去!” 云忘又被惊住。 长情冷哼一声,鄙夷道:“就你这没个正经的样去了人姑娘家里,只会让人家里以为自己家里青天白日遭来了采花大盗。” 云有心又赞同道:“长情说得不无道理。” 云忘:“……” “不若这般,明儿我们三人一道前去,替云忘了解了解你那小溪姑娘的情况,如何?”云有心笑着道。 “让我和那个死馍馍一块儿去!?不去!”卫风嚷道。 “让我和采花大盗去?有失颜面,不去。”长情冷声道。 云有心只笑不语。 云忘瞠目结舌,道:“你们三人一起去,确定……不是去吓坏小溪姑娘的吗?” “看把你吓的,我们保证,明儿绝不会吓到你媳妇儿!” “小溪姑娘不是我的媳妇儿……” “哎呀,现在不是,以后就是了!我们仨同时出马办事,还没有解决不了的!” “我这一件小事让你们三人一起来费心,我……” “你你什么你,什么叫小事,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能叫小事!?你要是再一句废话,立刻把你扔出去!” “好,我不说了。” “这才是好兄弟!来来!喝酒喝酒!今夜要喝个不醉不归!” 于是,这雅致的雅间里,又弥漫了浓浓的酒香,一直到后半夜,一直到整条情花巷渐渐安静下来。 这一夜,四人都喝多了,喝醉了。 云忘抱着酒坛,时不时喃喃一声“小溪姑娘”。 云有心趴到卫风的那张美人榻上去睡了,梦至深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小慕儿,你这又是何苦……” 卫风和长情抱团躺在地上,长情枕着卫风大开的手臂,拿着酒坛哗啦啦地朝卫风嘴里倒酒,倒进他的鼻子,呛得他跳了起来,嚷嚷骂道:“小馍馍你想死啊你!朝我鼻孔里倒酒!” “你自己不张嘴,那可不怪我。”长情哼哼声。 卫风忽又坐下身,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酒,然后一倒头就枕在长情的胸膛上,又嚷嚷道:“你个死馍馍,你这次去极乐之地可吓死我了你懂不懂!?” “吓什么?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长情醉醺醺慢悠悠道。 “我这种提心吊胆的心情,你不能理解。”卫风摆摆手,强调道,“不能。” 长情将手搁到卫风的脑门上,啪啪打了两下,“死不了,放心,啊。” “我啊,这辈子就是给你操心的命!”卫风撇撇嘴,哼声道。 “对了阿风,忘了告诉你个事儿。”长情忽然想起一件事,又拍了拍卫风的脑门。 卫风这回立刻将他的手打开,恼道:“有事说事!还非要把我这脑门打开花呢!?” “就是我把子衿找回来了,我的萤儿身子不舒服,找你那小王妃回来陪陪。”长情依旧道得慢悠悠。 “你说什么!?”卫风瞬间酒醒。 ------题外话------ 二更在下午5点以后,yes!就酱! 408、我的唯一【二更】 三个时辰前,莫府。 绿草像身后点了炮仗一张急急忙忙地往相思苑里跑,一边跑还一边激动兴奋地叫道:“小姐小姐小姐——!” 秋容被她这大嗓门给叫得忍不住捂住耳朵,嫌弃她道:“我说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啊?你不知道夫人怀着身子不适合听你这种咋咋呼呼的声音吗!?” 绿草本来是想要骂秋容,不过听他后半句说得有道理,便没有骂他,只是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哼声道:“要你管我!” 绿草说完,跑进了屋里。 秋容嫌弃地掏掏耳朵,“我才不稀得管你,就你这种样的丫头,也就只有夫人才会用你!” 要是换在别个家,指不定早就被打死了。 想想还是那个听话小多余比较好,安静又听话。 去去去,他怎么就想到了那个小多余去了? 屋里,绿草激动兴奋地对沈流萤道:“小姐小姐!好事好事好事!” “好好说话,别只蹦跶不说重点啊。”沈流萤躺在摇椅上,摸着自己的肚子,白了绿草一眼。 “小姝小姐她她她——她来找小姐了!”绿草赶紧挑重点说。 沈流萤一怔,倏地从摇椅上站起身。 绿草赶紧扶住她,“小姐你别激动啊,你坐着等,小姝小姐已经进府了,很快就到相思苑来了!” 可沈流萤哪里还坐得住,话还没听绿草说完就着急着往外去了,面上写满了和绿草一样的激动兴奋。 原来呆货说的给她找的人陪她是小姝! 沈流萤激动得走出了相思苑去等,要不是绿草非拉着她不让她走了的话,她怕是都要走到府门去。 也就在她将将走到相思苑院门未多久,在前边不远处明晃晃的风灯光线中她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令她高兴地一边往前去一边扬声道:“小姝!” 她的声音刚落,前边便本来一道娇俏的人影,与她一般兴奋地喊道:“流萤流萤!” “小姐你别跑呀!”绿草着急不已。 “夫人当心呀!”与此同时,晏姝身后也有姑娘着急道。 可这两人哪里听得入耳。 晏姝一身轻,很快便跑到了沈流萤跟前来,一边道:“哎哎,流萤你别跑啊,你可还怀着身子呢!” 晏姝说着,手已经扶上了沈流萤的胳膊。 离得近了,沈流萤也瞧清了眼前人。 的确是晏姝。 还是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副娇俏灵动的模样,俏生生的看着就让人喜欢,只不过小脸比那时候圆润了许多,面色也很红润,不用想也知道那个远在西原县且与她非亲非故的许辞将她照顾得很好。 “小姝你怎么来了?”沈流萤定定看着晏姝,一副不大敢相信的模样,却又是笑得开心地问。 “还不是你那个痴痴的傻大个兔大爷给我捎了信!”晏姝笑盈盈道,上下打量着沈流萤,最后将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 “捎信?”沈流萤很好奇,“他什么时候给你捎了信?” “流萤你不知道?”晏姝眨眨眼,“十天前吧,他给我来了封信,说流萤你近来身子不大好,怕你心情不好,让我来陪陪你,是这样吧,子衿?” 晏姝说完,微微侧头看向从始至终都跟在她身后的卫子衿。 卫子衿略微点头,道:“回夫人,确是这样。” 晏姝忽地吃吃地笑了,用手指轻轻点着沈流萤的大肚子,道:“流萤,你那个大个儿对你可真真是好得不得了呀,心疼你心情不好,就这么把我个招来给你解闷!” 沈流萤也笑了,“那小姝你可以当做你没收到他的信的啊。” “那可不行!”晏姝依旧笑盈盈的,显然见到了沈流萤开心得不得了,“流萤你现在可是怀着孩子,而且还是三个,心情可不能不好,会影响孩子们的,既然那个大个儿这么相信我的本事,我肯定要来,再说了,你这肚子里边还有我儿媳妇儿呢!” “儿媳妇儿!?”绿草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小姝小姐,你你你,你有儿子啦!?” “绿草你猜呀?”晏姝对着绿草笑了一笑。 绿草压根就想不透。 只听沈流萤欢喜地问:“小红豆呢?” “回莫夫人,小公子在小翠这儿呢。”站在晏姝身后的婢子往前一步。 沈流萤瞧见了她怀里抱着的襁褓。 这小姑娘她记得,是许辞给安排这小姝身边照顾她的,名叫小翠,想来是怕这一路上没人照顾小姝母子,所以许辞便让着小姑娘跟着来了,可还真是个贴心的男人。 绿草看到小翠怀里抱着的襁褓时,更加目瞪口呆。 不不不不,不是吧!?小姝小姐怎么就有娃娃了呢!? 那那那,小姝小姐是嫁给了谁啊!? 晏姝这时道:“我说流萤,你就让我一直在这儿站着喂蚊子哪?” 沈流萤这才回过激动的劲儿,拉起晏姝的手便往相思苑里走,“哪能让我们白白嫩嫩的小姝喂蚊子,走,到屋里坐,绿草,去准备些糕点甜汤来给小姝吃。” 晏姝补充道:“多准备一些啊,我可是饿得不行。” 绿草赶紧道:“那我就把能供小姝小姐吃的都拿来!” 绿草说完,乐呵呵地跑开了。 入了屋,晏姝才一坐下便两眼放光地对沈流萤道:“我说流萤,这莫府要不要这么大这么漂亮啊?比那个混账的清郡王府大多了也漂亮多了,我走了老半天才走到你这儿来!” 沈流萤的眼睛也亮了,竟是捣蒜般点头,赞同道:“小姝你才是觉得这府邸又大又漂亮,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觉得这里就是金山银山!简直就是富得流油!”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莫府好像就只有莫家主和莫少主两个主子而已,就算现在加上流萤你也才三个人,宅子盖这么大,别说住得过来,就是平日里走都走不过来吧。”晏姝又道。 沈流萤这时伸出手来拍拍晏姝的肩,一脸严肃认真地感慨,“人家钱多,没办法,我等平头小民,就只有默默瞻仰的份。” 晏姝立时一脸认真地纠正沈流萤,道:“流萤你错了,你现在不用瞻仰,你现在已经抱住了这条油大腿,是别人来瞻仰你了。” 守在屋外的秋容初听得这俩夫人说话时就想笑,好在憋住了,可这会儿听到晏姝说到“油大腿”的时候,他再也憋不出,张嘴就要笑出声来。 可就在这时,站在他身旁的卫子衿抬起手来,一把就罩住他的嘴,冷漠道:“忍着。” 可秋容哪里忍得住,“噗嗤”一声就笑喷了卫子衿满手心的口水。 卫子衿的手抖了一抖,像看脏东西一样看秋容,然后想也不想就将手抹到秋容的脸上去。 秋容登时不笑了,下一瞬,他忍不住大声骂卫子衿道:“卫子衿你想死啊你!?” 秋容边骂边用力擦自己的脸。 卫子衿一脸冷漠,“你自己的口水,就是让你喝,你也得喝下去。” “……”秋容想象那画面,顿时想呕。 只听卫子衿又道:“你这么吵,莫爷怎么忍得了你?” “……卫子衿,你的嘴就贱吧你!” “多谢夸奖。” “……冲你这张嘴,一辈子娶不到媳妇儿!” “正好,我这辈子没打算娶媳妇儿。” “……咱俩断绝往来吧。” “我和你有过往来?” “……去死吧你!” “你先。” “……”秋容决定,不能再和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完蛋玩意儿说话,否则自己什么时候被气死都不知道! 屋里,沈流萤和晏姝已换了话题,沈流萤正抱了小红豆在怀。 小红豆今儿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小衫,小衫里是绵软的细布小衣,贴着身子穿柔软舒服,衣袖有些长,便往上别了两圈儿,因着已入秋,又是夜里,所以外边裹着襁褓。 小家伙如今三个月大,模样已经长开了,皮肤白白嫩嫩,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碰出水儿来似的,头发生得浓密,模样也生得漂亮招人疼极了,尤其那双眼睛最是漂亮,水灵灵的,颇有一种春日桃花尽开的感觉。 桃花眼,生得与卫风足足有八九分相似。 再看这小家伙的眉毛鼻子眼睛,全都像极了卫风,沈流萤瞧着小红豆,觉得她就在瞧一个缩小版的卫风。 小红豆现在正在对沈流萤笑,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一双胖嘟嘟的小手抓着沈流萤伸来逗他的手,小手摇晃着,使得戴在他手腕上的银镯子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好玩极了,也可爱极了,惹得沈流萤忍不住在他软糯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东西随即咯咯笑出了声,显然是喜欢沈流萤这般亲他。 “小姝,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好玩儿?”沈流萤喜欢极了这个乖乖巧巧只笑不哭也不闹的小红豆,将他稍稍提抱起来,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小小的脸颊,笑得开心道。 小红豆非但没有嫌沈流萤挠人,反是将小手贴到她的脸颊上,摸了摸,那白白胖胖的小手就像糯米糕似的,摸在脸上,真是把人心都给抚化了。 晏姝看着沈流萤逗小红豆,不由也笑了,“流萤你现在觉得他好玩儿,那是你还没有见他哭闹,待他哭闹的时候,只怕你一心只想将他扔得远远的。” “小红豆,你娘亲嫌弃你呢。”沈流萤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小红豆的小鼻子,又逗得小家伙咯咯地笑。 晏姝看着小红豆,笑得满眼温柔。 “对了,咱们小红豆有大名儿没有?”沈流萤忽然问晏姝道。 “有了。”晏姝笑着点点头,“叫唯一,晏唯一。” “晏唯一?好名字,不过……”沈流萤又点点小家伙的鼻子,笑着问晏姝道,“真不跟卫风那负心汉姓?” “凭什么跟他姓!?”一说到卫风,晏姝便没来由的激动,以致她脸上的温柔笑意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硬之色,“我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凭什么跟他姓!?” “好好好,不跟他姓不跟他姓,小姝你别激动。”沈流萤赶紧安抚面色大变的晏姝,同时拍拍怀里好像被自己亲娘给唬住了的小红豆,“别吓着小红豆了。” 晏姝赶紧伸出手摸摸小红豆的脸,小红豆这才又笑了起来。 只听晏姝幽怨道:“流萤,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沈流萤不明白晏姝怎么忽然问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为什么我辛苦怀胎十月再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就跟那个混账王八蛋长一样了呢?为什么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呢?我这可是大大的亏!”晏姝话里有些恨恨的感觉。 沈流萤却是笑了,也像点小红豆的鼻子那样用手指点点她的鼻子,道:“说实话吧,你不愿意听,说假话吧,又有什么意思?你要听实话还是假话呢?” 晏姝不做声,这答案不用说她也知道。 谁让她的孩子是那个混账王八蛋的种! “可这也是我的孩子啊,为什么就不能有一点点像我?”晏姝还是觉得不甘心,“你看看他这眼睛,还有他这鼻子嘴巴的,就连这额头下巴的都和那个混账一模一样!欺负我呢吗这是!” 却听沈流萤笑道:“小姝你连那个混账的额头下巴长什么样都记得这么清楚啊?” 晏姝一怔,然后瞪沈流萤道:“流萤!” “好好,我不逗你了。”沈流萤赶紧道,“孩子长得像谁就像谁了,这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你还能把他回炉重造?这啊,只能说那个混账的基因太强大了,你打不过他。” “基因?是什么?”晏姝皱皱眉,不能理解沈流萤所说的。 沈流萤想了想,解释道:“就是他那颗种子,威力无比,强大非常,你除了能包容,其他没辙。” “种子?”晏姝本有些不明白,随后即刻红了脸,恼沈流萤道,“流萤你再笑话我,我就不理你了!” “你看你,我说认真的你都不爱听,你还要我怎么说?”沈流萤晃晃自己怀里的小红豆,逗他道,“你说是不是啊,小红豆?” 晏姝一脸的泄气。 “总之谢谢你,小姝。”沈流萤忽尔温柔道,“谢谢你回来陪我。” 这个京城,小姝是不愿意回来的,可为了她,小姝还是选择回来了。 晏姝抬头看沈流萤,也笑了起来,“流萤,好姐妹可不是这样来说话的。” 流萤是这世上唯一真真切切待她好的人,不说是回到一个她不愿意回来的地方,就是让她入狼窝虎穴,她也不会犹豫。 “那……明儿一起去茶楼听说书?”沈流萤朝晏姝挑挑眉。 听故事,那可是晏姝人生最大的爱好,没有之一。 果然,晏姝眼睛亮了,“好啊好啊!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说书了!西原县都没有人说书!” “你一路上也累了,今夜就好好休息休息,明儿我们一起去听说书,陪你从早听到晚。” “呐,流萤,这可是你说的啊,你可不许明天说话不算话啊。” “当然了。”沈流萤笑着点点头。 “对了流萤,还有一个事情。”晏姝忽想起什么,正了脸色,一脸认真道,“不要让那个混账知道我在莫府,我不想见他。” “好。”沈流萤又亲了小红豆一口,将他递给了晏姝,“坐会儿,等绿草将东西端来,吃了就先去好好休息吧,一路回来该累坏了。” “嗯。”晏姝点点头。 她虽然很高兴,但面上还是有舟车劳顿后的疲惫之色。 沈流萤心中微叹,那个呆货,为了她就这么来累别人的媳妇儿,卫风知道不得跟他拼了。 话说小姝说的不让卫风知道她回京的事情,这想想都是……不可能。 就算她不说,还有呆货呢,还有卫子衿呢? 小姝这一孕傻三年是不是真的有点傻了? 始终是要面对的人和问题,躲着又有什么用? 夜深深,丑时过半。 沈流萤睡得正熟,忽有人从她面前轻轻抱住她。 409、够不够勇猛?【一更】 熟悉的味道,带着酒气,也带着刚洗过澡后的胰子清香,沈流萤不用睁眼也知道是她大宝贝回来了,所以连眼都未睁,只是抬起手来摸摸长情的脸,再微微抬起头找着他的嘴,在那薄薄凉凉的唇上啄了一口,继续睡。 屋子里沈流萤给长情留了一盏灯,长情没有吹熄,借着透过薄纱帐的灯火,长情能隐隐约约瞧得见他面前的小女人。 臻首娥眉,杏面桃腮,眼睑轻阖,樱红的小嘴微微张着,修项秀颈,薄薄的纱衣微敞,露出秀美锁骨下的嫩绿色亵衣,虽是日日夜夜看着的人儿,可长情这儿还是看得痴了,尤其是看着她那红润的小嘴以及她亵衣描摹出的柔软弧度时,他痴痴的目光里便蓦地点起了一簇小火苗,烧得他身体渐热,使得他喉结猛地动了一动。 此时沈流萤捧着他脸颊的手慢慢滑了下来,正正好压在身侧,压得她亵衣之下的弧度愈发凸显。 长情的喉结又动了一动。 而后,他身子往下挪了挪,将脑袋挪到了薄被下,抬手轻轻解开了沈流萤身上薄纱衣的系带,没有吵着熟睡的她半分。 纱衣柔软,松了系带后便顺着她侧躺的身子滑了下来。 就在这时,长情将挡住他脑袋的薄被往旁轻轻掀开,掀到沈流萤身上,既盖着她的肩臂及背又不挡着他的光,让他能将她瞧得真切,显然他是嫌薄被罩住了他的光。 薄被掀开,长情瞧清了沈流萤身上的亵衣,嫩绿色的亵衣上挑着两朵并蒂莲,莲花栩栩如生,娇嫩得就像这着亵衣的人。 长情眸子里的小火苗倏地蹿大,大有燎原之势。 伴着这热切眸光的,长情动作极轻极轻地抚上沈流萤那凸起的大肚子。 这一趟去极乐之地往返加上山上停留的时间,共花去了两个月时日,加上沈流萤近来精神状态不好以及身子及容易疲乏,这一番回到家中,她是一睡便睡得颇为香沉,对于自己身上这轻轻挠挠的感觉,她只当是在梦里,是以未有醒来。 长情也不舍吵醒他的娇人儿,是以手上动作尽可能地放轻。 渐渐地,他不能满足了。 熟睡中的沈流萤似是觉得这感觉太挠人了,便将手挪了过来,轻轻挡在自己胸前。 长情不乐意了,只见他盯着沈流萤的柔荑瞧了瞧,然后将她手从她胸前轻轻移开。 沈流萤皱了皱眉,许是这感觉太讨厌了,于是她转了个身,面朝着里边。 却因为这般,本是盖在她身上的薄被被她压到了身下,她身上的薄纱衣也滑下了她的肩,露出她嫩藕般的肩。 长情眸中的火苗又蹿大了不少,他的喉结再一次狠狠动了动。 “萤儿……”长情看着沈流萤迷蒙的眼,轻柔又难忍地问她道,“我忍不住了,可以要你的是吗?” “轻着些。”沈流萤也看着他眼眸,看着他眸中的灼灼情欲,轻咬着他的下唇点了点头,“别碰着孩子就行。” 谁知长情又问一句,“萤儿也想要我的是吗?” 沈流萤瞬间红了脸,在他的小腿上轻轻踢了一脚。 长情满足地对着沈流萤的唇又吻了下去,同时双手去解她的衣带,随即拉过薄被来将他们盖上,一边道:“不能让萤儿着了凉。” …… 这一夜沈流萤睡得不够好。 餍足了的长情则是一夜好眠。 * 也就在前边长情回府时,卫风一脸紧张地跟了来,长情去浴池洗澡他也跟着去,用胰子将自己全身上下搓了个遍,长情洗好了离开了他还在搓,便是嘴都漱了好几遍,就怕留下一丁点酒气。 直到他确定自己身上没有一点儿酒气了,他才离开这浴池阁,直奔晏姝所暂住的小院。 对于莫府,卫风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加上秋容已经告知了晏姝的住处,所以卫风去晏姝暂住的小院那叫一个轻车熟路,可到了那小院前,他却突地停住了脚步,紧张地迟迟不敢往前,杵了老半天才抬起脚慢慢走了进去。 小院里有点亮的风灯,但屋子里的灯已熄,显然屋里的人已经睡下。 卫风还未走近屋,便听到前边不远处有人轻轻唤了他一声,“爷?” 声至人至,卫子衿已然来到了卫风面前。 卫风看着前边漆黑的屋子,小声地问卫子衿道:“睡了?” “嗯,睡了。”卫子衿小声回道,“夫人一路劳累,和小公子早早就睡了下了。” 卫风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点点头,而后忽然瞪着卫子衿,恼道:“回来之前为何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回爷,是夫人不让说的。”卫子衿不紧张也不害怕,只面无表情地恭敬道,显然早已习惯卫风这忽来的脾气。 卫风更恼,恼得一双桃花眼里几乎能喷出火来,“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 卫子衿依旧面不改色,反是反问卫风道:“爷是不想属下再替爷跟在夫人身旁照顾着了?” “……”卫风瞬间就是有火气也变得没火气,“我说小衿衿,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睁着眼说大实话?” “不能。”卫子衿斩钉截铁。 “去去去!”卫风摆摆手,“去睡觉去,今夜这儿不用你守着了。” “属下不累。”卫子衿道。 他当然知道爷不过是想让他好好休息一夜。 卫风又瞪他,“我没问你累不累,我只是让你去睡,你去是不去!?” 卫子衿默了默,而后垂首恭敬道:“那属下这就去睡,爷若是有事,随时唤属下。” “走走走,啰嗦!”卫风催促似的摆摆手,“没睡够不许起来,在这死馍馍的府上,不需要你时刻守着了,去吧。” “是,属下告退。”卫子衿说完,退了下去。 卫风又重新看向前边漆黑的屋子,看了好一会儿后朝前走去,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身,两眼还是定定看着眼前的屋子,眸光沉沉。 就在这时,屋里点起了灯。 卫风一惊,立时从石凳上跳了起来!下意识地竟是要……躲起来! 就在他想要找地方躲起来时,想想觉得不对。 他为何要躲!?他又没干什么,躲起来做什么!? 这般一想,卫风就站着不动。 然后,他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小孩儿嘤嘤的啼哭声。 一听到小红豆的啼哭声,卫风瞬间就冲到了门边,想要冲进去看看他的儿子,可他的手还未碰到门扉却停了下来。 他现在要是进去,那个黄毛丫头怕是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吧。 她一路来京,已经很累,所以才早早睡下,若是一夜不得眠,怕是要累坏。 卫风眉心紧锁,最后他停在门前的手微微握成拳,垂了下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屋里晏姝与小红豆轻轻柔柔的说话。 “怎么突然就醒了?可是尿湿了不舒服?”晏姝起身点了灯后坐到了床沿上,将放在床榻里侧与她一块儿睡着的小红豆抱出来放在自己身边,一边解开小家伙的裤子和尿布一边道,“来,让娘亲看看。” 尿布解开,果然湿漉漉的,捂得小家伙的小屁股热烘烘的。 “还真是尿湿了不舒服,娘亲这就给你换块干净的尿布。” 枕边就摆放着干净的尿布和小裤,就是备着小家伙半夜尿湿了用,晏姝拿过棉帕子,先替小红豆擦了擦小屁股,再用干净的尿布将他包好,然后将还在嘤嘤哭着的他抱到怀里来,轻轻拍着,道:“怎么换了干净的尿布还哭?娘亲抱抱了还哭?” 晏姝说着,低头亲去小红豆眼眶边的小小泪珠,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遂又在小家伙的脸颊上亲了亲,柔笑道:“是不是饿了?看看娘亲,都给累糊涂了,乖啊不哭不哭,娘亲这就喂你。” 晏姝说完,解开衣带,将小红豆挪到了自己胸前。 站在门外的卫风听到晏姝说“娘亲这就喂你”后未一会儿便没有再听到小红豆的嘤嘤哭声,显然的确是饿了而这会儿已经吃上奶了。 果然没一会儿,便听到小家伙咂咂地吃奶声,然后便是晏姝温柔宠爱的声音,“小东西,吃这么急做什么,又没有人跟你抢。” 伴着小家伙咂咂吃奶声的,还有晏姝困倦的哈欠声。 小红豆吃了好一会儿后打了一个饱嗝,晏姝便将他竖着抱起,让他趴在自己肩上,轻轻拍拍他的背,让他把刚吃的奶顺到肚子里去以免睡下后吐出来。 而晏姝一边轻拍着小家伙一边轻轻哼着歌儿,没一会儿,小家伙便又睡着了,睡得香香甜甜的。 这小家伙倒是挺会疼亲娘,吃饱了就继续睡,没有多吵闹。 晏姝爱昵地将他捧到脸边,又在他嫩嫩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将他轻轻放回到床榻上,再用被子给他盖好。 放好小红豆后,晏姝才又打着哈欠过来熄灯。 就在她躬身要将烛火吹灭时,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抬头看向屋门方向,她好像觉得屋外有人。 她想了想,走上前去,将屋门打开,甚至还跨出门槛左右看了看。 没有人,只有夜色。 她这是困出错觉来了?就算有人,子衿还在外边守着呢,不会不告诉她的。 晏姝轻轻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回了屋,将屋门闩好,吹熄了等,回了小红豆身边,重新睡下。 卫风仍背贴着墙壁站在屋子旁侧,这会儿侧头瞧见透过窗纸洒落在地的灯火灭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走回屋子前。 刚才要不是他闪身闪得快,就要被那个黄毛丫头给瞧见了。 可这般想着,卫风又觉得自己有些窝囊。 他不就是想见见自己媳妇儿和儿子,怎么就像偷鸡摸狗似的!? 人家小馍馍这会儿正搂着自己媳妇儿滚来滚去,云忘那小子如今有了心上人正喜滋滋地等着去求亲,他倒好,有媳妇不能近,有儿子不能抱,这也就算了,想见一见都还思前想后的,简直是—— 他自己都想不下去了,他自己都鄙夷他自己! 卫风最终蔫吧地趴在石桌上。 算了,他也怨不得谁,这都是他自己自作孽,他要是个女人,也绝对看不上他这样的。 他想让自己媳妇儿回心转意怎么就那么难啊啊啊啊! 不如……用强的?如今他想要做什么不过就是一道圣旨的事情,圣旨下来,那个黄毛丫头还敢不从? 不不不,不行不行,这样的话大概那个黄毛丫头宁死都不会搭理他。 那还能有什么办法? 明儿找小心心云忘还有臭馍馍商量商量找找办法? 不行,他们不得把他笑话死? 也不行,他这媳妇儿孩子都不要他了,他还怕那三个没良心的笑话他? 自作孽不可活啊……! 卫风心底嚎了一声,又抬眸看向眼前黑漆漆的屋子。 他就这么盯着晏姝的屋子看了一夜,连早朝都不去了,压根就不管宫里那些人急成了什么样儿,只是让卫子衿回去交代一声今日不早朝而已,险些气坏那些个老臣。 不过他好不容易盼着天亮了,却又在晏姝打开窗户时哧溜着躲了起来,没骨气地躲在一旁偷偷地看。 晏姝给小红豆擦了小脸穿好衣裳后将他递给了前来伺候的小翠,待她梳洗穿戴好后,才将小红豆抱过来喂奶,绿草这时正好端了早饭来,说什么都要抱一抱小红豆,道是昨夜她都没能抱一抱,今天一定要抱抱才行。 晏姝喂好小红豆便将他交到了绿草怀里,绿草小心翼翼地接过,高兴得不得了,兴高采烈地说:“小姝小姐,我抱他出去晒晒太阳啊行不行?” “去吧。”晏姝笑着点点头。 绿草眉笑颜开地抱着小红豆出了屋,可做事一向小心的她许是高兴坏了还是怎么的,一时竟没有注意屋前廊下的一个矮阶,生生踩了个空,身子猛地一个趄趔,怀里的小红豆就这么给她——甩了出去! ------题外话------ 羞羞的大份狗粮隐藏起来了!要领取兔大爷夫妻俩大份狗粮的,找群管多大人或大妈领取! 大份狗粮分量非常的足! 至于二更,晚上再来看吧~ 410、想不出章节名了【二更】 “啊——!”小红豆脱手的那一瞬,绿草惊恐地叫了一声,她的心慌得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 眼见小红豆在空中呈一个抛物线后就要直直坠地! “小公子!”跟在绿草身后两步的小翠见状,大惊失色地冲上前要接住小红豆,也不管她是否来得及。 屋里正坐下来吃早饭的晏姝听到绿草和小翠这惊恐的惊叫声,心一抖,慌忙地放下碗筷匆匆跑了出来。 “怎么了!?”晏姝紧张不安地问。 可当她才跨出门槛,她就愣住了。 因为她看到院子里多出来一个人,一个她最不想看到的人。 只见卫风怀里正抱着小红豆,一脸的紧张之色,紧张得甚至脸色都微微泛了白,但看着怀里的小红豆安然无恙,再看着他那黑亮亮的大眼睛和细嫩嫩的小脸时,卫风那紧张的脸色忽地就露出了欢喜的笑意来。 可小红豆经了绿草那一抛甩以及她们几人惊恐的惊叫声后这会儿有些呆,显然是被吓到了,紧着小脸一皱嘴巴一张,瞬间扯了嗓子就哇哇的哭。 他这一哭,哭得卫风慌了神,也哭得还处在惊吓中的绿草和小翠猛地回过神。 就在卫风不知所措时,只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孩子给我。” 卫风抱着小红豆的手轻轻一颤,赶紧抬起头来。 只见晏姝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神色冷漠地看着他。 卫风本就因小红豆哭了而紧张,现在看到晏姝站在他面前,他就没来由的更紧张,紧张且不安。 晏姝见他愣愣不动,便又冷漠地重复一遍,“孩子给我。” 卫风赶紧手忙脚乱地将小红豆递给他,着急得一时间连话都忘了说。 晏姝抱过小红豆后随即就转过身往屋子方向走,一瞬都不再卫风面前停留,更没有给他多看一眼孩子。 卫风看着晏姝冷冰冰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着急道:“黄毛丫头,你给我看看儿子啊……” 一点气势都没有的话,反倒有些可怜兮兮的味道。 绿草震惊得魂都快要飞了,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她本就惊得忘了给卫风行礼,这会儿更是惊得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小红豆的爹,是是是是……皇上!? 晏姝理也未理卫风,径自走进了屋。 见着小红豆哭得小脸通红,她这才心疼地哄他道:“红豆乖,娘亲在呢,不哭了。” 绿草朝卫风深深躬了身后也立刻跑进了屋,低垂着头,将衣裳抓得紧紧的,一副想要给晏姝跪下来的模样,愧疚不已道:“小姝小姐,我……我有错,我险些就摔了小公子!” 绿草说着,当即就要给晏姝跪下来。 晏姝却用肩挡住了她,制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绿草震惊抬头,眼眶有些红,愧疚得像是要哭的模样。 却见晏姝朝她轻轻一笑,道:“干什么呢绿草,你也没摔着他呢不是?你看他现在还好好的不是?” 晏姝说完,边用脸颊蹭蹭小红豆的脸边对他道:“来,小红豆,给你绿草姨笑笑。” 得了晏姝的亲昵,前一瞬还哭哇哇的小红豆这时竟咯咯笑了起来,还抬起小手来挥舞,当真是可爱惹人疼的模样。 卫风站在院中,定定看着敞开的屋门,想进不敢进,想走又不舍得走。 小翠看着他,然后进了屋,小声地问晏姝道:“夫人,四爷他……” 这些个月跟在晏姝身旁伺候,小翠早已知晓晏姝的夫郎并非许辞,小红豆的爹也更不是许辞,而是站在外面那个一脸失落的四爷。 不过除了知道那人叫四爷,是小红豆的爹之外,其他的小翠便不知道了,所以从不多嘴什么,这会儿只是看着卫风那失落的模样有些痴痴傻傻的,才不由得问了晏姝一句。 可她才张嘴,话还未说完便被晏姝打断,“不用理他,吃饭吧。” 对于卫风,晏姝是一个字也不想提。 小翠看得出来晏姝的态度,便什么都没有再说,绿草虽然满心疑惑,却也什么都不敢问。 就在晏姝抱着小红豆进屋未多久,卫子衿来到了卫风身边,恭恭敬敬道:“爷一夜未歇,当回去歇息了。” “小衿衿啊……”卫风忽然幽幽唤了卫子衿一声,唤得卫子衿一身鸡皮疙瘩都飞了起来,实话道,“爷,有话你直说就是,这么幽幽怨怨的语气,不适合爷。” “你有点良心行不行!?”卫风随即瞪卫子衿一眼,“你是要气死我啊你!?” “属下不敢。”卫子衿微微低头。 “还不敢,你看你自己说的那一句话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卫风气得吭哧吭哧声。 “属下对爷的忠诚之心苍天可鉴。”卫子衿一本正经道。 “行了行了,闭嘴啊!”卫风不耐烦道。 卫子衿果断闭嘴。 而后只听卫风又道:“我说小衿衿啊,你说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看看儿子?什么时候那个黄毛丫头才不会白眼向我啊?” 卫子衿不做声。 卫风赶紧又瞪他一眼,气道:“说话!” “是,爷。”卫子衿收到命令,随即应声。 卫风气得直拍胸口,“我这是造的哪辈子的孽,就收了你这么个整天会气死我的属下,早知道当初我就选小容容不选你这么个祸害了!” “迟了,爷。”卫子衿果断是那种只会雪上加霜落井下石的人。 “你给我说点好听的!”卫风忍无可忍。 “爷想听什么好听的?”卫子衿反问。 “回答我前面的问题就行了。”卫风一肚子的委屈和怨气。 卫子衿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脸认真道:“大概小公子上学堂的时候。” “什么!?”卫风睁大双眼。 卫子衿只当是卫风没听清,认真地又答了一遍:“回爷,属下觉得大概到小公子上学堂的时候,夫人才会原谅爷。” 其实,这个时间他觉得还是短的了,照夫人现在对爷那种连提一个字都不愿意的态度看。 “……”卫风颞颥突突直跳,想一脚踹死卫子衿的心都有,“小衿衿,我让你说点好听的,你这不聋也不傻啊,怎么突然就不懂爷的心思了呢?” “回爷,属下已经说得很好听了。”卫子衿当真是一点不怕卫风的火气。 “卫、子、衿!”卫风气得咬牙切齿,连卫子衿的大名都点了。 谁知卫子衿又道:“爷,属下还要替你照看着夫人。” 卫子衿的话其实没说完,但卫风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他还要照顾夫人,爷就算再气也不能砍了他。 卫风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媳妇儿恨他,儿子见着他就哭,现在连最贴心的属下都笑话他,真是……没法说! 再看了前边的屋子一眼,而后卫风悻悻转身离开,离开时不忘叮嘱卫子衿道:“照顾好她。” “爷放心。”卫子衿恭敬应声。 其实,卫风站得离屋子并不远,他和卫子衿说话的声音也不小,所以屋里的晏姝听得很清楚。 尤其是听到卫子衿说“小公子上学堂”的时候,晏姝一时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可在看到小红豆那张几乎与卫风一模一样的小脸时又一股没来由的火气从心底蹿上来。 可恨!要是能把这小东西回炉重造,她一定要把他的脸捏成像她的模样! 这可是她的儿子! 太不公平了! * 相思苑。 昨夜被长情闹腾得整个前半夜都被春梦缠着的沈流萤睡得不好,直到后半夜才从那挠人的春梦中挣脱出来,好好睡了去,以致到窗外天已大亮,她还未有醒来。 可她人是还没睡醒,那覆在她胸前的大手却不老实,硬是将她从好眠中给挠醒了,气得她忽地一个转身,凶煞煞地瞪向那个扰她好眠的“罪魁祸首”。 然在看到长情那双因为她气恼翻身正微微睁开的眼睛时,沈流萤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这货人还没有睡醒就能够对她动手动脚。 沈流萤本是要斥长情,可在看到他那微瘦的脸颊时想到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她他一直没有好好歇过,心瞬间便软了下来,凑上他的嘴亲了一口,再摸摸他的脸,柔声道:“再睡睡。” “哦。”长情迷糊地应了一声,朦朦胧胧地找着沈流萤的小嘴也亲了一口,抱住她又闭起了眼。 沈流萤被他圈在怀里,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抬手环住了他的腰。 而就在沈流萤重新要睡着时,长情却忽地坐起了身来,瞬间惊醒了沈流萤,还以为他梦靥了,也赶紧坐起身摸摸他的脸,紧张地问他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不是。”长情的目光落到了沈流萤身上。 沈流萤这会儿只顾关心长情,哪里注意他的视线,只又关切地问他道:“那怎么突然这样跳起来?” 可这会儿长情不回答了。 沈流萤才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身子瞧。 昨夜欢好之后因为太倦,她没有起身穿衣,长情也没有替她将衣裳穿上,且他就是喜爱抱着一丝不挂的她睡,所以几乎每次欢好后他都是搂着她不让她穿衣裳。 这会儿她身上就是一丝不挂。 难怪这个呆萌货会这么巴巴地盯着她的身子看。 沈流萤不由将薄被往上一提,挡住自己赤裸的身子。 谁知长情不乐意了,竟孩子气地伸手来扯她挡在身前的薄被,一边道:“萤儿不要挡,让我看看萤儿。” 沈流萤没好气地在他手背上打了一下,“看什么,看了不怕把你自己难受死?” 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了还能忍得住?她现在怀着身子,可不能随意由着他折腾。 “难受也要看。”长情又伸过手来,像个孩子一样固执。 沈流萤无奈,却也还是让他把自己手上的薄被给扯了下来,总之也不是没有见过,看便看了又能如何。 于是,长情就把自己看得全身火热。 “萤儿……”长情舔了舔唇,口干舌燥。 “干什么?”沈流萤又气又好笑。 “我想再抱着萤儿躺一会儿。”长情就这么一个小请求,虽然他很想释放自己的欲望,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了,他要控制自己,不能伤了萤儿更不能伤着孩子。 “活该了你。”沈流萤嗔了长情一句,然后抱住他,将自己的身子贴到他的身子上,长情也搂住她,往旁一倒,又躺到了床榻上,同时用薄被将他们盖好。 躺下后,只听沈流萤又问他道:“你个呆货,你还没有告诉我刚刚怎么突然就坐起来了。” “因为要给萤儿做早饭了,说好了回来之后我给萤儿做饭的。”长情将唇贴在沈流萤额上,说得很是认真,“天亮了,不能饿着萤儿和孩子们。” 长情说完,手移到沈流萤的肚子上,轻轻抚摸着,然后就蹭蹭地往下挪,挪到脑袋和沈流萤的大肚子平齐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捧着她的肚子,唇也贴了上去,而后轻轻道:“好孩子们,告诉爹爹你们想吃什么,爹爹给你做,爹爹什么菜都会做的。” 沈流萤听着长情的话,不由笑了,“你猜他们喜欢吃什么?” “嗯……喜欢吃鸡腿?鸭腿?” 长情捧着沈流萤的肚子,她的手则是抚着他的脸,晨光晴好,沈流萤觉着,要是日子每日都这么平静就好了。 只不过,使命未完,墨衣墨裳现在不知情况,妖界破印军来人世,天枢宫与望云观皆不再静坐,与这些人这些情况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一直有平静的日子过。 她如今只盼着顺利生下孩子,这些会让天下大变的事情不要打得她措手不及就行。 “我答应了小姝今天要陪她去茶楼听说书,你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做么?”沈流萤这时将手插在长情发间,胡乱地轻揉他的脑袋。 长情抬起头,又回到了枕头上,看着沈流萤的眼睛,道:“我今日怕是不能陪萤儿。” “我只是跟你说一声再顺便问你一句,又没要你陪着我,我们两个女人出去玩儿,就是你要跟着我,我还嫌你碍事呢。”沈流萤笑了,“倒是你,你要去做什么事?” “去给云忘了解情况,然后替他求亲。”长情一脸的认真。 沈流萤愣了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而后诧异地问:“你去?” “嗯。”长情点点头,“我去,阿风还有阿七也都去。” “……”沈流萤想象三个大男人突然就挤到人家姑娘家里去的画面,怎么想都觉得惊悚又好笑,“你确定你们三个一起去是去替云忘求亲不是去吓坏人家姑娘的?” “我们没这么可怕……吧?”长情不确定地问。 “你说呢?”沈流萤反问。 “我们一点都不可怕。”长情肯定道。 沈流萤笑出了声,好一阵才又道:“云忘这小子挺行啊,这么快就有心上人了,不知是哪家姑娘?” “他唤她小溪姑娘。” 沈流萤怔了怔,终是柔柔地笑了,“去的时候,你和卫风就不要说话了,让七公子说就行,记住了。” 云忘和小溪,终于还是生了情么? 情这个字,真的是难解。 不过,真好。 * 长情起床洗漱穿戴好后卫风边蹭蹭蹭地来了,根本不待长情替沈流萤做好早饭便将撒泼打赖地将他给拖走了,说是云忘的终身大事要比他媳妇儿这一顿早饭重要得多,沈流萤嫌弃卫风唠唠叨叨,遂将长情给撵走了。 长情和卫风出府时,云有心的马车正正好来到莫府门前,见着他们,云有心浅笑道:“正想着让人进去通传呢,你们倒是自己出来了。” 卫风笑着跳上了马车,长情随后。 马车里,云忘紧张得手心都冒出了汗来,他看看卫风又看看长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道:“阿风,长情,你们真的要去啊?” “怎么,还怕我们吃了你的小溪姑娘不成?”卫风挑挑眉,笑眯眯问道。 “当然不是,就是我……有点紧张。”云忘赶紧道。 “紧张什么?”长情问。 云忘咂咂舌,“就是紧张,没来由的。” “还是你怕我们吓坏你的小溪姑娘啊?”卫风又笑眯眯地问,“你觉得像我们三个模样生得这么好的人会有吓坏人的机会?” 云有心忍不住笑了,“阿风,你这自我夸耀也得有个度。” 谁知云忘却有些神色晦暗地低下了头,低声道:“就是因为你们三人太好了。” 有心他们三人的确很好,好到让他觉得不管何时何地他们身上都有一种耀眼的光芒,不是样貌,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那种感觉,而他何德何能,却能被他们三人当成兄弟。 长情三人何等聪明,又如何会听不出云忘这话的言外之意。 偏偏卫风这个嘴贱的就是要把实话说出来,只见他朝云忘面前一凑,盯着他的眼睛笑眯眯问道:“哟,瞧你这话说的,是怕待会儿我们去了,你的小溪姑娘看上了我们没看上你?” 云忘蓦地收紧放在膝上的手,头都不愿意抬。 卫风却在这时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姑娘你也不用念着想着了,我们今儿去不就是为了让你了解她的吗?” 云忘没想到卫风会这么说,蓦地抬起了头来。 却听云有心缓缓道:“阿风说得在理,云忘你不要怪阿风心直口快。” “没什么的,你们也是为了我好。”云忘抿了抿唇,忽尔笑了,“不过不管如何,小溪姑娘都是个好姑娘。” 卫风白了云忘一眼,嫌弃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云忘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驶向城西。 韦小溪平日里卖刺绣的地方就在城西,城西是这京中最贫苦百姓所居之地,韦小溪的家也在这城西。 城西街道窄小,不宜行两骑拉驾的马车,是以马车停在了外边的宽阔街道上,长情卫风几人下了马车来步行。 城西百姓极少在他们这儿街上见到如此衣着华贵且容貌非凡的年轻公子,且还是一见就是见到四人,难免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看得出其中着暗绯色衣袍的是沈府姑爷莫家少主,也有人看得出这些人好像就是沈府小姐出嫁那日前来接亲的那光芒四射的四人,总之,这早晨的城西,很快就沸腾了。 云忘跟着若无其事走着的这三人,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和感觉。 有些自惭形秽,但更多的却是开心。 一种莫名的开心,就像他原本就是他们的兄弟,原本就是与他们这样并肩走着的一样,只不过他好像有些掉队了,现在才跟上而已。 云忘的确掉队了,走着走着就落到了后边,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三人正在前边停下来等他,他朝他们粲然一笑,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可当云忘开心又紧张的来到他平日里偷偷看着韦小溪卖刺绣的地方时,却发现那个熟悉的地方,并没有坐着他熟悉的姑娘。 ------题外话------ 小温馨日常走几天再继续走剧情,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411、不想嫁给那个坏人的!【一更】 小溪姑娘……呢? 云忘望着那个无人的熟悉地方,怔怔愣愣的。 习惯了每次到这儿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巧笑倩兮的姑娘,眼下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云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卫风这会儿左右望望,再顺着云忘愣愣的眼神朝那个无人的地方望,眨眨眼,推了因为一把,道:“我说,你说的姑娘在哪儿呢?赶紧的给我们指指。” 云忘这才回过神,失望道:“小溪姑娘今日没有来。” “没来?”卫风倏地拧起了眉。 “嗯。”云忘默默地点了点头,眸中的失望更浓,“小溪姑娘总是坐在那儿卖刺绣的,有时候来得晚些,有时候来得早些,不过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她都会来的,可是今日……她没有来。” 他好不容易下了决心要来和小溪姑娘求亲,却独独今日没有遇到她。 是不是老天觉得他配不上小溪姑娘,所以偏偏是今日没有见着她来。 “你怎么知道她今日不是晚来?”卫风觉得云忘说的话有点不对劲,“你既然都说了她有时候晚来有时候早来,怎么就确定她今日不是晚来而是不来了?” 这回倒是云忘有些不能理解卫风了,忽问他一句道:“阿风你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快过半了吧。”卫风看一眼天色,然后瞪云忘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问我时辰做什么!?” 谁知却听云忘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也是,阿风你们瞧着都是像有心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穷人是什么时辰开始来干街市寻活计的。” “城西是京城最穷困的街区,所以这里的街市早晨开得最早也收得最晚,这里的人每日卯时左右就已经开始张罗生计了,现已是巳时过半,现距卯时已过了两个半时辰,这里不管是店铺还是小贩都已经早就出来营生,百姓也已人来人往,纵是像小溪姑娘那般卖刺绣的活计不需要早早的卯时就出来,但现下已是日头当空,她就算晚来,也不当晚到这个时辰还未来。” 云忘给卫风解释着,“小溪姑娘都是辰时过半左右来到这儿,从没有到这个时辰还未有来的。” 所以他肯定她今日是不会来了,而不是还没有来。 卫风听完云忘说的,眉心已经拧了一个川字,显然是不耐烦了,待云忘说完,他竟忍不住骂他道:“我是不知道这城西人是怎么过日子的,但你自己在这儿想了这么半天有什么实际用处没有?你有脚有嘴的上去问问旁边的人不就知道她人今儿到底有没有来!?” 云忘又讷讷地看卫风,显然没有想过要上前问问。 “……”卫风眼前这脑子一根筋不懂转弯的兄弟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我说云忘兄弟,你不是这会儿没瞧见人就打算一脸失望哀怨地打道回府了吧?” 云忘虽没有做声,但看他那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卫风说的这样。 “……你这到底是不是来向人家姑娘求亲的?拿出点这个死馍馍追求他媳妇儿那股子死皮赖脸的劲头行不行?”卫风无奈地对云忘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将他用力往前一推,“赶紧的去问问。” 云有心也是笑得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显然也先嫌云忘这脑子太一根筋。 云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那你们等等我,我这就去问问。” 卫风赶紧挥挥手,催他快点。 云忘走上前,然后很是客气地朝一旁卖香粉的妇人询问道:“敢问这位大姐,往日里在你这隔壁卖刺绣的姑娘,今日可曾来过?” 这卖香粉的妇人,云忘记得,因为每次他来的时候都会见着韦小溪与她说上些话,就算不是熟识,但一起在这儿摆卖东西,也总会有些相识。 妇人看云忘很是面生,不由问道:“小兄弟你找小溪那孩子什么事儿啊?” 云忘想了想,有些面红道:“想……想买帕子。” 紧跟着过来等在旁处的卫风听到云忘这话,简直不忍看他,不由得压低声音和长情还有云有心嫌弃道:“买帕子?一个大男人来买帕子!?编都不知道编些能让人相信的话,你们说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大概装了屎。”长情毫不犹豫道。 “……你俩好歹留点口德。”云有心憋着笑,“难怪弟妹交代说过来了让你俩闭嘴别说话,就照你俩这嘴,一开口怕是要让人姑娘无地自容。” 这边,卖香粉的妇人虽觉云忘有些奇怪,但又见他模样穿着很是得体,不像歹人,便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可是帮家里姐妹来捎小溪绣的帕子的?哎,你回去吧,不用再到这儿来找小溪那孩子买帕子了。” “为什么!?”云忘被妇人这一声沉重的叹息和她说的话狠狠吓到,一时间激动得险些就要抓着妇人的肩膀来问她怎么回事,“可是……可是小溪姑娘出了什么事情!?” 妇人被云忘这突然激动的态度吓了一大跳,然后道:“我也不大清楚,听说是小溪那孩子被谁家的公子给瞧上了,要带回去当小妾,小溪已经有两天没有到这儿来了,哎,也是可怜的孩子,听说那公子家里已经有八个小妾啦!小溪她啊——” “哎,哎!小兄弟!你上哪儿去啊!?”妇人话还没有说完,云忘便转身跑了,妇人又是惊了一下,习惯性地就脱口问了他要去哪儿的话。 云忘慌不择路地朝平日里所瞧见的韦小溪回家的方向冲。 云有心微微一怔,和长情还有卫风赶紧跟上。 云忘像疯了似的跑了起来,脑子里回响着方才妇人说的话。 小溪已经有两天没有到这儿来了,小溪被谁家的公子瞧上了要带回去当小妾…… 两天,两天……两天前的早晨他还到这儿来了,还见到小溪姑娘在笑着和她的弟弟小河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也就是说,小溪姑娘被抢的事情是就是他那天离开后发生的! 而他这两天因为一直想着要向小溪姑娘求亲事情有些不好意思来看她,所以这两天他都没有来过这儿! 他这两天为什么没有到这儿来!? 小溪姑娘……小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云忘像个疯子似的在街上狂奔,引来周遭人的纷纷侧目,很快又被跟在后边的长情三人吸去了眼球,众人心中纷纷道今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他们城西忽然就来了这么些个光芒四射的公子哥? 云忘一直朝西边方向跑,最后他拐进了一条狭小简陋的窄巷,踩过那从来都不曾干透过的湿泞地面,任飞溅起的泥渍脏了他的鞋裤他都毫不在意,一直冲到了巷子的最深处,在一户门墙破败的人家面前停了下来。 他脚步还未停稳,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妇人和小孩的哭声。 “娘,娘……”是男孩子的哭泣与哽咽声,“都怪我,都是我的错,要不是因为我,姐也不会被抢走了!呜哇哇哇——!” 说到最后,男孩抑制不住悲伤,哇哇大哭了起来。 “砰——!”就在这时,虚掩的院门被人从未猛地推开,砸到院墙上,险些从门框上震脱下来,惊了院子里的人一大跳。 只见狭小的简陋院子里一片狼藉,还晾晒着衣裳的竹竿被推倒在地,晾晒着一些豆荚的簸箕也被打翻,豆荚撒了一地,还有绣好的香囊帕子也被扔得满地都是,上边踩满了脏污的脚印,就在这一地狼藉中,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衣着老旧面色蜡黄两眼通红脸上满是泪水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儿。 却见男孩儿身上有好几个明显的脚印,嘴角还挂着血水,显然是被人狠狠踢打过。 这男孩儿同抱着他的妇人一样,满脸的泪,两只眼睛肿得好像被水泡过了一样。 听着院门突然被推开的声音,妇人和男孩儿俱是愣了一愣,而后只见那男孩儿突然就从妇人怀里跳了起来,红着眼疯了似的朝云忘扑来,眼里迸射出怨恨的光,狠狠地撞到云忘身上对他又抓又挠,一边大声喊道:“坏人!坏人!你把我姐还来!你们凭什么抢走我姐!凭什么!?” “小河!”妇人见状,吓得面色惨白,惊恐万状地扑上前来拉开男孩儿,看着云忘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毒蛇猛兽一样,却又如男孩儿一般愤怒地指控道,“你们,你们已经抢走了我的小溪!你们还想要怎么样!?” “娘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和他们拼了!” 这母子俩沉浸在韦小溪被抢走的悲痛中,根本就没有发现来人并不是前边来过的人,不过是看着云忘穿着不凡,就将他也当成了来抢人的恶人。 云忘被韦小河又踢又打的毫不在意,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一院的狼藉和哭得不像话的母子,白着脸问道:“小溪……小溪姑娘被谁人带走了?” 那个卖香粉的大娘说的是真的,说的是真的……小溪姑娘被带走了,小溪姑娘被抢走了…… 怨恨以及激动过头的妇人这会儿根本就没把云忘当好人看,又怎么可能会回答他的话,只是将张牙舞爪的韦小河抱得紧紧的,生怕她一松手就会连这个儿子都失去了似的。 紧跟而来的云有心听着情况不对,按住想要说话的卫风,大步上前站到了云忘身前,先是急急朝妇人作了一揖,而后赶紧道:“这位大嫂且莫紧张,我等并非恶人歹人,我等前来,只是想要知道韦姑娘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解了情况也才好帮助大嫂和韦姑娘。” 妇人抱紧韦小河震惊地看着温文有礼的云有心,再看看惨白着脸愣住了似的云忘,还是不能相信他们是善茬,便抖着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知道妇人仍处在惊恐中,云有心赶紧道:“在下乃城东云府七公子云有心,这位乃舍弟云忘,后边这两位也乃在下兄弟,路上听闻韦姑娘有难,遂来看看。” 妇人不安地看着这四个突然闯入自己家中衣着不凡样貌不凡的年轻男子,又是抖声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又为什么想要帮我们?” 虽是市井妇人,可终究是活了三四十年的人,就算不是聪明人,却也知道陌生人说的话不是一说就能相信的,更何况她的女儿前不久才刚刚被衣冠禽兽给抢了去。 可就在这时,韦小河却忽然挣开了妇人手,冲到了云有心面前,吓得妇人惊恐不已,“小河!” 韦小河却是不理他,只是睁大着眼看着云有心满脸希冀地看着他,着急地问:“你说你能帮我们的是不是!?那你能帮我把我姐抢回来的是不是!?我姐那么好那么好,为什么要去给那个坏人睡!?” 说到最后,韦小河的眼泪刷的就流了下来。 那些来抢姐的人说了,把姐抢回去就是要给他们家公子睡的,他虽然不知道睡是哪种睡,可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姐就不会哭得那么厉害! 他不要姐去给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坏人睡! “呜呜呜——!全都怪我!要是我那天没有碰着那个坏人,姐就不会出来给那个坏人赔不是,那个坏人就不会想要把姐带回家!”韦小河声泪俱下,姐不肯跟他们走,他们就把他给抓了去,说什么要姐去换他,给姐两天的时间考虑。 今天他们把他送回来,然后就把姐给抢走了!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姐!”韦小河说着,作势就要跪下来,“姐不想嫁给那个坏人的!” 可是没有人帮他们!他和娘也没有办法将姐抢回来! “我会把小溪姑娘带回来的。”就在韦小河屈膝下跪时,云忘忽然伸出手,扶住了他瘦瘦小小的身子。 这个男孩儿他认得,这是小溪姑娘最疼爱的弟弟,叫小河。 云有心往后退开,将位置让给了云忘。 韦小河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似的,怔怔地看着扶住他的云忘。 只听云忘又道了一遍:“我会把小溪姑娘带回来的,我会的。” 他声音沉沉,带着无比的坚决与肯定,不由人质疑。 站在后边的云有心微微一怔,而后转过身朝后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长情及卫风轻轻笑了一笑。 这是遇到了生命中的那一个人,才会如此的奋不顾身。 “告诉我,是什么人带走了小溪姑娘,什么时候带走的,往哪个方向走的。”云忘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他只有冷静下来,才能知道怎么把小溪姑娘带回来。 韦小溪看着云忘认真的眼睛,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急急道:“我记得那个地方叫做林府,他们叫那个人叫做大少爷,他家里已经有八个小妾了,今晨带走我姐的,还不算太久,可是,可是往哪里去的,我,我不知道。” 说到最后,韦小溪又急得哭了。 云忘听着韦小溪的话,心一沉再沉。 京城姓林的人家那么多,又不知道去往的哪个方向,他要怎么去找?就算找得到,可这期间耽搁的时辰,小溪姑娘她—— 云忘不敢往下想。 就在这时,只听云有心沉声道:“京城姓林的人家虽多,但娶了八房小妾的林大少爷可不多,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城南林永林大人的大公子林义仁正是娶了八房小妾。” 云有心话音刚落,云忘便觉自己身子一轻,竟是被人抓着腰带带着“飞”了起来! 他震惊抬头,见着长情抓着他的腰带正飞檐走壁,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们此时就已经出了这条狭长的窄巷! 只听长情不紧不慢道:“你要是废话一句,我即刻扔你下去自己跑着去救人。” 云忘非但没有废话也没有惊慌,反是催他道:“你快点飞就行!” 长情微怔,而后微微勾了勾嘴角,轻轻笑了一笑。 韦小溪家里,卫风脸上的神色阴沉得不行,只见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笑了起来,道:“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城南林永是侍御史吧,一个从六品下的芝麻官儿竟敢让自己的儿子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如此为所欲为,看来他觉得自己的皮太厚了欠收拾。” “好像是这么回事。”云有心也笑了,却依旧笑得温和。 “走啊小心心,跟我去看看林永的那身猪皮到底有多厚。”卫风笑着转了身。 虽是笑着,可他的笑却让韦小河觉得瘆人得慌。 云有心则是对韦小河温和道:“别担心,你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完,他也跟着卫风转身走了。 韦小河愣了愣,然后跑回到妇人面前,激动又紧张道:“娘,他们会把姐救回来的,一定会的,是吗!?” ------题外话------ 我好像看到了林家父子被剥皮的样子 二更还是在下午5点以后 412、我记得公子的【二更】 城南林府。 不消一盏茶时间,长情便带着云忘来到了林府门前。 不,准确来说,是来到了林府门内,长情这一落脚,就落到了林府大门内的影壁后,吓得林府内的家丁小厮一大跳,赶紧冲上前来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大白天的闯进来!你们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云忘正要说话,谁知他才张嘴,便见那凶神恶煞的说话小厮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砸到似的,砰的一声直接趴倒在地,侧脸紧贴着地,一只着黑色缎靴的脚正踩在他另一边脸上。 这只脚的主人不是长情又还能是谁? 云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说打人就打人的长情,而且动作还快得他连瞧都瞧不清,瞬间愣得话都忘了说。 却见长情看也不看自己脚底踩着的人,就像他是什么只会污了他眼的废物一样根本不值得他看上一眼,而他之所以将他踩在脚下,不过是觉得他碍眼又碍耳。 只见长情微微侧目,看向一旁这举刀向着他却浑身打颤的家丁,就只这么一眼,话都还未说,便听得“当啷”一声,家丁手中的刀落地,同时这家丁也跪到了地上,全身抖得像筛糠,竟是怕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这时才听得长情没有丝毫感情地冷冷问道:“今日抢来的人,在何处?” “在,在,在……”家丁抖得连话都说不清。 “带路。”不等家丁把话抖出来,只听长情又道,“要么死。” 这话一出,本是跪在地上抖得不行的家丁瞬间弹跳起来,惊恐万状地应声道:“带路……带路!” 长情随即将脚下的人踢到一旁,而后转身来看一脸错愕的云忘,道:“还发呆?” 云忘这才猛地回过神,着着急急地跟着家丁堂而皇之地走在林府里。 长情走在他身旁,不管他跑得多快跑得多聪明,长情都只是面不改色地走着,不落一步,甚至还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朝他们冲过来的麻烦,云忘心中顿时生出一种崇拜之情,不由对长情道:“长情,能不能教我习武?” 长情将目光落到他目光真诚的眼眸上,与此同时还轻易打开了前边不远处正朝他们冲过来的家丁,看得前边带路的家丁双腿抖得更厉害,抖得都快失禁了。 “我不能当你们的累赘。”读懂了长情眼神里的疑问,云忘紧着道。 长情不以为意,“没人觉得你是累赘。” “可我也有我想保护的人!”云忘语气迫切,神色坚毅,“虽然你们不会嫌弃我也不觉得我是累赘,可不能每一次都要你们来替我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我是个男人!” 长情转回头,微微点了点头,“好。” 云忘的眼眸顷刻亮了,亦用力点了点头。 林府不算很大,那领路的小厮此时已带着云忘及长情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前,显然这就是韦小溪所在的地方,可他连眼还没眨就见守在院外的两个人说倒就倒了下去,而他不用想就知道是长情所为,是以他害怕得抖了老半天都抖不出一句话来。 而就正在之时,有呼呼喝喝的声音正朝这小院的方向来,伴着有人大声着“他们往小院方向去了”,显然是林府的人都听到了动静此时正全都往这儿来。 那小厮吓得立刻跌坐在地。 长情则是无动于衷地看云忘一眼,一点不留情道:“你自己进去,解决不了你也不用出来了。” 云忘直接想也不想便转身冲进了小院里。 林府的人冲到了小院前来。 十来人,为首一人身着锦袍,身材微胖,年纪四十许,不消想便知这便是林府老爷林永。 本是气势汹汹而来的林永在见到长情的那一刹那,面色大变,慌得就差给长情跪下来。 莫家少主莫长情与当今天子情同手足,哪怕没有官爵,可他在这卫家天下的地位乃直逼左右两位丞相,谁人敢得罪!? 恰巧这林永正好见过这莫家少主真容一次…… 小院里,云忘的心紧张不安得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的心里反反复复地就唤着一个名字,小溪姑娘! 院中无人,显然是那林家大少爷不想有人坏了他的好事,将人都赶到了院外去守着。 院中小楼里有男子的淫笑声。 云忘飞也一般冲过去,看起来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竟是一脚就踹开了紧闭的门扉,踹得那门闩咯啦一声脱了门背,砸落在地。 只见那绫罗绸缎铺成的床榻上,一名已将自己剥得精光的二十岁左右的男人正撑在床榻上,床脚处,瑟缩着一个一脸惊惶与悲伤绝望,浑身颤抖不已的二八姑娘,姑娘头发散乱,面色惨白,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脸上满是泪痕,左边脸颊亦是又红又肿,嘴角还挂着血,显然是被狠狠掴了一巴掌。 此时姑娘身上只剩下一件被扯坏了系带的亵衣,正被她死死攥在手里紧紧捂在自己身前,下身的棉群也被扯坏了,左边脚踝被男人用力抓在手里,另一只脚在使劲蹬着,可她那点力道又怎敌得过一个被情欲逼红了眼的成年男人,男子抓着她脚踝的手用力一拉,她便从角落里被拉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屋门被踹开,男子的面色立刻变得狰狞扭曲,只听他暴怒道:“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敢坏爷的好事!?” 他这话才怒吼完,就见着冲进来的云忘,不由脸色更狰狞,“你是什么人!?人呢!?还不快来人将这个不要命的狗东西给爷拉出去剁了!?” 韦小溪此时逮着空档又缩回了角落里,抓着手里的亵衣死死捂着自己的身子,双腿曲起紧缩在自己身前,浑身颤抖地一直摇头,苍白的唇间一直吐着两个字,“不要,不要,不要……” 云忘在看到瑟缩在床脚的韦小溪的一瞬间,浑身气血忽地翻涌起来,面色阴沉得如狂浪拍岸,双眼骤然发红,就像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看起来明明一点不扛打的人,此时却让那男子觉得有些可怕,被他身上这忽然迸发出来的怒气给吓到了。 不过下一瞬,男子那股狰狞狂嚣的气势又回到了身上来,只见他想也不想就操起放在枕边的一把匕首朝云忘刺去,脸上的笑容得意到扭曲,狂嚣到狰狞。 然,他的匕首还未插到云忘身上,他的脸上就挨了一拳,极重极重的一拳,含着无尽愤怒的一拳,一拳就打得他跌倒在地,打断了他的鼻梁,也打得他手中的匕首也是咣当落地,同时一声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响彻整个小院。 云忘的拳头还停在半空中,他紧握起的拳头上青筋暴突,几乎要将自己的指骨给捏碎。 男子一手摸着自己被揍断了鼻梁,一手摸索着就要拿起掉落在旁的匕首。 可当他的手将将碰上匕首的手柄时,又听得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 只见云忘的脚正用力踩在他的手背上,不仅如此,还踩着他的手指使劲往地上碾,就像踩断了他的指骨不算还要将他断了的指骨碾成粉才甘心。 可即便如此,云忘还觉远远不够,他伸出手想要将男子提起来,可伸到半才发现他身上一丝不挂,于是他手一转,抓住了男子的头发,揪着他的头发生生将他的脑袋提起来。 男子还没来得及喊疼,他的脸上就又遭了云忘的拳头,结结实实的六拳,揍得他鼻青眼肿门牙尽碎,生生将他揍得面目全非。 如此还不止,云忘又补了四拳,这就是整整十拳,每一拳都用尽全力,末了他还在男子的双腿之间毫不犹豫地踹了两脚,直直踹得男子疼得昏死过去再没有一点威胁可言。 没有了危险,云忘赶紧看向床榻上的韦小溪。 可韦小溪依旧是方才那副瑟缩在床角浑身颤抖的模样,这屋里发生那么大的动静她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现一样,只是呆呆怔怔地抱着自己喃喃着“不要”,显然是被吓坏了,连逃跑都忘了。 云忘看着她哭肿的双眼,红肿的脸颊以及惊惶的眼睛,心疼至极,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剌划他的心一样。 “小溪姑娘……”云忘唤了韦小溪一声,声音轻轻,带着心疼的轻颤,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大点声就会吓到她,“我是云忘,你可还记得我?我来带你走。” 云忘想要轻轻碰碰韦小溪以唤回她怔愣害怕的神,却又担心会刺激到她,终是没有这么做,就只是轻轻唤她而已,等着她反应。 过了一小会儿,就在云忘以为他的小溪姑娘被吓傻了的时候,只见本是抱着自己一动不动的韦小溪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他,却依旧是惊惶的眼神,像一只受伤又受惊的小鹿。 云忘见她看向自己,不由又小心温柔道:“小溪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韦小溪定定看着云忘,却是不说话,看着看着,她的眼泪忽然就如冲垮了河堤的洪水一样狂涌而出,吓坏了云忘,也足够让他心疼得手足无措。 “没事了小溪姑娘,已经没事了,欺负你的恶人已经动不了了,你别慌,你,你别哭,别哭啊……”云忘着急不已,他这会儿不仅话说不好,就连想要伸出手来帮韦小溪擦擦眼泪都不敢,以致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反复几次终还是放下,然后急急道,“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带小溪姑娘走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离开。” 长情还在外边等着他,他不能在这里边耽搁太久,万一长情一个人应对不来怎么办? 韦小溪不说话,依旧只是定定看着云忘而已。 这顾忌韦小溪又担心长情的,云忘急得快成热锅上的蚂蚁了,随后他也顾不了那么多,赶紧对韦小溪道:“小溪姑娘,你别怕,我真的不是坏人,我现在就带你回家去,你娘还有小河还等着你回家呢。” 云忘说完,心一横,伸出手就要将浑身颤抖的韦小溪抱起来。 韦小溪当即缩了缩身子。 云忘一怔,这才发现韦小溪身上只有一件断了系带的亵衣,赶紧左右看看找她的衣裳,可当他拿起被扔在地上的韦小溪的衣裳时,发现她的衣裳都被扯坏了,根本没法再穿。 云忘那才稍稍压在的怒火登时又蹿了上来,忍不住又在那林家大少爷的胯间补了一脚,然后匆忙地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来,一边脱一边道:“小溪姑娘你先委屈一下,先穿着我的衣裳。” 云忘将外衫脱下后披到了韦小溪背上。 韦小溪没有抗拒。 “冒犯了。”此时,云忘顾不得韦小溪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抗拒,将外衫朝她身前一裹,然后将她抱到了自己怀里来。 韦小溪虽然害怕得依旧浑身发抖,可她却没有推开云忘,安静地让他抱着她离开,这让云忘心底舒了一口气,可看着韦小溪露被扯坏的棉裙外的光洁小腿以及秀气的双足时,云有心的眼神又沉了下来,而后只见他蹲身将韦小溪被扯坏的衣裳捡起来,裹住她的双脚及小腿,这才抱着她离开这间肮脏的小楼。 哪怕用衣裳裹着韦小溪赤裸的腿脚于他来说并不方便,可他还是没有选择用床上的衾被将韦小溪裹住,因为他嫌脏,就像他觉得这个雅致的小楼脏一样。 这样脏的地方,不适合小溪姑娘多留,这样脏的东西,也不适合碰到小溪姑娘。 小溪姑娘就像美丽的槐花,带着淡淡的芬芳,不是这些脏东西能玷污的。 当云忘急匆匆地抱着韦小溪跑出小院时,他本以为他们该被这林府的人或是他们找来的官府的人围得不能离开,谁知这小院前除了温和浅笑着的云有心以及不管何时都面无表情的长情两人外,竟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云忘目瞪口呆,看看长情后又看看云有心,“有心你怎么也过来了?” “你们在这儿,我怎能不过来?阿风也过来了。”云有心浅浅笑着,关切地问,“韦姑娘可救到了?” “救到了。”云忘不由自主地将怀里吓坏了的韦小溪抱得稍紧了些。 “那便好。”云有心微微点头,“马车已经停在这林府门外了,你且先送韦姑娘回去,她家里人还在等着呢。” “马车……”云忘倒是忘了马车这个东西,害得他还在想这么抱着小溪姑娘跑过街市对小溪姑娘的名声不好,于是他朝云有心感激地点了点头,哪怕他看不见,不过,“那有心和长情你们呢?你们不走?” “报了官,还得在这儿等着官府的人来看看究竟是怎的一回事,总不能日后还让这些人再去打扰韦姑娘的日子不是?”云有心道。 “那我就先送小溪姑娘回去了。”云忘一点不怀疑云有心的话,毕竟云世家七公子报的官可没人不敢重视。 “去吧。” 云忘抱着韦小溪急匆匆地走了。 长情看云有心一眼,道:“阿七你这面不改色撒谎的本事是愈来愈高了。” 云有心笑得嘴角轻扬,“那你让我说咱们的天子阿风这会儿正领着这城西的一干官兵搁正厅那儿准备扒这一家子的皮呢?” “走,进去看看云忘怎么把那个腌臜给处理了的。”长情边说边转身往小院里走。 云有心跟上,笑吟吟的,“倒不想云忘能自己把那林大少爷给解决了,那林大少爷可是学过些武功的。” 走了走,云有心又道:“经过今天这事儿,云忘和他那小溪姑娘的亲事也该是成了吧?” “那你的亲事什么时候成?”长情忽然反问。 云有心浅笑,不急不慢道:“我还未遇到我的缘分,着急不得,或许哪一天哪一时,我在哪一条街的转角便遇到我的缘分了呢?” 长情懒得搭理他。 此时此刻,缩在急匆匆跑着的云忘怀里的韦小溪忽然道:“城东云府,云忘公子,我记得的。” ------题外话------ 这对cp还有小半章的内容就写完啦啦啦啦~ 413、我想和你共白首!【一更】 韦小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姑娘,她也和天下所有平凡的姑娘一样有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梦想,那就是嫁一个体己的夫郎,安安然然地一起过日子。 可以没有轿子,可以没有聘礼,可以没有没有红盖头,只要能像所有姑娘成亲那样拜过天地结为夫妻,她都会是开心的知足的,可她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再普通不过的梦想会变得支离破碎。 不是良人,没有轿子没有聘礼没有红盖头,没有拜天地更没有一个人的祝福,她就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一个她不愿意嫁的人的床上,她甚至连求死都不能,她若死了,这些坏人不会放过她苦命的娘还有年幼的弟弟,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害怕与绝望。 害怕那个陌生男人的靠近,绝望于她从今往后的日子。 可她也万万没有想到,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会有人来救她,会有人来告诉她带她走。 她不敢相信,以为不过是她绝望之中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像一场梦,可这个人又真真地站在她面前,心疼地让她不要哭。 除了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温柔过,除了娘和小河,也从来没有人心疼过她,这个关心她心疼她的人对她说的话,真的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而这个人,她记得,很记得,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她就一直记得他,他给她的感觉就像一阵温柔的风,一泓清澈的泉,很干净,能让人觉得很舒心。 偶尔她也会在街上转角的地方看到他,不过他没有上前来理会她,她便也当做没有看见他,毕竟他是城东的公子,城东的人家,是他们这些住在城西的人遥不可及的,她与他的偶遇,不过就是一场清甜的梦。 就算他在夜里曾入过她的梦,不过终究是梦,醒来仍是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变,没有谁真正来过。 城东云府,云忘公子。 这四个字,她一直记在心里,未曾忘过。 她不曾想过,她会再遇到他,可却偏偏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而云忘在听到韦小溪这一句声音低低的话时,高兴得险些跳了起来,道:“小溪姑娘还记得我!?” 韦小溪咬着唇,点了点头。 “小溪姑娘你别怕,我现在就送你回家,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云忘见韦小溪还在瑟瑟发抖,不由将语气放得轻柔,以免把她吓着。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溪无以为报……”韦小溪面对着云忘的胸膛,虽不至于贴上,但近在咫尺,她能清楚地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也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独属于男人的味道,令她心慌意乱,又觉羞愧难当。 她这副不堪的模样…… 只听云忘轻轻笑了起来,真诚道:“我不要小溪姑娘报答我什么,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溪姑娘被人欺负了去,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小溪姑娘的。” 韦小溪愣住,直到云忘将她抱到马车上放她坐好,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入了空间狭小的马车,云忘忽地就局促不安起来,想到他刚刚看了韦小溪的肩背与腿脚,刚才更是抱着她走了一路,这会儿他的耳根渐渐滚烫起来,连带双颊都渐渐升温,连看也不敢看面前的梦中姑娘一眼,只低着头紧张不安地坐着。 马车轻晃,云忘想到他今儿来找小溪姑娘的目的,脑子一热,忽就问韦小溪道:“小溪姑娘,你,你可有许配了人家?” 这要是卫风在场,铁定连掐死云忘的心都有了。 这种话,任是谁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来问,偏偏云忘那一根筋的脑子就问了这样只会让人姑娘家伤心的问题。 果不其然,本已停止哭泣的韦小溪听得云忘这么一问,登时又落下泪来。 云忘一瞧见韦小溪的泪,立刻手足无措起来,忙道:“小溪姑娘你,你,你别哭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不是有笑话小溪姑娘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脑子还不算太笨,知道韦小溪为什么哭,可惜,嘴太笨,他这么一说,韦小溪的眼泪掉得更厉害。 云忘见状,更着急,这一着急,就把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我就只是想要知道如果小溪姑娘没有许配人家的话,愿不愿意嫁给我?” 谁知韦小溪哭成了泪人,悲伤道:“小溪感激公子的救命之恩,但是小溪不用公子这般来可怜小溪……” 她知道她遭了今日这事,日后再难嫁好人家,可她不需要他这样来可怜她同情她。 “不是,不是不是!”云忘一听韦小溪误会了,又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我绝没有可怜小溪姑娘的意思,小溪姑娘你别哭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 “我是喜欢小溪姑娘,所以才想要娶小溪姑娘为妻的!”云忘豁出去了,也不管韦小溪听了会怎么想,他眼一闭,鼓足勇气把藏在心底的情意给说了出来,却是头也不敢抬起来看韦小溪是何反应,只着着急急地继续往下说,生怕自己一抬头一停顿就没有再把这些话说出来的勇气。 “我无父无母,也没有家,是有心救了我让我住在云府里的,我不是什么公子,也没有什么本事,但是,但是小溪姑娘若是愿意嫁给我,我一定会给小溪姑娘一个家,我会努力赚钱养家,绝不会让小溪姑娘跟着我吃苦,我也会保护好小溪姑娘,绝不让小溪姑娘受一丁点的委屈和欺负,我想和小溪姑娘结为夫妻,一起白头到老!” 云忘一口气把话说完,面红耳赤,将头垂得更低,紧张得把自己腿上的裤子都抓得皱巴了。 就在云忘紧张得不得了时,只听韦小溪轻轻道:“公子,我曾被退过婚,如今还险些被人糟蹋,公子你……不介意娶这样的我为妻吗?” “我怎么会不介意!”云忘惊喜抬头,“我当然不介意!” 韦小溪还在哭,可她却是笑了,笑得开心,笑得满足。 谁说她的梦碎了呢? 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美最美的梦。 * 林府内哭天抢地,长情一瞬都不愿意在里边多留,与云有心一道走了出来。 走出林府时只听长情问云有心道:“阿七,你大哥可在府上?” “长情你怎的忽然问起我大哥来?”云有心有些诧异。 “我爹有些事情让我转告你大哥。” “……你爹不是不在家么?”云有心明显不相信。 “之前交代的了。”长情面不改色。 “……”云有心定定“看着”长情一小会儿,然后忍不住笑了,“我说长情,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道你在胡编假话呢?” “我的确是有事找你大哥。”想要长情神色有改还真是难,“怎么,害怕我到你大哥那里告你的状不成?” “我能有什么状让你去告诉我大哥?”云有心无奈地笑了笑,“我不过是觉得有些好奇,你能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大哥而已。” “你想知道?” “倒是挺想知道的。”云有心毫不隐瞒。 “那我还真不能告诉你。”长情一脸认真。 “你这是拿我寻开心呢。”云有心笑着摇了摇头,“你问得正巧,我今晨出门时我大哥正好回来,你去找他吧,顺便将小慕儿暂住在你那儿的事也给他说说。” 长情不乐意了,“你自己的事情让我去说?” 云有心笑着拍拍长情的肩,“举手之劳呢不是?” “我看你就是逃避在你大哥面前说云慕忆的事情。”长情一针见血,“不过,你这意思是不与我一道回云府?” “你有事找我大哥,然后还要去陪弟妹,我不过闲散之人一个,无事可做,打算在这街上随意走走,听听近些月来京中的事情。”云有心微微笑着。 “去哪儿去哪儿啊?”就在这时,卫风忽地从后边来到他们之间,硬是在他们之间挤出自己的位置来,笑眯眯地看看云有心又看看长情,“去哪儿顺便带上我呗!” “林府的事情处理完了?”云有心笑着问。 “嗯,该杀杀该剐剐,从今往后,这城南就没有这么个林府了,然后京中这些胆大包天的老不死们,我也要好好管管了。”卫风笑眯眯地说着话,好像在说一件小事似的,说完抬起双手同时扳上长情与云有心的肩,“你们去哪儿?” “我去云府。” “我到街上随意走走。” “就这!?”卫风一脸的不满意,“云忘那死小子呢?你们不去看看了!?” “好事已成,还需要我们看什么?”云有心浅笑反问。 “哼!你们不去,我去!我自己去!”卫风用力哼了哼声,推开长情和云有心,迈腿就往前走。 “阿风。”长情看着卫风的背影,忽然道,“她不是你的小十六了。” 卫风的脚步蓦地一顿,而后继续往前,难得地没有和长情抬杠,甚至头也没有回,只是平静道:“我知道,我就只是想看看。” 卫风说完,大步走开了。 当林府里的那些个官役急匆匆地跑出来时,哪里还见得着卫风的身影,便是长情与云有心都已然离开。 * 云有心信步走在城南的街上,路人看到他一个瞎子自己在路上走身旁一个人都没有跟着,还是不由纷纷侧目及对他指指点点,有好心的大娘则会上前问他小伙子需不需要帮忙,而不管是对他指指点点的人或是好心人,他都是回以温和一笑,既没有恼于旁人对他的议论,也没有接受好心人的帮助,因为他不需要帮助,他虽然是个瞎子,但他“看”得见。 他不是一个走一步都需要人在旁跟着照顾的废物,他除了没有眼睛,和寻常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他这么走在街上总是会遭到很多人指指点点,可他不介意,他觉得这就是生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言论与模样,形形色色的,所以他喜欢到这街上来走走听听,有时候会发现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走着走着,他忽然闻到一股花木才有的清香,就在前边不远处。 云有心循着闻到花木清香往前走,走到了一个转角处。 忽然,有人撞到了他怀里来,伴随着女子的一声惊呼:“我的花儿!” 撞到云有心怀里的是一盆茉莉花,花本是被女子捧在手里,这忽然撞到云有心身上,惊喜之余她没捧稳手中的花盆,眼见着盆茉莉花就要砸落在地—— 一只手以一种快得让人瞧都瞧不清的速度探到直直下坠的花盆下,稳稳地将花盆托住,而后只听女子的惊呼转为惊喜,“我的花儿!” 同样的一句“我的花儿”,由女子嘴里说出来,却是全然不同的语气,却又轻轻软软的,极为好听。 至少云有心觉得自己从未听到过如此好听的声音,纵是他搜遍他所知道的所有词句,他都觉形容不出来眼前女子声音的好听。 而还不待云有心直起腰,女子便欣喜激动地将他手中的花盆抱了过去,而后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赶紧向云有心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的花儿。” 听着这好听的声音,云有心人生第一次想要知道一个人长什么模样。 这一瞬之间,他竟是想要知道眼前的姑娘长什么模样。 不及他说话,便听得女子惭愧道:“我不是有意撞着公子的,我在此给公子赔不是了,还请公子勿怪。” 想来是这姑娘这会儿才发现云有心的眼前蒙着布条。 “无妨。”云有心微微一笑,“是在下走路不当心,碰着了姑娘,还险些害得姑娘的花儿落地,理应是在下给姑娘赔不是才是。” 云有心说完,朝女子作了一揖,以示道歉。 “没事的没事的,是我自己光顾看着怀里的花儿忘了看路所以碰到了公子,公子不介意已经很好,我又怎敢让公子给我赔不是,再说了,公子你还救了我的花儿呢。” 不知怎的,云有心想要与眼前的姑娘多说上几句话,是以温和问道:“不知姑娘手中的是什么花?在下闻到一股清香。” “茉莉花。”女子轻轻笑了起来,似乎说到花儿她就会很开心似的,“它开着花呢,有三朵,所以公子闻得到花香。” “茉莉花?”云有心有些诧异,“这个时节,茉莉还会开花?” “嗯,不过许不了几日大概也会谢了。”女子浅笑有礼地说着,“我还要赶着回去,便不耽搁公子了,告辞。” 即便云有心看不见,女子还是朝云有心欠了欠身才离开。 云有心没有说什么,他只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前边他闻到的那股花木的清香仍在,因为他正经过的地方正是一家花铺,里边摆放着许许多多的花木,分别养在大小不一的瓷盆陶盆中。 他在铺子外顿了顿脚,然后走了进去。 店家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见着有客人来,便热情地问道:“公子是来……买花儿?” 显然这店家既好奇云有心的眼睛,也好奇他一个大男人回进到他这向来只有姑娘妇人来的铺子。 云有心本是想说随意看看,不过想着他这一个瞎子说这话怕是惹人笑话,便浅笑着道:“可有茉莉花?” “茉莉花?”店家道,“不巧,方才来了位姑娘,将铺子里最后一盆茉莉花给买走了,不如……公子你瞅瞅别花儿?” “不用了,多谢。”云有心温和地拒绝了,随后便走出了这间小小的花铺。 其实,他连自己为何会走进去的都不知道。 又是为何会问到茉莉花? 云有心对自己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了。 * 云府,长情见到了云子君,客套了几句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小侄有一事,想要询问世叔。” ------题外话------ 经过本叔深思熟虑,最终觉得小慕儿和云阿七不合适!so,在此决定给他们各配良人!来来,鼓掌鼓掌! 一个像茉莉花一样的姑娘~哦呵呵呵呵~不用我多说你们也知道她出场是为了谁了! 414、生来无眼?【二更】 云子君方回到府上未几个时辰,本很是疲乏,但听着长情来找自己,瞬间精神了不少,这会儿看着与莫凛有着六七分相似的长情,他笑得很是和气,道:“世侄可是很少来云府走动,难得世侄过来一回却是要和我说事,可是关于小七那孩子的?那孩子现在是越长大越淘气了。” 说到云有心,云子君这个长兄的神情及语气里便揉进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宠溺。 看着云子君这般,长情默了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才是好,遂道:“却是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云子君看得出长情并非玩笑之意,便正了正脸色,认真道:“世侄但问无妨。” 长情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云府婢子,云子君意会,对旁人吩咐道:“全都退下吧。” “是,家主。” 待厅中只剩下自己与云子君两人,长情才又看向云子君。 “还请世叔莫怪小侄冒昧。”长情语气微沉,问道,“此事确与阿七有关,小侄想知,阿七的确是世叔七弟,贵府的七公子么?” 关于阿七和云慕忆没有血缘关系一事,他曾想过直接将巫姑的话转告给阿七与云慕忆,可他们显然一直以来都不知这其中事,便证明云家人藏住了这个秘密,而即是要藏着的秘密,他若这般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伤着云慕忆他无所谓,若是伤着阿七,他不能接受。 与其他自己抉择不定,倒不如先来问问云家主,届时此事是当说还是不当说,他也好有个决定。 这样的身世大事,云家主不可能不知,不过就看他愿不愿意说而已,毕竟是他藏了二十二年的秘密。 之所以选择从阿七这儿来向云家主询问,倒不是他没有想过云慕忆的身世,只不过他不能张嘴就问云家主爱女的事情,于情于理不合,且他与阿七向来如手足,从阿七这儿问是再妥当不过。 但是,这个答案,不管是事关阿七还是事关云慕忆,只怕云家主都不愿意说吧。 而当长情问出这个的确很是冒昧的问题时,云子君的眼神变了,面色也变了,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事情,长情也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看来,他问对了,阿七他…… 长情以为云子君会否认会搪塞,谁知云子君却是陷入了沉默中,眼神亦变得黯沉下来。 长情没有急着催他要答案,只是静静坐着,给他将手边的茶盏给满上茶水。 良久,才听得云子君声音微沉道:“我知世侄与小七情同手足,断不会拿小七的事情来玩笑,世侄这般来问我,必有世侄的原因,我不问这原因,不过我却是想知道,世侄从何处何人嘴里知晓的此事?” 这个秘密,整个云家上下,除了已故的爹娘,就只有他自己一人知晓,爹娘故去后,除了他之外,天下间不会有第二个知晓这个秘密,可眼下…… 是要守不住这个秘密了吗?那小七那孩子…… “世叔放心,告知世侄此事的人于月前已亡故。”长情并未将木青巫姑的事情告诉云子君,若是说了的话必将牵出云慕忆,若是让云子君知道自己的爱女对自己疼极了的幺弟生出了男女之情,哪怕他们两人间没有血缘,怕是他也接受不了。 “那小七那孩子可知晓此事了!?”向来处变不惊的云子君,此时竟是一副紧张着急的模样,在一个小辈面前露出这样惊惶之色,倒不是不怕被笑话,不过是情急之下顾不了那么多。 他是真的疼极了他的幺弟。 “世叔大可放心,阿七并不知晓此事。”他若是已经告诉阿七,此刻就不会坐在这儿了,“除了小侄之外,并无人知晓此事。” “万万不可让小七知道此事!”云子君此时激动得一把抓住了长情正捧着茶盏的手,打翻了他自己手边的茶盏,也晃洒了长情手中茶盏里的茶水。 长情从未见过云子君如此失态过,便是他爹莫凛,怕是都没有见过。 长情看着失态的云子君,将手中的茶盏搁回手边的茶几,平静道:“小侄若是要与阿七说此事,此番也就不会先来找世叔询问了,只是此事关乎些事情,世叔若要小侄与世叔一起守着这个秘密,世叔可要与小侄说说这其中是怎的一回事?” 云子君抓着长情手腕的手猛地一颤,只见他的面色变得痛苦,眸中更是浓浓的愧疚与沉重。 他慢慢收回手,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发怔,眸中的沉痛愈发浓重。 “小七他的确不是我云家人……”在这个与云有心情同手足的兄弟面前,沉默了良久的云子君终于张嘴了,只不过他的声音低沉得近乎喑哑,他的面色亦沉重得难看。 任是谁这样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剖出来,面色都不会好看。 且还是沉重的秘密。 “那个真正流着我云家骨血的幺弟,出生不过五个月的时候便夭折了,他是真的生来有疾,双足瘫废,而且……生来无眼。” 长情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紧,因为此刻他的心像是被人抓紧了似的。 他隐隐猜到了云子君口中所说的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云子君。 云子君却是在看着他自己的手。 “小七……小七他并不是生来就没有眼睛的……”像是忆到了最最痛苦的往事,云子君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是我抱他回来的,那时他也才五个月大,一双眼睛漂亮极了,还对我笑……” 说到这儿,云子君连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他微躬下身,将双手罩到了自己面上。 “啪……”长情手中抓着的茶盏此时应声而碎,瓷片划破他的指腹,血水流出,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看着失态的云子君。 不用云子君再说什么,也不用他说得清楚,他都已经明白了。 阿七不是生来无眼,他的眼,是被生生挖出,给了真正的云家小公子。 只可惜,真正的云家小公子也没有活过五个月。 至于后来云家为何把这个与他们毫无关系的没了眼睛的孩子留在府中当做自己的小公子养着,这些,早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今的阿七,活得很好,在这个云家,他活得很开心。 他喜爱这个家,喜爱这个如父亲一般的长兄,他从不悲伤自己没有眼睛。 他从不知道他并非生来无眼。 而要将一个仅仅五个月便被活取了眼睛的孩子养活下来,要费尽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动了真情也好,赎罪也罢,都已成往事,都已不重要了。 长情此时已经站起身即将走出了厅子。 云子君神色痛苦地看着他的背影。 忽然,长情停下脚步,看着外边晴好的天色,平静道:“世叔放心,此事你知我知,这天下间,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 长情说完,跨步走出了厅子。 “感激不尽!”云子君站起身,感激地看着长情的背影。 长情跨出门槛后脚步又顿了顿,转过身来道:“险些忘了与世叔说,阿七已找到令千金,如今正在我莫府暂居,世叔还是寻个时间尽早将令千金接回来为好。” 云慕忆对阿七的这个感情时,看来还是需要他头疼了。 * 卫风到城西偷偷看过韦小溪后,直奔向了莫府,脸上是怎么按捺都按捺不住的激动欢喜。 冲进了莫府后,他就直冲向晏姝所暂居的院子。 他之所以敢这么堂而皇之地冲进来,不过是因为他知晓今日晏姝和沈流萤出去茶楼听说书,而且卫子衿给他的可靠消息说是晏姝出门的时候没带上小红豆,小红豆搁在府里给小翠带着。 卫风收到卫子衿让人给他送来的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兴奋得就像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跳下马车冲进莫府的时候吓了家老一大跳,心道是四爷这又是撒了什么疯。 儿子儿子儿子!爹来了! 卫风边往晏姝的院子跑,心里一边乐滋滋地想着将小红豆抱到怀里来那种软软糯糯的感觉,人还没见到小红豆,他的心就先乐开了花。 卫风冲进院子的时候,小翠正抱着小睡了一觉醒来的小红豆在院子里晒初秋的太阳,猛地一见到突然就冲进院子里的卫风,吓得她赶紧站起了身,忙道:“四,四爷!” “儿子儿子!”卫风直朝小红豆扑来,“快让爷看看爷的乖儿子!” 小翠看着卫风这如狼似虎的激动样儿,哪里敢说不,赶紧将怀里乖乖巧巧的小红豆递给了卫风。 卫风抱到小红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就绽开了无数花儿,面上更是喜笑颜开,高兴得不得了的模样,瞅着小红豆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心头一个柔软,当即低下头对着小红豆的脸颊爱昵地亲了一口。 可他这一亲,就亲出了小红豆哇哇的哭声来。 而小红豆这么一哭,卫风就着急了,只见他动作笨拙地抱着小红豆,柔声哄他道:“儿子乖,不哭不哭啊,我是你爹啊,你哭什么啊?” 小红豆哪里知道卫风跟他说的是什么,只扯开了嗓子哭,任是卫风怎么哄都没用,急得卫风团团转。 一直候在一旁的小翠看不下去了,又不能把小红豆从卫风怀里抱过来,只能着急地提醒他道:“四爷,您别光抱着小公子转啊,您轻轻拍拍小公子的背。” “拍拍?哦,哦,拍拍,拍拍。”卫风像个手足无措的大孩子,听了小翠的提醒后赶紧拍拍小红豆的背。 “四爷您轻点拍轻点拍啊。”小翠看着卫风那力道,都快急得跟他一样团团转了,“小公子受不住您这么大的力道啊。” 所以,小家伙还是扯开了嗓子哭,十分明显地用他的哭声来表示对这个爹的不喜欢和抗拒。 卫风伤心且幽怨。 过了会儿,小翠小心地问道:“不如四爷您还是把小公子给奴婢抱吧?” “不给!”卫风说这话的时候还将身子背了过去,还怕小翠跟他抢孩子似的,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抱到的儿子! 而这就是个小翠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和这个脾气古怪的四爷抢孩子。 “儿子你怎么一见着爹就哭啊?是不是爹吓着你了?”卫风抱着小红豆在院子里慢慢走,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不厌其烦地哄着哇哇哭着的小红豆,“乖啊,爹也没长那么可怕的是不是?别哭了好不好?” “你乖乖的,爹就带你去玩儿好不好?嗯……带你去吃鸡腿?教你练剑?怎么样?”卫风这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来哄孩子。 小翠在一旁心里默默念,四爷,小公子这么小的孩子,不会吃鸡腿也不会练剑的。 小红豆还在哭。 卫风持之以恒地哄着,抱着他拍着他在这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一点儿不耐烦,可见他是真的喜爱这个儿子。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小家伙哭累了还是卫风终于哄停了他,小家伙终于不哭了,反是睁着那双氲满了泪的桃花大眼睛看着卫风。 “不哭了?”卫风见小红豆不哭了,眉眼一弯,立刻就笑了起来,同时抬起手来用衣袖轻轻沾去小家伙小脸上的泪,而后又是忍不住低头在小红豆脸上亲了一口。 “咯咯咯——”这一次,小红豆非但没有哭,反是笑了起来,好像很是开心的模样,胖乎乎的小手朝空中挥舞着,卫风瞧着喜爱得紧,不由将自己的脸贴到小家伙的小手心上,开心得就差没抱着小家伙转圈儿。 可小家伙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卫风既无奈又心疼,“哎哟我的小宝贝儿,你怎么又哭了?你才对爹笑没一会儿呢,是不是爹弄疼你了还是怎么的啊?” “你这小东西,怎么和你娘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就乖乖的,爹一抱你你就只管哇哇的哭啊?是不是觉得爹让你娘受委屈了,所以你来欺负爹啊?” “哎哟哟,乖乖的,不哭了啊,你哭得爹的心都快要碎了。” 这是实话,卫风觉得自己这小儿子哭起来就像他娘亲哭起来一样,哭得他心疼,却又不知怎么办才是好。 小翠想了想,对卫风道:“四爷,小公子许是饿了。” “饿了?”卫风皱皱眉,“饿了你就赶紧去拿吃的来,去去去,拿来了爷来喂。” 卫风说完也不管小翠,又亲了小红豆一口,爱昵道:“儿子饿了是不是?待会儿爹喂你吃饭啊,不哭了不哭了,一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还杵在这儿!?”卫风和小红豆说完话,发现小翠还站在一旁没有走,不由不悦地狠瞪她一眼。 “四爷您别生气!”小翠赶紧解释,“不是奴婢不去给小公子拿吃的,而是小公子这会儿还什么都吃不了,就是奴婢拿来了,小公子也不能吃啊。” “吃不了?”卫风的俊眉都快要拧到了一起,“那吃什么?饿着!?” “当然是要吃母乳啊!”小翠觉得,四爷这个爹还真的是什么都不懂,还真是辛苦了夫人,“小公子这才三个月大,吃不了别的,就只是吃母乳而已。” “那就赶紧找乳娘去!”卫风恍悟。 只听小翠又道:“小公子打出生来都是夫人自己喂着,找乳娘的话,怕是小公子不吃,夫人出门见交代过了,若是小公子饿了的话,奴婢带小公子去找她就好。” 小翠说着,便朝卫风伸出了手来,“四爷把小公子给奴婢吧,奴婢带小公子去找夫人。” 谁知卫风抱着小红豆侧过身,一副“我不给”的模样,在小翠怔怔的眼神中道:“我去就行,你搁这儿呆着就行。” 卫风说完便抱着小红豆转身走了。 小翠一脸的错愕,只见卫风忽然停下,问:“那个黄毛丫头可说了她们去了哪个茶楼?” “清茗茶楼。”小翠道。 卫风大步走了。 小翠反应过来时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心里那个着急,哎哎,四爷,夫人不待见您啊,您去了不是找夫人生气呢吗!? * 清茗茶楼上,晏姝正听说书听得起兴,忽听得外边街上闹哄哄起来。 ------题外话------ 云阿七这对cp还要慢慢来啊,这才刚碰上呢!急不得急不得~ 415、带着杀意的眼!【一更】 “哎哎哎,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街上,百姓热闹哄哄的。 “你们还没知道呢啊!?” “什么事儿你快说啊!吊人胃口呢吗你!?”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刚在前边听说的,所以赶紧跑过来告诉你们。” “赶紧的快说!” “就是那侍御史,城南的那个,叫林永的那个啊,今儿个把咱天子给惹了大发了!” “城南的林永侍御史?就是家里儿子年纪轻轻就养了八个小妾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 “快说快说,他怎么惹着咱当今圣上了?” “听说他家那不要脸的大公子今儿抢了个第九房小妾回去,可谁知道,他抢的那可是皇上好兄弟的女人!皇上那可是大发雷霆,直接领着城西的官衙就朝那林家去了!” “真,真的假的啊!?那林家是不要命了,连皇上哥们儿的女人都敢抢!?要知道咱这当今圣上登基不久,可行事可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对咱这些老百姓那是行了很多好政策,可对那些个当官的可是严厉得很呢!林家这完全是太岁头上动土啊!?” “谁知道林家那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听说今儿个不止皇上亲自去了那林府,连莫家少主和云家的七公子也都去了,那林家的大少爷啊,被打了个半死!” “莫家少主和云家七公子也去了!?林家大少爷到底是抢了谁的人啊,这也忒倒霉了吧?” “呸!他那哪叫倒霉,他那叫活该!你们是不知道他平日里做的那些事情是有多可恶!不知多少人都盼着他不得好死呢!偏生他爹那侍御史在朝廷攀上了右丞相,多少人巴着他都来不及,根本就没人敢对他们林家怎么样,皇上今天就算把他们林家满门都斩了,也只会让人拍手称快!” “哎哎,说说皇上最后怎么处置他们林家了?这么光天化日地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强抢民女,而且还是皇上哥们儿的女人,皇上不会轻饶的吧?” “抄了家封了府拆了门额,下人全遣散了,那些女人小妾什么的该上哪儿去就自己上哪儿去,剩下的那些个男人这会儿被扒得赤条条地放在囚车里游街示众呢!” “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扒光了游街,这在咱召南国还从来没有过啊!太,太羞耻了!” “千真万确!我才从前边瞅着回来的,很快就要游过这儿来了,还有,这有什么羞耻的,他们家的男人自己都那么不要脸了,还有什么可羞耻的!?他们这叫活该!” “这是……皇上下的命令啊?” “那可不!就是皇上的命令,以儆效尤!说是这就是以后强抢良家女子的后果,先扒光了游街示众,再到牢里吃个五年以上的牢饭,要是严重影响了人姑娘家的话,那就游街之后即刻处斩!” “皇上真的这么下命令的!?” “君无戏言!就算我没有亲耳听到,但依咱当今圣上登基以来的行事作风,这样的话有谁人敢乱传?既然街上都传开了,那就肯定是皇上亲口说的!” “太,太好了!让那些恶棍日后还敢欺负良家女子!?圣上真是太英明了!” “快看快看!押着被扒光游街的林家男人的囚车就要过来了!” “去去去,姑娘家后边去,别看别看!” “有什么不能看的!是他们不要脸又不是我不要脸!他们这些该死的男人就知道欺负我们女人,你还拦着我不让我朝他们扔石子啊!?” “对!就是!扔他们!使劲扔!朝他们那玩意儿上扔!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当男人!” “对了,这林家男人游了街之后皇上要怎么处置他们啊?” “那林家大少爷作恶多端,游了街之后直接当街处斩。” “那那林家老爷林永不得绝种了,他们林家不得断后了?” “断了该!就他们这样的人,就算有后那也是祸害,上梁不正下梁歪!” “对!就是!” “还有那林永今回肯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最好皇上能趁这一次把右丞相那个老贼一并给处置了!” “哎哟你小点声,这话你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不要命了你!?” “我不怕!我就是要说!我相信皇上一定会将右丞相那个恶贼给处置了的!没有那个恶贼,咱召南就会少去一大祸害!” “对!我也相信咱的当今天子不会让右丞相那恶贼逍遥多久的!” “就像惩治林家父子这样!” 晏姝看着由远及近的囚车,听着楼下还有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有些目瞪口呆,道:“流萤,早上到现在才短短两三个时辰,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去啊?” 整得这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了。 “小姝你自己不是听得清楚了?”沈流萤用手撑着下巴,也将头探出窗外去看热闹,笑盈盈的,“你听,大家伙对咱当今圣上的评价还是很不错的。” “那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晏姝用力哼了一声,看似无所谓的模样,不过眸中的光却是盈盈亮。 “是是是,不关你的事,你听得这么认真干什么啊?”沈流萤逗晏姝道。 她看得出,小姝是对卫风那货动了情的,不过是心中对他还气恨得很,不愿意原谅他罢了。 不过时间是一种好东西,只要卫风坚持,过不了多久小姝便会慢慢原谅他了,时间问题而已。 倒不是她已经原谅了卫风对小姝做过的那些事情,只是小姝一个人带着孩子,身边没有个可依靠的人总归不妥,且若是孩子长大了要爹呢?假若卫风有十足十的诚心来补偿小姝母子,原谅他也未尝不可。 不过照卫风如此已经被小姝母子吃得死死的情况来看,想让他不补偿怕都是不行。 只是宫中那样的地方,怕是不适合小姝。 沈流萤忽然觉得自己真适合当一个大姐,什么事都想着操心完了。 “他们说得那么大声,我不听着能行吗?”晏姝不服气地哼了哼声,却又将头探出窗外继续听外边的人议论。 “还看哪?那可是被扒光了衣服的男人,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不脸红不羞呀?”沈流萤边说边伸出手戳戳晏姝圆润的脸。 “又不是我男人,光了就光了,我羞什么?”晏姝打开沈流萤那讨厌的手,“再说了,他们自己不要脸在先就活该给游街示众,大家伙都在看着呢,我有什么看不得的。” “看倒是没什么看不得,不过看了之后不觉得眼睛又辣又刺非常想要洗眼睛?”沈流萤可不像晏姝那样积极地将头往窗外探着看热闹,对那些赤条条的男人她可是嫌弃得很,只会让她觉得刺瞎眼。 看了他们,回头她不知道要看多少遍她的大宝贝的完美身材才能缓过劲来。 晏姝觉得沈流萤形容眼睛疼形容得非常有意思,灵光一闪,忽地就握住了沈流萤的手,眨巴着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激动兴奋道:“流萤,我觉得你非常有写书的资质!不如,你和我一块儿写书吧,你我联手,届时咱俩写出来的书一定能印刷贩卖!” 沈流萤看着晏姝那亮闪闪的眼,觉得这姑娘的脑洞又开始大了。 一旁的秋容则是腹诽:夫人你俩写出来的书要是有人看那就是有鬼。 秋容这才想着,卫子衿便已不给面子地说出了口:“夫人,你想多了,还是想着怎么把小公子养好比较切实。” “噗……”秋容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道是兄弟,你这属下当得可真行,不仅怼主子还怼夫人的,行! 沈流萤也呵呵地笑了,夸卫子衿道:“子衿啊,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 晏姝则是气恼地瞪卫子衿,“你不说实话又不会少一块肉!” “但是会憋得难受。”卫子衿面不改色道。 秋容和沈流萤笑得更厉害。 晏姝更恼,“你可以走开了,不用你跟着我,你说的话总是能气死人!” “属下受爷之命,时刻跟着照顾夫人。”卫子衿无动于衷。 晏姝自我放气,“算了,不和你这种孤家寡人计较,哼!” 秋容听到晏姝说卫子衿“孤家寡人”,笑得险些岔气。 沈流萤嫌弃得不行,“我说秋容,你再这么笑,口水都快要喷到我杯子里了,你好意思么你?” 秋容赶紧捂住嘴。 就在这时,只听沈流萤笑着问晏姝道:“小姝,想不想吃豆花儿?” “哪呢哪呢?”晏姝四处张望。 “楼下呢,我看到有一位大爷挑着担子过来了。”沈流萤盯着楼下大爷挑子里的豆花儿看。 “好呀!我想吃,西原县都没有这个卖的。”晏姝赶紧点点头。 而还不待沈流萤再说什么,便听得秋容已经道:“夫人,我知道了,两碗豆花儿是吧?我这就下去给夫人买上来。” 秋容说完便转身下楼。 晏姝眨眨眼,夸秋容道:“流萤,你家大个儿可真的是疼你,连给你的属下都这么知心!” 沈流萤笑了,“我瞧着子衿挺好啊,不像秋容那么唠叨。” 晏姝撇撇嘴,“等你被他噎死的时候就知道他是好还是不好了。” 晏姝说完,她的脸色变了变。 “怎么了小姝?”沈流萤当即关切地问道。 晏姝微微蹙起眉,又将头探出了窗外,“我好像听到了红豆的哭声。” “小红豆?”沈流萤笑着点点晏姝的脑门,“真是当了娘了出个门都能听到小红豆的哭声,小红豆不是在府上呢么?而且在外边这么吵,定是你的错觉。” “不是,我是真的好像听到了他的哭声。”晏姝很认真,“我出门时交代过小翠,若是红豆饿了的话就带他来清茗茶楼找我,这个时辰,红豆应当也是饿了的,或许是小翠带他来找我了,我下楼去看看。” 沈流萤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晏姝心疼儿子的模样,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那我陪你一起下去看看。” “下边街上人多,少夫人且在这儿坐着等便好。”卫子衿制止了沈流萤,“属下随夫人下去就行。” “就是,流萤你在这儿等着就行,这会儿外边人多,可不能碰着你。”晏姝也道。 沈流萤摸摸自己的肚子,没有执意,而是点了点头,“也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们回来了。” “好,你坐着。”晏姝冲她笑了笑,快步往楼下去了。 沈流萤重新往楼下看,秋容已经站在那卖豆花儿的大爷身旁,正跟他说着话,大爷笑呵呵地从挑子里拿起碗,就要给他盛豆花。 外边还是热热闹闹的。 沈流萤一手托着腮,一手抚摸自己的肚子,觉得这样坐着很是舒畅。 肚子里的孩子这时候轻轻踢了她一下,她笑着收回视线,欲看向自己的肚子。 而就在这时,她发现她对面本该是晏姝位置的地方坐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无声无息地就坐在了她对面! 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就像一把刀,想要取她性命的刀! 他想要杀她! * 跑下楼的晏姝左右望了望,并没有看到小翠。 她微微皱了眉,难道她前边听错了?不是红豆的哭声? 可她听到的明明是红豆的哭声啊。 “夫人,你看那边。”就在晏姝看了好一会儿没有见到小翠正打算转身回茶楼时,卫子衿唤了晏姝一声。 晏姝循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 是卖豆花儿的大爷的方向。 秋容正一手捧着一碗豆花要往茶楼走过来,有人挡住了他的路。 这人长着一双灿烂的桃花眼,怀里还抱着一个眼睛眨巴眨巴的三个月大的小娃娃。 不是卫风还能是谁? “小容容,你看你看,我儿子,是不是特别好看?是不是长得特别像我?”卫风抱着小红豆,一个劲地朝秋容面前凑,一副“你不夸我我就不让开”的无赖模样。 而卫风在说这话时,哭了一路的小红豆这会儿不哭了,正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秋容,好像很好奇似的。 卫风登时不乐意了,狠狠瞪了秋容一眼,道:“我说小容容,你看看你看看你,没事长得这么吓人干什么?你看你把我儿子吓着了!” “……”秋容觉得自己遇到四爷,那就是秀才遇到兵,不对,是兵遇到秀才,有理没理都说不清,不由得苦了脸,“四爷,秋容这好端端的也干什么给你啊,怎么就成秋容吓着小公子了?” 而且他看小公子一点都不像被吓着了的模样,“小公子不是见着秋容才不哭了的?” “就是被你吓得都忘了哭了!” “……” “赶紧的,夸我儿子乖巧聪明又像我,我儿子就不会被你吓着了。”卫风又瞪秋容一眼。 秋容立刻道:“小公子乖巧聪明漂亮,和四爷一模一样。” “不行,说得不诚心,重新说一遍。”卫风挑挑眉。 “……”秋容欲哭无泪,“四爷,你先让秋容把豆花端上去给两位夫人,秋容才给你夸个够成不成?” “成吧,那你就先上去吧。”卫风点点头,一脸的勉强,终于把路让开了。 就在卫风把路让开时,他愣了愣,而后在秋容面前那种让人恨不得踹他几脚的嘚瑟劲儿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紧张。 因为晏姝就站在一旁看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既没有愠恼,也没有厌恶。 她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见到一个陌生人似的。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朝卫风伸出了双手而已。 卫风看了怀里终于不哭了的小红豆一眼,然后依依不舍地将他递给了晏姝,递过去时好小心翼翼地说一句:“我没有欺负他。” 卫风说出这句话时,晏姝那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 她白了他一眼,然后直接转身往茶楼上去。 卫风被晏姝白了一眼非但没有受挫,反是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一旁的卫子衿觉得,他家爷大概是得了病,得了受虐开心的病。 秋容此时已经捧了豆花上了楼,可当他看到那临窗那空空如也的位置时,他手里捧着的豆花砰然落地。 夫人……呢!? ------题外话------ 夫人呢夫人呢夫人呢! 416、萤儿不见了!?【二更】 “不见了?”长情坐在椅子上,听着跟前跪在地上的秋容慌乱不已的禀告,面无表情,语气淡漠,让人根本猜不着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什么叫做不见了?” “回爷,就,就是秋容到楼下给夫人买了豆花再上楼来,就,就不见了夫人。”秋容跪在长情面前,躬着背,头压得低低的,根本就不敢抬头看长情一眼,不安得一向啰里啰嗦的他此刻变得小心翼翼,“找遍了整个茶楼及附近,都没有见到夫人。” “是秋容没有照顾好夫人,秋容有罪,愿意任爷杀剐!”秋容说完,将头用力磕到了地上。 夫人对爷有多重要他很清楚,就是将他杀上百次,都抵不了过。 他为什么就下楼去买豆花了呢!? 夫人不见了,爷会疯的。 却见长情还在坐在椅子上一副面部表情的模样,竟是又问了一次,“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秋容愕然抬头,怔怔看着长情。 长情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竟又再问一次,“不见了,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 “爷你怎么了!?”秋容看着长情愣愣的模样,本就慌乱的心更乱了。 站在一旁的卫风见着长情如此,眉心一拧,伸手搭上他的肩,欲劝他些话,谁知他的手才碰上长情的肩,却像被针扎一般猛地缩回手,使得他震惊地盯着像丢了魂一样的长情。 就在此时,只见长情脚下地方被一层厚厚的冰覆盖住,且渐渐朝四面八方蔓延,冰过之处,不过是摆放在地上的桌椅还是高高在上的房梁,竟都被这寒冰冻结住! 便是跪在地上的秋容,他的膝盖都开始被这寒冰冰冻住! 卫风见状,当即喝了秋容一声:“小容容你还愣住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等着被小馍馍冻成冰块啊你!?” 可惜秋容似是愣傻了,卫风情急之下他在肩上踹了一脚,秋容这才回过神来,什么还未来得及说,就听到卫风又冲他大喝一声:“快出去!” 此时秋容哪怕放心不下长情和卫风,却也不敢在此多留以免碍手碍脚,赶紧退出了屋。 卫风身有帝王血,倒是不会被长情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影响,可看着眼前这即将就被冰封的莫府客厅,卫风的眉心拧得好像打了个绳结。 照这情况,过不了多久这整个莫府乃至整个京城都会被小馍馍这怒气给冻成冰块! “小馍馍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卫风盯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长情,真是恨不得揍他一拳,可他的拳头抬了起来却又不舍得揍到长情脸上身上,只能恼怒地揪住他的衣襟,将他从椅子上提起来,骂他道,“你疯了吗!?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就在这时,长情突然大喝一声,同时甩开卫风揪着他衣襟的手,抬起头来看着卫风,“我不过才是两个时辰没有陪着萤儿而已!” 这一瞬,他本是墨黑的眸色瞬间变得赤红,墨黑的长发也骤变为白,像极了一只急红了眼的兔子。 也是这一瞬,卫风被这突然大吼出声的长情惊得怔住了。 很久了,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他这个小师兄急得跳脚的模样了,自从那次下山他险些被烧死开始,这个会哭会笑会生气会胡闹的小馍馍就完全变了个人,变得像一块石头一块冰,别说会生气会胡闹,便是连笑一笑似乎都不会了。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这个小馍馍失控的模样了,师父也是像他这样认为,倒不想这个馍馍还有记得跳脚的模样。 此时此刻,卫风竟有些不知自己是该着急还是该高兴。 “你冷静不了也得冷静!”卫风这是愣了一愣便又重新揪住长情的衣襟,“你先收了你这一身冰!你是想要冻死整个莫府和整个京城的人吗!?还是想要引得掌门师伯和师父亲自来除了你!?” “滚开!我不要你管!”长情此时已经急得疯了,他本是想要甩开卫风的手,可他急得一时掌控不了自己的力量,竟是一掌打到了卫风心口上,竟打得毫无防备的卫风喷出一口血来,同时急急往后退。 看着卫风嘴角的血,长情一怔,而后赶紧冲到卫风身边扶住他的肩,惊惶道,“阿风!” 卫风捂着自己疼得如着了火般的心口,疼得咬牙切齿,看着长情那是既生气又无奈,“小馍馍你想打死我啊你!?嘶——” 卫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死馍馍下手到底有没有点轻重,当他是仇人呢!?五脏六腑都快给他打出来了的感觉。 “阿风你怎么样!?”长情面上尽是着急之色,完全不见了他平日里的冰冷与淡漠,“我不是有意的!” 看着这样着急忙慌的长情,卫风忽然间竟是想到了小时候一起在雪地里比试的他们,那时候他也是这么挨了小馍馍一掌在心口,小馍馍也像现在这样着急地跟他说“阿风,我不是故意打伤你的!”,那时候,小馍馍还着急得哭了。 “知道错了还不快点把你妖冰收起来的!?等着我一起和你被望云观来清理门户吗!?”卫风捂着自己的心口,骂长情道。 下一瞬,只见已经蔓延到门槛处的妖冰停止了向外边的蔓延与覆盖,再一个眨眼,竟全都化成细碎的冰沫子,就像这厅子里下起了白雪一样,却又一滴水渍也不留,在空气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时,有一人急急跨进这厅子的门槛来。 卫风见着来人,眼睛一亮,赶紧道:“莫老爹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赶紧地来管管你的宝贝儿子,我这条命都快给他拿了去了!” 且见来人看起来三十五六年纪,着一黑色直裾长袍,衣襟与袖口处用银色丝线绣着腾云祥纹,腰束浅灰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坠着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佩,头上戴一五寸墨玉冠,身材修长笔挺,既有着年轻人的丰神俊朗,亦有着中年男人当有的沉稳,气度逼人,不是长情的亲爹莫凛还能是谁人? 莫凛还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府就赶紧到这儿来,想来是在外边见着秋容了。 而莫凛见着自己妖变的儿子既不紧张也不惊讶更不慌乱,只是大步走上前来,走到长情面前来。 长情见着莫凛也没有诧异,不过他这会儿却是垂着眼睑不看莫凛,那模样就像个做错了事被逮住了的孩子。 莫凛看着长情,非但不紧张不责怪,反是一脸温和慈爱地问他道:“怎么了?” 在一旁的卫风倒是急了,嫌弃地看着一脸温和的莫凛,又恼又无奈道:“我说莫老爹,这都出什么事儿了你还这么温温和和的,你这宝贝儿子都快把你这莫府都掀了好不好?你这就是溺爱纵容!这个死馍馍会变成今天这么任性,就是你这个当爹的给惯出来的!” “小风儿你这性子还是和幼时一样,生机活力得紧。”对于卫风赤裸裸地指责,莫凛非但不生气,反是朝他和蔼一笑。 卫风则是打了个激灵,苦着脸道:“我说莫老爹,我如今可都是当皇上又当爹的人了,你这一声‘小风儿’就不能改改?我这一身鸡皮疙瘩都让你给叫出来了。” 莫凛只笑不语,又转回头来看向面前的长情。 长情依旧眼睑不抬,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却和平日里他的面无表情不一样,就真真像是沈流萤所说的一脸的呆萌傻,像个孩子。 只听他低声道:“萤儿不见了。” “所以生气了?”莫凛温和反问。 长情不答,只是点了点头,这会儿在莫凛面前,他竟是乖巧得像只被顺了毛的兔子。 “傻孩子。”莫凛爱怜地温温一笑,抬起手轻搭在长情头上,竟像摸小孩儿那般摸摸他的头,道,“不见了去找回来就是,在这儿生气有什么用?若是连你都不冷静了,那还有谁能将你的萤儿找回来?” 长情抬眸,对上莫凛温柔慈爱的眼睛。 只听莫凛又道:“记住,你是男人是丈夫,无论如何,保护妻儿是你的责任,冷静些,想想你现在应该怎么做。” “我知道了,爹。”在莫凛慈爱且信任的目光中,长情赤红的眼渐渐变回墨色,白色的发也慢慢变回墨黑色。 “好,爹相信你很快就能把你的萤儿找回来的,爹也相信自己的儿媳妇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莫凛说着,又摸了摸长情的脑袋,神色愈发慈蔼,“爹可是还等着抱孙儿呢。” 卫风在旁撇撇嘴,伸手推了一把莫凛,嫌弃他道:“行了行了莫老爹,你合适些就行了啊,别一直在这儿肉麻了啊,谁不知道你疼你儿子儿媳妇儿呢?刚回来累得慌就赶紧休息去,说个没完没了你?” “好好,我老了,你们年轻人说事情我就不掺和了。”莫凛轻轻一笑,扶了扶卫风的肩,“伤着了就赶紧看大夫,可不能拖,我这就让家老去将大夫请来,很快的,坐着等就行。” “哎哟,莫老爹,你就快休息去吧你!”卫风说着就将莫凛推到了门外,然后神色认真地对他道,“放心好了,我会看着小馍馍,不会让他胡来的。” “嗯。”莫凛点点头,“小风儿你也是,别总是想着那孩子就忘了自己。” 卫风粲然一笑,“是,我的老爹。” 在卫风心里,莫凛比他的亲生爹还要像他的爹,莫凛对他,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长情一样,所以对莫凛,卫风是打心眼里尊着敬着的。 莫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离开了。 卫风转身时,长情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然后问他道:“可还疼?” “你说疼不疼?我朝你心口用力打一掌试试?”卫风立刻白了长情一眼,看着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嫌弃道,“又变回了这张冰碴子脸,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你?” 长情却是没有再理会卫风,而是朝厅外方向唤道:“秋容。” “秋容在!”秋容赶紧麻溜儿地跑了进来,心中还是紧张不已,他照看夫人不利,就是死也应该受的,只是爷的雷霆怒火太可怕了些。 于是,趁长情开口前卫风先道:“我说小馍馍,你可不能把小容容给打死了,打死了的话你这辈子就再也遇不到像小容容这么忠心的傻子了。” “……”四爷,您哪只眼睛看见我傻了? “待找回了萤儿你再来领罚。”长情面无表情地看着单膝跪在面前的秋容,冷声吩咐道,“即刻让无忧来见我,一炷香时间内。” “秋容这就去办!” 秋容话音才落,人影已飞快地消失在长情眼前。 秋容离开了,卫风的面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看着长情,认真道:“你觉得会是什么人带走了你媳妇儿?” 长情默了默,沉声道:“或是天枢宫,又或是——” “望云观。”长情没有把话说完,这是卫风说完的话。 长情不置可否。 只听卫风又问道:“若是天枢宫,你当如何?若是……望云观,你又当如何?” 这个问题,长情没有回答。 因为他的心中,没有答案。 他还没有想到答案。 若是天枢宫,他不仅要抢回萤儿,他还要将天枢宫荡平,在所不惜! 可若是望云观…… 他是望云观弟子,他是师父教养大的,没有师父,身为半妖的他不可能长到这个年岁。 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也不能与望云观为敌。 他还没有想好若是有朝一日与师父兵戈相向的时候他该如何自处。 “若是望云观,我不知我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长情淡淡道。 在卫风面前,他从来没有什么不可说,也从来没有什么怕被嗤笑的。 卫风没有笑他,而是走到他身边,抬手扳上了他的肩,抓紧他的肩头毅然决然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不仁不义也好,天下唾弃也罢,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我的小师兄,我的小馍馍,我的好兄弟。” 他话音才落,长情的拳头便砸到了他心口,不轻不重,却是疼得卫风跳脚,不由骂他道:“小馍馍你谋杀师弟啊你!?你是要将我再打出一口血才甘心呢!?” 长情不说话,只是看着跳脚的卫风,弯了眼扬了唇,笑了。 笑得开心,笑得爽朗。 卫风也笑了,笑得豪爽,笑得满足,忽地也伸出了拳头,不轻不重地砸到长情的心口上。 * 晏姝自从回府后就没坐下过,一直在来回不停地走,一脸不安的模样,便是连小红豆在旁咿咿呀呀地喊叫朝她挥舞着小手她都没有心思理会。 小翠见着她这样,也着急得不行,一边抱着小红豆一边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你从回来到现在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话光在这儿来回地走,小公子你也不理,你这是要急死小翠呀!” “啊,呀呀呀……”小红豆此时呀呀叫了几声。 晏姝终于停下脚步把目光落到了小红豆面上,见着他朝自己咯咯笑还伸着小手,心下一软,伸出手将小红豆从小翠手里抱了过来。 许是闻到了亲娘的味道,小红豆笑得开心极了的模样,可晏姝脸上却写满了忧郁,只见她摸着红豆的小脸,自责一般道:“小红豆,你姨娘千万不要有事才行……” 晏姝看着小红豆,只听小翠忽然道:“见过四爷。” 晏姝一抬头,便见到了来到她这院子里的卫风。 这一回,她没有冷眼相待,也没有撵他走,而是着急地问他道:“怎么样了?有流萤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卫风微微摇了摇头。 晏姝紧了紧怀里的小红豆,自责道:“是不是我没有让流萤陪我出去听说书就不会这样了?” “你可真是想太多。”卫风嫌弃地看了晏姝一眼,而后语气忽然间变得温柔,连眼神也都是温柔的,“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不会有事的。” 晏姝拧着眉心轻咬着下唇,定定看着卫风,过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 小麻雀此时扑扇着翅膀飞到长情肩上来,只听长情神色冷冷道:“将萤儿的行踪找出来。” ------题外话------ 其实本叔挺喜欢莫家老爹这个角色的,哦呵呵呵~ 417、保护娘亲的小兔子!【一更】 沈流萤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这个空间还一摇一晃的。 她是在一辆马车里。 她只觉自己的后颈疼得厉害,背也酸得厉害,让她忍不住“嘶——”了一声。 坐在马车里的人听闻她的动静,当即蹲到她身边来,凶神恶煞地看着她,冷冷道:“大师兄,她醒了。” 沈流萤见到凑到她身旁来的人,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坐起身,同时脱口道:“吓死人啊你!?” 只见蹲在她身旁这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就算是蹲着,也能看得出他站起来起码九尺高,一身的健肉,蹲在马车里给人一种快要把马车撑破了的感觉,不仅如此,他还长了连鬓的虬髯,一张天生黝黑的脸膛,头发如蓬草,梳成一根粗粗的辫子甩在背上,看起来就是个莽夫,偏偏身上穿着一件华丽得刺眼的银色长衫,就好像他觉得自己的长相还不够扎眼似的,非要让自己更扎眼。 此人正是天枢老人座下四弟子段秋水。 段秋水看着沈流萤一副惊吓的模样,黝黑的脸膛冷得不能再冷,目光更是冷得像刀,一把随时能捅穿她五脏六腑的锋刀。 这双眼睛沈流萤记得,就是在茶楼里她所见到的那一双,悄声无息的出现在她面前,还未待她反应,她便失去了意识。 这双带着杀意的眼,明明当时就想要取她性命,可偏偏到现在她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好好的,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倒不是他当时心慈手软狠不下心来杀她,而是—— 他杀不了她。 当时她已经感觉到了杀气笼罩她全身,不过一眨眼就能让她身首异处,可也就是在那一瞬之间,那本能让她即刻毙命的杀气顿消,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将这些杀气从她周身推开了去,迫不得已,对方只能出此下策——将她击晕带走。 从这个男人出现到将她带走,期间不过只用力短短三四个眨眼的时间,时间短得她旁桌的茶客还在给说得正精彩的书鼓掌,根本就没有察觉她面前忽然出现一个人再带着她忽然消失,时间亦短得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这个男人不仅能从重重影卫中轻而易举地将她带走,更是没有一丝一毫惊动周遭人,看来必是高手中的高手,且他能将机会把握得这么准,看来是早就将她当做目标来盯着了,就等着这么个下手的机会。 只可惜,他没想到竟没能成功地当场杀了她。 当然,她自己也想不到。 因为那股替她挡开危险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力量。 她感觉得出来,并不是墨衣墨裳的力量,而是—— 沈流萤轻抱着自己的肚子,半眯起眼盯着眼前仍旧对她带着杀意的段秋水,不等他说上什么,而又接着道:“模样长得这么过分就不要出来吓人行不行?你不知道怀了身子的女人不经吓么?你若是要问我什么或是说我什么的话也不必开口了,对着你,我没被吓死就已经算好的了,什么都回答不出来。” 段秋水没想到死到临头的沈流萤非但不惊恐不害怕,竟还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般先骂起他来,一时间那张黝黑的脸膛更黑了,抬起手作势就要掐上沈流萤的脖子。 就在这时,忽有一只手从旁伸来,抓住了段秋水的手腕,制止了他对沈流萤的攻击。 制止他的是一个年纪三十五六的男人,此人容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便是穿着打扮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与扎眼的段秋水形成一种极大的反差,正是段秋水大师兄,顾尘。 段秋水见他的手腕被顾尘抓住,不由大喝一声,“大师兄你拦着我做什么!?让我为二师兄还有三师兄报仇!” 段秋水的大喝声才落,便听得沈流萤一声嗤笑,道:“他不是拦着你不让你杀我,他不过是拦着你不让你白费力气而已,我说得对是不对?这位……大师兄?” 哪怕“身在敌营”,沈流萤却当真是一点畏惧都没有,不仅没有畏惧,甚至还很……狂妄。 而她之所以狂妄,自是有足够狂妄的资本,哪怕她眼下没有墨衣之力逃不出这两个高手中的高手的手掌心,可他们想要取她性命,也绝非易事。 就冲着他们杀不了她这一点,她就足够狂妄。 顾尘没有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非但不害怕反还盈盈浅笑的沈流萤。 只见沈流萤挪挪身子,寻了个坐得比较舒服的姿势,又道:“你们若杀得了我,我现在就不会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马车里,你们若杀得了我,就已经在茶楼里杀了我而不是带着我这么个大着肚子的累赘离开,你们现下带着我,不过就是因为奈何不了我而已。” 段秋水气得脸色发紫,显然沈流萤说对了。 方才她昏迷时他也再次要取过她性命,可依旧如前边在茶楼时那样,哪怕他杀气十足力量十足,却又在即将断了她的咽喉时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击散。 的确如沈流萤所说,他们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顾尘压下段秋水气得发抖的手,平静地看着沈流萤,道:“你很聪明。” “过奖了,我不聪明,我不过是不算太笨而已。”沈流萤倒是很谦逊,可虽是说着谦逊的话,她的面上却不见丝毫谦逊之色,道,“这位大师兄是想要和我说话吧?想要和我说话可以,先让那个莽夫转过身去,长得太过分,我怕我瞧得一个不舒服就晕过去了什么都说不了。” “你——”段秋水咬牙切齿,偏偏他却对这个女人什么都做不了。 “师弟。”顾尘再一次拦着段秋水。 段秋水将自己双手指骨捏得咔咔作响,真是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打成肉泥,莫说没将她当女人看,而根本将她当成了为祸世间非除不可的祸害来看。 看着段秋水气得半死又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沈流萤笑得满意,这才转眸看向顾尘。 “能将近身的危险与杀气化无,你不是普通人。”这是顾尘对沈流萤说的第二句。 他的面色是平静的,语气也是平平静静的,从他的面上,竟是看不出丝毫敌意。 这样的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沈流萤虽知他们杀不了自己,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必须在那个呆货找到她之前或是在墨衣之力恢复之前保护好她自己,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难道不是普通人就非死不可么?”沈流萤浅笑反问,“你们天枢宫的天下道义便是如此么?” “你知道我们是天枢宫门下弟子?”顾尘心中微诧,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看起来娇弱非常的女子不可小觑。 “我说过,我虽不聪明,但也不算太笨。”沈流萤依旧浅浅笑着。 那个魁梧的丑男人前边口口声声说了要替他的二师兄和三师兄报仇,而死在她手上的人除了望云观的无恒真人与天枢宫人之外便再没有其他人,眼前这两人显然不可能是无恒真人的师兄师弟,那就只可能是天枢宫的人,且她与呆货破除封印,而天枢宫则是以守护封印为使命,只要他们不死,就总会再碰上。 “不,你不是不算太笨,而是很聪明。”顾尘毫不吝啬地夸赞沈流萤,却又平静直言道,“天枢宫的天下道义不是不同寻常之人非杀不可,而是你,非除不可。” “怎么?就因为我杀了那个自以为是非要取我与我三哥性命不可的人么?”对方既未提到封印之事,沈流萤便也避而不谈。 “生死有命,二师弟技不如人,我天枢宫无话可说,之所以要除掉你,并非因为二师弟之死,而是因为上古封印。”顾尘当真一点都不拐弯抹角,“你很聪明,理当想得到我们要杀你并非只是为了报仇,你不提,不过是在等我先提而已。” “你也很聪明。”沈流萤又是轻轻一笑,“和你这平凡的容貌可一点都不相符。” 谁知顾尘竟是淡淡一笑,道:“有时候,我倒宁愿自己糊涂一些。” 看不明白,就不会太悲切。 “看来,你们是认定了我和上古封印有关了。”沈流萤道。 “难道你想说不是?”顾尘反问。 “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沈流萤浅笑着,道得不紧不慢,“我可没有说你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你什么。”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背过身去的段秋水此时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来,抓起拳头就要朝沈流萤面上抡。 沈流萤非但毫不畏惧,反像没有看到段秋水那满是杀气的拳头似的,懒洋洋地笑了一笑。 这一次,顾尘没有阻止段秋水。 可段秋水的拳头在只差一寸就要揍到沈流萤面上时却忽地停了下来。 不是他自己停下的,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不得不停下,从他那咬牙切齿手上使劲发力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不是他自己想要停下的。 可不管他如何发力,他都拳头都再近不得沈流萤一分,反是那烈烈的拳风震得整个马车震荡不已。 顾尘的手再一次按上段秋水的拳头,依旧平静道:“师弟,不用白费力气了。” 段秋水满腔怨愤地收回手。 沈流萤只是浅笑着一下又一下地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边抚一边道:“孩子们乖,别怕,娘亲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 其实,沈流萤很清楚,如今不是她在保护她的孩子,而是她的孩子在保护她。 那股保护着她不受伤害的无形力量,不是来自于掌心的墨衣墨裳之力,而是来自她的肚子,来自她的孩子。 她觉得很震惊很不可思议,可的的确确是她的孩子们在保护她,替她化解所有危险。 可孩子们的这股力量,又是如何而来的? 顾尘看着沈流萤凸起的大肚子,平静的眼神黯了黯,恍惚间很是沉重也很是痛苦。 稚子无辜,如若可以,他根本就不想取她性命。 只是如今已由不得他。 段秋水用满是杀意的眼盯着沈流萤,冷冷道:“你休想从我和师兄的手中逃走!” “放心,我还没有那么看得起自己。”沈流萤不慌不忙道。 段秋水看不得沈流萤这副平静的模样,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她,不再说话。 倒是听得顾尘像是拉家常一般又是平静道:“那个叫做山索加的青年,是不是已经死了?” 当时整个十万大山大动,无需猜想,他就知道极乐之地的封印破了,那个叫做山索加的不知活了多久的男人定是死了。 沈流萤不答,只是看着自己的肚子,轻轻抚摸。 是啊,山索加死了,往生去了,去等他的阿蘅去了,便是墨衣墨裳也不见了,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问墨衣墨裳呢。 只听顾尘又道:“你们能好端端地从十万大山回来,就证明无心真人和我三师弟失败了,你们拿到了苍龙古剑,可对?” 这回,沈流萤不再只是沉默,而是平静道:“你自己说的,生死有命,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是。”顾尘赞同道。 “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想要做的事情,立场不同,那和自己不同立场的人就成了敌人成了恶人,非除之而后快不可,谁是谁非,从来就没有个准,你认为我该死,我认为你该杀,总不能你都要杀光我全家了我还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你来把我也杀了,对不对?”沈流萤说着,慢慢抬眸,又看向顾尘。 “很有道理。”顾尘依旧赞同。 “所以——”沈流萤忽然浅浅笑了起来,“你们杀我与我三哥还有我相公不成,那待到某一日,你们天枢宫被我们杀了也不足为奇。” 沈流萤的话听起来就像是随口说说,却是让顾尘的目光沉了下来。 只听段秋水讥讽道:“就凭你们!?” 沈流萤且笑不语。 顾尘却是默了默后沉声道:“你说得对。” “大师兄!”段秋水显然是不满顾尘对沈流萤所说的肯定。 顾尘又恢复了他平静的目光及语气,道:“师弟,她说的并无错,我们有杀人之心,为何就不许别人有报仇之恨?这天下间的事情,有时候不公平,有时候却又公平得很,就看对决之时谁更胜一筹而已。” “这位大师兄倒是个明理之人,不然我还以为天枢宫全都是一群‘唯我独尊’不讲理的人。”沈流萤这话说得不无嘲讽。 段秋水气得发抖。 却听得顾尘客气道:“我姓顾,单名一个尘字,这位是我的四师弟,段秋水,我的二师弟与三师弟你已见过,如今也没有介绍的必要了,我的小师妹与小师弟你想必也不陌生。” “方梧桐与白华。”沈流萤道得很肯定。 “是。” “我姓沈,名流萤,不过不用我介绍,你们应是连我家有几口人几块地都知道了。”沈流萤笑了笑,随后问顾尘道,“你们杀不了我,这是准备把我往哪儿带?” “天枢宫。”顾尘直言,“杀不了你,自然要将你带到一个能困住你不让莫长情带得走你的地方。” “行,我知道了。”沈流萤非但不紧张不害怕,反是了然地点了点头,而后竟是没事儿一样嫌弃这马车道,“不过我说,好歹你们是堂堂天枢宫弟子,马车就不能挑个好点儿的?你看这马车这么小,连一张卧榻都没有,我坐累了的话你们让我睡哪儿?” “待到了有城镇的地方,记得千万要换一辆宽敞舒服的马车,不然我真坐着不舒服又没法躺下来,我跟你们说啊,我近来身子不大好,容易犯困,动不动就想睡,你们既然杀不了我,那就要好生照顾着我,你们天枢宫不会有虐待女人而且还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的毛病吧?要是没有的话,就照着我说的做了,不然你们天枢宫日后就沦为天下人的笑柄,说你们心狠手辣连个大肚子的女人都不放过。” “哦,还有,让车夫将马车赶得平稳一些,拿出点作为一个好车夫的本事来,我这肚子经不起颠簸折腾什么的,我就这么一点小要求你们两个大男人不会连这都不答应吧?如果你们是男人的话,应该不会不答应的。” “……”饶是顾尘,此时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段秋水更是气得一口钢牙都快咬碎了。 这到底是什么女人!?到底有没有作为一个阶下囚该有的觉悟!? ------题外话------ 这是抓了一个能把自己给气死的大肚婆!哈哈~ 418、我等着你接我回家!【二更】 江湖近十年来才崛起的却又位于江湖之首的势力北刹楼,震天动地地行动了!从来都像影子一样夺命于无形的北刹楼,如今竟是震天动地的大肆行动了!震动了江湖,更是震骇了人心! 可没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只知道他们就像一群集结了的狼,正朝东山方向狂奔,好像那儿有他们的首脑,更像那儿有他们的命! 官无忧坐在一辆虽是疾驰却行驶得平平稳稳的马车里,一手拿着一个人头盖骨,一手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正慢悠悠地往头盖骨上刻着什么,嘴角及眼梢挂着吟吟笑意,正不疾不徐道:“这些个养着吃白饭的野狼们,终于有派上用处的时候了,你说是不是?” 跪坐在马车里的一名黑衣男子本就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此番听闻官无忧的话,更是浑身抖得像筛糠,只听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颤巍巍道:“二……二楼主说的是!” “是么?”官无忧专心刻着自己手中拿着的头盖骨,眼睑也未抬,看也不看这浑身颤抖的男子一眼,只有慢悠悠懒洋洋道,“既然你觉得我说得对,那你在发什么抖?” “小的,小的没有抖,只是这马车跑得太快,有些晃,小的身子有些不稳,不稳而已。”男子说话时,额上冷汗直流,只见他的背绷得笔直,头却垂得低低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显然害怕极了。 “原来是这样。”官无忧轻轻点了点头,“不过你这么说的话,是说我这千挑万选出来的车夫车驾得不好嗯?” “小的不敢!”男子冷汗如豆,当即匍匐在地,惊慌不已。 官无忧这是才懒懒地抬了抬眸,看向男子匍匐在地的背,缓缓道:“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绰号狂刀,曾一夜之间奸淫了二十妇人,然后杀光全村一百零五口人,老人孩子都没有放过,最后还一把火烧光了村子,可谓是十恶不赦,你说这样像野狼一样的你,会乖乖顺顺地给我北刹楼当一条狗?” “小的本来就是一条狗!”男子头磕着地,那低三下四的乖顺模样的确不像一条十恶不赦的野狼,而像是一条任打任骂的狗,“甘听二楼主使唤!” 北刹中人但凡见过官无忧这个北刹楼二楼主的,都怕,怕得胆寒,因为他狠他毒,若说他是这世上第二狠毒的人,绝没有敢称第一! 他可以在你觉得自己得到他信任的时候当场将你的眼睛挖出来让你吃下去,他可以在你觉得你有用处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你的手脚砍下来让你看着它们被剁成肉泥,他甚至可以因为你说的一个字跑了调而将你钉在墙上当箭靶子使! 他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掷你千金,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时都能让你生不如此! 所以,没有人不怕他,可却也没有人敢反抗他! 就算是再凶恶的虎狼,来到他面前都只会变成听话的猫狗。 他要你拼命,你不敢不从,就算明知前边是刀山火海,你也得奋不顾身往前冲,若非如此,他会有比这痛苦上千百倍的法子来折磨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跪在这个人的面前,如何能让人不怕? 也正因为如此,能让这样的人甘愿臣服的楼主也才神秘到可怖。 “这样啊,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叫你到马车里来和我一块儿坐么?”官无忧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刻他手中的头盖骨。 “小的不知。”男子背上的衣裳,此时已被惊惶的冷汗浸湿,不说是狼,他现在是一条狗都不如都不像。 “因为我瞧着你好像对我这次所下的命令不太满意,动作不够利索呢。”官无忧轻轻徐徐吐气,眼梢的笑纹更深了一些。 “小的万万不敢!”官无忧的话吓煞了男子,使得他猛地朝他磕头,惊恐万状道,“小的岂敢不从二楼主的命令!” “我没说你不从,我只是说你不满,瞧瞧,你连我说什么都听不清,留着不是浪费我的粮食么?”官无忧似是无奈又不满地叹了口气。 男子惊恐得浑身冷汗如雨下,正要再解释什么,官无忧那本是拿着头盖骨的手此时罩到他头顶上来,忽又满意道:“你这头盖骨摸着不错,给我吧。” 语毕,还不等男子从惊骇中反应过来,便见官无忧手中的那把精致小匕首像一把锋利的菜刀切过脆嫩的青菜一样,竟是从他的眉骨上方处将他的头盖骨给切了开来! 明明只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却锋利得像一把大钢刀!轻而易举地就将一个人的头盖骨给切了开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将这被切开的头盖骨拿了起来! 血水与脑浆飞溅! 几乎是与此同时,官无忧脚一伸,将这个眼睛还大睁着但是已经断了气的男子给踢下了马车,很明显地嫌他太脏。 马车里,官无忧打量着自己上拿着的满是血污的头盖骨,看着上边那沾了血的头发,他忽然眉心一皱,也将这个头盖骨扔出了马车,随后用帕子细致地擦拭自己的手,不悦道:“脏东西,还脏了我的马车。” “马叔。”官无忧边擦手边叫驾车的车夫道。 “爷有何吩咐?”马叔恭恭敬敬应声,没有惊骇,更没有慌乱,依旧平平稳稳地驾着车,就好像刚才马车里发生的事情他不知道,方才被踢下马车去的尸体他也没有看见似的。 “前边看哪儿能把马车换了就停下把马车换了,脏得很,我不想坐了。” “是,爷。” 官无忧擦净了手后又将匕首上的血擦净,这才继续拿起他方才放下的干净头盖骨来刻。 只见他刻的是三个字。 天枢宫。 宫字只刻到一半,还没有刻完。 他边刻边吟吟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个小主人可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就这么领着人直接杀往天枢宫了,要知道天枢宫作为不入世的门派几千年不倒不灭真可说是龙潭虎穴,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不过……” “为一人而战一天下的勇气和决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看来我官无忧倒真没有跟错主子。” 说完这话时,头盖骨上的“宫”字也刻完了,官无忧将它往上抛了一抛,重新接在手里,笑意更浓,“拼了拼了,生即生死即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生生死死又何妨。” * 从得到沈流萤去向的消息的那一刻开始,长情便再坐不住,任卫风怎么劝他从长计议他都没有听进去,他满心满眼想的都是他的萤儿,他只要见到他的萤儿,其他的他都不管!其他的都不重要! 卫风无可奈何,却又放心不下长情前去东山天枢宫,哪怕有官无忧有北刹楼紧跟其后,卫风也还是不放心,终是扔了他才朝堂不管,跟着长情去了。 若没了他这个小师兄,他要这江山也没有用! 不过,纵是马不停蹄昼夜不分,长情也没能在沈流萤被带进天枢宫前将她抢回来,当他眼睁睁看着沈流萤被带进天枢地宫的那一瞬间,他根本就克制不了自己冲天的怒火。 * 由京城到天枢宫的这一路,沈流萤的确没有被苛待,相反,她所要求的,顾尘都满足了她,给她换了舒适的大马车,有软榻可以躺下,车夫自然也是顶好,哪怕道路再崎岖颠簸,马车也能行驶得平平稳稳,顾尘甚至还考虑到了她怀着身子胃口怕是不好,一路上可谓是把能买的吃的玩的都给她买了,段秋水看得那是火冒三丈,道是他们这哪里抓了个囚徒,简直就是抓了个大小姐来伺候来折磨自己。 沈流萤倒好,得了便宜也不卖乖,一路上说的话没少把段秋水给气个半死,多少次都想一刀捅了她,偏偏又奈何不了她。 从京城离开的第四日傍晚,马车驶进了东山。 东山的山没有天阙山的巍峨,也没有十万大山的连绵青翠,马车倒是不算难行。 不过,这山上除了草木山石,不见人影,更不见房屋楼阁,那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天枢宫,却又是在何处? 马车在山中行了一个时辰,在一个颇为宽阔的山间平地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段秋水凶神恶煞地冲正在小榻上睡得舒服的沈流萤吼了一声,若不是有顾尘在旁,且还叮嘱过他莫要对一个妇人如此凶恶,只怕段秋水这会儿已经一脚踹到沈流萤身上将她踹醒了,哪里还会只是朝她吼叫而已。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颗心,明明死到临头了还一路好吃好睡的,她还没被他们杀死,就已经先把她给气死了。 沈流萤在段秋水的吼叫声中醒了过来,只见她抬手揉揉眼睛,一脸困倦道:“什么?到你们的天枢宫老窝了?可以睡床了不用再睡马车了?那赶紧下车下车!” 段秋水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顾尘则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女子,当真是与众不同,心可真是大得不得了。 看来,她是很自信也很肯定他们天枢宫困不了她多久,她终是会安然无恙地从天枢宫离开,否则她又怎么可能如此坦然。 只不过,他们天枢宫又岂会轻易让她离开。 “你不是叫我下车?那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的个头很大,大到你搁在这儿我根本就下不去么?”沈流萤本是要下马车,可是看到段秋水还杵在马车里不动,她不由拧起秀眉,抱怨道,“赶紧地下车啊,我还等着快些洗澡呢,你们已经四天没让我洗澡了好不好,你们知不知道我一天不能洗澡就难受得慌,这已经是第四天了,你们——” “别说了!”段秋水受不了沈流萤的喋喋不休,冲她大吼了一声即刻转身跳下马车。 沈流萤掏掏被震到的耳朵,哼了一声,便也扶着车壁下了马车。 她的肚子很大,马车有些高,而且还在马车里坐了四天四夜,这会儿她腿脚有些发麻,根本不能像段秋水那样轻而易举地跳下马车,只能慢慢往下挪。 还在马车里的顾尘本是想搀她一把,不过想着这个女子肯定不愿意接受他的搀扶,便作罢,只等她慢慢挪下马车后才也从马车上跳下来。 就在顾尘从马车上下来时,一只颜色灰白模样奇怪的鸟儿从已然漆黑的夜色中斛旋而下,一落便落到了顾尘肩上,嘴里还咕咕有声,就像在欢迎他回家似的。 “小灰。”顾尘抬手摸了摸肩上小灰鸟儿的脑袋,叫了它一声。 沈流萤则是看着眼前除了夜色就是草木的荒山,微微蹙了眉,不由问道:“不是说到了么?这儿除了山就是树,可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理会她,倒是忽听得脚下传来“咯啦咯啦”像是机关开启似的声音,而后见着眼前的空地呈轮齿形豁然张开了一个大口!地下的通明火光瞬间从这个大口处冲透出来! 沈流萤看着地上那两丈见宽的原形大口,震惊不已,这——就是天枢宫所在!? 不在山上,不在山间,而是在……地下!? 与此同时,有一道秀气的人影从这地下入口处掠了上来,同时惊喜地唤了一声,“大师兄四师兄!” 这声音沈流萤有印象,是—— “小师妹!”段秋水一改面对沈流萤时候的凶神恶煞,而是眉开眼笑地看着不管何时看起来都英姿飒爽的方梧桐。 沈流萤此时在看方梧桐,方梧桐也在看她,用一种说不说的眼神,不知是怨恨愤怒还是悲悯同情,明明已经见到了沈流萤,偏还要多余问段秋水一句,“带回来了。” “嗯,带回来了。”段秋水点点头,然后愤怒道,“难整得很,既已回来了那就交给小师妹你了,在天枢宫里,让她插翅也难飞。” 方梧桐也点点头,这才对沈流萤道:“跟我走吧。” 方梧桐说完,上前来扣住了沈流萤的肩,将她带到了通往低下的入口旁。 站在上边往下望,只见最下边是一汪好似炼狱般的血池,且还咕咚咕咚冒着泡,在周围火光的映衬下显得颜色深深,这个藏在地下的地宫约莫十五丈高,共分五层,每一层都点着明亮的火把,将这漆黑的地宫照得通明如白昼。 而这个入口直通到底的地宫没有降楼更没有绳梯,若想要往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依靠自己手头功夫! 就在方梧桐扣着沈流萤的肩膀要将她往地宫里带的时候,沈流萤突然停住了脚步,同时转头看向马车所在的方向,手抱着自己的大肚子,心忽然跳到有些快。 她好像……感觉到她的呆货了!就在她来时的那个方向! 可还不待她瞧见什么,一股凌厉的剑风由黑暗中朝她这个方向横扫而来,带着开山裂地之势! 方梧桐眼神一寒,抓紧沈流萤的肩便带着她跃进了地宫! 沈流萤唯来得及听到那一声响彻夜色的大喝声:“萤儿——!” 她的心倏地紧提了起来,她从来没听到那个呆货这么惊惶不安地大声喊叫过,想来他已是担心坏了。 思及此,已经被带进了地宫的沈流萤深吸一口气后竟也大声喊道:“呆货!我没事!我等着你接我回家——!” 沈流萤的这一声喊比长情的还要大声,荡得整个地宫乃至整个山间都是她的叫喊声。 方梧桐眉心紧蹙,沈流萤反是笑了起来,且还对她道:“你们就算困得住我,也困不住他,他会把我带出去的,我还要回家等着生孩子呢。” 沈流萤说这话时,莹亮的眸子里尽是自信,以及对长情信任,那种任是山崩地裂都不会消灭的信任。 与此同时,天枢宫中数人急掠而出! ------题外话------ 我的脑又缺水了,啊啊啊啊啊啊! 419、他竟是妖!【一更】 顾尘与段秋水并未跃入天枢地宫,相反,在有十七名天枢宫弟子从地宫中急掠而出后,那明亮的地宫入口在咔咔的机关声中慢慢闭合。 如鹰如风般掠来的长情在看到地宫入口开始闭合的时候急红了眼,他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只想着要冲进去天枢宫去将他的萤儿他的妻子抢回来。 可,面对早有准备的天枢宫人,他这般冲上去无异于送死! 卫风紧跟在长情身后,见着他这般不要命地冲上去,想要阻止他速度又不及他,一时急得三魂六魄都快出窍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抬起手直对着长情的肩膀,将他手臂上的袖刀以箭的形式飞射出去! 这样的攻击自是伤不到长情,不过却是会让他避开,而他避开这从后而来的攻击时速度必然会有少顷的减慢,卫风要的就是这少顷的时间! 哪怕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也足够了! “小馍馍!”就在长情只差两丈距离便要去到沈流萤方才所乘坐的那辆马车所在地方时,卫风终是借长情避开他袖刀的少顷时间内追上了他,只见他抬手从后扣着长情的肩,使尽全身的内力才让像疯了一样的长情停下来,低声喝他道,“你不冷静的话谁也救不了沈流萤!这里可是天枢宫!” 天枢宫和望云观一样从上古大战之后便一直存在于世,经数千年不衰不灭,必有如望云观让世人无法抗衡的力量存在,他虽不曾见过,可当他们所守护的东西受到威胁,这股力量就一定不会只是藏着,届时必要焚尽这威胁封印之人! 这样的天枢宫,他怎么能让小馍馍就这么乱闯。 卫风的话似是起了效,长情没有再往前冲,而是倏地转过头来,冷冷盯着卫风。 卫风按着他的肩直视他冰冷的双眼,不畏不惧。 长情手上的无形剑无处可置,只能往旁横扫而去! 顿时,仿佛山风狂啸,山石陡碎,树木倒拔! 而近在他身旁的马匹受不了这样强大到可怕的杀气,扬蹄长嘶一声,而后竟是整个碎成肉浆,四处飞溅,嘶声戛然而止! 天枢宫人面色寒沉,皆死死盯着发狂似的长情,紧握手中长剑。 顾尘与段秋水亦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长情,面色阴沉,手中长剑正欲出鞘。 就在这时,方才从地宫中掠出来的其中一人道:“两位师兄一路舟车劳顿,理当歇歇才是,这儿便交给我来吧。” 此人语气温和,如三月暖阳,如春日和风,一袭白衫,容貌平常,偏却给人一种举世无双的温润感觉,不是白华还能是谁? 顾尘看着温润的白华,竟是毫不犹豫地将已经推出鞘的剑收回剑鞘,同时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好,这儿便交给你。” 这会儿,便是一向呼呼喝喝的段秋水都没有嚷上一句不放心的话,而是同顾尘站到了一旁,显然,他们很相信白华的实力,更相信长情绝非他的对手。 至少在这东山之上,天枢宫地界之内,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而长情看见白华,自像像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已经不冷静的他此刻冷冷讥讽道:“手下败将,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一回,看来是想真的死在我的手下。” “上回当了手下败将是真,今回死在你手中却是未必。”白华微微一笑,温和非常,与长情面上那冰冷阴戾的神情形成一种鲜明强烈的对比,“今回,怕是你不能活着从这东山上离开。” “是么?”长情淡淡一声,似是冷静下来,“既如此,便让你们和我的人先玩一玩,待你们玩累了,我再动手也不迟,无忧。” 说到最后,长情朝身后的黑暗里唤了一声。 随即只听官无忧那浅笑吟吟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道:“都听到公子的命令没有?都快去玩儿吧,卖力了的话我才好犒赏你们肉骨头不是?” 虽是笑着的话,却带着瘆人的寒意,足以令那些匿在黑暗中的人毛骨悚然。 而当官无忧的话音才落,便见以白华等天枢宫人为中心,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有人像疯了的野兽一般冲出来,一个,两个,三个……不计其数! 这些,都是北刹楼的人,都是十恶不赦恶名昭彰之人,一身武功虽算不得上上层,却也曾是名震江湖一时的人,心狠手辣更是不必说,就算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什么胜负来,打上那么一两个或是两三个时辰也总能分出点胜负来,就算手上功夫悬殊,可人数却在那儿摆着呢。 官无忧慢悠悠从黑暗里走出来,笑吟吟道:“原来这就是天枢宫?可算是有幸见到了,不过就这么一丁点儿人来出来招待,就算是给我们上茶也不知要端上多少回呢?” 官无忧这话是对站在正中央面色从容剑未出鞘的白华说的,且看他身边的天枢宫弟子与蜂拥而来的北刹楼杀手厮杀,他却淡然得好像个没事人一样,就是连握着剑的手都没有抬起过。 而这些天枢宫弟子也着实厉害,一人对付十数人依旧临危不乱,甚至还有上风之势,这样的人不管是其中的任何一个,放到江湖中那都会是一顶百的高手,不过官无忧可以肯定,他在江湖中从未见过这些人,更没有见过他们的武功招式。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只听白华似叹气一般道:“的确,这么多来客,我们天枢宫的确是来端茶都不知道要端多少回,既是如此的话,怕就只能换一种方式招待客人了。” “听起来不错。”官无忧笑意更浓,转头看向长情,“主子,你说呢?” 长情不答,只是面色阴冷地看着白华。 而从官无忧身旁冲出来的北刹杀手听到他对长情的这一声“主子”,惊得脚步微顿,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可就在他发怔的这一瞬间,官无忧的手忽然抬起,抓住了这人的脖子,然后一个收紧,他的手便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竟是将这人的脖子给生生捏断! 那睁大了眼的头颅砸落到地,在他的脚边滚了滚。 他边松手边无奈道:“谁给你的胆子偷听我说话了?” 而官无忧这话才说完,卫风突然一个伸手将他扯到了自己身旁来,同时沉声道:“无忧,小馍馍,站在我身旁不要动。” 官无忧笑得几乎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哦?要开始了么?” “嗯。”卫风点了点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已经手中剑出鞘的白华。 却见白华那已经出鞘的剑不是指向那些野兽般的北刹杀手,而是将剑放到自己手中,而后收起五指就着锋利的剑刃用力一划,末了单膝蹲下身,将划出血的手贴到地面上,与此同时只见他闭起眼,口中念念有词。 少顷,只见他蓦地睁开眼,伴着一声厉喝,“焚!” 也就在他睁开的一瞬间,只见漆黑的东山陡然亮了起来!就好像是山上顿时点起了成千上万支火把一样明亮! 可这不是火把,因为火把的光是亮在半空中的,而这些光亮,是从地上透出来的! 也不是一簇一簇的火光,而是一圈又一线,连在一起,扭结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法阵,覆满整个东山! 赤红的光就从这扭结连接在一起的一圈一线中透出来的,这样赤红的光就像是烈烈的火苗,仿佛要将整个东山燃烧! 可这些赤红的光焚烧的却不是这整个东山,而是——山上的人! 只见那些如野兽财狼般蜂拥向天枢宫寥寥十来人的北刹众人,此时皆被他们脚底所踩着的赤红法阵点燃!就好像他们身上被浇了猛火油一般,火一烧着他们的脚便迅速朝他们身上蔓延!任是他们如何扑打如何奔跑都熄不灭自己身上的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双腿被这可怕的火烧成炭,再到他们的上身,最后是他的脑袋—— “啊啊啊啊啊——!”顷刻之间,整个东山上响彻被蚀骨焚心般的惨叫声厉喊声,那些北刹杀手一个接一个被烧成炭,一个接一个倒下,就是那些尚在黑暗中还未冲上前去的其余人也都不能幸免!哪怕他们害怕得想逃,也逃无可逃! 但凡这赤红如焰的法阵所覆盖的地方上所有北刹杀手,皆无一幸免! 且那些被烧成炭倒下的或仍站着的“人”,一个眨眼间全都碎化成灰,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一次,官无忧调来北刹楼人为前四十四楼的所有人,每一楼八十一人,整整三千多的人,足以抵得上一支军队的人数,不说全军覆没,便是死得连个渣都不剩,就在顷刻之间! 官无忧的眼睛依旧眯成了一条缝儿,嘴角却不见了笑意,他站在卫风身旁,由卫风划破掌心的手抓着他的手腕,看着那个赤焰般的诡异阵法如何将眼前的北刹杀手焚烧成灰,若非亲眼所见,他怕是不能相信世上还有如此可怕且诡异的力量。 看来,这世上他所不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北刹所掌握的事情还漏缺很多。 而主上之所以要调来半个北刹楼的人,也并非指着他们能敌得过这天枢宫,不过是要用他们来引出天枢宫的底,不过—— 看似还不够呢? “熠帝帝王血的赤焰之力,配合这天枢宫的阵法,可真是威力无穷。”卫风看着以自己血启阵的白华,笑眯眯地夸赞道,“白华小子,看来你驾驭这帝王血驾驭得不错啊,啧啧,可真是拿人命不当命。” 白华缓缓站起身,抬头看向卫风,温和一笑,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却是道:“你们既不拿他们的命当命,我又为何要替你们怜惜,我说得可对?” 白华虽站起,不过他启动的几乎布满整个东山的法阵却未消失,而是缩小到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的大小,仍将长情几人圈在这阵法范围内。 “说的非常对。”卫风很赞同,甚至毫不避讳道,“本来将他们放出来就是为了试试你们天枢宫的本事的,我们也没有傻到认为这么些个饭桶就能打倒你们天枢宫,不然你们天枢宫还真该去吃屎呢,你说是吧?” “你说什么!?”段秋水听得忍无可忍,大喝了一声,大有一副上前来撕了卫风的嘴的架势。 顾尘拉住他,同时看着卫风,道:“看来阁下便是召南当今帝王,昕帝帝王血之人卫风了。” 能在小师弟的焰焚中活下来的,这天下间除了无道、无念两位真人以及师父之外,就只有昕帝帝王血转世的卫风了。 只是这卫风—— “阁下不仅是召南帝王,还是望云观弟子,更是帝王血转世之人,却竟是与破坏上古封印将招致天下灾祸的邪魔外道在一起,你可对得起这天下百姓?”顾尘目光锁着卫风,一字一句皆掷地有声,没有斥责之气,却是斥责之话。 谁知卫风听了他的话却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笑出了声,而后亦是声声掷地地回了顾尘的斥责,“我坐这帝王位,不是为了百姓更不是为了苍生,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的兄弟!我入望云观,不是为了除妖卫道天下大义,我不过是为了我的师父我的兄弟!至于这身帝王血,我无从选择,不过这身帝王血的觉醒,依旧是为了我的兄弟!我管他什么天下苍生天下大义,若我的兄弟好好的,我也就好好地端着这些,若我的兄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当这些屁都不是!别跟我说对得起谁对不起谁,老子对得起老子自己!对得起老子的兄弟!” 卫风的这一席话,不仅是顾尘等天枢宫人震愕不已,便是总是笑吟吟的官无忧,都愣住了,倒是白华看着他的神色没有变。 他知道兄弟在卫风心中的地位,他是为了兄弟可以抛却一切甚至可以抛却他自己性命的人,在西南之谷那一次他就知道。 兄弟在卫风心中,重于一切。 “如此说来,你是要与我天枢宫为敌了。”少顷,顾尘似沉沉叹息一声。 卫风但笑不语,他已经没有要回答顾尘的必要。 “白华小子,我好像还从未与你交过手吧,来吧,这次就让我见识见识你熠帝帝王血的力量。”卫风忽地眯眼一笑,看向了白华。 且先让他看看白华还有何能耐,让小馍馍瞧得清楚以好破了他的阵,且小馍馍眼下不冷静,不能让他这么没头没脑地冲上去,只会让天枢宫得了致命的破绽,白华启动的这个阵法,不知还有什么别的力量,不能让其久留,于他们不利。 卫风说着,将左手抓着的官无忧推出这阵法之外,而后将左手轻轻一甩,藏在他袖间的袖刀便从手背上露了出来。 随后他也松了右手抓着的长情的手腕,也像推开官无忧那样将他往阵法外推,同时低声道:“小馍馍你先搁边呆着冷静冷静再说。” 谁知长情非但不动,反是抬手扣住卫风的肩,微低着头,冷声道:“阿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萤儿是我的妻子,这种时候,我不能让你还冲在我前头。” 卫风看着长情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对,有些着急道:“哎,不是,我说小馍馍——” “阿风,我忍不了了。”长情倏地打断卫风的话,同时将他从自己身旁甩了开去! 被长情这么突然甩开而踉跄两步才稳住脚的卫风本还想说什么,可看着长情此刻的模样,他的话止在嘴里,心也沉到了底。 含着白华熠帝帝王血的法阵,他手上的昕帝帝王血,碰撞在一起的力量,让小馍馍压制不了体内的……妖血之力了!他方才竟是忘了考虑这一点了! 此时此刻的长情,白发赤瞳,头上两只妖化的耳朵,绯红的衣裳,已然是完全妖化的模样! 除了卫风,在场众人无一不万分震惊! 妖! 他竟是……妖! ------题外话------ 小馍馍身份暴露了! 说实话,我等这暴露的一天等很久了! 420、凭你也想杀我? 卫风纵是想要阻拦,已然来不及。 不仅来不及,眼下他是连近都近不了长情的身。 此时的长情,周身笼罩着一股冰寒的戾气,一股只是近身就能将人碎成冰碴的冰寒戾气! 官无忧见卫风还想要上前,目光一凛,当即上前来将他拦住,笑也不笑道:“四爷才是眼下需要冷静的人。” 官无忧说完,不待卫风说什么便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后带,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且先静观之。 只见震惊之余的段秋水“铮”地一声推剑出鞘,顾尘却是在这时按住他的手将他的已经推出的剑按回剑鞘,在段秋水震惊不解的目光中只对他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段秋水浓眉一拧,而后竟是转身飞进了浓黑的夜色中。 官无忧注意着顾尘与段秋水的一举一动,眸光凛冽。 可真是个多事之夜。 “倒是万万没有想到,莫家少主竟是妖类。”白华眸中的震惊此时已平复,又恢复了他那副温和如春风般的模样,连说出的话都没有丝毫震惊之声。 不过他温和的眸中深处却是幽深的寒意。 不仅是因为长情妖化的模样,更因为他体内迸发出的那股强大力量,就像是这世间最寒最烈的风,随时都有可能荡平他眼前的一切。 而在他脚下的本是赤红如烈焰的一圈连一线牵系扭转在一起的法阵,此刻正变得幽蓝!仿佛幽蓝的寒冰覆在那赤红之上,将原本的赤红之色完全覆盖,并且朝阵眼的白华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而去! 赤红与幽蓝的碰撞,就像是两个极端的力量在对决在碰撞,炽热与冰寒两相碰撞交融,仿佛要将整个东山灼烧,又仿佛要将其冰冻!让置于这东山之上的所有人体内如同时被灌入冰与火,痛苦难耐。 便是卫风都觉浑身血液沸腾冲涌,更可况是平凡人之躯的官无忧以及那天枢宫十数弟子。 “噗——”许是到达了身体承受的极限,天枢宫十数弟子齐齐喷出一口腥红的血来,便是官无忧与顾尘的嘴角都沁出了血水来。 “无忧!”瞧见那些个天枢宫弟子口吐鲜血,卫风当即转头看向身旁的官无忧,当他见得官无忧嘴角沁出的血时,他疾呼一声,紧着将自己满是血的掌心罩到了官无忧额头上来,官无忧这才觉体内那股冰与火交融碰撞得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生生撕裂开来的折磨感在慢慢褪去。 当真是匪夷所思到可怕的力量,这样的力量,足以毁了这个天下吧。 官无忧的目光落到了正在一步一步慢慢朝白华走去的长情身上。 每随他走一步,由他身上迸发而出的幽蓝之力就朝白华逼近一分,将那法阵上本是幽蓝赤红各为一半的赤红一点点逼退。 “将萤儿还给我。”长情看着白华,血眸如火,烈烈燃烧,可他浑身透出的气却冰寒透骨,带着无尽的杀意,“否则,我今夜就踏平你天枢宫。” 长情的话没有抑扬没有起伏,平冷得就像深冬的湖,静得可怕,却也诡谲得可怕。 白华却是不慌不乱,同样平静道:“那你就从我天枢宫的月天剑阵中来抢吧。” “结阵!”只见白华将左手握上剑刃,如抽剑出鞘般将自己的手在剑刃上用力划过! 于他周身呈星形围着他的十六名天枢宫弟子在听到他的命令时也如他一般将自己手心在剑刃上狠狠划过,划出汩汩直流的血水,紧着见他们齐齐单膝跪地,一手将剑拄地,另一只划出血的手按压到自己脚下赤红如焰的法阵上! 顿时,白光从他们的剑下暴涨而出,直冲云霄! 那本是覆盖在法阵之上的幽冰在这一瞬间尽数碎裂,便是长情脚下所踩着的寒冰也全都碎成齑粉! 也就在这时,那直冲云霄的十七道白光幻化了模样! 幻化成一柄剑! 不,不是一柄,而是——成百上千柄!就像鸟笼一样罩在这东山的夜空中! 其光辉耀过月华!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就在这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白芒中,只见夜穹中这上千柄光剑剑尖指着长情,白芒冷厉,杀意暴涨! 而若被这样的上千柄光剑击中,怕是连尸骨都不剩! 可,长情此时却是站着一动不动! 不!不是他不动,而是他脚下的赤焰之阵此时如同万千藤蔓一样攀上了他双腿攀上了他的身,将他束缚在了这法阵之中! 只见白华将自己手中拄地的剑用力一旋,沉声一喝:“击!” 天枢宫弟子的动作与他如出一辙,且神色森寒,就像他们眼前所站的真的是一个为祸世间的邪魔外道!非死不可! 夜穹中的光剑在天枢宫众人的沉声一喝中朝长情兜头直击而来! “小馍馍——!”卫风一声嘶吼,朝被困住的长情直扑而去。 白华面不改色。 顾尘眉心紧蹙。 “轰——!”卫风还未及长情身侧,那千柄光剑已然击罩到长情身上,其之威力,地动山摇,树倒地陷!震得近在咫尺的卫风如断线的纸鸢般飞了出去,轰然撞到一根粗大的树干才站住脚。 “四爷!”面上少有惊变之色的官无忧此时大惊失色,直掠卫风身旁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卫风则是吓傻了一般面无血色地看着长情方才站着的此刻白芒未褪的地方,双眼大睁。 小馍馍……?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白华此时缓缓站起身,却未将拄地的剑抽出。 剑在,血在,法阵仍在。 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破了上古封印的妖类,绝不能小视,哪怕是在天枢宫的法阵之内。 不过,从来没有人能在月天剑阵中活命。 妖类,就更没有。 莫长情,竟是妖类,他从没有想过他竟是妖类。 他竟是瞒过了天下人,瞒过了望云观,这其中,只怕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本事。 谁人从中帮助? 且莫凛并非妖类,又缘何有一个妖类的儿子?莫凛本身亦为妖?抑或是……其妻为妖? 倘若仅是其妻为妖,那么莫长情—— “白华!”就在白华看着白芒渐散,那被光剑之击碎得往下陷了数寸、空无一物的地方时,卫风像疯了一般挥着左手的袖刀朝他袭来,愤怒的吼声震耳欲聋,“你把我的小馍馍还来——!” 小馍馍死的,小馍馍死了!小馍馍竟然被杀死了! 不过只是卫风一声吼叫声而已,哪怕再怎么震耳欲聋,也伤不了人分毫,可此时此刻,那些本是好端端站着的天枢宫弟子却像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重击了五脏六腑一样,竟又如方才一般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却是比方才更甚,甚上数倍! 便是顾尘,都连连倒退了数步,手用力捂着心口。 昕帝帝王血之力! 控人于无声,杀人于无形! 若非他们仍处在天枢宫的法阵之中,只怕已粉身碎骨! “铮——!”白华抽出拄在地上的剑,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卫风这暴怒的致命一击! 剑刃与袖刀碰撞在一起所爆发出的力量有如排山倒海,让人根本无法忍受!以致五脏六腑本已受了两次重创的天枢宫弟子呲目欲裂,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嘶喊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卫风却像疯了似的朝白华展开攻击,喊得撕心裂肺,“我要你给我的小馍馍陪葬!我要你天枢宫给我的小馍馍陪葬!” 小馍馍是他最在乎最疼爱的宝贝弟弟啊——! 而在嘶声喊叫的又岂止是卫风一人,还有天枢宫弟子。 只见他们此刻抱着自己的头在地上来回不断地翻滚,这种无法抗拒的强大杀力让他们恨不得用他们自己的剑了结自己! 可他们不能,他们还尚存一丝理智,他们还有使命在身,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 可卫风愈怒愈疯,他们所承受的折磨与痛苦就愈甚,生不如死! 纵是白华,与此时的卫风交手都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他们力量本就相当,若非在天枢宫法阵之内,只怕他根本就不是已然爆发的卫风的对手。 如此不行! “大师兄!”白华接下卫风暴怒的一招,突然朝面色苍白嘴角血流不止的顾尘喝了一声,“用银天!” 白华话音才落,便见顾尘抽出手中长剑! 可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箫声入耳,让顾尘握剑的手陡然一颤,随之只觉浑身无力,就像是内力在这箫声入耳的一瞬间被拔光了! 这个箫声—— “我的箫声对四爷他们这些个不普通的人怕是没有作用,不过对你这样的普通人——咳咳……还是有些用处的。”随着箫声入耳的,还是男子轻轻吟吟的笑声。 顾尘浑身无力地拄着剑,循声而望。 只见官无忧盘腿坐在地上,手中执一玉萧,正低低咽咽地吹着一曲幽幽好听可却入耳有毒的曲子,他的面色如顾尘一样苍白,嘴角也沁着血,显然他和他们一样也被卫风这陡然爆发而出的力量给伤到了。 不过,他却在笑,笑得两眼快眯成了一条缝儿,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自己的命似的。 这厢,卫风与白华打得不可开交,卫风此时虽强得几乎无人能敌,可他毕竟是怒了乱了,极为容易露出破绽。 未多久,白华便找到了他的破绽,一剑刺进了他肩头,迅速把剑的同时在他胸膛上击了重重一掌。 “噗——”卫风喷出一口血,往后退步,可因悲伤与愤怒而腥红了双眼的卫风此时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似的,脚尖还未落地便又要再次朝白华展开攻击。 可就在这时,有人忽然挡到他面前来,与此同时伸手将他用力往后一推。 看着这就像凭空出现一般的人,卫风怔住,白华怔住,所有人都怔住! 只因这人,一身绯红色衣衫,白色的发,赤红的眸,一双立在头顶的不属于人类的耳朵! “小……小馍馍!”卫风惊呼一声,心中的狂喜无法形容。 他明明已经看见小馍馍不见了没有了,可眼前这个—— 却又真真是他的小馍馍! 的确是长情,还是那个妖化了的长情。 看着毫发无损的长情,白华面上亦是震惊之色,不可置信。 月天剑阵那般大的威力,他如何还可能活着!? 他明明看见他被赤焰之阵束缚得无法动弹,被月天剑阵化成了齑粉,却为何……还毫发无伤地活着!? 莫说旁人,便是长情自己都难以相信他还活着,好端端地活着。 毕竟他的确是被赤焰之阵束缚得无法动弹,而那月天剑阵在赤焰之阵以及熠帝帝王血中所发挥出来的威力可谓是开天裂地,他也以为他彼此无疑。 可就在那要将他化成齑粉的上千光剑刺进他身体的刹那,有一双手护住了他! 一双他看不见却又真真切切存在的手!为他拨开束缚他的赤焰之阵,为他挡住夺命的月天光剑,甚至——将他带离那个地方! 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他无从反应,快得所有人都没有看见他是如何离开又是何时离开的赤焰之阵,阿风没有看见,白华更没有发现! 只当那上千光剑刺下,白芒骤暴时,他感觉到那双保护他的手在他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像爹抚他的头顶时那般慈爱温柔。 可却不是爹,而是一个他从没有感受过的感觉,是—— 此时重新出现白华眼前的长情,左手腕上的三颗手珠熠熠生光,幽蓝深邃。 “白华,月天剑阵杀不了我,你还有什么可使的?”长情看着震惊的白华,冷冷道,“你若没什么可使的,那就到我出手了。” 长情话音才落,顿时——千里冰封! 本是葱葱郁郁的东山,一瞬之间仿佛进入了严冬! 草木被冰冻住,山被冰冻住,若没有赤焰之阵,便是连人也全都被冰冻住! 冰封的世界里,就只剩下合着熠帝帝王血的赤炎之阵仍在透出赤红的光,并且这赤红的光正朝四面八方蔓延,明显是要冲破妖冰的束缚,一如方才焚烬北刹众杀手时那般满布整个东山! “没想到你的实力这般强。”白华似赞似叹地道了一声,听不出他是欣赏还是可惜,只见他又恢复了温和平静的神色,“月天剑阵杀不了你,还有我,用我之血,以我为阵,杀了你!” “呵,呵呵呵……!”长情很少笑,更不会这般冷笑出声,可这会儿他不仅笑了,还笑出了声,笑声冷冷的,带着深深的嘲讽,他看着白华的眼睛,竟是鄙夷道,“凭你?” “对,凭我。”白华面不改色。 长情又笑了,同时抽出背在背上的长剑,轻轻一挥,剑尖指地,又恢复了寻日里那一脸的毫无表情,冷冷道:“既如此,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想用什么方法来杀我的吧。” 长情手上拿着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剑,不说杀人,便是连切菜怕都切不进去,这样的一把破铜烂铁一样的剑,任是谁都不会用来当武器,更不会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用来拼命。 可却是这样连菜都切不了一把锈剑,让白华温和的脸再次色变。 这是,这是…… 苍龙!古剑苍龙! 卫风未曾见过苍龙古剑,长情也未与他提过他找到了苍龙古剑,是以他这是皱起了脸,嫌弃道:“我说小馍馍,好歹是拼命的事情,你就不能走点心用一把好些的剑?” 转念一想,不对,小馍馍从来都不用这种剑的,小馍馍用的可是无形剑,那这柄剑……宝剑? 长情对卫风的话充耳不闻,只见他手臂微转,一层幽蓝的薄冰覆在了古剑剑刃上,再见他将剑尖朝地上轻轻一点。 不过是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点而已,那覆满整个东山的赤焰之阵便被这剑身上的幽蓝薄冰蔓延覆盖,继而……消失! 刹那之间的事情! 顾尘的面色已然大变。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卫风亦是震惊不已,这般的小馍馍,他从未见过! 小馍馍这真的是要夷平天枢宫!? “哎呀呀,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就在这人人心弦紧绷的时候,忽有一道嘻笑声传来。 ------题外话------ 脑水烧干,该脑已阵亡 421、今后,望云观就是你的家!【一更】 不合时宜的嘻笑声,令卫风面色陡然一变。 就在这嘻笑声传来的一瞬间,一个人仿佛平地而起凭空出现般站在长情身后,没有任何声息地出现,而在他出现之前,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任何人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卫风没有,白华没有,长情亦没有! 只见此人不仅说着不合时宜的笑嘻嘻的话,甚至还做着极为不合时宜的动作。 他站在长情身后,不是给长情致命一击,亦不是夺了他手中古剑,而是抱住了他! 像个黏人的孩子似的,从长情身后紧紧抱住了他,同时还将下巴搭在长情肩头侧着脸看他,笑嘻嘻地问道:“你们玩什么这么开心哪?怎么也不带上我呢?” 且见这人不过与长情卫风年纪相仿的模样,模样英俊,却不是一头青丝,而是满头华发,一身灰布短褐,整个人给人的感觉稀松慵懒,可能在任何人都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出现在这儿且还轻而易举地从长情身后将他抱住,又怎会是稀松平常的人? 而在卫风面色陡变的刹那,长情那赤红的眼眸也蓦地颤了一颤,他的身子亦在男子的搂抱下一动不动,竟没有将男子推开的打算。 抑或说,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这个黏在他背上抱着他的男子推开。 他甚至连手中的剑都无法抬起来。 “师……师父!?”就在这时,震惊的卫风脱口而出一声惊呼。 这忽然出现的白发男子,正是他与长情的师父,无念真人! 顾尘怔住,白华面色微变。 这个男人,就是七千年来望云观道行最高的无念真人!? 却又为何这样来抱着莫长情!? “叫什么叫!?”只听抱着长情的无念真人突然骂卫风道,“你们两个死小子跑来这儿玩好玩儿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现在可是不高兴得紧!” 无念真人和往日里一样说着胡咧咧的话,可卫风的心却远不能与往日可比。 此时此刻他的心是惊惶的不安的。 师父并非想要抱着小馍馍而抱着小馍馍,而是用近身之力压制小馍馍体内的妖血之力以将他控制住! 师父在这个时候出现且还这般来压制小馍馍,是……打算亲自对小馍馍动手了吗!? 不行!他不能让师父对小馍馍出手! 如此一想,卫风作势就要朝无念真人冲去。 可他抬起的脚还未来得及跨出,他的脖子前便横来了一柄剑,锋利无比的剑,同时听得有人冷冷道:“闹够了没有?” 这个声音,令卫风的面色再次生变。 “无心……师叔!?”感受这颈边森寒的剑气,卫风难以置信道。 此时站在他身旁用剑架着他脖子的,正是在木青寨与长情交过手的无心真人! 不仅是师父来了,便是无心师叔也来了,这就是说…… 掌门师伯下了对小馍馍的诛杀令了!? 这天下间,除了掌门师伯,没人能使唤得动无心师叔。 “既还认得我是你师叔,看来你就还没有忘记你是望云观的弟子。”无心真人冷冷看着卫风,神色如冰,语气更如冰。 卫风身子一颤。 而长情自无念真人抱住他之后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似乎连眨眼都忘了。 就在无心真人与卫风说完话后,只听无念真人又没脸没皮地嘻嘻笑道:“哎呀呀,我这两个小徒弟不懂事,来你们家门前胡闹了一场,我这就把这两个胡闹的小儿带走,我想望南老哥你是不介意的吧?” 无念真人这话不是对白华说,更不是对顾尘说,而是对着他们身后方向说的。 可他这笑嘻嘻的话却是让白华与顾尘震惊得神色陡变,皆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念真人与他正紧紧抱着的长情,以致他的后半句话他们都没有注意。 两个小徒弟……这就是说,莫长情也是师从无念真人,也是望云观弟子!?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顾尘身后,身材高大的段秋水正跟在一个拄着拐杖满头华发背部微微佝偻的瘦小老者身后慢慢朝白华与顾尘所在之处走来。 长情与卫风的目光皆锁在这个瘦小的老者身上。 这就是天枢老人? 看起来竟如此苍老且不堪一击。 不过,看起来愈是弱小之人往往愈是可怕,而若这天枢老人只是个看起来如何便是如何的人,怎可能镇掌得住天枢宫,又怎会让道行高深的无念真人客气地称他一声“望南老哥”? 天枢老人手中的竹杖点在地上笃笃有声。 “师父!”白华顾尘当即朝天枢老人微微垂首,恭恭敬敬的模样,那些天枢宫弟子则是赶紧朝他单膝跪下,恭敬道,“师祖!” 天枢老人未看他们,只是看看长情,再看向抱着长情的无念真人,然后好声好气道:“既是无念老弟的小徒一时顽劣,就当是他们来玩玩闹吧,无念老弟既已来接,就把他们接回去吧,不过可记着好好管管,下回切莫要再这么胡闹了。” “哦,不对,是没有下回了。”天枢老人觉得自己说得好像不对,便又改了口道。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若是再来,便是必死无疑。 “那,时辰不早,我就把这两个顽皮小儿牵回去了,望南老哥你就好好回屋睡去吧,啊。”无念真人说完,笑呵呵地松了怀里的长情,转为扳上他的肩,再在他肩上拍了拍,道,“行了,闹够了就跟为师回去了,真是的,收你们这两个顽皮孩子当徒儿为师容易么?你们两个死小子给为师省点心行不行?” 无念真人一边叨叨一边扳着长情的肩将他给带走了,而前一会儿还暴怒冷厉得要夷平天枢宫才甘心的长情,此时竟像个听话的乖孩子一样二话不说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无念真人走了,倒是卫风,还要无心真人用剑架着他的脖子他才走,官无忧走在最后,却是头也没有回一次。 长情的手上依旧紧握苍龙古剑,不曾松开过。 无奈真人那笑眯眯的眼睛在扫过长情手中的苍龙古剑时,有一瞬间的变幻莫测。 看着长情与无念真人几人的背影,段秋水最先憋不住,急不可耐地问天枢老人道:“师父,就这么放他走了!?这可是杀了他的好机会!” 却是听得天枢老人轻轻一声叹,问他道:“你杀得了他吗?” “我杀不了,但小师弟杀得了啊!”段秋水向来心直口快,“就算小师弟杀不了,师父你老人家杀得了啊!” “我杀不了他。”白华在天枢老人说话前微微摇了摇头,实言道,丝毫不怕被笑话。 纵是他方才嘴上说了信誓旦旦的除了莫长情的话,可他的心中,并无胜算。 莫长情那一身的妖力本就强大到这世间怕是无几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的手中还有一柄苍龙古剑。 苍龙古剑乃上古辰帝之兵器,诛杀妖帝并且作为封印之钥镇压妖界封印,可谓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只不知这样的神兵利器,为何身为妖类的莫长情能够驾驭得了? 段秋水听白华说对付不了莫长情,不由拧起了那张黝黑的脸,“小师弟你的熠帝帝王血之力都杀不了他?” 显然,段秋水不大能接受白华的回答。 白华却又是真真地点了点头。 段秋水随即看向天枢宫老人。 “若是没有天枢宫本有的法阵,只怕华儿根本就没有机会对妖力满注的莫长情出招,不过倒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妖,且还是无念座下弟子。”天枢老人缓缓道,既没有震惊,也没有不安,“你们若是问我有无本事杀了他,我亦没有十足十的把握。” “师父您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杀了他!?”段秋水将脸拧得更皱。 天枢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当为师是天下无敌还是怎么的?” “难道不是?”段秋水嘟囔一声,“徒儿就认为师父是天下无敌的。” 天枢老人失笑,而后笃着竹杖慢慢转了身,道:“山外青山楼外楼,方才你们就已见了比为师还厉害得多的人。” “谁!?那个小妖物莫长情!?”段秋水紧跟着问。 “无念真人。”保持沉默的顾尘此时平静地道了一声。 段秋水不说话,显然是在思考顾尘的话。 “你们只知无念是望云观有史以来道行最高之人,却不知他更是自上古大战之后至今力量天赋最强之人,其力量怕是除了上古辰帝,人世再无人能及。”天枢老人边拄着竹杖慢慢往前走边缓缓道。 段秋水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发出质疑。 倒是白华问道:“师父只说了人世无人能及,那便是说倘若妖类临世,无念真人便有可能不是对手?” “未必。”天枢老人摇摇头,“上古时期,妖界除了妖帝的力量与辰帝匹敌之外,似乎无人可与辰帝之力匹敌。” 白华默了默,忽又问道:“若妖帝再次临世,又当如何?” “笃——!”天枢老人的竹杖倏地用力拄到地上,同时停下了脚步,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这便是我天枢宫的职责,守住封印!绝不能让妖帝现世!” 白华缄默,倒是段秋水不怕气死人地又问道:“那要是万一我们没守住封印呢?” 这会儿连平静的顾尘都忍不住蹙起了眉,在段秋水的胳膊上用力掐了一把,示意他别想什么就问什么,以免惹得师父不快。 天枢老人倒没有不快,相反,他很冷静很坦然,依旧不紧不慢道:“要是拼尽一切还是不住,那也就只能守不住了,剩下的也就只能交给望云观了,就像方才将莫长情交给无念一样。” 段秋水想了想,还是又问道:“那个莫长情妖物是无念真人的徒弟,纵是他再厉害,他会对自己的徒弟痛下杀手?他要是杀的话,刚刚就已经杀了那个莫长情,而不是将他带走。” “杀与不杀是他望云观之事,重要的是他与你们带回来的人相见不了,就无法破得了封印。”天枢老人迈开脚,继续往前走,“事情该如何便如何,来便来了,挡着就是,挡不了那也就挡不了吧,何须想太多,徒增烦忧。” “师父说的是。”顾尘与白华齐声道。 守护封印是他们的职责他们的使命,就像师父所言,只要他们拼尽全力了,那也就足够了,该来的总会来,又何须想太多。 “走吧,随我去看看你们带回来的人。” 段秋水又在好奇地问:“那个无念真人,这么年轻,不合道理啊,师父,你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啊?” 另一处。 无念真人扳着长情肩膀的手一直不曾拿开,正如卫风所想,他正是用与长情贴近之距来控制他体内的妖血之力,此时他面上虽挂着笑,但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卫风这时候也没有像平日里那般一见着无念真人便忍不住嚷嚷,此时他脖子上已没有无心真人的剑架着,却也没有什么激动的反应,只是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们的脚步走着。 谁也不说话,夜色中,气氛死一般的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卫风问无念真人道:“臭老头儿,你怎么来了?” “怎么?是觉得我来得不是时候还是觉得本就不该来?”无念真人当即狠狠瞪了卫风一眼,“我要是不来,又怎么知道我这两个宝贝徒弟背着我在折腾些什么,你说是不是啊,小馍馍?” 说到最后,无念真人的目光落到了长情身上。 “我没有折腾什么,我只是要带回我的妻子。”长情面无表情地回答无念真人的问题。 却听得无念真人一声嗤笑,“就凭你?我说小馍馍,你是不是觉得你已经强大到可以夷平天枢宫的地步了?你是不是觉得手上多了一把苍龙古剑你就天下无敌了。” “不,我只是要带回我的妻子,纵是我死,也在所不惜!” 无念真人嗤笑声更甚,眼神冷厉,“那你可真是在找死!还拉着阿风臭小子跟着你一起找死!” “怎么就是找死了!?”卫风明显不服,“臭老头儿你没看见白华小子那脸都已经败成灰了!?你要是不来多事,这会儿天枢宫已经被填平大半了!” 卫风话音才落,便听得无念真人对无心真人喝了一声:“师弟,架着他!” 无心真人的剑瞬间又架到了卫风脖子上。 “真是我平日里太纵容你们了,让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无念真人此时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当天枢老人是吃屎的还是怎么的?你们以为他既出现了会眼睁睁看着你们端了天枢宫!?你们以为他是纸糊的老虎?他就是帝王血转世的你和白华两个加在一起都伤不了他分毫!方才若不是为师出现得及时,小馍馍,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 无念真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长情面上,而后抬手用力扯住他头上的长耳朵,撒气般道:“在外人面前暴露了身份也就罢,竟还敢如此猖狂!为师真是白给你结印控制你的妖力了!连为师都不敢轻易与天枢老望南交手,你小子凭什么啊你?就凭你那点妖力和手中的苍龙古剑!?你看看你现在连挣脱我控制的本事都没有,你拿什么去和天枢老望南交手?拿什么去救你那小媳妇儿?” 无念真人说的句句都在理,让人无从反驳,长情此刻的的确确是连他的控制都无法挣脱。 “行了,事已至此,就跟为师回望云观去吧。”无念真人气愤地骂完长情,忽地缓和下了神色,甚至像哄小孩儿那般抬起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怜惜般道,“从今往后,望云观就是你的家了,师父哪儿都不能让你去了。” “还有你的妻儿,放在心里做个念想就行,此生不用再想着重逢了。” 无念真人说得慈蔼,却又无比的残忍! 422、嫁给他我很开心很幸福【二更】 等不到长情的沈流萤只等到了白华,那本还说要看看她的天枢老人在走进地宫之后却又改变了主意,道是不去看了,而是让顾尘与段秋水到他平日里静坐的屋子给他说说他们这一趟出去所遇到的事情。 白华本也要一齐去听听,可在同他们走了一会儿后却还是转了身,朝另一个发现去了。 沈流萤被方梧桐安排在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内,正有天枢宫弟子送了饭菜过来,方梧桐从屋里出来接,正好看到白华。 白华看着方梧桐,微微一笑,温和道:“师姐,不介意我送饭菜进去吧?” 方梧桐定定看着他,不知是想要知道方才他们在上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想要知道他为何想要见沈流萤,不过她却是什么都没有问,而是将托着饭菜的托盘交到了他手里,点了点头,道:“成,那就你去吧。” 沈流萤见到白华时,没有惊讶也没有不安,白华见到她时,没有激动也没有欣喜,她很平静,他也很平静,仿佛他不曾对她生情,她也从不知他对她的情意似的。 白华走到桌旁,将托盘放到了桌上,温和道:“吃饭吧,天枢宫的饭菜不差的。” 饭菜确实不差,甚至可以说是色香皆诱人,沈流萤很饿,所以并没有拒绝,而是拿起碗筷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细嚼慢咽的,从她面上真的找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安之色,好像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她相信她的相公一定会来接她回家的,哪怕她现在见到的人并不是她的相公。 她什么都没有问。 屋子里静得只闻她吃饭的声音。 白华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与她隔着三尺之距,静静地看着她细嚼慢咽地吃饭,看着看着,他打破了这一沉默,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语气,问她道:“不想知道些什么?” “我不用知道些什么,我只需要知道我在这儿好好地等他来接我回家便行。”沈流萤平静地回了白华的话,说完还对他笑了笑。 很平常很友好的笑容,没有愤怒,更没有怨恨。 白华一时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可他也曾想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死过这个女人。 因为他们的立场,已是势不两立。 而今次,她本也是要死的,不过是他们杀不了她罢了。 他虽有觉不舍,却没有反对。 若他仅仅是白家家主,与她做不成眷侣,也当做得成朋友知己才是,但如今,他们只能做敌人,甚至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白华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在沈流萤身旁坐了许久,直到她把饭菜吃完放下碗筷,他才端起托盘站起身离开,这时才又温和地道一句:“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走出了屋子。 沈流萤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而是看着自己的大肚子,站起身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在屋子里慢慢走着。 屋子布置得很简单,一床一桌两凳,墙上挂一副墨竹图,四面墙壁乃至天顶上誊刻着圈圈绕绕的图案,像是古老的图腾,又像是……法阵。 也是,天枢宫杀不了她,却也不可能将她放在一个普通的地方呆着,毕竟她是破了他们青天剑阵并且杀光那一青天剑阵所有人的人,他们必须要防着她,困着她,绝不能让她发挥出她的力量。 那个呆货……怎么样了? 沈流萤的心,并不像她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可她不能慌不能乱,她不是自己,她还有肚子里的孩子需要照顾。 不过,就算沈流萤没有问白华,白华也没有与他说什么,她终还是知道方才在上边发生了什么。 方梧桐自己与她说的。 在白华离开后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方梧桐又走进了屋里来。 此时沈流萤正坐在床沿上与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方梧桐是跳进来的,一跳进屋来便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大叫了沈流萤一声道:“沈流萤!” 声音之大,哪怕沈流萤已经瞧见了她却还是被她吓了一跳,而后赶紧摸摸自己的肚子,安抚肚子里的孩子道:“乖,别慌,娘亲在这儿呢,乖乖的。” 方梧桐哧溜一般地即刻坐到了沈流萤身边,看看她又看看她的大肚子,竟是有些愧疚道:“我吓到你肚子里的孩子了?” 沈流萤忍不住白她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叫那么大声,她都吓到了,何况说孩子们。 至于对方梧桐这么个人,沈流萤倒是不讨厌也不反感,相反,她还挺是喜欢这个大大咧咧的姑娘的,哪怕她是天枢宫的人,是与她势不两立的人。 但她感觉得出来,方梧桐对她,没有敌意,也没有杀意,她甚至能从她那似乎毫无所畏的眼眸里看到一丝怜惜。 或是对她,又或是对她肚子里的孩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方梧桐赶紧道歉,一脸的愧疚,同时伸出手想要摸摸沈流萤的肚子,却又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停住手,问她道,“我摸摸,可以吧?” “摸吧。”沈流萤非但不防备,甚至不拒绝。 这倒是让方梧桐蹙起了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问:“你这么放心地让我摸,就不怕我对你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谁知沈流萤依旧不回答她,而又反问她道:“你会么?” 只见方梧桐登时一副泄气的模样,抱怨道:“不好玩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怎么我心里怎么想的你都看得透透的啊?” 方梧桐抱怨地说完,将手轻轻地放到了沈流萤的肚子上,那一脸紧张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自己这轻轻一碰会碰坏她肚子里的孩子似的,以致她将手放上去之后动也不动。 她的确不会伤害沈流萤肚子里的孩子。 且见她一双清透的眼睛睁得老大,像是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惊讶道:“这这这,沈流萤,你的肚子是硬的!” “废话,装着孩子呢,难道还能软塌塌的不成?”沈流萤觉得方梧桐大惊小怪的模样很好笑。 方梧桐这会儿慢慢地挪动自己的手,小心轻柔地摸着沈流萤的肚子,觉得很不可思议道:“上回在西原县见你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你这肚子里有什么货呢,这才过了三个月,你这肚子居然就长这么大了!” 之前将沈流萤带到这屋子里来的时候,因为挂心着白华还有顾尘他们在上边的情况,方梧桐都没有与沈流萤说上什么话,更没有好好观察她,这会儿才算是认认真真地瞧清了她的肚子。 “大么?”听着方梧桐诧异的话,沈流萤笑着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大!”方梧桐肯定地用力点点头。 沈流萤笑得眉眼都弯了,“三个孩子呢,怎么着也得比别人装一个娃的肚子大。” “三个!?”方梧桐震惊得睁大了眼,抬头看看沈流萤又低头来看她的肚子,摸了摸,再摸了摸,“这里边有三个娃娃!?” “是啊,三个小东西。”沈流萤微弯的眼睛里透出一种只有身为人母才会有的慈爱来。 “哇——”方梧桐张大了嘴,一副真真是不可思议的模样,“这该是说你男人厉害还是你的肚子厉害啊?” 方梧桐这问题转得让沈流萤“噗嗤”笑出了声,道:“夸他吧,他厉害,他不厉害的话,我这肚子再厉害也没用。” 一次就给她送了三只小兔子,那个呆货确实是厉害的。 不过,这会儿说到长情,方梧桐眸中的笑意变了变,然后把手从沈流萤肚子上收了回来。 沈流萤看得出方梧桐的眼色变化,却没有问什么,依旧浅笑着抚摸她的肚子。 “沈流萤,你男人可真是将你捧在心尖尖上来疼着的啊。”方梧桐忽然感慨道,“放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不够,为了你他能豁出他的命,他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 “他确实很疼我也很爱我。”沈流萤肯定了方梧桐的话。 只听方梧桐又道:“就算知道天枢宫危险重重,他还是为了你义无反顾。” 沈流萤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方梧桐的眼睛,笑问道:“怎么?你是不是很羡慕我?” “嗯。”方梧桐大方承认,“我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情,他爱你入骨,你信任他无由,只是,嫁给这样的人,却是要承受无数常人所不能承受。” “沈流萤。”方梧桐也看着沈流萤的眼睛,“他是妖,你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了的吧。” 方梧桐说的是肯定的话,而不是疑问。 沈流萤抚着肚子的手蓦地一僵,然后忽地用力抓住覆在肚子上的衣裳。 那个呆货,她不在他身边,他又生气得控制不了自己了么? 那他—— 沈流萤面色平静,心却拧了起来,狂跳不止,只因不安。 “我知道。”尽管心中不安,沈流萤还是不慌不乱地回答了方梧桐的话,“嫁给他之前我就知道,不过我还是选择嫁给他,哪怕会与天下为敌,我也无怨无悔。” 她认定的人,纵是天地倾覆,她心意也不会改! “你觉得你现在过的这种日子不累么?”方梧桐似是不能理解沈流萤的这份坚决的情,她的秀眉又蹙到了一起,“你嫁的人若不是他,你如今就不会大着肚子却还要受罪。” “说句不怕笑话的话,嫁对了人,哪怕日子过得再苦,过起来也是甜的,我嫁对了人,所以我觉得我的日子不苦也不累,相反,我觉得嫁给他我很开心很幸福。”沈流萤笑着,她眸中洋溢的就是她所说的甜蜜与满足,就好像她心爱的人就在她身边拥抱她、她根本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一样,“我不觉得我在受罪,我只是和孩子们在等着他来接我们回家而已。”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就算来接你,也接不到你,你们不可能再一起回家去了?”方梧桐将眉心蹙得更紧。 她的问题问得很残忍。 可她问的却也是事实。 她不知自己是为什么,看着沈流萤挺着大肚子执念地等着她男人的模样,她就觉得自己的心堵得慌。 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个女人而已,只是个怀着身孕等着自家相公来接她回家的女人而已。 只可惜,却不是普通女人。 她们都一样,注定做不了普通的女人。 “我没有想过。”本对于方梧桐这样就像在伤口上撒盐的问题任何人都是不愿意面对不愿意回答的,但沈流萤没有逃避,她甚至依旧很是平静,道着肯定的话,“我只是在想,他可能会让我和孩子们稍微等得久一些,最后还是会来接我们回家的。” “他不会来了,你也不会再见到他了。”方梧桐很想将沈流萤摇清醒,她觉得沈流萤现在一定是因为没有见到长情来接她而被吓蒙了。 他们夫妻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我不信。”沈流萤面色不改,道得斩钉截铁。 “无念真人亲自前来,将他带走了,就算不杀他,也不会让他离开望云观一步。”方梧桐字字清晰,“你不信也得信,他来不了,你出不去,这是你们自己选的路。” 呆货的师父……亲自来了么? 七千年来力量仅次于上古时期辰帝之人,那个呆货怕是真的不是他师父的对手,且与自己至亲至爱的师父动手,他的心里,很痛苦吧? 不过—— “我不信。”沈流萤像是听不懂方梧桐的话一样,又肯定地道了一次,语气平和,却声声有力,“这是我们自己选的路没有错,但是我不信他来不了,更不信我出不去。” “你认为凭他能从无念真人及望云观的手心里出来得了?”方梧桐忍不住反问沈流萤。 “他能。”沈流萤道得毫不犹豫,因为她相信他,所以不需要犹豫,更不需要迟疑。 “你就这么相信他?”方梧桐不能理解沈流萤为何会这么信任莫长情,明明她都已经跟她说得很明白了,“你是不是认为我跟说的都是在骗你?” “我没有认为你骗我。”沈流萤又笑了,冷静极了的模样,“我只是相信我的丈夫而已,至于你非要问我一个为什么这么相信他的理由出来,那我问问你,如果你有危险,你相不相信你师弟会拼尽全力救你?” “当然相信了!”方梧桐想也不想就答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相信?” “当然……就是因为相信所以就相信了!”方梧桐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就是相信倘若她有危险,小师弟一定会救她,拼尽全力,甚或是不顾一切。 “那不就得了?”沈流萤笑意渐浓,“你相信你的师弟,就像我相信我的相公一样,有什么理由?有哪里需要理由?况且,我若不相信他,我还能相信谁?你说是不是?” 如今,除了相信她的长情,她什么都不想去想。 “说的……好像也是。”方梧桐挠挠头,这会儿觉得沈流萤说的非常有道理。 方梧桐按按自己拧巴的眉心,道:“好了,我把我知道都告诉你了,省得你自己在这儿胡思乱想为什么你男人还没有来接你,然后郁郁寡欢什么的。” “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 “那必须的,以后给我多摸摸你的肚子,挺好玩的。”方梧桐这会儿又笑了起来,却又问沈流萤道,“不过你真的不怕我突然就对你的肚子怎么的?” “你这么拧巴,那我就先问问你好了,你这么和我坐在一起,就不怕我突然将你杀了或者抓着当人质逃出去?我可是杀了你那个带着青天剑阵的师兄的人。”就像方梧桐与自己说话那样,说着再重要不过的事情却说得像是寻常小事一样。 “不怕,你不会杀我,我感觉得出来。”方梧桐像是没有听到沈流萤的后半句似的,还是笑着,语气肯定道,“且莫说你逃不出这间屋子,就算逃得出这间屋子,你也逃不出天枢宫。” 就像莫长情注定被压制在望云观一样,沈流萤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离开天枢宫。 “既是如此,我又费力杀你做什么?留个人与我做做伴说说话多好,不然等着我相公来接我的这些时日我岂不是无趣得要死?”沈流萤说的句句实话。 “对了沈流萤,听师弟形容,好像你男人是个……兔妖?那你肚子里这三个小娃儿生出来,是……三只毛茸茸的小兔子?”方梧桐看着沈流萤的肚子,忽然好奇地问道。 而这个问题,一时把沈流萤问住了。 她好像……还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 思及此,沈流萤忽然想到一个她从未想过的问题,以致她又不禁然地抓紧了肚子上的衣裳。 骨血相传的帝王血印……在孩子们身上,会如何? ------题外话------ 不要再给我寄刀片了吧?我这么温柔善良,你们舍得吗! 423、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子么?【一更】 沈流萤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知道长情被无念真人带回望云观后如何了,不知道他们的好爹莫凛知道这件事后如何了,不知道她家中兄长这些个月未见她也没有她的消息会如何。 方梧桐自她被带进天枢宫来的那夜与她说了长情的事情外,之后便没有再与她说过任何与她与长情有关的事情,每日除了方梧桐会准时来给她送饭菜与她说说些话之外,她在这天枢宫里见不到其他人,她被关在天枢宫里,就像与世隔绝一样,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晓。 而她自己,也什么都不问。 不是她不想知道,而是她担心自己知道得愈多就想得愈多,想得愈多她便会不安,可如今她不仅是她自己,她还有三个孩子,她不能影响肚子里的三个孩子,她能做的,就只有冷静,只有足够冷静,她才不会慌不会乱,才不会影响她的孩子们。 至于墨衣墨裳,依旧没有出现过,任她怎么唤他们,他们都像陷入了极深极深的沉睡之中,听不到她说话,更没有回应她。 好在的是天枢宫虽然关着她,却没有像对待囚犯那样对待她,相反对她还算不错,除了不能离开这天枢宫之外,她所要求的,方梧桐都满足了她。 且就像担心她胃口不好吃不惯似的,方梧桐给她送来的饭菜都能好几天不重样,甚至每一天都有时气的蔬果给她,隔三差五的,方梧桐还会带她坐着天枢宫中那直通山顶的木械架梯到山顶上去坐坐,让她晒一晒暖和的太阳,不过每每这时候,总会有白华在旁跟着,显然是防着她趁机逃跑。 而每一次到山顶上坐的时候,沈流萤总能一坐就坐上两三个时辰,方梧桐与白华也不催她,方梧桐甚至还给她递了话本子来看,又或是给她拿她平日里做的小衣来给她边晒太阳边缝小衣。 在天枢宫的日子,无事可做又无处可去,沈流萤无从打发时间,起初她让方梧桐给她找些话本子来看,可她那看书速度,方梧桐从小到大收着的话本子不过几天便全都被她看遍了,方梧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不得隔三差五地从外边用马车拉书回来?于是方梧桐想了个法子,在沈流萤看完她最后一本“藏货”的时候,方梧桐抱了一只大竹筐来给她。 大竹筐里装着十几块浅色的柔软棉布,几件刚出生的孩子穿的衣裤,还有针线剪子等做女红用的东西,说是给沈流萤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出生后穿的小衣裳用,筐子里的小衣裳则是给她照着剪裁缝用的。 于是从那日开始,沈流萤便欢喜地一头蒙在了给小家伙们做衣裳的事情里,不看书了,有时候甚至专心得连饭都忘了吃,还是方梧桐忍不了将她手里的活计抢了过去撵她先去吃饭。 因着沈流萤从小就是个孤儿,从小缝缝补补的事情没少做,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做过衣裳,但有成品照着做,也不算太难上手,没过几日她便完成了一件有模有样的小衣裳,方梧桐左看右看直夸她手巧。 日子安安静静,没有身体上的折磨与苦难,只是心有些难熬。 当沈流萤已经给肚子里的孩子缝了小衣小裤已经放满了方梧桐给她拿来的那只大竹筐的时候,自她被带进天枢宫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半月,她的肚子,已经九个月大了,她站起来的时候早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因着是三个孩子的缘故,不说随意走动,沈流萤便是连多站一站都觉得吃力,甚至还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肚子才行,否则吃力得慌。 可每一日她都坚持在她住的这间屋子里来回走,哪怕再吃力她都要走走,不然她担心生的时候会太难生。 走得累了,她便坐下歇歇,歇够了便拿起她未缝完的小衣裳来缝。 这会儿,她又坐在桌边缝小衣裳。 缝的是一件小袄,如今时已入冬,孩子们生下来的时候可不能没给小袄子穿,她得多缝一些。 就在沈流萤就着明亮的灯火认认真真地缝着手中的小袄时,她肚子里的孩子轻轻踢了她一下,这是再寻常不过的情况,是以她并未理会,只认真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孩子像是不满似的,又踢了她一下,再一下,使得她不得不将手里的小袄放到桌上,然后笑着抚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边抚一边柔声道:“是不是娘亲不理你们,生气了?娘亲在给你们做小袄呢,现在已经入了冬,等你们出生的时候没个小袄穿可得冻坏。” 沈流萤说完话时,她的肚皮上鼓起了道微微起伏,比方才踢脚的动作轻柔了不少,就好像听懂了沈流萤说话似的。 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眸中满是温柔之色,“小东西,是不是想问娘亲你们爹爹什么时候来接娘和你们回家?” 孩子没有动静,沈流萤自言自语般接着道:“你们爹爹说过来接娘亲和你们,就一定会来的,你们爹爹现在是被麻烦的事情耽搁住了,会晚一些来接娘亲和你们,再乖乖地多等一等,好不好?” 她的肚子此时又轻轻地鼓了一阵起伏。 沈流萤笑得爱怜,又拿起了放在桌上的小袄来继续缝。 就在这时,屋门从外打开,方梧桐走了进来,手里托着饭菜,笑着道:“午时过半了,吃中饭啦。” “我先缝完这只袖子。”沈流萤点点头,头也未抬。 方梧桐却一把抢了她手里的小袄,“吃完了再缝有什么不一样的?你不饿你肚子里的孩子还饿呢,行了,先吃,吃完了再缝。” 方梧桐将小袄放进竹筐里,将饭菜推到了沈流萤面前来。 这顿中饭是一碗打卤面,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骨汤。 方梧桐没有走,而是拖过凳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挑着眉道:“喏,你今早不是说你想吃打卤面的,给你做了,吃完啊你,别和早饭那样随意挑挑两口就不吃了,这可是我整了大半个时辰才做好的,里边那个鸡蛋,也给全吃了。” 方梧桐说完,哼了一哼声又道:“真是的,抓了你这么个囚徒回来,哪里是什么囚徒,简直就是抓了个姑奶奶回来让我伺候着,我觉得我这一天给你准备吃的就已经够够的了,考虑你还不算,还得考虑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容易么我?如此就算了,你这张嘴还经常不买账,我看就是饿死你活该!哼!” “好啦,我谢谢你还不行?”沈流萤笑了,对于方梧桐这念念叨叨的话她这三个半月来可没少听,而方梧桐也的确像她所说的那样,像照顾姑奶奶一样地照顾她,就算称不上无微不至,却也很是体贴了,这是她被抓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的。 “来吧,肚子给你摸摸,消消火。”沈流萤说着,微微转了转身,将自己的大肚子面对方梧桐。 方梧桐很喜欢她肚子里像是听得懂她们说话似的孩子,隔三差五地总要摸摸她的肚子,这会儿一听说摸肚子,方梧桐立刻就笑了,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来摸沈流萤的肚子,一边摸一边眨着眼惊喜道:“沈流萤,你的肚子好像比前几天又大了些。” “是么?我没看出来。” “你天天摸天天看当然看不出来。”方梧桐又摸摸,“不过,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是不是快要生啦?” “快了。”沈流萤点点头,边吃边道,“嗯,这个打卤面味道不错,明天中午就还吃它吧。” 方梧桐白了她一眼,又问:“我算过了的啊,你这肚子现在才9个月,没到十个月呢,不是说什么怀胎十月才生什么的?你怎么九个月就快生了?” “人家那是怀一个,我这是怀着三个呢,怕是等不到十个月生的。”沈流萤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方梧桐皱皱眉,显然不能理解,“那这不就是说,该给你找个接生婆等着了?” “你们天枢宫会这么好,还给我找稳婆?”沈流萤笑着问。 “说得我们天枢宫弟子像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一样。”方梧桐又白了沈流萤一眼,道,“行了,我让人去找个稳婆回来等着就是,你赶紧吃,别等下又说什么冷了凉了不想吃了的。” “那你别和我说话我就吃得快了。”沈流萤也白了方梧桐一眼。 方梧桐只当看不见,“行行,我不和你说了先,你先吃。” 不知是早饭没胃口吃少了还是这碗打卤面真的是味道好的缘故,沈流萤这一次将这一大碗面吃了个底朝天,连带着把那碗骨汤也喝了大半碗,这让方梧桐觉得非常满意。 她吃完之后,方梧桐没有如往常那样收拾碗筷离开,依旧坐在一旁,看她,看她的肚子。 “今天你不去忙你的事情了?”沈流萤见她没有离开,便问她道。 方梧桐撇了撇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这一天的事就是照顾你伺候你,没什么别的事情可做。” 沈流萤没说什么,只是拿过小袄继续缝。 方梧桐在一旁盯着她的肚子看,看着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暗沉,不知她想到了什么。 过了会儿,沈流萤唤了她一声,“梧桐。” “干嘛?”方梧桐眨一眨眼,将自己眼中的暗沉给眨了去,恢复了她平常的眼神。 沈流萤没有抬头,神色认真地缝着她手里的小袄,忽然问方梧桐道:“你们天枢宫,会让我平安生下孩子么?” 她问得很平静,可入了方梧桐的耳,却有些像平地惊雷,让她面色瞬间一变,变得暗沉,变得怪异。 她方才在想的,就是这个事情。 可,她想不出答案。 方梧桐本是不想回答,想了想却还是答道:“我不知道。” 她的确是不知道,因为这天枢宫里,几乎所有人都巴望着沈流萤去死,师父能关着沈流萤而不杀她,不是因为大师兄和四师兄说的杀不了她,而是因为没有莫长情,她根本构不成威胁,毕竟师父想要亲自动手杀一个人,从来不会不成功的。 可师父能容沈流萤,却不代表能容她肚子里流着妖血的孩子。 师父会让沈流萤把孩子生下来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师父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她也没有勇气去问,她如今这样无畏众弟子的不满来照顾沈流萤,师父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若再是去问师父关于沈流萤肚子里孩子的事情…… 然师父若是不打算让沈流萤把孩子生下来,却又为何一直没有动静? 难道是要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些什么!? 方梧桐心中一骇,不愿意也不敢再往下想。 “我觉得,就算你们天枢宫让我平安生下孩子,也不会放过我的孩子的。”沈流萤手上动作未停,她依旧一脸认真专心地缝小袄,好像她正在说的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一样。 她的孩子身体里流着妖血,就算天枢宫能容得了她的孩子,可望云观却绝不会容,在长情暴露了他的半妖身份之后,望云观是绝对容不下他和他们的孩子的。 假若孩子生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来接她和孩子们,她自己要如何保护好三个孩子? 墨衣墨裳啊,你们不是一向很疼我的么?我现在很需要你们,你们为何迟迟不回应我? “我会求师父的。”方梧桐忽然道,道得坚决。 沈流萤抬头,转头看她。 沈流萤面色平静,心中却尽是感激,但她说的确实再现实不过的话,“你求他,就会有用么?” 方梧桐不说话,只用力咬住了下唇。 沈流萤低下头,继续缝小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方梧桐叹息道:“沈流萤,为什么你嫁的不是一个普通人类?” “我怎么知道?”沈流萤非但不悲伤不紧张,反是微微笑了起来,“我嫁给他只是因为爱他,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莫说他是妖,就算他是十恶不赦之人,我也依然会嫁。” “想不明白你。”方梧桐皱着眉道。 “我也想不明白你。”沈流萤道,“想不明白你明明与我为敌,却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这是沈流萤心中的疑惑,不过她从没有问罢了。 “这个简单,虽然你我立场为敌,不过我却将你当做朋友啊。”方梧桐忽地就笑了,“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这样吗?而且你对我也不差啊不是?你相信我,还总是给我摸摸你的孩子不是?” 沈流萤相信她,相信她不会害她,否则她不会再每次她给她送来饭菜后没有迟疑地就吃,她从不疑她会在饭菜里下毒取她性命害她孩子。 “我也将你当朋友。”沈流萤停了停手上的活,又抬起头来看方梧桐。 方梧桐显然惊喜得有些怔愣,“真的!?” “难道还是假的?” “那我可真是太高兴了!”方梧桐高兴得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交到天枢宫弟子以外的朋友!沈流萤,你是第一个!” “对了!”方梧桐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看着沈流萤,“今天是小雪,外边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你想不想看?带你到山上去看看?” “下雪了?”沈流萤一脸的惊喜之色,“真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见过雪呢。 “难道还是假的?”方梧桐嫌弃地看白她一眼,将她方才的话还给她。 “那我想去看看。”沈流萤笑道,一脸的期待。 “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一件斗篷,外边可冷得很。”方梧桐说完,出了屋去。 沈流萤将手里小袄放下,捧着肚子慢慢站起了身,然后轻轻抚摸着。 下雪了啊,想她第一次见到墨衣墨裳的时候,也是下雪的日子,她没有被吓住,反是冷兮兮地想要他们抱抱。 这般想,沈流萤翻过自己的掌心来看,看着上边的暗绯色流纹。 墨衣墨裳,你们不帮我我也不会怪你们的,可你们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行不行?至少让我知道你们是不是还好好的啊…… “墨衣墨裳,你们是不是出事了……?”沈流萤看着自己掌心里的流纹,用指腹相互又来回地抚摸着,终是将自己心中的不安喃喃了出来。 忽地,她只觉自己指尖微热,掌心微烫,她双手心里的流纹,正在晃动! 与此同时,云梦山—— ------题外话------ 二更在晚上10点以后 脑水负值ing! 425、不要离开我!【二更】 下雪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绵绵密密地落到云梦山上,将北云梦终年不化的雪覆得更厚,且也落到了四季如春的南云梦上,惊奇了望云观中所有人。 “雪!?”正坐在屋里抄书的怀雾甫一抬起头来看向窗外,便看到了院中飘飘扬扬而下的雪,惊得他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喜地冲到院子里,而后开心地对屋子里正在低头安安静静看书的元祁道人道,“师父!雪!南云梦居然下雪了!” 元祁道人本一心只在书上,并未发觉到外边下雪了,听着怀雾这惊喜一声喊,他才抬起头来。 果见白白蒙蒙的雪正在往下落,落到院子里,落到树枝上,落到一脸惊喜的怀雾脸上,元祁道人愣住了。 这就是雪? “师父师父!我推你出来看啊!”怀雾这会儿欢喜地跑到了元祁道人身旁,拿了他手中的书放到一旁,然后推着他身下的轮椅便往院子里走。 元祁道人伸出手,接住了飘飞而下的细雪,看着那细细的白雪在掌心里融化成水,他眸中的光由惊奇渐渐变为平和,而后昂起头看着白雪不断扑簌而下的灰白苍穹,自言自语道:“下雪了啊,终年无雪的南云梦竟然下雪了,可是上天都觉得望云观这一次做得不对?” “师父你说什么?”怀雾听不清元祁道人在喃喃说些什么,不由问他道。 “没什么。”元祁道人微微摇了摇头,而后道,“许久没有去看师父了,怀雾,把我前些日子晒好的秋菊带上,同我到清心阁去看看你师祖。” “现在?师父你不是冬日都不往师祖那儿去的吗?”怀雾一脸不解。 元祁没说话,怀雾意识到自己多话了,赶紧闭嘴,转身跑进屋拿秋菊去了 元祁道人目及远处,目光有些灰暗。 师父畏寒,且对白茫茫的雪有一种来自心底的难言恐惧,又正正好今天南云梦下了百年不遇的雪,不知是不是连老天都不站在望云观这边? 而他选择这么做,无疑是背叛师门,可他…… 可他经不住元明那孩子的苦苦请求,也见不得元晴那孩子遭那样的罪,而且他的心中,从不觉得人与妖有何不同,却又为何妖类非死不可? 元祁道人的思绪忽然飘得很远,远到多年前的一天,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不过模样有异于常人的六七岁孩子被他的同门师兄一剑刺死,甚至还剖其心脏,碾碎成泥,可那明明……就只是一个人类孩子而已,并不是妖。 那一次,是误杀,可他的同门师兄却不觉自己有过,他甚至没有受到掌门师伯的惩罚!他明明杀了人,杀了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良心却没有一丁点的不安,为何!? 他不明白,如何都想不明白,时至今日,他依旧想不明白。 以诛妖为由的杀戮,便是对的么?望云观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么? 元晴那孩子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有伤过无辜性命,纵使他是妖,又如何? 人且有善恶,妖又一定全是恶么? 没有过错的他,为何偏偏要在望云观中度过他漫漫一生? 况且,他还有妻儿在等他,若没有他,他那三个孩子哪怕出世也活不下去的,稚子无辜,何其残忍。 “师父,师父?”裹好了秋菊重新回到元祁道人身旁的怀雾看着他出神,唤了他好几声,元祁道人这才回过神来,怀雾关切地问他道,“师父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人生第一次见到雪,有些高兴过头了而已。”元祁淡淡道,“秋菊拿来了?” “嗯嗯,拿来了!”怀雾点了点头,然后将一领斗篷披到元祁道人身上,一边道,“下着雪呢,师父你身子不大好,怀雾顺便拿了斗篷给你遮遮寒。” “好。”元祁拉了拉身上斗篷,“走吧。” * 清心阁在后山,在那飞流直下的瀑布源头,就像无心真人的人一样孤僻。 此时,这一向大开的阁门闭得紧紧的,窗户也一样闭得紧紧,正如同元祁道人所知道的那样,他的师父,畏寒,更畏雪。 “师父,徒儿元祁来看看您。”元祁道人屏退了怀雾,独自在阁门前轻轻敲响了紧闭的阁门,“元祁带了您喜爱的秋菊茶。” 屋内无人应声,过了良久才听得无心真人那凉冰冰的声音道:“进来吧,快些将门关上就行。” “是,师父。”元祁点点头,转头看了站在不远处的怀雾一眼,怀雾跑上前来,将阁门推开后快速地将推过高高的门槛,然后再从外迅速将阁门关上,末了就站在外边一边看雪一边等着他的师父出来。 元祁进入清心阁的时候,那一向待人待事皆凉冰冰像是无情无心似的的无心真人竟是靠着墙坐在窗户下,双臂抱着自己曲起的双腿,就像一个在躲避什么恐惧事情的孩子一样,抱着自己躲在角落,好像这样能让他觉得安全一些似的。 他向来连睡觉都抱着的剑此时被他扔在一旁,一眼都没有看。 而他这副看起来胆小狼狈的模样竟是一点不在意被元祁看到,以致元祁推着轮椅来到他面前时,他还是抱着自己坐在地上不动,甚至没有抬头来看元祁一眼。 “师父,地上凉,您到椅子上坐着,元祁给您煮一壶茶暖暖身子。”见着无心真人这般抱着自己坐在对手瑟瑟轻抖,元祁不觉丝毫惊诧,神色及说话的语气同平日里一样。 见到雪的师父就是这副模样,他年幼的时候见过,那时候是师父背着他下山,夜里在客栈落脚的时候天忽然就下起了雪来,时至今日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师父就是这样抱着他自己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甚至还将床上的他拉过去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一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不曾想二十年过去了,师父还是这样畏雪,还是这样抱着自己躲在角落。 不过,师父畏雪这个事情,整个望云观上下,除了他这个做徒弟的,再无一人知,无念师伯不知,掌门师伯更不知,否则在这个下雪的日子两位师伯又怎么可能还让师父独守清心阁。 无心真人不动,就像没有听到元祁说话一样。 “师父,元祁真的带来了您喜欢的秋菊茶,还是这个秋日晒好的,本想元祁自己留着喝的,但前些师父您说喜欢喝,元祁就给您再带了些来,您瞧。”对于紧抱自己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的无心真人,元祁此时就像哄小孩儿似的,说完了还特意将放在腿上的裹着秋菊的纸包打开来递到无心真人面前。 无心真人喜欢秋菊,还喜欢晒干了泡茶的秋菊,每一年的秋日,元祁都会给他晒,不过他喝得很快,像是当饭吃着那样来喝,喝了茶汤不算,还会把泡开了的秋菊嚼下肚。 元祁甚至还觉得每每入冬之后的无心真人的脾性就变得奇怪,一点不由人摸得清,所以每年入冬之后,元祁几乎不来看他,直到来年开春。 今日,是例外。 “你怎么来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无心真人问道。 他的脸埋在臂弯里,以致他的声音听起来沉沉闷闷的。 “下雪了,所以来看看师父。”元祁道。 “下雪了,下雪了……”无心真人的身子忽然间颤抖得厉害了些,“外边下雪了……” 不仅他的身子在颤抖,他的声音也都在颤抖。 元祁瞧着无心真人的反应太强烈,有些心疼,不由躬下身伸出手,轻轻扶上了无心真人的肩,关切道:“师父你可还好?” “七儿!”却见无心真人突然抬起头来,大睁的眼眸里写满了惊恐与不安,紧张地大叫了元祁一声的同时竟霍地将他从轮椅上扯了下来,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骨碌碌——”因为动作突然,空了的轮椅往后滚开了半丈多远,那打开了纸包放在元祁腿上的秋菊撒了一地。 元祁因着无心真人这突然用力一扯,使得他狠狠砸进无心真人怀里,可无心真人像不知疼痛似的,只顾着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力道紧得像是害怕元祁会离开他一样。 “七儿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还不待元祁反应过来,只听无心真人又慌张不安道,同时将他抱得更紧,“我错了,我不应该把你自己留在雪地里的,我不知道雪会忽然下那么大,我错了,你不要离开我……” “师父?”元祁虽不知无心真人究竟经历过什么以致他会在下雪天反应这么大,可他却知道他的师父是将他当成了某一个人,他不认识的人,让师父对雪产生恐惧的人。 无心真人的身子猛地一抖,像是被元祁的这一声轻唤惊到了,只见他稍稍将紧抱在怀的元祁松开,然后捧着元祁的脸来看,失神一般喃喃道了一声:“小祁?” 元祁的心此时有些沉重,师父畏雪竟是畏到了疯一般的程度,毕竟师父从不会这样来叫他。 “师……” “孩子!”不及元祁说什么,只听无心真人那本是失神的脸忽然换上了一种狂喜,捧着元祁的脸时有一种想要落泪般的欣喜,“小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无心真人说完,又将元祁用力搂进了怀里。 元祁则觉五雷轰顶,震惊得不能言喻。 “师父,您……说什么!?”元祁声音颤抖。 “小祁,我的孩子,我不会扔下你的,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走不了路的,原谅我,原谅我……”无心真人却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搂着元祁喃喃而言,一如元祁年幼时所听到的那些话一样,“我不会让师父再伤害你的,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 不过当年他年幼,听不懂也记不住,但现在,他听懂了,每一句都听懂了。 七儿,小祁,七和祁…… 难怪师父看着他会叫七儿,原来……如此。 无心真人的怀抱很紧,元祁的眼里流出了泪来,喉间哽咽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元祁才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无心真人的背,同时拿起一朵撒落在地的秋菊,凑到了无心真人鼻底来,柔声道:“师父,元祁不会离开您,也不会丢下您的,您看,元祁还给您带来您最爱的秋菊不是?您闻闻,很清香的。” 无心真人这会儿就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用力嗅了嗅元祁手里的秋菊,然后慢慢阖起了眼,将头靠在了元祁肩上,竟是睡了过去。 可他纵是睡了过去,他的手却还是紧紧抱着元祁不放。 元祁将捏着秋菊的手缓缓垂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将无心真人的手从自己身上轻轻掰开,而后将睡着他放躺到地上,继而怕到他的轮椅前,吃力地撑起身自己坐到轮椅上,看了睡过去的无心真人一眼,随即下了决心似的别开头,转动轮子朝这阁子深处去。 这阁子深处有一间四面无窗的屋子,这间屋子里的灯火终年不熄,就像这间屋子拄着的剑终年不会倒似的。 这间屋子里,不管是天顶还是四壁,都插着无数柄锋利的剑,这些剑看似凌乱,可仔细一看却又极有章法,就像是一个旁人看不懂却又真真实实存在的阵。 元祁此时就来到了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的门从来不上锁,因为只要有无心真人在,没有人能靠近这间屋子,就算他不在,望云观中人也无人敢前来这清心阁,更何况是靠近这间屋子,外边的人,就更不知道这儿有什么,更不会前来。 元祁在推开这间屋子掩闭的门时有一瞬间的迟疑,最终还是将门扉推开,进了屋,而后毫不犹疑且迅速地将地上的剑拔出来! 今日之前,他没想过事情会这般顺利,他甚至已经准备好将师父教给他的医药之术用在师父身上,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他也要争取,争取来到这间屋子,哪怕只能拔出这里的一柄剑,他也要做到。 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南云梦,竟是会下雪,就好像上天在助他一样,让他轻而易举地就来到了这间屋子。 他不知道他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可他知道他的心要这样做,他只想随着他心中所向而做些什么,哪怕背叛师父,哪怕与师父为敌…… 元明,抓紧时间啊,师兄能帮到你的,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的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 云梦山中,卫风看着愈下愈厚的雪,面上的焦急之色愈来愈浓重,以致他不知咬断了多少根狗尾巴草。 他好看的剑眉此时紧紧拧在一起,眉心已然拧成一团乱麻,他眼睛一直盯着苍翠深处望云观的方向,心中渐渐变得不安。 已经快要午时了,还没有任何动静,元祁师兄可是后悔答应帮他和小馍馍了?还是说……元祁师兄失败了? 毕竟无心师叔的道行仅在师父与掌门师伯之下,那一手的清心剑法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而元祁师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想要从无心师叔那儿得手,只怕是痴人说梦。 可他既知如此,却为何还要请求元祁师兄来做这个事情?元祁师兄也知道无心师叔的厉害,却又为何要答应他? 卫风想不通他自己,也想不通元祁。 自从长情被无念真人带回望云观之后,卫风就没有再见过长情,向来疼极他和长情的师父,不仅不让他见长情,甚至不让他踏进望云观,而当初从天枢宫回来时,无心真人直接将他扔到了京城并未让他跟来望云观。 这三个半月来,卫风过得可是烦心又糟心,不仅要安抚晏姝,还要安抚莫凛和沈家兄弟,更要管召南国事和与邻国战事,总是夜不能寐。 最最主要的,还是挂心长情,单单是为了不让冲动的莫凛冲上望云观来送死,他就不知有多头疼。 他想向无念真人求情,可他不仅见不到无念真人,最后竟是连望云观都进不去了。 可无论如何,他都要将他的小馍馍救出来,哪怕与整个师门为敌,他也在所不惜! 他们等了三个月,筹划了三个月,就等今日了,而今日若是不成,日后他们想要救小馍馍就是难上加难。 而这事要成,元祁师兄那儿最是关键。 “元祁师兄……”卫风又拿了一根狗尾巴草的草杆到嘴里咬着,要断,焦急道,“哪怕事情不成,你也千万不要有事啊。” 就在卫风话音才落的这一瞬间,只听他身旁一只灰黑色的小麻雀狂喜道:“卫风!这山间的诛妖屏障……破了!” 425、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吧!【一更】 小麻雀站在卫风肩头,感受山间那逐渐消失的诛妖屏障之气,欣喜若狂道:“破了!这云梦山上的诛妖屏障破了!卫风!你师兄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小麻雀此时激动欢喜得连天上扑簌而下纷纷白雪都没有注意,更别说去欣赏。 要知道这山上有这些诛妖屏障,纵是整个妖界来到这儿想要救殿下,也都无能为力,因为这些屏障太厉害太厉害了!他很清楚地感觉得到这诛妖屏障对妖的杀气,那是只要稍稍一触碰就会灰飞烟灭的杀气,若非如此,上一次到这云梦山上来,他就不会一直紧黏着卫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而虽说卫风身上带着的这云梦山间气以及他身上的帝王血能保妖类在这云梦山中行走无伤,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但他们这次来救殿下的人数却不少,且他们并不是扎堆行动,就算卫风有本事保他们在云梦山上安然无恙,也保不了他们那么多人,所以要上山救殿下,就必须先毁了这山间的诛妖屏障。 卫风咬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此时掉了下来,只见他有些不可相信地愣了神,喃喃道:“破了,破了啊……” “卫风!”小麻雀忽然对着卫风的耳朵用力大喊他一声,震得卫风一把抓住了他,同时捂住自己的耳朵骂他道,“你这只死麻雀,没事喊什么那么大声!?” “谁让你发愣了!?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些诛妖屏障破了吗?破了你还发什么愣!?”小麻雀扑着翅膀,不甘示弱,“现在不是你发愣的时候,赶紧上山去啊,趁你那个厉害师父不在观中的空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小麻雀的话音才落,卫风的身形便如鹰隼一般展开,朝望云观的方向疾掠而上,神色冷肃。 对!他们等了三个多月就等这一天这几个时辰! 从他和小馍馍年幼开始,师父每隔三个月都会到南云梦一趟,不管天晴还是暴风雪,从不曾变过,而他与师父来过望云观的寥寥几次,也都是师父必到南云梦来的日子。 他不知道师父每次到南云梦是为了什么,可他知道,小寒这一天,师父是一定会来南云梦的,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师父带他来望云观的其中两次,就是小寒这一天,而且这一天师父却将他扔在观里和元祁师兄玩,并没有理会他。 他记得清楚的,还有师父将他扔给元祁师兄的时间,午时过半至申时过半,整整两个时辰,因为两次都正好是元祁师兄吃中饭的时间,而元祁师兄只要在观中而不是在外采药的话,他的中饭时间一直都是在午时过半,申时过半,则是他赖在元祁师兄那儿午睡醒来的时间。 而今天,就是小寒,现在的时辰,已是午时,从这儿到达锁妖崖以他最快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时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以防师父会提前回来,这样他们筹备三个月的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害了小麻雀他们! 必须快!最快! “到我背上来!”就在卫风拼尽他最快的速度朝望云观方向掠去时,他身旁忽然掠来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声音低低沉沉地对他道。 卫风微怔。 因为正在与他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黑豹!身姿矫健奔跑速度快极的黑豹!金色的眼睛,尽是锐利! 小麻雀见着这只豹子,惊喜不已,“千里!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名唤千里的黑豹却未理会小麻雀,只又对卫风沉声道:“到我背上来,你的力气不能消耗在这路上,快!” 卫风微微颔首,而后侧身一跃,便稳稳骑到了正在奔跑的黑豹身上! 他再一俯下身,贴近黑豹的背,黑豹便带着他在这绿林里狂奔,速度快如箭! 这是卫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黑豹,它并不像小麻雀与他们相处了几个月已算熟识而不再厌恶抗拒着人类,而这黑豹此时却甘愿让卫风骑在它背上,可想而知,这是需要下多大的决心,需要用多大的勇气。 卫风心中感念,是以真诚道:“兄弟,多谢!” 黑豹并不回答,只是飞速朝前狂奔。 * 长情从小到大,无念真人都没有打过他,他喜欢这个听话懂事却又可怜的孩子,所以他从来没有打过他亲手养大的这个小徒弟。 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他的孩子更来得准确。 无念真人待长情和卫风,就像父亲待自己的儿子那样。 可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无念真人打的长情,自他被无念真人从天枢宫带回来的三个半月时间内,已不知被无念真人打了多少次,无念真人数不清,长情自己也数不清。 强韧的鞭子甩到身上,足以打得人皮开肉绽,可不管无念真人怎么打,长情都不吭声,更没有认错。 “啪——!”此时,无念真人手中的鞭子又落到长情身上,在他本就斑驳着鞭伤的身上甩开一条腥红的新伤,伴着无念真人一声生气的大喝,“你到底认不认错!?” 这是个但凡肉眼可见之处都布满银色封印的山洞,长情此时就贴着北面洞壁而站,头微垂着,银色的封印不仅在他身后,更是覆在他身上,将他死死定在洞壁上,跌不下,坐不了,就只能这样站着。 此时的他,仍旧是妖化后的模样,白色的发,长长的耳,赤红的眼,身上绯色的衣裳已经被鞭笞得褴褛,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从他被无念真人带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被关在了这锁妖崖,隔三差五地受着无念真人的鞭笞。 面对无念真人生气的斥问,长情一声不吭,沉默得就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 掌门无道真人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每一次无念真人到这锁妖崖来,他都会一齐前来,看着无念真人鞭笞长情,看够了才转身离开。 “师弟,他既迟迟不认错,你又还要留他到何时?”掌门无道真人看着始终不吭一声的长情,冷冷问无念真人道,“妖类之后,本不当留。” “师兄,你答应过我这个孩子的事情让我自己来管,你绝不插手的。”无念真人转过头,亦面色冷冷地看着无道真人,“你现在是反悔了?” “我不后悔。”无道真人面色不改,“我只是要你当断则断,别给自己徒留痛苦。” “我痛苦与否,无需师兄费心,不会影响到师兄分毫,当然,师父临终前我曾在他老人家面前许过的诺我也还记得清清楚楚,你不用怕我忘了。”无念真人说完,转回头又看向了身上鞭伤累累的长情。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由着你吧。”无道真人微微蹙起眉,然后转身朝山洞外走去,在即将走出洞口时稍停下脚步,又道,“若观中弟子众口难停,届时我也就由不得你了。” 无道真人说完,大步离开了山洞。 无念真人随即扔下了手中的长鞭,走到了长情面前来,继而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之后用手指抠出瓶中的膏药涂抹到长情身上被他新打出鞭伤上,伤口被触碰,长情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无念真人面露悲伤疼惜之色,一边给长情抹药一边道:“小馍馍,你就在你掌门师伯面前认个错不行?你若认了错,为师才好保住你,你也无需总要受为师这鞭子,你从小到大,为师都没舍得打过你,你可知这鞭子打在你身上是疼在为师身上?” 无念真人是真的觉得悲伤,他是真的心疼他的这个小徒弟。 “师父。”长情此时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满脸心疼的无念真人,苍白的面上面无表情,微裂的嘴唇轻轻张合,“我没有错,我无需认错。” 无念真人的眉心倏地拧到了一起,“你再说一遍。” “我没有错,我无需认错。”长情果然重复了一遍,且还补充道,“我只是想要带回我的妻子,我没有错。” 他不过是想带回他的萤儿他的妻子,这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他有什么错?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萤儿置身危险之中不管不顾才不是错? “你——”无念真人忽地将手中的药瓶狠狠砸到地上,药瓶碎裂,细小的瓷片溅到长情的腿上脚背上,瞬间划出了血痕。 无念真人一副气得缓不过气来的模样,扬起巴掌就要朝长情脸上打。 可终究他的巴掌都落不下去,而是气愤地问长情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错!?” 长情看着气结的无念真人,重新低下了头,沉声道:“徒儿不孝。” “你以为为师保你安安然然从小长到现今成婚娶妻容易吗!?”无念真人却是被长情这一声诚心的“徒儿不孝”给激怒了,一把揪住了长情褴褛的衣裳,将他一下又一下用力往石壁上撞,一边撞一边吼道,“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不行!?为何非要去碰那些个封印!?为何非要逼得为师亲手将你困在在锁妖崖不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为师很为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为师很痛苦!?” “师父,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做就可以选择不做的,就像我这身体里的一半妖血,不是我不想要就能不要的。”面对无念真人的盛怒,长情却是异常冷静,他没有逃避无念真人的问题,反是又抬起头来直面他,直视他的眼睛,字字句句清晰道,“我知道我让师父为难让师父痛苦了,可师父你从收我为徒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终有一日你我师徒会成为敌人不是吗?就算你我都不想面对,可始终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闭嘴!不许说了!”无念真人很激动,激动得面色都变得苍白,显然他很听不得他们会为敌的话。 可长情却没有闭嘴,他依旧在说:“师父,我是人,我也是妖,人世得到的已经太多太多,可妖界呢?妖界纵是有过有罪,可已经七千年过去,他们被困在妖界里整整七千年,早已经足够赎罪,可若是他们本就没有罪,这七千年的苦难与折磨,对他们而言又算什么?” 长情说得平静,可他的心却宛如被人用刀削着,痛苦煎熬。 眼前人是他的师父,从他破除第一个封印的那一刻起,他注定与师父要成为敌人。 他害怕这一天,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天。 他身体里的一半人一半妖的血曾让他两难,但最终,他选择直面他身体里的这一半妖血,他的母亲是为了妖界而来到人世,因此才会有他的存在。 那,他就要帮母亲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吧。”长情微吸一口气,道得沉静,“在望云观,人妖总是殊途。” “你这个不孝弟子——!”无念真人陡然大喝一声,拳头朝长情面门直直抡去! ------题外话------ 二更下午5点以后,应该是这个时间 426、长情得救!【二更】 长情不闪不躲,甚至连眼睛都未眨。 无念真人的拳头已然碰上他的鼻尖,可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拳头忽然一转,擦着长情的颈侧砸到了他身后的石壁上! “轰——!”一阵山石碎裂的闷响,只见长情身后的石墙在这瞬间之间往后凹陷成了一个大坑,无念真人的手就停在半空,喘息粗重,身子气得发抖。 掌门无道真人不在旁看着的时候,他始终对他的小徒弟下不去手。 “咳咳——!”就在这时,无念真人突然咳嗽了起来,使得他不得不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嘴。 可尽管他收回手捂上嘴的动作足够快,长情还是看到了他嘴角流出的血。 “师父!”长情陡惊,急切地唤了无念真人一声,同时挣动一直老老实实不动的身体想要查看无念真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了!?” 师父的身体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咯血!? 无念真人并未理会长情,他用手抹了一把嘴角,再将手拿开时嘴角的血已被擦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师父你怎么了……?”长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眸中尽是慌乱之色。 “啧啧,你小子还会担心为师啊?”无念真人却是哼哼声笑了,与前一会儿怒不可遏的他判若两人,“你不是应该盼着为师快些死啊?” 长情不说话,只是定定死死地看着无念真人。 “为师的小馍馍啊……”无念真人忽又怜惜地轻叹一声,抬起手抚上长情的脸颊,一边抚一边道,“你可还记得为师而今多大年纪了?为师而今已六十,随时都有可能两腿一蹬离开这个人世,离开你和阿风,届时为师不在,谁人来护着你?” 看着满眼慈爱与怜惜的无念真人,长情只觉心很沉重,“师父,徒儿早已长大,早已可以自己护着自己,不用师父还像徒儿儿时那般操心。” “可是为师总想着要为你们这两个小崽子操心怎么办?”无念真人又是轻叹一声,将手从长情脸颊上收了回来,依旧是怜惜道,“好好地留在这儿吧,只有这样,为师才能保你不死,就算你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这个锁妖崖今后都会是你的家。” “好了,今日是小寒,午时已经到了,为师该走了。”无念真人说完,没有再看长情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情看着无念真人清瘦的背影,心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若只是人,而今就不会让师父这般痛苦,他若只是妖,也如此。 只是,这世上的事情从没有假若,他也无从选择。 看着堂亮的山洞口,听着外边呼啸的崖风,长情隐隐瞧着被崖风卷进洞口来的细碎雪花,想着无念真人临离开时说的话。 下雪了,南云梦居然下雪了。 今日是小寒。 他的萤儿,可还好? 没有他在身边,萤儿过得可还好? 他说过要接萤儿回家的,他们还要一起等着孩子生下来的,可如今—— 长情低头看着覆在自己身上将他束缚在这山洞内的银色封印,突然间他用力挣动身子,力量之大震得整个山洞都震荡了起来。 可无论他怎样努力,他都无法挣开他身上的封印枷锁,他左手腕上的幽蓝手珠亦是明明又灭灭,就好像不稳定的力量迸发不出来一样。 “啊啊啊——!”终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长情大声嘶喊出声,荡在山洞里,和外边呼啸的崖风融在了一起。 走在崖边的无念真人听得长情这一嘶喊声,脚步微顿,依旧是头也不回,迎着这百年不遇的雪,离开了锁妖崖。 * 约莫一个时辰后,不停挣扎的长情终是停了下来,仿佛精疲力尽了一般。 他身上新的鞭伤因为他不断挣扎而迸裂开,皮肉外翻,鲜血直流。 他颓丧地低着头,心里反反复复只想着两个字。 萤儿。 他究竟要如何,才离得开这个锁妖崖? 师父的力量太过强大,而他没有萤儿在身旁在附近,力量都无法发挥出来。 他挣脱不开这锁妖崖的层层封印。 长情看着掉落在自己脚边一直没有人拿起的锈迹斑斑的苍龙古剑。 除了他谁人都碰不了的苍老古剑,哪怕是师父,都无法触碰,所以它就只能躺在他的脚边,却像是随时等着他的有缘人将它提起来似的。 苍龙古剑…… 长情眸色沉沉,若他能拿得到苍龙古剑—— 就在这时,崖风呼啸的山洞外似有些吵杂声。 长情头上垂下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 这吵杂声很轻,却足够他听得清。 也因为听得清,以致让他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惊喜之色。 “好了!就是这儿了!就是前边那个山洞了!” “我和你一起进去!” “行了吧你这只小麻雀,这可是锁妖崖,那山洞里可是铺天盖地的锁妖封印,你进去找死呢啊!?” “这么厉害?” “不厉害的话那个臭馍馍早就自己跑出来了,还需要我们来救?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 “行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把小馍馍弄出来。” “好,你快去,我和千里守着这儿,你快点啊!” 是卫风和小麻雀的声音,卷在崖风里,细细碎碎的,而还不待长情回过神来,一道藏蓝色的身影便冲进了山洞里来,伴着卫风一声惊呼:“这什么山洞!还当真铺天盖地的全都是封印!” “阿……风?”长情看着蹿进山洞里来的像只猴儿一样的卫风,有些不可置信。 然他话音才落,这只“猴”便猛地扑到他身上来,将他上摸摸下摸摸,确定他身上只有皮肉伤之后忽地一把抱住他,紧张却又带着欢喜道:“小馍馍!” 卫风将长情抱得很紧,就像害怕失去他一样,怕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三个半月来他过得有多紧张多不安,这个半月来,他的心可一直是悬在嗓子眼上的。 “阿风,你抱归抱,别把眼泪鼻涕朝我身上抹。”对于激动万分的卫风,长情面无表情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此事的他,有多激动多欢喜。 “有没有点良心了你这个死馍馍!”卫风当即将长情松开,指着他鼻子就骂,“还有,谁说我哭了!?你想让我为你哭,你还早了点儿!” 卫风确实没有哭,他不过是眼眶发了些红而已。 而这才骂完长情,卫风面上的神色当即变得严肃,只见他将束缚着长情的银色封印打量了一遍,然后沉声且认真地问道:“这些封印怎么解开?” 虽然他见着长情着实激动,可他也很清楚现在不是他能激动的时候,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小馍馍从这锁妖崖洞内救出去,在师父和掌门师伯发现之前! 诛妖屏障被破,掌门师伯和师父虽不会第一时间就察觉,却也不会用得了多久时间,只怕还用不到一个时辰,师父和师伯便会发现了,所以,他要尽快! 可是,这山洞内的封印他却不知该如何解开! 卫风边说边伸手去抓覆在长情身上的银色封印,可他却什么都碰不到,那些牢牢锁着长情的封印,他触手却是虚无。 而碰不到的东西,又要怎么解开? “这是锁妖印,只对妖有作用,阿风你是碰不到的。”长情看着卫风的掌心穿过封印,声音沉沉,而后看向脚边的苍龙古剑,道,“阿风你试试能不能将这柄剑拿起来。” 长情也知道他们现在时间紧迫,所以能不多言的话他也没有多言。 卫风当即躬下身,当他的手就要抓到剑柄时,只听长情突然道:“当心些!” “古剑认主会排斥其余人是么?”卫风抬头看他一眼,复低下头,不畏不惧,“我试试就知。” 就在这时,卫风手心忽觉一股炽热的力量,热得仿佛要将他的整只手乃至整个手臂灼伤,让他已经与剑柄近在咫尺的手迟迟都抓不上剑柄,最终他收回手,蹙着眉心道:“不行。” 苍龙古剑只认小馍馍一人,他根本就碰不得它分毫,更别说将它拿起来。 长情默了默,又道:“阿风,将你的手沾了我身上的血再试试。” 没有办法了,只能这样试一试。 卫风看长情一眼,有些不相信他的办法,可他却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再试试。” 卫风说完,将双手手心都贴到了长情胸膛上,沾满他胸膛上鞭伤中流出的血水,而是再一次躬下身,将手探向剑柄。 方才那样的炽热感仍是直袭而来,可却比方才弱去不少,卫风心下惊喜,难道小馍馍的血真的有用!? 思及此,卫风蓦地收紧五指,握上剑柄! 这一次,他竟真的握到了剑柄! 即便那股炽热的感觉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焚烧,可他却是真真地握到了剑柄! “小馍馍拿着!”根本不敢有一瞬的迟疑,卫风飞快地将古剑塞到了长情手里! 可纵是他的速度足够快,却还是被苍龙古剑的排斥伤到了,只见他面色惨白,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阿风!”长情见状,紧张地唤了他一声。 卫风却是嘻嘻一笑,抬手抹掉嘴上的血,竟是欢喜道:“紧张什么,又死不了,啧啧,看来我来还是有用的,可握紧你的剑了啊,要是掉下来的话,我可没有本事再给你拿一回。” 这苍龙古剑可真是厉害得紧,不过握着它眨眼的时间,它竟能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伤到了。 而当苍龙古剑入手,长情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从剑上流进他身体里,令他左手腕上总是明明灭灭的幽蓝手珠登时胀满明亮的幽蓝,同时亦是一股奇异的力量直涌上他心头,右手上握着的剑如火,而左手腕上明亮的幽蓝手珠给他的感觉却如冰,两股力量在他身体里碰撞,仿佛要将他撕裂将他燃爆,一直他浑身颤抖,握着剑的手更是抓捏得指骨泛白得几乎要碎裂,手背及额上青筋暴突,仿佛要挣开他的皮肉迸裂开似的。 “小馍馍你怎么了!?”卫风见长情非但不好过反还痛苦万分的颤抖模样,他的心顿时惊了一惊,伸出手就要去抓长情的肩。 “阿风别碰到我!”就在卫风的手即将要碰到长情肩膀时,只听长情陡然喝了他一声,卫风一怔,只听长情又急急道,“阿风你快从这山洞出去,离得越远越好,快!” “可小馍馍你——” “快走!”长情大喝一声。 阿风再不走,他就要控制不了他自己了!他不能伤了阿风! 卫风虽然不放心,可长情话音才落,他便疾疾掠出了山洞。 小麻雀见他出来却不见长情出来,顿时急道:“卫风,殿下呢!?” 卫风不及回答,只将小麻雀抓到手心,同时侧头对黑豹千里喊了一声,“走!” 千里虽不知是如何一回事,但听着卫风这一声厉喝,登时也跟着他朝远离这锁妖崖洞的方向奔去。 可就在他们将将跑开之际,他们身后传来山石轰塌的巨响!且带着一股强劲的风力打在他们背上,震荡得他们齐齐跌倒在地。 跌倒在地的一瞬间,卫风猛然坐起来转过身去看向锁妖崖洞。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 只见那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锁妖崖洞,此时……不见了! 崖石倾塌,那锁妖崖洞更是碎成了块块山石,轰隆隆地往一旁的万丈悬崖下滚落,震荡起的烟尘让簌簌而下的白雪显得迷蒙不清。 看着这坍塌的崖洞,卫风眼眶渐渐放大,“小馍馍……” “小馍馍——!”卫风突地跳起来,慌乱得竟是手脚并用着朝那坍塌的崖洞冲去。 小麻雀与千里也是惊呆了,眼睛睁得老大,回不过神。 崖洞塌了,那……殿下呢!? 不,不对!殿下的气息还在! 就在这时,只见那渐渐淡去的山石烟尘中立着一人影,虽然看不清他的脸,却看得清楚他头顶上竖起的两只长耳朵。 卫风见状,欣喜若狂,撒欢一般朝那人影奔去,“小馍馍!” 声落,卫风整个人都挂到了长情身上,却是怒不可遏地大骂道:“你没事别吓人行不行!?你知不知道我最近都快要被你吓出病来了!?” 卫风抱着的人的确是长情,好端端的长情,身上除了他原本的那些皮肉鞭伤,其他什么伤都没有。 但却有一点不一样。 他眉心的一朵芍药,半为幽蓝半为赤红的芍药,糅合着这世上至阴至阳的两种颜色,看起来极为怪异。 “阿风,你能不能从我身上下去再说话?”长情冷冰冰地看了挂在自己身上的卫风,极为嫌弃道。 “你以前我稀罕抱着你!?”卫风立刻从长情身上跳下来,恶狠狠地瞪他,“以后你求我抱你我都不抱!” 可卫风骂哼哼的话才说完,长情却是伸出手来将他抱住,抱得紧紧的,末了还在他背上捶了一拳。 卫风那一脸的嫌弃也在长情的拥抱用变为了温柔,最后一把将长情推开,又是嫌弃道:“行了行了,别腻歪了,我才不想和你腻歪,找你媳妇儿和你腻歪去吧!” “快走,快下山去,到天枢宫接你媳妇儿去,你把这儿动静闹得这么大,师父还有掌门师伯他们怕是很快就会到了。”卫风边说边推长情,“我已经在山脚准备好了马,这一路从云梦山到东山的每个需要换马的路段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人带着马在等着,每一匹都是能日行千里的好马,只要你马不停蹄,今夜戌时或亥时一定赶得到东山,快去!” “就是!殿下你赶紧去!沈流萤还等着你去救她呢!她肚子里还有你们的孩子呢!殿下你没在她身边,她肯定着急坏了!”小麻雀也在着急地催长情。 可长情却是站着不动,反是锁起眉看着他与卫风。 不等他说什么,卫风又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后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粲粲然的,“别问我们走不走,我们当然也要走,不过不是和你一块儿走,我们还要留在这儿挡着师父和师伯他们呢,不然你个小馍馍你走个屁啊走,你说是不是,小麻雀?” “对!”小麻雀道得坚决,“我们要留下给殿下断后!还有——” 小麻雀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在长情面前扑扇着翅膀的灰黑色小麻雀模样的它忽然化成人形,几乎是与此同时,一柄剑插在他的背上,插在胸膛正中间! 这剑柄来得太快,快得纵是长情都还没来得及察觉! 可小麻雀不一样,他的感觉一向最是敏锐,哪怕是看不见的危险,他都能第一时间感觉得到。 这柄无声无息出现的剑在离开对方的手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这柄剑是冲殿下而来,而他要让殿下躲开已然来不及! “小麻雀!” “褐羽!” 卫风与千里看着插在小麻雀背上的剑,陡然惊呼一声,而在看到这柄剑的剑柄时,卫风震惊更甚,“这是掌门师伯的剑!” 掌门师伯来了!如此之快! 不过,幸而不是师父先出现! 却见小麻雀毫不犹豫地反手到自己背上,将插在自己背上且穿透了他胸膛的那柄剑拔出,“咣当”一声扔到地上,一边急切地对长情道:“殿下快走!将军在东山那儿接应殿下一起救沈流萤!殿下快走啊!” 长情看着小麻雀胸口汩汩流出的血,眼神阴沉。 小麻雀却是猛地将他朝千里背上推,然后大喝一声,“千里快带殿下下山!” 长情终是沉了心,伏在千里背上,任它带着他朝山下方向狂奔。 小麻雀看着长情离开的背影,忽地就湿了眼眶。 殿下不会离不开云梦山的,这一次,破印军是全部出动来救殿下了,七十人到云梦山来接殿下,三十人和将军在东山那儿接应殿下一起去救沈流萤,他们来到人世的破印军且集合得起来的虽只有百人,但他们破印军都是妖界百里挑一的勇士,为破印而生而活! 他们一直不知究竟要如何才能破除镇压着妖界将妖界逼向死亡的封印,可殿下却能让封印松动让他们得以来到人世,这就是说,殿下极有可能就是那个能拯救妖界的人! 且他也看出来了,想要破除封印拯救妖界,只殿下一人还不行,还要有殿下的妻子沈流萤,只有他们二人在一起,才能对镇压着妖界的封印造成破开。 所以,他们必须保住殿下和沈流萤,绝不能让他们有事,哪怕拼尽他们破印军的全部性命,他们也绝不能让殿下和沈流萤有事! 他们妖界,能见到阳光的,一定能的! 卫风背对着离开的长情,笑着大嚷了一声:“臭馍馍,赶紧地接到你媳妇儿回来给我们治伤啊!” 长情将手中的苍龙古剑握紧得指骨绷紧,他此时不想走,却又不得不走,阿风他们不顾一切救他,就是为了让他走尽快走,他不能耽搁时间,不能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而阿风和褐羽不会就这么只身来救他,一定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妖界的破印军。 褐羽他们,是将妖界的希望系到了他的身上,否则他们的将军又怎会让所有的破印军一起行动,他自己又怎会亲自在东山接应他。 他如今能做的,就只能是救出萤儿,解开封印! 锁妖崖巅,无道真人岂能眼睁睁看着长情从他眼前离开! ------题外话------ 嗯,二更的日子没几天了,下个月就没有二更啦啦啦啦~ 427、再见面,便是敌人!【一更】 一道剑光,直取长情背部! 千里在狂奔,长情头也不回,就像不知道危险正朝自己直逼而来似的! 可他又怎不知道自己身后有危险,他不过是克制着自己不回头而已,他怕自己一回头便不愿意走了,可眼下他却不得不走! “铮——!”无道真人疾荡而出的剑光在半空中被截住!力量交碰,震得崖巅的风狂啸不止,雪花扑面,如根根银针,锐利非常! 只见长情背后,卫风双手交叉于眼前,以自己臂上的袖刀将无道真人这蓄力一击稳稳接住,快且准! 可他却面色发白,嘴角沁出血来,单单接住这一剑,卫风便已觉自己浑身经脉都快要被震碎了,可见无道真人这直取长情性命的一剑有多猛厉。 尽管如此,卫风却不打算让开,更不打算躲过这一剑,只见他眼神一凛,陡然大喝一声,同时将自己接下的这一道剑光狠狠扫开! “轰隆!”剑光伴着卫风的刀风横扫到那已经坍塌的崖洞上,将那些碎裂的山石扫得滚滚落下山崖,甚至将那山体生生削出一个切口! 细碎的雪花因着这强厉的风在人脸上划开了细小的血口子,只听卫风在这轰隆隆的巨响声扬声厉喝道:“小馍馍快走——!” 小馍馍不能被困在这锁妖崖上,不能被困在这望云观中,绝不能! “噗——!”卫风大喝完这一声,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卫风!”小麻雀捂着自己胸膛上的伤口,着急地朝卫风冲来,扶住双腿微虚的他。 只见卫风喷出一口血后这会儿又忍不住再吐了一口血,卫风却是猛地将受伤的小麻雀推到自己身后,同时用力抹了一把自己嘴上的血,毫不畏惧地直视这朝他们慢慢走来的无道真人。 “这天下间,还从没有人接得住过我的震天一剑,就是你师父也不敢轻易接我这一剑,你倒是不怕死。”无道真人踩着细碎的山石,一步步朝卫风逼近。 此时的无道真人就像是一柄剑,一柄会行走的利剑,霜寒,可怕,山风吹得他花白的须发狂舞,令他脸上的皱纹看起来好似刀削斧劈般森寒。 他右手中正握着一柄剑,一柄让人看不清模样可却通体在耀着银光的剑! 卫风看着无道真人手中的剑,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难看且惊恐,很快又恢复为冷静。 这是,望云观历代掌门的佩剑——光剑! 其剑如光,威力无穷,震天慑地! 望云观人人都知掌门手中有这样一柄剑,可却从没有人见过这一柄剑,因为不遇观中大事,此剑不会出鞘,可现在—— 掌门师伯是势必要诛杀小馍馍! “元明,你若再执意阻拦我,便不要怪我这个师伯对你出手无情了。”无道真人冷眼看着卫风,用一种近乎无情的语气道,“他走不出云梦山的,他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云梦山上!” “至于你们……”无道真人看着重伤的卫风和小麻雀,冰冷眼神充满鄙夷,“凭你们这一人一小妖就想拦得住我?” “拦不住也要拦!”卫风字字铿锵,毫无畏惧。 “身为望云观弟子,却与妖为伍,当诛!”无道真人边说边慢慢抬起自己手中的光剑,“今日我就要为你师父清理了你这不肖弟子!” 就在这时,小麻雀毫不犹豫地将卫风扯到了自己身后! 就在卫风正要将小麻雀推开时,两名望云观弟子正朝这锁妖崖跑来,一边跑一边惊惶道:“师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若是旁人在这个时候定会转身逃跑,因为这是逃走的最佳时机,可卫风没有动,小麻雀也没有逃。 因为他们不能走,只要无道真人还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不能走,尤其是卫风,他若走了,这些妖界破印军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挡住无道真人,这些妖界破印军虽然都是妖界百里挑一的勇士,可他们此刻面对的是几千年来一直以诛妖为己任的望云观,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体内的妖血而被望云观的武器及封印克制住。 只有他这个身有帝王血的人,才是挡住掌门师伯和他们师父的最佳之人! 也正因如此,此时站在无道真人面前的也只有卫风与小麻雀而已,他们并没有传讯号让那些布在山上其他各处的破印军来支援他们,因为就算再多的破印军过来,在无道及无念真人面前,最终的下场纵是不死也会是生不如死。 既是如此,就没有必要叫他们来送死,让他们一路护送小馍馍下山最好! 不过卫风此时最最欣喜的是出现在这锁妖崖上的人只有他们的掌门师伯而没有他们师父,否则,他根本就连一眨眼的时间都挡不住! 看来他算对了,师父在小寒这一天的这一个时间内绝不会在望云观内,更不会在这锁妖崖上。 至于这惊惶跑来的观中弟子,看来其他破印军也已开始有所行动了。 “师父!山间的诛妖屏障不知何时破了,正有好几十的妖物正在山中作乱!”跑来的其中一人着急忙慌道。 无道真人手中的光剑微微一顿,冷声问道:“诛妖屏障破了?” “回师父,正是!”来人急急应道。 “既是如此,你二人不去诛妖为道,来此处做什么?”无道真人不慌不乱,声音更冷。 两弟子被他这态度吓得话都不敢再说一句。 观中出了这般大事,自当要来禀告掌门,总不能他们自己开杀却没个人来告知师父吧? 不过,这些话,他们只敢在心中想,不敢说出口。 只听无道真人又问:“无心在做什么?” 竟是让诛妖屏障被破了!? “回师父,已经有师弟去找无心师叔,可是无心师叔将自己关在清心阁里,谁人也不见,谁人也不让进,好像疯了一样。”至于无念师叔,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为什么事情偏偏都发生在了这一天!? 难道南云梦下雪就真的这么不祥!? “你二人先回观中去吧,待为师清理了眼前这两个妖孽,便去清理那些前来我望云观作乱的妖物。”无道真人道得不紧不慢,好似当这两个弟子说的是一件小事一样。 这两名弟子心中虽有震惊,却不敢多言,不过却是在他们转身要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卫风,不由大惊道:“师父,这,这不是元明师弟吗!?” 怎么就成妖孽了!? “为师做事,还用跟你们解释么!?”无道真人的声音陡然变得冷沉。 两名弟子吓得赶紧退下。 “咳咳咳——”卫风此时忍不住体内五脏六腑的剧痛,忽地咳嗽起来,每咳一下就吐出一口血,可尽管如此,他却是死死按着被他挡到了身后的小麻雀,不让他有机会冲到他面前来。 可卫风这会儿却还有心思和小麻雀开玩笑道:“小麻雀,这时候要是小馍馍那凶巴巴的媳妇儿在就好了,保证一瞬间又让我俩生龙活虎的,嘶——可真疼。” “卫风你别说话了行不行!?”小麻雀眼眶红得厉害,想要挣开卫风的钳制却如何都挣不开。 只听卫风突地压低声音对他道:“小麻雀,待会儿趁我接住掌门师伯攻击的空当你就赶紧走!去找你的同伴给你治胸口的伤!听到没有!?” “我不走!”小麻雀猛地摇头。 “你要是不走,我俩就得一起死在这儿!能活一个算一个!”卫风咬牙恨恨道,“能活着为什么要死!?” 面对掌门师伯,他根本就没有胜算,只能拖得一时算一时。 说不定,他的命今天真得交代在这儿。 倒是没想到他这才从那相思情树下捡回来没多久,这又得交代出去了,他媳妇儿和儿子都还没认他呢,好像有点亏啊。 “我是妖!你是人!你为什么要保护我!”小麻雀眼眶更红,声音嘶哑。 他来人世遇到的这些人,都太奇怪了! 明明该是敌人的,却偏偏对他那么好! “呿!在我心里,可从来没有什么人妖殊途的想法,要是有的话,我早就宰了那个死馍馍了,还留着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折腾我?”卫风撇嘴一笑,还欲与小麻雀说什么,却听得正慢慢朝他们走来的无道真人冷冷道,“想走?怕是不行了,我今天连你这个望云观弟子都要清理掉,更何况是一个妖物?” 无道真人的剑再次指向卫风,“你纵是身怀帝王血,也敌不过我手中光剑。” 无道真人话音才落,卫风眼前便不见了他的身影,他只觉那银白的剑光在自己眼前猛的一闪! 卫风使出内力一掌打在小麻雀肩上,打得他连连往后退! 小麻雀根本就来不及看得清发生了什么,便只觉狂啸的山风搅着剑风和刀风,将本就细碎的雪花绞得更碎,银白森寒的剑光绞得天地仿佛要变色!可怕至极! 小麻雀想要在这银白森寒的剑光中找到卫风的身影,和剑风刀风卷地风雪大作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根本就瞧不见卫风在何处! 未一会儿,那银白的剑光忽然变得刺眼,耀得人睁不开眼,紧着听得像是有什么狠狠坠地的声音,小麻雀在这刺目的剑光中睁开眼,瞬间连自己胸膛上的伤都忘了捂,当即往前跑了几步扑到了地上! 只见他所扑之处,卫风像一个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跌落在地,全身上下遍布剑伤,使得他整个人血淋淋的好似从血水堆里捞出来似的,不仅如此,他口中流出的血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流个不止。 “卫风!卫——”小麻雀跪坐在卫风身旁,心慌地唤他,双手扶上他的肩正要将他扶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白芒由他身后直射而来,穿背而过,透过胸膛!将他的话生生打断! 如方才他为长情挡的那一剑一样,且还是在那一个伤口的地方,受了重重一击! “噗——!”小麻雀瞬间喷出一口血。 热烫的血溅到卫风脸上,令他整张脸沾满血水,亦烫得他心神颤抖。 “小麻雀!” 本是跌在地上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的卫风,被小麻雀这滚烫的血一扑面,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是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扶住小麻雀飘摇如坠落枝头的树叶一般的身子! “小麻雀你忍着点!你不能死在这儿!我这就带你走!”卫风着急不已,说出来的话就好像他自己身上没有丁点儿伤且似的。 “走?”无道真人此时就站在他们身旁,居高临下冷眼看着皆身受重伤的他们,他手上的光剑晃着不知伤悲的寒光,如同他的人一样,“元明,就冲你对一个妖物生出这样的怜悯之情,也留不得你。” 无道真人说着,手中的光剑再一次抬起。 这一次,他似是要一剑将卫风与小麻雀都处理掉。 卫风抬起自己的袖刀,不到死的那一刻,他绝不妥协! 就在无道真人手中的光剑只发一寸便要斩断卫风抬起的胳膊继而斩断他的腰的一刹那间,有人在呼啸的风雪里唤了他一声:“师兄!” 无道真人的光剑停住。 卫风身子猛地一抖,眸中瞬间漫上惶恐。 只见迎着风雪出现在这锁妖崖巅的,是一身灰布短褐,裤腿上卷,看起来就像一个山间药农的无念真人! 卫风被血水模糊的双眼在看到无念真人的一刹那,他的心如坠寒潭。 师父! 师父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不是拒师父回来的时辰还有大半个时辰的吗!? 师父回来了,那小馍馍…… 小馍馍,赶紧离开云梦山啊! “师弟?”无道真人转头看向忽然出现的无念真人,收回了手中的光剑,眸中有些微的惊诧,却又转瞬即逝,显然他也像卫风一样,觉得无念真人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儿很不可思议,“以往这个时候你可都不会出现的。” “的确,我连去都没有去到地儿,半途便感觉到这云梦山上妖气冲天,所以便折返了。”无念真人不紧不慢解释道,没有看无道真人,而是看向坐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卫风。 “我看师弟你不是担心望云观有恙,而是担心你那小徒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吧。”无道真人冷漠道。 “既然师兄都这么认为了,我要是解释说不是怕是师兄也不会相信。”无念真人环视了周围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这会儿看来,我的小徒弟是不会有什么三长两短,倒是我的大徒弟快要不行了。” 无念真人说着,视线又落到了卫风身上。 对无念真人的目光,卫风不躲不闪。 “师弟,我曾说过,你这两个徒弟若是不惹事,我便什么都不会管,而若他们惹出些什么事情来,便由不得你说不了。”无念真人此时的话已是无情,“眼下我正准备替你清理门户,你既过来了,是你亲自动手还是我来替你动手?” “既是我门下弟子,且我既来,就不牢师兄动手了。”无念真人说这话时,人已站在了无道真人身侧。 “既如此,便动手吧,动了手之后,我还需去将你那逃跑的小徒弟带回来,这云梦山上的妖,便交由你一一捏碎。”无道真人对无念真人的顺从很是满意。 然他话音才落,无念真人却一掌狠狠击在他背上,打得他双目大睁不可置信,可他根本还未来得及扭头来看无念真人,便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的光剑应声落地。 震惊得不可置信又岂止是无道真人,卫风如此,奄奄一息的小麻雀亦如此。 只见无念真人打晕了无道真人后走到了卫风面前来,对他一脸的震惊视而不见,而是用依旧轻轻擦掉他脸上的血水,慈爱却又无奈道:“你们两个小崽子怎么就从不知道让我省心?” “师父……”卫风唤了无念真人一声,却是一张口就是一嘴的血流出来。 无念真人看得心疼,随后从怀里摸出一只细颈小瓶,倒了两粒乌黑的药丸在手心,然后强行塞到了卫风嘴里再捏着他的嘴看他咽下,末了张开双臂抱了抱卫风,一副想用力却又怕压到他身上的伤的模样。 卫风怔怔地看着无念真人,不知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少顷,无念真人松开他,抬手轻轻柔柔地摸了摸卫风的脸再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后站起了身,走到无道真人身旁,躬身将他扶了起来,一手搀着他一手拿着他的光剑,作势就要离开。 “师父!”卫风又唤了他一声,唤得急切。 无念真人背对着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道:“下山去吧,带着你的朋友下山去吧,离开得快的话,你的朋友或许还有得救,只是,有一件事你和小馍馍需记住,从今往后,你们二人不再是我徒弟,我也不再是你们师父,你们与我之间的师徒情意,就此终结,待下一次见面,我便不会有分毫的留情了。” “走吧,我的阿风臭小子。”无念真人说完,带着昏迷的无道真人走了。 卫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挺起腰跪直身,然后朝的背影重重磕下一记响头,泪水流溢,喉间哽咽,大声嘶喊了一声:“师父——!” 无念真人脚步一顿,终还是没有回头,反是大步离开了。 流泪的,不止卫风,还有无念真人。 他们的泪,流进了受伤的心,生生的疼。 今日一别,再见面,便是敌人了。 ------题外话------ 二更下午5点以后 428、她喜欢我!?【二更】 “小麻雀,咳咳咳——小麻雀你怎么样!?”咽下无念真人给喂进嘴里的药丸后,卫风体内紊乱且四处冲撞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可那种仿佛将他的四肢百骸都卸下来的疼痛感却没有消失,但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他身旁还有一个胸膛受了两次重伤的小麻雀。 只见小麻雀脸色苍白的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便是连唇色都暗沉得近乎苍白,他胸口的伤就像一个被炸开了口的河堤,血水如洪潮般狂泄而出,纵是想堵也堵不住。 “卫……风……”小麻雀无力地抬起眼,看着满脸急切不安的卫风,奄奄一息。 “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找你们的大夫!你说过这回你们破印军里有来了大夫的不是吗!?”卫风说着便要站起身,可同样身受重伤的他又怎会比小麻雀好去好多,他才站起身,却又重重地跌回地上。 就在这时,小麻雀颤巍巍地抬起手,忽地他掌心中化成一只隐隐约约的灰黑小麻雀,扑腾着翅膀直冲往崖下方向,且听他吃力道:“卫风,我……已传讯,给大家了,很快……他们就会来,带你走。” “说什么傻话!要走一起走啊!”卫风倏地用力抓住小麻雀的肩,眼眶渐红,“你这只小鸡仔可是和我说好了等封印破了就带我到你们妖界去看看去玩玩的!” “我……怕是要食言……了。”小麻雀说得愈来愈吃力,“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食言的可都是小人!咳咳咳——!”因为激动,卫风疼得又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嘴里便又流出血来,可他却不在意,而是急急对小麻雀道,“小麻雀,你快变回你麻雀的模样,那样你是不是能多保存一些精神力气!?你要撑着见到你们的大夫!我带你去找小馍馍的凶媳妇儿!见到了她你就有救了!她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卫风的话才说完,小麻雀便变回了原形,小小的一只麻雀,奄奄一息地躺在他手心里。 卫风看着手心里的小麻雀,牙关一咬,霍地站起身,激发自己能激发的所有力气,直直朝山下的方向冲去! 小麻雀躺在卫风手心里,看着灰蒙蒙的天落下来的白雪,吃力地喃喃道:“这……就是雪,是吗?” “对,这就是雪!”卫风点点头,“还有下得更大的时候,那时候天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好看得不得了,到时找你一边喝酒一边赏雪!” 小麻雀想答应,可他却没有勇气答应,他若是答应了,怕又要食言了,是以只听他又喃喃道:“那这个雪,能留住吗?” “留不住。”尽管卫风自己浑身欲裂痛苦得不行,可他却一直与小麻雀说着话,生怕他不出声了小麻雀就会睡过去再也不睁眼,“你干嘛?想留住雪干什么?” “留不住啊……”小麻雀觉得很可惜,“我想,咳咳……我想要是留得住的话,你帮我……带些给寒雪,我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起,去看雪的……” 可他现在,怕是不能再陪寒雪去看雪了,能将雪带去给她看,也是好的。 只可惜,这些雪,留不住,更带不了。 “寒雪?就是那个喜欢你的隼姑娘?”卫风问小麻雀道。 “喜欢?”小麻雀似乎很诧异卫风的这句话,以致他直愣愣地看着卫风,“寒雪……喜欢我?” 卫风当即嗤声笑了,“你只小鸡仔,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个隼姑娘喜欢你啊?人家姑娘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还不知道!?” 小麻雀愣愣道:“我……不知道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寒雪……喜欢他!? 寒雪虽是女子,可她却是破印军里的佼佼者,寒雪那样的女子,他一直以为喜欢的应该是千里那样健壮骁勇的,虽然他也不差,不过和千里他们比起来,却又真真是差多了,寒雪又怎么可能喜欢他? “就冲你这木瓜脑子,我要是那什么寒雪,怕是想揍你千百遍的心都有了!”卫风挑眉笑着看自己手心里多了些活气的小麻雀,又道,“你想想,她要是不喜欢你,为什么找你和她去看雪?她找别人去不行?为什么偏偏找你?啧啧,我说小麻雀啊,你居然还不懂人家姑娘家的情意,这样可是很伤人家姑娘家的心你懂不懂?所以啊——” “你必须撑着,撑到我带你找到小馍馍媳妇儿,你不能半路就咽了气,不然你的寒雪怕是没了你之后这辈子都不嫁人了!你不会想要你的寒雪孤独终老吧?” 卫风说着,将小麻雀抬到了自己眼前来,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谁知小麻雀老半天不吭声,以致卫风都快以为他就这么快要咽气了。 但就在这会儿,只听小麻雀吃力且磕巴道:“寒,寒雪,不是,不是我的……” 卫风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出了声,“现在不是,但到了你们妖界重见光明的那一天也就是了!那时候你要是还这么怂怂巴巴地不敢和她求亲,我可就戳着你的脊梁骨笑你啊!” 卫风笑过,面上又恢复了凝重之色,“小麻雀,你必须撑着,必须!” * 长情是拼了命一般地朝东山天枢宫而去,千里将他带到山脚的时候,那里果然有一匹马在等着他,日行千里的好马,他朝千里感激地道了一声多谢之后便跃身上马,正当他要将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上时,忽然从山中掠出来一道人影,急急唤他道:“殿下且慢!” 是长情不认识的人,可他却只是破印军的人,因为他的着装打扮与小麻雀相差无几。 只见这人将一领斗篷扔给他,却没有再说什么话。 长情接过斗篷,迅速将斗篷披到身上,拉上风帽,系好系带,挡住他白色的发怪异的耳,而后朝这破印军与千里抱了抱拳,马鞭终是狠狠抽在了马屁之上,他坐下骏马吃痛,顿时扬尘而去。 给他送斗篷的破印军与千里定定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波动得厉害。 希望他们这个身体里流着一般人类骨血的殿下真的能像将军说的那样,能将光明带给妖界! 这一路前去东山,长情手中的马鞭不曾停过,而每当他抽得坐下马匹皮开肉绽也跑得精疲力尽时,路旁总会有一人牵着一匹千里良驹在等着他,他歇也不歇地直接跃上那匹马的马背,继续扬鞭前行,路上不知惊了多少人又不知引了多少人对他议论纷纷,他身前的鞭伤更是血流未停过,可他不在乎,他什么都不在乎。 此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到东山,去到他的萤儿的身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快马却不曾停,马上人就像铁打似的,嵬然不动,只是手中马鞭也不曾停。 天色完全暗下,雪夜无月。 当长情已经换了第十匹马的时候,已是戌时。 “啪——!”马鞭声陡然响在寂静的山林里,惊飞了栖于树上的暗鸦,扑啦啦地冲向空中。 长情的马已然疾驰在东山的山岭上。 近了,近了!天枢宫近了! 而就在长情在山中狂冲时,忽然一声鹰隼的戾叫声划破他坐下马匹的疾驰声,与此同时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他眼前陡然闪过,随即停在了他的马前。 长情旋即勒马,因为太过突然,以致马匹前蹄高高扬起,整个几乎与地面垂直,同时长嘶一声。 站在马前的人却丁点不当心这马蹄落下会踩踏到他,冷静得就像一根杵在了地上的木桩,一动不动。 就在嘶喊的骏马要落下马蹄时,长情拽着缰绳将马头调转开,紧着从马背上跃下身来,松开了手中缰绳。 狂奔了许久且又受了惊的马此时得了自由,直接胡乱地冲进了林子里。 长情看也未看它一眼,而是看着这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去路的人。 异族的着装打扮,古老的图腾,墨黑的长发,琥珀色的眼,正是长情曾在木青寨见过一次的破印将军,炽凤。 而他虽是率着他的破印军营救并且接应长情,可此时他看着长情的眼神却并不友好,更没有丝毫恭敬之色可言,他只是直视着长情,那双琥珀色的眼看起来冰冷淡漠,更别说会跪下身行礼。 他看着长情,只有淡淡一句:“来了?” 山中雪夜无月光,长情的眼虽于夜中不善视物,但对于眼前的破印将军,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对他没有尊敬,却也没有厌恶与排斥,就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长情并不觉得破印将军这般的态度有何不妥,毕竟他是个半妖,而且还是个从小长在人世的半妖,他们不敌对他已然不错,若要他们像褐羽那样将他当做真正的殿下来对待,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且,他从未想过要做妖界的殿下。 “嗯。”长情微微点头。 对方既不多言,他也不打算多语。 “往天枢宫的方向走,边走边说吧。”破印将军说着,转身朝林间深处走去了,“寒雪,先把你这些日子了解到的与殿下说。” 破印将军话音才落,便有一名年轻姑娘从他身侧走出来,恭恭敬敬道:“是,将军。” 这个声音长情记得,这个名字长情也记得,亦是木青寨见过的,不过当时她与褐羽说话时是隼的原形,而非现在的人形。 寒雪长得清灵水秀,服饰打扮与其余破印军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她的发型,在两边耳后个编了一根辫子,且这两根小辫子上都绕着一根彩绳,然后与长发一起在头顶系成了一束。 寒雪见着长情,虽然不情愿,但在破印将军面前却还是朝长情微微躬了躬身,然后开始道:“您夫人目前安好,这些日子皆由那名为方梧桐的女子照顾她,天枢宫人并无苛待她之处,隔三差五的那方梧桐还会带她到山上晒晒太阳吹吹风,不过每次都有那夜与殿下你交手那名为白华的男子在旁守着。” “我们想过要将殿下你夫人救出来,可天枢宫防范严密,我们无从进去,纵是她被带到了山顶,我们也无法靠近,这东山之上几乎处处有法阵,尤其天枢宫附近的法阵更是铺天盖地,这法阵虽不会像云梦山那般对我们妖类造成伤害,但却能让我们无法靠近,纵是我们能强行突破,也无十全十的把握救出您夫人,若是救不出,无异于打草惊蛇。” 寒雪说这些话时眉心微拧,面上神色很是凝重,可忽然的,她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甚至有些兴奋激动道:“可若是殿下您来了的话,我们就有十分的把握了!” 也是这忽然间,寒雪看长情的眼神不再有排斥,而是激动的,甚至有些崇敬! 429、闺女那是贴心小棉袄【一更】 那夜她虽没有在这东山上,没有亲眼瞧见殿下手中剑不过轻轻一点地便破了那天枢宫法阵的一幕,可从事后褐羽那激动万分的描述中她也能知道当时的那一幕有多激荡人心,此前她虽不能苟同褐羽口口声声唤眼前这身体流着一半人类骨血之人为殿下,可他们破印军是断断不会骗人,褐羽说的,必然是真的。 而这天枢宫的阵法,他们连近都难以靠近,纵是要破,也要竭尽妖力,可殿下却是轻而易举地便破了那些法阵,这样的话,他或许真的能给他们妖界带来太阳! 褐羽相信他,将军也相信他,那她与破印军,便也信他无疑! 哪怕还是无法接受他的半妖身份,可既是认定了,他们就会慢慢接受! 只听寒雪继续道:“殿下您夫人被关在天枢地宫最下一层东边向的最后一间屋,要进去的话,必须通过每一层的重重把手,不仅是天枢宫弟子,还有里边连天接地的法阵,不过殿下放心,若是破了法阵,将军与我们哪怕丢了性命也会帮您将您夫人救出来!” 长情尽管心中很清楚这些破印军帮他救他的萤儿无非是为了要他与萤儿的力量来解开妖界封印,可听得寒雪这一番话,他的心却隐隐有动容。 这天下间,除了阿风与他说过纵是丢了性命也要保住他的话,从没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不过是一个半妖,他与他们不过仅是有一面之缘而已,他们却愿意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来相信他,这样的军队,在人世是断断不会有的。 “这一次,天枢老人不会再袖手旁观。”就在这时,走在前边的破印将军不疾不徐地淡淡插了一句,“届时我来对付那名为白华的男子,寒雪和其他人对付其他天枢宫弟子,至于天枢老人,殿下且自己当心。” “天枢宫无旁路可走,若要进去,只能强攻,现担心的便是届时怕是天枢宫人会以殿下您夫人作为人质让你我等无从救得出人。”破印将军又道,“若要万无一失,待到他们将夫人带到山顶透气时是最佳时机。” “我等不了那么久,我要今夜就见到我的妻子,你们救我,不正是为了将我的妻子一并救出?且如今望云观已乱,若不在今夜将内子救出,明日望云观的消息一到,天枢宫的防守只会更严密。”长情心中虽然极为挂心沈流萤,可此时的他却异常冷静,因为他必须足够冷静,才能不愧对为他留在云梦山上的阿风褐羽以及所有破印军,才能不愧对在此正准备着与他一齐拼命的破印将军及其部下。 且听长情冷静地分析道:“将军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不过有一点怕是将军忘了,内子并非普通女子,木青寨中她为褐羽疗伤时将军便已看得再清楚不过,在京城内子被掳,我想,依天枢宫此前的行事做法,只怕并不是为了掳走内子,而是为了——” “杀了她?”破印将军在长情在稍稍停顿的话间将他的话接上,并且稍稍顿了顿脚步。 “正是。”长情未察觉到破印将军脚下速度,此时他已走到了破印将军身侧,与他并肩而行,边走边道,“我猜想他们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杀了内子而不是将她掳走,毕竟杀了内子于他们而言才是保护封印最牢靠的办法,掳走她只会给他们天枢宫增添麻烦,不过他们最终却没有将内子杀死而是将她带走,并不是他们不想杀,而是,杀不了。” 萤儿体内有墨衣墨裳之力,纵是他们从破除极乐之地的封印后便没有再出现,可墨衣墨裳的力量已然在萤儿体内,他们纵是没有真真切切地出现来保护萤儿,可他们却绝不会让萤儿受分毫伤害,即便没有出现的他们不能帮萤儿从天枢宫逃脱,可他们却能保萤安全无虞。 更何况,萤儿的肚子里还有三个孩子,墨衣墨裳素来疼爱萤儿,断然不会让萤儿与孩子们有事。 因此,“若非如此,天枢宫为何一直留着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脱离他们掌控的祸患?天枢老人不至于到不忍心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动手而留着她来危害他们誓死守护的封印。” 破印将军默了默,而后很真心道:“殿下说得在理,倒是我等思虑不足了。” 可就在这时,已然自己走在后边的寒雪不服气道:“人类的心思太多弯弯绕了,我们怎么能想得了那么多,将军和我们没想得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啊!” 寒雪不服气的话音才落,便遭来破印将军沉沉唤了她一声:“寒雪。” “是,将军,寒雪不该多话。”寒雪赶紧认错,可却在心里嘀咕,她说的本来就没有错,哼! 倒是长情觉得寒雪说的在理,是以道:“她说的也没错,人类的心思就是太多弯弯绕,不如妖的心思来得直接。” 正是因为对手是心思太重的人,所以哪怕妖类的力量强于人类不知多少,最终却还是败在了人类的手中,被封印在妖界之内不见天日七千年之久。 破印将军没有再说话,只是踩着细碎的山石与荒草,渐渐往前。 长情亦没有再说一句话。 倒是寒雪好似怎么都不能冷静似的,往身后的方向看了无数次,终是忍不住问长情道:“殿下,褐羽他,没有何殿下一块儿过来这东山吗?” 长情不答。 他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寒雪的这个问题。 他只想到了褐羽胸前那不断流血的伤口。 而寒雪对褐羽的心思,在木青寨的时候他就已听得明白。 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不知道如何回答。 可寒雪得不到长情的回答不吵也不闹,只是愣住停下脚步片刻,而后又赶紧跟上长情与破印将军的脚步。 长情虽未有转过头去看她,可他感觉得出来,走在后边的寒雪抬起手用力抹了三次眼睛,继而伸出手接了一次又一次的雪。 天枢宫已愈来愈近。 长情心口忽然传来一种灼热如烧的感觉,心跳在这一瞬间突地加快。 长情将手心捂到心口,紧紧抓住,眼睛死死看着天枢宫的方向,这个感觉是—— * 天枢宫里,沈流萤又在给孩子缝小袄。 她这会儿缝的是一件粉色碎花小袄,一看就是给女娃娃穿的。 方梧桐坐在一旁,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沈流萤,懒洋洋地问道:“沈流萤,你正在缝的这件碎花小袄子,是给女娃儿穿的吧?” “难道你觉得是给男娃儿穿的?”沈流萤头也未抬,只是笑着回方梧桐的话道。 “你怎么知道你肚子里的是女娃儿?”方梧桐眨眨眼。 “我这可是三个孩子,你总得让我盼着个女娃儿吧?”沈流萤翻了方梧桐一个白眼,“难不成你想让我生三个儿子?我宁愿要三个闺女也不愿意要三个儿子。” “为什么?”方梧桐觉得很好奇也很不可思议,“人家不都是盼着生儿子的吗?你怎么就想要女儿不想要儿子呢?” “闺女那是贴心小棉袄,儿子那是什么?除了让人头疼就是头疼吧?”沈流萤道。 “会吗?”方梧桐有些不赞同沈流萤的说法,“我小师弟就多好呢不是?温柔得既可以当小棉袄,厉害得又能当挡在面前做保护盾,而且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样样都会,那可是好得不得了!” 沈流萤轻轻笑出了声,饶有兴致地看着方梧桐,问道:“有这么好?” 方梧桐用力点点头。 沈流萤又问:“你这么喜欢他,那把他拿下了没有?” 方梧桐瞬间蔫吧了,有气无力道:“还没有,小师弟对我好是好,可他看我的眼神都不像你男人看你那样的眼神,不是男女情爱的眼神,沈流萤,你说我这还要多久才能让小师弟一见我就忍不住想要抱抱我亲亲我啊?” “你既然这么苦恼,直接问他不就好了?” “我问过了,小师弟说我这是在为难他。” 沈流萤又笑出了声,“你还真的问了?” 可真是个藏不住心思的姑娘。 不知道今夜之后,她们之间的这个朋友还交不交得成。 “问了啊,有什么问不得的,我还跟他说了等他喜欢我了就嫁给他,还让他放心我不会霸王硬上弓的。”方梧桐把心里的小秘密全都给沈流萤说了,可忽然间她却转了话题道,“沈流萤,我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很烦心,烦得要命。” “什么事会让你这么烦心?”沈流萤放下手里的小袄,转过头来看着一脸蔫吧的方梧桐,神色很认真地问她,“给我说说?或许说说了你就不会有那么烦了呢?” “我准备要收徒弟了。”方梧桐道得一脸沉重。 “收徒弟不是好事么?证明你能独当一面当师父了啊。”沈流萤不解方梧桐为何烦心,神色又为何如此沉重,“难道收徒弟不好?” “不好。”方梧桐毫不犹豫地摇摇头,“别人收徒弟是好事,可我收徒弟却不是好事,我要收的是女徒弟。” “收女徒弟就不是好事了?”沈流萤有些好笑,“怎么听着有些怪怪的,女徒儿多好不是?就像闺女一样当贴心小棉袄不好?” 方梧桐又摇了摇头,显然是觉得不好。 可为什么不好,她没有说,看她的模样,也不打算说。 她既不想说,沈流萤便也不打算刨根问底,而是微微笑道:“看你这么蔫了吧唧的,一起到山上看看雪,顺便喝喝热腾腾的甜茶解解闷怎么样?外边还下着雪呢吗?” “现在?”方梧桐皱皱眉,“雪倒是还下着,不过不是白天才去过的吗?” “夜雪有夜雪的美,我想去看看,行不行?”沈流萤定定看着方梧桐,好像要看到她答应为止。 方梧桐则是将沈流萤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眯着眼盯着她道:“沈流萤,你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我能打什么主意?”沈流萤不由轻轻一笑,“我挺着个大肚子能打什么主意?就算我想打什么主意,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就在你们天枢宫的地盘内,我能打得出什么主意?” 方梧桐盯着沈流萤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你等等,我去问问师弟吧。” 方梧桐离开后,沈流萤翻起自己的左手掌心,用右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只见那暗绯色的流纹渐渐变为赤红,同时伴随这墨衣幽幽缥缈的声音传出来:“他已经近了,吾感觉到了。” “好。”沈流萤轻轻应了一声,将右手拿开,将掌心覆下。 心颤得有些厉害,也激动得有些厉害,而后将手贴到大肚子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心中默念道:好孩子们,你们爹爹来接你们和娘亲了,很快,很快就能见到你们爹爹了。 方梧桐出去大概一盏茶多些的时间,进来时手中握了一柄剑,对沈流萤道:“斗篷披上,夜里比白天要冷得多。” 沈流萤注意到她手中的剑,却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天枢宫防着她,从来都不需要遮掩,就像这屋子里以及这整个地宫中乃至整个东山上的法阵一样,虽不伤人,却能生生克制人身上的力量。 沈流萤披了斗篷在身上,跟着方梧桐走出屋时却不见一直以来都会跟着她们到山顶上去的白华,而是见着将她抓来的段秋水,而段秋水见着她,冷着一张脸,那眼神更是恨不得将她就地一刀抹了一样,沈流萤却是对他友好一笑,道:“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抹不了我的脖子,何必这么残害自己的眼珠子呢?” “噗……”方梧桐被沈流萤的话逗笑了,“沈流萤,难怪我四师兄每次说到你都恨不得挠墙,原来是这样。” 段秋水狠狠瞪了方梧桐一眼。 方梧桐朝他皱了皱鼻子,而后拉着沈流萤走了,不过这一次方梧桐并没有与沈流萤一起坐着木械架梯一起往山顶上去,而是将她送到了架梯前便停下了脚步,然后看着她的大肚子笑着问她道:“我今天好像还没有摸摸你的三个乖娃子,让我摸摸?” “喏,肚子就在这儿,你只管摸就是。”沈流萤非但没有拒绝,反是将她的大肚子朝方梧桐挺了挺。 方梧桐笑着将手贴上了沈流萤的大肚子,稀罕地摸了摸又摸,孩子们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抚摸似的,在沈流萤的肚子里轻轻动了动,方梧桐笑得开心,道:“哎呀,知道我在摸摸你们呢?真乖!” 说完话,方梧桐才有些不舍地收回手,而后抬手拉拉沈流萤身上的斗篷,顺便将风帽也替她戴了起来,关切道:“山顶风雪大,裹严实些。” “好。”沈流萤点点头。 她知道方梧桐这是不打算和她一起到山顶山去赏夜雪,却没有问她为什么,因为在她看到她手中的剑时就已经知道原因了。 天枢老人不傻,不会感觉不到今夜会是个不平静的夜。 而她这一趟到山顶上去,他们怕是打算不让她再回来了。 不对,是不打算让她活着回来了。 末了,方梧桐张开双臂抱了抱沈流萤,抱得有些紧。 沈流萤也抱了抱她。 最终是方梧桐先收回手,而后将她推进了架梯里。 链轴转动声起,架梯带着沈流萤与段秋水慢慢往上。 待到看不见一直往上去的沈流萤了,方梧桐这才握紧她手中的剑,转身离开。 白华就站在前边不远处,在等她。 看到方梧桐走近前来,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师姐。” 方梧桐停住脚,抬头看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笑道:“师弟,我要是没有机会收徒弟了的话,这个重任可就要交给你了,最好是找那些没有心了的小姑娘,像我这样的,不好。” ------题外话------ 二更还是在下午五点以后,还是先把时间预报了的好~ 430、交锋!【二更】 山顶的风雪的确很大,风卷着雪花扑扑地打到面上打到脖子里,冷。 但最冷的,还是段秋水的眼,他手中的剑。 眼中有杀意,剑上亦有杀意。 沈流萤对他带着杀意的眼直视不惧,反是平静地问道:“要杀我?” 段秋水并未理会沈流萤,他领教过她那张厉害的嘴,所以他打算一句话都不会与她说。 不,是一个字都不说。 他只是将他手中的剑抽出剑鞘。 沈流萤看着他出鞘的长剑,依旧冷静如常,道:“你杀不了我的。” 可就在段秋水长剑出鞘的那一瞬,他的剑不是横到沈流萤的脖子上来,也不是刺穿她的心房,更不是刺穿她的肚子,而是他带着剑,如虹一般掠出了他们所在的这山顶小亭。 沈流萤微微一怔。 只当她这微怔之时,她脚下及这小亭周围骤暴起无数银白的光,将这小亭笼罩得犹如牢笼,将她牢牢困于其中! 也就在这一刹那,在这骤暴而起的银光中,沈流萤瞧见了不远处山中空地的那一人。 那一人也在这一刹那看见了她。 虽然隔得远,他们却仍四目相接,看见了彼此的眼。 只这一瞬,她的视线便被小亭边刺目的银光所挡,此时她除了这些刺目的白芒,什么都瞧不见,仿佛置身在剑光的牢笼之中,很快就会被这些如剑一般锋利的白芒刺瞎双眼,继而刺穿整个身子! 沈流萤有些微的震惊,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而后抬手抚摸自己的肚子,看着眼前这白芒牢笼,既不惊恐也不紧张,反是轻轻叹一口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她感觉得出来这个剑光一般的牢笼,正一点点的融进活生生的生气。 只有人身上才有的生气。 他们为了杀她,是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那银衣男子为了杀她,竟能献出他的命。 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将她从这个世上除去。 她知道天枢宫想要取她性命,却不知道他们可以为了她这一条命可以做到用自己性命来作为牢笼以杀掉她的程度。 不是她小看了天枢宫,而是她没有想到,这天枢宫的人为了守护封印,真的是做到了万死不辞。 沈流萤非但不慌不乱,反是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慢慢坐下身,摩挲着她左手心里的赤红色流纹,叹息道:“墨衣,守护封印对他们来说真的这么重要么?重要到不管献出多少条命都不在乎么?” 墨衣不答,只是沈流萤掌心的流纹晃动得厉害。 沈流萤失神一般看着眼前刺眼的白芒,而后慢慢闭起了眼。 这个剑光般的牢笼,有段秋水性命的味道,很浓,很重。 用如此决绝的办法,天枢宫是非要将她置之死地不可。 其实,这天下事,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分明的谁对谁错谁是谁非,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站在敌对的立场时,你是对的,那我就是错的,若我是对的,那你就是错的,而有时候,“错”的那一方,是非死不可的。 沈流萤闭着眼,将右手手指移到了嘴边,移到了微张的齿间,极为用力地将指尖生生咬破。 他们想要守护封印没有错,而她与他想要破除封印也没有,可没有错的他们双方,碰面了就总会有其中一方是错的,而错的那一方,是要交出自己的性命的。 她不想交出自己的命,也不能交出自己的命,她还有她的孩子要守护,她还有爱她的人在等她回家。 他已经来接她了,她不能明明已经见到了他却等不到他来到她身边。 她不能死,绝不能! 小亭周围的银光如刀,如锋利刀从四面八方朝她捅来,让她有一种身心俱碎的感觉。 小亭之上,风雪之中,段秋水站在亭顶,他手中的剑直直拄在亭顶中,他的双手紧紧握着剑柄,而他这紧握剑柄的双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就像草木缺了水最终死去的枯萎模样!而枯萎的不仅是他的双手,还有他的双臂,他的双腿,他的整个人! 可,哪怕他身上发生着这骇人的变化,他的眼神至始至终都是冷静的,决然的,义无反顾的,他身上的枯萎状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脖子,蔓延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顷刻的时间,本是五大三粗的他,干瘪得就像是一棵死去的老枯树! 但纵是如此,他依旧稳稳站立着,巍然不动,双手更是紧握着剑柄不放。 他是将他的生命抽空来结成这个牢笼,来杀了牢笼之中的沈流萤。 他们的任何办法都无法伤到她,更莫论要取她性命。 可封印不能再被破。 假若莫长情被困在望云观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这世上,他们就无需走如此决绝的一步。 但如今,已没有什么假若可言。 那就只能无论如何都要将解开封印的关键的他们杀掉! 誓死守护封印,这是天枢宫弟子一生的职责,万死不辞! 可这世上的事情又有多少是想了打算了甚至拼尽一切去做了就一定会成功的? 很多时候,人都会认为自己拼尽一切就会成功了的,可很多时候,也不过是自认为而已。 段秋水认为自己会成功的,因为他已经拼到了同归于尽的地步,又怎么会不成功? 天枢宫的人也认为段秋水一定会成功的,因为这是天枢宫最决绝的生灵囚牢,以命取命,从没有人从中逃离得了,终只会在这囚牢之中化成齑粉,无论是人还是妖。 否则,他们也不会选择山顶这样一个显眼的地方来将她诛杀,以让已经赶来的长情看得清清楚楚。 只可惜,这世上的事情,不是认为行了便能行的。 又或是,天枢宫人从不曾了解过他们抓到的这一个人,不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银光囚笼中,沈流萤将咬破指尖的血分别按到了自己掌心的流纹中—— * 群山之中,天枢宫上。 长情看着不远处山顶那突然爆发出的银光,心猛地一缩,当即便往那山顶方向直掠而去。 就在此时,力道凌厉的剑气朝他直削而来,可这剑气却至一半便被一道幽蓝色的箭芒穿破,将其中的杀意及锐气全全打散! 执剑的白华驻足。 与此同时只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今夜的对手,是我。” 白华闻声而望。 黑暗之中,正立着一人,异族男子,琥珀色的眼,幽幽冷冷,除了破印将军炽凤,再无他人。 白华一时驻足不动,不仅是因为眼前的破印将军,也因为长情那边此时无需他费心。 倒是他眼前这浑身妖气的男子,不可小觑。 尤其是他手中的弓。 只见破印将军手中一把长弓,箭在弦上,对准白华,而他手中的弓箭,却不是寻常的实实在在的弓箭,而是以他自身妖力凝化而成的弓箭! 一把幽蓝色如雾如气的长弓被握于破印将军左手中,他左臂上那些本是朱砂色的古老图腾此时也正熠熠发着幽蓝的光,仿佛迸发着无尽的力量。 白华看着破印将军手中的长弓,有刹那的惊诧。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妖界的武器,这也是他第一次与妖界的人交手,且还是妖力如此强盛之人。 他感觉得到,这个自称他对手的人,妖力极高。 看来师父说得无错,天枢宫的生死存亡,封印是否受得住,皆在今夜了。 白华身后,顾尘正在布阵。 寒雪领着三十破印军将这些天枢宫弟子围住,只见他们每人手中皆如破印将军那般握着幽蓝的长弓,皆对准着天枢宫众弟子,丝毫不给他们布阵的机会。 山风呼啸,白雪扑簌。 天枢老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站在了长情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不管他想要朝哪个方向掠,天枢老人都会快他一步出现在他面前断了他的去路,长情前往不得,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往后退开两步,冷眼看着苍老的天枢老人。 天枢老人看起来已经是老得就快要走不动了的模样,可他行动起来的速度却是连长情都无法横越,行动起来的他,就像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见丝毫苍老之态。 他此时拄着竹杖站在长情面前,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反是平静如水的神色,只见他轻轻叹了一口,对长情道:“看来无念老弟还是对你手下留情了,不过你也无需白费力气了,你是救不了你的妻子了。” 天枢老人说得很肯定。 “怕是不由你说了算。”此时的长情也忽然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天枢老人。 长情之所以冷静下来,不仅是因为此刻的他唯有冷静下来才不会失了方寸让对方有机可乘,更是因为他心口灼热的感觉。 这个感觉虽然让他难受非常,可在这灼热之中,他却能感觉得到他的萤儿,感觉得到她的存在,安然无恙的生气。 这是他与萤儿之间从未有过的感觉,更是这三个多月里他求之不得的消息。 是因为与萤儿离得近了?还是因为……墨衣墨裳醒过来了? 而若是因为墨衣墨裳醒过来了,那区区囚笼根本就困不住萤儿,纵是困得住萤儿,也伤不得她分毫。 眼下,他只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到萤儿身边,就行。 “年轻人气焰不要太盛,没有好处的。”天枢老人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将自己手中竹杖点地,忽尔沉沉道了一声,“启阵。” 陡然间,如三个半月前的那夜一样,满布整个东山的法阵亮了起来! 可这一次,不是白华启的阵,亦不是那时的赤红之色,而是—— 灰色! 给人无尽绝望的灰色!亮在雪夜中,好似将本是白茫茫的雪都染成了灰色!尚未落到地上便融化,便是积覆在地的白雪也在这一瞬间尽数融化! 明明是阴冷的灰色,可给人的感觉却是炼狱池般的滚烫,烫得能将法阵之中的人灼烧得想要将自己身上的皮给剥下来! 以及山顶那困着沈流萤的银白囚笼,也被这法阵镀成了灰色!同时骤然间缩小! 而当那囚笼缩小到如拳头大小时,不用想也都能猜想得到里边的人会被化得连骨头碴儿都不剩! 长情的冷静再次被打破,可他此时却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的木桩,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便是所有的破印军也都如此,被定在了这灰色法阵中,一动也不能动! 纵是反应快如破印将军,却也逃不开这法阵的控制。 这法阵满布整个东山,纵是逃,也根本无处可逃! 可即便到了此一刻,破印将军依旧冷静如常。 这便是天枢老人的力量?这就是人类的力量?虽比不得妖界之力,却能对他们进行短时间的压制,而这短时间内,只要对方人数足够,将他们杀死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难怪上古时期人与妖之间的那一场交战,人类赢得那般彻底。 人类的力量远不比妖,可他们的头脑却比妖要聪明无数,他们了解妖,比妖更了解妖自己,所以即便是本当弱小的他们却能想得出克制妖的办法,就像眼前这法阵。 困不了他们多久,可哪怕是刹那,很多时候都已足够取人性命。 而寒雪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天枢老人竟会亲自启阵,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用到他们围着的这些根本没有机会布阵的天枢宫弟子! 然也就在这灰色的法阵布开的一瞬间,那十数天枢宫弟子如同上一次那般布开了月天剑阵! 而这一次化于夜空之中的剑光却不止上千,而是数千!成千上万!将本是漆黑的夜亮得如同白昼!将地上灰色的法阵也镀成了银白! 滚滚的力量,浓浓的杀气! 看起来温和慈蔼的天枢老人,此刻像变了个人似的,双目如充血,整个人如裹在猎猎的杀气中,仿佛要让今夜来闯天枢宫的众人把性命都交代在他眼前才甘心。 只见他拄地的竹杖不知何时碎裂了,露出里边光泽森寒的剑身,而这森寒的剑,似与地上的灰色法阵融为了一体。 不仅如此,便是他整个人,似乎都与这法阵融为了一体! 与此同时听得他陡然一声大喝:“落!” 天枢老人话音才落,便见夜空中那成千上万的幻剑朝地上落来,可却不是朝长情或是朝破印军直击而来,而是朝四面八方四射而去,幻剑所过之处皆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白弧,当这些幻剑落地之时,这成千上万的幻剑竟是将这他们方圆数十里的地方织成了一个牢笼,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他此时并不是要取长情与破印军的性命,而是将他们死死地困在了这东山之上! 也就在这时,只见破印将军手中的长弓蓦地射出了那支幽蓝的箭,直取天枢老人拄着剑的手! 他破了对他体内妖力的禁制! 然他的箭才射出到半便被白华挡开,将他的帝王血赤焰之力凝注在剑身上挡开的破印将军的剑,就像前边破印将军挡开他朝长情击去的那道剑气一样。 “你不是说你今夜的对手是我?”白华冷眼看着破印将军,将手中泛着赤红的剑指向他。 破印将军正待说什么,可他才张口,却一口腥血涌上喉头,沿着嘴角流了出来,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幽蓝长弓变得黯淡,似有消散之迹象。 寒雪紧张破印将军,想叫他当心,可她还未出声,便“噗”地喷出了一口血,手中的幽蓝长弓瞬间消失,她手臂上幽蓝的图腾也瞬间变为了原本的朱砂色! 只见她面色发白,痛苦至极的模样。 好痛苦,好痛苦……就好像有无数把剑在不断地穿透她的身体一样,剖心剥皮般的疼,却又无能为力,因为她身上根本就没有剑! 除了寒雪,其余破印军也是同她一般的情况。 破印将军手中的长弓还勉强能张弛,只是他的面色却苍白到了极点,显然他也在承受与寒雪他们一般的折磨苦痛。 白华看着破印将军,冷冷道:“这是我师父的命阵,附以月天剑阵,你们谁也救不了,谁也走不了。” 天枢老人手中的剑此时指着长情的心口,毫不犹豫地刺了上去! “轰——!”就在这一刹,在沈流萤被困的山顶之上,那被镀成灰色渐缩渐小的剑芒囚笼内突然爆发出一声轰鸣巨响! 天枢老人手中的剑在已经刺破了长情心口的皮肉时停住。 被迫停住。 被长情手握住剑刃而被迫停住! 431、相见!【一更】 天枢老人看着自己手中被定住的剑,眸中闪过一瞬惊诧,同时听着山上的那一声轰鸣巨响,那眸中那一瞬的色变色惊诧复惊诧。 他没有转头去看向那山顶处,他的眼睛始终都在看着长情,因为不管任何时候,与人交手时分心都是大忌,有可能就是分心的这一瞬之间毙命于对方手中。 且,他想不到眼前这个杂糅着人与妖骨血的半妖人竟能在他出手前挣破他的命阵与月天剑阵的压制。 看来倒真是如他所想,今夜怕没个你死我活是不行的了。 长情亦没转头看向沈流萤所在之处,他与天枢老人一样,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在对方的一举一动上,不是他不想知道他的萤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是他可以冷静到心不慌不乱,而是他不能冷静也必须冷静,现在不是分心之时! 萤儿的生息他依旧感觉得到,萤儿暂且没有生命之危,可也只是暂时。 所以,他必须尽快,尽快解决眼前的麻烦,否则他不知萤儿能撑到何时! 天枢老人的剑刺不上前,也收不回来,不仅是因为长情的钳制,还因为他的妖冰! 只见长情的手上镀着一层幽蓝的寒冰,将天枢老人手中的剑冰冻住,与他的手冻结在一起! 长情非但没有像破印将军那般被天枢老人的命阵与月天剑阵压制得五脏俱损,他甚至还能在两阵的压制之中发挥出他的妖力,这如何能不让天枢老人觉得诧异? 而天枢老人是诧异,其余人则是震惊。 不仅是为长情的举动而震惊,更是为那山顶之上的动静而震惊! 伴随着一声轰鸣巨响的,是那被镀成天枢老人的命阵灰芒渐缩渐小的剑芒囚笼如洪水倾闸般爆破!将小亭顶上以命筑囚笼的段秋水震碎为灰为粉,而那爆破的剑芒囚笼竟是化成无数白芒朝周围朝穹顶四射开,钉入月天剑阵的幻剑罩成囚笼壁上,竟是将这遮天罩地的幻剑囚笼破出了无数窟窿来! 风雪从这无数窟窿中倒灌而入,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响,而那幻剑结成囚笼竟是如真的墙壁那般破了便破了,无法填补上!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天枢宫人从没有谁见过无法填补的月天剑阵!便是天枢来人,也没有! 抑或说,自月天剑阵出世以来,根本就没有人能这般来破坏它!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它上边穿窟窿! 可眼前,那些爆射开的白芒不但将遮天罩地的月天剑阵打出了窟窿,这些窟窿周围的幻剑囚笼此刻更是在发生皲裂!不管布阵的天枢宫弟子如何转动自己手中的剑,都无法填补上那上边的窟窿,更无法阻止其发生皲裂! 照这样下去,这幻剑囚笼很快便会碎裂的! 然,这些天枢宫弟子只是还在想而已,这幻剑囚笼竟就化成了如雪花般的点点白光,顺着呼呼的山风飞扬! 不过瞬息之间,凛冽的风雪重新卷过众人周身,猛烈地扑打到他们脸上。 囚笼般的幻剑不再,便是地上的灰色命阵的光芒似都暗去了不少! 除了天枢老人与长情,众人皆在震愕之中。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就在众人震愕时,天枢老人突然大咳一声。 白华与顾尘率先回过神。 只见本是对峙着长情与天枢老人齐齐往后退开了数步,天枢老人大咳出声,长情更是喷出了一口血,身子摇摇晃晃。 “师父——!”白华与顾尘惊呼一声,急急冲到了天枢老人身旁。 破印将军亦要往长情身旁去,却被长情抬手示意他停步。 除了长情与天枢老人自己,没有人知道就在方才那短短的时间内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旁人只能从他们手中握着的断剑想象他们之间发生事情。 此时此刻,天枢老人手中握着他的竹杖剑,长情亦抓着他的剑,只不过,这柄剑却不再是完整的一柄剑,而是断成了两段!一段仍握于天枢老人手中,一段则握于长情手中。 可不管哪一段,上边都是凝结着长情妖力的森寒坚冰。 天枢老人在看着长情,长情此刻也在看着他。 不管是长情还是天枢老人,此刻他们都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似的。 方才,就在他们握着的剑中,他们的力量就着这柄剑发生了极剧的碰撞,透过他们手中的剑,伤及对方奇经八脉!不相上下! 可一柄剑又怎堪承受得了这样强大的两股力量,是以此剑应声而断。 再看他们各自手中的断剑,此时倏地碎化成屑,被毁得再不复存在。 白华看着被天枢老人之力击成重伤的长情,目光一凛,手中长剑凝着赤焰之力朝长情心脉直夺而来! 快准狠! “殿下当心!” 破印将军抬起自己手中长弓,只见他那本是黯淡了颜色的长弓骤然爆出刺目的幽蓝之光,一支幽蓝的长剑朝白华手中的剑射去! 可纵是如此,破印将军的箭似还是慢了一点,就一点儿! 寒雪的心慌得快要从嗓子眼跳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啊…… “轰——!”又是瞬息之间的轰鸣巨响! 但这一次,这声巨响不是响在山顶上,也不是响在周围,而是响在长情与白华几人之间!响在他们众人脚下所踩着的山地! 且这一次的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 这一声巨响,更是淹没了白华手中的剑,淹没了破印将军射出的箭! 不!不是响声淹没了他们的剑与箭,而是一股强大的看不见的力量将白华的剑劈断了,将破印将军的剑吞噬了! 这股力量,从那不远处的山顶而来! 一条赫赫然的裂缝在长情与白华等人之间崩裂开!直裂入地下的天枢地宫!破碎的山石沿着这裂缝轰轰然往天枢宫中掉落,砸入那最下方的血色池水中,迸溅起数丈高的水花! “寒雪快退开!”破印将军见状,急急喝了正在怔愣失神的寒雪及众破印军一声! 寒雪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迅疾往旁退开,退离这好似要将整个东山都劈开的裂缝! 顾尘拦住天枢老人亦是疾疾后退,只见顾尘面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乃至骇然的震惊,这是……什么力量!? 就在这开山裂地众人纷纷往后退开的震荡中,长情却是朝方才第一次爆发出巨响的山顶飞掠而去!不顾他仿佛焚身的伤,更不顾他身后白华的剑! 但这一次,白华的剑快,破印将军的箭更快! 天摇地动中,破印将军稳稳立于这摇晃的山地之上,他嘴角的血在不住地往外流,可他手中的幽蓝长弓却灿若最明艳的常笕花! 寒雪在不远处看着破印将军,一向纵是流血也不愿意落泪的她此时此刻却是红了眼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将军的弓从来都没有这么明亮过,而他们妖界的武器,愈明亮就是凝结的妖力愈甚,可受了伤的将军,手中的弓不当这么明亮才是,将军这是……这是在拼了自己的性命保护那个连妖界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殿下啊……! 白华的剑无法再向着长情,因为他的剑若是再向着长情的话,破印将军那向着他心脉的弓与箭在他再向长情出剑的一瞬间便会直穿他心脉! 天枢老人此时亦没有再对长情展开攻击,因为他在咳血。 他已经老了。 在他手中短剑碎化成粉的那一瞬间,他本是花白的须发皆变为了白色,面上的褶子也在那一瞬间剧增,背部变得极为佝偻。 不过眨眼之间,他就变成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变成了一副随时都会咳背过气去再也不会睁开眼的极致苍老模样。 他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 “师父……”顾尘扶着似连站都站不稳的天枢老人,声音微颤。 天枢老人却是拍拍顾尘的手背,像在告诉他不用担心似的,同时见着他抬头看向长情所去的山顶方向,边咳边道:“顾尘啊,咱们今夜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敌了啊。” “徒儿誓死保护师父保护封印!”顾尘毅然决然道。 谁知天枢老人这时候却是轻轻笑了,这种时候他竟还笑得出来! 只见他又拍拍顾尘的手背,笑道:“誓死保护我这就快要死了的老头子就不用了,誓死保护封印就够了,不过这会儿,我倒是不知道我们保不保得住封印了。” 说到最后,天枢老人的声音变做了叹息。 “不管保不保得住,徒儿都誓死保护封印!这是我们天枢宫弟子于天于地起过的誓!印在人在,印亡人亡!”顾尘面上的决然之色丝毫不改不动。 “好孩子,为师还有些力气,不到你出手的时候,你就不要出手,若今夜我们赢了,天枢宫还要由你来接管,假若今夜我们输了,那也就是我们天枢宫的命!” “师父……”顾尘眸光闪动,他想说些什么,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铿锵有力地点头应声道,“是!师父!” “来,你的剑给我吧。”天枢老人说着,朝顾尘伸出自己枯槁的手。 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山顶上,那已然破碎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小亭里。 沈流萤是恨不得自己能飞能跃,这样她就能去到她心爱之人的身边,可如今的她纵是能飞能跃,她也不能飞跃到他身边,她如今的肚子,根本由不得她做任何大幅度的动作,她怕稍有不慎便会伤着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她只能站在这山顶之上,看着他等着他,等他上来将她从这山顶之上带下去! 而她不会死,她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他! 怕是只有沈流萤自己知道,她在看到长情的时候她有多激动多欢喜。 他没有食言,他来接她来了,虽然时间长了一点,可他还是来接她了! 而此时此刻,看着迎着风雪朝如鹰如隼般朝自己掠来的长情,沈流萤激动得再也站不住,往前一个急急迈步,作势就要扑进已然到了山顶上来的长情怀里。 “呆货——!”沈流萤欣喜若狂的同时稳稳扑进了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结实怀抱里! “萤儿……!”哪怕手中还握着苍龙古剑,长情仅抬起一只手也还是将沈流萤紧紧拥进了怀里! 这是他的萤儿,他好好的萤儿! 他终于,终于见到了他的萤儿! “对不起萤儿,我让你担惊受怕了。”长情将沈流萤搂紧得好似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才甘心,他的怀抱有些颤抖,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因为不安,因为后怕,“对不起萤儿,我来迟了。” 这三个半月里,在那个尽是封印的锁妖崖洞里,每一天他都觉得像是度日如年,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可以如此漫长,漫长到好似经过了数千个春秋,而在这数千个春秋里,他没有一点儿萤儿的消息,他见不到萤儿,见不到阿风,除了师父和掌门师伯,他见不到任何人,而师父和掌门师伯没有跟他提过关于萤儿的一字消息,不管他怎么问师父,师父都没有告诉他。 他不能冷静,他一点都不能冷静。 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他不能再失去萤儿。 他不能像爹那样丢了母亲似的丢了萤儿。 好在,他的萤儿没有事,他的萤儿还好好的,她还在等着他来接她回家。 “萤儿……”长情拥着沈流萤,嘴里反反复复呢喃着她的名字,声音颤抖得有些哽咽,似还有些不能相信他已经见到了她似的,像一件宝贝失而复得一样。 沈流萤将下巴搭在长情的肩上,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听着他在她耳畔的轻声呢喃,与他一样只是用一只手拥着他,拥得很紧。 因为她的手中,也握着她的武器,墨衣给她的长戟。 他觉得这三个半月度日如年,她又何尝不觉得时日难熬? 不过,他们终究是见到了,她终于等到了他。 “呆货,你来接我回家了。”沈流萤没有怨责长情,她反是笑了,笑得开心,“你要是再不来接我回家啊,咱们的孩子怕是就要在这冷冰冰的天枢宫出生了。” “我来接萤儿回家了。”长情将脸埋在沈流萤颈窝里,用力点点头,“我来接萤儿生我们的孩子了!” 长情这黏人的模样让沈流萤想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他就是死皮赖脸地黏着她,最后她也才知道他的好才决定嫁给他的。 “像个孩子一样,我这要顾着肚子里的三只小兔子,还要顾着你这只大兔子呢?”沈流萤笑着摸摸长情的脑袋,然后抓着他的毛茸长耳朵用力揉了揉,再用力揉了揉,最后竟是忍不住将他这毛茸长耳朵扯到嘴里来轻轻咬了一下,咬得长情浑身一个激灵。 沈流萤笑得更甚,右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他的背,她右手掌心里的流纹在发着赤红的光,这光贴着长情的背,仿佛能透进他的身体里,沈流萤一边抚他的背一边心疼道:“我的大宝贝受伤了,我心疼,乖乖的不动,我来帮我的大宝贝治治你身体里不安分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伴着沈流萤轻抚在背的动作,长情觉得自己身体里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全部燃烧的炽热感觉渐渐消失,便是他那仿佛断裂了的奇经八脉也在续上,使得长情这会儿像个孩子一样将脑袋在沈流萤颈窝里蹭了蹭。 从方才开始便一直站在旁却始终被这相见的小夫妻视而不见的墨衣此时冷冷淡淡道:“汝二人若是想要黏腻,待汝二人回家之后再慢慢黏腻也不迟,莫忘了这是在何地方,又正发生着何事。” “好啦墨衣,我认真着呢,你说是不是,呆货?”沈流萤说着,忍不住在长情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可是好不容易见到我的大宝贝,你就不许我先高兴一下?” 沈流萤说完,率先松开了拥着的长情,也来不及温存什么,而是将自己的左手心贴到了长情的心口,赤色的帝王血印瞬时浮上他的心口来,同时听得她问长情道:“呆货,我感觉到了,你感觉到了么?” “嗯。”长情此时也不再有任何黏着沈流萤不舍松开的神色,而是极为认真地轻轻点了点头,道,“感觉到了。” 沈流萤看向山下被劈开了的地面下所露出的天枢宫的方向,沉声道:“这儿,有封印。” 而从长情来到这山顶小亭中时,那本是覆满整个东山的灰色法阵发生了变化,化成了天罗地网朝这山顶小亭包裹而来! ------题外话------ 二更时间预告:下午5点以后。 二更剧情预告:没有没有没有。 432、辰帝帝王血!【二更】 灰色的天罗地网,卷着恍如翻天覆地般的杀意,仿佛要将它所包裹的一切涤荡干净! 山下正看着这一变化的破印将军眼眸微微大睁,琥珀色的眼几乎染尽了那可怕的灰色。 白华亦是有刹那间顿住了手中的剑,眸中闪过惊骇,亦闪过悲伤。 正在交手的天枢宫众弟子与破印军此时皆被这奇异得近乎可怖的一幕惊得一时间忘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可怕。 不管是天枢宫弟子还是破印军,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就只有这两个字。 这如天罗地网一般卷起的灰色法阵,就好像是翻卷起了整个东山的生机,那本是覆着法阵的东山,其上的草木正在迅速枯萎!由四面八方朝着天枢宫的方向枯萎死去! 被惊飞的暗鸦未能飞高便如被人射中了一箭般从夜穹中掉落下来,浑身僵硬,已然死去! 便是风,都不再拂来。 雪,也凝在了空中,不再往下落。 这整个东山,在这转瞬之间,仿佛被死亡笼罩住了! 而这给东山带来这一可怖变化的,正是那朝山顶小亭卷裹而去的灰色法阵! 山顶之上,小亭之中,沈流萤亦被这诡异的灰色法阵给惊住,她紧紧握着左手中的长戟,只见她将长戟轻轻一甩,打算一如方才她为长情劈开白华朝向他的那一剑那样将这已然将他们包裹得无处可逃的天罗地网劈开,长情站在她身后,从后握住她的左手,顷刻间只见她那寻常人看不到的长戟覆上了一层寒冰,继而与她一起抬起手,一齐握着墨衣的长戟朝眼前愈来愈近的灰色罗网劈去! 可是! 这原本能将山地生生劈开的力量,劈到那灰色的罗网上,莫说劈开一条裂缝,便是一条裂纹都没有! 更何况,此刻是他们二人的力量结合在一起,竟分毫毁不了这灰色罗网! 沈流萤大惊。 长情的心亦是极速往下沉。 他与萤儿的力量糅合在一起,竟对天枢老人的这一命阵一点影响都没有!? 既是如此,就只能试一试苍龙古剑了。 长情依旧站在沈流萤身后不动,他依旧将她拥在自己怀里,与此同时将右手握着的苍龙古剑微微一侧,注进妖力,继而朝离他们愈来愈近的命阵罗网挥去! 灰色的命阵罗网依旧在朝他们夹裹而来,纹丝不变! 不管是他还是她,抑或是他们一起的力量,都无法摧毁这命阵罗网! 这才是天枢老人真正的力量! 长情将古剑握得更紧,欲要再试一次。 没有到最后,他们便还有机会。 “无用的。”然就在长情正欲再试一次的时候,站在旁的墨衣平静且淡然地对长情道,“以汝而今的力量,是对付不了这以自己今生之命以及永生轮回来结成的法阵的。” “今生之命以及永生轮……”沈流萤呢喃一声,而后着急地问墨衣道,“以墨衣你的力量都没有办法破得了这个法阵么!?” 青铜面具后的墨衣垂眸看了一眼沈流萤已经大得就快要临盆了的肚子,而后转头看向已近到小厅外边来的命阵罗网,依旧平静得不能再平静道:“以吾如今这般模样,也无法破得了这一法阵。” “那就没有办法了么?”沈流萤挨靠在长情怀里,左手握着长戟,右手紧紧抓着她大肚子上的衣裳,面上没有慌乱与害怕,只有悲伤与不舍,“我的孩子还没来得看看这个世界呢……” 长情却是在这时候松开沈流萤,再一次将妖力注进苍龙古剑,一次又一次地斩向很快就要将他们化成齑粉的命阵罗网。 沈流萤在旁紧紧抓着他的手。 “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了。”墨衣转回头,将目光放到了沈流萤面上。 长情手中的剑陡然停住,同时着急地转过身来看着墨衣道:“还请前辈指点!” 萤儿不能有事,他们的孩子不能有事,他还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能让萤儿把命丢在这儿? “什么办法!?”沈流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的面上依旧没有慌乱畏惧之色,不仅是因为她所爱之人就在她身侧,也因为她相信墨衣,无条件地信任,只要墨衣说有办法,那就一定会有办法。 “收回长戟,将汝之双手贴上他的心口。”墨衣道。 命阵罗网已然逼得很近,只差不到一丈之距便要绞到他们身上。 沈流萤赶紧照着墨衣说的去做,将自己的双手手心急急贴到了长情心口上那赤红的帝王血印上。 “好,汝二人皆闭起眼,小丫头跟着吾念。”墨衣缥缈的声音陡然变得又沉又冷,“吾即是汝,汝即是吾,吾既非汝,汝亦非吾。”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吾既非汝,汝亦非吾。”沈流萤虽觉墨衣这话很是怪异,但此时她却不能多想,只努力地静着心跟着墨衣念,闭着眼将他的话重复一遍。 “吾以诡医之名,还汝之魄。”墨衣又道。 此时一心只想着要保护好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的沈流萤没有听得出来墨衣念这一句话时那缥缈的声音里带着的轻颤,那是极力克制着心中某种情感才会有的轻颤。 长情感觉得到,不过墨衣既然极力克制着不想让他们知道,他便当做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道。 “吾以诡医之名,还汝之魄。”沈流萤又跟着墨衣念了一遍,可念完这一句,沈流萤终是忍不住问墨衣道,“墨衣,这些话什么意思啊?我念完了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不知怎的,沈流萤觉得心中有一股不大好的感觉。 她问着这话的同时欲要睁眼。 可就在她的眼睑才轻轻动了一动时却被墨衣斥了一声:“不许睁眼!” 沈流萤赶紧闭好眼睛,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动。 因为墨衣从没有这般斥过她。 他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他也总是冷冷淡淡的,就像没有情绪似的,他从没有像现在这种大声说过话,更没有失态过。 倒是沈流萤在心中窃喜一下,原来墨衣也会生气啊?嘿嘿,待这天枢宫的事情过了之后一定要好好逗逗他。 命阵罗网与他们的距离只剩下三尺。 墨衣的声音沉得不能再沉:“吾以诡医之名,还汝之魄,魂魄归一,快念,把前面第一句一并加上,汝二人没时间了。” 沈流萤哪敢有慢,赶紧急急念道:“吾即是汝,汝即是吾,吾既非汝,汝亦非吾,吾以诡医之名,还汝之魄,魂魄归一!” 而就在沈流萤这最后一个字念完时,她陡觉自己的双手仿佛被一股强大且诡异的力量吸着紧紧贴在长情的心口上,收不回来也移不开! 沈流萤猛地睁开眼! 当她睁开眼时,只见长情依旧紧紧闭着双眼,且面色苍白,额上更是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身体在颤抖,他心口的帝王血封印正扭曲得完全变了模样,在沈流萤的掌心下滚烫如烧,任是沈流萤想要压制都压制不了。 “呆货!呆货你怎么了!?”沈流萤看着长情这副痛苦的模样,顿时慌了,“墨衣!呆货他这是怎么了!?” 无人应声。 “墨衣!?”沈流萤听不到墨衣的声音,瞬间抬头来看。 只见墨衣站在长情身旁,静静地看着她。 沈流萤忽然间发现墨衣变得和平日里不一样了。 他本就半透明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更透明!透明得透过他的身体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身后灰色命阵! 就像墨裳助山索加往生时渐渐消失不见时候的那般情况! 沈流萤震惊得眼眸大睁,“墨衣你怎么了!?墨衣你和呆货到底怎么了啊!?” 沈流萤已慌乱得红了眼眶,她想要挣开手来抱住长情,可她的手却无法从长情心口上拿开,她想要墨衣回答她的问题,可墨衣除了静静地看着她之外,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长情的面色愈来愈苍白,额上的汗愈沁愈多,身体颤抖得亦愈来愈厉害,双眼更是愈闭愈紧,眼睑之下的眼睛晃颤得厉害,就好像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似的。 ‘阿夜,我是要妖,你就这么与我结拜为兄弟,你不怕别人因为这时为难你吗?你不会后悔吗?’ ‘阿夜,这山坡上的芍药长得可真是好看,你说,我要是把这些花儿拿到妖界去种,它们能不能活得了?’ ‘阿夜,我觉得你们人世的东西都非常有用,就像这书上的奇奇怪怪的画符,好像叫字?’ ‘阿夜,你教我识字吧,我拜你为你,和你学好了,我回去好交给大伙儿,你怕是不知道,我们那儿的人就算是最聪明的,和你们一比却还是差得远远的,多学些你们人世好的东西,会对以后的妖界有很多好处的,阿夜你觉得是不是?’ ‘嗯,这个字还真是难写,看来我要多多练习才是。’ ‘阿夜,你说你不记得我了,那你什么时候才会想得起我?不过想不起也没关系,你我重新认识,重新结为兄弟就是了。’ ‘阿夜,你许是不知,前世你离开前去轮回之后不久我便受大伙儿的推举做了我们妖界的帝王,除了我妖力比较强之外,大伙儿觉得脾性好,觉得我能带着大伙儿和你们人世好好交往。’ ‘对了阿夜,我已娶妻,膝下还有一个小儿子,待有机会,我带来给你看看。’ ‘呵呵,阿夜,你虽说不记得我了,性子也和原来的你差得太多,可你的心却还是和原来一样,你依旧像原来那般温柔,依旧愿意与我这一个妖类做兄弟。’ ‘阿夜,只要我还活着,以后你的每一个轮回我都来找你,依旧找你一起喝酒,怎么样?’ ‘我不觉得累,能认识阿夜,能与阿夜做兄弟,我觉得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事情。’ ‘那便说好了,你我永远是好兄弟。’ …… 一重重一幕幕,清晰地冲进脑海里,带着股烈烈如火的力量从心口涌进身体,涌向四肢百骸,与身体里的妖血之力碰撞着,比在锁妖崖洞里时那冰与火在他身体两相冲撞的感觉还要剧烈还要痛苦还要让长情觉得难以忍受。 此时此刻,只见站在长情身旁的渐渐变得透明的墨衣朝他走近,近到走进了他的身体里! 沈流萤双目圆睁,定定看着墨衣,看着走进了长情身体里的墨衣,震惊且骇然。 而走进了长情身体里的墨衣,不是透明到消失不见,而是慢慢……糅进了长情的身体里!和他融为一体! 看着这一幕,沈流萤忽然只觉自己脑子里嗡嗡作响,以致她不由自主地喃喃出方才墨衣教她念的那一句话。 “吾即是汝,汝即是吾,吾既非汝,汝亦非吾,吾以诡医之名,还汝之魄,魂魄归一……”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墨衣呢?墨衣为何糅进了长情的身体里?难道,难道墨衣本就是长情的魂魄!?可这又怎么可能……!? 恍惚之间,沈流萤只觉墨衣那飘缥缈渺的声音像轻风向细雪那样拂到她的耳畔。 就此别离,吾无甚赠予汝,吾之长戟,便留给汝吧…… 怔愣的沈流萤,紧闭着双眼的长情,此时此刻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致命的命阵罗网距他们仅仅半尺!不消几个眨眼便会将他们化为齑粉! 就在这一瞬间,长情再也无法承受这忽然灌进他身体里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强大力量,只见他骤然睁开眼,同时仰天嘶喊:“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撕心裂肺般的喊叫!震耳欲聋!让近在他面前的沈流萤根本无法忍受,以致她皱眉闭眼同时抬起手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 与此同时,那离他们仅仅半尺的命阵罗网骤然停了下来! 那纵是他们用尽力量来破却都纹丝不变丁点不破更不会停下的命阵罗网在长情这恍如撕心裂肺般的嘶喊声中,竟就这么停了下来! 山顶之下,不管是白华还是破印军,皆被长情这仿佛响彻整个东山的嘶喊声怔住,只因这声音虽在那山顶之上,可却像是响在耳畔一样,震耳欲聋,震得他们浑身经脉微乱。 也就在这时,只见那已然缩小得任何人都认为里边的人今次绝对难逃一死的命阵罗网竟是被里边的力量撑破! 不是撑破一个窟窿,而是将整个命阵都撑破碎成了片!再化成了光点被风卷进了夜色里! 看着山顶上那纷纷碎裂的灰色命阵,白华手中的剑停住了。 他的面上写满了震惊与骇然。 怎么……可能? 这是师父以他老人家今生之命永生之轮回结成的坚不可摧的命阵,这世间不会有什么力量能破得了的才是,可现在这…… 怎么可能!? 师父!对了师父! “师——”白华惊骇之余急急看向天枢老人,然就这一时,一支幽蓝的箭射进他的胸膛,穿胸而过!直击心脏! “父……”这一箭,几乎将白华的一个“父”字断在了喉咙里。 破印将军刚射出一箭的长弓此时又续上了一箭,依旧对准着白华。 可白华此时竟是看也不看他一眼,更没有抬起他手中的剑,而是捂着心口汩汩流血的伤口朝天枢老人踉跄跑去。 破印将军微怔,冷峻的眉蹙起,定定看着白华踉跄的背影,即便他此刻有的是机会将手中的箭射出当即取了白华的性命,可他的箭只是架在弓上,迟迟没有射出。 而就在白华才踉跄跑出两步时,便听得顾尘一声悲痛地嘶喊声:“师父——!” 只见天枢老人盘腿坐在地上,整个背部佝偻得都快要贴到了地上,他的头低垂着,闭着眼,有血从他微张的嘴里不断流出来。 他的双手握着一柄剑,剑就拄在他面前。 这是他问顾尘要来的剑。 他紧紧握着这柄剑,一副无论如何都不松手的模样。 可他,已经没有了鼻息。 在他的命阵被破的那一瞬间,他的鼻息便断了。 断了他今生之命,亦断了他永生的轮回。 可他,还是失败了。 顾尘跪在天枢老人面前,将头磕到了地上,浑身颤抖。 寒雪此时则是看向那山顶方向,虽然离得有些远,可她却能将上边的人瞧得清清楚楚。 正因为瞧得清楚,使得她的心恍如鼓擂,狂跳不已。 那是……殿下!? 只见山顶小亭之中的长情,神色冷如寒霜,他手中的长剑斜斜指向旁侧,显然是刚刚才削开命阵罗网的动作。 他的眼眸,烈烈如火,他的眉心,一朵芍药,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他手中的苍龙古剑,此刻竟是脱去了斑斑锈迹,正闪着熠熠的光,仿佛能斩尽天下! 沈流萤站在他身后,死死按着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的左手心。 此时此刻,望云观。 无念真人中指上的骨戒骤然亮了起来! 赤红的光! 无念真人震惊无比。 这是……辰帝帝王血! ------题外话------ 哎唷妈呀,终于将小馍馍的身份设定交代了,哦呵呵呵~你们一直在猜的辰帝转世出现了! 这章信息量略大,我知道你们肯定有人看不懂,心里肯定一大串问号,后面会解释到的,淡定,不要一扑拉地冲出来要我解惑,后文都会写到的 433、他们一定能回到妖界去!【一更】 “我带萤儿下去。”长情转过头来,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沈流萤。 沈流萤死死按着自己左手心,红着眼眶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话,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此时此刻却什么都适宜说,什么都不适宜问,这儿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妖界破印军还在下边等着他们。 长情转过身来,在沈流萤的眉心落下轻轻一吻,让她安心的一吻,而后环住她的腰,动作轻柔小心地将她轻轻一带,沈流萤只觉风雪在耳边呼啸,不过顷刻,她才被长情带着离了地面的双脚便又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长情将她带到了寒雪面前,沉声对寒雪道:“且先替我照顾她。” 沈流萤没有不安,也没有不舍长情从她面前走开,反是对长情轻轻笑了笑,道:“我好着呢,别担心。” 此时此刻,不是她黏着他不舍他的时候。 寒雪则是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道:“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可就在寒雪应完这话时,她的脸上露出了惊诧之色,且不由道:“殿下,他们——” 无需寒雪将话说完,长情便已知发生了何事。 他已自己看见,所有人都看见。 只见那些在与破印军交手时已然身受或轻或重伤势的天枢宫弟子纷纷朝那条被沈流萤劈裂开的地缝跃进了下边的天枢地宫,他们在跃进天枢地宫前不仅拿着他们自己的剑,且将他们已死的同门师兄弟掉落在地的剑一并拿起。 不仅是他们,白华与顾尘亦是如此,急急朝这地缝掠来。 在他们白华跃进天枢地宫前,破印将军手中的箭没有再射出,哪怕他有的是机会,可他终是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将自己举着弓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他那幽蓝的长弓瞬间黯淡了无数分,同时呕出一口血来。 “将军!”寒雪担心地惊呼一声。 沈流萤顺着寒雪慌张不安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破印将军,而后转头看向长情,认真道:“等等我。” 谁知长情却是先她一步转身面向破印将军。 沈流萤定定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朝破印将军走去。 尽管在这不知天枢宫弟子究竟要做什么的紧要关头,长情却没有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一看究竟,若是天枢宫弟子想要做什么的话,他这会儿跟上去绝对能制止得了,可他没有,他选择走向破印将军,选择和沈流萤一起先为破印将军查看伤势。 破印将军看着朝他走来的长情与沈流萤,有一瞬的惊诧,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待得长情走到他面前时,只听他淡淡道:“殿下应当先去看看天枢宫弟子究竟想要做什么。” 长情却是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已,反倒是沈流萤唤了他一声:“将军?” 破印将军将目光落到沈流萤面上。 沈流萤忽地便笑了起来,有些得意道:“看来我没有记错,你就是褐羽天天挂在嘴边的破印将军。” 这种情况下,一般不会有人笑得出来。 可沈流萤却是笑了,不是什么开心的或得意的笑,而是让人看着能觉得舒心的笑,没有紧张,不带惆怅,她的笑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不管发生什么悲伤的或困难的事情,总会有过得去的那个时候,总会有看得到光明的时候。 这是个特别的女子,不仅是因为她身上那股特别的力量,也因为她的人,带着仿佛阳光一样的感觉。 这是破印将军第一次认真打量沈流萤,谁知他的目光才落到沈流萤面上那么一小会儿,便觉得长情的目光变成了刀子一样。 难得的,这个不苟言笑的将军此时竟是有些想笑。 “将军若是不介意,容我为将军看看伤势。”像是知道长情正拿眼刀削破印将军似的,沈流萤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好像在嫌他不懂事似的。 只见破印将军微微颔首,道:“有劳,多谢。” 沈流萤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靠近破印将军的胸膛,却没有立刻覆上去,而是停在了他胸膛前一寸距离的地方,抬眸问他道:“不介意吧?” “无妨。” 沈流萤觉得,这个将军简直就是惜字如金。 不过想归这么想,沈流萤掌心贴上破印将军的胸膛时她的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面对患者,沈流萤总能认真得像变了个人似的。 “力量动用太甚,以致心脏有亏,经脉俱损,将军不仅还能稳稳站着,且还能自如地说话,看来将军当真非寻常人可比。”沈流萤一字一句道,难怪褐羽那只小麻雀能将他们的将军崇拜得到了天上去。 沈流萤话音才落,便听得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的寒雪急不可耐地问道:“那,那有没有得救!?将军不会,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沈流萤颇为嫌弃地看了寒雪一眼,心道是就算你们将军没死,听着你这么问大概也会被你气死。 不过,却是个心思直截了当的姑娘,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就像那只单纯得不行的小麻雀一样。 这就是妖,心思纯粹的妖。 也没什么不好。 寒雪看到沈流萤这一嫌弃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赶紧改口道:“我,我是怕将军有事!” 这改口和没改口却没什么区别。 “放心,我在这里,就不会让你们任何人有事。”沈流萤将目光从寒雪身上收回,看向自己贴在破印将军胸膛上的手,以她的医之力复破印将军的心脏,续他损坏的经脉。 长情、寒雪以及破印将军的目光此时都落在她身上,她不知道,正一心一意救人的她看起来有多明艳,如熠熠的月华,如耀眼的阳光。 以致她收回手时这三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了。”沈流萤收回手时又轻轻笑了,“将军试试重新张弓吧。” 破印将军往旁走开两步,抬起自己的左手,只见他左臂上的朱砂色图腾瞬变为幽蓝色,同时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幽蓝色的长弓,明亮的幽蓝色! 而他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不适,方才那种五脏俱损的感觉仿佛不曾存在过似的! 寒雪看着破印将军手中的弓,眼睛闪亮不已,不由脱口而出道:“太不可思议了!要是妖界也有这样力量的话,大伙儿的寒骨症便会有救了!” “寒雪。”就在这时,寒雪又遭来破印将军沉沉一声唤。 寒雪赶紧闭嘴。 “寒骨症?”沈流萤却是听得清楚寒雪方才脱口而出的话。 “没什么。”寒雪摇摇头,然后朝沈流萤深深躬下身,感激道,“多谢你救治了我们将军!感激不尽!若是日后有什么用得到寒雪的,尽管吩咐!” 寒雪这感激得险些五体投地的模样就好像被救的人是她自己一样,可见这破印将军在他们这些破印军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破印将军此时也朝沈流萤微微躬身,真诚无比道:“救命之恩铭记于心,日……” “日后报答我是吧?”沈流萤抢着打断了破印将军的话,只见她摆了摆手,然后笑着抱上了长情的胳膊,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就不用了,日后要是我这大宝贝去了妖界,你们多多照顾着他就行,不要因为他是个半妖你们就给他甩脸色欺负他什么的。” 给她的大宝贝甩脸色欺负他什么的,她可心疼着呢! 长情微微一怔。 寒雪震惊地看着沈流萤,破印将军亦是抬起头来定定看着沈流萤。 沈流萤被他们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赶紧道:“你们干什么用这么奇怪又诧异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封印迟早会破的,妖界届时就自由了,难道你们打算一辈子留在人世不回去了?” “当然不是!”寒雪急急道,“我们要回去!我们,我们会回去的!” 说完这句话时,寒雪的眼泪蓦地就涌出了眼眶。 不是他们不想回去,而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还能回去,他们早已做好了为妖界死为破印而死的准备,他们什么都想过,却独独没有想过来到了人世的他们还能再回到妖界去。 但如今,他们或许真的能再回去。 不,不对!是他们一定能回去! 回到重新获得光明的妖界去! “那不就得了?”沈流萤看着寒雪的眼泪,没有诧异也没有困惑,反是扬起嘴角又笑了起来,“到时候我们肯定也要去妖界看看的啊。” 只是,不知届时人世与妖界之间又会有怎样的厮杀,人世不容妖,而妖界被封印七千年之久的怨恨……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沈流萤紧接着问寒雪道:“你身上也有伤,要不要我也帮你看看?” “我的?不用了,我是小伤,现在不是为我看伤耽搁时间的时候。”寒雪拒绝了沈流萤的好意,边说边看向了那可以进入天枢宫的地缝。 “呆货,走吧。”沈流萤对寒雪点了点头,而后握住了长情的手,“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去。” 既然这天枢宫中有封印,那他们就必须——破印! 长情回握沈流萤的手,冷静道:“嗯,做完这个事情,我便带萤儿回家。” 这儿的封印解开之后,届时他们想要知道的一切也该有了答案。 谁知他们的话才说完,破印将军身形一闪,人已到了他们前边,先于他们跃进那通向天枢地宫的地缝中。 寒雪与其余破印军毫不犹豫地纷纷跟上,皆在长情与沈流萤之前进跃入了天枢宫。 天枢宫自还是原本的模样,不过是墙壁及天顶因为沈流萤方才那一劈破损得有些厉害。 天枢宫里静悄悄的,因为方才的地动山摇而熄去了许多火把,不再如以往那般通明如白昼,更不像往日里那样每一层皆有弟子巡走着。 天枢宫中所剩下的弟子,此时都在那最底一层的好似炼狱一般的血池周围。 只见他们皆单膝跪在这血池周围,手中各拄着两柄剑,一柄拄于自己面前的地上,一柄拄于自己右侧的空位中。 这些空位正正好能容一个人单膝跪着,可此时这些空位只有剑却没有人,但就算没有人,剑仍在,这就是为何他们跃下来时为何捡起别人的剑。 而这些单膝跪着的人中,白华在,顾尘也在。 只是—— 白华低垂着头,顾尘亦低垂着头,跪在这血池周围的所有人天枢宫弟子都低垂着头。 他们手中的剑上有血,他们身上有血。 他们身上的血,从他们手腕中流出,从他们的肚腹中流出,从他们的心口流出,淌到地上,流进面前的血池里。 他们——皆已死去! 用他们手中的剑,割破自己的手腕,穿破自己的肚腹,刺穿自己的心脏! 用他们自己的剑,终结他们自己的性命! 长情抱着沈流萤跃到这天枢宫最底层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惨烈的一幕。 而方梧桐,就单膝跪在白华与顾尘之间。 唯独有她,还活着。 ------题外话------ 二更时间依旧是下午5点以后,最后两天有二更的日子! 434、第四个封印!【二更】 天枢宫的所有人,而今只有方梧桐还活着。 破印将军及破印军其余人并未做什么,他们只是站在这血池周围,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些已经死去的天枢宫弟子以及方梧桐,不解着,警惕着,防备着。 沈流萤站在长情身旁,他们就站在方梧桐身旁不远处。 长情看着方梧桐,将手中的苍老古剑轻轻抬起,沈流萤却是在这时按住他的手,将他的剑轻轻往下按。 长情看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将手收了回来。 只听低垂着头的方梧桐缓缓道:“你们会下到这儿来,想来是知道它在这儿了。” “你还要守着么?”沈流萤看着方梧桐,眉间有离别般的哀愁。 她与方梧桐,虽是敌人,却也是朋友,一种奇怪的情谊。 若是可以,她愿意一直交着这个朋友。 只是这天下事,事与愿违的,太多太多。 “啊,是啊。”方梧桐点了点头,似浅笑又似叹息道,“我们天枢宫弟子拜入师门的时候都起过誓,誓死守护封印,只要我不死,就要守护它。” “你守不了的。”沈流萤无情地将事实道了出来,连天枢老人都一败涂地,她还要怎样来守?就算拼了性命来守,这封印也终是会被他们破除,死守与不死守,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是啊,我也知道我守不了的,可我也还是要守,拼了命地守。”方梧桐说着,缓缓抬起了头来。 只见她眼眶通红,眼睛亦是红得厉害,却不见一滴泪,相反,她在笑,轻轻的笑。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抱着她的剑,扬着笑纵身投进了眼前滚滚鼓着泡的血池里! 速度快得根本就无人来得及阻拦! 这是天枢宫最后的路了,虽然知道他们终究都不会受得住封印,可他们也还是拼命守了,无愧当日入门的誓言,无愧身为天枢宫弟子的使命。 只是,师弟,永生不再见了。 投入封印血池的人,魂飞魄散,永无轮回。 “哗——!”血红的池水飞溅,瞬间吞没了方梧桐。 沈流萤不由自主地往前,仿佛有要拉方梧桐一把的意思,长情则是抱住她的肩,同时轻轻唤了她一声,沈流萤这才站稳脚,紧紧抓住了长情的手,蓦地红了眼。 也就在这一瞬间,只见眼前腥红的血池骤然发生了变化! 本是腥红的池水,正在迅速变成银白色!由池心像周遭蔓延,如冰化一般凝固了起来,凝住了池水,也凝住了血池周围的天枢宫弟子及他们手中的剑!乃至整个天枢地宫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这池中的银白凝住! 火把熄灭,这整个天枢宫却如月华般银白有光!恍如月上中天时那最耀目的华光! 这才是真正的月天剑阵! 用众人之命来铸,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来作为阵眼结阵的月天剑阵! 守护之阵! 直至这一刻,沈流萤才隐约明白方梧桐为何会因收女弟子而不开心,因为这月天剑阵,是要用女弟子的性命来结阵的,更甚者,许还要付出自己的永生。 这些天枢宫弟子,真的是誓死守护封印,哪怕知道是困兽之斗是螳臂挡车,却也还是不顾一切,无怨无悔。 看着已经凝化成银白的血池,寒雪等破印军只觉震撼。 不仅是因为这骤然的变化,更是因为天枢宫弟子那守护封印的誓死决心。 沈流萤则觉心中大恸,如在十万大山上那般忍不住转身靠进了长情胸膛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闭上眼,流了泪。 明明就知道总会有人要死的,可每每见着有人从她眼前这么无怨无悔地离开,她还是忍不住悲伤。 不管是守护古剑的木青寨,或是等待了墨裳七千年之久的山索加,或是一心想要拯救妖界的破印军,还是这誓死守护封印的天枢宫,为了他们做到他们要做的事情,代价都太大太大了…… ‘沈流萤,你这肚子,让我摸摸呗?’ ‘沈流萤,你吃不下东西,可是会饿坏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沈流萤,到时候你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一定要让我好好抱抱。’ ‘沈流萤,我拿你当朋友。’ “呆货,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啊……”沈流萤将脸死死埋在长情的胸膛,哽咽不成声。 她不是没有心的人,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对她好的人就这么死在她的眼前可她却无能为力,不是她不能救,而是就算她救活了她,她怕是会真正的生不如死。 其实,他们都有错,他们在天枢宫眼中是错,而天枢宫在他们眼中也是错,而他们这些犯错的人,是一定要死的,双方总有一方要死。 看他们却都没有错,他们要为自己为妖界那些可怜的百姓解开封印没有错,天枢宫要为人世苍生安平守护封印也没有错,可都没有错的他们碰到一起的时候,也还是要为自己坚持的“对”而争个你死我活。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而长情,除了拥着沈流萤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之外,不知说什么做什么才是好。 天枢宫要守印,而他们要破印,今夜的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他们不死,那天枢宫就得死。 就像当初,妖帝不除,这个人世就会覆灭一样。 这个天下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残忍,让人根本没有选择。 过了好一会儿,沈流萤才用力吸了吸鼻子,再将脸在长情胸膛上蹭了又蹭,将眼眶及脸上的泪蹭干净了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如被冰冻住了似的银白池面,看着上边正鼓起还未涨破却被凝住了的水泡,神色认真道:“这个剑阵,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 长情手环着沈流萤的肩不放,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眶很是心疼,可眼下情况他却不能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着哄着,只是微微颔首,道:“嗯,这许是月天剑阵存在的真正意义,是守而不是攻。” 在最迫不得已的关头以最决绝的方式守住这天枢宫中的封印,让以为成功了的敌人在这最后一步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这天下再强的守护之阵,在已经破除封印的苍龙古剑下也不过如寻常法阵无异。 沈流萤看一眼长情手中锋利得仅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上边的凛冽锋意的苍龙古剑,轻轻道了一声:“守不住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带着轻轻的叹息。 跪在这里的天枢宫弟子以及投进血池之中的方梧桐,也知道是守不住的。 可就是守不住,他们也还是要守。 只听沈流萤又道:“封印,就在这血池之中,是不是?” 沈流萤觉得此时她对封印的感觉已没有方才在山顶上的时候那么强烈,可是因为墨衣不在她身旁了的缘故? 这般想着,沈流萤不由又抬起自己的左手心来看。 她的左手心,不再有那暗绯色的流纹。 “嗯。”长情点点头,而后轻声对她道:“萤儿先到一旁和他们站在一起。” 他所指的他们,自然是寒雪等人,是以他与沈流萤说完话后看向了寒雪。 还不等他说什么,寒雪便已经掠到了沈流萤身旁来,一脸肯定的模样道:“殿下只管放心,我会照看好夫人的。” 沈流萤微微点了点头,“嗯,我到一旁等你。” 说完,她与寒雪走到了离长情五丈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让长情觉得合适了,他这才转过头来,重新看向面前完全银白的血池,轻轻侧了侧他手中的苍龙古剑,又沉沉对周围的破印军道:“都退远些,这是苍龙剑,其力并非妖类所能承受。” 所以当初阿夜将它交给照白时曾叮嘱过他千万不要随意抽出这柄剑。 破印军纷纷往旁退开,面有变色,显然他们都了解这柄剑的厉害。 这柄剑,上古时期曾诛杀了妖帝! 而若是普通的剑,又怎可能杀得了妖帝。 此时此刻,这柄剑却是由半妖的长情握在手里,明明身体里流着一半的妖血,这柄剑却是不伤他分毫,相反,这柄剑好像就是他的似的。 而这柄剑,本就是他的。 本就是阿夜的。 此时,只见苍龙古剑在长情手中发出赤红的微光,而这赤红中又糅着幽蓝,令剑身微微自颤。 长情将这古剑抬起,剑尖指向面前血池,再紧着,沈流萤便看不清了他的动作,她只见赤红与幽蓝的光在那血池之上不断变幻着,而后只听“喀拉”一声好似坚冰碎裂般的声响传来,从那凝化成银白的血池上传来! 再看那凝住的血池池面,一条明显的裂痕从长情脚下一直往对面池边的方向蔓延而去。 “成……成功了!”寒雪睁大着眼看着池面上的裂痕,激动得险些要跳起来,“殿下成功了!” 也就在寒雪话音才落的一瞬间,这条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后“轰”的一声如给凿穿了洞的冬日冰冻湖面一样裂开并且纷纷往下坠落! 只一小会儿,本是腥红的血池,如今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大窟窿! 血池周围同样被凝化住的众天枢宫弟子身上也正出现裂纹。 不仅如此,整个被凝化成银白的天枢地宫也都在出现裂纹!伴随着细碎的石子纷纷从上边掉落下来,以及一种山体歪倾的摇晃。 这个天枢宫,有将要坍塌的迹象! “将军!这儿好像快要塌了!”寒雪方才的激动瞬间被天枢宫将要倾塌的动荡而起的紧张不安所取代,就在她着急得与破印将军说这话时,本是站在她的身旁却是朝长情跑去了! “夫人!”寒雪发现之时沈流萤却跑出了一丈多远,使得寒雪惊慌得面色都变了。 可沈流萤却没有停下来,更没有理会寒雪,而是拧着眉朝长情跑去! “萤儿!”长情听到寒雪的这一声惊呼后转头便看到了正朝他急急跑来的沈流萤,赶紧朝她掠去将她搂进了怀里来,同时道,“萤儿,这儿快要塌了,你先和将军他们到上边去。” 谁知沈流萤却是想也不想便摇头,“我不去,我和你在一起。” “可是这儿危险。”长情着急不已。 沈流萤却是无比的坚定,“就是危险我才要和你在一起。” 长情怔了一怔,沈流萤却是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认真地催他道:“走,快去找封印,在这儿塌下来之前。” 破印将军见沈流萤和长情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不由唤了长情一声:“殿下。” 长情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面色虽是淡漠但眸中却写着不安与关切的破印将军,道:“你们先上去,我与萤儿还有事情要做,随后便也上去了。” 破印将军本想说什么,但看着长情坚定的眼神,最终道:“那殿下与夫人千万当心,此处快塌了。” 长情点点头,而后揽着沈流萤的腰带着她朝那大窟窿中跃去。 破印将军当即让破印军即刻回到地面上去。 回到地上的寒雪一脸的不安,紧张地问破印将军道:“将军,前边我好像听到了殿下和夫人还有那天枢宫的女弟子说到了封印,是像褐羽给将军来信说的十万大山上的那种封印?能影响妖界封印的封印?” “我想应是。”破印将军看着天枢宫的方向,声音沉沉。 那个身体里流着一半人类骨血的殿下,正在危险之中为了妖界而努力。 明明没有在妖界生活过,明明没有去过妖界,却愿意为了妖界期盼了七千年之久的光明而努力,他的这份努力,和妖界一直传颂着的上古妖帝,真像。 这般的殿下,果真如他所想的那般,值得破印军追随,亦值得整个妖界追随。 “那……将军,他一定能救我们妖界的,对不对?”寒雪又问,问得愈发紧张,也问得小心,就好像她如果不小心些问的话就会得到否定的答案似的。 “相信他吧。”破印将军没有直接回答寒雪的问题,可却给了她再坚定不过的回答,“他值得我们相信。” 寒雪用力点了点头。 天枢宫中,那漆黑的窟窿之下,沈流萤的双脚落地时她忍不住骂长情道:“你个呆货,你说跳就跳啊,万一这是个无底洞呢!?你真是吓死我了!” 长情却是正经又无辜道,“是萤儿自己要跟着我的,而且我知道这儿有底,不算深,我不会伤着萤儿的。” 沈流萤这时候没有时间嫌弃长情,她只是在黑暗中摸上长情的脸,用力掐了一把,一边道:“这山动荡得越来越厉害了,得赶紧找到封印才是,可这儿黑漆漆地伸手不见五指,要怎么——” 沈流萤话还未说完,便见他们脚下渐渐亮起了幽蓝的光,一点又一点,绵绵密密地亮了起来,漂浮在他们周身,将黑暗全部照亮。 这血池之下的黑窟窿不大,从上边看的血池有多大,这黑窟窿便又多大,约莫三丈深,想来这窟窿本就是血池,只不过血池凝化再被长情碎化之后便变为了这么一个大窟窿。 而这大窟窿里,除了这些幽蓝的光,什么都没有,没有投出池中的方梧桐,也没有坠落下的凝化池水,诡异非常。 再细看这些幽蓝的光,竟是—— “呆货,这些蓝光,竟是一朵朵小小的芍药花!”沈流萤抬起手来轻轻接住这些幽蓝的光点,移到眼前细看后诧异不已,“和你眉心的芍药花一样。” “照白……”长情看着眼前这些细小的幽蓝芍药,情不自禁地喃喃了一声,同时缓缓抬起手来将这些漂浮在黑暗里的幽蓝小芍药接在掌心。 “呆货你说什么?”沈流萤听得长情这一声呢喃,微蹙起眉抬头看他。 “没什么。”长情这才忽地回过神,亲了亲沈流萤的眉心后用苍龙古剑毫不犹豫地划开了自己的掌心,却在将沈流萤的掌心划开时小心得不能再小心,使得沈流萤不由轻轻笑了,“一点点而已,又不疼。” “可我还是心疼,萤儿嫁给我之后总是受苦受累。”长情心疼道。 沈流萤却是踩了踩他的脚尖,哼声笑道:“好了,这可是正经时候,先把正经事做了从这儿出去,出去了你再好好补偿我。” 沈流萤说完,将自己沁血的掌心交给了长情,长情与她掌心相贴,血与血交融,而后将他们交融的血滴落到地,正正好滴落道正从他们手下飘飞过的幽蓝色小小芍药上。 一瞬之间,这漆黑的窟窿骤暴出刺目的蓝光,山摇地动更甚,使得长情不由将沈流萤严严搂进怀里来。 自在天阙山那次被分开之后,长情就怕极再出现那般的情况,是以每解开一个封印,他都要将沈流萤搂进怀里,怕与她分开,怕她消失不见。 沈流萤亦是如此。 长情搂着她,她亦拥着长情。 就在这时,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也爆发出赤红的光,眉心芍药熠熠生光,同时他心口的赤红如水流般幽幽融进了沈流萤心间些许。 这忽然之间,沈流萤只觉肚子有些疼,以致她将长情拥得更紧。 且见那些本是漂浮着的幽蓝小芍药在这骤暴的蓝光之后尽数聚到了长情周身来,随后化作一颗幽蓝的手珠落到了他的左手腕上,与他左手腕上本有的三颗手珠一齐透着深深的幽蓝。 “轰……轰——”天枢宫中下塌的碎石愈来愈多也愈来愈大块,山体剧烈地震荡着。 显然,这地宫就要塌了。 站在山面上的寒雪此时着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模样急得想要冲进天枢宫救人,以致她急道:“将军,我去看看!” 就在寒雪化而为隼正朝那已然裂开得足有两丈宽的地缝飞去时,两道人影如箭般从那大裂的地缝中掠了出来。 “殿下!夫人!”寒雪惊喜的声音夹在轰轰的山倾声响中不甚清晰,却已让沈流萤听得足够清楚,听得清楚她这一声唤中所包含的出自内心的激动与喜悦。 多可爱的姑娘,褐羽那只小麻雀倒是有福气。 不过,沈流萤在被长情带出天枢宫的时候,她回头看了那已变成了黑色大窟窿的血池一眼。 碎裂的山石砸到跪在血池周围的天枢宫众弟子身上,将本就碎裂的他们砸成了粉碎。 梧桐,白华…… 他们终是做到了他们作为天枢宫弟子该做的事情。 誓死守护封印。 他们不悔,她也不当悲。 “轰隆隆——”长情抱着沈流萤跃到地面上时,山倾地陷!山面轰轰往地下天枢宫的方向倾塌,仿佛天落巨石在这山间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长情速度快如飞鸟,破印军亦化为原形远离着危险之地。 沈流萤越过长情的肩膀,依旧在看那被山石填覆的天枢宫,眸光晃颤不已。 这个世上,从此再没有天枢宫。 当这山倾地陷的动荡停止之时,长情已带着沈流萤远离了天枢宫,正往山下方向掠去。 他心口的帝王血印却仍在发着赤红的光,没有要消失的迹象,沈流萤不由将右手心贴了上去,以免他被灼烫得难受。 而就在这时,她蓦地一惊,长情也忽地停下了脚步。 “呆货,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沈流萤急急问长情。 长情抿着唇点了点头,同时转过身去,看向天枢宫所在的方向。 沈流萤也如此,只见她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这儿,竟还有一个封印……” 可也是这会儿,她觉得她的肚子又传来一阵疼痛。 ------题外话------ 我的脑水又阵亡了,我要死了,谁也别拦我 435、要生了!【一更】 破印将军与寒雪以及破印军等人见着长情抱着沈流萤竟又往已经化为废墟了的天枢宫方向去,虽极为不解,却也还是跟在他们之后一起前往,寒雪想问,可看破印将军在前,便生生忍住了,以免又被将军斥她多话。 而当他们重新回到天枢宫所在之地时,所有人都惊住了,尤其是破印军。 只见寒雪睁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变为废墟了的天枢宫,震惊得张了半天的嘴才说得出话来,“这,这,这儿怎么会有我们妖界的花儿!?” 破印将军亦觉震惊不已,只因这废墟之上,这已经被天枢老人的命阵灼烧得草木尽枯生灵尽亡的方圆十数里山间,开满了妖花常笕!漫山遍野! 白雪落在这些幽蓝的妖花上,却又是一种不管是沈流萤还是寒雪等妖界子民从未见过的景,一种从未见过的美。 可是这儿,又怎会有妖界的花? 长情抱着沈流萤不敢将她放下,因为那幽蓝的常笕已经开到了他的脚下来,在他目及之处,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没有开着这常笕。 之所以不敢将沈流萤放下来,是因为长情还清楚地记得发生在天阙山上的事情,那时候萤儿不过拈起了一朵常笕而已,便昏了过去,还是墨衣告诉他这妖界之花人类不能碰依旧救萤儿之法他才有办法让萤儿醒来的,否则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才是好。 倒是沈流萤这会儿没想起这个事情来,正催着长情将她放下来。 站在旁的破印将军像是知道长情担忧什么似的,淡淡道:“她肚子里如今怀着殿下的骨血,常笕伤不到她。” 沈流萤这才想起来长情为何迟迟不将她放下来,而后在长情将她放下来时一边抚摸自己的肚子一边柔声道:“总是会保护娘亲呢,真乖!” 只是—— 沈流萤说完便又看向开在天枢宫废墟之上的常笕,因为那儿的常笕开得最是繁盛,她神色微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这天枢宫竟是有两个封印,莫非这天枢宫还是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成?” “这曾是阿夜和照白结义之地。”长情亦是循着沈流萤目光所及之处看去,像看着那开得繁盛的常笕,却又像透过这些常笕看见其他的东西。 沈流萤还在想着天枢宫会不会是什么特别之地所以会有两个封印的问题,以致她这会儿听着长情说这听起来很是奇怪的话时也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奇怪,反是顺着他的话想着道:“照白?阿夜结义之地?那不就是……那个开满了芍药花的山坡!?” 那个曾出现在她梦中,那个名为阿夜的男子和他的好兄弟结义的地方,开满了芍药花的山坡。 “你我兄弟,芍药结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想到梦中那个开满芍药花的山坡,沈流萤便又想到了阿夜和那个男子结义时所说的话,不由喃喃道了出来,道完之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震惊地转过头来看向长情,看着他眉心那朵没有消失的半为幽蓝半为赤红的芍药花,微睁大眼问他道,“你怎么知道这儿是阿夜和照白结义的地方?阿夜是谁,照白又是谁?呆货你都知道是不是?你有事情瞒着我是不是?” 问到最后,沈流萤有些不安地抓上了长情的胳膊。 她想到墨衣走进长情身体里和他糅为一体的一幕,莫名的,她竟害怕他会变得不再是他似的。 “萤儿别慌,别慌。”长情抬手轻轻捧着沈流萤的脸,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安抚道,“待下山后我什么都跟萤儿说,别担心。” 可沈流萤却是靠进了他怀里将他抱住,忽然间就变成一个不讲道理的小姑娘似的,“那我要这样抱着你。” “好。”长情见下巴抵在她头顶上轻轻蹭了蹭。 寒雪在旁定定看着这亲昵的两人,非但不嫌弃不避嫌,反是露出了一脸的艳羡。 “可是这个封印具体在哪个位置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破解?”沈流萤贴着长情的胸膛,困惑地问道,“不然把墨裳叫出来问问看有什么办法?” “不用了,我知道在何处。”长情手贴在沈流萤背上,轻轻抚着她的背,像担心她不安似的,轻抚着她的背安抚她,“还是在天枢宫中,还是在方才的那个地方。” “可那儿已经被山石覆盖了,下不去了。”沈流萤蹙起了眉,“要怎么办?” “来,萤儿,我们过去。”长情说着,又将沈流萤抱了起来,“过去便知道了。” 长情说完,便抱着沈流萤朝天枢宫废墟走去。 寒雪本是想跟上,但想想自己跟着去也是多余,便在走出两步又走了回来,站到了破印将军身后。 而每随长情在这地上走一步,他脚边的常笕便长出愈多,当他停到天枢宫废墟上时,他脚边的常笕就像疯长似的,不断从废墟下冲涌着长出来,饶是在妖界见惯了常笕的一种破印军,都觉此刻眼前所见太过令人震惊。 更何况,这些常笕是开在人世。 长情将沈流萤轻轻放到了地上,又用苍龙古剑划开他的掌心,这一次,不待他先说上什么心疼的话,沈流萤便先抓住了他的剑刃,朝下轻轻一划手,便有血从她手心里滴滴往下落。 倒是有一件事她没有发现,便是她碰上这苍龙古剑的时候,这柄剑并没有像排斥除长情之外的其他人那般排斥她。 长情虽是发现了,却不再觉惊讶,他只是觉得心疼。 长情将沈流萤搂进怀里,将五指穿过她的指缝,掌心对着掌心,让他们交融在一起的血滴落到他们脚下的幽蓝常笕上。 只见那本是生长地极为生机盎然的常笕在触碰当他们的血的一瞬间,如怔愣的人一般瞬间挺直了花茎,而后,刹那枯萎! 不仅如此,这漫山遍野的所有幽蓝常笕也都在刹那间枯萎!又瞬间化成齑粉,归于黑夜,仿佛从未在这死寂的山上开放过,而这漆黑的东山上,也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夜还是一样的夜,风雪还是一样的风雪,扑打到面上,冷得让人直哆嗦。 就在这让人直哆嗦的风雪暗夜中,从天枢宫的废墟中浮上来一朵有如人一般大小的芍药花,不是白色亦不是粉色,而是如同常笕一般的幽蓝色。 寒雪诧异无比,这是什么花,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而且,还包含着一股强大的妖力! 沈流萤亦有些诧异,却见长情伸出左手,那朵漂浮在雪夜中的蓝色芍药便浮到了长情的手心上来,继而这朵芍药渐渐缩小,最后化为了长情左手腕上的晶玉手珠。 而就在这一瞬间,一如此前每一次一样,他与沈流萤互相紧拥着,生怕在自己一个不注意间便失去了对方。 寒雪及一干破印军则早已因着自己所见而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在这朵大花落到殿下手心上的时候,她清楚地觉得到妖界封印松动而产生罅隙时的那种感觉! 难道是说,这朵奇怪的大花是解开妖界封印的关键!? 就在这时,沈流萤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又疼了起来,一阵紧缩般的疼痛,好像有人在用力拉扯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样,使得她不由微微弓了背,同时松了长情而抱住自己的肚子。 她这个模样,登时就吓坏了长情,赶紧着急忙慌地问她道:“萤儿,萤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沈流萤此时正疼得不行,哪里回答得上长情的问题,长情立刻慌得那张向来没有表情的脸都变了色,想要碰碰沈流萤的肚子又怕会把她碰坏似的,一时间记得竟是不知该怎么才是好。 好在沈流萤还知道她的大宝贝正担心得不行,也不待这似紧缩又似被人拉扯般的疼痛过去便抓住了长情的手,吃力道:“别慌,我怕是快要生了。” 可沈流萤嘴上虽然说着让长情别慌,她自己却也是如长情一般的着急忙慌。 这种时候肚子疼,这种时候临盆,这种荒山野岭废墟之上还是寒冷的风雨雪夜,有没有……有没有搞错!? “生生生生……”紧张着急的长情听得沈流萤这么一说,登时傻眼了,一副呆呆愣愣像个木头桩子定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一个生字道了半天都没道得完,若是不知道的人听得,大概要认为他是个结巴,又傻又愣的结巴,“生了!?” 站在不远处瞧着情况不对正跑过来的寒雪突然听到长情这一声惊惶的话,惊得她险些没跑稳栽倒在地,以致寒雪瞬间也变得紧张起来,“殿下您说什么!?夫人她她她她……她要生了!?” 这险些连寒雪也变成了结巴。 沈流萤这会儿阵痛刚过,正要说什么,谁知她嘴还没张,长情便将她拦腰一抱,飞也一般的朝山下方向狂冲而去。 寒雪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而后赶紧化为隼形,扑扇着翅膀随即跟在了长情身后,在飞过破印将军身边时急急道:“将军!夫人要生了!我先跟着去看看啊!” 破印将军因为寒雪的话微微怔了怔,而后竟是轻轻地笑了一笑,自言自语道:“难怪这般着急。” 寒雪的速度在妖界已是佼佼者,可此时和两条腿的长情一比,她发觉她竟一点优势都没有,不说超过长情,便是连跟上他的速度她都觉得有些费劲。 不过,化为原形的寒雪耐力较强些,是以在长情速度稍稍慢下来的时候她极为认真地对他道:“殿下,我记得这东山下南边五十里左右有一个小村子,可以带夫人去那儿生,不然这附近就没有合适的地方了!” 长情这会儿只觉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反反复复就只有“萤儿要生了”这一个念头,整个人根本就是一副懵到傻了的模样,压根就不知道寒雪在和说什么。 不过沈流萤却清醒得很,疼得足够清醒,所以她回了寒雪的话,却是有些吃力道:“好,有劳你先去看看能不能借到一间屋子来给我用用。” “夫人放心!不说一间,这会儿就是十间屋子我也都给夫人弄来!”寒雪一副紧张的口吻,说完就急急地往南边方向飞了去,还有她的声音逆着风雪传来,“山下南边五十里左右,殿下千万不要记错了啊——!” 沈流萤这会儿倒是觉得好笑,寒雪这姑娘,就是给她十间屋子她也用不了这么多。 就在这时,那种紧缩且又似被人用力拉扯的疼痛感又从肚子上传来,以致沈流萤死死抓着长情的胳膊,脸埋在长情的胸膛里,疼得她想要蜷起身子。 原来要生孩子的感觉这么疼这么疼……! “呆货,我好疼……”沈流萤疼得恨不得想要在长情胸膛上咬一口。 而她这一喊疼,长情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揪碎了,慌得不知所措,连话都说不出了,只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亲着沈流萤的额头,恨不得把沈流萤所受的痛苦都让他来承受。 待阵痛过了,沈流萤才抬起头来看长情,浓黑的夜色里,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眼睛,可她却知道他此刻定是慌得不行也心疼得不行,不由抬起手来摸摸他的脸,却是一摸便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这个纵是面对万千为难的呆货,竟是流了这么多的冷汗。 而在沈流萤摸上长情的脸时,他转过头来用唇轻轻抿住了她的指尖,而后挨个亲过她的每一个手指尖。 这种感觉柔到了沈流萤的心里,使得她一把抱住了长情的脖子,同时抬起头在黑暗中吻上长情的唇,用舌尖挑开他的唇,主动且热情地亲吻着他。 长情要急着带她下山,又心疼她太疼,想停下来不能够,想认真赶路却又担心他若是拒绝了她的吻她只会更疼,以致他又要顾着沈流萤的吻又要顾着在浓黑的夜色中靠着听觉及嗅觉来辨路赶路,速度自就慢了下来。 可就算知道长情在急着赶路,沈流萤还是不想松开他的唇,就想这么噙着他的味道。 长情终是忍不住沈流萤这般的撩拨,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应她热切的吻,而是微微别开了头,再将头别回来,贴上她的额心,轻柔却紧张道:“萤儿莫闹了,我要快些带萤儿下山去,我不能让萤儿在这荒山上受苦着生我们的孩子。” “可是我现在就已经疼得在受苦。”沈流萤忽变成了个任性的小姑娘,嗔怨长情道,这会儿她的肚子又疼了,是以她将长情的脖子搂得紧紧的,然后一口咬上了长情的脖子,以减缓疼痛。 她没有用她的能力来让自己减少疼痛,不仅是因为墨裳曾与她说过这世上,女子分娩之痛是她无能为力的疼痛之一外,还因为这是身为人母都要忍着的疼痛,这是一种并着快乐的疼痛,她要记着。 这是她快要见到她和他的小兔子们了。 长情则是被她咬得浑身一个激灵,却又更紧张更不安,任由她咬着自己,一动不敢动,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萤儿别生我的气,萤儿,萤儿……” “傻瓜。”沈流萤疼过了便埋首在长情颈窝里轻轻笑了起来,同时还亲了亲被她咬过的地方,惹得长情又是一个精灵,“你干嘛错了?” “是因为我才让萤儿这么疼的,是我才让萤儿受这般的疼痛的。”长情此时的语气就真的像是他做错了一样。 “傻瓜。”沈流萤又笑了,又抬起头找到了长情的唇,轻轻舔着吻着,一边爱昵道,“我的大宝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这三个多月里,尽管她足够冷静,可她却已相思成疯。 她想他,非常非常想,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思念可以如此强烈,强烈到入骨,强烈到令人觉得茶饭无味,躺下无眠。 “我也很想你,我的萤儿。”长情终是热切地回应了沈流萤的吻,攻城掠地般的热情与强势,让沈流萤连肚子上的疼痛都忘却了。 她是相思成疯,他则是度日如年。 “呆货,我们的孩子快要出来了,其实我也好紧张。”在长情重新踮起脚朝山下急掠而去时,沈流萤贴着他的颈窝喃喃道,“山下南边五十里啊,好远呢……” “萤儿放心,我会很快的。” “可是你会很累。” “不累。” “我心疼。” “没事的。” “嘿嘿,你真是我的大宝贝!” ------题外话------ 千呼万唤的小兔叽们终于要出来了!哦呵呵呵~ 还有,你们肯定都把这第五个封印想得和前面一个一样的难,哟呵呵~你们都想错了! 436、亲我一下!【二更】 东山之下,南边五十里,陆家村。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子,整个村子统共不过二十户人家,这深更半夜的时辰,本当村中灯火早已熄村民已入睡,然经过了前不久这东山上震天动地的动静,村子里已经熄灭的灯火又全都亮了起来,这会儿虽不是家家户户都还亮着灯,却也还有七八户人家的灯还亮着。 这倒不是这七八户人家还处在不久前东山上传来的大动静中没有回过神来,相反他们都已经重新躺下来接着睡了,谁知却被一个不知打哪儿跑来的凶悍得不行的小姑娘给撬醒了,那“砰砰砰”的拍门声和她那着急得不行的叫喊声就像是天快塌了一样,让人想当没听到都不行。 再者这村子里的青壮都到镇子或是县里做活计去了,村子里就只剩下老弱妇孺,一晚上哪里经得住这么多折腾,别说睡着,就是睡着了也都会被活活吓醒。 这会儿尤其一户家中只有一对老夫妻的人家最是忐忑不安。 这对夫妻已经五十多岁,膝下无儿无女,男的瘸了条腿,女的腿脚也有些不便,两人相依为命几十年,虽然无儿无女,日子过得穷困但好在两人相互怜惜,也没经过过什么大风大浪,日子安安静静的,这还是他们成婚这几十年来第一次遇到大麻烦。 这个大麻烦就是那个不知打哪儿跑来的凶悍得不行的小姑娘就在他们家里,说是啥这这个村子里就他们家人最少最宽敞了,要借他们家屋子用用,可这借用也就算了,这会儿还来了个着急忙慌的小伙子和一个快要生了的小娘子,这,这可真是吓坏了他们又极坏了他们。 这会儿屋子是给那快要生了的小娘子安排好了,可这对老夫妻却不知自己该往哪儿搁该做什么了,完全是给惊的吓的。 “我,我说老头子啊,那小姑娘刚才说咱家人少屋宽敞,是不是觉得咱俩没个娃啥的成心这么说的?”老妇挨在她那口子身旁,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敞亮却又满是着急之声的屋子,一脸的忧伤。 谁知这她那口子非但不安慰她,反是点点头赞同道:“婆娘啊,难得你聪明了这么一回,还知道人家小姑娘说的到底是啥意思了?” 老妇当即狠狠踩了他一脚,怒道:“怎么着,这会儿嫌我生不出孩子了?想找别个女人给你生个儿子女儿的?也不瞧瞧你这样儿,这天下除了我可没人看得上你!” “哎唷我的婆娘啊,我就夸了你一句,你咋就和我发上火了呢?啥孩子不孩子的,我有你这么个婆娘就够啦,有没有孩子都成。”老头儿非但没有生气,反是轻轻碰了碰老妇的手,“别多想,啊。” “哼!”老妇哼了一声,可听起来却像是小姑娘一般的娇嗔,惹得这老头儿嘿嘿笑了。 可见这对老夫妻虽然无儿无女,可彼此感情却是情比金坚,若非如此,这老妇也不会将这般寻常女人绝对不敢说的话就这么轻易地挂在了嘴上,这老头儿也不会挨了骂还笑嘿嘿的。 不过这老头嘿嘿笑了笑后,却又一脸不安的左右看看,看看别人家正熄了灯的窗户,再看看黑漆漆的东山方向,对老妇道:“婆娘啊,你不觉得今晚咱家怪怪的?” “嘘!你小点儿声!要是让那凶巴巴的小姑娘听到了还不嚷嚷得整个村子都凑到咱家来瞧热闹来?”老妇边说边用力扯扯老头儿的衣裳。 老头儿赶紧闭嘴。 就在这时,寒雪从屋子里急急忙忙地冲出来,一把就拉住老妇,道:“大娘大娘,我家夫人真真真真的快要生了!我没有给人接生过孩子啊,大娘你会不会会不会!?” “不行不行,大娘你不会也得会,总之比我强!”寒雪边说边将老妇往沈流萤所在的屋子扯,一点不给老妇说话的机会,也不管这老妇会不会或是答应不答应。 可还不待这老妇反应,寒雪却忽地撒开手,自言自语道:“不行不行,这要是夫人生出来的小殿下和殿下一样的半妖模样,怎么办?” “不行不行,我自己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啊,找个产婆来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村子肯定没有产婆。”寒雪忽地又扯上了那个老妇,扯着她继续往屋子方向走,“不行不行,大娘,还是得需要你。” 可走了两步之后,寒雪又停了下来,又松开了老妇,脸都拧巴在了一起,“不行不行,要是小殿下真的是殿下那样儿的,不得吓死这大娘?” 倒是这老妇实在忍不了了,嫌弃寒雪道:“哎唷你这小姑娘!我说你没事自己在这人瞎折腾啥呢!?你要是想要我老婆子给你家夫人接生就让我去,你这在担心个啥呢啊!?” “我这不是担心你被吓死嘛!?”寒雪瞪了老妇一眼,没好气道。 “啥吓死不吓死的啊,我虽然没有生过,但我还是帮人接过几回生的,看你穿得不像我们这儿的人,是不放心咋的?”老妇不能理解寒雪说的都是些什么,因而一脸凝重严肃道,“这女人生孩子可是要到鬼门关走一遭的,可万万马虎不得!” “可是,可是……”寒雪记得团团转,可是殿下是半妖,夫人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半妖,怎么能让人类见到,为了小殿下们和这一对老夫妻好,还是不要这老妇接生的好! “大娘!你教我吧,你教我,我来给我家夫人接生!”寒雪一脸严肃认真地扶上了老妇的肩,“我家夫人自己就是大夫,不会有事的!大娘你就帮我准备生孩子要用的东西就成!” 没办法了,人类不能用,破印军里除了她之外再没一个女人,总不能让殿下来给夫人接生吧? 只能靠她了! 屋子里,沈流萤在一阵阵有规律的疼痛中疼得极有一种死去活来的感觉。 长情坐在床头,因为沈流萤让他将她放平躺到床上,他便不敢再抱着她,只能倾着身不停地亲吻她的眉眼,慌乱紧张又心疼得不知所措。 好不容易这疼痛劲儿稍微过去,也不知道外边是个什么时辰了,沈流萤只瞧见心疼慌乱得脸上的面瘫样儿都没有了的长情,不由得侧过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再轻轻咬了咬了他的下唇,轻轻笑了笑,有些虚弱道:“乖乖的别这么慌,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生之前都会疼上好几个时辰。” “都这么疼吗?”长情握着沈流萤的手,握在手心里轻轻摩挲着,傻里傻气道,“可是我心疼,我想帮萤儿疼都不能。” “傻瓜。”长情的模样总是让沈流萤喜欢得紧,忍不住便在他脸颊上轻咬了一口,松开后道,“亲我一下。” 长情听话地立刻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却是轻轻的,怕会弄疼她似的。 沈流萤却是不满意,“再亲一下。” 长情便再亲一下,还是与方才一样。 谁知沈流萤还是不满意,又道:“再亲一次。” 这一回,长情的唇还未碰上沈流萤的唇,她便先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的唇碰上她的唇时她微微抬起头,同时将舌尖挑开他微闭的唇,似在邀请他的热情,又似在向他索取更多。 她真的很想他,一刻都不想与他分开。 沈流萤的小舌仿佛带着火,点燃了长情的热情与思念,于是他放松因紧张而紧绷的身子,一手轻覆在她肚子上,一手撑在她枕边,凝着她如水般的眼眸,一点点与她唇齿相依,纠缠不休,疼痛时沈流萤便咬着他的下唇抱着他的脖子一动不动,舒缓下来时她便又朝他索吻。 这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们彼此都有些气喘吁吁,沈流萤才将脸埋进长情的颈窝,笑得开心道:“大宝贝,我很高兴啊,很快就要见到我们的孩子了!” “可是他们不乖。”长情却有些闷闷不乐,“他们让萤儿疼了,待他们出来了,我要好好管教他们。” “噗嗤……”长情话将沈流萤逗笑出了声,“孩子都还没出来,你这个当爹的就这么来吓孩子。” 谁知长情却一脸认真,“我说的都是真的,萤儿已经很辛苦了,他们却还让萤儿疼。” “你这个爹这么凶,当心孩子们出来了不敢靠近你。”沈流萤说着,抬起头情不自禁地又在长情脸上亲了一口。 “不会的。”倒不知道长情竟是一脸自信,“我爹也不亲近我,可我还是很喜欢他很想靠近他的。” 沈流萤忍不住又笑了,“真是个呆货,嘶——” 疼痛再次袭来。 长情又是一副紧张到不知所措的模样。 院子里,寒雪将老妇给准备好的孩子出生要包的裹的用的东西抱进屋子里去,而老妇家里没有养过小孩儿,老妇就只能找出最柔软的布巾给小孩裹身子用,至于这样寒冷的冬日断断不能没有袄子,再不济也要有个棉包被才行,老妇便将自己前些日子新做好的袄子来裁剪,此刻正坐在油灯旁认认真真地给那将要出世的孩子缝包被。 寒雪看着老妇认认真真的模样,心中极为感触,她想,人世或许真的像褐羽说的那样,有很多好人,很多温柔的人。 这个家里的老夫妻,就是好人,也是温柔的人。 若不是好人,怎会把屋子借给他们,若不是温柔的人,老妇怎会这么认认真真地对待从不相识的人,那老头儿又怎会想着他们是不是饿了而正在厨房里给他们煮些什么吃的。 或许,褐羽说的都对。 寒雪看着昏黄灯火边的老妇,忽觉鼻子酸涩。 她赶紧扭头看向外边仍飘落着雪的院子,眼角还是有泪落了出来。 褐羽曾说过要陪她去看雪的,如今下雪了,她见到了,不知他见到了没有? 这时候,那老头儿捧着一碗热腾腾的糖水蛋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瞧见寒雪站在屋外,便笑呵呵地上前,将糖水蛋递给她,一边道:“小姑娘啊,这是糖水蛋,我那婆娘让我给煮的,说是给那小娘子人吃了好生娃,你给端进去,让那小伙子趁热喂了那小娘子吃啊。” 在寒雪将糖水蛋接过时这老头儿又道:“我熬了些粥,你们这要一夜忙活着呢,该是饿了,待会儿你到厨房来吃,顺便给那小伙子也盛一碗,可别饿坏了。” 寒雪听着老头儿的话,眼角才擦干了的泪又流了出来,吓得这老头儿紧张道:“哎唷小姑娘,咋子个就哭了呢啊?” “没事!我这是高兴!”寒雪赶紧将眼角的泪擦掉,换上一脸的如花笑靥,“大爷,谢谢你!我这就给我家夫人送糖水蛋去!” 而就在这时,附近传来一声狼嚎声,吓得这老头儿浑身一抖,“咋咋咋,咋突然有狼嚎啊?咱这儿可从来都不会有狼的啊!” 寒雪一听,当即将糖水蛋搁回到老头儿手里,然后深吸一口气,吐气时冲狼嚎声传来的方向大声喊道:“管好你的嘴别嚎了——!” 寒雪这一声可谓是震耳欲聋,不仅吓傻了老头儿,还把村子里的几盏灯都给吓亮了起来,也吓得屋里的长情赶紧捂住沈流萤的耳朵生怕唬着她了似的。 寒雪喊完,拿回老头儿手里的糖水蛋,转身走进了屋里。 本是在旁屋缝小包被的老妇这会儿从寒雪的大喊声中回过神,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跑了出来,跑到老头儿身边,着急地问道:“咋,咋啦?” “没啥,没啥,你忙你的去啊。”老头儿没有告诉老妇他听到了狼嚎,以免吓着老妇。 不过,这会儿倒是又没听到狼嚎了,是他听错了,还被那小姑娘给嚎没了去了? 但狼嚎是没有再听到了,倒是—— 老头儿看向院子外的一棵老疙瘩树,皱巴着脸对老妇道:“婆娘啊,你有没有觉得咱家院子外边那棵老疙瘩树上停着几只大鸟?” 老妇听了老头儿的话,看了一眼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的院外,嫌弃他道:“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你还看出大鸟来了?看你这胆子小的,人不就是借咱家生个娃吗,还能从黑夜里瞅出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了?” 老妇说完,继续回屋缝包被去了。 老头儿挠挠头,也走回厨房去了。 婆娘说的有道理,大概就是他想多了。 但事实,这小院外的老疙瘩树上就是停着两只大鸟,两只隼。 不仅如此,这小院周围的黑暗里还有二十多双眼睛,都在黑暗里静静守着这个小院,守着沈流萤所在的那间屋子。 小院不远处,一只灰狼趴在草丛里,耷拉着耳朵,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灰狼脑袋上停着一只乌鸦,乌鸦正用翅膀拍拍它的脑袋,用一副同情的口吻对它道:“让你没事别乱嚎嚎,看吧,被骂了没?” 灰狼委屈巴巴地小声道:“我也不想啊,但是有时候真的管不住嘴啊。” “那你就活该被骂吧。” 天色渐渐亮了。 这一夜里,已不知把长情急坏了多少回,终于等到了从老妇那里学了经验的寒雪激动道:“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夫人你准备可以用力生孩子了!” “殿下您……您就别出去了吧?虽然说什么女人生孩子大老爷儿们别在旁看着有什么血光之灾的,但我看夫人这样儿没了殿下您在身边不行啊!”寒雪看看紧抓着长情手的沈流萤,再看看一脸不安的长情,道。 不过就算寒雪不这么说,长情也不会离开。 他要一直陪在萤儿身边,陪她一起把孩子生下来。 “那殿下你在这儿就帮衬我些啊,我可紧张!”寒雪又道。 说实在她可不愿殿下出去,殿下要是出去了,她就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了。 长情认真地点了点头。 寒雪深深呼吸一口气,在温水里洗净了手,然后上了床,跪坐在沈流萤两腿之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沈流萤道:“夫人别怕,我虽然是第一次接生,但是我还挺相信我自己的!” 沈流萤本也有些紧张,忽听得寒雪这么认真一说,不由笑了,“好,我也相信你。” 但就在这紧张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一道急得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的喊叫声。 ------题外话------ 7月最后一天,二更的最后一天! 小兔叽们明天和姑娘们见面!明天也是本文开文整整一周年的日子! 还有一点,可能有不少姑娘看不明白上一章的内容,上一章已经破了第五个封印了,长情的左手腕上已经有五个手珠,就证明5个封印已破,看不明白的就再看一次就好了。 目前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封印,本文正文内容也不会还有多少,200w字左右正文内容就会完结了,有可能8月底就完结了也不一定,最迟不会超过9月底完结。 436、小兔叽出生了! “让开让开让开!你们两个老家伙挡着爷干什么!?没瞧着爷有重要的事情啊!?”院子里,有男子急急的声音如平地惊雷般炸响。 这个声音让屋里的沈流萤、长情以及寒雪都微微一怔。 院子里,那对老夫妻一脸紧张不安地看着突然闯进他们家里来的人,浑身上下都是血,头发是脏的脸是脏的,浑身上下都是脏的,除了可怕,他们可没看出什么重要的事情来。 “这这这位爷,咱,咱不认识你啊!”老头儿战战兢兢地说到,虽然害怕是害怕,可人却挡在沈流萤那屋前,一副说什么都不让开的模样。 这屋里的小娘子可是在生娃呢!他家婆娘可是宝贝人家大肚子的小媳妇儿和刚出生的小娃儿得紧,这要是让这位爷冲进去了还得了!?婆娘不得伤心坏了!? 老妇此时也和老头儿一块挡着,一副坚决的模样道:“你,你干啥呢!?” 女人生孩子可是天大的事情!那可是要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被打扰了那还得了!? 害怕归害怕,可这门却一定是要守稳了! 来人一脸被气到了的模样,二话不再说,抬起手就要将这对老夫妻从面前推开。 谁知这夫妻俩铁了心不让,来人急得跳脚,当即骂道:“没看见老子急着要人救命呢啊!?没看见老子都快死了啊!?” 这老头儿碎碎念道:“血多是多了点,可是你活蹦乱跳的,还这么有力气朝我们这俩老东西喊叫,不像快死了的样儿。” 来人简直被这老头儿气得要吐血。 就在这时长情忽然打开了屋门,眼定定地瞅着来人,来人一瞧见他便猛地扑了上去,绕过那老头儿身侧,速度快得老头儿都没反应过来。 “小馍馍——!”这一副就要朝长情怀里扑的模样的男人不是千里迢迢从南云梦赶来的卫风还能是谁? 可他还没扑到长情怀里便被长情按着他的脑门打住了他的动作,气得卫风直嚷嚷:“死馍馍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差点就死了你懂不懂!?老子现在心肝脾肺都还在疼着呢!你媳妇儿在屋里是不是?你赶紧的让开!我要找你媳妇儿救命!” 长情不让,而是定定看着卫风,道:“萤儿要生了。” “生什么啊生!?我这都快要死了!”卫风急得一时没听明白长情的话,想也没想就怒喝道。 长情那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难得地露出了为难之色。 眼前是生死之交的兄弟,身后是临盆的妻子,这根本就是手心手背,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是好。 倒是那老妇听不去了,登时也顾不上害怕,当即骂卫风道:“什么生什么!当然是生孩子了!你说你这一个大男人阻挠人家小媳妇儿生孩子到底咋个回事啊!?你家里没媳妇儿咋的!?你媳妇儿生的时候别人也去阻挠你试试!?” 卫风被老妇这一骂给骂懵了,有些愣愣道:“生孩子?生孩子!?小馍馍你那凶巴巴的媳妇儿要生了!?” 卫风这会儿惊得瞪大了眼,“真的要生了!?” “真的要生了。”长情点点头,一脸的焦急,可他心知卫风带着一身的伤连夜兼程赶到这儿来找他必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否则不可能这个时辰就到得这东山来。 可萤儿就要生了,萤儿很紧张,他不能离开萤儿,他必须陪在萤儿身旁。 “那,那怎么办!?”卫风登时面露慌乱不安之色,拧着眉看着长情,“可这事除了你媳妇儿,没人能做得了。” “究竟是何事?”长情抬手扶上卫风的肩,神色凝重。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沈流萤微扬的声音,“呆货,让卫风那货进来。” 沈流萤此时虽已疼得不行,她能感觉得到孩子已经极度地想要从她的肚子里出来,她的小腹下坠得厉害,疼得厉害,可她也知道卫风这个时候会出现在这儿必然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她还能再忍忍,若是关乎卫风性命的事情,她就是生着都要管,否则她的大宝贝怕是这一辈子都会悲伤不已。 沈流萤说完这话,寒雪赶紧将床帐子放下来,站在了床前,同时她的面上也满是不安之色,眸中写满了焦急与激动,不仅是因为突然到来的卫风,还因为……味道。 褐羽的味道! 她感觉到了褐羽的味道! 他和卫风在一起!他还没有死! 卫风在门外稍有迟疑,终是横着心走了进去,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小馍馍媳妇儿,不是我要拦着你不让你生孩子,只是这鸟命关天,我情非得已!” “……有屁快放!”沈流萤在床上疼得就差没死去活来,当即骂了卫风一声。 卫风赶紧只说重点:“麻雀快要死了,只有你能救他。” “什么!?”沈流萤陡然心惊,惊得她瞬间掀开了面前的床帐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浑身上下都是血污的卫风,“你说什么!?” 卫风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只小小的麻雀。 寒雪在看到卫风捧在手心里的小麻雀时,她眼眶瞬间便红了。 沈流萤则是着急道:“快捧过来让我看看!” 卫风则是看红了眼眶的寒雪一眼,然后将小麻雀递给了她,道:“为了陪你看雪,他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 寒雪看着卫风放到自己手心里来的奄奄一息的小麻雀,眼泪刹那便流了出来,可她一瞬都不敢慢,赶紧将小麻雀捧到了沈流萤面前。 沈流萤此时无法坐起身,只能努力地侧过身子,将右手轻轻覆到了小麻雀身上,瞬间就蹙起了眉心,惊道:“怎么伤得这么重!” 掌门师伯的两剑都在同个位置穿胸而过,没有当场死去就已经是万幸,又怎么可能伤得不重? 卫风心里想着,却没有说出来,以免让本就担心的人更担心。 幸而这只小麻雀是妖,心中又有陪寒雪看雪那么深的执念,才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到了这儿,不然这一路他根本撑不到见到沈流萤。 “夫人,还,还有救吗?”寒雪看着沈流萤,又有泪从眼角流出,滴落到小麻雀身上。 沈流萤抬眸看她一眼,然后认真且肯定道:“只要他还有气,我就能救得活他,放心。” “谢谢夫人!”寒雪用力点点头,再用力吸了一吸鼻子。 却听沈流萤又道:“不过我这会儿没多少力气来帮他处理伤口,只能先把他的气提起来,让他醒过来,过后我再帮他将这伤口处理好。” “嗯嗯!”寒雪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长情坐在沈流萤身旁,眸中满是心疼之色。 这天下,没有谁个女人像他的萤儿这般从怀孩子开始到临盆了都还在折腾的。 长情想摸摸沈流萤的脸,可这会儿又怕打扰到专心致志帮小麻雀救治的她。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沈流萤无力地收回覆在小麻雀身上的手,轻声道:“好了,暂时不会有事了。” “谢谢夫人救命之恩!谢谢夫人!”寒雪小心地捧着依旧处在昏迷中的小麻雀,朝沈流萤频频躬身,紧着又转过头来朝卫风躬身,“也谢谢你,卫风!” 谢谢你们不排斥我们是妖,谢谢你们将我们当朋友,谢谢你们不顾自己也要保我们安全无虞! “哈……”卫风听着沈流萤说小麻雀没事了,那紧绷了一整夜的心弦终于舒缓了下来,可他才舒心地笑了一声,他便“噗通”一声倒到了一声。 “阿风!”长情惊呼一声。 沈流萤当即推推他,“快去看看,他伤得也不轻。” “萤儿等等我。”长情稍稍紧了紧握着的沈流萤的手,而后走到卫风身边,将昏过去的他从地上扶了起来,抱起他出了屋,将他交给那对老夫妻照顾。 寒雪也红着眼将小麻雀交给了老妇,拜托她千万要照顾好这只小麻雀。 这对老夫妻觉得从昨夜开始他们就没得安生过,可终是心善之人,见不得别人受苦,便尽心尽力地帮卫风擦洗了身子,简单处理了他身上的伤,末了还给他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那只小麻雀,老妇则是找了一个小小的竹编篮子,往里边扑了好几块棉布,又为它包好了身上的伤口,这才将它放到竹编篮子里,末了还给它盖上一块小小的厚棉布,以免它着凉。 而旁边屋里,沈流萤真真是疼得死去活来,喊得那叫一个天崩地裂天崩地裂,以致这整个村子快全听到她的喊叫声,还有些好事的跑到了这小院外边来瞧。 “哎唷,孩儿他爹,你听听这小媳妇儿多有劲儿,喊得这么大声,一定生个大胖小子!” “为啥喊得大声的就是大胖小子啊?” “这个……我说是就是!” 有一个瞧着已经八九十岁的老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扁着那张没牙了的嘴笑呵呵道:“这是哪家的小媳妇儿啊?瞅瞅着喊叫声,可都没人比得上哩!一定是个好媳妇儿,日后再生个七八个的都准没问题!” 一个还吮着手指的小娃娃则是扯着自家阿娘的衣袖,好奇地问道:“阿娘,这个叫声好难听啊,是在干什么啊?” “呵呵,这啊,是在生孩子,女人生孩子都是这么叫的。” “那阿娘生我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吗?” “不不不,阿娘可没这么有劲儿,阿娘我也从来没有听过谁个女人生孩子能喊这么大声,肯定是个粗悍女人。” 就连一直守在这小院附近的破印军都忍不住想要把耳朵给堵上。 这什么情况?这这这,这是生孩子还是要人命哪? 小院里,那老头儿实在听不下去了,着急地对老妇道:“婆娘啊,这小媳妇儿咋越喊越有劲儿呢?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啊?” “看啥啊看,有劲儿那才是好事!没劲儿那才有事!去去,去看着那小伙子去,我给再煮一碗糖水蛋去,不然这小媳妇儿生好了孩子之后也没个啥补补的,不过咱家还有鸡蛋没啊?” “有有,咱家养的鸡这几天下了好多个蛋呢!” 屋里,沈流萤已不知在长情的手背上手臂上咬了多少个牙齿印,有的甚至还都咬出了血来。 寒雪则是满头满身都是汗,她这接生的可比正在生的沈流萤还要紧张,“哎呀夫人,你别光喊不使劲啊,你得边喊边使劲啊!” “啊啊啊啊——!”沈流萤心里想着使劲使劲使劲,疼得她又是忍不住大声喊道,而后忍住又抓过长情的手臂来咬。 这被咬着的长情却是比沈流萤与寒雪两个人的紧张加起来还要紧张还要不安,就像生孩子和接生的人都是他似的,急得他的模样都妖变了,长长的耳朵竖在头顶上,紧张心疼得细汗凝成了汗珠往下淌,他跪坐在床头前,随时准备着自己的手给沈流萤咬,以致他用唇不断地吻去她脸上的汗水。 这样的紧张,长情觉得一刻钟都漫长得像是过了十年之久。 长情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这会儿眼里心里除了沈流萤也会还是沈流萤的他突然听到孩子啼哭的哇哇声。 他愣住,紧着就听到寒雪雀跃不已的声音:“啊啊啊啊啊!生生生生生……生出来了!殿下殿下!快快!来抱着小殿下去擦干净用大娘给准备的软棉布包起来!” 长情不动,他已经完全傻住了。 寒雪不由大声叫他一声:“殿下!说好了要给我搭把手的呢!?别愣了,赶紧的!不然小殿下会着凉的!” 长情这才猛地回过神,却是先在沈流萤脸上亲了一口,道:“萤儿,我,我先抱孩子!” 谁知寒雪在看到他那抖得不行的双手时登时不敢把孩子给他了,而是自己从床上挪了下来,一边对长情道:“殿下你还是陪着夫人吧,我来处理。” 她得赶快赶快赶快!后边还有两个呢! 寒雪乃军人出身,抱着这软得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小家伙时紧张小心得不得了了,可她也早就练就了一颗不管何时都要足够冷静的心,所以她以最快的速度为小家伙擦洗干净,照着老妇教她的方法给小家伙裹上棉巾再裹上小包被,最后才将小家伙递给长情,自己又继续帮沈流萤接生去了。 长情依旧跪坐在床头前,抱着寒雪递给他的孩子,腰杆挺得笔直,浑身都紧绷着,抱着孩子的双手更是一动都不敢动,只傻傻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孩子。 孩子的脸小小的,还没有他的拳头大,小脸红红的,眼睛紧闭着没有睁开,长情瞧着的第一眼感觉就是难看,不过他的心却是激动欢喜得不得了。 在看这小家伙的头顶上,一双小小的只有些微短短绒毛的湿漉漉的长耳朵,长情忍不住低下头在小家伙的额上用唇轻轻碰了一碰,而后看向正侧过脸来看他的沈流萤笑道:“萤儿,我不嫌弃我们孩子的耳朵。” 沈流萤也笑了,同时伸过手来揪住长情脑袋上的长耳朵,却是边笑边咬牙切齿道:“疼死了,我还要再生两个呢!” 长情赶紧凑过来吻她的唇,不巧沈流萤肚子又疼得厉害,不由得便咬上了长情的唇。 长情非但不觉疼,反是觉得像蜜糖一般甜。 寒雪则是呵呵笑道:“忘了和殿下还有夫人说了,这第一个小殿下是男娃娃。”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长情再一次听到了孩子哇哇的哭声。 这一回他没用寒雪来清理孩子,而是他自己来。 当他将光溜溜又脏兮兮的小家伙捧在手心里时,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软化了。 在给孩子擦身子的时候长情发现他的孩子比妖化的他多了一样东西。 小尾巴。 孩子的脊椎末端有个小小的短茸团尾。 看见这小团尾的时候,长情首先想到的便是:萤儿肯定会很喜欢的。 就在这时,只听沈流萤喘着气问道:“呆货,是儿子还是闺女?” “儿子。”长情边包孩子边道。 沈流萤不能冷静了。 俩儿子了!? 别这样行不行!? 闺女的希望就在第三个了! 闺女,千万千万别让娘亲失望啊! 于是沈流萤憋了半天,十分不甘心道:“莫长情,要三个都是儿子的话,就你自己养!” “……” ------题外话------ 小兔叽出生了出生了!终于出生了!出生在8月1号这个开文的特殊日子!哟呵呵呵~ 看我多好,为了让你们早点看到小兔叽,我把更新时间放在了0点这个时间!哟呵呵呵~ 437、三只小兔叽! 沈流萤生出最后一个孩子时,还没等得寒雪跟她说是儿子还是女儿,她便精疲力尽地睡了过去,吓得长情连这最后一个孩子也顾不得看了,扑到床头上一把便抱住了沈流萤。 因为疲惫而睡着的沈流萤在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给她擦洗了身子,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再将她抱在怀里许久。 是她熟悉的怀抱,是以她睡得很是安心。 长情就一直守在沈流萤身旁,静静看着她的睡颜,三个孩子裹得好好的孩子就放在她枕边,和她一样睡得安安静静的,两只小手还握成小拳头放在小脸边,小脸皱巴巴还红彤彤的,却是不乏长情对他们的喜爱。 忽地其中一个小家伙还伸伸了脖子动了动嘴,使得长情不由伸出手用指尖在小家伙的小鼻尖上轻轻点了一点,小家伙又再伸了伸脖子,长情赶紧收回手,像是做错了事情一样,而后他扬起唇角,轻轻笑了。 这是萤儿给他生的孩子,真好,真好。 长情看着三个睡得安静香甜的小家伙,愈看愈开心,再看面上挂着疲惫却也睡得安稳的沈流萤,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然与满足。 沈流萤睁开眼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长情的傻笑。 他像个大孩子一样,跪坐在床头前,双手叠放在床沿,下巴搁在手上,正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熟睡的三个小家伙看,脸上挂着傻里傻气的笑。 看着长情的傻笑,再瞧见排排放在她枕边的三个乖乖巧巧睡着的小家伙,沈流萤顿觉困倦与疲惫一扫而空,不过当她抬起手时,却不是抚向枕边的三个小家伙,而是抚向床头边上的长情,摸着他的脸笑得开心又温柔道:“笑得这么傻。” “萤儿!”长情瞧见沈流萤醒来,笑得更傻气,只见他轻轻咬着沈流萤的手指,像亲吻她的脸颊那样轻柔爱昵地一一亲过,末了握着她的手,将脸贴在她的手心里蹭了蹭,轻声道,“萤儿醒了。” “我睡了很久?”沈流萤没有收回手,就这么让长情握着她的手,笑着问道。 “不久,一个时辰。”长情说着,又在沈流萤的掌心亲了一口,心疼道,“萤儿很累。” “呆货,傻瓜。”沈流萤笑着扯了扯长情脸,而后收回手作势撑坐起身,“我要看看孩子。” 长情赶紧站起身来将沈流萤扶坐起来,不忘在她背后垫上一只枕头。 将沈流萤扶坐起来后长情小心翼翼地抱起最靠近她的那个小娃,一边递进她怀里一边又傻笑道:“这个包着蓝布的是大哥。” 当沈流萤将这个小小软软的小东西抱在怀里时,她的心柔得都快软化了,尤其是看到小家伙脑袋上两只看起来仍是湿漉漉的短茸长耳朵时,她忍不住低下头在小家伙额上轻轻亲了一口,笑得温柔又满足,“我的小兔子,小小的!” 而坐在床沿上的长情看着沈流萤这般开心满足的模样,很是想将她拥进怀里来,不过她现在抱着孩子,他不能碰着孩子,还只能忍着,然后抱起第二个孩子凑到沈流萤面前给她看,“这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的是二哥。” 沈流萤赶紧将注意力放到了长情捧在手里的小娃儿面上,这才发现这个孩子眉心果有一点朱砂,漂亮极了。 沈流萤将双腿微微曲起来,将包裹得好好的“大哥”放到腿上,而后从长情手里接过“二哥”,对着他上看看下看看,最后也像亲吻“大哥”那般在他眉心的那点朱砂上轻轻亲了一口,笑得开心道:“朱砂痣,小家伙,你怎么能这么可爱?” 沈流萤亲这第二个小家伙时,他放在脸颊边的小拳头微微动了动,轻轻碰到了她的脸颊,惹得沈流萤不由在他的小拳头上也亲了一口,笑得像个小姑娘似的对长情道:“好软!就像糯米团子一样!好想咬一口!” 这可把长情给吓到了,因为沈流萤就总是忍不住咬他的脸咬白糖糕的耳朵,是以他赶紧道:“萤儿不能咬,咬了话就坏了!等他们长大些了,萤儿再咬。” 届时萤儿不管怎么咬都不会坏了的,孩子们现在还小得像个刚出笼的小团子一样,千万不能咬。 沈流萤看着长情一脸认真又紧张的模样,憋着笑,逗他道:“那你把你的脸给我咬。” “嗯嗯!”长情赶紧将自己的脸凑到了沈流萤嘴边,还道,“萤儿咬我我不会坏的。” 沈流萤当即不客气地抽出一只手来捧上长情的脸,张嘴就咬。 不过她咬得很轻,咬完了还在那浅浅的牙印上亲了一口,笑道:“真乖!真是我的大宝贝!” 长情也笑了,转过头来对着沈流萤的樱红小嘴就亲了一下,然后赶紧抱起最后一个孩子,一脸欢喜道:“萤儿,闺女!最后一个孩子是闺女!我不用自己养孩子了,有了闺女,萤儿和我一起养。” 长情可清楚地记得沈流萤那句又气又哀怨的话,要全是儿子就他自己养的话。 而沈流萤听着长情这么一说,当即将手里摆着的二娃放到身边,迫不及待地就接过长情又抱给她的孩子。 这个孩子较前两个孩子要稍微小上一些,裹在一块碎花布巾里,还没有拳头大的小脸红黑红黑的,不过睡得安稳,鼻息也正常,并没有什么让人担心之处。 模样尚且还看不出来什么,倒是她脑袋上那双湿哒哒的小长耳朵和前边的两个哥哥有些不同。 沈流萤轻轻摸了摸这对小长耳朵,软得不能再软的感觉。 长情瞧着,本就傻笑着的脸上,那双幽深的眼睛夸笑弯成了月牙儿,道:“闺女的耳朵尖儿上有些微的粉色。” 这最后一只小兔子的两只耳朵尖儿上的确带着淡淡的粉色,就像担心别人不知道她的是个闺女一样。 “闺女?闺女!”沈流萤可真是欢喜得不得了,抱着这个闺女亲了又亲,“闺女可真给你爹争气,不然全是儿子的话,你爹就得自己养着了。” 就在这时,长情凑过来也在闺女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好闺女。” 然,长情亲闺女,沈流萤便亲他的额。 他抬起头来,沈流萤便在他鼻尖又亲了一口。 可她这一亲便亲得长情忍不住噙上了她的唇,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便对她的唇舌疯狂地攻占索取,在他灼热的鼻息及炽热的吻中,沈流萤微微闭起了眼,回应他每一个热切的吻,好似如何吻都吻不够似的。 “萤儿,萤儿,我的萤儿……”长情边吻边深情地唤着她。 “唔……”沈流萤被他热烫的吻与鼻息侵占得神思迷乱,只娇娇地应了他一声。 而这一娇声令长情愈加不能自控,只想要吻得更深。 “嘤嘤嘤……呜哇哇……!”就在这时,被沈流萤放在她腿上的小家伙忽然扯开嗓子哭了起来,惊得这正沉浸在欢愉中的小两口赶紧分开,沈流萤当即将怀里的闺女塞到长情怀里,然后着急地抱起正哇哇哭着的小家伙。 “乖乖,来娘亲抱抱,怎么了突然哭得这么伤心?是尿湿了小屁股还是饿了?”沈流萤将小家伙抱在臂弯里,柔声哄着,一边探手去摸摸小家伙的小屁股,干干爽爽的并没有尿湿,“看来是饿了,娘亲这就喂喂你,不哭不哭,乖乖的。” 沈流萤说完便抬起手来解开衣带,而长情前边帮她换衣裳时并未给她换上亵衣,是以她这衣带一解,那对白嫩嫩的白兔便跃然映入长情眼中,沈流萤下意识地将衣裳一合,瞪长情道:“干嘛不给我把亵衣穿上?” “忘了。”长情很老实,他确实是忘了。 “……那你背过身去,我要喂孩子了。”沈流萤又道。 谁知长情非但不动,反是一脸认真道:“萤儿的身子我都看过的,我不用背过去的。” “让你背你就背过去!”沈流萤又狠狠瞪了长情一眼,双颊微红。 这个呆萌傻面瘫!看过她的身子是一回事,在他面前奶孩子那是另一回事!能一样吗! “哦,听萤儿的。”长情听话地背过了身去,一边对怀里的闺女道,“闺女乖,爹爹抱抱你。” 沈流萤这才别开衣裳将怀里的小家伙移到了胸前来。 而沈流萤怀着孩子时便已有乳汁,加上这三个多月在天枢宫里方梧桐给她做的饭菜都是补身子的,是以她的奶水很足,小家伙这会儿像是闻到了奶香似的,小脸一直在乱拱着找目标,拱了一小会儿便找到了目标,然后无师自通地吮了上去,使出浑身的力气来吮,吮得小脸涨红,歇了歇又继续。 沈流萤低着头认真温柔地看孩子,不知何时长情已经转过了身来看她,一脸的认真,喉头蓦地一个狠狠吞咽。 小家伙吃得不多,只一小会儿边松了嘴继续睡去,沈流萤温柔地替他擦拭掉嘴角的奶水,却没有舍得将他放下,就这么抱着他。 忽地,她抬起头来,看到长情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看着她白皙的身子,长情只觉有些口干舌燥,不由问道:“萤儿,我可以碰萤儿吗?” “不行!”沈流萤赶紧拉好衣裳,不由又瞪了长情一眼,“让你背过身去的,你怎么自己转过来了!?” 长情一脸委屈,“为什么不能碰?什么时候才能碰?” “要等我出了月子。”沈流萤最见不到长情委屈巴巴的模样,是以她板起的脸放柔软下来,同时伸出手来摸摸长情的脸,像哄小孩儿一般道,“忍忍一个月。” 长情又道:“可是我忍得好难受。” 沈流萤想了想,道:“难受也要忍着,不然你会把我弄坏的,难道你想要把我弄坏?” “不要。”长情斩钉截铁道。 “乖,听话啊,我知道你难受,可你必须要忍着啊。”沈流萤又摸摸长情的脸,末了还凑过来亲亲他的嘴。 长情点点头,也亲了亲沈流萤的嘴,还是一脸的委屈道:“那我就忍着,忍着等萤儿出了月子。” “真乖。”沈流萤觉得,她这哪里是养三个孩子,简直就是在养四个孩子! “那到时候萤儿要满足我。”长情又道,“看在我忍得这么难受的份上。” “是是是,我的大宝贝。”沈流萤不由得笑了,而后轻轻咬上了长情的耳朵,贴着他的耳畔吐气道,“到时候一定把我的大宝贝喂得饱饱的,好不好?” “好!”长情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没人抱着的那个小家伙也哭了起来。 “嘤嘤嘤……”这个小家伙的哭声不大,细声细气的,与沈流萤怀里抱着的“大哥”那嘹亮的哭声比起来可差了无数远。 沈流萤听着这小兔子哭,便将怀里抱着的放到了床上,作势要抱起那正嘤嘤哭着的“二哥”。 可那被放下的“大哥”像是知道离了娘亲的怀抱似的,本是睡着的他竟忽地扯开嗓子就哭,沈流萤却没有再抱他,而是嫌弃长情道:“呆货,还抱着乖女不撒手干什么?还不快抱抱这个哭兮兮的?” “哦,哦!”长情这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可他又不舍得把闺女撒手,是以他并起腿将闺女放到腿上,然后赶紧将哭哇哇的“大哥”抱进怀里来,僵住臂弯轻轻晃着他,一边晃一边哄道,“儿子乖,乖乖的,不哭啊,娘亲喂弟弟呢,爹爹抱着你睡。” 沈流萤看着长情那小心翼翼的笨拙模样,再听那于他来说已经很轻很柔但在旁人听起来依然很是淡漠的话,不由抿嘴笑了,而后将怀里的小家伙捧至自己胸前来,看着小家伙眉心的那点朱砂,再看他咂嘴吮吸的小模样,沈流萤抬手摸了摸他软嫩嫩的小脸,再摸摸他头顶的小长耳朵,笑得满足极了。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呆货的孩子,终于生出来了,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生出来了,没有任何危险。 这个呆货就在她和孩子们身边,是绝不会让她和孩子们有任何危险的。 她和孩子们终于等到了他,真真是好。 “呆货啊。”沈流萤一边喂孩子一边对长情道,“我给孩子们缝了好多小衣裤的,都在天枢宫里,这会儿全都要不了了。” 沈流萤说得有些委屈,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带不走,可想到孩子们一件都没能穿上,她还是觉得难过。 “我可以帮萤儿去找回来。”长情想也不想便认真道。 他怀里的“大哥”已经买了他的账,这会儿又香香甜甜地睡了去,没有再哭闹。 沈流萤看着长情认真的模样,却是笑着拒绝了,“不要了。” “我可以找回来的。”长情不知沈流萤为何说不要了。 “不要了就是不要了。”沈流萤摇摇头,“我再重新缝一些就是。” 天枢宫已经塌了,她没有必要为了几件小衣裳就让她的大宝贝去将坍塌的山体挖起来,她知道他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做,可她不想他为了她受不必要的苦。 “呆货,你凑过来。”沈流萤又道。 长情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朝她凑去。 沈流萤笑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大宝贝,我真是爱死你了!” 长情微微一怔,然后呆呆傻傻地笑了起来。 待喂饱了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非但没有知足睡去,反是又嘤嘤哭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一直抽啊抽的。 “萤儿,孩子他怎么了?”长情顿时慌了神,面色更是倏地刷白,担心极了的模样。 沈流萤一脸的凝重之色,只见她将孩子身上裹着的包被及布巾微微别开,露出孩子的小小胸膛来。 只见小家伙的心口上,赫赫然一个赤色符印! ------题外话------ 经过了一个月的高潮内容,走几天的温馨内容吧~哦呵呵呵~ 438、这章就叫狗粮! 沈流萤等人在这陆家村的小院里借住了整整五日,这五日里可把这一对老夫妻折腾得够呛,既是要照顾刚刚生产完的沈流萤,教她怎么照顾小娃娃,又要照顾重伤的卫风外加一只重伤的小麻雀。 沈流萤知道那老妇喜欢孩子,便总是给她抱抱孩子,只不过每次给老妇抱孩子前沈流萤或寒雪总会用布巾将孩子的头裹好,以免这对老夫妻见到了孩子头顶上两只长耳朵会吓坏,当然每回寒雪都会在旁看着,以免他们会把布巾碰掉了怎么的。 不过好在天气寒凉,这对老夫妻并不觉得将小娃儿的头部包得严严实实的有什么不妥,自也没有多疑,而这对老夫妻不仅对三个小娃儿心疼得紧,对沈流萤也是照顾得周周到到的,就像把沈流萤当成他们的亲闺女来对待似的。 那老妇甚至把家里存着的一两银子拿了出来,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了门,特意到镇子上跑一趟给小娃儿买小衣裳小裤子等等回来,老头儿则是在家把他们养着下蛋的母鸡给拎来宰了,道是他那婆娘交代了,这刚生完孩子的女人身子虚,一定要好好补补身子才行。 当沈流萤看着老妇笑呵呵地给她拿来小娃儿的小衣裳以及老头儿让长情捧进来的热腾腾的鸡汤时,她感动得有些难以言喻,那老妇则是让她赶紧趁热喝了汤,说是喝了对身子好奶水才足,不然身子不好也奶不了孩子。 是以当第六日天明他们要离开时,那老妇不舍地落下了泪来,一直握着沈流萤的手不肯松开,就像自家闺女要回远门丈夫家似的有些没完没了的叨叨交代着。 不过话是交代长情的,而不是交代沈流萤的。 因着听说月子里不能下床,但凡沈流萤想要走动的,长情几乎都是抱着她,他这会儿就抱着她听着老妇唠叨。 “小伙子,回去了要好好照顾媳妇儿啊,这月子里对女人最是重要了,要是照顾得不好的,日后落下了病根来可有的你媳妇儿受的啊。” “回去了多做着补身子的汤啊菜啊的给你媳妇儿,身子补得好了才有好奶水奶娃子,可不能把孩子给饿瘦了。” “还有啊,这月子里的娃儿最是难带,而且你们这还三个娃儿呢,夜里娃儿醒来找奶吃的时候小伙子你可得帮衬着你媳妇儿些儿,可别把你媳妇儿给累坏了去。” “闺女啊。”说到最后,这老妇才看向沈流萤,摩挲着她的手,不舍地交代道,“天寒,多穿些,能不下床就不下床,啊,千万不能着凉了,头也要裹得好好的,不然以后落下头疼的毛病可不行。” “我记着了,谢谢大娘。”沈流萤没有嫌老妇啰嗦,反是笑着点了点头,还拍了拍她的手。 老妇还想再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老头儿有些看不下去了,上前来就拉回老妇的手,嫌她道:“我说你个婆娘,还说得有完没完了?瞧这天冷的,你让人闺女一直杵在这冷风里听你唠叨啊?凉着了可怎么办!?” 老妇这才反应过来这是站在院子外,可冷得很,赶紧催长情道:“对对对,小伙子,赶紧带你媳妇儿到马车上去,别凉着了!” 长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着沈流萤转身就登上了身后的马车,将沈流萤放好到马车上后又转身站到了这对老夫妻面前,而后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将其塞到了老头儿手里,同时道:“多谢大爷和大娘这几日的悉心照顾,感激不尽,此乃我与内子的小小诚意,还望二位收下,日后若有时间,我与内子自会再来拜访。” 长情说完,不待这对老夫妻说什么,转身便登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走了。 马车里的沈流萤将头探出车窗来,笑着对老夫妻挥了挥手。 那老妇激动且不舍地往前走了两步,也赶紧抬起手朝沈流萤挥了挥,扬声道:“闺女,一路走好啊——!” 沈流萤点了点头,只听老妇又着急道:“快把脑袋收回马车里去,可别凉着!” 沈流萤这才收了头回来。 直到看不见马车了,那老妇还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眼角淌着泪,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若不是她身后老头儿的一声惊呼,她还回不过神来。 “你个死老头儿!没事瞎呼呼啥呢!?”老妇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转过头来就嫌弃老头儿道。 “婆娘,你看这,这——”只见那老头儿一脸震惊地看着长情方才塞给他的锦囊,双手抖啊抖的,连话都说不好了。 那老妇上前一看,也吓了一大跳。 那锦囊里,是亮盈盈的整整十锭银元宝! 村野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的银子,又怎能不惊讶。 可马车已经走远,他们纵是想还回去,也还不了了。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毡毯,还燃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铜暖炉,煨得整个马车里暖融融的,外边的寒意一丁点都感觉不到。 长情将沈流萤圈怀里,说什么就是让她坐在他腿上,到了马车上还怕她着凉了似的。 沈流萤搂着他的脖子,笑盈盈地问他道:“刚才给大爷的是什么?” “银子,一百两。”长情摩挲着沈流萤的腰,道。 沈流萤有些不高兴了,“干嘛不给金子?他们对我和孩子们那么好。” 长情转过头来亲了亲她的脸颊,解释道:“我可以给他们比金子更昂贵的,可若是这般,怕是他们夫妻二人再没有宁静日子可过了,无异于恩将仇报。” “也是。”沈流萤点点头,而后捧着长情的脸对着他的唇便是用力吧唧了一口,“还是我的大宝贝想得周全!” 这世上多的是见钱眼开谋财害命的人,虽说陆家村里都是些老弱妇孺,可也不能保证外边的人知道了这夫妻俩家里有那么多金子后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而沈流萤贴上了长情的唇后便不舍得离开了。 自这三个多月分别再相见后,沈流萤看着长情便总是想亲他想咬他,甚至想和他做更亲昵的事情,可她而今的身子不能够,就只能噙他的味道。 唇舌相依,呼吸渐渐变得急促,灼热在两人身上燃烧,烧得沈流萤将手探进了长情的衣襟里,抚摸他结实的胸膛,长情则是紧紧环着她的腰不敢乱动,生怕乱动了他就忍不住了。 沈流萤也担心自己把长情给点燃了却不能给他灭火,便将手从他胸膛上收了回来。 谁知长情这会儿却是忍不住了。 “唔……”沈流萤敏感地一个激灵,不由得将长情的脖子抱得更紧了些,同时咬着他的下唇道,“呆货……别,被这么……” 说着,抓起拳头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拳。 沈流萤拳头的力道不轻不重,打在长情的肩上,对他来说不过就像是羽毛轻轻挠了一挠,挠得他鼻息一紧—— …… 就在这时,眉心一点朱砂的二娃这时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三个小家伙自是和他们爹娘在一辆马车里,被那寒雪将他们并排着放在用软和的棉布堆围好的“小窝”里,这样既不会磕着他们也不会要沈流萤及长情无时无刻不抱着他们。 长情听着孩子哭,赶紧亲了亲沈流萤,将她轻轻放了下来,而后伸手抱过嘤嘤哭的二娃来给她,一脸心疼着急道:“萤儿,小葡萄饿了。” 小葡萄就是这莫小二娃的小名儿,在沈流萤看到他微微睁开眼睛的时候给他取的,道是他的眼睛黑溜溜就像黑葡萄一样,所以就取了小葡萄这么个小名。 长情并未反对,他甚至觉得很好听,只要是他媳妇儿取的,不管什么他都觉得好听。 而长情最听不得的便是他这三个孩子哭,孩子一哭他就觉得心疼,那心疼的样儿让沈流萤觉得比人家用刀子往他身上割几块肉都还要疼,虽然沈流萤已经跟他说了很多遍孩子哭那是天性,让他不用着急也不用心疼,可不管她怎么说,长情还是一听到孩子哭就心疼,尤其是三个孩子一起哭的时候,他真是恨不得将三个娃都抱进怀里来哄。 不过好在的是这三个孩子并不排斥他们爹的怀抱,尤其是闺女,非但不排斥,反是对他这个爹的怀抱喜欢得不得了,喜欢程度甚至超过沈流萤那个有奶的娘,因为每每这小闺女哭的时候,沈流萤抱起她要哄上一会儿她才停,而长情一将她抱起她便不哭了,连哄都不用哄。 沈流萤深深觉得闺女可还真是向着爹,这才出生五天就表现这么明显了,长大了还得了? 说好的娘亲的贴心小棉袄呢?怎么就成了爹爹的贴心小棉袄了? 这会儿,这个小棉袄也哭了,哭声比老大的小,却比小葡萄的大。 长情怀里还正抱着小葡萄,小棉袄此时就也哭了起来,好像被小葡萄影响到了似的。 “萤儿,你先抱着小葡萄。”长情着着急急地将小葡萄递给沈流萤,转身就去抱小棉袄。 还是一如之前每一次一样,小棉袄一入了长情的怀,瞬间就不哭了。 沈流萤这会儿正将小葡萄凑到自己胸前,看着在长情怀里乖乖巧巧的小棉袄,轻轻笑了笑,而后低头来看怀里的小葡萄。 本是心满意足吮奶的小葡萄,咂咂了几嘴后忽然就又哭了起来,这回不是嘤嘤哭,而是扯开了嗓子哭,好像被谁欺负了似的。 可不是被他爹欺负了还能怎么着?吮不到奶水饱不了肚子,自然就又哭了。 沈流萤不由抬起头来瞪长情一眼,骂他道:“都让你别弄,你儿子吃不到了你瞧见没有?” 长情一脸委屈,小声道:“是萤儿先摸我我才忍不住的。” “你再说一次?”沈流萤当即挑眉。 长情赶紧改口,“萤儿我错了,我不该和儿子抢吃的。” “……”沈流萤白了长情一眼,将小葡萄挪到了另一边胸前,小葡萄这才没有哭,而是满足的咂嘴。 长情看得喉头不禁猛地动了一动。 沈流萤当即拢过自己另一侧衣裳,又瞪他道:“忍着!” “萤儿,我已经在忍着了。”长情一脸认真,“我就只是看看。” “你前边还说你就只是摸摸呢!”却啃了她那么一大口,把儿子的粮食都给啃没了。 长情默了默,然后垂下眼帘来看怀里的小棉袄,委屈巴巴道:“我就是在忍着的。” 沈流萤看着他这模样,立刻绷不下脸了,却还是凶他道:“过来,坐我身边来。” 长情赶紧乖乖坐到她身边。 沈流萤抿嘴一笑,然后抬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再摸摸他的脸,道:“知道我看不得你这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还整天给我玩心机。” “心机?”长情满脸无辜,“我没有。” 沈流萤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是是,没有没有,你最乖了。” 长情当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沈流萤真的愈发觉得她这是在带四个孩子。 喂饱了小葡萄后,沈流萤抱了他一会儿才将他放回他们的小窝里,见着长情还抱着小棉袄不肯将她放下来,不由道:“一直抱着不累么?放下吧。” “我想再抱抱她。”长情一瞬不瞬地看着怀里的小棉袄。 “放下吧,别老抱着,会把她惯坏的,届时不抱她她该不习惯了。”沈流萤又道。 “那我就一直抱着。”长情有些固执。 沈流萤知道这货是说不听了,默了默后凑过来亲了他一口,道:“乖,我想要你抱我。” “好。”长情这会儿立即把小棉袄放回小窝,随即揽过沈流萤来抱着。 可见他这媳妇儿在他心里永远都是第一位,连孩子都不能撼动。 沈流萤又抿唇笑了笑,又抱上了长情的脖子,可随后在她看向睡得香甜的三个孩子后,她的面色变得有些忧郁。 “呆货,孩子们身上的帝王血印,我怕……” 然,沈流萤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长情用嘴堵住了。 长情身为半妖,当初是因为他母亲将自身几乎全部的妖元给了他才保得他安康长大,如今虽说孩子们身上的帝王血印颜色很浅淡,似是快要消失的模样,可沈流萤还是不放心,哪怕她是诡医,可她也无法拔除孩子们身上的帝王血印,拔除不了,就随时都会影响孩子们的性命…… “别怕。”长情轻抚沈流萤的脸,温柔却坚定道,“我不会让孩子们有事的,还剩下最后一个封印了,待最后一个封印破了,孩子们与我身上的封印应当便会消除了。” 原本破除封印是为了墨衣墨裳所说的会影响萤儿性命的使命,是为了寻找母亲,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被封印七千年之久的妖界子民,如今,又多了一个非破不可的理由。 为了他和萤儿的孩子。 身为父亲,他要尽一切可能保护好他的孩子,就像爹保护他那样。 “我不会让孩子受苦的,相信我,萤儿。”长情抚着沈流萤的脸,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的眼。 “我当然相信你。”沈流萤笑着搂紧他的腰,肯定道,“我不相信你的话我还相信谁?” 她当然相信她的大宝贝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好父亲,他说得到的,就一定会做到。 看着孩子们睡得安安稳稳的模样,沈流萤便将心思全都放到了长情身上,道:“呆货,在望云观废墟上你答应过我的,要将你瞒着我的事情都告诉我的,你现在可应该给我说说了?” 可她的话才说完,长情又噙上了她的唇,热情似火地亲吻她,就像在继续方才被孩子打断的热情一样。 亲着吻着,长情便抓着沈流萤的手朝他身下探去,一边喘着粗气道:“萤儿帮帮我,我忍得好难受。” “……” ------题外话------ 持续撒狗粮ing!哦呵呵呵呵~这几天的内容以日常温馨内容为主,写写小兔叽们,不走剧情,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看 很快就写到墨衣墨裳和长情流萤之间的关系了。 还有就是,这一章有隐藏内容,这一次就不走群里验证看隐藏了,我把隐藏内容贴在我的微博相册里,有兴趣的自己到微博相册里看吧,隐藏内容我不会贴在相册里太久,想看的就抓紧时间吧哦呵呵~ 本人微博:墨十泗也 微博内搜索即可找到! 439、面团,葡萄,棉袄 虽然不尽兴,可长情如今也就只能这样来解决了,末了沈流萤只觉自己双手酸得不行,颇有一种抬不起来的感觉,却又窝在长情怀里不舍离开。 长情觉得原本是他黏着他的小媳妇儿,这三个多月不见,如今却是他的小媳妇儿黏他黏得不行,一刻钟都不愿意与他分开。 不过,他喜欢这种感觉。 “萤儿。”长情将脸埋在沈流萤颈窝,嗅着她的味道,情不自禁地在她颈窝里轻轻含了一口。 沈流萤赶紧推推他恼人的脑袋,“别这么弄我,待会儿你再忍不住的话,我可不帮你了。” 长情则是捧起她的双手放到唇上来亲了亲,问道:“萤儿的手还酸不酸?我帮萤儿揉揉。” 不正经的话,偏生长情又是一脸呆萌傻的认真模样,沈流萤看在眼里真是恨不得想要将他狠狠啃一顿,不过最终却是扯着他的脸道:“好了,你现在也不难受了,该给我说说阿夜和照白的事情了。” 长情却是额抵在沈流萤额上,与她鼻尖碰着鼻尖,近在咫尺地看她,揽着她的腰,道:“回家了再说好不好?” 沈流萤瞪他,“为什么?” 长情在她唇上亲了一亲,才道:“路上萤儿已经很累,若是萤儿心里再装着事情只会更累,待回家了萤儿歇息好了再说也不迟,总归如今事情已成定势,晚些知道也不会影响得了什么。” “届时萤儿将墨裳唤出来,有很多事情我也是想不明白,如今唯有墨裳能给你我解惑了。” “可你不说的话我也会一直想着这个事情,还不是一样不舒坦?”沈流萤皱了皱脸,还不开心地微微撅起了小嘴。 “那萤儿想着孩子们就好了。”长情边说边吻沈流萤的眉眼,一如沈流萤总是不想与他分开似的,他总是想要亲吻她,不过吻多少次,他都觉得不够不满足,“萤儿若是觉得想孩子们还不够,就把我加上,也想着我。” “……”沈流萤扯扯长情的耳朵,“这能一样么!?” “可以的。”长情这会儿轻轻含住了沈流萤的耳垂。 沈流萤本还想说什么,可被长情这么忽然含住耳垂,她的身子轻轻一颤,声音立时绷不住了,变得娇娇软软,偏还带着恼意,“你这只流氓兔!少折腾我!” “这样的话萤儿就会只想着我了。”长情一本正经道。 “……”沈流萤一把推开长情的脑袋,怒嗔道,“坏东西!回去再说就回去再说,我不想就是了。” “坏东西?”长情轻轻一眨眼,又凑到了沈流萤面上来,“是萤儿给我新取的名儿吗?我还是觉得萤儿叫我大宝贝最好听,虽然这个也不错。” “……” 不过这一路由东山回京城的路上,沈流萤的确只顾着想孩子和长情,完全顾不上想阿夜和照白以及墨衣墨裳的事情,因为三个孩子太折腾,她照顾三个孩子已经觉得精疲力尽,根本就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 在那陆家村小院里的时候还好,有那帮别人照顾孩子女人照顾出经验来的老妇白天夜晚的帮衬着,沈流萤虽然觉得很累,咬咬牙也还能忍,可这上了路,就只有一个和她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寒雪帮她,两人经常整得手忙脚乱,加上比她们还要什么都不懂的长情、卫风以及伤势已经恢复了的小麻雀在旁总是一连串炮轰式的疑问,真是让她们忙得咬牙切齿。 起初长情还是与沈流萤一辆马车,可离开陆家村还没到半天时间,便被沈流萤扔下了马车,道是让她和小麻雀还有卫风呆着去,然后将寒雪拉到了她这辆马车来。 破印将军以及破印军已然离开,寒雪却是和小麻雀一样留了下来,道是破印将军觉着路上没个女人跟她一起照顾孩子怕是不行,便将破印军里唯一一个女的她留了下来。 沈流萤觉着,他们这个破印将军看着虽然冰冷,但内心却是个温柔的人,不由又想了长情的娘为何没看上这么个温柔的男人反是看上了爹? 不过,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而这一路上,长情、卫风以及小麻雀最盼着的就是马车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见到三只小兔子,一扫这路上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烦闷。 长情是因为喜爱他的三个小娃,小麻雀是觉得好奇,卫风则是有趣又嫉妒,每每见着三只小兔子都要说上些酸溜溜的话,但让长情听着却是一心的得意。 这会儿是马车离开东山的第五日晨,再赶不到半日的路程便能回到京城。 沈流萤夜里不知要醒来多少回照顾孩子,虽然有长情在旁帮忙,且尿布都是他来换,可因为有孩子在身旁,沈流萤夜里总是睡得很浅,就算是有长情帮衬,她也还是觉得累,以致这天亮的时候她还在睡着,她可是才睡着未多久。 长情心疼他这小妻子,想让她多睡一会儿,便抱着两三刻钟前才吃饱的三个小家伙轻轻离开了屋,因为昨夜沈流萤边瞌睡边喂孩子时喃喃说过今晨要给孩子们洗洗身子了。 于是长情这个当爹的便决定担起给三个孩子洗身子的重任。 长情将孩子从他们那屋抱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卫风和小麻雀那屋,倒不是因为卫风有和大男人共一屋睡觉的癖好,而是小麻雀睡觉那压根就完全是不占地方,变成小麻雀的模样,往布团里一窝便能睡了。 此时小麻雀已醒来,卫风正打着哈欠来开门,一边走一边骂道:“你个死馍馍,大清早的就来折腾我,有没有点良心啊?我这身上的伤还没有好透呢!” 卫风身上的伤的确没有好透,并非沈流萤没有为他治愈,而是卫风看着她那仅仅是为救一只小麻雀便已累得不行的模样便作罢,道是给他稍微整整好心肝脾肺肾,他再慢慢喝药调理调理就行。 不过,当嚷嚷的卫风开门瞧见长情怀里的小兔子时,他顿时倦意全无,笑眯眯道:“哎哟喂,大清早的就拿你的小丑兔子给我数落啊?来来来,我抱抱我抱抱!” 屋里的小麻雀听到卫风的话,倏地就蹿了过来,停在卫风肩上两眼滴溜溜地盯着睡得正香的小葡萄看。 卫风将小兔子从长情怀里“抢”了过来,长情完全没有意见,而是转身走了,过了一小会儿又抱着一只小兔子过来,他看了小麻雀一眼,小麻雀愣了愣,而后赶紧化形为人,从长情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却是僵着身子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生怕自己动了就会摔了这小小的小兔子似的。 卫风则是抱着小葡萄在小麻雀身边转圈儿,一边转一边嘲笑他道:“啧啧,看看你这只麻雀,傻得像块木头一样,要我是这小崽子,绝对嫌弃你这硬邦邦的怀抱。” 小崽子是卫风给“大哥”取的小名儿,不管长情和沈流萤愿不愿意,他就这么叫,压根就没管长情给这只小兔子取的小名。 说来这个“大哥”的名字还是沈流萤“让给”长情取的,一个小名而已,长情想了整整三天,整得沈流萤都笑话他,道是一个小名哪里用得着这么久,偏生他最后想出来的小名让卫风直拿鼻孔来取笑他。 他给这第一个娃娃取的小名叫面团。 小面团这会儿就在小麻雀怀里,且还睁开了眼睛,定定看着正低头盯着他瞧的小麻雀,也不知他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孩子们出生已有十天,本是红红的皮肤已经变得白白嫩嫩的,嫩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成水似的,小模样也已经稍微张开得看得出来模样了。 小面团和小葡萄生得像长情,眉眼鼻子嘴巴乃至额头下巴,全都像极了长情,尤其是小面团的眼睛,几乎与长情一模一样,漆黑中带着一点深邃的感觉,小葡萄的眼睛则是黑亮得有些像沈流萤笑起来时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总是亮盈盈的。 小棉袄则是生得六分像沈流萤,四分像长情,这才让沈流萤找到一点安慰感,说是三个孩子要是生得一个不像她的话,她这个当娘的就太亏了! 小棉袄生得是真的漂亮,虽然才出生十天,可从她那小小的脸,小巧的嘴和鼻子,水灵灵的大眼睛就已能看得出来长大了必是一个美人儿。 长情此时就抱着小棉袄又来到了卫风屋里,道:“给我搭把手,帮三个孩子洗个身子。” “洗澡!?”卫风和小麻雀异口同声,一脸的惊吓,“我们!?” “萤儿太累了,我想让她多睡会儿。”长情道得轻声,生怕吵着了旁屋还在睡着的沈流萤似的。 小麻雀赶紧点点头,赞同道:“哦,哦!寒雪也累了,让她也多睡会儿。” 自打小麻雀知道了寒雪对他的情意且他又在生死边沿走了一遭后,他一见到寒雪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光傻傻的笑,没少遭来寒雪的白眼。 他心里却是有话想要和寒雪说,可寒雪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帮沈流萤照顾孩子,他就是有话也找不着机会和寒雪说。 不仅如此,他甚至觉得寒雪对他很是冷淡,见着他的时候都不会像原本那般与他说话,反倒是绷着脸,这让他不禁有些怀疑寒雪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他? 每每这么想,小麻雀就觉得一股难掩的失落。 待回了殿下府上,一定要找机会和寒雪说说话才行。 这时只听卫风不情不愿地哼声道:“哼!你们都在心疼自己的女人,就想着来使唤我是吧?两个没良心的玩意儿!” 话是这么说,可这说话的人才这酸溜溜的话说完便笑着对小葡萄道:“哎唷唷小葡萄,二伯伯给你洗小屁股哟,高不高兴?二伯伯自己的娃都还没有得二伯伯这么伺候过呢!” 长情在旁插刀:“不是你不想给你自己的娃洗,是你压根就没有这个机会给他洗。” 卫风立刻恶狠狠地瞪长情,咬牙切齿道:“你个没良心的死馍馍,不说实话你会死啊!?” 卫风的确是没机会给他自己的儿子洗澡,他连抱抱自己儿子都还得瞅准晏姝不在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有机会给孩子洗澡,哪怕他想。 就在这时,客栈小二提了两大桶水上来,便是店家也都亲自拿了个不大不小的木盆上来,见着长情就笑呵呵道:“客官,这是您要的热水凉水还有木盆干净棉巾。” “放下吧。” 店家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友好,只因长情和卫风的衣着打扮实在是让人瞧着想不热情友好都不行,单单他们的一双鞋,怕是寻常人家五年不吃不喝的都买不去。 不,应该说是十年。 长情一边抱着小棉袄一边往木盆里兑水,待水温合适了,卫风立刻有想要把怀里正还睡得小葡萄掐醒的打算,长情看他一眼,道:“你要是掐醒了小葡萄,当心萤儿回去在晏姝面前告你的状。” “……”卫风不服气地哼哼声,“我还不是想让这颗葡萄先洗?” 长情没有理会他,而是看自己怀里同样还睡得睡的小棉袄,然后将小棉袄塞到了卫风怀里,道:“面团醒着,先洗面团。” “哎哎哎,我说小馍馍,你别一次给我塞俩娃儿啊!我抱不住啊!”卫风一脸的紧张。 长情却是不管,偏就将小棉袄塞到了他怀里,就是要看他着急的模样。 娃儿都塞了过来,卫风想不接都不行,只见他手忙脚乱慌里慌张地抱过小棉袄后就急急往床榻方向走,一边紧张道:“你个死馍馍,你到底是不是亲爹啊!?这到底是不是你亲闺女啊!?要是让你那凶巴巴的媳妇儿知道,一定打断你的腿!” 长情又面无表情地插刀:“萤儿对我可不像晏姝对你那样。” “……”卫风觉得自己要被他这个没良心的小师兄给气死了,“死馍馍你能不能别说话!?” 小麻雀则是乐呵呵地抱着乖乖巧巧不吵不闹的小面团,然后问了长情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殿下要先帮小面团洗澡吗?殿下会洗吗?” “……洗洗就会了。”长情道。 “……”这不就是不会洗吗? 于是,三个大男人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将三个小家伙都洗好,好在三个小家伙都很乖巧,不吵不闹的,可却也把这三个对照顾孩子什么都不懂的大男人折腾得够呛,以致洗好了三只小兔子之后三人各抱一只小兔子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都一副呆掉了的模样。 长情抱着小棉袄,小棉袄从始至终就只在长情给她脱衣裳的时候睁了睁眼,然后全程都处在好眠中,不过终究是个女娃娃,从始至终长情和小麻雀都是小心翼翼的,可没比洗两个哥哥轻松。 小麻雀抱着小面团,小面团很乖巧,虽然一直睁着眼,可他不吵不闹,甚至泡在温水里的时候还一副享受的模样,这算是洗得最轻松的一个。 卫风抱着小葡萄,最折腾人的小葡萄。 虽然从头到尾卫风都没有参与到给小家伙们洗澡的队列中,可在一旁带其余的两个孩子也是够呛,尤其是这个小葡萄,闹腾,还爱哭,怎么哄都不停,长情给他洗澡的时候他更是不安分,才十天大的孩子竟是力气大得很,折腾了长情和小麻雀溅了一身的水。 最后,在小葡萄嘤嘤的哭声中,卫风总结道:“我觉得,生娃和养娃这种事情,还是一个一个来的好,这三个一起来,这日子还是人过的么!” “我……也这么觉得。”小麻雀附和。 “我觉得这样挺好。”长情道。 卫风没法忍了,“废话!这都是你的,你当然说好!给你你的葡萄,这小东西真是祖宗一样的!” 卫风说着就将哭兮兮的小葡萄塞给长情。 可就在这时,卫风发现自己衣袍上一大片水渍,他眉头一皱,道:“这什么?我腿上怎么会有水渍。” 小麻雀道:“卫风,好像是小葡萄尿了。” “……” 小葡萄被卫风提着,不巧的是尿布没包好,“啪嗒”一声就有东西从小葡萄身上掉了下来。 一片金黄。 “……小、馍、馍——!你儿子既然朝我身上拉屎——!” ------题外话------ 我觉得,作死风总是最被坑的那一个,哦呵呵呵~ 440、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沈流萤是在小面团和小棉袄呜哇哇的哭喊声中醒来的,小面团本是不哭的,可小葡萄哭得实在太厉害,把小面团给感染了,更是把小棉袄给哭醒了也加入到了这哭哇哇的队伍中来。 沈流萤本是想起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但看着长情没有抱孩子来找她,就证明他能应付得了,于是她才坐起身却又躺了下来,听着孩子的哭声非但不心疼,反是抿嘴轻轻笑了,过了会儿才起床来不紧不慢地穿衣裳梳洗,待她梳洗好的时候,孩子们的哭声已经停了。 虽是如此,但卫风这边屋已完全乱成了一锅粥,既要给小葡萄把了屎尿再重新洗一回澡,又要哄哭兮兮的小面团和小棉袄,尤其小棉袄只认长情的怀抱,以致处理小葡萄的重任就落到了卫风和小麻雀身上。 卫风当真是一脸吃屎的样儿和一颗吃屎的心,咬牙切齿地一边干活一边骂长情夫妻俩,可最后他将洗干净了的小葡萄抱在怀里,小葡萄用他那软糯糯的小脸蹭到他的脸时,他又高兴得不得了,忍不住笑眯眯地对长情道:“小馍馍,这小东西和你小时候可真像!” 一样的可爱招人疼,尤其这双毛茸茸的耳朵。 小兔子们已经出生十天,本是只有短短且稀少的短茸毛的小耳朵已经长得毛茸茸的了,沈流萤可真是对这三双毛茸耳朵喜爱得不得了,有事没事总是轻轻捏在手里抚摸,有时候摸着摸着冲动得忍不住就咬了一口,小家伙太小,自是受不了被咬,哪怕是轻轻的,也依然会让他们觉得疼,以致哭哇哇的。 长情可心疼孩子被沈流萤这么咬,是以如今他每每和沈流萤处一块儿的时候总会将他的耳朵露出来,随时供他的小妻子把玩,以免小兔子们的耳朵遭“虐待”。 尤其是小棉袄的耳朵,白净净毛茸茸的耳朵尖儿上还带着粉嫩嫩的颜色,不仅沈流萤怎么看怎么喜欢,便是长情都喜爱得不得了。 长情还感慨的是幸而是冬日,孩子们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看不见尾巴,不然萤儿不得摸个不撒手。 马车离京城愈来愈近,这会儿三只小兔子吃饱了又在小棉窝里睡得香香甜甜的,长情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他们,看着看着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来,甚至还低下头挨个在他们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惹得小葡萄皱起了小脸,他赶紧伸手轻轻拍拍小家伙,小家伙这才伸伸脖子,继续睡。 长情看小兔子们,沈流萤则是看着他,看他英俊精致的侧脸,看他不禁然流露出的笑颜,看他看孩子时温柔的眼,看他哄孩子时慌张的模样,每一样都让她觉得心中温暖。 “高兴么?”沈流萤抬起手,摸向长情光滑的脸,笑着问他道。 “当然。”长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很高兴。” 这是萤儿给他生的孩子,他高兴得这些日子都睡不着觉。 “真呆。”沈流萤喜欢他对孩子们爱不释手的模样,傻傻的像个大孩子,只见她摸摸长情的脸后摸向了他的头顶,然后抓抓他的头发,挑眉逗他道,“你忘了什么,嗯?” 沈流萤的动作自是让长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话音才落,便见长情发色与眸色一变,头顶上瞬间立起了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耳朵在出现的时候还动了动。 沈流萤一怔,下一瞬当即扑进了长情怀里,扑得长情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车壁上,一手环着沈流萤的腰,一手则揽着她的肩,沈流萤则是压在他身上,抓了他脑袋上的毛茸长耳朵凑到自己脸颊上了胡蹭蹭,一副怎么蹭都觉得不满足的模样,“太可爱了!你又卖萌勾引我!” “是萤儿要我把耳朵现出来的。”长情很无辜。 “就是你勾引我!”沈流萤觉得怎么摸怎么蹭这双毛茸耳朵都不够,那股激动感冲上心头时让她直接将这双毛茸的耳朵尖儿放到了嘴里来,用牙齿轻轻啃咬。 这倒是令她稍微满足了,却是苦了长情,他的耳朵尖是他最为敏感的部位,每次被沈流萤捏着咬着他都会觉得浑身软绵绵,眼下他就是浑身软绵绵的,就快软成了一滩烂泥,连环着沈流萤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流萤自然知道长情受不得她这么啃咬,可她实在是忍不了,但看着长情一副绵软难耐的模样,她又觉心疼,便放过了他的耳朵,转为捧住他的脸亲昵地亲他,笑道:“好啦,不咬你了,乖。” 只听长情声音有些低哑道:“萤儿再这么咬我,我就要受不了了。” “所以不咬你了啊,不然最后受苦的可是我。”沈流萤哼哼声。 这只流氓兔大爷可坏得很,蹂躏她的手还不算,还要蹂躏她的嘴,他是不知道那样有多累! 长情这会儿就用拇指指腹来摩挲沈流萤樱红的唇,却被沈流萤抬手打开,同时警告他道:“老实点儿,不然以后我都饿着你!” 长情立刻收回手,老老实实不敢再动。 沈流萤这才满意地亲了他一口,却没有从长情身上爬起来,就这么压着他,一脸为难道:“呆货,怎么办啊,人家家里一个孩子的,十个大人都不够折腾的,我们这可是三个,就只有我和你来给他们折腾,这才第十天,我就已经快疯了。” 回去见着小姝还好说,可是绿草呢?绿草从小陪着她长大,总不能不让绿草见孩子吧?见了孩子,那孩子的耳朵又该怎么和绿草解释? 其实绿草倒也不成问题,主要还有大哥,大哥要是看到孩子们的长耳朵不得吓死? 还有,她想请乳娘啊!她不想半夜里老是起来奶孩子!而且一奶奶三个!一晚上根本就不用睡的,可晚上不能睡就算了,白天也一样不能睡,她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还在陆家村的时候我已经写信给爹,顺便让他交代家老找三个年轻牢靠的乳娘,家老办事,萤儿放心。”长情抚着沈流萤的背,不紧不慢道。 这些日子,萤儿的辛苦他都瞧在眼里,既已回府,他自然不能再让萤儿这般辛苦。 “家老办事我自然是放心,可是……”沈流萤说着,又抬起手来抓长情脑袋上的毛茸长耳朵,依旧为难道,“可不能不让乳娘看孩子啊,而要是把她们的眼睛蒙起来又要怎么照顾孩子?” 她如今又没有消抹记忆的力量了,若是有的话,还能在必要的时候消去她们的记忆,难道真的要她自己把牙一咬,硬着头皮自己带? 沈流萤觉得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累得猝死的那一个画面。 而就在沈流萤心里想着究竟怎么才能解决问题时,长情将脸埋进了她颈窝里,长耳朵无力地耷拉着,闷声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沈流萤被长情这突然的自责弄得愣了一愣,只听长情又道:“若不是我,孩子们就不会长这副模样,萤儿也不会这么辛苦这么为难了。” 谁知他话音才落便被沈流萤用力扯了扯耳朵,甚至还捧起他的脸在他脸颊上狠狠咬了一口,最后还用额头在他额上用力撞了一下,撞得她自己眼冒金星,长情赶紧心疼地亲吻她被撞疼的额,还不待他又说什么自责的话,沈流萤便先瞪着他,生气道:“你再这么说话我可生气了啊。” “萤儿……”长情一脸委屈巴巴。 可下一瞬,沈流萤却气不起来,而是将他一把抱住,温柔道:“这不关你的事,不许这么说话,实在不行我就自己带孩子,不就是累一点辛苦一点?我忍忍就好了。” 他看不得她难过受伤,她又何尝看得了他难过自责。 “不要。”长情摇摇头,“萤儿会累坏的。” “带孩子不都是要累的?” “我不要萤儿这么累。”长情很固执。 沈流萤突然很后悔自己在长情面前说过想要请乳娘带孩子的想法,这会儿可是把这个呆货陷在自责里无法自拔了。 “那就……”沈流萤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眼睛一亮,道,“那就先回沈府去一趟,找二哥去!二哥脑子里的想法老是不同常人,二嫂也是,说不定他们俩能给我们出个好主意来呢!?” 与此同时的沈府,正在对着账本眼花缭乱的沈澜清忽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然后骂坐在一旁兴致勃勃看话本子的越温婉道:“越温婉!你在偷偷骂我是不是!?” 可越温婉正看得乐滋滋的,别说骂他,就连他吼这么大声她都没听到。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进了京城,长情那辆车往城西,卫风、小麻雀坐的那辆马车则朝城东去了,寒雪则是在马车进城时坐到了沈流萤这辆马车上来。 沈流萤在下马车前将三只小兔子的脑袋包裹好,既是防着着凉,也是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小家伙们异于常人的耳朵。 京城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还正有白雪从灰蒙蒙的天上落下来。 沈府门前正有人在扫雪,见着有马车在府门前停下,那人便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看看是什么人来了好给公子们通传。 当这家丁看到马车里下来的长情与沈流萤时,他惊喜得连人都忘了叫,只着急忙慌地扔了手中的笤帚转身就往院子里冲,一边冲一边激动地大声喊道:“小姐姑爷回来了!二公子三公子!小姐姑爷回来了——!” 这家丁的速度,沈流萤就是想叫他先别嚷嚷都不行了。 而当长情抱着沈流萤而沈流萤抱着小棉袄才绕过门后的影壁时,便见着院子里一道人影朝她这儿风一般的卷来,带着激动不已惊喜不已的声音,“流萤,流萤!” 声至,人也到了沈流萤面前来,是女子。 而这个家里这么有劲有活力的女子,除了越温婉便再没有别人了。 “二嫂。”沈流萤看见不管何时瞧着都浑身活力的越温婉,笑盈盈地叫了她一声。 “流萤!”越温婉则是睁大了眼将被长情抱在怀里的她上看看下看看,最后又是惊喜地扬声道,“真的是流萤回来了!沈澜清!真的是流萤回——” “行了别叫了!”越温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紧跟而来的沈澜清生气的呵斥了一声。 只见沈澜清手里抓着一领女子用的厚斗篷,而后将斗篷朝越温婉扔来,一边骂她道:“跑什么跑!?自己现在什么情况自己不懂啊!?大冷的天斗篷也不披,冻死你活该吧!” 沈澜清说完,却是看也不看沈流萤一眼,而是劈头盖脸就对长情一顿臭骂:“你个混账王八蛋!你把我的小萤萤带去什么地方这么久都不回来让我们见着!要不是小望舒拦着我,我可就去掀了你家要人了!” “我们把小萤萤嫁给你不是让她跟去冒险的!而且她还大着肚子!”沈澜清骂着,抡起拳头就要朝长情脸上揍,完全不管他怀里还抱着一个沈流萤。 长情不动,即便他能躲,却也不打算躲。 沈流萤也不拦,因为她知道她要是拦着的话,沈澜清只会更生气。 越温婉倒是要拦他,不过她才抓上沈澜清的手臂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沈流萤怀里的小棉袄忽然皱起小脸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沈澜清抡出的拳头蓦地停了下来,他与越温婉这也才注意到沈流萤怀里抱着一个小奶娃。 这哭声要多及时有多及时,就好像这小棉袄知道有人要欺负她的爹爹似的。 沈澜清睁大了眼看着沈流萤怀里的小奶娃,越温婉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盯着沈流萤道:“流萤,你生了!?” “对啊,我生了。”沈流萤笑着点点头。 不仅如此,越温婉还看到了站在后边的寒雪怀里竟左手一个娃右手也一个娃,越温婉眼睛睁大得眼珠子都快跳了出来,“三……三个!?” “对,三个。”沈流萤笑着看了自己怀里正睁开了眼的小棉袄。 越温婉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一脸的不可思议道:“流萤你的肚子居然没有被撑破!” 她这话才说完,便遭来沈澜清的骂:“越温婉,你会不会说话啊你!?” “呸呸呸,我说错了。”越温婉赶紧呸呸,“我是想说流萤你真……太不是人了!” “……”这话和前边那句有什么差别? “二哥。”沈流萤这才有机会叫了沈澜清一声,谁知却遭来沈澜清狠狠一个瞪眼。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小萤!” 听着这温柔的声音,沈流萤心中一喜,循声而望,只见沈望舒正快步朝她这儿走来,面上杂糅着紧张急切以及激动与惊喜。 “三哥!”沈流萤笑得眉眼弯弯,长情当即抱着她朝沈望舒走去。 看见沈流萤的一瞬间,沈望舒登时跑了起来。 待得到了沈流萤面前,沈望舒忍不住抬起双手来摸了摸沈流萤的脸,再揉了揉她的脑袋,最后才确信一般柔声道:“真的是三哥的小萤,真的是小萤回来了。” 沈流萤很想像之前那般扑进沈望舒怀里,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棉袄,她的人更是被长情固执地抱在怀里,是以她将小棉袄朝沈望舒怀里一递,笑盈盈道:“三哥,你的外甥女,要不要抱抱?” 沈望舒这才注意到沈流萤怀里抱着一个孩子,一个眼睛水灵灵小脸粉嫩嫩的小娃娃。 “三哥?”沈流萤见沈望舒有些怔愣,便又笑着唤了他一声。 “好,我抱抱。”沈望舒笑得温柔。 沈望舒的笑,总让沈流萤觉得这是这世上最温柔的笑,能温柔到骨子里的感觉。 当沈望舒抱过小棉袄的时候,他笑得更柔软更温柔。 这边,沈澜清则是从寒雪怀里抱过了小葡萄,不忘抬头瞪长情一眼。 可沈澜清的怀抱太僵硬,小葡萄一到了沈澜清的怀抱便嘤嘤哭,越温婉瞧着心动,朝沈澜清伸手,道:“沈澜清,你给我抱一抱。” 沈澜清不撒手,反是嫌弃越温婉道:“你抱?就你那力道不得勒死这么个软软的小娃娃!?” “我会小心的啊。” “不给!” “那你过来些让我看看也成。” “对了二哥三哥,大哥不在家么?”沈流萤忽然问道。 “大哥到临城谈生意去了,许是要几天才会回来。”沈望舒道。 “这就好这就好。”沈流萤舒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沈澜清与越温婉道,“我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想要找二哥二嫂给想想办法。” ------题外话------ 注意二哥和二嫂说的话,有另一层意思的哟呵呵呵~明天就写到了 441、二嫂怀身子!花将养成! 屋子里很燃着炭火,很暖和。 长情没有在屋里坐,他只是将沈流萤抱进屋放在了椅子上,还叮嘱她别自己走下地,想走动的时候唤他来抱她,待沈流萤答应后他走出了屋,站到了院中。 沈流萤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没有勉强他,只是道她和二哥他们说会儿话就出来。 寒雪则是将怀里抱着的小面团给越温婉抱着,越温婉喜欢得不得了,乐呵呵地对沈流萤道:“流萤,这小家伙长得可真好看,你放心,我会轻轻,不会伤着他的。” 小棉袄在沈望舒怀里倒也算乖巧,让沈望舒将她捧至脸颊边,用自己的脸颊朝小棉袄的脸颊轻轻碰了一碰,软嫩嫩的感觉让沈望舒温柔的笑容都未从面上褪下过。 倒是沈澜清这会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生气,想骂长情,可长情又没在屋里,只能对着他怀里抱着的小葡萄骂道:“你那个讨厌的爹就应该庆幸你们大舅舅不在家,不然他连进我们沈府的机会都没有!” “二哥,没这么严重吧?”沈流萤小心地问。 “流萤你是不知道,大哥说什么都不相信你是到哪儿哪儿什么地方养胎去了,大哥就是觉得你出事了,可就是找不到你见不到你啊,又气又伤心的,前两个月根本就没怎么吃饭,整个人成日里都恍恍惚惚的,都快瘦成了皮包骨头。”越温婉替沈澜清回答了沈流萤的问题。 “那什么茶不思饭不想的用在大哥身上那叫再合适不过,生意也不打理了,要不然也用不着沈澜清来对账了,他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这些个月可都是望舒在撑着这个家的生意的,不过好在一个月前清幽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终于让大哥肯好好吃饭了,前几日才稍微恢复了样儿说什么都要去临城谈生意,大概是觉得呆在家里老想着你这个小妹,索性出去了吧。” 沈流萤听完,心里又疼又不是滋味,险些落下泪来,“那我不回去了,我就在家里住着等大哥回来。” “不行。”沈望舒温和地否决了沈流萤的想法,“小萤你与妹夫这些日子不着急,急坏的可不只是大哥和我们,莫家主心里的着急不会比大哥与我们要少,今番你们回来先回沈府来于情于理已然不合,再在沈府住下,纵是不说情理,却又让莫家主的思念之心如何安放?待会儿你们便回去,待到大哥回来了,我自让人去莫府通知你,届时你再回来看看大哥便行。” 沈望舒说着,抬手摸了摸坐在他身旁的沈流萤的头,笑得温柔道:“嫁出去了的人,如今连娘亲都当了,可不能再像还在家里当姑娘那般任性,纵是妹夫宠爱你,也要懂事些不是?” 沈望舒至始至终都是温温柔柔的,没有责骂一句,更是没有怨怪一句,他温柔的心,总是在为他人着想。” “那好吧,我听三哥的。”沈流萤吸吸鼻子,眼眶有些红。 “没事的,别担心。”沈望舒又道。 沈流萤这才用力点了点头。 沈澜清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瞪了,便哼哼声问沈流萤道:“你个小妹良心的前边说有事回来找我和越温婉,什么事这么神秘的,还担心大哥知道?” “我怕吓坏大哥,怕大哥接受不了。”沈流萤搓搓眼睛,这才想起自己先回家一趟的目的,只见她抬手摸向沈望舒怀里小棉袄的头顶,将裹着她脑袋的布巾给取了下来。 沈望舒、沈澜清及越温婉的目光瞬间就聚到了小棉袄头上,越温婉惊得眼睛大睁,紧着也取下了她怀里小面团头上的布巾。 只见小家伙暖乎乎的小脑袋两侧没有如他们一般的耳朵,反是头顶上垂着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 越温婉目瞪口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沈望舒虽心有震惊,但更多的是怜惜,只见他摸摸小棉袄的脸,温柔且心疼道:“小不点儿别怕,舅舅心疼你们。” 这样的孩子,在这个世间长大的话,定该承受很多常人所不能承受。 沈望舒的话让沈流萤心中温暖无比,她正要说什么,却见越温婉笑了起来,甚至还摸摸小面团的耳朵,道:“真是一双招人疼的毛茸耳朵。” 越温婉说着,转过头来看沈流萤,问道:“流萤你一回来就来找我们,可是要我们跟你出主意怎么在大哥面前藏着这三个小乖儿的耳朵?” 很自然而然的问题,越温婉面上没有一点儿害怕或是嫌弃小家伙们的神情,反倒只有喜欢。 沈流萤一点不担心越温婉见到她的孩子们会接受不了,她甚至很肯定越温婉只会和她一样觉得这是三个招人疼的小孩儿。 因为,她相信她的这个二嫂。 果然越温婉没有让她失望,相反,聪明得让她觉得惊喜。 “嗯。”沈流萤点点头,眸中尽是为难之色,“孩子总不能不给大哥看吧?可要大哥一时半会儿接受孩子这双耳朵怕是不可能的,只能先瞒着,日后我再慢慢与他说,还有我想给孩子找乳娘,我自己带着三个孩子肯定不行,可找乳娘的话也不能不让乳娘把眼睛蒙上不是?我想不出来法子,觉着二哥二嫂主意多,就先回来问问二哥二嫂有没有什么好法子的。” 沈澜清白了沈流萤一眼,“好事没见你这个小没良心地来找我,需要出馊主意了就回来了,哼,不帮你!” 沈流萤也白他一眼,“那我不找你,我找二嫂。” “她是我的人!你找她就是找我!” “呿!当初还不知道是谁死活不愿意娶呢!” “你——!” “略略略——!” 沈望舒笑意浓浓,只看不说话,倒是越温婉一脸得意地跳了起来,道:“我说流萤,你这先回来一趟可真是回对了!我还真有办法解决你这个苦恼的问题!” “什么办法!?”沈流萤登时两眼放光,也激动地跳了起来。 沈澜清看着这性格相投的两个女人,一脸的嫌弃。 只见越温婉得意地笑了笑,道:“流萤,别忘了我可是个炼蛊的,混淆人的视听这种事情,正好我会!” “真,真的!?”沈流萤那激动的模样就差没扑到越温婉身上猛舔她几口。 “按当然,你这么着急,我还能骗你不成?再说了,我也不能这三个小乖儿的身份开玩笑呢不是?”越温婉笑着,用额头在小面团的额上轻轻抵了抵,“不过人少的话我能帮你,人多的话就不行了,像你说的大哥还有乳娘这么些个人还是可以的,待你找着乳娘了,我去莫府走一趟就是。” “二嫂!我真是爱死你了!”沈流萤一副就要亲上了越温婉的模样。 “去去去去!”沈澜清赶紧伸出手来将沈流萤的脸别开,“朝哪儿亲呢你小萤萤!?你男人在外边呢!” “二哥你小气啊,我又不是男人,我亲亲二嫂怎么啦!?我这是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沈流萤不服气,转脸就和沈望舒告状道,“三哥,你看二哥他欺负我!等大哥回来了我还要告诉大哥!” “我就欺负你怎么着!?”沈澜清也不服。 沈流萤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道:“二哥你不爱我了!你现在只爱二嫂不爱我了!” 沈澜清登时心就软了,“说什么呢,我哪儿不爱你了!?” “哪哪都不爱!”沈流萤更委屈。 越温婉知道沈流萤在逗沈澜清,乐得看沈澜清着急的模样。 倒是沈望舒笑着道:“好了小萤,二嫂如今怀了身子,二哥自然要多疼二嫂一些的。” 沈流萤猛地一愣,震惊地看向越温婉的肚子,“二嫂你怀身子了!?” “对啊。”越温婉面上难得露出幸福满足的笑,不过却还是一丝一毫的羞涩,反是得意地点点头,道,“快三个月了,我厉害吧?” 沈望舒笑意浓浓。 却是听沈澜清不服道:“没有我的话,你厉害能有用!?” 沈流萤还没回过神来。 难怪前边二嫂急乎乎跑出来的时候二哥那么着急,还贴心地给二嫂拿了斗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真是,真是—— “太好了!” 沈流萤本来想和越温婉好好说上些话的,但想着她的大宝贝还站在雪里等她,便赶紧着要走了。 沈澜清送她到府门,不悦地念念叨叨道:“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他这么大个人瞧着雪下大了不知道自己躲啊?你还心疼他在雪里站得久了凉着了!?” 沈流萤只觉好笑,“二哥,怎么才五个月没见,你就变得像大哥那样唠叨啊?” “还不是被那些账本给整疯了。”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账本,沈澜清就觉得头疼。 “二哥你也知道大哥挣钱养家不容易啦?”沈流萤伸出手戳戳他的腰。 “关你什么事。”沈澜清毫不客气地拍掉沈流萤的手。 “好了,二哥,我先回去了啊,大哥回来的时候记得让人告诉我啊。” “嗯。”沈澜清点点头,忽地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又道,“再过个十来天,兴许若源源头顶上的那株怪草就长好了。” 沈流萤震惊又激动,“真的!?” “嗯,回去吧,别让你公爹在家久等了,你公爹是个好人。”沈澜清摸摸沈流萤的头,难得地温和道。 “好,那我先回去,过几日我再回来。”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 “待出了月子再回来吧,我已经让人到临城告诉大哥你回来了,月子里就好好在家歇着养身子,路上已经够折腾了,还乱跑什么?”沈澜清又道,“小望舒那孩子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那我这个二哥说的你听不听?” “可是……” “没什么可是啊,搁家里好好坐月子,不然你要是月子里回来了,大哥该自责了。” “那好吧,听二哥的。” 沈澜清点点头,而后抬起头看向长情时又完全变了脸,甚至是咬牙切齿对他道:“你要是再把小萤萤弄不见,我不跟你拼了我就不姓沈!” 长情严肃应道:“二哥放心,我绝不会再把萤儿弄丢。” “回去吧回去吧!”沈澜清摆摆手,撵沈流萤和长情走了。 沈澜清本还想说什么,但想着沈流萤如今坐月子安心养好身子才是,终是没有说。 沈流萤也没有察觉到沈澜清眉间的淡淡哀愁。 向来爽朗的他,又是因何事而哀愁? 回去的路上,沈流萤还处在越温婉怀了身子以及小若源头顶上那能让方雨灵复活过来的植物就快要长成了的这两个消息中兴奋得回不过神来,那兴奋劲儿比她自己怀身子的时候还要烈,让她险些顾不得寒雪也在马车里就扑到长情身上亲他。 当然还有越温婉能帮她解决沈斯年及乳娘看小兔子们耳朵的事情。 没想到回家一趟就有这么多好事。 沈流萤笑得一路由城西到城东都没有停过,让长情本是沉闷的心也感染得愉悦起来。 莫府前,绿草从秋容那儿听说沈流萤和长情今日会回到府上,天还早早的她便已经到府门前来等着了,秋容让她不用这么早来等着的,她不听,她就是要在门前等着。 可她却是先等到了到莫府来看晏姝和孩子的卫风,不过卫风告诉她过会儿沈流萤便回来了,她便在翘首盼望着。 当她终于瞧见了被长情抱在怀里的沈流萤时,她的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泣不成声:“小姐,小姐……你,你终于,终于回来了……!绿草好想你啊……” “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沈流萤伸出手替绿草抹了一把眼泪,安慰她道,“别哭了啊,来,给小姐我笑一个。” 绿草吸溜吸溜鼻子,再擦擦脸上的泪,努力地朝沈流萤笑了起来。 “这才漂亮嘛。”沈流萤拍拍绿草的肩,“好了,不哭了啊,我回来了,你应该笑着的嘛。” “嗯嗯!小姐说的对,小姐回来了,我要笑着才对!” “啊,对了小姐!老爷还在厅子里等着小姐和姑爷呢!”绿草又抹了一把眼泪,笑着对沈流萤和长情道。 “好,我们这就过去。” 秋容站在绿草身后两步外的地方,从马车将将驶进他视线里时他的视线就已经胶在了马车上,此时更是胶在长情身上,此时的他没有绿草那么多话,他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哪怕他也在早早就在这府门外等待。 他只是朝长情及沈流萤深深躬下了身,他没有像绿草那样哭出来,可深躬下身的他却是红了眼眶。 因为长情这个主子之于他来说,就是性命,因为若没有这个主子,就没有他秋容的命。 可在主子有危险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就是想要和卫风一齐到望云观救人,都被卫风拒绝了,道是他要留在这莫府,和他的师父初一一起守着莫凛,保护莫凛,让长情回家的时候还看到一个好好的爹。 而这三个多月里,若不是有初一和秋容一直守在莫凛身边,怕莫凛都已经疯了。 这天下间,有多少人能忍受得了先失去妻子再失去儿子甚至要连尚未出世的孙儿都要一同失去的苦痛的? “秋容,绿草,到马车里抱上孩子,随我与萤儿去见我爹。” 而三刻钟前的莫府—— 卫风一回到京就想着晏姝母子,是以想也不想就直奔莫府来了。 可人已经到了晏姝所住的小院前,他却又如以往每一次一样想进去又不敢进,终是在院外杵上许久又打算转身走了。 然就在他转身要走时,微掩的小院门被忽地打开了,伴随着有人唤他一声,“卫风!” 442、一生只要一个女人 卫风停住脚步,同时转回身来,重新看向小院方向。 只见晏姝站在门槛后,怀里抱着正睡得正香的小红豆,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卫风在看到晏姝时面上露出了欢喜之色,可下一瞬却又敛起了这喜悦之色,且有些着急道:“我这就走。” 黄毛丫头恨他,卫风心里很清楚,他也的确如小馍馍媳妇儿说的那般不是个男人,虽说当时是为了救黄毛丫头才与她行了鱼水之欢,可这事后他却真真是没有想过要就此事对她负责,更没有考虑过他这般对她之后她往后的日子要如何去过,更万万没有想过她会因此怀了身孕。 因为没有想过,所以他不曾在她身边陪伴过,一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却没有夫家在旁陪伴照顾的艰辛与悲伤他懂,他的母妃便是如此,他从嬷嬷的口中知晓母妃怀他的时候,不仅没有见过他的父皇,便是母妃的人,都还是在皇宫外的一处别院,生他的时候也是在别院生的,哪怕生了他之后母妃被接近了宫,可一年到头,能见到父皇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他曾一度以为他是个没有爹的孩子。 他那时年幼,记不清太多的事情,他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母妃的泪,母妃总是抱着他垂泪,可就算他与母妃连面都见不着父皇几回,宫里的那些女人依旧没有放过母妃与他,若非母妃让嬷嬷带着他逃出宫,他也早就与母妃一起死在了那冷冰冰的宫殿里。 所以,他厌恶他身体里流着的卫家人的血,所以他从未想过为卫家天下拼命,若非掌门师伯将他送回宫,亲自将他送到父皇面前,他根本没有想过要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皇宫里去。 他也曾暗暗下过决心,他卫风这一生要么不娶妻,要么终他一生他就只娶一妻,一心一意就只待一个女人好,他不要他的女人像母妃那般为了丈夫郁郁寡欢夜夜垂泪,他要做就做一个不让自己女人悲伤难过的好丈夫。 只不过,这一切都被师父让掌门师伯将他送回宫的那个时候起打碎了,生于皇家,太多太多的事情不由己,若非因为师命不能违,他早就成了一个逆子,可他答应过师父要好好呆着,不可做忤逆之事,别说违抗那道赐婚的圣旨,就是冲进宫杀掉太后那个心狠手辣的恶毒女人他都敢。 只是,他不能。 也正因如此,他从未将父皇赐婚的那个女人当做他的妻子他的女人,她的生死就更与他无关。 可造化似乎总喜弄人,阴差阳错的,却是让他遇到了那个他一眼都不愿意瞧便弃之如敝屐般的女人,遇上了交集了,甚是入了心生了关系,只不过,他不愿意将她入了心罢了。 可当他愿意承认了,一切却都晚了。 若换做他是她,他也不会原谅像他这样的人。 他今日所受的这般冷遇,说来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他既已犯了错的前,本该在她坐月子的时候好好陪在旁的,可他却未有陪在她身旁,而今她回到京城来,他本该好好待他们母子的,可自她回京开始却又事情不断,他根本就抽不开身来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与实际行动来求得她的原谅。 连人都没有出现过多少回,便想要求得对方的原谅,痴人说梦吧。 也因为如此,他来到这小院前就愈来愈不敢进去,连她刚回京时他一股劲儿在她院子里守了一夜只为想要见她和孩子一面的勇气与底气都没有了。 因为心虚,怕她会问他为何总是将心放在其他事情上却不放在他们母子身上。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是没有将他们母子放在心上,更不是他们母子对他来说不够重要,相反,他时时刻刻都将他们母子放在心上,他们母子于他来说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只是他如今身在帝王位上,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与无可奈何,加上这些日子来小馍馍的事情已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他早已分身乏术,他只在每夜他们母子睡下之后才有时间匆匆从宫里出来。 他想看他们母子一眼,可他总是没有勇气走进这个小院里靠近他们的屋子,有时候躲在院里听孩子哭听她哄孩子的声音他也觉得满足了。 不过,他的担心也是多余,她根本不会问他什么,她甚至连瞧都不愿意瞧他一眼,又怎会与他说话。 此时此刻卫风的惊喜不仅是因为见到了晏姝与小红豆,更是因为她唤他的那一声。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名字了。 卫风想见晏姝想见孩子,可这会儿见到了,他却紧张了着急了,知道晏姝一定会撵他走,与其等她开口不如他自己先走,以免惹她不快。 是以卫风说完话便要走。 就在这时,只听晏姝冷冷道:“你去哪了?” “去哪?”卫风本就因为晏姝主动与他说话而惊喜到有些懵,这会儿听着晏姝忽然这么一问,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愣愣地顺口回答道,“我没去哪儿啊。” 晏姝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卫风,一瞬不瞬。 而晏姝不说话,卫风便也不敢走,生怕自己就这么走了惹得晏姝恼火了更不能原谅他。 可过了一小会儿,卫风便发现晏姝不对劲了。 他发现晏姝的眼眶在变红,一点一点正在慢慢变红。 卫风登时慌了,紧张地问道:“喂,黄毛丫头,你怎么了?” 晏姝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卫风,眼眶已然红得厉害,她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而是又问他一次道:“这些天,你去哪了?” 卫风见晏姝眼眶红得厉害,担心她忽地就流出泪来,赶紧道:“这不是小馍馍和他媳妇儿有危险吗?你很担心小馍馍媳妇儿的不是?我先去救了小馍馍,然后让他去救他媳妇儿,就这样。” 事情的确就是这样,可这其中的危险,却不是没有在场的人能想象得到的。 若非无念真人出现得及时,卫风与小麻雀的命,已经丢在了云梦山上,根本不可能再在晏姝面前和她说话。 可卫风的话音才落,晏姝的泪便流了出来,顿时惊得卫风紧张不已。 “喂,黄毛丫头,这好好的,你怎么说哭就哭啊?”卫风紧张得不行,想安慰又不知该怎么来安慰,想抱抱晏姝却又不敢,急得手忙脚乱的模样,“你,你原来不是皮厚得很怎么都不哭的吗?怎么一见着我就总是哭啊?好歹我长得也不吓人啊,你哭什么啊?” 卫风的话非但没有起作用,反是让晏姝的泪掉得更凶。 不是晏姝想哭,而是她根本就管不了自己的泪。 这半个月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过得有多不安有多心慌。 她想让自己冷静,想让自己像平日里那样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可每每一想到卫子衿与她说的话,她便如何都冷静不下来。 卫子衿说:爷到云梦山上救莫爷去了,凶多吉少。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那几日没有听到小翠与她说卫风又到她院子外来杵着是干什么去了,那个时候,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难受的滋味。 也是没有见到卫风的这半个月来,她才真真的明白自己的心。 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然无人可以替代。 自打回京来,她虽从未理会过卫风,但她知道他几乎夜夜都会来到莫府,来到她所住的小院,或在院子里又或在院子外杵上好一会儿,有时候夜已深她已睡下,他也还是会来,哪怕没能见到孩子,他也还是会来。 可大半个月前,她发现一连几日他都没有来过,她便忍不住问了卫子衿一句,才知他干什么去了。 后来的事情,她不知,也没有再问,她怕她得到的答案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是以当她前几日听到卫子衿说过几日他和流萤他们便会回来了的消息时,她心中的感觉,可谓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当她知他们今日会回来时,她甚至欣喜得忍不住想要跑到府邸大门那儿去等着,可却被闹着要睡觉了的小红豆给拦住了,而当小红豆睡着了她正要往外去的时候,却听得小翠说他已经朝她这小院来了,她便躲到了小院门后。 她以为他会进院子来,谁知他还是像以往那般杵上老一会儿便转身要走,她也不知她怎么就冲出来唤住了他。 她只知道,她想见他。 在知道他到云梦山上去救那大个儿的时候,她就迫切地想要见他。 她怕再也见不到他,就像在相思情树下那时候那般。 她心中虽然怨他,可她却不能不承认,她稀罕他,而且还是在盐地临城那会儿的时候就已经稀罕他了,不过是一直以来她不愿意承认罢了。 可如今,她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明白了她的情意,纵是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了。 而他,想必是不愿意她多想,所以什么都不曾与她说。 之前他的确是混账,可如今他却是待她好得无话可说,身为九五之尊,他却从没有任何强迫她之意,他甚至为了她与孩子而屈尊降贵。 或许,他如她一样,曾都以为自己不在意,却不知何时就已经将对方入了心动了情。 错已无法改,他是真心待她的话,她便接受他的补偿,又何妨。 如今她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待她好的。 若是虚情假意,做不到他这般程度,况且,以如今他的身份地位,想拥有什么样的女人不行?犯不着来对她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的女人虚情假意。 晏姝的眼泪滴滴落到小红豆熟睡的脸上,她通红的眼眶与莹亮的泪让卫风的心慌得都乱了,不管他说什么,晏姝的眼泪都止不了,终于,他鼓起勇气,抬起手将晏姝揽进了怀里来,像在相思情树下曾拥抱她那般将她与小红豆拥进了怀里来,同时抬起另一只手,轻柔小心地为她拭掉脸上的泪,一边心疼道:“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的心都乱了,你就是哭,也让我知道你为什么哭好不好?你这样,我连想哄哄你都不知道要怎么哄。” 卫风说这话时低着头看着怀里的晏姝,看着她挂着泪珠的睫,唇几乎要碰到她光洁的额上。 晏姝这时忽然抬起眼帘,直直看着卫风的眼,泪又从眼角流了出来,却是冷硬道:“你说过你要用你的余生来补偿我的。” 卫风怔住,久久回不过神来。 晏姝见他久久不反应,自己抬手将眼泪一抹,而后用力推开了卫风。 可就在这时,卫风却忽然将她环进了怀里来,双臂箍着她让她怎么都无法从他身边逃开,一副欣喜若狂且不可置信的模样道:“我以为你不要了……” 他在相思情树下的时候是说过要用他的余生来补偿他曾经对她犯下的那些错,他并非随口说说而已,他的心的确是这么想这么打算的,可那之后她的表现无一不是在拒绝他,拒绝他的靠近,拒绝他的补偿,拒绝他的一切。 他以为,她是要怨他一辈子的,一辈子都不原谅他的,所以这些日子他虽已来到这小院,虽然与她只有一窗一门之隔,可他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推开这扇门这扇窗去见她和孩子,因为他不想她不原谅他便罢,至少不要再厌恶他。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她竟是在为他挂心为他担心! 她若不是担心他,就不会问他去哪儿了,她若不是挂心他,就不会为他紧张为他流泪。 她若不是在意他,就不会要他补偿她! 那这就是说,就是说—— “黄毛丫头,你原谅我了是不是!?”卫风目光灼灼地看着怀里的晏姝,“黄毛丫头,你也稀罕我的是不是!?” 晏姝没有回答,只是垂了眼睑低下了头,却也没有否认。 默认便等于承认。 卫风激动得双臂一个收紧,作势就要紧紧拥住晏姝。 “呜哇哇——”就在这时,被自个儿爹娘挤压在中间的小红豆忽然哇哇哭了起来,显然是被他这激动的爹给挤到了,难受得生生从好梦中醒了过来。 卫风一听着小红豆哭,赶紧松开了晏姝,同时还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道:“我不是故意的!” 小红豆如今已经七个月大,哭起来眼泪大把大把的流,他这才刚刚哭,眼眶便已满是眼泪。 晏姝抬头看像做错了事一般的卫风一眼,然后将哭哇哇的小红豆递给了他。 卫风反应不过来,“给……我抱?” “你不想抱吗?”晏姝反问。 “当然想!”做梦都想! 晏姝已经将小红豆靠到了卫风身上。 卫风受宠若惊,小心翼翼又激动万分地将小红豆抱进了臂弯里来。 本就哭哇哇的小红豆一到卫风这陌生又僵硬的怀抱,他哭声顿了顿,只见他睁开眼看了卫风一眼,然后就扯开了嗓子哭,哭得比方才要厉害数倍。 这可把卫风给紧张又心疼得,忙晃着臂弯哄他道:“儿子乖啊,不哭不哭,我是你爹啊,我又不吃你,你嚎什么这么大声啊?老实点儿啊,不哭了啊。” 小红豆依旧扯开了嗓子哭。 卫风觉得这儿子一点都不待见他。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儿子。 “乖儿子,别哭了行不行?爹可是好不容易能抱你一回,给点面子好不好?”卫风又哄道,不过这哪里是哄,根本就是打商量,不过小红豆听不懂罢了。 就在卫风无计可施时,晏姝走到他身旁,伸出手在小红豆背上轻轻拍了拍,同时对他柔声道:“红豆乖,别哭,这是你爹抱着你呢,娘亲也在这儿呢。” 卫风再一次被晏姝的话给怔愣住,使得他忍不住唤了晏姝一声,“黄毛丫头……” 他的声音有些轻颤。 晏姝闻声抬头看他。 卫风低下头,吻上了她尤自挂着泪痕的眼角,温柔得不能再温柔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生了孩子,谢谢你愿意原谅我,谢谢你稀罕我。 他卫风这一生,就只要一个女人,就只待一个女人好。 莫府,忆思苑,那片石榴树林—— ------题外话------ 这几天不在家,所以这几天的评论都没有回复,昨天晚上才回到家,赶不及码字更新了,所以昨天没有更新,今天继续做回码字机。 正文故事在慢慢走向尾声,所以,作死风的春天也该来了,哦呵呵~ 443、岂止是喜欢而已 冬日的石榴树早已落尽了叶,长情见到莫凛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株光秃秃的石榴树旁,正抬手轻抚着那光秃秃的树枝,眼神温柔,动作轻柔,就像抚摸自己心爱之人的脸庞似的。 可他这样的温柔中却又带着浓浓的哀愁,深深的悲伤。 这样的莫凛,让见到他的沈流萤竟有一种不忍心唤他的感觉。 长情抱着她径自走向莫凛,莫凛听着脚步声,抬起了头来。 看见长情的一瞬间,他的面上没有丝毫惊喜之色,而是平静得就像每日都在等儿子回家吃饭的父亲那样,根本就不像几个月不曾见过儿子的模样。 长情亦是如此,见到莫凛依旧如往日里那般,淡淡然的模样,平静地唤了他一声:“爹。” “回来了。”莫凛微微一笑,温和道。 “嗯。”长情淡淡应了一声,这两人之间没有丁点儿惊喜便也罢,竟疏离得根本就不像是父子。 可很多时候很多事情看起来的并不就是眼睛所看到的而已。 “爹。”沈流萤也跟在长情之后唤了莫凛一声,不过比他多了一句话,也比他喜悦比他亲昵,“我们回来了。” 莫凛也是在看向沈流萤的时候面上的笑容更温和了些,只听他关切道:“劳累了一路,又还在月子里,赶紧回屋去歇着,万莫着了凉,我已让厨子准备了你爱吃的菜。” “谢谢爹!”沈流萤高兴道,眼瞅着自己还在长情怀里呆着,在莫凛面前与长情这般亲昵让她有些尴尬,作势就要从长情怀里下来,却听得莫凛又道,“小姑娘就在这孩子怀里呆着的好,下了地容易着凉,让他多抱抱你又不是什么吃力的事情。” 沈流萤从来没见过这么向着儿媳妇的爹,却也不害羞,反是笑得开心道:“这不是怕让爹笑话么。” “月子里身子重要。”莫凛很是温和,而后又对长情道,“快抱小姑娘回相思苑去歇着,还杵在这儿吹着冷风做什么?” 沈流萤正要说话,谁知长情却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抱着沈流萤转身就走。 沈流萤一怔,当即在长情胸膛上打了一拳,拧着眉斥他道:“你这人,爹叫你走你就走啊?我才刚见到爹就回屋去那太不像话了,你快放我下来。” 长情无动于衷,对沈流萤的拳头就像没有感觉似的,只抱着她往院子外的方向走。 沈流萤知道自己拗不过长情,便巴着他的肩头朝他身后的莫凛扬声道:“爹!那孩子们就劳爹先看着啊!” “萤儿不说爹也会看着的。”长情这时终于吭了声。 沈流萤忍不住抬手用力扯他的脸,恼道:“面团和葡萄长大了要是像你这样,我觉得我肯定会被气死。” “待送萤儿回了屋,我再过来陪爹。”长情被沈流萤扯着脸,口齿有些不清,不过他却道得认真,“萤儿不能着凉,要赶紧回屋缓和才是。” 沈流萤忽又松了手,转为揉搓长情的脸,笑着问他道:“那你说爹会喜欢面团他们么?” “岂止是喜欢而已。”长情亲了亲沈流萤的手背,脚步愈走愉快。 沈流萤没有再执意留下,因为她很清楚,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父子独处为好,他们父子之间,许是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而当莫凛看到秋容绿草以及寒雪抱到他面前来的三个软糯糯的小家伙时,他怔愣了许久都回不过神来,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初一唤了他一声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然后一脸着急地对秋容三人道:“快快,把孩子抱到我屋里去,可别冻坏了。” 此时的莫凛,再不见了方才面对长情时候的那般平静,反是紧张着急又惊喜得像另一个人似的,他着着急急地说完话后便先转身朝石榴林后的屋楼方向走,绿草看着他着急的背影,忽然唤住了他:“老爷!” 莫凛停下脚步,正转过身来,绿草已大步走到了他身边来,边笑边将自己抱着的小面团递给他,道:“老爷,您要不要先抱抱小公子?” 小面团此时睡得正香,在绿草将他递给莫凛的时候他还咂了咂嘴伸了伸脖子,然后又继续香香甜甜地睡着。 莫凛看着就像个白嫩嫩的糯米团子似的小面团,一时间又愣住了。 绿草作为沈流萤的陪嫁丫鬟到这莫府来已有一年多,虽然见到莫凛的次数不多,但她在平素与莫府其他下人的交往中知道这莫家主性子随和,加之沈流萤也曾说过莫凛这个爹好得不得了,是以她丁点儿都不害怕这本该高高在上的莫家主。 只听她大着胆子唤了莫凛一声道:“老爷?” 莫凛回过神,而后道:“好,来给我抱抱。” 话落,莫凛小心翼翼地抱过了绿草怀里的小面团,柔柔软软的感觉让莫凛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软化了,令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却也不忘快步朝屋楼走去。 绿草则是停在原地没有跟上去,见着莫凛抱着小面团走了,她赶紧转身就朝这忆思苑门的方向跑。 初一侧目看匆匆跑开的绿草一眼,那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是浮上了一丝微微的浅笑。 倒是个鬼精灵的丫头,找了主上来抱孩子,自己好跑去找自家主子了。 绷着腰杆浑身僵直小心翼翼抱着小棉袄的秋容见着自己师父那张万年冰碴子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浅笑,哪怕只是一眨眼,他也还是震惊得好像看见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不由问道:“师父,天上下红雨了!?” 初一侧过头来看向秋容,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听秋容又道:“天上没下红雨,那师父你笑什么?” “笑你蠢,这个答案满意否?”初一别回头,冷漠道。 “……”到底是不是亲师父。 屋楼很快便近在眼前,寒雪没有随在莫凛身后进屋,而是将她抱着的小葡萄交给了冷冰冰的初一,同时道:“这个眉心一点朱砂的是葡萄,是老二,闺女是老三,叫棉袄,你们家老爷抱着的是老大,叫面团。” 寒雪说完,转身便走,多一个字都没有。 不是她觉得她一个女人进一个男人的卧房有何不妥,而是因为莫凛这个人。 初一亦没有说什么,他感觉得到寒雪身上的那股子藏都藏不住的敌意,他只是看了寒雪一眼,便抱着小葡萄进了屋。 一只灰黑色的小麻雀这时候扑扇着翅膀从半空中飞下来,落到了寒雪的肩上。 寒雪走到方才莫凛呆过的那片石榴树林的时候停了下来。 只听小麻雀低声道:“寒雪,你身上的敌意太重了。” “我知道。”寒雪坦率承认,“可我藏不住,看到那个男人,我就藏不住。” 小麻雀默了默,道:“你已经接受了殿下,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呢?” “我不知道。”寒雪蓦地握紧了双手,紧握成拳,眉心紧拧,语气低沉,“将军哪点不如他?为何公主宁愿背弃与将军的婚约也要选择这样一个连我都看不上的人类!?” 寒雪的双拳愈攥愈紧,说到最后,若非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怕她已经大声喝了出来。 小麻雀歪了歪脑袋,似乎很是不能理解寒雪的话以及她的怒火,是以他不解道:“那寒雪你不也是没看上千里他们那么厉害的人却是喜欢比他们差得远了的我吗?” 寒雪一惊,猛地抬起手将小麻雀从她肩上拍开,有些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激动道:“你,你胡说什么!?谁喜欢什么都不行的你啊!?” 话是这么说,可寒雪的耳根却是红了个透。 小麻雀扑扇着翅膀在寒雪身边飞着,更为不解道:“寒雪你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气?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要我陪你去看雪的吗?” 卫风是这样告诉他的啊,他想了很久,觉得卫风说的一点都没错啊。 “才,才不是!”寒雪此时不仅是耳根红透,便是整个耳朵都红透了。 “不……不是?”小麻雀一副失落的语气,便是连翅膀都忘了扑扇,整个身子直直往下掉。 寒雪见状,赶紧伸出手来接住他。 小麻雀耷拉着脑袋一副失落的模样坐在她手心里,这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的心乱懵懵的。 寒雪不喜欢他?是他自作多情了? 也是,寒雪这么厉害,又怎么会看得上他。 小麻雀抬起翅膀挡住了自己的脸,他真是……丢人了!寒雪一定会看不起他的。 可就在这时,寒雪却忽然将他的翅膀从他脑袋上掰开,然后将他捧到她面前来,再然后,用她的唇在他尖尖的喙上轻轻碰了一碰。 这一瞬间,小麻雀只觉自己脑子嗡的一声响,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待他回过神来时,他挂在光秃秃的石榴树枝上,而这石榴树林里,早已没有了寒雪的身影。 已经走出忆思苑的寒雪此时笑得害羞又开心。 她身上那对于莫凛的敌意正在一点点淡去。 其实褐羽说的没有错,千里他们那么骁勇那么强劲,她却对他们没有感觉,偏偏就喜欢比千里他们差远了的他。 缘分这种东西,谁说得准? 情爱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 她想,她能理解公主为何宁愿背弃与将军的婚约也非要选择一个远不如将军的人类不可。 而此时此刻的莫凛,正抱着已经睁开了眼的小面团,爱不释手,却又想要把小葡萄与小棉袄一起抱进怀里来。 ------题外话------ 今天家里停电,没法码字,现在才更新上,惭愧惭愧。 明天会多更一些。 明天的更新要是早上9点没有看到,那就是在下午5点,先说好,不然姑娘们久等~ 444、长情是你娘取的名【一更】 秋容与初一将小棉袄和小葡萄放到了莫凛的床榻上,莫凛则是抱着小面团坐在床沿上,看看怀里正睁着黑亮亮眼睛的小面团,又看看在床榻上并排睡着的小葡萄和小棉袄,大有一种躬下身去将三哥孩子一起抱进怀里来的模样。 初一站在旁,将方才寒雪与他说到话给莫凛重复了一遍,道:“主上怀里的是老大,小名唤面团,眉心一点朱砂的是老二,小名唤葡萄,裹着碎花襁褓的女娃娃是幺女,小名唤棉袄。” 秋容听完初一的话,一脸憋笑的模样。 爷和夫人给孩子取的这都是什么小名,是缺吃的还是缺穿的了? 莫凛则是在听到女娃娃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亮,一边看向睡得香香甜甜的小棉袄一边颇为激动道:“女娃儿?” 沉浸在一下就拥有三个孙儿的喜悦中的莫凛这才发现裹着小棉袄的襁褓是碎花的,而不是像裹着面团和葡萄这般的是净色,便是小棉袄头顶上的小帽也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是女娃儿才会用的颜色。 莫凛想要放下怀里的小面团去抱抱小棉袄,可小面团在怀那种软糯糯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放手,便唤初一道:“初一,将棉袄闺女抱起来给我。” 莫凛说完,便张开了自己的左臂等着,他这是要一次抱俩的模样。 而就在初一正伸出手抱起小棉袄的时候,没了温暖怀抱抱着睡觉的小葡萄忽然皱起了小脸,紧着便哇哇哭了起来,惊得莫凛不舍得放下小面团却不得不将他放下,小棉袄也顾不得抱了,赶紧伸出手去抱忽然就哇哇哭起来的小葡萄。 三个孩子里,小面团最是乖巧,吃饱了就睡,除了饿了尿了拉了会嘤嘤哭上一小会儿之外,完全不会随意哭闹,其次是小棉袄,最是难带的便是这眉心一点朱砂的老二小葡萄。 这个老二眉心那一点朱砂让他看起来最是乖巧惹人疼,可偏偏他最是能闹腾人,睡觉的时候必须要人抱着他睡,不管睡得多熟,离了大人的怀抱一会儿他便哭,就像知道他没在大人的怀抱里了似的,不论白天黑夜睡觉时皆如此,且又最是娇气,他睡着时旁处有人说话稍微大一点点声他好像都能听到一样,而后便又开始哭。 不仅如此,他还吃得最多最久,每次沈流萤喂他都能喂到想要发火,哪怕他吃饱了拿开他他还不乐意,就是要在沈流萤怀里窝着,便是长情抱他他都用哭声表示不满。 尤其他的哭声最是响亮,那哇哇的哭声简直抵得过十个小面团,眼泪更是一哭就流,根本就没有大多数刚生出来的孩子那般只知哭却没有眼泪的,那眼泪哗哗的就像被人狠狠欺负了似的。 这三个小东西不过才十天大,可这小葡萄的哭声却已让沈流萤忍无可忍不知多少回,使得她总是将这个不听话的老二扔到长情怀里,道是她不养这个孩子了,让长情自己养,长情对孩子却是比沈流萤耐心许多,不管孩子怎么哭,他都耐心地哄着,从不怨恼。 每天夜里,长情都要坐抱着小葡萄睡,不然这个小东西便一直哭,说什么都不肯睡,沈流萤让他别这么惯着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可长情心疼孩子总是哭,宁可自己累着也要抱着小葡萄睡,惹得沈流萤也没有办法。 这会儿这个不听话的老二就在扯着嗓子哭,眼泪大滴大滴地流,就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那哭哇哇的小模样让莫凛心疼不已,赶紧站起来抱着他走圈儿,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慈爱地哄声道:“怎么哭的这般凶?乖,不哭了不哭了,这是你们的家,你们已经回家了。” 床榻上的小棉袄因为小葡萄那哇哇的哭声醒了过来,且被小葡萄的哭声感染了也开始嘤嘤哭了起来,使得莫凛完全手忙脚乱了起来,抱了这个又抱不了那个,哄得了这个又哄不了那一个,不得不让初一将小棉袄抱起来哄。 可初一那副冷冰冰硬邦邦的样儿又哪里会哄孩子,小棉袄非但没有止住哭,反是哭得更厉害,秋容也赶紧来帮忙,一时间,这个忆思苑全是孩子的哭声以及三个大男人慌忙的哄娃声。 唯独小面团乖乖巧巧地躺在床榻上,不哭也不闹,眼睛睁得累了又闭起眼睡了去,好像这屋子里乱哄哄的情况跟他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一样,惹得秋容在心里想,幸好还有一个没哭,不然他们头都要爆炸了。 小棉袄不算难哄,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哇哇哭声便变成了嘤嘤的细哭声,可小葡萄还在哇哇哭,使得小棉袄停了没一会儿又跟着继续哭。 莫凛这会儿不仅是手忙脚乱,压根就是焦头烂额来形容了。 好在长情这时候回到了忆思苑来,看着莫凛抱着小葡萄怎么哄都哄不停,他便走上前去对莫凛道:“爹,我来吧。” 莫凛没有执意自己抱着小葡萄不可,而是边将小葡萄递给长情边心疼地问道:“小家伙可是饿了?” “应该不是,才吃过没多久。”长情说着,将哭哇哇的小葡萄抱进了怀里来。 虽然已经照顾了这三个小不点儿十天,可长情每每抱他们的时候都还是小心翼翼的,总怕自己会碰坏了软糯糯的他们似的,他的动作还有些僵,却很轻柔。 他将小葡萄抱进怀里后没有哄,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再在小东西额上轻轻亲了一口,没一会儿,这本是哭得天崩地裂的小东西哭声便渐渐小了下来,最后蹭蹭脑袋,在长情怀里安安稳稳地继续睡了去。 而小葡萄的哭声一停,小棉袄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秋容看着长情,一脸的震惊,忍不住脱口道:“爷,你可真有本事!” 他和师父还有老爷哄了老半天都没哄停小公子和小小姐,爷不过才来了一小会儿,小公子自己便乖乖的不哭了!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长情没有说话,倒是初一将已经不哭了的小棉袄递给了莫凛,然后看秋容一眼,走出了屋去。 秋容会意,跟在初一身后走了出去,不忘将屋门给掩阖上。 莫凛低头看着怀里也重新睡去的小棉袄,抬手扯着衣袖替她轻轻拭掉了脸上的泪痕,看了小棉袄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起头来看长情,笑得温和道:“你这么会哄孩子,我倒是不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是他爹。”长情淡淡道。 其实他不过是将小葡萄抱到了自己怀里来而已,不需要哄,小家伙便自己止了哭,或许就真的像他说的这样,因为他是爹,所以小家伙认他。 “倒也有道理。”莫凛笑得更温和,“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每每我抱你的时候你便不哭了,惹得你娘总是不服气说辛辛苦苦生了个儿子长得不像她便罢了,还不听她的话。” 长情看着温和笑着的莫凛,有些怔愣。 因为这是他从小到大,莫凛第一次与他提到他的母亲。 母亲就像爹心上的一道深深的伤,莫说碰不得,哪怕一个字,爹都不愿意提,就像关于母亲事情的一个字就是一把盐似的,说了就像是在伤口上撒盐。 所以,他从不曾听到爹和他说母亲的事,就算他问,也从不曾得到过答案。 莫凛像没有注意到长情那一瞬间的怔愣似的,只又温和地问道:“小姑娘送回到屋里去了?” “嗯。”长情淡淡应了一声,并未多话。 莫凛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又温和道:“坐吧,我做了你爱吃的山楂糕和甜枣糕还有苞米甜汤,初一去端来了。” 莫凛的话音才落,初一恭敬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继而便是将糕点还有苞米甜汤端进来放到了桌上。 苞米甜汤有两碗,显然初一为莫凛也盛了一碗。 长情看着蒸腾着热气的苞米甜汤,神色淡然地问莫凛道:“这个时节已没有苞米了。” 面对长情,莫凛总是笑得温和,“我儿子爱吃这个,纵是不是时节,我也要想办法让它变得是时节不是?坐吧,天冷,趁热吃。” “初一盛了两碗,你也坐下吃。”长情道。 莫凛笑得更温和,“好。” “不先将棉袄放到床榻上?”长情看着莫凛抱着小棉袄就要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淡淡问道。 “你不也没有将小葡萄放下?”莫凛笑着反问道。 “这个老二放下不得,放下一会儿便会哭闹,需抱着。” “那我是喜欢抱着不想放。”莫凛笑着,眼角的细纹有些多,“抱着这些个孩子,就像抱着小时候的你一样。” 莫凛说完,在凳子上坐下了身,不忘催长情道:“快坐下尝尝我今回煮的甜汤甜度适不适合你的口味。” 长情抱着小葡萄在莫凛身旁坐了下来,舀起一口甜汤放进了嘴里,尝了后道:“甜味刚好。” “那就好。”莫凛笑得舒心,还不待他再说什么,长情便已夹起一块甜糕放进了嘴里。 甜糕的沫子沾了些在他的嘴角,莫凛便抬起手替他擦掉了这些许糕点沫子,慈爱得就像在面对一个还年幼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长情没有看莫凛,只是认真地吃着甜糕喝着甜汤。 倒不是他不想莫凛难过才会一块接一块地吃他做的甜糕,而是他真的是喜欢吃莫凛做的甜糕和甜汤,不管是幼时还是现在,他都喜欢吃。 他一直觉得他爹做的甜糕和甜汤是这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哪怕他的手艺不是最好的,可在他心里就是最好的。 是以每一次吃莫凛做的甜糕和甜汤,长情都会吃完。 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吃着,莫凛看着,以致他已经将糕点和甜汤吃完,莫凛那碗甜汤还没有动上一口。 他一直在看长情,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待长情吃完了,只听他笑着问道:“是不是不够饱?可要把我这碗也吃了?” 长情看他一眼,二话不说便将莫凛这碗甜汤挪到了自己面前来。 莫凛眸中除了慈蔼便是温柔,似乎看着长情在他面前吃东西他便能满足了似的。 待长情将要把这又一碗甜汤喝完时,只听得莫凛柔声道:“你和你娘一样,都喜欢吃我做的甜糕和甜汤,尤其是这苞米甜汤。” 长情拿着勺子的微微一顿,他没有即刻抬起头来看莫凛,而是将碗里的最后几口糖水喝完了,放下碗后才抬起头来看他。 却见向来面对他时都平静温和的莫凛此时眼眶有些微的红,他在浅浅柔柔地笑着,带着无尽的疼爱与怜惜,给长情一种他随时都会落下泪来的感觉。 长情从未见过莫凛这般模样,他见过的爹除了温和还是温和,他的爹,总是将悲伤埋在了心底最深处,从不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爹给他的,从来都是微笑和温柔,从不会将悲伤与难过带给他。 可他不傻,他知道他的爹自从失去了娘之后就不曾开心过,他不过是不舍他这个儿子与他一样悲伤难过,才会总是将温柔与笑容留给他。 就在这时,床榻上独自睡着的小面团忽然发出了嘤嘤的声音,莫凛赶紧站起身朝床榻走去,将怀里的小棉袄放下,转为去抱小面团。 长情此时抱着小葡萄也来到了床榻边,就只是站着,什么都没有做,对莫凛道:“面团最是听话,不会胡乱哭,又才吃饱未多久,许是尿了。” 长情没有自己给小面团摸小屁股的意思,而是看着莫凛而已。 莫凛看他一眼,忍不住笑道:“听你这意思是不打算自己给孩子换尿布了。” “不是有爹在吗?”长情面无表情,却是说着厚脸皮的话。 莫凛笑意更浓,先是忍不住亲了连哭都只是细细声的小面团一口,道:“好好,那就爷爷来帮小面团看看是不是尿裤子不舒服了。” 长情抱着小葡萄站在旁,看着莫凛给小面团忙前忙后,看着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看着他鬓边隐隐的白发,觉得心被人狠狠抓捏着,疼得难受。 小面团果真是尿了,莫凛赶紧让秋容去拿早已准备好的尿布,同时让初一进屋来将暖炉移至床榻边来,以免冻着了小面团。 而当莫凛在给小家伙包上干净的尿布时,发现了小家伙屁股上边的小团球尾巴,同时因为摆弄着小家伙,裹着他头顶的小帽也偏移开了,露出了头顶上那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 莫凛摸了摸小面团的小短尾巴及头顶上毛茸耳朵,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他粉嫩的小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真是个惹人疼的乖孩子,和你爹小时候可真是一模一样。” 伺候好了小面团后,莫凛爱昵地将他抱到了怀里来,还贪心地将小棉袄也小心翼翼地抱进了臂弯里来,左一个右一个,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看不够,只听他自言自语道:“二十二年真是说过去便过去了,我的宝贝儿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宝贝儿了,若是苓妹瞧见了,不知该有多欢喜。” 莫凛说完,微微抬头看着站在身旁的长情,又是温和笑道:“站着做什么,陪我坐坐?” 长情随即也在床沿上坐下了身。 莫凛不再看他,而是低下头又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更温和道:“真是和我的长情真像,像极了。” “长情。”莫凛看着怀里的小面团,却忽然唤了身旁的长情一声。 他很少很少叫长情的名字,长情从小到大,他听到他爹叫他名字的次数,怕是数都数得出来,他有一种感觉,感觉爹对他的这个名字,有一种不安感。 “长情这个名字,是你娘给你取的。”这已经是今日莫凛第四次提到他从不曾在长情面前提起过的人,他生命中最爱的那个人。 只听他声音轻轻柔柔,“你不是总想知道些关于你娘的事情么,我与你说说吧。”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二更在下午6点左右。 要写到老爹和苓妹的故事了哦呵呵~ 445、莫凛与苓妹的初识【二更】 “从哪儿说起好呢?”莫凛终是将怕将小棉袄给摔了,是以将她轻轻放回了床榻上,怀里只抱着一个小面团。 他看着小面团,眸子里极致的温柔,正如他自己所言,小面团像极了小时候的长情,听话乖巧,抱着小面团,他就像回到了他这一生中最开心的那一段时光,他抱着乖巧的儿子,他心爱的人就在旁逗他与儿子。 可是这样的时光已经很远很远了,远到他早已经忘了抱着软糯糯的儿子时候的那种感觉,以致如今他将小面团一抱进怀,昔日里那些早已远去的过往尽数涌上了心头脑海来,却是让他悲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爹想从哪儿说起就从哪儿说起。”长情声音轻轻,好似担心自己声音稍微大一些就会让莫凛那一直红着的眼眶里落出泪来,“爹说什么我都认真听着。” 莫凛却是柔柔笑了,道:“你总是这么听话懂事,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是爹和师父教得好。”长情倒是很谦虚。 莫凛转头看他一眼,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了笑,道:“那就从我和你娘的初识说起吧,我一直记得那一天的天实在是太糟糕太糟糕……” 那一天的天,下着滂沱大雨,整个天黑压压的,仿佛随时都会倾压下来一般。 那一年,他十八岁,刚刚从病重过世的父亲手中接过整个莫家的产业,听闻西戎国培植出了一种召南没有的花儿,美不胜收,他也正要往西戎国去谈一笔生意,正好去看看这美不胜收的花。 花很美,火红火红的颜色,开遍枝头,开遍整个林子的时候热烈得就好像点着簇簇火把似的,的确是美不胜收。 西戎培植出那花儿的人告诉他,花名石榴花,每到夏日时节就是它们开花的时候,火红热烈,入了秋便会结果,果实亦是红艳艳的,他们当地人名唤石榴果。 于是,他在返程回召南的时候,带上了一株花开得正好的石榴树,再让西戎给他送些树苗到召南京城给他,他要试着在召南种种看能不能种得活这西戎的石榴树。 在由西戎回召南京城会要途经林木葱茏的西山,西山自来匪盗成群,但凡路过的人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哪怕是官府的车马,也都不例外。 初一觉得他家主子这第一次到西戎谈生意这天公就十分不作美,去时路过这西山时遇着电闪雷鸣,这回时竟又遇着滂沱大雨,且还偏偏是在匪盗成群的西山中遇到了这样大的雨,雨势大得连路都看不清,根本就没有办法赶路。 不仅如此,马车车轮还打了滑,连带着拉车的马都一并摔了,摔得马车里的莫凛只觉眼冒金星,待得初一将他从马车里扶出来的时候他仍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直响。 大雨落到这树林间,发出哗哗的声响,回荡在山间,震耳欲聋,以致初一大声对莫凛喊道:“主上!前边不远处似有块凸起的山石好避避雨!待雨停了我再来看看这马车要怎么处理!” “好。”莫凛点点头。 十八岁的莫凛,生得玉树临风英俊非凡,哪怕衣裳沾了泥污,哪怕被大雨淋了个透,依旧掩不住他那浑然天成的气度,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却未给人丝毫狼狈的感觉,尤其他爱笑,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这天是晴朗的而不是大雨滂沱。 此时虽然马车栽倒且他的人也被雨水淋透,他却还是在笑,笑着点头应了初一的话,与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初一完全不一样。 不过莫凛应了声后却是没有立刻就从马车旁离开,而是躬下身将身子探进了马车里,一边道:“稍等等我,我先拿了这株石榴树。” “……”初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 当莫凛从马车里抱出一株半大的石榴树随初一到了他所说的一块凸起的山石下避雨时,他瞧着初一那冷冰冰的模样,不由又笑道:“初一,都说了你不要总是绷着一张脸,这样会没有姑娘喜欢的,来,笑一笑,看看这石榴花儿多美是不是?” 这株石榴树不高,不过四尺左右高,正正好能放进马车,栽在一个大陶盆里,因为方才马车倾倒,陶盆里的泥土洒出去了不少,以致它的根茎露出了泥土面上来。 这株石榴树虽不高,不过花却开得繁茂,火红如炽,在这黑压压的林间显得尤为明亮耀眼。 初一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火红的石榴花一眼,然后不给面子道:“主上,要是有山匪冲出来,到时你是不是还要护着这棵树?” 莫凛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笑了起来,道:“初一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除了我,可没人敢用你当属下,那只会把自己给气死。” 初一又道:“主上出府前就应该多带些随从出来,这西山的匪徒可都不是好对付的。” “不是带着初一你了么?”莫凛还是笑着,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边的脸颊上有两个浅浅的小梨涡,令他的笑容粲然了几分也温柔了几分,不吝夸赞道,“初一你的身手是我见过最强的。” 初一非但不高傲,反是蹙起了眉来,“那也只是主子你见过的而已。” “初一你啊,总是太过杞人忧天,放宽了心好好赏赏这西山的雨景也是不错的。”莫凛总是笑着,好似不知什么是紧张什么是危险似的。 初一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您这样的主子,我能不杞人忧天吗?” 莫凛笑着拍拍他的肩,而后继续查看他的石榴树有没有被碰伤。 就在这时,一只白净净的兔子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蹿到了莫凛的那株石榴树旁,甚至还蹦起身来伸出前爪似要摘一朵石榴花,可惜却没有摘到,只是碰到了枝干而已。 就在它再蹦起来又要摘一次花儿的时候,莫凛发现了它,又惊又喜地对初一道:“初一你瞧!哪儿来的小家伙!” 初一淡漠地瞟了那只被雨水淋湿了的白兔子一眼便别开了眼,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继续去注意这林间的动静。 他如今身为莫家家主的随身护卫,他的职责便是时时刻刻保护主上的安危,一点疏忽都不能有。 而当莫凛出声时,那只白兔子一蹿便蹿开了,蹿到了雨水里的山石后边,警惕极了。 莫凛轻轻一笑,盯着兔子蹿去的那块山石方向瞅。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那山石后边露出一对小小的耳朵尖儿,然后是一个小小的脑袋从山石后探了出来。 莫凛在看到那双黑得像黑葡萄似的眼睛时笑得脸颊上露出了他那两个浅浅的小梨涡,那只白兔子又赶紧缩回脑袋。 莫凛这再一次见到这只白兔子时一点都不惊讶,就好像他知道它就躲在山石后没有离开过似的,只听他温和浅笑道:“小兔子,外边雨大,你要不要过来避避雨?你放心,我不是恶人,不会伤害你的。” 本是一心注意这周遭动静的初一听到莫凛这话,忍不住泼他冷水道:“主上,兔子要是能听懂你说的话,那就不叫兔子了。” 莫凛却是不赞同,只听他笑道:“那倒不一定,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莫说动物,便是草木都有可能听得到我们说的话,不说说看,又怎知它听不听得懂我说话?万一它听得懂呢?” 初一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心道是,这样的主子又有谁能想得到他年仅十一二岁的时候便开始接掌半个莫家的生意了?任是谁人见了他这主子,都觉得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又有谁人看得出他是一个可舞刀可弄枪且身手不赖的生意人。 就在莫凛说完话时,那只躲在山石后的白兔子竟突然就蹿了出来,竖着长耳朵看着初一,大有一种气势汹汹的感觉,好像再批驳他方才所说的话似的。 而莫凛再一次见到这只兔子时,他笑意更浓一分,他看着立在大雨里的兔子,蹲下身朝它伸出了手,温和道:“你都被雨水淋透了,进来避避雨,怎么样?” 兔子没有动,只是定定看着他。 只听莫凛又道:“放心好了,我不是猎人也不是恶人,不会抓你回去做菜的。” “……主上,你这么说只会把它吓跑吧。”初一有些嫌弃自家主子道。 莫凛却只是笑着,“我这叫坦诚。” “……” 不过,这兔子倒像是相信了莫凛这坦诚的话,跑到了这凸起的山石下来避了雨,却是离着莫凛有一段距离,依旧在防备着他。 莫凛没有站起身,仍旧盯着这兔子瞧,忍不住与它说话道:“你好像能听得懂我说话,是不是?” 兔子并未搭理他,只是盯着他身旁的石榴树瞧,一副着迷了的模样。 莫凛眨一眨眼,伸出手抱住那种着石榴树的大陶盆,将石榴树往旁移了移,一边观察着兔子的反应。 只见兔子的脑袋跟着他挪动的石榴树转了去,他将石榴树又移回来,兔子的脑袋也跟着转了回来,那双黑溜溜的眼睛看起来专注极了。 莫凛瞧得有趣,便反复地将这石榴树挪来移去,笑盈盈地看着兔子脑袋随着石榴树转过去再转回来,只当莫凛乐此不疲地又要将石榴树移开时,那本是好好蹲坐着的兔子突地跳了起来,一副被惹怒了暴跳如雷的模样。 只见它两耳竖立,甚至还伸出右边前爪指着莫凛,而后又一副焦灼模样地抬起两只前爪扯住自己脑袋上的长耳朵,用力扯着,紧着转了个身作势就又要跳回到方才它躲着的那块山石后。 莫凛见着它要走,心里有种直觉它要是这会儿跑开的话他怕是就再也见不到这只有趣的兔子了,不由赶紧道:“哎哎,你别走啊,我不逗你了好不好?” 兔子没有理会他,且已经跳过了它前边躲着的那块山石,莫凛便站起身跑了上去,又道:“你是不是喜欢这石榴花儿?我送给你啊!” “……”初一又抹了一把自己脸上从头发上滑下来的雨水,当真觉得有时候他这主子可还真是童心未泯,居然逗一只兔子逗上了瘾,还把自己给逗着急了。 “哗哗哗——”大雨依旧滂沱,冲刷得整个山林响得更厉害了。 兔子跑没了影儿,莫凛一脸的失落,心道是他方才别那么逗它就好了,只听他喃喃道:“这雨下这么大,那么一个小东西能跑到哪儿去避雨?”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忽地又从雨帘里蹿了过来,蹿到了这可遮雨的山石下,蹿到了那株石榴树旁,大有一副跳起来自己摘一朵石榴花的模样。 莫凛再次见到这只白白净净得好像不是这山间生物似的兔子时只觉欢喜不已,再不敢逗弄它,只见他又蹲下身来,看着它温和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石榴花?” 兔子歪歪脑袋,转过头来看他。 莫凛笑得嘴角边上又现出了那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兔子似在看他的眼睛,又似在看他脸上的小梨涡。 只听莫凛又道:“这株树叫石榴树,这火红的花儿就叫石榴花,召南没有的花儿,我才从西戎国带回来的,我觉得很漂亮,你也觉得很漂亮是不是?” 莫凛也不知道这兔子听不听得懂他说话,但下一瞬他便瞧见这只白净兔子点了点头,就好像在说它也觉得这石榴花很漂亮似的。 对于这兔子点头的反应,莫凛很是惊喜,“你真的听得懂我说话!” 兔子扭回头,继续看面前的石榴花。 莫凛这时伸出手,从枝头上摘下了一朵石榴花来递到兔子面前,道:“本来想说把这株石榴树送给你赔不是的,可想着你小小的模样也拿不动这株石榴树,便给你石榴花吧。” 兔子微微低头,定定看着莫凛递到它面前来的石榴花,火红火红的颜色。 而后,它抬起两只前爪,将莫凛递给它的这朵石榴花握到了爪子里来。 莫凛看着它一副认认真真拿着石榴花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它湿漉漉的脑袋,笑道:“小东西居然喜欢花儿,大概是只雌兔?” 兔子似乎对莫凛摸它极为反感,以致它脑袋一甩嘴一张,便用力咬上了莫凛的手背,瞬间便咬出了两个带血的齿印来,然后抱着它的石榴花蹿到了一旁,两耳竖立,又是一副警惕模样地看着莫凛。 莫凛看一眼自己手背上的带血齿印,不恼也不怒,依旧笑着道:“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别跑走了,雨还下得正大,还是在这儿避避等雨停了再走的好。” 兔子没有走,也没有理他,而是低下头看自己抱在怀里的石榴花,甚至将自己的小鼻子凑到了花朵里嗅嗅看这花儿有没有香气,那小模样让莫凛觉得有趣极了,嘴角边上的小梨涡都没有消失过。 兔子抬起头来时,又看到莫凛在看着它笑,温柔的笑,没有一点儿恶意。 忽地,初一伸过手来拉住莫凛,一脸冷肃道:“主上快走!” 莫凛被初一拉着站起身,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任初一拉着他。 正当初一拉着他将将要离开他们避雨的这块大山石时,周遭忽然围过来十来人,将他与初一围住,他们每人手上一把锋利的阔刀,在大雨里都不掩锋芒。 只听为首那胡子杂乱满口黄牙的魁梧汉子阴森森地笑道:“没想到这大下雨的天还能逮到一只富贵鸡,运气贼好!” ------题外话------ 老爹和苓妹的故事会写几章,具体几章我也不懂,因为我是个没有存稿的银 446、莫凛与苓妹的故事(1)【一更】 初一见此状,手中的长剑铮的一声便出了鞘,同时站到了莫凛面前来,将他护在身后,压低声音对他道:“这些人手上功夫不弱,属下一人怕是护不了主上周全,稍后待属下与他们交手时,主上找机会脱身。” 谁知莫凛听后却是沉下了脸,认真道:“初一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扔下你自己先走。” 初一是从小就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长大的人,与他相处的时间比他与爹娘相处的时间不知要多上多少,在他心里,初一不是属下,而是朋友是兄弟,他怎么可能把初一扔在危险里自己先走。 初一听着莫凛的话,蹙起了眉,正要再说什么,只听方才那满口黄牙的汉子哈哈大笑道:“想走?你们两人今儿入了这西山,就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他身旁一瘦小的黑子盯着莫凛,两眼放光道:“二哥!瞧这小子穿得这么光鲜,一定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黑子说完,还不忘舔了舔唇,看着莫凛就好像看着一只肥羊似的,垂涎欲滴。 黄牙汉子点点头,又是冲莫凛及初一阴阴笑道:“老实点把身上的银票和值钱的家伙交出来,我可以赏你们死得痛快一点,不然——” 黄牙汉子说着,伸出舌头舔了一舔他手中的阔刀刀刃,冷冷笑了两声。 莫凛也笑了,不过却与黄牙汉子冷冷森森的笑不同,他笑起来的模样非但没有丁点儿震慑力,反是让对方只想哈哈大笑,只见他笑着道:“既然横竖你们都要杀了我们,我们又为何不先拼一把,万一我们赢了呢?” “哈哈哈哈——!”莫凛的话音才落,这十来个山匪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只听其中一人嗤之以鼻道,“我没听错吧,一个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居然说他能赢得了我们二哥还有弟兄十来人!?” “你们没有听错。”莫凛肯定道,同时伸手扯过初一背在背上的长剑。 初一眉心已紧拧成了一个“川”字,知道自己再劝主上离开也无用,只能道:“属下誓死保护主上。” 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而当方才嘲笑莫凛的人看到他拿剑时又嘲笑他道:“哟,没想到这小白脸还会用剑呢!?二哥,看来这俩人是不打算乖乖交出身上财物了!” “既然如此——”黄牙汉子又舔了一把自己手中的锋刀,眼神及声音皆冷得像这哗哗而下的山雨,“兄弟们就不用再客气了。” 黄牙汉子的话音才落,他身后十来人举着手中的阔刀同时扑向了莫凛与初一,刀剑交碰的声音瞬间混杂在这滂沱的大雨声中,使得这打在山林间哗哗雨声震耳欲聋。 那只抱着石榴花的白兔子没有走,却也没有看眼前正打得不可开交的莫凛与山匪,而是低头专心致志地看它怀里抱着的石榴花,好像在认真地思考这石榴花为什么能开得这么火红似的。 看着看着,它抬起头看向那株石榴树。 石榴树上的石榴花开得正好,一朵又一朵,漂亮极了。 兔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抱着它的那朵石榴花朝石榴树蹦跶去,蹲在石榴树下看看自己爪子里抱着的石榴花又抬头看看树上的石榴花,好像不满足它才有一朵石榴花似的,只见它将爪子里抱着的那朵石榴花往嘴里一放,用牙咬住之后,两只前爪攀上了那比它站立起来还高出几寸的大陶盆,两只前爪巴着陶盆的边沿,两只后腿蹬着陶盆壁,朝陶盆上爬去。 可当它蹬蹬蹬爬上了陶盆之后,却噗通栽到了只剩下半盆泥的大陶盆里,湿漉漉的泥沾到它同样湿漉漉的毛皮上,瞬间就将白白净净的它给弄脏了。 且兔子栽倒在陶盆里的时候模样有些懵,显然它没有想到这盆里的泥会这么少,不够它没有在意自己是栽倒了还是身体脏了,而是赶紧坐好身抓了自己咬在嘴里的石榴花来看。 只见那本是漂漂亮亮的一朵花儿因为它栽倒而被压坏了两片花瓣,兔子看着自己爪子里被自己弄坏了的石榴花,本是半竖起的长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一副伤心的模样。 它看着自己爪子里被压坏的花儿好一会儿后将花儿放到了一旁,然后在石榴树的树干前站直身,两只前爪抓上树干,一副作势就要往石榴树上爬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刀光劈过来,这株生得极好的石榴树顶头树枝猛地一颤,继而便见那顶头一半的树干连着枝叶花朵一起歪倒下来,啪的一声落到泥泞的雨地里,兔子正攀爬着的这株石榴树瞬间矮了一大截。 花正好,叶正绿,石榴花在绿叶中火红火红的,漂亮极了,可惜和绿叶及枝干一起掉落在地,沾染了泥污,过不了多久就会枯萎,因为这上半截的树干已经被削断。 兔子正巴在下半截的树干上,乍一见着上半截的石榴树被削断,连带着那一朵朵漂亮的石榴花掉落到地,它瞬间定在树干上一动不动,完全就像一只长在石榴树树干上的兔子似的。 就在这时,莫凛被对方一刀砍中右手,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与此同时他胸前还挨了对方另一人重重一掌,打得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这石榴树旁来。 初一见莫凛受伤,想要冲过来护住他,奈何他一时间根本脱不开身,眼见着那些山匪举着刀又要朝莫凛劈去,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主上当心——!” 一道狠厉的刀光朝莫凛迎面劈来,他正欲避开,可就在他要避开时他发现了巴在石榴树干上一动不动满身泥污的兔子,也就是这一瞬间,他非但没有避开朝他劈来的那一刀,反是挡到了那只兔子前边。 因为他若是避开的话,对方这一刀劈下来定会将这只兔子劈成两半!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有意思的小东西就这么丧命,这一刀劈到他身上至少他不会被劈成两半。 对方的一刀就这么狠狠劈到了莫凛身上,劈得他站立不住,砰的就栽倒在了雨地里。 “主上——!”初一的惊呼声瞬间响彻整个山林。 只见那砍倒莫凛的山匪抬脚狠踩上莫凛的肩头,狰狞笑道:“你俩小子不赖啊,两人竟能放倒我们兄弟七八人,还能逼得我亲自动手,可惜居然是个傻子,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护着一只兔子!?” 这个山匪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一直在旁看着没有出手的黄牙汉子,别那瘦小的黑子称为二更的男人。 这黄牙汉子说完,躬身将莫凛提了起来,同时对因为莫凛受伤而腥红了眼正要冲过来朝他拼命的初一道:“你小子要是再不停手,我现在就要你这主子脑袋搬家!” 黄牙汉子说着,手中的长刀抵到了莫凛脖子上来。 初一立刻停住手中的剑,就在这时,对方一刀砍上了他的肩,生生在他肩上砍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只听黄牙汉子又道:“就凭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也想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你们两人现在惹恼了我,我要将你们浑身经脉砍断然后扔到深山里去喂财狼才能消我心头怒火!” 黄牙汉子说完,手中的阔刀又抬起,作势就要砍向莫凛的腿! 初一心下一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握剑就要冲过来救莫凛,可黄牙汉子手中的刀眼见着就砍到莫凛的小腿,初一似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黄牙汉子手中的刀突然停住了! 不是他自己想要停住的,而是被迫停住的! 因为他的阔口锋刀被一只手捏住了刀身! 一只纤纤玉手,那捏着他手中阔刀刀身的动作也不过是轻轻一捏而已,可却是让他感觉他的刀像是砍进了一株粗壮的大树里似的,被卡住了如何都动不了! 没有人发现那只本是巴在石榴树树干上一动不动的白兔子何时不见了。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二更时间最迟在下午5点后,或许会提前更新,就酱。 446、(2)【二更】 青丝及腰,松松扭成一条辫子,辫子末端缀着一粉一白两朵野花,翠色的衣裙,如山间一道轻薄的雾,可那面容却又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不管是眉睫还是唇鼻,都精致得好像这世上手最巧的人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完美得一丝瑕疵都没有,宛若天仙。 可这宛若天仙般的女子此时却是赤足踩在泥泞的雨地里,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站在那满口黄牙的彪悍汉子面前,一手捏着他手中的阔刀,一手捏着他的脖子。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 她的身材并不高挑,相反,她生得很是娇小玲珑,站在这高大的黄牙汉子面前,离他的肩还有两三寸差距,偏偏这样娇小的她站在黄牙汉子面前让黄牙汉子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震慑感压顶而来,不仅他手中的阔刀无法动弹,便是他整个人,都一动不能动。 不仅仅是因为压顶而来的震慑感,还因为这女子的眼睛。 不是寻常人的黑眸,而是赤色! 一双赤红的眼!仿佛随时都能把人在她这双赤红的眼眸中化为灰烬! 而就在众人震愕之时,只听“崩崩”几声响,那被她轻捏着刀背的阔口锋刀竟碎成了数片! 便是黄牙汉子抓在手中的刀柄也都被碎成了碴! 黄牙汉子只觉自己本是握着刀的整个右臂都在发麻,麻得好像他的骨头都被震碎了一样! 可还不待他痛呼出声,他正正面门便挨了一拳,极重极重的一拳,揍得他鼻梁断裂,牙齿崩脱,眼眶歪斜,鼻血直流,嘴里也流血不止。 只一拳,这黄牙汉子整个人竟一连往后倒退了十来步!背部狠狠撞在方才莫凛避雨的那处岩壁,竟是撞出了“轰”的震响声!甚至撞得那崖壁竟生生往后凹陷了进去! 可见揍到黄牙汉子面门上的这一拳的力道有多狠烈! 再看那赤足站在雨水里的娇小女子,右手紧握成拳,还停在半空中。 很显然,方才那可怕的一拳,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看她的模样,方才那足以让所有山匪都屁滚尿流的一拳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谁也没有看,她就只是站在雨水里而已,却是吓得还能动的山匪登时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这个女人,根根根根……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顷刻的时间,这山林间又恢复了安静,只闻大雨冲刷草木山石的哗哗声。 那些被初一和莫凛放倒的山匪再爬不起来,那个给女子揍到了山壁上的黄牙汉子更不可能再爬得起来。 初一猛地回过神,冲到了倒在雨地里的莫凛身旁,当啷一声扔了手中的剑,跪到地上将莫凛扶了起来,一边慌张道:“主上!” 而那凭空出现的女子则是站在那株被削掉了大半截的石榴树前,再看一眼掉落在地的那大半截石榴树,躬身将这被削掉在地的半截石榴树捧了起来,出神地看着上边已经沾染了泥污的火红石榴花。 初一在着急忙慌地查看莫凛的伤势,女子则是抱着断掉的半截石榴树走到那被她狠狠揍了一拳的黄牙汉子面前。 此时,这黄牙汉子已经昏死过去,那一口的黄牙都沾满了血,并且被揍脱落了一半,他歪倒在地,已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然面对已经半死不活的黄牙汉子,翠衣女子却是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踩到了这黄牙汉子身上,一脚接一脚,踩得男子胸骨尽断,嚎叫声震天。 偏生女子还觉不够,最后一脚狠狠落到了他双腿间! “啊——!”黄牙汉子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这样的一脚,根本没有谁个男人能承受得了,且照这女子出手力度来看,就算没断也差不多成了肉泥。 再见这女子又给了他一脚,像踢废物一般将他踢得远远的。 只是一脚而已,这就算没死也没剩下多少气的黄牙汉子就被踹出了老长一段距离,显然这女子是嫌他脏了她的眼。 初一虽然惊于这忽然出现的女子的身手,可他此时此刻却无暇他顾,他一心只想着莫凛身上的伤,以致他将流血过多的莫凛往背上一背,抓起他方才扔在一旁的剑,站起身便急急要走。 也就在这时,女子才转过头来看莫凛一眼。 挨了那黄牙汉子重重一刀、被初一背在背上的莫凛此时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笑了笑,任由初一将他背走了。 他看她的眼神没有震惊亦没有惶恐,哪怕此时她的眼眸比她身旁的石榴花还要火红。 只听初一一边跑一边急道:“主上撑着些,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莫凛想说话,却又疼得出不了声,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初一他知道了。 女子站在雨里,怀里抱着被断掉的半截石榴树,看着消失在雨帘里莫凛的背影,然后将地上种着石榴树的大陶盆也抱了起来,也转身走了。 与莫凛相反的方向走。 * 长情听着莫凛与他说的故事,他抱着小葡萄给他捧来了一盏茶,待他喝下后有些取笑意味地问他道:“爹那时候的身手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现在也依旧上不得台面。”莫凛呷了一口茶水后笑道,“我本就只是一个生意人,而且教我与初一习武的师父说了,我这体格是不会在习武这条路上成就什么的了,就看我能学到哪儿便是哪儿了,我觉得我能不给初一拖后腿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那我娘的身手没有吓到你?”长情又重新坐到了莫凛身旁,好心情地问他道。 说到与心爱之人相识之事,莫凛面上的神情是柔软的欢愉的,仿佛他还是二十二年前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你说呢?”莫凛笑着反问长情。 长情想也不想便道:“我觉得我娘在那山匪裤裆处的一脚一定把爹吓着了。” 莫凛笑意浓浓,“还是你了解我,你娘那一脚,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被吓到,尤其还是在看了她揍了那山匪一拳之后,那样的身手与力道,初一是远远不及的。” “那爹你可有觉得害怕?”毕竟,娘当时的眸色是赤红的,而非寻常人的墨色。 “这倒没有。”莫凛将茶盏放下,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面团,轻柔地晃了晃手臂,依旧笑着,道,“我倒是觉得那姑娘可爱得有些与众不同。” “爹的口味还真是奇特。”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有你这么说自己爹娘的么?”莫凛伸出手,在长情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可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里,都是满满的父爱。 只听长情又问道:“当是娘救了爹,爹便对娘一见钟情了?” 莫凛笑着摇了摇头,“这你倒是说错了,你娘要救的不是我,而是我从西戎带回来的那株石榴树,若不是那株石榴树被削断了,她可不会出现,她当时可是生气得很。” 若非如此,苓妹的眸色那时候也不会是赤红的。 “你娘本就没有想过要救我这么一个人类。” “娘她可真是喜爱石榴花。”也是,身为妖界公主,为封印而来人世,是不会对人类存着善意的。 “嗯。”莫凛轻轻点了点头,笑得愈发温柔,“因为妖界已没有活生生的花儿,所以你娘她很是喜爱充满生机的花儿,她说石榴花火红火红的颜色就像是热烈的太阳,是妖界所需要的太阳。” 所以,苓妹才会喜爱极了石榴花。 “那后来爹与娘再相遇,也还是因为石榴花,可对?”长情看着莫凛温柔的眉眼,又问。 “真是我的聪明儿子。”莫凛像夸小孩儿一般夸了长情一句,才笑接着道,“我与你娘再相遇,的确还是因为石榴花,那已是西山一事之后三个月的事情了。” 那时候,已经入秋。 * 西山遭遇山匪一事后,初一比此前更加拼命地习武,他给自己的目标不仅仅是以一敌十,哪怕是二十三十,他都要有绝对的胜算! 莫凛身前那一道深深的伤口也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因为伤口太深,伤到了胸骨,好在没有伤及心脏,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都回天乏术了。 不过倒是因为莫凛在西山受伤一事让皇上下令官府到西山去剿匪。 而自西山一事后,莫凛有时候会想起他千里迢迢从西戎带回来的那株石榴树,事后他本想让初一带人到西山上去将那株石榴树找回来,但又想到西山上不安全,便坐了罢。 想到那株石榴树,他便不由得想到了那只有趣的白兔子和那个天人一般模样但身手却强到可怕的姑娘。 说来那姑娘也算得上是他与初一的救命恩人了,却是没有报答的机会了。 那样的姑娘,当是江湖中人,而这世上最难寻的,便是这江湖中人。 因着莫凛受伤一事,管家说什么都不让他出远门谈生意,就算他的伤已经痊愈,管家还是守着他不放,道是让他再养养,那么深的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莫凛拗不过这受了他爹临终嘱托的管家,便随着他了,以免这管家日日在他耳旁念叨他也受不了。 而他这一休养,便是养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时已入秋,天气转凉。 一日午后,莫凛正在书房看书,忽有一只小东西蹿进了他书房里来,正认真看书的他没有发现这只小东西,这只小东西便蹲坐在旁昂着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便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正打算歇歇眼的莫凛发现了这只溜进他书房来的小东西,惊喜道:“哎哎,你等一等!” 这小东西跑了两步后停了下来,同时转过身来看莫凛。 莫凛当即站起身推开了椅子,继而蹲下身看着这只小东西,面上满是震惊与欢喜,只听他喜悦地问道:“你是……你是西山上的那只小兔子!” 蹿进莫凛书房来的小东西正是一只兔子,一只白白净净毛茸茸的兔子,干干净净地浑身上下一丝杂毛都没有,一双眼睛黑溜溜亮晶晶的,就像是人的眼睛一样。 兔子蹲坐在地,定定看着正对它笑得两颊边上现出了浅浅小梨涡的莫凛,两只毛茸长耳朵竖得高高的。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莫凛看着兔子,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西山离京城可是有很远的路。” 他很肯定,这就是他在西山上见到的那只通人性的兔子,他也说不上肯定的原因,他只是直觉它就是那只兔子,哪怕西山离京城的距离根本就不是一只兔子能到得了的。 兔子一动不动。 只听莫凛又问道:“你可还记得我?” 莫凛边说边朝兔子挪去,还一边朝它伸出了手。 谁知兔子一扭头,瞬间便蹿出了书房。 莫凛一怔,霍地站起身,大步跟了出去。 447、(3) 当莫凛走出书房时,已不见了那只白净兔子的身影。 他在书房外的院子里走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那只白净兔子。 他心里一直在想着纵是这兔子再怎么通人性,又怎会从西山来得到京城,甚至还找得到他。 是来找他的吗? 就在莫凛将院子转了一遭都没有见到白净兔子后,他在院子里杵了杵,便转身准备回书房。 “喂!”忽地,有人唤了他一声。 悦耳好听的声音,姑娘家才有的声音,从墙头的方向传来。 莫凛转回身,循声而望。 只见这书房院子的西边院墙下站着一人,就像凭空出现似的,莫凛记得很清楚,方才这院子里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其他人,便是初一都不在院子里。 站在院墙下的是一名女子,二八年华的模样,乌发及腰,扭打成一股松松的发辫,长辫斜倚在她肩上,辫子上缀着粉的白的细碎的小野花,辫子末端绕这一串红色的小花儿,一袭翠色衣裙,娇小玲珑,貌若仙子,尤其那双水灵灵的眼,乌黑莹亮,好像会说话似的。 不是赤红色,而是墨色的眼眸。 正是莫凛在西山上曾见过的那个身手不凡的年轻女子。 莫凛此时见着她,比方才见着那只白净兔子时要震惊上无数倍,以致他看着这凭空闯进他莫府来的女子一时间反应不过神来。 而这女子不是自己来到了莫凛面前的,与她一起来的,还有一株石榴树。 一株种在大陶盆里的低矮石榴树。 莫凛一眼便瞧得出,这株石榴树是他从西戎带回来的那一株! 这个种着石榴树的大陶盆,此刻正被女子抱在怀里,像抱着个宝贝似的,一点都不愿意将它放下。 她看着一脸震惊的莫凛,好一会儿才又说话道:“这是你的树。” 好听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 莫凛回过神,不再惊诧,而是轻轻笑了起来,温和有礼道:“这株树如今是姑娘的了,我把它落在了西山,我没有回去找它,它就不再是我的了。” 却见女子的神色忽然变得难过起来,她垂下眼睑,看向自己怀里的石榴树,低声道:“可是它没有花儿了。” 她有好好照顾它,可一个月半月前开始,它的花落了就不再长,不管她怎么等怎么盼,它都没有再开花,她问过很多人,可都没有人见过这样的树,更别说见过它的花,她没有办法,只有来找这唯一知道这是什么树的人。 女子的话不多,又或是对于陌生的人,她的话不多。 可尽管她的话不多,莫凛还是听明白了她为何会带着这株石榴树来到京城,找到他。 “姑娘可是在担心自己将这石榴树给养死了?”莫凛笑得温和,非但没有害怕她,反是给她宽心道,“这石榴树的花期在初夏时节,如今已经入秋,它自是不会再开花了,而是要结果了。” “结果?”女子轻轻一眨眼,似懂非懂。 莫凛又笑着解释道:“嗯,结果,石榴花落自是要结石榴果了,姑娘你看看本是开花的地方,现在是不是结着一个个小疙瘩?” 女子听着莫凛的话,又低下头认真看着怀里的石榴树,果见本是开着花儿的地方结着一个个青绿的小疙瘩,使得本是一脸难过的她豁然笑了起来,欢喜道:“真的!” 莫凛看着这女子笑了,他便也笑得更愉悦一分,“所以姑娘不必担心,这是草木的习性,这石榴树虽不是我召南的树木,但它也依旧是草木,偏移不了草木原本的习性,花开花落,叶有荣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女子只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怀里的石榴石,也不知她有无将莫凛的话听入耳,只听她又问道:“那到了来年夏日,它还会再开花的,对吗?那种火红火红的花。” “当然。”莫凛笑着点点头,“只要它还活着,就还会再开花。” “那要是它死了呢?”女子忽紧张地问。 莫凛微微一怔,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哪里还需要问呢? 莫凛本是想回答“死了的话自是不会再开花了”,但看着女子那副紧张难过的模样,他有些不忍伤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心,想了想后仍是温和道:“若是姑娘的那株石榴树没有再开花,届时姑娘到我府上来看花儿便行。” “你的府上,这儿吗?”女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莫凛。 莫凛只觉有些好笑,这个姑娘,人都已经来到了这儿,却是不知这儿是他的府邸吗? “嗯,就是这儿。”莫凛点点头。 “你这儿也有石榴树吗?” “暂时没有,来年便会有了。”来年开春,西戎的草木花农便会给他将他要的石榴树运送过来了。 “那我的不能开花了,你的就能开花吗?”女子又问。 这样的傻问题,若是换了别个人,只怕都不愿意再回答,谁知莫凛非但没有不耐烦,反是耐心温和道:“因为我种的多啊,一株不开花,其他株肯定会开花的。” “你种的石榴树会很多?”女子黑亮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有多少呢?” “大概……”莫凛环顾了这书房前的院子一遭,道,“有这个院子这么多。” 女子也将这院子看了一遭,然后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声:“哇——这么多!那要是一起开了花儿,岂不是很漂亮!?” 女子的眼睛亮得好似碎满了漫天的星辰,带着满满的向往与期待。 莫凛笑得更温和,“当然。” 女子笑了,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好像她这会儿已经看到了一片石榴花林似的,就差没嘿嘿笑出了声。 莫凛瞧着她一直抱着那盆石榴树不肯撒手且还笑得傻傻愣愣的模样,觉得这姑娘和那只白净兔子一样的有趣,只是,“姑娘一直抱着这石榴树不觉累吗?可要放下来歇歇?” 女子听了莫凛的话,非但没有将石榴树放下,反是侧过身将它挡了起来,一脸提防模样道:“不用了,我这就走了。” 女子说完,未等莫凛再说什么,便抱着石榴树跃上了墙头,瞬间便消失在了莫凛面前,只留还没回过神来的莫凛在院中。 就在这时,初一跑进了院子里来,一副匆匆的模样,一见着莫凛便着急地问道:“主上,我方才看见墙头有人影一闪而过,主上可还好!?” 莫凛看向初一,笑道:“你看我好端端站在这儿,像是不好的模样吗?” “不像。”初一道。 “没事,我就是看书看累了到院子里来走走。”莫凛又道,他没有与初一说方才有人来过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西山上那救过他们的那个姑娘。 待到莫凛再回到书房里时,他却是看不进书了,他脑子里总是想着方才那仙子一般模样的女子的事情。 原来,他遗落在西山的石榴树是她照顾着,她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找他,却只是想要知道石榴树为何没有再开花,真是个单纯到有些傻气的姑娘。 可是,她是什么人?又是如何找得到他的? 那只白净净的小兔子,是她的吧?不然它又怎么可能独自来得到京城。 想着想着,莫凛便失笑,他怎么总是在想人姑娘家的事情。 过了五日,天气更凉了些,依旧是在书房,莫凛在看书,忽觉有人站在窗外看他,他抬起头,被吓了一跳。 因为窗外的确有人在看他,不是初一,也不是管家,而是五日前来过的那个女子,她怀里依旧抱着那株石榴树。 只不过,石榴树叶子蔫吧,本是挂在枝头上的小小石榴果也都不见了,女子的神色如同这石榴树一样蔫吧,她站在窗外,紧紧抿着唇。 对于这无声无息出现在窗外的女子,莫凛只是惊了惊,并未觉害怕或是紧张,他将手中书册放下,快步走出了书房,关切地问这一而再闯进他府邸里来的女子道:“姑娘你怎么了?” “我的石榴树……”女子一副伤心的模样,“它好像快要不行了。” “可介意让我看看?”莫凛很守礼,哪怕这姑娘一点儿都不守礼。 女子点点头,将怀里的石榴树朝他面前递来。 莫凛用手指轻轻挑起一片叶子来看,蔫蔫巴巴,了无生气,再拨开盆中的泥土看看它的根茎。 女子紧张地等着他的答案。 好在莫凛对这草木之事还算有些了解,遂对女子道:“这石榴树初来京城,尚未适应这儿的水土,且天气转了凉,所以才出现这般的状况,不妨事的,好好照料着便行,不过怕是再养在这陶盆里不行了,要把它移植到地上对它才好。” 女子将陶盆抱得紧紧的,拧眉看着莫凛,又是一副怕他抢她石榴树的模样。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上回那样转身就跑,只是杵在原地定定看着莫凛而已。 莫凛知晓她爱极了这株石榴树,否则也不会为了这株石榴树而千里迢迢来找他,当即解释道:“姑娘你且放心,我不要你的石榴树,只是你暂且将它养在我这儿而已,待它长好了,姑娘可随时将它带走。” “真的吗?”女子有些迟疑,不确定地看着莫凛。 “真的。”莫凛点点头,“且我这儿来年就会有很多石榴树了,我又岂会抢你这一株?” 女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也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那……你会帮我照顾好它吗?” “只要姑娘放心将它交给我,我自是会替姑娘将它照顾好。” “那……那好吧,我就让小红暂时住在你这儿了,你可得照顾好它,不能欺负它。”女子说着,依依不舍地将怀里抱着的大陶盆朝莫凛递来。 “小红?”莫凛有些好奇。 女子笑了,且还有些得意道:“我给这株石榴树起的名字呀!好不好听?” 莫凛微微一怔,而后笑着应道:“好听。” 可还真是一个……俗气的名字。 女子听到莫凛说好听,她笑得开心极了,一瞬间就好像和莫凛成了好朋友似的,催他道:“你不是说小红要种到泥地里才会好过来的吗?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把小红种到泥土里去啊?就……” 女子四处望了望,然后选中了书房窗前的地方,伸出手去指,道:“就种在那儿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其实女子选的地方并不适宜把石榴树栽种在那儿,因为若是树长大了的话,便会遮住落入窗户里的光线,不过莫凛没有拒绝她,反是答应了她,甚至道,“那姑娘在这儿稍等等我,我去找一把铲子来。” 谁知女子面上的笑容瞬间凝住了,甚至一脸防备地看着莫凛,警惕地问他道:“你是不是要去找人来抓我?” 莫凛不知她为何忽然变得警惕小心,但他不想吓着她,毕竟这样一个貌若仙子的玲珑姑娘,任是谁人见着都不会忍心惊吓她,哪怕她其实比十个大男人加起来都要厉害,厉害得多。 “抓你做什么?”莫凛温和浅笑反问女子。 女子不说话,却也没有走。 莫凛笑得更温和,“别害怕,我就只是去拿把铲子而已,没有铲子的话,可不能帮你将石榴树种到泥地里去,我去去就会回来,你在这儿等等我就好。” 女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莫凛去得并不久,甚至可以说他很快就重新回到了这书房所在的院子,他回来时依然是他自己,不过手里多了一把铁铲而已。 他回来是,女子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怀里依旧抱着那株石榴树不舍得放下,她垂着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待到莫凛回来时,她才抬起眼睑来看他。 莫凛在她方才所指的地方挖了个坑,然后将石榴树从大陶盆中小心翼翼地移出来,放到挖好的坑里,而后让女子将石榴树扶好,他拿起铲子往泥坑里填土。 莫凛做这粗活的时候丝毫不在意脏与累,从他挖坑开始,女子站在一旁就一直盯着他看,不说话,而莫凛干起活来也什么话都不说,因为他平日里喜爱摆弄些花花草草,可真正自己动手把树种下的时候却是少之又少,他会做这些,却不熟练,他唯有专心,才能将这看似简单其实又有着不少讲究的活做好。 他没有想过要将专门照顾府里草木的花农过来做这个事,也没有想过将初一叫过来代劳,倒不是他想要在姑娘家面前表现一番,而是这个姑娘除了他,似乎别的人她都不愿意见,否则方才他说要去拿铁铲的时候她不会变得警惕防备。 莫不成这么一个好姑娘其实是个奸恶之人所以才会担心他叫人来抓她? 却又怎么可能呢?这姑娘若是奸恶之人,又怎会如此宝贝一株石榴树?这姑娘若是奸恶之人,又怎可能不伤他? 这么单纯的一个姑娘,怎可能是奸恶之人。 “喂,你怎么都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女子看了莫凛许久,在他往泥坑里铲土的时候忽然问他道。 莫凛手上动作未停,似乎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个问题,他一边铲土一边道:“我和姑娘素不相识,又怎么好问姑娘这样的问题?” “那你就不担心我是坏人是来害你的?”女子又问。 莫凛抬头看了女子一眼,笑道:“姑娘看着不像坏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子依旧盯着莫凛,蹙起了眉心,“你又不认识我。” 莫凛又笑了,“怎么姑娘说的好像是要我怀疑姑娘些什么才是的。” “难道不是这样吗?”女子反问。 莫凛停下手上动作,将铁铲拄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笑得嘴边又露出了那两个浅浅的小梨涡,道:“为何非要怀疑姑娘些什么不可呢?” “因为我们不相识啊,不就是应该相互怀疑的吗?”女子将眉心蹙紧。 莫凛无奈地摇了摇头,“姑娘这些都是听谁人说的?” 可真的是个单纯的姑娘。 女子抿了抿嘴,不说话。 只听莫凛又问她道:“那姑娘可觉得我是恶人是坏人?” “不觉得啊。”女子摇了摇头,一脸认真道,“要是觉得你是恶人是坏人,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他是她目前见过的最好的一个人,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来找他帮忙了。 “那姑娘没有猜疑我,我又为何要猜疑姑娘呢?”莫凛觉得,心思这么单纯的姑娘,是怎么在江湖中活下来的。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虽然女子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她又实在想不出莫凛说的有什么不对之处。 莫凛再一次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泥坑里铲土。 “不对不对。”女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看啊,我是跃墙进到你家里来的,是偷偷进来的,我都这样了,你不是应该怀疑我,然后叫人来抓我的吗?” “跃墙的不一定都是坏人恶人。”对于女子这些单纯到有些傻的问题,莫凛没有丝毫不耐烦,反是耐心地回答了她每一个问题。 “可我们不认识啊,你自己都说了我们素不相识。”女子又拐回到了不相识的问题上。 莫凛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话,其实并不少,不过是看她愿不愿意说罢了。 莫凛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对上女子的眼眸,认真道:“我姓莫,单名一个凛字,凛冽的凛,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告知姑娘的芳名?若是姑娘介意便罢了。” 女子盯着莫凛看了好一会儿,似是在思考,而后道:“我叫纯苓,纯粹的纯,茯苓的苓。” 莫凛忽又笑了,“既然姑娘与我都知晓了对方的名字,那你我就算是相识了,姑娘就不用再想什么怀疑不怀疑的问题了。” 纯苓又是蹙着眉一脸认真地想了许久,却是愈想愈不能明白的模样,以致她贝齿轻轻咬住了下唇。 “姑娘可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问题?”莫凛见她一脸拧巴,便又柔声问她道。 “有很多问题。”纯苓很直接。 “那姑娘你问,我都回答你。”这样单纯的姑娘若是遇着了坏人,就算身手再强,怕也无用。 “可我一时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怎么问。”纯苓很为难。 “那就不着急,等姑娘想好了再问我就好。”莫凛继续给石榴树填土。 而这回他在低下头的时候,注意到了纯苓的鞋子。 一双很脏很旧的绣鞋,似还极为不合脚。 注意到了纯苓的绣鞋,他也才注意到纯苓身上的衣裙很单薄,仍是他在西山见到她时的那一身夏衣,可时下已入秋,天气一天天转凉。 可是为了带着这株石榴树来寻他而把身上的盘缠都花尽了? “莫凛。”就在莫凛想着该怎么给这个单纯的姑娘置办一身新衣却又不会让她觉得他是别有用心的时候,纯苓忽然唤了他一声。 他不由抬头看她,只见她在笑,看着他道:“我觉得你人挺好的。” 莫凛怔了一怔,也笑了。 “对了,小红留在你这儿,我能不能每天都过来看看它?” “当然。” “莫凛,你人真的挺好!” 448、(4) “自那之后的每一天,娘都有来看她的石榴树吗?”长情听着莫凛说他与苓妹的故事,嘴角难得地勾起了浅浅的弧度,饶有兴致地问莫凛道。 “嗯。”莫凛笑着点点头,“每天都来,每次都会在那株石榴树旁坐上半个时辰才离开。” “然后爹和娘就是在那每天的半个时辰里慢慢相识了。”长情又道。 莫凛又点了点头,眸中的笑充满了对心爱之人才有的温柔,他的神思,皆已回到了那曾经最美的日子中。 他与苓妹,的确是在她每天前来府上的半个时辰里慢慢相识,情愫渐生。 “你娘真的是一个单纯干净得不能不令我倾心的好姑娘。” 他的苓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姑娘。 * “给我的?”纯苓蹲在地上,看着放在她腿上包裹里的东西,抬起头来一脸诧异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莫凛。 这是石榴树种下的次日,包裹是莫凛给她的,她来到莫凛书房前时莫凛递给她,让她打开了看看。 她现在就在打开看。 包裹里是一套崭新的衣裙,还有一双崭新的鞋子,鞋面上用彩色的丝线挑着好几朵粉嫩的花儿,纯苓看得一瞬不瞬,以致她定定看着这绣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莫凛。 她的眼眸很黑,却很莹亮,干干净净的,一点都不像江湖中人该有的模样,反倒像一个初初涉世的单纯小姑娘。 莫凛这时也蹲下了身,任干净的衣裳垂在泥地里也毫不在意,只是笑着点点头,道:“嗯,给你的。” “为什么要给我?”纯苓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不解道,“我有衣裳也有鞋子,你给我这些,我没有钱给你。” “就当是你我相识,我送给你的相识礼。”莫凛道。 “相识礼?”纯苓俏脸微拧,显然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而后她一脸认真道,“可我没有东西回赠给你。” “姑娘不用回给我什么,我是男人,不好拿姑娘家的东西。”莫凛没想过要纯苓送给他些什么当回礼,说这样的话,他倒不担心纯苓不相信。 因为她太单纯。 果然,纯苓什么都没有多想,而是弯下眉眼扬起唇角开心地笑了起来,“谢谢你莫凛!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人给我送礼!我喜欢这鞋面上的花儿!” 纯苓笑起来的时候,她的黑眼眸显得更加莹亮更加干净纯粹。 就在这时,纯苓抱着腿上的衣裳绣鞋蹦了起来,一副欢喜的激动模样,道:“我想试一试!莫凛,你的屋子借给我试试这衣裳和鞋子可不可以?” 莫凛看着纯苓欢喜的模样,点了点头,然还未等他说话,纯苓便已经冲进了书房里,速度快得莫凛连嘴都还未张,便已经不见了她的人。 忽地,纯苓从书房门后边探出头来,盯着莫凛道:“莫凛,我换衣裳,你就在那儿站着啊,不准过来。” 纯苓说完,又是不等莫凛说话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莫凛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背过了身去,看着面前的石榴树,抬手抚了抚上边已然变得深绿的叶。 可过了许久,却还未见纯苓从书房里出来,更没有听到她的动静,莫凛有些不放心,便转过身来,对着书房门口唤了她一声:“姑娘可换好了?” 无人应声。 莫凛脸色微沉,又唤了一次,“姑娘?纯苓姑娘?” 依旧无人应声。 莫凛面色更沉,带着些不安,当即大步走进了书房。 当他走进书房瞧见纯苓还好端端的时候,他才舒了一口气。 只见纯苓背对着他站在他的书案前,正出神地盯着他书案上那幅尚未画完的出水芙蓉瞧,出神得不仅听不到莫凛方才在院子里唤她的声音,便是这会儿他已经走到了她身边来,她都没有察觉。 她在看画,莫凛则是在看她。 此时的纯苓已经换好了莫凛送给她的衣裳,月白色的裙裳,玉涡色的绣鞋,玲珑的腰身,仿佛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纯苓痴看着画,莫凛则是看痴了她。 他自认自己不是爱美色之人,可眼前这个单纯干净得就好像她名字似的姑娘,却是让他移不开眼。 过了好一会儿,莫凛找回了自己的神思,纯苓的神思却还在书案上的出水芙蓉画上,她甚至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抚一抚那画上的芙蓉。 “墨色还未干透,姑娘怕是还不能碰。”莫凛本不想阻拦纯苓,可看她看这幅画如此出神的模样,若是她自己把画碰坏了,怕是难过的会是她自己。 纯苓听到莫凛的话,猛地缩回了手,而后转头来看莫凛,小心地问道:“我会把它碰坏吗?” “待墨色干透之后就不会了。”莫凛道。 “那墨色干了之后我就能碰一碰了吗?” “如果姑娘想的话,那是可以的。” 纯苓的目光又回到了书案上,回到了那出水芙蓉上,可忽地又来到了莫凛面上,只见她一副激动的神色,问莫凛道:“这是你画的吗?” “嗯,尚未画完。”莫凛应道。 纯苓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既激动又欢喜,“你画得真好看!我看着的感觉就好像看到了荷花花开的那一瞬间一样!太漂亮了!” “莫凛,你人好,你的画也好!”纯苓眸光璀璨。 这忽然的夸赞让莫凛怔住,而后谦虚道:“姑娘谬赞了。” “才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纯苓一点都不给莫凛谦虚的机会,紧着转过身来看着这摆满了书架,且书架上排满了书册书简的屋子,又问道,“这些书,都是你的吗?” “嗯,都是我的。”莫凛觉得这个单纯姑娘的心思跳得有些快,他有些跟不上。 纯苓又转头来看他,眼睛亮盈盈的,“那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 “嗯,都看过了,怎……” 然,莫凛的一个“怎么了”还未问完,便被纯苓崇敬般的声音打断,“莫凛!你太厉害了!” 莫凛又被纯苓这突然的夸奖而弄得微微一怔,他不过是看过了这些书而已,却又有何厉害可言?又有何值得她崇敬的? 彼时,只是他尚未知晓她来自妖界,而在妖界,最受百姓尊崇的便是学文之人,是文官是先生。 妖界恨着人世,却又向往着人世,向往着上古妖帝曾亲手写下的一册又一册留给妖界子孙后代的书册中那关于人世的种种美好,春夏秋日,风霜雨雪,草木荣枯,人的美丑,人的善恶,种种,种种。 “莫凛,你是做什么的?是先生!?”在妖界,只有教书之人才能被百姓尊称一声“先生”,而能成为先生的人,必是妖界中不管学识还是品性都要是无可挑剔之人,是受百姓尊崇拥戴之人。 对先生的尊敬,纯苓也如所有妖界子民一般。 “我不是。”莫凛笑着摇摇头,“我只是一个生意人,在西山见到姑娘那一次,我正是到西戎国去谈生意归来。” 听着莫凛说自己只是一个生意人,纯苓面上的崇敬仍在,却带着满满的可惜,“可惜了,你看了这么多书,人又这么好,应该是个先生的!” “不对,应该当个官!文官!”在这儿,文官的地位要比先生要高,高得多。 莫凛依旧笑着,“姑娘高看我了,我就只是一个生意人而已。” “那你可以到我们那儿去当先生啊!”纯苓心里一个劲儿地觉得可惜,一不小心便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在他们那儿,最缺少的便是先生。 “你们那儿?”莫凛有些好奇,“在哪儿呢?” 纯苓却是不说话了,面色甚至黯淡了下来。 莫凛没有再问,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姑娘若是喜欢我这幅画,届时我画好了便送给姑娘,如何?” “你要把这幅画送给我?”纯苓很震惊。 “若是姑娘喜欢的话。”莫凛点点头。 “真的吗!?”纯苓满脸惊喜。 “当然。” “莫凛,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纯苓又是笑得满目璀璨,莹亮有光。 之后的每一天,纯苓都会到莫凛这书房院子里来,有时候留的时间长些,有时候又短些,但不管时间长还是短,她每一天来到的时候,都能看到莫凛。 有时候,院子里有其他人,她便等着人走了她再出现,从不会在莫凛之外的其他人面前出现,哪怕是初一在,她都不会出现。 如此好几次之后,即便她什么都没有说,莫凛也还是察觉到了她除了他之外任何人都不想见,是以再往后,纯苓再到这院子里来的时候,再没有在这院子里见到除了莫凛之外的其他人。 而在这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莫凛渐渐了解了这个心思单纯的姑娘,知道了她的喜好的脾性,可他不了解也很多,譬如她家在何处,她是怎么在江湖中行走的,在这京城中又是住在什么地方,以及很多时候她不禁然流露出来的哀愁之色,等等这些,他都不了解。 他问过,可她不曾回答过,他便没有再问。 他怕,怕他问得清楚了,她就不会再来了。 但有一点,他很明白,他所认识的这个心思单纯的姑娘,与他不一样,抑或说,与他认识的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就只是这么感觉而已。 就好像真的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她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从没有人去过的地方,感觉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似的。 可能吗? 天冷了。 从秋的寒凉转入了冬的冰冷,雪簌簌而下,天地间银装素裹,便是小红都穿上了厚厚的雪衣。 纯苓站在书房里,整个人趴在窗台上,双手托着腮,认真地看着被枝头上覆着雪的石榴树,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这些日子与莫凛相处下来,纯苓早已没有了初时的警惕与防备,她甚至已经将莫凛当成了朋友,将莫凛这书房这院子当成了她的家,来这儿呆着的时间愈来愈长,由原来的半个时辰到一两个时辰再到三个时辰,前几日天气转冷,她来了索性就耍赖窝着不走了,道是外边太冷太冷了,要窝在这书房里取暖,不然她就会被冻死了。 莫凛虽觉这般不妥,总给他一种金屋藏娇娥的感觉,可他看着纯苓蹲在暖炉边笑得满足的模样他又心有不忍,便也由着她了,总归他已经交代过,他这书房没有他的允准任何人不得进入,若是被人瞧见了他自己倒没什么,辱了她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便不好了。 只是,莫凛心中想的这些,心思单纯的纯苓并不知,她只知这人世只有这一处暖和的地方能让她安安心心地取暖,不用再像往些年那般只能捱着冻过。 而且,这儿还有一个好人,书念的多,画画得好,琴弹得好,字写得漂亮,品性也很好的好人,对她非但没有敌意,甚至还陪她说陪她笑,帮她照顾小红,给她东西吃,给她衣裳穿,如今还给她床睡,这是她来人世之后从没有享受过的。 这般想着,本是蔫了吧唧的纯苓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仅是因为暖和,还因为她看到了莫凛。 不,准确来说,是她感觉到得了莫凛的气息。 莫凛此时不在书房里,而是正由外朝书房走来,他将将走过迂廊,还没有转过迂廊与书房之间的那道墙,便已听到了纯苓雀跃的声音,“莫凛莫凛!” 莫凛对于纯苓这还没有看见他便已知道他来了的本事已见怪不怪,相反,他笑了起来,同时跨大脚步穿过迂廊尽头的月门,快步朝书房走去。 才穿过月门,他便看到趴在窗户上的纯苓,明眸皓齿,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从窗户边跑开,跑到了书房门来。 待她打开书房门时,莫凛正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书房门前,在纯苓走出来之前跨进了门槛,以免怕冷的她走出来被冻着。 但莫凛进了屋后却见纯苓模样有些蔫吧,不由温和问道:“怎么了?看着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明明他离开前还好好的呢。 纯苓看他一眼,然后抿抿唇,道:“你去了好久,我自己呆得好无趣。” 莫凛笑了,“你不是说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拿了些吃的。” 纯苓看到了莫凛手上提的食盒,却还是有些不开心,“你往日去拿吃的都没有这么久的。” 莫凛只是温和地笑着,没有说什么,而是走到了桌边,将食盒放在桌上,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放在桌面上,这才对纯苓道:“来吃吃看你喜不喜欢吃。” 摆在桌上的是两碟甜糕,还有一大碗苞米甜汤。 纯苓在看到甜糕和甜汤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就坐到了凳子上,一边拿起勺子一边开心道:“莫凛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想吃甜糕想喝苞米甜汤呢?” “还热着,趁热吃。”莫凛笑得愈发温和。 纯苓拿着勺子并未用,而是捧起大碗,吸溜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甜汤。 “慢着些,别烫着了。”莫凛见纯苓迫不及待,忙提醒道。 纯苓没被烫着,可她喝了一口甜汤下肚却是眨了眨眼,好像没有见过这碗苞米甜汤似的,低头看着甜汤,对莫凛道:“这碗苞米甜汤和往日里你给我喝的甜汤味道不一样。” “都是苞米甜汤,还能有不一样的?”莫凛笑着问。 “当然了!我尝得出的。”纯苓道。 “那是今儿的好喝,还是往日的好喝?”莫凛又问。 “今天的!”纯苓回答得毫不犹豫,“今天的好喝!很好喝!” 纯苓是真的觉得今天的苞米甜汤特别的好喝,否则她也不会强调着重复一遍。 “那你再尝尝今天的甜糕。” “好呀!”纯苓说着,伸出手拈了一块甜糕,一整块扔进了嘴里,然后用手捂着嘴,将腮帮子撑的胀鼓鼓的,她总是喜欢这般来吃甜糕,莫凛说了她好几回她都还是如此,莫凛索性便由着她了。 “唔……这次的甜糕好次!”纯苓捂着嘴,一边嚼甜糕一边口齿不清道,“好次!” 莫凛看着纯苓胀鼓鼓的腮帮子,在她身旁坐下了身,浅笑着道:“今日厨房的甜糕师傅告假一日,我瞧着厨房有食材,便做了甜糕和甜汤,所以方才才在厨房呆得久了一些。” 纯苓听着莫凛的话,眨了好几下眼,而后将嘴里的甜糕狠狠往下咽,莫凛看着她一副快要被噎着的模样,赶紧道:“喝口甜汤,莫噎着了。” 纯苓赶紧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甜汤,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莫凛道:“这甜汤和甜糕是你做的?” “嗯。”莫凛点点头,“本还担心不和你胃口,不过看来你挺喜欢。” 却见纯苓用力摇了摇头。 “怎么了?不喜欢吗?”莫凛倏然有些失落。 “不是挺喜欢,是非常喜欢!”纯苓笑得甜甜的,“嗯!非常喜欢!” 纯苓说着,又拈了一块甜糕来放进嘴里来,吃得满嘴的糕点沫子,依旧笑得甜甜的,满足极了的模样,又是一边嚼甜糕一边口齿不清道:“莫凛,你怎么什么都会呢?你怎么这么厉害呢?嗯……就像你说的话一样,总是很有道理似的。” 莫凛又看着纯苓胀鼓鼓的腮帮子,在她又拈起一块甜糕放到嘴里时,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替她轻轻拂掉了沾在嘴边的糕点沫子。 纯苓看着他笑得开心,一点都没有觉得莫凛这般的举动有何不妥。 倒是莫凛在看到纯苓那双单纯莹亮的眼眸时惊得赶紧收回手,心怦怦直跳,本想解释些什么,可纯苓那副单纯的笑颜时却是让他无从开口,只尴尬得红了耳根。 他这是怎么了?方才怎么就那么情不自禁的…… “莫凛,你怎么了?”纯苓看莫凛神色有些奇怪,不由关切道,“你不舒服吗?” “没,没什么。”莫凛有些慌乱,甚至有些不敢看纯苓纯澈的眼睛。 “可是你的耳朵好红啊。”纯苓不放心。 就在莫凛尴尬不已时,纯苓柔软的手指轻轻摸上了他通红的耳垂,同时还肯定道:“还很烫。” 温软的手指,让莫凛怦怦跳着的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一时间忘了反应,只怔怔地看着正微微歪头盯着他看的纯苓。 纯苓见他没反应,另一只手也摸上了他另一边耳朵,然后轻轻扯了扯,将叼在嘴里的甜糕忽地吸溜进口中,关心地唤他一声,“莫凛?” 莫凛这时猛地回过神,同时着急忙慌地站起身,以致纯苓一脸困惑地看着他,正当她要问什么的时候,心跳加速的莫凛随便找了个别的话题道:“对了,纯苓姑娘,你的那只白兔子呢?好久没有看见它了。” 纯苓看着莫凛,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变幻得有些厉害,不过此时还处在紧张中的莫凛没有发现。 纯苓将嘴里的甜糕咽下,问莫凛道:“你想见它?” “嗯。”莫凛不过随意找的话题,并未多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道,“很通人性的一只兔子,许久没有见它,想见一见。” 纯苓垂下眼睑,想了想后才又抬起眼帘来看莫凛,道:“那你等一等,我去把它叫来。” ------题外话------ 老爹的故事大概还有一两章就写完了,不喜欢老爹故事的姑娘们忍忍就过了啊~不过话说我自己还是很喜欢老爹和苓妹这一对cp的,哦呵呵呵~ 449、(5) 纯苓的速度总是很快,每每她说要做一件事情,还不等莫凛说什么,她便已经消失得不见了影儿,让莫凛根本寻她不得。 莫凛不过是随口问问,并非真的想要见那只白净通人性的兔子,且外边还下着雪,怕冷的纯苓出去的话指该觉得冷透了,可他反应过来走到门外的时候,早已不见了纯苓的身影,他纵是想找,却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莫凛重新回屋,看到桌上纯苓还未吃完的甜糕和甜汤时,他的心有些愧疚,要是方才他随口说的不是那只兔子便好了,这般的话,纯苓姑娘就不会想着要去把兔子找来给他看了。 不行,这般冷的天,纯苓姑娘那般畏寒,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即便不知该上哪儿去找纯苓,莫凛还是披上了斗篷要出门去寻。 而当他才将斗篷披上时,微掩着的书房门被一只小东西挤开了一条缝儿,莫凛转身正要朝外走去,便瞧见一只白白净净的小东西正从门缝间挤进来。 白茸茸的小身子,长长的耳朵,正是他方才才问起纯苓的那只兔子,那只和纯苓一样喜爱石榴花的兔子,莫凛还清楚地记得它将整个小鼻子都挤到了石榴花里嗅香味的有趣模样。 可这会儿莫凛见着兔子却没有见着纯苓,使得他不由问兔子道:“小东西,你的主人呢?” 兔子转头看了看门外的方向,就像在跟莫凛说主人在外边一样,可莫凛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见着纯苓回来,不由着急了,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道:“不行,我要去看看。” 看看纯苓姑娘为何没有回来。 可他才走出两步,兔子便挡到了他面前,对着他摇了摇头,同时还朝他指手画脚的,莫凛蹙眉看着它那不断比划着的小爪子,猜测它动作里的意思,不确定地问道:“你让我不用去找纯苓姑娘?” 兔子用力点了点头。 “那怎么行?”莫凛摇了摇头,作势就要走。 兔子再一次拦住了他。 莫凛很无奈,索性蹲下身,伸出手就抓住了兔子的两只前爪。 兔子反射性地张嘴就要咬他的手,可当它才张嘴,便看到了莫凛手背上那曾被它咬过留下的深深齿印,随即闭了嘴,任由莫凛将它提了起来。 只见莫凛将它提至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同时将它晃了晃,然后才盯着它的眼睛问它道:“你为何不让我去找你的主人?是她出了什么事情吗?” 兔子摇摇头。 “那是……不需要我去找她?”莫凛想了想,又问道。 兔子本是垂下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显然是莫凛问对了,紧着便见它点了点头。 莫凛默了默,又猜测着问道:“那她为何不进来?是有事情要做吗?” 兔子又点了点头。 “不能让我知道的事情?” 兔子也似和莫凛一样默了默,一副思考的模样,而后又点了点头。 莫凛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情?” 是什么事情不能让他知道? 兔子自然不可能回答莫凛的问题,只是睁着黑亮亮的眼睛盯着他看而已。 莫凛看着兔子的眼睛,忽有一种纯苓正用她那双干净纯澈的眼睛看他似的感觉,让他察觉到自己失态了,赶紧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打听你主人的隐私的。” 兔子依旧只是盯着莫凛看。 只听莫凛又问道:“那她过一会儿可会回来?” 兔子点点头。 “那就好。”莫凛这才放心,而后将兔子放了下来。 而当莫凛将兔子放下后,它蹭的就蹿到了暖炉旁,暖炉里煨出来的暖意让它舒坦惬意得本是竖起的长耳朵慢慢垂了下来,那喜欢暖意的模样让莫凛觉得真是与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天冷的这些日子,纯苓也是一进这书房就先跑到暖炉边取暖,然后便是一副惬意的懒洋洋模样。 兔子这会儿就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窝在纯苓平日里坐的那张厚厚暖垫上,甚至还满足地在暖垫上滚来滚去。 莫凛瞧得有趣,拈起一块纯苓没有吃完的甜糕,又在它身旁蹲下了身,而后将甜糕递给它,笑着问它道:“小东西,你可要尝尝甜糕?” 这兔子的性子和喜好就好像纯苓姑娘一样,不知会不会像纯苓姑娘一般喜欢吃甜糕。 本是惬意地在暖垫上滚来滚去的兔子一听到莫凛说甜糕,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同时它还蹭地坐起身,在暖垫上蹲坐好身子,然后用那双毛茸茸白净净的前爪飞快地从莫凛手里抱过甜糕,嗅也不嗅便将甜糕放进了嘴里。 且还是整块甜糕塞进了嘴里,和纯苓吃甜糕时的喜好一模一样! 莫凛愈发觉得这兔子有趣,心道是纯苓姑娘养的这只兔子可真是连喜好都与她一样。 不仅如此,兔子也像纯苓将甜糕放进嘴里后用手捂着嘴那样用毛茸爪子捂着嘴,生怕甜糕会从嘴里漏出来似的。 兔子吃完一块甜糕后朝莫凛伸出了小爪子。 “还要吃?”莫凛笑着问。 兔子点点头。 莫凛便又给它再拿了一块甜糕。 兔子吃完又还要。 莫凛索性将盛糕点的盘子都拿到了地上来,放在兔子面前,笑着道:“都给你吃了,待纯苓姑娘回来我再给她到厨房拿些。” 却见兔子抬起爪子,指了指桌上方向。 莫凛转头看一眼桌子,不明白兔子想要表达什么,便又转回头来看它,问道:“你想说什么?” 兔子又再指了指桌上方向。 莫凛还是不明白。 兔子似乎着急了,抓着自己的耳朵在原地打了个转,毛茸茸的小鼻头耸啊耸的,显然是在为自己表达不出莫凛能明白的意思来而着急。 莫凛看着兔子着急的模样,便又再看了一次桌子的方向,这一次,他恍然大悟,只见他站起身,从桌上拿了纯苓没有喝完的那碗苞米甜汤下来,一并放到了兔子面前,笑着问它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要喝这个甜汤?” 兔子的耳朵又竖了起来,便是它那乌溜溜的眼睛甚至都亮了起来。 莫凛失笑,“你这小东西,鼻子倒挺灵,没瞧见这甜汤倒是闻着了味儿?你这喜好可还真是和纯苓姑娘如出一辙,只不过你要是把这甜汤喝了,你主人回来了喝什么呢?” 兔子却是不管,张开爪子一把就抱住了莫凛还拿着手里的甜汤碗,一副“我不管,我就是要喝”的好玩模样,甚至还先下手为强似的头一低,当即就将自己的嘴连同小鼻头一齐凑到了甜汤里。 莫凛被兔子这模样逗得轻轻笑出了声,他将甜汤碗放到了地上,一边道:“别着急,给你喝就是,待你主人回来,我再给她重新盛一碗来就是了。” 兔子这才从碗里抬起头来。 可它的小鼻头与嘴边的须子却都沾上了甜汤,好玩极了的模样,惹得莫凛笑得嘴边梨涡深深,还令他不由伸出手替它擦了擦鼻子,“碗这么大,也不担心把自己掉甜汤碗里去了?” 这一回,兔子也没有咬莫凛的手,甚至没有反射性的防备,它只是呆呆地任他给它擦湿漉漉的鼻子而已,可擦完了它又将头凑近了甜汤碗里。 莫凛怕它把自己掉进了碗里,便用手轻轻托住了它的身子,“我托着你,以免你把自己栽进碗里去了。” 兔子没有抗拒莫凛的触碰,相反,它在他的帮托下喝的甚是开心。 最后,甜糕吃完了,甜汤也喝完了,兔子肚子胀鼓鼓地坐在暖垫上,却还不够满足,只见它还用爪子去巴盛甜汤的碗,然后用爪子指指碗里那颗颗饱满的苞米,再抬起头来看莫凛。 “想吃碗里的苞米?”莫凛猜测它的意思道。 兔子果然用力点了点头。 莫凛又失笑,“纯苓姑娘是怎么养的你这么一只有意思的小东西,你等等,我把勺子拿来。” 兔子乖乖巴着碗沿等着。 莫凛拿来勺子后本是想将勺子递给兔子,可他才将勺子递出去,却又觉好笑,一只兔子,怎会拿勺子自己舀东西吃? 于是莫凛在兔子面前蹲下身时笑着问它道:“我喂你吃,要不要?” 兔子没有立刻点头,而是一副认真想了想的模样,而后才点了点头。 莫凛再一次被它逗得轻轻笑出了声,“那你在暖垫上坐着就好,不用这么巴着碗,我不抢你的吃。” 兔子随即在暖垫上坐好,莫凛舀了小半勺的苞米递到它嘴边,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着这个小东西。 待兔子把碗里的苞米全都吃完了,它终于满足地躺到了暖垫上,肚子圆滚滚的,惬意满足的模样。 莫凛瞧得它那圆滚滚的肚子有趣,便伸出手去轻轻揉了揉,兔子一副享受的样儿,但只一小会儿,它便突地跳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莫凛,而后箭一般蹿出了书房。 也像纯苓一样,莫凛去到书房门外的时候早已不见了兔子的影子,但过了一会儿,便见纯苓不知从哪儿出现的,忽地就朝书房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道:“好冷好冷!” 莫凛被忽然消失不见的兔子和忽然出现的纯苓弄得有些懵,有些回不过神来,待他回过神来走进书房时,纯苓已经窝在了方才兔子窝着的那张暖垫上,偎着暖炉,一副满足的模样。 “纯苓姑娘方才怎的不和你的小兔子一块儿来?”莫凛看着就像兔子一样软绵绵窝在暖垫上的纯苓,温和问道。 纯苓想了想,然后认真道:“不告诉你。” 莫凛没有惊讶,也没有追问,因为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已经了解了纯苓的脾性,她若是不想说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说的。 只听莫凛又道:“甜糕与甜汤被那小东西吃完了,我再去给你盛些来。” “莫凛。”纯苓却是在莫凛收拾了地上的碟碗站起身要离开时唤了他一声,同时还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莫凛看着她,笑得露出了嘴角的两个小梨涡。 纯苓却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那你等等我就好,这一回我去不久。” “嗯。”纯苓点了点头。 莫凛虽觉她与兔子的出现有些奇怪,却终是没有多想。 纯苓看着莫凛走出书房的背影,忽觉有些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呢?是因为骗了他吗? 可她不能不骗他。 他会害怕的,甚至会叫人来抓她的。 他会叫人来抓她吗?如果他知道了事实的话。 他会吗? 那么好的他,会吗? 可他是因为她是人,所以才会对她好的。 若她不是人呢? 纯苓缩了缩身子,朝暖炉偎得更近了些。 这儿好暖,来到人世的这几十年,冬日里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温暖过。 她总是自己,没有家没有伙伴,寻找封印的同时还要时刻提防这那些诛妖道人寻到她。 这是她来到人世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真的很温暖,温暖得她都不想离开了。 可却又注定了她不能在这儿停留太久。 就让她过完这个冬日吧。 过完这个冬日,她就走,日后若是有机会,她就再回来看看那火红的石榴花。 纯苓安然满足地窝在暖垫上,莫凛提着又撑着甜糕与甜汤的食盒朝这温暖的书房走来。 忽然间,纯苓觉得自己心口疼极,使得本是安然睡着的她蓦地睁开了眼。 莫凛提着食盒已经推开了书房微掩的门,跨进了门槛来。 纯苓听着动静,莹亮的眼眸里满是惊慌,不过刹那时间,她光洁的额上便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她死死抓着心口要站起身,看着窗户的方向作势就要掠出去。 可,心口传来的极致疼痛却牵制着她站起身都吃力,更莫论从窗户掠出去。 莫凛的脚步声近了,伴着他温和的声音响起,“纯苓姑娘,我把甜糕和甜汤拿来了。” 下一瞬,莫凛温和的声音变得紧张慌乱,“纯苓姑娘,你怎么了!?” 只因他瞧见本该惬意满足窝在暖垫上的纯苓此时浑身颤抖地蜷缩在暖垫旁的地上,一副痛苦至极的模样。 莫凛想也不想就要冲到纯苓身旁,可就在这时,纯苓蓦地抬起头来看他。 只一眼,莫凛的脚步如被千斤巨石拉住,让他定在了原地。 因为纯苓那本该漆黑莹亮的眼眸,此时却是赤红色!血一般的赤红色! 正如他曾在西山上见到的一样! 莫凛嚅嚅唇,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纯苓的身子蜷得更厉害,她整个人几乎蜷成了一个团,也颤抖得更厉害。 忽然,本是蜷缩在地浑身颤抖的她消失不见了! 那只本该跑出书房不见了的白兔子却凭空出现在她所在的位置! “啪——”莫凛手中的食盒掉落到底,盒盖倾翻,甜糕撒了,里边的甜汤顺着食盒流了出来,湿了他的鞋底。 莫凛震惊地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震惊得不能置信。 也就在莫凛手中食盒掉落在地的后一瞬间,暖垫上的白兔子如箭一般从他身旁蹿过,蹿出了书房,蹿进了茫茫白雪里,蹿出了莫府。 莫凛还是震惊得回不过神来的模样杵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后没有惊也没有慌,更没有冲出去喊人,他只是缓缓蹲下身,将翻倒在地的食盒收拾起来。 碟子里的甜糕已经全都翻倒,被甜汤浸化得没了模样,再吃不了,甜汤碗里的汤水流尽,碗里的苞米倒出了大半,也再吃不得再喝不了。 莫凛将食盒收拾好后却是蹲在地上久久没有站起身。 那日之后,纯苓没有再在这个院子里出现过,莫凛的书房安安静静的,除了炭火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再没有姑娘家的欢声笑语。 起初的几日,莫凛没有再到书房去,初一觉得奇怪,问了他原因,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可有些事情,一旦养成了习惯,便再难改了。 于是过了几日,莫凛便又去了书房,他甚至习惯性地在去书房之前让初一交代厨房做好甜糕和苞米甜汤,哪怕早已不是苞米的时节。 院子里很安静,院子里的雪覆了厚厚一层,因为莫凛没有让人来清扫,这雪便积在院子里。 小红也依旧安安静静地杵在雪地里,雪地上干干净净,除了莫凛的脚印之外没有任何印记,除了他,没有人来过这个院子。 平日里这个时辰,是纯苓出现的时间。 莫凛推开书房门,将暖炉里的炭火燃上,书房门仍如往日里那般微掩着,并未关严实,像是留给谁人似的。 暖炉旁那个厚厚的暖垫不见了,因为纯苓离开的那天,莫凛将它收起来了,这会儿他却又是从柜子里将暖垫拿了出来,将它放在了原来的地方,放在暖炉旁。 他在暖炉旁暖好了手,便走到书案后开始作画。 画的是火红的石榴花。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月,书房那微掩的门扉在莫凛进来后再没有人从外推开,日日都准备好放在书房桌上的甜糕与甜汤放到冷透,都没有人动上一口,那个放在暖炉旁的厚厚暖垫也没有人再懒洋洋地窝在上边不愿意离开,特意备在书房里的床榻,也不再有人用。 这一个月里,莫凛画的画,反反复复都是石榴花,可却没有一幅画画得成,他总是画到一半或是画到快完成的时候总被某一笔某一点给毁了。 没有作画的心思,又怎么可能画得出完满的画。 天气愈来愈冷。 又下雪了。 莫凛的石榴花又画毁了。 今日,已经是纯苓离开后的整整一个月。 她爱极了那株石榴树,她给它起了名儿,甚至不辞辛苦带着它来找他给小红“救命”,可如今,她却没有再来看它一眼。 莫凛有直觉,她不会再来了。 他知道,他再也看不见那个单纯美好的姑娘了。 莫凛看着自己手下又被自己给画毁了的石榴花,烦躁地将笔搁下了,转而走出了书房,走到了种在书房窗前的石榴树旁。 石榴树仍在,可他的石榴花,怕是再也画不成了。 看着面前的石榴树,莫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掉了落在枝头上的雪。 就在这一瞬间,他似瞧见了那双纯澈的眼睛,带着甜甜的笑,美好极了。 这样单纯的一个姑娘,该怎么过日子?会被欺负的。 “纯苓姑娘……”莫凛抚着石榴树的枝,脱口轻唤了他这些日子来日思夜想的人一声。 就在这时,有朗朗的笑声传来,“阿凛,纯苓姑娘是谁啊?” 莫凛闻声抬头,见着来人,不由也笑了,道:“子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家长子云子君。 云子君站在莫凛面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笑道:“瞧瞧你这模样,活生生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样儿。” “敢情子君还见过不少相思病人?” “开我玩笑呢你?不想知道你叫我打听的人的消息了?”云子君剑眉一挑。 “纯苓姑娘!”莫凛激动得一把抓住了云子君的肩,“子君你打听到纯苓姑娘的消息了!?” ------题外话------ 哦呵呵呵~貌似挺多姑娘喜欢老爹和苓妹这对cp,正好我也喜欢这对cp,就满足你们也满足我自己,多写个一两章,哟呵呵! 450、(6) “初一,你家主子莫不是被那名叫纯苓的姑娘给勾了魂了?”云子君倚在窗边的太师椅上,一手支着腮,一手接过初一递来的茶盏,眼睛打量了一遭眼前的书房,玩味道,“瞧瞧他这书房,都快成了姑娘家的闺房了。” 云子君说的倒是大实话,莫凛这书房,而今铜镜梳子绣鞋等等姑娘家用的东西都摆放着,不仅如此,这好端端的一间书房还添置了一张床榻,床榻上的被褥枕头皆是姑娘家才会用的那种颜色,而且还看得出是用心准备的这些东西。 初一站在云子君身旁,目不斜视,只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云子君呷了一口热茶,又笑着问初一道:“初一啊,你这主子是什么时候开始金屋藏娇娥的啊?” “回大公子,初一不知。”初一面不改色地恭敬道。 “我看你不是不知,你是不想告诉我,省得我笑话你主子吧?”云子君轻轻一笑,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接着又问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是个什么样儿的姑娘,竟能让阿凛把魂儿都给丢了,京城那么多有才有艺的姑娘小姐他都没有动心,我这才几个月没见他,他就忽然有心上人了?” “回大公子,初一的确不知。”初一很恭敬,“近些几个月来,主上不许任何人擅入这书房院子,初一也不例外,初一也不曾见过大公子所说的这个姑娘。” “不得了不得了。”云子君笑意浓浓,“连初一你都被阿凛排斥在外不给进这书房来了,看来阿凛真的是给那个姑娘给勾了魂了。” 初一不语,他总是能少说一句话便不会多说一句。 “不过话说回来,初一你就不担心么?”云子君笑着笑着,渐渐敛起了笑容,面上的神色变成了严肃凝重,“若那是心怀不轨的女子,阿凛当如何?” “担心。”初一很直截了当地回答云子君的问题,他的神色与云子君一般的严肃,“只是初一相信主上心仪的女子不会是心怀不轨之人。” 所以他尽管不放心,却始终没有越矩问过莫凛这些日子里来的事情。 这回轮到云子君沉默不做声。 倒是初一反问云子君道:“大公子心中不也是正如初一这般想的?” “哦?”云子君挑挑眉,似笑非笑,“你又如何知道我心中如你一般想的?” 初一肯定道:“若非如此,大公子此时定已跟着主上去找他想见的人,而不是坐在这儿慢悠悠地喝茶。” “说的可真有道理。”云子君不由又笑了,不得不承认道,“是啊,我就是相信阿凛不会看错人,所以才会安然地坐在这儿喝茶,不过初一你这属下做得可不够格了啊,你怎么也和我一样没有跟着去呢?” “主上不让初一跟着。”初一又是恭敬道,“再说,大公子点明了要和初一沏的茶,初一不得不留下来。” “说的好像是我拦着你不让你跟着去似的。”云子君嫌弃地看了初一一眼,又慢慢地喝起茶水来,“嗯,不错,初一泡的茶依旧合我的胃口。” “谢过大公子夸奖。” 云子君忽地注意到眼前桌上摆放着的甜糕和甜汤,不由伸出手指了指,挑眉问道:“那是什么?” “甜糕和甜汤。”初一道。 云子君白他一眼,“我又没瞎,我当然知道那是甜汤和甜糕,我是问阿凛的书房里怎会有这些吃食,我可是记得很清楚,阿凛从来都不喜吃这些东西的。” 初一不做声。 下一瞬,云子君便自己明白了,以致他又笑了起来,一副恍悟的模样,道:“初一啊,看来过不了多久,你们这男人窝似的莫府就要添女主子了。” 此时此刻,莫凛一骑快马正疾疾往南边方向而去。 他没有乘车,在这冰雪寒天里,就这么骑着马迎着风雪离开了莫府,离开了京城。 * 十万大山,浓雾弥漫,骸骨遍地。 莫凛警惕小心地走在白雾浓稠得连眼前半丈距离的路都看不见的密林里,踩着不知在这山上躺了多久的白骨,他心里不安到了极点。 云子君给他的消息是曾有人见过他要找的那一个姑娘在这十万大山的山脚下出现过,除此之外,便再打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她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似的,连云家那样广的人脉都打听不到关于她的任何事情。 可哪怕只有这一个消息,莫凛还是毫不犹豫地赶来了。 十万大山,极乐之地,寻常人根本不敢踏足的地方,莫凛不知纯苓为何要来这个地方,他只知道,他很担心,担心她会有危险。 他甚至根本不知道他是否找得到她。 而他脚下每踩到一次骸骨,他的心中的不安就叠加一分。 如今他的心,想的全都是那个纯澈的姑娘。 他想再见到她,很想。 在十万大山上走着的莫凛,愈走愈慢,愈走他愈觉得呼吸困难且沉重,心跳得愈来愈快,仿佛随时都会撑破他的胸膛跳出来似的,便是他的视线,也渐渐变得朦胧。 不管他揉了多少次眼,他的视线依旧朦胧,甚至还变得愈来愈模糊。 忽地,他虚浮的脚被一根凸出在地面上的树根绊到,使得他重重栽倒在地,他双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身,可他才稍稍撑起身子,他整个人又跌回到地,再撑不起身来。 他双手使不出力,根本撑不起身子,不仅是双手,他整个人都没有站起来的力气,视线更是模糊得连近在眼前的一棵小草都看不清。 渐渐地,他就在这浓稠的白雾中闭起了眼,失去了意识。 而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浓雾里有一个小东西来到了他眼前。 一只兔子。 一只白白净净的兔子。 可他尚未来得及瞧清楚,便失去了意识。 莫凛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见的是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月。 他耳边有潺潺溪流声。 他先是怔了怔,而后猛地坐起身,才发现他躺在一条小溪流边。 这儿没有浓雾,甚至能看得见夜空中的月。 不是他昏迷过去的那片浓雾林,他的周身也没有那巨大参天得遮天蔽日的树木。 是谁救了他?是谁将他从浓雾里挪到了这儿来!? 莫凛捏捏自己胀痛的颞颥,他似乎记得,他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那只白白净净的兔子。 “啪嗒。”潺潺的溪流声中,忽有枯枝掉落在地的细微声响响起。 莫凛飞快地循声转头。 借着月光,他看见一名女子怀里抱着一大把枯枝,正蹲下身来捡起她不小心掉落在地的一根柴禾。 借着月光,他看见这是一名看起来二八芳华的姑娘,月白色的裙裳,玉涡色的绣鞋,玲珑的腰身,虽然身上有些脏,却依旧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尤其那双眼睛,漆黑莹亮,攫他心神。 她还是穿着莫凛送给她当做相识礼的那一身衣裳,那一双绣鞋。 “纯苓姑娘……”莫凛喜不胜喜,脱口道。 可就在他出声的这一刹,只见纯苓的身子蓦地一颤,紧着只听柴禾掉落在地的哗啦声响,不过转瞬的时间,便不见了纯苓的身影,只有掉落一地的枯枝。 “纯苓姑娘!”莫凛急得霍地站起了身,且朝方才纯苓躬下身来捡树枝的地方急急跑去。 他着急的声音回荡在林间,荡开了回音。 可也只有他的回声而已,他没有再瞧见纯苓。 莫凛失神地定在那儿,久久回不过神。 溪流潺潺,不知疲倦。 过了良久良久,才听得莫凛愧疚道:“对不起……”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说给谁人听,却是被潺潺的溪流声揉碎了。 他说完这话后,也是怔怔地看着眼前漆黑的林子许久许久,才慢慢转身,朝溪流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捡起纯苓扔在地上的枯枝,哪怕他知道这些枯枝是纯苓捡来生火给他取暖用的。 他在想,若是当时在见到那匪夷所思的一幕的时候,他没有将手中的食盒打翻就好了。 食盒若是没有打翻,纯苓姑娘便不会受到惊吓,她若没有受到惊吓,就不会逃走了。 这样的话,现在她就还会窝在暖炉边的暖垫上,吃着甜糕喝着甜汤,然后问他一些傻傻的问题,对他甜甜地笑。 他喜欢看她像兔子一样满足地窝在暖垫上的模样,让他想要一直给她温暖,让她不再受冻。 可是,这一切全都被他自己给毁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把她给找回来。 或许,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都找不回她了。 他已经让她受到了惊吓,她不会再到他的身边来了。 莫凛走回到溪流边,在他方才醒起来的那个地方坐了下来,看着碎了月光的溪流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有人捡起柴禾的声音。 他的心开始怦怦跳快,他想要转身,却又不敢,生怕再如方才那般惊到了那人儿。 他就这么揣着怦怦直跳的心面对着溪流坐着,认真地听着身后的动静,堆枯枝,点火石,然后便是枯枝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听着听着,莫凛没有听到纯苓走开的声响,他提了提勇气,轻柔小心且惭愧道:“这次出门走得急,没有带得上甜糕。” 莫凛说完,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不对,纵是带了甜糕,来到这儿怕也吃不了了。” 纯苓没有走,她就坐在火堆旁,看着莫凛的背影,听着他说话,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听莫凛又道:“小红很好,你不用担心。” 纯苓还是没有说话。 莫凛说完这一句,似也不知说什么才是好了,便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终是听得纯苓说了话。 可她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很冷淡,“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等天亮了,我送你下山去。” 莫凛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他听了纯苓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才听他问纯苓道:“那你呢?” 纯苓没有回答。 她来这儿,是有比性命还重要的事情要做。 却见莫凛微微摇了摇头,平静道:“你不走,我又怎能自己先下山去?” 他是为找她而来,她还在这儿,他就不会走。 “你在这儿,会死的。”他的身体,根本就承受不了这十万大山上的毒瘴迷雾。 莫凛却是轻轻笑了,温和道:“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不是吗?这是第二次了,早在西山上的时候我就该死了的。” “可我……”纯苓淡漠的声音变了,变得有些慌有些乱,还带着难过,“可我不想你死啊……” 纯苓觉得自己的心很难过。 自从没有再到他的府上去见他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心就变得很难过,每一天都像被人用力抓着拧着似的,难过到疼。 自从那一天开始,她想的便是他,而不是小红。 她以为她会想小红的,可想的却总是他。 想他给她做的甜糕和甜汤,想他书房里的温暖,想他认真作画或是看书的模样,想他笑起来时嘴角边的两个小小梨涡。 她不知她是怎么了,她不知她怎么就对一个人类生了才想念的情愫。 她是妖,是妖界的公主,是绝不能对人类生情愫的。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控制不了自己想念他的心。 她也害怕着,害怕他会像这世上所有人那样,想要将妖除之而后快,他看见了她幻化的模样,他对她,除了恐惧,只怕不会再有其他的情感。 她以为她不会再见到他了,却不想他竟也到了这十万大山上来。 她本以为他是带人来抓她的,她感觉到了他的味道,她本想躲藏起来的,可她却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看看他。 他是自己一人,他没有带着任何人,她不知他为何而来,她只知他会死在这大山的毒瘴中。 她不想他死,她不舍得他死,所以她还是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会害怕她吗? 他会想要杀死她吗? 纯苓自己想不出答案,她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裙子。 莫凛听着纯苓慌乱难过的话,他怔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只听他声音轻柔道:“我可以转过身来看看你吗?” 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可他却又怕她会不安会抗拒。 纯苓又沉默了,与前些日子总是爱笑爱说话的她不一样。 这样的她,让莫凛觉得难过觉得心疼。 是因为他,她才会变成这般的。 莫凛慢慢,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看到了坐在火堆旁的纯苓。 她没有逃走,可她却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垂着眼睑看着她脚上的绣鞋而已。 绣鞋是莫凛送给她的,好像知道她喜欢花儿似的,鞋面上挑着粉嫩的花儿。 鞋也很合脚。 她很喜欢这双绣鞋。 “冷吗?”莫凛看着抱着腿的纯苓,想到她畏寒,有些心疼。 十万大山虽然四季如一,可毕竟是深山,入了夜之后的天依旧能凉得冻人。 纯苓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见到了他,她似乎觉得没那么冷了。 莫凛没有走过来靠近纯苓,他还是坐在溪流边,他仅仅是转过了身来而已。 他看着纯苓,眸子里揉进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只听他柔声道:“这些日子我都有准备你喜欢的甜糕和甜汤,可是放到冷透,热了又放到冷透,都没有见到你。” “我已经习惯往暖炉里添很多木炭,把书房煨得暖和些,不然你总觉得不够暖和。” “我还没有给你画过石榴花,我这个月来一直在画,不过都没有画成,我想许是你没有在旁边的原因,你不是喜欢石榴花吗?待我画好了,就送给你。” 纯苓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双腿愈抱愈紧。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火堆,仿佛看见了莫凛书房里的那个暖炉,暖洋洋的,一点都不冷,她很喜欢。 可是,那样的地方,不属于她。 在这人世,根本就没有她可以好好存活的地方。 莫凛看纯苓没有说话,反是将自己愈抱愈紧,他的心就愈难过愈心疼,“对不起,那一日,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被惊吓到了,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我更没有想过要将你吓跑……” 那一刻,他才知道她为何从不告诉他她的家在何处,才知道为何有很多事情她不愿意说,才知道她为何会那么畏寒。 “跟我回去,好吗?”莫凛鼓起勇气将心中最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他说得轻柔小心,生怕又吓跑了纯苓似的。 “我可以每天给你煮你喜欢喝的甜汤,天冷的时候,我会给你把暖炉一直燃着,不让你受冻,我可以一直帮你照顾小红,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可以给你做陪你做。”莫凛柔情地看着自己抱着自己的纯苓,说着温柔如水的话,“跟我回家,好吗?” 再问一次的时候,莫凛说的是“跟我回家”,而不是“跟我回去”。 在他心里,他想要给纯苓一个家。 却是要看她接受与否。 纯苓终于抬起了头来,隔着温热的火苗,她看着眉目温柔的莫凛,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只见她咬咬下唇,低声问道:“你不害怕我吗?” 莫凛微微笑了起来,温和问她道:“要听我的实话吗?” 纯苓咬咬下唇,又不说话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莫凛见她还坐着不懂,才继续道:“我不想欺骗你,所以我与你说实话,你且听我说完,可好?” 纯苓想了想,微微点点头。 “那一天那一幕,我心里的确是有些害怕的,可事后我却是在想,我为何会害怕?无非是从未见过,所以自然而然的有一种未知的恐惧,可不识的未知的,却不一定都是恶的,而且,纯苓姑娘是我见过的最单纯最美好的姑娘,纵是与我不一样,又如何?”莫凛道得轻柔缓慢,他的眼睛,凝视着火堆旁的纯苓,柔软温和。 “不怕纯苓姑娘笑话,自姑娘没有再到我府上之后,我这心里,总觉少了什么似的。”莫凛说着,抬手轻轻贴上自己的心口,“我每日都在等姑娘,却不再等得到姑娘,我只好托人打探姑娘的消息,听闻姑娘在这十万大山山脚出现过,我便来了。” “你来这儿,是为了找我,是吗?”纯苓听了莫凛的话后,又是盯着他问。 “嗯。”莫凛点头承认,“我来这儿,正是为了找纯苓姑娘。” “只有你自己,对吗?” “嗯,只有我自己。” “你不应该只是自己来的。”纯苓摇了摇头,“你应该带着人来的。” “我为何要带着人来?”莫凛问道。 “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应该是带人来抓我的。”纯苓肯定道,“依你自己的本事,是抓不了我的。” “我又为何要抓你?”这样的问题,在纯苓第二次到莫府的时候他就问过。 只不过,这两次他心中所想,全然不一样。 可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抓她,永远不会。 “因为……”纯苓声音沉沉,带着隐隐颤抖,“因为我是妖。” ------题外话------ 老爹的回忆篇还有一章就写完了,不过老爹和苓妹的故事还没有结束,毕竟苓妹还没有找到~ 451、我的苓妹【一更】 人妖殊途,人世不容妖,妖在人类的眼中,大奸大恶,非诛不可。 人与妖,注定势不两立。 可她对他,却生了不该有的情。 她该怎么办才是好。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是好。 “我来找纯苓姑娘,只是因为想见姑娘。”莫凛语气温柔,便是目光都是柔软无比的,“我来找姑娘,不是想要伤害姑娘。” 纯苓不可思议地看着莫凛,看了好一会儿,却终是摇了摇头,又一次道:“我是妖,你也亲眼看见了。” 想见又如何呢? 她也想见他,可是…… 不可能的。 她与他,不可能再像之前那般每日都在一起有说有笑。 他已经亲眼看见了她变幻的模样,他是人类,她不知要如何相信一个人类。 “我不在乎你是人还是妖。”莫凛只觉难过,纯苓话里的淡漠让他觉得难过。 他听得出,她不相信他。 抑或说是,她不敢相信他,不知该如何相信他。 果然,只见纯苓还是摇了摇头,她甚至站起了身,道:“你休息吧,天亮了我再来送你下山。” 纯苓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纯苓姑娘!”莫凛着急得当即朝她跑了过来。 可他的速度又如何比得上纯苓,他才跑出两步的时候,纯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漆黑之中。 她离开了,未回过头。 莫凛怔怔停住脚,看着燃得正旺的火堆,失落到了极点。 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纯苓姑娘放下对他的警惕与防备。 可今日他的心所受的苦痛,却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他当时若是没有打翻食盒就好了,就好了…… 他应该如何才能让纯苓姑娘相信他,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 他喜欢她,已经喜欢到不能自控无法自已。 哪怕她与他不一样,他仍是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思念。 可,不一样又如何?她是妖又如何? 他不在乎,他喜欢的是她,而不是她的身份,更不会因她的身份而改变。 * “那夜之后的天明,娘可有来送爹下山?”难得听到莫凛说起他与纯苓的事情,长情听得认真极了,在莫凛停顿下来喝茶的时候甚至又好奇地问他道。 “来了。”莫凛笑着点了点头。 他怀里抱着的小面团这时候动了动,莫凛担心把他吵醒了,便轻轻拍拍他的背,换了另一边臂弯来给他枕着。 只见小面团伸了伸脖子,然后咂咂嘴,继续甜甜的睡去。 “可是爹没有走,就死缠烂打地跟着娘了,可对?”长情想了想,又问道。 莫凛笑得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虽然觉得死缠烂打这么词有些夸张了,不过当时我似乎也正是如此了。” 若不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下山,非要等着苓妹答应与他一齐下山的话,只怕他与苓妹的缘分早就断在了那十万大山上。 长情赞同地点了点头,“不舍下脸面,是追求不到媳妇儿的。” 莫凛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揪了揪长情的耳朵,好笑道:“怎么说的好像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似的。” 长情却是微微挑眉看着莫凛,反问他道:“莫不成爹觉得我说的不对?” 若不是他一直在萤儿跟前转悠,可抱不了萤儿回家的。 “话虽不好听,可理却没有错。”莫凛不得不承认长情说的话有道理,而且是非常有道理。 “所以,下山之后,爹就抱得娘归了。”长情一副肯定的口吻,“不对,应当说从木青寨离开之后,娘就接受爹了,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长情提及木青寨,莫凛面上满是震惊,“我儿如何知晓我与你娘去过木青寨!?” 这个事情,除了他与苓妹还有木青寨的人,根本就没有知晓他们曾到过木青寨,他也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便是子君,他都没有提及过。 可这孩子却是知道,难道—— “你去过十万大山!?”莫凛有些后怕不安地看着长情,“你去过了木青寨!?” 十万大山上可随处都是可夺人性命的毒瘴迷雾! “爹忘了我身体里有一半妖血吗?”长情知道莫凛在后怕什么,他不想爹为他担心,“娘能在十万大山上平安无事,我也能安然无恙。” 可莫凛还是不安似的,非要伸出手来抚抚长情的脸颊,确定他安然无恙才安心,哪怕长情就好端端地坐在他身旁。 长情没有拂开莫凛的手,哪怕他早已不是孩子,不需要莫凛这般来为他担心。 相反,他喜欢莫凛这般轻抚他的脸,这让他觉得他与这个父亲之间,很亲近。 “没事就好。”莫凛收回手时又恢复了他素日里温和的浅笑。 只听莫凛又问道:“你既去过了木青寨,那可有见到寨子里的老巫姑?” “见到了。”长情点点头。 “她老人家可还好?” “她很好。”长情没有与莫凛说实话,“她还将我误认为是爹了。” “她一定很震惊。” “是的。” 此时,莫凛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惆怅,“我还欠她一杯喜酒,可我一直都没有去给她还上这一杯喜酒。” 不是他不想去,不是他想食言,而是他把苓妹弄丢了,他无法把这一杯喜酒给老巫姑还上。 喜酒喜酒,是要两人一起把酒,才叫做喜酒,只有他自己,却又怎能称为喜酒? “我与萤儿替爹与娘还上了。”长情看着莫凛面上的惆怅,宽慰他道。 莫凛定定看着长情,眸中带着隐隐激动。 “我想,爹并非不想去给老巫姑还上这一杯喜酒,我便自己主张自己与萤儿替爹娘还上了,再带着萤儿肚子里的三个孩子一起还。”长情对上莫凛的视线,极为难得地对他笑了笑。 不管在何人面前,长情都很少笑。 莫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这个儿子笑过了。 他记得这个孩子小时候很喜欢笑的,可是久而久之,这个孩子便不再喜欢笑了,甚至连轻轻笑一笑都是极难见到。 “真是爹的好儿子,总是能知道爹心中想什么。”莫凛也笑了,“这一杯喜酒让老巫姑等了二十二年,愧疚之至,好在你和小姑娘替我还有你娘还上了,老巫姑一定很高兴。” “嗯,她很高兴。”长情并不打算将木青寨的事情告诉莫凛。 爹的心已经很苦了,他不想再给爹的心添伤悲。 “那就好,那就好。”莫凛一连说了两个“那就好”,可见他心中那块搬起了二十多年的石头终于放下了。 却听长情打趣似的又问他道:“爹当时死缠烂打跟着娘,是不是以命相护才终是得到了娘的放心和信任?” 莫凛又被长情逗笑了,“你这孩子,怎么总猜得这般准,真是让我怀疑当时你就在场似的。” “爹应该说我脑子好用。” “你啊,这性子可真是像你娘。” “好了,爹,我不打断你了,你继续往下说。” “那时候在木青寨,我为保护寨子而受了重伤,最后又因为替你娘挡了一箭险些命丧黄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日后的事情了。” * 莫凛再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浑身乏力,不仅如此,心口处亦疼得紧,他用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来回想,才想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 想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他陡然间猛地在床榻上坐起身,同时紧张道:“纯苓姑娘!” “莫凛!”莫凛话音才落,便听到有人惊喜地唤了他一声,就在他身旁,就在他手边,就在床榻前。 纯苓就趴在床边,双手枕在床沿上,她本是枕着自己的手臂浅眠,可经着莫凛这一声紧张的惊呼声,她惊醒了过来,而当她看见坐起身的莫凛时,她情不自禁地唤了他一声。 莫凛这才瞧见他手边的纯苓,脸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尤其是两个下眼睑,一片青黑,无一不写着疲惫,可她的眸子却莹亮无比,就像是闪耀的星辰,揉满了欢喜与激动。 “莫凛你终于醒了!”纯苓甚至激动得扑到了莫凛身上,将他紧紧抱住,“我担心死了!” 莫凛被纯苓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弄得懵住了,一时间震惊得便是连身上及胸口的伤被纯苓压着也不知疼,他甚至愣得完全没了思想,忘了反应。 直到纯苓松开他跑去找寨子里的巫医,他都还没有回过神。 可当巫医到来之后,却又不见纯苓出现。 巫医为他检查了伤势,替他换了药,离开了之后,他仍未见到纯苓出现。 莫凛实在坐不住也躺不下,他想要见纯苓,以致他顾不得巫医的叮嘱不可随意走动,一定要卧床好好休息的话,坐起身来穿鞋,作势就要下床去。 就在这时,一只白茸茸干净净的兔子蹿进了屋子里来,蹿到了莫凛面前来,蹲坐在地上昂着头盯着他看。 莫凛愣住,停下了正在穿鞋的动作。 因为他看见了这只正在盯着他瞧的兔子。 只见兔子定定盯着他瞧了一小会儿后,它抬起两只前爪子,抓住了耷拉下的两只长耳朵,然后像对手指一样抓着两只长耳朵眼前对了对,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在爪子和耳朵后像偷偷看莫凛似的,看了看便低下头,一会儿后又抬起头来看看他。 莫凛看着它这有趣的小模样,由怔愣变成了浅笑,正当他要说什么的时候,兔子突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还是用颇为严厉的语气,道:“巫医说了你不能胡乱动,你要好好躺着养伤,你快躺回到床上去。” 莫凛再一次愣住。 他虽知这只白茸茸的兔子就是纯苓,可毕竟从来没有听到过兔子会说话,以致他有些怔愣。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依旧是温和的浅笑,对兔子道:“我躺不住了,我在床榻上坐着可行?” 兔子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莫凛在床榻上坐好,又转过头来看蹲坐在床前地上的兔子。 兔子看着他,而后往前蹦了一蹦,再一蹦,就蹦到了床榻上,一副乖巧模样地蹲坐在床沿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莫凛,问他道:“我这样,你害怕吗?” 莫凛笑着摇了摇头,“你说呢?” 他喜欢她还来不及,又怎会害怕她? 不管她是什么模样,他都不会害怕她。 兔子不说话。 却见莫凛的面色沉了沉,关切地又问她道:“可是又发生了像在书房里那一回的情况才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是。”兔子摇摇头。 “那你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莫凛颇为好奇。 “因为……”兔子这是又抓住了自己的长耳朵,将耳朵在眼前点对着,又是那副偷偷看莫凛的模样,道,“我有些不好意思。” 莫凛被兔子这副好像害羞似的模样逗得不由轻轻笑出了声。 兔子有些急了,“你,你笑什么!?” “你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呢?”他可从未在这个单纯的姑娘面上见到过害羞的模样呢。 兔子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心口位置,有些难过的问道:“疼吗?” “只要纯苓姑娘安然无恙,我便不觉疼。”莫凛浅浅笑着,温柔道。 只要她好好的,他莫说疼,便是要他的命,他都愿意给。 这是他在看到她有危险的那一瞬才明白的,明白她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她已经重过了他的性命。 “可是你睡了很久。”兔子耷拉着耳朵。 “我已经醒过来了,没事的,别担心。”莫凛安慰她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箭?”兔子抓着自己耷拉的耳朵,有些用力地往下扯,“那样的箭是伤不了我的,你替我挡了,你只会受伤而已。” “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危险逼近了你而我却什么都不做。”莫凛想也不想便道,“我知道你很强,可我却依然想要保护你,是不是有些可笑?” 说到最后,莫凛有些自嘲地笑笑,“其实我也知道我不过是多此一举而已,还落得自己险些丢了命让你担心的结果。” “不是的。”兔子想要反驳莫凛,却又不知怎么说才是好,她有些着急,她一着急便将自己的耳朵扯得用力。 “别这么扯耳朵,会疼的。”莫凛此时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兔子的两只小爪子,将她的耳朵从爪子里“救”了出来。 莫凛轻轻抓住了兔子的小爪子,兔子便定定看着他,忽地问他道:“莫凛,你前些日子对我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莫凛前些日子说的话有些多,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兔子说的是哪些话,便问她道:“不知纯苓姑娘指的是哪些话?” “就是你说以后会一直给我做甜糕和甜汤,会帮我把屋子整得暖暖和和的,会一直替我照顾好小红的话。”兔子一瞬不瞬地看着莫凛,“你说叫我和你一起回家的话。” 莫凛又愣住了。 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三次愣住。 兔子见他发愣,忽地变得难过,“不算数了,是吗?” 那你为何还要不顾自己性命地来救我呢? 而就在兔子难过时,莫凛忽地将她抱了起来,抱到自己眼前来,笑得温柔地问她道:“你就是因为要问我这些而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才变成这个毛茸茸的小东西的可对?” 莫凛说完,将兔子朝自己靠近,而后在她毛茸茸的小鼻头上轻轻亲了一亲。 这回轮到兔子愣住,本是耷拉着长耳朵瞬间立了起来。 莫凛仍是温柔笑着,“单纯的姑娘,我来这儿便是为了你,那些话又怎会不作数呢?” 就在这时,兔子忽变为纯苓的模样,就正正好压在莫凛身上! 莫凛瞬间面红耳赤! 纯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张娇俏的小脸几乎要凑到了他身上,只听她欢喜道:“莫凛莫凛!我要唤一个称呼唤你!嗯……在这苗疆,有情人之间都是阿哥阿妹的叫,我要学他们!所以以后我要叫你,嗯……叫你凛哥哥!好不好好不好?” “好。”莫凛红着脸笑了,他又轻轻亲上了纯苓,不过这一回是亲上她樱红的小嘴,而不再是鼻尖,“我的苓妹。” 纯苓红了双颊与耳根。 * 莫凛看着怀里的小面团,嘴角扬着欢愉的笑。 这是他心中最美最柔的回忆,也是他最美的梦。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梦会碎,他拼了二十年,都拼不回来。 ------题外话------ 今天有二更,二更在中午12点 452、相忆,相念,相思【二更】 长情静静听着莫凛说他与纯苓的故事,没有再打断他,他的茶水凉了,长情给他重新倒了一盏,可他却没有再喝,也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其实长情想要知道他的母亲是为何离开他与他爹的,可莫凛似乎没有要说的打算,他便也没有问。 因为这是一道伤,很深很深的伤。 “爹,喝口热茶吧。”长情见莫凛只是盯着怀里的小面团发呆而没有再说话,便将茶盏递到了他眼前来。 莫凛这才笑了一笑,接过了茶盏,长情替他将盏盖拿开,他喝了半盏,才将茶盏递回给长情。 就在长情放了茶盏重新在莫凛身旁坐下时,莫凛声音幽幽道:“你想知道你娘为何不见了是不是?” “爹若是不想说,我便不听了。”长情也将声音放得轻轻。 莫凛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与你说吧,你都已经当爹了,我却还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 “我知道爹是心里难过。”长情道。 “是啊,我是心里难过,可不能因为我自己难过,就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你娘的事情。”莫凛说着,低下头在小面团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而后将他放到了床上,放在小棉袄身旁,随后转过身来看着长情,忽地将他揽进了怀里来。 长情怔住。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爹从未抱过他,就是他被师父带走的那一天,他抱着爹的腿哭哇哇的,爹都没有蹲下来抱他一抱,爹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而已。 这是他记忆里,莫凛第一次抱他,如何能不令他怔愣。 “你娘是为了我和你才离开的,她不想因为她而让你我受到伤害。”莫凛搂着长情,身子微颤,声音也轻轻颤抖着,“我的长情,你是你娘留给我的宝贝,我已经弄丢了你娘,我不能再把你弄丢了……” 莫凛想将长情紧紧搂住,可又怕压着长情怀里的小葡萄,长情默了默,将怀里的小葡萄也放到了床榻上,莫凛便将他紧紧搂住,真真是怕失去他的模样。 将小葡萄方才后的长情也抬手搂住了莫凛,甚至轻轻拍拍他的背,轻声道:“我回来了,让爹担心了。” 莫凛却是将长情搂得更紧,声音更颤抖,“是我无用,我保护不了你娘,也保护不了你,你可怨我?” “我从未怨责过爹。”长情微微摇了摇头,语气虽轻却肯定,“于我心中,爹是我最尊敬的人。” 也是他最想要亲近的人。 “可我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都没能将你的母亲找回来。”莫凛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自责与悲伤,他将脸埋在长情肩上,这一瞬间,他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放在心尖上疼着护着的儿子一眼,就像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勇气拥抱他一样。 长情不知道,不是他爹不想抱他,而是他心中的自责与愧疚让他不敢拥抱他,对于这个儿子,他的心一直是觉亏欠的,因为身为男人身为父亲的他,却不能保护他的妻子,不能保护孩子的母亲,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固然拥有可敌国的财富,又能如何? 拥着长情,莫凛只觉悲伤自责到了极点,他甚至……他甚至不知道苓妹是否还活在这个世上,他遍天下找她,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消息。 二十年,二十年了,他从不曾放弃过寻找苓妹,哪怕所有人都告诉他苓妹早已不在这个人世了,他都不相信,他依旧要找。 抑或说是,他不愿意相信。 他怕。 他怕他活不下去。 若苓妹不在这个世上了,他会活不下去,可他却必须好好活着,因为他还有一个宝贝儿要照顾。 他不能让他的宝贝儿没了娘又再没了爹。 所以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苓妹还活着,她就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等着他去找她,就像曾经她每一次藏起来和他玩耍,等着他将她找到。 可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努力,却都找不到她。 他根本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找得到他的苓妹。 她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妻,他不怕因她而危险不怕因她而苦难,他只想要她在他身边,哪怕与天下为敌,他也无怨无悔! 只是,她却是不舍他因她而危险不怕因她而苦难,所以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他。 可她明明就知道,他既已选择娶身为妖类的她为妻,就已经做好了危险苦难的准备,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我究竟要怎么办,才能把苓妹找回来……”莫凛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眼眶通红,眸中甚至有隐隐泪意。 “这不是爹的错,爹这般自责,娘若是知道了,会伤心的。”长情轻抚着浑身颤抖的莫凛的背,莫凛搂着他不放,他亦轻拥着他不放,此时的莫凛就像个伤心不已的孩子似的,长情则像是一个温柔的爹。 莫凛摇了摇头,他心底的悲伤埋了二十年,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以致他在长情这个儿子面前失了态。 可此时此刻的他已不在乎。 “苓妹不会知道的……”莫凛悲伤难抑,泪水流出了眼角,湿了长情的肩,“她不会知道了……” 苓妹她……或许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她若是还在,又怎可能二十年都没有一点消息…… “我会告诉她。”长情抚着莫凛的背,认真道。 沉浸在悲伤中的莫凛又摇了摇头,可下一瞬,他却猛地从长情肩上抬起头,微睁大着眼看着长情,惊得一时间忘了自己面上还留着明显的泪痕,通红的眼眶里亦旋着泪,只听他震惊道:“你方才说什么!?” 长情看着莫凛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说我会告诉娘,爹你快自责得活不下去了。” “你……”莫凛眸中震惊更甚,显然是听出了长情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以致他惊得声音颤抖不已,“你要如何告诉你娘……!?” “爹,你已经为我这个儿子努力了二十年,如今该轮到我这个做儿子为爹努力了。”长情抬起手,像莫凛温柔抚摸他脸颊那般,替莫凛擦掉了他脸上的泪痕,在他震惊的目光中道,“我不想看爹再伤心难过,所以我要替爹将娘带回来。” 莫凛听得很清楚,长情说的是“带回来”而不是“找回来”,这就是说,就是说—— 这个孩子,知道苓妹在何处!? 莫凛震惊怔愣地看着长情,久久回不过神来。 对着失神的莫凛,长情将床榻上又开始不满意自己睡着而有要哭的迹象的小葡萄抱了起来,将他面对着莫凛,道:“葡萄,看看你爷爷,像个孩子一样。” 长情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扬着嘴角。 他是微微笑着的。 莫凛这才回过神,眼眶红得厉害,却没有再落下泪来。 他们父子间总是没有太多的话,可即便如此,他们却能清楚地知道对方心中想什么。 就像现在,即便长情没有明着多言什么,莫凛已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明白了,他却没有紧追着问什么,只是红着眼眶颤着声音道:“去的时候,叫上我可行?” 长情定定看着莫凛,看着他那双他这个儿子接了七八分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见他点了点头,应道:“好,我和爹一起去接娘回家。” 哪怕那个地方不适合莫凛去,可长情终还是答应了。 他已经知道他的母亲在何处了。 准确来说,是他已经猜想得到,他也已让褐羽去确认了。 只待褐羽确认到,他便可以前往了。 纵是那儿对他来说会有痛苦有悲伤,可事到如今,他已别无选择。 “我的好儿子。”莫凛好不容易恢复了他温和的模样,只见他抬手轻抚着长情的脸颊,“知道你母亲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么?她要对我一世长情,却又想要我对她不要那么长情,莫长情莫长情,很矛盾是不是?” “因为人妖殊途,娘是怕爹的长情会伤了爹。”长情一脸认真道。 “确是如此。”莫凛浅浅笑着,“可她就是我的命,我又怎么可能不长情?” 莫凛浅笑的眸中充满了柔情与爱溺。 “爹。”长情此时却是将小葡萄朝莫凛怀里递,又是认真道,“给你的三个孙儿取个名。” 莫凛笑得嘴角边的小梨涡浅现,“你这忽然让我给三个小家伙取名儿,小姑娘可同意?” “这就是萤儿的意思。”长情道,“萤儿说回来了让爹给取名字,还说爹心中肯定已经给孩子想好了名儿。” 莫凛笑得嘴角边的小梨涡深深,“我可真要怀疑小姑娘是不是对我用了读心术什么的。” “看来萤儿猜对了,爹已经有了好名字给这三个小家伙。”长情又道。 莫凛抱着小葡萄,慢慢转过身,面向着放在床榻上正睡得香甜的小面团和小棉袄,柔笑道:“相忆,相念,相思。” * 晏姝见到沈流萤的时候,她激动欢喜得眼眶发红,险些落下泪来,若不是沈流萤逗她笑的话。 晏姝本是在屋里喂小红豆,可当她一听到小翠跑来告诉她莫夫人的马车已经到府门口的时候,她登时连小红豆都不要了,立即将才吃到一半还没有吃饱的小红豆往小翠怀里一塞,着着急急地就要跑去见沈流萤,也不管小红豆没吃饱而哇哇地哭。 不过她才跑出屋便被守在屋外等着抱儿子的卫风给拦住了,道是人夫妻俩带着孩子回来肯定要先去见莫老爹,她就是这么着着急急地冲去只会打扰了人家一家子,晏姝想想觉得有道理,便抱过小红豆来继续喂。 待喂饱了小红豆,她再次急急将小红豆塞到小翠怀里,道是她坐不住,就算见不到流萤,她也要先到她院子里去等着。 这一回,卫风没有拦得住她,任她去了,他则是迫不及待地从小翠怀里抱过来小红豆,一抱就不舍得再松手了,哪怕小红豆还是不买他这个当爹的账。 而长情才将沈流萤抱回相思苑的时候,晏姝就已经在苑里等着了,一见着沈流萤,她激动得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待到长情将沈流萤放到软靠上,她忽地就扑到了沈流萤身上,将沈流萤搂得紧紧的,激动欢喜得哽咽道:“流萤,流萤!你终于回来了!” 长情并未在屋里多留,而是将沈流萤放下后便离开了,没有打扰她们两个女人。 沈流萤被晏姝这么迫不及待地用力一搂,搂得她忍不住道:“哎哟小姝,你搂得这么用力,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晏姝赶紧松开手,却见沈流萤在笑,哪里有一点儿喘不过来气的难受模样。 沈流萤看着晏姝眼眶红红想要掉泪的模样,抬起双手捏了捏她出了月子之后依旧圆润的脸,笑逗她道:“看看我们小姝的小脸,软软糯糯的就好像糯米糖一样,真是让我想咬一口。” “哎呀流萤!”晏姝拍掉沈流萤的手,而后揉揉自己被沈流萤捏过的脸颊,“你一见我就捏我的脸!” “谁让你的脸长得这么好捏。”沈流萤笑道,又抬起手来戳戳晏姝的脸,还有些不服气道,“我们小姝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真是便宜了卫风那货!” 这回,晏姝没有拍掉沈流萤的手,而是有些紧张地问她道:“流萤,我现在是不是好胖好胖?我是不是一副圆滚滚的模样?” “我们小姝这叫圆润可爱!”沈流萤又逗晏姝道,“我就喜欢小姝这样的,俏生生白嫩嫩,如今还有点圆润润的小姑娘。” “说到底就还是我变胖了。”晏姝一脸惆怅,“自从怀了红豆之后,我就觉得我的脸再一天天变大,出了月子后也没有缩回去,每回我照铜镜的时候,我都觉得我的脸快挤满铜镜了。” 晏姝的形容让沈流萤笑出了声,只见她两手定住晏姝的脸,盯着她看,道:“没那么夸张吧?来来,让我认认真真地好好看看我们小姝,嗯……圆滚滚的,可爱。” “流萤!”晏姝又拍掉沈流萤的手。 沈流萤只是笑得开心,道:“逗你的,我说了,小姝俏生生白嫩嫩的,招人疼得紧,一点都不胖,小姝现在啊,刚好。” “真的?”晏姝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相信道。 “骗你干嘛?”沈流萤又捏捏晏姝的脸。 晏姝这才笑了,沈流萤松手点点她的眼角,“眼眶这么红,既然笑了就不能哭啊,我可是记得小姝不是动不动就哭的姑娘。” “我担心你啊!”晏姝这时认认真真地看着沈流萤,“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知道。”沈流萤笑着点点头,“我知道小姝对我好,不过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嘛?” “嗯嗯!”晏姝用力点点头,然后又用力抱住了沈流萤,欢喜不已道,“流萤回来就好!不开心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问了!” “还是小姝明白我的心。”沈流萤也抱住了晏姝,还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亦是笑得欢喜。 和闺蜜一起的感觉,就是好! “对了流萤!”可晏姝却突地松开了沈流萤,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着急道,“孩子孩子孩子!你的孩子呢!?那大个儿给你们爹的来信可是说了你肚子里的三个小家伙生出来了呢,在哪儿呢,快让我瞧瞧!” “瞧你这激动样儿。”沈流萤看着晏姝圆润的脸老忍不住伸手去捏,“孩子都在我爹那儿呢,过会儿抱过来给你看啊。” “不是不是。”晏姝一脸激动,“我儿媳妇儿,我就是想要知道我的唯一媳妇儿有没有着落啊?” “你猜呀?”沈流萤忍不住逗她道。 晏姝着急地跺了跺脚,“哎呀流萤!你快说啊!” “你可得把你的小红豆教养好,不然可配不上我的小棉袄啊。”沈流萤笑道。 晏姝一怔,而后笑得合不拢嘴。 453、他会保护好我的!【三更】 三日后,午时。 绿草急匆匆地跑进相思苑,她跑到沈流萤面前时,沈流萤正在逗刚吃饱的小葡萄玩儿。 早在长情还在东山时候给莫凛来信说沈流萤生了三个孩子时,莫凛就已经吩咐家老找乳娘,而家老找得那叫一个认真,他托外边那些有经验的妇人找来的三个乳娘干净又利索,很是合沈流萤的意,于是沈流萤放心地将三个孩子交给了乳娘。 虽说三个小家伙吃过了自己娘亲的乳汁,却一点都不抗拒乳娘,尤其是小面团和小棉袄,非但不抗拒,反是很乐意跟着乳娘,用沈流萤的话说就是大概乳娘的乳汁比较好喝。 唯有闹腾人的小葡萄不大情愿跟着乳娘,他虽也吃乳娘的乳汁,但每天也总要往沈流萤怀里扑一回才满足,由奶三个孩子变成奶一个孩子,而且还只是奶一餐而已,沈流萤自然很乐意,至于小面团和小棉袄,她则是每日里都看上他们至少一回,有时候看得久些,有时候又短些。 沈流萤坐在床沿上笑着与睁着黑亮眼睛的小葡萄说话,见着绿草急匆匆跑进来,她习惯性地笑她道:“绿草姑娘,你这又是遇到了什么大事儿啦?” “可不是绿草的大事,是小姐的大事!”绿草跑到沈流萤面前后笑道,“大公子来看小姐来了!” “什么!?”听到绿草说到沈斯年来了,沈流萤登时跳了起来,一副紧张的模样,“三哥不是说了大哥回来了叫人来告诉我一声的么?怎么就是大哥亲自来了!?我这都还没准备好!” “我就说吧,是小姐的大事不是绿草的大事。”绿草笑沈流萤道,“不过小姐你紧张什么啊,大公子来看你你应该高兴的才对!” “我是高兴,可我也紧张。”沈流萤的确是紧张,想到回沈家时越温婉形容沈斯年的那些话,她就觉得紧张,“大哥在哪儿呢?绿草你怎么没将大哥领到相思苑来?” “小姐,这可是在莫府呢,又不是在咱们沈府,大公子怎么可能过来这相思苑呢。”绿草一边给沈流萤找斗篷边道,“大公子在前厅等着小姐呢。” “那我这就到前厅去。”沈流萤说着,抱起小葡萄就要往屋外走。 “哎哎哎小姐!你先披上斗篷啊,外边可冷着呢!”绿草赶紧拿着斗篷走到了沈流萤身后来,抖了抖后往她肩上披。 就在这时,屋外边传来秋容恭敬的声音,“夫人,沈大公子前来探望。” 沈流萤微微一怔。 只听秋容又道:“爷交代过,时值天寒,且夫人正在坐月子,不宜走动,道是若是沈家有人来,只管请到相思苑屋中来便是。” 秋容的话音才落,微掩的卧房门便被人从里蓦地打开,伴着沈流萤激动欢喜的声音:“大哥!” 沈斯年瞧见沈流萤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他着急地大步走了过来,一边着急道:“风寒,快进屋去!” 沈斯年话说完,人也急急跨进了门槛,以免沈流萤跑出来。 绿草笑着出了屋,不忘将屋门掩上。 而当沈斯年才走进屋来,沈流萤便激动地朝他身上扑,若非她怀里还抱着小葡萄的话,她这会儿定该用力抱住了沈斯年并且挂在了他身上,只是她怀里抱着小葡萄,她就只能朝沈斯年怀里靠,欢喜不已地唤着他道:“大哥,我好想你!” 沈斯年亦是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控,只见他摸了摸沈流萤的脑袋,着急道:“来,让大哥好好看看。” 沈流萤赶紧站好,笑盈盈地看着他。 沈斯年将她从头看到脚,再由脚看到头,确定她好好的,才心疼道:“吃苦了,瘦了些。” “哪有瘦,我觉得我胖了呢!”沈流萤笑道。 沈流萤面上虽是笑着,可看着沈斯年瘦了许多且脸色青白的模样,她只觉难过与心疼。 沈斯年见沈流萤笑盈盈的,紧绷了四个月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她怀里的小葡萄,不由问道:“我的小妹当娘亲了。” “大哥当大舅舅了!”沈流萤笑着,将怀里的小葡萄朝沈斯年怀里递,“这是老二,老大和老三乳娘带着,大哥要不要抱抱他?” 沈斯年笑着点点头,接过了沈流萤递给他的小葡萄。 然,就在这时,裹在小葡萄脑袋蹭上沈斯年的臂弯,那裹在他小脑袋上的小布巾便松掉了下来,瞬间露出了他头顶上那两只白茸茸的长耳朵。 沈斯年登时怔住,眼眸大睁。 此时此刻的沈府,正准备与沈澜清一道吃午饭的越温婉突然受惊似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动作突然得吓了沈澜清一跳,当即骂她道:“你干什么突然这么站起来!?没事吓什么人!?赶紧坐下吃饭!不然你就别吃了。” 沈澜清边骂边伸手来扯越温婉坐下。 却见越温婉一脸拧巴,道:“沈澜清,我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沈澜清拧眉。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有屁快放!” “我忘了给大哥下蛊。” “……” “万一大哥看到了娃娃们的耳朵怎么办?” “……” “喂,沈澜清,你别不说话啊。” “越温婉,你的脑子怎么就不能好使一点儿!?” “我原来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怀了你的孩子之后变得有些迟钝还有些傻。” “……这么说是我的错咯?” “好像就是你的错。” “行了,这顿中饭你别吃了。” “为什么?” “赶紧跟我去莫府!大哥万一被吓死了,你负责啊!?” “可要是我们去迟了怎么办?” “……那我就弄死你吧。” “我死了就没人给你生孩子了。” “……越温婉你闭嘴吧!你少说一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成吧。” “不行,沈澜清,我发现我闭不了嘴,我还是想说话。” “……” 莫府,相思苑。 沈斯年睁大了眼看着小葡萄脑袋上的两只毛茸长耳朵的时候,沈流萤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似是停止了。 那一瞬间,她根本忘了自己该怎么才是好,该怎么才能让她的大哥不紧张不害怕。 沈流萤惊得不知该怎么解释,沈斯年亦惊得一时间忘了说话。 可他只是睁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小葡萄的耳朵而已,既没有惊慌地将这个小家伙扔开,亦没有害怕地质问沈流萤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沈流萤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小心翼翼地唤了沈斯年一声:“大哥……” 怎么办,二嫂许是忘了给大哥下蛊,大哥看到了小葡萄的耳朵了,她要怎么和大哥解释,大哥才能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怎么就这么突然,她根本就还没有想过要怎么来对大哥说呆货不是人类的事实。 这一刻的沈流萤可谓是不安到了极点。 呆货是她的相公,葡萄他们是她的孩子,不管是呆货还是孩子们,她都不想大哥害怕他们,因为他们都是她最重要最重要的人,而大哥极有可能还会将她和呆货分开…… 但就在沈流萤内心惶惶不安时,却见沈斯年抬起手来轻轻抚上小葡萄的毛茸长耳朵。 这回轮到沈流萤震惊得睁大了眼,情不自禁地又唤沈斯年道:“大哥,你——” 沈斯年抚着小葡萄长耳朵的手有些颤抖,他的眼眸也是微微晃颤着,沈流萤感觉得到他在害怕,可他即便害怕,却没有丢开小葡萄,反是温柔地抚摸他的异样之处。 “咯——”就在沈斯年的手抚摸到小葡萄的耳朵尖儿时,这个小家伙忽地笑了起来,且还笑出了声,这是他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情况。 这让沈流萤很是震惊,她还从未有见过哪个孩子生下来不到半个月便会笑出了声的。 沈斯年不止是没有见过,更是听都没有听说过,是以他也惊住了,但一小会儿之后他却笑了,道:“我听人说,愈早会笑的孩子,长大了之后就愈聪慧,看来这个小家伙日后定该是个聪慧的孩子。” 沈流萤听着沈斯年的话,蓦地有一种热泪欲盈眶的感觉,使得她又是不禁唤了他一声:“大哥……” 沈斯年抬眸看她,笑道:“小妹,你今日从见着我到这会儿已经唤了我四次了,是有话想要对我说,对不对?” 沈流萤张张嘴,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又从何说起才是好。 沈斯年见她欲言又止,便又道:“我的小妹,我已经进屋来好一会儿了,你都不打算让我坐一坐吗?” 沈流萤这才赶忙道:“大哥你快坐!我去给你泡杯热茶!” “小妹别忙。”沈斯年唤住了沈流萤,“过来也坐下,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沈流萤默了默,走到沈斯年身旁坐了下来,却有些坐立不安,迟疑不安地问他道:“大哥,你……不害怕吗?” 沈斯年自然知道沈流萤指的是小葡萄的耳朵,他这会儿却在帮小家伙把小布巾帽戴回到头顶上,以免小家伙的脑袋着凉,应沈流萤道:“我要是说我不害怕,小妹你会信吗?” 沈流萤不做声。 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大哥不是在江湖上闯荡过见多了千奇百怪的二哥,也不是览尽奇书异志知晓这天下有妖存在的三哥,大哥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他这会儿还能冷静地坐在这儿与她说话就已经算是很不错很不错了,她本还以为大哥会害怕得晕厥过去呢。 “我是害怕,可这是小妹的孩子,我要是因为害怕而将他扔了的话,小妹会伤心会难过的。”沈斯年总是像一个父亲,严厉却又温柔,可明明他只不过比他的三个弟妹年长几岁而已,“小妹,大哥很想你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沈流萤点点头,觉得难过又愧疚,“大哥,对不起。” “小妹,你的日子本该安安宁宁的,可你偏偏选择了他。”沈斯年看着沈流萤,眉心微蹙。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有意隐瞒他身份的事情的,我只是——”沈流萤觉得深深愧疚,自责不已。 是她让大哥寝食难安的,是她让大哥惶恐不安的,是她让大哥担惊受怕的,都是她的错。 “你只是担心我会受惊我会害怕,对吗?”沈斯年问沈流萤道。 可他却没有等沈流萤的答案,便又兀自接着往下道:“小妹,大哥虽是我们兄妹四人之中最愚钝的那一个,可不表示大哥什么都察觉不到什么都发现不了,我的小妹嫁的不是一个寻常人,我早就知道,不过是不知道会是这样的而已。” 沈流萤怔怔地看着沈斯年,很显然,沈斯年的话让她很震惊。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她的大哥发现过什么不寻常。 只听沈斯年又道:“今日我过来之前,望舒还特意与我说了孩子们很乖,让我别不喜欢他们。” 说到这儿,沈斯年无奈却温和地笑了,“你们啊,都是聪明的,说话都喜欢拐着弯来说,就不能明着好好地跟我说吗?” 沈流萤很明白沈望舒话里的意思。 他的意思无非是让沈斯年不管见到什么发现什么都不要震惊不要害怕,即便孩子们不是“人”,他也不要因此而害怕而远离。 “小妹。”沈斯年看着沈流萤的眼睛,“事到如今,你还要再瞒着我这个大哥吗?” “那大哥你……能接受他吗?”即便她与呆货连孩子都生了,可大哥若是不接受…… 沈斯年却是笑了,伸出手来揉揉沈流萤的脑袋,无奈道:“我还能让三个孩子没了爹不成?” 沈流萤面露惊喜。 “我只是担心小妹会因此而遭受危险苦难而已,别无其他。” “我知道。”沈流萤笑着点了点头,“可大哥放心,他会保护好我的。” 此时此刻,纯苓所在之处—— ------题外话------ 哦呵呵呵呵~有三更!惊不惊喜! 454、困住纯苓的人!【一更】 那个开满了妖花常笕的地下山洞里,纯苓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山洞中央,躺在幽蓝的常笕之中,眼睑轻阖,仿佛睡着了一般。 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弯弯拐拐朝这地下山洞蜿蜒而来的石道里传来,脚步声最后在纯苓身旁停住。 来人依旧是那个男子,自从纯苓被带进这个山洞开始,来到这个地方的,就只有这个男子,纯苓能见到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人。 男子来到纯苓身旁,屈膝在她身旁慢慢跪坐下身来,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只是这么静静坐着,静静看着如睡着了的她而已。 男子跪坐在妖花常笕中,触碰着这些妖花,可他却安然无恙。 纯苓静静躺着,眼睑未睁,就像没有察觉到男子已经来到她身旁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得男子抬起手,朝纯苓的脸颊伸去,似要抚一抚她的脸颊。 他的动作,是情不自禁的,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喃喃唤了一声:“阿霜……” 他呢喃唤出这一个名字的时候,他的手即将碰上了纯苓的脸颊。 但就在这时,纯苓别开了脸。 男子的手在她的脸颊旁顿住。 纯苓依旧闭着双眼,她像睡着一般,可她却是醒着。 睡着的人,又怎会知道身旁来了人。 只听男子声音轻轻幽幽道:“你还是不让我碰碰你。” 这样的话,纯苓已经不是第一次听男子说过,可以往她都沉默以对,但这一次,她却是慢慢睁开了眼,平静道:“你想碰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又何必非要碰碰我不可。” 男子微微一怔,将手收了回来,什么都没有说。 纯苓将别开的头转回来,看向男子。 男子很平静,纯苓也很冷静。 有时候纯苓会很激动,激动到这整个山洞都能发出嗡鸣,可很多时候她却又很冷静,冷静得一言不发,就像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 但也有很多时候,她会与男子像老相识一样说话,随意聊聊。 “阿霜是谁?”纯苓看着男子,平静地问他道。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阿霜这个名字,可这却是她第一次问男子这样的问题,就像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一样。 只见男子神色有些微的变化,他的眸光很沉,他没有回答纯苓的问题,他好似在沉思这个问题。 纯苓默了默,又道:“这个名字,近几次你过来的时候,我都会听到,你每一次都是在看着我的时候叫的,可你明明知道我的名字不叫阿霜,偏偏你看着我的时候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你一直留着我不杀我,是不是因为这个阿霜?” 纯苓依旧道得很平静。 可男子的面色及眼神却是变了,变得紧张,变得不安。 却听纯苓似紧逼着他似的又问他道:“阿霜是谁?可是你心中的那个人?可是你心爱的那个人?” 纯苓的话让男子的神色变得愈发的紧张不安,甚至变得痛苦,痛苦得他的面色变得青白变得难看。 纯苓像看不见男子的不安与痛苦似的,依旧缓缓道:“你似乎已经不记得阿霜这个人了,可你的潜意识里却还记得这个名字,是不是你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以致你忘了阿霜,可你却忘不了阿霜的,但你无从选择,我说的对不对?” 这些,都只是纯苓猜想的。 她不知道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阿霜是谁,可她从他每一次情不自禁地呢喃出“阿霜”这一个名字的时候感觉得到他对阿霜的情与爱,那是只有曾经深爱过才会有的情深与难忘,就像她对凛哥哥,凛哥哥对她。 就在纯苓说完自己的猜想时,男子忽地抬起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头颅,神色痛苦不堪。 纯苓看着他痛苦的模样,面色没有流露出丝毫同情之色,反是落井下石一般继续道:“你本爱着阿霜,可你却保护不了她,以致最后你们二人不仅被迫分离,她被害了性命,而你却负心地选择忘了她,可你却过不了你良心的这一关,所以你始终记得她,是不是?这一切不过是你的虚情假意假惺惺,是不是?” “不是,不是……”男子抱着自己的头,神色痛苦地摇着头。 纯苓似乎很喜欢看他痛苦的模样,是以她接着道:“或者说是你背叛了阿霜,使得她惨遭横死,她的死始终萦绕在你心头,以致你忘不了她,是不是?而你觉得我和凛哥哥在一起会让你想起你和阿霜在一起的那些开心时光,所以你要生生拆散我和凛哥哥是不是?” “不是,不是!”男子痛苦且用力地摇着头,声音因痛苦而嘶哑,“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可他除了说不是,他再没有任何话来反驳纯苓的猜想。 纯苓却不肯放过他似的不肯停嘴,她甚至大胆地假想道:“你拆散我和凛哥哥,将我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却不杀我,是不是……是不是因为阿霜也是妖,所以你对同样也是妖的我下不了杀手?是不是!?” “不要再说了!”一直以来都冷静非常的男子此时失控地大喊了一声,只见他眼眶微睁,眸子充血,双手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一副痛苦到了极点也悲伤到了极点的模样。 但他愈是不让纯苓说,纯苓就偏要说:“你这么激动失控做什么?是我说对了是不是?阿霜是妖,你曾深爱过的女人是妖,是不是?可那也只是曾经,是不是?在你与她之间做选择,你最终选择放弃身为妖的阿霜,甚至杀死她是不是?” 男子浑身颤抖。 “你的头发,是因为阿霜而白,是不是?你的模样,也是因为阿霜而不再改变的,是不是!?”纯苓一连串问了数个是不是,问到最后,男子浑身颤抖不已,而后只听他陡然一声大喝道:“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大喝声回荡在山洞里,震耳欲聋,可纯苓却面不改色,仍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不过她却是死死盯着男子看,看他神色痛苦的脸,看他因痛苦而充血的眼。 她没有再说话,亦没有嘲讽他,就只静静看着他而已。 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到这个山洞里来看看纯苓,陪她说说话,有时候告诉她一些关于长情以及莫凛事情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不和时节的粗布衣裳,模样英俊,却是一头银丝鹤发,与他年轻的模样极为不相符。 这一个男子,竟是长情的师父!无念真人! 过了良久,才听得纯苓淡淡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说?是不是因为我都说对了?” “不是,不是……”无念真人痛苦地摇着头。 “那是为什么?”纯苓紧追着问。 “不知道……”无念真人依旧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摇着头,“我不知道……” 他这般的模样,从没有人见过,除了在这儿,除了在这个山洞里在纯苓面前,他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这般的痛苦悲伤之色,哪怕是在无道真人面前,他也从没有过这般模样。 抑或是说,即便是有过,他也忘了。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纯苓又问。 她一点都不担心无念真人会一个失控杀了她。 无念真人只是死死抱着自己的脑袋,不做声不回答。 又是过了一会儿,纯苓又问道:“不能说吗?和我说说都不行吗?” 良久良久,无念真人才将双手慢慢垂下来,神色颓丧,没有丝毫在卫风与长情面前的活泛模样,不过他没有再沉默,而是扯着嘶哑的声音道:“不是不能说,是我什么都不记得,或是说我什么都忘了,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忘了吗?”纯苓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你为何还记得阿霜这个名字,为何总是将她错当成是她?” “我不知道。”才垂下手的无念真人忽地又将双手抬了起来,再一次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声音嘶哑且颤抖,“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可为何,他要落泪? 为何每每想到阿霜这个名字,他的泪就总是情不自禁地流下? 纯苓却没有放过他,只又问道:“你这样逃避就能逃避得了吗?” “那我应该怎么办?”无念真人声音低低沉沉,“我能怎么办?” “换做是我,哪怕天塌地陷,我都不会忘了我爱的人,纵使我忘了,我也要想方设法记起来,就算我死,我也不要忘了我爱的人。”纯苓一字一句不紧不慢道,道得坚定决然。 无念真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决然的纯苓,道:“可我不是你。” 纯苓忽然来了火气,骂他道:“孬种!” 无念真人不气不恼,反是轻轻笑了,道:“或许吧。” 纯苓不再说话,甚至闭起了眼不再看无念真人一眼。 无念真人也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打算,而是看了这开满了幽蓝常笕的山洞,叹息一般道:“二十年了,你来到这山洞里来,已经二十年了。” 纯苓轻笑一声,道:“你说错了,我不是我来到这里,而是我被囚禁在这里,或许我该感谢阿霜,让我的命留到了现在,怎么,是决定要杀我了吗?” 纯苓说完,又睁开了眼,此时此刻,她的目光不仅是静,更是冷。 寒霜般的冷。 无念真人没有回答纯苓的问题,他只是反问她道:“你今天要不要听长情那孩子的事情?” “他怎么了!?”一说到长情或是莫凛,纯苓就不能再冷静,她甚至挣扎着想要从束缚她的道道封印中坐起身来,“我的长情怎么了!?你是不是伤了他!?” “他很好。”无念真人此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若非他眼眸还有些红,若非他声音还有些沙哑,方才他那些失态的举止言语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好?”纯苓却是忽地冷笑一声,“被关在锁妖崖上,那是怎样一个地方,你比我好清楚得多,我的长情,他会好?” “锁妖崖”这个字眼让无念真人瞳眸微缩,好似被戳到了心中的某一痛处似的。 纯苓攫到了无念真人眸中这一细微的反应,却没有放过这个反应,而又问他道:“怎么,说到锁妖崖,你的反应有点不一样,是不是……阿霜也曾被关在那儿过?或是说——阿霜就是死在锁妖崖上的?” 可这一次,无念真人不管是眼神还是面色都没有变化,只见他依旧是平静的模样,“我说过,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算再怎么激我,也没有用。” 纯苓没有说话,因为她心中的确是想要激怒无念真人,将他激得愈怒愈失控,她就愈觉得开心。 “前些日子我本该来看你的,但我却没有来,便是因为那孩子。”无念真人并未因纯苓的冷嘲热讽而没有告诉她长情的事情,“我要告诉你的是,那孩子逃出锁妖崖了。” 纯苓震惊不已,可只一会儿她却又恢复了平静。 难怪前不久她又感觉到了那种天摇地动的感觉。 原来,是她的长情吗? “看来你早就有所猜测了。”无念真人观察着纯苓的反应,道。 “我当然为我的儿子猜测好的,难不成你还要我为我儿子猜测不好的吗?”纯苓反问。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吧。”无念真人又道。 “什么事?” “长情那个孩子,是辰帝转世。” 这一次,纯苓的眼眶大睁得久久平复不回来。 * 南云梦上,青翠依旧,白雾缭绕,恍如仙境。 望云观后山,清心阁。 元祁道人坐在窗边,安安静静地翻阅着一本记载在草药习性功效的厚厚书册,一边翻一边用笔在他自己钉的册子上记下些什么,有时又会停下思考些什么再在册子上写下些东西。 清心阁总是很安静,此时也不例外,但每每元祁翻一页书或是往册子上记东西的时候,就会发出写叮叮当当的声响,像是锁链摇晃碰撞而发出的声音。 铁链是真的存在,就在元祁的手边。 他的双手手腕上扣着铁铐,铁铐上连着两根两根手指粗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扣在窗户两旁墙上的两个粗大的铁圈上,还各扣着一把铁锁,将他锁在了这清心阁内。 从半月前他帮着卫风和破印军将长情从锁妖崖洞内救走之后,无心真人便将他锁在了这清心阁内,锁在了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他,才在无道真人面前保住了他。 此时无心真人不在清心阁内,只有元祁自己,忽地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到了他面前的窗户上来,啾啾叫了两声。 是一只麻雀,一只灰黑色的麻雀。 元祁觉得他见过这只麻雀。 元祁方下笔,朝麻雀伸出手,笑道:“我好像见过你,你和元明来过望云观,那时就站在元明的肩上,对不对?” 小麻雀眼睛滴溜溜地看他,然后点了点头,继而看向他两手手腕上的铁铐和铁链。 只听元祁又笑道:“元晴现在很好对不对?是他让你来云梦山的对不对?我很好,师父和掌门师伯没有惩戒我什么,就是师父锁着我而已。” 话虽是这么说,但元祁心里很清楚,若非师父拼死保他,掌门师伯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小麻雀又点了点头。 殿下让他来云梦山确认看看这儿是否有公主的妖息,同时也来看看这个元祁师兄是不是安然无恙。 “你快走吧,这云梦山上的诛妖屏障虽暂无法恢复,但这儿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师父很快便会回来,若是让师父看见你,你便走不了了。”元祁关切地对小麻雀道。 小麻雀此时对元祁有些刮目相看。 因为元祁竟然知道他是妖,明明卫风和殿下都没有与他说过。 小麻雀没有在清心阁多留,很快便飞走了。 元祁看着小麻雀飞去的湛蓝天空,许久都收不回神来。 未多久,无心真人回到了清心阁来,他走到元祁面前来看他一眼,便转身走开。 “师父。”元祁却在他转身时唤住了他。 无心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元祁心中有一事想要问问师父。” 无心真人没有应声,只是将身子也转了过来,面对着他。 “师父可知道无念师伯为何要收元晴师弟为徒?” 明明元晴师弟就是妖。 ------题外话------ 揭秘了揭秘了揭秘了!困住苓妹的人终于揭秘了!哦呵呵~ 为了让你们挠墙,所以这一更的时间放在了凌晨,哦呵呵呵~! 今天依旧有二更,二更的时间就在……早上的9点吧! 455、他很爱她!【二更】 无心真人没有回答元祁的问题,而是解了他手腕上的手铐,神色冷冷道:“我饿了。” 元祁没有追问,只是微微一笑,道:“元祁去给师父烧饭。” 哪怕他行动不便,无心真人也还是撵了他去烧饭,一如他小时候那样,就算他烧柴时在轮椅上坐不稳而跌摔到地上,无心真人即便在旁也没有要将他扶起来的意思,而是冷眼看着他自己爬起来。 纵是打水,无心真人都要他自己动手,除非他真的实在不行了,无心真人才会出手帮他一把。 虽然这每一件事对于双腿无法动弹的元祁来说都是艰辛非常,可他从不曾抱怨,因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无心真人都在旁陪着他,从没有让他独自一人,直到他长到十二岁,无心真人才不再时刻都在他身旁陪着他看他做每一件事情。 所以元祁现在烧饭就算依旧不方便,可他却已很顺手,不管是打水还是烧菜,他都能独自完成,并且,他烧出来的饭菜,无心真人每次都能吃完,这让他觉得很高兴,让他觉得他烧的饭菜很合无心真人的胃口。 无心真人吃了饭后便直接扔了碗筷给元祁洗刷,待元祁收拾好了之后无心真人又将他锁到了窗边,每日如此。 不过这一次无心真人将元祁锁到了窗边后并未如之前每一日一样到崖边瀑布旁去练剑,而是站在书案旁拿起元祁摘记的那本册子来看。 安安静静,只有无心真人翻动册子的轻微声响。 当无心真人将册子放回给元祁后他负手看向窗外,冷淡道:“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 隔了一顿中饭的时间,无心真人才接上前边元祁问的问题。 元祁愣了愣,而后道:“不过是想不明白无念师伯心中所想而已。” 想不明白无念师伯身为诛妖道人,身为望云观的无字辈真人,为何要收身为妖类的元晴师弟为徒,不仅如此,甚至将元晴师弟当成亲生儿子来养着护着。 就像……就像师父对他这样。 无心真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幽幽道:“那是我八岁时候的事情了,那一年,无念师兄二十岁,是望云观最出色的弟子,是师父最引以为傲的徒弟,也是在这望云观里我最亲近的人,他也最是喜爱我这个小师弟。” 那一年的云梦山,总是如以往每一年一般的青翠葱茏,云雾缭绕,也和如今眼前这景色一般。 那时候的无念师兄,青丝如墨,英俊非凡,一柄长剑在手,是望云观所有弟子都崇拜的人。 “二师兄!无念师兄!”无念才从山下回来,人还没有走进望云观,八岁的无心便像鸟儿一般从观中冲出来,一把就扑到了无念怀里。 “哎唷!哪里来的小笨鸟,路都没有看,就这么撞到了我身上来了。”无念笑得爽朗,一边说话一边用力揉揉无心的脑袋,非将他好不容易梳整齐的头发揉乱了不可。 “师兄!我才不是小笨鸟,我是你聪明的小师弟!”无心十分不服气,嚷道,“哎呀师兄!你别这么揉我的头发呀!我好不容易梳整齐的!你知道我最不会梳头发了!” “就因为你不会梳头发,所以我就非要揉乱你的头发不可啊。”无念笑呵呵的,又再揉了一把无心的脑袋,而后才拍拍他的肩,道,“来,站好,让二师兄看看你有没有又长高。” “我当然有长高了!”无心赶紧在无念面前站直身,昂着小脸,一副等无念夸奖的模样,“不信师兄你比比看!” “来,我比比看。”无念笑着抬起手在无心的头顶与自己的胸膛间比划了一下,“我的小师弟真的是长高了不少。” “那是当然了!”无心得意地抬着下巴,“师兄你下山去都快一年了,我要是没有长高的话,你肯定要笑话我了!” “快一年了?”无念有些诧异,“我下山有那么久了吗?” “当然了!”无心很肯定,“师兄你下山的时候师父池子里的莲花开得正好,现在那些莲花又正准备开了呢!” “原来我下山已经快一年了啊……”无念有些感慨,可嘴角却是噙着如何都散不去的笑意。 无心觉得这次回来的二师兄有些奇怪,不由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在山下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让你连自己下山去了多久都不记得了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遇到了好玩的事情而不是遇到了麻烦的事情呢?”无念笑着伸出手来捏捏无心的鼻子。 无心赶紧抬手来摸摸自己被无念捏得生疼的鼻子,哼声道:“师兄你笑得嘴巴都快要合不上了,怎么可能是遇到了麻烦的事情嘛!” “哎呀你个小家伙,还知道看面相了呢?”无念又伸出手来要捏无心的鼻子,但这回无心很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一脸得意地冲无念笑,一副“你捏不到我”的模样,谁知无念手一转,当即就捏上了他的脸颊。 “师兄你使诈!”无心不服气。 无念笑出了声,“是你自己笨,怎么能说是我使诈呢?” 谁知无心非但没有生气,反是一把就抱住了无念,昂起头一脸兴奋地看着他,道:“二师兄,你在山下遇到了什么有趣的好玩的事情,跟我说说呗!我可想知道了!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待师兄去见了师父之后再来给你说山下有趣好玩的事情。”无念笑着又揉了揉无心的脑袋。 “那我等着师兄啊!师兄你去师父那儿别去太久啊!” 无念笑着点点头,“玩着等我。” 可一向从不会对自己的小师弟食言的无念,那一次却是让无心等了他许久许久,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等了一天再一天,都没有等到无念。 * “无念师伯……为何没有来找师父?”元祁听着无心真人说的故事,忍不住问他道,“是他忘了吗?” “不。”无心真人微微摇了摇头,“无念师兄从不会对我食言,他答应过我的事情,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那无念师伯他……” “因为他去见了师父之后,就没有再能从师父面前离开过。”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四十年的事情,可无心真人说起,声音依旧沉得不能再沉,仿佛这事情不过是在昨日发生似的,“他被师父困在了剑阁里。” “剑阁!?”元祁面露震惊之色。 他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剑阁在望云观里,是犯了天大之错的弟子被关押思过的地方,面对着刻着望云观历代掌门名号的剑思过,直到真正明白自己错了,下定决心要悔改了,才能从剑阁放出来。 可望云观立观以来,被关进剑阁思过的弟子为数不多,甚至屈指可数,足见被关进剑阁思过的弟子是犯了如何的大错。 比如他自己,原本也是要被关进剑阁的,若非师父跪在掌门师伯面前保他,甘愿替他去跪剑阁,只怕此时他都还在剑阁里跪着。 “师祖为何要将无念师伯困在剑阁里?”元祁想不明白,“无念师伯不是师祖最满意最疼爱的弟子吗?” 即便无念师伯犯了天大的错,师祖也不会将他关进剑阁的才是,被关进剑阁的弟子,在望云观里将一辈子都受到其他师兄弟的疏离,甚至冷眼相待的。 “因为他犯的错,在我们师父眼里是天理难容的错。”无心真人声音依旧沉沉,“而且,他不悔改。” “无念师伯犯的究竟是什么错?”元祁蹙起了眉,究竟是什么样错,才会让师祖如此动怒? “他爱上了一个妖。” * 无心再见到无念的时候,已经是一月之后。 因为这些日子来一直都给无念送饭的无道没有空,于是给无念送饭的任务便交到了他手上来。 他再见到无念的时候,那个在他心目中英俊非凡的二师兄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眼睛微凹,眼圈乌青,脸色青白,整个人瘦了一圈,大变了模样。 以致无心见到他的时候忍不住哭了,“二师兄你怎么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呢!?师父和大师兄还有三师兄都说你做了错事,可他们又说你不肯认错,你为什么不肯认错呢?是你教我的啊,做错了事就要敢于认错的!二师兄你自己做错了事为什么就不认错呢!?你认了错,师父就会放你出去了的啊!” 谁知无念却是沉声肯定道:“可我没有错,我又为何要认错?” “可是师父和师兄他们都说你错了啊!” “他们说我错,那我就一定是错了吗?” 无心回答不上来,而是抹眼泪问无念道:“那师兄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师父这么生气?” “你还小,你不懂的。”此时,只有面对无心,无念才会些微的温柔。 “师兄你跟我说,你跟我说了我就懂了啊。”无念依旧在哭,“你们都不跟我说,我又要怎么样才能懂?” 无念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反是问他道:“今天怎么是你来给我送饭?大师兄呢?” “山上今日抓到了一个妖,师父让大师兄亲自将抓到的那个妖关到锁妖崖上去。”无心一边将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一边道。 他没有注意到无念陡然间大变的神色,只是十分不解地继续和无念道:“就是一个妖而已,让三师兄去好了,师父却是让大师兄亲自去,可能是那个妖太厉害了,所以要大师兄去了才能抓到?而且遇到妖不是杀了就好了吗?为什么不杀了而是要把她关到锁妖崖去?” “小师弟……你说什么!?”无心不解的话音才落,便听得无念惊慌紧张地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上他的肩,奈何死死锁在他身上的施加了封印的铁链困得他无法动弹,只能急急问无心道,“云梦山上出现了妖!?师父让大师兄亲自去捉妖了!?” 无心被无念这眼睛突然大睁的惊慌模样吓到了,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英俊的师兄露出过这般的模样,他所认识的无念师兄总是俊气的爽朗的,从来没有这般骇人的模样过。 虽被吓到,可无心还是回答了无念的问题:“二师兄你放心,绝对不会有妖类能在咱们云梦山上放肆的!” “是什么妖,你知道吗!?”无念非但不放心,反是更加紧张不安道。 无心不能明白无念为何这么紧张,明明只是一个妖而已,就算来了上百个妖,也会被他们望云观诛杀干净的,根本不需要这么紧张的。 只是二师兄既然问了自己话,就不能不回答:“我不知道是什么妖,我只知道是一个女人的模样。” “女人,女人……”无念听了无心的话,不仅是紧张,更是激动,激动得他想要挣破束缚着自己的铁链,以致这些挂着他的铁链叮叮当当作响,“什么样的女人,告诉我,告诉我!” “二师兄,你,你这是怎么了!?”无心看着无念紧张着急到充血的双眼,无端地害怕。 “告诉我!”无念却是大吼了一声,双目充血到发红。 “我……我不知道呀!我只是来给二师兄送饭的时候偷偷看见一眼而已!”无心被无念双目发红的模样给骇到,以致他往后退开了几步,不敢靠这个他最喜爱的也是最疼他的师兄太近,“我只知道她穿着月白色的衣裳,她,她胸前还挂着一个鲤鱼模样的银挂坠!” 无心被无念发红的双眼盯得害怕,把自己见到的能想得起来的全都告诉了他,“我,我就看见这些而已!其他的我都不知道了!二师兄你,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害怕!” “月白色的衣裳……鲤鱼模样的银挂坠……”无念像丢了魂似的喃喃道,而后他愈加猛烈地想要挣开身上的束缚,他使出了他所有的力量,以致震得剑阁里插在地上的无数把长剑铮铮作响,更是震得年幼的无心无法承受他这陡然爆发而出的强大力量,令无心当场昏厥了过去。 * “掌门师伯抓到的那一个妖……便是无念师伯心中的那一个妖吗?”元祁抬头看着背对他站在窗前的无心真人,一脸的紧张,好像当时他就在场似的。 无心真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嗯。” 元祁虽然心中已有答案,可看着无心真人点头,他还是不由震惊,“无念师伯他……不爱那个妖吗?” “不,无念师兄他很爱那个妖。”总是一副冷冰冰模样的无心真人,此时幽幽叹息一声,“很爱。” “既是如此,他又为何还要回来呢……?”既然爱,又为何回到这个只会分开他们的云梦山来? “因为师父是无念师兄的师,更是父,若没有师父,也就没有无念师兄,师父对无念师兄,是教习之恩,养育之恩,就像掌门师兄对我一样。”无心真人依旧是叹息般的语气,“而无念师兄回望云观来,正是因为太爱那一个妖,所以他回来不是求师父成全,而是求师父将他逐出师门。” “可怎么可能呢?二师兄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是师父心中望云观的下一任掌门,更是儿子一般的存在,师父怎舍得失去这个儿子一般的弟子。”无心真人说着,竟是不由得笑了,嘲讽的笑。 “无念师伯明知道师祖不会答应,可他为何又要和师祖说这一件事?这不仅害了他自己,还会害了他心爱之人。”于情爱的事情,元祁不懂,也想不明白。 “二师兄正是知道师父不会同意,所以他才要回望云观来求师父将他逐出师门,二师兄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不会因为情爱便抛却自己如父一般的师父,因而哪怕知道自己会受到师父责罚,他还是选择回来,他以为只要他足够真诚足够坚定,师父便会将他这个不肖弟子逐出师门,只是——” “他终究是想错了师父,就算是再温和再善良的人,被逼得急了,也还是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元祁忽然又变得紧张起来,“师祖他——做了什么?” ------题外话------ 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想写点完结前的话的,居然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容我好好想想,酝酿酝酿点心里话。 嗯,没错!就是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准备完结准备完结准备完结!重要事情说三遍! 具体还有多少字,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没有存稿,我会把事情都好好交代清楚的,我是个称职的码字机! 456、杀了那个妖!【三更】 开满幽蓝常笕的地下山洞。 无念真人还没有走,他依旧跪坐在纯苓身旁,看着她。 他没有再说话,纯苓也闭起了眼,像是倦了要睡去,亦没有再理会他。 无念真人又是一如既往地兀自静静坐了许久,才有要离开的打算。 “我走了,下回再来看你。”无念真人边说边慢慢站起身。 就在无念真人站起身时,只听纯苓又开口了,同时缓缓睁开眼来看他,道:“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只要是纯苓问的,无念真人都会接上她的话,从没有像她对他那般爱理不理。 “常笕是妖花,不管人类的力量有多强大,却都触碰不得,可你却一直安然无恙。”纯苓说这话时,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念真人的眼睛,“而且,你发现了吗,每次你到这儿来,这些常笕都会特别的明亮,你应该不知道,只有我自己在这儿的时候,这些常笕是不会有这么明亮的。” 无念真人的面色因着纯苓的话再次变得难看变得像是受着煎熬折磨般痛苦,显然他心中已想到了什么。 纯苓的目光由他的眼睛慢慢移到了他的心口处,道:“我终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你知道了吗?” 这一回,无念真人没有接她的话,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他已经走了。 准确来说,他已经“逃”了。 他似乎一瞬也在这山洞在纯苓面前呆不下去,他不能再听纯苓说话。 因为纯苓今日的话总让他心底涌起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悲伤,仿佛要将他淹没。 他怕他再听下去会想起些什么来。 那些重要的事情,那些刻骨铭心的事情。 逃也一般走在通往地上的石道的无念真人只觉自己的脸颊有些湿润,他抬手来抚,抚到了冰凉的湿意。 湿意是由他眼角流出来的。 为什么又不由自主地流泪了? 他为什么每次从这儿离开都会不由自主地流泪,他明明从没打算过要哭。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心总会窒息般的疼? 他知道自己曾“丢”过一些什么东西,可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是有一种感觉,那于他而言是刻骨铭心的东西。 可是,既是刻骨铭心的东西,他又为何会忘? “阿霜……”无念真人忽地又呢喃出这个名字,这个他根本不知道是谁的名字,有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失神之间莫名地就唤出了这个名字。 可他为何会忘了阿霜? 既然什么都忘了,什么都想不起来,为何又会一直记得这个名字? 即将走到石道尽头的无念真人忽地又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疼,仿佛要撑破头颅的疼。 他的眼角又有泪流下来,依旧是不由自主,仿佛来自他心底最深处的绝望与悲伤。 石道下边尽头的地下山洞里,本是明亮得恍如白昼的幽蓝常笕此时变得黯淡了不少,正如纯苓所言,只有无念真人到这儿的时候,这里的常笕才会异常明亮。 因为妖力有增。 而她自己的妖力,纵使能日积月累地让这些常笕愈来愈繁盛,可却不能让它们发出明亮的幽蓝光,因为她将她大半妖元的力量给了她的长情,她的妖力已大大减弱。 可无念的到来却总是能让这山洞里的幽蓝亮如白昼,却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纯苓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她想不明白而已。 哪怕她假想过,可却早早就被她自己推翻了这个假想,因为他是诛妖道士,是望云观乃至这个天下道行最强力量最盛的人,是不可能如她假想的那样的,而她因为被束缚在这满是封印的地方,所有的力量都被封印,她再也不能以妖力感觉得出来什么。 可在听多了“阿霜”这名字之后,纯苓又想到了她早前的假想。 若只是寻常人类,怎么可能不受常笕的伤害? 若只是寻常人类,又怎可能让常笕明亮? 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人类身上,有妖元。 被隐藏了妖息的妖元。 不是用卑鄙残忍的手段剖来有残损的妖元,而是完完整整的妖元! 在方才他心中有大恸的时候,这山洞里的封印有些微的松动,她感觉到的。 而要得到完整的妖元,强行剖杀是得不到的,除非—— 望云观的诛妖道士身上,有妖的妖元,而且还是早就融入了骨血里的妖元,何其可笑! * 望云观,清心阁。 “师父,师祖他做了什么?”元祁紧张地问无心真人,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我师父他……”无心男人张张嘴,却又没有说下去,而是又阖上了唇齿。 他看着窗户外青翠的竹林,眼眸微微晃颤,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一切都那么冰冷黑暗,师父变得不像他的师父,师兄也变得不像他的师兄。 惨。 太惨了。 那一夜,漆黑的夜空中大雨骤降,仿佛瓢泼,滂沱之势。 那一夜,依旧是他给二师兄送饭,可他因为害怕二师兄那双目腥红得好像疯了一般的模样,他没有第一时间进到剑阁里去,而是抱着食盒呆在门外。 没过多久,师父和大师兄便来了,大师兄从他手里拿过食盒,让他回去歇着去,可他没有走,因为担心二师兄。 虽然心有害怕,可他还是喜爱二师兄,还是为二师兄担心。 那时,他并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 后来他想,若是当时他胆子大一些,道行高一些,是不是就能帮到二师兄了?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假若。 * “你肯认错了没有?”师父站在不过短短一月便大变了模样的无念面前,目光凌厉地看着他,冷冷问道。 “师父,我没有错。”哪怕英气不再,哪怕浑身狼狈,无念依旧毫无惧色地看着师父,“我不需要认错。” 本是神色凌厉的师父在听到无念果断坚定的话后脸上忽地露出了伤悲之色来,难过道:“你是我最出色的弟子,是望云观的下一任掌门,为了一个妖,你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无念毫不犹豫道。 “别忘了你是一个诛妖道人,是已诛妖为己任的人,可你却爱上了一个妖,就像猎人爱上了自己的猎物一样,你认为自己会有好结果吗?”师父又问。 “我没有忘记我是一个诛妖道人,可我始终还是一个人,我知道我不该有情爱,可我不过是爱上了一个值得我去爱的姑娘,师父,我这样有错吗?”无念悲伤地反问师父道。 “可她不是人,她是一个妖!” “可妖有好有坏,就像人有善恶一样,师父你又能说这世上的人全都是好人吗?若这世上的人全都是好人,又为何还会有那么多受苦受难的人?她虽然是妖,可她是一个善良的妖,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她是一个值得我去爱的好姑娘!师父,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她,求求你……”说到最后,无念痛苦至极,若是他能跪下,他早已给师父跪了下来。 “妖也分善恶吗?”师父听了无念的话后非但不动容,反是变得冰冷如霜,“你可真是被妖类迷了心窍,不仅为妖类说好话,甚至还为了一个妖类来求我,从小到大你的骨气最硬,从不会求人,如今竟是为了一个小小妖物来求我,无念啊无念,你不过下山大半年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师父,请恕徒儿不孝,可徒儿心意已决,不求师父成拳,只求师父将徒儿逐出师门!”无念又求师父道。 “这么说,你是无论如何都要与那一个妖物在一起了?”师父忽有撤下面上的寒霜,叹息着问道。 “是!”无念斩钉截铁。 师父定定看着他许久许久,才叹气道:“好吧,我答应你。” 无念震惊不已惊喜不已,“徒儿谢师——” “先别着急着谢我。”师父抬手打断了无念的话,“在我将你逐出师门之前,你需答应我一件事情,你做到了做好了,我才将你逐出师门,让你和你爱的妖双宿双飞。” “师父你说,只要是徒儿能做到的,定在所不辞!”无念惊喜得本是颓丧悲伤的脸上满是莹亮之色。 师父看着无念欢喜的模样,慈和道:“你是为师最出色最得意的弟子,做事从来不会让为师失望,这个事情,你一定能做到的。” 无念激动地等着师父把这事情交代下来。 雨夜很黑,黑夜里忽然亮起了一道电光,银白的光穿过窗户,照在师父的脸上,让他本是慈和的脸看起来有些可怕。 只听他道:“杀了那个妖女。” “轰——!”电光之后,忽地一声雷鸣,震耳欲聋,让躲在门外偷听的无心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甚至缩了缩脖子。 无念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师父,喃喃道:“师父……你说什么?” “为师说,让你杀了那个妖女。”师父面不改色地给无念重复一遍,怕他听不清,甚至还做了强调,“杀了迷你心窍的那个妖女。” “不……”无念睁大着眼,僵硬地摇头,因为惊骇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不,不,不能,不会的……” 师父的神色依旧慈和,可却带着无尽的寒意,只听他用温和慈爱的口吻道:“为师知道你可能会下不去手,所以为师为你事先准备了一样东西,无道,将东西拿过来。” “是,师父。” 在无念惊骇的目光中,无道走到了他面前来,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瓷瓶。 瓷瓶的样子很普通,可无念在看到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瓶时却像看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似的,以致他挣扎得身上的铁链当啷狂响,同时听得他惊恐不安道:“不,师父,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你不能……不能让我忘了她!” “为师已经给过你机会认错了,你偏不认错,你还是选择那么一个妖物,那就不能怪为师无情了。”师父面色慈和,声音却森冷无比,在哗哗的雨声中仿佛这世上最可怕的声音,“既是如此,就只有让你亲手诛杀了她,你才会老老实实地留在云梦山上,你放心,忘情丹吃下去,你便会什么苦痛都没有,不会觉得杀了她有什么不能的。” “不!我不吃!师父你曾答应过我,只要哪一天我想要离开望云观了,你就会让我离开的!不会强留我的!”无念拼命地挣扎着。 “那是曾经!如今已经不作数了!”师父忽地厉声道,“无道,将药给他喂下去!” “不——!” “啊啊啊啊啊——!” 无心躲在剑阁外,看着无道强行将药丸喂进无念嘴里,看着他将无念的嘴死死捏住不让他有机会将药丸吐出来,看着师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任无念嘶喊挣扎,他都无动于衷。 雷声隆隆,剑阁里因为无念挣扎而响动不已的铁链声响了许久,终于安静了下来。 无心看着那被束缚在铁链之中的无念像死了似的低垂着头,他死死巴着门框,想要进去却不敢,想要离开却又不舍,便咬牙继续在门外看着。 待剑阁安静下来的两刻钟后,师父除了铁链上的封印,无道便将无念从铁链中解开了出来,然后将无念的剑递给他。 无念低着头,接过剑,却定在原地没有动。 师父这时抬起手轻轻拍拍他的肩,又恢复了慈和的模样与语气,道:“可还记得为师?” “师父?”无念呢喃一声,有些似懂非懂的感觉。 “记不得也不要紧,你的所学,为师再教你一次也无妨。”师父的语气里慈父般的怜爱,却又有不容人抗拒的森寒,“现在你要先去做一件你应该做的事情。” 无念在转身跟着朝剑阁门外走去的师父走时抬起了头。 又是一道明亮的电光划开了夜空。 门外的无心瞧见了无念的眼眸。 只一眼,无心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个收缩。 因为无念的眼睛,太冷,冷得就好像谁人都不认识似的,冷得就好像没有了任何情感似的。 又是一道雷声劈下,震耳欲聋。 这云梦山上的雨,愈下愈大。 * 清心阁外没有雨,不仅没有雨,相反还晴朗得很。 可元祁却觉自己听到了雨声。 在无心对往事低沉的陈述中感觉到了那一场大雨,冰冷透骨。 有那么一瞬间,元祁觉得自己从小生活的这个望云观不是一个四季如春的美丽山岭,而是一个牢笼,一个冰冷的牢笼,没有一点这世间当有的温暖与人情。 “无念师伯他当时去了吗?”即便已经是四十年前的事情,即便不是自己的事情,元祁却还是觉到一种难言的恐惧,好像那一场冰冷的夜雨是下在他身上似的,“他去了锁妖崖了吗?” 去见了他心中那个善良的妖姑娘吗?去……杀了她了吗? 无心又是沉默良久,才幽幽道:“去了。” 无念师兄去了锁妖崖,去见了那个他为了爱而宁愿接受师父的惩罚宁愿离开这个他从小生活到大的云梦山的姑娘,那个他值得他所爱的姑娘。 带着他的剑去的。 他也偷偷跟着去了。 那夜的雨,明明是夏夜的雨,却异常的冷,锁妖崖上的雨,更是冷得透骨。 锁妖崖上的雨不仅冷,而且凶狠,就像上边从不会停止的山风一样。 大雨卷在山风里,打到脸上,打得人发疼。 无念师兄的剑,在那冰冷的夜雨里却锋亮无比。 * 无心早已不记得那个“勾了”他二师兄神魂的妖女长什么模样,他只记得她的裙裳是月白色的,胸前挂着一个鲤鱼模样的银坠子,银坠子上还挂着木雕的一个字。 一个“遇”字。 当时他不明白那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很多很多年后,当他自己遇到那么一个他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拥着去护着的人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一个“遇”字是什么意思。 他和二师兄一样,从小就长在望云观里,他们只有道号,而没有自己的名字,那一个“遇”字,或许便是二师兄在山下所用的名字。 不过,他虽不记得那个妖女的模样,可过了四十年,他仍清楚地记得当年的锁妖崖上发生了什么,记得二师兄和那个妖女之间说了什么。 那一夜的雨,真是太大太大了。 ------题外话------ 我觉得我太勤奋了!给自己按32个大拇指! 457、三千墨发骤然成白!【一更】 那夜,眼神像变了个人似的无念师兄被师父带着去见到了那个妖女。 她的声音轻软好听,可最终却化成了哭声,断在了茫茫的夜雨里。 无念师兄举着闪着寒芒的剑指着她,她的泪如雨下,混在雨水里,根本就分不清是雨还是她的泪。 她说:‘说好一个月在山下见面的,我等不到你,我不放心你,所以我上来找你。’ 那时候,无心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妖女,云梦山望云观是为诛妖而存在的地方,她到山上来,根本就是来送死。 可那时候只是他不明白而已,不明白有时候一个人可以为了另一个人忘却生死,哪怕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就像师兄知道他不该爱上一个妖,可他偏偏还是丢了自己的心。 有时候,为了心中的那一个人,哪怕是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义无反顾的。 无念师兄没有说话,他只是冷眼看着明明流着泪却偏偏要笑着的妖女,将他手中的剑朝她更指近一分。 吃下了忘情丹的他,已经没有了情爱,已经忘了她。 哪怕她就站在他面前,他的眼里也已经没有她。 她却是痴痴地看着他,哪怕雨水与泪水早已迷蒙了眼,她却不舍得将眼眨上一眨,生怕自己只要一眨眼便会再看不见他似的。 师父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大师兄无动于衷地在旁看着。 所有人都以为忘了一切的无念会一剑穿透那个妖女的心房,无心也是这么认为。 因为那时候无念的剑,剑尖已经抵到了她的心口上,只要再往前一分,那锋利的剑尖就会穿破她的皮肉,直穿她的心房。 便是连那个妖女自己,也都是这么认为。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该发生这样的一幕的那一瞬间,无念手中的剑却转了一个方向,竟是削断了束缚这那一个妖女的带着封印的链条! “阿遇……”她面露惊喜之人,不可思议看着双眼依旧冰冷如不识她的无念。 谁知无念的剑却又再一次指向她。 师父与无道面上亦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只见无念握着剑的手开始颤抖,颤抖不已,他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可终是克制不住,而将手中的剑穿进了妖女的心口。 但仅是半寸,他的剑便忽地停住。 她哭着看他,却没有逃走。 就在这一瞬,他忽地抽回剑。 无心以为他忽然想起了眼前的妖女是谁,可谁知他手腕一转,竟是—— 竟是将本该刺穿妖女心房的剑,刺进了他自己的心口!用力穿透! 腥红的血沿着剑刃流过,被大雨冲刷到地。 他的嘴角亦淌出了血来。 师父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陡变的一切,一瞬间如丢了魂,忘了反应,只定定地看着无念那自己穿透了自己心房的剑,看着上边流不尽的血。 无道虽然亦是震惊万分,可他却率先回过神,当即就要冲到了无念身旁来。 可就在这时,一股突然爆发而出的强大力量将他震开,让他根本靠近不得。 无心则已被吓傻了,躲在一块山石后连呼吸都忘了。 那被他们口口声声称为妖女的女子此时亦是睁大了眼定定看着无念。 却见无念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女子的脸,睁着那双冰冷没有感情的眼睛,喃喃问道:“你……是谁?” 女子泪如雨下,只见她嚅了嚅唇,想要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忘了她,从他的眼睛她可以看得出,他把她忘了。 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他们说好了,待他从云梦山下山之后,他们就成婚的。 可是他忘了。 “我不认识你,可为何我却害怕伤你不舍得伤你?”无念依旧轻抚着女子的脸,艰难道,“我觉得要是我不这么控制住自己的话,我会伤了你甚至杀了你的,可我对你却下不了手,你……” “究竟是谁?” “我……”女子终于嚅了嚅唇,轻轻笑了,“我是妖,一条你曾救过的鲤鱼。” 女子说完,忽地拔出了插在无念心房的剑,而后紧紧抱住了他,同时吻上他的唇! 泪水混着雨水流进嘴里,咸到发苦。 就在这咸到发苦的味道里,无念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女子口中渡到了他嘴里来,与此同时,他觉得他心口的伤疼消失了。 然后,他看着这个忽然拥抱他的女子一点一点变成透明,最后在他眼前消失不见,只留下她一句幽幽缥缈的话。 “其实,忘了我,是最好的。” 人与妖,本就殊途。 “叮铃——!”那本是挂在女子脖子上的银挂坠掉落在地,撞出清脆的一声响。 无念低头看向掉落在他脚尖前的鲤鱼银挂坠,他不由得躬下身,将那个缀着一个木刻“遇”字的鲤鱼银挂坠给捡了起来。 可就在他才将那银挂坠拿到手里时,那银挂坠却化成了齑粉。 她就这么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她把她能给的,都给了无念。 给了她的阿遇。 那个说过要娶她为妻可却又把她忘了的阿遇。 她甚至什么都不问,就宁愿这样让自己消失在天地间。 大雨冲刷而下,淋透了无念。 他像丢了魂一般站在锁妖崖上,眼眶里却不断有泪水流出,流个不止。 不是雨,而是泪,因为雨水是冰冷的,而泪是滚烫的。 他的心,也仿佛在撕裂在灼烧,疼得好像缺失是生命一般。 他在哭什么? 她明明是一个妖,一个妖死了,他为何要哭? 她明明是一个妖,他却又为何不舍得伤她? 她……叫什么名字? 她,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无念的泪也流了整整一夜。 明明被洗去了所有的记忆,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深埋着一个她,哪怕忘了她,却依旧记得要保护她别伤她。 那一夜之后,他的三千墨发骤然成白。 * 元祁听得动容,以致他的心久久都不能平复。 谁道妖类都是大奸大恶? 在他看来,妖比人要有情有义得多。 “那无念师伯他可还记得锁妖崖上发生的那一切?”他可还记得他为了不让自己伤她而选择终结自己的性命?他可还记得他心爱的女子为了救他而舍了她自己的妖元给他? 无心真人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元祁震惊,“为什么!?” 无念师伯不应当忘记的才是啊! “因为师父又强行喂了他一次忘情丹。”为了让他彻底忘掉那个妖女。 元祁震惊得难以言喻,“太——” 元祁本想说什么,可他才张嘴,却又没有往下说。 他险些就忘了师父还在他面前。 但无心就像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淡漠地接了他的话道:“你想说太残忍了,是不是?” 元祁赶紧道:“弟子不敢。” “事实如此,有什么敢不敢的。”无心淡淡道。 元祁诧异地看他。 因为便是无心自己,也都觉得这才残忍了。 可身在这望云观的他们,根本就无法反抗。 没等元祁再问什么,无心便又接着道:“那之后,师父便将无念师兄关进了幽境之中,再后来,无念师兄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养成了一副疯癫嬉闹的性子,也不愿意再在南云梦呆着,非要去到终年寒冷的北云梦去,师父原本不同意,可未两年,师父过世了,掌门师兄拿无念师兄没办法,便让他去了。” 后边这些话,动容失神的元祁没有再认真听,只是想着他心中的问题,不由脱口问道:“若无念师伯当初能从云梦山离开,他与他所爱的女子应该会成婚的吧?” “嗯。”无心轻轻点头。 用生命来爱的女子,又怎么可能不成婚不厮守? “他们若是膝下有子,是会像元晴师弟那般的吧。”所以,无念师伯在知道京城莫府有一个半妖的孩子之后并未将其诛杀,而是将他带了回来,收做弟子,以免别的人发现了他半妖的身份而加害于他。 这个问题,无心没有再回答,因为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回答什么。 “可无念师伯明明就已经忘了曾经的那些事情,又怎么还会想要护着元晴?”这是元祁所不能理解的。 “你不曾爱过,有怎会知那些刻骨铭心的人与情是如何都忘不掉的?与其说忘了,不如说是被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更为准确。”因为埋得太深太深,深到只有时间才能将它一点点挖起来。 “弟子不懂。”元祁想不明白,便直言道。 似乎是嫌他愚钝,是以无心真人微微侧转过身看了元祁一眼,却也没有说什么嫌弃的话,反是拿过了他放在手边的茶盏,昂起头来便要喝。 元祁瞧着有些着急道:“师父,这茶水已经凉了,弟子重新给你泡一杯。” 只听无心真人淡漠道:“你被我扣着,你动得了吗?” 元祁当即闭了嘴,不做声。 当无心真人喝了茶将茶盏放回到桌案上时,他才又道:“这天下间的药物,都讲究一个时效,时间久了,药的药性便会缺失,哪怕已经被人服下,时间久了,也会缺失掉一些效用。” 元祁恍悟,“无念师伯被迫服下的忘情丹药效有消减,所以师伯他是想起来些曾经的事情了吗?自我记事以来,师父便每个月总要给无念师伯看一回诊,是为了给无念师伯的忘情丹加强药效?” 无心点点头。 “是师祖临终前叮嘱师父要这么做的吗?” “你师祖仙逝的时候我还没有这本事。” “那是……掌门师伯让师父你这么做的?” “不是。” “那是……?”元祁很不解。 “是无念师兄自己。”无心真人又是极为难得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元祁想不通,“为什么!?” “因为师兄害怕想起。”害怕想起自己曾伤了自己心爱之人,害怕想起那个女子为了救他而灰飞烟灭的那一幕,害怕想起她早已不在的事实,害怕自己把她忘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事实。 所以,他选择继续忘记。 可是,无念师兄他是真的想要选择继续忘记吗? 无心真人说着,又看向窗户外边的竹林,失神久久,元祁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师父可否将我松一松?我去给师父泡一杯热茶。”元祁关切道。 却见无心真人伸出手来在他头上轻轻抚了抚,眉目温和,忽然慈蔼地问他道:“若是望云观倾覆,你当如何?” 元祁虽然惊于无心真人突然的温柔,可他却还是毫不犹豫道:“弟子会一直陪在师父左右,无论生死。” 无心真人笑了,哪怕笑容很轻很浅,哪怕不过转瞬即逝,但元祁却还是瞧见了,瞧得清楚,以致他怔愣失神。 因为他从小到大,从未见无心真人笑过。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无心真人又抚了抚元祁的脸,而后松开了扣在他手腕上的铁铐,拿着他的剑走出了清心阁。 元祁怔愣了久久才回过神,然后有些傻傻地笑了,笑得开心,就像是得到了蜜糖的孩子。 * 京城,情花巷,醉吟楼。 青天白日,情花巷还未开市。 醉吟楼三楼的雅间里却早已闹腾开了。 云有心找云忘下棋,可是却被卫风推翻了棋盘,使得云忘恼了,非要他整理还棋盘不可,卫风偏不,于是这两人说着说着险些就动起手来,若非云有心在中间拦着的话。 “有心你别挡着我,让我揍他一顿!”云忘看着卫风,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卫风却是笑眯眯的,挑衅似的看着云忘,道:“就你那样儿想揍我?还不够我两个手指头捏的,别在这丢人现眼,啊。” “你才丢人现眼!”云忘气得不行。 卫风将下巴抬了抬,笑着哼哼声,完全不将云忘放在眼里的模样。 就在这时,长情走过来,抬手朝卫风和云忘脸上各推了一巴掌,不无嫌弃道:“行了,你俩都安静点,不知道你俩很吵耳朵吗?” “哼!”卫风与云忘异口同声哼了一声,然后云忘笑得开心地用手肘撞撞长情,道:“喝酒啊。” 卫风白他一眼,“就你那点酒量,也好意思找人喝酒。” 长情也看了云忘一眼,道:“怎么,几个月不见,酒量见长了?难不成经常和阿七拼酒?” 云有心笑道:“算了吧,我可没有时常饮酒的习惯。” 云忘却是笑着张开双臂,同时扳上了长情和卫风的肩,道:“当然是因为开心才喝酒了,知不知道这三四个月我和有心有多担心?知不知道见着你们回来,我和有心有多开心?要不是我和有心不能去拖后腿,我们肯定都一起找你去了!” 说到最后,云忘用手臂勒了勒长情的脖子,笑得开心不已:“现在开心,所以必须要喝酒!” “不对吧,你这么开心的找我们喝酒,还有其他开心的事情不是?”卫风一拳伸出来,不轻不重但却结结实实地打在云忘的胸膛上,半眯着眼挑眉问道。 “呵呵呵呵……”云忘喜滋滋地笑出了声,“就是小溪姑娘答应嫁给我了,就差选个好日子了,我要选一个你们三人都能来的好日子。” 卫风呿了一声,调侃道:“要是没一个日子是我们仨都能去的,你要怎么办?” “那我就等到你们三人都能来的那一天。”云忘没有恼亦没有急,只是笑得肯定地回答道,“等多久我都等!” “要是等到你的小溪姑娘不愿意嫁给你了呢?”卫风又挑眉问。 “不会的。”云忘又是道得很肯定,“小溪姑娘善解人意,不会不理解我的,而且我不能为了娶妻就不等兄弟。” “给我一点时间,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长情也抬起手,握成拳在云忘的肩头打了一拳,极为诚挚且认真道,“待这件事情做完,我一定带着我全家去吃你的喜酒。” “长情不会让你的小溪姑娘等你太久的。”云有心温和浅笑的,“我们可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你这一杯喜酒呢。” 云忘笑着用力点点头,“我等着就是!” ------题外话------ 章节标题标着有一更那就表示有2更,哦呵呵~ 2更在中午11点,有没有3更看呼吁声咯,略略略~! 下章预告:墨裳出现! 458、我就是你的轮回转世【二更】 是时候了。 没有时间再等了。 长情坐在凳子上,反反复复地擦拭着苍龙古剑,即便它已然足够锋利,根本就不需要擦拭。 沈流萤泡好身子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长情在反反复复地擦拭那把锋利的苍龙古剑。 他的神情很认真,也很凝重,像在想着什么极为沉重的事情似的,以致连沈流萤的脚步声他都没有察觉到。 他的眼里,依旧只有手里的苍龙古剑。 待得沈流萤走到他身后,光亮的剑身上映出了沈流萤的模样,长情这才发现沈流萤已经来到了他身后。 长情正要说什么,只见沈流萤身子往前一倾,伏到了他背上来,同时从后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歪着头凑过嘴来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咬了一口,笑盈盈问道:“我的大宝贝,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长情坐着不动,任沈流萤对他的脸颊又啃又咬。 “不信。”沈流萤轻哼了一声,只见她将长情握着苍龙古剑的手往旁一推,身子往长情身旁一绕,紧着便坐到了他腿上来,双手捧上他的脸颊,将他的脸别得正对自己,盯着他的眼睛道,“就让我来猜一猜你在想什么。” 长情将手中的古剑放到身旁的桌上,而后轻轻环住沈流萤的腰身,却未说话。 “在想你师父的事情,对么?”沈流萤在长情的脸颊上摸了摸,看着他墨黑莹亮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是。”长情非但没有否认,反是坦率承认。 “在想你师父为何迟迟没有再来抓你回去?”沈流萤又问道。 “不是。”长情微微摇头,声音轻轻,轻得好似带着一股怅然,“在阿风将我从锁妖崖上救出来的那个时候,师父没有赶上来抓我,是因为不舍,那夜之后师父依旧没有像上回那般来抓我,是因为没有必要了。” 沈流萤看着长情的眼睛,看着他莹亮眼睛里她的影子,默了默,更为认真道:“没有必要,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再到云梦山去,会到望云观去,对么?” 关于封印的事情,她想过很多。 墨衣墨裳曾说过,能施加封印的地方,皆是天地灵气强盛之地,天阙山,西南之谷,十万大山以及东山,这些皆是天地灵气强盛之地,所以才会造得出修竹那样心里扭曲了的人,才会凝出温凉公子那般温柔的人,才会让山索加存活七千年以等待他所爱之人,才会有天枢宫地宫来守住那两个封印。 东山之上,天枢宫之下,两个封印。 而和天枢宫一样为妖为封印而存在在世上七千年之久的望云观,又可能与封印没有任何干系么? 并且,这个人世间,天地灵气最盛之地,莫过于云梦山。 若天地灵气不强盛,又怎会有那般多的洞天福地? 六个封印已破了五个,那这随后一个封印—— “是。”对于沈流萤这又一个猜想,长情点了点头,甚至强调似的重复了沈流萤的话道,“我会再到云梦山去,会再到望云观去。” 哪怕他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师父。 可是,他没有选择。 事到如今,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沈流萤心疼地抚着长情的脸,在妖界万千生灵与如父亲一般的师父之间选择,她知道他很痛苦,所以他哪怕已经想到了最后一个封印在何处,却迟迟没有想法没有行动,反是一天又一天地陪在她和孩子身边,像拖延时间似的。 可眼下,最不能拖的便是这一件事。 就算他的师父不来对付他,却不表示望云观其余人不想对付他。 “萤儿……”长情忽地将沈流萤用力搂住,将脸埋到了她胸前。 哪怕早就知道始终会有这一天,可他真的觉得……很煎熬很痛苦。 沈流萤低下头,将脸轻搁在长情的头顶上,却是用力捏捏他的脸,笑他道:“兔大爷,你流氓啊,就这么把脸埋在我胸前。” 然,沈流萤这么逗了长情一下后便又捧着他的脸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胸前移开,垂眸看着他的眼,而后低下头吻上了他的唇,由浅而深。 她环着他的脖子,他揽着她的腰,皆是愈拥愈紧,仿佛要将彼此紧拥着永远不放开似的。 直至沈流萤鼻息变得急促,面色潮红时,长情才不舍地从她唇上离开,却又温柔细密地亲吻上她的眉眼,吻上她脸上的每一处。 末了沈流萤将手探进他的衣襟,探到他的胸膛,随后从他腿上离开,将他衣襟往旁扒开的同时躬下身来凑近他的胸膛,将唇印在了他的心口上。 是时候了。 是时候该知道这一切了。 长情没有阻拦沈流萤。 因为他心中所想,与她一样。 当沈流萤的唇贴上长情的心口时,只见她右手心的暗绯色流纹渐为赤红色,而后化成水流一般从她掌心流移出来,化为了一个朦胧不真切的人影。 “墨裳……”沈流萤见着墨裳的第一感觉便是鼻子有些酸,喉间有些哽咽。 墨裳虽还是她所见过所认识的墨裳,可如今墨裳这一缕幽魂的模样却已变得很朦胧,她与墨衣一直以来虽都是些微透明的不真切模样,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好似轻轻一碰就会消散不见似的。 而且,这一次,出现的只有墨裳,而不见墨衣。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沈流萤用力揉揉自己发酸的鼻子,可却没有办法管得了喉间的那些微哽咽,“墨衣呢?我明明是叫了墨裳和墨衣一起出来,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 虽然心中早已想得到墨衣不会再出现,可沈流萤却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但,幻想始终是幻想,成不了真。 “汝早已知墨衣去了何处,又何须再问吾……?”墨裳的声音与她的模样一样,缥缈朦胧,模糊得让人有些听不真切。 她看了沈流萤与长情一眼,幽幽道:“还剩下最后一个封印了,可对?” “嗯。”沈流萤点点头,她看着墨裳脸上那方将她的容貌完全遮挡住的薄纱,难过道,“是时候该让我们知道你与墨衣的秘密了么?” “墨衣总觉汝不够聪慧,许汝不知,墨衣其实觉得汝这般堪堪好。”墨裳的语气里,竟是含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在她身上极少极少有的情况,平日里她虽温和,可几乎不会笑。 她说完这句,又恢复了幽幽的语气,道:“是时候该让汝二人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墨裳,你能不能……”沈流萤依旧觉得心中有一种难言的难过,“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和墨衣究竟是谁?你们根本就不是什么诡医,对不对?” 其实,她最想要知道的,便是这个。 她把墨衣墨裳当亲人,当兄长当姐姐,她不想到了最后,自己却连他们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诡医只是吾,而非墨衣。”墨裳平静道,“墨衣是上古时期的大辰帝君。” 墨裳说完这话时看向了长情。 长情面无表情,不惊不诧,显然他早已知晓这个事实。 唯有沈流萤震惊得双目大睁,“墨衣是……是辰帝!?” 墨衣竟是辰帝!? 那—— 沈流萤忽然抓住了长情手,着急忙慌地问墨裳道:“那,墨衣和呆货他,他们——” 沈流萤紧张着急得一时间有些说不清话。 长情忙将她轻轻揽进怀里来,轻轻拥着,他没有说话,可他的拥抱却已告诉她:不要怕,我在这儿。 墨裳依旧看着长情,忽然叹息一般道:“汝乃大辰帝君之轮回转世,想必汝自己已然知晓了。” “七千年,七千年了……照白终是要等到他的挚友阿夜了……” 沈流萤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人更是愣在了长情怀里。 长情却没有理会墨裳,而是扶着沈流萤的肩,轻轻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一手轻搂着她,一手抚上她的脸颊。 沈流萤怔怔地抬起头来看他,长情便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而后抱着她坐下了身,仍是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用双臂将她圈在了自己怀里,轻声对她道:“我是你的呆货,你的大宝贝。” 好一会儿,沈流萤才轻轻点点头,重新转头看向墨裳,又是难过道:“那墨衣墨裳你们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了呢?七千年,太久太久了啊……” “若是说吾有吾的使命所在这般的话,吾自己都不能相信。”墨裳缥缈的声音幽幽远远,仿佛带着无尽的叹息,“这世上最能支撑人的,无非是‘情义’二字,哪怕是仇恨,也不过是因情义而起。” “汝曾问过吾与墨衣,阿夜是何人,现今倒是吾想问问汝,汝又是如何知晓阿夜这个名字的?”墨裳看着沈流萤,平静问道。 “因为阿夜曾在我梦中出现过好几次。”沈流萤如实道,“与阿夜一起的还有一名男子,总是出现在一片开满了芍药花的山坡上。” 沈流萤默了默,又道了一句:“你我兄弟,芍药为义,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不过梦里看不清他们二人容貌,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一而再地入了我的梦来。” “原来如此……”墨裳感慨一声,却没有接上沈流萤的话,而是看向长情,问道,“汝也曾梦到像她一般的情景,可对?” “呆货你也梦到过!?”沈流萤又是诧异地看向长情。 “嗯。”长情点点头。 只不过,他梦到的比萤儿的清晰,也比萤儿的多。 “因为汝二人在彼此身旁,便有了这般梦境,吾倒是从未想过这一点。”墨裳幽幽一声叹,“不过,如今也都不重要了。” “墨衣那时候并未告诉汝答案,因为他便是阿夜,阿夜即是他。”墨裳不再拐弯抹角,而是将她心中藏着的事情一一告诉给长情及沈流萤,“那在芍药花山坡上与他结义的男子,便是妖帝照白。” “妖帝……照白!?”沈流萤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 难怪山索加会将呆货误认为是照白,难怪在东山上的那夜,她诧异天枢宫竟是有两个封印的时候,呆货会说那曾是阿夜和照白结义之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见墨裳抬起手,将食指轻轻点向长情的眉心,长情的眉心立刻现出一朵芍药,半为幽蓝,半为赤红。 只听墨裳缓缓道:“汝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身体流着一半人类骨血一半妖类骨血,既是妖帝后人又是大辰帝君转世,糅合了妖帝血脉的力量的同时又拥有着大辰帝君的力量,所以汝之芍药才会是这一半幽蓝一半赤红。” “若非如此,墨衣之魂也轮转不到汝身上,即便轮转到汝身上,汝也活到而今年岁。” 说到最后,墨裳那缥缈的语气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让沈流萤听得着急不安:“墨裳你说的我有些听不明白。” “萤儿莫急,容墨裳前辈慢慢道来。”长情抚抚沈流萤的肩,又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再将她稍稍抱紧了些,以给她心安。 墨裳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因为吾与汝等所见到的墨衣,仅仅是墨衣的魄,而他的魂,则在这世间不断地轮回转世,可少了魄的魂,又怎可能轮转得出一个安康的生命?” “这七千年里,墨衣的魂一直在轮回,却没有哪一次轮回是活得过垂髫,多则是活不过襁褓,除了汝。”墨裳的目光又落到了长情身上,“墨衣之魂这七千年里的轮回,只有身为半妖的汝安康地长大了。” “是不是他体内一半的妖血之力保住了他的性命?”沈流萤着急地问,同时不由自主地抱住了长情,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嗯。”墨裳轻轻点头,“若非他是半妖之身,墨衣之魂也轮转不到他身上来,因为妖本就无魂魄,是以不会有轮回转世,若非他是半妖之身,身为墨衣轮回转世的他也活不下来。” “特别的存在,是么?”沈流萤又问。 可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却是看着长情,甚至不顾忌墨裳就在旁,对着长情薄薄的唇便是用力亲了一口,然后用力抱住了他,就像是在说“你是我一个人特别的存在,谁也抢不走”似的。 长情也将沈流萤抱住。 一向平静淡漠的墨裳此时用含笑的口吻对沈流萤道:“汝放心,他如今是汝的,谁都不可能从汝这儿抢走他。” “谁敢抢我的人,我非跟他拼了不可!”沈流萤做出一副凶煞煞的模样,“墨裳你也不行!” “吾爱之人非他,吾不会抢他,汝只管放心。”墨裳道。 她爱的人是阿加,是那个像孩子一样爱哭也爱笑的阿加,一直都是。 沈流萤又在长情嘴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他,重新看向墨裳,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些紧张地问道:“那墨裳你呢?你……也和墨衣一样么?” 墨裳你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这个问题,墨裳并未即刻回答。 沈流萤心中觉得有些不安。 墨裳今回出现的这副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不见的模样从方才开始就让她觉得不安。 少顷,才听得墨裳轻轻缓缓应道:“是,吾与墨衣一样,只是魄。” 她以这副模样留下来,只是为了她方才曾言的“情义”。 是为了墨衣,也是为了阿加。 “那墨裳你的魂,可有轮回?可像是墨衣之魂的轮回那样,活不过垂髫活不过襁褓?”沈流萤一瞬不瞬地看着墨裳,眸中写着紧张,因为她从没有问过墨裳这样的问题,也因为她很想要知道答案。 “还是……像我这样?” 她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墨裳,墨裳也在凝视着她。 见到山索加的那一天,她看到了墨裳面纱之下的容貌。 和她一模一样的容貌! 这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巧合。 “我就是墨裳你的魂的轮回转世,是吗?” ------题外话------ 解释了解释了~该解释的都解释了! 459、七千年前的恩怨与真相!【三更】 “所以你和墨衣曾说的每一代的诡医都活不过二十二岁,原因就像是墨衣的轮回都活不过垂髫一样,是么?”问这个问题的沈流萤很冷静。 倒是长情不能冷静了。 因为关于沈流萤的从前,他不知,沈流萤也从未与他多说过什么。 他此时紧紧抱住了沈流萤,就像方才她抱着他那样。 墨裳尚未回答沈流萤的问题,只听沈流萤又问:“我之所以会死后重生在这个世界,根本也不是意外,对不对?” “汝不犯懒的时候真的很聪慧。”墨裳没有回答沈流萤的问题,反是夸赞了她一句。 与此同时,她抬起手,将一直遮挡住她脸面的面纱取了下来。 面纱之后的容貌,的的确确与沈流萤一模一样。 她虽未回答,却已是回答。 墨裳以为沈流萤还会问什么,谁知沈流萤却是难过道:“为什么啊墨裳,你和墨衣这样过七千年,不痛苦么?” 墨裳微微怔了一怔,而后轻闭起眼,摇了摇头,平静道:“许是因为心中不想忘却的情义,许又是因为想要赎罪,如今,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赎罪……”沈流萤喃喃一声,“是什么样的重罪,要让你们以这么长久的痛苦来赎?” “身为人世医者与人世帝君,却险些毁了这个人世,可算是重罪?”墨裳幽幽反问。 沈流萤怔住。 墨裳却是神色平静,语气淡淡,“汝二人只管放心,没有人夺得走汝彼此。” 这句话,是对沈流萤说,更是对长情说的。 因为长情这会儿怕极了沈流萤会回到她所说的另外一个世界去。 沈流萤便又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唇及鼻尖上亲了亲,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肯定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的一切都在这儿,我不会离开的。” 沈流萤对长情说的这些话让墨裳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仿佛沈流萤的话让她想起了些什么似的。 过了良久,才听得墨裳徐徐道:“妖类生来便有强于人类数倍的力量,可妖类心思单纯,更是有情有义,哪怕人世与妖界向来不两立,可若谁人待妖类好,他们便会将这份好十倍百倍地还给谁人,甚至相信这个人。” “而人类善变,贪婪,心思叵测,哪怕力量远远不及妖,却又有的是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哄骗欺瞒,哪怕不择手段,为了那一能给人增强力量的妖元,不知多少无辜的妖类死于人类手中。” “这一切使得一直努力想要人世与妖界和平相处的墨衣与照白的推到了不得不对立相向的地步,事情本还有转圜,可是有一天,有人带着一个将将会跑的小娃儿来到墨衣面前,道是只要有了那个小娃儿,大辰天下便可荡平妖界。” 说到这儿,墨裳面上露出了悲伤,她叹息着道:“吾虽为人,可吾始终无法想得明白,人心为何总是残忍又贪得无厌,不过一个孩子而已,偏偏要被当做被利用的工具而卷入这些纷争来。” “那个孩子……”心中有猜想,使得沈流萤忍不住问道,“是谁?” “他有一个招人疼的小名,叫绵绵,他还有一双和你的他一样黑亮的眼眸。”墨裳叹息的语气里是深深的无奈与无能为力,“他是照白的儿子,妖界的将来,照白曾与墨衣说过,有机会带上这个孩子来给墨衣见上一见,可世事弄人,墨衣从不曾想过他见到照白的儿子,会是以那般的方式。” “如此一来,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有转圜的余地了。”墨裳幽幽叹息着,总是平和的她,今回却是一直在叹息,为墨衣为照白,为人世,更是为妖界。 “哪怕照白再如何相信墨衣,他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那时候的照白,任是墨衣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都不再相信了。” 在人类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杀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妖界生灵之后,却又让照白如何再能相信得了墨衣,他心中一直坚持的对墨衣的最后一丝信任,最终也被孩子被人类夺去带到墨衣身边之后而断了碎了。 “那在妖界与人世爆发大战之前,墨衣身为大辰帝君,为何不阻止?”沈流萤紧紧拧起了眉,“既然想要与妖界和平相处,为何不阻止?依墨衣大辰帝君的力量,就算阻止不了,也不会让人世与妖界之间的矛盾那般激化才是啊。” 这一个问题,墨裳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她甚至沉痛地闭起了眼。 “因为那个时候,墨衣体内的‘毁’之力量已经觉醒,也正因为这一毁之力量,愈发膨胀了世人的贪婪之欲,若不对墨衣这毁之力量进行压制的话,届时将毁的便是人世。” “而能镇住他体内毁之力量的,就只有吾……”墨裳没有睁开眼,她就这么闭着眼道着沉重万分的话,“可那时候的吾却舍不下身受重伤的阿加……” “墨衣与吾啊……害了一整个天下,害了人世亦害了妖界,汝说,吾与墨衣的罪,是重罪么?”墨裳缓缓睁开眼,静静地看着沈流萤。 沈流萤则是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模样,“墨裳你与墨衣……” 沈流萤心中有震撼有问题想问,可看着墨裳随时都会消散不见的模样,她却又问不出口,她怕让墨裳更悲伤更难过。 墨裳却像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似的,轻轻接过了她的话,“吾与墨衣于这个天下而言,究竟是什么,可对?” 沈流萤没有做声。 沉默就是承认。 她心中所想,的确是这个问题。 长情心中所想,亦是这个问题。 他们的力量究竟强大到何种程度,竟能阻止得了整个天下? “毁”之力量,又是什么? “吾与墨衣,本非人,而是这天地间最早也最纯粹的灵气,在无尽的岁月变迁中渐凝为魂魄,轮回转世,化而为人,却仍带着灵气之力,只不过,吾与墨衣之力不同,墨衣之力,为倾覆与毁灭,吾之力,乃医世与救扶,吾与墨衣,为天地而生,相辅相制,同生,共死。” “吾可压制墨衣体内的倾毁之力,墨衣则可压制吾那悯世之心,若遇吾无法压制墨衣之情况,吾需亲手将其斩杀,而墨衣若遇到吾对世人动了情爱之心的情况,他则需将吾斩杀,因为吾二人生于这世上,只为世,不能为自己。” “在墨衣遇到照白之前,在吾遇到阿加之前,吾与墨衣的每一次轮回都不曾出过差错,可不知是否是在人世轮回得久了,吾与墨衣的心,也变了,变得像真正的人,会有情,亦会有爱,所以在那一世,吾二人都犯了错。” 墨衣对照白的兄弟之情,她对阿加的爱恋之情,都让他们成为了真正的人,而既是为人,就会犯错。 “墨衣体内的倾覆与毁灭之力本不当觉醒,是被贪婪的世人所逼而致,以致世人之欲望无限膨胀,才致最后人世与妖界交战,而吾本有机会压制得了墨衣的毁灭之力,可吾舍不下阿加的性命,所以一切才走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经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沈流萤而今再听墨裳的故事,已不再觉得震惊,她只是觉得难过与压抑,为墨衣,也为墨裳。 “既然无法挽回,你们为何不好好地去轮回转世?好好轮回转世了你们便不再记得前尘往事,就不会再痛苦,事已成定局,你们就算想要赎罪,又能赎得了什么?又何必非要将悲伤苦痛留给自己逼着自己?”沈流萤忽生出一种想要拥抱墨裳的冲动,可墨裳只是一缕魄,身为人的她永远无法拥抱得了,就像山索加哪怕见到她所爱之人,也无法拥抱她。 “只要是人,又有谁不会犯错?况且你们从不曾亏欠这个天下这个人世,天下命途如此,又岂是你们二人想掌控便能掌控得了的?人心自古以来都是那么那么复杂,你们就算是造化之神,你们也掌控不了天下人心,更何况你们只是人,哪怕你们有遮天的力量,你们也已经是人,只是人而已!” 沈流萤说到最后,声音变得颤抖且有些哽咽,她甚至难受压抑地站起了身,难过地看着墨裳。 其实沈流萤的问题和山索加的一样,“你为什么没有走?” 明明这么悲伤这么痛苦,却为什么不肯走呢? 墨裳诧异地看着激动的沈流萤,随后她轻轻浅浅地笑了,道:“见过太多太多的人,轮回转世无数回,只有汝这么一个让墨衣最不满意的小丫头会对吾二人说这般的话。” 就像只有她会问他们冷不冷饿不饿一样。 只有她,真正将他们当成了朋友,当成了亲人。 这才是真正的人。 有情,有爱,有一颗真诚的心。 “吾与墨衣已经选了这一步,早已经回不了头了。”墨裳浅笑着,肯定着,“哪怕灰飞烟灭,吾与墨衣也不悔过选了这一步,只是吾二人最对不起的不是阿夜,不是人世,也不是妖界,而是吾二人的每一世轮回。” “墨衣的每一世轮回,从未能好好看过这个世界便死去,吾的每一世轮回,则都活不过二十二岁,活不过这个理当拥有一个自己的家的美好年纪,就像汝前一世一样。” “七千年前,你们都对自己做了什么?”沈流萤难过又心疼地看着墨裳。 “七千年前,绝望到已然疯狂的照白用幽火涤荡了大半个人世,人世尸横遍野,已无人阻止得了他,便是照白自己,都无法阻止得了他自己,可若让幽火继续蔓延下去,整个人世便将化为灰烬,纵是妖界也不能幸免,而唯一能阻止这一场浩劫的办法,只有杀了妖帝照白,而人世有能力杀了照白的,就只有大辰帝君墨衣,有着毁灭之力的墨衣。” “只有用那把以他化为人第一世的骨血铸化成的苍龙古剑,以他的倾覆与毁灭之力,才能杀得了照白。”墨裳看着沈流萤与长情,又是情不自禁地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残忍,是不是?” “可墨衣是人,他有心,让他亲手诛杀他的生死之交,他做不到,他下不了手,就算天地毁灭,他也做不到。” “所以他才会选择将照白车裂并且将他一一封印?”沈流萤又忍不住问道,“可这又与杀了他何异?只会让照白更恨他而已。” “照白是恨极了墨衣,只是他不知,墨衣这般做,不仅是为了保住人世保住天下苍生,更是为了保住——妖界。” 长情定定看着墨裳,虽面无表情,可他眸中却写满了震惊。 如今他体内辰帝的魂与魄虽合二为一,可他终究仅仅是辰帝转世而已,那些不属于他的前尘往事,他只知片缕,根本不知完全,关于七千年前阿夜与照白的恩怨,他并不了解。 阿夜将照白封印……是为了妖界!? 为何……会是如此!? “人一旦轮回成功,关于前生,是不会有记忆的,唯有像吾与墨衣这般脱离了肉体的魂魄,才会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记起,照白以为墨衣忘了前世他们兄弟间的种种,他以为墨衣这一世不过是欺瞒他不过是像世人一样为了妖类的妖元为了将妖界吞纳为大辰的天下,可他不知,墨衣早就托吾让他记起了前世的一切,与他们兄弟有关的一切。” “若不以妖帝力量过于强大非封印不可为由,当时在天下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将妖界封印,之所以将妖界封印,不是为了不让妖界子民到人世来,而是为了不让人类再闯进去,那时候的妖界,根本就再受不起人世的再一次进攻,而人世若再有一次进攻,妖界便会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可那是照白的家,墨衣又怎舍得毁了它?” “也唯有将照白车裂,才能取他体内妖元。”墨裳说的很慢很轻,若是可以,她根本就不想说及当年这件事的一字一句,因为太悲伤太惨痛,“照白不知,他那一场愤怒的幽火,涤荡的不仅仅是人世生灵的性命,还有尚在人世的妖类的性命,以及……绵绵的性命。” “吾虽为天地诡医,可停止了呼吸并且没有魂魄更没有凝成完整妖元的妖,吾亦无能为力,只有照白的妖元,才能救回绵绵,可墨衣却不愿让照白知道此事,但没有照白的妖力,吾与墨衣也无法将妖元渡进孩子体内,迫不得已之下,吾只能用封印的方式来牵引住照白自身的妖血之力,再用吾与墨衣的力量将照白的妖元封印进孩子体内,为免其余人生疑且为了让封印稳固,墨衣再以三帝一起结印封印妖帝血脉为由再结一次印。” 沈流萤此时已经惊得回不过神说不出话来。 长情亦是如此。 墨裳抬起手,掌心对着长情的心口,长情心口那一个赤红之色已然变得很淡的帝王血印便浮上了他胸膛来,“这个封印,不是为了折磨汝而存在,而只是为了救那个孩子而存在,只是那情急之下所做的事情,哪怕这样的封印会有吾等想不到的后果,当时墨衣与吾也别无选择。” 长情此时也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是以如今想要解除汝身上这封印,也唯有以吾的诡医之力以及汝身上的墨衣转世之力来将这世上六个束缚着照白的封印解开,才能还汝妖帝血脉以安康之身。” “当时的吾,则倾吾之力,救幽火中的世人于折磨苦难,保吾所能保,救吾所能救。” “至于汝的问题……”墨裳收回手,看向沈流萤,“吾方才已说过,吾与墨衣,乃同生共死,他生吾生,他死吾死,反之亦然,当时封印了照白与妖界之后,墨衣却不想忘了这个兄弟这个挚友,因而他求吾想出了这般的方式来陪伴照白,同时也等待着这世上出现一个既能拯救照白也能让妖界子民重新走进阳光中的人。” “而吾亦同墨衣所想,只不过,他欲陪伴的是照白,吾却是不想忘了阿加,是以抽离了吾与墨衣的魂与魄,魂往轮回,魄带着记忆与力量存于世,汝乃吾魂之轮回,至于汝前世死后为何没有轮回而是来到这个世上,的确也是吾所为。” “吾与墨衣等待了七千年,终是等到了汝二人。” ------题外话------ 我已死在键盘上。 还有半章到一章内容写完墨衣墨裳的事情,明天写完。 看过我的文的姑娘都知道,我写故事一般没有事事都写得详尽的习惯,这本文我已经努力把每一件事情每一个故事都写得详细,要是你们觉得还没有写到的地方,那就是留下来给你们脑补的部分了。 再说一下大结局,可能是后天,也可能是大后天,嗯,就酱。 460、我不会离开你的【一更】 “墨衣不是吾,墨衣无诡医之力,魂魄分离之苦痛,七千年的岁月长河,致使墨衣早已不记得当初吾对吾自己的生魂再一分为二,各自轮回转世,一是如汝这般,带着吾与墨衣之魄,承吾之力量,与常人无异地存活着,不却是寿命短缩。” “一则是如汝现今所在的这具身体,有其残缺不全的魂魄,亦有吾之一半生魂,是以注定其命短,说来也不过是吾自私,想要多一个能见到阿加的机会,想要早一些能见到阿加。” 说到山索加,墨裳的眸中总是不禁然地流露出一股温柔。 若非爱入骨髓,又怎会不管做什么都想着那一个人。 “那我遇到他,也是墨裳你所为么?”沈流萤转过身,忽地抱住了长情。 墨裳却是轻轻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不,吾与墨衣的力量,从没有强大到能掌控天下一切事的程度,汝遇到他,便是吾与墨衣都觉得深深意外,起初甚至不敢置信。” “那就是说,我遇到他,是我们的缘分?”这句话虽是问墨裳,可沈流萤的眼睛却在看着长情,她甚至将头抵到了长情的额上,目光灼灼地对着他的眼睛。 “嗯。”墨裳轻轻点头,“汝二人遇到彼此,是汝二人自己的缘分。” 沈流萤当即在长情的额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笑得开心道:“我的大宝贝,我的缘分!” 长情也笑了,轻轻的。 但下一瞬,沈流萤却又面露难过不安之色,她松开了长情,又转过身来看向墨裳,“我曾经问过墨裳你和墨衣,等到所有的封印都解除了之后,你们会如何,那时候你们谁也没有告诉我,那现在呢?现在你能告诉我了么?当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你会如何?” “墨衣他……我已经不会再见到了,对么?”想到那个总是对自己嫌弃万分却又很是温柔的墨衣,想到上一世陪伴孤独的她从小长到大的墨衣,沈流萤便觉自己的心难受得慌。 “墨衣就在汝身旁,他会一直陪伴着汝,不是么?”墨裳声音轻轻道。 墨衣的魂与魄已经合二为一,再不会像之前那般出现,并且—— “吾曾言,若汝完成了吾与墨衣交与汝的使命,汝便能让这天下生即生,亡即亡,可如今,吾与墨衣,要对汝食言了……”说到此,墨裳面上是隐隐哀伤之色,“墨衣之魄本不当在东山之上那时候与魂交融,吾也不当——” “我从来就没想要过什么毁天灭地的力量!”不待墨裳把话说完,沈流萤便大声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激动,“我们是朋友是亲人不是么?你们要是想要我做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不就好了么!?你们为什么总要把自己逼到最痛苦的那一条路不可……” “墨裳,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你就会消失,对不对?”沈流萤悲伤地看着墨裳,“你就会像墨衣那样,永远都不会出现了,对不对?” 墨裳嚅嚅唇,想要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什么都没有回答。 可她的不回答,却已然给了沈流萤答案。 “墨裳……我现在就很好,你就不能不像墨衣那样吗?”沈流萤眼眶有些红,鼻子酸涩得厉害,“在我最孤单最难过的时候,是你们一直陪着我,我不舍得你们走啊……!” “吾与墨衣又何尝舍得汝……”墨裳伸出手,抚向沈流萤的脸颊,就像个温柔的阿姊一样,“汝就像吾与墨衣的小妹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抬起手来抚沈流萤的脸颊,这是她第一次“亲近”这个像妹妹一样的轮回。 哪怕她什么都触碰不到。 “可这世上的事情,有聚就会有散,或早或晚而已,别伤心,你一直是一个坚强的好姑娘。”墨裳很温柔,对沈流萤从未有过的温柔,好似要把墨衣的那一份温柔都给她一样。 “墨裳,墨衣……”可伤心这种事情,又怎是说不伤心便能不伤心了的。 长情将她拉进了怀里来,将她搂在怀里,轻抚她的背,亲吻她的额,安抚着她。 墨裳没有回到沈流萤的掌心里,而是抬起手,在沈流萤的头顶上轻轻“抚了抚”。 沈流萤靠在长情怀里,在长情的温柔中渐渐阖上了眼,睡了过去。 长情爱怜地在她额上又轻轻亲了一口,而后抬起头来看向朦胧的墨裳,神色平静道:“前辈让萤儿睡去,可是有话要单独对晚辈说?” “汝的聪慧不在墨衣之下,汝的善意与情义亦不在照白之下,以汝之资,不论是在人世还是在妖界,都会是一个造福苍生的帝君。”墨裳看着长情,不管是话语还是眼里,都带着满满的赞赏与肯定之色。 长情不语,只是静默地看着墨裳而已,只听墨裳问他道:“汝心中有困惑,不妨道出来吧。” 长情默了默,道:“妖帝被封印七千年之久,心中必然积怨,纵是墨裳与墨衣两位前辈等到了我与萤儿来将封印解开,可一旦封印解除,妖界子民必将涌入人世,届时人世必将大乱,前辈便不担心人世再出现七千年前那般生灵涂炭的情况吗?” “汝之疑惑,吾与墨衣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墨裳忽然面露无奈之色,“只是那个两世都与照白成为好兄弟的阿夜始终相信,照白他不会的,他不会毁了人世的。” “就这么相信他吗?”长情问得极为认真。 “吾不知,吾只知吾相信墨衣,自也相信墨衣所相信。”墨裳面上没有丝毫不安与担忧之色,她是真的和墨衣一样,相信那个已经七千年不曾相见过的妖帝照白,相信他从封印中离开之后不会将这个人世颠覆。 “汝可有汝自己的弟兄?汝若是有汝自己的生死之交,或许汝便能理解得了墨衣为何能义无反顾地相信照白。”墨裳道。 长情想到了卫风,想到了云有心,想到了叶柏舟,而今的云忘。 只要是他们要做的事情,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他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他们。 不需要理由。 “此事重要,如今却只能由汝一人来挑,苍生万物的命运,全全牵系在汝手中了。”墨裳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 她亦是面色沉重地注视着长情。 长情将怀里的沈流萤拥得紧了些,而后他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不管是人世还是妖界,他都不会让它们被毁。 一定不能。 “吾还有一事想要与汝说……”墨裳的目光慢慢落到了沈流萤睡得安宁的脸,眸子里糅进了深深的愧疚。 “前辈且说无妨。”墨裳的眼神让长情心有些不安,“可是关于萤儿的?” 墨裳轻轻点了点头,“亦是关于汝的。” 墨裳的目光没有从沈流萤面上离开,只听她幽幽缓缓道:“魂魄相离并非没有后果,可哪怕知晓这个后果,当初墨衣与吾还是义无反顾地这么做了,妖无魂魄无轮回,汝体内虽有墨衣魂魄,可汝……依旧没有轮回。” 墨裳说完,稍稍抬起头,看向长情。 长情面上没有惊诧或是悲伤之色,他依旧很平静。 他知道墨裳话里的意思。 他没有往生没有来世,他与萤儿的缘分,只有这一世。 可纵是只有这一世,他也满足了。 他能在这一生遇到爱他的也值得他爱的人,足够了。 他能在这一世遇见萤儿,足够了。 至于墨衣的魂魄,他这一世的生命终结后,将于这天地间消失,灰飞烟灭。 所以,真正没有往生没有轮回的,是他,亦是辰帝墨衣。 “至于这个孩子……”墨裳又垂下眼睑,愧疚地看着沈流萤,“吾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汝与汝的孩子们。” “前辈此话何意!?”说到自己,长情可以冷静非常,可说到沈流萤的事情,他却是一分都不能冷静,“难道萤儿的情况与我不一样吗!?前辈的情况与墨衣前辈的情况不一样吗!?” “汝可曾记得,吾在十万大山上的时候让阿加去往生了?” “前辈怕是骗了他。”长情猜测道,“前辈会与墨衣前辈一样,没有轮回往生,往生之后的他,根本就不会等到前辈。” 墨裳轻闭起眼,“是啊,吾骗了阿加。” 可若不是这样,阿加就将永远消失在这天地间,她不舍得,她不舍得她的阿加就这么消失不见,所以,“吾做了一件伤害这个孩子的事情。” 长情不安地盯着墨裳,他想催她快说,可此时此刻的他,却不安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什么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墨裳前辈如此愧疚? 长情不安到了极点。 “吾以吾魄之力量助阿加往生,待到最后一个封印解除,待到这一切都结束之后,吾也无法向墨衣魂魄合一回到汝身体里那般回到这孩子的身体里,届时吾不仅回不到这孩子体内,吾这一魄更是会灰飞烟灭……” “若没有了吾,这个孩子会变得如何,汝……可知道?” 长情瞳眸紧缩成针,骇到了极致。 * 沈流萤醒来的时候,天已亮。 晨光透过窗户投进屋子里来,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今日的天,没有雪,有阳光。 温暖的阳光。 沈流萤翻了个身,同时伸出手来摸摸自己身旁的位置,可除了摸到冰凉的软绵绵的被子,她没有摸到那总是给她温暖的身子,使得她懒洋洋地半睁开眼,懒懒唤了一声:“大宝贝?” 她不过是随意叫一声而已,谁知她话音才落,床帘便被掀开,继而她便见到了她的大宝贝。 虽然还觉得有些困,可沈流萤一看到长情却觉心情大好,使得她忍不住当即就将双臂从被子下伸了出来,朝长情张开,笑盈盈道:“来让我抱抱。” 长情随即朝她俯下身,沈流萤立即用力抱住了他的脖子,还用脸在他颈窝蹭了蹭,笑道:“这么凉!什么时辰就起床了?干什么去了?” “前边好像听到葡萄哭了就睡不住了,便起床去看看。”长情将身子俯低得就快贴到了床榻上,只为了不让沈流萤弓起身来凉着背后。 沈流萤听着长情的话,当即就扯了扯他的脸,笑着嫌弃他道:“三个小家伙又不是住在我们这院子里,隔了那么远,就算葡萄是哭了,你能听得到?老实交代,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去了?” “真的是葡萄哭了我去看看的。”长情一副无辜的口吻,“然后到厨房里给萤儿做早饭。” “还做早饭去了?那你是起了多早?”沈流萤松了长情的脸,转为捧住他的脸,一边轻轻摩挲着一边心疼道,“这么冷的天,还自己去做这些做什么,我又没叫你今天要给我做早饭。” 沈流萤说完,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扯一掀,把长情一起裹住,然后翻了个身,抱着长情将他压在身下,轻轻哆嗦着道:“嘶——真冷,来好好暖暖!” 长情便扯好沈流萤肩头的被子,将她露在外的肩膀盖好。 沈流萤趴在长情身上,一手搂着长情的脖子,一手摩挲他的脸,看着他薄唇只觉想咬一口,而后想也不想便凑了上去,啃了好一番,才哼哼声抱怨他道:“你让我自己一个人睡,我都被冷醒了!本来我还想多睡一会儿的。” “冷?”长情轻轻一眨眼,“屋子里已经三个暖炉了。” 他都快觉得热了。 沈流萤却是在被子下轻轻踹了他一脚,咬着他的下唇道:“反正以后冬天的时候,我没起床你就不准起,你要陪着我睡,要给我当暖炉。” “好。”长情想也没想便答应道。 一个大大的亲吻登时便印在了长情的唇上,沈流萤满足地将脸窝进了他的颈窝,蹭了又蹭。 对自己心爱的也疼爱自己的男人撒娇,沈流萤觉得是一件开心满足的事情。 可拥着怀里撒着娇的温软小女人,长情的心却很沉重。 昨夜墨裳与他说的话一直萦绕在他心头,让他悲伤让他痛苦,让他一整夜都只想看着他的小女人,不想闭眼也不舍得闭眼。 萤儿,萤儿,他的萤儿…… 长情愈收愈紧的拥抱让沈流萤觉得不舒服,不由动动身子,“呆货,你抱得我太紧了,我难受。” 长情赶紧松了不知不觉间收紧的双臂,甚至还慌乱不安地在沈流萤眉心亲了一亲,慌张道:“我可有弄疼萤儿?” 沈流萤发觉长情有些不对劲,她往上蹭了蹭身,蹭到与长情视线平齐的位置,然后捧着他的脸面向自己,先是在他的唇上轻轻亲了一口,才温柔道:“怎么了?一大早你就有些怪怪的?可是在意墨裳昨夜说的话?” 沈流萤自是不知道墨裳之后还与长情说了话,她以为长情想的是她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她凝视着长情的眼睛,温柔且坚定道:“我来了就不会走了,原来的我一无所有,如今的我什么都拥有了,有你有孩子有亲人有朋友有家,你们都在这儿,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离开你的。 长情忽地紧紧抱着沈流萤,同时一个转身,将沈流萤覆到自己身下,继而吻上她的唇,霸道却又柔情地亲吻着她。 她右手掌心里的暗绯色流纹在这时渐渐变为赤红色。 当沈流萤将神智迷离在长情深情的亲吻中时,长情将一样物事借由自己的唇舌送进了她的嘴里。 她右手心的赤红色流纹在隐隐发着光。 她什么都没有察觉。 她只是觉得今晨的长情异常异常的霸道,却也异常异常的温柔。 ------题外话------ 持续死在键盘上 二更时间暂时没有预告 461、他值得你去爱【二更,完结通知】 长情走了,在陪沈流萤吃完早饭之后。 和他一起离开莫府的,还有莫凛。 长情没有带着秋容,莫凛也没有带着初一,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需要自己,便足够了。 长情离开的时候,寒雪化为隼形盘旋在他头上,沈流萤没有送他一送,反是在屋子里逗小红豆和她的三只小兔子玩。 卫风亦没有来看晏姝一眼,他又是来到院子外便停下了脚步,杵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去。 寒风凛冽,长情、莫凛以及卫风三人却未乘马车,就这么各自驾着一匹健马奔出了京城,奔向云梦山的方向。 “戾——!”就在这三匹良驹从京城疾驰而出的时候,飞在空中的寒雪叫了一声,叫声尖锐,仿佛吹鸣的号角声。 相思苑里,沈流萤正将粉糯糯的小红豆举高高,小家伙咯咯咯笑个不停,胖乎乎的小手在半空中挥舞着,缀在他手腕银镯子上的小铃铛轻响不停,逗人欢喜。 晏姝则是抱着爱哭闹的小葡萄,目光不停地在这三兄妹之间打转,一副喜爱极了的模样。 “流萤,你怎么就生了这么招人喜欢的三个小家伙?真是让人喜欢死了!”晏姝看来看去,最后喜爱得一个没忍住,竟是张嘴就在怀里的小葡萄的脸颊上咬了一口,瞬间就在葡萄粉嫩的脸颊上咬出了几颗浅浅的牙印,自也咬出了小葡萄的哇哇大哭声来。 小红豆听得小葡萄这么突然一哭,不笑了,而是愣愣地盯着在他娘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小红豆,一副好奇又不解的模样。 在旁屋候着的乳娘乍听得小葡萄哭得这么厉害,坐不住了,赶紧跑了过来,在屋外紧张焦急地问道:“少夫人,可是小公子或是小姐饿了?” 沈流萤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笑着对外边着急的乳娘道:“没事,你们且歇着,待会儿需得着你们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的。” “是,少夫人。” 沈流萤与乳娘说完话后转头嫌弃地看了正在哄哭哇哇的小葡萄的晏姝一眼,“小姝,管好你的嘴啊,别没事乱咬我的小葡萄,你不知道这个孩子最难伺候么?”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这三个小东西太勾引我咬他们了!”晏姝说着,又是一副忍不住想要再咬一口小葡萄的模样。 沈流萤赶紧抬手在晏姝脸颊上掐了一把,瞪她道:“忍住!不然可不给你抱了啊。” “嘿嘿嘿。”晏姝一脸无赖地嘿嘿一笑,将小葡萄抱得严严实实的,“流萤,别这样嘛,我这是喜欢葡萄的表现。” 沈流萤瞟她一眼,“那怎么没见你天天把小红豆咬个遍?” “我的红豆哪里有葡萄这兄妹仨这么可爱招人疼?”晏姝边说边死死盯着小葡萄脑袋上的两只毛茸长耳朵瞧,用一种喜爱得紧的口吻道,“我的红豆又不是小兔子,又没有毛茸茸的小长耳朵,哎呀流萤,我忍不住了,我又想咬一口!” 沈流萤当即将小红豆放在床上,而后飞快地从晏姝怀里将小葡萄抢过来,谁知她才将小葡萄抢过来,晏姝便飞快地抱起了小棉袄,一脸得意道:“那我抱我儿媳妇,反正流萤你就一双手,也抢不过三个娃来抱。” “……我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姝你这无赖劲儿跟卫风可真像。” 说到卫风,晏姝的眼神变了变,却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反应强烈。 沈流萤随即用身子轻轻撞了撞晏姝,挑眉笑逗她道:“哟,现在说到卫风你不跳脚啦?不生气啦?原谅他啦?” 晏姝红了红脸,只是看了看沈流萤,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沈流萤亦没有再逗她,而是浅笑道:“其实卫风这货除了之前对你太不是男人之外,其他地方还真是挺不错的,不过现在他对你倒是好得没有什么话说,你眉头稍微拧拧他就着急得不行。” “流萤你什么时候站在他那边帮他说好话了?”晏姝撇撇嘴,有些不服气的小模样。 “我可没有帮他说好话啊。”沈流萤依旧笑着,语气肯定,“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若抛开他曾欺负过小姝的事情,卫风这个男人,真的是一个好男人,有情有义,重情重义。 只是,这天下人,既为人,又怎可能不犯错? 小红豆这时咿咿呀呀地叫着,摇摇晃晃地爬到了沈流萤身边来,沈流萤看着他那张和卫风生得八分相似的小脸,不由将小葡萄塞给了晏姝,将小红豆重新抱举了起来,笑盈盈道:“小红豆,你爹知道错了,正想办法弥补你和你娘呢,我们小红豆也不能没爹呢是不是?日后要是被人欺负了,你娘自己可打不过的。” 晏姝这会儿正着急地将小棉袄放下而将难伺候的小葡萄抱起来,听得沈流萤这么一说,忍不住笑嗔她道:“流萤你说的这是什么,我的红豆以后肯定要学武功,要是被欺负就自己打回去!” “学武功,那也得有好师父来教才行啊,不然学些三脚猫的有什么用?卫风的身手就很不错咯,适合给小红豆当师父,还不用交学费!” “流萤你的胳膊肘已经不在我这里了,全都拐到别人那去了!”晏姝一副气煞煞的小模样。 偏生沈流萤还要逗她:“小姝你确实那是别人而不是你的人?” “流萤!”晏姝被沈流萤急得跺了跺脚。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可真是每次说到卫风你就着急。”沈流萤又忍不住轻轻掐了晏姝圆润的脸颊一把,就像晏姝总忍不住想咬小兔子一口一样。 沈流萤收回手后继续逗小红豆玩,将他放到床榻的最角落,然后等着他乐呵呵地爬过来。 小红豆腕上镯子的小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其实,我不是怕红豆没有爹日后被人欺负了去,就算没有爹,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的小红豆的。”就在沈流萤接过从角落爬到了她面前来的小红豆时,晏姝抿了抿唇,轻声道。 沈流萤却没有看她一眼,也没有理会她,就像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只一心逗着小红豆玩,逗得他又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这小家伙爱笑,像他爹一样爱笑,尤其那双桃花眼,笑起来简直就是和他爹一模一样。 “我只是觉得……就像流萤说的,他人其实挺不错的,除了那一件事,我也觉得他……他人挺不错的,书上都说,这世上最难求的便是重情重义的人,我觉得他是这一种人。”晏姝又道。 “所以,他值得你去爱,对么?”沈流萤本是对小红豆笑着,忽地转过头来看向晏姝。 晏姝又微微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我看中卫风的,倒不是他的重情重义,毕竟我不能从呆货他们这些兄弟的角度去看问题,我要从小姝的角度去看问题,看看他值不值得我的小姝托付一生。”沈流萤又将小红豆放到了角落里,又等着穿得圆滚滚的他朝自己爬过来。 “我看中卫风的,不仅是他的重情重义,而是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帝王,他愿意在你的面前放下他所有的身段。”这足以证明,卫风心中有小姝,他愿意认错愿意改错甚至愿意弥补,用余生来补偿,足够了。 “哎唷我的小红豆呀!”沈流萤伸出手点点小红豆的鼻尖,笑得爱溺道,“你那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的贱爹可终于得到你娘亲的原谅了,不容易啊不容易!” “咯咯咯——”小红豆笑着就往沈流萤怀里扑。 两个女人和孩子玩了两刻钟左右,沈流萤便叫乳娘来将三个小兔子连同小红豆一齐抱走了,没有了孩子的笑闹声,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陡听得暖炉里的炭火发出了“啪”的一声,飞溅出了十数火星子。 晏姝面上的笑容不见,被忧愁所取代,只听她问沈流萤道:“流萤,他们这一次出去……” 晏姝本是想问他们是不是又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可她却始终问不出口。 “会回来的。”沈流萤看向透着明亮的窗户,声音轻轻却肯定,“都会好好地回来的。” 只是,他们却必须要经历了悲伤与苦痛,才能回来。 * 云梦山,望云观。 无道真人此时正站在清心阁里,站在那以剑布着整个云梦山诛妖屏障的屋子里,站在无心真人面前,面色寒沉如霜,他看着无心真人的眼神也像利剑一般冰寒,仿佛他在看着的不是自己的小师弟,而是一个敌人。 只见一屋子的剑东倒西歪,已不再是原本布阵一般的模样。 无道真人冷眼看着无心真人,冷冷质问道:“师弟,这便是你修复诛妖屏障修复出来的结果?” “是。”无心真人面色平静,不急不慌地应了一声。 “我再问你一次,这便是你修复诛妖屏障修复出来的结果?”无道真人眼神冷到了极点,声音亦然。 “是。”无心真人答案未改。 “啪——!”无心话音才落,无道真人手上的拂尘便狠狠刷到了他脸上来,不仅刷红了他的脸,那一根根如钢线般的白羽更是将无心真人的脸刷出了一道道血痕来。 “师弟,你竟胆敢欺骗于我。”无道真人看着无心真人满是血的脸颊,非但没有不觉后悔怜惜,反是将手中拂尘再次指向无心,“这诛妖屏障,你根本没有修复。” 无心不语,他面上依旧是那冷冰冰好像没有情感似的神情,他也没有心虚愧疚地别开眼,相反,他毫无畏惧地迎着无道真人森冷的目光。 无道真人手中的拂尘再一次刷到了他一脸来。 无心没有闪躲。 这一次,他的拂尘不仅再一次划开无心脸颊上的皮肉,更是伤了他的眼! 血水从无心眼中脸上流出来,使他这左半边脸顿时变得血淋淋。 “那些于世不容的妖究竟给你们都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使得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向着他们,不惜拿整个人世的平和来玩笑!”无道真人怒不可遏,“说!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按照我的意思将诛妖屏障修复!?” “因为我不想。”无心真人看着无道真人充满了愤怒的眼睛,冷冷地平静道。 无道真人瞳仁骤然紧缩,“不想?” “因为我不想这望云观再存在于这世上。”无心真人道得缓慢,字字句句道得清晰,好像担心无道真人听不清似的。 “身为望云观弟子,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无道真人看着眼前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就像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 “我知道。”无心真人面不改色。 “所以你没有将苍龙古剑带回来,是不是?”无道真人的瞳仁缩得更紧,“诛妖屏障之所以崩毁,其实不是元祁所为,而是你所为,是不是?” “不,苍龙古剑不是我故意没有带回,而是我根本没有本事带回,诛妖屏障也非我所毁。” “那你为何想要毁了望云观?”无道真人攥着拂尘手柄的手紧到几乎要将那手柄给捏断。 无心真人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了前屋方向,看向元祁这些日子所坐在的窗户前的那张桌案。 钉在窗户边的铁链仍在,桌上的笔墨纸砚也仍在,只是那腿脚不便的元祁,却已不在。 方才无道真人进到清心阁来的时候,他还在,现在却已不在。 看到已然没有了元祁身影的前屋,无道真人浑身开始发抖。 无心转回头来看他,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似的淡淡道:“师兄,当初是你将我捡回来,求师父收我为徒,是你收养了我,所以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很听你的话,哪怕你让我做的事情不对,我也从没有说过不字,哪怕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我依旧尊你为师兄,依旧听你的话,可如今,你却打算连我那可怜的孩子都不放过。” 这些日子,他之所以将元祁那孩子囚在他身边,不是为了防止他再绑着元晴做些什么有害望云观的事情,而是为了防着掌门师兄伤害他。 近些日子的相安无事,他以为掌门师兄其实根本就没有想要伤害元祁的打算,他便一心一意地研究着如何将诛妖屏障修复,可—— 他终究是想错了掌门师兄。 他是真的想要将他变得无心,就像当年他和师父对待二师兄那样。 他说过的,无论如何他都会保护那个孩子的。 当初他保护不了他心爱的人,他不能连她留给他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为此,他不惜与妖合作! 只要能让那个孩子平平安安,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做得出来! 既然这个望云观容不下他的孩子,那就毁了这望云观又何妨! “本不当来到这世上的人,只会乱了你的心而已。”无道真人死死盯着无心真人,“留来何用!” “所以,不听话的我,于掌门师兄而言,又留来何用?”无心反问无道真人,语气里是深深浓浓的嘲讽。 “是啊,不听话的你,我还留来做什么?”无道真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面露悲伤之色,可也就在他说这一句话时,他手中硬如根根倒刺般的拂尘捅进了无心的胸膛。 血从无心嘴里流了出来。 他还是没有躲,就像他明明可以离开这望云观却没有离开一样。 “看到你这么乖乖地站在这里,我真是不知道你究竟是听话还是不听话。”无道真人声音冷冷,面上没有一点心疼不舍之色,更是毫不犹豫地将拂尘从无心身体里抽了出来。 无心真人倒在地上,血水晕了一地。 他总是很听话,他以为听话就能保住他想要保护的人,他以为听话就是报了掌门师兄的养育之恩,所以他从不曾违背过掌门师兄什么。 这是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他的命是掌门师兄给的,如今,还给了他,没什么不对的。 只要他的孩子好好的。 他死又何妨。 “掌门,掌门!妖军……”就在无道真人走出清心阁时,一名道士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妖军冲上云梦山来了!” 云梦山中,元祁伏在一人背上,看着周围自己熟识但此时却以剑围指着他欲取他性命的同门师兄弟,震惊不已。 背着他的人依旧在往前跑,根本不在意周围的杀意,就在那些剑皆朝他们二人指来时,林中忽掠出数人,挡住了对方的剑! 却见这些人手中的武器,竟焕发着幽蓝之光! 元祁震愕,这是—— “放心!我既答应了那个冷道人将你安然无恙送下山,就一定会将你安然无恙地送下山去,送到我们殿下那儿去!” 与此同时,一只灰黑色的小麻雀扑扇着翅膀飞到元祁身旁来,忽尔化为人,当啷一声挡开了朝元祁背部飞来的剑! 就在元祁惊得回不过神来时只听化为人的小麻雀道:“放心,我们妖最讲信用!不会伤害你的!” ------题外话------ 今天没有三更,明天的更新到晚上来看为妥。 【完结通知】明天正文故事便会进入大结局,以往写大结局都会请上那么两三天的假来写,这次就不请假了,我拼力码就是,这几天肩颈疼得厉害,加上这几天的章节内容不好码,坐在电脑前都是一种头疼发晕的感觉,我已经尽力在更新了。 关于完结,很多姑娘都觉得“好快啊”“这么快就完结了”,其实不快了,去年8月1号开文,9月22号开始连载,连载的时间差一个月就满一年了,这一本文我算是达到了我自己的一个突破,连载开始到现在只请过两天假,更新量也比以往我的任何一本文都要多,兼职的龟速码字机伤不起!题外话装不下太多的字,明天的题外再接上,也不单独开一个章节来装这些话了 462、正文大结局(上) 纯苓又见到了无念真人。 以往她是每隔三个月才会见到他一次,但这次距上一次见他不过短短三天时日。 而当纯苓这一次见到无念真人时,她没有像以往那般闭着眼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而是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很奇怪?”无念真人还是想以往每一次一样在纯苓身旁跪坐下身,跪在那开得明亮的常笕中,平静地问道。 “很奇怪。”纯苓轻轻眨了一眨眼帘,道,“以往你都是每隔三个月来一次,从不会变,多一天不多,少一天不少,只有上个月你晚来了半个月。” “你倒是记得清楚。”无念真人微微一笑。 “在这枯燥的山洞里,总要找点什么事情来记住时日,好让我知道我有多久没有见我的凛哥哥了。”纯苓又像和老朋友聊家常一般和无念真人聊了起来,“你该回答我前边问你的问题了,你怎么又来了,离三个月的时间还远的很呢。” “不知道。”无念真人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不知道?”纯苓拧眉看他,“你自己为了什么来,你自己都不知道?” “嗯。”无念真人轻轻应了一声,“只是想来见见你,便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 “呵呵……”纯苓嘲讽地轻笑出声,“我又不是阿霜,看我做什么,就算你看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变不成阿霜。” 无念真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嘲笑他的纯苓而已。 “怎么,我说对了?所以你不说话了?”纯苓嘲讽地问他道。 “你说对便对,你说不对便不对,我没什么可说的。”无念真人无动于衷,一副心静如水的平静模样。 “没什么可说那你来这里做什么?”纯苓不悦了,“来找我嘲笑你挖苦你吗?还是你想通了,来杀我来了?” 无念真人面不改色,“我说了,我只是想来见见你。” “呵!装模作样!可真是人类的做派。”纯苓又是冷冷一声笑。 无念真人却是反问她道:“莫凛也是人类,那他可也是装模作样?” “别拿凛哥哥和你比!你不配!”每每说到莫凛,纯苓都不能平静,“凛哥哥和你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这世上最温柔也是最好的人!” “所以哪怕痛恨人类,你却还是爱上了他,对不对?” “是又如何?” “你就不怕因为这一个人类,你会受尽妖界百姓的谩骂或是驱逐?”无念真人又问纯苓道。 “你说的是你们这些心思叵测的人类,不是我们妖。”纯苓看无念真人的眼神很是鄙夷,“我们妖界,只要是真心相爱,就不会有谁人反对,就算凛哥哥是我们妖界痛恨的人类又如何,只要我与他真心相爱,就不会有谁反对我们。” “哪怕真的出现了你说的情况,我遭到妖界百姓的敌对,我也不会后悔爱上凛哥哥,我依然要和他在一起,除非我死,否则谁也阻挡不了我爱他的心!” “你可真是一个为了心中情爱可以不顾一切的妖。”无念真人感叹道。 “不是只有我是,而是我们妖全都是这样,为了心中的情爱或是情义,都可以做到义无反顾,不像你们人类,畏畏缩缩瞻前顾后,到头来后悔那也是自己活该!”纯苓看无念真人的眼神不仅鄙夷,还带着深深的嘲讽,“就比如说你,对于阿霜的事情,你肯定很后悔,所以你才会在我提到阿霜的时候觉得痛苦。” “你、活、该!”被困在这地下山洞二十年,纯苓唯一的乐趣就是嘲讽无念真人,只有他露出一丁点异样的神色,她便觉得开心。 无念真人此时的神色便是有些奇怪,所以纯苓觉得很高兴。 “你不知道,每每看着你不开心,我就觉得特别开心,总不能让我自己苦闷,而你总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吧?”纯苓笑着问无念真人道。 “对。”无念真人非但没有生气,反是点头赞同了纯苓说的。 可他一点头,纯苓却又觉得不高兴了,她最恨的便是无念真人这种平静淡然的模样,是以她生气地别开头闭起眼,不再看无念真人一眼。 却听得无念真人又闲话家常似的问她道:“你是妖,有着上千年的寿命,而他是人,来到这世上不过数十年,即便相爱,你们又当如何长相厮守?” “毛病!就因为这样我们就不能长相厮守了?我命长,那我陪着他直到他走完这一世,不也是长相厮守?”纯苓觉得无念真人的问题问得很可笑,“我还可以等到他的下一世,下下一世,每一世我都去寻他缠着他,反正我多的就是这条命的时日。” “若来生他喜爱的人不是你,又或是你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你又当如何?” 纯苓又睁开了眼,看向无念真人,眨了眨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无念真人笑了,“你没想过这个问题吧?” “我是没有想过,但是你问的问题依旧有毛病。”纯苓冷冷哼了一声。 “什么毛病?”无念真人自觉自己的问题没毛病。 “若来生他喜爱的人不是我,那我就走,这种问题有什么需要问的?”纯苓回答得坦然,“我既然爱他,那我就要成全他所爱,若我爱他就一定要逼迫他也给我等同的爱的话,那我就没有资格再说爱他,而是自私。” “若到了他的来世,我找得到他,他也爱我,那我们便再续前缘,可若我找到他他却不再爱我,我也没什么好难过好伤悲的,毕竟他已不再是我曾经认识的并且爱着的那个他,他既已不是非我不可,我又何必非要缠着他?” “若是如此,他给你的欢愉与幸福不过短短几十年,你剩下的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年月,将在孤独与寂寞中度过吗?”无念真人又问。 这一次,纯苓没有看不起无念,也没有嘲讽他,而是看着顶头山洞顶幽蓝的常笕,笑了起来,道:“我们妖类的感情是最最忠贞的,哪怕我们的寿命很长,可我们这一生若是认定了一个人,便至死都不会改变,不过对方是活了几十年还是上千年,我们都只认这一人,不畏孤独,更不畏寂寞,因为心中的爱已经足够。” “你们人类,做不到吧?”纯苓转眸看向无念真人。 “几十年尚且做得到,可若是数百上前年,人类做不到。”无念真人回答得很认真。 “所以最善变也最不可信的,是你们人心,是你们人类残害了妖界囚住了妖界,却偏要说是妖类祸世非诛不可,你们这些人类,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到最后,纯苓的情绪又变了,她又变得像一根针一般尖锐。 无念真人没有反驳,反是赞同道:“你说的没有错。” 纯苓又拧起眉,一瞬不瞬地盯着无念真人看,像是不认识他似的,道:“你今天很奇怪。” “是吗?”无念真人反问,“哪里奇怪了?”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你很奇怪。” 无念真人只是轻轻一笑,没有接话,就这么静静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他缓缓道:“今回来见你,三个月后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纯苓很诧异。 “怎么?我不来你是不是觉得不开心?”无念真人玩笑着问。 “是啊,又少了一次嘲讽你的机会。”纯苓也笑道,不过却是冷冷的笑。 无念真人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离开了。 就在他抬脚要离开时,只听纯苓叫他道:“喂!” “什么事?”无念真人顿住双脚。 “你下次来,给我带些凛哥哥和我的长情近来的消息,我想他们。”纯苓看着无念真人,面上露着期盼。 只是,无念真人没有答应,而是抬脚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的山洞,幽蓝之光黯下去不少。 * 云梦山下雨了。 冬日的雨,冷得透骨。 无念真人没有回望云观,而是往锁妖崖的方向去了。 不管此时此刻这云梦山上有多乱,望云观有多乱,都像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他只是慢慢朝锁妖崖走去,即便路上不断遇到前来找他说掌门无道正在观中等着他相商大事的观中弟子,他都点点头说知道了,人却没有要往望云观去的意思。 锁妖崖上还是长情那日逃离后的狼藉状,山体轰塌,掩埋了那布满封印的锁妖崖洞。 无念真人踩上那碎落的山石,在湿淋淋的山石上坐了下来,面对着云雾缭绕的山崖方向。 他这一坐,便从白日坐到了黑夜,在坐到了夜深深。 这云梦山的雨,也一直从白日下到了黑夜,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 冬雨早已将无念真人浑身淋透,他像这没有停息意思的雨一样,没有丝毫要找个地方避雨的意思,更没有要回望云观的意思。 啪啪沙沙的雨声里,匿着兵戈相交的声音还有焦急不安的呼喊声。 可是这一切就算入了无念真人的耳,他也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坐到雨中一动不动。 夜已很深。 不停息的雨下得愈来愈大。 忽然只见本是一动不动坐着的无念真人突地如一柄利剑一般朝身后方向掠来,他手中的剑在雨夜里泛着寒光,紧着便听到兵刃不断交碰发出的声响,带着无数的火花闪现的雨夜里。 雨声,兵刃交碰声,成了此时这锁妖崖上唯一的声音。 雨帘被锋利的剑锋无数次划开,周遭的树更是被一波强比一波的剑风削断,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对方的脸,看不见对方的一招一式,唯有刀刃交碰时闪现的火花。 不知过了多久,无念真人手中的剑“噗”地插进了对方的身体里,他目光一沉,倏地将剑收回来,同时往后退开几步。 他明明伤了地方,偏偏还往后退。 而在他往后退时,对方的剑没有指向他,哪怕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 “为何不拿出你当有的力量与本事来?”无念真人看着黑暗里他根本就看不见的对方,不是厉声叱喝,反是无奈地叹息,“辰帝转世,为师的小馍馍。” 就在这时,雨夜里亮起了一只火把。 火把在卫风手上,他的另一只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为了让火把燃着而撑开的油纸伞。 他此时正举着刚刚点亮的火把朝无念真人及与他交手的人的方向走来。 待他走得近了,火光映亮了无念真人那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变化的脸,也映亮了长情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 长情手上没有剑,他的苍龙古剑背在背上,方才与无念真人交手,他没有用苍龙古剑,没有借用辰帝之力,亦没有动用妖血之力,仅仅是用无念真人交给他的无形剑法而已。 此时他的右肩上一片腥红,血水在往外冒,被雨水冲刷得直往下淌。 无念真人指着他的剑在火光中晃着森寒的光。 他的眼神亦如他的剑一般冷,他看着长情,就像看着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一样,又或说是像看着一个敌人更为准确,又问道:“为什么不用你的剑?” 长情定定看着无念真人,看着他如父亲一般慈蔼可此刻却冰寒如霜的师父,那总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忽地露出了悲伤来。 却又听得无念真人像逼问他一般再一次冷冷问他道:“为什么不用你的剑?如今的你,只要拔剑,我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 长情轻轻摇了摇头,痛苦道:“我没有办法与师父交手。” 他还是做不到对师父拔剑。 “我已经将你们逐出师门,你们不再是我的徒弟,别说你拔剑,就是你们两个一起上来对付我,都没有什么不可的。”无念真人声音冷得好似真的对这两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没有了任何感情似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长情慢慢攥紧双手。 却听无念真人冷冷一声笑:“你不听我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那些只会让我为难的事情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句话?” “师父……”卫风看着冰冷得根本就不像是他心中那个疯癫闹腾又可爱的师父的无念真人,眸中写满了悲伤与痛苦,“望云观和掌门师伯都快要撑不住了,你还要非与师兄为敌不可吗?他虽是妖,可他也是人啊!如今更是辰帝转世,师父你为何还非要敌对他不可!?他可是师父你最疼最爱的小馍馍啊!” “我在师父临终前起过誓,此生永不离开望云观,我既是这望云观的弟子,就当做这望云观弟子该做的事情。”无念真人冷冷看着长情,“你既是辰帝转世,就更不应该站在妖界那一边。” “拔剑吧,你若再不拔剑,我的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无念真人将手中长剑微微一侧,锋利的剑刃当即划开了落下的雨水。 长情痛苦地看着无念真人,将手慢慢抬起,慢慢握向背上苍龙古剑的剑柄,喃喃道:“师父……” 卫风看着长情缓缓抬起的手,将伞柄与火把皆攥得紧紧的,紧得指骨发白,仿佛要从皮肉下穿插出来。 而就当长情的手堪堪碰到剑柄时,无念真人手中的剑寒光陡闪!直夺长情命门而来!快准狠!根本就不等长情将剑拔出来! 抑或是说,他根本就不给长情拔剑的机会! 长情的手倏地握住了剑柄,可却又在这一瞬间松开手。 让他对师父拔剑,他始终做不到。 “小馍馍!”卫风心惊肉跳,不由自主地冲上前去想要为长情挡开这一剑。 火光映在无念真人的剑刃上,白芒闪入卫风的眼,一刹那间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也令他朝长情冲去的脚步有一眨眼的停滞。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间,利剑穿心! 飞溅在大雨里的血水灼了卫风的眼,也灼了长情的眼。 他二人皆像失了魂一般,僵在了原地。 因为血水不是从长情身上飞溅出来的,而是从无念真人身上飞溅出的。 剑在无念真人手上,剑也在他身上。 那手中那柄闪着寒芒的利剑,穿透的不是长情的身体长情的心房,而是他自己! 就在长情将手从剑柄上松开的那一瞬间,无念真人转了自己的剑锋! 那刺入卫风眼中的白芒,便是无念真人陡转剑锋时闪射出的。 血水从他身上流出,也从他嘴角流出。 他身子摇摇欲坠。 “师……师父——!”长情猛然一声惊呼,跌跌撞撞地朝无念真人扑去,跪在地上抱住了就要栽倒在地的他。 卫风亦疯了似的冲扑过来,惊惶道:“师父!” 却见无念真人嘴里的血像泄了闸的洪水似的,不断地往外涌,腥红了他的唇齿,也腥红了他整个下巴与脖子,长情则用手不停地替他擦掉这些血,可不管他怎么擦,都擦不尽,只是将他的手都沾上了血而已。 “师父,师父,师父……”长情一边擦一边喃喃唤着无念真人,然后着急忙慌地要将无念真人抱起来,“我带师父去看大夫!阿风,我和你带师父去找大夫!” 然还不待他站起身,便听得无念真人一阵猛烈地咳嗽,咳出更多的血来,慌得长情顿时不敢动,只听卫风心慌道:“小馍馍你在这守着师父,我,我去找大夫来!” 卫风说着便要走。 可就在这时,无念真人突然伸出手来抓着了卫风的手,一边咳嗽一边艰难道:“臭……臭小子……” “师父!”卫风重新跪回到无念真人,死死回握住了无念真人的手,还不待他说什么,便听得无念真人道,“哪儿都别去了,陪陪我吧……你们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小时候,咳咳,没有像小时候那样陪我……” 此时的无念真人,面上不再是方才那副好像没有感情似的冷冰冰的模样,反是轻轻笑了起来,笑得温和慈蔼又爱昵。 “师父,师父……”卫风想要说什么,可他张了嘴,除了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师父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 无念真人在卫风地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而后转过头来看向一副被吓傻了模样的长情,同时抬起手来轻轻抚向他的脸颊,爱怜道:“我的小馍馍啊……” 雨是寒凉的,无念真人的手是冰冷的。 这冬雨不像雨,而像一把又一把刀,下在了长情与卫风的心上,疼到了极点。 “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长情傻傻愣愣地看着满嘴是血面色苍白的无念真人,喉间哽咽,“师父你为什么不是杀了我!?” “这还用问吗?”无念真人又笑了,哪怕他笑起来会让他嘴里的血水流得更多,“你愿意拔剑向为师,为师又怎么舍得伤了你……” 他从来都不舍得将他的剑指向过这个孩子,他从来都不舍得伤了这个孩子。 “可你,可你也不要这么对自己啊!”长情心中大恸,算了鼻,红了眼。 “真是很久很久没有看到你红眼眶的模样了……”无念真人又抚了抚长情的脸,“因为为师只有这样,才不会再痛苦,你明白吗?”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在师父的遗命与小馍馍之间痛苦煎熬。 他违背不了师父的遗命,可他也无法伤害小馍馍。 就像四十年前这锁妖崖上的事情一样。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想要杀阿霜的心,可他的心内深处却又舍不下手去伤害阿霜,他只有以这样的办法,才能制止自己。 阿霜,阿霜…… 他在山下的一条小河边救过的一条小鲤鱼,一个像春日桃花般美好的姑娘,喜欢穿月白色的衣裙,总是红着脸唤他一声“阿遇”。 那大半年的时光,真的是太美太美。 他答应她从此以后不再诛妖。 他答应了她要娶她为妻,她答应了他要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 那一夜的天,也像今夜这般浓黑,那一夜的雨,也像今夜这般大。 在年复一年里,他已经想起来了,他早就想起来了,想起了阿霜,想起了那大半年的美好时日,也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只是,他却害怕想起,害怕想起自己曾用剑指着阿霜,害怕想起自己伤害了阿霜,害怕想起阿霜灰飞烟灭前的模样。 他害怕,害怕想起自己忘了阿霜的事实。 他怎么能忘了阿霜,他怎么就能忘了阿霜呢…… 所以他向无心师弟求了药,求他让他不要想起,可明明是他求来的药,有时候他自己却不愿意吃。 他答应过阿霜要娶她为妻的,可他食言了。 阿霜答应过他要给他生一个可爱的孩子的,可他却再也无法拥抱阿霜。 阿霜若是给他生了孩子,是不是会像小馍馍这个孩子一样? “不……”长情眼里落下泪来,滴落到无念真人的手背上,滚烫滚烫,他摇着头,喃喃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不会的,我的小馍馍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的。”无念真人笑得慈爱极了,“来,小馍馍,臭小子,让为师抱抱你们,为师很久没有抱抱你们了。” 无念真人说着,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他最爱的两个徒弟。 “听说,你们两个臭小子都有自己的娃娃了,为师给你们的娃娃个准备了一份礼物,就放在我们的小屋里,记得去拿,啊。”无念真人边说边轻轻拍着长情与卫风的肩。 “师父你要给我们的孩子送礼,你就应该自己去拿来啊,这样才有诚意。”卫风头抵在无念真人肩上,双肩耸得厉害,已然哽咽不成声。 无念真人似还想要说什么,可他张嘴除了流出来更多的血之外,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 我的小馍馍和臭小子,从今往后,为师再也不能保护你们了。 他答应过阿霜的事情,至少有一件是做到了。 他没有再杀过妖。 无念真人闭起眼的那一刻,他搂着长情与卫风的手从他们背上轰然垂落下来。 “师父——!”长情扑在无念真人身上,泣不成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可这一刻,他如何都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大雨瓢泼,模糊了长情和卫风滚烫的泪。 * 云梦山另一处。 褐羽和寒雪正在朝某一个方向狂奔,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莫凛。 准确来说,是他们在领着莫凛往某个地方狂奔。 因为若是他们自己,根本就不需要化作人形,更不需要将他们的武器凝在手中。 但此时他们不仅为人形,他们的手上都各握着一把妖力凝结成的长弓,长弓发着熠熠的幽蓝光,为莫凛照亮了他眼前的路。 “到了吗?”莫凛一边跟着褐羽与寒雪在大雨中跑,一边紧张不安地问。 当褐羽听到他这一声时,褐羽极为无奈地重重叹了一口气,“哎唷我的大老爷!这句话你今天已经问了第十遍了!你能不能……别问了?到了的话我会告诉你的啊!” “我问了有十遍了吗?”莫凛有些不好意思道。 “有了!”褐羽十分肯定,“我数着的呢!” “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莫凛惭愧道,“我,我就是有些紧张。” 褐羽却是十分直接道:“大老爷你这根本就不是有些紧张,你这根本就是非常紧张十分紧张!” “……”莫凛一脸尴尬。 寒雪在这时朝褐羽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怎么对殿下的亲爹说话的?你这是回头想让殿下和夫人拔光你那几根羽毛!?” 褐羽当即抬手捂住嘴,好似这才想起来莫凛的身份似的,赶紧对莫凛道:“大老爷,回头你可别跟殿下说啊。” 莫凛笑了,觉得这个叫做褐羽的少年很是讨人喜,“那孩子性子温和,不会轻易动怒的。” “……”褐羽和寒雪不由得同时停下来盯着莫凛看。 殿下那叫性子温和不会轻易动怒!?果然亲爹看亲儿子,看什么都是好的。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么?”莫凛看着褐羽与寒雪一脸震惊的模样,浅笑着问道。 “没什么!大老爷你说的非常对!”褐羽又是赶紧道,而后继续往前跑,“走吧大老爷,大约一刻钟这样就到了!” 一刻钟…… 莫凛的心突地跳得飞快。 就只有一刻钟而已了。 * 纯苓又在想莫凛。 在这个地下山洞里,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月亮,没有白日与黑夜,只有常开不败的常笕,若不是她在这山洞里早已有记着白天黑夜的习惯,只怕她早已忘了自己被困在这个山洞里多久了。 当年,她将她几乎全部的妖元抽离出来渡给她的长情,为防那些早已经盯上她的诛妖道人发现她的长情,她不得不不从他们父子身边离开,以免妖力大大减弱的她非但保护不了他们反而连累了他们,她以为她还有机会回到他们父子身边的,却不想她被困在这个山洞里,一困就没有尽头。 不过,当初她落入诛妖道人手里的时候,她以为她会被当场诛杀,却不想他并没有杀她,反是将她困在这里。 有哪个诛妖道人不诛妖而只是束缚着封印着而已?除了“阿霜”的原因,她再也想不出其他原因来。 他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她的长情动手,想来也是这一个原因。 真是个……无情的多情人。 这么多年了,凛哥哥好不好? 这是纯苓想得最多的问题。 她离开得太急太急,根本来不及和凛哥哥多说什么,她只来得及和凛哥哥说她会回去的,可她没有回去,凛哥哥一定着急地四处找他。 凛哥哥一定也来过这个叫做云梦山的地方,可那个道人既能将她困在这里,就一定会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凛哥哥是不会找得到她的。 可她倒宁愿凛哥哥不要找她,就像她给他们的孩子娶的名字一样,不要对她那么长情,爱上一个人世不容的妖,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可明明想要他不找她,她却又一直一直想着他。 想他温柔的模样,想他画画时认真的模样,想他嘴角边的两个小小梨涡。 “凛哥哥……”想着想着,纯苓看着顶上的常笕,在心里描摹着莫凛的模样,一边喃喃自语,“凛哥哥,我好想你……” 就在这时,那些布满整个山洞束缚着纯苓的封印无缘无故骤然出现,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震得整个山洞地动山摇。 也就在这些刺目的白光中,纯苓非但不闭眼,反是大睁着眼,因而她瞧见那些死死困住她的无数封印在爆射出刺目的白光后竟是……在一点点消失! 纯苓双目大睁,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山洞里突变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山洞里的封印完全消失不见,纯苓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封印怎么会突然消失!? 这些束缚了她二十年之久的封印,怎么会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想到这,纯苓身子蓦地一颤,瞳眸紧缩,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更为震惊的事情。 下一瞬,只见她尝试着缓缓抬起双手,抬至自己眼前,却见她看着自己的双手还是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 她……能动了!? 纯苓又拢了拢五指。 她真的能动了!?封印,真的消失了!? 纯苓忽然想起无念真人与她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我不死,你就永远不用想着离开这儿。 这难道是说,那个困住她二十年之久,让她与凛哥哥分离二十年之久的道人……死了? 他竟然,死了!? 就在这时,已然恢复死一般静寂的山洞传来了脚步声。 轻轻却又急切的脚步声。 从通向这地下山洞的石道中传来。 谁!? 不是那个道人的脚步声。 可这儿除了那个道人会来,根本不会有第二人会来。 究竟是谁!? 纯苓猛地坐起身,看向石道的方向。 可终究是被束缚得太久,即便是坐起身的动作都显得迟钝缓慢,更别说站起身来,所以纯苓就是在坐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漆黑的石道口,眸中尽是警惕与防备。 下一瞬,纯苓眸子里的警惕与防备中便蓦地揉进了怔愣。 不对,这个气息,这个感觉,是,是—— 纯苓怔怔地看着漆黑的石道口,前一瞬她是身体迟钝得无法站起身来,可这一瞬她却是怔愣得忘了所有的反应,忘了思考,甚至忘了呼吸。 那在石道里轻轻却又着急的脚步声停止了,就止在这石道连接着这地下山洞的地方,就止在那漆黑的石道口外。 墨色的眼,墨色的衣,墨色的靴,他还是一如二十年前那般,喜爱穿墨色的衣靴。 纯苓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这山洞里的男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不是那个一直以来每隔三个月都会来到这里一次的道人,而是—— 纯苓痴痴地看着来人,嚅动着唇,她想喊想叫,可悲伤与喜悦狂涌心头,致使她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痴痴愣愣地看着来人。 看着思了念了想了二十年的人,看着哪怕与整个妖界为敌都要爱的男人。 莫凛。 莫凛也在痴痴地看着她。 从他看见她的第一眼,他的人便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动,而是他忘了动。 “苓妹……”莫凛轻轻唤了那个坐在幽蓝常笕中的姑娘一声,他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到不敢相信,轻到害怕自己的声音再大一点点便会让她消失不见。 这是,他的苓妹,他找了二十年想了二十年的苓妹…… 她还是如他初见她时候的模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还是那个像石榴花一般美好的姑娘。 有泪从莫凛眼角滑落而下,可偏偏他却是在对泪如雨下的纯苓柔声道:“不要哭。” “凛……凛哥哥……!”纯苓泣不成声,“凛哥哥……” 明明有千言万语,可此时此刻,除了一个“凛哥哥”,纯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哪怕她想说,可她一张嘴,却又变成了凛哥哥。 这个一直在她心中的名字,是她这二十年里最想要唤的,无论怎么唤,都唤不够。 纯苓泪像是落在了莫凛的心里,灼得他的心狠狠地疼,只听他轻轻柔柔道:“我的苓妹,不要哭,凛哥哥这就来带你走。” 莫凛心疼地说完,抬起脚就要朝纯苓走去,就要踩进地上那一片幽蓝的常笕中去。 “凛哥哥不要过来!”眼见莫凛的脚就要踩到地上的常笕,纯苓突然惊呼一声。 妖花常笕,不是人类能触碰得了的! 莫凛不知,他只是悲伤地看着纯苓。 “凛哥哥不要过来,我不要你受伤害……”纯苓伤心地用力摇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从脸颊上滚落,“这些花,凛哥哥碰不到,会伤了凛哥哥的……” 莫凛收回脚,站在了原地。 他不是害怕常笕伤了他,而是心疼纯苓,心疼她落泪。 “我不过去,那苓妹过来找我好不好?”神情是温柔的,话也是温柔的,可莫凛的泪却流得更甚。 “好。”纯苓用力点了点头。 她迫不及待地要站起身,可她才稍稍站起身却又重重地跌回到地上。 “苓妹!”在纯苓跌回地上的一瞬,莫凛情不自禁地要朝她跑来,却听得纯苓慌道,“凛哥哥不要!” 她惊慌紧张的话再一次让莫凛停住了脚步,可却让他面上满是心疼与痛苦之色。 他没有再上前,就站在原地看着纯苓慢慢站了起来,慢慢朝他走了过来。 每随纯苓朝他走近一步,他的泪就流下愈多,以致模糊了他的视线。 纯苓终于来了他眼前。 只见莫凛抬起手,作势要捧上纯苓的脸,可他缓缓抬起手在即将贴上纯苓的脸颊时却顿住了,害怕自己所见不过虚幻似的有些不敢触碰,过了一会儿,他轻颤的双手才轻轻地贴上了纯苓的脸颊。 熟悉的触感,微凉的温度,真真实实的,并非虚幻。 “苓妹……”莫凛捧着纯苓的脸,用指尖一点点抚过她的眉眼,抚过她的唇鼻,最后来到她的眼眶边,温柔爱怜地替她抚掉她眼眶里涌出来的泪。 可不管他怎么抚,都抚不尽她不断涌出的泪。 “苓妹,不要哭,不要哭……”莫凛心疼不已,“我不想要你哭。” “凛哥哥——!”纯苓此时却是一把扑进莫凛怀里,将他用力抱住,将脸埋在他胸膛里,嚎啕大哭出声,“啊啊啊……!凛哥哥,凛哥哥,凛哥哥……!” “苓妹,对不起,对不起……!”莫凛也用力抱住了纯苓,抱得紧紧的,紧得好像要将彼此融进彼此的骨肉里再不分开似的。 他抚不去纯苓的泪,也止不了自己的泪,就像这二十年里,他无法停止住对她的思念一样。 “是我没有用,找了你二十年都找不到你,都是我的错……”莫凛将脸埋到纯苓发间,痛苦且自责道,声音颤抖。 “不是的不是的!”纯苓在莫凛怀里用力摇头,边哭边道,“这不是凛哥哥的错!不是凛哥哥的错!是我自己!是我——” “唔——”纯苓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莫凛的吻打断了。 只见莫凛低下头,捧着她的脸,堵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只有苦味和咸味的吻,因为他们的泪流进了彼此的嘴里,在舌尖的味道苦到发涩,可他们的心,却是甜的。 纯苓本还想说什么,可在莫凛这深情又爱怜的吻里,让她只想要回应他。 凛哥哥,凛哥哥……她终于又见到她的凛哥哥了! 她的温柔的凛哥哥。 就在这时,石道里传来褐羽着急的声音,“大老爷!你在下边怎么样啊!你不让我和寒雪跟着你下来,可你好歹给我们回个声什么的啊,我和寒雪好担心的呀!” 褐羽的声音回荡在石道里,显得尤为大声,而且,还愈来愈近,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声。 显然他正在朝这地下山洞跑来。 可时隔二十年未相见的莫凛和纯苓,此时他们不管眼里还是心里,都只有彼此,其余的,仿佛都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哪怕褐羽喊得再大声再焦急,他们也都没有听到。 只听褐羽还在焦急地问:“还有,大老爷你见着我们公主没有啊?我感觉到的就是在这儿,不会有错的,大老爷你——” 褐羽话还没问完,他就已经愣住了。 因为他已经来到了这个满是幽蓝常笕的地下山洞,看见了紧拥着彼此深吻着彼此的莫凛和纯苓。 褐羽目瞪口呆,就这会儿,他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扯回了石道里,同时听得寒雪骂他道:“褐羽你有没有点脑子!笨死了啊你!赶紧跟我上去!” “啊?”褐羽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愣愣地点了点头,“哦!” 石道里很黑,本当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此时却因为寒雪手上的武器而被幽蓝的光微微明亮着,她的另一只手还抓着身后褐羽的手,拉着他一起往上边走。 褐羽低头看看寒雪拉着他的手,再抬起头来看向寒雪的背影。 在将走到石道上边尽头的时候,褐羽忽然握住寒雪的手,将她往后一扯。 因为太过突然,寒雪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子,是以她撞进了走在她后边的褐羽怀里,她有些恼,当即便又骂褐羽道:“褐羽你干什么!?” 谁知褐羽非但没有松开她的手,反是抬起双臂,将她揽进了自己怀里来! 被褐羽揽进怀里的一瞬间,寒雪愣住,心跳得有些快,致使她本是气恼的语气都有些软了下来,“褐羽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褐羽非但没有松开她,反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寒雪。”借着寒雪手中武器的幽蓝,褐羽目光灼灼地看着被他拥着而贴靠在自己怀里的寒雪,紧张却又认真道,“等回到妖界之后,你就嫁给我,好不好?” 寒雪看着褐羽映着幽蓝却灼灼的眼,再一次愣住,心跳加速,一时间忘了反应。 褐羽却是笑了,笑得开心道:“你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 褐羽说完,身子还朝前微微躬轻,碰上了寒雪樱红的唇,笑得开心又羞涩,“就这样说好了。” 寒雪还是愣愣地不说话,可她的双颊却是红了。 只听褐羽又道:“我没有你飞得快,我的身手也没有你厉害,可是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老了飞不动了,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褐羽有些紧张,以致他说得有些磕巴,但是他道得极为认真诚挚,显然是他想了很多很多次才敢说出口的话。 他此时在等着寒雪回应他一句,哪怕一个字一个点头都行。 谁知寒雪却是嫌弃他道:“说的好像我老了飞不动的时候你还能飞得动一样。” 这回轮到褐羽傻愣住了。 他怎么想这话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他可是想了很多很多遍的! 糟了,要是寒雪因为这句话不答应他怎么办? 可就在这时,寒雪笑了,她笑着在他唇上也轻轻亲了一亲,道:“那就说好了,回去之后你娶我,我嫁给你。” 褐羽欣喜若狂,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寒雪不知何时已经从他怀里离开,走出了石道。 石道下头的山洞里,莫凛终是舍得离开了纯苓的唇,可他的泪却未止,纯苓亦然。 她环着他的腰,他又轻轻捧上她的脸,爱怜地凝着她的眼睛,温柔道:“苓妹,我每一天都给你做你喜欢吃的甜糕和甜汤,冬日里的时候我会每一天都将屋子煨得温暖,我会帮你好好照顾好小红,我会每一天都让你开开心心的,我来接你回家了,跟我回家,好不好?” 这是纯苓熟悉的话。 她一直记得莫凛到十万大山去找她时和她说过的话。 就是这话。 “凛哥哥,凛哥哥……呜呜呜……”莫凛的温柔让纯苓再一次哭出了声。 莫凛将她脸轻轻捧起,同时低下头一下又一下地用唇吻去她的眼泪,心疼不已道:“苓妹,我的苓妹,不要哭,不要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都快碎了。” “可是凛哥哥,我好想你,我好想好想你啊!”纯苓一边抽噎一边道,而后再一次扑进了莫凛怀里。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莫凛紧紧搂着纯苓,哽咽不成声。 这二十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若不是还有他的长情需要他照顾,只怕没有苓妹的日子里他早已撑不下去了。 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日子里,他想着的都是苓妹,想她甜甜的笑,想她单纯的模样,想她唤他的一声声“凛哥哥”,便是梦里,也全都是她,痛苦得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是好。 可如今,他终于,终于找到了他的苓妹,终于见到了他的苓妹。 “苓妹,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莫凛抱紧着纯苓,“苓妹,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离开我……” “我不会再离开你的凛哥哥!”纯苓将脸埋在莫凛胸膛,哭得大声也说得大声,“不会了,不会了!” 莫凛将下巴抵在纯苓头顶上,点了点头,“嗯。” 他们没有再说话,而就是这么紧紧抱着彼此而已,过了一会儿,莫凛又轻轻捧起纯苓的脸,又亲吻上她泪流不止已然红红肿肿的眼眶,心疼道:“不要哭了,好吗?我已经找到你了,我就在这儿,我来接你回家,我的苓妹,不要再哭了,好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笑了,笑一笑给我看,好吗?” 纯苓用力点点头,然后将脸蹭到了莫凛身上,把眼泪鼻涕都朝他身上蹭,然后抬起头来,朝他绽出了一记甜甜的笑。 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她的眼眶很红很肿,可即便如此,她在莫凛眼里永远都是最美最可人的姑娘。 看着纯苓笑,莫凛也笑了,笑得现出了嘴角边上的两个小梨涡。 纯苓当即踮脚在他的小梨涡上各亲了一口,一如二十年前那样,她总是喜爱亲他的两个小梨涡。 莫凛轻抚着她的脸颊,柔柔道:“我的苓妹还是和我初见时那样,一点都没有改变。” 还是那么娇嫩美好,而他—— “凛哥哥也还是我的凛哥哥!没有变!”纯苓也抬手抚上莫凛的脸,认真道。 莫凛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我老了,不再是苓妹见着时那个还年轻的我了,我——” 莫凛话还未说完,纯苓便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她笑盈盈却极为认真道:“在我眼里心里,凛哥哥就是凛哥哥,我爱的从来就不是凛哥哥的皮囊,而是凛哥哥的人!” 不管凛哥哥变成什么模样,他都是她最爱的凛哥哥! 永不会变! “苓妹……”莫凛又一次吻上了纯苓的唇,久久不分开。 然,就在莫凛背着纯苓走上石道上头的尽头时,只听褐羽一声慌乱地惊呼:“大老爷小心!” 与此同时,一道带着冷厉杀意的剑风朝莫凛横扫而来!根本就不给莫凛和他背上的纯苓任何反应的机会! “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寒雪以她手中的幽蓝长弓挡住了这狠厉一剑,震得那柄闪着寒芒带着杀意的剑铮地一响。 但这于寒雪而言,那冷厉的一剑却是削断了她妖力结成的长弓! 可人类的寻常武器根本就不可能破坏得了妖类以自身妖力结成的武器!就算有特别的武器,可寻常人也做不到! 这是……什么人!? “寒雪!”褐羽看着寒雪手中轰然断裂成两段的幽蓝长弓,慌乱不已! “噗——!”也就在寒雪手中的长弓断裂而倏然消失的一刹那,挡在莫凛身前的她喷出了一大口血来。 褐羽狂冲到她身边来,可正当褐羽伸出手来扶住身子摇晃的她时,却被她用力将他推开,同时沉声骂他道:“你管我做什么!?快去找殿下或是将军!这个人太厉害了,你我不是对手!” 能越过他们破印军到得这儿来的人,肯定是个棘手的手!而且公主将自己的妖元几乎都给了殿下,根本就不可能是来人的对手! 寒雪骂完褐羽之后,急忙对身后的莫凛道:“大老爷你快带着公主走!我来拖着他!” 寒雪说这些话时,她手臂上那些赤色的古老图腾正在一点点消失。 于破印军而言,他们手臂上的图腾就是他们妖力的象征,妖力愈盛,图腾就愈复杂,反之则愈简单,而他们手臂上的这些图腾,从他们入军时将军亲自替他们以他们自身的妖力凝成之后就不会再消失,哪怕是死,也不会消失,除非—— 除非失去妖力! 而失去妖力的妖,永远就只能是原形再幻变不了人形! “寒雪你不能留在这里!”褐羽看着寒雪手臂上正在一点点消失的古来图腾,瞬间红了眼,朝寒雪大声喊道,“我不会把你自己留在这里的!” 寒雪她,她…… 褐羽觉得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在狠狠捅着他的心一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什么傻话!”寒雪却是又大声骂了褐羽一次,“快去找殿下和将军啊!” “我不去!”褐羽说什么都不走,相反,他手上现出了他的武器。 一杆长枪。 他的武器是一杆长枪,哪怕他长枪使得并不好,可他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褐羽!”寒雪急了。 她还想说什么,可是她张了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她怔住了。 因为褐羽在哭。 哪怕下着雨,她却还是清楚地看见了褐羽的眼泪。 “寒雪,我要保护你!”褐羽流着泪,却字字铿锵。 “我和凛哥哥不会走的。”就在这时,被莫凛从背上放下来的纯苓也坚决道,“我们妖类,从来都不会撇下自己的同伴先走!” “呵,呵呵呵……”冰冷的雨夜里,对方发出了冷冷的笑声,带着森寒与嘲讽,“原来你没有死,原来无念师弟将你藏在了这里,藏得可真是深啊,不过——” “今夜便是你的死期,今夜你们谁也离不开这儿!” 是望云观掌门无道真人的声音! 他话音落时,剑光爆射! * 锁妖崖上,长情和卫风跪在无念真人身旁,久久不愿离开。 卫风手上的油纸伞扫地掉落在地,他手中的火把早已熄灭。 可他们却没有被雨夜的黑暗湮没。 因为还有光,幽蓝的光,就在长情的左手手腕上。 幽蓝的光从他手腕上的五颗手珠里透出来,微微映亮了他们被雨水冲刷满是悲伤的脸,也映亮了无念真人早已失了温度的脸。 最终还是卫风率先回过神来。 只见卫风轻轻扶上长情的肩,低声唤他道:“小馍馍……” 长情没有理会他,依旧怔怔愣愣地看着永远不会睁开眼的无念真人。 卫风伤心且心疼摸摸长情湿漉漉的脑袋,像无念真人一般温和道:“小馍馍,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我在这儿守着师父,守着他等你做完了事情回来,你我一起将师父安葬。” 长情听着卫风的话,僵硬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和他一般眼眶红肿的卫风,雨水浇在他们脸上,辨不清你们脸上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阿风……”长情喉间依旧哽咽。 卫风却是又摸摸他的脑袋,明明是师弟,却更像是师兄,“去吧,没有你,什么都做不成。” 长情默了默,终才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守好师父。” “放心。”卫风拍拍他的肩,“去吧。” 去做身为妖界殿下当做的事情,去为失去阳光七千年之久的苦难妖界做你该做的事情。 长情又再看了无念真人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 而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五颗手珠骤然变得明亮不已,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似的。 “怎么回事!?”卫风蹙起眉心,着急地问道。 长情则是面色一沉,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飞快地掠了出去。 抑或说,他此时没有时间与卫风解释什么。 最后一个封印,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爹和娘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已经感觉得到娘了……!就在手珠与他所感应到的最后一个封印之地! 长情离开之后,锁妖崖完完全全的浸入了雨夜的黑暗之中。 卫风抚摸着碰上了无念真人的手,将已然冰冷僵硬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哑声道:“臭老头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也会保护好那个臭馍馍的。” * 无道真人的剑,此时正从莫凛的胸膛上拔出,沾了满剑身的血! “凛哥哥!”纯苓惊惶地大喊一声。 褐羽看着眼前不惜自己身受重伤也要为他挡住无道真人这一剑的莫凛,震惊得双眸大睁,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着莫凛。 却听莫凛温和地对他道:“当心些啊,你要是有个什么危险,那个小姑娘会伤心坏的,可不能让喜欢你的姑娘伤心啊。” “大老爷……”褐羽哽咽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人类不都是大奸大恶的吗?为什么他遇到的人类却全都这么好,这么好呢? 纯苓紧紧抱着受伤的莫凛,慌乱不已。 褐羽则是将嘴角血水用力一擦,手中长枪一甩,直指无道真人。 就算身上有伤,就算不是对手,他也要战到最后! 寒雪抢过莫凛手中的剑,站到了褐羽身侧来。 纯苓看着莫凛,本是墨色的眸子渐渐变地赤红。 不可饶恕……竟然将凛哥哥伤得这么重,不可饶恕! 莫凛看着纯苓赤红的双肩,忽然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谁知却被她拂开。 只见她缓缓站起身的同时,她的双手握上了一对幽蓝的刀! “何必做垂死挣扎,我这就将你们打得灰飞烟灭!”无道真人看着纯苓手中的双刀像是看着笑话似的,先是冷冷一笑,而后声音陡然变得阴佞森寒,“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无道真人手中的剑寒芒凛冽时,纯苓手中的双刀亦幽蓝刺眼! “苓妹!”莫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作势要护到纯苓身前来。 无道真人的目光此时移到了莫凛身上,笑得愈发阴佞森寒,他剑锋一侧,竟不是取向纯苓,反是夺向了莫凛! 身为人类,竟然爱上了妖!罪不可赦! “轰——!”就在这一瞬间,地动山摇!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便是无道真人都险些站不稳脚,使得他不得不以剑拄地稳住自己的身子。 莫凛则是在这突来的地动山摇间将纯苓死死搂进了怀里来,哪怕纯苓远强于他,可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需要他疼着护着的妻。 他不需要她为他拼命,他只需要她好好的就行! 褐羽也在这时候用力握住了寒雪的手,将她扯到了自己身后。 他与莫凛一样,哪怕自己的力量根本就不如眼前的女人,可他们是男人,就应该不管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女人!都要站在她身前为她拼命! 寒雪看着眼前不知何时起就已经高过她了的褐羽的背影,忽然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 虽是女人,可身在破印军里,没有谁人需要谁人来保护,所以从来没有谁人想过要保护她。 除了这只明明什么都不如她的麻雀。 或许他早已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长得小小的他与她说过什么,可她却一直记得清楚。 他说:我现在虽然又小又弱,但总有一天,我会变强,强到可以站在你面前保护你! 寒雪手臂上的古老图腾,此时即将完全消失。 而就在这地动山摇间,寒雪看到了一柄剑。 不是无道真人的剑,也不是她从莫凛手中抢过来的剑,而是—— 苍龙古剑! 殿下的苍龙古剑! “殿下!”寒雪与褐羽异口同声,惊讶的语气里是欢喜是雀跃! 长情此时就握着苍龙古剑,站在他们面前,站在莫凛与纯苓面前。 他就像凭空出现似的,就这么出现了他们面前。 而他脚尖前的地面,却是裂开了一条半丈宽的缝,朝两侧延伸着,看不到头,但明明他出现之前这地上除了山石便是山石,根本就没有裂缝! 显然,这是被他手中的苍龙古剑劈出来的,这天下间,除了大辰帝君的长戟和苍龙剑,再没有任何兵器能有这样开山裂地的威力! 他这一剑,却并不是为了开山裂地,只是为了挡开无道真人夺向莫凛的那一剑。 此时的他,发色纯白,衣色绯红,头顶上的长耳朵因为被大雨冲刷而往后垂下,他手中的剑,指向对面的无道真人。 而纯苓在看到长情的一瞬间,她愣住了,睁大了眼死死地盯着长情的背影看,手上的双刀蓦地消失不见,转为用力抓住莫凛的双臂。 这是,这是—— 无道真人在看到长情的时候脸色大变,只听他冷声喝道:“元晴!你身为望云观诛妖弟子,更是辰帝轮回转世,理当守卫人世!可你却一心向着妖界!其罪当诛!你现在若悔改,我便可恕你无罪!” “你?”长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眼里充满了不屑与鄙夷,“我师父不在了,望云观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这天下间,除了我师父,谁人都无法定我的罪,你,不配!” “你说什么!?”无道真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情,“你师父……死了!?” 长情不做声。 下一瞬,却听无道真人满意地笑道:“死得好!一个爱上了妖类的诛妖道人,早就不配做我望云观的弟子!早就应该死——” 无道真人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打断他的,不是谁人说了什么话。 而苍龙古剑。 苍龙古剑此时就插在他的肚腹中,本是站得离他有三丈远的长情,此时就近在他眼前。 “了……”无道真人睁大了眼看着速度快得可怕的站在他眼前的长情,不敢相信长情竟敢这么对他这个掌门师伯。 可当他这一个“了”字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便见长情将插在他肚腹中的苍龙古剑往上一抬! 血水迸溅!溅到他面上身上,却又瞬间被大雨冲刷掉。 他手中的剑竟是将无道真人的上半身削开成了两半! 毫不犹豫! 无道真人大张的嘴来不及闭上,他手中的剑更是来不及还手。 因为他根本就想不到长情竟敢杀了他。 以致砰然倒到地上的他双目大睁得近乎要暴凸出来。 堂堂望云观掌门,就这么死在了冰冷的雨夜里,死在了天下人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寒雪和褐羽以及如今的纯苓加起来都不是对手的无道真人,就这么被长情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褐羽和寒雪面露惊骇之色。 殿下的力量……已然强大到可怕! 长情将手中的苍龙古剑斜指向地,他冷冷看着死状凄惨的无道真人,声音更是冷到让人发寒,只听他道:“我不允许谁人伤害我爹,更不允许谁人侮辱我师父!” “长情……”就在长情冷眼看着无道真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时,他身后有人唤他一声。 女子的声音。 他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轻轻的,柔柔的,还带着紧张与激动,震惊与不安。 这轻轻柔柔的声音,却是让长情浑身一震,本是往后垂下的长耳朵瞬间立了起来。 继而只见他极缓极缓地转过身,看向这个轻声唤他的女子。 他的眼里,写满了紧张与不安。 月白色的衣裙,乌泽的发,精致姣好的容貌,看他的眼神却是只有身为人母才会有的温柔与怜爱。 长情张了张嘴,嚅了嚅唇,却是老半天都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慢慢、慢慢地朝纯苓走来。 走到纯苓面前后,他怔怔地看着她,终是颤抖着唇发出了声。 “娘……” 沙哑且哽咽的声音。 长情曾在梦里无数次地梦到他的母亲,梦到他的母亲抱着他亲吻他逗他玩,给他唱歌,给他缝衣,听他撒娇,然后温柔慈爱地抚摸他的头,轻轻唤着他的名字,甚至还会抱着他睡觉。 可不管他梦到过母亲多少次,他都记不住梦里母亲的模样,哪怕他有多想要记住母亲的模样,可每每他一醒来,梦里明明记得清楚的母亲的模样却又变得模糊不清。 刚被师父带上山的时候,他还曾因为醒来不记得母亲长什么模样而哭个不停。 他甚至和爹一样,一直一直在找她。 可他从来不知道,母亲就离他这么近这么近。 他在北云梦,而母亲就在南云梦,被他最敬最爱的师父囚在南云梦。 他不是没有想过母亲就在南云梦,毕竟望云观是为诛妖而存在,没有理由会放过母亲,可他却从没有在南云梦上发现过任何关于母亲的蛛丝马迹。 而他,从没有怀疑过师父,他一直都相信师父既然会收了身为半妖的他为徒,就不会为难他的母亲。 可他,终究是想错了。 若是母亲还在这人世,那这天下间除了道行高深力量强大的师父能将母亲束缚得天下人都不会察觉得到分毫之外,又还有谁人能做到这个程度?除了这个漫山都是诛妖屏障的南云梦之外,又还有何处能将母亲身上的妖气藏得一丝不漏? 这样认为的,除了他,还有爹。 可他们都错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师父竟没有杀了母亲,而只是将她困在这云梦山的仙境之中而已。 身为诛妖道人的师父,理应在发现妖物的是第一时间将其诛杀,而不是留着她困着她。 就像师父发现他的时候,理应杀了身体里流着一半妖血的他,而不是将他收为徒弟,更不是将他教养长大。 是不是因为,师父曾经爱过的那一个妖?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长情……”纯苓抬起手,轻颤着抚向长情的脸,在山洞里好不容易被莫凛哄停了的眼泪又夺眶而出,“我的长情,我的好孩子……” ------题外话------ 龟速码字机来更新了,明天的大结局下也是晚上更新。 放心,结局保证圆满。 我有写番外的习惯,没有什么太多剧情的生活日常我习惯放到番外写,番外一般就是狗粮狗粮狗粮!哈哈~ 真是码得我腰酸背疼的,眼睛都要花了。 还有就是完结了微博会有活动,明天大结局下了就会把活动也在题外话贴一贴~ 至于下一本文,暂时没有计划,所以关于下一本什么类型什么时候开文的问题就不要问我了啊~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哪一天我就突然回来了,希望到时喜欢我写的故事的姑娘们还在! 463、正文大结局(下) 纯苓反反复复地摩挲着长情的脸颊,最后张开双臂将他用力抱进了怀里来,流着泪笑了,“我的长情已经长这么大了,已经长得比娘还高了……” “娘……”感受着纯苓的拥抱,长情还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由又哑着声音唤了纯苓一声。 “娘在这儿,娘在这儿。”纯苓用力点了点头,而后松开长情,又抚上了他的脸颊,宠溺道,“娘不会再离开你了,娘会一直陪着你,陪在你和爹身边,不会再离开了。” “那娘你别哭了。”长情也抬起手,摸向了纯苓的脸颊,抚掉她脸上的雨水,也抚掉她脸上的泪,“我不想要娘哭。” 纯苓笑得温柔又开心,“我的长情,你真是和你爹像极了。” 说到这儿,纯苓忽然想起了莫凛的伤,使得她陡然收回抚在长情脸颊上的手,转为跪坐下身来抓向坐在地上的莫凛的手,慌乱道:“凛哥哥!你的伤怎么样!?” “爹!”长情也赶紧在莫凛身旁蹲下身,而后急切地唤褐羽道,“褐羽!” “殿下只管吩咐!”褐羽赶紧应声道。 “快带我爹去找你们的军医!快去!”长情对褐羽吩咐完,又对莫凛道,“爹,娘先陪你去看大夫,我稍后再去找你们。” “自己当心些。”莫凛伸出手来,摸了摸长情的头,什么都没有问他。 倒是纯苓不安地抓上了长情的肩,紧张地问他道:“你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长情看着纯苓满是紧张不安的眼睛,不想瞒着她,便道:“封印,娘,我还要处理最后一个封印的事情。” “封……印!?”纯苓惊得双目大睁,然后焦急地看着莫凛,急切道,“凛哥哥,我,我……” 莫凛却是抬手轻轻按上了她的唇,打断了她的话,同时温柔道:“不用担心我,我这伤虽然有点疼,可我能感觉到它不致命,不用陪在我身边,去做苓妹你想做的事情吧,事情做好了,再来找我便好,我会等着你的。” “凛哥哥!”纯苓当即张开双臂用力抱住了莫凛,而后无视身旁的长情三人在莫凛唇上便是用力地吧唧了一口,欢喜道,“凛哥哥总是最懂我!” 纯苓不觉有他,莫凛却是微微红了脸,只见他看向长情,严肃道:“我把你娘交给你了,绝不可让她受到丁点伤害,明白吗?” “爹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娘的。”长情点点头。 他如莫凛一样,想得到纯苓心中在想什么。 “走吧褐羽。”长情在褐羽肩上轻轻拍了拍,“我把我爹交给你了。”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大老爷送到大夫那儿!绝对不会让大老爷有事!”褐羽说完,背起莫凛就跑。 可跑着跑着,褐羽却突然哭了。 因为他没有再听到寒雪的脚步声,而是听到了扑扇翅膀的声音。 他身旁已没有寒雪的身影,只有一只隼一直跟在他身边。 伏在褐羽背上的莫凛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不由关切地问他道:“小兄弟,你怎么了?” 褐羽用力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莫凛。 莫凛虽然不放心,可褐羽既然不想说,他也不好追问。 大雨里,褐羽泪如雨下。 隼飞得离他极近极近,近得它的翅膀能碰得到他的脸,就像她的手在抚摸他的脸颊一样。 褐羽唯有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哭出声。 就在他们离开的地方,长情看着纯苓,问她道:“娘想要问我什么?” 关于封印的事情太多太多,他不知该从何处与娘说起。 却见纯苓微微摇了摇头,温柔道:“我什么都不问,我只是想看着你而已,看看我的长情做些什么,可会有危险。”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长情道得很认真,生怕纯苓担心。 纯苓却是又抬手抚向了长情的脸颊,愧疚道:“原谅娘一直以来都没有在你身边保护你,什么事情都得你自己扛着。” “不。”长情轻轻摇了摇头,同时抬手贴向自己心口,“娘一直都在保护着我,若没有娘,早就没有我了。” 若没有娘给的妖元,他根本就活不下来。 “我的长情。”纯苓却觉心疼,“你怎么能这么懂事……” “娘。”长情握住纯苓的手,面上是满满的诚挚,“我知道娘是为了妖界为了妖界子民才来到人世,娘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我来帮娘做到。” 纯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长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浅笑道:“好,娘相信的娘的长情。” 待纯苓说完话,只见长情也点了点头,而后转身面向了那通向地下山洞的漆黑石道,同时抬起左手对着石道方向。 他左手腕上的手珠发着熠熠的幽蓝之光,大有愈来愈亮的意思。 手珠以及他自己所感应到的最后一处封印,就在这儿。 只要破除这最后一道封印,妖界便会重见光明,他和娘还有孩子们身上的帝王血印便会消失,妖帝……亦会现世。 届时,人世将会变成如何? 他不知道。 墨衣所信任的妖帝,真的不会将人世推入水火之中吗? “长情?”纯苓见长情对着那困着整整二十年的地下山洞石道发怔,有些不放心地轻轻唤了他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娘。”长情摇了摇头。 “要下去吗?”纯苓又问。 “娘要和我一块儿下去吗?”长情没有回答纯苓,反是反问她道。 “当然了。”纯苓应得毫不犹豫,而后扯了一把长情的脸,有些嫌弃他道,“我可是你娘,你爹又不在这儿,我不跟着你一块儿,我跟着谁一块儿?” 哪怕她不愿意再下到那个困了她二十年的地方,现在她也还是要去。 她留下来,便是为了这一件事。 一笑少笑的长情此时轻轻笑了起来,“是,娘。” 明日的事情,谁人都无法预料。 既然无法预料,那就做到自己心中不会后悔不会有愧就好。 夜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长情和纯苓走进了那漆黑的石道。 纯苓已不在那地下山洞中,可常笕仍在,依旧透出幽蓝的光色,不过是纯苓和长情来到这山洞的时候这些常笕的幽蓝变得浓烈而已。 怎么会这样?常笕为何没有谢? 纯苓觉得很震惊,照理说,她离开这地下山洞后这些常笕便该凋谢才是,可这些常笕却仍是她还在这山洞里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将要凋谢的意思。 而要使得常笕常开不败,需要妖气作为支撑,她明明已经离开了,这山洞里哪怕还留存着她的妖气,这些常笕也不应当分毫不变,除非—— 这里除了她,还有其余的妖气! 可怎么可能!?她在这儿二十年之久,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这儿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妖。 “娘?”见着纯苓一脸震惊地发怔,这会儿轮到长情轻轻唤了她一声。 只见纯苓转过头来看他,迟疑且不可置信地问:“你所说的封印,便是在这儿,可对?” 长情方才虽未与莫凛下到这地下山洞来接纯苓,可他知道,这儿便是困着他母亲二十年之久的地方,不仅是这儿还残存这母亲身上的妖气,还因为这是一个特别的地方。 长情手腕上的手珠此时不仅透出从未有过的深沉到浓郁的幽蓝,他手中的苍龙古剑更是在嗡嗡自动,仿佛与这个山洞产生了共鸣似的。 长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纯苓而已。 纯苓也没有再问什么,而是又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了抚他的脸颊,而后退到了他身后。 长情则是慢慢往前走,走到纯苓曾躺过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手中的苍龙古剑颤动得更厉害。 他也觉得自己的心口沉闷得厉害。 ‘阿夜,你们人世为何会这么美?’ ‘这种蠢问题,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而且说得好像你们妖界不美一样。’ ‘虽然我很爱我们妖界,可我也还是要说实话,我们妖界没有人世美,差得很远呢。’ ‘所以你们都向往着人世?’ ‘是啊,美好的东西,又有谁不向往?我爱妖界,但我也喜欢人世,虽然你们人类心思总是让人难猜,但我也喜欢你们人类,能交到阿夜这样一个人类朋友,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事情。’ ‘怎么样?交到我这样的朋友,是不是有一种赚了大发的感觉?’ ‘是。’ ‘哈哈!小子,你谦虚一点行不行!你这么直接地夸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没看出来阿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着阿夜倒是乐呵得很呢。’ ‘去去去,你小子能不能别每次都把大实话说出来,可告诉你啊,你这种老实巴交的,最容易被欺负!’ ‘不说实话,难道要说假话吗?’ ‘在人世,很多时候都要学会说假话,很多时候太老实啊,只会伤人又伤己。’ ‘不太明白。’ ‘就你那一根筋的直脑子,我也觉得你不会太明白,不过你放心啊,既然你交到了我这么一个兄弟呢,我就会把我会的都教给你,怎么样,我够哥们儿了没有?’ ‘阿夜,你真好。’ ‘得得得,一大老爷们儿说这么肉麻兮兮的话,我都快抖出一身鸡皮疙瘩来了,记着,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一定要记得问我,省得你吃亏。’ ‘好,谢谢你,阿夜。’ …… ‘阿夜,你教给我的,我都学到了都记住了,可我还是做不到像你们人类这么善变这么凉薄。’ ‘阿夜,你说过的,日后我若遇到什么事情处理不了的,一定要问问你,那我现在遇到这个事情就是我处理不了的,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阿夜,我身为妖界帝君,人类对我妖界子民残忍至此,我不可能什么都不为我的子民做,可我不想与你为敌,我应该怎么办?’ ‘阿夜你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对不对?阿夜你说,你我为何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了?明明你我都想要人世与妖界平和往来。’ ‘阿夜,你终究是想不起我来,虽然这一世的你也很好,可你记不起你我曾经的情谊,我心中总是觉得有些缺憾,不过阿夜,这一世的你,比上一世的你更强,更值得人喜欢。’ ‘阿夜,我不死,你便会后悔。’ …… ‘阿夜,这个酒真的好辣,我这已经是第四次喝了,还是觉得很辣,你为何会觉得这样的东西好喝?’ ‘这东西能解愁?为什么我没发现?’ ‘阿夜,你知道吗,你不在的这两百年里,我还是没学会喝酒,不过我今回却还是把酒带来了,要不要一起喝?’ ‘呵呵,阿夜,你还是和原来一样能喝,我就是不行,看来我是注定不能和你……酣畅淋漓地喝一场了,这个词,我没有用错吧?’ ‘阿夜,我真的很高兴遇到你认识你,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 ‘阿夜,你我重逢之日,便是我毁了人世之时。’ …… 脑海里又涌出了无数关于阿夜与照白相识相交的画面,令长情面露痛苦之色。 明明是生死之交,最终却到了势不两立的那一步,何其伤悲。 哪怕不是自己的回忆,长情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墨衣阿夜心中那种仿佛被人用刀子剖开了再往上边撒盐的疼,可哪怕再疼,他终还是选择了让照白恨他。 你我重逢之日,便是我毁了人世之时,这是照白曾对阿夜说过的话。 很快,照白便会和阿夜重逢。 阿夜…… 长情微微闭起眼,很快却又睁开眼。 当他睁开眼时,他双手握着苍龙古剑的剑柄,毫不犹豫地它刺入了满是幽蓝常笕的地面中! 那能开山裂地的苍龙古剑此时不仅崩裂了地面,更是崩裂了整个山洞乃至整个山体! 山洞倾摇,破碎的山石从顶上倾砸而下,这个山洞大有倾塌之势! 但也就在这开裂的地面下,一只通体漆黑的剑鞘赫赫然出现! 骤然之间,一个血色的封印从剑鞘之下仿佛冲涌般显现了出来,以剑鞘为眼,盘布了整个幽蓝的山洞! 长情与纯苓身体里的帝王血印此时骤然浮现上他们的心口!色泽与这骤然出现的封印一般赤红,形状更是一模一样! 纯苓睁大着眼看着那赫然出现的剑鞘与骤现的血色封印,左手用力抓着自己心口处的衣裳,既惊且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近一年来这山洞已经好几次不明不白地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甚至摇出了那个道人施加在这山洞里束缚她的封印。 原来,这就是封印之地! 他们妖界七千年来一直想要找到的封印之地! 可以给妖界阳光的地方…… 看见这一剑鞘和赤红的封印时,纯苓激动得情不自禁落下泪来。 七千年,七千年了,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长情看着那与他手中苍龙古剑极为相吻合的剑鞘,心中涌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也从未有过的情感。 阿夜,照白,人世,妖界…… 长情用苍龙古剑将自己的手心划开,而后朝那如钉在地上直立着的剑鞘缓缓伸出手。 每随他的手靠近剑鞘一分,纯苓的心就愈提紧一分,这山洞也就摇晃得愈厉害。 七千年前,苍龙古剑与其剑鞘作为妖界的封印之钥而锁住妖界,而今,古剑在手,只要将剑鞘拔起,就能打开妖界的大门,就能让阳光洒进阴冷了七千年之久的妖界! 人世,却会如何? 没人知道。 长情的手稳稳握上了苍龙古剑的剑鞘,让他掌心的血沾染上剑鞘,再顺着剑鞘流到剑鞘之下的封印上! 只当长情的血顺着剑鞘流到那赤色的封印上时,那本只是盘布满整个山洞的封印陡然上浮,血色冲天! 长情与纯苓脚下的山地晃动得他们已然无法站稳,山石轰隆隆倾砸而下,他们心口的帝王血印炽热地仿佛要将他们灼伤! 轰隆隆砸下的山石已由初时的细碎变成了比人还大,若是再不从这山洞离开,长情与纯苓便会被这已被封印破坏的山体倾砸而亡! 可是长情的手却仍紧紧握着苍龙剑的剑鞘,没有丝毫要松手要离开的意思。 抑或是说,他握着剑鞘的手根本没有办法从上边拿开!他的人更是无法从那封印之眼的位置中离开! 当他握上剑鞘的那一瞬间,他的手便像被剑鞘咬住甚至融合了似的,再没有办法拿开!他的双脚亦像被封印吃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他不是不想离开,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 “孩子!”纯苓见长情一动不动,心提到了嗓子眼,当即朝长情冲去。 却听长情慌道:“娘快走!” 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长情顶头的一块巨大山石在这时轰然而下! 纯苓没有走,反是扑到了长情身上,抱住了他! “轰隆隆——!”山体完全倾塌,山石将这个开满常笕的地下山洞倾覆湮没! 湮没了那些开了二十年不败的幽蓝常笕,湮没了长情手腕上那五颗幽蓝得浓郁的手珠,也湮没了他与纯苓! 锁妖崖上,卫风抬头看着由这云梦山幽境之地直冲上天的血色封印,面上尽是震惊之色。 不仅是因为这个封印与长情心口的帝王血印一模一样,更是因为这一个封印,巨大得遮罩了云梦山的上空!仿佛要遮蔽整个云梦山! 南云梦十二洞天的最后一处,只听有人惊骇地对正将这十二洞天里的最后一个封印破除的破印将军道:“将军您看天上!” 这人边说边抬手指向夜空中的巨大血色封印! 血色映在破印将军琥珀色的眼眸里,让他也愣住了。 这个封印…… 这个封印,和封住妖界那一封印一模一样!给他的感觉也一模一样! 破印将军的心突然之间狂跳不已。 殿下找到了吗? 找到能让妖界重见光明的那个地方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震惊于这骤然迸射到夜空中的巨大血色封印时,这个封印朝这个整个云梦山慢慢倾压下来! 破印将军收回神,当即朝身旁的将士命令道:“传令所有破印军,即刻离开云梦山!越快越好!” “是!将军!” 锁妖崖上,卫风心有不安地看向长情方才离开的方向,却终是将无念真人的尸体抱了起来,飞快地离开了锁妖崖。 褐羽背着莫凛也在朝山下方向狂奔。 莫凛已然在胸膛的伤痛中昏沉了过去,可昏沉过去的他一直在喃喃:“苓妹,儿子……” 褐羽咬着唇,脚下速度更快。 京城,莫府。 沈流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不知自己今夜是怎么了,如何都睡不着,甚至心莫名地跳得有些快。 她给自己诊了脉,但什么毛病都没有。 可她的心跳为何无缘无故会加快? 沈流萤又翻了个身,面对着身旁长情的空枕,抬手轻轻抚过他的空枕,而后蹭了过去,枕上了他的枕头,嗅着枕头上他留下的浅浅味道,以让自己心安些。 “呆货……”沈流萤边抚着长情的枕头边轻轻唤了他一声。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需要她同去,她只需要在家等着他回来便行,她明知道他而今的力量很强大,可她还是无法安心。 这般想,沈流萤便无奈地笑着挠了挠头,女人就总是喜好胡思乱想。 沈流萤揉了脑袋后拍了拍自己的脸,好拍掉自己的不放心,而后坐起身,掀了床帐下床来要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屋里现今总是燃着一个小陶炉,用作温水,小陶炉上一直燉着一只陶壶,陶壶里的水总是温热的,便是为了沈流萤半夜里想要喝水的时候随时都能喝到一杯温水,而不是还要唤来绿草却厨房烧水。 这个小陶炉还是长情准备的,对于沈流萤的事情,他总是每一样都想得周周到到,就怕苦着了他的萤儿一丁点。 沈流萤从小陶壶里倒出温水来的时候她不由轻轻笑了,因为想到了长情的贴心与温柔。 当她捧起杯盏正要喝水时,屋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颇为急切的敲门声,伴着秋容同样颇为急切的声音响起,“夫人,夫人!” 沈流萤赶紧将杯盏放下,披上衣裳便去给秋容开门。 这大半夜的来找她,想必是发生了什么急事。 “怎么了秋容?”沈流萤一打开屋门便着急地问秋容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回夫人,沈二公子和三公子来找夫人,很是急切的模样,道是有万分火急之事要找夫人,秋容已经擅自做主将两位公子请过来了,就在相思苑外,打扰了夫人休息,秋容愿受夫人责罚。”秋容道。 “我二哥和三哥!?”沈流萤听着秋容的话,瞬间着急得不行,甚至想要自己出去找沈澜清与沈望舒,“二哥和三哥这个时候一起来找我,肯定是急得不得了了的事情!” 沈流萤慌了。 秋容却是拦住了她,“夜里寒,夫人你不能出去!秋容这就去将二公子和三公子请进来,夫人你等一等!” 秋容说完,风一般地跑了。 沈流萤便紧紧巴着门框等着,心慌不已。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二哥和三哥这大半夜的一起来找她? 沈流萤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而当沈流萤见到沈澜清与沈望舒的时候,见到的却又不止是他们二人,还有小若源。 此时的小若源,不是以往沈流萤每一次见着的活蹦乱跳和沈澜清作对的模样,而是由沈澜清抱在怀里。 沈澜清也不是平日那副笑嘻嘻对什么事情都不大在乎的模样,而是一脸的黯沉凝重。 纵是面上总是挂着温柔浅笑的沈望舒,此时也不见了浅笑,反是一副忧郁的模样。 因为小若源。 因为沈澜清怀里那闭着眼睛看起来已然明显虚弱不已的小若源。 “若源怎么了!?”沈流萤此时已不再是惊讶沈澜清与沈望舒的到来,而是紧张地看着沈澜清怀里的小若源,着急地问沈澜清道,“二哥,快将小若源放到我床上,我为他诊脉!” 可沈澜清却没有将小若源放到床榻上去,反是寻着一张凳子坐下了身,沈流萤震惊地看着他:“二哥!?” 却见沈澜清不慌不忙地抬抬下巴看向自己身旁的凳子,示意沈流萤过来坐,同时对沈望舒道:“小望舒也拉着凳子过来坐。” “二哥你这着着急急来找我,现在又不慌不忙地坐着,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沈流萤没有坐,反是皱着眉盯着沈澜清看,“小若源的情况很不好!” “就是若源源的情况不好我才拉着小望舒大半夜来找你,不然我有病啊这个时候来找你?”沈澜清翻了一记白眼给沈流萤。 “那你就应该把小若源放到床榻上去让我给他诊脉看看是怎么回事!”沈流萤恼了,又急又恼。 沈澜清却还是不忙不慌的模样,“让你坐你就坐,吵吵什么劲儿?赶紧坐下!不然我揍你你信不信?” 沈流萤将眉心蹙得更紧,想要和沈望舒说什么,却见什么很听话地拿了一张凳子在沈澜清身旁坐了下来,沈流萤咬咬唇,便也坐下了身来,但还是着急道:“二哥,到底什么事情,小若源这到底是怎么了?” 沈流萤说着,同时伸出手去摸摸小若源的脸。 可就当她的手才碰上小若源的脸时,她的手蓦地一抖,僵住。 这个感觉是—— 沈流萤惊骇地抬起头来看向沈澜清,“二哥,小若源他,他……” 就在这时,本是闭着眼的小若源缓缓睁开了眼,在看到满脸惊骇不安的沈流萤时,他笑了起来,“小坏坏,我好久没有见你了啊。” “小若源……”沈流萤忍住伸出手,摸向了小若源巴掌大的小脸,她的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有些颤抖,面上是一副难过的神色。 却见小若源抬起双手,摸向自己的头顶,当他将双手从头顶拿开时,他的头顶上忽地现出了一株青绿的植物,沈流萤从来没有见过的植物,植物的根茎顶上开着一朵粉白的七瓣花儿,花瓣是白色,花蕊竟也是白色的,可这花儿却未开得完全,还有一片花瓣将开未开。 小若源将双手从自己头顶上拿开之后,他抓上了沈流萤的双手,将她的双手抬向自己头顶,让她去触碰那朵模样奇怪的花儿,一边虚弱且难过道:“大坏坏,小坏坏,对不起,我很努力了,我已经很努力地在养这朵花儿,我想等到将它养得完全开花才把它给你们的,可是我,我快要撑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就还差几天而已了,我不是故意的……” 说到最后,小若源哭了起来,哭得伤心。 沈澜清不说话,只是低头怀里坐在他腿上哭得伤心的小若源,唇线绷得紧紧的,眼眶有些微的红,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沈望舒也没有说话,只是难过地看着小若源,却是和沈澜清一样微红了眼眶。 沈流萤则是将手挪到小若源脸上来,轻柔地替他擦掉啪嗒啪嗒从眼眶里滚落下的泪,悲伤道:“小若源,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救你,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沈流萤说着就要将手摸向小若源的心口,可却被小若源抓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没有用的小坏坏,我的寿命就要到头了,就算你有再厉害的医术,也续不了我这根本就没有办法续得了的命,不要浪费时间了,你现在要赶快将你的三嫂救回来,不然,不然我们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小若源说着,又抓上沈流萤的手抬到自己的头顶上。 “这最后一个花瓣还没有完全开好,我不知道救回你的三嫂之后会不会影响到她,可是我……” “你已经很努力了,已经足够了,足够了。”沈流萤打断了小若源的话,声音颤抖得更厉害,眼眶也红得厉害,“剩下的,就交给我就可以了。” “那就好。”小若源在沈澜清怀里吃力地将身子坐好,流着泪一脸认真道,“那小坏坏你就快点儿开始吧,你要抓紧时间,不然我怕我突然间就撑不住了。” 小若源的声音很轻很小,与他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欢喜声完全不一样,轻得好像随时都会让人听不见似的。 他的脸稚嫩得就是一个四五岁孩童的模样,可此刻他的目光却深邃得好似历尽了沧桑。 当沈流萤红着眼将他头顶那株开着白花的青绿植物轻轻捧到了手心里的时候,小若源“哇”地大声哭出了声,转过身张开短短的手臂,用力抱住了身后的沈澜清,嚎啕大哭道:“大坏坏小坏坏小叔叔,你们不要伤心,我这条命早在两百年前就该没了的,是公主用她的血养着我,我才能活到现在的。” 小若源让别人不要伤心,可是他自己却是哭得最难过最伤心的那一个。 “大坏坏小坏坏小叔叔,我真的喜欢你们!能在人世遇到你们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你们是我遇到的最好最好的人!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们呀!呜呜呜——”哪怕活了千年,草药灵妖的性子终究像个孩子。 尤其哭起来的时候,呜哇哇的,真真就像是个孩子。 “我们也喜欢你啊,若源源。”沈澜清从不会说温柔的话,更从来没有对小若源说过什么温柔的话。 这是第一次。 小若源哭湿了他的衣襟,沈澜清用力揉搓着他的脑袋。 小若源这时从沈澜清怀里抬起了头,转身看向眼眶红红的沈流萤,满脸希冀地问她道:“小坏坏,殿下和殿下爹去找公主了是不是?他们会找到公主的是不是?殿下也会让妖界重见阳光的,一定会的,是不是?” “会的。”沈流萤用力点点头,“一定会的。” 眼泪哗哗流的小若源这时咧开嘴开心地笑了,他小小的身子已然开始变得透明。 他笑得开心又满足,哪怕他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还是开心地笑道:“谢谢你们喜欢我,谢谢你们给我一个家!” 他说完这话时,他小小的身子已完全变为了透明,最后化成了点点白光,消失不见。 沈流萤将那株白花植物托在自己右手掌心,红红的眼眶里落出了泪来。 沈澜清闭起了眼,眼角亦闪着莹亮的泪光。 沈流萤含着泪将那株白花植物在掌心熠熠生光的流纹里化作了一朵小小的花儿,然后将这朵小小花儿推进了沈望舒的心口。 沈望舒的脸上,亦是挂着两行清泪。 小若源终究没有等到他能回到妖界去的时候。 * 天方露出微光的时候,沈流萤依旧坐着,哪怕沈澜清与沈望舒早已经离开,她却没有回到床榻上躺下,便是她之前倒给自己的那一杯温水,她都忘了要喝。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桌边,想着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生的种种事,认识的种种人。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前生她体会不到这句话的意思,今世她却是一次又一次地自己尝尽了这种味道。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孩子们哇哇的哭声,不仅仅是小葡萄,而是三个孩子齐哇哇的哭声,就在外边院子里。 沈流萤赶紧站起身去开门,见着三个乳娘各抱着一个孩子朝她急匆匆而来,脸上写满了焦灼不安,还未走到跟前便先紧张急忙道:“少夫人!小公子和小姐一直哭一直哭,奴婢三人怎么哄都哄不停!奴婢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没有办法才来打扰少夫人,还请少夫人不要怪罪奴婢们!” “快将孩子抱到屋里,放到我床榻上!”沈流萤什么都不及问,她一看到三个孩子那张哭得紫红紫红的脸便也紧张心疼得不行,一边跟着乳娘们往屋里走一边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听小家伙们那已经沙哑的声音,显然不是刚刚才哭的。 小棉袄的乳娘赶紧回话道:“从昨夜丑时开始,小公子和小姐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嘤嘤哭,奴婢们喂了小公子和小姐,可他们不是饿,检查了身子也没有尿裤子,而且奴婢们哄了哄他们便停了不哭,过了会儿却又开始哭,奴婢们以为小公子和小姐可能是睡得不舒服,昨夜就没有打扰少夫人,可是半个时辰前,小公子和小姐便开始大声哭,奴婢们怎么哄都哄不停,没有办法,奴婢们菜来打扰少夫人的。” 这个年轻的乳娘说完,作势就要给沈流萤跪下。 谁知却被沈流萤拦住,沈流萤非但没有责怪她们,反是温和道:“把孩子放到床榻上给我就行,你们也折腾了一夜,去歇歇吧,待会儿需要你们带孩子了我再让绿草去找你们来。” 三个乳娘受宠若惊,“谢谢少夫人!” 待乳娘走后,沈流萤赶紧为哭哇哇的三个小家伙把脉,脉象并无异常,那会是—— 沈流萤赶紧掀开小家伙们的衣裳来看。 只见三个小家伙的心口上都赫赫然现着一个赤红的封印! 此时此刻的云梦山,雨仍在下,那个笼罩在整个云梦山上空的巨大血色封印已然倾压到了天珠峰望云观大殿的屋顶上来!封印所触之处,山石倾塌破碎,树木断折,屋宇皆化为瓦砾! 这个巨大的血色封印,竟是要将望云观给毁了,将云梦山给毁了! 破印军及望云观还所剩无几的弟子仍在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云梦山,若是在那封印倾压的范围内,只会粉身碎骨! 卫风离开了那巨大的血色封印所笼罩的范围,他将无念真人的尸体放置好后,竟是一口气都未歇便又要往云梦山的方向去,却正正好碰到破印将军炽凤。 炽凤见到卫风时他正在朝云梦山的方向冲,他想也不想便上前将卫风拦住,沉声问道:“云梦山将崩,你要干什么去?” “你让开!别挡着我!”卫风此时心急如焚,根本无暇理会炽凤。 可炽凤却是不让开,而是又沉声道:“你此时回去,无异于去找死。” “我就算去找死我也要先找到小馍馍!”卫风急得登时朝炽凤咆哮道,“我的小馍馍还在山上!” 但,卫风吼完这一句便没了声音。 因为炽凤一记手刀毫不犹豫地狠狠砍在他的颈侧,将他砍晕了过去。 而能一记手刀就能将卫风砍晕的,没有足够强的力量是万万做不到的。 跟在炽凤身后的破印军见状,惊得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见炽凤将卫风朝肩上一扛,将他扛走了。 这是殿下的好兄弟,他务必要确保他的安危,他不能让他这个时候去犯险。 他们要相信殿下。 相信能将光明带给妖界的殿下! 封印倾压,山倾地陷,震耳欲聋,整个云梦山,在封印的倾压之下一点一点被夷平,哪怕是七千年前的人世与妖界大战,也没有过如此场面! “轰——!”封印压下云梦山至与大地相贴时的声响仿佛无数陨石落地般震荡出方圆百里都无法承受的强大力量,更是大地震颤久久不惜,更是震得云梦山不止被夷平,而是往地下陷! 而就在这下陷的云梦山之下,竟是也有一个与这巨大的血色封印一模一样的封印! 所有破印军在看到云梦山之下的那一个封印时,人人热泪盈眶! 褐羽更是泪流不止,只听他对停在他肩膀上的隼道:“寒雪!那是我们妖界里的那一个封印!” 隼的眼里,亦流出了莹亮的泪。 “看!是殿下!”忽有破印军惊喜道,手指向覆在地上的血色封印正中央的一个人影。 不,不是一个人影,而是两个! “还有一个人,那是……那是公主!?” “那是公主!” 封印正中,长情背上背着纯苓,手中握着苍龙剑,而后将剑刺入了封印中央,将这一覆在地上的巨大封印压至地下,与地下的那一封印重合! 而就在他将苍龙剑刺入封印时,他的剑刺入的不仅是封印,还有本该在他手腕上的那串手珠! “轰——!”封印重合之时,又是震天裂地的巨响与动荡! 赤红与幽蓝的光同时爆射而出,令人睁不开眼,更是让人忍不住捂住耳朵! 长情眉心那半为幽蓝半为赤红的芍药熠熠生光,却又渐渐消失。 他眉心的芍药消失之时,他白色的长耳也在消失,纯白的色渐渐变为墨黑色。 消失的,不止是他眉心的芍药,还有他脚下困住妖界七千年之久的血色封印。 以及……那串幽蓝的手珠。 长情与纯苓跌在地上,跌在苍龙古剑旁,昏了过去。 那把锋利强大得大有开天裂地之力的苍龙古剑在封印完全消失不见的那一瞬间,和它剑尖穿过的幽蓝手珠一齐化为了齑粉。 那串手珠,已不是五颗,而是六颗。 雨停了,天晴了,天也亮了。 今日的天,有阳光。 阳光洒到了倒在地上的长情与纯苓身上,也洒在了已经不存在了的云梦山上。 就在这破碎的山石草木中,忽然响起一道稚嫩的声音好奇不已道:“哇——!阿奶阿奶!你看你看!那是阳光吗!?那是先生所说的阳光吗!?” 昏过去的纯苓此时并无意识,可她的眼角却不断涌出泪来。 好暖,好温暖啊…… 便是向来不苟言笑的破印将军,眼角都滑出了泪来。 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相思苑里,三只小兔子不哭了,可沈流萤却哭了。 看着三只小兔子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了的小胸膛,沈流萤忽地就哭了。 成功了。 呆货成功了! 小若源,你们的殿下成功了,妖界有阳光了,不会永远都是阴冷潮湿了! “墨裳墨裳!”沈流萤边流着泪边激动地抚向自己的右手心,唤墨裳道,“呆货他成功了!你看小家伙们身上的封印!你看——” 沈流萤激动的话戛然而止,就在她翻过自己的右手掌心来看的时候。 只见她从小到大都像胎记一样覆在她右手心里的绯色流纹,不见了。 她的右手心白白净净,什么都没有,她的身旁,除了三只小兔子,也谁人都没有。 那个总是温和的墨裳,并没有出现在她身旁。 沈流萤用力呼吸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她抬起双手,死死按着自己的嘴鼻,将自己的哭声掩在了掌心里,以免吵到将将入睡的孩子们。 “墨裳,墨衣……”沈流萤泣不成声。 除了云梦山,这一天的召南国,很平静,这一天的人世,一样很平静,一切的一切,都如往日里一般,什么都没有发生,天下没有大乱,生灵没有涂炭。 冬日的阳光,总是让人觉得温暖。 * 一个月后。 “来了来了来了!那群男人来迎亲来了!”晏姝边跑进韦小溪的屋子便兴高采烈道,“快快快,流萤,把红盖头给小溪盖上!” 经过精致梳妆打扮的韦小溪脸颊绯红,俏生生娇滴滴地坐在床沿上,低着头娇羞地抿嘴笑着,韦小溪的娘韦李氏笑呵呵地抖起盖头,作势就要盖到韦小溪头上来。 “哎哎哎,婶子等等等等!”晏姝却在这时挡住了韦李氏的手。 沈流萤嫌弃地推了晏姝一把,“小姝你干什么?” “嘿嘿嘿,我就是觉得新娘子漂亮,想再看看嘛。”晏姝笑嘿嘿道。 韦小溪羞得将头垂得更低,韦李氏呵呵笑出了声,将盖头盖到了韦小溪头上来,然后由沈流萤和晏姝扶着她将她送进花轿。 云忘一身大红锦袍坐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飒,看着韦小溪款款而来,笑得合不拢嘴。 他身后的卫风损他道:“你小子就不能笑得矜持一点儿?瞅瞅你那样儿,笑得像个傻子!把嘴阖上!” “挺像的。”长情附和。 “有点儿。”便是云有心都附和了。 云忘却还是呵呵傻笑,“可是我太高兴了,合不上怎么办?” “合不上那待会儿喜宴上你就多喝点!” “这个成!” 花轿走后,沈流萤忽听得身后传来秋容嫌弃的声音。 “你怎么跟夫人到这儿来了?看你一点不利索的模样,你能伺候好夫人?” 沈流萤转过头,见着秋容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一个一脸紧张的姑娘。 姑娘正是他曾英雄救美救回来的那个姑娘,石绣儿。 “我说秋容,是我让绣儿跟着我出来的,绿草今儿没空,所以没跟我出来,怎么,你对我的人有意见啊?”沈流萤挑挑眉,这个木头疙瘩秋容,没瞅得出来绣儿对他有意思!?也真是够了。 “秋容不敢。” “那你就闭嘴,对了,昨儿我让你帮我买的东西没买是吧?现在你就去给我买啊,绣儿,你跟着去,省得他买错了。” “哎,夫人,不是,你,这,我,和她?哎哎,夫人!”秋容一脸尴尬,沈流萤却已经走了。 而当秋容一脸愁容地去给沈流萤买东西时,忽听得石绣儿对他道:“恩人,你看那不是绿草姐姐吗?” 秋容转头去看时,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 因为他看到的不仅是绿草,还有……他的师父初一! 而且绿草正笑盈盈地拿着一只绣鞋问着初一些什么话。 秋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一道天雷劈到了一样,外焦里嫩。 云忘的新宅子在京城城南,一处小宅子,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他不想成了亲还住在云府。 迎亲队伍喜气洋洋地穿过城南的街道,在经过一处转角的时候,云有心稍稍勒马,只听他与长情轻声说了句什么,长情点了点头,他便将他手中的缰绳交给了长情,翻身下了马。 云有心穿进人少的小巷,沿着小巷慢慢走,在将要走到小巷尽头时,他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花木香,他不由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 不知他还能不能有幸在这个转角遇到那个带着茉莉花清香的姑娘。 这般想着,云有心唇角扬得更高了些。 就在这时,前边有人不当心轻轻撞到了他身上来,紧着便是对方抱歉的声音响起,“呀!对不起!” 可下一瞬,却听得这声音惊诧道:“公子,是你!?” 女子的声音,好听的声音。 云有心上一次听到,也是在这个地方。 他笑得清浅温柔,“姑娘又来买花儿吗?” 沈府。 方雨灵坐在沈望舒身旁一脸认真地看他看书。 她还是原来的模样,清丽可人,可是她的眼神却和原来不一样,她原来的眼神是大小家碧玉般的柔软似水,如今她的眼神却清澈得像个孩子,带着些微的……傻气。 她一直认认真真地看着不吵也不出声,可看着看着,她的身子便歪到了沈望舒身上,眯着眼一副打瞌睡了模样。 可当她歪到沈望舒身上时她又猛地坐起身,打起精神坐好。 沈望舒却是将手中的书放下,而后抬起手来摸摸方雨灵的头再抚抚她的脸,温柔道:“我带你出去走走,吃些你喜欢吃的小嘴儿,好不好?” “可是望舒你不是要看书吗?”方雨灵却不觉开心,反是抿了抿唇,像做错了事一般道,“是我吵到你了吗?” “不是,是我看得有些乏了,想出去走走,带着你一起。”沈望舒笑得温柔。 方雨灵这才笑了起来,当即就握住了沈望舒的手,笑得开心道:“好啊!只要是和望舒一起,去哪儿我都愿意!” 沈望舒的目光,不仅温柔,而且怜爱。 没有开得完全的花,使得她恢复得不够完全,单纯得像个孩子,需要人时刻保护着,便是有关他的一切,她也全都不记得了。 不过不要紧,就算她什么都不记得,就算她单纯得像个孩子,他也愿意守护她一辈子。 这一世,轮到他来守护她了。 不离不弃。 沈澜清却在这时候闯了进来,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小望舒,我受不了大哥了!他到底懂不懂我们都在为他和清幽的事情操心啊!?他倒好,我们给他们制造了那么多麻烦他俩都还是原来的样儿!现在前厅里来了一个非要把女儿嫁给他不可的老头儿!” 沈望舒笑了,“二哥,你又被二嫂撵着给她找大嫂了吧?” “除了她还能有谁!?而且她还就认准了清幽了!我都快烦死了!要不是她大着肚子,我指定揍她!” “二哥你什么时候揍得过二嫂?” “……” “大哥和清幽这两块木头,拐着弯是不行了,看来就只能明说了,明说若还是不成,那就是强扭的瓜不甜了。” “我才不信大哥就真是块木头,我就不信他对清幽没点情愫!你说我们想要个大嫂怎么就这么难?” “快了。” 莫府。 纯苓还像二十年前一样,喜欢懒洋洋地窝在暖炉边,莫凛笑着蹲在她身边,拈起一块甜糕放进了她嘴里。 纯苓美滋滋地吃着甜糕,忽地就扑到了莫凛身上来,笑得甜甜道:“凛哥哥!我真的好喜欢你!” 莫凛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温柔地问:“你和长情都不回妖界去,没问题吗?” “妖界那边炽凤管着呀!我嘛,就负责人世这边,我们说好了的!至于长情,他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愿意到妖界去的,又何必强求他呢?而且他在人世,对他而言才是最幸福的。” “也是。” “凛哥哥再给我一块甜糕!我还要喝你做的甜汤!” “好。” 云府。 云慕忆看着面前风度翩翩的严飞扬,面露愧疚之色,“严公子,我当初逃婚,愧对严公子,已无颜再见严公子,严公子却又为何要五次三番地前来云府找我?” “我也不知。”严飞扬苦涩一笑,“我只知道我想见见你。” 云慕忆怔住。 只听严飞扬惭愧道:“抱歉,是我冒昧了,既然云姑娘不想见我,我这便走了。” 云慕忆看着严飞扬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唤住了他:“严公子!” 严飞扬停下脚步,转回头来看她。 “我……”云慕忆抓着自己手里的帕子,轻轻咬了咬下唇,面有迟疑之色,终是直视着严飞扬的眼睛,道,“严公子愿意聊聊么?” 严飞扬面上阴霾失落顿时一扫而空,“当然!” 云忘小宅。 没有什么宾朋满座,有的就只是长情与卫风这几个朋友而已。 但尽管如此,云忘已觉满足。 晏姝酒量小,却偏说要喝酒给云忘庆贺,才喝了两小杯,她便瘫了,使得卫风不得不借云忘这儿的客房抱她去歇着。 今日的沈流萤,长情则是给她喝到酣。 此时,太久没有碰过酒的沈流萤没喝多少便醉醺醺地窝到了长情怀里,也不顾身旁还有云有心等人,抱着他的脖子,张嘴就咬上了长情的下唇,口齿不清道:“呆货!你没有长耳朵给我揉了!” “面团葡萄还有棉袄他们有给萤儿揉。”长情揽住沈流萤的腰,以免她从自己身上滑下去。 沈流萤认真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变成人也好,不然我都不能和你白头偕老!” “我也是这么觉得。”长情在沈流萤唇上轻轻亲了亲,“白头偕老。” 哪怕没有来生没有轮回,这一世他们能遇见能相守能白头偕老,足矣! 【正文终】 ------题外话------ 完结了完结了完结了!我太激动了! 这里解释一下我没有写得直白的地方:墨裳消失,流萤就会魂魄不全,魂魄不全的她会死,长情用自己的妖元保住了她,但是魂魄不全的她没有办法往生,而没有了妖元之后的长情不再是半妖模样,但因为有完整辰帝魂魄,所以他不会死,而是成为了人,但是和流萤一样,也没有轮回,所以能白头偕老。 至于妖帝,这货从始至终就没有出现过!哦呵呵~至于妖帝内心和山洞塌了之后妖帝是否出现过,这里留给你们脑补,留点想象空间,多好! 最后就是想看谁的番外可以在留言区说说,我可以视情况而定,没错,奏是这么任性! 码字已经码得眼花缭乱,微博活动暂时不贴,没错,还是因为我没想好!番外更新的时候再说。 001、兔叽家的日常(1) “不行不行,大嫂喊得这么天崩地裂的,我还是要进去看看才行!”沈斯年夫妇的院子里,在院子里踱来踱去的越温婉说着作势就要往那正传出女人喊叫声的紧闭着门的屋子里冲去。 一旁正在拧棉花堵上耳朵的沈澜清赶紧将她拉住,一脸的嫌弃道:“越温婉,就你那随便就能将人卸胳膊卸腿的力气你就别去添乱了行不行!?老实呆着!” 沈澜清说完,将棉花往耳朵里塞得更严实些,可不管他怎么塞,都挡不住屋里女人的喊叫声。 越温婉没有再要往屋子里冲,却还是一脸的着急,道:“可我着急啊!” 越温婉说完,瞧着沈澜清耳朵里的棉花,当即抬手去扯出来,一边道:“沈澜清你又不是第一次听女人生孩子的喊叫声了,你还堵什么耳朵。” “难听还不让堵!?”沈澜清把棉花从越温婉手里抢过来,一边哼声道,“你生的时候嚎得像杀猪,大嫂这会儿也嚎得像杀猪的,不对,我得去听听看小望舒的蝴蝶妹妹有没有嚎得像你俩这么天崩地裂的。” “哎呀!三妹妹!”越温婉突然想起来什么脸色一变,赶紧伸手去推沈澜清,“沈澜清,你快去大门看看流萤过来了没有!不对不对,你快去看看大哥回到了没有!快点快点!” 就着越温婉这么一推,沈澜清当即嗷地喊叫了一声,“越温婉!你把我手臂推脱臼了!” “待会儿你再自己接上就行了!快去看大哥回来了没有啊!” “知道了知道了!别催了!” 沈澜清走了,越温婉又继续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边踱一边不时地朝屋门紧闭的屋子看,眉心紧拧,焦急道:“怎么就摊到了同一天来生了呢?三妹妹那儿本来都快要忙不过来了,偏偏大嫂这边也赶上了,最主要的是大哥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真是急死人了!” 沈澜清走到沈府大门的时候,沈流萤正急急忙忙地从马车上下来,一见着沈澜清便着急地问道:“怎么三嫂和大嫂说生就都在这会儿生了啊!?我这到底要先去看三嫂还是先去看大嫂啊?” “我说小萤萤,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沈澜清一脸的无奈,“我怎么知道大嫂和小望舒的蝴蝶妹妹怎么就突然窝到了同个时候来生,而且还是这大冷的冬至下雪天,尤其大哥还不在家。” “大哥不在家!?” “在回来的路上了,应该快回来到了,小萤萤你先去看看大嫂吧,我在这儿等着大哥,你三嫂那儿有小望舒陪着。”沈澜清道。 “嗯。”沈流萤点点头,人作势往沈斯年院子的方向去。 “对了小萤萤!”沈澜清在沈流萤走出两步的时候忽然叫住她,笑嘻嘻地问,“我的小兔子外甥们呢?没带回来?你可是说了今天带回来给我玩玩儿的。” “这种时候,带回来添乱?”沈流萤当即白沈澜清一眼,“扔家里给他们爹带着。” 沈流萤说完,大步走了。 沈流萤本打算今儿带孩子们回沈府来吃饭的,所以放了三个乳娘今天的假,谁知还没出门就收到了沈府来人说大嫂和三嫂要生了的消息,是以她只能将三个孩子扔给了长情,自己急急地回了沈府。 沈流萤因为着急而忘了莫凛和纯苓游山玩水去了不在家,家里根本就没有人能给长情搭把手带孩子。 此时此刻,莫府,相思苑。 雪扑簌簌地下,庭院里已经覆上了一层雪白。 屋外寒气逼人,屋内却是暖融融的。 长情和三只小兔子此时就在这暖融融的屋里。 小兔子们如今已经两岁,皆长得白白嫩嫩可爱极了,尤其兄妹三人都生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漂亮,很是招人疼的模样。 因为打算今日要回沈府,所以沈流萤今日亲自给三个小家伙穿衣梳头,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大哥面团和二哥葡萄穿着一样款式的暗绯色小袄,齐肩的头发系不起来,沈流萤便没有给他们系发带,只给他们各戴了一顶白绒绒的帽子,还系了一领及膝的小小斗篷,胖乎乎软糯糯的小模样,任是谁人见着都喜欢得紧。 妹妹小棉袄则是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小袄,同样齐肩的头发梳着两个小小的揪儿,揪儿上个系着一根淡粉色的发带,发带末端还缀着一个小小的银铃铛,会随着小家伙的动作而发出清脆的轻轻声响。 当然,她也有和她两个小哥哥一样的小斗篷,除此之外,三个小家伙脖子上还各挂着一双连指毛绒手套,小葡萄这会儿就正在将自己的小手伸到毛绒手套里玩儿。 地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软垫上放着三只小小的矮凳,三个小家伙此刻并排着坐在三张矮凳上,长情则是走到桌边将特意吩咐厨房给小家伙做的肉糜细面给端过来喂他们吃,因为今日就打算要回沈府,所以沈流萤便让厨房不用给小家伙们准备中饭,本是要带小家伙回了沈府再吃,所以这会儿长情要自己喂小家伙们吃饭。 可就在长情才将细面盛到小碗里,便听得小葡萄哇哇的大哭声,惊得他赶紧扔下碗筷,冲到了小葡萄面前来。 只见本是好端端坐在小矮凳上的小葡萄此时仰翻在地,并且那张小矮凳就正正好砸在他的小脸上,砸出了一块红印,小面团则是从小凳上挪开,伸出手来要扶小葡萄的乖巧模样,小棉袄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不哭也没有被吓住,而是好奇地看着她哇哇哭的小哥哥。 长情在小葡萄面前蹲下身后当即将他抱了起来,着急又心疼地哄他道:“葡萄乖,来爹爹看看伤着哪儿了?” “爹,爹爹……呜呜呜……”一被长情抱到怀里,小葡萄哭得更厉害了,“葡萄脸疼疼,哇哇哇……” “乖啊,爹爹给吹吹,吹吹就不疼了。”长情边说边朝小葡萄被砸疼的肉乎小脸轻轻吹起。 小棉袄却是在这时朝长情张开了手臂,奶声奶气道:“棉袄也要爹爹抱抱,棉袄乖,小哥哥不乖。” 小葡萄见棉袄张开手臂要长情抱,当即抱住了长情的脖子,一副“爹爹抱我不抱你”的模样,还不忘边哭边强调道:“爹爹抱葡萄!” 小棉袄立刻就红了眼眶,说哭就要哭的模样,长情伸出手就要将小棉袄也抱到怀里来,谁知小葡萄见他要抱小棉袄,哭得更厉害,那嗷嗷的哭声几乎要响彻整个相思苑。 “呜哇——!”小棉袄当即也哭了起来,“娘亲,娘亲,呜呜呜……爹爹不要棉袄,棉袄要找娘亲,呜哇哇——!” “爹爹没有不要小棉袄啊。”见着小棉袄也哭了,长情登时手忙脚乱起来,管得了这个哄不住那个,哄得了那个这个哭得更厉害,“葡萄乖,爹爹抱抱妹妹,过会儿再抱葡萄,好不好?” “不好不好!呜哇哇——”小葡萄哭得更凶。 从小长到而今,最会折腾人的就属小葡萄。 “乖乖乖,都不哭了好不好?”长情完全乱了阵脚。 就在这时,一直乖乖巧巧坐在小凳上的小面团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走到了小棉袄面前来,张开手臂便将哭得小脸通红的她轻轻抱进了怀里来,亦是奶声奶气道:“大哥哥替爹爹抱抱妹妹哦,妹妹不哭不哭了哦。” 小棉袄眨眨眼,登时就不哭了。 小面团还当真是一副哥哥模样地抬起肉肉的小手帮小棉袄擦眼泪。 葡萄见小棉袄不哭了也不和他抢爹爹的抱抱了,也不哭了,只见他从长情怀里歪出头来,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小面团和小葡萄,然后从长情怀里滑下来,挤到了棉袄和面团中间,面团便也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来帮小葡萄擦擦脸上的眼泪,小葡萄瞬时咯咯地笑出了声。 小棉袄本是撅着小嘴,可听到小葡萄笑,她也笑了,长情则是躬下身,将三个小家伙一齐抱进了怀里来。 只听小葡萄软糯糯道:“爹爹,葡萄觉得好热热。” “来,站好,爹爹帮你们将帽子和小斗篷取下来。”长情松开手,三个小家伙随即乖乖站好。 长情先替小棉袄将她的毛绒帽子和小斗篷取下来,再到小葡萄,最后才到小面团。 不管何时何事,长情都是先照顾小棉袄,再依次到小葡萄和小面团,小葡萄虽然最是能折腾人,但对于这样的事情,他鲜少会闹腾,就像他知道他是哥哥,应该让着妹妹一样。 小面团则从来都不会闹腾,从刚下来就一直乖巧听话,甚至可以说是懂事,性子与小葡萄完全是天差地别,若非他们生得一模一样,压根就不像同个娘胎生出来的。 也因为小葡萄太会闹腾,是以可没少挨沈流萤的打,倒是小面团非但从来没挨过沈流萤的打,相反沈流萤对这个儿子特别满意,总是夸奖他是个好哥哥。 小棉袄的性子介于小面团和小葡萄之间,可以很乖巧,却也可以很闹腾。 不过不管如何,长情却是从来没有打骂过这三个小家伙,沈流萤时常忍不住骂他说日后肯定会把孩子给宠惯坏了。 可对于长情而言,他真的是喜欢都觉不够,又怎舍得打他们骂他们。 长情替小家伙们取下帽子和小斗篷后,将他们挨个在小矮凳上放坐好,而后叮嘱道:“在这儿坐会儿等爹爹,爹爹给你们喂你们爱吃的面条。” “是,爹爹。”三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三张粉糯糯肉乎乎的漂亮小脸,让长情忍不住在三个小家伙的额上挨个亲了一口,末了三个小家伙同时站起来,同时亲了他一口。 小葡萄亲额,小面团和小棉袄各亲脸颊。 长情笑了,三个小家伙也开心地笑了,开心得三双毛茸长耳朵全都软软地往后垂下,甚至还奶声奶气地异口同声道:“最稀罕爹爹了!” “爹爹也最稀罕你们了。”长情亦是开心道。 他这一生最开心的事,便是有一个完整的家,有不缺憾的人生。 长情这一次转身的时候,小葡萄没有再闹腾,不过倒是长情不放心了,一边盛细面一边转头去看这个小家伙。 不过小葡萄虽然爱闹腾,喂却不难喂,三个小家伙都不难喂,未花多少时间,长情便喂饱了三个小家伙,吃饱了的小棉袄张开短短的手臂又想要他抱抱,嘴里喃喃着:“爹爹抱抱,棉袄要爹爹抱抱。” 对于长情的怀抱,三个小家伙都极为喜欢,不过得到长情抱抱最多的,却是老二小葡萄,因为他最顽皮最是被沈流萤教训得多,而他一被沈流萤教训就习惯性地往长情身上扑。 这一回,小葡萄没有和小棉袄抢爹爹的抱抱,而是趴到了长情腿上来,一边抬手指着屋门方向一边两眼亮晶晶道:“爹爹,出去玩,葡萄想出去玩!” ------题外话------ 啦啦啦啦~本人来更新了! 关于完结活动,完结当天就已经在微博公布了~!这里就不贴了~ 002、兔叽家的日常(2) 雪绵绵密密地从昨夜开始下,当长情抱着小棉袄将窗户轻轻推开时,雪已停,留下满目银装素裹。 从打开的窗户扑进来的寒意让抱着长情的腿站着的小葡萄缩了缩脖子,长情赶紧将窗户关上,而后蹲下身来问小葡萄道:“外边好冷的,确定要出去玩吗?” “要去要去!”小葡萄抱着长情的腿蹦了蹦,“葡萄不怕冷的!” “爹爹爹爹,棉袄也要玩儿!”小棉袄抱着长情的脖子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那……”长情顿了顿,道,“就到院子里玩一会儿雪吧。” “好呀好呀!”小葡萄当即松开长情的腿,欢天喜地地朝屋门方向跑去。 小棉袄也从长情怀里挪下来,跟在小葡萄后边跑。 小面团这会儿却是走到长情跟前来,用小小肉肉的手抓着了他的手,欢喜道:“爹爹也和面团还有弟弟妹妹一块儿玩哦!” “当然。”长情轻轻点点头,轻轻回握了小面团肉肉软软的小手。 棉袄和葡萄正在使劲地扒拉屋门,却如何都打不开,长情走上前来,不过轻轻将门一拉,门便打开了,两个小家伙登时像两只撒欢的小兔子冲到了院子里,在厚厚的积雪里留下了两串儿小小的脚印,一边跑一边欢喜地胡乱喊叫。 面团也从长情跟前跑开,朝葡萄和棉袄跑去了。 长情看着三个小家伙脑袋顶上晃啊晃的毛茸长耳朵,这才想起他还没有给小家伙们把帽子和斗篷给戴上系上,赶紧转身去拿方才给小家伙们脱下的帽子和斗篷。 当长情抱着小家伙们的帽子斗篷来到他们面前时,小棉袄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小鼻尖红红的,长情着急忙慌地给她将帽子给戴上,再飞快地给她披上了斗篷,待帮三个小家伙戴好帽子系好斗篷,长情才舒了一口气,挨个看过三个小家伙的脸,问道:“冷不冷?” “不冷不冷!”小葡萄开心道,然后伸出自己带着手套的小手,“有娘亲做的手套,不冷不冷的!” 小葡萄说完,又欢天喜地地跑了起来。 小棉袄去追,跑了一圈后两个小家伙又回到了长情跟前来,不约而同地一把扑进长情怀里,好在长情蹲得稳,并未跌倒,谁知就这时,小面团也扑了上来,使得长情终是跌坐在了雪地了,三个小家伙一齐趴在他身上,都笑得眼睛亮晶晶的,都在开心地唤着一声又一声爹爹。 长情张开手臂,将三个小家伙一并抱住了,然后笑着对小家伙们道:“爹爹帮你们堆个雪人好不好?” “好呀好呀!”小棉袄开心地拍着小手,“什么是雪人呀爹爹?” “待会儿爹爹堆好了你们就知道了。” 雪人,儿时的长情和卫风最是喜欢堆,时常在无念真人的屋子外堆上一圈的雪人。 长情堆的雪人,三个小家伙果然很喜欢,可毕竟才是两岁丁点大的小娃娃,没玩多久便累了,全都软趴趴地往长情怀里靠,长情便赶紧将他们挨个抱回屋,放他们在暖炉边暖着,而后拿过温水来喂他们喝。 小家伙们许是都倦了,全都安安静静了,长情便将他们都抱到了床榻上去,放着他们在床沿上坐好,然后蹲在他们面前认真地对他们道:“玩累了就该睡觉了。” “乳娘不要葡萄睡吗?”小葡萄听着睡觉了,却还没有见到乳娘,不由问道。 毕竟平日里都是乳娘带着他们睡。 “乳娘今日回去陪乳娘自己的孩子。”虽然面对的只是两岁丁点大的孩子,长情却还是很认真耐心地给小家伙们解释。 孩子们虽还小,但是有些事情,他们能知道,能感受得了。 小葡萄没有再问,而是小棉袄问道:“棉袄、大哥哥、小哥哥,在爹爹的床睡吗?” “是的。”长情给小棉袄解下斗篷,把她挂在脖子上的连指手套也拿了下来,“在爹爹这儿睡,不回你们的屋了。” 小棉袄点点头,只听小面团紧跟着问道:“爹爹一块儿睡吗?” 小面团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黑亮的眸子里充满了萤光。 他在期待。 期待他们的爹爹和他们一块儿睡觉,因为他们的爹爹从来没有和他们一块儿睡过觉。 而小面团问完这个问题的时候,小葡萄和小棉袄的眼睛里也瞬间都充满了期待,皆睁大着眼睛看着长情,等着他的答案。 长情本想说“爹爹不睡”,可当他看到三个小家伙亮晶晶的眼睛时,便只听得他温柔道:“爹爹当然和你们一块儿睡。” “真的吗真的吗!?”小葡萄忽地扑到了长情怀里来,一副兴奋欢喜的模样,“爹爹一块儿睡吗!?” “嗯。”长情点点头,“一块儿睡。” “嗯……嘛!”长情话音才落,小葡萄便贴着他的脸颊用力亲了一口,“葡萄最稀罕爹爹了!” 两岁的孩子,会说的话不多,哪怕心里激动又兴奋,却无法用言语形容得出来,唯有动作。 是以当长情也躺到了床榻上后,三个小家伙全都黏到了他身上来。 这一个午觉,三个小家伙没有吵嚷着要乳娘,也没有吵嚷着要娘亲,便是连胡乱的吵嚷都没有,不仅如此,他们才黏到长情身上一会儿便都睡着了,不吵不闹,乖巧得不得了。 待小家伙们睡熟了之后,长情才小心翼翼地将他们一一放好,他本是想起身,可想到小家伙们方才听着他陪他们一块儿睡的时候那激动兴奋的模样,他没有起身下床,甚至没有坐起身,而是侧着身,看着睡得香甜的三个小家伙,静静地陪着他们。 说来他这个当爹的鲜少有时间这样陪着他的三个孩子,这两年来,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为人世与妖界的平和往来努力着,莫说陪孩子,便是陪萤儿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好在他的好萤儿不怨,也好在孩子们也一如既往地亲近他,并未因他鲜少陪伴他们而疏离他抗拒他。 长情抬起手,轻轻抚着小家伙们头顶上的毛茸长耳朵,神色爱怜,却也极为坚定。 他要让他和萤儿的孩子安康长大,不论在人世还是在妖界,他们都能融入其中,过他们想要过的日子。 人与妖的平和往来,只要人世和妖界足够努力,就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如今,一切都在慢慢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与阿风以及元祁师兄的努力,母亲、炽凤以及破印军的努力,会让人世慢慢接受妖界,也会让妖界慢慢重新接受人世的。 许是长情的手太温暖,小面团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脑袋,然后咂了咂嘴,继续香香甜甜地睡。 小葡萄睡得并不老实,长情只好一次又一次给他掖好被子,以免他凉着自己也凉着身旁的面团和棉袄。 屋子里很温暖,长情看着睡得香甜的三个小家伙,心也是暖融融的。 而今的日子,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他从来想过他也能拥有这样温暖安宁的日子。 真的很温暖。 于是,就在这暖融融中,长情也渐渐睡了过去,睡着的他的手依旧紧紧掖着小家伙们身上的被子。 也不知睡了多久,小葡萄忽然哇哇哭了起来,惊醒了长情。 当长情将小家伙抱起来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家伙,竟是……尿床了! 长情顿时又是手忙脚乱起来。 沈府。 在沈斯年着急忙慌地跨进院子里的那一瞬,屋子里传来了孩子响亮的啼哭声,惊得他登时怔住的原地,下一瞬赶紧往屋子方向跑。 稳婆这时正开了屋门走出来,见着匆匆跑来的沈斯年,乐呵呵笑道:“恭喜沈爷!是个大胖小子!” 沈望舒那儿,竟也是在这时候响起娃娃的啼哭声。 沈望舒跪坐在床头前,心疼又开心地在方雨灵汗淋淋的额上亲了一口,道:“是个儿子。” 003、真是亲娘! 沈流萤想起来要回家给长情搭把手一起带小兔子们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她顾不上在娘家吃了晚饭再回去,匆匆要走。 正当沈流萤要走到沈府大门时,有一个小小身影正从跨过高高的门槛,伴着奶声奶气的激动欢喜的声音,“娘亲娘亲!” “面团!”沈流萤见着这个小小身影,顿时露出了笑颜,同时迈大步朝正努力跨过门槛的小家伙跑去,而后伸出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紧着在他粉嫩嫩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一副喜爱极了的模样,道,“怎么来找娘亲了?” “因为面团、弟弟和妹妹想娘亲了呀!”小面团抱抱沈流萤的脖子,学着她亲他的模样,也在她脸颊上用力地吧唧了一口,“爹爹也想娘亲了哦!” 沈流萤忍不住笑得贝齿微露,抬眸间,长情已经双手各抱着一个小家伙走到了她身边来,道:“天快黑了,葡萄和棉袄嚷着要娘亲。” “你确定是儿子和闺女嚷着要娘亲?”沈流萤抱着小面团凑近长情,几乎凑到了他鼻尖,挑着眉盯着他的眼睛笑问,“确定不是你带不住三个熊孩子想着要找我回家了?” 长情不回答,但是低下头,凑上了沈流萤樱红的小嘴,沈流萤登时将他推开,瞪他道:“干什么你,孩子们看着呢!” “萤儿勾引我的。”长情一脸无辜。 “小萤萤你可说错了啊,不是娃子们在看着,我可是也在看着的呐!”就在这时,沈澜清笑嘻嘻的声音从沈流萤身后方向传来,“我说妹夫,你还要不要脸了,这可是在我沈府大门口,天还没黑,你就这么公然调戏我们小萤萤,不好吧?” 沈澜清话音才落,人已经来到了长情身旁,抬手就抱过了小棉袄,将脸直往小棉袄脸上蹭,一边喜爱道:“哎呀闺女!可想死二舅舅了!” “疼疼!”小棉袄却是抬起胖胖的小手推着沈澜清的脑袋,小脸皱巴成了一团,“二舅舅的脸扎扎!棉袄疼疼!” “二舅舅的胡子扎得小棉袄疼啦?”沈澜清笑着抬手摸摸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还逗小棉袄道,“二舅舅可没有觉得自己的脸扎扎啊。” 沈澜清说着,又将自己的脸朝小棉袄的脸轻轻蹭了蹭。 小棉袄一副快哭了的模样,“就是扎扎!棉袄要娘亲,要爹爹,不要二舅舅!” “要什么娘亲爹爹,不要他们,要二舅舅就好了!” 沈澜清非但不将小棉袄给长情或是沈流萤,反是抱着她转身朝沈府里走,边走边道:“走,二舅舅带你去看小小弟弟,很好玩的哟!” 小棉袄眨巴眨巴大眼睛,被沈澜清吊起了好奇心,顿时不想哭了,而是好奇地问道:“小小弟弟,是什么呀?” “就是皱巴巴的小猴子。”沈澜清道,“还有点儿丑。” “丑丑的呀?”小棉袄歪着脑袋想了想,“比小猴弟弟还丑哦?” 小棉袄这小问题才出口,沈流萤立刻笑出了声。 因为小猴是沈澜清儿子的小名儿。 谁知沈澜清非但不生气,反是笑得开心地点点头,“对啊对啊,比小猴弟弟还要丑。” “那棉袄要看要看!”小棉袄一副兴奋的模样,连沈澜清这会儿又趁机那满是胡茬的脸蹭她的小脸她都不在意了。 却见沈澜清朝小棉袄挑挑眉,眯眯笑道:“那棉袄让二舅舅揉揉耳朵,二舅舅就带你去看丑丑的小小弟弟。” “好呀好呀!”小棉袄边说边抬手摸向自己脑袋上的白绒帽子,然后将帽子给扯了下来,露出了她脑袋顶上的两只毛茸长耳朵,“二舅舅揉揉呀!” 沈澜清则是先将她斗篷上的风帽给拉上罩住脑袋,而后才将大手罩到了她头顶上,喜滋滋地揉着她软软的毛茸长耳朵,头也不会地对后边的沈流萤和长情道:“吃了饭再回去,不然以后不准回来了。” 说完,他又继续逗小棉袄玩。 沈流萤这会儿也忍不住在揉怀里小面团的耳朵玩,揉着揉着她更忍不住在小家伙的耳朵尖儿上轻轻咬了一口,使得小面团一脸的委屈巴巴要哭不哭的可怜小模样,哼唧着道:“娘亲不咬面团耳朵,疼疼。” 谁知沈流萤非但不心疼,反是又在小面团的另一边耳朵尖儿上又咬了一口,咬得比方才用力,直咬得小面团哇哇哭了起来,“娘亲坏坏!面团要爹爹!要爹爹!” 小面团眼泪汪汪朝长情伸出手。 长情赶紧心疼地将小面团抱到了怀里来,将小葡萄递给了沈流萤,长情一边轻轻抚着小面团的背,一边轻声哄道:“面团乖,娘亲是太稀罕面团了才会这么逗面团玩的,不哭不哭啊。” 长情说完,无奈地看向沈流萤,道:“萤儿你吓到孩子了。” 可沈流萤压根就不理他,而是在逗小葡萄道:“葡萄啊,你哥哥不让娘亲啃耳朵,你给娘亲啃啃你的耳朵好不好?” 沈流萤话才说完,小葡萄赶紧抬起手抱住自己的小脑袋,同时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脸坚决地糯声道:“不要不要!” 娘亲老是喜欢咬他和哥哥的耳朵!还总是把哥哥给咬哭了!娘亲刚刚又把哥哥给要哭了! “好嘛好嘛?”沈流萤用诱哄的口吻道。 “不好不好!”小葡萄将自己的小脑袋抱得更紧。 沈流萤继续哄:“就一下,娘亲就咬一下。” “娘亲咬得好疼好疼的。”小葡萄还是抱着自己的小脑袋不撒手。 “娘亲保证这次不咬疼葡萄。” 小葡萄看着沈流萤的眼睛,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问:“真的吗?” “哈……!”沈流萤看着小葡萄和长情像极了呆萌傻模样,一时憋不住,笑出了声,而后在小葡萄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道,“娘亲今天就不啃葡萄了,留着下回啃!” 小葡萄又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点点头道:“好吧。” “真乖!”沈流萤笑着点点小葡萄的鼻尖,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长情和窝在他怀里的小面团,然后将脸朝长情怀里凑,朝小面团面前凑,一边唤他道,“娘亲的乖面团,娘亲咬疼你了是不是?” 小面团用力点点头,虽然已经止了哭,可眼角还挂着大滴的泪,模样也还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惹得沈流萤非常想在他胖嘟嘟的脸颊上咬一口,可她如今是小家伙们的娘,得忍着忍着忍着。 只听她又道:“娘亲是太稀罕面团了,所以才总会忍不住想要啃啃面团的。” 她说的可都是大实话,绝没有半点虚假。 小面团可没有生他娘亲的气,也没有因此而害怕沈流萤,因为他和小葡萄经常被他们的娘亲这么啃,都快被啃出习惯来了,不过不管被啃得再怎么疼,小面团都还是稀罕他们的娘亲。 是以只见小面团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摸上沈流萤的脸,破涕为笑道:“面团也稀罕娘亲哦!很稀罕很稀罕!” 小面团说完,还凑过头来在沈流萤的嘴上亲了一口,亲得用力,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沈流萤笑得眉笑颜开,替小面团将帽子戴好,而后对两个小家伙道:“娘亲也带面团和葡萄去看小小弟弟好不好呀?” “好呀好呀!”两个小家伙当即拍拍小手,雀跃欢喜。 “三嫂生了儿子?”长情这会儿终于在这母子三人间插上了话。 可惜沈流萤却没有抬头看他,还是逗着小面团和小葡萄玩儿,一边回他的话道:“都是儿子,大嫂和三嫂生的都是儿子。” 这样一来,他们沈家可全都是儿子,所以二哥才会喜欢小棉袄喜欢得紧。 直到去见到了小小弟弟,长情都没有机会再在沈流萤与小兔子们之间插上话,以致他有些幽怨。 沈流萤放了小面团和小葡萄进屋去看方雨灵生的小小弟弟,她则是留在了屋外,和长情一块儿。 沈望舒院子里没有人,全都在屋里。 沈流萤一个转身便环上了长情的脖子,踮起脚在他薄薄的唇上啄了一口,笑盈盈道:“想我了?” “萤儿怎么知道?”长情也抬手环上沈流萤的腰,将鼻尖抵在她的鼻尖上。 “看你这小委屈样儿都快你和儿子一样了,我还能不知道?”沈流萤笑着说完,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但下一瞬,她张口就咬住了长情的左脸颊,就像忍不住咬小面团的耳朵尖儿那样。 长情站着不动,任她咬,一点不在意她会在他脸颊上留下牙印。 不过沈流萤只是轻轻一咬便松了嘴,改为亲吻他的脸颊,却是不高兴地哼哼声道:“都怪你没有毛茸耳朵给我玩儿了,我才会啃儿子的耳朵的。” 沈流萤说完,唇又移到了长情的唇上,渐化为吻,唇舌相缠。 长情的鼻息渐渐变得粗重,只见他将沈流萤拦腰一揽,当即就从沈望舒的院子掠开了,掠向了沈斯年特意给她准备的回府来时休歇用的屋子。 沈流萤知道长情想要做什么,秀眉微蹙,道:“呆货你干什么,这可不是在咱们的相思苑!” 话虽是这么说,可沈流萤的手却未从长情的脖子上松开过。 只见长情低下头在她樱红的小嘴上亲了一口,声音沉沉道:“萤儿勾引我的,我忍不到回家了。” “我才没有勾引你!” “萤儿亲吻我了。” 长情话才说完,沈流萤环着他的脖子又吻上了他的唇,低声道:“猴急!” 长情眸子里的欲火欲燃欲旺。 沈望舒屋里,小面团和小葡萄趴在小小弟弟的小木床边,盯着小木床里皱巴巴红粉粉的小小弟弟,漂亮的大眼睛皆睁得老大,眸子里写满了好奇,小葡萄更是想要伸手摸摸眼前这个长相奇怪的小小弟弟,奈何手臂太短够不到,只能眼巴巴地抬起头来看向沈望舒,奶声奶气问道:“小舅舅,这个就是小小弟弟吗?” “是啊,这个就是小小弟弟了。”沈望舒轻轻摸摸小葡萄的脑袋,眸子里满是柔情,温柔轻声地回答小葡萄的问题道。 “小舅舅,小小弟弟为什么和面团不一样呀?”小面团这会儿也抬起了头来看向沈望舒。 “因为弟弟今日才刚出生。”沈望舒也摸摸小面团的脑袋。 “什么叫刚出生呀?”小面团又问。 “就是才刚刚从小舅娘的大肚子里面出来和面团还有葡萄见面。”沈望舒总是很温柔很耐心。 “哦——”小葡萄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大肚子就是小小弟弟!” “嗯,小舅娘的大肚子就是小小弟弟。”沈望舒柔笑着伸出手,将小木床里的小小弟弟轻轻抱了起来,抱到两个小兔子眼前来,爱昵问兄弟俩道,“要不要摸摸小小弟弟?” 兄弟俩这会儿却是谁人都不伸手,只听平日里最是闹腾人的小葡萄小大人似的问道:“弟弟会不会疼疼?” 原来是怕弄疼了小小弟弟。 沈望舒笑得更温柔,“不会的,只要轻轻的就不会弄疼弟弟,来,小舅舅拿着葡萄的手来摸摸。” “好呀好呀!” 小葡萄将自己的小手递给了沈望舒。 小小肉肉的手,摸上了小小红红的脸。 小葡萄的眼睛,亮晶晶的。 小面团亦如此。 他们可不知他们的爹娘这会儿正在忙什么。 ------题外话------ 略略略~我来更新了! 004、云阿七篇(1) 冬去春来,万木抽芽,绿意融融。 云有心身着一件浅墨绿色的窄袖短衫,正蹲在他书房外的院子里,不知在忙活些什么,也未让人来帮忙。 也正是这时,有一年轻女子正蹑手蹑脚走进院子里来,朝蹲在地上摸着泥土专心致志忙活着些什么的云有心走来。 以往若是有人靠近,哪怕动作再如何轻,云有心都会有所察觉,但此时他却是一点察觉都没有,只是一脸认真地做着手上的事情,以致这女子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他都没有发觉。 忽地,女子将双手按上他的肩膀,同时欢喜地唤了他一声:“小叔!” 云有心肩膀一抖,吓了一跳。 女子欢喜直笑,“哎呀!我终于吓着小叔一回了!” “小慕儿!”云有心的语气里是浓浓的惊喜,只见他赶紧站起身,并且转过身来面对着女子,嘴角扬着愉悦的笑容,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来到云有心身后的年轻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为疼爱的小侄女儿云慕忆。 如今的云慕忆与从前的她有了些差别,本是垂在背上的柔顺乌发如今绾成了妇人才会盘起的发髻,本是巴掌大的小脸如今变得有些圆润,腰身也稍稍圆润了些,以致腰带只是松松系着而已。 不过这些云有心都看不见,他只是笑“看着”云慕忆而已。 “飞扬到京来谈笔生意,我嚷着他带我一块儿来的。”云慕忆开心笑着,同时歪着头看向云有心脚后边的地方,看那被松动了的泥土。 她正要问什么,却听得云有心又问她道:“那飞扬呢?怎的不见和你一块儿?” “当然是在前厅陪爹喝茶了呗!”云慕忆边笑边撇撇嘴道,“爹现在见着他那个女婿都不要我这个女儿了,所以我就跑来找小叔了!” “胡言。”云有心笑着点点云慕忆的鼻尖,“小慕儿可是大哥的心尖宝贝,我猜大哥这会儿正在问小慕儿这些个月来在严家的情况。” 云慕忆还是撇撇嘴,“那直接问我不就好啦?干嘛要问他。” “问你你可不会全都说实话。”云有心笑得温柔。 云慕忆吐吐舌头,一点儿都没有觉得委屈,反是笑得愈发开心,而后问云有心道:“小叔你刚刚在忙活什么那么专心入迷?我走过来你都没有察觉,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没什么。”云有心温柔道,“想着天气暖和了,给这株茉莉花换换土。” 他的脚边,放着一只浅碧色的花盆,花盆旁是松动的泥土和一株看着有些蔫吧不振的茉莉花株,他的手上脏了泥污,还拿着一把小铁铲。 “小叔什么时候喜欢种花儿了?”云慕忆看看云有心脏了泥污的手,眨眨眼,很是好奇地问道。 云有心微微一笑,回道:“闲来无事,随意摆弄摆弄而已。” 云慕忆却是挑挑眉,且还用手肘碰碰云有心,反问道:“真的?” “自是真的。”云有心微笑点头。 “没劲。”云有心的回答让云慕忆一脸的失望。 云有心却是笑得嘴角扬得微高了些,问:“怎么听着小慕儿一副失落的口气?” “我还以为小叔遇到了像茉莉花一样心仪的姑娘,所以喜欢上了茉莉花呢!”云慕忆一脸失落地叹着气。 云有心稍稍一怔,而后轻轻摇了摇头,浅笑道:“没有的事。” 云慕忆看着云有心面上那总是温温柔柔的浅笑,忽然觉得心仿佛被人生生揪着般疼。 小叔这么好,为什么迟迟没有人家舍得将女儿嫁给小叔,就因为小叔看不见吗? 小叔虽然看不见,可小叔却是这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啊! 云有心像是看见了云慕忆面上的难过似的,只见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柔笑道:“不用为我觉得伤心难过,倒也不是没有媒婆来过与大哥说我的亲事,只是我都没有答应罢了。” “为什么?”云慕忆秀眉紧蹙,很是不解。 “来说亲的,皆不过是因为云家的家业,而非是因为我这个人,既是如此,纵是这门亲事成了,在我心里也无非是强求,既是强求,倒不如不要。”云有心丝毫不觉伤悲,相反,他依旧笑得温柔,笑得豁达。 云慕忆看着云有心蒙在眼前的布条,默了默后忽然问道:“小叔你相信缘分吗?” 云有心笑道:“你与飞扬而今结为连理,不就是因为缘分么?” 云慕忆顿时羞红了脸,可她却没有娇羞地低下头,反是目光萤萤地看着云有心,笑得开心道:“小叔小叔!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这个秘密我还没有告诉我爹呢!” “别是我们小慕儿千里迢迢回娘家来就是为了告诉小叔这个秘密吧?”云有心笑得温柔,“是什么秘密让小慕儿这么兴奋开心,也快说说让小叔知道。” “嗯——”云慕忆抿嘴一笑,道,“就是……小叔你就快要当叔公了!” 云有心怔住,“叔……公?” 云慕忆只笑不语,同时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有些微凸显的小腹。 “小慕儿……”云有心震惊得有些反应不过来,“要当娘亲了?” “是的!”云慕忆面上洋溢着幸福。 “真好。”云有心又笑了,“真好。” 他已激动欢喜得不知说什么才是好,只是重复着“真好”这两个字。 “所以说,小叔你也快快找到你的缘分才行啊,你看你都要当叔公了,我的小弟或者小妹却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云慕忆哼哼声道。 云有心无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又胡言了不是?” “才不是!这可都是我的心里话!” 这回轮到云有心只笑不语。 云慕忆又抚了抚自己的小腹,眼睑微垂,声音轻轻道:“若非飞扬不嫌弃我,只怕我这一生都等不来我的幸福,我……” “傻姑娘。”云有心摸摸云慕忆的脑袋,打断了她的话,“我们小慕儿是再好不过的姑娘,能娶到小慕儿为妻,是严家的福分。” 云慕忆没有娇羞也没有笑,反是惭愧地抿抿唇,低声道:“小叔,对不起……” 为她原来那不堪的心思,那只会伤害身边所有人的感情。 “人活在世,总是要遇到一些坎,总是要成长的。”云有心又摸摸云慕忆的脑袋,“跨过来了,便好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一切都如从前一般好,甚至更好了,如今,很好。” “嗯!”云慕忆眼眶有些湿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幸而小叔有莫家少主那般的好兄弟抚平了她那不堪的心思,也幸而她遇到了对她不嫌不弃的那一人。 若非如此,她此生根本无颜再面对小叔,小叔也宽不下心来面对她。 如今,她和小叔,很好。 他是她的小叔,是和爹爹一样于她而言最亲最敬的人。 她是他的侄女,是妹妹是亲人。 曾经的那些不堪,都过去了。 如今,很好。 “慕忆!”就在这时,有一人朝云慕忆匆匆走来,面上写满了与焦急。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云慕忆一人而已。 翩翩公子,正是严飞扬,云慕忆所嫁之人。 云有心听着严飞扬急匆匆的声音,不由得浅浅笑了,道:“这般急匆匆,莫不是怕我这个做小叔的吃了小慕儿不成?” 严飞扬这才注意到云慕忆身旁还有一个云有心,顿时很是不好意思道:“不不,小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紧张小慕儿而已。”云有心笑着替严飞扬把话说完了。 严飞扬更是不好意思,毕竟这在云府里根本没什么需要他担心的,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觉得紧张。 “你们一路前来京城必是疲乏,你紧张小慕儿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若是不紧张小慕儿,便该是我要找你好好问问了。”云有心道,“既然你过来了,那便陪小慕儿去休息吧。” 云有心说完又对云慕忆道:“你如今的情况不宜劳顿,快去歇着吧。” “那我晚些时候再来找小叔玩儿!”云慕忆笑道。 “好。”云有心轻轻点头。 严飞扬扶着云慕忆走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云慕忆则是笑着和他说着些什么,谁知严飞扬非但没听入耳,反是将她拦腰打横抱了起来,就这么抱着她走。 云慕忆有些羞,却没有挣开他的怀抱,反是满足地靠着他的胸膛。 云有心“看”着云慕忆与严飞扬的背影,直到听不见严飞扬的脚步声了,他才转回身蹲下来,继续他方才没有做完的活。 待将那株茉莉花株重新栽进花盆里,云有心没有即刻站起身,而是将那盆茉莉花捧到了手里来,轻轻抚了抚花枝。 他的手忽地微微一抖,因为想到了方才云慕忆玩笑说到的话。 ‘我还以为小叔遇到了像茉莉花一样心仪的姑娘,所以喜欢上了茉莉花呢!’ 茉莉花…… 说来他还未知晓那个姑娘唤作什么名字,距她托他暂为照料这株茉莉花已经过去了一年,这一年里他未曾再见过她,不知是否是她家里生了什么事,又或是,她已经嫁了人,不会再到那个花铺去。 这株茉莉花,想必她已经忘了。 云有心捧着花盆站起了身,不疾不徐地朝书房走去,入了书房后将这盆茉莉花摆放到了书案上,而后在书案后坐下身,拿起刻刀,往铺放在案上的竹简刻字。 可刻着刻着,他却走了神,一不当心便划到了手指。 他微微一怔,而后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刻刀放下,继而将手摸索向放在案边上的那盆茉莉花。 过了会儿,他收回手,轻轻推开身后的椅子,站起了身,走出了书房。 院子里,一小厮正朝他跑来,一边跑一边道:“七公子七公子,前边又有媒婆来说您的亲事了,家主让小的来请您去看看。” 云有心微微驻足,而后轻轻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七公子。”小厮退下了。 云有心出了院子,朝前厅方向走去。 而当他快走到前厅时他却停下了脚步,继而转了身,绕过了前厅,朝府门方向走去,出府去了。 前厅里,一脸福相的媒婆正在给云子君看一姑娘家的画像,嘴上一边说着各种好听的话。 云有心出了府,谁人都没有告知一声,亦没有乘车坐轿,就这么不疾不徐地信步走着,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脚步渐渐往城南方向而去。 城南有一简单朴实的卖花小铺,平日里光顾的人不多,小铺没有倒,不过却是换了老板,就在一年前。 云有心又来到了这间卖花小铺。 他虽不是常客,但是老板从见到他第一眼开始便记住了他,毕竟像他这样的瞎子,很少很少。 他已经很久没有到这儿来,但老板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着急地和他道:“哎哟公子!你怎么来得这么不凑巧!您托我留意的那个姑娘刚刚走!” ------题外话------ 云阿七篇来到!哦呵呵呵~ 小兔叽们都已经两岁多了,我们温柔的云阿七还是一只单身汪汪! 005、云阿七篇(2) 云府里,云子君左等右等却都没有等到云有心过来,不由又让人再去请了一次,但这回去请的小厮却匆匆跑来说七公子出府去了,就在一盏茶的时间前,云子君顿时就来了火气,冲小厮沉声道:“即刻去将七公子找回来!” 云子君心中是真的生气,不过因着从小到大的教养以及当上云家家主之后所必须有的冷静沉着使得他纵是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在外人面前失了分寸仪礼。 云子君虽作为云家家主,但平日里很多时候都是平易近人的,鲜少有沉下脸来对下人说话的时候,是以就算这个前来禀报的小厮不是什么聪明之人,也还是感受得到云子君的不悦,只听他赶紧应声道:“是!小的这就去将七公子找回来!” 媒婆瞅着这情况,心里已经很明了这云家七公子选在这个时候出门显然是不想答应这门亲事,莫说不答应,便是看一看的兴致都没有,可她已经收了女方那边的银子,这事儿说什么她都要说成才行,而且这云家家大业大的,这亲事说成了的话,她的好处可不知要多到哪儿去。 这般想着,媒婆便满脸堆笑对云子君道:“呵呵,云家主,不妨事不妨事,我这里啊,还带来了蒋家小姐绣的帕子和画的画做的诗,您瞅瞅?” 云子君正要点头,厅门外忽然蹿进来一道纤细的身影,一蹿就蹿到了媒婆跟前,一把就拿过了她正拿到手里的帕子,一边笑盈盈道:“什么帕子呀?先给我看看呀!” “慕儿!”只听云子君轻斥一声,带着惊讶,惊讶于本当去休息的云慕忆这会儿竟是跑到了前厅来。 这忽然蹿进前厅来的人正是前不久才从云有心院子离开的云慕忆,她本是由严飞扬抱去休息,但还未回到屋便听到下人说又有媒婆来给云有心说亲事,她想到前边云有心与她说的话,便改变了主意不休息了,而是拐到了前厅来。 而这毕竟是给云有心说亲事,还有人姑娘家的画像,严飞扬不便进到前厅来,便在厅子外等着云慕忆。 媒婆本是怒于这忽然将她手中帕子抢走的云慕忆,怒于她这不知礼数的行为,但在听到云子君那一声虽带着愠恼却又满含亲昵的轻斥时,她立刻就猜到了这姑娘的身份,当即闭住嘴,什么话都不说。 云家大小姐可是云家家主的心尖宝贝,可万万得罪不得,要是得罪了,这门亲事她也休想说成了。 云慕忆这会儿根本就没有理会云子君,而是摊开了从媒婆手中抢来的帕子来看,然后小跑到云子君身旁,一边将帕子凑给他看一边笑着道:“爹,爹,你看,这帕子上边绣的两只鸭子好肥!” 媒婆听着云慕忆的话,赶紧跟着道:“呵呵,大小姐,那是——” 可还不待媒婆把话说完,只听云慕忆又接着道:“爹你觉不觉得这两只鸭子好肥啊?” 媒婆又要插话,可还是没等她出声,便见云子君轻轻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有一点肥。” “……”媒婆心里仿佛有一千匹马狂奔而过,那是鸳鸯!鸳鸯!不是肥鸭子! 不过云子君都已经点头承认那两只“鸭子”肥了,就算那两只是鸳鸯,她也不能把事实说出来,她要是强调那是鸳鸯的话,那就是赤裸裸打人云家家主的脸。 但媒婆毕竟是媒婆,不仅要有三寸不烂之舌,还要极致灵敏,是以媒婆这会儿赶紧拿出一幅轴画来,一边朝云子君递去一边道:“蒋家小姐平日里女红那是真真好,可能绣这方帕子的时候心都系在了七公子身上,所以没能将帕子绣好,云家主您还是看看这画儿吧,这画儿好!” “画儿好?”云慕忆弯着眉眼轻轻笑着,盯着媒婆瞧,笑问道,“大娘你还会看画呀?” 媒婆被云慕忆问得一怔,还不待她回答,云慕忆便从她手里将画拿了过来,媒婆看着云慕忆拿过画,心里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沉痛,总觉得有一种“完了”的感觉。 只见云慕忆将画拿到云子君面前打开,未及云子君说什么,便又先听得她笑得开心道:“爹,你看这湖面上有两只野鸭子!” “……”媒婆心中这时是两千匹马一起狂奔而过。 偏偏云慕忆还要问她道:“大娘,这个蒋家小姐她怎么不是喜欢绣肥鸭子就是喜欢画野鸭子的呀?” “不是的大小姐,蒋家小姐她啊——” “爹,这蒋家小姐女红和画画都还没有我的好,爹你还经常骂我说我的女红做得不好,画也画得不好,这个蒋家小姐还不如我,不能要!”云慕忆再一次打断了媒婆的话。 而云慕忆不仅仅是打断了媒婆的话,更好似将她一巴掌直接拍到了泥地里,爬都爬不起来。 “所以啊——”就在媒婆一脸懵傻得还没有反应过来应该说什么才好时,云慕忆将帕子和轴画以及前边媒婆给云子君看的蒋家小姐的画像一并塞到了媒婆怀里,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她道,“这个蒋家小姐不合适我家小叔,大娘你还是回去吧,啊。” 云慕忆对媒婆说完这话,根本就不给她和云子君说话的机会,当即就冲等在厅子外的严飞扬道:“飞扬,替爹爹将这位大娘送出府。” 媳妇儿发话,就算严飞扬不情愿,也还是浅笑着走了进来,客气地朝还在傻愣着的媒婆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大娘,请吧。” 这会儿就算媒婆有再多想说的话都没法说了,她抱着云慕忆塞到她怀里来的东西,对云子君道了一声告辞,然后愤愤地瞪了云慕忆一眼,用力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云慕忆当即朝媒婆那肥胖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当她转过头来看向云子君时,只见云子君一脸的阴沉。 云慕忆非但不害怕,反是抱上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晃着他的胳膊,一边晃一边道:“哎呀爹呀!你看小叔不愿意来看这什么蒋家小姐的画像反是出府去了,明显的就是不赞同这门亲事嘛,我这也是在为小叔好啊!” “为他好?”云子君还是沉着脸,“他都已经都快二十又五了!早就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却还总是形单影只的!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应该和我一块儿给他寻门好亲事!” 云慕忆撇撇嘴,哼哼声道:“那爹你要是满意刚刚那蒋家小姐的话,干什么非要和我一起把人家绣得好好的鸳鸯说成肥鸭子?还和我一起把人家画得好好的白鹭说成野鸭子?” 云子君听着云慕忆这一说,顿时绷不住脸了,反是笑得无奈地点点云慕忆的额头,道:“你呀,我这个做爹的要是不配合你的胡说八道,还有谁来配合你?原本我还能管着些你,如今你嫁了人,有飞扬那孩子天天宠着你惯着你,真真是把你给宠惯坏了!” “嘻!我就知道爹最好了嘛!”云慕忆将云子君的胳膊抱得更紧,笑得更为开心,不过少顷,她却敛了面上的笑容,一脸认真地问云子君道,“爹,难道你没有看出来那些来给小叔说亲事的都是为了咱们云家的家产来的吗?” “我又岂会看不出?”云子君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可总不能因为如此便一直让你小叔孤身一人不是?” “谁说小叔孤身一人了?小叔只是缘分还没有到而已!”云慕忆不赞同云子君所说。 “那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做大哥的什么都不管,就这么巴巴地等着他的缘分就行了?”云子君也不赞同云慕忆所言。 “对!”云慕忆用力点点头。 “胡闹!”云子君眉心微拧,斥了她一声。 “爹。”云慕忆松了云子君的胳膊,转到了他面前来,微抬起头对着他的眼睛,冷静且认真道,“我不是在玩笑,我是在说真的,你看你为小叔相了多少门亲事了,小叔答应了吗?纵是小叔答应了,也仅仅是为了不让爹你这个做大哥的再为他操心而已,那爹你觉得这样小叔会觉得开心觉得是他想要的日子吗?” “爹,小叔虽然看不见,但是小叔是这个世界上好得不能再好的男子,他值得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来陪伴他爱护他,而不是为了云家的家业才来到他身边的,若爹真的为小叔定了亲事,爹你觉得她会全心全意待小叔好吗?” 云慕忆的话让云子君陷入了沉默中。 他希望他的小七好,他当然希望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待小七的姑娘在他身边陪伴他爱护他,甚至能够当他的双眼,可若只是等,却又该等到何时? 小七又是否等得到这样的一个女子出现? “爹,再等一等看看,不好吗?”此时,严飞扬送走了媒婆正朝前厅走来,云慕忆看着慢慢走近的他,又不由笑了起来,“或许某一天,小叔的缘分就来了呢?” * 城南。 云有心听了卖花小铺老板的话后怔了一怔,然后有些急切地问那老板道:“兄台可否相告那位姑娘走了多久了?” “走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吧!”老板道。 “不知那位姑娘是往何方向走了?”云有心又问。 “这个……”老板挠挠头,一脸的不好意思,“那姑娘走的那会儿铺子里正来客人,我没去注意,等我送走了客人之后再出来看,已经不见她了。” 云有心面上浮上淡淡的失落。 老板瞅着,十分抱歉道:“对不住啊公子,我不是没帮你留意,而是……” “无妨,兄台不当与我赔不是,理当我感谢兄台才是。”云有心微微一笑,温和道。 他没有丝毫要去追去找那位姑娘的打算,即便他心里想,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虽然他可以借由云家的人脉或是长情的北刹楼来打听那位姑娘的下落,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以这样的方式来寻她,因为在他心里,遇到即是缘分,遇不到也没什么,权当梦一场。 小铺里这会儿来了客人,老板忙着招呼客人去了,云有心没有在这小铺前多做停留,而是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时,那位老板又急匆匆从小铺里跑了出来,唤他道:“公子公子!” 云有心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他,温和客气地问道:“兄台可是有事?” “有事有事!”老板道,“差点就忘了那位姑娘离开前托我给公子转告一句话的!” “话?”云有心很是诧异,毕竟他已经一年不曾见过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晓,就是他们在这卖花小铺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若说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她托他照顾的那株茉莉花,仅此而已。 却不知她会有什么话转告于他? “对对对!一句话。”老板笑呵呵道,“那位姑娘说,要是我这两天见到了公子,就转告公子春分那日午时,她想见公子一面,到时她会到这儿来。” “那要是这两日你没有见到我呢?”春分,不过三日后而已。 “我也这么问那位姑娘了,她说见不到也没什么的。” “好,我知道了,若是兄台再见到那位姑娘,也替我转告一声,道是我知道了。” “好嘞!” 云有心转身时轻轻笑了,他心中在想,这一回,他当是要问问姑娘的芳名了。 ------题外话------ 我来更新了了了了了! 其实我想说,如果你们等不及看番外的话,可以留言催我,多催催我我可能就会来更新了,哈哈~ 然后是关于提示在修改的213章,这章修改不了了,其实这章就是一大章的大份狗粮,没有写什么剧情,不看也不会影响后面的内容,但要是有姑娘想看的话,可以拿全文订阅截图微博私信我或者入qq群私聊我,我给你们发这一章节~ 就酱~ 006、云阿七篇(3) 春分,春色更浓,天气晴和。 这一天,云有心如往常一般,辰时还未到便起了身,他吃罢早饭便到书房前去看看那株茉莉花的情况,他轻轻摸着花枝,感觉到这株茉莉花比前两日精神了不少,他这才放心地走进书房去“看书”。 他的书和寻常的书不一样,准确来说,他不是“看”书,而是“摸书”,他书房里的书全都是竹简,竹简上的字均有很明显的刻痕,他小时候,云子君便是握着他的手带他抚摸竹简上的字,手把手地教会他认字习字甚至写字刻字。 而云有心虽然看不见,可他却喜爱读书,喜爱在抚摸竹简上的一个又一个字中了解乃至“看到”这个世界的故事,为了满足这个幺弟的读书欲,云子君不惜花费万千白银情人来刻书,将那些只印制在纸张上的书一字一字刻到竹简上,而后再送到云有心面前。 是以云府中最大的院子便是云有心的书房所在的院子,竹简摞如山,不过虽是如此,双目不能视物的云有心却能在这走尽半个时辰才勉强能走完的书房里准确无误地拿到任何一卷他想要拿的竹简,长情曾说,若是阿七有眼眸,不论才华还是身手,只怕这世上无人能及。 云有心则是笑着说他不曾觉得他的人生有缺憾,如此已足矣。 此时云有心坐在书房里却没有“看”书,而是在桌案上摊开了一张纸,手执毛笔,竟是准备作画。 只见笔尖在他手下渐渐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小花儿来。 他在画花儿,他看不见,他只能凭他触碰以及抚摸到的感觉来画,他甚至不能看到自己画的究竟是什么样儿,他只是想画,便提起了笔。 当云有心将要画完这幅画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一连串小娃儿奶声奶气的声音。 “七小伯七小伯!棉、棉袄来找里玩呀!”软糯糯的小女娃儿的声音,咬字还十分不清晰,是小棉袄的声音。 紧跟在小棉袄这不清不楚的叫唤声后的,是小男娃儿的声音,只听小男娃儿一副着急的口吻道:“相思妹妹不要跑那么快,等等红豆哥哥呀!” “七七七七七——七小伯!葡萄萄来找你玩啦哦——!大哥,你跑快点嘛!” “葡萄,哥……哥哥跑,跑不了这么快呀!”小声音气喘吁吁。 “呀,呀呀呀!锅……锅锅!”最后,还有一个更显稚嫩更奶气的小小声音。 云有心本是要收最后一笔,却在听到小家伙们的叫喊声时手一抖笔一篇,生生将这一笔给收偏了,便也生生将他只差最后一步便要画好的画给毁了。 不过他非但不恼不在意,反是笑得皓齿微露,同时赶紧将手中的笔往笔搁上一搁,快步往书房外走了去。 他将将跨出门槛,便有一个身穿暗绯色衣裳的小身影撞到了他腿上来,使得他赶忙伸出手将小身影稳住,还不待他出声,便听得小家伙开心道:“七小伯抱抱抱!葡萄要七小伯抱抱!” 这第一个冲到云有心面前来的正是小葡萄,那个最顽皮最会闹腾人也是最有活力的小葡萄,他本是跑在后边,没一会儿便冲到了最前边来。 今日的小葡萄穿了一件暗绯色的小短袄,头上戴着一顶薄棉帽,不过他扑到云有心身上时碰掉了他头顶上的棉帽,露出了两只白茸茸的长耳朵。 云有心当即笑着将小葡萄抱了起来。 第二个跑到云有心面前来的是小面团,倒不是因为他体力像小葡萄这么好跑得快,而是因为他被小葡萄拉拽着一块儿跑,使得他这会儿小脸蛋儿红扑扑,气喘吁吁的,可他却没有像小葡萄那样往云有心身上扑,更没有嚷着要抱抱,而是伸出软软胖胖的小手抱抱云有心的腿,一边昂起头看着云有心一边绵绵地问道:“七小伯眼睛今天还有没有痛痛?” 对于云有心眼睛上蒙着的布条,小家伙们起初很是好奇,尤其是小葡萄,总是问,云有心便温柔地告诉他们,道是他的眼睛因为生病了很疼,所以要用布蒙起来,这样才会好得快,才会不疼。 不过他倒没曾想他不过是对小家伙们编谎的话竟是让小面团记住了,使得小面团每次见到他都会很关心地问他眼睛还疼不疼。 “小伯的眼睛今天不疼了。”云有心空出一只手来摸摸小面团的小脸,温柔道,“你们这几个小宝贝儿来找小伯玩儿,小伯的眼睛就不疼了。” “那……那棉袄和小哥哥,大哥哥,还,还有红豆哥哥,每天,每天都来找七小伯玩呀!”小棉袄第三个跑到云有心跟前来,因为句子太长,小小的她说得极为磕巴。 小棉袄今日穿了一件浅粉色的夹袄,袖子及衣襟出衮着白绒边儿,及肩的头发扎成两个小小的揪儿,上边缀着毛绒绒的白球,小脸白里透红,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小棉袄也来找小伯玩了呢。”云有心笑着将小葡萄放下,转为抱起了胖乎乎粉嫩嫩的小棉袄,小棉袄照着他的脸颊当即用力地吧唧了一口。 云有心笑得开心极了。 被放下的小葡萄没有吵闹,他虽然很会闹腾人,但很多时候他却也能够很懂事,尤其是在对待妹妹的时候。 “二小叔。”这会儿,一个身穿浅蓝色小袍的小家伙也来到了云有心面前。 这个小家伙模样约比面团三兄妹稍大半岁,约莫三岁出头,性子也与面团三兄妹很是有差别,只见他一副小大人模样地站在云有心面前,很是有礼地唤了他一声。 小家伙不论是穿着还是模样,都很是精致,与模样漂亮的兔子三兄妹相比毫不逊色,尤其那一双熠熠生光的桃花眼最是漂亮。 “大哥小红豆也来了。”小红豆很有礼,云有心便也笑得很温和有礼地回了他。 “嗯嗯!”小红豆点点头,“爹爹和三小叔小小叔带红豆还有妹妹、弟弟们一块儿来的。” 小红豆笑得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牙齿,可见他很开心。 就在这会儿,云有心怀里的小棉袄蹭蹭身子,作势要从他怀里下来,一边道:“棉袄要和红豆哥哥一块儿。” “好好,小伯这就把小棉袄放下来和红豆哥哥一块儿。”云有心笑着将小棉袄放了下来,放到了小红豆身旁,小红豆立刻牵起了小棉袄的小手。 小家伙们和云有心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时落在最最后边的一个小身影这时才跌跌撞撞地跟上大部队,不过就差最后几步了,这个小小身影却一个没走稳,噗通一声狠狠栽倒在地。 小面团当即冲到这个小小家伙面前,蹲到地上将小小家伙扶了起来,一边用大哥哥的语气哄小小家伙道:“槐花弟弟不疼不疼哦,面团哥哥扶你起来给你吹吹哦!” 小面团说完话,赶紧朝小小家伙身上吹气。 这个被小面团叫做“槐花弟弟”的小小家伙本是皱巴了小脸就要哇哇大哭,谁知小面团给他胡乱吹吹后他便好了没事了,一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边口齿不清道:“锅锅,锅锅,锅锅……” “小槐花有没有摔疼?”云有心这会儿也蹲到了小槐花面前,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家伙的脸,小槐花眨巴眨巴大眼睛,然后张开短短的双臂就扑进了云有心怀里来。 被一群小家伙围着的云有心笑得更开心。 “啧啧,小子,你看看小心心抱着你儿子那样儿,简直就像在抱着他儿子一样。”忽然一道笑吟吟的声音从小家伙们身后不远处传来。 只见身披一领藏蓝色斗篷的卫风正边走边用手肘杵着走在他身旁的云忘,一边一脸嫌弃地看着蹲在地上抱着小槐花笑得开心的云有心,又道:“小心心,你这不是打算要抢这小子的儿子吧?” 还不待云有心说话,便听得云忘笑道:“有心可不会做这种事情。” 卫风当即一巴掌拍到云忘背上,瞪他道:“没问你,你瞎搭什么话!” 云忘非但不生气,反是笑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届时有心自己会有孩子,可不会抢我的,你说是吧有心?” “他自己有孩子?”卫风又抢了话,同时走到了云有心面前来,指了一圈他身旁的小家伙们,最后将手指戳到云有心的脑门上,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那首先也要这家伙娶到媳妇儿才行!” 云忘觉得卫风说得非常有道理,不由点点头道:“阿风说的对,有心现在最该做的就是先娶到一房娇妻,有心啊,不是我想说你,而是你看我和小溪的孩子都能走会说话了,你这个做兄长却还是只身一人,不太好。” “岂止是你的孩子会说话走路,人阿风的孩子都开始上学堂了。”长情不紧不慢地从卫风身后走上前来,也盯着云有心,“阿七,告诉你,云忘媳妇儿又怀了。” “你们……”云有心一点儿不动怒,而是无奈地笑了,“你们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我大哥催着我不算,你们也都来凑热闹。” 对于这三人时不时来冷嘲热讽一阵的情况,云有心早已习惯。 “错,我们不是凑热闹,我们这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卫风纠正道,“你看我们为了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容易吗,我们可都是从媳妇儿手中把娃们抢过来给你感受一下提前当爹的感觉,怎么样,这感觉好吧?” “我看是你们媳妇儿叫你们带孩子,你们不想带,所以都往我这儿带吧?”云有心笑道。 卫风立刻白了云有心一眼,一副生气的模样,“真是的!你心里知道就行,瞎说什么大实话!” 云有心笑而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 “爹爹爹爹吗,什么是‘媳妇儿’呀?”小面团忽然抓上长情的衣袖,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道。 “嗯嗯!葡萄也想知道哦!”小葡萄也凑上来问,“为什么要七小伯娶媳妇儿呀?” “媳妇儿是可以吃的吗爹爹?”小棉袄紧跟着问。 “你们想知道?”长情摸摸小棉袄的脸,面无表情地问道。 “嗯嗯嗯!”小家伙们不约而同地用力点点头,包括小红豆。 只见长情抬眸,看向云有心,道:“那你们就问七小伯,让他来告诉你们什么是媳妇儿。” “长情你……”云有心无奈极了。 云忘则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卫风则是逗小葡萄道:“小团团儿啊,想不想再要一个妹妹啊?” 小葡萄眨眨眼,一脸天真道:“娘亲说不生了哦!娘亲说面团就只有棉袄一个妹妹了哦!” “没问你娘生不生,就问你还想不想要一个妹妹。”卫风白了小葡萄一眼。 “想呀想呀!大伯可以生吗?” “大伯当然不能生,你七小伯能生。” “真的吗!?” “真的!” “七小伯七小伯!葡萄还要一个妹妹哦!七小伯给葡萄生个妹妹哦!” “……”云有心真想把卫风的嘴给堵上。 未多久,只听云有心一脸认真道:“阿风、长情、云忘,我还有些事,需出去一趟,今日便不能替你们陪孩子们玩了。” 卫风三人微微一愣,然后面面相觑,三人眼中都透出一种神色。 有情况! 007、云阿七篇(4) 云有心从不会放下这群孩子们不管而去做他的事情,即便他有再怎么紧要的事情去做,他都不会选择将孩子们扔下或是让别人照看或是送回去给他们爹娘,而是选择将孩子们带在身边,所以不管是大大哥哥小红豆还是小小弟弟小槐花,都喜爱极了他。 但这一次,他竟然一脸认真地将孩子们扔下去做他所说的“有些事”,这其中肯定——有情况! 云有心心中正想着还要准备些什么话来给长情三人解释,谁知长情却什么都不问,而是微微点了点头,淡淡道:“既是阿七有事,那便先去忙吧。” 云有心有些诧异于长情的反应,但他此时却没有时间多想些什么,便在和孩子们说些话,离开了。 而一当云有心才走出这个书房院子,长情、卫风以及云忘这三人便凑到了一起,一起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后,领着自己的娃也走出了这书房院子,离开了云府。 云有心离开云府后往城南而去,未乘车也未坐轿,一如以往每一次去往城南那间卖花小铺一样,都是步行着去。 对,他之所以将孩子们扔下不管,便是要去往城南的卖花小铺。 因为今天是春分,时间只差半个时辰便到午时。 这一路走往城南的卖花小铺,云有心的心很是愉悦,以致他的嘴角一直微微上扬着,他心里想着,这一回一定要问一问那位姑娘的芳名,不然日后他照料的那株茉莉花便不知要还给谁人去。 若是可以的话,这一回他还想与那位姑娘多说上几句话,之前他们见的几面,她都是急忙地说了几句话便匆匆要走。 那位姑娘的声音很好听,他从未听过哪位姑娘的声音如此好听。 不过……却不知那位姑娘为了何事欲见他一面,可是为了那株托他照顾的茉莉花? 这过去的一年里,那位姑娘又是因着何事一直未有再在那卖花小铺出现过? 云有心想着想着,无奈笑着兀自轻轻摇了摇头,他想这么多做什么,他心中这般胡乱的想法,实在不该是君子所思。 罢了,且先到了那卖花小铺再说。 午时的卖花小铺已然开门营生,小铺里一种独属于草木的清香飘散在空气里,再糅着些花儿的馨香,沁人心脾。 云有心来到卖花小铺的时候,那位约见他的姑娘已经在小铺里了,不知她是何时来到的,也不知她来了多久了,云有心只知她正在替忙碌的店家给前来的客人介绍着他们所看中的花儿的习性。 她似乎比店家还要了解这些花草树木。 她的声音清浅柔软,凝成了一种说不出的好听,至少在云有心耳中是这样。 姑娘并未注意到云有心的到来,云有心也未出声打扰她,而是静静站在小铺外,轻嗅着空气里的草木清香。 过了好一会儿,将将送走客人的店家瞧见了云有心,诧道:“哎呀,公子,您来啦!” 云有心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还未说上什么,那店家便匆匆往小铺里走,一边走一边道:“姑娘姑娘,那位公子已经来了,我这儿就不用你忙活了。” 那位姑娘这也才看到云有心,却又匆匆低下头别开眼,只听她本正招呼着的一位大娘笑呵呵道:“小姑娘,既然你家哥哥都在外边等着了,就赶紧去吧!” “不,不是这样,大娘你误会了,我……”姑娘着急着要解释。 谁知这大娘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反是更乐呵道:“呵呵呵,别说别说,你们现在年轻人的心思哪,我老婆子还是懂得些的,快去快去,可别让你家哥哥久等了。” 云有心耳力好,加之这大娘的嗓门又有些大,是以他将她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却没有面露难堪之色,依旧微微浅浅地笑着,他本是也想解释些什么,不过听着这大娘所言,便知他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在这大娘眼里都不过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索性什么都不说,也没有朝那姑娘靠近,就只是在小铺外站着而已。 至于那位姑娘的反应,他哪怕看不见,也知道她定羞涩难堪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姑娘是轻咬着下唇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来到云有心面前的,怕误会更深,她连头都不敢抬一抬,更不敢看云有心一眼,甚至连客气地唤他一声“公子”都忘了。 反是云有心十分抱歉道:“在下思虑不周,让姑娘难堪了,对不住。” “不,不是的。”姑娘颇为着急道,“这不关公子的事,是小女子给公子添麻烦了,该是小女子给公子赔不是才对。” 姑娘说话时依旧低着头,不曾抬头看过云有心一眼。 只听云有心温和道:“没事的,姑娘无需与在下赔不是,只是不知姑娘今日约见在下所为何事?” “小女子……”姑娘将下唇咬得更紧些,也将手中的帕子攥得更紧了些,声音变得有些轻,“此,此处说话不便,可否请公子借步说话?” “在下知晓前边不远处有一家茶肆,去那儿坐下说,不知姑娘觉得可行?”生怕吓到了这个小心翼翼的姑娘似的,云有心的语气放得愈加温和。 “小女子担心太过耽搁公子的时辰……”姑娘忧虑道。 云有心浅浅柔柔地笑了,道:“无妨,请吧,姑娘。” 茶肆里很安静,茶香清甜,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从见到云有心开始便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姑娘在小二哥将茶水端上后忽地就露出了笑颜,甚至愉悦地忍不住道:“茉莉花儿的茶!” 小二哥笑呵呵道:“俺们老板娘说,往茶水里放上一两朵干花,会让茶水变得更香甜,不过很多大老爷们儿都不喜欢这么玩儿,然后俺们老板娘就生气了,说以后这干花儿就只给姑娘大婶大娘的放,不给男人们放,所以,呵呵,就姑娘这盏茶里有茉莉花儿,公子茶盏里是没有的,姑娘喜欢就好,二位慢慢坐,有啥子事随时叫俺就成。” “多谢小哥。”姑娘笑道。 “没啥,这都是俺该做的。” 小二哥走开后,姑娘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汁,笑得更开心道:“第一次喝到这般香甜的茶水,日后我也可以学一学!” 姑娘笑着说完这话后才发现自己失礼了,赶紧将茶盏放下,也将头低了下来,低声道:“让公子笑话了。” “没有的事。”云有心嘴角的弧度扬得有些高,彰显着他内心的愉悦。 像是被姑娘的欢喜感染了似的,云有心也觉得心情很愉悦,哪怕他的茶盏里根本没有值得他欢喜的茉莉花,但不知为何,听着姑娘愉悦的声音,他的心也跟着喜悦起来。 “姑娘似是很喜欢茉莉花。”怕姑娘觉得尴尬,云有心便又浅笑着道。 姑娘点了点头,但她即刻又想到云有心看不见,便应声道:“嗯,因为……小女子的小名叫茉莉,家中本种植着很多茉莉花儿,加之茉莉花花香清甜,小女子便很是喜爱茉莉花。” 关于这后边的解释,姑娘道得轻轻的,毕竟是一个姑娘家,与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说自己的闺阁之名总归不妥,可她却还是说了。 “原是如此。”茉莉,倒真是一个清新的小名儿,不过,姑娘家中既种植茉莉,又为何托他照料那株茉莉?又为何还要到花铺里去买茉莉花儿? 但,云有心并未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因为太过贸然。 而姑娘也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喝茶,而是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茶盏中自己的倒影而已。 姑娘的沉默让云有心有些焦急,他从来不是容易焦急之人,可这会儿他却是焦急地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温和地问姑娘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小女子……”姑娘欲言又止,终是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事,就是……就是想问问公子,那株茉莉花可还好?” “姑娘放心,那株茉莉花很好,在下今晨还发现它长了新苗。”云有心回道。 他虽觉姑娘想要说的其实并不是这个事情,但她不说,他也不便追着问。 “这样就好。”姑娘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云有心虽双目不能视物,他看不见姑娘面上惆怅的模样,可他能感觉得到,他甚至感觉得到姑娘的落寞与悲伤,以致他顾不得什么礼数,终是问道:“姑娘若是信得过在下,有事便只管与在下说,可是姑娘觉得在下是个瞎子,信不过在下?” “不是的不是的。”姑娘忽听得云有心这么一说,赶紧慌忙道,“公子你误会了!” “姑娘既然约见姑娘根本不认识的在下,必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如此一来,姑娘约见在下想要说的事绝非是仅仅问那一株茉莉花儿是否还好。”云有心语气依旧温和,可他却道得肯定,且关心,“在下云有心,家住城东云府,若是姑娘信得过在下,姑娘尽管将为难之处告诉在下,在下定会帮助姑娘。” 她之所以会约见他,必是信任他,他们不过是匆匆见过几面而已,他们甚至不知对方姓甚名谁,可她却信任他,若非如此,她就不会想着要见他一面,更不会想着找他帮忙。 她既信得过陌生的他,他又怎可能不帮她? “城东……云府?”姑娘听罢云有心的话后很是震愕,既是因为云有心的聪慧,更是因为他的身份。 显然她根本想不到云有心竟是鼎鼎云家的人。 “正是。”云有心微微点头,哪怕他的身份会吓到眼前的姑娘,他却还是如实道,“在下乃云家七公子。” 他并不想欺瞒。 姑娘错愕许久才回过神,却很是紧张小心,毕竟她面前坐着的是云世家的七公子,可她却没有紧张得想逃,而是小心翼翼道:“小女子姓尹,名纯纯,家住城南尹宅,不知道公子是云七公子,小女子冒昧了,小女子这就给七公子赔不是。” 姑娘说着就要站起身,云有心着急着要阻止,正当此时,只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娃娃从茶肆外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七小伯七小伯!” 云有心愣住。 尹纯纯也愣住。 茶肆不大,就在他们怔愣得还未回过神时,这个胖乎乎的小肉球便扑到了云有心腿上来,小脸红扑扑地笑道:“又是葡萄先找到七小伯的哦!” “小葡萄怎么到这儿来了?”云有心摸着小葡萄的脸,面上满是诧异。 “不是葡萄自己哦!”小葡萄笑得开心地回答云有心,“红豆哥哥,大哥哥,妹妹,还有槐花弟弟也都和葡萄来的哦!” 小葡萄才说完,小棉袄便拉着小红豆跑了进来,后边是小面团带着跑得跌跌撞撞的小槐花。 看着这么一串儿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娃娃,尹纯纯非但没有回过神来,反是更怔愣了。 小棉袄这回没有跑到云有心跟前,而是跑到了尹纯纯跟前来,仰着小脸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她瞧,然后奶声奶气地问云有心道:“七小伯七小伯,这个漂亮的姐姐就是七小伯的媳妇儿了吗?” ------题外话------ 一大串小灯泡出现!其实人家是一大串小助攻! 哦呵呵呵~ 008、云阿七篇(5) 小棉袄这没来由的突然一问吓了云有心一跳,惊得一向平和温柔淡然自若的他瞬间红了耳根,尴尬到了极点,正慌忙着要给尹纯纯赔不是,却听得小葡萄紧跟在小棉袄后边兴奋道:“那漂亮姐姐就是,就是我们的七小伯娘了,是不是呀七小伯!?” “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是不是七小伯的媳妇儿呀?是不是,棉袄还有大哥哥和小哥哥的,的七小伯娘呀?”小棉袄瞅着尹纯纯,漂亮的大眼睛晶晶亮,一双胖乎乎的小手甚至还巴到了尹纯纯的腿上,一副兴奋又期待的模样。 “七小伯,是不是……有了七小伯娘,七小伯就可以,可以给面团生个妹妹了呀?”小面团这会儿也来到了云有心身旁,抓着他的衣袖,同棉袄还有葡萄一般兴奋,大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 “妹妹妹妹!葡萄要妹妹!”小葡萄当即激动地猛拍小手。 “妹……么!”小槐花就算口齿不清说不成话,却也跟着他的哥哥们凑热闹。 云有心这时不仅耳根红透,便是温文儒雅的一张脸都红了个透,他本想给尹纯纯赔不是,可这几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就没有他开口的机会,而小家伙们这一连串的问题下来,云有心已不仅仅是赔不是就行了的。 这可是事关人姑娘家的声誉。 而尹纯纯也被小家伙这接连不断的话给弄得同云有心一般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才是好,尴尬得头都不敢抬,可偏偏小棉袄巴着她的腿正眨巴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奇又兴奋地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就在这时,小红豆看看尹纯纯又看看云有心,道:“二小叔看不见漂亮姐姐,唯一可以给二小叔说漂亮姐姐的模样的哦!” “漂亮姐姐眼睛大大的!”小葡萄接着小红豆的话开心地给云有心形容尹纯纯的模样,“还亮亮的!” “漂亮姐姐的鼻子,嗯……还有嘴巴小小的!”小棉袄紧跟着道。 小面团也一点儿没落后,“漂亮姐姐头发长长的黑黑的!脸蛋还红红的!” “吧吧吧吧——!”小槐花依旧非常兴奋地凑热闹。 “漂亮姐姐穿着嫩绿色的裙子,就像……就像春天的颜色一样!”小红豆认认真真地看着尹纯纯,然后认认真真地给云有心形容道。 “嗯——!”趴在尹纯纯腿上的小棉袄这时用力一吸鼻子,然后更开心道,“漂亮姐姐身上还香香的!花儿的香味!甜甜的!” 尹纯纯虽然觉得羞到了极点,可看着小棉袄的漂亮大眼睛和粉嫩嫩胖乎乎的小脸,她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来摸了摸小棉袄的脸颊。 小棉袄睁大了眼睛定定看着尹纯纯,然后对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道:“漂亮姐姐,告诉你哦,七小伯很好很好的哦!” “嗯嗯嗯!”小葡萄这会儿跳到了尹纯纯身边来,用力点点头,非常赞同小棉袄的话道,“七小伯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小伯!” “七小伯最温柔最温柔了!嗯……七小伯就是最好最好的!”小面团补充道。 “漂亮姐姐嫁给二小叔的话,一定一定会很开心很开心的!”小红豆做最后总结。 “小红豆!”云有心这会儿终于抢到机会插上了话,不仅如此,他还忍不住抬起手来轻捂住小红豆的嘴,轻斥道,“莫得胡乱说话!” 云有心说完,赶紧给尹纯纯赔不是道:“姑娘,万分对不住!在下,在下……” 云有心此时紧张急切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偏偏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断,因为小红豆。 小红豆还被云有心轻捂着嘴,只见他一脸的委屈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云有心虽然被这几个小家伙弄得尴尬到无地自容,可他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了小红豆的不对劲,因为太过疼爱这几个小家伙,以致他话还未对尹纯纯说完便边松开轻捂着小红豆嘴巴的手,边从椅子上离开,蹲到了小红豆面前,着急忙慌道:“怎么了小红豆?可是二小叔弄疼你了?二小叔这儿跟你赔不是可好?” 云有心边说边轻抚小红豆的小脸,满脸的愧疚之色。 小红豆扁着嘴委屈巴巴道:“唯一,唯一没有说错话啊,爹爹、三小叔和小小叔都是这样说的啊。” 而且,爹爹,三小叔和小小叔还说了,哪个女人能嫁给七小伯的话,那可是三生有幸的,他都还没有说完呢! “你爹爹还有你三叔小叔他们说着玩儿的话怎能当真?”云有心温柔道,心中可是无奈极了。 “才不是说着玩儿的!”小红豆非常不同意云有心说的,“二小叔本来就很好很好!爹爹还有三小叔小小叔才是说着玩儿的!” “嗯嗯嗯!七小伯就是很好很好的!”小葡萄又用力点点头,“葡萄最喜欢七小伯了!” “棉袄也最喜欢七小伯了!” “面团也最最喜欢七小伯了!”七小伯是最温柔最温柔的人! “伯啵!”小槐花也往云有心这儿挤来。 云有心终是笑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这些个小顽皮……” “咕咕——”云有心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谁肚子一阵咕咕响。 只见小葡萄耷拉着小脸,从尹纯纯面前跑回了云有心跟前,而后扯上他的衣袖道:“七小伯,葡萄饿饿了!葡萄要吃面条!香香热热的面条!” “棉袄要吃,要吃香香甜甜的软糕!” “面团想吃糖葫芦!” “相思妹妹吃什么,唯一就吃什么!” “锅锅,锅锅!” 云有心很为难,他不想教小家伙们失望,可尹纯纯这儿的事情他还未有帮到,不仅没有帮到,还因为小家伙们的出现而让人姑娘一个劲的难堪,他不能就这么带着小家伙们走了,所以他只能摸摸小葡萄的小脸,抱歉地对小家伙们道:“我还有事没有做完,今回不能带你们去吃去玩儿,你们先去找你们的爹爹,待我做完事情了,再陪你们玩儿,可好?” 以往若是云有心这般说的话,小葡萄第一个就说不好,但这回他没有立刻说不好,反是眨巴眨巴眼,一脸稚气又好奇地问云有心道:“七小伯是要陪着漂亮姐姐吗?就像……爹爹陪着娘亲一样?” 云有心正要解释,却被小面团抢了话,“漂亮姐姐,你饿不饿呀?和面团、红豆哥哥、弟弟、妹妹、小小弟弟,还,还有……” 小面团说了一大串的话,使得他停下一个大喘气才又接上,“还有七小伯一块儿去吃好吃的呀!” “去嘛去嘛!漂亮姐姐一块儿去嘛!”小棉袄抱住了尹纯纯的腿,摇晃着撒娇道。 “漂亮姐姐不去的话,七小伯也不去了的。”小葡萄扁着嘴,委屈兮兮地看向尹纯纯,那小模样让人觉得要是不答应他的话就是坏人似的。 “漂亮姐姐不要担心,二小叔是好人,不会欺负漂亮姐姐的。”小红豆总是做最后总结。 便是小槐花,这会儿都扑到了尹纯纯面前来巴着她的腿,就算不会说话,也要用行动表示他要漂亮姐姐和他们一块儿去填饱肚子。 这些个小家伙亮闪闪的眼神让尹纯纯就算想拒绝也根本没有办法,是以她羞赧地问云有心道:“小女子会打扰到公子吗?” “不会的不会的!”小葡萄又是抢在第一个说话,硬是把云有心要说的话给挤开了,“七小伯会很开心的!” “嗯嗯!” “走哦走哦!”根本不给云有心说话的机会,小葡萄和小棉袄便各拉着尹纯纯左右手朝茶肆外跑了,云有心赶紧抱起小槐花,让小红豆和小面团走在自己前边,也赶紧跟上了,心里叹气道,待有机会了,定要跟姑娘好好赔不是才是。 不过,哪怕自己再如何为难,云有心都没有想过要将这些个闹人的小家伙给撵回去给他们亲爹,不仅是他不能让小家伙们不开心,更因为他知道,就算他想撵,也没地方可撵,那三个人既然将孩子们扔给了他,除非他们自己来接回孩子,否则他根本找不到他们的人,小家伙们也不会离开他。 这是这两年多三年来,云有心的深切体会。 茶肆斜对面的一家馆子二楼,卫风将头探出窗户,看着云有心和尹纯纯带着五个小家伙离开茶肆,那双桃花眼笑得灿烂极了,乐呵道:“我就说,派这几个熊孩子去,就没有不成功的事儿!” “有心心里指不定在吐血。”云忘也凑在窗边,看着下边的云有心等人的身影,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那几个熊孩子闹腾起人来,可没人受得了,更何况还是在有心追媳妇儿的时候。 “他吐他的,没咱的事。”卫风没心没肺地笑盈盈道。 “不过……”云忘忽然一脸认真,“那个姑娘是谁人?从未听有心提起过。” “就是!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卫风的目光忽地挪到坐在一旁惬意饮酒的长情身上。 “问我?”长情慢悠悠抬眸。 “废话,不问你,难道我问自己?”卫风立即飞了长情一记眼刀,云忘也在看着他。 “阿七自己都不舍得查的姑娘,你们让我去查?”长情面无表情地看了卫风和云忘一眼,继续喝酒。 “好像有点道理。”云忘神色认真地点点头。 “理你的头!”卫风在他脑瓜子上推了一把,嫌弃道,“不查,万一是个故意接近我们小心心的,那我小心心不该难过坏了!?” “阿七的心亮得跟明镜似的,好人歹人他自己会辨不清?需得着你来操这份心?”长情对卫风的操心嗤之以鼻。 “我操心!?我不操心谁操心!?”卫风不服,“你们这两个死崽子以为我当这个大哥容易呢我!?尤其你这个死馍馍!” “没事老自己瞎叨叨,幸好唯一没随了你。”长情慢悠悠地喝了口酒。 “死馍馍,你拐着弯骂我呢你以为我不知道!?” “不,我就是让你知道。” “死、馍、馍——!” 顿时,这包间里又是一场“厮杀”,云忘无奈地笑了,又朝窗外看去。 外边,云有心和小家伙们的身影已经愈走愈远。 小家伙每人要吃的都不一样,而且面团三兄妹鲜少得上街来玩,是以就像是出笼的小鸟,欢快到了极点,云有心为了防着他们的小耳朵露出来,可谓是忙得一下都未得歇过。 虽然召南的百姓已经在慢慢接受妖类,却还没有到小兔子们的耳朵能光明正大地露出来的时候。 小家伙们吃饱了说要到种满柳树的河堤上去玩儿,云有心自然是答应的,几个小家伙在河堤上跑脑一阵,跑得累得全都滚到了绿茵茵的草地上,晒着暖融融的太阳,竟都眯起眼睡过去了。 云有心担心孩子们着凉,赶紧将外裳脱下来盖到小家伙们身上,再将小槐花抱进自己怀里来。 就在这时,尹纯纯也将小棉袄抱了起来,让这个小姑娘在自己怀里睡。 云有心愧疚至极道:“抱歉,让姑娘为难了。” “不是的。”尹纯纯轻轻摇了摇头,低头看着怀里睡着了的小棉袄,眸子里扬着笑意,“小女子很开心的,这几个孩子很乖巧很可爱。” “姑娘,恕在下冒昧,姑娘约见在下,究竟所为何事?”云有心的心里,始终在意着尹纯纯约见他要说的事情。 “小女子,小女子……”尹纯纯将头垂低,贝齿咬着下唇,面色微微发白,再没了笑意,欲言又止。 最后,她似是横了心豁了出去,只见低垂着头的她猛地闭起眼,紧张道:“公子……公子周身可有尚未成家的友人,可否……可否请公子为小女子说上一门亲事?” “对,对不住!小女子知道小女子这般很冒昧,小女子和公子可说是素昧平生,小女子不仅请公子代为照料那株茉莉花,如今还有此不知廉耻的请求,小女子……”尹纯纯愈说头愈低,愈说声音愈小,声音也愈来愈颤抖,“可,可小女子如今无路可走,也无人可寻求帮助,只能,只能……” “对不住,小女子应该先向公子说明小女子的情况才是,小女子——” “尚未成家的友人,在下周身已无。”不待尹纯纯把话说完,云有心便将他打断。 他语气温和,面带温柔浅笑,却是将尹纯纯的心沉到了湖底。 就在尹纯纯难堪得无地自容正准备离开时,只听云有心又道:“在下周身虽已无未成家的友人,但在下至今尚无婚约在身,不知姑娘觉得在下可行?” 009、云阿七篇(6) 尹纯纯大睁着眼震惊地看着云有心,一时间没了反应。 尹纯纯的怔愣让云有心赶紧赔不是道:“抱歉,在下鲁莽,吓着姑娘了。” 云有心的面色很温和亦很平静,可他的耳根却很红,红到了极点。 他的心一点都不平静。 甚至可以说非常紧张。 他不知自己怎的就忽然说出了这样鲁莽的话来,可他的心却不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所以他只是赔不是,而不是要将自己说出的话收回来。 而就在云有心出声后,尹纯纯也猛地回过了神来,只见她面红耳赤慌乱不已地直摆手,惊慌失措道:“是小女子厚颜无耻了!小女子……小女子在此给公子赔不是了!还,还请公子莫将小女子方才的话往心里去,小女子这就离开!” 尹纯纯说完,着急地要将怀里抱着的小棉袄放下,头垂得低低的,看都不敢看云有心一眼。 “尹姑娘。”云有心在尹纯纯着急地就要离开时唤了尹纯纯一声,声音低低地问道,“姑娘可是介意在下双目有疾?” “不!不是的!”尹纯纯急切地站起身就要走,可听到云有心这忽然一问,她的心当即绷紧,慌张回话,并未匆匆离开。 云有心却是浅浅一笑,什么都没有再说。 也是,没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丈夫没有双眼,哪怕这个丈夫有再好的出身。 他从不为自己生来有眼无珠而悲伤忧愁,可这不表示别人不不介意,他若是取下他蒙在眼前的这条布条,只怕根本就没有几人敢靠近他。 “不是这样的,公子!”云有心浅浅柔笑的模样让尹纯纯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人生生揪拧着,隐隐生疼,使得她比方才还要紧张还要慌乱,只听她焦急解释道,“小女子并不是介意公子双目有疾,而是,而是——小女子的出身根本就配不上公子!” 说到最后,尹纯纯深深埋下头,双手紧紧抓着腿上的裙裳,贝齿更是紧紧咬住下唇,生生将下唇咬出了齿印来。 她不过是一个已然落魄的商户人家的女儿而已,是绝对高攀不起云世家七公子的,若她知晓他是云世家七公子,她绝对不会让那花铺老板替她留话,更不会说出方才那一番厚颜无耻的不情之请的话来。 她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寻常书香门第的公子而已,因为城东人家是断断不会出现在城南的,而城东人家的公子更不可能如此温文尔雅地对待周身的任何一人,可他却温柔得像一泓泉一缕暖风,让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是城东人家的公子,她更没有想过他竟会是云世家的公子。 若不是她如今很快就要无处可去,若不是她周身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亲人,若不是爹娘一生乃至临终前都希望她能嫁一个能好好待她的人家,走投无路的她根本就不会生出找这位公子来为她说一门亲事的荒唐想法来。 她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做法很不齿,可她真的没有办法,家中生意负债累累,一年前,爹爹在出门想办法的时候,马车不幸掉落崖底,爹爹亡故,本就多病的娘闻得噩耗大病了一场,在榻上躺了一年终是没撑过来,于前些日子随爹爹去了,而娘亲一走,债主便要来收走宅子,道是已经让她们母女俩拖了一年了,幸而抵押了宅子后债主也没有太过计较,放过了她,否则怕是她要被卖到青楼里去还债。 尽管如此,可天地之大,明日之后,她根本不知道能去哪儿该去哪儿,除了嫁人,她无路可走,她本是有一门婚约,可对方瞧着他们尹家生意落败,一年多以前便来退了婚事,爹娘什么都没说,只说再给她寻一户好人家,不能待她好的人家,他们宁可不让她嫁。 她想让爹娘在天能够安宁,她想循着爹娘的意嫁一户能待她好的好人家,她不认识什么人,更不认识什么好人家,她唯一觉得是好人的,就是这位温文尔雅的公子,而这样温雅的公子的友人,理当也像这位公子一样是好人,所以她才会生出想要约见公子,以好说一说她的不情之请。 而能不能见到这位公子,她根本就不知道,若能见到,便当是那株茉莉花带给她好运,若是见不到,她便放弃这个想法。 若见到了公子,他答应了她的不情之请,茉莉花便赠予他以做答谢,若是他拒绝了,她也依旧将茉莉花赠予他,以答谢他这一年里照料了它。 因为无处可去的她,根本就照顾不了它。 那株茉莉花,是他们尹家的宝贝,以它的花朵研磨出的香粉,千金难求,只是,它已经许多许多年未有开花,家中的香粉生意便也因此渐渐败落。 可她相信,只要照料得好,它一定会再开出花儿来,或许在温文尔雅的公子手中,它会再一次开花。 只是,她以为,她是见不到这位公子的,却不想,她竟真的见到了。 他甚至……答应了她厚颜无耻的请求,以他自己来答应! 可她,可她从没有想过高攀,她更不是觉得公子不好。 哪怕公子看不见,她却觉得他是这世上最温雅也最温柔的男子,就像这些个小孩儿说的一样。 而她,配不上他,一丁点都配不上。 尹纯纯根本就不敢看云有心。 可云有心却在“看”她。 她着急忙慌解释的话让云有心微微一怔,而后又见他笑了,轻轻柔柔的笑,声音亦是温温柔柔道:“这只是尹姑娘这么认为而已,在下觉得尹姑娘很好。” 若真要说配不起,是他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 尹纯纯抬起头,通红着脸怔怔地看着云有心。 云有心话里的意思已然很明显。 不过,以防尹纯纯再想跑似的,云有心又问道:“姑娘还未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尹纯纯此时已被云有心嘴角的温柔浅笑勾了神魂,是以听得她讷讷道:“公子……公子很好,很好很好。” 云有心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些,也更温柔地问道:“那不知尹姑娘可愿意嫁与在下为妻?” 尹纯纯还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点点头,道:“愿意的。” “在下三生有幸。”云有心笑意融融。 尹纯纯此时才猛地回过神,整张脸脸红透,便是脖子都红了个透,一时间无错得脑子嗡嗡响,根本不知自己要说什么才好,她只觉自己的脑子被她自己给弄糊掉了。 “公子,小女子,小女子……”想要说什么,却是紧张慌乱得语无伦次,只见她突地站起身来,捂着脸匆匆就跑。 云有心这回没有再唤住她,更没有追她,而是笑着微微扬声道:“在下定会仪礼周全的,尹姑娘尽可放心。” 尹纯纯哪里好意思应声,更不好意思回头,反是跑得更快了。 就在尹纯纯跑得远远的之后,忽听卫风慢悠悠的声音离云有心慢慢靠近道:“城南香粉商人尹家独女尹纯纯,小名茉莉,其父生意经营有亏,负债累累,以致其一年前被退婚,其父于一年前不幸亡故,其母不堪打击,卧榻一年,于八日前撒手人寰,尹家只余尹纯纯一人,孤苦伶仃,尹宅明日将被债主收去,尹纯纯即将无处可去。” 卫风说着,忽地就凑到了云有心面前来,挑着眉笑盈盈问道:“我说小心心,你这未来小媳妇儿明儿个就要变成流落街头的小可怜了,你打算怎么办哪?” 卫风说出现就出现,好像他一直都在似的。 不止是他,还有长情和云忘也朝云有心走了过来。 只见卫风用手肘杵了杵云有心,嘿嘿笑道:“小心心,没看出来哪,你居然是我们兄弟当中最会追媳妇儿的!尤其说话一点弯儿都不带拐!这简直跟你平日里完全不一样!难道只有在对心仪的姑娘面前,小心心你才会展露出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卫风说完,用手搓着下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明日下聘。”只听云有心忽然驴唇不对马嘴道,且还道得极为认真。 卫风和云忘目瞪口呆,便是长情都觉得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兄弟。 要不要这么速度啊!? 010、晏姝和卫风 皇宫,飞凤宫,夜。 小红豆牵着小棉袄的手兴高采烈地朝飞凤宫里跑,一边跑一边兴奋道:“娘亲娘亲!棉袄妹妹来了哦!” “小闺女!?哪儿呢!?”小红豆的话音才落,殿中便倏地冲出来一抹人影,然后将小棉袄一把抱了起来,更是将脸颊朝小棉袄的小脸上蹭,直蹭得小棉袄咯咯直笑。 小棉袄笑着抬起短短的小胖手抱住了这个风风火火冲出来的人的脖子,笑得开心道:“小姝伯娘!” 抱着小棉袄的人正是晏姝。 如今的晏姝已是双十年纪,褪去了几分青嫩之气,多了几分成熟之美,也添了数分稳重之气,不过一旦她和沈流萤凑到一块儿的时候,却还是像原来那般活蹦乱跳。 只是如今她住在这飞凤宫中,她必须要约束自己。 召南国新帝登基四年,后宫只有皇后一人,无妃更无嫔,任是朝臣如何谏言充实后宫,皇上都无动于衷,不仅如此,皇上更是昭告天下,他这一生,只娶皇后一妻,他这一世,永不纳妃! 世人皆传皇后娘娘定是生得天姿国色,才会使得皇上独宠其一人,更有人传皇后娘娘是狐狸精转身,才会迷得皇上为她团团转,更是为了她一生都不纳妃! 也因为这样的传言,使得晏姝在照镜子的时候总好问身边的宫婢道:‘我长得很像狐狸精吗?’ 宫婢哪里敢回答她这样的问题,唯独沈流萤经常扯着她的脸笑话她道:‘就小姝你这两眼水汪汪的单纯小模样,就别指望自己是狐狸精转世了,我看你是一只傻狍子转世才对。’ 每每这时候,这两个不仅为人妻更已为人母的女人就会笑闹到了一块儿。 晏姝心思虽然单纯了些,但她却不傻,她自然知道自己生的这副模样绝对不会是狐狸精转世,卫风之所以只娶她这一个女人,不是因为她的容貌更不是因为她有什么手段,而是他不想身边再多一个女人而已。 因为他觉得一个人的心,只容得下一个人,他觉得只有她一个就足够了,他觉得只要她一个就够了。 而她,也不愿意与别人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哪怕这个丈夫是九五至尊。 她答应同他进宫前就已经与他言明过,她晏姝不愿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假若哪一天他的后宫有了其他的女人,届时她要带着儿子离开,他不能阻拦她。 卫风答应了。 可晏姝断断没有想到,卫风竟封她为后,为了留下她,他不仅无数次驳回朝臣谏言,更是昭告天下他卫风这一生永不纳妃,他的后宫,一生就只有她这一个女人。 她从来不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重要。 既是如此,她便留在这宫中,永远留在他身边。 而这飞凤宫,是卫风特意命人为她建的,而不是让她住在召南历代皇后所住的宫殿,他虽从未有言明过,但他为她所做的一切,无一不表示着,她在他心里在他生命里,是独一无二的。 就像她的唯一对她而言一样。 “小棉袄怎么这么晚到小姝伯娘这儿来呀?”晏姝在小棉袄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盯着她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因为大伯说棉袄来找小姝伯娘玩的话,就让棉袄和红豆哥哥一块儿睡觉觉呀!”小棉袄也在晏姝的脸颊上用力地亲了一口,开心道,“棉袄不想和红豆哥哥分开,所以棉袄就来找小姝伯娘玩呀!” “哎呀,我们小棉袄这么喜欢红豆哥哥呀?”晏姝微微挑眉,故意逗小棉袄道。 小棉袄哪里知道晏姝是故意这么逗着她玩儿,是以她非常用力地点点小脑袋,亦是非常认真地回答道:“嗯嗯嗯!棉袄喜欢红豆哥哥!好喜欢好喜欢!” “小棉袄既然这么喜欢红豆哥哥,那——”晏姝蹲下身,将小棉袄放到了小红豆身旁,笑盈盈问道,“小棉袄长大了以后嫁给红豆哥哥当媳妇儿好不好啊?” “媳妇儿?”小红豆歪歪脑袋,眨巴眨巴眼,天真地问道,“棉袄嫁给红豆哥哥当媳妇儿,是不是每天都可以和红豆哥哥在一块儿玩呀?” “嗯……就像爹爹和娘亲,大伯和小姝伯娘,小叔叔和小婶婶那样,每天都在一块儿吗?”可见小棉袄平日里观察得有多认真。 “对呀。”晏姝点点头,继续逗小棉袄,等着她的答案。 “那棉袄长大了要嫁给红豆哥哥!”小棉袄立刻高兴地拍拍小手,“棉袄要一直和红豆哥哥在一块儿!” 小棉袄说完,小人儿转个身就钻进了小红豆怀里,小红豆立刻抬起手来抱抱她,也一脸天真道:“哥哥也要一直和棉袄妹妹在一块儿!” 晏姝被两个小家伙的好玩模样逗得笑得合不拢嘴,她再逗了小棉袄一会儿,便唤宫人带两个小家伙去洗澡,小棉袄又是亲了她一口才和宫人离开,离开的时候,小红豆又牵起了她的小手。 牵棉袄妹妹的手,已经成了小红豆的习惯。 待两个小家伙随着宫人离开了,卫风才走进殿内来,走到晏姝身边来,只见他笑吟吟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死馍馍那儿把咱未来儿媳妇给抱进宫里陪你玩儿的,高不高兴?” 对待晏姝,卫风早已没有了以前初识时的粗鲁与过分,也没有了明白晏姝在他心中地位那时候的小心翼翼,如今的他对晏姝,只有温柔、细心以及贴心。 晏姝没有回答卫风的问题,反是瞪了他一眼,道:“上哪儿去了一整天的,你不知道那些个大臣找不到你总喜欢到我这儿来找你吗?整得真像是我把你弄得神魂颠倒让你不愿意离开飞凤宫了似的。” “我去哪儿你还能不知道?”卫风挑挑眉,笑得一脸痞气。 晏姝白了他一眼,然后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回去?”卫风眨眨眼,一副不解的模样,“我已经命人将今日的折子搬过来了,你让我回哪儿去?再说了,我不在这儿休息我到哪儿去休息?” “当然是回你的乾阳宫去,今夜我要带着红豆还有小棉袄一块儿睡。”晏姝道。 “那可也是我的床!”卫风不服,晚上不能抱媳妇儿睡怎么行!“再说了,平日里儿子都是跟奶娘睡的,今夜不就是多了个小棉袄,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晏姝道得肯定,“我今夜就是想和两个孩子睡,今夜这飞凤宫没你的地儿,回你的乾阳宫去睡去。” “没你我睡不着。”卫风不要脸道。 虽说是无赖的话,却也是卫风的心里话。 晏姝直接无视他。 “早知道我就不把小棉袄从死馍馍那儿抢过来了,我可是还和他打了一架的!”卫风不开心地直哼声。 晏姝还是不理她,反是朝内殿走去了。 卫风黏上来,眼巴巴地看着她,一脸期待地问:“媳妇儿,咱再生一个好不好?” 晏姝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他,面上没有笑意,平静地回答他道:“我有唯一了。” “好吧。”卫风不失望也不泄气,因为他想得到晏姝的答案,不过,他可不打算放弃,“那过些时候我再问一次。” 晏姝收回眼神,抬脚便走。 卫风却在这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吟吟道:“等到你什么时候想生了,咱就再生一个,生个闺女!” 卫风说完,笑着转身走了,离开了飞凤宫。 晏姝走到窗户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看着,她不由抿嘴笑了。 她本不想再生的,但是,他似乎真的很想再要一个孩子。 那就……等他下次再问的时候吧。 夜里,晏姝带着两个小家伙一块儿睡,两个小家伙兴奋得睡不着,缠着晏姝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娘亲娘亲!告诉你哦,二小叔今日找到媳妇儿了!是一个漂亮姐姐!明日唯一还有弟弟妹妹们要和二小叔一块儿去下聘!” 晏姝的眼睛突然亮了,七公子这故事有料啊!可以写书了! 011、云阿七篇(7) 又是一个晴好日。 尹纯纯一夜未眠,既是因为自己今后的去路,还因为自己昨日的厚颜无耻,她寻思了一夜,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去给云有心赔个不是,然后离开。 尹纯纯揉揉涩得发慌还有些红肿的眼,然后开始收整自己,收拾她该带走的东西。 至于公子说的话,定是可怜她而说的逗她开心而已,万不能当真,公子那般的人家,不是她高攀得起的。 尹纯纯能收拾的东西很少,便是衣裳都未剩下多少,收拾起来也不过一个稍大些的包袱而已,再来便是她爹娘的灵牌。 “爹,娘,女儿就要带你们走了,女儿也不知该上哪儿去,但爹娘放心,女儿会保护好你们的。”尹纯纯说着,将二老的灵牌往怀里用力一抱,而后才揉揉通红的眼眶,将灵牌轻轻放到铺展得平平整整的方布上,裹好系好,最后和行李一起系到了背上。 前院,债主已经来清点财物,有人正在将尹家的门额取下来,吵吵闹闹的,引来不少街坊邻里来凑热闹。 尹纯纯背着包袱站在院子里,看一眼她从小长到大的宅子,最后红着眼眶轻咬着下唇,转身朝大门走去了,什么都没有说。 当她就要跨出大门高高的门槛时,忽有一道人影挡到她面前来,挡住她的去路,这人甚至还伸出手来想要往她的脸颊摸一把,惊得她匆忙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没被对方碰着。 尹纯纯紧张抬头,只见一名长得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正一脸猥琐地看着她,笑眯眯道:“小姑娘,李爷我听说你没地儿可去对不对啊?” 尹纯纯不安地看着这言行举止都猥琐不堪的男人,并未理会他,只是寻着旁边的空处要走门外走。 可她才跨出一步,这男人又拦住了她,一边道:“哎哟小姑娘你这么着急着是要上哪儿去啊?你的好去处不就在这儿了么?” 男人说着,朝自己心口上拍了拍,又笑道:“只要你愿意,就跟着李爷我回家,李爷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啊?” 男人语毕,又伸出手来想要摸尹纯纯。 外边凑热闹的百姓正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可却没有一人有上前来帮尹纯纯一把的意思,显然是这自称“李爷”的人不好得罪。 而尹纯纯非但没能走出这尹宅的大门,反是被那猥琐男人逼得朝宅子里退,忽地只见那男人张开双臂,竟是要青天白日大庭广众之下扑抱住尹纯纯! 尹纯纯大惊失色,惊惶万分。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飞过来一块石子,不偏不倚正正好砸在这猥琐男人的后脑勺上,砸得他“哎哟”一声痛呼,只见他一边抬手来摸自己的后脑勺一边转过头恶狠狠骂道:“谁他娘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扔老子!?” “就是扔你!”男人恶狠狠的话音才落,人群里便响起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声音,众人立时纷纷循声望去。 且见一个两岁多点大的漂亮小男娃昂着小脸从人群里走出来,小嘴高高撅起,一副生气的模样,看到凶神恶煞的猥琐男人时非但不害怕,甚至还骂他道:“就是扔你这个长得像老鼠一样的坏人!” 小男娃儿的话让周围凑热闹的百姓全全为他捏一把汗,这是谁家的小娃儿?这么来骂这个姓李的,不要命了还是怎么的!?这个姓李的可是连小娃儿都能下得了手的! 尹纯纯在看到这个小男娃儿的时候亦是大吃一惊,这,这不是昨日跑到七公子身旁的小葡萄么!? 小葡萄彻底惹恼了猥琐男人,使得他一时间没有再理会尹纯纯,而是将他那双鼠眼眯成了一条缝儿,死死盯着昂着小脸的小葡萄瞧,一副要将小家伙生吞活剥了的模样,咬牙切齿地对身旁人道:“别以为老子会不跟一个小娃儿一般见识,来人!将这个死孩子给李爷我抓过来!李爷我要打得他以后都别想再用手!” “是!李爷!”跟在男人身旁六个五大三粗的跟班齐刷刷应声道,声音震天,吓煞了周围的百姓。 六个跟班同时朝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小葡萄走去,小家伙像是不知道害怕似的,可这却是吓坏了尹纯纯,只见她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一把猛地推开仍挡在她面前的猥琐男人,当即就朝小葡萄大步跑去,冲在那六个大男人之前将小葡萄抱到了怀里来! 与此同时听得那被尹纯纯推倒在地的猥琐男人怒不可遏地咆哮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连这个小婊子给老子一块儿打!” 尹纯纯将小葡萄抱得紧紧的,连连往后退。 谁知小葡萄却是眨眨眼,然后抱抱她的脖子,竟是安慰她道:“七小伯娘不怕不怕哦!” 一只大手这时直直伸向尹纯纯,作势就要抢走她怀里的小葡萄。 尹纯纯的心慌得紧绷成了一根弦。 正当此时,尹纯纯身后忽地飞来无数颗小石子,正正打到这六个大男人的面门,手腕以及双腿上,打得他们纷纷跌倒在地,令那猥琐男人目瞪口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紧着,一块小儿巴掌大的石块像鸟儿一般飞来,砰然砸到那猥琐男人的脑门上,砸得他脑袋一懵两眼一花,也倒到了地上。 随后,有三个小娃儿呀呀喊叫着从人群后边冲出来,每个小娃左右手上都拿着一块石头,朝那昏倒在地的猥琐男人冲去。 不对,不是三个小娃儿,而是四个。 跑在最后那个小娃儿才一岁出头的模样,跑得跌跌撞撞的,手上也抓着一块石头,跟在三个稍大一些的孩子后边。 小葡萄这会儿从目瞪口呆的尹纯纯怀里滑了下来,也跟着跑到了那猥琐男人的身旁,然后变戏法似的从怀里也掏出了两块石头。 只见五个小家伙齐刷刷蹲在那昏过去了的猥琐男人身旁,一个接一个地将抓在手上的石头朝男人脸上砸! “叫你欺负七小伯娘!打你!” “你,你长得这么难看!竟然欺负漂亮的七小伯娘,打你打你!” “七小伯娘是七小伯的!你欺负七小伯娘,七小伯会难过的,不许让七小伯难过,就是打你!” “你欺负二小婶,还要欺负葡萄弟弟,打扁你!” “打,打!” 小家伙们力气虽不大,可这一下又一下,一个接一个地将石头打到猥琐男人脸上,也足够将他打得鼻青脸肿眼歪鼻子斜。 周围凑热闹的百姓早已看得瞠目结舌,心道是这都是谁家的小娃儿,忒大胆忒有意思也忒解气了! 那六个本是被石子打趴在地的汉子此时爬了起来,看到五个小奶娃竟然在打他们的爷,当即就想要冲过去,然他们才一转身,他们眼前忽地就多出来一个人,速度快得就好像凭空出现似的。 这人身材颀长清瘦,身着墨绿色的锦缎长袍,嘴角挂着温温和和的浅笑,偏偏眼前蒙着一块布条,竟是个瞎子! 六个汉子在看到瞎子云有心时火气顿时上涌,尹纯纯在看到云有心的时候则是震惊得以手掩嘴。 “哪里来的瞎子,找死!”其中一汉子怒吼一声,抡起结实的拳头就要朝云有心面门揍去! “公子当心!”尹纯纯慌得心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云有心的双脚却是一动不动,他不过是将手轻轻抬起而已,便接住了粗壮汉子的拳头!轻而易举! 另一人当即也挥着拳头朝云有心袭来。 云有心将身子微微往后仰,同时抓着方才接住的那一拳头往前带,将对方的脸膛带到那本朝他抡来的又一拳头前。 这一拳头想要停住已来不及! 而如此结实的拳头揍到脸上—— 有些人不敢看,赶紧闭起了眼。 只听一声震天的痛呼声在拳头下响起,与此同时,云有心将其余四人的胳膊给卸脱了臼,速度快得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待这些个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有心又已站回了他方才所站的位置,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六个汉子此时却已满脸冷汗,面面相觑后撒腿就跑,根本不再管那正被小家伙们热情“招待”的猥琐男人。 此时此刻,围在尹宅门外的一众人皆睁大着眼震惊地看着云有心,这个看不见的小伙子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那些个大汉给打跑了!? 像是知道众人如何看自己似的,云有心朝众人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的尹纯纯。 五个小家伙还在忙碌。 不知小葡萄从哪儿找来一根麻绳,而后几个小家伙一起努力将那猥琐男人的双手给绑到了身后。 小棉袄很好奇:“小哥哥,你怎么知道手要绑到后边的呀?” “容容叔教的呀!”小葡萄一脸得意道。 勉强将这猥琐男人的双手绑起来后,小槐花看看自己手里的石头,再看看男人那歪了的合不上的嘴,然后将手里的石头塞到了男人嘴里。 于是,四个小家伙也将手里的石头塞到了男人嘴里,将男人的嘴塞得满满,硬是将男人从昏迷中撑疼醒过来。 小葡萄见男人醒了,抬起小脚就踩到男人的肚子上,哼哼声道:“你是吓不到我的!我娘亲生起气来的时候比你可怕多多多了!” “就是!娘亲生气的时候,爹爹都怕的呢!”小棉袄也将小脚踩到了男人肚子上。 小面团的脚自然也是踩到了男人肚子上,可他却是道:“不能这么说娘亲哦,要是要让娘亲知道的话,又要打屁股了。” 小葡萄和小面团当即捂住屁股。 小槐花见三个哥哥姐姐踩得有趣,索性蹦到了男人肚子上,蹦得男人呼吸一紧,又昏了过去。 小红豆没有参与,而是转头看看外边站在一块儿的云有心和尹纯纯,然后和正忙着“踩人”的四个小家伙小声说上些什么,三只小兔子立刻收回脚,小棉袄当即拉着小红豆的手朝外跑去,小葡萄紧跟其后,小面团则是将小槐花从男人身上抱下来,拉着这个小小弟弟的手一块儿走。 相较于年长半岁的小红豆来说,小面团温和细心的性子倒更像是长兄。 小棉袄拉着小红豆的手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尹纯纯面前,仰着小脸笑得开心地看着她,尹纯纯本是要和云有心说道谢的话,这会儿却是被小家伙们打断了。 “漂亮姐姐,你嫁给七小伯,当棉袄的七小伯娘好不好呀?”小棉袄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期待地问。 尹纯纯瞬间红了脸,大庭广众之下,小棉袄的话让她无从回答。 而也不待她回答,小红豆从怀里取出来一张纸,双手递给尹纯纯,天真又开心道:“良田百亩,二小叔给二小婶的聘礼!” 小棉袄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尹纯纯,“城外别院一处,七小伯给七小伯娘的聘礼!” “商铺十家,七小伯给七小伯娘的聘礼!” “黄金千两,七小伯给七小伯娘的聘礼!” “呀……呀呀!” 云有心温柔浅笑将小槐花无法表述的话给说清楚:“尹家宅子,还是尹姑娘的。” 众人哗然。 尹纯纯由羞涩到震惊,再由震惊到感动。 只见她眸中泪花闪动。 公子他……竟不是玩笑。 但—— “公子的聘礼,太贵重了,小女子受不起。”哪怕他一无所有,她也愿意嫁给他。 “在下只是想让世人知道,在下的妻子,是贵重的。”云有心笑得温柔,“从今往后,我保护你。” 他的妻子,不容人欺! 012、藏好毛茸小耳朵 热闹看完了,人群散了,小家伙们蹦蹦跳跳地拉着尹纯纯和云有心走了,本是吵吵闹闹的尹宅这会儿只剩下那个被小家伙们“办”了的猥琐男人眼歪鼻子斜地躺在地上,无人理会。 忽有三名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男子不紧不慢朝这猥琐男人走来,站在他身旁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瞧。 这三名年轻男子正是长情、卫风以及云忘。 只见卫风挑眉看着这猥琐男人,一脸嫌弃道:“就这玩意儿居然也想抢我们小心心的媳妇儿,真是大路朝天你不走,非要来找抽。” “赶紧睁开眼。”卫风说着,一脚踹到男人脸上,生生将昏迷的他踹醒,也踹疼得他痛呼着弹坐起来。 谁知他才弹坐起身,连眼前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便被长情一脚踩到面门上,踩得他重新躺回到地上,踩得他呼嚎不已。 长情这一脚的力道可不是小家伙们那小手的力道所能比的,他这一脚下去,当场踩得猥琐男人断了鼻骨缺了门牙,更是将他的下巴骨踩碎了! 只听长情面无表情地问卫风和云忘道:“方才若是我没有听错,此人可是想要打我的小葡萄吧?” “你当然没有听错,你听得可都是真真的!”卫风笑盈盈道。 长情将脚稍稍抬起,再落下时踩到了男人的肩胛骨上,只听“咔嚓”一声,伴着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他的右边肩胛在长情的脚下完美牺牲了。 长情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好像多看他一眼便会污了自己的眼似的。 卫风笑盈盈地一脚踩上男人的肚腹,从他身上踩过跟上长情,一边道:“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作威作福,真是活得腻歪了,就在牢里关后半生吧,顺便每日干八九个时辰的活。” 云忘则是一脸同情地看着已经没了一半人形的猥琐男人,叹气道:“你惹谁不行,偏惹这两个大祖宗和那几个小祖宗,认命吧,啊。” 云忘说着同情的话,人却是和卫风一样从男人身上踩过,甚至比卫风下脚用力得多。 云忘跟上长情和卫风时问道:“有心真打算明日就成婚?” “小心心这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卫风捏着下巴笑道,“速战速决呗!” “这倒是。”云忘点点头,又问道,“但不能今儿就把尹姑娘接到云府去吧?这于理不合,怕是尹姑娘也不会去的。” “有道理。”卫风捏着下巴点点头,然后用胳膊肘撞撞身旁的长情,“小馍馍,你说怎么办?把人放在这尹宅,小心心肯定不放心,不然把人搁你府里去?” “你觉得明日阿七从我府里把人接走合适?”长情反问卫风道。 “也是。”卫风又点点头,他正要再说什么,却听长情先道,“就让你媳妇儿来陪阿七媳妇儿在尹宅过一夜吧。” “我媳妇儿!?”卫风听了立刻跳脚,“你怎么不让你媳妇儿来!?” “我媳妇儿娇贵。”长情面不改色道。 “我媳妇儿还金贵呢!”卫风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死馍馍,你媳妇儿宝贝,好像我媳妇儿就不宝贝一样!?” “不知谁当初往死里欺负自己媳妇儿的。”长情轻轻哼了一声。 “你个死馍馍!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卫风咬牙切齿。 这两人说着说着就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云忘赶紧道:“不如我让小溪今夜来陪尹姑娘?” “你闭嘴!”长情和卫风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瞪云忘,“你媳妇儿大着肚子,你让她凑什么热闹,边去!” 云忘赶紧闭嘴。 这两人继续吵,紧着就动起了手来。 云忘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 * 夜,尹宅。 “你就是七公子心仪的姑娘!?”晏姝站在尹纯纯面前,将尹纯纯从上打量到下,再从下打量往上,一脸的兴奋,就好像她要娶媳妇儿似的。 尹纯纯被晏姝瞅得面红耳赤,紧张得抓紧了手中的帕子,点头不是,不点头也不是,直抿着唇不好意思说话。 “小姝,你吓到尹姑娘了。”沈流萤伸出手来将一脸兴奋的晏姝从尹纯纯面前推开,她自己站到了尹纯纯面前来,虽然没有像晏姝那样上上下下地打量尹纯纯,两眼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笑道,“小家碧玉,真的和七公子很般配。” 尹纯纯脸更红,将手中的帕子抓得更紧。 “流萤你才是吓到了人家尹姑娘!”晏姝又挤了过来,只见她看着尹纯纯,笑得开朗又友好,“你别怕啊,我和流萤今夜是来陪你的,不然七公子不放心你自己一个人呆在家里。” “小女子知道的。”尹纯纯点点头,轻声道,“小女子谢过二位夫人。” 尹纯纯说着便要给沈流萤和晏姝行礼道谢,却被沈流萤伸出手来阻止了。 尹纯纯诧异地抬头看向沈流萤,只见沈流萤和晏姝一般笑得友好,道:“尹姑娘别这么见外,都是自己人,我叫沈流萤,这位是——” “我叫晏姝!”不待沈流萤介绍,晏姝便笑盈盈地抢了话道,“小红豆的亲娘,尹姑娘你认识小红豆的吧?” “嗯。”说到小红豆,尹纯纯也露出了笑容,她点点头,笑得羞赧道,“小红豆是个好孩子。” 只听晏姝又问:“那流萤是谁的亲娘,尹姑娘应该也知道的吧?” “夫人是小面团、小葡萄和小棉袄的母亲。”尹纯纯浅笑回答道。 这些,公子都和她说过,也因为不放心她自己一人,所以请了小家伙们的娘亲来陪她。 公子是温柔的好人,公子身边的人,也都是好人,就像眼前的这两位夫人一样。 “我今年二十有二,若是尹姑娘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姐姐就行。”沈流萤愈瞧尹纯纯愈觉喜欢,端庄淑雅,真的和温文尔雅的七公子很般配。 “就是!一声‘夫人’可都把我和流萤叫老了!”晏姝笑道,“我们可才是二十出头而已呢!” “姐……姐姐。”沈流萤和晏姝的友好让尹纯纯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如亲人般的温柔亲切让她感动得眼眶微红,想要落泪。 “哎哎哎,尹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能哭啊,要是让七公子知道,可该急了。”晏姝见尹纯纯红了眼眶,慌忙道。 尹纯纯揉揉眼睛,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女子是觉得高兴,谢谢两位姐姐不嫌弃小女子。” “什么话,你这么好的一姑娘,我们怎们会嫌弃你。”晏姝道,“你说是吧?流萤。” “当然。”沈流萤笑着点点头,“我们要是嫌弃你,可就不会来陪你了。” 尹纯纯感动不已,又是赧道:“要是两位姐姐不嫌弃,就叫小女子纯纯,或是叫小女子的小名茉莉吧。” “茉莉……?”晏姝眼眸忽地一亮,笑得一脸贼兮兮的模样,逗尹纯纯道,“哎呀,七公子的小茉莉哪?” 尹纯纯的脸当即红得好似熟透了的苹果。 因为沈流萤和晏姝的热情,尹纯纯很快便与她们熟络起来。 这一夜,晏姝可没少逗尹纯纯笑,沈流萤则是没少逗晏姝脸红。 * 没有沈流萤的夜,长情觉得孤枕难眠,是以他要了三个小家伙来和他一块儿睡。 小葡萄和小棉袄总是往他身上扑,小面团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不时提醒弟弟妹妹道:“不能这么扑爹爹的哦,爹爹会累累的。” 小葡萄和小棉袄会安静一会儿,然后又继续闹长情。 闹着闹着,小葡萄和小棉袄累了,一起趴在长情身上睡着了,长情将他们轻轻放到床榻上睡好,却发现小面团还睁着眼,他便将这个大儿子抱到了怀里来,轻声问道:“面团怎么还没有睡着?” “爹爹也没有睡着呀。”小面团抬起小手摸摸长情的脸,一脸认真道,“娘亲和面团说了,娘亲不在的时候,面团做大哥哥的要照顾好爹爹。” “怎么不是娘亲不在的时候面团要照顾好弟弟和妹妹?”长情也抬手摸摸小面团滑滑嫩嫩的小脸。 小家伙道:“因为爹爹会照顾弟弟妹妹呀,所以面团就要照顾好爹爹。” 小家伙说完,昂起头就在长情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口,又道:“娘亲不在,面团还要替娘亲亲亲爹爹!” 长情不由轻轻一笑。 长情一直觉得小面团这个大儿子的性子既不像他也不像沈流萤,乖乖巧巧的倒更是像他爹莫凛,听话又懂事,聪慧机敏。 小面团亲了长情后就抱住长情的脖子睡在他身旁,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道:“爹爹呀,面团嗯……有问题!” “什么问题?”长情柔声问道。 只见小面团抬手抓住自己头顶上的毛茸长耳朵,天真地问道:“为什么爹爹和娘亲,祖父和祖母,还有大伯七小伯容容叔绣绣姨……大家都没有长耳朵呢?也没有毛毛球尾巴。” 小家伙说着,将手摸向自己的小屁股,摸摸自己的毛球小尾巴,“为什么呀?为什么只有面团还有弟弟妹妹有呀?” “因为……”长情摸摸小家伙没有抓住的另一只耳朵,温柔道,“面团和弟弟妹妹是特别的。” “特别的?”小面团又眨巴眨巴眼,不理解道,“什么是特别的呀爹爹?” “就是你们是最宝贝的,爹爹和娘亲最稀罕你们。”长情耐心给小家伙解释。 “面团也最稀罕爹爹和娘亲了!”小面团抱着长情的脖子,开心地又在长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却又问道,“那,那为什么面团和弟弟妹妹总要戴着小帽帽呀?是大家不喜欢面团和弟弟妹妹的耳朵吗?” “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呀?” 长情稍稍沉默,才柔声回答小家伙道:“因为要是别人看到了你们的小耳朵,就会像你们娘亲那样稀罕得不得了然后忍不住总想咬你们的小耳朵——” “不要不要!”长情的话还未说完,小家伙便着急地捂住自己的毛茸小耳朵,着急道,“会痛痛!” 娘亲咬小耳朵的时候都会痛痛! “所以要将小耳朵藏好,不然会痛痛。”长情佯装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 小面团立刻用力点点头,“藏好小耳朵,不然被咬了痛痛!” “好了,睡觉的时候不用藏好小耳朵。”长情边说边将小家伙捂住耳朵的小手拿下来放好,而后轻轻拍着小家的背,轻声道,“小面团该睡觉了。” 小面团在长情的轻声柔哄中慢慢闭起了眼,在快要睡着时迷迷糊糊地又问道:“那,那面团和弟弟妹妹要将小耳朵藏到什么时候呀爹爹?” “不会太久的。”长情声音轻轻,却带着肯定,“不会的。” “嗯……!”小面团咂咂嘴,安安心心地睡去了。 长情将手轻抚向小家伙头顶上的毛茸耳朵,目光疼惜。 他不会让孩子们等太久的。 013、稀罕与不稀罕 作为四人组最后一个单身汉、同时也作为云家最后一个单身汉的云有心成婚了,所有人都好似比他这个新郎官还要高兴,以致他们都没等得及云有心洞房后的次日,在将尹纯纯送入洞房前他们便已经忍不住向她感慨。 “小婶婶!我小叔很好很温柔的!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的!”云慕忆激动地抓着尹纯纯的手,开心道。 “小心心媳妇儿,幸亏你出现了,不然我都要觉得我们小心心要当一辈子寡公了。”卫风笑眯眯地凑过来。 “二嫂嫂,虽然有心娶你的速度是快了些,但你放心,有心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云忘一本正经道。 长情抬手将云忘推开,也对尹纯纯道:“阿风的孩子都能上学堂了,嫂夫人要抓紧了。” “得得得,你们三个小子别这么来吓我的弟妹。”云子君一脸激动地走过来,激动得就差没握住尹纯纯的手,只听他道,“弟妹啊,从今往后小七就交给你,这孩子有时候会胡闹会任性,需要你多多担待,最重要的是,先让我这个做大哥的抱抱侄儿。” “世叔,你这是想小心心的娃儿想疯了你啊?小心心媳妇儿这连洞房都还没能入呢!”卫风凑过来打趣云子君道。 “这不就是快要入了?”云子君笑呵呵道,一点儿都没有平日里的稳重,可见他这做大哥的此时心里是乐开了花。 不求这弟妹身份地位如何,只愿她一心一意待他的小七好便好。 尹纯纯本被这一群大男人堵着就已经足够紧张了,再听得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代下来,她已经紧张得抓住了自己的裙裳,羞得想逃。 若非头上有红盖头遮着,只怕她已经羞得捂脸逃走了。 偏生一群大男人堵着她不算,一群小娃儿也在凑热闹。 “七小伯娘七小伯娘!给葡萄生个妹妹呀!”小葡萄抓着尹纯纯的裙裳,仰着小脸兴奋道。 “面团也要!” “嗯……是不是七小伯娘入了洞房就会有妹妹了呀?”小棉袄眨巴着大眼睛,天真地问道。 “不是的哦棉袄妹妹。”小红豆牵着小棉袄的手,小大人似的给她解释道,“还要二小叔也入洞房,才会有妹妹哦,我爹爹说的。” “哦,这样啊,那……”小棉袄抬手就抓住云有心的手,催道,“七小伯,你快快和七小伯娘入洞房呀!” “不行哟不行哟,洞房可要到晚上才行。”卫风挑着眉笑盈盈地和小家伙们道。 “为什么呀?”几个小家伙异口同声。 尹纯纯早已面红耳赤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莫要再闹纯纯了,她经不住你们这般来闹。”就在卫风又要说什么时,站在一旁的云有心这时轻轻握住了尹纯纯的手,将她往他院子的方向带。 “哎呀呀,‘纯纯……’,小心心叫得可真亲昵哪!”卫风愈发乐呵道,“瞧瞧,还牵了小手呢!” 尹纯纯羞得想要缩回手,云有心却将她的手稍稍握紧,未给她缩回手的机会,同时温柔对她道:“他们只是太为我高兴,过于胡闹了些,别担心,有我在。” 尹纯纯抿着唇,羞赧地点了点头,“嗯。” 有公子在,她不担心。 卫风几人虽然闹腾,不过待云有心将尹纯纯带走时他们却没人跟上去闹,便是小家伙们想要跟上去都被他们给扯了回来,只见他们皆笑着看着云有心和尹纯纯的背影,然后不约而同地将小家伙们推给秋容和卫子衿,乐呵喝酒去了。 “容容叔,葡萄想去池子边看小鱼,可不可以呀?”小葡萄蹦蹦跳跳扑向秋容。 “棉袄和红豆哥哥也要去看小鱼!”小棉袄拉着小红豆的手也朝秋容跑去。 “好好好,容叔叔带你们去看小鱼。”秋容笑得温和,伸手抱起小棉袄,再领着小葡萄和小红豆,走往了云家的花园,一边转头过来叮嘱卫子衿道,“子衿,你带着我们小公子过来啊。” 卫子衿低头看向没有紧跟上去的小面团,小面团也正抬头看他,然后卫子衿轻轻一笑,朝小面团伸出手,小面团当即笑得开心地抬手抓住卫子衿的手,高兴道:“衿衿叔叔对面团笑了呢!面团好开心呀!” 小面团和卫子衿一边走一边叨叨道:“容容叔说衿衿叔叔凶巴巴的,面团不觉得呀,面团觉得衿衿叔叔很温柔呀!嗯……就像初一大伯伯一样,初一大伯伯总是沉着脸,但是初一大伯伯总是会将面团举高高,还会带着面团在天上飞!衿衿叔叔也会带着面团飞到树上!” 卫子衿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小面团的脑袋。 前边,小葡萄和小棉袄有一连串的问题问秋容。 “容容叔,绣绣姨呢?”小葡萄左右看看,好奇地问秋容道。 “和你们娘亲在一块儿。”秋容回道。 自绿草一年前嫁给初一之后,沈流萤便让她做了府里的小管事,没让她成日里都在自己身旁伺候着,长情觉着自己媳妇儿身旁没个人伺候不行,便让石绣儿当了沈流萤的贴身婢女。 “那容容叔要去把绣绣姨带过来一块儿去看小鱼吗?”小葡萄又问。 “为什么我要把她叫过来一块儿看小鱼?”秋容微微蹙起眉,语气里带着嫌弃。 “因为绣绣姨稀罕容容叔呀!”小棉袄笑得天真地回答秋容的问题,“就像娘亲稀罕爹爹,爹爹稀罕娘亲一样,要在一块儿呀!” 秋容瞬间黑了脸,“那是你们爹爹和娘亲,可不是容叔叔和她石绣儿!” “为什么呀?”小棉袄歪歪脑袋,一脸困惑,“棉袄不懂。” “葡萄也不懂。”小葡萄想了想,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秋容干脆直接道:“容叔叔不稀罕你们绣绣姨,当然就不会和她在一块儿!” “可是绣绣姨稀罕容容叔呀!” “她稀罕她的,关我什么事?”秋容脸更黑了。 “容容叔不稀罕绣绣姨吗?”小棉袄很不解。 “当然不稀罕!”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不稀罕就是不稀罕。”秋容回答得非常肯定。 “绣绣姨很好很好的呀,容容叔为什么不稀罕绣绣姨呢?”小家伙不能理解秋容的稀罕与不稀罕,“棉袄稀罕绣绣姨的哦,就像棉袄稀罕容容叔一样。” 秋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小家伙一直绕在这里的同个问题。 就在这时,只见小葡萄低着小脑袋像在数着什么似的念叨道:“绣绣姨稀罕容容叔,容容叔不稀罕绣绣姨,娘亲说了,绣绣姨稀罕容容叔没用,要容容叔稀罕绣绣姨才行,娘亲还说,容容叔稀罕绣绣姨了的话,就把绣绣姨嫁给容容叔,容容叔不稀罕绣绣姨的话,就要给绣绣姨寻一门好亲事。” “……”秋容听得头疼,忽见小葡萄昂起头来看他,一脸肯定地总结道,“葡萄知道了!容容叔也稀罕绣绣姨的!” “娘亲还说了,容容叔今年要是还没有表示的话,就要把绣绣姨嫁给别人了哦!”跟着卫子衿走在后边的小面团补充小葡萄念念叨叨却没有念叨完整的话道。 不过,小家伙虽能记住他们娘亲说的话,却不能明白话里的意思,是以只听小面团十分困惑地问卫子衿道:“衿衿叔叔,绣绣姨是要嫁给哪个别人呀?” “不知道。”卫子衿道。 “是不是绣绣姨嫁给了别人,就像漂亮姐姐嫁给七小伯一样住到七小伯家里,以后再也不会回去了?”小面团想了想,又问道。 “是。” “那要是绣绣姨嫁给容容叔呢?”小棉袄趴上秋容的肩头,看向走在后边的卫子衿,问道。 “那就还是住在你们家里。”卫子衿如实道。 而当他话音才落,三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对秋容道:“容容叔稀罕绣绣姨呀!” “绣绣姨嫁给容容叔好不好?” “棉袄不要绣绣姨住到别人家里去!不要不要!” “……”秋容凶煞煞地回头瞪卫子衿,卫子衿视而不见。 卫子衿只是觉得,既然遇见了对的人,又何必再多虑什么。 而就在秋容回头瞪卫子衿的时候,他又蹙起了眉。 因为他瞧见了一人,正从卫子衿身后小跑而来。 小棉袄也瞧见了来人,是以她开心道:“绣绣姨绣绣姨!” 来人正是石绣儿。 “小小姐。”石绣儿接过正张开双臂要她抱抱的小棉袄,笑着对秋容道,“夫人担心恩人和卫公子照顾不过来小公子们和小姐,让我来帮忙。” 三年了,距秋容英雄救美救下石绣儿至今已有三年了,可石绣儿对他的称呼仍如三年前一样,任秋容和她说过多少回别叫他恩人,她还是改不了口,久而久之,秋容也就认了。 秋容没好气地白了笑着的石绣儿一眼,带着小葡萄和小红豆继续往花园方向走。 对于秋容的态度,石绣儿一点不在意,因为她早已习惯。 小棉袄这时却是忽然问石绣儿道:“绣绣姨,你要不要嫁给容容叔呀?” 秋容脚步一僵,石绣儿也愣住了,红了脸。 她还未回话,便见秋容抱起葡萄和红豆,一瞬之间与她拉开好几丈的距离。 石绣儿眸中有浓浓的难过与失落,却见她依旧笑对小棉袄,转移了话题道:“小小姐,你想要玩什么?奴婢带你去玩。” “棉袄要和大哥哥小哥哥还有红豆哥哥一块儿看小鱼!到池子边!” “好,奴婢带小小姐去。” * 因着晏姝的身份特殊,不便露面,可她又非常想凑一凑云有心的喜事,是以云家给安排了一桌酒席在偏厅,就只供她和沈流萤享用。 这会儿沈流萤吃饱喝足,正靠在美人榻上嗑瓜子,一脸的惆怅。 “我说流萤,今儿是七公子的大好日子,你耷拉着一张脸,不好吧?”晏姝凑过来,从沈流萤手心里抓了一半的瓜子,坐到了她身旁,边嗑边道。 “我这不是看到七公子大喜,忽然想到了绣儿的事嘛?”一说到石绣儿的事,沈流萤便十分嫌弃秋容,“你说那个死秋容,他到底不满意绣儿什么地方,这都三年过去了,居然什么都没对绣儿提过!要不是感情的事情急不得,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晏姝听完沈流萤的念叨,忍不住笑了,“流萤啊,你这是操心完了绿草的婚事又来操心绣儿的婚事了,我说她俩跟着你这个主子那可真是福气!” “我的人我当然得操心着些,不然也太没良心了不是?”沈流萤边嗑边道。 “这倒也是。”晏姝点点头,“不过我看秋容倒也不是对绣儿没情意,不愿意承认罢了,要想让他看明白自己的心,还得使点法子才行。” “有道理,这个我好好想想,看看什么法子好,省得让绣儿嫁了别人她也不愿意不开心,总不能拖成个老姑娘。”沈流萤嗑出来的瓜子皮十分顺手地放到了晏姝手心里,晏姝怔了怔,便和她闹到了一块儿,闹到最后两人哈哈大笑才停下来了。 “对了流萤!”歇下来的晏姝忽然想到了什么,两眼一亮,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流萤,一脸激动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跟我说过绿草和那什么初一究竟是怎么好上的!可好奇死我了你懂不懂!” 014、初一和绿草 盛夏炎炎。 沈流萤坐在庭院里的树荫下,懒洋洋地坐在一张藤编摇椅上,翘着腿,身子跟着摇椅轻轻地一摇一晃,嗑着瓜子,不时喝上一口冰镇梅子汤,惬意极了的模样。 沈流萤这会儿又呷了一口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梅子汤,然后发出一声满足的赞叹声,感叹道:“今天那三个小崽子不在身边吵吵,真是太——爽了!” 石绣儿站在一旁为她打扇子,听得她这么美滋滋的感叹,不由抿嘴笑了。 “小姐,两个小公子还有小小姐不在小姐身边,绿草瞧小姐的嘴都快乐呵歪了。”绿草这时捧着一大碗的冰镇梅子汤朝沈流萤走来,石绣儿见状,赶紧放下扇子快步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大碗梅子汤,一边紧张道,“绿草姐姐,我待会儿去给夫人将这梅子汤端过来就好,你现在的情况怎么还能累着你?” “瞧你这紧张的,我哪里有那么娇贵。”绿草笑了,“我过来就顺便端过来了,省得你多跑一趟,这么大热的天。” “我多跑一趟没什么的,我结实得很的。”石绣儿还是一脸的紧张与关切。 “绿草来来来!”沈流萤瞧见绿草,赶紧朝她招招手,“过来让我瞅瞅!” 绿草终是将手里的大碗递给了石绣儿,笑着走到了沈流萤面前来,才待绿草站稳脚,沈流萤便将双手各贴到绿草的后腰和肚腹上来,一边眯着眼点头笑道:“嗯,比前几日好像又多大了些。” 而今的绿草,挺着个大肚子,整个人比原来胖了一圈,竟是怀了身子了! 石绣儿将绿草端来的冰镇梅子汤放到沈流萤手边的小几上,看着绿草圆滚滚的肚子,也笑了,“绿草姐姐快是要生了吧?” 绿草笑着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大肚子,道:“十天左右,快了。” “初一呢?”沈流萤往绿草身后瞅了瞅,没瞅到什么人,不由问绿草道。 “我来看小姐,他总不能跟着我一块儿到小姐的院子来啊。”绿草笑得一脸甜蜜,“他一大早就到盐仓去了,没在府上呢。” “啧啧啧……”沈流萤瞧着绿草那每逢说到初一都一脸甜蜜的笑,笑话她道,“我说绿草,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我一问起初一你就一脸甜蜜得不得了的样儿?就算你不一脸甜蜜的笑,我也知道你和初一的日子过得很甜蜜的。” “哎呀小姐!”绿草红了脸,石绣儿这时从屋里搬了一张凳子出来,听到沈流萤的话又是忍不住低头掩嘴笑了。 “得得得,不笑你了还不行?”沈流萤嫌弃地看绿草一眼,然后看一眼石绣儿在绿草身后放下的凳子,道,“赶紧坐下,瓜子嗑不嗑?” “谢谢小姐!”绿草笑盈盈地接过沈流萤抓在手心里递给她的瓜子,然后和她一样嘎嘣嘎嘣的嗑起来,一边嗑一边道,“趁他不在家,我偷偷嗑些瓜子。” 沈流萤更嫌弃,“嗑些瓜子还要偷偷摸摸,就不能学学爹对娘那样对你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应该有什么样的随侍才对!” “他就是对我好才不让我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啊。”绿草为初一辩解道。 “乱七八糟?”沈流萤挑挑眉,“好啊绿草,你这嫁了男人,男人说的都是对的,小姐我这吃的东西就成乱七八糟的啦?” “绿草绝对没有说小姐的意思!”绿草有些着急,“哎呀,就是——” “哈哈哈哈——!”没等绿草把话说完,沈流萤便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边笑边道,“行了行了,逗你玩呢!感觉太久没有逗你了,我知道初一待你好,不然我也不会舍得把你嫁给他,年龄差距这么大,都能当你爹了!” “小姐你又说这个。”绿草撇撇嘴,“我不嫌弃他比我大那么多,是我自己愿意嫁给他的啊,而且——” “而且初一大哥样貌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沈流萤又没等绿草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还学着她的语气口吻接了她的话道,“初一大哥人也好啊,虽然不爱笑,看起来冷了些,可人很好很温柔的!” 沈流萤学完,用手肘杵杵绿草,又挑眉道:“怎么样,我学得像不像你说的?” “噗……!”石绣儿哪怕掩着嘴,都还是笑出了声。 绿草虽还是害羞得红了脸,可她却没有辩解什么,反是肯定道:“本来就是嘛!初一大哥人好心善,能嫁给初一大哥是绿草这辈子最开心的两件事的其中一件!一件就是进到沈家给小姐当丫鬟!” “是是是,你的初一大哥最好最好了,行了没有?”沈流萤笑道。 “在我心中确实是这样的。”绿草一点不委婉。 “绿草啊,我有个事问你啊。”沈流萤看着绿草,装出一脸严肃的模样。 绿草以为她真的要问什么严肃的问题,也敛了笑容,变得一脸认真,“小姐你问,绿草知道的一定会告诉小姐的。” “你这和初一究竟是怎么勾搭上的,你再给我好好说一遍,怎么样?”沈流萤非但一脸严肃,还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 “……”绿草哭笑不得,“小姐,你都已经让绿草说过两遍了,还要再说一遍啊?而且小姐,绿草和初一大哥才不是勾搭上的!” “谁让你和初一的爱情故事那么吸引我,让我听了一遍还想再听一遍。”沈流萤嘿嘿笑,“来吧绿草,满足你家小姐我对失去你这件事情的好奇心吧!” “……小姐你这就是拿我的事当故事一样听了的吧?” “对!初一和绿草的传奇爱情故事!” “……” 沈流萤的确已经听绿草给她说过两遍她和初一如何“勾搭”在一起的事情了,她这会儿还要再听一次倒不是因为她忘了,而是她觉得太有趣,有趣她想要再听一遍。 初一那样不苟言笑的真正面瘫,她以为他要一辈子不娶妻的,谁知道她和呆货把封印的事情解决完了回家来之后居然发现初一和她的绿草好、上、了!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感情的事情,向来都是不可思议的,就像呆货对她,二嫂对二哥,爹对娘,山索加对墨裳。 绿草因为当做陪嫁丫鬟到了莫府里来,虽然和初一有过照面,但不管从年龄还是性格来看,这俩都不可能碰撞出情爱的火花,可偏偏这俩就是擦出了情爱的火花来! 其实将事情真真听下来,这俩会“勾搭”在一起也不是太令人震惊的事情。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当初初一陪莫凛硬闯天枢宫,为保护莫凛而身受重伤,官无忧将他二人从天枢宫接回莫府后,家老瞅着绿草这丫头办事麻利细心,而且也是莫府里唯一一个能用得上的小姑娘,便安排了她去照顾初一,这一日日下来,绿草仅仅是将初一当做半个主子一样照料着,倒是初一这个从未接触过女人的大老爷们在绿草的细心照顾中萌生了那么一点从未有过的情愫。 一个是成日有着说不完的话的话唠,一个是成日都说不上几句话的面瘫,其实,也挺登对。 沈流萤真正觉得不可思议的不是绿草一颗芳心交给了初一,而是初一那种上看下看还是左看右看都闷得不行的大老爷们,居然会追、求、女、人! 而且追求的方式还是花式温柔!和她的呆货追求她的方式完全不一样! 人家那才是真正的男人追求女人该有的温柔,呆货追求她那叫一个赤裸裸和死缠烂打! 沈流萤最终在心里总结:老男人也有老男人的好! 就在沈流萤翘着腿摇着椅子嗑着瓜子喝着冰镇梅子汤笑眯眯地听着绿草娇羞甜蜜地给她说她和初一的“勾搭”爱情故事听到一半时,绿草突然抓住了她的手,眉心紧蹙道:“小姐,我……我肚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