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秦记》 第1章 人生初见 《纪年》“穆王十七年，西征，至昆仑丘，见西王母。其年来见，宾于昭宫”。 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 《穆天子传》记载，千年前周穆王曾乘坐“八骏马车”西行，西王母在瑶池接见了他。穆天子赠送大批锦绸美绢等九州特产，西王母则回赠了瑶池的奇珍瑰宝，并邀请穆天子游览昆仑名胜。西王母为天子谣（歌唱），穆天子亲书“西王母之山”，留作纪念。临别时，西王母劝饮再三，即席歌曰:“祝君长寿，愿君再来。” 然而千年过去，西王母已然成为传说，周穆王也未再来过瑶池。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昔日的瑶池圣地因为西王母的仙去，和数百年前的昆仑巨变逐渐被世人淡忘。但瑶池的绰约风姿依然让时间为之倾倒，天地为之失色。 群山之上，峰势出没云雾中，上有瑶池。瑶池四周群山环绕，山径迂回，林木交荫，蔚然深秀。山间常有清泉溪流，河水湍急，声响自幽谷传出，如歌似乐，叮咚作响。瑶池周围松柏林立，披绿挂翠，倒映池中。 而夜晚的瑶池，碧月当空，仿佛只手可触，月影微颤。说是池，却宛如汪洋大海的瑶池，方圆百里，在月光的照射下，仍是微波粼粼，一眼望不到尽头。如往日般平静的池面，骤起波澜，从微弱的涟漪开始变得波涛翻涌，像是煮沸了的水一般，由池中心向四周扩散。 刺啦的一声，池中央的水面上空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如同一只深邃的眼眸，里面是无尽的深渊和无尽的黑暗。紧接着一道血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那道裂缝随后缓缓闭合，像本来就不存在一样，消失无踪。留下一团红光在水面，在慢慢向池底下沉。 迂回山径中，一个青衫襦裙，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娉婷行走着。身后跟着一位年似古稀，头发花白的老人。白袍着身，闲庭散步间，不紧不慢地跟在女孩儿身后。偶尔移首欣赏山川美景，偶尔望着前面活泼可爱，捉蜂追蝶的少女。一时手抚长直的白须，开颜欢笑；一时眉头紧皱难舒，感觉到这片天地的气息紊乱，大道虚浮不定。有些心神不宁。 老人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撇过头来，缓缓望向瑶池中心的位置。前面嬉戏的少女好像发现了什么也停住了脚步，螓首微转，白玉般的纤细手指朝池中心指去。另一只小手搭在洁白的额前，翘首相盼，声音委婉动听，仿佛山间的飞鸟，略带青涩，显然还处于稚气未褪时期。少女惊讶道：“爷爷，前面的池中央有红光哎！”老人抚须沉吟道：“嗯，有股不容于这片天地大道的气息忽然降临，丫头你先回竹林小舍，我去看看。” 少女红润的小嘴嘟起，灵动的眼珠子乌溜溜的直发亮，气鼓鼓地盯着老年人道：“阿翁！你又丢下我跑去研究那些所谓的天地大道，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一听到这，白发老人紧张的神情顿时垮了下来。满脸苦笑，随即马上安慰道：“那红光是血色异变所致，极有可能是山中灵兽受伤，阿翁正打算去救它呢！你看，再不去就沉水里喂鱼了。” 少女闻言，连忙朝水中匆匆一撇，那团红光的确正在向下沉。想到老人的话，便也不再犹豫，反倒是开始催促起老人来，“阿翁最好了，那阿翁快去吧，我回去准备好吃的，一定要救下它喔！” “好好好，阿翁马上就去，马上就去。”说罢，便见一阵清风扫过。少女眨了眨眼睛，老年人已经消失在原地。朝湖中望去，看见一身白袍的阿翁双脚悬空，却如履平地般立在血红色水面之上。 少女看到这儿便安心地朝竹林小舍漫步走去，她相信阿翁说到做到，虽然在其他事上总是哄骗她，一直把她当作小孩儿看。但在救助灵兽、精怪方面可一点不含糊。谁让她这天生可爱，古灵精怪的少女对小猫小狗特别‘关爱’和欢喜呢？ ...... 老年人注视着眼前的‘灵兽’，一个浑身是血，通体红光的少年！四周散发着令老人也为之心血翻涌的味道，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酒徒面前放着一坛陈年好酒，其中的诱惑难以抵挡。这时，湖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似鹿吟，似鹰啼，又似鳄吼。充斥着激动之情。一个庞大的身躯朝水面游来，湖中心数十里的水域黑了起来，宛若深渊。 “大家伙，这个‘灵兽’丫头指明要救的，你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老年人望着逐渐变得深黑色，如临深渊的池水笑道。水中的庞大黑影仿佛听得懂人言一样，忽明忽暗，水下波涛暗涌，凶险无比。一声咆啸，由水中传来，致使水面波澜四起，声音直达云霄，响彻整个瑶池境内。 临近的参天密林顿时万籁俱寂，灵兽们纷纷停下或捕食或逃窜的脚步，慢慢地匍匐下来。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感，一种自古而今传承下来的恐怖，萦绕在百兽的脑海中。不自觉便匍匐在原地，身体颤栗不止，一声声微弱的低吼自密林传出，绵绵流长，久久不能平息。 听到周围的动静，老人神情却十分平淡，古井无波，只有眼神越发深邃。随即不管水中庞然大物的愤怒咆哮，抬手凌空一握，水面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一点水花的声音都听不到。一切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水面开始起雾，从远处看向瑶池，宛如被一层白纱笼罩。烟雾弥漫，如同置身仙境。只见那沧桑的右手往下一按， 咔—— 刹那间，老人周围的水面开始结冰。紧接着，水面结冰的速度快如闪电，偌大无边的瑶池不一会全部被冻结。时间恍若停住了一样，刚刚正在翻涌的波涛像雕塑一样立在水面。迎风而起的微波也被冰封住，晶莹剔透，仿佛人间白玉。 而此时水面下方传来阵阵咆哮，怒吼，甚至传来撞击冰面的声音。不过很快就消失无踪，“在此地悠闲十数年，竟也未曾发现这家伙，今日当真怪矣。”老人的眉头微皱，喃喃自语道。抬手之际，血色少年被一团光幕笼罩，随后缓缓升起朝岸边飞去。 老人在快要飞到岸边的时候缓缓下落，单脚轻点透明的冰面，一阵气浪涟漪向周围扩散。老人随即借势跳离冰面，向少女离去的方向走去。灰白色的身影忽闪忽烁，一两步间竟已走过数里。 随着老人的离去，瑶池的冰面被气浪扫过，神奇般的快速消散，一座座冰雕沉入水中。缓缓消失不见。方圆数百里的水面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 离瑶池不远处的竹林里有数间竹屋，绿意盎然，清新雅致。 少女前脚刚到一间竹屋门前，便看见老人面前的一团光幕。白皙的脸上微泛红晕，神色紧张。连忙询问道：“阿翁救下‘它’了吗？刚刚怎么有一声怪叫，把我也吓一跳！阿翁怎么愁眉苦脸的？‘它’是什么灵物啊？”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即便是老人的心态也招架不住，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个小糊涂，先看看这是什么。”随后大手一挥，光幕散开，一个赤身的血人出现在两人面前。少女啊的一声尖叫，立马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却又偷偷地张开了纤细的玉指，乌溜溜的眼珠子朝泛着血色的少年瞥去。发现其脸部也是血肉模糊，狰狞万分，着实有点可怖。“坏阿翁！臭阿翁！人家伤得这么重还不救他！”说完便连忙背过身去。 老人在一旁的笑容也是戛然而止，一拍脑袋说道：“老糊涂了，哈哈。”随后又笑了起来。 小动作被发现的少女的脸上顿时羞红万分，气得直跺脚。头也不回地出了竹屋。也忘了问，刚刚令她一阵心悸的吼声是怎么回事。 只剩下老年人在原地望着离去少女的背影，又看向了眼前浑身是血，却蕴含无穷生机的少年。眉头时紧时松，眼中一片混沌。想起少女的话便也不再迟疑，对着躺在竹床上的少年，大手一挥。整个竹林的气息开始变化起来，像是幽静的山谷中传来清冽的溪水声，由远及近，轻微到明亮。不一会儿，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竹林的空气中还泛着阵阵涟漪。 老人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只见其周身的血色已经消失不见。那血肉模糊的脸变得白净光洁，丝毫不像先前般狰狞可怖。细看之下，少年人面如玉，青涩的脸上五官分明，可以想象几年之后肯定是一个帅小伙。但在那之前，老人看向少年的眼中满是遗憾。 一张光洁如玉的脸上没有眉毛！头上也是一片光洁，寸草不生！ “哎~” 也不知是在感慨少年那‘绝美’容颜，还是山中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心中忧虑。老人给少年穿上一件灰袍便离开了竹屋。留下少年静静的躺在那里，传来平缓而绵长的呼吸声。 瑶池与仙境，少女与老人。不知秋冬颜色，此间多一少年。 第2章 三月春风暖 自禹立九鼎而分九州之后，天下大事，皆自有定数。 夏启开创人间第一个王朝，统御四方，历经千年。时至暴桀，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商汤王朝，再逾千年，武王伐纣，一战封神。又逾千年，周王室羸弱不堪，仰仗诸侯国鼻息而存。现如今早已礼崩乐坏，诸侯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而王室贵族，歌舞不绝，奢华享用。其中差距堪比鸿沟。 ...... “圣人谋之于阴，故曰神；成之于阳，故曰明。所谓主事日成者，积德也；而民安之不知其所以利，积善也。明道之不知其所以然，而天下比之神明也。” 一位身着黄色龙袍的中年人望向那天边的黄昏，沉沉地低语。人至中年，两鬓却如葱段般花白，头顶一紫金礼冠，暗沉的黑发迎着远处吹来的风肆意飞舞。面色枯黄，好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饱含沧桑的双眼始终凝视远方，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世人愚钝，他们需要王来带领他们，需要圣人来训诫他们，：需要像您一样的天子来指引他们。”中年人的背后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声音低沉却显得苍劲有力。 “你啊，总是喜欢拍寡人的马屁。” “奴才实话实说而已。” “哈哈哈哈，你啊，真是个臭奴才。” “王说的是”佝偻老人惶恐地连忙说道。“王，这天马上就暗了，要不咱回吧。” 中年人收起了笑容，依旧凝视着远方即将降下的黄昏，双眼逐渐无神。 “王？”老者轻声呼喊着中年人，见前者任然不作反应，便把声音提高了点唤道， “大王？”“嗯？”中年人这才回过神来。“王，该回了。”老者颤巍巍的双手朝前作揖，佝偻着的背向下弯得更深了，仿佛时刻就要倒下去一样，而他也习惯了，就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一棵老松。 “如今天下百姓受战而亡，哪里需要什么圣人，什么神明。能吃上一顿饭就心满意足了，都没空去想下一顿是否还要继续挨饿！” “主兵日胜者，常战于不争不费，而民不知所以服，不知所以畏。而天下比之神明！” “百姓无知，圣人无教，神明视苍生如蝼蚁，百姓如果知道现在他们眼中的圣人、神明，不顾他们的死活。是否依旧视他们为神明，奉他们为圣人呢？” 残阳如血-无边的黑夜逐渐吞噬着最后的余晖。 佝偻老人沉默了一段时间，正准备上前搭话，却听见中年人一阵叹息。“走吧，回去吧。” “喏！”老者随着中年人的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弯着的老腰依旧是那么的佝偻，迈步向着深宫走去。两道斜长的影子越拉越远，消失在黑暗中。 夜幕降临，九州大地的夜色一如往常的深沉，偶尔有群星闪烁，便为人津津乐道。当夜空中划过流星，犹如黑暗中的点点光芒，拖着长长的尾巴。是一种惊艳，更是璀璨。而在有些人的眼里却是一种预警，群星陨落，必有大事将至。是凶是吉，谁也无法预料，只能揣测一二。 而天下间有谁对天地星象，万物自然之变化最为了解的莫过于眼前的白袍老人。 老人静静地站立在一座不起眼的山巅，脚下云层翻涌，微风吹拂得白袍沙沙作响。却似毫无知觉般抬头望向夜空。不像九州的夜空，这里看见的是琳琅满目的星辰。一颗颗璀璨夺目的明珠，在夜里散发光芒，恍若触手可及。 老人的眼中一改平常的浑浊，双目装的满是绚丽的银河，其中数颗星辰快速划过。耀眼万分。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燃烧着，驶向无尽的黑暗，只为照亮那些太阳照不到的地方。 一身白袍，什么话也没有，老人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身下一片黑暗，头顶明亮耀眼，抬头，眼中是光芒璀璨。 ……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少女早早的来到昨日救下的少年的房间，发现老人也在屋里。小步跑到老人身旁，拉挽着老人的手左摇由晃，甜甜地道：“阿翁是不是已经治好他了？” 老人含笑不语，看着眼前的小精灵，缓缓摇头。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难色，注视着床上的少年道：“他体内蕴藏着庞大的生命力，即使我不救，也能自愈。但能不能醒来...不好说。” 少女一脸紧张道：“为什么会这样，就连阿翁也不能让他醒来吗？” “应该是这浑身的伤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伤害，一个人全身血肉模糊，毛发不存。这种撕裂式的感觉最容易让人陷入昏迷。”老人答到，“但也不是毫无办法，也许你能让他醒来。”老人笑眯眯地看向还在震惊中的少女。 “啊，这么重的伤，我，，我怎么，我要怎么做？”少女顿时手足无措，心里想：他一定很疼吧。 老人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可以在他旁边说说话，至于多久能醒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他只能像现在一样一直躺着。”老人看向少女难过的神情，道：“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人，也许他有办法，我把他送过去。”说完老人走向少年。 “不要！阿翁，能不能让我试一下，也许，也许他下一刻就醒了也说不定呢。”老人转过身来，一脸心疼地看着少女。他知道少女从小便一个人跟着自己一个老头，有时候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少女既是害怕，又是孤独。没有同龄人说说话的感觉大概只有少女自己知道吧。 老人点了点头，宠溺地摸了摸少女的秀丽长发。“那你要照顾好你的新‘灵宠’哦，哈哈。”老人留下一阵笑声便消失不见。少女也从伤感中恢复过来，“哼哼，臭阿翁。”瑶鼻微皱，修长的小手轻轻撩动耳畔的青丝，说不出的俏皮可爱。脚步轻盈，缓缓走向少年。 少女打量着眼前从天而降的陌生人，起初还以为是一只受伤的灵兽。毕竟自己有过多次照顾幼小灵兽的经历，它们都是伴随自己长大的伙伴，老人不在的时候，也是它们陪伴着少女，不至于太过无聊。现在跟前的则是一个大活人，体型偏瘦，穿着一套灰白色长袍，和少女一个年龄左右。头顶光秃秃的一片，偶有白光闪烁。走近一瞧，灵动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看透眼前的少年。 少年面部白皙，额上生有两道淡淡的印记，眼眸紧闭，细看之下，睫毛全无…倒是那挺拔的鼻梁，唇线明晰，唇形如菱的嘴巴，使得他透出几分唇红齿白的味道来。少女心想：还挺好看的，如果有眉毛，有头发那会不会更好看啊…心思萌动的少女开始浮想联翩，看着近在咫尺的秃头无眉脸，渐渐地发起呆来。 面前躺着的少年没有一点病恹恹的样子，反而面色红润，一脸平静。按照阿翁的意思，此人体内生机勃勃，大道气息于自身周天循环，再加上瑶池境内先天灵气充沛，即使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少女还是放心不下，用采摘来的果子，洗净榨汁，一点一点喂给眼前的光头少年。 放眼看去，一个身材窈窕，体型娇小的小姑娘坐在一旁。给一个同样瘦小的光头少年喂食，小心翼翼地把药勺递到唇边，手腕微微颤抖。如此画面，略显怪异，却也不失和谐。“我就当作在喂小白好了，不紧张，不紧张，一点都不紧张。”少女暗暗给自己鼓劲，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照顾人啊！而少女口中的‘小白’是前些年在山中救下的一只幼年白虎，在少女眼中大概只是只小猫吧。这些年救过的‘小猫’、‘小狗’不在少数，嗯，这次也没问题的。 一双柔荑轻轻地用手帕拂去少年嘴角的残汁，少女满意的笑了，甜甜的，那张小嘴像极了的樱桃。往后的日子里，少女除了平时上山采药、看书写字，还不忘采一些果子。于竹林间弹琴吟唱，于少年前吐露心肠。偶尔欢快，偶尔哀愁。娉婷年华，少女心思难猜。 “以前我救过一只‘小猫’，雪白雪白的可爱极了，我叫它小白。你也长得白白的，我也叫你小白好不好？” “今天我在山上看见一个发红光的果子，有条大花蛇守着，我就想还是等你醒了一起去摘吧。” “你的头发都长出来了，眉毛也有了，眼睫毛好长啊，比原来更好看了。可是你什么时候醒啊？” “阿翁偶尔来过一两次，都说要把你送去给那个神医医治。但你是我的病人啊，我也会医病的好吧！”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瑶池却一如平常般宁静。阳光照在远山的山头，金光大作，半山腰处云雾袅袅，祥云漂浮。云海环绕，百里大池宛如明镜，波澜不惊。竹林绿意盎扬，偶有琴声传出，如山间清泉清脆灵动，如春风拂柳缠绵悠长。 琴声悠扬，响了三月，少女又长高了一点。秀丽的眉宇之间比以往多了淡淡愁绪。一个人，在一段时间，想着一个人，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少女心中或许有了答案。 白皙而修长的玉指抚平琴弦，起身往那间屋子走去，已然是习惯了。少女给少年喂下果汁，轻缓平稳，又用手帕擦拭少年嘴角，仿佛进行过很多遍一样熟悉又自然。 坐在床边凝视着少年那两道淡淡的眉毛，平而微翘的睫毛，还有那冒出来的黑发，长长的，短短的。小口微张，呼出一口气来。吹得少年睫毛往上弯了弯，少女的嘴角也弯了弯。每天看着这张脸，渐长的头发，怎么越来越好看呢？ “听说山下开始下雪了，雪是什么样子的啊，好像去看一看呢。” “昨天我上山的时候发现那枚红果不见了，定是那大花蛇吞了，气得我一晚上没睡好。哼哼~” “如果你醒过来就好了，好在哪里呢？好在可以陪我说说话，一起上山采药，一起看书写字，一起…” “啊哈~”一阵哈欠声响起，少女困得伏倒在床边。口边还在细语呢喃，“一起教训那条大花蛇！” 殊不知少年那淡淡的眉毛皱了皱，手指微动，一双朦胧的眼睛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绝美的脸庞，即便是熟睡中也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降落凡尘。几缕青丝搭在耳根前，琼瑶小鼻微皱，樱桃般的小嘴微抿着，像是做噩梦一般。既想叫醒，又怕眼前的人儿消失不见。 ...... 绕过江河错落，穿越人海星河，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不论是相隔一个世界！ 第3章 怀瑾握瑜兮 “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道，说无又有，说实又虚，看不清摸不着，恍恍惚惚。它既具备宇宙星象，又涵盖天地万物。深远而晦涩，其名镌刻在史书上，不朽不灭。万物本始，由道而识！ 远处的一块青石上盘坐着一位白发老人，白袍被山风吹得沙沙作响，放眼望去，天边满是游云，群山在云层中游戏，忽隐忽现。老人却眼眸闭合，不视眼中之景。苍耳不听身前之声。气息绵长而深远，整个人神游天外，固若磐石。 白眉之下，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眸缓缓睁开。嘴角微动，牵扯着脸上不多的皱纹，俨然是一副历经沧桑的样子。时间让他变得和蔼可亲，许是忘了一些东西，现在只记得苏家丫头渐渐长大，大道之韵渐长。除了‘道’的相伴以外，苏丫头常常让他想起从前...而现在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长眠三月，终是醒了过来。 “万物有道，人亦在其中，惟道是从，惟道是从…”老人留下余音荡漾在山谷，转身便消失不见，周围的空气掀起一阵涟漪。 …… 无尽的黑暗，如坠深渊，周围好像有无数张手伸来，不停地撕扯着自己。全身上下无一不在承受着撕裂的痛苦，骨肉分离之痛，当真是刻骨铭心。短暂的疼痛，都能让人难以忍受，直至昏迷。最可怕的是昏迷之后再度被痛醒，再度面临那锥心般的折磨。直至又陷入昏迷，如此反复，无休无尽，摧残人的身体，折磨人的灵魂。 “呜~”终是坚持不住，在一阵痛到无力的呜咽声后，他陷入了长眠，不在醒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胸前一块玉石发出点点光芒。在漆黑一片的空间中，尤为耀眼，光芒化作一道道细细的流光，在这具残破不堪的少年身上游走，不断修复碎裂的筋骨，皮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却又被这片黑暗空间的无形力量再度撕裂，就这样一直僵持到星光快要消散的时候，一道白光闪过…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温和又柔美的光线照射过来，他的眼中渐渐清晰起来，他静静地注视着依偎在床边的女孩。冥冥之中，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不过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还有，眼前的如仙女一般的人儿又是谁？这是多少个梦了，他迷乱了，就这样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清风微恙，白云苍狗，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漂亮的睫毛微动，睁开了双眼。修长的身姿成弓状，许是还未发现少年已经醒来。玉手作拳，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娇小可爱的样子诱人至极。 少年眨了眨大眼睛，呆呆地望着，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时女孩惊讶地扭过头，同样眨了眨眼睛，呆呆地看向少年。三月以来，那短短的黑发，淡淡的眉毛，长长的睫毛。还有那未曾睁开过的眼睛，又大又黑，似装了漫天星辰，明亮而闪烁。 “好好看的眼睛啊”，少女此时心中只有这个想法。 随后听见一声娇呼，“你…你…你终于醒了！”少女紧张兮兮地看着少年，声音由震惊变得细如蝇鸣。噗噗的心跳也缓缓平静下来，宛如邻家小姑娘坐在一旁。 少年如听仙乐，点了点头。“嗯…”连忙应声答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小仙女。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真的有仙女吗？”… 少女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与除了老人之外的人答话，还是被眼前少年那直直的目光看着，耳根处直发红，两颊红晕顿生，可爱至极。鼓起勇气后再次询问，本着医者仁心的理由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都昏迷了三个月了！少女觉得还有好多要问，一时又羞于开口，但还是问了最想问的问题：“对啦，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呢？” 少年伸手饶了饶头，眼中一片迷茫。“我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少女一脸期待地盯着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知道一个人的姓名。那些书卷上的人名离她太远太远了。 出乎少女意外的是听到少年说：“我好像，忘了。” 俏脸上一时间目瞪口呆，红润的小嘴微张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时一阵轻慢的脚步声传来，老人双袖后扬，背着手走进两人身旁。略显苍老的脸上，垂眉而笑。少年望向老人，只觉得莫名的慈祥安宁，心中的些许陌生感慢慢消散。随着老人的靠近，一种天地万物都平静下来的感觉油然而生，十分祥和。 老人停下脚步开口道：“你应该也有许多想问的，不用急，慢慢想。”老人站在少女身后，习惯性地摸了摸少女的黑直秀发。 少女摇了摇头，小嘴撅起，不满道：“阿翁还摸我头，我长大了好不好！” 老人一脸无所谓，笑着对少年说道：“这是苏苏，你也叫她苏苏吧。至于吾这个老头儿，你不嫌弃的话也和苏苏丫头一样称呼吧。”老人说到这顿了顿，转念一想，若有所思道，“不如这样，汝拜吾为师，吾亦多年未曾收徒了，还是像汝这样年龄的少年。哈哈哈哈！”老人说完抚了抚长直的白须，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床上的少年，仿佛要看透一切。眼中却是一片混沌，灰白相间。 这回轮到少年呆若榆木，不知所措。就连身旁的少女苏苏也惊讶不已，拜师不是儿戏，阿翁怎么会这么草率？看着俩人脸上满是不解，老人却未作解释，只是直直地看着少年，等待少年的回答。 “拜师、收徒？弟子、老师？”少年口中蹦出来的词很有意思。九州大地，从古至今，重礼守节。德高望重之人都会收一两个徒弟，传授一身本事。贩夫走卒也会把祖传的技艺传给徒子徒孙，为的就是两个字：传承。古之美德：君子之艺，传之于后，以泽百姓。而依古礼，为徒者称师为夫子，以示尊敬。还未有人被称作：‘老师’的。倒是有趣。 “老师…老师…有趣的称谓，当真贴切。看来吾与汝确实有缘。”在少年还处于一脸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老人细细品味着这别样的称呼，大感欣慰，像是确定了师徒关系一般。犹自喃喃道：“汝受伤过重，失去从前的记忆或许是好事，至于姓名？”. …… 老人陷入沉思，姓为祖传，或以地名为姓，或为尊崇之人赐姓，只有上等人才有姓有名，大多平民百姓有名无姓。涉及到祖辈传承，就连老人一时也左右为难。就在老人看着少年思索之际，发现少年脖子下靠近胸口处有一块淡淡的痕迹，像是烙印一般留下的疤痕。纵横交错之间，隐约是个上古文字，曰：“秦”。 “冥冥中有道是从，秦为汝姓。”少女苏苏也随老人的眼光看到了少年脖子下的古字，不由诧异万分，这种文字源于上古，她也只在古书上见过。少年听到自己姓秦，表情十分坦然，没有什么不适。 随后又听见老人娓娓道来：“含章可贞，以后汝便叫含章好了。”老人满意地再次抚动长须，一捋到头，老神在在。 “不行！”一声娇喊，打断师徒俩人的念想。只听少女苏苏说道：“不好…一点都不好听嘛，秦含章，秦含章，难听死了。”少女想了想，认真道：“秦瑜，不掩瑕瑜，多好听啊。就叫秦瑜好不好嘛，阿翁！” 老人笑而不语地看着苏苏，少女的脸颊今天红了又红，比任何胭脂都要好看。“哼哼~”少女苏苏先是不满老人似笑非笑的表情，而后一脸紧张到发红地朝少年看去。“你觉得秦瑜这个名字好听吗？” 少年看着苏苏两只娇小的小手交织在一起，不停地翻过去扭过来的样子，笑了起来，仿佛春日来临般说道：“很好听的，但是…”少年说完望向老人，知道是眼前这位老人和少女救的自己。都对自己如同亲人一样，让自己飘荡在黑暗中的心宁静异常。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人将少年的犹豫看在眼里，少年心性，浑然天成，即便失忆，内心的纯洁依然溢于外表。随后开口道：“瑜者，玉也。以后汝姓秦名瑜，字，含章！可好？” “秦瑜、秦含章。这就是我吗？”少年还沉浸在刚得到的姓名当中，口中呢喃不已。少女苏苏也是高兴不已，笑颜如花道，“对，以后你就叫秦瑜了。” “可是我刚刚朦胧之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小白’，是在叫我吗？” “你听错了，我一直在你旁边，我怎么没听到呢…” “是吗？” “别管那么多啦，以后你就叫秦瑜，记住了！” …… 老人听着两人的谈话，笑了笑说道：“汝昏迷的三月，一直是苏苏在照顾你。吾多数时间在研究大道自然，不过汝等有事，吾也能感知得到。两个难得说话的人儿，当珍惜光阴才对。” 说罢朝屋外走去，临门之际留下一句只有少女苏苏才听得懂的话，“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苏苏顿时脸上爬上朵朵红晕，少年只觉得眼前的少女可爱可人。一点也没在意其中蕴意。 怀揣美玉手握宝啊，无人知我，我给谁看呢？ 第4章 道法自然 清澈透亮，水如玉汁的瑶池边上，两道瘦小的身影倒映在碧绿的池面。 漫天璀璨星辰挂在这片黑幕中，一轮银白的弯月，随着群山辉映，皆倒映在平滑如镜的池面上。微风悄悄拂过，掀起这片仙境夜晚的神秘面纱，波光粼粼，星月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这大概是离天最近的地方吧！ 少女苏苏和秦瑜在瑶池边上走着，一路上伴随着动人的声音讲解着瑶池美丽而遥远的传说。“西王母是瑶池的守护神灵，有一天遇到西巡的穆天子，两人情愫暗生…”关于西王母与穆天子的故事，少女苏苏娓娓道来。 “王母爱美，常在瑶池洗浴。加上东西各有一座小天池，东用洗脸，西作泡脚，偌大的瑶池仙境都是王母一个人梳洗的地方。” …… “之后穆天子未曾再来，而王母也郁郁寡欢，离开瑶池，羽化仙去。” “这个穆天子，是个渣男…”秦瑜不假思索道。 “渣男是何人？” “额，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这么说，但我觉得穆天子不太对。” “嗯，听你这样说，我也觉得他是个，嗯…对…渣男！好奇怪却好像也挺贴切的。” “你真的不记得你来自哪里了吗？真的好好奇啊。” “嗯，忘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反正我感觉挺轻松的。”秦瑜一脸坦然，这种自由自在，美好安详的感觉，也许是这片仙境的影响，或是老人及…身旁的人带来的。从前的事也许不会想起，但如今的景色，他不想再忘，也不会再忘。 月光洒在少年脸上，略显稚嫩的白净脸庞可以看出，长大后一定是俊朗翩翩，英俊非凡。 “远处三座山峰，真的好高啊！”原来月光星辉之下，瑶池岸边抬头远眺，三峰并起。突兀插云，状如笔架。挺拔、翠绿的云杉、塔松满山遍野，再往远处是黑压压的一片。 “据说是上古神圣共工，怒触不周山之后引起天倾，瑶池也在这场灾难中受损。于是西王母以手作刃，劈开远古封印，三座顶天石柱拔地而生，越长越高，直至把这片天顶住才停止。于是日月流转，化作瑶池边上的三座山峰，屹立至今。” 秦瑜再次不住地慨叹这片天地的神奇，和那些传说中神圣人物的事迹。 两人一路走到了一棵巨大的古树之下，抬头看去，其盖若遮天之云，粗大枝干遍插入云霄，若影若现。巨大的身躯让少年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若山在天边，星在云上，那眼前的庞然大物触手可及。一只幼嫩的小手缓缓地抚上那沟壑相错，粗糙无比的树皮，真实往往最让人震惊。 另一只同样小巧如玉的手也搭了上来，少女苏苏说道：“这棵千年古榆树，在西王母小的时候便扎根在瑶池边上了，也许已经活了快万年了，见证了王母与天子事，天倾与石柱生。” 两人靠在古榆树下席地而坐，望着漫天星辰，月钩树影。少年静静地听着少女说着关于这片天地，关于自己和老人的往事，生怕错过什么。少女也孜孜不倦地沉浸在其中，好多年没有说这么多话了，直到嗓子干涩，喉咙隐隐作痛，也怕没有人再听到自己的心声了，继续讲着。 “阿翁救下你的那天晚上，这漫天星辰化作流光，往东边快速远去。” “苏苏，我们明天再说吧，好吗？” “那夜的星光好好看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大概是因为你来了，你来了。好美啊~真好看啊~” “苏苏？嗯？” 少年转过头来发现少女眼眸微闭，嘴角张了张，挂着甜甜的微笑，娥首摇摇晃晃的，快要睡着了。 少年开始慌了。 左右顾盼，内心焦急，眼看少女快要倒在树下，身体往苏苏身旁靠了靠，支撑住那娇小的身躯。就在这时，少女苏苏的娥首也不偏不倚地倒在少年的肩上。秦瑜终于松了口气，身旁的少女今天太高兴了，同样也太累了，就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少年这时望向说是‘池’却远比池大的湖面，四周只剩潺潺水声，和两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声，眼神逐渐变得痴了起来。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又怎么会重伤来到这里？这些问题真的一点也不重要吗？自己可以毫无顾虑地生活在这里吗？ 少年不识愁滋味，却道愁来无处说。 秦瑜想了良久，心中的疑问再度加深。月过枝头，肩上传来轻微颤动，好在瑶池景内四季如春，夜里也不见冷意，大概是少女梦到了什么吧。 “梦里会不会有我呢？”少年突然想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刚醒时老人与少女对自己的关爱与照顾之意，心中渐渐释怀。 感受到肩上又传来阵阵平稳的呼吸声，少年心想：就是这个女孩照顾了自己三个月啊，也是这个女孩给自己名字。瑜，玉。真的好好听啊。想那么多干嘛，既然天意安排两人相遇，不管往事如何，日后一定也是美好的吧。 少年心中再无他想，背靠古树，也缓缓睡去。水面平静，月影清晰。千年古榆之下，只剩两道忽明忽弱的声音回应着这片宁静的夜空。翌日醒来，少年秦瑜感觉到些许凉意，睡眼朦胧地睁开，定睛一看，却被吓住。原来他站在一处悬崖边上，脚下狂风呼啸，有碎石子往下掉落，深不见底。远处白云浮动，偶有山顶冒出，点点绿意挥洒在云雾之间，趣意横生。但对少年秦瑜来说，有点残酷了，没有哪个少年是不畏高的。更何况是群山之巅，浮云之上。 一阵吞咽声传来，少年吓得吞了口口水。却听见旁边有人说道：“就这？有何惧哉。汝之忧虑在乎心，静心，无虑无患，无悲无喜，无天地，亦无我。” “老师…早上好…” 少年秦瑜再次吞了吞口水，听出来是老人的声音。许是老人说的话有些效果，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但心中却想：我怎么会在这里，昨天夜里不是还和苏苏聊天吗？虽然大多他都是听客，但苏苏去哪里了？满心疑惑让少年的好奇心越来越重。 “孺子可教”，老人长袖挥舞，一抚白须，大感欣慰。未曾想眼前的少年悟性如此之好，心中对少年的期待又高了几分，果然不似凡人。 少年秦瑜点头称是。 老人皱眉，“文字礼仪可由苏苏一并授之。”老人可不会教这些东西，道不假外物。在老人看来，这些都是大道之外的东西，苏苏学得好，便由苏苏教好了。 “既然含章已拜吾为师，可记住师之姓为李即可，其他凡尘俗世之礼不必在意太多。另外，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汝，想学什么？” “我...弟子...好像没什么想学的。” “大道三千，有以自身之力，撼山川百岳；有以天地元气，动宇宙乾坤。”老人说完，眼前的茫茫云海开始快速流动，刹那间，变化万千。 云海诡谲，化作三座大山直指天的尽头，但随老人衣袖一挥，顿时山崩，倾倒成碎石，散落一地。又有白云变换，化作滔滔江水，朝着一老一少奔涌而来。只见老人面不改色，直面相迎。白云化作的巨浪如遇顽石，分作两股，向后流去。 少年看得头晕目眩，惊叹不已。等少年晃过神来，老人又问了，“现在想学哪种？” “虽然很神奇，但弟子学来有什么用呢？”少年有所疑惑。 老人并未过多解释，闭目而语：“人之一生，学不止矣，亦不尽矣。”简单来说，人，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吾年少时，也作此想，随后不久便有了答案。相信汝，亦会如此！” “然。道，乃吾一生挚友、良师，常伴吾身左右。” “老师，‘道’是什么？”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希言自然。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故有人法、地法、天法、道法。皆是自然之法。” “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与江海。汝可观天地，效万物，然后便知晓，何谓‘道’。” “接下来，便由汝自己感悟了，最重要的事，吾言一次足矣。照顾好苏苏！”老人说完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只留下少年秦瑜一人杵在原地发呆。脑袋涨乎乎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样。一会儿秦瑜反应过来不由地大喊：“老师，我怎么下去啊？” “跳下去！” 秦瑜往下看了看，心脏狂跳不止。我了个去，忒高了吧。少年心性，犹豫过后，两眼一闭，牙一咬。奋起身来一跃，直坠入云海，消失不见。云层翻滚，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迷糊间醒来，发现一张精致绝美的小脸，眼珠乌溜溜的转着，脸颊微红。秦瑜吃惊的发现自己还在古瑜树下，苏苏正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少年傻傻的笑了，白白净净的，煞是好看。 只愿岁月静好，这一刻，你我皆为少年。 第5章 封印血脉 少女苏苏一双巧手后背，身穿淡黄色流苏裙，弯下细腰，勾勒出少女动人的姿态。俏脸微扬，正色地看着秦瑜。声音虽未褪稚气，却也宛如黄莺低啼，清脆动听，道：“你昨夜作噩梦啦，眉头都拧成麻花了，手也握得紧紧的。有那么吓人吗？” 少女还当是秦瑜梦到受伤失忆之前的事了，一脸担心，毕竟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少女想想都可怕。 秦瑜不好意思的绕了绕头，表示没什么大碍，悄悄张开手心一看，发现细汉遍布。心中对老人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师有了另一番了解。这也太可怕了，睡个觉也担惊受怕的。不过也受益匪浅。混混沌沌中仿佛脑中多了一些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当真的是大梦一场。 “老师让我跟苏苏学古礼与文字。”少年略显羞涩的对苏苏说道。少年也觉得和老师、苏苏之间的交流间总是少了点什么，古有礼仪，始于尊，终于敬。少年初来乍到，又失忆了，要学的东西尚有许多。 “好啊好啊，我一个人看书真的好闷的，总算有人陪我了。”少女苏苏抑制不住的高兴，舞蹈翩翩，掀起的淡黄色衣裙随风飘荡。宛如一个小仙女。 两人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一个对某人来说艰辛无比的学‘字’之旅。 沿着来时的羊肠小道，一路风景如画。瑶池的早上，天地之间一片清澈，所有不适感都如同被水冲走了一样，整个人轻盈无比。来到竹林前，少年不禁心生感叹：如此仙境中犹有人间的美好，竹林书香，返璞归真。这还是少年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睡’了足足三月的地方。 “之前你就在阿翁以前睡觉的地方修养，只是现在阿翁神出鬼没的，很久没来过了。”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长大了啊！再也不用阿翁保护了。” “以后你就睡那里吧，嗯，暂时先穿着阿翁以前时候的衣服。” “这是老师的衣服吗？为什么是暂时的？” “笨蛋，以后你就知道了。”少女俏皮地吐了吐红润的小舌，心里打着另一番主意：阿翁少年时的衣服也太难看了！一定要换掉！自己亲自做！ “我们去阿翁的收藏室，那里面全是圣贤经书，还有上古遗典。你的‘秦’字，我也是在一本上古遗典中偶然间发现的。”少女苏苏边走边说，语气平静自然。两人浑然不知道老人的收藏举世罕有，里面的经典大多是孤本，珍贵无比。 也只有两人才肆无忌惮地翻阅这些典籍，老人对此也是置若罔闻，仿佛都是些陈年旧物，不值一提。只见少女苏苏手捧两三卷竹简朝外走去，少年亦步亦趋地跟上。 翠绿的竹叶间透着些许阳光，微弱却明亮，对于读书识字无碍。一座圆形状的青石旁尚有两三坐凳，干净平整，以往都是少女一人在此品读典籍。现在，凳上再添一人，林中多一道诵读声。 苏苏不知又从哪里找来笔墨，一卷未作书写的青简，玉手执笔，写下一个晦涩难辨的字。少年低了低头，在他看不见的脖颈下，烙印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古字，‘秦’。 “这就是秦字，但这是上古文字，现如今各国有各国的文字。北燕文、中晋文、东齐文、南楚文，还有就是西秦文。西秦文字继承了西周文字的遗风，字体保守、稳定。其余诸侯国文字简捷、抽象，难以分辨，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是秦文。” “自东周起，周王室的权力差不多丧失殆尽，诸侯国各自为政，礼崩乐坏。文字演变成如今这样，更有甚者，正体省改成俗体，由古文字的规范、端庄、形象，变得草率怪异。俗体流行。” 少女想着屋内还有些许俗体书写的杂本，心中异常火大。好好的古文字变得如今这样，先贤也会被气活吧！秦瑜看着少女愤慨的模样，心中对此也是十分反感。 “那人与人之间怎么交流呢？” “贵族与修炼之人大多说‘雅言’，就是我们现在说的这种。各国之间，各有方言，因地而异。对于那些普通百姓老说，我们说的话他们全然是不懂的。” “那我怎么会‘雅言’的？” “这，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平时说多了吧。”少女径自小声说道。 “什么？” “没什么，来你试着写写！”… “怎么一板一眼的，你是铁做的吗!看我握笔的姿势！这样…再这样…” “笨蛋，呆子，榆木头！看着我！” 少年然后痴痴看着近如咫尺的少女，一点也不悔过，偷偷作笑。少女浑然不觉，就这样认真，努力地教着。从‘秦’字开始，识字、颂典、知万物、了解天下事。书中当有一个世界。 …… 一日清晨，日光明媚，风和万丽。乡间小路上，一道靓丽的身影在前，少年在后不紧不慢的追赶。呼吸着原始丛林的清香，如置身于自然。 “前面崖上有七彩石莲，集天地灵气，蕴万物生机。对将死之人有着神奇的疗效，本来我以为阿翁会给你用的，没曾想你这个榆木头竟然用不上。也亏没用上，不然这么好看的彩莲可不多，用你身上浪费了。”少女苏苏在不远处说道，两人这些天熟悉之后便大大方方的谈论起来。小仙女的‘本性’暴露无疑，时而霸道，时而温柔，时而可爱。 少年笑而不语，心中毫不在意苏苏说的话，那三月照顾的恩情让他除了感激，只有陪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开心就足够了。 “呀！那枚红果怎么还在那里，不是被大花蛇吃掉了吗？”少女苏苏眼神朝在一处碧绿、布满青苔的岩石上看去，目光灼灼，一刻也移不开。说完便迈着小步小跑过去，伸手便朝长着红果的灌木而去，想立马摘下那通体赤红，发出熠熠光芒的果子。 就在这时，旁边草丛传来沙沙的声响，一道阴冷的目光仿佛在锁定什么，花绿的颜色在草丛隙间快速闪过。突然一只灰白的长袖伸来，抓住少女娇小的臂膀往后拉，却还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原来是秦瑜看到岩上有青苔，怕少女一不小心跌倒，在后面紧紧跟着。没曾想一条红绿相间的大花蛇，正要从草里窜出来，正是少女苏苏的方向。来不及开口提醒，便用手挡住那条大花蛇的袭击。 “哎呀！”少女回过神来，发现秦瑜已经被咬，左手搭在右手上。倒是神色淡然，一点点痛处而已，相比那无尽黑暗下的轮回，这对少年来说不算什么。只是有没有毒就不知道了。少女苏苏看着眼前盘旋在青苔岩石上，成人手臂粗的身躯在空中呈警惕状，蛇信子出没蛇吻间，沙沙作响。 “你怎么样了？”苏苏担忧的问道，丝毫没把眼前的‘危机’放在心上。就在这时，一声震耳的咆哮由远及近，白芒闪过，一道威风凛凛的庞大身躯出现在两人及大花蛇眼前。 白色毛发随风飘动，四肢健硕粗大，道道利爪浮现在巨掌之上，一头怒目圆睁的虎脸峥嵘可怖。只见其虎爪向前一迈，通白的虎头微扬，一声低吼朝岩石传去。吓得大花蛇蛇头一转，扭曲着长长的蛇身迅速朝草丛钻去，消失不见。 少年秦瑜眼看‘长虫’刚走，又来一‘大虫’。连忙挡在少女前面，心中紧张万分。刚刚的长蛇给他吞都吞不下，现在这位，再来两个秦瑜也不够人家打牙祭的。身子骨弱小得可怜啊。 浑身布满白色虎纹的白虎，眼神不善地盯着眼前的小个子，硕大的鼻子微嗅，像在品味食物的感觉。秦瑜手心冷汗直冒，脑中不停的想办法怎么带着少女逃走。却发现身后的娇小身躯直朝大白虎扑去，自己阻挡不及。想象中的事情没有出现，不然少年要悔死。 白虎用那堪比大石的虎头在少女怀里蹭了蹭，随后趴下，任由少女抚摸那一身的白毛，像极了一只小白猫。少年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说好的威风凛凛、声威长蛇呢？这还是老虎吗？是少女养的白猫吧！ “这就是‘小白’，幼时我救过它，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都抱不过来了！”少女抚了抚白虎后便小跑到秦瑜身边，拉起衣袖，看到两道冒着鲜红色血的小孔。 “没事。”秦瑜微笑着说道。“还说没事！都流血了！”少女娥眉微蹙。 “什么味道，好香啊！”少女不解地说完，便见眼前的大白虎变得躁动异常，巨大的虎首摇摇晃晃，本来对少年不屑一顾的眼神也变得凶狠、贪婪，像是见到可口的食物一样。一步一步地走向少年，发出阵阵低吼。 “小白你怎么了？你快停下！”少女发现走向他们的白虎忽然变得自己也不认识了，眼神中有着红色的凶光。就在那血口大盆迎面而来之际，一道身影出现在白虎跟前。略显沧桑的枯指朝白虎眉心点去，白虎竟反抗不得，任由老人指点而来。摇头晃脑之后，眼神中的凶光消失不在。恐惧地看了老人一眼，扭头离去，几个呼吸间便步入丛林深处。 老人这时转过身来，说道：“这种诱惑不是它这等灵兽能够阻挡的，含章的到来究竟是好是坏，吾亦难料。” “老师，我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少年心中的诸多疑惑从他醒来开始便有了。“汝血脉中灵气与生机，乃吾平生仅见，不似这片天地之人。因而汝之血液对他人来说有着难以抵挡的诱惑，食之，或可增寿、乃至通往传说之境：长生！” 听到老人说的话，不止秦瑜，少女苏苏也吃惊不已。“长生！传闻之中只有成仙才能做到，而眼前就有这样的机会。难怪，难怪小白像发了疯一样，想伤害我们。幸亏阿翁及时赶到，不然...”苏苏心想。 “那老师是否需要，我…”老人听到秦瑜这样说道大笑不已。 “道生，吾未生；吾生，道未消。吾之道，不灭不消，吾亦随吾道，长生！” “现在汝之血脉实属麻烦，吾将之封印，待汝能自我解封之时，已无再多忧虑！” ...... 第6章 龙与鲲鹏 “昔之得一者，天得以清，地得以宁，神得以灵，万物得以生。其致之一也。谓天无以清则恐裂，地无以宁则恐废，神无以灵则恐歇，万物无以生则恐灭。” 老人对着少年招手，少年秦瑜不由自主的飞起落到老人身旁。只见老人一手抚在少年未至三寸的青丝额上，一股微热暖流传遍全身。一阵短暂的窒息感让少年眼珠直瞪，心里感觉什么被堵住了一样。几个呼吸后，便一切如常，再无不适。 “血脉已被封印，但汝切记：勿要受伤、流血。汝之血，尚有余香，为师对此也无可奈何。难免被有心人发现，加以利用，届时汝危矣。”老人饱有深意的对秦瑜说道。这时少女苏苏过来帮他包扎伤口，却发现伤口已经快要愈合。 “徒儿身怀异血，体内生机磅礴，受伤亦可自愈，但切记不可流血，切记！下山去吧。”老人的话让少年一脸懵，这今后还不能轻易流血了。听老人的意思是受内伤出血也要咽下去，想想都觉得无力。 这片世外桃源也不会有人心怀不轨吧，一直在这里也挺好的。少年看着那紧张又吃惊的俏脸，对老人口中的有心人没有放在心上。 “没事了，我们走吧。”少年秦瑜对少女笑着说道。少女苏苏瞧着那俊俏的笑脸，想起先前少年的举动，一颗玲珑心，‘噗噗’直跳。只有少女一人听得清楚。 “刚才太危险了，阿翁也说你不能受伤，下次不许了，听到没有！” “嗯？你刚刚说什么，怎么那么小声？” “我说，你今天的字没练，《左氏春秋》、《九歌》，抄十遍！站住！” “听不见，听不见…” 少女口中的两本典籍，一本是记录近千年来的历史变化，一本则是少女最喜爱诗词集。以少年那不堪入目的秦文，少女觉得每天抄录典籍，怎么样也能有所改善吧。谁道少年秦瑜识文断字基本是过目不忘，书写起来却费时费力，经常偷懒。 “我去东天池啦！你就一个人慢慢游荡吧，气死了。”少女苏苏气得两个腮帮子鼓鼓的，跺了跺脚便朝山谷东边而去，不在搭理秦瑜。整个瑶池境内能威胁到少女的事物不多，刚刚的‘小蛇’只是个小小的意外。像‘小白’这样的灵兽，少女自小便养了十多二十个…这美好的童年啊！ “吓得一身汗，都怪臭木头，真是榆木脑袋，那么大条蛇也不知道躲。不过…算你有良心，不枉费本少女照顾了你整整三个月。”少女苏苏活蹦乱跳的，很快便消失在秦瑜眼前。 东小天池是西王母洗脸的地方，现在嘛，被少女征用了。谁让偌大的瑶池仙境内就只有三人呢？一个逍遥天地，神龙见首不见尾；另一个嘛现在也苦于自己一身汗味，无处安放那燥热的心。 刚刚一连串的惊心动魄之举，都是出于对少女的保护之意。虽然受伤的总是自己。“对了，不是还有一个西小天池吗？东边不能去，西边没人啊！”少年秦瑜这样想道，轻车熟路的朝西走去，这些日子已经在少女的带领下对整个瑶池熟悉了一番。随未曾深入一些险地，但三大仙池怎么样也熟啊。 何况自己看到仙池的时候总有一股冲动，对水有一种说不出的渴望！ …… 琼汁仙露，水似玉汁。 虽然传说这里是西王母的“洗脚盆”，但池周围塔松竞秀，披绿挂翠，倒映湖中，墨染幽深。日落西山，池水银辉闪烁间泛着金光，一看便不似凡间之景。离西小天池不远处挂着一卷垂落的银帘，长约数十丈，乃是西小天池瀑布，少女苏苏将之命名为：“冰谭银帘”。 银帘背后，仿佛隐现着西王母梳洗的倩影。不过这一切与少年无关，于瀑布下取水而饮，于小天池中洗浴是秦瑜现在最想做的事。是的，在王母的“洗脚盆”中洗澡，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了点，但谁让瑶池一个人说了算呢？也就两人知道而已，何况水清见底，不喝都是种浪费。少年这样安慰自己。 快步走到池边，把上衣一脱，露出白净的上身，往池里一跳。 “噗~” 少年开始在水中折腾起来，仿佛生来就会游一样，自由无比。在水里手臂的伤口在小仙池的作用下慢慢消散，却散发出极具诱惑的味道，蔓延至池底深处！ 幽暗的池底传来微弱光芒，水中回响起一阵奇怪而神秘的歌声，像是来自远古的呼唤，悠长而晦涩。正在水中徜徉的少年秦瑜发现了池底的光芒和耳边的歌声，犹豫不决。想往下游近一看，却又胆小害怕，浑然没了在少女面前义无反顾的勇气。 在好奇心驱使下，少年还是往下潜去。就在自己憋不住，准备放弃往回游的时候，一股吸力牢牢地拉扯着少年。 少年一番挣扎之下，大口吃水，一不留神晕死过去。 …… 再次醒来时，少年秦瑜被眼前之景震惊了。这是一个被紫色流光充斥着的溶洞，紫水晶、白水晶遍布，偶尔看见一两颗鹅蛋大小，发着白光的珠子。熠熠生辉。少年被眼前的奇异景色吸引着往前走，流光溢彩间，让他一时目眩。穿过狭小的洞口，少年嘴巴张得大大的，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两副巨大无比的骸骨！ 就在这时，一股无名之风刮来，在这略显潮湿的洞内显得有些阴冷。吓得少年一阵哆嗦，耳边再次响起那悠远而晦涩的古老歌声，像是在叹惋、又像是怀恋。就在秦瑜惊慌失措之际，那无形的风吹向他的额头，少年睁大眼睛，时间仿佛被定格。 少年眼中闪现一幅幅壮丽的画面，江河山川，被“自己”一览无余。“自己”就像是天地的主宰，大海和天空，任由翱翔，无拘无束。这种感觉让人沉迷。但少年很快清醒过来，他觉得这片自由自在的天地少了点什么，少了自失忆以来那心心念念的，人。 脑海中的景象变换，来到少年熟悉的地方，正是瑶池。状如大海的瑶池上空云海翻涌，两道道巨大的身影交错。一道体型似蛇，鳞甲玄黑，却头生双角，脚下长有四爪。传说中的远古神兽：龙。而与之对峙的是双翼若垂天之云，头冠紫金，一双利爪下，龙之身躯也伤痕累累。神鸟：大鹏。 双方一番纠缠之下，往瑶池冲去。只见大鹏遇水后化作一条大鱼，掀起巨浪，声势滔天。两神兽水中一番缠斗，都负伤累累，画面也戛然而止。少年秦瑜脑海中想起一道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声音：“神族的少年，尔的身体为何如此孱弱，神性血脉也被人两度封印？” 秦瑜青涩的脸上惊恐不已，这四周明明没有人，那么是谁在说话。 “本太子在尔识海中，也就只有识海还算符合一个合格的神族少年身份。闲话少说，今夕何年？为何瑶池仙境的灵气枯竭到本太子都快要感受不到的地步了？”脑海中的声音疑惑而震怒，少年感觉头要炸了。 “我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本太子就是尔眼中威武绝伦，天生神圣的巨龙！”霸道无比的口气却让少年心中一舒，指了指两副骸骨中的其中一个道：“死后还这么威武，不愧是天生神圣。” “小子懂什么，尔且看那庞然鱼骨，乃本族死敌：鲲鹏！本太子力敌此撩，打得它神魂俱灭，最终却也力竭而亡，只剩神魂在此沉睡。若不是尔神性血脉的刺激之下，本太子爷也不会苏醒...小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黑龙心里嘀咕道：真是睡糊涂了，话没套出来，反倒把自己给买了。暗自给自己两巴掌，洞内又刮来两阵阴风。 少年不假思索道：“书上说而今是周王室建朝一千八百年，诸侯林立，各自封王。你与鲲鹏更是传说中的生物，已经消失了数千年。” “什么！吾族已经消失数千年！距商汤过去多少年？” “大概…三千年了吧。” “三千年…小子想不想解开你身上的封印！想不想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想不想获得你神族的力量！”黑龙口音一转，突然问道。 “我什么都不想要。什么神族，什么封印，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少年感受到一丝不安。封印的事情老师再三叮嘱，却还是自己大意了。还有什么神族，让他对失去的记忆一阵慌乱。 “吾之躯骸后有一出口，尔可以去看看。”言罢，脑海中再无声音传来。少年秦瑜疑惑地朝那巨大遗骸走去，行至遗骸之下，不禁感叹造物的神奇和生命的流逝。这样强大的生灵到头来也是白骨一堆。 突然，一道不可阻挡的无形压力朝少年弱小的身躯覆盖而来。少年“哇”的一声口吐鲜血，如山的压力压得少年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秦瑜再也坚持不住，瘫倒在离出口不足几米之处。 “神族的小子，吾龙族生来便是天地间的霸主，即使死后依然威压犹在。”一道似鹰啼，似鹿鸣，又似虎啸的声音在洞内回荡，响彻在少年耳边。 “呵！是吗？那你看好了！”少年双眸忽然变得妖异起来，有血色闪过，嘴角微扬。挣扎着爬起，如山压顶的感觉让他口中再次血沫横飞，却没有倒下。少年倔强的心性爆发，眼角瞥见骸骨边上有一块球状的‘玉石’，通体发着金光，竟朝它走去。步履阑珊，艰难万分地一步一步走到‘玉石’旁。双手环抱住又朝洞口走去。 少年无声的举动让黑龙愤怒之余，还诧异地没有开腔，任由少年抱走‘玉石’。就在少年一步一个脚印的靠近洞口的时候，响起晦涩，悠远的声音：龙语！少年对此嗤笑一声，便听到脑海中传来黑龙的声音：“神族的少年，尔一定会再来的！” 少年秦瑜充耳不闻，闷声向洞口走去。洞口处是一道水幕，流转不停。少年纵身穿过，睁眼一看像是在先前的西小天池水中，怀抱着‘玉石’朝水面快速游去。 就在秦瑜快要游到水面的时候，被一道近在咫尺的戏水声吸引，在水中睁大眼眸一看吓一跳。有人！在洗澡！ 碧波荡漾，衬托着不远处一道若影若现的倩影。玉肌胜雪，娇嫩的身躯不停扭动，两条修长的美腿踩着水波。肚脐处一片光洁无瑕，往上瞧去，散乱在水中的秀发遮挡住胸前的景色，却散发出朦胧美感，诱人至极。 东小天池的水面，少女欢快的在西王母的专用“脸盆”中洗澡。两双小手，一只捧起仙露似的池水往秀发浇淋，一只梳理着又直又黑亮的秀发，动作轻盈缓慢，悠闲万分。美眸微闭，水嫩的红润小嘴哼着无名歌谣，享受着水的轻柔，浑然不觉水下的动静。少年在水下看呆了，一时间忘了闭气。 “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少女好奇的看着水面的动静，晶莹的水珠挂在俏脸之上，可爱动人。不一会浮出一道身影，少女羞怒不已，自己浑身不着片缕的，一溜烟的功夫游到岸边抓起衣服消失不见。少年秦瑜眼角微眯，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模糊却洁白如玉的背影，慌张逃离。 少年自觉的‘飘荡’到岸边青石上，假装昏迷。不一会儿，树林出来响声，少女苏苏穿戴好衣物娉婷走出。看着青石上‘昏迷’的少年秦瑜气不打一处来，玉足轻踩，来到上身赤果果的秦瑜身前。耳腮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眉眼一扬，蹲下用力掐着少年的鼻子。 “咳咳~咳~” 少年睁眼看着少女，湿漉漉的青丝搭在肩上，身着淡黄的长裙也有些许地方被沾湿，裸露在空气中的冰肌雪肤，欺霜赛雪。少年目不斜视，不好意思的笑了，灿如斜阳。 ...... 第7章 三载流年 .“为什么偷看我洗澡，快说！” “我说这是个意外你信吗？” “信你个大头鬼！怎么我来的时候没看到你，你还从水里钻出来了。老实交代，你怎么做到的！” “我在下面找到这个，你看。”少年连忙转移注意力，伸手把手中泛着金光的‘玉石’递了出去，余晖下，‘玉石’看着更加神秘、好看。少年一脸憨笑的样子，苏苏看着都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谁让他偷看自己那个了。气死某少女了，书上可说了是要那啥的，自己这是想哪里去了。 少女忽然发现秦瑜嘴角有血痕，像是牙咬的一样，再看少年脸色苍白，立马担忧的问道：“你怎么受伤了？阿翁说你现在可伤不得，又吸引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怎么办！” “没事，刚刚在水里憋坏了，休息一下就好。”少女苏苏听到这又是气恼又是羞涩的，恨不得踹上秦瑜两脚，可看他虚弱的样子没下得去手。谁道少年看到自己赤着上身，羞涩慌张地起身就跑，留下少女一人抱着‘玉石’在原地。 “又不是没看过，害羞什么啊！”少女说完想起自己刚刚的样子也被秦瑜看去，羞怒得直跺脚。 …… 竹林青石台前，少女苏苏一手拿着竹简，一手拿着柳枝条。一板一眼认真的样子让少年秦瑜忍俊不禁。“严肃点儿，既然是阿翁让我教你的，那你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少女小手挥舞着柳枝，彰显着‘夫子’风范。 “说，你昨天看到什么了！” “今天是要学《诗》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少女看着秦瑜自顾自的读起《诗》来，恨得牙痒痒，一挥手柳条“啪”的一声打在少年拿简的手边。秦瑜的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被少女看在眼里，心里才好过些。缓缓说道：“《诗》三百篇，分为三部分，有风、雅、颂之别。包含各方民谣、贵族祭祀、宗庙祭祀乐歌。刚刚你念到的是出自国风周南的‘关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意思是从前有个美丽的女孩…” 少年听苏苏讲完这个动人而美好的故事后若有所思，抬头看着少女还沉浸其中的神情说道：“我好像也听过一个故事。”少女回过神来，少年竟然打断自己美好的幻想！嗔怒道：“你要是说得不好，看我不打你！”少年认真的回忆，思绪越来越清晰。 “从前，有个叫梁山伯的书生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富家女孩，名叫，祝英台。他们…” “最后，两人在坟前化作蝴蝶，双双飞去。” 少女苏苏听完眼眶红润，少年不知如何是好，怎么就要流眼泪了，这个故事是不是不好听啊。那也不用这样吧。少女用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心里道：什么都不懂的榆木头，这么感人的故事自己都掉眼泪了，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真是气死人了！ “你自己一个人慢慢看吧，我不陪你了！”说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略显忧伤的倩影。少年无辜道：“我这又怎么了…”这故事可比‘关雎’长多了，好多细节还是自己生动描绘的呢，不比‘关雎’好吗？少年不知道的是，‘梁祝’真的好到让某人感动到流泪。 都说十一二岁的女孩比男孩更成熟，这无疑就是了。 少年想到昨夜回来的路上山坡背后的‘奇景’，神秘一笑，“须得在天黑之前赶过去才行。”说完秦瑜丢下竹简，一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 夜幕下的瑶池仙境宛如披上一层薄薄的面纱，万籁俱寂，唯有群星作伴，皓月当空。细听耳边传来的潺潺水声，宁静自然。 少年秦瑜把苏苏拉到瑶池边上的千年古榆树之下，声称要弥补之前的事。至于具体是哪件事，就只有少年一人知晓了。少女苏苏被秦瑜拉着小手，变得扭扭捏捏的，好不自然。到了古榆树下，少女小手一甩，“快说，有什么事儿。” 少女苏苏还在‘梁祝’的故事中无法自拔呐，大半夜的把自己拉出来，没看见自己还感伤着呢。看着少女略有不悦，却另有一番动人的俏脸，秦瑜叫少女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 当少年说道：“可以了！”苏苏睁开眼，看见满眼稀稀疏疏的光芒，一闪一闪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大部分‘星星’还在往下坠，只不过速度缓慢，还有些竟朝上空飞去。眼前的景象好像在哪里见过，少女回想起三月以前自己见到的令她难以忘怀的一幕。 流星划落天际，在九州大地的夜空洒下璀璨至极的一笔。没想到现在又看到了，虽然有点‘糟糕~’。少女苏苏笑了起来，灵动的眼眸眨呀眨，“榆木有时候也挺好看的。不过你这也太随意了吧。” 少年尴尬的搓了搓手，再把手背在背后，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少女苏苏却将他打断了，“阿翁常说，道法自然，你看好了。”苏苏小手抬起，手势变换不停，看得少年秦瑜目不暇接。 “起…”四下乱飞的‘星星’朝远处飞起，遥遥看去，闪烁间宛如真正的天上星辰。 “落…”少女小口微张，玉手向下轻按，一瞬间，‘群星’划落山边。 这下像极了那夜的群星陨落之景，少年少女一同看痴了起来，眼中群星闪烁，划过天际的一幕让人一生都忘不了。眼前景如此，眼前人亦如此。 少年闭上眼睛感受这片寂静的夜，一道道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条状云韵出现在秦瑜脑海。风从耳边缓缓刮过，在少年脑海掀起丝丝波动；听着零星的水声，少年感受到一缕缕云韵在瑶池上空游离回转；贴近身旁，少年还‘听’到一股股脉动的声音，蓬勃的生机像一群拔芽的小草，奋力生长，磅礴万分。 不远处的‘流星划落’之处，少年除了感受到一股难以言明的东西笼罩在其中外，还‘闻’到淡淡的枯败，死亡的味道。 少年这时才体会到老师说的：感悟自然，道在其中。少年秦瑜不知道的是，黑龙提及的‘识海’又变大了几分。虽然对于像瑶池这么大的地方扩张一点看不出来什么，但于自身而言，能装下更多的‘池水’了。 …… “这种生物古籍上说叫做：流萤。在夜晚散发着荧荧光芒，点亮看不见星星的夜空。但它们的生命很短暂，少则三五日，多则也只有不到半月。”少女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美景，心里却有所伤感。 “但它们来过，绽放过属于它们的美丽，不是吗？”少年秦瑜安慰着苏苏道。少女这时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俊俏，长大后不知道俊成什么样的少年。眼里似有波光流转，可爱又动人。两人四目相视，只听到少年秦瑜说道： “你的眼睛可真好看，里面有日月、山川、云雾、星海！但我的眼睛更好看。” 少女苏苏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只是看着秦瑜，没有说话。 “因为我的眼里有你！”少女听完后，笑得直眯起了眼。 今夜的瑶池格外美丽动人，正应了一句话：池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 第二天清晨，少年秦瑜被苏苏喊起，睡眼惺忪的样子，显然是被人搅了好梦了。偏偏是梦中人叫醒的，少年一脸无奈。少女苏苏看着秦瑜没睡醒的模样，气恼不已，但想起昨夜少年说过的话，心中如同吃了蜜一般，不在计较道： “好啦，从今天开始你有幸学一项新的东西。”少年揉了揉眼，“不是吧，每天练字读书，偶尔还要上山采药，这已经很累了好吧。” “你还好意思提练字！不看看自己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白费我教你这些天，一点进步都没有。”少女苏苏说到这便气不打一处来，不再‘优雅端庄’。就差上手了。 少年也是无语，对于写字这一块，是真难啊。字体左右分离就算了，横竖之间，只见笔直。丝毫没有秦文的典雅，规范。少年在这一块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直。一点也弯不下来！ 两人沿路走到古榆树下，少女苏苏不禁再次想起昨夜之景，少年的话犹在耳边回荡，苏苏的耳根子开始微微发红。小脑袋轻摇，秀发随风飞舞。苏苏这时让少年一直背着身后的古琴拿了出来，席地而坐，将古琴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 纤细的玉指抚动根根琴弦，悦耳的声音传来，少年感受到一丝熟悉。 “我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笨蛋！你睡了三个月，我天天在谷中弹琴，你当然觉得熟悉啦！” “哦。那要怎么学啊。”少年想着自己在床上躺着的那些日子一直是苏苏在身边照顾，对苏苏的话一直是言听计从，当然偶有例外，不用再提。 “看我的手势，坐我旁边来。” “啪！”“谁让你这么乱弹的。”少女细心教导着，比自己自学的时候还要认真。着急之时，还不忘手把手引导着秦瑜。玉手牵引下，少年渐渐熟悉。 “《韶》之乐令孔圣人也说‘三月不知肉味’。里面共有九曲，所以也叫做《九韶》。你现在弹的是九曲之一的‘卿之歌’。” “卿云烂兮，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 转眼三年，韶华未负，青春正好！ 第8章 第三种绝色 幽静娴雅，四季如春的竹林里，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尽头，一个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怡然独立。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红唇贝齿，螓首蛾眉。玉颈优雅的向上微微扬起，三千青丝往下直垂落到盈盈一握的细腰处，眉眼闭合。放眼望去，俨然一幅美人玉立图。 山谷中有琴声回响，悦耳动听。琴弦波动，琴声时而高涨激昂、奔放壮烈；时而婉转浅吟，细作缠绵。如潮水般来时汹涌，去时无踪，潇洒不已。 一曲完毕，余音绕梁，一段平静过后，婷婷玉立的小美人转过身来。 “这首曲子又叫什么啊，这些年我可是见识了不少好听的新曲，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夫子啦！”昔时少女如今成了娉婷小美人，声音也不再稚嫩，反而清脆动听，如同心里的一簇绒毛，绕得人直痒痒。 “《南华经》有言：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xu，慢慢呼气之意)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江河湖海，付之一笑，这首曲子就叫‘笑傲江湖’吧。” 白衣女子眼前端坐着一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比之三年前，少年长高不少，容貌却未作太大的改变。同样是身着白衣，唇红齿白，举止间透着一股潇洒自在。唯一变化巨大的是少年郎那短短的头发，而今已长至肩头，额头束着白玉发髻。 少年郎秦瑜手指轻放，抚平琴弦，缓缓起身说道：“小金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这小家伙？”苏苏玉指用力的点在秦瑜的脑门儿，“还不是跟你学的，一天到晚不知道去哪里疯了。”秦瑜心头一阵无语：我这又咋的了，最近不就是偷偷下山了一趟吗，老师都还不知道呐。这位小祖不会知道了吧。 两人口中的‘小金’是三年前，秦瑜在黑龙与鲲鹏的墓穴中带出来的‘玉石’孵化而出的。说来奇怪，那天过后的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那块‘玉石’上的时候，顿时金光大作，一只长着金色羽毛，头顶突兀的小鸟破石而出。随后一口不剩的把‘壳’吃了个干净，眨着灵动的双眼，奇怪的盯着眼前的两人。 …… 之后，少女苏苏又多了一个宠物，只不过到到现在都还是刚出生的样子，弱小的可怜。苏苏也就一直把它养到今天，山泉灵果，奇珍异宝，样样不挑食。饿的时候连瑶池边上的千年古榆树根，也想啃来吃，亏得是秦瑜拉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古树有灵，这是老师说的。 “那苏夫子今天有何见教啊。”秦瑜说着便作了一个弟子礼，双手合抱，两个拇指竖起，微微躬身。苏苏美眸一撇，玉手端握于小腹之前，瑶鼻微皱。“哼~”，白衣长袖一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中所言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这经久不变的景色看多了也无趣了。” 原来是瑶池境内，无四季变化，草木常青。看多了，再美丽的景色也都习以为常，没有新鲜感，逐渐变得无趣起来。 举止优雅，仪态端庄，现在成了女孩的一种生活常态。不过嘛，在某人的‘帮助’下，偶尔可爱，偶尔化身小魔女，既是不食烟火小仙女谪凡，又是调皮人间小姑娘在线教育某人好好做个人！ “这个嘛，我有办法！只是…”秦瑜故作神秘道。“那你还不告诉我！只是什么？”小仙女嗔怒地揪着少年郎的腰部的嫩肉。秦瑜疼得直求饶，“只是你得跟我下山。” “阿翁从来不让我们下山的…” “就一会儿，我们看完就回来。” “那…好吧。”小仙女在心心念念的‘雪’的诱惑下，点头答应了。 …… 下山的路，是秦瑜这三年偶然间发现的。瑶池境内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心让秦瑜这三年来没少瞎转悠。误打误撞间，发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两人沿着小径来到一处断崖，崖对面云雾弥漫，模糊不清。“相信我吗？”小仙女听到这儿，作势朝少年腰处揪去。秦瑜哈哈大笑，浑然不在意，忽然揽住苏苏那不堪一握的细腰，“抓紧了！”说完纵身一跃，朝崖对面跳去。 苏苏紧张不已，慌忙抱住秦瑜那还算结实的身躯，美眸紧闭。待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 …… 苏苏震惊之余，发现自己还抱着一个人，螓首微抬，看见秦瑜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连忙小手一推，少年郎随即也松开了手。 “这么近的距离，难道我不能跳过来吗！真是坏死了！”说完小仙女脸上红晕顿起，娇喘微微。又占人家便宜，随即不怀好意的盯着少年。 感受到苏苏的目光，秦瑜再一次施展自己的绝技，保命绝技之转移‘敌人’注意力。 “快看，那边山上正在下雪，再迟一点就看不到了。” 小仙女苏苏成功被远处的雪景吸引住了。皑皑白雪，将群山染成了一个颜色，一种天地皆白的气势，孤寂落寞之意油然而生。不远处还飘散着晶莹轻便的雪花，一种不同于瑶池境内五彩斑斓的花。只有白色，那单纯，简单的美丽。 苏苏再一次被眼中未曾见过之景震撼了，五官精致无瑕的俏脸上，乌黑清澈的眼睛，闪烁着异彩和兴奋。少年郎将苏苏那美绝人寰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也非常高兴。相比于苏苏的震撼，秦瑜第一次发现这里的时候仿佛见过一般，并没有过多的惊叹。 秦瑜现在有点尴尬，他有种想拉住苏苏嫩葱般小手的冲动，一路小跑到下雪的山边上去。但这三年来，随着日渐成长的身体外，少年心性也在发生变化。古有礼仪，男子不可轻易牵拉女子的手，非君子所为。再加上少年的羞涩感，最近常有不可描述的事情发生… 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被少年郎摇头消散，只要看着苏苏那张俏脸，心里平静不少。默念一段静心口诀，秦瑜只想苏苏一直开心就够了，其余的都被抛掷脑后。 “我们过去瞧瞧。”秦瑜开口道。苏苏小仙女颔首跟上，身穿青色衣裙的她小手微微提起裙摆，欢快的迈着小步伐，此时的心情愉快至极。 两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就来到了正在下着皑皑白雪的山腰处。 苏苏抬头看着满天飞舞的飘雪，情不自禁地伸出芊芊玉手，空中散落的雪花飘到了手上。感受到手中的冰凉，和湿润，苏苏一展笑颜。冰雪划过那弯而细的睫毛，玉靥上红霞弥漫，点点雪花坠落在秀发之上，染白了那倾世容颜。 苏苏也察觉到了，不过笑颜更甚，走到满天飞雪之中，独自跳起舞来。依照典籍上对‘韶乐’的描写，苏苏也学习了一二。只不过在此白雪的世界里，随性洒脱，舞姿翩翩，苏苏是跟着自己的心在舞动。裙摆流转，莲藕似的双臂张开，迎接着这些洁白的花朵。 少年郎此刻只觉得时间如果能暂停就好了，让这一刻的美好延续到永远… 大概是舞累了，苏苏停下看着痴痴望着自己的秦瑜，双颊的红晕更添几分颜色。 “呆子，还在看什么呢？” “嗯~再看一位遗落凡间的小仙女不知道跳的什么舞，反正好看就完了。” “那你还想看吗？” 少年郎的头点得如小鸡啄食一般快。只见苏苏背过身去，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身体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了一下，摇着螓首道：“才不给你看呢！” 少年郎脱下外衣，上前给苏苏披上。“那先回去再说吧，这儿太冷了。”说完拍了拍苏苏的黑直的秀发，将雪花一扫而尽。 “哼哼，看来得做厚一点的衣服了，下次来好穿上。” 苏苏看着披在身上的衣袍，衣领处秀丽的纹路还是自己一针一线给眼前着家伙缝的。现在穿在自己身上，算这家伙有良心。不过转念一想，衣服给我了，他穿什么啊！这里越来越冷了，不行！得赶快回去。 苏苏突然伸手在秦瑜的腰间又来了一下，不过轻轻的，一点也不觉得痛。少年郎疑惑不解之际，苏苏已经快步往回跑了，秀发轻抚在脸庞，传来淡淡的幽香。 “走啦！木头！” 少年郎仍停留在原地，凭借过人的才智，少年郎又怎会不知道苏苏的用意。秦瑜被这个善良的女孩照顾了这些年，只想用自己的余生来让她一直快乐下去。她教自己识字弹琴，自己一学就会的前提是打了十二分精神。她想听故事，自己忍受着头脑撕裂的痛楚，努力找寻破碎的记忆。她想看雪，看看外面的世界，自己则常常‘失踪’，暗地里把瑶池翻了个底朝天。 终于来到这雪色纯洁的天地，苏苏也如愿了，喜悦，是两个人的。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头顶的星空照耀着这一片白茫茫，群星闪烁，熠熠生辉。秦瑜望着奔向满天星河的苏苏，大声喊道：“夜色与雪色之间，苏苏是第三种绝色！” 小仙女听到这里回头望去，自己已经走过好远，离他也好远，好想回去听他在自己耳边轻声说这句话。但还是咬了咬银牙，扭头，脚步更加急促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在她身后，这就够了。 “啊…嚏…”望着苏苏的远去，少年郎开始瑟瑟发抖了，“好冷~”双手环抱于胸，用力搓动着。就在少年低头打颤的时候，余光瞥见山脚处有身影晃动。 “不是小金跟了出来吧…” “去看看” …… 第9章 青丘 待得越久，秦瑜越觉得这冰雪的世界除了好看之外，还着实有点冷，尤其是不穿外衣的情况下。沿着山路来到山脚，脚踩雪地的声音，一路上沙沙作响。 “嘎~”的一声突然传到秦瑜耳边，“好你个小家伙，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说吧，是不是偷偷跟着我们出来的？”秦瑜借助皎洁而明亮的月光向前挥手一抓，一只浑身长着金色羽毛，头顶却一片突兀的小鸟被少年郎抓在手心。即便在黑夜，小家伙的羽毛也十分灿烂柔顺，抚摸着光滑的头顶。 秦瑜想起苏苏对他说过的话：“你昏迷的时候也是毛发不生的样子，小金比你可爱多了。”少年郎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光头的样子，再看着这家伙，内心也是稍感安慰，也蛮‘可爱’的嘛。 感受到秦瑜似笑非笑的目光，小家伙挣扎着，扑腾两下离开某人的怀抱。两只锐利的爪子抓住秦瑜肩膀处的衣物，却并没有伤害到秦瑜，威风凛凛的站稳在肩头。那标志性的鸟首环顾四周，眼神犀利无比。少年郎正要数落这只小家伙时，发现前方的松树下方传来动静，就连小金也昂首示意了一波。 秦瑜谨慎地向前走去，树荫下月光少有照来，周围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不过秦瑜这个来自黑暗的人，反而对这种环境很适应，视力比之白天也弱不了多少。 慢慢靠近被雪覆盖的松树，一阵微弱的呼吸声传来，忽然一道身影扑倒在树下，秦瑜的跟前。饶是以少年郎勇敢的心性也被吓住，停止向前。抬头望去，黑夜之中忽然亮起两道幽光，直直得盯着秦瑜。 肩膀处传来一丝疼痛，原来是小金收紧了爪子。秦瑜眉头微皱，紧张的心情也得以放松起来。 “你这家伙紧张什么，不就一头狼嘛。” 秦瑜嘲笑完小金，小家伙明显不高兴了，把头扭到一边，不在搭理秦瑜。 而秦瑜看到树下躺着的人影，雪地里还泛有血迹，便再次向前走到那人身旁。还没等秦瑜仔细查看，黑暗中传来阵阵嘶吼，一道快如风的身影迎面而来。秦瑜不急不慢歪了一下脑袋，只见一只幼狼噗通一声埋在了积雪里，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动静。一直‘呜咽’的叫喊不停，显然也是受伤严重。 等到秦瑜缓过神来，认真打量着眼前这位受小狼崽拼命保护的主人，竟然是一女子！ 身上穿着，秦瑜未曾亲眼见过，却在典籍上听到过的草原部落服饰。合身的貂裘披在外面，却是血迹斑斑，头戴银色礼冠，镶嵌着绿松石，两颊处垂挂着红蓝玛瑙编制的流穗。长长的发辫此时散落一地，一张苍白而精致的脸浮现在眼前。 不同于苏苏那种仙女下凡的惊艳，眼前这位身穿貂裘的女子，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白皙，弯而细的眉毛被精心描绘过，睫毛曲卷垂下。眼眸闭合，真不知帘下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高挑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如雪玉豆腐般。嘴角挂着的一丝血迹，让眼前的异域佳人生出一种柔弱、惹人怜惜的美感。 秦瑜心中想着：如何救治这位病人。医者仁心，从秦瑜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有人向他展示这种无私的善意和发自心底的善良。现在换他头疼了，自己这三年除了学习老师收藏的圣贤典籍，弹琴作画为娱之外，并没有学习医术。 用老师的话来说，自己就是一‘大灵药’。伤可自愈，百毒不侵，邪祟避之不及。当然被有心人利用就难说了，自己到时候就真成了‘灵药’、‘大补之物’了。 就在少年郎百思不得解救之法时，一声‘嘤咛’响起，貂裘女子似是痛苦的样子，蛾眉颦蹙，呻吟道：“水~”。 秦瑜环顾四周，也没找到哪里有水源。看着满眼的积雪，洒满松树。秦瑜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或许有用。瞧着受伤的女子痛苦呻吟的模样，秦瑜不在犹豫。 少年郎把手指用牙咬破，一抹红色出现在指尖，立马把手指放在受伤女子的嘴角里。少年郎一脸紧张地看着落在雪地上好奇的打量着小狼崽子的小金，三年前的一幕秦瑜映象深刻。苏苏养大的白虎尚且丧失本性，更何况这喂不大的小家伙。狼崽子奄奄一息的样子直接被某人给忽略了。 感受到秦瑜那紧张的目光，小金扬起鸟首，不算宽敞的金色翅膀扇动着，高傲地发出一声啼叫。一股无名的气浪自小金体内散发出来，躺在雪地里的狼崽子渐红的眸子快速消退。望向小金的狼眸有着丝丝恐惧，更有兴奋和崇拜之意。月光下的小狼崽子身体不自觉的颤栗，而望向秦瑜的眼神却是渴望。 小金做完这一切，不屑的扭过头去，就像是嘲笑一样，留给秦瑜一个‘漂亮’的翘尾。 秦瑜嘴角微微抽了抽，小金心想：就你那一再封印的血，除了香一点，对俺来说一点诱惑也没有。谁还不是远古高贵血脉了！俺才不稀罕呢，看你那紧张样，笑死俺了，嘎~。 好吧，这小家伙出生后除了对苏苏百依百顺，对自己的嘲讽就没断过，被它逮住机会，那智商，浑然看不出是一只臭‘鸟’。 “臭鸟，回去有你好看的。”对于小金的嘲讽，秦瑜这三年早已经习惯了，大不了回去跪求苏苏教训它就是。眼前的事情还没处理完，还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显然秦瑜的担心是多余的，受伤女子感应到一阵香味，和嘴里的甘甜，下意识的吸吮着。女子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如醉颜微酡，细滑的肌肤触感让秦瑜也心生异样。 不过早就对苏苏绝世仙颜免疫的秦瑜，对此并没有再生其他想法，只想着这法子当真有效。随即把自己的血又挤了挤，直至再也不再流出。异域女子仿佛意犹未尽一般，张了张柔唇，露出那编贝皓齿，诱人不已。 只不过秦瑜当作没看见一般，把她依靠在树根上，转身看向两只小家伙。随即他吃惊的发现小金有模学样的用尖喙啄破脚趾，流出一滴暗金色的血液滴在狼崽子的嘴里。伤口处惊奇般的快速愈合了，秦瑜心想：这小家伙伤口愈合速度比我还快，找个机会给它放放血试试。 狼崽子得到小金的血液后，变化更大，浑身银灰色的毛发渐渐蜕变成白色。准确来说，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像是银白色，纯净无比，将月色映照得亮丽万分。可以看出幼狼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自己和小金也是时候撤了。 秦瑜面带微笑的夸奖着小金，“好样的，小家伙！”受到某人夸奖的小金一个扑身飞到秦瑜肩上，自顾自的梳理着一身鲜艳的羽毛：小事而已，不值夸，不值夸… 秦瑜轻笑一声，虽然听不懂小金的语言，但能感受到这家伙的骄傲和高兴。然后把小狼崽子安置在异域女子身旁，抚摸着蜕变后的毛发说道：“继续照顾好你的主人吧。” 小狼崽子眨了眨那双异眸，呜咽一声，宣告着属于它的感激和忠诚。就在秦瑜打算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异域女子手指微动，眼帘缓缓掀起。如同揭开面纱一般，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斥着妖艳的蓝色浮现。不过随后又如珠帘落下，美眼闭合。 同样，秦瑜转身离去，这一幕自然也就没欣赏到。 “这外面真的好冷！” 秦瑜现在只想马上回到瑶池，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 等到秦瑜和小金回到竹林小舍，苏苏的竹屋油灯才熄灭，对此秦瑜苦笑不已，又让苏苏就等了。而秦瑜不知道的是苏苏自打回来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心心念念着少年所说的话。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听到秦瑜和小金的动静，才羞涩地熄了灯。 即便到了床上，也是辗转反侧，红晕飞上额颊，就像发烧了一样。 秦瑜这边同样如此，先是回忆着雪山救人的场景，再到想起自己对苏苏说的话，少年事后没了那般勇气，担心苏苏会不会不喜欢，自己是不是太兴奋了…种种。 两人各自怀揣着心事，缓缓进入梦乡。 …… 苏苏感觉自己拥有无边无尽的力量，身后长着六条毛茸茸的白尾，往日里的芊芊玉手变成了长满白色软毛的爪子，修长的大长腿也是如此。感受到自己的容颜变化，是一只竖着耳朵的巨大白狐！ 山川在自己眼前变得渺小无比，而自己仿佛没有感情一般，挥爪之间，群山崩塌，大川截断，生灵四下逃命，仓皇不已。如此山河破碎之景，苏苏震惊之余，觉得可怕、恐怖。 而自己俯瞰天下生灵，漠视这灭世场景…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苏醒来时，娇喘微微，初现规模的胸口上下起伏，洁白如玉的额头细汉密布。柔嫩的小手抚平胸口，用衣襟轻轻擦拭额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却任然心有余悸，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秦瑜早就在门外的石桌上摆好了灵果，瑶池境内的异果，食之既有饱腹感，还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平时二人就是使用的这类无毒的灵果，口感也不错。 借瑶池仙境的灵气净化自身，苏苏出门时感觉便好多了。但望着秦瑜那散乱的长发，扶额叹息，道：“你就不能学着自己梳理头发吗？” “有你在，我学这个干嘛。” “不行，从今天开始你为我梳头，直到你学会为止！” “啊？什么？今天的果子却是挺好吃的。” “痛…痛…好的，好的。我学…” 秦瑜简直欲哭无泪，这头发三年来长到如今的地步，也是自己作的。早知道那么麻烦，当初就一剪了之了。当然在某仙女的‘威压’下，秦瑜是剪都不敢剪。 “长发好看多了！”这是某仙女的原话。秦瑜笨手笨脚地拿起木梳，表情认真的为苏苏梳着头发，一梳到尾。 “轻点，瑜木头！” “好、好。” …… 优哉游哉，山谷平静而不失趣味的日子又过去了三月。一如往常的某天，一位自称来自青丘的美妇人出现在苏苏和瑜眼前。 第10章 秋风，化扇 优哉游哉，山谷平静而不失趣味的日子又过去了三月。一如往常的某天，一位自称来自青丘的美妇人出现在苏苏和秦瑜眼前。 苏苏惊讶的打量着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高挑美妇人，宫装的衣裙仿佛按照她的身段所裁，莲藕似的双臂自然放置在细腰旁。玲珑凹凸的妙曼曲线衬托着一种慵懒，那卷秀发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如瀑布一般垂落，像天仙罗裳一样裹在身上。 然而她就这样站在那里，无形之中散发着一种高贵，不可侵犯之感。 秦瑜好奇的看着这位美妇人的俏脸，恍如新月一般的柳眉，略施粉黛的双颊妙态毕呈，红缨朱唇，媚眼无波，似含有万千秋水。这绝色的容颜怎么越看越和苏苏相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只不过相比之下，现在的苏苏更显青涩，充满青春活力。 然而异变横生！ “放肆！”一声娇喝传来，秦瑜感觉四周的空气令人窒息，巨大的压力自周围传来，浑身上下无不在承受难以言喻的痛楚。面色瞬间苍白，唇齿干涸。但整个人却坚毅的伫立着，即便腿脚弯曲，腰挺得直直的。 苏苏察觉到秦瑜的状况，着急的问着：“木头，你怎么样？” 虽然这位美妇人长相和自己极为相似，但还是忍不住责问：“为什么你要伤人？”苏苏知道阿翁一直没有传秦瑜道法，秦瑜现在就比普通人的身体强健一点，其余同常人无异，怎能受得住眼前这陌生美妇人的威压。 在苏苏扶住秦瑜的一刻，秦瑜身上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但还是对这位虽然长着绝世容颜的美妇人没什么好感，就因为多打量了几眼便下此狠手。还真是霸道。 某人默默地把口中的瘀血吞咽下肚，直感觉无情，外加难受，有血不能吐出来的感觉大概只有他自己懂了，各中滋味，难以言表。并且自从三年前在东天池底部接触到黑龙后，自己受到诸如此类的威压，相对而言要好很多了。 但秦瑜眼眸中有邪异之色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宫装美妇人那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一个丝毫没有修炼过的凡人，竟然能承受她随意释放的威压。 莫要小看这道看似随意的威压，以宫装美妇人的境界，即便随意施为，那也不是一个普通凡人能承受的，况且这‘凡人’只是略受轻伤。“嗯？等等。这小子怎么咽下去了什么？血？”宫装美妇人心中默念，不觉有点好笑。 如若被眼前这位陌生而强大的美妇人察觉到这血的不同凡响，她就不会觉得好笑了，当然秦瑜不会像以前一样冒冒失失了，尤其是对不速之客。 “我来自青丘！你也应该发现了，我是你的小姨。”宫装美妇人面带淡淡的微笑，对苏苏说道。 宫装美妇人的话如同一石惊起千层浪，虽然早有预料，但两人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到苏苏此时的模样，美妇人不禁心生感慨：和姐姐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太像了！ “我同她有话要说，我不计较你先前的不敬，你退下。”宫装美妇人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而说出的话像是旨意一般，威严神圣，令人无法抗拒。而秦瑜在她眼中大概只是陪伴苏苏长大的孩童罢了，即便身居如此瑶池仙境，一身气息是无法改变的。 而血脉被封的秦瑜，浑身道韵不显，一点修炼的气息也没有，自然同凡人无异。 秦瑜只是看了看苏苏，明白这关乎苏苏的身世。如同自己一样，谁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谁又甘心童年没有父母的陪伴？秦瑜自觉的离开了两人的视线，一个人默默地来到瑶池边上，古榆之下。 而宫装美妇人在秦瑜离开后，缓步来到苏苏跟前，姿态端庄优雅，雍容华贵。看着苏苏神情恍惚的样子，显然还沉浸在自己亲小姨来瑶池寻她的事情上。 “其实，我们找了你很多年，从北疆找到西域，草原大漠，但凡有蛛丝马迹我们都没有放弃过寻你。”宫装美妇人首次露出慈爱的神情，血浓于水的亲情，她只想补偿给这个失散多年的侄女所有。 “转眼间，你也已经长大了，和小姨一样漂亮呢！” 美妇人的话一点也没有自夸的意思，不仅她认为是这样，怕是全九州都知道青丘女子，哪一个的样貌不是世间绝色，艳羡他人。更何况是青丘之主的女儿，倾国倾城的苏苏！ 苏苏这才从恍惚中恢复过来，抬头看着这位长得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自己的小姨。“本来我以为我已经忘掉你们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苏苏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小姨就欣喜万分。 美妇人慢慢变得严肃起来，神情无比认真的说道：“因为青丘需要你，你的母后需要你。” 这一刻，苏苏感觉到莫名的荒唐。十多年来没有听到过一丝关于家人的消息，阿翁对此也不愿多说。从小把自己抚养长大，孱弱娇小的身子在阿翁的照顾下，才一天一天好转，直到遇到那个令她时时刻刻开心，并且不再感到孤独的少年… 苏苏轻笑一声，仿佛是自嘲一般。宫装美妇人这时凝视着苏苏，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和他，到此为止了。” 苏苏刹那间和美妇人对视，美妇人丝毫不惧，依然稳定自若道：“别说他尚未修炼，一介凡人之躯，就算他开始修炼也错过了最佳的时间，我青丘弟子哪一个，都比他强。”美妇人看出来刚刚的凡人是苏苏牵挂之人，更何况青丘一族严令禁止与人类结合。 无论是要带走苏苏，还是为苏苏将来着想，刚刚的凡人是最大的障碍。所以美妇人又补充道：“你是青丘的公主，九州十地，四海八荒，能配得上你的都寥寥无几。凡人之躯，百年过后烟消云散，而我们的寿元悠长，这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他，都是一种痛苦！” “另外，你的母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秦瑜对着这一汪池水沉默不语的时候，背后传来成熟性感的声音。 “苏苏来自青丘，一个你从这里要走十年才能到达的地方。”宫装美妇人不知何时也到了瑶池边上。 “这里的景色很美，一直待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美妇人看似自言自语的说道，遥望着碧绿的池水，和起伏的群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秦瑜并没有回头，张了张嘴冷静的说道，“从你的高傲来看，你觉得我配不上苏苏，但凡事都有例外。” “至少你，不是。” 美妇人显然不想和秦瑜多说，“苏苏是青丘的公主，她会回到青丘。现在，她应该有话要对你说。” 美妇人说完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少年郎的自尊，被一文不值的踩在地上，但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手上的拳头紧握，青筋浮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朝山谷冲去。少年郎想的只是能一直陪在苏苏身边，或许有过像书上一样结为伴侣的念头，但这些都是要在苏苏高兴的前提下。 现在他只想快点赶到苏苏身边，问她是否愿意留下，是否像他一样，想一直陪伴在彼此的身旁。是否像他一样，喜欢着对方。 就在秦瑜拼命奔向山谷的时候，一道倩影如烟一般，出现在瑶池境内的一块岩石上。微微躬身，双手往下作揖道：“青丘一族，拜见老君！” 此人正是刚刚同秦瑜说话的宫装美妇人，此时的美妇人虽然毕恭毕敬，但一个人的气质不会轻易改变。整个人如同羊脂白玉雕琢而成，光泽莹莹，妙态毕呈，骨子里的高贵和骄傲仍在。 “好久未曾出去走动了，竟被你们找到了这里。还是天意难为啊。”老人睡眼惺忪的样子，像刚睡醒一般，双腿盘旋，端坐在远处的青石上，白眉同长须随风摇摆不定。 “青丘上下无不感激老君，十五年前，救下苏苏。”宫装美妇人再次作揖，见老人并未说话，便再次轻声而言，“冒闯瑶池结界，只因青丘…” “罢了，罢了，只要苏苏肯跟你走，我不拦你。”老人罢手，打断了美妇人要说的话。美妇人心想：不愧是人间至圣，一身修为返璞归真，身融万物，丝毫看不出来曾经一剑断山河的气势。 “那么，我代青丘上下，多谢老君。” …… 此时的秦瑜来到了苏苏的闺房前，从前在打闹嬉戏中来过，而后秦瑜从书中懂得女子的闺房不可随意乱闯，便没有再进去过。除非苏苏允许。 站在门口的秦瑜听到苏苏那略显无力的语气，轻声说道：“进来吧。” 两人相见，四目对视，有说不尽的话在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想起初次见到彼此的那一刻，应了那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 …… 第11章 离别、修道 竹屋之内的布置倒是精简宽敞，除却一张楠木古树制成的床外，唯有一桌一凳一架书卷而已。楠木有助于苏苏从出生就留下的顽疾治愈，从小苏苏便在其上修养入眠，到现在，苏苏的旧疾已经好多了。至少这些年没有再复发过，这其中就牵连有青丘的因素… 一架书卷上摆放的是秦瑜、苏苏二人平常里时常翻阅的古籍，竹简玉帛上刻有诸如‘九歌’、‘韶’、‘诗’等字样。而此时苏苏正端坐在一枚铜镜之前，一袭秀丽的黑发如瀑布一般垂下，随着微风在那盈盈一握的细腰处摆动，秀美的背影是人间难得的美景，此时苏苏扭头和秦瑜对视。 “来帮我梳头好吗？”苏苏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脆，略带干涩。 “好！”少年郎答应后，一步一步走向铜镜前，脚下重若千钧，步履缓慢，走了很久才走到苏苏身后。少年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眼前这瑶池仙境的小仙女，是她让自己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自己不是一个人。 而现在她就要离开自己了吗？少年心里一时难以接受，思绪缭乱不已。 待到少年拿起昔日为苏苏梳头用的木梳，抬头看向镜中的倩影，发现铜镜中的人儿眼眶发红，面容说不出的憔悴。少年拿着木梳的手微微一颤，嘴唇紧抿，缓缓吸了一口气，木梳渐渐落下发梢。 “比三个月前好多了，相信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披头散发了吧。” 听到这里，木梳间隙划过黑密的秀发陡然停住，少年低头直盯着那黑色瀑布，好半会儿才又开始梳理起来。少年眼珠子流转不停。 “字一定要好好练。” “我给你做了宽厚一点的衣物，放在你的床上，有机会再去看看雪吧，真的很美呢。” “另外，我的头发好看吗？” “好看！” “是吗！” 苏苏笑了，如天上那明明皎月，纯洁无瑕。少年没有看到，却能感受到。左手挽起一捧秀发，右手持木梳一梳到尾，回忆以前的点滴。苏苏的秀发已然梳好，少年的手却仍没有停。 秦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两行清泪从脸颊缓缓滑下，滴落在手里的秀发中。润湿了秀发，也沾湿了掌心。秦瑜的双手颤抖不已，直至全身也在颤栗。 苏苏站了起来，突然捧起秦瑜的脸，乌黑的大眼睛注视着这张，一开始就刻在自己灵魂深处的俊脸。默默地用葱嫩的玉指轻轻拭去眼脚的泪痕，心疼不已。但仍然展露笑颜，她不希望自己离开前是难看的。哪怕这个一天到晚把自己夸上天的少年不觉得，自己也要留给他好的一面。 更重要的是不想看着他伤心流泪的样子，自己的心也跟着在痛。 “我不漂亮了吗？你怎么表情这么难看。”苏苏眯着眼，仰头看着秦瑜说道。她怕自己也控制不住眼泪。 秦瑜艰难地作出微笑的样子，简直比哭还难看。不过眼前的小仙女不在意的，她想把最美的样子留给少年。 踮起脚尖，裙摆翩翩，美丽动人的苏苏莲藕似的双臂环住少年的脖颈。一抹羞涩的红云飞上双颊，带有丝丝紧张和决绝，小仙女那柔软可人的双唇沾上了少年。唇瓣相互依偎，梦中期待的画面发生在此时，少年却一点也不欣喜，反而泪如雨下。 秦瑜双手轻轻的搭上苏苏的细腰，想要紧紧拥住眼前的可人儿，又怕弄疼了苏苏。直至一股咸咸的感觉流入苏苏的嘴里，苏苏一把把秦瑜推开，转身快步走到门口。红云退去，眼眶却红润得要滴出血来。 “小姨在等我，母亲在等我，青丘也在等我，你，明白吗？”苏苏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轻轻说道。 “我…只是不想离开你，一刻也不想离开！”秦瑜望着门口的丽影声音干涩道。 苏苏心中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一刻也不想离开。可是自己的母后和青丘…… “我的全名叫，苏瑾儿。”怀瑾握瑜，秦瑜翻阅古籍，回忆那天老师的话，早就猜到一些了。只是亲耳听到苏苏说起，想挽留的话在嘴边总是说不出口。 “我会到青丘找你！”少年斩钉截铁的话传到那道倩影耳边，苏苏身影微微颤动。 “傻瓜。我会在青丘，一直等你！”苏苏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一滴眼泪随风飘落，正好落到少年手心。 秦瑜没有不顾一切的去追，那样对苏苏不公平。但却止不住的心痛，十指紧握，仿佛要将那滴泪水牢牢握住。这就是喜欢吗？喜欢一个人不是快乐的吗？怎么自己这么痛苦呢？ 秦瑜眼角一撇，瞧见摆放铜镜的桌上放着一缕束起来的发丝。这是苏苏留给自己的，两手拿着发丝和木梳，将它们放进了自己怀中的布袋里，那是离心最近的地方。 秦瑜出门后找到小金，平日里互相打闹的两个家伙，察觉到少年的心情难过。小金飞到秦瑜肩膀上，用那小小的翅膀微微扇动，安慰着这失意的少年。 “去苏苏身边，替我保护好她，好吗？”秦瑜恳求地说道。 小金眼珠子滚动，以它的灵智，知道这一去可能就是和眼前的少年永别了。眼神流露出难得的不舍，秦瑜是它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的人之一，虽然三年里偶有打闹、捉弄它。但发自心底的照顾和关心，就像父亲一样。它的不舍同样被秦瑜察觉到，少年淡淡的笑道：“去吧。” 说完轻轻抚摸了它柔顺的羽毛，小金也亲昵得蹴了蹴秦瑜的手臂。而后缓缓飞起，不时回头望向秦瑜，不舍之意再次让秦瑜眼眶发红。 但这一切似乎都别无选择。 …… 秦瑜停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小金离去的方向正是苏苏走的方向。他相信凭借小金的速度能赶到苏苏身旁，有小金的陪伴，苏苏也不会太过孤单。况且小金的来历他也猜到一二，从黑龙和鲲鹏墓穴里带出来的‘蛋’，受天地日月之精华，破壳而出的‘小鸟’。不是龙，自然就是鲲鹏了。 当日黑龙所言，秦瑜听十分，去七分，结合识海中出现过的两大神兽大战。猜测大概是受孕的鲲鹏来到瑶池寻一个宝地，想安心诞下后代。却没曾想遇到原本就在此地的黑龙，加上两族本就是不死不休的世仇，二话不说便大战起来。 结局就是两败俱伤，鲲鹏临死之际护下小金的原始卵。自己神魂消散，黑龙则只剩下残魂沉睡至今。 想起鲲鹏身化金翅大鹏鸟，威武伟岸，双翅遮天的样子。小金，日后应该也不差吧，浮现起小金那小小的身板，不由地愕然，就不期待它长大后能力敌上古神兽，守护在苏苏身旁应该不难吧？ “还是想多了，凭小金那小样，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长成上古神兽的样子。” 秦瑜心想，暗自握拳，随后又慢慢松开，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有一种想立马变强的冲动，要是一开始就向老师学道，修炼。也不会是今日这般无力阻止或者改变什么。 对了，老师！老师为什么不将苏苏留下，虽然不了解老师的实力，但只要老师想留下苏苏，应该不难才对？而且老师一定比接走苏苏的可恶美妇人要强，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师，给秦瑜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就连宫装美妇人也没有这般境界。 秦瑜眼里，老师无敌！ …… “有没有怪为师没把苏苏留下？” 秦瑜背后忽然传来老人的声音，急忙转身，眼眶发红，直直地跪立在老人面前。老人看着沉默不语的秦瑜，发出一阵叹息，道：“这是苏苏她命里要面对的。” “同样，这也是你必须要面对的。” “为师看着苏苏长大，你们俩的名字都是我起的。看到你们伤心离别，吾亦感怀。” “然，师亦有不在的时候，届时，你要保护好苏苏！” 老人抬手，一股无名的力量将自己托起，缓缓离开地面。老人拂袖，将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朝远处的山巅飞去。秦瑜像被牵着一样，紧紧跟在老人身后。耳边呼呼作响，刮过的风，宛如刀子一样在自己脸庞划过，刺痛无比。 秦瑜稍微挣扎了一会，便闭上了眼睛，感受到脚下的空旷和慢慢上升。少年知道这不是三年前的梦境了，这是真实无比的在飞行！ 当秦瑜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来到当初梦境之中的山巅。层云跌宕，群山起伏，有霞光弥漫，云雾氲氤。瑶池仙境的魅力头一次如此完整的呈现在少年眼前。而这一次，少年心境出奇的平静，丝毫不见有慌张、害怕。 “善。”老人以手抚须，可惜那长长的白须又被山上的风吹起，老人只得一抚再抚。 “你的选择是什么，徒儿。” “弟子两个都想选！” 老人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丝丝笑意。没有训斥少年的狂妄自大，也没有点明少年对修道的一无所知。这一腔热血真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善！” …… 第12章 上善若水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吾道善无为，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论汝学成与否，可心中牢记，无为之道，小则修身养性，大则平乱治世。” 老人眼神浑浊，但周身隐隐有福光发散，若有若无的气息让秦瑜仿佛置身于天地、湖泊、以及森林深处。自然万物，道韵藏其身，当真可谓玄之又玄。 秦瑜知道从此刻开始，他将正式踏入修练之路，一个改变自身弱小的道路。秦瑜期待有一天，自己能再次站到苏苏面前，到时候没有人能够压迫威逼自己。自己想选的路自己走，自己想做的事无人可拦。 短暂遐想过后，少年的思绪回转，他现在心中疑问重重。 “老师，无为是什么？我好像、应该在哪里看到过的样子。” “之前您让我感受天地万物，明白了‘道’的显现。‘无为’之道可能让弟子强过接走苏苏的那人？” “不能。”老人眼眸微闭，摇头示意。 “大道三千，各有强弱。吾之道，善以弱胜强，扶弱成强。” “老师教我！” 秦瑜现在不就是太过弱小，以至于青丘这个神秘又强大的代名词，让自己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别人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没有询问过自己的想法。在绝对强大的实力面前，弱小，卑微而让人无视的存在。 秦瑜渴望力量，渴望变强，这种执念已经深深地烙印在心底。老人当然看得出来，少年心性，执念可化魔。但这也是每一个修炼之人必经之路，修炼的初心决定了日后成就的高低。青丘这座拦在少年前的大山，若如毫无执念，只会望而却之。 这样，丫头日后没人守护，自己岂不是枉做了这些准备？ “‘无为’之道只会是你静守本心的辅佐之道，你真正的道还需要你自己摸索，为师只能提点你修炼之事。” “修炼有境界之分，上至圣人修天道，下至初窥门径之人修人道。吾将修炼可分为三境：人道性命，地道自然，天道规则。至于之后的境界汝现在大可不必究之。” “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修炼方循序渐进，而后可洞悉万物，顺其自然！” 秦瑜似懂非懂，迷糊地问道：“那老师是什么境界？” “规则之上，自然之下！了解太多，反而会让你好高骛远，亦或者望而生畏。” “为师先前夸你善学之，你可知为何？” 对于老人的考校，秦瑜神情庄重严肃，认真思虑片刻。然后努力作出知道的样子，道：“是因为弟子谦虚好学？求学心切？” 老人宠辱不惊的淡然表情也被少年的话给击败了，第一次露出严厉恼怒的样子，老态龙钟，怒不可遏。空中响起一声惨叫，少年的额头红润不已，受了老人一记‘一指弹’。 “修炼之道，切记戒骄戒躁，虚心都学不会，你还想学什么，拿什么去面对青丘，又凭什么守护苏苏？” 老人在一开始就严厉打击这小子的自信心，不然凭借那平生仅见的天赋，日后要给他飘到天上去。而老人所言也确实是为秦瑜着想，修炼之始，须一步一步来，不然即便成了擎天大厦，转瞬也会将倾。 好在秦瑜心性不坏，收起轻视的心思，认真等待老师的答案。只听见老人悠哉悠哉，不急不缓的说道：“初窥修炼门径，人道性命，无不在乎于‘性’、‘命’二字。” “何谓之性？原始真如，一灵炯炯。何谓之命？先天至精，一气氤氲。” “性之造化系乎心，命之造化系乎身。” “性之修炼要从练气开始，而命之修炼，炼体强身。故，性命兼修，方得人道！” 少年若有所思，明白修炼三大境界后，知道每个境界也有相应的修炼之法。既可称之为大境界之下的若干小境界。而修炼之初的人道境界分为‘性’、‘命’二境，一个练气，一个炼体。内含无有之道，阴阳变化，可谓造化之始。 待到少年沉思了一阵，老人张了张嘴又言语道：“修炼一途，艰难险阻，无穷无尽，你可做好准备了？” 少年抬起头，俊朗的模样，眼神里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剑眉星目，精致的脸庞白皙得胜过绝大多数女子，高挺的鼻梁，出红齿白，刀削的下巴。侧面看过去，坚毅非常，热血少年。山顶的风刮来，少年脑后的长发飘起，随云层上下涌动。 斜阳余晖照耀少年的侧脸，显得萧瑟而寂寥。 少年双拳紧握，唇齿间一字一句道：“我，准备好了！” “善。”老人微微一笑，俨然一幅和蔼可亲的老人模样。“太阳下山之前下去。” 老人说完化作一缕白烟，徐徐升起，消失在秦瑜眼前。少年伸了伸手，仿佛要抓住什么，一团飘散的云朵轻轻拂过。少年感受到山顶的凉意，嘴唇有些颤抖，面色发白。这可不是像上次一样在做梦啊！会吓死个人的好不好！ “如若连这都做不到，那不如纵身一跃，千愁解罢了，也忘了苏苏。” 老人的话忽远忽近，却沧桑有力，回响在云层翻涌间，传到秦瑜的耳里，抨击着少年的内心。 是啊，如若连这也做不到，谈何去青丘，又谈何守护苏苏呢？少年心里不断责问自己的同时已然做出了决定。 环顾四周，白云苍狗，变化万千。山巅上没有向下的路可走，唯有一块块的巨石搭接在一起，耸立在云端之上。偶尔有绿意出现，草木难生，在这个高度。 秦瑜跳下和老人站在一起的那块岩石，蹲下身子往下寻找是否有能够攀爬的地方。有心人，天不负。在秦瑜的仔细寻找之下终是找到能够站住的地方，虽然不过巴掌大小，不过足以。 少年收敛心神，克服恐惧，咬牙向下跳去。说是迟，那是快，就在落地的一瞬间，秦瑜用手抓住一个选好的支撑点，紧紧地依附在巨石上。一只脚悬空，双手紧紧抓牢。继续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和支撑点。 幸亏有云层遮挡，看不见云下是何等场景，不然饶是以少年的坚毅，也难免会有所动摇。不过在那份执着之下，再危险，再可怕，也阻挡不了少年的一腔热忱。 秦瑜继续向下攀爬着，直到云雾消散，下面的视野慢慢清晰，映入眼底的是那，万丈深渊！ 遥遥望去，还能看到偌大的瑶池全景，真是广阔似海，无边无岸。群山辉映，碧水蓝天，远处的太阳又下沉了一些。比之自己的速度，太阳完全下山之前，自己绝对到不了地面。看来得抓紧时间了，少年的额头开始出现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被眼中的‘美景’所震撼到，还是着急完成老人的任务。 亦或者两者都有！ 秦瑜咽了咽口水，感觉到嗓子有点干涩，喉咙滚动间，隐隐作痛。再次收拾心神，一步一步踏稳，缓缓向下。速度较之前要快了几分，但仍然比不过太阳的速度。 往下看的景色逐渐清晰，而太阳已经快要沉到山下了，残阳的余晖最后照亮着这的瑶池仙境。淡金色的光芒笼罩在群山碧水间，水面银光，金光闪耀，掀起的涟漪美丽至极。不过现在却无人欣赏。 有着最佳观赏之位的少年，反而觉得今日的瑶池萧瑟悲凉。自己无力地看着苏苏离去，然后现在又连一个老师交待的任务也完成不了。这是老师头一次正式的考验自己，自己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失望，怎么能让苏苏失望？ 少年内心的悲愤慢慢积累，那种无力感更让他变得愤怒。慢慢的，少年眼中浮现血红之色，妖异至极，嘴角莫名地扬起，一缕似笑非笑的表情出现在少年脸上。俊朗的脸庞变得诡异，邪魅起来。 少年愤怒地锤向岩石，坚硬牢固的崖壁如同豆腐一般粉碎开来。而后少年失去着力点，身体迅速往后仰，整个人离开了岩石表面，向悬崖下方落去。 仰面下落的少年依然保持着先前的神情，血色慢慢漫延至整个眼珠子，空洞的眼神，望着天空，诡异的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突然沉入水里，掀起一道浪花。浑身被水流包围着，气泡不停地往上涌动，自己则不断向下沉去。少年眼眸的血色渐渐褪去，视线逐渐清晰，眼看着自己沉入水底，但身体好像一点也动不了，连挣扎都做不到。 缓缓的沉沦，就此告别这个世界吧，少年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不在感知一切，唯有水流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流转不停。 ...... “苏苏…苏苏…”秦瑜看着苏苏牵着自己的手慢慢放开，而自己离她越来越远，自己尝试伸手挽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苏苏一步步远离自己，泪眼婆娑。 不！少年内心呐喊，然而徒然无功，自己还在不断的沉沦。 渐渐的，少年不在发出声音，灵魂飘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不知上下，不分南北。只是偶尔听到什么传来。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声音越来越清楚，少年艰难的唇齿颤动，跟随着想要发出声响。 “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少年发现自己能听到了，亦能跟着说出来，清晰无比，宛若耳闻。 “夫唯不争，故无尤。”少年努力地睁开双眼说道： “夫唯不争，故无尤！” ...... 第13章 一剑入昆仑 上善若水。与道相合。水，善利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在众人所厌恶的地方存在，所以最为接近‘道’。它乐于同弱小相处，心境如渊，沉着冷静；任义信实，不作欺瞒；行事知时知事，顺势而为。真是因为水的不争，所以才无错失。 不争，亦是无为也！ 少年沉入水中，那种邪异的状态消散后，神色清明，洞悉水的奥秘，感悟到来自水的不争之道。浑身被水所包围，清澈明了的水在少年身体表面流转，发出蔚蓝色的光芒。少年没有感到一丝不适，和窒息感。反而能自由畅快地在水里呼吸，仿佛被人揉捏一样，四肢百骸无一不舒适万分。 少年睁着乌黑的双眼，望向水面，波澜不惊，粼粼银光闪烁，倒映着满天的星辰。星光点点，若隐若现，黄昏的尾声接近，瑶池的夜晚即将降临，那又是别样的景色。不过现在对少年来说，已经变得没有意义。 即便星辰照耀，新月为轮，没有心心念念之人在旁，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不过是无尽的黑夜罢了，少年内心是厌恶的，憎恨的，甚至有着丝丝恐惧。 少年双眸渐渐看得失神，在水里静静地平躺了一阵子。眼看黑夜即将完全笼罩瑶池水面，少年缓缓闭上了双眼，蔚蓝色的光芒在水中闪耀，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少年浮向水面。看似缓慢，实际如同逆流而上的瀑布般，初时平静，渐渐厚重起来，气势磅礴，倾泻而出。 很快，少年‘噗’的一身浮出了水面，四肢微张，仰头朝天，平静地浮在水面上。 有微风拂过，掀起阵阵涟漪，太阳此时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只留夜空中挂着一轮皎洁明亮的弯月，和群星点缀。涟漪渐起，化作微波荡漾，少年的身体随之上下浮动，却始终不曾下沉。 就这样随波逐流，自由飘荡了一会儿。少年竟然漂流到了一处岸边，老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灰白的长袍，宽敞的袖子，背负双手，任由瑶池水面刮来的风吹起白须，仰面望着夜空。一幅仙风道骨，身融自然，与天地浑然一体的画面呈现在眼前。不过让人诧异的是，水面躺着的少年，在夜辉下静谧的样子，显得别有一番味道。 瑶池夜景美如画，老人少年静无言。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无为之益，不言之教。” “含章，汝可知之？” 老人对着漫天星辰说道，夜空仿佛折射着瑶池水面，少年此时，静心通明！ “老师，道不可言，弟子感受到它缥缈不定，有时藏于虚无，有时浮于万物，难以捉摸。究竟，什么是至道？”少年提出自己的疑问，朦朦胧胧之间，他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失之交臂，心中不解，向老人请教。 “汝且在水中，洗净心灵，摒除昔日所学之圣贤经典。道冲，幽深而不显现。” 老人说完，少年缓缓下沉，不一会儿又再次浮出水面。 …… “有形来自无形，精神灵魂来自大道，万物起自形体。它们生下来的时候没有行迹，死后无局限；没有出来的门户，也没有静息的归宿。它们站立的地方是天地的中央，四面通达，广博而自在。” “若没有道，天就不能高大，地就不能广博，日月不能运行，万物无法生长。道之深，想这瑶池水一样，反复流转永无止境，运转万物永不疲乏。像这样被万物所依而不觉疲乏的，就是至道！” “摧毁万物而不以为暴虐，施恩于万物也不以为仁。先于天地而生，不以为长寿；承载万物，不以为智慧。” “虚静时，和阴气同归于寂寥；运行时，和阳气同波逐流。像天一样运行，像地一样平静。这就是至道，在人之上，天地之上。万物归附。” 老人口中道韵频出，四周的生灵无不活跃起来，聆听圣人的言语，万物恍若诞出生灵。瑶池水面变得平静无波，月光的余晖映照，群山古树摇曳生姿。万籁俱寂！ 平静躺在水面的少年陡然睁开双眼，星辰倒映在少年的双眸，黑色与白色交相辉映，星目顾盼间，老人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岸边。少年起身回到不远处的古榆树下，心中感慨不已。不过一时，少年收敛心神，盘坐在古榆之下，面朝瑶池，继续感悟着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大道！ 老人并没有先教导秦瑜如何修炼，反而是让他一开始就‘悟道’。感悟大道运行，体会万物生长规律变化。这一点，从三年前便已经开始，只不过现在秦瑜有了另一番领悟。对道的理解不似从前的懵懂无知。 秦瑜闭上星眸，渐渐的，周身隐约流转着璀璨的气流。细如绵针的气流顺着秦瑜的身体，朝着他的四肢百骸流动而去，滋润着这具弱小不堪的身躯。奇妙的天地灵气冲刷着肉身，秦瑜感觉舒适无比。 此时伴随着天地灵气的滋养，一丝丝水气自瑶池水面隔空抽离，萦绕在秦瑜身体表面。上善若水，秦瑜感受到缕缕凉意环绕，耳目变得格外清明起来，头脑也运转得越来越快，对道的感悟渐渐加深。同时，对水也有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掌控感，仿佛自己抬手间就能掀起巨浪…… 翌日，待到秦瑜从入定之中醒转过来，便听到耳边传来老师的声音，古朴而厚重。老师一直在关注自己的修行状况，秦瑜心中升起一种感动。三年来，老师一直在参悟更深的道，行踪缥缈。难得见到他和苏苏二人，当时二人为伴，倒也不觉得无聊。而现在… “含章来藏书室，为师有话对你说。” 秦瑜默默颔首，快步赶去山谷，在竹林深处见到了老人。 藏书室门前，只见老人端坐在青石上，手握一卷竹简，指了指靠近老人的另一块青石，示意秦瑜坐下。 秦瑜先上前恭敬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尊师命，正襟危坐。 “含章可知苏苏同你一起翻阅读写的古籍为何？”老人含笑而问道。 秦瑜俊朗的脸上略带疑惑，“先贤旧典，古圣所传？其中不乏有修身养性，治国平乱之法，也有陶冶情操，抒怀家国之作。老师以为何？” “不然。”老人发笑，“你现在再读读试试。” “喏。”秦瑜随手拿起摆放在石桌上的一卷古籍，卷名《天问》!声音朗朗道：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刚刚读完第一句，秦瑜微微皱眉，这一问三年来未曾察觉有什么不对劲。但昨日悟道之后，便感觉其中的困惑，深藏天地之理，蕴含对上古之道的疑问。引人深思。秦瑜接着往下读，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秦瑜眉头紧得出一个‘川’字来，若有所感。这些言语间，有道韵流转，含有大道。 “老师，这些都是…”秦瑜震惊不已，难以置信地询问老人，自己三年来不求甚解的肆意读写，只当做圣贤言传身教的著作，没想到其中蕴含各种天地大道。少年现在觉得，这也太过浪费了，想到前些年自己还在某本圣贤经典之上涂写作画，少年心有点拔凉。老师的收藏，被发现了怕是要被从山顶上扔下来，反复几次的那种。 “善。”老人含笑抚须道，“这些道藏，有修炼之心法，有对道的理解，三千道藏，各有玄妙。日后，汝当好好参悟。” “现在，为师就传你修行之法！”老人将手一推，原本握在手中的竹简缓缓漂浮在秦瑜眼前。秦瑜接到手中，一番查看，竟然是之前读过的《道经》！ “此五千言乃为师所作，其中对道的理解对汝助益良多，汝可循其法，修性练气。至于修命，三千道藏里自有汝之机缘。望汝循序渐进，切记贪图一时进展，固守本真方为正途。” “去寻修命之道吧。” 老人坐在原地静候着，实则时刻关注着秦瑜的选择，虽说是三千道藏，机缘看自身。但作为老师，提醒秦瑜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可，所谓贪多易滥正是这个道理。 待到秦瑜来到藏书室，不禁感慨，三年间自己只是囫囵吞枣，虽然过目不忘，但其中的道与理还需要再次捉摸。秦瑜从头看到尾，孜孜不倦，没有丝毫松懈。因为这涉及到日后能否成为超越青丘美妇人的强者，更关乎苏苏…… 秦瑜拿起不同于其余各卷的竹简玉帛，一捆兽皮铺开，煌煌剑影在秦瑜眼中浮现，各种招式、炼体之技烙印在秦瑜的识海中，难以忘却。兽皮卷开篇写着四个古朴的大字：南、华、剑、经！ 而在外面闭目静养的老人，眉眼微皱，发出一阵叹息。 待到秦瑜步门而出，只听见老人口中传来沧桑之语：“既然含章已做好选择，便潜心修行吧。为师会在一旁指导。” “多谢老师！”秦瑜双手作揖，躬身行礼。 就这样，秦瑜白日修炼《南华剑经》，其中炼体之篇，秦瑜选择在数丈瀑布之下修炼。借水之压力和柔和，一刚一柔，锤炼己身。夜晚修炼《道经》，感悟大道玄妙，练气入体，强化精神力与灵魂。 山谷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老人给秦瑜提及一件关于昆仑的事。 当年老人留了一把剑在昆仑，待秦瑜下山之后，可取来防身。 一剑防身行万里，选甚南冥北极！ 第14章 行万里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xu）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南华经》与《南华剑经》，一个是练气心法，一个是炼体秘笈，两者相辅相成，两本经典均是一位得道之人所著，大道蕴藏锋芒，稍有不慎，便会对身体有损。一般人真的练得成吗？” 秦瑜双腿盘膝而坐，头顶的古榆传来阵阵清香，沁人心脾。左手持竹简，右手拿兽皮，秦瑜认真对比着二者的关联之处，寻求着一丝突破。 原来秦瑜白日修炼剑经时，遇到些许不适，全身经脉阻塞不通，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由内向外的施展。就像这瑶池水下的岩石，水重千钧，岩石稳如老松，好不动摇。秦瑜稍微感悟到水之道时，察觉水柔，可融万物；水利，可穿顽石。 就好比瀑布下的秦瑜，皮肤受到水的冲击，犹如针落在身上，刺痛无比。一滩积水奔流而下的速度常常让秦瑜痛得咬紧牙关，按照剑经的修炼方式快速调动自身潜能，顺应全身经脉的运行。这样，方能在一次次冲击之下提高自己的身体强度和力量！ 而现在，秦瑜感觉到身体的强度仿佛到了一个极限，力量也不再增加，更加诡异的是，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和未曾修炼过的自己一般无二。正是如此，秦瑜才在此地寻求答案。 遇到不解之疑，老师嘱咐少年要从书中寻找解决之道。此道非彼‘道’，即是方法，也是答案。老师说过：道乃吾师，书亦是也。可见博闻强识的作用。书可藏道三千，自然也可传道。 “相呴以湿，相濡以沫…相濡…以沫！” 少年没有了之前的玩乐心态，思考问题，感悟大道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认真、专注，心无旁骛。口中喃喃自语，待到少年念头通达，思绪百转，心道：我还是忽视了柔的作用，一味寻求至刚至强，反倒忘了自身的极限所在。刚柔并济，相互扶持，才是此经的玄妙之处！ 少年口中不停的回味着《南华经》所言：“，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少年念头通达之后，脑中不断浮现着苏苏的身影，从最开始的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嬉戏，再到后来渐渐变得端庄，像极了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青春美丽，撩动心弦。 现如今，两人相隔不知千万里，自己修炼之余常常想起这位美丽动人的女孩儿。不知道远在青丘的苏苏，苏瑾儿，是否也是如此。怀瑾握瑜兮，情不知从何起，但愿有始，亦有终。 秦瑜明悟刚柔之理过后，借着《南华经》的感悟，梳理着自身的经脉。瑶池仙境充沛的灵气，如泉水一般贯入少年略显弱小的身躯，由四肢百骸间缓缓进入到大小不一的经脉。体内传来丝丝胀痛感，秦瑜知道是经脉内的灵气在帮助自己拓展其宽度，增加经脉的韧性。以便之后的修炼。 遥远的一座山顶上，老人那混沌黯然的双眼，穿过层层云雾。秦瑜独自一人修炼的场景出现在老人的眼中，只不过在老人眼中，天地皆白，唯有秦瑜一人染墨一般，突兀不已。‘看’到秦瑜独自解决了修炼的难题，老人欣慰颔首而笑。然后继续密切的注视着少年的成长。 秦瑜又开始了日复一日的修炼，白日修炼剑经中的炼体筑基之法，夜晚借助月华参悟《南华经》和《道经》。经过秦瑜这些时日的修炼，他发现两本心法，在对道的解释、理解上有相通之处，但在‘理’的探索方面又大相径庭。 而《南华经》有点像是对《道经》的继承的意思，却又脱离了其‘无为’的核心思想。老师的无为之道，返朴归真，无所为而无不为。《南华经》中更加表现了一种逍遥天地间，我即是道，道即是我的思想。这与自然自有其规律完全是两个极端。 秦瑜对此疑惑不解，尝试着贯通二者却又难以做到。一个人又在古榆树下冥思苦想，静默不语。就在秦瑜绞尽脑汁之际，老师出现了。 “相信含章也看出来了，这《南华经》的不凡，与为师的无为之道，自然之道相去甚远。却又脱离不了道的本体，这也是为师所著的《道经》的开篇之言：无有谓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三千道藏里面，各有其对道的阐述，而唯有老师之言，道尽其中玄妙。若说出处，相信三千道藏之中，大多都是老师《道经》的衍生之道。而这本《南华经》…” 秦瑜欲言又止。 “而这本《南华经》是其中最接近吾对道的理解，然也？” 老人抚须直言，眉头却现些许愁色。秦瑜颔首，座前已经没有任何书卷锦帛。三千道藏，秦瑜早已经熟记，只不过其中的大道至理，自己尚未参透。还需要以手持之，才能更近的感悟其中蕴含的道理。 而对于每夜参悟的两本道藏，徒手翻阅也难有进展。还不如摒弃外物，借天地自然孕育的大道来感悟其中的至理。这也足以说明秦瑜的天赋，却实，岂非人哉！ “这，其实是你师兄所作，其中因果，待日后再与含章说吧。” “先说说含章你的问题吧，修行之事，可有所获，可有所问？” 老人自然知晓秦瑜的修炼不可谓不快，而且这还是循序渐进，自然而然的结果。正是如此，老人才前来打磨打磨少年心性，一定要戒骄戒躁！宽心持之！ 少年暂且抛开杂念，也不去追究两经之差异，只是将最近关于修行的疑问提出： “敢问老师，天地灵气为何？其如何做到的调阴阳，顺万物。” “含章所问，无非乃天地本质。混沌初开，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其一为‘气’，也既是现在所谓的天地灵气。其二便为阴阳，包含刚柔、明暗、大小等等之变化。其三为天、地、以及虚无，而后万物生，生灵现！” 秦瑜明悟，再问： “如何修行才能达到老师的境界？” “至道的气，幽远而不可穷究；至道的极境，细微无法视之。不要用眼睛去看，不要用耳朵去听，专一精神，清净无为，用心去感受。静寂、清心，不要动用自己的身体，不要动摇自己的精神。心神合一，自有达到为师之境的一天。” “经无穷的道途，游无垠的天地。体会万物之变化，感悟自然之玄妙。” “含章，你的道路还很漫长，修道之路，修心为上。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好好参悟吧，为师在你悟透时，有话传与你。” 老人说完，漫步离去，脚下恍若有云雾缭绕，虚无缥缈间，留下一连串的影子。仙风道骨之姿不禁让少年感慨：何时才能向老师一般，道法玄妙至极。 不过老师今天怎么没有用上消失‘大法’，烟遁之术？少年感慨之余，心性成熟不少，也不再多想，继续自己的寻道之旅。 白驹过隙，瑶池仙境仍然一沉不染，美丽大方，没有丝毫变化。而距离苏苏离去已有一年之余，秦瑜的修炼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已经发生翻天巨变。 天池一侧的瀑布之下，激流勇进，哗哗水声连绵不绝，仿佛滴落在人的心里，久久不能停息。少年精壮的上半身赤裸的暴露在飞瀑之中，承受着万钧压力。这一年里，借助水势，少年已经将剑经炼体的内容修炼到一个瓶颈。任凭少年再怎么参悟，感受，任然难以提升。 不过，现在少年的力量已经不弱了，甚至可以说是，很强！ 随着炼体的进展缓慢，少年在练气方面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空乏，自己就像个大水壶，怎么装都装不满。果然如同老师所言：道似海。 不过少年却在尝试着另一个境界，地境，自然之境！ 少年熟读三千道藏，知道自然包含万千，其中《道经》所言，水之柔，也是三千大道的一种。更是万物变化之基础，五行变化之一！ 水柔，可包含万物，滋养生灵；水刚，势如破竹，滴水穿石。水之道，在乎一柔一刚，以弱胜强。秦瑜在老师对水之道的描述下，尝试着沟通眼前瀑布的水势。 势，一种无形无质的存在。可用眼观察，用耳倾听，最主要是心的感悟。高山之势，厚重万钧；大地之势，广袤无垠；森林之势，灵动活力；水之势，上善若水，不与之争，故无尤！ 少年双眸微微睁开，抬手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水流速度放缓，滴落的声音清脆可闻。一道水流冲天而起，刮过天际，直追云端。但力有不怠，在半空滞留一瞬陡然下落，砸向地面，只留下一滩水渍，证明它也曾经在天空之中翱翔！ “善。”老人不知何时在一旁言语道，“含章今日便可下山了。记住为师的话，善学，汝方有可能去到苏苏身边。照顾好苏苏，今后的路，需要你自己走了。为师不在身边，切记注意安全，九州十地，各中凶险，好自为之。” “老师…” “去昆仑取剑吧，它应该等很久了！汝慎用之！” “只要你的心答应，没有到不了的远方，没有越不过的高山。去吧。” 悠悠万里道路，少年意气扬时。待到来日重游，还望山河依旧！ 第15章 收龙魂 少年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流露出不舍和感激之情。回想起这一年内老师对自己无微不至的提点和关心，时常在自己修炼变缓的时候‘鞭策’自己。在古榆树下、竹林深处、瑶池边上、瀑布外，都有老师的声音，这是自己感到孤寂之外的温暖。漫漫修行之路，除了不再为外物所喜悦，也不为外物所悲伤，不悲不喜之间，少年偶尔还觉得， 道似无情却有情。 没有过多的言语，少年只说了一句老师珍重，而后开始调理自身的情绪和状态。老师神游天地，无拘无束，强大到自己无法揣摩的地步，自己也不必太过担心。今后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回到苏苏身边，顺便带她回来，届时老少三人便又可以重逢了。 少年秦瑜这般想到，如何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才是眼前自己所要担心的问题。而临走之际，瑶池水底，还有一个桀骜不逊的大家伙在等着自己…… 少年秦瑜按骨龄来算已经快要十七了，至于生日…自己和苏苏一样，都是孤儿。苏苏一年前被家里人接走，倒也不再感到孤单了吧。昔日少年刚来到瑶池仙境时，与苏苏同病相连，两相依偎，才有那么多的话说。而今现在自己孑然一身，仿佛又回到曾经被无穷黑暗围绕的日子，连周围呼吸的空气都是冷冰冰的。 在西小天池的岸边，少年秦瑜静默地呼吸着浓郁的天地灵气，时时刻刻地炼气已然成为一种习惯。积少成多，厚积薄发的道理少年秦瑜早在三年前便明白了，做起来，也不算难。 秦瑜一如往昔的少年模样，丰神俊朗，眼神冰冷且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剑眉星目，精致的脸庞白皙得胜过绝大多数女子，因为炼体的缘故，显得更加盈实，不那么虚幻缥缈。高挺的鼻梁，唇红齿白，刀削的下巴。侧面看过去，坚毅非常。活生生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绝世出尘。 少年秦瑜闭上眼思考着四年前发生在水下的一幕，偷看之事，只是凑巧罢了。虽然少年无心，但这看似的偶然，更加深了少年少女之间的情愫。两人发乎情，止于礼的情谊，纯洁而美好，不负那青春年华，纯真岁月。 而少年心里真正所想的还是那…黑龙之魂。 少年秦瑜露出自己精壮的上身，比之一年前，肌肉线条完美无瑕，多一分显得突兀，少一分显得骨感。少年秦瑜对炼体的身材把控恰到好处，这也是剑经里面提到的均衡，盈满则亏。闭上双眼感受到脚底的水流和水势，少年秦瑜纵身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月似的弧度，身体直入水中，惊起一阵浪花。而后快速朝水底游去。 秦瑜惊讶的发现，原来水里的鱼类大都潜在深水的地方，少有在水面附近活动。苏苏在的时候，也从不吃肉食，秦瑜也只能跟着吃素，山珍异果，这些年还不曾挨饿。这些鱼，在深水的地方静静漂浮着，偶尔摆尾游动都是因为有人闯入的缘故。 少年秦瑜遥遥望去，这些鱼类也吸收天地灵气，在水中修炼。只不过块头还没发现太大的，至少不能将少年一口吞下，这又是什么原因呢？少年继续下潜着，开始探索着上次失去意识后，被无名的力量拖拽入鲲鹏和黑龙的墓穴。 很快，少年秦瑜在一座礁石崖壁断裂之处找到一个奇异的入口。入口处紫光弥漫，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神秘又未知，而入口的大小刚好够一个人穿过。略加犹豫后，少年果断地进入其中，经过短暂的失明和类似坡道的滑行，少年再次来到了这里，神兽之墓！ 看着四周嶙峋怪异的岩石和遍布洞穴的紫晶石，少年秦瑜心想：果然是这里，当年自己受伤过后，在天池沐浴之时，黑龙之魂感知到自己，强行将自己带到这儿来。告诉我关于身世和鲲鹏的事，也不知道它如今怎样了。 待秦瑜上前查看这些紫水晶时，意外的发现其中蕴含的天地灵气是瑶池境内的数百上千倍！这一发现让少年一直冷峻的神情也为之惊叹、动容。菱角分明的紫色晶石，有庞大的灵气封锁在其中，千万年来，不曾消散。这下便宜了某人了。 少年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徒手挖掘，不过好在一年的炼体效果惊人，大部分的紫水晶被挖了下来。少年并没有感觉很吃力的样子，却皱起了剑眉：怎么搬出去呢？ 感情少年忙活了半天，只能干看着一堆宝藏而没办法抬走！这也太折磨人了，如果自己每次运出去小部分，那也够自己忙大半月的，下山？再等等吧。 少年选择放弃了，至少此行的目的不在这上面。偶然间发现此地的不凡之处，其实少年已经有所预料，这里，毕竟是两大神兽的埋骨之地！怎会没有宝物？开玩笑，死的神兽不要面子的吗，想当初一道骸骨的威压便让自己瘫软在地，如果不是有血脉修复受伤的五脏六腑，自己能否出去还是两说。 果然，少年前行的路上发现有小道霞光弥漫，熠熠生辉。少年手中握着的紫水晶突然不香了，什么浓郁无比的天地灵气的，一边靠着吧。少年放下了紫水晶，握紧的双拳缓缓放松，少年内心再次变得平静无波，是自己的终究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强求也没有用。 还是找到正主吧，一定要好好奚落它几句，如此宝藏弃之难免暴殄天物。饶是少年成熟不少的心境依然愤愤不平，无缘是一回事，浪费就是另一回事了！ 少年收敛心情，深吸两口气，迈步向前。不一会便来到一个巨大的洞穴，石壁上宛如刀削一般整齐光洁，不像天然生成的样子。少年明白这是两大神兽合力造成的，从天上打到水里，从水里打到坟墓…… 两座庞然大物出现在少年眼前，蜿蜒的巨龙尸骨，骇然的巨型鱼骨，气势依旧磅礴不已，威然挺立。生前是何等壮观的模样，少年脑中浮现出两道模糊的身影。这么些年，以少年惊人的记忆也开始变得不再清晰可见，一如亲眼所见一般。虽然模糊不清，但雄伟壮观的场面少年一生都不会忘记。 一阵阴冷的风呼呼吹来，少年面色不改，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一道急促的而虚弱的声音在少年识海回响。“神族的少年，尔终于还是再来了！” 少年秦瑜一个人的声音在洞穴里回荡，“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久久的沉默让洞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黑龙不回答，少年也不着急，听到黑龙的声音，他判断得出黑龙一定有求于自己。而黑龙只剩一道龙魂，断然无法伤害自己，而且即便它有能力控制自己，为什么上次那么轻易地放自己离开？ 少年淡定自若的神情让黑龙为之感慨，这些年不见，这小子倒是沉稳不少。随即不再沉默，威严霸气，却带有不屑地说道：“神族的少年，你觉得你怎样能帮助天生神圣，站在天地生灵顶端的…龙！” “那我走了。”少年毫不犹豫地转身，作势离去。 一道悠远绵长，霸道绝伦的吼声传来。龙语：…… 黑龙假如有肉身的话，绝对想把眼前的小子撕个粉碎，管他神族不神族的，不带这样侮辱龙的。关键是现在拿这小子没办法啊！ “好！看在神族的面子上，吾给你这个机会。吾此道龙魂日渐消散，天地灵气再难维持这般形体。天意让你来辅佐孤，放心，孤乃龙族太子，定不会亏待你。” “孤察觉到你胸前有异，乃古之玉佩碎裂的残余，虽然破旧了点，勉强成为孤修养龙魂之所在。” 少年明白这龙的意思了，想借他的身体当作避难所，一口一个‘孤’的，还把自己当作龙族太子呢。龙族至今已经销声匿迹多少年了，也没听老师和苏苏提及过还有没有尚在世间的龙。 而秦瑜来此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提升自己实力，上古龙族也许有超脱圣贤经典记载的办法。自己只是来求学的，不是来收‘大爷’的。眼前发生的事情超乎了少年的预料，但这也不失一个办法，有一位远古神兽在自己‘身旁’，修炼之事，便不再有难题了。 少年思绪流转之际，黑龙等得不耐烦了，“尔莫要提什么过分要求，吾泱泱龙族之尊严，不是你神族就可以践踏的！” “好吧，要我怎么配合，不过事先我可说好，在我体内要规矩些，不能乱来。” “放心，快开始吧！敞开心神，放松灵魂之力。” “是这样吗？” “没错！”…… 一道流光闪入少年的胸口‘秦’字所在的地方，片刻，古老的字符‘秦’字慢慢消失不见。就像是隐没在少年体内般，少年感受到胸口有一丝气闷，不过一会儿，便好了起来。 “把吾的宝贝一并带走！这些东西放在这儿怪可惜的。” 少年心想：你也知道可惜啊！ “那么多东西我怎么拿？” “去吾的尸骸旁，那颗最小的龙牙里装着吾多年收藏的宝物！” 少年承受着绵绵无尽的威压，一步步的朝黑龙说的位置走去。虽然修炼一年，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少年早已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来自龙骨的威压依然像四年前那般强劲，不过少年这次不再受伤憋血了，屈膝拿起指尖大小的龙牙，便艰难的离开威压范围。 感受到少年将外面看到的紫水晶，和小道尽头的异宝一个不落的收走，黑龙不再沉默，“你丫的穷鬼、土包子！这点边角料也不留。人家鲲鹏的陪葬品都给你搜刮干净了。” 虽然是死对头，到头来黑龙还是对鲲鹏抱有敬畏之情的。自己也守信，没有伤害她的后辈。眼看如今少年的搜光行为，黑龙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鲲鹏前辈大度，想必不会介意，含章日后定来此悼念二位。” 少年深深作揖后沿路离开。 之后少年回到竹屋，将日常弹奏的古琴和苏苏为自己所做的衣物放入龙牙里。龙牙里面自成空间，除却一堆宝物，能储藏下不少东西。 少年沿着昔日发现的小道，终是离开了瑶池仙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