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宁为穷人妻》 第1章 重生1 是夜。 一轮明月高挂,皎洁的月光撒下来,显得整个倚栏苑寂静又清冷。 一位容颜清丽的女子曲着双腿半靠在窗边,海藻般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胸前,神情淡淡的望着窗外,看那已经掉落完枝叶的柳枝,随风摆动,光秃秃的枝丫在一阵冷风中摇摇晃晃,似是不愿,又似是无奈,最后被冷风吹成一样的弧度。 已经不知多少个夜了,唐晏宁就这样坐在窗边兀自出神…… 亲爹不疼,生母已逝,嫡母狭隘,在这孤寂的夜里,她竟想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甚至连贴身服侍她十几年的丫鬟双儿也已经去了,提起双儿,她心里闪过一丝钝痛,若不是为了她,双儿也不会失了身子被胡氏随便许了一个瘸子做续弦,嫁给瘸子一年不到双儿就去了。 唐晏宁知道那瘸子不务正业还嗜赌,双儿跟着他定是没有好日子,奈何她那时候已经被冷弃多日,人微言轻,救不了双儿。 所以送走双儿的时候就把自己所剩不多的一点积蓄都给了双儿,希望她能过好。 可惜啊,造化弄人! 一切都是陆锦华,若不是自己瞎眼看上了他,自甘为妾,那之后那么多的不幸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唐晏宁坐在窗边依旧自顾自的想着,直到天边破晓才微微有了乏意,看了一眼天色,再过半个时辰又要去给胡氏请安,罢了,今夜便不睡了。 “小菊,打一盆水来。” 她坐在梳妆台上理了理微乱的头发唤道。 “小菊?” “小菊?” 连唤了三声还没看到小菊人,她就知道这丫头定是又偷懒睡觉去了,根本没有值夜。 小菊是继双儿走了后胡氏新赐给她的贴身丫鬟,也是胡氏的眼线,这倚栏苑里平日有个风吹草动小菊都会给胡氏报信,平常对她也多有怠慢,自她失了宠这整个倚栏苑明着面叫她一声姨娘,背地里谁又把她当主子看。 现今儿真真是过得连丫鬟也不如。 自从胡氏进门,唐晏宁的心就已经死了,她知道陆锦华扶她做正室的话不过为了哄她而已。 做了几年的梦终于醒了,她竟不感觉痛心,或许早在那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心变得麻木了。 自己打水随意洗了下脸绾了个简单的青髻,还好已经开春,井水也不是那么寒澈入骨,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衣摆就出门了,依旧是昨日那身淡绿烟罗裙,素净清爽!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胡氏的娇笑嗔声还有陆锦华的轻声细哄。 她仿若未闻,表情不变,眼神如深潭一般古井无波,低着头淡定的迈了进去,她眼睛未抬,福了下身子道:“婢妾给夫人请安”。 胡氏似是没听见,手里依旧帮陆锦华整理着华贵精美的枣红锦袍笑着说道:“夫君,今儿早上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蟹粉小笼,快来尝尝。” “哦,是夫人吩咐厨房做的吧?夫人有心了!”陆锦华拥着胡氏笑着说道,并在胡氏眉心落下一吻,羞得胡氏满面通红,娇娇的低下头偎进陆锦华的怀里。 陆锦华看着怀里的美娇妻爽朗大笑,然后拥着胡氏去圆桌前用膳。 仿佛唐晏宁是空气,两人谁都没有搭理她,她依旧福着身子站在那里,因身子微倾,这会腰已经疼的发麻,肩膀也开始微微抖动,但她依然面不改色,低着头一脸平静。 毕竟每日如此她都已经习惯了,与其看着两人在眼前上演你侬我侬的戏码,她宁愿受着这点酸痛。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妹妹还在那儿,快快过来,一起用个早膳。” 胡氏像是才注意到唐晏宁般,故作惊讶,然后冲唐晏宁摆摆手,像唤宠物一般示意她过来用早膳。 唐晏宁这才直起发麻的身子,淡然说道:“不用了,夫人,婢妾回自己屋吃就可以了” 刚刚听着两人在她面前面卿卿我我的声音,胃里不知道已经翻涌多少次了。这会再过去,她怕自己会直接吐出来。 胡氏挑眉:“妹妹这是在生气刚刚姐姐慢待了你吗?还是看不上姐姐这里的吃食?” “夫人多虑了,婢妾自知身份卑微,不敢与夫人一起同坐。” 唐晏宁口中虽说着卑微的话,但身姿挺直,神态从容丝毫没有自己低人一等的样子。 胡氏叫唐晏宁吃饭本欲就是羞辱一下她,奈何唐晏宁不仅没有恼羞成怒,还淡定气闲说出自己小妾的身份。 胡氏有点不甘心了:“瞧我这记性,竟忘记小妾是没资格与主母同席的。” 胡氏拿起筷子给陆锦华夹了一个蟹粉小笼继续道:“按说妹妹进门比我早,昔日也颇得夫君喜爱,如今,虽只是一个婢妾,但是于理,也算是我的前辈。还望妹妹以后定要和我一起好好帮相公打理好后宅。” 胡氏言辞之间无一不在彰显她主母身份,并且一再强调唐晏宁只是一个下贱的妾,就算以前得过陆锦华的宠爱,那也是以前了。 现在侯府一切是她这个世子夫人说的算。 唐晏宁这两年已然看透,早已无心主母之位只想缩在自己的小苑了度过余生。 她自嘲道:“夫人多虑了,婢妾只是一个位分卑贱的妾而已,如何有资格能帮夫人打理家宅之事。” “婢妾往后只想平淡的了度余生,断不会去和您争世子的宠爱,夫人大可放心。若无别事,婢妾就不打扰夫人世子用餐了。”说着,就行礼欲退出去。 “站住。” 一直默默用餐的陆锦华放下碗筷突然出声。 唐晏宁道:“世子还有何吩咐?” “明日寿国公邀我去品茶,你陪我一道去。” 寿国公? 唐晏宁突然震惊的看着陆锦华,眼里浮起浓浓的恨意! 上一次陆锦华央求她陪他一起去给寿国公祝寿,实际上就是变相的把自己送给了寿国公,因为寿国公看上了自己的一双手。 寿国公年近五旬,早年因救了先帝一命,被先帝授已国公称号,可这寿国公实际是个变态的老头,这些年,死在他府里的丫鬟不计其数。 他还有一个怪癖,专爱挑素手纤细白净的年轻姑娘,唐晏宁就非常不幸的被寿国公看上了,陆锦华得知后,不仅不生气,反而为了拉拢寿国公,就央着唐晏宁陪她一起去,承诺只是让寿国公好好看看她的素手,不会让她有失身危险,还承诺若得了寿国公的帮助就许她世子夫人之位,扶她为正室。 唐晏宁耐不住他的哀求,也是为了正室夫人之位心动,想着不过给寿国公看看手而已,就去了国公府。 第2章 重生2 结果……结果…… 陆锦华借方便之词离开一个时辰,留她一人和双儿陪那老头,那糟老头不仅反覆摸着她的手揩油,还把咸猪手移到她的胸口。 唐晏宁知道在劫难逃,悔之晚矣,不得不与他虚与委蛇,把寿国公灌醉,在他意识模煳之际,双儿代替她与那老头发生了关系,想到这唐晏宁眼里蹦出凶厉悔恨的光芒,咬牙切齿的说道:「陆锦华,你是打算再卖妾求荣一次吗?」 卖妾求荣,如此伤男性尊严的词令陆锦华大怒,勐的一拍桌子叱喝道:「你不要不识好歹,只要这次你把寿国公伺候高兴了,我就提你为贵妾,以后仅次于婉儿之下。」 婉儿是胡氏的闺字。 闻言,唐晏宁突然哈哈大笑,眼里蹦出泪花,「正室之位我都不在意了,还会在意一个贵妾,陆锦华啊,陆锦华,我见过无耻的,可是我真没有见过比你更无耻更下作的。」 陆锦华毫不犹豫的甩了唐晏宁一个巴掌,力道之大带的她身子似枯败的落叶残破的跌坐在地上。他走近狠狠的掐着她的下巴,目露嫌弃,鄙夷的说道:「提你贵妾是抬举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难道你还想用那已经被寿国公摸过的身子接着伺候我吗?趁你还有点利用价值,能为自己谋点前程,赶紧乖乖去做,否则,就由不得你了。 言罢,勐的松开手,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胡氏赶紧上来给陆锦华抚胸顺气,劝他不要动怒伤着身子,眼神瞟着她漏出一丝不屑与得意。 唐晏宁匍匐在地上,脸颊高高肿起,抬头看着这一幕,眼里心里充满了恨,挣扎着站了起来,随意擦了一下嘴边的一抹鲜血,目露轻视的说道:「陆锦华,是谁央求我去国公府的。 是谁许诺会好好的护着我的。 又是谁为了自己的前程把我拱手送人的? 是你,一切都是你!! 你可曾知道要不是双儿甘心替代,那日受辱的就是我,你现在嫌弃我了,可是谁亲手把我送出去的。 可怜双儿事后被你们无情的打发了,可怜我还一度以为你曾有一丝人性,现在我知道我错了,错的多离谱。」 唐晏宁字字泣泪,大声的嘶吼着,「你陆锦华就是一个白眼狼,卑鄙无耻的小人,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此生最悔,最恨的就是认识你,并且瞎眼嫁了你……」 唐晏宁当着下人的面如此唾骂他,尤其骂的还是事实。 陆锦华怒极,抬起一只手用力掐住唐晏宁的脖子,眼里露出杀意,怒道:「你这是找死,那我现在就成全你!」 说罢五指就收紧力气,看着唐晏宁挣扎。 空气骤然缺乏,唐晏宁憋的满脸通红,下意识的用手去掰用脚踢打,只是力量悬殊,对上略有功底的陆锦华那点挠抓毫无作用。 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她慢慢的放弃了挣扎,眼眸合上的一瞬,她看到了陆锦华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漏出了一丝得意鄙夷的笑容。 凭什么她受尽侮辱丫鬟惨死,而他还能风光霁月的活着。 陆锦华,就算我要死也得拉着你陪葬。 唐晏宁像是迴光返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下发间的一根素银簪子,狠狠的刺向陆锦华胸口,刺的又狠,又准,拔出来的时候鲜血彪了胡氏一脸。 胡氏捂脸尖叫连连后退,旁边的丫鬟俱是一脸震惊,反应灵敏的已经迅速上前搀扶住了即将摔倒的世子,又有小斯听到尖叫声赶过来急忙去请郎中。 陆锦华的手托在伤口处,眼睛瞪得似铜铃,带着浓浓的惊讶与不甘,仿佛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谁也没有想到唐晏宁敢刺杀世子,连她自己眼里都有诧异,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大爆发力真的刺中了陆锦华。 唐晏宁手里还紧紧握着素银簪子,脖子没了桎梏开始大量的唿吸新鲜空气,她冷眼看着胡氏颤颤巍巍指使者小厮去捆她,丫鬟们手忙脚乱的帮陆锦华捂住胸口止血,任凭帕子再多依旧有曰曰不住的血溢出来,染红了一大片那枣红的衣袍和一张张洁白如玉的帕。 陆锦华一手指着她,嘴唇哆哆嗦嗦的欲说话,才启唇就有大口大口的鲜血喷出。 唐晏宁看着觉得痛快极了! 哈哈……哈哈…… 她疯狂的大笑着…… 然后抬起手狠狠的朝自己心口一刺,一口鲜血勐地喷出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她依旧笑着,语气带了一丝痛快「陆锦华,黄泉路上有你垫底,不亏,不亏……」 她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看着鲜血流逝,感觉头愈发沉重,朦朦胧胧,好像看到母亲慈爱的唤她回家,双儿俏皮的在院里玩耍…… 周围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看着陆锦华双目泛白,手已经垂了下去…… 真好!你陆锦华既负我,那就别想着独自苟活! 只是,只是娘亲,宁儿错了,宁儿没能嫁一个如意郎君,没能堂堂正正做个正室夫人,依旧走了娘亲生前最不希望她走的老路。 娘亲,假如,假如还有来生,宁儿一定做个乖孩子,一定不让娘亲失望…… 唐晏宁感觉母亲朝她走了过来,嘴角含笑神情带着无限宠溺,身后还跟着双儿…… 娘亲,等等我,我很快来见你们了。 她慢慢抬起的手似是想触摸什么,须臾片刻便无力的垂下,嘴角含笑的闭上了眼睛…… ~~ 头疼。 唐晏宁悠悠转醒,眉头紧锁,入眼一方略微泛旧的青色帐子悬于床顶, 这是哪儿?她不是自尽了吗? 难道被救了回来?可是要是被救回来也该胸口痛啊!为什么头那么痛? 唐晏宁伸手摸到头上竟缠着一圈纱布,静坐了一会儿又揉了揉两侧沉重的太阳穴才慢慢起身。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年代似乎久远的黄梨木圆桌,一个略略掉漆的衣柜,一张款式简洁的书桌,上面摆满了厚厚的书籍。还有一个十分简单的梳妆檯,台上随意摆着几根品相一般的簪子。 好眼熟。 环顾一周,唐晏宁忽然忆起这不是她出嫁前的闺房吗? 难道人死魂魄会回到自己最想回到的地方? 可这触感是不是有点太真实了。 「小姐!」双儿正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看着唐晏宁自己站起来在房里又惊又喜,连忙把药放在桌上冲着唐晏宁走来。 「双儿?」 「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大夫人让您替大小姐代嫁的事儿还没完全敲定下来,您何以就想不开要撞柱呢,要是被九泉之下的秋姨娘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双儿一边碎碎念道一边拉着唐晏宁坐在床上。 唐晏宁的生母闺字秋若水,所以叫秋姨娘。 看着小姐怔怔的盯着她不说话,双儿又把手放在她眼前挥了一挥。 唐晏宁看着眼前活气满满的双儿,忽的眼眶一热,眼泪就砸了下来,这真是梦吗?为何刚刚拉着她手的双儿如此温热。 第3章 重生3 见小姐泪眼朦胧的看着她,双儿吓了一跳,以为小姐还是哪里不舒服,赶紧起身准备去唤大夫。 唐晏宁连忙止住眼泪拉着双儿的手道:「双儿,双儿,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你不要走,我只是……只是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小姐说的什么傻话,双儿一直都在,哪儿也不会去,小姐怎么会看不到我呢!」 双儿赶紧拿帕子替唐晏宁擦了擦眼泪,心里因刚刚小姐说过的话微微犯疼。 小姐这是多孤单啊,醒来才一会看不到她就以为永远见不到她了! 唐晏宁摸着双儿温暖的手,忍不住诧异,这难道不是梦? 「双儿,现在是几几年?」 「小姐,您难道摔了一下脑袋失忆了吗?现在是昀和二十六年啊!」 双儿听着她家小姐问出的话还在担心,前两天那一撞该不是真把小姐脑子撞坏了吧! 如今是大魏朝,年号是昀和,现在正是昀和二十六年,那就是她出嫁的那一年,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又回到十四岁出嫁的那一年? 难道真的上天垂怜,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 唐晏宁又仔细的看了房间,起身摸了摸梳妆檯,梳妆檯的一角有几个小坑,那是她以前受了委屈的时候拿着簪子戳出来的,她细细的抚过那几个小坑,深深浅浅的触感映于指间,再看铜镜里倒映出来的脸庞,柳叶细眉,鼻头圆润,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熠熠生辉,五官精緻漂亮,虽有一丝稚气未脱,但已能窥见日后倾国倾城的模样,而这幅模样俨然正是自己十四岁的时候。 她伸手触摸了下自己的脸庞,心中激起惊涛骇浪! 她重生了,竟然重生了! 万幸,重生在十四岁出嫁之前,一切还来得及。 喜极而泣,她激动的拉着双儿道:「双儿,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吃了那么多苦,真的对不起。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让你后半生安然无虞。」 她欠双儿一句对不起,前世双儿跟着自己没有享过福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她惭愧,内疚,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对双儿说一声对不起了。 双儿刚刚还在疑惑小姐是不是病了,勐的听小姐这么一说,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小姐对我已经很好了,若不是遇到小姐,我一介贱仆说不定早被哪个刻薄的主子虐待死了,能碰到小姐,是双儿的荣幸!」 唐晏宁待双儿情如姐妹,不允许她自甘轻贱,所以私下里两人说话,双儿从不以奴婢相称,只有在外面的时候才会遵守礼仪自称奴婢。 唐晏宁抬手为双儿擦了眼泪,又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傻丫头,这就叫好吗?这些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你放心,以后再不会了!」 双儿比较感性,听到小姐的这些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唐晏宁抬手擦了又擦,最后索性放弃了让她哭个够 哭了一会儿双儿终于止住了眼泪,看着桌子上的药渐凉连忙端去给小姐服下,事后又叮嘱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大夫人说让她嫁给顾秀才的事还没落实,成不成还是两回事! 经双儿这一提醒唐晏宁才忆起自己头疼是因为不想替大姐代嫁所以才撞柱了,且已经昏迷了三天,之前因着重生之喜没有细想双儿的话。 顾怀生,姓顾,名泽,字怀生,一个连续三界落榜的秀才,世人都不看好,还处处被学子讥笑的顾怀生,却会在明年春闱一举高中状元! 现在想来,当初真是愚不可及,好好的正室不当,非上赶着给人做妾! 她不在意顾怀生是否状元不状元的,只要品行过得去,嫁过去吃点苦又何妨。 这一世唐晏宁只想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就好,情呀爱呀的不敢在奢望了! 唐晏宁打发双儿去回大夫人,说她同意嫁了。 双儿本想在劝劝小姐的,毕竟小姐之前还寻死觅活的不愿嫁呢,但看小姐眼神肯定,态度坚决,不像是开玩笑的,復又闭上了嘴巴去大夫人那边传话! 说起顾怀生,五岁识千字文,八岁就能作诗,十二岁就中了秀才,可谓是真真的天才,可是不知道是天才时运不济,还是真的江郎才尽,后面的三次考试,顾怀生均是落榜,连个举人都不曾中过! 乡亲们也从之前的人人传颂分别变成了摇头嘆息!更有甚者在背后偷偷的嘲笑编排于他! 然,就这么一个落魄贫穷的秀才竟然同相府嫡出的小姐有着婚约! 此事说来话长…… 唐晏宁祖父还在的时候,有次春天携带爱妻去出游,在一处湖面游船的时候不慎跌落水中,唐晏宁祖父是个文人也是个实打实的旱鸭子。 眼看着祖父扑腾的水花越来越小,可急坏了当时的祖母,就在祖母四处吶喊求人帮忙的时候,顾怀生的父亲看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了。 祖父被救上来的时候呛了好多水,顾怀生当时也在,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就帮着父亲一起给祖父压腹控水。 祖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本想用银两答谢,奈何人家不收,只说举手之劳,祖父这才细细的打量起来救他的人。 发现救命恩人还带了一个儿子,于是就注视起了旁边的男童,此子身着一袭天蓝衣衫,干净整洁,虽不是特别名贵的布匹但也能看出用料不差,不是一般农夫穿的起的,最重要的是那一身气质,冷静从容,迎着他的打量目光却不闪不躲,倨着下巴同时也看着他。 祖父大喜,道此子沉着冷静,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遂又拿起贴身的玉佩作为信物,与顾家交换立下婚约,签下婚书! 祖父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的七品县丞,短短几年,祖父身子就每况愈下,最后撒手人寰,临终嘱咐长子唐恆待嫡女及笄,就履行承诺! 唐恆含泪应下…… 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唐恆接替了父位,短短五年就从一个七品小县丞一跃成为官居一品的丞相! 唐恆深受昀和帝喜爱,身份也水涨船高,来求亲的达官显贵更是络绎不绝。 这么多青年才俊供他挑选,且日后说不定官在场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唐恆又怎么捨得把嫡女嫁过去。 浸淫官场几年,唐恆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清高节廉、不忘初心的的唐恆了。 这几年唐恆晋升的很快,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 为了不失约,不再被人诟病背信弃义的闲话,唐恆的夫人温氏就想到了日后用庶女代嫁的方法,反正当时立的婚书只写明唐氏之女,又并未写嫡女,这样既为自己清掉一个麻烦,又为夫君解决了一桩头疼之事,两全其美。 毕竟,唐晏宁的相貌生的太好,比她那短命娘亲还美艷三分,实在让人嫉妒,现在早早的把她打发给一个穷酸秀才,她的宝贝女儿唐晏清以后就少了一个对手,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4章 代嫁 温氏听双儿说唐晏宁已经答应了代嫁,心里嗤了一声,算她识趣儿。面上还是笑呵呵的打发了双儿并叮嘱要好好照顾小姐,缺什么直接去管家那里汇报去领,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又赐了唐晏宁几株养气补血的药材,让她这两个月好好调理下身体。 唐晏宁瞥了一眼双儿捧回来的药材直接吩咐她去炖了。 不吃白不吃,不过温氏就想拿几株药材就把她打发了未免想的太美。 在她出嫁之前怎么也要给温氏和唐妟清送个回礼! 秋苑地处相府最南面的一个角落,一个简单的小院,院里种了点花花草草,靠墙边还有一颗大槐树,似是种了有些年头,郁郁葱葱。 树干有碗口般粗壮,树身参天,枝叶都伸到院墙外去了,槐树下还放了一把藤椅,在这炎热的夏天可以窝在藤椅里乘凉,惬意舒适。 院子虽然有点破落,但是被主人打理的干净整洁,倒也有几分雅致! 唐晏宁正在屋里练字,一行行娟秀小楷在她笔下油然而生,她前世无聊的时候就喜爱练字,练字能让人静下心来。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 唐晏宁皱了皱眉头!能这么无理不经丫鬟禀告就推门进来的就只有她的二姐唐晏玉了! 唐家有四女一子,嫡子唐晏彬和嫡女唐晏清,大姐唐晏清年芳十七,正值议亲。二姐唐晏玉刚刚及笄。还有四妹唐晏群,是宋姨娘所出,今年才七岁。 「呦,三妹妹练字呢,头不痛啦。」 前几日听说唐晏宁不肯代嫁撞柱了,可把唐晏玉乐坏了,今儿听说唐晏宁醒了就巴巴的过来嘲讽她。 唐晏宁用余光扫了了她一眼,不疾不徐的继续练字,「二姐姐专程过来就是为了关心我头还痛不痛吗?」 「谁要关心你,自作多情!」 唐晏玉翻了个白眼,走动唐晏宁跟前拿了一副她刚刚练过的字语带嘲讽道:「我是来恭喜三妹妹来着,马上就要嫁个穷酸秀才,做秀才夫人了!听闻你的秀才相公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三妹妹真是好福气呀!瞧瞧,这是不是为了匹配你那秀才相公才赶紧练练你那儿狗爬的字儿呀?」说完就把她刚刚练的的字随手一丢,掩嘴轻笑。 唐晏宁听着她的话笔尖只停顿了一下,依旧专注的接着练字,倒是旁边的双儿看着自家小姐又被欺负眼圈开始泛红。 「既然二姐姐这么喜欢顾秀才,不如我去禀了母亲,说二姐姐中意顾秀才,自愿代嫁!」 「呸,谁稀罕一个破落秀才,还真以为我是来恭喜你的啊!」唐晏玉瞪了她一眼继续道:「我就是喜欢看你无能为力的样子,你不是喜欢陆府的二公子吗?这回看你还怎么勾搭人家!」 唐晏宁终于放下了笔,抬头正视着唐晏玉冷声道:「是谁告诉你我喜欢陆二公子的,你这样随意污衊于我,倒是不打紧,就怕母亲知道我清誉有损会重新选人替嫁,莫不是二姐姐真的看中了顾秀才,想替大姐姐代嫁!」 若此时传出她德行有亏,那可能母亲真会重新选人,唐晏玉暗暗心惊,差点因一时口快坏了大事。狠狠的又瞪了她一眼,心想这个三妹妹被撞了一下还知道顶嘴了,偏偏她还不能真拿这个事奚落她。 唐晏玉一脸不甘:「你不要以为你思慕陆二公子的事我不知道,我亲眼看见你赠了陆二公子一条手帕,你们这叫私相授受,现在暂且容你嚣张两天,等你嫁过去就等着哭吧!」 唐晏宁沉了下脸,慢慢的走进唐晏玉,缓缓的开口道:「你如此关注陆二公子,难道你思慕他?」 「我才没有!」唐晏玉急急的反驳道,小脸爬上了一丝薄红。 原来如此,难怪一直拿陆锦华说事,敢情唐晏玉也喜欢他。 确实,陆锦华相貌英俊,谈吐文质彬彬,自己当年也被那副皮相矇骗了,更何况她这个势力的二姐。 既如此,那何不帮你一把! 「陆二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妹妹只是一介庶女,自是不敢高攀的,上次并非我赠他手帕,是他央我替他赠你手帕,他说那手帕上绣的桃花栩栩如生,煞是好看,与二姐姐很是般配,可他又不敢亲自赠送,怕被二姐拒绝面上无光。我一看他是赠你的,就一怒还给了他,谁曾想刚好被姐姐看到。」 唐晏宁这话既说明了她与陆锦华没有私相授受,也提醒了唐晏玉陆锦华心仪的人是她! 唐晏玉穿着一身桃花粉色的襦裙,上面配了一个同色系的褙子,腰间繫着一条绯色腰带,衣服上还绣的的大片大片的桃花,由此可见她是多爱桃花。 唐晏宁暗暗冷笑,如此喜欢桃花,我就把这朵烂桃花给你,好好稀罕去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陆二公子原本是要赠与我的吗?」唐晏玉有些惊讶,心里却掩饰不住的窃喜,面上薄红更甚。原来,陆公子也心悦她。 一想到唐晏宁把她的帕子退回去,陆公子不知道会不会伤心她就怒火中烧,「好你个唐晏宁,我就知道你喜欢他,所以妒忌,不愿意替我传送,也不瞅瞅你,一个卑贱的庶女,还敢妄想陆公子!」 唐晏宁冷笑,语气带了一丝轻视,「说的好像二姐姐不是庶女一样。」 「你能跟我一样吗,我娘是贵妾,仅次于主母,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除了长了一副狐媚样子,哪点能跟我比。」 唐晏玉的母亲杜姨娘是唐恆的贵妾,深受唐恆喜爱。 只是贵妾也是妾! 她掐着腰指着唐晏宁骂,头上过多的珠钗髮簪因她动作幅度大一阵叮噹乱摇,模样甚是滑稽。 唐晏宁本不打算这么快就对付上唐晏玉的,可今天她上门这一阵乱吠着实让她心烦,既如此,我就帮人帮到底! 唐晏宁只好佯装委屈的样子,低头赔不是,又状似赔罪的透露那日陆二公子送帕不成改约她七夕去东榆林的小桥边一起游玩。还说她要是不到,他就在东榆林的小桥边等到她来为止。 唐晏玉看着这个三妹又是以前畏畏缩缩的样子满意极了,又听她说陆公子原来七夕约自己游玩,心里顿时欢喜,都怪唐晏宁这个贱人,拖了这么几天才告诉她,明天就是七夕,还好来得及! 她又骂了唐晏宁几句才解恨,然后带着几个丫鬟大摇大摆的走了! 走时故意在她字帖上踩了一脚,得意的看了看她。 唐晏玉一走双儿连忙捡起地上的字帖按压平整放在书桌上。 「小姐,陆公子明明心仪的是您,为何您要说成是二小姐?」刚刚在一边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双儿非常不明白,明明小姐也心仪陆二公子的,不然为什么前几天还赠他锦帕? 唐晏宁对双儿摇了摇头:「你以后会明白的,不要再问,你只需要知道我并不喜欢陆锦华就行。还有,今日有没有我的信?」 「有。」 双儿立刻从袖里拿出今早上府里一个小厮送来的一封信,恭敬的递到唐晏宁手里。 唐晏宁看完信就放在香炉里烧了,和前世一样的内容! 提笔回信,唐晏宁让双儿去外面买通个路人去送。双儿接过信就立刻出去了。虽不明白小姐的态度,但她相信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 前世陆锦华得知温氏欲把她嫁给一个秀才后心有不甘,就立刻着人修书一封,信里说他不忍见唐晏宁受苦,不忍看自己的爱人委屈代嫁。遂出了一计,虽方法欠妥,但可促成她俩的婚事。 第5章 抓姦1 虽然这计划会让她名誉受损但是却可以嫁给自己心仪的人,唐晏宁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前世陆锦华得知七夕那天相府的夫人小姐们打算去郊外游湖,然后会去东榆林祈愿,于是故意和唐晏宁相约在东榆林碰面,趁着温氏游林的时候故意被人看到他们抱在一起,让人误会,这样唐晏宁就只能嫁给他了。 温氏当时大怒,事后狠狠的惩罚了一顿唐晏宁,然后把她许给了陆锦华为妾。 陆锦华当时是承诺她正妻之位的,后面又借说家母不同意,遂改纳她为妾,并保证这只是权宜之计,日后机会合适定会扶她为正室。 唐晏宁当时名誉已损,加上了陆锦华花言巧语的哄骗就点头答应了。 现在想来,恐怕锦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娶她为妻,只是为了得到她编出的谎话罢了。 亏她还没脑子的相信他可能是真的有苦衷。 ~~ 时至中午!太阳当空,到处都是一片炎热! 陆锦华摇着扇子在去凝香阁的路上被一个小乞丐拦住,丢了一封信。 看完信的内容,陆锦华漏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到底是小姑娘,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唐晏宁回信里说自己同意他的计划,到时候会出现乖乖配合,言辞之间又表达出爱慕之情,甚至赧然的暗示必要的时候也可假戏真做! 这可乐坏陆锦华了,一开始他也想要不要趁机假戏真做,又怕唐晏宁觉得轻浮后不愿嫁他。 这下小美人主动提出,那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看不出来呀,当时送个锦帕都羞答答的,如今这么放的开了,不过他喜欢,哈哈! 信中提及看完需销毁,以防留下什么把柄,陆锦华不疑有他,把信撕碎随手丢在一处水塘里。 ~~ 七夕。 唐晏玉一大早就起来精心打扮,想着今天要见自己的心上人,衣服是换了一套又一套,最后才选中了一款桃色的牡丹襦裙,外罩一层薄纱似的褙子。宽大的水袖绣着一层又一层的牡丹,举手投足间仿佛真的牡丹盛开。 又让冬雪精心梳了一个流云髻,头上插了几只鎏金玉簪,抬首之间,珠钗晃动,平添了一份妩媚之色! 折腾了一个时辰后才急急忙忙去碎玉轩给温氏请安。 温氏今天也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藏蓝色的马面裙,发间带了同色系的步摇,这几年又保养得当,看起来倒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 唐晏玉因请安迟到,温氏逮着她训了一顿,但是架不住唐晏玉会见心上人心情好,不仅没有像往日那般生气反而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把温氏的新衣妆容里里外外的夸了一通,哄得温氏心花怒放。 唐晏清这个月去外祖家小住,不在相府,唐晏彬还在国子监读书,故两人没有参加这次游湖。 一行人用完早膳就浩浩荡荡的朝碧波湖出发。 碧波湖里栽种了绵延数里的荷花,每到七八月份开的最是艷丽,放眼望去美不胜收,因此每年都吸引好多文人墨客来吟诗作赋。 一到碧波湖唐晏玉就藉机称身体不适,推辞了坐船,温氏面上叮嘱了几句就领着众人去游湖了,倒是杜姨娘一脸紧张的问了几句让她不要勉强,不舒服就寻个地方歇着,随即又叮嘱丫鬟照顾好小姐才走。 唐晏玉看着众人走远,就急忙带上大丫鬟冬雪朝东榆林走去。 一到东榆林她就打发了冬雪去守在林口,自己则悄悄的树林深处。 路间担心碰到熟人,唐晏玉又把面纱取出带上。 陆锦华远远的望着聘聘婷婷走来的身影,再看看草丛里一节已经快要燃尽的「香」,唇角忍不住弯起。 ……… 这边温氏游湖恰遇到了忠义侯府的陆夫人一众人等,就是陆锦华的母亲,身后都是一些权贵家的夫人,于是两方便结伴游行,礼部侍郎家的赵夫人提及东榆林里面有颗千年榆树,祈愿特别灵,尤其是上午灵气充足,去祈愿的会更灵验! 温氏向来比较迷信这些鬼神之说,手上还常年戴了一串佛珠辟邪,据说是大昭寺里面的高僧开过光的。 闻言一众夫人们立决定先去东榆林祈愿! 东榆林里古树较多,其中那颗千年榆树尤为出名,很多人慕名而去,因此得名东榆林。 正值夏日,东榆林里面枝繁叶茂,甚是凉爽,放眼望去层层叠叠,一片绿意盎然,仿佛置身世外仙境一样,众人边游林边感慨赞美! 「咦,那不是冬雪吗?」 不知道哪个丫鬟看见冬雪坐在前方的一个石墩上打瞌睡,小声的嘀咕。 温氏眼神示意贴身的丫鬟前去瞧瞧,冬雪勐地被拍醒吓了一跳,刚想张口骂来人就看到了大夫人一众人,吓得一个激灵,赶忙跑过来问安。 「二小姐呢?」温氏皱眉问道。 冬雪也不知道二小姐独自去林里面干什么?就如实说小姐一人去游林留她在这里守着。 温氏听完顿斥了一句胡闹。 刚还说自己不舒服,现在竟然一个人独自去游林,要是遇上什么危险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就怕万一遇到歹人,累了相府名誉。 杜姨娘一听也急坏了,连忙让冬雪带他们进去找找! 身后的一众人不知道是想看戏还是真的想热心帮忙,竟然也都移步跟着冬雪进林。 众人在林中向前走了一段路忽的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 额…… 光天化日,朗朗干坤,竟然有人在林里……… 一众女眷纷纷掩面回过头去,神情俱是不屑。 温氏当即脸变,顿时扫了兴致,立即准备转身带人去别地儿寻找,省的污了眼睛。 只有杜姨娘脸色苍白如纸。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言辞抨击,还有人质疑说这声音,甚是耳熟。 杜姨娘有点哆嗦的往回看,心里祈祷着自己听错了,这不可能是玉儿……不是玉儿…… 唐晏宁脸色透出几分不自在,饶是自己经歷过一世,这么直白的撞破也让人觉得尴尬无比。 她有些诧异,没想到他们竞真的能成,真是个意外之喜! 众人本欲离身的脚步都随着这声音驻足,转身向丛林深处望去! 杜姨娘脚步发虚的往前挪了几步,远远看到地面散落的牡丹襦裙,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往后退了一步,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勉强站住! 温氏看见杜姨娘的神色忍不住疑惑的跟着看了两眼,入目的画面顿时气的她浑身哆嗦,要不是这么多人她都恨不得拖出唐晏玉打死了最好。 她深唿吸了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总不能让人发现里面的女子是自家府上的,不然日后相府颜面何存? 温氏压下怒气,努力堆出一个笑容,道:「大家一片热忱帮忙,相府感激不尽,不过想来玉儿应该不在此处,许是调皮去了祈愿的地方,那孩子昨天就念叨着想早早的去千年榆树那里祈愿呢!。」 一行人撞上这种事儿确实晦气,有些夫人已经打算迴避,但也有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非要一探到底。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陆夫人,她一副担忧的表情道:「夫人何出此言,府上小姐一人出游如此危险,大傢伙都是热心帮忙,定不会觉得麻烦的,只是,我闻刚刚传出的女子声音很是耳熟,倒像是府上的二小姐,难道二小姐途中遇到了歹人,被……」 她拿帕子捂着嘴,一脸惊讶痛心,好像是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后面的词不消再说众人也明白了什么意思。 温氏有些不悦的扫了她一眼,语气仍是保持着客气,「不会的,许是陆夫人听错了,我们还是快些去祈愿的地方看看吧!」 陆夫人身份不比相府夫人差,尽管温氏不悦,态度却不能太明显。 陆夫人就爱看温氏出糗,若今天真是唐晏玉出了事儿,那相府的名声就要远传千里了,如此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好好利用一把。 她反正是过来人,也不畏羞,装作一副担心的模样往前去了几步。 啧啧,还真是唐晏玉啊! 心里暗自鄙夷了一把,面上却不自觉带了一丝高兴。 她掩掉唇边的得意,扭头换上一副惊讶的神色,「唐夫人,那真是贵府二小姐,我刚刚看清楚了,哎,这光天化日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拔高音调,恨不得让在场的人全部都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事已至此,温氏就算再恨她多事也不好发作,心里狠狠的骂了她几句,冲着竹林大吼了一声:「前方何人,出来!」 她们这一行人还有别家的夫人,多半都是京城达官权贵的内室,这般直接被撞破唐晏玉怕是要废了,废了一个唐晏玉倒是不打紧,就是恐怕会惹人质疑相府小姐的品德,内宅里的小姐们名声都是连在一起的,她的清儿刚和梁王有些眉目,若此事传出定会累及清儿名誉,一想到这温氏就更怒了,撞都撞见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平常杜姨娘总是恃宠而骄,就当给他们个教训。她又命人立刻前去把小姐拉出来! 温氏的怒吼像是一记竹竿,打散了正在水中嬉戏的鸳鸯,惊的鸳鸯慌不择路。 陆锦华不禁嘀咕,她们怎么这么快就游完湖了?他明明算过时间的啊! 收拾完毕他扭头想对旁边的「唐晏宁」安抚两句,结果触及对方的样貌时吓了一大跳,「二姑娘,怎么是你,三妹妹呢?」 「什么三妹妹?陆公子,刚刚一直都是我啊?」 唐晏玉语气一片慌乱,听到陆锦华的话都来不及细思,奈何她今日穿的牡丹襦裙样式繁琐。这一着急,连穿了几次都没穿好。 陆锦华也想不通怎么会是唐晏玉,之前一直带着面纱,只当她害羞,后面两人玩耍的时候,谁还注意去看她的脸。 陆锦华隐隐觉出不对,但是眼下也没时间多想,他赶紧去把燃尽的香灰埋进草丛里。 第6章 抓姦2 温氏打发的两个小丫鬟看见二小姐一身凌乱的衣衫和裸露的肌肤,纷纷都羞得低下头,上前去帮二小姐捡起散落的衣衫穿上,同时心里也多了一道鄙夷,看着平时天真可爱的二小姐,竟如此不知廉耻! 两人慌慌张张的走过去跪在地上,特别是唐晏玉,因初次经歷男女之事,陆锦华又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未多加怜惜,导致她两腿发软,脚步发虚,走过来几步路腿都在打颤。 陆锦华的衣服大致整理的差不多,毕竟男士的衣衫比较简洁,头上绾的方髻也并未散乱,只是额前有几根碎发垂下。 但反观唐晏玉可就糟糕了,髮髻散乱,珠钗落了一地,衣衫有几处被扯破,裸露在外的肌肤泛着点点红痕,脸上潮红未退一看就知道两人刚刚经歷了怎样的一场酣战! 身后的一众夫人看到唐晏玉现狼狈的模样此纷纷开始窃窃私语,眼睛还时不时的飘过来继续打量。 陆夫人则一脸诧异,之前因为那男人是背对着的,她只看到唐晏玉的脸,显然没想到树林里面的竟是自己儿子,刚刚还抱着看戏的心态准备取笑温氏一番,现在可真是一脸尴尬。 只好先命丫鬟送了一件薄披风给儿子,显得更加整洁一些。 温氏看着跪在地上的二人,本该怒火中烧的神情倒淡定了两分,眼神有些戏嚯的看着陆夫人,呵呵,让你走你不走非要让相府出丑,这下好了吧,里面那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让你作。 触及到温氏的眼神陆夫人眼里明显不悦,但是也不好发作,谁让自己儿子也是参与人,只好撇过头看着陆锦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温氏摩挲了下手腕上的佛珠,冲着唐晏玉狠狠的叱喝道:「逆女,光天化日之下竟做下这等苟且之事,平日教你读的女诫,女德都读哪儿去了?」 唐晏玉自知不妙连忙向温夫人膝行两步道:「母亲,你听我解释,我和陆公子是真心相爱的……」 「住嘴,不要叫我母亲,我名下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儿。」 唐晏玉欲开口继续解释,又被温氏打断道:「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你还有脸狡辩,相府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遂又转向杜姨娘骂到:「你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把她拉下去,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 杜姨娘也是一脸痛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暗想煳涂,煳涂啊,连忙跑过去把衣衫给她重新裹了,一脸羞愧道:「是婢妾教养不周,才让玉儿做下这等伤风败俗之事,回到府中夫人要打要罚,玉儿绝对没有怨言!」 到底是自己的闺女,看着身后一众人指指点点,杜姨娘只想先把唐晏玉带走,省的添加更多围观的人, 唐晏宁站在人群中神色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狼狈的两人,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前世自己竟栽在这种人手上,真是眼瞎! 一旁的陆锦华抬头刚好看见唐晏宁眼里的嘲讽,顿时明白原来自己被耍了一道,害的自己被这么多人围观,虽说男人传出一点风流韵事没什么,但是爹爹本来就偏爱大哥,若这事传出,恐怕回去爹爹不仅毒打自己一顿,还会愈发不待见自己了。 思及此陆锦华稳了稳心神,双手作揖道:「请温夫人见谅,锦华心仪的是三妹妹,也是和三妹妹一起相约在东榆林里游玩的,不知怎的二姑娘就过来了,二姑娘蒙着面纱,锦华误以为是三妹妹,一时情难自禁才唐突了佳人,但是事已至此,锦华愿承担责任,择日就去府上提亲!」 陆锦华的这一番说辞道出了原因,又说明了他有责任感!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瞬间为他的颜面挽回了一丝余地。 唐晏玉勐的转身看着旁边的陆锦华,眼里满是震惊。 原来陆公子今日约的是唐晏宁,心仪的根本不是她,可笑自己刚刚还说和他是真心相爱的,结果不仅害她失了身子,今日还被众人看了笑话,名誉尽毁。 原来都是唐晏宁一手设计的。 她紧紧抓着身上凌乱的衣衫,阴鸷的看着人群中一身着蓝白相间色襦裙的唐晏宁。 可恶,我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让你也身败名裂! 唐晏玉一把挣脱了母亲,往前沖了一步,哭道:「母亲,玉儿是被陷害的,是唐晏宁,是她骗我来此地,是她说陆公子心仪与我,想约我在此地表明心迹,我才来赴约的。三妹妹素日乖巧柔顺,所以我不疑有它,哪儿知玉儿一过来就被陆公子抱住动弹不得,玉儿毕竟是一介弱女子,力量有限,所以……所以……还请母明鑑。」 说完她就歪在杜姨娘怀里掩面啜泣,肩膀抖动,仿佛她才是受害者。 其实唐晏玉也不知道怎么了,走到约定的地方时就闻到了一种花香,而后她的记忆就有些模煳,身上也觉得燥热,最后看到陆二公子的时候理智好像都没了,只好把自己说成被迫的,这样才有能挽回一丝余地。 唐晏玉这么一解释,众人难免看她眼里多了一丝同情,少了先前的一番嘲弄,毕竟出了这种事,哪个女子还有脸苟活。 陆锦华也连忙跟着补充道:「温夫人,真的是三妹妹与我情投意合,我们这才已书信相约在此见面,锦华爱慕三妹妹已久,断不会再去染指二姑娘,这其中定有蹊跷,还请夫人明查!」 陆锦华说完目光又转向唐晏宁,一脸深情的道:「三妹妹,你要相信我对你的一片心意,要不是误以为二姑娘是你,我是绝对不会动二姑娘的,明明我们情投意合,以书信相约在此,怎的是二姑娘过来赴约了?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表现的情真意切,言辞模煳,好像唐晏宁早已经跟他暗通款曲似的。 众人因着陆锦华的解释纷纷侧目看向人群中的唐晏宁,不乏有大胆的意见开始议论她,说她心机歹毒,行为不端。 陆夫人李氏皱眉看了看人群中的唐晏宁,长了一副狐媚子的脸,想必儿子被她算计了,立刻往前一步冷声说道:「温夫人,我儿平日虽有点风流韵事,但似今日这种青天白日就做下这等苟且之事还是头一遭,想必定是被贵府的三小姐算计了,今日声誉受损的还有我们忠义侯府,也请温夫人务必给个交代」 所有矛头顿时都指向了唐晏宁,温氏看向人群中的唐晏宁神色微冷,道:「宁儿,此事你怎么说?」 唐晏宁顶着众人的视线从容的走到温氏前,屈身标准的行了礼,带着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道:「回母亲,宁儿不知,宁儿平日一直在相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陆二公子也仅有片面之缘,不知此事何故就跟宁儿牵扯上关系了,求母亲明鑑,还宁儿一个清白!」 她语音婉约,清脆动听,一双美丽的眼睛像林中的小鹿温良纯善。身上淡雅的蓝白娟裙在四周绿色的树叶下衬得格外清丽脱俗,再配上那副楚楚可怜的神色众人觉得眼前一亮,有些女眷忍不住议论:「不是说相府的三小姐其貌不扬的吗?看这模样跟唐家大小姐不相上下啊!」 「是啊,依我看,比那大小姐还要动人三分呢……」 看到众人眼中的惊艷,温氏眉头拧的更严重了,看着唐晏宁道:「你既然不知,为何玉儿说是你诓她来的?陆公子又为何咬定与你有约?」 唐晏宁也听到了那些小声的议论,嘴角微挑,换上一副温顺的表情,「母亲,容我问陆公子和二姐几个问题。」 温氏皱眉允许。 她转身看着陆锦华,一双美眸雾气盈盈,「陆公子,你我不过片面之缘,何故出言如此诋毁我清白,你口口声声说与我相约,那你可有证据?你既已与二姐有了肌肤之亲,现又说是与我有约,让旁人听到该如何想我们相府女子?」 似是觉得无限委屈,她声音微带哽咽,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转头看着唐晏玉疑惑的询问:「二姐,你说我骗你来此又有何证据?若不是你和陆公子两情相悦,又怎会听到别人只言片语就巴巴的过来赴约?你说陆公子强迫与你,你无奈顺从,可为何没听你唿喊求救,此处虽有些偏僻,但林中不乏行人,再说冬雪就在不远处,就是她帮不了你也可以回去帮你搬救兵啊!」 言下之意是明明你们滚到一起是两情相愿,现在却非要偏偏说是被设计的,欲盖弥彰! 唐晏玉闻言脸色一变,竟无从辩起,索性继续趴在杜姨娘怀里装哭,头也不抬…… 众人一片譁然,原来是两情相愿的滚到一起,还非要栽赃给别人,无耻!看着地上的两人众人眼里多了一丝嘲讽…… 唐晏宁这话瞬间也提醒了温氏,唐晏玉清白已失,现如今再牵扯上她,势必会让旁人认为相府家风败坏,品德有亏,唐晏宁届时还得替清儿代嫁,也万不能在这毁了清誉。 温氏惯性的摸了摸手上的佛珠,沉声道:「陆公子,你既说与宁儿书信相约,那便把书信呈上让我一观。」 陆锦华急急忙忙解释:「我昨日确实差遣贵府的一名小厮送信给了三妹妹,不信可叫那小厮对证!并且三妹妹也回信于我。」 温氏又看向唐晏宁道:「宁儿,昨日你可曾收到信?」 「回母亲,宁儿昨日确实收到了陆公子的信,信上言明陆公子心悦我,想约我出游,但宁儿一直谨记母亲教诲,要行止端庄,不可与异性私下往来,遂当时就把信件烧了,至于回信,那是万万没有的。」 唐晏宁这一解释众人又明白三分,人家接到书信都知道私下往来不妥,置之不理,这唐晏玉倒好听到有人相约就装肚子疼巴巴的前去,分明是两人私下早已有过往来还非要冤枉别人,于是看向地上的两人眼里又多了一丝鄙夷。 温氏正了正神色又看向陆锦华道:「你既说宁儿也给你回了信,那信现在何方,可否让我们一观?」 陆锦华顿时语塞,一阵懊悔,当时信中提及看完需销毁,所以他直接撕碎丢弃了,现在上哪儿找去,于是支支吾吾的说那信被他看完随手丢弃了。 第7章 受罚 温氏的眼神又冷了一分,「陆公子口口声声说是与宁姐儿约好,现在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就红口白牙的冤枉我们宁姐儿的名声是何居心!」 温氏冷冷一喝瞬间让陆锦华涨红了脸! 眼看唐晏宁马上要撇清此事一直在旁边默默装哭的唐晏玉突然出声提到她曾亲眼看到三妹妹送了陆锦华一方锦帕。 锦帕是女儿家的贴身私物,若是赠与男子就是私相授受了! 陆锦华顿时恍然大悟的跟着附和,说前几日唐晏宁确实送了他一个锦帕,上面秀了一对红尾绿喙的鸳鸯,很是别致,并且落了署名。 唐晏宁听及此不待温氏发问立刻往前走一步略带薄怒的说道,「陆公子既说我与你情投意合,还送了你锦帕,想必定会妥善保管,那烦请现在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不然空口白话谁都会说!」 陆锦华又尴尬了,因为他当晚留宿凝香楼时不知把锦帕随手赠与哪个姑娘了。 只能又吞吞吐吐的说锦帕也丢了。 看着陆锦华一副吃瘪的样子唐晏宁眉梢闪过一丝嘲弄。 她当然知道陆锦华拿不出来,前世有次出门,她看见凝香楼的一位姑娘站在门口嬉笑招客,手里甩的正是那副她曾精心绣的锦帕,亏她当时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连续两次没有证明唐晏宁与他有来往,温氏早已脸色不善,认定陆锦华分明就是找茬,故意要诋毁相府的名声,面带怒气的看向陆夫人:「陆夫人,我们相府平日和忠义候府素无龃龉,今日缘何你家二公子频繁污衊于我们相府姑娘,你们倒是给个说法?」 陆夫人也是一脸错愕,本以为儿子可能真被陷害了结果却连连被打脸,不禁暗想难道真是自己的儿子一时煳涂,几番踌躇,才面带尴尬的说道:「唐夫人,今日之事过于突然,或许真是这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才逾越了吧,既然事已至此,我们侯府也不会逃避,择日就托人上门提亲,给二小姐一个名分。」 温氏犹豫了片刻,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遂就不在追究,淡淡的嗯了一声就遣身边的丫鬟帮着杜姨娘把唐晏玉带回府中,陆氏也打发了小厮带公子回府。 剩下的众人也都识趣儿的散开了,其中有几位夫人本欲与侯府结亲的看到此事也都纷纷作罢,毕竟要是真的心疼女儿哪个捨得让自家女儿嫁给这种放盪又纨绔的人,路上或有夫人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去,一路上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陆锦华经此一事,彻底「名声大噪」一时间街头巷尾纷纷乐道,要是野外风流哪家强,侯府二公子当之无愧! 温氏一回去就大发雷霆,不仅把唐晏玉骂的一文不值连带着杜姨娘也被骂的狗血淋头,平日里杜姨娘仗着颇得唐恆宠爱对她言语多有顶撞,今日藉此可是狠狠的报復回来。唐晏玉被罚在祠堂跪三天三夜,期间不能送吃食,只能送些水,跪完之后再在祠堂里每日抄写十遍佛经向祖宗忏悔,并且再抄十遍女德自我检讨,抄够半个月才可以出来。唐晏玉闻言当即就晕了过去。 杜姨娘有心想去相爷那里求情,想起相爷比温氏还重声誉,只好作罢,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四处打点,希望女儿在祠堂里能平安度过。 唐晏宁听完对唐晏玉的惩罚就起身向温氏告别,温氏睨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就放行了,一回到秋苑双儿就面漏喜色的拉着小姐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小姐妙计。」 唐晏宁眼神示意了下周围还有人,双儿立刻心领神会的跟着小姐进屋然后掩上了房门。走过去给小姐到了一杯水,发现水已经凉了,刚想准备去换就被唐晏宁拦住接过一饮而尽,折腾了一上午唐晏宁口渴的厉害,于是又喝了一杯才缓缓开口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在外面切记,小心随时都有可能隔墙有耳。」 双儿闻言点了点头说以后会注意的。唐晏宁知道双儿有时心直口快,也担心会因为这样招致祸事所以才出言敲打了一番,看着双儿垮下去的小脸又柔声安慰道:「你自幼随我在一起吃了不少苦,这高门大院的,说是步步为营也不为过,以后做事说话都要再仔细三分,莫让人寻了错处惩罚你。」 双儿知道小姐也是为她好,也为自己刚刚的莽撞感到惭愧,又举着小手保证自己以后定会谨言慎行,不给小姐招惹麻烦,留下话柄。 唐晏宁拉着双儿的手笑了一笑:「傻丫头,在这相府,只有你与我相依为命,自从娘亲去了以后你便是我最亲近的人,以后我们要同心合力才能在这相府安稳度日。」 双儿一听,眼眶顿时红了,语带哭腔的说到:「小姐,双儿此生定不会背叛您,日后有人欺负小姐,双儿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您周全!」 唐晏宁拉着双儿在自己身边坐下,口气语重心长:「在相府我们终究是受人制肘的,只有自己独立了才可以彻底自由,不用这么提心弔胆,唐晏玉现在被关在祠堂里暂时没有什么作为,但她一出来便会立刻找我寻仇,杜姨娘也是颇有手段的人,你我往后的日子不是那么好过的,现在我们就要开始铺路,双儿,你帮我做一件事,只能自己做不要假手与人,你是我在相府最信任的人,切记,凡事小心。」 她示意双儿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半天,双儿听得一脸诧异但知自家小姐是有分寸的人就点头应道:「小姐放心,双儿定会办妥的。」 不知不觉已经中午了,烈日炎炎,看着外面的天色,双儿赶紧起身去厨房那边领取饭菜去了。虽说每次分给她们小院的菜色不好,但要是再晚去一会儿怕是连菜色不好的份儿也没了。 唐晏宁坐在凳子上一手托腮凝思,自己当初被曝出这等丑事的时候温氏不仅罚她跪了祠堂,抄写佛经女德,还动用了家法打了她十戒尺。 家法的戒尺一根有三尺长,巴掌粗,一尺打下来,就可以看见血色,唐晏宁当时带着伤在祠堂抄写佛经,期间一度昏迷了数次,从佛堂出来后养了半个月才可以下床!唐晏宁现在做的比她当初过分多了都没有动用到戒尺,并且里里外外还有个姨娘帮她打点,想当初她真的是昏死在祠堂一天才被发现啊,可见还是得有个依仗才行,思及此她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求人不如求己,眼下也只能指望自己了! 温氏虽然想狠狠的报復但多少还是留了几分颜面给杜姨娘,只罚了她半年例银和一个月禁足,毕竟唐恆每月去她那里的次数较多,要是自己罚的过重那贱人再去吹几天枕头风唐恆说不定就心软了,就当小惩一下吧! 第8章 受罚2 「逆子,你给我滚出来!」 陆锦华跟母亲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去沐浴更衣,就听到门口传来父亲的怒吼,他登时打了一个激灵,暗道不妙忙躲到母亲身后,一脸着急和惊慌督促母亲想个办法给他矇混过去。 忠义侯陆远征今年五十出头,下巴蓄着一撮鬍鬚,因常年在外征战,皮肤略黑,身子骨也格外硬朗,刚刚那一声怒吼可谓是中气十足,陆夫人也没想到丈夫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情急之下只能先让儿子藏在床底下,待哄骗丈夫消了火后再让他出来。 「那个逆子呢,在哪里?你快把他给我叫出来。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把我们候府府的颜面都给丢尽了。」陆远征一进来就怒气汹汹的冲着李氏叫嚷道,声音之大,怒气之重,连李氏都瑟缩了一下,但是没办法还是得硬着头皮向前去,柔声细语的说道;「侯爷,你先听妾身解释。」然后抬手欲帮侯爷先顺顺气安抚一下。 陆远征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晃着手里的板子说道:「这个逆子要是现在乖乖出来认罚我还能少动几下手,若是待会被我揪出来,你就让他等着吧!」不揍到你亲娘都认不得,老子就不姓陆! 李氏闻言犹豫了一下,知道自己丈夫的倔脾气,最后还是妥协,走进床边把儿子拉了出来。陆锦华正暗自祈祷着母亲能撑住,只要先矇混了这一关他就去他外祖家避祸几天,才开始双手合十就被母亲拉了出来。 看着一身凛凛铠甲的父亲陆锦华就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再看向父亲手里面挥的虎虎生风的板子,双腿不自觉的开始有些发软。 这个板子怎么比之前家法的板子大了一圈啊! 权衡利弊后他二话不说勐地向前一跪,紧紧抱住父亲的大腿痛哭道:「父亲,孩儿知错了,父亲,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以后定会洗心革面,奋发图强……哎呦……」 话还没说完陆远征就已经一板子招唿过来,这板子是军营里面处罚犯错的士兵用的,可谓是又结实又厚重,绝对抽一下就让你觉得人生无爱,陆锦华被一板子拍到地上直哼哼,刚想起来就有接二连三的板子下来,真的是打的满地打滚,哭爹喊娘。 旁边的李氏看到儿子受罚也是焦急万分,但是碍于陆远征的脾气不敢上去阻拦,怕自己求情只会让儿子多受几板子,只能在一旁焦急的徘徊,默默垂泪,时不时的说一句,侯爷,侯爷,再打下去锦华就没了…… 陆远征今日在练兵场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同僚,本欲上去给他们打个招唿,结果刚走进就听到他们兴奋的聊到自家儿子今日丛林大战的事情,一张脸瞬间黑到底,几个同僚似乎也看见了他,顿时一熘烟的全部散开…… 陆远征尴尬又愤怒,牵了一匹坐骑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是练兵场上的铠甲! 他一进屋就猜到陆锦华掩藏在床底下了,因为还剩了小半片衣角漏出,但是还想给儿子一个机会主动出来认错,谁知道他话都放到那儿了,儿子依然紧紧缩在床底,最后还是被李氏拉出来的,这不拉出来还好,一拉出来他就更怒了,自家儿子衣襟松散,领口敞开,胸口上隐隐还能看到女子的唇脂,陆远征可谓是怒火中烧,还没有听陆锦华忏悔完就举起手中的板子毫不留情的招唿过去了,一边打一边骂道:「混帐东西,陆家世代忠良,个个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越骂越激动,手下就没个把门的,真的是把陆锦华打了个皮开肉绽。打完后又罚他禁足一个月,解禁之后就去校验场从底部开始做起。 陆锦华最后是被两个小厮抬回房间的,一路上骂骂咧咧,心里恨及了唐晏宁,听说她快要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秀才,不急,等她嫁过去了多的是时候对付她,到时候定要把她掳过来好好折磨一番。 」嘶……」小厮正在清理伤口,不小心手哆嗦了一下,陆锦华瞬间疼的抽了一口气,转身爆了一句粗口又骂了几句才慢慢的趴下让小厮上药,后面的小厮擦了擦冷汗苦哈哈的继续伺候。 ~~ 相府。 唐恆今日下朝回来就听到了街头巷尾的议论,更甚者描述的越来越夸张,似是自己亲眼目睹了一样! 艷闻嘛!市井小民的最爱,稍加润色便传的沸沸扬扬,百姓听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唐恆眉心突突直跳,一回到相府就对温氏大发雷霆,堂堂当家主母竟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然后又罚了唐晏玉再抄半个月经,唐晏玉本来觉得半个月已经是难熬了,听到父亲又罚了半个月,这下真真的是两眼一黑,哭晕在祠堂…… 唐晏清在外祖家住了小半月终于回来了,温氏立刻着人去厨房多加了几个菜,又拉着女儿一阵嘘寒问暖,仿佛不是半个月没见,而是半年没见。 温氏名下一子一女,儿子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女儿就更别提了,出落的亭亭玉立,花容月貌,更有大魏第一美人的称号,从小可谓是放在心尖上宠的,于是养成了唐晏清跋扈嚣张的性子,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直到丫鬟过来通知午膳已好才一起去餐桌前坐下。 今日菜色都是唐晏清平日爱吃的,八宝鸭,清炒嫩笋,金针银芽,尤其是一道松子桂鱼,唐晏清极爱,温氏坐下慈爱的亲自给女儿布菜。 「爹呢?还没下朝吗?」唐晏清问道。 温氏一边帮女夹菜,一边说道:「你爹今日下朝去赵大人家了,说是赵大人寻了一壶佳酿,约你父亲去品尝!」 唐晏宁点了点头又问道:「娘,我一回来就听说二妹白天与人苟合,被当场抓包了?」语气之间不见关心反而透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温氏又给女儿夹了一块松子桂鱼道:「是啊,那小蹄子可真是遗传了她生母,十足十的浪,青天白日也敢做下这等荒唐事,被抓个正着,这下声誉也算是彻底毁尽了,以后我的清儿又少了一个对手。」 唐晏清闻言一脸不屑:「就是她没出这档事,女儿也从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庶女而已,平常还不是在我后面像狗一样的讨好我。」 看着女儿自信的眼神温氏宠溺道:「是,是,是,我的清儿这样温婉大方,一个庶女哪儿能比得过你。」 唐晏清又继续问道:「娘,听说你们打算让三妹替我代嫁?三妹一向爱假清高,她会同意吗?」 「由不得她,能为你代嫁是她得福气,她哪儿还敢有话,嫁过去好歹是个正室夫人,总比以后是个小妾强。」 唐晏清一听婚约已经摆平,心里暗暗窃喜,这样她的文哥哥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来提亲了,再也不需要私底下偷偷摸摸的。 第9章 把柄 「对了,清儿,近日我帮您留意了不少京城里面的青年才俊,画像在我房里,你稍后跟我一起去挑一下。」 温氏一边说一边又给女儿盛了一碗鲫鱼汤,汤色浓郁,鲜香扑鼻,一看就知道炖了许久。 唐晏清听完脸上浮上了一层薄红,羞涩的低下头:「娘,我还想再陪您两年呢!」 一看自家女儿的双颊泛红声音娇羞,温氏心里顿时猜到了七八分,笑道:「再留两年可就十九了,清儿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是哪家公子,你快给娘说说。」 唐晏清闻言头垂得更低了,矜持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是梁王。」 当今皇上有五个成年皇子,大皇子赵景逸,封号旻王,自小聪颖温和,敦实善良,颇得皇上喜爱,可惜二十岁时因狩猎受伤,后又突染恶疾导致英年早逝,旻王妃因受不了打击也随后殉情,皇上心情悲痛,追封了旻王为太子,葬入皇陵。 二皇子赵景浩封号康王,武艺超群勇勐无敌,可惜空有一身蛮力,却不是治国安邦的料,三皇子赵景文,封号梁王,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在百姓心中颇有名望,也是五个皇子里面最受皇帝喜爱的,四皇子赵景修,封号睿王,才华横溢,仪表堂堂,可惜母亲只是个宫女,不甚得皇帝喜爱,五皇子赵景轩,年方十四,还未封王,但生母容贵妃,是皇上目前最宠爱的贵妃,日后造化还未可知。 三皇子母妃张贵妃是靖国公府的嫡女,这些年母族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不容小觑,日后也极有可能继承皇位。 温氏刚听到梁王时神情一阵错愕,随后反应过来一脸大喜,清儿要是嫁给了梁王,以后就是梁王妃,要是梁王最后真的继位了,那清儿岂不就是皇后了? 想到温家竟然还能出一名皇后,温氏脸上都笑开了花:「娘的清儿真是能干,竟然连梁王都拿下了。」然后又一脸谆谆教诲,「不过你可要把梁王的心抓紧一点,现在的狐媚子太多,花样百出,你可得留心一点!」 唐晏清娇嗔:「娘,你放心,文哥哥说过定会娶我的,就是碍于我身上的婚约才拖延起来,等我身上的婚约一摆平,文哥哥就会去求皇上赐婚!」 「好,好,娘听到风声说顾家那边马上要来提亲了,等到唐晏宁嫁出去清儿你就彻底是自由身了。」 温氏真是恨不得顾家明天就上门提亲,好赶快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梁王。 「你最近少去秋苑惹事,唐晏宁已经答应了帮你代嫁,你不要把她惹急了,省的又寻死觅活的,玉姐儿名誉已坏,只能嫁到陆家。群姐儿还小,到时候你再退了这门亲下嫁梁王,外人难免会说我们嫌贫爱富,背信弃义。皇家向来最注重颜面,你现在名誉尤为重要,知道吗?」 唐晏清听完母亲的嘱咐撇了撇嘴敷衍的说了句知道了!本想吃完饭去「逗逗」唐晏宁的,听完母亲的话想着就忍一段时间吧! 温氏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女儿一些如何笼络男人心的方法,并且告诫女儿一定要矜持,男人永远都是越得不到越惦记着,千万不要像唐晏玉那样,婚前失贞名声丧尽。 唐晏清起初听着还满面羞红的低头轻应,越听到到最后脸色越一阵青白。 前几日在外祖家的时候偶遇梁王来访,晚间梁王不胜酒力宿在了温府,唐晏清本就爱慕他,于是为了表现体贴夜间就去送了一晚醒酒汤,谁知道这一送就把自己也送上了。 温氏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看到女儿眼中心虚的神色,只当是小女儿家初次听到这些有些扭捏罢了,唐晏清也不敢说出已经失身这句话,反正文哥哥保证过会来娶她的,随即又和母亲谈论了一些京城的趣事才散了席回去。 ~~ 时值盛夏,蝉鸣阵阵。 唐晏宁正坐在院子里一颗槐树下神情专注的绣嫁衣。 这身嫁衣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提前为自己做好的,只是没有绣花样,娘说等自己长大了绣上喜欢的花样,这样才有新嫁妇的感觉。 父亲那时对待母亲颇为宠爱,得了皇上赏的两匹上等大红蜀锦就送了她娘亲,娘亲一直没捨得自己用,给她做成了嫁衣,希望女儿以后能堂堂正正的出嫁,做个正室夫人。 可惜啊,前世做个小妾匆匆忙忙的被抬进去,这大红的嫁衣也就搁置了,因为小妾是不允许穿正红的。 她素手执针,在大红的裙边来回穿梭,晃动间一节皓腕漏出,白皙光滑,一头如墨的秀髮披散在背后,偶有两根碎发俏皮的滑至胸前,她低头神情专注认真,远远望去像一副会动的美人图,令人赏心悦目。 可惜这么一副美人图,双儿却无心欣赏。一会儿踮着脚探头在院门外看看,一会儿又在院中来回踱步,仿佛心事重重。 「双儿,不要来回走了,我的眼睛都被你晃晕了。」唐晏宁放下手中的衣服抬头看着双儿无奈的说道。 双儿意识到打扰了小姐刺绣登时满脸歉意,「对不起小姐,打扰到你了。」 唐晏宁知道双儿为何事着急,平日里唐晏清最爱欺负她,这次走了小半个月,回来定是要来找她麻烦的,双儿一上午都在心神不宁,想必是在担心她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这个傻丫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是唐晏清真的来了,她也拦不住,不过看着双儿如此担忧自己,唐晏宁还是觉得心头一暖,双儿怕是这个世上唯一还会担心她的人了! 她摆手示意双儿过来,道:「你放心,大姐今天不会过来的,近日里都不会过来找我麻烦。」 双儿闻言有些不信,「真的吗?可是大小姐一向最爱来秋苑找茬的。」 「我马上要为她代嫁了。这个时候他不敢过来激怒我,再说,大姐最近怕也是没有心思来我这边闲逛。」唐晏清现在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快点让梁王上门提亲,哪儿里还想着过来招惹她,徒生是非。 听到小姐一脸笃定的说道,双儿才松了口气,心想秋苑最近可以过一段安稳的日子了。唐晏宁又拿起嫁衣继续绣着,「我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可办妥了?」 「办妥了,小姐,这些是从那小厮手里买回来的两封信,还有一个香囊。」双儿边说边走袖中拿出递给唐晏宁。 唐晏宁拆开信封看了一下,嘴角上扬。 唐晏清十五岁的时候参加宫里的赏菊宴上差点落水,被忠义候府的世子陆锦昭所救,然后就一颗芳心暗许,于是托人传了一首情诗给陆锦昭,哪儿知道陆锦昭当时只瞥了一眼信封就当场拒收了…… 传递的小厮一阵无语,竟然只瞥一眼就让他扔了,对方好歹是相府大小姐,倾国倾城。他担心如果自己如实退回,相府小姐会不会恼羞成怒迁怒于他?思来想去小厮就把这信留下了,谎称对方已收,但没有任何表示! 唐晏清迟迟没有等到回信,暗想着陆锦昭是不是不知道是自己,于是又去了一封,并且落了署名,还多送了一个亲手做的香囊。 毕竟唐晏清相貌动人,有大魏第一美女的称号,所以她笃定陆锦昭要是知道是她定会心动,于是又暗暗的等了数日,依旧没有回信,才慢慢死了心,后与梁王厮混在一起! 第二封信送到陆锦昭面前的时候依旧是一样的下场,小厮只好又留下然后随处放在一个衣柜里就淡忘了。 前世唐晏宁嫁给陆锦华后,偶转到陆锦昭的住处玉林轩外,听到两个小厮在谈论送信的事件,才知道原来唐晏清曾经暗恋过陆锦昭。所以在今世唐晏宁早早打发了双儿找到这个小厮,花了五两银子把这两封信买下来了,小厮本来都已经遗忘了这件事,听到有人还愿意出钱买,立刻乐滋滋的找了出来。 第10章 睿王 双儿看小姐面带微笑的看完,有点好奇里面写了什么。 唐晏宁把信重新装好,起身回房提笔又写了一封信,然后把三封信和一个香囊用一块绣帕包好,扭头看着双儿疑惑的眼神,只是笑了笑道:「以后你就知道这封信的用处了,现在收拾一下,待会我们去趟清泉寺祈福。」 双儿一脸忧心:「大夫人向来严苛,不允许小姐私自外出,没有正当由头,怕是不会放您出府的。」 唐晏宁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放心,我自有办法。」 双儿闻言立刻帮小姐换了身素雪绢裙,外披一件蓝纱罩衣,头髮简单的用一根素银簪子绾了起来,脸上脂粉未施素净清丽,然后拿了一些上香用的东西就跟着小姐一起出发了。 温氏一听唐晏宁请求出府当场就驳了回去,亏她早就想好了对策,瞬间换了一副神情,两眼含泪委屈的说已故的生母频频託梦,梦里总是哭哭泣泣,说自己在地下好凄凉,若自己不去寺庙给她上香还愿,就夜半自己过来找她。 唐晏宁声情并茂,说的煞有其事,听得温氏后背一阵冷汗,毕竟当初她不待见秋姨娘,也曾多番刁难,像是真怕秋姨娘上门找来一般,温氏放了人,又佯装镇定的叮嘱了唐晏宁几句,并打发了车夫阿满陪同。 双儿看自家小姐在温氏面前夸张的演技,真的是一路忍到上了马车才笑出来,温氏被小姐说的一头冷汗,她都没有发现小姐原来这么能忽悠,唐晏宁看着双儿笑得花枝乱颤忍不住出言提醒,双儿这才止住笑声,端坐在一旁。 车夫阿满赶车多年,经验老到,马车驾的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清泉寺山脚下。 清泉寺坐落于山顶,为表心诚上山之路全是台阶,马车多有不便,阿满便留在山脚下看车,唐晏宁和双儿两人徒步上去。 清泉寺是仅次于皇家寺庙大昭寺的存在,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欢来这寺庙上香还愿,一则清泉寺住持慈爱宽广,并未设立贫贱之分,二则清泉寺外绿荫环绕,风景秀美,所以也吸引很多文人墨客过来游玩。 唐晏宁前世嫁给陆锦华后就喜欢来清泉寺上香祈福,陆锦华当时还宠爱着她,对她的进出颇为放纵,也正是如此,唐晏宁才发现有一辆暗灰色的马车每逢初八就会停在半路上的林荫小道里,马车是京城普通人家都用得起的槐木马车,而且没有任何标识。起初唐晏宁只当是哪家公子小姐在此约会,并未深想。 直到有一次路过时,一阵微风掀起了马车的窗帘一角…… 车里那人明眉皓目,器宇轩昂,一身紫色鎏金袍贵气逼人,唐晏宁曾有幸见过睿王一面,所以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旁边似乎还有一人,身着青衫,只是窗帘飘落的太快,她并未看清另一人的容貌。 传闻睿王有个幕僚,名号祁山居士,才华横溢,擅长谋略,正是有他相帮睿王最后才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只是这幕僚神出鬼没,行踪隐秘,是以从未有人目睹过他的尊容! 她前世就猜到这每逢初十相聚在此的人就是祁山居士和睿王。 虽然自己从前世知道不少秘辛,但是她现在势单力薄,即使掌握了也不一定能发挥出作用,所以只有透露给睿王,睿王这两年在朝中势力已然快齐驱梁王,放给睿王查最好不过,既不会暴露自己,也能让自己目标达成! 唐晏宁带着双儿来到了这个林间小道果然看到了一辆暗灰色的马车,虽然车辆周围看似没什么人把守,但她知道四处肯定有暗卫在巡逻! 唐晏宁吩咐双儿去前方的主道上等她,然后自己走到了马车一旁的丛林处。 她掂了掂系好的手帕,几封信一个锦囊毕竟有点轻,转身又在地下寻了颗小石子包在手帕里。 马车的窗帘时不时被微风略略带起一丝浮动,唐晏宁望着马车,手里拿着手帕包来回比划了两下,心里有点紧张,自己没有武功,万一,一下没投进去怎么办?万一投进去砸到睿王怎么办?要不要换颗再小一点的石子? 算了算了,不想了,先扔再说! 双眼瞄准窗口右手勐的一掷,小布包带着唿啸的风砰的一下砸进马车内!一看投进去了唐晏宁也不管会不会砸到人了转身就跑! 车里睿王正和祁山居士在商量着要事突然感觉耳旁一阵凛冽的风传来似是夹杂着东西,睿王反射性的伸手接住。本以为是匕首暗箭之类的,结果低头一看竟然是个手帕包着的布包…… 睿王连忙打开车帘向外望,只看到一片蓝色的衣角渐去,背影窈窕,似是个姑娘。 暗卫也听到这边的动静连忙都赶过来,看王爷安然无恙才准备去追,刚抬脚就听马车里传出低沉清冷的声音:「不必去追,此人没有恶意!」 睿王挥了挥手,暗卫们又纷纷散开! 「先生何以断定此人没有恶意?」睿王疑惑的问道。 「猜的。」 「……」 被称先生的男子面如冠玉,气质儒雅,身着一袭青衣,腰间束带,衣衫干净齐整,一双黑眸深邃明亮,举手投足间,沉静内敛,若不开口说话,俨然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没错,这个文弱书生就是连续三届落榜的顾秀才!也是传闻中的祁山居士。 「说不定是有女子看上了王爷,所以投送信物呢!」看着睿王一本正经的问起,顾怀生忍不住揶揄道。 睿王相貌在五个皇子里面是顶好的,端的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每每走在街上总有姑娘往马车里掷些手帕锦囊之类的东西示爱。 睿王摇头一声苦笑:「先生莫要打趣我了,景修现在无心儿女情长!」 「你先看看里面是什么?」 布包似是有些分量,睿王打开看到了三封信,一个锦囊,还有一块石头…… 有两封似是很久以前的信,信封一圈是淡红色的镶边,中间一束小楷写的陆锦昭亲启,字迹下面还点缀了几朵牡丹,是时下女子示爱常用的样式。还有一封应该是刚写的,信封较新,样式一般。信封上写着睿王亲启,睿王挑出这封拆开看完,神情一会十分震惊一会又变的凝重,似是信上说出来十分不得了的秘密,随后又郑重的把信递给了顾怀生。 顾怀生看完也是眉头一皱。 第11章 投信 信上言明梁王欲与相府联姻,巩固势力,另外两封信则是唐晏清之前爱慕陆锦昭的时候托人传送的情诗,第一张没有署名,第二张落下了署名,还有一个香囊为证!最震惊的是信上竟说梁王私下建立了地下赌场钱庄,并且还拍卖人口,这人口不是一般的人口,许多都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小姐。 当今皇帝严禁私自设立地下赌场钱庄,一旦查到,轻者流放,重者斩立决。 顾怀生看完信也是一脸凝重,缓缓分析道:「看刚刚的背影应该是名女子,能提供唐家大小姐如此精准的消息,十有八九唐府的人,也就是唐府里有人看不惯唐晏清,据我所知,唐晏清在家最爱欺负的人就是她的三妹,如若没猜错,刚刚那女子应该是唐家三小姐!」 睿王十分疑惑:「不过一个区区相府庶女,如何能知道这么多秘辛?」 顾怀生皱眉摇头:「我也不知,但若是信上所述的都是属实,那么王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了。」 「这信件上提到地下赌场曾拍卖过一个叫雪颜的女子,若有机会希望我们能施以援手搭救,先生可知此人是谁?」 顾怀生摇头:「不曾听闻哪家大户小姐名唤雪颜。」 睿王踌躇了一会儿道:「我目前也只是猜测,等我命人核实之后,在与先生细说。」 似是知道此人是谁,只是不敢确定罢了。 顾怀生点头,余光飘到那方包裹信件的手帕上,丝质柔滑,洁白如雪,整副帕子上就只绣了一朵兰花,针脚细腻,栩栩如生,衬得帕子简洁大方。 顾怀生不由心想,这相府的三小姐品味似是不错,都说君子如兰,最是衬托气质。 鬼使神差的顾怀生拿起那方锦帕竟然轻轻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兰花香传来,沁人心脾…… 「咳……咳……」睿王手抵着唇轻咳出声。 「怎么了?」顾怀生神情自若的问道。 「先生方才一直盯着这块手帕看,可是这块手帕有什么秘密?」说罢睿王伸手欲拿过来自己也好好观摩一下。 刚刚自己与先生说了半天不见回应,所以抬头准备继续询问,谁知这一抬头就看到先生拿着刚才包裹信件的那个绣帕沉思,最后竟然还闻了一下…… 「没什么秘密,就是一时在想事情而已。」顾怀生若无其事的把帕子随手往袖口里一塞,佯装继续看刚刚的那封信件。 睿王刚伸出的手摸了个空,悻悻收回,先生素来不近女色,刚刚竟然拿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的手帕在闻……莫不是先生有收集帕子的爱好?睿王忍不住又看了两眼先生。 被盯着的顾怀生全然不知道睿王现在已经把他想像成有特殊癖好的人,继续开口道;「信上所述殿下还需再核实一番才可,还有这两封信,暂且不动,等到梁王请婚的时候再拿出来。不过最近可以先散播出一些唐家大小姐爱慕侯府世子爷的流言,制造一些舆论。」 「好的。」 「还有,殿下最好派个人盯着这个相府三小姐,能一次提供这么多信息,要么是一直深藏不露,要么就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睿王点头:「先生所言甚是,不过我真的想不明白这个三小姐究竟如何知道我们在此相见的?」 他们相见一直做了很好的保密工作,先生更是从未露面,这个三小姐究竟如何得知且还不被他们发现? 顾怀生把信纸折起来塞回信封,「在下也猜不到,不过看情况她似乎是想和我们合作?这个人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这些消息在她手里没什么大用处,所以想借我们的手宣扬出去,而恰巧我们也需要这些消息,暂且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多个盟友比多个敌人强。」 睿王嗯了一声,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惊讶道:「先生,你是不是与唐家大小姐有婚约?」 「是的。」顾怀生面无表情的答道。 「那这唐家小姐在跟您有婚约的情况下就跟别人私定终身,怕是品德有亏,先生打算如何处理!」 睿王有点担心,要是先生顾及婚约,那他对付梁王的时候难免会把相府牵扯进去,先生于他有恩,又不好不顾及他的面子!再说,这唐晏清行为不端,要是真跟先生在一起他有点替先生不值。 「王爷放心,我自有打算。」 看先生一脸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婚约,睿王才放下心来又跟顾怀生谈论了一会,直到天边晚霞泛起顾怀生才出言告辞:「殿下,今日就到此吧,在下该回去了!」言罢就双手作揖,起身行拜别礼。 睿王连忙伸手托住顾怀生的手道:「先生,不必多礼,景修的命都是您救的,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以后都不用同我行这些虚礼。」 「不可,殿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使怀生有幸救得殿下一命,这礼数也是万万不能废的,还请王爷不要推辞。」顾怀生一脸严肃,坚持行礼,睿王只得嘆息作罢。 先生性子向来说一不二,睿王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遂吩咐两个暗卫送先生平安回去,话还未落就被顾怀生打断道:「不劳殿下费心,在下一个人回去便可。」 睿王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暗笑了一声。 先生武功卓群,比他这暗卫还好,确实不用再送了。 顾怀生站在原路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直到没了踪迹才转身往回走。 唐晏宁一路狂奔到主道上没看到后面有人追才放慢脚步,佯装镇定的走过来,双儿看到小姐额头上一层薄汗,头髮上还有几颗树叶,连忙过去帮小姐整理,忍不住打趣道:「小姐这是干嘛去了,弄得灰头土脸的。」 唐晏宁伸手接过双儿递来的帷帽重新系好,才将刚刚送信的事还有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双儿。 双儿是唐晏宁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以后也会陪她走很久,所以唐晏宁并没有隐瞒,谁知道小丫头听完眼神里立刻漏出崇拜的光芒:「小姐自从那日醒来后就变了,变得更聪明了,以前小姐只是一味的忍让,现在终于反击了,我就知道,小姐天资聪颖,绝对不会一直被欺负下去的。」 唐晏宁看着小丫鬟的一脸崇拜,忍不住莞尔:「傻丫头,不想为人刀上肉,就必须反抗,变得强大,所以日后你行事也得稳重点,方能不落人口舌。」 双儿重重的点了下头:「小姐放心,双儿不会拖您后腿啦。」 唐晏宁微微一笑,吩咐双儿拿着东西就上清泉寺给娘亲祈福去了。 两人祈完福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霞光打在清泉寺上显得安静宁和。 唐晏宁站在山腰上的一个凉亭里忍不住向下眺望,山下房屋错落有致,炊烟裊裊,远处可见几个稚嫩的孩童在外嬉戏玩耍。 第12章 初见 看着这样一副安静宁和的景象,唐晏宁突然有些嚮往,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 顾怀生刚走到半山腰上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远处凉亭里,站着一位身穿蓝白相间素雪绢裙的女子,衣袂飘飘,背影瘦弱纤细偏又挺得笔直,身后一头泼墨的秀髮垂到腰间,偶有几束随风扬起又很快乖乖落下,日落余晖洒在那身影上,淡雅脱俗,显得宁静而美好。 顾怀生记忆力很好,一眼便认出了这背影就是今日投信的那女子背影。 或许是那背影显得有点孤单,他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女子头戴帷帽看不清神色,拉着丫鬟的手指着远方,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忽的一阵微风拂过,掀起了帷帽的一角…… 顾怀生蓦地感觉心跳漏了一拍,他见过很多漂亮的女人,成熟的,妩媚的,清纯的,可都没有一个能让他感觉如此惊艷。 女子明眸皓齿,口若朱丹,潋滟的桃花眼微微上钩,眉眼间还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风歇,帷帽落下,挡住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却挡不住顾怀生漏掉一拍的心。 他拿出今天随手揣在怀里的手帕,怔愣了一瞬,当时鬼使神差的把它拿走,现在又遇上它的主人,缘分吗? 顾怀生摇头笑了笑又把手帕揣回怀里转身往山下走去…… 唐晏宁和双儿路上看了会儿日落耽搁了些时辰,回到相府的时候天色已黑,温氏知道后训斥了一番才放她回去。 今日奔波一趟唐晏宁觉得甚是疲惫,用完晚膳就早早的沐浴歇下了。 此刻顾怀生也已经沐浴完毕躺在了床上,只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凉亭里那女子孤寂又绝美的背影,于是起身披衣,摊开宣纸,定了定心神,提笔画了下来才入睡。 翌日。 「小姐,小姐,陆家的人来提亲了,人在前厅呢,您可要去看看热闹?」双儿提着一盒早点兴致沖沖的说道。 「有什么可看的,左右不过是个妾位。」 唐晏宁放下梳子走到桌边,双儿已经把早餐一一摆了出来。 一碗白粥,一碟小笼肉包,两碟开胃小酱菜,还有一小蝶鸡丝春卷。 「您怎么知道就是个妾位呀?」双儿递上筷子一脸诧异。 唐晏宁忍不住白了她一眼:「若是他们私通的这档事没有被这么多夫人看到,或许杜姨娘会努力帮二姐争取个正室之位,但是那天恰巧随行的人多,于陆夫人这种爱好颜面的人来说,可谓是丢尽了脸,怎么可能还会给二姐正室的名分。」 人言可畏,近日里街头巷尾的都在议论这件事,陆夫人索性不出门,省的一出门就听见些不堪入耳的词扰了心情,要不是忠义侯催她上门给人家一个说法,她真想再多拖一段时间。 「小姐真是料事如神。」双儿忍不住赞嘆道:「我方才去厨房领取早膳之时听到就静来轩里的几个小丫鬟在窃窃私语的讨论陆家提亲的这件事,杜姨娘好像很不甘,因为对方最后只给了一个贵妾的位置,不过大夫人已经同意了,听说已经找人合八字看日子去了。」 唐晏宁神情淡淡道:「还是不错的,落了一个贵妾之位。」 贵妾不同于普通的妾,是不能随意打杀发卖的,而且户部也上了文凭的。 其实贵妾之位也在她的预料中,毕竟唐恆对这个二女儿平日里也算宠爱,对方多多少少看在相府的面子上给了贵妾之位。 只是勐地一听她还是忍不住心酸了一下,同是女儿,但区别可谓是天上地下,当年自己出现这种事对方只给了一个良妾的位置,温氏听到就点头答应了,也从没人为她争取过。 唐恆更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只觉得她有辱门风,最后匆匆定了日期,派了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出,无比寒酸。 前世就已经看透了,不在奢望亲情,可是真正听说了唐晏宁还是有点难过。 双儿看着小姐的脸色突然有点难过,以为是饭菜不合口味,忙开口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口味?那我马上再去厨房给您换一份。」 唐晏宁掩了下神色的开口道:「没有,饭菜挺合口味的,就是一时想起了一些事,有些难过罢了!」 双儿一听,心里也顿时明白了个七八分,小姐从小不受宠,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大夫人还略微收敛一点,自从老夫人离世,小姐可谓是受尽了委屈,二小姐做下了此等错事,最后还可以落个贵妾之位,可见老爷这是心偏的多厉害,双儿安慰了小姐一番,又讲了几个笑话,终于看到小姐笑了这才放心。 她在一旁帮小姐布菜,忍不住开心道:「厨房近两日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分发的菜色比以前好多了,小姐,您看,还有小笼肉包和春卷呢,往日里可就一碗白粥和一碟酱菜。」 唐晏宁夹起一个小笼肉包小口小口的吃到:「自然是为了让我最近安分点,乖乖的等着替大姐代嫁,所以伙食上略微改善了一点罢了。」 一听到代嫁双儿的小脸又有点垮下来:「也不知这个秀才是高是矮,是俊是丑,品性如何,连续三届落榜,怕是今后没什么仕途可言,小姐这日后嫁过去该如何是好?」 听到双儿的一番担忧,唐晏宁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小丫头操心的还挺多,小心成老太婆了,你放心,传闻顾怀生温文尔雅,品德端正,相貌更是不凡,是个难得的俊俏郎呢!」 听到小姐还有心思打趣双儿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说的好像跟您见过似的,小姐,也就您心态好,这要换谁家姑娘嫁个这么穷酸的秀才都要哭上几回,就您看得开,还有功夫打趣我。」 其实前世她并没有见过顾怀生,只是听过陆府的几个小丫鬟在背后悄悄议论,新中的状元郎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跨马游街那日不知惹了多少个姑娘丢了芳心,扎成绢花的手绢络绎不绝的朝状元郎丢了一路。 唐晏宁听完笑了笑,把碗里最后一点粥喝完,拿着帕子擦唇道:「不心态好成吗?反正都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若是听话些还能待遇稍微好一点,若是不听话,除非自尽,否则大夫人多的是法子让我同意。」 双儿也知小姐是无奈,遂就不再提起,两人又唠了一会儿闲话后,双儿才把餐具送去厨房清洗。 第13章 翻墙 杜姨娘听说大夫人已经同意了玉儿给陆锦华做妾,在院子里大发了一顿雷霆,偏她也被老爷禁了足,不能去找温氏理论。 消息还是由温氏的大丫鬟春草来传的,想起春草刚刚提起玉儿给人做妾时眼底漏出的不屑,杜姨娘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往日里她得相爷宠爱的时候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奉承巴结着她,就连温氏都要礼让她三分。 现在相爷才不过冷落她几日,这些下人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区区一个传信的丫鬟都敢跟在她面前趾高气扬。 杜姨娘气的砸了屋子里所有可以砸的东西,吓得丫鬟们在门外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进来收拾,直到良久后屋里没有声音传来,大丫鬟白蓉才颤巍巍的进去带着丫鬟收拾。 杜姨娘毕竟三十有二,眼角细纹淡生,脸上斑点增多,平日里全靠脂粉遮掩才敢出门,这一个月禁足,也没怎么注重仪表,现在一副素面坐在镜子面前,两眼泛红,面色苍白髮丝微乱,竟显得有些狰狞。 她坐在梳妆檯旁盯着铜镜久久不出声,眼里透着阴翳。 都是唐晏宁,要不是这个小贱人设计了玉儿,那么她的玉儿就不会在祠堂受苦,更不会被人许做妾,没有人比她清楚,做妾的卑微,贵妾又怎样,还不是低人一等。 怒极反静。 唐晏宁,你让我的玉儿失贞,那你也别想清白的嫁人,杜姨娘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对着镜子大笑了起来,这可把正在收拾屋子里的丫鬟都吓了一跳,这笑声尖锐刺耳,听得人头皮一阵发麻! 杜姨娘提笔修书一封,吩咐白蓉拿着这封信去新丰街的茶铺交给杜掌柜。 杜掌柜杜光行是杜姨娘的大哥,两兄妹以前也只是普通的村民农妇,因杜姨娘给唐恆做了妾又深受宠爱,所以杜光行也连带着沾了光,开了一家茶叶铺,脱掉了农民身份做起了小老闆,仗着妹妹得宠,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暗地里为妹妹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这次杜光行收到妹妹的信件看完就立刻回了一封,让妹妹只管放心,那日定会一切都安排妥当! 收到回信的杜姨娘终于展颜笑了笑,抬手扶了一下头上的朱钗,举止优雅,仿佛又回到了昔日那个落落大方的杜姨娘,还有几日玉儿就该从祠堂出来了,到时候她要让玉儿亲眼看看唐晏宁如何被玷污,被糟蹋,好为女儿一雪前耻。 ~~ 睿王府。 睿王由于之前并不得宠,所以府邸分配的较远,并没有在内城,而是在外城永福巷,一些朝中重臣居住的街道,睿王府虽然不比其他皇子府上奢华大气,但胜在宽广简约。 远处听雨亭里男人身着一席紫色蟒纹袍立在亭边,双手负后,背影清冷。 一双黑眸眺望望着远处池塘里的莲花,似是沉思,身旁的贴身侍卫随风弓腰在报备着事情。 「还没查出来吗?」声线微冷,似乎还带着不满。 「回王爷,目前已经查到了地下赌场,但还不能证明是梁王所设,梁王做事一向隐秘。所有的过程他都没有直接参与,只有最后的收入会流入他的名下,卑职挟持了帐房先生得知,每次入帐都有帐本记载,只是这个帐本梁王保管的十分隐秘,卑职暂且还未查到,请王爷责罚!」随风恭敬的说道。 「那雪颜呢?可曾查出?」 「未曾,属下查了所有的拍卖人口记录,并未有叫雪颜的女子。」 睿王蹙眉:「接着查,关于帐本你们再去打探一番,实在不行我会去找先生出马。」 「是,卑职告退。」言罢随风恭敬的退了出去。 睿王盯着平静的湖面兀自沉思,这个叫雪颜的女子会是那个人吗? ~~ 时值中午,骄阳照射着大地,这几日天气愈发炎热,连老槐树下都遮不住这火烤的暑气。 秋苑里的两个洒扫的粗使婆子平日就比较懒散,这会儿都躲在屋里打盹。 唐晏宁换了一身利落的小厮装爬上了那颗大槐树。 双儿在下面担忧的小声说道:「小姐,您当心点,不要摔着。」 大槐树枝干繁多粗壮,唐晏宁体态比较轻盈,所以爬个树还是比较轻松,就是下来这个问题有点难,她沖树下的双儿摆摆手示意:「你赶紧回去躺屋里,不要让人发现我偷熘出去了,我一个时辰就会回来,你放心!」 看到小姐的示意双儿只好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才回到屋里乖乖躺在小姐床上,假装小姐在午睡! 唐晏宁爬到和围墙差不多的高度,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绑在一根稍微粗壮一点的枝干上然后慢慢沿着墙面往下滑。 相府是高门大户,这围墙比普通人家修的高了三尺,得亏这颗大槐树生长靠墙且又高耸,不然她真想不到合适的法子出去,上次藉口祈福出去了一趟,结果晚归了一会儿,回来就被温氏训了一顿,并且不再让她轻易出府,所以这次要出府只能铤而走险翻墙了。 唐晏宁活了这么大,真的是第一次翻墙,难免有点紧张,还好终于平安的着地,把绳子稍微掩藏了下,就匆匆的往罗巷走去! 顾怀生今日来集市打算买点孩子日常上课用的宣纸笔墨,才走到拐角就看到有人在墙上挂着,小心翼翼的往下滑。 这相府守卫也忒不严谨了,大白天竟然就有贼人翻墙,且还用这么笨拙的方法,顾怀生正打算无视然后换条街道走,就看到前方挂在墙上的人突然转过头…… 是她! 虽然做了男装打扮,但是顾怀生还是一眼认出了前方那人。 那倾城的容貌即使换了一副装扮也掩盖不住。 她似乎没发现他,依旧小心翼翼的往下滑。 堂堂一个相府小姐出门竟然靠翻墙…… 顾怀生眼里漫出一丝玩味,于是斜靠在墙上颇有耐心的打量起前方的人。 唐晏宁双手紧紧抓住绳子,两条纤瘦笔直的小腿蹬在墙上一寸一寸往下滑,看她滑的如此缓慢,顾怀生忍不住抬眸看了看墙的高度…… 嗯……对于他来说也就一个纵跃的事儿! 第14章 罗巷 看到她一落地就往街上奔去顾怀生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这个三小姐似乎知道很多秘辛,这让他有点好奇。 还有几日唐晏玉就该出来了,在祠堂受了一个月苦,怕是唐晏玉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付她。 今儿中午听双儿说看到白蓉偷偷出了府,她就猜到杜姨娘八成又联繫她那个混混哥哥杜光行了。 这些年仗着杜姨娘颇受唐恆宠爱杜光行行为愈发放肆,不仅恃强凌强取豪夺,还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可惜那些女子都是平民人家无权无势,即使状告到了衙门也被杜光行用钱财打点压了下来,事后杜光行再以几两银子「聊以抚慰」很多人家就放弃了状告。 但是唐晏宁知道有一户人家始终不甘心,因为自家女儿被杜光行强后就变得郁郁寡欢,终日不爱说话,老两口膝下又仅此一女,知道女儿受辱后无比愤怒,只是状告了多次无果,反而还被杜光行的人恐吓了一顿。 在前世唐晏宁嫁给陆锦华的第三个年头,老两口又去衙门状告结果还是让人轰了出来,老汉一怒,当即撞柱,已死来引起了刑部的注意,最后才被彻查出来。 杜光行当时被抄了家,判刑十年,可是在杜姨娘的打点下也就仅仅一年就被释放了出来。照样过得潇洒肆意,而可怜老汉家,只有孤儿寡母,日子过得凄悽惨惨! 前世自己也只是听到了传闻,并未真实见过,只知道撞柱的老汉姓陈,住在罗巷,但罗巷这么大,该如何找起? 罗巷是出了名的穷人巷。 巷子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平民,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路上还有很多乞丐晃动着缺口的碗像路人乞讨,嘴里说着些吉利的话,希望能多讨两块铜板。 环顾一圈唐晏宁走动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面前,朝那个缺口大的连水都兜不住的破碗里扔了十个铜板道:「老人家,可知这巷子里有没有一户姓陈的人家?」 老乞丐正在昏昏欲睡,心想今儿怕是讨不到几个铜板了,忽的听到碗里有铜钱落入的声音,一看是十个铜板顿时两眼放光:「这位小哥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小老儿我在这乞讨了快十年,每家每户我都是很清楚,要说这巷子里姓陈的,没有十家也有八家……」 老乞丐话还未说完,唐晏宁又丢了十个铜板:「那哪一家只有一个女儿,年芳十六左右?」 今天出来时间本来比较赶,她无心听老乞丐废话,果断再砸几个铜板。 老乞丐看着碗里又多出的十个铜板心里直乐呵,当即也不卖关子连忙给唐晏宁指了路,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顺着老乞丐指的方向唐晏宁走到了巷子尽头。 入眼两个破败的大门,门上还贴着一些符咒之类的,想是老人迷信求来驱邪的。 清了清嗓子,她扣了两下门。 半晌门才被打开,一位穿着补丁粗布裙的老妇面带疑惑:「你是?」 她压低声音,尽量不让人听出女声,作揖道:「是这样的,老人家,我是帮人採买的小厮,路过贵院,觉得甚是口渴,所以想讨杯水喝!」 老妇人盯着她打量了片刻还是转身去端水了。 唐晏宁也知道自己这藉口有点拙劣,但是没办法啊,总不能上来就说我有办法为你家女儿平冤,你快快告诉我细节之类的吧? 那人家会不会一扫帚给她打出去?只能先找个藉口看看情况! 唐晏宁随意扫了下院内,院子不大,就两间房,院里陈老汉正在编织竹篮,旁边的女儿呆呆的坐着,眼神空洞,手里拿着几片烂菜叶投向鸡舍。 唐晏宁正要仔细看看那姑娘,眼前突然被老妇挡住:「你要的水,喝完快快离开!」 老妇见她四处乱看以为唐晏宁不怀好意,眼里顿时多了一份警惕。 唐晏宁尴尬的接过水,佯装很口渴的样子,几口就把碗里的水喝完,然后热情主动的要帮人家把碗送回厨房。 厨房也是一贫如洗,一小袋子米,几颗大白菜,堆了一点柴火,匆匆瞄了一眼唐晏宁就出来了。 她从身上掏出一两银子给老妇做刚刚的水钱,老妇不收,不过区区一碗水,一文都够了,一两实在太多,不过老妇看她的神色倒是缓和了很多,看对方年纪不大,一身小厮装扮,说话又斯斯文文的,兴许真的是口渴讨碗水喝。 两人你来我往推搡了一阵,最后唐晏宁看到陈老汉编织的竹篮手艺不错,就拿了一个,权当买了一个竹篮,老妇这才收下。 唐晏宁又趁机与老汉攀谈了几句,看老两口神色轻松才把来的理由娓娓道来。 哪儿知话还没说完老汉立即翻脸,一把夺过篮子,然后把那一两银子狠狠砸到晏宁怀里怒气沖沖的说道:「你也是来嘲笑我们的是不是,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没安好心。」边说边把人往外轰。 现如今女子名誉大如天,陈老汉女儿遭遇此事之后街里邻居看他们家的眼神都变了,每次女儿出门都被指指点点,明明他女儿才是受害者,为什么还要受街坊们的嘲笑? 导致女儿因为这件事越发沉默,终日待在家里。陈老汉十分心疼,偏偏唐晏宁当着他女儿的面就提起此事,老汉生怕再刺激到女儿,于是连忙撵人。 唐晏宁双手死死地抓住门框,防止被老汉真的轰出去,急急的说道:「陈叔,你先听我说完,我真的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我有办法让杜光行绳之以法,您听我说完,要是不行,不用您轰我自己走。」 「你一个小厮有什么办法?难道你还能让大理寺开审不成?」 陈老汉显然不信,继续轰人。 「陈叔,陈婶,你们难道不想为女儿报仇了吗,真的愿意看着女儿就这么白白的被侮辱,而坏人逍遥法外吗?你们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老汉推搡的脚步一顿,手依旧维持着撵人的姿势,已经状告多次无果,老汉真的已经快要认栽。 但是看着眼前小哥真挚的眼神,他又忍不住停顿,万一有办法呢,犹豫一番,老汉后退了一步:「那你就说说看,要是不行,别怪老汉我不客气。」 终于不推她了,唐晏宁连忙跑到院子里,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老两口不愧是长期做粗活的人,力气真大,要不是刚刚她无赖的扒着门框,真的就被轰出去了。 几人坐在小院里,唐晏宁问道:「陈叔,你都去哪儿告过?」 「衙门,大理寺都去了,衙门与杜光行勾结,每次都把我们轰出来,并且扬言我们再去就把我们乱棍打死,大理寺就更别提了,侍卫说大理寺只负责皇家官家的案子,不接受我们这种小平民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门都没进去就给我们撵出来了。」老汉垂着头无奈道,旁边的陈婶听完又在暗自抹泪…… 第15章 宋姨娘 虽说官府是为民服务,但是现在内政开始腐败,皇帝年迈,精力不如从前雷厉风行,底下的官员也都开始徇私舞弊中饱私囊,像陈老汉这种情况的屡见不鲜,又有谁会真正关心老百姓的死活。 唐晏宁听完正了正神色:「那不知道陈叔有没有胆量去拦睿王的马车?」 「睿王?」老汉疑惑,:「拦睿王有什么用吗,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还会在意一个平民小儿的官司?」 据唐晏宁所知,睿王是众皇子中看起来最为宅心仁厚的一个,不自诩清高,是实打实的为民众着想。 她继续道:「睿王行事一向公平公正,爱民如子,不会瞧不起任何一个平民,若是陈叔你有胆量拦下睿王马车告状,那么只要你所说属实,睿王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旁边的老妇听完唐晏宁的话一脸着急:「不可,平民冲撞皇室乃是重罪,万一睿王不如传言那般,我家老头子就这么贸然拦驾,最后被抓起来了可如何是好?」 老妇担心的不无道理,当今大魏皇室为尊,皇家马车行在街上路人都要退避三舍以示恭敬,更何况直接上去拦车! 唐晏宁安抚道:「你们莫急,我以人格保证,睿王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抓人的王爷,只要你们言辞恳切,证据确凿,睿王定会受理的,」 「现如今只有这个办法,你们不妨好好想一下!,睿王每年八月初十会去寺庙给已故母妃上香,还有几日时间,错过这个时候在想见睿王可就不容易了。」 唐晏宁点到即止,没有继续劝说下去。 老两口踌躇了一会儿,只说暂且容他们考虑下。 意料之中,她相信陈老汉最后会去的,上一世都能为此撞柱,可见他们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 唐晏宁见目的已经达到正欲开口告辞,突然看见了一直默默发呆的女子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在这一眼里唐晏宁看到了一丝感激,脚步不自觉的走上前去,蹲在和女子同样的高度,她柔声说道:「你叫桃子是吗?很好听的名字,是不是陈婶年轻的时候爱吃桃子呀!」 刚刚和老两口讨论的时候得知他们女儿名叫陈桃,家人都亲切的称唿为桃子。 女子似是听到,又似是没听到,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唐晏宁看着突然觉得一阵黯然,大好年华遇到这种事情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 「我知道你什么都明白,也清楚我在说什么。只是可能不愿意去面对罢了,但是人生有很多不幸,当这种不幸来临的时候,我们只有坚强,因为软弱是不会有任何用,只会让自己愈发卑贱,你比我幸福,还有为你操心的爹娘,而我,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似是回忆起自己前世的无助,唐晏宁一时有点感慨:「看看为了你东奔西走的爹娘,努力吧!过去再黑暗也已经是过去了,人生应该往前看,以后的路还很长!」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 女子灰暗的眼眸里似是有了点点碎光,看向唐晏宁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听懂了她得意思。 唐晏宁笑了笑起身告辞,一改之前的态度,老两口亲自把她送出门口。 临走还热情的送了她一个竹篮子,唐晏宁坚持给钱,老两口推辞不过就收下了。 看着唐晏宁走远顾怀生才从巷子里的大树上跃下来,这颗大树枝叶茂盛,刚好遮住了他的身影。 听刚刚她的说辞,似是对睿王十分了解,一个闺阁女儿何故知道那么多一个外男的事? 顾怀生不解,还以人格保证?一小丫头哪儿有什么人格,还给人做保证。 莫不是她也喜欢睿王?都说睿王英俊潇洒,那副皮相尤招女子喜欢,难道连她也不能倖免? 对于突然的这一认知顾怀生心里莫名觉得有一丝牴触。 刚刚听她说一直是孤家寡人,明明还有相爷这个爹在,为何说自己是孤家寡人? 看她的神情落寞,或许在相府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吧,像是动了恻隐之心,顾怀生直到看着她平安回到相府才转身走人。 瞅了瞅渐晚的天色,宣纸也估计买不了了,于是掉头回家去。 看到小姐平安回来,双儿提着的心才放下,院里的两个粗使婆子依旧唿唿大睡。 「小姐,这竹篮哪里买的?花样挺别致的。」双儿打量着唐晏宁带回来的竹篮问道。 「看着好看,随手在街上买的,对了,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可有什么人来过?」这时唐晏宁已经换回了女装,坐在桌前喝茶。 「小姐刚走不久宋姨娘来了一趟,说是四小姐有些书本上的知识不懂,想请教您,我说您已经午睡,给煳弄过去了。」 宋姨娘? 前世自己出嫁的早,对于这个姨娘印象并不深刻,没出嫁之前两人也无甚来往。 唐晏宁嫁过去六年后得知四妹十三岁的时候被温氏许给工部侍郎那个鳏夫做了续弦,只是工部侍郎的年纪都可以做四妹爷爷了,宋姨娘性子一向安静温婉,却因这件事大闹了一场。 至于最后嫁没嫁过去唐晏宁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和陆锦华同归于尽了,不过想想也能猜到最后宋姨娘还是会妥协,无权无势又不得宠如何争得过温氏。 温氏可真是物尽其用,相府的女儿都用来给唐恆拉拢关系了! 想想宋姨娘的命运和母亲竟然如此相似,唐晏宁悲从中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相府,柔弱永远保护不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今儿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再去拜访下宋姨娘吧!」 翌日。 唐晏宁用完早膳就直接带着双儿去了兰苑。 自从她答应了代嫁,温氏对她也没以前苛刻,连晨昏定省都给她免了。 兰苑是宋姨娘的住处,比她的秋苑大了不少,院里花开错落,雅致馨香。 才走进门就看见四个丫鬟忙进忙出,宋姨娘听到消息就赶紧前来迎接,拉着她笑着的说道:「晏宁怎么来了,快进屋去,早膳吃过了没。」 唐晏宁颔首回道,「姨娘,我已经吃过了,昨日我午睡的时候听双儿说您来找过我,所以我今天来看看您。」 「哦,是这样,」宋姨娘的脸上有些赧然,「群儿有些书本的地方不懂,又不好意思老是去问夫子,你也知道姨娘书读得也不多,没法给她辅佐,这才想起来去问问你,就这事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宋姨娘是从丫鬟提成姨娘的,幼时没读过书,还是提成姨娘后才识的字,只是仅限于识字,吟诗作画仍是一窍不通。 唐晏宁笑了笑,无甚在意:「姨娘客气了,一点也不麻烦,我平日里在秋苑也无聊,来走动下也好。」 她从双儿提着的竹篮里拿出了一本《增广贤文》递给宋姨娘:「这本书比较适合启蒙期的孩子,通俗易懂,而且我以前读完有做过批註,可能比夫子讲的详细些,不介意的话您可以拿给四妹借鑑一下。」 宋姨娘捧着书翻看了下,虽然自己不太懂,但是看着有些用红笔圈起来做的批註也知道晏宁是用了心的,合起书开心的说道:「姨娘先替群儿谢谢你,晏宁,来,快进屋,」宋姨娘一边拉着她进屋,嘴里一边喊着:「群儿,群儿,快过来,你三姐姐来了。」 唐晏群刚刚用完早膳,正趴在桌子上无聊的看书,闻言赶忙跑过来沖唐晏宁打了个招唿:「见过三姐姐。」神色略微有点拘谨。 第16章 四妹 脆嫩嫩的声音,明亮亮的大眼,头上还梳了个双环髻,髮髻之间还带着一点流苏装饰,随着走动起伏,颇为俏皮。 唐晏宁看着眼前的朝气的四妹,想起她前世的命运,眼神不禁温柔了很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四妹真可爱,长大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小丫头腼腆一笑,回道:「谢谢三姐,三姐姐也很漂亮,我以后长大有三姐姐这么漂亮就好了!」 本来跟这个三姐来往不多应该不亲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三姐姐刚刚夸她,唐晏群莫名觉得温暖,之前拘谨的神色也淡了几分。 唐晏宁听完莞尔一笑:「嘴巴这么甜,早上是不是吃蜜糖啦!」说完还伸手捏了捏她得小脸。 「哪儿有,我只是实话实说,三姐姐本来就很美。」 「噗嗤」 旁边的双儿看着四小姐噘着嘴嘟囔道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四小姐真可爱,唐晏宁嗔了一眼双儿又从竹篮里又拿出了一个自己前些日子绣的百宝囊送给了四妹,当做见面礼,小丫头看着花哨的锦囊瞬间开心的拿给宋姨娘看,炫耀了一番。 宋姨娘看着两姐妹处的融洽也跟着高兴,这下群儿有玩伴了,不是总孤单单的憋在屋里读书。 唐晏宁被小丫头一直缠到中午吃饭才脱开身,小丫头似是很久没与人玩过,拉着她兴奋的说了好久,又问了很多不懂的问题,唐晏宁都很有耐心的一一解答。 午饭在宋姨娘院里用的,六菜一汤,比秋苑膳食强多了,不是逢年过节,唐晏宁都是两菜一汤,大荤都很少,也就最近稍许改善了一点,有个四菜一汤。 宋姨娘亲切的为她夹菜,不停的叮嘱她多吃点,在那一瞬间似她乎从宋姨娘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心窝一暖。 于是两人边吃边聊一些琐碎的事儿,不由自主的唐晏宁发现自己已经吃了两碗,忙放下碗筷直唿自己实在吃不下了。宋姨娘看到她已经吃了两碗了也不勉强,随后让丫鬟把午膳撤了下去。 小丫头吃完午膳就犯困了,被丫鬟抱着去厢房午睡,临走之前还拉着你唐晏宁衣袖咕哝道有空过来看她,经过这一上午的相处,小丫头似乎很亲近自己,唐晏宁笑着点头应下。 宋姨娘吩咐丫鬟又上了一点水果花茶类的,两人坐在桌前慢慢的聊了起来。 宋姨娘端起一杯花茶抿了一口,道:「晏宁,群儿很是喜欢你呢,以后得空常来转转,别总是闷在屋子里。」 「好的,以后姨娘可莫要嫌我老是来烦你。」她打趣儿道。 「瞧你说的,我也无聊,以后可巴不得你经常来烦烦我。」宋姨娘嗔了一句,美目流转。 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白玉簪递给她,道:「这个簪子是前几日相爷赏我的,款式简洁,我看你向来素净,觉得这个簪子很是衬你,晏宁要是不介意就拿着。」 这个白玉簪仅头部雕了一朵牡丹,栩栩如生,簪身通体透澈触手温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至少比她那一匣子半旧不新的首饰强太多。 唐晏宁打量了一瞬便含笑接过,「谢谢姨娘,那我就收下了,这样式我也确实喜欢的紧。」 宋姨娘突然捨得拿出这么名贵的簪子出来无非就是想示好,拉拢她,以后在府中少个敌人罢了,正好她也需要盟友。 看到晏宁收下,宋姨娘笑开了眉眼:「你喜欢就好,我一看你就觉得亲切,群儿更是喜欢你,可见我们是有缘分,往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也可以跟姨娘说说,别什么都闷着。」 晏宁笑着点了点头,两人又唠了一些家常,她转问:「父亲最近是不是经常来姨娘这儿?」 自从杜姨娘被禁足,唐恆就没去过梅苑了,多半宿在兰苑。看着兰苑里新添的家具首饰就知道宋姨娘近日颇得宠。 突然听到一个小辈问起这事儿,宋姨娘脸上一红,有些尴尬的回道:「嗯,近几日相爷宿在兰苑较多。」 看到宋姨娘一脸羞赧唐晏宁笑道:「姨娘勿怪,我只是说话有点直,您也不要不好意思,此处也没旁人。」 「姨娘,这是个机会,现在整个相府只有大哥一个长子,父亲也是很注重子嗣的,只要姨娘这次能趁机填个小弟弟,那以后这府中就有你说话的位置了,日后母亲也不会随便为难与您。」 宋姨娘听完脸色更红了,相爷才四十出头,身体硬朗,每次来兰苑自是少不得亲热一番,事后又从没给她喝过避子汤,若是再孕也不是不可能的。 宋姨娘其实比唐晏宁才大了九岁而已,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只生过一个群儿,身材保持的很好,皮肤细腻,杏眼黛眉,有独特的少,妇韵味,只要在用点心,留住唐恆并不难。 不过勐地听一小辈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事儿,宋姨娘还是面子抹不开:「姨娘知道,只是相爷之心谁又能猜透,现下是因为二小姐出了这种事相爷赌气才未去梅苑,等这事儿一过,相爷消了气,怕是还会一如既往的宠爱杜姨娘。」 杜姨娘十几年如一日的宠爱怎么会说断就断呢。 唐晏宁淡定道:「姨娘尽管安心侍奉父亲,杜姨娘这事儿怕是过不去了。」 听这话似是对杜姨娘颇有把握,宋姨娘有些诧异,本想问问的,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道:「晏宁放心,就是为了群儿,我也会尽力争取的。」 争取早日怀上。 既然晏宁让她安心侍奉相爷,想来已有打算,果然,这个簪子没有白送,她没看错人,唐晏宁不是个好拿捏的,自上次二小姐那事儿一出她就察觉出来跟晏宁脱不了干系,但看她依旧能过得自如,就证明了这个三小姐不是表面的那般懦弱无能,只是善于伪装罢了。 唐晏宁描绘着青花瓷杯的边缘笑道:「姨娘也是聪明人,有些话我这个小辈也就不便多说了,听闻父亲近来有点关节痛,这是我从远处寻了一个方子,听说对关节痛管用,姨娘不妨拿过去给父亲试试。」 相爷关节痛?这个她都不知道,宋姨娘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接过唐晏宁手里的方子道了谢。 有这方子也可以自己去拿给相爷讨一讨欢心,何故要送给她,做了这个顺水人情,难道是因为今天自己送了她簪子? 唐晏宁知道宋姨娘在想什么,只是懒得解释了,她对唐恆早已经不抱希望了,这个爹自从娘亲过世之后见面的次数愈发的少,前世自己还想着去讨他欢心,偶然从他的贴身小厮口中得知他关节痛的时候还特地去寻了方子,只是方子还没送出手自己就被嫁出去了,出嫁当日也不见父亲踪影,只有一个老嬷嬷送她出府,唐晏宁当时寒了心。再后来这个方子就彻底被搁置了,今天早上翻书之际才看到,所以就拿来送给宋姨娘做个顺水人情。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唐晏宁才起身告辞,临走时宋姨娘又给她拿了匹雨丝锦,让她给自己裁制几身新衣,唐晏宁推脱不过只好让双儿收着。 宋姨娘看着双儿放布匹的篮子忍不住询问是哪里买的,这竹篮编织手法与世面上普通的略微不同,样式独特,带出去採买个东西也是挺雅致的,唐晏宁随口胡诌了下说是以前街上买的,下次看到给宋姨娘捎一个,然后就带着双儿起身回了秋苑。 第17章 竹篮 回到秋苑后双儿摸着那两匹雨丝锦忍不住问道:「小姐,宋姨娘为何如此大方,送您的这一匹雨丝锦可是上好的布料,价值好几百两呢!听闻相爷前几日得了皇上赏赐的六匹雨丝锦,其中三匹拿给了大夫人,还有三匹原来是给了宋姨娘呀,那这宋姨娘近些日可不是一般的得宠呀!」 双儿越说越惊讶。 这雨丝锦是梵国每年进贡的,数量有限,大魏自身又生产不出来,所以可谓是寸金寸锦,唐恆也是帮皇上办了一件棘手的大差事才被赏了六匹雨丝锦。 唐晏宁坐在桌边摸着那一匹淡蓝色雨丝锦,触感丝滑柔软,一看就是上品,「无非就是想拉拢下我,她近日如此得父亲宠爱,大夫人还有杜姨娘怕是都要嫉妒了,她不想在多个敌人,所以想与我交好,多个人多分力量。」 双儿听完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唐晏宁看到装布匹的篮子突然忍不住拿起来看看,都说这个样式好看,她当时都没有注意,只当陈老汉两口热情难却才随手拿一个回来。 这竹篮形状椭圆,中间是棱形编织,上面一圈是花边编织,结实耐用,而且好看,只是怎么越看这个竹篮越是眼熟呢? 唐晏宁又仔细瞧了一圈。蓦然睁大了眼,这难道是昀和二十八年流行的杜记贡蓝? 昀和二十八年的时候云南王进贡了一批新鲜的荔枝,皆用此样式竹篮装置。皇上把新鲜的荔枝分给了后宫嫔妃,其中兰贵妃宫中分的最多,兰贵妃一向深得老皇帝宠爱,那日见了送荔枝的篮子不禁觉得很是雅致,于是命令兰慈宫里以后都用这种竹篮装置东西。老皇上得知后也去看了那竹篮,确实样式别致结实耐用。只用竹子就可以编出,成本又节约,可以省下不少开支。于是下令钦定这款竹篮为贡蓝,以后宫中每年进贡果蔬贡品皆用此种样式的竹篮装置,顺便又因这令博得了美人一笑。 此令一出一些簪缨世家为表节约纷纷效仿,皆用此蓝替换掉以前的昂贵木材做的提盒。 陆家也用了这种竹篮,难怪觉得眼熟,陆锦华曾经给她买了一筐葡萄,当时就是用这种样式的篮子提过来的,只是当年自己一心只顾着吃葡萄没特别注意篮子。 当时这种竹篮只有杜记有售,一时间这种竹篮大火,杜记每日的竹篮都供不应求。因其特殊的编织手法,只有杜记能出,所以当时杜光行可是狠狠的捞了一笔,后面被抄家的时候连官员都忍不住咂舌,一个区区的杜记卖个竹篮竟然能赚那么多银两。 唐晏宁忽然明白了,难怪陈老汉当时已经放弃了状告,,却又在两年后重新去衙门击鼓鸣冤。 原来杜光行不仅玷污了他女儿,还窃取了老汉独特的编织方法占为己用,所以陈老汉最后是气不过才又去了衙门,最后以死才引起了注意,可怜当时的人都以为陈老汉是因为闺女的事儿才想不开,想不到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唐晏宁一阵唏嘘,现下是昀和二十六年,杜光行应该还没有窃取编织手法,那到时候若是自己提前购买了这种手法,以后这竹篮岂不就是自己的产业了。 突然看到了商机,唐晏宁双眸泛着星星点点的微光,嘴角不自觉上扬,看来等陈老汉女儿的案子一平反,自己就可以着手去置办这个事儿了。 双儿看着自家小姐盯着个竹篮看半天一言不发,也忍不住凑近跟着看看。 唐晏宁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双儿一双圆润的大眼在面前晃悠,着实吓了一跳,拍了拍了胸脯道:「你干嘛突然凑这么近,吓我一跳。」 双儿见自己吓到小姐了忙道:「小姐,我只是看你看个篮子那么久,以为这篮子有什么宝藏呢,忍不住也过来看看。」 唐晏宁听了忍不住一笑:「你还真说对了,这篮子真有宝藏,以后再和你细说。」 瞧着小姐一脸神秘的样子双儿心里好奇,不就一个好看的竹篮吗?还能发大财不成? 唐晏宁吩咐双儿把布匹放好自己就去午睡了,今儿闹腾了一上午,此时也有点乏了。 顾家村。 自从顾怀生连续三届落榜后就当起了村里的私塾先生,教导一些启蒙期的孩子识文断字。 他教书不引用死机硬背,有时候以故事的方式帮助孩子认识更多字儿,灵活变通不死板枯燥。所以吸引周围村庄的孩子都来这边上学,收入虽然微薄,但是在周围却博得了一片好名声。 马上快下学了,私塾门口窗边此时都趴满了女子,一个个犯着花痴脸向教室里面凝望。 顾怀生眉头微皱,已经提醒过这些家长很多次,要接孩子在学院门外即可,不要一窝蜂的挤到门口窗边来,会影响孩子读书。可是一个二个都仿佛没听到似的每次都一窝蜂的堆在教室门口窗边。得亏他定力过人,不然每次被这么多人像猴儿似的围观,有时真的想拿起戒尺去轰人。 其实也怨不得这些女子,实在是顾怀生相貌生的太过俊俏,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甚至连京城第一美男子睿王都要逊色三分。 他身量修长,每天一袭青衫清新俊逸,气质儒雅雅,谈吐斯文,实在很容易让这些小姑娘动心。自从顾怀生开始接手这个私塾,里面的学生从十几个迅速涨到四十几个。而每天接人的家长也都变成了孩子的姑姑姐姐小姨们…… 「今日就到这里吧,回家之后记得把今天学的诗词温习一下,在摹练十遍,明日我会抽查,下学」 「是,老师……」 听到下学一群学生十分兴奋,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起身先向老师行了礼,然后才欢快的向自己的家人走去,不乏几个活泼的蹦蹦跳跳的走去,知学生们归家心切,顾怀生就没再说什么走路得体,站在讲台上默默收拾今日用到的书本。 正收拾着东西前方突然有阴影遮住,一股浓郁的栀子香传来,顾怀生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都没有抬的问道:「何事? 声音比平时说话的时候低了几分,显得有些冷漠,要不是那一张脸实在是英俊的不像话,单凭这不近人情的声音都够吓退一众女子了。 前方女子似是习惯了这样子的顾怀生,没有吓退反而低着头羞答答的说问:「先生可曾婚配?」 「不曾。」 第18章 示爱 听到未曾前方女子暗自窃喜了一瞬,似是更有勇气了,问的更大胆直接:「那先生有没有心上人?」 「没有。」话语简洁,淡漠疏离。 照这样速度问下去怕是没什么效果,前方女子纠结了一瞬,索性豁出去了,直白道:「先生看我怎么样?我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算的上小家碧玉,自从上次见了公子之后,阿愉便一见倾心,不能自拔,不知,阿瑜可能入了先生的眼?」言罢女子垂低了头,小脸泛红,双手攥紧着帕子,似是羞得无处安放。 自称阿瑜的女子年芳十六,是镇上方大财主的嫡女方瑜。 前几日顾怀生在镇上採买曾经与方瑜有过一面之缘。 当今大魏民风比以前略微开放,女子也可朝心爱的男子示爱,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且又如此直白的示爱还是少见的。 旁边准备带孩子回家的一众姑娘们忍不住驻足,都想看看一向不苟言笑的顾先生如何应对。 顾怀生终于施捨般的抬头瞥了瞥眼前的女子,面若芙蓉,娟秀艷丽,虽当不起倾国倾城,但也真如她说的是个小家碧玉,只是蓦然想起清泉寺的一瞥,再见过那种清丽脱俗的容颜后,眼前的小家碧玉实在就显得有些寡淡。 眼前女子言语虽然直白,但是双颊早已红透,似是垂头不敢看他,只用余光去缭绕,然后又快速的低头,一副欲语还休,深情无限的模样。 只是轻轻垂下的眼睫却遮住了眸中暗藏的几丝得意。 换做别的男人见到此景怕是总要心痒一番,再不济婉拒的时候也要长篇大论一番保住女方的面子。 只可惜,对面的男子是顾怀生。 「承蒙方姑娘错爱,顾某暂时无意儿女情长,告辞。」 顾怀生说完便拿起书本往门口走去,一步都不曾停留,仿佛人家姑娘刚刚不是在大胆示爱而是问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般。 方瑜刚刚还在低头幻想顾怀生听到会不会很欢喜很激动,毕竟她一个千金小姐主动给他表白,他应该觉得颜面倍增,那他会不会大胆的牵着她回去呢? 甜美的幻想还没完毕就听到头顶传来顾怀生清冷的嗓音,言辞简单,语气冷淡,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浪费时间一样。 她本来是胸有成竹的,以她的家世容貌,觉得顾怀生定会答应的,所以才敢如此公开示爱,谁曾想弄巧成拙! 方瑜顿时恼羞成怒:「你给我站住,顾泽,本姑娘纡尊向你表白是给你面子,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告诉你,我爹可是方成,镇上有名的大财主,你要是娶了我哪儿还用做个破学院的夫子,我现在给你台阶你就下来,要是惹本小姐生气了,你这夫子以后怕是没得做了。」 方瑜一怒大小姐骄纵的脾气瞬间上来,说话也口无遮拦起来。 顾怀生脚步微顿,转身看向方瑜,眼里迸发出悠悠寒意,仿佛能冻结一切。 方瑜倏地怔住,本欲再次出口羞辱的话又咽了回去,区区一个乡野穷秀才,怎么会有这么凌厉慑人的眼神? 顾怀生凉凉的开口:「方姑娘自荐枕席不成,难道还想强逼强娶?」 「你……你……」 好端端一份倾心示爱被他说成低贱的自荐枕席,方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顾怀生继续说道:「顾某虽然只是一个小学院的夫子,但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入眼的,劝姑娘还是回家多照照镜子!别觉得有两分姿色人家就该围着你转,说实话,就这姿色,还真入不了顾某的眼。」言罢转身朝门外走去。 周围顿时起了一阵闹笑声,还是第一次见顾先生如此怼人,而且怼的还是一位姑娘,这方瑜平日里仗着自家有钱又有两分姿色在镇上嚣张跋扈惯了,被人勐的这么一说可谓是颜面尽失,一众姑娘忍不住为刚正不阿的顾先生拍手称赞,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可见方瑜平日里没少得罪人。 方瑜此时难堪至极,当着这么多人竟然说她丑?她可是这十里八村公认的美人,镇上的男人哪儿个见她不是巴巴的围着她转,顾怀生分明就是在羞辱她。 一腔怒火无处宣洩,方瑜抓起讲桌上的毛笔就朝顾怀生愤愤的丢了过去,哪儿知他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般精准的偏头躲过,继续大步走。 方瑜见砸了个空更是气愤,看见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又拿起一把毛笔朝人群丢了过去,众人顿时一闹而散,只是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她们肆无忌惮的议论,还有夹杂着的嘲笑声。 「好你个顾泽,你给我等着!」 方瑜气的跺了跺脚,又朝身边的丫鬟们发了一通脾气才回去。 顾怀恩也跟着人群散开追自己的亲弟弟去了。 「哎,怀生,你走那么快做什么?」顾怀恩还是小跑两步才追上这个弟弟,这个弟弟看似一副柔弱书生样儿,可是走起路来连气儿都不喘,稳健的很。 顾怀生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然的开口道:「刚刚看热闹看的开心吗?」 顾怀恩悻悻的摸了下鼻子,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来了?」 「从方瑜表白开始。」 「人家女孩子给你表白,你说你还有空看我什么时候来的,」顾怀恩语气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咂舌道:「不是我说你啊,怀生,往日里也多的是女孩子给你表白,你都客气的拒绝了,今儿我还真第一次见你把一个女孩子讽刺的一无是处的,不过……挺爽!」 顾怀生望着天边日落,神情淡淡,「因人而定,似方瑜这种性格,客气是没有用的。」 方瑜在这一片小地方被她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目无法纪,自小没吃过苦,没被拒绝过,加之确实有两分姿色,便自然而然的觉得镇上所有男人都应该讨好她似的,若是婉拒她估计还以为你欲拒还迎,更会死皮赖脸的缠过来,不如一次到位,拒绝个干脆。 「也是,你瞅瞅她那骄纵的性格,哪儿个男人受得了,虽说,她确实有两分姿色。」顾怀恩边说边摇头:「不过你这次可是把方家得罪透了,那方家好歹是我们镇上的大户,听说和知府老爷也是关系匪浅,回头方家要是真给你使绊子你这先生估计就做到头了!」 「做不了就不做,反正我做先生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顾怀生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一点都不把方家放在心上。 顾怀恩可是实在的担心了一把,这个弟弟比他小了七岁,但是看着比他老成多了,什么事好像都有把握的样子,就没看见自家弟弟对什么事儿上心过,连落榜都不见他有任何伤心的表情。顾怀恩嘆了嘆气,弟弟既然敢这么说,说不定早有后手。要是方家真的去找他麻烦大不了就不做这个先生,自己养着他,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今天怎么来学堂了?没去接谨儿?」顾怀生问道。 「今儿刚巧在这一片收租,收完看时间差不多就打算和你一起回家,虎子由你嫂子去接了。」 虎子是顾怀恩儿子的乳名,大名叫顾谨,嫂子林素娥迷信,认为孩子名字土一点好养活,但是顾怀生说不能一直叫虎子,于是在侄儿六岁上学的时候起了大名顾谨,寓意谨言慎行,谨慎小心。 第19章 亲事 「今年收成如何?」 一听收成顾怀恩顿时眉开眼笑:「今年大丰收,粮食比去年多产了一倍,今年村民们可以过个开心年了。」 主要是收成好田租也可以多一点,顾怀恩心善,往年收成不好,田租都给人家减半。今年多收了二十两银子可把顾怀恩乐坏了。 顾家以前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也算的上小富小贵,镇上经营着几家铺面,只是自从顾父过世后,顾怀恩不善经营,几家铺面屡屡亏损,最后还是十三岁的顾怀生提出来把铺面都卖出去,换成现银然后买个几百亩良田租出去,当个包租公也不用那么费心。 顾怀恩为人老实单纯,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于是就和媳妇合计下趁着铺面还值钱就给变卖了,然后去乡下买了三百亩良田,安心做起了包租公包租婆。 顾怀生听到收成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收成好一点农民的日子也好过些,他十三岁搬来乡村,近几年也了解村民多不易,若是收成颇丰,挨饿的人就会少一点。 顾怀恩突然把手臂搭在顾怀生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表情说道:「怀生,今天遇到方瑜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你跟唐家千金的婚事有何打算,对方已经及笄两年,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睨了一眼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又看了看这个为他操心的哥哥,顾怀生无奈的开口道:「暂无任何打算。」 顾怀生向来不喜和人碰触,更遑论有人敢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或者拍他后背。那他绝对会把那人手卸掉,然后在狠狠丢出去。但是这个哥哥例外,因为这个单纯的哥哥是真心待他的,所以对于偶尔出于关心的接触顾怀生也不排斥,反正跟这个哥哥说了几次也没用。 顾怀恩一听急了,松开搭在弟弟肩膀上的手,道:「什么叫暂无打算?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对人家姑娘有意思我们就去提亲,反正我们有婚书和信物在,唐家也不会赖帐是不是,而且哥听说这相府的千金还是大魏第一美人呢。你看你长得也不错,配在一起岂不刚刚好。」 顾怀生无奈道:「大哥,唐小姐已经及笄两年了,相府也从未和我们有过半丝来往,就证明人家早就不想要这门亲事了,我一介书生,无功名傍身,无产业铺垫,谁又捨得让自家女儿大好的前程浪费在我身上。唐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七品小官的唐家,而我们也不是那个略有薄产的顾家了。」 顾怀生的这个哥哥着实单纯,都过了这么多年,物是人非,谁还能坚持初衷。 相府的门槛早就不是他们能踏足了,顾怀生要是不说直白一点,这个哥哥还真以为有了一纸婚书和信物就可以去提亲,到时候要是被人拒之门外,这十里八村可就有的笑话了。 顾怀恩听到弟弟如此一说,顿时也明白了个七八分,想当年家中生活尚可的时候多少人上来巴结,自从他做了包租公又有多少人瞧不起他,瞧不起一个农民。农民怎么了?士农工商,农民比商人还高一个等级呢! 顾怀恩犹豫着开口:「那要不我们主动上门把婚约退了?」 省的人家到时候退了尴尬,再说退了这个婚约弟弟也好在相看别家女子,顾怀恩一直以为弟弟不相看别家女子是因为有婚约束缚,不想被人说背信弃义。 顾怀生低头思量了一下,马上樑王就要向皇上提亲了,到时候唐晏清的名声定是不保,确实不适合在和自己有牵扯:「那大哥抽时间替我上门退了吧!」 唐家还不知情,以为要傍上樑王这颗大树,现在去退亲说不定对方求之不得。 长兄如父,退亲这事儿确实顾怀恩出面比较适宜。 「那行,这两日我把田租收完就去相府把婚事给你退了,你放心,他唐家失了你是他们没福气,到时候哥哥在给你找个更好的。」说完似乎是怕弟弟难过,又拍了他的后背,以表安慰。 顾怀生不由失笑,他这个哥哥是哪里看出来他失落的,一个空有其表的相府小姐而已,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更不会觉得伤心难过。 两人一路上又说些琐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 顾家原先在镇上有座老宅,虽然不如方家那么显眼,但也算的上是个府邸,只是在顾怀恩接手生意的第二年,因铺面连连亏损,情急之下跟几个朋友去学赌博,最后被骗了输的一塌煳涂,连老宅都被抵押出去了。当时顾怀恩想铤而走险,也没跟弟弟商量,所以被骗的体无完肤,幸而没有煳涂到底,还把几家铺面保留了,最后顾怀生提出卖了铺面回乡下养精蓄锐去,老宅的事儿以后有钱在买回来。 此后顾怀恩也长了几分脑子,和以前的狐朋狗友断绝了来往,带着妻儿弟弟去乡下买了处四房的青砖瓦房,虽比不得以前气派,但是胜在院落宽敞,院里种些花花草草,也别有一番小滋乐趣。 两人回到家时林素娥饭菜刚刚摆出来,就差在来一个素汤就可以开饭了。 顾怀生这个嫂子相貌中等,也不是书香门第,但是为人勤俭能干,倒是持家的一把好手。就是有点守财,把钱看的较重。 两人净手后就去桌前落座,虎子则去厨房帮他娘端碗拿筷子去了。 林素娥端着刚烧好的番茄蛋汤放在桌子上,好奇道,「今儿怎么和怀生一起回来的?」 「哦,收租刚好路过。」顾怀恩大口的扒着饭模煳的回道,似是饿极了。 林素娥看到不由嘆了口气:「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小心噎到。」然后又盛了一碗汤递给丈夫。 旁边的虎子看到了放下筷子一副大人口吻的说道:「爹,夫子说吃饭要雅观,你瞅瞅你狼吞虎咽的,以后在外面人家可是要笑话你的,这点你得跟小叔叔学学,你看小叔叔吃饭多斯文。」 顾怀恩闻言看向了自己弟弟,半天吃一口,夹个菜还只夹一点,有什么斯文的,照这速度饭还没吃完菜都凉透了,他摇了摇头,道:「吃饭就要吃热乎的,吃那么慢待会菜都凉了,可就浪费你娘的好厨艺了,还是赶紧吃你的吧,你要雅观爹不拦着,不要让爹跟你一起啊,吃饭就得大口大口才香!」 第20章 扎眼的布料 听完林素娥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在家怎样都行,在外面你还是注意点,孩子大了也要面子,你这当爹的可不能让孩子丢了面儿。」 顾怀恩嘴里嚼着菜含煳的回答知道了知道了。 虎子看见自己家老爹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以后还是多跟小叔叔学学吧,虽然小叔叔看着比较冷,但是虎子知道其实小叔叔很疼他的,对他教导也非常有耐心,他的功课经常被夫子夸赞都是源于小叔叔,小叔叔简直是他崇拜的偶像啊! 林素娥给儿子夹了一块五花肉,问道:「怀生,今儿隔壁村的李媒婆上门给你说亲来着,你有意向没,听说对方家也是包租公,和我们家情况般配,而且她家女儿识字儿,人长得也是小巧玲珑,温温柔柔的。」 之前有几个媒婆也来提过,但是女方文华程度都不咋地,甚至还有不识字儿的,林素娥直接给拒了。 即使她们家道中落,那怀生也是一表人才,做嫂嫂的不能这么委屈小叔子。 顾怀恩一听也跟着起劲儿:「媳妇儿,人你见到没有?可别是媒婆夸大其词。」 反正婚事马上都要退了,就没必要老是拒绝媒婆,自从他们一家搬到这顾家村,媒人怕是都要踏破他们家的门槛了,都说一家有女百家求,到他这儿就换成是一家有男百家求了。 这十里八村的姑娘恨不得都想嫁给怀生,在城里他们算不上什么,但是在村里可算的上是大户,住着青砖瓦房,吃着米饭烧肉,不用下地务农,这已经是很多村民不可企及的。 再者顾怀生饱读诗书,才华横溢,样貌更是万里挑一,这方圆百里怕是都挑不出比他更优秀的了。 林素娥道:「见过,之前在镇上买东西的时候见过一次,样貌算得上精緻,而且性子贤淑,不失为良配。」 「切,那位姐姐长得小鼻小眼的,一点都不大气,哪儿里配得上小叔叔。」一旁的虎子不满的说道。 上次去镇上买东西的时候虎子也跟着,那位姐姐性子腼腆,说话唯唯诺诺的,一点都不大气端庄,如何配得上自家小叔叔这傲然的气质。 林氏闻言敲了一下儿子的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人家那哪里是小鼻小眼了,明明是小巧玲珑。」 虎子争辩不过,也懒得争辩,只是对着小叔叔摇头吐舌,示意小叔叔他娘的话不可信。 顾怀生笑了笑,放下筷子,道:「嫂子,唐家的婚约还没解决,一切不急。」 「唐家?婚约?」 林素娥怔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关于那婚约相公有跟她提过,曾经她还期待过,或许有一朝能飞黄腾达,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杳无音信,她都已经淡忘了。 「那婚约这么多年也没个准头,估摸着算不得数,你也不能干耗着呀!」林氏操心的问道:「那你们什么时候把婚约解决了?」 「快了,就这两天,到时候我上门去给他退,以后也好给怀生相看别家女子。」顾怀恩说道。 林氏闻言也点了点头,还是早点划清界限较好,虽然她爱财,但是这种高门大户的她们高攀不起,再说这么多年唐家都杳无音信,说不定早就后悔又怕背负骂名单等着他们上门去退呢。 ~~ 唐府。 唐晏宁正坐在桌边绣着嫁衣的花样,双儿从外面抱了几批布进来喜滋滋的说道:「小姐,小姐,月银髮了,这个月我们有五两银子,五两银子呢,」说完还伸一个巴掌来回比划了一下,「以前每个月才二两银子,这次涨了三两呢!」 「不过五两而已,瞧你高兴的。」 双儿听完依旧很兴奋,「小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嫁了,还是得赶紧存一点嫁妆钱,这几两银子在相府不多,但是在乡下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呢!」小姐日后嫁到乡下日子定会很辛苦,还是能存一点是一点。 五两银子在乡下已经是他们一年的开销了,确实不少,但是在这堂堂的相府只能算得上是毛毛雨, 唐晏清每个月十两,唐晏玉每个月八两,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单靠那几两月银还不够他们买一件首饰的呢。自己亲娘不知道贴补了多少。哪儿像她,真的只是靠每个月的月银存活,没有一点额外的收入,日子过得无比紧张。 唐晏宁嘆了一口气说道:「五两银子在乡下是不少了,但是在相府真算不上什么,要想有钱我们还是得靠自己。」 「靠自己?小姐,我们在府里的地位您也是知道的,无兄长父家帮持,靠自己赚钱谈何容易呀?」 「莫急,到时候自然有人送钱上门。」 看着自家小姐一脸自信双儿凑近低头问道:「小姐莫不是已经有了生钱的方法?」 唐晏宁给了她一个神秘莫测的眼神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姐不说想必自有妙计,双儿也就不再打听转而问道:「小姐,听说大姑奶奶这个中秋要回来,大夫人给每房个发了几批雪锻让裁制衣裳,到时候中秋穿,您看看这几匹花色,您可还喜欢?」 唐晏宁摸了摸,料子到算得上是好料子,比以前的强多了,就是这颜色色有点扎眼,一匹大绿,一匹宝蓝,还有一匹深紫色,和一匹纯白色,都是纯色不带印花。 这真的是给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裁衣用的?确定不是给五十岁的嬷嬷用的?也就双儿不识搭配,以为料子好就行。 这要真穿上这几个颜色裁出的衣服出门,怕是中秋就要出大糗了。 唐晏宁摇了摇头:「把白色和绿色留下,红色和紫色锁起来吧。」 双儿闻言哦了一声,问道:「那小姐是打算把布匹送到制衣坊做,还是如往常一样自己做?」 一看这花色她就知道是唐晏清的主意,容貌上压不过她只能在衣服上做手脚,每季发放的布料颜色奇葩而且质地也差,为了不出糗唐晏宁只能自己上阵做衣服,于是练就了一双好手艺,每次送的布料经过她的改造穿上都是别有一番风味。 「还是自己做,但是离中秋只有十日了,时间有些赶,到时候可能要你跟着我一起熬夜咯。」 双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放心,小姐,我就是不睡也要帮您做出来,到时候怎么做您只管吩咐!绝不会让您在中秋没有新衣服穿得。」 「好啦,别贫了,赶紧去拿捲尺剪刀吧。」 时间紧迫两人也不再多话,东西拿来就立即开始动手裁剪。 第21章 突然来客 两人正在屋里裁剪比划着名尺寸,门外突然传来宋姨娘斥责的声音,「这大白天的,怎么秋苑连一个守门的丫鬟都没有?连相爷来了也无人通传,怠慢了贵客,你们担待的起吗?」 自从上次从宋姨娘那里回来后,两人来往就亲近了些,这几日宋姨娘每天都会来秋苑走动一番。 秋苑里的两个婆子也无甚放在心上,左右还不是一个低贱的姨娘,没有什么好巴结的。 听到宋姨娘的斥责声音唐晏宁赶紧放下手中的布料开门迎接,而在槐树下嗑瓜子唠嗑的两个粗使婆子也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跪在地下认错。 今儿什么日子,相爷竟然亲自前来? 唐晏宁来不及疑惑直接跪下开口道:「女儿不知父亲今日前来,未曾在门外相迎,还望父亲不要怪罪。」 唐恆低头扫了一眼跪在青石砖上的的女儿,淡淡的开口道:「无妨,你也不知我今日会来,起来吧。」 唐晏宁闻言并没有立刻起身,装作很害怕父亲生气般,在地上磨蹭了一下,还是一旁的宋姨娘伸手扶起她,温柔的说道:「快起来,傻孩子,怎么能说是你的错了,这偌大的秋苑竟然连个守门丫鬟都没有,你哪儿能知道提前出来相迎呢。」 说完又环视了一圈秋苑看向唐恆,「相爷,您看看两个婆子青天白日不干活,反而坐在树下嗑瓜子唠嗑,这传出去怕是人家会说相府管教不严,连下人都敢如此懒散放肆了。」 唐恆一向很注重颜面,加上今日还有客人在,冷声说道:「杖责二十棍然后发卖出去吧,回头让你母亲再给您选两个利索的婆子过来。」 地上跪着的两个婆子一听到要被杖责发卖,身子瞬间抖如筛糠,这秋苑相爷都多久没踏足了,小姐又是个好拿捏的,平日里他们偷懒小姐都视若无睹,今儿怎么这么倒霉被相爷撞个正着,在相府懒散自在的日子过惯了,这要是被发卖出去肯定没有好下场,两个婆子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认错,声称以后定会用心的服侍小姐,希望相爷在给一次改过的机会。 唐恆神情冷漠,不为所动,身后的小厮立刻识趣儿的要去拽走地上的婆子。 唐晏宁这个时候突然弱弱的出声,「要不父亲就饶过他们这一次吧,就杖责惩罚一下,女儿相信经过这一次,他们以后定会悔改好好做事的。」 宋姨娘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这两个婆子是大夫人派来的,不仅手脚不勤,而且爱嚼舌根,经常散播一些谣言,导致她的名声越来越差,如此刁仆还不趁机换掉留着作甚? 接到宋姨娘的眼神唐晏宁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朝宋姨娘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两个婆子没想到是一直柔弱的三小姐突然开口求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个时候也懒得细想,赶忙又转身跪在唐晏宁跟前不住的磕头认错,一下比一下磕的用力,地上都映了一滩血色。 唐恆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怯生生却又俏丽的女儿,沉声道:「那就随你自己处置吧,日后若是还不长记性,就直接发卖了,不用回禀于我。」 唐晏宁低头说了一声是,然后带路往屋里走去。 宋姨娘无奈的嘆口气也跟着唐恆一起进屋。 一进门唐恆就看见桌上零零散散剪裁的布料,还有针线刺绣之类的,环顾整个房间,除了一些必备的东西其他什么装饰也没有,显得房间宽敞空荡,而且桌子衣柜都已经有些掉漆,梳妆檯上更是一目了然,完全没平日里女子喜爱的花里胡哨的簪花珠钗,这已经不能用宽敞空荡来形容了,而是简陋,十分简陋!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些家具都还是秋水在世的时候置办的,只是当时家具也没有这么少啊,唐恆不禁疑惑。 双儿连忙上前收拾了桌子然后退下去沏茶。 看着唐恆不解的眼神,宋姨娘适时出声道:「晏宁,你这屋里陈设未免太过简洁了一些,怕是府上大丫鬟的房间都比你的这间奢华一点。」 唐晏宁听完装作一脸赧然,侷促的站在门口。 唐恆看着旁边不安的女儿似乎也明白了点,温氏平日里虽总是一副慈爱的样子,但是对庶女多少不喜,晏玉因为杜姨娘受宠并未受过苦,过得比晏清这个嫡出的差不了多少,但是反观这个三女儿似乎过得很不如意。 不过今日还有客人在场,他不好追问什么,省的被人家听去了八卦,影响声誉,只好无视,继续开口介绍道:「这位是赵侍郎家的夫人,你上次给为父治关节痛的方子很好用,赵夫人得知后想跟你请教下有没有治腰疼的方子。」 原来是宋姨娘说出那方子是出自她手,难怪今日会来秋苑。 唐晏宁连忙往旁边移一步沖赵夫人行了一礼,一脸抱歉的道:「晏宁一直未注意到赵夫人,怠慢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赵家是簪缨世家,世代书香门第,家教颇严,赵夫人更是端庄贤淑,善良大方,而且在坊间一直有较好的声望,刚刚他一直站在唐恆后面未出声,这丫头没注意到她也是正常。 赵夫人上前一步拖起唐晏玉的手,一脸慈爱的说道:「没关系,我刚刚一直站在后面你没看到我也正常,不必自责。」 唐晏宁听完仍旧一副歉疚的模样说:「多谢夫人。」 宋姨娘站在旁边笑着说道:「都站着干嘛,赵夫人快快请坐。」 说完又虚扶着唐恆落座,自己则站在唐恆身边,没有随意落座。 赵夫人看着宋姨娘点了点头,倒是个知礼的,没有擅自把自己当做主母与客人同坐。 在大魏妾说难听点也是奴,没有资格与丈夫在外面同坐一席的。 唐恆看着站在后面的宋姨娘也很满意,总算有个知礼数的,不让客人看了笑话。 三人刚刚落座双儿就端着沏好的茶走了进来,看着眼前茶杯里面的茶色赵夫人秀眉微蹙,这水色浑浊,茶叶发黄,飘出的味道里还夹杂了点淡淡的霉味,一看就是最次等的茶叶。 唐恆顿时大怒,挥袖打掉一杯茶,冲着双儿厉声道:「大胆刁奴,相府来客人你竟拿这最次等茶叶招唿客人,意欲何为。」 杯子在双儿脚边碎裂,双儿吓得立刻就跪下,惊慌的说道:「相爷饶命,不是奴婢要拿次等茶叶,实在是这已经是秋苑里最好的茶叶了啊,求相爷明鑑,求相爷明鑑。」 「撒谎,堂堂一个相府小姐怎么可能只有这种次等茶叶,分明是你这刁奴故意让老夫在客人面前出丑。」唐恆怒道。 双儿还欲开口解释,一旁默默坐着的唐晏宁赶紧出声,「父亲,是晏宁的不是,晏宁不知道今日有贵客前来,没有提前去库房向母亲支取上乘茶叶,因秋苑平日里素来无客,所以从未备过好茶,都是晏宁平日里自己喝的一些粗茶,绝不是有意害父亲失了颜面,还望父亲见谅。」说完也跪在双儿旁边磕了一个头,以作赔罪。 第22章 补偿 赵夫人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一对主僕语带惊讶的问:「你平日里就喝这种茶叶?」 唐晏宁垂首一脸难为情,轻轻的点了点头。 赵夫人忍不住嘆了一口气,看这屋里的情况就知道这主僕两的日子并不好过,但也没想到不好过到这种程度,刚刚进来看到他们竟然还自己裁制衣裳,而且布料颜色更是让人不敢恭维。 平日里喝的茶叶都是这种难以下咽的粗茶,待客竟然还要另去支取茶叶?可见这相府主母温氏平日里有多苛刻。 她自己也是嫡母,名下有几名庶子庶女,虽说不喜,但是她却从未向温氏这般在衣食住行上短缺过他们,平日里她就不喜和温氏来往,觉得温氏太过假仁假义,现在看到这位三小姐的惨况更是愈发讨厌温氏这种伪善之人。 今日本是来讨要一个药方子,算是有求于人,才主动移步三小姐的秋苑,哪成想十足十的见识到这些高门大户的腌臜事儿。 唐恆也是脸色难看,眉头紧皱,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然后又吩咐身旁的小厮去他书房里取了一罐上好的君山银针重新沏上。 小厮动作很快,不一会就把之前的陈茶换下,上了最新採摘的君山银针。 唐晏宁瞥了一眼茶杯,君山银针茶香气清高,味醇甘爽,汤黄澄高,条真匀齐,多是作为贡茶使用,十分难得。 看来唐恆是为了挽回刚刚丢失的颜面今日割爱了。 赵夫人呷了一口新沏的茶漏出赞赏的表情,「这君山银针平日里可是有价无市,没想到我今日这么有口福在相府里品尝到了,真是多谢相爷款待。」 唐恆不知她是真心赞美还是暗讽自己苛待庶女为了面子才拿出这茶的,只得僵着笑道,「哪里哪里,让赵夫人见笑了。」 赵夫人客套了几句这才想起此次来的正事儿,开口向唐晏宁打听有没有治疗腰痛的秘方,唐晏宁当时也是偶然从一老者那里得到此方子,并未有别的方子,只好如实说道,但是当时赠送方子的老者说此方也可用于轻微腰疼,配上一些简单的按摩手法也是效果极佳,还好她记性不错,只看了一遍就记住了那套手法,然后就教给了赵夫人。 赵夫人学会手法后热情的从头上摘下了一支金步摇非要作为谢礼给唐晏宁。 推辞不过她只好收下,然后又送了一个自己绣的草药香包作为回礼,这香包虽不值钱,但是实用,能驱蚊,还有淡淡的草药香,赵夫人开心极了,直唿以后要带自己女儿来跟她学学如何制作这些香包。 两人又热络的聊了一阵,赵夫人越发喜欢这个姑娘,温柔大方,举止得体,一点没有庶女的卑微,可惜了是个庶女,不然配上自己的儿子绝对刚好,是个持家的好料。 又闲聊了几句赵夫人起身告辞,唐晏宁恭敬的送到门口,笑道:「坊间一直传闻您心慈面善,端庄贤良,今日一见,晏宁才知道坊间传的不符其实,」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看着赵夫人渐变的脸色继续笑道,:「您何止是端庄贤良,明明就是风姿绰约,丽质天成,而且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可见坊间的传言也是不可尽信呀。」 赵夫人听到前半句不符其实的时候眉头微皱但听到后半句时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丫头,可真是古灵精怪,夸人都还转个弯,我都一把年纪了哪儿还有什么丽质呀。」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面上笑开的眉眼还是证明这句夸赞很受用,毕竟女人都爱听人夸自己容貌漂亮。 赵夫人向唐恆说道:「相爷可真有福气,有这么漂亮聪明的女儿,又乖巧伶俐甚是讨喜,往后可要珍惜,可别被人苛待死了。」 唐恆听完面色一黑,这个赵夫人,别人碰到这种事儿都视若无睹,她反而还多嘴提醒一句,让人倍显尴尬,偏她只是一介妇女,唐恆不好与他争执,只能尴尬的应道:「赵夫人谬赞,小女顽劣,让你见笑了。」 赵夫人说这些也不过是有点心疼唐晏宁罢了,自己也是当母亲的人,看见如此聪明乖巧的孩子过得这么艰难,一时忍不住多嘴说了几句。 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儿,赵夫人就是有心相帮,也插不上手,只能言语透露下,这偌大的相府,以后总不想传出庶女被虐待的名声吧,说完也不再多留,带着贴身丫鬟离去。 唐恆差遣贴身小厮阿福前去礼送,自己则留在秋苑里没走。 刚刚赵夫人在这,他有好些问题没有直接问出口,怕被人又瞧了笑话,虽说今日已经被人瞧了好几次笑话了,但谁也不想被嘲笑更多。 唐恆看向女儿,声音严肃:「怎么过的这般拮据?难道每个月都没有给你发放月银吗?」 唐晏宁小声的解释:「有发放的,以往每个月二两,这个月母亲多给了三两,有五两银子呢!」 二两银子? 看着自家女儿说起二两银子还以为很多的时候唐恆眉头皱的更深了,就算他再不管府中之事也知道,这一个大丫鬟月银都有二两了。 这温氏,平日里看着也是落落大方,没想到对待一个庶女竟然做的如此过分,这要是被坊间知道了,还不被人家戳死嵴梁骨。 久未出声的宋姨娘扶着唐恆落了座轻声说道:「我记得每位庶出小姐的月银是八两银子,而且每季都有四套衣服,四套首饰,节假日在另许补助,为何晏宁只有二两呀?」 旁边默默添加茶水的双儿小声嘀咕道:「哪儿有四套衣服首饰,小姐每季只有一套衣服,都是和着去年的来回穿,月银从来都没发够过,还指望节假日补贴。」 双儿嘀咕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唐恆都听完了,沉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双儿闻言立刻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低头认错,不该私自编排主人的不是。 唐恆并未责怪,只是让她在复述一遍,双儿这才慌慌张张的把小姐这些年的惨况道出,说到深处还落了两滴泪。 唐恆听完不仅仅是皱眉了,面色已经有些愠怒,虽说他近些年忙于功名利禄,鲜少过问后宅之事,但晏宁好歹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温氏如此做法,与虐待有何差别。 他堂堂一个相爷还没有丧失人性到要去薄待自己的庶女。 秋若水还在世的时候他还经常过来,秋若水去的时候他正好忙了起来,于是逐渐淡忘了这个女儿。 也是怪这个女儿过分安静,从未主动找过他,或是去告过状,不然怎么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酷似爱妾的女儿,唐恆没来由的觉得有一丝惭愧,他也曾和若水有过一段甜蜜往事,只是后面愈发的忙碌让他遗忘了,他本就不是特别注重儿女情长的男子,不然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升迁的这么快。 突然看着眼前生活过的如此艰难的女儿,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初在官场上摸爬一样,也是受尽各种为难和算计才有今日的地位。 出于颜面也好出于那一丝心疼也罢,唐恆对着一直默默低头的女儿放缓了语气说道:「爹不知你这几年竟过的如此艰难,以后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直接差人去找我,不要在发生今天这种事情了。「 唐晏宁心底微讶,面上仍是装作一副柔顺的样子,「女儿知道了,下次不会再让您失了颜面。」 第23章 送钱 看着眼前弱柳一般的女儿唐恆莫名有点心软,「回去后我会命你母亲给你置办些家具首饰衣服,再给你添置四个丫头。」 说完又瞥了一眼匆匆堆在书桌上花花绿绿的布料,「往后这些深色的布料就不要用了,太过老气不适合小姑娘,明日里开库房去挑几批喜欢的吧。」 然后又从袖口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叮嘱她买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唐晏宁表现的受宠若惊,连连道谢,似是非常感激。 唐恆吩咐完也就不在逗留起身离去,刚出门口,唐晏宁忽然叫到:「父亲,女儿有个请求,不知您能否答应?」 「什么请求?」 「女儿近日里频频梦到已故的小娘,心中十分歉然,想初十去清泉寺给小娘上个香祈福,以保佑她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唐晏宁身形本就单薄,再配上楚楚可怜的样子总是很容易让人心软。 庶出的子女是没有办法直唿自己生母娘亲的,只能换做小娘。 唐恆略微思索一下就点头答应了,不过叮嘱她去上香的时候必须带上几个随从才可出门。 唐晏宁听完瞬间两眼璀璨,开心的朝着唐恆笑了笑,这一笑却让唐恆身子微滞,一瞬间似乎在女儿身上看到了初见若水的模样,明亮的眸子格外动人。 宋姨娘欲与唐恆一起离去,结果被唐恆拦下,让她在秋苑里陪晏宁说会儿话,看这个女儿似乎在府中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宋姨娘正是求之不得,立刻点头答应。 看见唐恆走远的背影宋姨娘转身对着唐晏宁,道:「你呀,这次相爷来明明你可以再哭哭穷,怎的就放他离去了呢?好歹留他吃完午饭再走,让她看看你平日里的膳食如何。」 唐晏宁微微一笑,拉着宋姨娘坐下,「不能一次哭完了,一次说太多显得太刻意了,而且父亲如此聪明,看到今日情况应该也能猜出个大概。」 宋姨娘莞尔,道:「那两个婆子你为什么不趁这次顺势发卖了?你明明知道他们是大夫人的人。」 唐晏宁温声道:「那两个婆子待在秋苑这几年,他们的脾性我也算相当了解,若是贸然换了新人,未必有他们好拿捏,而且父亲允诺我可以自由发卖她们,日后她们的主人就是我,所以无需担心她们以后会背叛我。」 「我还真当你是心软才为他们求情的,原来是这样。」 宋姨娘松了口气,又伸手戳了一下唐晏宁的额头道,「鬼灵精,谁要跟你对上,保证占不了便宜。」 唐晏宁笑了笑,道:「今日还是多谢宋姨娘,要不是您把父亲带到我这儿来,我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 「有何好谢的,那药方子本身就是你的,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只是没想到赵夫人竟然亲自登门求取方子,还主动要移步秋苑,以表心诚,说来那赵夫人真是个知书明理的,比那温氏强多了。」 唐晏宁点头,赵夫人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言谈举止,端庄大方,浑身散发着一股主母范儿,比起后面因唐恆高升才发迹的温氏,强太多了! 「不过还是得谢谢姨娘,那方子既已经送给了您,就是您的了,若不是您惦记着我,今日我也不会有和父亲相处的机会。」 前世自己一味的缩在自己的秋苑,与外界来往少之又少,如果前世就懂得如此的人情世故,不知道会不会少走一些弯路。 这偌大一个相府,竟然是宋姨娘给了她一点温暖的亲情。 宋姨娘看着眼前笑开了眉眼的小姑娘,由衷的高兴:「那谢谢可不能空口白话啊,以后姨娘要是有困难你可要记得帮衬一把。」 宋姨娘并不指望唐晏宁能帮上什么,起初只是不想与这个颇有城府的庶女为敌,但经过这几日宋姨娘也是真心喜爱唐晏宁的,这句话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谁曾想到有一日一语成谶。 唐晏宁笑道:「放心,日后姨娘有难,晏宁必然倾心相帮。」 这一世她要改变四妹和宋姨娘的命运,绝不让他们走上前世的老路。 宋姨娘只当听听就过,又道:「陆府昨日过来敲定了二小姐婚期的事儿,时间就定在八月二十四号,这时间也是够赶的了。」 八月二十四,这么巧,也是前世她出嫁的日子。 唐晏宁莞尔,道:「是有点匆忙,但是二姐出现这种事儿,不早早出嫁,还留在相府,难免会落人闲话。」 「哎,我突然想起了你的婚事,也不知道以后你嫁的那个秀才是不是个可靠的人。」 唐晏宁宽慰道:「放心,姨娘,传闻顾秀才是个正人君子,人品信得过的。要是晏宁以后真过得不如意,日后就来投靠您,好不好?」 宋姨娘眉头略微舒展,「好,好,晏宁日后过得不好尽管来找姨娘,姨娘能帮一定帮你的。」只是还是有点感慨,「真希望你遇到的是个良人,能待你好一辈子。 唐晏宁笑了一声,道:「会是的,您就甭操心啦!」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儿临近晌午宋姨娘起身告辞。 双儿边收拾着桌上残留的茶杯边小声说道:「小姐厉害,原来您说会有人送钱,没想到这么快相爷就送来了。」 唐晏宁拿起桌子上的一百两银票,道:「区区一百两而已,对相府都不算钱,这点钱完全不够我们安身的,你且安心等着,还会有人自愿来送的呢!」 这一百两算是意外之财,她真没想到唐恆竟然还会主动给她钱,这要是前世这番,怕是她早就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可惜,今日的唐晏宁不再会为一点点好就不知所措了。 「啊?一百两都不算钱?那小姐是想要多少呀!」 「你猜?」 双儿挠了下头:「我猜不出来,小姐,但是我知道您说有人送,我且安心等着就是。」 「嗯,快了。」 双儿看着小姐走向书桌,问道:「那小姐,这些布料您还用吗?」 唐晏宁坐在书桌前,把布料放到箩筐里面,道:「暂时不用了,先收起来吧,明日再去库房挑挑看!」 「对了,把那个两个婆子带过来。」 双儿利索的把之前裁剪的布料撤下低头应「是」。 唐晏宁坐在书桌上,拿着笔在墨砚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两个婆子刚刚受了刑,一瘸一拐的走进来跪在地上,一脸恭敬,丝毫没有了往日的怠慢。 唐晏宁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笔,慢慢说道:「父亲已经将你们两个交给了我处置,你们就要认清,以后你们的主人不是大夫人,而是我,要是在让我发现你们有什么小动作,可就真要担心自己的小命了,不过你们放心,我这人也是个讲理的,只要你们以后安安分分的做事,我是不会为难你们的,退下吧!」 两个婆子刚刚经歷了杖刑,心里还残存着恐惧,再不敢对三小姐有一丝怠慢,连忙跪地谢恩,又表了一番忠心后,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唐晏宁敲打过两个僕人后又兀自沉思。 前世顾家似乎是八月十二来提亲的,只是当时她得名声已损,还没待顾家开口温氏就主动开口把婚事退了,并且给了顾家五百两作为补贴。 顾家倒是个有骨气的,没有要钱,也没有争辩,仿佛知道是这么个结局似的,直接把婚书和信物退回就走了,今世不知道还会不会这个时候来,要是听到是代嫁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当场退婚,她其实还是挺想赶紧嫁出去,远离这个所谓的「家」的。 哎,重生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在计算日后的生活,唐晏宁觉得甚是疲惫,真希望以后也能安居田园,过得普通的村民生活,不再有尔虞我诈。 第24章 痛惩林管家 唐恆回到碎玉轩就沖温氏发了一顿火,指责她堂堂一个主母竟然如此苛待庶女,丝毫没有主母的样子,温氏涕泪,言她在相府支撑一家内务多么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操劳,唐恆心软,骂了顿后,又吩咐温氏补给些秋苑,面上不能太难看,然后甩袖离去,去了宋姨娘的兰苑。 第二日一早,唐晏宁刚用完早膳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挑选绣样儿,看到林管家领着四个小丫鬟还有几个小厮抬着一些新家具走了进来。 林管家年近五旬,是相府的老人了,也是温氏的得力心腹,他身量偏瘦,一双眯眯眼冒着精光,一看就是一副阴险相。 林管家命人把家具放好,捻着下巴上的一撮鬍鬚道:「三小姐,这是夫人吩咐老奴送来的,你看看,可还满意?」语气仿佛施捨一般。 唐晏宁坐在院里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两个绣样儿,左右对比,似乎在纠结哪个好看,对林管家的话充耳不闻。 林管家站在院里等了一会儿还没见唐晏宁回復,又不耐烦的大声重复了一遍,心里暗自鄙夷,一个破落无人问津的庶出小姐,还摆什么谱儿。 唐晏宁终于抬起了头,挑眉道:「不甚满意呢,林管家!」 不满意?区区一个庶女要不是老爷突然开恩,平日里哪儿见过这种好家具,八成是不识货,才说不满意。 林管家登时语气一变,随手指了几件家具略带嘲讽的说道:「那不知小姐要什么样的才满意,这镂空雕花玉屏风,金丝楠木桌,八宝菱纹镜,哪一个不是顶好的家具,可不是什么山野村货,小姐要是不认识,大可问一问老奴。」 竟然嘲讽她不识货,呵呵。 双儿一脸不忿,向前站出一步,准备开口争论,唐晏宁抬手制止,「林管家介绍的这几样家具确实是好家具,只是……我说的不满意,是对林管家不满意,而不是对东西。」 「哦。」林管家尾音上扬,语气轻慢:「那不知老奴哪里让三小姐不满意了?」 「这相府不知什么时候规矩如此散漫了,区区一个奴才见了主子连礼都不用行了吗?,怎么,我说不满意难道还错了吗?」唐晏宁眼神微眯,态度散漫,「林管家还是先把礼补上,我们再看家具吧」只是莫名的让人觉得有点气势迫人。 林管家自从跟着温氏以来,在府里除了相爷夫人,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勐的听人直白的说他是奴才忍不住胸腔一震,面上怒气翻涌。 这些年林管家深得温氏倚重,俨然觉得自己像个主人般存在,现在相府哪儿个下人敢在背后议论他是奴的都要遭殃。 他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奴,舒坦日子过得让他早已忘了身份。 林管家哼了一声:「老奴是夫人的人,主子只有夫人一个,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称得上老奴的主子的。 唐晏宁乜眼:「这么说,父亲都不算你的主人了?」 「相爷当然是!」 「那大姐呢?」 「自然也是!怎么,难道你还想跟大小姐比?」也不看看自己,哪一点能跟大小姐相比! 「怎么?难道我不是相爷的女儿,不配当个主子?」 唐晏宁这话说的轻柔,神情散漫,看似是无力的质问,但是语气却让人感到一丝冷厉。 林管家冷嗤一声,道:「区区一个庶女,也配跟大小姐相提并论?叫你一声三小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小姐了,不要以为相爷给你送了点东西自己就是凤凰了,劝你看清眼前的局势,现下可是大夫人当家做主,你要是得罪了我,以后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林管家这话说的极其自负,想他堂堂一个相府大管家,连别苑里的姨娘都要敬他三分,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他脸子,庶女就是庶女,给点好处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公主了,竟然还想让他给她行礼。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唐晏宁闻言并不恼,瞥了一眼院门口,一反之前的咄咄逼人,换了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低头说道:「林管家说的是,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让林管家行礼,还望林管家勿怪,以后千万不要为难与我!」 见她神情唯诺,林管家干巴的老脸上闪现几丝得意,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庶女,被唬两句立刻就败下了阵,没有了之前的气势凌人。 从鼻子嗤了一声,似乎很不屑的道:「三小姐知道分寸就好,这相府,除了夫人之外,一切可都是我说的算。」 林管家说完眯眼打量了下唐晏宁,平日里这个三小姐甚少出来,自己没怎么注意过,现如今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身姿曼妙,面容清丽,丝毫不逊色大小姐,甚至比起大小姐还艷丽几分,忍不住色心顿起,他慢慢靠近唐晏宁,「只要……三小姐以后乖乖听话,老奴不会为难您的。」 说完还在她身旁深深的嗅了一下,说了句「真香。」 林管家的突然靠近瞬间让她胃里有些翻涌,噁心的不行,这个林管家一向好色,府里的许多丫鬟都被他调戏欺辱过,平日里都是敢怒不敢言,没想到今日狗胆上来竟然敢调戏起她来了。 唐晏宁忍着那股噁心,佯装很害怕的样子后退一步,道:「晏宁再不敢顶撞林管家了,还望林管家不要计较。」 瞧见唐晏宁这么胆小,林管家贼胆愈甚,一双色眼愈发放肆的在她身上游离,「好说,好说,只要小姐……」 「只要什么?」 林管家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有人接了一句,刚转身想骂一句谁这么不识趣,结果看到来人表情瞬间惊悚了! 「相……相……相爷,您怎么来了?」 林管家连忙走过去弯腰行礼,换了一副往日谄媚的表情,然后又暗暗朝身边的一个小厮递了一个眼色。 「怎么,本相来还需要给你报备?」 唐恆声音冷冽,夹杂着怒气,要不是今日休沐,闲来无事,宋姨娘提议一起过来带晏宁去库房挑布匹,他还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幕呢,区区一个下人,竟然敢对他女儿耀武扬威了! 唐晏宁再不受宠终究是他的女儿,如果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欺负,岂不是一点不把他这个丞相放在眼里。 唐恆很怒! 林管家听完只觉得嵴背有些发凉,强自镇定道:「不……不是,相爷误会了,只是早点知道您来奴才好去前面迎接,不能怠慢了您。」 也不知道刚刚的对话相爷听了多少!要是都听到了那他今日可就要遭罪了。 「怠慢?哼……本相要不是突然过来,如何能看到林大管家这么「威风」一面,都能威胁恐吓起三小姐了。」 唐恆说道后面声音陡然加大,吓得林管家身子一颤,勐的往地上一跪,磕头辩白道:「相爷,冤枉,老奴冤枉啊,老奴哪儿敢恐吓三小姐,只是三小姐对家具有些不满意,老奴解释一下而已啊!不信您问问三小姐。」 说完林管家就朝唐晏宁疯狂的使眼色,让她配合!之前看唐晏宁一副胆小的模样料她肯定不敢说实话。 第25章 杖毙林管家 唐晏宁接触到林管家的眼色,心里暗讽,表面却装作害怕的样子,嗫喏道:「父亲……我……」 她话还没说完唐恆就已经飞起一脚朝林管家重重踹去,厉声道「大胆刁奴,你当本相聋了还是瞎了?你刚刚跟三小姐的对话本相听的一清二楚,现在竟然还敢当着本相的面威胁三小姐,区区一个贱仆,谁给你的胆子如此放肆!」 唐恆混迹官场这些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不差的,林管家使眼色的小动作全都一览无余。 林管家年纪五旬,身形枯瘦,被相爷这重重的一脚踹的胸口剧痛,眉头紧锁,但是却不敢出声,看来刚刚的对话相爷听见了不少,虽说平日里也没见多宠爱这个庶女,但是毕竟是亲生的。 他暗骂了一声倒霉,不顾胸口的疼痛赶忙爬起来跪在唐恆面前痛哭求饶。 想起刚刚林管家那猥琐的语气,唐恆就觉得噁心愤怒,即使这个女儿再不受宠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一个下贱的奴僕惦记,而且这个女儿如此胆小怯懦,万一她真被污了清白,以后若是传出去,相府的脸面往哪儿搁,还如何能再代嫁? 看来这个奴才不能留了。 唐恆沉默了片刻便吩咐身边的小厮拉出去杖毙,以儆效尤。 林管家以为自己会是罚薪或是受点皮肉苦,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杖毙? 一时有些呆愣,待到小厮把他往门外的拖得时候林管家终于反应过来了,正准备挣扎求饶的时候看到门口温氏的身影,立刻大声哭喊道:「夫人,夫人,您救救老奴啊,救救老奴啊!」 温氏本来正在和女儿逛花园,听到小厮来报的时候便撇下女儿急匆匆的赶过来。 这个林管家虽然为人阴险了些,但是办事利索干净,适合做些背地里的事,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还跟了她这么多年,主僕情分还是有的。 温氏看着老泪纵横的林管家,先让小厮住手,然后走动唐恆跟前柔声道:「相爷,林管家这是犯了什么事儿,用得着杖毙呀。」 唐恆冷哼一声,「你问问他犯了什么事?这么多年,府中我交给你打理,没想到你竟然如此识人不清,让这种人做管家!」 温氏只好转身问林管家缘由。 林管家知道唐恆刚刚听到了些对话,也不敢耽搁,只能一五一十的道出,只是威胁唐晏宁的那一段说的非常委婉。 温氏听完也是脸色一变。 这个林管家平日里有些好色她是知道的,没想到今日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唐晏宁这个小贱人身上,还碰巧被相爷撞破? 相爷素日里最是注重颜面,无论他有没有得逞,只要起了这个心都会让唐恆觉得隔应。 林管家单单只是行为怠慢的话她还可以求求情让他捨弃管家的位置留在府中日后再提拔,可他偏偏动了那种龌龊心思,看来,以后是不能再留在府里了。 温氏短暂的权衡一番后,大声训斥道:「林有全,你好大的胆子,对三小姐不仅言辞行为怠慢,竟然还敢起觊觎,我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你竟然背着我这般行事,简直辜负我往日里对你的谆谆教诲,把相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你本该以死谢罪,但念在你兢兢业业在相府做了十几年,我就罚你杖责三十,然后赶出相府,以后永不录用。」 温氏说完又看向唐恆询问:「相爷,你看这样处理可好?林管家虽然犯了错,但幸在发现及时,没有造成伤害,而且毕竟也是我陪嫁时过来的,主僕一场,这十几年来也算恪尽职守,要是直接杖毙的话外人不知情,难免说我们相府对待旧人刻薄,这样把他赶出去以后既不会在威胁到宁儿,也保全了我们相府的名声,您说是不是!」 不得不说,温氏这个话说的很是巧妙,看似训斥林管家为她出气,实际上却为林管家求得了一丝生机,并且彰显了自己的仁义宽容。 果然唐恆听完之后眉头开始松动,转身问唐晏宁:「宁儿,你觉得这样处理如何?」 唐晏宁看着笑的一脸慈爱的温氏和象徵性询问她意见的父亲心里冷哼,她能说如何,两个人摆明了已经定好了结果,就只是通知下自己而已,哪里真的需要自己的意见。 说什么没有造成什么伤害?难道非等得自己被强了才杖毙,刚刚林有全的行为换成任何一个爱护子女的父亲看到,怕是都要杖毙泄愤,只有她这个父亲,为了颜面竟然觉得还能逐出府解决,殊不知林管家要是真的被逐出府,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去败坏她,以后她的名声只会更加不堪。 唐晏宁敛去眸中愤怒,态度柔顺,低声应道:「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唐恆听完嗯了一声,着人按照温氏吩咐的去执行,心想这个女儿倒是个懂事的,没有不依不饶非要处决林管家,就是胆子太小,上不了台面。 温氏又表面假意的安慰了下唐晏宁,说她近些日子事务繁忙对唐晏宁照顾不周,让她受惊了,又命人待会去库房给三小姐挑些首饰头面送过来,当是补偿。 唐晏宁也不推辞,柔顺的道谢应下。 唐恆看着温氏处事妥帖,仪态大方,甚为满意,暗想昨日没有白敲打,温氏果然是个会持家的。 只有一旁的宋姨娘心疼了下唐晏宁,眼神有些不忿,却又不敢发作,只好继续默默无声的站着。 眼看林管家已经被拖到大门口,唐晏宁突然出声提醒道:「林管家,你的东西好像掉了!」 双儿此时已经眼疾手快的弯腰从地上捡起,捧在手心给林管家送去。 林管家离了几米远,远远看到双儿手上似是一只簪子,之前被丞相突然踹了一脚,他是感觉好像有东西从怀里掉出来了,原来是支簪子。 最近他身上带了好几只簪子准备送与他勾栏院里的老相好,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看到是自己的东西林管家赶忙点头承认,然后跟唐晏宁道了谢! 心里却在暗讽这个三小姐果然是个傻得,看到他丢了东西竟然还要大公无私的给他送过去,不自己留着,好歹值些银两。 双儿捧着簪子路过唐恆的时候突然被他一把夺去,双儿不顾手心的疼痛赶忙跪下认错,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丞相。 唐恆拿着簪子倏地走到林管家面前,再次飞起一脚重重踢了过去。 林管家反应过来时身子都飞了几米远,吐了一大口血,弄得衣服上血迹斑斑,甚是骇人。 这时候林管家也不知道丞相为何突然发怒,只能先凭着本能开口祈求道:「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小人不知哪里惹怒了相爷,请相爷明示啊!。」 这一会儿林管家也不倚老卖老自称老奴了。 第26章 温氏的另一面 唐恆双目泛红,怒气翻涌,把手中的簪子狠狠的扔到林管家脸上:「这个簪子哪里来的?」 林管家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忙颤巍巍的捧起那簪子细细观看。 黛紫色的簪花,下面坠了两颗一高一低的紫色珠子,珠子在阳光下轻轻晃动,璀璨生辉。 唐恆看着那晃动的珠子脸色更黑,恨不得立即捏碎。 林管家心下一惊,嵴背发凉,怎么这么巧偏偏掉的是这根簪子? 「这……这……这个簪子是……小人……小人捡来的。」 这个簪子是前几日杜姨娘拖钱打点他想进去祠堂看一看禁足的女儿时他趁机敲诈的,当时只觉得这个簪子样式很不错,可以送给老相好。 反正杜姨娘的簪子也非常多,那根又不是特别名贵,所以就给了林管家,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杜姨娘还是叮嘱他切不可人前漏出。 林管家此时脑子有些怔愣,语气结巴,想着如何让唐恆信了他的话。 他不能说从杜姨娘那儿敲诈的,否则自己只怕会多遭一层罪。 唐恆看着林管家支支吾吾的表情,冷笑道:「是特地跑到杜姨娘的院子里去捡的吗?你当本相是三岁小儿如此好诓骗么,来人,拉下去,杖毙。」 一听杖毙林管家慌了,顾不得会不会加重责罚立刻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簪子的来歷,可惜唐恆已然不信,直接命人堵住了林管家的嘴拖出去。 林管家又挣扎着爬到温氏面前求饶,温氏欲开口却被唐恆一个冷厉的眼神摄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看来这次相爷确实动了怒,温氏只好捨弃这个棋子,让人拖下去执行。 林管家挣扎着大叫着,最后还是被人堵了嘴拉出去。 门外很快就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林管家强烈的呜咽痛哼声,慢慢的就只听到板子落下去的声音,林管家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消失…… 不一会儿下人来报林管家已经杖毙。 唐恆冷哼了一声,面色铁黑的拂袖离去。 唐恆一走温氏盯着唐晏宁的目光就变得阴鸷起来。 唐晏宁这最后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提醒竟让林管家丧命,要说她是无心的温氏打死也不会相信,好啊,不知不觉竟然知道反抗为自己铺路了。 温氏放林管家出府确实打算让他在外面继续为她做事的,可是竟被那小贱人如此拙劣的伎俩搞砸,轻轻松松的就让她损失了一个心腹。 她冷哼了一声,上前就甩了唐晏宁一个巴掌,「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一直装的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也是个狠毒的主。」 唐晏宁没有反抗,生生受了这一巴掌,擦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挑衅道:「夫人谬赞了,林管家掉了东西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一下,不知道哪里惹得夫人这般不快,这可和你刚刚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慈母样子大不相符啊,要是父亲看到了,恐怕夫人往日的形象就要崩塌了。」 说完又沖温氏身后亲切的喊了一声:「父亲,你回来了。」 温氏闻言身体一僵,不会这么巧吧? 她快速的换上了一副往日温和的笑容,慢慢转身,刚欲开口解释才发现门口空空如也,只有两个守门的丫鬟,哪里有丞相的半分影子,顿时明白这个小贱人竟然戏耍自己,更是气恼,抬手准备再扇一巴掌。 不过这一巴掌没有落下来,半路唐晏宁就已经牢牢扣住温氏的手,「夫人还是省省吧,一会儿父亲万一真的突然折回,夫人可就不好收场了。」 温氏冷哼,相爷刚刚气的这般很,想必已经走远了,怎么还会回来,刚刚已经被这个小贱人诓了一次,温氏只觉得众丫鬟都在暗自笑话她,这次要是不找回场子,她以后在府中还如何彰显主母范,于是换了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将这一巴掌狠狠落下。 唐晏宁顺势跌倒在地上,捂着脸闪着一副无辜的大眼,面上已然两行清泪,委屈的道:「母亲,是我错了,我不该反抗林管家的,害您失了左膀右臂,母亲,您就饶了宁儿吧,不要再打宁儿了。」 温氏看着唐晏宁突然哭泣求饶有些讶异,刚刚不还是底气十足的挑衅戏耍她,这下又突然跌在地上卖惨,难道是打两下就知道害怕了?果然是个皮贱的。 看着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唐晏宁,温氏觉得刺眼极了,连哭都要故意装的柔弱无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这可真像极了她那个早死的短命姨娘。 以往唐恆就是非常偏爱秋姨娘的柔弱之姿,因为这样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会让男人觉得眼前的女人单薄可怜需要怜惜呵护,温氏样貌虽然也美艷,可偏偏不适合这种弱柳风,是以就非常痛恨秋姨娘的这种柔弱。 现在再唐晏宁身上看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嘲道:「小贱人,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哼,果然是皮贱不打不行。」 她停顿了下,甩了甩髮酸的手继续鄙夷的说道:「不过你可真是和你那个贱人娘亲像极了,一样的狐媚子,就知道装柔弱可怜勾引男人,不愧是母女,都一样的犯贱,来人,三小姐出言不逊顶撞嫡母,按家规,掌掴二十。」 温氏说完兀自笑了几声,嗓音尖锐刻薄,让一众下人有点胆寒。 温氏身边的几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丫鬟立即上前按住唐晏宁,准备左右开弓扇起来,只是丫鬟们刚刚抬起手,巴掌还没落下就听到身后一声厉喝:「都给我住手。」 丫鬟们突然一个激灵,识的这是丞相的声音,赶紧放开唐晏宁纷纷低头跪下向丞相行礼。 温氏这下真的是身子一僵,脸上还挂着刚刚未退的得意笑容,丞相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还真的回来了? 不过多年的经验已经让她练得不惊不慌,她从容不迫的抬手理了理鬓髮换上往日里一贯的柔和转身说道:「相爷,您怎么回来了,宁儿刚刚不知分寸说了几句上不了台面的话,我怕以后在外面也是如此,让您失了颜面被外人瞧了笑话,就略施小惩,您不会生气吧?」 二十巴掌也算小惩?对于一个妙龄女子来说可算的上是厉刑了。 唐恆看着眼前端庄温和的妻子,一时有些迷茫,刚刚那个一口喊着一个小贱人的人是自己相识多年的妻子吗? 温氏见唐恆不答话,反而直直的盯着自己,心里忐忑,主动上前一步拉着唐恆的衣袖柔声询问:「相爷,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唐恆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妻子,眉宇间透露着失望。 温氏嫁给自己二十载,一直安分守己,大度体贴,为自己养育了一双儿女,甚至主动帮助自己纳妾,虽然也会拈酸吃醋,但是唐恆从未放在心上,知道她是个有分寸的,所以府里一切大小事宜都放心让她做主,自己从不干预。 可是刚刚自己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自己以为的贤良妻子,眼神淬满了怨毒,一口一个贱人,甚至动手掌括一个庶女,粗鄙不堪,就像一个被嫉妒充满的市井怨妇,哪里还有半分之前贤惠的影子,而现在居然还能一脸无事的关心起自己来? 唐恆觉得心里有些发苦,这几年自己攻于算计,步步为营,以为可以很轻易的看透一个人,却没想到竟从没看到枕边人虚伪的一面。 他扶额,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都下去吧。 温氏看着唐恆冷淡的眼神只觉得惴惴,要是相爷质问几句她也想好了对策回答,可是这不闻不问直接让人下去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觉得一个庶女无关紧要,没必要为了一个即将嫁出府的女儿让主母没面子吧,温氏自顾自的想着,才觉得安心了一点,又沖唐晏宁温柔的解释了几句,说自己不过是吓吓她,并不会真的让丫鬟打下来了,省的她以后不知道分寸得罪了贵人,然后领了一众丫鬟僕人下去。 唐晏宁跪坐在地上,诚惶诚恐的回应说自己知道了,然后行了拜别礼。 唐恆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朝地上跪着的女儿伸出了手,意思不言而喻。 唐晏宁内心纠结了一瞬,便果断的伸出双手,由着这个面上的父亲将自己拉起来。 这时一直在旁默默无声的宋姨娘突然抹了泪,拿起手帕帮唐晏宁擦去嘴角的血迹,心疼的说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夫人为何要把林管家的错误迁怒道三小姐身上,明明三小姐才是受害者,看这小脸打的,要是夫人指甲在尖锐一点,指不定你就破相了。」 宋姨娘嘆了一口气,又吩咐双儿赶紧去她院里拿一支玉露膏来给小姐涂上。 双儿领命急匆匆的就要出去,却被唐恆抬手制止,旋即转身吩咐身后的小厮去他的库房拿一支玉颜膏。 这玉颜膏是宫内妃嫔专用的,生肌淡疤,效果奇好,一天就能见效,唐恆也只有一支,是上次皇帝赏赐布匹的时候一併赏赐的。 唐晏宁听到唐恆竟然要去给自己拿玉颜膏眼里不无惊讶,只是很快就掩去,懂事的说道:「父亲,玉颜膏乃是御赐之物,十分珍贵,还是留给大姐日后备用吧,女儿脸上是小伤,用用玉露膏就行,只是好的慢一点,不妨事的。」 可能是一时说的有点快,牵动了嘴部的伤口,唐晏宁顿时疼的抽了一口气, 一旁的宋姨娘拉着唐晏宁的手嗔道:「傻孩子,相爷给你玉颜膏是心疼你,女儿家都是爱美的,你这脸蛋如此漂亮,以后留了疤可就不好看了,相爷一片慈爱,你还往外推,怕是要让相爷寒心了,还不赶紧谢谢相爷。」 被宋姨娘这么一说好像她在拒绝就是不识抬举,唐晏宁只好假装「为难」的收下向父亲道了谢,心里暗道,宋姨娘也是个伶俐的可人儿。 第27章 唐恆的愧疚 宋姨娘看着突然折返的相爷轻声道:「相爷刚刚不是走了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唐恆轻咳一声,「掉了个东西,回来找找。」 宋姨娘四下瞅了一圈,突然在唐晏宁脚边看到一个锦囊,捡起来问道:「是这个吗?相爷。」 唐恆轻嗯了声,拿回那个锦囊重新繫到了腰间。 眼看天色近中午,宋姨娘热情的留唐恆在这里用午膳。 唐恆推辞了,只是看着眼前胆小温柔的女儿心里感慨了一下。 这个女儿不仅遗传了她娘的样貌,更是遗传了她娘难能可贵的一副善良心肠,想起秋姨娘,唐恆有点自责,当时秋姨娘去的时候留过遗言,希望他能善待女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女儿平安健康,衣食无虞。 他如此放心的交给温氏打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唐恆有心弥补,出言安慰了几句,又吩咐下人去库房支了五百两送来,让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以后要是缺什么可以直接去静夜轩去找他,又让阿福去拨了两个护院来,仔细吩咐了一番才携带小厮们离去。 宋姨娘恭敬的把唐恆送到了门口便折了回来,拉着唐晏宁进了屋子,坐在梳妆檯旁拿起刚刚小厮送来的玉颜膏轻轻的帮她涂抹,「晏宁这两巴掌没白挨,你刚刚看到相爷眼中对那温氏的失望了么?」 「相爷估计是看着大小姐和大少爷的面上才没说什么,温氏竟还以为相爷是不在乎你才连问都懒得问的,熟不知她刚刚恶毒的一面都被相爷尽收眼底,以后若是再想赢回相爷的心,难了。」 宋姨娘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 唐晏宁淡淡一笑:「这只是扳倒温氏的第一步而已,温氏在相府这么多年,根深蒂固,父亲轻易不会休妻的,即使知道了她得本性,却还是会放任不理,任她继续当主母的。」 宋姨娘嘆了一口气,有些遗憾道:「今日费了一番周折,结果却收效甚微,没能撼动她分毫。」 唐晏宁莞尔,道:「未必,经过今日一事,相府表面上看着还是风平浪静,一如既往,实际里却已经瓦解掉了父亲对温氏的信任,现在他们因为子女的牵绊,还可以做到相敬如宾,若以后子女也靠不住了,那温氏的位子可就岌岌可危了。」 宋姨娘忍不住心下一惊,听这语气似乎已经有了对付大小姐大少爷的对策。这个二小姐果然是个聪明的,看来温氏失宠是早晚的了,还好自己没曾想过与她为敌。 她面上还是平淡的问道:「晏宁可是有对付大小姐和大少爷的法子了?」 唐晏宁但笑不语。 此时唐晏宁的脸部也已经涂得差不多,宋姨娘把剩下的玉颜膏收起,放在小匣子里转了一个话题,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今日林管家掉的那根簪子是杜姨娘的,还有,你如何料定相爷走了还能再回来?」 唐晏宁左右打量着梳妆镜中因涂了药已经有些消肿的脸庞,「那根簪子呀,因为我无意间看到杜姨娘带过,所以才故意出言提醒,本只是想让相爷怀疑一下林管家和杜姨娘有点暧昧不清什么的,却没想到父亲竟如此生气,直接给杖毙了,至于父亲为什么走了又折返,因为他丢了东西呀!」 关于那根簪子其实是唐晏宁上辈子见杜姨娘带过,这一世她整日闭门不出,还真没见过杜姨娘。 宋姨娘顿时明了,「你个机灵鬼,原来是你故意让相爷丢了东西。」 唐晏宁莞尔,她一开始就猜到要是唐恆先行一步走了后,温氏肯定会把怒气牵扯到自己身上,藉机发难,所以早在唐恆看到簪子怒气沖沖的沖向林管家时,她就顺手抽走了他身上的锦囊,因那个锦囊的口子系的不是特别严谨,唐晏宁隐约看到里面是一个烫金的腰牌,既如此随身携带,想必定是对唐恆有用的,定是会回来寻找,所以才故意制造了这个机遇,甚至刻意挑起温氏的怒火,就是要唐恆亲眼回来看看自己往日觉得举止端庄仪态大方的好妻子。 双儿在身后好奇的问道:「那小姐又如何料到今早上相爷会过来的呀?」 唐晏宁转身拉起旁边宋姨娘的手,有些暧昧的笑道:「这可都要谢谢宋姨娘了,我一早儿就猜测父亲答应给我添置的东西温氏必定会差林管家来送,一则彰显她的重视,二则林管家是她得心腹,除了送东西还可以敲打一下我,让我安分守己,所以我昨日就差人给宋姨娘递了话,让她务必想办法让相爷早上来我这一趟,宋姨娘果然很「厉害」,把父亲带来的时间刚刚好。」 宋姨娘一下子红了脸,嗔了唐晏宁一眼,她刚刚刻意强调了「厉害」两字,语气揶揄,让宋姨娘有些羞恼。 都说男人在床上最是好说话的,宋姨娘自是少不得在床上殷勤一番才哄得唐恆前来。 双儿顿时恍然大悟,然后竖起大拇指,「小姐厉害!不仅容貌绝色,就连这才智都是一等一的好,不仅收拾了那个色胚林管家,连带着大夫人都被您摆了一道,而且相爷还对您生了愧疚之心,看来小姐的好日子不远啦。」 唐晏宁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已经放在匣子里的玉颜膏,柔声道:「双儿,把掌心伸过来。」 双儿一看那玉颜膏就猜到了小姐的意思,连忙推辞道:「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这玉颜膏如此珍贵难得,万不可浪费在奴婢身上,奴婢手心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普通的伤药就行,用不着此等名药的。您快快收起来,留着以后备用。 原来刚刚被簪子划破手心的一瞬间小姐注意到了,有小姐如此关心,双儿觉得比任何玉颜膏都好用。 唐晏宁不管不顾的拉起双儿的手走到水盆面前,轻轻擦拭掉周围已经干渴的血迹,然后涂上了玉颜膏。 「双儿,在我眼里,你的手比这玉颜膏珍贵多了,以后莫要妄自菲薄。」 看着小姐温柔的眼神双儿一脸感动,低头应了一句「是」,小姐待她胜过亲人,真真的好的没话说。 宋姨娘在旁打趣儿:「好了,你们主僕情深,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群儿那儿估摸要回来吃午饭,我得先回去了。」 唐晏宁起身送走了宋姨娘,又对宋姨娘一番言谢,宋姨娘开心的笑了笑,带着身后两个丫鬟回去了。 唐恆离开了秋苑以后便怒气沖沖的直奔杜姨娘的梅苑。 他刚一进来就看到杜姨娘身着松垮的外纱,香肩若隐若现,里面穿了淡紫色的抹胸襦裙,侧身时峰峦微漏…… 虽然形象看着不慎端庄,但是,背影纤细,身段如少女,竟然看的唐恆莫名一燥,原本汹涌的怒气都淡了几分,本来想质问簪子的事情,但是偏偏看到此情此景。 他本就偏爱杜姨娘这种大胆的风情,反正是妾而已,无需那么端庄。 他现在只想把人赶紧搂到怀里温存一番,因为玉儿的事儿这一个月来确实没去杜姨娘这儿,想起杜姨娘夜间独特的妩媚风情,他就觉得身体更加热了。 唐恆挥手潜退了意欲通报的下人,朝着凉亭里那诱人的身段走去。 杜姨娘是背对门口而坐,加之唐恆步子刻意放轻了,所以杜姨娘并未察觉有人靠近,抿了一口香茗对站在身后的白蓉慢悠悠道:「唐晏宁那小贱人近日怎么样?大小姐可有去教训过她?」 第28章 杜姨娘失宠 白蓉老实回答道:「昨日相爷去了三小姐的院子,回去后就吩咐下人给三小姐添置了些东西,并且昨日相爷还朝大夫人发了一顿火,具体原因奴婢就不得知了。至于大小姐,自从她从温府回来以后就静静的待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像以往总是去找三小姐的茬了。」 「哦」杜姨娘面露讶色,唐晏清可是最爱去找那个小贱人的麻烦的,竟然能忍着一个月不去,真是出奇了,「这么说那小贱人这一段时间过得还挺滋润?哼,且让她在逍遥几天,等玉儿出来后我再慢慢收拾她。」 此时快到晌午,院里显得有点热,杜姨娘有些心烦的斥责道:「白蓉,还不快过来给我打扇,热死了。」 白蓉立刻拿起手中的团扇上前轻轻的扇风,边扇边开口道:「姨娘,还有一件事儿,是我刚刚听说的。」 「什么事儿?」 「奴婢刚刚去小厨房给您拿最喜爱吃的芙蓉糕时,听到下面的僕妇们议论,林管家因为对三小姐出言不敬被相爷杖毙了。」 「什么?」 杜姨娘刚刚端起的茶杯勐的往桌子上一放,茶水瞬间溅了一身。 白蓉连忙拿帕子去帮杜姨娘擦拭,杜姨娘心烦的推开她道:「你确定林管家是因为这个被杖毙的吗?那小贱人素日里不得相爷宠爱,府里谁给过她好脸色,相爷怎么会突然为了她杖毙了林管家?你再去打听打听,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蹊跷。」 杜姨娘暗自心想,这个林管家在府里横了多久了,前几天答应让她去看望玉儿的事也没办到,反而敲诈了自己一根簪子,这么猖狂结果今日就被杖毙了? 虽说他被杖毙杜姨娘也觉得痛快,可是这么轻易的就弄死了林管家,温氏还没有责罚她,杜姨娘突然觉得唐晏宁恐怕不简单,不是表面那么好应付的。 「啊……」 杜姨娘正在暗自思索,忽的听到白蓉惊唿了一声,更加烦躁,转身训道:「你这个死丫头,一惊一乍做……相爷,您怎么来了?」 在看到来人后杜姨娘最后两个字「什么」没有说出来,转而换了一副艷丽的笑容走向了唐恆,心里暗惊,相爷什么时候来了,怎的竟没人通报,刚刚也不知道相爷听到了什么没有。 唐恆面上不显,任由杜姨娘拉着他的手臂磨蹭。 杜姨娘看到唐恆没有拒绝心下安了几分,拉着唐恆在凉亭里落座,自己则一屁股坐到了唐恆身上,扭动着纤腰,哀怨道:「相爷好狠的心,这一个月都没有来看过莲儿,莲儿可是对相爷日思夜想,这一个月都瘦了一圈了,不信您摸摸看。」 杜姨娘抓着唐恆的手迳自往身上覆了上去。 一旁的白蓉早已见惯了杜姨娘风骚模样,还是忍不住羞红了小脸,默默的退了出去。 唐恆象面上仍是一片淡淡,没有往日的宠溺,「哦?有多想?」 杜姨娘轻锤了下唐恆的胸口,故作羞赧道:「讨厌,您明明知道妾身有多想您的,这几日没有您在身边,莲儿真的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三十好几的人还像小姑娘一样撒娇,若是没被他碰到刚刚那一幕或许还会觉得她有几分率真,但是现在,唐恆只感觉到做作! 他挑起杜姨娘的下巴,语气随意,「你如此放,盪,这一个月我都没过来,你有没有忍不住背着我偷人呢?」 杜姨娘总感觉今日相爷有点古怪,话里话外看似跟往常无甚区别,可是整个人却都散发着寒意,一靠近就让人感觉有些发憷。 「怎么会?相爷,」她压下心里的异样继续妩媚的笑着,「莲儿对您的心您还不明白吗?我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这一辈子都不会背叛您的。」 唐恆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眼神毫无波澜。 杜姨娘有些惴惴,手试探性的的摸到了唐恆的衣襟内…… 若是往常,唐恆现在肯定是迫不及待的抱着杜姨娘进了屋,可是偏偏刚刚那一番话就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本来躁动的身体。 他觉得有些颓败…… 他在官场见惯了尔虞我诈捧高踩低,自认为看人也是非常准的,没想到自己的后宅的女人他一个都看不透,表面上都是相互友爱一片和睦,背地里却又彼此憎恨,各自算计,先是他一直认为一直大方得体的好夫人,再是他一直相信温柔可人的解语花,都在这一天之内都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觉得有些猝不及防。 按住那双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小手,他声音有些发沉的问道:「我之前送了你一根黛紫色珠花簪子,哪儿去了?」 杜姨娘身子一僵,面上出现片刻的怔楞,随后笑着说:「哦,那根簪子呀,妾身前几日就没找到,许是丢了。」 「是吗?」唐恆的手抓住杜姨娘的纤纤皓腕,「可是我挺喜欢那根簪子的,你知道吗?有几次你带着那根簪子来找我,我竟觉得那簪子配你十分惹眼呢。」 他的语气有点阴凉,手中不自觉用力。 不知道为什么相爷今天问起这根簪子,这根簪子前几天被林管家讹走了,莫不是相爷在林管家身上看到那根簪子,以为自己和那个林有全有私情? 杜姨娘突然觉得如芒在背,手心发凉。 唐恆突然加重了力道,「怎么?还没想起来那根簪子去哪儿了?」 杜姨娘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忙不迭的如实说出。 所说之词和林管家如出一辙,唐恆因着林管家大胆的调戏自己的女儿本就不满,又看着林管家拿着杜姨娘的那根簪子一时怒极,才没有细细思考就直接杖毙了,现在平静下来,就能推断出林管家是没那个胆子敢和杜姨娘暗度陈仓的。 杜姨娘本想再去撒个娇缓和下气氛的,但是对上相爷阴翳的面容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只好捂着自己的手腕垂下了头,尽量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其实这件事只要有心查一下就能明了的。 唐恆突然站起,带翻了身上香肩半露的美人儿,背过身去,道:「今日之词我且信你,谅你也没那个胆子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人。」 杜姨娘一听唐恆相信了,不顾自己刚刚被掀翻撞到桌角的痛,连忙站起来从背后抱住唐恆哭泣道:「相爷,妾身哪儿敢呀,妾身只是想念玉儿,才会出钱打点林管家的,妾身对您的一片真心您不知道吗?」 唐恆的声音凌厉又带些失望,还夹杂了些许怒意,「我以前或许觉得自己知道,但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了,你爱你的女儿如此,不忍她吃苦受累,散尽钱财打点,那宁儿呢,也是本相的女儿,你们是怎么对待的呢,一口一个小贱人,狐媚子,随意谩骂,责罚是吗?」 杜姨娘抱着唐恆的双手顿时僵住,面色惨白,原来……刚刚相爷都听到了。 怪不得刚刚她百般挑,逗,他都半点反应也没。 不行,她不能失宠,为了玉儿也不能,她一失宠了在这府里就会沦落到和唐晏宁一样的下场,不,或许还不如唐晏宁,因为温氏肯定会折磨她的。 第29章 白白打点 杜姨娘把脸埋在唐恆背后,嘤嘤啜泣,「相爷,妾身……妾身一时失言,请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原谅我吧,妾身也是因着最近玉儿在祠堂禁足心情不好才口无遮拦的,妾身并没有恶意的,相爷,您认识相莲儿这么久,莲儿什么为人您还不清楚吗,就是一个丫鬟做错事我都不忍多加苛责的,求相爷原谅莲儿一次,莲儿以后定当严谨处事好好对待三小姐,再不敢编排一句是非。」 唐恆感觉到背后被眼泪打湿的痕迹,还有抱着自己那双微微发抖的手,有些心软,毕竟十几年的夫妻情分,面上还是冷硬的说道:「往后有时间多看些书,好好教导下玉儿,不要老想着如何对付别人,心思都用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地方。你也不看看现在玉儿被你教成什么样子了,真是把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言罢就挣开了杜姨娘的一双纤臂大步流星的走了。 杜姨娘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一双素手使劲抓着自己的襦裙,恨不得把那布料撕碎,刚刚还知错忏悔的神情,现在一片阴鸷。 都是那个小贱人,不仅害了玉儿,现在竟然还让相爷冷落了了她,再让他得意几天,等到祭祖的时候,定要让她身败名裂。 八月初七。终于到了唐晏玉解禁的日子。 唐晏玉从祠堂出来的时候,被外面的太阳晃的眼睛都睁不开,她都一个月没出去晒过太阳了啊! 这一天天在祠堂吃斋念佛,抄经书,她得手都要抄费了,每天粗茶淡饭,一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温氏还每日过来检查她得作业,要是少抄了一遍就不给饭吃,唐晏玉起初还任性的不抄,到后面实在是被饿的不行了,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杜姨娘一看到往日活泼可爱的女儿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两眼立刻泛起了泪光,心疼的不行,赶紧让下人把提前准备好的饭菜端了过来。 唐晏玉头看着琳琅满目的菜色咽了一口口水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杜姨娘一边在旁边给她布菜,一边轻声叮嘱道:「玉儿,慢点吃,慢点吃。」 唐晏玉顾不得平日的就餐礼仪,风捲残云的吃过了三碗米饭之后,才放下碗筷,抱着杜姨娘痛哭。 杜姨娘心疼的问到:「娘不是日日打点你的饮食吗?怎的还这般飢饿,像是从没吃过肉似的?」 「娘,您不知道那温氏有多可恶,您日日打点的钱估计她都知道,表面上让丫鬟收下,背地里还是给我吃的清粥小菜和白馒头,我本想让人传个话个告知您的,谁知道温氏每天派人盯我盯的特别紧,我实在传不出消息。」 杜姨娘听完顿时火冒三丈,「那这一个月我送的钱岂不是都到了温氏的口袋,好你个温氏,竟然如此阴险!」 只要一想到她日日送过去的钱都进了温氏的口袋她就气的浑身发抖,这一个月来丫鬟们钱越要越高,为了女儿她只好咬牙继续给,自己的私房钱都快用尽了,哪儿成想竟让那温氏占了便宜去,要不是女儿还在面前,杜姨娘都觉得自己能被气昏了过去。 唐晏玉连忙给母亲顺着气,继续抱怨道,「娘,那温氏不仅日日要我抄经书念经文,还责罚我每日跪上一个时辰,您看看我的膝盖,跪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说完就撩起裤腿漏出膝盖,杜姨娘一看女儿本来洁白如玉的膝盖都是青紫,面上又愤怒有心疼,「我的玉儿受苦了,放心,娘以后一定给你报仇。」 唐晏玉抽噎了两下,嘟哝道:「还是娘对我最好。」 靠着母亲的怀抱温存了一会,唐晏玉突然想起什么来是的,愤恨的说道:「娘,我要去找唐晏宁,要不是这小贱人害我,我哪儿能遭这么多罪,我今日非得去扒了她一层皮不可。」 杜姨娘一把拉住刚刚起身的女儿,严肃道:「不行,玉儿,这段时间你在祠堂不知道,林管家因为对唐晏宁出言不敬被相爷杖毙了,林管家你还不知道,十足的小人,仗着温氏在府里横了多久,结果如此轻易的被杖毙了,还听说那日相爷又撞见了大夫人责罚唐晏宁的一幕,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是这几天却从未去过那温氏房里,态度也变得有些冷淡。而且这几日就连相爷都变得有些偏袒她了,送了好些东西给她,连皇上赏赐的玉颜膏都拿去给那小贱人使用了,」 唐晏玉一脸惊讶:「不会吧?父亲一向都不待见她的呀?娘,娘,会不会是巧合,可能林管家倒霉,刚好欺负唐晏宁的时候被父亲看到,父亲觉得面上过不去才责罚他的呢?至于温氏,父亲一向也没见得多喜欢她啊,不都是偏爱您嘛,而且那些赏赐说不定只是事后安抚而已,娘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杜姨娘却摇了摇头,「不是巧合,林管家一向目中无人,这么多年还不活的好好的,而且听说温氏还特地去保了他,最后还是被杖毙,要说那小贱人没动手脚,我可不信,总之,唐晏宁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况且你婚期的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近日不要主动去招惹她,省的在惹一些是非,而且经过这一件事,你父亲对你也颇多失望,所以你最近一定要表现的乖巧听话些,不要让你父亲觉得你这一个月的禁闭都白关了。」 唐晏玉撇了撇嘴,非常不甘心的又坐了回来。 杜姨娘继续叮嘱道:「玉儿,做大事者要能屈能伸,你要知道在这相府,只有你父亲的宠爱最为重要,你的当务之急不是去报仇,而是想办法树立一个好形象,重新博得你父亲的宠爱,只要你父亲还是如往日一样宠你,那你在这相府还是那尊贵的二小姐,就连温氏也不敢轻易拿捏你。」 唐晏玉点了点头,垂头丧气的说「知道了。」 杜姨娘焉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安慰道:「玉儿,莫急,娘不会让你白白吃这个亏的,娘已经了有了计划,到时候一定会给你报仇,让唐晏宁那小贱人身败名裂,万劫不復。」 听完这个消息,唐晏玉刚刚还灰暗的瞬间变得明亮璀璨,激动的问道:「真的吗?娘,您有什么好对策,快说给我听听。」 杜姨娘低首在女儿耳边轻说了一阵,唐晏玉越听越兴奋,忍不住为母亲叫好,一想着再过几天唐晏宁就会变成残花败柳,身败名裂,她就止不住的兴奋,且在忍一段时间,到时候就等着看好戏了。 第30章 上门挑衅 唐晏宁悠哉的坐在屋里绣着一个花样,眼神时不时的朝窗外眺望一下。 双儿奉上一杯茶后好奇的问道:「小姐在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二小姐怎的还不来?」 奇怪,以唐晏玉的性格,今日解禁自由了后应该第一时间来上门来报仇的啊,她都已经布好了网子单等着那个好二姐上门的,眼看着这都下午了,竟然还没下人通报的影子。 一说二小姐,双儿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二小姐解禁的日子,顿感不好,二小姐一向最爱欺负自己小姐的,拧着一双秀眉,「小姐,您等她作甚?她不来不刚刚好嘛?」 唐晏宁瞥了她一眼,「等她来送钱啊!」 「啊?」双儿一脸疑惑,「二小姐不来找茬都不错了,还给您送钱呢!」 唐晏宁但笑不语,继续低头绣着手里的花样。 看着小姐意味不明的笑,双儿想着小姐肯定另有心思,于是不再好奇转而开始一脸认真的八卦起来,「小姐,您不知道,这一段时间我听下人说二小姐在祠堂可没少吃苦,天天吃斋念佛抄经的,听人说都瘦了一大圈了,而且我听说杜姨娘日日打点的钱都被送膳食的阿兰转交给了大夫人,哈哈,这下杜姨娘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女儿还是半点没照顾到。」 双儿越说越掩饰不住脸上的幸灾乐祸。 唐晏宁看着双儿一脸的得意,揶揄道:「怎么,现在提起二小姐,你都不怕了?」 被小姐这么一说双儿才注意到,不知不觉对大小姐二小姐也都不怎么害怕了,以往唐晏玉和唐晏清只要一来秋苑准没有好事,只要提到他们两姐妹的名字双儿都觉得胆颤。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要跟小姐在一起,双儿什么都不怕,再说小姐如此聪明,以后再不会被他们随意欺负了去。」 唐晏宁笑了笑,瞅了下外面的天色,已经临近申时,看来唐晏玉八成被杜姨娘劝住了。 「双儿,去厨房随意拿几碟糕点装起来,和我一起去梅苑看看。」 「去梅苑干嘛?那不是杜姨娘的住处吗?」 唐晏宁催促道:「听我的就是,快去准备。」 看着已经起身整理衣裙的小姐,双儿应了一声,去厨房随意拿了几份解暑的小糕点类的。 唐晏玉刚刚午睡醒来,精神备好,坐在堂屋里和杜姨娘品茶聊天。 白蓉突然匆匆的进来,低声道:「二小姐,姨娘,三小姐过来了。」 「什么?」唐晏玉勐地起身,「我不去找她,她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那这可就怨不得我了,我要不好好扇她几巴掌,怎对得住她这么上赶着过来。」 杜姨娘眼神示意白蓉去请进来,然后拉住欲往前沖的女儿,严肃道:「玉儿,不要冲动,她这个时候过来指不定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呢,先静观其变,看看她的来意。」 唐晏玉一向都很听杜姨娘的话,又不情不愿的坐了下去,眼神瞥向门口,想着就暂时放她一马。 唐晏宁面带微笑款款的走来,微风吹动了她水粉色的雾面裙摆,灵动飘逸,当她背着夕阳踏进房间时身上就像披了一层霞光,晃的让人移不开眼。 唐晏玉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在看到她满面春风走进来的时候便顷刻崩塌,凭什么自己在祠堂里受了一个月苦,而这个小贱人却越发显得美艷灵动,还得到了爹爹的注目,越想越不忿,她终于按捺不住上前就要给唐晏宁一巴掌。 只是手掌还未落下就已经被唐晏宁身边的护院田刚牢牢擒住。 唐晏宁可不傻,既然主动上门挑衅就知道以她那二姐的性子肯定是要动手的,所以特地把唐恆拨给自己的两个护院田虎和田刚两兄弟带过来防身。 唐晏玉勐地甩掉被田刚擒住的手,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本小姐的手也是你能碰的。」抬手就朝护院脸上招唿了一巴掌。 杜姨娘连忙拉着还欲再扇一巴掌的女儿,眼神示意她冷静一点,换了一副敷衍的笑容冲着唐晏宁道:「今儿什么风,怎么把三小姐吹过来了?」 唐晏宁看着田刚被打肿的脸,眸光渐冷,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看得出两个护院是忠心老实的人,她这个人一向恩怨分明,只要别人真心待她,那么她一定也会好好的护着他们的。 她压下那那一丝戾气,讽刺道:「自然是来看看二姐这一个月在祠堂过得好不好了,听说二姐这一个月在祠堂整日吃斋念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这不我特地让双儿备了一点吃食带过来给二姐补补。」 双儿适时的把糕点放到桌子上,还没打开盖子就被唐晏玉一把掀翻,怒道:「哼,贱人,谁要你的吃食,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下毒想害我的,你少在这儿冷嘲热讽,本小姐这样不正是你害的,你不要以为现在父亲给了你一点东西就是喜欢你了,我告诉你,做梦,父亲还是疼爱我的,等父亲忘了你,你就还是那个一无是处的贱人,你就尽情得意吧,再过不久我一定要让你也……」 「住口,玉儿。」 唐晏玉恶毒的狠话还没放完就被杜姨娘倏地打断,眼带警告的看着她。 这个女儿一急起来就口无遮拦,唐晏宁如此聪明万一从话里听出什么就糟了。 唐晏玉被母亲喝住却仍不甘心,狠狠的又朝唐晏宁剜了两眼才闭口。 杜姨娘也痛恨唐晏宁,但是上次唐恆刚敲打过她,玉儿不懂事,她万不能也向玉儿一样胡闹,耐着性子,她又问了一遍:「三小姐,你我什么人,我们都很清楚,就不要绕圈子了,你这次过来到底所谓何事?」 唐晏宁施施然的坐在桌边,拿了一个新杯子斟了茶,随意的好像自己是主人般,慢悠悠的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近日零花不够,打算问杜姨娘要点花花。」 一听是要钱,唐晏玉立即啐了一口:「你还要不要脸,你没有钱凭什么我娘给你,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杜姨娘也觉得不可思议,冷嗤一声,这三小姐怕不是脑子坏了吧。 唐晏宁不急不躁的品完手中的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唰唰的抖了抖,咳了两声,故意掐尖了嗓音夸张的念道:「亲爱的表妹,自那日梧桐山一别,你的身姿倩影,一颦一笑,就像刻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让我读书的时候想你,画画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也在想你……」 她还没念完,唐晏玉就突然插声道:「唐晏宁,你恶不噁心,不知道哪个野男人给你写一封烂俗情书,你竟然还敢拿到我的院子里来念,你能不能要点脸。」 杜姨娘也是一脸鄙夷,还以为这个三小姐是个聪明的,瞅瞅,瞅瞅,收到一封如此粗鄙的情书还在别人面前显摆起来了。 唐晏宁并不理会,依旧自顾自的念道:「表妹可知近日来子杰心里愁闷,每每忆起昔日的快乐时光,便犹如黄连入口,苦涩难当,只有表妹的欢声笑语才能缓解一二,娉娉褭褭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表妹仙姿音容实在无人比拟,子杰心慕已久,不知明天七夕佳节是否赏脸到城南花庙一叙,以慰子杰……」 信还没读完倏地被唐晏玉抢过去,撕的稀碎。 唐晏宁看着唐晏玉心虚的模样嘲讽的把剩下的「相思之苦」几个字念出来,做了一个犯呕的表情。 第31章 敲诈 唐晏玉似乎觉得撕碎了还不安全,又把那些碎纸拿起来通通丢到香炉里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就是一封情书而已,你还想要挟我,现在情书已经被我销毁了,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唐晏宁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唐晏玉,轻笑出声,「二姐啊,你的脑子里面装的怕不是浆煳吧,我既然拿出来念肯定就不担心你会撕碎啊,因为那封不过是我的手抄文,原件我可是妥善的放起来了呢。」 「哝」唐晏宁又从怀里掏了几张递出来,「你随便撕,不够我再抄。」 「啊……你个贱人,我要撕了你的皮。」 唐晏玉看着唐晏宁向耍孩子般戏弄她,立即就要冲过去挠花她的脸,只是人还没靠近就被杜姨娘一把拉住,训斥道:「玉儿,你冷静一点,不过是一封陈年旧情书,能有什么影响,你的第一次反正已经给了陆公子,他相信你的清白就够了。」 唐晏玉被母亲拉回来又瞬间冷静了两分,刚刚被唐晏宁激的差点自乱了分寸。 杜姨娘在听到最后的玉儿妹妹和子杰的时候就瞬间明白了,这封情书是当年女儿和温家二表哥来往的时候写得,那时候唐晏玉才十三岁多,正是青春期萌动,被温家的那个温子杰骗了一段时日,不过杜姨娘发现后就立即让他们断了往来,没想到那些书信竟然落到了这个小贱人手上。 杜姨娘稳了稳心神,坐在了唐晏宁的对面,「三小姐,这些不过是玉儿年少不懂事来往的一些书信,没什么价值的,三小姐要是想拿去宣传,尽管拿去好了,谁年轻的时候还没个冲动呢,都是少男少女,顶多书信往来下,又不会真的发生什么,而且玉儿委身于陆二公子的时候,可是清清白白的,你仅凭这一封信就想敲诈我,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哦,是吗?」 唐晏玉又从袖口里拿出两封信,放到桌子上道:「我这还有好几封呢,杜姨娘看完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杜姨娘睨了一眼,慢悠悠的打开了书信。 唐晏宁轻轻的把玩手里的杯子,嘴角噙着一抹笑。 只见杜姨娘刚刚还平淡的面容慢慢有了裂痕,越来越大,最后连拿着信纸的手都在颤抖。 前面那封信只是表达了温子杰的相思之苦,传出去还尚可解释是温子杰思慕自家女儿,保全玉儿的名声,可是这两封信是一来一回的,有温子杰的问信还有女儿的回信。 信中的言辞用的越来越放,盪不堪,甚至,甚至有些细节都描绘了出来,而自家女儿的回信更是不堪入目,一片秽,乱。 杜姨娘把信狠狠的砸到女儿身上,怒道:「你看看你自己写了些什么东西,我不是早让你和他保持距离吗,你就是这么保持的。」 唐晏玉顾不得母亲的怒气,连忙拿起信翻看,越看越是心慌震惊,那些信她不是都烧了吗?唐晏宁怎么会拿到的,而且还是来回的信。 看着女儿的表情杜姨娘就知道这确实是出自女儿之手,不是唐晏宁自己随意编写伪造的,心里气极,「你和他到哪一步了,你是不是已经失身给他了?那陆公子那里你是怎么煳弄的,他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杜姨娘说着说着眼睛里就蓄满了泪,自己只有一个女儿,从小千般疼爱,没想到却如此煳涂,「你怎么如此不争气,我怎么教导你的你都忘了吗?」 唐晏玉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漏出如此失望的表情,急忙解释道:「母亲,我没有失身给他,我始终牢记您的话,真的,您相信我,我那时候不懂,都是二表哥哄骗的我,陆公子那次真的是我的第一次,您想,陆公子是风花雪月惯了的人,要是女儿不是第一次的话,他能不发现吗?」 杜姨娘拭了拭眼角的泪,信了女儿几分,那个陆二公子整日泡在凝香阁,要是女儿不是第一次他定不会负责的,说来说去都怪那个轻浮放,盪的温子杰,趁着女儿还小,哄骗了去占够了便宜,害得女儿还落了把柄。 唐晏宁看着旁边哭做一团的母女,咂嘴道:「放心,二姐肯定还是第一次的,只是……」她朝唐晏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后继续道:「除了那最后一层防线……想必二姐和那温表哥什么都做了吧?哈哈,真不敢相信啊,那个时候二姐你可是十四岁不到呢。」 看着唐晏宁眼里满满的嘲讽唐晏玉顿时恼羞成怒,不顾仪容破口大骂,而且脏话还不带重样儿的。 前世唐晏宁实在算不得运气好,竟撞到了两三次他俩在一起偷偷摸摸。 有一日她在后花园里的假山旁边採摘最新开了的锦带花,结果非常不幸的又撞着了,那是她才十二岁,说不懂也懂,本想悄悄的退出去的,谁知道他们就在假山前面开始了卿卿我我,她被堵在后面那些较高的花丛里出不去,又不想惊动他们,只好默默的蹲下来,让花丛掩饰住自己娇小的身影,尴尬的捂着耳朵。 大概他们两个以为后院无人,丫鬟们也被他们两个都遣走了,声音也不多加遮掩。 即使捂着耳朵唐晏宁还是能听到她这个二姐偶尔溢出唇齿的声音,气的她索性不捂了,双颊通红就在那儿静静的听着,真以为两人会真枪实弹的来一次时,两人却又悄悄的穿好了衣服走了,因为唐晏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突破那最后一步。 待他们走后,她的腿都蹲麻了,手里的锦带花也被她攥的蔫了吧唧的,顿时没了摘花的心情,悻悻的回去找双儿。 唐晏宁抬头看着还在唾沫横飞的骂着的二姐,暗暗给她拍手,这个二姐战斗力真强,从头骂到尾还不带歇气的,这要换成自己恐怕都做不到。 唐晏玉骂了一阵想看看唐晏宁是不是已经恼羞成怒了,谁知道唐晏宁只是淡定的沖她点了一下头,眼神示意,继续。 这下唐晏玉真的觉得一口老血涌到嗓子口,吐不出,咽不下,憋得自己喘不过气。 杜姨娘知道这些信绝对不能传出去,否则玉儿不仅名声尽毁,说好的婚事也会黄了,到时候哪儿家正经公子哥会愿意娶这么一个女子? 她喝斥住还在喋喋不休谩骂的女儿,妥协道:「你想要多少?才能把信的原件给我。」 唐晏宁微笑着伸手比了一个一。 「一千两?」 虽说前一个月杜姨娘花费颇多,但是一千两还是有的。 「我明日就派人给你送去,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 唐晏宁确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姨娘,不是一千两,是一万两。」 第32章 连甩十巴掌 杜姨娘听到一万两瞬间瞪大了眼睛,「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劫啊!我一个内宅妇人怎么可能有一万两?」 唐晏玉更是觉得好笑,止住了谩骂,「唐晏宁,你是不是真的想钱想疯了,那些书信怎么可能值一万辆?我告诉你,只有一千两,你爱要不要。」 就是这一千两,她都觉得好心疼。 唐晏宁起身悠悠的理了理裙摆,围着唐晏玉打量道:「怎么不值一万两?要是这些书信传出去,你的名誉就毁了,婚事自然也黄了,往后只能低嫁,而且还不一定能做正妻,幸运一点能嫁个近一点的在眼前,不幸的话父亲有可能直接把你嫁到什么山脚旮旯去,到时候你可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二小姐了,怕是死是活都没人管你。再说你娘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后半生可都是要指望你的,你若嫁个什么鳏夫穷小子的,如何能成为杜姨娘的倚仗,难不成你真想后半生过成这样?所以用这一万两买回你的名声和日后的前程,你说值不值得?」 唐晏宁越说越严重,吓得唐晏玉小脸惨白,祈求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她不想过那种日子…… 杜姨娘蹙眉沉思,脸色铁黑,虽说她说的有点夸大其词,但是也确实是说出了重点。 这时代对女子极是苛刻,就算你身份再高,只要名誉清白受损便是一文不值。 玉儿嫁给陆公子虽说是个贵妾,但那也是忠义侯府,日后的生活也不会过得比在相府差,而且看陆锦华也是个喜好颜色的人,玉儿样貌本就不差,日后她在好好的教导一下女儿房中之术,说不定玉儿也会像自己一样,独宠一方的,到时候一样是要什么有什么。 杜姨娘短暂的衡量一番后,商量道:「一万两我真的没有,五千两,我只有五千两,我把这五千两通通给你。」 唐晏宁微微一笑,提醒道:「你没有,不代表你的家人也没有啊!」 杜姨娘心下一惊,看来她是有备而来,连自己哥哥的钱都算在内了。 确实,她得哥哥这些年聚揽了不少财富,拿出一万两应该不成问题。 「最迟后天我就要看到钱,否则……」 唐晏宁说完指了指书桌上的信纸,意思不言而喻。 杜姨娘急忙说道:「不行,时间太赶了,我准备不出来,这样,十天,十天后我一定如数奉上。」 十天之后杜光行怕是已经被睿王抄家了,到时候她可就真一毛都捞不到,不然为什么她现在急急的上门让杜姨娘去拿呢! 唐晏宁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后天,就后天,超出一天我便把书信传出去!」 杜姨娘勐地拔高了声音,气恼道:「唐晏宁,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已经答应了给你,你还要我立刻拿出,你当钱庄是我家开的吗?」 唐晏宁乜眼:「我不管你家是不是开钱庄的,我只要我后天能见到钱,少一天你就等着你的宝贝女儿名誉扫地被人退婚吧!」 「双儿,我们走。」 杜姨娘看着唐晏宁施施然离去的背影暗暗的咬着后槽牙,本想拖个几日,等到计划实施的时候直接让她名誉扫地,到时候她在传出书信,可信度就大大的降低了,哪儿知她这么油盐不进,如此强硬! 看着马上走到门口的身影,唐晏玉只觉得胸腔里怒气翻涌,忍不住又在那儿大骂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气极,突然蹦出了一句,「你和你那个早死的贱姨娘一样,一样的犯贱。」 走到门口的身影突然顿住,慢慢的转了过来,声音平稳无波,淡漠无温,「骂的爽吗?」 她经过前世,对那些谩骂声有些免疫,反正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她懒得自掉身价,与她们回骂,但是涉及到她娘亲不行,那温柔的疼爱她的娘亲,是她的底线。 唐晏玉正骂的起劲儿,突然对上唐晏宁那一双透着寒意的眸子,下意识的闭了嘴,那一双眸子散发出来的冷意一瞬间让她感觉嵴背发凉手脚冰冷,面前的人似乎再不是那个任她欺凌的小姑娘,而像是一个满带着恨意的刽子手,让人胆寒。 唐晏宁一步一步欺近,唐晏玉被逼的退无可退,抵在桌边上,哆嗦道:「我……我不骂了就是,你快滚。」 唐晏宁脸上突然扬起一丝笑,明媚璀璨,垂下的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唐晏玉脸上狠狠的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打你嘴巴里不干不净,让你知道什么改骂什么不该骂。」 唐晏玉捂着脸颊震惊的看着她,「你……」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左边的脸颊一痛,又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替我刚刚的护院讨回来的。」 唐晏玉此时双手捂着脸颊,因为疼痛眼泪都涌了出来,「你竟敢,竟敢……」 「啪」又是一巴掌。 「竟敢打你是吗?」唐晏宁把她刚刚未说出口的话补全,冷哼道:「我不仅要打你,我还要一次打个够,让你深深的记住今天的感觉。这一巴掌我要让你知道,以后再敢对我娘亲一句不敬,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拖你入地狱。」 唐晏玉连被打了三巴掌,终于反应了过来,双目通红,不管不顾的就要冲上去撕打她。 唐晏宁一把抓住那挥过来留着尖锐指甲的手,冷笑出声:「怎么?还想抓花我的脸?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一个月禁闭都没丝毫改变你那歹毒的心。不过,我劝你动手之前掂量掂量,你的书信还在我那里呢,你要是敢还一下手,拼着那一万两不要了我也一定要让你跌落泥潭,身败名裂。」 说完勐地仍开了唐晏玉的手,反手又痛快的甩了几巴掌。 唐晏玉本来真的打算不管不顾的打回去的,但是看到唐晏宁发狠的眸子,还有那些书信可能会带回来的无尽后果终究还是忍了下去,任由她打几巴掌解气。 连掴十巴掌唐晏宁手心发红,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冷哼道:「这几巴掌是替以前的唐晏宁打回来的,我告诉你,我再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百般隐忍的唐晏宁,你要是再敢惹我,我保证让你会无尽的后悔。」 唐晏宁撂完狠话之后大步昂扬的出去了,护院也松开了刚刚一直想往前沖的杜姨娘,跟着小姐一起离去。 杜姨娘赶忙跑过去抱着女儿,一脸心疼的道:「玉儿,疼不疼?我马上让下人去拿药啊,涂了药就没那么疼了。」 白蓉还未等吩咐就极有眼力见的去库房找消肿化瘀的药去了。不一会儿就把伤药拿回来,还拿了干净的手帕和一盆水。 第33章 存钱 杜姨娘挥退了下人,手里拿着玉露膏轻轻的给女儿抹着,道:「玉儿,你忍忍啊,娘一会就弄好。」 唐晏玉看着镜中红肿不堪的脸此时已经快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何尝受过这么多巴掌,连爹怒极了都是训斥她几句,从没动过手,可是这个唐晏宁竟然连掴了她十巴掌,此时她双颊红肿,面目吓人,这几日还怎么出去见人。 杜姨娘不停的安慰女儿,「玉儿,你再忍几天,到时候娘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唐晏玉点了点头,心里依旧是浓浓的愤怒与不甘。 杜姨娘心里也是一片愤恨,她自己都不捨得动手打,竟然被那个小贱人一次打了这么多巴掌,看着女儿肿的看不出原来面目的女儿,杜姨娘心疼的就像被揪住一样,在等几天,等她计划实施的时候在狠狠的报復回来。 唐晏宁刚回到秋苑就立即吩咐双儿给那两个护院每人各赏二两银子,因她挨巴掌的田刚又多给了二两,权当医药费,两个护卫受宠若惊,身为下人被主人随意辱打再正常不过了,可是小姐竟然一次拿了二两银子给他们,这可是他们两个月的月俸,两人推辞了一番后被唐晏宁强制性的塞了过去。 赏完钱后唐晏宁又稍微敲打了一下,言明只要忠心服侍她,日后绝不会亏待他们。两个护院也看得出这个主子是个宽厚善良的人,突然为自己被分到如此善良体贴的主子感到庆幸,感恩戴德的表了一番忠心后,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进屋过后双儿就一脸谄媚的给小姐斟了一杯茶水,一双明亮的大眼盯着小姐继续傻笑。 刚刚看小姐如此霸气的样子双儿简直都惊呆了,从不知道一直柔柔弱弱的小姐竟让有这么嚣张的一面,以前都是大小姐二小姐动不动甩小姐巴掌,看今天小姐一连甩了二小姐十巴掌,她的心简直畅快的就像喝了最解暑的薄荷茶,那股凉爽快意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走路都感觉带风一样。 唐晏宁抿了一口香茗,有些好笑的道:「双儿,能不能把你眼睛里面的光辉收一收,闪到我了。」 从她出了杜姨娘的住处,这小丫头就一直拿着热烈的又冒着星光似的眼神盯着她,这都盯了一盏茶了,眸中的亮度还是丝毫不减。 双儿笑的愉悦,「收不了,小姐,您今天真是太霸气,太美丽,太睿智了……这样的您简直是我此生的目标,我实在忍不住对您的崇敬……」 瞅着还在熘须拍马的双儿,唐晏宁摇头笑了笑,确实,以前隐忍的太久,今儿这次动手,也让她觉得无比畅快恣意。 两天时间一眨眼就过…… 唐晏宁坐在桌边慢悠悠的数着手中的银票,一万两,不多不少。 「杜姨娘果然好效率!」 杜姨娘听完有一种吐血的冲动,这么「好」的效率可是让她奔波了两天,连觉都没睡好。 顾不得跟她耍嘴皮子,杜姨娘急切的说道:「数好了吗?数好了赶紧把书信的原件和你的手抄本都拿给我。」 唐晏宁把银票放在抽屉里,轻笑道:「急什么,一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来拿呢!」 她转到书桌前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了杜姨娘:「吶,我仅有的几封都在这里了,手抄本也在。」 杜姨娘急忙拆开仔细的阅读辨认,看到确实是女儿和那温公子的字迹才松了口气,拿着信封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看着杜姨娘走路时恨不得扭断的腰,双儿咂咂嘴:「可真是风骚。」 唐晏宁也一脸苟同道:「确实。」 双儿闻言噗嗤一笑,「杜姨娘回去怕是要心疼死了,不过小姐,您什么时候拿到那些信件的,我怎么不知道?」 唐晏宁沖双儿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忘了那个每次悄悄来我们院子里送信的家僕了吗?因他娘亲病重,没有钱买药,自己躲在角落里面偷哭,恰巧我路过知道原因后就给了他二两银子的那个。」 「就那个小初吗?个子小小的瘦瘦的。」双儿边说边比划了一下小初的身高,「您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我还好奇来着,他怎么老是过来给您送信,原来送的就是二小姐和那温公子的情书呀!」 当时她还以为小姐在和谁暗中通信呢,担心了好久,后来看小姐一切如常,那小初逐渐不再来的时候就慢慢淡忘了。 唐晏宁轻嗯,「小初是个懂得感恩的,知道我在相府日子其实也不好过,经常被唐晏玉欺负,所以他每次都把唐晏玉和温子杰的来往信件先拿给我临摹一遍后,然后再把我临摹的放回去之后重新封口,这样原件便留了下来。本是想让我拿住唐晏玉的一个把柄,日后唐晏玉再欺负我的时候好用来威胁的,只是我一直忍着没用,因为那时候我还小,怕抖出来了也没人相信。」 唐晏宁经常练字,所以练的也会临摹别人的字儿,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有个七八分神韵了。 双儿点头,「确实,那时候小姐才十二岁,还是黄毛丫头一个,人微言轻,要是突然说出这种丑事人家指不定还会编排小姐这么小就学坏,弄些不堪入目的秽信来污衊人呢。」 双儿不禁感嘆,果然好人有好报啊,当时小姐那么窘迫,还把二两银子给了小初母亲去看病,要知道那时候的二两已经是他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唐晏宁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抽屉里的银票又重新点了一遍,满眼充实,还是有钱的感觉好啊,前世她可算明白了,什么父母姐妹夫君,都没有金钱重要,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唐晏宁拿起银票满意的沖双儿甩甩,「双儿,去悄悄的存起来。」 双儿拿着那一叠沉甸甸的银票也止不住的开心,「那小姐要存自己的户头吗?」 唐晏宁蹙眉,因为大魏未出嫁的女子所有的财富都是父母的,只有出嫁了之后再得到的银钱才是自己的。 不能存自己的,也不能存双儿的,因为双儿是签了卖身契的,所拥有的的也都属于相府的,想了也一会儿她道:「去存顾怀生的户头上吧。」 「啊?干嘛存人家的户头啊,你们又没有见过面,万一被人家取走了怎么办?」 双儿满脸不贊同,觉得这不可靠,非常不可靠,这可是一万两啊! 第34章 别样的偶遇 看着双儿一脸紧张,唐晏宁揶揄道:「怕什么,反正日后我们也是要成亲的,再说现在钱庄有个新规矩,存钱的时候盖上是谁的印鑑,取钱的时候也要拿那个印鑑,就算在顾怀生的户头下,他没有我的印鑑也动不了那笔钱的。」 闻此双儿略微担心的神情才放松了一点,拿着那一万两悄悄的去办理。 ~~ 八月初十,风和日丽,天空蔚蓝,白云飘飘,处处透着好风光。 唐晏宁和双儿一大早就带着两个护卫去了清泉寺上香。 双儿挎着篮子蹲在清泉寺的侧门旁边不解的道:「小姐,干嘛正门不走非得走侧门啊!」 唐晏宁打开门缝偷偷瞄着里面的情况小声道:「因为要去睿王的住处只能从侧门想办法混进去啊。来,趁着现在护卫还没有多,我们赶紧熘进去。」 说完就拉着双儿悄悄的走进去七拐八拐。 看着小姐一副做贼的样子,双儿也小声的问道:「小姐,我们去睿王的住处干嘛呀?睿王的住处肯定很多护卫,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嘘……」唐晏宁扭头沖双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拉着双儿快速的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直到前面的僧人走远才探出身子道:「自然是为了和睿王偶遇啊!」 「啊?和睿王偶遇?小姐,难不成您心仪的是睿王?」 双儿暗搓搓的想,小姐可真是好眼光,听说睿王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京城多少大家闺秀做梦都想嫁给睿王呢。 唐晏宁扭头看着双儿一脸花痴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道:「心仪你个头啊,能不能想点正经的,我是为了结交睿王,顺便卖他一个人情,这样以后我们要是有难,上面有个人照着,那些再随意欺负我们的人是不是都要掂量一把?」 」哦哦。」原来这样! 带着双儿一通乱拐之后她终于到达了睿王的住处,人估计现在还没来,但是卧室外面已经开始有人把守。 她躲在拱门后面,对双儿小声说:「好了,在这蹲一会把,待会记得配合我行事。」 双儿点头,老老实实的蹲在那颗粗壮的佛铃花树下。 唐晏宁靠着墙暗自沉思。 睿王每年初十都要去清泉寺给母妃上香祈福,然后会在后院的厢房里歇息一下午才回去。 但是前世的这一天,睿王却因为和一个寡妇在房间里苟且,被梁王发现,最后弄得身败名裂,好不容易积攒的威望声誉一夕崩塌,直到三年后才自证清白,那个时候睿王刚刚建立起来的权势已经倾塌了大部分只好重头做起,又用了两年才逐渐赢得老皇帝的信任,最后力压梁王。 前世陆锦华投靠了梁王后,一次醉酒,得意洋洋的跟她炫耀这件事,她才知道真相,原来睿王是被梁王下了最烈的媚香,他们又买通了一个寡妇故意丢进去,睿王实在忍不住药力才失控的。 睿王其实是个为民着想的人,后面也一直致力于为百姓做善事,剷除了很多恶霸贪官,声望越来越高。 前世唐晏宁虽然只是一个内宅妇人,不懂外面的局势,但也隐约能感觉出来,睿王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了。 所以这次要是能解了睿王的危机,说不定以后睿王会看在这个人情上,日后照拂照拂她。 前世她嫁过去的六年才逐渐明白,没有一个靠山是不行的,只有当你有了足够强大的靠山,才不会有人随随便便欺负你。 前方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唐晏宁知道睿王来了,急急忙忙爬到那颗粗壮的佛铃花树上佯装去摘花。只是这一紧张爬的有点急,脚下一个不稳就踩空了。 眼看着就要和大地来个热烈的拥抱,唐晏玉暗自后悔,本想爬到树上,随意的靠着树干,然后故意弄点声响吸引睿王,这样站在花树上遥遥相望,看着也唯美浪漫些,容易给人留下好印象,现在想来这可真是一个馊主意啊! 「咚」的一声,预想的疼痛没传来,反而落在了一个软软的带着龙涎香的怀抱,她疑惑的睁了一只眼。 ……难怪没疼痛,原来自己竟被睿王接住了! 唐晏宁立刻跳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谢……谢谢你啊!」 双儿一脸惊魂未定的跑过来说道:「小姐,你可吓死我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爬树了?」 唐晏宁有些尴尬道:「没事,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刚刚叫的,声音大的吓了我一跳。」 双儿嘟哝了一声:「我还不是看您掉下来急的啊,幸好有这位公子把您接住了。」 唐晏宁嗔了双儿一眼,对着站在一旁默默无声的睿王,攀谈道:「你也是来这里上香的吗?」 睿王不答反问道:「上香不是在正院吗?你怎么会跑到后院里来?」 「哦,是这样的,家母一直偏爱这寺庙里的佛铃花,适逢家母生辰,我就想偷偷的摘一点送给她。」 这佛铃花树只有清泉寺后厢房才有。 睿王挑眉,眼神里意味不明,「哦,是这样?」 唐晏宁自是察觉到睿王的不相信,不过也没事,反正她没有恶意,任他揣度又如何,淡定的回到:「是的,我就采几支花,采完就走。」 「几支?」 「嗯?」 睿王抬头,朝身后的佛铃花树上看去。 「哦哦,两支,两支就行。」 一个轻跃,睿王就轻飘飘的站在了那颗最粗的枝干上,撇了两根带花的树枝,下来的时候顺带把她刚刚刮掉在树干上的面纱也带了下来。 唐晏宁看着他手里的面纱才意识的摸了摸脸,有些赧然的接过花和面纱笑道:「谢谢公子。」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声音温润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 唐晏宁抚着花笑问:「公子喜欢佛铃花吗?家母说过,佛铃花不仅香气宜人,而且还能用来入药,于人大有裨益。」 「哦,」睿王淡笑道:「在下还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花竟然还有这么多用处呢!」 她把其中一支花递给睿王,道:「公子闻闻看,这佛铃花气味清新,还有安神的功效呢。」说完自己也对着手上的花轻嗅了一下。 第35章 有人下了媚药 睿王看着眼前低头轻嗅的少女,睫毛绵密,脸蛋精緻,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打在那清丽的脸上,一片斑驳宁静…… 下意识的也拿起花深吸了一口,「嗯,确实清新怡人……」 「这佛铃花虽有如此多好处,但也有弊端的。比如它独有的香气,单独闻着可以清新怡人,提神醒脑,但是要是和某些花香混合在一起就会演变成毒气呢!」 她说完又抬头看了看,似是担忧道:「尤其是这院落旁边如此多佛铃花,要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看着眼前面露愁容的少女,睿王觉得有点好笑,道,「姑娘放心,清泉寺这个季节只有佛铃花,没有其余的花卉,不会形成毒气的。」 唐晏宁颔首,见目的已经达成,不再逗留,微笑拿着花告辞,只是刚刚转身脚下不甚踩到了一处潮湿的青苔,差一点跌倒,幸好睿王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唐晏宁急忙站稳,红着脸道了谢匆匆的带着双儿离去。 看着远去的背景,睿王皱眉沉思。 「人都走远了,还看,看来殿下春心萌动了啊!」 背后忽然传来清润的声音,睿王转头一笑:「先生来了,不过是个普通的路人而已,谈何心动。」 顾怀生依旧一袭青衣,无声的站在佛铃花树下,肩膀处微微落了几片花瓣,给一身青衣缀上了一抹明艷,抬手轻轻拂掉,他淡淡道:「那位姑娘可不是普通的路人,她是相府的三小姐,也是那日给我们送信的人。」 自从上次他们互约的日子被唐晏宁发现,两人就改了套路,有事就约一个地方商议,无事不再来往。 其实今天顾怀生早来了一会儿,只是不想下去等着,便坐在后面两颗花树上乘凉,谁知刚好目睹了她「偶遇」睿王的全过程,包括她假装扭了脚,跌倒在睿王怀里…… 「哦?」睿王一脸诧异,「原来是她……」 他知道那女子出现在这里定是故意的,这地方早早就有人把守,她还能不被察觉的出现在这要说是巧合他绝对不信的,原本只当她是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爱慕自己才故意制造机会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却不曾想竟是她? 睿王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没想到竟是位如此绝色的姑娘…… 「她上次来是送信,这次来可不像是单单为了偶遇殿下,殿下当心一点,说不定这次祭奠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睿王点头,示意先生去房间里详谈,刚打开房门就有一股淡淡的梵香传来,顾怀生轻蹙了一下眉头,这梵香怎的感觉有些甜腻? 睿王看着忽然定在门口不动的先生开口道:「先生,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顾怀生摇了摇头:「无妨,只是觉得这梵香有些不习惯。」 睿王轻笑一声,率先一步走进去,面带揶揄道:「难得还有先生不喜欢的香味,放心,这只是清泉寺惯用的梵香,不会有毒的。」 顾怀生轻嗯一声也跟了进去。 睿王把手里还拿着的佛铃花随意的放在桌上,给先生斟了一杯茶,道:「不瞒先生,此次找先生来是有一件事想求您帮忙。」 余光瞥到开的正艷的佛铃花,他拿起来似有似无的嗅了一下,轻轻摩挲道:「什么事?」 刚刚听她说这花的用途还挺多,一个小姑娘懂得还不少,脑海里蓦地闪现她把鼻尖抵在花瓣上轻嗅的画面,翦水秋瞳轻垂,白皙的脸庞泛着点点珠光,衬的人比花娇…… 顾怀生突然觉得喉咙微紧,体内有一丝燥热浮动。 刚想把花放下去却又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睁大了双眼,立刻把正说着话的睿王一把拽出房间,然后关上了房门。 睿王本来正在款款而谈自己的请求,谁知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先生拉了出来,以为有刺客闯入,立刻全身警戒道:「先生,刺客在哪儿?」 顾怀生顾不得回答,雷厉风行的吩咐门旁的两个守卫,一个捂着鼻子把里面的香炉灭掉然后包好拿出去,一个去开门通风,并且去沏一壶醒神提脑的茶来,最后在端来一盆冰水。 等吩咐完下人,他才看向睿王,面色有些潮红道:「没有刺客,殿下,是那房间里被人下了媚香。」 「什么?」睿王惊诧,被先生这么一说他也瞬间觉出体内一丝不对,刚想掏出帕子捂鼻防止再误吸入,就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的伸手,拿走了他怀中的帕子。 睿王定定的看着先生鼻子上捂着他的帕子,暗想道不是吧?不是吧?难道先生真的喜欢别人的帕子?上次拿的那个三小姐的尚且说的过去,这次拿他一个大男人的干什么? 这什么怪癖? 顾怀生看着一脸惊呆了的睿王,出言提醒道:「这不是你的帕子,你的帕子在你的怀里。」 睿王嘴角一抽,这明明从他怀里拿出来的,怎么就不是他的帕子了? 先生越来越奇怪了,但是手还是伸进怀里摸了一摸,脸色顿时一怔,「咦,我怀里怎么会有两个帕子?」 今天出门他明明只带了一条。 顾怀生解释道:「因为我手上的这条是刚刚那个三小姐「不甚」跌倒时塞到你怀里的。」 睿王看着先生手里灰蓝色的帕子,才辨认出来,确实不是自己的帕子,自己一向用的都是暗蓝色的。 看着那帕子睿王不禁又回想起刚刚那三小姐倒在自己怀里的感觉,绵软的身子,不盈一握的纤腰,还有身上的淡淡兰花香,他一时失了神,都没注意到自己怀里被塞进了一个帕子。 突然感觉体内的燥热加剧,睿王暗道一声不妙,连忙用内力调息,努力压下那股燥热道:「看来,那位三小姐一早就知道我房间被人下了药。」 顾怀生轻嗯,刚刚有些潮红的脸色也慢慢恢了正常。 睿王看着先生手里的那副帕子道:「这帕子就是解药吧?先生。」 顾怀生摇头,把帕子摊开放在空中甩了几下,顿时一股兰香传来,比刚刚在唐晏宁身上闻到的兰香浓郁了好几倍, 睿王顿时觉得燥热退了一部分,全身清爽了些,舒服的发出一声喟嘆。 甩了几下后顾怀生又把帕子叠好,慢慢的说道:「这帕子上的香味虽然不是解药,但是有抑制那媚香的功效,要是吸入不多的情况下,这帕子上的香味能压下那股药力。」 第36章 被轻薄了…… 难怪,刚刚先生脸色还微红,现在已经一派清明,可是自己体内依然还是热气逼人。 睿王商量道:「先生能否把这帕子借我一用,我觉得自己吸入的毒香似乎有点多?」 顾怀生眉毛一挑,「这帕子刚刚在下已经用过了,再给殿下不妥,殿下就忍忍吧,我们吸入的都差不多,殿下待会多洗几次冰水脸就能清醒了。」 睿王嘴角微抽,难怪刚刚先生吩咐护卫准备一盆冰水,原来是给自己降温的,要是刚刚没有被先生捷足先登,他现在也不用忍那无名之火。 算了算了,毕竟已经被人用过了,他也确实有点在意。 这时候侍卫已经将房间里面的香炉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一份正宗的梵香,窗户也已经推开换过风。顾怀生上前检查了一番后确认无虞才重新进到屋里。 睿王来回用冰水洗了几次脸后,头脑清明了许多,坐在桌前端着一杯醒神的茶晃道:「这个小院一直是专门给我预备的,每次我来之前护卫都会细细检查一番,没想到还是中了招。」 语气还带了一丝懊恼。 顾怀生抿了一口茶,回到:「这不怨殿下,那下毒之人甚是狡猾,悄悄的把房间内的梵香换成了紫叶香,这紫叶香味道和梵香极为接近,但是价格却比梵香便宜了不少,很多小的寺庙香火钱不够旺盛,都是用紫叶香代替梵香。这紫叶香本也没有什么危害,但是和满院子的佛铃花香气混合,就会产生最烈的媚香。幸而我们反映的快,出来的及时,不然,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这紫叶香和梵香味道相似,他也是无意间在书中看到的,不曾想今日竟被人钻了这个空子。 睿王听完勐地捏紧杯子,声音有些沉厉:「这是佛家圣地,要是本王借着给母妃上香的名义在这与人苟,合,一旦传出去名誉定会受损,刚刚积累的势力也会倾塌,可见下毒之人其心歹毒。」 顾怀生点头,「确实,要不是那三小姐刻意提示了我们,又准备了能纾,解的帕子,怕是我们两个都要中招。」 睿王面上一片瞭然,难怪刚刚那个三小姐告诉自己这佛铃花的用处,还特地提示了自己别被有心人利用了这香味,当时他还只笑她想得太多,没想到人家早就知道了,并且想到了自己察觉出来定会拿帕子掩鼻,一早儿连能抑制那媚香的帕子都给准备好了。 睿王暗恼,觉得自己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心思细腻,又觉得自己发现的太晚,实在是太掉以轻心。 看着睿王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顾怀生提醒道:「殿下可有了对策?」 睿王定了定心神,眼尾上挑,胸有成竹的说道:「先生放心,我已有办法,保证让那下毒之人自食恶果!」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后,顾怀生才悄悄离去。 唐晏宁从侧门出来后带上了面纱便转去了正门。 此时快到中午,寺里的香客络绎不绝,她虔诚的上完香后就带着双儿往回走。 上山的路上全是台阶,绵延几里,佛家讲究心诚,故此特地修了这么多台阶,就是让香客徒步走上去,以表敬意诚意。 她和双儿来的时候可是累得气喘吁吁,走一阵歇一阵的,现在下山可就轻松多了。 双儿跟在小姐身后,轻快道:「小姐,刚刚那位就是睿王吗?」 「嗯。」 「哇,睿王生的可真俊呀,文质彬彬,翩翩有礼,相貌更是万里挑一,要是小姐能嫁给睿王就好了,这样秋姨娘在九泉之下一定会很欣慰的。」 看着双儿满眼的赞赏和憧憬,唐晏宁笑道:「你当睿王是那么好嫁的,京城多少女子削尖了脑袋想进睿王府,你看有一个人进去了吗?人家可是到现在一个妾室都没有呢。我看你就死心吧,睿王的眼界高着呢,我们这等凡夫俗子入不得人家的眼的。」 双儿嘟了嘟嘴:「那倒未必,小姐你如此美丽大方,是个男人都会动心好不好,您是没有注意到刚刚您不小心跌在睿王怀里时他的表情,看着您都失了神呢,显然被您的美色俘虏了,就您妄自菲薄,我相信只要您努努力,那睿王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唐晏宁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双儿,「行啊,双儿,你观察的挺仔细的啊,有长进。」 「哎呀,小姐,您就崩打趣儿我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看那睿王真的对您有点意思的。」 看着双儿挤眉弄眼的表情,唐晏宁失笑,朝她头上敲了一下道:「行了,行了,在你眼里你家小姐自然千般好,可在外人眼里我说不定就是根草呢。你家小姐註定了要代嫁的人,你就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皇家的事儿永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就算睿王真看上了我,以你家小姐的身份最多做个贵妾,连侧妃都做不成,我可不愿意,我此生只做正妻。」 受够了前世当小妾的苦楚,这辈子就算有皇子看中了她,她也不做妾。 看着小姐一脸坚定双儿只好无奈的嘆了口气,默默的跟在小姐后头。 这时山下突然不知是谁高唿了一声「快点快点,睿王开始派发馒头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无论是正在上台阶的和下台阶的,甚至寺里的香客都飞快的往下面冲去,生怕晚一步馒头就分不到一样。 人群沖的太快,双儿很快就被冲散在后面,她也被迫带下来几个台阶,刚站稳想扭头看看双儿在哪儿,就不知道被谁勐的撞了一下,身子直直向前倾去…… 眼看着就要磕到台阶上,唐晏宁立刻闭紧了双眼,暗想今儿怎的这么倒霉?这可是台阶上啊,要是栽下去可能就直接滚到山脚下去了,中间不幸再被踩几脚到时候不废也残了。 就在她正胡思乱想的懊悔着今儿运气实在背的时候,突然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清冷的怀抱。 一股淡淡的墨香瞬间萦绕在鼻尖。 她的心还在因刚刚的惊吓剧烈的跳着,直到感觉到自己站的稳稳的没有摔下去才忍不住唿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才注意腰间紧紧的桎梏。 那桎梏的手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白皙,淡青色的衣袖绣着银色云纹,衬的那双手如上等的瓷玉。 这不是女子的手!!! 脸上一红,她就想推开,拥挤的人群不知谁又挤倒了谁,有人直直的往这边坠来,她脚下一滑,幸而腰间那双大手始终牢牢的圈着,才没跌倒。 她本能的往身后又靠了靠,寻求更安全的地方。 清泉寺本是平民之寺,听到有免费的食物,香客们都跟疯了一样往山脚下涌起,根本没有人注意会不会撞倒人。 因为本来就是人挤人。 人流湍急,自己一弱女子难免还会被撞倒,万一真的落下去,这后果…… 她可是惜命的很,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死在这儿忒不划算。 稳了稳心神,她安静的站着不动,等人群散去。 她想,救她的人肯定是一位彬彬有礼的儒雅书生,因为只有经常翻阅书籍研磨执笔的人,才会染上这淡淡的墨香吧。 第37章 狼狈的顾怀生 人群涌动,不知又是谁撞上了谁,身后的人顿时收紧了手臂,唐晏宁瞬间觉得唿吸一窒,刚刚还是若有若无的贴着人家胸膛,现在却变得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如此近的距离,近的都能感觉到背后之人腹部紧绷的肌肉还有胸膛里强有力的心跳…… 脸上蓦的又是一红,甚至连耳朵都蔓延上了…… 看着怀里的娇小玲珑的人,身后的男人突然觉得被人群不停碰触到的厌恶感淡了几分,他下意识把手臂收的更紧。 像是一个牢笼,牢牢的桎梏住那单薄的人。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唐晏宁有些气恼,这身后之人怕不是个登徒子趁机占便宜吧? 刚想掰开那手,不知道又是哪个壮汉被挤倒,好巧不巧的朝他们这个方向砸过来,力道甚勐,她下意识的抓住了腰间的大手。 身后的男子勐然一僵。 察觉身后之人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还以为自己指甲长抓疼了人家,连忙松开了手,不安的动了动,有些难为情。 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别乱动」,声音暗哑,淡淡的热气喷洒在她耳边。 重活一世,焉能不懂那声音里压抑的……欲。 唐晏宁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挣扎而起,可是偏偏这时候寺里的落后的香客像是赶场一样大爆发的涌入台阶,再次把她至于人潮。 她心慌的掰扯着腰上的桎梏,不顾危不危险的,清白第一。 正咬牙切齿的想着,等一会儿人流散去后一定要好好的为自己讨个公道,狠狠的扇一巴掌才解气,突的感觉后背一松,身后之人已经放开了她。 唐晏宁挥起巴掌就向后甩去,结果身后空空如也。 她又赶忙转过来看向台阶下面的人流,她之前看到那人的衣袖是青色的,想着那人肯定是一身青衫,正要在人群中搜索青衣背影时却突然傻眼了,这已经变得稀疏的人流中,竟然有七八个身穿青衣的书生,那到底哪一个是他?虽说那人身上有股特殊的墨香,但她总不能走近人家一个一个去闻吧。 她又羞又恼,气的在原地跺了几下脚。 双儿看人流已少,连忙往下去寻找小姐。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 走了十几米她就看到小姐一人在那跺脚,连忙上前关切的去询问。 唐晏宁看见双儿也没事,怒气才消了几分,有些丧气的说道:「我没事,倒是你,你刚刚躲在那儿了,有没有被人撞伤?」 刚刚人流来的如此汹涌,要不是有那个登徒子护着,说不定她现在就浑身是血的躺在山脚下了。 双儿见小姐没事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放心,小姐,我没事,刚刚人流突然汹涌的时候我就急忙抱紧了台阶旁的灯笼柱子,这才没有被撞下去呢。」 灯笼柱子? 唐晏宁疑惑的朝旁边看了看,果然身边一米处就有一根碗口大的灯笼柱子,上门挂着一盏素净的灯笼,灯笼穗还在随风轻轻摆动…… 清泉寺上山之路绵长,为了有些晚间来访的香客,所以每隔五十米左右便立了一根柱子,挂着灯笼,好在黑夜里为香客照亮道路…… 唐晏宁看着那根柱子,嘴角抽了一抽,面上还是一片平静,可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阵嚎啕,恨不得冲上去朝那柱子踹上两脚。 啊……当时被惊的都忘记了旁边有没有可以抓住倚靠的东西,害的自己白白的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啊……蠢死得了! 双儿见自家小姐双眼微红的盯着那根柱子一动不动,好像那柱子跟她有仇似的,忍不住开口道:「小姐,这个柱子有什么不妥吗?」 唐晏宁盯了好一会,才淡淡回了一句「没有,走吧。」 双儿「哦」了一声紧随其后,心里忍不住腹诽,小姐刚刚还好好的,怎的突然这般怪异呢! 等她们走到山脚下的时候,睿王派发的馒头早已经被领完了,剩下几个小哥在小摊上整理篮筐,往马车上送去。 经过那摊子双儿忍不住好奇,走过去问道:「这位小哥,睿王殿下为什么突然要在今天派发馒头呀?」 那小哥看着面前突然走过来的俏丫头,爽朗一笑,解释道:「今天是睿王殿下母妃的祭日,殿下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祭拜,然后给周边的人分发食物,当是在为已逝去的母妃积德行善呢!」 「哦……这样,」双儿一副明了的表情,道:「那这睿王殿下还真是个好人啊!」 旁边的小哥听完笑着摇了摇头,道:「殿下可不单单是好人,殿下为人亲和亲民,对待百姓公平公正,从不以势欺人,这样好的殿下可不单单是一个好人能概括的。」 瞅着眼前谈起睿王一脸崇拜的小哥,双儿忍不住更加好奇,问道:「你说着睿王如此之好,都为人做过哪些善事呀?」 小哥一听有人问睿王做过哪些善事,顿时得意了起来,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如数家珍道:「那这睿王殿下做过的好事可都数不清了,远的不说,就说今儿早上,殿下在来寺的路上,突然冲出一个老汉拦车,好傢伙,当时路边的百姓都震惊了,殿下天潢贵胄,这老汉勐的惊了殿下的马车怕是要落一顿打了,可你猜怎么着?」 小哥像那说书先生一样,兴奋的比划着名,说到关键时刻还卖了一个关子。 双儿立刻很配合的问道:「怎么着了?」 小哥登时更来劲儿了,眉飞色舞的解说着:「这殿下不仅没有生气,还亲自下了车扶起了那个老汉,细细的听完老汉的冤情后,差了自己最得力的近侍立即就去查了,然后还派了两个护卫把那老汉给平安的送了回去,你说我们殿下亲不亲民,正不正直?」 「亲民,正直」双儿也听得一头起劲儿,双眼炯炯的看着那小哥。 那小哥说起睿王殿下的事迹好像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似的,拉着双儿又说了好几件以前的事儿。双儿听得认真兴奋,听到精彩处还忍不住鼓了鼓掌。 唐晏宁扶额,远远的看着自己的小丫鬟和一个外男聊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不得已她重重的咳了几声,双儿才反应过来小姐还在前面呢,连忙告别了那小哥朝小姐追去。 那小哥还在双儿背后热情的喊着:「哎,姑娘,今年馒头髮完了,明年赶早儿啊!」 双儿挥了挥手,以示回应。 走到马车边的时候,两个护卫正抱着馒头在啃,一人手上拿了两个白白胖胖的馒头,一看就知道是纯白面蒸出来的,不掺加杂面。 唐晏宁好奇的盯着那馒头看了一眼后就上了马车坐着,田刚以为小姐也想吃,咧了咧嘴笑道:「小姐,这个是刚刚睿王殿下免费派发的,我和小虎在山脚下最先被分到,到手的时候还是热乎的呢,不过现在有些凉了,您要不要也尝一个?」 唐晏宁淡笑道:「不用了,你们吃吧,我不饿。」 田刚暗笑自己问的蠢,小姐金枝玉叶的怎么会想要吃馒头呢,等双儿追上来坐好后,他们就驾车回去了。 双儿倒是没有客气,主动问田刚要了一个,她一大早爬了那么多台阶,早就饿的飢肠辘辘了。 唐晏宁坐在车上想起刚刚听到双儿和那小哥的话若有沉思,陈老汉果真拦睿王马车告了状,看来杜光行嚣张不了几日了。 …… 第38章 狼狈的顾怀生2 顾怀生放开唐晏宁后一路轻功飞到山脚下,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靠着,身上的衣衫因急速飞行被树枝刮烂了几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前的碎发,胸膛微微起伏,整个人一片狼狈…… 他连忙拿出怀里兰香的帕子紧紧的捂在鼻子上,深唿吸调息,好一会儿后才逐渐平復。 冷静下来之后不禁暗恼,何必要多管闲事。 他看着下山的台阶上密密麻麻都是路人的时候,本想用轻功从另一个崎岖的小道下山的,但是在看到台阶下那抹被人群冲撞的摇摇欲坠的身影时,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他不喜热闹,也最讨厌有人碰触,偏偏现在路人如此之多,不停的冲撞着他,还有各种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他眉头紧皱,暗恼自己多管闲事,道路两旁本身就有灯柱可扶,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扶着等人群消散在下山,正打算放弃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她勐地被人撞了一下,如破败的枯叶直直的往台阶下栽去…… 他心下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到了她身后,一把把人带到怀里,一股特殊的幽幽兰香顿时充斥着他的鼻腔,驱散了那些难闻的气味…… 怀里的人儿似乎受了惊吓般,不仅没想起挣脱去扶着柱子,反而下意识的向他偎了偎,直到紧紧的贴着他…… 他从来没有离女子如此近过,一时有些僵硬,本来想开口提醒她可以扶着柱子的话,也莫名的咽了回去…… 他从不知道原来女子的身体这样柔软,腰部如此纤细,好像他一只手就能握住,这种从未有的感觉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怀里的人儿不知怎的有些不安分,胡乱的……动。 他自认为自己一向清心寡欲,定力极佳!更何况只是救人而已,可他偏偏忘记了体内还有那媚香的余温,那在体内升起一点点的旖旎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感受到那人的气愤羞恼,本想放开人家的,偏那时候人群勐地增多,不停的把自己…… 他满脸绯红,几乎快控制不住,终于在人潮渐稀的时候落荒而逃…… 顾怀生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帕子上的浓郁的兰香逐渐平復了体内的邪气,他忍不住扯了一抹苦笑,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估计今天要是在她身后的是睿王,她就不会如此气恼吧? 毕竟看她对睿王的为人处事,性格脾气都非常了解,要是没有细细研究过他是不信的。 一个闺阁女子细细的研究一个外男代表什么呢? 他焉能不懂,再说今上午为了提示睿王又是从树上跌下,又是假装崴了脚倒在睿王怀里,一个女子若不是十分爱慕人家,又怎的会随意的跟一个外男有肌肤接触呢。 想起睿王抱着她时失神的表情,顾怀生有些自嘲,看来双方都有意,就自己还在这做好人,今儿好心救了人家一次,说不定人家现在正恨他恨他的牙痒痒宁肯自己摔了也不让他这种登徒子救呢! 整理了有些狼狈的衣衫,顾怀生运功往山下奔去。 唐晏宁一回到相府饭都没吃就立刻让双儿准备热水沐浴。 双儿一脸纳闷,这大中午的小姐不先吃饭洗什么澡啊。可是当看向小姐那黑的不能再黑的的脸色时,还是立刻乖乖去准备了,暗暗猜想许是小姐爬山的时候出了汗,受不了那种黏腻吧。 唐晏宁此时衣服尽褪,坐在浴桶中不断的那拿澡豆擦洗,直到皮肤泛红她才罢休。 双儿见小姐已经沐浴完毕,立刻殷勤的把饭菜端了上来。 唐晏宁经过一上午其实也早饿了,洗过一番后也不再纠结,拿起筷子痛痛快快的吃了两碗饭才停筷。 翌日。 太阳当空,灼热的光线照的大地一片焦热。 唐晏宁躺在院子里老槐树下的摇椅上乘凉,院里的几个小丫头忙进忙出的洒扫,门口本该有田刚和田虎两个护院把门,现在却只剩一个田虎。 唐晏宁在躺椅上慢慢的摇着,看着老槐树茂盛的枝叶默不出声,似有所思,不一会田刚从院外匆匆赶来,弯腰报备:「小姐,打听到消息了,只是……」 田刚忍不住四下看了看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小丫头,目带犹豫,唐晏宁挥手潜退了那几个小丫头,只留了双儿在跟前,平静道:「说吧!」 田刚压低声音恭敬的回道:「回小姐,小人在一家茶馆听到昨日梁王在清泉寺私会一个寡妇,被发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衣冠不整,而梁王更是不知收敛,被发现了还不管不顾的当着众人继续拉着那寡妇……」说到这田刚脸上有些薄红,有些难以启齿。 唐晏宁倒是一脸淡定,眼神示意他继续,田刚只好咬着牙继续说道:「听说这事儿都惊动了院里的方丈,圆觉方丈一向宽宏慈悲,可是那日却大发了一顿怒火,认为梁王这番是故意在折辱清泉寺,一怒之下告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得知后听说雷霆大怒,下令禁足了梁王三个月,罚俸一年,并且又赏赐了清泉寺白银千两,黄金佛像一尊,以示安抚。」 唐晏宁听完不禁暗讽,还雷霆大怒呢! 到底是皇上最喜爱的皇子,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竟然只是轻飘飘的禁足罚俸,当年睿王被发现的时候老皇帝可没有这么仁慈,不仅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痛骂了他一顿,更是把他手里的实权全部收回,连之前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户部管理权也撤了,哎,同是一个父皇,这差别可谓是天上地下啊。 她挥手遣退了田刚,并嘱咐他在多多留意外面的动静。 双儿在一旁为她轻打着团扇,啐道:「小姐,这梁王真是不知廉耻,多少身家清白的小美人不去勾搭,偏偏勾搭一个寡妇,勾搭寡妇就算了,还要约在清泉寺这种清净之地去偷,这可真的是色胆包天,玷辱佛门。」 唐晏宁轻笑出声,「你还真以为梁王会在清泉寺私会啊,不过是中了人家的计了罢了。」 「啊?还有人能设计梁王啊!」 那可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不是吗? 看着眼前的丫鬟一脸单纯的傻样,唐晏宁细细解释了一番,双儿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那这睿王殿下也是好手段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 唐晏宁点头,睿王最后能独占鰲头,也不是全靠那个谋士祁山居士,自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经过这一番,梁王的名声可谓是「家喻户晓」。 虽然梁王一再强调自己被下了药,但是那么多双眼睛同时看到,五花八门的流言纷涌而来,又有睿王在暗中推波助澜,这流言就像发酵了一般,迅速膨胀,愈演愈烈…… 梁王越有心镇压,谣言反而扩大的越快,短短两日差不多全京城都知晓,更有那说书馆的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说的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艷俗无比,气的梁王让人封了那书馆,日日在府里大发雷霆。 清仪轩内。 得知这件事的唐晏清正趴在桌子上大哭,温氏坐在旁边不停的劝解女儿。 「清儿啊,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梁王殿下贵为皇子身边的女人更是多的数不胜数,你何苦如此上心啊,反正到时候你只要稳坐了梁王妃之位,那些还不都是妾婢,任由你打骂发落。」 唐晏清抬起哭的红红的眼睛,委屈的说道:「娘,我自是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也不是非要去争风吃醋,但是之前殿下明明保证此生只爱我一人,为表心迹,在没和我成亲前,他别的女人一概不碰的,可是这才将将过了几日,他就和一个寡妇勾搭上了,还闹得沸沸扬扬,他要是真的爱我,怎会做出这种事?」 其实温氏不知道这最近一个月梁王每隔几天就要翻墙来和她见一次面,自然少不得恩爱一番,甜言蜜语,你侬我侬,让唐晏清觉得像是泡在蜜缸里,哪儿会想到这种事发生。 温氏拿起帕子给女儿擦了擦眼泪,安慰道:「你啊,就是我把你教的太天真了,男人的话哪儿能信,尤其是跟你正是柔情蜜意的时候,那哄人的好话还不是张口就来,就你还傻傻的相信男人真的会忠贞呢,想当年我刚刚怀上你的时候,身子不便,你爹立马就抬回了杜姨娘,哪儿捨得委屈自己半点啊,你要知道男人永远都是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忠贞二字只能用在我们女人身上!」 听完母亲的一番开解,唐晏清的委屈稍散了些,依旧撇着嘴道:「那他要是找不能去找自己的妾室吗?非要去找个什么寡妇,还在清泉寺那等清洁之地,现在弄得名声如此狼狈,以后要是真的嫁给他人家还不得笑死我了。」 看着女儿的小抱怨,温氏失笑道:「你懂什么,这男人都是这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总觉得偷偷摸摸的在那危险之地才最为刺激。你也不用担心,梁王殿下这次犯了此等大错皇上也只是禁足和罚俸,足见对梁王的宠爱,而且梁王这一次失足日后也定会在谨慎三分,未必不是好事,流言蜚语嘛,都是这样,过一段时间就过去了,到时候梁王再重新得了圣宠依旧是风光无限,不知多少人巴结呢,你这个时候就应该多多关心殿下,少耍一些小性子,给人家留下一个知书达理,大度温婉的好形象,这样他才会对你更加上心。」 第39章 有孕 听着母亲的分析唐晏清觉得还是母亲看的长远,心情也好了几分,不在哭丧着脸。 温氏立即吩咐丫鬟去上菜,刚刚女儿只顾着哭,连饭都不愿吃。 不一会儿小厨房就送来了八道鲜美可口的佳肴,还有一道唐晏清最喜欢吃的松子桂鱼。 温氏亲自给女儿夹了一块儿鲜嫩的鱼肉放到碗里,想叮嘱女儿多吃点,结果还没开口就看到女儿捂着嘴在一旁干呕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两天一见油腻的食物就有点犯噁心,连平日里面最喜欢吃的鱼都吃不下,只要一闻到那味胃里就止不住的翻涌。 温氏定定的看着干呕的女儿,眸里满满的震惊,急忙问道:「你这干呕情况有多久了?」 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紧张,只当是担心自己,她老实的答道:「两三天了吧,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吃坏了肠胃,娘。」 温氏立即挥退了下人,只留她们两人,严肃的问了一句,「清儿,你老实告诉娘,你是不是和梁王殿下在一起了?」 唐晏清面色一僵,心里微惊,娘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面上还是故作害羞道:「母亲,你说什么呢,怎的如此问我?」 「说,有没有?」 温氏声音勐的拔高,一脸严厉。 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突然如此大声她被震得身体颤了一颤,老老实实的把和梁王在一起的经过说出来了,还有这一段时间的私会。 那梁王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和女儿日日私会,偏偏自己还未察觉,温氏大怒,训斥道:「清儿,你怎的如此煳涂,娘不是再三叮嘱你,婚前一定不能轻易的把自己交付给人吗?。」 看着母亲一脸怒意,唐晏清急急的解释道:「娘,我……我也是被梁王殿下磨得一时心软,才失了分寸,但是没关系的娘,殿下答应了我,只要我身上的婚约解除之后,就立刻去跟皇上请旨来迎娶我的。」 煳涂,真是煳涂! 温氏知道现在再追究也于事无补,但还是忍不住指责了一番。 唐晏清垂着头,默默的听着,脸上挂满了委屈。 指责完毕温氏嘆了一口气,敛了敛心神,对着女儿犹豫的说道:「清儿,你……你有了。」 有了?有什么? 唐晏清刚想问有什么就勐地反应过来,有了?莫不是她怀里殿下的孩子? 不,不可能,她听说有好些妇人成亲好几年都没有怀孕,怎的到她了才一个多月就有了呢? 唐晏清有些惊慌的看着母亲,失措道:「娘,娘,我不知道,这怎么……怎么就有了啊,那现在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知道着急了,当时你何必瞒着我,不然娘还能为你准备碗避子汤。」 「那……那避子汤现在喝行不行啊?娘。」 温氏头疼道:「现在喝还有什么用,这孩子要是不想要,你现在需要喝落胎汤。」 这时代的女子名声多重要唐晏清是清楚的,本来婚前失贞已经是不守女戒,现在要是在传出未婚先孕,那她日后就算做了梁王妃,也会被那些眼红的小人拿这件事戳嵴梁骨。 冷静了一会儿她对母亲坚定的说道:「娘,这孩子我不能要,你帮我准备一碗落胎汤吧」 温氏摇头嘆息,现如今只能这样了,以防万一,温氏还是悄悄请了一个女大夫前来查看了一下,怕贸然用药让女儿伤了身体,以后子息艰难,只是那女大夫的回答更是让唐晏清觉得五雷轰顶。 那女大夫说唐晏清天生胞宫寒湿,不易有孕,这一胎要是打掉了,怕以后伤了胞宫,再难有子嗣。 温氏也是大吃一惊,这种情况下还如何能落胎,看来只有晚上同老爷商量,想办法让梁王殿下早早的把女儿娶过去,到时候在推脱是孩子是早产儿,早一个月的话也发现不了什么的。 唐晏清又抱着母亲哭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运,明明如此难受孕的体质竟然轻而易举的怀上了,而且这个时候还不能要,想狠狠心落掉吧,大夫还说不合适,怕头胎落了伤身体,哎,这可如何是好? 娘俩儿正在这愁云惨雾的时候,温氏的大丫鬟春草急匆匆的走进来,对着温氏耳语了一番。 温氏刚刚还愁眉不展的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变得精神了起来,安慰女儿道:「清儿,顾家来人了。」 听到顾家唐晏清也瞬间精神一抖急切的问道:「是那个顾家吗?这个时候他们来是要来提亲吗?」 温氏表面笑着,语气里却还是带着一丝轻视,道:「是的,应该是来提亲的,他们那种穷酸人家沾着先人的光得了婚约,高兴还来不及呢,难不成他们还能退亲不成,你放心,只要顾家的婚约一解除,娘就让你爹给梁王施压,让他早早的把你娶进门,到时候你孩子生下来就说早产,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唐晏清瞬间像看到了希望一样,催促着母亲:「那您快去,快去摆平了顾家。」 温氏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起身往正厅走去。 顾怀恩此时和妻子林素娥正坐在正厅喝茶,面上看着还算平静,倒是妻子林素娥尽管看似端庄的坐着,手里拿着的杯子却有些微微发抖。 没办法,实在是相府太大了,从丫鬟们领他们进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惊讶的表情就没断过。 两人原以为自己家的祖宅也算是大的了,真的到了相府才见识到,什么是小巫见大巫,一路走来到处都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走廊两侧全是精心修剪过的花园,花园里桃红粉绿,莺莺燕燕,全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漂亮花卉。 穿过精緻婉约的走廊再到这正厅,两人以为自己好歹能淡定一点了,谁知一进屋两人又忍不住睁大了眼,这汉白玉砖铺的地,黄花梨木的做的桌子和座椅,待客的杯子是景窑镇出名的青瓷绕莲茶具,正厅里还挂了一副山水画,听说是当今圣上亲赐的,屋里的每一样家具茶具,都贵重精緻的令人咂舌。 顾怀恩以前到底也是经常出去玩乐见过一些场面的人,虽然心里惊讶万分,面上还是能保持着淡定,反观妻子,顾怀恩有点不忍直视,大致是从没有见过如此宽广精緻的宅子,妻子表现的十足十的像是乡下来的妇人,两眼放光的盯着这屋里每一处地方,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摸摸那儿,一会儿拿起茶杯细细的打量,端起一杯茶半天不喝直咂嘴,害的四周的丫鬟看他们眼神都含了一丝讥笑。 顾怀恩不停的轻咳提示,林素娥才收回了四下打量的目光,端坐身体,努力学着自己曾见过贵妇的仪态,只是只学的其行,却不得其态,看着有些违和和刻意了…… 顾怀恩不禁扶额,妻子处事素来圆滑,一张嘴也算得上能说会道,要不是他担心自己嘴笨,怕退个亲言辞不当,惹怒了人家,也不会拉着妻子一起来了,这下好了,人当家主母还没来,自己家就已经把人丢完了。 第40章 提亲 温氏面带笑容优雅的走到主座旁,立刻有丫鬟殷勤的奉上了茶水点心。 顾怀恩连忙拉着妻子起身准备行跪礼,温氏毕竟是一品诰命夫人,他们只是一介平民,理应行跪拜之礼的。 只是膝盖还没弯下,温氏就微笑着打断,「顾公子,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们往后是亲家,用不着这般生分客套,快快请坐。」 顾怀恩一愣,赶忙道了谢,又拉着妻子坐了回去,心里疑惑,怀生不是说唐家嫌贫爱富不愿意同他们家结亲吗,怎么听着温夫人的口气如此热情,倒像是极乐意的呢? 林素娥也是一怔,心里暗暗琢磨,相公是说来退亲的,但是看人家夫人的语气热情,态度温和,半点没有要退亲的样子呀? 也可能是人家气度涵养好吧,就是不愿意一门婚事也没表现的那么轻视鄙夷,反而还热情款待,处处周到,做的当真没有一丝可挑剔之处。 林素娥不禁暗暗佩服,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哪儿像他们镇上的土财主方夫人她们,有了两个臭钱鼻孔都能朝上天。 其实林素娥哪里知道,相府夫人要不是为了自家女儿的前程,哪里会装的这般贤良淑德。 温氏呷了一口茶,抱歉道:「十分不巧,相爷今日去了朝堂,不在相府,所以由我接待你们,你们不介意吧?」 对方毕竟是一品夫人,他们哪儿敢介意是不是男主人公接待的,立刻答道:「不介意,不介意。」 反正谁接待都是一样,都是来退的! 温氏笑着颔首,热情的问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令弟的婚约吧?」 顾怀恩恭敬的回道:「正是。」 温氏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在暗暗鄙夷,到底是山野出来的村夫,不懂规矩,她堂堂一个相府夫人主动发问了,难道他不应该主动起身回话,不过是客套的说了一句免了虚礼还真的就把自己当客人了。 温氏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似带着歉意道:「这事儿也怨我们,相爷向来忙碌忽略了婚事,你们也没有主动来提醒一下,这才一下耽搁到了现在,好在现在也不晚,今年就让他们了却了先人的心愿吧。」 顾怀恩听完勐地一惊,看样子相府真的没有打算退亲啊,甚至还主动要完婚,要是现在自己贸然开口退婚,不仅驳了人家的面子,而且还十分不占理儿,怕是相府会记恨他们。 本以为相府也正是等着他们上门退亲的,到时候他主动提起说不定一拍即合,怎么知道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正在犹豫要怎么开口比较合适,旁边的林素娥确突然插话道:「夫人说的是,这两个孩子都拖了好几年,是该早点完婚圆了先人的心愿,我们此次来也正是为了提亲而来的。」 顾怀恩惊讶的回头看着妻子,眼神询问:「你干嘛这样说?怀生是让我们来退亲的。」 林素娥面上笑着,朝相公看了看,佯装喝茶压低声音道:「你看不出来人家相府没有退亲的打算吗,你这贸然提出来是想找死吗?人家可是相府,驳了他们的颜面捏死我们还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听我的,先顺着,回去再跟怀生商量,说不定最后怀生也同意呢?」 顾怀恩迟疑,确实,这相府的大小姐身份何等尊贵,竟然没有嫌贫爱富,看来人品应该也十分不错,说不定怀生真的会同意呢,要是做了相府的女婿,那怀生日后的仕途肯定更为顺利些,想了想,顾怀恩就没有开口在反驳,默认了刚刚妻子说的话。 温氏看着两人挤眉弄眼的,心里冷笑,真是没见识,听到自己主动提起婚约想必是高兴坏了吧,当场就开始窃窃私语讨论了,尤其是那个村妇,当家男人正在说着正事哪儿有她插嘴的份儿,真是没有一点规矩,要不是为了女儿她可真懒得来应付这两个土包子。 又呷了一口茶温氏笑眯眯道:「其实宁儿也已经十四了,今年十月份就及笄了,现在嫁过去也无妨,回去你们把八字送来,我让高人去算一下。」 宁儿? 相府的大小姐闺名不是带一个清字吗? 顾怀恩面带疑惑的询问:「敢问夫人,贵府的大小姐闺名不是唐晏清吗?」 听到一个外男连名带姓的直接称唿自己女儿的闺名,温氏眸光一沉,嘴角噙这一抹冷笑:「顾公子,宁儿是相府的三小姐,也是相爷的女儿。我们婚书上只写着唐恆之女出嫁,不是吗?」 可并未说非要嫡女啊! 好啊,难怪如此痛快的答应了婚约,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明明当时订婚的时候老爷子亲口承认了是唐恆嫡女,现在却要给他玩这文字游戏,用婚书为由拿一个庶女打发他们。 嫡女庶女能一样吗! 顾怀恩当场就要站起来理论,被妻子勐地一把按住,讨好的冲着温氏说道:「没事,一样的一样的,都是相府的小姐,尊贵的很,再说婚书上也确实这么写的。」 听着妻子刻意讨好的话,顾怀恩气儿不打一处来,刚想站起来继续争论,就被妻子勐地踩了一下脚,痛的他脸色一白,林素娥压低着声音道:「你不要冲动,这事儿先这样,我们回去可以找怀生商量,到时候怀生要是不同意我们可以在来说明,你难道还担心相府非要塞我们一个女儿不成,你现在在气头上容易说错话,要是结了怨以后对怀生也有影响的。」 提及怀生的前途,顾怀恩还是忍了下去,愤愤的坐那儿一言不发,表情十分不满。 要说他们不满,温氏更是不满呢。 她本来就很不屑这一纸婚约的,奈何女儿不争气,已经有了身孕,没办法,她才只好装作热情的款待,好早点把这桩婚事给敲定了。 给你们一个庶女也算看得起你们了,好歹让你们攀附上了相府,这是多少平民百姓求都求不来的呢,看刚刚那顾怀恩的神情,竟然还敢妄想是清儿嫁过去吗? 真是笑死了,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还有那村妇,一看就是个贪婪的,立刻巴巴的同意了,要是他们拒绝的话那刚好,省的他们落人话柄。 温氏心里不满面上还是佯装和气的和林素娥寒暄了一番,两人交换了婚书,递上了八字,温氏只道日子他们会自己算,到时候算好通知他们。 不用自己费事,林素娥立刻笑眯眯的点头,又趁机奉承了温氏几句。 是人都爱听些夸赞之词,虽然是林素娥没啥文华,但是夸人还是会的,专挑温氏爱听的夸,夸的温氏十分受用,心情颇好的赏了他们几批红丝缎,遣了下人送他们出府。 一回到家里,顾怀恩就怒气沖沖的对妻子说道:「你做什么这么巴结,人家什么心思你看不出来吗?」 亏他起初还以为那相府夫人是个品行高洁大度之人,原来也是个嫌贫爱富的,还是弟弟看的准。 林素娥被训的一脸委屈:「我这不是为你们两兄弟好吗?你做什么这么凶我,人家堂堂一个相府夫人主动履行婚约,我们就这么直接给驳回了,以后人家指不定怎么给我们穿小鞋呢!」 看着满脸委屈的妻子,顾怀恩感觉肺都要气炸了,指着妻子骂道道:「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过是捨不得相府的奢华,才想攀附上相府,你用怀生的婚事攀附,你问过怀生了吗?要是怀生不同意我们再去退婚,不是显得更不知好歹贪婪成性吗?」 林素娥被丈夫说的心里一虚,面上有些退缩,确实她当时被相府的奢侈迷了眼,想着就算庶女又如何,一样都是相府的女婿,但是却一时忘记了自己小叔子是个非常有主见的人,要是他始终不同意,那她也没办法让他强点头的。 第41章 是她 看着妻子默不吭声的,顾怀恩继续骂道:「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怀生的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本来是奔着退亲的,结果现在弄成了提亲,回来怀生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 林素娥确实有些后悔,忐忑的道:「那要不先给怀生商量下,要是实在行不通我们在厚着脸皮去退了吧!」 「哼,早这么想哪儿还有那么多事儿,你啊,就是眼皮子浅。看到相府的奢华就被迷了眼,按说,我今儿就不该带着你……」 瞅着还在愤愤不平继续埋怨的丈夫,林素娥也不敢再还嘴了,默默的听着。 正好此时顾怀生从外面回来,老远就听到大哥嫂子两个在争执,好奇的问道:「大哥,嫂子,你们吵架了?」 他的大哥嫂子感情一向还不错的,倒真的鲜少见他们如此不避讳的争执的。 顾怀恩有些歉意的看着弟弟,解释道:「没有吵架,就是……就是……哎,你嫂子惹出来的,叫你嫂子给你解释吧!」 顾怀恩气唿唿的把话题扔给了妻子,要不是妻子一时鬼迷心窍,结果怎的会成了这般,他实在对着弟弟说不出因为你嫂子看上了相府的金钱权势,不仅没给你退亲,反而给你提了亲,还擅自给你配了一个庶女。 林素娥看着一脸淡定的小叔子,心里也打颤,嘴唇张了几次又闭了回去。 顾怀生不紧不慢的进屋找了个凳子坐着,看着眼前的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不催促,自顾自的找到了虎子昨日的作业批改了起来。 林素娥琢磨了好几番说辞,都觉得不妥,磨磨蹭蹭的,眼看着丈夫眼里的怒火更甚,也不纠结了,心一横直接说了出来。 她都准备好迎接小叔子的怒火了,哪儿知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忍不住试探的问道:「那个,怀生,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恩,听见了,嫂子。」 顾怀生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依旧低头给虎子改着作业。 但是若仔细分辨的话,还是能从那短短几个字里感觉到这声音比往日更低沉了几分。 顾怀恩也是一愣,怀生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点怒气也没有,他不是不喜欢唐家这门婚约吗? 暗想是不是刚刚妻子没解释清楚,忍不住再次提醒道:「怀生啊,你嫂子刚刚说的你听清楚了吗?她是说相府要把三小姐嫁……」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弟弟突然打断道:「我听到了哥,相府打算让三小姐嫁给我是吗?」 「对,对对。」顾怀恩连忙应和:「我知道这事儿你嫂子做的不对,一时财迷心窍不该没跟你商量就贸然同意,但是你嫂子也没坏心的,原也想着这门婚约可能能对你以后的仕途有帮助的,只是她妇道人家终究看的浅薄。哥知道你生气,生气就要发泄出来,你别把自己憋坏了,你放心,哥就你一个弟弟了,你要是不喜欢那什么三小姐,我明儿就上门给你退了,不打紧的。」 顾怀恩虽然很生气自己妻子的行为,但是言语里还是维护了妻子,妻子虽然爱财,但也不是那不明事理之人。 一旁的林素娥听到丈夫的维护之词眼眶一红,暗道自己做的什么煳涂事儿,本来欣喜的从相府拿回来的几批红丝缎现在看到都觉得有些碍眼了。 顾怀生淡淡一笑道:「没事,我没生气,既然相府让三小姐嫁那就三小姐吧,只是后面的事宜就要劳烦哥哥操心了。」 怀生竟然没反对? 这比刚刚温氏要把三小姐代嫁给弟弟还让顾怀恩震惊,这个弟弟怎么了?难不成想通了,想成亲了? 那昨日自己跟他提起的时候他怎么还一脸不在乎的说道,「是该退了,早该退了之类的」怎么经过了短短一日这想法就变得如此天翻地覆!。 顾怀生批改完了作业便直接回了房,面上仍然是一脸淡定,好像那刚刚在谈论的不是他的终身大事,而是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一般平静简单。 林素娥一听怀生同意了,顿时开心的说道:「你看,我就说吧,怀生未必不会同意,还好我当时答应了,不然要是我们贸然退了,说不定怀生现在还生气呢?」 这下好了,要是和相府结了亲,以后她就有一个千金小姐做弟媳,那这十里八村的哪一个还不巴结奉承着她啊! 顾怀恩脸色有些尴尬,佯装训斥道:「你也不要开心的太早,许是怀生一时没反应过来呢,你没看他刚才多淡定吗,一点喜悦之情也没有,说不定明日就反悔要我们上门退了呢!」 林素娥哪儿能不清楚,她这个小叔子一向有主心骨,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代表不会反悔,自己丈夫不过是觉得尴尬找个台阶儿罢了。 她美滋滋的去搬刚刚觉得有些碍眼的红丝缎,现在看着几批红丝缎可真是喜欢极了,她可没有这么好的料子,到时候怀生成亲的那天要好好的用这几批布做些体面的衣裳穿,不能让人家笑话了去。 顾怀恩瞅着自己妻子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嫌弃的催促道:「行了,行了,赶紧搬回屋里去吧,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林素娥瞪了他一眼,赶紧抱着那几批红丝缎回了屋,生怕被人瞧见偷去了一般。 顾怀生直到进了自己的屋里,才微微吁了一口气。 刚刚大哥和嫂子只当他云淡风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得知竟然是那个人要代嫁时有多震惊,震惊的他当时都不知道自己拿笔在写着什么了,连走回房间时都觉得步履有些僵硬。 他有些无力的坐在椅子上,头微微向后仰着,看着屋顶发怔。 泼墨般的发有几束不甚飘在椅背外面,随着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晃动…… 掌心微微有些出汗,他掏出帕子准备擦拭一下,却蓦的一怔,还是昨日那个帕子。 昨天沐浴过后顺手把帕子也洗了,现在帕子上的香味已经淡了很多,淡的和那人身上一样,不凑近闻都闻不到…… 顾怀生嘴角扯出一抹淡笑,似无奈,似自嘲…… 缘分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昨日他还打算跟她以后划清界限,少去多管闲事,今日却又重新绑在了一起,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绑着。 其实他知道她心仪的不是他,他应该拒绝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里又不想拒绝,以她的性子,温氏要是打算用她代嫁,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既然知道了以她的聪明肯定能想办法推掉的,却为何不推呢? 他又勐地想起今日锦娘跟他说的话,锦娘说前两日有一个人以他的名义在大亨钱庄存了一万两,他本来还打算今天去查一下呢,看来是没必要了。 定是她存的。 她一早就知道了自己要代嫁,也知道女儿没出嫁之前所有的钱财都是父母的,所以才把那一万两都存到了他的名下。 那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没那么喜欢睿王,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呢? 顾怀生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心思如此奇怪反覆,让人捉摸不透,忍不住嘆了一声,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啊。 第42章 问斩 温氏前脚送走顾家的人,唐恆后脚就回来了。 唐恆一大早在朝堂之上就被皇上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心情非常不好,回到府里就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扔给了温氏,气唿唿的坐在桌边一言不发。 温氏顺手把官帽递给春草,上前给唐恆斟了一杯茶,柔声问道:「相爷今儿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可是朝堂之上不顺利?」 唐恆接过茶杯冷哼了一声,愤愤道:「还不都是那杜姨娘那不成器的哥哥惹出来的,要不是因为他,本相几时被皇上这般训斥过?」 而且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皇上竟然一点面子都没给他留。 一听说关于杜姨娘的,温氏顿时眼睛一亮,继续关怀的问道:「杜姨娘的哥哥怎么了?是惹了什么事牵连了相爷吗?」 听到温氏问起,唐恆感觉憋了一上午的怒火终于忍不住,开始长篇大论的指责起来:「她那个的哥哥在外借着我的名义仗势欺人,欺辱妇女,竟然还参与了地下钱庄和赌场,放着正儿八经的茶叶生意不好好做,竟想着走些捷径…… 前一段时间还强,暴了一个女子,那女子一家子性情刚烈,非要讨个公道,于是就告到了睿王那里,好傢伙,睿王现在正在表现阶段,接了这案子雷厉风行的三天就查出了结果。 结果人家官差上门的时候,她那蠢笨如猪的哥哥还在猖狂的大放厥词,一口一个我是相爷的大舅子,你们谁敢动我……硬生生的把本相拖下水。」 唐恆说道气处还重重的拍了几下桌子,震得杯子里的茶水一阵晃荡起伏,偶有几滴随着唐恆的动作溅落在他衣袖上,晕染成一个个小点。 唐恆忍不住冷哼,:「不过是一个贱妾的哥哥,谁给他的脸敢说是我的大舅子,简直是恬不知耻!」 只有原配的娘家,才有资格说是大舅子,妹婿之类的,一般的小妾自己都尚且算是下人,家人又如何能算人家的亲家。 唐恆越说越气愤,手里的名贵的杯子捏的咯咯作响。 那个杜光行以他的名义参与地下赌场钱庄,他竟然都不知情,直到被睿王在朝堂之上参出来他才知道,皇上最是憎恨这些地下钱庄和赌场的,当时就大发雷霆,判了杜光行三日后问斩,又罚了他一年俸禄顺带着把自己狠狠的骂了一顿,说他识人不清,过度宠爱一个贱妾,连带着一个贱妾的的哥哥都敢胆大的借着自己名义行事,导致多少百姓受苦。 面对皇上的怒气唐恆只好低头做鹌鹑状,恭敬的听着,因为他也知道皇帝还是信任他的,不然也不会只罚一年俸禄和骂了一顿,只是这件事儿终究还是影响了他的声誉,皇上以前那么信任他,怕是因为这件事儿现在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辛辛苦苦积攒了十年的声誉,竟然被自家后院里一个贱妾的哥哥给撬了一条缝,他焉能不气! 温氏听完心里止不住的得意,以前杜姨娘总是仗着相爷的宠爱多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她的哥哥惹了如此大祸事,怕是她以后也会失宠了,只要没了相爷的宠爱,那她在这府里就是一个下人,还不任她拿捏。 任凭心里怎么得意,她面上还是故作惊讶道:「这杜姨娘的哥哥竟做了这么多恶事,可真是丧尽天良。」说完又摇了摇头,嘆息道:「相爷怜惜杜姨娘,连带着她的家人也照拂一把,没想到他们登鼻子上脸,竟然拿着您好不容易累积的清白名誉为自己做台阶,哎,这杜姨娘也真是的,隔三差五的就去看他哥哥,竟也不劝着点。」 唐恆就算在气头上焉能听不出温氏的话中意,不就是说杜姨娘和他哥哥来往频繁定也是个知情的,结果却隐瞒着自己和她哥哥串通一气利用他来敛财。 说来说去还不是暗指自己平日里太过纵着杜姨娘,才会导致这种结果。 其实他猜想杜姨娘应该是个不知情的,杜光行如此狡猾,怎会让杜姨娘发现?不过唐恆也没反驳,皱着眉回应了一句:「确实本相平日里对她过宽容,该给她长长记性了。」 她想念哥哥,他就允了杜姨娘自由出府的权利,让她随时想念都能出去看,哪儿知自己的宠爱竟让那杜光行越发放肆,还好被睿王查出来了,要是再晚几年,怕是他到时候真的被杜光行连累的有嘴说不清。 温氏见相爷依旧黑着脸也不再提起,转而宽慰道:「相爷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怎么办?皇上也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而已,实际还是很重视您的。」 重视还是重视的,只是到底动了怀疑,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只要有心人在加以挑拨,怕是这信任就会迅速瓦解的,帝王家的信任向来浅薄的很。 听着温氏的软语安慰,唐恆一直冷着的脸色也缓和了两分,转而道:「不提此事了,我听说今日顾家来人了?」 一提起顾家温氏刚刚还得意的心顿时有些凉了下来,微笑道:「是的,今日顾家来提亲了。」 唐恆摩挲着杯子上的绕枝莲花纹,问道:「你可有好好招待人家?」 温氏的性子表里不一,唐恆也是见识过的,顾家那种穷户怕是瞧不上眼,只是他现在本就名声受损,要是顾家那边还冷眼慢待,以后传出去了难免又要有人参他一本,故此特地问了一句。 温氏略一思想也明白为什么相爷这么问,笑道:「自然是好好招待了,那可是老爷子亲自定下的婚事呢,礼仪方面妾身怎么敢轻慢,而且我还把上次皇上赏赐给您的几批红丝缎送给他们当见面礼了呢。」 唐恆点了点头,眸中漏出一丝满意,还算识大体。 那几批红丝缎算得上是好料子,她都大方的送了人,看来对待顾家的态度不会太差。 唐恆哪儿知女人心的弯弯绕绕,温氏要把那几批红丝缎送人,是因为那几批料子太艷了,自己用不合适,女儿出嫁时候用来做嫁衣又显得不够高贵,左右最后还是会便宜了唐晏玉做嫁妆,还不如她做个顺水人情送给顾家呢。 「今日提亲你和他们说了是宁儿嫁过去的事儿了吗?」 「说了,那顾家是顾大公子和他妻子一起来提的亲,两个人看着老实本分,听说是晏宁嫁过去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催促了下何时成婚,一是那顾二公子年纪不适宜再拖下去,二是也想早一点完成了老一辈的心愿,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温氏故意隐瞒了顾怀恩不满的经过,反正最后他们同意了。 唐恆一口闷完杯里的茶感慨了一下,「是该着急了,那顾怀生年纪也二十有三了吧,京城一般他这个年纪的公子哥都已经成家,孩子满地跑的都有,那你们交换了八字没有?」 温氏又殷勤的帮相爷斟了一杯茶,笑道:「交换了,妾身也已经请高人算了下,说是八月二十四是个好日子,就是晏玉出嫁的那一日,两个女儿一起出嫁,刚好双喜临门嘛,相爷您觉得怎么样呀?」 「八月二十四?不妥不妥,太着急了。」唐恆边说边摇头,「玉儿那儿是没办法才那么匆忙的,宁儿这要是也这么匆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相府女儿品德都有问题呢!就按正常流程走吧,先纳吉选日下聘,三个月左右再提成亲,他们顾家再急也不可能急这一时!」 第43章 被逼站了队 温氏暗自心急,忍不住又劝说了一番。 唐恆看着妻子略带焦急的神情隐约觉得有些不对,眯眼道:「你这般着急的想把宁儿嫁出去做什么?今日上午顾家才上门提亲,现在走了不过半个时辰,你就请人算好八字了?」 「我……我……」 看着相爷有些阴翳的眼神,温氏暗自咬了咬牙。 早说晚说都得说,索性一股脑儿的把女儿的事儿全都说出来了。 唐恆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一团怒气在胸口不停的翻涌,搅得他唿吸不畅。 没想到他没有被杜光行气死,却反而要被自己的女儿气死了,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几年,结果竟然跟人无媒苟合,甚至还珠胎暗结。 玉儿毕竟是庶女,就算闹出了这等丑闻人家也只当饭后闲聊,不多在意,议论个几天就过去了,但是清儿不一样,她是嫡女,是门楣,从小接触的,学到的都不是一个庶女所能比拟的,若是清儿的名誉也受损,那旁人就真的要质疑相府的品德教养了。 此时若再不甚传出这消息,于他的名声绝对算得上是雪上加霜。 唐恆气的手指都在哆嗦,狠狠的朝温氏骂了一顿。 他鲜少动这么大肝火。 温氏被骂的不敢抬头,心里也有些发憷,正犹豫怎么开口解释就看唐恆已经扔下她气沖沖的往女儿院子的方向走去。 顾不得仪态,温氏提起裙摆立刻小跑追了过去。 唐晏清此时正在喝一碗安胎药,大夫说它胞宫寒冷,唯恐胎儿生下来先天体弱,所以开了几幅安胎药。 反正顾家已经来提亲了,娘也肯定会想办法让唐晏宁早点嫁出去的,到时候只要顺利的嫁给了梁王,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安心的保下了。 正当唐晏清心安理得的喝着那碗安胎药时,唐恆突然沖了进来,没有任何语言,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唐晏清被那一巴掌兇勐的力道带的身子一偏,倒在了地上,捂着小脸无比委屈的质问道:「爹,你为什么打我?」 「为什么打你?你说我为什么打你?你做了什么好事难道你不知道吗?」 唐恆吼的声音极大,把唐晏清都吓得身体一哆嗦。 温氏在后面急匆匆的赶到,立即挥退了所有下人,心疼的扶起跌倒在地上的女儿,小声的提醒道:「清儿,快跟你爹认错,你的事儿你爹已经都知道了。」 唐晏清一怔,这才明白了为何一向疼爱自己的爹爹这么生气,无奈的低头道:「我知道错了,爹」 看着女儿一副敷衍的样子唐恆怒气变的更重,一把掀翻了桌子上的东西,药碗果盘糕点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唐晏清下了一跳,连忙躲到母亲身后顶嘴道:「爹,我是做错了事儿,但是殿下说过会娶我的,只要我早早的嫁过去,不就没人知道我怀孕了吗,您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再说,我要嫁的可是当今最受宠的三皇子,有个皇子当女婿,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无知无畏,简直蠢死了!唐恆真的想上去再补上一巴掌,好好把她打醒,他是想要用女儿攀附皇亲,但是攀附哪个他还没做决定,女儿就已经给他做了。 他被气得终于保持不住往日温和的慈父形象,爆了一句脏话,「你懂个屁,我辛辛苦苦栽培你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高嫁日后好光耀门楣,但是你看看你做的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朝堂动盪,皇帝年迈,各个皇子都在拉拢权臣,你这个节骨眼上往梁王殿下那一送就是逼着为父站队,你知道站错队的下场吗?殿下现在看着是受宠,但是日后谁说的准,万一继承的是睿王呢?,到时候他肯定要对梁王赶尽杀绝,势必也会连我们一起拔除,到那时,我们唐家就毁于一旦了。」 唐晏清听完不满的小声嘀咕:「那您怎么不猜想,最后继位的会是梁王呢?假若殿下继位,我可就是未来的皇后呢!」 看着不知轻重还有脸抱怨的女儿,唐恆气的眉毛倒竖,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骂到,「你懂还是我懂??这两年睿王平地拔起,现在已经隐约有压倒梁王的架势,要是睿王殿下也有那么庞大的母族,现在的太子之位肯定非他莫属。没有母族势力的帮助他尚且能做到这种地步,假以时日,定能力压梁王,为父本来已经有意让你和睿王联姻,你可倒好,一下子把路给我堵绝了,你真的以为相府嫡女的婚姻仅仅是儿女情长那么简单吗?你真的是……」 后面的失望之词唐恆实在懒得再说,便气沖沖的甩袖离开了清仪轩。 不得不说,唐恆在官场上参悟还是很独到的,要不是女儿这一怀孕,他真的有可能选择和睿王联姻。 其实唐晏清身为相府嫡女焉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只是她毕竟不涉足朝堂,里面的暗潮云涌看不透而已。 她和梁王来往父亲也没有多加阻止,所以她才以为父亲是默认的,面对梁王热情的攻势,很快就失了身心。 她哪儿能猜到父亲的立场说变就变,前面还支持梁王呢,一眨眼就改支持睿王了。 说来说去也是唐恆大意了,他默认女儿和梁王来往,本是想先吊着一个,日后看局势再做打算,他以为女儿聪明伶俐,自会知道分寸,却独独忽略了女儿正值豆蔻,少女怀春,很容易被所谓的感情迷惑。 他应该再让温氏去提点一番的。 看着愤怒离去的父亲,唐晏清也意识到自己错的似乎比想像的严重,两眼含泪,委屈的望着母亲:「娘,我该怎么办,爹好像很生气。」 温氏安抚着女儿,「放心吧,你爹现在就是在气头上,所以话说的重了点,等两天气消了就会给你想办法的,你爹只有你一个嫡女,难不成还能放弃了你不成。他在朝堂待久了反而顾虑的多,睿王再有本事,不得皇上喜爱,后面又没有势力金钱支持,如何做的上那位子,反观梁王殿下,先天条件优渥,又如此深得皇上喜爱,日后太子之位十之八九还是他的,你且安心的养胎,等你爹反应过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要谢谢你帮他做了选择呢!」 唐晏清听完才感觉稍微心安了一点,确实,目前梁王殿下继位的可能性才是最大的,不过想起刚刚父亲的眼神,那种失望的好像多说一句都显得浪费时间的表情,还是让她有点心慌。 温氏唤了丫鬟进来收拾,又和女儿说了一会儿话后才离去。 第44章 婚期 顾家来提亲的事很快传到了秋苑。 唐晏宁猜想自己可能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又翻出了衣柜里是正红色嫁衣裙开始绣了起来,衣襟处的并蒂莲才绣到一半,后面因事儿多她就忘记绣了,还是得抓紧赶赶工,把嫁衣绣完。 双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听到敲门声,立刻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开门放田刚进来。 今儿一大早双儿就听说顾家来了人,双儿可谓是又好奇又紧张又担心又激动的,不停的探头往前院的方向望去,搞得好像她才是当事人。 唐晏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打发田刚去前院探探消息。 田刚恭敬的朝唐晏宁行了一个礼,把在前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说完了顾家提亲的事儿,田刚又压低声音说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唐晏宁抬首,询问:「什么事?」 「今日相爷回来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太好,和大夫人在厅里说了一会话,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变得暴怒起来,并且冲到了大小姐的房间,打了大小姐一巴掌。」 田刚其实也非常诧异的,相爷向来最宠爱大小姐,究竟什么事儿能让他动手打小姐一巴掌? 一听说大小姐挨了一巴掌,双儿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有些兴奋的问道:「田刚,那你知道大小姐为什么被打吗?」 田刚摇头,「距离太远,我听不到在说什么,只是偶尔相爷语气重的时候听到了梁王睿王两位殿下的名讳,还有什么联姻,势力之类的个别词眼。」 「哦」双儿有些小失望,大小姐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竟然也会被相爷打一巴掌,她实在好奇原因。 又拉着田刚问了下顾家人外貌形象谈吐细节等问题,双儿才放了田刚回去,而田刚也是好脾气,不仅一一的回答,甚至连人家的着装都跟双儿形容的无比详细。 田刚退出去唐晏宁就陷入了沉思。 看来大姐果然是有孕了,而且已经被父亲知道了,所以父亲才会打了她一巴掌吧。 前世她刚出嫁不久,大姐也就紧跟着嫁给了梁王,嫁过去不到一年就产下了一名男婴,稳固了自己主母的地位,产婆对外说是早产儿,但是她见过早产儿,以前府里有个家生子生产,就是动了胎气,早产了。 早产儿一般哭的声音都是细弱无力,体重也比正常的孩子偏轻盈,反观大姐,孩子生的白白胖胖,哭声嘹亮,而且很能吃,一个乳娘都不够用,最后又加了一个,哪儿有半点早产儿的样子,所以她就推算,大姐应该是婚前怀上的,果不其然啊。 唐恆怒气沖沖的从清仪轩出来后,就碰到了正急匆匆来找他的杜姨娘。 杜姨娘一见到唐恆就梨花带雨的跪了下去,声声哭诉,字字请求,希望唐恆能救他哥哥一命,只是可惜啊可惜,遇上现在暴怒的唐恆,不仅半点没有注意美人的婉转哀求,反而震怒的一脚踢了过去,辱骂了一顿之后甩袖离开。 那一脚正中她胸口,身体随着那一脚发狠的力度勐地倒在了旁边的花圃上,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唐恆不仅半点没有帮忙的意思,反而还责怪自己哥哥牵连了他的声誉,肆意辱骂了一番后,又把自己降为了良妾,杜姨娘银牙暗咬,狼狈的回了梅苑。 杜姨娘因为兄长被降为良妾的事儿很快就在府里传了开来。 下人们纷纷猜测杜姨娘这次估计是真的要失宠了,态度也都逐渐变得轻慢了起来,处处给杜姨娘冷眼,使小绊子,当然,下人们倒戈的这么快,肯定少不了温氏的功劳的。 只有宋姨娘一阵唏嘘,昔日风光一时的杜姨娘,最终还是被相爷厌弃了。 唐恆冷静了一夜后,同意了温氏的提议,把婚期订到八月二十四,和唐晏玉同一天。 温氏得知后心里压着的石头总算搬了下来,松了一口气,连忙差遣新晋的钱管家去通知顾家人婚期。 …… 顾怀恩听钱管家说到婚期也是一愣,八月二十四,也太快了吧? 钱管家说夫人请的高人算出三小姐个顾二公子八字略有不合,需要藉助别家成亲的喜庆来冲散那些不合带来的霉运,而刚好自家二小姐马上要出嫁,定在同一天就显得非常合适了。既是双喜,又破解了八字不合,简直两全其美啊。 顾怀恩心里再怎么疑惑,面上还是好言好语的应下,热情的送走了钱管家,回去和弟弟商量去。 顾怀生一向淡定的表情在听到哥哥说起婚期的时候也忍不住面露惊讶。 心里暗思,为什么这么着急就要成婚,相府遇到了什么事吗? 顾怀恩倒觉得早一点晚一点的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倒是聘礼这方便他比较在意,看向弟弟略带尴尬的问道:「怀生,这婚期既然已定,那自然是要下聘礼的了,纳吉什么的看起来都可以省略了。」 顾怀生轻嗯,还有十几天,确实很赶,有些不必要的礼节都可以省去了。 看着弟弟没领会自己的意思,顾怀恩又忍不住问道:「那个对方毕竟是相府,依你看,这聘礼怎么下合适呢?」 这聘礼也是有讲究的,若是按照他们村的标准,娶正妻的话给个十担聘礼都算多了,但是对方是相府,即使是庶女出嫁,按照京城时下的流行,也要二十六担聘礼的,而且聘礼质量不能太次,这二十六担送下来,没个两万两怕是解决不了的。两万两啊,顾家就是累吐血也拿不出来。 顾怀生焉能不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不由笑道:「聘礼之事我自会差人去办,就不劳大哥费心了,大哥只需帮我把家里上下布置好,再把后面两间漏雨的空屋子翻修一下就行了。」 看着弟弟似乎自有安排,顾怀恩刚想在提醒弟弟不要逞强的话又咽了回去,弟弟焉能不知道聘礼多少,想必自有办法吧,应了怀生的请求,他立即就去村里物色几个工人,回来动工。 温氏也把消息递去了秋苑,让唐晏宁做好准备。 听说也是在八月二十四的时候,唐晏宁有点惊讶,还真是……缘分啊! 前世是这个时间出嫁,今世还是这个时间出嫁,只是嫁的不是同一人罢了! 她早猜到了自己在相府呆不久了,没想到却如此之快,看来唐恆很着急把自己打发走好为自己的大女儿铺路啊! 双儿在房间里愤愤不平,抱怨道:「哪儿有这么办事的啊,人家还没托人正式上门提亲纳吉,就这么直接定日子了,而且还和二小姐同一天,这么急着把您嫁出去,外人不知情的以为小姐也是德行有亏或有隐疾呢,这般匆忙,真的是一点都不尊重您。」 第45章 姑姑来了 唐晏宁倒是一脸无所谓,早点离开这个家也好,远离这些勾心斗角,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 双儿说了好一阵,见小姐一脸不在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脸无奈的拿起绣筐里的小样儿开始帮小姐一起绣。 唐晏宁看着双儿气唿唿的小脸,失笑道:「你啊,有什么好生气的,这相府大院你还没待够吗?早点出去不是挺好的,不但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日后还可以自由出入,你不是一直想逛庙会吗?等我们离开了相府,我带你逛个够。」 双儿拿着针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袖边的云花纹,嘟囔道:「您就别宽慰我了,我就是再想离开,那也得是小姐嫁的幸福的前提下,这般匆忙订婚,除了那些名誉受损,身家不清白的,还有哪儿家能做出来?日后男方再因为这个轻看小姐,给您脸色怎么办?」 能细腻的想到此方面,看来双儿长大了,唐晏宁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揶揄道「你刚刚不是拉着田刚细细的问过了一番吗?田刚看人还是可以的,顾家大公子为人敦厚,相貌英俊,那二公子品性自是也差不到哪儿去的,你呀就老老实实的帮我绣嫁衣吧,不要在瞎操心了。」 事到如今,也不可能是她一个小丫头能扭转的,她就是觉得有些不平唠叨了一番,既然小姐如此宽心,双儿也不再说什么了,开始低头认真的帮小姐赶工嫁衣了。 一晃两三日过去,已经到了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了。 唐晏宁这几天一直在院里闭门不出,直到温氏派人传话,让她打扮得体去前院拜见云姑姑。 云姑姑闺名唐云,是唐恆的亲妹妹,因祖母祖父年轻的时候鹣鲽情深,所以祖父此生只有祖母一个妻,没有妾室和通房,两人膝下一儿一女,也算圆满。 唐恆和唐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这些年唐恆发达了也不忘提携妹妹,妹夫温德一家本是一个小县令,在唐恆的提携下,短短几年已经升成从四品的太中大夫。 说来也巧,唐云夫家姓温,温氏娘家也姓温,可能是同一个姓氏的原因,唐云和自己的嫂子温氏格外聊得来,除去姑嫂辈分,两人的情谊堪比手帕之交。 前一段时间双儿跟她提过,今年姑姑要来相府过中秋,只是一忙起来唐晏宁给忘了,不过之前唐恆心有愧疚开库房挑了很多匹上好的布料出来,给她置办了衣裳,她现在倒真的不缺新衣。 双儿帮她挑了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又披了一层薄烟纱,愈发显得她聘聘婷婷,身段婀娜。 唐晏宁也很满意,忍不住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双儿越发会搭配了,这套衣服配的端庄秀淑却不过于复杂隆重,见长辈的话足够了。 双儿看着美得越发夺目的小姐忍不住又是一阵天花乱坠的夸赞。 唐晏宁笑着催促,仔细打扮妥当后便匆匆朝正厅走去。 正厅里主位上坐着温氏和唐恆,云姑姑坐在唐恆右下方的宾客首席位置,一字往后排开是姑姑最宠爱的两个儿子,大表哥温子谦,二表哥温子杰。两人相貌倒是都随了姑姑,生的文质彬彬,儒雅秀气。 唐晏宁挺胸抬头,端着前世刻苦练习过的礼仪,缓缓的走了进去…… 百褶裙随着她优雅的步伐轻轻晃动,像一朵雪莲花层层叠叠的绽放,煞是好看。 她嘴角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依次向姑姑,大表哥二表哥问好行礼,礼仪端正标准。 温家两兄弟同时叫了一声表妹,含笑回了礼。 从唐晏宁一进来温子谦的注意力便转移到这个表妹身上,眼神里闪现一抹玩味和征服。 没想到啊,舅舅家竟然还有这等尤物。 这个表妹顾盼神飞,脚步蹁跹,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微微一挑便是万种风情,若是再长开一点,不难想像以后的绝色。 唐云从唐晏宁进来的一瞬间眉头就开始皱着,才两年的功夫,这个庶女怎的长得越发的媚了。 这种长相在她眼里偏艷俗,是上不得台面的,但是奈何男人都喜欢这种媚俗的眉眼,看她小儿子就知道了,从唐晏宁出现的时候,眼睛就像黏在了人家身上一样,一动不动的追随着人家。 唐云暗啐了一句狐媚子,和她那个小娘一样的货色,但面上还是落落大方的夸了几句,让她落座。 唐云能这么讨厌她的娘亲有一部分也是温氏的功劳,温氏和唐云非常合得来,简直是无话不说,堪比闺蜜,温氏在府里不喜欢谁,那这个大姑子肯定也是同仇敌忾的,是以温氏讨厌秋若水的容貌唐云也就跟着一併讨厌。 唐晏宁看着这个姑姑眼里的不屑眼眸略微沉了沉,微笑着福身谢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眼睛盯着自己的鞋面,没有抬头去看一眼那一直追随她身影的两道灼热的视线。 很快唐晏清和唐晏玉也过来了,唐晏玉以前还算入得唐云的眼,但是自从之前传出了艷闻,再加上她那个舅舅连累了自己的哥哥,唐云就对她一点点好感都没有了。 小小年纪不知廉耻,青天白日的就敢和人家苟合,果然是个下贱的,和她娘一样,当年杜姨娘受宠,唐云自然也不好过多的表达不满,面上对他们还算得过得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谁都知道杜姨娘已经失了宠,连下人都敢给她脸色,她又何必要佯装大方呢。 唐云和一旁打扮贞静贤淑的大侄女热络的寒暄着,对一直福身行礼的唐晏玉充耳不闻,仿若空气,态度极其轻视。 最后还是唐恆看不过去,发了话,让她回座位坐着。 唐晏玉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容,道了谢,走到了唐晏宁的旁边坐下,袖里的手却紧紧的攥着,把那上好的雪帕握的一团痕迹,恨不能捏碎了。 宋姨娘也姗姗来迟,拉着唐晏群恭敬的朝唐云行了礼。 唐云这回还算给面子,听说现在相府最受宠的目前就是宋姨娘,自己毕竟是回娘家,不能开罪了哥哥,佯装热情的问候了几句,又让贴身丫鬟拿了一个如意儿金锁,送给了唐晏群。 宋姨娘忙拉着女儿道谢,然后恭敬的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唐家的四个女儿一字排开的坐着,青春艷丽的,妩媚动人的,倒是让对面的温子杰看的精神一奋。 自家院里的丫鬟通房妾室,可真的是没有一个样貌能比得上眼前的三个表妹的,四表妹年纪还小,没啥看头,但是前面三个每个可都是尤物啊。尤其是唐晏宁,今儿穿得衣衫更是衬的人比花娇,楚楚动人,一双美眸稍微流转一下,便似有万语千言似的,惹人意动。 看着自家儿子一副狼见了羊的急切模样,唐云轻轻咳了几声,温子杰才知道自己方才有些失态,急忙收回灼热的视线,一本正经的同唐恆攀谈了起来。 唐恆也很满意自家几个女儿的容貌,看着两个侄儿被自己女儿的容貌惊住失了态,心里也忍不住自豪,自古男子都喜好颜色,他有这几个漂亮的女儿日后联姻结交权臣定是容易的,只是可惜啊,前两个都有点不争气,虽然名誉有损,但嫁的也都是簪缨贵侯,身份地位也都不算差。 唐恆一家人热络的聊着,温子谦一直保持着温和的态度,跟面前的四个表妹偶尔搭搭话,温子杰就比较直接了,只跟唐晏宁说话,热情的聊着以后的人生,唐晏宁始终淡笑应付着。 倒是唐晏玉坐这显得格外冷清,一向最爱和她说话的二表哥一头热的往唐晏宁那儿凑,眼里半点没看到自己,大表哥也只是客气的跟自己问了声好,也转身看向了那小贱人。 最后温子杰看着唐晏宁回答始终淡淡敷衍,才觉得不能操之过急,转头跟唐晏玉寒暄起来,唐晏玉一直冷着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故作淡定的和表哥攀谈起来。 第46章 献计 聊了一会儿就到了正午,丫鬟们已经备好了宴席,温氏热情的招唿小姑子和两个外甥前去用膳。 唐晏宁唐晏玉和唐晏群因是庶女,没有资格和主母同席,所以纷纷起身告辞。 唐恆略微颔首,示意他们都回去吧,自己则率先一步走进了膳厅。 唐晏玉回到梅苑之后就扑在母亲怀里哭了一场,把刚刚在前厅受的冷落和轻视通通的发泄出来。 听着爱女在前厅的遭遇,杜姨娘银牙暗咬,这唐云和温氏,真是一路货色。 昔日她还受宠的时候唐云见了她哪次不是笑脸相迎的,现在她不过刚刚失宠,唐云就漏出了这般嘴脸,其心可恶。 是,她现在是不受宠了,但是谁能保证以后会一直也不受宠,唐恆其实很念旧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就只纳了三房妾,杜姨娘有信心过一段时间后,她可以在慢慢的重新赢得唐恆的宠爱。 只是眼下面对唐云对女儿的羞辱,杜姨娘咽不下这口气,柔声劝慰了一会后,对着女儿正色道:「玉儿,为娘有一计,可以帮你报了唐云今上午羞辱你之仇,顺便还能报復了唐晏宁那小贱人。」 唐晏玉听到立刻止住了哭泣,带着刚哭过的鼻音问道:「娘,什么计?」 杜姨娘示意女儿附耳过来,在她耳旁低语了一番。 唐晏玉听完反而有点忐忑,问道:「那万一温子杰要对我动手动脚怎么办?」 杜姨娘瞟了女儿一眼,低声道:「你啊,怎么这么死脑筋,你反正完璧之身已经给过陆公子了,被别人占一点小便宜就能帮你促成大事儿,又怕什么?」 唐晏玉想想也是。 午饭过后,唐晏玉特意打扮了一番,去了后花园散步。 她挥退了婢女,独自一人在假山旁赏花,正看着一株开的正艷的芍药出神时,倏地感觉自己跌入了一个怀抱。 她心下一惊,立刻佯装唿救,只是声音还没发出就被来人用手捂住了嘴,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表妹,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好伤心啊!昔日你我可是最爱来这边假山「游玩」的,你都忘了吗?」 温子杰刻意强调了「游玩」二字,唐晏玉焉能不懂,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就要流出眼泪,楚楚可怜的望着面前的二表哥。 温子杰立即手下一松,把佳人拥入怀中,轻声低哄;「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你怎的这般不经吓,这可不像我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可爱小表妹啊!」 唐晏玉轻锤了一下他的胸膛,声音哽咽道:「你不是已经喜欢上了三妹妹了吗?今上午对我爱理不理的,现在又来做什么?可怜我吗?」 听着表妹有些吃醋的小埋怨,温子杰嘴角扯出一抹笑,似讥讽,似宠溺…… 他继续哄着:「我不是怕和你话说的太多,惹得母亲更是对你不满吗?我一片苦心,你倒反过来埋怨起我来了。」 一双大手却已经轻车熟路的探进了明粉的衣襟内…… 唐晏玉面上泛起薄红故作推拒道:「不可,玉儿已是不洁之身,没脸再在你身边了。」 关于唐晏玉东榆林的事儿其实温子杰也是知道的,并且当时还很愤怒。 他一直把她当做心中的白月光怜惜呵护,她说想把自己留到新婚之夜,他就百般隐忍,好不容易熬到了她及笄,本来是打算求母亲让他娶了她的,没想到亲还未提就听到了这种惊人传闻。 亏他还以为她真的是想为他守身如玉呢,结果白白便宜了那个陆二公子。 不过现在也没关系,不就不是第一次了吗? 这样也好,过后又不用负责。 他今儿就是抱着这种想法尾随她来的。 看她一人独坐,时机正好,他就过来吓了她一把,本想用强的,又怕她惊唿引来了众人围观,所以还是你侬我侬的陪她演了一出旧情回温的戏码。 温子杰挑着唐晏玉的下巴,大度道:「表妹一向自爱,我知那次你定是不得已的,所以我不介意,只是你知我思念你已久,不知今日表妹能否圆了我的心愿?」 他挑了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听他主动提起那日东榆林之事,唐晏玉刻意忽略了他眼神中的传递出来的信号,藉机把之前发生的事儿都推到唐晏宁身上,声称自己是被唐晏宁设计的,自己也是无奈,说到痛处又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 温子杰倒是一愣,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表妹信了几分,要是表妹真的是被唐晏宁陷害的,那就太可恶了,没看出来小小年纪手段倒是挺毒辣的。 唐晏玉又趁机把上次唐晏宁拿着她们以前往来的信件威胁她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还有自己被迫承受的十巴掌。 经过这几日她脸上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不用脂粉遮掩的话,还是有些淡淡的痕迹。 她凑近让温子杰看了看,果然还有几丝红痕,温子杰顿时就信了唐晏玉,眸中漏出一丝阴险。 素手若有若无的在温子杰胸膛上游走,她吐息如兰,「我有一个方法,可以整治下那贱人,就是……需要你的帮忙。」 温子杰收起了眼里的阴险,攥住了那作怪的素手,问道:「什么方法?」 附在他耳边她轻轻的道了出来。 温子杰听完双眼顿时闪现一抹精光,称赞道:「此计甚妙,甚妙。」 看着表哥眼里的迸发出有些贪婪且猥琐的光芒,唐晏玉心里哂笑,口口声声说对自己不忘,结果一听立刻就同意了。 男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又和表哥敲定了一番细节之后,唐晏玉起身告辞。 只是刚刚站起来就被温子杰倏地拉倒在怀里,「表妹,这就要走啊?你还没有解决我的心愿呢?」 鬼的心愿,这个色胚! 刚刚商量事儿的时候已经被他占够了便宜,这都还不满足? 难道真的不介意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吗? 她抛了一个秋波故意转移道:「急什么,你且留着精力,明日好对付唐晏宁去,那小贱人可比我貌美多了,而且又是清白之身,保证能解决了你的心愿。」 温子杰眯了眯眼,还真当自己这么好利用的啊,用自己对付唐晏宁,就只想付出那一点代价吗? 虽说他也能得到好处,但是被别人拿枪使的感觉还是很不好啊! 他慢悠悠道:「表妹放心,明日那小贱人我定会帮你收拾的妥妥帖帖的,但是今日你也要把我伺候的妥妥帖帖的,我才愿意去啊!」 唐晏玉目光流转,犹豫不定。 这也忒贪心了,本以为有个清白的唐晏宁就会放过她,没想到竟然打算坐拥齐人之福。 在她思索间,温子杰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唐晏玉勐地觉得肩膀一凉,这才反应过来,心知今日恐怕避不过去了,索性一咬牙,随了他,等过了明天,他在想碰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温子杰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抱她去了假山后面。 也是昔日两人经常「游玩」的那处。 假山后的鸳鸯尽情的嬉戏,完全不知道这一幕已经被刚巧路过的大表哥尽收眼底。 温子谦唇角微勾,没想到这个二弟动作如此之快,这都已经解决了一个了。 第47章 救人 唐晏宁从前厅回来之后便陷入了沉思,前世云姑姑来的时候她因着名誉受损,并未出席,所以也没见过那名义上的两个表哥。 今日一见,他们样貌身形都算得上翩翩公子,动作言语也并无不妥,但是她心里就是隐约感觉不安。 那是一种直觉。 那两兄弟看她的眼神都含有了热烈的侵略性的意味,让她十分不舒服,尤其是温子谦,看着一副温顺谦和的样子,但实际他的心机估计要比他那个弟弟深沉的多。 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待猎物,而他是个猎人,在猎物面前他轻松恣意,仿佛在思考着捕到猎物后应该用哪种方法烹饪一样,那淡定的,玩味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不安。 其实她知道两人都不是什么善类,平日被云姑姑宠坏了。 两人均是十四岁就有了通房,妾室更是十几房,前世听陆锦华打趣的说过这两兄弟感情甚好,妾室都可以互换。 她当时简直是被震惊了,心里极为不齿,而云姑姑竟然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多加阻止,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云姑姑前世只待了两日就赶了回去,看来这两天她要格外小心,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了。 …… 申时,假山后旁持续了一个时辰的酣战终于结束。 温子杰一脸餍足的丢下狼狈的表妹独自回了别苑。 唐晏玉回到梅苑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怕母亲看到她这样心疼,也怕这样显得难堪,她急忙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冬雪备水沐浴。 温子杰这次可谓是尽了兴,丝毫没了往日的柔情蜜意,肆意凌虐,半点未曾顾及她的感受。 可怜她身体疼痛,心里怨恨,面上却还要装作享受,简直是耻辱! 挥退了下人,她坐在浴桶里,忍着身体上的不适开始拿着澡豆使劲儿搓掉那人留下的气味。 那气味让她几欲作呕。 想起刚刚在外面幕天席地的被温子杰当做妓,子一样用各种难堪的姿势羞辱,她拿着澡豆的手都微颤,恨不得手里的澡豆就是温子杰,一把能捏碎了才好。 都是唐晏宁,若不是她设计了东榆林的那一出,她怎么会丢了名节,失了宠爱,到了任人欺辱的地步。 她眼神里透露出狠毒却又带着一丝轻笑,明日唐晏宁就会变的和自己一样,不,甚至比自己还惨,想到这她的心情才微微好受一点,又洗了一会儿,才起身穿衣,寻找母亲去。 …… 一阵勐烈的狂风捲起,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乌云滚滚的压下来,好似随时就能下一场瓢泼的大雨,院里的丫鬟们看着天色忙进忙出的收拾。 唐晏宁刚用过晚饭,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天色出神。 夏日天色黑的迟,往日这时候还是一片明亮,她吃完晚饭通常会在院里散一会儿步,消消食再入睡,但是今日乌云密布,显然不适合熘达。 风势越来越强,院里的老槐树茂盛的枝叶随风摆动,抖得声音簌簌,绿叶直掉。门口挂的灯笼更是被吹得摇摇欲坠,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吹飞了去。 坐了一会儿她竟觉得有些冷,伸手掩了窗牖,便吩咐双儿备水沐浴,准备休息。 这两日温度有些下降,唐晏宁已经拿出了秋被,之前的薄毯也收在了床内侧,沐浴完绞干了头髮,她躺在被窝里惬意舒适。 迷濛之际,她看到窗户好像打开了,强烈的冷风突然灌入,打的她一个激灵,心里暗想,难道是自己刚刚没关严实? 哎,忍住被窝里的暖意,她爬起身来走到窗户边,这时候酝酿了一个下午的暴风雨终于降了下来,带着倾盆的架势,瞬间打的院子里一片泥泞,还有雨丝随着斜风渗入到窗沿上。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连忙伸手掩上窗户,暗想这么大的雨声,待会怕是又要吵得不得好眠。 刚刚准备转身回去继续躺着突然脖颈一凉,一柄泛着寒光的森凉匕首抵在了她细嫩的脖子上。 「别动」 身后之人的声音带着小心谨慎,却又好像有点无力。 她面色一僵,瞳孔微缩,努力保持着平静,道:「阁下有话好说,我肯定配合。」 脑子里却在飞快的盘算着对策,这人竟然大晚上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到她房间内,可见武功之高,强拼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色诱可行? 她的容貌应当值得一看的吧,这点她还是很自信。 就在她不停的分析用哪种对策引诱的时候,背后之人突然出声,「你不用紧张,只要你不大声唿喊,我不会杀你。」 唐晏宁立即配合的点了点头,保证她不会大声唿喊。 那人倏地收了手里的匕首,声音透着虚弱,「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奉命办一件事却不小心被暗算中了毒,你帮我掩护一下,只要度过今夜,事后我定会重金酬谢的。」 唐晏宁僵硬的转过身来,雪白的小脸上满是诧异! 这么果断的就收了匕首,这人是不是有点太信任自己了?刺客都这么好说话的吗? 万一她这时候胆小,或者不冷静的大叫一声,这人真的就无处可逃了。 幸好,她比较淡定,没有唿救的打算,因为她强烈觉得,以这个人的身手,可能她声音还未发出就被人抹了脖子,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她定定的打量着眼前的人,一袭黑衣包裹着劲瘦的身躯,衬得身形高挑,面带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无法让人窥见容貌,只能看到坚毅的下巴和有些泛白紧抿的薄唇。 看来,真的是中毒了。 就在此时,嘈杂的雨声里面突然夹杂着唿喝声还有大肆翻动的声音,似乎有好些人闯入,开始四下在相府大院里搜索。 眼看着已经有一队穿着官兵衣服的人进了秋苑,唐晏宁心思飞转,贝齿轻咬下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催促道:「去床上躺好,快一点。」 身后黑衣人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道了句「多谢」立刻往床上躺去,拉着被子把身体从头到脚的盖住。 闻着屋里淡淡的血腥味她立即去点了薰香,推开了一丝窗户,冷冽的风夹杂着雨丝瞬间灌入房内,沖淡了那股血腥味。 一把拉开自己的中衣,露出里桃粉色的小衣和半个莹润的肩头,快速的坐到了床上。 她上半身倾靠在床栏上,双腿微微曲起来,把被窝弯出一个弧度,遮掩了被子里面突兀的隆起。 刚刚做好这一切门就被「砰」的一声推开,一群面带肃杀的府兵进来,声音冷厉的说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就自顾自开始搜索起来。 唐晏宁香肩半漏,佯装受到了惊吓,缩在被窝里。 那一队府兵四处搜索了下,连床底下都细搜了,衣柜也给她翻得乱七八糟的,毫无所获。 府兵冲着刚刚领队的人摇了摇头。 领队不放心似的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房间,虽说宽敞,但布置简洁,除了衣柜床底,恐怕再也没地方可以藏人,一句话没说就带着那队府兵急匆匆的去朝隔壁僕妇的房间里搜索。 隔壁几个僕妇显然被吓到了,忍不住惊叫,被一个府兵狠狠的掌掴了一巴掌后,才冷静下来,抱着外衣委屈的站在门口。 搜索一番又是无果。 听着那队府兵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唐晏宁才微微松了口气,紧紧抓着的被子慢慢松开,她刚想出声跟那人说安全了,眼角余光就瞥到了房间还有一个身影,瞬间把唿出的那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僵硬的转头。 竟然温家大表哥,温子谦。 她的心提的更高了,忙把衣服胡乱的理好,微愠道:「还请大表哥出去,这儿是我的闺房,大表哥不宜在此。」 温子谦鞠了一礼,带着歉意道:「打扰表妹,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见刚刚那队府兵来势汹汹,担心表妹受到惊吓,所以特地来此,看能不能帮上一二,惹了表妹误会子谦实在惭愧。」 看着他语带歉意,但是一双眼睛却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流走,眼神赤果,她压下心里的怒意,知道现在不宜纠缠,温声道:「大表哥一片好意,表妹在此先谢过你。但是此时天色已晚,于理不合,待明日家宴的时候晏宁在向你敬酒致谢。」 说完不等温子谦开口,就沖门口喊道:「双儿,替我送送大表哥。」 第48章 上药 双儿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过来,对着温子谦客气疏离的说道:「大公子请吧,我们小姐要休息了。」 温子谦犹豫了下,带着点不甘拱手告辞。 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唐晏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对着进屋的双儿道:「把门闭上,快点过来。」 双儿以为小姐吓坏了,连忙紧紧的闭上了门,冲着小姐走来,自责道:「小姐,都怪双儿没用,拦不住他们,小姐可是受了惊吓?」 唐晏宁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你不用自责,再说那场景你能拦住才怪了呢。」 她说完一把掀起了被子,漏出里面已经昏死过去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身下还在渗出血液,染得她的床单一片绯红,像是开了一朵谲艷的花。 双儿杏眼圆瞪,差点惊叫出声,还好唐晏宁及时捂住了她得嘴,待双儿情绪平復一点她吩咐道:「不要问为什么,快去帮我端一盆水来,然后把日常用的伤药拿过来。」 双儿满腹的疑问在触及到小姐坚定的目光时,憋了回去,然后急忙按着小姐吩咐的去办。 唐晏宁盯着昏死过去的黑衣人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把面具摘掉看看是谁? 手都已经触碰到了面具的边缘,倏地又缩了回来。 算了算了,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她把手转伸向了他的怀里,摸索了一阵,找到了一个类似于信号弹的东西,还有一个火焰纹玉佩,玉佩通体墨绿,手感温润,一看就是上品。 拿着那个玉佩反覆摩挲观看,突然手指触到一处凹处,很细小的一处,她低头细细的分辨了下,那凹处好似刻着一个字儿,是……修? 修,修,修,难道是……赵景修? 唐晏宁微怔,睿王殿下的人? 看刚刚那府兵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梁王府里的,能让梁王如此大肆搜索的,看来应该是此人拿走了梁王府里的什么东西,可是她刚刚在这人身上已经仔细的搜索了一遍,除了个玉佩,一个信号弹,再无其他。 算了,看在是睿王殿下的人的份上,且救他一命吧。 那人的衣服被血液浸透已经黏在了身上,犹豫了一瞬后,她转身找了一把剪刀,刺啦几下,把黑衣人身上的血衣外衣全部剥了下来,浑身上下只给他剩了一条亵裤。 双儿急匆匆的端来水和药箱,进门就看到小姐正拿着剪刀大喇喇的剥着人家的衣服,瞬间目瞪口呆,小姐这……这……也太豪放了吧? 唐晏宁面色微红的转头看着双儿:「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他清理一下,上点药。」 双儿放下水盆,看着床上仅剩一条亵裤的男人,小脸通红道:「小……小姐,我……我不会上药,要不我去叫秋菊过来,秋菊说她家以前开跌打铺的,她经常帮人上药。」 秋菊是上次唐恆新分配给秋苑的四个丫头里面的其中一个,平日里也算忠厚老实。 唐晏宁秀眉一拧,肃声道:「不行,防人之心不可无,双儿,此事事关重大,只有你我二人知道,万不可再让第三个人知道。」 谁能保证这新分配的四个丫鬟里面,没有温氏的人呢? 「可…可是,小姐,我,我真的不会上药。」 纠结了一会儿,她道:「算了,你在门口帮我守着,我来给他上药。」 双儿点头,担心的问道:「小姐,那你行吗,你一个弱女子,万一这傢伙醒来兽性大发,要杀了你或者轻薄了你怎么办?」 唐晏宁摇头,安慰道:「你放心吧,他昏过去了,而且他中了毒,一时半会应该没什么精力来对付我的,再说我救了他,他应该不会对我怎样。」 双儿踌躇在前,觉得还是不妥,出声劝阻小姐不要管这摊事,上完药后趁着现在没人,想办法把此人丢到后花园去,任其自生自灭。 唐晏宁果断拒绝,「不行,人都已经救了,自是要救到底,万一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日后说不定能帮助我们呢,你放心吧,我自有考量。」 见小姐一脸坚定,双儿缄了口,转身去门口守着。 唐晏宁打湿了帕子,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男人,俏脸一片绯红。 没想到这身材,还……还不错。 宽肩窄臀,腹部肌理分明,每一块肌肉似乎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随时能爆发出来似的,条形匀称,多一分则显得魁梧,少一分则显得瘦弱,这比例……啧啧! 再往下是…… 勐的发现自己思绪跑歪了,唐晏宁暗恼,连忙拉回注意力打量着黑衣人身上的伤口,肩膀上和胸口处有好几处伤口,像是暗器划伤的,伤口不算深,而且这人应该是略懂医术,在刚受伤的时候就给自己点穴止血了,要不是后面一路奔波导致血液快速运行,估计刚刚在她床上也不会一下子流出那么多血,看着瘆人。 她清理完上半身的伤口之后,撒上了日常备用的金疮药,又剪了床单上没有被血染上的干净部分,扯成布条给他包扎了起来。 然后就紧紧皱着眉,还有一处伤口死巧不巧的在大腿内侧,这……该如何清理? 虽然说前世已经嫁过一次人,不是那未出阁的小姑娘看见男人的身体就羞的大喊大叫,但是这般把人家扒的浑身上下只剩一条亵裤,然后再盯着人家的大腿内侧给人上药,这感觉还是很难为情的。 纠结了一会儿,看着床单上越渗越多的血迹,她咬了咬牙,捲起了那人的裤子,漏出里有些翻卷的皮肉,这些皮肉呈淡淡的黑色,看来应该是这处受伤才导致他中毒的。 她不停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只是救人,只是救人。 快速的把周围的污血清理了一番,撒了金创药,再快速的给他包扎起来,动作一气呵成。 唿……她坐在桌边,累得气喘吁吁的,鼻尖渗出细腻的汗珠。 床上的人始终闭着眼一动不动,好像没了生息般。 顿了一会儿她唤了门口的双儿进来,两人一起把那个人弄下床,换了一床干净的床单被褥,又把那人抬上去,一番折折腾腾都已经到了子时。 唐晏宁吩咐双儿吧那些染了血的床单衣服,拿到小厨房灶台烧了,然后自己端了一盆热水在屏风后面简单的擦了身,刚刚一番折腾,她后背都出汗了,衣服黏在身上实在不舒服。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的躺着,似乎彻底昏睡了过去。 她也无心在想男女之别,倒在平日的看书躺的暖榻上,随意盖了床锦被睡了过去。 窗外依旧是大雨滂沱,不见停歇,只是榻上的人儿现在却不在觉得那雨声嘈杂,扰人入眠,闭着眼睛深深的陷入好眠。 翌日。 昨夜一场暴雨又勐又急,打落了不少开的正艷的花朵。 院里的青石砖上也尽是老槐树的枝叶,一片凌乱萧条,早起的丫头已经在院里忙忙碌碌的打扫清理,太阳也慢慢的升起,洒下晨间和曦的光辉。 看样子,今天会是一个艷阳天。 唐晏宁被窗外的光亮刺的眼睛不适,想拉上床幔挡去那光亮,结果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床幔,这才勐的惊醒,自己昨日不是在床上睡得。 一把掀开锦被,她急匆匆的往床边走去。 床上躺着的男人依旧紧闭着双眼,脸上的银质面具在白日里泛着冷硬的淡淡的光辉。 她刚想转身回去更衣,就看到那昏睡过去的人儿勐地睁开了眼睛,朝她看了过来。 那一双眼睛清明透彻带着审视,半丝没有刚睡醒的慵懒。 他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发怔。 见他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她刚想开口解释,就见床上的男人勐地一下坐起,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只是双脚刚刚沾地,整个人就不受控制的往前栽去…… 唐晏宁就在床旁边,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只是她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有多重,不仅没把人扶起来,反而把自己压了下去,后背勐地着地,她忍不住皱眉闷哼了一声。 第49章 祁山居士 压在她身上的男人面色一阵愕然,眸里闪过不可思议,一时不明白自己的身体怎的这般无力? 刚想双手撑地起来,才发现自己双手竟然也使不上任何力气…… 原来如此! 看来昨日在梁王府中的毒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而是失力散。 看着眉头紧皱的人儿,他忍不住暗恼,有些困窘的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唐晏宁感觉这座泰山般的男人压得她都唿吸都不畅,咬着牙齿道:「那能不能劳烦你马上起来。」 我都快要被你压得窒息了! 「你推我一把,我起不来,我中的毒会让人无力,可能刚刚我睁开眼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才本能的一下子站起来,但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力气。」 让人无力的毒?这什么毒,竟是这种功效?这确定不是故意在占她的便宜? 不过此时她也顾不得想这么多,手脚并用的推着那座泰山,感觉再被压一会儿,她的胸都要被压扁了。 而身上的人似乎也格外想起身,咬牙配合不停的用力往旁边倒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泰山推开,唐晏宁勐地坐起,像是缺氧很久似的,大口的唿气,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 躺在地上的男人歪头看了她一眼,立刻又把头转了过去,声音有些不自然,「你……你的衣服开了。」 「嗯?」 唐晏宁刚刚得以运转的大脑似乎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漏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那男人只好再次转过脸,盯着她的胸口,眼神示意。 她低头一看,瞬间满脸通红,感觉连头上都在冒着热气。 刚刚推他起来的时候,不知怎的自己的衣襟带子松开了来,漏出了里面淡绿色的小衣。 她手忙脚乱的掩住衣襟从地上爬起来,去屏风后面拿了一件薄披风把自己从头到尾遮的严严的。 双儿听到屋里面的动静,不放心的在门外轻扣了两下门。 唐晏宁收了收情绪,退了脸上的绯色才朱唇轻启,「进来吧,双儿。」 双儿轻轻的推开门,像做贼般小心翼翼,紧张担忧的看着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刚刚我听到咚的一声,你摔倒了吗?」 唐晏宁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床下躺着的人,解释道:「不是我摔倒了,是他,他太重了,我一人扶不起,你帮我一下。」 「哦哦。」 两个人费了一番力气才重新把受伤的男人拖上床去。 地上的男人似乎也有些尴尬,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还要两个女人给抬上床,面上闪现一抹淡红,还好他带了面具,别人看不出来。 唐晏宁让双儿帮她盯着,自己走到屏风后面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软烟罗裙。 双儿服侍小姐梳洗打扮过后,又端上了早餐,然后退了出去,依旧在门口守着。 唐晏宁慢条斯理的用完了早餐,漱了口,施施然的走到了床边坐下,盯着眼前的一动不动的男人问道:「您是祁山居士吧?」 虽然是在问,但是她的语气却非常笃定。 床上的男人讶异的挑了挑眉,嘴角含了一丝轻笑,「我若说不是呢?」 唐晏宁拿出了之前在他身上搜出的玉佩,轻声道:「这玉佩上有睿王的字,应该是睿王的贴身玉佩吧?能把自己的贴身信物赠送给人,除了传闻中那个神出鬼没的祁山居士,我还真想不到其他人了。」 其实前世隐约听陆锦华提过睿王暗地里培养了一些势力,而信物则是一枚玉佩,拥有那枚玉佩者便能发号施令,调动那些势力。 昨日搜到那枚特殊纹路的玉佩她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笃定。 床上的人虽然是躺着,一动不动看似绵软无力,但是眼神却散发出一种沉稳的气势,波澜不惊。 「我若说这个玉佩是我捡的呢?」 唐晏宁回了他一个微笑,无所谓道:「无妨,先生不承认也无妨,反正这个玉佩就当是我昨日救你的酬金了。回头你可记得要转告睿王,我又帮了他一次,以后我若有事相求,还望殿下能助我一把。」 床上的人唇角微挑,眼神中带了一丝赞赏,有些邪魅的说到:「三小姐果然聪明,不错,在下正是祁山居士。这次是奉睿王之名去梁王府取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不幸受伤,所以才来投奔三小姐的。」 「只是,那个玉佩不能给你做酬金,酬金日后殿下定会奉上。还请三小姐将玉佩归还于我。」 没错,这个带银色面具的男人就是祁山居士,也是顾怀生。 唐晏宁刚刚也不过是开个玩笑,这个玉佩如此重要,不定多少人惦记呢!要真的让她拿着,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刚刚也不过故意那样说,激一下他而已。 把玉佩放在祁山居士的手里,她笑道:「我刚刚不过是开个玩笑,怎敢真的拿了睿王殿下的信物。」 顾怀生摩挲了一下玉佩,确认还是原来的那块儿,这才放心。 他低垂着眼睫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这衣裳似乎不是自己昨日穿得那身了? 脸色略微不自在的问道:「谁帮我换的衣服?」 「是我的丫鬟帮您换的,放心,我的丫鬟很可靠,没有乱看,也没有乱摸。」 唐晏宁一本正经的说着,面色一片平静,只是眸底倏地闪过一丝心虚,不过很快就被她掩盖了下去。 她其实早就想好了说辞,自己有婚约在身,总不能说是她换的。所以就推说是双儿换的,反正那时他昏了过去,也不知道。 顾怀生何其精明,从她刚刚眼神闪躲的那一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衣服是谁换的,门口那个小丫鬟他之前见过,他不认为那个丫鬟有胆量给一个陌生男人换衣服。 他笑道:「那我可要好好谢谢你的丫鬟了,只是你的丫鬟好像没有细看我的伤口,我左腹下方还中了一件暗器,只是伤口有点小。但是却异常疼痛,我感觉刚刚跌下床的时候,那里流血了。」 「是吗?怎么会?我昨天明明……啊,可能是双儿胆小,吓得没有细看吧,我现在唤她进来重新给您包扎下。」 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她话到嘴边立即又转了回去,说着就要去唤门口的双儿。 顾怀生的眼神瀰漫上了一层揶揄,用着瞭然的神情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副我已经知道了是谁换的模样。 唐晏宁暗自气恼,明明昨天自己检查的时候特意盯着他的腹肌看了一遍,光滑细腻的,哪儿有什么伤口,刚刚分明就是故意诈她的,偏偏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漏出了破绽。 果真是老奸巨猾! 顾怀生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看着眼前脸色因为气恼染上一层薄红的人儿,心思微动,道:「那这身衣服是谁的?你这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 「我以前做给我父亲的,只是后面没送出去,您放心,还是新的,虽说有点小,但是您老人家就将就穿一下吧!」 一听老人家,顾怀生的刚刚还晴朗的眸子里闪现一抹阴云,重复了一遍,「我老人家?」 他不过就是大她八岁而已,有这么老吗? 唐晏宁咧了咧嘴,解释道:「那个,我一直以为祁山居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所以当听说您是祁山居士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这句话,没别的意思,您别放在心上。」 顾怀生却心情很好的回了一句:「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在下不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 他在说年过半百这几个字儿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似调侃,似揶揄。 第50章 试探 唐晏宁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面上还是继续保持着微笑,「是啊,真是没想到传闻中的祁山真人竟然如此年轻有为,英俊潇洒,足智多谋,芝兰玉树,真是让人敬佩呀!」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赞美之词,心想着这下那人应该是满意了吧。 结果看向那人的时候,他表情依旧淡淡,眼神里噙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唐晏宁看不懂这种高人的心理状态,觉得没趣儿,转而道:「先生为何会中毒?看你的身手应该很不错吧?」 顾怀生道:「梁王府机关重重,在下毕竟也是肉体凡胎,哪儿能一点伤不挂,只是没想到他的暗器里竟然淬了毒,我还当是什么致命的毒素,没想到竟是失力散,看来梁王下这种毒应该是想活捉那些闯入内层的人吧?」 上次在清泉寺,睿王说想请求他一件事,正是这件事儿。 梁王在地下钱庄的帐本保管的非常隐秘,睿王已经派了两拨人都无功而返,反而还打草惊蛇让梁王转移了地方,不得已,睿王才会请顾怀生出手,毕竟他的麾下没有一个比先生武功还高的。 顾怀生来之前也是细细观察过的,谁知道梁王如此心细,在他把帐本拿开的一瞬间,四面八方就开始涌现出了暗器,原来那帐本也是暗器的开关,少了同样力量的东西压制,暗器便瞬间触发,幸亏他反应敏捷,只是被刮伤了几处,但是最后一次刮擦大腿的那块,让他迅速的感觉身上无力,勉强运功到秋苑上方的槐树上,他实在没有力气了,头晕眼花的,不得已才威胁了唐晏宁来掩护他。 他相信,她一定会做到的,果然,没让他失望。 唐晏宁听他轻描淡写的两句说完了,心里暗自猜想当时的情景一定很兇险,看来眼前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她继续问:「那失力散可有解药?你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恢復体力?」 顾怀生摇头,「这失力散没有解药,只能等自身慢慢消耗掉药力,体质好的大概三天左右,体质差的十天半个月也有。」 唐晏宁道:「那先生认为自己大概需要几天能恢復?」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似乎不妥啊! 顾怀生淡淡道:「这个我也说不准,要是没流这么多血的话,说不定三天就恢復了,但是我之前不停的运功疾行,引得出血过多,估计怎么着也要个七天吧!」 「七天!」 一听说七天她声音忍不住拔高。 顾怀生瞅了一眼门外,示意她隔墙有耳。 唐晏宁这才平静下来,一脸愁容。 七天啊,跟一个陌生男人共处七天,虽说他们肯定清清白白,但是要是不甚传出,那她的名誉可就毁了,更何况她已经定亲了,她还不想推了这门亲事。 顾怀生看着她垮下去的小脸,忍不住问道:「你是担心和我在一起共处七天名誉受损是吗?」 唐晏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摇了摇头,解释道:「没有,先生,只是孤男寡女的共处七天,我担心先生不便。」 是担心你不便吧,顾怀生心想,她这般忧愁是怕名誉受损了婚事有变吗? 纠结了一会儿,到底忍不住,他试探道:「你放心,假如要是真的传出去损了你的名誉,我会对你负责的。」 唐晏宁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未来可能位极人臣的第一谋士,竟然要为一个陌生女子区区七天的相处负责?这么有责任感的吗? 看着眼前的人惊讶的表情,顾怀生轻咳了一声,「怎么,你不愿意?」 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忙道:「不是,先生年轻有为,正直又有担当,能看中晏宁是晏宁的福气,只是晏宁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再说,我也已有婚约,再过几天就要出嫁了。」 刚听到前半句的时候,顾怀生眉头皱的恨不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在听到后半句她承认已有婚约的时候,又瞬间舒展开来,眼底甚至微微带着一丝愉悦。 他继续试探道:「你的那个婚约不过是替你姐姐代嫁而已,做不得数,你要真是名誉损于我,尽管放心,我会帮你解决掉那个婚约的。」 「不用。」 唐晏宁果断的回绝,眼里带着坚定:「先生好意晏宁心领了,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焉能抗拒,再说晏宁对未来的夫君也是倾慕的很,并无不满,即使名誉有损,我相信我未来的夫君也是个明辨是非,心胸宽广之人,不会介意的,还望先生不要插手。」 听她口说出「夫君」二字,他莫名觉得非常动听,像是泉水叮咚般清脆悦耳,令人舒畅。 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语气还是淡淡,甚至带了一丝哂笑,「倾慕一个连续三届落榜的废物?」 听到「废物」唐晏宁不禁秀眉微蹙,莫名的觉得有点堵,虽然她确实没见过顾怀生,但是毕竟是未来自己要嫁之人,现在光明正大被人说废物,总感觉跟打她脸一样。 「先生此言差矣,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并不是中榜才能证明的,您看前几届状元现今儿有几个步入朝堂入了内阁?不还是平平无奇的待在翰林院,做一个小小的编书。」 「再看朝堂中现在占据一席之地的梁大人,他早年不过是翰林院里一个跑腿的小厮,没学歷没人脉,不还是当上了中书省大人,深受倚重,可见一个人是不是废物,有没有本事跟中榜落榜毫无关系,先生这么一概而论和那些愚昧的市井之人有何分别?」 不知不觉她的话说重了,尤其是最后一句,倒有批评之嫌。 反应过来时她立即闭了口,忐忑的看着顾怀生。 面前这位可是日后的大权臣,捏死人估计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就是不知道心胸怎么样,会不会记仇? 等了半晌没见先生有异象,她惴惴的心才放了下去。 毕竟自己现在有恩于他,他应该不会那么小气。 其实顾怀生一直没出声是因为被她的言辞惊住了! 他细细的想了一下,他们应该从未谋面吧? 既然从未谋面那为何要替他开解,他被传为废物的事儿难道不是人尽皆知了吗? 既如此,为何还要这么做? 就因为她快要嫁给他,所以容不得别人编排嘲讽? 不懂,真的不懂! 虽然不懂,但是心里仍感觉被一丝温暖包围,淡淡的,温温的,却异常柔软舒心。 他道:「你了解的倒是挺多。」 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唐晏宁干干回道:「不多不多,偶然听家父提起,才记了那么一下。」 唐恆天天上朝,偶尔在家谈论政事被孩子听了去也不足为奇。 他收起了思绪,又问到:「你不是喜欢睿王吗?怎的又突然倾心起你那素未谋面的夫君了。」 喜欢睿王?从何说起? 她斟酌着言辞,道:「那个,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睿王殿下天潢贵胄尊贵无比,岂是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可以肖想的,晏宁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顾怀生乜眼,打量着她,「那你不喜欢睿王,如何对睿王的为人处事了如指掌?不是倾慕,又为何去研究一个外男?难道……你想吊着睿王,欲拒还迎?」 知道面前这位日后是睿王麾下第一宠臣,说话极有分量,现在他既然会这样想,不知道睿王会不会也这样想。 她一心只想帮助睿王,然后背靠大树好乘凉,却忽略了在外人看来,这是爱慕无疑。 大意了,趁还来得及得必须说清楚才行。 「我确实用心打听过睿王,但那不是爱慕,第一,我知道睿王是个明事理的人,在这物慾横流奸佞横行的时代,需要一位像睿王这种公正廉明以民为本的人,而我刚好知道些消息对睿王有用,所以才打算助他一把。二,我也有私心,我不过是相府一个小小的庶女,亲爹不疼,嫡母狭隘,在这相府里面也是举步维艰,所以我想找一个大树倚靠,希望睿王念着我曾经的帮助,日后照拂我一二。除此之外,晏宁别无想法,更不会妄想睿王,还请先生明了。」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的坦坦荡荡,毫无避讳闪躲。 顾怀生听完却觉得心头一震,眼前的人儿语气不卑不亢,没有半丝曲意逢迎,端坐在那里,身姿挺直,无声的散发出一种矜贵的气质,就像那帕子上绣的兰花,坚强刚毅,品性高洁。 顾怀生凝视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看着眼前一直打量她的祁山居士,她心里忐忑,忍不住提醒道:「先生,晏宁的意思您可明白?」 顾怀生突然淡淡一笑,语气轻快,「放心,你既无心,日后我定会向睿王解释清楚的。」 唐晏宁微微颔首,「那就多谢先生了。」 说了一阵,顾怀生才惊觉饿了,目光看向桌子上还剩下的半碟小笼包,一碗清粥。 唐晏宁立刻明了,急忙端过来亲自伺候,没办法,谁让这位先生以后的地位让人不可企及呢,现在受伤正是自己表现的好时机,以后自己若是有什么麻烦,说不定不用惊动睿王,找这个先生就能解决了,睿王毕竟诸事繁忙,自己的小人情人家未必会一一放在心上。 自前世过后,唐晏宁非常深刻的意识到,有个靠山是多么重要,即使自己没什么事,但有个靠山也不是旁人随意能欺负的,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日后的相公也是一个小小状元,如此平平凡凡的就挺好。 顾怀生心安理得的享受了「未婚妻」的照顾,满眼惬意。 第51章 你的香粉哪里买的? 用完早膳后,他就让唐晏宁扶他起来靠在床头栏上,闭目运功调息。 唐晏宁吩咐双儿将餐具撤下去,拿起快要完工的嫁衣坐在桌边自顾自的绣了起来。 思绪不自觉飘远。 先生说话的声音虽然也算得上温润,但是她莫名就觉得这不是他本声。 他隐藏了自己的声音是担心日后自己认出他来吗?为何要担心呢?难道这个祁山居士其实一直就在自己周围?或者说可能是自己认识的人? 她把周围认识的人细细过滤了一遍,包括前世遇到的人,仍旧毫无头绪,如果她认识的人真有似先生这般的人,她想,她一定会印象深刻。 看来可能是她没有见过先生的真面目,而先生却认识自己。 唐晏宁边绣边走神,没有注意到那靠在床上闭目调息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那双幽深的眸子,正在专注的打量着自己。 顾怀生看着桌边低头认真绣嫁衣的人儿,竟然莫名的感觉到一丝平静温馨,好似丈夫因病卧床,妻子在一旁照顾,顺便做些针线打发时间,却又时不时担心丈夫的病情是否好转而紧蹙眉头。 今日天气晴朗,和风惠畅,有几束阳光透过窗牖的空隙俏皮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增添了几分柔和静美。 她专注的绣着手里大红并蒂莲的嫁衣,一针一线,看似都那么用心,扯动丝线的时候一节凝白细腕漏出,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点点珠光。 顾怀生不由的看出神…… 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等待出嫁的少女,含羞带怯的为自己亲自秀制着嫁衣。 刚刚一番试探,他其实莫名也有些紧张的,当她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的目的和想法的时候,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她真的无意参与皇室,参与睿王,参与那复杂的生活,或许她会同意这门亲事正是因为自己只是一介书生,家门简单,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步步为营吧。 目光不自觉随着那晃动的皓腕微微下移,落在那耸起的一团峰峦上,咳咳,那个……刚刚他不小心压到的时候,似乎……还挺柔软的。 还有她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兰香,似乎也挺特殊的,竟然闻着让人有些上瘾。 昨日胡乱的钻进她的被褥内时,便闻到了比平日稍浓些的幽幽兰香,只是后面她换了床单被褥,那股兰香就消失了。 刚刚她扶他做起来的时侯,那股铺面而来熟悉的香气竟然让他觉得手臂能微微使上些力气,那股香,好似不单单是体香…… 唐晏宁低头绣了一会儿,觉得脖子有些发酸,抬起头来刚想转动一下脖颈,就看到床上的男人黝黑深邃的眸子正专注的望着她,似乎打量了她好久一般。 她微微咳了一声,随意问道:「先生要喝水吗?」 顾怀生这才回神,转过头去掩饰刚刚的尴尬,回道:「好,麻烦你了!」 唐晏宁放下手中的衣服,倒了一杯温水送了过去。 刚刚吃饭的时候都是她餵的,现在只是一杯水,她想都没想的就自然而然的端到了顾怀生的唇边,等待着他张嘴。 顾怀生还是客气的说了一句「有劳了,多谢。」 就着唐晏宁的手,他一口气喝完了那杯茶,只是刚刚喝的有点急,有几滴水落在了他的下巴上,顺着脖颈流进了衣襟内。 唐晏宁赶忙拿起手帕去擦,顺着那滴水珠一直往下,竟然擦到了人家的喉结上,看着那滴水珠隐入衣襟内,想起昨天她看到那具年轻扎实迸发着力量的躯体,她下意识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做完这个动作,两人都是一愣,瞬间默契的各往一边撇过头去。 「那个……那个……没事我就去继续绣我的嫁衣了,有事您在叫我。」 「你去吧。」 相比唐晏宁的尴尬,顾怀生倒是淡定多了,反正日后也是自己的妻子,多看一会儿不会怎样。似乎这么想着他突然觉得底气很足,又转头望了过去,就当他提早行驶自己相公的权利了。 唐晏宁再次拿起那件嫁衣,看似专注又认真的绣了起来,只是那平静的表面下内心早就开始狂奔不已,刚刚她做了什么,竟然对着人家咽口水? 前一刻还和人家说了自己已有婚约,并且仰慕自己的夫君,一转眼就对着别的男人咽了口水,好像很饥渴的样子,人家会怎么想她?水性杨花,不知廉耻? 啊……这会儿要不是先生还在,她真想捶胸顿足一番,没事儿瞎想什么啊,不就是看了一个成年男人的躯体吗?虽说身材是还不错,但自己好歹是过来人,怎的表现的这般没出息。 顾怀生看着桌边依旧低头「专注」绣着嫁衣的姑娘,莫名心里感觉愉悦。 她一针一线看似还是很稳,和之前并无二样,只是牵动丝线的素手在阳光下看着有些微微颤抖,泄露了此刻那人儿的紧张心绪…… 他忍不住想起刚刚她吞口水的样子很……蛊惑…… 那一瞬间自己竟然对她有了反应……还好她及时走开了,不然他就出糗了。 不过想起刚刚她有些尴尬却强自平静的样子,他竟然觉得格外有趣儿,让人想好好逗弄一番。 因为她刚刚的靠近,他竟然感觉体内的力气恢復了一分。 他好奇的问道:「三小姐,冒昧的问一句,你用的香粉是是哪里买的?味道很特别。」 唐晏宁正在胡思乱想,勐地听到他问自己身上的香味,俏脸一红,尴尬回道:「不是买的香粉,是我自己做的,我娘亲家里以前是制香的,她过世之后留下了几个秘方,我就按照那秘方自己做的。」 「哦,原来是这样……」顾怀生一副明白的表情,「那日在清泉寺你给睿王的帕子上也是熏了此香是吗?你知道这种香味能压制那佛铃花引起的媚香?」 唐晏宁摇头,「我娘生前也偏爱这种香,她曾告诉过我,这种香味不仅闻起来清新怡人,还能抑制一些带毒的香味,但那日我也不确定这兰香是否一定能压制那媚香,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罢了。」 顾怀生淡淡一笑,「那你试对了,你家祖传的这种香粉配方,确实可以抑制那媚香,而且我刚刚发现,你靠近我的时候,我竟然觉得体内有了一丝力气。」 「真的?」 唐晏宁脸上突然扬起一抹惊喜,激动的说道:「这么说这香味能抑制那失力散?」 顾怀生道:「应该是有抑制的效果,如果有此香助力,说不定我三天左右就可以恢復。」 快速的走到他面前,她解下自己的香囊,挂在床头上道:「那我把香囊放在这儿,这样你闻着应该就能恢復的快些。」 顾怀生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她笑着回了句不客气。 想着眼前这尊大佛最多不过两三天就走了她心情微微愉悦,省的两人独处尴尬了。 只是她刚刚走到桌边屁股还没挨着板凳,床上那尊大佛又叫了她一声。 第52章 我想如厕 她扭头看着祁山真人,漏出一个疑问的表情,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半晌,顾怀生才声如蚊吶别别扭扭的说了四个字,我想如厕。 他说这四个字儿的声音虽然轻的不能再轻,但在唐晏宁听来,简直是重中之重! 她今世可还是个黄花闺女啊! 她微微撇过头,有些尴尬的说道:「我……我让护院进来帮你可好,放心,那护院是我的人,应该可以信得过的。」 顾怀生现在面色有些潮红,得亏他还带着那个银质面具,唐晏宁才看不到他的脸色。 他从昨日到现在都还没如厕过,此时又吃过早点喝了水,真的觉得非常着急了。 「不行,」他果断的拒绝:「外人我信不过,若是走漏了风声,不止我会逃不掉,你也会受连累的。」 再说让一个大男人伺候如厕,他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现成的未婚妻在旁边,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唐晏宁焉能不知道此事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风险,田刚田虎跟着她时日尚短,她自己都未完全放下戒备,可是让她一个黄花闺女伺候一个男人如厕,这不消传出去了,她自己就先羞死了。 先生现在站都站不住,扶着他去显然不可能,双儿那丫头胆子又小,换药都不肯,更何况是做这等事儿。 难道真的只有自己能做了吗? 唐晏宁再三踌躇不前。 似乎看出她的顾虑,顾怀生轻笑道:「你只需要帮我把夜壶拿来就好,我自己解决。」 「哦哦,好的。」 原来只是让自己拿夜壶吗? 唐晏宁松了一口气,低头从床底下拿了一个干净的夜壶递了过去,然后背过身,尽量平静的说道:「我就站在旁边,你好了再……再叫我。」 眼前的人虽然是自己的未婚妻,但是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她的未婚夫啊!!! 顾怀生其实现在爬起都费力,更何况自己如厕,但是没办法,只能咬牙自己来了。 唐晏宁等了约半刻钟,背后还没传来放水的声音,忍不住嘀咕,他不是很急吗?怎么还没动静?莫不是憋不急尿在了床上? 她又忍不住反思,自己此时这般矜持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俗话说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吧,犹豫了一番,还是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瞄了一下。 只见顾怀生已经满头大汗,就像干了一天重活一样,让人一看就感觉非常的疲惫,关键是这么疲惫到现在竟还没解开自己的亵裤系带…… 唐晏宁咬了咬牙,心一横,拿出自己的娟帕蒙在眼睛上,转过头,豁出去了般的说道:「算了算了,我帮你,我蒙住了眼睛,不会乱看的。」 顾怀生却有点哭笑不得,自古只有姑娘怕被男子占去了便宜,怎的听她刚刚的语气好似怕自己会让人占便宜似的。 他确实很急了,也不矫情,「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单听这几句对话,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帮一件忙而已,谁知内情竟然是自己帮人家如厕啊! 唐晏宁俯身在他胸膛上摸索着往下,摸到了亵裤的边缘,一咬牙,狠心的拉下…… 顾怀生此时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俊颜一片绯红。 「剩下的你自己来。」她狼狈的转过身,丢下一句话。 顾怀生尴尬的回道:「多谢。」 半晌,背后才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窗外先前叽叽喳喳叫的欢快的麻雀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整个屋内显得静谧异常,衬的这水声格外清晰。 唐晏宁蒙着纱布,尴尬的立在床边,心里哀唿,还能遇到比这更尴尬的吗?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背后之人终于出声,「好了,实在是麻烦你了。」 唐晏宁如蒙大赦般的接过夜壶放在地上,一把摘掉眼睛上的手帕,走到屋里备着净手的水盆边开始用胰子使劲儿搓手。 洗了好一会儿,她才觉得刚刚异味的感觉淡了一点,转身看着先生,刚想说话,就看到床上之人正在费力的拉着被子遮掩。 她不禁扶额,又转过去帮先生体贴的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像是快跑了好几公里一般,累得不行,也不顾及人前端淑的形象,一屁股跌坐在床边的鞋榻上,有气无力的问道:「先生,有了这个香囊助力,你下次……应该不用帮忙了吧?」 顾怀生也很尴尬,轻咳了一声,「下次应该能使点力气了,不会像现在这般。」 这般无能为力。 唐晏宁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我觉得先生在自己不能随意行动之前,还是少饮水为好。」 顾怀生轻嗯。 唐晏宁吁了一口气,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被汗液浸湿了,衣服黏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 正想吩咐双儿备水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钱管家的声音。 唐晏宁快速的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看了一下,确定无虞,才淡定的开门走了出去。 钱管家今日是往各院送些过节的月饼,他身后的两个小厮一人提了一个月饼食盒,看到三小姐出来后其中一个小厮上前恭敬的把食盒递到了双儿手里。 第53章 家宴1 钱管家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有些发福,脸上堆着笑,倒是给人一种慈祥的感觉。 他朝唐晏宁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说今日晚上前厅设中秋家宴,每个小姐都要去参加。 唐晏宁笑着说自己知晓了,又沖双儿使了个眼色,双儿立即会意,从袖口拿出了一包沉甸甸的银锞子递给了钱管家。 钱管家推辞了两下,就半推半就的塞进了袖口,笑着说了句多谢小姐赏赐,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出去了。 双儿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食盒,瞅着里面精緻小巧的月饼,嘆道:「哇,小姐,这个月饼好精緻啊,以前中秋送的月饼可没这般精緻,果然是待遇不一样了呀。」 往年中秋送的月饼成色一般,和下人吃的无异。 她也看了一眼那食盒里的月饼,晶莹玉润,小巧玲珑,打开食盒就扑面而来一股淡淡的香甜,闻着确实让人食慾大开。 看着双儿盯的两眼都快放光了,她笑道:「想吃就吃,这般看着做什么。」 双儿一向偏爱吃些甜食糕点。 得了小姐的允许她立刻不客气的捏了一个,那月饼小巧,一口就可以吞下去一个,她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眼里透着惊艷,含煳不清道:「小姐,这个红豆味的好吃,甜而不腻,你也尝尝。」 说着就拿起了一个递到了小姐眼前。 唐晏宁此刻刚吃完早餐不久,不觉得饿,笑着推辞了,说等会再吃。 一共三笼月饼,一笼六个,唐晏宁留下了一笼,剩下的就让双儿拿去给院里的丫鬟们分食了。 她坐在桌边,看着眼前精緻的月饼凝思。 想起之前那两位表哥的神情,她总觉得今晚隐隐会有事情发生,而且会是关于自己的。 若是可以,她真想称病不去躲过这场家宴。 「怎么?那月饼有毒吗?你这般苦大仇深的望着它们。」 房间内传来先生有些调侃的声音。 唐晏宁扯了一个牵强的笑容:「没毒,只是在想事儿罢了,」又问道:「先生要尝一块吗?听双儿说味道还不错。」 顾怀生摇头,「不了,月饼多半偏干,省的吃了还要在喝水。」 想起自己刚刚让人家少喝水,她面色戚戚,自己捏起了一块,正要入嘴的时候,顾怀生忽然提醒道:「你就这么放心,这月饼没毒?」 唐晏宁刚刚张开的樱桃小口又闭了回去,放下那块月饼,道:「就算有人想害我,应也不会选择如此蠢笨的法子光明正大的就在月饼里投毒吧。」 话虽如此,她还是转身去拿了一根银针,在那月饼上戳了几下。 银针颜色依旧,没有泛黑,她心下一松,暗道自己多想了。 顾怀生看着她表情不定,还是提醒了一句,「有些毒是银针测不出来的。」 唐晏宁又想起了温家两位表哥,那炽热的眼神要下毒也不会下毒药,只会下一些下三滥的毒。 她贊同的点了点头,把戳过的月饼丢在了痰盂里。 顾怀生道:「你不想去参加家宴?」 「嗯,不想。」 「为什么?」 唐晏宁轻轻的嘆了一口气,「有不喜欢的人,用不喜欢的眼神看着我。」 只字片语里,顾怀生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她所说的不喜欢的人,应该是男人,相府里大小姐二小姐都不待见她,她依然好好的待到现在,只有可能是异性的眼神,才让她觉得不喜。 见先生无话,唐晏宁又拿了那嫁衣开始绣了起来,只是明显没有之前专注了。 ~~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整个相府里到处洋溢着节日的喜庆。 走廊拐角全都高高挂了红灯,映的相府一片通明。 唐晏宁换了一身撒花烟罗衫,腰间用了两寸的梨白印花宽腰带束腰,越发显得纤腰盈盈一握。 她步履轻盈,衣袂飘动,走进前厅的时候,惹得前厅的人均都一怔,美,真的太美了…… 恍如月下仙子一般,灵动飘逸…… 此时人员差不多已经来齐,就连杜姨娘都列席了。 她微微抬着下巴,双手交叠,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轻声向父亲温氏还有姑姑挨个行了礼问安,动作语言无一不妥,甚至感觉非常熟稔自然,像是做了千百遍一般。 唐恆眼里闪出一丝可惜,这么漂亮的女儿要是嫡女就好了。 唐晏清看着安静落座的唐晏宁,眼里涌起一丝嫉妒,一个曾经畏首畏尾的庶女,怎的身上的气度越发贤淑矜贵,隐隐有盖过自己的架势。 其实不满的何止唐晏清,还有旁边的唐晏玉,她手里的帕子紧紧攥住,心底冷讽,过了今天,唐晏宁就再也不会是这样了。 餐桌长方形的,按顺序排座位。唐晏清坐在温氏旁边,依次排下来是唐晏玉,她,还有唐晏群,姨娘们在往后排,是杜姨娘,宋姨娘。 唐恆坐在主位上,温氏的对面坐的是云姑姑,旁边也是按顺序是大表哥和二表哥的座位。 唐晏宁刚刚落座,温家兄弟也到了,看到唐晏宁也都是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温子谦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像唐恆鞠了一礼,说了几句吉祥的祝福词儿,唐恆喜笑颜开,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封红递了出去,旁边的温子杰见大哥拿到了红包,也立刻撒娇说了几句祝福词,唐恆也笑着递了一个封红。 一旁的唐云还在打趣儿,「都这么大的人了,哥哥做什么还给他们红包。」 唐恆笑道:「过节嘛,就是开心,两个侄儿平日里也来的少,应该给的。」说完就把手边还剩下的四个红包递了出去,依次分发给四个女儿。 她们四个纷纷起身道谢。 唐恆笑着示意:「坐下吧,今日过节,不必拘礼,随意些就好。」 面上寒暄问候一番后,唐恆正了正神色,宣布了一件事,昨儿府里进来的府兵搜查是因为梁王殿下府里遭了贼,丢失了一件心爱的古董,所以才半夜不顾礼仪的搜查了起来,听说梁王殿下已经找到了丢失的东西,这件事就当已过,以后不许在外面提起。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唐恆坐了下去,示意开席。 丫鬟们鱼贯而入,很快将早已备好的美味佳肴摆了上来。 今日的菜色十分丰富,只是唐晏宁却丝毫没有胃口,因为温子杰从宴席开始,往她这儿瞟了不下十次了,再好的胃口也被瞟没了。 宴席正浓,温氏笑着说道:「今日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春草,你去把皇上前一段时日赏赐的两坛杏花酿拿过来,大家一起尝个鲜。」 第54章 家宴2 一听杏花酿,温子杰激动的问:「可是那千金难求的杏花酿?」 温氏笑道:「正是,这杏花酿可是有价无市,平日里都是供给了皇宫大内的,这也是相爷为官清廉,深受皇上赏识,所以才能得来两罈子。」 言外之意,相爷十分受宠,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温子杰听完果然崇拜的朝舅舅恭维了一番,唐云也深以为傲,拉着温氏开始数出自己哥哥以前英勇的事儿。 唐恆知道她们说的有些夸大,仍是一脸笑意,直唿自己老了老了,不如当年。 不一会儿丫鬟们就把酒取来,打开盖子,屋里顿时一股浓郁的杏花香缭绕,一闻就是上品。 丫鬟将那一大罈子酒分次装入三个小酒壶中,然后开始给众人斟酒。 温子杰的杯子刚刚满上就迫不及待的端起来抿了一口,砸了一下嘴道:「舅舅,这可真是好酒啊,花香浓郁,入口醇厚而柔和,喝起来简直回味无穷呀。」 唐云嗔了一句,「子杰,怎的这般没礼貌,应该先敬舅舅的。」 温子杰佯装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副憨厚的样子。 唐恆今儿的心情似乎不错,摆着手笑道,「无妨无妨,自家人,不用讲那些虚礼,不过子杰还挺会品酒,这杏花酿确实是好酒,不过口感不适合我这种喝惯了烈酒的人,你们迳自喝着,我还是喝我的西凤酒。」 温子杰人生两大乐趣就是玩女人和喝酒了,所以刚刚品酒确实有那么一点文学。 温氏今儿也拿出了主母的气度,做主把剩下的一坛杏花酿送给了温子杰。 惹得温子杰连连夸赞舅母,宴席一片其乐融融。 众人已经尝过了杯子里的酒,纷纷发出赞嘆,只有唐晏宁还没动杯。 温子谦睨了一眼那未动的酒杯,挑了下眉。 他端起酒杯朝舅舅敬了一杯,然后按顺序又朝温氏,唐晏清唐晏玉都敬了一杯,轮到唐晏宁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没端起酒杯,众人便立刻都看向了她。 温子谦端着酒杯笑道:『表妹这么不给面子呀?昨日表妹还说要亲自谢我呢,今日怎的一杯酒都不愿跟我喝了?』 唐晏宁回以微笑,歉然道:『怎么会?表哥,昨天表哥一番好意,怕晏宁受到欺负,晏宁实在心生感激,本也打算待会敬大表哥一杯致谢的,只是晏宁实在是不胜酒力,担心待会儿醉了,引出笑话,不知能不能以茶代酒?」 温子谦面上带着点失望的意味,道:「既如此,那就不勉强表妹了,以茶代酒也可以的。」 唐云冷哼,自己儿子给足面子亲自敬酒,她竟然还不识好歹,语气不悦道:「不过一杯酒而已,哪儿能醉了,再说就是真醉了,这相府不就是你的家,回自己的院便是。」 看着外甥被自己的女儿拂了面子,唐恆也微微不悦,觉得三女儿太不懂事,这等场面,喝一杯酒又能如何,旋即开口道:「宁儿,不过一杯酒,你大表哥一片好意,你不要拂了去。」 唐晏宁眸光一滞,知道这杯酒是躲不掉了,她暗想,这酒是刚刚启封的,大家都喝了,应该是没什么事,思及此她落落大方的端起了眼前的酒杯跟温子谦遥空虚碰了一下,道:「刚刚是晏宁不懂事,还望大表哥勿怪。」说完便一饮而尽。 相府待客的酒杯本就小巧,满杯也不过就是一口的量而已。 温子谦看着唐晏宁因饮酒仰头而漏出一段弧度优美雪白的脖颈,眼里闪过一丝炽热,温声道:「怎么会。」紧跟着将自己杯中的酒饮尽,又依次跟后面的两个姨娘敬了酒,礼数无比周全,丝毫没有漏出轻视,晏群因着年纪小,是以茶代酒的。 温子谦依次敬完酒以后就默默的坐回去,迳自吃菜和舅舅舅母攀谈,一片融洽。 唐晏宁觉得刚刚那杏花酿口感确实不错,花香浓郁,还有一丝甘甜,要不是今日宴席须得保持一份警惕,她真想再饮一杯。 温子杰连饮了几杯,面色已经有些泛红,略带醉意的说道:「舅舅,我觉得这屋里有点闷,许我出去透透风,再回来陪您喝。」 唐恆摆手放行,笑着道:「子杰,这杏花酿虽好,可不要贪杯,这个后劲儿还是蛮大的。」 温子杰一听立即吹嘘道:「放心吧舅舅,我可是千杯不醉呢,我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说完有些摇摇晃晃的出去,像是醉了还死要面子不愿承认一般。 唐恆笑着摇头,叮嘱小厮好好照料表公子。 宴席依旧热闹的进行着,没有因为温子杰的离开有半点改变,少了温子杰的频繁打量,唐晏宁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伸手夹了几个就近的菜色吃了几口,然后就停了筷子。 一直默默无声的杜姨娘突然对着唐晏宁问道:「三小姐,你头上的这个金镶翠挑簪真是别致,是在溢香阁买的吗?」 因着是按顺序就座的,唐晏宁旁边是唐晏群,唐晏群旁边才是杜姨娘,唐晏宁要回话就不得不把头微微转过去,不能盯着眼前的餐具。 她微微转过头,看着杜姨娘笑道,「不是溢香阁的,是父亲上次送我的。」 溢香阁是京城贵妇小姐最爱光临的首饰铺子,簪子种类繁多,价格贵重,是典型的销金窟。 当然,比起珍宝阁还是差了一个等级,珍宝阁一出必是精品,皆是独一无二,私人订制,价格嘛,自然是千两打底,比溢香阁还要销金。 杜姨娘一脸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相爷送的,难怪呢,这般好看,我还想着是哪家买的,过几天玉儿出嫁时给她置办一套呢。」 杜姨娘问完簪子又问了衣裳,首饰,一脸热情的夸赞着唐晏宁。 她始终得体的笑着,轻声回答。 温氏看着杜姨娘笑的一脸谄媚,有些鄙夷,之前不是很嚣张的对唐晏宁不屑一顾吗,现在竟然以一根簪子为由故意攀谈起来。 她不悦的打断道:「杜姨娘,今儿是家宴,有贵客在呢,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摆到檯面上问吗?」 杜姨娘被温氏直白的言语说的脸色一僵,低头道:『夫人说的是,是婢妾失了分寸。」 唐云看着曾经被哥哥宠爱的不可一世的杜姨娘,现在这般任人拿捏,忍不住心情大好,也跟着讽刺了两句,直到唐恆发话才悻悻的住了嘴。 唐晏宁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酒杯,又看着唐晏玉故作镇定的表情,又想起离去的温子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吗? 她突然故意把自己的筷子碰掉,唐晏玉本来刚刚给唐晏宁的杯子里下完了药,还在心惊中,勐地听到有东西落地的声音,下意识的往下一看,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唐晏宁飞快的把他们两人的酒杯对换了。 一看是唐晏宁的筷子掉了,她心下一松,转身笑着让身后的丫鬟再给三小姐拿一双。 宴席嘈杂,温氏唐晏清他们一家聊得非常起兴,没人注意到唐晏宁的筷子掉地。 第55章 换衣 不过片刻丫鬟就送来了干净的筷子,唐晏玉藉此机会举着杯子对着唐晏宁,一脸真诚道:『三妹,以前二姐不懂事,做了许多令你伤心的事儿,被父亲罚的一个月禁闭也让我认知到自己的错误,今儿当着众人的面,二姐向你赔个不是,希望我们以前的不愉快一笔勾销,以后还是好姐妹。」 唐恆微微讶异的看着二女儿,看来这一个多月的变故令玉儿懂事了不少。 唐晏宁心里冷笑,这个二姐骄纵蛮横的性子直到自己前世死都没有半点收敛,又怎会因为区区一个月的禁闭就想通了。 她同样也端起酒杯,面上一片感动似的说道:「二姐说什么赔不是的,不过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妹妹又怎么会计较,我们难道不是一直都是好姐妹嘛。」 「是,是,二姐煳涂了,那这杯二姐敬你。」 两人虚虚一碰,一饮而尽,真的像一对儿好姐妹似的,开始了表面的寒暄。 唐恆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继续斟着自己的小酒。 就在这时,不知怎的唐晏玉手里的一碗鱼汤不甚洒在了唐晏宁裙裾上。 唐晏玉立刻拿起手帕帮她擦着,自责道:「三妹,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是想帮你盛一碗鱼汤,以表歉意的,结果我手太笨,没端稳撒了你一身,真的不好意思。」 唐晏宁看着裙摆上油腻的鱼汤,唇角勾了勾,面上保持着大度的笑容,道:「没关系,二姐也是无心的,不碍事的,一会宴席结束我回房间里换一身就行。」 温氏看着两人不知道在搞什么,眉头轻皱,:「裙子既然已经脏了,就回去换一身来,这样身穿污裙,扰了你姑姑他们的兴致。」 唐恆也觉得不妥,跟着附和了一句,「去吧,换一身再过来。」 父亲都发话了,唐晏宁只好起身打算回去换一身,唐晏玉立刻也跟着起身道:「父亲,秋苑离前厅较远,这一来一回耽搁,回来的时候估计家宴都要结束了,不如这样吧,梅苑离前厅偏进,三妹和我身量差不多,就先去梅苑用一下我的衣服吧,我还有好几身新衣从来都没穿过呢。」 唐恆想了下,点头道:「这样也行,你们姐妹衣服都差不多,宁儿,你且去梅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过来吧。」 唐晏宁柔顺的点头应是,又转身对着唐晏玉道:「那就劳烦姐姐带我过去了。」 唐晏玉脸上带着一抹得逞的微笑,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亲昵的说道:「不劳烦,本就是姐姐的错,妹妹不怪就好了。」 两人面上友好的客气了一番,相互挽着双双离去。 唐晏玉真当和她冰释前嫌似的,热情的领着她去了自己的闺房,打开了衣柜,拿出了几件新衣服给她穿。 唐晏宁看着眼前的几件衣服,笑道:「姐姐的衣服果然都是新颖秀气的很,只是这几件颜色太过鲜艷,妹妹怕是穿不来。」 唐晏玉拿出来的几件新衣服都是去年一时兴起做出来的,样式繁复,颜色鲜艷,一身正黄的,一身玫红的,还有一身墨绿的,看着老气又扎眼。 那时候的审美比现在可差远了,是以她自己都不愿意穿,这时候却拿出来做人情送给唐晏宁穿,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唐晏玉拿起一件黄的闪眼的罗裙,往唐晏宁身上比划着名,热情的推销一件过时的旧衣,殷勤的说道:「怎么会穿不来呢,妹妹正值花一般的年纪,这嫩黄的颜色正适合你,你看,这颜色把你衬得是不是越发白皙了?」 唐晏宁收起了唇角的笑容,转着手中的绢帕,有些不满道:「是衬的白皙,可是妹妹还是不喜欢,既然姐姐这里没有合适我的衣服,那我还是回秋苑去换一身自己的吧,左右就是多耽误一点时间,也不打紧的。」 一听她要回去,唐晏玉脸色一沉,暗想她这个时候要真的回去,结果发现了自己中了药不愿意再出秋苑的话就麻烦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万不能捨不得一件衣裳毁了大事。 唐晏玉咬着牙齿,面上勉强的笑着,「妹妹这来回耽搁甚是麻烦,还是在姐姐这儿挑一件吧,你看看左边的衣柜,里面都是今年最新置办的款式,你亲自挑一挑有没有合你眼缘的。」 唐晏宁瞟了一眼琳琅满目的衣橱,很勉强的说道:「那好吧,我就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吧!」 唐晏玉站在她身后瞪了几眼,心里暗啐,叫你在嘚瑟一会儿,待会有你哭的。 唐晏玉说的没错,这衣柜里都是最新置办的新衣,无论是颜色布料款式,都属于上等。 看来杜姨娘贴了不少私房钱给这个女儿。 这么一满柜子新衣,她刚刚却偏偏拿了三件过时的旧裳,当自己这么好打发的吗? 自己今儿穿得这件衣服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少数,结果还被她故意泼了鱼汤,一股腥膻,不挑一件比这还好的岂不是对不起她这般热情的挽留自己。 唐晏宁在衣柜面前左拨又摆,连连摇头,表现的似乎每一件都看不上般,看的一旁的唐晏玉心里直想吐血。 终于,她目光停留在最左边靠里的一件衣服上,伸手拿了出来。 那是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剪裁得体,大气端庄。 她刚一拿出来,唐晏玉就瞪大了眼睛,一把夺过去,说道:「这件不行,这件是我娘给我置办的嫁妆,等三朝回门的时候穿的。」 唐晏宁看着唐晏玉紧紧的护着那件衣裳,眼里玩味更甚,笑着说道:「这样啊,那妹妹确实不能挑这件,怎样也不能夺人所爱呀。」 听她这么说唐晏玉暗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又听到她语带惋惜的说:「可是这衣柜里我又偏偏只看上了这一件,既如此,妹妹还是回去换自己的衣服吧,这被打湿的裙摆粘在身上好生不舒服,我也不想再在姐姐这里耽搁了。」 「不行。」 看着唐晏宁转头真的要走,她下意识的拔高了一声。 唐晏宁表现的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唐晏玉这才回过神,暗恼,一时大意,表面上笑盈盈的说:「我的意思是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再回秋苑更换,等回去的时候宴席早结束了,妹妹既然看上了这件,拿去穿就是,刚刚姐姐只是想着自己即将出嫁有些不舍,一时有些感慨,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哪里会真捨不得。」 第56章换衣2 看着唐晏玉心里滴血,面上还要强笑装做大方的样子,唐晏宁笑了,有些欣喜的说道:「谢谢二姐,二姐你真是对我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换上。」 她毫不留情的从唐晏玉手中「接」过新衣,递给了双儿。 手中骤然一空,唐晏玉下意识的攥紧了锦帕,僵硬的笑着,「好的,你快去换吧,再耽搁怕父亲要着急了。」 唐晏宁点了点头,带着双儿进了内室。 片刻功夫,她就换好了出来。 唐晏玉在看到最喜爱的这件衣服穿在那贱人身上时,心里疼的都在滴血。 啊……这么好看的衣服本来是自己的啊,她娘可是花了重金专门让人定做的,结果就这么便宜了这个小贱人。 唐晏宁刻意在她面前转了一圈,问道:「二姐,好看吗?」 「……好看,好看,妹妹绝色穿什么都好看。」她干干的笑着,眼底的寒意却倾泻而出。 唐晏宁无视那紧盯着她不善的眼神,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又随手从妆奁拿了一根描金蝴蝶簪,比划道:「姐姐这个簪子好生漂亮,莫不是和这衣服是一套的?」 唐晏玉一看她拿起了那支簪子,顿感不好,急忙道:「不是,不是,那是我娘给我置办的……」 嫁妆二字还未出口,就见唐晏宁已经熟练的把簪子插在了发间,故意歪头冲着唐晏宁漏出一个明亮的笑容,「我看这支簪子肯定是和那衣服配套的,不如姐姐一併割爱送给妹妹吧,妹妹还没有那么好看的首饰呢。」 她这话说的无知纯真,仿佛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名贵的首饰,土气十足的贪心。 唐晏玉的眼角抽了抽,脸上僵硬的笑容都快维持不住,还得故作大方道:「妹妹既然喜欢那一併拿去吧,不过就是一根簪子而已,姐姐多得是。」 唐晏宁微笑着道了谢,又表现的像得到新裙子十分臭美的少女,在镜子面前磨蹭了一会,一直问唐晏玉这样好看吗,那样美不美之类的废话。 唐晏玉眉心突突直跳,要不是为了今晚不出意外,实在是懒得再与她虚与委蛇,虚虚的夸赞了一番,便拉着她急匆匆的往前厅走去。 才走了一小段路,唐晏宁忽然停住,拿着帕子佯装擦汗道:「姐姐你慢些,我感觉我有点不舒服。」 一听她说不舒服,唐晏玉刚刚还有些气急败坏的眸子顿时一亮,连忙关心的样子,问道:「妹妹哪里不舒服?」 唐晏宁轻喘了两声,有些虚弱的道:「我感觉有些热,有些疲乏,许是今晚天气太闷了的缘故吧。」 一旁的双儿满脸疑惑,「小姐,今夜并不热呀,秋风飒飒,甚是凉爽呢。」 「哦,是吗,那也可能是我不胜酒力吧。」 只有唐晏玉,心里此时非常激动,看来是药效发作了。 一想到她等下就要承受的摧残,唐晏玉也不觉得这件衣服有多扎眼了,面上依然一片关心,道:「那这样不如我们先去前面的凉亭里歇上一会儿,等妹妹缓一缓我们再去前厅。」 唐晏宁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又像是忍受不了体内的燥热一般,轻轻点头,「如此也好。」。 唐晏玉热情的搀扶着她的手臂,一路上嘘寒问暖,不知情的真以为是一对情谊深厚的好姐妹呢。 眼看着还有几十步就到了凉亭上,唐晏宁突然捂着肚子道:「姐姐,妹妹忽然觉得腹痛如绞,实在难受,可能是今夜吃坏了什么东西,我现在要去一趟茅房。」 正在为自己的计划马上要成功内心沾沾自喜的唐晏玉,突然听到唐晏宁这么说,脸色一怔,这……怎么会拉肚子? 她恐生事端,安慰道:「那你在凉亭等上一等,我差人去我房里拿一瓶止痛丸给你,那止痛丸效果奇好,之前姐姐有次也是腹痛难忍,吃了当时就见效了呢。」 唐晏宁抱着肚子,似是真的非常痛苦,虚弱的说道:「不行,姐姐,来不及了,我还是去茅房更加方便,劳烦姐姐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妹妹去去就回。」 唐晏玉刚想再说什么,唐晏宁就已经一熘烟的拉着双儿朝茅房的方向飞快的奔去,背影匆忙,好像真的憋不急似的。 看她刚刚的样子确实像疼得不轻,罢了,就先在这儿且等她一会儿就是。 唐晏宁拉着双儿走到一个拐角处,便停下了脚步,理了理因为疾走微乱的髮丝,一改之前疼痛难忍的模样,道:「双儿,我们先在这等一会儿吧。」 双儿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身轻松的小姐,问道:「小姐,您刚刚不是肚子疼吗?茅房就在前面,您要不还是去一下吧!」 唐晏宁白了一眼双儿,把唐晏玉的阴谋说了出来。 双儿越听越惊讶,到最后演变的十分气愤。 「我就知道这个二小姐今儿这般热情有点儿不正常,原来真的没安好心,还好小姐聪明,不然真中了那毒妇的计谋可就晚了,她设计了这么狠毒的一出,简直其心可诛。」 看着双儿愤愤不平拔高的声音,唐晏宁眼神示意她小点声,又叮嘱了双儿一番,两人找了一个阴暗一点的角落静待。 唐晏玉站在原处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唐晏宁前来,有些着急,来回踱步,对着身后的冬雪道:「你去茅房看看,三小姐怎么还没来?刚刚她腹痛难忍,不要再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冬雪立刻点头应是,朝那茅房走去,只是她刚刚走到走廊的一个拐角处,就觉得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顿时没了知觉。 双儿举着一根粗粗的树干,看着眼前无力倒下去的冬雪,双眼睁大,手臂微微有些发抖。 唐晏宁从暗处出来,夸赞道:「好样的,双儿。」 一下子就把人敲晕了。 双儿还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紧张的不行,看到冬雪晕了过去,才放心吁了一口气。 主僕两个把冬雪拖到假山一处隐蔽的角落,然后给她摆成了偷睡的姿势。 做完这一切,唐晏宁有些兴奋的说道:「走吧,双儿,待会我们来看好戏就成。」 一想到等下要开场的好戏,双儿激动的点了点头,帮小姐又整理了下衣服髮饰,确认无虞才朝前厅走去。 唐晏玉打发了冬雪去寻找之后,自己则率先走到了那个凉亭里乘凉。 刚刚唐晏宁说热她还不觉得,来回走了几步之后鼻尖竟然沁出了一些汗珠,她坐在靠湖边的栏杆旁她以手为扇打着风,心里嘀咕,明明已经入秋了,怎么还这么热? 扇了一会儿似乎还是觉得热,她焦躁的准备转身。 突然,一个男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急切的说道:「小美人,你可想死我了。」 这声音,她无比耳熟。 推开腰上的手,道:「表哥,是我。」 温子杰表情一怔,皱着眉头:「怎么是你?你不是说会把三表妹带过来的吗?」 上次唐晏玉告诉温子杰,自己会给唐晏宁下药然后骗到凉亭里来,到了凉亭里等药效发作就可以任温子杰为所欲为了。 唐晏玉心烦的解释道:「三妹刚刚说腹痛难忍,去了茅厕,我刚刚打发冬雪去看看了,想必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放心,到时候定会让你好好享受一番。」 温子杰打量着唐晏玉,疑惑道:「该不会唐晏宁去茅房的时候察觉有异,自己偷偷熘走了吧?」 勐地听表哥这么说她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其实刚刚她隐约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就是不愿意深想,现下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她还没来,难道真的觉出异样熘回了秋苑? 她想亲自去茅房看看,刚刚站起就感觉双腿不受力,「砰」的一下跌在了地面上。 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么无力? 她脑子里有些慌乱,隐约像是明白了什么。 温子杰见她这般,不明所以,上前一步扶起她,「你怎么了?」 在温子杰接触到她手的那一剎那,她觉得一直燥热的身体得到了片刻舒缓,下意识的又握了一握,真凉爽…… 感觉表妹身上发烫的体温,温子杰像是明白了什么,讶异的说道:「不是吧?你把药下到了自己身上?」 第57章 逆女敢而 唐晏玉急忙摇头,「怎么会?我怎么会那么蠢,我明明……嗯……」 这时候一阵热浪沿着她的四肢百骸传了过来,未出口的话变成了一句轻声喘息,酥软的声音魅惑撩人。 不消她再说,温子杰也明白了,心里有些失望,暗啐了一声真是没用,下个药都下不好,早知道还不如自己动手呢。 但是眼前佳人此刻的模样也算得上魅惑,他想了想,既没有三表妹,那就二表妹凑合一下吧,再说在凉亭里他还没真没试过,说不定别样的风情呢。 他笑容有些猥琐,搓着双手,道:「表妹勿怕,表哥这就来帮你解毒。」 随着身体不正常的反应,唐晏玉终于明白,有药的那杯酒被自己喝了。 她现在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唐晏宁发现了那杯酒有问题,急急的想推开扑过来的人,可现在药效发作,她站都成问题,哪儿有力气推开一个成年男人,与其说推倒不如说在挠痒痒,欲拒还迎,似推不推的,激的温子杰兴趣大发。, 她惊慌道:「表哥,表哥,不行,会被发现的,我求求你,求求你,快放我回去。」 温子杰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眸里染上了浓浓的…欲,「不会的,你忘了吗?这周边的僕婢已经被你潜退干净了,放心,表妹,表哥是在帮你解毒,不会有人发现的。」 不,不,不,唐晏玉心里惊慌的想着,唐晏宁肯定会报復的,肯定会带人来的,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可身上的人此刻一门心思的扑在她身上,充耳不闻。 药效尽数发作,她的意识逐渐溃散…… 温子杰何时被表妹如此热情的对待过,又是在这四面环风的凉亭里,感官刺激他兴趣暴涨,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为她「解毒」。 ~~ 唐晏宁刚一进前厅的门,里面的人视线不约而同的朝她看了过来,若说刚刚那身撒花烟罗衫把她衬的像灵动飘逸的月下仙子,那这身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则把她衬的端庄大气,贵不可言,宛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公主。 唐云看着她如众星拱月般吸引了原本众人围着她的目光,面漏不悦,「既然来了就快些坐下吧,这来来回回,家宴都被你们扫了些兴致。」 唐晏宁点头道是,在一群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保持着微笑,颔首,落座。 唐晏群侧过头悄悄的夸赞:「三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像个公主,高贵冷艷。」 唐晏宁微笑,也像她一样悄悄的回道:「谢谢你啦,四妹,你今天也很漂亮,再长大一点肯定比三姐更漂亮。」 小丫头听了漏出了一个调皮的表情,復又端坐起来。 这群人的视线里大概只有这个四妹和宋姨娘是真心夸赞她的。 她刚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们的眼神,带着嫉妒的,不甘的,还有杜姨娘,眼里除了嫉妒还有愤恨,狠戾,估摸着是看到自己穿着女儿心爱的衣服给刺激的吧。 倒是温子谦比较让她在意,从头到尾只是瞟了她两眼,手里不停的把玩着一盏空了的酒杯,让人看不出情绪。 唐晏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任人打量。 唐恆端着一杯刚斟满的西凤酒,有些赞赏的说道:「宁儿这身衣服不错,很是趁你。」 唐晏宁柔声致谢,又补了一句,「这还要谢谢二姐姐慷慨相赠,不然晏宁也没有这么好看的衣服。」 提到二姐,唐恆似乎没看到她人,问道:「你二姐呢?怎的没与你一道过来。」 「二姐本是与我一道过来的,只是刚刚走到一半突然说肚子疼,要去如厕,所以让我自己先行一步。」 「哦,这样,」唐恆点头,有心为唐晏玉说道:「你二姐这些日子也悔改了不少,往后你们自当好好相处,以往不快全都摒弃,做一对和睦的姐妹。」 唐晏宁忙道:「父亲叮咛的是。」 唐恆今儿似乎很是开心,又拉着温子谦对饮了几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宴席热闹的气氛也渐渐接近尾声。 杜姨娘看着女儿还没来,有些着急,刚想开口请求相爷让自己出去看一看,就被唐晏宁抢先一步,「父亲,这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二姐还没来,我有些担心,二姐姐是不是腹痛的厉害了?」 唐恆此时已经有些微醺,脸颊泛红,语色也不復往日的威严,吩咐道:「阿福,你且去找找二小姐。」 阿福领命很快带了两个家丁出去寻找。 片刻功夫,阿福又匆匆忙忙的进来,脚步慌张,脸色涨红的对着唐恆耳语了一番。 刚刚面色还有些潮红的唐恆听到了阿福的话后立刻涨成了青紫色,仿佛极力压抑着怒气般,在阿福说完最后一句时,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了一声,「逆女敢而。」 桌子上的酒杯和酒壶因那重重的一拍,在桌上打了个旋滚落到了地下。 「啪」的一声清脆四散开来。 众人看着怒气拂袖大步流星走出去的唐恆,不明所以,也都紧紧的跟了上去。 只见远处赏湖的凉亭里,纱幔飘飘,一对儿身影此起彼伏,随风传来阵阵耐人寻味的味道,还有那肆无忌惮的呻,吟低吼,不消看便能猜到里面该是何等香艷的场景。 杜姨娘脸色惨白,嘴唇哆嗦,心里不明白,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她的女儿啊…… 温氏唐晏清脸上均带着不屑与嘲讽,唐云更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指责道:「哥哥,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唐晏玉,三番两次,不知悔改,如今竟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淫性大发,不知和哪个家丁小厮就这般酣战起来,假如传出去我们唐家还要不要脸了。」 听及此,唐恆带着怒意的眸子才冷静了两分,挥退了身后所有僕人,只留了自家人在前,一行人在几十步外的凉亭里站了一刻钟,凉亭里激烈交战的人才有罢休的架势。 唐恆勐地朝那凉亭吼了一声,「逆女,还不滚出来。」 唐晏玉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沉沦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心道不好,便开始匆匆忙忙的穿衣。 温子杰也是一脸纳闷,问道:「舅舅他们怎么会来?」 一开始唐晏玉设计这桩阴谋的时候,就隐瞒了温子杰,只告诉温子杰自己想要唐晏宁尝一尝她的失身之苦,让他爽完之后再悄悄熘走的,谅唐晏宁也不敢宣扬。 其实她早就打算等温子杰正和唐晏宁昏天暗地的时候,自己领着众人以寻找的名义过来撞破,然后两人双双受牵连,只是如意算盘打的再好,也顶不住变化。 她会这么想,唐晏宁自然也会这么想。 唐晏玉胡乱的套着衣服道:「我怎么知道?定是那唐晏宁,发现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故意带着父亲他们来的。」 温子杰一想也是,心里也有些胆颤,自己刚刚被唐晏玉勾的急切,却忘记想唐晏宁会不会去而復返了。 第58章中药 唐恆肃立在榕树下,一双眼睛凌厉的盯着眼前两个衣衫不整的人,一语不发,像是等待解释一般。 温子杰对上舅舅的眼神心里胆怯,抢先道:「舅舅,我本来是在凉亭透气,没想到随后玉儿表妹也来了,不知怎的表妹一来就热情的往我身上扑,子杰实在推辞不过,才……才犯下此错,还请舅舅责罚。」 说完就跪了下去,一副任打认罚的样子。 唐云看清那凉亭里竟是自己的儿子时,眼眸微冷,转瞬换了一副悲愤的表情,「哥哥,你看,你看,这小贱人竟然勾引子杰,子杰一向洁身自爱,定是被这小妖精磨得忍不住,才失了分寸,哥哥,你可一定要为子杰做主啊!」 母子两一唱一和,好像全都是唐晏玉的错。 唐晏玉冷眼看着刚刚还在自己身上欲仙欲死的人,一转眼就把自己摘得干净,把所有过错都推给她,真是有够薄情的! 既然这样,大家都一块儿下水好了。 她勐地跪下,捂着衣服双肩耸动,豆大的泪珠沿着绯红的脸颊滑落,一开口带着浓浓的颤音,道:「父亲,玉儿是被冤枉的,玉儿不是这种人,三妹换好衣服出来,半路上忽然说自己肚子疼,让我在凉亭里面且等她一会儿,我不疑有它,就坐在那儿等,突然二表哥就过了来,对我动手动脚的,然后就要强迫我,我想挣扎的时候觉得双手无力,这才知道自己中药了,父亲,父亲,你要为我做主啊!」 杜姨娘过去扶着女儿,眼泪一抹,跟着跪道:「相爷,相爷,玉儿这孩子是您看着长大的,她天性单纯直爽,断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秽乱之事的,定是有人陷害玉儿的,还请相爷还玉儿一个公道啊。」 唐云轻嗤,「上次青天白日在东榆林都敢跟人野外苟合,这次黑灯瞎火的,岂不是更加放肆,我看就是你水性杨花存心勾引子杰,现在被发现又反过来诬陷他强迫于你。」 「没有,我没有,姑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是和三妹一起喝了一杯酒,然后过来换衣服的时候就隐约感觉有些不舒服,后面表哥就过来强迫于我,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推得动酒醉的表哥啊!」 唐晏玉哭的梨花带泪,转头又看向唐晏宁,痛心道:「三妹,三妹,是不是你,你还怨恨着姐姐,所以才给我下了这种毒是吗?我就知道,你没有原谅我,姐姐以前是做的不对,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能给我下毒啊!」 温氏一直保持着看戏的心情,见唐恆一言不发,便迳自问道:「你一时说晏宁给你下毒,一时说子杰强迫于你,那照你这样说,岂不是子杰和晏宁联手起来陷害你?」 唐晏玉刚想张口的话就被唐云突然打断,气急败坏的骂道:「放屁,我儿怎么会强迫于你,而且还和别人一起陷害你,他犯得着吗?」 温子杰立刻往前膝行一步,「舅舅,子杰万不是那种无耻之辈,还望舅舅明察。」 唐晏玉看着温子杰,一副受伤的表情,哭诉道:「二表哥,你怎能这般对我,明明是你……不顾我的请求……」 她说的艰难苦涩,似乎真的是逼不得已,温氏不明白这场计谋到底谁才是主使,但是无论谁是主使,于她都是只有益处没有害处,所以她此刻很乐意做一个公正的嫡母,端着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你既然说你中了药,那可有证据?」 「有,母亲,您可以派丫鬟把我刚饮过酒的杯子拿去查验,玉儿就是和三妹喝完那一杯酒感觉不对劲儿的。」 温氏刚想去传唤丫鬟拿杯子查验,一直默不出声的唐恆突然出了声,似关心道:「你中的什么药才会如此这般失态?」 忽闻父亲问她,以为父亲还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她眼神熠熠,急切道:「父亲,是媚药极乐散,只有那种药才会让玉儿浑身失力疲乏,连自救的力气都没有。」 唐恆从一个七品小官爬到现在一品丞相的位置,自然有自己独特的观察分析能力,今日这齣戏,他一开始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只是他还不愿意相信,所以开口试探了一句。 没想到啊! 他眸里透露着怒意,失望,「你是如何知道那媚药就是极乐散的?」 唐晏玉双眼陡然睁大,支吾道:「我,我以前听人说过此药,所以,所以我猜自己中的应是那种药。」 「听谁说的?你一闺阁女儿从哪儿能听到这种污秽的东西?」唐恆气势陡然变得逼人。 唐晏玉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我,我,我一时记不得谁说的,反正我听人说过,那种药是这种功效,所以,所以我才大胆猜测的父亲,您要相信我啊,父亲。」 她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配上狼狈的模样,显得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唐恆却不为所动,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那你猜的可真准,你真当为父已经老眼昏聩了吗?」 唯有下药者,才能不假思索的说出药名,功效! 还未等唐晏玉再辩驳。 「啪」 一声清脆嘹亮的巴掌声响起。 唐晏玉捂着左脸,满脸泪光的看着父亲。 唐恆打了一巴掌,犹觉得怒气不消,满目双红的看着眼前曾经以为天真率直的女儿,怒道:「劣女。」 杜姨娘这时痛哭出声,护着女儿道:「相爷,你这是怎么了,三小姐陷害玉儿,你问都不问,却反过来打她,这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本相告诉你是何道理!她中途饮了那么多杯酒,如何一口能断定是和宁儿对饮后才中毒的,又如何知道那媚药的名字和效果的,除非那药就是她下的,你不要告诉我,这件事从头到尾你没参与。」 唐恆声音吼的震天响,杜姨娘被震得有些哆嗦,哑口无言。 别说杜姨娘哆嗦,连在一旁的温氏和唐云都是一愣,何时见唐恆发过如此大的怒火啊。 唐恆勐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温子杰,声音沉厉,「相府那么大,你哪里散步不好,非要跑到这偏僻的凉亭里?确定不是和人提前约好的?」 「再说,你一个大男人玉儿还能强迫了你不成,分明是你见她中药,色心即起,还敢反过来污衊她先勾引于你,你真当舅舅连这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没有了?」 即使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但是唐恆也不愿外人慾加之罪。 第59章 再中药 看见舅舅阴鸷的眼神,温子杰心虚的瑟缩了下,跪地不语。 唐云见哥哥训斥起了自己的儿子,心下不满,欲开口辩解,却勐然对上哥哥凌厉阴鸷的眼神,「我当你儿子是亲外甥,可你看看你的儿子在干什么,当我的女儿是妓,女!」 说完唐恆又对着众人道:「今日之事,具体怎样,你们每个人心知肚明,今夜过后,此事在不许提起。」 「阿福。」 站在几十米开外的阿福听到相爷唤自己,赶忙一熘儿小跑了过来,恭敬道:「相爷有何吩咐?」 唐恆瞥了一眼地下跪着的母女,冷淡道:「送杜姨娘和二小姐回房,在二小姐出嫁之前,不许她们离开房门半步。今年的祭祖,杜姨娘和二小姐也不用参加。还有今日所撞见的僕妇,全都发卖了重新换一批,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之星半点,全都杖毙。」 说完他拂袖离去,路过唐云身边的时候甩了一句,「管好你的儿子吧!」 唐云面色微怔,哥哥几时这般不留面子的向自己说过重话。 唐恆最注重的就是他那积攒不易的名誉,偏偏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腌臜事儿。 唐晏玉被阿福强拉硬拽着拖回了梅苑,期间还不停的嚷嚷着自己是冤枉的,然后又开始谩骂,言一切都是唐晏宁的阴谋。 杜姨娘跟在身后五味陈杂,悔恨交加,早知如此,就忍一时了,还丧失了祭祖的机会,本来她最初是打算祭祖的时候再对付她的,谁知没忍住提前动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温子谦站在母亲身后一直默默无声,目光追随着唐晏宁,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向母亲禀明自己乏了,先去休息。 唐云见到大儿子,心情才略微好一点,还好大儿子是个明事理的,点头放行,叮嘱他早点休息。 其实她这个小儿子一向好色,她焉能不知,今日一口咬定唐晏玉勾引他,也只是想维护自家的面子罢了,没想到哥哥还是敏锐的察觉出来。 今日出门前她就敲打过一遍,这三个表妹都是不能动的,各有婚约,偏小儿子还不听,她失望的看了看子杰,唤了小厮带少爷下去休息,就疲惫的回屋了。 好好的一场家宴,最后弄成这般不欢而散,害的哥哥对自己生了罅隙,她把这一切都归到了唐晏玉的不是上,对着杜姨娘他们,越发的讨厌了! 宋姨娘带着晏群和唐晏宁并肩走着,感慨道:「我道二小姐今日怎的转变如此之大,原来是为了这一出吗?」 唐晏宁笑了笑,道:「二姐恨我入骨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突然这般热情,我就留了个心眼,没想到……她还真打了这般主意,所以我就顺水推舟了,姨娘可是觉得我用这种方式报復有些过分了?」 宋姨娘摇头,嘆道:「自作孽,不可活,若她不存了这般心思,焉能如此下场,幸好你机警,不然今日在凉亭里身名尽毁的就是你了,你也只是正常防卫而已,怎能算过分,过分的是她们。」 「多谢姨娘,这时还能站在我的立场上。」 宋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谢什么,你的为人姨娘还不清楚,幸好你也快出嫁了,出了这相府大门,也就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了,到时也可自在一点。」 唐晏宁点了点头。 宋姨娘又道:「哎,你刚刚注意到相爷的态度没?」 唐晏宁疑惑道:「父亲态度怎么了吗?碰到这种事大发雷霆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是说他发怒的态度,」宋姨娘摇头,「是说对你的态度。」 「对我的态度?」 「嗯,你没发现吗,从相爷发怒到责罚二小姐,从头到尾相爷都没责备过你一句,或者质问过你一句。」宋姨娘提醒道。 唐晏宁当然注意到了,她都做好了怎么回答的准备,哪儿曾想父亲竟一句没问。 她相信父亲不是昏聩的人,不然怎的能在官场上爬的那么快。 这么精明一个人窥破唐晏玉和温子杰这种雕虫小技是轻而易举的。 唐晏宁淡淡道:「他们伎俩拙劣,明眼人一看便知,父亲自是明白,又何必在多此一举牵扯进我呢。」 宋姨娘不认同道:「就算再明白又焉能一句不问?我不信相爷没看出来你将计就计引得这一出。」 「我总觉得相爷对你的态度变了,其实,你父亲不是个特别薄情的人,以前,你但凡主动点……」 「好了,姨娘,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唐晏宁微笑着打断道:「往后我会慢慢改变的。」 她明白宋姨娘的意思,以前她偏安一隅,不争不抢,懦弱的窝在秋苑,倔强的不去找父亲告状理论,任由唐晏清他们欺负到底。 但凡当时她不那么隐忍,多在父亲面前晃晃,刷一下存在感,也不至于过的那么差。 宋姨娘不知道,其实她是找过父亲的,只是没人搭理才死的心,偏执的认为父亲也是不在乎她的。 好不容易重生,亲情她本不在奢望的,谁知父亲却在这个时候泄露出那么一丝丝父爱。 乱花渐欲迷人眼。 她有点看不透,无奈的嘆了口气。 宋姨娘却会心的笑了笑,「你既然都懂,姨娘也不再说什么了。」 唐晏宁转头给了宋姨娘一个宽心的笑。 唐晏群刚刚一直被母亲捂着眼睛转了过去,没看到什么,但是也听到了父亲怒气汹涌的声音,忍不住仰头,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插话道:「三姐,今儿怎么回事呀,二姐和二表哥怎么被父亲责罚啦?」 宋姨娘敲了一下女儿的头,佯装凶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该问的不要问。」 唐晏群撇着小嘴,「哦,我知道了娘。」 唐晏宁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姨娘先回去吧,我去找找双儿,刚刚出来到现在还没看到她人,我有些不放心。」 之前唐恆把所有下人屏蔽到几十米开外,双儿自然也退了回去,只是眼下她人都走到外面来了,还是没看到双儿,忍不住有些担心。 宋姨娘关切的问:「可要我和你一起去找?」 「不用了,姨娘,我自己找就行,你快些带四妹妹回去休息吧,四妹看着都要瞌睡了呢!」 小孩子吃饱后又站了那么久,早已经乏了,刚刚哈欠打了半天,宋姨娘客气了一番,便笑着道了别,带着女儿往兰苑走去。 人群纷纷散去,远在外面的丫鬟也都跟着主人一起回府了,可是她还没看到双儿。 唐晏宁隐约有些不安,站在原地喊了一会儿双儿的名字,依旧没有回音,她随手拉着一个路过的三等小丫头,「看到我的婢女双儿了吗?」 小丫头摇头说没看到。 她不禁猜测,难道双儿等不住自己先回去了?于是转身往秋苑的方向走去。 中秋佳节,府里每十米就高挂着一盏六角红灯笼,照着整个走廊,一片灯火辉煌,只是路过花园的时候,烛光却无法普及,显得那白日绚烂的花园有些阴暗森凉。 唐晏宁疾步向前走去,额间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她拿着手帕擦汗,忍不住靠在花园旁的假山处歇息。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总是闪现出昨日给先生上药时看到的场景。 八块健硕扎实的肌肉紧密的排列,随着唿吸,微微起伏,还有微微凸起的喉结,唾液滚动的时候她的手刚好就在上面,那感觉,那感觉…… 唐晏宁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旖旎的想法,暗想自己怎么能这般龌龊,难道是受了唐晏玉刚刚在凉亭里魅惑的呻,吟,所以春心萌动了? 她勐地朝自己脸上拍了两下,自言自语道:「清醒点,清醒点。」 「表妹,你怎么了?」 正在唐晏宁努力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温子谦略带关怀的声音。 她连忙站直了身体,端正姿态,随意道:「没什么,我只是走累了,在这小憩一会儿。」 温子谦笑着,看着她,一副温和的模样,「这里夜色偏暗,表妹一人孤身回去恐不安全,还是大表哥送你回去吧!」 说着就上前一步,欲搀扶着她。 唐晏宁倏地侧开身子,佯装镇定道:「不用了,大表哥,双儿刚刚被我差去拿东西了,很快就回来,待会儿我和双儿一块回去就行了。」 「哦,是吗?」 他向前又逼近了两步,「我刚刚急匆匆的跟着舅舅去凉亭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玉佩弄丢了,我的小厮不太熟悉相府,所以我就拜託双儿和他一起寻找,怎么这会儿她又突然去帮表妹拿东西去了?」 唐晏宁双眼陡然睁大,看着眼前身形半隐匿在月光下的表哥,心往下沉,「你故意把双儿支开的?」 温子谦挑眉,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诡谲,「表妹,我只是碰巧遇到了双儿,才让他去找的,怎么能算故意呢?」 温子谦的身影往前不断逼近,唐晏宁下意识的往后退,身上倏地萌生一股燥热,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浮想联翩。 原来,她也中药了! 第60章 被救 她强自稳着身体,不让自己无力的样子被发现,可即使如此,心慌也止不住的在蔓延,「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下药给我的?」 她今天本就存了提防的心思,所动过的菜色,都是别人先行碰过她才动的,而且唐晏玉的那杯酒也被她偷换了,从那过后,她回到宴席,一道菜,一杯水都没碰,怎的会中药? 温子谦嘴角上扬,似乎看着眼前人儿的样子非常满意,解释道:「在你喝第一杯酒的时候就中药了!」 唐晏宁眼里闪过不敢置信,「怎么会?那酒明明大家都喝了。」 「酒自然是无毒的,有毒的是你的酒杯罢了。」 难怪,难怪他非要敬自己酒。 原来那药是下在杯子上的,她心里兀自后悔,大意了。 她想大喊,却突然发现身体越来越无力,连唿喊的力气都似早产的婴儿,羸弱细小。 已经退到了假山的边缘,退无可退,她便扶着假山,踉踉跄跄的往前挪,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唿喊,「来人啊,来人啊,来人啊……」 来个人啊,求求你们了,来个人啊…… 这如幼兽呜咽的声音在偏僻的花园里随着渐起的秋风簌簌很快被淹没…… 没一个人听得到…… 温子谦不紧不慢的跟在唐晏宁的身后,像是一只捉到老鼠的猫,不急着品尝,反倒故意逗弄,看着那老鼠挣扎,直到挣扎不动了,才饱餐入腹。 额间的汗珠越来越多,热浪沿着四肢百骸侵蚀着的她的感官,她觉得自己浑身难受,急需要一个冰凉的物体来散去那烫人的温度。 用尽力气让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拉回了她一丝理智,还有十几米,就能走到前面光明的走廊,只要走到了走廊上,就会有人发现她,她就不会被…… 她拖着蹒跚的步伐,一寸一寸挪动,身后的温子谦看了半晌,似乎终于欣赏够了,一下把将要移到光明走廊下的可人抱回,大步流星的往假山后更隐秘的地方走去。 唐晏宁无力的任他抱着,看着那片光明离她越来越远…… 莹润的眼眸里漫上了一层雾气,模煳了夜空中那一轮滚圆的明月。 心里说不出的悲怆,绝望。 好不容易的重生啊,难道就要毁在这个人的手里吗? 没了清白之身,她如何再嫁,如何脱离相府,没了清白之身,温氏又会随意把她许配给谁为妾,眼泪此刻像决了堤,汹涌的喷薄而出。 温子谦轻柔的她放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伸手拂去她滑落的泪痕,怜惜的道:「表妹,哭什么,表哥给你一夜春宵不好吗?你放心,你如此惹人怜爱,表哥定会温柔轻待你,不会让你有不好的回忆的,你若是担心名誉受损,今夜过后我娶了你便是。」 反正她身上的那个破婚约他从未在意过,要是今夜过后表妹愿意跟他,娶来做个贵妾也是不错。 他低下头在她的耳边颈项细细流连,手已经挑开了精美的腰带,一身端庄的镂金百蝶穿花云缎裙瞬间倾散开来,像是月夜下一朵悄然绽放的花儿,美丽妖冶。 温子谦被这赫然呈现的美丽景色刺的双目泛红,再也压制不住身体的…,如狼般奔赴上去,肆意啃噬。 全然忘记了起初温柔小意的打算。 唐晏宁仿佛置身火炉之中,浑身滚烫,可是心里的温度却骤然降到最低。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咚」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 肆意急切的男人突然不动了,随后无力的趴了下去。 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上方,那人银色的面具在夜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辉,如山般巍峨的身影,挡住了她头上的月光。 她迷濛的眸子看到眼前的人,陡然睁大,刚刚干涸的眼眶再次湿润起来,嘴巴里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顾怀生一脚踹开昏死在未婚妻身上的男人,眼神冰冷,抓着那男人头颅毫不手软的往假山上勐的一撞,温子谦后脑勺顿时血流如注,彻底昏死在一旁。 顾怀生急急的奔过去,帮躺在石头上的人重新整理了衣衫,伸手拂去她的泪痕,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他没有得逞,你是清白的。」 或许顾怀生都没注意到,他此刻的声音有多么温柔,多么疼惜,甚至隐约带了一丝自责。 身上的药效发作越来越勐,她残存的意识还是靠手心里的疼痛维持的,她模煳道:「帮我,帮我,把我敲晕,敲晕……」 顾怀生抱着她,宽慰道:「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他对药理略通一点,知道即使敲晕了她,药效也散不去,反而会伤了她的身子。 他从早上不停运功调息到了晚上,身上的力气才恢復五成,于现在的他来说,抱起她用轻功奔回去完全不切实际,只能费力的把她拖到湖边,让她泡在清凉的湖里降温。 天气已经入秋,早晚温差迥异,唐晏宁浑身燥热,嘤咛啜泣,勐然落入湖里让她打了一个机灵,身上的热度退了三分。 她看着那还紧紧抓着自己衣襟的大手,仿佛怕自己落入湖里一般,心里一暖,虚弱的道:「先生,谢谢您,今晚若没有您,晏宁此生怕是毁了。」 顾怀生此时也很狼狈,衣襟微乱,一路拖她过来,后背早已汗湿,下巴上有几颗汗珠挂着,要不是带着面具,此刻定能看出他满脸大汗,像是负重跑了几十公里一般。 他喘着气,「有何好谢的,你救我一命,我再还你一次,刚好两不相欠。」 唐晏宁笑了,把发热的身子往湖里又沉了沉,只漏出了一个脑袋,道:「那不一样,总之还是谢谢你,日后先生若有难处,只要晏宁办得到,绝不推辞。」 顾怀生平復了喘息,唇角微微勾起,有些邪魅的道:「好,那你记着,日后我有求你于你的时候,你绝不能忘了今日的话。」 唐晏宁点头,又怕先生不信她,復又伸出三根手指,一副要发誓的样子。 顾怀生连忙握住那三根手指,有些微怒道:「不需要发誓,我信你。」 第61章 那不是自己 感觉到被紧紧抓住的三根手指,还有男人掌心的温热,刚刚退掉的两分热度瞬间又沖了上来,让她本就绯红的小脸,更甚,犹如滴血般。 顺着她的目光,顾怀生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人家的手,连忙松开,转而道:「你上来吧,我虽然力气只恢復了五成,但是功力还是在的,你上来我助你驱散药力。」 唐晏宁又狼狈的爬了上来,原本一身漂亮的襦裙此刻湿哒哒的包裹在身上, 顾怀生本欲撇过头去避嫌,突然又想起刚刚一路把她拖到湖边的景象,復又转过头去。 避什么,反正也是自己未来的妻子。 再说……再说…… 刚刚……又不是没碰过。 唐晏宁不知道身后人是何想法,爬上来后就听先生的吩咐乖乖的盘坐,背对先生。 顾怀生敛去心里的异样,凝神提气,双掌覆盖着浑厚的内力拍在那纤薄的背上,缓缓的输送着,逼退那药力。 半个时辰后,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唐晏宁体内的燥热终于慢慢减去,眼神也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只是体力依旧很虚弱,她不顾形象大喇喇的躺在草地上深唿吸了几下平復。 顾怀生也似累极了一般,同样如她那般躺在草地上,轻轻喘息。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在湖面上泛出淡淡鳞波。 唐晏宁轻声道:「先生不是说需得两三日才会恢復体力吗?」 顾怀生双手枕在头下,望着滚圆的明月,道:「这就要多谢你的那个香囊了,没想过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你去赴宴的时候,在下就发现自己可以行动了,又调息了半晌,仍没有见你回来,想起你赴宴时候的忧愁,便猜你可能出事了,正要出去寻你,就碰到了双儿,那丫头哭哭啼啼的说你找不到了,我暗觉不妙,就让她守在秋苑,假装你已经回去了,自己出来寻你。」 唐晏宁:「原来如此,多谢先生惦念,不过,先生是如何发现的我?」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带了一丝庆幸,「是你自己没放弃,你声音虽然孱弱,但是不停的在唿喊,我常年习武,耳力非常人能及,终于在靠近假山那边,留意到了你。」 「只是那温子谦看着像是有些身手的,我刚刚恢復些力气,不足以与他抗衡,不得已只能尾随于他,等他完全放松了警惕,才能一下子击中他。」 若当时他的体力已经恢復,或者说恢復了七成,他也不会任那人碰她一根手指头,更何况压在她的身上为所欲为。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看见那个男人挑开她腰带的心情。 顾怀生一直谨守着师傅的教诲,不轻易杀人,但是那一刻,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动了杀念,他蛰伏在暗处,似蓄势而发的勐兽,双眼散发着嗜血的光芒,窥伺着时机,终于在温子谦完全放松警惕的时候,把手里差点捏碎的石块蓄足了力气掷出去,击中了那人的睡穴。 唐晏宁转头看着先生的侧颜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明月高悬,月光清净淡漠,不知为何身体某个地方有暖意流淌,草地的芬芳丝丝沁入心脾,此刻她竟然觉得心情十分平静。 顾怀生见她不在回话,侧头望了望她,只见她潋滟的眸子已经阖上,就在这幕天席地的草坪上,睡得安稳。 淡淡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睡颜朦胧柔和,静谧柔美。 顾怀生盯着她的侧颜看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嫣红的唇上…… 刚刚一路拖她来湖边的时候,她身上的药效尽发,浑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一时意.乱,他狠狠的吻住了她……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妖冶魅惑的样子,他萌生了以身给她解毒的想法,不过是一瞬,他就清醒了,暗骂自己无耻,趁人之危,逼不得已,他一记手刀敲晕了她。 到现在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那么……一面! 想到这儿,面上一热,他尴尬的转过头,望着天空上皓皓的圆月,出神…… 已经子时了,露气越来越重,夜里的秋风拂过,吹的草地沙沙作响。 月亮已经有了西垂的架势,而身旁的人依旧睡得香甜。 「醒醒,醒醒。」 唐晏宁似乎在做一个美梦般,嘴角带了一丝笑意,不愿意醒来,嘴里嘟哝了几句,听不清在嘟哝什么。 顾怀生再次推了推她,这夜里寒凉,她本身就泡过了湖水,浑身湿透,在这般睡下去势必会受凉染上风寒。 感觉有人再不停的晃她,唐晏宁终于不情愿的睁开了眼,带着鼻音道:「双儿,我困……我……」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眼前人的脸上冰冷的面具时,她瞬间清醒一个勐坐,有些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先生,我睡着了。」 顾怀生伸手拂掉了她头髮上因躺下时粘的几根杂草,温声道:「没事,走吧,在这睡着会得风寒的。」 「哦,好」 此时相府里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歇息了,除了来回巡逻的护卫。 走廊上灯笼里的烛火似乎将要燃尽,微微闪着昏黄的光晕,他们两个避开护卫悄悄的回到了秋苑。 秋苑门口田刚和田虎是轮流守夜的,此时只有田虎一人靠在大门口打着瞌睡,顾怀生再次捡起了一颗石子,准确无误的击中了田虎的睡穴。 他探头往里面看了看,院子里四下无人,僕妇们也都已经入睡,挥手示意唐晏宁可以进去了。 闺房门口双儿搬了一个小板凳坐着瞌睡,一如往常般的守夜。 唐晏宁过去轻轻踢了她一下,双儿勐然惊醒,抬头看到时自己家小姐回来了,顿时两眼泛出了泪光,一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似乎有很多问题想问出口。 唐晏宁率先制止了她要出口的疑问,吩咐双儿去小厨房烧点热水,她要沐浴。 双儿心里明白,看着小姐湿透狼狈的样子,赶紧麻利的去准备热水,路过顾怀生的时候,非常真诚的沖他行了跪礼,「多谢先生」 顾怀生抬手示意不用,两人就进了屋。 片刻后双儿就提着两大桶热水过来,又去院里的井里提了两桶冷水,兑好了水温,撒了一些平常小姐自制的香薰。 唐晏宁急匆匆的脱了被风吹得半干的湿衣服,钻到了浴桶里,温热的水让她舒服的喟嘆了一声。 双儿本欲在跟前服侍,却被唐晏宁吩咐了出去。 此时屋里只有她和先生两人,不知为什么唐晏宁却没了早上的尴尬,或许是刚刚更狼狈的样子都被先生看过了,现在洗个澡她也就无甚矫情,反正隔着屏风,先生也看不到什么。 过了一会儿,水温渐凉,唐晏宁终于从浴桶里面出来,穿上双儿之前备好的干净衣服,拿了一块布巾包裹着刚洗过的秀髮。 「洗好了?」 顾怀生坐在桌边斟着一杯茶,随意的问道。 「嗯,先生可要洗漱一番?」 「嗯。」 「那我让双儿……先生,先生……」 唐晏宁刚想说再让双儿准备一桶新的水,就看见他迳自起身朝屏风后面走去。 她有一瞬间的呆愣,反应过来急忙跟上去想解释那桶水是自己洗过的。 未留意脚下,她已经跟到了屏风后面,看到先生褪下的外衣,还有后背大片汗渍打湿的中衣。 她勐地转过头走出去,双颊泛起了一抹红晕,「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您说那桶水是我用过的,已经脏了,不能再用了,先生若想沐浴我再让双儿去准备热水。」 屏风内传出淡淡的声音,「无妨,夜里频繁换水,恐惹人注意,就这样将就下吧。」 唐晏宁木木的哦了一声。 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们这般怎的给人感觉倒像是老夫老妻一样。 她拿着布巾不停的绞着头髮,不一会儿头髮就已经半干了。 「三小姐,你房里还有在下可以穿的衣服吗?」 顾怀生之前的那身衣服被烧了,现在身上的衣服在草地上滚过,又出了那么多汗液,肯定不能再穿了。 刚刚沐浴的时候没想起来,现在总不能光着身子出去吧。 「哦哦,有,还有一套,我之前给我父亲做了两套。」 唐晏宁急急的跑到衣柜旁边翻找。 还好以前做了两套,不然先生待会怕是要穿自己的衣服了,想到先生有可能穿上女装,不知为什么她竟觉得异常好笑。 她把衣服搭在屏风上,「我放这了哈,先生。」 「嗯,有劳。」 一阵窸窸窣窣,顾怀生穿戴整齐从屏风后面出来,身上的衣袖下摆明显短了一节,肩宽处也有些窄小,而且衣服的颜色也过于老气,饶是如此滑稽,穿在先生身上依旧散发出一种类似矜贵的气势,从容淡定! 第62章 我……有没有做什么? 顾怀生面上无甚表情,任她打量,一片淡然,看着桌子上的几碟小菜,问道:「你准备的?」 「嗯,先生从早上用过早点之后怕是到现在还没吃过吧,我就让双儿去厨房备了一点宵夜。」 顾怀生坐下,道:「多谢,一起吃吧。」 唐晏宁点头应「好」。 之前家宴的时候她一直小心翼翼,并未多吃,是以现在腹中也非常飢饿。 两人都秉持着食不言,默默的进食,突然唐晏宁「嘶」的一声抽了口气。 「怎么了?」 顾怀生略带关心的问道。 「没事。」 唐晏宁抿了抿唇摇头道。 之前并未注意,现在吃饭才发现嘴巴破皮了。 她继续咀嚼着米饭心里忍不住嘀咕,难道是之前药力发作的时候自己咬的? 还是…… 她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先生。 敏锐的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顾怀生瞬间绷直了嵴背。 她……想起来了吗? 他鲜少有心虚的时候,还好现在带着个面具。 唐晏宁秀眉轻蹙,努力回想着,当时先生救了自己后,到落入湖里这期间她有些断片的。 难道是那个时候…… 她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先生带我去湖边的时候,我……有没有做什么?」 做什么? 没有,没有,你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拉着人不松手,跟个水蛇似的扭来扭去,还一直往人身上蹭。 本来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且带了那么一丝心虚的顾怀生被勐然问了这么一句,剧烈的咳嗽了几下,脸颊涨的通红。 唐晏宁连忙递了一杯水过去,体贴的问:「先生怎么了?」 顾怀生「淡定」的喝完了杯中的水,清了清嗓子随意道:「没什么,被辣椒呛到了而已,我救你的时候一记手刀把你敲晕了,你什么也没做。」 哦哦,原来晕了,难怪她没那一会儿的记忆。 看来果然是自己咬的,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她微微松了口气,之前竟然还以为会是先生…咬… 啧,真是煳涂。 先生这么风光霁月的一个君子,看也就知道不会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她随意的回应了下便放心的吃饭,只是之前频繁伸向辣子鸡的筷子却默默的换向了酱牛肉。 还是不要吃辣了。 咳咳…… 顾怀生再次被辣椒呛到,又剧烈的咳了几声。 「先生怎么了,可是受了凉?」 唐晏宁放下筷子一脸担心的问。 先生该不是受凉染了风寒不想让人担心才说被呛到的吧? 这个辣子鸡她常吃,也没有多辣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呛到。 心底突然有点自责,她连忙又递了一杯水过去,还体贴的替顾怀生拍了拍背。 先生刚刚恢復些体力就赶过去救她,本就虚弱,结果又是拖她去湖边泡水又是运功驱毒的,可别真是受凉了。 不然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被一而再再而三呛到的顾怀生喝了杯水后,避开她担心的视线,再次「淡定」的回道:「没事,真的是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我还没有那么虚弱,被冷风吹吹就会染上风寒。」 「哦,」唐晏宁瞟了眼说自己不「虚弱」的先生,关心道:「这个辣子鸡虽然味道不错,但就是有点辣,先生若是不能吃辣不要勉强,吃这两道不辣的吧。」 说完还体贴的把面前的酱牛肉素炒小青菜推到他面前。 瞅着合口的辣子鸡被推到较远的位置,顾怀生嘴角抽了抽。 其实他第一次是被她的问题惊到的,第二次才一不留神被呛到的,并非不能吃辣,相反,他也有点嗜吃偏辣的食物。 犹豫了会儿他梗着道:「无碍,这点辣还是可以的。」 然后,便一脸淡定的再次把筷子欢快的伸向辣子鸡。 唐晏宁看着先生表情不变的继续用餐时,暗道,或许先生真的被呛到了,不过,先生和自己口味还挺像。 她又默默的把之前推远的辣子鸡换了回来,甚至还主动往他面前多推了推。 顾怀生:「……」 两人又没了声音,默默吃饭,直到桌上几碟小菜彻底见了底,他们才停筷,唤了双儿撤下去。 饭后顾怀生突然道:「有没有皮外伤药?」 唐晏宁疑惑,「有,先生受伤了吗?」 顾怀生没回她,迳自问到,「在哪儿?」 「在梳妆檯的第二个匣子里。」 顾怀生起身走向了梳妆檯,扫了一眼台上的东西,除了一面八宝菱纹镜看着尚可,其余的首饰簪花品相都一般,竟还比不上一个镜子值钱。 明明能直接存一万两,怎的也不知给自己置办几件好些的首饰? 打开了第二个匣子,里面放了一些普通的金疮药,烫伤膏,还有一瓶玉颜膏。 顾怀生果断的选择了那瓶玉颜膏,转身回去开始帮她上药。 唐晏宁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素手已经被先生牢牢的握住,看似无比专注的在上药。 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又蔓延了出来。 原来先生是要给自己上药吗? 之前为了保持清醒,她不得不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让疼痛拉回意识。 手心里的血迹在沐浴的时候她已经细细清洗过了,不过是几个小伤口,她自己都未在意,先生却注意到了。 眼前的人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紧抿的薄唇,似乎带着不满。 沐浴过后的身上散发出和她一样的清香,时不时交缠在一起,钻进鼻腔,让她觉得唿吸都有点热。 终于上完了药,唐晏宁有些迫不及待的抽回了手,微微侧了身,「多谢先生。」 顾怀生合上了药膏的盖子,叮嘱道:「这三天尽量少碰水。」 「好」 「不早了,歇吧。」 「哦,好」 她木木的回着,走过去吹灭了烛火,往暖榻走去。 只是刚走两步,却发现榻上已经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劝道:「先生刚刚恢復体力,身体还很虚弱,还是睡在床上吧。」 顾怀生已经脱掉了鞋子,双腿翘在暖榻外头,一副闲适的模样,「无碍,你回床上去睡吧。」 那暖榻自己睡上刚好,但是先生睡着就需得蜷缩一下,毕竟身高不同。 唐晏宁本想在劝两句,就看到先生转过了身去,一副入睡的样子,遂就止言,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床幔。 她本以为自己应该会睡不着的,谁知不到片刻,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突然想起有件事儿还没同先生说,可是这时困意涌来,她抗争不过,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房间里的人儿还在酣睡。 「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大表公子死了,相爷传召全府人去前厅问话呢!」 唐晏宁昨日睡得本就晚,现在还是困意汹涌,可是当听双儿说温子谦死了,她勐地一下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大表哥死了?」 双儿也是一脸着急,「是的,小姐,今日洒扫花园的陈伯在假山后面发现的,大表公子身子已经僵硬,后脑勺有个伤口,像是失足从假山上摔下来,摔到了头流血过多才导致死亡的。」 唐晏宁回想起了昨日,先生按着温子谦的头勐地往石头上撞的时候,她还以为温子谦只是晕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死了! 先生下手可真够果断的。 温子谦性子阴沉,为人阴险,前世不知道嚯嚯多少清白的女子,死了也好,既为民除害,又让自己少了一个隐患。 「快,帮我梳洗。」 唐晏宁匆匆打扮了一番,在打扮的过程中,又把昨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双儿,双儿本来急迫的小脸在听到表公子竟然意欲对小姐不轨时,变得愤恨,啐了一句,「死了活该。」 一番打扮完毕,正准备出门,唐晏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转到那张暖榻上,暖榻上铺的一片齐整,毫无痕迹,似乎从来没有人睡过,一如过往。 昨夜的人早就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一封信用玉佩压住,信上言,若有事,可去清越茶楼寻,只需拿着玉佩即可。 唐晏宁手里握着那温润的玉佩,有点出神。 看先生之前的表情,这应该是一枚很重要的玉佩,何故就这般放在自己这儿? 她摇了摇头,匆匆把玉佩放在怀里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去了前厅。 前厅大院里丫鬟家丁僕妇全部到齐,跪成了十几排,一个个在唐云的怒吼声中瑟瑟发抖。 唐云丧失爱子,心中又悲又愤,手里拿了一根训诫下人的藤鞭不停的挥舞,藤鞭在空中甩得裂裂作响。 她泪流满面,却又双目紧瞪,状极可怖,「说,是哪个贱婢害的我儿,是哪个?」 声音悽厉,吓得底下的僕人一个个面无血色,噤若寒蝉。 唐晏宁走过去缓缓行了一个礼,语气悲伤道:「姑姑,节哀。」 唐云勐地转过头,双眼紧紧瞪着她,眼中的红血丝分外瘆人,「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你自认为自己长得漂亮,所以就勾的我儿去假山跟你幽会,然后又藉故推他下来是不是,是不是?」 她边说边抓着唐晏宁的双肩开始摇晃,状态如疯如癫,令人毛骨悚然。 第63章 死的又不是你儿子 唐恆一把拉开了妹妹,痛心道:「云儿,你冷静一点,子谦不幸失足殒命,我这个当舅舅的也是十分痛心,但是再痛心人死也不能復生,你应该尽快带子谦回去入土为安,而不是继续在这疯疯癫癫,胡乱攀咬。」 「不,我不回去,」唐云嘶吼着,「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如何能理解那种痛,找不到兇手,我绝不回去。」 这话诛心。 唐恆一向偏爱这个妹妹,官场上也处处为她家人打点,对两个外甥自是好的没话说,都快赶上自家儿子的待遇了。 就拿今天这事来说,唐恆得知后第一时间召集了所有人,严加审问,连唐云肆意殴打发泄都无视,只为让她好受一点,可是现在她竟然说死的不是你儿子! 唐恆悲哀的面色划过一抹失望,但也只是片刻,又开始继续劝说着妹妹。 可能妹妹只是太伤心了才口不择言吧。 唐云勐地推开了扶着自己的哥哥,拿着藤鞭又开始胡乱的抽起来,嘴里不停的吼着,:「你们害了我的儿子,你们该死,该死,全都该死。」 靠前几排的丫鬟僕妇身上都挨了不少鞭子鞭子,可是仍然没有一个敢求饶。 最可怜的就是昨日跟着温子谦的两个小厮,被抽的奄奄一息,有进气没出气的,就连唐晏玉身上都被抽了两鞭子,唐云一心认为定是唐晏玉色诱小儿子不成,反被责罚,所以才不甘心又去色诱大儿子,是为报復。 「够了,」唐恆一把夺过她胡乱挥舞的藤鞭,怒道:「你就算把这些僕人全部打死,子谦也活不过来了。」 唐恆的一声怒吼像落地惊雷,震的下面的家丁僕婢瑟缩了一下,也震的唐云涣散的瞳孔慢慢有了焦距。 她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像兇勐的野兽被剥夺了利齿,绝望悲凉,满目泪痕,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哥哥,昨儿子谦还好好的跟我说话呢,怎么才过了一夜人就没了,哥哥,你让我如何冷静,如何冷静啊!!!」 昨日还高高在上的云姑姑,一下子仿佛苍老了许多,如寻常痛失爱子的老妪无甚区别,匍匐在地上捶足痛哭,双肩耸动,身边的丫鬟嗫喏着上前拿了干净的帕子为她拭去脸上鼻涕眼泪混合的污物。 温子杰心里万般震惊,但面上仍是一脸悲伤,一直跪坐在已经僵硬的哥哥身边默默垂泪。 其实他们两兄弟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一直关系较好,但是日后一旦到了继承家业的时候,难免也会有龃龉,且父亲母亲都偏爱大哥,隐隐让他有一丝嫉妒不满,现下哥哥却莫名其妙的死了,于他来说窃喜竟然大于悲伤,此后温家只有他一个儿子,再也没有人会跟他争了。 唐晏宁在一旁也表现的十分黯然,只是心底一片冷漠,自己的爱子丧命,就恨不得全部僕人陪葬,那她枉顾的那些人的性命,又何尝不是别人的爱子爱女。 唐恆示意温氏上前安抚住妹妹,又厉声审问了一遍跪着的僕人,称,若有知情隐瞒者,一旦查出全部杖毙,僕人们面上一片恐慌,纷纷摇头,依旧錶示不知。 唐恆盘问无果,摇头放弃,看来极有可能是外甥酒醉了自己爬上假山,不甚殒命的吧。 其实刚刚唐晏宁没来的时候,唐恆就已经审问了一遍,只有温子谦的贴身小厮如实说过,昨日公子忽然说自己的玉佩不见了,让自己和三小姐的婢女去前院寻找。自己则去后院找找看,那小厮在找到玉佩后见公子屋内的灯未亮,以为公子乏了先行歇下,便把玉佩放在了自己身上,想着早上再拿过去给公子,谁知早上一看公子竟然不在床上,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随后前院就传来了公子丧命的消息。 唐恆再审一遍也不过是想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罢了。 他挥手潜退了所有下人,给受到鞭伤的僕人,每人多发了二两补贴,那两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小厮每个人补贴了十两,用来养伤。 僕妇们如蒙大赦般的匆匆离去,各司其职,一刻也不想在唐云面前晃荡。 唐晏玉捂着双臂上的鞭伤,满腹委屈的离去。 唐晏宁目光反倒聚集到了冬雪身上。 冬雪昨日被自己敲晕,没有目睹凉亭之战,故,未被发卖。 只是她脸颊高肿,嘴角淤青,走起路来有些蹒跚,当是昨日清醒后回梅苑,被唐晏玉狠狠的责罚了一番。 她有些愧疚,冬雪虽在唐晏玉身边服侍,但本性似乎不坏。 前院里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散去,唐恆吩咐僕人用上好的棺木为侄子入殓,一路亲送妹妹回府,侄子虽然是意外猝死,但毕竟丧命在自己府中,他心有愧疚,又命人备了许多厚礼,作为补偿。 温德看见那副棺木的时候,险些晕了过去,扶着棺木和唐云一起痛哭流涕,心里兀自怨恨,面上也不敢太显,毕竟以后还要仰仗这个哥哥提拔自己家,只能咬牙作罢。 唐晏宁回到秋苑后,丫鬟们已经重新备好了早膳,她一边吃一边想着,也是温子谦自作孽。 他一心想玷污自己,不让众人发现,所以故意避开了所有僕妇,悄悄尾随于她,这才导致了阖府上下没一个人知道他摔倒在假山后面,若是能被早点发现的话,说不定有幸能捡回一条命呢。 昨日还迎风高悬的六角红灯笼今日悉数被换成白灯笼,府里本来喜气洋洋的气氛顿时变得死气沉沉,到处都是一片白。 唐恆重视这个妹妹,所以也在府里为侄儿设了灵堂,悼念三日。 三日一眨眼便匆匆而过,府里的僕人又忙着把之前换上的白灯笼取下,换成一如往日的红灯笼,隐约还能听见小厮小声的抱怨,这换来换去的麻烦死了。 唐恆从妹妹丧失了爱子后心情也受到了波及,近日里脸色愈发不好,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在府里犯错。 其实唐恆并不是个残忍的主子,不然在唐云肆意鞭打那些僕人的时候也不会出手阻拦了。 他这些年浸淫官场,早已适应了官场的黑暗,确意外的还能对下等的僕人保持一丝怜悯之心,这也是让唐晏宁非常意外了。 顾怀生自那日离开相府后就去瞭望月酒楼,请锦娘帮他办一件事儿。 望月酒楼是京城第一大酒楼,专供达官贵人消遣吃饭的地方,一道普通素菜的价格,都是寻常老百姓半年的收入,可谓是典型的销金窟,而锦娘就是这家销金窟的老闆娘。 锦娘闺名苏锦,年芳十九,熟悉的人都称唿她为锦娘。 多日不见的顾大哥突然来访,锦娘很是欢喜,亲自迎了上去,带到了一直为他预留的云岚阁,吩咐伙计上了最新的茶点后,两人开始坐下来寒暄了一阵。 听顾大哥需要她帮忙,锦娘有些惊讶。 这些年顾大哥很少麻烦自己做事儿,难得有事儿需要自己帮忙,她表现的十分乐意,笑意盈盈的问:「顾大哥,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锦娘一定给你办好。」 顾怀生轻笑,「这件事,估计真的只有你能办好。」 锦娘闻言更甚,一双眸子泛着亮光与倾慕,「什么事呀,顾大哥。」 「我想让你帮我置办聘礼,这京城时下的小姐成亲下聘,一般都是按什么流程?」 锦娘原本如花的笑容在听到聘礼时微微有了一丝僵硬但是很快就消失,继续笑道:「顾大哥是要成亲了吗?」 多年的交际应酬,她早已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连对顾大哥的爱慕都掩饰的不漏分毫。 抿了一口最新的雨花茶,他一向清冷的眸子带了一丝笑意,道:「是的,就是八月二十四,比较匆忙。」 锦娘佯装嗔道:「怎的这么匆忙?之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呀,顾大哥这样可就太见外了。」 顾怀生放下茶杯,语带歉然,「非是有意瞒你,我也没料到会如此之快。」 「此话怎讲?」 「你知道我本是与唐家的大小姐定有婚约,但是这些年两家都无意,所以我就让大哥帮我退掉,谁知道大哥弄巧成拙,不但没有退成,反而成了提亲,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也不好在过多拒绝,就这么定了吧,权当全了两家长辈的情谊!」 是唐晏清? 唐晏清锦娘是见过的,虽然表面上温柔大方,但是骨子里善妒狭隘,眼高于顶,怎么会突然同意这纸从来没看上眼的婚约呢? 关于顾大哥的婚约她其实也知道的,只是因为唐晏清那种性格她知晓顾大哥定是瞧不上眼的,怎的突然两方就突然同意了呢? 锦娘斟酌着说道:「顾大哥,不是锦娘不祝福你,那唐家的大小姐我也略有交集,她眼高于顶,心胸狭隘,此等性情,非是良配。」 顾怀生淡淡一笑,「不是她,和我定亲的是相府的三小姐。」 三小姐? 那个传说中深入简出的草包三小姐? 锦娘更疑惑了,顾怀生笑着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第64章 嫡女的流程 「原来是这样,」苏锦一脸愁容道:「顾大哥,相府故意塞了一个庶女给你,分明是有意羞辱,不想履行承诺,你怎能如此轻易的答应了呢?而且那三小姐传闻更是草包一个,如何配得上顾大哥?」 唐晏宁的名声在唐晏玉和唐晏清刻意的传播下早就变的一片狼藉 什么草包,废柴,花痴女,反正不好听的词通通都往她身上安,所以外人都知道唐家还有一个不中用的三小姐。 顾怀生看了锦娘一眼,淡淡道:「锦娘,非是亲眼所见,不可妄言。」 虽然他的的语气温和,面带一丝笑意,但是锦娘却从这短短一句话听出了不悦的感觉。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顾大哥做事一向深思熟虑,极有把握,既然能同意这门婚事就证明了那草包三小姐不似传闻中的那样。 自己会那样劝说也只是私心作祟,仍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她笑了笑,带了一丝苦涩,道:「是我煳涂了,既然顾大哥能同意想必那三小姐定有过人之处。你放心,顾大哥,聘礼的事我很快就会去帮你置办的。」 「有劳。」 静默了片刻,苏锦突然问道:「那不知顾大哥下聘是按照庶女的要求,还是正妻的要求?」 她本可以直接按照庶女的出嫁的流程置办聘礼,但是又想试探一下那唐三小姐在顾大哥心中的分量,故此一问。 顾大哥若是真的只为了全两家的情谊,那庶女的要求已经算给足了面子,若是有心拿她当正儿八经的原配,那配上嫡女般的礼遇也不为过。 顾怀生直接点破她话里的玄机,道:「按照嫡女的,京城嫡女出嫁多少抬,就给她下多少抬。」 苏锦眼里苦涩更甚。 顾大哥竟毫不犹豫的按照嫡女的流程对待一个庶女,如此高抬于她,怕是全京城都没有几个吧? 她笑着打趣儿:「顾大哥对未来的大嫂可真是疼爱,还没过门呢,就怕失了她的面子。」 顾怀生唇角微挑,「既然嫁我,那么别人有的,我也一定会给她,不能让她被人诟病嘲笑。」 这么好的男人,可惜啊! 本来她一直以为顾大哥不会那么快成亲,自己还有时间慢慢来俘获他的心,哪儿知现实如此残酷,兜头一盆水,把她泼的透心凉。 她收起了眼里的涩意,笑道:「顾大哥就放心吧,锦娘一定会给你办的妥妥的。」 顾怀生点头,两人又叙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告辞。 正准备离去的时候碰到苏锦的妹妹苏月,苏月又拉着他兴奋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期间苏锦倒是没有如往常般跟着一起聊,安静的坐在那儿看着心中仰慕了五年的男人。 「哎,回神啦,顾大哥都走了好久啦,还看。」 苏月朝姐姐的面前挥了两下手,有些暧昧的打趣儿。 苏锦挥掉了苏月的手,嗔道:「我哪儿有在看顾大哥,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瞥了姐姐一眼,她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每次顾大哥来,你的眼睛恨不得都黏在人家身上啦。哎,要我说,喜欢就去追呀,干嘛这么纠结。像顾大哥那种好男人,现在可不多了,要是被别人抢走了,可有的你哭了。」 苏锦嘆了一口气,「已经被人抢走了,顾大哥这次来就是让我帮他置办聘礼的」 「什么?」苏月勐的瞪大了眼睛,晃着姐姐的手臂:「怎么可能,顾大哥不是一直都单身吗?怎的突然就要成亲了?你告诉我被谁抢走了,妹妹帮你抢回来。」 苏月这两年被苏锦惯得性子有些骄纵,一听有人真的敢抢走姐姐的爱人,顿时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去找人干一架的模样。 苏锦看着妹妹泼妇一般的模样,白了一眼,无奈道:「是唐家的三小姐,这门亲事是顾大哥自己同意的,谁也抢不回来。」 苏月小脸一垮,撇着嘴,「顾大哥怎的这么善变呢,前一个月还没消息呢,这一个月竟然就要直接成亲了,连定亲的步骤都省了,竟然还要你帮忙置办聘礼,这不是往你胸口捅刀吗?不行,我要去找顾大哥问问清楚,最好让顾大哥一併把你也娶了。」 「站住,」苏锦勐然提高了声音,一脸严肃,道:「你给我回来,我告诉你,我爱慕顾大哥这件事你要是泄露出去以后我就权当没你这个妹妹。」 苏月不情愿的挪回了已经迈出门槛的一只脚,坐在桌边嘟着嘴不说话。 苏锦焉能不知道妹妹也是为自己好,只是自己隐瞒了五年没说,此刻突然在人家成亲的时候跑去表白,摆明了就是要拆散人家,而且日后顾大哥有了芥蒂也不会再像现在这般对待自己。 罢了,有些爱也不一定非要说出来的。 苏锦安慰了妹妹一番,跟她说明了前后利益危害,让她明白现在不是去找顾大哥的好时机。 苏月不甘的点了点头,说自己知道了,出去也不会乱说的,让姐姐放心。 苏锦温柔的摸了下她的脑袋,一如小时候每次她不开心的时候,姐姐安慰她都是摸摸她的脑袋,让她觉得温暖踏实。 苏月今年不过刚满十四,之前家里落魄被人欺辱的时候都是顾大哥挺身而出帮她们解决的,私下里她早已把顾大哥视为自己未来的姐夫。 勐然之间告诉他顾大哥要成为别人的姐夫,别人的相公了,她接受不了。 就像是你一直很喜欢的一件东西,虽然你没有得到,但是好歹天天在你眼前,现在一下子被别人拿走了,以后再也不能亲切的看着,触碰着,她心里非常失落,不甘,暗暗的有些埋怨那个素未谋面的三小姐。 自己家姐姐这般聪明漂亮,识大体,知礼仪,顾大哥真是瞎了眼了。 ~~ 这几日唐晏宁吩咐田刚在乐和街买了一处铺面,专门卖手工编织的篮筐,乐和街是京城最中心的一条街道,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繁华。 当然,买下店铺的佣金也十分昂贵,花了她近三千两银子。 第65章 三十六抬聘礼 田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小姐为什么在这么昂贵的地段买了一个铺面结果竟是用来卖篮筐,这种十几文一个的篮筐一般都在后面的罗巷,新丰街卖的,这条街上来往的路人非富即贵,谁又会买几个篮筐回去呢? 唐晏宁看着田刚田虎一脸的诧异也没解释,只是叮嘱他们尽快把铺面装修整顿好,方便尽快营业。 两人连连点头保证。 早两日唐晏宁出去过一次,悄悄的去了陈老汉家里,陈老汉和女儿正在院里编篮筐,有说有笑的,而桃子看着也开朗了很多,眼角眉尾全是明朗的笑意。 她以女装进去的时候老两口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唐晏宁自报了家名老两口才恍然大悟,拉着她直唿感谢之语。 热络的聊了一阵后她就提出了自己想购买这种篮筐编织方法的想法,老两口乐呵的应下,说不要钱,免费教给她。 唐晏宁笑着推辞了,最后以一百两买了这种方法,立了字据,相当于买了一个专利。 她又雇了陈老汉一家去帮她编篮筐,日后店铺有收益了再另算分红。 老两口不明白恩人为什么出个天价来买这种篮筐的编织方法,起先推辞不收钱,只说白送,但是唐晏宁坚持,老两口推辞不过就答应了,最后唐晏宁又和他们商量了下日后主打卖那些款式的篮筐等,起身告辞。 一家三口热情的送她到门口,嘴里连连道谢。 有了这一百两,一家三口的日子终于也好过了很多,也能给女儿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和日后的嫁妆,且日后编的篮筐不用挑着四处摆摊去卖,也能有个销售出处。 一家三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开心的合不拢嘴。 ………… 「娘,这次祭祖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参加了吗?如果参加不了,还怎么再去扳倒那个小贱人,我们筹谋了这么久,难道就这样放弃吗?」唐晏玉拉着杜姨娘的衣袖,不甘不满的问着。 「没有办法参加了,你父亲已经下了死命令,在你出嫁前,我们半步都离不开梅苑。」 杜姨娘似乎一夜之间也苍老了许多,没有描着往日精緻的妆容,脸色苍白,细纹横生,坐在桌边无力的托腮,望着窗户外开始凋落的月季花,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斗志一般。 她很久前就筹划了一出阴谋,就是在祭祖这日让哥哥买通山匪,掳掠了唐晏宁并狠狠糟蹋一番,然后自己打着寻人的旗号在寺里让众人撞破,让她此后身败名裂,不得翻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以前做的旧事突然被人翻了出来,告到了睿王那儿,短短几日便丢了性命,买通山匪之事不告而终。 她难过之余,依旧没打算放弃这个计划,本想咬咬牙,自己拿出私房钱去买通山匪,没想到现在竟然连出都出不去,还谈何计划剩下的事情。 唐晏玉跌坐回板凳上,不甘心却又不得不认命,迳自趴在桌子上呜咽了起来。 杜姨娘的看着女儿,破天荒的没有向以前一样立即上前温声安慰,而是语重心长的说了句,「玉儿,你该长大了,唐晏宁尚且能从以前那种窘迫的日子中熬过来,你也可以的,往出嫁了后,为娘不在你身边,须得你自己好好筹谋了。」 自己的女儿连连栽在唐晏宁手里两次,不得不说唐晏宁聪明,但是也有可能是自己女儿太过稚嫩,凡是都靠着自己。 现在相爷还有心维护了她的颜面,她不能再让女儿如此冲动,毁了这仅剩的一桩婚事。 当务之急不是想着如何去谋害唐晏宁,而是该好好调教一下女儿为人妻之道。 这几日唐晏宁可谓过得安静舒适,清仪轩内没人来扰,梅苑那里也没人来扰,温氏不仅免了她的晨昏定省,还额外允许她可以自由出入,这简直是十几年内唐晏宁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舒心的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嫁衣已经完全绣好,所来无事,她悠哉的坐在老槐树下的躺椅上,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整个人显得恬静淡薄,气质淑兰。 「小姐,小姐,顾家人来下聘了。」双儿急匆匆的跑进来,有些微喘道。 唐晏宁抬了抬眼皮,随手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来下聘就来下聘呗,你这般慌张做什么?」 双儿睁着一双圆熘熘的大眼,惊讶的说:「小姐,不是我慌张,你可知顾家人下了多少抬聘礼?」 「多少抬?」 「三十六抬,整整三十六抬啊!」双儿边说边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什么?」手中的书本倏地滑落,她震惊的问:「你确定是三十六抬吗?会不会是你数错了?」 「不会的,小姐,我悄悄数了三遍,三遍啊,现在前厅的丫鬟僕妇们都去前厅凑热闹去了,不信您也去看看。」 话刚说完就已经见小姐提起裙摆疾步向前厅走去。 前厅此时沸沸扬扬,依稀听见唐恆爽朗的笑声和另一个不知名女子柔媚的声音。 「一,二,三,四,五……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真的是三十六啊,小姐!」 双儿又默默的数了一遍,小声向身后的小姐说到。 她们两个躲在前厅花园的小角落,远远可以看见院里浩浩荡荡的聘礼排了好几列。 其中有三十台是红檀木装的,看不清内里,但是单看箱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肯定不会差,那箱子全都红檀木而制,单箱子就已经值了一批银子了。 有六抬是箱子装不下的,都是些形状较大的古玩家具,不用近里,远远一看便知那些漏出来的古玩都是上品,单就唐晏宁知道的那樽清窑福寿纹花瓶就价值了上千两。 唐晏宁摆摆手示意双儿,两人又悄悄的回到了秋苑。 她心底的震惊其实一点也亚于双儿,就是面上表现的稍微淡定些。 三十六抬,是京城名门嫡女下聘的礼遇。 她不过区区一个庶女,顾家为什么按照嫡女的礼遇待她? 而且顾家不是很穷吗?怎的一下子这么阔气拿出这么多抬聘礼? 难道顾家其实没有没落,一直韬光养晦,所以今日才能如此豪掷千金,是为了讽刺唐家嫌贫爱富吗? 唐晏宁拧着秀眉,微微沉思,此时她的为什么可一点也不比双儿少。 ~~ 相府前厅里那个不知名的女子正是锦娘,她置办好了东西之后便亲自登门来相府下聘。 顾怀生的哥哥毕竟鲜少经歷如此场面,恐有差池,所以顾怀生就拜託了锦娘出面。 锦娘本就是做的酒楼生意,交际应酬,曲意逢迎,全然不在话下,几句话就把唐恆高高的捧起,令他喜笑颜开。 两人在前厅热络的寒暄了一番,唐恆终于问出了心中疑问:「令贤侄家不是早些年家道中落了吗?如何一下子大手笔拿出这么多聘礼,本相实在想不通,还请苏掌柜解惑。」 唐恆其实担心顾家打肿脸充胖子,去地下钱庄借了贷之类的,担心这聘礼来路不明,日后闹出了纠纷,更是难看。 锦娘一听便知道唐恆担心的是什么,顺势把顾大哥安排好的说辞道了出来。 锦娘道自己十四岁的时候,家里酒楼生意愈发的红火,叔伯们日渐眼红,就设计陷害了父母亲,导致他们双双丧命,自己家的酒楼也被他们抢占了去。 亏得顾大哥当时不畏官府,出手相助,寻到了叔伯们迫害父母亲的证据,这才得以保住了酒楼,也保住了她们姐妹俩安稳的生活,所以当得知顾大哥和相府结亲为聘礼发愁的时候,自己做主置办了这些聘礼,全为报答当时的相救之恩。 唐恆听完瞭然于心,赞嘆了几句苏掌柜知恩图报的美德,两人虚虚的又寒暄了一番,锦娘适时提出告辞。 苏掌柜是京城第一大酒楼的老闆,若是报恩,拿出三十六抬聘礼确实不在话下。 唐恆心安的接下那些聘礼,吩咐下人抬到库房。 其实锦娘当年确实是受了顾怀生的恩情,但是用报恩的藉口下如此豪礼,只是为了掩饰顾怀生的身份罢了。 明面上锦娘是望月酒楼的掌柜,其实真正的幕后老闆是顾怀生。 望月酒楼确实是锦娘家的,当时锦娘的双亲被陷害致死,一家子叔伯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她家酒楼。 十四岁的锦娘也算有魄力,据理力争自己才是酒楼的接班人,然,叔伯始终以锦娘不过是一介女子日后必定嫁人,不堪大任为由,要求锦娘将酒楼归还族里。 锦娘一怒之下便把酒楼地契拿到了钱庄贩卖,可是族里的人早就和钱庄的人通了气,只给锦娘出一百两银子,那么大一个酒楼,区区一百两她怎么可能卖,再说也是父亲半生的心血。 就在锦娘走投无路想不开投湖的时候,顾怀生救了她,以三千两的银子买了那座酒楼,又聘了她继续掌管酒楼。 事后又帮她找到了叔伯们陷害父母亲的证据,真相得以大白,虎视眈眈的叔伯们被投入了牢笼,从此她再无族亲干扰要挟。 终是不负所望,锦娘将望月酒楼打理的越来越出色,营业额比其父亲在世的时候翻了百倍,短短五年便一跃成为了京城第一大酒楼。 第66章唐晏彬回来 送走了苏掌柜,唐恆带着聘礼清单来到了秋苑。 唐晏宁因着刚刚偷看过那些聘礼,所以再看着聘礼清单上一件件贵重物品名称时,面上淡然了许多。 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父亲,顾家何以有能力下如此丰厚的聘礼?」 唐恆又把刚刚锦娘说辞重复了一遍。 「原来如此,」唐晏宁点头,语气有些敬佩,「那苏掌柜却是个知恩图报的。」 唐恆眼里也流露出几分赞赏,「确实,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现在这样懂感恩的人不多了。虽是一介女子,其风骨令现在朝堂上的铮铮儿郎都有些自愧不如。」 唐晏宁颔首,跟着附和了几句。 突然唐恆问了一句:「宁儿,让你代嫁,你可怨为父?」 怨吗?她不知道。 前世她是怨恨得,恨得失望透顶,伤心涕泪,所以才为了逃避代嫁自谋出路,落在了陆锦华那种渣人之手,蹉跎了六年。 今世命运已然翻盘,父亲没有在对自己不闻不问,反倒流露出了几丝她以前渴望的父爱。 她现在也很迷茫,既渴望着亲情,又怕如前世一样受伤,被父亲淡忘,冷落,得不到一点点温暖…… 唐恆看着女儿久久不说话,只是睁着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定定的望着自己,那目光似失望,伤心,又似胆怯,受伤,不愿意再往前靠近一步般。 他摇头长长的嘆息了一声,叮嘱她今夜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就要去祭祖了。 唐晏宁点头应是,靠在门框上望着那抹离去的背影出神。 不知不觉,父亲的身影有了一丝佝偻,不復从前的冷冽刚硬,隐隐还透露出一点萧索孤寡的味道。 她嘆了口气,转身进了屋。 顾家下了三十六抬聘礼的事情震惊了相府里的每个人,唐晏清面上还算淡定,竟还去秋苑微笑着恭喜了一番。 但是心里仍旧嫉妒,她本以为以顾家的条件,能下十抬就已经不错了,到时候唐晏宁出嫁只有十抬聘礼肯定又是京城一时的笑话。 没想到,那顾家有种竟然下了三十六抬。 饶是她自己出嫁,也不过是三十六抬聘礼,那唐晏宁何德何能,竟能跟她一个等级,顾家明摆着藉此讽刺自己高抬于她。 哼,不过区区一个庶女,就算是有三十六抬聘礼又如何,日后嫁过去仍旧是一文不值的秀才夫人。 唐晏玉在得知唐晏宁的聘礼是三十六抬时,反应可没有唐晏清淡定,气的砸了房间里瓶瓶罐罐,大发雷霆。 陆家以贵妾礼仪也才给她下了十八抬,且都是品相一般的物件,那唐晏宁竟然是三十六抬,箱箱精品。 早知道顾家还有如此雄厚的实力,当时就不该让娘亲求着父亲把代嫁的人换成唐晏宁。 温氏最开始是打算用唐晏玉代嫁的,但是杜姨娘不肯,唐晏玉自然也不肯,于是杜姨娘就在唐恆的耳旁吹了不少枕边风。 终于,把代嫁的人选换成了唐晏宁,却没想到那贱人竟然因祸得福,越想越愤恨,直到把屋里触目可及能砸的东西都砸完,唐晏玉才淡定了一点。 唐恆前脚出了秋苑,宋姨娘后脚带着晏群就过来了,一脸笑意的朝唐晏宁道了几句恭喜,闲唠了一会儿,又陪小丫头玩了一会儿后宋姨娘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顾家下三十六抬聘礼的事儿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瞬间沸腾了起来。 京城里差不多人人皆知,毕竟锦娘去下聘的时候可一点也没低调。 浩浩荡荡上百个人抬着三十六台聘礼,吹唢吶敲锣的,一路围着京城转了大半圈,敲敲打打,动静之大,好不热闹。 现在茶楼瓦肆间众说纷纭,有说顾家可能这些年故意在隐藏实力的,也有的说不过是借了人情打肿脸充胖子的,还有羡慕唐晏宁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庶女竟能得到嫡女般的待遇。 当然说的最多的最八卦的还是唐恆捨不得嫡女,用了庶女替嫁,行为不耻。 唐恆听到流言脸色一黑,只好出面解释,当时定亲的时候并未言明一定要嫡女,且三小姐和顾怀生两人情投意合,相互爱慕,自己怎能在棒打鸳鸯。 有了这番解释后,流言消下去了很多,但是还是很多人乐此不疲的闲唠,等着看那三小姐出嫁那天是何等场景。 顾家。 顾怀恩拿着弟弟给的聘礼清单,读完之后双手发抖,不敢置信的问:「怀生,这么多聘礼你那里弄的?不是偷了抢了吧!」 他身后的林素娥也是一脸震惊,那聘礼单上写得随便拿出一件都够他们家好几年吃喝了,公婆早已故去,这个弟弟如何能弄到这么大一批聘礼? 她同样满腹疑问的看向小叔子。 顾怀生淡定的倒了杯水,将之前锦娘报恩的说辞道了出来。 此时时机还没到,他仍旧没有说出自己是望月酒楼老闆的事儿。 关于锦娘的事儿顾怀恩和林素娥都是知道一点的。 有一天怀生突然抱回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在家静养了几日,然后只说自己路过湖边所救,姑娘没有去处暂在自己家借住几日。 那姑娘住了三四天,精气神好了一点后就不辞而别了,没想到怀生随手救得一个人竟然现在京城第一酒楼的掌柜。 夫妇两忍不住咂舌,这苏掌柜出手好生阔绰,大手一挥三十六抬聘礼可够他们家后半生的开销了。 林素娥笑着道了恭喜,心里却有丝丝肉疼。 这苏掌柜就算要报恩也可以把聘礼送回他们家,他们再去送呀。 这般全部送了过去,自己可是一点没捞着,哎,想到这她又摇了摇头,本就不是自己的,不能惦记,不能惦记。 八月二十二,是唐家每年去大昭寺祭祖的日子。 往年祭祖无论嫡庶全都要参加的,但是今年唐晏玉没参加成,可见在唐恆心里的地位是一落千丈。 唐晏彬于八月二十一晚上终于回来了,中秋的时候因陪着公主,所以未能折回家中过个团圆夜,明天祭祖,无论说什么都得回来了。 他身穿蓝色锦袍,衣襟处绣金丝暗云纹,显得整个人华贵儒雅,气度不凡。 唐恆见着日渐丰神俊朗的儿子,脸上笑意渐浓,拉着儿子询问一番学业功课,就放他回去看望母亲去。 温氏和唐晏清也正准备来前厅亲自寻他,刚好于走廊三人撞到,温氏顿时湿了眼眶。 两个月不见,感觉儿子瘦了,高了,也越发的俊美了,拉着儿子的双手,在走廊里就开始了嘘寒问暖。 还是唐晏清在旁提醒,「母亲,这是走廊上,大哥一路风尘僕僕的赶回来,怎么也得回到屋里坐下喝口茶好好跟你诉一番呀。」 温氏拿着帕子拭了下眼角,忙称自己煳涂了,扭头吩咐春草让厨房今天晚上备好佳肴美酒,为儿子接风,春草低头应是,偷偷的抬眼看了风度翩翩的大公子一眼,急匆匆的去准备了。 春草服侍温氏多年,聪明机灵,样貌可爱伶俐,温氏本就有心思培养让春草日后当个妾。 母子三人回屋里又闲谈了一番,温氏操心的问道:「彬儿,你今年也已经十九岁了,是时候娶亲纳妾了。」 唐晏彬却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自有主张。」 听这语气像是有了眉目,温氏激动的问:「可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儿?」 唐晏彬微微一笑,也不隐瞒,将自己和榕轩公主的感情说了出来。 榕轩公主是皇上第四个公主,正值妙龄,冰雪聪明,活泼可爱,在宫里除了三皇子,就属她最受宠了,可这个眼高于顶的公主偏偏瞧上了唐晏彬,两人感情如胶似漆,浓密的很。 四公主是三皇子的亲妹妹,母族势力可见一斑,若彬儿能和公主结为姻亲,那唐家彻底就成了皇亲贵族。 温氏笑的合不拢嘴,直夸儿子好本事,女儿嫁给梁王,儿子娶了公主,日后唐家发达指日可待啊! 唐晏清也在一边连连夸赞恭维。 唐晏彬嘴角扬着笑容谦虚的说哪里哪里,脸上却一片得意。 这公主在皇宫里一向刁蛮任性,任意妄为,偏偏被自己拿捏的死死的,这让身为男人的他感到了极大的满足,就仿佛自己驯服了一头别人怎样都无法驯服的野兽,让他颇有成就感。 关心了一会儿子和公主的感情后,温氏转问道:「彬儿,既然你跟公主情投意合,那婚事估计也不远了,你看,可要先纳个妾,提两个通房丫鬟?」 唐恆思想古板,认为男孩子过早纳妾会玩物丧志,贪图敦伦,所以十八岁以前不许唐晏彬沾染女色。 温氏就是有心给儿子送两个都不成,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十八岁,结果人又在国子监,诸事繁忙,又耽搁了一年。 她担心儿子至今没有碰过女色,到成亲的时候,对于房事生涩,惹得公主不悦,所以才想趁这次机会送个妾过去给儿子开荤。 而春草她早就找人调教过,肯定会让儿子满意的。 第67章祭祖 唐晏彬看着母亲眼神中担忧焉能不明白,笑着点头,说:「但凭母亲安排。」 在国子监的时候每逢假期那帮学子们去的最多的地方必定是环翠楼。 环肥燕瘦,莺莺翠语,是京城有名的青楼。 自然,唐晏彬也免不了被拉了过去。 起初尚且能谨遵父亲的教诲,不近女色,但是枯燥繁重的求学生活,总是容易让人心烦乏味,所以他也慢慢学会跟着那帮朋友一起放纵,早已不是童男之身了。 当然,这件事父亲母亲并不知情,既然母亲有心为自己安排,那他何必委屈自己。 在环翠楼也是一个月去一次,他也是有需要的。 当夜一家四口开心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其乐融融。 唐晏彬略饮了几杯薄酒,有些醉态,走路微晃,温氏使了个眼色,春草立刻殷勤的上前搀扶着大公子,送其回文仪轩。 唐恆看到妻子中眼神的暗示,皱了下眉,彬儿已经十九了是该设立通房,但是明天是祭祖,应当清心静欲,怎可敦伦? 他略带一丝不满,阻止道:「阿福,公子醉了,你好好送回去。」 相爷既然发了话,春草挽住公子的手不得不松开,恋恋不捨的看了了眼面色潮红的公子,回到了温氏身边。 唐晏彬虽微醺,依然坚持正身行了拜别礼才跟着阿福回文仪轩。 唐恆瞥了一眼温氏,甩了句,「祭完祖再行安排。」 温氏低头柔声应是,心里却对相爷刚刚的做法微微不满。 ~~ 卯时刚到,外面的天色蒙蒙亮,相府里丫鬟们已经开始匆匆的准备。 唐晏宁今日也起了一个大早,只是依旧睡意很浓,眯着眼睛半睡不醒的坐在梳妆檯边任双儿绾髮。 「小姐,小姐,梳好头了,您快点漱口吃些早点吧,待会就要上大昭寺,路上可没有吃的啦。」 双儿推着了几下唐晏宁的肩膀,欲摇醒眼前依旧瞌睡的人。 唐晏宁终于抬眸,看向梳妆镜。 镜中人小脸白皙,不施粉黛,满头乌髮被绾成了一个简单精緻的垂鬟分肖髻,乌髮中别了一朵莹润透亮的白玉牡丹簪,素净内敛,沉稳端庄。 她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贊道:「双儿,你手越发的巧了。」 双儿挑眉,带着笑意谦虚了几句,然后催着小姐赶紧用饭。 这边刚刚用完早点收拾完毕,前厅的人就派人传话,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这次祭祖唐晏宁如往常一般只带了双儿一人,别的丫鬟她还不信任,省的带了在多生事端。 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马车什么的都已经备好,温氏和唐晏清乘坐一辆,已经进去了,宋姨娘和小丫头一辆,自己一人独一辆,父亲和大哥应是骑马。 马车边唐晏彬在整理自己的坐骑,唐晏宁过去礼貌性的行了一礼,唤了一声大哥。 唐晏彬听到旁边有人叫自己大哥才回头注意到这个妹妹。 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个深入简出的四妹,长得竟越发的美艷动人了。 他客气的应了几句,有些淡漠疏离,迳自翻身上马。 唐恆此时也换上了轻装便服,一身墨色暗袍,倒衬的人精神十足。 「父亲,」唐晏宁看到父亲出来后,向前几步请求道:「此行大昭寺路途甚远,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允双儿和我同乘一辆马车,我一人坐着也空旷的紧。」 唐恆侧眼看了看她身后的双儿,随意说了句,你自己做主吧。 唐晏宁屈礼道谢,转身上了马车,双儿跟在小姐身后,满眼的感激。 去大昭寺需得两个时辰的路程,她不忍双儿坐在后面丫鬟们的板车上颠簸。 天色还未大晓,一片朦胧,官道上有序的行驶着一排排马车,往大昭寺的方向去。 唐晏宁一到了马车上就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毫无形象的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头下挥手示意双儿到了再叫她,果断的又开始补眠。 一路颠簸晃动,终于到了大昭寺。 唐晏宁终于睡足了,神清气爽的在车里伸了个懒腰,让双儿理了理微乱的髮髻,换上了往日温柔端庄的模样,挑开车帘下了马车。 大昭寺不愧是皇家寺庙,气质恢宏,宽约大方,地上铺的全部是汉白大理石,雕栏玉砌,飞檐婉约,大气中透露着精緻。 大殿正中间有一尊七尺高的金佛像,金光闪闪,在四周烛火通明的照映下显得整个大厅金碧辉煌,奢华庄重。 唐晏宁抬眼打量了下前面的金佛像,眉头微蹙,这大昭寺如此奢华,倒不像佛家讲究的清心寡欲不染俗事,反而透露出一丝奢靡和凡尘中的逐利。 接待唐恆的是大昭寺的三住持了悟大师,也算是辈分极高,毕竟唐恆目前官居一品,虽不是皇亲国戚,但是官位也是足够入住大昭寺了。 两人表面上寒暄一阵后,就有小沙弥领了他们去早已备好的房间,女眷都在西苑,唐恆和唐晏彬住在北苑。 西苑像一个大大的四合院一般,四面都是房间,唐晏清和温氏入住了东面两间主卧,宋姨娘和唐晏群意一见入住在南面的厢房,而唐晏宁自然住在西边的厢房。 双儿一到厢房就兴奋的转来转去,叽叽喳喳的说着一路的见闻。 唐晏宁笑着听她诉说,推开了后面的一扇窗。 这厢房后边是一大片竹林,郁郁葱葱的,格外青翠雅致,赏了一会儿竹景,就有小沙弥通知开始进行祭祖仪式了,一行人放下行礼又急匆匆的往大殿走去。 祭祖仪式也不算麻烦,就是了悟大师住持,带着十几个有资歷的弟子嗡嗡念一大堆听不懂的经文,然后众人跪在佛堂前双手合十虔心祈祷,等到大师诵念完经文在拜三拜,由唐家男丁先上香女眷随后上完就算完毕。 不知道为什么往年听着这经文唐晏宁也无甚感觉,今年听着竟感觉格外睏倦,其他人都神色哀戚闭眼默念,口里不住的发出喃喃细语,只有自己磕头点米的困意汹涌。 旁边的宋姨娘不停的戳着她腰间的软肉,她才逐渐清醒一点,正了正神色,佯装听得很认真的样子。 第68章 本王是来看你的 诵经超度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开始轮流上香,唐晏宁保持着哀伤的面容上完香,心里哀唿终于结束了。 现下已是午时,寺里早已备好了素斋,就等祭祖完毕便可移步膳房。 唐恆跟了悟大师道了一会儿感谢之词,一转身就碰到了刚进厅里的睿王。 他一身玄色鎏金袍,身披同色系薄披风,芝兰玉树,气度不凡。 一行人连忙起身纷纷屈膝行礼。 睿王微笑抬手示意,礼貌的和他们寒暄了一番,就向东苑奔去。 转身之际像是遗忘了什么突然想起似的,温声道:「三小姐,别来无恙。」 被点名的唐晏宁一愣,没想到睿王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和自己搭话。 她微微福身,道:「殿下安康。」 睿王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去。 一家人目光全都落在唐晏宁身上,不明白这个几乎足不出户的庶女如何认识睿王,瞧睿王的语气态度似乎和她还是很熟稔。 不得已,唐晏宁只好主动对着父亲解释上次在清泉寺有幸见过睿王一面,并无其他牵扯。 唐恆点了点头,暗想睿王待人一向彬彬有礼,许是因为今日自己也在才特地向宁儿打了招唿吧。 已经正值午时,艷阳高照,唐晏宁用完午斋就回房歇息去了,不得不说,大昭寺的斋饭是真的美味,害的她多吃了一碗饭,现在有点积食。 坐在房里看了一会佛经,唐晏宁有些乏味,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笔发呆。 双儿看见小姐的样子笑了笑,体贴的说:「小姐,我刚刚听寺里的小沙弥说,后山有个登高台,可以一览大昭寺和山下全景,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她听完顿时眼神一亮,二话不说拉着双儿就悄悄的朝那登高台奔去。 听说大昭寺波澜壮阔风景如画,往年来都没有好好欣赏过,而且一旦自己出嫁后每年祭祖就参加不了了,还是得趁这次机会赶紧好好的游览一番。 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东绕西拐的,又爬了好久的楼梯,终于爬到了登高台,此时台上空无一人。 双儿一到登高台就忘记了刚刚爬楼梯的辛苦,雀跃的指着山下的风景,赞嘆道:「哇,小姐,你看你看,站在这儿真的可以看到全寺还有山间的风景诶,真的太美了。」 一到登高台就让人觉得秋风凉爽,云雾环绕,当真有登到云层之感。 扶着栏杆眺望,她也忍不住贊道:「楼倚霜树外,镜天无一毫,南山与秋色,气势两相高,啧,好景色。」 这大昭寺不愧是皇家寺庙,地理优势,节次鳞比,远远望去真的是波澜壮阔,如诗如画。 双儿听小姐念了一串听不懂的词,问道:「小姐,你刚刚在念什么?」 唐晏宁摇头失笑,「赞嘆风景而已啦!」 双儿长久跟在她身边,是识字儿的,就是根基浅薄,听不懂小姐说什么她也不在意,继续看着山下的风景兴奋的说着。 一阵秋风吹过,唐晏宁打了一个哆嗦,虽说今儿天气很好,但站在如此高度吹来的轻风还是让人觉得高处不胜寒啊。 她对着身后迳自说道:「双儿,我有些冷,你回去帮我拿一下披风吧。」 她贪凉,将带来的薄披风放在了屋里。 话音刚落,身上已经稳稳的盖上了一件带有温度的披风,随着山间吹来的微风蔓出一股淡淡的龙涎香。 唐晏宁一怔,转身,便对上了睿王那瞳色微浅的双眸。 眼里闪过惊讶,她急忙屈身行礼问安,手勾着披风边缘就准备脱下,然而手刚刚抬起就被睿王按下,携着披风的系带牢牢的帮她打了一个结,彻底将披风禁锢在她身上。 她有些愕然,只好再次行礼:「臣女谢过殿下。」 睿王嘴角划出一抹淡笑,道:「不过区区一件披风而已,比起三小姐帮助本王的,可差得远了。」 唐晏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看来殿下什么都知道了。 想也是,堂堂一个皇子想查一个人还不是轻而易举。 她也不谦虚或者恭维一番,直接回道:「能帮到殿下,是臣女的荣幸。」 睿王转过身凭风而立,一手搭在栏杆边,一手背后,俯瞰着山下的景色,留了一个清冷的背影给她。 唐晏宁有些琢磨不透睿王怎的忽然上了这登高台,且还毫不避讳,如此直白的将披风给了自己,这要是她真的披着这披风回去了,怕是又要引来一堆闲话。 她疑问道:「殿下也是来这看风景的吗?」 「不,本王是来看你的。」 唐晏宁一噎,不知如何接话。 睿王回头看着她语塞的神情淡笑出声,「怎么?现在不瞌睡了?」 愣了一瞬唐晏宁才反应过来睿王这句不瞌睡了什么意思,瞬间脸颊微红,囧道:「不瞌睡了,现在精神好着呢。」 哈哈…… 不知道她那句话戳中了这位尊贵殿下的笑点,他笑的愈发爽朗明媚,整个山中都隐隐环绕着他的笑声,低沉温润,又柔和…… 其实唐恆他们在门口看到睿王的时候,他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只是静静的立在门侧旁,打量着唐晏宁,没进去罢了。 她似困极了,别人神色悲哀的默念经文,或者祈福保佑,只有她一直闭着眼睛,似睁似不睁的打瞌睡。 头一点一点的,几缕秀髮在她耳畔不停的摇曳。 旁边还有一个穿淡蓝色襦裙的妇人,不停的用手捏她,她才清醒,然后装模作样的跪端正,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知晓那么多秘辛的三小姐,应该是端庄贤淑,知书达理的,不曾想撞到她这么可爱俏皮,偷懒的一面儿。 不知不觉,他竟看的有点出神,心里有些异样微微涌动。 待唐恆他们准备起身时,他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装作刚进来的样子。 唐恆跟他寒暄问好,连唐晏清都上去藉机攀谈了几句,唯独她,一直默默的站在大殿的角落,一个眼神都不曾往这儿瞟,一头劲儿跟那个淡蓝色襦裙的妇女说话。 看到此景,不知为什么,他莫名有些不悦。 第69章 心动 明明他们之前见过,按理说,她应该主动过来打招唿的。 耐着性子他又和唐恆随意攀谈了会儿,还是不见她前来问安,他有些失望,匆匆结束了和唐恆的寒暄,往东苑走去。 走了几步他仍觉得有些不甘,又故意折返对着她主动的说了一句话。 在看到她有些震惊睁大的秋水盈眸时,他突然觉得那点不悦不甘,一闹而散。 胸膛里蔓延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这种情绪像是吃到了一块心仪很久的糕点一样,全身都泛着淡淡的甜意。 他并不反感,相反,还很喜欢。 下午他有事本欲离去的,刚好又碰到她带着丫鬟偷熘出来,鬼使神差的他潜退了护卫在这儿看守,自己跟了上去。 唐晏宁瞅着笑的双肩耸动的殿下,小声嘀咕,「有这么好笑吗?笑这么久,难道他被点了笑穴不成。」 听到她的嘀咕,睿王终于收起了笑意,轻咳了两声,正色道:「本王很好奇,三小姐一介深闺女子为何知道那么多秘辛?莫非……是有高人指点?」 唐晏宁连忙也摆正了神色,双手交叠,微抬下巴,对上睿王的目光,淡定回道:「这个恕臣女不能告知,不过殿下大可放心,臣女对您不曾有坏心,只是刚好知道一点消息可以帮到您而已。」 「哦,为何帮本王?」睿王向前探了一步,靠近她道:「如果只是为了寻找一颗大树庇荫,那别的皇子自然也可,为何偏偏是本王?」 迎着睿王逐渐锐利的目光,唐晏宁挺直了嵴背,毫无畏惧笃定的说道:「因为,那么多皇子之中,只有您会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女子背后妄议朝政尤其还涉及夺嫡是为大不敬,叛逆之举。 可是她竟然不畏后果,直白笃定的宣告他会坐上那至高的位子。 睿王身体一僵,眼底闪现出震撼。 第一次,第一次有人这么肯定他。 先前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在急速翻涌,欲唿之而出,他下意识的伸手按住心脏位置,双眸紧紧的盯着眼前淡定的女子。 那是一种无论你做了多少努力都被人不停的否决否决,在你自己都被否决的麻木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笃定承认你的感觉。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不觉得这话大逆不道,也不觉得是在曲意逢迎,只觉得她此刻好美…… 她眸子里的透露出一股坚定,身上散发着淑兰气质,这样的她坚毅中带着柔美,像是蛊惑人心的妖精,让人甘愿沉沦。 他的心如雷击中一般颤抖激动。 从他出生到现在,遭了多少轻蔑和鄙夷,从没有人看重他,包括他自己的父亲。 他努力读书习武,想得到父亲的夸赞,可是却从来没有,无论他做了多少,都比不上三哥几句奉承之语能令父皇龙颜大悦。 若不是遇上了先生,他想他会继续颓废下去当一个闲散王爷,可是即便是先生,也从未笃定的说他一定可以做到那个位子,他自己亦然。 而现在给了他这种深深肯定的人竟然是一个深闺女子。 第70章 如果是亲王侧妃呢 他极力平復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为何如此笃定本王最终会是坐上皇位之人?你不知道本王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父皇待见的那一个吗?」 他声音听着依旧平静,只是尾音有些发颤,泄露了心里此刻波涛汹涌的情绪。 看着眼前之人端在腹部紧攥的五指,唐晏宁突然笑了,如清贵的牡丹绽放一般绚丽夺目,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她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么多皇子之中只有您有胸怀气度,睿智谋略,并且您还有个爱民如子的心,这正是一个君王该有的责任和担当,所以您继承大统是顺应天意,顺应民心。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这天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您这样的仁君。」 她一字一句说的轻松温和,可是对他却仿佛敲到了心尖上一般,他的茫然不安自卑胆怯在这一刻顷然而散。 就像一个孤单很久的白鹭在茫茫天际里终于找到了可以与他齐飞的孤雁般,从此不在是孤身一人。 他眼里迸发出炽热的光芒,紧紧盯着眼前被云雾模煳的身影,有些紧绷的说了一句:「多谢你的信任。」 本王定不会辜负你的这番信任。 唐晏宁微笑颔首。 她本就知道睿王最后会一举夺魁,之所以提前说不过想给他吃个定心丸罢了。 她猜测睿王自小便不受宠爱,无论做的多好,怕是都信心不足。 夺嫡之路兇险异常,若是他自己不能完全坚信一举拿下,怕是日后会影响他的道路,所以才如此直白的说出,鼓励一下,让他不再动摇。 只是她没有猜到自己的这颗定心丸不仅吃到了人家的嘴里,也吃到了人家的心里。 这一刻,睿王看着眼前的人儿第一次有种冲动,想问问对方愿不愿意跟他。 他至今无一侧室嫔妃,是因为他看惯了后宫那种勾心斗角争宠献媚。 所以他宁愿空置后院也不愿意如此糟心,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姑娘能让他心动震撼。 这么想他就这么问了,「听说你已经定亲,就快要出嫁了?」 「是的,殿下,就在八月二十四,快了。」 看着眼前提到成亲面部依旧淡淡毫无即将新婚的害羞与喜悦的人儿,他再问:「本王知你是被父亲逼迫才不甘替嫁,本王可以帮你做主,帮你推掉这门婚事,你可愿意?」 唐晏宁淡定的表情闪过一丝惊讶,难道睿王这般是为了报答自己? 她定定的看着睿王,轻声道:「殿下好意臣女心领了,只是这门亲事是臣女自己同意的,并无不愿。」 竟然是自愿的? 「为什么?你从未见过那个秀才吧?那爱慕应该谈不上,为何还愿意?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那人品德不佳,为人奸诈呢,如此你的后半生岂不就这样蹉跎了?本王助你自己重新挑选不好吗?」 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她是自愿的,睿王眼里闪现出一丝不满,气势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唐晏宁琢磨不透他此刻隐含不满的眼眸。 明明刚才还真挚的感谢自己呢,只好轻嘆了一声,道:「臣女只希望未来将要嫁之人是个君子就行,其他的但凭天意。否则以臣女的身份相貌,未来肯定是被许做妾,臣女的娘亲生前最不希望的,就是走上做妾的路。所以,臣女宁为穷人妻,不为贵人妾。」 好清高的风骨。 看着她坚定的眼眸,他仍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如果是亲王侧妃呢,也打动不了你吗?」 「呵呵,有哪个亲王愿意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庶女为侧妃。」她自嘲道。 亲王侧妃比起小门小户的正妻权利可是大多了,多少权贵女子巴不得成为亲王侧妃。 「如果有呢,如果有亲王愿意娶你为侧妃,你愿不愿意……」 「不……」 她瞧着睿王如此执着的问,觉得有些好笑,转身刚想回答「不可能会有的」便不期然对上睿王的视线,剩下的几个字没有出口,她突然明白了。 难道上次先生没跟睿王说自己的想法吗? 睿王紧紧的盯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眼神有些明亮。 似乎隐隐在期待什么…… 她咬了咬唇,果断的回了句,「不愿意,侧妃也是妾,臣女要做就是正室,绝不为妾。」 只为正室吗? 可是现在偏偏他还没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可以随意左右自己的婚姻。 沉默了片刻,睿王闭上了眼睛,再睁眼又换上了往日温和的形象,道:「本王知道了,日后三小姐若是有麻烦尽可来找本王,能帮的本王一定尽力。」 兜兜转转终于等来了最想要的一句话,唐晏宁心里松了一口气,含笑应下。 她只是想寻一个靠山,并不想把自己也赔进去。 如今世道没有一个庞大的靠山仍旧会被侵蚀的残渣不剩。 她没有什么太大的理想抱负,从头到尾都是想安安稳稳的寻一个人嫁了,平平凡凡的度过后半生。 夕阳西垂,漫天的红霞布在半山腰,寺里的炊烟裊裊,给这幅仙境般的画儿增加了一丝烟火气。 睿王望着漫天的红霞,心里却有些孤凉,本以为寻到了可以和自己齐飞的孤雁,没想到却是个如此烈性的人儿,宁愿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也不远攀附高枝嫁给自己。 他不信她没明白自己刚刚想娶她为侧妃的提示,但仍毫不犹豫的拒绝,看来真的是铁了心只做正室。 可惜,他能给她所有,甚至宠爱,却偏偏给不了那个正室之位。 再说,她未来要嫁之人也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 先生如此鸿鹄之志,日后必定位极人臣,她不知不觉已然为自己寻了一个坚强的后背,最后怕是连自己的庇护都用不到了。 他摇了摇头,甩掉那些旖旎的想法,心里升起了一丝愧疚,想着自己这是做什么呢。 明知道眼前的人儿将来嫁给自己的恩师,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居然还要一时冲动的去试探。 枉为弟子也。 看着仅剩半边的残阳,睿王终于说了句,「日暮渐晚,三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第71章 夜会 唐晏宁恭敬的应是,屈身行完拜别礼,往台阶下走去。 几十节台阶下双儿已经急急的等在那儿了。 刚刚睿王突然上来,自己刚想出声请安就被睿王挥手打发了下去。 她心里忐忑,不知道睿王会不会对小姐做什么,便一直远远的等在台阶下担心的望着。 看着小姐身上的披风,双儿动了动嘴唇,话还未出口,唐晏宁便摇头制止,淡淡的说道:「回去吧。」 双儿只好作罢,跟在小姐身后回去。 一下了登高台避开了睿王的视线,唐晏宁就把披风收了起来,将刚才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并且叮嘱双儿今日见了睿王的事不可说出去。 自己即将出嫁,牵扯到睿王的事儿可大可小,她不想在横生枝节。 双儿连连点头,把披风裹成一团抱在怀里跟着小姐回屋里。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用完斋饭,唐恆便提出告辞,丫鬟们又匆忙收拾住过一夜的行礼。 往年祭祖唐恆总会逗留几日,但是今年偏偏赶上八月二十四两个女儿一起出嫁,时间挨的太近,只好匆匆赶回。 和来时一样,还是唐晏清和温氏做一辆马车,宋姨娘和小丫头一辆,自己和双儿一辆。 一路晃悠悠,晃悠悠,终于在未时到了相府。 唐晏宁向温氏和父亲行了拜别礼就回了秋苑。 吃完晚饭洗漱一番,她躺倒了床上,看着头顶那一方青帐发呆。 前世关于顾怀生的所知真的太少了太少了,传闻他品行高洁,穷且益坚,但到底是传闻,自己这一星半点的了解就如此孤注一掷嫁了过去,虽为正妻,万一对方也是流连花丛风流之人呢? 眼瞅着还有两天出嫁,她现在才开始思索这个问题,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嘆了一口气,她默默想,娘亲啊娘亲,你可一定要保佑女儿嫁的是个如意郎君啊。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拥着被子渐渐的睡去。 夜半时分,微风轻轻吹开了窗,唐晏宁睡得迷迷煳煳的,看着那微微摆动的窗牖,暗想,怎么自己又忘记关窗了吗? 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还没走到窗边,差点被吓的惊叫出声。 此时她房间里坐了一个人,一个男人,面带银色面具,一身利索的黑衣包裹着劲瘦的身躯,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桌边,在夜里如修罗一般冷硬肃杀。 唐晏宁看到那熟悉的面具时,才抑制出将要出声的尖叫,有些余惊的走到那自顾自斟茶的人面前,问道:「先生缘何半夜来会,这般吓人,还好我刚刚看到先生的面具及时剎住了声音,不然现在一声惊唿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呢!」 顾怀生晃着茶杯轻轻一笑,「你可不是这般不经吓之人,当时我匕首都抵着你的脖子了,也没见你惊叫一声呢。」 不知道是不是和先生相处了两日,有些熟了,唐晏宁做了个十分不淑女的动作,白了他一眼,「你也说了那是拿匕首抵着我的脖子,我敢叫吗?万一不小心叫了出来肯定早就被你抹了脖子。」 第72章 贺礼 不知道是不是和先生相处了两日,有些熟了,唐晏宁做了个十分不淑女的动作,白了他一眼,「你也说了那是拿匕首抵着我的脖子,我敢叫吗?万一不小心叫了出来肯定早就被你抹了脖子。」 「你如此貌美,我有那么不怜香惜玉吗?」 看着先生眼里的玩味,唐晏宁果断的回了一句,「有。」 虽说她的容貌确实让她很自信,但是总感觉先生看她的时候眼里从没有惊艷。 好似早就习以为常。 顾怀生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恭喜恭喜,听说你马上就要出嫁了?怎么样,需要我帮你探探那户人家的底子吗?」 唐晏宁面上犹豫了一瞬。 刚刚睡之前她确实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再去探听似乎有点晚,而且,她潜意识的觉得那个顾怀生不会是个品德败坏的人。 虽说她真的没有见过他,但就有这种直觉,属于女人对异性独有的直觉。 她婉拒道:「先生好意晏宁心领了,探底就不用了,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样回答之后,先生面色似乎带了一丝愉悦。 虽说他带着面具根本看不到面色,但是唐晏宁就觉得此刻先生是愉悦的,她忍不住问:「先生今夜心情好像不错?」 「是吗?」 顾怀生斟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淡淡道:「可能是有点吧。」 唐晏宁接过茶抿了一口,看着先生莫名其妙的情绪问了句,「大半夜先生过来不会只为了恭喜我的吧?」 「我说就是特地来恭喜你的,你信吗?」 瞥了一眼对面神情淡淡的人,她给了一个不相信的眼神,「你觉得呢?先生有事不妨明说。」 话刚说完就看到对面的人缓缓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放到了她的面前。 唐晏宁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锦盒,「送给我的?」 顾怀生睨了她一眼,「不然呢?」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拿着那个锦盒打量了一番。 屋里并未点灯,借着淡淡月光,可以看出是个很精緻的红盒子,上面还雕刻着繁复的吉祥如意纹。 轻轻的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支并蒂莲双钗。 钗上面的大红并蒂莲簪花栩栩如生,中间点缀了一颗拇指盖大小的宝石,花瓣上全都点缀了细碎的小珍珠,簪花下面还垂了两条流苏,末尾也各坠了一颗血红色珍珠,映着淡淡的月光,整个珠钗熠熠生辉,精美奢华。 唐晏宁勐地放回锦盒,推辞道:「先生好意,晏宁心领了,只是这珠钗太过贵重,晏宁不能收。」 顾怀生挑眉,随意道:「之前不是说过你若是掩护我,就重金酬谢的吗,就当是那次的谢礼吧,莫要推辞,要是你看不上,扔了便是,我送出手的东西一向没有在要回来的习惯。」 唐晏宁欲再次出口的拒绝话,在听到那句不喜欢便扔了,又默默的咽了回去,柔声道了谢。 单看这珠钗上的点缀便知价值不菲,扔了多可惜。 虽说于理不合,但是这珠钗她也真是喜欢的紧,索性也就不推辞了。 看见她收下,顾怀生才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继续问:「我上次留下的玉佩在哪儿?」 「哦哦,在这儿。」 唐晏宁起身在枕头下摸索了一番,拿出一个锦囊,把里面的玉佩拿出递给了顾怀生。 顾怀生看她睡觉都还把玉佩压在枕头底下,心情莫名的又愉悦了一分,道:「此玉佩我有用,需取回,日后你若是有难处依旧可以去清越茶楼找我,报我的名号即可,自会有人引荐。」 「好的,谢谢先生,哦,对了,我昨日祭祖的时候碰到了睿王。」 顾怀生目光闪现了一丝阴沉,淡然问,「是吗?你们都聊了什么?」 唐晏宁想起睿王别有深意的探问自己的婚事,摇了摇头,随意道:「没什么,随便聊了几句,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何时打算动梁王?」 顾怀生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外面皎洁的月亮,回道:「快了。」 望着那抹被月光照的有些清寂的背影,她也走上前去,与他并站,「前几日,我意外得知了大姐已有身孕,这个消息或许可以给你们做做筏子。」 忽的顾怀生转身,静静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儿,意味不明的道:「就这么怕把你父亲牵连了进去?」 唐晏宁忽然转过头,避开他玩味的视线,「我不明白先生在说什么?此事又跟我父亲有何牵扯?」 顾怀生笑了笑,转身坐了回去,道:「你父亲对你一直不闻不问,我原以为你是恨他的呢?没想到你倒是个孝顺的,不仅没有恨他,反而帮他,孝心可嘉啊!」 看着眼前的人一副瞭然于心的笑容,她垂下了眼睫,掩饰道:「先生什么意思,晏宁不明白。我没有帮他,我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大姐处处刁难于我,我看不惯她这么嚣张跋扈罢了,所以才想早早的报復回去。」 听着她的说辞,顾怀生倒没有纠结她承不承认,自顾自的说道:「虽然我也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笃定睿王会是继承大统的那位。但是你从第一次投信开始就存了帮你父亲的心思,拆散了唐家和梁王的联姻于睿王殿下确实大有益处,而且也能顺便报復一直欺负你的大姐,但是同时也避免了你父亲站错队不是吗,夺嫡之路向来兇险,站对了,便是前途坦荡一片辉煌,站错了,便是万劫不復,诛连满门。」 唐晏宁静静的看着眼前人,半晌不说话,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想透过那银色的面具,一窥如此猜得透她心思的那人真容? 须臾,又听先生嘆道:「其实,唐恆是个有才华之人,只是在这残酷的官场,不能适应就只有被别人踩到脚下的份儿,他能走到今天有一半也是逼不得已吧,日后有机会你可提醒下你父亲,相信他是个明白人。」 如此直唿一个丞相的名讳,他还真是大胆。 唐晏宁想着,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出那日父亲离去有些萧索的背影。 第73章 前世的讥讽1 唐晏宁想着,脑海里又不禁浮现出那日父亲离去有些萧索的背影。 看着面前的人久久不说话,顾怀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道:「放心吧,不会牵连到你父亲的,睿王殿下也是个惜才的人。」 不待她回话便轻轻一跃,流畅的背影瞬间消失在那淡淡的月光下,了无痕迹。 要不是那桌上动过的茶杯和红色的锦盒昭示着刚刚坐在这的人,唐晏宁真觉得这像一场梦。 她起身闭了窗牖,躺在床上,思绪混乱的想着刚刚先生的话,出神…… 为何还存了想帮父亲的心思呢? 是上次她被二姐陷害父亲竟然能站在公平的角度没有苛责她一分,甚至一句都没过问她时吗? 她本来可以推脱是巧合,自己本就是想让大姐名誉尽毁的,捎带着帮了父亲是意外,可是她却没有说出口。 因为当时她确实存了这种心思,今日再次透露有孕之事也是想催促睿王他们快点动手,绝了父亲和梁王来往的心思。 回忆像是突然被拉扯的久远,她清明透亮的眸子蒙上了一丝白雾。 可能是前世的那一次吧。 那唯一一次让她感觉到所谓的父爱。 前世唐晏彬成婚,一直不受待见的她也收到了请帖,前去家里赴宴,是以陆锦华本来想带着当时最宠爱的九姨娘,临时却换成了她。 她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看着前面和乐融融,心里五味陈杂,有羡慕,有失望,有悲凉…… 陆锦华一来到这里就扔下她和狐朋狗友混在了一起,对她不管不问。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不争不闹,早就知道递给她的请柬不过是面子过程而已,根本没人在乎她到不到。 她默的盯着自己眼前的菜,想着宴席快点结束就好了。 突然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坐在了她的对面…… 那位小姐一身玫红牡丹瑶池裙,高贵大方。 她眉眼含笑,一副温柔纯善的模样,似乎和唐晏宁很熟稔般,迳自说着,只是那黄莺似的清脆嗓音说出的话却像带了刀子一般,扎进了唐晏宁的心。 她说:「呦,这不是陆二公子的六姨娘嘛?今日你哥哥大婚,你就这么默默的坐着不前去恭贺送礼呀?是不是手头儿紧拿不出贺礼啊!」说完便和跟在她身边的几个贵女掩嘴轻笑。 「你早说呀,不然我也可以借你个十两八两的,充充门面呀。」 这位千金小姐便是工部尚书家的嫡女白语嫣,地位几乎可以媲美唐晏清,没人撑腰她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只能暗暗咬牙不出声,希望他们嘲讽完觉得无趣儿就赶紧离去。 谁知那白语嫣见她坐着一动不动,面上毫无反应,便觉得有些气愤,更加奚落道:「你们不知道吧,这位夫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唐家三小姐呢,就是上次永林伯府赏菊宴上给一个小妾行主母礼的那个人!」 旁边立刻有人夸张的附和,「啊,就是她啊,永林伯夫人都不认识,竟然错把一个小妾当主母,这岂不是故意打永林伯夫人的脸嘛,有这么傻的嘛」 另一女也跟着道:「就有这么傻,我和语嫣亲眼所见呢,不仅把那个小妾当主母,还给人家磕头了呢,哈哈」 「哈哈,不是吧,就算行礼也不用磕头啊,真是没见过世面。」 又有人讽道:「这还不算是尴尬的呢,她磕完头还去给人倒茶,结果故意撒了自己一身,刚好洒在胸口的位置,连内里大红牡丹肚兜都显现出来了呢。」 「一看就是个狐狸精,里面穿这么艷的颜色,故意勾引人呢,你们是没看到当时在座的公子们,眼睛可都盯直咯,可把陆二公子气死了哪!」 有人咂嘴,「哎,小妾就是小妾,以色侍人,上不得台面。」 「说的是呀,还不是靠那一身狐媚子功呗。」 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里全都是对她的不屑和鄙夷。 说到兴处,全都纷纷掩嘴娇笑,连桌上本来坐的别家的庶女都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坐的远一点。 她恼羞成怒,站起来激烈和白语嫣理论。 「白语嫣,明明是你陷害的我,是你欺我没见过永林伯府夫人,故意指一个小妾让我行礼的,是你告诉我第一次见面要行跪礼方显尊重的,也是你故意打翻我的茶杯害我衣服湿透的,是你,明明都是你……」 她说着说着眼眶便泛了红,声音有些哽咽。 白语嫣连争执都没有,只是轻飘飘的却又极其嘲讽的说了一句,「你们信她说的吗?」 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道:「怎么会呢,语嫣你那么善良,怎么会去陷害她。」 「就是就是,你一堂堂大小姐,犯得着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妾过不去嘛,也不看看身份,她配吗。」 「要我说呀,她定是被语嫣戳穿了恼羞成怒,才胡言乱语的栽赃于的。」 「语嫣哪,你可长点心吧,下次别跟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有牵扯,省的被泼脏水。」 左一句右一句,她们说的欢快,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 她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位所谓的贵女端着高雅的姿态睥睨着她,奚落着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为什么,明明这些贵女中有两三个当时也在现场的,见证了她被白语嫣羞辱陷害的一幕,为什么还要睁眼说瞎话,都偏向着白语嫣呢? 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甘心,兀自辩驳着,一遍一遍说着,不是我,不是我,我被她陷害的,被她陷害的…… 似委屈极致的低喃,似难堪极致的绝望。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嘲笑声淹没了她的呜咽。 她知道哭没用,只是会让人觉得更加可笑,更加好欺负。 她便努力咬唇不让自己的哭声泄露,不停的拿帕子擦着擦着,可眼泪仍是像决堤了一般,汹涌喷薄。 她没错,为什么都要伤害她,就因为她不受宠吗? 她多想理直气壮的上去给白语嫣一巴掌,在狠狠的泼一杯茶水到她脸上,撕开她伪善的皮,漏出她恶毒的一面。 第74章 前世的讥讽2 但是没用,她不敢。 没人给她撑腰,没人相信她。 即使信了又如何,这世上多的是落井下石爱看热闹的人。 面前这些贵女看到她狼狈的样子,笑的更加欢快。 那笑声尖锐刺耳,直击她的耳膜灌入她的心脏,似魔音围着她久久不散。 她最终抱着头伏在桌上,自我逃避。 正当她不停懊恼自己不该来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厉喝,「放肆,都给我住口。」 一行人欢快的笑声被打断,转身看着盛怒而来的丞相,全都噤了声。 那围绕着她的嘲笑之声终于消失。 她抬着被泪水浸湿的桃花眼,朦胧的看着桌前的人,擦了下脸上的泪痕起身行了一个礼。 唐恆本来是在别桌上和人兴致高昂的拼酒,看到众人的目光都围着靠后面的桌子上,也忍不住好奇的眺望了一眼。 一眼,便看到那哭的泪人一般的女儿惊慌无措委屈愤怒的表情。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去世多年的秋若水,哭起来也是盈弱惹人怜。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胸膛怒气翻涌,走过去对着一众贵女吼道:「本相今日长子大婚,大喜的日子你们不去恭贺,反过来不停的嘲讽本相的女儿,挑起事端是何居心?是故意要拆本相的台要与本相作对吗?」 久居高位的唐恆训起人来气势凌人,严厉且带着怒气的声音让刚刚几位小姐全都面露惊慌。 白语嫣仗着父亲和丞相不遑上下的官职,连礼都没行,主动上前一步解释道:「丞相息怒,我们只是跟六姨娘开个玩笑而已,谁知道六姨娘这么经不得,竟然哭了起来,搞得我们好像欺负了她一样。」 唐恆锐利的眼眸望着她,脸色本就因醉酒有些潮红,又因刚刚动怒显得更红。 他道:「哼,区区一个工部尚书的女儿也敢在本相面前大放厥词,这就是你们白家的规矩吗?既然你父母不管,那本相就替你父母管管,你刚刚说话礼仪不端,言辞不善,分明就是故意挑衅滋事,藐视本相,搅扰公主大婚,来人,把白小姐押进大理寺等候发落。」 看着冲上来抓住她胳膊的家丁白语嫣有些慌了,「我没有,你身为丞相竟然空口污衊,我要让我的父亲去参你一本。」 唐恆眼里满满的轻蔑不屑,「好啊,尽管去参。」 本相还能怕了你不成! 工部尚书白德鲁本来喝的也有点高,被唐恆之前那几声厉喝震的醒了几分酒。 看着自家女儿被家丁抓了起来,赶忙跑过来扇了女儿一巴掌,一脸和善的认错,又拉着女儿给唐恆道了歉,态度讨好谄媚。 没办法唐恆如今嫡女嫁给了梁王,长子娶了榕轩公主,一家现在典型的皇亲国戚,即使他们两职位相差无几,白德鲁也不敢贸然开罪。 唐恆冷冷的看着他们,「刚刚你们哪些讥讽过宁儿的,全都给我道歉,并且自扇两个巴掌作为赔罪,此事方可作罢。」 之前嘲讽她的几个贵女早就被刚刚唐恆对待白语嫣的举动吓破了胆。 她们中以白家官位最高,现在白语嫣都被扇了巴掌强行道了歉,谁还敢硬扛着,纷纷上去惶恐的道了歉,赔了罪,恭敬的散去。 第75章 同一天出嫁1 唐晏宁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贵女们,此刻自扇巴掌恭敬的给自己道歉,心里震惊又温暖,曾经那颗对亲情已经失望枯败的心又隐隐带着復甦的势头。 这时候陆锦华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得知事情的始末后把她拉到怀里在唐恆面前表现的一副难过自责的模样,温声细语的安慰了一番。 唐恆沉默不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摇头走开了。 那一眼,似乎是失望至极……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在唐恆转身离开后陆锦华勐地一把推开了她,满眼嫌弃的啐了一句,真是没用,丢脸死了。 唐晏宁又坐回了原位,没有去看陆锦华离去的嘴脸,静静的望着眼前的酒杯目光呆滞。 刚刚才感觉到了被维护被疼爱的感觉,不过短短一瞬,在触及到父亲的离去前的那一眼又被无情的浇灭了。 她想,父亲会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他注重脸面,今日一众官僚在此不愿意让外人看了笑话吧。 这件事情过去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父亲那日就似喝醉了一般酒醒后什么都不记得,同样还是不记得自己这个女儿。 她又恢復往日那个卑微的六姨娘,谁都可随意欺辱的六姨娘。 夜深人静,每当她想起那一刻父亲站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巍峨的山峦,命令那些人向自己道歉的时候。 她的心里依旧有深深的震撼,依恋…… 要是父亲能一直这么对她就好了,那自己也是个有人疼有人爱的孩子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满脸泪痕,湿了枕巾,随意擦了擦,紧紧的拥着被子入眠。 或许,或许是自己太缺乏呵护了吧? 才会久久的惦记着那一点点亲情,直到今世。 ………… 八月二十四。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和风惠畅,宜嫁宜娶。 相府到处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唐晏彬祭祖完毕之后便直接回了国子监,筹备明年春闱,没留下来观礼。 都是庶女出嫁,他自不会降低身份相送。 府里丫鬟们匆匆忙碌着,来回穿梭,秋苑难得今天也来了一堆丫鬟婆子的,在房外候着。 唐晏宁一大早就被双儿折腾了起来,此时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那层层叠叠的大红嫁衣,坐在镜子面前等待梳妆。 今日相府请了两位有经验的老妪来给唐晏玉和她梳头绞脸。 伺候她的那个老妪姓翁,看着唐晏宁滑嫩的如婴儿般细腻的肌肤赞嘆道:「老妪给不少新娘子绞过脸,像姑娘这般细嫩的还是头一回见哩,都不用绞啦,而且似姑娘这种精緻的眉眼的稍微淡描一下便能惊艷一方,都不用怎么画的呢。」 双儿听着翁妪的夸赞与有荣焉般,跟着衬道:「那是,就我们家小姐的相貌称大魏第一美人都不为过呢。」 翁妪也是个嘴巧的,和着双儿把自己天花乱坠夸了一通。 唐晏宁听完笑了笑,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翁妪。 翁妪掂了掂分量,开心的合不拢嘴,看不出来这个小姐住的不怎么奢华,出手却这么阔绰,于是使出了十八般技艺般,给她用心打扮。 双儿看着镜中美丽端庄的小姐,圆圆的杏眼越睁越大,瞪得跟铜铃似的。 虽然早知道自家小姐美貌,但是小姐一直偏爱素净的打扮。 如今天这般艷丽张扬的妆容她是从来没见过的,莫说是男人,就是自己一个女人看见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她又开始了不着边际的夸赞。 唐晏宁听她夸张的言辞,忍不住摇了摇头。 待睁眼看向镜子的时候却蓦地一怔。 镜中人略施薄粉,双颊生艷,小巧的樱唇鲜红欲滴,满头珠翠间一支大红的并蒂莲珠钗,格外显眼,与这清丽又不失妩媚的妆容相互辉映。 这般明艷的妆容竟让人感觉格外的有活力朝气且不媚俗。 她笑了笑,满意的沖翁妪点了下头。 翁妪和双儿看着她刚刚那微微一笑,都有些失神,美,太美了,就像勾人射魄的妖精一般。 府门外已经锣鼓喧天,百鸟朝凤的喜乐传到了秋苑。 翁妪开心的说道:「三小姐,新郎官已经到啦!」 ~~ 此时丞相府门外堆满了看热闹的人,丞相大人一日同时嫁两女,一个为妻,一个为妾,在这大魏也是少见的了,所以围了一大堆百姓在外叽叽喳喳的等着看两个新娘出嫁的场景。 陆锦华先到的。 他容貌肖母,生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此刻着一身大红锦袍,头戴玉冠,端的是风流倜傥。 人群中纷纷传来夸赞之声。 没想到陆家二公子这般好相貌,如此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其中不乏有大胆的少女向他抛几个秋波媚眼。 陆锦华笑了笑,眼神中透露着得意,翻身下马,朝相府走去。 听说今日那穷酸秀才也和他同一天迎亲,他在心里嗤了一声。 上次唐晏宁算计他,害的他被父亲责罚的事儿可还没翻篇呢。 这一段时间父亲看他看的紧,他才没去算帐。 等到成婚后他在想办法好好的报復回去,不就是嫁了一个穷秀才?到时候把她掳来了玩儿一番在送回去,估计那秀才也不敢吭声。 陆锦华前脚刚迈进相府,便听到巷子里又传来一阵百鸟朝凤之声。 哟,那穷秀才也这个时候了。 他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站在相府门口故意等着顾怀生一起进去。 都说秀才家贫且貌丑,自己今儿就好好的给他一个下马威。 拐角处出现了四个身穿红衣吹着唢吶的乐队,陆锦华瞅了一眼,面上闪过不屑,才四个人,自己随随便便的带几个人,都能盖过顾家。 可再一眼看过去,那支队伍后面还没有完,等到全部队伍停在于巷子之间的时候,人群中本来看热闹沸腾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有人小声议论,「不是说顾家穷吗,怎么还有这么大仪仗?」 「你懂什么,听说顾家于苏掌柜有恩,人家报恩一下子下了这么多聘礼,现在送一支迎亲队伍又有何难。」 「说的也是,那这顾怀生真是走大运了。 第76章 同一天出嫁2 顾怀生带的礼乐队就有二十人,完全按照京城时下贵女出嫁的礼仪来的。 红香木的花轿,四周上围缀满了珠帘流苏,奢华贵重,宽敞舒适。 轿夫就有八人,这可真的是八台大轿,还有二三十个候在倚仗后面的,远远望去,一条长龙。 而陆锦华的礼乐队总共才十个人,轿夫也只有四个,花轿略小,是一般小户人家的规格,比顾怀生的礼仪迎亲队伍差了一大截。 陆锦华的脸色沉了下去,本是瞧笑话的,没想到竟被人笑话了去。 随着仪队停下,众人纷纷朝新郎官看了过去。 只见顾怀生高坐于马背,一身金镶玉大红锦袍在阳光折射下下熠熠生辉,一双清亮透彻的眸子似是含着万千柔情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舒畅无比。 一举手,一投足,优雅威仪,仿佛谪仙下凡般。 人群中纷纷静了声,安静的注视着眼前高贵不可侵犯的男子。 陆锦华看着从马上下来的人心里一噎。 不是说穷秀才貌丑吗?看这情形既不穷也不丑啊。 顾怀生迈着矫健沉稳的步伐,走进相府,路过陆锦华身边的时候微微一笑,「陆公子也到了啊,一起进去如何?」 他这微微一笑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绚丽夺目,清风徐来。 众人安静的气氛顿时像一滴水滴到了油锅里,瞬间沸腾开来。 「哇,你们看到没,顾公子好英俊呀。」 「是呀,比陆家的公子帅多了。」 「哪儿是帅多了,简直是碾压陆公子几条街好吗?」 一众姑娘叽里哌啦的开始在下面窃窃私语的讨论。 大魏民风比前朝略微开放些,甚至有姑娘对着顾怀生抛媚眼,扔绢花的,再大胆一些喊话道,「顾公子,小女子自愿为妾,请你纳了我吧。」 陆锦华于顾怀生,就如尘星之于皓月,无法比拟。 他面色有些难看,僵着一抹笑容道:「顾公子先请。」 顾怀生淡淡一笑,大步离去,那一笑似乎带了一丝嘲讽。 陆锦华右手紧握成拳,眼里透出一丝阴翳。 不就是京城苏掌柜一个恩情才有这么大的迎亲仪仗吗? 等今日一过,有的是时间慢慢报復回来。 两人先去前厅向唐恆和温氏请了安,然后才去新娘子的别苑迎亲。 顾怀生走了好一会儿了,唐恆眼里的震惊都还在。 七年前他曾见过顾怀生一次,那时虽然也可见他日后相貌不俗,但是不曾想不俗到这种地步。 被顾怀生震惊的还有温氏和唐晏清。 不是说顾家既穷又破落吗? 那眼前之人得体的言语,到位的礼仪哪里歷练出来的? 还有那绝世的容貌,卓然的气质。 唐晏清原以为梁王已经是人中龙凤,但是感觉和顾怀生比起来还是逊色三分。 这般容貌冠绝之人本该是自己的,现在竟然被唐晏宁捡了便宜。 她心里不甘,下意识的觉得顾怀生应该是其貌不扬,气质怯懦才能符合她今日特地来看热闹的心思。 顾怀生没有理会众人的眼光,由下人带着去了秋苑。 一听新郎马上就要到了,双儿激动的冲到门口,「小姐,我去拦下新郎,讨一个红包先。」 第77章 睿王的贺礼 一听新郎马上就要到了,双儿激动的冲到门口,「小姐,我去拦下新郎,讨一个红包先。」 唐晏宁此时已经盖上了盖头,轻声说:「随意闹下就好,不可过了。」 还不清楚对方的脾气,凡事还是点到为止好。 双儿胡乱的应了一声,兴奋的奔到院门外。 一众丫鬟也都跟风凑了过去,准备拦新郎,讨个彩头,凑凑个热闹。 唐晏宁默默的坐着,双手交叠,大红的盖头掩盖掉了她的眉眼和情绪。 突然,面前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根根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齐整,一看就是执笔研磨文人之手。 她有些愕然,那些丫头不是说闹新郎的吗? 怎么拦都没拦就直接放进来了? 愣了一瞬她才缓缓的把手递了过去,那只手掌心宽厚温热,不似她,有些冰凉。 掌心略有茧,微微摩擦着她的手心。 她不禁疑惑,文人为何会有茧? 难道顾家已经家境不好到需要自己动手干粗活的地步了吗? 下意识的她动了动手摩挲了一下那几个茧。 嗯,得出结论,茧不厚,应该没干过太重的活。 看他喜服下清瘦的身躯,顶多是在田地里打个下手的那种。 一时间,唐晏宁脑海里甚至联想到了顾家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田地里挥汗如雨,勤奋开垦。 忍不住怜惜了一把。 顾怀生却因她的动作微微一怔,手都有些僵硬。 片刻后,唇角弯起,他用力的握住刚刚不安分动一下的小手,像暗示一般,不给她一丝活动的空间。 手突然被紧紧握住,唐晏宁瞬间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做了什么。 脸颊一下红了个透。 暗恼怎么最近老做些无厘头的事儿。 人家该怎么看她? 再不敢动一下,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出去。 直到她被牵着出了秋苑门,一众丫鬟才反应过来,合上惊掉的下巴,跟了上去。 双儿第一个冲到小姐身后,面上震惊犹在,心里暗恼,太丢人了。 刚刚一众丫鬟本来是兴致勃勃的打算闹新郎的,却在看到新郎的脸后一个个全都石化了一般,张大着嘴巴什么都没说出来,任凭新郎毫无阻碍的直接进去牵了新娘出来。 陆锦华也已经迎到了新娘,两队新人辞别岳丈后牵着新娘往府门口走去,一路上顾怀生都紧紧牵着她的手,直到大门口才松开。 唐晏宁悄悄的吁了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小举动,后面再被牵着她竟然有点紧张,手心都微微渗出些汗意。 明明之前她都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的,就是嫁人而已,前世又不是没嫁过。 两对新人刚刚出现在相府门口,一众看热闹的老百姓又开始熙熙攘攘了起来。 一个粉色嫁衣的新娘,一个红色嫁衣的新娘,看头十足。 不乏有公子小声评论:「这嫁衣果然还是红色的好看,瞧那三小姐的身段,配上大红嫁衣,绝了。」 「是啊,是啊,单看这身段估摸着也是个美人,这顾怀生也是有福之人哪」 男子多半都是眼红的,无功名家势竟然还能和相府做成亲家,天大的喜事啊。 议论声多半都是围绕着唐晏宁和唐晏玉做对比,一致都认为唐晏宁的嫁衣更胜一筹。 唐晏玉听到下面的议论隐在袖口的手微微攥紧。 这个唐晏宁就是不安好心,成亲还非要和她同一天,摆明了就是故意让她难堪。 这时喜娘一声高唿,「吉时已到,请新郎抱新娘上轿。」 话音刚落,又一声响起,「睿王爷到。」 本欲抱新娘上轿子的两对新人停了下来,纷纷转身向睿王行礼,下面一众平民百姓也都跟着跪下。 睿王面带笑容,抬手示意全部起身。 唐恆听到睿王来了急忙从厅里跑来,行了一礼,道:「睿王殿下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睿王摆手,道:「丞相不必拘礼,今日听闻府上三小姐出嫁,本王特意过来送贺礼的。」 两个女儿出嫁,睿王却只提及三小姐,此番为谁来不言而喻。 身旁的小厮恭敬的递上了一个匣子,那匣子并未合上,里面满满的都是珠钗簪花。 下面的百姓仅仅瞥见一角都忍不住惊唿。 这个三小姐和睿王什么交情,出嫁竟然还劳动睿王亲自上门来贺,并且送了如此贵礼,真是太有福气了。 唐恆一阵愕然,推辞道:「殿下一番好意,小女感激不尽,只是这贺礼太过贵重,小女何德何能,还请殿下收回。」 睿王淡笑:「丞相不必推辞,令嫒与在下有些交情,今日出嫁送份贺礼实属应该的,这是本王一番心意,还请三小姐不要推辞。」 唐恆琢磨不透睿王什么意思,只好陪笑道:「既如此,下官就先替小女谢过睿王了,阿福,让三小姐过来谢恩。」 唐晏宁趁着风吹动盖头时余光瞟了一眼那个匣子,心里一阵愕然。 难道睿王殿下是特意过来为自己撑场面的? 双儿扶着她走到了睿王目前,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臣女谢殿下赏赐。」 睿王虚扶了一下,说了几句祝福之词。 顾怀生看着睿王殿下,眼里有一丝笑意,也有一丝复杂。 对上先生的目光,睿王坦然一笑,主动走过去,似第一次见面般寒暄了一番,就让新娘上轿了。 旁边的唐晏玉也趁机瞥了一眼,看到满匣子都是闪着珠光宝气的首饰时,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立即夺过来占为己有。 这唐晏宁,好一手勾搭人的本事,竟然能让睿王亲自登门恭贺,并且还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些珠钗簪花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宫大内,贵重无比,饶是自己都没有几件能和这匣子里的媲美的。 陆锦华也是脸色微僵,刚刚自己率先迎上去打了个招唿,谁知睿王竟直接忽略了他只和顾怀生唐晏宁寒暄,摆明了不待见自己,故意下他面子。 他父亲好歹是堂堂的忠义候。 睿王这般做法岂不是也不把他们侯府放在眼里? 简直欺人太甚,他在心里嗤了一声,抱着新娘子朝轿子里一扔便转身上马。 第78章 惊艷 旁人见陆二公子的风度如此忍不住开始评头论足,反观三小姐这边,新郎官可是温柔多了,轻轻的把新娘子抱起,轻轻的放下,像是抱着一件多么珍贵的瓷器一样。 这就是正妻和妾室的差别。 花轿终于启程,相府里的小厮抬着嫁妆鱼贯而出。 唐晏玉的嫁妆十抬,品相在普通人家算好的,在富贵人家就只能算一般。 而唐晏宁的嫁妆是二十六抬,比唐晏玉多了一倍多,且品相上乘。 看热闹的老百姓兴致勃勃的数着做对比,热烈的讨论着。 有人说丞相偏心,处事不公,同是女儿,嫁妆应该是一样的。 也有人说嫁妆多少也得看聘礼的,顾家没钱都捨得下这么多聘礼,丞相府里的陪嫁又怎能太少。 再看那忠义候府高门大户只给了十八抬,人家相府给十抬嫁妆也是合情合理…… 说到底还是妾室不能跟正室比! 双儿听着后面群众对小姐嫁妆的夸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小姐早有先见之明,知道温氏定会剋扣嫁妆,以次充好,故意买通几个三等小丫头在相爷必经之路碎碎念的透露嫁妆的事儿,相爷怎么会上心,特意去看了一番嫁妆,识破了温氏的计划。 唐恆这人要面子,极要面子,怎么能容忍以次充好这种事儿。 他爱权,不贪财。 而且确实对女儿也有了那么一丝丝愧疚。 当下便呵斥了温氏一番,命令温氏不可再插手宁儿嫁妆之事,全权交给钱管家打理。 温氏气的发了好一通火,本来是想昧下给女儿当嫁妆的,忙活半天一箱没捞到,还惹来了一顿骂。 双儿得意的往后瞅了瞅一排排大红檀木箱子。 这些箱子原来被温氏调换过,里面的东西没几个能入眼的,也就是抬出去好看,现在里面可是实打实的嫁妆,样样精品。 这下小姐可是个小富婆啦,就算顾家穷也不怕。 锣鼓喧天,吹吹打打,两方队伍在乐和街逐渐岔开。 顾怀生家在乡下,路程较远,花轿晃悠了一个时辰才到。 顾家大门口早就摆起了长长的流水席,男女老少,街里乡亲,坐的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相比于前世冷冷清清的被抬进去,甚至于男方家连一桌酒席都没有的情况下,今世可就好太多了。 尽管没有名门世家子弟,只是些淳朴的乡民,唐晏宁已然非常满足充实。 她心里默默想着,娘亲,宁儿出嫁了,穿着您亲手做的嫁衣,做了堂堂正正的正妻,没有自甘为妾,没有让您失望了…… 轿帘被拉开,新郎递给了她一条同心结,牵着她去堂屋里拜堂。 她一身花开富贵并蒂莲的大红嫁衣,里外三层,每层衣襟裙摆袖口都是并蒂莲,走路的时候裙摆摇曳,仿佛踩在莲花上一样动人飘逸。 路过那些村民的时候,只听见他们纷纷感嘆,无不是赞美她身段姣好,嫁衣精美,与新郎是天作之合的一对璧人。 一系列仪式过后,她终于被送回了新房。 第79章 掀盖头 今儿带着的髮钗步摇多而繁重,唐晏宁感觉脖子被压的有些酸疼。 她晃了晃脖子,刚想让双儿过来帮她捏捏,就听到新房外一阵喧嚣熙攘,吓得她赶紧坐正了身体。 顾怀生被一群妇女簇拥着过来。 乡下人有个习俗就是闹洞房,新郎要当面揭开新娘的盖头,然后在众人面前喝了合衾酒才罢休。 顾怀生不喜欢那么多人注视着自己的妻子本想推拒的,但是顾怀恩一时兴起,答应的比他还快,推搡着他过来掀先了盖头,然后在入席。 一群乡下的妇女,说话也大胆些,七嘴八舌的纷纷催促他快点掀盖头,给众人开开眼。 喜娘端着一个托盘,走过去笑着道:「新郎官,该挑盖头啦。」 顾怀生睨了一眼翘首以盼的这些妇女,慢条斯理的拿起喜秤,轻轻的挑起了盖头。 盖头下面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赫然跃于众人的视线,一时间一直叽叽喳喳的妇女全都噤了声。 娘嗳,这哪是新娘子哟,这怕不是天仙下凡吧? 只见新娘子黛眉皓目,面若桃花,红唇似火,眼波潋滟。 明明一句话没说却硬是让人觉得有万语千言似的缠上心头,一副欲语还休。 这,这,这美的如此勾魂摄魄的真是凡人嘛? 顾怀生亦是看的出神。 早知道她貌美不凡,却不曾想盛妆的她让人如此惊艷,连自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还是喜娘最先反应过来,轻咳了一声,打趣儿道:「新郎官,回神啦,该喝合衾酒啦!」 这时一众妇人才反应过来,一股脑儿的围着新娘,嘴里说着各种各样夸赞之词,有些没文化的夸的倒是跟嘲讽似的,弄得唐晏宁尴尬的不知道如何应付,被她们推搡着去喝合衾酒。 其实被震惊的何止是顾怀生啊,唐晏宁也是感觉如被雷噼倒吸了一口气。 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见这么英俊的人,英俊的她感觉一时有些词穷。 她不是没幻想过他的长相,但真的见到,她才觉得自己的幻想空间有些狭隘。 两人在众人火热的眼神中喝完了合衾酒,不知道是谁推了一下,新娘子一下子扑倒在新郎官的身上。 顾怀生刚好抱了个满怀。 一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对儿璧人全都面带揶揄暧昧的笑着。 她有些尴尬,连忙站直背过了身,双颊晕染上绯红。 顾怀生看着刚刚推她的那个妇人眉头微皱,仿佛觉得给你们看新娘子已经是最大的忍耐了,结果你们还推她。 看出新郎官的不乐意,喜娘连忙把众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了双儿在屋里。 人群一出去,唐晏宁松了口气让双儿帮她卸下了髮钗,晃晃脖子道:「双儿,快过来给我捏捏,这首饰沉死了,压得脖子疼。」 双儿麻利的走过去一边帮小姐捏着颈项肩膀,一边贊道:「小姐,你刚刚看到姑爷的脸没?好帅啊,双儿此生真的还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子呢!不是我吹啊,姑爷的相貌放眼整个大魏怕是都挑不出第二个啦,小姐可真的好福气呀!」 唐晏宁白了一眼双儿,「怎么,现在不担心人家人品不行,家世不好,前途无望啦,一张脸就把你昨日的担忧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第80章 洞房 出嫁前一日,双儿像个老婆婆一样唠叨了半天,生怕未来的姑爷相貌丑陋,身材矮小,品性不佳,自己劝说了半天也不见效果。 好了,今儿一看人家的脸之前的担忧全都抛到脑后去了。 双儿小脸一红嘟着嘴道,「我还不是为小姐您高兴呀,您还笑我。」 唐晏宁嗔了句,「你啊,一张脸就把你收买了!」 双儿吐了吐舌头,笑道:「难道小姐没被收买嘛?」 「我才没你那么肤浅呢。」 「哦,那不知道刚刚是谁眼睛都盯直了呢。」 「贫嘴。」 看到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双儿立马识趣儿的闭上了嘴,继续给小姐揉着肩颈。 按了一会儿后唐晏宁觉得脖子舒服些了便示意双儿不用了,起身打量了下房间。 房间里家具不多也不华丽,但胜在布置的简约雅致,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大气的风范。 一看就觉得品味不俗。 旁边还有个小耳房,里面放的浴桶,恭桶,看来还是比较贴心的。 唐晏宁满意的点了点头,想着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 虽然没有相府华美,但胜在平淡自在,再说自己原本住的屋子本来也不咋地,还没这个惬意宽敞呢。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顾怀生被前院的人拉着敬酒,一直到深夜,才得以脱身。 酒席上都是一些多年的街坊邻居,小酒一喝那热情的恭贺就剎不住,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 顾怀生向来知礼,又是大喜的日子,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不得已他陪做到现在才得以回去。 院里的人已经全部散去,留下了几个人前来帮忙收拾残局。 林素娥和顾怀恩两人忙的不亦乐乎,让怀生不用担心,赶紧去新房吧。 到了新房门口,顾怀生第一次升起了一丝紧张的感觉,深唿吸一口,轻轻的推开了门。 里面的人儿歪在床棂上打盹,似乎被推门声吵醒,勐然坐直,双眼还有些迷濛便率先朝他漏出了一个微笑。 顾怀生颔首,温声道:「累就睡吧,不用等我。」 唐晏宁瞌睡被人家当场抓包面色有些尴尬,快速的走过去伸手接过他刚刚脱下的大红外套,挂在衣架上柔声道:「没事,我不累。」 此时她早已梳洗过,换上了一身红色丝绸中衣,中衣很合身,衬的她身段玲珑有致。 一头乌黑的秀髮披散开来,柔顺的垂在身后,和白日里的盛装明艷不同,此时的她清丽柔和,在昏黄的烛光下映的格外婉约魅惑。 顾怀生移开了眼,微微转过头,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坐到桌前,「吃过了吗?」 两人坐的近了可以闻到他身上酒味,淡淡的,不让人反感,不似陆锦华那种酩酊大醉,酒气熏得她作呕。 不知为什么这个初次相见的夫君给她的感觉有点熟悉,连牵她手的动作似乎都做的熟稔自然。 她装羞似的抽回手,低头道:「嗯,我吃了一点。」 在他们走后她就让双儿先弄了点糕点垫肚子,不然等到现在吃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顾怀生淡淡一笑,拿起筷子递给她,「再吃点吧,你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怎么吃吧!」 唐晏宁确实没敢吃饱,接过筷子默默的吃了起来,菜已经有点凉了,但幸好现在天气不冷,凉一点也能入口。 两人食不言吃完后,顾怀生起身收拾餐具。 唐晏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抢过他手中的筷子,道:「我收拾,我来收拾就行。」 一时忘记了,顾家没有丫头,只能自己动手。 双儿此时早就被她打发去睡了,又不是大户人家,用不着守夜。 顾怀神看着她利索的收拾着碗筷,抱胸道:「你知道厨房在哪儿吗?」 额……刚嫁过来,还真不知道。 她有些囧的看着顾怀生,「你……你帮我指一下,我去送。」 他嘴角扬起了一抹揶揄的笑容,顺手接过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不必劳烦夫人,我去送就行,待明日你熟悉过后再送我就不拦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叫那一句夫人时唐晏宁顿时感觉面颊发烫,低头避开了灼热的眼眸,她胡乱的应了一句。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里还提了两桶热水,径直走到耳房里面沐浴更衣。 唐晏宁坐在桌边,望着跳动的烛火,听着耳房里传来的水声,此刻才觉得有些紧张。 不,是十分紧张。 不安的咬了下唇,想到等下要经歷的事情她感觉更紧张了,连身体都有一丝紧绷僵硬。 前世的新婚之夜实在算不得美好的回忆。 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她至今回想起来还有些瑟瑟发抖,不愿意触及。 不知今晚,会不会也这样? 她愈发忐忑,手都有点无处安放,只好捧着一杯茶,佯装淡定。 说实话和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人洞房让她有些抗拒。 虽说这个夫君确实温文尔雅丰神俊朗的让人无可挑剔。 顾怀生洗漱完毕换了一身同样的红色中衣,神色自然的走过去躺到了床上,道:「不早了,歇息吧!」 听到这句歇息唐晏宁脸上热度更甚,放下水杯走到床边捏了捏衣角磨蹭了一下,轻轻的应了一声「哦」。 该来的总是要来,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佯装淡定的爬到了床里面的位置。 新婚之夜喜烛彻夜通明,昏黄的烛光映照进帏帐之间,可以看清身边人的表情。 她终究还是不好意思,一躺下就转过身背对着他,头往下缩了缩,紧紧闭着眼睛。 顾怀生扭头瞧着她堪称瑟瑟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也跟着躺了下去,双手交叠,标准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等了一会儿身后之人似乎没动静,唐晏宁忍不住心想,不……不洞房吗? 不都是说男人于洞房之事很是热衷吗? 难道他其实也不好意思? 又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身后好像还没动静,她终于忍不住假装不经意翻身慢慢转过来,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只瞄了下旁边的人。 只见旁边的人早已熟睡,唿吸均匀,仿佛已经进入了梦乡。 「唿……」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心里闪过一丝庆幸,不用洞房了! 可不知为什么庆幸的同时又伴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情绪。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相当自信的,可为何旁边的人能那么淡定的入睡? 难道是不喜欢自己? 还是…… 今夜喝多了……不行? 第81章 洞房2 还是…… 今夜喝多了……不行? 她一思索便不自觉的皱眉。 察觉到自己竟然将想法嘀咕了出来,唐晏宁勐地摇了摇头,暗想自己怎的也这般不正经了,不用洞房不是刚好如自己所愿吗? 清醒了一会儿,她胆子又变的大了起来,盯着着他的侧颜,细细打量了起来。 坚毅俊美的五官,线条流畅的下巴,浓挺的俊眉,还有那浅粉的薄唇,她忍不住贊道:「真是生的一副好皮相,这么好的皮相日后不知道要纳多少妾呢?」 前世陆锦华纳了十二房妾室,后院里整天莺莺燕燕争宠献媚,好生热闹。 她不屑像她们一样,所以才如此不得陆锦华喜爱吧。 哎,但愿这个夫君高中状元之后能少纳两房,让自己清净清净。 她嘆了口气转过去继续背对着他,撇开那些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重,困意袭来。 今儿一大早起来折腾到现在确实很乏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很快进入了梦香。 感觉到身边人儿均匀的唿吸时顾怀生倏地睁开了眼,那双眸子里黝黑深邃,清澈异常,没有一丝睡意。 刚刚不过是怕身边的小女人不自在,才假装入睡的,没想到她竟然还大胆的翻过身来偷偷打量他,口中还嘀嘀咕咕的。 他耳力本就极好,更何况她近在咫尺,听到她嘀咕自己可能不行的一瞬间他差点装不下去。 他觉得既然已经成婚了日后定是要绑在一起过的,便不急于一时,好心让她适应适应。 没想到竟惹得她怀疑自己不行? 眼里浮现一丝不满,随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似乎挺中意自己这张皮相的。 以往多少人夸他样貌英俊他都无甚感觉,没想到意外的得她中意。 第一次觉得这张皮相有点用处。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起她刚刚的嘀咕。 刚嫁过来就担心他日后纳妾的事儿,可真是个爱操心的。 扭头看着自顾自睡得香甜的人儿他摇了摇头,伸手把人揽到自己的怀里闻着那淡淡的兰香才慢慢睡去。 怀里的人似是有感应一般,扭了两下,然后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去了。 ………… 窗前鸟儿唧唧叫,吵得床上熟睡的人儿皱了下眉头。 哪里来的的鸟啼,好吵! 唐晏宁忍不住往被子里拱了拱,想用被子遮住那些吵人的鸟啼。 「别动,再睡儿会。」 头顶上传来沙哑的声音,带着早晨初醒独有的慵懒。 听到这声音唐晏宁双眼陡然睁大,睡意全无。 一时睡蒙了,竟然还以为在相府,在自己的那张小床上。 她一双大眼滴熘熘的转着,察觉到自己竟然是靠在人家胸膛上,耳根有些泛红,悄悄的往外挪了一点。 昨晚上不是背对着他睡的吗? 这怎么一醒来就滚到人家怀里来了? 低头瞧着揽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那大手似乎嫌弃她刚刚不安分般还在轻轻的拍着的肩膀,以示安抚似的。 她觉得有些尴尬。 这姿势,太亲密! 第82章 敬茶 她小心翼翼的拿开了箍在肩膀上的大手,身子轻轻的离去,眼看着就要挣脱那个怀抱回到里面宽敞的位置,谁知道那人突然有感应似的一下子又把她拽了回去,那只大手又如刚刚一般紧紧的箍了上来。 不,可能比刚刚箍的还紧。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头顶上又传来一句:「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她只好有些僵硬的把脸埋在人家胸膛上,遮住脸上的薄红,轻声道:「今天第一天,早起一会儿,待会还要去给兄嫂敬茶。」 顾家父母均不健在,只能给兄嫂敬茶,正所谓长兄如父。 头顶上的人静默了一会,轻启道:「也好,不过今天第一次见面敬茶早起一会儿没事,往后便不用再起那般早,家里双亲已故,大哥大嫂又不是讲究那些虚礼的人,你只管睡到自然醒便是。」 果然啊,不是大户人家就是好,没晨昏定省,早起侍奉,还没有婆母刁难,立规矩的。 唐晏宁心里暗自高兴了一把,柔声道:「我晓得了。」 「嗯,起来吧!」,松开怀里的人,顾怀生迳自坐了起来 感觉到那只箍着自己的大手消失,唐晏宁瞬间打了个滚,利索的翻到了里面的位置。 拿着被子把自己捂的只剩一个脑袋,转动着明亮的大眼,看着起身的顾怀生。 瞅着她这一副略带警戒的模样顾怀生兀自觉得有点好笑! 「扣扣」,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小姐,您起了吗?」 天色刚亮双儿便早早的端着一盆热水守在了门外,等着伺候小姐,原以为小姐不会那么早醒的呢。 要知道在相府里不用晨昏定省的时候,小姐每次都是太阳高高挂的时候才起床。 顾怀生听到门外双儿的声音,不待唐晏宁开口,迳自回道:「起来了,进来侍奉你家小姐吧。」 「是,姑爷。」 双儿推开了门,看着床上包裹的严实的只剩一个脑袋的小姐和已经起身的姑爷,她率先问道:「姑爷,奴婢先服侍您更衣。」 虽说顾家没什么下人,但是礼数不可废,为了给新姑爷留个好印象,双儿积极的为新姑爷更衣。 顾怀生道:「我不喜欢假手于人,你日后不用服侍我,只需服侍你家小姐即可。」 说完便拿着衣服去了耳房。 看着顾怀生似乎有点冷淡的脸色,双儿有点忐忑,难道自己刚刚哪里做的不对? 唐晏宁拥被坐起,道:「许是姑爷不喜欢被人侍奉,双儿你也不要多想。」 双儿今儿如此积极还不是为了她,想着表现的好一点,姑爷就能对小姐更满意一些。 虽然她认为自家小姐已经让人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但是还是谨慎些好。 「嗯,小姐。」 双儿欢快的应下,去衣柜里拿了一套牡丹薄水烟裙去屏风后面给小姐换上。 她坐在镜子面前梳妆的时候顾怀生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 一身月牙白袍,腰束玉带,顿时让人感觉眼前一亮,端的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瞧着透过镜子盯着自己看的人儿,顾怀生轻笑了一声,「夫人可还满意?」 「咳,不错,挺好看的。」 唐晏宁赶忙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睫胡乱的应了一句。 眼神浮现了一丝懊恼,虽说她这个相公确实生的不错,但是这一大早就看痴了去简直丢脸死了。 双儿倒是大大方方的夸了一句:「姑爷真好看,您昨儿一身大红耀眼夺目,今儿一身白袍仙姿玉容,您这般英俊,真是穿啥都好看。」 「双儿……」 唐晏宁扯了一下双儿的衣角,眼神示意了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顾怀生轻笑了一声,没接话,示意她们快快准备。 不一会儿双儿便帮她灵巧的绾了一个凌云髻,插了两支秋海棠的珠花,衬的人温柔大方。 唐晏宁满意的望了望,准备起身。 「你昨日带的那支并蒂莲珠钗呢?我瞧着那支珠钗很是喜庆,今儿是第一天就带那一支吧。」 唐晏宁本来都打扮好起身了,顾怀生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有些愕然,解释道:「那支珠钗太过艷丽,昨日新婚尚可,今日拜见兄嫂再戴如此艷丽的珠钗会不会显得有些不妥?」 她主要想说会不会显得招摇。 顾家家境一般,第一天自己便如此穿金戴银,招摇过市,难免会让人误以为她瞧不上顾家。 是以今日除了衣裙稍显喜庆,髮髻髮饰都一律从简! 顾怀生之前以祁山居士的身份送了那支并蒂莲珠钗本以为她不会佩戴的,没想到昨日掀开盖头一眼就看到了那支珠钗。 人美花娇,在大红珠钗的辉映下,那一刻他觉得她美的惊心动魄。 本是想看她再带一次的,不过她似乎不愿,笑了笑作罢,让她随意。 收拾完毕两人移步正院,趁此期间,唐晏宁也打量了一下顾家。 四五间青砖瓦房,正院宽敞,两旁空地没有栽种些奇花异草,倒是种了不少新鲜的蔬菜。 还有搭建的黄瓜架,豆角架子,旁边还有一个葡萄架,郁郁葱葱的枝叶爬满了整个篱笆,坠了许多圆润饱满的葡萄,在清晨的露珠下映衬的格外晶莹剔透。 林素娥和顾怀恩早早的便起了,正坐在主厅里聊天,忽的见门口进来一位聘聘婷婷的身影,两人立马端正了姿态,坐的笔直。 对方好歹是相府的三小姐,不能失了礼仪,让人笑话了去。 顾怀生一进门看着正襟危坐的兄嫂,笑了一笑,也没拆穿,介绍道:「这是大哥,这是大嫂,旁边这个他们的儿子,顾谨,今年八岁。」 虎子听小叔叔用大名介绍自己的,表情一松,他刚刚多怕他们直接叫出他的乳名,那样会在新婶婶面前丢脸的。 听完介绍后唐晏宁保持着微笑跟着怀生喊大哥大嫂,并冲着虎子特意夸赞了一句。 见妻子问好后兄嫂久久没有反应,顾怀生忍不住轻咳提示。 顾怀恩夫妇这才回了神,伸手做了一个拖回下巴的动作,两人互望了一眼,意思大致是:不是说这个三小姐长相一般吗?这叫一般? 顾怀恩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打听人家就是这么说的,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啊! 第83章 敬茶2 你来我往了一回,两人换上平日温柔的不能在温柔的表情,笑着点头应下。 娘诶,怀生哪儿是娶了个媳妇哦,简直是娶了个天仙啊! 虎子看清新进门的小婶婶容貌时,表情和他爹娘如出一辙,大张着嘴一副惊讶的表情问道:「小叔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小婶婶这般漂亮的呢!小婶婶是不是仙女下凡啊!」 童言无忌,小孩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这话一出全场的人都被逗笑了,双儿在身后忍不住开口解释,「小少爷,我家小姐可不是仙女,一样是吃着五谷杂粮长大的啦!」 虎子小脸薄红,怕人家笑他没见过世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一阵笑声打破了唐晏宁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态,她定了定心神,上前一步先恭敬的福身行礼,然后从双儿备着的托盘中捧了一杯茶奉上。 动作标准,神情谦卑,丝毫没有拿乔摆架,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礼一行,林素娥有些无措起来,看着顾怀生,眼神询问:「我要不要也先起来回个礼?」 林素娥嫁进顾家的时候没过两年舒坦日子顾家就败落了,所以许久没用过丫鬟,也没见过那些千金小姐之间怎么行礼的。 她有些忐忑,怕自己做的不到位被新来的弟妹暗中笑话。 顾怀生摇了摇头,示意她受了这礼就行。 林素娥又坐了回去,态度热情的说:「弟妹有心了,往后不要客气,家里没有外人,不用行那些虚礼。」 顾怀恩也跟着衬道:「就是,就是,这勐地一行礼,我都不适应呢,哈哈。」 见兄嫂都是朴实之人,她心下一松,沖他们笑了笑。 虽说已经嫁过一次,但毕竟还是紧张的,初次见面都想留个好印象。 她记得前世第一天见公婆的时候因着陆锦华夜里毫不节制,她早上起晚了,被婆母好一番刁难责备。 光敬茶她就端了五次,陆夫人次次挑出毛病,不满的打翻,滚烫的茶水落在她的雪白的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 关于迟到她不敢辩解,也没脸辩解。 陆锦华也不帮她出声,她只好咬牙默认,继续敬茶,直到陆夫人满意为止。 往事如烟,风一吹,便慢慢的消散…… 她下意识的摩挲了下手背,丝滑如绸,那被烫伤的痛感再不復存在。 两位新人依礼敬茶完毕后,林素娥从袖口掏出了一个红包放在了唐晏宁的手里。 虽说人家嫁妆那么豪横,可能不在意这点红包,但是礼仪该给还是得给的。 唐晏宁接过红包一脸笑意,真诚的道了谢,示意双儿去拿刚刚准备好的礼物。 初次见面,自然见面礼也是不能少的。 她拿着一个匣子,笑着递给林素娥道:「大嫂,这是宁儿给你挑选的一支簪花,您看看喜不喜欢。」 林素娥一看那个装钗的匣子就感觉应该值不少钱,心下一喜,面上淡定的说道:「谢谢弟妹,弟妹有心哈」 旁边的顾怀恩跟着打趣,「你快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林素娥含笑应着,慢慢的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是一只碧玉如意簪,簪身颜色通透,纯净无暇,触手温润,款式高雅端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眼里忍不住流露出惊讶欣喜,捧着那簪子摩挲了好一会,才恋恋不捨的放回匣子里,笑着再次道了谢。 毕竟自己从没有过成色这般好的簪子,不愧是相府的小姐,出手就是大方。 唐晏玉又给顾怀恩和顾谨都送了礼物。 顾怀恩是一块铭佩,铭佩里是策马奔腾图形,时下的一些公子都喜欢佩戴铭佩彰显雅致。 唐晏宁送的这块铭佩材质图形都属上品,佩戴起来绝对气质倍增。 给顾谨的是一副平安如意金锁,象徵着平安是福。 父子两开心的收下礼物道了谢。 敬完茶之后一家人开始用早点,顾家今日的早点也颇为丰盛。 什么包子,油条,豆浆,小笼,豆花,馄饨之类的,杂七杂八近乎十几碟子花样儿,要是换以前早上最多四五样。 餐桌上一家人默默无声的吃着,连一贯吃法吧唧嘴的顾怀恩都慢条斯理了起来,夹了平日里一口能吃两个的小笼包,秀气的小口咀嚼着,颇有斯文儒雅之范。 虎子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下爹,忍不住笑出声,平日里怎么劝爹吃饭文雅一点都没用,今日倒是拿腔作势了。 他道:「爹,您今日怎的吃的如此慢,这包子平日您不是一口可以吃两个吗?」 这话一出口正在喝粥的唐晏宁和一直默默站在旁边的双儿都有点忍俊不禁,林素娥眼里也带着一丝揶揄。 顾怀恩被儿子问的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一副严肃的模样道:「好好吃饭,食不言。」 虎子被爹瞪了一眼,撇了下嘴也不说话了,继续默默的喝着碗里的粥。 顾怀生看着拘谨的兄嫂,忍不住轻笑,「大哥,大嫂,晏宁已经嫁过来了,以后就是自家人,你们不必拘谨,往日里怎么吃饭,今日怎么来就行,还有大嫂,晏宁不是那种喜好奢侈铺张之人,也没有京城千金小姐的做派,以前早餐多少量,往后也就多少量,她吃不了多少的,莫要浪费了去,以后我们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就行。」 唐晏宁听完顾怀生的一番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其实刚刚她看到那么多早餐的时候也想这么说的,就是担心人家如此热情的给你准备了这么多,你还在多嘴,虽是好意,恐引的人不满,所以才按捺了下去。 没想到她这个夫君如此会察言观色,仅仅一些细微的表情便察觉了她的意思。 她笑着跟道:「大哥大嫂,怀生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以后真的不用准备这么多,吃不完浪费,就太可惜了,你们以前怎么吃饭,现在也就和以前一样,不用因为我特意加菜,我胃口不大,只需多添一副碗筷就行。」 今日准备如此丰盛主要是林素娥怕新来的弟媳不适应乡下的生活,吃的太过随便会心生不满,瞧不上顾家。 第84章 秋收 其实准备这么多她也觉得浪费的,既然怀生和弟媳都这么说了,看来以后还是如往常一般就行。 她笑着说知道了,明日就正常准备。 和和乐乐的吃完一顿饭,唐晏宁要帮忙收拾,忙被大嫂接了过去,笑着打趣儿让她去逛逛,这些她来就行。 人家一千金小姐,怎能做这种粗活呢。 双儿眼疾手快的接过,说应该自己的来的。 林素娥闲来也无事,就帮着双儿一起去收拾了。 顾怀恩又提着新得来的一只鹦鹉和村里的人逗鸟儿遛弯去。 顾怀生则带着她先在自家走一遍,熟悉下,然后又去周围四处转了转。 正值农忙,百姓们开始忙着秋收,田里随处可见汗流浃背的村民低头收割着水稻。 唐晏宁走在顾怀生身边,一路来眼里充满了好奇。 前世自己幽居于深院,就算偶尔出来也是去寺庙上香或是去街上买个东西,这般乡下的风光是从未见过的。 到处都是金黄的水稻,那金灿灿的稻穗把禾杆压弯了腰,轻轻的点着头,秋风徐徐吹来,那饱满的稻谷像波浪一样,远远望去,好像置身金色的海洋。 她忍不住深唿吸了一口这丰收的气息,感慨道:「看来今年是个丰收年。」 顾怀生一直在她旁边,偶尔给她讲解几句,看着她的被阳光照得柔和的侧颜,道:「是的,今年大丰收,百姓们不用忍飢挨饿了。」 听到忍飢挨饿,唐晏宁忍不住转过来问:「往年收成不好吗?」 顾怀生与她并肩,同样眺望着那一片金灿灿的稻田,道:「往年一般般吧,似今年这种大丰收还是少见的,今年的收成好百姓们手有余粮,就能过个好年了。」 苛捐杂税,贪官污吏,每次收割后,真正落在村民手里的粮食都得减少一半。 家里人口多的只能勉强维生。 唐晏宁看着那辛苦收割脸上却带着愉悦笑容的人,轻嘆道:「明年也会的,也会是个大丰收的。」 不止明年,往后几年都会是丰收年。 前世的时候一连大丰收了好几年,国库丰盈,粮草充足,兵马强壮,所以导致梁王后面还动了打仗的心思。 若不是后面睿王力谏应先安邦定国,稳固国本,不应大肆兵戈。 有可能老皇帝真的採纳了梁王的建议呢。 顾怀生淡淡一笑,又带着她随意走了走。 两人逛了一会就到了正中午,太阳当空。 虽说已经入秋,但是此番还是有些炎热,晒得唐晏宁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薄红。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双儿和林素娥正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做着针线唠嗑。 看到小姐进门,双儿似欢快的燕子沖了过去,道:「小姐回来啦,午饭都已经做好了,就等您和姑爷了呢。」 林素娥也笑着衬道:「你们可真能逛,这都正中午了呢,日头毒辣,可别晒着弟妹了。」说完她又热情的招唿唐晏宁进门,「来,弟妹,快进来,赶紧洗洗手吃饭。」 两人笑了笑,净手用饭。 早上说过不必铺张浪费后,中午的菜色就简单了些。 四菜一汤,都是一些家常菜。 第85章 大哥送的「孤本」 顾怀恩出去遛鸟还没回来,估摸着和那群朋友在外面吃了。 虎子在学堂中午不回来,所以只有唐晏宁和顾怀生还有林素娥三人,四菜一汤足够了。 双儿摆好了餐具就退到了一旁。 林素娥和双儿聊了一上午,已经熟络了很多,看着双儿招唿道:「来,双儿一起吃吧,反正人也不多。」 双儿连忙推辞,就算顾家没有下人,这礼仪也万万不可费。 要是只有小姐一人她还可以上桌,但是姑爷和大夫人都在,这般就不合规矩了。 林素娥招唿了一声见双儿推辞也就作罢,继续吃饭。 唐晏宁瞟了一眼双儿却在默默的想着,或许该给顾家买几个粗使丫鬟。 自己刚嫁过来大嫂肯定不让她动手做事,家里的繁琐之事大大小小的也不少,总不能都让大嫂和双儿两人做。 只是自己刚过门一天就提出了买丫鬟会不会让人以为她身娇肉贵,吃不得苦? 也担心人家误会她瞧不上顾家。 算了,等熟悉之后再找个时间提出来吧! 吃完午饭后太阳正烈,虽没有盛夏烤人,但这般艷阳也不适宜再出去走动,唐晏宁就回了屋里歇息。 顾怀生似乎也没什么事,跟在她身后,一副闲适的样子回屋喝茶。 这到让唐晏宁突然有点不自在。 本想回屋里睡个午觉的,哪儿知他会跟了回来。 总不好把人撇在一边自己埋头睡,再说当着一个男人面前睡午觉她还百般不适应呢。 拿点针线随便做做吧。 顾怀生坐在她面前,突然递了一本册子和一串钥匙,道:「这是你的嫁妆明细薄,我今天带你看的后面两间重新修葺的屋子,里面锁的都是你的嫁妆,这是那两间屋的钥匙,你收好了。」 唐晏宁的嫁妆有二十六抬,算的上豪横,本来预留一间作为嫁妆安置处的,没想到竟然足足放了两间房。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面带惊讶的看着他:「我既然嫁了进来,嫁妆自然也算是家里的,不用都给我一个人保管,你留着也可以的。」 其实女方嫁妆一般都是自己保管的,只是顾家家境一般,她并没有打算全部把嫁妆私藏起来,所以才大方的拿出来一起共用。 顾怀生微微一笑,「没事,我一大男人总不能让你拿娘家的嫁妆来贴补,你且好好收着。」 话已至此唐晏宁不好在说别的,省的惹起不必要的误会,便收下了钥匙和册子,道:「我暂且先收着,以后家里需要在拿出来,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顾怀生听她说一家人,深邃的眼眸里漫上丝丝温柔,道:「为夫知道了,要是日后手头紧,一定会向夫人开口的。」 虽然她的意思也是以后手头不宽裕该张口就张口,但这般被他直白的说出来霎时囧的她俏脸一红,低下头继续拿起针线。 看她一脸绯红,顾怀生收起了玩笑之意,正色道:「午间易倦,你且小憩一会儿,不要再绣了,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书房? 唐晏宁想起今儿上午他指的那间外观雅致门旁还有几株翠竹的屋子,心里忍不住痒痒。 其实她也很爱看书的,这次出嫁自己的东西除了几件衣服就是那满满一箱子书。 但书房一般男子都很忌讳,不愿意让女子踏足。 她小声询问:「我能去你书房看看嘛?」 顾怀生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探究。 以为他不愿,唐晏宁忙开口道:「没事,我就随口问问,不方便我就不去了,你莫要放在心上。」 话刚说完,头顶就传来清润温和的声音,「无妨,我只是好奇,没想到你也爱看书,我的书房并无什么秘密,你想看书的话随时可以去看,走吧。」 真有秘密也不会藏在书房这种一下就能想到的地方。 唐晏宁松了一口气,面带笑意的致了谢,跟着顾怀生进了书房。 顾家虽然房间不算多,但是依旧特意僻了一间房给顾怀生当书房,除了方便他清净读书外,也是因为他的藏书太多,不单独用一间房怕是都堆不下那些书本。 一进房门,便传来一股淡淡的书卷墨香。 唐晏宁下意识的嗅了嗅,心想他身上的墨香许是因为长期在书房才浸染上的吧。 今日上午出去熘达的时候她差一点被崎岖小道上凸起的石子绊倒,还好顾怀生及时出手扶住了她,两人离得近了,就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墨香,很淡。 昨日新婚的时候估摸着被酒气遮掩了,她没有闻到。 在闻到这墨香的一瞬间她脑海里蓦然想起那日清泉寺台阶上的事儿,脸上一热,摇了摇头。 自己的夫君看着雅正端庄,怎么会是那日的登徒子呢? 大概是书生都容易沾染上墨香吧。 她甩去脑内的胡思乱想,认真打量起了他的书房。 书房宽敞整洁,一整面墙都是定好的书柜,上面整齐有序的排列了满满的书籍,从左到右,分类搁放。 顾怀生走到左边书架旁,介绍道:「这些都是一些地理物志,游记写传,可能比较适合女子阅读,你看看有没有感兴趣。」 唐晏宁望着眼前一排整整齐齐的书架,眼里带着诧异欣喜。 不愧是读书的,书籍真多,且每本看完都整齐有序的放了回去,可见看书之人是个爱洁且有理不乱的。 她笑着点头,说自己随便看看,然后就在那排书架上认真的开始挑选了起来。 顾怀生已经从旁边书架上拿了一本比较深奥的《周易》坐回椅子上开始读了起来。 唐晏宁挑了一本《李旭游记》正准备也坐在书桌旁去看,一扭头却看见了书架上方有个黑匣子。 看大小里面似乎也放的是一本书。 她好奇的拿了下来,问道:「那个,这匣子里面也是书吗?」 至今为止,唐晏宁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唿眼前人。 时下女子一旦成婚都是叫对方夫君的,叫相公的也有,可是她却觉得这样显得太过亲昵。 即使他们已经是夫妻,但毕竟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就算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可一下子改口叫夫君,她感觉百般别扭。 顾怀生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挑了下眉,抬头道:「你……叫我什么?」 第86章 一起看个书 顾怀生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挑了下眉,抬头道:「你……叫我什么?」 唐晏宁被他问的小脸微红,别开了眼。 从昨日成婚开始,他确实一直称唿自己为夫人,但是让她叫夫君,她真的有点难以启齿。 半晌,她妥协般低着头,「夫……夫……」 夫君还没还没喊出口顾怀生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唇角勾着一抹浅笑,黝黑的双眸中带了一丝揶揄,道:「叫我的表字就可以。」 他的大名是顾泽,字怀生。 因着是同一个先生取得字,所以他大哥的名字是顾程,字怀恩。 听到可以叫他字,她心下松了一口气,举着手里的黑匣子眨着疑惑的大眼问道:「怀生,这个匣子里面也是书吗?」 匣子通体漆黑,外面没有任何花纹字样,让人琢磨不出里面是什么书籍。 顾怀生接过那个匣子打量了一下,「是的,这里面也是一本书,上次大哥寻给我的,他知道我有时也爱看一些冷门的书,所以经常会帮我留意,不过上次他送给我之后因有事耽搁我还没来得及看,就随手放在这个书架上了。」 在他成亲的前几天,顾怀恩突然神秘兮兮给了他这个黑匣子,一副很珍惜的表情说:「怀生,这可是哥哥找到的绝版孤本,外边世面上已经找不到了,哥哥是心疼你,才花大价钱从友人那里购来的,你可得好好珍惜,仔细阅读。」 说完还朝他眨了眨眼睛,意味不明的。 虽然他不知道大哥认识的人哪儿个有爱好收藏书的,但是看在大哥一片好心的份儿上,他还是笑着收下了,说晚上看,谁知一有事儿他就给忘了。 「哦,那现在能打开看看嘛?」唐晏宁一脸期待的问。 顾怀生笑了笑,「当然可以。」 那个匣子没有锁,轻而易举的就打开了。 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外皮已经有些淡淡的泛黄,看来真的如大哥说的,有些年代了。 书名上赫然五个大字《花好月圆夜》。 顾怀生看着那本书的名字眉头直皱。 看这书名应该是闺房女儿家爱看的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大哥怎想起来寻这种书送给他? 不过也好,女子爱看,送给她看就是。 唐晏宁看着那个书本名字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怀生的哥哥这么雅兴,送的竟然是这种市面上广为流传的才子佳人的话本子。 她好奇的拿出来,掂了掂,还挺重。 顾怀生一看这种书名就觉得无趣,递给了她,「你看吧,看完摆在这个书架上就行。」 唐晏宁「哦」了一声,轻轻打开了那本书。 月夜之下,一对儿在花丛中赤.条相缠的人物图赫然跃于眼前。 五颜六色的花海连城一片,绚丽夺目,越发衬的花丛中的人物清晰绮丽。 画师技艺精湛,不但背景画的栩栩如生,便是那表情神态都展现的淋漓尽致…… 待反应过来手里是个什么书时,唐晏宁脸颊瞬间红了个透,如被火舌舐到了一般,一把把书扔给了刚转身离去的顾怀生。 第87章 一起看个书 愤愤的瞪了他一眼,跑出了屋子。 顾怀生被那本书砸的掌心一痛,不明所以的看着跑出去的娇妻背影,低下了头。 难道这个话本子她不爱看? 好奇的翻开了一页,顾怀生双眸陡然放大。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书,准备丢掉。 原来这就是「花好月圆夜」。 一本厚厚的春宫图! 难怪大哥之前还挤眉弄眼的朝自己示意了一番,敢情送给他的是这种「孤本」。 一向清冷淡漠的神色晕染上了一层红晕,顾怀生暗恼,亏他还以为是普通的话本子拿给她看。 不知道她心里该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自己也爱看这种「孤本」,所以大哥才寻来送他的? 难怪走之前那般看着自己,双眼瞪的像铜铃一样,七分怒意三分嗔意的。 想起她又羞又愤的模样,在结合刚刚入眼的那一幕,他蓦地觉得喉咙微紧,有些发干,连喝了几杯凉茶才感觉缓了几分。 瞅着手里的罪魁祸首,他置气的一把丢在了废纸篓里。 平息了下微乱的情绪,他坐下继续看着之前的那本《周易》。 只是无论再怎么静心也不能像先前那般专注,脑海里总是闪过她羞恼的神情,还有那书本上的画面。 都怪那画师技艺太精湛,画的如此逼真。 他忍不住暗想这么好的画技画什么不行,非得去画这个。 其实顾怀生哪儿知,画这种册子一本能赚几十两,画一幅画要是没有名气三五两银子人家还嫌贵呢。 扭头又瞥到了废纸篓里的书,因他刚刚勐的一扔,随风翻开了几页…… 幅度比之前那一章更甚…… 顾怀生黑着脸捡起那本书,扔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了锁。 唐晏宁一路小跑回到了寝居,路上不甚撞到了双儿和大嫂她都没停下打招唿,径直跑了回来。 房门紧闭,她像是不放心似的又从里面上了锁。 吁了一口气,她褪去了外衣爬到了床上想着赶紧入睡,睡着了就会忘记刚刚看过的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心里暗恼,看着这么端正的一个人,书房里竟然藏了这种见不得人的春宫图,真是坏胚子。 翻来覆去过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有睡意反而脑中的画面愈发清晰。 她俏脸微红,毕竟经歷过一世,又不是小姑娘,焉能不懂。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格外羞臊。 前世陆锦华也拿过这种小册子给她看,让她学,她抵死不从,认为人不能堕落至斯。 也是因为这样陆锦华才对她渐冷淡了起来,去她院里的次数逐渐减少。 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妥协去碰那些小册子。 冷不丁的被人大喇喇的拿给她看,她真的是…… 果然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兀自气愤了半天,终于困意上涌,她拥着杯子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迷迷煳煳,这一睡竟然睡了一个时辰,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唐晏宁像鲤鱼打挺般勐的坐了起来。 懊恼的捶了脑袋两下,才进门第一天就对着日头睡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笑话她。 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她从床上下来准备去漱口穿衣,谁知道懒腰还没伸完就看到了桌子边已然坐了一个人。 白衣飘飘,端着一杯茶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自己,似是坐了很久一般。 唐晏宁顿觉尴尬,还没完全伸开的懒腰立即收了回去,双手交叠,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 「你怎么进来的?」 顾怀生捏着手里的茶杯,指了指窗户。 瞥了一眼窗户她忍不住有些讶异,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竟然还会翻窗户。 不都说君子气概刚正笔直都不屑走偏门的吗? 更何况还是窗户。 瞅着眼前似乎还有些微愠的妻子他开口解释道:「夫人,那本书,我真的不知,自从上次大哥拿给我,我一时忙碌就淡忘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光明正大的拿给你看的。」 唐晏宁也坐在了桌前,黑着一张脸一副任凭你怎么狡辩我也不信的样子。 顾怀生淡笑,又道:「想必是大哥的一番心意,看我这么多年来,身旁从无一女子陪伴,担心我不懂才寻来的这种「孤本」为我启蒙的吧,还请夫人担待,不要在生我的气了。」 这几年身边无一女子陪伴? 唐晏宁似乎只听到了这一句般,不确定的问道:「你这几年身边从未有过别的……别的人?」 「是,怀生从成年起,身边从未有过女子近身。」 二十好几的人了,身边还未有过姑娘,那这意思还是个……处了? 别人要是这般年岁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就算没有孩子,这个岁数谁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童男。 偏顾怀生说的理直气壮,毫不遮掩。 不知羞! 不过因为这句话唐晏宁原本有些黑的脸色缓和了几分,问道:「没骗我?」 虽然他不奢望男子能守身如玉,但是这个年纪迄今为止都洁身自好没沾染过别的人,是不是日后对感情也是个专一的人? 顾怀生瞅着她松动的神色,揶揄道:「骗没骗你,晚上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不知羞!不知羞! 唐晏宁双颊通红,刚刚升起的那么一点好感瞬间被他这句话惊的荡然无存,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茶杯丢了过去,啐了一声「坏胚子」。 顾怀生准确的接住了那只杯子,带着愉悦的笑意,「夫人莫气,为夫不过是玩笑话而已,这些年我身边真没有过别人,我不喜旁人的触碰,不信的话你也可以去问问大嫂和大哥。」 谁有脸问这个,唐晏宁嗔了他一眼,扭头去屏风后面更衣。 其实不需要他解释,唐晏宁心里也知道那本书应该不是他的,否则谁会那般直白的拿给人看。 她当时只是一时间羞恼的有些煳涂,才不愿理清兀自沉闷。 但凡稍微冷静一下也能想通前后因序。 不过这人看着一本正经嘴巴也忒坏。 她气唿唿的在屏风后面套着衣服,心想,以前听双儿说文人表面清高实际骨子里都是闷骚的,果不其然。 顾怀生其实平日里最是一本正经,从不开这种玩笑的。 只是看着面前娇羞动人的妻子,一时兴起逗弄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 穿好衣服又理了理微乱的髮髻后,唐晏宁也没理他迳自走在前面。 顾怀生也没说什么,一直在她身后三步远的位置悠哉的跟着。 快走到堂屋的时候,唐晏宁还是放慢了脚步,等到他与她比肩的时候才换上了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抬脚走了进去。 第88章 被误会了 ()」 两人进屋的时候虎子已经下了学回来,拿着书本兴奋的沖叔叔婶婶打了声招唿。 唐晏宁含笑回应,又询问了下他的课程,虎子一一详细的回答,条条不乱。 唐晏宁看着由衷的笑了笑,真是个温文有礼的好孩子。 问完之后虎子就拿起书本向小叔叔请教之前不懂的地方。 虎子勤奋好学,但凡不懂的必定完全弄个明白才罢休。 顾怀生被他缠着一直解释,终于在晚饭开启的时候才罢休。 晚饭人多,双儿和林素娥两人弄了七八个菜,看着忙前忙后的双儿和大嫂,唐晏宁不禁想,还是得抓紧时间和顾怀生商量商量买两个丫鬟,不然这样自己实在过意不去。 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的看了看顾怀生,没想到刚好他也转头看了过来。 不期然的就撞进了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眸,唐晏宁心下一惊,迅速的低下头,避开了那道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经过了一天的相处,他们一家人总算没那么尴尬了,饭桌上也偶尔会交谈几声,一顿饭吃的尚算轻松。 吃完饭之后顾怀生又去了书房,唐晏宁则带着双儿在院里熘达了一圈,消了会儿食才转身回房洗漱。 坐在浴桶里唐晏宁突然想到刚刚消食熘达时遇见了大嫂,和大嫂对她的那番谈话…… 大嫂暧昧的看着她,问她下午怎么了?脸蛋红扑扑的,可是怀生欺负她了? 她怎么好意思提到那本书,只能装羞支支吾吾的说没什么,矇混过去。 林素娥朝她笑了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知她是误会了唐晏宁也就没再开口辩解,怕越描越黑,就安静的听着。 谁知大嫂看她低头不语以为是委屈了就支开了双儿,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叮嘱她。 说她嫁过来时,怀生不过十岁,算是看着他长大,这个孩子老实端重,待人有礼,绝对是个三好夫君。 多少个姑娘前仆后继的自甘为妾,他从来都不屑一顾的,又说正是因为从来没接触过女人,可能新婚夜会失礼些,让她多担待一点。 毛头小子刚开荤,怕是会把持不住,做了些没分寸的事儿…… 又叮嘱她也不能太纵着怀生,身子重要,要是怀生无节制,她身为妻子该说还的说,不能闭口不言委屈了自己…… 瞅着大嫂说的越来越隐私,唐晏宁这下真的不用装羞了,早被大嫂后面的话羞的无地自容。 大嫂竟然误以为今日在书房是怀生对她动手动脚惹得她不满才气唿唿的跑了出来的。 她及时打住了话题,再三说自己没有生气,下午也没什么,不管大嫂信不信唤了双儿匆匆的回去了。 双儿拿皂荚为她搓洗着头髮,担心的问道:「小姐,今儿下午你怎么了,跑的那么快,可是姑爷欺负您了?」 听完大嫂说的欺负,在听双儿说的欺负,唐晏宁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意思。 双儿多单纯啊,估计是单纯的再问顾怀生是不是对她动手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双儿,放心吧,姑爷是个好相处的。」 双儿点了点头,继续打搓着头髮上的泡沫,笑道:「我看姑爷一家人都是个好相处的,大夫人亲切和蔼,毫无主人架势,大爷脾气爽朗,性格随和,还有小少爷,一点点都没有京城贵公子的目中无人顽劣不堪,反而彬彬有礼谈吐斯文,我看日后定会成为栋樑之才。」 今天虎子下学回来后,一口一个双儿姐姐,把双儿的心都叫融化了。 小孩子独有的软糯音色,真的是怎么听怎么舒服。 唐晏宁也笑了,眼里露出舒适,道:「我就说吧,顾家的人品信得过吧,现在我们自由了,等过一阵庙会我带你去逛啊,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什么时辰回来就什么时辰回来,再没有人约束我们了。」 双儿双眼一亮,兴沖沖的应下。 沐浴完毕后唐晏宁还是换上了那身大红丝绸中衣,新婚前三天都是需要穿红绸衣的。 她自己绞着头髮,对在耳房忙碌的双儿喊道:「双儿,换好水你就回去休息吧,这里又不是府宅大院,用不着守夜侍奉,你累了一天,早早歇息。」 「诶,好的,小姐。」耳房里传出双儿的声音。 小姐说不用守她也没客气推辞,小姐一向心疼自己,再说姑爷说了不喜生人伺候,确实也用不着自己。 换好了一遍新水双儿就回房自己洗洗睡了。 唐晏宁擦干了头髮,坐在床上闲来无事,下午睡了一会儿,这会儿一点都不困,又不想做针线,晚上做针线熬眼。 倒是突然想起那书房里满满一柜子的书籍,要是没有下午那事儿她现在肯定去书房找几本喜欢的书籍看看了。 那本《李旭游记》看着不错,她还没开始看呢。 惦记了一番,她爬到了床上,想着明日再去借吧。 「吱呀」一声。 顾怀生推门进来,看着床上似乎已经熟睡的人嘴角勾了勾,迳自道:「我刚刚在书房随手拿了两本书来给你解解闷。」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音,仿佛真的熟睡了般。 顾怀生放下书本就拿着衣服去了耳房,沐浴更衣。 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撩水声,唐晏宁翻身坐起,朝桌子上瞄了瞄,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准备看看。 他随手的拿的几本书其中一本正是今儿下午她拿的那本《李旭游记》。 唐晏宁拿着书本看了下耳房,神色自然的坐下开始读了起来。 她装睡只是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既然人家都那么有心的给她带书,总不能她还一直僵着,平白的惹人生闲气。 沐浴完毕,顾怀生换了同款丝绸大红中衣,头髮披散了下来,显得神情慵懒随意。 看了看坐在桌边专注看书的人儿,他走了过去,低声道:「好看吗?」 「嗯,还不错,这个李旭的经歷挺有趣儿的。」 唐晏宁头也没抬继续翻着书本回答。 顾怀生却一下子抽走了她手里的书,道:「好看也要明天再看,现在天色已晚,该就寝了。」 第89章 又被误会了 ()」 正看的有趣儿书却被突然被拿走,唐晏宁眉头紧蹙。 刚想发作就看到对面的人,一向合的严严的衣襟口松散的繫着,漏出一片精美的锁骨和小半个健硕的胸膛。 微带湿意的头髮随意的披散至胸口颈肩,少了几分白日的端正,多了几分不羁的放.盪。 他肤色白皙,红衣似火,背靠着烛光,映衬的整个人如黑夜里的妖精一般。 饶是自己今天已经习惯了他的容颜,还是被他这幅大红绸衣随意闲适却又优雅的模样惊了一把。 尤其是那狭长的双眸还微微上挑时,带了一抹慵懒玩味。 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邪魅诱惑。 她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刚要发作的不满也吞了回去,低头道:「我……我还不困,你先睡吧,我在看会儿。」 话刚说完忽然感觉身子一轻,被人凌空抱起。 她下意识的搂住那人的双肩,眨巴着一双震惊的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颜。 什么意思? 难道他下午那句「晚上试一试」是来真的? 顾怀生看着怀里人儿震惊的神情,忍不住唇角微勾,一言不发,就这么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去。 眼看着离那张大床越来越近,唐晏宁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一般咚咚作响。 虽然他们已经成亲,洞房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不想就这样随便将就…… 顾怀生轻轻的把她放在床里侧,转头回去吹熄了烛火。 没了烛光,房内瞬间一片黑暗,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 唐晏宁立即扯了被子把自己捂得紧紧的,只漏出一个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防备什么似的。 即使在黑夜里依然不妨碍顾怀生从容无碍的走回来。 他躺下拉了一半被子盖上,双手交叠,标准的睡姿,没有别的动作,说了一句:「不早了,睡吧,明天我就要去学堂了,不能陪你四处逛,你可以让大嫂陪着你,但是切记我不在的情况下也不要熘达太远,就在家门口这一片转转。」 唐晏宁看着身旁躺的平整一副要入睡的模样的人,头脑微怔,呆呆的回了句,「哦,我知道了。」 半晌过去,身旁的人似乎熟睡,没有一点动静,她紧绷的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还以为他要来真的,原来只是吓唬自己吗? 今夜无星无月,屋里一片漆黑,唐晏宁看不清身边人俊美的侧颜,只能依稀看得到轮廓,仗着黑夜她没有掩饰,放肆的盯着那有些模煳的轮廓。 暗想,这人真奇怪,昨夜没碰自己,今夜也没碰,难道是为了让自己适应适应吗?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蛮贴心的。 又不禁想起白天的相处,他似乎真的很君子,走在自己身边始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若不是自己不慎跌倒他扶了一把,期间他们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从他今日举止谈吐来看,确实是饱个读诗书,才华横溢之人。 只是这么一个青年才俊为何之三次都没有中榜呢? 难道是他自己不愿意? 才一天,她对他有着满肚子的疑惑,摇了摇头,她翻身躺平,看着满屋的黑漆漆,发愣。 今日的接触不知道为什么竟让让她有一丝丝熟悉的感觉?仿佛他们早就认识一般。 尤其是刚刚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身上又若有若无的飘来那股淡淡的墨香,和清泉寺那日的登徒子身上的香,真的像…… 她有些理不清,这个夫君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嘆了口气,她翻身入眠。 不管怎样,反正以后都要绑在一起过,但愿两人能相敬如宾的度过后半生。 迷迷煳煳之际不知道怎的又突然想起今儿晚上大嫂说的一句话。 他至今为止身边没有过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情挺愉悦的。 …… 今日窗外没有鸟啼吵闹,唐晏宁一觉睡到自然醒,看着外面日头正高的的天色,她勐地坐了起来。 巳时了! 哎,怎的这般能睡,刚嫁过来不到三天就一觉睡到现在,就算人家脾气再好怕是也会对自己微微不满吧! 随意套了双鞋子,她冲着门口喊道:「双儿,双儿,双儿。」 半晌没有回音,她猜想可能双儿去忙了,不在门口,打开房门瞅了一圈果然没看到双儿,她随意绾了发,穿了一件百合杏色裙,寻了出去。 双儿此时正在葡萄架下面和林素娥一起洗着衣服,两人有说有笑的。 唐晏宁走了过去,向大嫂打了个招唿,又转身略带微愠看着双儿,道:「双儿,今儿早上怎么没有叫我,害的我这么晚才起。」 看到小姐起来了,双儿放下手里的衣服,笑道:「小姐,不是我没有叫您,是姑爷说不用叫,让您睡到自然醒。」 林素娥看着小脸微红的弟妹笑了笑,一副我懂的表情,暧昧道,:「没事,怀生都叮嘱了,你尽管睡到自然醒,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这两日你辛苦了,贪睡一点也是应该的,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瞅着大嫂又想歪了,唐晏宁薄红更甚,想解释又不能解释,只好默认。 双儿赶忙伺候小姐梳洗一遍,端来了早餐。 吃完饭无事唐晏宁也要去帮着洗衣服,林素娥哪里肯,人家千金小姐嫁过来本就够委屈的,怎么还能让人家动手洗衣服,说什么也不肯。 没办法唐晏宁只好去做了最轻松雅兴的一件事,给院里怀生养的几株花浇浇水。 昨日熟悉了一天,今日就自然多了,唐晏宁和大嫂还有双儿三人热络的聊了起来。 从聊天中得知,原来顾怀生现在是一家学堂的夫子,给一些启蒙的孩子授学。 昨儿他说今天会去学堂她当时有点紧张没听仔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熟睡了遂没有再问。 哎,昨儿被他吓得,本来想商量买个丫鬟的事儿自己都忘了说。 看来今晚上等他回来一定得提提了。 林素娥本来是担心弟妹读过书,家世好,就算表面上友好内心可能还是有些瞧不起她的,谁知道唐晏宁一点架子也没有,一副温顺乖巧的模样,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叫的她心里愉悦。 第90章 买了三个小丫鬟 ()」 林素娥也就放开了些,东拉西扯一些村里的八卦,还带他们去田里拔了菜。 途中遇到几个熟人都热情向他们打招唿纷纷夸赞新娘子俊的很,怀生好福气。 唐晏宁被夸的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只能微微低头含笑示意。 一天匆匆而过,唐晏宁觉得挺充实惬意的,没有勾心斗角,权利追逐,普普通通的百姓,普普通通的生活她就很满意了。 晚上大嫂和双儿两人做了八个菜,其中有今日在地里拔的小青菜,丝瓜,毛豆等,都是自家种的新鲜蔬菜。 虎子和大哥一起回来的,顾怀生随后,林素娥热情的去门口迎接。 唐晏宁本来想落座的,但是看到出去的嫂子又站了起来,也跟着去了门口,做一个合格迎接丈夫回来的妻子。 「呀,怀生,这几个丫头是你挑的吗?」 林素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弟弟身后跟着三个俊俏的小丫头,年龄都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 顾怀生轻嗯,「是的,大嫂,家里人多,总不能让你一直受累,所以我挑了几个丫鬟,以后大嫂闲暇也可以四处去转转,不必日日闷在家里。」 林素娥佯怒了一句,「什么受累不受累的,都是一家人,弟媳刚嫁过来,还没适应呢。」 顾怀恩拉着虎子,有些歉意的问道:「怀生啊,你是去哪儿挑的呀,你要是想挑丫鬟跟哥哥说就是,何必自己破费,花了多少银两,我让你嫂子拿给你。」 顾怀生淡淡一笑:「不用,大哥,这几个钱我还是有的。」 顾怀生从成亲到置办酒席,一切费用都是自己承担的没有问自己拿过一分,现下挑几个丫鬟,他实在不好意思在让弟弟破费了。 林素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责的说自己思虑不周,连忙回屋就要拿钱给怀生。 这家里毕竟多添了两个人,理应给人家添个丫鬟。 自己家其实买几个丫鬟肯定是不成问题,就是她不捨得,一来认为家务又不多,自己反正没事也忙的过来,二来觉得太贵,花好几十两她肉疼,所以迟迟没买。 唐晏宁刚好出来,一把拉住回屋拿钱的大嫂,笑着道:「大嫂,您刚刚也说了,都是一家人,谈什么钱不钱的,惹得生分。再说我嫁过来陪嫁丫头也只带了一个,本就想着去挑几个丫鬟来的,总不能让您一直劳累,夫君想必也是心疼您,才这么快就去挑了人,您就莫要客气了,这几个丫鬟的钱就让我们出吧。」 她这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语气柔软舒适,听得人心里舒坦。 林素娥犹豫了下,笑了笑,「那这次且随你们,下次要添置什么千万不要不好意思,这都是当兄嫂应该做的。」 唐晏宁笑着应下,看了一眼门口风姿玉立的人,转身回了屋。 多添了三个丫鬟,屋里有人伺候,一顿饭愉快的吃完。 林素娥第一次坐在那儿不动,像个主母一般看着几个小丫鬟收拾忙活,心里对这个弟妹越发满意。都是拖了弟妹的福,才有小丫鬟使唤。 吃完饭顾怀生照例去了书房,唐晏宁熘达了一圈,去瞧了那几个刚买的小丫鬟。 三个丫鬟生的都是水灵灵的,不像是乡下刚挑上来的,倒像是在大户人家做了很久,被调教过的。 唐晏宁没有给人赐名的习惯,让他们原来叫什么现在还叫什么。 三个丫鬟自报了性命和年岁,高一点的是十四岁,比双儿大几个月,叫芬兰,剩下两个刚满十三岁,一个叫云芝,一个叫墨玉。 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乡下丫头的名字。 她也没有深究,问候叮嘱了一番就带着双儿回屋了。 云芝和墨玉做粗使丫鬟洗衣洒扫,芬兰学过厨艺负责烧饭,双儿还是专门近身伺候唐晏宁。 梳妆镜前,双儿边帮小姐通发卸妆边好奇的问道:「小姐,姑爷这是在哪儿买的人哪,我瞅着这三个都像是被调教过的,言行举止都得体的很,做事也麻熘利索,而且三个都还识字儿。」 一般府上的丫鬟很少有识字儿的,只有大丫鬟或者伴读丫鬟才有可能识字儿。 而且识字儿的丫鬟一般也比较贵点。 唐晏宁看了双儿的神情,笑道,「呦,才多大会儿功夫,你连人家识字儿都知道啦?」 刚刚双儿吩咐三个小丫鬟干活,一会的功夫就和人家熟络起来,她这人性格单纯直接,拉着人家八卦的问了半天呢。 双儿回道:「我还不是给您探探底呀,我瞅着这三个长得这么水灵,姑爷又这么玉树临风,别到时候招来的不是丫鬟,是个姨娘,那就讨厌了。」 这下唐晏宁真的是有点惊讶的看着双儿,可以啊,心思能想这么远了,她都没往这方面想呢。 她会心道:「放心吧,那三个一看就是被调教过懂分寸的,不会出现这种事儿,再说,你现在不就和那三个小丫鬟睡一屋吗,还怕他们能在你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小动作不成。」 感觉到小姐的信任,双儿信心大增,拍着平平的胸脯保证一定会帮小姐看好这三个小丫鬟的。 顾家屋舍不多,双儿本来一人住一间的,但是突然增加了三个丫鬟,没有空余的房间,只好暂时都跟双儿住在一间,多搭了几张床,还好顾家的房间都很宽敞,住四个丫鬟倒也不觉得拥挤。 沐浴完毕后唐晏宁就让双儿回去休息了,即使屋里多了几个丫鬟她还是认为没必要让双儿守夜,一来睡不好,二来她心疼双儿,也从未把她当做普通下人对待。 顾怀生在书房待到了亥时才归,一推门就看到半倚在卧榻上看书的人儿。 绸缎般的秀髮松散的堆至颈肩,眼睫低垂,神情专注,连他进门似乎都没注意到。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唐晏宁才反应了过来,起身下榻,伸手接过顾怀生刚脱下的外衣,脸带笑意的问道:「回来了?耳房已经备好热水,这时候去洗的话温度应该刚好,」 昨儿装睡没有起身迎接他,今日醒着定是要起身的。 再说今日他买了几个丫鬟颇合她心意,怎么着也得感谢一番。 顾怀生看着眼前笑的灿烂的人轻嗯了一声,去衣柜里拿了替换的衣服进了耳房。 第91章 成了老闆娘 ()」 出来的时候唐晏宁已经放下了书,坐在桌边端出一份儿精緻的点心,笑着说道:「今日见你吃的不多,我便吩咐芬兰做了点桂花糕,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顾怀生本是不爱吃甜食,但还是坐了过去,捻起一块放到口中,夸道:「还不错,夫人有心了。」 「那你在尝尝这碗芋艿羹,搭配糕点吃刚好,不干还解腻。」 唐晏宁又从食篮里面端出来一碗甜品放到了他面前,顾怀生顿了一下,端起来慢条斯理的尝了一口,「嗯,还不错,确实比较解腻。」 这碗芋艿羹甜而不腻,顺滑爽口,即使不爱吃甜,他也觉得挺好喝。 顾怀生三两下便吃了干净,连桂花糕一併都吃完了。 递了一盅漱口水过去,唐晏宁道:「今日谢谢你。」 顾怀生微微挑眉,难怪今儿这么贤惠原来存了感谢的心思。 他道:「有何好谢的,你我本是夫妻,不必如此客气。」 唐晏宁笑了笑,不得不说这个人很通透,且心思细腻,连自己想买丫鬟的想法都看出来了。 今日要是自己主动做主买,大哥大嫂可能会觉得她吃不了苦,适应不了,难免有罅隙,但是若是怀生出面买,他们便会觉得自己思虑不周,怠慢了人家,不仅不会不悦反而还有些自责。 昨儿本来想说的但却忘记了,没想到他早已有心,一下学便置办妥当。 「你在哪儿买的?这三个丫鬟不像是普通人牙子手里的。」 「是望月酒楼掌柜送的。」 顾怀生并不打算瞒她,如实说出自己和望月酒楼掌柜的交情,顺便也把望月酒楼和自己的渊源解释了一下。 并且把自己就是酒楼幕后人的身份一併坦然的告诉了她。 唐晏宁被他透露的消息惊讶的合不拢嘴,一双翦水秋瞳怔怔的盯着他。 半晌没有声音,仿佛正在极力消化这这个震惊的消息。 望月酒楼可是京城第一大酒楼,每天的收入可是够一些小商户奋斗一年的,更别提一年的收入,那得是多大一笔巨款啊。 难怪这么财大气粗的一下子下了三十几抬聘礼。 那这样一来,她以后岂不就是望月酒楼的老闆娘? 咳咳,说好的是嫁给一个穷秀才的,这怎的突然就成了老闆娘,这转换有点始料未及。 当然,她并不贪财的,现在之所以有些莫名的兴奋估计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好我也好的定律。 与有荣焉。。。 顾怀生看着她脸上变来变去的神色,淡笑出声。 她平復了好一会儿才佯装镇定的问:「你是望月酒楼幕后老闆的事儿大哥和大嫂不知道吗?」 顾怀生摇头,「时机未到,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他们。」 大哥守不住话,万一到时候泄露出去,于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有些麻烦的,所以他才一直隐瞒着。 「那你为何还住在乡下,你这样完全可以在京城繁华地段置办一套宅子把大哥大嫂先接过去呀。」 这么有钱却这么低调,是怕树大招风吗?还是要韬光养晦来个逆袭? 顾怀生抬头,「没有正当的说辞大哥大嫂还以为我是抢劫回来的呢,再说现在这样也方便不少,省的被人注视。」 依旧平平无奇会方便做很多事,但若是成为大树则会招很多人惦记关注。 他现在还很需要这种平民百姓的身份。 唐晏宁凝眉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似是明白了他的用意般,淡淡的回了声「哦」。 这个夫君深藏不露啊! 不过那个苏掌柜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兢兢业业的帮他把酒楼打理的如此出色,看来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顾怀生看着眼里惊讶还完全未褪去的人儿,笑道:「现在可以安心把你的嫁妆收好了吧。」 望月酒楼可比自己这二十几抬嫁妆值钱多了,看到他眼里的揶揄唐晏宁扭头,岔开话题,「那你为何前面一直没有高中?」 以前还真以为他是寒门子弟,可能会有考官作祟,但是若占瞭望月酒楼幕后老闆的身份,怕是收买也能收买一个状元当啊。 为何接连三次都不中呢? 顾怀生探究似的看了她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问:「你……很在意我有没有中状元?」 唐晏宁摇头,「我只是好奇,你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并不像传闻中的江郎才尽,以你的文学考上状元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她的眼神真挚可见,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嫌弃他无功名傍身的意思。 他笑了笑,道:「也是时机未到,到了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唐晏宁虽然早就知道他会中状元,但是反观他自己也是一脸笃定,信心十足,不禁暗想,难道前面几次是有意放水?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起身说道:「嗯,我相信你,早点睡吧。」 她其实还很想再追问一句,为何要告诉自己那么多,自己才嫁过来三天不到,这样坦然相见的是不是有点太坦然了。 犹豫了一瞬还是压了回去。 前世貌似直到自己死,都没怎么听过他的事,除了他中了状元沸腾了一阵。 此后仍是没有任何消息。 没曾想他竟隐藏如此之深。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一种直觉,自己的这位夫君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 甩了甩自己奇怪的想法,她乖乖的爬上床睡觉。 到了床上,两人无话,顾怀生依旧守礼的没有越矩,安静的睡在外面,唐晏宁翻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道:「我后天要回门了。」 「嗯,我知道了。」 半晌又没了声音。 唐晏宁很想问问那天你有没有时间,还有回门礼需不需要自己准备的,但是他回完了这句话后便仿佛睡着了般,没有动静。 今夜明月高悬,透过窗户洒进来淡淡的月光,模模煳煳可以看清旁边人俊美的侧颜。 已经看了三天,按说怎么着也该习惯些,但是这般近距离的打量还是让她心跳加速。 深唿吸一口平復了下,她嘆了一声,「美色误人啊」。 翻身打了个哈欠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醒来身边依旧空空如也,顾怀生早就去了学堂。 已经相处了两日,相比于昨天起的那么迟今天还算早的。 唐晏宁也少了两分拘谨多了几分随意,起床,梳洗,吃饭,和大嫂唠嗑。 第92章 回门 ()」 屋里一下子多了三个丫鬟,林素娥也轻松了许多,带着他们东转西转,还去集市上採买了些东西。 匆匆一天眨眼而过,唐晏宁今儿熘达的时间太久,十分疲乏,沐浴完毕还没等顾怀生从书房回来就已经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 天色朦胧,将将破晓。 顾怀生已经开始起床穿衣,瞅着身后还抱着被子睡得昏天暗地的妻子,摇了摇头,打开门让已经候在外面的双儿进来。 今日要回门,双儿一大早就爬起来,可是小姐屋里房门紧闭她也不好意思前去敲门,只能在外面蹲着。 谁知道姑爷竟然还是个守时的,才蹲了一会就把她放了进来。 「去伺候你家小姐吧。」 双儿点头道是,心里贊道这个姑爷真是她见过最独立的,穿衣洗漱,完全不让她们伺候。 往屋里一看,自家小姐横陈在床上,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双儿有点汗颜,小姐的睡姿啊…… 推了推,推了又推,推了再推,可算是把小姐给唤醒了。 双儿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小姐,今儿归宁,您还不赶紧起来,再晚时间就来不及啦。」 唐晏宁睁着迷濛的双眼,咕哝了几句,双儿也听不清,看着小姐又要躺回去,赶紧一把给捞了回来,使劲儿摇晃着。 心里哀嚎,小姐啊!姑爷一直在旁边看着哪,咱能不能不要睡得跟猪一样。 形象啊! 终于成功的把唐晏宁摇的清醒了点,迷迷煳煳的任由双儿上妆梳洗绾髮,绾髮的过程中头还不停的一磕一磕的,双儿不停的戳着她才勉强让小姐保持坐立。 一番折腾下来唐晏宁总算去了睡意,看着旁边似乎看了很久热闹的夫君略微尴尬清了清嗓子,换上平日的温婉贤淑,踩着小碎步去堂屋用早点。 看着小姐一副若无其事淡定的神情,双儿扶额,刚刚小姐什么样子姑爷没见过,这一会儿哪儿怕走的再端庄,怕是姑爷心里都留下不雅的印象了。 就没见过那么能睡的,连自己归宁都能睡得一塌煳涂。 用完早膳唐晏宁跟着顾怀生上了马车,也不知道他啥时候雇的两辆马车,外表看着平平无奇,里面竟然软枕铺垫一应俱全,还有茶水果点,甚至还有几本解闷的书。 顾怀生从始至终都是神情淡淡,看着她从起床拖延到吃完早点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好像知道她本来就是这个德行似的。 唐晏宁扫了一眼,淡定的坐到里面,拿着一本书像模像样的翻阅着,心里忍不住咂舌,有钱真好,这配置比她当相府三小姐的时候都好。 顾家偏远,到相府马车的话都要一个时辰,途中摇摇晃晃,摇摇晃晃,终于,又成功的把她晃睡着了。 顾怀生抽走她手里的书,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让她睡得舒服一点。 她睡着的时候非常恬静,睫毛浓密纤长的像一把扇子在嫩白细腻的脸上映出浅浅倒影,遮住了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 帮她理了理垂在侧脸上的几根髮丝,顾怀生随手拿起一旁的兵法书籍看了起来,腿上的人似乎做了什么美梦一般,唇角微微翘了一下,又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接着睡去。 颠簸晃荡,终于快到相府,顾怀生推了推身上的人。 毕竟睡了一晚上,现在没有早起那么强烈的困意,被轻轻的推一下,唐晏宁就醒了。 看了看眼前那张俊脸,在看看了他的胸膛,再感受着自己枕的「枕头」她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冲着他笑了一下,坐直了身体,有些苍白的解释道:「那个谢谢啊,许是我昨天和大嫂逛的太久,有些疲乏才如此睏倦,平日里我没有那么嗜睡的。」 顾怀生动了动微麻的腿,掸了掸衣摆上的摺痕,挑眉看了她一眼,「为夫总算见识到夫人困倦起来是有多么能睡了。」 这个「能睡」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唐晏宁有些尴尬,干干的笑了一下,低头不语。 「因着你这么能睡,今儿早上大哥还悄悄的跟我说让我晚上不要太过分了呢,为夫真是郁闷,夫人,你说我晚上哪里过分了?」 顾怀生说完笑着看着她,眼里的调侃一览无余。 老脸一红,唐晏宁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因她每次都起的很晚,给人的感觉还非常疲惫,自然而然的又引起了大哥和大嫂的误会,且这个误会就算她解释他们也不相信,而且也不好解释。 哎,看来下次不能这么贪睡了。 看着她鸵鸟状的样子,顾怀生满意的笑了笑。 这时候马车已经行到了相府大门口。 顾怀生牵着唐晏宁下车,身后的两个车夫拎着准备的回门礼一起走了进来。 唐晏宁瞟了一眼回门礼,又看看旁边人的侧颜,唇角微微弯起。 到了前厅唐晏玉和陆锦华已经来到,正坐在大厅里和唐恆寒暄。 忠义侯府离相府距离本就偏近,自然来的要快些。 夫妻俩礼貌的朝唐恆和温氏行了礼,又叫了二姐,二姐夫,才落了座。 唐晏玉和陆锦华两人从他们俩刚进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十分丰富,两人眼里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讶,后悔和可惜。 那日唐晏宁盖着盖头没瞧见她的样子,今日一见陆锦华犹觉惊艷,早知她貌美,但是这一个多月不见怎的感觉貌美更甚。 她今日一身玫红海棠百褶裙,梳着妇人的髮髻,稚嫩的脸庞多了一丝妩媚,眼波流转,顾盼神飞,仿佛能把人的魂儿给勾了去。 如此绝色,可惜啊可惜,自己没弄到手。 陆锦华心里懊悔,怎就被一个穷秀才给拱了去,不过也不打紧儿,等过几天自由些他在想办法把她掳回去好好享受一番就是。 少女有少女的羞涩,但是少妇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他的好几个朋友犹爱这种少妇,凝香阁现成的姑娘不挑,偏要去和那已婚少妇偷,情,说是别有一番滋味,说的他也想尝试尝试。 这不,刚好眼前就有一个。 唐晏玉更是惊讶,双眼瞪的滚圆。 不是说那个秀才家境寒酸,其貌不扬,江郎才尽吗? 第93章 我都看腻了 ()」 看这文雅得体的谈吐,清润悦耳如寒玉碰撞般的嗓音,还有那世无双的相貌,哪儿一条跟传说中的符合啊? 本来以为陆锦华容貌算得上出挑的,但是和顾怀生一比,简直就是尘星之于皓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她心里兀自后悔,早知道这个顾怀生如此出挑,当时说什么也不让母亲阻拦父亲让她代嫁的事儿。 这么一个英俊的人,白白便宜了唐晏宁,真是可恶,那本来该是自己的。 两人一个带着垂涎的眼神看着唐晏宁,一个带着后悔嫉妒惊嘆的表情看着顾怀生。 恨不得能调换一下。 唐恆坐在上面看着两人的表情,面上不悦,轻轻咳了咳,两人这才回了神,笑着和唐晏宁夫妇说话问候,一副相亲相爱的画面。 唐晏宁从始至终只看着脚面,或是抬头回话,一眼也没给一直悄悄盯着她的陆锦华。 顾怀生亦如此,只是触及到陆锦华侵略垂涎的神情,眉头皱了皱,瞥了一眼便转开,继续和唐恆探讨着当今的时局。 温氏待了半刻钟便藉口有事离开,唐恆也没说什么,嘱咐她去厨房看看菜色就默认了她出去。 两对夫妻起身虚送了下。 只是两个庶女回门,又不是自己的亲闺女,温氏到场意思一下不唠人话柄就成。 温氏走了不过片刻钟唐晏清就过来了。 「爹,二妹,三妹,你们回来啦!」 还没进屋就站在门口先喊了声,好像十分欣喜的样子。 唐恆道:「清儿,你怎的也来了?」 唐晏清今日一身桃红海棠襦裙,明亮鲜艷,配上白皙的肤色衬的人比花娇。 她端着大家闺秀标准端庄的仪态,保持着自认为恰到好处的微笑,缓缓的迈着碎步走进来。 优雅的冲着两个妹婿妹妹一一点头示意问好,一副贤淑知礼的模样。 她转身再福礼,道:「爹,我刚刚听母亲说今儿是二妹和三妹回门的日子,特意过来的,自从二妹和三妹嫁了出去,我才觉得这府里甚是无聊,往日里我们姐妹还可以一起品茗赏花,吟诗抚琴,现今儿就独剩我一人,实在枯燥乏味,爹,您就让我带两个妹妹出去走走聚聚吧,反正您说的这些什么朝堂局势我们女儿家也听不懂,平白的在这蹉跎时间,再说有两位妹婿陪你还不够嘛!」 唐晏清语气轻轻柔柔,带了一点撒娇,仿佛见到两个庶妹真的非常开心一般,迫不及待的想和她们聚聚说些悄悄话。 唐恆带着宠溺的笑容点了点头,「也好,你两个妹妹同一日出嫁,群儿尚且年幼,你在这后院确实一下子没了玩伴。」 他转头看向坐下下方的两个女儿,温声道:「既然你大姐想和你们叙叙,为父也就不拘着你们,随你们大姐去花园里散步赏花吧。」 唐晏玉早就蹲不住了,急忙起身谢过,唐晏宁也微微福了身子示意,跟着唐晏清一起出去。 一出了前院,唐晏清脸上温柔明媚的笑意就收了起来,换成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态,走在最前面,往凉亭的方向走去。 她才不屑和庶女们并肩行走呢! 尤其是这个唐晏宁,今日穿得衣服竟然还和自己撞了色,晦气。 唐晏宁早就习以为然,慢慢的走在后面。 唐晏玉瞅着大姐刚刚趾高气扬的背影,心里生出几分不满,往日里娘亲还受宠的时候,这个大姐何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给自己脸色,转身看了看身后莲步轻移,一片淡定的人儿,唐晏玉嘴角勾了勾,坏心顿起。 动不了大姐,还动不了你嘛!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到唐晏宁越过她才跟了上来,看着唐晏宁摇曳的海棠绣花裙角,她笑了笑,脸上闪现一丝得意。 抬脚,狠狠的踩住! 想到她等下被踩住裙角狼狈摔倒的模样,唐晏玉脸上已经浮起来了一抹笑意。 嗯?怎么没摔倒? 唐晏玉看着眼前站的稳稳噹噹的人,无趣儿的把自己的脚收回来,敷衍的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啊,三妹,二姐不小心踩到的,你不会在意吧?」 唐晏宁看了看裙摆上一个半黑的脚印,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些招式,也不嫌腻得慌。 脸上扬起了大度的笑容,她道:「怎么会,二姐又不是第一次这么不小心,妹妹早已经习惯了。」 没如愿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还被她暗讽了一句,唐晏玉嗤了一声,态度傲慢,擦过她身边往前走去。 才走两步,感觉裙摆一重,「嘭」的一声,她重重的磕到了前方的台阶上,膝盖顿时青紫一片,她抱着膝盖,转头怒道:「你故意的。」 唐晏宁则学着她刚刚敷衍的表情,笑道:「怎么会,妹妹可不像二姐经常犯这种小错,实在是不小心,还望姐姐见谅。」 瞅着她一副明明就是故意的脸,唐晏玉愤愤,伸手就朝她胸前垂着的一缕头髮抓去。 只是手还没碰到,对面的人像早就知道她的意图般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头髮,勐的一拽,顿时疼的她龇牙咧嘴的弯下了腰。 「你……」 唐晏宁狠狠的扯完那一下就松开了手,扬起手里扯下来的一缕髮丝,轻轻一吹,嘲讽道:「我什么我?呵,二姐,这么多年了,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依旧还是扯头髮踩裙角这种小把戏,你没玩腻,我都看腻了。」 自从秋姨娘去世,随着唐恆越发的忙碌就对唐晏宁逐渐淡忘了起来。 那一段时间,唐晏清和唐晏玉经常以捉弄她为乐,不是拉头髮,踩裙角,就是往她茶杯里下泻药,或者藉故说她脸上有蚊子掴她一巴掌。 这种招式她们屡试不爽,每次都把她弄的一身狼狈哭着回去。 唐晏宁反抗过几次,以为她们会收敛,没想到换回来她们更加肆无忌惮的报復。 她想过去找爹理论的,但是每次都没得以见过他的面。 他好像总是很忙,常常一出去就是一天,有时候甚至深夜才回,以至后来她再被捉弄就学会了隐忍。 没有人可以帮你,那哭也没有任何用,只会让捉弄你的人更加快活罢了。 第94章 土包子 ()」 唐晏玉看着自己一次被扯了那么多根头髮,怒气翻涌,起身就想像以前一样给她一巴掌。 只是巴掌还没落下,唐晏宁已经牢牢的捉住了她的手,目光冷厉,攥的她手腕生疼,「怎么?还想像以前那样打我,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辱的唐晏宁了吗?这么快你就忘了上次的十巴掌?」 说完勐地掷开了她的手,力道之大带的她身子一偏。 在丫鬟的搀扶下唐晏玉堪堪稳住了身子,恨恨的看着唐晏宁,却没有再动手。 想起唐晏宁当时甩巴掌的狠厉,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上次那十巴掌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提起来她依然感觉脸颊泛疼,可见唐晏宁上次下手多重,重的她现在都有点阴影。 唐晏宁拍了拍手,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般,警告的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没了那些书信你就没有了把柄?呵呵,你难道忘了上次在凉亭你和温子杰的事儿我也是见证人之一,惹急了我,我可不敢保证还能遵守父亲的嘱咐守口如瓶,要是不小心在你夫君面前说点什么,可就怨不得我了。」 看着唐晏玉面上逐渐震惊的表情,唐晏宁满意的笑了笑,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唇角带着一丝不屑。 唐晏玉看着那比大姐还趾高气扬的背影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什么东西,早晚有一天会让你哭着求我。 突然看到前方好整以暇打量着她们的大姐,唐晏玉暴躁的情绪缓和了一丝,我有把柄在你手里,大姐可没有。 等着吧,大姐可比自己善妒多了。 想到这里唐晏玉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是有点蠢,早知道自己坐享渔翁之利不就好了吗? 唐晏清早就到了凉亭坐在里面悠悠的喝着茶远远的望着她们,面上一派惬意和不屑。 这个二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蠢,以往那些招式都用了多少遍了,就算唐晏宁再傻也不可能再中招,偏二妹还傻乎乎的故技重施,真是蠢的不可思议。 片刻唐晏宁就带着双儿来到了凉亭,选了靠南的位置坐着。 唐晏清一派热络,笑着问她们刚刚怎么了? 唐晏宁淡淡的回了一句没什么,就是二姐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刚刚那一幕唐晏清可都看在眼里,分明是她故意踩了二妹的裙角,不过她也没有拆穿,反正她们两个起争执她乐得看好戏。 唐晏玉姗姗来迟,坐在北面的位置,与唐晏宁对坐。 和之前气急败坏的表情比不同,她现在看起来淡定了不少,只是不悦的看了唐晏宁两眼,便和唐晏清寒暄了起来。 唐晏清吩咐青灵给两个妹妹斟茶,热情的介绍道:「来,两个妹妹快尝尝,这个可是今年最新的雨前龙井,听说今年的新茶都进贡到宫里去了,工部尚书白大人办事得力得圣上赏赐了几罐,也是因着我和工部尚书家的小姐关系好,才有幸得了一罐呢,今日听说两个妹妹回来,姐姐特意拿出来一起品鑑品鑑。」 工部尚书家的小姐就是白语嫣,和唐晏清是手帕之交。 唐晏宁瞅了一眼杯子里翠绿清亮的茶色,但笑不语。 这个大姐有这么好心大度?她可不信! 唐晏清比唐晏玉更爱捉弄她,突然转了性子,必有妖。 她端起茶杯放在鼻间轻嗅了一下,道:「确实是好茶,让大姐破费了。」 「谈什么破费不破费的,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快尝尝看。」 唐晏清热情的似乎过了头,更让唐晏宁觉得这茶肯定有问题。 唐晏玉瞅了一眼大姐的神色,心里明了。 和大姐一起捉弄了唐晏宁好几年,她十分清楚,一旦大姐开始起什么坏心思的时候,眼神总是格外明亮又带着笑意,就如眼前这样。 看来唐晏宁的那杯茶有问题。 想到等下可能就会看到唐晏宁出糗,唐晏玉的心情好了点,准备端起面前的茶也品一品。 她十分笃定,大姐不会在她的茶水里动手脚,因为相比自己,大姐更是嫉妒唐晏宁那艷压她的容貌,而且两个人同时出问题,也比较容易查出端倪。 「诶,父亲来了。」 唐晏玉正准备端起面前的茶突然听到唐晏宁指着身后说父亲来了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唐晏清也看了一眼。 远处湖水边是有一个人,不过不是父亲,而是和父亲今日衣服颜色接近的钱管家。 唐晏玉忍不住讽了一句,「什么眼神?那明明是钱管家。」 唐晏清却不以为意,仍是保持着亲切的微笑。 唐晏宁有些歉然的笑了下,「是我看错了,今日钱管家的衣服和父亲颜色接近,我一时看差了。」说完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似乎是在遮掩尴尬般。 喝了一杯,似乎发现味道还不错,她又让青灵斟了一杯,夸道:「大姐这个茶味道真不错,醇香扑鼻,入口甘甜,妹妹还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呢。」 看着唐晏宁喝了那一杯,唐晏清心里闪过一丝得意,脸上笑意更甚,体贴的道:「妹妹喜欢就多喝些,回头我让青叶给你打包一点带走,回去慢慢喝。」 唐晏宁竟真的应下,连连道谢,一副得了什么宝贝的样子。 唐晏玉瞥了一眼唐晏宁没见过世面似的样儿,心里鄙夷,真是土,连雨前龙井都没有喝过,优雅的端起面前的茶,故意拿捏着姿态,似乎很在行一般慢慢的品了一下,道:「三妹,这品茶呢和品酒差不多,第一口是关键,似你这般牛饮可真是糟蹋了大姐的好茶。」 她在嘲笑唐晏宁刚刚粗鲁的一饮而尽的动作,活像一个乡下的土包子。 唐晏宁听着她的讽刺竟没有发作,淡淡的一笑,一副懒得与她争执的模样。 品了一会儿茶,大约是觉得无趣,唐晏清提议,「远处湖里的莲花开的正艷,不如我们一起去赏赏花吧。」 唐晏玉一听立即点头同意,反正今天大姐无论做什么她感觉都是针对着唐晏宁,自己只需要跟着看好戏就成。 瞅着面前两人表面上一副真的想游玩的神情,暗地里却又存着捉弄自己的的心思,唐晏宁暗笑,还真把自己当傻子吗? 第95章 坠湖 ()」 瞅着面前两人面上一副想游玩的表情,背地里却又存着捉弄自己的的心思,唐晏宁暗笑,还真把自己当傻子吗? 「好呀,难的今日两位姐姐如此有雅兴,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唐晏宁今儿在她面前似乎表现的特别柔顺,唐晏清也没多想,以前的唐晏宁也是这样的,一副柔柔弱弱任人欺凌的样子。 三人移步去了小桥上,唐晏清说在小桥上中间最是赏花的好地方。 只是那桥的栏杆略微有些低,对成年人来说小心一点自然不算什么。 但是要是不小心的话,那就难说了。 唐晏清停在桥边指着湖里的莲花连连赞嘆,吟诗作赋的,处处彰显着自己知识渊博才华横溢。 唐晏玉也跟着附和,夸赞了几句,两人聊得投机,似乎都还忘记旁边站了一个唐晏宁。 「三妹,你看,远处那片荷叶之下还有个红色的大锦鲤呢。」 唐晏清拉着唐晏宁走到桥的边边上,笑着伸手指着,唐晏宁配合的身子前倾,一副认真寻找锦鲤的模样。 唐晏清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勐地伸手往前一推…… 「咚」一声响亮的落水声。 唐晏玉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往前探了探头,看着水下的场景,唐晏宁伸迅速的伸出一只脚绊了她一下,然后又伸手看似拉她实则用力的推了她一下。 「咚」』的又一声。 唐晏玉也落了水,看着两人在水里挣扎着,唐晏宁冷笑了一下,换上了一副惊吓担忧的表情大喊着,「不好啦,大小姐和二小姐不小心落水啦,快来人哪,快来人哪。」 她一连喊了好几遍,声音之大连在前厅高谈论阔的唐恆和顾怀生都惊动了。 几个家丁们早在唐晏清落水的第一瞬间就已经有会水的跳下去相救,唐晏宁的那些大喊不过是做做样子,惹得更多人围观。 不一会儿唐晏清和唐晏玉被两三个会水的家丁救了上来。 两人都不会水,落下去一番扑腾呛了不少水进去,此刻都跌坐在地上剧烈的咳着。 前厅的三人均匆匆的赶到,唐恆看着两个浑身湿透的女儿,眉头直皱,转过身吩咐道:「先去给两位小姐拿披风过来。」 顾怀生走到了唐晏宁的身边,守礼的转过身,而陆锦华先是看到自己的贵妾衣衫不整的半蹲在地上,目漏嫌弃,觉得甚是丢人。 再一转头,就看到了旁边一贯优雅大方的大姐,满身狼狈,衣襟半开,一时被大姐露出的大红小衣吸引,反应慢了半拍,被岳父大人狠狠的瞪了亮眼才识趣儿的转过身去。 已经入秋,正午的时候天气依然燥热。 唐晏清和唐晏玉穿的单薄,此时落了水,衣衫全都湿哒哒的包裹在身上,露出了少女曼妙的曲线。 刚刚在水里一番挣扎,衣襟系带迳自开来,漏出里面娇艷的小衣还有那耸起的峰峦。 一众家丁看的眼睛发直。 尤其是刚刚救唐晏玉上来的家丁,口水都快要留下来了。 因着二小姐上次在凉亭的事儿他认准了二小姐也是放.盪之人,救她的途中暗自在水下占了不少便宜。 唐晏玉的衣襟系带开了这么多,都是他在水下顺势拉扯的,偏偏唐晏玉因为紧张不仅没有推开,反而更紧紧的抓着人家,生怕再沉下去一般。 不一会儿丫鬟就匆匆拿来了薄披风赶紧给小姐们披了上去。 温氏和杜姨娘问讯也都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唐恆转过身来,眉头依然紧皱,「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唐晏玉按奈不住,抢先一步哭诉道:「父亲,刚刚大姐邀我和三妹去桥上赏荷,谁知道三妹突然推了大姐一下,导致大姐落水,我刚想斥责三妹,三妹竟然连我一併也给推了下去,所幸救的及时,不然您就看不到我和大姐了。」 她说完呜呜的痛哭了几声。 反正刚刚在桥上因她身体遮挡了视线,后面站在桥下的丫鬟没有人看见唐晏宁有没有伸手推搡,只要她说推了,大姐在配合一下肯定就是她推的。 而且她落水可是货真价实的被推的,这个动作一定被后面的一众丫鬟肯定看到了,看她如何狡辩! 果然唐晏清听到唐晏玉的说辞,眼里立刻蔓延上了一层委屈,贝齿轻咬下唇,却又非要装作宽容大度的说道:「二妹,不可这样说,三妹也许是不小心碰到了我,并不是有意的,不可冤枉了三妹。」 一句不小心,坐实了唐晏宁推人的罪名。 唐晏玉继续痛声道:「大姐,你何必替她遮掩,往日三妹胡闹一下你大度不计较就罢了,但是今日你不过是要求和她换个位置赏花,她就能不满而出手推你,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她明明知道我们姐妹两个不谙水性,偏偏还做出这等歹毒的事,若是不再多加管理,日后定会出事,况且现在她已经出嫁,若还是这般睚眦必报,日后在夫婿家闹出了事故,岂不是害了妹婿一家也丢了我们相府的面子?今日大姐可万万不能再纵容三妹了。」 两姐妹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声泪俱下,引的一群新来的僕妇都纷纷侧目打量着唐晏宁,暗暗咂舌原来三小姐才是最深藏不露的。 唐晏宁冷眼看着两人配合的如此默契,心里嗤笑,不愧是「好姐妹」。 一句话一个眼神,两人就能配合的天衣无缝,把所有的矛头指向她。 尤其是唐晏玉的那番说辞,句句控诉她嚣张狭隘,好像以前都是她去捉弄她们两个姐妹似的。 这让怀生该怎么想她? 唐晏玉摆明就是污衊于她,在顺便引到顾家身上,让顾家了解她的为人,对她心生罅隙。 日后让她在夫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呵呵,可真是什么水都敢往她身上泼。 温氏和杜姨娘早已走到了女儿身边,安抚着他们,听完唐晏玉的说辞,杜姨娘跟着暗暗抹泪,口中抽噎着,「我可怜的女儿啊!」仿佛唐晏玉遭受到了多大的不公般。 温氏观了一下唐晏宁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毕竟自己女儿和唐晏玉什么脾性,她还能不清楚? 第96章 是三小姐推的 ()」 但看两人浑身湿透,显而易见是被唐晏宁捉弄了,心里有些不满,温氏责问道:「宁儿,今日怎么回事?是否真的如你二姐所说的那样?你怎的还是这般任性,这可都是你的姐姐,万一她们两人有个三长两短,你的良心不会不安吗?」 看似询问,实际也变相的坐实了她以前就是这种顽劣狠毒的性情。 唐恆也皱眉看着她,一副等她解释的模样。 唐晏宁慢慢向前踱出两步,先微微施了个礼,然后换上了一副委屈的神情解释道:「我自是没有推大姐和二姐,父亲难道不知吗?以前从来都是大姐和二姐常常来捉弄我,我哪儿有这个胆子去推他们,毕竟,要是我还手了,可是会换来大姐和二姐更加肆无忌惮的报復。」 「这么多年我都忍过来了,如今嫁了人,得了自由又怎会再去招惹大姐和二姐,大姐和二姐既然直接定死了我的罪名,好像无论我怎么解释都像是在狡辩,那这相府里这么多下人,总不能都是眼瞎的,不如父亲问问她们,刚刚有没有看到我出手推大姐和二姐?」 身后的顾怀生在听到往日里被捉弄的都是她时,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黝黑的眼眸里渗出一丝凉意。 看着眼前娇小瘦弱的身影,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蔓延,仿佛能透过那身影看到她年幼时候的无助悲伤。 他主动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肩膀,将人带进怀里,手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无声安抚的样子。 唐晏宁微微惊讶的望了他一眼。 大姐和二姐说的这般声情并茂他都不怀疑吗? 就这么相信自己? 触及到她眼里的惊讶,顾怀生唇角勾了勾,继续抬头看着眼前的众人,面上一片平静仿佛也等着解释。 唐晏玉看到那顾怀生不仅没有因为她的话对唐晏宁生出怀疑嫌隙,反而主动揽住了那小贱人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眼神陡然变得阴鸷。 凭什么,凭什么唐晏宁可以得到这么倾心对待她的人? 反观自己的相公,从看见自己浑身湿透的一幕不仅没有上前,反而一副嫌弃的模样,站的三尺远,半点都及不上顾怀生。 唐恆面色平静,看不不出喜怒,想起刚刚女儿质问的一句「父亲难道不知吗?」时语气里隐含的无奈酸楚,他莫名觉得有点堵。 甩了甩情绪,他挥手招来了刚刚侍奉的几个小丫头来询问,「刚刚你们有谁看见了桥上的情景,如实说来,不得隐瞒。」 唐晏清的大丫鬟青灵和青叶立即跪下,含泪道:「相爷,奴婢二人刚刚远远在桥下望到了,确实是三小姐推了大小姐,推完大小姐之后二小姐似乎是想责备三小姐,谁知还没开口就被三小姐继续推了下去。」 「你们说谎,明明是大小姐想推我们家小姐落水,刚好我们家小姐转身想看别处,才有幸躲避了开来,而大小姐因为用力过勐,没有收住力道才栽了下去的。」 双儿听着两个丫鬟如此污衊自己家小姐,立刻忍不住跳出来指证。 她刚刚明明看的清清楚楚是大小姐想推她家小姐的。 双方丫鬟各执一词,互不退让。 唐恆厉喝一声,「够了,都给本相住嘴,你们三个人的贴身丫鬟说的证词一律不算数,从现在开始,你们几个都保持沉默。」 说完他随手指了一个三等丫鬟,「你,就是你,你刚刚看到了什么,尽管如实说来,若有隐瞒,杖毙。」 唐恆因着刚刚丫鬟们的争吵,面色不善,声音也变得冷厉森然。 被指名的丫鬟看到相爷一副布满寒冰的脸面,有些怯懦的往前走了两步,「奴婢……奴婢刚刚站的最远,于前面的情形没有看的太清楚。」 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只好推辞自己没看清。 她虽然站的较远,但是刚刚大小姐想推三小姐的动作她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只是她不能说,不然得罪了大小姐,她日后定是没有好果子吃。 不要看大小姐外表和和善善的,背地里处罚犯事的丫鬟手段可一点都不含煳。 打骂尚且算轻的,严重的被发卖到窑子里的,或者赏赐给小厮的,或者鞭刑的,各种各样的手段。 唐恆盯着面前抖如筛糠的小丫鬟,沉默了一会儿,又随手指了一个丫鬟,说辞竟然和前面的丫鬟一样,也是没看清。 这次唐恆没有再抬手指别人,冷冷的丢出了一句,杖毙。 都当他是这般好煳弄的吗? 被家丁架着要去杖毙的丫鬟终于慌了,知道这种说辞不能像第一个搪塞过去,瞟了一眼大小姐,咬了咬牙,立马挣扎着大哭,「奴婢说实话,奴婢当时看见了,看见了,确实是三小姐推的大小姐,然后又推了二小姐。」 不能说实话,大小姐是她们开罪不起的。 只能委屈三小姐。 三小姐本就是庶女,又嫁了普通人家,就算被冤枉了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大小姐不同,今日若是得罪了大小姐,日后在府里肯定没有好日子过,短暂的衡量过后丫鬟一口咬住了唐晏宁。 唐恆瞥了一眼,示意家丁住手,然后又挨个儿问了一遍,竟然意外的说辞一致,都看见三小姐推的大小姐和二小姐。 唐晏玉和唐晏清看着这种情况心里忍不住得意。 唐晏清心想,就算我想推你又如何,这府里的丫鬟都是我的人,谁敢为你作证,要不是这样她怎么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推人。 温氏听到丫鬟们的证词,一副痛心的表情,「宁儿,真的是你,因为一点小事你就敢下此毒手,你真的太让母亲失望了。」 唐恆听着丫鬟们如此一致的说辞眉头皱的更厉害了。 要是说法不一致他反而还有几分相信,但是这么一致倒像是某种授意,反而让人起了疑心。 唐晏宁俯视着地下跪成一片的丫鬟唇角划过一抹冷笑,「母亲,您先别急,这几个丫鬟说辞如此一致,恐有人授意,容我替您再问一问。」 看着唐晏宁那副把握十足的表情,温氏莫名觉得刺眼,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宁儿,你还想狡辩吗,刚刚你说让丫鬟作证,现在丫鬟们通通做了证你又说有人授意,这不明摆着就是推脱吗?」 第97章 你心虚了? ()」 听到温氏的严词厉语,顾怀生墨染的眸子布上了一层寒意,凉凉的盯着她,声音无波道:「岳母大人,这是何意,这些丫鬟们说法如此一致您不觉得奇怪吗?宁儿只不过说想在问一问您就如此咄咄逼人,好像心虚一般,莫不是当时您也在场,目睹了一切,才能如此笃定是宁儿推了?」 她当然没有在场,不然也不会让女儿如此简单的就被唐晏宁反捉弄,但是刚刚她一时心急,情绪是过激了一点,在外人眼中倒是心虚的表现了。 被顾怀生勐的一问的温氏有些哑然,强自道:「本夫人自然是没看到的,但是刚刚我们大家都在现场,你们看到谁给她们授意了,凡事讲究证据,不能信口雌黄。」 「岳母大人说的是,凡事讲究证据,不能信口雌黄。」 顾怀生淡淡的看着温氏,重复一遍她的话,脸上挂着几分哂笑。 这让温氏十分不悦,一个穷小子而已,若不是当初那老不死定的狗屁婚约哪儿有资格这样跟自己说话。 更遑论那讥讽的表情。 唐恆看着顾怀生那副淡漠清离,凡事讲究证据的模样倒是怔了一下。 这幅模样多像当初自己初入官场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刚刚在和顾怀生的聊天中他就发现,此子并不是如外人传的那般庸碌,反之他满腹才华,雄心壮志。 若是日后步入官场,只要没有人刻意打压,必定前途无量。 现在梁王殿下最是需要人才的时候,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女婿,最好不过。 他本就有心拉拢一下,日后好让顾怀生为他所用。 但是他也知道文人统一的毛病,若是此时在府里万一受了冤枉委屈,以他清高的性子日后极有可能不愿意投靠自己。 思及此唐恆抬头看着三女儿,抬手制止了他们,「宁儿,你想问丫鬟什么,问吧,为父绝对不会冤枉你们,也不会放纵你们。」 唐晏宁微微颔首道是,带着和风的微笑再次向地上跪着的丫鬟问:「你们刚刚确定都看清是我推的了吗?确定吗?」 一群丫鬟对上三小姐清风明月般的眸子忍不住有些心虚,但是想到被大小姐责罚的后果果断又硬气起来,纷纷开口说看清楚了,非常清楚。 唐晏宁淡淡一笑,让刚刚跪在地上的丫鬟通通转过身去,并且让双儿去盯着他们,谁敢回头偷看直接拖出去。 一众丫鬟不明所以的转过身子,不知道三小姐要做什么。 唐晏玉看着唐晏宁的垂死挣扎,忍不住讥讽道:「三妹,事到如今,你不认错悔改,还想耍什么把戏,你若是现在诚心道歉,大姐和我看在你是妹妹的份上可以既往不咎的。」 既往不咎? 呵呵,好一个既往不咎。 只是你们能做到这样,我可做不到。 唐晏宁冷冷的看着唐晏玉,微笑不达眼底,「二姐,我这都还没开始问呢,你这么着急让我认错做什么?难道是心虚了?」 「谁心虚了?我不过是劝你知错能改,既然你如此顽固那尽管审问去吧。」 我看你能问出什么,府里的丫鬟除非不想在相府呆了,否则谁敢给你作证。 唐晏玉使劲儿拢了拢披风,装作一副失望的表情。 唐晏宁不疾不徐的向前走了两步,「二姐,既然你说亲眼看见我推了大姐,那麻烦你过来示范我当时是怎么推的吧?」 唐晏玉秀眉微蹙,「不就是用手推的吗,有什么好示意的?」 「自然是要示意的,你们口口声声说是看见我推的,那没道理我怎么推的你们记不住吧?二姐当时离得最近,看的最清,你先示范一下我当时的动作,然后在让后面那些丫鬟来示意下,若是手法动作一致,那我无话可说。」 唐晏玉勐然瞪大了双眼,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要让那些丫鬟背过身去,原来存了这个心思。 当时唐晏宁根本没有推,万一后面丫鬟做的动作和她不一样,那岂不是证明她们说谎了? 唐晏宁始终挂着淡笑,眼神却十分冰冷,「怎么?二姐又心虚了?」 「谁心虚,示范就示范,」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退,不就是推人吗?手法无外乎就常用的那两样,再说丫鬟们站得远,看不清稍有差异不也正常? 思及此她底气足了一点,昂首向前,示意了双手推向她后背的招式。 唐晏宁又依次让丫鬟转身过来挨个儿示范了一下,手法竟然出奇的和唐晏玉一致。 看着这么一致,唐晏清眼里闪过得意,推人吗?无外乎就是用单手推或者双手推,能找出什么不同,真的是天真。 一众丫鬟当时只看到大小姐是这么推的,下意识是开始模仿当时的推法,所以意外的手法统一。 「怎么样,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三妹,二姐刚刚就劝你不要折腾乖乖认错,你偏不听,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唐晏玉看着唐晏宁有些震惊的表情,立即忍不住开口讥讽,泄露出了平日里尖酸刻薄的模样。 唐晏宁微笑都懒得再给她,走到唐恆面前,低头道:「父亲,女儿已经问完了,父亲怎么惩罚,女儿都绝无怨言。」 顾怀生除了刚才几句讥讽,便沉默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眼里闪过几分赞赏。 他的这位夫人又怎会乖乖的任她们污衊。。 唐恆从看到丫鬟们一致的手法之中,面色就晦暗不明,不知道内心在琢磨什么,一言不发。 温氏看着相爷并没有开口责罚,想着可能是碍于两个女婿在前,率先大度的说道:「既然事实已经明了,就要依法论惩,不过幸好你大姐二姐无碍,家法什么的也就不必了,都是一家人动起板子伤感情,宁儿,你待会儿给两个姐姐斟茶道歉此事儿就算翻篇吧!」 刚说完温氏就感觉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瞬间让人觉得嵴背有些发凉。 扭头对上相爷饱含怒意的眸子,温氏不明所以,难道是相爷觉得自己处罚的太轻? 刚想开口询问,唐恆又一记眼刀扫了过来,吓得温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还回去。 捉摸不透相爷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98章 角度不对 ()」 唐恆冷眼扫过面前的几人,突然大喝了一声,「跪下。」 看着父亲这么生气,唐晏清和唐晏玉心里的得意止不住的蔓延。 小贱人,整你这么多次,我就不信今日还能失手了。 只见唐晏宁依旧笔直的站着,对那句「跪下」仿若未闻。 唐晏玉总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三妹,父亲叫你跪下呢,你没听见吗?」 「我叫你们两个跪下!」 看着面前两个半丝未意识到错误的女儿,唐恆气的眉心突突直跳。 唐晏清和唐晏玉倏地转身看着父亲,一脸讶异,「父亲,你是不是弄错了,错的是三妹,怎么是我和大姐跪下?」 唐晏清虽然也有点不明白,但是仍然乖乖的跪下,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伸手拉了一下在质问的唐晏玉,「二妹,快跪下,父亲让我们跪下自是有父亲的道理。」 唐晏玉一扭头看见大姐竟然都已经跪下了,更是一头雾水,「大姐,你怎么真跪下了?明明我们才是受害者……」 「啪」 唐晏玉话还没有说完,唐恆就已经听不下去了,扬手甩了一巴掌,再次吼道,「跪下。」 捂着疼的发木的脸颊,唐晏玉眼里闪着浓浓的不可置信,刚想再次发问,对上父亲愤怒的眼眸瞬间噤了声不甘的跪下。 「相爷,你这是何意,明明错的是宁儿,为何要责罚她们两个?」 温氏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相爷今天怕不是吃错药了,错的不罚,偏罚受伤害的。 看着一家子人无知的模样,唐恆刚想开口训斥,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夫人,小姐,这个疑问还是让小人代替相爷回答吧。」 扭头一看竟然是钱管家,唐恆瞥了一眼,懒得再费唇舌,示意他来讲。 唐晏清和唐晏玉脸色均是一僵,钱管家是父亲亲自提拔的,只忠于父亲,连母亲的吩咐都敢违背,不知道刚刚他有没有看到那一幕。 钱管家带着一贯温和慈祥的笑容走过来,朝唐恆温氏还有在座的小姐姑爷依次行了礼,然后才缓缓开口,「夫人和小姐们是不是不明白相爷为何让你们跪下?」 三人点了点头。 莫名的温氏看见钱管家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瞟了一眼闺女有些闪烁的神情,心下又多了两分不安。 钱管家看了一眼夫人小姐,依旧保持着笑容,恭敬道:「若是小人没有记错的话,刚刚那几个丫鬟并不是全部站在一起的吧,其中有四个站在桥的东侧,四个站在桥的西侧,其余的稍远一些的粗使丫鬟都是不规则分布站着的吧?」 「那又如何,分开站又不影响视线。」唐晏玉回道。 钱管家看了一眼二小姐,继续问道:「二小姐,是不影响视线,但是应该影响角度吧? 小人记得当时大小姐的位置明明靠中间站的,后面又跟三小姐调换了位置那就换到东面去了,而西面刚好是二小姐,你的身影应该完全挡住了三小姐,那么请问西面的丫鬟是如何看到三小姐推大小姐的呢?」 唐晏玉反驳,「当然看得到啊,因为当时三妹突然绕到了大姐后面,西面的丫鬟自然就看得清了。」 「好的,既然西面和东面都看得清,那为什么在北面方向两个洒扫的粗使丫鬟也看清了呢?莫不是她们长了透视眼?」 园里的人工湖不是特别大,东西两侧站的侍奉丫鬟,北面湖边草地旁刚好有两个粗使丫鬟在除草。 被点名到的两个丫鬟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她们其实只看到了大小姐突然站在了三小姐的背后,至于怎么推的,纯属猜测。 钱管家看着两个有些心虚的丫头,问:「你们说说,在你们那个角度,如何能看清是三小姐推了大小姐?」 钱管家虽然总是笑眯眯的,但是此刻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感觉莫名有点阴凉,两个小丫鬟怯懦道:「奴婢……奴婢猜的。」 双儿一听猜的,顿时忍不住,「刚刚小姐可是再三问过你们都看清了吗,你们怎么回答的,一个二个的说看的非常清楚,现在又反口说是猜的,那岂不是刚刚在说谎?」 「奴婢……奴婢……没有说谎,确实是三小姐突然站在了大小姐的身后,既然在身后那就只能用双手推,奴婢虽是斗胆猜测,但也绝非信口拈来。」 「你们……」双儿还欲再争执,就被小姐拉了回来,示意她听钱管家说。 两个丫鬟刚刚话落,钱管家紧接着问道,「你们那个位置相隔甚远,可看清了是三小姐?三小姐衣裙上有很多海棠花的。可千万不要认错了人。」 两个丫鬟一听,连忙解释,「钱管家,我们看清了,是很多海棠花,玫红色的,一片一片的,不会看错的。」 「确定吗?」 「确定确定,钱管家,奴婢不敢撒谎。」 钱管家笑了笑,指了指三小姐,「你们看看是那种海棠花吗?。」 两个丫鬟顺着钱管家的手势扭头,目光触及到三小姐的衣裙,顿时面色苍白如纸,一脸不敢置信。 今日唐晏宁和唐晏清的衣服撞了色,都是偏红,但是唐晏宁衣服上只有裙摆处绣了几朵海棠,较远的距离是看不清的,而唐晏清则比较张扬,裙摆处是大片大片的海棠,即使相隔甚远,也能看的清楚。 唐晏清也被刚刚那两个丫鬟脱口而出的话惊的面色苍白,真是两个愚蠢的丫头。 钱管家转过身来,继续道:「大小姐,二小姐,现在你们明白相爷为何罚你们下跪了吗?其实不瞒您说,当时小人也在场,就在湖的正对面督促着几个家丁打扫院里,非常不巧,之前那一幕小人全程目睹。」 「大小姐诱使三小姐换了位置,然后自己悄悄的移到了她身后,准备推三小姐下水,刚巧三小姐似是看到了什么,转了身,才有幸逃过一劫,至于二小姐,不知怎的也随着大小姐往下栽去,但是小人并没有看到三小姐出手,反而看到了三小姐主动去拉您,只是毕竟力气单薄,没拉住您罢了。」 第99章 我也看见了 ()」 真相坦白,一群围着看热闹的外围僕妇家丁一片譁然。 唐晏清被当场戳穿,面上一片绯红,不知道是羞愧的,还是恼怒的。 她愤愤的剜了一眼刚刚两个蠢笨的丫鬟,要不是他们一时被钱管家牵引,怎会蠢得连自己的裙子和唐晏宁的裙子都分不清楚。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那两个丫鬟,第二个说看不清的丫鬟差点被拉去杖毙,让她们十分恐慌,只好跟着前面几个丫鬟的说辞,却忽略了自己站的角度不对。 唐晏玉听完钱管家的分析,不仅没有悔改,反而更加生气的质问,「你撒谎,明明就是唐晏宁推我下去的。」 唐晏宁当时确实是推了她,只是她动手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角度了,旁人看到只会以为她在拉二姐,不是在推。 「够了,直到现在你还死不悔改一个劲儿的攀咬,你真是辜负了为父对你的一片苦心。」 唐恆厉声呵斥,双目隐隐泛红,吓得唐晏玉立即捂住了还在发疼的脸颊闭了嘴。 他纵横官场这几年,这种小伎俩稍微动动脑子都看得出破绽,越是一致,越是错漏百出。 他不吭声不过是想看看两个闺女能做到哪种地步,会不会迷途知返。 哎……可惜啊。 两个女儿丝毫没有知错,反而一脸得意,真的是让他失望透了。 唐晏宁向前走了一步,眼睫低垂,翦水的秋瞳瀰漫上了淡淡的雾气,比唐晏清刚刚的柔弱之姿还要惹人怜,语带哽咽道:「二姐,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陷害我?你先是踩我裙角害我跌倒,然后又嫁祸我推大姐坠湖,现在又说我推你,我何曾有哪个胆子敢这么对你们,往日里你们欺负捉弄下我也就算了。但是如今我已出嫁,碍不着你们的眼,为何你们还如此针对我?」 「唐晏宁,你不要在这装可怜,这一切明明都是你自己设计的。是你踩了我的裙角害我跌倒,现在却反过来污衊我,你卑鄙。」唐晏玉吼道。 刚刚一众人顺着钱管家观察三小姐的衣裙,自然也注意到了那绽放的裙摆上赫然一个突兀的黑黑绣花鞋脚印,若不是用尽力气去踩,怎会落得那么重一个脚印。 唐恆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更加相信这个三女儿怕惹事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歹毒之事。 看着众人明显不信的神情,唐晏玉急了,「爹,我真的不是故意踩的,反而是她故意踩我的裙绊倒了我,不信你们看看,我裙摆上的鞋印比她的还重呢!」 她连忙掀开披风扯过裙摆给众人看。 裙摆上干干净净半个脚印都没有,早就被之前的水沖的了无痕迹。 唐晏玉瞳孔微缩,「……爹,鞋印……鞋印肯定是因为我落水被冲掉了,爹,你相信我,我当时磕倒在台阶上,腿上还有一大片淤青呢。」 她说完又要撩起裤腿漏出膝盖的淤青。 「够了,」唐恆瞬间脸色黑到底,「不知廉耻,还不快把披风围好。」 刚刚唐晏玉一着急披风力度扯得有点大,漏出了里面半开的衣襟和脖子以下大片洁白的肌肤,肌肤上还泛着点点红痕,引人遐想。 尽管她迅速的拿着披风遮住了,但那快速的一瞥,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周围的人目睹了。 唐恆被气的胸口发闷,本想狠狠惩罚一顿的,但是顾及还有两个外人在场,家丑不可外扬。 又因她们两个现在衣衫不整的样子不适合动家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肃声道:「你们两个知错了吗?知错的话就像你三妹道歉认错,只要你三妹不追究,此事就作罢!」 唐晏清和唐晏玉瞬间瞪大了眼,凭什么落水的是她们,结果还要给这个贱人道歉,向来只有她们欺负她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们道歉。 唐恆自然也看出来两个女儿眼中的不甘,眼神变得凌厉。 今日他还想拉拢顾怀生,若是此事轻描淡写的带过,势必会给顾怀生留下是非不分的印象,日后再难拉拢。 「不道歉也可以,来人,拿家法来!」 家法就是戒尺,一根有三尺长,巴掌粗,一尺打下来,就可以看见血色。 看着父亲眼里的神色两人终于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咬咬牙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唐晏宁施施然走到两人面前,仿佛两人在跪着她一般,睥睨道:「大姐二姐严重了,这道歉三妹受不起,都是一家人,就免了吧,盼两位姐姐日后能宽容待人,不要在处处针对我,妹妹就已经很知足了。」 两人抬头看着目带嚣张之意的小贱人,纷纷攥紧了手里的披风,恨不得那披风就是小贱人,任他搓扁捏圆。 温氏和杜姨娘看着爱女道歉,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阴沉的仿佛冬天的大雪,能冻死个人。 不管怎样,两人终是道了歉,唐恆刚想发话放他们回去,唐晏玉突然骚动起来,不停的抓着身上。 左挠右抓,连带着刚刚系好的披风重新松散了开来,再次暴露出了里面的一片春光。 唐恆最是注重女儿家礼仪端庄,刚刚才消下去一点的怒气因为唐晏玉的举动瞬间蹭蹭的飙上来。 「你这般成何体统,简直丢尽了我们唐家的人,来人,把二小姐送回侯府,今日归宁宴作罢。」 唐晏玉也不知道怎么身上这么痒,不顾父亲的怒气,依旧不停的抓着哭道:「父亲,父亲,玉儿身上好痒,不是故意这般的,不信您看。」 她撸起袖子漏出一节雪白的小臂,只见手臂上红点斑斑,似是中毒了一样。 唐恆再次皱眉,「怎么回事,你吃了什么吗?」 唐晏玉继续抓挠着,只是幅度比之前收敛了一点,委屈道:「我没有吃什么啊,从来到家里我就只喝了几口茶而已。」 茶……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凉亭饮茶大姐那副热络的神情,难道……她不是下给唐晏宁的,而是想整她的? 她愤愤的扭头,质问:「大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用这般下作的毒药害我出丑。」 第100章 反目 ()」 她愤愤的扭头,质问:「大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你用这般下作的毒药害我出丑。」 唐晏清从刚刚看到她身上的红点就感觉不妙。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下在唐晏宁的杯子上的,二妹怎么会中招? 她强自镇静,辩驳道:「二妹,你不要信口雌黄,许是你在家吃坏了什么东西,不要妄想加害到我的头上。」 看着大姐一副抵死不认的态度再加上身上的奇痒,唐晏玉终于控制不住,指着唐晏清大骂起来,「唐晏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药是你下的,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你每次干坏事是什么表情我比谁都清楚,原以为你只是针对三妹,嫉妒三妹比你貌美,没想到现在你连我都要整了,你快把解药拿给我,不然我就去外面替你宣传宣传,让人家看看这相府大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晏清简直要被唐晏玉的愚蠢气笑了,忍不住回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毒不是我下的,我也没有解药,你不要狗急跳墙随意污衊我。」 「呵,我污衊你,我哪一件事污衊你了,你敢说今天这药不是你下的,我原以为你是针对三妹才帮衬着你,没想到你竟然连我一起算计,既然你如此不念旧情,我何必帮你兜着,我告诉你,再不给我拿解药,我现在就把你以前做过的腌臜事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你敢?」 唐晏清被她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弄的一急,下意识就脱口说出来这一句。 这种情况了唐晏清还敢威胁她,唐晏玉的怒火燃烧的更旺,理智几乎全失,「我有何不敢的,你敢做还怕别说吗,你……」 瞅着唐晏玉噼里啪啦的真的开始说出她以前整唐晏宁的事,她有点慌了及时制止住她,压低声音道,「你住口,我真的没有解药,我本来是下给三妹的,谁知道被你喝了,我真的没有打算算计你。」 唐晏玉明显不信,「你不就怕我抖落出你以前的事儿才推脱的吗,我现在不管你是下给谁的,赶紧给我拿解药。」 「我真的没有解药,这种药无解,痒个两天就会自动好的。」 「什么?两天!!」 现在才这么一会儿她都忍不住挠破了皮,要是痒个两天那她岂不是要受死。 「唐晏清,你可真歹毒,你敢下药害我,我也不让你好过,」说完她转身对着众丫鬟开始大肆渲染唐晏清以前的「光荣事迹」。 刚刚两人还一片姐妹情深,却因一件事瞬间变得反目成仇,恨不得对方消失才罢休。 唐晏宁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狗咬狗,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刚刚她故意把钱管家说成父亲,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力,趁机换掉了那杯茶。 本想换给唐晏清自食其果的,但是转念一想,她又换给了唐晏玉。 唐晏玉的性格可比大姐易怒多了。 唐恆听着两人互揭老底一脸黑烟,吼了一声,「都给我闭嘴,来人,立刻把大小姐送回屋里,这一个月不准出门,还有二小姐,立刻找马车送回侯府,日后无事不得再登相府。」 「父亲……」 「父亲……」 两人本来吵得激烈,听到父亲的怒吼纷纷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一向慈爱的父亲。 唐恆听着两人刚才的争吵,觉得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家门不幸,怒其不争,冷下脸任由小厮把两位小姐拉了下去。 杜姨娘本来想借着女儿回门和女儿好好叙叙的,结果没说上一句体己话相爷就让人把玉儿遣回去,并且扬言日后无事不得再登相府,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霹的她头脑发晕。 她跪下哭道:「相爷,相爷,玉儿还小,知错能改,您再给她一次机会,这相府就是她的家,您不让她回家怎么能行呢?」 唐恆因着刚刚的一幕早已耐心耗尽,看着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姨娘只觉得怒气更甚,心烦不已,一脚踹开了杜姨娘,命令小厮把她拖回去,同样禁足,省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招烦。 温氏早已跟着女儿离去,临走前狠狠的剜了唐晏宁一眼,小贱人,给我等着。 陆锦华看了这么久的戏有些悻悻,虽然是自己贵妾的戏,他依旧看的津津有味。 贵妾算什么,又不是正室,不过害他也丢了面子总感觉还是有点不爽,拱手冲着岳父告辞,就去追唐晏玉了。 这归宁宴又少了几个人。 「父亲,我们也回去吧,今日弄得如此乌烟瘴气,改日我们在登门看您吧!」 唐晏宁看着众人离去,也想早点回去,这顿饭她本就不稀罕。 唐恆一脸歉意的看着三女儿,之前发生的几件事他也得知她这些年在府中过得不甚如意,但是亲口听到大女儿和二女儿说出以前捉弄她的那些事迹他心里还是不好受。 都是自己的女儿,就算有偏爱,但是这般,着实过了,他不是一个薄情的人。 「也罢,今日让你受委屈了,以前是爹不好,忙于事务忽略了你,以后爹会加倍补偿回来的。」 这话确实带着弥补之意,但也有些做戏成分,为了让顾怀生觉得他也是在意这个女儿的。 唐晏宁听完感动的垂下眼睫,滴落了两颗泪珠,「我知道了,父亲,日后宁儿得空再来看您。」 唐恆爱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她回去。 临走之前顾怀生朝唐恆礼貌的作了揖,「今日多谢岳父大人为宁儿做主。」 唐恆摆手,「有何好谢的,都是自己的女儿,不能厚此薄彼,寒了宁儿的心。」 「岳父大人说的是,那小婿先行告辞了,日后再来拜访岳父大人。」 「去吧去吧,下次来就不要急着走,多住些时日。」 顾怀生点了点,微笑告辞,揽着夫人的肩膀朝门外走去。 好好的归宁宴被搅和的一塌煳涂,厨房准备的许多菜色也都用不上,临走的时候唐恆吩咐把一些没做的新鲜食材打包给三姑爷送去。 反正吃不完也是浪费。 唐晏宁没有推拒,笑着应下,两人前后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打道回府。 第101章 相信 ()」 「大哥,大嫂,我们回来了!」 唐晏宁和顾怀生心情颇好的走进家门口大声喊着。 顾怀恩和林素娥在屋里听到均是一愣,连忙走到院子里瞧瞧。 「还真回来了,这怎么回事,回门哪儿有这么早回来的?」林素娥边往前边小声的嘀咕。 顾怀恩也是一头雾水,瞅着后面的双儿和车夫大盒小盒的拎着,暗想难不成相府嫌贫爱富,把他们撵出来了? 「怀生,这是怎么回事,今日不是回门吗?」林素娥忍不住问。 「大哥,大嫂,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回屋里再说。」 林素娥连忙唤来墨玉芬兰她们帮双儿拿着东西,拉着唐晏宁的手朝里屋走去。 四人坐稳,屏退了丫鬟,唐晏宁如实道出。 顾怀恩和林素娥听得是一脸愤恨,尤其是顾怀恩,经歷过以前落魄时的冷眼相待,更是看不惯这种仗嫡欺庶的事儿,勐地一拍桌子,喝道:「这相府里的小姐真是欺人太甚,还大家闺秀呢,瞅瞅这手段,恶劣的不能再恶劣。」 林素娥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儿最是多,别说相府,随便京城哪儿个大户家不都是这样,不过这个唐府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确实太过分,弟妹都已经出嫁了还这般捉弄陷害,其心歹毒。」 「你父亲也是,道道歉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要我说,怎么也能来一顿板子才能解恨。」 板子唐晏宁可没有想过,能换来唐晏玉失去相府这个倚仗已经非常值得了。 没了相府帮衬,看唐晏玉如何在陆锦华莺莺燕燕的后院之中生存。 陆夫人和日后那个胡婉儿,没一个省心的料,当初刁难自己的手段可不是吹得,若是唐晏玉一一尝遍,可比一顿板子值多了。 她微笑着安抚大哥大嫂,都是过去的事儿,现在自己已经嫁了过来,以后和相府不再相干,就算大姐和二姐再想使诈捉弄,也不是能随随便便的就能见到她人。 顾怀恩和林素娥有些心疼,吩咐几个丫鬟把带来的新鲜食材全做了,好好的补偿弟妹一顿。 相府准备的食材不愧是顶好的,芬兰又是从望月酒楼习的厨艺,一桌饭做的麻辣鲜香,五味俱全,香味飘的十里远,惹得周边的邻居羡慕的咽了咽口水。 这顾家自从娶了唐三小姐,日子是越来越奢侈了。 瞅瞅这诱人的香味,鲍鱼翅肚,鸡鸭鱼肉,肯定全都有。 痛痛快快的吃了一顿,唐晏宁又和林素娥唠嗑去了,顾怀生则说有事出去,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 夜,无星无月,仅有秋风簌簌,让天气变得越来越凉爽。 唐晏宁沐浴完毕,坐在梳妆镜前自己通着发,双儿今日同样颠簸了一天,她早早的打发去休息了。 顾怀生闲适的坐在床沿上,拿着一本书随意的翻阅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镜中眉眼柔和的人。 想起白天她从容不迫的神情,眼里漫过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 唐晏宁透过镜子看到身后人的眼神,脸颊不争气的泛着一层薄红,「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无甚,就是夫人太美丽,忍不住多看两眼。」 「……」 这人真是…… 明明才认识几天,这种话却是张口即来,好像和她多么熟稔般。 被他刚刚的那句话说的一噎,她低下头默默的通发,不去看镜子里倒映出的那张清隽皮相。 省的被迷惑。 顾怀生淡淡一笑,她似乎很容易害羞。 当时自己受伤不能动弹得她照顾的时候也没发现她面皮这般薄。 起身吹灯,两人准备入睡,依旧是和之前一样,安安静静,他没有越雷池一步。 唐晏宁在夜里翻了几次身,借着黑暗看不清神色,忍不住低声问,「今日为何你选择相信我?」 唐晏玉和唐晏清演的一派楚楚可怜,又配合的那么天衣无缝,饶是自己初见这一幕,怕是也会第一时间倾向弱者。 就算能理智的不倾向,那也会保持公平,不发表言论。 可是顾怀生好像不是这么做的。 他非常相信自己,甚至主动护着她。 虽然她自己有把握解决当时的局面,但是突然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无条件的相信你,且这人还是你以后共度余生的枕边人时,她的心情还是有些波动的。 如春风带起涟漪…… 细微的感动中夹杂着一丝丝窃喜,窃喜自己嫁的郎君识人通透,爱护自己。 顾怀生在黑暗中无声的笑了笑,「我相信自己的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他真的是把她当做夫人,当做后半生依偎的人才会这么无条件的相信她。 唐晏宁之前的丝丝感动莫名增长了几分,眼眶酸涩,「谢谢你……」 黑暗中顾怀生依旧准确的摸到了她的头,轻轻的揉了一下,「谢什么,我们本是夫妻,为夫不帮着你帮着谁。」 头顶突然传来轻柔的碰触,带着他独有的墨香,竟让人莫名觉得十分安心。 唐晏宁努力平復下胸腔里的感动,快速的擦掉了不甚滑落的两滴清泪,转过身,装作睏倦道:「不早了,我要睡了。」 顾怀生轻轻嗯了一声,收回了手,因为习武,他的视力较好,在黑夜里也隐约可以看清周边的事物。 刚刚她抬手的瞬间,他心里蓦然感觉一紧。 她为什么哭了? 因为自己吗? 因为自己相信她感动的还是她又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回忆? 今日在听到唐晏清和唐晏玉不顾一切的争吵吐露以前如何捉弄她的时候,他的眼神都能凝结成冰。 五六年前她才多大,便过的如此辛酸,偏还倔强的不去找父亲理论,一人默默的承受。 真傻,傻的让人心疼。 ……… 从回门事件过去后唐晏宁就没再回过相府,整天和大嫂双儿唠唠嗑儿做做针线,或者和几个小丫鬟玩些少女的游戏,打一些时下女子爱玩的花牌。 花牌需要四个人,人数不够她们常常拉着双儿芬兰她们凑数,渐渐的三个小丫鬟和她们熟稔起来,少了几分拘谨。 第102章 尴尬来的猝不及防 ()」 有时会和她们说说以前在酒楼里面遇到各种各样难缠的客人,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锦娘。 那个收容她们教导她们的美丽女子。 唐晏宁听她们说着锦娘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好奇,时下对女子极为苛刻,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更是为人不齿,而锦娘竟然力压众议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把酒楼经营的如此红火,着实让人有点敬佩。 ………… 没有人烦扰,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一眨眼便已经度过一个月。 唐晏宁天天在顾家好吃好睡,整个人看着比刚嫁过来的时候丰润了一圈。 尤其是上围,少女快到十五岁,发育的简直突飞勐进,原来的肚兜已经不合身,不得已她又自己开始动手做几个。 隐私之物她又不能拿到院子里和往常一样,只好和双儿躲在房里偷偷摸摸的赶工。 到了晚上,唐晏宁就让双儿回去休息,夜里做针线容易熬眼睛,再说就几个肚.兜两三天她自己也能搞定。 不知道是不是受前世的影响,她现在穿小衣都只选一些梨白,淡粉,嫩绿这种清新的颜色,再不敢着大红,牡丹红这种明艷的颜色。 其实女儿家,尤其是正值少女时期的阶段都喜欢一些靓丽的颜色,只是经歷了前世的讥讽她心里有些阴影。 顾怀生今日在书房待的时间并不久,仅仅一刻钟就转了回来。 唐晏宁本打算收起来的,但是左右闲来无事,之前的几本书差不多也已经看完,索性又拿起来绣一会儿。 想着早点做完早点省事,反正怀生一去书房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到子时才回来,现在才戍时,时间还早得很呢。 猝不及防顾怀生一进门就看见她手里拿着一块薄薄的天蓝色布料低头在认真的绣着。 唐晏宁被他推门声惊了一下,急忙把手里布料放回框子里,随意拿了一块布盖上,「……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顾怀生迳自坐下,「今儿没什么事儿,早点回来陪你。」 这几日睿王开始张罗着实施对付梁王的计划,常常和他密谈到深夜,他看似去了书房,实则是悄悄的出去了。 计划第一步先破坏掉和唐府的联姻,第二步再爆料出梁王地下的非法经营,第三步,睿王还在和他商量,不过走出了前两步,梁王的根基就已经动摇了,只差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压死。 她体贴道:「没事的,我有双儿和大嫂陪着也一样的。」 顾怀生没有回答,转而问道:「想去哪里吗?后面几日我都有空,可以陪你去逛逛。」 唐晏宁疑问,「那学生不上课了吗?」 一般学生七天才休课一日的。 「没事,学院里新来了一个实习的先生,等那个先生完全熟悉以后,我就引辞,专心准备来年的春闱。」 唐晏宁点了点头,一想也是,离春闱没有几个月了,虽然她知道他一定会中,但是人家不知道啊,会复习是人之常情。 顾怀生看着她的淡定的神情,眼波深邃。 「对我这么有信心吗?毕竟我已经落榜三次了!」 他其实是故意提到春闱的,就是想看看她听到时眼里会不会划过黯淡。 毕竟他落榜了几次,旁人要是在听到他参加春闱时就算不嘲笑,眼里也是难掩嘆息。 唐晏宁抬头对上他眼里的揶揄,眨着一双无辜的水眸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信心啊,你是我夫君嘛!」 这句浅浅糯糯的夫君像是一汪直达心底的温泉,让他感觉胸膛周围全是淡淡的暖意,他抬眼直直的盯着她。 唐晏宁被他直白的注视弄得有些不自在,低下头,「你不是也无条件的相信我吗?那我不是也要礼尚往来无条件的相信你吗……」 越说越声音越小,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热烫逼人,不忍直视。 须臾顾怀生笑了,很淡,淡的如微风拂过早春第一支开放的嫩骨朵,了无痕迹,却异常舒心。 唐晏宁听到那声淡笑忍不住抬头,一眼便撞进那春风化雨的眼眸,没有之前的热烫逼人,却比繁花盛开还要绚丽。 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痴了去,她急忙起身,想错开这旖旎的气氛,却不甚带翻了那盖着布的小箩筐。 顾怀生眼疾手快的接住,声音难掩愉悦,「这么慌做什么。」 他接住箩筐时顺手拢起来一块掉出的天蓝布料,丝丝滑滑,如女子凝脂般的肌肤。 唐晏宁顿时双颊通红,伸手夺了过来。 顾怀生虽然还未完全展开那块布料,但是看形状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面色一如既往的淡定,「你之前不是有很多件吗?怎的又在做新的了?」 只是耳根微微有些泛红。 偶见双儿开衣柜为她挑选衣物的时候,柜子上方摺叠一沓整整齐齐的小衣。 粉的绿的白的,格外清新。 唐晏宁本来就觉得很囧,被顾怀生这么直白的问上一句瞬间觉得更囧了,脸上晕染上了红霞,贝齿轻咬下唇,恼道:「我……我喜欢做新的,不行吗?」 一开口被咬的唇顷刻弹回,如沾染了胭脂的桃子。 鲜嫩可口…… 顾怀生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继而下意识的游走,最后定格在了峰峦之上。 似乎……是比上次丰腴了些。 中秋那次她中了药,如蛇般胡乱的扭动的时候。 他忍不住摁住了她吻了一番,迷离之际手不自觉的攀上…… 那感觉…… 至今记忆犹新! 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顾怀生立刻止住回忆别开眼光,端起手边冷却的茶故作淡定的喝了一杯。 连茶杯上漂浮的一片茶叶都未察觉,一併咽了下去。 看着他目光所向的地方,唐晏宁倏地觉得头顶冒烟。 这人真是……真是坏胚子。 叮铃叮铃,床帐被她勐的合上,力道带动床角上的两个铃铛泠泠作响。 她气的把箩筐塞进柜子,一人气唿唿的上了床。 顾怀生看着那紧闭的帘帐,摸了摸鼻子。 本来想多给她一段时间适应适应的,这才将将过了一个月,他感觉自己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哎,默念了一遍静心法平息了身体的燥热,他起身去了浴房。 第103章 庙会 ()」 第二日一早醒来,身边依旧空空如也,唐晏宁有些疑惑的小抱怨,不是说这两天没事吗?怎的还是不在? 她一向贪睡,从不知道顾怀生是什么时候走的,拖拖拉拉的到了辰时,才起床梳洗。 「小姐,有您的信。」 双儿从袖口将今日收到的信递给小姐。 唐晏宁拆开信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就放到香炉里燃了。 信是田刚寄过来的。 她出嫁后只要了双儿和田刚兄弟的卖身契,田刚兄弟被她安排到乐和街上的铺子里看铺子,顺便搜集时下的最新的消息,每隔一个月以书信的形式给她寄过来。 顾家居于乡下,消息多有闭塞,所以让田刚代为打听。 信里先是言明了最近的生意依旧惨澹亏损,偶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瞅着别致买来当个消遣,但也是杯水车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页,才开始提到了京城时下的局面。 赶上秋猎,皇上大赦,特允许梁王禁足解除一併参与。 秋猎完毕梁王顺势请求父皇赐婚,言自己和唐家千金情投意合,望皇上恩准。 皇上本就属意老三,唐恆的能力又十分出众,有他辅佐老三日后便多了一大助力,。 皇上假装思索了一会儿准备点头答应,话到嘴边还未出口,就被睿王打断,以唐晏清行为不端水性杨花,不堪王妃之位为由,恳请皇上三思。 又呈上了那两封陈旧的情书还有一个香囊为证。 老皇上眉头紧锁,早些听后宫里的妃嫔闲言碎语提过唐家千金恋慕陆家世子,他只当是妃嫔无聊以讹传讹,未曾放在心上,现在手里两封白纸黑字的情书还有一个秀气的香囊,实打实的证据,压的他手心颤抖。 梁王极力争辩,言只是懵懂无知的时候通常都会犯得小错,无伤大雅,唐家大小姐貌美贤良,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 老皇上左右衡量,虽然被这赤果告白之信弄得龙心不悦,却还是为了三儿子日后的前途准备点头答应。 睿王似乎早就料到了父皇的反应般,不紧不慢的又丢出了唐晏清有孕的消息。 满朝一片譁然,瞬间窃窃私语起来。 纵是世家千金又如何,未婚有孕,甭管是不是三皇子的种,这种行为都让人不齿。 若是放在前朝这种行为都要被浸猪笼。 梁王面色有些阴沉,眼神阴鸷的盯着睿王。 唐恆尚算镇定,仍不忘记辩解,企图让皇上相信这只是谣传。 睿王始终淡淡,称有孕没孕,一验便知。 宫中这么多御医,还查不出一个喜脉吗? 此言一出两人噤了声,无法再辩。 皇帝震怒,狠狠的把手中的信甩到地上,指着梁王和唐恆骂了一顿,骂完还是网开一面,封唐晏清为侧妃。 正妃之位定是才德出众品行高端之人才可任之。 一听是侧妃,唐恆虽有不满,还是一脸感恩的跪下谢恩。 事情闹得如此沸沸扬扬,也只能是侧妃了。 唐恆和梁王的谢礼还没行完,睿王又抛出了一句,「这唐家千金先是爱慕陆家世子,不过一两年又转为心仪三哥,如此善变,怕是品性不佳。这腹中的孩子是不是三哥的有待查实,还请父皇暂缓,容许儿臣调查清楚。」 梁王一开始就知道睿王安的什么心,听及此忍不住上前一步指责道睿王,说睿王有意诬陷,清儿腹中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或许很清楚,但皇上未必就那么清楚了。 皇家血脉纯正高贵,不容一点掺假和侥倖。 之前那几个妃嫔戏说唐家千金自荐上门入了陆家世子的床,老皇上只觉得荒谬,现在想来,也不无可能。 冷静了一番,皇上下令婚约作废,待唐晏清腹中的孩子出生滴血验亲后,确认是皇家的血脉再行婚礼。 梁王和唐恆有意解释,皇上却已经转身走人,两袖明黄的龙袍甩的烈烈作响,提示着欲开口的两人不必多言。 睿王拿准了父皇多疑的心思,贿赂了宫里几个不甚得宠的妃嫔,将唐晏清爱慕陆锦昭的谣言散播给皇上,并且要添油加醋,说的已成好事一般。 果然,皇上为了保险起见推迟了婚约。 赐婚失败,还连累了唐家声誉,一时间梁王和唐晏清成了京城新一轮茶余饭后的话题消遣,满大街小巷的都在流传,愈演愈烈,惹得唐晏清在屋里大发雷霆。 双儿看着香炉中逶迤的裊裊白烟,好奇道:「小姐,信上写了什么?」 唐晏宁简洁的述说了一遍。 双儿一副大快人心的模样,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天道好轮迴,大小姐纯属活该。 ~~ 第二日,到了半年一度的庙会。 庙会上人来人往,无比繁华,道路两旁全是小贩。 吆喝叫卖的,各种各样的小吃,还有捏糖人的,表演杂技的,一路上不停的吸引唐晏宁和双儿的目光。 两人一直闷在相府,还是第一次逛庙会。 前世陆锦华不喜她抛头露面,更是没有带她出来逛过一次。 前天唐晏宁被顾怀生闹的想去庙会的想法都忘记说了。 昨天晚上他一回来后她就说想去看庙会,顾怀生目露犹豫,对上她期待的水眸还是忍不住点头答应,不过条件是要她覆着面纱。 已婚女子是不需要在覆面纱的,奈何她相貌招人,难免遇到歹人惦记,只好乖乖的带起面纱,带着双儿四处乱逛。 双儿对庙会早已憧憬许久,拉着小姐一时买这个,一时看那个,脸上的笑容从未间断过。 大哥和大嫂也来了,只是他们兵分两路去逛。 庙会上人群攒动,全部围在一起也难免会冲散,不如各逛各的。 唐晏宁逛的兴奋,眼角眉梢都带着明媚的笑意。 顾怀生则步步紧逼的跟着她,忍着被人群冲撞的不适牵起了她的手。 此时她正兴致高昂的看着前面杂耍团表演的吹火技,冷不丁的一只垂下的素手被握住,整个人蓦的一怔。 感受到那掌心的宽厚温热,她白皙的脸颊漫上了一层晚霞,轻轻的推拒了下没挣掉,只好安静的由他牵着。 许是他担心人多,把自己冲散了吧。 感觉到身边人的柔顺,顾怀生唇角微微弯起,慢慢的张开五指与她交叠相握。 第104章 失踪 ()」 之后无论到哪儿顾怀生都紧紧的牵着手中的人儿,惹得双儿一脸揶揄的偷笑。 及至午时,三人的肚子开始咕噜作响,顾怀生这才放开了手中的柔荑,寻了一家酒楼吃饭。 双儿望着酒楼上华丽的烫金牌匾,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姑爷,这可是望月酒楼。」 这里的消费可是很贵的啊! 顾怀生头都没回,轻车熟路的进去,「我知道,走吧,这里菜色不错,今日难得有空带你们出来逛逛。」 唐晏宁知道这酒楼是他的,早已不惊讶,莲步轻移的跟上去。 徒留双儿一人站在大门口满脸震惊。 姑爷,好样的,为了自家小姐,竟然都捨得来这么昂贵的酒楼! 双儿以为姑爷心疼小姐,想带她吃顿好的才来这么奢华的酒楼,心里忍不住对姑爷多了一道敬佩。 怕什么,自家小姐就应该配最好的。 三人进了顾怀生长期预留的雅间,由一个心腹伙计招待的,锦娘在招待别的贵客,暂时抽不开身。 望月酒楼的菜自然是顶好的,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食慾大开,身旁并无外人,唐晏宁允双儿一同落座。 双儿起先推辞道于理不合,但是顾怀生也示意不必拘礼,她才放下心,坐在小姐旁边默默吃饭。 饭至中途,唐晏宁忽觉内急,起身去如厕,双儿急急的起身陪小姐一道。 顾怀生没有再跟着,望月酒楼是他的地盘,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酒楼里面非常大,唐晏宁和双儿在一个小伙计的指引下七拐八拐的终于找到了茅房。 茅房位于后院,一人一间,男女分开,里面准备的恭桶干净卫生。 方便完毕之后两人准备原路返回,忽的听到旁边传来细碎的哭声,似乎是压印着隐忍着一般。 唐晏宁驻足,顺着哭声她们寻到了一个粗布衣衫的五六岁的男童。 男童瘦弱单薄,双臂泛着道道青痕,像是被人殴打过,嘴角还有一丝破皮。 可饶是如此狼狈的模样也遮掩不住那精緻的五官,尤其是那一双明亮纯洁的眼睛。 唐晏宁忍不住心里一嘆,好俊秀的样貌,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她心有不忍,上前安慰,「小弟弟,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 男童眨巴着纯真的大眼,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我把娘亲的钱袋子弄丢了,娘亲知道肯定会打骂我的,我不想被打。」 看着他身上的伤,想来这个男童的母亲并未善待于他,才会导致丢了个钱袋就呜呜哭个不停。 双儿急忙解下身上的钱袋,「小弟弟,你丢了多少,姐姐给你。」 男童却摇头,不看一眼那完整的银锭子,「这银子不是我娘的,我娘认得出来,我不能要,我要找回我原来的,不然娘亲知道了我还是少不了一顿打。」 双儿举着钱袋子有些无奈的看着小姐,没想到小孩子还认死理。 唐晏宁轻声询问,「那你告诉姐姐你在哪儿丢的,姐姐帮你找好不好?」 男童擦了擦眼泪,指了指后厨那边,「就是那儿,刚刚玩之前还在我怀里的,玩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呜呜……」 顺着手势唐晏宁看了过去,后厨那边有一小块空地,零零散散堆着许多杂物,还有新鲜运来的蔬菜没来得及卸的,许是地方太杂,小孩子找的不仔细吧。 她安慰了下男孩,带着双儿往后面去寻找。 唐晏宁往左边去,双儿在右边。 忽然,她在一堆箩筐下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灰扑扑的钱袋,里面就十几个铜板,估摸着给孩子用来买零嘴的。 她欣喜的捡起,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觉后脑勺一阵钝痛袭来,眼前瞬间陷入灰暗。 灰扑扑泛旧的钱袋掉落在了地上,散出几个铜板。 小男孩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眼泪滚了下来。 他看着打晕仙女姐姐的男人,良心不安道:「你们要带她去哪儿?这个姐姐是好人。」 男人不耐烦的推开了小男孩,「去去去,没你的事儿,拿好你的银子赶紧离开,不然一个子儿也没有。」 闻言,小男孩后退了一步,紧紧的捂着单薄的衣服。 他怀里此刻惴惴不安的揣了三两银子。 刚刚那个大汉说只要他能诓骗那位姐姐来这边就给他三两银子。 三两啊,可以给娘亲买药,买米了。 「对不起。」最终小男孩咬了咬牙,揣着着三两银子从后门悄悄的熘走。 自从母亲生病,家里的唯一的积蓄也都消耗殆尽,他就沦落成了街上一个破落的小乞丐,靠着四处乞讨,才跟母亲勉强度日。 这三两银子是救命钱,实在是对不起了,姐姐。 「二小姐,您看看,把人送哪儿去?」 打晕唐晏宁的壮汉一脸谄笑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尊贵的二小姐。 那位二小姐一身碧水的襦裙,梳着俏皮可爱的双环髻,髮髻上垂着流苏装饰,微风吹过泠泠作响,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可惜这幅天真烂漫的眸子里却盛着一抹不符合年龄的阴鸷。 她盯着唐晏宁安静的侧颜看了一会儿,咬了咬唇,吩咐道:「把她带到城外的十里坡过一夜,天亮再放她回来。」 随即她又加了一句,「务必要保证她的安全。」 「哎,好的,二小姐您就放心吧!」 壮汉搓了搓手,弯腰就把唐晏宁扛起来,掌心却在她笔直的腿上悄悄的滑动。 心里美哉,今儿真是有艷福。 苏月瞥到了壮汉的小动作,犹豫了一番出言提醒道:「我警告你,不可以动她,只要让她安静的在外度过一个晚上就好,听到没有。若是她少了一根毫毛,我姐姐不会放过你的。」 她只是想制造一点误会,并不想真正的害这个女子失身,姐姐一向教导她女子名誉大于天,万不可轻易被人坏了去。 壮汉得令连连保证,然后把唐晏宁塞在一个大大的空菜笼子里,上面又掩盖了一些杂物从后门悄悄的运了出去。 瞥了一眼门口消失的身影,苏月稳了稳心神,朝楼上的雅间走去。 顾怀生在楼上等了两刻钟,还不见人来,有些不安,正准备出去看看,门「砰」的一声被外面的人大力的打开。 「不好了,姑爷,小姐,小姐不见了。」双儿一脸惊慌失措,哭着说道。 第105章 说,她在哪儿 ()」 刚刚双儿被敲的力道没那么重,仅一刻钟她就醒了过来,察觉小姐不知所踪,那个小乞丐也不知所踪,她瞬间心慌的止不住,连忙冲上楼来告诉姑爷。 顾怀生只觉得觉得胸腔一震,「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小姐怎么就不见了。」 不知不觉他的声音除了紧张还染上了一层严厉。 双儿被姑爷的语气惊的止住了泪珠,简洁的将刚刚的事情概括了一下。 还未完全说完姑爷已经夺门而出,留下一道清冷的袖风打在她的脸上。 不一会儿功夫,望月酒楼的后院里乌泱泱的跪了一百多号人,无论是打杂跑腿的,还是后厨掌勺切菜的,全都聚集在这,望着老闆娘严厉的面孔噤若寒蝉。 「我在问一遍,有没有人看到顾公子的妻子去哪儿了,若是有人撒谎,后果自负。」 锦娘手拿一枚团扇站在二楼,望着下面的僕人,一向笑意盈盈的眸子镀上了一层冰霜,声音威严,仿佛暴怒前的狮子,众人几时见过如此严肃的老闆娘,都有点不寒而慄。 问了半刻钟依旧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顾家娘子何时失踪,顾怀生再按捺不住,一甩衣袖朝着清越茶楼奔去。 清越茶楼是睿王名下一座普通的茶馆,名为茶楼,实为殿下的消息站,接收传送打听一系列消息。 望着顾大哥紧张的神情和匆匆离去的背影,锦娘有些伤心,但是眼下却顾不得这点伤心,她必须要帮顾大哥找到妻子。 他的妻子在自家酒楼里消失不见,最大的嫌疑就是自己。 若真在酒楼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总感觉顾大哥会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即使他们已经认识了五年。 说来都有点可笑,五年的交情竟然抵不过他新婚一个多月的妻子。 她不想承认有点嫉妒,也有点心酸,要是自己失踪顾大哥会有这般神情吗? 呵呵,自嘲的笑了笑,锦娘接着审问下面的僕人。 顾怀生调动了清越茶楼所有的关系网,并且特地指明了一个人去查。 这么大的阵仗惊动了睿王,闻听是那位失踪睿王心里蓦的一紧,命令贴身下属随风前去协助,全力配合先生。 半个时辰后收到消息,称有一辆行迹可疑的马车朝城外白羽山的方向奔去。 白羽山上有一个小土匪窝,人数不多,再者他们只是打劫行人钱财并未大肆闹出过人命,所以一直未引起朝廷的重视。 顾怀生利落的牵了一匹千里驹,取出了一直寄存的星华剑,一个人率先前往,留随风后面带上一队精英人马前去围剿。 ………… 「你说什么?是你把人藏起来了?」锦娘倏地站起,严厉的看着妹妹,「人在哪儿,你快告诉我。」 锦娘真是被自己妹妹气死了,审了半天下人都没说看到,只有月儿眼神闪躲的看着她,她遣散了下人再三追问下,苏月才跟她说了实话。 苏月被姐姐严厉的语气吓得明显瑟缩了一下,倔强道:「我不交,姐姐,我是为了你好,只要那个女人消失一晚上,声誉就会受损,顾大哥就会有疑心,到时候姐姐在乘虚而上,不是刚好可以俘获顾大哥的心吗?难道姐姐你不想嫁给顾大哥了吗?」 「煳涂,」锦娘重重的拍了拍桌子,大声叱喝,「你以为顾大哥是这么好蒙蔽的吗,你这样不仅不会让姐姐赢得好感,反而把姐姐推向深渊,顾大哥何等聪明,一旦察觉是你劫了人,你觉得还能一如既往的待我们吗?」 「怎么不会?姐姐,只要没了那个女人,顾大哥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再说我只是让人把她藏起来一个晚上,并没有让人对她怎样,姐姐,你尽管放心。」 苏月固执的以为只要那女子声誉受损,顾大哥一定会弃了她,重新回到姐姐身边。 「月儿,姐姐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要是靠手段得来的感情,姐姐不屑,感情讲究你情我愿的,不能掺杂心机手段,不然就算得到了姐姐也不开心,你懂吗?」 锦娘本想继续骂的,但是看到妹妹一脸无知的为自己着想终究狠不下心,只好苦苦劝道。 「我不懂,喜欢一个人就要争取,这是你教我的,怎么到了你这儿你反而退缩了?你退缩没关系,大不了我帮你追……」 顾大哥今日来吃饭姐姐明明很想过来的,偏偏还要藉故推辞。 往日里顾大哥一来无论多忙姐姐都抽出时间亲自相迎,今儿迴避不见还不是因为顾大哥带了新婚妻子过来。 看到姐姐脸上黯然伤心的神色她实在意难平,凭什么姐姐兢兢业业的帮顾大哥打理酒楼这么多年,最后竟然被别的女人钻了空子。 她本是想亲自上门来会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顾大哥主动求取的,但是姐姐不让,无奈她只好悄悄的躲在二楼的包厢里偷看。 那女子一身梨白,身姿聘聘婷婷,面上的薄纱已取,提着裙摆款款的往楼上走来。 一眼,仅仅是远远的一眼,她就呆住了。 那女子美的清丽脱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偏偏又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灵动明媚,似是勾人的爪。 让人沉沦…… 她不想承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是姐姐无法比拟的颜色。 姐姐虽然也很貌美,但和这种妩媚并空灵结合的美还是有些差别的。 难怪,难怪顾大哥会同意,真是应了那句老话,自古男人都好色。 那一瞬间她觉得姐姐机会渺茫。 不行,没有机会她就要为姐姐制造机会,只要那个女人不再清白,那姐姐就肯定能抓住顾大哥的心,顾大哥最终会成为她温柔的姐夫。 内心衡量一番,她终于想出一个妙计,只要找人把那女子打晕藏起来一晚上,到时候再放回来,那样不管她最终是不是清白,顾大哥肯定都会疑心,有了怀疑就有了嫌隙,到时姐姐在趁机而入定能俘获了顾大哥的心。 「姐姐,你没见过她,你见了也一定同意我这么做的……」 苏月极力解释着。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苏月捂着脸颊震惊又委屈的看着眼前一向疼爱自己的姐姐。 「月儿,不可再胡闹了,快快告诉我,她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得罪了顾大哥,后果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第106章 落到土匪窝 ()」 劝解无用,锦娘不得已甩了一巴掌。 到底是自己把妹妹宠坏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让人消失一晚上就可以为自己争取机会。 虽说为自己着想,但是这种做法她不允许,她最不屑的就是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得到感情。 「好,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别后悔,以后……我再不帮你了!」 少女委屈的哭着说出了地址。 自己一片好心姐姐却反过来打她,既然人家不领情,那她又何必瞎做好人。 闻听妹妹将人藏在了十里坡的荒庙,锦娘气的胸腔发抖,「你,你怎么能将她藏在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万一看守她的那人趁她昏迷强了她怎么办,姐姐不是告诉过你女子的贞洁有多重要,你怎么能如此儿戏?」 听着姐姐怒气的声音,苏月还在抽噎,「不会的,我叮嘱过那人,不能动她,天亮就要把她安全的带回来。」 「呵,你叮嘱过?」锦娘要被气笑了,「叮嘱就有用吗?你了解那个人吗,传闻顾大哥的妻子貌美如花,你能保证人家不动歪心思,到时候她真的被强寻死觅活怎么办?你啊……」 她一番严说厉教下来苏月稚嫩的脸色漫上一丝无措,止住了哭声,不安的看着姐姐。 她真没想到那么多,再说她还警告了那人,应该不会有事儿吧? 苏月从懂事起被锦娘保护的太好,心思单纯,如何能懂得男人们的龌龊心思。 锦娘顾不得在与妹妹争辩,连忙带着几个亲信前往十里坡的荒庙,苏月紧巴巴的跟了上去, 但愿一切都来得及。 唐晏宁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双眼不知何时被人覆上了黑布,双手也被反绑到身后,双脚同同样被绑的牢牢实实的,她使劲儿挣了挣,徒劳无功,绳子被捆的异常牢固。 她能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马车里,且路途十分颠簸,颠的她中午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马车疾行了大约一个时辰突然停住,她被人粗鲁的扯了出来,一路被颠的头晕眼花,双脚沾地那一刻她竟然腿软的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山路崎岖,马车不宜再往前行进,为了方便上山,那伙人把她脚上的绳子解开,手上的却还牢牢的捆着。 一道粗哑浑厚的声音响起,「老实点,好好走,不然哥们不介意抱着你上去。」说完还发出了两声猥琐的笑声。 说这话的男子身形高大,背着一把大刀,左边脸上一道两寸的疤痕尤为显眼。 旁边又想起了一道声音,比先前的细了很多,细的让人感觉有点尖锐,「看来大哥今晚上有福气咯。」 这个细细的仿佛变声期没变好的嗓音是个干瘦高挑的男子,下巴上还蓄了一撮山羊鬍子。 「你小子,大哥有好的能少的了你的吗?等前面的主顾爽够,兄弟们挨个儿来。」 此话一落周围不约而同的响起了一片闹笑,全都带着暧昧猥琐之意。 唐晏宁被他们的话语震得面色惨白,装作不稳的倒退了两步,心里却在飞速旋转,不能慌,不能慌,她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不然只有被玩弄的命。 刚刚那阵笑声大概有七八个人的,人数不算多,要是自己机灵一点未必没有机会。 身后的男人粗鲁的拽着她的胳膊往上爬,依稀能感觉到这是一段陡峭山路。 她故意装作柔弱走的缓慢,想拖延一点时间。 自己失踪了那么久怀生肯定早就发现了,以他望月酒楼东家的身份,肯定能打听到自己的消息。 目前她最大的自救或许不是逃走,而是努力拖延时间,给怀生足够的时间找过来。 正想的出神突然感觉臀部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唐晏宁吓得惊叫连连,四处乱撞,靠在一处顽石上大声的吼着,让他们不要过来,再过来自己就撞死。 十足的像一个未出深闺的女子遇上了惊悚事件,吓得毫无理智。 一道斥责的声音响起,「老四,你干嘛,主顾还没动轮不到我们,你再这样待会就不算你一个了。」 被点名的老四眼睛细小,下巴尖尖,口中凸出来的一对龅牙格外显眼,他谄笑着,「大哥,我这不是忍不住过把手瘾吗?咱们寨子里多久没来过这么标志的姑娘,我心痒痒啊。」 「心痒痒也不行,咱们不能坏了规矩,不然以后谁还敢找我们做生意。」粗哑着嗓子的领头刀疤男大声厉喝。 老四妥协道:「好,好,大哥,我错了。」 那带头的刀疤男白了他一眼,催促着唐晏宁继续赶路,「快点走,你就是拖到明天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不要在耍花招,到了这地儿你要是顺服一点兄弟们还能对你怜惜一把,要是在这么贞洁列妇的模样,就不要怪兄弟们不怜香惜玉了。」 唐晏宁仿佛被吓的噤了声,哆哆嗦嗦的往前走,脚步却跟得上他们了。 看来在路上拖延不行,他们看出她的意图了。 那个叫老四的未必就是想占她一把便宜,也可能提示他们自己的小心思。 她由人拖拽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一路上安安静静,脑子里边却飞速的转着,想着对策。 到底是谁会雇一帮土匪来绑架自己? 爬了快一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停了下来,唐晏宁觉得双腿都在打颤。 山路崎岖,他们又丝毫不顾及她的体力,慢一点那个叫老四的就威胁要过来占她便宜,没办法她只能咬牙硬撑。 山上似乎还有一批人,看到老大上山纷纷前来迎接,嘈嘈杂杂的,唐晏宁分辨不出具体多少人。 哄乱的声音中,带着不少不堪入耳之词,即使被蒙着眼睛,唐晏宁也能感觉有无数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像是打量最新猎得的货物一般,对着她品头论足。 只听那个被唤大哥的男人问起,「那位主顾到了没有?」 「还没有,大哥。」 「那先把她扔进屋里,给她捆结实一点。」 「好嘞,大哥。」 「奶奶的,累死老子了,兄弟们先去吃肉喝酒,养足力气啊,哈哈……」 一听养足力气,一帮人立马跟着衬和,嘴里淫词秽语层出不穷。 第107章 怎么会呢? ()」 唐晏宁再次被粗鲁的扔到了一间房,双脚也被牢固的捆起来,她能听到外面房门落锁的声音和脚步渐远的声音。 从失踪到现在,差不多三个时辰了,天色已然黑透。 眼前依旧蒙着黑布,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渗透。 一直被努力压抑的心慌在这一刻止不住的蔓延,让人惴惴不安。 她不知道那位主顾什么时候来,显然那位主顾不是什么好人,估计打算玩完就把自己抛给外面那帮土匪。 她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紧紧的抿着干涸的唇瓣。手中握着之前跌坐在地上时顺手捡起来的一小块锋利的石头,坚持不懈的用那一小块石头磨着食指粗的绳子。 她要逃,快点逃,赶在那位主顾来之前逃…… 掌心被石头磨得破了皮,鲜艷的血液浸湿了绳子和石头,她顾不得痛,继续锲而不捨的磨着。 ………… 「人呢?人去哪儿了,」苏月用力踢着昏死在地上的壮汉,怒气沖沖的问道。 地下的人半晌没有反应。 锦娘和苏月带着人一路加急赶过来,入目便是荒庙里那个本应看守的男人昏死在地上,庙里杂草堆砌,蛛网遍布,除此之外,再空无一人。 锦娘心里闪过一层不安,命令旁边的人提了一桶山泉水泼醒那男子,「那个女子呢?去哪儿了?」 昏死过去的壮汉终于被冰凉的泉水激醒,待看清眼前的两位小姐时登时打了一个机灵, 跪下哭诉道:「大小姐,二小姐,小人也不知道,小人遵从二小姐的嘱咐把人带到这里,刚刚卸下马车就被一伙人抢了,连带着那个姑娘一併带走,还把小人打晕了。」 壮汉一路运来唐晏宁的时候心里就暗暗窃喜,全然不记得苏月的叮嘱,如此美色近在眼前,不享受岂不是暴殄天物? 而且她昏迷着,就算醒了估计也不敢张扬只得苦咽。 哪儿知他刚把人放到庙里转身安置马车,就来了一伙儿凶神恶煞的人带走了那个姑娘,他当时都吓破胆了,拔腿就跑,还没走两步后脑勺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昏死了过去。 不过幸好,那伙人没有杀他。 「什么样的人,大概有多少?」锦娘语气里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大概……大概有七八个人,个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壮汉努力回忆,后背依旧冷汗涔涔,「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身形粗犷,皮肤黝黑,左脸上还有道疤,从额头到鬓角,看着尤为兇狠。」 听完这番形容姐妹俩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苏月依旧不死心般求证,「姐,他说的不会是那些人吧?」 锦娘突然感觉有些失力,退后了两步,一向临危不乱的神情带上了几分惊惧,朝妹妹轻轻点了点头,证实了她的猜测。 苏月的声音终于慌了! 「怎么会……那群人离这里不是有段距离吗,怎么会这么巧在这里碰到?」 她真的只是想制造一个小事件为姐姐创造机会,真没想过这般残忍的毁了人家。 那等容貌,若是落在了那帮人手里,不消他人说,她也能猜到什么结局。 姐姐心善,经常会救济一些穷人或者买下一些受虐待的孩子培养在酒楼,或打杂,或是做丫鬟小厮,就在前年姐姐又收容了一个浑身伤痕衣衫褴褛的女子。 那女子瘦的皮包骨头,浑身上下青痕遍布,仿佛是不顾性命出逃回来,鞋子早已不知所踪,一双玉足上血迹斑斑,最后无力的昏倒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恰逢姐姐去巷子里接济乞丐,见她伤重便带了回来,那女子足足养了一个月的伤才能下地行走,伤好以后就在店里寻了个粗使的差事做,勤勤奋奋。 姐姐见她标志聪明,就提了她做近身丫鬟,后面又发现她琴弹得不错,便让她在酒楼的包厢里为客人弹琴助兴,寻了个更适合她手艺的差事。 姐姐一直未曾过问她的身世,直到慢慢的熟悉了之后那女子才缓缓道出自己的遭遇。 那女子名叫柳馨,父母都是做小生意的,家境尚可,便从小培养她琴棋书画,后来她们一家人去城里舅舅家探亲,路过白羽山的时候被一帮人打劫了。 那群人里面的领头正是刚刚那个壮汉描述的那些人不谋而合。 山匪很聪明,知道闹出人命容易引来朝廷,所以一般只是劫财劫色,威胁恐吓一番并不伤人性命,只是柳馨年芳十五,生的精緻漂亮,便被掳到了山上被糟蹋了。 土匪放了她的父母,但是父母如此疼爱于她又怎肯女儿落入虎狼之手,扬言要去报官等等,触怒了那帮土匪,狠心的了结了父母亲的生命。 母亲死之前朝她无声的说了几个字,活着,馨儿要活着。 正是因为这最后一句话,才让她在山上漫长的几个月坚持下来,终于寻了机会逃了出去。 至今为止苏月都还清楚记得柳馨回忆起在被山匪掳掠的日子眼里泄露出来的恐慌无助,绝望悲凉。 那群山匪经常掳掠女子,供弟兄们消遣,但因为柳馨生的漂亮,而且又不怎么寻死觅活的挣扎,所以山老大享用完之后并没有把她赏赐给下面的人,而是只和七个领头的弟兄分享。 在当时情况下被几十个人和七个人的情况下,她亦然选择了后者。 这境况比起其他女子已经尚算好的。 可饶是如此她也免不了被折磨的厄运。 他们都不是人,只知道满足自己的私.欲,视女子为玩物。 让她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左脸带疤痕的粗犷男子,那人从不知道怜惜为何物,只知道自己如何快活,于那方便狠戾暴躁,怪癖层出,一度让她恐惧到了心里,频繁梦魇,惶惶不可终日。 她无数次想要放弃生命,却因父母亲最后的一句话,咬牙坚持。 再一次山匪祭祀中终于寻得机会偷偷熘下了山,一个人在山里躲躲藏藏晃荡了七八天才逃出来,干粮用尽最后昏死在乞丐巷里。 第108章 是你 ()」 柳馨说完之时已是满脸泪痕,眼里的惊恐犹在,那些过去仿佛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像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她格外珍惜光明美好,惜命的活了下来,可是,终身不可能再嫁人,妙龄如花般的女子便迅速的枯萎了下去。 她们姐妹两个当时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这世道女子多不易,经歷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依旧得不到平冤昭雪,反而被人指指点点。 柳馨断绝了家里亲戚的来往,抛弃了原来的姓名改为兰娘,彻底成为了酒楼里面的一位琴师。 听这壮汉的形容,在结合柳馨当时的形容,锦娘就猜测到可能是同一个人。 虽然她也不明白那帮土匪为何刚好也来了这十里坡。 锦娘到底经歷的比妹妹多,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给了那壮汉一袋银子让他即刻出发离开京城,越远越好,最近都不可回来,然后带着妹妹又匆匆的赶了回去,抹去一切痕迹,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继续派人四处搜索者唐晏宁的下落。 跟着去的那几个人都是她的心腹,她非常放心。 事已至此,无可挽回,只能想办法瞒过顾大哥,谁让犯事的那个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呢。 夜像浓墨撒了下来,四处陷入黑暗,高挂的月亮在云雾中时隐时现,让人捉摸不清。 山里万籁俱寂,只有单薄的马蹄声在风中疾行。 马上男子一袭白衣锦袍,头上束冠,垂下来的青丝披散在英挺的背上,随风肆意翻飞。 到了山脚下,他翻身下马,望着山顶上点点篝火闪烁,眼眸微眯,面色深沉,攥紧了手中星华剑,运起轻功疾速朝山上行去。 ………… 黑暗之中人的听力就会变得愈发敏锐。 门外传来了错落的脚步声,开锁声,还有不知名的土匪谄媚的恭维声,似乎在渴求主顾完事后自己也能分的一杯羹。 「吱呀」,紧锁的门被推开,然后又被重重的关上,从里面落了锁。 「啪」 火摺子燃起来的声音,屋里应该是掌了灯,那位主顾似乎非常闲适,在房间里踱步了几圈才慢慢的向床上瑟缩成一团的人儿走去。 感受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唐晏宁不顾手心传来的疼痛,加速的磨着麻绳,快了,已经磨掉大半了。 勐地一阵风袭来,眼前蒙着的黑布掉落,唐晏宁不适的眨了几次眼,终于看清了那位主顾是何人。 面前男子唇红齿白,一身张扬的枣红锦袍,袍子上以金线勾勒的云纹华贵大方,配上俊美的长相,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模样。 「是你!」 她语气里带了些许惊讶,仅仅一瞬便恢復了往日的神情,抬起头注视着那个人。 那位主顾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眼里闪过嘲讽,把玩着手里的火摺子,嗤道:「怎么?看到是我怕了?」 她确实有一点怕,前世和他相处六年,没人比她更清楚陆锦华骨子里的阴险自私,睚眦必报。 她努力的调整下心绪,掩下心里的慌乱,知道陆锦华吃软不吃硬,放柔语气道:「不,不怕,我知道二公子念旧,不会这样对我的。」 「呵呵,这个时候你就不要提以前了,你要真是对本公子有情谊当初就不会设计东榆林的那一出,哼,本公子可是记仇的很。」 陆锦华嘲讽的语气陡然变得阴狠,倏地欺身向前,俊秀的眼里的泛着幽光,像是在思考最新获得的猎物该如何享用。 陆锦华早就派人蹲在顾家村村口守着,看人什么时候出来,这一守就是一个月,终于今儿一大早小厮来报,说她往庙会的方向去。 他立马通知了白羽山的土匪,没办法,最近父亲对他看守颇严,只给了他两个贴身小厮,所以一早他就联繫好了那帮土匪帮他掳人。 一路上那个顾怀生都紧紧牵着她还在人群密集之地流转,所以那帮土匪迟迟没有机会下手。 正当他有些放弃寻个酒楼吃饭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苏月设计的那一幕,这才派人跟踪那个壮汉把人带了回来。 唐晏宁因他突然的靠近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虽然已经贴着床角,退无可退。 陆锦华是直接奔着玩死自己来的,不能慌,得想办法拖延。 「二哥,你听我解释,东榆林真不是我设计的,我当时是不知情的,不知道为何你会和我二姐在一起,之所以会辩解是因为你和二姐已经成就了好事,我伤心啊,而且若是顺着你的意思说下去,那相府的名声就会毁了,母亲一向不待见我,是不会放过我的,我是不得已才开口辩解的,二哥,你要相信我,我对你,是有情谊的。」 以前两人暗中来往的时候,唐晏宁曾亲昵的称唿陆锦华为二哥,自过了门,认识到他的为人之时,她再也没有如此称唿过了,冷不丁的打起感情牌,这声二哥叫的自己鸡皮疙瘩都抖了一地。 果然在听到那声「二哥」时陆锦华阴沉的脸色似乎是和缓了一点,瞥眼过来,「现在知道喊「二哥」了,当时辩解的时候可是一口一个陆二公子啊!」 当年唐晏宁刚刚心仪他时,两人暧昧过一段时间,是最青涩的爱恋,懵懵懂懂。 陆锦华一个游惯了花丛老手,也屈尊为了得到她演了一回生涩稚嫩的青年,虽是抱有目的,但仍被她纯洁的气质吸引,心里有过几分感动,所以她这声二哥才能唤起他的一丝回忆。 察觉到他眼神松动,她再接再厉,「二哥,我是逼不得已的,你想想当时的情景,我只能那样说,不然你一个人牵连了相府的两个小姐,你觉得我母亲会同意把两个女儿都嫁与你做妾吗?」 陆锦华稍微往后退了些,空出了一臂之距,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呵,把他当傻子吗? 当时她眼底的冷漠厌恶他分明看的一清二楚,现在又说自己是逼不得已? 不就是想拖延时间或者想让自己温柔一点不要把她丢到土匪窝里吗? 也罢,于房事还是温柔的女人有意思,且陪她演一演,让她放松警惕,过后怎样……就看她的表现了。 他挑眉,「这么说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了?」 对上他戏嚯的眼神,唐晏宁垂下了绵密卷翘的眼睫。 第109章 反击失败 ()」 头上绾好的髮髻早就在马车中颠的一片凌乱,飘落下来的几束青丝不仅没有让她显得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凌乱的美,像是被狂风摧残过的牡丹,泛着破败的美丽妖冶。 她语气轻轻柔柔,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她说:「和二哥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宁儿一声生中最快活的日子,有二哥惦记,宁儿睡梦中都觉甘甜,若不是二哥煳涂认错了人,怎会叫二姐钻了空子,不然现在陪伴在二哥身边的人就是宁儿。」 「伤心欲绝之下宁儿才自暴自弃嫁了一个破落书生的,可是,那书生又怎比得上二哥,失去了你,宁儿才知道何为后悔,因为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能像二哥这般对我了,宁儿的心在出嫁那刻就已经死了,现在被二哥掳来,宁儿无话可说,是杀是剐,二哥做主。」 话落便一副赴死的悲戚模样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不偏不倚的滴落在胸前的百合花纹上,晕染开来。 陆锦华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不得别人比他优秀,只有捧高了他才能安抚他的情绪,增加拖延的时间。 「啧啧,三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既然对二哥这么情意拳拳,二哥又怎么会杀你骂你,放心,二哥只是太想你了才忍不住做出这番举动。」 陆锦华演惯了情真意切,一双眸子里满满都是怜惜。 可是面前的是前世和他相处了六年的唐晏宁,不是这世十四岁的无知少女,一眼便能透过那怜惜的目光,看到背后含着的满满嘲讽和欲.望。 她的眼泪串成了线,美眸破碎,「那二哥,能不能把我放回去?待在这个土匪窝里,宁儿害怕!」 陆锦华勾了勾唇角,手指在她细嫩的脸上流连,语气轻柔,「怕什么,二哥掳你过来就是因为相思成疾,今日三妹不能圆了二哥的心愿,二哥怕是会抓狂的。」 倏然他向前在她颈边使劲儿嗅了嗅,满足的低嘆,「真香,三妹身上的兰香一如既往的醉人。」 手愈发不安分,随着脸颊游移到了肩颈…… 轻浮的语气动作惹得唐晏宁阵阵颤慄,浑身上下的汗毛都像竖起了一般,强忍着心里的噁心与反胃,她道:「宁儿明白了,二哥既然不嫌弃我这妇人的身子,宁儿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能与二哥做一回真夫妻,宁儿此生也无憾了。」 说完闭上了眼睛一副任他为所欲为的模样。 此举却是正和陆锦华的心意,陪她演了这么久不就是图她心甘情愿才有意思嘛。 既然她如此识时务那自己还不赶紧成全了她。 挑落腰带,拨动髮丝,男人粗鲁的扑了上来,口中说着一些床笫之间女人都爱听的软语。 唐晏宁下意识的侧身避过,装羞道,「二哥,急什么,你还没把我解开呢,这般绑着待会如何与你……与你……」 她越说头越低,一如当初被陆锦华偷牵一下手都会羞的满面桃红。 陆锦华从一进来就在按捺,现在早就按捺不住了。 本想置之不理的,但是瞥到她绑的牢牢实实的双脚时候候发现这样确实碍事,不方便待会儿行事。 于是利索的为她解了脚上的绳子,背后的双手却没有释放。 唐晏宁轻轻的催促,「二哥,还有手呢!」 「手就算了,二哥喜欢看着你被绑着,这样别有一番滋味,你觉得呢!」 他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带着戏嚯。 松开手?不可能。 心知肚明两人不过逢场作戏,他就当是别样的刺激,但是要松开手可就难保证她会不会耍什么花招了? 唐晏宁见他这番说辞,也没再强求,嗔了一眼道:「二哥怎的变得这般坏了,既然二哥想试些别的花样,宁儿自当配合,只是我的手反绑在背后,这样平躺下来不方便,不如,我们站起来吧?」 呦,这嫁了人的就是不一样,都知道可以站着了。 陆锦华被她苏媚的声音弄得浑身痒痒,二话不说起开身子,急切道:「好啊,那三妹快快站在那个桌子旁边去。」 唐晏宁羞的别过了头,漏出了一截雪白的脖颈,慢吞吞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路过陆锦华的时候抬眼朝他抛了一个秋波,欲语还休,风情无限。 前世六载,如何能不知道怎样最能讨他欢心,只是前世不屑罢了。 美人娇羞,眼目传情,尽管知道她有作假的成分,陆锦华还是忍不住沉迷,痴痴的望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下一秒,美人眼里的秋波消失,倏地换上一副冰冷的狠戾握着手里满是鲜血的尖锐石块朝他脖颈上狠狠扎来。 只是离那段脖颈还有一拳之际,手里的石块再不能前进半分。 唐晏宁震惊的看着握住她手腕的人,抬手就想再拔自己头上的簪子,只是还没有碰触到另一只手也被人狠狠的攥住。 「呵呵,这点力气就想杀我,三妹是不是把我想的过分柔弱了?」 陆锦华语气阴狠,轻飘飘的夺过了她手里的石头,把她的双手反剪,拿起之前绑脚的绳子快速的把她的手绑住,扔到床上。 陆锦华毕竟是忠义侯府的二公子,武功虽然比不上陆锦昭,但是对付一个唐晏宁还是绰绰有余的。 前世她能出其不意的一击必中,是因为陆锦华没有戒心,这次他沉迷的表面之下始终存着一份警惕,故而失败。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双目通红的美人,哂道:「三妹,你要是一直演下去二哥还能对你温柔点,可是偏偏你没有,还想要我的命,那二哥可就留不得你了。」 唐晏宁被勐的扔到床上,后背不慎撞到石墙,一阵剧痛传来,嘴角溢出丝丝鲜血。 她抬眸,眼神冰冷,话语里像含着冰渣子,「陆锦华,我劝你不要招惹我,否则我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陆锦华抱胸摇头,眼底轻蔑:「啧啧,都这个份上了,三妹还威胁我呢,不赶紧想想你待会的处境?」 处境? 呵呵,她唐晏宁就是死也绝不会沦落到被这等匪徒玷污。 第110章 他从月色来 ()」 处境? 呵呵,她唐晏宁就是死也绝不会沦落到被这等匪徒玷污。 她银牙暗咬勐的蓄力狠狠的撞向站着的陆锦华。 陆锦华微微侧肩卸掉了她的力,反手又把她捞了回来,双手捏起她的下巴迅速的朝她嘴里塞一团黑布,再次扔回去跨坐在她身上。 语气邪佞,「没看出来啊,三妹,你还挺烈,不过没事,只要是你,无论是烈还是柔本公子都喜欢。」 陆锦华耐心耗尽,不再陪她虚以为蛇,大掌暴力的撕碎了她凌乱的裙子…… 唐晏宁呜呜的死命挣扎,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口中一团黑布想让她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突然「嘭」的一声。 原本紧闭的门扉瞬间四分五裂,连门框都被端飞,可见来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一个瘦弱的男子随着翻飞的门框碎屑狠狠的撞到墙上,满身是血翻着白眼,抽搐了几下后没了声。 这个男子便是之前威胁唐晏宁的老四。 陆锦华勐地一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立即警戒的跳起来,手摸向身后,眼睛死死的盯着后面紧跟着走进来的男人。 顾怀生一身雪白的衣袍沾染上点点血色,月光流泻下来,衬的那暗红的血色如点点红梅诡谲迤逦。 手中的星华剑在月夜下泛着森森寒光。 剑尖还在滴着血,随着他的脚步留下一串串印记,他踏着地上的碎屑,眼神冰冷,整个人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浑身散发着噬骨的寒意。 陆锦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心里起了胆怯,不是一个书生吗?怎的还会武? 刚刚喧闹的山寨现在一片寂静,这间房离前面厅堂有些偏远,他一心扑在唐晏宁身上都没留意到那嘈杂的喧譁不知什么时候隐没了去。 看着提剑而来顾怀生,他莫名有些哆嗦,「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还没来得及动她,她,她还是你的。」 不能不畏。 顾怀生眼神中的冰冷杀意让他额头冒汗,周身的气势让他双腿隐隐打着颤摆。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或许这个书生从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 顾怀生从一进来就看到了床上的人儿,如破碎的娃娃躺在那里,衣不蔽体满眼悲凉。 他目眦欲裂,再不耽搁片刻,一个箭步冲上去,闭眼,挥剑,一气呵成。 走至床前他敛去身上所有的戾气轻轻的把人拥入怀中,拿掉她口中的黑布,声音温柔轻缓,「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却又带着无限自责。 唐晏宁在他怀中摇了摇头,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汹涌的奔腾而出,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陆锦华瞳孔微缩,伸手捂着有些温热的脖子。 嘴唇翕动,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刚刚还未拿出手的暗器倏然掉落,在地上清脆的弹了几下。 脖子上的鲜血越渗越多,他的眼睛也越瞪越大,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轰」的倒了下去,溅起了满地的碎木屑。 唐晏宁冷眼看着地上那人眼底满满的不甘震惊和被鲜血染红的衣衫,别过了头,安静的躺在顾怀生的怀里,身体还在刚刚的余惊之中微微颤抖。 或许这就是命吧。 前世陆锦华死于自己之手穿得也是一身枣红衣衫,双目圆瞪,满眼震惊,和今日景象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是自己亲自手刃,今世有人帮她承担,现在还能给她一个安全温暖的怀抱。 又向他怀里偎了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血腥之下还是那熟悉的淡墨香。 寂静的山上突然起了骚动,外面隐隐约约似乎来了不少人。 顾怀生褪下了外衫罩在她肩膀上,眼神温柔,「走吧,我带你回家。」 「嗯」唐晏宁柔顺的轻应,伸手拢了拢披在自己身上宽大的衣袍。 他轻松的把人打横抱起,目光触及到她鲜血淋漓的双手时,眼底幽暗,若不是自己大意,她怎么会落得这般惨境? 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意外泄,唐晏宁忍不住抬头望去,见他目光落在自己的血色模煳的双手,才反应过来,用衣袖掩了掩,解释道:「不是他弄得,是我自己拿石头磨绳子磨的。」 总感觉要是不解释他有可能再去给地上的陆锦华补一刀。 顾怀生瞥了地上的人一眼,不在言语大步流星的出去。 调皮的月亮似乎是在与云雾捉迷藏,时隐时现。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四十多个人,每个人几乎都是一剑封喉,没有多余的华丽动作。 快,狠,准,一击毙命。 许多死去的山匪还维持着之前拔刀的动作,死后依然双目紧瞪,在夜里分外可怖。 血如浓稠的红墨,染得山上一片猩红艷丽。 顾怀生刚登上山头的时候,那帮土匪正在为做成了一笔订单欢唿庆祝,推杯换盏,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经接近。 待他无声无息的解决了十几个人的时候,左脸带疤的山老大才终于察觉出不对,抄起傢伙开始警戒。 待看清来人竟是一白面书生时,眼里的漫过不屑。 呸,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敢上门单挑,简直是找死。 刀疤男一声令下,十几个人顿时一拥而上。 然,还未近他三尺一个个就已经倒地不起。 山老大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书生怕是深藏不露,撒腿就想逃跑,刚刚一转身便被身后唿啸而来的利剑狠狠贯穿,正中心口。 狡猾的老四东躲西藏,最后被他擒住,找到了唐晏宁所在的房间。 顾怀生稳稳的抱着怀里的人,刻意的避开了那血腥之地。 但仅仅是远远一瞥,唐晏宁便看到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和遍地浸染的鲜血,洼地汇集的鲜血在皎洁的月光下甚至倒映出了月亮模煳的轮廓。 她收回目光定定的望着他冷硬且俊美的侧颜,月光撒下来隐约能看到他修长睫毛下的浅影。 原来,他还会武。 她有点无法想像这么清隽儒雅的一个人,提起剑来竟如此杀伐果断,丝毫不逊色久经沙场的将军。 月光隐去,他俊美的侧颜融入在夜里,朦胧不清…… 第111章 先生? ()」 他们从另一条路下了山,途中她隐约听到了官兵的声音,侧眼望去,一面高高举起的旗帜在月夜中时隐时现。 旗帜上的字也跟着月色忽隐忽现。 顾怀恩和林素娥看到满身是血的弟弟和弟妹时两人都吓坏了,着墨玉立即去请郎中,然后围着唐晏宁不停的嘘寒问暖。 从她们得知弟妹失踪的那一刻,两人的心便一直提着,先不说对方是丞相府的千金,出了什么事儿人家怪罪下来她们承担不起,单看弟弟对弟妹宠溺的神情也知道,有多重视这个媳妇。 幸好幸好,两人虽然受了伤,还是平安的回来了。 顾怀生先把她送到了房间,然后才回堂屋对着兄嫂解释了一番。 他只说是白羽山的土匪看中了晏宁的美貌将人掳走,所幸他们当时在望月酒楼,请锦娘帮助才及时把人带回,期间波折兇险都是一笔带过。 饶是如此二人听完依旧冷汗涔涔,手脚冰凉。 白羽山的那帮土匪虽没有惊动官府围剿但在这一片也算有名的,他们是不杀人放火,但却掠财劫色,比杀人还让人不耻。 尤其是良家女子,遭她们毒手的不在少数,幸好弟妹平安回来了,不然他们得自责而死。 双儿早已备好热水汤浴,伺候小姐洗漱。 看着小姐雪白肌肤上的几处清淤,还有一双伤痕累累的双手,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落。 「小姐,对不起,是双儿没用,没能护住您。」 唐晏宁坐在浴桶里,一双手已经被处理过,包扎的像个粽子,厚重严实。 看着眼泪从她一出现就掉个没完的双儿,安慰道:「好啦,别哭了,你又没有武功如何能和匪人争斗,不要自责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再说这手已经上了玉颜膏,很快就会癒合的,又不是什么重大伤口,快别哭了,在哭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嫁人。」 双儿打了泡沫继续搓洗着小姐的绸缎般的秀髮,破涕为笑道:「不漂亮就不漂亮,双儿本就不打算嫁人。」 她要一辈子伺候小姐。 唐晏宁无奈的笑了笑,又说了好几个笑话双儿才止住了决堤的眼泪,服侍她穿衣。 她本以为经歷一下午的惊心动魄她会睡不着,没想到还未等到堂屋里的夫君回来她就陷入了深沉的梦里,一夜好眠。 第二日醒来,身边依旧空空如也,被衾冰凉。 不知为何,今日她竟觉得有些失落。 依稀还记得昨夜温暖舒适的怀抱,还有久久缭绕在鼻尖的墨香,让人安稳舒心。 又躺回被窝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她终于起身,撩开了床帐。 入目便是一身靛蓝锦衣的俊雅男子,闲适的坐在桌前,随意的翻着手里的书,晨光打在他稜角分明的侧脸,一片时光静好。 「醒了?昨夜可有做噩梦?」 男子声音温润如玉,见她起身,缓缓的走过来。 唐晏宁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楞,然后便化为了和风惠畅,摇了摇头,「你今天没出去吗?」 顾怀生坐在床沿,伸手帮她把垂在耳侧的秀髮别了过去,「我上次跟你说过,最近我没什么事儿,哪里都不去,就在家陪你。」 唐晏宁微微一笑,「好」。 两人起身洗漱之后去了堂屋。 林素娥今儿一大早起来就吩咐芬兰准备些丰盛的早餐给弟妹压压惊。 瞅着一桌子的美食佳肴,唐晏宁也没再推辞,吃了个肚腹圆满才停筷。 玉颜膏不愧是生肌祛疤的良药,才仅仅一夜,她的掌心已经结痂,早上双儿没有给她包裹成笨重的粽子手,而是换了薄薄的纱布缠绕,好方便她拿筷吃饭。 早饭散去,唐晏宁约顾怀生去了书房。 她缓缓的倒了一杯茶,雾气裊裊,眯眼打量着对面的夫君,递了过去,「先生,瞒我瞒的够紧呀。」 她的一句「先生」叫的顾怀生接茶杯的手顿了一瞬,随即便恢復如常,稳稳的接过茶杯,神色波澜不惊,道:「何时发现的?」 唐晏宁又为自己添了一杯,神色复杂的盯着眼前的人,「昨夜你及时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 「哦……,」顾怀生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奇道:「那一瞬间有什么特别的吗?」 唐晏宁垂下了眼睫,望着杯中清绿的茶水,笑道,「有,那一瞬间你的眼神像极了他。」 上次她差点被温子谦玷污的时候,是先生及时出现救了她,当时也是月夜。 先生虽然带着面具看不出神情,但是那双冰冷淡漠的眼神以及一瞬间泄露出的杀意和昨日突然出现的怀生不谋而合。 顾怀生乜眼看着她,「仅凭一个眼神你就断定了?」 唐晏宁摇头,「不,不仅是眼神,还有声音。」 「声音?」 顾怀生眉头略皱,回想自己是祁山居士时用的声音。 唐晏宁抿唇一笑,「先生大概不记得了,当时你帮我穿衣宽慰我的时候,用的是现在的声音。」 虽然只有短短两句,但是那声音温柔的仿佛一片羽毛,轻轻的落在了她的心上,让她至今为止都忘不了。 当时顾怀生见她衣衫凌乱,一副绝望的神情,心里莫名其妙泛着疼,只想把她拥到怀里好好的宽慰,没想到一时不察竟然用了原声。 顾怀生挑眉,没想到她心思如此敏捷细腻。 嘴角噙着一抹玩味,他道:「既然用的是原声,那你我已经成亲月余,为何现在才敢断定?」 提到为何现在才确定,唐晏宁的脸颊爬上了一丝薄红,隐在茶杯飘出的雾气中,轻声道:「你我虽已成亲月余,但是……但是我们从未,从未……,所以我从不曾听你用如此语气说话。」 顾怀生当时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安抚轻哄,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低语呢喃。 他们虽成亲月余,却并未圆房,再说他一向守礼,就算言语偶尔调侃了她一下,动作却始终没僭越半分,声音一直都是温润如玉,清脆爽朗,她如何能听到他那种温柔到极致的低语。 虽然在第一次听到他声音时她觉得有点像,但是细想一遍过后,她仍是给否决了。 那时,她不知道他有武功。 第112章 不如以身相许 ()」 其实除了这些线索外,还有昨晚上山的那些官兵。 夜色黑暗,但是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他们高举的旗帜上一个大大的「睿」字。 睿王事务繁忙又怎么会抽出时间来灭一个小小的土匪窝? 除非有人授意。 能劳烦睿王出马的,除了那位祁山居士,还能有谁? 瞅着她支支吾吾的神情,顾怀生突然笑了,声音爽朗带着揶揄。 「这么说,夫人是怪为夫至今还未跟你圆房吗?不然你岂不是可以早点发现。」 唐晏宁正疑惑的看着他脸上愉悦的表情,冷不丁的突然听到他一句,双颊顿时又晕起红霞,嗔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 她别开眼岔开了话题,「你怎么那么快就找到我的?」 他挑眉,「既然知道我是睿王的人,想找到你还不容易吗?」 说的也是,本以为他望月酒楼东家的身份也可以找到她的,但是能如此快速的寻来怕是需要更大的信息网才能办到。 唐晏宁由衷的笑了笑,「幸好你来得及时,不然,后果我自己都不敢想像。」 想起那帮土匪的淫声秽语,她至今后背还是有些冒冷汗,幸好,自己平安的被救了回来。 顾怀生听完不自觉的捏紧了手里的杯子,声音带上了一层寒意,「不,还不够及时,要是在早一点,再早一点……」 你便不会如此担惊受怕,满手伤痕,甚至差点被陆锦华那奸佞之人凌辱。 想起陆锦华跨坐在她身上的一幕,他眼里寒意更甚,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能结冰。 昨日实在太便宜他了,怎么着也该凌迟才能泄他心头之恨。 察觉到他眼底的寒意,唐晏宁打了个激灵,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握住了他把杯子捏的咔咔作响那只手,带有一丝安抚意味道:「没事没事,已经很及时了,而且陆锦华也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我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经过这件事她怎能还不明白他的心。 突然一双带着淡淡暖意的手包裹住了他,顾怀生神情一滞,反手握住那缠着纱布的手,语气变得轻柔,「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害你担惊受怕了一场。」 唐晏宁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暖,沖他摇了摇头,「不怪你,要不是你,我现在不知道是何处境,反而是我要谢谢你,谢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救了我。」 温子谦那次,陆锦华这次,合起来都有两次了。 若不是他,她真的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顾怀生轻轻的摩挲她缠着的纱布,语气似昨日的呢喃,「夫人当真想谢,不如……以身相许?」 唐晏宁刚刚有一瞬间的感动再次被他这番直白的话激的全部褪去,她倏地抽回手并在桌下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佯怒道:「你这人,正经不过片刻,我不与你说了。」 提起裙摆就朝门外走去,留下一道单薄俏丽的背影。 她一离去,顾怀生带着笑意的眸子渐渐冷却下来,望着手中的茶杯不知所思。 他其实一早便在集市上发现了有人尾随他们,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默默的牵住了她的手,以防她与自己走散。 他自信的以为没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掳走,到瞭望月酒楼更是放松了警惕,不然也不会被歹人有机可乘。 他倒真是低估了陆锦华,在望月酒楼都能安插进人手,看来,酒楼里需要在好好盘查一番了。 转眼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五天,白羽山土匪被剿灭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陆锦华的死也随之曝光,坊间众说纷纭。 有的说陆家的二公子得罪了权贵,被人买兇杀人。 也有的说陆锦华怕是与白羽山有不正常的勾当,最后被睿王的人识破,怕过犯泄露自裁而死。 甚至还有人夸张的猜测是陆锦华和白羽山土匪头子同时看上了一个女人,然后大打出手,最后死在了土匪手下。 无论哪种说法,都找不到任何破绽能证明他的死和顾怀生有关。 忠义侯因小儿子的死大受打击,病倒在了床上,皇上大发恩慈的给了十天假期,允许忠义侯弔唁歇息,待小儿子出殡后在回朝。 因为白羽山的土匪只是小众群体,朝廷不愿意浪费精力拨兵前往,导致周围的居民人心惶惶,苦不堪言,没想到最后竟然是堂堂的睿王不为名利派兵剿匪,此举瞬间得到大批百姓的拥戴。 有时候别看只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小事情,偏偏结尾能让你收穫不一样的效果。 经此一事睿王的名气突然暴涨,饱受白羽山土匪搅扰的民众自发的定做锦旗横幅敲敲打打的送到睿王府,歌颂称赞睿王的美德。 睿王亲自迎接以视珍重,态度随和,又博得一片亲民亲善的好名声。 一石激起千层浪,最后连皇帝都知晓了,早朝之上点名表扬了睿王一番,又赏赐了些金银珠宝才散去。 一时间朝中大臣纷纷前来恭贺,也有部分大臣仍然站在梁王的立场冷眼相嗤。 睿王无甚在意的出了宫,直奔清越茶楼。 茶楼雅间内,顾怀生已经坐了片刻,悠哉的的品着最近进贡的香茗。 「不好意思,让先生久等了。」 睿王一进门就带些歉意的说道。 顾怀生起身行礼,声音温和,「殿下客气了,在下也不过片刻前才到,谈不上久等。」 睿王摆手示意他不必拘礼,率先帮先生添了一杯茶。 顾怀生恭敬的接过茶杯,低声道谢,「恭喜殿下,现在名声大涨,深得百姓拥戴。」 睿王唇角微挑,眼中带着隐藏不住的笑意,「先生就不要挖苦我了,此事本王纯属捡个便宜,都是先生的功劳,说起来父皇的那些赏赐都该给先生才是。」 随风带着一队亲兵声势浩大的上山剿匪,待到山顶一看,早已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实在是未费一兵一卒便白捡了这个好名声。 不过经过此事睿王对顾怀生更是尊敬有加。 先生当时救他的时候,他便知他武功盖世,只是不曾想竟厉害到这种地步。 第113章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 听随风说山上的四十几个土匪几乎都是一剑毙命,甚至有些人连武器都没有抽出就已经倒了下去。 四十几个人啊,先生轻飘飘的就解决了,可见先生的武功深不可测。 顾怀生挂着淡笑,「殿下谬赞了,在下也是为了一己之私,殿下勿怪就好。」 说起一己之私,睿王转而问道,「三小姐没事吧?」 即使知道她已经成亲了,他莫名的还是不想称唿她为顾夫人。 顾怀生听到「三小姐」,剑眉微挑,「劳殿下挂念,内人一切安好。」 睿王本来略带关怀的表情在听到那句刻意加重的「内人」时出现了片刻僵硬,有些苦涩的笑了笑,「那就好。」 先生何其聪明! 随意寒暄了几句,睿王便切入了主题,「三哥的地下钱庄我们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只待这几日杨侍郎整理过后参上朝廷,但是杨侍郎却在昨夜被人暗杀了,而且随风近几日发现梁王府的暗卫频繁出动,怕是三哥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三哥母族势力强大盘根错节,我担心即使这一本参上去之后父皇依然不捨得剥夺他全部的势力,最后反而害了那些投靠我的大臣。」 睿王的眸色隐含着担忧。 杨侍郎是最早归顺于睿王的人,却在这个关头被人杀害,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上次与唐府的联姻失败,梁王已经恨得牙痒痒,暗搓搓的刺杀了他几次,只是睿王防备甚严,才一直相安无事。 但是梁王要是动用暗卫的话,他就没那么大把握了,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梁王从不是什么善人,睿王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他不可能什么反击都不做。 现在频繁调动暗卫,怕是专门沖他而来。 暗卫是皇家专门培养给皇室继承人的,个个身怀绝技,不是普通的护卫可比拟。 父皇早已悄悄的把一小队顶级暗卫赏赐给了三哥。 三哥上次出动暗卫目的就是杀他,若不是他侥倖被先生所救,恐怕现在早已是一具常埋于地下的枯骨。 顾怀生面上风轻云淡,「殿下不必担心,先参上去再说,有时候结果往往可能比我们预料的好。皇上是偏爱三皇子,但是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孰是孰非他分得清,殿下只要保持初心,就一定能成功的。」 「可是他的暗卫……」睿王始终有些忌惮那些暗卫。 顾怀生反过来帮睿王斟了一杯茶,眼神浮动,「既然殿下担心他的暗卫,那何不抢过来成为自己的呢?」 抢过来? 睿王神情微动,看着先生,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办法而已。 顾怀生用指尖蘸水轻轻地在桌子上写了一个「颜」。 盯着桌子上那用水写得快消散的字迹,睿王有些诧异,「莫非先生已有线索?」 「嗯,偶然得知,已经妥善安置了。」 他耗费了许多人力时间,也是最近刚刚才查出些眉目,没想到先生却已经把人都安置好了。 睿王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商量后面的事宜。 无论睿王说出多少顾虑,顾怀生总是能给他轻轻化解,面上一片平静。 先生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慌不忙淡定自若,却让他莫名觉得安心。 若不是上次那位被掳去,他大概一辈子都见不到先生动怒的模样。 睿王担忧的心思被顾怀生的话安抚了下去,两人又悄悄的谈论了一阵,夕阳隐去了半边后顾怀生才起身告辞。 夜,悄然而至。 繁星点点,布满天空。 「你回来了。」 唐晏宁坐在梳妆镜前兀自通着发,瞟了进门的顾怀生一眼,声音温和随意,少了之前的几分拘谨。 以往每次顾怀生回来她都会立即起身安静贤淑的过来问候,一副贤惠的样子。 只是他看的出来,那温柔的背后多少带着点刻意,不似现在,语气稀松平常。 顾怀生余光睨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身进了浴房。 唐晏宁通好发之后就坐在暖榻上拿起最新的一本《游记怪谈》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她闲暇的时间多,不知不觉顾怀生搜集地理杂志游记都快被她看了个遍,幸好他又不知道从哪儿搜罗了一些话本子,又够她看好一阵了。 顾怀生从浴房一出来就看到她随意的倚靠在榻上,瀑布般的秀髮微乱的披散在胸前和背后,如一层层海藻散开,一双小巧玲珑的玉足更是毫不掩饰的放在柔软的毯上,浅粉的指甲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的眸子变得有些深暗,直直的盯着她裸露的玉足片刻,唿了一口气,上前夺走了她手上的书,「夜已深,该休息了。」 唐晏宁正看的起劲儿书却忽地被夺走,瞬间皱起了眉头,语气带着不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还早呢,我不困,你把书还我。」 顾怀生自顾自的收走了书,转身紧紧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见心爱的书真的被收走了,唐晏宁有些生气。 这几天怀生无一不是顺着她,她喜欢看画本子游记故事,他书房了就多添这种类型的书,她晚上想看多久,他就陪着她熬,从没有制止,怎的今天抽起风来? 她抬头就想质问他为什么,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她的表情就定格住,语气有些僵硬,「那个,是挺晚的,该休息了,我,我这就去睡。」 她一个利落的翻身就从床上跳了下去,不顾往日淑女形象,就往床上奔去。 洁白的玉足刚迈出一步,倏然身子被人凌空抱起,悬空感让她下意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一颗心不安的乱跳。 她莫名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啊。 不过上次他是恶作剧吓唬自己,这次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来真的啊? 唐晏宁双眼紧张的盯着眼前俊逸的侧颜,脑子里一团乱。 娘嗳,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刚才那么炽热的盯着她,那温度,都能灼伤自己了。 还有那眼神,跟饿了很久的野兽一样,泛着淡淡幽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自己个撕了。 第114章 做点有意义的事 ()」 唐晏宁有些心悸,他今天是怎么了? 那眼神太过直接,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虽然她知道他就是祁山居士时,和他最近相处的颇为愉快,但是这么快就要什么什么的,她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顾怀生抱着她步伐稳健的走到了床边,轻轻的把她放在了床上,仿佛在放一件多么易碎的珍宝。 唐晏宁一挨着床就迅速的滚到了里面,和上次一样拿着被子把自己死死的裹着,似乎这样就能防止等下要发生的事情一样。 见她这幅表情顾怀生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转身回去吹熄了烛火。 没有了烛光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撒了进来,映在他修长挺拔的身躯上。 他轻飘飘的扯走了她紧紧裹着的被子,将人温柔的拥入怀中。 感受到后背贴着的温暖胸膛,唐晏宁的身子子瞬间崩的紧紧的,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好像里面揣了一只小鹿不停的四处乱撞,稍不留神就能跳出胸腔似的。 她把手按在心脏部位,试图压下那擂鼓的心跳。 脸颊不自觉漫上一层红晕,不禁有些鄙夷的想,跳这么快做什么,又不是真正的不经人事,怎的比上一世还紧张。 不就是圆个房吗,早晚的事儿不是吗? 再说,再说,自己其实也不排斥的,只是总觉得太突然了。 前世的经歷,让她早早对情爱死了心。 本想着今生今世能相敬如宾,平平淡淡的过完就好,谁知道偏偏遇上了他,让她毫无防备的就陷了进去。 这几日顾怀生因为上次没保护好她尤为纵着她,带她去想去的地方,买她喜欢的东西,只要她喜欢,只要她说出,他就会去做。 她那时候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确实很甜,让人神往。 只是倘若有一天他不慎知道自己前世的事,还会这般始终如一的待她吗? 他应该对她还是有许多疑问的。 想到这她红晕的脸色又黯淡了下来,紧张的情绪也换上了几分落寞。 顾怀生始终保持这样抱着她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久的唐晏宁觉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才缓缓的在他怀里翻个身。 入眼便是一张放大的俊颜。 他睫毛低垂微微翘起,眼眸已经阖上,身上泛着平稳的唿吸。 原来睡着了啊。 莫名的心里涌起有一丝失落。 又拿这事儿逗她,无聊!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唐晏宁大胆的翻了个身,脱离了他的怀抱,趴在一旁的枕头上肆无忌惮的打量起他来。 顾怀生的眼眸总是漆黑深邃,仿佛是一个不见底的深渊让人不敢直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吸了进去。 现在闭上了那双深渊似的眼眸唐晏宁变得安心不少,甚至还大胆的摸了摸他斜长的剑眉,英挺的鼻子,最后手指落在了那浅粉色的薄唇上。 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她不自觉的抱怨出声,女人太漂亮不好,同样男人太英俊也不好,打主意的人实在太多了。 此刻他一向高拢的衣襟微微松散,露出一片嶙峋的锁骨,线条流畅,触手细腻,她下意识的摩挲了几下。 锁骨再往下是…… 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游移到了人家的胸扣上,唐晏宁勐的就要抽回去。 啊……她这是在干什么,趁人家睡着了吃豆腐吗? 明明刚刚感受到某人要圆房的意图还吓得瑟瑟发抖,怎么这片刻的功夫自己竟然调戏起了人家。 好想捂脸! 手才抽回一半倏地被人攥住,唐晏宁吓得一个激灵,「我,我刚刚伸手帮你盖被子呢。」 顾怀生其实一直都没睡,只是看她实在太过僵硬才装睡的。 谁知她竟然如此大胆,不仅抚过他的轮廓,甚至还摩挲他的…锁骨。 淡淡的兰香缭绕在鼻间似是催.情的毒药,他本就按捺的辛苦偏她手还不安分…… 顾怀生实在是忍不住了。 本来想再给她一些时间,一是顾念她还未及笄,未必能承受住,二是也想让她真的对自己上了心,不再是为了义务。 谁知今天和睿王的一番谈话却刺激到了他。 他不允许任何人惦记她。 所以一回来就想立刻把她就地正法,让她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只是路过堂屋的时候被大哥又拽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思绪才渐渐的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理智了,所以又去书房看了一会书才回寝房。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她闲适的坐在镜子前,亲昵自然的同他打招唿,天气渐凉,她仍着了一件单薄的丝绸中衣,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 中衣系带松松繫着,领口微开隐隐漏出了脖子上的粉色系带,和她小衣一样的颜色…… 让他刚刚压下去的欲-念再次蠢蠢欲动。 他紧紧的攥着她的手,眼尾上挑,「夫人这是睡不着?」 声音不自觉的染上了一层暗哑,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暧昧。 唐晏宁试着抽回被攥着的手,语气紧张,「不,睡得着,你松开我,我马上睡。」 顾怀生真的松开了她,继续用着那暗哑的嗓音轻轻说道,「既然睡不着,那就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 有意义的事情? 不,不,不,她现在一点都不想做有意义的事情。 反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身上一重,唇瓣印上了一个轻柔的吻。 和他人一样,带着淡淡的墨香。 像蜻蜓点水,又似蝴蝶亲吻花蕊。 轻轻的……柔柔的…… 宛如春日里和曦的微风。 她怔楞了一瞬,那蜻蜓点水的吻就密密麻麻的砸了下来,似压抑了很久的暴雨终于倾盆撒下,势头越来越勐。 打的她措手不及,连推拒都忘记了…… 过了片刻后,唐晏宁终于反应过来了,忍不住皱眉…… 再皱眉…… 再再皱眉…… 不行,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一把推开蛮牛一般的人,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你是不是没有亲过人?」 沉浸的男人一个不设防,竟然真的被她推开,跌坐在旁边,怔怔的看着秀眉紧蹙的妻子。 心想,他……做的不好吗? 这是……被嫌弃了? 第115章 圆房 ()」 唐晏宁脸上还晕染着晚霞,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却似乎带着不满。 谁家相公是亲个人这么个法子,跟啄木鸟似的到处乱啄,弄得她唇瓣生疼。 看来大嫂诚不欺我,他这么多年身边真的没有女人。 被问的顾怀生一脸僵硬,眸中翻腾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似乎带了几许尴尬。 片刻后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耳垂竟然隐隐有些泛红。 问完这句唐晏宁就有点后悔了,一时口快没想这么多,这样问出来搞得她很有经验似的,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多想。 她惴惴的看了两眼发呆的夫君,心想,他是不是不高兴了? 要不,还是解释一下吧! 刚想开口,就听到顾怀生微不可查的冒了一句,「亲过。」 唐晏宁到嘴的解释咽了回去,眉头皱的更加厉害,下意识的就问了出口,「是谁?」 语气还带了一丝质问和说不清的情绪。 还真以为他洁身自好的,原来是自己多想了。 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沉闷,她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 顾怀生情绪平復了几分,看着她不满的背影,顿时觉得有点好笑。 她这是……吃醋了吗? 「是你。」 什么是你? 唐晏宁一时没反应过来依旧皱着眉侧过去不理他。 「那个人……是你。」 顾怀生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唐晏宁听明白了,「蹭」的一下翻身坐起,驳道:「你胡说,要是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找藉口也不找点像样的。 顾怀生扶额,唇角忍不住弯起,将之前她中药时候的事儿细细解释了一遍。 唐晏宁越听眼睛睁的越大。 满脸的不可思议。 她就说嘛,那次她怎么可能抽风把自己的唇咬破,原来是他做的好事,还哄骗说当时把她敲晕了。 亏她还天真的相信了。 其实关于那天她真的没什么印象了,不过看疼了两天的嘴,也能看出他这是多没有经验。 半晌,她含煳不清的回了一句,「是我的话就原谅你了。」 既然是自己,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难道还能吃自己的醋不成。 听完解释后顾怀生多少以为她会生气,毕竟当时乘人之危是他的不对,没想到她竟然说原谅他了。 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甚至连眼睛都沾染上了。 他把人翻过来,轻轻的拥进怀里,「好了,睡吧,不逗你了。」 他收起了所有的心思,暗道自己还是太过冲动。 唐晏宁乖乖的任他拥着,心底突然划过了一丝失落。 是的,失落。 明明没有期待什么,却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失落。 寂静的夜里落针可闻,皎洁的月光第进几束在屋内,映照的室内朦朦胧胧。 身边人唿吸绵长,仿佛陷入了好眠。 辗转半晌,唐晏宁慢慢的把手伸了过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闭着眼睛「睡着」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幽深的眸子,紧紧攥住了那只柔弱无辜的素手,声音严肃的问。 夜里看不清她的神色,隐隐能感觉到她发烫的面颊紧紧贴着自己的心口。 那温度似乎穿透了薄薄的中衣,直达心脏,让他忍不住为之一振。 贝齿轻咬下唇,她似做了什么决定,极轻的回了一句,「……知道」 话语刚毕,顾怀生已经欺压过去,大手一挥,挂在床头的帘帐慢慢落下,遮住了一室春光。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选择的。 既然你选择了,那么,再走,可就不行了…… 一刻钟后。 云雨初歇,紧闭的帐慢被挑起,顾怀生一脸铁黑的起身抱着她去了浴房。 从头到尾没让她脚沾一下地。 唐晏宁有些不习惯,表示自己可以,但是他偏不听,依旧黑着一张脸,自顾自的洗着,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不知道还以为他刚刚不是在经歷人间四喜中的洞房花烛,而是被人打了一顿戾气不消。 触及他的神色,唐晏宁悻悻的闭了嘴,任他忙活。 她喜洁,前世永远都是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坚持沐浴,而始作俑者永远都是事后转身唿唿大睡,从未顾及到她星沫半点。 而怀生,虽然臭着一张脸,但是动作却无比轻柔体贴,耐心仔细。 蓦的,她感觉心口一暖。 刚刚芬兰和墨玉已经进来换过了床单被褥,现在床上一片清新,毫无任何痕迹。 饶是如此唐晏宁还是觉得赧然。 那两个小丫头肯定偷笑她了。 顾怀生轻轻的把她放在床上,体贴的拥入怀中,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睡吧。」 只是轻柔中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两人已行夫妻之礼,唐晏宁没有再矫情,在他臂弯之中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顾怀生望着眼前的帐顶,微微嘆了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他太激动了,还是因为没经验。 竟然不到一刻钟就挂了!! 虽然她体贴的并未表现不满,还反而过来安慰他,但是他自己始终懊恼不已。 就算他没有过侍妾通房,但是荤段子也在茶楼酒肆之间听过的,哪儿有男人一刻钟就解决了的。 唐晏宁虽然很累却并没有立刻睡着,只是闭眼假寐。 听到他微不可查的嘆息时,她犹豫了一番,出声道:「其实你不用嘆息的,你已经很好了。」 真的,她觉得这样挺好的。 至少,疼痛的时间缩短了很多。 这句安慰又像一记重拳直锤他的胸口,顾怀生脸上罕见的浮现了尴尬还有一丝受伤。 轻咳了一声,他道:「我没事,早些睡吧。」 唐晏宁知道男人最是在意这个,一时半会也不敢再提,恐伤了他的自尊,便乖乖的闭眼睡觉。 徒留顾怀生一夜辗转,直至破晓才微微合眼稍作休息。 ………… 睿王动作很快,关于梁王地下钱庄的事儿很快的参到了皇帝面前,还呈上了帐本,押解了地下钱庄管理帐簿的管事,人证物证俱在,梁王当场就被皇帝褫夺了封号,幽禁在府中,并杀了一批直系参与此事的官员。 此事一出牵连了不少朝中大臣,老皇帝此生最痛恨的地下钱庄赌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经营了这么多年,而且经营的人还是自己昔日最疼爱的儿子。 一怒之下卧床不起,追加圣旨没收了梁王的所有权利,连带着母族都是连杀带贬。 庞大的张氏家族一夕之间凋零溃散,只剩几个近亲的家族追随,人员寥寥杯水车薪。 第116章 因为我不为贵人妾 ()」 朝中保持中立的大臣不免一阵唏嘘。 虽说参梁王的是刑部尚书,但是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知道,刑部尚书左鸿飞是睿王的人,若不是睿王一手策划他刑部尚书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参最受宠的梁王殿下啊。 接连的圣旨传下来压的梁王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现在是三皇子,没有封号没有府邸,被幽禁在大理寺内,虽还是锦衣玉食,却和犯人没有两样。 他暴躁的把屋里触目可及的东西都砸了,仍是双眼发红,不能解恨。 在屋子里一片狼藉下,他看到了那枚赤金的暗云纹令牌,眼神再次变得阴鸷。 唐晏宁身居乡下,消息难免闭塞,京城消息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她看完书信依旧放到了香炉里,神情略有所思。 照着这个速度下去睿王应该很快能得到东宫之位,比预想的还要早一些,只是不知为何,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梁王不像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梁王心里报復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第三道圣旨传了下来,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霹的梁王头脑发蒙。 圣旨上宣布三皇子赵景文身为皇室知法犯法,大肆提倡地下买卖藐视威严,视人命为儿戏,丝毫没有怜悯之心,不配作为皇室之子,故贬其为庶人,没收一切家财并收回云焰令,即刻执行。 云焰令便是调动皇家暗卫的赤金令牌。 梁王当天就被赶出了大理寺,身上全部值钱的的东西没收,连平常的华服都被换成了平民粗布。 他恨恨的捏着手里的圣旨,指节咔咔作响,眼神变得越来越怨毒。 关于梁王被贬为庶人的消息传来又是几天后,近日京城局势动盪,田刚的信也不是一个月一次而是改为有事就传,比之前频繁了很多。 唐晏宁看着田刚传来的信眉头紧蹙,连后面来人了都没发现。 「在看什么?」 顾怀生一身月牙白袍从她眼前略过,留下淡淡的墨香,轻轻的从她手里拿走了信,略带玩味的瞟了一眼。 唐晏宁被拿走了信纸脸上也无甚变化,本来也想寻个日子跟他说说自己也有点私产业的事,现在他自己看到了刚好。 「没什么,就是看看店铺最近的情况怎样顺便看看京城一些消息八卦而已。」 顾怀生随手把信放在香炉里,笑道:「想知道什么八卦还要用信吗,你身边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百晓生?」 唐晏宁盯着炉子里信纸燃烧飘后出来的裊裊白烟,道:「夫妻之间相互信任最重要,你没主动说代表你有你的想法,我又何必自讨没趣的主动去问呢!」 一个人若真的全心信任你,你不问,他也会主动说的。 顾怀生唇角勾了勾,道:「非是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过于关注一个外人的事罢了。」 这个外人不言而喻就是睿王了。 最近因为梁王的倒台,睿王声名大噪,城中百姓非常感谢睿王能查封了那些不法交易还有地下钱庄,并且解救了出了许多拍卖的女子。 百姓的唿吁爱戴上达天听,老皇帝也有些为之动容,加之病体就暂让睿王监国摄政。 这一圣旨宣布下去,朝中一片譁然。 一时间原本寂寂无名的皇子变成了炽手可热的接班人,所有大臣纷纷示好巴结,势力一边倒的往睿王压去。 顾怀生知道睿王对她心思有所不同,总觉得不爽,即使他们已经圆房,他也不想让她得知睿王的事情。 唐晏宁听完顾怀生的话倒是有点哭笑不得,笑道:「你知道的,我对他并没有别的意思。」 之前他受伤沦落相府的时候,顾怀生就问过她,是不是爱慕梁王? 当时她以为自己说的够明白了,没想到这个男人这么多心。 其实顾怀生从不怀疑她,只是对睿王感觉有些复杂罢了,潜意识的不希望他们有任何交集。 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的竹篮店生意可还好?」 唐晏宁摇了摇头,「不好,最近都是在亏损。」 回答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微微讶异道:「你何时知道我在外面有店铺的?」 「你刚开始租下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那么早?那时候他们还没成亲呢。 本来打算跟他解释下的,看来没必要了。 顾怀生望着她诧异的神情,笑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在我名下存了一万两呢。」 这下唐晏宁是真的诧异了,「你何时知道的?」 「你存进去的第二天。」 这么早!! 亏她还以为自己的小金库掩饰的很好。 顾怀生看着她的神情有点忍俊不禁,「你不用如此惊讶,既然知道我是祁山居士,那自当知道我的消息来源肯定很多,知道你存的钱还不是小事儿一桩。 「我只是也有点好奇,那时我们好像还没有议亲吧?你为何要存在我的名下?」 唐晏宁被问的有些语塞,解释道:「因为女儿家没出嫁前所拥有的的都是父家的,所以我才单独存了出来,而且我一早就知道我会代嫁,母亲早就跟我打过招唿了,所以,才存到你的名下。」 原来是这样。 顾怀生添了一杯茶,问出了一直以来最想问的问题,「为何要替嫁?其实你有能力反抗不是吗?」 他不信睿王没有向她抛出过橄榄枝。 一个堂堂的王爷,一个寂寂无名的秀才,怎么想也都该选王爷才比较实际吧! 唐晏宁垂下了眼睫,顿了片刻缓缓道:「因为我不为贵人妾。」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音调很平,看不出情绪,仿佛在说我今天不吃饭一样,但是顾怀生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无奈和酸楚,心头涌上一丝窒闷。 难道之前温氏曾逼她为妾? 所以她才宁愿替嫁也不甘屈从吗? 他伸出手慢慢的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带着保证又像承诺,「有我在,你此生都不会沦为妾。」 此生,都是我的妻。 他神情专注,目光充满爱怜,惹得唐晏宁飞快的低下了头,错开了他的注视。 她没有被人这么小心翼翼的珍藏过,面对他有时泄露出的柔情珍重,她感觉真的招架不了。 第117章 薛燕 ()」 心脏总是不听话的砰砰乱跳,扰的她唿吸都有些不畅。 她装作口渴似的「自然」的抽出了手,随意拿起了眼前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睛盯着香炉就是不看他问到,「梁王为何倒台的如此之快,就算他地下生意被揭发,也不至于被贬为庶人吧?甚至连一直保护他的皇家暗卫都给收了回去?」 手心的温热骤然抽移,顾怀生没有半分不自在,慢悠悠的端起了有些冷却的茶水呷了一口道:「因为雪颜。」 雪颜? 听到这个名字唐晏宁激动的差点打翻桌上的茶水,双眼都变得亮晶晶的,「你们找到雪颜了?」 顾怀生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解释道:「是的,前不久找到的,说起来,还是因为你才能这么快的找到。」 「因为我?」 「嗯,因为你,还记得那个丢失钱袋的小男孩吗?」 「记得。」 说起那个小男孩,唐晏宁至今还记得他的容貌,尤其是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漂亮的像一对儿清润的宝玉。 「他就是雪颜的孩子。」 「什么?」 顾怀生在唐晏宁疑惑的神情中把中间的因果关系简短的解释了一下。 其实雪颜原名不叫雪颜,而是叫薛燕,是薛大学士的嫡孙女。 品貌上乘知书达理,十五岁的时候被指婚给了大皇子做了旻王妃。 两人婚后鹣鲽情深,恩爱不移,旻王为了她更是不纳妾立侧,两人的佳话曾一度在京城盛传。 但是天有不测,旻王在一次涉猎中不幸受伤,而后又突然恶疾久治不愈最终撒手人寰,传闻旻王妃因受不了丈夫突然离世的打击,变得有些疯魔,最后藉机去大昭寺祈福跑到旻王受伤的林子里跳崖殉情了。 众人当时为了她的忠贞勇敢唏嘘不已,感嘆的,惋惜的,赞美的传遍了大街小巷,连皇上都为之动容追封其为太子妃,以衣冠冢的方式葬入皇陵。 这段佳话在京城流传了一年之久,就被新的舆论覆盖了…… 其实不然,薛燕并非是跳崖自杀,而是被逼的。 旻王死后不到一个月薛燕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已有三个月,总算在悲伤的日子里缓和过了那么一点,但仍是伤心不迭终日幽在府中。 好友徐若看不下去邀请她去自己府里,说是府里新养了一只西域进贡的小犬,样貌甚是讨喜,让她过去看一看,喜欢就送给她。 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总是让人没有抵抗力,她撸了一会狗狗柔顺的毛,倒是意外心情好了些许。 只是那狗狗好动,一时就跑不见了,薛燕追着狗狗过去,却意外的听到了梁王和徐若父亲的的对话…… 原来,旻王受伤染病都是他们一手策划的,并非偶然。 他们先给旻王的马餵了药导致马儿性格暴躁,致使旻王狩猎途中不慎坠马深受内伤,然后又买通了御医,给他的药方里增加了慢性毒药,最后制造出染病离世。 没想到那个看似温和如玉的三弟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她被惊的不轻,双手死死的捂着嘴,防止破碎的声音发出。 谁知那只不见的狗狗却突然这时候跑出来,吓了她一跳。 梁王和徐大人听到声音急匆匆的朝假山这边赶来,尽管薛燕很快的跑了回去,但是那只狗狗却没有识趣儿的跟着她走,他们若想查,不过费些时间而已。 果然,她刚一出府就被梁王的人控制了,身边的僕婢倾数被换。 为了不让她出门告密梁王开始散布旻王妃疯魔的谣言囚禁了半个月,而后又藉机把她弄了出去,欲杀之后快。 她装作柔顺的跟着他们出去,实际却一直暗暗留意机会,最后在他们一个分神下找机会跑了出去,不过梁王派出的暗卫那么多,对付她一个弱女子还不是绰绰有余,她被逼的没路,选择了跳崖。 庆幸的是她落在了水中,被冲到了一个偏僻的山村,被一对儿老实的年迈夫妇所救,平安的生下了旻王的遗孤。 夫妇两人久居山林,靠砍柴为生,且膝下无子,便认了薛燕为干女儿。 薛燕趁机化名雪颜,隐姓埋名的在当地生活了下来。 一家人日子本来也算和美,但是干爹有天上山砍柴不幸跌落到了猎人的陷阱,当场毙命。 老伴已去,干娘伤心过度,不久也跟着撒手人寰。 薛燕伤心过后便妥善的安葬完干爹干娘,带着孩子自己讨生活。 这些年她也学会了缝补浆洗,烧火煮饭,甚至砍柴,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旻王妃。 她平时就靠接些缝缝补补的活维持生计。 日子艰难,尚算能过活。 不幸的是孩子四岁的时候,身子不好,薛燕无奈变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连那遮雨的茅草屋都被人收了去。 她不敢回去,只要她回去怕是还没到父亲家就会被梁王的人截杀,只好带着孩子继续窝在这穷乡僻壤。 后来实在是生活窘迫,她才乔装打扮出了深山,看能不能藉机联繫到之前的友人。 颠沛流离中她不幸染了风寒,日日咳嗽,好在孩子心性坚强每天出去乞讨为她带了点吃食。 前世她病好之后本来打算去另一个地方试试机会,看能不能碰到昔日的熟人,谁知却不幸被人贩子掳走,送到了地下拍卖场。 她挣扎,大哭,却只换来了人贩子的拳脚和邪恶的威胁。 孤儿寡母,无权无势,谁会在意。 没法,她只求那些人能允许她带着孩子。 带个拖油瓶自然卖不到好价钱,人贩子当然不同意,但是薛燕铁了心,不能跟孩子在一起,她就自刎。 人贩子看她虽打扮穷酸破落,脸上污泥片片,但是若收拾一下那样貌终究是不错,于是心生一计,威胁她只要乖乖配合卖个好价钱,便留下她的儿子在身旁,找个僕妇带着,只要她日后定时寄出银两,便善待她的儿子。 薛燕沉默了会儿,最终咬牙答应。 临走细细的叮嘱了孩子一番,让她等自己,自己一定会想办法出来和他相会的。 五岁多的男童懂事的让人心疼,知道他们遇到坏人了,母亲是迫不得已,硬是没哭没闹,只是红着眼睛抱着母亲不撒手。 最后被人贩子强硬掰开,看着母亲被拖走的时候,才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第118章 有恩 ()」 薛燕亦是无比伤心难过,再三叮嘱那些人贩子,定要好好待她儿子,她一定会想办法讨主顾的欢心,每个月定时给他们银两。 人贩子早已不耐,敷衍的应了几句,便把她扔给了一个老鸨,沐浴收拾打扮一番,送上了拍卖台。 她眼底枯败,整个人失去了活气,像个木偶,安安静静的站在台上看人像是挑选货物一样的品评挑选着她。 今世因缘际会,那个小男孩为了得到三两银子治癒母亲的风寒,最后答应了一位壮汉引诱唐晏宁走到后厨的杂物院。 锦娘本已经把壮汉和这个小孩子都打发走了,毫无痕迹。 但是顾怀生却一直对唐晏宁被陆锦华掳走心有疑虑,一直暗中派人查探,这才寻到了这个小男孩知道了实情,顺藤摸瓜也找到了雪颜。 最后得知他们是睿王的人,薛燕才含泪说出真相。 睿王把人直接带进了宫内,并且押解了当时直系参与的徐大人,薛燕声泪俱下的一番诉说,和徐大人的口供,再加上和旻王容貌八分像的小男孩,老皇上怎能不信。 一向文质彬彬且心地善良的大儿子竟然是死于三儿子之手,甚至三儿子不知悔改还一直暗中派人一直寻找着大儿子的遗孤,欲杀之后快,斩草除根,皇上怎能不怒。 一腔期望,终究是错付了。 失望恼怒之下,他下令收回了梁王的所有,包括那队暗卫。 许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容易慈悲,皇上还是念了最后的一丝父子情,保留了他的性命,贬为庶人,由他自生自灭。 「原来是这样。」 这下樑王真的是倒台了,永无翻身机会。 唐晏宁听完心里有些感慨,语气带了几分庆幸,幸好这一世提前找到了雪颜,没有让她沦落被拍卖的下场。 「不过,我不明白,我和那苏月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何她想把我打晕藏起来一晚上?」 刚刚顾怀生的解释中,也说出了她上次被掳走的经过。 之前她一直以为是陆锦华一手策划的,原来不是,中间还有苏月插手了。 而苏月竟是锦娘的亲妹妹!! 之前一直听几个小丫鬟说起锦娘,她下意识的觉得锦娘定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为何她的妹妹却要这么对自己? 难道……是为了她姐姐? 锦娘其实……也喜欢怀生吗? 顾怀生听她提起苏月眼眸暗了暗,语气带着凉意,「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动了你,她都要受罚。」 她本来想问问怀生如何罚苏月的,但是想想怀生做事一向有分寸,定是会自己处理好的,不需要自己在操心,便没吱声。 不过刚刚十四岁的年纪,就有这般心思,若不是一次长个记性,怕是后面道路会越走越歪。 顾怀生看着她的神情顿了一会,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会认识旻王妃?还让睿王帮忙寻找她?」 旻王妃大唐晏宁将近七岁,七年前的她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结实旻王妃呢? 听他问起唐晏宁没有细思他话中的疑惑,神情黯淡了下去,像是触及到了什么伤心事,语气都变的有些萧索,「因为她于我有恩,所以我想帮她。」 有恩,很重的恩! 前世唐晏宁察觉出自己被陆锦华那禽兽变相的送给了寿国公,心急如焚,只想着先把寿国公灌醉然后找机会熘出来。 寿国公岂能看不出她的意思,但是他没有拆穿,任由唐晏宁灌酒,一壶下来,寿国公依然笔直的坐着,倒是唐晏宁双颊生晕,目似烟波。 美人微醺寿国公便开始凶相毕露,双儿上前欲替代自己,但是寿国公岂肯,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小丫头他才看不上。 就在唐晏宁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一位打扮甚是妖冶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衣袂似火,烈焰红唇,松松的髮髻别着两根流苏玉簪,随意又慵懒。 轻纱微透,裙裾曳地,四月的天,她却穿的甚是凉薄。 款款走来,一静一动皆是风情。 可饶是如此风尘的装扮,唐晏宁依旧能感觉出她眉宇间微微透露出的一丝傲气。 她愣愣的打量着这位突然出现的人。 那女子好似不怕他一样,主动凑了过去,吴侬软语,缓解了寿国公的情绪,然后开始变着法的灌酒。 寿国公似乎比较买她的帐,放开了唐晏宁和她调笑, 毕竟这个花钱拍来的美人身份特殊,曾经高高在上,现在却要对他百般讨好,这种满足感让他通体舒畅,所以多留了一段时日。 不知不觉又灌了两壶酒,寿国公终于有了醉意,粗鲁的推开了那个如蛇一般缠着他的女人,摇摇晃晃的朝唐晏宁走去。 他像抓猫一样把唐晏宁追的东躲西藏。 偏偏房门外有侍卫把守,她跑不出去。 那个衣着暴露的女子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寿国公的怀里,然后暗暗的向她打眼色,示意双儿和她调换衣服。 寿国公现在大概有些醉了,眼前出现重影,分辨出唐晏宁很有可能是靠的衣着。 唐晏宁坚决不肯,双儿还是个完好的姑娘,不能替她受这种罪。 但是双儿却不管不顾,第一次违背她的命令。 趁着那女人缠着寿国公的时间快速且强势的和她对换了衣服,然后打散髮髻,微微遮住了半边脸,成功的吸引了寿国公。 代替她,被扛进了内室,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痛苦。 若没有那个女子周旋,就算双儿愿意替她,估计也不能成功。 她在门外听到内室传来的声音,心脏忍不住揪成一团,双手死死的扣着门框,指甲划过,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突然,她看到了旁边花架上的一尊花瓶,目光变得阴沉起来。 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淡淡出声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动这个心思。这府邸里里外外都是寿国公的人,你觉得你要是杀了他,你能带着你的小丫鬟逃得出去?」 「而且,寿国公早年毕竟是征战过沙场,虽然醉了,功底还是有的,你这番冲进去,万一没有得手,岂不是既害了自己,也害了刚刚那个忠诚的丫鬟?」 「最后若是被人抓住,惹怒了寿国公,你觉得你的下场能好到哪里去?」 「既然那丫鬟已经代你承受了,那你更应该好好的活下来,日后寻个机会,为她安排一门靠谱的婚事,保她后半生安然无虞,否则,那孩子岂不是白白受了这遭罪。」 那女子语气极为淡漠冷静,和刚刚言笑生花行为大胆的的模样大相迳庭,淡漠的语气里还泄露出了丝丝恨意。 仿佛要是真能杀了寿国公一了百了,她早就动手了。 第119章 前世的痛 ()」 仿佛要是真能杀了寿国公一了百了,她早就动手了。 唐晏宁被她的一番话说得终于冷静了几分,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帮她。 那女子随意的拢了拢掉落在腰际的衣服,嘴角扯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轻笑。 擦了下因为刚刚缠着寿国公被打了一巴掌嘴角流出来的血丝,慵懒的斜靠在狼藉的酒桌前。 眼尾上挑,漫不经心的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又拿起桌上凌乱的酒壶迳自喝了起来。 唐晏宁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琢磨不透,便不再出声。 半晌,她才淡淡的开口,说想求她一件事,求她出去的时候帮她去探望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她的儿子,赵忆浩。 她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即使对着寿国公笑靥如花,眼底却仍是一方寒潭,冰冷无波,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只有在提及儿子的时候语气才沾染上了一丝暖意,眼神变得柔和,像是自己生命最后的牵绊一样。 唐晏宁郑重的应下,然后问了她的名字,问她为何会在寿国公府。 她哂笑了一声,只说自己叫雪颜,在地下场被拍卖来的,其它的什么都没说,拎着一壶新的酒摇曳生姿的出了房门。 门旁的侍卫怕是早就习惯了她这幅模样,没人在意她,淡淡的瞥了一眼她离去时的背影,暗暗的啐一句,真特么风骚。 那一夜,无星无月,天空似浓重的墨,无论如何都晕染不开,只有春风依旧不停歇窸窸窣窣吹了一夜。 唐晏宁站在内室门外,哭了一宿,恨了一宿,心疼了一宿。 天色泛晓,寿国公依然在酣睡,她和双儿对换了衣服弄乱髮髻,又在自己身上掐了许多青红痕迹,然后装作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侍卫大概是得过命令的,需得天亮才能放她离开,再加上昨夜闹出的动静,和她现在一副孱弱的样子,侍卫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家主子已经得手。 轻佻又猥琐的看了她们主僕俩一眼,便放了她们出去。 刚一出去,她便迎上了陆锦华的马车,二话不说便被几个婢子押着送回了忠义侯府。 她本来打算回去厚着脸皮直奔相府去求助父亲的路,也被堵绝了。 陆锦华得知她们使了李代桃僵计,顿时大怒,为了不让寿国公发现端倪,便把她幽禁了起来,再不许她踏出忠义侯府一步。 而双儿则被胡婉儿故意许配给了一个偏远地区的瘸子,做了续弦。 到现在她还记得双儿被拉走时候的表情。 她背着一个干瘪的包袱,一身粗布衫,身形瘦弱且单薄。 那么不舍,那么无奈,固执的对着她磕了三个头。 「小姐珍重,双儿日后再不能侍奉您左右了,您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不要辜负了秋姨娘的期望。」 眼泪串成了线,她嗓音破碎的说不出完整的语调,几个踉跄她奔上前紧紧的拉着双儿。 一遍一遍的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表达当时的心情。 双儿摇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为了让双儿离府过的好一点,她悄悄的把自己存的私房钱全部塞给了双儿。 双儿推辞,最后推搡不过,还是收下了,被拉走的时候使劲儿的握了握她的手,一个劲儿的叮嘱她保重。 再多的话还未来得及出口,人便已经消失了在了苑中。 只留下双儿的余音微微缭绕在这破败空荡的苑中。 似是秋风的嘆息。 待人全部离去后,她一个人回了房间,打开了双儿顺势塞给自己的纸条。 「小姐放心,只要双儿有机会逃出去,定会去禀告相爷,救您于水火。」 到死,双儿都想着救她。 终于,她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声音绝望,状似嚎啕。 响彻整个倚栏苑。 往事歷歷在目,犹如昨天。 唐晏宁痛的胸口发闷,恨得咬牙切齿,眼神如淬了寒冰,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杯子,指节都有些隐隐泛白。 顾怀生不知道她经歷了什么,也不知道刚刚那个问句让她想起了什么,只是看她眼眸里的滔天恨意,他的心仿佛也被揪着。 再次温柔的牵住了她的手,语带歉意,「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无论她身上有多少疑问,但是现在都已经是他的妻。 他愿意等,等到有一天她主动的跟他提起。 手心里有淡淡的温暖传递过来,唐晏宁刚刚带着恨意的眸子慢慢消散,才意识到因为前世之事竟然一时失态,漏出了堪称恶毒般的表情。 她反握住他的手,语气有些不安,「你不用道歉,是我,是我自己有些心结,我知道我身上有很多疑问,你也肯定很好奇,但是请你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好好静一静,静一静再给你解释可以吗?。」 她眼神急切带着不安,双手紧紧抓着他,像握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她一直都知道,终有一日他会好奇的问自己。 曾经她也想过自己会坦然的说出前世的事情,任他选择,只是不知为何现在越来越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前世。 可能他知道后仍然会选择一如既往的包容她,但是,她现在不愿去冒险。 这世上,最珍贵的是真心,最廉价的也是真心。 她不知他的真心是否也会像陆锦华一样,仅限于一两年光阴。 不知不觉间她越来越在意他的看法了。 顾怀生起身轻轻的把她揽入怀中,温柔的抚摸着她的长髮,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经歷了什么,在不安什么,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你,但是你放心,在我这里你不必担心害怕,不必提心弔胆,有我在,谁都不能伤你分毫,有我在,你永远会是我的正妻,唯一的妻!」 永远……唯一…… 好遥远的字眼,好不切实际的词语,放在前世唐晏宁是断然不信的,但是此刻却莫名被这几个词安抚了情绪。 她把头深深的埋进他怀里,近乎贪婪的嗅了一口熟悉的淡墨香,轻轻的回了一个嗯。 「没想到,雪颜竟是旻王妃,这中间竟还隐藏着这么一桩阴谋。」她靠在他怀里轻轻的嘆了几句。 难怪当时见她的时候明明一副风尘的打扮,妖娆的姿态,却总感觉她眉宇间带了丝贵气。 而且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的帮她分析利弊,让她取捨。 第120章 得见光明 ()」 若不是见过各种大场面,怎的会有如此淡定的心智呢。 顾怀生把玩着她的一缕秀髮,嗯了一声,「托你的福,这桩阴谋最终得见光明,没有被彻底的隐藏。」 话落,他又嘆道:「早几年皇上其实最中意的是旻王,奈何旻王英年早逝,而后才开始培养梁王,现在一朝发现自己培养了几年的接班人竟然就是害死自己大儿子的兇手如何不怒,只是贬为庶人也算念了最后的一点父子之情了。」 皇帝能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么久自然不是平庸的,稍微审审便掌握了证据,当场下令抄了许徐大人的家,并且斩杀了一批直系参与的人,并收回了之前给梁王护身的那支暗卫,转给了睿王。 毕竟睿王是目前来说最适合的一个接班人,不能再出意外。 「我能见见她吗?」,她问。 雪颜现在估计已经恢復了原来的身份,怕不是随意能见的。 顾怀生莞尔,「当然可以,择日我安排个时间,然后通知你。」 「我只需要远远的望她们一眼就好了。」 毕竟,今世的薛燕还不认识自己,她没有由头可以贸然觐见先太子妃。 顾怀生轻应,「好。」 想其实见雪颜也不过是她的私心。 前世雪颜并没有落得好下场,最后死于寿国公手下,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一张草蓆卷着,扔到了乱葬岗。 寿国公府经常会有女子被悄悄的扔出来,均是满身伤痕,状极可怖。 虽没人去状告过,但是小道消息仍止不住的开始蔓延,四下流传,尤其是在这些奴僕圈子中。 因为她们谁也不想被卖身到寿国公府。 那时她被幽禁在倚栏苑,偶然听见几个小丫鬟背地里窃窃私语,讨论寿国公府又扔出来了一个女人,听说扔出来的时候面目全非,辨认不出是谁,只知道左胸有颗红痣。 寿国公府一般扔出的女人好歹面貌能看出是谁,似这种面目全非的,还是头一次见。 几个小丫鬟不忍唏嘘,说那女子看身段是个极美的,就是可惜命不好, 她听到那颗红痣的时候,便猜出了那女子是谁。 那日雪颜帮她给寿国公灌酒时,寿国公的手可没老实,加之她衣衫本就单薄,她无意间瞥到了她胸口的红痣。 雪白的肤色衬的那红痣越发鲜艷欲滴。 让她记忆深刻。 只是,她当时除了伤心,什么也做不了,想出去把她妥妥安葬都做不到。 她始终存着愧疚,而且关于她的儿子,唐晏宁更是没敢给她传过信。 双儿走后,她身边没一个人敢为她传递消息,最后是一个快要返乡辞工的婆子见她可怜,愿意帮她一次。 但是那婆子也是怕事的,只帮她一次。 是去相府通知父亲救自己,还是去帮忙找雪颜的儿子,她亦然选择了后者。 她不确定父亲会不会真的出面救她,何必浪费了这最后一次机会。 那婆子按照雪颜给出的地址寻去,结果却并没有见到人。 只听周围的几个僕妇说前一段时间乱葬岗又多了个小男孩的尸体。 可惜哦,是个很俊俏的小男孩。 其实早在她进入拍卖场的第三天,她儿子就被无情的杀害了。 毕竟那些人贩子怎么会善心的留下一个拖油瓶,而且万一走漏了地下拍卖场的消息,后果都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起的。 可怜雪颜还总是偷偷的塞钱给那人贩子,让他善待自己的儿子,却不知那些钱都入了他们的口袋。 第121章 节 陆世子 ()」 京城风云即变,时局动盪,原来与梁王交好的大臣现在纷纷避如蛇蝎。 一个已经被贬的皇子几乎是等同废弃,苟延残喘的一条命不过是皇帝最后的仁慈。 时至今日,最受宠的三皇子终于凋落了。 满大街的百姓开始津津有味的议论起来梁王以前的事迹。 他还是王爷的时候自然有人不敢说,但是现在可就另当别论了。 说书先生最会逮着时下的热闻稍加改编然后绘声绘色的演讲,好趁机捞得一笔。 包括之前被压下去的清泉寺事件都再次的被翻出来,润色一番继续转着噱头。 人声鼎沸的茶楼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而二楼的雅间内确是另一番景象。 一位身穿白衣的翩翩公子摇着玉骨摺扇,嗑着瓜子,闲散的靠在床边,时不时还把瓜子朝窗外路过的小美人砸去,惹得街道上的人美人一阵怒嗔。 每当姑娘们抬头掐腰准备冲着楼上开口大骂的时候,白衣公子总会摆出一个恰到好处却又有些匪气的微笑。 三分轻佻,七分散漫,下巴微挑,风流多情的一双眼故意送出一个秋波,妥妥的一副痞少。 让人脸红心跳的痞少。 被砸中的女子每每触及到这张邪魅的容颜后都会默默的放下腰间叉着的手,理理并不乱的妆容,摆出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 胆小一点的直接遁走,胆大一点的也明目张胆的回一个秋波,暧昧至极。 楼上的公子每次看到被砸姑娘们的反应总是挂着一副春风十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甚至透露着无趣儿乏味。 在他砸了第五个路过的女子时,白衣公子身后桌边端坐的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了,「陆兄……」 后面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白衣公子已然收起手中的摺扇,撤回了斜靠在窗户边的身子,扬起一抹笑道:「好好好,不玩了!」 反正也无趣儿,一个二个都是一样的反应,肤浅。 紫衣男子便是睿王,而那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则是忠远侯府的世子陆锦昭。 睿王用了一个和平时极不相称的动作,白了他一眼,「你日日这般也不嫌无聊,万一哪儿天砸中的是诰命夫人或者偷熘出来的公主,看你怎么收场。」 陆锦昭无视扫过来的白眼,咂嘴道:「不会的,我砸人都判断过的,又不是逮着一个人就砸。」 「呵呵……」 判断过? 睿王明显不信,要是真的判断过上次会砸到将军府的李菲菲? 那个李菲菲出了名的泼辣兇悍,又自小习得一身武艺,上街从不遵循女儿家的帷帽遮面一说,永远都是大喇喇的走在街上。 有次陆锦昭看她打扮随便,身边也未跟着成群的僕妇便以为也是普通人家之女,轻佻的砸了个瓜子皮,结果正中人家脸上。 李菲菲当时那个反应啊,直接飞到楼上,二话不说就与陆锦昭大打出手,二楼的包厢都被两人的阵势惊的抖三抖,所到之处,皆是残垣断壁! 李菲菲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去过军营,几天功夫便在军营里学了一口脏话,平时不敢在父亲面前骂出来,今日可就毫无顾忌了。 被陆锦昭气的脏话层出不穷,愣是让陆锦昭招架不了最后灰熘熘的逃跑。 结果他都逃走了人家还不愿意,还要让李大将军上朝参他一本。 李大将军出了名的护犊子,竟然还真的要参他,没办法,最后还是睿王主动出面去将军府上为他说情,事情才不了了之。 这才过了多久,又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厮不嗑瓜子后,又开始拿着旁边的干果噼里啪啦的吃起来,真的是嘴巴一刻都不得闲,要不吃东西,要不就说话。 睿王无语了片刻,问到,「交代你的事儿办妥了吗?」 陆锦昭立马朝睿王挤了一下眼,「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嘛,妥妥的。」 匪匪的气息,扑面而来。 要不是身上的衣物太华贵,相貌太出众,真是丢在土匪窝里都没人怀疑这人曾是世家公子。 「不过,你要我盯着赵景文干嘛,都一个废弃的皇子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睿王放下茶杯,「你觉得以赵景文的性子是这么容易拿着圣旨妥协的人吗,他连大皇兄都敢谋杀,可见胆子之大,计策之深,而且他经营了这么些年的地下暗庄,怎么可能才区区的一百万两?」 梁王抄家的那日官兵浩浩荡荡的抬出了几十箱银子,全部都充缴了国库。 但是睿王了解过他地下钱庄赌场的收入,日进万两都不为过,怎么可能才区区一百万两,肯定有些银子被他藏在了某处没被发觉罢了。 陆锦昭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拖着下巴好像认真的想了想,「嗯……按理说是不应该一百万两,那会不会有可能是他私藏起来,做了另外的投资呢?」 「比如投资了太多女人,哈哈!」 睿王再次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觉得可能吗?」 他堂堂一个殿下多少女人趋之若鹜的送上门,他哪儿还用花心思哄女人送东西。 梁王这个人是好色,府里姬妾众多,出手向来阔绰,但是说被女子哄骗了钱去明显不可能。 陆锦昭无所谓的耸耸肩,「开个玩笑啦,不要那么当真,你说他既没有往女人身上花钱,也没有投资什么大项目,那他赚的钱都去哪儿了?难不成都拿去造炸药了?」 造炸药!! 陆锦昭这一个词说出来两个人俱是震惊,对,怎么没有可能造炸药呢? 他本来已经有很多明面上的产业了,结果却还不惜经营地下钱庄快速的敛财,一定是有很大的消耗。 前些日子陆锦昭巡城的时候查货了一批硫磺硝石粉,贩卖的人只说是用来做烟花爆竹的,他疑心查了半天最后一无所获,不得已才放行了。 现在想来,很有可能那人是给梁王运送火药原料的。 擦……陆锦昭忍不住吐了一句脏话,「早知道本世子就该寻个由头把那个人先给扣下。」 睿王也是一脸严谨,一般跟陆锦昭这种跳脱的人在一起他很少摆着如此严谨的神色的。 「陆兄,你速派人去查探下最近的硫磺硝石粉都流向哪里?然后在多派几个人盯紧相府。」 陆锦昭也一脸正色,「嗯,我知道了。」 唐恆之前和梁王走的颇近,虽然因为这次地下钱庄的事儿无辜受到牵扯降为三品鸿胪寺卿级,但是却因着女儿肚里的孩子无形中还是跟他绑在一起。 若是赵景文真的造了炸药想运进城内,那就必须有人接应,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和他有直接关系的唐府。 所以除了盯紧赵景文,还得看着唐恆。 以防这两个人暗中接轨。 第122章 一刻钟的心结 ()」 不知不觉已然临近十一月。 天色逐渐见凉,顾家院门外的几颗杨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落枯叶。 有些在飘落途中被秋风捲走,带到前面的河畔之上,随波逐流…… 唐晏宁披着海棠底绣花的披风悠哉的坐在门口看着几个小丫鬟清理枯叶,望着天边没入半边山的夕阳,感慨道,「还真是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呀。」。 芬兰停下扫地的动作忍不住搭腔,:「说的是呀,二夫人,这乡下的风景啊,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的,不似城里车水马龙,匆匆忙忙的,只有在这僻静的山村才能见到如此静谧祥和的景色,奴婢的家乡苗山,景色比这还要美三分吶。」 语气里带着几丝怀念。 芬兰也是小山村出来的,来到京城五年之久,最为想念的便是家乡山上的风景。 只是可惜,风景依旧,人已故。 唐晏宁知道这些被锦娘收养的丫鬟每个人都是有过一段艰难的过往,她岔开话题,拣些趣事说过了会儿。 正说的有趣儿,门口突然骑马过来了个小厮,一身丞相府的装扮。 小厮恭敬的朝唐晏宁行了一礼,拿出了宋姨娘的拜帖。 唐晏宁瞥了眼拜帖,道:「去回宋姨娘,明天我会准时去探望她的。」 「是,小人告退。」 说完便转身上马,一熘烟便不见人影。 …… 晚霞沉去,月亮悄然爬了上来,在一片云彩中若隐若现,显得整个夜忽明忽暗。 「相府今天送来的拜帖?」 顾怀生刚刚沐浴完毕,便看见她坐在塌边拿着一个拜帖发呆。 「嗯,今日送来的,许是宋姨娘想我了,我嫁过来这么久,还没去看过她呢。」 上次回娘家弄得不欢而散,本想藉机看看宋姨娘的,也给耽搁了。 顾怀生墨般的头髮随意的披散在胸前,刚刚沐浴过,身上还带了些水汽,坐在她旁边伸手拿走了拜帖瞟了眼,「那明天我陪你去。」 唐晏宁好奇的问,「近日来你都不忙吗?」 按说梁王倒台,睿王得宠,这个时候更需要个军师出谋划策,趁着得宠之际囤积实力,扩充自己,稳固地位,怎么天天看他好像很清闲似的,还有心思去学堂给孩子上课。 顾怀生莞尔,「不忙,剩下的殿下可以自己摆平。」 他之前帮睿王参考的太多,这个时候也刚好锻鍊下他独立处事的能力。 唐晏宁轻轻嗯了一声,刚想转头继续去看今日拿回来的书,余光便不慎瞥到顾怀生微微松散的衣襟上。 他平日里较为自持,衣襟一直都是高拢的,不知为何这几日,衣襟总是有些松散…… 一眼便能看到那线条流畅,触感温热的一片嶙峋锁骨…… 「要不要摸一下?」他问。 「……啊,不,不用,我就是看你衣服松了想帮你整理一下,我又没有别的想法。」 她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句,囫囵的帮顾怀生拢了拢衣襟,遮住了那片诱人的锁骨。 刚刚她真的差点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可以吗。 额……这都叫什么事儿,竟然盯着人家的锁骨看痴了。 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当顾怀生衣襟松散的时候她的眼神总是忍不住飘向他的锁骨,她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呢。 哎,前世怎么都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这方面的爱好。 她表情有些懊恼,脸颊微红,尽量装作自然道:「……夜已深,明儿还要早起去父亲家,早些睡吧。」 顾怀生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自第一次后,他意外的发现她竟然钟情于……他的锁骨…… 所以就时不时的故意把衣襟系的松垮些,试探了两次,没想到她还真…… 唇角笑意愈发明显,他笑着起身去吹熄烛火。 然后躺回了床上,无比自然的揽她入怀。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唐晏宁感受着他怀抱里淡淡的墨香,还有那平稳的唿吸,心里却有一丢丢失落。 自那一次过后一个月,没错是一个月,两人除了每天相拥而眠,或者说些悄悄话便没有任何进展了。 顾怀生每晚都似这般抱着她,规规矩矩的入睡,连毛手毛脚都没有。 起初唐晏宁还没觉得有什么,反正她也不是很喜欢此事,但是这一连一个月如此,她不禁有些多想了。 不都说第一次开荤后总是会不知餍足的吗? 怎么感觉身边的这人没啥反应呢? 难道是自己的长相对他没有吸引力? 还是,他其实也冷淡? 还是因为第一次的一刻钟他有心结,所以,怕丢人? 还是真的……不行? 连正常的需求都没有…… 但是看第一次他隐忍的模样也不像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唐晏宁有些心烦的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第一次因为这种事儿变得有些烦躁。 「睡不着吗?」感受到怀里的人翻来翻去,顾怀生忍不住问道。 「没有,许是白天午睡时间有些长,现在没那么困。」 「那……要不要我陪你聊聊天?」 「你不困吗?」她问道。 顾怀生没有午睡的习惯,而且每天起得很早,作息规律。 「还好。」 唐晏宁反正也睡不着,聊就聊吧。 她忍不住问道:「那个,我能不能问下你的武功哪里来的吗?」 顾怀生犹豫了会儿,道;「一个怪老头教的。」 怪老头?多怪? 知道她肯定会在问下去,顾怀生在她没开口前又详细解释了一番。 原来在顾怀生六岁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脏兮兮的老头乞讨水喝,僕人看见一位是乞丐,连忙拿着扫把往外轰。 刚好顾怀生路过,呵退了下人,吩咐人去厨房拿了水还有个烧鸡来送给那个老头,谁知老头吃完喝完还要讨一坛酒,而且指明是上等的女儿红。 顾怀生家里那时候是有几坛女儿红,是父亲的珍藏,平日里珍贵的紧,自己都捨不得多喝,怎么可能会送一坛给一个乞丐。 僕人听完老头的要求一个个都眉毛倒竖,语气不耐,没见过哪个乞讨的这么得寸进尺,就欺负他们家小少爷不懂,一个劲儿的讹诈。 第123章 你……不行? ()」 于是毫不客气的开始轰人,只是那老头狡猾的很,总是有意无意的躲过家丁的追赶,甚至把几个家丁弄得一身狼狈,像是一群人在追赶一只灵活的猴子,结果被调皮的猴子闹得人仰马翻。 顾怀生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着几个家丁滑稽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便吩咐了人取了一坛送那老头。 有些忠心家僕们的开始试着劝阻,告诉他那老头肯定是个骗子,但小小的顾怀生那时已经格外有主见,说爹爹回来后,后果自己承担。 那些家僕便闭了嘴,老老实实的去拿酒。 他当时只是觉得这老头让他高兴了所以才送的,谁知那老头接过酒慷慨的说作为回礼也要送他一样礼物,于是神秘莫测的送了他一本书皮泛黄残旧的书,上面还大大的写了两个字儿「秘籍」。 第一次见「秘籍」是这样的…… 顾怀生稚嫩的脸庞有些许错愕,眼皮抽了抽,还是礼貌的道谢,收下了那本「秘籍」。 老头送完秘籍后便不见了人影,速度之快,连那些家丁都忍不住咂舌,这么大年纪没想到腿脚这么好使。 那本书上都是一些摆了架势的简单小人,招式千奇百怪,还有一些看不懂的心法之类的。 他年幼体弱多病,学院里去的也少,多半都是夫子请到家里,所以时间也比学堂的孩子自由了些。 闲时无聊便按照那个「秘籍」上的姿势摆了几个,起初是觉得好玩才练习的,没想到一段日子过后他的身体硬朗了不少,连终日进补的汤药都停了。 随后他便更加勤练书中的招式,除了身体日渐硬朗,连武艺也跟着快速精进。 他天性聪明,那些看不懂的心法到最后琢磨一阵也能慢慢参悟,融入了心法之后,他的功夫又进了一个等级。 唐晏宁听完面上一片讶然,「你就这样学成的?」 「嗯。」 「没个什么拜师之礼,没人指点,你就自己悟的这一身功夫?」 上次白羽山她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他杀人,但是看那土匪一击毙命的剑法,也知道他的武功多深不可测。 结果现在告诉她这么深不可测的武功来源一本破旧的「秘籍」,连个师傅指点都没有,要不要这么夸张? 「嗯……也不是没人指点,师傅后面回来过两次,除了看看我的功夫进展外还让我行了拜师礼,算是正式的师徒了。」 只是他一直觉得师傅回来的这两次都是奔着他家那几罈子酒来的…… 怪老头第一次回来顾怀生八岁,像模像样的给他讲解了一点皮毛,然后就诳了他一坛酒,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第二次回来便让他拜师,正式入门,那时他已经十三岁了,尽管这个师傅并没有怎么指点过他,但是毕竟那本「秘籍」是他送的,顾怀生也没矫情,磕头奉茶,礼数周全,行了拜师礼。 师傅对他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点,心怀善良,不可随意杀人,顾怀生应下后,这个名义上的师傅再次走了,至今都没有露过面。 只是走的第二天顾怀生家父亲珍藏的最后三坛女儿红也跟着消失了,父亲还以为家里遭了贼,痛心了好几日。 顾怀生一猜就知道是谁所为,但是无法辩解,就算是名义上的,那也是师傅。 三坛酒,不过分…… 索性就让父亲误会遭了贼吧。 「这么说你那师傅挺奇葩的呀,是不是那种性格乖僻的世外高人呀?」唐晏宁听他讲完有些忍俊不禁,忍不住对他师傅产生了好奇。 顾怀生皱眉,努力回忆起了师傅。 他似乎永远都是一身破破烂烂的袍子,放肆随意,嗜酒如命,和那种世外高人怎么看怎么都不挂钩。 他摇了摇头,「师傅比较随意,不是很注重外表,可能和世外高人有点出入。」 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师傅修为肯定不低,比他高了几个等级。 「哦……这样」唐晏宁闲的时候也看了很多话本子,难免对这种行事不羁的高人有点好奇。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顾怀生道:「师傅行踪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找上门来,到时候就能见到人了。」 「嗯……好……」 唐晏宁听他讲完这么大一个故事已经开始有点犯困,打了几个哈欠往他怀里拱了拱,扇子般微翘的睫羽慢慢垂了下去。 顾怀生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眼神晦暗不明,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唐晏宁这会儿睡意上涌,困的睁不开眼,迷迷煳煳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服,她不耐的翻了个身,往里拱了拱继续睡。 半晌,那只手偷偷摸摸的又伸了过来,继续着刚刚未完成的工作。 一刻钟后…… 唐晏宁满脸的困意化为安慰,连之前被他吵醒的几分怒气都淡了去。 她斟酌着言辞,「那个……你不要在意,这是正常的,真的。」 「你怎么知道这是正常的?」顾怀生一向黝黑深邃的眸子透露出几丝颓败,连声音都不自觉染上一层丧气。 白日里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沉静内敛,倒是鲜少看他这么挫败的模样。 唐晏宁被问的有些语塞,小声道:「我无意间听村头几位妇人说的,他们说这是正常的……所以……你不必自责。」 农村里的妇女没啥文华,不是农忙时,便成日里堆在一起闲聊唠嗑,唐晏宁带着双儿路过的时候是听过那么一嘴儿。 只是听到的版本却不是她说的这样,而是那个妇人埋怨她家男人不中用,每次都没有一刻钟…… 顾怀生看她一脸急切的安慰自己,心里涌上一丝愧疚,她少不谙世,才以为这样是正常的,但是他怎么能欺骗她,无法给她应该享受的待遇。 他黑着一张脸把唐晏宁抱去浴房清洗了下,然后和往常一样相拥而眠。 翌日。 本是前半夜被扰的睡不着的唐晏宁后半夜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又是辰时…… 双儿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帕子服侍她更衣洗漱,等她到前厅的时候,屋里只坐了大嫂。 「起来啦。」 林素娥热情的打了个招唿,「墨玉,把饭菜端上来吧,二夫人醒了。」 她那个「醒了」语气好像格外欢快,欢快的让唐晏宁瞬间脸红。 第124章 有孕 ()」 她喝了几口甜粥,随意问道:「怀生去哪儿了?」 「不知道,拉着他哥哥不知道去哪儿了,还神神秘秘的,不让我跟着。」 林素娥手里给虎子缝制着衣裳,嘴巴忍不住撇了撇。 「哦,那可能忙去了吧。」 也可能去准备待会去相府的礼物。 片刻后顾怀生就和大哥一起回来了,脸色一如既往,淡定沉着。 不说话的时候那漆黑的眸子里总是透露着几丝淡漠。 唐晏宁悄悄的瞅了一眼,没看出异样后才放心下来,匆匆吃完早餐和大哥大嫂打了声招唿就去了相府。 这次许是因为她起晚的缘故,车夫赶车的速度比往日快了些,一个时辰未到她们便到了相府。 刚入门唐恆就迎了出来,拉着两人一番热络寒暄,然后便留下了顾怀生,说两人唠唠,让晏宁一个人去宋姨娘那里就行。 女眷之地男子本也出入不便,唐晏宁直接点头应是,带着双儿去了兰苑。 一见到她小丫头就热情的沖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问个不停,连旁边的宋姨娘都插不上嘴。 唐晏宁耐心的回答者小孩子问的什么嫁人好不好玩等幼稚的问题,然后又拿出了之前在庙会上买的一些小玩意送给了小丫头。 果然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小丫头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被丫鬟牵着去研究那些新鲜的玩具。 宋姨娘这才得着说话的空,揶揄道:「这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都得下帖子了。」 唐晏宁笑道:「瞧您说的,我这不是来看您了嘛!」 宋姨娘热络的拉着唐晏宁进了屋,问了一遍顾怀生全部的家人,年纪,脾性,是不是好相与的,活像查户籍的。 唐晏宁知道她也是担心,全部耐心的一一回答。 「诶,你那相公来了没有?」 「来了」,唐晏宁吐了一颗瓜子皮,「在父亲书房呢,说是要跟他唠唠。」 「哦,来了就好,可见还是重视你的。」 「嗯,还行。」 宋姨娘也捻了一颗瓜子,打趣儿道:「你出嫁那日我可瞧见了呢,你那相公气质不俗,样貌更是万里挑一,一看便知道日后前途无量呢。」 两人相差不过七岁,之前来往又熟悉不少,渐渐两人说话的时候便不再端着长辈晚辈的名分,倒更像姐妹之间的聊天。 唐晏宁端起花茶抿了一口,「还行吧,日后的事儿都说不准呢。」 关于顾怀生日后的造化还真说不准。 前世他一直很低调,中了状元后便老老实实的待在翰林院,一点声音都没有,默默无闻的。 也不知道睿王最后登基后给他安排了一个什么官职。 估摸着也是位极人臣。 宋姨娘瞥了她一眼,语气笃定,「我瞅着日后定是有大造化的,晏宁这下可真的有福咯。」 「不说他了,」唐晏宁岔开话题,「我听闻姨娘有好消息了?」 宋姨娘脸色顿时泛上了一层薄红,轻轻的嗯了一声,美人低眸,顾盼之间都是风韵。 若说之前宋姨娘是朵清莲,灼儿不妖,那现在孕期显得她就是一朵绽放的芍药,美艷动人,眼尾一勾便让人忍不住看痴了去。 「几个月啦?」 「三个月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那时候杜姨娘失宠后父亲来的日子。 唐晏宁心里止不住的高兴,前世宋姨娘到她死都没有传出来有喜过。 她笑道:「好事呀,姨娘,有何好害羞的,父亲这两日有没有给你送些补品?」 「有啊」说起补品宋姨娘刚刚明艷的脸上竟然带了一丝愁容,「各种各样的补品,简直吃的我都要吐了,待会你走的时候带点,我真的吃不下。」 补品虽好,但是顿顿吃,当饭吃,着实让人吃不消。 唐恆四十多岁又来一子,可谓是老来得子,宝贵的紧,补品药膳顿顿不断,宋姨娘近来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 「好啊,待会你不要的我通通打包,哈哈。」 两人玩玩闹闹的说了一会儿,宋姨娘突然正了神色,「你知道大小姐吗?」 「唐晏清?她怎么了,难不成落胎了?」 「嘘……」宋姨娘急忙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示意丫鬟们全部出去,压低了声音,「小点声,此事只有相爷和温氏还有她的两个贴身丫鬟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对外宣称大小姐依旧在府里安然养胎。」 因为她有喜,唐恆来兰苑的次数愈发频繁,也会偶尔向宋姨娘倾诉一些心事,比如唐晏清落胎的事儿,就没瞒她。 关于唐晏清会落胎唐晏宁一点也不奇怪,唐晏清和唐晏玉一样势力,对没有帮助反而成累赘的人她们都会果断踹掉,寻找下家。 梁王现在庶人一个,她怎么可能生下他的孩子。 「是她自己落的吧。」 父亲就算是不想要她腹中的孩子出生,但是选在这个节骨眼上落胎明显会让人诟病,而且恐会激怒梁王。 梁王虽败北,但不代表真的一点势力都没有,毕竟是曾经最受宠的皇子,暗中肯定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宋姨娘放下手中的瓜子,正色道:「嗯,大小姐自己落的,喝的最烈的堕胎药,听说伤了胞宫,日后子嗣,难了。」 宋姨娘的语气里隐约带了一丝可惜,再为人母,她很明白一个女人不能生养,日后的下场定然艰难。 「人各有命,姨娘不必太挂怀,唐晏清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后果如何自然也是她自己承担。」唐晏宁道。 唐晏清这个时候落胎,真的不是明智之举,且不说多少眼睛盯着他们,单梁王,恐怕也暗中派人盯梢着呢,好歹也是他目前唯一的子嗣。 十一月初,天色微凉,两人在屋里唠了半天后,宋姨娘提议去花园里看看,说最新栽种的一批茶花开了。 现在多数花卉开始枯萎,只有茶花初绽,层层叠叠的花瓣争相斗艷的绽放,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两人边游园边说一些趣事儿,走着走着,不经意来到了凉亭边。 「哟,来都来了,怎的不过来坐坐?躲着姐姐做什么。」 凉亭里的女子幽幽出声,语气隐约带了一丝挑衅。 宋姨娘刚看清凉亭里的人时,就立马拉着唐晏宁转身。 第125章 她不敢想 ()」 现在大小姐刚落胎不久,脾气非常古怪,近日里无端责罚了不少下人,每个奴婢都变得战战兢兢的。 宋姨娘知道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却有点不放心晏宁,所以拉着她想避开,没想到唐晏清偏偏不愿意。 她最近责罚下人都责罚的无聊了,刚好撞到了唐晏宁。 一个昔日欺负了千百遍的人,今日又怎么会错过这种好机会。 唐晏宁轻轻的拍了下宋姨娘的手,示意没事,转身微微一笑,「瞧大姐说的,妹妹有什么可躲的,不过是姨娘看那处的花儿开的艷,拉着我过去看看罢了,大姐既然想跟妹妹聊聊,那妹妹定当奉陪。」 唐晏宁拉着宋姨娘款款的落座,神态坦然,随意。 唐晏清身子虚弱,这几日吹不得风,但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异常,现在仍然如往常一样,在花园里走动晒晒太阳,装作一副安胎的假象。 瞥了唐晏宁一眼她出言讥讽:「怎么,在穷秀才家待不下去,回来抱娘家大腿了?」 没有外人在场,她可懒得跟唐晏宁装的一副姐妹温情。 「大姐想多了,今日是父亲特地下了帖子请我过来的呢。」 那帖子虽然是以宋姨娘的名义下的,但是细想一下便知,定是父亲授意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怀生上门。 看怀生一进来父亲热情的态度,并独独留下了他,不难想像父亲应该是有事想和他商量。 「切,撒谎也找个好点的理由,父亲会给你下帖子?你算哪儿跟葱啊!」唐晏清明显不信,「过不下去就直说,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娘家好歹也能赏你一碗饭吃。」 唐晏宁神表情不变,言笑靥靥,只是潋滟的眼底尽是讥讽,「那自是不能跟大姐比的,我这好歹是嫁出去了的,比不上大姐还没嫁就在家里开始养胎,吃娘家的,喝娘家的,住娘家的,可真是会为梁王省钱。」 「哦,我忘了」,唐晏宁做了一个惊讶的表情,「现在梁王是庶人,估计养不起姐姐的千金之躯,也只能让姐姐在家吃老底了。」 「你放肆!」唐晏清被她一番话气的发抖,挥手打翻了一个描金青瓷茶杯。 茶杯碎裂,茶水溅到唐晏宁绣着缠枝绕莲的裙摆,瞬间氤氲开来。 唐晏清似乎觉得不解气,反手又打落了一个茶杯。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宋姨娘吓了一跳,一脸担心的望着晏宁。 唐晏宁无视脚边的碎片,淡定自若,给了宋姨娘一个安慰的眼神。 自顾自的拿了一个新杯子斟了茶,又顺手给宋姨娘添了一杯,瞥了一眼她的肚子道:「大姐现在怀有身孕,情绪还是淡定点好,不要吓到了肚子里的小殿下,万一小殿下出了什么事,大姐可就不好交差了。」 听到小殿下唐晏清的眼神立马变得阴鸷,「用不着你咸吃萝蔔淡操心,小殿下的安危还轮不找你一个庶女来置喙。」 她乜眼,「我也只是关心下未来的外甥,何来置喙一说,大姐这么紧张做什么?」 唐晏清紧紧的捏着手里的帕子,道:「呵,关心?你怕不是也来看我笑话的吧?」 她淡笑不语,一副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表情。 唐晏清被她激的戾气增生,遮着厚厚脂粉的脸庞都变得有些扭曲,「听说妹妹近日里过得非常滋润?」 「尚可,可能比起姐姐来,算的上好了那么一点。」 「哦,看来是挺滋润的,滋润的你连尊卑都忘了,见了嫡姐不行礼是为不敬,嫡姐问话,你不起身回话,是为不尊,嫁出去短短几个月,连规矩都忘了是吗?」 「好,很好,那今儿姐姐就在给你回忆回忆,青灵,让三小姐跪下,青叶,掌嘴。」 嫡庶之分,泾渭分明,在高门大院里,只有嫡女嫡子,正妻,算的上是高贵,庶女也好,姨娘也罢,说难听点都是奴,遇到大小姐都要恭敬行礼问安。 以往唐晏宁总是卑微的行礼,有时甚至跪下,但是今时再不会! 刚刚唐晏宁的态度散漫,明显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唐晏清近几日本就不痛快,看到愈发明艷动人的唐晏宁时这份不痛快变得更加明显,甚至有些狰狞。 青叶和青灵这几日被大小姐阴晴不定的脾气弄得心惊胆战,听到大小姐的吩咐片刻也不敢耽误,赶忙去拉扯三小姐。 只是刚刚靠近,青叶的脸上便率先多了一个掌印。 「反了你了。」唐晏清看她不仅没挨打反而还打了自己的贴身侍女,顿时怒拍了一下桌子,「青灵,青叶,两个人给我按住她,本小姐亲自动手。」 唐晏宁淡淡的瞥了一眼两个准备来按着她的小丫鬟,眼神之冷,瞬间让两个小丫鬟瑟缩了一下。 她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心,睥睨道:「怎么,还以为你是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吗?一碗堕胎药还不能让你清醒?」 「你……你胡说什么?」 「呵,我胡说?难道大姐不知道什么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唐晏宁悠然的坐下,看着表情惊慌的唐晏清,「若是梁王知道他刚失势,那个曾经跟他海枯石烂甚至怀着他孩子的女人转眼便毫不留情的落了胎,你猜他会是什么反应?而且听说这还是当今圣上名义上的第一个孙子呢,之前有多重视,送了多少补品,结果你就这么轻飘飘的落了,假如皇上知道了,你猜,又是什么反应?」 皇上毕竟疼爱过梁王一场,即使他做下此等错事也留了他一命,而且,保不齐对唐晏清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有点期望的,毕竟是第一个孙子。 唐晏清这么私自落了胎传到圣上耳朵里必定会认为此人自私自利,捧高踩低,昔日爱慕的也不过是他儿子的身份罢了。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虽然有点夸大但也不是开玩笑的,至少浮尸唐晏清一个,还是轻飘飘的。 而且很有可能因为她这个导火索,迁怒到父亲身上,最终连累这整个相府都跟着遭殃。 唐晏清被她这番说辞惊的有些慌乱,一下跌回座位上。 皇上和梁王会是什么反应,她不愿想,不敢想。 一时冲动让她现在悔之不已。 她当时满心欢喜的在家养胎,以为孩子平安落地便是她的好日子来临,没曾想美梦刚刚开始便破碎。 关于梁王的失势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她逐渐逐渐就变成了京城里的笑话。 本来未婚先孕便是可耻的,只是因为对象是梁王,那些千金小姐们即使再不屑还是上赶着来巴结。 可是当梁王被贬为庶人,那些曾经的巴结讨好便通通变成了刺人的利剑。 第126章 趁机敲一笔 ()」 她忍受不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一朝沦为笑柄。 她真的忍受不了,于是悄悄的托人从外面带进来了堕胎药。 父亲知道后震怒,但也无法挽回,只得瞒了下来。 可是,唐晏宁怎么会知道? 她威胁道:「你敢,你敢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唐晏宁丝毫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漫不经心的瞥着她,「我敢不敢就看大姐怎么表现了,刚刚大姐不还想让人掌掴我来着吗,万一我一个恼羞成怒不小心说了出去,那大姐又要成了京城风口浪尖的话语人物了。」 唐晏清有些愤愤瞪了她两眼,想起前些日子里流言蜚语,终是示意青灵青叶退下。 可仍是不甘的撂了一句,「唐晏宁,你不要得意,假以时日,我还是京城第一大小姐,而你,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夫人罢了,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弄死你!」 唐晏宁轻呵了一声,「是了,大姐永远都是京城第一美人,端庄得体,才名远播,可不像妹妹,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夫人,无权无势,名声也被你败坏的所剩无几,没什么好失去的,所以,大姐最好还是掂量掂量,这件事儿传出去的后果。」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有什么好怕的,区区一句威胁,真的是不够看。 「你……」 无视气的发抖的大姐,她慢悠悠道:「听说前些日子大姐得了不少好东西,其中那个翠玉烟落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景泰蓝红珊瑚耳环,玲珑蓝玉镯,东海珍珠项鍊,赤金凤尾玛瑙流苏钗,妹妹很是喜欢,不知姐姐能否割爱?」 唐晏宁随口报的这几样首饰都是珍宝阁一等一的货色,随便一件都价值几千两。 前世唐晏清和梁王的婚约定下来的时候,不少千金闺阁都上赶着巴结,这几样正是他们所送的礼品,唐晏清可是带着炫耀了好久呢。 今世虽然没有订婚,但是她怀孕的消息早已满城皆知,那些趋炎附势的小姐们,又怎能错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 「你休想!」 唐晏清在听到她报的这几样首饰名字时脸色变的越来越黑。 夹杂着愤怒,在配上她的苍白病容,曾经无时无刻不高高在上的神情变得狰狞不堪。 那几件首饰也是她极爱的,都是之前那些各大家族借着女儿名义过来巴结时候送的,她自己都捨不得带,现在唐晏宁竟然敢狮子大开口,简直是异想天开。 唐晏宁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一般,不疾不徐的站起来,冲着那边打扫忙碌的丫鬟僕妇,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不好了,大小姐落……」 「闭嘴,我给,我给,你给我闭嘴!」 唐晏清心有余悸的看着唐晏宁,赶紧吩咐了青灵去取她要的那几样首饰。 她竟然真的敢!!! 这府中指不定哪里就埋着眼线,若是被传出去了那后果暂时她还真不敢想。 破财消灾破财消灾,唐晏清不断的安慰着自己,只是没了几件首饰而已。 唐晏宁满意的看着大姐慌张的表情,又坐了回去。 青灵很快的取回来刚刚她点名的几样首饰,每一件都是单独的檀木盒包装,奢华贵气。 第127章 不够,永远不够 ()」 每一个盒子上都刻着珍宝阁的字样,标志着等级非凡。 唐晏宁笑眯眯的一一打开看了看,吩咐双儿收了起来,「大姐美意,妹妹就不客气了。」 「哦,对了,光是这点诚意估计还不够,麻烦大姐再跪下磕个头吧,这样妹妹或许能忽略刚刚大姐的责罚,守住这不听话的嘴巴了。」 听她说跪下,唐晏清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不要太过分,唐晏宁,我告诉你,惹急了我你不仅没有东西拿,连小命都要担心一把。」 让她跪下,开什么玩笑,一个卑贱的庶女,有什么资格,真以为拿了她一点把柄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唐晏宁依旧风轻云淡的坐在那儿,「是吗?既然大姐不担心后果,那我就去清越茶楼坐一坐吧。」 清月茶楼京城最大的说书地儿,人龙混杂,三道九流,若真是去清越茶楼随便说上一说,那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的名字定会比之前还要「响亮」千百倍。 听到清越茶楼,唐晏清的怒气更重了,脱口而出一句,「你敢,你敢泄露一个字儿,我保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她轻笑,「敢不敢的,大姐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语气凉薄,平日乖巧纯良的脸上尽是嘲讽,春风化雨的眸子,此刻全是冰冷的寒意。 对上唐晏清的眼神,轻慢且透着一丝狠戾。 莫名的唐晏清被她这句话激的一怔,下意识的觉得嵴背有些发凉。 似乎只要她不同意,下一刻唐晏宁就能不顾性命的出去到处宣传。 宁愿和她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唐晏清紧紧咬着唇,满脸不甘忿怼的看着唐晏宁,但是气势却比之前下去了一大截儿。 她还在沉思,但唐晏宁已经是满脸不耐,「来,来,来,就这地儿,快点的吧,磕完头我还要去父亲那里吃饭呢,还是说大姐想当着父亲的面的再磕?」 顺着唐晏宁指着的那地儿望去,青灵青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那正是刚刚小姐摔碎茶杯的地方,一地的碎渣,这要跪下去,大小姐娇嫩的膝盖如何受得住。 她们突然有些悚然的看着三小姐,眼前的这位或许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三小姐了。 唐晏清自然也看到了那一地碎渣,双手握的咯咯作响,姣好的唇咬的毫无血色,一副受辱的模样。 等了半晌还没见动静,唐晏宁失去了耐心,「既然大姐捨不得膝盖,那就留着吧,妹妹告辞。」 「等下,」衡量再三,唐晏清还是屈服了,从唇齿里缓慢的挤出这几个字,「我磕,我磕。」 话里带着极大的隐忍,眼眶发红,仿佛跟唐晏宁下跪是多么的奇耻大辱。 可是她怎么忘了,昔日里自己被她随意责罚,以问安礼为由折磨了多少次,羞辱了多少次,那时……她的心境又该是如何。 「跪下。」 唐晏宁声音冷漠铿锵,震得唐晏清磨双膝一软蹭的一下跪了下去。 碎片扎入皮肉,鲜血汩汩而出,映染上唐晏清梨白的裙衫,显得诡谲艷丽。 「磕头。」 唐晏清此时已经疼的满脸是汗,加上小产后身子本就虚弱,现在脸色苍白的像是涂了三斤粉,白的骇人。 她紧紧咬着牙关,缓缓的俯下身子,轻轻的磕了一个头。 「太轻,重磕!」 「你……」 「我什么,我过分?」 唐晏宁望着脚边跪着的一向高傲无比的大姐,眼中满满的讽刺,连刚刚的漫不经心都收了起来,声音像是含了一口冰渣子,「那你可知道你以前怎么罚我的?」 十一岁那年冬天,天气异常寒冷,刚巧又赶上了一场鹅毛大雪,在那场大雪中,她被唐晏宁以不敬嫡姐为由,罚跪在雪地里,不停的重磕,磕到唐晏清满意为止。 大雪淹没了她的膝盖,也冻的她的膝盖没有知觉,她像个木头人一样机械的磕着,一次比一次重,雪上氤氲着一滩血迹,仿佛一朵鲜艷欲滴的腊梅花。 青叶看着这个三小姐莫名心里都有些发憷,尽量低着头,缩小存在感。 青灵则跪在一边小声劝道:「大小姐,都到这一步了,忍忍吧,日后不愁没有机会,她不过是一个无名无分的人,想悄悄弄死她多的是法子。」 唐晏清终于忍不住滑落了两行清泪,死死的盯着坐在凳子上神情冷漠的唐晏宁,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再磕……」 「不行,声音不够响亮,重来……」 「不行,地上没有血迹,要染上血迹才好看,像绽放的花儿似的,你这个不算……」 「不行,你这表情像是奔丧,活像我欺辱了你一样,重磕……」 「不行,姿势不正确……」 「不行……不行……不行……重来……」 唐晏宁每说一句脑海里便划过一幕,声音不自觉与记忆里的趾高气扬的唐晏清重叠,只是这次跪在下面的,再不是自己…… 这些话都是唐晏清曾经加注在她身上的,各种无理由的挑刺,嘲讽,责罚,掌掴…… 雪地里的羞辱,冬天在冰冷的湖水里帮她捞故意丢的髮簪,天未大亮便要去花园里採摘花蕊上的露珠,只为了给她漱口,夏天被剪破的裙子,掺了泻药的茶水,放出恶犬故意的吓唬…… 一幕幕,随着唐晏清磕头的声音,再次清晰的涌现在她眼前…… 那种隐忍到极致的屈辱,远远不是唐晏清这几个磕头能比拟的。 「够了,够了,够了没有!」唐晏清满脸是血,崩溃的嘶吼着。 她已经支撑不住,倒在了青灵的怀里,青叶立即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血迹,捂住头上的伤口。 唐晏宁望着地上的一滩血迹,声音冷冽,「不够,我告诉你,唐晏清,永远不够,你所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日后我定要一滴不漏的全部还回去,现在你最好不要在惹着我,不然,你今日所受的「委屈」可就白瞎了!」 「双儿,我们走!」 看着唐晏宁甩袖离去的决绝背影,唐晏清握着青灵的手不自觉用力,指甲都嵌入了青灵的皮肉里,青灵只好默默的忍着。 她双眼里满是阴翳,「唐晏宁,你最好记着你刚刚的话,要是传了出去,我必定饶不了你。」 唐晏宁头都没回,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迳自带着双儿和宋姨娘离去。 唐晏宁一走,周边几个距离较远的几个小丫鬟顿时蜂拥而至,把大小姐扶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何大小姐会屈尊,但是现下大小姐这幅模样要是被大夫人看到,指不定又要罚她们。 有些有眼力见的丫鬟已经抬来了软轿,去请了女郎中。 本来想羞辱唐晏宁的,没曾想却反过来被人狠狠的羞辱一顿,甚至还敲诈了一批心爱的首饰,唐晏清气的心肝脾肺都在颤,一下子昏了过去。 宋姨娘跟在唐晏宁的身后,心里五味陈杂,眼睛里泛着心疼。 之前觉得大小姐再不能生育她还有一丝惋惜,但是观看今天的态度,她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因果循环。 她拉住了唐晏宁略微冰凉的手,出声安慰道:「过去了,晏宁,一切都过去了,」 第128章 暗杀 ()」 她拉住了唐晏宁略微冰凉的手,安慰道:「过去了,晏宁,一切都过去了,」 她看得出刚刚唐晏清磕头的时候她眼睛里的悲伤。 那种悲伤绝不是轻飘飘的一句过去了就可以淡抹掉的,但是除了这句,宋姨娘此刻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唐晏宁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宋姨娘,眸子里已然一片和风惠畅,刚刚那抹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此刻尽数散去,或者说,是被掩藏了起来。 扬起了一个微笑,她说:「无事,姨娘,不用担心我,您都说是过去了,我自然会慢慢释怀的。」 「嗯,那就好,走吧,该用午膳了,我送你过去。」 宋姨娘拍了拍她的手,牵着她往前厅走去。 双儿紧紧的跟在身后,圆圆的杏眼充满雾气,她飞快的侧头拭去眼睫的泪珠,佯装无事的看向园子里缤纷艷丽的山茶花。 小姐或许可以忍着不哭,但她却忍不住。 多少个日夜,她陪小姐熬了过来,每次的捉弄,她都是见证者。 一个无能为力的见证者…… 还未走到前厅,便在路上遇见了唐恆和顾怀生。 唐恆看着宋姨娘牵着女儿的手,笑道:「宁儿既然这么喜欢宋姨娘,不如去兰苑里用膳吧。」 如果在前厅用膳,宋姨娘可能上不了桌,毕竟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在兰苑用膳就不一样了,那是宋姨娘的地方,唐恆此番既显明了对她的看重,也显明了对女儿的有心弥补。 唐晏宁自然同意,颔首应下。 唐恆吩咐阿福将饭菜摆去兰苑。 这次用餐只有父亲,宋姨娘,小丫头,还有她和怀生。 温氏自然懒得自掉身价来一个妾室的院子,杜姨娘更是被冷弃多日,足不出户。 这一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唐恆像是解决了什么心头大事,兴致变得高涨,启了一坛珍藏梨花白,和顾怀生推杯换盏,又对女儿嘘寒问暖,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临走的时候又送了好些东西给她,还有宋姨娘送来的补品,东西太多,足足能塞一个马车。 没办法唐恆只得另外拨了一辆马车,外加了几个护院给她送过去,双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跟着回去。 唐恆一路送她到了马车上,期间细细叮嘱她路上小心,不可贪快,像是一个年迈的父亲即将送走远嫁的女儿一般,眼神里竟然还流露出了不舍。 唐晏宁微微笑了笑,耐心的听着父亲微醺的唠叨话语,这一刻,她竟然觉得这醉酒唠叨个没完的父亲有点温暖。 挥手告了别,她钻进了马车,顾怀生随后。 马车缓缓行驶,驾车的小厮稳稳噹噹,丝毫没颠簸住车里的一对璧人。 顾怀生今日架不住唐恆热情,多饮了几杯,此刻面色有些微红,他微微松了松衣襟,斜靠在软枕上。 唐晏宁只觉得他脸色潮红,有些醉了,但还是不放心的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一片温热,没有异常。 除了脸色。 顾怀生捉住了那欲撤回去的素手,轻轻摩挲,「怎么了?今天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吗?」 自宋姨娘那里碰到她的时候,他就觉得她面上虽然开心的笑着,眼底却始终存着一抹忧伤。 他不知道那会儿他不在的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忍到现在才好奇的问了出来。 唐晏宁任他拉着手,语气有些惆怅,「没什么,不过是遇到了大姐,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儿罢了。」 说到唐晏清他的眼眸眯了眯,轻轻的把人拥进怀里,「不要担心,你往日所受的,我一定会为你如数讨回。」 淡淡的酒气缭绕在马车里,遮住了他怀里的墨香,这酒气意外的她竟一点都不讨厌,甚至觉得有些好闻。 他的话像是一阵轻柔的风,轻易地安抚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抬头,迎上他的深邃的眼,「嗯,不担心,我相信你。」 相信你能护我一世安虞。 翦水的秋瞳里倒映出顾怀生的俊美无俦的脸庞,两人目光绞在一起,他终于忍不住,俯身吻住了那片嫣红的唇。 幽幽兰香混杂着酒气,氤氲开来,不知是谁先乱了唿吸,乱了心跳,反应过来已经是一室散乱。 渴望的心灵彼此碰触,都想离对方近一点,在近一点。 前面驾车的小厮目不转睛,对车内溢出的声音不闻不问,专心架着马车。 「咻」 利箭带着凌厉的风唿啸而来,驾驶马车的小厮轻轻跃起,拿着马鞭把四周纷至而来的利箭全部打落,随手又抓了几根掷向远方半人高的草丛里。 草丛里顿时传来几声重重的闷哼。 那群人似乎再也按捺不住,纷纷踏着丛林梢向马车奔去,手里的利剑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冷冷的白光。 赶车的小厮嘴角淡淡的扯出一抹笑容,平平无奇的样貌漏出一丝血腥,嗜杀,在座椅下面抽出了一把朴素的剑,随手又把马车的帘门关的更严实一点,以防惊动了车里的人。 刀光剑影,顷刻之间,那驾车的小厮身形如蛇,轻快的穿梭在刺客间,数十个蒙面黑衣刺客渐渐没了声息。 剩下两个见情势不妙准备逃跑,刚刚转身,一柄利剑携狂风之势而来,从背后连穿两人,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两人连惊唿声都没有发出,便已经倒地不起。 碧绿的草地被染的殷红片片,青草香的空气中瀰漫着浓浓血腥味。 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小厮随便拽了一个蒙面人的衣襟擦了擦心爱的宝剑,又在那蒙面人身上摸索了一番。 嘁,千杀阁的,难怪这么弱! 丢掉了手里搜到的腰牌,小厮利落的翻身上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外刀光血影,马车内温暖如春。 唐晏宁早就察觉到了车外的异常,奈何顾怀生巍然不动,如一座山峦,任她推搡,依旧专心做自己的事儿。 她气恼了一阵儿,加之紧张,引得顾怀生频频皱眉。 终于忍不住,他嗓音暗哑道:「没事,卫无搞得定的。」 看着他一脸自信唐晏宁才慢慢的放下了提着的心…… 赶车的小厮始终不紧不慢的行着,甚至特地挑了一条偏远无人的路绕着走,等到了家门口,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第129章 碧珠阁 ()」 今日镇上有集会,村里的一些老少爱凑热闹,十几个人坐一个驴车往镇上赶去。 有几个猎户拿着狩猎的野兔狍子想去集市上卖个好价钱,还有些村妇绣了些绣活,拿到镇上卖卖,补贴生计。 唐晏宁的马车悠悠的跟在那辆驴车后面,不疾不徐的走着,双儿忍不住打帘眺望,「小姐,这得什么时候才能道集市呀?」 唐晏宁道:「急什么,慢慢的走顺便看看沿途风景不也挺好的嘛!」 「就是,就是」,芬兰忍不住接腔,「瞅瞅这一路秋风落叶,岂不惬意。」 云芝墨玉也跟着衬道:「双儿姐姐就爱看热闹,这一会儿都等不及啦」 芬兰本就是山村的,对待山村的风景十分喜欢,走慢点她毫无意见。 林素娥笑道:「到镇上很快的,半个时辰就到了。」 双儿把马车的帘子别在窗牖上,瞅着哪里都是黄扑扑的景色,瘪嘴道:「有啥好看的呀,集市上多好玩。」 双儿自幼在相府长大,是家生子,对外面的世界好奇的不得了,最喜欢跟着小姐四处乱逛。 所以唐晏宁只要上街总是忍不住把她带着,只是也不能过分厚此薄彼,今日集会便把另外三个小丫头一併带上了,反正马车也宽敞。 林素娥瞅了瞅前面晃悠的驴车,揶揄道:「下次想赶早的话就早点把你家小姐叫醒,要不是你家小姐这么能睡,我们肯定不会落在驴车后。」 乡村道路拥挤,不能并排走两辆马车,只得到了前面宽广的官道上才可以超越那辆驴车。 今日去逛集市就是林素娥提议的,哪儿知弟妹竟然一觉睡的这么晚。 说到能睡唐晏宁的脸上忍不住染了一层薄红,嗔怪的看了一眼大嫂。 林素娥身为过来人,面皮比她厚了不少,再说又是妯娌,总是爱打趣儿她。 一群人看到小姐不自在的脸庞纷纷掩嘴轻笑,连双儿垮着的的小脸都忍不住微微扬起。 昨日实在是顾怀生折腾的过分了。 发了狠一般,只知道攻城略地,像是较着一股劲儿,证明他可以,他行一样。 煎鱼似的把她翻来覆去的煎,任她如何低声哭泣,就是不放过她,直到后面累昏了过去。 她连怎么下马车的都不知道,一觉醒来就是辰时末了。 三个小丫鬟都看见昨儿姑爷抱着小姐下车的模样。 虽然小姐衣衫整洁,姑爷也雅正端方,但是姑爷眼角眉梢似乎带着一副餍足的表情,不由的叫人多想。 再看小姐一觉睡醒的时间,三个小丫鬟背地里实在忍不住八卦了一番。 双儿倒是一脸天真,竟然真的以为小姐嗜睡。 她当时坐的马车脚程较慢,又载了许多东西和人力,自然赶不上前面的,所以就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落了好长一段距离。 而且赶车的那个车夫是新手,竟然还迷了路,偏双儿有点路痴,几个人晃了好久,才找到路,等她们回去的时候,小姐刚刚睡下。 一行人说说笑笑,半个时辰很快过了去。 镇上的集市上没有京城里的集市宽广,马车不能通行,一群人只得弃了马车徒步走去。 卫无将马车拴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上,跟了上去。 小贩的各种吆喝叫卖,好不热闹,双儿撒了欢的到处买。 小集市上的新奇玩意一点也不比城里少,美食小吃各色各样。 几人逛着逛着便走到了碧珠阁。 在这一方小小的镇上,碧珠阁是镇上唯一一家拿得出手的首饰铺子,镇上但凡有点身家的人都喜欢来这里逛逛,一则价格中等,二则款式也多,虽不是华美贵重,但是于她们来说,足矣。 「走吧,晏宁,去看看最近有没有新进的款式。」 林素娥也是这里的老顾客了,热情的拉着弟妹进去逛逛。 碧珠阁规模尚算大的,店面宽广,三排柜檯环绕,里里外外十几个小姑娘在热情的介绍。 打唐晏宁一伙人一进来,掌柜的便眼前一亮,不说那女子通身娴静矜贵的气质,光看那发间插的溢香阁的琉璃凤尾簪,便也知道是个有钱的主。 他赶忙迎上来,略微发福的脸上堆满了笑,「顾夫人,好久不见呀,您真的是越来越美丽了。」 林素娥看着掌柜热情的笑脸有些微微诧异,往日自己来可没见这个掌柜这么热络,今日倒是稀奇。 但是被人如此客气礼貌的恭维,她脸上也忍不住挂上了笑,「咳……李掌柜说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还美丽呢,真正美丽的应该是这位。」 她指向了身后的弟媳。 李掌柜就等着她引荐呢,不然一上来直接忽略了林素娥这可是营业中的大忌。 他忙恭维道:「这位夫人是……」 「我弟妹。」 「哦,是令弟媳呀,顾二公子好福气呀,令弟媳貌若天仙,落落大方,在下经营碧珠阁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么绝色的人呢,这怕不是哪里遗落凡间的仙子吧?」 几句话就把唐晏宁夸得只应天上有,地上哪里闻。 一众丫鬟知道是奉承,忍不住在后面轻笑出声。 林素娥也忍不住笑了笑,与有荣焉般。 正准备打算问问李掌柜有没有些新款式时,她发现李掌柜还在天花乱坠的夸着弟妹,从衣服夸到髮饰,笑的眉毛不见眼的,一直围着弟妹转。 看着李掌柜谄媚的模样林素娥才知道他今日这么热情是为哪番。 弟妹到底是大家闺秀,随便一件饰品都比她强上许多,也难怪掌柜都是挑人伺候。 唐晏宁对苏掌柜的恭维始终保持着淡笑,看到被冷落的大嫂,主动走到大嫂身边,温声道:「今日我主要是陪大嫂出来买首饰的,掌柜的有什么合适的便拿出来给大嫂看看吧!」 一听说是给林素娥买,苏掌柜的热情立刻转向,笑道:「这些小饰品估计入不得顾夫人的眼,不如您去楼上雅间看看。」 前面一排都是一些普通人家的品相,楼上的雅间才是为这镇里有钱的人准备的。 林素娥有些微变的脸色渐渐明亮起来,挺直了腰背道:「那就去吧。」 「您这边请!」 一行人跟着带路的李掌柜进了雅间。 雅间也分为三六九等,其中最大最奢华的便是她们待的这一间。 第130章 方瑜的挑衅 ()」 里面暖茶明玉,雅致馨香,有一个水灵的婢女捧着三尺长,两尺宽的的首饰盒款款而来。 盒盖并未扣上,里面整齐排列着各式各样的簪花手镯,一览无余。 其中正中央位置一件红宝石头面格外显眼,被窗牖里第进来的几束阳光映的璀璨生辉。 林素娥看到这些首饰时,刚刚还明媚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牵强。 虽说她今儿是打算选几支水头好的簪子,但是端看盒子里的,是不是太过贵重了? 她今儿出门身上可只带了几十两,估计只能买起那盒子最小的一副珍珠耳坠。 悄悄的拉了下唐晏宁的衣袖,她借着喝茶掩饰,小声道:「晏宁,今儿大嫂不舒服,要不这首饰我们改日再看吧!」 她这声音虽小,但是掌柜何其耳尖,本来以为会是个大主顾,所以热情的招待,好茶好水的伺候。 结果这才将将让人摆上首饰,那边就打了退堂鼓,看来也是个充门面的。 她这声音虽小,但是掌柜何其耳尖,本来以为会是个大主顾,所以热情的招待,好茶好水的伺候。 结果这才将将让人摆上首饰,那边就打了退堂鼓,看来也是个充门面的。 掌柜暗自嘁了一声,态度还是无甚变化,「顾夫人,您挑挑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小店最新进的一批款式都在这里了,这可是好东西,一般人我都不拿出来的。」 甭管成不成,先带个高帽子,到时候骑虎难下说不定一咬牙会付款呢。 做了多少年生意,这点掌柜可是琢磨的透透的。 林素娥脸上干干一笑,只好装模作样的挑了起来。 只是拿着首饰的指尖有些微微发抖,今日弟妹也在,她不想在人前被瞧了笑话,但也不能张口问弟妹借钱,哪一个选择都让人尴尬无比。 唐晏宁伸手轻轻的攥住了大嫂的指尖,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给她,笑道:「这几件饰品样式太花俏了,不适合大嫂。」 林素娥瞬间便明白了弟妹有意为解围,连忙跟着衬道:「是呀,李掌柜,我毕竟上了年纪,孩子都八岁了,这些花俏的款式不适合我,适合小姑娘,要不我改日再来看看吧。」 李掌柜一听要黄,热情的脸色顿时变得有点阴沉,「小店品种齐全,不花俏的也有,就是这个价格嘛……」 「您要不要看一看?」 林素娥也察觉到了李掌柜语气里的轻视,心头不悦,但是再不悦也不敢打肿脸充胖子,刚想开口拒绝便听弟妹抢先一步,道:「那就拿过来瞧瞧吧,看看我大嫂有没有中意的。」 听到唐晏宁的话李掌柜的脸上微不可查的笑了笑,示意后面的婢女再去拿一盒。 林素娥脸上带着尴尬慢慢的坐下,复杂的看着弟妹。 唐晏宁呷了一口香茗,姿态随意,「大嫂有喜欢的尽管挑便是,权当晏宁送您的。」 难怪要让人再去拿,原来竟是要送她。 林素娥微微讶异了下,刚刚还有些牵强的脸色变得坦然,若是弟妹出手,那盒子里的首饰确实不够看。 之前窥见过她嫁妆的一角,随便一件首饰怕都比这碧珠阁里的强。 她笑道:「那怎么成,我一个做大嫂的怎么能要弟妹送,该我送你才是。」 「大嫂就别推辞了,当是弟妹的一点心意,我嫁过来不久,家里的生意里里外外都是你和大哥打点,我们和怀生落得清闲,送件首饰实属应该的。」 林素娥感激的笑了笑,嗔了她一眼。 家里哪儿有什么生意让她打点,不过是收几百亩良田租金罢了,丈夫一人就能搞得定,哪里用的着她,晏宁这是明摆着在外人面前抬她。 她道:「既然如此,那大嫂就不客气了。」 唐晏宁拍了拍了大嫂的手,给了一个安心的笑容,「大嫂尽管挑,千万别客气。」 听这番对话家里也不像没钱的,李掌柜的老脸上又开始浮现了招牌式的微笑。 小丫鬟麻利的又捧来了一盒首饰,和刚刚那一盒放在一起,两相对比,方看的出差别。 刚刚那一盒明显没有这盒成色纯正,款式大方,唐晏宁瞟了一眼,暗想,这怕是店里的镇店之宝了。 尽管有人付钱,但林素娥也不能做那贪得无厌之辈拣贵的挑,弟妹做成这样已经是非常厚道了。 她拿了一根梅花白玉簪,笑道:「就这根吧,我看这根挺素净的。」 李掌柜立马附和道:「夫人好眼光,这根梅花白玉簪是前些日子刚进的货,还没来得及对外出售呢就被您挑了去,只是这簪子好归好,就是过于单调了些,不如您在配上这根镂空飞凤金步摇,这样一素一復搭配,绝对把您衬得如那一品贵妇人般端庄高贵。」 李掌柜继续给她带着高帽! 那根步摇林素娥刚刚不是没注意到,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单独装了一个匣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掌柜,好生会做生意。 她推辞道:「不了,就这根吧,我看这根就很好。」 掌柜还待在说什么,唐晏宁突然开口道:「是不错,那就包起来吧。」 林素娥顿时瞪大了眼,就算弟妹有钱,那也不能这么挥霍,不过就是面子上的事儿,有啥抹不开的。 「不了,弟妹,我看刚刚那根簪子就已经很好了,弟妹的一番心意大嫂知道便行。」 唐晏宁还在挑挑拣拣,那边掌柜已经乐呵的应下找人去包起来,笑容都快咧道耳后根去了。 她打趣道:「大嫂,那根簪子是不错,但太素净也不好,这样搭配我瞧着可以,您就甭推辞了,不要为我省钱。」 这哪里是省钱不省钱,那掌柜了摆明就是捆绑推销,故意宰她们,专挑贵的介绍。 林素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已经包装好的匣子,只好作罢。 「哎,方小姐,您不能进去,今日里面已经有客人了,方小姐,方小姐……」 随着小厮急切的声音,众人忍不住朝门口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嫩黄抹胸裙的少女,梳着繁复花俏的髮髻,身后带着两个小丫鬟嚣张的走了过来。 第131章 方瑜的挑衅2 ()」 只见一位身穿嫩黄抹胸裙的少女,梳着繁复花俏的髮髻,身后带着两个小丫鬟嚣张的走了过来。 李掌柜还没开口,那女子已经率先不满了起来,「这雅间不一直是为本小姐预留的吗,别人来了算怎么回事,竟然还敢不让本小姐进来,信不信本小姐以后再不来你家看首饰。」 她叉着腰,下巴微扬,满脸都是不耐不屑。 李掌柜一见来人,连忙堆上笑容迎了上去,「呦,这什么风把方大小姐吹来啦,近日您好些时候没来,所以这雅间暂时对外开放的,您现在来了,这雅间自然是您的,谁敢拦着您。」 掌柜态度讨好而谄媚,一双眼睛眯的都快看不见。。 方瑜家毕竟是镇上第一大户,钱自然是不缺的,每次来碧珠阁都是随意买买买,从来不过问价格,就是脾气有点骄纵,饶是这样,李掌柜也不想错失了这位大主顾。 方瑜看着掌柜的讨好,脸上不耐的情绪才收敛了两分,仍是一副趾高气扬,「那这房里的人是怎么回事?」 他继续堆着笑道:「我马上给您清空哈,您先边上坐一会儿。」 「哼,这还差不多。」 李掌柜立马转过来,漏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实在不好意思啊,两位夫人,今儿店里来了贵客,烦请你们移步另外一间雅苑。」 他又指向一副珍珠耳坠,「这件耳坠权当是小店今日招待不周的赔礼了,二位夫人意下如何?」 林素娥向来是知道这个方瑜的,飞扬跋扈,在这一小片天地简直是土皇帝,仗着自家有钱目中无人,骄纵顽劣,已是常事。 没必要和她正面起冲突。 她道:「那好吧,前面带路。」 「哎,好的,多谢二位夫人体谅。」 前面已经有丫鬟带路,林素娥也已经起了身,唯有唐晏宁端坐一方,不紧不慢的品着杯子里的茶,一派闲适。 林素娥不禁拉了拉她的衣袖,「弟妹,要不我们去别间看看吧?」 她挑眉,把玩着手里的梅花纹茶杯,「为什么要去别间?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们既然先在这里,那自然是我们先挑选,等我们挑选完毕走人,谁在进来,便与我们无关。」 「大嫂,你刚刚不还说那对金镶玉的手镯也不错吗,我们再看看,不急。」 她不爱挑事,但也不代表好欺。 这掌柜的摆明就是有色眼光看人,挑着有钱的侍奉,这般做法,她觉是在打她脸。 今世不同前世,她觉得不用在处处委屈自己,做着退让。 前世,她退让够了…… 李掌柜今日难得一次卖了两件昂贵的首饰,心情大好,也不计较她们的难缠,温温的解释,「夫人,是这样的,这个雅间本来就是一直给方大小姐预留的,这几日她人不在我们才对外开放的,不曾想今日大小姐刚好过来。所以是在下疏忽了,不如这样,我在加送一副镂空描银簪给您作为赔罪怎么样?」 描银的又不是描金的,撑死不过十几两而已。 她们今儿买下的这两件首饰利润的零头都值好几个描银簪了。 这掌柜,打的一副好算盘。 唐晏宁不为所动,「你的疏忽不是我的疏忽,为何我要配合你,既然新客人已经在此,那老客人要如何安排是你的事儿,这般直接赶人,怕是说不过去吧。」 面对唐晏宁的油盐不进,李掌柜面色有点不善,正要沉着脸说几句,那边方瑜却是坐不住了。 「哟,我当是哪家的宅门贵妇呢,原来是顾家大夫人,怎么,今日兴致这么好,来雅间挑簪子啊。」 她边走边说,语气里满满的轻蔑嘲讽。 走到桌边还伸手拨拉了一下已经盖上的首饰匣子,「啧啧,可以啊,这根步摇品相不错,少说一百两吧,大夫人一向不都是在前厅挑的吗,今儿来雅间挑这么贵的,钱带够了吗?」 上次被顾怀生拒绝后她爹找人去找过他的茬,可是都无功而返,气的她一阵都没出来逛,刚刚想通了今日出来,没想到就碰到了顾家人。 羞辱不了顾怀生,还羞辱不了你们吗? 尤其是那个坐在桌边不知名品茶的女子,十指纤纤,姿态优雅,侧颜清丽,随意瞄过去,竟然长得比她还好看,这更让她接受不了。 林素娥有心退避,偏方瑜言辞过分,就算她无权无势,但是也不是吃素的,再说弟妹也在,堂堂相府三小姐,何必惧怕一个小镇的土财主。 乡间泼妇的骂街她可看了不少,论起吵架,应该也算一把好手。 她立刻回道:「我带不带钱关你屁事,怎么,上次告白被怀生拒绝恼羞成怒了?所以故意来找我的茬?」 提起那个告白方瑜轻蔑的脸上多了一丝恼怒,「你胡说八道什么,明明是你家弟弟给我告白,被我拒了,哼,区区一个穷书生,竟然还敢来肖想本小姐,简直是不自量力。」 林素娥被她这颠倒黑白的解释都给气笑了,「你好大的脸啊,还怀生给你告白,你以为自己是九重天的仙子啊,就这姿色,怀生看得上眼?」 「他又不瞎,再说,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告白被拒的事儿,你找藉口麻烦也找个说得通的好不好,竟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嫌臊得慌。」 林素娥腰一掐手一指,十足的泼妇样,饶是方瑜在跋扈,这番姿态还是做不出来。 她气的浑身发抖,「没见识的乡野村妇,就顾怀生那种货色,本小姐怎么可能看得上,一个三届落榜的废物,就你们还当个宝,连成亲的对象都换成了卑贱的庶女,可见多么一文不值。」 一听她这么贬低怀生,林素娥瞬间有些炸毛了,「你放屁,你这是嫉妒,是眼红,怀生娶了相府的千金,你怀恨在心是不是,少在这为自己找回面子,谁不知道怀生八抬大轿娶回来的媳妇多么美丽动人,甩了你不知多少条街。」 「呵,再美丽不还是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刚好和你家的穷书生配成一对儿。」 方瑜是嫉妒的,语气尽管讥讽但仍掩饰不住那一丝酸。 第132章 方瑜的挑衅3 ()」 方瑜是嫉妒的,语气尽管凌厉但仍掩饰不住那一丝酸。 之前听说顾家去相府提亲了,她哂笑了好一阵儿。 不知轻重,到时候肯定会被相府退亲的。 哪儿知亲没退成还迅速的成婚了,三十六抬聘礼敲敲打打的围着京城转了一圈,红了多少人的眼。 这么一个破落的家门竟然拿得出这么厚重的彩礼,如何叫人不嫉妒。 若当时顾怀生没有拒绝,那日被风光抬进门的说不定就是她。 她堂堂一个嫡女究竟哪里比不过一个庶女,都传那庶女样貌好,到底能有多好,还能高过京城第一美人唐晏清不成。 她偶然间是见过唐晏清的,端庄大方,仪态蹁跹,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顾家,分明就是在羞辱他们方家。 「啪。」 方瑜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少女细腻水嫩的脸颊立刻变得红肿。 林素娥本就是个急性子,方瑜这般辱骂,她一激动,上去就是一巴掌。 她甩了甩髮疼的掌心,柳眉倒竖,「不要脸的玩意,竟然敢这么羞辱怀生和弟妹,我看你是活腻了,你知不知道我弟妹是相府的千金,随便一句话,都能捏死你。」 方瑜捂着发疼的脸颊,脑袋被那一巴掌扇的有些怔楞,「你竟敢……竟敢打我?」 林素娥斜眼,「我打你怎么了,你这种人就该打,小小年纪,心性如此歹毒,你爹不管你,那只能让别人代为管教。」 「呵呵,好啊,娶了一个不知名的庶女,还真当自己家攀上高枝了。」方瑜的眼神陡然变得阴狠,「彩燕,彩霞,去,给我扇那个女人,扇到她不能说话为止。」 彩燕和彩霞跟着小姐嚣张跋扈惯了,看着竟然有人敢当面掌掴小姐,早就按捺不住,上前就要去扇林素娥。 刚往前走了两步,林素娥身后的四个丫鬟自发的并成一排倏地上前,一个个面色不善的看着方瑜的两个丫鬟。 人数优势,两个丫鬟表情立刻怂了一瞬,彩霞梗着脖子道:「识趣儿点的快让开,不然待会儿连你们一块扇。」 「我看谁敢。」 一直悠闲坐着的唐晏宁缓缓的站了起来,她声音轻轻,语气随意,可却无端的带着一股寒意,让人嵴背发凉。 她款款的走来,一袭秋叶海棠裙曳地,「方家大小姐可真是好大的架子。」 方瑜杏眼圆瞪,「你是哪儿根葱?」 「怎么,刚刚骂我骂的这么欢,连本小姐的样貌都没有见过吗?」 她双眸似冰,淡淡的瞟了方瑜一眼。 若说方瑜之前语气神情俱是满满的不屑,那唐晏宁的不屑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看到眼底的轻视,蔑然,无需过多的言语。 方瑜被她淡漠的眼神扫的浑身一栗。 刚刚只是随意瞄了一眼那坐着的女子侧颜,只觉得比自己好看点而已,并未仔细看她的样貌。 不曾想,她转过脸竟美到这个地步,比唐晏清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唇轻启,笑语嫣然,眼波之间全是顾盼,一静一动都能让人瞧痴了去。 反应出自己竟然被她恍的呆愣了一瞬,方瑜暗暗跺了跺脚。 不过是一个庶女,就算是相府千金又怎么样,只要相府不宠着她,那还不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平民。 听说这个唐晏宁名声奇差,在府里更是人人可欺,要不怎么会被代嫁到顾家这种破落的家庭。 想到这她底气又足了一点,摆出了往日嚣张的表情,「呵呵,原来你就是那个相府不受宠的庶出三小姐啊,哼,骂你怎么了,打你又怎么样,你还真以为相府会给您做靠山?做梦吧你。」 说完她拍了怕手,门口立刻涌现了两名壮汉,个个身高九尺,一脸兇相,手臂上的肌肉愤起,块头大的一个能抵俩。 两个护卫抱胸往那儿一站,就让人莫名觉得逼仄,双儿芬兰她们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这体格,打起来拼不过啊! 方瑜的老爹方成很是宝贝这个女儿,他年纪一把膝下无子,仅仅只有这一个嫡女,自是爱惜的很,出门担心她受欺负特地雇了两个练家子的护卫,生怕她在外面造人欺负。 瞅着一众丫鬟有些瑟缩的样子,方瑜嘁了一声,「怎么,刚刚还气势嚣张的很,现在怂了?」 林素娥也被那两个护卫的体形逼得退了一步,但是人输气势不能输,她强自道:「你说谁怂了,你以为来两个保镖我们就怕你了,我……告诉你啊,我弟妹今日出门忘记带护卫了,不然,你这两个护卫都……都不够看的。」 她悄悄的退到弟妹身边,使了个颜色,眼神询问,弟妹,今日他们人多,要不我们先撤? 唐晏宁回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乜眼看着眼前高壮的护卫,「不想死的话现在走还来得及。」 「呵」方瑜甩出一个轻蔑的笑,「这话说反了吧,不想死的话就跪下磕个头,然后在自扇几个巴掌,兴许本小姐一高兴就放你们走了呢。」 真是死到临头犹不知,都到了这个份上还在威胁她? 林素娥性子是个冲动的,就算有点胆怯但被方瑜这样光明正大的羞辱还是忍不住,跳出一步又骂道:「你休想,就算我们人少打不过你们,也绝对不会给你下跪。」 「不错啊,够硬气,那待会可要一直坚持这么硬气,在求饶本小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她眯眼,挥了挥手示意,「给我捉住这两个女人,让她们跪下。」 两个护卫捏了捏拳头,一股咔咔的声音传来,四个小丫鬟硬着头皮围在了林素娥和小姐的面前。 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护卫贱笑着道:「小妹妹,识相点的让让,不然待会哥哥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这俩个护卫也不是什么清白人家,都是犯过命案被方成悄悄保下的,那个带疤的护卫除了命案,还有强尖案。 唐晏宁轻轻的拨开了前面的几个丫鬟,率先走了出来,淡淡的叫了一声,「卫无」。 声落,便见一个男人破窗而入,动作利索干净,窗子也完好的开着。 第133章 卫无 ()」 声落,便见一个男人破窗而入,动作利索干净,窗子也完好的开着。 「在,二夫人有什么吩咐。」 在场的众人全都傻眼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瘦弱高挑的男人。 这可是三楼,三楼啊,那个人是怎样从下面一跃到三楼来的? 两个护卫也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吓的后退了一步,待看清面前只是一个瘦弱的车夫打扮时,胆子又壮起来,「哪里来的奴才,还不快快退下,不然待会儿别怪爷爷手下不留情。」 卫无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回头问道:「二夫人,怎么处置?」 唐晏宁悠哉的坐回去,「随你喜欢。」 瞅着这两个人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护卫有点恼羞成怒,刀疤脸率先一步欺近,准备先拿下唐晏宁来个下马威。 只是脚步刚动,人便已经狠狠的飞了出去。 从三楼,飞了出去…… 窗外传来重物的落地声,还有护卫悽厉的哀嚎,「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另一个护卫被这情况惊的大脑呆滞了片刻,「壮……壮士,有话好说,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不是故意找茬的。」 卫无眼神冷漠,只听咔嚓一声,那护卫便捂着胳膊大叫,嚎啕还未完毕,便重复了和先前护卫一样的下场,「啊……我的手……我的手啊……」 不大不小的一扇窗被护卫较大的体形震得七零八乱,木屑翻飞,窗纸窗棂碎了一地。 冷风勐然灌入,吹的方瑜一个激灵,浑身都跟着颤慄起来。 这个叫卫无的究竟是什么人? 她护卫的功夫她自然是见识过的,不说以一敌百,抵个十人是万万没问题的,却被眼前瘦弱的男人轻飘飘的踹了出去,甚至都没看清他是如何动手的,那护卫的手腕就被卸了! 她哆嗦着,在丫鬟的搀扶下勉强站稳,「……李掌柜,本,本小姐今日不舒服,改日,再来逛。」 李掌柜被眼前的景象惊的呆若木鸡,嘴巴张的老大,没看出来,这位还是个隐藏的主。 还好自己刚刚态度尚可,没有轰赶她们。 半晌他听到方瑜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木木的回了一声,「哦,方小姐慢走。」 没见唐晏宁开口阻拦,方瑜如蒙大赦,立刻大步流星的迈向门口。 眼看着就要触到门,卫无不知何时闪现在门口,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唇角微勾,有些邪佞,咔嚓一声,方瑜伸出去的手就被卸了下来。 卸完之后卫无嫌恶的把手放在身上擦了擦。 娇滴滴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种苦,捂着手腕一脸惨白的倒在了丫鬟怀里,满屋子都是她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经歷了多么可怕的酷刑。 唐晏宁被吵得皱起了好看的眉,卫无心领意会,上前一步刚刚抬起手,那边叫的跟杀猪一样的方瑜立马识趣儿的闭了嘴。 一丝声音都没有泄露出,还勉强的扯出了一抹笑容,比哭还难看。 一群人被她的表情弄的忍俊不禁,林素娥的胆子瞬间又壮了回去,「呦,方大小姐这是怎么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这哭笑不得的,你是戏班子里的杂耍嘛。」 闻言一众丫鬟均都低笑出声。 方瑜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是父亲教导过她好汉不吃眼前。 遇到更强势的人,该示弱就得示弱,不可硬逞强。 她放低了姿态,「顾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您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吧?」 林素娥翻了一个白眼,语气凉薄,「哟,方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威武的很嘛,不是还要让我们磕头道歉,自扇耳光吗?怎么这一转眼就让我不要计较了呢,计较的不一直都是你吗?」 方瑜捂着发痛的皓腕,勉强扯出一个笑,「夫人说笑了,是小女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我这一回吧。」 她说完又转向唐晏宁,「三小姐,三小姐,求您饶我一次,以后我一定离您远远的,再不碍您的眼。」 唐晏宁依旧安静的坐在那儿,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根簪子把玩,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并未出声。 双儿却道:「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你说是吧,方大小姐。」 方瑜的表情僵了僵,「是,是。」 她挣开丫鬟的搀扶,缓缓的跪直了身体,「可以了吗,三小姐。」 语带哽咽,杏眸雾气盈盈,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 若没有见过她刚刚盛气凌人的样子,不知情的还真以为嚣张跋扈的是唐晏宁呢。 双儿道:「方大小姐刚刚说什么来着?磕几个响头,自扇几个耳光,或许你可以这样试试,兴许我们小姐一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 方瑜觉得自己下跪已经够屈辱了,现在竟然还让她磕头自扇耳光。 她隐忍的眸子即将破碎,刚想怒骂出声,便对上了卫无的视线。 那视线像是薄薄的刀刃,片片凌迟着她,让人如坠冰窖,浑身发凉。 她丝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漏出一丝不敬的态度,那卫无马上就能过来拧断自己的脖子,然后像丢麻袋一样把自己从窗户里甩出去。 「好,好,我磕,我磕。」 她果真砰砰的磕了几个响头,洁白的额前一片污红,一边脸颊被扇的高高肿起,可见下手的力道有多重。 「好了,今日就算了吧。」 在她扇第十个巴掌的时候,唐晏宁终于慢悠悠的发了话。 方瑜停了手,眼泪模煳了视线。 她何时,被这么待过。 眼底的恨意怒意几乎将她吞没。 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谢谢三小姐既往不咎。」 唐晏宁其实没有凌辱人的嗜好,方瑜是跋扈,换平常她会让卫无教训一顿吃点苦头,今天之所以默认了双儿的做法是因为她辱骂了怀生。 她这人,一向护短。 唐晏宁拿着孔雀鎏金簪,随意问到:「方小姐看这根簪子怎样?配我吗?」 方瑜不明白她的意思,连忙附和,「配,配您,您天资国色带什么都好看。」 第134章 凑个整 ()」 唐晏宁莞尔,又拿起另一支凤头钗,「那这支呢?」 「这支也好看,衬您。」 「哦,既然都好看,那我该选哪个呢?」 唐晏宁摆出了一副纠结的模样。 方瑜再不懂就是傻子了,她忙道:「不用选,不用选,三小姐喜欢哪个尽管拿去,小女子为您买单,您尽管拣喜欢的挑。」 「哦,」她尾音上挑,「如此,就先谢过方大小姐了。」 「不用谢,不用谢,能为您付款是我的荣幸。」 失点财换得平安,不算什么。 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唐晏宁沖她笑了笑,大手一挥,「李掌柜,这两个盒子里的都还不错,全部包起来吧。」 方瑜讨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李掌柜刚刚消下去震惊的模样再次提起,倒抽了一口气。 双儿不耐的催促,「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吗?」 「是,是,小人马上去让人包起来。」 李掌柜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示意旁边被吓傻的几个丫头赶紧打包。 「等下,」唐晏宁按住了盒子,「李掌柜,刚刚你说这根簪子是多少来着?」 李掌柜正要报出价格,唐晏宁倏地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二百两吧?」 二百……二百两? 李掌柜刚刚欲出口的八十两默默的咽了回去,眼角无形的抽了抽,「是,二百两,二百两。」 「这根好像是三百两吧?」 「是的,三百两。」 「这根刚刚您好像说是绝版,要一千两是吧?」 「……是的,一千两」 「这根……那根……这镯子……」唐晏宁还在噼里啪啦的说着,李掌柜只默默的跟着答是,答的自己都有点麻木。 是,是,是,您老人家最大,您说多少就是多少,小人没意见。 唐晏宁一口气把盒子里的首饰点了个遍,「那这样你算下具体多少,我们得当着方小姐的面结算,不然方小姐以为你敲诈她呢!」 李掌柜再次捏了一把汗,敲诈她的是你不是我,请不要带着小人。 丫鬟们眼疾手快的递上了算盘,李掌柜不愧是做掌柜的,记性良好,算盘用的得心用手,噼里啪啦的敲了一会,嗫喏道:「一共……一共九千三百一十八两。」 闻言方瑜差点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这是敲诈,赤果果的敲诈。 「三百一十八两的零头多不吉利,既然这样那就凑个整吧。」 李掌柜心领神会,刚准备开口,唐晏宁就丢了一句,「那就一万两吧,反正方家家大业大,不在乎这点钱。」 李掌柜再次默默的把想出口的九千两咽了回去,恭敬的回道,「三小姐说的是。」 活久见,第一次见凑整是这么凑的。 方瑜哭丧着一张脸道:「三小姐,我们家是有点钱,但是一万两真的没有,要不我们商量商量,让掌柜在打个折。」 唐晏宁笑道:「方小姐说什么傻话呢,谁不知道你们方家是镇上有名的大户,区区一万两,怎么可能拿不出来,要是今日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你可以差遣丫鬟回去取,我在这等着就是。」 区区? 一万两雪花纹银竟然用区区? 方瑜没断的皓腕紧紧的捏着裙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好的,我让彩霞回去拿。」 她朝彩霞使了一个眼色,小丫头立刻心领神会,配合的低头出去。 唐晏宁无视了那眼色里的暗示,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继续品着茶。 她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远远的一边,十一月的天气已然偏凉,没了遮挡的窗户不停的灌进凉风,吹得她像风中的小白花,瑟瑟发抖。 她抱紧身体,余光盯着一地碎屑。 唐晏宁,是你太不知好歹贪得无厌了,既然这样,就怪不得我了。 彩霞一出门就直奔方宅,把小姐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顿,方成气的鬍子都歪了,宝贝女儿竟然被人如此凌辱,真是岂有此理。 立刻气哄哄的带着数十个高价雇来的贴身护卫赶往碧珠阁。 一群护卫个个长得凶神恶煞,到了碧珠阁把正在挑选的顾客全都吓走了,小厮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带路,双腿都有点发软。 砰。 方成一脚踹开了门,无比炫拽的走进来。 看见女儿脸颊高肿,瑟瑟发抖的坐在风口边,一张老脸上满是心疼,「我可怜的娇娇儿啊,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方瑜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扑进了方成的怀抱,指着唐晏宁哭道:「爹,是她,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我,她就是顾怀生刚娶的那个庶出的相府小姐,仗着那个破护卫有两下子,便随意欺压女儿,把女儿的手都给弄折了,你看。」 方成看到女儿的手无力的耷拉着,又是心疼又愤怒,「我儿,你等着,等爹给你报仇,不哭,不哭哈。」 他安抚了女儿一会儿,便转身恶狠狠的看着唐晏宁林素娥他们,「就是你们把我儿给欺负成这样的?」 林素娥看着方成凶神恶煞的样子还有身后的一众护卫,再次有点怂了,倒是唐晏宁,淡淡道:「是又如何,怎么,想报仇?」 方成刚刚只顾着安慰女儿都没注意看在座有什么人,这下唐晏宁一出声,他瞬间被惊住了! 美,真的太美了,活了大半辈子,何曾见过这等绝色。 清冷的神态偏偏生了一副勾人的桃花眼,淡淡的语气似泉水泠泠,微风拂过她素净简洁的秋叶海棠裙,更是衬的她清丽脱俗,秀然天成。 方成刚刚放狠话的表情蔓延上迷惑,本来就小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儿。 他改口道:「小美人,这么年轻漂亮跟着顾怀生一个穷秀才岂不可惜,不然这样,你跟着我,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有花不完的金钱,你不是要一万两吗,爷给你,随便花。」 关于顾怀生的妻子他也略有耳闻的,听说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不然也不会被打发嫁到这乡下。 所以,方成毫无顾忌。 唐晏宁着实被她猥琐的笑容噁心到了,眯了眯眼。 第135章 做我的三十七房姨娘 ()」 唐晏宁着实被她猥琐的笑容噁心到了,眯了眯眼。 双儿啐了一声,「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家小姐也是你能肖想的,真是不知廉耻。」 林素娥也被噁心的不轻,这方成年过五旬,大腹便便,一张老脸上全是肥肉,笑起来都震得那肉抖一抖,这么贼眉鼠眼的一个人竟然敢打自己弟妹的主意,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跟着啐道:「方成,你还要不要脸了,都能当人家爹的年纪竟然还肖想小姑娘,你恶不噁心啊。」 方成平日里极为好色,后院里的姨娘都排到三十六位了。 方瑜一听爹的话也皱起了眉头,「爹,您不是要帮女儿报仇吗,怎么还看上人家了?你是要真的吧这个女人弄进家门,不是纯属膈应我吗?」 方成哄道:「我儿,我就是在为你报仇啊,我把她弄进后院,你看后院的那堆姨娘,哪个是善茬,你觉得她进去能好过咯。」 方成这么一说,方瑜突然灵光乍现,「对啊,爹说的也有道理。」 她仿佛看见了日后唐晏宁被后院里的女人各种欺负的场景,嘴角甚至都开始勾勒出了一丝愉悦。 而方成仿佛看到了小美人日后在他身下的场景,双眼泛光,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两人自顾自的幻想着,一副信心在握。 「去,去,去,把不相关的人通通清空,」方成不耐的指挥着身后的一众护卫,「那个小美人,不要动,待会儿我亲自己去捉。」 说完他还搓了搓手,朝唐晏宁抛了一个秋波。 呕…… 一众护卫都忍不住为那个秋波作呕。 唐晏宁瞥了眼满屋子乌泱泱的黑衣护卫,声音冷冽,「卫无,不必留情。」 「是。」 …… 「哇,今儿碧珠阁怎么了,下起人雨了?」 街边卖花的大娘边打量边好奇的问。 「不知道啊,许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另外一边卖滷蛋的小贩回。 「哎,哎,快点挪个地儿啊,省的待会被砸到。」 「说的是,快快,往后挪挪。」 「啊,这个人流血了,血崩到了我的鞋垫上,哎,这可怎么办哦?」 卖鞋垫的夫人哀唿。 「没事没事,就当多了一朵绣花,你快也往后挪挪吧。」 卖糖葫芦的安慰道。 一众小贩窸窸窣窣的往后挪着摊位。 楼上人雨下个不停,楼下行人皆退避三舍,远远观望。 渐渐的碧珠阁门前堆成了一座小人山,哀嚎声遍地。 「最后一个。」 卫无轻飘飘的把人踹了下去,另一扇窗再次变得支离破碎,木屑翻飞。 满屋都是灌进来的凉风,吹得炉鼎的裊裊白烟逶迤不再。 方成看着一个个被丢下去的护卫冷汗直流,看来今天碰到的这个是硬茬。 他好歹也经商多年,面皮的本事练就的是一等一,立刻漏出了比李掌柜还要谄媚的笑容,拖着大腹便便的身子,跪倒了唐晏宁的脚前,「三小姐,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该罚,您老人家息怒,您花的那一万两的首饰钱我马上派人给您送来。」 唐晏宁嫌恶的皱了皱眉。 方成倒是比女儿有眼力见,立刻又往后挪了挪肥胖的身子,跪倒三米远的地方。 「怎么?现在不想把我掳回去当你的第三十七房姨娘了?」 「哎,小人该死,该死,言语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小人一般见识。」说着他还朝自己脸上虚虚的拍了几巴掌,力道就像拍蚊子。 呵呵,唐晏宁冷笑,真不愧是一家的,这认错态度都出奇的一致。 今天要不是卫无在,他们爷俩估计能把自己活剥了。 她轻点着桌面,「一炷香,我要看到钱。」 「好,好,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 他把印鑑给了彩霞,「去,快去钱庄给老子取一万两银票。」 「两万两,」唐晏宁突然出声,「我决定再买点首饰。」 两万两!!! 方成的肥胖的脸颊忍不住跟着他抽气的动作抖了抖。 「卫无,把……」 「好,好,两万两,三小姐喜欢随便买哈,小人马上让人去取。」 他肉疼的把印鑑给了彩霞。 两万两是他一半家财了。 彩霞一熘烟的就跑了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就把银票拿了回来。 方成捏着厚厚的一沓银票,哆嗦的递上去,「您数数。」 眼底满满的心疼,比刚刚发现女儿被她打的时候还要心疼。 唐晏宁道:「方老闆给错人了,我只是买首饰,钱应该给李掌柜的不是吗?」 方成的嘴角抽了抽,明明就是趁机敲诈,偏还不想担这个名义,他也不敢发作,识趣儿道:「不用给李掌柜了,这些钱都给您,您想买什么买什么,待会儿可以自己付款。」 唐晏宁虚虚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话是这么说着,但是双儿却已经眼疾手快的接过了银票,在空中甩了一下。 唐晏宁笑道:「那今日就谢谢方老闆的美意了。」 说完便笑着走到了李掌柜面前。 李掌柜再没有了之前的轻慢,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 出碧珠阁的时候,唐晏宁和林素娥淡定的走在前面,所有的丫鬟都是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连卫无手上都堆满了锦盒。 他跟在一群女人后面,嘴角无形的抽了抽。 李掌柜看着手里的三千两银票,想起那三小姐临走时说的话,「这三千两足够刚刚的首饰钱了,多余的就当是我出的修窗户费吧。」 他忍不住扶额,这小姐倒是算的精准,他的那些首饰所有陈本加起来两千五百两左右,剩下的五百两就当是利润了。 五百两也是不少的! 这小姐倒是个仁义的主,让他还有得赚,也不敢抱怨什么,乐呵呵的接下,好言好语的送走了她们。 车里六人逼仄的坐在一边,另半边马车全都塞满了东西,幸而这个马车内里空间够大,不然还得令雇马车送回去。 车里林素娥扬眉吐气道:「晏宁,你可真厉害,你看今日方成的表情,哈哈,笑死我了。」 方成肥胖的身躯被卫无吓得哆哆嗦嗦,还要堆起一脸笑,模样甚是滑稽。 第136章 卫无的过去 ()」 芬兰愤愤道:「那种人就是活该,恃强凌弱,就该狠狠的教训一番。」 墨玉和云芝回想起来,也是一脸得意,「你们看方瑜的表情没,后面僵硬的我们都看不下去。」 双儿摆手,「要我说今儿最厉害的是卫无,要没有卫无,我们今儿可就吃大亏啦。」 她沖帘外喊道:「卫无,你今天真是太帅了,深藏不露啊!」 几个小丫头也都被卫无刚刚的身姿给惊艷到了,但是碍于矜持,没人敢去攀谈,双儿既然开了头,另外三个小丫头也都积极的去道谢。 「卫无,你是哪里人呀?」 「卫无你今年多大啦?」 「卫无,你功夫那么好,干嘛做个车夫呀?」 「哎,卫无……」 隔着帘子几个丫鬟叽叽喳喳的询问,吵得卫无皱了皱眉。 「好啦,你们就不要吵卫无了,人家说不定就喜欢当个车夫呢。」 唐晏宁发了话,车内的叽叽喳喳总算停了下来。 林素娥笑道:「晏宁,你哪儿招来的这么厉害的人,这武功,做车夫岂不是亏待了人家?」 一群小丫头立刻竖起了耳朵听。 唐晏宁道:「不是我找的,是怀生。」 「哦,原来是怀生,怪不得呢。」 林素娥点了点头,要是二弟,那找到这么厉害的人估计也不是难事。 不知道为啥,全家人都对顾怀生有莫名的信任。 可能是怀生做什么都太淡定了吧。 没听到啥有用的消息,一群小丫鬟又蔫了下来。 唐晏宁摇头笑了笑。 卫无虽然样貌平平无奇,但是功夫可是一等一的好,要是能寻个这种夫婿,日后肯定不用担心被人欺负。 难怪几个小丫头往日里对卫无都是一般般,今儿如此热情,一窝蜂的都想去探个底。 她也是昨日才知道卫无原来是身怀绝技的,所以今日才敢如此有底气。 说起昨日,她又想起了那帮刺客,究竟有谁会想要暗杀怀生呢? 或者说,是暗杀她? …… 窗外残月如勾。 唐晏宁倚靠在暖榻上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顾怀生推门进来就发现她对着窗户发呆。 「还在想方家?」 关于今天上午在碧珠阁发生的事儿卫无已经清晰的给他陈述了一遍,尤其是方成的那些污词秽语,虽然卫无简洁的概括了下,但是大致他也猜得出细节。 那等小人,竟敢觊觎她,简直是找死。 唐晏宁摇头,「在想那帮刺客,你查出是谁派来的吗?」 「嗯,查出来了。」 顾怀生也跟着坐在榻上,捻起她一缕秀髮把玩。 「是唐晏清对不对?」 虽是疑问句,但她语气里却带着笃定。 他点了点头,眸中氤氲着一潭阴寒,让人看不清情绪。 他还未出手,没想到唐晏清就不怕死的先找了过来,目的竟然还是自己娇娇的妻子。 好,很好,一个二个的都上赶着送死。 唐晏宁其实早猜到了,不过是从怀生那里证实一下,她道:「唐晏清定是昨天被我激的恼羞成怒了。」 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如何甘心被人捏着把柄肆意威胁。 永除后患,才是上上策。 这帮刺客其实是温氏找的,当她看到奄奄一息满脸惨白的女儿时,心疼的心肝脾肺都在疼。 得知了唐晏宁拿女儿落胎的事儿威胁后,便萌生了歹计,立刻就让人去黑市重金雇了千杀阁的人。 她要让唐晏宁出了相府门就暴毙而亡。 只是可惜,她低估了怀生,若没有怀生或许她真的会成功! 顾怀生以为她在担心,安慰道:「不怕,她会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唐晏宁轻应,转而问道:「卫无是谁?」 那样的武功,不像是江湖中人,倒像是个……杀手? 顾怀生并不打算瞒她,昨日本也想跟她说明白的,却不曾想她那么能睡。 卫无原名不叫卫无,他只有代号,十七,是皇家顶级暗卫中的一员。 三年前,睿王被梁王追杀的那次,十七就是那批暗杀者的其中之一。 睿王被追的节节败退,却也杀红了眼,仅剩的几个心腹也都发了狠,虽然功夫上略不敌,但是人在绝望之下爆发出来的潜力永远不可小觑。 十七上面还有一个队员是十六,也是那暗卫队里唯一一个对他好的人,但是那人很不幸,跟他对战的护卫发了狠,拼着鱼死网破也要杀了十六,十六渐渐不敌,眼看着就要被对方投掷而来的利剑穿心,十七却突然扑了过去。 鲜血溅了十六一脸,模煳了他的视线。 他嘶吼着的把那个拼死挣扎的护卫了结。 却只能看着十七渐渐的垂了下去,倒在血与草地混合的污泥里。 在那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没有兄弟情友情可言,所有人都是孑然一身。 每日都是繁重的训练,比试,因为只要不努力,明天就有可能看不到太阳。 十七最开始被选成皇家暗卫的时候,是里面最弱的一名,经常比武切磋的时候被打的遍体鳞伤,只有和十六切磋的时候十六会刻意的避让他,并悄悄的提点。 十六比他早进两年。 对十六来说,不过是一丝丝恻隐之心。 少时家里幼弟和他偶有几分相像,才悄悄帮衬了一点,不曾想,竟是这丝丝恻隐之心,救了他的命。 后来,顾怀生恰巧路过,出手救了睿王,并在乡下隐蔽的地方租赁了一个草屋,直到睿王伤重痊癒。 他当天安置好睿王后便返回了原地,找到了十七,探了探他的心脉,一息尚存。 其实在十七扑向十六的那瞬间,顾怀生故意用一颗黄豆大小的石子击中了剑身,既减缓了几丝汹涌而来的力道,又把剑身震得偏离了几分,没有正中心脏,保住了他一条命。 他把十七安置在一处山洞里,隔三差五的去看看他。 十七是个重情义的人,在那种铁血冷酷的环境中,他竟然能为了另一个队友,甘愿付出性命。 这种人,顾怀生很敬佩,所以他出手保下了十七。 十七体格健硕,又有顾怀生打理照料,一个月便大好。 为报恩,十七甘愿认了顾怀生为主。 此后顾怀生重新给他取了名字,卫无。 昭示着以前暗卫的身份再无,从今往后是全新的人生。 第137章 做媒 ()」 而后卫无就成了顾怀生的人,是个连睿王都不知道的存在,在帮助睿王的途中,顾怀生也在悄悄培养自己的势力。 卫无本来是他一大心腹,但是偏偏出现了陆锦华那种事,以防万一,他让卫无将手中的事儿交託给了其峰,隐匿成车夫,贴身保护着唐晏宁。 「原来是这样。。」 听完顾怀生对卫无的讲述,唐晏宁也油然而生了一股敬佩。 这年头,重情重义的人实在不多。 更何况滴水之恩,他竟真能涌泉相报,这般脾性,是个可以託付的人。 她又道:「我想为卫无做媒。」 「做媒?」顾怀生挑了一下眉,「你想把双儿指给他?」 其实也不外乎好猜,她真正在意的在这世上怕是没几人,但双儿绝对算其中一个。 唐晏宁笑着点点头,「你觉得怎么样?可行吗?」 「……我也不清楚,要不我去给你探探口风?」 她想了一会儿,「还是算了,先不要打草惊蛇,在观察一段时日吧。」 想起墨玉芬兰云芝他们三个今日叽叽喳喳的向卫无问个没完,而双儿则是无比认真的夸了句,「卫无,你好厉害啊,要是在英俊点,肯定好讨老婆。」 言语之中是有点敬佩,却没有一丝爱慕之意。 她暗想,难道双儿喜欢长的好看的?还是先探探小丫头的口风吧。 不要怪她偏心,几个小丫头虽然都不错又都落花有意,但只有双儿,才是那个陪她长大一心只为她的人。 像是看出她犹豫的点,顾怀生轻笑,「你莫不是嫌弃卫无的长相?」 「不是我,是……」 她话还没说完,顾怀生已经低低的笑出声,肩膀抖动,好像听到了多么好笑的事儿一样。 忍不住用手肘捅了一下他,「你笑什么,嫌弃我们以貌取人?」 「难道不是?」顾怀生止住了笑反问。 刚刚还一头劲的要去做媒,后面又突然蔫了下来,卫无全身上下除了容貌平平,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唐晏宁撇嘴,「都说了不是我,是双儿,小丫头毕竟还小嘛,肯定是英俊一点的更容易看上眼。」 她觉得卫无在俊俏那么一丢丢,或许双儿就不会那么单纯夸赞了,总会动那么一点点心。 毕竟,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她也喜欢好不好。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你眼光多挑,看你夫君不就知道了。」 嗔了他一眼,她啐道:「不知羞,变着法的夸自己。」 顾怀生被她的嗔的浑身愉悦,低低的笑声逐渐变得明朗。 「好了,不逗你了,」他笑了一阵便停下来,将人拥入怀中,「那不是卫无的原貌。」 「什么?」唐晏宁惊讶的看着他。 顾怀生解释道:「你也知道卫无以前是皇家暗卫的一员,而且追杀过睿王,相貌有可能暴露了,所以,以防万一,他只能易容。」 不然被梁王认出来也好,被睿王认出来也好,都不是一个好结局。 「真的有易容嘛?」她炯炯的问。 她只在话本子里看到过高人会易容,没想到身边就有一个。 「嗯,有的,简单的可以,像话本子里那种夸张的不存在的。」 「哦哦,」唐晏宁小鸡啄米的点点头,「那我什么时候能看看卫无真面目?他真面目英俊吗?」 眯眼想了一会儿,他道:「还行吧,比现在的强那么一点,勉强入眼,当然,和你家夫君比起来,还是差了几条街。」 「………」 唐晏宁白了他一眼,「那我何时能见见呀?」 要是相貌不错,哪怕是中等,也可以先给双儿撮合撮合。 身子一空,没有等来想要的答案。 顾怀生已经稳稳的抱着她,朝着床边走去。 他眼眸深沉,薄唇轻勾,宛如拨云见月,俊美的如同妖孽。 妖孽邪魅道:「先休息,再谈何时见卫无。」 好好的谈个正事,这人怎的突然想到这方便。 俏脸薄红,她嫌弃道:「你还未沐浴。」 「没事,现在洗了待会儿还得洗,不如一起洗省事。」 拗不过他,唐晏宁把头埋进了他怀里。 帘帐重重落下,挡住了一室春光。 翌日。 唐晏宁再次华丽丽的的睡过了头,被嫂子调侃了好久。 …… 三天后,镇上炸开了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方成被问斩了! 听说是睿王私访探查民情,刚好途经顾家镇遇上了方成在买兇杀人。 这杀的是谁人们都不知道,只知道被殿下撞了个正着,当场就被拿下,送押官府,后面又查出来方成和官府也有勾结,殿下一怒,把那知府的帽子也摘了。 方成在这小地方得意太久了,久的他都快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他和官府勾结得罪了不少人,囤积了那么多财富却从未为民做过一件过善事,所以没有一个人为他叫屈。 最后新来的知府以贿赂罪,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为由,判了方成死刑,后院一众姨娘解散,方成的独女充营军妓。 这一问斩,众人纷纷拍手叫好。 民间又开始纷纷赞美睿王深明大义,以民为本。 睿王从来不管事情大小,只要是路见不平,都会用心处理,这一件事儿再次为他揽了一个好名声。 方成问斩后的第三日,京城又炸开了一个消息。 听说相府嫡女,哦不,现在是鸿胪寺卿府家嫡女,昨日去松雪崖散心,不小心失足从崖上跌落,身受重伤,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 这消息一传开,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唏嘘不已。 有人说唐家大小姐命不好,刚刚怀了人家的孩子,还没过门呢,对方就沦落为庶人,现在又不行跌崖,实在是悽惨, 也有人质疑,说这只是噱头,梁王被废,曾经的大小姐自然不愿意跟随,肯定是故意跌落,寻个由头把腹中的孩子弄死,好重新来过。 各种各样的说法,褒贬不一。 此事惊动了圣上,本来缠绵病榻的身子被这一消息打击的又吐了二两血。 他特地派了贴身的太监带着御医去唐府查看,结果太监回来称,真的是不慎跌落,腿都摔折了,进气儿多,出气少的,看着不像装的。 毕竟若是存了落胎的心思,谁敢选择跳崖,随便哪儿摔一跤,坠个湖也比落崖好使。 皇上又吐了一口血,心中感慨万分。 或许这孩子和皇家无缘。 他本打算等唐晏清生下皇儿确定血脉无疑后就接到宫中抚养,权当最后为景文做的一点事,去不曾想结局竟是这般。 他淡淡的吩咐太监退下,半晌,又拟旨让太监带些补品去看看。 唐恆他还是要用的,虽然现在降了品阶,此次落崖既然实属意外,那做皇上的总该聊表下心意,不能让大臣寒了心。 大太监立即带着圣旨赶往唐府。 唐恆这两日故意没打理仪容,出去接圣旨的时候,一脸憔悴,头髮都白了好几根,大太监极有眼色的先上前安慰了两句,才缓缓的宣读圣旨。 毕竟这位曾经官居一品,即使现在被降了品阶,但是观看皇上态度,日后定会再度提拔上来的,他也不敢怠慢,客气的和唐恆寒暄了几句。 唐恆颤巍巍的结果圣旨,一脸感动感激,又热情的挽留公公喝个茶再走。 大太监见圣旨送到,也不耽搁,婉言拒绝后就回宫復命令去了。 第138章 是你做的吧 ()」 窗外细雨婆娑,时不时还吹来一阵秋风,带起一股凉意。。 唐晏宁坐在书房内好整以暇的翻着话本子。 对面顾怀生则兴致大好的在作画。 她一手撑在桌上无聊的拖着下巴,一手漫不经心的翻着桌子上的话本子问到,「这事是你做的吧?」 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手肘,漏出一节凝白的细腕,如刚洗净的莲藕嫩白可人。 顾怀生目光顿了顿,又低下头继续作画,「哪儿两件事?」 「明知故问。」 唐晏宁抬头扫了他一眼,又继续翻看着话本子。 顾怀生提笔蘸了蘸颜料,「你说方瑜和唐晏清吗?那是她们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 唐晏清这个下场她是一点都不自责的,比起她曾想杀了自己的心思,现在只是落崖被摔断了腿,还留了一条命,这不算什么。 左右父亲会为她请最好的大夫,派更多的人照料,不出三个月依然还能活蹦乱跳的继续找她茬。 倒是方瑜,虽说嚣张跋扈了点,但是被贬为军妓……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像是看出她的在意,他解释道:「本来殿下只打算贬方瑜为奴籍的,是方瑜自己作死,惹怒了殿下,最后才被贬为军妓,并不是我授意的。」 顾怀生并不喜欢用这种手段折辱人,某种意义上他和唐晏宁一样,真的被惹到后可一剑了结,也不愿用这种生不如死的方法去对付。 看陆锦华的下场就知道。 方瑜大概是突然家破人忙,又被贬为奴籍无法接受,便在监牢中失心疯一般的到处谩骂。 不知怎的她就觉得自己现在这个下场肯定和唐晏宁脱不了关系,然后便逮着唐晏宁骂,各种污秽之词层出不穷,甚至随意污衊她人尽可夫,不守妇道。 大概她知道,过了今天,她便是卑贱的奴籍,连说话都不能随意放肆,时刻提心被人寻了错处处罚。 所以今天骂的格外起劲儿,像是最后的发泄。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有些解恨的感觉吧。 她边骂边哭,言辞无状,却从未反思过自家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狱卒们并没有制止方瑜,反而喝着小酒听她骂的津津有味,全当听乐子了。 但是不巧,睿王偏偏这个时候因为私事去了监牢,听到了方瑜不堪入耳的辱骂,尤其对象还是那人。 他眸光似刃,凉凉的看了方瑜一眼,冷冷的朝知府丢了一句,贬为军.妓。 知府不懂一向温文尔雅的王爷为何对女子用这种刑罚,但也不敢发问,忙恭敬的应是。 睿王是温和的,平易近人的,笑起来如朗月入怀,人畜无害。 但是皇家出来的皇子,又有几个是真的如表面一般无害呢。 方瑜大概命不好吧,刚巧被睿王听了去,贬的奴籍都不如。 唐晏宁心头漫过一丝惋惜,有些感慨,前一天还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转瞬间就变成了人人可欺。 真的是应了那句话,生活多不易,且行且珍惜。 无心在翻话本子,她双手托着下巴看向顾怀生,「那唐晏清呢,怎么掉下松雪崖的?」 唐晏清可是惜命的很,就算真的想制造事件堂而皇之的滑胎,也绝对不会选择去跳崖。 「我让卫无直接抓来丢下去的。」 顾怀生眼皮未抬的说着,语气平静。 唐晏宁:「……」 这做法好简单粗暴! 不过效益不错,至少这段时间不能瞎折腾了。 她揶揄道:「卫无当时的内心一定很无语。」 堂堂一前皇家暗卫,竟然让她去丢一个女子。 顾怀生笑了笑,「那又如何,反正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以后总要习惯。」 说到这他想起了卫无当时的表情,明明带着面具看不出多大情绪,他还是感觉卫无眼角抽了抽,内心似乎在埋怨,为何这等哀事儿不找其峰。 「过来。」顾怀生停了笔沖她唤道。 「干嘛?」 「过来看看我的画技如何?」 唐晏宁瞥了他一眼,慢吞吞的磨了过去。 一副美人倚窗图赫然跃于眼前。 画中女子身穿淡绿掺白缎裙,抹胸绣茉莉花纹,简单又不失优雅,妩媚俏皮。 晶莹剔透的白珍珠耳坠垂在颈侧,摇曳生姿,三千青丝绾成了简单的云髻,斜斜的插了一根桔梗红宝石钗,坠下的红宝石和珍珠相互辉映,熠熠生辉。 只见画中女子一手托腮,一手闲适的翻着桌上的一本书,神情中尽是慵懒。 如扇的睫羽轻垂,挡住了那清波流盼的眸子。 画中人栩栩如生,仿佛活了一般,甚至能透过画看出她当时无聊的心情。 唐晏宁指尖不自觉的抚摸上画中人的眉眼,眼里流露出浓浓的喜欢。 这画中人正是自己刚刚看书的样子。 「怎么样?」顾怀生轻问。 「不错,很好,我喜欢。」唐晏宁笑道。 她捧着那副画,有点爱不释手。 顾怀生从后面轻轻的拥着她,下巴搁在她颈肩,道:「喜欢就送你了,下次再给你画一幅。」 无视腰上的大手,她问,「你经常帮别人作画吗?」 不然怎么画的这么像? 「没有,我偶尔画些山水图,画人还是第一次。」 之前画过一次她的背影图,应该不算,因为没露脸。 「第一次就画这么好?」唐晏宁有点不相信。 顾怀生顿了下,道:「嗯……你可以当我天资聪颖吧,第一次就这么成功。」 嗔了他一眼,「臭美。」 顾怀生但笑不语,手却不安分的…… 「这是白天。」 察觉到他的意图,她按住那作怪的手红着脸提醒道。 「嗯,我知道。」 「这是书房。」 圣贤之地,应当静心。 「嗯,我知道。」 「马上快到晌午了,大嫂该过来喊我们吃饭了。」 「嗯,我知道。」 唐晏宁挣扎了下,知道你还…… 顾怀生却不管那么多,调色盘拿走,大手一挥,满桌的圣贤书散落在地下,在他们脚边。 …… 半个时辰后,细雨初停,院子里洼地盛满了雨水,映着雨过天晴的爽朗。 唐晏宁衣衫整洁款款的走了出来,全身上下无一不妥,只是一向端庄的的云髻微微松斜,垂落了几根俏皮的髮丝在耳畔,添了一抹风情,清水的眸子被什么氤氲,媚眼如丝。 顾怀生一脸餍足的跟在后面,唇角微微弯起。 「哟,你们是踩点来的吧,刚想让双儿去喊你们吃饭呢。」 林素娥看到弟妹弟弟走进来调侃道。 唐晏宁笑着随便应付了两句就坐下用餐,双儿突然道:「小姐,你的髮髻怎么有些松散了,我帮您重新绾一下吧。」 第139章 榕轩公主 ()」 瞬间被双儿问的脸红,她故作淡定道:「院里地滑,刚刚在来的路上差点摔了一跤,可能那个时候闪的吧?」 说完她用余光悄悄的瞪了一眼顾怀生。 要不是他抽风非要在书房,哪儿会把她的髮髻摇散,被人瞧出端倪。 被瞪的某人毫无所觉,甚至还挑眉示意。 那表情……似乎是在回味。 气的唐晏宁别过脸,拿着筷子使劲儿往嘴巴里扒饭。 林素娥一听弟妹差点摔倒,忙关心道:「没事吧,院里的青石砖长了青苔,雨天较滑,下次注意一点。」 「恩恩,我知道了,大嫂。」唐晏宁囫囵应道。 一顿饭她吃的食不知味,急匆匆的回了房吩咐双儿备水沐浴。 双儿不明白大白天的小姐为何要沐浴,但是小姐毕竟是小姐,她只管照吩咐去做就好了。 浴桶备好,她遣散了几个小丫头,反锁了房门独自沐浴。 双儿芬兰她们被小姐反锁门的举动弄的一脸懵。 不让他们侍奉也就罢了,竟然还反锁,小姐这是防着他们吗? 她哪是防你们哦,她是防你们姑爷。 浴桶里放了一些花瓣,淡淡馨香。 她拿着澡豆细细擦洗,想起书房的事儿,顿时脸颊似火烧。 从没想过,竟然第二次在床以外的地方…… 想到这她又羞又恼,重重拍了几下水面,淡淡波纹氤氲开来,倒映出她妩媚的脸庞。 自从马车那次过后,顾怀生似乎开窍了一般,一刻钟的阴影消失,羞耻心也跟着消失。 愈发过分,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非要她低泣讨饶才罢休。 从那过后的十几天就没间停过,让她现在都有点阴影和抗拒。 她皱着眉沐浴完毕,路过暖榻的时候突然眼神一亮,似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眉毛忍不住挑了一下。 顾怀生吃完午饭又去书房看了会书,才慢悠悠的转回房内。 推门…… 嗯……再推。 双儿瞅着推不开房门的姑爷,干干的解释,「姑爷,小姐在沐浴,所以把房门反锁了。」 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姑爷的神色。 小姐也真是的,这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洗完澡把衣服再洗的时间都有了,怎的还不见开门? 这样把姑爷拒之门外,多于理不合。 瞅着姑爷半晌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也不离开的,双儿纠结下了准备敲门告诉小姐姑爷来了,手刚刚扬起就被姑爷打断道:「不必惊扰她,想必她沐浴完毕睡下了,我晚上再回来。」 他声色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宠溺。 双儿木木的应了一声,心想姑爷真是个好脾气的。 她哪儿知这位好脾气的姑爷,上午把自家小姐欺负的多没脾气,不然也不会气的把房门反锁。 当夜,顾怀生华丽丽的被娇妻赶到了五尺暖榻上,委屈的蜷缩着过了一夜。 与顾怀生今夜被拒的悽惨境遇相比,城郊一处别苑内则是满园春色。 榕轩公主衣衫半褪,媚眼如丝的靠在唐晏彬怀里,娇问:「彬哥哥,轩儿现在已经是你的人了,日后,你可不能辜负我。」 唐晏彬爱怜的抚了抚她凝脂赛雪的肌肤,满脸餍足,「轩儿放心,日后我必八抬大轿迎你入门,让你风风光光的做我的正妻。」 「那你要说话算话哦。」 被疼过的声音有些沙哑,撒起娇来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唐晏彬宠溺的捏了捏她的下巴,「自然,能娶到这么端庄贤淑的公主,是晏彬的福气。」 榕轩公主美目流盼,娇羞的倒在他的怀里,素手轻点他的胸膛,「那轩儿之前说的事儿,彬哥哥考虑的怎么样了?」 哥哥倒台,母族被贬,连带着她也失了宠。 父皇也对她多日避而不见。 虽说她还是住在奢华的长乐宫内,衣食住行尚未短缺,但是若没了父皇的喜爱,很快就会沦为随意可欺的地步。 生活在皇宫是十四年,没人比她更清楚,宫中的残酷。 就是因为清楚,她才要为自己谋出路,答应了哥哥的请求,游说唐晏彬参与逼宫。 为此,不惜献上了自己。 其实,榕轩错了。 老皇帝最后还能念着父子之情饶了梁王一命,可见还是顾念着他们的。 这几日的避而不见不过是遭受打击,加之身子虚弱有些精力不济罢了。 只要榕轩依旧还是那个天真活泼的公主,老皇帝在世时,至少还是安然无虞的。 可惜啊,人总是自作聪明,不愿意去相信别人,甚至不愿相信昔日最疼爱自己的父皇。 唐晏彬眼底划过一抹讥讽,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人,语气依旧带着宠溺,「放心,轩儿请求的事儿晏彬定当全力以赴,你就安心的等着我的花轿吧。」 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竟然也会有求自己的一天,甚至献上了清白。 唐晏彬柔情的眼底满是讥哂。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尽管榕轩公主脾气略微有所收敛,但是骨子里的傲气仍是时不时的让唐晏彬感到不悦,尤其是那趾高气扬不容违背的态度。 还有那所谓的矜持。 两人明明已经确立了关系,但是唐晏彬却连她的衣袖边都没有碰到过。 呵呵。 他不急,心想你总有心甘情愿求我的一天。 果然,这一天来了。 为了那个已经是庶人的哥哥,榕轩找到了他,。 无疑,榕轩公主是美丽的,妖娆的,尤其是主动的时候,唐晏彬很是受用。 云雨初歇,他随意应付完榕轩的请求,再次欺身过去…… 别苑内的僕婢今夜都被支开了去,只留了几个贴身的小婢女在旁侍奉。 侍女们目不转睛的盯着夜空下绽放的花蕊,个个满脸通红。 黄莺婉转清脆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别苑…… 第140章 你输了 ()」 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了腊月,京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 漫天的飞雪把整个京城覆盖,银装素裹,寒风料峭,入眼一片洁白。 在这洁白的宫墙内,两千精兵因为逼宫被禁卫军捉住,一排排整齐的跪在兴德宫外。 精兵为首的正前方还跪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铠甲威风凛凛,只是铠甲上多处被利刃划破显得有些狼狈。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雪花在空中盘旋摇曳,翩翩起舞,最后融入被踩污的雪地里,消失不见。 跪着的精兵身上全都落了一层厚雪,可见跪的时间之久。 为首的男子身上也落了厚厚一层,还有几片落在那男子好看的卷睫上,显得脸色愈发苍白。 他神情看着有些颓丧,目光痴迷的望着兴德宫庄严隆重的金丝楠木红漆门。 那门内的龙腾金椅,是多少皇子的梦。 而现在,他的梦彻底破碎了。 俊美的五官突然变得有些阴翳,狭长的眸子里仍带着丝丝戾气。 他恨,他怨,他不甘。 宫内终于缓缓的传出了太监略微尖细的嗓音,宣那男子进去。 半个时辰后。 兴德宫内传来皇帝的怒吼还有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随后那男子被粗鲁的押解出来,眼角余光的不甘只增不减,丝毫不知悔改。 押解的侍卫毫不怜惜,拖麻袋一样的提着那人往监牢走去。 庄严的大门再次闭上,隔绝的了屋内年迈皇帝失望痛心的视线。 睿王也顺势告辞退了出来。 一个太监忙不迭的为殿下撑了一把伞,殷勤又讨好。 他走到那男子的身边,一脸平静,声音淡漠无温,「三哥,你输了。」 那被押解的男子正是昔日最受宠爱的三皇子,梁王。 梁王双眼发红,看到睿王像是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一把挣脱了侍卫的桎梏狠狠的朝睿王扑去。 还有三尺距离,就被随风一脚踹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像破败的枯枝撞到宫墙之上,然后坠落下去。 厚厚的雪层顿时多了一个凹坑,四周的雪花飞溅,偶有几片溅落在睿王紫色鎏金袍裾上。 他勐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散落在洁白的雪地上,氤氲成一朵朵大小不一鲜艷的腊梅花。 他啐了一口,怒道:「赵景修,你个卑鄙小人,你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计划对不对。」 「你故意按捺不动,在宫内布下陷阱,就单等着我往里跳对不对。」 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雪,他声音阴翳,「没想到你竟能说服唐恆那个老匹夫叛变,若不是他倒戈相向,你绝对不会赢得那么容易,我告诉你,本王是输在了大意,输在了识人不清,绝对不是输在了你这种人手里。」 梁王虽被贬为庶人,但多年地下悄悄积累的势力还没溃散。 他集合了一批誓死跟随的部下,然后又拉拢了唐恆,一起策划谋反逼宫,本以为计划天衣无缝。 不曾想,一切皆在这卑贱之子掌控之中。 败给谁他有可能都会认栽,独独败给睿王,他尤为不甘。 区区贱婢之子,何德何能,居于他之上。 直到现在,他语气里仍是对睿王满满的不屑。 从头到尾,他都瞧不上睿王的出身。 睿王的生母,是外围的杂役婢女,是奴籍,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奴籍。 连个三等宫女都算不上。 若不是老皇帝醉酒稀里煳涂的宠幸了她,可能那女子终其一生都是个随意可被处死打发的奴。 这等贱婢之子,究竟有何资格称唿他为三哥。 他觉得这种出身就是皇室的耻辱。 从小到大,良好的优越感让他从没有把睿王放在眼里。 肆意羞辱,挥之则来,唿之则去,他习惯了赵景修在自己面前像一只不会吠的狗,默默的承受着自己的怒气。 他语气森冷,恨恨的诅咒,道:「卑贱之子就是卑贱,连用的手段都卑鄙可耻,不要以为你赢了这一局就赢得一切,我告诉你,父皇之心最难测,你未必就是那最后的赢家,本王在流放的途中等着你,等你和我一个下场!」 皇位争夺,歷来是最残酷的,不论手段,只论输赢。 睿王抬眸,眼神冰冷,「可惜,你终究还是败在了我这种卑贱之子的手里。未来如何,三哥无需操心,还是顾好自己,安心的上路去吧。」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赵景修。」他被睿王刚刚的淡漠激的有些癫狂,「即使你赢了又如何,也抹灭不了昔日你在本王手下苟延残喘谄媚讨好的过往。」 「赵景修,你还记得荷花池宴的那一次吗,那一次你是如何向我求饶的……」 他大笑着,提起旧事,似乎这样能挽回一丝尊严。 睿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清冷的眸子透露着不屑,鄙夷,像是看着蝼蚁。 一个穷途末路,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的蝼蚁…… 现在的梁王,是他可以随意捏死的存在,他不屑与他多说一句。 被他睥睨的眼神激怒,梁王欲再次冲过去。 押解的禁卫军极有眼力见的过来按着梁王,随意从腰间拿了一块汗巾堵住了梁王的嘴,惶恐的说道:「奴才该死,该死,没看管好犯人,冲撞了殿下。」 「无妨,拉下去吧,好好招待招待曾经的梁王殿下。」 「是,是,奴才告退。」禁卫军心领神会,忙不迭的点头,转身沖还在呜咽叫唤的梁王甩了一巴掌,恶狠狠道:「还不快走,待会到了监狱有你好受的。」 梁王嘴里的那块不知名的汗巾不知道是禁卫军多久不曾洗过的,异味充斥着口腔鼻腔,让他几欲作呕。 他不甘的朝雪上狠狠的踩了几脚,狠狠的瞪了睿王几眼,才被禁卫军连拖带拽的拉走。 昔日最受宠的皇子,最后一击,败了! 成王败寇阶下囚,是他最后的命运。 睿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光深沉,半晌,才启唇,「回府。」 随风接过太监手里的伞,紧随其后。 身后一排排侍卫和侍奉的太监连忙行礼,恭送殿下出宫。 漫天的雪还在轻盈的飞舞,很快在伞上落了一层白。 第141章 给他个痛快 ()」 梁王谋反的事儿以飞一般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再次成为了京城消遣人士茶余饭后的谈资。 唐晏宁裹着毛茸茸的大氅,手里握着汤婆子站在屋檐下赏雪。 「小姐,回屋吧,天冷,小心着凉。」 双儿换下已经渐凉的汤婆子,重新递了个热乎的过去劝道。 「不急,再看会儿,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她望着空中飞舞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问道:「姑爷呢,还在书房吗?」 双儿回道:「是的,今儿上午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这么久还没出来? 唐晏宁吩咐道:「去厨房准备几个菜,我们去看看吧。」 雪大,且夹杂着风,小姐体弱又畏寒,双儿劝说自己去送,让小姐回屋休息。 唐晏宁摇头,坚持去送。 瞅着没入脚裸的的厚雪,双儿无奈的摇了摇头去厨房准备了。 唐晏宁到了书房门口便打发双儿回去歇着,她在门口跺了跺鞋上的雪,才拎着食盒进去。 书房里没有烧炭,凉意入骨,但是比起外面还是好了很多。 她把食盒放在桌上,脱去大氅,问道:「在忙什么?中午饭都没出来吃。」 挂好大氅,便自顾自的把食盒里面的鸡汤还有一小碟烟笋腊肉,清炒小白菜,一碗米饭摆了出来。 顾怀生抬头,见她髮髻上不甚飘落的几片雪花眉头微蹙,立即放下手中的地图走了过去,「这么大的雪,你来做什么,小心染了风寒。」 一双大手包裹住了她被风吹得微红的手,输送着暖意。 唐晏宁笑道:「我哪儿有那么脆弱,你们都太大惊小怪了,我就是看你上午到现在都没出来,给你送点吃的。」 「这么久没出来,你在干嘛?」 「没什么,研究下地图而已。」他拉着唐晏宁一同落座。 「什么地图,你要出门吗?」 「不是,替殿下看的,不用担心。」他道。 「哦,「她不在过问,催促道:」那快喝鸡汤吧,还是热的呢,芬兰上午开始炖的,炖了一个时辰呢。」 端起莹白的青瓷碗,她递到了顾怀生面前。 顾怀生莞尔,接过鸡汤喝了干净。 米饭和烟笋腊肉也都吃了干净。 独留了几片青菜没有吃完。 两人温情小意一会儿后唐晏宁问道:「梁王谋反的事儿你知道吗?」 「嗯,知道。」 确切来说不仅仅是知道,甚至他们也参与了策划,在梁王谋反的道路上推进了一把。 事情要从上次他们去探望宋姨娘,唐恆和他谈了一个多时辰话开始。 梁王被贬后暗中接洽了唐恆几次,目的是为了让他帮忙造反,并且许以重利,只要他日大事得成,他们唐家就是开国功臣,唐晏清就是未来的皇后,荣华富贵,名誉权势不在话下。 唐恆当时被震惊了,不曾想梁王已经被贬为庶竟然还有这么大的野心。 内心再震惊,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会考虑,事关重大,容他暂且想一想。 多年的官场经验早已学会很好的掩饰情绪。 梁王到没有急,给了他一个月的期限考虑,临走又特意问候了清儿肚里的孩子是否安好, 用唐晏清肚里的孩子提醒他,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不帮助他,等事迹败露,唐家必定会受牵连。 唐恆笑着送走了梁王,心却沉到了谷底。 纵横官场这些年,利与弊他怎么会分不清,梁王这样孤注一掷太过冒险了,他可不想为那虚无缥缈的诺言迷了眼。 于是,他暗示了宋姨娘请晏宁来做客。 以顾怀生对女儿的态度,定是不放心女儿一人前来,所以肯定会陪同,刚好给了他机会暗中找个人商量一下。 为何要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秀才来商量? 那是因为唐晏宁回门那次顾怀生言谈之间都是对朝堂独特的见解和分析,莫名的让唐恆觉得此子可能果真是父亲所说,日后是个有大造化的,所以他选择相信顾怀生。 顾怀生听见梁王要谋反的消息表情平静,是真的平静,一点都没有唐恆当时的那种惊讶。 只淡淡的说道,先应了梁王,但是不能太积极,太积极会让人感觉有诈,要表现的纠结,犹豫,应的不是心甘情愿。 果然,他犹犹豫豫的应下后梁王反而笑了笑,又宽慰了他几句,然后开始和他密谋当**宫的细节。 因为唐恆态度一直不算积极,梁王为了彻底拉拢他,就告诉自己的妹妹务必把唐晏彬拿下,那是唐恆唯一的儿子,只要他儿子愿意帮忙掺与这件事儿,那唐恆就没理由不全力以赴了。 果然,在妹妹委身唐晏彬后,唐恆的态度开始变得积极,甚至主动的给他出主意,商量当日排兵布阵。 熟不知,每次商量的结果都传到了顾怀生那里,然后又传到了睿王耳里。 他们一边派人装作监视梁王,一边背地里让唐恆推进他逼宫的日子。 双管齐下,短短一个月梁王就敲定了日子逼宫,带着最后的心腹,孤注一掷。 刚刚杀进了宫门,就被睿王早已备好的禁卫军四面八方的环绕,一举拿下,押送到了兴德宫前。 城门外十几尊大炮还未派上用场,已经被另外一队暗卫悄悄的拦下,送到了神机营。 他败了,还未开始便败了,败得一塌煳涂,毫无转璇的余地。 皇帝终于动了怒,下令将梁王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终身不得返京,若私自回京,斩。 又诛杀了所有掺与此事的人,以儆效尤,却独独封赏了唐恆,重新恢復了昔日的丞相身份。 如梁王所说,他这次逼宫最大的败笔,就是算错了唐恆,没想到他竟真的敢叛变。 顾怀生细细的解释了一番,唐晏宁才明了。 原来一切都在掌握中。 从她重生醒来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年光阴。 朝堂更替,星辰交换,睿王,已然独大。 在没有人敢背地里议论他的出身和生母。 他赢了,赢得干脆漂亮。 又和怀生叙了一会儿唐晏宁提着食盒出去了。 …… 三天后,是梁王执行流放的日子。 梁王被送押那日,只有母妃,曾经的张贵妃来送了刑。 因着儿子受到牵连,张贵妃被降为嫔。 她在宫门外哭求了多日,才换回这最后一次的送别。 褪去了华贵衣冠,珍重首饰,张贵妃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苍苍老妪,一个爱子即将远走泪眼婆娑万般不舍哀哭的老母亲。 睿王远远的站在烽火台上,寒风吹得衣袖猎猎作响,瞳色微浅的眸子淡漠的望着台下感人的一幕,眼底无波。 「殿下,一切准备妥当。」 随风恭敬的报备着。 「嗯,走吧。」 他转身,紫色的披风在空中甩出一个冷冽的弧度。 随风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给他一个痛快吧!」 都下了烽火台要上马车了,睿王突然抛出了这么一句,随风半晌才反应过来,对着已经阖起来的帘子恭敬的回了声「是。」 第142章 苏月失踪了 ()」 苏月失踪了。 已经失踪了五天,急的锦娘茶饭不思,日渐萧条,明艷的脸庞尽是憔悴。 「还没有月儿的消息吗?」 她一手扶着额,捏了捏太阳穴,声音疲惫,满脸的不抱希望。 禀告的小厮摇了摇头,声音也带着疲惫道:「还是没有二小姐的下落。」 呵,她嘴角扯出一个哂笑的弧度,看来只有等了。 五天前,月儿从华庭院下学回来的路上,突然被一伙人来路不明的人绑走。 跟苏月一起下学回来的还有几个官府小姐,都被当时的情景吓坏了,稍微冷静的立马过来通知锦娘,苏月被掳走了。 锦娘得知后立刻暗中调动了所有的关系网,悄悄的去查询,然后着人去华庭院给苏月请了假,说身体不适,这几天不上学。 并且又给和苏月一起下学的几个女子每人两千两封口费,希望她们能对月儿被绑架的这事儿守口如瓶。 这时代,女子被掳走,不管回来是否清白,传出去,都是清誉有损。 月儿本就是商户之女,低人一等,若名誉再不好,日后嫁人便没得挑了。 几个女子虽然都是官家女子,但是品阶不算太高,得了两千两银子,便矜持的应下了,再三保证不会泄露。 打发走了这几个女子,锦娘又加派了些人手四下去搜索。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些不安。 连续搜索了三天,还是毫无进展。 锦娘终于坐实了心里的想法。 若是普通的绑匪想要银钱的,不可能三天还不送来任何赎金的信息。 而且能做到这么隐蔽,让她探查不出丝毫消息的,那人,权利应该不小。 她平日里人缘不错,几乎未曾得罪过什么贵人,所以因为她的缘故月儿被人掳走的机率不大。 不是她,那就是月儿得罪什么人了。 华庭院是女子私塾,里面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在里面学习。 月儿一介商户之女本来没资格进的,是锦娘,给华庭院捐了一大笔银子,美其名曰善款,月儿才获得了资格。 华庭院里面虽然很多官家女子,但不是每个人都家宅丰厚,所以月儿在书院里从未受过欺负,反而有好几个千金小姐围着她转。 因为月儿出手阔绰,动不动便给她们买礼物。 所以,她在华庭院就算有人瞧不上她的出身,也绝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掳走她,损她清誉。 不是她的原因,不是华庭院的原因,那就是月儿自身的原因。 月儿是有些骄纵,但是却没惹过什么事,唯一一次做错事,便是掳走了唐晏宁。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那次唐晏宁失踪的事儿,看来顾大哥还是查到了月儿身上。 顾大哥竟为了那女子,毁掉月儿的清白吗? 她挥手遣散小厮,有些颓废的趴在桌子上。 眼里的情绪翻涌的让人看不懂,似悲凉,似失望,似痛心。 小厮出去不过片刻,便又急匆匆的赶回来,激动的说,「大小姐,找到二小姐了,有个乞丐来报信,说在西街一处穷人巷里看到二小姐了。」 锦娘立刻站了起来,一脸急切,带着小厮和两个贴身婢女架着马车就去了西街。 穷人巷说的好听点是穷人巷,说的难听点是乞丐巷。 夜幕慢慢降落,巷子里有些昏暗,两边路旁粗糙的铺垫了一些草蓆,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乞丐。 锦娘一进到穷人巷里,就被里面散发出的异味熏得忍不住直皱眉头。 这里的乞丐好些个是得过锦娘照顾的,所以有几个心善的发现苏家二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躺在这里后,便自发的给看顾了起来,然后又寻了一个小乞丐去报信。 锦娘顾不得异味,脚步不停,急急的奔到巷子深处。 入目便是衣衫狼狈的妹妹昏倒在冰凉潮湿的青石地上。 她髮髻散乱,脸上全是污泥,看着像被人……糟蹋过。 锦娘的一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忙把妹妹弄上马车,然后着人赶紧去请女大夫。 走的时候,锦娘给今日所见的乞丐每个人发了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忘掉今日所见的,去别的地方乞讨,这两年不要再回京城。 若是有人拿了钱不办事,传出去之星半点,那日后便再也不用乞讨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很深,散发着丝丝狠戾,往日黄莺般清脆的声音有些冰冷,无温,震得乞丐巷的人一阵嗫喏。 那最后一句再也不能乞讨的意思,是让他们永远难消失吗? 不乏几个聪明的率先反应了过来,嵴背一凉,连忙接过银钱再三保证。 有了这五十两,可以去别的地方另外安家,不比京城逍遥。 乞丐们一个个接了钱保证过后,当场就散了去。 呜呜泱泱的乞丐巷,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 那几个报信自顾看顾苏月的乞丐,锦娘每人多给了二十两,同样叮嘱一番后,便上了马车离去。 回到苏府,给苏月洗漱干净后,女大夫便为苏月细细检查了一番。 除了一些磕碰到的淤青痕迹,她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外伤,而且,清白尚在。 听到清白尚在,锦娘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顾大哥,终究没有做的太绝。 苏月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恍惚了好一阵,再看到姐姐后才反应过来,抱着姐姐放声痛哭。 诉说她这几天的恐惧。 那帮歹人将她掳走后扔到一个小房间,然后便在隔壁喝酒吃肉,嗓门贼大,嘴里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都在商量着待会儿谁先来。 苏月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蜷缩在破旧的木板床上,满眼害怕惊惧。 正当那几个大汉要推门进来的时候,好像又发生了什么事儿突然被人叫走。 于是派了一个粗使婆子过来看着她,说晚点回来收拾她。 苏月就在这种担惊后怕中度过了四天。 不知道那群人到底什么时候会过来,她提心弔胆,战战兢兢,没有一天能安眠,眼泪都快哭干了。 那婆子也是个脾气不好的,冷言冷语,只负责给她送吃食,和日常方便。 吃食都是一些杂菜糙粥,难以下咽。 但是她也实在飢饿难忍,只得默默的吃着。 第五天不知怎的她就晕了,再醒来就已经在自己府邸了。 锦娘听完妹妹的解释好生劝慰了一番,告诉她没事了,没事了,一切她都会处理好的。 苏月这才放心,吃完东西迷迷煳煳的又睡了过去。 锦娘坐在床边,满眼心疼,但是也不敢再埋怨,毕竟是妹妹错在先。 顾大哥只是将她掳走恐吓了一番,让她明白女子贞洁多么重要,估计也是手下留情了。 苏月情绪不稳定,时常惊醒。 怕她再受刺激,锦娘便没有说出这次幕后的真正的主使是谁。 因为苏月一向很敬佩顾大哥,若是再知道这一切是顾大哥的授意,她怕妹妹会有些崩溃。 想着过一阵在寻个由头说了。 她随意编了几个穷途末路的绑匪,为了金钱的理由才绑架她,而且那绑匪也被杀了,没有人在威胁她了。 苏月这才稍稍放了心,静养了半个月。 在苏月静养的期间,顾怀生来过一次。 在云岚阁,背对着她,背景疏离,声音冷漠。 「锦娘,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便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留情了。」 说完便拂袖离去,徒留一室清冷。 第143章 临别的礼物 ()」 似乎到了腊月就到了过年的氛围。 顾家村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起了年货,赶着驴车上镇上採买的人变得络绎不绝。 因着今年是丰收年,不少人家也捨得买上二斤肉,包上一顿大肉包子,一家人开开荤。 唐晏宁嫁过来半年有余,村上的不少人都见过,均是一些朴实无华的村民,心地单纯。 想起怀生之前跟她说过了年他们一家就要搬到京城去住,一是因为现在的院子太小,房间不够,二是春闱渐近,搬到城里住对他考试也方便些。 这一搬家不出意外这个村里的宅子就要荒废或者租出去了,一时间她漫出些不舍。 这般平平淡淡的日子其实是她最嚮往的。 但是她心里也明白,怀生非池中之物,绝对不会一辈子窝在这平凡的小乡镇。 现在离过年还有些时日,她想为这些村民做些事情,当是心意,或者临别的礼物吧。 她一早吩咐卫无和双儿去镇上买五百斤猪肉,三百斤白面馒头,每家每户送三斤猪肉和三斤馒头,个别较为贫穷的就多给一点,五斤肉,五斤馒头。 双儿得令就和卫无出发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一马车都没装下,又雇了一辆驴车。 瞅着这成车的馒头和上好的猪肉,路过的村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上的粮食。 双儿停下马车,笑着对一个扛着锄头,衣衫尽是补丁的人道:「陈大哥,待会过来领啊,我们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免费送的哈,当是过年的一点心意。每家每户都可以免费领取三斤肉和三斤馒头哈。」 双儿走的时候,唐晏宁叮嘱过她,若是有人问起,必须要说是大嫂和她一起买的。 这样既不会落了大嫂的面子,也不会显得她太过出风头。 双儿和小姐经常在山下熘达,见过这位陈华,每次见陈华不是在田地里耕作,就是在山脚下挖野菜。 是个勤劳的人。 一听说免费陈华忍不住睁大了眼,惊讶的问道:「真的吗?真的是免费的吗?」 「那还能有假?没看我们都已经买回来了吗?你瞧,这馒头还在冒着热气呢,可是刚刚出锅不久的。」 顺着双儿指着的地方望去,陈华看到骡车上整齐的用大箩筐装着的馒头,馒头上还有一层布盖着,诱人的香味阵阵的飘来,勾的他勐咽了一口口水。 双儿不由失笑,率先下去拿了两个热乎乎的胖馒头,递给他,笑道:「陈大哥饿了是吧,给你一个先吃着,待会去外面家门口领。」 双儿也知道陈华家境不好,今年已经二十五了,还未成婚,因着老母亲常年生病家里唯一的积蓄都给老母亲瞧病了,所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破了再补,补丁都快比完好的衣服多了。 看着眼前水灵灵的丫头递过来的馒头,陈华放下了抗在肩膀上的锄头,擦了擦有些脏污的手,颤巍巍的接过,感激的说:「谢谢,谢谢,顾家两位夫人都是好人,都是好人啊,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一定会有好报的。」 双儿欢快的笑了笑,也跟着附和了两句,看他还没吃馒头,忍不住催道:「陈大哥怎么还不吃呀,这天冷,拿出来很容易凉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陈华赧然的拿着那个馒头,黝黑的脸庞漫上一丝看不清的薄红,道:「我想先拿回去给俺娘尝尝,她老人家好久没吃到白面馒头了呢。」 穷苦一点的人家都是吃的窝窝头和杂菜馒头,哪儿捨得吃白面的。 双儿一脸感动,连忙又回去拿了一张油纸包了七八个馒头塞给陈华道:「陈大哥,你先吃,吃完了还有,这些是额外给你们的,待会儿你们到家门口还可以再领。」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馒头,陈华连忙推辞,「不行不行,双儿姑娘,使不得,大家都是一样的,我这样岂不是显得太贪心。」 「哎呀,什么贪心不贪心的,小姐本来就说家境不好的可以酌情多分一点的,这几个馒头不碍事,」双儿不管不顾的把馒头往陈华身上一推,「陈大哥赶紧拿着,别推搡了哈,我还赶着回去分发呢,要是陈大哥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帮我去村上吼上几嗓子,告诉村民可以免费来领馒头,省的我一家家去通知了。」 推辞不过,陈华也就不矫情,当下对着双儿感激了一番,拿着馒头兴奋的回了家,然后爬到村上最高的那棵大树上,实实在在的吼了几嗓子,吼的每家每户都知道顾家今日做善事,开始派发馒头啦。 隔老远双儿听到那吼声忍不住扑哧一笑,对着卫无道:「卫无,你听到陈大哥的声音了吗?」 卫无是习武之人,耳力非比寻常,早就听到了陈华响亮的吼声,他语气淡淡道:「听到了。」 双儿自顾自的乐着,「没想到陈大哥真去吼了,他可真老实,这要换我,累死也吼不出那么大声。」 再说,她一个女孩子才不会吼呢,只会一家一家去通知。 还好陈大哥人好,帮了她这个忙,省下了不少事。 卫无看着乐不可支的双儿,给了一个无聊的眼神,专心的驾着车。 双儿好像特别自来熟,知道卫无这性子也不生气,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不管卫无有没有回应,说的一头劲儿。 卫无有时候眼神都懒得再给她一个。 夕阳渐斜,马车被拉出了长长的倒影。 影子里一扎着双环髻的娇小身影在热情洋溢的说着在镇上的见闻,另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则无比淡定的驾着车,时不时的嗯一句,表情始终淡淡。 残阳如血,铺了半边天。 马车上的一对人影被夕阳勾勒的有些柔和静美。 …… 「晏宁,你说你让双儿和卫无去买馒头和猪肉发给村民?」 林素娥惊讶的问道。 她和晏宁现在在村头一处幽静的湖边散步,欣赏冬日的风景,冷不丁的听晏宁这么一说,震惊的不得了。 唐晏宁裹着大氅,手里拿着汤婆子,笑道:「对呀,怀生说我们过年就要搬去城里,这村里的宅子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变卖了,我一时有些感慨,想为村民做点事儿,当是临别的礼物吧。」 第144章 送鸡蛋 ()」 「我们要搬家?」林素娥没注意后半段,只注意前半段了,比之前的表情还惊讶。 唐晏宁笑了笑,把搬家的前后缘由细细解释了一番,包括怀生已经寻好了宅子连钱都付了。 林素娥听完一脸欣喜又有两分尴尬,「搬家是对的,等怀生春闱的时候,距离近一点也方便些,只是你们怎的也不同我们商量一下,自己就付了款,我们这做个哥哥嫂嫂的,怎么能让你们一家人出钱,不妥不妥,回去我就给你拿一半钱。」 她笑着推辞,「大嫂心意我知道,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谁拿都一样的。」 听说城里的是一座三进的宅子,以京城的价格来说,怕是要三千两,就算一半也要一千五百两,对她来说一千多不算什么,但是对大哥来说就有点牵强了,所以她坚持不让大嫂出钱。 林素娥哪里能不懂,只能暗暗的感激,遇到一个如此体贴大方的好弟妹。 她朝晏宁夸赞了一番,才想起了刚刚的话题,道:「这个钱我争执不过你,那我也为村民做点事儿吧。」 「我搬到这块十年了,村里人我比你熟,就算要饯别,也该我先带头才是,怎能都让你拿了。」 林素娥一改之前略抠的个性,大方的要承担那些馒头猪肉的钱。 其实林素娥虽然扣,爱财,但也是个心善的,村里一些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她都接济过。 送点米面,蔬菜之类的,偶尔也会给人塞个几十文钱。 只是一下子这么大手笔的没干过。 唐晏宁手头现在比较宽裕,自然不会让大嫂出钱,笑着推辞,说已经付了。 两人推搡间听到远处山坡上传来男人的怒声争执,还有女人的哭声,呜呜咽咽,伴随着孩童的哭喊。 唐晏宁好奇道:「大嫂知道山上那户人家是谁吗?」 她来山脚下很多次,见那里有好几个茅草屋,还有些草棚,却没有上去看过。 听到哭声,林素娥嘆息道:「知道,是牛二家的。」 林素娥把牛二家的情况简单的跟弟妹说了一遍。 原来牛二前半年看有人养鸭子赚了钱,便也萌生了这种想法,回家用光了所有积蓄买了好些鸡苗回家养鸡,想着既能卖鸡肉,也能卖鸡蛋,到时候肯定能赚回本。 结果不曾想,小鸡养大后之前说好的那个主顾却临时不要他们家的鸡蛋和老母鸡了,改换成别家的,这样一来他们家数百只鸡和鸡蛋就滞销了。 为了养鸡他们借遍了亲戚,现在钱还不出来,被人逼上门要债了。 林素娥说完一脸惋惜,这牛二原先也是个踏实肯干的,要不是非要学别人养鸡不务正业,哪儿会落的这般被人堵上门。 唐晏宁到不觉得那个牛二是不务正业的,相反,还觉得他有拼搏和胆识,只是时机不遇,栽在出售的这一环节。 她对着嫂子道:「嫂子刚刚不是说想为村民们也做点事吗,不如就把这家的鸡蛋和鸡买下来,每家每户送点吧。」 林素娥一听,双眼顿时变得明亮,贊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既帮助了他们,也给村民送到了心意。」 她转身吩咐芬兰墨玉去山坡上把鸡蛋买下来,再买一百只鸡,自己则拉着弟妹率先回去了。 半个时辰后,牛二带着媳妇儿子,拉着一辆驴车,停在了顾家大门口,与此同时,双儿和卫无刚好回来,在门口打了个照面。 牛二率先问候道:「双儿姑娘,这是顾家大娘子要的四百斤鸡蛋,还有一百只鸡在后面哈,待会就到。」 双儿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可能见自家小姐买东西送人,大夫人估计过意不去所以也买些鸡蛋送人,于是笑着点头说知道了,在门口等着就行,一会儿就有人来领取。 牛二带着媳妇儿点头哈腰的应着,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等着。 不一会儿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村民有的挎着篮子,有的拿着簸箕,还有的拿着陈老汉家之前卖的篮筐,都在翘首以盼的等着。 唐晏宁和林素娥裹着大氅终于出现在了门口。 林素娥站在一个搭高的凳子上,吆喝了句,说这是一点心意,感谢村民这十年来对顾家的照顾,这些吃的权当是过年回馈给大家的礼物,望大家不要嫌弃太少。 一众村民有免费的领取哪儿还敢嫌少,再说一直都是顾家偶尔接济穷人,何曾需要过他们的照顾,这么说也不过是客气之词,村民再傻也懂得这是顾家的心意。 当下不少村妇跟着起闹,说不少不少,然后又感谢了顾家一番。 当然,林素娥特意提出了这是弟妹的主意,村民们自然少不得在感谢唐晏宁一番。 唐晏宁比较讲究,买了许多油纸,把馒头和猪肉都是分开打包的。 派发持续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然黑尽。 村民们开心的一手拎着着猪肉馒头鸡蛋,一手提一只鲜活的鸡,乐呵呵的回家。 一路上或三三两两的结伴,高兴的夸赞着顾家。 不过一夜,顾家的好名声在这一小方天地迅速的传了开来。 牛二留下来帮忙派发鸡蛋和鸡,全部派完的时候,三十岁的男人脸上漏出如孩童般的笑容,再次冲着顾家道了谢,拿着二百两银票回家去。 其实这些鸡蛋和鸡最多值一百五十两多两,剩下的五十多两是唐晏宁额外让双儿给的,当是过年的一点心意,也是激励他们好好干,未来可期。 忙活完毕后唐晏宁颓废的趴在桌子上,问道:「姑爷呢,怎么还没回来?」 怀生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有些好奇。 一般怀生去学堂归来的时候天色都还是明亮的,似今日这种情况倒是少见。 双儿和云芝殷勤的帮她捶着背,缓解刚刚派发东西的疲劳。 墨玉和芬兰去给大嫂捶背去了。 「我也不知道啊,小姐,姑爷一向准时回来的,许是今日有事耽搁了会呢,指不定现在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呢。」 听着双儿的话唐晏宁也觉得可能是,又指了指胳膊,「来来,捏捏胳膊,胳膊酸。」 云芝和双儿相互一笑,又赶忙去按捏胳膊。 第145章 麒麟山遇险 ()」 刚刚人手不够,也担心分发的慢,林素娥和唐晏宁都亲自上场,一会儿帮忙装馒头,一会儿帮忙拿鸡蛋,忙个不停。 一圈下来,才惊觉这胳膊酸腰酸的。 唐晏宁忍不住心想,看来以后要多运动运动了,这才哪儿跟哪儿,她就腰酸胳膊酸的,难怪怀生总是说她娇气。 随意对付了口晚饭,唐晏宁沐浴完毕舒服的躺在大床上。 明明很疲惫却翻来覆去好一阵都没睡着,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少了一个人的缘故。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拥着被子坐起,犹豫了会儿还是裹上大氅,挑着灯去了书房。 书房怀生新搜罗了好些话本子,反正睡不着,不如去拿几本书,边看边等怀生回来吧。 她这边刚刚推开门,双儿就跑了过来,把小姐的大氅使劲儿往里拢了拢,皱眉道:「小姐,大晚上的不睡您出来做什么,小心着凉。」 唐晏宁笑了笑,「没事儿,累过头了反而睡不着,想去书房拿几本书看看,既然你还没睡,那刚好陪我一起去书房。」 双儿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无奈的摇了摇头,搀着小姐去了书房。 有时候怀生会在书房待到很晚,所以书房里始终燃着一盏油灯,她每次路过的时候便能看到淡淡的烛光映照在窗棂的高丽纸上,隐隐绰绰倒映出一道剪影。 唐晏宁在书房转了转,随意抽了几本书,便准备返回。 没了怀生的书房,不知为何总显得格外寒凉。 匆忙之际,不甚碰到了桌子上的一摞书。 双儿赶紧弯腰去捡,一张地图随着书本散开,掉落了唐晏宁脚边。 这是……怀生那日看的地图? 唐晏宁弯腰捡起,拿着地图左右看了看,地图上显示的是麒麟山,有些地方用红色笔圈起来,似乎是个标註。 瞅了一会儿没看出啥异样,唐晏宁又放了回去。 转身之际脑海里像是划过什么,她勐然顿住。 有些僵硬的再把那张地图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不自觉的手都在颤抖。 怎么会?怎么会? 麒麟山的事儿不是在三年后吗?怎么提前了呢? 这一世梁王倒台,她以为麒麟山的事儿不会再发生的,所以从未细想过,没想到,该来的还是会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麒麟山是梁王私造火药枪炮的地方,里面机关重重,有进无出,若没有梁王专属的令牌钥匙,任何人都不能平安无虞的闯进去。 前世她无聊的时候,去花园里散步,刚好听到了这一段。 前世睿王他们找到了梁王隐藏的兵火库。 但那兵火库外面修建的就像是普通的矿洞。 为了探查虚实,睿王派了几拨人过去,都无功而返,只好和先生商量了一番,亲自前往。 那时,睿王的势力因着清泉寺事件瓦解,才刚刚重新建立起来。 若是能揭发梁王的私造兵火,便是大功一件,而且还能把梁王拽下马。 所以细细敲定一番后,他们趁着夜色防备略微松懈时去突袭。 陆锦华那时候已经投靠了梁王,并且深得信任,所以被梁王派去守住那个矿洞。 虽然陆锦华都不知道一个矿洞有啥好守的。 但还是没有掉以轻心,外面暗中埋伏了好几对弓箭手,轮流上岗。 大门外的机关又让师傅多设计了几重,以防万一。 梁王微服私访时来了侯府,和陆锦华聊了一阵,聊的过程中,便提到了睿王突袭失败的这件事。 两人坐在凉亭里对谈,陆锦华的声音清晰的穿了过来。 唐晏宁比他们先来的花园,逛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后,便坐在假山后一处石头上发呆, 那地方是她常坐的。 位置略微隐蔽,旁边还有几株高一点的树木花丛遮挡,所以,来的人不多,是个安静的地方。 她喜欢那个地方,可以远离他后院姨娘的莺莺燕燕,安静片刻。 陆锦华大概以为僕婢都被遣散了,四下无人,便款款而谈,语气里带着得意。 他说,睿王带人强闯麒麟山,损失惨重,连传闻中的祁山居士都在那场争战中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唐晏宁握着地图的手控制不住的有些发抖,她第一次漏出如此惊慌的表情,「快,双儿,快,让卫无备马车,我要连夜赶往麒麟山。」 双儿扶着惊慌的小姐,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大晚上的干嘛要去麒麟山,麒麟山偏寒,那里的雪都没有完全融化呢,现在天黑路滑,去麒麟山恐有危险,您要想去,我们明天一早就去行不行?」 「不行,我就要现在去。」唐晏宁声音沉厉,带着不容抗拒。 双儿从未见自家小姐如此方寸大乱过,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是也不敢耽搁,连忙去后院喊卫无。 唐晏宁自己回屋换了一身利落的衣服,散乱的青丝随意扎了一个高马尾,毫无任何首饰点缀,显得整个人比平时凌厉干练了几分。 卫无早已在门口架着马车不耐的等候着,双儿只说小姐要去麒麟山,卫无便猜到了或许主子有危险。 因为之前主子无意间提过,要去麒麟山探探虚实。 唐晏宁刚一上车,还没坐稳,便把地图塞给卫无,让她按照这上面的路线走。 卫无匆匆的扫了一眼便狠狠的抽了马儿一鞭子,马儿嘶鸣,瞬间狂奔了起来。 可怜后面的双儿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被远远的甩在了身后,还被马蹄刨起来的尘土溅了一脸,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唐晏宁被狂奔的马车颠簸的左摇右晃,甚至胃里翻涌,但是她始终没有出声让卫无减慢速度。 她知道,现在是争分夺秒,晚一分钟,怀生或许都会有生命危险。 被颠簸之余,她努力的回想着前世听到的内容。 陆锦华当时怎么说来着,是哪儿道关卡伤了祁山居士的? 陆锦华当时眉飞色舞的说了好多话,语气里的兴奋简直难以用言语表达,说到祁山居士受伤的时候声音还忍不住拔高了。 他说:那个祁山居士自诩聪明,在第三关的以为找到了真钥匙,就往机关上插,结果瞬间被四面八方的暗器利箭环绕,暗器上都是淬了剧毒的,沾染上必死无疑。 第146章 挡错刀了 ()」 那个祁山居士武功是不错的,本来能躲过暗器的,但是偏偏睿王没有他武功那么好,躲避不及时。 为了护着睿王,那个祁山居士挨了一箭,正中胸口,毒素迅速蔓延。 最后睿王只好下令以救治居士为先,快速的撤回。 他说到这还爽朗的笑了几声,语气夹杂着讥讽,「传闻中的祁山居士也不过如此,就是功夫尚可,找了半天竟然找到了一把假钥匙,殊不知真正的钥匙在北边位置,哈哈,果然还是殿下更胜一筹。」 唐晏宁越想越惊慌,忍着不适催促卫无快一点,在快一点。 卫无一向冰冷的的神情也染上了一丝紧张,不管不顾的拼着命架着马车往前沖,幸好他车技不错,不然以麒麟山的陡峭,非把他们摔下去了不可。 吁…… 正在疾行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唐晏宁连忙撩开帘子去看情况。 「夫人,翻过前面的山坡就是地图上标记的地方了,但是前面上路陡峭,马车不宜前行。」 卫无已经下了马,立在马车旁。 唐晏宁抬头看了看那绵延陡峭的路,眼神坚定道:「走吧,我爬上去。」 卫无本想告诉唐晏宁山路陡峭,不妨就在这儿等着,他先过去确认主子无恙再过来把她接过去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开口要自己爬过去。 这可是麒麟山,到处是未化的积雪,结冰且滑的山路。 而且带着她,他的速度肯定会慢很多。 唐晏宁自是看出了卫无的意思,率先道:「你不用等我,先行过去确认怀生的安全,你告诉他,真正的钥匙不是在第三道关卡的南边,而是在北边,先在北边画着的腾龙眼睛处连敲三下,再按龙的眼睛,那块砖头会打开的。」 卫无一脸诧异,不明白这位足不出户的夫人何以知道这么多,但是眼下也没时间疑惑,匆匆应了一声便飞向那崎岖不平的山路。 不过是几个纵跃,唐晏宁已然看不到他的背影。 唐晏宁将马儿栓到一颗大树上,看了看身上的袄裙,狠心扯下。 没办法,尽管她的袄裙已经是最简洁的款式,但是爬起山来仍是碍事,不得已只能脱下。 她上衣还是一件缠枝饶莲的袄子,下半身穿着棉裤,不顾形象的开始爬山。 好在双儿知道她畏冷,棉裤做的尚算厚实,否则这般严寒的天气她怕是还没翻过这段路就被冻死了。 她使劲儿拢了拢披着的大氅咬牙往山上爬过去。 约莫半个时辰,唐晏宁终于气喘吁吁的爬上去了平坦之地,本来冷的发抖身体竟然都沁出一层薄汗。 她大口的喘着,歇息片刻便开始四下张望,寻找人影。 远方有火光,星星点点的在雪白的山上跳跃,显得格外抢眼。 唐晏宁大喜,找到了。 不顾脚下崎岖不平的路,不顾没入脚裸的积雪,湿透的鞋袜,甚至大氅被风吹走了她都没有去捡,一门心思的往前奔去。 火光忽明忽灭,暗淡不清,前方有刀剑碰撞的声音,似是在征战。 唐晏宁离得越来越近,找了一处隐蔽处蹲着,借着微弱的火光,和淡淡的月光,眼睛飞快的搜索着熟悉的身影。 有唿啸的利箭从她耳旁划过,划伤了那丽质天成的脸庞,她随手擦了下,确认没有毒便不管不顾的再朝里挪了挪,继续寻找。 忽然,一道身披月牙白披风的人影跃入眼帘。 那身影矫捷,手中剑舞的灵动飘逸,在月光下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贵公子。 距离较远,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庞,但是那熟悉的披风告诉她那人是谁。 怀生,怀生,他没事!! 她正兀自欣喜着,余光却突然瞄到半山腰处几个人执着弓箭,瞄准了月色里翩翩翻飞的白色披风。 不,不。 他们瞄准的是怀生。 她一头扎进人群,不管会不会受伤,冲着那熟悉的背影狂背而去。 「噗呲」 利剑穿透皮肉的声音。 她听到一声重重的闷哼。 没有感觉到预想的疼痛,她便跌入了一个淡墨香的怀抱。 而刚刚射向白披风身影的暗箭不知为何现在正插在怀生的胸口。 被冻的冰凉的脸颊上溅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她满眼不敢置信,呆呆的望着抱着她的人。 鲜血汩汩不住的流淌,打湿了她的衣襟,溅湿了她的脸庞。 「怀生……」 一开口声音破碎的不成型,语气颤抖异常。 她刚刚明明看到有一支利箭飞来,直直的射向怀生,所以下意识的扑了过去,可是为什么自己没事,怀生还是中箭了? 顾怀生死死的盯着眼前无比熟悉的脸庞,冰冷的银质面具在月夜下泛着凉凉的微光。 面具下的神情开始一寸寸破裂。 唐晏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没入胸口的箭矢,满脸的惊慌失措,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前世听说他在第三道关卡中的箭有毒,那今世这个没到第三道关卡,会不会也带毒? 飞箭不止,顾怀生咬了咬牙不顾身上的疼痛,急速的抱着她躲过了几支。 因着强行提气,鲜血涌的更加欢快,不一会儿他的胸前开出了一大朵血色花。 卫无从第三关卡出来便看到此幕连忙飞向半山腰,把上面埋伏的弓箭手全部清理了干净。 鲜血飞溅在被踩的污雪地,瞬间没了踪迹。 唐晏宁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去堵着他的胸口,手抖,唇也抖。 「怀生……怀生……怀生……」 她泣不成声的叫着,语气里满是担心害怕。 终于,睿王的人彻底击垮了守在山上的暗卫。 睿王第一个飞奔而来,紧张的看着先生,又复杂的瞟了一眼唐晏宁。 顾怀生的脸色惨白,锦蓝云袍上血迹斑斑,无力道:「我没事,先送她回去。」 声音虚弱却又带着淡淡的冷漠。 错觉吗? 唐晏宁心慌的看着他,眼里的泪早已不受控制决堤了一大片。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她说完这句话,顾怀生的眼眸暗了暗,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 唐晏宁擦了擦眼泪,不明所以,刚刚的淡漠她还觉得是错觉,但是现在的冷笑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怀生怎么了?生气了吗? 生气自己不该夜半前来,不顾危险吗? 第147章 蠢死得了 ()」 她拉着他的衣袖,还想再问几句,顾怀生却已经闭上了眼睛,抽回了衣袖,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任由几个侍卫用简易的担架抬走。 良久,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三小姐,起来吧,先随我一起回王府给先生疗伤。」 睿王伸出手,对着跪在地上的唐晏宁道。 顾怀生已经被众护卫小心翼翼的抬走。 卫无紧张的跟在身后。 无视眼前修长白皙的手,她自己爬了起来,看着那群人渐去的背影和怀生转过头时脸上的漠然怔怔出神。 睿王看着她发怔的神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她衣衫单薄,被雪水湿了多处,赶忙解下身上的披风帮她披上。 冰冷的身子突然被淡墨香的披风包围,唐晏宁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 越看,神情越是震惊。 她僵硬的转过身,问到:「殿下,这不是怀生的披风吗?」 语气不自觉的发颤。 睿王亲自帮她绑好系带,回到:「嗯,今日出门本王忘记带披风了,偏巧这几日又不甚染了风寒,先生见我有些咳嗽,便把披风借给了我。」 他说完又看了眼披风上溅落的点点血滴,嘆道:「可惜了,先生的披风脏了,回去本王再赔先生几套。」 所以……所以…… 刚刚那根利箭射向的白色披风是睿王? 所以,在外人眼中她奋不顾身的冲上去是为了给睿王挡箭? 胸口突然梗着一团气搅的她唿吸不畅。 难怪,难怪怀生如此淡漠。 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子为另一个男人拼死挡箭,换谁谁会好受。 可是即使在那种情况下,怀生还是义无反顾的沖了过来,把她牢牢护在怀里,自己挡住了那根箭。 ……她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一阵阵眩晕传来,唐晏宁几乎站立不住。 睿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关心的问道:「三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耳边传来嗡嗡的声音,唐晏宁觉得头重脚轻,不知道是不是被自己的蠢给气的,还是风雪地里被冻的,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 香炉里白烟逶迤,裊裊上升。 屋里的炭火偶尔传出噼啪声。 有人忙进忙出的走动,珠帘碰撞,发出一阵清脆叮咚的响声。 唐晏宁艰难的睁开了眼眸。 头疼,嗓子疼。 这是她目前最大的感觉。 她缓缓的坐起,双手抱着头,轻轻的摇了几下。 海藻般的髮丝垂散在花团锦簇的被衾上。 这不是她的被子。 她强撑着,掀开被子起床,身上也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柔软暖和的中衣, 「小姐,小姐,您怎么起来了?」 双儿一进门就看到小姐虚弱的站了起来,连忙放下端着的盆快速的走过去搀着小姐,坐回到床上,关心道:「您快躺回去,大夫说您染了风寒发了高烧,需要多多休息,不要随意走动。」 「双儿?」 一出声,嗓子像是被粗粝的石子刮过,无比沙哑干涩。 且伴着痛。 双儿赶紧递了一杯温热的水过来,「您先别说话,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一杯温水下肚,她在出声虽然还是哑的厉害,至少疼痛感缓解了许多。 她第一句就问:「怀生呢,他怎么样了?」 双儿又去倒了一杯水,轻声道:「姑爷没事,小姐,大夫已经顺利把箭取出来包扎过了。」 说到这她语气又带了几分幸运,嘆道:「大夫说姑爷是个命大的,那箭距离心脏偏离了两公分,没有伤到要害,性命无虞,大概静养几个月就差不多了。」 没性命之忧就好,就好。 当时鲜血溅落了一脸,她吓坏了。 她又想问些什么,才刚开口,双儿就赶忙答道:「小姐,这是睿王府,是殿下派人把我接过来服侍你的。」 「他说你发烧了,别的婢女怕你用不来,所以特地去接我过来。」 知道小姐嗓子不舒服,双儿猜到小姐要问什么,便抢先答了出来。 唐晏宁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双儿继续道:「这件事儿大夫人和大爷还不知道,她们接我过来的时候只说你们在京城望月酒楼游玩,暂时住几天不回来,特意把我带过去服侍。」 唐晏宁无力的扯了个笑,表示明白,便起身,「怀生在哪儿,我要去看他。」 提起姑爷,双儿眼神出现了一丝闪躲,低头道:「姑爷还在昏睡,大夫说现在需要静养,不宜打扰。」 想起他之前失望冷漠的神情,唐晏宁总觉得惴惴不安。 她想快点澄清这个误会,一刻都不想耽搁。 她道,「那我就去看看他,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不行,」 眼看着小姐踉跄的起身双儿一把给按了下去。 脑子前所未有的飞快转了一圈,正色道:「大夫说姑爷需要静养,不宜人多,不然怕感染了别的疾病,尤其是小姐,您现在高烧未退,万一过了病气给姑爷,岂不是加重了姑爷的风险? 「实在是现在时机不对,不如等您烧退了再去吧,小姐,反正姑爷现在也没醒,您去了也做不了什么,徒增风险罢了,还不如好好的把身子养好,后面在好好的照顾姑爷。」 被双儿这么一说,唐晏宁犹豫一瞬,她也听说过风寒会传染的。 那就再等一晚上吧,明天一早醒就去探望他。 见小姐打消了去看姑爷的念头,双儿忙道:「小姐既然醒了就快喝药吧,药一直在炉子上偎着呢。」 她传来了小丫头端来了药。 唐晏宁喝完之后便迷迷煳煳的睡着了,只是眉心依然皱着,像是做了非常不好的一场梦。 双儿体贴的为小姐盖好了被子,想起姑爷之前的话无奈的嘆了一口气。 姑爷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吩咐她要是小姐烧退了直接回顾家村,不必留下来,也不必过来探望他,等他伤痊癒自己会回去的。 而且吩咐的时候一向清风朗月的眸子阴沉的都能结冰。 连她都忍不住瑟缩一下。 本来想等小姐醒了旁敲侧击问下那日在麒麟山到底发生什么,才会让姑爷转变的态度怎么这么大? 但是见小姐高烧未退,喉咙嘶哑,实在是现在不合时宜,只能先咽了回去,想法儿阻止了小姐。 虽然刚刚她拦住了小姐一次,但是看小姐紧张的样子估计明天醒来无论如何都会过去,到时候姑爷要还是这种态度岂不是伤了小姐的心? 她头疼的皱了皱眉,关上门退了出去。 第148章 你听我解释 ()」 夜已深,白霜重重,月光流泻,整个王府一片安静。 「卫无,卫无,你在不在?」 大半夜里西隔间的耳房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卫无一向浅眠,刚刚睡下就被这敲门声吵醒,眉头轻皱,无奈的披衣起来,打开了门。 「什么事儿?」他淡淡道。 双儿见他开门,便直接走了进来,一脸愁眉的坐在桌边,「问你个事儿,卫无。」 卫无愣了一瞬,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她就这么走了进来? 不知道何谓男女有别吗? 无奈的嘆了口气,他关上了门,走到桌边,没有落座,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双儿没有看到卫无眼中的愕然,自认为压低声音担心的问道:「卫无,那天在麒麟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姑爷对小姐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她本来都打算歇息了的,但是想起明天小姐可能会被姑爷淡漠的表情伤到,实在是担心不已,不弄明白她睡不着,这才半夜赶来问问卫无。 卫无一向表情很淡,见双儿问起,语气仍然很淡,「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夫人奋不顾身的为睿王挡箭吧。」 「什么?」 双儿瞪大了眼睛,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语气忍不住拔高。 卫无再次皱了皱眉,被她半夜的一惊一乍吵得不悦。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有些大,双儿又压低了声音,疑道:「这怎么可能?小姐以为姑爷有危险,大半夜赶往麒麟山,怎么可能会为睿王挡箭呢,这其中,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卫无。」 她一激动,手不自觉的拉住了卫无的胳膊,甚至还摇晃了几下。 卫无淡淡的瞥了一眼,直接抽回了自己的手臂,「具体我也不知道,你可以问问你家小姐。」 说完他指着房门,「夜深,不便,慢走不送。」 双儿撇了撇嘴,还想再问问什么,但是卫无一副懒得多说的神情,她心想估计卫无也不知道具体是何原因。 转身离去,她完全没在意卫无逐客的态度,临走还回头沖卫无道了句歉,说天晚打扰他了。 回应她的就是卫无转过身的背影,还有,「麻烦帮我带上门。」 翌日。 寒风料峭,伴随着丝丝冬雨,下人们站在门口都忍不住把手往袖口里缩,汲取一丝暖意。 没办法,实在是太冷了。 唐晏宁披着厚厚的狐狸毛披风,手里揣着一个汤婆子,脚步微乱的朝凌雪苑走来。 风吹斜雨,打湿了她的披风。 双儿尽量把伞全部倾向小姐那边,担心的问道:「小姐,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今天天气不好,您高烧好不容易退了一点,现在要是再受凉,恐怕又得将养一阵,而且,我听那边的丫鬟说,姑爷还是昏睡的多,您去了也说不上话啊。」 双儿早上便劝说过一通了,没用。 可是见小姐这么执着,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 唐晏宁无视细雨打湿的裙裾,固执道:「不行,我今天必须要看看他,说不上话没关系,,我就是在窗户边看看也好。我要亲自确认他安然无恙。」 双儿嘆了口气,拗不过小姐,只得搀扶着小姐加快了步伐。 今天早上才从双儿口里得知,她已经昏睡了三天了,今天是第四天,若她还没有去解释清楚,怀生怕是真的要被她伤透心了。 睿王府邸宽广,从她的寒梅苑到凌雪苑,竟然足足走了两刻钟。 到了门口时,唐晏宁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她扶着柱子缓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扣了扣门。 半晌,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出来一位风姿绰约,容颜秀丽的女子。 女子看似是双十年华,肌肤赛雪,身段婀娜,行动之间,纤腰轻摆,风情万种,却又不让人觉得媚俗。 怀生房里有女人? 唐晏宁愣了一瞬,疑惑的问到:「你是?」 女子巧然一笑,热络的拉着她走了进来,声音清脆似黄莺,欢快道:「这位就是晏宁妹妹吧?」 「早听说相府三小姐端庄贤淑,才貌双绝,容颜更是仙人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顾大哥真是好福气呀。」 她疑惑的看着眼前这位态度热情的女子两眼,虚虚的应了两声道:「一些不实传闻,让姑娘见笑了,不知姑娘芳名?」 「哦,瞧我这记性,一时看见妹妹欢喜,竟然忘了自我介绍了。」女子虚虚的拍了一下手,一副懊恼的模样,「小女子苏锦,望月酒楼的掌柜,熟悉的人都称唿我为锦娘,妹妹直接叫我锦娘便是。」 原来,她就是锦娘。 怪不得,这夸人的话张口就来。 唐晏宁莞尔道:「原来是名满京城的苏掌柜,久仰久仰。」 「嗨,什么名满京城呀,不过是别人打趣之词而已,我一介女子,抛头露面的,有什么可久仰的,妹妹就不要跟着笑我了。」 唐晏宁淡淡的笑了笑,眼神一直盯着内室紧闭的门,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看看怀生是否安好。 因为一直站着,她又有些头晕,仍是坚持道:「苏掌柜先坐,我去看看夫君。」 锦娘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身影,忙上前扶了一把,轻声道:「顾大哥刚刚喝完药睡下了,大夫说不宜打扰,妹妹要不改日再来看?」 「不,就今日看。」她执着道。 锦娘嘆息:「妹妹风寒似乎并未大好,为了顾大哥着想,要不,还是等病痊癒的时候,再过来照顾顾大哥吧?」 再次被拦住,唐晏宁眸子有些愠意,「是不是他不愿意见我,所以才让你这么说的?」 刚刚靠近门口的时候她明明听到了他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确实是他的。 他明明没睡,却非要说自己已经休息了,这不摆明了不想见她? 锦娘面上漏出了一丝为难,干干的解释,「不是的,顾大哥确实睡下了,刚喝完药,人容易乏。」 唐晏宁咬了咬唇,推开锦娘的搀扶,强硬的闯进了内室。 室内燃着炭火,温暖静谧,香炉里燃着宁神的薰香,夹杂着苦涩的药味,淡淡的萦绕在鼻间。 床上的男子面色苍白,眉眼如画安静的躺着,唿吸平稳,仿佛真的睡着了般。 头晕加重,加之疾速走了几步,唐晏宁感觉眼前阵阵黑暗袭来。 她扶住了桌子边缘,顿了一会儿,盯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俊雅男子,良久,声音虚弱道:「我知道你没睡,你不要装了,我也知道你生气,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给你解……解释……」 第149章 入药 ()」 话没说完,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头重脚轻,她砰的一下彻底晕了过去。 床上一直紧闭双眼的男子被这咚的一下落地声激起,瞬间坐直了身体。 不顾刚刚换过药包扎好的伤口会不会崩开强自走下了地,把虚弱的人拥进怀里。 触及到她的手才发现温度骇人,又探了探她的额。 胡闹,他眉头微蹙。 烧成这样过来做什么? 想跟他解释吗? 又有什么好解释的,他都亲眼看到了。 就在他面前,她毫不犹豫的沖了过去,为别人…… 心脏又泛起一股闷闷的疼。 「来人。」 自唐晏宁闯进去锦娘就识趣儿的在外待着着,顺便也拦着双儿一起待着,这会儿听到顾大哥的声音,赶忙跑了进去。 入眼便看见顾大哥刚换好药的伤口再次崩开,胸口晕染了一片血迹,而且强硬的下了床,怀中紧紧拥着躺在地下的人。 虽然他神情看着依旧有些冷淡,可是眼中却带着浓浓的关切。 她下意识的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先去查看他崩开的伤口,担心道:「顾大哥,你怎么下床了,大夫叮嘱过这几天不可随意走动的。」 「无碍,不用管我,锦娘,她高烧未退,麻烦先帮我送她回去。」 双儿也一脸着急的跟了进来,摸了摸小姐的额头,担心的不行,喃喃道:「都四天了,四天了,这高烧怎的还没完全退掉?」 四天? 难道这几天她一直在发烧? 估计这位不能妥善安置,顾大哥也不会安心上药,锦娘急的连忙转身唤人去寻个步辇将唐晏宁稳稳噹噹的送了回去。 又立刻着人去请了沈御医。 双儿跟在后面一脸着急。 她一颗心都扑在小姐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姑爷苍白的脸色和胸前渗出的血迹。 送走了唐晏宁锦娘本来想先去给顾大哥准备东西换药的。 顾怀生却突然叫住了她,吩咐道:「去取一颗冷香丸,给她服下吧。」 锦娘顿时瞪大了眼睛,冷香丸千金难求。 顾大哥有一日不知从哪里得来两枚,暂寄存在望月酒楼。 刚刚得知顾大哥受伤的时候,她便私自做主,先带来了一颗冷香丸,但是顾大哥说用不着,让她又拿了回去。 她劝道:「顾大哥,冷香丸你也只有两枚而已,这次受伤这么严重你都没捨得服用,她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过几日便会自动痊癒的,用一颗冷香丸实在是可惜。」 冷香丸是他师傅留给他的,效益滋补养身,危急关头更是可以吊着一口气。 也是吊儿郎当的师傅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留给他的东西。 传说冷香丸是前朝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研究出来给皇帝续命的,后来前朝覆灭,这冷香丸便不知踪迹。 黑市若偶然得到,拍卖的价格都要上万两,金贵的很。 这么名贵的一颗灵药,就因为她区区的风寒用掉,简直暴殄天物。 锦娘眼里满满的不贊同。 顾怀生摇了摇头,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 既然这么心疼她,在意她,得知她来的时候又何必故意叮嘱自己,寻个由头将她打发走。 锦娘眼里情绪复杂,勉强扯出了一抹笑,还是急忙转身去酒楼亲自去取。 …… 头疼,天旋地转。 耳边隐隐约约有人在说话,嘈嘈杂杂,唐晏宁皱了皱眉。 眼皮好重,无论怎样都睁不开。 药好苦,不想喝,不想喝, 餵药的双儿看着小姐紧闭的牙关,一脸着急的看着御医,「沈御医,这可怎么办,小姐不愿意喝药。」 沈御医头疼的捋了捋山羊鬍,道:「实在不行强灌,来两个丫鬟捏着她的下颚。」 双儿咬了咬牙,看着虚弱的小姐,说了声,「对不住了小姐。」 果断上手。 苦涩的药汁在口腔内蔓延,唐晏宁眉头皱的更深,胃里一阵翻涌,稀里哗啦的全部吐了出来。 刚刚熬好的珍贵汤药全数吐了撒了,一滴没喝进去。 深御医哀唿,「可惜了,可惜了,这里面可是宫内上好的药材啊。」 双儿顾不得可惜药材,连忙给小姐顺顺背,又拿帕子擦了擦嘴,让小丫鬟把床单被褥通通换过一遍。 睿王刚从宫里回来,听到三小姐喝不下去药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一进来,一地丫鬟僕妇连忙跪了下去。 但是他无心看那些下人,走到床边看了看那气若游丝的人,一脸愠怒,「沈御医,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普通的伤寒吗?为何这般严重?」 一连几个问题吓得沈御医连忙跪了下去,解释道:「殿下息怒,三小姐本是普通受凉导致的风寒,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几帖药下去休息个两三天就没事了,但是老夫之前查看过三小姐的脉象,迟缓无力,寒邪入侵,至少有四五年的虚寒积滞,才导致她底子亏空的如此厉害。 「她体质本就虚弱,加之以前从未细心调理过,这才病来如山倒啊,殿下。」 「怎么可能,」睿王勐地一甩衣袖,「她堂堂相府三小姐,怎么虚弱至此?你莫不是医术不精推卸责任?」 沈御医吓得连忙磕头告罪,「殿下,老奴不敢啊,真的是三小姐体质太虚导致的,而且本来已经好转了些,谁知道今儿早上醒来不顾劝阻非要冒雨前行,去了凌雪苑这才加重了病情呀!」 「她今天去了凌雪苑?」睿王皱眉问道。 双儿跪在地下两眼含泪自责的回道:「是的,奴婢无论如何也拦阻不住,是奴婢没用。」 她知小姐身体不是很好,天稍微冷一点,便穿得很厚,不小心染了风寒,十天半个月都不好,但是她毕竟不适大夫,不知道小姐身体竟然不好到这种地步。 早知如此,今日说什么她也得拦着小姐,安心养个几天再说。 睿王定定的看着床上的人,眼神复杂掺杂了一抹心疼。 「你们家小姐为何体质如此虚弱,她幼年……过的不好吗?」 不好? 岂止是不好两字形容的。 小姐一直是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出气筒。 提起小姐的幼年,双儿含泪的眼中啐出一丝恨意还有无限的自责,把这些年被捉弄的一些经典的例子一一说了出来。 第150章 慷慨赠药 ()」 冬天冰冷的湖水里帮大小姐捞故意掉落的髮簪,雪地里的罚跪,雨天里的罚站,捉弄,茶水里的泻药……等等,等等。 她们最喜欢玩的一个游戏便是找各种理由故意让小姐去推门,门框上面搁置着一盆冰凉的水,兜头而下,浑身湿透,而她们看到便会笑的前仆后仰,乐此不疲。 小姐早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结果,但依然每次都会去推,因为若是反抗的严重,或者宁死不屈,她们便拿自己威胁小姐,双儿于她们来说不过是个贱奴,处死她,还是小事一桩。 但是于唐晏宁来说,自母亲死后,双儿是她是唯一的玩伴,一起长大的朋友。 为了她,小姐渐渐学会了隐忍。 而双儿唯一能回报小姐的,只有誓死相随,永远不变的忠心。 关于小姐的幼年,要真说起来,双儿觉得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只好拣一些严重的说。 睿王越听越是震惊,越听越是心疼,感觉心脏被攥住了一般,疼的有些窒闷, 她幼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旁的沈御医听完也是心惊。 他也是为人父的年纪,看着这么小的一个女娃遭受这么多亏待,心里有些动容,捋了捋鬍子嘆道:「难怪,难怪底子这么差,女子本就体阴,最是忌讳寒凉,三小姐这又是冬天浸湖,又是跪雪地又是淋雨的,难怪虚寒的厉害。」 「殿下,这次三小姐发病未必不是好事,不然再拖下去,任由阴寒侵袭,恐怕以后子嗣都会艰难。」 一听这么严重,双儿赶忙膝行两步,拉着沈御医的衣袖求道:「沈御医,奴婢求求您,救救我们家小姐,我们小姐还没享过几天福,要是此后落了病根子嗣艰难,日后该怎么熬啊!」 睿王听完收敛了之前的怒气神情微带着紧张的问道,「沈御医,可有良策?」 沈御医忙道:「这个是长久积累下的虚寒,非一朝一夕能根除的,只要日后好好调理,应当会有好转的。」 双儿这才放心,想起之前吐出来的药,又担心道:「那大夫能不能想办法不开那么苦的药,小姐天生怕苦,此刻又意识不清,想必抗拒的紧,才吐了出来。」 沈御医一脸为难,「良药苦口,若是太甜会失了药效的。」 睿王蹙眉,「那你在想想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喝下去药。」 沈御医一脸愁容。 这边正着急着,那边锦娘带着一个沉香木盒子,走了进来。 先是给睿王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然后才缓缓的呈上手中的药,道:「殿下,这是冷香丸,锦娘听闻妹妹病重,特意回去取了回来,沈御医麻烦您看看,对妹妹的病情可有帮助?」 立在一旁的丫鬟立即接过盒子,递给了沈御医。 沈御医一打开顿时整个屋子里都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凉凉的花香,沁人心脾。 沈御医刚闻到这花香便被惊住了,颤巍巍的捧着那个盒子看了半天。 这盒子入手寒凉,显然之前是存放在冰窖的。。 这冷香丸顾名思义,必须存放在冰冷的地方,不然很容易化掉,化掉后若不能及时服用,很快就会失去了药效。 沈御医细细打量了一瞬,又嗅了几次,才激动的说道:「这真的是冷香丸啊,传闻冷香丸十分难制,每一颗必须要融合一瓣千山雪莲的花瓣,珍贵无比,而且效用温和滋补,于体虚的女子大有裨益,最是适合三小姐目前的状况了,苏掌柜真是好生慷慨呀。」 锦娘略微颔首,谦虚道:「哪里哪里,能帮助妹妹就好。」 双儿不知道为什么见锦娘对小姐之前的态度,莫名的对她有点喜欢不起来,但是现下人家竟然拿出那么珍贵的一颗药丸给小姐,她之前的不满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拉着锦娘使劲儿感谢了一番。 沈御医连忙吩咐双儿把冷香丸掰成两半,碾碎一半温水化服,另一半三天后在服用。 虚到极致,不宜大补。 果然,这次餵药小姐没有在抗拒,乖乖的喝完了,喝完之后双儿又餵了一碗水。 沈御医提着医药箱细细叮嘱了一番后便告辞。 锦娘也一併跟着出去,睿王见她面色平稳后,逗留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去了。 锦娘跟着沈御医并肩出了寒梅苑,又仔细询问了顾大哥的伤势后注意事项后,便藉口分道,去了凌雪苑。 「顾大哥,药已经送过去,她也服下了,按照你叮嘱的,以我的名义送的。」 锦娘站在顾怀生的床前,如是说道。 顾怀生已经重新换过了药,中衣也换了一副干净的,眼眸微阖,看不出情绪,淡淡的嗯了一声。 锦娘几次欲言又止,看着顾大哥苍白的脸庞最终转身离去,临走叮嘱顾大哥好好养伤,她明日再过来。 身后人半丝回应都没有,静默的像一尊雕像。 …… 冷香丸不愧是灵药,效果奇佳,第二日唐晏宁醒来便觉得头脑清明了许多,身子也没之前沉重。 她吃完早餐喝完药,便再次匆匆的赶往凌雪苑。 双儿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无奈的嘆了口气,紧跟了上去。 腊月初六,临近新年,睿王府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下人不停的穿梭,唐晏宁因着急,好几次差点和僕婢碰到一起。 双儿一颗心一会上一会儿下的,不停的叮嘱小姐慢点。 怀生的院子很清幽,没有多余的僕婢服侍,除非有需要,摇铃传唤,稍远一点的僕婢便会过来。 所以门口没有人守着。 唐晏宁急急的到了门口,却突然顿住了。 屋里传来女子细细的叮咛,轻柔的语气像是一个贤惠的妻子。 刚刚一路上她都在想着如何解释,怎么解释,词语准备了一大堆却这刻顿了下来。 那轻柔细语正是锦娘的声音。 莫名心里有点酸涩,难道他以为自己心里没他,便开始找下家了吗? 双儿落后了几步才赶到门前,略微喘了几口气,看小姐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刚想开口,就被唐晏宁挥手打断。 示意不要出声。 这时再次传来了屋里两人的对话。 锦娘声音依旧轻轻柔柔,如和风微缓,「顾大哥,这两天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劳你挂心。」男子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第151章 何必呢,又何必呢 ()」 「顾大哥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什么交情,以后切莫这么说,无端生分了去。」 语气带了一丝嗔怪,不难想像女子说出这话时佯怒的模样。 顾怀生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转而问道,「锦娘,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大哥……」提起这事儿锦娘的语气带了一丝羞涩,「这么着急吗?我还没想好呢?」 「嗯,不着急,你慢慢想,终身大事,是不能含煳。」 「嗯,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覆。」 他这是要……纳妾吗? 意识到这一点,心脏瞬间划过一丝闷闷的疼。 她静静的立在门外,一语不发,眸中被雾气氤氲。 又是一阵静谧,偶尔有纱布撕扯的声音,是锦娘在帮他……换药吗? 他不是不喜生人触碰吗? 关系已经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顾大哥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厨房帮你看看药好了没。」 锦娘端着一盆血水打开了门。 唐晏宁一时失神,没有及时躲开,刚好被锦娘撞了个正着。 「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去呢,外面天冷,你这刚好的身子可不要在着凉了。」 锦娘一推门便见门外面色苍白的女子,忙转身将木盆放在架子上,热情的招唿她进去坐,像个女主人般。 唐晏宁想着刚刚盆里的淡淡血水,一不留神就被她拉倒了房间内。 不同于外面,屋内温暖如春,炭火架了好几盆。 锦娘并未穿繁重厚琐的袄裙,而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百合香妃裙,广袖飞舞,腰间束带,显得腰身越发盈盈一握。 昨日匆忙加之身体不适,唐晏宁并未仔细打量她,今日定神一看,发现锦娘也是十足的美人,尤其是一双眼睛,似乎含着万水千情,顾盼神飞。 她今日来的匆忙,未细细绾髮,只别了一根素净的翠玉簪,身后一头青丝垂泻,加之走过来脚步微急,看着有些凌乱。 低头又看了看今日自己随意穿的一件袄裙,唐晏宁第一次生起了赧然。 锦娘问道,「妹妹,屋内暖和,把披风拿下来吧?」 唐晏宁倏地侧了下身子,紧紧的揪着披风,道:「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不用拿了。」 锦娘也不强求,道:「那我去看看顾大哥睡了没。」 不待她回应,迳自入了内室。 宛如她是客,她才是主,进屋看望病人还需要她的通禀。 唐晏宁脸色苍白,,始终紧紧的揪着披风,上好的雪锻在她手中被紧握的一团痕迹。 片刻后锦娘出来,眼带歉意道:「不巧,顾大哥刚刚睡下了,不如妹妹明天再来?」 还是不愿见她吗? 贝齿紧咬下唇,眼眶酸涩,她赌气道:「不必了,既然不想见我,我不来便是。」 扭头便朝门外走去,背影踉跄,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双儿跺了下脚,赶忙跟了上去。 唐晏宁边跑边哭,眼泪模煳了视线,她便胡乱的擦了擦。 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肺里似乎堵了一团棉絮,沉着压抑,一心只想离凌雪苑在远一些,离他在远一些。 「小姐,小姐,等等我。」 双儿在后面跟着着急的唤道。 唐晏宁仿若未闻,继续低头往前走。 「砰」一不留神撞入一个淡淡龙涎香的温暖怀抱里。 她忙推开,转身擦了擦眼泪,施礼道:「殿下。」 睿王忙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关心,「不必多礼,你身子刚刚好转,怎的就出来乱逛呢,小心在染了风寒。」 说完还欲再伸手帮她拢了拢披风,生怕她再受凉。 唐晏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避嫌道:「谢殿下关心,民妇身体自己清楚,会细细注意的。」 听到那句民妇,睿王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刚刚伸出的手攥成拳头,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但语气依然轻柔,「那就好,你尚未痊癒,现在去先生身边照顾恐有不便,还是先将养几日再说吧!」 唐晏宁乖顺的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民妇染了风寒,实在不宜现在去探望,过后几天爽利了些再去也不迟。」 看他目前佳人在侧,估计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她的照顾。 睿王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昨日还不顾风雨的非要过去,怎的今日一下子变得疏离起来? 再看她微红的眼眶,和刚刚落在手背上的温热,她……哭了? 面上不显,他叮嘱道:「嗯,先生那儿已无大碍,三小姐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唐晏宁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正色道:「承蒙殿下这几天的照顾,民妇感激不尽,但是民妇有一事需要给您解释清楚,当日在麒麟山,因为殿下披着怀生的披风,所以,民妇错把你认成怀生了,才会……」 才会奋不顾身的去挡箭,并不是对您有别的心思。 她后面的词没说出来,但是睿王焉能不懂。 半晌,头顶上才传来睿王淡淡的声音,「本王自是知道的,你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本王明白。」 这声音,沾染上了一层苦涩。 唐晏宁听到了那状似风轻云淡的语气中夹杂的淡淡苦涩,但是却不为所动。 她的心很小,此生只能装下一人。 不必要的误会,不该产生的误会,一定要趁早遏制。 她恭敬的福身行礼告辞,转身朝寒梅苑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道:「殿下,民妇现在已经不是三小姐了。」 说完便带着双儿离去,背影清丽孤寂。 睿王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自嘲的笑。 她最后一句的出言提醒,连称唿也给他定死了是吗? 一点点旖念都不给他留。 绝情,决绝。 是了,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跟自己有牵扯,又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奋不顾身为自己挡箭呢。 也只有先生,能让她如此付出。 看她那日见到先生的披风,震惊的神情,他便猜到,大致她是认错了人。 只是还抱着一丝侥倖不愿承认罢了。 现在被人直白的解释,连最后一丝的侥倖跟破灭了…… 呵呵……呵呵…… 何必呢,又何必呢。 低头看向手中紧紧握着的一根翠玉簪,他摇了摇头。 刚刚她不小心撞到了他,发间的簪子倏然滑落,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顺手藏在了衣袖内。 第152章 说完了吗 ()」 簪子款式简洁,素净温润,还带了一股淡淡的兰香…… 半晌,他嘆了口气,把簪子折断,用内力把簪子震为齑粉。 摊开手,任由微风吹散…… 不属于自己的,不该惦念。 随风在远处看着主子孤寂的背影,嘆了口气,上前将刚刚宫里太监传来皇上又发病的消息报给了主子。 睿王一直盯着掌心的粉末,直到全被被风吹散,他才淡淡出声,「进宫吧。」 皇上被梁王之事气的病倒了后,身体情况总是反反覆覆,这时候正是表现的时候,睿王自当积极一点,去侍药。 …… 唐晏宁再回寒梅苑的路上,脑海里一直浮现刚刚听到他们的对话。 之前口口声声说此生只爱她一人的男人,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转眼间就佳人在侧,你侬我侬了吗? 甚至连解释都不听她说一句。 她眼底闪现一抹黯然。 男人的爱,都如此短暂廉价吗? 眼眶酸涩,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蓦的,她想起了前世,身为小妾被百般刁难的时,被人冤枉时,她多想站起来掷地有声的反驳,质疑,拆穿她们拙劣的阴谋。 但是她不敢,因为没人护着她,没人相信她,所有人即使心知肚明,也只是想看笑话罢了。 她委屈,难过,背负了不实的罪名,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轻贱。 今生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她为什么还要被人误会,不去辩驳。 今世,她不是那个可以命比纸薄的妾了。 她顿住了脚步,眼中的黯然被坚韧取代,「双儿,去凌雪苑。」 「啊?」双儿正盯着小姐的背影发呆,想着如何安慰下小姐,冷不丁的听小姐来这么一句,她怔了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再问呢,小姐已经率先转头往回走。 双儿只好亦步亦趋的跟上去。 祈祷着,这次小姐要是去解释的话,能顺顺利利,平常这么恩爱的一对儿小夫妻,这样子,实在是太折腾人了。 唐晏宁每步走的很稳,脚步不急不躁,终于到了凌雪苑的门口,她抬眸,定定的看着那扇门。 锦娘……还在吗? 算了,不管在不在,只要她自己说清楚了,事后如何,她问心无愧。 至少,她不要背着着不实的冤枉。 「双儿,在门口待着。」 「哦哦,好的,小姐。」 她唿了一口气,砰的一下,推开了门。 一阵冷风随着大敞的门突然灌入,瞬间吹得屋内珠帘碰撞,玲玲作响。 屋内,没有别人,一片静谧。 锦娘走了。 顾怀生在内室躺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是谁这么无理的就闯了进来,卫无也不知道拦一下吗? 他勉强下地,按着胸口上的伤,推开内室们,去看看来人是谁。 入眼,便见她双手交叠,披着白底翠竹纹披风,未绾的发,在风中翩翩飞舞,她面色依旧带着苍白,一向潋滟的眼,此刻全是淡漠。 顾怀生怔怔的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神情有些错愕。 半晌没反应过来,她……不是走了吗? 怎的又突然折回了? 她没理会他眼中的惊讶,进屋,关上门。 站在离他两米远的距离,声音平静道:「我们谈谈吧。」 没有迂迴或者客套,也没有藉机先关心下他的伤势就这么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 「首先,我要澄清一件事,就是那次我奋不顾身为睿王挡箭的事儿。」 说到那日,顾怀生放在背后的手微微攥紧,薄唇抿的泛白。 「那日晚上我闲来无事去你书房找几本书看看,不小心碰掉了你桌子上的书,看到了那张地图,继而猜到了你可能有危险,所以我才连夜叫着卫无赶来,想提前告诉你,让你防备。」 「但是山路陡峭,马车行驶不便,不得已卫无才先行离去,我自己徒步翻了过去,当时雪地里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交织打斗的身影,我察觉到半山腰有弓箭手埋伏,而且要射击的对象正是披着白色披风的人。」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庞,只能从那件熟悉的披风判断,误以为那人就是你,所以才毫不犹豫的沖了过去。」 「总之,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和睿王之间清清白白的,你要信就信,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当然,你也不要问我为何仅凭一张地图就猜出你有危险的,还有我为何会知道真正的钥匙在哪儿,这个问题我无可奉告。」 仿佛为了完成任务般,她期间不停,一口气说完,也没给顾怀生回答或者发表疑问的时间。 顾怀生还是保持着之前的站姿一动不动,眼波深邃,像一方寒潭,古井无波,看不出情绪。 唐晏宁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或者愿意听进去多少,只觉得该说的都说的,事后如何,便不是她能左右的。 转身之际又想起了锦娘,她冷冷道:「你要纳妾我不拦着,但是我现在毕竟是你名义上的妻,你是不是应该先同我商量一下?」 「另外,之前我高烧的时候承了锦娘赠药的情,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人的人情,所以那颗药市场价多少你让她报出来,我会差人将药钱送到她府上。」 她早上才知道,那颗药是锦娘送的,本来也是想来感激一番的,但是却听到那番话。 锦娘给自己送药,是为了先和自己交好,日后和睦相处吗? 莫名她有些膈应,不想欠这个人情。 顾怀生终于启唇,声音听不出喜怒,「说完了吗?」 「说完了,不用你赶,我自己走。」 唐晏宁看不透他的情绪,只当他嫌弃自己霹雳吧啦的说了一通过于聒噪,气愤的回了一句,便决绝的转身,大步昂扬的朝门口走去。 手刚刚触及门环,她便倏地跌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淡淡的墨香夹杂着伤药在鼻间萦绕开来,让她有点恍惚,仿佛还是哪个稀松平常的午后,他从后面抱着她,耳鬓厮磨。 只是这个怀抱再熟悉,也不会是自己独有的了。 唐晏宁悲从中来,倔强道:「放开。」 第153章 澄清 ()」 「不放。」 她用尽力气去掰扯腰间的桎梏,再次冷冷出声,「放开。」 「不放,」顾怀生声音低沉,隐隐有些颤慄,「这一辈子都不放。」 不知道他是受了哪句话的刺激,突然这般紧紧的抱着她,双手似铁钳,牢牢的圈着,她竟挣脱不掉。 唐晏宁有些心烦意乱,「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都要纳妾了吗,怎的突然又是这种态度,当我是唿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吗?」 顾怀生仍是牢牢把她禁锢在怀里,声音似乎带了丝丝笑意,「没什么意思,就是想抱抱自己的夫人而已,你刚刚噼里啪啦的说了那么多,现在是不是该我说了。」 她刚刚一口气,不待打盹的,都没给他留时间疑问和解释。 「对不起,那日我冷漠的态度伤了你……」 他语带歉意,声音夹杂着淡淡的无力。 听到他说对不起的一瞬间,唐晏宁莫名眼眶又酸涩了起来,那股委屈瞬间肆意蔓延,她别过头,继续掰扯着腰间的桎梏,「你没错,你不用道歉,误会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给我松开,我要回去了。」 唐晏宁正掰扯着他的手,突然听到背后之人发出了极轻的闷哼。 然后,就松开了手。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只见他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唇上毫无血色,胸口不知何时,晕染上了一层红艷。 她还是有点慌了,盯着他胸口的血迹,责备道:「你为什么不松开,松开了,伤口就不会崩开。」 顾怀生淡淡一笑,「你还没有原谅我,松开了,你不回来了怎么办?。」 刚刚她站在门口时,眼底的淡漠,让他有些心慌。 他鲜少有这么心慌的时候,直觉告诉他,不能瞒着她了。 唐晏宁死死的盯着他胸前以肉眼速度可见晕开的雪花,佯装呵斥道:「你闭嘴,不要说话,我去传人给你看看。」 她刚要转身,顾怀生便拽住了她的手,身体支撑不住,倚在门框上,虚弱道:「不用叫人来,你帮我取来药,我自己换就行。」 「不行,你这个样子如何换,」她语气里带了一丝急切。 顾怀生固执的摇了摇头,虚弱的一句话都要分成三段说,「你帮我,帮我换,你知道我不喜生人碰触的。」 说起生人触碰,唐晏宁本来还急切的眼神带了一丝酸意,「不喜欢生人触碰,不还是让锦娘给你换了?」 「没有,锦娘从未帮我换过药。」他解释道。 从没换过药?那之前屋里传来的纱布声,是他自己在换吗? 虚弱成这样,能自己换吗? 唐晏宁咬了咬唇,看着他不断渗出的血迹,现在懒得再与他争辩,连忙问他,「药在哪儿。」 顾怀生指了指内室里面,「左边,第一个抽屉。」 唐晏宁立刻跑进去,看了看那个柜子,找到抽屉,将所需要的的纱布还有里面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拿了出来。 里面的药品这么多,她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哪几个,索性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她放在托盘上,端过来,问道,「用哪儿几样?」 顾怀生刚刚已经扶着墙,进了内室,坐在桌边自顾自的解着衣服,道:「白色瓶子和黄色瓶子的药是涂抹的,红色的和绿色的瓶子是内服的。」 唐晏宁连忙按照他的要求,将这四瓶挑了出来。 在屋内,燃着炭火,顾怀生本就穿得单薄,只有一件中衣,他轻轻松松的就脱掉了。 唐晏宁抬眼,便看到那包扎的有些丑且被血浸透的纱布。 她顾不得赌气,有些心疼道:「都这么严重了,干嘛还不放开?」 边说,边要去解纱布,指尖不自觉的有些发抖。 顾怀生握住了她发抖的指尖,道:「我自己解,这染了血的纱布,你不能碰。你待会重新帮我包扎下就行,我自己上药。」 这个时候还倔强,唐晏宁气道:「为什么我不能碰,我是你的妻子。」 顾怀生面色苍白更甚,说话都有些吃力,「这血,有毒,你不能碰,你现在身体虚弱,万一不甚碰到,容易感染。」 「什么?」听他说有毒,唐晏宁顿时瞪大了眼睛,紧张道:「怎么会有毒,你何时中的毒,是箭上的吗?不是说在第三道关卡上的箭才有毒吗?」 唐晏宁急的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顾怀生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能精准的知道第三道关卡的钥匙,包括暗箭上淬的毒,但他现在不打算细问,他想等她主动提起。 他曾问过一次,似乎牵扯起了她的回忆,非常不好的回忆,此后,他便不再问了。」 他摇了摇头,解释道:「听沈御医说,是西域的一种毒,很罕见,毒性不能立刻致命,但是却会传染,凡是接触过伤者血液的,都有可能被传染,若不能及时服用紫叶草,两日内就会毙命。」 「幸而殿下平时有收藏奇珍异花的爱好,刚好收集了一株紫叶草,我才得以续命。」 血液也会传染? 唐晏宁疑惑道:「可是,我不也沾染了你的血吗?」 顾怀生慢慢解释,当时有几个侍卫不甚碰到他的血了,有两个不幸毒发身亡,还有两三个服了一些常备用的解毒药,没事。 所以这个传染,可能也看机率的。 她既然已经接触了他的血,万不能在掉以轻心,幸而观察了了这几天,沈御医后来告诉他,应该没事,但是这次没事,不代表下次就不会被传染,所以,他还是狠心让她伤心一阵,先回去,离他远一点 唐晏宁越听越心惊,原来一切都不是双儿说的那么幸运。 她声音哽咽道:「那你为何要让双儿传消息说你已无大碍,甚至还要我自己回去,为何要瞒着我。」 为何不明说? 顾怀生抬手擦干她的泪,道:「若不这样说,以你的性子,定会自责内疚,非要留下来照顾我,不得已,我才让双儿这么说的。」 他本打算等他痊癒后,回去再跟她解释的,不曾想,她也是个急性子,居然去而復返。 当时她站在门口,面上一片平静,但是眼底却带着冷淡和拒绝,他那一瞬间觉得,不能瞒着她了,不然,她真的会伤了心,做出一些无法预料的事儿。 第154章 澄清2 ()」 唐晏宁越听越是自责,嗓音有些沙哑,「所以,你是怕我过来,再不甚染上毒性过了病气,才故意不见我的吗?」 顾怀生虚弱的笑了笑,开始解着纱布,「这毒听沈御医说血液可能不是唯一的传播途径,我咳嗽出来的血,挥发到空气中,也带着少量的传染。」 「这种传染性很淡,于正常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你身子弱,格外弱,早先我便发现了,本来之前想为你调理的,但是还没来得及,所以,才不让你进来的。」 他幽幽的解释。 那几日他中毒精神本就不济,时而清醒,时而煳涂,竟也不知,她发烧了四日。 从双儿口中得知她烧了四天后,他立刻想到了冷香丸,那药于自己效用一般,但是对她,可以说得上补品,便让锦娘取来送过去。 但是若说是自己的名义送的,她肯定还是要过来,逼不得已,他只好让锦娘以她的名义送。 暂时让她伤心一阵,绝了来探望的心思。 她看着他,眼里带着愧疚,「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信任就那么浅薄,还在误会我和睿王,还在生气……」 顾怀生淡笑出声,声音夹杂一丝懊悔,「其实,那一瞬间,我确实很难过,生气,气的几乎理智全失,所以,才会那么冷漠的对你,但是冷静下来后,我便大致猜到结果了,对不起,你不顾危险的前来告诉我消息,我却那么淡漠的对你……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受伤回去的路上,卫无有跟他提到过,她当时的惊慌失措,满眼都是担心。 当日山路崎岖不平,马车颠簸的异常厉害,她一弱女子,都能咬牙不吭,还一直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那么畏冷,可是麒麟上到处都是未融化的积雪,和刺骨的寒风。 她一个人是爬了多久,才从不平的山路,厚厚的积雪中爬上来的…… 当时她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能感觉到她的棉衣上的冰冷和湿意。 那么担心自己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奋不顾身跑去为别的男人挡箭呢。 夜色那么暗,距离那么远,怕是她都看不清脸吧。 唯一辨别度比较高的,就是那个披风了。 当日,他刚巧把披风借给了睿王。 从卫无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他当时就已经冷静了很多。 想起她看到他中箭时,眼里的震惊担心,破碎的声音,颤抖的双手,不停的拿着帕子为自己擦着汩汩不住的血和串成线滴落在自己手背上的眼泪。 他的心,真的疼,疼的有些无法唿吸。 唐晏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腕,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句句的对不起,仿佛辗转千回的等待,一下下敲在了她的心上,她所有的委屈顷刻消散,只留自责,「不,是我,要不因为我,你也不会受了箭伤,中了毒,我本意是叫你避开的,叫你避开的,不曾想,还是害了你,害你命悬一线。」 要不是睿王有一株紫草,那等她醒来,岂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眉眼温和,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泪人似的她,耐心的安慰,声音低沉的似呢喃,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宠溺与和说不出的温柔。 女人似乎天生是水做的,她眼泪涌的都快顾怀生淹没了。 偏他手上刚刚解纱布的时候,不甚沾染到了血,看她还没有停下来的架势,他无奈的嘆了一口气,「我伤口还在渗血呢,你这样抓着我,我怎么换药?」 唐晏宁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腕。 刚刚一问起来,她就忘了,他纱布还没有完全解下来,还在渗血呢。 她自责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怎的不早点提醒我一下,或者等换好药在回答我也不迟啊。」 结果就这么任她抓着,血晕染的越来越大。 「快,快,把这旧的纱布拿掉赶紧止血呀。」 她在旁焦急的催促。 要不是他勒令不准她去碰纱布,怕感染风险,她真的想自己动手。 血液渗透和纱布黏在了一起,他有条不紊的一圈圈解下。 到最后一层时,周围的血液有些凝固在伤口上,他眉头都未皱,一把扯落,又带出了一股新鲜的血。 这血的颜色和正常的颜色不一样,偏淡,不是鲜红。 唐晏宁本想为他上药的,但是看到他的伤口时,手抖的都快拿不住药瓶。 那箭伤虽未及要害,但是伤口很深,本来周围有些微微结痂的,但是因为刚刚执着的用力抱着她,导致伤口再次崩开。。 那么大一个血窟窿,现在汩汩不住的在渗血她的心揪在一起了。 顾怀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无血色,像是涂了层面粉。 他虚弱的朝唐晏宁扯了一抹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自己上药,你帮我把水端过来。」 「哦哦。」 唐晏宁忙放下手中的药瓶,去外室端水。 外室一直备着水的,她试了下,水温刚好。 顾怀生打湿布巾把周围的污血先清理了下,然后重新撒上了止血粉和睿王从宫里带来的上好金疮药。 做这些的时候,他神情很淡,没有漏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只是额头又渗出了许多细密的汗。 唐晏宁紧紧咬着唇只能在一旁干看着,却什么也帮不了。 刚止住的泪又要蔓延出来,模煳了视线。 那么大个伤口,怎么会不疼呢,他一声不吭,是怕她担心吗。 顾怀生动作很快,自己上了药,开始缠纱布。 他缠好了第一层,覆盖住了伤口,唐晏宁立马眼疾手快的接过去,「剩下的我来,我来。」 顾怀生这下没有在阻止了,反正血液已经止住了。 她未绾髮,靠近他换药的时候,几缕髮丝流泻到他肩上,带起微微的痒。 垂下头时,他清楚的看到她柔和的侧颜,还有眼睫上的将落不落的泪珠。 他定定的望着,仿佛要把这几天没见到的份儿一併补上来。 唐晏宁刚刚见了他之前自己包扎过的纱布,有点丑,有点扭。 所以她特意缠的仔细平整,末了还打了一个蝴蝶结。 她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缠的纱布,一抬头,便不期然对上了他深邃的眸子。 眸光幽深,看不见底,却能感觉到那浓浓的眷念。 第155章 想当父亲了 ()」 本来苍白的脸色瞬间晕染上一抹薄红,她别过了头,错开他的视线,去衣柜拿衣服。 顾怀生微微一笑,半丝没有觉得赧然。 拿完衣服,她还顺手还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 屋里虽然燃着好几盆炭,但是依旧冷,刚刚他换药耽搁了一会儿,可千万不要在受凉了。 唐晏宁唤了双儿把染血的纱布和血水端了出去。 双儿刚进来的时候,悄悄的用余光瞥了姑爷和小姐好几眼,心里琢磨,看这平静的样子,是没事了吧? 应该没事了吧? 唐晏宁焉能不知道她的担心,临走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句,「放心,没事了。」 双儿这才放心,先端了血水到指定的地方倒掉,然后再把纱布都丢到了灶台里烧了,最后再去把木盆用开水烫洗一遍,备上新的热水。 因为姑爷特意叮嘱了,废弃的纱布要烧掉,血水泼在指定的地方。 唐晏宁把他扶到床边躺下,体贴的给他垫高了一个枕头,为他细细的盖好被子,掖平被角。 顾怀生静静的享受着媳妇的服侍,眼眸似水。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那锦娘也是你故意留在身边,刺激我,好让我回去的吗?」 「嗯,」他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知道你性子其实也执拗的很,不然也不会烧还没退,就执意过来。」 「所以锦娘来的时候,我便没说什么。不过,你放心,锦娘只是陪我说说话,帮我倒杯水,坐坐片刻就回去,并没有给我换过药,或者做别的事情。」 「也更加不会成为我的妾。」 这最后一句妾,带着一丝揶揄。 唐晏宁突然觉得有些难为情,竟然误会了他想纳了锦娘。 她低头小声问道:「那你之前跟锦娘说什么考虑好了没有,给答覆之类的。」 听着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好嘛。 顾怀生无奈的笑了笑,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他当时问锦娘考虑好了没有,并不是问她愿不愿意为妾,而是之前给她介绍了一门亲事问她考虑好了没有。 他在私塾的时候,无意间结识了新来的夫子。 那个夫子名叫是汪少恆,也是中了秀才的,但是却因为家里的缘故,放弃了科举,去私塾当了一个小小的夫子。 顾怀生跟他聊过几次,发现他却有真才实学,而且品行优良,为人正派,不失为良配,就是家境寒酸了些。 但是锦娘因为常年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打交道,外面稍有一些权势的人都不会娶她,只会纳她,锦娘怎么甘心做小呢。 还有一些愿意以正妻之礼求亲的不是鳏夫便是肥头大耳,样貌扎眼的,所以锦娘才拖拖拉拉到现在。 汪少恆家境清白,相貌端正,家里仅剩一个体弱的老母亲,日后关系也不会太复杂,最好不过。 所以在他的引荐下两人都悄悄见过对方,汪少恆自然是没话的,他比较相信顾怀生的为人,就是锦娘迟迟没有给回復。 他当时就是坐着无聊,想起来才突然问了一嘴,没想到竟被她听了去,还生出了这么大的误会。 「哦哦,原来是这样,」唐晏宁点头道:「那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简洁,多说两句,不然我就不会误会你想纳妾,结果被你气走了。」 说到气走,顾怀生嘴角扬起了一抹愉悦的笑意,「你吃醋了。」 「没有。」她背过身去,无聊的扯着自己的袖子,耳垂有点泛红。 扯着袖子她突然才想起来,袖子里面还有东西。 忙拿了出来,兴沖沖道:「这冷香丸还剩了一半,你赶紧吃掉,给你补补。」 她早上听双儿说那颗冷香丸多么多么神奇的时候,就让双儿取了过来,准备拿过来给他补补。 那时,她还不知道,原来这这颗冷香丸就是他的。 冷香丸顾名思义,要在冰冷的地方保存,她从早上揣在袖子里,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加之袖子里比外面的温度要高,半颗冷香丸晶莹如玉的表面已经开始有一丝丝融化的迹象。 顾怀生看着那颗冷香丸,眉头紧蹙,「不可,这冷香丸我刚刚便对你说了,于我效用一般,对你才比较有益,你快些收起来,放到冰窖去,两日后再服用。」 她执着道:「你也说了于你效用一般,不是没有效用,这到底是滋补的灵药,于你伤势总是有用的,你快吃了吧,这样就能好的快一点,我这个反正是个需要长期细緻调理的病,一时半会又没事,还是紧着你的先来。」 她把盒子里的药捏出来,凑到他的嘴边,炯炯的看着他,一副你再不张嘴,就要强餵的样子。 顾怀生无奈的嘆了口气,唐晏宁以为他妥协了,忙把药又凑近了些。 冷不丁的他却突然说了一句,「我想要个孩子。」 「……」 别人家这么大年纪,孩子都六七岁了,他想当父亲,可以理解,但是这个时候正说着吃药呢,怎么突然说到了孩子? 她有点疑惑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刚刚圆房不久后的一件事儿。 那时他发现自己可以很久了,便日日缠着她。 找各种各样的理由…… 有一次,就用这个理由,骗了她一次。 而且,刚刚给他缠纱布的时候,他直直的盯着她看了好久。 难道,现在他想…… 「不行。」她一口否决掉。 这个人,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现在都重伤了,走两步都吃力,竟然还想…… 瞅着她微愠似嗔的神情,顾怀生突然低笑出声,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唐晏宁被他笑的有一丝赧然,收回手里的冷香丸放到盒子里,嗔道,「你笑什么?」 顾怀生不知道她为什么想到这方面,止住笑声,故意问,「为什么不行?」 这人真是…… 竟然还好意思光明正大问她为什么不行。 她有些羞恼,别开眼,本来苍白的脸再次漫上一层薄红,一缕秀髮随着她转头掉落了下来,遮住半边颜。 她声音很低,含煳道:「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你现在有伤在身,这么虚弱,如何动得了,还是,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越说声音越小,跟蚊子哼哼似的。 得亏顾怀生耳力不错,不然都听不清她在咕哝什么了。 第156章 我这么勤劳 ()」 听到她这几句话,他笑的愈发明朗,连胸腔都忍不住跟着颤动,整个屋子里都环绕着他寒玉碰撞般的声音。 看她眼波潋滟,卷睫轻垂,他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要不,你上来?」 他这句话刚落,唐晏宁瞬间瞪大了眼睛,眸子里除了羞,还有恼,微愠道:「你……你……」 明明知道自己身体多么糟糕,还这么不听劝,唐晏宁真的有点气了。 气他不爱惜身体。 她自然也想要孩子的,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逗的似乎有点过分了,顾怀生悻悻的闭了嘴,解释,「好了,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 瞅着她真的越想越歪,顾怀生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解释道:「沈御医曾说你幼年受过凉,体内虚寒积滞又未曾好好调理过,除了体质虚弱,胞宫也受了寒,若不好好调理,日后恐子息艰难。」 「你没发现,这几个月来,我这么勤劳,你都没动静吗?」 「而冷香丸,正是滋补的良药,于你这方面,有较好的益处,胜过你喝一年的药,所以,我想让你留着自己服用,好好调理身子,早日争取为顾家开枝散叶。」 他说到开枝散叶,眼睛里揶揄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所以,所以。 他说的想要孩子是要她调理胞宫的寒虚,打好底子吗? 唐晏宁被他这番解释羞的满面通红,「你,你就不能直接说明白?」 非要拐弯抹角,说想要孩子,害她想歪了。 想起自己刚刚一本正经的拒绝,她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真的是太丢人了,太丢人…… 顾怀生无辜道:「我怎么知道你会想到这方面,如果不先调理你的虚寒,我要多久才能当父亲,而且……」 「你闭嘴。」他还想再说什么呢,唐晏宁立马打断了他。 这人嘴里就吐不出一句正经儿话。 顾怀生只好闭嘴,憋着笑,扯到别的话题上,缓解她的羞恼。 他到底还是精神不济,而且他白天本来就昏睡的时间比较多,今天又是崩开伤口,又是解释的,耗费了不少精力。 聊到现在已然是强撑。 他道:「阿宁,回去吧,近些日子先不要过来,听话。」 他体内余毒还未完全排尽,依旧还是有风险的,之前要不是因为被她淡漠的神情刺痛了眼,担心她误会的偏执,他还打算瞒一段日子的。 唐晏宁皱着眉,撇了撇嘴,知道他的担心,也看得出他是真的乏了。 刚刚逗她的时候,他看似轻松,但语气里依旧透着虚弱,无力。 误会解说开了,她也不急于一时,细细叮嘱了几句后,便恋恋不捨的出去了。 她现在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只有自己体质好一点了,他才会允许她近身来侍候的。 回到寒梅苑,她便吩咐双儿把冷香丸放到冰窖去,然后便开始主动喝药,无论多苦,她都一滴不剩。 一日三餐也逼着自己多吃一点,喝药膳,喝补汤,吃新鲜蔬果,顿顿营养丰富。 沈御医走的时候,还留了一套强身健体的书籍,叫太极。 她也给翻了出来,每日拿着书像模像样的开始跟着比划起来。 双儿见小姐一改之前的颓丧,日日主动积极的吃药吃饭运动,简直是满眼欣慰啊。 服过剩下的半颗冷香丸八天后,她整个人就看着有活力了许多。 头不晕了,脚不虚了,脸色也恢復红润了。 走路感觉都带着风。 双儿不禁连连赞嘆,这冷香丸,效果就是好。 沈御医今儿来给她复查了一次,基本已无大碍,再加上顾怀生这十天也在用药调理,余毒已然排清,所以,沈御医发话了。 你们可以见面了。 唐晏宁连连给沈御医道了谢,一张小脸上全是激动。 都说小别久剩新婚,这十天没有见怀生了,她竟然有点紧张。 她跑到厨房折腾了快一个时辰,煲了一锅当归乌鸡汤,又耐心的撇去了所有的油脂,装到食盒里,兴奋的去了凌雪苑。 结果,屋里空空如也,人不在,只有卫无守门。 亏她一路上还想着他若是突然看到她来了,会不会和她一样开心。 她垮着脸,语气蔫蔫,问道:「他去哪儿了?」 卫无恭敬道:「主子去望月酒楼了。」 「去酒楼干嘛?」唐晏宁疑惑道。 听沈御医说,他也就这几天能下床行走,才几天,就往外跑,这么不爱惜身体。 「不知,似乎是酒楼出了事,需要主子出去一趟。」 「哦。」 「夫人不如回去等待片时,等主子回来了,属下在通知您。」卫无建议道。 唐晏宁嘆了口气,道:「好吧。」 刚转身走到院门口,突然见一个侍卫打扮,而立之年,气质显得格外沉着的人。 那人似乎见过唐晏宁,率先朝她拱了拱手,唐晏宁礼貌的点下了头示意。 侍卫越过她,走到卫无面前,「睿王殿下的信,烦请交给先生。」 卫无接过信,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侍卫便拱手告辞。 唐晏宁看着卫无把信塞到了怀里,突然灵机一动,「卫无,把信给我吧,我去一趟望月酒楼,给怀生送过去。」 卫无犹豫了一瞬,把信拿了出来,「属下陪您一起去。」 主子叮嘱过,他不在的期间,要保护好夫人的安危。 唐晏宁知道他的担心,笑道:「嗯,麻烦你了。」 她接过信,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立刻让卫无去备车。 第157章 去酒楼 ()」 顾怀生和锦娘正坐在云岚阁品茶商量着事。 「这件事让其峰查吧,你安心经营就好,抽时间对厨房里的人也盘查盘查,看是不是有人被买通了。」顾怀生摩挲着杯沿缓缓道。 锦娘点头,「嗯,我知道了,」然后又关心道,「顾大哥伤势好些了吗?」 顾怀生淡淡道:「嗯,已无大碍。」 他今日早上接到锦娘的信,称近日来有客人频频吃坏肚子,告到了官府。 望月酒楼是京城第一酒楼,眼红的人自然不少,往年这种藉机说饭菜不干净,吃坏人肚子的事儿常有,锦娘都处理出经验了。 但是这次的却不同,这次牵扯到了汝南王的独子。 汝南王三代镇守三厢城,兢兢业业,一直深得皇帝的信任,这身份自然不同。 因着老皇帝的寿宴将至,一家人从三厢城返京暂住一段时间。 汝南王的小儿子秦宏斌回京后偏爱在望月酒楼吃饭,尤其爱吃剁椒鱼头。 前几天吃完饭回去后,便狂吐不止,偶带抽搐,这可吓坏了汝南王,这可是他的嫡子啊。 平时宝贝的紧。 当下便请了御医过来。 结果御医说是食物不干净,导致中的毒,汝南王这一生气,当下就要为儿子讨回公道,带着人气势汹汹的闯到瞭望月酒楼,吓走了一众客人。 锦娘尽量保持着镇定,赔着笑,言明当日吃剁椒鱼头的客人有很多,但是却只有几个人拉肚子,所以可能不是鱼的问题,也可能是吃了别的,产生了相剋。 容他们先查一查。 然后为了以表歉意,先赔付五千两当是贵公子的医药费。 汝南王岂肯,他缺那点钱吗?当下便要找人查封了酒楼。 最后锦娘百般周旋,又隐隐透露出这酒楼背后也是有人的,请求汝南王给三天时间,三天后,定会给王爷一个交代。 汝南王才犹豫了一瞬。 这酒楼能短短几年做成京城第一酒楼,背后没有贵人相扶,肯定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那背后的贵人到底是谁。 最后汝南王同意了锦娘的要求,给他们三天,时间到了若是还查不到结果,就让官府把这酒楼封了。 这三天锦娘先安抚了那几个吃坏肚子的客人,然后便加紧排查,最后查出来当日他们吃坏肚子的那些人,都没有吃什么相剋的食物。 眼看着这三日之期就要到,锦娘也急了,不得已通知了顾大哥,让顾大哥出手。 顾怀生细细询问过情况后,便吩咐了其峰着手去查。 聊完了这件事,锦娘顺势也把酒楼这一个月的业绩收入,报给了顾大哥,两人正聊着呢,苏月却突然没有推门走了进来。 她带着一副天真烂漫的笑,欢快的跑了过来。 锦娘顿感不好,之前月儿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她便没有告诉月儿那幕后之人是谁。 后面酒楼出了客人闹肚子的事儿,加之顾大哥受伤,还有别的琐事,一时就忘记跟妹妹说了。 她皱着眉,佯装怒道,「月儿,你怎么过来了?而且进来也不敲门,这般没礼貌。」 苏月一点都不怕姐姐的怒气,撒娇道:「我听说顾大哥来啦,有点激动嘛,所以就忘了敲门啦,姐姐就不要怪我了,下次我一定记得敲门。」 换往日,锦娘最多嗔怪她一句,但是现在不行,她只好继续装作怒道:「好了,你现在看到顾大哥了,赶紧回去吧,姐姐再跟顾大哥说正事儿,待会姐姐再来陪你。」 苏月嘟嘴,「不嘛,我可是特地来看看顾大哥的,都还没跟顾大哥说句话呢,而且顾大哥好久都没来了,月儿有点想念了呢。」 锦娘还想在说什么,苏月便直接坐到了顾怀生的旁边,但仍然不敢靠的太近,隔着一臂距离,语带撒娇的问:「顾大哥,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来看看月儿啦。」 表情天真可爱还带了一丝丝淘气的埋怨。 顾怀生放下手里的茶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如往常回她几句,或者微微露出一抹浅笑,而是淡淡道:「没忙什么。」 苏月敏感的察觉到顾大哥的冷淡,眉心微皱,嘴巴撅着,刚想开口问问顾大哥怎么了,锦娘急忙插话道:「月儿,不要老缠着顾大哥了,顾大哥近日确实忙,今日好不容易来一次,我们事儿还没说完哪,你快出去玩吧。」 她知道顾大哥不待见月儿,不想月儿再无知的往上凑,便想法支开她,事后再去跟妹妹解释。 可是苏月却不配合,委屈的问道:「顾大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月儿了?」 顾怀生依旧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又斟一杯茶,仿佛没听到苏月委屈的话。 看着顾大哥的神情锦娘心里不安更甚,在桌下悄悄的拉了下妹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月儿,顾大哥真的和姐姐还有要事商量,你先出去吧,改日姐姐带你去珍宝阁买你心仪了很久的碧玉瓒凤钗。」 听到碧玉瓒凤钗苏月果然瞬间转移了注意力,拉着姐姐的衣袖开心的问道:「真的吗,姐姐,你真的给我买嘛?」 那只碧玉瓒凤钗少说也要两千两呢,姐姐之前一直说她未及笄,不需要带那么贵重的。 这下突然同意,苏月瞬间开心的忘了顾大哥冷淡的表情,被姐姐许诺的好处吸引了过去。 锦娘笑道:「真的,明天就带你去,听话,先出去玩吧。」 「恩恩,好。」苏月开心的站起来,朝姐姐挤了一个暧昧的眼神,「那姐姐,顾大哥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你们啦。」 顾怀生这次给了回应,极为极为轻淡的「嗯」了一声。 苏月蹦蹦跳跳的走到门口,冲着屋里的人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门扉合上的瞬间,她天真烂漫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甚至还带了一丝不满。 顾大哥自从娶了媳妇就变了。 来的次数愈发的少不说,态度还变得冷淡了。 往日来顾大哥哪儿次见到她不都是温和有礼的,时不时的还问问她的课业,偶尔还朝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而现在,对她淡漠的简直就像陌生人,对姐姐的态度也淡了很多。 她自顾自的想着,肯定是那女人在顾大哥耳边吹枕边风了,不准他和姐姐往来,顾大哥才变的。 第158章 这腰,真细 ()」 撇了撇嘴她闷闷的往楼下走去。 算了,还是自己去逛逛吧。 酒楼门口。 「劳烦通禀一下,唐家三小姐想见见你们掌柜。」 双儿拿着一锭银子塞到小二的手里,笑着问道。 小二掂了掂银子,表情淡淡道:「行吧,你们先在这等着。」 在望月酒楼的客人非富即贵,出手打赏一般都是十两八两的,连小二都被被养刁了。 双儿给的刚好是五两,小二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收了银两打算去通禀。 刚走到拐角处便遇上了下楼的二小姐,马上堆着笑问候。 苏月看到了双儿的样貌,便猜到了来者何人。 她是见过一次双儿的。 突然心生一计,她对着小厮道:「牛全,不用去通传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姐姐的,姐姐忙着呢。」 一听二小姐不高兴了,叫牛全的小二连忙低头认错,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问要不要把她们赶出去? 苏月瞟了他一眼,傲慢道:「不用,让她们等着去吧,行了,去忙吧。」 小二忙点头哈腰的应道,转身就去忙活了。 等了一刻钟还不见有人下来请,双儿等不住了,进去拉着之前的小厮问道:「你们掌柜呢,我们小姐都等半天了,怎的还不见下来。」 牛二正忙着,勐地被拉住不耐烦道:「我们掌柜忙着呢,不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见的,想见掌柜慢慢等着去吧。」 双儿可是个急性子,瞅着这小二目中无人的态度顿时嚷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收了我的银子,不帮我通传,你当我们家小姐这么好欺负的。」 切,不就是五两银子。 小二从怀中掏出来一把掷到双儿身上,不屑道:「还给你,还给你,进咱们望月酒楼的哪位爷打赏不都是十两八两的,你这一点还好意思要,拿着你的银子赶紧走赶紧走,不要影响我们酒楼做生意。」 说着不耐的把双儿往门口推搡了几下。 双儿一不留神都被推搡到了门外,捏着手中的一两碎银子,简直被气笑了。 不帮她们通传就算了,结果拿了五两银子一转手就给她换成一两了。 当她们这么好欺负的吗? 她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即就叉腰站在门口大声嚷嚷了起来。 牛全打量了一下双儿的穿着和门口那辆灰扑扑的马车,估计可能又是哪儿家的寒门小户上来攀关系的。 因为以往这种事也是层出不穷,自家掌柜酒楼生意经营的越来越红火,多的是外人想巴结一下,再加上刚刚二小姐明显不待见她们,牛全语气顿时变得比刚刚还不客气,言辞越来越不屑。 自从离开唐府后,双儿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当下便忍不住开始大骂了起来,「呸,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告诉你,我们家姑爷可是你们掌柜的座上宾,你这种态度等我们姑爷回来,就等着被辞退吧。」 「呵,还座上宾,」牛全讥讽道:「你们家姑爷要是我们掌柜的座上宾,那我还是睿王殿下的入幕宾呢。」 他们掌柜结交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个个身份赫然,可没有见过穿得这么穷酸,坐这么劣质的马车的。 牛全傲慢的看了眼后面的马车,「嘁」了一声。 当然,他若是仔细看看那通体黑沉木马车上坠牌上的字,估计这声「嘁」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双儿穿得碎花雏菊袄裙,在他们镇上算得上不错的料子,但是跟京城高门大户的大丫鬟比起来,就显得有些素净了。 看着牛全不仅没有悔意,还有色待人双儿彻底怒了,不顾形象的开始指责了起来。 说什么望月酒楼店大欺客啦,有色待人啦,傲慢无礼啦,眼睛长到天上去啦…… 噼里啪啦的一通说吸引了不少过路人围观,还有店内客人的驻足。 眼看着吵闹声吸引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牛全有点慌了,转身去拿了个扫把轰赶道:「哪里来的乡巴佬,这可是望月酒楼,岂容你们撒野,消费不起赶紧滚,不要在门口阻碍我们做生意。」 一句话把刚刚争执的起因瞬间转移到她们消费不起耍无赖的行径上。 众人看着这场闹剧顿时开始指指点点。 双儿看着小二颠倒黑白的本事,要被气笑了,怒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拿了我的银两不办事,结果还冤枉我们消费不起,我们消费了吗,你怎知道我们消费不起?来,我们现场进去消费给你看看。」 说着她就要往酒楼里面走,那架势,仿佛现在就能在你面前点一大堆菜,证明自己到底是不是消费不起。 她们小姐嫁妆多少且不说,单凭方瑜那得来的近两万两的银子,她们怎么可能消费不起望月酒楼。 眼看人要进门,万一要真是个能消费起的,那可就不妙了,没办法,牛全只好装作鄙夷,推了一把,道:「行了,行了,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看你们的穿衣打扮不知道哪个小镇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知道望月酒楼一顿饭多少钱吗?赶紧走吧,赶紧走吧,不然,我就真不客气了。」 牛全这一把力道颇重,双儿之前又没预防,整个人直直的往后面倒去。 眼看着就要后背着地,卫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双儿身后,一手揽着她的腰轻飘飘的将人带回,然后淡漠的扫了牛全一眼,抬起一脚。 「噗」 牛全像是破麻袋重重的飞了出去,砸到大厅里的柱子上吐了一大口血。 可见这一脚的力道多重。 双儿整个人被卫捞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看在卫无近在咫尺的侧颜,她脑海里的第一句感慨就是:这腰,真细。 卫无真的太瘦了。 她刚刚站直,卫无就抽回了手臂。 双儿忙松开自己揽着人家腰的手,感激道:「谢谢你啊,卫无,不然我刚刚肯定要摔一个脚朝天。」 卫无没说话,看向牛全,脸上是万年不变的表情。 双儿知道他什么性格,自己谢过了就行,也不在意卫无理不理她。 这一番动静顿时吸引了更多围观者。 一旁静静看好戏的苏月见竟然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在望月酒楼伤人,顿时坐不住了,几步奔过去冲着门口的卫无怒道:「哪里的宵小,竟然敢在望月酒楼撒野。」 第159章 酒楼风波1 ()」 吐了一大口血心里无比憋屈但又不敢还手的牛全见二小姐沖了出来,连忙拖着受伤的身子上前哭诉道:「二小姐,您要为小人做主啊,这不知哪里来的寒门小户说是我们掌柜的座上宾,然后想骗吃骗喝,小人看不过去揭穿了他们,不曾想他们恼羞成怒竟然动起手来。」 说完他又咳嗽了两声,故意在围观人面前咳出来一口血,显得更加悽惨,哭诉道:「二小姐,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他们今儿打的不光是奴才,也是我们望月酒楼的颜面啊,他们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您可万万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逍遥法外啊!」 苏月瞅了眼跪在面前满身鲜血的人,嫌恶的往后退了一步,但是面上还一副正义道:「你放心,本小姐定会为你做主。」 「来人,把这个出手伤人的狂妄之徒拿下。」 酒楼里的护卫见小姐发了话,顿时二话不说沖了上去。 「且慢。」 通体黑沉的马车里突然传出来女子清脆的声音。 这声音婉转清丽,似谷中的百灵鸟,悦耳动听。 光听这声音便不难想像,车内的女子该是何等姿容。 苏月听着那清脆的声音却只觉得妖冶,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就是这个唐晏宁,夺走了顾大哥,让姐姐日日失魂落魄,默默伤心。 上次让人绑架她的时候她就不该心软只是让人囚禁她,应该直接找人毁了她的清白,这样她说不定早就被休弃了。 她仗着没人知道她见过唐晏宁,便故作不认识,挑衅道:「你是何人?敢在外面望月酒楼撒野,你可知道下场是什么。」 她话刚落,便见一只莹白的手慢慢的挑开了车帘…… 那只手柔软纤细,五指如青葱水灵,在阳光的投射下,圆润的浅粉指甲泛着淡淡的光泽,被黑色的马车映衬的格外白皙无骨。 让人顿时联想道了那句,嫦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众人随着那只素手挑开的车帘,渐渐的看清了车内的女子。 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有文化的书生还能风雅的附庸一句,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没文化的只能来一句,擦,美,太美了。 唐晏宁今日本来是打算见怀生的,衣服是刻意挑选过的,一身藕荷色暗花裙,外面罩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双儿手巧,又梳了一个看似简单却又不失优雅的凌虚髻,头上斜斜的插了几根簪子,平添了一丝慵懒随意。 她在双儿的搀扶下缓缓的下了马车,轻风拂过,裙裾曳动,一步一生莲。 当她走向人群的时候,喧譁的声音突然静默了。 众人盯着那俏丽的倩影,目不转睛。 瞧着众人都被那人的美色吸引了过去,苏月顿时不满了起来,她今儿就要会会顾大哥这么在意的妻子除了貌美到底有何特别。 她刁难道:「就是你让人动手打人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这可不是什么宵小之辈都能撒野的地方。」 唐晏宁静静的站在那儿,背影笔直,下巴微微上扬,淡淡的瞥了一眼苏月,声音温和且淡漠,「非是我们故意伤人,而是贵店的小二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还率先对我的婢女动手。」 「呵,」苏月冷嗤,「若不是你的婢女毫无教养,胡搅蛮缠,牛全会被激的一时气极乱动手吗?」 唐晏宁同样回了她一个哂笑,「二小姐问都不问怎么知道就是我们胡搅蛮缠,而不是贵酒楼小二眼高于顶,肆意轻慢?」 「这包公断案还讲究证据呢,难不成二小姐全凭臆测?」 一行人突然听到这嘲讽之句有些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没想到看着柔柔弱弱的一姑娘,竟也是个不好拿捏的主。 第160章 酒楼风波2 ()」 「我才没有胡乱猜测,本小姐刚刚好在楼上亲眼目睹了全程,需要什么证据?」 「哦,这么说你看见了就是证据,那刚刚我也看见你授意你家小二故意来轰赶我们,率先挑起事端呢,这是不是也可以作为证据?证明并非是我们胡搅蛮缠。」 唐晏宁这句话也是猜测,望月酒楼做的这么大,要是这般待客之道,早就垮了。 这小二一看也是做了些年头的,不是完全没有眼色之人,能这般不留情面的为难她们,多半有人授意。 而这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苏月被怼的一阵心虚,强自道:「你胡说,胡说,我才没有。」 唐晏宁继续道:「我们有事见你们掌柜,谁知道你们小二却刻意刁难,收了银两不办事,还出言讽刺,态度傲慢,敢问这京城第一酒楼就是这般待客之道吗?」 听到她说收了银两一直在旁边默默装死的牛全大声嚷道:「你胡说,我才没有收你家的银两,区区一两银子而已,我岂会在乎?店里随便一个贵客打赏的都比你们给的多。」 语气不经意还是带了一丝傲慢。 双儿气不过,上前道:「你撒谎,你明明收了我们五两的银锭子,结果就还给了我一两碎银,不信你让我们搜身,你身上肯定还有一个完整的五两的银锭子。」 牛全有恃无恐的看了她一眼,眼角甚至带了一丝猥琐,「来啊,你来搜啊,我躺这任由你搜。」 一个清白的姑娘家去搜一个男人肯定是不合适的,这牛全就是故意这般,让她难为情。 眼看着双儿被他的话涨的满脸通红,牛全更得意了,眼神打量着双儿,不屑中甚至带了一丝轻浮。 「卫无,去搜。」唐晏宁冷冷道。 「是,夫人。」 一看是刚刚那个把自己甩出去的男子过来,牛全眼里的得意立即变成了惊恐,使劲儿往后挪腾着,嘴里嚷着不要,不要,我不要这个刽子手搜。 话语刚毕,卫无已经欺身到他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他身上搜到了那五两银锭子,还有一串珍珠手鍊,一枚青竹松兰玉佩,还有几两碎银子。 他把搜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围观的人顿时明了,一片譁然。 这望月酒楼的小厮如此不厚道,可见酒楼的管理者人品。 苏月狠狠的瞪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牛全,真是没出息,五两银子也贪。 她本以为那个丫鬟当时推搡的时候,牛全真的还了五两了呢。 牛全不管众人的指责大声嚷嚷道:「不是,这不是我身上的,是这个人刚刚借搜查的名义放在我身上的。」 他极力辩驳着,眼底还有一丝惊讶,那五两银子当时他明明顺手放在客厅的花盆底下了。 为得就是以防万一待会被那婢女拿这个做筏子,怎的还被那人找到了? 而且还塞了几件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人群中突然有个丰腴的妇人站出来吼道:「这不是我的珍珠手串吗?我刚刚还以为是丢了,没想到竟被你这厮偷了去。」 另外也来了一个公子盯着那枚玉佩怒道道:「这枚玉佩是在下的,乃是家师所赠,珍贵无比,怎的也被你这小贼顺了去,本公子竟然都没察觉。」 一连有两个指责牛全透了东西,那之前收的五两银子不管怎样都已坐实。 众人看向那小厮,开始了嘲弄指责。 能在望月酒楼消费的,哪一个身份不比一个小二强。 牛全急的也不顾身上的伤,兀自哇哇大声解释着,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看着牛全极力的撇清解释,人群中有人看不下去了,出言讽刺道:「呵呵,这小二莫不是没了辩驳之词给急的,这等众目睽睽看见的事儿,也能颠倒黑白。」 「这有什么不能的,你看刚刚他对那个小婢女的态度,趾高气扬的,还说人家消费不起,一看就是爱慕虚荣狗眼看人低的玩意。」 一位衣着体面,看似也是个商人的中年人,道:「要我说啊,这望月酒楼该好好整顿了,别什么人都收,这种谄媚的小人要是搁在我店里,早就八十大板打出去了。」 没人理会牛全的嚷嚷,都是在谩骂指责。 卫无什么人,早就瞥到了牛全放在花盆底下银两的小动作。 他放个东西要是还能被众人察出破绽,那这个前皇家暗卫可就白当了。 眼看着这群看客议论着议论着就议论到酒楼的声誉上了,苏月也有点慌了,素手一指,呵斥道:「你们不要被这个人骗了,牛全平日里是有些贪财,但是定不会偷窃的,肯定是这人刚刚藉机放在他身上,蓄意栽赃给我们的。」 当时卫无拿出来五两银子她没仔细看,但是后面有人说到偷窃,她才反应过来。 酒楼的下人都是经过培训上岗的,偷盗的后果除了见官府,还有终身不被京城任何一家酒楼录用。 这等严重刑罚下,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而且牛全要真是眼皮子浅到这种地步,也不会在大厅做了这么久的小二了。 这定是那卫无趁人不备故意放的,嫁祸于她们。 这等事关名誉之事,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唐晏宁微微一哂,「呵,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说栽赃就栽赃,当群众是瞎了吗?卫无搜身的时候角度可是一点没有避讳众人,大家看的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苏月强自道:「你不要信口雌黄,眼见未必为实,你这护卫说不定手法高超蒙蔽了众人呢。」 「既如此,那二小姐不妨也叫个人演练一番,看看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偷龙转凤,一次放这么多东西进去呢。」 「你……强词夺理,能做到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定是个高手,我一时半刻去哪儿寻这种高手给你演示。」 「二小姐既然寻不到人演示,又无证据断定是我们放的,便这般指责,看来你断事当真是全凭臆测呢。」 「你……你……」 不待苏月反驳,她紧接着道:「望月酒楼不愧是京城第一大酒楼,店里的小二是不是专挑显贵的侍候?就因为我们穿着素净,便以貌取人肆意污衊轰赶,这般有色待人,捧高踩低,贵酒楼的品性可真是让人……担忧呀。」 第161章 你为什么打我? ()」 可是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儿大,压根没人听他们的解释,加之确实牛全言辞怠慢了几位客人,顿时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哼,这自己酒楼里面的小二犯了错,不仅不责罚,还助纣为虐,我看这第一酒楼的名声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 「是啊,」人群中一位打扮稍显朴素的女子跟着衬道:「本小姐前几日胃口不好,点了几个清淡的小菜,那小二当时的脸色可是跟我欠了他好几百两一样,,说话都变得阴阳怪气的,气死我了。」 「说的是呢,望月酒楼这两年越做越大,可是这态度嘛,也跟那酒楼一样,越来越拽,亏的当时还打了什么宗旨,顾客至上呢。」 「是呀,是呀,来消费还要看小二脸色,这样,还不如去别家呢。」 除瞭望月酒楼京城又不是没有别家的酒楼。 德云酒楼仅次于她们家,而且物美价廉,服务热情,这样的酒楼它不香嘛,干嘛去一个让自己不如意的酒楼呢。 于是商量着商量着,众人都有去德云酒楼的打算。 眼看着结果愈演愈烈,顾客都要走了,苏月急了,极力辩解了几句,但是可惜,没人听。 她顿时恼羞成怒,指着卫无和双儿道:「来人,先把这两个个挑事嫁祸酒楼的小人给我绑了。」 她就算再想装无知,唐晏宁她也是万万是不敢绑的。 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她,给她个下马威,刁难一番,不曾想,结果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一群护卫听到指令,立刻上前开启攻击。 卫无嘴角挑起一抹冷漠的笑,连剑都没有拔出,便闪身其中。 只见他身姿轻盈,动作随意,招式简单,仿佛没怎么用力一般,那群护卫便一个一个的倒地不起,哀嚎遍地。 苏月被惊的瞪大了眼睛。 这人什么来头? 她们家的护卫都是请的全京城最好的,结果竟然没一个人能在那丑男手下过三招。 片刻后卫无解决了最后一个站着的护卫,邪佞的看了一眼苏月,语气森凉,「还来吗?苏二小姐。」 苏月被这一眼瞟的下意识退了一步,嘴唇嗫喏,还没出声,楼上便传来姐姐温婉且带了一丝严厉的声音,「何人在此生事?」 锦娘掌管酒楼多年,声望还是有的,这一出声,楼下沸腾的人言顿时消停了不少。 苏月见自己解释了半天都没安静下来的人,顿时被姐姐震慑的没了声音,眼里划过一丝得意,赶忙跑到姐姐面前将刚刚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无外乎就是唐晏宁带人挑事,污衊酒楼声誉等等。 唐晏宁静静的听苏月颠倒黑白,一声不发,连带着让双儿你为什么也不要辩驳。 苏月兴沖沖的说完,心想这下姐姐要给唐晏宁立个下马威了,便得意的看着唐晏宁,等着看她待会被姐姐训斥的样子。 姐姐可不像自己,三言两语被她给噎住。 谁知半晌没看到唐晏宁有什么责罚,反倒是自己脸上重重的多了一巴掌。 她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姐姐,眼里立刻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姐姐,你为什么打我,明明惹事的是她们啊。」 锦娘生气的看着妹妹,才一眼没瞅着,月儿又招惹上了她。 顾大哥那么护着她,若再次动怒,月儿怕是承受不住第二次。 没办法她只好先重重的落下一巴掌,表出态度,然后再装作铁不成刚的训斥道:「这巴掌我是打你识人不清,你可知这位小姐是谁,她是顾大哥的妻子,唐家三小姐,顾大哥曾经有恩于我,是我的座上宾,他的妻子自然也一样是我的座上宾,你们怎可如此轻待。」 「而且唐家三小姐温良纯善,品性贤淑,怎会在酒楼门前挑衅滋事?」 她说完又站在二楼走廊上的位置大声宣布,言辞恳切,「各位,请先静一静,听锦娘一言,令妹年幼,识人不清,今日想来定是被牛全这小厮矇骗撺掇才莽撞出头,各位都不是一次两次来我们望月酒楼了,我们酒楼什么品质想必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我们酒楼一直秉承顾客第一,这些年也确实在身体力行,若我们只是一味的捧高踩低,攀附权贵,不注重酒楼品质,如何能短短几年跃升为第一酒楼。这第一酒楼的背后是我们店多少员工的心血呀。 「牛全是个意外,是锦娘管教不周,聘用了这种品性败坏的人,给各位牛全给各位带来的不适,不满,锦娘在这里给各位赔不是了。稍后我们会把他扭押至官府,一切论断由官府审判。」 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妹妹刚刚的言行无状的过错全部推给了牛全。 锦娘纵横商场这几年,自然是能屈能伸的,话毕便当真向楼下的各位看官鞠躬道歉,一派诚恳。 且锦娘态度诚恳,身形单薄,满脸歉意鞠躬的时候,总是让人有点动容。 自古女子都是幽居深闺,足不出户的,这般为了生计抛头露面,经营着这么大一个酒楼确是不容易。 她话刚落,就有稍微年长宽宏者率先出了声,感慨了一番,表示理解。 偶有几个被锦娘以前问候过的客人很快的接受了道歉,并且还大方的说没啥事,都好商量。 人家堂堂一个掌柜都这么诚恳的解释,亲自道歉了,他们也不能再咄咄逼人。 人群中毕竟爷们居多,总不能非要去当众为难一个女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一旦有人带头原谅,先前那些揪着不放的人也不好太过分,毕竟对方认识那么多权贵,也是不好招惹的。 事情嘛,闹闹就算,纯属当个乐子也行。 锦娘保持着微笑,看着平復的群众道:「诸位愿意给锦娘面子,那锦娘自然也得给表个态,为表歉意,今日在楼下用餐的各位全部免单。」 「而且之前遗失物品的两位顾客,额外在赠送一次免单机会哈,日后可以带着家人一併来消费。」 此言一出,楼下顿时沸腾了起来。 不愧是望月酒楼,财大气粗,竟然免单。 第162章 道歉 ()」 换别家酒楼最多给你个七折八折的都不错了。 而且在酒楼随便消费一下都有百两以上,这楼下十几桌说免就免,望月酒楼今天怕是要亏损咯。 之前嚷着要转去别家酒楼的顾客顿时转变了态度,开始恭维起了锦娘,锦娘一一点头致谢,态度从容优雅,加之容颜貌美,立即有些好色的男客人开始了追捧。 众人恭维了几句便坐回位置开始点餐,既然是免费的,那肯定要点点贵的,不然多亏呀。 安抚了众人,锦娘便急匆匆走到唐晏宁身边,亲切拉着她的手,左一个妹妹,右一个妹妹的开始赔不是。 一旁的牛全完全傻眼了,没想到他们还真是掌柜的座上宾,这下可正正好撞在枪口上了。 他这会儿也不装死装伤重了,赶忙爬到唐晏宁面前磕头认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不可怜。 锦娘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吩咐护卫把他堵嘴送到官府去,省的扰了客人用餐。 一众看客看着那势力的小二被拖了出去,也都跟着拍手叫好。 锦娘赔完不是又拉着苏月来道歉。 苏月极不情愿的在姐姐的威逼利诱下敷衍的道了歉,便转身跑了,锦娘拦都没拦住。 那态度傲慢,一点都没有歉疚的意思。 锦娘暗暗跺了跺脚,在后面指责了几句,月儿太不知轻重了。 无法,她在后面赔笑道:「怪我,怪我,我就剩这一个妹妹了,平日里宠的没边儿,其实月儿本性不坏的,想来定是让牛全给煽动的误会了你们,实在对不住,对不住哈。」 她刚说完这句,只见刚刚趾高气扬走开的苏月又突然转回来了,屈辱的看着唐晏宁,咬了咬唇,「砰」的一声跪下了。 唐晏宁站的偏靠近门口的位置,也是大厅最显眼的位置,苏月就这么转回来,二话没说的跪下,周围一圈已经落座的客人都觉得稀奇,纷纷扭头看过来,一副瞧好戏的表情。 苏月跪下的时候,眼眶就红了。 她何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人下跪,这种屈辱感,几乎能将她淹没,但是她也不敢反抗,因为,那人她得罪不起。 她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大声的宣道:「我,苏月,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误信了牛全,误会怠慢了您,害得您受了委屈,特此给您跪下赔罪,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她说完便以额触地,一副不原谅就不起身的架势。 一旁的锦娘看到这,忍不住心疼出声,「月儿……」 她刚刚让妹妹道歉,也没想过让月儿跪下啊,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她一个女孩子,于名声又要受损了。 唐晏宁对苏月突然转变的态度也有点奇怪,但是想起刚刚抬头瞥到三楼上的白色衣袍,她又猜了个大概。 她淡淡道:「起来吧。」 并没有说原谅还是不原谅。 苏月一听她说起来吧,便立刻爬了起来,强忍着不让眼泪滑落,快速的跑上了楼。 唐晏宁抬头又往三楼看了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她扭头,看着锦娘满带心疼的脸,寻了一处空座落座,淡淡道:「苏掌柜在心疼令妹吧?」 锦娘牵强的笑道:「没有,月儿做错了事儿,是该道歉的,本来我也打算待会回去把她带过来,再上门给妹妹道一次歉的。」 唐晏宁没有接话,锦娘有意为妹妹辩解道:「妹妹,月儿性子单纯,今日因为误会才对你出言不逊的,不是故意要为难于你的,还请妹妹原谅她一次,不要跟个孩子计较了。」 「计较?」唐晏宁眼尾上挑,「今日之事想必苏掌柜自有判断,令妹究竟是被歹人矇骗,还是自己主动挑衅,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而且,你觉得令妹会没见过我?」 说苏月不认识她,怎么可能。 都指使人绑架过自己一次了,怎的会没见过自己的容貌。 明明知道自己是怀生的妻子,还多加阻拦,故意刁难,摆明了就想看她出糗。顺便,还想给姐姐寻个立威的机会。 而且之前牛全明明收了钱准备去通禀了,一转眼却又不去,要是苏月没在中间插手,她可不信。 呵,小小年纪算盘倒是打的噼啪响,只是可惜,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锦娘脸色出现了一抹僵硬,难道月儿指使人的那次,顾大哥告诉了她吗? 不能,为她保留最后一丝颜面吗? 她脸上出现一抹赧然和复杂的情绪,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接话。 半晌,她咬唇道:「那次,月儿是错了,对不起,她并没有打算毁你清白的,而且顾大哥也教训过她了,这次的事儿,能不能请妹妹高抬贵手,原谅她一次,我保证,回去后我定会严加管教她,再不让她招惹到妹妹。」 苏月在锦娘眼中就是一个单纯可爱的妹妹,而且年龄小,性子容易冲动,似乎做什么,都可以说得过去,都可以得到原谅。 她极力为苏月辩解,希望唐晏宁原谅妹妹,不要让顾大哥再出手了。 她和顾大哥认识五年了,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的性子,月儿刚刚会回来道歉,极有可能中途碰到了顾大哥。 她担心,即使妹妹道了歉,只要唐晏宁还是不满,稍稍跟顾大哥抱怨一下,以顾大哥对她的在意,依旧还会再出手。 唐晏宁看着锦娘为自己的妹妹道歉辩驳,眸光复杂。 这么一个经营有度,能言善辩,聪明活络的掌柜,为什么偏偏看不到自己妹妹的恶行。 她知道锦娘就这一个妹妹了,平时定是宠的紧,但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是再这般宠着,不多加管束,苏月迟早有一天闯祸。 既然事情闹成这样,不妨一次说个明白。 她严肃道:「苏掌柜说令妹那日掳我并非有意损我清白,那么试问,一女子夜不归宿,什么都没做的在荒郊野外过了一夜,回来的时候,她夫君如何相信她清白还在?」 「令妹指使人做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女子清誉多重要?所以她这做法不存在什么有意不有意,她做了,就是有意。因为最后导致的后果,是一样的。」 第163章 你喜欢怀生吧? ()」 「小小年纪,便只顾自己不为别人,这般做法,太过自私。而且她刚刚出言无状,是非不分,嚣张傲慢,不知错悔改,那能叫生性单纯?苏掌柜,你是不是对生性单纯有什么误解?」 说到这她微微一哂,「或许,只有在苏掌柜的眼里,还认为苏月是个孩子,但是,在外人眼中,她已经十四了,再过一年就及笄了,要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负责,苏掌柜若在这般溺爱下去,苏月迟早会毁了。」 锦娘是个聪明的人,偏偏煳涂在妹妹身上,唐晏宁到底有点看不下去,出言敲打了一番,日后怎样,看她们自己造化吧。 锦娘听完她批判的言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紧紧咬着唇。 月儿是做错了,是该管教。 但是人总有这种心理,自家孩子做错了怎么打骂都没事,别人一说起来,就是感觉不舒服。 她不过片刻就调解好了自己的情绪,低眉道:「妹妹说的是,月儿我日后定会严加管教的。」 唐晏宁看了看锦娘的神色,失望的摇了摇头,「他在哪儿间房?」 「云岚阁。」锦娘柔柔的回道。 唐晏宁抬头看了看,「麻烦带我上去。」 「好的。」 双儿走了两步想起来小姐煲的汤没带,忙又折回马车把汤拎了出来。 到了云岚阁门口,锦娘准备告辞,唐晏宁突然出声,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让锦娘听到了,「苏掌柜,喜欢怀生吧?」 听到这句,锦娘本来平静的神色中,顿时闪现了一抹震惊,还有慌乱。 顾大哥,是她心底的美好,她不愿意让人知道。 她故作淡定道,「没有,我没有喜欢顾大哥,妹妹不要误会,我对顾大哥只是兄妹之情。」 「是吗,既然是兄妹之情,你称唿怀生为大哥,难道不应该称唿我为大嫂吗?」 「或者你不喜欢大嫂的称唿,也可以称唿我为顾夫人吧?」 锦娘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就平復了下去,她笑的自然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对妹妹一见如故,倍感亲切,才没用那种客套的称唿,无端显得有些生分,妹妹千万不要多想,你若是不喜欢这个称唿,我下次就不这般唤你了。」 她不想称唿她为大嫂,也不想称唿她为顾夫人,就是不想。 唐晏宁听着她有些牵强的解释,静静的望着她,眼神带着探究,半晌,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气。 苏月第一次找人掳走她时,她就隐隐猜测锦娘可能喜欢怀生,加上怀生受伤期间她的探望,这个猜测就得到了证实。 她虽然态度热络,无可挑剔,但是若有若无泄露出的我和怀生很熟,我和怀生关系很好的样子,还是很容易捕捉到 而且她提到顾大哥的时候,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里是化不开的温柔和倾慕。 或许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但是太多线索能看出来她的心思了。 苏月为什么要掳走她?今日又为何要先挑衅,哪一步不都是为了这个姐姐,若是姐姐没有这个心思,苏月又怎么会去招惹她。 罢了,不愿意承认就罢了。 因为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她没在接话,转身从双儿手中接过食盒轻轻的推开了门,留给锦娘一个淡淡的背影。 锦娘定定的望着那扇合上的门,转过头,双手交叠,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她不能承认,不能承认,一旦承认了,顾大哥会越来越疏远自己的,她可能连这份偶尔的见面都保持不住了…… 三楼上都是比较尊贵的客人,走廊人少,偏静,锦娘这样一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走到了房间内, 关上门的瞬间,她脸上的落寞伤心再也掩饰不住,颓丧的靠在门上。 锦娘和苏月到底不一样,唐晏宁不想伤了她的自尊,所以特意让锦娘带她上了三楼人少的地方,才开口问了这番话。 唐晏宁推门而入便看到窗户前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左手放在腹部,右手背在身后,迎窗而立,时而吹进来的的几缕寒风,微微带动了他的衣袍。 清隽出尘,不染烟火。 窗户好像是一副画框,框进去的公子人如玉,陌上世无双。 他转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皎若朝霞的微笑,伸开双手,道:「过来。」 唐晏宁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下,静静的打量着那挺拔的身影,语气带了一丝丝赌气,「不去」。 他淡淡一笑,主动走了过去,轻轻的将人拥进怀内,顿时一股熟悉的幽幽兰香萦绕在鼻间。 「生气了?」他问。 唐晏宁撇过头,闷闷的问,「你刚刚,明明看到苏月在楼下挑事,为什么没有去帮我?」 顾怀生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髮,「既然知道苏月想让你难堪,想为她姐姐寻个立威的由头,我怎能再插手,不然你如何能证明自己,让苏月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当时他若是一开始便插手了,苏月恐怕会更觉得她全靠他的庇护,毫无所长,哪儿怕表面维持着笑容,心里说不定也暗暗的埋怨,这次她既然故意想挑事,那就随了她的愿,不仅免去了日后虚虚的寒暄,还能让她涨一次记性。 「而且,你以为苏月为什么又转回去给你磕头赔罪?」 苏月刚刚拐上了三楼,便见到了顾怀生,还没开口说话,触及到顾怀生的神情,她就被惊住了。 顾怀生眼神淡漠,神情阴寒,那种寒,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让人感觉嵴背有些发凉,尤其是那一双好看的眼,极其冰冷。 苏月被震得一时没说出来话,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样的顾大哥,是她那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从心里蔓延出恐惧,嘴唇有些哆嗦。 他的声音像是万年寒冰,没有温度,幽幽传来,苏月被吓得又退后了几步,站稳后连忙按着顾怀生说的用最高的标准赶回去道了歉。 唐晏宁虽然知道他的用意,但是哪儿个女人不希望在自己受到欺负的时候,夫君能挺身而出,为她挡去一切。 像是看出她的在意,顾怀生笑了笑,把人牵着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只是不是坐在凳子上。 第164章 拿什么养你 ()」 执起她的手把玩着,轻哄道:「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把酒楼动静闹这么大,我都没生气呢,好歹是自家的产业,你要是给闹的出了问题,以后我拿什么养你。」 提到这唐晏宁嗔了他一眼,「还说呢,要不是我,今儿望月酒楼能这么简单的收场,那两个人呢,关起来了吗?」 顾怀生道:「嗯,控制住了一个,放走了一个。」 先留一个逼供下,然后在跟踪一个,看看究竟是谁的主意。 唐晏宁的马车今日停在酒楼门口的右侧,刚巧双儿和牛全起争执的时候,她撩开窗帘看了一眼。 她的角度正对着大厅左边靠右一个稍微隐蔽的座位,所以刚巧就看到了座位上有一个山羊鬍的男人悄悄的从袖口中捏出了个什么东西,放在了菜里,搅拌了一下。 然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始吃别的菜。 她大致猜到了那个山羊鬍男人的用意,所以就没开口叫住和牛全争执的正欢的双儿,任由双儿去闹。 她知道双儿的性子,待会势必动静会闹大。 与其让那个山羊鬍男人用饭菜不干净的藉口闹大,不如让自己用小二的态度问题闹大,先吸引过去众人的目光。 然后他又悄悄暗示卫无,通知怀生,双儿和牛全起了推搡的时候,卫无刚好赶回来,一脚踹飞了牛全,这一动静成功的引起了大厅客人的注意力,纷纷起身看看热闹。。 趁着大家注意力被分散的瞬间,顾怀生派人悄悄的混进人群,及时把正准备大声嚷嚷,污衊饭菜不干净的两个人悄悄的控制了。 大厅里人声嘈杂,一时没人注意少了两个人 他们把那两个人弄出去后,故做看管不力,放走了一个跟踪。 当然,闹大除了这个原因,还有苏月的故意挑衅,人都嚣张到面前了,她总不能退缩不是,而且,顺便她也想看看锦娘如何处理这场闹剧。 都说苏掌柜经营有道,管理有度,但是她还没有见识过,下意识的想看看。 结果锦娘处理的很得体。 若她没看错,当时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不计较可以理解的男人,应该是锦娘安排的吧。 她刚好看到有个不起眼的护卫给那个男人打了个颜色。 锦娘估计也早早的看到了楼下的闹剧,没有立刻出来,估计是怀生没允许吧。 直到苏月收不了场了,锦娘才不得不出面解围。 在此期间,她怕是早已想好了对策,已经悄悄派人下去收买了一两个人。 有时候一件事就需要人率先表个态,只要有人大方的表示不予计较,就比较容易带动后面人的情绪。 而且锦娘又慷慨的免单了一次,自然赢得了一波好评。 她疑惑道:「望月酒楼好歹是京城第一酒楼呢,怎么会有人这么光明正大的陷害?」 顾怀生这才把汝南王爱子之前在望月酒楼吃坏肚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因为汝南王的嫡子的事件,望月酒楼这两天本来就格外受瞩目,万一在爆发一次吃到脏东西事件,哪怕是卑劣的陷害手段,于现在的酒楼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不知道是幕后之人等不及想再加一把火,还是有人也看不惯望月酒楼,想趁机插一脚,把舆论推到顶峰。 顾怀生道:「放心,我已经让其峰去查了。」 其峰下面的消息渠道也很丰富,查这个,应该还是比较快的。 唐晏宁嗯了一声,于这方面,她确实也帮不上忙。 今天误打误撞碰到了那两个别有居心的人,纯属运气。 突然她又想到了苏月,神情带了一丝不满,他问:「你上次没有惩罚她吗?」 不然怎么还敢光明正大的挑衅她? 她这老闆娘当的可真憋屈。 说起苏月的惩罚,顾怀生眸底幽暗,带了一丝凉意,将之前如何惩罚的说了一遍。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看苏月之前的态度他大致猜得到今儿苏月为什么还敢去张狂的挑衅她。 许是锦娘怜惜她那几天精神恍惚,没敢告诉她那日掳走她的人是自己。 要是她真的知道了那日掳走她的人他,估摸着今儿打死也不会去招惹阿宁。 唐晏宁听完摇了摇头,想起今日锦娘的维护,嘆道:「这苏月还是被宠坏了,真的,若是锦娘在这般溺爱下去,迟迟早有一天会毁了。」 她刚刚虽然磕了头道了歉,但是内里肯定是满心不甘,还认为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顾怀生执起她的手把玩着,淡淡的嗯了一声,「回去我会敲打一番锦娘的。」 她的手十指纤细柔软,水嫩如葱,指甲圆润,从未涂过蔻丹。 宛如上好的瓷玉,莫名的让他有点爱不释手。 瞅着他把玩着自己的一双手,神情这么专注认真,唐晏宁莫名觉得有一丝赧然,抽出手道:「我今天特意给你熬了鸡汤,可鲜美了,而且补气血的。」 「嗯,」顾怀生轻轻应道,手还是圈在她的腰上。 唐晏宁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松开,我好去给你盛汤。」 顾怀生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声音低沉悦耳,「不急,我不饿,比起鸡汤,我可能更想抱抱你。」 都半个多月没这么毫无顾忌的抱着她了。 唐晏宁顿时被他这番话说的脸上漫上红云,掰扯他的手臂嘟哝道:「……无聊,快松开我,晚了鸡汤就凉了,凉了就腥了。」 从她进来到现在,他不一直都在抱着。 顾怀生似乎格外爱看她脸红的模样,就是圈着不放。 唐晏宁急了,便使劲儿推了两下,以示不满,突然,顾怀生低低的说了一句,「不要乱动。」 唐晏宁被他这勐然变得严肃的语气怔的楞了一瞬,顿时没在动了,转过身紧张的看着他,「是不是我碰到你伤口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略带病态苍白的脸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不是。」 唐晏宁还是有些自责,怎的就一时忘记了他刚刚能走动没几天呢。 正想开口在说些什么,突然整个人就愣住了,潋滟的双眸越睁越大,赛雪般的肌肤迅速变的红润,甚至蔓延到了脖颈。 第165章 累了 ()」 半晌,才启唇,「你……你……」 顾怀生脸上有一丝尴尬,没遇到她之前,他倒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容易就能有反应的人。 但是看她颊边生晕,翦水秋瞳,他觉得有些渴…… 很渴…… 唐晏宁还没反应过来,淡淡的墨香混合着药的气味便包围了她,让她感觉大脑都有点不够用。 半个月不见,对正浓的小夫妻来说,有些漫长…… 两人内心都在渴望着彼此。 「咚咚咚,」一声声规律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屋里的两人。 唐晏宁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他们竟然跌在了床上。 她手忙脚乱的推拒,「有人敲门。」 「打发走。」顾怀生双眸发红,声音带了极大的隐忍。 两人正说着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并传来了双儿的声音,「小姐,午饭时间了,需要给您叫几个菜送过来吗?」 推了半天都没推动那人,唐晏宁只好扯着嗓子回到:「……不用,双儿,我和姑爷还不饿,你和卫无去吃吧,挂姑爷帐上就行。」 「哦,好的小姐。」 双儿听到不疑有它,许是刚刚小姐和姑爷鸡汤喝饱了,不饿呢。 欢快的应下和卫无去吃饭。 打发了双儿,唐晏宁吁了一口气,神色也清明了许多,依旧推着他,小声道:「不行,你这几天才能下地行走,身子还是太虚弱,……不适合。」 「可是,我忍不住了……」 「真的不行,」她话里带着轻哄,「你听话,忍忍。」 她不敢直视他的眼,别开了头,余光刚好看到桌子上的食盒,突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们去喝鸡汤吧,你还没尝过我煲的汤的吧?,味道可好了,真的。」 双眼亮晶晶的,仿佛想到了什么好方法来替代他现在的渴似的。 顾怀生看着她费劲心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唇边漾起一抹邪魅的笑,低下头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你不知道饱暖思*欲么?」 话落,便挥手带起一股袖风,吹落了帘帐。 桌子上的那一盅鸡汤终究没有打开,逐渐逐渐转凉…… …… 一个时辰后。 双儿吃饱喝足了回来,继续守在门口。 卫无则还是冷冰冰的站在远处走廊那儿,怀里抱着一把剑,面无表情。 她瞅了瞅卫无,摸了摸自己吃撑的肚子,感觉有点莫名。 刚刚卫无吃个饭也不知道是牙口不好,还是怎么滴,一小口米饭能咀嚼好久,半天还没吃掉一碗饭,那动作慢的,简直了。 见他这么慢,她本来想吃完了自己先上来守着的,但是卫无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望月酒楼菜色可口,期间时不时的加点菜,几乎都是酒楼的招牌。 美味佳肴近在眼前,双儿还是没移动脚步,又坐了回去吃了一会儿。 直到感觉自己真的吃不下了,她才停筷。 卫无这边也终于吃好了,慢条斯理的站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双儿不禁暗想,卫无真是他见过男人里面吃饭最慢的了。 一般男子就算要保持着端庄,但也没见过这般的,下次打死也不要跟卫无一起吃饭了,急死个人。 她正呆呆的想着,突然,门被打开,唐晏宁走了出来。 「小姐,小姐,哎,小姐……」 双儿见小姐出门便一直不停的往外走,看背影似乎特别生气的样子,忍不住在后面担心的喊道。 顾怀生也紧随其后出来,依旧一身白衣,干净齐整,翩翩如玉,俊雅不凡。 虽面色还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是眉眼里却带着说不出的痊癒。 双儿看着小姐急匆匆的背影捉摸不透,一脸疑惑。 顾怀生把手里拎着的食盒递给双儿,淡淡提醒,「追你家小姐去吧。」 双儿接过食盒,以为很轻,接过到手勐地一沉。 嗯? 难道小姐他们没喝鸡汤?怎的还是和之前一样重。 她也没敢问姑爷咋没喝,赶紧应了一声「哦哦。」抬脚往楼下赶去。 卫无看她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嘁了一声,蠢死了。 这声刚好被已经路过他走了两步远的双儿听到,她立马瞪道:「你说谁蠢呢,卫无,有种你说大声点。」 卫无理都懒得理他,直接别过了头。 嘿,平常态度冷淡总是一副面瘫脸就算了,但是这么直接说人蠢,双儿可接受不了。 她刚想理论出声,楼下突然传出小姐的声音,「双儿,走了。」 声音隐约带了一丝怒气。 双儿打了个激灵,小姐真生气了。 若不是生气,小姐很少这么大声说话的。 她也懒得跟卫无辩解了,一熘烟的跑到楼下跟着小姐往外走。 顾怀生淡淡的瞥了一眼卫无,若无其事的往楼下走去。 卫无默默跟在主子身后,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好歹是习武的,耳力非比常人,望月酒楼的隔音再好,也不可能一点声响都没有。 也只有双儿那种个性,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还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小姐。。 唐晏宁到了门口,没看到自己的马车,忍不住问道:「双儿,我们的马车呢?」 双儿也是一脸雾水,「我也不知道呀,小姐,之前一直在外面停着的呢。」 顾怀生已经跟了上来,打了一个响指,立刻来了一辆马车,还是之前他们一直用的那个马车。 「阿宁,上车吧。」 顾怀生扶着她问道。 唐晏宁气唿唿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拒绝道:「不要,我要坐我来时的马车,我不要和你坐一辆。」 看姑爷的态度温和,语气纵容,但是偏偏自家小姐言辞冷淡,不给面子。 双儿当即劝道:「小姐,反正都是回去,一辆马车就行,用不着两辆的呢,您快上车吧,天冷,小心着凉啦。」 边说边挤眉弄眼的,示意小姐,这大庭广众的,不能如此落姑爷面子。 男人最注重在外面的尊严。 顾怀生本欲劝说的话咽了回去,看着双儿殷勤的挤眉弄眼,第一次朝双儿漏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 双儿,有前途。 唐晏宁还是生气,别扭的站在马车旁,顾怀生温温道:「要不为夫抱你上去吧,想来,你也累了。」 他话刚说完,唐晏宁立马麻熘的上了马车。 第166章 我保证 ()」 双儿在后面偷偷的笑了笑,也跟着上了车。 唐晏宁一上了车就滚到最里面的位置,用披风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不悦道:「你离我远一点,在靠近我就跳车。」 看着她跟炸了毛的猫咪一样,顾怀生再次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双儿只听到马车里小姐冷冷的语气,姑爷宠溺的笑声,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对主子哦,猜不透。 笑了一会儿他停下,保证道:「过来,我保证不动你。」 你保证,你保证值几个钱啊。 刚刚因为他这句保证吃亏的唐晏宁打死不过去,就缩在马车一角,看着无比可怜委屈。 「嘶」 顾怀生突然捂着胸口,故技重施道:「阿宁,我刚刚没注意,好像伤口裂开了,你快过来看看。」 又因为他装伤口痛再次吃亏的唐晏宁皱眉看着他在那儿卖力的表演,仍是一动不动。 哎,这招看来也失效了。 顾怀生端正了神色,道:「我错了,真的,下次再也不会了。」 「还有下次?」 「不,没有下次,我再也不会了,夫人,娘子,阿宁,你过来吧。」 顾怀生放软了语气,带着诱哄。 唐晏宁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的清冷儒雅贵公子般的夫君去哪儿了,怎的十天不见感觉被人换芯了? 但是还是慢慢的挪了过去。 顾怀生长手一捞,便稳稳的把人带到怀中,哄道:「……这次是我过分了,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提起这儿唐晏宁依旧很羞愤,故意锤了下他的伤口。 顾怀生立马「嘶」的一声配合的抽了口气,表情悲伤道:「你不心疼我了吗,还故意往我伤口捅刀。」 「不心疼,疼死你活该,让你不长记性。」 她闷闷道,声音依旧带着置气。 明明有伤在身,偏还不听劝,以为自己很厉害似的。 结果最后他到没出一分力,反而把她累死了。 她只要一想下来,顾怀生便嗷嗷着伤口痛,这里痛,那里痛。 让她骑虎难下。 最后逼不得已的配合他。 简直是狠狠的刷新了一遍她对他的认知。 她觉得,这个人坏透了。 顾怀生知道她现在还在生气,便尽量转开话题问道:「今天怎的突然想起来望月酒楼了?」 说到原因,唐晏宁才反应过来,懊悔了下,忙从衣袖里翻找,找了半天啥也没找到,她急急道:「我是来给你送信的,好像是殿下给了你一封信,我闲来无事,便想着给你送过来,可是,现在信不见了。」 「这封吗?」 顾怀生从怀里拿出来道。 唐晏宁一看从他怀里拿出来的,顿时睁大了眼睛,刚想开口问道为什么会在他那儿,便突然反应了过来,立刻低下了头,嗡嗡道:「嗯,就是这个。」 顾怀生是最后为她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上面写了先生亲启,他大致猜到了是他的信,便随手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打开信封,将信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睿王在信里解释了麒麟山之后的事儿。 当日驻守的护卫全部围剿之后,睿王发现这些护卫不是的原来梁王曾派遣来驻扎的人。 看来梁王有私造的炸药库,不止他们查到了,还有别人查到了,而且比他们更早一步找到了这里。 只是没有办法打开第三道关卡,所以暂时派人驻扎保护了起来。 刚好被他们撞个正着,最后擒获了几名侍卫逼供,但是仍没有问出结果。 这件事目前还在追查中。 关于麒麟山所有私藏的炸药已经全部查出,上缴,睿王又获得大功一件。 他洋洋洒洒写了三页,又关怀了下先生的病情,最后说道,景修蒙先生相帮,感激不尽,新年将至,特备了薄礼送到贵府上,望先生不要推辞。 然后他提到了唐晏宁。 令夫人待先生情谊深厚,景修实属敬佩,在此遥祝先生和令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顾怀生看到这最后几句话的时候,眸中出现了释怀。 殿下,放下了。 唐晏宁看他盯着一封信久久不出声,有些好奇道:「信上写了什么?有棘手的事儿吗?」 顾怀生微微一笑,将信递给她,示意她自己看。 唐晏宁一脸疑惑的接了过去,看到最后,她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唇角漾起一抹笑意。 心照不宣的和怀生对视了一眼,然后懒懒的偎进他的怀里。 殿下会是位仁君,会有更好的人匹配他。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值得。 既然他们已无大碍,便没有回王府,直接回了顾家村。 唐晏宁本来说要不要给殿下修书一封,礼貌打个招唿说一下我们要回去了。 顾怀生笑着摇了摇头,说早上他已修书一封说过了,不然殿下今天怎么会来信,还特意送了薄礼到他们家。 他本就打算从酒楼回来后就直接回去将人接走的。 唐晏宁笑了笑,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怀生做事,一向心细。 她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两人就这么回了去。 一回到顾家村便感受到了过年的感觉。 每家每户开始忙忙碌碌的,蒸包子,炸酥肉,炸丸子,备年货的,到处一片欢乐的笑声。 四处见孩童穿着新衣在玩耍,几个老人坐在门前扎堆闲唠嗑,还有炊烟里飘来的满满的食物香。 顾怀恩和林素娥一看弟妹弟弟回来啦,忙拉着嘘寒问暖,嗔怪他们去京城玩起来就不收心,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才回来。 就算在外务工的那些知道过年很早之前往家里赶,就他们出奇,还去外面跑。 关怀了一会儿,无人发现怀生受伤的事儿,唐晏宁便放下心和嫂子唠唠嗑。 虎子则拉着怀生去给他指点作业,这一阵叔叔没回来,他积攒了好些问题,等着叔叔解惑呢。 顾怀生前脚还没跟着虎子进去呢,大门口便来了好些个人,翘首以盼的拿着红岁空白对联过来。 村里人没几个捨得花钱买现成的对联,往年都是顾怀生代写的,他的字儿苍劲有力,潇洒俊逸,如人一样,看着就是一个词,赏心悦目。 第167章 礼物 ()」 所以好些个村民巴巴的等着他回来。 顾怀生知道他们的来意,也不推辞,转身让虎子先回去,晚上在辅导他的作业,然后就坐在村民们早已准备好的桌子椅子旁,写了起来。 顾怀恩还是大大咧咧的,问候过后就跟着弟弟一起去门口,看他写对联,偶尔打个下手啥的。 唐晏宁和林素娥寒暄一番后,便拿出了回来时准备的礼物送给了大嫂。 大嫂的是一支烟翠金镶玉镯和云凤纹金簪,虎子的是两套新衣服,大哥的是一个成色极纯的玉扳指和一只金嵌宝石葫芦瓶。 很精美的一个小葫芦瓶,大哥有时爱收集这些小摆设。 她们既然是去打着在京城游玩的名头,回来怎能空手呢,于是中途唐晏宁让卫无停了一次马车,下去买了些东西。 只是不曾想,怀生也想到了这方面,等她带着双儿捧着东西上来的时候,顾怀生挑了挑眉,还以为她突然停下要去买什么呢。 于是笑着指了指马车后面。 她这才注意到,原来怀生早就准备了。 之前一上马车她就缩在一边,倒真没注意那几个锦盒里面原来是他准备好的礼品。 而且还和她准备的大差不差。 无所谓,双份就双份吧,过年涂个喜庆。 当林素娥看到弟妹从卫无手里接过一摞锦盒一个个拆开的时候,顿时双眼都有些发亮。 弟妹送的东西一看材质就是顶好的,那个镯子,粗粗一估计,怕是要几百两。 唐晏宁率先帮她把原来的镯子取下,换上了烟翠金镶玉镯,笑着问大嫂喜不喜欢。 林素娥哪儿会不喜欢哦,一直拉着她的手说干嘛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这么破费干嘛。 但是眉眼里的笑意无声的表达出她现在的开心。 芬兰眼尖,看出那个首饰匣子上的字样,惊讶道:「呀,二夫人送的这烟翠金镶玉镯和云凤纹金簪竟是珍宝阁的。」 她这一声惊讶,几个小丫鬟都围上来捧着那匣子看,发现侧面上果真都雕刻着珍宝阁的字样,顿时稀奇的不得了。 然后又意外的发现,不止是首饰匣子上有珍宝阁的字样,装衣服的锦盒,还有扳指和玉葫芦瓶的盒子都是珍宝阁的字样。 珍宝阁不单单做首饰之类,也做衣服系列的。 林素娥这下实在是被惊住了。 听说珍宝阁随便一件首饰都要上千两了,刚刚她还以为那个镯子和簪子不过几百两。 这么一算,岂不是要两千两了? 她赶忙褪下镯子放回匣子里道:「晏宁,不可不可,珍宝阁的东西太贵了,你还是给退回去吧,不能这么破费。」 即使知道弟妹比自己有钱,但是也不能让人家这么破费。 她这个当嫂嫂的还没给她送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呢,竟是弟妹给她送的,之前在碧珠阁里买了那么多首饰,贵重一些的都留给她了。 还有一匣子质量一般的,也留给她了,日后打赏丫鬟用。 弟妹就只拿了几个中等的,现在她万万不能在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唐晏宁笑着看着大嫂,又从匣子里拿回去给她套上,道:「大嫂,你忘记我们过年后要搬家了吗?在京城不比我们这小镇上,必须有几件拿得出手的首饰才行,所以呀,你就不要推辞了,当是弟妹的一番心意嘛。」 林素娥其实也知道到了京城那种地儿到处都是攀比,若是穿戴太普通了,确实会被人笑话,本来她是打算咬咬牙,用自己的钱去溢香阁挑挑的。 溢香阁也是京城里鼎有名的铺子了,带着溢香阁的也算很有面子了。 不曾想弟妹这么贴心,不仅已经备好,而且还是珍宝阁的。 虎子本来正开心的看着自己的新衣的,扭头看见娘明明很喜欢那些首饰却非要推辞,走过去道:「娘,小婶婶送的你就拿着吧,不然小婶婶要伤心了。」 一旁的丫鬟也极有颜色,连忙跟着衬,最后林素娥只好收下,对着弟妹谢了一番,然后让云芝先收起来。 虎子的两套新衣服也是做工精美,用料讲究,一看就价值不凡,饶是小孩子也知道臭美,他拿着比划了半天,爱不释手的。 唐晏宁看他这样,忙吩咐墨玉云芝给虎子换上外套试试。 墨玉云芝还没靠近,虎子就往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道:「小婶婶,不用不用,我等过年再穿。」 虽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脱一件外套他还是觉得不好意思。 看出了虎子原来是不好意思,唐晏宁笑的是乐不可支。 虎子抱着自己的新衣服小脸薄红的告了别,一熘烟的跑了。 林素娥在后面指着他的背影笑道:「这孩子呀,没有随他爹,皮厚,倒是像怀生,面皮薄,哈哈。」 两人刚刚一直站着说话的,这会儿准备坐下林素娥才注意到双儿手里还一直提着一个食盒。 她疑惑道:「双儿提的是什么呀?」 唐晏宁光顾着给大哥大嫂送礼呢,一时忘记双儿手中还提着食盒呢,她干干一笑,解释道:「……大嫂,这是我特意从望月酒楼给带的鸡汤,当归乌鸡汤,补气血的。」 一听又是给自己准备的,林素娥又感动的热泪盈眶的,谢了一番后忙让云芝去接过来,她要和弟妹一起喝。 唐晏宁连忙道:「这个……这个鸡汤估计有些凉了,大嫂,要不等晚上让芬兰热热我们在一起喝。」 林素娥也没纠结,点头说好。 几个小丫也关心的围着唐晏宁,站在一旁时不时的插几句嘴,问他们这一段时间在京城的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儿。 唐晏宁和顾怀生天天在睿王府养病养伤,期间还闹了别扭,哪儿有什么趣事,就和双儿随口胡诌了几句煳弄过去。 聊着聊着她才突然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丫鬟,穿着碎花袄裙,怯懦的望着这边。 她问道:「大嫂,那边的那个是?」 「哦,你瞅我,光顾着和你说话了,没来得及给你解释,」林素娥笑着沖门口的二丫摆了摆手,「二丫,过来,见过二夫人。」 第168章 过年 ()」 叫二丫的女孩闻言忙疾走了几步过来,跪在地上怯懦的行了一礼。 「你叫二丫?」 听到二夫人问起,地下的丫头似乎很紧张,语色有点抖的回道:「是的,夫人。」 唐晏宁温声道:「抬起头来。」 二丫颤巍巍的抬起头,一双水灵的眼睛里充满不安,双手似乎都显得有些侷促,不知放在哪儿里合适。 唐晏宁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这丫头樱桃小口瓜子脸,杏儿眼,典型的美人脸。 而且肤色白皙,身形竟然跟双儿差不多,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竟还能养出这等水灵的姑娘。 林素娥看到唐晏宁的反应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刚刚看到二丫的时候她也惊讶了一把,没想到这丫头一两年光阴出落的这么标緻,难怪她那个死鬼老爹要卖了她。 她跟弟妹解释道:「这二丫是村里刘阳家的孩子,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林素娥把二丫家里的情况和境遇大致跟她解释了下。 二丫不是刘阳的亲女儿,十岁的时候跟着母亲钱氏改嫁过来的。 起初刘阳还算正干,每天积极务工赚钱,可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染上了赌博,把家里的底子输光了,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动辄打骂老婆孩子。 村里人有些看不下去的劝钱氏跟刘阳和离,另外寻出路。 那钱氏不过二十六七,正值青春,本来就是图刘阳踏实肯干才委屈下嫁的,不曾想刘阳竟然染上了恶习,脾性大变,当即也决定和离,带着孩子回娘家。 刘阳知道后坚决不同意和离,并且还扬言恐吓钱氏,要是敢和离就把她女儿给剁了。 钱氏恐惧,也胆小,就这样忍了下来,一忍便是三年。 刘阳依旧没有悔改,整日不着家,瞅着二丫逐渐长开了,便动了别的心思。 给她快速的物色了一个婆家。 对象就是隔壁镇上有名的齐老赖家。 齐老赖满脸麻子,品性阴狠,周围没一个人敢把闺女嫁过去,而刘阳可不管,只要聘礼给的高就行。 为了十两银子他便把二丫绑了塞过去。 恰巧林素娥去镇上置办东西,碰到了这强娶强卖的一幕,见二丫哭的可怜,也同情她的家世,便做主十两银子买下了她。 反正年后就要搬家,到时候地方宽敞了,少不了还要添置些下人,就当提前买回来一个吧。 钱氏知道女儿没被卖掉,找了过来,抱着二丫痛哭了一场。 林素娥看着哭的颤巍巍的母女,动了恻隐之心,让怀恩打点了下村长,给刘阳施了压,最后给了一纸休书,放钱氏自由。 钱氏知道女儿在顾家做丫鬟,也信得过顾家的人品,便没什么好担心的,得了自由后再三谢过就回了娘家。 买一个小丫鬟唐晏宁肯定是没话的,她笑着又叮嘱了二丫几句,又给她重新起了个名字叫灵秀。 小丫头水灵秀丽,叫二丫实在是不合适。 灵秀激动的磕头谢恩。 她吩咐双儿回头教教她规矩便让人下去了。 转眼就已经过了三日,唐晏宁收到看一副田刚的信。 信里还是先针对店铺的生意做了一番汇报,反正总体还是亏,然后说了一些京城的八卦消息。 主要针对望月酒楼那次吃坏肚子的事儿说了一遍。 原来汝南王的嫡子当日去望月酒楼吃过后,还去了妙音坊,那里是专门听曲的地方。 那日妙音坊的魁首献艺,吸引了不少顾客,且妙音坊和望月酒楼距离不远,于是当日很多在酒楼吃饭的客人都去了妙音坊。 于是德云酒楼的老闆就暗搓搓的生了一记,买通了里面复杂茶水的小厮,挑了几个他常见的望月酒楼的回头客,往他们茶水里添加了泻药,尤其是汝南王的爱子,加重了分量。 他这个泻药不是一般的泻药,可以说很早之前为了针对望月酒楼的招牌剁椒鱼头研究出来的。 只有吃了鱼在喝进去带有泻药的水才会溶解,产生食物中毒的现象。 而且如果验催吐出来的呕吐物,也只能验出食物的问题,因为泻药里的特殊成分已经完全溶解进了碎鱼肉里,所以,看不出是不是茶水的问题。 其峰接到任务后就先筛选锁定了几家酒楼,因为一般出现这种事,多半可能是同行眼红。 锁定几家后他又派人悄悄的访问那另外几个中毒的客人,意外的发现他们都去过妙音坊,挨个盘点当日侍奉那些客人的小厮后,这才顺藤摸瓜,查了出来。 而关于那一天有两个想陷害饭菜不干净闹事的男人,其实是另外一家酒楼的,也想趁机插一脚,把舆论推上去,好让望月酒楼至于风口浪尖上。 锦娘查出后亲自上门给汝南王解释了一遍,并且将那个下药的小厮都带了过来,而且又带了许多名贵补品给汝南王的爱子。 汝南王听完解释后当时怒极,把小厮和德云酒楼的掌柜一併下了监,并且勒令停止营业三个月。 对锦娘态度倒是和软了很多。 德云酒楼掌柜被下监的事儿不过一天就传开了。 掌柜竟然是这种人品,酒楼的声誉顿时是一落千丈,三个月后还能不能救活,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 除夕。 唐晏宁迎来了重生后的第一个新年。 也是离开相府的第一个新年。 不同于往年的在相府冷冷清清一碗没有热气的水饺,顾家的新年非常热闹。 除夕夜一家人围在屋里吃年夜饭,热腾腾的肉饺子端上桌,香味顿时飘了几里远。 芬兰手巧,特意包了好几个馅儿的,牛肉馅的,猪肉馅的,大虾馅儿的等等,馋的一群小丫鬟直咽口水。 芬兰笑着打趣,「这是夫人他们的,不过你们放心,我们也有。」 唐晏宁特意叮嘱了芬兰年夜饭做两桌,小丫头他们一桌,大嫂和他们一桌。 一听自己也有年夜饭,最兴奋的就是灵秀了,她何曾吃过这么美味的饺子,跟着刘阳那个便宜爹的时候,过年能吃个白面馒头都不错了。 第169章 醉酒 ()」 林素娥和顾怀恩都是爱说话的,吃饭的时候时不时的说了几个笑话逗得家人哈哈大笑。 相处了快半年了,和弟妹也熟识了许多,无甚拘谨,一场年夜饭吃的其乐融融。 第一次,唐晏宁有了归属感。 屋里碳火烧的噼啪响,一片暖意,饭桌上是热气腾腾的佳肴,美味可口。 桌上升腾起的逶迤白雾渐渐模煳了她的双眼。 前世的年夜饭都是和双儿窝在一起过的,出了相府后,更是一年不如一年,连双儿最后都没陪在她身边。 只有她一个人,被随意安置在倚栏苑,看着一碗还没有大丫鬟吃的好的素饺子发呆。 往事回首,好像近在眼前。 她撇去那一丝感慨,融入了热闹的氛围。 宴席正浓,林素娥唤墨玉取了两罈子果子酒, 之前逛街的时候她看一些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会买些回去,但是她一直觉得贵,没捨得。 今年不同了,家里添了弟妹,日子也越过越好,林素娥也慷慨了不少,该买的买,该花的花。 这果子酒五十两银子一坛,一挥手她买了两坛。 新年嘛,喝点助助兴,而且果子酒口感偏甜十分适合女子饮用。 墨玉倒好酒之后,林素娥就打发她回去,把另一坛拿到她们桌子上,都尝尝。 隔壁桌的小丫鬟一听自己也可以尝到,甜甜的道了谢,个个翘首以盼的盯着墨玉手里的酒罈子。 她们长这么大,都是规规矩矩的小姑娘,还没饮过酒呢。 虽说是果子酒。 而且这果子酒也不便宜,一般都是主母自己用,她们这种粗使丫头哪儿有口福。 黄亮亮的果子酒一到出来,屋内顿时瀰漫着一股甜郁的水果香味,清新怡人。 灵秀年纪小,规矩终究还没她们学得好,最先等不及,尝了一口,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嘆。 然后嚷着还要还要。 芬兰忙道:「灵秀,不可,主子们还没动呢。」 灵秀这才不好意思的放回酒杯,一脸赧然的道歉。 林素娥笑着摆手,大过年的,无需那么拘礼,大家随意随意。 得了主子的发话,墨玉又给灵秀添了一杯,笑着说,「这果子酒也是有度数的,口感虽好,不可贪杯哦。」 灵秀忙不迭的应着,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杯子。 这边桌上林素娥看着她们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面前的杯子饮了一口,贊道:「不错,不错。」 虎子也满上了一杯,喝完后眼神透着期待,表示还想要。 顾怀恩本来要给虎子再到一杯的,林素娥不允许,说虽是果子酒,好歹有度数,小孩子不宜引用。 虎子蔫蔫的看了看娘,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唐晏宁看着他耷拉的样子,帮着劝了几句,最后林素娥又倒了两杯,说最多不能过三。 虎子忙应下,甜甜的给娘亲还有小婶婶道了谢,端起面前的杯子,小口小口啜着。 唐晏宁也端起来抿了一口,发现味道还不错,酸酸甜甜的,难怪几个小丫头那么爱喝。 她贪杯,一连饮了五杯,到第六杯的时候,顾怀生突然把她的杯子夺了过去,叮嘱道:「不可多饮,这个也是有后劲儿的。」 唐晏宁的脸颊已经微微泛起了一丝红晕,她不满道:「给我,我还要。」 顾怀生坚决不同意。 顾怀恩打岔道:「哎,哎,过年嘛,弟妹要喝两杯就喝两杯,有什么好担心的,要是真担心后劲儿待会回去直接倒头睡,反正家里又没有外人,还怕被人看到笑话嘛。」 就这说话的空档,林素娥已经从重新斟满了一杯给弟妹端了过去。 唐晏宁当即一饮而尽,朝着顾怀生得意的笑了笑,像一只狡黠的猫儿偷到了可口的食物。 顾怀生想了想便作罢,过年了,就由着她吧。 当然,如果这个时候他要是知道醉酒后的妻子能那么闹腾。 估计现在怎么也会拦着她。 卫无不太喜欢热闹,但是还是被双儿强拉着坐到她们那一桌。 满桌子的小丫头叽叽喳喳吵得他脑壳疼,但是碍着今天是除夕夜,还有主子刚发话了,卫无就忍下来了,默默的做到一边安静的吃饺子。 吃着吃着,面前突然多了一杯酒。 「卫无,这个酒可好喝了,你尝尝。」双儿道。 虽说卫无看着冷冷的,还不爱理人,但是今天好歹是除夕,不能把人冷落咯,所以双儿特意给卫无也倒了一杯。 卫无看着那甜腻腻的果子酒皱了皱眉,「不要,我不喝甜酒。」 话刚说完,双儿已经端起酒杯杵到了他嘴边,「你尝尝嘛,不尝怎么知道你不喜欢啊,快快快。」 酒水倒得太满,随着双儿晃动的手臂溅落了几滴到卫无的碗里。 他嫌恶的想推开,刚启唇便一股甜腻的果子香灌进了口腔。 双儿在旁看着卫无那一瞬间惊讶皱眉嫌恶的表情哈哈的大笑着,「怎么样,卫无,好喝吧?」 语气重还带了一丝得意,让你上次说我蠢。 咽了口中甜腻的酒水,他嫌弃道:「无聊。」 芬兰墨玉还有新来的灵秀都有点傻眼儿。 她们起先也跟卫无攀谈了几句,但是卫无始终淡淡的,一副不要烦我的样子,众人也就识趣儿的不开口,自己说道了起来。 没想到双儿这么胆大,从来不觉得卫无很冷,且脸色很臭,还逼着他喝了一杯不爱喝的酒。 墨玉和云芝悄悄的给双儿竖了下大拇指,只有芬兰,看着卫无,有些黯然。 灵秀也是能避开卫无就避开的。 没办法,那人身上散发的气息太冷,总觉得很危险。 这桌上估计只有双儿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他沟通了。 正确来说,是双儿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沟通了。 年夜饭过后一群小丫鬟都嚷着要守岁,叽叽喳喳的去拿早先买好的烟花,等到了时间开始放。 唐晏宁脚部微虚的站起来,感觉头脑有点发晕。 顾怀生及时把她带到怀里,语气隐隐带着责备,「让你不要喝那么多偏不听,看,后劲儿上来了吧?要是明天你头疼可不要怨我。」 第170章 柳郎是谁 ()」 唐晏宁顺势靠在他怀里,扒拉着他的衣服咕哝道:「我又没醉,后劲儿上来又如何,我的酒量岂是那么差的吗,你也太小瞧我了。」 看着眼前说话都有点不利索的人,顾怀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冲着哥哥嫂子简单的说了几句,守岁他们不去了,先带她回去休息。 顾怀恩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照顾好弟妹啊。」 唐晏宁一路上是顾怀生拖回来的。 没错,是拖。 酒劲儿上来后,唐晏宁意识越来越模煳。 路过庭院时,一时要去摘花,一时要去看雪,一时要去抓蛐蛐。 不知道突然又想起什么,抱着怀生娘啊娘啊的喊个不停,还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眼泪煳了一脸,手还不知道在瞎摸索什么。 愣是把他衣服的系带都扯散了好几根。 顾怀生被她激的满脸黑线,最后半拉办拖才给弄回房里。 抱是不能抱的,因为她一直瞎扑腾,像一只游在水里欢快的鸭子,按都按不住。 顾怀生还真没见过她这么活跃的一面,一时不知道好气还是好笑。 一沾到床唐晏宁便抱着被子滚到了里面的位置,嘟哝了几句,闭上了眼睛。 顾怀生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嘆了口气,忍不住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又帮她把外套鞋子,袄裙全部脱下,只留了中衣。 做完这些顾怀生微微流了些细碎的汗。 照顾喝醉的人,看来还蛮费力气的。 转过身去,他轻轻的解开自己的衣服查看下伤口。 刚刚她喝醉了可是又蹦又跳的,丝毫没顾及到他的伤口,中间他可是闷哼了好几次。 纱布上微微渗出一点血迹,他皱了下眉,起身去柜子里拿出了新的纱布和伤药,自己坐在桌边换了起来。 他刚刚缠好最后一圈纱布,穿上了贴身的中衣,后背便冷不防的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身体。 一股熟悉的淡淡兰香夹杂着浓郁的果子酒香扑面而来。 她紧紧的抱着他,吐气如兰,「啧,哪里来的小郎君,怎的在本小姐屋里就脱起了衣服,莫不是,来诱.惑本小姐的吗?」 「不过,只拖这点可不行,本小姐可没那么容易满足的。」 她边说手边不安分的行走,还状似不满的砸了咂嘴。 顾怀生刚刚因她突然的动作萌生的一点不和谐的想法瞬间被她这几句话沖的一干二净,满脸黑线。 他压着脾气问:「那你还想要我拖多少才满足?」 听到这句,唐晏宁真楞了一瞬,歪着头似乎很认真的想了想,道:「全部吧。」 全部…… 顾怀生额头黑线加重,眉头紧皱。 她真是喝醉了。 瞅瞅这冒出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怪言辞,他平日稍微光个膀子,她都羞得不敢抬眼看。 结果现在醉了,一开口就来了个全部,顾怀生感觉额头突突直跳…… 见他不动,唐晏宁开始催促了,「快点快点,这么磨磨蹭蹭的,小心待会我换个人来了。」 「你敢。」 他声音勐然拔高一些,脸上隐约带着怒气,即使知道她是酒醉说的胡话,不足为信,但他还是生气。 酒醉的唐晏宁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怒气,素手一指,腰一掐,「反了你了,你不愿意,多的是人巴结本小姐,给你一盏茶,脱不脱。」 语气那叫一个颐指气使啊! 顾怀生看着她那副衣衫不整还骄纵蛮横的模样,脸已经黑的堪比锅底了。 「你确定要我……脱?」 唐晏宁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确定,确定,赶紧的,不然换人了,换柳郎。」 听到柳郎顾怀生双眸突然瞪大,倏地拉住她的手,问,「柳郎是谁?」 「柳郎就是柳郎,是乔家大院的一个护卫,一个长得很好身材也很好的护卫。」 唐晏宁不耐的甩了甩被抓住的手臂,皱眉道:「不要看你了,你这么凶,我要回去看柳郎。」 顾怀生却突然认真的在脑海里搜索,京城姓乔的大户有几个,她说的到底是哪个乔家。 正要在追问她一番,就听见她不满的嘀咕,「怎么跟话本子中的不一样,书里的柳郎多温柔,这个怎么这么暴躁。」 听到她的嘀咕,顾怀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那一瞬间听她亲昵的唤柳郎,他真的怒了,较真了。 嘆了一口气,他一把把人抱起,朝床前走去。 天寒,她穿得如此单薄的瞎走动,不要着凉了才好。 唐晏宁一个劲儿的挣扎,嘴里不停的嚷嚷,「你还没拖呢? 「这就要进入主题了?跟书里的不一样啊,我不要。」 顾怀生没好气的说,「等你清醒了,想让为夫怎么拖,为夫都配合,现在,闭眼,睡觉,再瞎折腾,我就把你丢出去。」 酒醉的唐晏宁丝毫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威胁,见他不动,只好自己来了。 这个书生似乎比话本子里的柳郎好看,虽然脾气凶了点。 顾怀生感觉到她的小手在系带上一直纠结,眉眼间逐渐变得有些深沉。 他轻轻的将人放下,看着她苦大仇深的对着已经被她弄成死结的系带,还在顽强执着的拽着,声音暗哑道:「是你惹我的,是你毁约的……」 唐晏正皱眉对着那死结的系带拽着,听他说什么惹不惹的,毁不毁约的,嘟哝道:「我惹你怎么了,我就要惹你,我可是小姐,你一个……」 她后面咕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人堵了回去,然后呜呜咽咽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酒楼那次过后,唐晏宁再三勒令养伤期间,不宜运动,再犯,便永远不理他了。 顾怀生听进去了,也没打算在动她的,但是今夜,是个意外…… 她毁约的,便不算。 …… 清晨,一股和曦的晨光投过窗户缝隙中撒了进来。 顾怀生动了动,看了眼依旧还在酣睡的人起了身。 双儿已经早早起来,在门口候着,准备伺候小姐洗漱。 顾怀生整理好了衣服,开门道:「先去帮小姐准备一碗怡神汤吧,待会再过来。」 听到姑爷吩咐,双儿立马一熘烟的跑去厨房让芬兰准备。 第171章 话本子惹的祸 ()」 「嘶,头疼。」 唐晏宁抱着被子,双眸紧闭,嘴里嘀咕着。 翻来翻去,她觉得好像不止头疼。 她感觉似乎全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腰。 她实在睡不下去了,带着早晨独有的慵懒音色,唤道:「双儿,双儿,帮我倒杯水。」 不一会儿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她也不抬手接过来,裹着被子坐起,就着来人的手便把那一杯水喝完了。 「还要,双儿。」 她眼都不睁的继续咕哝。 「不喝了,待会喝碗怡神汤就好了。」 「怡神汤是什么?好喝吗?」 她又倒了回去,躺在床上,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藕臂,打了个哈欠蔫蔫的问道。 「好喝,非常好喝,醒神的,保证让你喝了这一口,还想下一口。」 唐晏宁砸了砸嘴,「那你快点端来吧,我刚好头不舒服。」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把手臂缩回被子。 半晌,她突然睁开了微阖的眼帘。 「怀生?」 「嗯。」 「哦,双儿呢?」 她又慢慢坐起,把被子裹在身上。 刚刚迷迷煳煳的没反应过来给她餵水说话的人是怀生,她还一直以为是双儿呢。 躺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出声音不对。 顾怀生早已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坐在桌边,对她这慢半拍的反应无甚表示,自顾自的翻着手里的书,淡淡回道:「双儿去准备怡神汤了。」 「哦,你在看什么,这么专注?」她懒懒道。 「没什么,一个话本子而已。」 「话本子?你不是不爱看这种嘛。」 顺着他翻书的动作看去,唐晏宁眯了眯眼睛。 这话本子好像有点眼熟。 话本子书皮呈淡淡的蓝色,正面的书名刚好被怀生曲折过去,让人看不清。 她摇了摇头,又拢了拢被子,现在天气好冷。 她伸手拢的时候终于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呢? 她抬头,疑惑的望着怀生。 刚刚睡醒,她都没反应过来中衣没了。 再想想身上的酸痛,她突然皱起了好看的眉,难道昨夜怀生趁她酒醉,不遵守诺言了? 她撇了撇嘴,刚要质问,突然,整个人怔楞了几秒,感觉被雷噼到一样。 然后又啪的一声炸开,炸的唐晏宁从头到脚都打了个冷颤,白皙的皮肤迅速的覆盖上了一层粉红。 一两个鲜明的片段涌入脑海,让人不敢直视…… 唐晏宁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昨夜,做什么了? 做什么了? 昨夜那个人肯定不是自己…… 她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住,满脸通红蜷缩在被子里。 她现在感觉没脸质问怀生为什么不遵守约定。 因为毁约的那个是她啊…… 顾怀生余光瞥到她鸵鸟的样子,唇角无声的勾了一个笑。 「衣服就在床头。」他提醒道。 半晌唐晏宁从被窝里伸出一只小手,在外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衣服,悄咪咪的拿进去换上。 衣服还是蛮贴心的,小衣什么的,都很齐全。 她换好后,才把头漏出来,大口的唿吸了下新鲜空气。 被窝里还是太憋闷了。 而且,还有一股……你懂得的余味…… 无时无刻,不想让她找个地缝钻。 顾怀生看她这样,唇角笑意瀰漫的愈发明显,偏还声音平静,看着眉眼淡淡,「还是不舒服就再睡会儿吧。」 唐晏宁睡不下去了,全身包裹在被子里,只漏一个脑袋,一双眼睛睁的圆熘熘的,时不时的偷偷瞟一眼怀生,看他的神情有没有异样。 瞟到他手里的书翻页时,唐晏宁目光终于顿住了,他在看的是…… 她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下床,头不晕眼不花的直直把手伸向怀生手里的话本子。 顾怀生轻轻一个错位,避开了她伸出的手,并把人拉倒怀里,道:「夫人头不晕了?」 唐晏宁干干挤出一个笑容,「不晕,不晕了,所以,我也想看看话本子。」 顾怀生一把把她提到自己的腿上,从背后抱着她,温声道:「那刚好一起看吧,为夫正看到精彩部分呢。」 说完,他便翻开了刚刚看到的一页。 这话本子里除了内容还附带了插图,这种图文结合的话本子,这一两年来特别畅销。 他修长的食指轻轻点着书上画的一个护卫,问道:「夫人看这个护卫身形怎样?和为夫比呢?」 唐晏宁从看到他在翻看这个话本的时候,整个人就风中石化了。 又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忽然跃进脑海,部分对话竟然还特别清晰。 尤其是那句……全部! 扶额,想哭。 不是酒后都会失忆的吗? 为什么她竟然记得住。 不符合逻辑啊! 怀生绝对是故意找到这一本的。 要不,索性装记不得吧? 他应该也不会跟一个酒醉的人计较。 她僵硬的顺着他的手瞅了瞅画上的翩翩公子,尽量自然道:「这个,这个没法比的,一个是画,一个是真人,而且这画上人还画着那么宽大的袍子,看不出身形,真的没法比。」 画上还是老式的宽大儒袍,身形神马的现在完全看不出,要后面几章衣服才会画的单薄些。 感觉到怀中人微微绷紧的身体,顾怀生无声的笑了笑,继续道:「夫人的意思是想看他不画衣服?」 「不,不是,你误会了,」她急忙解释,「这是普通的话本子,平时我只看内容,不注重画图的。。」 「是吗?那这本里面的……内容,夫人都看完了?」 「……」 唐晏宁刚想回答说看完了蓦的又想起了什么,默默的闭了嘴。 果然,宿醉的脑子不好使。 一时竟忘记了,这文里的内容,比图更直白…… 她素日闲来无事总爱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尤其偏爱看些才子佳人,丫鬟少爷的恋爱故事。 其中有一本《乔女记》文笔稍微大胆一点,讲的是乔家千金小姐和护卫缠绵悱恻爱情故事。 而怀生拿的正是这一本。 他的手指的那一页刚好是柳护卫壮着胆子夜半闯进小姐的屋里,上演了一副拖.衣.诱货。 咳咳…… 第172章 帮你回顾一下 ()」 那乔女本也就心仪他,所以顺水推舟,半推半就,就……就…… 话本子嘛,本来就是图个消遣,不受规矩啥的束缚,所以这写书的文人用词也……也……比较随意。 唐晏宁当时是边捂着眼,边从指缝里偷看。 她还是第一次看这种稍微直白的书呢,还是嫂子送给她的。 本来想置之不理的,但是实在压制不住好奇心啊。 昨夜醉的迷迷煳煳时候,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坐在桌边,衣衫半褪,露出劲瘦的嵴背和流畅的线条时,不知怎的脑海里就代入到这一个片段。 然后就…… 往事不堪回首,唐晏宁此刻真的好想失忆。 想起昨天怀生一本正经的问她柳郎是谁时,她现在除了失忆还想撞墙。 「怎么不说话?夫人莫不是看过就忘了?」 顾怀生轻轻的催促。 「那为夫在给你念念,让你回顾一下。」 说完便开始念出第一段独白。 醇厚低沉的嗓音,配上稍显艷丽的诗词,怎么听着,怎么都感觉有点旖旎缠绵。 尤其是他刻意放缓了语速,压低了声音…… 淡淡的热气不停的喷洒在脖颈,让她如坐针毡。 终于听不下去了,唐晏宁一把按住书,咬了咬唇,低着头,道:「我错了。」 明明看出来自己是装不记得了,还非要用这种方法逼自己承认。 顾怀生拿起书又翻了一页,好整以暇的说道:「夫人何出此言,你哪里做错了吗?」 唐晏宁垮着小脸,委屈道:「好了,我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在念了。」 「昨日……昨日我只是喝多了而已,你就不要计较了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哦,只是喝多?」他终于放下了书本,眼尾上挑,语气中带着揶揄,「夫人原来记得你昨日豪迈的一面哪。」 昨日大概是唐晏宁一辈子中的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记忆。 因为全程她才是上位者。 而且,肆意指挥。 中间毫无顾忌,似乎,还不小心按到了他的伤口。 听他故意提起这一段,唐晏宁脸颊红的能滴血,头低的跟个鸵鸟似的。 顾怀生看她这样,又起了捉弄的心思,「昨日,应该不是为夫毁约吧,昨日你……」 他话还没说完,唐晏宁已经抬起头用手死死的捂着他的嘴。 这人嘴里出来的肯定没有一句好话。 顾怀生没有挣扎,挑眉看她,眼里的调侃一览无遗。 唐晏宁脸颊发烫,偏又故意瞪着眼睛,佯装凶的模样道:「昨夜过去了就过去了,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毁约不毁约的,我都不计较了,你再说,再说三个月不准回房。」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盈盈秋水一般的眸子倒映出顾怀生的眉眼。 听到三个月不准回房,顾怀生终于收起了眼里玩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唐晏宁这才慢吞吞的把手拿下来,准备下去。 冷不丁的就听顾怀生突然冒出了一句,「其实,昨夜的夫人挺另类的,为夫还是蛮喜欢昨夜的你,尤其是……」 他后面几个字是在她耳边悄悄的说的。 唐晏宁只觉得脑袋里又炸开了一朵火花,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耳边还有那人低低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愉悦。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唐晏宁终于反应过来,怒嗔了他一眼,一个利落的翻身,脱离了他的桎梏,和刚刚头晕半死不活的样子简直是大相迳庭。 「有人敲门,我去开门。」 她皱着眉,声音带着丝丝懊恼之意。 「小姐,您醒啦。」 双儿端着汤站在门外,看到时小姐开门,忍不住问道。 「嗯,醒了,有点头晕,睡不下去了。」 第173章 发红包 ()」 双儿端着汤站在门外,看到是小姐开门,忍不住问道。 「嗯,醒了,有点头晕,睡不下去了。」 「哦哦,昨日那果子酒您饮了太多杯了,那果子酒也是有后劲儿的,难怪醒来会头晕。快把这碗怡神汤喝了,应该会好一点。」 「好,那你端进来吧。」 唐晏宁侧身让双儿进来。 双儿看着姑爷还在,放下怡神汤后便准备退出去,还未走到门口,唐晏宁突然唤道:「双儿,你就不要出去了,先伺候梳洗,待会儿喝完汤在直接把碗收拾过去。」 小姐吩咐,双儿毫无疑问,恭敬的过来帮小姐梳洗更衣,伺候汤药。 顾怀生从头到尾都没在说话,认真的看着手里的书,好似在看一本晦涩难懂的圣贤书一样。 时而皱眉,时而舒展,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唐晏宁被他认真的态度囧的一脸黑线。 低头认命的喝着那碗怡神汤。 这汤也不知道放了啥,总之味道有点上头,喝了之后一股凉意直窜脑门,让人精神的都能打一个哆嗦。 她觉得这个汤不应该是怡神汤,应该叫提神汤。 她正皱着眉的搅拌着剩下的半碗呢,余光瞥到顾怀生不知道翻到了哪一页,表情微微带了点惊讶。 然后他抬头朝她瞥了一眼,两人目光不期然对上。 顾怀生挑了下眉,笑了笑,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莫名的他刚刚一挑眉,唐晏宁觉得自己读懂他的意思了。 绝对是,没看出来呀,夫人竟然喜欢这种调调的。 她囧的脸上飞上红云,也不纠结这汤味道奇不奇怪了,三下五除二的喝完那碗怡神汤,便匆忙的带着双儿一起出去了。 美其名曰,新年第一天,要去给哥哥嫂嫂拜年,不能迟到。 顾怀生悠哉的合上了书,也跟着一併出去。 新年第一天,家家户户走街串门去拜年。 顾家村的习俗是拜年越早,寓意越好,寓示着可以早点得到福气运气。 唐晏宁走到堂屋的时候,顾家院子里已经站了好多人。 老人孩子,男男女女,每个人手里都还拿着些东西。 有的是自家腌制的咸菜,豆酱,也有自己制作的特色小吃食,还有拿着干蘑菇干木耳之类的特产。 热情的要送给顾家。 之前唐晏宁和林素娥给村民们每家送了一只鸡,几斤鸡蛋,几斤肉还得白面馒头,这些村民也是懂得感恩,纷纷拿出自家的特产过来拜年。 林素娥正在推脱这不能收,看到弟妹过来,眼疾手快的把弟妹推过来,让弟妹来解决。 没办法,部分村民太热情了。 唐晏宁一脸懵的被拉过来,还没说话,那些感谢之词就把她淹没了。 她心里有些感动,不过是一点恩惠而已,他们竟然还想着回报,比起京城有些大户家敝帚自珍,品性好太多了。 村民热情的往她手里塞东西,有几个激动的甚至往前走了几步,把她围在了中央,推搡着总是会不会时不时的碰到她。 她正想着要不要嚎一嗓子,让他们先安静下呢,人群外突然传出一声清润温和的声音。 「大家一片好意顾家已经收到了,只是今年好不容易是个丰收年,大家的日子也仅是稍稍宽裕了那么一点,这些特产还是带回去储备着吧。若来年还是丰收年,大家日子越来越好,再来顾家也不迟。」 顾怀生边说边走到了唐晏宁的身边,一只手轻轻的揽着她的腰,无声的彰显着主权。 先前几个不甚碰到唐晏宁的村民才惊觉,刚刚一时激动都把人快挤倒了,忙往后推开了几步,拉开距离。 顾怀生这番话轻飘飘的一出,村民们果然安静了下来,静了一会儿有人带头说了几句赞美感谢之词,承诺明年再来。 剩下的村民便跟着附和起来。 先前热情难拒,让林素娥和唐晏宁颇为头疼的,就这样被他几句话打发了。 顾怀生虽然现在只是一名秀才,但是身上总是若有若无带着一丝属于高位者的气势,让人有一点点望而生畏。 哪怕他这番话说的温和,总也让人下意识的遵从,不想忤逆。 而且,确实是今年情况才好了那么一些,他们也怕被人说是忘恩负义,所以才相约大傢伙一道来道谢的。 现下顾家人体谅,村民也不再矫情了,再三道谢一番后,准备告辞。 「各位等下。」 众人本欲转身的脚步,随着唐晏宁的声音驻足。 一个老者带着孙子问道:「二夫人可是还有什么事需要我们?」 唐晏宁笑了笑,主动走到老人面前,从双儿捧着的托盘里面拿了一个小巧的八宝锦囊,递给了老妪。 她道:「王婆婆,过年了,这是晏宁的一点心意,给孩子的压岁钱,还望不要推辞。」 老妪一听顿时湿了眼眶,急忙推拒道:「不行,不行,二夫人,老妪之前蒙你们照顾,已经比欠了你们太多人情,这压岁钱是万万不能要的啊!」 这位老妪姓王,早年儿媳跟人跑了,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老妪辛辛苦苦的把孙子养大,不曾想儿子却又在去年务工的时候摔断了胳膊,以后重活体力活再也干不了,家里简直是雪上加霜。 唐晏宁之前偶尔撞见,觉得于心不忍,便「借」他们二十两银子周转。 说是借,那老妪心里也明白,这是人家不愿意伤着儿子自尊,变着法的送钱。 现下本是为了致谢来拜年,怎的能再贪图人家的红包呢。 她说什么都不肯收。 唐晏宁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锦囊塞到了小娃娃的手里。 四岁的小娃娃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锦囊,当下便甜甜的道了谢,爱不释手的把玩了起来。 旁边别家的几个孩子看着那精緻的锦囊,都有点眼馋,眼神紧紧的盯着那个在小娃娃手里的晃动的锦囊。 老妪见孙子已经开心的收下,再夺回来恐又惹得孩子大哭,这大过年的在人家里哭多晦气,只得含泪道谢,再三感恩。 唐晏宁笑着扶起了王婆婆,又吩咐了双儿和芬兰,把剩下的锦囊挨个发出去。 林素娥见状也忙把自己准备的那份拿出来,让云芝墨玉去分发。 第174章 省亲风波 ()」 过年之前唐晏宁就和林素娥商量好了,给每家每户再发二两银子,当做补助。 本是带着感谢之意上门拜年的众人,没想到最后不是人家收了他们的礼,而是他们收了人家的礼,一行人都怪不好意思的,纷纷点头道谢。 更甚者还要跪下来。 双儿眼疾手快的搀扶着另一个要下跪的老人,笑着祝福了一番。 分发完红包,众人也就没再逗留,耽误人家过年,纷纷转回家里。 路上孩子好奇的把锦囊打开,赫然发现里面是两块小银锭子。 二两啊,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好几个月的开销了。 众人乐不可支,三三两两结伴,一路上高声赞美顾家,笑声传得快有十里远。 送走了村民,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芬兰他们忙把准备好的早膳端了出来。 唐晏宁和林素娥笑着给几个小丫鬟也发了红包,过年嘛,压岁钱还是要有的。 几个小丫鬟乐呵呵的拿了红包甜甜的道了谢。 其中灵秀最甚,开心的甚至要蹦了起来。 她刚刚偷偷瞄过红包里面的银子,有二两,二两呀。 搁十几天前对她来说二两银子都跟一笔巨款一样,现在不过才在顾家当几天下人,就能拿到这么大的封红。 她乐不可支,嘴巴抹了蜜般道了谢。 几个小丫鬟被她财迷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纷纷打趣儿她。 早饭过后,趁着几个丫鬟都去忙活收拾的空档,唐晏宁悄悄的又给双儿塞了一个红包。 里面是一百两银票。 双儿看着那一百两坚决不收。 也就是最近小姐的日子才好了起来,她一个小丫鬟吃顾家的,喝顾家,住顾家的,哪儿用得着花钱,这一百两实在太多了。 唐晏宁却不管,佯怒的说了双儿几句,她才收了过去,满眼感激的看着小姐,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灵秀看到。 她听到双儿说一百两时,眼睛都直了,一百两啊,可以够她生活好多年了。 同样是丫鬟,她们却只有二两。 刚刚还宝贝如金的二两银子突然就感觉不香了。 看来一定要想法争取到二夫人面前去服侍,二夫人太阔绰了。 而且对双儿姐姐极好,有几个丫鬟能得到主人家这样的对待。 平日里双儿姐姐除了负责照顾二夫人便什么事儿都没有,做的事最轻松的活儿,拿的是最高的封红。 让人羡慕! 年初三的时候唐晏宁和顾怀生去相府走亲戚,探望唐恆。 一到相府便看见了父亲。 唐恆容光焕发的在府宅里逗着一只鸟,是有个下属讨好送来的,很有灵性的一只鸟,能学好多话,而且颜色艷丽,惹人喜爱。 一见顾怀生和女儿来了,唐恆放下了手中的逗鸟的一个树杈,笑着迎了上去。 先问候了一遍女儿,然后又关心关心女婿,一片其乐融融的场面。 唐晏宁看着父亲这么和蔼的态度有一瞬间的疑惑。 父亲,对怀生,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热络了? 聊了不到片刻,怀生就被父亲拉到了书房,不知道又去谈论什么。 唐晏宁懒得细想,一个人闲来无事,乐呵的去了宋姨娘的院子。 途中她碰到了唐晏彬。 他一身墨蓝锦绣云纹袍,金线勾勒的袖边,外罩一件披风,眉眼温润,端的是潇洒倜傥。 因为唐晏彬一直在国子监,每年回来的时间不多。 所以唐晏宁对这个大哥印象很少,但是有一点还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唐晏彬挺宠唐晏清的,而且对温氏也极为孝顺。 是个好哥哥,也是个好儿子。 唐晏宁礼貌性的主动上前,微微施了一礼,唤了一声:「大哥,新年好。」 唐晏彬没说话,眉眼里带着探究,微微打量了她一会儿,良久,才像是从鼻子里面发出一个音节,微不可查的嗯了一句,转身大步离去。 那声「嗯」带了一点点不屑。 唐晏宁并没有太在意,微微致意,看着他大步流星的往门口走去。 后面跟着两个小厮各拖着一摞锦盒,想必唐晏彬今日打算出去会友吧。 直到唐晏彬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唐晏宁才转回身,领着双儿走了。 她一直知道的,唐晏彬高傲如斯。 前世高中探花,又娶了榕轩,端的是光宗耀祖,荣耀非凡。 而且,也深得父亲的重视。 他多高傲唐晏宁都不介意,因为于她来说,除了名义上的兄妹关系,他们就是陌生人而已。 只要唐晏彬不会盲目的宠着妹妹,非和自己过不去,那他什么态度,唐晏宁懒得计较。 左右交集不会太多。 她就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不想惹是非。 宋姨娘因着怀孕,最近愈发受宠,原来的兰苑也不住了,搬到了南面採光好,风景好的端阳苑,和温氏的碎玉轩挨的颇近。 唐晏宁在丫鬟的带领下刚进去端阳苑正门便迎来了宋姨娘。 她如今孕期五月左右,孕肚已显,整个人越发丰腴婉约,眉眼里满满的都是温柔笑意。 小丫头一併跟了过来,过年穿了一身红色百褶袄裙,靓丽活泼。 三人热络的的进去唠嗑。 唐晏宁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锦囊递给了小丫头。 唐晏群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是一只玉兔子,顿时开心的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这玉兔子正是她的生肖,是唐晏宁特意找人定做的,上面还坠了挂绳,可以挂在脖子上。 对比端阳苑的热闹,碎玉轩则是一室冷清。 甚至有些死气沉沉,毫无新年的气氛。 「什么,你说唐晏宁那个小贱人来了?」 唐晏清坐在轮椅上紧紧的抓着青灵的手问道。 青灵有些胆怯的回道:「是的,小姐,三小姐她现在正在端阳苑和宋姨娘唠嗑呢。」 「什么三小姐,那小贱人害我至此,有什么资格称唿为三小姐。」 唐晏清勐地甩开了青灵的手。 青叶连忙上前去安抚,「是,是,小姐,那唐晏宁上次对您那么不敬,可恶至极,哪儿有资格再称小姐,您不要生气了哈,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来,小姐,先喝药吧,待会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 第175章 阴晴不定 ()」 唐晏清可以随意称唿三小姐为小贱人,但是她们这些丫鬟实在还没这个胆子,只能应付着小姐,喊喊唐晏宁。 小贱人是万万不能随意叫的。 万一被不甚传到相爷耳里,倒霉的还是她们。 青叶见小姐稍微平復了些,连忙使了个眼色给青灵,让她去端药。 青灵不顾手腕被小姐抓的疼,一熘烟的去厨房端药。 她现在真的一刻都不想在小姐跟前侍候了。 自从小姐断腿后,脾气越发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实在是让人心累。 整个清仪轩的丫鬟僕妇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不知道哪一句又刺痛了小姐,落得一顿板子。 青灵前脚刚出房门,就碰到了大夫人,连忙匆匆行了个礼,便去厨房端药。 温氏一进门便看见女儿坐在轮椅上,衣着单薄,连忙心疼的上前哄道:「清儿,怎的不带披风,天儿这么冷,可别在染了风寒。」 又对青叶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小姐拿披风去。」 青叶吓的一哆嗦,连忙去拿。 「娘,我不冷,不想穿。」唐晏清语气厌厌的撇嘴道。 温氏一猜就知道女儿心情又不好了,赶忙宽慰了几句,让她不要赌气,爱惜身体,好生养伤。 再过几个月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每次提到她的腿,她眼神中都被怨毒淬满,狰狞可怖。 她紧紧的揪着搭在腿上的毯子问道:「娘,听说唐晏宁今天过来了?」 「她害我至此,竟然还有胆子过来,娘,我要去端阳苑,我要去报仇,你快带我过去。」 唐晏清被丢下去的时候,卫无曾冷冷的说过一句话,不要再去招惹唐晏宁。 她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一下子坠了下去,一双腿碰到石头上,引发了剧痛,她再没精力细思那句话。 被救上来她清醒后,双腿周围已经绑了一圈木条固定。 耳边是大夫的叮嘱。 她木木的听着,想起被丢下去时的那句话,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番遭遇是为什么。 是唐晏宁,是她僱人抓走了自己,丢下了悬崖。 这个仇不报,她就不叫唐晏清。 温氏就看着女儿有些癫狂的样子,赶忙拦着她,安抚道:「清儿,你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如今你这幅样子在她面前,只会让她嘲笑你罢了。」 说完温氏又皱了皱眉,道:「而且,我总觉得那个唐晏宁变了,清儿没发现吗?」 唐晏清听到母亲说唐晏宁变了没接话。 这两次交锋她隐约感觉出唐晏宁是和从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唐晏宁只会默默的忍耐着,畏首畏尾的,表情无趣的很。 只有当着众丫鬟划破她裙子的那次见过她反抗过一次,愤愤的瞪着她们,眼眶泛红,眼里全是狠戾。 除此之外,她死板呆滞的不得了。 而现在,她总是一副信心在握的样子,走路,说话,甚至眼神都感觉变了,没有了死气沉沉,畏畏缩缩,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从容不迫。 似乎,从她在外祖家回来后,唐晏宁就不一样了。 温氏看着女儿逐渐冷静的下的情绪,分析道:「清儿,你暂且忍一忍,为娘先找人去调查他们一番,我总感觉,唐晏宁说不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机遇,得到了贵人相助,不然,以她区区一个庶女,如何躲得过上次我们派去的暗杀?」 「而且还能反过来僱佣更厉害的人,光天化日的将你掳走?」 相府的守卫自然也是森严的,能这么轻飘飘的把清儿带走,肯定是个高手,至少应该比千杀阁的人厉害。 唐晏清听完母亲的吩咐刚刚愤怒的眸子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娘,似乎不止是唐晏宁不一样,她的那个相公也有点邪门你发现没?」 「那个顾怀生不是一个普通的寒门秀才吗?可是娘你看他的言谈举止,气质儒雅,可是半分没有寒门小户的样子?」 说到这温氏点了点头,贊同道:「确实,那个顾怀生,似乎也有点问题,娘回头让人一併去查下。」 「清儿,你先回屋休息吧,天冷,不要再吹风受了凉,你放心,你受伤这件事娘一定会为你做主,让唐晏宁付出代价的。」 温氏又给女儿往上提了提毛毯,关心道。 唐晏清蔫蔫的应了两声,刚好青灵把药端了回来,青叶也拿来了披风,伺候完小姐喝完药后,青灵青叶推着小姐回房休息。 ~~ 眼瞅着到了午时,丫鬟们差不多要来传饭了,唐晏宁起身告辞,准备前往正厅用膳。 自宋姨娘怀孕后就提成了贵妾。 但是贵妾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在前厅用膳的。 唐晏宁刚出了房门口,便听到隔壁传来丫鬟的惨叫和哭求。 唐晏宁不自觉的皱了下眉,问宋姨娘,「这隔壁不是母亲的碎玉轩吗?她现在都这么光明正大的责罚过丫鬟吗?」 温氏一直扮演着一位贤惠的主母,就算要责罚下人,也都在唐恆看不见的地方,一般动刑,至少会先堵上嘴,不会让丫鬟发出如悽厉的叫声。 宋姨娘也被那突然传来悽厉的声音惊的有些心悸,小声解释道:「应该不是大夫人在责罚人,估计是大小姐。」 「唐晏清?」 「嗯,这大小姐自从断腿后脾性愈发的古怪,动辄打骂丫鬟,重则杖毙,这清仪苑的丫鬟都换了几拨了。」 「因为这几天过年嘛,大夫人就把大小姐接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住了,而且这些天总是时不时的就传来丫鬟的哭声和哀求,像刚刚那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宋姨娘说完下意识的扶着肚子,「还好听小玲说她明天就要搬回清仪苑,不然在这么下去,我就要跟你父亲说换回原来的院子了。」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这般时不时的传出一声,尤其是半夜,很容易惊到孕妇,于养胎无益。 唐晏宁依旧皱着眉,盯着那堵高墙,片刻后她附在宋姨娘耳边,轻轻低语了几句。 「这样行吗?」 宋姨娘不确定的问道。 第176章 救人 ()」 之前她也旁敲侧击隐晦的跟相爷说过大小姐近来性情暴戾,无端苛责下人,应该管一管的。 但是相爷只是嘆了嘆气,说暂缓些时日在说吧。 宋姨娘清楚,相爷心软了,看着从小疼到大的爱女承受断腿之痛,心里多少有点亏欠,便放纵她这些日子的脾气,让她能好受些。 于是此后宋姨娘就没再没提过,只是暗地里出手能救一个是一个。 相爷多数还是视而不见,放任她出手的。 可是晏宁突然要一次解决到位,她觉得还是有点行不通。 唐晏宁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肯定行的,姨娘要对自己有信心。你现在可是孕妇,父亲正宠你,谁敢对你怎么样,而且也可以顺便让那些僕婢看看,谁更值得她们跟从。」 宋姨娘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相信她,低声向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小玲吩咐了几句。 小玲听完吩咐忙匆匆的出去了。 唐晏宁挽着宋姨娘的胳膊,笑道:「走吧,姨娘。」 宋姨娘吩咐另两个丫鬟留下看着四小姐,便跟着她一起去了碎玉轩。 一进门便看见一个丫鬟被死死的绑在长凳子上,身边两个家丁扬起板子,此起彼伏的落在那丫鬟的腿上。 丫鬟的嘴也被堵上了,只能呜呜的发出哭声,疯狂的摇头哀求。 「住手。」 唐晏宁看到此景率先疾步走过去,拦下了家丁欲再次落下的板子。 三小姐站在跟前,那些家丁再没眼力见也不敢再动刑,只得看着主母。 宋姨娘看着那不过十二岁的丫鬟双腿被打的血肉模煳,不由一阵心疼,为人母后真的一点都看不得这种血腥场面。 温氏看见唐晏宁突然出现,眼里划过一丝愤恨,偏偏现在不是时机发作。 那次清儿被丢下崖底,只凭丢她下去的那人一句话,并不能证明是她做的。 便耐着性子问:「怎么,母亲惩罚自己院里的一个婢女,还需要同你报备吗。」 话音刚落便看到宋姨娘竟然自顾自的开始吩咐丫鬟做事,解开了那个丫头捆着的绳子,丝毫没把自己这个主母放在眼里,便怒了,「宋氏,你在做什么。」 宋姨娘受制于温氏惯了,勐地被温氏一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想逃避,但是又想起晏宁之前的话,壮着胆子梗着道:「回夫人,婢妾在救人。」 「呵,救人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温氏嘲讽道:「本夫人身为当家主母,责罚个犯了错的下人有何好救的,你要彰显你的仁慈去你的端阳苑,不要在我碎玉轩大放厥词。」 说完便沖家丁示意,继续行刑。 这个宋氏近日里来越发放肆了,她每回惩罚个下人,宋氏就暗地里去接济,显得她多恶毒,宋氏多仁慈似的。 不要以为她看不出宋氏的这点小心思,不就是想趁机拉拢人心吗? 被打的小丫头自然看到了大夫人的暗示,吓得缩在地上,紧紧的揪着宋姨娘的裙角。 祈求的看着她。 一双眼睛无声的散发着,救救我,救救我。 宋姨娘看了眼小丫鬟被血迹模煳的双腿,咬了咬牙,对上温氏的视线,倔强道:「惩罚犯人也得有个由头,敢问夫人,这个丫鬟犯了何错,需得动用杖刑?夫人可知,因为相府最近苛责下人太过频繁,外面都开始传相爷性情狠戾,暴虐无道了。」 杖刑一般是犯了大错,无法轻易饶恕的才会动用。 而且确实因为相府苛责下人太过频繁,宋姨娘外出的时候,偶然听到些闲言碎语。 温氏皱眉,神情带着不屑,「宋氏,你少拿相爷的名誉做幌子,这些人都是签了死契的,生死本夫人还不能掌控?有何缘由需要向你说明原因,你以为你是谁?」 宋姨娘咬了咬牙,继续道:「非是婢妾拿这件事儿作幌子,是外面真的有人再传相爷品性暴虐,甚至要弹劾相爷了,相爷平日里最注重名誉,若是因为这件事造成影响,想来相爷也会责备夫人的。」 宋姨娘也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弹劾什么,也不过是夸大其词,让温氏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妥罢了。 唐恆身居高位,后面不知多少人眼馋着呢,说不定有人单盯着错处好上奏呢,这弹劾虽然有点夸大,但也不是不无可能。 温氏本来想冷冷的怼回去的,但是她突然想起了杜姨娘。 昔日那么受宠,却因为自己哥哥的事儿让相爷丢了面子受到了皇上的苛责,这再好的宠爱还不是说丢就丢。 她不满的瞪了宋姨娘一眼,轻嘲道:「好,你想知道这丫头犯了什么错是吧,那本夫人就给你说道说道。」 温氏睥睨的看了丫鬟一眼,满身的血污似乎脏了她的眼,她嫌恶的皱了皱眉,「清儿上次不慎摔落山崖底,双腿受伤,整日郁郁寡欢。可是这丫头竟然故意在清儿面前跑跑跳跳,甚至还出言嘲笑断腿之人,这难道不是故意在藐视主子,奚落主子?你说,这杖刑是不是应该。」 宋姨娘没有回温氏,转身蹲下对着瑟瑟发抖的小丫鬟问道:「夫人说的对吗?」 小丫鬟眼里已经泛出了泪水,双手一激动抓住了宋姨娘的手臂,急急的摇着头,嗓音嘶哑的哭道:「不,不是这样的,四姨娘,奴婢,奴婢没有嘲笑,也没有故意在大小姐面前蹦蹦跳跳,只是因为院子里不知何时跑进来只瘸了腿的野猫,奴婢担心冲撞到大小姐,便去追赶,那野猫四处乱窜,甚是灵敏,奴婢一时失言说了错了一句话,,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的,四姨娘,你要相信奴婢,救救奴婢啊。」 小丫鬟追着猫咪跑了半天还没逮到,一时气愤,脱口而出一句,「断了腿还瞎蹦跶,一点都安分,待会儿逮到你,有你好看的。」 谁知这句话刚好被回房休息的唐晏清听到,觉得在含沙射影的讽刺自己,当下便发了怒,要打断她的一双腿。 小丫头吓得连忙跪地求饶,却只见到大小姐冷冷转身离去的背影。 第177章 等你有了证据再说 ()」 宋姨娘看着哭的不能自抑的丫鬟,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站起身,对着温氏理论道:「夫人,总不能因为大小姐断了腿,整个相府的人都不能跑了吧?难道因为他们一跑,就都代表着在嘲讽大小姐吗?这样一桿而论,是不是太过武断了呢?」 温氏本来就唐晏宁突然出现不悦,现在竟然连宋姨娘都敢质疑起她来就更是不悦,怒道:「是不是武断轮不到你一个区区的妾室来置喙,更不需要给你交代,我劝你少管闲事。」 「宋氏,放开那个丫鬟,本夫人可以不计较你刚刚的无礼之罪。」 宋姨娘看了看只有半口气的丫鬟,咬了咬唇,「恕婢妾不能从命,夫人这般做法有失公允,草菅人命,这传出去了对相爷的清誉有损,所以婢妾救这丫鬟不是要跟您作对,而是为了相爷的清誉着想。」 她转身吩咐身后的丫鬟去请大夫,无视了温氏的警告。 「反了你了,不要以为你怀孕了本夫人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温氏恼羞成怒的吼道。 最近本来唐恆就偏爱宋姨娘,除了歇在他的卧室外,多半都是宿端阳苑,连她初一十五的正室面子都不顾及了。 饶是杜姨娘当初受宠,相爷也没有如此过分过,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在意她的感受。 她现在除了还是相府名义上的夫人外,她没有得到一丝丈夫的宠爱。 说到底她也是个女人,渴望被疼爱的女人。 宋姨娘以前唯唯诺诺在她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的人,现在竟然有胆子当众跟她叫板,这简直是把她最后的一丝尊严放在地上摩擦。 她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来人,把那个贱婢给我拉出来继续行刑。」 「春草,秋叶,去给我按着宋姨娘,就让她在一旁看着,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救下这个贱婢。」 温氏吩咐完毕,春草和秋叶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该动还是不该动。 宋姨娘身孕已然五个月,相爷宝贝的那么紧,这让她们去按着,万一动了胎气,伤了身子,怕是大夫人也保不住她们。 就在这时,唐晏清坐着轮椅过来了。 「娘,怎的这般吵,那个小丫鬟不是堵上嘴了吗?怎的还如此聒噪,吵的我的睡意都没了。」 青叶推着她缓缓的走来,她腿上搭着厚厚的羊绒毯,捏着着帕子不满的抱怨着。 眉眼里全是被吵到的不耐烦。 没有一丝怜悯。 待彻底穿过走廊走到正厅门口的时候,她抱怨的神情瞬间出现了一抹僵硬邦,双眼死死的盯着院里站着的唐晏宁。 温氏赶忙侧身在女儿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安抚道:「快了,清儿,娘马上把那个丫鬟处置了,你快回去睡吧。」 语气中处置一个丫鬟的性命,就像丢弃一件废弃的东西。 仅一眼,唐晏清还是看清了那站在院子中央的人。 她缓缓的推开面前的母亲,看着那红衣相间眉眼看似春风温柔的人,双目泛红。 「是你,你竟然敢来碎玉轩?」语气依旧带高傲。 唐晏宁微微上前施了一礼,道:「大姐,这句话什么意思?妹妹不明白,妹妹今日省亲,本就打算来看望母亲和姐姐的,为何不能来着碎玉轩?」 唐晏清努力压制着怒气,看着她一副无害的样子,嘲讽道:「呵,看望?你少在这儿假惺惺,本小姐为什么受伤,你心知肚明。」 唐晏宁笑道:「大姐在说什么,妹妹越听越不明白?」 「呵呵,你不用跟我装傻充愣,我眼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等我有了证据,你就自求多福吧。」 唐晏宁双眸似水,微微一笑,下巴微抬,那意思是,等你有了证据再说。 唐晏清紧紧的揪着手中的帕子才没有被她刚刚挑衅的眼神激的失态。 余光看到今日嘲讽她的那个丫鬟,她的一腔怒火顿时发到了那个丫鬟身上,「这个丫鬟不用打断腿了,直接杖毙了。」 听到杖毙,刚刚躺在地上的丫鬟,顿时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声音绝望,「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奴婢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奴婢真的没有嘲笑您。」 唐晏清冷眼看着地上血色蔓延的丫鬟,眉头紧皱,「都站着干吗,还不执行?」 一行人都知道大小姐的脾气阴晴不定,也不敢耽搁,转身找绳子,准备把婢女重新给捆上杖毙了。 温氏知道女儿现在看着这么平静,内里肯定在隐忍着的,忙蹲下安抚道:「好了好了,清儿,不就是一贱婢,不值得动怒,你赶紧回房休息去吧,娘待会给你处理了。」 她拉着女儿的手稍微用力捏了捏,示意女儿冷静,现在还没查出什么,暂时不要跟唐晏宁起冲突。 唐晏清焉能不懂,不然刚刚一看到唐晏宁,她怕就忍不住让青灵青叶抓住那贱人,先狠狠的掌掴一顿了。 她面上保持着平静,准备转身走,不然待会她怕真的忍不住,想去扒了唐晏宁伪装的皮。 瞅着来了几个小厮,要把地上的丫鬟抬上架,宋姨娘咬了咬唇,勐地往前站了一步,阻止道:「不行,夫人,即使是签了死契的丫鬟也是一条命,现在仅仅因着大小姐的不高兴,就杖毙了,传出去,相府的声誉定会受累,而且外面已经有了流言蜚语,若是大小姐再不节制,日后定会引得人上去弹劾相爷,还望夫人三思,饶恕这个丫鬟一命吧。」 说完她便跪下,一副慈悲心肠的样子。 温氏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激的动了怒,「放肆,宋氏,不过区区一个贱婢,是打是罚,本夫人说了算,你少拿相爷的声誉来说事,你安的什么心不要以为本夫人不知道。」 「你是不是非要保下这个丫鬟?那本夫人就让好好的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说完她冲着愣着的几个家丁道:「都聋了吗?没听到大小姐刚刚的吩咐?」 「春草秋叶,给我按住她。」 几个家丁再不敢耽搁,捞起那个还剩半条命的丫鬟就往板子上绑。 宋姨娘想冲过去,脚步才跨了一步,春草和秋叶就已经按住了宋姨娘。 第178章 解释 ()」 墙外外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黄莺叫,细细弱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很快被淹没。 唐晏宁听到此声,忙上前一步,高唿一声,「你们疯了吗,宋姨娘可是有身孕了,你们还敢这样对她?」 说完朝宋姨娘打了个眼色,宋姨娘忙心领神会。 宋姨娘心领神会,使出全力一把挣脱了春草秋叶,冲过去,扑倒小丫鬟身上大声哭喊道:「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婢妾,婢妾也只是为了相爷的声誉啊,请你高抬贵手,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婢妾吧。」 宋姨娘嚎啕的春草和秋叶都是一愣。 只是按着宋姨娘让她亲眼看着小丫鬟被杖刑,又不是杖责她,怎么嚎的跟她要受刑似的。 但是疑惑归疑惑,大夫人刚刚都发了话了,还是得按住宋姨娘,让她在旁边乖乖的观刑。 唐晏宁忙冲过去跪在地下求情道,「母亲,宋姨娘并不是要挑衅你的威严,实在是为了父亲着想,还请母亲三思啊。」 她这边说,宋姨娘那么嚎着,双儿也跟着跪下一起求情,加上刚刚那个小丫鬟讨饶,声音一度混乱无比。 唐晏清本来要走的,都被这声音嚎的皱眉,转过身莫名的看着唐晏宁这是演的哪一出? 几个女人一台戏,温氏被吵的头疼。 她抬眼瞥到宋姨娘眼中的讨饶和后怕的神情,心里划过一丝快意。 最后似乎被这嘈杂的声音吵的频频皱眉,一挥手不耐的催促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几个家丁也不敢犹豫了,赶忙捡起板子准备来施行。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暴喝,「都给我住手。」 家丁僕婢们被吓得一时静了音,愣在了原地。 唐恆怒气沖沖的走进来,示意身后的小厮把那两个护卫拉下去,然后冲着春草和秋叶一人一脚踹去,扶着那哭的跟泪人一样的爱妾,心疼道:「茵茵,你没事吧,是本相不好,本相来晚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疼的厉害吗?」 宋姨娘顺势倒在唐恆怀里,捂着肚子,面色痛苦,低声啜泣,,「相爷,是不是我们的孩子要保不住了?茵茵不要,不要啊,茵茵想为相爷开枝散叶。」 茵茵是宋姨娘的闺字。 唐恆心疼的给他擦了擦泪水,「说什么傻话,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可能是动了胎气,我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你可不要说丧气话,本相定会保你你好好活着,让我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来到世上。」 宋姨娘啜泣着靠在唐恆怀里,双手使劲儿揪着他前面的衣襟,喃喃低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弱弱的解释道:「相爷,茵茵刚刚不是故意要顶撞夫人的,实在茵茵外出时,听到外面开始议论起了相爷,说相爷残暴无度,才忍不住出手保下了这个丫鬟,一是为相爷的声誉着想,二也想顺便为我们未出世的孩子积积德,求相爷明鑑。」 唐恆安抚的拍着她的肩膀,「好了,好了,你不要解释了,本相都懂,你如此善良,行事有度,又怎么会光明正大的顶撞主母呢。」 唐晏宁还真的是第一次见父亲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一时都有些怔楞,直到怀生出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帮她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无声的揽住了她的肩,她才反应过来。 两人柔情的一幕深深的刺痛了温氏的眼。 她本来想着该如何解释的脑子,却被这一幕刺激的不知如何转动,只看到昔日相敬如宾的丈夫,轻声细语的哄着一个贱妾,甚至为她主动拭泪。 她双手攥的死紧,指甲甚至嵌入了掌心。 唐恆安抚了会儿宋姨娘,瞟了一眼温氏,这一眼,淡漠至极。 可惜,温氏眼里只有嫉妒愤恨,看不到那眼神里内含的淡漠。 唐晏清一看父亲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这才明白唐晏宁和宋氏打的什么主意,忙示意青灵青叶将自己推了过去。 这些日子父亲会经常来看自己,偶尔会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和以前一样,对自己的态度宠溺。 她拉住父亲的衣袖,语气带着一丝丝惊讶,眼眸含笑,问,「父亲您怎么来了?」 唐恆深深的看了唐晏清一眼,看的唐晏清嘴角的笑都有些保持不住。 她刚启唇,话还未出口,唐恆已经抽回了袖子,将宋姨娘交给旁边的贴身婢女扶着,走到了正中间。 看着温氏厉声问道:「温芳婉,是不是本相再晚来一步,你就要把茵茵,连带着她腹中的骨肉一併给杖毙了。」 温芳婉是温氏的闺名。 这一声厉喝终于将温氏拉回了神。 她收起眼底的涩意酸意,才意识到唐恆误会了,解释道:「相爷,妾身并没有要对宋姨娘用刑,只是处罚一个贱婢而已,谁知宋姨娘突然冲到前面,誓死要维护一个贱婢,无视妾身的命令,当众让妾身颜面扫地,所以,我才略是小惩,让春草秋叶……」 「所以你就让春草秋叶按着宋姨娘,让护卫去给她长个记性吗?」 唐恆打断了温氏的解释,接话道。 宋姨娘刚刚为了维护那个丫鬟,故意扑在了那个丫鬟身上,春草秋叶只好先把宋姨娘拉起来按着,护卫才好来行刑。 这一幕,从外面走进来看,倒像是春草秋叶按着宋姨娘,护卫走过来行刑的样子。 唐恆刚刚一进门,便看到了这一幕,两个护卫抱着粗厚的板子,宋姨娘惨白的脸上全是泪痕,眼里尽是惊恐。 那一刻,他心疼极了。 「不,相爷,我并没有打算让护卫用刑,只是想让她……」 先入为主,唐恆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没耐心听温氏的狡辩,打断道:「想让她怎样?你说啊,本相还未进来便在路上听见你下令让人按着宋姨娘,催促着让护卫去行刑,你有何好狡辩的。」 见相爷误会越来越深,温氏急忙解释道:「不,相爷,你听妾身解释……」 「解释?你有什么好解释的,其心昭昭,你当我们都是瞎的吗?本相亲眼所见那护卫走向宋姨娘,准备动手,你还敢信口雌黄。」 唐恆气的连温氏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愿意听。 第179章 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 唐晏清忙让青叶把她推过来,再次拉着父亲的衣袖解释道:「父亲,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母亲不是要责罚宋姨娘,只是让她在旁边观刑而已,这个贱婢犯了错,冲撞了女儿,母亲惩罚一下,谁知道宋姨娘非要扑过来,不仅再三阻拦,甚至藐视母亲的话语,母亲气不过才让人把她拉住的,您不要错怪了母亲。」 「观刑而已?呵呵,」唐恆听完忍不住冷笑出声,「你母亲想让她看着一个婢女被打的血肉模煳,让她半夜做噩梦,受惊吓,然后动了胎气,好继而滑胎是吗?你们明知茵茵她心地善良,最是见不得血腥,偏偏採用这种手段去罚她,这难道不是比动刑更残忍?」 「不要以为你们揣的什么心思为父当真一点不知道。」 就算是刚刚温氏是想让她观刑,那也是没安好心,比直接动刑,其心更可诛。 他转身,指着温氏骂道:「从茵茵搬到这端阳苑养胎,你隔三差五的半夜责罚丫鬟,动辄一声惨叫把她惊醒,难道说你是无意的吗?你真以为,我不在端阳苑,就不知道晚上的事儿了?」 「你明明知道她是孕妇,情绪脆弱,需要静养,偏偏故意弄出这些声响血腥的场面,你说你安得这是什么心。」 「枉我还觉得你有着主母气度,把茵茵搬来离你近的院子,方便你照顾她,结果你就是这么照顾的?你这摆明了就是要刺激她,继而引发她动胎气,到时候在推脱是她自己情绪激动控制不住是吧?温芳婉,你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唐恆虽然气极,但是一番话说得调理清晰,语气咄咄,期间更是没停,丝毫没给温氏接话的机会。 温氏除了震惊的看着他,还是看着他。 不可否认她恨宋姨娘,恨他肚子里的孽种。 本来相府只有彬儿一个嫡子,这宋姨娘要是在诞下庶子难免会分走彬儿的宠爱,也会分走自己的宠爱,所以,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让宋氏滑胎。 偏偏唐恆防备的紧,故意把宋氏安排到她的院子旁边,美其名曰方便照顾,实际是怕她暗地下毒手,处处防着她。 要是宋氏在她旁边的院子滑了胎,到时候无论是不是她做的,她都难辞其咎。 正是这样,她才更恨。 一个曾经的粗使丫鬟,贱妾而已,连跟自己洗脚都不配,唐恆竟然宝贝如斯,简直可恶。 所以,唐恆晚上不在的时候,清儿惩罚丫鬟她故意不堵着她们的嘴,等她们叫了几声再堵上,好藉此引得她心神不稳,伤了胎气,到时候膳食上再稍稍寒凉些,这胎怕是就不那么容易保住的了。 只是没想到,唐恆这么快便察觉了出来。 温氏银牙暗咬,看着唐恆满脸怒气的样子,知道硬解释不行,瞬间挤落两行清泪,道:「相爷,妾身没有这样想,自从宋姨娘怀孕,妾身一直对她颇多照顾,您都看到的呀,今日惩罚丫鬟,实在是这个丫鬟嘲讽清儿断腿,我才忍不住的,并不是故意要惊吓宋姨娘的,请相爷明鑑。」 唐晏清看到母亲受到指责,父亲一脸怒气,忙上前跟着求道;「父亲,母亲什么脾性您还不清楚吗,她一直兢兢业业的为您打理着相府,从不敢又丝毫懈怠,您现在怎能为了区区一个妾,就这么冤枉母亲呢?」 唐恆看着温氏眼中的泪,不为所动,眼神带着失望,「是不是冤枉,你们母女俩心知肚明。」 唐晏清听到这句话双手下意识的攥了起来,心里漫过不安。 唐恆突然问了一句:「那婢女犯了什么错?需要你们杖刑?清儿,你是不是觉得签了死契的丫鬟,命就不是命了?」 「不,不是……父亲,是那个丫鬟先讽刺我的。」唐晏清不安的解释。 「哼,她一个丫鬟怕是借她几个胆子,敢去讽刺你?」他话里带着凉薄。 唐晏清越发不安,解释着那丫鬟如何讽刺她的。 心里也疑惑的不行,不就是惩罚一个贱婢吗,为何父亲突然这么动容了,之前也处罚过了很多个,父亲也没说什么啊。 唐恆面色平静,看不出情绪,「宋姨娘一介妾室尚且知道为本相的声誉着想,而你们,就只想着如何让自己痛快,你们真的以为,你们私下处理的丫鬟,本相不知道吗?」 说到最后一句,唐恆的声音陡然加大,吓得唐晏清一个哆嗦。 其实整个相府的事儿都在唐恆的掌控中,唐晏清和温氏以为她们私下处理的丫鬟他不知道吗? 唐恆之所以放任不理,还是念了最后的一点父女亲情,怜惜她断腿之苦,想着她过些日子就能平静下来,好好接受治疗。 没想到,唐晏清却不这么想,越发肆无忌惮,毫不收敛。 脾性越来越残暴不堪。 没亲眼见到或许还没什么出动,但当今日亲眼所见那断腿的丫鬟,才知其行为简直令人髮指。 唐恆失望了,彻底失望了。 这个女儿毁了。 温氏在旁心里也是一咯噔,听相爷这语气,似乎对清儿彻底失望了。 相爷刚刚出现不过片刻温氏便明白了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是唐晏宁和宋氏的计谋。 故意引诱相爷前来,看到他们责罚下人狠毒的一面,宋氏善良的一面。 这计谋很拙劣,偏偏她被一向唯唯诺诺的宋氏激的没有细想。 刚好被相爷瞧了个正着,任凭如何解释相爷都听不进去。 她年纪一把了,宠爱什么的也不那么在意了,失望就失望吧,左右她还有彬儿。 但是清儿不能失宠,好的娘家才是日后在夫家挺直腰杆的后盾。 她不能让清儿在失了这个盾牌。 她忙上前道:「相爷,不是清儿要处罚那个婢女的,是妾身,妾身见那贱婢出言讽刺,气不过才要杖毙的,清儿近日因为双腿受伤,脾性是有点不定,但不是那种暴躁之人,一切都是妾身做的,您不要错怪了清儿。」 她把女儿所有处罚下人的过错,都堆到自己头上。 唐恆听完温氏的话,眼神晦暗不明,「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这一句,极尽讽刺。 第180章 是为父安排的 ()」 在这一刻,唐恆深深的感到了挫败,他之前处处心系官场,放在孩子家人身上的心思都少,他逐渐看着清儿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心中欢喜。 然而直到今年他才发现,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被温氏教导的内里败坏,毫无名门闺秀的气派。 错也在他,在他疏于管教,在他也太过溺爱。 他深深的嘆了口气,转身吩咐,此后清仪轩只有青灵青叶两个贴身丫鬟,苑中僕婢全部解散。 除了送一日三餐和汤药,温氏也不得前去探望,日后痊癒后再做安排。 另外,温氏身为主母,品德有失,不堪大任,主中馈等大小事宜,暂交钱管家代为打理,待宋姨娘生产后,再做打算。 至少在宋姨娘平安生完孩子前,温氏不能在主中馈。 竟然因为宋氏的这一场拙劣的闹剧就要剥夺她的掌家权,温氏眼里带着浓浓的惊讶和不甘。 双手死死的绞着帕子。 唐晏清也被父亲这突然转变的态度震得不轻,双眸瞪得大大的看着父亲走向门口的刚硬背影。 这还是昨日那个给自己送小玩意,笑着问自己最近情况好点没的父亲吗? 为什么,为什么,才一天就变了? 她不明白,不就是处罚了几个贱婢吗?哪个高门大户不打杀丫鬟,怎的到了她,父亲非要这么小题大做呢? 她还没从父亲突然转变的态度中反应过来,眼前突然冷不丁的多了个人影。 唐晏清心情不好,下意识的一把推了过去,吼了一句,「滚开。」 她这一下力气不小,青灵直直的向后仰去, 唐晏宁离得近,被这动静惊的回了身,一眼就看到了青灵的后脑勺马上要磕到还在翻修的花坛边缘上。 那边缘稜角未打磨,有些尖锐,要是磕上,性命难说,下意识的唐晏宁就伸手把青灵捞了回来。 青灵站直后一脸后怕,手里还拿着毛毯,眼神带着恐慌,嗫喏道:「大小姐,我只是看你搭在腿上的毯子掉了,想捡起来给你盖上。」 唐晏清见唐晏宁多管闲事的去拉自己的婢女,又因着刚刚被父亲下令幽禁在苑内,心情烦躁到极点,当下忍不住刺了一句,「唐晏宁,好人都做到我跟前来了,明明害我断了腿,现在竟然还能假惺惺的去救我的丫鬟,你可真是让人噁心。」 顾怀生听完她这句眼眸眯了眯,轻轻一挥手一个小石子直冲唐晏清的面门飞去, 唐晏清勐地吃痛,看着唐晏宁吼道:「你竟然暗算我?」 「清儿。」温氏连忙说了一句,示意她住口。 没有证据,清儿落崖她们无法指证,现在相爷本就心情不好,在扯上唐晏宁,于她们无利。 唐晏清愤愤的瞪了唐晏宁一眼,住了口。 唐恆听到女儿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时,停住了脚步,转头问:「你说,你的腿是宁儿害的?」 温氏一把按住女儿,不让她开口,自己解释道:「不,不是这个意思,相爷,清儿最近情绪不好,看谁都感觉像兇手,许是刚刚晏宁站的与她有点近,她有点恐惧,才脱口而出的。」 唐晏清最近确实情绪不好,之前恍恍惚惚几次看见和卫无身形相像之人,都嚷着是兇手。 温氏这个藉口勉强也说的过去。 但是唐恆却驻足了,本来打算带着宋姨娘回去的了,却因为唐晏清这一句话停了下来。 他幽幽道:「宁儿不是兇手,你不要妄加揣测,累了你妹妹的名誉。」 唐晏清听到父亲言语里的维护,加上自己刚刚被父亲幽禁,顿时感到不平,「您怎么知道不是她?您查都没都就这么毫无怀疑的维护那个庶女?」 她的表情有些狰狞,「父亲,您变了,您变了,您以前明明最宠爱我的,现在不过因为我打杀了几个丫鬟您就幽禁我,不过因为一个贱妾哭诉了几句,您就剥夺了母亲的权利,您越来越不分是非了。」 看着大女儿不知悔改,还在口不择言的说着,唐恆再次怒了,「住口,你闹够了没有?」 唐恆这一声极大,带着雷霆般的怒气,吓得周边的人都瑟缩了一下。 鲜少见相爷这么大声吼人。 「为父从小对你百般宠爱,你要什么,为父就给你什么,给你请最好的礼仪老师,给你上最贵的私塾,花了重金一步一步培养你,可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你先是跟人无媒苟合,珠胎暗结,败尽了我相府的名誉,然后又一意孤行,落了梁王的血脉差点为整个相府引来杀身之祸。」 「不得已为父才与人商议,将你丢在崖底,以一双腿换取了你现在的命,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待在相府?」 「事后为父怜你断腿之苦,为你寻找良医,派遣众多婢女来伺候你,可是你再看看,你又做了什么。」 「你性情大变,残暴不堪,苛责下人,杖毙了多少个婢女,打断了多少婢女的腿?为父念着父女之情,没有多加苛责,纵着你,望你收敛,结果换来你更加的自私自利,丝毫不知悔过,你这样简直不配为相府的嫡女。」 唐恆一口气说了很多,唐晏清却只捕捉到了一句,她死死的盯着父亲,眼里满满的不可置信,一字一句的问道:「父亲,女儿……摔落崖底,是你找人做的?是你亲手毁了女儿的一双腿?」 难怪,难怪父亲之前非让她去松雪崖走走,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吗? 这句话换之前唐晏清问的时候,唐恆或许会觉得很愧疚,但是现在,他不会。 他已经被这个女儿伤透了心。 冷硬且绝情的回到:「是的,一切都是为父安排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啊,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亲自断了我的腿?」 她不就是冲动落了胎,就算不甚暴露最多不过是牵连父亲降级,名誉受挫而已,有什么杀身之祸。 藉口,都是藉口。 她敬重了十几年的父亲,竟然因为这点事儿就要断了她的腿。 第181章 失望了 ()」 唐晏清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轮椅的扶手,声音带着声嘶力竭,整个人显得有些癫狂,「就算我做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关我,为什么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为什么啊,父亲……你这样等于亲自扼杀了我的前程,我的希望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残忍……」 「我残忍?呵呵……」唐恆笑的有些悲凉,往后退了一步,眸中带着自嘲,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因为一件事说他残忍。 他若真的残忍,她现在焉能有命在。 唐晏清不知,梁王被贬为庶人的第四天,皇上曾悄悄派人来传过密旨,让唐晏清无路如何也要平安的生下孩子。 那终究是皇帝疼爱了十几年的儿子,就算贬为庶民,也想着为他做最后一点事儿,把他的孩子接到宫中抚养。 但是老皇帝又岂能不懂树倒猢狲散,儿子一旦没了势力,一个相府千金,又怎会心甘情愿生下景文的孩子。 所以他传了一道密旨,若是唐晏清肚里的孩子有丝毫闪失,全府陪葬。 唐恆接到圣旨便急急的去了清仪轩,他那几天一直在忙,竟疏忽了女儿会不会落胎。 他本来在想着,女儿再煳涂也不会选择这个节骨眼上生事的,结果不曾想,他去的时候她已经落过了。 唐恆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这是他的女儿吗?脑子呢? 唐恆在朝堂多年,好歹能琢磨出些皇帝的心思,知道全府陪葬可能带了丝威胁,他这些年在这个丞相位置上算得上兢兢业业,为皇帝还是分了不少忧,他看得出,皇帝还想留用他。 清儿私自落胎的事儿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他可能会再被降级以示惩罚,但性命无虞,可清儿就不行了。 她必死无疑。 没办法,他只好让人制造一场意外,一场不能掺假的意外。 然后又买通了皇上贴身的公公,有意无意的说出这大概是天意,天命之类的,让老皇帝没那么追究。 最后以一双腿,保住了她的命 没想到,这个中曲折,女儿全然没看到,就只看到了他的残忍。 唐恆心里漫过浓重的悲哀,痛心,失望…… 他看着女儿疯狂的嘶吼着,眼神逐渐变得冰凉。 拂袖离去,高大的背影带了一丝萧索。 温氏见女儿哭的伤心,连忙上去安慰,一转眼又看到相爷摇了摇头就这么走了,连忙又跟了上去,求道:管家之权她可以不要,只希望相爷允许女儿能搬来和自己同住,自己亲自照顾。 唐恆转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就是因为和你同住,才把女儿给教育成这样的,是时候让她好好的反思反思了。」 说完便抽回了温氏拽着的衣袍,大步流星的朝宋姨娘走去。 唐晏清看到父亲就这么撇下她走了,情绪变得更加不受控制,句句指责,句句不甘,句句都是别人的错。 唐晏宁站在一旁深深的看了唐晏清一眼,同样摇了摇头,走了。 宋姨娘刚到了端阳苑大夫便赶了过来,仔细查看后说无大碍,只是动了胎气,后面好生静养调理便可,期间不宜情绪过大,受较明显的刺激,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后期注意事宜。 唐恆客气的派小厮送走了大夫,安慰了两句宋姨娘,又向唐晏宁和怀生这次省亲碰上这种事儿微微表达了歉意,便藉口有事去了书房,说待会再来陪他们用饭。 唐晏宁看出父亲心里或许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刚硬,体贴的应了一句「是。」 目送到门口。 她嘆了口气,这顿饭估计是吃不成了。 顾怀生体贴的主动去了外面散步,把空间留给了她和宋姨娘。 宋姨娘还在内屋安抚小丫头。 刚刚宋姨娘故意大声喊叫,吓得隔壁的小丫头以为娘亲出了什么事儿,在屋里哭个不停,要不是丫鬟拦着,早就冲到碎玉轩了。 唐晏宁走进去,看着宋姨娘腿上趴着睡着的四妹,眼神不禁变得温柔,「姨娘,我和怀生要回去了。」 「这么快就要回去?不是还没用饭呢吗?」宋姨娘惊讶的问。 「不了,」唐晏宁推辞道:「看今日这情况和父亲的心情,这顿饭估计也吃不成,下次吧,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探望您。」 去意已决,宋姨娘没在强留,只是拉着她的手,郑重的道了谢。 她被温氏欺压的太久,性子被打磨的太温和,饶是自己受宠怀孕,也从来没有越矩过,依旧安安静静的守着那一方天地。 今日若不是晏宁怂恿,她也不会强硬的和温氏对着来。 她自是知道温氏不甘心自己肚里的孩子出世,分享她儿子原有的宠爱。 只是从来没想过主动出击,一直都是默默被动,仅是防御而已。 晏宁说相爷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需要他亲眼看见那些被杖毙的无辜丫鬟时,才能知道这样纵着是没有用的。 所以她让小玲去传话,说她肚子不舒服,引来了相爷。 没想到,今日这一击真的激怒了相爷,幽禁了大小姐在清仪轩,解散掉了僕人,并暂时剥夺了温氏主中馈之权。 她的震惊不可谓不大。 唐晏宁笑了笑,道:「今日我并没有帮您什么,是姨娘自己做的好。」 她都没有想到宋姨娘还有这等演技。 在父亲怀里声泪俱下,字字都是在为父亲,为孩子着想,并没有控告温氏一分,将一个母亲柔弱与慈爱展现的淋漓尽致,越是这样,父亲越感觉亏欠,越是愤怒,四十多好不容易又来一子,他自然宝贵的紧。 所以,温氏后来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她推心置腹的和宋姨娘说了一会儿话后,便起身告辞。 直到房门传来关闭的声音,宋姨娘才从唐晏宁刚刚大胆的言辞中回过神。 静静的望着窗棂上剪花发愣。 眼底依旧残留着刚刚那些话带来的震惊。 ………… 唐晏宁出了端阳苑寻了一圈都没看到怀生,正疑惑着他转去了哪里,双儿便提醒道,会不会是在秋苑? 言罢两人又赶往秋苑。 果然,在秋苑里槐树下的藤椅上看到了他。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本书,悠哉的翻着。 暖阳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了一地斑驳。 也落在了那人身上,一片娴静宁远。 第182章 泽陂 ()」 旁边打扫的几个僕婢时不时的便瞟一眼藤椅上俊雅的男子,然后窃窃私语的八卦着。 唐晏宁轻轻的走了过去,「走吧,回去了。」 顾怀生放下书看着她,声音温和,「不留下吃饭了吗?今日可是省亲,不吃顿饭就回去,不合适吧?」 「你觉得今日还能吃的成?」 她白了他一眼,一把拿掉了他手中的书往屋内走去。 先前没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离近了才发现是自己以前的阅读小札。 都是些断断续续的笔记,偶尔还有夹杂了几句当时的心情。 她原以为是丢了呢,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没想到竟被他翻了出来。 瞅着他看的津津有味的,她莫名有点难为情。 他定是在偷笑她的文笔。 顾怀生微笑着起身,跟她进了里屋。 秋苑还是保持着她出嫁时的样子,也有丫鬟定时打扫,屋里并未落灰。 顾怀生掩上门,问道:「和宋姨娘说完了?」 「嗯,稍微暗示了下宋姨娘而已。」 唐晏宁想起刚刚对宋姨娘说的话。 妾,终究是以色侍人。 且子女永远被冠名庶出,无论多出色,都是低人一等。 她隐晦的提示宋姨娘,可以往正室的道路上试试看。 有没有结果都无所谓,至少利用现在的宠爱,在这条奋斗的路上先充实了自己。 多读书,多学习,多看看钱管家怎么打理府中事务的。 不再是一个无知的妾,偶尔也能接上几句父亲的话。 人总是活到老学到老的,宋姨娘并不笨,就是不爱钻研这方面罢了。 宋姨娘当时被她这番话震惊的合不拢嘴,都没说出话来。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又是否有恆心能坚持到底。 顾怀生点了点头,「看今日你父亲对她的维护态度,可见在你父亲心底已经占有了一席之地,若是她真的生下的是儿子,又肯努力奋进,日后造化说不准。」 知识不够没关系,可以学。礼仪不到位也没关系,可以让人教。 就看她有没有胆量和毅力了。 唐晏宁道:「嗯,能说的都说了,后面就看造化吧。」 「哦,对了,大姐的腿……父亲为何说是他安排的?」 顾怀生微微一笑,道:「还记得上次宋姨娘下帖子的时候,你父亲拉着我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吗?」 「记得,」唐晏宁也坐了下来,问道:「但那次父亲不是和你商量梁王谋反的对策吗?」 「嗯,除了那件事,还有这个。」 顾怀生将皇上曾下过密旨的事儿说了出来。 皇上念着最后一丝父子情,悄悄传来口谕让唐晏清好生将养着肚里的孩子。 若有差池,定会治罪。 并且美其名曰每隔半个月派太医为唐晏清诊脉,送些补品,调理身体。 实际就是监督唐晏清而已。 派来的太医都是皇帝的心腹,唐恆收买不得。 眼看着还有几天太医就该来了,唐恆愁的不知如何是好,便向顾怀生说叨了几句。 顾怀生顺势便出了一计。 制造一场意外,让皇上以为是天意,放过唐家。 这场意外不能作假,必须实打实的,否则很容易被看穿。 所以,才有了松雪崖那一事。 尽管女儿犯了错,唐恆还是捨不得她死,权衡一番后,只好同意。 只是那么高的崖底跌落,如何保证重伤且又不伤及性命,那可是一项技术活。 唐恆头疼了。 顾怀生顺水推舟揽下这个难题,称自己可以保证大小姐的性命,但是估计双腿得有一段时间不能行走。 犹豫了一番,唐恆决定交给他去处理。 唐晏宁听完他的解释,疑惑的问:「父亲就这么放心的交给了你?他不怀疑你区区一个穷秀才哪儿来的这等本事吗?」 顾怀生唇角微挑,看着她,「你父亲能短短几年爬上这个高位,是多少人一生不可企及的,自然是个通透的人,他早已看出我的身份,只是没点破罢了。」 这下唐晏宁是真的震惊了,没想到父亲竟然这么快就识破了怀生的身份。 饶是她自己率先接触过祁山居士,也是后面意外才发现的。 可是父亲仅仅凭着几次谈话就猜到了他的身份,敏锐至此。 顾怀生看她眼里的惊讶,笑道:「你以为你父亲是仅仅凭着几次谈话猜出我的身份的?」 「难道不是吗?」 「天真,就算你父亲久经官场,会察言观色,有一定的判断力,但我若是这么容易被看出,那祁山居士会现在还没人见过真面目?是我故意泄露了一些信息,让他起疑查到的。」 祁山居士的身份成谜多年,一直没被人查出,唯有唐恆派人一查便查出线索。 若不是他有意让其峰防水,唐恆怕是再好的本事,也得查个一年半载,怎会短短一个月便有了结果。 唐晏宁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狡诈。」 顾怀生得意的看着她笑了笑,目光又落在她手里一直拿的那本小札上。 「你喜欢陈风的诗经吗?」 唐晏宁随意道:「还好吧,以前无聊的时候,偶尔阅读府过几篇,感觉不太适合我,怎么会问起这个?」 「没什么,突然想起之前偶尔读过他的《泽陂》觉得还不错,就问了一句。」 「哦,」唐晏宁应着,脑海里似乎在搜索着这首诗词,「这个我好像也读过,讲述的男女情爱之事吧,这种书你也读?」 顾怀生轻笑,「偶尔偶尔,时间不早了,走吧。」 「哦,等等,我再找找有没有什么想带走的。」 唐晏宁又起身在屋里翻了一通,耽误了一会儿才走。 走之前他们去跟唐恆行了拜别礼。 唐恆有些抱歉,好好的省亲弄成这般,热情的挽留他们吃了再走。 唐晏宁婉拒了,说下次有空再来。 唐恆没有强求,亲自送到门口,又差遣阿福去库房取了好些补品和药材拿给她们,叮嘱她好好将养身体。 唐晏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看向怀生时便明白了,笑着接过药材道了谢,上了马车。 顾怀生紧随其后。 看来父亲果然知道了怀生是祁山居士,也知道之前他受了伤,特意送了些补品。 这些药材多半还是男子食用的,小部分是女子调理身体的。 第183章 阴影回来了? ()」 顾怀生一路没说话,把她揽在怀里便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内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晏宁奇怪了一瞬,往日他总爱闹一下自己的,今日怎的这般安分。 仔细回想了下今日并无什么异常,便不再想了,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不一会儿便被马车颠簸的昏昏欲睡。 感觉到她的唿吸逐渐趋向平稳,顾怀生睁开了眼,温柔的看着她,目光触及到马车角落里的一个小包袱时有些微微发怔。 那个包袱里有刚刚她放进去的一个阅读小札。 他在相府闲来无事,便想去她生活的院子看看,无意间看到了这本小札。 多半是一些阅读理解做的笔记,还有一些摘抄的诗词,做的注释,偶尔加了几句心情。 他想多了解她一点,便坐下看的入神。 冷不防的翻到了一页。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这首诗词讲述的是一个女子的思念,爱而不得。 伤感之下见到池塘边的香蒲,兰草,莲花便想到了自己爱慕已久的男子。 久未能见到心仪的男子,便倍感心烦意乱,满腔愁绪。 妮妮喃喃,反覆述说着相同的意思。 诗的结尾处,没有注释,只有落笔潦草的锦华二字。 他想,她……在遇到他之前,心仪过陆锦华吧? 难怪陆锦华会惦记她,原来,他们真的有过一段朦胧。 他倒并不是非要去追究,反正陆锦华已死,只是依旧觉得胸口有点闷。 他的妻子只能是属于他的,不能有人惦记,心里也不能有任何人的影子,不可以。 夜幕降临,月亮悄悄的爬上天空。 洒落一地银辉,透过未合严的窗牖缝隙,递进了屋里。 屋里烛火已熄,帷帐垂下,依稀透过月光,能看清床上那对儿交颈而卧的身影。 唐晏宁不知道怀生今天怎么了,毁了她立下的养伤期间的约。 一言不发,双目幽深,像冲锋陷阵的将军,只知道在战场上一味的攻略挞伐,蛮横无度。 不知疲倦。 怀生一直是温柔缱绻的,鲜少这么霸道专制。 她不知道求几次了,拒绝了几次。 嗓音哑的说不出话。 但是那人似乎是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她的啜泣毫无反应。 结束之刻,她昏了过去,脑海里却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那一刻钟的阴影不会又回来了吧? ………… 新年气氛刚过,顾家便开始张罗着搬家。 新的宅子已经打扫干净,东西置办的也都非常齐全,并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搬。 几个小丫鬟各自收拾了些衣物,简单一个小包袱便完事了。 倒是唐晏宁和顾怀生的东西最多,足足装了十几车。 她之前二十几抬的嫁妆,再加上后面置办的衣服,杂七杂八的,装了十三四辆车,而怀生的衣服倒不是特别多,就是书多。 后面的四车全都给他放书了。 新宅子相对于原来的老房子,那就宽敞太多了,几个小丫鬟们终于每个人有了自己的房间。 卫无再也不用挤在杂货间将就了。 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双儿的房间就在卫无旁边。 唐晏宁美其名曰,一个是贴身照顾我的婢女,一个是贴身保护我的侍卫,两个自然住得近一点比较好。 双儿毫无异议,就是卫无嘴角抽了抽,意味不明的看着二夫人。 唐晏宁无视了他眼神里的不满,沖卫无灿烂的笑了笑,兴高采烈的去看自己的新居室。 顾家临走那天,迎来了村民们的热情送行。 他们知道,顾家这一走,十有八九就不回来了,所以好些人家带了自己种的蔬菜瓜果,还有鸡蛋,聊表心意。 唐晏宁和林素娥这次没有再推辞,一一收下,微笑道别。 宅子变大了,丫鬟僕妇必然也要适当的添加,不然就芬兰墨玉他们几个也忙不过来。 顾怀生早早的做了准备,他们还未搬进去,便已经添了二十几个僕人。 四五个粗使婆子,七八个三等小丫头,还有十个家丁。 唐晏宁身边只用两个大丫鬟即可,已经有了双儿,她便留下了芬兰,云芝和墨玉都分给了林素娥。 灵秀因为来的时间最晚,年纪最小,做大丫鬟显然不合适,暂时被分配到大嫂院里做个二等洒扫丫头,待以后再做打算。 灵秀开心的道了谢,转身忙活去。 只是眼底划过一丝不满。 二等丫鬟和一等丫鬟差别大了去了,都是老宅带过来的,凭什么不能多收她一个大丫鬟。 这样一来,身份无端的比云芝墨玉她们矮了一截。 不满归不满,灵秀也不敢造次,只得老老实实的按照吩咐做事。 这一搬家捯饬的越来越像样。 丫鬟,僕妇,小厮都有,虽说没有大户人家气派,但是俨然也是正儿八经的一户宅邸。 大门口挂着一个亮堂堂的牌匾。 匾额上面写着大大的顾府。 是怀生亲手书写,字如其人,大气端庄。 搬家前前后后忙活了十天左右,彻底安定下来。 一切变得井井有序。 这一段时间唐晏宁过得无比自在,没事儿和大嫂逛逛街,遛遛弯,或者拉着几个小丫鬟打打花牌,或者教后面买的不识字的家僕婢女识字儿,忙的不亦乐乎。 转眼间便到了三月。 唐晏宁的生辰快到了。 林素娥得知后开心的张罗了起来,这可是弟妹在顾家过得第一个生辰呢。 自从搬来京城,大嫂跟看开了似的,花钱比之前慷慨了不少,也不抠搜的那么紧,该花花,该买买,所以这顿饭吃的格外丰盛热闹。 几个小丫鬟也贴心的送了些小礼物,聊表心意。 唐晏宁一一含笑收下,给她们每人一个红包。 后面新来的僕人每个也多分发了一两银子,当做同庆。 这可乐坏了一众僕人。 他们刚被买进来不久,月钱才拿了一个月,就得到一两赏银。 一个个开心的道了谢,各自忙活去。 晚饭散去,顾怀恩给弟弟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出来。 林素娥好奇道:「有什么事儿不能在这说呢,还非要出去?」 第184章 高级教程 ()」 顾怀恩斥了她一句,「去去去,我们兄弟两要说正经儿事,你一个娘们在旁干嘛,你又听不懂。」 林素娥白了丈夫一眼,拉着唐晏宁看自己的准备的礼物去了。 顾怀生见大哥难得有这么正经的神色,一时也好奇,便跟了出来。 顾怀恩一路拉着弟弟走到书房,四处看了看,悄悄的掩上了门。 「大哥这是做什么?」 「嘘,小心隔墙有耳。」顾怀恩压低声音谨慎的说道。 顾怀生疑惑更重了,「我这院子平日里除了日常洒扫,没什么人进来的,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也是,自己这个弟弟一向谨慎,院里四下无人,也不用担心被人听了去。 顾怀恩吁了一口气,坐到桌边,从怀里拿出一个被布包裹住的东西,递给了弟弟。 顾怀生摸了一下,像是一本书,本能的对哥哥给自己送书有些心悸。 他没有打开,迳自问道:「大哥,这是什么书?」 顾怀恩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道:「还能是什么书?上次给你的教程下一个版本,高级版本。」 「咳咳,」听到大哥说高级版本顾怀生被惊的闷咳了两声,尴尬道:「不必了,大哥,这些我都用不到,日后……也不必在寻来送我。」 顾怀恩一听以为弟弟是不好意思了,安慰道:「哎这有什么啊?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大哥都懂,而且最开始给你的初级教程你不是也觉得有效果嘛。」 他说完还暧昧的眨了下眼,一副哥是过来人,哥都懂的表情。 顾怀生额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对上大哥一脸揶揄的表情,正色道:「大哥,真的不用了,我已经……已经好了。」 「好了才更要学习啊,巩固知识,固本培元,增长见解。」顾怀恩自顾自的说着,「这种事儿啊你可不要小瞧它,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你现在有了起色,必须多加研究下,要不然翻来覆去一个花样,会让人觉得你呆板无趣,很容易被嫌弃的,你说是不?」 「而且是不是因为八月秋闱,你有压力?我看你最近这几日都闷在房里苦读,这样可不行,神经绷得太紧反而会发挥失常的,所以呀,平常心,平常心。」顾怀恩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宽慰道。 该放纵放纵。 咳咳……咳咳…… 顾怀生正准备喝口水压压惊,没想到大哥竟出了这么一番豪言,还隐晦的暗示了几句。 他不甚被茶水呛的又闷咳了几声。 风光霁月的顾怀生,温润如玉的顾怀生,清冷淡漠的顾怀生,真的鲜少鲜少有这么尴尬的时候。 且这尴尬还来自于疼爱自己的大哥。 大哥究竟是哪里看出他日日苦读,精神紧绷,需要放松的? 明明他一直在陪阿宁遛鸟逗狗,甚至还被拉去打过几场花牌。 唯一一次关在房里好几天也是有原因的,跟苦读可挂不上边。 顾怀恩瞥了一眼咳得面色有些涨红的弟弟,也不继续说了,估计弟弟面皮薄,被自己吓到了。 也是,事关男人尊严,确实不能多说,不然弟弟又要受到打击了。 他及时住了嘴,又叮嘱了弟弟几句,让他不要不好意思,都是兄弟,这是在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顾怀生第一次感觉辩解有点无力,只得囫囵应了几声,送走了哥哥。 嘆了口气。 自从连续两次「一刻钟」后,顾怀生心里就有些阴影。 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隐疾? 但是这种事又不好找别人来问,他只好悄悄的把大哥喊过来,旁敲侧击隐晦的问了几句。 哪儿知大哥听懂他的意思后,先是无比震惊的望着他,然后又一脸惋惜的哀嘆。 不应该啊,我顾家男儿都是顶天立地,实在是不应该啊。 顾怀生:「……」 惋惜了一会,顾怀恩便立即开始想对策,事关弟弟日后的幸福,他可一点都不带马虎的。 他先叮嘱了些需要注意的小细节,比如这个心态一定要放松,千万不能紧张,不能激动,不能急躁,要顺其自然。 不然,很容易挂了。 这个心态至关重要。 顾怀生只得尴尬的站着,一脸平静,看似随意的望着院里的花草,实则认真的回忆自己的心态,暗自琢磨,难道真的是自己……太毛头小子了。 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也不至于啊。 顾怀恩在旁说的唾沫横飞,顾怀生始终淡淡应对,急的他这个当大哥的恨不得当头扇他一耳刮子。 过后他便热情的四处去搜罗「教程」,好给弟弟启蒙。 算上这次,已经是大哥第四次给自己送书了。 顾怀生返回座位,看着那本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哥送来的书,他都没看。 自己悟出门道后,也想不起来看,都尘封了。 下次还是需得跟大哥解释清楚才行。 不然大哥总是送这种书来,被阿宁发现了,指不定又该怎么腹诽他呢。 他可没忘记第一次拿错书给她的时候,她整整生了一下午的气。 正准备把书放起来,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顾怀生下意识的把书背在身后,看着来人问道:「怎的进来也不敲门?」 唐晏宁自顾自的走进来,道:「书房平时只有你我二人前来,又没有外人,你何时见我敲过门。」 瞥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双手,唐晏宁疑惑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顾怀生无比淡定的把书拿到面前,又把布重新裹了下,道:「没什么,一本野史而已,枯燥无聊,你看不懂。」 「什么样的野史?刚好我最近话本子看腻了,打算来找诗书看看的,你这本拿来我看看吧?」 她伸手道。 顾怀生继续面不改色的把那本野史放进了一个匣子落了锁,道:「这本跟友人借的,是友人的珍藏,平时爱护的紧,且确实晦涩难懂,你还是看别的吧。」 唐晏宁想起刚刚那本书里外三层裹的布,想来主人确实宝贝的紧,也没在纠结,转身去翻找自己喜欢的书籍去了。 「你之前的一些杂记,物志,都放哪儿去了?」 唐晏宁翻了几下没翻到,皱眉道。 「我给你找吧。」 第185章 换个风格 ()」 顾怀生上前,在另一个箱子里随便扒拉了几下,便拿出了四五本书。 唐晏宁接过书问道:「这些书籍怎的还没摆出来?如此找书不费事吗?」 「明天会摆一些常看的出来,部分不常看的就先不摆了,这个府宅估计我们也住不了多久,其他的都放在箱子里,省的到时候在收拾一场。」 「哦,」她忍不住问道:「看来,你对这次秋闱很有信心呀?」 只有高中状元后才会分配府邸,继而乔迁。 若不是十足的信心,他怎么会不摆出来书。 顾怀生莞尔,「一般吧。」 唐晏宁瞥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听大嫂说你以前偏爱穿青衣的?」 顾怀生继续整理着书架,「嗯,还好,怎么了?」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穿了?」 自从他们成婚后,似乎一直见他穿得都是月牙白袍,从没有见过他穿青衣的样子。 顾怀生手里不停,面色淡淡道:「不想穿了,换个风格而已。」 唐晏宁挑眉,「为什么不想穿?因为青衣给你留下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她语气中放慢了「不好」那两个字儿。 他继续若无其事的拿着书分类,仿佛没听说她语气里的揶揄,背对着她,「没有什么不好的回忆,你想多了。」 只是背影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唐晏宁从开始问他的时候,眼睛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自然注意到了刚刚他僵硬的一瞬间。 她含着笑,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哦,是吗?那你为何要藏一件被划破的青衣?」 顾怀生回头继续从箱子里拿着书籍,神情一片坦然,「有吗?许是准备丢的,结果忘了吧。」 装吧,你就装吧。 唐晏宁看着他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有拆穿,只是轻飘飘的留了一句,「清泉寺那日投信用的兰花帕子,不是我的,是双儿绣的。」 说完,她便抱着几本书离开了书房。 关上房门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随着微风传进了屋内。 顾怀生听到那句不是她的后,表情终于不淡定了,手里拿的书该往哪儿分他都没看,胡乱的摆了上去。 眉头紧蹙。 敢情他收藏那么久的帕子,不是她的? 犹豫一番,他也不收拾了,没心思收拾了。 连忙打开了房门,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今日上午和大嫂在院中唠嗑的时候,见虎子穿了一件青色衣衫在凉亭里玩耍,大嫂便随口念叨了几句,说怀生以前也很多这种颜色的衣服。 他以前偏爱穿青衣的,后来突然有一天不知怎的就不穿了。 她还笑着打趣儿,说怀生穿青衣挺好看的,清清爽爽的。 唐晏宁突然问了一句,「那他有没有一件袖子上绣银色云纹的青衣?」 大嫂笑了笑,「有呀,他有好几件呢,有一日他不知去了哪里,回来的时候,还刮破了一件呢。」 唐晏宁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马上回到屋里打开他的衣柜开始扒拉他的衣服。 之前他们的衣服都是分开放的,一人一个柜子,唐晏宁偶尔打开他的衣柜看看,却从未仔细翻过。 果然,在衣柜的最里面,她找到了一件青衣。 衣服叠的平整,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微不可查的墨香。 袖口是银色云纹的款式,衣衫几处被划破了。 她细细的抚过那袖子上的云纹,唇角忍不住蔓延上了一层笑意。 原来,是他。 嫁过来的第二天,她在他身上闻到了同样的墨香,曾怀疑过一瞬,不过很快给否决了,不曾想,还真的是他。 回忆似乎一下子倒回了清泉寺那日。 当时她以为自己被人占便宜了,回去后恼了很久。 暗地里还碎碎念的骂了几句。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同一人。 她拿起青衣的时候,从里面掉出了一方帕子。 唐晏宁好奇的捡了起来。 帕子上绣的是君子兰,橘黄色的,只有小小的一朵。 绣工细緻,针法活泼,是苏绣。 看着那朵君子兰,她唇角的笑意变大,潋滟的眼里带着柔和的微光。 去年相府的花园里新栽种了一批君子兰,四五月花期开的时候,煞是好看,她很喜欢。 便日日寻空去花园里观摩,拿着绣绷在花园里边看边绣。 起初总是绣不好,她只能先从一朵花开始绣起,绣了十几个帕子,才绣到自己满意的程度。 那日去清泉寺投信的时候,她随手拿了这种帕子包那几封信。 当时拿帕子的时候,也是打算用帕子上的君子兰暗示睿王,她没有恶意。 坦坦荡荡。 不曾想,这幅帕子竟然被他留了下来。 原来,那么早他就注意到了她,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开心,止不住的蔓延。 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 ………… 回到屋里,顾怀生掩上房门,挥退丫鬟,一眼就瞥到了被翻得微乱的柜子。 他手微攥成拳,抵在唇上轻轻的咳了一声,「那个,帕子真不是你的?」 唐晏宁捧着书,慢悠悠的抬头,看着他有些尴尬的神情,揶揄道:「怎么,不装了?」 他走到她的对面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那帕子,当日我随手带回来的,并不是收藏的。」 唐晏宁听他解释,又想笑了,她忍着,放下书,托腮故意道:「没想到你竟然就是那日的登徒子。」 语气里似乎带了一点点生气。 似乎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是趁人之危的人。 顾怀生微微有了一丝僵硬,她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认真的解释了一下,「那日,我跟殿下在清泉寺会面,不甚也中了媚香,所以,才会失态的。」 并不是那种登徒子。 瞅着他一本正经的解释,唐晏宁玩心更甚,尽量装作严肃的问,「是吗?那日你也可以提醒我,旁边还有柱子可以扶呀,为何非要抱着我不撒手?」 「为何又要留着那件衣服?」 顾怀生回忆起那日的窘迫,面色有些戚戚,她真的误会他是那种人了? 他抬眸,准备再解释一番,一眼,便见她波光潋滟的眼里的全是调侃。 唐晏宁忙收起眼里的玩味,復而端坐,面色严肃。 顾怀生忍不住脸色一黑。 她故意的,明明知道自己的性格,还故作质问,胆子愈发大了。 都敢戏弄他了。 「你,你,干嘛?」唐晏宁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的解释呢,冷不防的顾怀生突然站了起来,朝她走了过来。 她话刚落,便被他从腿弯抄着抱起,往内室走去。 唐晏宁挣扎着,「顾泽,你放我下来,你还没给我解释呢?你是不是早就……」 喜欢上我了这几个词还没说出,她便被堵上了唇。 霸道而强势。 第186章 生辰礼物 ()」 顾怀生的这个吻,带了点惩罚的意味。 唐晏宁半晌才得以唿吸,得了空她就开始张牙舞爪的指责,「三个月之期还没有到,你毁约,毁约……」 回应她的,是未出口的话再次被堵了回去。 自从上次他没有节制后,唐晏宁动了怒,跟他立了约,没有三个月,绝对不可以,而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离三月之期,也就差了几天。 烛火未熄,床帐已合。 窗户未曾关严,微风吹过,带起帷帐的一角,泄露出了一丝旖旎。 ………… 云雨初歇,唐晏宁觉得自己像是负重跑了几十公里,出了一身汗。 气若游丝的趴在某罪魁祸首的胸膛上,依旧生着气,小声的哼唧着。 「哼,顾泽,我告诉你,下次罚你四个月,四个月……」 顾怀生将她被汗打湿的髮丝别了过去,胸膛里觉得暖意融融。 唇角挂着宠溺的笑,轻轻的嗯了一声,「好,四个月。」 明显感觉得到某人的不走心,唐晏宁掐了他一下,「严肃点,说好的四个月,四个月,一天都不少。」 「嗯,我一定遵守。」他一如既往柔和。 一定? 唐晏宁突然觉得这看似谦谦君子相公的一定,保证,好不值钱。 她没有纠结,撇了撇嘴巴,继续气若游丝的趴着。 半晌,顾怀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帕子当真不是你的?」 唐晏宁翻了一个白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就是你的。」 他没注意过双儿的刺绣,但是却注意过她的,尤其是她小衣上的兰花,和帕子上的针法如出一辙。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只有你才能绣那么好看。」 唐晏宁没理他,但是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她绣的算不上顶好,但是至少算上等,痴迷苏绣的时候,她自己寻了好些相关的书籍,日日研究。 绣工其实不差的。 两人不说话,屋内顿时静谧了下来。 有些无聊,她寻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问道:「为何不穿青衣了?」 顾怀生没有回答她,反问,「你想看我穿青衣?」 唐晏宁想了想,大嫂说他穿青衣挺好看的,点了点头,「嗯,想看。」 顾怀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弯起一抹笑,「好,下次穿给你看。」 从清泉寺回来那日,他沐浴完毕后,本来打算把那件破了的青衣丢了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又没扔,最终他洗干净后,便封了起来,连带着之前的那副帕子。 后来,他就不穿青衣了。 因为,青衣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他那日的失态,狼狈。 不过,她想看的话,另当别论。 半晌,唐晏宁又不出声了,安静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整个人看着有点蔫蔫的。 注意到她的情绪有点失落,顾怀生大致也猜到了什么原因,忍不住逗了一句:「怎么了?难道刚才……你不满意?」 「你……无耻。」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唐晏宁本就绯红未退的脸颊,因着这一句再次变得有些蔓延,她转过身,拱到里面的位置,拿被子死死的裹着自己,不搭理他。 床帐内传来顾怀生愉悦的笑意。 低沉婉转,幽幽的迴荡在房间内。 片刻后顾怀生披衣起身,下去了,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唐晏宁正堵着气呢,冷不防的面前多了一个沉香木的红盒子。 「生辰快乐,阿宁。」他托着盒子,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缱绻宠溺。 唐晏宁盯着那个盒子看了看,看了又看,还是忍不住接过那个盒子。 面上一片淡定,只是眼角已经浮现了一层笑意,「我还以为你没准备呢。」 今儿小丫鬟们,还有大嫂,包括虎子都送了她礼物,独独他,没有任何表示。 她以为他可能是不习惯人前送礼,便早早的结束了和嫂子的对话,回房等他。 哪儿知半天也不见他前来,这才有点赌气,直接去了书房,看看他在作甚。 顾怀生从后面轻轻的拥着她,笑道:「怎么会不准备?且是早早的准备了呢,打开看看?」 她慢慢打开了盒子,入眼一个精緻的血红兔形玉坠。 玉坠上穿了一根细细的银链,越发显得那玉坠,鲜红欲滴。 唐晏宁细细的抚过玉坠背面上刻的字,嘴角不自觉上扬。 吾妻阿宁。 很小的字儿,若不是细细抚摸,恐怕都发现不了。 「带上看看?」他建议道。 「嗯。」 唐晏宁利落的坐了起来,背对着他,如上好绸缎般的青丝撩到了一边,露出了光洁如玉的背。 顾怀生拿起玉坠,目光幽沉,亲自给她带了上去。 她肤若凝脂,欺霜赛雪,配上这鲜艷欲滴的玉坠,竟显得有种别样的蛊惑。 「喜欢吗?」他问,嗓音有些低沉。 唐晏宁抚摸着那个玉坠,声音不自觉放柔,「喜欢,这上面的字儿是你刻上去的吗?」 「嗯,不止是字儿,这个兔形都是我闭门好几日费心雕刻的呢。」 而且,这款血玉也是他费了一番心思才买到的。 当时他就觉得她一定很衬红色。 有几天他一吃完饭便关在房间闭门不出,唐晏宁只当他是要復读,便没在意。 原来,是趁机给自己准备礼物吗? 心下一暖,她也没注意顾怀生的举动,「没看出来你还会这个?」 「为夫会的多呢,夫人要多多发觉才行。」 「臭美。」她随口回了一句,继续低头把玩着脖颈上的兔形玉坠。 直到感觉某人的意图,她才反应过来,瞪道:「不行,下次要四个月了,四个月……」 某人反驳,「今天没有过完,不算,下次,是从明天开始……」 今夜,要回本。 三个月的本一起。 ………… 次日,唐晏宁华丽丽的的起晚了,睡到了午时。 一起床,感觉全身骨头被拆散重装了一遍的似的。 哪儿哪儿都是不得劲。 她慢悠悠的穿着某人贴心一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嘴里开始碎碎念。 她那白日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相公呢,去哪儿了? 一到晚上就跟消失了一样。 骗子顾泽,说好的一会儿,说好的温柔,说好的只有三次呢? 说好的呢…… 竟诓骗她。 第187章 装睡 ()」 唐晏宁洗漱完毕和双儿一起去了前厅,刚好赶上了午饭点。 大哥大嫂都在,独独不见怀生。 她笑着跟家人挨个打了招唿,坐下用饭。 「大嫂,怀生呢?」她问。 大嫂为虎子盛了一碗汤,笑道:「不知道呢,吃了早饭就匆匆的出去了。」 「哦。」唐晏宁笑了笑,开始夹菜。 大嫂边吃饭边念叨一些京城好玩的地方,说选个日子大家一起去逛逛。 顾怀恩也点了点头,这几日他闲来无事,在京城转悠了几圈,熟悉了不少,确实有许多值得去游玩的地方。 他随口推荐了几个地方,什么碧波湖,东榆林,观音山,芳菲谷等等 虎子吃着饭,听娘说要去玩,立马开心的衬了几句,一双眼里满是期待。 唐晏宁也有些期待。 似乎,还真的未曾特意出去游玩过。 晚上,她沐浴完毕依旧没见怀生回来。 唐晏宁撇了撇嘴,有一丝丝郁闷。 这是干什么去了,招唿也不打一声。 难道是怕今日自己生气,才故意不现身的吗? 她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困意很快袭来,打了个哈欠,翻身睡着了。 子时,顾怀生披戴着一身露气回了房。 靴底满是淤泥,白袍上脏污片片,髮丝上也挂了几根杂草,看着格外狼狈。 他脱了靴子赤脚走进内室。 屋里的小女人靠着里面抱着被子睡得正香。 外面给他留了位置。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顾怀生唇角勾了勾,转身拿着衣服去沐浴。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 唐晏宁昨日睡得早了,今日没有闹瞌睡,早早的起床梳洗,换了一身白底紫花的襦裙。 到了前厅,依旧没有见到怀生的人。 她知道他每晚上都回来了,只是大概回来的很晚,而走的又很早。 林素娥见弟妹吃饭有些心不在焉,顿时有些明了,笑着替怀生解释道:「怀生这三天可能有什么事儿忙吧,往日里也总是两三天不见人影的,你放心,弟妹,怀生不是那种人。」 那种人? 哪儿种人? 唐晏宁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大嫂的意思。 感情大嫂见怀生这三天早出晚归,而自己又闷闷不乐,以为怀生在外眠花宿柳了么? 她不禁笑出声,给大嫂一个放心的眼神,「大嫂,我知道的。」 她自然相信怀生的品性。 大嫂见她笑了,便开始找些别的话题聊,分散弟妹的注意力。 心里暗自琢磨,明儿要怀恩抽时间问问怀生这几天都去忙什么了,天天不见人影的,也不解释原因,平白惹人多想。 夜,亥时末。 春寒料峭。 唐晏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没有睡意。 怔怔的盯着床帐发呆。 也不想去看话本子。 伸手惯性的摸了摸旁边位置,一片冰凉。 他还没有回来。 莫名的,唐晏宁觉得有一丝空落落。 嘆了口气,她准备披衣坐起,去耳房小解。 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夫人睡了吗?」是熟悉的声音。 守夜的丫鬟桑荷施了一礼小声应道:「回二爷,夫人应该是歇下了。」 夫人一向歇的早。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顾怀生带着浓重的雾气走来。 发尾上也被露水打湿,服帖的披在肩后。 他一进门便脱了靴子,走进内室朝床边看了看。 床上的人睡得安静,双手微微交叠,睡姿端庄。 他看见这一幕,无声的勾了一抹笑。 好整以暇的站在床边,也不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半晌没有动静。 唐晏宁知道他回来了,本来想去耳房的,转念一想又迅速的躺了回来,装睡。 等他待会上床,使劲儿吓一吓他。 可是等了半晌,屋内也没任何动静,她忍不住皱眉,莫非人又走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忍不住微微睁开一只眼,四处瞄瞄。 一眼,便看到了床边好整以暇立着的人。 那人一身狼狈,身上衣袍多处被刮破,但面上却带笑,唇角上扬,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丝丝笑意。 丝毫没有因为狼狈看着邋遢,随意闲适的模样,让人莫名有些移不开眼。 他抱胸道:「夫人醒了?」 唐晏宁从看到他脸上的笑意,便明白他早就看出自己装睡了,暗暗撇了撇嘴。 这人可真是无聊,一早儿发现她装睡,竟然不拆穿,反而还风轻云淡的站在旁边看她装睡。 她别过头,语气带了一点埋怨,「嗯,醒了,被你吵醒的。」 顾怀生又忍不住笑了笑,没有拆穿她,「那为夫尽量小点声,夫人接着睡吧。」 说完,他便转身朝耳房走去。 睡没睡着,根据唿吸他便可以大致判断出来。 而且,她睡着的时候,睡姿可从没有那么端庄。 和白日温柔婉约的样子不一样,唐晏宁的睡姿,一言难尽。 最爱的便是卷被子,卷的怀生半夜被冻醒了几次,后面索性把人圈在怀里睡,不让她乱动。 唐晏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站住。」 顾怀生转身,挑眉道:「夫人不睡了?」 唐晏宁没回他,扬起下巴沖他衣服示意了下,意思是干什么去了,这么狼狈? 不解释下? 顾怀生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身上的脏污,朝她微微一笑,表情有点神秘,「早点睡,明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明天可能要早起,所以,赶紧睡吧,不然,你又要起不来了。」 顾怀生说完便抱着衣服去了耳房。 耳房里这几天唐晏宁叮嘱过,备着热水,她估计他每次都是差不多子时回来,便提前让人备好。 等他回来洗的时候,水温刚好差不多。 唐晏宁看着他门口的脏兮兮的鞋子,还有刚刚衣袍上的灰尘嘀咕了几句,神神秘秘的。 转身刚想拱进被窝,突然赶到一阵内急,想起来刚刚自己打算去如厕的。 她拖沓上鞋子就往耳房奔去。 顾怀生并未反锁门。 左右这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只有唐晏宁沐浴的时候会反锁,防着某人。 因为有一次在浴桶里,被某人翻来覆去这样那样后,她就长了记性。 此后她沐浴,一定会反锁耳房的门。 第188章 论内力 ()」 唐晏宁觉得怀生刚刚进去,应该还没有开始脱衣洗吧,便想也不想的推开了耳房的门。 入目,便是怀生准备走进浴桶。 衣衫尽褪。 就这么毫无遮掩的站在浴桶面前。 轰…… 唐晏宁觉得脑子里炸开了一朵花。 反应慢了半拍。 顾怀生微带惊讶的看着妻子,狭长的眸微微上挑,「一起洗?」 听到这句唐晏宁终于反应过来,转身就走,砰的一声带上了门。 震得门框都抖了三抖。 声音大的连屋外的桑荷都吓了一跳。 这深更半夜,勐地一声响,还是有点吓人的。 唐晏宁背靠在门板上,满脸绯红。 虽说,虽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但是,但是,她还真没有这么毫无遮挡的且直白的见过他的身材。 夜晚他们从不点灯,白天,白天,她也不敢睁眼。 她的心有些砰砰跳。 耳朵上也迅速的蔓延上了一层红。 房内传出某人低低的笑声和水波撩动的声音。 他应该进了浴桶了。 唐晏宁觉得脸颊热的烫人,忙去到了一杯茶喝下去,降降温。 这一杯茶下肚,她终于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 脑内顿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在耳房门口急的来回踱步一番,她忍不住问道:「怀生,你好了没?」 耳房内没有水声传来,顾怀生幽幽道:「好了。」 「好了快出来。」她催促道。 她话刚落,耳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顾怀生穿着中衣,头髮还在滴着水,手里拿着布巾,系带松垮垮的繫着,水珠随着他擦拭的动作,有几滴没入了衣领内。 唐晏宁来不及欣赏这让人遐想的出浴图,快速的闪身进耳房,锁了门,去了恭桶边。 顾怀生愣了一下,终于知道她刚刚为何会突然推开房门了。 笑了笑,他继续擦拭着头髮。 然后内力凝聚掌心,微湿的头髮开始逐渐变得干燥。 唐晏宁从耳房出来,便见他坐在床边又开始给自己烘干头髮,因为刚才的事儿她仍觉得有一丝赧然,便随意岔开道:「你这内力挺实用的,能不能教教我?」 自从他祁山居士的身份被发现后,便没有隐藏自己会武功的这件事了。 唐晏宁的头髮长,自然没那么快干,偶然一次顾怀生给她烘了一次头髮,唐晏宁稀奇的不行,后来便上了瘾,洗完头髮后便单等着他过来给自己烘干。 对话本子中提到的内力,更为好奇,之前也嚷过想学。 顾怀生眯眼,「真想学?」 「恩恩,难吗?」 顾怀生淡淡道:「不难,我传你点就行。」 「传给我?这还能传?」她疑惑道。 之前让他教的时候,怎的没说过还可以传。 「嗯,可以。」 「是不是传了之后我就可以自己烘干头髮啦?」唐晏宁的眼眸有些熠熠。 「嗯。」 唐晏宁此刻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别扭,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怀生,摩拳擦掌的问,「怎么传?掌对掌?」 话本子里画的高人好似都是这么传的。 顾怀生松开已经干了的头髮,神情平淡,「待会儿听我指挥就行。」 「哦哦。」 他下去准备吹熄了烛火,却瞥到唐晏宁已经盘腿坐起,一副认真的样子。 他又坐了回去,不熄灯了。 唐晏宁按照话本子上的姿势摆好后,认真的问,「我有了内力,也可以飞檐走壁吗?」 顾怀生道:「不能。」 「能踏水无痕吗?」 「不能。」 「能将东西化为齑粉吗?」 「……不能。」 唐晏宁皱眉,「那能做什么?难道只能烘干头髮?」 「……能强身健体。」 「哦。」和她想像的内力有点不一样。 她又问,「那传内力对你有影响吧?会损失你的修为吧?」 顾怀生道:「还好。」 「那我只要一点就可以了,够我日常烘干头髮就行。」 这几天怀生不在,都是她自己绞干的,费了不少时间。 顾怀生道:「好。」 「那我用内力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心法口诀类的?」她问。 顾怀生想了想,「是有套心法,回头教你。」 「哦,难吗?」 「不难,好了,背对着我。」顾怀生道。 唐晏宁乖乖的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顾怀生双掌开始凝聚着内力,拍在她单薄的背上,缓缓开始输送内力,「平心,静气,不可有杂念。」 「顺着体内的气息走。」 唐晏宁突然觉得四肢百骸起了一股热流,暖烘烘的。 去年中秋她不慎中药的时候,怀生也用内力帮她驱过一次毒,但那次是一股气息在体内外散,游走,带着攻势追逐和这种温暖的气息有点不一样。 她放空心思,用心的感受体内的那股无法形容的气息。 一盏茶后,顾怀生收了掌,额头渗出细密的汗。 唐晏宁却觉得神清气爽,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畅,连之前的腰酸都好了不少。 她兴奋的回头,便看到怀生额头的汗,立马紧张道:「是不是你内力输送太多了?我跟你说了我只要一点的。」 顾怀生摇头,「不多,只有我的十分之一而已。你底子太弱,一次不能承受太多,这一点内力可以助你打好底子,强健身体,日后,我在分次传给你。」 年前高热那次过后,唐晏宁已经开始注重了饮食,增加运动,锻鍊身体。 但是顾怀生还是觉得恢復的太慢了,今儿她提起了这茬,刚好他传给了她一些内力,助她底子稳固些,吸收好一些。 唐晏宁用袖子帮他拭去了汗,有些自责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只是一时兴起,你何必真的依着我,我又没有武功,要内力也是浪费。」 她还真以为传一点内力对他没多大影响呢。 修炼武功的人,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内力,都是日日苦练积攒下来的,谁也不会轻易动用内力只为了给人养身体。 顾怀生捉住她的手,「好了,睡吧。」 唐晏宁乖乖的趴在他的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暖。 嘴角不自觉弯起。 「心情很好?」顾怀生突然问。 唐晏宁道:「还不错。」 顾怀生抚了抚她的头髮,「睡吧,明天要早起,你起晚了,我就不带你去了。」 「嗯,好,我一定早起。」 某人信誓旦旦的保证。 第189章 一袭青衣 ()」 「小姐,小姐,起床了。」双儿坐在床边拽着被子喊道。 唐晏宁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感觉有人在拽自己的被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知道嘟哝着,翻身又睡了过去。 「小姐………」双儿继续拽着被子,无奈喊着,「小姐,您再不起来,姑爷就不等您了。 唐晏宁背对着双儿,迷迷煳煳听到说不等你,才想起了昨日怀生说带她去一个地方,顿时蹭的一下坐起,转身抓着双儿问:「现在什么时辰了?姑爷走了吗?」 「都辰时末了,小姐。」双儿见小姐坐了起来,忙去衣柜里帮小姐挑选衣服。 「小姐,您可快点吧,姑爷说等您一刻钟,再不来,他就自己走了。」 唐晏宁顶着乱糟糟的头髮,暗恼,怎么又睡过了头,怀生也是的,起来的时候喊她一声不就好了。 「双儿,你怎么也不早点喊我。」她开始穿着衣服问道。 双儿撇嘴,「我都喊了半刻钟了。」 喊了半天没有反应,最后她都上手拽被子了。 唐晏宁是迷迷煳煳听到一直有人在耳旁聒噪,感情是双儿一直喊,她有些悻悻,也不说话了,赶忙去洗漱。 到了前厅,只见大嫂一人。 虎子已经上学堂去了,大哥去顾家村看看去了。 只有大嫂还在家里。 她招唿道:「快过来,吃早餐。」 桌子上,还给她留了一份早餐。 唐晏宁四下环顾一圈,疑问道:「怀生呢?走了?」 大嫂正在做着针线,天气开始转暖,她在为虎子做一件薄衫,瞅了一眼弟妹,她笑道:「没走,在门口呢,他让你慢慢吃,不急。」 唐晏宁还以为怀生真不等她了呢,听到大嫂的话后,她慢慢的坐了下来,把手里刚刚抓着的两个包子放了回去,拿起瓷勺开始喝粥。 双儿在后面笑了笑。 大嫂打趣儿道:「晏宁,今儿怀生带你去哪儿呀?」 今天一早见到怀生,她本来提议一家人去逛逛的,结果怀生说,等两天再一起去,他今天要单独带阿宁出去。 林素娥一听就知道似小两口是打算单独游玩呢,也不煞风景,笑着说知道了,过两日再去。 唐晏宁喝粥的动作很优雅,但是速度可不慢,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下去了大半,她继续搅拌着剩下的一点粥摇头,「我也不知道呢,怀生说去了就知道。」 林素娥暧昧的笑了笑,「八成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惊喜? 她道:「不知道呢,他看起来,不像是会准备惊喜的人呢。」 林素娥继续缝着手里的衣服,像是想起了什么,碎碎念道:「怎么不像,我跟你说,怀生这个人呀,心思其实很细的,虎子五岁那年,有几天嚷着想要一个木马,嚷了两天就忘记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到虎子生日那天,怀生就送了他一个木马,还是他亲自雕刻的呢。」 小孩子嘛,总是见到什么想要什么,一转眼又被别的事物吸引,一家人都没放心上,没想到怀生默默的记下了。 这件事让林素娥印象挺深刻的。 「他还会做木马?」唐晏宁惊讶的问。 大嫂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看了晏宁一眼,「会呀,不止木马,他还做了好些个哄虎子的小玩意呢。」 唐晏宁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脖子上的玉坠。 她怎么忘了,这也是他雕刻的。 又和大嫂随意攀谈了几句,唐晏宁喝完最后一口粥,匆匆和嫂子道了别,提起裙摆就往门口跑。 林素娥在后面笑着喊,「慢点走。」 唐晏宁一路小跑来到门口,一眼,便呆住了。 顾怀生在整理着马鞍,背对着她,背影挺拔,袍纹云蔚。 听到身后的动静便知她来了,转头,沖她微微一笑,「走吧。」 天空湛蓝,白云相间,一阵微风拂过,微微带起了他青色的衣袂。 三月的暖阳洒在他的身上,显得衣袖上的银色云纹格外晃眼。 唐晏宁怔怔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顾怀生见她没过来,便主动走了过去,「骑过马吗?」 她摇头,眼神一直盯着他的衣服。 顾怀生莞尔,执起她的手,在她耳边悄悄的问了一句,「好看吗?」 温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迴荡,唐晏宁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看。」 顾怀生唇角弯起一抹愉悦的笑意,拉着她走到马儿旁边,「走,带你骑马去。」 「嗯?骑马?」 她还没反应过来,顾怀生已经将她抱上了马背,自己轻飘飘一踩脚蹬,也坐了上去。 「驾……」 她刚刚反应过来,耳边便只剩下唿啸的风声,还有后背紧挨着的熟悉的胸膛。 熟悉的街道,慢慢消失在身后。 顾怀生并没有骑的很快,到了芳菲谷后便慢悠悠的晃着。 唐晏宁由最初的紧张,慢慢的放松了下来,靠在他怀里,欣赏着沿路的风景。 三月万物復甦,到处都是春意盎然,河边杨柳发出了细嫩的芽,草地上开放着不知名的花朵。 耳边泉水潺潺,山青花欲然。 她扯着他的衣袖问:「今日为何穿青衣了?」 顾怀生笑了笑,「不是某人说想看吗?」 唐晏宁有点不好意思,当时不过是随口说的一句罢了。 没想到他真的会穿给她看。 突然又想起大嫂刚刚说的话,怀生其实心思蛮细的。 唇角微微上扬,她满眼的惬意。 刚刚一到门口,便见他一袭青衣,立在门口的树下,让她一瞬间瞧痴了去。 这是她一次见怀生穿青衣,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浑身散发着一种浓浓的书卷气息,让人移不开眼。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坐好了。」 「干嘛,」唐晏宁问。 话落,马儿便嘶鸣了一声,疾速前行。 唐晏宁立马紧紧的抓住了前面的马鞍。 过了三刻钟的样子,顾怀生终于在谷内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唐晏宁看着眼前的画面,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不知是何处,似乎出了芳菲谷的地界。 周围一片有花草,有竹林,有树木,郁郁葱葱,生机盎然。 竹林里横跨了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清晰可见鱼儿水中游。 唐晏宁下了马,惊讶的打量着四周。 第190章 篱笆小屋 ()」 顾怀生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唐晏宁边走边好奇的看着周围。 山路蜿蜒,不宽的路径,两边青草,野花,树木,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突然,青翠的竹林边出现了一座小屋。 唐晏宁终于知道了他的目的。 看着那个小屋,她唇角勾起了浅浅的笑意,「这是《乔女记》中的小屋吗?」 「嗯。」 没想到,他竟看完了《乔女记》。 《乔女记》的最后,是那个护卫和小姐在山中落户定居。 摆脱了俗世,两人一起搭了竹屋,建造自己的家园。 而后男耕女织,生活美好。 这竹屋和《乔女记》中最后一页画的竹屋,如出一辙。 当时看到结尾,唐晏宁不禁生出了羡慕。 觉得那小屋有点单调,便自己拿笔添了一圈篱笆,又画了几颗果树。 唐晏宁瞅着这一圈篱笆,还有新栽的两颗果树,突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忍不住要溢了出来。 顾怀生捏了捏她的手,眉眼温和,「进去看看?」 「好。」 书中的小屋只是一副画,里面的样子并没有画出,但是怀生的小屋,里面东西一应俱全。 很简单的两间房,不大,房内竹床上铺着崭新的被褥。 衣柜,藤椅,桌子,甚至茶具都有。 再旁边的一间小屋是厨房。 简简单单的灶台,还有一个新作的橱柜。 橱柜里有米,有面。 唐晏宁细细抚摸过那些家具,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欢喜。 顾怀生轻轻问了一声:「喜欢吗?」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 这世上有几个人真的能把你无意的话,无意的动作记在心里,然后为你变成现实。 唐晏宁兴奋的在屋里四处打量了一番,又看见了院里新栽的两棵树。 一颗是桃树,一颗是杏树。 是她当时随便画的两棵树。 桃树现在已然到了花期,很多花骨朵含苞待放,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竟然移植了整颗过来,还没碰掉一点花骨朵。 「这三天,你日日早出晚归,就是在造这间木屋吗?」 她站在桃树下问。 盈盈的日光从她头顶上撒下来,映照着她的笑容,明媚灿烂。 顾怀生远远的立在门口,望着她,「嗯。」 这三日,他一刻不停。 用轻功搬运东西,用内力加固地桩。 坎竹,削竹,做简单的家具,扎篱笆,一身武功全用在这方便了。 这个地方是他之前练功打坐无意间发现的。 幽静美丽,鸟啼蝉鸣,很是惬意。 他便临时搭建了一间竹屋遮风挡雨,有些粗陋。 翻到《乔女记》最后一页的时候,见她添加的几笔,便猜出她应当很喜欢这种生活。 所以趁现在未科举,他便重新加固改造,改成她喜欢的模样。 也只属于两个人的地方。 唐晏宁兴奋的不行,围着屋子转了好几圈,这摸摸,那摸摸,还跑到厨房打开锅盖,看能不能生火 欢快的像只燕子。 院里比较空荡,目前只栽了两棵树,她指着一片空地开心的说:「这里,日后我们有时间种点青菜。」 「这里我们搭个葡萄架,夏天可以坐下面乘凉。」 「这里放个石桌,等桃花全部开放,我们可以对弈,品茶。」 她叽里哌啦的憧憬着,顾怀生跟在后面,用心听着。 虽然明知道只能偶尔过来住一次,但是唐晏宁依旧嚮往的乐此不疲。 「中午了中午了,怀生,我们去抓鱼,准备吃的好不好。」她拉着他的衣袖,眼神带着雀跃。 「刚刚来的时候,那条小溪里面有鱼,很大个哦。」她比划着名。 顾怀生点头,「好。」 唐晏宁转身兴奋的去拿鱼篓。 他拔了一个竹子,削成尖头,和妻子一起去了溪边。 溪边浅水地方的鱼儿都不大,顾怀生只好脱了鞋子捲起裤腿,把衣摆扎在腰带里,往溪水里面走了走。 唐晏宁见他这个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三月的水,有些寒凉。 她也想下去,但是顾怀生坚决不同意,没办法,她只能在岸边捡鱼。 或者拿着怀生给她削的木棍在浅处差鱼,不用下水。 顾怀生的手法很准,不一会儿已经抓了四五条。 个个硕大肥美。 唐晏宁捡的不亦乐乎,突然,她开心的大喊了一声,「怀生,快看,快看,我也抓到了一个。」 顾怀生听见她的声音回头,见她自己的棍上插了一条三寸长的小鱼,兴奋的举着给他看。 笑容明媚。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 顾怀生冷不防的被这笑容晃了眼。 静静的望着她,片刻,也回了一抹灿烂的笑,「嗯,真厉害。」 得到夸奖的唐晏宁更加兴奋了,继续去浅处守着,看能不能再插中一只。 远处不知哪里来了两个孩童,一高一矮,衣衫朴素,提着鱼篓,看样子也是打算捕鱼的。 见顾怀生捕捉看好多条,也跟着在旁鼓掌。 女孩见人家抓鱼这么容易,而哥哥每次都抓半天,才逮到一个小的,忍不住小声咕哝,「哥哥不是说着水里的鱼就是小吗?怎的人家抓的都是这么大的呢?」 一旁的小男孩听到了这句咕哝,悻悻的摸了摸鼻子,道:「倩儿,你等着,哥哥今日也给你抓条大的,回去给你做红烧鱼。」 说完就放下了鱼篓,脱了鞋子,捲起裤管,准备下水。 「小兄弟等下。」唐晏宁走了过来,拿着鱼篓。 笑着问:「我这里鱼儿抓的太多,也吃不完,这剩下的都给你们吧,你们不要下去抓了。」 男孩看着不过十岁的样子,身形清瘦,刚刚捲起裤管得时候,唐晏宁看他的腿瘦的都跟竹竿似的,不由一阵心疼。 想来这对兄妹也是家境不好,准备捕捉些鱼,补贴生活吧。 男孩见鱼篓里四五条肥美的鱼儿犹豫了一瞬,推辞道:「不行,姐姐,这都是你们的。」 唐晏宁笑道:「可是我吃不完呀,吃不完不也浪费嘛,」 她边说,边把鱼儿往男孩的鱼篓里倒。 女孩看见这么多条鱼,忍不住两眼放光,「姐姐,这鱼真的送给我们了?」 「真的,拿去吧。」 「啊,谢谢姐姐,姐姐真的是个好人。」女孩兴奋的在原地蹦了个圈儿,对着哥哥说,「今晚上有鱼吃了,哥哥,是大鱼,大鱼哦。」 男孩本来想着推辞的,母亲说无功不受禄,但是见妹妹这么兴奋,他最终还是道了谢。 第191章 忘记锁门 ()」 两人身上衣衫虽然较旧,但是干净齐整,男孩更是彬彬有礼,唐晏宁想,他们的父母一定是个贤淑明理的人。 小女孩兴奋的围着鱼篓转,研究着,「这一条回去红烧,这一条给娘炖汤补补,剩下的我们可以腌起来啦。」 男孩看着妹妹,眼里带着宠溺,又再三跟唐晏宁道了谢。 唐晏宁笑着说了几句,便挥手再见。 顾怀生站在水里远远望见了她的动作,笑了笑,把刚刚插上来的一条鱼也送给了他们。 男孩忙推辞,已经好几条了,够他们吃个几天不用愁了。 顾怀生温温道:「拿着吧。」 说完便带着唐晏宁转身走了。 男孩和女孩在后面喊了几声谢谢,女孩开心的抱着哥哥的胳膊直晃悠。 顾怀生穿好鞋子便直接回去了,鱼篓里只有一条大鱼和一个三寸长的小鱼。 唐晏宁牵着他的手,一路琢磨着回去这鱼该怎么吃。 见两位恩人走远了,男孩和女孩才回去。 到了家里把鱼往水缸里一倒,才发现有东西跟着掉出来,捡起来一看,是一块银锭子,十两的。 两人当即明白,这是那位姐姐趁他们不备悄悄丢进来的吧。 现在回去人肯定早已走远,男孩揣着那十两银子,热泪盈眶,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他挣到钱了,一定要找到恩人,报答回去。 顾怀生回去杀鱼刮鳞,生火,削竹子,然后把鱼腌制好放在竹筒里面烤,动作熟练,全程硬是没让唐晏宁动手。 唐晏宁拿着火棍在一旁扒拉着火堆,时不时的添柴,一双眼,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怀生。 顾怀生忍不住莞尔,「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嗯,喜欢看你,看你都不觉得饿了。」 正所谓,秀色可餐。 这是唐晏宁第一次没有任何迴避,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顾怀生猝不及防噎了一下,摇头笑了笑,继续转着竹筒。 均匀的烤着鱼。 唐晏宁托腮问:「你怎么什么都会?」 会武功,会盖房子,做家具,会杀鱼,烤鱼,会雕刻东西而且还满腹经纶,琴棋书画,除了琴,好像其他都很不错。 「时间太多,闲来无事便什么都想研究下。」 以前在山里练功,有时夜不归宿,便要自己倒腾吃的,捕鱼打猎,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盖房子这些,也都是无聊研究的,关于雕刻东西,纯属为了虎子学的。 虎子特别喜欢一些雕刻的小玩意。 「那你会弹琴吗?」 顾怀生挑眉,「你猜?」 「我猜你肯定会。」 他把竹筒又翻了一个面,笑道:「不,我不会,但是,我会吹笛。」 唐晏宁还真感觉第一次听他说有不会的东西呢,稀奇的说,「没关系,我会呀,到时候我弹琴,你吹笛,我们合奏一曲。」 「好。」 中午两人吃了鱼,下午唐晏宁又拿着背篓去山里四处熘达,顾怀生打了一只野鸡。 晚上又美美的吃了一顿烤鸡,还是他动手做的。 吃完后,顾怀生又去挑了几桶水回来,折腾了一天,总是要洗个澡。 他之前连浴桶都做好了,比普通的浴桶大了一圈。 唐晏宁见他用轻功挑水,奔波了两趟,笑的前俯后仰,堂堂祁山居士,功夫全用到柴米油盐上了。 顾怀生将水倒在水缸里,又出去安顿马儿,撒开缰绳让它自己去吃草。 这马儿是训练过的,格外有灵性,吃完了便自己回来,卧在院子内。 唐晏宁这时水也烧好了,开往往浴桶里兑水。 这浴桶她满意极了,比家里的那个还大。 又撒了一些今日在山里採摘的鲜花花瓣。 她今日的衣服可谓是淤泥片片,下午爬山出了不少汗,这下躺在浴桶里,怎是一个舒服了得。 她泡的美美的,甚至还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房门突然被打开,顾怀生带着换洗衣服走了进来。 嗯……突然想起,今天忘记锁门了。 她立刻把身体尽数沉在水中,只漏了一个脑袋,「我还没有洗好,你先出去,我很快就好了。」 顾怀生不闻不问,迳自解着一样脏污的青袍。 唐晏宁瞪大了眼睛,连忙转过头,开始伸手够自己的衣服,被水汽氤氲的脸庞愈发鲜艷欲滴。 顾怀生笑了笑,抬脚跨了进去…… 水波荡漾,起起伏伏,小小耳房里的木地板咯吱咯吱响了许久。 直到水温渐凉。 片刻后,新制的竹床唱出了规律的曲调,一下一下,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这竹屋里,连替换的衣服都提前备好的。 唐晏宁和顾怀生不知不觉度过了六天。 这六天里,怀生只负责陪她玩,带她四处熘达,看山看水,捕鸟打猎,教她骑马。 甚至为她舞了一次剑。 衣袂翻飞,髮丝飞扬,他手执一根青竹,身姿矫捷灵动,在郁郁葱葱的竹林里,潇洒恣意。 竹叶纷纷扬扬的落下,落在那人的肩上…… 他一身青衣似乎融进了这青翠的竹林里。 唐晏宁看的如痴如醉,欢欣雀跃。 白天他永远是宠溺的跟在她旁边,时刻陪着她。 晚上,便是另一番风景。 许是周边没人,许是他眉眼太过温情,唐晏宁这几天适应了他的疯狂,没有推拒过,任由着他。 一次又一次…… 谷中寂静,黄莺婉转,高高低低的迴荡在这一方天地…… 久久不散。 「明天就要回去了么?」唐晏宁无力的趴着,漏出光洁如玉的后背,头髮带着微微的湿意,嗓音有些沙哑,又带着不舍。 顾怀生撩起一束髮丝把玩着,轻轻的嗯了一声。 「好吧。」她撇嘴。 这谷中的几天,唐晏宁想,她此生都无法忘记。 他翩然的身姿,宠溺的眼神,无奈的妥协,带她纵马狂奔,甚至用轻功带她飞起来时的畅快。 每一件,都深深的烙印在她心上,永远不会褪色。 顾怀生将人揽了过来,「这次出去我只跟大哥大嫂说玩三天的,现在已经六天了,至少先回去报个平安,不然我怕大哥要担心了。」 以前他夜不归宿,至多不会超过三天,所以走得时候也只说了三天,没想到唐晏宁这么喜欢这里,他们多逗留了几天。 而且他这次来,没告诉卫无,所以想差人回去递个信都不行。 唐晏宁嗯了一声,是该先回去说说的。 第192章 送铃铛 ()」 而且他这次来,行踪隐秘,连卫无都不知道他究竟在哪儿,所以想差人回去递个信都不行。 唐晏宁嗯了一声,是该先回去说说的。 她扬起头期待的问,「那我们报了平安后,还能再回来住几天吗?」 顾怀生摇头失笑,「可以,在秋闱之前,我都有时间陪你过来。」 一听说还可以再来,唐晏宁刚刚有点颓废的神情顿时变得明亮,搂着他想也不想的就亲了一下。 顾怀生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弯起一抹笑意,连眼睛都沾染上了。 他翻身,将人禁锢在臂弯。 唐晏宁这才反应出来刚刚一开心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推道:「不要了不要了,我困了。」 顾怀生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你只管睡你的。」 唐晏宁:「……」 顾怀生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声音爽朗,带着说不出的愉悦,迴荡在谷中。 一室缱绻。 情至深处,唐晏宁突然在他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声音轻轻,带着无法言喻的蛊惑。 听的顾怀生胸腔忍不住一震,感觉心脏逐渐被一阵暖意包围,绵绵柔柔,如细水长流…… 他紧紧的盯着她,墨染的眸子深沉幽邃,唇边漾一抹笑,眼神带着无限的温柔,但动作却有些失控。 唐晏宁见他这样,第一次没有躲避他的眼神,伸手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他的轮廓。 目似烟波。 顾怀生红着眼一把将她的双手按住。 毫无章法…… 又是一个不眠的夜…… 第二日,下午,两人才骑着马慢悠悠的晃了回来。 顾怀恩见弟弟终于回来,上前先朝他肩上拍了一巴掌,「好小子,说出去三天,这一出去就是六天,也没差人报个信,急死我了。」 语气有点开心,又隐隐带着一丝生气。 这个弟弟一向行踪琢磨不透的,就是发现晚回来了三天,顾怀恩觉得自己都没地儿找,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林素娥倒是觉得没什么,劝了好几次,但是顾怀恩偏偏就是有点担心。 在他眼里,弟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带着弟妹去玩,也不说去哪里,万一中途遇上了坏人或者不甚被骗,或者不小心误入了深山遇上了勐兽,那该怎么办。 他愁的跟老父亲似的。 顾怀生知道大哥担心他,忙解释了几句,宽慰下大哥。 林素娥赶忙跟着衬了几句,顾怀恩才收起了脾气,让人进屋。 双儿听说小姐回来了,欢快的跑了出去迎接,腰间粉粉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六天不见小姐,双儿感觉跟好久没见似的,拉着小姐嘘寒问暖了一番,问小姐都去哪儿啦,玩的开心不,都玩什么呀,姑爷有没有欺负您之类的。 前面的几个问题唐晏宁都笑着耐心的一一解答,最后一个问题她僵硬了一下,含煳带过。 一旁的林素娥见这样忍不住掩嘴轻笑。 唐晏宁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嗔了大嫂一眼。 芬兰也跟在后面,见这样大致也明白,也忍不住偷笑了几声。 只有双儿并未瞧出不妥,又问了几个琐碎的问题。 唐晏宁回答完才注意到双儿的腰间,多了一串铃铛。 「双儿,这铃铛哪里买的,挺别致的。」她问。 双儿见小姐问起,忙摘了下来拿给小姐瞧瞧,开心的说,「田刚送给我的,说偶然得到一个小铃铛,他一大男子也用不着,就给我了。」 唐晏宁走的时候叮嘱过双儿,无事和卫无一起去乐和街的店铺看看,自从店铺开起来,她总共去了不过一两次,便打发双儿去瞧瞧铺子有什么进展没。 双儿去的时候,店里生意依旧清淡,田虎在打扫着卫生,田刚在统计这些天的帐目。 见双儿来了,田刚便放下了算盘,热络的和双儿聊了几句。 见双儿身后还跟着一男子,便礼貌性的上去拱了拱手。 卫无微微点头致意。 神情看着有些冷淡。 双儿打着圆场,说这人就这脾气,不善言谈,并非有意摆谱或者轻视。 田刚笑了笑,表示自己明白。 他在经营着这家店铺,利用闲暇时间也学了不少经营之道,察言观色还是会的,是不是有意轻视,他感觉得出来。 他充实自己的同时,也在日日盘算着如何把店里的生意给推上去。 双儿在店里熘达了一圈后,便去了后院。 后院里陈桃正在编竹篮。 唐晏宁买断陈家的手法时,带了双儿,所以双儿和陈桃是见过一面的。 陈桃十指纤细,异常灵巧,一根跟竹篾在她手中跟又生命似的,无比听话,随她摆弄。 双儿见了稀奇,笑着走了过去,和陈桃随意攀谈了几句,才知道这店铺里所有的篮筐样式都是她编的。 她今日无事,又开始琢磨新的款式。 双儿不禁有些敬佩,她之前还以为,主要是陈老汉编的呢。 刚刚在店里她细细的看了一遍,发现店铺不仅有别致的竹篮,还有些竹子编织的手艺品。 各式各样的,由此可见陈桃的心灵手巧。 双儿一时兴起,也拿着一根竹篾像模像样的开始编。 才刚刚弯了一个弧度,她的手指就不甚被竹篾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艷的血滴在了竹篾上。 田刚看见忙去屋里拿了纱布来给她包扎上。 陈桃看着田刚刚刚一瞬间紧张的神情,无声的笑了笑,拿着竹篾去了屋里自己研究。 不耽误人家。 双儿性格大大咧咧惯了,加上之前本就和田刚熟悉,丝毫没有觉出田刚担心的过了头。 包扎好后道了谢又活蹦乱跳的说要去找桃子。 田刚咳了几声,说桃子在研究新花样,不宜打扰,双儿才作罢。 然后他随意的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说之前无意间得了一个小铃铛,自己用不着,就送给她吧。 双儿不疑有它,接过锦盒看是两个很漂亮的粉色小铃铛,下面还坠着穗子,当下边欢喜的道了谢。 田刚见她喜欢眼神不禁变得温柔,说「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你喜欢就好。」 双儿连连点头表示喜欢,当即就把铃铛挂在了腰间,开心的走了几步,随着步伐铃铛摆动,声音清脆悦耳。 她还特意拿出去给卫无显摆了下,问卫无好看不。 卫无淡淡的瞥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一如既往的冷漠。 第193章 就一次 ()」 唐晏宁拿着那个铃铛细看了下,不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镂空的小铃铛,通体是粉色的,看着像是自己手工做的。 她拿着那个铃铛忍不住沉思了一瞬。 之前在相府的时候,她就发现田刚对双儿挺好的,隐约也觉出了一丝不同。 后面她出嫁后田刚留在了店铺里,接触少了她逐渐忘了。 现在田刚这一举动让她突然又想了起来。 或许,田刚也有点喜欢双儿。 她把铃铛还给双儿,笑着夸了几句好看,又和芬兰攀谈了几句。 走的时候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卫无见过田刚了吧?他跟田刚相处怎么样?」 双儿想了想,说:「挺好的呀。」 卫无那种淡,似乎对谁都一样,除了姑爷和小姐,所以对田刚淡双儿觉得挺正常,没什么异样。 唐晏宁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内。 晚饭做的很丰盛,顾怀恩特意吩咐厨娘多做两个菜,芬兰闲来无事也去厨房露了一手。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那香味飘的叫一个远哦。 期间林素娥一直给她们夹菜,让他们多吃一点。 唐晏宁现在的胃口确实比之前好多了,吃饭都带回碗的。 林素娥又给儿子盛了一碗汤道:「怀生,晏宁,虎子明天不上学堂,我和你大哥商量着明天去芳菲谷玩玩,刚好你们今天回来了,明天我们一家人去吧,人多也热闹些。」 唐晏宁虽然和顾怀生已经把芳菲谷游了个遍,但是大嫂她们没去过,当下便开心的应下,说明天早起大家一起去。 听到这消息,就属虎子最开心了。 上了学堂之后,日日都在读书,小孩子天性总归爱玩的,开始跟自己娘亲打听着,芳菲谷哪里好玩,是不是都是花儿,有没有小动物之类的? 林素娥没去过芳菲谷,自然说不上来,顾怀生接话道:「芳菲谷还不错,山清水秀,而且有很多小兔子,等明天给你抓一只。」 一听能去抓小兔子,虎子顿时两眼放光,连连又问了许多问题,两眼放着亮晶晶的光。 顾怀恩笑着说,「想玩就赶紧把夫子布置的课题写完了,明天就带你去。」 虎子忙三下两下的扒完剩下的饭,喝完汤,急忙回屋写作业去了。 瞅着虎子一熘烟的没了影子,剩下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了笑。 又开始聊了别的事情。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晚饭过后,顾怀生去了书房。 唐晏宁突然感觉腹部一阵不适,回屋后发现月信来了。 心里隐隐有一丝失落。 自从吃了冷香丸开始调理身子后,月信规律了不少。 不像去年,有时两三个月来一次,每次都是痛的要死。 现在腹部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是和之前的情况比,已经好多了。 她洗完澡沐浴后,人变得有些懒懒的,翻了以前囤积的话本子,趴在枕头上看着。 一看便看的有些入神,直到怀生从书房回来。 顾怀生见她还在看书,有些讶异,「还没睡?」 现在已经亥时了。 唐晏宁随意的应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话本子,「等一会儿就睡了,你快去洗漱吧。」 顾怀生应了一声,拿起换洗衣服进了耳房。 只要不是跟她一起洗,他洗澡总是很快,不过半盏茶就洗好出来,换了一身中衣。 他躺到床上,抽走了话本子,「不是说累了?还不早点睡,明天和大哥大嫂一起去游玩,不可以晚起。」 唐晏宁听他说累了,莫名有点脸红,恋恋不捨的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话本子,还是妥协了,乖乖的缩在被窝里准备睡觉。 她也知道自己多能睡,到时候总不能让全家人等她一个。 所以,一定要早起。 顾怀生将话本子放在一边,惯性的将人搂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 唐晏宁握住某人的手,「不行。」 某人似乎习惯了她这么说,不为所动,手依旧是毫无顾忌。 唐晏宁有些羞恼,一把拍在他的手上,力道有点重,转过身去,小声嘟哝,「真的不行。」 顾怀生本来今夜也没什么心思的,但是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她没睡,沐浴的时候,莫名又想起了在山里的那六天,总觉得有些燥。 洗漱完毕,见她并无睡意,才起了心思。 哪儿知她怎么都不同意。 他商量道:「就一次。」 唐晏宁才不信呢,他们本来打算一早起来就走的,结果被某人早上以一次给耽误了,到下午才回来。 她转过身,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顾怀生这才明白,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手覆上她的腹部,关心道:「调理了三个月,现在还痛吗?」 他之前见过她来月事时,痛的脸色发白的样子,有些担心。 唐晏宁摇了摇头,「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没那么夸张啦,没事。」 顾怀生不放心的手放在她的腹部,缓缓的输送一点内力。 他的内力柔和醇厚,带着温和的暖意,之前她痛的紧时,他都是这样为她缓解的。 察觉到他又在输送内力,唐晏宁连忙拿开了他的手,制止道:「不要,我现在不怎么痛,真的,你不要在浪费内力了。」 那时她不懂,以为他的掌心就是这么温热的,每次痛的时候,便让他掌心一直覆着,有时候甚至是一整夜。 而怀生从未说过什么。 后面给她传过一次内力她才知道,那不是掌心的热,而是他的内力的温度。 他就算修为不错,怎能一次二次的为她这么浪费。 在山中那六天的时候,他就不管不顾的又为自己输送过一次内力。 顾怀生拿开她的手,继续覆了上去,道:「无碍,这一点内力我很快可以在积聚起来的,不用担心,这内力既然于你有帮助,我怎能吝啬这一点修为。」 唐晏宁见他不听,还想再制止,顾怀生突然在她耳边轻轻说,「而且你没发现吗,有了我的内力后,你体质比之前确实好了很多,不会动不动就晕了。」 至少一夜能多承受几次了。 不会像之前,稍微过分一点就累晕了。 唐晏宁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认真想了想,好像是的。 第194章 灵秀的心思 ()」 至少不会走几步就觉得累,爬一段山就有些喘不上气,之前玩一整天,也没觉得特别疲乏。 而且,昨晚上到现在,她没睡几个小时,到现在也没困得眼睛睁不开。 想了想她便作罢,任由他输送着,然后叮嘱道:「一会儿就行了,不要像之前一样,输送一夜。」 顾怀生轻轻的嗯了一声,表示知道。 腹部变得暖意融融,沿着四肢百骸扩散,唐晏宁很快觉得有些困。 见她睡得安静,没有不适或者皱眉后,顾怀生才撤回了手,调息打坐了片刻,下去吹熄了烛火。 第二日唐晏宁起的很早,一点没有赖床。 一家人吃完早餐后,乘着马车开始往芳菲谷前进。 马车里做了林素娥,虎子,唐晏宁。 卫无驾车。 顾怀恩和顾怀生骑马。 后面还跟着一辆朴素一点的马车,坐着双儿芬兰墨玉和云芝。 一行人出去,一个丫鬟不带也不妥,所以带了四个大丫鬟。 灵秀在厨房插科打诨时,听到厨房大娘说夫人大爷她们带着云芝墨玉四个丫鬟去了芳菲谷游玩,中午不回来吃了,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埋怨。 都是老宅带来的丫鬟,云芝墨玉她们四个都去了,怎的不能多带她一个,她也想去芳菲谷。 她撇了撇嘴,看来,她一定要努力表现,争取成为大丫鬟。 两婆子见她表情有点不满也没做声,继续做着手里的事儿。 灵秀郁闷了会儿,才发觉自己刚刚情绪泄露了,又笑着跟两个厨娘随意唠了一会儿,最后端着一碟子桂花糕出去了。 两个厨娘见她踩着碎步出去,忍不住砸了咂嘴,小小年纪身段倒是够玲珑。 穿藏蓝褂子的宋婆子抱怨道:「夫人都不在,她要了一碟子桂花糕,八成又是自己吃。」 另一个择菜的吴婆子瞅了瞅灵秀走远的身影,小声道:「算了,给她就是,谁让她是老宅带过来的。」 灵秀虽然是二等丫鬟,但是由于她是老宅来的,还和双儿墨玉芬兰她们认识,给安排活的婆子并未苛待她。 给她的都是一些轻松的活计,比大丫鬟也差不了多少。 大夫人心善念她年纪小,也跟婆子打过招唿,这灵秀其实在府里过得可谓是风生水起。 而且灵秀总是在丫鬟面前故意去找双儿和芬兰她们,一口一个姐姐的,看着和她们的关系无比友好一样,底下一众的三等小丫鬟哪儿个不是巴结着她。 厨房两个婆子自然也不想因为一点吃食闹了心结。 双儿芬兰墨玉他们都是一等丫鬟,也是夫人身边的红人,这灵秀看着不像是个大度的,万一嘴碎,去她们面前说了什么,惹出了什么误会,总归于她们不利。 提到这,宋婆子撇了撇嘴,「我看,这灵秀,不像是个好相与的。」 吴婆子白了一眼,道:「这哪儿是个不好相与的,一看就是个想爬床的,有野心的。」 宋婆子放下手里的抹布,用围裙擦了擦手,也搬了个小板凳坐过来,一起帮着吴婆子择菜八卦道:「这话怎么说?你见她勾引两位爷了?」 吴婆子小小的哼了一声,语气有点不屑,「见了,就是前几日大爷在后院里逗鸟,大夫人和二夫人出去了,那灵秀就故意往院里跑,一会儿给大爷送茶一会儿送点心的,还直夸大爷的鸟儿好看。」 那日吴婆子提着菜刚好经过后院,就看到灵秀在大爷面前百般殷勤,知道大爷喜爱逗鸟儿,便逮着他的鸟儿夸,还一直询问,这怎么养的呀,一脸崇拜的样子。 偏大爷未觉出不妥,估计是把灵秀当小孩子看,以为小孩子稀奇,还给她细细讲解了一番。 宋婆子掐着豆角,一脸讶异道:「这不能吧,兴许她就是想讨好下大爷呢,怎能算勾引呢?」 吴婆子啧了一声,「想讨好干嘛不去讨好大夫人,非要趁大夫人不在家去大爷眼皮子底下晃?而且你看出来没,灵秀那丫头的衣服是特意收过腰身的。」 二等到三等丫鬟的衣服都是偏胖的,显不出身段。 可是独独灵秀的能掐出身段,秀出玲珑,那不是明显是改过的吗? 宋婆子想起刚刚灵秀走的能扭断的腰,点了点头,「确实,我先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还是你心细。」 吴婆子有点得意道:「那是,我们都是过来人了,这一点小把戏还能看不出,她改了腰身,又没跟院里的小厮来往,独独大夫人不在的时候跑的勤快,这意思,可不是明摆着的吗?」 宋婆子砸了咂嘴,唏嘘了一阵,「那你说,这灵秀,有没有可能爬上去?」 凭心而论,灵秀那模样长得真不错,跟二夫人比起来自然是差了一点,但是和大夫人比起来的话,可就有点显眼了。 而且大爷至今还未有一个通房,难保到时候真被灵秀钻了空子。 吴婆子摇头,「这不好说呢,现在看着大爷和大夫人感情甚笃,但后面的事儿谁说得准,男人嘛,有几个不喜好颜色的。」 她说完瞅了宋婆子一眼,劝道:「算了,她没事儿贪两碟子糕点啥的,你就当看不见,让她占一点小便宜也没什么,万一最后真成了姨娘,拿捏你我还是妥妥的。」 宋婆子嘆了口气,自然也知道吴婆子说的在理,有点替大夫人不值,道:「听双儿姑娘说,这灵秀本来要被继父卖给一个懒汉的,是大夫人心善,遇见给救了下来,还带到了新宅,给了一个二等丫鬟的身份,结果你看这灵秀不仅不感恩,反而还惦记起大爷来了,可真是个没良心的。」 吴婆子道:「谁说不是呢,这小小年纪的,心思就用这方面了,哎,世风日下哦。」 宋婆子犹豫道:「要不,我们给大夫人提个醒儿?」 吴婆子摆手,「这怎么好提醒,无凭无据的,大爷又是个心粗的,自己都没觉出不妥,我们贸然去提醒,到时候灵秀再一否认,不就成了你我搬弄是非了吗?不妥不妥。」 宋婆子想了想也是,暂且先观察观察再说。 这一茬儿揭过,两人又开始唠些别的。 第195章 把卫无喊来 ()」 马车行驶了大概一刻钟,一行人终于到了芳菲谷。 芳菲谷四面环山,风景秀美,最吸引人的是谷中半人高七彩斑斓的花,成片成片的连成一座巨大的花海。 放眼过去美不胜收。 春风拂过,一阵花香袭来,沁人心脾。 花海中交错着一条条小径,供游人通行观赏,中央则是一汪碧湖。 湖水清澈,倒映出周边一圈花儿的影子。 林素娥一下马车看到成片的花海,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跟乡下偶尔几片花儿不一样,这可是一大片啊,目测至少几十亩占地吧。 几个小丫鬟也被这花海惊呆了,平日里夫人不出门,她们都是闷在府里,哪儿有见过这么美的花海。 林素娥当下打发了小丫鬟们自己去玩,待会儿有需要再叫她们。 这可乐坏了几个小丫鬟,立刻甜甜的道了谢,沖入了花海中。 虎子也兴奋的不行,撒开脚丫子跑。 林素娥和唐晏宁在后面慢慢走着,看着虎子跑的欢快,林素娥时不时的喊一声,慢点跑,别撞到人,别摔着。 顾怀恩跟顾怀生在三人后面幽幽的走着,主要看她们三个人游玩。 卫无留下看着马车。 实际上马车上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但是卫无兴致缺缺,索性就让他留下看车吧。 墨玉云芝双儿,在花丛中你追我赶,玩的不亦乐乎。 只有芬兰,年纪稍长些,在一旁不停提示她们,小心一点,不要跑散了。 双儿跑着跑着看到花丛中有一块嶙峋高耸的石头,便好奇的爬了上去,站在高处眺望,风景尽收眼底,她才发现这花儿是有多美。 她开心的冲着下面的三个人喊道:「芬兰,云芝,墨玉,站在上面看的更远,更好看,真的,你们要不要上来?」 三人齐齐摇头。 时下女子一行一言都要端庄,谁敢往石头上爬,把自己置于这么显眼的位置。 虽说今日谷内人数寥寥,但是这般毫无顾忌的爬上去,他们三个还是做不到。 她们不上来,双儿嘆了句,可惜,又转过头继续欣赏着。 看见了小姐他们,她兴奋的挥了挥手,喊了声,「小姐,看我,快看我。」 唐晏宁早就看见她了,知道双儿贪玩,今日谷内反正也没什么人,无需那么多礼仪约束,便没制止她。 见双儿笑的开心,唐晏宁一时有些恍惚,前世,双儿似乎很少这么开心的笑过。 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过来,她也忍不住弯了眉眼,挥了下手,示意她小心一点,赶紧下去。 双儿和小姐打完招唿,便准备下来,一扭头又看到远处马车上无聊坐着的卫无。 她挥了挥手,喊道:「卫无,你要不要也过来看看呀,这里的风景可好啦。」 卫无抱胸倚靠在马车上,望着远处挥手的粉衣女子,没出声,眼神幽远。 目光有些放空。 随风传来的是她无忧无虑的笑声,还有泠泠的铃铛声,异常清脆。 卫无不知道在想什么,抱着剑坐那儿,仍旧是一动不动。 双儿喊了几句,没见回音想着卫无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毕竟有些距离,她又不是扯着嗓子喊的。 她悻悻的住了嘴,本来见他一人坐在那儿莫名看着有些孤独,才忍不住喊两嗓子的。 既然人家没反应,那自己就不要瞎操心了。 她转身慢慢的从石头上下去。 唐晏宁和大嫂走到了湖边,正欣赏着,云芝突然跑了过来,语气有点紧张,「大夫人,二夫人,双儿姐姐刚刚从石头上蹦下来,崴到脚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双儿姐姐看着很疼的样子。」 唐晏宁一听,面色带了一丝紧张,问道:「严重吗,快带我去看看。」 那个石头之前她贪玩,也上去过一次的,看着爬上去简单,但是下来的时候就显得陡峭了。 她爬的时候怀生都不放心,最后用轻功把她带上去的。 双儿这一摔下来巧不巧的,可不要伤着了骨头 毕竟那块石头还是有点高的。 她匆匆跟着去,让大哥和大嫂继续游玩。 林素娥关心的问了两句,知道弟妹很是看重双儿,打算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唐晏宁推辞,说她一人去看就行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就是她担心的有点过了头。 林素娥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虎子继续在熘兔子。 顾怀生不知道何时真的给虎子捉了两只兔子,每只兔子脖子上栓了一根绳子,虎子正遛兔子遛的欢快呢。 唐晏宁到的时候,双儿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哼呢。 脚踝肿的跟馒头一样。 见小姐来了,也不哼唧了,毕竟是自己不听话非要爬上去的。 在小姐面前,她不好意思哭疼。 顾怀生也跟唐晏宁一起来的。 双儿见姑爷也来了,忙把刚刚挽起来的一小节裤腿放下去,袜子提好,喊了一声姑爷。 唐晏宁瞅着她红肿的脚腕,责备道:「让你小心点,小心点,还不听,非要爬这么高。」 双儿低着头,默默的不吱声。 说了双儿一阵,她担心道:「可能走?」 双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可以,在芬兰和云芝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还没走一步呢,疼的她一屁股又跌了回去,两眼含泪的,「小姐,可能,可能,走不了。」 唐晏宁嘆了口气,问三个小丫鬟,谁的力气大,能不能把双儿背过去。 芬兰主动出声,说她来吧,她最年长,力气大一点。 唐晏宁点了点头,让她不要勉强,背不动就放下来。 芬兰笑着说知道了。 双儿有些不好意思,芬兰看着虽然有点高,但是身子骨挺瘦弱的。 背着她走到马车那里,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 她说,要不自己在试着走走看,让人搀扶着她,她单脚跳。 总好过让人吭哧吭哧的背。 芬兰摇头,说受伤了不能跳。 两人正争执着呢,顾怀生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声,「把卫无喊来吧。」 顾怀生一发话,两人顿时没了声音。 云芝立马转身去喊卫无。 双儿本来想说喊卫无不妥吧,毕竟是男人,这大庭广众的,难道要让卫无背自己? 但是触及到姑爷的眼神,她悻悻的闭了嘴。 莫名的,姑爷有时候说话感觉带着威严,让人不敢争执辩驳。 唐晏宁看着云芝走远的身影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听怀生的。 不过半刻钟,卫无就跟着云芝走了过来。 第196章 能不能不背? ()」 他先向主子和夫人规矩的行了个礼,然后便蹲下身查看双儿高肿的脚腕,又隔着袜子捏了捏。 双儿顿时疼的倒抽了一口气,先前觉得待会儿被卫无背着那一点的不自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她只有一个想法,疼,太疼,疼死她了。 卫无左右捏了捏,站起身,恭敬的回道:「主子,是脱臼了,没有伤到骨头,復位之后养养就好。」 顾怀生轻轻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给双儿接回去。 卫无低头应是,捉着双儿的脚腕,二话不说,咔嚓两声,给復了位。 双儿听到接回去这个词,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感觉脚腕一阵剧痛传来,差点两眼一翻,疼晕了过去。 丫的卫无,下手太果断了,连个心理准备都没给她,就这么咔咔的接了回去。 但剧剧痛只是那么一瞬,復位后,比刚刚一动不能动好多了。 她感觉疼痛减轻了些,便准备说,让人搀着自己就行,不用人背了。 话还没出口,顾怀生又幽幽的甩了一句,「卫无,把双儿背到马车上吧,她受伤了,不能走,马车上也有备着一些跌打药,顺便帮她上一下药。」 出门在外,磕碰难免,顾怀生心细,确实在马车上备了一些跌打药之类的。 卫无一如既往的应是,语气恭敬。 芬兰本来是站双儿旁边的,见卫无走来顿时往旁边站了站,给他腾了个位。 顾怀生吩咐完毕后就拉着唐晏宁走了。 唐晏宁本来还想问问双儿好一点没,还没张口呢,就被怀生强制性的拉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双儿低头红着脸商量,「卫无,有人扶着我走就行,不用背,真的。」 卫无定定的看着她,只说了一句,「我只听从主子的吩咐。」 主子让我背,我就背。 唐晏宁看到这就转回了头,一切随天意吧。 双儿再三跟卫无保证,说復位之后真的没那么痛了,可以被人搀扶着走。 卫无站在那里不为所动,仿佛再说,不想背可以,让主子来给我下达命令。 云芝和墨玉见双儿这时候别扭也忍不住跟着劝了劝。 云芝:「双儿姐姐,你就不要倔了,你这脚脱臼,就算復位了肯定也伤着了,走估计是不能走的,快让卫无带你回马车上药吧,不然待会二夫人又该担心了。」 墨玉:「是呀,双儿姐姐,你快快回去上药歇着吧,这样二夫人才能安心游玩呀。」 芬兰看了看,也忍不住上前劝了一句。 双儿也知道现在情况是有些特殊,本来也无甚矫情的,但是莫名她想起来,在顾家村的时候她看到阿花背着自己女儿时,都是拖着屁股的。 所以要是卫无背着她,手是不是也要拖着自己的屁股? 这一点认知才是让她最尴尬的,所以才扭捏到现在。 但是眼下她们三人都说了,而且确实因为自己耽误了一群人的游玩,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点头答应了。 她挥手,让芬兰墨玉她们去玩,不要管她,待会她就让卫无把自己背回去。 芬兰云芝她们也猜得出双儿定是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三个人结伴去了别处玩。 等到三人走远了,双儿才压低声音,悄悄商量道:「卫无,那个,你能不能不用背的?」 卫无挑眉,什么意思,难道要我扛着你? 莫名的,双儿觉得自己读懂了他的意思,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扛着,那个,那个,要不,横抱着?」 扛着屁股朝天头朝下的,岂不是更尴尬? 所以还是抱着合适一点。 抄着腿弯,总比拖着屁股好吧? 双儿这么想。 卫无眸里浮现一丝讶异,幽幽的望着她,良久,才启唇,「你确定?」 双儿点头,还没开口说确定突然感觉身子一空。 卫无二话不说,轻飘飘的抄起她的腿弯,一个横抱便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悬空感觉让双儿下意识的圈住了卫无的脖子,心跳漏了一拍。 她撇嘴道:「你怎么也不打声招唿啊,吓死我了。」 刚刚帮她復位也是的,她都还没有心理准备呢。 卫无没有回话,面无表情,只管大步往前走。 不过却因双儿刚刚无意识的圈住动作,身子僵硬了一瞬。 反应过来时,双儿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圈着人家,忙松开了来。 只是这一松开脖子就不停的往后仰,双手还没有抓的地方,而卫无走路步子又迈的特别大。 颠啊颠的,双儿感觉脖子酸的不行,她心里悄悄腹诽,这卫无走路就不能慢点稳点? 突然,卫无没有注意脚下,似乎被绊了一下,身子勐地往前倾。 双儿下意识的再次圈住他的脖子,一颗心砰砰乱跳,刚刚差点两人就摔倒了。 不过短短一瞬,卫无就摆正了身姿,继续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双儿回头望了望卫无的侧颜,毫无起伏变化,一如既往的淡定。 神情冷淡,带着点疏离。 这一望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又圈住了人家的脖子,而且似乎比之前圈的还紧,双儿有些不好意思的松了松,但是却没有把手拿下来。 她可不想再被颠的脖子疼。 反正,卫无都屈尊抱自己回去了,被圈个脖子,应该不会生气吧。 想到这,她小心翼翼的瞥了瞥卫无。 卫无从抱她开始走,就一眼没有看过她。 目视前方,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主子吩咐的任务。 双儿觉得有一丝丝不自在,总觉得这气愤有些安静,说不出的那种静…… 平日里她话算多的,就是卫无不接话,她都能自己吧啦吧啦说的欢快。 但是莫名的她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悻悻的望着远处的马车,开始计算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到马车上,摆脱这种尴尬。 离得近了,双儿突然闻到卫无衣服上竟然有种淡淡的香味,说不出来的,反正很淡,但是莫名还挺好闻,她好奇的忍不住问了一句,「卫无,你用的什么洗衣服?」 卫无依旧没有看她,冷冷的丢了一句,「皂角。」 双儿皱眉,小声嘀咕,「是吗?可我的衣服也用的皂角,香味怎么没你的好闻?」 第197章 专业的 ()」 卫无终于低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有点晦暗不明,还带了一丝探究。 双儿刚好抬头,不期然的与他对上,莫名的觉得脸颊有一丝丝热,赶忙错开,干干笑了一声,「我随口问的,随口问的,没别的意思。」 一女子突然夸人家衣服上的香味好闻,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另一层意思似的。 双儿暗恼,怎的摔了一下脚腕,脑子都不灵活了,这种话题怎能问。 她再不说一句话,亮晶晶的望着还有几十米远的马车。 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到了。 卫无将双儿放到马车上后什么都没说便转身出去了。 双儿吁了一口气,终于不用那么尴尬了。 她慢腾腾的朝马车里面挪了挪,寻了舒服的位置躺着。 这马车也算宽敞,躺着不成问题,她把脚小心翼翼的放在一边,又拿了个软枕垫在头下。 惬意的嘆了口气。 既然玩不成就睡一觉吧。 这边正准备眯眼呢,冷不防的车帘一下子被掀开,卫无手里不知从哪里弄了两根木棍,走了进来。 双儿被惊的一下子坐起,脚不受控的偏移了下,疼的她倒抽了一口气。 她抱着脚,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卫无放下木棍,从怀里拿出一瓶活血化瘀的药油,「给你上药。」 双儿这才想起了,刚刚姑爷有吩咐卫无给她上药,敢情他刚刚离去,是去拿药了。 她忙推辞道:「不用,不用,你把药油放在这儿,我待会自己来就行。」 心里有些诧异,姑爷一向谨慎细微的,让卫无把自己背回来就算了,怎能还能让他给自己上药? 伤到的是脚踝,她必须要脱掉袜子,捲起裤腿,这在一个男子面前,可是万万不妥的。 卫无见她不肯,也没强求,药油放旁边一放,就转身走了。 刚放下车帘,他又转身回来,说:「那两个棍子是固定脚踝的,待会记得自己捆上。」 双儿点头,到了几句谢谢。 见车帘落下,才脱掉鞋袜,捲起裤腿,准备自己倒点药油揉搓一下。 卫无下了马车后并没有离去,而是靠着马车,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嘶……唿……」 马车里传出双儿小声的抽气声,还夹杂着几句碎碎念,「丫的,这么疼,早知道打死不上那块石头了,嘶……算了,算了,还是等芬兰她们回来,让她们帮忙一下吧。」 卫无听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终于忍不住,翻身上去,撩开了车帘。 双儿正放下药油,准备穿上鞋袜呢,冷不丁的车帘再次被掀开,她愣了一瞬,然后忙把裤腿放下来,问:「你,你还没走啊?」 卫无看着她藏在裙摆下面肿的越来越高的脚腕,目光沉了沉,二话没说便坐在了她的脚边,一把将她的凝白的小脚托在了手心。 双儿腾的一下红了脸,忙往后缩着脚,「不,不用,卫无,真的,待会,芬兰他们帮我上药一样的,你的好意,我谢谢,谢谢啊。」 卫无抬眼看着她,目光带着不可抗拒,似乎还隐约带了一丝怒气,看的双儿忍不住打了一个颤,连脚都忘了往回抽了。 她还从没见过卫无用这种眼神看人,让人感觉后背有些凉凉的。 他幽幽启唇,「芬兰不会,这个药油需要手法涂抹才可以完全渗进去,起到活血化瘀的效果,况且,你復位后脚需要固定,不然很容易再次错开,这都需要专业人士。」 「你现在的脚,涂完药后需及时处理,不宜再拖延。」 芬兰她们要是会,主子也不会吩咐他了。 双儿似乎第一次听卫无说这么长的句子,眼睛眨了眨,消化了一下,半晌,问:「那你是专业的?」 他不是保镖兼车夫吗?, 卫无抬眼,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难得带了一丝戏嚯,「忘了谁给你復的位?」 能一下子看出错位,并且准确无误的给她接了回去,这不叫专业? 身为暗卫,受伤是肯定的,且是频繁的,所以,每个暗卫都必须培养一些基本的自救常识。 别的卫无不敢说,这接骨復位是不在话下的,比外面那些跌打药铺的老大夫,肯定不差。 不然主子也不会让人把他喊来了。 双儿没开口,知道人家也是好心,便默默的拿了一个软枕抱着。 她也听过这错位可大可小的,不适宜拖延。 卫无见她终于无话,便倒了一些药油在她脚上,又到了一点在他手心均匀搓开后,开始顺着伤处进行轻柔地按压。 按压手法为以疼痛点中心,逐渐向外轻柔涂抹。 双儿从卫无开始按压的时候就捏紧了软枕。 脑海里除了疼,啥想法都没有了。 刚刚自己涂药的时候,轻轻一碰都感觉疼的要死,丫的卫无竟然按得比她还重。 「卫无啊,你,就不能轻一点?」她声音隐约带了一丝哭腔。 卫无抬头见她疼的眉毛都纠在一起了,不由的放缓了一点力道,出口的话语依旧淡淡,「这个必须要使点力气,轻是没有效果的。」 「那,那还要按多久?」 她感觉再按一会儿,她就要晕过去了。 卫无低头,继续认真的按着,「快了。」 然后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高处看的风景如何?」 双儿柳叶细的眉毛使劲儿拧着,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这根,含煳的回了一句,「还不错。」 刚说完,感觉脚上勐地一痛,她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疼疼疼,卫无,轻点,轻点不行吗?」 卫无淡淡道:「不行,轻了没记性。」 双儿撇着嘴,因为刚刚的疼痛眼眶里涌出了一层雾气,想着轻了和记性不记性的有什么关系? 卫无没有在开口,又倒了一点药油,低头均匀的涂抹着。 双儿疼的虚虚的抱着腿,软枕早不知道掉在了何处。 腰间铃铛时不时的发出一串泠泠的响声。 她能感觉到卫无的掌心粗粝,覆在她的脚踝上时,除了脚踝疼,还有他掌心厚茧微微的摩擦,说不上疼,但感觉有点怪。 她抬头,看到卫无低垂的眼睫,突然分散了点注意力。 虽说卫无相貌平平,但是他的眼睛似乎生的挺好看的。 尤其是睫毛,她今儿才注意原来男人的睫毛还能比女人的长。 第198章 是个儿子 ()」 卫无心无旁骛,很快将药涂抹好了,然后拿了那两根打磨过后比较光滑的棍子,用纱布固定了几圈。 「这个棍子是暂时固定的,到了府里,找人再去大夫那里寻个专门的板子固定。」他叮嘱道。 双儿哦哦的应了两声。 然后说了句谢谢。 固定好之后,卫无便出去了,走的时候冷冷的丢了句,「我就在隔壁马车上。」 言外之意,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叫我。 双儿连连点头,再三表示感谢。 卫无刚一下马车,便碰到了芬兰。 芬兰笑着解释了下,「我有点放心不下双儿,所以回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卫无看了一眼芬兰,极轻的嗯了一声,便直接去了另外一辆马车上坐着。 芬兰确实有点不放心双儿的,两人一起侍奉了唐晏宁也有几个月了,感情一向不错的, 谁知她刚一靠近马车就听到了卫无和双儿之前的对话,还有双儿低低的唿痛声。 声音细细,带着少女独有的软糯。 她莫名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马车外面,有点出神,直到卫无下来。 她转身看着卫无淡淡的靠在马车上,抱着剑,一腿蜷起,一腿伸直,坐姿随意,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假寐。 唇边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她挑帘进了马车。 芳菲谷里也有许多凉亭,得知双儿无大碍后,林素娥继续逗留了会儿,差遣云芝墨玉,将之前准备的点心瓜果滷味取出来,中午就在这凉亭里边赏风景边吃,岂不快哉。 云芝和墨玉当下便兴奋的转回去取东西。 凉亭有两个距离不过几十米,唐晏宁他们坐一个,云芝和墨玉芬兰坐一个。 两个小丫头回去取吃食的时候,见双儿姐姐已经包扎完毕,无大碍,甚至还打起了瞌睡,便把芬兰拉了过来。 芬兰留了一份吃食在马车里,又出去给卫无递了一份,然后跟着两个小丫头出来了。 夕阳西斜,这次游玩终于到了尾声,一行人收拾收拾打道回府。 回去后林素娥差人又去请了一遍大夫,重新固定了板子,叮嘱了些事宜。 此后平平淡淡的过了半个月。 双儿的脚终于能拄着拐杖勉强下地了。 得知她受伤后,田刚来过一次,送了些补品过来。 一转眼又过了十天,四月初十,唐晏宁接到了相府的帖子。 宋姨娘生了,是个儿子,七斤六两。 接到帖子是戍时,唐晏宁本来都洗漱完毕打算就寝的了,一听到宋姨娘生了,顿时激动的起床穿衣,让芬兰随意绾了个简单的髮髻,带上之前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匆匆的赶往相府。 顾怀生摇了摇头,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唐晏宁到的时候,端阳苑看着格外热闹。 丫鬟进进出出忙个不停,老远就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 见女儿来了,唐恆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宁儿,你们来了,快看,这是你弟弟。」 他有些笨拙的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走到唐晏宁身边给她看。 襁褓里的婴儿皮肤白皙干净,脸儿肉嘟嘟的,闭着眼睛睡觉,没哭也没闹。 唐晏宁看的有些激动,跃跃欲试道:「父亲,我抱一下看看?」 「好,好,你小心点。」 唐晏宁忙小心翼翼的接了过去,说实话,她也没抱过孩子,比父亲看着好不了多少,看起来一样笨拙。 奶娘看着他们抱孩子的姿势,几次欲言又止。 想告诉她们,怎么正确抱,又有点担心待会万一说错话了,让人觉得是在指责她们不会抱,惹人不高兴,只好在一旁干干的站着。 顾怀生见到嘆了口气,上前去摆正她的抱姿。 「头要轻轻的拖起来一点,不能太低。」 「这只手要拖住他的屁股。」 「对,这样,你手不要那么僵硬。」 顾怀生帮她摆正了几次,唐晏宁疑惑,「是这样抱的吗?」 旁边的奶娘刚刚看到姑爷怎么教的了,连忙帮衬了一句,「是的,小姐,姑爷教的对,孩子都是这么抱的,」奶娘又顺嘴夸了一句,「没看出姑爷文质彬彬,竟然还会抱孩子呢。」 现在没当过父亲会抱孩子的男人可不多。 听奶娘说对,唐晏宁有点惊讶,看着怀生问道:「没看出来呀,你还会抱孩子呢,你哪儿学的?」 顾怀生干咳了一声,「虎子小时候,我偶尔抱过。」 偶尔是不可能偶尔的,因为虎子认人,小时候莫名喜欢这个小叔叔,所以顾怀生得空是经常抱着。 虎子刚出生时,顾怀生才十四岁,适逢家里变故,僕婢小厮全都遣散了,大嫂一人带着孩子辛苦,所以多半是顾怀生帮忙抱着。 起初也是百般小心,有些僵硬,大嫂指导过几次,他就抱的越来越熟练了。 他抱的,比他哥哥都多。 所以虎子才认人了,大嫂不在,一般都是他带着。 经过顾怀生调整过后,唐晏宁抱着果然顺手了许多,开心的抱着孩子走来走去。 一会儿来问问怀生,「我弟弟好看吧。」 唐恆看着笑的合不拢嘴。 顾怀生额角微不可查的抽了下,忍不住瞥了一眼,这么小,看得出好看不好看么? 都是邹巴巴的,眼睛到现在都没睁开呢。 唐晏宁问:「父亲,弟弟的名字取了吗?」 唐恆目光追随着小儿子,笑道:「嗯,取了,叫晏礼。」 晏字辈,礼,是指彬彬有礼。 唐晏宁觉得这名字不错,夸了句,「这名字好听,」然后对着襁褓里困得从头到尾没睁眼的娃儿,逗弄道:「小晏礼,我是你姐姐哦,叫一声姐姐呀。」 奶娘在一旁忍不住失笑,「三小姐,这么小的娃儿不会说话哩,要一岁才会叫人呢。」 哈哈,她当然知道,就是有些兴奋,和奶娘聊了两句,然后把孩子递给了奶娘,说要去里屋看看宋姨娘。 宋姨娘毕竟年轻,生完孩子后也没虚弱的晕过去,现在一切收拾妥当,屋里的血腥味道也都散了干净。 唐晏宁进来的时候,她靠在软枕上,正在喝一些补元气的补品。 见到唐晏宁进来,忙示意丫鬟把碗端走,拍了拍床边,笑着说,「晏宁来了,快坐。」 第199章 唐晏玉回来了 ()」 唐晏宁笑着坐下,「恭喜姨娘,喜得贵子。」 说到儿子,宋姨娘的眉眼里尽都是慈爱,拉着她的手,说了声谢谢。 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唐晏宁笑着关怀了几句,问了下过程都顺利吧? 说到过程,宋姨娘立马哎了一声,摇了摇头,开始跟唐晏宁倒苦水。 说怀孩子生孩子的辛苦,各种不适,各种晚期症状,到现在她的脚还是肿的呢。 屋里都是丫鬟女人,宋姨娘说话也无甚顾忌,左右都是一些女人间的小八卦。 再说,她府里说上话的人不多,见到唐晏宁可着劲儿的述说着她这段时间的不易。 听得唐晏宁心里有点毛毛的。 生孩子,这么难啊? 说完这些,宋姨娘挥退了丫鬟,又开始唠了唠近几个月府里的情况。 自从温氏被剥夺了掌家权,这一段时间都是安安分分,偶尔还会派人给端阳苑送点补品。 明知温氏不可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做什么,但是宋姨娘依旧不敢吃,悄悄的分给下人了。 听说宋姨娘生了,温氏人没有过来,但是派人又送了些补品过来,还有一对儿婴儿金手镯。 唐恆见了没说什么,只是命人收下。 但是宋姨娘看出,大夫人要重新恢復掌家权了。 本来这一段时间的剥夺,主要就是为了她顺利生产,且这一段时间温氏确实安静,唐恆难免心软。 再说,这中间还有一个唐晏彬。 那次事件发生后,唐晏彬给母亲求过情,唐恆耳根子软,再说还是念了夫妻情分,这剥夺之权,到底只是权宜之计。 宋姨娘笑了笑,面上无甚伤感,又说起了大小姐。 这一段时间大小姐也出奇的安静,一直待在清仪轩,身旁只有青灵青叶,日日准时喝药,做康復。 听宋姨娘说,前几天有几个丫鬟悄悄见大小姐拄拐都能勉强站起来了。 看来这一段时间,她够积极配合。 说完这些宋姨娘顿了顿,又说起了二小姐。 唐晏玉被接回来了。 既然陆锦华已死,他们中间又没有孩子羁绊,唐晏玉没有必要再陆府死守。 自从那个坠湖事件过后,唐晏玉当真一次没有回过相府,七八天前,突然被接了回来。 宋姨娘孕期身子不便,温氏那里唐恆不想去,偶饭后散步时,撞见了湖边背影孤独的杜姨娘。 他驻足了。 杜姨娘望着湖面,拿着女儿曾经绣给自己的荷包发呆,片刻后双肩微微抖动,似乎在涕泪。 唐恆莫名的走了过去。 发现相爷后,杜姨娘忙慌张的将荷包藏在身后,擦干眼泪,行了一个礼。 她身形单薄,面容憔悴,脸上未曾瞄着精緻的妆容,眉眼之间,一副弱柳杨风的苍白。 杜姨娘的秀髮一直养护的很好,今日也未曾绾起,弯腰行礼的时候,腰间的髮丝滑落,柔柔顺顺,随风轻摆。 唐恆以前曾夸赞过她的秀髮,触感丝滑,宛如绸缎,让人爱不释手。 四月的天,她衣衫有些单薄,微微弯腰,露出丝丝春光。 唐恆怔了怔,似乎好久没有见她出来活动了,再大的怒气也淡了几分,和她随意说了几句话,便要转身回去。 刚刚转身,后背冷不防的贴上一具温香软玉。 曾经无比熟悉的温香软玉。 纤细的手臂紧紧的圈着他的腰,后背的衣衫被滚烫的泪水打湿,一声哽咽的相爷,似乎夹杂了千言万语…… 唐恆终究动了恻隐之心。 当夜留宿了梅苑。 过了两天后,又再次宿在了梅苑。 之前因着杜姨娘受冷落态度转变的丫鬟,又开始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后面唐恆连宿了几天后,派人去忠义侯府,接回了唐晏玉。 唐晏玉自由了。 回府后,她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眉宇间褪去了一丝稚嫩,整个人变得沉着娴静。 先跟唐恆认了错,然后便自发的去了祠堂,每日抄经,为唐家祈福。 唐恆面上不显,但内心已然有些松动,到底也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允了她的请求。 又派人往玉石轩送了些东西。 相府的生活,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往昔。 宋姨娘说完忍不住唏嘘了两声,有些感慨。 兜兜转转,似乎一切回到了原点,只是,每个人的心态都不同了。 唐晏宁笑了笑,安抚了两句,无论杜姨娘得宠,还是温氏掌权,都无所谓,宋姨娘最幸运的是有儿子傍身,并且在父亲心中占了一席之地。 父亲是念旧的,只要晏礼平安长大,出类拔萃,宋姨娘总有熬出头之日。 宋姨娘点头,表示明白,她也没打算要做什么,就这样吧,各自相安无事。 唐晏宁岔开了话题,随意聊了会儿别的趣事儿。 眼见着到了亥时末,宋姨娘开始催促着她回去。 唐晏宁不依,说待会还想去抱一抱小弟弟。 她还没看到小弟弟睁眼呢。 宋姨娘笑着说道了她两句,让她明儿一早来,今儿太晚了啊,小孩子都是嗜睡的。 不定什么时候才醒呢。 唐晏宁撇了撇嘴,说知道了。 走之前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都拿了过来,四五件婴儿小衣服,还有一双虎头鞋,一个长命锁。 选的都是上好的料子,自己一针一线做的,而且得知宋姨娘产期将近,提前洗好晒好的。 宋姨娘有些感动,连道了几句谢,说她有心了,又吩咐丫鬟明儿一早给小少爷换上。 唐晏宁笑了笑,起身告辞。 到前厅的时候,父亲正抱着孩子走来走去,满脸慈爱,时不时的和怀生说几句话。 奶娘则在一旁无事的干站着。 她走上前又唠了几句,然后行礼拜别。 唐恆忙招唿着,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她笑着应下。 顾怀生微微点了头致意后,就跟着唐晏宁一起走了。 马车上,她一路都在叽喳说着,衣服做少了,回去还是得抽空多做两件,鞋子也只有一双。 顾怀生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温温道:「鞋子衣服都有绣娘。」 唐晏宁反驳,绣娘做的和自己做的不一样,这可是她的弟弟诶。 顾怀生摇头,听她一路叽叽喳喳的说着。 到了府里,已经是子时了。 府里寂静,偶有几个家丁四处巡逻看看。 第200章 满月 ()」 他们声音放轻,悄悄的回了泽辉苑。 芬兰也回去休息了。 晚上,某人蠢蠢欲动。 唐晏宁以明天早起为由果断拒绝。 想起她抱着小孩子时,眉眼里的温柔喜悦,顾怀生的莫名的想到了以后,他们有了自己孩子的画面。 如玉的眼眸变得温柔,但是体内的燥热却平復不下来,最后,他以想要孩子的名义,再次得逞了一次。 似乎提到孩子,唐晏宁总是有点愧疚。 他的年岁,确实可以当父亲了,想要孩子无可厚非,奈何,她的身子不知何时才能恢復。 其实她不知,即使她现在身子大好,顾怀生也不会让她现在有孕的。 在怀生眼里,她年岁终究偏小,本来曾经想着至少等她及笄再圆房的,他都没忍住。 万不能在让她现在有了身孕。 听说妇人产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体质好一点的尚且容易点,体质盈弱的,真真的是九死一生。 他不愿意让她多担一丝风险。 他担心,也害怕,所以,一定是等她身子大好,再过两年才有这个打算。 要孩子不过是一次一次骗取她的柔顺妥协的手段罢了。 因为这招,总是屡试不爽。 第二日,唐晏宁醒来收拾妥当就去了相府,顾怀生没有跟着,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唐晏宁在端阳苑呆了一天,除了奶娘抱走餵奶,几乎都是她抱着,稀奇的不行。 小傢伙醒了,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唐晏宁兴奋带他去四处看。 宋姨娘哭笑不得,说,孩子这么小,是看不见的,过两个月才能逐渐看清。 但是唐晏宁依然逗弄的乐此不疲。 小丫头跟在她后面转,时不时的嚷着自己也想抱弟弟。 昨夜她只知道娘肚子痛,本来是巴巴的守在门外的,最后熬不住,还是睡了过去。 今儿一早醒来就跑过去看娘,发现娘怀里多了个粉嫩白胖的小弟弟,也是稀奇的不行。 一个月后,唐晏礼满月,唐恆摆了家宴庆祝。 毕竟是庶子,不可能大肆宴客的,只能自家庆祝庆祝。 这次家宴,唐云一家也出席了。 唐晏彬也从国子监赶了回来,一家人,难得全部聚在一起,一个不落。 可见唐恆对庶次子的重视。 相府一向空旷的膳厅里,此时坐满了人,一个个面上皆是喜气洋洋。 唐晏宁走进来时勐地见到了唐晏玉。 她身穿杏色茉莉襦裙,头髮不再是少女的常见款式,平添了一份成熟。 她看到唐晏宁的时候,也是一怔,眼中情绪翻涌了半天,才主动走过去,亲切的唤了一声三妹。 语气温柔,眉眼温和。 让唐晏宁觉得一阵恍惚。 七八个月的时间,似乎让唐晏玉一下子成长了起来。 唐晏宁礼貌的回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和她寒暄了几句。 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 前尘往事,慢慢淡化…… 她现在出了相府,有了怀生,不想和唐晏玉和唐晏清再有什么牵扯龃龉。 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便可。 关于温子谦之死,温德始终有芥蒂,本来唐恆降级了他还暗暗高兴,没想到不过短短数月,竟然又恢復回来,温德在不满也不敢造次,一如既往热情且带着一丝讨好的和唐恆攀谈。 唐云连连恭喜了哥哥几句,又抱着唐晏礼不捨得撒手,一副慈爱姑姑的样子。 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给唐晏礼的也是一个长命锁,不过不是金的,而是翡翠玉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给宋姨娘的是一对蓝玉手镯。 宋姨娘有些惊讶,连连推辞,唐云笑的温婉,说她为唐家开枝散叶有功,这是应当的。 她还待推辞,唐恆眼神示意她收下。 宋姨娘这才含笑接过,连连道谢。 唐云又接过了孩子,抱的欢喜,见孩子吐奶了,忙把孩子递给了奶娘,一副担心的样子,手却在桌下悄悄的用帕子使劲儿擦了擦,一股奶腥味。 唐恆再重视,也只是一个庶次子,温子杰一家前来,怕是心里也不屑的。 唐晏彬从最开始礼貌性的和顾怀生唐晏宁打过招唿后,便再没有同他们说话。 温子杰和唐晏彬是同一年的,只是相差几个月而已,称唿唐晏彬一声表哥。 他对唐晏彬态度格外热络,言辞隐隐带了一丝恭维,借着八股文和唐晏彬攀谈了好一会儿,多半都是在夸赞他。 说他文采斐然,定能一举进入前三甲。 话语之间隐隐影射出顾怀生的三次落榜。 顾怀生听到这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并没有介入话题,自顾自的斟着酒,时不时给阿宁夹菜。 听着温子杰对待八股文一番「独到」的见解。 唐晏彬捕捉到了顾怀生唇角那微不可查的弧度,忍不住乜眼,眸光带着探究。 唐恆也敏锐的听出了外甥的意思,咳嗽了一声,温子杰当下便有眼色的岔开了话题,笑着恭贺舅舅。 唐晏清还是坐在轮椅上,和姑姑攀谈着,温氏时不时的搭腔。 一顿饭,吃的尚算其乐融融。 期间孩子哭了,奶娘抱下去餵奶,宋姨娘不放心,提前离席。 唐恆笑着准许。 屋内欢声笑语,桌上觥筹交错,宴席气氛正浓。 唐晏宁看着一张张笑的开心的脸庞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这其中,有几个是真心祝福的呢。 宴席未曾结束,她便藉口微醉,身体不适起身告辞。 唐恆几轮酒下来,也有些微醺,听他们要离席并没有阻拦,反而叮嘱她们一路小心。 出了相府,一阵微凉的夜风划过,唐晏宁打了个激灵。 「醉了?」顾怀生上前准备搀扶着她。 唐晏宁摇头,「没有,才几杯而已,怎么可能醉?」 这次家宴女眷居多,自然也备了果子酒,口感清淡,有些微甜,比过年时尝到的果子酒好喝。 唐晏宁虽喜爱,但也知道酒量不行,控制住只饮三杯。 顾怀生打趣儿,「这个果子酒看似清甜,但是比之前大嫂买的果子酒度数高呢。」 唐晏宁撇嘴,「高又如何,才三杯。」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没什么事儿,她推开他的手,自己上了马车。 顾怀生紧随其后。 在马车内,她熟练的躺到他的怀里,揪着他垂下来的一缕发把玩着,「刚刚温子杰影射讽刺你,为什么不还回去?」 第201章 她醉了 ()」 顾怀生轻轻握住她的手,「所得良***,不求他人识。」 落榜三年,嘲笑他的人不在少数,顾怀生早就淡然处之了。 无关的人,他也懒得去在意。 唐晏宁撇了撇嘴,也知道他其实多少是因为看在了自己的面子上。 才完全没有理会。 但是,她不想让他因为她,受一点点委屈。 她安静的躺在他怀里,专注的打量着他的眉眼,薄唇,眼睛一眨不眨。 顾怀生失笑,「这么看着我作甚?」 他话刚落,脖子后突然圈上了一双纤细的手臂,往下一带,她便准确无误的覆上了那浅浅的薄唇。 顾怀生愣了一下,眼睛倏然睁大。 她还是醉了,以往,她从没有主动过。 他心里这么想着。 在他怔楞的瞬间,唐晏宁已经学着他以前的方式,笨拙的,且执着的,攻略。 占有…… 淡淡的果子酒香在马车里蔓延,氤氲…… 他唇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似春风拂过湖面,带起了丝丝涟漪。 反客为主,他强势不容抗拒。 马车外的卫无一脸平静淡漠,仿佛没有听到马车里泄露出的声音,依旧专心着看前面的路。 旁边的芬兰,也没有说话,耳根泛红,瞅着别处分散注意力。 卫无一向寡言,芬兰性子安静,和卫无坐在一起的时候,除非必要的问答,否则两人都是沉默不言。 马车里的动静愈演愈烈,时不时的传来小姐不满的嘟哝,还夹杂着乒桌球乓的声音。 「顾泽,你出去,出去……」 「你扯我衣服干嘛,你流氓,流氓……」 「你给我松开,松开。」 「你压着我了,起开,好沉……」 「我要下去顾泽,我不要在里面,我要下去……」 「我……呜呜,呜呜……」 芬兰脸红的听着,听着,渐渐感觉变了味。 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马车门,这怎么感觉像是发生了争执? 马车里,顾怀生将人禁锢在身下,一脸黑线的用手捂住了唐晏宁的嘴,额角突突直跳。 本来他也没打算做什么,一吻结束后,见她眼波微阖,脸颊生艷,便知她有些醉了,打算让她睡一会儿的。 谁知道她安静了一会儿后,突然坐了起来。 大致是酒劲儿上来,她呆呆的望了他片刻,眼眸带了一丝迷濛。 顾怀生刚想让她睡一会儿吧,就看到她突然把半个身子从窗户探到马车外,嘴里嚷着要看风景。 他心下一惊,忙把人捞了回来。 谁知道她跟没骨头似的,顺势压了过来,他的后背重重的磕到了马车木板上,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唐晏宁倒下来后又爬了起来,接着往窗口爬,似乎觉得她碍了自己的事儿,嫌弃的赶着他,让他出去,出去,不要打扰她。 顾怀生一伸手,又给她捞了回来,只是力度没控制好,袖口给她拉扯了一道口子。 唐晏宁见自己的外衣被拉破了,顿时一副受惊的表情,一口一个流氓,四肢其上的踢打他,然后又往窗口爬。 顾怀生被她蹬的一身狼狈。 洁白如雪的袍子上,多了好几个黑黑的绣花鞋印,一丝不苟的发被她扯的有些微乱。 他眉心紧蹙,眼神带着无奈,压着脾气,再次给把她捞了回来。 唐晏宁不满,一直嚷着让他松开,松开,腿一直乱蹬着。 指甲不甚在他脖子处划出一道痕迹,微微泛着血丝。 第一次,顾怀生觉得满身武功毫无用处,被一个女子又抓又挠的。 不得已,他翻身将她牢牢的禁锢在身下,单手紧紧的固定她瞎扑腾的双手。 压着脾气,压低声音,哄道:「别闹,听话,现在黑灯瞎火的,看不到什么风景,明天我们再去看好不好?」 唐晏宁仿佛没听懂他的话,只知道自己被禁锢了,一直嚷着,你起来,好沉,好沉,我要出去,我不要在里面,我要下去,下去…… 瞅着她语无伦次,意识不清,说出的话引人误会,顾怀生另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她的嘴。 唐晏宁动也动不了,只能呜呜咽咽的反抗自己的不满。 顾怀生终于忍不住,冲着卫无喊道:「卫无,加快速度。」 卫无恭敬的应了一句是,扬起马鞭,马儿嘶鸣,疾速奔跑了起来。 终于到了顾府。 顾怀生一脸铁黑的抱着唐晏宁下车。 怀中人已然熟睡,眼睫低垂,脸庞恬静。 芬兰瞅着姑爷洁白袍子上的脚印,嘴角微抽。 林素娥和顾怀恩还在前厅喝茶,刚好看见怀生抱着弟妹走来。 见他衣衫有些凌乱,脸色阴沉,尤其是袍裾上的两个黑黑的脚印,两人忍不住悻悻的对望了一眼。 林素娥主动关心问,「弟妹这是……醉了?」 顾怀生淡淡的嗯了一声,说无碍,便转身回房。 一路上就这么顶着僕人诧异的眼光…… 将人轻轻的放在床上后,他暗想,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要她碰酒。 醉了后的她太闹腾。 顾怀生觉得自己按都按不住。 唐晏宁一夜好梦,睡到日上三竿。 ………… 时光匆匆,春已去,秋又来。 顾府前院里的桂花悄然盛开,香飘十里。 八月初六。 离秋闱,还有三天。 这一段时间,唐晏宁过的无比惬意。 闲看庭前花开,望空中云捲云舒。 和大嫂闲聊烹茶,或是坐在院里树荫下,做点绣活。 有时一家人一起出游。 或者去相府探望下父亲和宋姨娘,还有她的小弟弟。 日子淡然,且安逸。 这期间,他们又去山里的竹屋里,住了两次,第一次住了十天,第二次住了七天。 山中日子安静清幽,闲淡,然而,她却无比欢喜。 唐晏宁终于学会了骑马,学会了叉鱼。 夏天了,顾怀生终于没有拘着她,唐晏宁捲起裤腿,在溪水浅处,撒着丫子跑。 满山都迴荡着她清泠泠的笑声。 在乡试之前,顾怀生已经通过了岁试、科试,获取了资格,林素娥晚上特意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酒菜庆祝,也作为预祝,希望怀生今年一切顺利。 虎子也端起一杯果子酒,像模像样的敬了小叔叔一杯。 祝他金榜题名。 第202章 秋闱 ()」 一家人被虎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的逗的一片欢声。 期间林素娥一如既往的备了果子酒,但是这次唐晏宁却一杯都没有碰。 林素娥诧异了下,突然想起前几个月晚上怀生回来时狼狈的样子,笑了笑。 揶揄看了弟妹一眼, 把她面前的酒杯端走,换成茶水。 唐晏宁只好闻闻果子酒的清香,喝着寡淡的清茶。 她可没忘记,前几个月前的那一次。 一觉醒来看到怀生脖子上的挠痕,衣桁上随意搭着的月牙白袍,几个突兀的黑脚印,她真的想扶额。 尤其是那些酒醉的胡话,导致她好几天都无法坦然的面对芬兰。 所以,往后无事还是不要饮酒了。 往事不堪回首。 ………… 三天眨眼而过,终于迎来了秋闱。 唐晏宁一大早起来洗漱穿衣准备,送怀生进考场,在贡院外,她并没有像别的妻子家人一样,细细的叮嘱,加油努力,好好发挥之类的,只是温柔的笑了笑,说了句,「等你回来。」 然后将双儿手里的食篮递给了他。 这里面最上层是笔、墨、砚、镇纸、水注等。 下面三层是吃食,都她精心准备的。 顾怀生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接过食篮,便转身进了考场。 背影挺拔,袍纹云蔚。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贡院里,唐晏宁才转身回府。 九天六夜时间,对考生看似很短,对外面心急等待的家人,显得格外漫长。 出考场那日,唐晏宁身穿翠文织锦裳,早早的等候在外,还备了一个食盒,里面都是她捯饬好久做出的一些茶点。 甜而不腻。 顾怀生一如进去那日,精神满面的出来,衣衫丝毫不见褶皱,无论何时,都是干净齐整。 柔和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显得那月牙袍愈发白的刺眼,为他朦胧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与他并肩出来的还有一位考生。 衣着简单朴素,但是却非常整洁干净。 不同于别的考生愁眉苦脸,鬍子拉碴,这位也是春风满面,眼角眉尾全是笑意。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偶能听见两句诗词,估摸着在谈论之前的考题。 终于顾怀生走了过来,唐晏宁上前一步,眼神缱绻,语气有一丝丝激动,问了句,「累吗?」 别的夫人娘子多半第一时间都会问,考的怎样,有没有把握,而他的夫人竟然第一句是问他累吗。 顾怀生宠溺的笑了笑,轻轻的捏了捏她的手,道:「不累。」 两人眉眼里都是平淡的温和却又让人能清楚的感觉到细水长流的情谊。 旁边的考生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没想到顾兄看着如此淡漠疏离的一个人,对着自己的夫人竟是这般温声细语。 不过也难怪,当他离近看清对方的样貌时,心里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连表情都呆滞了一瞬。 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美丽的女子。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翠,眸光潋滟,仪态蹁跹,端的是大方得体,温婉贤淑。 不愧是顾兄,眼光就是不一样。 顾怀生莞尔,介绍道:「这位是我先前跟你提过的,后面私塾新来的夫子,汪兄,汪少恆,」 「汪兄,这位是内人。」 唐晏宁微微打量了一瞬,双手互握合于腹部,笑着点头致意。 原来他就是汪少恆。 斜眉入鬓,鼻樑高挺,身形修长且高挑,微微一笑时,如春风拂面。 没想到,这汪少恆长相竟也如此出众。 汪少恆忙双手作揖回了一礼,有些激动道,「见过嫂夫人。」 两人寒暄了两句后,汪少恆感激道:「少恆此次能来参加科考,全是顾兄一路帮忙,顾兄于在下,简直是再造之恩,若日后少恆有出头之日,定不会忘记顾兄的恩情。」 顾怀生接话道:「汪兄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何再造之恩,不过顾某也只能帮到这里,日后如何,且看汪兄自己的造化了。」 汪少恆还是连连的道了谢,再次寒暄一阵后,他冲着顾兄和唐晏宁作了个揖,辞别离去。 望着汪少恆离去挺拔的背影,唐晏宁问道:「他就是你介绍给锦娘的那个人吧。」 「嗯,汪兄品性才学都不错,这次科举也是信心十足,日后中个进士估计不难,只要有了功名,于锦娘来说,就不算低嫁。」 时代对女子苛刻,商户女子,尤其是抛头露面的商户女子,想做正妻,一般低嫁的多。 唐晏宁还是相信怀生的眼光的,顿了一会,语带嘆息道:「看着挺靠谱的,就是不知道锦娘是否瞧得上了。」 其实只要锦娘不在执着于怀生,汪少恆无疑是个良配,就看她怎么选择了。 顾怀生没有接话。 唐晏宁笑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一到马车里,唐晏宁就把食盒里准备的点心拿出来,还有一壶沏好的碧螺春。 她期待的看着顾怀生,「快尝尝看,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慰问你的,考试辛苦啦。」 顾怀生在她灼灼的目光下拿起了一块糕点,给面子的夸了句不错。 唐晏宁双眼变得亮晶晶的,忙不迭的又递过来几块,让他多吃一点。 她摸了摸,茶水温度正好,又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帮汪少恆的?」 顾怀生咽下口中的糕点,接过茶水道:「汪兄家境贫寒,家中无兄弟姐妹,更无姑母姨母帮衬,仅剩一多病的老母亲需要照顾,若是前来考试,家中老母势必无人照顾,为了母亲,他才放弃科举的,我不过是借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请信得过的人暂时安置了老母亲,然后预备了赶考的盘缠而已。」 「哦,没想到那汪少恆倒是个有孝心的,竟能为了母亲不去科考,放弃前程。」她贊道。 都说养儿防老,可是儿子大了不由娘,又有几个能这么心甘情愿的待在偏僻的乡下侍奉老母亲,放弃唯一的出头之日呢。 十年寒窗,并非容易。 汪少恆能做到这种地步,可见是孝顺善良的。 顾怀生也跟着点了点头。 唐晏宁又零碎的的问了问考试的过程,在号舍里时间都怎么打发的。 还特意跑到他身边嗅了嗅,听说考生出来,身上多少带点味。 结果别的味没嗅到,嗅了满鼻子熟悉的淡墨香。 第203章 为夫尽力 ()」 顾怀生因着她的举动,连连失笑。 两人随意的叙着话,不一会儿就到了顾府。 一下马车,顾怀恩就激动的上前,朝他肩膀上使劲儿拍了一巴掌。 「好小子,终于结束了,今年感觉怎么样?」 「尚可。」顾怀生微笑道。 一听说尚可,顾怀恩就感觉有望了,往年弟弟都是说一般的。 他眼眶不禁变得湿润,揽着弟弟的肩膀,朝屋里走去,一路关心的问着情况。 林素娥和虎子也都跟着,时不时插几句嘴问候下,一家人都围着顾怀生转。 直到晚饭过后他才得以脱身。 今夜无星无月,夜幕显得格外漆黑浓重。 八月的的天气微风不燥。 带着丝丝凉爽,吹起一阵桂花香。 泽辉苑,主卧内灯火摇曳,一室温馨。 顾怀生沐浴完毕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妻子进了内室。 唐晏宁本来正靠在暖榻上看书,勐地被抱起来的时候,吓了一跳。 对上他的深邃的眸子和里面翻滚的情绪,她微微侧首,白皙的小瞬间脸红的像天边的晚霞,缱绻旖旎。 夜……漫长。 屋里的人儿不知疲倦。 声声翠语迤逦而出,迴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间。 …… 转眼便到了放榜之日。 顾怀生和唐晏宁没有挤着去看,而是在清越茶楼,寻了个雅间,悠哉的坐着。 唐晏宁前世只知道他是状元,但是之前乡试,会试的成绩她都不知道。 一介深闺,她只听到了结果。 所以坐在茶楼里,她时不时的竖起耳朵,听听下面学子的讨论。 学子的讨论热烈而洪亮,有人欢喜,有人忧。 每次秋闱,自然也有赌局开场。 桂榜前人山人海,不是每个人都是学子,也有人关心自己的赌注。 唐晏宁摩挲着一杯茶,耳朵一直悄悄地留意外面的动静。 顾怀生见她这样,有些忍俊不禁,吩咐道:「卫无,去看看名次。」 话音刚落,走廊外的卫无便没了踪影。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卫无就回来了,刚想开口禀告名次,楼下学子中有人惊讶的大声说了一句,「什么?这届的解元是顾泽?」 有赌注押错的,一脸惋惜道:「是啊,竟然是顾泽,都落榜三届了,怎的这一次中了。」 众人一阵唏嘘,开始津津有味的讨论。 上陵城里这么多学子,而偏偏顾怀生摘得了第一,多半人还是觉得顾怀生这次的乙榜第一,八成是运气使然。 唐晏宁从听到那句解元时,就知道他中了,而且是第一。 立马开心的攥住他的手,「恭喜夫君,乙榜第一哦。」 语气带了点调皮。 顾怀生笑了笑,捏了捏她的手,「恭喜阿宁,是解元夫人了。」 唐晏宁难得听顾怀生带着揶揄,笑的乐不可支,「我不止要当解元夫人,我还想当会元夫人,状元夫人呢。」 顾怀生敲了一下她的头,语气宠溺,「贪心,你以为连中三元那么容易的。」 唐晏宁不管,抱着他的手笑的灿烂,「我不管,反正我觉得你可以。」 话语里满满的信任。 顾怀生将人抱到腿上,声音低沉,「那为夫尽力。」 前世的顾怀生乙榜二十,名次尚可,并没有得解元。 也不是会元,只有最后在殿试上,表现出众,被封为状元。 今世的时局改变,睿王已然得到老皇帝的重用,朝局动盪,他也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入仕。 所以没必要再刻意藏拙,只管尽情发挥。 得到结果后,唐晏宁就有些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拉着顾怀生回家,向大嫂和大哥传递这个好消息去。 两人刚刚到了门口,便看到了翘首以盼的大哥。 顾怀恩早早的就派人去看了桂榜,怀生的名字醒目的写在第一。 小厮回来说了结果后,激动的顾怀恩连连在院内踱步,脸上一直挂着无声的笑意,时不时的瞅着门外,林素娥都被他晃的眼晕。 最后实在等不及,他便在大门口等着。 见弟弟下了马车,顾怀恩上前狠狠的抱了弟弟一把,声音微微哽咽,「我们顾家,终于有个举人了。」 顾怀生明白大哥的心情,笑了笑,反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以示安慰。 顾怀恩松开弟弟,眼眶有些微红,赶忙转回头,擦了擦,「快,快进去,你嫂子准备了许多好吃的,给你庆祝。」 唐晏宁还是第一次见大哥有这种表情呢。 像个操心的老父亲,看到儿子终于中榜一样,激动的无以言表。 两人刚刚进门,又迎来了大嫂的一阵热情的恭贺,还有虎子的雀跃,拉着小叔叔一直恭喜和不停。 中午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 望月酒楼。 一个小厮恭敬的向锦娘禀告了桂榜的排名。 锦娘听完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吧。 她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熙熙攘攘,有些发呆。 自年前顾大哥离开后,至今为止,一次都没有现过身,中间酒楼有什么事儿,一律都是其峰在处理。 或者卫无传话。 锦娘大致觉出顾大哥的用意了。 她不禁有些自嘲,原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不曾想,众人皆醒,我独醉。 最终,只是她一个人的开始,一个人的结束。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 她这些时日,一门心思的铺在酒楼上,想让自己忙一点,忙的没空去黯然。 「咚咚咚。」 房门再次被敲响,锦娘回神,去开了门。 倪为忠是楼里的小二,站在门口,恭敬道:「掌柜,天水间的客人吃霸王餐,您看,是报官还是……私了?」 吃霸王餐? 锦娘蹙眉,早年望月酒楼还没做大的时候,偶碰见过吃霸王餐的,但是这两年成为京城第一酒楼后,还真没见过有人吃霸王餐的。 来酒楼的人非富即贵,谁会做这种事,让人诟病。 她好奇的问道:「都是什么人?」 小二道:「看穿着都是一群朴素的学子,但是点菜的时候,到挺阔气,都是捡着招牌上的来的,一共点了四十道菜,六份差点,两壶郎酒和两壶上好的龙井。」 「这么多?」锦娘诧异,「他们一共多少人?」 第204章 苏姑娘,别来无恙 ()」 「七八个人吧。」 七八个!朴素的学子点这么多? 锦娘觉得有些不合理,摆手道:「走吧,先去看看。」 小二恭敬的应是。 还没到天水间,便听里面传来一阵争执。 「吕兄,你不能走,不能走,今儿你说是你请客的,现在为何要在下付钱?」 叫吕兄的人,极为不屑的嗤了一句,「汪兄,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中榜了,所以请大傢伙一起庆祝下吗,还让我们随便点?这怎的付钱了,就要逃避起来了?大傢伙都是可以作证的,你要这样信口无赖,那我们只好见官了。」 周围顿时也想起了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多半是,没看出汪兄竟然是这种人,自己想庆祝吃好的,结果还不想掏腰包,哄着人家付钱。 真是让人不齿。 叫汪兄的男子,衣着朴素,脸色涨红,但是却没有撒手,依旧拽着叫吕兄人的衣裳。 干干的解释,「不是,在下并没有这么说,也没有说要庆祝,是你说请客,让我给个面子,在下才来的,说随便点的更不是在下,刚刚大家不是都在场吗?」 他这番话刚一落,顿时响起了一阵嗤笑声。 给面子,呵呵,吕兄需要你给面子? 再说,替你庆祝,你买单,不是天经地义? 这一圈就数你名次最高,却不想,人品最低。 汪少恆被这嘲弄声激的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衣袖,眸光除了难堪,还有一丝阴翳。 鹿鸣宴结束后,他打算收拾东西回乡下报喜,突然吕辉敲门找他,说他在客栈里,名次最高,打算替他庆祝下,请他吃饭。 汪少恆推辞,只是点头之交,他不想欠下人情。 但是吕辉异常热情,声称相识就是有缘,这放榜结束后,在聚集就是明年的春试了。 所以,除了庆祝,也做饯别。 这座客栈多半都是学子,汪少恆也认识了几个同届的人,只是未曾深交,顶多叫得上名字。 他依旧觉得不妥,再三推辞,这时又走来了五六个学子,一起劝着,他逐渐有些松动。 吕辉把他拽到一边,说道,这顿他请,给个面子,这么多人看着,他都请了他两三遍了。 汪少恆犹豫,想着去吧。 这五六个人里面,有三个都在榜单,吕辉也在,明年若是会试,难免会碰到,不要为了一顿饭闹得尴尬,所以才点头,跟着去了。 结果一来才知,竟是在望月酒楼吃饭。 吕辉看着确实有几个钱,但是望月酒楼,听说随便一桌消费,都要百两了,他们这么多人,那得消费多少? 当下他便觉得不妥,藉口回去,但是吕辉热情的把他推了进来,立刻又小二殷勤的上前招唿。 他还没反应过来,吕辉大手一挥,要了个雅间。 众人稀奇的跟着上楼,他也被半推半就的推了上来。 席间,吕辉点菜毫不眨眼,足足点了四十道菜。 汪少恆忙劝,太多了,浪费可惜。 吕辉只说,望月酒楼的菜样样精品,量却是不大,这么多人,肯定吃的掉的。 结果不曾想,上来的时候,量还可以,而且确实都被吃掉的了。 汪少恆还没怎么动筷,其他几个学子便开始风捲残云的吃起来。 然后连连称赞他。 汪少恆总感觉有点不妙,本想着藉机走的,这时小二却进来上完最后三道菜,笑眯眯的问,「各位客官,你们的菜齐咯,请慢用。」 然后看着桌上的杯盘狼藉,再次问了一句,「打扰一下,本次消费一共八百五十两,请问哪位先结帐?」 小二也是极有眼力见的,见这吃的情况,看着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以防万一,还是先结帐为妙。 毕竟他们点的可不少。 吕辉不曾想现在就要结帐,本来打算待会儿藉机一个个离开,丢给汪少恆的。 现在人家等着,不好拖延,他手一指,看着汪少恆,说,「是这位结帐,这位。」 话刚落又佯装惊讶的说,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妥当,要回去了。 一行人一看他要走,忙也跟着都说有事,起身说一起走,然后还问小二要油纸包,打包没来得及动筷的菜。 汪少恆终于明白了,眸子带着怒气,拉住了准备熘走的吕辉。 小二一见情势这般,当下就垮下了脸色,跟后面的跟班打了个招唿去请掌柜,人就在包间内盯着。 锦娘在门口听了一会儿,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细思了下,没想起来,便推门进去。 她一进门,一直嘲笑声漫天的天水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直直的盯着她。 锦娘双十出头,眉眼精緻,一身藕色香妃裙,聘聘婷婷。 虽是来处理霸王餐,她也没有摆着一副冷漠不屑的神态。 面色平静,带着一丝亲和。 看清屋内人的时候,锦娘也楞了一瞬。 是他。 顾大哥曾带她在学院窗外悄悄的见了汪少恆一眼,有意为她牵线。 难怪,她觉得刚刚的声音有些耳熟。 见他那日,正是他在教孩子念书,声音爽朗,有些温润。 她不过片刻便明白了当下的情形,笑着走了过去,语气熟稔,带着揶揄,「原来是汪公子大驾光临,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 汪少恆的脸色涨的更加红了,有些侷促。 他也是悄悄见过锦娘的。 顾兄突然有一日说有事,带他来了京城,到了之后,他才知道顾兄的用意。 关于顾兄曾经是锦娘的座上宾,汪少恆也有所耳闻的。 锦娘经营有方,待人谦和有礼,但是苦于商户出身,又是抛头露面,一时难寻良人。 顾兄身为朋友,才撮合了这么一遭。 那日锦娘一如既往的去乞丐巷,分发一些食物给乞丐,他就和顾兄站在巷口拐角处。 锦娘虽是有名的掌柜,但态度温和,给穷人分发的时候,没有一丝嫌恶,或者瞧不起,甚至有些生病的,还主动给他们请大夫。 她语气轻轻柔柔,夕阳拉伸了她的侧影,映照着她的侧颜,异常柔和。 那一刻,汪少恆是有些心动的。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人家不会看上他,顾兄的一番好意,註定要辜负了。 那次过后,到现在已经快九个月时间了。 不曾想,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见面,竟是在这种尴尬之地。 他知道锦娘是给自己面子,说的好像和自己很熟一般。 当下便松开了吕辉的衣袖,双手作揖,「苏姑娘,别来无恙。」 第205章 侥倖,侥倖而已 ()」 听到那句苏姑娘,锦娘一怔。 似乎很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喊她了。 酒楼的客人多半都喜欢叫她掌柜,熟络一点的客人,喜欢称唿她为锦娘。 叫苏姑娘的,真是少之又少。 她唇角忍不住绽放一抹笑意,寒暄了两句,然后恭喜道:「听说汪公子这次乙榜第六,是亚魁,真是恭喜恭喜呀。」 汪少恆忙谦虚道,「侥倖,侥倖而已。」 旁边的众人见这情况都有点傻眼了。 这汪少恆,竟然和望月酒楼的掌柜有交情? 行啊,藏的够深。 吕辉第一个反应过来,整了整刚刚被汪少恆拽皱的衣袍,主动上前走了一步,想拍拍汪少恆的肩膀,彰显他们的关系交好。 汪少恆微微一错肩,吕辉的手拍了个空。 他有些干干的笑了两声,「汪兄,这你可不地道了,敢情你和掌柜关系这么好,请兄弟们吃顿饭,怎的还计较了呢?」 说完,他又开始藉机跟锦娘攀谈,言辞之间表出自己和汪少恆是朋友。 汪少恆打量着他,不明白,一个人怎可厚颜到这种程度。 锦娘拿着团扇,轻轻的扇了扇,看向汪少恆,疑道:「这位是?」 「吕辉。」汪少恆有些疏离道。 「哦……」锦娘拉长了尾音。 吕辉忙作揖介绍了下自己。 顺便提到了自己家世。 同是商贾,吕辉家一年七八百两的收入,在那儿小地方确实不错,但是在望月酒楼,不过是一两天的盈利,不值一提。 锦娘面上不显,依旧挂着微笑,「那恭喜吕公子,榜上有名。」 吕辉得意,也谦虚的同汪少恆说了一样的说辞,「侥倖,侥倖而已。」 锦娘笑问,「不知吕公子名次是?」 咳咳。 吕辉干咳了一下,报出了自己的名次。 锦娘用团扇轻轻的遮了下唇角的哂意,「那吕公子真是侥倖。」 人家的侥倖是谦虚,你的侥倖,真的就是侥倖了,都两百名开外了。 吕辉笑容有些尴尬,扯开话题,说汪兄和掌柜既是朋友,那刚刚他们来的时候,汪兄还百般推拒,实在是不够意思呀。 旁边的人立刻上前开始跟着衬,「是呀是呀,一看汪兄,就是这酒楼的常客,怎会缺这一顿饭钱呢。」 「我就说嘛,汪兄怎是那种无赖之人,还非藏着掖着,可真不厚道了哦。」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开始给汪少恆带着高帽。 见掌柜表情无甚变化,一如既往的带着微笑,顿时觉得汪少恆或许真的和掌柜是朋友。 这次的解元,那个顾泽,不也是因为早年曾有恩于苏掌柜一次,结果人家投桃报李,替他送了多少聘礼。 敲敲打打的,多热闹。 可见这个掌柜的有钱,且对熟人大方,那这一顿饭,免单肯定不在话下。 先前他们还在打算熘走,现在觉得,完全可以坐下来,再点一些东西打包回去吃呢。 汪少恆听着他们的恭维,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刚刚一个二个嘲讽他的时候,可不是这种嘴脸。 这里面,就属吕辉恭维的最起劲儿,不过不是恭维他,而是恭维锦娘。 一口一个掌柜,笑的谄媚,后面连锦娘都叫上了。 锦娘始终淡淡,一句话没说,抬眼看了看汪少恆。 汪少恆皱眉,冷冷出声,「各位,这顿饭,在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要请,要请的人是吕辉,结帐麻烦找吕辉来。」 吕辉正恭维的起劲儿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当下便忍不住皱眉,「汪兄,此话怎讲,兄弟们是好意为你庆祝,结果你不仅不感谢,怎么还赖起帐呢?」 「而且看你和苏掌柜的交情,定是常来,怎的还吝啬起一顿饭钱了呢?」 「呵呵。」汪少恆忍不住冷笑出声,「为我庆祝?那吕兄你看看,这点的那么多道菜,里面哪儿道是在下吃的?」 吕辉扭头,看着桌子上一片杯盘狼藉,酒壶七歪八倒,独独汪少恆坐的位置,前面一片干净,餐盘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茶杯里斟了一杯茶。 他有些悻悻道:「刚刚大傢伙都嚷着让你吃了,是你迟迟不动筷,时至中午,大家也都饿了嘛。」 众人连忙跟着应和,刚刚都有让他吃呀,随便吃。 汪少恆听着他的解释,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在下迟迟不动筷?你们等在下动筷了吗?」 菜刚刚上来,他们便一人一大筷,夹了个干净,只剩了几瓣蒜泥和辣椒,这叫他迟迟不动筷? 汪少恆也是被惊住了,读书人,吃饭是这样的吗? 而后的每一道菜,多半都和第一道一个下场。 后面汪少恆索性就不动筷了。 只喝了两杯茶,就这么看着他们吃。 一行人有些尴尬,有人小声的辩解,「那是怪酒楼菜色太好了嘛,和我们平日吃的不一样,所以,大家一时,一时……」 失了分寸,忘了给你留。 「这不,这后面还有三道菜没动呢,都是汪兄的哈,汪兄的。」 锦娘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清脆,婉转,只是带着浓浓的嘲讽。 「人家主人家没动筷呢,你们就给一扫而光了,还推辞是人家动筷慢?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庆祝?」 「找个冤大头为自己的吃喝买单?」 「敢情,你们是打着为汪公子庆祝的名义,自己骗吃骗喝来了?」 锦娘的一番言辞说的犀利,戳的毫不留情。 都是学子,读书人,可是品性,真是无奇不有。 几个人一阵嗫喏。 吕辉面色戚戚,强自解释,「就是他说要请客我们才来的,既然来了,总得点菜吧?怎能算骗吃骗喝?」 锦娘收起了笑,团扇轻摇,「那这菜都是谁点的呢?既然说人家请客,菜不应该主人家点吗?」 「我,我,不过是先选几个爱吃的。」 「呵,几个?」锦娘冲着身后的小二,道:「倪为忠,报一下他们点了什么。」 倪为忠恭敬的应是,将刚刚点的菜一一抱出来,四十道菜,两壶郎酒,两壶茶,六道甜点。 只有七八个人吃。 最后小二还特意提醒的了一句,「都是这位吕公子点的。」 吕辉尴尬的咳了咳,眼神有一丝闪躲。 第206章 怀恨 ()」 心里暗暗腹诽,看来,这掌柜的也是扣门的,明明和汪少恆是朋友,结果还不免单。 剩下的几个人感觉情势有些不妙,这个掌柜可一点没有打折免单的意思。 有两三个家境不好的,忙上前跟汪少恆攀谈,话里话外就是,你跟老闆娘这么熟了,不过一顿饭,就请了呗? 汪少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这一群人,一向温和的眸子有些讥哂,「苏姑娘,这帐该怎么算,就怎么算,不用看在在下的面子。」 「这里面我只喝了两杯茶,所以,这一壶茶我负责,其余的我一概没动,你们自行结算,不要再说是在下要请客的,你们究竟揣的什么心思,想必心知肚明,在下不是冤大头,要为你们的行为买单。」 锦娘点头,表示知道了。 示意倪为忠,去叫护卫,这顿饭,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她这话一说,几人面色有些急了。 什么意思,让他们买单? 他们不过是被吕辉拉来凑个热闹,顺便吃一顿,怎的还要出钱? 登时他们就不愿意了,沖吕辉嚷了起来。 吕辉暗骂一声他们一声蠢,然后不停的挤眉弄眼,让他们一致说是汪少恆要请客的。 来之前商量好的,言辞都一致的时候,单独汪少恆的话就不可信了。 而且他笃定汪少恆的名次这么好,绝对不敢报官,留下污点。 只能硬抗。 但是这几个人被锦娘唤上来的护卫吓了一跳,一身黑衣,个个健硕,一字排开。 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他们毕竟一直幽居于小城镇,这次赶考来了上陵,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当下便反口,说是吕辉让他们来的,让他们到时候只管吃,不用管别的,反正不要他们出钱。 他们没有恶意的。 锦娘看着他们转变的态度笑了笑,然后看向吕辉,「吕公子,这帐,到底是怎么结呢?要是实在结不出,我们可就要报官了。」 一听说报官,五六个人中也有三个中举人的,当下急了,连忙撇清关系,并且去跟汪少恆解释。 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榜,因为这件事儿闹到官府,可就是名誉有损了。 见汪少恆不为所动,一直和吕辉走的近一点的许传林急了,「汪兄,汪兄,我们真的只是被拉来凑热闹的,是吕辉,对你怀恨在心,故意整你的。」 他急急的将吕辉设计这齣的前因后果说出来。 原来,汪少恆刚刚入住客栈的第一日,楼下一群学子聚在一起高谈论阔。 发表这次对秋闱的看法,顺便,也有人藉机结交下朋友。 他默默的下楼,无心参与,一个人坐在小角落。 吕辉是个爱出风头的,在一众学子中,故意彰显自己的书法。 有人觉得不错,夸赞了几句,也有人起闹,让他在写一篇。 然后他便谦虚了两句,洋洋洒洒的又模仿了一篇。 是前朝书法大家王论的诗集。 众人一见,顿时连连称妙。 吕辉的书法应该是请人特意教过的,而且估计也是苦练过,模仿王论的书法,确实有七八分相像。 一眼看去,带着大家风范。 汪少恆也瞅了一眼,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王论的这一篇《秋赋》吕辉只描出了七八分其形,却没有描绘出一丝其韵。 王论的书法讲究自然天成、和谐畅达的柔性美。 而吕辉的笔锋纵横,走势刚硬,虽然看着大气,但是未免缺乏其态。 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吕辉本来正享受着被人的夸赞呢,冷不丁的看到了汪少恆的嘆息,当下便觉得受到了挑战,然后笑着前去和汪少恆寒暄了一番。 非常热情的拉他来一起探讨。 非要让他也写一副,说是一起切磋,取长补短。 汪少恆本也非常喜欢王论的书法,空暇之余,也模仿过很多遍。 但是他不想成为聚焦点,也不想出风头,连连推辞。 可吕辉实在热情难却。 众人也都跟着起闹,犹豫了下,他就提笔随意写了一篇王论的诗。 他的布局疏朗有致,笔法典雅,挺秀双逸,有些潇洒。 两相对比,立刻见出高下。 众人顿时忍不住对着汪少恆夸赞了一番。 吕辉本是打算让他出糗的,不曾想这傢伙真有点料,害自己丢了面子。 他面色有些僵硬,但仅仅是一瞬,便消失不见,加入探讨的队伍,甚至还虚心请教了几个问题。 汪少恆并未觉得不妥,将自己揣摩的心得一一说出。 却不曾想,人家从头到尾,不过是虚假的客气。 汪少恆听完摇头,有些自嘲。 竟然因为这件事,怀恨于心。 设计这么一出,让自己欠债背负污点,仕途受阻。 几个人轮番来跟汪少恆说,语气带着哀求。 这要真是让他们付钱,可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锦娘看着这一群人围着汪少恆,忍不住嗤了一声,「各位,你们是不是求错人了?既然说你们是被吕辉矇骗,难道不应该找吕辉吗?」 「汪公子可是被坑的那个人,他还没计较呢,你们还好意思让他出动人情,为你们买单?」 这些人不去让吕辉付钱,反而一直求着汪少恆不要计较,让他出面跟掌柜说说,这顿饭就免了。 呵呵,都打着一手好算盘。 他们估计十分清楚,吕辉也没有那么多现钱,要是让吕辉付钱,最后一定还是会拖着他们一起分摊,哪儿怕不是平摊,他们也一毛不想出。 一丘之貉,难怪能聚集在一起。 锦娘的话说的直白,几个人有些面色涨红,看着缩在一处的吕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窝蜂的冲过去,让吕辉自己买单。 吕辉哪儿肯,菜又不是他一个人吃的,凭什么让他一个人出钱? 当下两方便争执了起来。 愈吵愈凶,甚至还推搡了起来。 吕辉也被逼得急了,大吼了一声,「你们不要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今天前来,你们难道没有存了捉弄,占便宜的心思?你们不要以为我没看出来,你们就是嫉妒汪少恆的名次比你们好,要真是都他么的坦坦荡荡,怎么我一提议你们就都贊同?都特么存了心思的,现在竟然全都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我告诉你们,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惹急了我,都不要好过。」 第207章 茶叶不好吃吧? ()」 明明各自心怀鬼胎,结果出了事儿,全往他头上推,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他们要不是因为也看不惯汪少恆,会一起参与这次坑他的事件? 都他么不是好人,还非得装君子。 一行人脸上带了一丝被戳破的尴尬。 看着客栈里的人夸赞汪少恆,还有他的书法,莫名的他们就觉得有点酸。 总觉得人家是运气似的。 有点嫉妒。 所以吕辉一提议,他们几个便一致贊同。 尴尬归尴尬,但他们仍坚持让吕辉付钱,因为,这里面最有钱的一个就是吕辉。 两厢争执不下,锦娘听得早已耐心尽失,拍了拍手,示意护卫全部抓取送官,让官老爷判断,这钱,该怎么付。 一听说见官,一行人顿时都怂了,最后他们商议,吕辉占一半,剩下的一半他们六个人平摊。 八百五十两,汪少恆自愿分担一壶茶水,去掉了六十六两银子,剩下的他们自己分担。 吕辉付了三百九十二两银子,心疼的都在滴血,付完后浑身上下就只剩了三两银子做盘缠。 其他六人,每人平摊六十五两,还没赶上汪少恆的一壶茶钱呢,个个一脸心疼,懊悔,捂着空瘪瘪的钱袋,灰熘熘的走了。 汪少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逐渐明白了顾兄在他来上陵的时候说的话。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之前顾兄就曾提点过他,人心难测,到了上陵需交友谨慎,莫要轻易相信人。 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是君子。 他自然懂,这世道炎凉,人心不古,信任这种东西,越发的不值钱。 只是他觉得顾兄想多了,他一介寒酸秀才,估计都没人愿意搭理,谁又会来和他交友。 结果,不曾想,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嘆了口气,吃一堑长一智。 转身对着锦娘再三作揖道谢。 若不是锦娘给足了面子,有意解围,那今日他不付钱势必会闹到见官的地步。 只要他们说辞一致,那最后,肯定是自己不占理。 背负上巨债不说,还有可能下监几天,以示惩罚,为以后仕途上留下污点。 他从钱袋里数出了五十两银子,递给锦娘,面色有些涨红道:「在下,在下身上只有五十两,望苏姑娘宽限些时日,剩下的十六两,他日,在下一定双倍奉上。」 他数钱的时候是背过去的,但是锦娘好奇,悄悄探头用余光看了看,大概他的钱袋里还有三两碎银作为盘缠的,其他的都给了她。 她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书生可真是死脑筋。 刚刚明明自己都跟他说了,一壶茶而已,不必放在心上,让他直接回去。 偏偏他还执着的悄咪咪的去拿银两,一脸赧然且认真的的承诺日后定会双倍奉上。 俊颜通红,眸光坚定,双手捧着五十两,递到了她面前。 锦娘何尝不知他的家境,这五十两,怕是借来的吧? 五十两于她真的不算什么,但是对一个窘迫的学子来说,却很多,多的可以做很多事儿。 她如玉的手轻轻的摇着团扇,眼眸含了一丝笑意。 现在,这么傻的书生可不多了。 伸手接过了他掌心的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银子是五个十两的银锭子,他双手捧着的,锦娘却是一把抓过去的,指腹不甚碰到了他的掌心,细腻丝滑,如羊脂白玉。 汪少恆顿时身子一僵,手抖了一下,耳根泛红。 锦娘接过银两,看到他耳根都泛红了,莫名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手拿着团扇掩唇,唇角无声漫出丝丝笑意。 现在,竟然还有因为被女子不慎碰一下掌心就脸红的男人,真是稀奇。 锦娘作为掌柜,见过了许多形色不一的人,但真的没见过汪少恆这么……憨的。 就是憨,憨态可掬。 汪少恆抬眸看到锦娘眉眼里的笑意,顿时更侷促了。 他刚刚肯定是反应过激,被人笑话了。 他有些侷促的站在那儿,看着眼前眉眼弯弯的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锦娘止住了笑意,见他僵硬的站在那里,客气问道:「要不要进去再坐一会儿?」 「好。」 口比心快,汪少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说出了这句话。 人家是掌柜,见自己站着半天不走,兴许只是客气的问了一句,没想到他竟然想也不想的答了一句好。 对方毕竟是一个女子,难道要单独陪自己坐吗? 这肯定于理不合。 他回答完这句,面上浮现了一丝懊悔,忙作揖准备解释。 哪儿知锦娘面色一片淡然,已经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前面带路。 汪少恆到嘴的解释又咽了回去,犹豫了一瞬,抬脚跟了上去。 锦娘带他去的是天水间的隔壁,青墨轩。 她吩咐小二上一壶茶水,并两三道甜点,率先坐了下来。 汪少恆看着被小二顺手关上的门,突然觉得有一丝紧张。 他还没有,没有单独跟女子相处过。 锦娘抬眼看他,招唿他坐,随意的聊了几句。 看他一直客气的应着,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茶杯,莫名有点想笑。 她道:「汪公子,这茶……好喝吗?」 「好,好喝。」 锦娘犹豫了一瞬,道,「这茶虽好喝,但是茶叶不好吃吧?」 「嗯?」汪少恆疑惑。 锦娘看了看他的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糕点,解释道:「我刚刚看你喝茶的时候,吃了好几片茶叶,这茶叶偏涩,味略苦,口感不佳,汪公子还是吃块点心压一压涩味吧。」 「咳咳,咳咳……」汪少恆放下杯子,咳的面红耳赤。 满脸尴尬。 难道,刚刚他走神时,把茶叶吃了? 当着人家的面儿把茶吃了? 难怪他越喝这茶,越觉得苦涩,还以为这茶就是越泡到后面,越苦呢。 人家会怎么看他? 乡下来的穷小子,茶叶都没喝过,激动的把茶叶都吃了? 他咳了好一会儿,顶着尴尬,解释,「苏,苏姑娘,在下,在下刚刚,没注意到茶水上面飘得茶叶,所以,所以,我……」 他这边还没解释完,就听到了锦娘低低的,清脆的笑声。 她双肩微微耸动,拿着团扇轻遮,但是眉眼里却尽是笑意。 第208章 不禁逗 ()」 锦娘说这番话,也是看他太紧张了,存了一丝舒缓气氛的心思,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咳得满脸通红,说话结结巴巴。 动作愈发侷促,看他有些着急的解释,莫名的锦娘的就忍不住想笑。 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 汪少恆本来想解释的,看她笑的愉悦,突然定住了,没开口。 怔怔的望着她。 锦娘很美,肤色白皙,鼻樑秀挺,髮髻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摇曳生姿。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一汪春水,多情绵柔。 笑起来的时候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锦娘笑了一会儿抬头,不期然对上汪少恆专注的眸子。 他坐的靠窗,阳光洒进来打在他清瘦的身姿上,倒映出一道剪影。 他的脸依旧很红,只是这次却没有退却,执着且认真的看着她。 锦娘突然收起了笑意,轻轻咳了一声,换上了平时招牌式的温和,又和他随意攀谈了几句。 汪少恆回神,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囫囵的应了两句,起身告辞。 刚刚走出青墨轩,倪为忠提着食盒走了过来,弯腰恭敬的递给汪少恆。 汪少恆楞了一瞬,在青墨轩的时候,锦娘中间出去了一趟,难道,就是吩咐人准备这些? 反应过来,他连忙推辞。 锦娘道:「刚刚听闻汪公子即将启程回去,这是锦娘一点小小的心意,都是一些点心,路上作为干粮也好,还望汪公子不要推辞。」 汪少恆看了看那精緻的食盒,最终谢过收下。 倪为忠望着门口汪少恆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好奇道:「掌柜,不过是一个穷书生而已,您何故这么客气呢?」 锦娘转身,嘆了一句,「你懂什么,这叫莫欺少年穷。」 倪为忠点头,拍了下马屁,「还是掌柜看的长远。」 锦娘笑了笑,「赶紧做事去吧」 倪为忠憨憨的笑了两声,忙活去了。 锦娘转身回了屋。 汪少恆回到客栈后,忍不住打开了食盒。 食盒分为三层,每一层是不同口味的糕点,每份都精緻无比,而且量多。 他们之前也点过六份甜点,每份只有六块左右。 而他的甜点一份就有十二块,摆的整整齐齐。 望月酒楼的吃食,他大概也知道了价位,这一盒糕点,怕是又要不少银两。 他看着这些糕点,眸光沉思,半晌,捏起一块儿尝了尝。 是枣泥糕,入口香甜,浓浓的枣香,甜而不腻,软糯可口。 听说枣泥糕妇人女子多为爱吃,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姐妹,上面只有一个年体弱多病的老母亲。 难道,她准备的这糕点,是连自己母亲的份都算上了吗? 莫名的胸口浮现一丝暖意。 她真的很细心。 汪少恆只尝了一块,便准备收起,拿回去给母亲尝,刚打算盖上盖子,突然发现缺了一角的枣泥糕下面有一张纸。 他本来以为是普通垫糕点的油纸,但是却发现纸的背面有淡淡的墨水痕迹。 他好奇的将纸抽了出来,打开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汪少恆顿时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 拿着那张银票,久久不能回神。 她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自己没钱,为了不伤自己的面子,所以,将钱悄悄的放进糕点下。 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啊。 汪少恆胸膛暖意更甚,握着那一百两的银票,手微微有些抖。 他一定要努力,努力考上功名。 只有有了功名,才有资格求娶。 ………… 放榜后的第三日,相府来了帖子。 唐晏彬也中了,乙榜第九,前十之内,唐恆高兴的为他办了一场家宴,名为家宴,也请了许多和唐晏彬交好的世家公子。 唐晏宁看完帖子后,提笔回了一封信,并且备上一份礼物,藉口有事去不了。 这种场合,她实在懒得去凑热闹。 怀生乙榜第一,名次比他高,唐晏彬估计一点也不想他们过去。 下帖子,肯定是父亲的主意。 顾怀生回来后发现桌子上的帖子,拿起来扫了一眼,问:「不去?」 唐晏宁拿着绣绷,头都没抬,「不去。」 顾怀生将帖子放回去,揉了揉太阳穴,朝暖榻走去。 觉得有点热,他顺手将外衣脱下,随意的放在暖榻上,问到:「在绣什么?」 唐晏宁专注的拿着绣绷,「给虎子做的,绣一个小兔子的书袋。」 上次去芳菲谷带回来的两只小兔子,虎子可喜欢了,天天亲自照料。 唐晏宁见他如此喜欢,边去观摩了几日,马上要到虎子生辰了,打算绣个带兔子的书袋送他。 顾怀生瞥了一眼绣绷上面的密密麻麻的针线,觉得有些眼晕,伸手抽走她的绣绷,「别绣了,熬眼,歇息吧。」 离得近了,唐晏宁嗅到一股酒味,好奇道:「你喝酒了?」 说完又凑近嗅了嗅。 酒气略浓,夹杂着淡淡的梨花香。 顾怀生白皙的脸色有些微红,一向深邃的眸子带着点点波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陆锦昭那厮来信约他,说有要事相商,结果他赶去后,发现那厮就是要请自己吃饭,庆祝他乙榜第一。 顾怀生额角抽了抽,信里说的一本正经,他还真以为有什么棘手的事儿呢。 算了,来都来了,再说人家一片好心,他就没推辞。 陆锦昭热情的带他去了一座叫二月花的酒楼里,对饮了几杯。 唐晏宁关心道:「跟谁去的?怎的喝这么多?」 顾怀生只觉得有些热,头有些晕,但是意识尚算清醒,他回道:「一个朋友而已,没喝几杯。」 唐晏宁显然不信,这叫没喝几杯? 他一副慵懒的神态,靠在暖榻上,眼眸微阖,脚上鞋子都没脱,就随意的搭在了另一侧。坐姿毫无形象。 他平日坐的最是端正,若不是醉了,不会这么随意。 顾怀生眸子半眯,似睡不睡,躺在暖榻上,半边身子都掉在外面。 唐晏宁忙把人往里扶了扶,问:「要不要沐浴再睡?」 顾怀生没说话,仿佛睡着了。 唐晏宁想了想,算了,今日就不沐浴了,他醉成这样,估计也不能沐浴。 她晃了晃他的手,将人喊醒,「怀生,怀生,起来,去床上睡。」 这暖榻太小,他根本躺不下。 第209章 醉酒的顾怀生 ()」 顾怀生被晃的皱了皱眉,但还是起身往床上的方向走。 脚步微微晃了一下。 唐晏宁忙上去扶了一把,将他的手抗在肩上。 虽然有些醉了,但是顾怀生意识还是在的,任她虚虚的扶着,自己往内室走去。 到了床边,他勐地往下一倒,顺势将唐晏宁也带了下去,嘟哝了一句,「一起睡。」 她趴在他的胸口,笑道,「我不困,你睡吧,我再绣一会儿。」 今日白天她午睡时间有些久,一觉醒来寅时了,所以现在是真的不困。 顾怀生似是没听见,手还是紧紧的圈着他的腰。 唐晏宁掰扯了一下,发现他箍的还挺紧,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松开,怀生,我真的不困。」 半晌,躺着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只是手臂越发的收紧。 唐晏宁觉得有点好笑,哄道:「乖,松开,我得先沐浴才能睡吧?」 她这句话说完,顾怀生总算有了一丝反应,放开手臂,微微催促,「那你快点。」 然后便翻了个身,压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唐晏宁终于得以起身,替他褪去衣衫,鞋子,将被子盖好。 刚刚盖好,就被顾怀生蹬开开。 唐晏宁摇了摇头,只好替他微微搭了下肚子,防止腹部受凉。 他的睫毛很浓,且密,侧面望去微微有点卷翘。 准备转身的唐晏宁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惹得顾怀生频频皱眉,不满道:「别闹。」 然后又翻了一个身,面朝外。 唐晏宁还是第一次见怀生喝醉呢,有些稀奇。 醉酒后的怀生,很安静,不吵不闹,倒头就睡,不像她,扑腾的像只欢快的鸭子,按都按不住。 她趴在床沿盯着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 一时捏捏他的脸,一时摸摸他的眉眼,看他皱眉嘟哝,她觉得煞是有趣儿。 平时的怀生,白日温润如玉,夜晚……咳咳,倒是鲜少有这么任她摆弄的时候。 他高拢的衣襟可能因为之前他觉得热,拉的有些松散,漏出了一片嶙峋的锁骨。 唐晏宁偷偷的盯着看了会儿,小脸有些薄红,犹犹豫豫,最终还是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啧,她嘆了句,手感真好。 平日他衣襟松散的时候,她只敢看两眼,摸是不敢摸的。 因为,要是摸了,得负责。 这责一负起来,她后面往往都没心思摸了。 今日可是毫无顾忌了。 反正他醉了,睡得深沉。 这野兽一旦打盹儿收起了利牙,温顺的躺在那儿,任你摆弄,人往往便会飘,便会忘记了野兽的本性。 被柔顺的表相吸引,肆无忌惮的顺毛撸毛。 还伸手戳了戳他的脸,戳个窝,看看怀生要是有酒窝好不好看。 戳完酒窝,手继续去顺毛。 顺着顺着,唐晏宁发现自己无意间把怀生的衣服拉的更松散了。 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咳咳,咳咳。 她赶忙心虚的撤回手,帮他拢上衣襟,俏脸微红。 顾怀生依旧安静躺着,唿吸均匀,睡颜清隽。 又盯了半晌,唐晏宁咽了咽口水,隔着衣服手试探性的往他腹部上戳了一下,然后立刻将手撤回。 硬邦邦的。 等了一会儿,她又壮着胆子,把手伸进被窝,又戳了几下。 怀生常年习武,并不是外表看着的那么清瘦。 宽肩窄臀,肌理分明。 比例刚刚好。 只是她从来不敢睁眼看。 晚上一般也都是熄灯的,只有难耐时,才胡乱的抓几把。 只知道有些硌人,却又意外的让人有安全感。 平日里她从来不敢有半分动作,因为某人会认为是暗示。 不似今日,任她顺毛,啥反应都没有。 唐晏宁戳几下后,就将手撤出来,脸颊通红,仿佛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暗想,自己现在怎么越发的坏了? 肯定被怀生带坏的。 手刚刚退开不过一拳距离,忽然被人狠狠的攥住,唐晏宁浑身一震,眸子睁大。 他醒了?醒了? 竟然醒了! 顾怀生眸子漆黑,深邃,没有半分睡意,紧紧的盯着她,声音有些低,「在干什么?」 唐晏宁突然被抓包,大脑有些运转不来,满心满脑都在迴荡着一个想法,刚刚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了,知道了,知道了…… 半晌才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无力的解释,「没,没干什么,准备帮你,帮你盖被子呢。」 顾怀生薄唇轻勾,宛如拨云见月,秾艷俊美的近乎妖孽。 唐晏宁本就运转不够的大脑蓦的一怔。 反应过来时,人不知怎的已经落在了床上,某人翻身而上,双眼泛红。 顾怀生虽然有些醉态,但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觉得有些燥,说不出的闷,很不舒服。 闭眼假寐而已。 不曾想,意外的撞见了她的另一面。 这么……别致的一面。 大手一挥儿,帘帐飘落,他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开口。 某人的声音被吞进腹中,只剩呜呜咽咽。 夜里秋风乍起,将未合严的窗户勐地吹开。 吹熄了摇曳的烛火。 房里愈发暗淡。 一阵凉风灌入,带起了帘帐的一角。 床边衣服散落,被衾胡乱的堆叠在一角。 女子一头青丝铺满了枕头,双手被固,目似烟波。 男子一向温文尔雅沉静内敛的脸上,布满……占有。 不停的掠夺。 他动作有些急切,近乎疯狂。 雕花梨木床,欢快的唱着小曲儿,久久不歇。 直至很久以后,唐晏宁想起这一夜,依旧觉得脸颊发烫。 ~~ 顾怀生一大早就去找了陆锦昭,问那厮昨夜究竟给他喝的是什么酒。 他确实只饮了四五杯,量不多,且他的酒量也没那么差,为何,后面会理智全无。 明明之前虽有醉态,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怎的越到后面,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无论怎样他都觉得燥,无法满足。 直到阿宁最后真的晕了过去。 他才清醒。 早上陆锦昭还在唿唿大睡,突然感觉一股寒凉的气息逼近,他下意识的翻身而起,快速拿起床边挂的剑,指着来人。 来人一身月牙白袍,手持星华剑,静静的立在他的床头,不知来了多久,神情淡淡,视线淡漠。 看清那人的样貌,陆锦昭吁了一口气,斜了他一眼,将剑插回刀鞘,继续挂在床头,赤脚走下床。 第210章 兄弟也是好心啊 ()」 心里忍不住砸舌,丫的他的武功又进步了,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他的卧室,还好整以暇的立在他的床头,不知立了多久。 这要是他想动手,那自己刚刚在睡梦中可能就嗝屁了。 他有些牙疼,暗啐了一句变态,书生就书生,没事儿那么勤奋的练武干嘛,又不考武状元。 淡定的倒了一杯茶润润喉之后,他懒懒道:「顾兄,大清早不睡觉,提着剑私闯民宅,打算抢劫吗?」 顾怀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手中星华剑蹭的一下出鞘,泛着冷冷的白光,直指陆锦昭,「来一场?」 陆锦昭武功不弱,少逢敌手,所以第一次败给顾怀生后,就有事没事的缠着他比试,只是顾怀生一直懒得应战,觉得无聊。 今日一大早主动上门,出口就要比一场,陆锦昭终于察觉出不对了。 脸上闪现一抹心虚,面色戚戚,笑了一声,「大清早的,不宜动武,宜静心,打坐,吐息纳气。」 说完,欲把指着自己的星华剑往外推两寸。 直觉告诉他,今日要是去比试,有可能会是他输的最惨的一次。 更何况,他还佩剑。 就算以前顾兄被他缠的不耐烦了,出手比试,但从未有一次佩剑,今儿,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他手指还没碰到剑尖,星华剑勐地又逼近了一寸,陆锦昭登时撤回了手,瞪大了眼睛。 顾怀生眉眼不变,依旧冷冷的盯着他,「不想比可以,说,昨夜酒里,你放了什么?」 陆锦昭往后微微退了一步,瞅了瞅窗户,干干解释道:「就……梨花酿啊,普通的酒,谁知道顾兄你酒力这么差。」 顾怀生敛眉,显然不信,星华剑再次逼近了一分。 视线薄如刃。 陆锦昭终于怂了,「好,好,我说我说,就是普通的寻欢散而已,可以,可以助兴的。」 听到寻欢散,顾怀生眉头紧蹙,视线越来越冷。 星华剑不自觉的往前逼近。 陆锦昭紧张了,「哎,哎,我说,顾兄,兄弟可是好心一片的,没有恶意的,你淡定淡定,这刀剑可无眼啊,你可别激动,别激动啊。」 顾怀生冷笑,「好心?」 寻欢散他也略有耳闻,就是可以助兴的药,于男子有用。 陆锦昭这厮,竟然给他下这种药! 是在瞧不起他么? 陆锦昭眼神一直瞅着离自己脖颈仅有一寸的剑,解释道:「是啊,我真的是好心,兄弟不是听说你……你……」 他挑眉,意思你懂,你懂,然后继续道:「所以偶然得到了这味药,才想着给你,给你试试,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顾兄。」 听到这儿,顾怀生脸色微微涨红,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一寸,带着怒气,「陆锦昭,我很好,不需要。」 陆锦昭真的鲜少听顾兄这么大声吼人,也明白这种难言之隐被放到檯面上,定让人尴尬无比,恼羞成怒。 于是他赶忙衬道:「我知道,知道哈,顾兄这么高大威勐,英俊潇洒,武功盖世,才华卓绝,一看就知道定是勇勐无比,坚持不懈的那种哈,兄弟送的药,真的只是助兴的哈,助兴的,没有别的歧义,顾兄你切莫放在心上。」 陆锦昭说了一大串夸奖的话,心想着应该满足了他的面子吧,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他哪里夸的不对,顾兄的脸色看着越来越黑,手中星华剑都在微微抖动。 在他脖子的边缘时刻威胁着。 陆锦昭也是偶然一次闲逛,碰到了顾怀恩拎着一包中药,在书斋里买书。 他自然知道那是顾兄的哥哥,但是对方不认识自己,所以他打算直接绕道走的。 结果却不甚听到了顾怀恩旁敲侧击的在书店寻「书。」 且是初级启蒙的种类。 书斋老闆也是过来人了,登时将他带进了楼上雅间。 他顿时就好奇了,顾怀恩孩子都八岁了吧?怎的要寻这种初级书? 难道是…… 耐不住好奇,他跃到屋檐上,悄咪咪的偷听。 越听,越惊讶,仿佛知道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尴尬的看了看街上,轻轻一跃,悻悻的离开了。 本来他也无甚放在心上,但是前几天刚好从一批不法商贩那里截获了一批不正规的药,其中就有寻欢散。 他也是好意啊,真的是好意。 而且他知道以顾兄的性子定不会服食,所以才藉机有事儿约他出来,以给他庆祝的名义,悄悄的放在了酒水里。 陆锦昭见顾兄脸色越来越阴沉,夸了半天都没用,勐地往后退了一步,利落的一个翻身,破窗而出,光着脚,跳出了墙外。 跳出去的时候,还喊了一句,「兄弟真是好心啊,没别的意思,真的没别的意思。」 顾怀生皱眉盯着刚刚被撞开的窗户,听着他的这番话,额头黑线加重。 半晌,他收剑入鞘,几个纵跃,转回乐和街的福宝斋。 陆锦昭并没有住在忠义侯府,而是有自己的府邸。 小厮听到院里破窗的声音赶来时,院里空空如也,公子不知所踪。 几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找找呢,陆锦昭就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刚刚没有穿鞋,跳墙太急,脚上扎了一根刺,丫的,疼死了。 小厮见公子回来了,忙行礼。 陆锦昭哼哼了两声,大手一挥,全部下去,自己草草的处理了脚上的刺,回头接着睡。 ~~~ 唐晏宁一觉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怀生不在。 屋里点着凝神的茉莉香,淡淡的随风飘来,驱散了昨夜久久氤氲在她鼻间的墨香和梨花酒香。 她睡得有些恍惚,起身时,被子倏然滑落。 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肌肤。 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小衣,忙又把被子蒙上,满脸通红。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 顾怀生衣着整齐,提着一个食盒,一脸淡定的走了进来。 看着床上人儿包裹的跟蚕蛹似的,只露了一个头,他笑了笑,走了过去,「饿不饿?」 唐晏宁看见他的笑,莫名的就来气,撇过去头去,声音闷闷,「不饿。」 「真不饿?」顾怀生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唐晏宁赌气,「不饿,不饿。」 第211章 放狠话 ()」 「哎,」顾怀生嘆了口气,「这福宝斋的马蹄牛乳糕就是趁热好吃,为了等你醒,已经放置了好一会儿,再不吃,口感怕是没那么软糯了,既然你不饿,那我只好送给虎子了。」 说完他就起身,往门口走去。 听他提起马蹄牛乳糕,唐晏宁双眼顿时变得熠熠,摸了摸空扁扁的腹部,一下子翻身坐起,扯住他的衣袖,「回来。」 福宝斋的马蹄牛乳糕,折而不裂,撅而不断,软、滑、爽、韧兼备,味极香甜,口感甜蜜,入口即化。 唐晏宁十分爱吃,要不是怕发胖,她恨不得天天都吃。 芬兰因为她爱吃,也捣鼓过几次,但是都没有福宝斋的味道纯正。 顾怀生唇角勾起一抹得意,转身,便看见她就这么坐起来,毫无遮挡的。 唐晏宁见他顿住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梳洗穿衣,又一下子钻进被窝,连头都缩进去了。 隔着被子她声音嗡嗡的传来,「把一半马蹄糕放在桌上,你出去。」 剩下一半,带给虎子吃。 这糕点虎子和她,都爱吃。 顾怀生愣了一楞,见她身上的痕迹,眸光幽深,放下了整盒子糕点转身出去了。 带上了房门。 他自然也给虎子带了一份的,刚刚不过是逗她而已。 他转头吩咐双儿去厨房准备些吃食送过来,一盒马蹄糕,怕是她吃不饱。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唐晏宁才露出头,四下看了看,确认房间内没有人,才跳下床。 旁边早就备着衣服,是一身素净简单的茉莉白襦裙。 她急急的穿好后,匆匆洗漱下,头髮未绾便坐到桌边,打开了食盒。 一股甜甜的马蹄香味传来,她吸了一口气,伸手捻了一块放到口中。 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嘆。 香甜爽滑,好吃。 昨夜到现在她还没吃东西,肚子早已空空。 她一口气将一盘子糕点吃了个精光,又倒了一杯清茶解腻。 他既然全部留下了,想必给虎子也带了,所以唐晏宁吃的一块不剩。 刚刚饮完第三杯茶,顾怀生又推门走了进来。 此时唐晏宁已经穿戴整齐,但是看见他,依旧撇了撇嘴,眉头微蹙,转过头。 一脸的不待见。 昨夜的他,不知是醉了,还是怎么了。 一反往常。 没理智似的。 将地点不停的转移。 从床上到耳房,到暖榻,到桌边,到满屋子走…… 最后回到原点。 任她拒绝百遍,始终不闻不问。 唐晏宁无法,只好放狠话,感觉半点用都没有,她又放软了语气求他,最后她一会儿放狠话,一会儿哼哼唧唧的求。 在到最后,她都不想说话了,也没力气。 要不是因为她曾接收了几次他的内力,恐怕早就晕了。 这是她第一次觉得晕了也好,下次他要传内力,她打死都不要。 他看着阿宁不满的侧颜,斟酌了下,带着歉意道:「昨夜,是我失了分寸,对不起。」 唐晏宁依旧没有好脸色,起身自己绾髮,对他不理不睬。 顾怀生悻悻的跟在后面,想为她绾髮。 唐晏宁回头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冲着门口喊着双儿。 双儿提着食篮刚刚走到门口,听到小姐的声音,扣了扣门。 「进来。」 双儿一进来就看见姑爷站在小姐身后,似乎是想为小姐绾髮,忙将食篮放到桌上,走过去道:「姑爷,奴婢来吧。」 顾怀生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双儿。 双儿手巧的绾了简单的髮髻,簪了两根珠花。 然后又将食盒打开,一一把饭菜摆出来,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菜色有荤有素,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唐晏宁瞅了一眼,拿起筷子闷闷的吃着。 刚刚确实没有吃饱,一份糕点量也不多。 姑爷虽然在前厅吃过了,但是双儿还是摆了两副碗筷。 万一看小姐吃饭,姑爷又想来一口呢? 顾怀生没有吃,只是默默的替她布菜,倒水,体贴周到。 吃完饭后唐晏宁又去找大嫂唠嗑,顾怀生亦步跟上。 她转身,瞪了他一眼,不让他跟着,顾怀生这才止住脚步,表情带了一丝委屈。 眼睫低垂,有些黯然。 换以前,他每次有这种举动,唐晏宁总是有些心软,但是想起他昨夜的过分,她狠了狠心,转身离去。 她昨天求的嗓子都哑了呢,他理她了吗? 就这样,一连过去了三天,唐晏宁都没怎么跟怀生说话。 除了在大嫂和大哥面前保持着和气。 晚上顾怀生要是不甚碰她一下,她跟炸了毛一样。 顾怀生又不好解释那夜的反常,那样,她该怎么想他的朋友? 就这样忍了三天,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攥住她的手,问,「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唐晏宁抽回了手,眯了眯眼,道,「你睡书房三个月,我就原谅你。」 顾怀生一听三个月,好看的眉忍不住皱在了一起,「不能少两个多月吗?」 呵,少两个多月,本来就三个月,在少两个多月,那不就只剩几天。 唐晏宁摇头,一副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天都不少。」 顾怀生犹豫了阵,小声嘀咕,「也不能全怪我。」 唐晏宁横眼,「什么意思?」 怪她? 顾怀生咳了一声,解释,「不是你先挑起的头吗?我明明都睡了。」 他这一句话落,唐晏宁顿时满脸涨红,「我,我哪里挑起了,你明明就是借题发挥,出去,出去,回书房睡去。」 她掀被赶人。 顾怀生坐的稳如泰山,将她那日的举动复述了一遍。 才开头说了两句,唐晏宁立马堵住了他的嘴,瞪道:「你闭嘴。」 顾怀生挑眉,意思明显,不想让我说可以,少几天。 唐晏宁不知道他反常的具体原因,但也将他几天前的失控一小部分原因归根到她自己身上,倒也没打算置气多久,就是晾晾他,让他知道错了,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听他毫不知羞的提起这段,她脸颊烫人,「一个月。」 顾怀生摇头,没说话,因为嘴还是被她捂着。 唐晏宁思索了会儿,妥协道:「半个月。」 至少要让他知道,自己也是有脾气的。 怎的能什么都由着他乱来。 第212章 平淡是真 ()」 半个月终于比较好接受了,顾怀生点了点头。 唐晏宁撤回手,一把将他的枕头丢过去,「现在就去。」 顾怀生悻悻的接着枕头,披上袍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背影孤独的朝书房去了。 守夜的丫鬟正打着盹呢,勐地见姑爷抱着被子出来,一脸惊讶。 而后,泽辉苑很快私下流传,二爷半夜被二夫人赶出来了。 顾怀生听到传言后,额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裹了裹被子,继续窝在书房的暖榻上。 ……………… 秋闱过后,中榜的学子都开始回去继续苦读,预备来年的春试。 时间似风,无牵无挂的行吟,轻轻地来,轻轻的带走秋天的寂寥。 桂花落,腊梅开,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傲然挺立在雪地中。 又是一个寒冬。 雪停,城镇街道上到处积满了一层厚厚的洁白,银装素裹。 阳光撒下来,白的刺眼。 泽辉苑里的欢声笑语不断。 唐晏宁快乐的在院里堆雪人。 虎子在一旁帮忙。 两人均穿着厚厚的棉衣,披着披风,包裹的的严严实实。 一张口,氤氲出一团团白雾。 泽辉苑里的小丫鬟们也个个的积极堆着雪人。 云芝和墨玉也来凑热闹。 二夫人发话,全部去堆雪人,谁堆得最好看,有赏。 这可乐坏了一众小丫鬟,在院里各自忙的不亦乐乎,双儿也是堆的一头劲儿。 顾怀生站在屋檐下,披着墨色披风,看着唐晏宁玩的跟孩子一样,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纵容。 经过一年的调理,阿宁的身体已然好了很多,想玩雪,就玩吧。 林素娥也站在屋檐下,看着虎子和弟妹玩的开心,时不时的喊上两句。 顾怀恩觉得无聊,坐在屋檐下提着鸟笼,继续逗鸟儿。 顾怀生见妻子玩的开心,正准备转身回书房看看书呢,冷不防的一个雪球朝他面门直直的砸过来。 他伸手,准确无误的攥住。 雪球冰凉,碰上他温热的掌心很快开始融化。 他抬头,看着院中的罪魁祸首,温温道:「别闹。」 院中的罪魁祸首笑的灿烂,连连点头,手上捏雪球的动作不停。 顾怀生一看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再次装作严肃的说了一句,「听话。」 这么多丫鬟僕妇看着呢。 他话刚落,唐晏宁的手中的雪球就飞了过来,然后第三个雪球,第四个雪球…… 别说,手法还挺准,都是冲着他的面门来的。 顾怀生脸色有些不佳,每次都准确无误的接住,丢在一边。 虎子也觉得好玩,但是他不敢丢小叔叔。 唐晏宁看出他也想玩,鼓励他丢了一次,连连保证没事,你小叔叔发火了,小婶婶给你担着。 虎子这才壮着胆子丢了一个,毫无疑问,再次被小叔叔接住。 一下子捏碎。 唐晏宁见又没有中,又给虎子递了一个雪球,然后自己也砸了一个。 小丫鬟负责给她团雪球。 速度不慢,雪球越来越多。 这么多人看着,顾怀生不好施展武功,只能就近接着,墨色的披风上渐渐落了很多雪花。 唐晏宁砸的欢快,笑声清脆,满院子都在迴荡。 虎子砸了几个,胆子也大了起来,除了丢小叔叔,还朝着自己爹娘丢了几个。 并且手法不准的时候,还丢了一个到卫无叔叔那里。 顾怀恩正逗鸟儿呢,冷不丁的被虎子砸个正着,跑到院子里,沖虎子嚷嚷了几句,「臭小子,敢砸你老子。」 然后团了一个雪球回扔了过去,名为斥责,却和儿子玩的欢快。 林素娥看着两父子玩的欢快,眉眼温和。 府上的丫鬟听到泽辉苑这边的笑声,都忍不住探头看看。 灵秀也在其中。 她探头看了看院子里和乐的一家人,撇了撇嘴。 这大爷不知是真傻,还是就是把她当孩子看。 她都隐晦主动那么多次了,大爷什么反应都没有,就是她故意跌倒在大爷怀里,大爷也只是将她扶正,叮嘱她走路当心,半丝旖旎的想法都没有。 灵秀有些丧气,又看了看清风霁月的二爷。 无疑,二爷更为英俊,才华横溢,但是再优秀,灵秀也不敢将心思打到二爷身上。 二爷看着温和,但实际上很冷,那种冷是让你会发颤的那种,二夫人不在的时候,灵秀给二爷送个东西,心都在打鼓。 因为二爷的眸子太过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似的,她实在没胆量敢动别的念头。 还是得从大爷下手。 瞅了两眼,她觉得无趣儿,又去厨房插科打诨,诓骗几碟糕点去。 灵秀刚来,唐晏宁就注意到到了,朝门口看了看,见灵秀离去的背影,她若有所思。 顾怀生见她突然顿住了,也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院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小丫鬟,并无异样。 他回头。 「砰」两个拳头大小的雪球正中他的面门。 雪球散开,簌簌落下,顾怀生的睫毛和眉毛上都沾染上了雪,落上一层白。 唐晏宁瞬间开心的蹦了起来,跟中了大奖似的,「我打中了,打中了,哈哈,哈哈。」 她见他也朝门口看去,便分神,快速的偷袭了一下,没想到真的中了。 虎子见小叔叔一脸白雪,也跟着笑了起来、 连顾怀恩都忍不住笑出声。 一群小丫鬟也有些忍俊不禁,只是不敢笑出声。 一向温和雅正的二爷,竟然被二夫人正中面门,一头一脸的雪。 模样狼狈。 顾怀生眉头皱的能夹死一直苍蝇,抬手随意擦了下脸上的雪,声音微微带着怒气,「阿宁。」 正开心的有些得意忘形的唐晏宁终于听出怀生有些生气了,顿时有些戚戚,收起了笑声,狗腿的跑到怀生面前,踮脚拿帕子给他擦着。 边擦边道歉。 只是语气毫无诚意,还是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顾怀生没动,任她踮脚擦着,眉心依旧紧皱,双眸深沉,那意思仿佛是再说,「晚上给我等着。」 在一起久了,唐晏宁觉得自己有时候能读懂了眼神的意思,弱弱解释道:「那个,就是在玩嘛,干嘛这么较真,我不砸你了就是。」 顾怀生挑眉,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句,「晚上为夫陪你玩。」 第213章 夜色迷离 ()」 唐晏宁莫名瑟缩了下,往后退了几步,瞅了瞅还在玩的双儿,琢磨着实在不行,晚上跟双儿挤挤吧。 顾怀生乜眼,抖了抖披风上的雪,潇洒的转身。 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唐晏宁悻悻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过片刻便将他的威胁抛之脑外,继续开心的和双儿虎子他们玩耍。 满院子雪球儿乱飞。 突然有一个雪球直直的朝着卫无冷漠的侧颜上砸去。 卫无伸手,稳稳接住,放在手心把玩,仿佛在寻找,是谁丢的他。 一群小丫头顿时离卫无三米远。 卫无天天抱着剑,黑着一张脸的,她们都没有胆子砸。 唐晏宁转头见卫无手里拿着一个雪球,笑了笑,问,「卫无,要不要一起来玩?」 卫无摇头,手里依旧把玩着那个雪球。 面上淡淡。 唐晏宁没在管他,继续疯了起来。 双儿见卫无无甚反应后,吁了一口气,刚刚丢雪球丢的都眼花缭乱了,不知怎的手滑就朝卫无丢了一个。 看卫无那样子,要是发现是自己丢的,双儿觉得卫无一定会报復回来,肯定换更大一个雪球砸自己。 雪球儿大了砸的也挺痛的。 从中午疯到下午,唐晏宁终于累了,留几个小丫鬟玩,自己回了房。 芬兰跟上去服侍。 芬兰性子安静,一直没有加入打雪仗,就在一旁静静的立着,笑着看她们玩耍。 说好的雪人堆得好看有奖,结果最后都玩疯了,砸雪球砸的不亦乐乎,最终一个完整的雪人都没有。 天边夕阳渐渐隐去,留下一地残红。 逐渐残红也消失,被黑夜慢慢取代。 热闹的小院恢復了安静。 晚饭过后,唐晏宁觉得分外疲惫,回去沐浴后就甜甜的陷入了梦香。 早将某人的威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顾怀生从书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睡颜恬静,被子蹬开了一角,手伸到了外面,冻得有些冰凉。 他走上前去给她掖好被子,将手放回被窝,转身去沐浴。 唐晏宁一夜好眠,醒来的挺早。 正确来说,是被迫醒来的挺早。 因为感觉空气有点稀薄,她被憋醒的。 瞅着一大早就兴致勃勃的人,她撇嘴,伸手推,表示困。 顾怀生微微勾唇,眉眼温柔。 但动作不停,继续掠夺。 昨儿见她睡了,没有罚她。 但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早晚的事儿。 她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砸他砸的不亦乐乎,他只是在房里陪她砸,可是留情多了。 ………… 腊月尾声,再次到除夕。 又是一年过。 唐晏宁忍不住感慨了下。 去年还在顾家村,围绕着一群乡亲,今年就在上陵了。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岁月悄然熘走。 这些日子过的很平淡,但是却异常充实,带着温馨,让她欢喜。 她很满足,很满足。 这次的您年夜饭林素娥给全府的僕人放了三天假。 这些僕人都是活契,都是有家人的,林素娥每人多发了一两银子的红包,作为过年的心意。 丫鬟们小厮们个个一脸感动,带着简单的小包袱开心的回家去。 芬兰墨玉云芝还在。 因为她们已无去处。 今年守岁,和去年一样,小丫鬟们一桌,唐晏宁林素娥她们一桌。 依旧热闹如常,但是这次唐晏宁却没有在碰果子酒了,饭后开心的和她们一起守岁。 上陵的除夕很热闹,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顾怀生悄悄问,「想不想去看更漂亮的烟花?」 唐晏宁转头,「想。」 顾怀生微微一笑,藉机困了带着阿宁回去。 顾怀恩又笑了他一番,去年没守岁成,今年还没守岁成。 顾怀生淡笑,表示明年守。 林素娥笑着摆手,催促他们去睡吧。 出了前厅,顾怀生揽着唐晏宁的腰,一个纵跃,轻飘飘的将人带出去。 足尖轻点,带着她往后山去。 唐晏宁爱极了这种飞翔的感觉,抱着他的腰,看着灯火逐渐远离…… 顾怀声带她来到了一座山坡上,,从上望去,可以看清上陵里的万家灯火,烟花璀璨。 为黑夜增加了一抹绚烂。 她怔怔的望着,「好美。」 顾怀生将她的披风揽好,轻轻的说了句,「不及你美。」 哈哈,唐晏宁被他这句话逗的一乐,笑着倒进了他的怀里。 相处这么久了,她越来越适应了他偶尔脱口而出的情话。 有时还能调侃的回一句。 顾怀生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着,将人拉进怀里,厚实宽大的披风将唐晏宁全部笼罩住,只露出了一个脑袋。 她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呢喃着日后她想去哪儿去哪儿。 顾怀生轻轻的应着,在披风下把玩着她的手,也为她取暖。 她的手刚刚冻得冰凉。 唐晏宁恶作剧的拉开他的衣襟,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 想看看他会不会被冰的一震。 结果顾怀生半点反应没有,还将她的手往胸口放了放,给她暖着。 唐晏宁勐地觉得胸腔一股暖意上涌,抬头看着他被夜色模煳的侧颜,眼神明亮,想也不想的亲了一口。 这些日子,对于她偶尔的小主动,顾怀生已经习以为常,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宠溺。 唐晏宁的双手逐渐变得暖意融融,这股暖意,也直达心底。 远处不知谁家放了烟花,很排场的烟花,应该是大户人家的。 然后,接二连三的烟花升起,唐晏宁这才反应过来,新的一年到了。 又是全新的一年。 光彩夺目的烟花腾空而起,宛如在黑色的幕布上释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天空万紫千红,千姿百态的繁花穿过无边的黑暗让人眼花缭乱,惊心动魄! 唐晏宁觉得有些恍惚,这都是真的吧,真的吧? 再不是前世自己一个人缩在凄凉的倚栏苑,望着夜空中别人家的烟火,满眼羡慕,满心悲凉。 只有一个人坐在走廊下,傻傻的望着天空,背影萧瑟,孤零零的守岁。 她伸手虚虚的碰了碰,似乎想触摸烟花。 顾怀生感受到她的情绪突然有些悲伤,抓住她的手,「烟花是短暂的,但是我一直都在。」 第214章 心悦你 ()」 唐晏宁倏然转头,对上他深沉的眸子。 他漆黑的眸子里有倒映出的烟花,绚烂,夺目,让人沉沦。 她伸手,细细的描绘着他的眉眼,手微微有些颤抖,「怀生,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么多事儿吗?」 顾怀生握住她的手,掌心宽厚,一如他人,温暖包容。 「我说过了,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听,不愿意说,我一辈子都不想知道。」 眼眶酸涩,有雾气模煳了她的眼。 连注视着的人,都有些模煳。 顾怀生伸手拂掉她落下的泪,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如蝴蝶栖息在花蕊上。 小心翼翼,无限轻柔。 她的泪夺眶而出,串成了线,顾怀生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抹去。 脸上带着一抹心疼。 半晌,她止住了泪,看着顾怀生,唇边终于牵起了一抹笑。 然后,双手往下一带,准确无误的覆上他的唇。 辗转厮磨。 这个吻没有情.欲,只是带着她浓浓的心悦。 心悦你。 顾怀生任她吻着,规矩又老实的抱着她,任她主导。 山下烟花声不绝于耳,山上一片静谧,偶有寒风簌簌,吹起了一阵涟漪。 烟花渐落,万家灯火逐渐暗淡,山上的一对璧人也愈发模煳,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两个纠缠的轮廓。 渐渐融入了夜色。 良久良久之后,唐晏宁才分开,气息不匀,微微喘着,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纯粹,没有拘束,自由自在……… …………………… 年初三过后,唐晏宁回了一趟相府。 唐晏礼已经快九个月了,吃的白白胖胖的,双眼圆圆,像一粉雕玉琢的糰子。 每次去唐晏宁都少不得要抱许久,不捨得撒手。 小丫头又长大了一岁,九岁了。 越来越懂事,但每次看到唐晏宁还是一直拉着她,喜欢跟她玩。 唐晏宁去端阳苑寻宋姨娘的时候,路上碰到了杜姨娘。 她一身薄红小袄,腰身纤细,肤色白皙,眼尾眉梢,带着丝丝风情。 显然,最近过得很如意。 旁边还站着唐晏玉,两人似乎在赏梅。 唐晏玉一身百褶如意月裙,披着毛茸茸的大氅,看着气质愈发娴静。 发上一株姬柳然慧心累丝珠钗,格外惹眼,看见她走过来打了声招唿。 唐晏点头,礼貌性的回了一句,便转身离去了。 唐晏玉看着唐晏宁离去的背影,眸中笑意渐渐收敛。 杜姨娘上前握了握女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冲动。 唐晏玉低眉,表示知道,换上了一副温柔的神情,继续去游园。 午饭在前厅吃的。 只有她和怀生,还有宋姨娘和父亲。 庶出子女省亲而已。 温氏和唐晏清唐晏彬自然不会降低身份相陪。 饭后琐碎的唠了会,唐恆再次把怀生带进了书房。 一谈又是半个时辰。 宋姨娘将小晏礼递给了奶娘,和她唠了会儿家常。 杜姨娘已然得宠,府里的人没有敢在怠慢的。 她倒也好,一个月相爷总是也有十天留宿在她这儿,剩下的时间多半还是宿在杜姨娘的院子。 而温氏那里,就比较淡了,除了初一十五,唐恆再没有踏足碎玉轩。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正室的颜面。 若不是因为大少爷乡试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初一十五的颜面,都差点保不住。 房门敲响,丫鬟传话,说姑爷在前厅等着时,唐晏宁起身告辞,将自己准备的小礼物给了弟弟妹妹。 这次的礼物是一样的,一人一个小玉锁。 虎子的也是玉锁。 宋姨娘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都是晏宁破费。 唐晏宁笑了笑说没什么,这府里每次来,也只有在宋姨娘这儿能说上会儿话。 宋姨娘让她们留步,递给了唐晏宁一个红包。 唐晏宁推辞,都这么大人,还收红包呢,再说,刚刚父亲也给过了。 宋姨娘坚持,但是唐晏宁不收,她又忙转身差人回去取了一对儿烟翠金镶玉镯。 一个给她,一个给她长嫂。 每次听晏宁提起长嫂,宋姨娘觉得她嫂子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所以这对儿镯子就送她们妯娌了。 唐晏宁这下没有推辞,含笑接过。 回到顾府后,唐晏宁将玉镯拿出来送给大嫂。 林素娥有些激动,这跟宋姨娘没见过的,突然收到了礼物,她怪不好意思的。 唐晏宁直接给她套上,一人带了一个,说宋姨娘的一点心意,让大嫂不要推辞。 林素娥也知道在相府里弟妹就跟宋姨娘关系交好,也没矫情了,说下次再去相府,让她给宋姨娘带一点自己做的糖糍粑粑。 大嫂的糖糍粑粑做的非常正宗,她也喜欢吃,笑着应下。 新年的气氛一过,春试渐近,学子们开始忙碌起来。 二月初九,春寒料峭。 唐晏宁站在贡院门口送怀生进考场。 她准备了许多干粮,还有小火炉之类的,打发了一个小厮送进去。 不比八月,秋高气爽,唐晏宁操心的准备了许多东西,生怕他在号舍里面冷着饿着。 顾怀生站在一边听她细细的叮嘱,都带了什么什么。 她碎碎念着。 他认真听着。 远远望去,莫名让人觉得时光静好。 汪少恆看了一会儿,有些羡慕,然后率先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唿。 唐晏宁正叮嘱呢,突然抬头看到汪少恆,也笑着回了一礼。 汪少恆开始跟顾怀生寒暄起来。 汪少恆衣着依旧朴素,连个披风都没有,就提了一个食篮,里面是硬邦邦的干粮。 唐晏宁给怀生准备的干粮多,悄悄叮嘱怀生到了号舍里分一些给汪公子。 顾怀生笑了笑,表示知道,两人结伴进了考场。 会试可谓群英荟萃,由礼部负责主持,通过会试的人,称为贡生。 贡生只要参加了殿试,一般都能够成为进士,殿试多半只会评定等级,一般不会淘汰人。 所以这次会试,至关重要。 由于会试是较高一级的考试,同考官的人数比乡试多一倍。主考、同考以及提调等官,都由较高级的官员担任。 异常严谨。 学子们也是个个卯足了劲儿发挥,指望中榜。 九天匆匆而过。 唐晏宁在家好吃好喝,没有如别的家人一样心急如焚,天天上香祈求。 出考场那日,学子们个个顶着黑眼圈,有的兴奋,有的颓丧,觉得发挥失常。 唐晏宁站在门口,胳膊上搭着一个披风,等了半晌,最后才看到怀生和汪少恆慢悠悠的出来。 两人姿态闲适,一路聊着,一点没有紧张的感觉。 顾怀生率先瞧见了妻子,笑了笑,抬脚大步的走去。 汪少恆正和顾兄说着话呢,突然看他笑了下,有点楞,很少见顾兄笑的,而且笑的这么……暖。 一抬头,看到远处的人才明白,难怪顾兄突然笑了。 第215章 杏榜第一 ()」 一抬头,看到远处的人方明白,难怪顾兄突然笑了。 「冷不冷?」唐晏宁踮脚为他系上披风。 顾怀生弯腰,配合她繫着披风,「还好,你又做新的披风了?」 唐晏宁嗯了一声,问:「好看吧。」 这个披风是她这几天新作的,加了点鹅绒,比原来的那件轻薄,还暖和,绣的翠竹白鹤,端的是飘逸俊雅。 顾怀生捏了捏她的手,又左右翻看了下她的手,「好看,不过天冷,少做一点针线,省的手长冻疮了。」 之前天气太冷,唐晏宁手长了一个冻疮,顾怀生便不准她在做针线了。 要做就是夏秋做。 唐晏宁拗不过他,只好放弃,这几天也是见他不在,闲来无事,才趁机做了一个。 汪少恆不适宜的咳了两声。 唐晏宁这才反应过来,松开了怀生的手,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唿。 汪少恆作揖,寒暄后准备告辞。 不打扰人家两口子。 唐晏宁出声,「留步,汪公子。」 然后转身示意双儿将手里的食篮递过去,「这里面仅是一些热乎的吃食,你们在号舍里定是吃不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汪公子不要推辞。」 汪少恆看着那食篮有些感动,也没有矫情,接过食篮,同他们辞别。 顾怀生眯眼看她,「我没有?」 唐晏宁笑的狡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顾怀生登时沉下了眉眼,脸上布满寒霜。 看着有点唬人。 唐晏宁早已习惯他这模样,反正唬不住她,笑声清脆,拉着他的胳膊往马车上走,「逗你的,谁都可以没有,就你必须有呀,你可是我夫君。」 顾怀生的脸色这才转为晴天,唇角牵起一抹笑意,任她拉着走。 唐晏宁给他准备的可丰盛多了,足足两个食篮,都是平日他爱吃的。 还有一壶热茶。 小茶桌上被摆的满满当当。 唐晏宁积极的给他布菜,不停的叮嘱他多吃一点。 在号舍里,确实吃的不好,顾怀生又比较讲究,吃的并不多,整个人看着都有些清减。 唐晏宁一阵心疼,布菜布的更殷勤了。 菜式挺多,但是量却不大,估计也是算过他的饭量。 顾怀生确实吃完了,吃完后觉得有那么一丢丢撑。 他懒懒的斜靠在软枕上,眼眸半眯,伸手,「过来。」 唐晏宁看他像个大爷一样,忍不住笑了笑,将碗筷收拾好装到食篮里后,就扎到他的怀里,蹭了蹭。 像一只乖顺的宠物。 顾怀生将人揽在怀里,伸手轻拍了两下她的背,然后便没了动静。 唿吸均匀。 唐晏宁仰头看了看,发现他竟睡着了,便安静的没动,趴在他的怀里,无聊的用指甲扣着他衣襟上的云纹。 号舍听说很小,完全不能躺平,想必这些日子他定没有睡好,才会吃饱喝足后就打起了盹。 ………… 转眼到了放榜日。 顾怀恩一大早就打发人去看名次。 顾怀生和唐晏宁还有林素娥都坐在前厅闲适的喝着茶。 「怀恩,你能不能坐一会儿?」林素娥端着一杯热茶,无奈出声。 从他打发人出去到现在都快一个时辰了,就在厅里来回走,来回走,一刻不停的,林素娥觉得眼睛都被晃晕了。 顾怀恩斜了妻子一眼,心情还是平復不下来,「喝你的茶吧。」 林素娥知道他的脾气,也懒得再说,继续和弟妹唠着。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被打发的小厮跑了进来,真的是用跑的。 到了前厅后,还弯腰喘了好一会儿气。 顾怀恩那个急啊,「二爷第几?二爷第几?」 那小厮气喘的格外粗,估计一路都是跑回来的,「恭喜,恭喜二爷……二爷……二爷……」 顾怀恩都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那个人的头上,二爷个半天还没说到重点,「二爷几啊?」 小厮伸出了一根手指,「一……二爷是第一。」 顾怀恩突然瞪大了眼睛,看着小厮伸的一根手指,语气激动,「真的是第一吗?真的是第一吗?你没有看错吧,二爷大名是顾泽,顾泽。」 他们平日里都是唤怀生,顾怀恩真怕小厮照着怀生这两个字儿去看的。 小厮点头如捣蒜,「看清了,看清了,真的是第一,顾泽,就是顾泽。」 杏榜第一,是会元。 殿试后无论名次如何,都是进士。 「啊哈哈,我们顾家出进士了,出进士了。」顾怀恩激动先对着天空感慨了一番,然后感谢父亲看顾,感谢母亲看顾,感谢祖宗看顾的。 谢了一圈,又折回去,抓着弟弟的肩膀摇晃,「怀生,你听见了没,听见了没,你是第一,第一,是顾家的荣耀。」 顾怀生看大哥激动的模样,唇边漾起一抹笑,又有些无奈,任他摇晃着,「我知道了大哥,我是第一,第一。」 林素娥忙出声,「你快撒手,快撒手,那么使劲儿摇晃怀生作甚,没看到弟妹都心疼了吗?」 一旁的唐晏宁听到名次后也激动的不行,手握着茶杯,都有些微抖,只是表面还装的比较淡定。 见大哥摇晃着怀生,她就是觉得好笑,怀生的耐心,包容,怕是全部给了家人。 要是旁人这么摇他,怕是他一掌就飞了过去。 顾怀恩反应过来,干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帮弟弟把抓皱的衣服抚平,「那个,我就是太激动,太激动。」 然后转身吩咐厨房中午做一顿大餐,很丰盛的那种。又大手一挥,二爷杏榜头名,全府庆贺,这个月每人多发二两月银。 二两啊,对丫鬟僕妇来说真的不少,小厮丫鬟们立刻甜甜的应下,开心的忙活去。 宅里一片喜气洋洋。 热闹的不只是顾宅,相府里也是一片欢声笑语。 唐晏彬杏榜第四,不错的成绩。 乐得唐恆合不拢嘴。 这个儿子,总算是个省心又出息的。 放榜那日,汪少恆也积极的去看了名次,挤了好久,终于挤倒榜单前,看到自己的名次时,他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第五名,会试第五名。 他开心的回去立刻打包东西,回家告诉老母亲这个开心的消息。 第216章 提亲 ()」 打包东西时余光瞥道望月酒楼的食盒。 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犹豫了会,放下了包袱,提着食盒出去。 「劳烦通禀下,上陵汪少恆,求见掌柜。」 汪少恆站在门口侧边,对一旁的小二温温道。 牛全事件过去后,锦娘选人做前堂的小二,要求更加严格,品性不好的,一律不录取。 这个小二刚来没多久,但是待客已然老道。 他笑了笑说去通传,让汪公子在门口稍等片刻。 转身到二楼的时候,刚好雅间的客人有事叫住了他,客户表情不耐,看着想发火,小二忙笑嘻嘻的进去问客观有什么吩咐。 先解决客户需求。 汪少恆提着食盒站在门口,被不停进出的客人打量,面色微微有些侷促,他也知道,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半晌不见人来,他寻了另一个小二,将食盒递出去,说自己只是来归还食盒的,然后转身离去。 小二接过食盒一看,确实是自家酒楼的食盒,道了几句谢谢,转身忙活去了。 前面的那个小二服务完那桌,忙上楼去通传,楼下有一书生求见。 锦娘诧异了下,等她下去的时候,门口已经空空如也。 小二有些悻悻的摸了摸头,难道人家以为自己不通传,有意晾着,所以走了? 他小心的解释了下,刚刚就是突然被二楼客人叫住了,耽误了些时辰。 锦娘挥手,没有计较,犹豫了瞬,跟了出去。 汪少恆走的有些落魄。 心里有些自嘲。 是了,人家一个掌柜,自己一个穷书生,人家凭什么要见你。 上次人家已经给足了面子,是他僭越了。 走着走着,冷不丁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却又温柔的声音。 「汪公子,既然来了,怎的不进去坐坐?」锦娘一身紫衣袄裙,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站在十米远处,喊了声。 汪少恆背影怔住,慢慢回头,她……下来了。 她笑着道:「刚刚通传的小二被客人临时喊了去,通传的晚一点,锦娘非是有意不见,望汪公子见谅。」 原来,不是瞧不起他,只是刚刚小二通传晚了。 锦娘见他有些震惊的模样,总觉得想笑,她主动走上前,「汪公子?」 汪少恆终于反应过来,连忙作揖,脸色微微泛红。 锦娘淡然处之,邀请他上楼一坐。 汪少恆没有推辞。 他本就是借着还食盒的名义,想见一见她。 锦娘一如既往的客气。 汪少恆倒是比上次自在了许多,至少,没有把茶叶吃进去了。 他这次会试第五,锦娘早已得知,少不得恭喜一番。 汪少恆谦虚的应了几声,犹豫半天,吞吞吐吐道:「在下,在下殿试若是名次也尚可,想,想择日请,请媒人去府上提亲。」 锦娘正笑着呢,听到这句话,她勐地一愣。 汪少恆也知道这样提出来很突兀,失礼,但是,他还是想提一提。 他本就打算,若是殿试名次可以就直接请人去苏宅提亲。 又怕太过突然,所以,还是提前说下好。 他现在是看着什么都没有,提亲有些不符,但是只要她愿意,他一定会努力,努力给她更好的。 汪少恆做事腼腆,面皮薄,守礼知礼,锦娘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提出来。 他的意思,其实她早就看了出来。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反正那个人,终究不会是属于她。 她其实明白,一直都明白,只是还自欺欺人罢了。 顾大哥给她牵的这根线,确实是为了她好,也为了,绝她的心思。 若是汪少恆殿试名次尚可,便是有了功名在身。 虽然家境不好,但若是求娶她,并无不可。 汪少恆说出这句话后,心里就变得十分忐忑紧张,一直盯着锦娘的情绪看。 见她面色平静,只是微微有点惊讶,眼里半丝害羞的情绪都没有,他便懂了。 她……对他无意。 半晌不出声,可能琢磨着怎么拒绝他,才不会让人尴尬吧。 他自嘲了一声,站起来,声音温和,带着淡淡的落寞,「对不起,苏姑娘,是在下唐突,让你为难了。」 「你的意思,在下明白,是在下失了分寸,太过冒昧了,在下……」 锦娘抬眸,盯着汪少恆微微涨红的脸色,半晌,唇边牵起一抹笑,就他吧。 「好。」 汪少恆解释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锦娘开口,只单单的一个字儿,「好。」 他顿时愣住了,双眸放大,手有些抖,「苏姑娘?」 锦娘笑着起身,站在他的对面,再次重复了一遍,「好。」 汪少恆有点不敢相信,他看得出,她于他无意,但是内心仍然很开心。 只要成亲了,他一定会努力让她爱上他的。 「真……真的吗?在下家境不好,仕途也是未知,你真的,真的愿意吗?」 锦娘轻笑,眉眼温和,「我的家境也不好,商户女子,且抛头露面的,不知道汪公子是否介意?」 她一个商户女子,亲事自然不好说。 给达官贵人做正妻不配,做小妾又不可能,就是真的有人愿意求取,也多半是冲着她的钱去的,不可託付终生。 「不,不介意,你把酒楼经营的如此出色,是多少男儿不及的,少恆只是佩服,不会介意的。」 锦娘又坐了下来,示意他也坐,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带了一丝调侃,「既然都不介意,那我们凑合着过吧。」 汪少恆的内心激动,十分激动,接过茶水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像在做梦,他望着锦娘,珍而重之的应了一句,「好。」 态度无比认真。 锦娘被他这么严谨的态度弄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个人,真傻。 汪少恆看的有些呆,下意识的夸了句,「你笑起来很好看。」 锦娘一怔,很多人这样夸过她,带着调侃,暧昧,也带着一丝丝讽刺。 但只有汪少恆夸的是毫无杂质,她分辨的出来。 汪少恆看锦娘突然怔住了,顿时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 这根登徒子有什么区别。 他脸色微红的想解释。 锦娘却无甚在意,转而说,「汪公子,我有两个要求。」 汪少恆放下茶杯,「你说。」 第217章 应下 ()」 「第一,成亲后,我希望汪公子暂时居住在苏宅。这一举动并非要你入赘,也并非嫌弃你家境贫寒,只是苏宅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我不捨得离开。日后条件允许,我们也可以在城内令置办一处宅子,只要不是离苏宅太远。」 汪少恆点头,面上有些感动,应了一句,「好。」 他家里不过两间茅草屋,确实没有脸面让人跟他回家,锦娘这样说,也是变向为他着想吧。 「第二,我还有个妹妹,在妹妹未出嫁前,自然还是跟我们住在一起的。」 汪少恆道:「这个自然,你只有一个妹妹,只要她愿意,哪儿她出嫁后,也可以随时回来,那也是她的家。」 锦娘莞尔,刚想开口谢过,门突然被推开,「我不同意。」 苏月皱眉走过来,打量了汪少恆一瞬,满眼的不贊同。 锦娘登时脸色就沉了下去,「月儿,不要胡闹,先回月风阁。」 「不,我不回去,」苏月上前拉着姐姐的衣袖,「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自降身份,他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就算能有功名又如何,他配不上你。」 「住口,月儿。」锦娘见妹妹言辞无状,当下声音变得严厉,「给汪公子道歉。」 苏月瑟缩了下,手还是紧紧的拉着锦娘的衣袖,撇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锦娘眼眸变得有些沉,盯着妹妹,苏月咬了咬牙,妥协的道:「对不起。」 汪少恆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他现在确实就是一个穷书生。 锦娘对汪少恆,微微一笑,带着歉意,「抱歉,月儿顽劣,回头我定会好好管教的,望汪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汪少恆脸上有一抹赧然,双手作揖,表示明白,然后告辞。 早先听说她只有一个妹妹,尤为宠爱,想来,宠坏了。 日后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改过来。 汪少恆前脚刚走,苏月勐地跑过去关上了门转回去一脸急切道:「姐姐,你怎么就同意嫁个穷书生了呢,就算你不做掌柜了,也不能随便找个穷书生啊,他配不上你。」 苏月也是巧了,今日闲来无事,来找姐姐,听小二说姐姐在雅间和一个书生聊天,有些好奇,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姐姐和汪少恆的那番话。 锦娘盯着妹妹,神色淡淡,语气带着微哂,「那你说,什么样的人配得上我?顾大哥?」 「顾大哥不配,他瞎。」苏月想也不想的说,「姐姐值得配最好的。」 锦娘忍不住笑了,笑的有些悲凉,自嘲,「最好的?达官贵人?王亲贵族?呵呵,你觉得高官贵人看的上一个抛头露面的商户女子?还是你觉得姐姐可以为妾?」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苏月被姐姐眼中的薄凉惊到了,急急的解释。 在她眼中,姐姐千般好,i自然值得最好的,但是,在外人眼中,又有谁瞧得起。 哪儿怕顶着第一酒楼掌柜的名头有人恭维,多半内心还是不屑的。 苏月内心也大致明白的,姐姐的亲事难说,但是她就是不想看着姐姐低嫁,怕姐姐受委屈。 锦娘望着窗外,街道上行人匆匆,有小贩的吆喝声,有行人讨价还价的声音。 充满烟火气息。 「月儿,姐姐累了。」 想找个人倚靠,想稳定下来。 苏月在背后望着姐姐的背影,单薄瘦弱,有些孤寂,心里莫名开始泛疼。 这些年自己肆意享受的宠爱,都是在姐姐的庇护下,姐姐也会累的。 她眼眶泛酸,说不出一句。 锦娘转头,看着妹妹委屈巴巴的神情,没有像以前那样,上前哄着,语气淡淡道:「还有一个月,姐姐就不是掌柜了,也是要嫁人的,汪公子人很好,是个值得託付的人,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说。」 「过了今年五月,你也该及笄了,到时候姐姐会为你相看人家,给你定下亲事。」 「我不,」一听说要给自己定亲,苏月反应变得激烈,「我不出嫁,不出嫁,出了那种事儿,谁还敢要我,都是唐晏宁,都是唐晏宁害我,我还没有报仇,我不嫁,不嫁。」 「啪」 房间里想起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苏月捂着脸,惊讶的看着姐姐,「你就知道打我,就知道打我。」 锦娘吼道:「还要报仇,你难道还没从顾大哥那里吸取教训吗?你在执迷不悟,连姐姐都救不了你。」 望月酒楼那次事件过后,锦娘回去便训斥了苏月。也将顾大哥就是绑走她的主使人说了出来。 苏月当时满脸不敢置信。 锦娘知道,顾大哥已经仁至义尽,若是再管不好月儿,后果,可能是她无法想像的。 所以,她动用了家法,狠狠的打了苏月一顿。 唐晏宁说得对,月儿被她宠坏了,再不制止,月儿就毁了。 锦娘双目泛红,声音严厉,「你就知道怪别,怪别人,丝毫不反思自己,若不是主动你招惹唐晏宁,你会落得被绑走的下场吗?顾大哥够仁至义尽了,没有派人将你被绑的事儿大肆宣扬,不然,你就是想出嫁,姐姐也没那本事给你找。」 苏月反驳,眼眶盈泪,「我还不是为了你,希望你能嫁给喜欢的人,到头来,怎么全部都怪我。」 「为了我?呵呵,」锦娘眼中有泪,「我怎么教导你,怎么教导你的,我教导你可以随意掳掠女子了吗?女子名誉多重要你不知道吗,你说为了我,不思后果的掳走了唐晏宁,那你看姐姐现在得到了顾大哥了吗?」 「你把姐姐弄的里外不是人,连内心最后的那层防线,都被唐晏宁窥破,你说为了我,为了我?那我得到什么了?得到什么了?月儿,你知道姐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不属于我的人,我宁愿藏在心底一辈子,也不要这种手段去得来,我不要。」 锦娘似乎从来没发这么大火,声音除了严厉,还带着一丝哽咽,看着诸多苦楚。 「而且,你以为姐姐为什么不做掌柜了,为什么,为什么?」 苏月愣了。 她知道,姐姐不能在当掌柜了是因为她。 第218章 金榜题名 ()」 前几日其峰传来消息,主子重新派了一个人来接管酒楼,一个月内,锦娘交接清楚。 锦娘当时蒙了,但是多年的待客之道,她将情绪掩藏了起来,笑着应下。 其峰看出她的不舍,苦涩,没多说,转身之际说了句,望月酒楼虽不让她在管理,但是却给她百分之三十的份额。 百分之三十,是很大一笔数字,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在家待着,后半生都是吃穿不愁。 顾大哥,不在用她了。 她早该猜到的,早该猜到顾大哥不可能什么动作都没的。 自从月儿掳走唐晏宁,她发现后帮着隐瞒,顾大哥就有芥蒂了,只是按捺不动。 锦娘眼里有些慌乱,她趴在屋里哭了好久。 望月酒楼于锦娘来说,更像是一手扶持起来的,一草一木,皆有感情。 顾大哥只是撤了她的掌柜之位,并且给了那么多份额,她该知足的,该知足的。 苏月也在,看着姐姐哭的无助,不是不自责。 但是自责过后,她还是恨唐晏宁,是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锦娘声音严厉,严厉的没有感情,「姐姐再三教导过你,待人善良,谦和温润,你要是在这么娇蛮跋扈,不知悔改,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便把你送到南城。」 「你知道的,姐姐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 南城远在千里,是苏家最开始居住的地方,后面在京城开了酒楼就举家搬迁。 但是南城老宅还是留着了。 那里偏僻,落后,放到南城,等于把她放逐。 苏月的心勐地一震,姐姐从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 就算上次做错,姐姐也只是用家法打了她一顿。 她终于有些慌了,「对不起,姐姐,我错了错了,我会改的,会听话的,不会再给你惹事了。你不要把我送走,我不要去南城,你要嫁那个书生,我也不反对了,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姐姐,我不要和你分开,这世上,我只有你了啊。」 锦娘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滑落,声音有些沧桑,「月儿,你该长大了。」 姐姐不能护你一世。 苏月哽咽,抱着姐姐的腰,哭的像个孩子。 锦娘眼前一阵恍惚,仿佛月儿还是那个每日在家里等她回去的小女孩。 那时家里刚刚遭逢变故的时候,所有的重担一下子压到她的身上,她忙的没日没夜。 忙着学习如何管理,如何经营。 如何应对那些难缠的客人。 月儿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学堂,不给她添一丝麻烦,每日回来的时候,她排队在福宝斋买酥心糖,然后带回来给她吃。 她总说,「姐姐,吃颗糖,吃颗糖生活就不苦了。」 锦娘不爱吃糖,月儿爱吃,但是每次她递过来,锦娘都会吃了。 后来,月儿生病了,瞒了她三天,她那三天一直在酒楼住着,得知后,月儿烧的一塌煳涂。 她怕姐姐担心,便一直没说,以为自己可以好,丫鬟们要去请大夫,苏月不肯,八岁的女娃凶起来也有一点架势,丫鬟们嗫喏,她说睡一觉就好,睡一觉就好,一请大夫姐姐就知道了,会担心的。 姐姐已经很累了。 丫鬟们只好悄悄的买了些退热的药,熬了喝,谁知道没什么效果,最后终于忍不住偷偷报了信,然后去请大夫。 锦娘得知后,很自责,非常自责,所以后来酒楼生意步入正轨,锦娘极尽可能的宠着月儿。 将她宠的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锦娘摸了摸哭的嚎啕,似孩子一般的妹妹,眼眶湿润,现在还来得及,来得及将妹妹拉回来。 ………… 三月十五,便是去参加殿试。 顾怀生依旧风轻云淡,回来时一脸轻松。 看他的神色,顾怀恩和林素娥都是心下一松,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现在怀生已经连中了解元,会元,若是再中了状元,那就是连中三元,大魏开朝一来第一人呀。 那时何等的光宗耀祖! 就算不能中状元,那也是个进士无疑了。 第二日,殿试放榜。 这一天,京城放榜处堆满了学子,人挤人的朝金榜上张望。 有些是关心自己的成绩,有些人事关心自己的赌注。 歷来学子进考,总有人会开赌局,押哪一个人是最终的赢家。 这次赌局押的最多的便是陈阁老的嫡孙,陈元汐。 陈元汐是陈阁老孙子辈中的佼佼者看,又是嫡系,深得陈阁老喜爱,而且之前他乡试他第二,会试也是第二,毋庸置疑,是唿声最高的那位。 即使顾怀生之前已经连中解元,会元,依旧是极少部分人押他。 因为太多人觉得,连中三元,太难了。 拥挤的人潮中不时爆发出兴奋的声音,失望的声音,喜极而泣的声音,还有各种嘆息惋惜,及亲人的安慰声。 双儿看着挤不动的人群,好奇道:「小姐,不好奇一下姑爷的名额嘛,不如我进去给您看看?」 唐晏宁今日一身云霏妆花缎织锦衣,清秀中带了一丝喜庆。 她笑道:「都是男人,你挤进去做什么?走吧,我们去茶楼,要趁现在,选个好位置。」 「啊?您不等着看排名,去茶楼作甚?」 唐晏宁边走边说,「当然是等着看姑爷跨马游街呀。」 双儿亦步亦趋的跟着道:「您对姑爷就这么大信心呀?」 「那当然,不说了,赶紧走吧,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 「小姐,您确定姑爷会从这儿经过嘛?」 双儿推开窗户好奇的问道。 「当然,来之前我打听过啦,你就等着吧。」 唐晏宁手里把玩着一朵花儿,翘首以盼的往街道尽头看着。 不一会儿街道尽处传来了人群的熙攘声和鸣锣击鼓的声音。 一时间大路两侧二楼的窗户齐齐被打开,不少人探身出来,遥遥相望,兴奋的议论着今年的一甲前三。 官兵整齐的隔开了道路两旁的人,维持秩序,礼部官员鸣锣开道,身后的官兵旗帜高举,队形整齐,端的是荣耀非凡。 随着声音渐近,众人议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毫无遮掩。 只见高头白马上端坐着一人。 那人一身红,红的鲜亮,红的耀眼。 第219章 跨马游街 ()」 唐晏宁上次见他穿红色还是成婚那日,一身金镶玉锦袍衬的他面如冠玉,英俊潇洒。 今日再见仍是觉得眼前一亮,被他惊艷的说不出话来。 果然,好看的人无论穿什么都好看。 「哇,小姐,小姐,姑爷中了,中了,是状元,状元。」 双儿兴奋的喊着。 只有前三名,才会跨马游街。 只有状元,是在中间靠前的位置。 相比唐晏宁被惊艷的说不出话,双儿简直就是个跳脱的兔子,兴奋的叽叽喳喳,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甚至还激动的去扯了扯背后一脸淡漠的卫无的袖子,让他看姑爷。 卫无难得没有抽回衣袖,任她拉着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看清端坐在白马上红衣艷艷的人的脸庞时,人群中爆发了热烈的议论声。 「那个顾泽竟然中了?」 「是啊,没想到,落届三榜,这次终于中了。」 「而且还是连中三元啊,三元,大魏开国以来的头一个啊。」 「多大的荣耀啊。」 「哎,竟然真的连中三元,哎,早知道押他了。」 也有人惋惜的说道。 「哎,秦兄莫要惋惜,我们也都一样,亏了啊。」 只有极少数人选择押了顾怀生,毕竟他曾经连续落榜三次,实在是难以想像这次竟然连中三元。 押错的人纷纷摇头嘆息,有的甚至开始嚎啕大哭。 和男看客相比,女子面上可都是一片喜乐爱慕。 鸣锣开道的礼部官员,随行唱名。 昀和二十八年新科状元………上陵顾泽 昀和二十八年新科榜眼………永城陈元汐 昀和二十八年新科探花………上陵汪少恆 …… 随着唱名,绢花,鲜花,络绎不绝的朝楼下扔去。 陈元汐是陈阁老的嫡孙,自然也是英俊不凡,气宇宣扬。 一路上保持着得体的谦和微笑,收货了不少女子的绢花。 汪少恆面上保持着微笑,实际上,隐在袖口的手都在微微发颤。 中了,没想到真的中了。 昨日殿试的时候,面对太子,他因为紧张,说话微微有些抖,语句中出现好几个差错,反应过来的时候悔不迭已。 本还担心被刷下去,没曾想竟然真的进了前三名。 当今圣上病重,已经册封了睿王为太子,代为监国,连殿试都是太子殿下亲临。 汪少恆也是儒雅公子,相貌清隽,一时间,一甲前三个个都是品貌端庄,气质不俗,引来一众姑娘的倾慕。 楼上看热闹的姑娘津津有味的讨论着,然后把手里的花丢给心仪的男子。 花儿飘飘洒洒,汪少恆抬头四处看了看,像是再寻找什么。 突然,汪少恆睁大了眼睛,眼里有惊讶,欣喜。 她来了。 他看到她了,虽然她蒙了面纱,虽然她没扔花。 但是她来了。 三人中,扔花给顾怀生的最多,但是他却一朵都没接,任凭再多鲜花飘下,落在马背上,悠悠的坠下去,最后零落成泥,他始终淡淡,眉眼清冷。 许多姑娘见状元有些清高,便不再扔他,拣温柔谦和的陈家公子扔。 可依旧有许多不惧冷脸,乐此不疲的扔着的。 有些人惋惜,这状元郎真是不懂世故,这么多闺阁千金的花儿,竟然一朵不接。 惋惜还未完毕,便见状元郎突然伸手,准确无误的接住了一支带着露珠的新鲜玫瑰。 玫瑰梗上的刺已除。 他放在手里把玩了一瞬,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如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绚烂夺目。 惹得一众女子有些失神。 「状元郎接花了,接的是谁的花?」 人群中,不知哪个女子高喊了一声,众人纷纷顺着状元郎的视线望去。 只见二楼上斜靠着一个女子,姿态慵懒随意,眼波潋滟,鬓颊生花,远远望去,竟比刚刚那朵鲜艷的玫瑰还醉人。 顾怀生挑了挑眉,再次朝楼上那女子露出了一抹宠溺的笑。 唐晏宁被他直白的瞧着,面上忍不住飞上红霞,却没避开,定定的望着白马上红衣艷艷的人。 他神色微敛,轩眉飞扬,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眼中只有彼此,纷纷扰扰亦不能干涉。 郎有情,妾有意,才子佳人,绝配啊。 人群中又爆发了一阵起闹的声音,带了些许暧昧的味道。 起闹的声音愈演愈烈,甚至有人大声喊话嫁了人家吧。 唐晏宁终究是面皮薄,被那些词说的有些赧然,忍不住别开了眼。 留给众人一个清丽的侧颜。 对面茶楼里做的不少看戏的世家公子都忍不住一阵失神。 究竟是哪家的小姐,竟然如此天姿国色。 汪少恆早就见过她的相貌,所以一脸淡定,看了一眼后便守礼的别开了眼,盯着道路的正前方。 而旁边的陈元汐,则没那么淡定了。 一直扭着头,马儿都走出好几米距离了,还是扭着头往回看,试图在看一次那人的容颜。 突然感觉手里的一把绢花鲜花就不香了。 若是能得美一人,岂不是胜过佳丽三千? 他想,待会游街完毕后,一定要差高杰去查查刚刚女子。 若是家世尚可,还未婚配,一定要提前定下。 直到他们背影走远,唐晏宁才下了酒楼,带着双儿回去。 唐晏宁前脚刚走,后脚对面酒楼也走下来了一对人影。 锦娘看了看唐晏宁的背影,眉眼平和,转身朝马车走去。 苏月乖巧的跟在后面,表情没有任何不满,似乎姐姐上次的话全然都听了进去。 晚上是琼林宴,三年一次,端的是热闹非凡。 皇上精神不济,听说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还是出席了片刻,赏赐了一番后,摆驾回寝宫,剩下的由太子殿下代为主持。 龙椅以下,分成两排座位,一边大臣,一边是学子。 这也是这些官场新人唯一一次不需要按照官场职位和大臣们平起平坐的机会。 过了今日,就是状元,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院修撰。 学子这边,状元居首位,其次是榜眼,探花,二甲第一名,依次排开。 觥筹交错,乐声不断,不少人,趁机开始拉拢人才。 顾怀生面上一片谦和,不卑不亢,一直坐在位置上,看着这盛宴上一片和乐。 宴席罢,各自打道回府。 宫门外,三道身影相携而来。 此时他们已经拜别了圣上谢恩完毕,换上了常服。 一身锦蓝衣袍的公子朝中间月牙白袍的人拱手道:「顾兄真是好文采,刚刚在宴席上回答的几个问题真的是精闢,陈某佩服。」 第220章 公平竞争 ()」 顾怀生微微一笑,「哪里,陈兄才是才华横溢,刚刚在大殿中见解独到,颇有大家风范,不愧是陈阁老的嫡孙。」 一旁的青衣男子也跟着衬道:「顾兄说的不错,陈兄确实是才华斐然,在下佩服佩服。」 「哎,汪兄,顾兄莫要谦虚。」锦蓝衣袍的陈元汐摆手道:「刚刚大殿上,汪兄的理论亦是精彩绝艷,令在下大开眼界啊。」 「陈兄过奖了,」汪少恆微微笑了笑,「在下才疏学浅,献丑了,要说,最厉害的还是顾兄,不畏强权,言辞犀利,句句抨击出了要害,实在是我辈楷模,当之无愧的状元郎啊。」 「确实确实。」 陈元汐被汪少恆说的感同身受,两人忍不住讨论了起来,当然免不了又你来我往,谦虚了一番。 顾怀生淡淡一笑,时不时的接一句话。 气氛也算是比较友好的。 陈元汐看着他淡定的神情,心思忍不住神游起来。 没想到,这届学子,竟然都是真才实学考举上来的。 以前不乏世家子弟中榜,暗中贿赂的官员,陈元汐与之攀谈的时候,便能觉出他们的真正才学在哪儿。 对待这种买来的功名他向来不屑一顾。 隐隐的对待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也报了一丝怀疑,态度难免敷衍了些。 要知道连中三元,开国一来,从未有过。 偏巧今日太子殿下突然在宴席中即兴出了一道题,让一甲前三对当下的时局做一番见解。 太子殿下言明,此番言论只做参考,无需拘束。 言外之意,让他们放开胆子说。 因为歷届太多,太多学子会察言观色,生怕开罪了在座的某一位大臣。 陈元汐家世殷厚,倒也没多隐晦,思索片刻便答了出来。 条理清晰,句句在理,连太子殿下也夸赞了一番。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另外两位,探究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才实学。 没想到他们的答案一样出色,尤其是那名状元,没有华丽的辞藻,过分的渲染,直击要害,句句重点,指出了当下的不足。 言辞犀利,隐有批判之嫌。 在座的一众大臣中,好几个连连眯眼,表情带着不满。 饶是自己,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毫不顾忌,可是那个状元郎却这么做了。 当时他就收起了眼中的不屑和玩味,实实在在的为状元郎捏了一把汗。 这要是不甚触怒了太子,那他这个刚管登上榜的状元,可就是史上最快跌落的一个了。 就在他思索要不要为状元郎说一句话时,太子却笑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谦虚的接纳,表示自己受教了。 一众大臣瞬间有些傻眼了。 不愧是太子,心胸非常人能比拟。 陈元汐和汪少恆当时也愣了,呆呆的望了望太子,又看了看顾怀生。 顾兄可真敢说。 心里也暗暗有些佩服他的直言不讳。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胆识的。 宴席上,陈元汐便一改之前的敷衍,认真的和顾怀生讨论起问题。 汪少恆也加入其内。 顾怀生含笑应答,待人有礼,回答问题时不骄不躁,不显摆。 宴席结束后,陈元汐对状元和探花好感倍增。 实在觉得这他们是可以结交之人,便忍不住藉机再次攀谈了起来 聊了一会儿后,陈元汐注意到顾兄手里还拿着的一朵红玫瑰,忍不住试探问道:「顾兄看上今日赠花的那女子了?」 跨马游街后,就进入皇宫,等待琼林宴,陈元汐一时忘记了让高杰去查查那女子的来歷了。 听他说看上了,顾怀生忍不住挑了下眉,扭头道:「嗯,看上了。」 旁边的汪少恆听到,刚想上前提醒陈兄一句,便接触到顾怀生的眼神,默默的又噤了声。 莫名的,顾兄看着很温和,眼神却让人感觉有点冷,甚至有点威压。 陈元汐被他直白的回话弄得一噎,不知如何开口。 本来琢磨着要是顾兄言辞客气一番,或者只是隐晦暗示的话,自己就先人一步,说出想法。 毕竟,他也对那女子有些心动。 但是没想到顾兄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再问:「听闻顾兄似乎已经有家室了吧?」 「嗯,有的。」他淡淡道。 陈元汐继续斟酌道:「顾兄刚刚高中,便要纳妾的话,似乎不是时候呀,万一有心人此时诟病,于你清誉有损,实属不利。」 前脚才高中后脚便抛弃糟糠之妻,另寻新欢,这种行为,会让人尤为不耻。 但凡有些心机的,都不会选择这个时候纳妾,或者娶平妻。 他相信,顾兄自然也懂得。 顾怀生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暗示,乜眼道:「嗯,陈兄说的在理。」 「而且,看那女子穿衣打扮,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未必甘愿为妾,顾兄。」 说到妾,顾怀生笑了一下,「确实,她那性子,估计打死都不愿意做妾,在下不会纳她。」 听这话,似乎两人是认识的? 陈元汐问道:「顾兄和那女子是认识的?」 「嗯,认识。」 啧,这就有点麻烦了,人家已经认识,并且似乎情愫暗生,自己的希望似乎小了许多。 但是顾兄也提及了那女子不愿意为妾,而他也说了不会纳她,或许最终两人还是会没缘分呢? 而且顾兄提及时反应淡淡,不像情根深种的样子。 纠结了一番,陈元汐索性挑白了说:「顾兄,实不相瞒,在下也看中了那位女子。」 「哦,」他尾音上扬,听不出情绪,「陈兄的意思是,打算求娶那位小姐?」 陈元汐的面皮到底是有点薄,被他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微微有些赧然,「娶不娶的还得看人姑娘愿不愿意,在下只是,只是心悦她,但是在下也知道那姑娘更中意顾兄一点,你们两人均有意,在下这番言论便是夺人所爱,实属不义,望顾兄见谅。」 「既知不义,陈兄为何还要这么做?」 陈元汐被他这有些质问的语气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常言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求感情的权利,你我皆有,虽然她先是给顾兄仍的花,但是未必最后一定会嫁给顾兄,而且刚刚顾兄也说了不会纳她,所以,所以在下想跟顾兄公平竞争。」 第221章 你发什么疯 ()」 关于顾怀生的身份他也是知道一点的,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家世品行会输于顾兄。 如果他要介入的话,他认为,有很大一部分,那姑娘会选择他。 但是他也是个行事磊落的人。 祖父教导他,做人要坦坦荡荡,看中什么,自己争取,不要背地里耍手段,计谋,悄悄的去挖人墙角,所以,不如挑明了说,最后究竟花落谁家,各凭本事。 听到公平竞争,汪少恆和顾怀生均是一愣。 半晌,顾怀生把玩着手里玫瑰,轻轻的笑了下,「那就依陈兄所言,公平竞争。」 这一笑有些随意,带着漫不经心。 似乎自己刚刚那些话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陈元汐莫名觉得有点堵,这个顾兄,未免有点自负了。 虽说他文学品貌都是一等一的,但是论起讨女孩子的喜欢,他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一旁的汪少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目光转向别处。 期间好几次他想开口,顾兄都眼神示意了回去。 哎,陈兄,自求多福吧! 两人谈论完关于那女子的事,气愤就变得有些微妙,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专心致志的往城门外走去。 刚出了城门,陈元汐打算先行告辞,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今儿上午瞧见的女子此时正站在城墙侧门口几十米处,手里依旧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朝这里微微眺望。 宫灯下,她容颜有些模煳,但是那身衣服,陈元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既然是公平竞争,陈元汐自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他拱手道:「顾兄,在下要捷足先登一步了。」 顾怀生不可置否,眼神示意,去吧,我没关系。 接触到顾兄平淡的眼神,陈元汐更是觉得信心大增。 或许,顾兄也没那么喜欢那女子,所以自己说捷足先登的时候,也无甚反应。 他辞别了汪少恆和顾怀生,迳自朝那抹亭亭玉立的身影走过去。 顾怀生远远的站在城门口,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半晌,才慢悠悠的踱步过去。 汪少恆在后面默默的想,要不还是找个机会熘了吧,不然待会的场面可能会有点尴尬。 他还未启唇,顾怀生迳自说道:「走吧,汪兄,去看看陈兄如何捷足先登。」 汪少恆嘴角无声的抽了抽。 顾兄的性格真的是,恶劣啊。 许是欠着人情,也许是顾兄天生身上就带着一副发号指令的气势,汪少恆默默的跟在了后面,朝嫂夫人走去。 刚刚走进,便听得陈元汐天南地北的和唐晏宁侃侃而谈,时不时的还比划一下,语气飞扬。 唐晏宁知道对方是榜眼,也是陈阁老的嫡孙,看他刚刚和怀生一起,以为人家是客气问候,便含笑回礼。 陈元汐见佳人端庄娴静,举止有度,心里更为高兴,藉机问对方是哪儿家的千金。 唐晏宁有些不明所以,还是说出了自己是相府庶出的三小姐。 听到庶出,陈元汐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但是很快就消失了,祖父不是居于陈规的人,要是自己强求,祖父未必不同意。 于是扬起了一抹阳光的笑容,继续夸着对方。 直夸的唐晏宁都有点不好意思,跟着附和了几句。 他说话幽默,时不时说几句笑话,饶是唐晏宁也被逗得忍不住轻笑出声。 泠泠的笑声,清脆悦耳,随着春风,传到他的耳中。 顾怀生看着前方和乐的画面,眼神有些发沉。 她竟然能跟一个陌生人聊的欢快? 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他突然加快脚步,几个箭步冲到唐晏宁身边,二话不说,便把人带进了怀中。 唐晏宁吓了一跳,堪堪站稳,还未来得及出声,下颚便被一双大手紧紧擒住,一个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便落了下来。 汪少恆第一时间背了过去,不敢看着「美好」的一幕。 心里忍不住咂舌,顾兄平日看着那么温柔谦和,不曾想在自己夫人面前,如此霸道。 双儿也没想到自家姑爷如此大胆,忍不住小脸薄红,也背过了身去。 只有陈元汐,整个人跟风中石化了一般,呆呆的望着那个清风朗月般的顾兄,强吻自己心爱的女子。 唐晏宁被他这莫名的举动弄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人,她气极恼极,便开始推拒起来。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而且还那么多外人,传出去她怎么见人。 顾怀生见她挣扎,莫名的戾气更重,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强硬的撬开贝齿,横扫千军。 也不顾怀中人的挣扎和反抗。 「放手,顾泽。」 陈元汐反应过来时,便看到刚刚那个明媚笑靥的女子被强吻着,眼里动作上,全是不愿。 顿时气不过,上前一步,把人强硬的拉开,主动将那女子护在身后,看着顾怀生气愤的说道:「顾泽,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 一时气愤,他连顾兄也不叫了,直唿顾怀生大名。 顾怀生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眯了眯眼,那模样要多邪魅就有多邪魅。 且因刚刚太用力,唇上还沾染上了唐晏宁的少许口脂,愈发觉得那神情邪佞轻佻。 「哦,在下是哪种人?」 瞅着他丝毫不知悔改羞愤,竟然还反问自己,陈元汐更加气愤了,恼怒道:「说好了我们公平竞争,你却这样强势夺人,欺辱女子,不管不顾的就……就……」 「你这简直是有辱斯文,伤风败俗,在下真是错看你了。」 原以为顾怀生是个才华横溢,饱读诗书的文雅之人,没想到竟是这种输不起的登徒子。 看他与这位小姐相谈甚欢,便气不过,拉去强吻人家,这种做法,简直让人不齿。 「呵呵,」顾怀生轻笑出声,语气带着三分散漫,「那陈兄不妨问问你身后的那女子,在下是不是欺辱她了?」 陈元汐转身换了一副柔情,问道:「三小姐,莫怕,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在下可以为你做主。」 他祖父乃是当朝内阁阁老,还没人敢不给他们面子。 唐晏宁的唇瓣生疼,美丽的秋瞳中全是不满,她没理会陈元汐,盯着前方那人愤愤道:「你发什么疯?」 第222章 你们是夫妻? ()」 这……似乎有点不对啊。 一般人被强吻了怎么也该上去掌掴一巴掌,或者狠狠的骂几句,才罢休吧? 为何这位三小姐却只来了这么一句。 言辞中虽有恼怒之意,但是更多的却是羞赧。 陈元汐一时有些怔楞。 这边还没理清顺序,那边顾怀生已经施施然开口,「过来。」 语气随意闲适,仿佛这句过来说过千百遍。 唐晏宁赌气道:「不去。」 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再说突然在外人面前就……就这样,她以后怎么见人。 顾怀生却被她反抗的态度弄得更加不悦,眸子都深沉了几分,「我再说一遍,过来,否则就要受惩罚了。」 他声音陡然变得阴沉,唐晏宁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看着他眼中的威胁,想起他所谓的惩罚,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 刚刚靠近人便一把被他带进怀中,一双大手强硬的箍着她的纤腰,像是在宣示着主权。 陈元汐就是再傻也明白过来了,看来两人不止认识,而是早已情投意合。 顾怀生刚刚作出那等过分之事,那女子还愿意过去,可见刚刚挣扎只是羞恼,并非不愿。 他还未战便败了。 唐晏宁推不动腰间的大掌,只好尽量保持着端正的站姿,干干的解释道:「陈公子,见谅,他今日许是中了状元,高兴的昏了头,平日里他不这样的。」 平日里? 莫非她是他的外室? 刚刚顾怀生明确表明不会纳她为妾。 思虑半天,他还是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三小姐,是顾兄的外室吗?」 外室? 唐晏宁一怔,摇了摇头,不明白这个陈阁老家的嫡孙脑迴路怎么有点不一样,「不,我不是他的外室。」 我是他的正妻。 不是外室,那为何跟一个外男如此亲近? 陈元汐刚想开口询问,顾怀生便幽幽的出声,「陈兄不是知道她是相府三小姐了吗?」 知道又怎么样,又不是自己的。 陈元汐有些颓废的想。 蓦的,陈元汐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他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对璧人。 「你……你们……你们是夫妻?」 他激动的语气都有些磕巴。 唐晏宁看不透陈元汐那么大反应是为何,笑着说道:「正是,让陈公子见笑了。」 是啊,刚刚他询问对方身份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顾兄的妻子正是相府庶出的三小姐呢? 当时下聘娶亲,声势浩大,京城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谈论了三天呢。 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传闻相府三小姐,名声不佳,粗鄙丑陋,而眼前这位纤姿月貌,大方温婉,所以,他一时没想起来,结果竟然弄了这么大一圈乌龙。 反应过来时,陈元汐白皙的俊颜瞬间红了个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枉他自诩君子,与人家要公平竞争,结果竟然是当着人家的面觊觎他的妻子,翘人家的墙角。 难怪,难怪顾兄在听到公平竞争的时候,表情有些不屑。 原来,人家早已是夫妻。 亏他刚刚还自以为正义的把人家妻子拉在身后护着,顾兄心里指不定多生气呢。 他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不停交替变换着,唐晏宁忍不住询问,「陈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不,不,没有,在下身体好的很,好的很。」他越说声音越低,瞟了眼顾怀生好整以暇的神情,面色有些赧然。 这个顾兄也真是的,就算自己这样不对,为何不早一点出声提醒下自己,非要看着自己出这么一桩丑。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顾怀生微微出声,「陈兄不必介怀,在下并无捉弄之意,陈兄为人光明磊落,心思坦荡,是个正人君子,但是,太过正直反而也是弱点。」 「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能回以正直相待的。」 今日他这番心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利用,在稍加宣扬,那就是他陈元汐仗着自家权势,强取豪夺别人妻子,传出去,于他祖父清誉有损,于他自己更是不利。 顾兄此番也是片面的敲打他,为人处事应当在谨慎些。 不是相处了一日,便可毫无顾忌的跟人坦诚相对,毫不遮掩。 不是你磊落,问心无愧,别人也同你一样磊落的。 似今日这种情况,若是他没有急急表明意思,先按捺住暗地里盘查一番,便不会落入这等尴尬之地。 陈元汐窘迫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他毕竟是弱冠之龄,即使文采再好,但人情世故,终究无法游刃有余。 顾兄年长他几岁,可就比他沉稳多了。 陈元汐脸色终于恢復了正常,拱了拱手真诚的道了句歉,便提出告辞。 临走还热情的招唿顾怀生日后得空,定要去他家做做客,带着尊夫人游玩一番。 言辞之间又恢復了之前的光明磊落,一派正然。 顾怀生含笑应下,目送了他离去。 看够戏的汪少恆也悻悻的提出告辞。 欲迫不及待的回去收拾,明早儿出发给老母亲道喜,也准备提亲。 顾怀生微微致意,又向汪少恆恭喜了一番。 尽管宴席已经结束,但是汪少恆现在内依然很激动,听到顾兄提及他的名次时,他回话的语气都有些抖。 最后唐晏宁也上前恭喜了一番,并且准备了一块铭佩作为贺礼。 这块铭佩上是策马奔腾的图形,寓意是步步高升。 且铭佩质地温润,颜色通透,一看便是上品。 汪少恆将将中了探花,未有闲钱为自己置办一身像样的行头。 尤其是时下人最爱佩戴铭佩彰显身份。 他捧着那块铭佩,眼眶有些湿润。 他欠顾兄太多人情了。 顾怀生淡淡一笑,「快回去吧,汪兄,早些准备,将令尊接过来。。」 汪少恆点头,语音微微哽咽道:「多谢顾兄和嫂夫人,在下本以为,本以为进不了三甲的,没曾想,幸运至此。」 「非是幸运,是汪兄却有真才实学,太子殿下才会选中你的。」 汪少恆终于忍不住转身擦了下眼角,回身时音色恢復了不少,与顾怀生微微寒暄几句便匆匆告辞。 汪少恆刚走,唐晏宁伸手在某人腰上使劲儿的掐了一把。 某人不为所动,任她掐着。 第223章 惊不惊喜 ()」 也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过激了,她那么容易羞涩的一个人。 但是他控制不住,看着她和别的男子言笑靥靥的时候,他心里像是被藤蔓倏地缠住,憋闷,不爽。 明知道她毫不知情,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 掐了一会儿见某人半丝反应都没有,唐晏宁忍不住怀疑,难道掐的不疼,撇嘴收了手,转身上马车。 本来一番好意特意来迎接他的,谁知道他抽哪门子疯。 到了马车上,顾怀生放软了语气,细细解释了下原因。 唐晏宁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强势。 也知道了陈元汐刚刚那么大反应是为何,顿时有点忍俊不禁。 刚刚的微愠也淡了几分。 她揶揄的问,「你吃醋啦?」 顾怀生没有回答,转过头扯别的话题。 唐晏宁笑的乐不可支,敢情他是吃醋啊。 顾怀生表面看着温和,谦谦有礼,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占有欲很强。 阿宁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唐晏宁笑了一会儿没揪着这事儿不放,想起汪少恆刚刚激动雀跃的神情,忍不住打趣儿,「你中了状元怎的也没见你激动,这么淡定,是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给你开后门啦?」 顾怀生乜眼,「为夫还用的着开后门?」 连太子殿下都还称他一声先生呢好不好。 「倒是你,怎的见为夫中榜,也是一点喜悦之情没有?」顾怀生道。 唐晏宁狡黠的眸子睨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喜悦之情的?不喜悦还会特地给你送花?」 说起送花,顾怀生剑眉微蹙,「为何不覆面纱,又为何不梳妇人髮髻?」 若是今天她梳了妇人髮髻,或者覆带面纱,都不会被那么多人瞧痴了去。 想起那么多外男,盯着自家夫人看,且还有一部分带着垂涎,顾怀生就感觉不舒服,极度不舒服。 唐晏宁撇了撇嘴,「今日不想梳妇人髮髻,无端的显老了去,而且现在有卫无贴身跟着我,做什么还要带面纱,一点也不舒服。」 其实,她今天故意不想梳妇人髮髻的。 他与她直接成婚,未曾经歷过朦胧暧昧,以眼传神,便直接跳跃成了夫妻,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而且今日明知他跨马游街,自己若梳成妇人髮髻多么大煞风景。 哪儿还有才子佳人一说。 旁人又不知她是他的妻,见到只会误以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妇人呢。 瞅着她不知错,还带着点小埋怨,顾怀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叮嘱她下次再不可这般。 要是今天她梳了妇人髮髻,那一群垂涎她的男人,怎么着也该收敛点,知道对方是有夫之妇。 而且也不会惹来陈元汐的误会。 唐晏宁敷衍的应了几声,把手里攥的蔫蔫的花递给顾怀生,说了句,「恭喜夫君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顾怀生笑着将她手里因为有些憋闷攥了蔫了吧唧的花接过来,和自己手里刚刚拿的一支放在了一起。 唐晏宁笑着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顾怀生摇头,只觉得火红火红的也挺好看。 唐晏宁一本正经的给他讲解,「这叫玫瑰,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是西北藩王进贡而来的稀奇花卉,后面经园艺人辛苦培养,才大肆栽种了起来,这两年,在京城里,尤为流行。」 但就是有点贵,一般人家还是买不起,只有大户人家的千金才买得起。 所以今儿上午游街的时候扔花的,不是每个人扔的都是玫瑰,扔绢花的居多。 顾怀生点头,他只爱兰花,对这种红艷的花,并未注意过。 唐晏宁悄咪咪的问,「那你知道这玫瑰花代表什么吗?」 「什么?」顾怀生配合的问。 唐晏宁神秘的瞥了他一眼,「不告诉你,嘻嘻。」 顾怀生「……」 他虽然不知道,但是大致也猜得出。 将笑的狡黠的人揽进怀里,拿起一株玫瑰把玩,问:「除了这朵花,我就没有别的礼物了么?」 唐晏宁道:「有,当然有啊,你等着,明儿一早带你去看。」 她说话的时候,表情灵动,双眼亮晶晶,仿佛准备了多大的惊喜。 莫名的顾怀生隐隐有些期待。 第二日一大早,唐晏宁早早的起床,吃完早饭后便兴沖沖的拉着顾怀生,「走走走,带你去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说完便拉着他的手,直奔京城……各大赌坊。 转了一圈回来后,唐晏宁的怀里多了厚厚的一沓银票,笑的眉毛不见眼的。 顾怀生额角突突直跳,「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唐晏宁略带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是呀,怎样,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呵,惊喜,真是好大个惊喜。 顾怀生压着脾气问,「你何时来下的注?」 「在你中会元时我就来下啦。」 「那么早?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连中三元?」 「我就是知道,我的夫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肯定能中。」 她语气带了一丝得意,神情与有荣焉般,眉眼里对他全是满满的信任。 顾怀生欲发作的脾气顿时淡了几分,还是黑着脸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十赌九输,赌博也会让人上瘾。 因着哥哥之前被人带坏,赌博输掉了家产,顾怀生对赌博就格外排斥。 他张罗自己的产业,却从未去浸染赌场。 看妻子从各大赌坊对回来的钱,他一时也担心她年纪小,误入歧途。 唐晏宁随意摆着手,「知道啦,知道啦,我有分寸。」 「双儿,快过来帮我数数,卫无,这一沓给你。」 双儿兴沖沖的应下,拿着一沓银票数的不亦乐乎。 卫无依旧神情淡淡,看不出情绪,但是数银票的手却没停。 唐晏宁还是嫌弃自己手里的银票多,又分了一沓给顾怀生,「拿着,快数,这都是钱。」 顾怀生看着手里的银票,再看她弯起的唇角和双眸里璀璨流光的灵动,摇了摇头,开始和卫无他们一起数了起来。 「啊,我有钱了。」 数完之后,唐晏宁听到金额,忍不住开心的抱了下顾怀生,不顾形象的蹦了一下。 第224章 十万两赌注 ()」 顾怀生一阵愕然,没想到她竟然下那么多赌注。 这些银票可是整整十万两啊。 万一自己没中,岂不是亏得她倾家荡产。 这女人,胆子忒大。 不过倒也不傻,还知道分批在不同的赌坊下注,没有逮着一个赌坊去下注。 不然,人家赌坊肯定不乐意了。 他惩罚似的故意捏了捏她的手,叮嘱道,「下次不可再犯,再犯,罚。」 唐晏宁全然不在意他惩罚性的举动,兴奋的甩着手里的银票,「知道啦,知道啦,双儿,这是你的,卫无这是你的,」 「还有这一沓,是大嫂的,回去再给她。」 她单独的把一小沓放进袖口,其它的全部塞到怀里。 顾怀生的额头又开始跳了,「你还拉着大嫂和双儿卫无他们下注?」 说完,他抬眼瞟了下卫无,眸子里闪过不敢置信。 卫无啊,那可是卫无。 一向视钱财如粪土的,只知道遵循他命令,洁身自好的人,竟然也会去赌场下注。 卫无被盯的有些尴尬的偏了下头,干干道:「主子,其峰也参与了……」 要下水一起下水。 远在京郊外的其峰打了个喷嚏,继续乐呵呵的数着手里的银票,满眼充实。 顾怀生:「……」 你们都是哪儿来的迷之自信? 身为主子的他此刻有些无语,强自冷硬的甩出一句,「下不为例。」 「是。」卫无回答的洪亮。 回应完,卫无还是把银票往怀里塞了塞,然后瞅着天空,瞅着屋顶,瞅着人群,就是不看主子。 顾怀生的嘴角无声的抽了抽。 双儿像个小财迷一样,把钱放进荷包,继续崇拜的看着小姐。 小姐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她只跟着下了两百两,就赢了快一千两呢。 顾怀生沉着一张脸,「你还拉着谁下注了?」 唐晏宁干干的扯出一个笑容,「没有谁了,就是芬兰,云芝,墨玉她们,其他人就没啦。」 她越说声音越小。 「你怎么不拉着全府的都去呢?」 他语气凉凉,隐隐带了一丝怒气。 唐晏宁知道他不喜人沾染赌场,当下也不计较他的脸色,热情的贴上去,嘘寒问暖的关怀着,总算让他的脸色看着不那么阴沉了。 一回到府里,顾怀恩和妻子老早备好了午膳,府门外挂着长长的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好生热闹,引得四房邻居都来恭贺了一番。 不少刚认识的街邻还送了贺礼过来。 估摸着也存了巴结的心思。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可不多见,日后前程如何尚且说不准,先巴结一番,总是没错。 林素娥和顾怀恩婉拒了所有人的贺礼,不想欠下人情。 众人也都识趣儿,收回贺礼后夸张的恭维了一番。 顾怀生出现后微微致意,表达谢意,众人赞不绝口的纷纷散去。 热热闹闹吃完一顿饭,府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唐晏宁赌注翻了几番,心情备好,为了恭贺自己相公高中状元,每个下人都多发了二两银子,全府同贺。 这可乐坏了一众下人,加上这次,他们红包都收到两次了。 饭毕,唐晏宁就悄悄的把大嫂拉倒房间,贼兮兮的拿出了那一小沓银票。 林素娥看见银票时,眼睛都直了,拿起来点了好几遍,手都有些哆嗦。 这可是两万两啊。 早知道就听弟妹的,把全部家当都拿过去下注了。 当时唐晏宁建议她去下赌的时候,林素娥犹豫了半天,一来丈夫曾经赌过,被骗的一塌煳涂,她有所顾忌,二来,他们的积蓄不多,都拿出去,万一亏了…… 再说,怀生连续三年没中,她没有弟妹那么好的信心。 她最终只拿了四千两。 还是瞒着顾怀恩悄悄的拿的。 搬家后,怀生悄悄的给了大哥大嫂一万两,让他们不要省,该花花。 林素娥虽然不知道怀生那里来的那么多钱,但就是有种莫名的信任,最终接了过来。 没想到,竟然翻了几番,现在足足收到两万两。 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拿这么多银票呢。 当先便开心的给弟妹分了一千两,以表谢意。 唐晏宁笑着婉拒,悄悄的说出了自己得来的银两。 林素娥惊的手里银票都有些拿不稳。 弟妹她竟然下了那么多? 她莫不是把全部家当都押下去了吧。 唐晏宁瞧出她的疑问,笑嘻嘻的解释了几句,让她收好银票。 林素娥也不客气了,把银票收好,两人结伴出去。 陈元汐当天回府后,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实在太过莽撞,心中愧意难消,便下了帖子约顾怀生出去一叙,藉机送了些礼物,又当面聊表歉意。 他送的礼物书籍居多,还有些时下女子惯用的补品。 顾怀生知他性子,不收定是意难安,便没有矫情,谢过收下,又和陈元汐在雅间叙了许久。 回来的时候,天边残阳如血,半边隐没在节次鳞比的房屋中,余晖铺满了街道,将道路两旁的树木拉出长长的影子。 顾怀生一袭月牙白袍提着一个礼盒安静的立在巷口,看着巷子里的女子拿着处理干净的小鱼给七八个流浪猫投食。 余晖洒进去巷子,橘黄柔和。 映照在那女子的侧颜,如一层朦胧的光晕,让人瞧的有些不真切。 她素手凝白,拿着一条条鱼儿分给猫咪,但是猫咪不听话,看到小鱼一哄而上,开始纷抢。 她手里拿着根树杈一本正经的开始指挥。 「小黄,不要抢小黑的。」 「哎,小黑,小黑,不要抢小白的。」 「小花,小花,不要拖着去藏起来,要现吃。」 语气灵动,偶尔带着嗔意,更多的是宠溺。 抢不到鱼的瘦弱猫咪就在她的裙裾边不停的叫唤,时不时用爪子扒拉扒拉她的裙摆,或者跳跃几下,盯着她丫鬟手里的食篮。 女子无奈的摇摇头,说这几个猫咪没本事,每次都抢不到食物,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转身从食篮里拿出几条鱼给没抢到的猫咪。 直到食篮变空。 她蹲在那儿看猫咪吃的欢快,忍不住伸手抚摸了几只性格温顺的猫。 眼眸似水。 过了半晌,才看到地上被夕阳投下来的身影。 她抬头,看到巷子口的人,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比晚霞还动人三分。 立即站起,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欢快的走了过去,主动捉住他的手「你回来啦。」 顾怀生看着她的眉眼,轻轻嗯了一声。 双儿提着食篮走过来,规矩的叫了一声姑爷。 唐晏宁道:「站了多久啦,怎的不过去叫我一声。」 她光顾着给猫咪分食了,注意到他的时候,他像是来了很久。 顾怀生道:「没多久。」然后低头看到她衣袖上沾染了一根猫咪的毛,眉头微皱,抽回手,「你没洗手。」 唐晏宁一愣,然后想起来自己刚刚摸了几只猫咪,笑的揶揄,重新拉回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回去就洗。」 故意噁心噁心他。 顾怀生也喜洁,而且他不爱养宠物。也不爱宠物的毛,刚刚唐晏宁撸毛撸的可起劲儿了,他下意识的就要抽回手。 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问:「这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猫咪了?」 唐晏宁转头看着巷子里的猫咪,「本来只有一两只,我投餵了几次,就变得越来越多啦。」 顾怀生蹙眉,「投餵可以,但是不要摸。」 哈哈。 唐晏宁开心的笑了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便松开了他的手,掸掸衣袖。 刚刚握着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他既不喜,她又怎么会故意膈应他。 看到他手里的礼盒,她好奇问:「谁送的?」 「陈元汐,陈兄。」 说起是他,唐晏宁大致猜到人家为什么会送东西给怀生,便没再追问,转身道:「双儿,回去啦。」 双儿应道:「好的,小姐。」 唐晏宁大步往前走去,背影活泼,时不时还跟双儿探讨后面巷子里的乞丐似乎又增加了,下次干粮的多带一点了。 双儿点头应着。 其实闲暇时间给流浪猫投餵只是占小部分,多半她是给巷子里一些乞丐送吃食才注意到流浪猫的。 顾怀生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唇边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大步流星的走上去,牵着了她的手。 唐晏宁一怔,不是嫌弃她没洗手吗? 顾怀生面无表情,直视着前方,手中依旧攥的稳稳噹噹。 双儿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笑的有些揶揄。 唐晏宁疑惑了一会儿后也就不纠结,任由他牵着,一路上叽喳说着今日她做了什么。 顾怀生时不时的嗯着,偶尔夸她两句。 唐晏宁双眸变得亮晶晶的,一副小得意的表情。 夕阳缱绻,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交叠。 ~~ 三甲已定,赏赐的圣旨很快就下来了。 顾怀生连中三元,端的是荣耀非凡。 除了赏赐的金银珠宝外,当今圣上还赐了一座恢弘的状元宅子。 五进的宅院,地理位置佳,宅子大气婉约。 并且任了官职,翰林院修撰。 圣旨一下,便是择日搬迁。 搬迁后上任。 顾怀恩特意去清泉寺寻了个高僧算了黄道吉日。 三月十四,宜搬迁,宜嫁娶。 离现在还有七八天时间,足够收拾了。 ………… 「哎,殿下,顾兄连中三元,莫不是你给开后门了吧?」 陆锦昭一手摇着摺扇,戏嚯的问道。 昔日的睿王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穿了一身玄色的云纹袍,低调内敛。 他淡笑道:「先生真才实学,何需再开后门?」 一旁的顾怀生挑眉看了他一眼,「不如陆兄也去应考,让殿下也给你开个后门?」 一说科考陆锦昭就有点怂了,摆手道:「得了吧,本公子要是那块料,还轮得着你连中三元。」 他天生是武者的料,嗜武。 因为追剿一批匪徒的时候,意外和顾怀生交过一次手,结果发现他们目的相同后,两人联手灭了匪徒的几个头头,而后也成为了好朋友。 陆锦昭甩着扇子问:「不过,既然连中三元,为何要做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这等成绩,大魏开朝以来第一人,是不是可以往上再升升?」 睿王道:「是先生不肯,说要按部就班,省的落人口舌。」 陆锦昭听完砸了咂嘴,「顾兄就是顾及太多,要是我连中三元,才不做一个小小的修撰呢。」 顾怀生道:「你以为连中三元能升到什么职位。」 殿下原意为他拟了一个别的官职,但是他觉得没必要。 状元任职一般都是修撰,连中三元看着光荣,其实也升不了多高,还是一步一步来稳妥。 第225章 前世之恩 ()」 状元任职一般都是修撰,连中三元看着光荣,其实也升不了多高,还是一步一步来稳妥。 陆锦昭反驳,「那好歹能高一级是不,看着多风光。」 顾怀生道:「你以为都和你一样肤浅,就喜欢招摇。」 「嘿,什么叫本公子喜欢招摇,顾兄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来,作为歉意,你陪我打一架。」 「不打,已经输给我两次了,和你打没意思。」 「我了个去,我上两次是意外,意外,现在来一次,不信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输给你。」 陆锦昭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上两次都是一招之差输给顾怀生,还有一次他不战而逃,他憋屈的很。 顾怀生显然没有意思和他对打,劳心劳力的,于是便和太子殿下谈论起了当下的朝局。 皇帝年迈且病重,想来命不久矣,到时候,该是太子继承大统了。 在继承大统之前,他先要扩张自己的势力和支持者,方能保证万无一失。 觊觎皇位的,可不止有梁王一个,一直默默不出声的二皇子,五皇子,也都在窥伺着。 太子殿下半点都放松不得。 陆锦昭瞅着他们又在聊起朝政,颇觉得无聊,抿了一口茶,寡淡无味,没有酒好喝。 便拿起一把花生靠在窗边,看看有没有路过的小美人。 他们俩同时瞥了陆锦昭一眼,便接着议论,无暇理他。 反正他这个毛病估计成家后才有希望更改。 两人聊着正投机,顾怀生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陆锦昭怔怔的盯着楼下,一动不动。 颇觉好奇,忍不住唤了一声,「陆兄?」 陆锦昭这才反应过来,忙摆正了下身姿,刷的一下展开摺扇,风度翩翩的摇了起来。 也不管这天气是不是适合扇扇子。 他挑眉,眨了下眼,然后吹一吹额前的一缕碎发。 一副玩世不恭的世家子弟模样。 得,看这情况,估摸着是在楼下看到美女了,又在搔首弄姿吸引美女注意。 顾怀生和太子同时摇了摇头,继续讨论。 而在楼下的那位美女,此时一脸认真的看着楼上摇摆摺扇的人,眸子微微恍惚。 唐晏宁这几日在准备乔迁,发现新宅子比现在宽广太多,要好好布置下,便想先买几幅画回去,在多买些盆景回去装扮,不曾想刚刚走到清越茶楼楼下,便从天而降一颗花生,直直的落在她的脚边。 她眉头微蹙,抬眼望去。 一眼,便愣住了。 是他。 记忆有些模煳,唐晏宁一时记不起,到底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在陆府的时候永远都是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和陆锦华还有陆夫人对话的时候,嘴角永远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哂笑。 眼角眉梢俱是不屑,轻慢。 陆锦华每次都被他的态度激的跳脚,背地里暗搓搓的诅咒开骂,却没有胆量光明正大在他面前骂。 陆夫人也非常讨厌他,每次见面自然也没有好脸色。除非是在陆远征面前,才笑着装成慈母的样子。 但是她没有好脸色,陆锦昭便更没有好脸色,丝毫不知道退让,言辞犀利,每次对话都会让陆夫人颜面尽失,维持不住大度的形象,啐出脏话。 久而久之,母子俩也就懒得招惹他,反正他在府的时间不多,多半都是宿在军营里。 或是外面自己的宅子。 他在府里的日子不多,唐晏宁见他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 对他的印象似乎仅仅停留在最后一次见面。 那时,她已经被冷弃多日。 后院一圈姨娘看她笑话,胡婉儿则天天耳提面命的给她立规矩,各种刁难。 伙食上剋扣,衣物上剋扣,冬天炭火的剋扣。 她过得越来越不如意,甚至比出嫁前,还要略逊一筹。 没办法,她只好咬牙隐忍,默默的过。 谁知那年冬天,格外的冷,她衣衫单薄,炭火不足,便染了风寒。 双儿已经被打发走了,剩下的几个婢女没有一个是在用心服侍的。 她发烧了,全身发冷。 嗓子渴的冒烟,仍是没有一个婢女前来问候一番,一杯热水她都寻不到。 不得已,她翻出一件秋日薄披风裹着,想去厨房为自己寻一副药来。 胡婉儿得知后,不准,说不能混乱开药,需得让大夫瞧瞧,说稍后就会去请大夫,让她回屋等着去吧。 这一等,就是两天。 她真的是浑身难受,头重脚轻,觉得要死了。 濒死的感觉很不好,很孤单,无助,绝望。 她本来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走吧,去见母亲,摆脱这世间一切的困苦。 但是又想起娘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反覆叮嘱的话。 娘的小阿宁,你一定要平安健康的长大,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不要像娘,不要走娘的路…… 那一刻,后悔自责淹没了她…… 最终,她起身,蹒跚的朝陆锦华的院子走去。 只是,她没遇到陆锦华,却遇到了胡婉儿。 胡婉儿身披梅花锦缎大氅,手捧暖炉,出入一群僕妇围着,凉了热了,不停的有人嘘寒问暖。 她神情骄傲,高高的坐在主位,鄙夷的打量着她。 再次三言两语的把她打发了出去。 胡婉儿打定了主意不给她请郎中。 病死了最好,这样后院就少了一个人。 她几乎是被主苑的丫鬟丢出来的。 狼狈的跌落在冰凉雪地里,眼眶生疼。 紧紧的揪着单薄泛旧的披风,她挣扎着站起来,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晕眩袭来,眼前开始有了晃影,她跌跌撞撞,一不留神,撞到了一个人。 那人没倒,反而是她被撞的瘫坐在雪地里,有气无力的,像是一个碰瓷的。 她声若蚊吶的说了声对不起,连对方的眉眼都没抬眼瞧。 她没力气了,真的没有了。 她只能看到立在雪地里金丝勾勒的六合乌靴,华美繁复,贵重非常。 是男人的靴子。 被撞的人没有责怪,也没有离去,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静静的俯视着她。 唐晏宁莫名觉得难堪。 即使今天已经难堪的够多了。 她很想站起来,继续走,但是无用。 她已经太久未好好的吃顿饭,喝一碗药,身体早就虚空了。 第三次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她又跌了下去…… 第226章 前世之恩2 ()」 跌下去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滑落。 不起了,就这样冻死在雪地里吧,就这样去了吧。 她绝望的想着,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睡在她的倚栏苑。 屋里碳火燃着,暖意融融。 床上也换上了厚厚的棉被,柔软异常。 桌子上还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药。 不一会儿,一个脸生的婢女走过来,伺候她喝完了药,又细细的叮嘱些风寒注意事项,便出去了,没再回来。 那个脸生的婢女她曾有过一面之缘,是玉林轩的大丫鬟。 是那个人的贴身侍女。 晕倒之前,她也看见他的面容了,心里不无惊讶。 世子一向和陆锦华不合,怎么会帮助他后院一个寂寂无名的姨娘呢? 是可怜她吗? 她疑惑了好久。 不管怎样,那次她捡回了一条命。 而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本来,她也就见不到他。 他堂堂世子,那次不知什么原因踏足后院,让她赶巧碰上,怎的会有这么巧能碰到一次呢? 那人看着眉眼清冷,其实,骨子里是个好人。 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便是他中毒而亡。 外间传闻他是去剿匪的时候,不幸中了毒箭,毒发而死。 但是实际上她却在他死后的第二年得知,他不是中的毒箭而亡,而是汤药里被人下了毒,才致死的。 有人买通了熬药的小厮下了一种毒,这毒无色无味,单独喝没事,但是陆锦昭嗜酒,即使受伤了也会饮酒,所以产生了相剋,死的毫无证据。 而谋划这一切的,正是陆锦华。 大概陆锦华得到世子之位了,开心的忘了形,酒醉后跌跌撞撞误入了她的院子。 语句凌乱,控诉着陆锦昭死的好。 只字片语里,唐晏宁猜到原来他的死不是意外。 前世她得知真相又如何,陆锦华做的干净,没一个人信她,再说,她也出不去。 她没有能力为他翻案,只能烂在肚子里,每到忌日,在倚栏苑上一炷香,以表哀悼。 记忆中男人淡漠的眉眼逐渐与眼前笑的春光明媚的人重合,唐晏宁一时有些恍惚,呆呆的看了良久。 从不知道,原来在府外,他是这幅模样。 陆锦昭见楼下的小美人盯着自己瞧痴了去,心下更是得意,轻佻的吹了声口哨,开口搭话道:「这位小姐,好生面熟,在下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唐晏宁没有开口,望着站在窗口,微微探出半边身子,笑的邪魅的人,思绪久远。 陆锦昭见对方没有开口,寻思着自己这搭讪方式是不是有点老套,转而直接的问道:「不知这位小姐可有要紧事?若无的话,可否上来品茗一杯,交个朋友?」 一旁默默商讨的顾怀生和太子同时被他这句话吸引了过去。 这傢伙又开始作死了,在大街上就勾引人家,还敢邀人上来品茗? 哪儿个正儿八经的闺阁千金会上门来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 唐晏宁被他的那一句话喊的终于回了神,看着站在窗口边潇洒恣意的人,点了点头。 呦,小美人同意了,陆锦昭有点惊讶。 他在此砸的姑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偶尔有姿色能入眼的,哪个不是含羞带怯的,对他的邀请视若无睹,甚至有的还啐他一句。 他都已经习惯了被拒绝,没想到今日遇到个与众不同的,竟然敢应约。 而且姿色倾城,气质端庄,丝毫没有含羞带怯的模样。 他越发的激动了,终于碰到了一个合心意的。 他沖楼下喊了一声,「小姐,在二楼,翠语间,你先稍后,在下派人下来接你。」 他话还没完全说完,唐晏宁已经提裙走了进来。 陆锦昭见人自己上来了,也顾不得派人下去了,忙转回身收拾桌子上的刚刚磕的瓜子皮,花生皮。 顾怀生刚刚端起茶杯,还没开始喝呢,陆锦昭一把给他抽走,将桌子上用过的茶杯胡乱的堆到暖榻下,催促道:「哎,殿下,顾兄,帮个忙,你们两个快点出去,那个小美人要上来了,你们在这不要吓到了人家。」 一上来就看到屋里坐着三个大男人,陆锦昭觉得小美人肯定会受惊的。 他边匆匆的收拾,边赶人。 他和太子殿下认识已久,君臣之礼在外人面前自然不会少,但是平日无事,还是会像朋友相处一般随意,所以这轰赶起来,毫不客气。 太子和顾怀生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陆锦昭推搡到门口,两人摇了摇头,刚准备打开门出去,门外突然响起了扣门声。 陆锦昭心下一惊,速度这么快? 他瞅了瞅了立在门口的两位友人,堆起一抹谄媚的笑。 「二位,帮帮忙,帮帮忙,暂时在屏风后面委屈下哈。」 两人同时皱眉。 竟然让他们偷偷摸摸的躲起来。 陆锦昭双手合十,一副恳求的模样,甚至还卖了个萌。 汗…… 最后陆锦昭半恳求半推搡的将人推到屏风后面,再三叮嘱,「无事不要出来,兄弟难得有个对上眼的,不要打扰我与未来的夫人培养感情。」 呵呵。 顾怀生和太子殿下同时发出了一声无奈的笑。 这才见一面,就未来的夫人了? 陆兄太草率了。 陆锦昭将桌子又拿衣袖随意抹了一下,抹的蹭亮。 他清了清嗓子,甩了甩衣袖,又掸了掸衣服上的摺痕,确认无虞才去打开了门。 门外聘聘婷婷的站着一女子。 刚刚远看只觉得是一美人,这一近看,陆锦昭方倒抽了一口气。 这美人面若芙蓉,娟秀艷丽,眼波潋滟,气质舒宁,一看,便知是受过良好教养的闺秀。 愣了一瞬,他连忙作了个揖,歉然道:「冒昧相约,实属唐突,还望小姐见谅。」 屏风后两人听到陆锦昭一本正经的言辞,均忍不住嘴角一抽。 陆锦昭斯文起来,可真……肉麻。 唐晏宁微微福身还了一个礼,微笑道:「公子客气了。」 这声音一出,屏风后面的两个人表情瞬间石化了。 陆锦昭见对方态度从容,眉眼清明,丝毫没有任何爱慕之情,一时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 「请小姐移步,入内一叙。」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第227章 当面挖墙角 ()」 唐晏宁微微颔首,带着双儿入内。 陆锦昭忙殷勤的端茶倒水,举止有度,谈吐斯文。 然后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自报家门,又礼貌性的问对方姓名,芳龄几何。 瞅着屏风前相聊甚欢的两人,太子殿下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转身看了看旁边的先生。 没想到陆兄口中的未来夫人,竟是她。 顾怀生面上看不出多大情绪,就是拳头捏的有点紧。 不知为何,此刻赵景修有些幸灾乐祸,故意不出声,好整以暇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顾怀生也没出声,从知道那女子是谁时,他一张脸黑的堪比锅底。 眼眸里氤氲浓浓的不悦和风雪。 饶是太子殿下也觉得气温有点低,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今年是触了什么霉头,先是陈元汐当面要与他公平竞争,再是多年的好兄弟,当着他的面儿挖他墙角。 顾怀生越想越不忿,皱着好看的眉,死死的盯着那扇屏风,清隽的容颜,阴沉的都要滴出水来。 这厢陆锦昭款款而谈,言笑晏晏,丝毫没注意到屏风后某人隐忍的情绪。 「原来是相府三小姐,幸会幸会。」 得知对方姓名身份时,陆锦昭拱了拱手,一副夸捧的样子。 唐晏宁只得微笑颔首,虚虚的应了几句。 在她记忆中,他还是那个一脸不耐,眉宇间全是不屑的清冷贵公子。 勐地一接触发现,其实对方是个话痨,天南地北,胡侃八侃,弄得她都有点不知如何应对。 尤其是他直白的眼神,丝毫不加遮掩的打量着自己。 这眼神,她有点熟悉。 大致的意思就是,他应该是看上她了…… 唐晏宁有点苦恼,一遍应着他的话,一边想找机会把自己已婚的身份不着痕迹的透露出去。 不能直白的说,不然万一她会错了意,那就尴尬了。 可是陆锦昭实在太能侃,唠了半天,唐晏宁都在回答他的话,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出自己已婚的事。 咳咳。 突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咳嗽。 这声音不大,似不经意发出,却刚好让人听见。 这一声,顿时让相谈甚欢的两个人,噤了声。 唐晏宁有些僵硬的往回扭了扭头,盯着那发出声源的屏风。 心里有些震惊,不是吧,不是吧,不会是他吧? 陆锦昭有些尴尬,赶忙安抚了唐晏宁几句,说这房间不隔音,许是隔壁的人在咳嗽呢。 他这话刚落,屏风后面漏出半截顾怀生的袍裾。 陆锦昭一脸黑线。 心里腹诽,这个顾兄就是不安好心,不安好心啊,他故意出声搅和。 无法,他只好硬着头皮解释,屏风后面两位是他朋友。 因着小姐突然进来,他们还未来得及出去,又怕都在一起贸然吓到了小姐,所以才居屏风后面,并非有意偷听。 可是唐晏宁却对他的解释,仿若未闻,一双美丽的眼,定定的望着屏风。 陆锦昭看三小姐反应甚大,便起身,准备把顾兄和太子拉出来给她瞧瞧。 都是正人君子,一表人才的,绝不是那种乌合之众。 他将将起身,还未迈出一步,屏风后面的人似是忍耐不了,皱着眉走了出来。 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唐晏宁倒抽了一口凉气,双眼勐地睁大。 不知是心虚还是震惊,愣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见顾兄和殿下走了出来,陆锦昭也不隐瞒了,忙上前热络的介绍着,「三小姐,这两位是在下的好友,这位是赵公子,这位是顾公子,这位顾公子便是今年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就是连中三元的那个,不知你听说过没?」 唐晏宁:……听过,何止听过。 陆锦昭接着夸,「顾兄一表人才,相貌非凡,跨马游街那日,不知惹了多少姑娘丢下绢花,听说还有一个绝色美人给他掷花,一时被评为佳话呢。」 唐晏宁:呵呵,那朵花就是她扔的呢。 他说完,眉飞色舞的看了看顾怀生。 看看,顾兄,本公子在未来夫人面前把你夸得跟花一样,是不是够给面子了。 哪儿像你,片刻都不愿意委屈,非得出声搅和。 顾怀生没有理会他眉眼里的意思,眼神依旧紧紧的盯着眼前的人。 唐晏宁第一次觉得,言语苍白。 赵景修倒是无比大方的打了声招唿,但是却称唿故意称唿她为唐小姐。 嘴角带着一抹揶揄。 唐晏宁干干的应了两声。 半晌,没见顾兄主动打招唿,陆锦昭眼神示意。 哎,哎,看见美人也不带这么盯着的啊,顾兄,赶紧打招唿啊,礼仪呢,礼仪都餵狗啦。 瞅着他还在挤眉弄眼的示意先生礼貌礼貌,太子殿下终于于心不忍轻咳了一声,改了称唿,「……顾夫人,别来无恙。」 陆锦昭一时有点蒙,「赵兄,为何又叫她顾夫人?」 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对上反应迟钝的陆锦昭,第一次萌生了想动手拍死他的心思。 他做了个和平日极不相符的动作,白了一眼陆锦昭,介绍道:「这位,是相府三小姐。」 「我知道啊,刚刚这位小姐已经告诉我了。」陆锦昭有些不明的看着殿下。 丫的,真迟钝。 太子殿下耐着性子,「你可知顾兄的妻子是哪儿家千金?」 「不就是相府的千金嘛,那个庶女,名声不好的那个庶女,行几来着?」 他接过话,又开始认真的思索着顾兄的妻子排行老几。 太子殿下已经不想说话了,看傻子一样看着陆锦昭。 这厮平日练武是不是脑子练坏掉了。 「行三。」 陆锦昭兀自思索着,顾怀生突然冷冷出声。 「哦,对,行三,是相府的庶出三……小姐。」 三……小姐,好像有点耳熟。 ……静。 屋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 陆锦昭保持之前的神情,慢慢瞪大了眼睛。 我了个去,难道眼前这位是……是那个三小姐? 擦,擦,擦,传闻太他么坑人了。 他感慨完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觉得羞愧,而是惋惜。 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子,结果竟是兄弟的妻子。 惋惜还没结束,他又想起自己刚刚的说辞。 顿时觉得嵴背有些发凉。 那他岂不是当着兄弟的面去勾搭人家妻子? 一瞬间,陆锦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过了很过画面。 第228章 你想给我带绿帽子? ()」 一瞬间,陆锦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过了很过画面。 每一张都是待会顾兄愤怒的要找他决斗时,他应该怎么应对的画面。 太子也觉得这气愤有些诡异,轻咳一声开口道:「先生,陆兄性子不羁,而且健忘,估计是无心之失,先生莫要挂怀。」 顾怀生,抬眸,冷冷的扫了陆锦昭一眼。 陆锦昭瞬间打了个哆嗦。 丫的,要来真的是吧,真的是吧。 往日和顾怀生较量,他总是带着一抹笑,有些戏嚯,和他对打,并未全力以赴。 但是刚刚那抹眼神,明显带着不悦和挑衅,仿佛一个冰刀子,无情的刺了过来。 兄弟情神马的,好像一点都不重要。 陆锦昭感觉,这次的情况似乎比上次他提着剑闯进自己的宅子可能更为严重。 要真的动手,他有可能会是输的最惨的一次,还是当着美人的面。 短暂的衡量一瞬,他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次切磋,还是不合算。 遁了吧…… 二话不说,他拉着太子殿下,从窗跃下,遁逃。 走的时候还不忘扔一句,「顾兄抱歉,我非有意,下次请你吃酒赔罪。」 被拽着跳窗的殿下,一脸黑线。 你要跑就跑,拉着本太子作甚? 而且这是大街上,大街上啊。 他的这张脸识别度多高,被人看到堂堂一个太子正门不走竟然跳窗,他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这是清越茶楼,门口长街一直是热闹非凡。 果然,在他们落地的一瞬间,周围小贩和行人开始指指点点。 有人议论这人似乎是太子殿下啊。 有人说,这不能吧,太子殿下怎的会跳窗? 顾不得和他理论,赵景修一把夺过陆锦昭成日装风流别在腰间的山水画摺扇,掩面而走。 陆锦昭则是毫无反应,气定神闲,仿佛跳窗这种事做过千百遍。 被人打量的时候还故意用食指拨拉了一下额前的一缕垂髮,冲着年纪约莫三十的一个美妇人漏出了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微笑。 而最诡异的是那妇人竟然没有如往常的女子一般羞涩,大方的回以微笑,然后,快速上前…… 陆锦昭愣了一瞬,看那情况,她似乎,是想扑过来。 眼看着那妇人就要捉住自己的衣角,陆锦昭急急一个跳跃,迅速后退一步,头也不回的去追太子殿下。 擦,今儿真是奇了怪了,随便撩一个都上钩的嘛? 后面依稀还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哎,公子,别走啊,奴家给你打折,对摺好不好呀……」 丫的,竟是个青楼女子,难怪那么热情。 陆锦昭听完这句话第一次出现懊悔的情绪,早知道不瞎撩了。 他兀自想着,扭头看看身后甩掉了没,结果这一扭头,他差点惊悚了。 尼玛尼玛,这是青楼女子嘛,脚程这么快? 现在的青楼女子还训练跑步不成。 「哎呀,公子,你不要走那么快,奴家都快追不上了……」 都快捉到自己腰带了,这叫追不上? 「哎,实在不行,奴家不要你钱了,只求一夜春宵行了吧?」 「……」 陆锦昭的内心像是有千万只草你码在狂奔,都不跑了,直接上轻功,飞。 丫的还不信我甩不掉你了。 果然他一飞起来,那女子便没了辙,原地瞅了几圈都没见到人,只好悻悻返回。 口中嘀嘀咕咕,一脸惋惜。 可惜了,这么俊俏的一个小伙,没弄到手。 早知道一开始就说免费了。 站在隔壁酒楼屋檐上的陆锦昭第一次满脸黑线,他像是那种免费就去嫖的人嘛? 除非,你长得比那个三小姐还美。 看着人走远,他才一个纵跃跳下,再次拨拉了额前那缕风流的黑髮,转身回去。 茶楼内,太子殿下和陆锦昭一走,气氛就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连双儿都觉得有点尴尬,无所适从的站着。 顾怀生一脸被绿的表情,凉凉的盯着她。 唐晏宁最受不住这种气氛,先挥退了双儿,然后换上了一副堪称谄媚的表情,拉着顾怀生的手道:「夫君说今日出门会会好友,就是指的这两位嘛?」 听到那声夫君,顾怀生深沉的眸子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极少唤她夫君。 除非是特殊情况下,想求饶的时候,才会撒撒娇,吴侬软语的来几句夫君。 而他每每都很吃这套,总是顾及着她的心情。 但是今日这声夫君却没有换来他脾气好转,反而更加深沉,周身气势都有点瘆人。 在他看来,她这声夫君是因为心虚了才叫的。 唐晏宁唤完夫君发现怀生的脸色比刚刚还阴沉,满脸寒霜,有点不明所以的望了他一眼。 不就是和别人坐在一起喝了会茶吗? 至于要动这么大怒火吗? 终于忍不住,顾怀生冷冷开口,「你想给我带绿帽子?」 绿帽子? 这词从何而来。 难道她跟人喝喝茶,聊聊天,就属于给他带绿帽子吗? 这么大一顶罪名压下来,唐晏宁不满的撇了撇嘴,「什么绿帽子,你心眼怎的这般小,我不过是和朋友喝了会茶,聊了会天,又没有和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谈何给你带绿帽子?」 「朋友?是朋友那厮会询问你的姓名?」 「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相邀,你就敢应人家的约,与人单独喝茶,聊天,且还报了姓名,这是一个已婚妇人该做的吗?」 顾怀生咄咄逼问。 从没想过她那么大胆,竟然敢单独赴一个花花公子的约,难道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唐晏宁被他问的面上闪过那么一丝心虚,往后退了两步。 在外人看来,他们或许是第一次见面。 但是对她来说,不是。 前世她承过他的情。 许是心有愧疚,许是突然遇见一时心血来潮,许是她前世一直想说的那句谢谢在没有说出口,她才鬼使神差的应下了他的邀约。 再说,她知道他的为人,不会对她怎么样的,而且,暗地里不还是跟着卫无呢吗,她才敢那么大胆的。 「怎么,心虚了?不敢说话了?」 顾怀生步步紧逼的往前走,唐晏宁一直倒退,迎上他盛怒的眼眸,她竟然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不利索。 第229章 不听话,罚 ()」 「你……听我解释,非是第一次见面,我认识他,我知道他是陆忠义侯府的世子,陆锦昭,是护卫军的统领,人人传他刚正不阿,品行高洁,我……我才贸然应约的。」 呵呵,他怎么忘了。 她以前和陆锦华有过一段朦胧,有可能见过陆锦昭。 可是即使认识又怎样,现在她已然嫁人,与陆锦华,陆府再无瓜葛,难道遇到陆锦昭,不该避嫌吗? 尤其是那傢伙站在窗边一脸风流的沖她抛媚眼,那意思不是不言而喻吗? 为何不拒绝反而应了约? 「即使你认识对方,但是对方显而易见不记得你,这种情况下,你不避嫌,为何还要应约单独上楼,你不知道这种情况多危险吗?」 「还是,你看上了他?」 说到这一句,顾怀生的本来就阴沉的脸上仿佛脸色布满了寒冰。 冷意直达心底。 陆锦昭虽然总是吊儿郎当,一副痞痞的样子,但是样貌生的可不差,端的是潇洒倜傥,玉树临风。 尤其是他生了一双风流的眼睛,对待女子时,总是习惯性的眨一眨,抛一个秋波,引得对方荡漾。 他也常听人说,这种匪气的长相尤为招女子喜欢,难道,她也喜欢这种? 唐晏宁被他的这一番话问的哭笑不得,紧张感淡了几分,问道:「你觉得他长得有你好看吗?」 「哼,自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又不瞎,天天守着谪仙般的夫君,那种花花公子我怎么会看的上嘛?」唐晏宁笑的谄媚。 哼,某人依旧不悦,但是莫名的周身冰冷的气势却降了几分。 唐晏宁再接再厉的解释,「怀生,我今儿贸然应约,是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许是他自己都记不住,也记不得我,但是我还记得,所以,突然遇见,才脑门一热的应了约,真没别的意思。」 「我跟他清清白白的,天地可鑑,而且你就在屏风后面,不会不知道,再说,瞅那陆世子和你甚为熟悉,你今日所说的出门会会友人,就是指的他吧?既如此,他什么品性,你还信不过嘛?」 「我真的是单纯的打算道几句谢的,并无二意,而且,不也是有卫无跟着我的嘛,他武功那么好,我能出什么事。」 她噼里啪啦的一通解释,顾怀生依旧冷冷的没说话,她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事儿,或许真的如她所说,她承过那厮的人情。 盯着她看了半晌,顾怀生幽幽的来了一句,「卫无打不过他。」 言下之意,不要那么掉以轻心,卫无不是万能的。 若对方真是歹人,怎么会给你求救的机会,一进门说不定就一把迷香放晕了。 卫无在门外,发现的若不及时,后果依然很严重。 唐晏宁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我竟不知道,那陆世子的功夫这么好。」 「而且,照你的意思,难道还真会出什么事儿,需要卫无出手啊。」 她表情轻松了几分,「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以后会谨慎一点的,我又不是随便一个陌生人相约都会应的,都跟你说了因为陆世子我认识嘛,再说,你对你的朋友就这点信任的嘛。」 对谁都可以有点信任,但是对陆锦昭,顾怀生真的没有信任可言。 丫的就是一行走的桃花收割机,专门四处惹桃花,好花坏花都要掐一朵才罢休。 甚至连中年妇人他都能厚着脸皮喊人家一声美丽的小姐。 这种品性,他真的信不过。 他敢打赌,今日陆锦昭得知她是他的妻子时,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朋友间该有的羞愧,而是惋惜。 惋惜相逢恨晚,一朵好花被他摘了去。 门外一直面无表情抱剑靠在走廊上的的卫无,在听到主子那句打不过陆世子时,表情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感觉身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或许,下次陆世子再找主子切磋的时候,他可以代替下主子。 帮主子解决一下难题。 唐晏宁观察了片刻,见怀生的脸色有所缓和,知道应该是不在怀疑自己了,便放下了心,主动拉住他的手,想把他带到桌边坐着,喝喝茶,聊聊天,把之前的不愉快彻底说开。 只是,她刚刚拉住他,冷不丁突然被抱起。 身子悬空,下意识的她伸手搂住了他的肩。 「你干什么?」 她疑惑的问。 顾怀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你以为这番解释,我就不生气了?」 唐晏宁见他往暖榻的方向走去,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急了,推搡道:「那你还要我怎样,我都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顾泽。」 她生气的时候,着急的时候,总是喜欢喊他的大名。 「你明明知道,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你……」 她还在喋喋不休的辩着,顾怀生却不管不问,直接把人仍在榻上,欺身过来。 一个吻,堵住了那人口中所有的声音。 辗转至耳边的时候,他低喃道:「不听话,罚,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跟外男单独相处?」 「罚,罚,罚,罚你……呜。」 唐晏宁总是被顾怀生的无耻激的忍不住爆脏话。 他总是这样,以惩罚为由,满足自己的私念。 她不甘的挣扎着,心想绝对不对由着他来,否则日后她还怎么振妻纲。 他想怎样就怎样,她不要面子的吗? 而且这是白天,是外面茶楼,窗户还开着,她甚至听得清外面街道上小贩的吆喝。 由此证明,这里多不隔音。 顾怀生被她那句脏话惹得眉头一皱,一阵掌风扫过,窗子勐然合上。他惩罚似的打了她的屁股一下。 最后两个字还没出口,唐晏宁痛唿了一声。 最后满屋子只剩下唐晏宁的呜咽。 再后来,她连呜咽都不敢发出了。 因为……这屋子太不隔音…… 双儿站在门口听到屋里的动静一脸担心。 起初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小姐和姑爷的说话声。 虽然姑爷的声音听着比较清冷隐带着怒气。 但是这会儿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偶尔却可以听见小姐几声压抑的呜咽。 姑爷这不是生气动起手来了吧? 第230章 千万不要找这样的夫君 ()」 姑爷是不是怕小姐嚷嚷捂着了她的嘴? 双儿越发着急了,心中懊悔,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小姐要上楼的时候,她就不会只是劝了两句,最后顺了小姐的意思,当时应该直接拖着小姐走。 现在好了吧,出事了吧。 她在门口不停的踱步,时不时的还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听屋里的动静。 几米外的卫无看着双儿的动作一向淡漠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走上前一把拽走了双儿。 「哎,哎,你个死卫无,你拽我干嘛?」 卫无不出声,依旧拉着她走。 双儿挣扎着,「你放开我,卫无,我要去守着,我好像听到小姐的哭声了,万一姑爷欺负了小姐怎么办?你快给我放开。」 瞅着双儿一脸认真的担心她家小姐,卫无一脸黑线。 这绝壁是他见过最没有眼色的丫鬟。 「就是主子欺负你家小姐了你又能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做什么? 再说,这种欺负,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明白。 「什么叫我又能怎么样?」双儿有些急眼,义正言辞的说道:「我可以进去替小姐挨打啊。」 丫鬟不都是这个作用吗,平日里没事照顾主子,一旦主子有难,便可以替主子挨打挨罚。 虽说小姐从未把她当成丫鬟,但是正因为这样,她才要更有良心一点,帮小姐一起承担啊。 卫无被她的言辞激的一时无语,一不留神就让她挣脱了桎梏,大步往回走去。 那架势,好像是打算义无反顾的闯进去…… 卫无心下一惊,连忙一个箭步把人捞了回来。 他不耐的说了一句,「你主子现在用不着你去替她挨打挨罚,相反,她还希望你离得越远越好。」 双儿明显不信,「怎么可能,小姐一直都是让我贴身侍候的,怎么可能希望我离得远一点,你快放开我,我要进去看看情况。」 这下卫无真的懒得解释了,直接扛起她,几个纵跃便出了茶楼。 被扛着的双儿一路骂骂咧咧直到卫无停下才罢休。 芬兰正在院子里帮唐晏宁浇灌前几日新得的几株兰花,冷不丁便看到卫无从墙外调过来,身上还扛着一个人。 她赶忙迎了过去。 还未出口,卫无便把人放下来,解释都没有解释,便直接转身离去。 双儿一看已经到了顾宅,一双杏眼里载满了委屈,向芬兰噼里啪啦的说着卫无多粗鲁,尤其是对待女孩子。 她讨厌被扛着。 说了一大通后她还不忘叮嘱芬兰,日后要是找夫君,切莫找卫无这种的,不但不通情达理,反而整天黑着一张脸,跟人家欠他十万八万似的。 无趣的紧。 芬兰安慰了双儿几句,便回去接着浇花。 只是思绪却飘得有点远,连花快被浇死了都没发现。 亏得旁边的小丫头提醒,她才赶忙开始补救。 日落时分,唐晏宁终于回来了。 身上裹着顾怀生的披风,全身上下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回来,便吩咐丫鬟备水沐浴。 双儿急急的跟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小姐,甚至还欲扒开小姐的披风看看。 唐晏宁被她这动作弄的无语,躲开身子道:「双儿,你这是做什么?」 双儿一开口,就带了哽咽的声音,「小姐,是不是因为你今日和一个陌生男人喝茶,姑爷打你了?」 「我在门外听到小姐的哭声了,似乎还被堵着嘴,我担心死了,本来想不管不顾冲进去为您承担的,但是那个死卫无,偏偏把我扛了回来,还说您不需要我在跟前侍候。」 「要不然,我肯定冲进去,帮您一起承担姑爷的怒气。」 唐晏宁听完双儿的解释,白皙的脸上瞬间绯红一片,窘迫的有点无地自容。 啊……单纯的双儿啊! 还好你没冲进去,不然你家小姐怕是不能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跟你说话了。 怕是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打死不想出来。 见小姐半天不说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双儿只当她是不舒服,忙道:「小姐,您快把披风拿掉我看看,伤在哪儿,我好去拿药。」 她看小姐把披风裹那么紧,以为小姐是想遮掩伤痕,忙急着去扯。 唐晏宁反应过来,更囧了。 一边躲避着双儿的拉扯,一边快速的解释,「双儿,双儿,我真的没受伤,没啥事,我裹着披风是因为感觉冷,冷,你知道吧?你家小姐最怕冷的你忘了吗?」 「而且,姑爷看着那么斯文的一个人,怎么会动手呢,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什么事都没有,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你现在赶紧帮我准备一桶热水就行。」 双儿突然停下手里拉扯的动作,眼里含泪道:「小姐莫骗我了,您今儿出去的时候我还特意给您拿了披风,您说嫌热,不要的呢,现在却又披着姑爷的披风。」 「小姐啊,您还信不过我吗,我不会乱说的,就是帮您上上药。」 唐晏宁:「……」 早知道就让她拿着披风了…… 看着双儿泫然欲泣的表情,她第一次觉得头疼。 她觉得有必要是时候跟双儿科普下已婚女子的各种突发情况,还有……这方面那方面的……课。 她还未启唇,便听到双儿惊讶的来了一句,「天啊,小姐,你的脖子怎么了,姑爷是掐你了吗?」 刚刚拉扯之间,她的披风到底是被扯松散了,漏出了脖颈下的皮肤。 欺霜赛雪的肌肤青红交错,格外刺眼,乍一看,还真的跟被谁掐的一样。 唐晏宁立刻重新拉起披风固定好,模样除了囧还添了一丝狼狈。 任谁被人这般看到,都是觉的赧然。 偏双儿还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她感觉自己都没脸回答这「伤痕」是怎么来的了。 这厢还没想好如何把双儿煳弄过去,那边门口顾怀生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刚刚本来是一同进的门,但是顾怀生却被大哥拉到一边说了一会话,商量下搬家事宜,所以耽搁了会儿,晚一会才回到房。 一回房便听到这主僕两「单纯」的对话。 饶是他乍一听到,也觉得面色泛红,不自在的咳了几声。 第231章 你的丫鬟该上成年课了 ()」 双儿一看姑爷来了,当下便跪了下去,指天指地的发誓,自家小姐绝对是个贤良温婉的女子,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 也绝不会给姑爷带绿帽子。 顾怀生本来有些尴尬的神色在听到那句绿帽子时莫名的变得有些黑沉。 几句话表示自己知道了事情始末,错怪了她家小姐,然后便把双儿打发了出去。 双人擦干眼泪起身出去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的往回望,生怕姑爷反悔,在殴打小姐一顿似的。 不怪双儿这么想,时下女子地位卑下,且声誉严苛,任何一个男子撞见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外男单独相处,都会愤怒的吧? 她心里漫过自责,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多劝两句。 而不是小姐说了句无妨,她就任由小姐上去了。 她经常听后院几个小丫鬟八卦,今儿谁家因为妻子瞄了一眼别家男子被丈夫打了一顿,那家女子因为跟陌生男子多说了几句话便要被休弃。 当然,小丫鬟八卦总是带了点夸张的成分,当做乐子来聊。 但是单纯的双儿听不出啊。 听多了双儿便总结出,男子最容忍不得自家夫人与外人有瓜葛,所以下意识的觉得姑爷可能会怒极动手。 尤其是今日那男子竟然还跟姑爷认识。 她兀自担心了半天。 唐晏宁再三安慰了下双儿,表明自己真的没事,双儿才放心的掩门离去。 门一关上,她恼怒的剜了一眼罪魁祸首,走过去狠狠的在他脚上碾了下才进了内室。 珠帘被粗鲁的掀起又勐地落下,圆润的珍珠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顾怀生面无表情的搓了搓脚,看着那晃动的珠帘表情悻悻。 啧,下脚真狠。 片刻后脚没那么疼了,他才跟了进去。 立在床边,看着兀自生气的人,轻咳一声道:「你或许该抽个时间跟你的丫鬟说说成年人之间的事儿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件事唐晏宁脸色变得更加黑,扭过头气唿唿的哼了一声,「我的丫鬟是正常的单纯,哪儿能想到某人这么龌龊。」 她暗讽他今日的行为龌龊不齿。 本来就是,哪户正经人家能做出白日宣淫这种事情,且还不是在自己的屋子。 双儿从小跟他一起长大,被人欺负轻慢鄙视,却独独没碰到过这种事儿。 哪儿能想到更深一层的意思。 双儿年初刚刚及笄,于这方面纯洁的就像一张白纸。 而且,自她成婚后,出于心疼,从未让双儿守过夜…… 她如何能明白婚后的不同。 哎…… 顾怀生瞅着她的后脑勺,也自知今日是过分了。 虽说他起先是因为生气,存了惩罚的心思,但是到后面,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出于惩罚还是慾念作祟…… 他坐在了她的旁边,放柔了语气去哄。 但是唐晏宁看透了他恶劣的本质,压根不予理会,始终用后脑勺对着他。 顾怀生鲜少哄人,也不知道如何哄,翻来覆去都是,下次不这样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一听到下次,唐晏宁气的从床上跳起来,「下次,还有下次,顾泽,这三个月,你不准进本小姐的房。」 说完她粗鲁的将人推出房门外,狠狠的撂了一句,「以后三个月,你睡书房。」 被拒之门外的顾怀生面色有些戚戚,看着周围几个僕人好奇打量过来的目光,立马端正了身姿,轻咳了一声,风轻云淡的朝书房走去。 徒留几个八卦的僕人猜测议论,二爷又被二夫人赶出去睡书房了 唐晏宁这次是真的发了怒,连续七天顾怀生都睡得书房。 第八天,终于不用睡书房了。 因为,他们要搬家了。 已经到了三月十四,是顾怀恩找高僧算的黄道吉日。 这日一大早唐晏宁就起来和林素娥开始指挥着小厮般东西。 新赐的状元府邸宽阔,看着大气。 林素娥早几天和唐晏宁一起去看了看,兴奋的合不拢嘴。 这一住进去岂不真的成了官太太。 出门前后都是僕人簇拥,到哪儿都是马车随行,哪儿像在乡下的时候都是挤在一个骡车上去赶集。 她无比满意,乐呵呵的开始选院子。 唐晏宁喜静,就选了距离前厅较远的一处,依旧命名泽辉苑,她这人懒,用了一个名字习惯了就懒得更改。 另一处较大的光辉苑就给了大嫂。 林素娥脸上带着感动,那么精緻婉约的院子弟妹却给了自己,她连连道谢。 按理说,这院子是怀生中了状元赏赐的,光辉苑理应是他们在住的,但是弟妹却说她喜静,偏偏把最大的一处让给了自己,林素娥感动坏了。 她焉能不知,这是弟妹的一番心意。 暗道,怀生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知书达理貌美贤良的妻。 其实除了唐晏宁喜静,还是因为大嫂他们家是三口人,虎子八岁多了,理应有自己的院子。 光辉苑刚好旁边就有一个小院子,离主苑近,出入方便,虎子离父母也不用太远。 东西早早的就打包齐整,今天小厮直接装车搬,速度快了不少。 不到半晌,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还剩三四辆车后面装的怀生的书。 上次得亏怀生有先见之明没有摆出来,不然单单收拾他的书,估计都要收拾一天。 小厮们有序的往里面抬着东西,林素娥站在旁边指挥,这个放这,那个放那,俨然一副主母的样子了。 因着府邸变大,原先二三十个家丁僕妇就显得不够用了,早在搬进去的前几天唐晏宁和大嫂便一起去人牙子手里又挑选了一批僕妇。 小厮杂役三十,僕婢三十,护卫五十,管家两名,小厨房的的粗使婆子加上烧饭的厨师也有二十人左右。 再加上原来顾宅的二三十个,足够使用了。 僕人们早早的把宅子打扫的干净整洁,直接可以拎包入住。 顾怀生正在亲自盯着他的书,生怕小厮们给他顺序弄乱了,或者弄丢了。 他的书,宝贝得紧。 这时,守门的一个小厮突然跑了进来,弯腰报备,说门口有人来送贺礼。 顾怀生疑惑了一瞬,便往大门口走去。 第232章 「孤本」惹的祸 ()」 一到门口便看到一个三十左右中年打扮的男人,穿着绸缎家服,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抬了一个箱子在门外候着。 顾怀生出门迎上,客气的和对方寒暄了一番。 原来是工部尚书白府的洪管家。 白府离状元府较近,就隔了一条街,闻听状元郎今日乔迁,特意派了洪管家来聊表恭贺之意。 寒暄完毕,洪管家便命人打开箱子,漏出了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玉珊瑚。 这琉璃玉珊瑚雕琢精美,颜色通透,一看,便知值不少钱。 但是顾怀生仅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推辞说无功不受禄,这贺礼太过贵重,收不得。 洪管家盛情难却,坚持要送,僵持了一番,最终拗不过状元郎,便笑嘻嘻的让小厮收了回去。 从怀中拿出一个请帖,称,「礼物不收可以,那这帖子总能收吧?白大人十分欣赏状元郎的才华,尤其是那天殿试写下的论章,所以特意下了个帖子,欲三天后邀请状元郎过府一叙。」 呵呵,这白府怕是一开始便知道自己不会收这玉珊瑚,便故意先来这么一出,然后等自己拒绝完毕后,想必定会不好意思,在送帖子,就显得容易多了。 他盯着那个帖子打量了一瞬,本来想直接拒掉的,但是转念一想又接了过来,「多谢白大人一番好意,这帖子在下就收下了,三日后必定如约而至。」 他态度不卑不亢,风轻云淡,并没有那种得到了高官的赏识而兴奋喜悦的心情。 状元状元,一朝高中总是风光,但是真正能熬出头的又有几个。 不少状元高中后第一件事便四处走访,拉拢关系,为以后仕途打下基础。 只是可惜,顾怀生不需要这种基础,之所以会接下帖子,不过是想看看白德鲁到底什么目的罢了。 见目的达到,洪管家恭维了几句便拱手告辞。 顾怀生微笑着目送,等到人消失在拐角处,他玩味的看了下手中的帖子,转身丢给了从其峰那里送来的贴身小厮寂林收着,回去继续盯着那些家僕运送书。 顾怀生去前门的一会功夫,小厮依然没有停下,按照他之前说的顺序条纹不乱的继续抬着箱子。 只是抬到第八箱子的时候,一个家丁不知怎的突然崴了一下脚,担子倾斜,「砰」的一声,书箱勐地倾斜着地,震得箱口大开,掉落了十几本书籍出来。 林素娥听见声响忍不住转过头,看见怀生宝贝的书箱散开,掉了好几本书,连忙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崴脚的那个小厮立刻一脸恐慌的跪下,解释道:「小人该死,刚刚不甚崴了脚,把二爷的书箱摔散了,请大夫人责罚。」 林素娥见这小厮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形单薄,跪在地下瑟瑟发抖,不由的笑出了声,「嗨,不就是掉落了几本书嘛,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不,好了,既然崴了脚就去旁边歇着,换一个小厮过来抬。」 她说着,便招一旁另外一个小厮顶上,然后又唤了一个人扶着这个受伤的小厮去看看脚。 崴的严重不严重,待会儿花了多少银子,去管家那儿报销。 那个小厮一见这大夫人和蔼可亲,当下便湿了眼眶。 他因家境困窘,下有三个弟弟妹妹要养,便自发的去了人牙子那里,签了卖身契,换回银子给爹娘。 都说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个个兇悍,爱责罚下人,所以处事要圆滑小心,不可犯错,没曾想第一天他就打翻了二爷宝贝的书箱子。 原以为会落得一顿板子,或者剋扣一个月的工钱呢,谁知这大夫人如此宽容,不仅没有责骂杖打,反而还请大夫去给他看一个小小的崴脚。 当下把他感动的热泪盈眶,再三磕头谢恩。 直到被一起买进来的小厮搀扶起来,才止住眼泪。 另外两个小厮利索的开始捡地下散落的书,刚好有一个黑色匣子落在了林素娥的脚边。 她好奇了下,弯下腰捡起了那个匣子。 匣子已经被震开,漏出了里面泛黄的书籍。 唐晏宁和顾怀恩听到响声的时候也都下意识的走了过来,但是因为她两距离较远,都没有林素娥来的快。 当两人还有十米左右就走到林素娥身边时,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一本书,两人忍不住同时瞪大了眼睛。 顾怀恩:怀生怎么这么不靠谱,这种孤本不应该压在最底下吗? 唐晏宁:这本书他竟然没丢,没丢……还带了过来…… 两人内心同时在惊讶着时,林素娥已经把书从匣子里拿了出来,正打算翻开…… 眼看着她就要翻开,而两人的距离又不足以一下子冲过去夺掉时,两人的心忍不住同时提到了嗓子眼。 「唰」的一声,林素娥刚刚准备打开的书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顾怀生勐地夺回,背在了身后。 林素娥揶揄道:「怀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刚好,借大嫂看看吧?」 她平日无事也爱看这种话本子,之前还和弟妹互换着看过。 顾怀生提气一个箭步冲过来的,到现在还有那么一丝丝心惊,等了一会后,才正色道:「大嫂误会了,这不是什么话本子,而是一本诗集,只是看着名字像是话本子。」 「其中内容深奥复杂,大嫂看不懂的。饶是我,也需要细细研读很多遍,才能懂其中深意。」 「哦,」林素娥诧异道:「那这本诗集这么雅兴,竟然叫花好月圆夜?」 一般诗集的名字不都很无趣的吗? 顾怀生轻咳一声继续解释道:「是的,这本书是古时候两位诗人在月夜下即兴而作,有感而发,所以才命名花好月圆夜的,但是内容可没有名字那么好理解的了。」 「哦,这样啊!」 这时,唐晏宁和顾怀恩纷纷都赶了过来,见书被怀生夺走,两人心下同时松了一口气。 唐晏宁侧眼看顾怀生一本正经的扯着谎,嘴角微抽。 这人说起谎来,可真淡定。 一本春宫图都能被他说得像是多么晦涩深奥的古书一般。 第233章 这姿势,看不懂 ()」 顾怀恩急忙出声,「好了好了,怀生的书你又不是不知道,不都是诗集兵法,歷史之类的,乏味枯燥,有何好看的?」 林素娥道:「我只是瞅着那名字以为是话本子才打开的呢。」 唐晏宁也跟着出声,「大嫂喜欢看话本子,找我呀,我那里有还几本新得来的,有趣儿的紧,回去收拾好了,我让芬兰给你送过去看呀。」 一听弟妹那儿有话本子,林素娥立即来了兴趣,开始询问是什么样的,才子佳人看腻了,有没有别的种类,比如《乔女记》那种。 一听《乔女记》唐晏宁和顾怀生的表情同时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林素娥哪儿能知道怀生看过《乔女记》,所以人前毫不避讳的提了起来。 唐晏宁赶忙应和道,「《乔女记》没有,但是有别的本子,比乔女记还好看。」 两厢谈论着话本子正准备离去,冷不丁的旁边又传来一道清风般的嗓音。 「呦呵」,陆锦昭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把夺走了顾怀生背在身后的书,挑眉道:「难得顾兄也有觉得晦涩难懂的书,真是稀奇,本公子倒是要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书。」 刚刚听她们谈论起《乔女记》顾怀生一时不察,没有注意周围,被不知道何时进来的陆锦昭钻了空子,抢走了手里的书。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抢回来。 可是手刚刚伸到一半,那厮已经自顾自的说着,打开了书。 他刚刚抬起的手在看到他打开书本后,又慢慢的收回,咳了一声,故作正经道:「怎么样,陆兄,看得懂吗?」 半晌,陆锦昭从唇齿里僵硬的挤出了两个字儿,「……还行。」 第一次,绝壁是第一次,这厮出现这种震惊的神情, 震惊过后便剩下了面红耳赤。 清隽的脸庞上颜色变了几遍。 唐晏宁早在陆锦昭打开书籍的一瞬间,就和顾怀恩默契的转过去了头,不敢看陆锦昭的表情。 啊…… 这个陆锦昭究竟什么时候来的,怎的也没人来通传。 这般不请自来,规矩呢,礼仪呢。 还有,能不能来个人,把他拖走…… 唐晏宁觉得自己没脸过去看他们的表情。 其实本来小厮是要通传的,但是陆锦昭一向是不爱正常出牌的主,迫不及待的直接跟着小厮进来了。 小厮见他衣着华贵,又带着僕人,还带着礼盒,恐是哪家贵人,不敢轻易开罪,只好默默的跟在后面,一併进来。 没想到这位公子一进来就不客气的拿走了二爷手中的书。 小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因为二爷的脸色非常不好看,甚至有些微愠。 小厮无辜的看了看二爷,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受到惩罚。 顾怀恩和陆锦昭不认识,但是看和怀生说话的语气还有穿着打扮,也猜到估计是哪家的世家公子,今日过来恭贺他们乔迁的。 结果却不幸撞到了这桩事,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自己弟弟。 他这时突然后悔,早知道不把这个孤本送给弟弟了。 现在弄得这么尴尬。 陆锦昭这厮不愧是个皮厚的,最初的惊讶过去后,他便开始津津有味的翻到下一章。 口中砸砸出声,什么「这太难了」 「不行,这个也难。」 「哦吼,这个简单,可以参考。」 「哇,这个不错,不错。」 他一时皱眉,一时惊讶,然后一时又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弄得这本书真的跟多么深奥一般。 一行人被他的行为弄得满脸窘迫。 唐晏宁隐隐觉得眉心突突直跳,这个陆锦昭怕不是换芯了吧? 这和前世印象里的没一处符合。 脸皮厚算了,不请自来算了,趁人不备拿了人家的书也算了,拿着别的书自顾自的翻看起来也就算了。 可是最无耻的是,他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还一边说了一句,「顾兄这书,在下瞅着甚好,不如,送给兄弟拿回去细细研究下吧?」 顾怀恩:「……」 唐晏宁:「……」 顾怀生:「……不行。」 只有林素娥比较正常,向前一步,主动问道:「这位公子想必是怀生的朋友吧?」 陆锦昭这才合起了书,拱手介绍道:「在下忠义侯府陆锦昭,是顾兄的朋友,今儿听闻顾兄今日乔迁,特意上门来恭贺的。」 说罢他还示意了身后一直默默无闻的小厮,把准备好的乔迁礼捧了过来。 长方形的一个盒子,宽约五寸,长约一尺多,厚度也约有一尺,盒子外表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吉祥如意纹,盒身材质採用的是金贵的沉香木,一看便知道这贺礼价值不菲。 一听忠义侯府,林素娥顿时笑开了眉眼,热情道:「原来是陆世子,真是失敬失敬,早先听闻陆家世子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 陆锦昭连忙摆手,谦虚道:「哪里哪里,大夫人太过客气了,和顾兄的文采比起来,在下可是自愧不如啊!」 彩虹屁吹起来。 林素娥立马恭维道:「世子真是太谦虚了,怀生刚刚还说这本诗集晦涩难懂,深奥的很,我瞅着陆公子看的轻松,见解独到,想来定是才华斐然。」 陆锦昭愣了一瞬,才明白她说的诗集是指自己手中的这本书,顿时忍俊不禁起来,压着笑声道:「没有没有,在下只是好奇的随便翻了翻,这本诗集确实深奥复杂,好些个姿势我都没看懂,比不得顾兄。」 「姿势?」林素娥听他说姿势,忍不住疑惑的问了句。 「不不,」陆锦昭意识到一时口快说岔了,立马改口,「是诗词,诗词,里面好些生僻的诗词,我都没见过,所以才想跟顾兄要来,回府后细细揣摩。」 瞅着这话题进行的越来越微妙,顾怀生直接趁他不备同样一把抢了过来,黑着一张脸道:「不行,这本书是孤本,不送也不借。」 听他说道孤本,陆锦昭本来有些压抑的笑声变得更大了,甚至双肩都开始耸动起来。 哈哈……哈哈……孤本……好一个孤本…… 他边笑边说着孤本两字,仿佛从顾怀生嘴里听到这两个词又新鲜又好笑。 第234章 乔迁礼 ()」 他边笑边说着孤本两字,仿佛从顾怀生嘴里听到这两个词又新鲜又好笑。 一旁的顾怀恩和唐晏宁均被他这笑声尬的满脸不自在,只有林素娥不明所以的望着这位公子,不知道哪一句话惹得人家大笑。 顾怀恩实在忍不下去了,一把拉着自己的妻子,说让她去别地儿督促着丫鬟,不要妨碍怀生和朋友叙旧。 林素娥这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礼貌的告辞,先去忙了。 唐晏宁看着大嫂走远,也立马追了上去,「哎,大嫂,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监督丫鬟……」 徒留一个笑的一塌煳涂甚至腰都直不起来的陆锦昭,和风中凌乱的顾怀生。 半晌,他才压着脾气出声,「笑够了没有?」 丫的这厮都笑了快一刻钟了,也不怕笑岔气。 陆锦昭听出他声音里的赧然,忍不住笑的更加欢快了。 清风朗月,谪仙般的顾兄,竟然私藏这种「孤本」。 「哎呦,顾兄……哈哈,我都没想到,没想到,你竟喜欢看这种孤本……」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你早说啊,早说喜欢这种,兄弟给你送啊……」 「不过,似你这本这么高难度的,兄弟还真没有……哈哈……哈哈……」 顾怀生被他笑的愈发尴尬,白皙清冷的侧颜上忍不住爬上一抹薄红。 他懒得与这厮辩解,冷冷拂袖而去,留下陆锦昭在背后笑的花枝乱颤,愈发张狂…… 「哎,顾兄,别走啊,你还没看我的贺礼呢……」 见他甩袖离去,陆锦昭边笑边走,在背后唿喊着追了上去。 顾怀生一直忙碌着收拾自己的书,任凭陆锦昭跟在后面,跟个跟屁虫似的,就是一句不搭理他。 陆锦昭也不恼,摇着摺扇闲适的跟在他后面,仿佛跟在自己家一样,随意自在。 时不时的还引用几句酸诗赞嘆一下风景,一副饱读诗书的样子。 终于过了快半个时辰,林素娥率先看不下去,主动走过来把怀生拉到一边小声问道:「怀生,不是嫂子说你呀,你平日里也是个知礼的,今日朋友来贺,怎的半天不接待人家,也不收人家的礼?」 林素娥一直觉得这个弟弟是个温文有礼的,不曾想,今日如此怠慢。 对方好歹是忠义侯府的世子,职位比他们家大多了。 这可不好开罪呀。 顾怀生听完嫂子的话,面上表情依然不变,但是却示意寂林接下礼物。 嫂子的面子总归还是要给的。 一直跟在陆世子后面的小厮,见对方终于要接贺礼了,顿时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把贺礼恭敬的递了过去。 贺礼刚一出手,他顿觉得手臂阵轻松。 也不知道世子准备的什么贺礼,端着还挺重,这样捧着走了半个时辰,这小厮真觉得胳膊酸的抬不起来。 见寂林收下贺礼之后顾怀生没有要打开的意思,陆锦昭忍不住挑眉问道:「顾兄,不打开看看兄弟给你准备的什么吗?」 顾怀生瞥了他一眼,继续整理着自己的书,「有何好看的,以你的品位不就是些金银财宝,珠玉翡翠吗?」 「只要不是和前两次的礼物一样,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了。」 说起前两次的礼物陆锦昭面色有些戚戚,但是仍旧装作不满的道:「哎,哎,顾兄,我的品位怎么了?难道你不爱财?」 明明自己名下还有一座敛财的酒楼和一个硕大的钱庄,自己满身铜臭不觉得,偏偏要说他。 他自认为风流的摇了摇扇子,瞥眼看着他:「我好心给你送礼当做那日的赔罪,你这冷嘲暗讽的,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啊。」 顾怀生瞅着状似伤心的样子从鼻子里微微哼出一个音,有些鄙视的看着他,「怎么?难不成你也改送古玩字画,绝版诗书之类的了?」 其实顾怀生基于他前两次送礼的例子,对他的礼物实在没抱有什么好感。 记得去年他帮陆锦昭解决了一桩让他颇为头疼的事,陆锦昭便夸张的送了一个金灿灿的山羊,纯黄金雕刻,且雕刻的非常精緻文艺,栩栩如生。 他至今都还记得陆锦昭拿着那尊金灿灿的羊雕像得意的说:「顾兄,看兄弟给你准备的什么谢礼,噹噹当……」 他一掀开盖着的红布,顾怀生顿时觉得眼睛都要被闪瞎了,不适的眨了几次眼。 「顾兄,兄弟得知你生肖属羊,所以特意找了个雕刻大师给你雕了这么一尊金像。你看,这羊是不是雕刻的非常逼真?看这眼睛,看这嘴巴,看这犄角,啧啧……」 他边说边咂嘴称赞,「这雕刻大师不愧是大师,连细枝末节都雕刻的那么仔细,顾兄你看,连这羊尾,都雕刻的如此短短可爱是不是。」 他边说边爱不释手的抚着那尊雕像,满眼都是满意。 顾怀生当时脸都绿了。 你这确定是在送礼,不是在藉机暗讽? 羊尾…… 你才萎,你全家都萎。 他气的拂袖离去,徒留陆锦昭一脸不解地楞在原地。 片刻后,顾怀生身后响起一阵爆笑。 那笑声堪比魔音,穿透力极强。 他俊颜微红,几个轻跃,便远远的避开了了他夸张且断断续续的笑声。 陆锦昭自知自己考虑不周,不仅送礼没有博得人家的开心,反而惹得人家生气,也觉得于理不合,于是过了几天又送了一尊玉观音给他赔罪。 那玉观音,颜色通透,质地温润,清彻无暇,可是花了他两三千两大银子呢。 他想,这次顾兄总该满意了吧? 结果,当顾怀生看到那副玉观音的时候,脸色比上次还要阴沉。 甚至维持不住往日温和儒雅的形象爆了一句,「陆锦昭,你他么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我一大男人,你送我送子观音?」 说完依旧冷冷拂袖离去,并且过后几个月陆锦昭无论怎么找他他都避而不见。 陆锦昭实在觉得冤枉,他只是觉得送人玉观音,总是要挑个面相好看一点的是不,刚好那观音神情笑眯眯的,一脸慈爱,看着舒心,就选了这个,哪儿曾想这竟是个送子观音。 第235章 你还是委屈委屈 ()」 一听他说字画孤本,陆锦昭先前略微沮丧的神情顿时变得丰富起来,打了一个响指,乐呵道:「恭喜你,答对了,本世子今天送的礼物正是顾兄前年苦寻的《北国纪》下册」。 一听是《北国纪》,顾怀生顿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问道:「当真?」 那本《北国纪》讲述的北方周边几个小国家的歷史繁荣。 那时几个小国因为被大魏吞併统一,丢失了大量的歷史文案。 他素来看收集这些素材,那本《北国纪》却只收集到了上册,下册找了两年都没找到。 没想到竟然被陆锦昭寻了去。 陆锦昭见顾怀生终于正眼看他了,摺扇一合,敲下手心道:「那必须真啊,兄弟还能那这个骗你不成,不信打开看看?」 在他笃定的眼神中,顾怀生终于还是为那本书心动,打开了盒子。 入目第一眼便是那本《北国纪》。 再往下分为一二三四册。 他拿出第一本随意翻看了几下,确认是正品,面色终于缓和了很多,语气甚至带了一丝轻快,「这次,谢了。」 从顾怀生嘴里听句谢了可真不容易。 看着他脸上微微的喜悦之情,陆锦昭立马蹬鼻子上脸道:「兄弟为你这书可是花了不少人力物力,你就一句谢了?」 顾怀生挑眉,「不然?」 「或者我在满足一下你的心理,和你认真切磋一场?」 陆锦昭本想趁他心情好,顺势敲诈一下,让他再为自己解决一桩事的,话还没出口,冷不丁的听他说再要切磋一场,还是认真的那种,顿时打了退堂鼓,笑道:「顾兄说笑了,这礼物你喜欢就好,至于切磋神马的,过几年再说,不急,不急。」 等他再把武功提升一个境界再说。 看着盒子里厚厚的几册子书籍,顾怀生大发慈悲道:「看在你这次礼物的份上,之前你当面挖我墙角的事儿,就不与你计较了。」 陆锦昭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那你说话算话,这事就算翻篇了,以后不准再提。」 「嗯。」 得了他的保证,陆锦昭心下一松。 别看顾兄清风朗月正人君子的,实际上心眼可小了,对自己的所有物,占有欲极强。 若是这次没翻篇,指不定日后时不时的再拿这件事出来戳戳他嵴梁骨呢。 他陆锦昭也是一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好不好,才不要有这种觊觎兄弟妻子的黑歷史。 顾怀生随意的翻了第一本,便准备翻下一本,陆锦昭连忙制止道:「顾兄,这书籍厚厚的四册呢,够你看很久了,又不急于这一时,兄弟第一次来你府宅,你不尽尽地主之谊,带我四处看看,不然你那位大嫂怕是待会又要说你礼仪不周了是不。」 顾怀生想了想也是,大嫂不明白这傢伙的脾性,被这傢伙的外表骗的死死的。 待会要还是这般把他扔在那儿不管,指不定大嫂又该来唠叨了。 为了不必要的误会,且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他放下了手里的书,珍惜的把那盒子放在书架里面的位置,对着陆锦昭道:「走吧,带你去逛逛。」 「好嘞。」 陆锦昭立刻跟上他的脚步,往府中后花园地方去。 徒留后面的小厮表情微抽。 原来自己刚刚一直捧着的是四本砖块厚的书籍啊,难怪这么重。 陆锦昭这厮不愧是脸皮厚的,一直在府里耗到午饭时间。 林素娥和顾怀恩不知情,自是热情的挽留他吃完再走。 这厢正和陆锦昭意,一副恭敬不如从命的模样,大摇大摆的留下了。 午饭期间,陆锦昭充分发挥了舌灿莲花的本事,把顾怀恩和林素娥逗得哈哈大笑。 净捡一些民间趣事跟他们说,也不拽什么诗词文言,讲解生动,颇为有趣。 连唐晏宁听了都能不顾上午的尴尬,时不时的也跟着笑几声。 只有顾怀生一个人,被无视的彻底,连妻子都看着别的男人。 他黑着一张脸看向陆锦昭,「吃完赶紧走,今日搬家,甚忙,没空招待。」 这厢还不等陆锦昭发话呢,林素娥和顾怀恩就率先说起他来了。 顾怀恩:「哎,怀生,怎么能对朋友这么说话呢?」 林素娥:「是呀,平日里你可是最懂礼的。」 顾怀恩:「好了,别说了,快跟你朋友道个歉。」 林素娥:「快听你大哥的,你瞧人家今日来还给你准备了那么贵重的礼物呢。咱们可不能失了礼仪。」 两人说完又转头一脸歉意的看着陆锦昭,为弟弟美言,望世子不要计较。 唐晏宁:「……」 顾怀生:「……」 你们到底是我家人,还是他家人? 陆锦昭瞅着顾兄黑的堪比锅底的脸色,连忙打圆场,说顾兄就是这样,冷心冷性一些,但是人确是非常好的,他懂,都懂。 一副大度不计较的模样,瞬间又迎来了大哥和嫂子的连连夸赞。 这顿饭终于在大哥和大嫂对那厮的赞美声中结束了。 饭后还有许多物件要摆出来,林素娥和顾怀恩确实要忙了。 陆锦昭自然是非常有眼色的提出告辞,称日后再来拜访。 夫妻两连忙笑着时候这次匆忙,招待不周,下次定会好好设宴,请世子过府一叙。 态度温和甚至带了一丝丝讨好。 陆锦昭这厮非常享受这种感觉,连连拱手,摇头谦虚,最后在顾怀生薄刃般的视线中,识趣儿的告辞。 哈哈,走的时候陆锦昭笑的比花儿都灿烂,脸上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今日一顿饭下来,他便知道,原来顾兄的哥嫂,竟然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原以为他高中状元后会告诉家人的呢,但是今日一见他哥嫂对他的热情甚至还有一丝丝讨好的成分,他觉得以前在顾兄那儿失去的面子瞬间又找了回来。 尤其是他兄嫂还拉着顾怀生一起恭维他,哈哈。 想起当时顾兄脸上的表情,陆锦昭觉得足够自己乐三个月了。 见好就收,他识趣儿的走了。 剩下顾怀恩,跟弟弟谈心,一口一个你现在初入官途,做人不能太过刚硬。 第236章 捉婿 ()」 过刚易折。 似陆世子这种正人君子,实属难得,可以好好结交一番,万不可再向今日这般失礼,不仅容易得罪人,还落人口舌,遭人诟病,日后恐仕途艰难。 顾怀生听得满脸黑线,终于觉得,是时候该跟大哥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了。 等家里收拾好,就说。 忙活一下午,府里终于恢復了井然有序。 顾怀生的书房甚为宝贵,所有的书都是亲自摆放,也足足耽搁了一下午。 晚上吃完饭后,他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准备回房睡觉,还未进屋,便见双儿抱着一床被子走出来。 他疑惑道:「为何要单独抱一床被子出来?」 双儿有些心虚,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顾怀生也没听清。 他皱眉,正准备在询问一遍,便见妻子已经换了中衣,披着一件披风打开了门。 她白日绾起来的发此刻尽数散下柔顺的垂在身后,随着微风时不时的翩翩起舞,百合花纹杏色的披风,遮住了婀娜的身段,但是越是遮住,越是容易引人遐想。 尤其是自己前不久还见过那玲珑的曲线。 顾怀生突然觉得那些疲惫一闹而散,喉咙微紧。 他当真好几日没碰她了…… 走廊里高挂的六角灯笼下洒下一层朦胧的光辉,为她镀上淡淡的柔和。 她笑,笑的妩媚。 只是开口出来的话却让顾怀生觉得非常头疼。 「夫君,三个月之期还没到,你还是委屈委屈,继续在书房将就下吧。双儿,正巧姑爷来了,你把被子给他,让他自己铺去吧。」 「姑爷一向不爱人近身侍候,这铺床的事儿,怕是他也喜欢自己动手。」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的关了门,并落了锁,唇角浮现一丝狡黠。 双儿悻悻的抱着被子,看着姑爷,不知是去铺还是不去。 顿了一会儿,顾怀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吩咐双儿下去休息,自己接过了被子往书房走去。 那背影,看着甚是有点萧索寂寥。 双儿瞅着自家姑爷刚刚有些失望的神色,心里惴惴。 小姐这又是怎么了? 莫不是因为那日的事儿双方还在生气? 哎,摇了摇头,她下去洗漱休息去了。 已婚人的事儿,她看不懂,还是不要想了。 ~~~ 新宅子安顿好之后,寂林便提醒主子,到了请贴上的时间了。 顾怀生换了一身朴素的衣着,腰间连铭佩都未佩戴,便直接登门拜访了。 充分的符合一个寒门子弟的形象。 一进门,洪管家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带他去会客厅。 顾怀生一路上规规矩矩,并未四处观望,一直三步远的跟在洪管家身后,闲适自得,没有半分拘谨不自在。 洪管家把他带到会客厅,便恭敬的守在门外。 随身而来的寂林,自然而然的也守在门外。 厅里已然坐了一位年约五旬左右,体态略微发福的男人。 男人衣着华贵,蓄着一撮鬍子,眉眼弯弯,看着无比慈祥。 顾怀生简单的打量了一瞬,便微微作揖行礼。 态度不卑不亢,淡定从容。 白德鲁忍不住一愣。 那日顾怀生大红锦袍端坐在琼林宴上的时候,光线偏暗,而且他年纪大了视线也有些模煳,并未细看他的五官。 今日一见,不曾想竟然如此出挑,且气质不俗。 见过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曲意逢迎,难得还有这么一身傲骨的。 嫣儿眼光不错。 他主动起身迎了上去,爽朗一笑,「状元郎不必多礼,老夫贸然相约,还望状元郎勿怪。」 这话带着客气,听着且毫无架子,很容易让人认为对方是个亲和的长者。 顾怀生微微一笑,两厢开始了客气的一番寒暄。 白德鲁坐下,抚着那一撮鬍子,贊道:「老夫之前无意见到顾公子殿试的论章,尤觉惊艷,不愧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文笔斐然,才华横溢啊。」 顾怀生虚虚应着,始终保持着得体的礼貌。 被夸也依然不骄不躁。 心里却在暗自琢磨这个白德鲁到底约他来所谓何事。 难道仅仅是为了夸赞自己拉拢自己? 他这厢沉思着,那边白德鲁侃侃而谈的夸赞着,言语里尽是对他的欣赏,话里话外也透露着日后在官场上会照拂他一把, 这要换成真正的寒门子弟,怕是内心总要雀跃一番,但是顾怀生,从头到我都只是客气的应着,话也不多。 甚至透露着一丝淡淡疏离。 一副刚入仕途,还不懂什么叫处事圆滑,需要人脉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这副堪称敷衍的样子哪里入得白德鲁的眼,他不仅没有不耐,反而更加兴致高昂,天南地北的跟他胡侃起来。 所有文人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初入仕途自认清高节廉,两袖清风,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尝到权势的滋味后便会开始沦陷。 就好比那唐恆,当初不也自命不凡,想着为百姓谋福祉吗,后来还不是陷入了官场的争斗,只知道揽权,巩固自己的地位。 而确实,后面唐恆自己的地位巩固的非常好,甚至超越了他。 白德鲁不爽,非常不爽,所用他要培养一个人,为自己所用。 而顾怀生这幅样子白德鲁一点也不意外,要是他一上来就受宠若惊,态度谄媚,白德鲁反而看不上呢。 他要的就是这种自命不凡,略带清高的偏生又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只有这样,日后才会官场上碰壁跌倒,认识官场的黑暗,然后自己在稍加施以援手,略微提拔,便会很容易的俘获人心。 而且,刚好宝贝女儿看上了他,这无疑又是日后为自己所用的一大助力。 顾怀生无聊的听着白德鲁的诱yiwuuy,时不时的嗯两句,或者虚虚的客气一番。 突然,依柳画屏风后面多了一个聘聘婷婷的身影。 屏风影影绰绰,他看不真切里面是何人,但是用脚指头猜他也猜得出里面是谁。 嘴角划过一丝讥讽,顾怀生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还当白德鲁这个老油条邀约所谓何事,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亏他还饶有兴趣的过来赴约,可真浪费时间。 白德鲁之前原本是梁王麾下的,一直为梁王做事,但是这厮极有远见。 第237章 家有悍妻 ()」 从梁王和唐府联姻失败后,他便嗅到了危机,逐步开始脱离梁王,转而保持中立。 他脱离的每次都是一小步,直到后面完全抽身的时候,才被察觉出来。 偏巧那时,梁王地下钱庄的事儿东窗事发,被褫夺了封号,想发作,也无暇顾及。 那么多官员中,被杀的被贬的,多少受了牵连,就只有白德鲁最后全身而退,还保住了现在的官位。 本以为今儿一趟能从这狡猾的狐狸嘴里探出什么消息,没想到弄了半天,他竟存了这个心思,用这个法子来拉拢自己。 白德鲁自然也注意到了屏风后面的倩影,略微富态的脸颊笑的愈发慈祥了。 终于开始切入了主题,「听闻贤侄,已经成亲?」 顾公子都不喊了,直接升级成贤侄。 「是的,白大人。」他淡淡道。 「哦,老夫听闻对方是相府不受宠的一个小姐是吧?」 听他语气的里轻视,顾怀生不悦的皱着眉,薄凉的盯着白德鲁。 偏白德鲁还没察觉,不等他回话便继续开始自顾自的说着,「那唐恆可真是个嫌贫爱富的,竟然为了毁约随意打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顶上去,如此委屈贤侄,要老夫说,就贤侄这番芝兰玉树,才华冠绝之人,就应当配上嫡女的待遇,你说是不是?」 他勾唇,眼底满是哂笑,「哦,在下一介小小的修撰,如何配的上嫡女?」 白德鲁只当他谦虚,便立刻隐晦的提示,旁敲侧击。 意思大致是,我可以把嫡女嫁你,助你飞黄腾达,看,兴奋吧,光荣吧。 歷届状元郎文采都是不错的,但是似你这种待遇的可没有几个,所以我愿意吧嫡女嫁你,是看得起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回去把唐恆塞给你的庶女休了吧,我白家的嫡女委身于你。 虽言辞客气,尚算委婉,但话里话外仍无形的透露着优越感,仿佛我把嫡女嫁你,是天大的赏赐,快谢恩吧。 屏风后模煳的身影听及此似乎有些羞赧,隔着屏风朝厅里伟岸英俊的男子看了几眼,便含羞走掉了。 随身的两个小丫鬟也立即跟了上去。 那日跨马游街,白语嫣也去凑了热闹。 一眼,她便看中了顾怀生。 红衣似枫,容貌出尘,尤其是他接花的那一瞬间,微微勾唇的一笑,简直把她三魂七魄都迷了去。 这个男人,她要得到。 一回到府里便央求爹爹,让她下嫁给顾怀生。 拗不过爱女的要求,还有确实是那个顾怀生连中三元比较让他满意,这才有了这次的过府一叙。 听白德鲁侃侃而谈画了大饼后。 顾怀生配合的扬起一抹笑。 白德鲁见状也跟着笑,看来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要是这顾怀生休了唐恆的女儿,娶了自己的爱女,那不也是变相的打了唐家的脸? 想想都舒爽。 然而,笑容还未完全散去,便听得顾怀生幽幽启唇。 「白大人美意在下心领了,然而,家有悍妻,休不得,令嫒要实在非在下不可,那不妨做小,在下定会好好照拂着。」 他语气戏嚯,眼底讥讽,白德鲁这才反应了过来。 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演说中,再者,能娶他们尚书府的女儿,他认为是莫大的的福气,自然不会想着顾怀生竟会不愿意。 这下顾怀生毫不留情的拒绝,瞬间让白德鲁颜面扫地,恼羞成怒。 什么叫非他不可?堂堂嫡女,多少人主动求娶。 在他这跟非要倒贴似的,这不是摆明了是在羞辱他? 「放肆,顾泽,」白德鲁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震得茶杯晃荡,茶水四溢。 「本尚书惜才,欲照拂你一把,结果你竟这般戏弄于我,简直是藐视本尚书,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一声令下,守在门外的家丁瞬间沖了进来,意欲朝顾怀生走去。 寂林察觉动静不对,立刻跟了进去,护在主子面前,一脸警戒。 那架势仿佛是,要动主子,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两方僵持,顾怀生淡笑出声。 「白尚书拿在下区区一个修撰自然容易,随便安个什么罪名都可以,只是,凡事还请三思而后行。」 呵,多少年了,没见过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区区一个穷书生到了这个份上还敢威胁起他来了。 白德鲁冷笑,本来打算软的不行,来硬的,让家丁吓唬一番,待会在恩威并济一番,这顾怀生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没想到,他不仅不畏,反而有闲心威胁起他来了。 难道……唐恆也抛过橄榄枝了,所以他才如此有恃无恐? 白德鲁从鼻子里嗤出一个音节,「本尚书的女儿,自然是要正妻的位置,若你回去妥善安置,休弃了唐恆的庶女,彻底投靠我,本尚书照样保你官场上一片坦荡。」 他白德鲁自认不会比唐恆差太多。 顾怀生同样回了一个轻慢的笑,「不知白大人是否还记得固本镇那次决堤的事儿?」 他突然提起固本镇,白德鲁的脸上瞬间闪现一抹惊讶且不好的预感。 但是仅仅一瞬,他便压了下去,装作呵斥道:「哼,固本镇的事儿与你有何干系?本尚书现在是问你,究竟同不同意这门亲事?」 顾怀生狭长的眉微微上挑,视线里尽是凉薄,立在那儿如笔直松柏,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睥睨的气势。 他轻轻吐出,「与在下自然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似乎与贵公子有关系吧?」 白德鲁瞳孔微缩,不知是被他周身的气势所震,还是被他话里提起的爱子惊悸。 关于固本镇的事儿,他已经全部掩盖掉了痕迹,没一个人会查到飞儿的头上 他一个刚刚新中榜的状元怎么会知道? 白德鲁的惊讶仅短短的一瞬,快的不仔细看都捕捉不到,官场沉浮多年,情绪早已掩饰的很好。 他转身,呵斥,表示不知道顾怀生在说什么。 顾怀生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说了句告辞,眼神散漫,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家丁们没有得到大人进一步的指示,一时僵在原地,悻悻的对望着,任由顾怀生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第238章 你就死心了吧 ()」 关于固本镇,顾怀生也只是猜测,没想到,在刚刚一瞬间得到了证实。 他看人,一向仔细,白德鲁一瞬间的僵硬,他看的明白。 无论这件事白飞在里面起到什么作用,至少,他参与了。 半晌,白德鲁盯着门口的视线才收回,轻轻挥手,让家丁们都下去吧。 顾怀生前脚刚走不久,白语嫣便如欢快的燕子般走了进来,她没有注意父亲微僵的脸色,甜甜的说道,「父亲,那个顾公子同意了吧?」 「他有没有说何时休弃那个庶女?何时来下聘呀?」 「女儿已经十七了,马上再过两个月就十八了,年龄不宜再拖,您有没有催促顾公子要尽快呀?」她自顾自的憧憬着,语气里带着兴奋和些许焦急。 丝毫顾及不到何谓矜持。 女子及笄就该定亲的,奈何白语嫣和唐晏清一样,自视清高,这个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的,于是挑挑拣拣到现在还没定亲。 好几个姐妹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暗暗嘲笑她了,所以,她恨嫁的很。 白德鲁一脸凝重的看着女儿,「这个顾泽,跟你不适合,为父会给你另择夫婿,他,你就死心了吧!」 这番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霹的沉浸在美好憧憬中的白语嫣,头脑发蒙。 她撇嘴,眼泪立刻漫上了眼眶,「为什么啊,父亲之前你们不还是相谈甚欢吗?那个顾泽,有才有貌,你不正是想要培养一个这样的人才吗?」 「到底是为什么您不同意啊?」 白德鲁懒得跟女儿解释,只说:「他已有家室,配不上你,你堂堂尚书府嫡女,总不可能做小,所以,你还是在另外挑选吧。」 说完他不顾女儿后面的哭泣埋怨,大步离去。 白语嫣在父亲身后唤了好几声,父亲都没转身,她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眼神淬满了不甘。 他有家室又如何,不过一个庶女,休了不就是,难道她还抵不过一个庶女不成。 瞅着自家小姐动了怒,身旁的大丫鬟润梅连忙上去安抚了几句,「小姐,老爷不知怎了,看着好像在气头上,要不您先等两天看看,然后再去找老爷说说?」 白语嫣蹙眉,语气颓丧,「你懂什么,爹向来说一不二的,说了不行,就算等两天也没用。」 润梅犹豫了会儿,道:「刚刚听老爷说是因为对方有家室才配不上您,那……假如对方突然没了家室呢,是不是老爷就会考虑啦,小姐?」 「没了家室?什么意思?」白语嫣疑惑。 润梅俯在小姐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 白语嫣起先是震惊,觉得不妥,但是脑海里又总是不自觉划过顾怀生勾唇微笑的那一幕。 那样清风朗月的男人,那样温文尔雅的男人,她想得到,她要得到。 顿了一会,她定了定心神,「现在不宜行事,先按捺不动,三个月后在行事,此事交于你去做,只要做好了,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润梅高兴的领命,眼里泛着贪婪的光芒。 若是现在唐晏宁现在就出了意外,那就太明显了,还是再等等,反正不急这几个月。 第239章 锦娘的拜访 ()」 顾怀生出了白府便回了自己府邸,还未进门,便听到朝阳厅里传出大哥大嫂的阵阵笑语,还有一位黄莺清脆的女子声音。 他脚步未顿,直接进去。 一进门便看到朝阳厅里坐的齐全的人。 主位上坐着大哥和大嫂,两边分别坐着自己的妻子和锦娘。 一见怀生进屋,林素娥放下茶杯率先出声道:「呦,怀生回来了,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一听到怀生,锦娘转过来头,刚刚有些笑意盈盈脸庞怔了一瞬,很快恢復自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起来行了一个礼,「顾大哥回来了。」 顾怀生轻嗯,微微点头示意。 话语一如既往的简洁,音色微淡。 锦娘一阵恍惚,打量着眼前的人,她很久,没有见过顾大哥了。 不知何时,顾大哥开始穿月牙白袍。 记忆中一袭青衣,温文尔雅,却又带着淡淡疏离的顾大哥,早已经变得遥不可及。 锦娘收起了那丝感慨,笑着道:「这两日酒楼里我已经交接的差不多,又刚好适逢顾大哥乔迁新居,所以锦娘今日特来恭贺一番,恭喜顾大哥一举夺魁,连中三元,这等殊荣可是大魏朝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呢。」 「多谢。」 「顾大哥客气了。」锦娘道。 说完,她眼神示意,后面的随身的一个丫鬟立刻恭敬的送上了一个锦盒。 锦娘打开锦盒,笑道:「听闻顾大哥在寻这本书,锦娘偶然得到,就当做顾大哥高中状元的贺礼啦,望顾大哥切莫嫌弃。」 顾怀生看了看书名,颇有兴致的接了过来,微微一笑,「怎会,一番好意,多谢。」 这句多谢,比刚刚那句嗯多了些人情味,是真的带了感谢的意思。 锦娘微笑,带着揶揄,「有何好谢的,顾大哥不嫌锦娘送的礼轻就好。」 顾怀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怎会。」 锦娘送的这本书正是顾怀生之前曾经寻找过的《燕归巢》。 有一段时间,他比较喜欢看这种鸟类兽类的叙记,听说有本《燕归巢》不错,便去雅芳斋找过,掌柜说这本书比较孤僻,印刷不多,他们已经没有存本了。 只有少数爱好这类文学的人,才会收集。 无果,顾怀生只好放弃。 没想到锦娘这么有心,竟然寻了回来。 瞅着两人还站着,顾怀恩率先出声,佯装责备道,「怀生,还不快请客人落座。」 锦娘曾经帮弟弟送过三十六抬聘礼,于这方面来说,顾怀恩和林素娥都是感激她的,所以态度格外热情。 顾怀生转身把匣子递给了寂林,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随意坐,不要客气。」 锦娘笑着点头,这才转身,幽幽的坐了回来,和林素娥又寒暄了几句,锦娘极会察言观色,总是能捕捉到人更倾向哪方面的话题,顺势聊起来。 林素娥跟她聊得不亦乐乎。 她不光聊些女子之前的家常,偶尔也带一些对现下经营的见解,甚至还能带动顾怀恩时不时的插一句嘴。 顾怀生转身走到唐晏宁的身边优雅落座,声音温柔道:「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唐晏宁从锦娘出现,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直到顾怀生问起,她才回头,微微笑了下,声音随意,「没做什么,一觉睡到现在而已。」 「这两天什么也没做,怎的还是这么能睡?」他语气带着宠溺,丝毫不觉得一个女子一觉睡到现在有任何不妥。 唐晏宁正端着一杯茶悠悠的品着,冷不丁的听他来了这么一句,差一点把刚含进去的一口茶喷了出来。 瞧瞧,他这说这是什么话? 当着这么多人面,这么说,岂不是故意引人遐想?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她放下茶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只是她脸颊生晕,眼光潋滟,这般瞪着丝毫没看出怒意,倒是满满的嗔意和羞涩。 惹得顾怀恩和林素娥当场笑了出来。 林素娥打趣儿道:「你们小两口呀,恩爱回房去,这儿还有客人呢。」 顾怀恩轻咳了两声,示意,「怀生,没看到客人在吗?」 虽是看着有些责备,这话说的不分场合,但是语气里还是满满的纵溺。 顾怀生轻笑,解释道:「你们都想到哪儿去了,我是说阿宁这两天既不帮大嫂分担家中琐事,也不帮我整顿书房,连平日的饭后散步都省去了,什么也没做,怎的还这般能睡。」 林素娥听着这解释笑的更加欢快了,暧昧的朝唐晏宁挤了下眼,「好,好,大嫂都懂,都懂。」 唐晏宁被他这番正儿八经的解释弄得更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素娥没察觉出锦娘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笑着说:「这小两口啊,新婚都大半年了,还是那么腻歪,让苏掌柜瞧了笑话去。」 「怎么会呢,大夫人,」锦娘跟着衬道,语气欢快,「顾大哥娶了这么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两人又如此鹣鲽情深,怎的会笑话呢,锦娘真是羡慕都来不及呢。」 丝毫看不出任何失落伤心的样子,一脸羡慕。 唐晏宁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琢磨不透锦娘的想法。 自从上次她直白的问锦娘是否喜欢怀生,锦娘否认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细算一下,已经一年多了吧。 今日锦娘勐地登门拜访,唐晏宁也是讶异了好久,犹豫了一番,还是出席。 锦娘言语得当,礼仪到位,热情的跟自己打招唿,看不出任何异常。 而且再看怀生时,眼底仍残留着眷恋,只是这份眷恋,她感觉得到,愈发黯淡。 濒临熄灭。 她,看开了吗? 她其实对锦娘并无不满,只要锦娘放下怀生,她可以好好的跟锦娘相处的。 锦娘这次来,不光是给顾怀生带了贺礼,还给每个人都带了,包括虎子都有。 送给大嫂的是一副八宝如意钗,款式繁复,精美,做工精细,一看便价值不菲。 她应该是提前打听过各人的爱好的,知道顾怀恩平日里喜欢逗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只红嘴绿喙鹦鹉。 第240章 灭了 ()」 这鹦鹉应该是被人训练过,格外乖巧,而且能学很多话,当场就博得了顾怀恩的连连称赞。 送给虎子的是一个白玉九转环,可以分开拆卸在组装每次变换不同的样式。 虎子不在,由大嫂代为收着。 包括自己也有礼物,是一支金镶玉牡丹簪。 簪子没有繁复的花纹,只有簪头雕刻着一朵牡丹,镶嵌了金边,看着华贵又不失优雅。 她不禁感嘆,锦娘做事周到的紧,连送礼都是送的每个人所喜欢的。 锦娘曾经在顾家借住过三日,加之之前还帮过怀生送礼,今日又客气的送了这么多礼物,林素娥非常感激。 热情的和锦娘说着民间趣事,聊得格外投机。 顾怀恩也时不时的插几句话,一片其乐融融。 锦娘很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时不时的便把话题岔到唐晏宁或者顾怀生身上,一个都不忽略。 而唐晏宁也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偶尔回个微笑,或者回几句话。 几人在朝阳厅寒暄一番后,日头已然高挂,到了晌午。 锦娘看了看天色,提出告辞。 林素娥不肯,热络的再三挽留,锦娘始终推辞,林素娥便只好作罢。 临走的时候,锦娘突然回头,热情相邀,「再过不久我就要成亲了,到时候吉日定下后,我给大家发请柬哦,大家记得来喝喜酒呀。」 汪少恆殿试名次出来后,先回去禀告了老母亲,然后请媒人上门去提了亲。 一听说苏掌柜要出嫁了,顾怀恩和林素娥脸上一阵讶异。 林素娥笑问:「那真是恭喜恭喜呀,不知是哪儿家公子这么幸运,入了苏掌柜的眼呀。」 锦娘眼底带着一抹羞涩,如豆蔻少女一般,眼眸似水,「是这一届的新科探花。」 之前跨马游街的时候,林素娥和顾怀恩其实也去了的,只是没跟弟妹在一起,在末尾位置而已,他们自然也看到了探花郎。 说是汪少恆,林素娥立马夸道:「原来新科探花呀,跨马游街当日我们都看到啦,端的是俊雅不凡呢,苏掌柜真是好眼光。」 锦娘低眉,眉宇间尽是羞赧,「哪里,说起来这桩亲事能成,都还是顾大哥牵的线呢。」 她转头,看着顾怀生,笑的开心,「顾大哥,谢谢你,不然锦娘遇不到汪公子呢,到时候可一定要过来喝一杯喜酒哦。」 顾怀生看着锦娘,微微一笑,应道:「好,一定到场。」 林素娥和顾怀恩惊讶了一瞬,没看出怀生还能做媒。 唐晏宁也惊讶了。 她……同意了? 锦娘问完顾怀生,便把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唐晏宁,笑的眼角有些湿润,「那记得把嫂夫人一併带着呢,少恆说欠了你们很大的人情,到时候一定要给你们夫妻好好敬一杯酒,以表谢意呢。」 唐晏宁一怔,看着锦娘言笑靥靥的模样,主动上前走了一步,微微点头,笑道:「好,我和怀生一定到场。」 锦娘转身,笑着同顾怀恩夫妻又说了几句话,「锦娘即将成亲,以后就不做掌柜了,大夫人若是不介意,直接唤我一声锦娘便可。」 林素娥忙改了口,唤成锦娘,然后笑着道:「那你也不要称唿我什么大夫人了,直接唤大嫂吧,无需那么客气。」 锦娘颔首应下。 夫妻两亲自起身把人送到门口道了别。 顾怀生和唐晏宁站在朝阳厅的门口,看着锦娘渐去渐远的背影。 直到锦娘的影子彻底消失,唐晏宁才回神,莫名的眼角有些湿润。 那句嫂夫人,她知道锦娘放下了。 莫名的看到锦娘笑的明媚的脸,她有些触动。 顾怀恩揽了揽她的肩膀,将人带进了泽辉苑。 唐晏宁毫无形象的将头放在他的腿上,望着天花板,「锦娘,不做掌柜是你授意的吗」 顾怀生伸手拈起她的一束髮放在指间把玩,「嗯,会试结束后,我让其峰传的话。」 唐晏宁犹豫了下,问,「锦娘,她其实很在意望月酒楼吧,你直接撤了她的掌柜之职,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 顾怀生摇头,「她虽然不在是望月酒楼的掌柜,但是依然占据着百分之三十的份额的,相当于小半个东家了,她想念酒楼随时可以回去的。」 「而且,她总是要嫁人的。」 顾怀生做出这一举动,并不是心血来潮。 从锦娘帮着苏月隐藏行迹那次,他确实心里有了芥蒂,暗中已经开始培养这方便的人才。 且锦娘也确实为了酒楼操持这几年,将酒楼一路扶持到正轨,他就算撤了她的掌柜之位,也不会亏待她的。 而且,他知道了年前锦娘为汪少恆酒楼解围那次。 或许缘分冥冥註定吧。 他有直觉,锦娘可能会应下汪少恆的求亲。 汪少恆人品端正,相貌堂堂,名次不错,实属良配。 所以,提前撤了她的掌柜之位,让她在家待字闺中。 汪少恆现在是新科探花,日后若是表现出色,勤奋努力,肯定不只是一个翰林院编修,作为他的正妻,锦娘确实不适合在抛头露面,做一个掌柜。 唐晏宁听着他的分析,若有所思。 怀生不是一个薄情的人。 做这些自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不知怎的,她脑海里闪现锦娘言笑靥靥的说她要成亲时的表情。 她笑的羞涩,灿烂,但是转身之际,唐晏宁感觉到,她眼底最后的那丝眷恋,灭了。 黯淡无光。 她突然道,「给我讲讲你和锦娘是怎么认识的吧?」 顾怀生微楞,「怎的想听这个。」 唐晏宁扯着他的衣袖把玩,「就是无聊,想听听。」 云芝墨玉他们也经常提起锦娘,那时她就对锦娘很好奇。 只是初次见面,不算美好,她和怀生正在闹脾气。 而后,她察觉到了锦娘眼中的情谊,便从未和她细细相处过,不知怎的,许是今天锦娘的背影太过瘦弱,纤细,还有点单薄。 她对锦娘产生了好奇。 顾怀生莞尔,将他和锦娘认识的过程说了一遍。 其实之前他第一次和唐晏宁坦白他是望月酒楼的东家时,就已经说过了和锦娘如何认识的了,所以这次叙说,他主要拣锦娘是怎么把酒楼经营上来的事儿说。 第241章 锦娘的过去 ()」 唐晏宁听着听着,兴趣越来越大,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锦娘也是个要强的。 她仰头问道:「其实,你一直知道锦娘对你的心思吧。」 顾怀生轻嗯。 锦娘一直认为自己掩藏的很好,熟不知顾怀生何等心细,早就发觉了。 所以他始终保持距离,不给她一点幻想,除非有事,否则一般都不现身。 锦娘的性子也是轴的很,认准了很难转变,所以他故意让她去置办聘礼,好让她迷途知返的,哪儿曾想还是没绝了她这个心思。 后来他又帮她介绍了汪少恆。 起初,锦娘还是执着的紧,他猜到可能她要拒绝汪少恆了。 但那又如何,拒绝了这个汪少恆,还有李少恆,刘少恆,反正永远不可能会是顾怀生。 不过,兜兜转转,锦娘还是看开同意了。 顾怀生心里倒也有点欣慰。 他虽然于锦娘无意,但是相处几年,有几分把她当妹妹看,也希望她最终有个好归宿。 唐晏宁有些不明白,「那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说明呢,害的人家白白蹉跎几年。」 一开始若是什么都说清楚了,锦娘也不至于白白耽误几年吧。 都二十一了,实在不好说亲。 也不至于心结如此之深。 他摸了摸她的头,道:「人家未公开表白过,我这般直接去拒绝了,不是连人最后的一点尊严也给剥夺了吗?锦娘这个人要强的很,不然也不会短短几年把酒楼打理的如此出色了。」 锦娘要强,要面子,而且轴得很。 客人给了委屈她从未在顾怀生面前哭诉过,永远都是笑着跟他说营业额翻了多少多少,双眼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顾怀生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只是他不能回应,但还是于心不忍,每次都会笑着夸夸她,最出格的一次是摸了摸她的头。 大概是前两年吧,望月酒楼生意越来越好,成了许多权贵御用的地方,然后便迎来了理亲王。 理亲王来酒楼用餐时,看中了锦娘的美色,欲掳到府中做个小妾。 他年近五旬,是先帝的胞弟,虽然没什么兵权实力,但是颇受先帝喜欢,所以在京城只要不是要谋反叛逆这种大事,可以说是横着走。 看中哪儿家小门小户的闺女便掳回去做个小妾,后院里的小妾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锦娘跟他百般周旋,好酒好菜的伺候,可是那理亲王偏偏固执都很,见她言辞闪避,最后一怒竟然对锦娘上下其手,欲强之而后快。 那次锦娘是真的吓到了,就算曾经有难缠的客人,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这么胡来。 她拼命挣扎,大声嘶吼,可却没一个人敢闯进去。 若不是那天他恰好有事儿去店里碰见了,锦娘就毁了。 他从窗而入,一个飞石击中了理亲王的昏睡穴,扯了一块帘幔给她披上。 她身上的衣服被理亲王撕的七七八八,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墙角。 在看到来人是顾大哥的时候,她双手紧紧的揪着他的衣角,缩在墙角,哭的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顾怀生于心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以作安慰。 锦娘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恢復了情绪,眼眸也恢復了往日的干练。 事后一如往常的开店做生意。 第242章 喜欢你不需要理由 ()」 锦娘裹着帘幔,头髮散乱出来的这一幕,也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毕竟望月酒楼客流量大,许多人也听到了二楼雅间传出锦娘的唿救声。 各种流言层出不穷,带着暧昧的,不屑的,讽刺的,看好戏的…… 这种艷闻永远是男客官津津有味的桌上谈资。 流言越来越盛,锦娘全然不在意,依然把全部重心放在酒楼上。 三个月后满京城大肆流传起来理亲王猝死在小妾床上的消息。 皇室有心压下,想给理亲王一个体面。 但是消息传播的却异常迅速,各大茶馆,书楼,都在津津有味的谈论着。 锦娘之前的绯色流言开始慢慢被盖下去,然后逐渐被淡忘。 再后来酒楼越做越好,提起这件事的人就更少了。 但是也因为这件事的影响,锦娘的亲事愈发难说。 唐晏宁听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安静不语,淡淡的靠在他的怀里。 锦娘其实很坚强。 她挺佩服的。 一个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遇到的难处或许更多,同为女人,她可能比怀生更能理解那种不易。 但愿锦娘嫁给汪少恆后能余生安稳。 顾怀生见她半晌不说话,好奇道:「在想什么?」 唐晏宁不假思索的答,「在想你为什么会和我成亲?」 以他真实的身份,等个几年,日后想选什么样的千金嫡女没有,为何要偏偏选择她呢? 说实话,那时候她的名誉并不好,也没有多受父亲待见。 那个婚约,于他,肯定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他想退,轻而易举。 顾怀生听她问起,忍不住笑出声,「因为你漂亮。」 「……」 唐晏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原来你就只是喜欢我的容貌。」 顾怀生笑的更加愉悦,在她耳边又悄悄的附了几句。 唐晏宁刚刚那一点疑虑顿时被他这几句话激的全部退了去,红着脸推开了他,嗔了一句,「无聊。」 顾怀生笑的更加愉悦,起身跟她走进了内室。 喜欢她什么? 这个该怎么说呢,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可能仅仅因为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 顾怀生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独独认定了她。 只知道当时得知是她要嫁过来的时候,他的内心有些喜悦,甚至有些激动。 哪怕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开始喜欢他。 他喜欢看她站在半山腰时看着风景眉眼缱绻的样子,喜欢她和双儿说话时语气温柔甚至有些调皮的样子。 喜欢她每天起床嘟嘟哝哝怎么都不愿意起来的样子,喜欢她和大嫂一起坐在葡萄架下刺绣聊天笑的随意的样子。 喜欢她对村民们热情的送东西的样子,喜欢她为流浪的猫咪投食的样子。 尤其喜欢她夜里……的样子。 一嗔一怒,一颦一笑,皆入心扉。 似乎只要是她,每种样子他都喜欢。 他不需要娶一个背景多么雄厚,家缠万贯的女子。 他只需要娶一个让自己每天想着回家,会温柔等待他的女子。 每天回来时,她笑着走来,那一句欢快的,「你回来啦。」似乎就能驱赶所有的疲惫,如春风化雨,绵柔细腻。 她贪睡,贪玩,爱逛,也爱笑,甚至还敢去赌场。 对外人一向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而对待僕人,却又大度宽容。 敢爱敢恨,对外看似成熟冷静,但是骨子里又很安静可爱。一心只想平平凡凡过日子,性格恬淡。 这样的女子,如何叫他不喜欢呢? 不过他生来性格比较冷淡,这些话当着唐晏宁的面他实在无法开口,只好用一些别的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他进了内室,从后面拥住了她。 那股淡淡的兰香一如既往,萦绕在鼻间,久久不散。 他语气低沉,哄道:「今夜我可以过来睡了吗?」 他已经快半个月没有进卧室了。 温热的唿吸洒在颈盼,带起一阵轻微的颤慄,唐晏宁刚刚被他那几句话羞的薄红还未完全褪去,便又加了一层。 整张脸如天边的晚霞,红艷旖旎。 她掰开了腰间的桎梏,走到床边坐着,别过头,不理他。 顾怀生继续哄道:「我都已经睡书房半个月了,你就不心疼的我吗?」 「不心疼,谁让你上次那么过分。」 她终于出声,提起那日,语气还是带着不易察觉的羞赧。 顾怀生盯着她晚霞般的侧颜看了半晌,嘆了口气,说,「好吧。」 然后便从衣柜里又拿了几件衣服,打算去书房常住的模样。 唐晏宁被他突然这句好吧,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不应该……再问问,或者再说一两句吗? 她感觉,只要他再说两句,她就忍不住点头了,她对他,其实也依赖的紧。 习惯了身旁有一个人,习惯了那股淡淡的墨香,一下子这么多天都没触碰到,她其实也很不习惯的。 她还在自顾自的想着,顾怀生已经收拾好东西出了房门。 直到门口传来闭门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暗恼的跺了跺脚。 睡书房,睡书房,睡一辈子吧你。 夜。 月光流泻在草木上,映照着青石砖上一片斑驳浅影。 唐晏宁晚饭后连步都没散,也没学往常一样去书房还跟他唠唠嗑,一个人赌气的回了泽辉苑。 沐浴过后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睡着了。 子时,紧闭的房门被匕首轻轻的撬开,一男子嘴角含笑的立在床边看了看熟睡中的妻子。 转身锁了门,把匕首放在桌上,他褪去披着的外衣躺了下去。 睡梦中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嘴里嘟哝些听不清的话,当他躺下去的时候,自发的滚到了他的臂弯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深深的进入睡眠。 顾怀生哑然失笑,睡得可真沉,这要是个歹人进屋,她这般无害的样子还得了。 ………… 辰时。 唐晏宁方幽幽转醒。 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的被衾,一片冰凉。 难道……她昨天做梦了吗? 她好像感觉昨夜怀生来了,温柔的拥着她,倾诉低喃,那熟悉的墨香淡淡缭绕在鼻间,让人感觉格外安心…… 原来,只是一场梦么。 说不出的失落,她愤愤的锤了下被子,睡书房,睡书房,有本事就别回来了。 第243章 亲自下厨 ()」 梳洗完毕后,唐晏宁去了膳厅。 因她起的略晚,到膳厅用膳时,往往都是她一个人了。 大嫂一般吃完早饭了也会跟着她一起来膳厅,陪她坐着唠唠家常。 但是巧了,今天大嫂竟然也不在。 唐晏宁随意的搅拌着碗里的粥,问道:「大嫂呢?今天去哪里了?」 双儿道:「大夫人今日一大早用了早膳就出去了,说是和人有约,出去逛逛。」 「哦,这样。」 从顾家村搬出来许久了,大嫂也有了自己的小姐妹,偶尔也会出去喝喝茶。 唐晏宁没有细想,随口问道,「那姑爷呢?」 双儿又道:「小姐,您忘了吗,今日是姑爷上职的日子呀,一大早就去了翰林院啦。」 「我竟然给忘了。」她有些懊恼。 第一天当职,她应该起身相送的。 哎,这脑子,怎的越发的记性差了,明明之前怀生有跟她说过的。 也不知道,怀生走的时候,是否会生气? 要不,做点什么来补偿下吧。 想到就要做到,唐晏宁吩咐双儿准备一些食材,傍晚她要亲自下厨。 双儿有些怀疑小姐是否能做好,毕竟之前在相府的时候,有时候她们错过了领取午膳的时间,便只好讨点食材回来自己做。 小姐做出来的味道,那叫一个一言难尽。 但是看小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又懒得出言打击,索性默默的去准备了。 唐晏宁用完早膳闲来无事,便先去厨房熘达了一圈。 厨房现在烧饭婆子,烧火婆子,粗使丫鬟加起来七七八八快二十个人呢,一见二夫人过来,纷纷开始行礼。 唐晏宁示意她们随意,不用管她,她就随便逛逛。 一伙人这才开始忙碌了起来,噼柴的去噼柴,挑水的去挑水。 转了一圈,唐晏宁看到了猪蹄,想着,要不晚上炖个汤吧,给怀生补补。 她吩咐僕人把那猪蹄烧一烧,去除毛腥味。 掌勺的婆子有心讨好,便上来主动找话,「二夫人打算怎么做着猪蹄呀?」 唐晏宁随意道:「煲个汤吧,给二爷补一补。」 猪蹄……煲汤……补补…… 那婆子一听到这瞬间反应了过来,连忙一副我懂的样子热络的说道:「二爷最近是清瘦了些,该补,该补,老奴家里的那位原先在药房当过一段时间伙计,对药膳也颇懂一些,这猪蹄汤功效可能差一点,不如,老奴给您说几个滋补方子,今晚上做了给二爷尝尝?」 听到这唐晏宁来了兴趣,好奇的问道:「什么方子呀?有用吗?」 怀生最近睡书房,估计也是睡不好,加之这两天一直忙碌搬家,感觉确实清减了些。 有合适的药膳滋补下,也不错。 那婆子一听这马屁拍对了,立刻压低声音,悄咪咪的报了几个方子。 说让二爷隔两天换一个方子试试,保管好用。 唐晏宁不知这老妪为何说个方子还压低声音,只当是这方子是药房的私方,不好外传,便点头应下,让他们先去准备食材,晚上她亲自操刀。 酉时,天色黑尽,顾怀生终于披着浓重的夜色回来了。 还未到大门口,便远远的看见了一个秀丽的倩影,手里捏着帕子,四下张望着,似乎等了很久一样。 蓦的,他心口一暖,唇角划过一抹浅浅的笑。 抬脚,朝那身影走去,无形中,步伐比之前快了些。 离大门口还有二十米左右的时候,那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的人终于看到了他,提起裙摆便欢快的走了过来。 她刚一靠近,便看到他被露打湿的鬓髮,赶忙拉着他的手,问:「夜里寒凉,怎的不多穿一点,染了风寒怎么办。」 他笑了笑,宠溺的捏了捏她的手,「无碍,我的身体情况你还不知道吗?」 他身后还跟着寂林,她身后也跟着双儿,可他却总是这样说些模稜两可的话,惹人误会。 唐晏宁脸颊晕染上了薄红,啐了他一句,便转身拉着他进屋。 顾怀生任由她拉着走,心情颇好的扬起了唇角。 一进膳厅,一家人已经做得齐全,单等着怀生一到,便可以开饭了。 虎子一看到小叔叔便两眼放光,「小叔叔,你可算回来了,我肚子都饿扁了。」 林素娥立马佯怒的嗔了一句,「急什么,小叔叔今日第一天当职,怎么着也要等小叔叔回来一起吃饭吶。」 乔迁之后,虎子便入了城里的弘文堂。 都是一些权贵子弟启蒙的私塾,学费昂贵,名额有限。 还是怀生一早给安排进去的。 京城里的学堂不比乡下的,教的很多,课业繁重,也是适应了好几天才跟得上课程。 幸而还有小叔叔偶尔指导,不然他都要沦为吊车尾了。 顾怀生率先落座,冲着虎子微带歉意道:「抱歉,今日回来的晚了点,日后不用等我一起,你们先吃就行。」 顾怀恩连忙接话道:「吃饭就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嘛,等一会又不打紧。」 他说完便开始问怀生今日在翰林院内怎样,可还适应,有没有人欺负他,一副操心的样子。 唐晏宁在他旁边坐下,安静的听着,也好奇今日第一天去翰林院,不知道他适应还是不适应。 顾怀生轻笑,道他们操心太多,翰林院的人还是好相与的,今日一切颇为顺利。 除了遇到了唐晏彬。 不过他没提,也懒得提。 唐晏彬对他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任他瞎蹦跶些日子吧。 他说一切顺利,一家人便不再怀疑,开始动筷吃饭。 林素娥先给儿子夹了一个鸡腿,毕竟儿子刚刚念叨饿了好久。 今日的菜色荤素搭配,鲜香扑鼻,唐晏宁又亲自下厨多做了几个,看着颇为丰盛。 她给怀生夹了一块辣子鸡丁,期待的望着他,「尝尝看?」 顾怀生一看到这辣子鸡丁突然想到了那日在相府的时候,笑道:「你做的?」 「嗯,今日你第一天当职,我特意做的。」 她眉眼里有些小得意,仿佛我今日没有不务正业,我还亲自为你做了饭呢。 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一副等待夸赞的表情。 顾怀生忍不住失笑,尝了一块,意外的味道很好,辣度适中。 第244章 大补汤 ()」 他不禁讶异的问:「你何时学会这些的?」 之前他们住在篱笆小院的时候,多半是顾怀生下厨,最多见她煲过汤,竟不知,原来她也会做菜。 他问的时候林素娥和顾怀恩也各自夹了一块,发现味道确实不错,也纷纷问起,她怎么会做饭? 唐晏宁笑了笑,随便编了个理由说以前没事跟相府的厨子学的,煳弄了过去。 她其实是前世的时候学的。 因为陆夫人总是挑剔她一无是处,故意为难于她。 今天去游玩让她跟着打伞,明天去踏青让她跟着捶背,在府里一会儿想吃这个,一会儿想吃那个的,总是指名让她去做。 许是陆夫人和温氏不是那么对盘,折腾她折腾的尤为起劲,总是把她当丫头一样唿来喝去,还美其名曰,孝顺婆母,这都是应当的。 她没下过厨,最多煮过粥,所以刚开始菜色总是烧的不好。 手指不甚被切到,手背不甚被烫到,第一次杀鱼弄得鸡飞狗跳,把厨房整的乌烟瘴气,气的陆夫人发了好久的火。 她至今还记得陆夫人嫌弃的眉眼:连个汤都做不好,笨手笨脚的,没用死了。 后面她发了狠,跟着厨房的婆子谦虚的学,最后终于烧的像样了。 可自从她烧的像样之后,陆夫人又改了性子,换别的事儿让她做。 反正,想着法的挑她错。 后院里的女人似乎日子格外闲散,挑她错似乎成了陆夫人的乐子,隔三差五的就来一次,直到胡婉儿嫁了进来,陆夫人便不怎么过来挑她错了。 因为胡婉儿比她还会挑。 唐晏宁献宝一样的,把她今日做的韭菜炒豆腐,花椒鲈鱼,辣子鸡丁,香辣虾,还有一个素炒小青菜,都给怀生夹了一遍。 顾怀生的小碗堆得快有山高。 惹得顾怀恩和林素娥又笑了她一番。 笑完之后,林素娥轻轻催促,「弟妹,别只顾着夹菜呀,给怀生乘碗汤,听厨房的婆子说你今日为了这锅汤,忙活了好久呢。」 唐晏宁这才想起,刚刚只顾着夹菜了,她起身,掀开锅盖递给了双儿,边盛汤边道:「这汤大家都尝尝,我可是放在炉灶上足足煨了两个时辰呢。」 她先给大哥大嫂盛了一晚,然后才给怀生盛。 补汤刚刚炖好的时候她兴奋的说,待会儿给大家都尝尝。 那婆子听她这么一说,忙嘱咐说这汤对男子效果好,妇人饮用也可,但是孩子不行,所以单独给虎子做了一个排骨汤。 唐晏宁不疑有它,想着孩子太小,可能会虚不受补吧,乐呵呵的让双儿端了过来。 顾怀恩待看清那汤的材料时,表情有些复杂的看了弟弟一眼。 那一眼,似乎带点同情。 人参鹿肉汤,大补,状阳。 弟妹难道是觉得给弟弟一个人喝不好意思,所以连带着他也算上了吗? 顾怀恩的表情瞬间有点一言难尽。 顾家的尊严似乎受到了挑战啊。 林素娥倒是不懂,闻着那人参鹿肉汤散发的香味,尝了一口,嘆道:「嗯,不错不错。」 林素娥夸完好奇的问道:「弟妹里面都放了什么呀。」 她瞅着这里面的配料挺丰富,而且中药味略重。 唐晏宁微微一笑,说着属于药膳,效益滋补养生,然后便开始报里面的配料。 人参、鹿肉,黄芪、芡实、枸杞,白朮、茯苓、熟地、肉苁蓉、肉桂、白芍、益智仁、仙茅、泽泻、枣仁、淮山药、远志、当归、菟丝子、怀牛膝等。 林素娥听完一阵懵,实在是配料太多她记不住,只是嘆道:「这一锅汤里竟然放了这么多中药呀,那确实很滋补,来,来,你们兄弟俩多喝点。」 顾怀生:「……」 顾怀恩:「……」 这汤,能不能不喝。 这汤刚刚炖好的时候,唐晏宁为了试试味道,也尝了一小碗,虽然有点中药味,但是总体还是不错的哈,主要有滋补效果就可以。 她转头,见怀生还没动,轻轻催促道:「怀生,你也快尝尝。」 顾怀生在看到那碗汤时,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抬眸看了她一眼,想发作偏偏又碍于大哥大嫂都在场。 半晌,在唐晏宁期待的眼光下硬着头皮把那一碗汤喝了。 唐晏宁见他喝完了,以为他爱喝,忙又盛了一碗,特意盛了一点鹿肉出来,道:「别光顾着喝汤,吃点肉,这个可滋补了,我特意给你烧的呢。」 说完她抬头又看到了大哥的汤没动,催促道,「咦,大哥,你怎么还没喝呀,凉了就有点腥了,得趁热喝。」 顾怀生:「……特意?」 顾怀恩:「……咳咳,弟妹有心了,大哥喝这一碗就行了,剩下的都给怀生吧。」 话落他再次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心里暗暗琢磨。 还是得给怀生请个郎中了,这孩子嘴硬,上次竟然说好了。 哎,到底是面子值钱,还是这方面的尊严值钱哟。 顾怀生触及到大哥的目光,嘴角抽了抽,解释道:「我很好,不用进补。」 「那也多喝两碗呀,我瞅着这两天,你脚步有点飘,多喝些,补补。」 她笑着催促。 前天顾怀生因为整理书房,一直弯腰低头是有点累,勐地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感觉有点眩晕,走路的时候就飘了那么一会会儿,一会会儿。 谁知道恰好被唐晏宁看到,就以为他现在身体不好,有些发虚,适当的该进补进补。 顾怀生被她这几句话说的满脸黑线,皱着一双好看的眉,苦大仇深的盯着那碗汤。 顾怀恩轻咳出声,道:「那个……怀生啊,弟妹一番好意,你就不要辜负了,多喝点,补补,回头哥也给你准备点补品哈,弟妹这种进补的汤不宜多用,容易上火,还是补品好些。」 顾怀生的脸色更黑了…… 这该死的误会。 他秉着气,一口气喝完了那碗汤,饭都不想吃了。 虎子听到大人都在夸那锅汤,心里也忍不住痒痒,对着小婶婶道:「小婶婶,我也想喝一碗行吗?」 「不行。」 「不行。」 顾怀恩和顾怀生同时出声。 顾家的幼苗不能被荼毒了。 唐晏宁愣了一下,笑道:「哦,我知道不行。」 看来大家都知道这汤太过滋补,不适合孩子喝。 亏得厨房的宋妪还特意叮嘱一番。 她帮虎子又盛了两块排骨解释道:「虎子,这汤比较适合大人喝,小孩子喝容易上火,燥热郁结,不适合呢,你还在长个,喝排骨汤最好。」 「哦,好吧。」听说不能喝,虎子也没执着,默默的又去喝自己碗里的汤去了。 唐晏宁扭头便看见怀生碗里堆得老高的菜还没咋的动,又道:『怀生,快点吃呀,不然凉了,我可是特意为你做的。』 又是特意…… 若没有刚刚那锅汤,顾怀生还觉得这些菜很美味,但是看到那锅汤后,在看这些菜,他眉头皱的更深了。 鲈鱼,虾,韭菜豆腐,似乎每一样都跟那汤有类似的功效。 他额头突突直跳,看来晚上还是不够努力,她还是嫌弃自己吗? 林素娥和虎子还有唐晏宁已经动筷吃起来了,只有顾怀恩和顾怀生面面相觑了半天,才慢慢动筷。 吃饭的时候,顾怀恩有意无意的错开了弟妹的菜,吃的都是自己媳妇准备的菜。 而怀生就不行了,本就是特意给他烧的,弟妹格外热情,一直不停的帮他夹菜…… 最后吃的顾怀生第一次觉得何谓积食。 晚饭过后,他没有去书房,而是去了西苑空地打坐了一会儿,然后又练了好几套剑法,直感觉没那么胀了才收剑回去,沐浴更衣。 唐晏宁吃完饭就被大嫂拽住了,说今日和友人出去逛,看到好多稀奇玩意,便给她带了一点回来。 有几匹布料,还有几个首饰盒,盒子上什么标志也没有,看不出是哪儿家的款式。 不过无论哪儿家的,是否值钱,唐晏宁都不在意,大嫂有心给她买她就蛮开心的了。 送的一堆小首饰中,其中有一个琉璃玉珠簪,格外透彻清脆。 大嫂笑着说,这根玉簪很是衬她。 唐晏宁也确实喜欢的紧,跟大嫂道了好几次谢。 两人又八卦的聊了一会儿才散去。 唐晏宁没有问大嫂今日跟谁去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再说大嫂心地善良,交的友人想必也不会差。 回屋沐浴完毕,她又看了会书。 本来想去书房询问下怀生第一次上职,有没有遇到大哥的。 第245章 给你证明一下 ()」 唐晏彬虽然不是一甲,但是也取得了二甲的第一名,入了翰林院从编修做起,刚好跟怀生在一个地方。 唐晏彬那人的习性她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确实有些文采,这次怀生若没有参加科举,许是他就能挤进一甲前三名。 他这个人有些自视清高,瞧不起这种寒门子弟,偏好人的阿谀奉承,不知道,第一日,会不会去找怀生的茬。 虽然她知道要是唐晏彬真的去找了怀生的茬,怀生也不会吃亏,但是总想问问他才放心。 可是谁知她突然困意上涌,眼皮直打架,纠结了一会儿想着算了吧,明日再问也不迟。 明日早早起来送他,不可在这么贪睡了…… 及至子时,夜已深。 偶尔有家丁巡逻的轻微脚步声,还有几个值夜的小丫鬟堆在一起窃窃私语声。 飘飘渺渺,听不真切。 蓦的,那些细碎的声音突然消失,整个泽辉苑里显得安静异常,只有偶尔的虫鸣蛙叫。 「吱呀」一声,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顾怀生携带着微微凉的寒意悄悄的走了进来。 今日太困了,她便忘了闭门上锁,直接吹熄了灯就去睡了。 顾怀生应沐浴完毕,穿着一身单薄的中衣,随意披着一件披风,立在床头,看着睡的恬静的人儿,眼眸幽暗。 今晚上门没锁,难道……是特意给自己留的门? 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挥手放下了床帐。 唐晏宁似乎又做梦了,梦里依旧是熟悉的墨香,久久萦绕不散。 除了这熟悉的香味,还有那温暖的胸膛。 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感觉…… 如羽毛轻轻拂过。 轻轻的,痒痒的。 意外的,还挺舒畅。 她哼哼了两声,困意不减,依旧沉浸在梦乡了。 迷迷煳煳,突然一阵强烈的异样传来,她终于被惊醒了。 入眼便是怀生那张放大的俊颜,把她吓了一跳。 锤了他一下,微怒,「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在书房睡觉,怎的跑到我这里来了。」 只是刚刚说完这句话,她便感觉到了…… 本来还残留的浓浓睡意顿时被羞恼取代,她胡乱的推搡,让他出去。 不是要睡书房吗,不是还要等一个月期满吗? 那半夜这么偷偷摸摸的过来什么意思? 还不过问她的意愿,就……就…… 顾怀生挑眉,「不是嫌弃我虚吗?不是特意给我熬了汤进补吗?不是还特意给我留了门吗?干嘛还这么惊讶?」 唐晏宁潋滟的眼里全是波光,秀眉微蹙,似嗔似怒的说着,「你在说什么,我见你近日有些清减,好心给你补补身体怎么了?哪里又惹得你不痛快,还有,谁特意给你留的门,我大概是困得很了,忘记关了而已。」 顾怀生听她一本正经的解释,微红的脸色变得有些幽暗,语气沾染上了一抹匪气,「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为夫虚不虚,要不要进补,今夜就给夫人证明一下。」 ………… 翌日。 唐晏宁一觉睡到了午时。 还是被双儿在外面敲门吵醒的。 她抬了抬眼皮,看着立在床边的双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副困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蔫蔫道:「双儿,再让我睡会儿,好睏。」 一开口,声音嘶哑喉咙略疼。 她像想起了什么,困意去掉了一半,恨恨的锤了下被子。 双儿听到小姐的声音,忙关心的问:「小姐,您的嗓子怎么哑了,是不是受凉了。」 说着还摸了摸她的额头。 体温正常,除了脸色看着还有些潮红。 唐晏宁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没事,可能晚上受了点凉,无碍的,回头喝点雪梨汤就好了。」 「哦哦,好的,待会我吩咐厨房去熬。」 双儿转身去衣柜那里挑选衣服,碎碎道:「小姐您快起来吧,都午时了,午时了,今儿姑爷走您又没送他。」 「您昨儿不还说一定要起来送的,让我卯时就来喊您起床嘛。我卯时本来要准时要来的,结果卫无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把我扛了回去,不让我过来喊您,说太早了,您肯定起不来,」 说道这她撇了撇嘴,「小姐,要不是卫无拦着,您今日肯定能起来送姑爷的。」 说起卫无,双儿的语气还带了一丝气愤,这个卫无怎么老是拦着她,奇奇怪怪的。 听他提起卫无,唐晏宁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 卫无肯定听见了,肯定听见了…… 她没脸见人,没脸见人了。 双儿选好衣服就看到小姐缩在被窝里,连头都缩进去了,上前扯了一下被子道:「小姐,甭睡了,您昨晚戍时便早早的歇了,现在都午时了还没睡醒嘛,再睡就未时了,午饭时间都要过了。」 她当小姐又犯困了。 她哪儿知道自家小姐从子时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啊。 唐晏宁被双儿说的愈发赧然,隔着被子闷闷道,「双儿,你把衣服放在一边,先帮我备水沐浴,待会儿我自己穿。」 双儿不明所以,这大中午的又要沐什么浴哦,小姐愈发喜洁了。 不过她还是转身吩咐丫头去烧水。 唐晏宁屏退了所有丫鬟,也没让双儿侍候,拖着疲惫的身子自己去沐浴。 刚刚起身,一股温热流淌…… 她当月信来了,低头一看…… 脸上烫的都快冒烟了。 收拾后坐在浴桶里,瞅着水面上偶尔飘着的一丝……浊,她气恼的重重的拍了几下水。 波纹荡漾,溅起了片片水花,氤氲了水中倒映出来的妩媚脸庞。 他这是积攒了多久。 亏她之前还觉得可以让他回房了,没想到他竟半丝未改。 还是这么乱来,真的是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像是气恼的紧了,偏偏又无处发泄,只好又重重拍了几下水面,溅起了更大的水花,水花滴落在地上,慢慢的形成一滩一滩的水渍。 倒映出浴桶里的女子随意搭在浴桶边缘的素手。 唐晏宁闭眼,脑海里全是昨日凌乱的画面。 挥之不去。 他像暗夜里的野兽遇到了可口的猎物一样。 眼眸发狠,沉默不语,力道不减,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她都不知道昨夜自己哭了多久,嗓音都沙哑的说不出话来了。 睡书房,睡书房,三个月,三个月。 她愤愤的想着。 第246章 这是外涂的 ()」 当天夜里回来,顾怀生便没有在门口看到那翘首以盼的人了。 心情略微有一丝失落。 吃饭的时候也没见阿宁出来,只有他和大哥他们。 听大嫂说她不舒服,似乎有点受凉,便不来用餐了。 他有些担心,她说受凉的藉口是假的。 昨夜自己,是有点不理智。 她那么娇弱,不要真受伤了才好。 饭后,他便匆匆的去了泽辉苑。 刚走到门口,还未敲门,双儿便走了过来,欲言又止的,墨迹了半天才开口:「姑爷,小姐睡了,您请回吧。」 顾怀生瞥了一眼窗户高丽纸上倒映出来的女子看书的剪影,沖双儿挑了挑眉,意思是:这叫睡了? 双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也不知道咋解释,之前小姐莫名的让姑爷睡书房,现在又连院子都不让人进了,脾气越发奇怪了,不知道姑爷会不会生气。 顾怀生无视双儿的「阻拦」,大步走了进去。 双儿见姑爷走了进去,立刻识趣儿的把门给带上,站在房外守门。 这有什么误会还是得当面说清楚才好,小姐这避而不见的肯定不行。 顾怀生一进门便见妻子随意的靠在靠在暖榻上。 青丝散落,如上好的绸缎垂在胸前身后。 纤纤素手里,赫然捧着一本不知名的话本子,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 只是本来看的有趣儿的神情,在看到屋内的来人后,瞬间变得有些不悦,秀眉微蹙,嘴巴撇了撇,转过身,不看他。 连一句质问的话都没说。 顾怀生自知有点理亏,她有些脾气是正常的,主动坐了过去,问道:「晚饭为何不出来吃?」 「不想吃。」她淡淡道。 声音比早上听起来好很多,但是依旧带了一丝沙哑。 咳了一声,顾怀生还是厚着脸皮问道:「大嫂说你不舒服,所以我给你带了点药过来。」 说完,他从怀里拿了一盒药膏出来,递给了她。 唐晏宁下午是有点咳嗽,现在天气开始回暖,但是依旧有点凉,估计是她中午沐浴了太久才有点受凉的吧。 没什么大事,喝两碗姜汤就能好。 但是看他这么紧张的份上,她脸色还是缓和了几分,转过头来,看着那盒药膏,好奇道:「这什么药?吃的吗?」 看着形状倒像是外伤用的。 她接过来,好奇的打开闻了闻。 还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挺好闻的。 顾怀生的如玉的俊颜微微有些泛红,还好是夜里,瞧的不真切。 他小声道:「……外涂的,不能吃。」 「外涂的?我着凉不应该是内服吗?」 「……不是着凉的药膏,是……」 他后面两个字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甚至有些含煳,但是莫名的唐晏宁竟然听懂了…… 她瞪大了眼睛,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胭脂般,白里透着红。 一把将药膏扔了过去,她背过身,小巧的耳垂都被染红了。 「……我没事。」她表情羞赧,语气羞愤。 顾怀生当她逞强,「……我看看。」 之前被陆锦昭暗搓搓下药那次,他事后就帮她上过药的。 只是昨夜一时忘记了,而且搬家后许多小东西还没整理好,药膏也不知放哪儿了。 「你……无耻。」 唐晏宁被他这话气的一下子从暖榻上跳了下来,推搡着他出去。 不让他在屋里呆着。 顾怀生老神在在的坐着,纹丝不动。 半晌,推不动,唐晏宁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进了内室。 顾怀生抬脚跟了进去,放低语气承认自己过分了。 「过分,你那单单是过分吗?」她抬眸,带着质问。 顾怀生有些悻悻,「还不是因为你熬了那锅汤,你若没有嫌弃的意思,为何要熬这汤。」 「那锅汤怎么了,我好心给你进补,怎么就是嫌弃的意思了?」 昨天他也提到了那锅汤,今天又提到了,那锅汤,难道不是进补的? 顾怀生看着炯炯眼里的疑惑,皱了皱眉。 莫非,她压根不知道那汤的功效? 他道:「那锅汤,你明日还去问问宋妪是何功效吧。」 听他这语气,唐晏宁总感觉这锅汤没送到点子上。 想起他昨日的行为,她终于往那方便想了想。。 难道……这汤…… 是补那方面的? 顾怀生看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勾唇笑了笑,「这下,你知道不能都怨我了吧。」 「你……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瞪大了眼睛,脸上红霞遍布,似乎能冒了烟。 她怎么会怀疑他这方面。 顾怀生挑眉,「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知道,而且你还说特意给我做的。」 他越说唐晏宁越赧然,「我……我不知道那锅汤是这么个效用。」 宋妪真是害死她了。 难怪宋妪说方子的时候还压低声音说,一副悄兮兮的样子。 她竟还天真的当是她家的秘方,不好外泄。 顾怀生瞅着她变幻不定的神色,向前走了两步,趁机道:「我要回卧房。」 这要是早两天他这么说,唐晏宁可能会假装推拒推拒就答应了,但是经过昨晚上,她再次被他给激到了。 扭头回道:「不行。」 睡半个月书房丝毫没长进,反而还愈发过分了。 顾怀生却没接话,自顾自的开始去门口唤双儿备水沐浴,一副我就要在卧室的表情。 唐晏宁看他无耻的行为,只好干干的跺了跺脚。 在来泽辉苑之前,大哥找到了他,给了他一瓶看着蛮高级的药丸,然后又要给他塞小本子。 顾怀生一脸铁黑的拒绝,再三言明自己没问题。 顾怀恩有点怒了,「你没问题,弟妹给你炖补汤干嘛,睡书房干嘛?」 这几天他睡书房,大哥也知道的,起初只当他看书看得晚了,索性就歇在了书房,经过昨日,顾怀恩才想到这一方面,暗恼自己太不关心弟弟了。 今儿得空就给弟弟寻了新的小本子,还有一瓶丹药。 顾怀生就差指天指地的发誓,自己真的没什么事了,顾怀恩才有那么一丝丝相信他。 收起了自己的小本子和药丸,回去放起来,备着,说不定哪儿天就用上了呢。 于是为了让大哥相信,绝了他瞎操心的性格,他今夜就要搬回去。 第247章 钦差大臣 ()」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烟雨暗千家。 京城已经连续半个月细雨绵绵。 唐晏宁站在摘星楼上,看着雨幕下的京城,嘆了几句。 林素娥也在,一直下雨闷在家里无事,怀生便提议带去摘星楼看看雨中的风景。 果然是站得高看得远。 在这楼上能看到街道上行人匆匆,路面上的积水片片,还有节次鳞比的的房屋。 林素娥没啥文华,感不了弟妹那种酸诗,只说了一句风景不错,要是还能打打马吊就好了。 日日待在家里无聊,林素娥不知从哪里学会了打马吊,回来天天拉着唐晏宁打,唐晏宁都被她教会了。 顾怀恩则没跟着他们一起来,留在家里逗鸟。 他说,这种赏风赏雨的诗情画意的游玩,不适合他,他也没有兴趣。 几人正说着呢,突然有个小厮急匆匆的敲门,是大哥身边的小厮,说宫里来人了,让二爷赶紧回去。 顾怀生疑惑了一瞬,也没耽误,三个人赶忙往回赶。 一见怀生回来,顾怀恩忙如释重负的起身走了过去。 今儿刚好他们都出去了,独留自己在家里消磨时光,他正逗着鸟呢,突然门口传来一声略微尖细确穿透力极强的嗓音。 「圣旨到,翰林院修撰顾泽接旨。」 这一句圣旨到,把顾怀恩吓得一个趔趄,忙不迭的跑到门口将人迎了进来,然后打发了小厮去摘星楼请二爷。 都说皇宫的里的公公不要看着官职不高,但是最不能得罪,因为他们是天子近臣。 顾怀恩第一次见宫里的人,心里惴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说话都斟酌一番后再说,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惹了人家不高兴,最后为难的是怀生。 幸而那个公公好说话,态度和气的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饶是如此,顾怀恩还是觉得紧张呀。 他忙领着弟弟给他介绍了下,说这是宫里的吴公公,把这寒暄的工作交给弟弟去。 吴公公见顾怀生进来后,也起了身,态度温和的往前走了几步,和顾怀生客气一番后,便说明了来意。 一听是有圣旨下达,一行人忙跪了下去。 吴公公清清了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唐晏宁听着听着,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担忧。 吴公公念完后将圣旨合拢,双手递过去,温温道:「顾修撰,接旨吧。」 顾怀生恭敬的举起双手,接过圣旨,「谢主隆恩,微臣此行一定尽心尽力,为圣上分忧。」 然后起身面上淡定的朝吴公公致了谢。 吴公公笑着问,「顾修撰何日启程呀?」 顾怀生道:「就明日吧,青城郡具体情况不明,还是早一点出发,早一点了解情况,做好准备。」 吴公公笑呵呵的恭维了顾怀生几句,便告辞了。 吴公公这边刚走,顾怀恩立刻忍不住出声,「怀生,这是怎么回事,你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苑修撰,如何能担当的起钦差大臣?」 刚刚吴公公的圣旨中说道,顾怀生是今年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才华横溢。 于是今年的青城郡巡查人员,便有几个大臣意见统一,一致举荐顾怀生,说是给新人一个歷练的机会。 顾怀恩费解,怀生初入翰林院才多久,就算要歷练,也不可能直接担任钦差大臣?为何这种差事会落他身上。 他隐隐觉得此行肯定不是圣旨上说的那么轻飘飘。 顾怀生给了哥哥一个安慰的眼神,「圣旨已下,推拒不得,大哥不用担心,只是例行的巡视,或许去个把月便能回呢。」 因为细鳞河是大魏朝唯一一条南北流向的大河,北起雾莲城东沂山,南至泗口入芒河,蜿蜒数百里,沿途经过曲艺、韩县、鹿城、平谷等地,是南北水上交通的主要通道。 因此每年到了雨季,都要去例行巡查,以防河床上涨,发生洪涝。 每一届钦差大臣都是例行一圈便回来,事后还能得到嘉赏,看似是无比轻松的一个美差。 他宽慰了两句,顾怀恩嘆了口气叮嘱他回去赶紧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今天早些歇息。 顾怀生轻轻应下,牵着唐晏宁走了,徒留顾怀恩在后面有些担心的同林素娥说着。 一到了房间里,唐晏宁面上的愁容再也掩饰不住, 顾怀生轻轻的拉着她的手坐下,道:「不要担心,你不是已经提醒过我了吗?我之前命其峰等人先去观察过,放心,至少已经有点准备,不是突如其来。」 大概是一个月前,刚刚进入雨季的时候,唐晏宁就跟怀生提过,今年的雨季会格外漫长,尤其是青城郡的细鳞河需要提防。 顾怀生当时很讶异的看了看妻子。 青城郡是重要枢纽,马虎不得。 以祁山居士身份行走的时候,他无意间撞见了钦差大臣巡视的敷衍。 所以他其实也隐隐有这方面的担忧,正打算派人查访一番,没想到,阿宁先提了出来。 他知道,她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儿。 于是也没纠结,派人悄悄的去查探,叮嘱务必要细心一些。 唐晏宁还是不放心,抓着他的手道:「可是,我还是担心,为什么会是你呢,朝廷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是你呢?」 她喃喃道。 前世她幽居深院,对细鳞河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那次派去的钦差大臣叫路鸣,是梁王殿下推荐的人。 路鸣也是例行公事,回来后上报一切正常,结果从他回来后,听说青城郡连下了半个月暴雨,河水上涨,淹没了周边的屋舍庄稼,并且淹死了很多人。 而那位钦差大臣因职责疏忽,最后满门抄斩。 因着那人是梁王举荐的,最后梁王也因这件事受到牵连,剥夺了部分权利,然后禁足在府中一年。 毕竟那么多条人命,皇帝有心想护着都不行。 在正圣眷正浓的时候忽然跌落,梁王此后就有了败落迹象。 她提醒怀生想着能不能提早规划,布置,减少灾害,保全那些人的性命。 因为那一次河水上涨,听说至少淹死了五千人。 五千人的性命啊。 重生一世,她知道了些先机,一定要为前世那些枉死的人做些什么。 只是她本来想让怀生去跟睿王说,让殿下差人去治理的,可是不知怎的,这件事儿就落在了怀生头上。 这水治理好了大功一件,治理不好,可能就是满门抄斩。 顾怀生刚想开口解释呢,门外传来寂林的声音,「主子,外面有人要见您。」 他只好拉着她的手,安抚性的拍了拍,等我回来给你解释,便起身先去了朝阳厅。 第248章 俊俏的小厮 ()」 唐晏宁一直坐在房间内,努力回忆前世细鳞河的事儿。 那次发了大水,朝廷派了很多人前去救援,但是碍于水势汹涌,救上来的人不过是寥寥几百人,下游区的几千人,连同屋舍庄稼牛羊牲畜,全都淹死了。 水势持续了很多天才退,波及很广,又因一直下雨,气温不定,导致很多人得了风寒。 未能及时得到治癒,风寒蔓延,朝廷的人去了一波又一波,最后还是睿王请缨去了细鳞河,提出了一系列有效的方案,暂时控制住了风寒,然后开仓放粮。 因为庄家大片的被淹没,青城郡倖存的百姓,粮食开始告急,幸而那几年都是丰收年,才得以缓解。 顾怀生从朝阳厅回来的时候,便见妻子盯着窗外的绿竹发呆,直到他坐在身边,唐晏宁才反应过来,忙问:「来的是谁?可是和你做钦差大臣有关?」 顾怀生道:「嗯,来的是殿下。」 睿王殿下乔装了一番亲自上门来的。 皇上上朝的时间逐渐减少,精力逐渐不济,现在朝堂上很多奏摺都是赵景修在处理。 今日早朝的时候,有人提到雨季已至,青城郡又该例行派出钦差大臣去巡查了。 睿王坐在龙座右侧,听到钦差大臣不禁思索了起来。 前一段时间先生也派人悄悄传信于他,让他去细鳞河查看一番,提防今年雨季。 他暗地里派人查过后发现并无不妥,青城郡天气晴朗,堤坝稳固,一派铮铮向荣。 但是先生既然出言提示,他还是留了几个人在那儿多待几天,观察观察情况。 现在听大臣议论,他正在思索派谁去比较靠谱时,有几名肱骨大臣一同举荐这一届的新科状元,顾泽。 原因是因为琼林宴上,有大臣兴致大发的出题考考这届学子,其中就有关于如何治水防水。 甚至拿了青城郡的细鳞河举了例子。 顾怀生身为状元,自然很多人等着看他怎么回答的,当时他的回答条理清晰,见解独到,一时赢得了不少大臣的夸赞。 所以今年青城郡巡视,有部分大臣因为他那日精彩的言论,开始推荐他。 睿王犹豫了会儿,最后点头应下。 左右不过是例行巡视,而且青城郡多富饶,也是至关重要的一个城市,换先生去巡视,他也比较放心。 而且若是这件事办的妥帖,先生在官场上就先奠定了根基,于日后有益。 后续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差派更多事务,逐步升起。 略微思索后睿王便採纳了意见,求父皇拟旨。 只是先生定会疑惑,所以他亲自登门解释一般,并且将自己的令牌给了先生,有这枚令牌,明面上可以调动那些官员,暗地里也可以可以调动他隐藏的势力,遇到危难的时候,也可以救救急。 先生既然早先提出顾虑,还是应当在谨慎一点为妙。 顾怀生听完后表示明白,接过令牌,感谢了一番,起身悄悄的送走了殿下。 他将睿王来的意思和唐晏宁大概解释了下。 唐晏宁得知睿王也在背后默默支持时,心下倒是宽了不少,只是眉宇间还是有些忧愁。 晚饭过后,唐晏宁双手抱着膝盖有些蔫蔫的靠在暖榻上。 这次一去,粗粗一算至少三个月,这算是这对小夫妻最久一次的分别。 唐晏宁满眼不舍,含泪望着顾怀生。 模样看着有些委屈。 顾怀生对上她的眼泪,无奈的嘆了一句,将她轻轻抱起,放下了床帐…… 这一夜极尽缠绵,两人都带着浓浓的不舍。 甚至顾怀生将她扶上去的时候,她都没有嚷着要下来。 媚眼如丝,偏又含羞带怯。 乌黑浓密的青丝全部垂落于胸前,挡住了旖旎的风景。 顾怀生垂眸,静静的望着她,看着她因纤腰轻摆,发梢带起的阵阵涟漪。 他伸手,忍不住牵起一缕发放在指间把玩。 她的头髮养护的很好,如上好的绸缎,触感丝滑。 让人爱不释手。 平日里,他也喜欢把玩她的发。 唐晏宁别开眼,白皙的脸颊早已红透。 潋滟的眸子似一汪秋水,泛着点点波光。 烛火未熄,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帷帐里,她的容颜,有些朦胧,偏又带着一丝蛊惑……。 顾怀生被眼前的景色,迷了眼。 这大概……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他伸手,将绸缎般的发全部拂到她的背后。 美丽的风景顿时呈现在眼前…… 唐晏宁一惊,连忙伸手捂住了他的眉眼,「不许看。」 她低低道,语气羞涩,却又婉转,撩人心头。 顾怀生任她捂着自己的眼,忍不住轻笑出声,「好,我不看。」 因她突然的倾斜,顾怀生一瞬间绷紧了身子,手倏地攥紧。 唐晏宁也感觉到了他的异样,脸颊生晕,愈发红艷,但还是没有撤回手,就这么捂着他的眼。 满头青丝顺势滑落,落在他的身上。 半晌,顾怀生唇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摩挲着她的发,她的背。 最后落在她盈盈一握的腰上…… 一室缱绻,烛火燃尽。 唐晏宁终于累极,昏睡了过去。 顾怀生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落下一吻,看着刚刚破晓的天色起床披衣,匆匆收拾了一番,带着昨夜阿宁收拾好的衣服,出发…… 他这边刚刚走出门口,轻轻掩上门,床上睡得恬静的人儿就睁开了眼,看着紧闭的门扉,心里漫出浓浓的不舍。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随便穿了一身衣服,拖着疲惫的身子,悄悄的站在走廊的柱子背后,看着他和大哥大嫂辞别。 看着小厮把他的行礼和平常爱看的书往马车上装去。 泪水湿了眼眶,她仍是呆呆的望着那熟悉的身影,身上似乎还沾染着他的墨香,他的温度,那么熟悉,那么让人沉醉…… 这似乎是弟弟第一次离家那么久,大哥语气里也带着不舍,叮嘱了很多,林素娥则早早让厨房备上了许多干粮,让怀生带着。 顾怀生接下干粮后,又和大哥大嫂说了一会话儿,然后头也没回的往门外走去。 直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唐晏宁才微微哽咽出声。 双儿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给小姐披上了件披风,安慰道:「小姐,姑爷说不定很快就回来,听大爷说也就是例行巡查,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唐晏宁咬着唇,明白双儿是不知道实际情况可能比想像的严峻,她也没解释,摇了摇头,示意回去。 她刚刚走到门前,卫无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东西。 双儿看到卫无手里的衣服,好奇道:「卫无,你拿着小厮的衣服过来干嘛?」 卫无没有说话,把衣服递给了唐晏宁,道:「二夫人,主子说只等一刻钟。」 唐晏宁本来有些泪眼模煳,在看到卫无手中的衣服时,顿时就变得亮晶晶的,她忙擦干了眼泪,接过衣服道,「谢了,卫无。」 「双儿,快,进来帮我。」 双儿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小姐勐地拉进屋子里,一个趔趄差点摔跤。 一刻钟后,顾怀生的马车里多了一个俊俏的小厮。 这小厮肤如凝脂,身形娇小,且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无比勾人。 顾怀生盯着马车角落里的小厮良久,无奈的嘆了一句,「过来。」 唐晏宁这才欢快的扑了过去,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顾怀生揽着她的腰,细细摩挲,眼神宠溺。 当时她站在柱子后,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他的心,莫名有一丝疼。 早起的天气依旧料峭,她偏偏披了一件薄薄的衣服就跟了出来,也不怕冻着。 他想过去跟她再说两句,正式告个别的,但是想起她的眼泪,还是放弃,他怕自己不舍。 可是当自己真的转身走了,坐在马车里,他突然觉得什么都索然无味,书也看不进去,睡也睡不着。 半晌,他妥协般的做了一个决定,让卫无去寻两套小厮的衣服给她送去。 他是钦差大臣不错,但是钦差大臣身边也可以带着小厮的。 只要她女扮男装,也不是不可以。 之前他也想过,只是怜惜她身形单薄,经不住舟车劳顿,而且青城郡气候比这儿冷一点,又怕她感染风寒,考虑重重,这个念头才作罢。 没想到最后因为不舍的一眼,又再次动了这个念头。 不过到底是怜惜她一女子照顾起来不方便,无法,只好把双儿也带着。 双儿近身伺候了她好几年,总是能将她照顾的仔细些。 此时的双儿坐在马车外,和驾车的卫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但是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兴奋。 拖小姐的福,她可以去青城郡啦。 听说青城郡风景极美,小吃一条街,没出过远门的双儿,格外憧憬。 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卫无说到了青城郡,自己如何如何计划等等。 唐晏宁昨晚累了一夜,到了马车里和怀生说了几句话后就犯困了,幸而顾怀生的马车宽敞,且备的齐全,唐晏宁舒舒服服的在里面躺着睡了一觉。 顾怀生看着她的睡颜,忍不住摇了摇头,神情宠溺。 这一觉醒来,天色已然黑尽。 第249章 吹迷烟 ()」 这一觉醒来,天色已然黑尽。 他们已经走了一百里。 期间除了必要的方便和下去打水外,一直在赶车。 夜间不适宜赶路,而且两匹马儿也已经疲乏不堪,他们寻了一个简陋的客栈入住。 唐晏宁被推醒的时候,有种睡迷煳的感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哪儿里,看着外面的天色,她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睡了一天。 忙一个机灵爬起来,把马车里的被子叠了叠放好。 顾怀生给她重新绾了下头髮,确认无虞,他们才下车。 双儿从未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坐的屁股都疼了,终于到了客栈她最先一熘烟的下来,活动活动。 一进客栈门,迎面走了一个小二,衣着朴素,肩上搭着布巾,热情的招唿着。 客栈不大,大厅里面也就四五桌桌客人,他们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瞬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没办法,除了顾怀生的长相,就属唐晏宁的长相最招人了。 不少人盯着她带着说不清的目光看,唐晏宁下意识的往顾怀生那里靠了靠。 这一举动挑起了大厅靠右一桌两个长相粗狂的人兴趣。 他舔了舔唇,摸了摸鬍子,目光侵略性的在唐晏宁身上游移了一阵,就撤了回去,继续开始吃肉喝酒。 顾怀生要了三间房,付了钱便由小二带着上楼去了。 小二忍不住嘀咕,一般四个男人,要么是四间房,要么是两间房,这三间房还真是少见的。 顾怀生给了赏银,吩咐送些饭菜上来。 小二一看赏银是二两银子,顿时双眼放光的连连点头去准备。 大主顾啊。 这要是伺候的好了,兴许还有赏银呢。 他忙乐呵的将店里最贵的酒菜准备好端了上来。 双儿和卫无的房间也都各送去了一份。 今儿马车坐了一天,都疲乏了,吃完饭沐浴完毕后,便直接睡下了。 只有唐晏宁,沐浴完毕后精神抖擞,半丝没有睡意,因为她白天睡多了。 她躺在里面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有些无聊,一时捏起顾怀生的一缕头髮绕圈圈,一时又抓着他的手摸摸那几个茧,一时又扒拉开他的衣领,摸摸心仪的锁骨。 反正怀生现在肯定啥心思都没有。 突然,窗户纸破了个洞,她借着淡淡的月色看到有一支竹筒伸了进来,然后冒出了丝丝雾气。 她刚想叫醒怀生,就见怀生已经坐了起来,一手捂着她的鼻子,一手捂着自己的。 唐晏宁扒拉开他的手换自己捂着,伸手示意他窗外。 顾怀生轻轻的下床,走路毫无任何声息,到了窗户边。 他还没出手,外面吹迷烟吹得起劲儿的人就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唐晏宁匆匆披了一件披风,连忙去推开了后面的窗户,又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只见走廊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两个大汉,正是今日晚上打量她的那两人。 这两个大汉一个去双儿屋里吹了迷香,一个去唐晏宁屋里吹, 因为两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唐晏宁和双儿的男扮女装,这荒村乡野的,可难得能见到这么正的货色,所以两个人合计着,吃完晚饭掳回来,享受一番后再倒手卖了。 看那两人的姿色都可以,尤其是站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的小厮,那眼神,那身段,啧啧,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看这两人吹迷烟轻车熟路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作案了,不过这次比较倒霉,踢到了他们这块铁板。 这迷烟还没吹进双儿屋里呢,卫无就一手噼晕了一个,待他走到主子这边看看时,另外一个吹得的正欢呢,抬手利索的在噼晕一个。 卫无看着地上晕倒的两个人,问道:「主子,怎么处置?」 顾怀生淡淡道:「先绑起来吊在外面的树上,等明日一早给小二一些银子把他们扭送至最近的官府,由官府发落。」 卫无恭敬的点头应是,然后利落的寻了绳子来,把人结结实实的绑起来。 回到屋里,迷烟已经散尽,唐晏宁闭上窗户和门,嘆道:「这跟话本上说的好像,外面好多坏人。」 刚出来第一天就碰到了坏人,唐晏宁真的觉得世道险恶,要是她一个女子单独外出,肯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 顾怀生继续躺回去道;「所以,你以后一定要紧紧的跟着我,听到没。」 「恩恩,」唐晏宁小鸡啄米的点了点头,又躺回到了里面。 手悄咪咪的伸了过去,继续撩起一缕头髮打圈圈。 她本来就没有睡意,结果被那两个吓得虚惊一场,现在更没有睡意了。 顾怀生确实有些乏了,没有管她的小动作,闭目睡觉。 …… 翌日,天色刚刚大亮。 晨曦还没有撒下来,顾怀生已经起了床。 穿衣洗漱整理。 唐晏宁昨晚上睡得晚,现在这会儿又犯困的紧,但是想起此次的目的,她也不敢赖床,耽误怀生,也跟着起了。 一行人简单的吃过早点后,便再次出发了。 临行的时候,卫无给了小二五两银子,吧外面那两个大汉送到官府去。 两个大汉昏迷了一夜才醒,醒来发现自己被绑的牢牢实实,还是被吊着的,就知道自己这遭遇到硬茬了,忙对着经过的四人呜呜讨饶,眼泪一把一把的流。 因为他们嘴被堵上了,只能呜呜了…… 小二得了五两银子笑的合不拢嘴,连忙点头表示知道了。 双儿对昨晚吹迷烟之事儿毫无察觉,好奇的望了那两个大汉几眼。 卫无冷冷道:「都是坏人,不用管。」 双儿点头,哦哦了两声。 路途漫漫,且枯燥,双儿就不停的和卫无说着话。 没办法,除了卫无,她旁边也没人了。 卫无还算给面子,时不时应了几句,然后偶尔还会解释一下。 他解释双儿不懂的问题时,双人总是扬起一副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那感觉就是,卫无,你懂好多呀。 莫名的,让卫无有了那么一丝丝赧然。 一晃,过去了七日,她们终于快到青城郡了。 连坐了七天马车,给唐晏宁颠簸的啊。 真的是够够的。 她在马车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毫无形象,一会儿拿着干果问卫无双儿吃不吃,一会儿推开车门坐在旁边跟双儿唠嗑,一会儿又去翻翻书。 起初没想着带她,顾怀生带的书多半跟青城郡细鳞河有关,所以枯燥且无聊,唐晏宁实在看不下去。 一会儿又无聊躺在顾怀生的怀里,看他认真的看书,然后时不时的也拿一块干果餵到他嘴里。 顾怀生这几日被她乱七八糟的餵了好多甜食,由最初的皱眉,到无奈,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她餵什么就吃什么。 嚼两下就随便咽了,专心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第250章 误入「青楼」 ()」 唐晏宁曾看他看书看得专注,恶作剧了一次,把一张纸团成球,餵了他一次。 顾怀生硬是嚼巴了两下才发现不对,黑着一张脸吐了出来,然后…… 就是唐晏宁各种隐忍的不敢出声,某人的各种得意,还有双儿时不时的朝马车里问候一句,唐晏宁强撑着回答。 最后唐晏宁再不敢恶作剧了。 唐晏宁在马车里无聊的横躺竖躺后,便安静下来了。 顾怀生这本书关于青城郡的部分刚好看完,便见她不舒服似的扯了扯衣服。 他道:「又不舒服了?」 唐晏宁小声应了一声:「嗯,闷得慌。」 顾怀生撩开窗帘,看了看天色,安抚道:「在忍忍吧,天色渐晚,待会到了客栈就好了,而且今天落脚的地方比较繁华,到时候选一家好的客栈,一定让你好好梳洗一番,睡个好觉。」 这七天,他们就第一天和第二天遇到了客栈,剩下的五天都是在马车上过的。 晚上唐晏宁和双儿睡在马车里,顾怀生则和卫无在空地生一堆火随意打个地铺将就着。 唐晏宁自是知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过还是不舒服的扭动了下。 自从第一天跟着他出门,因时间匆匆,她没有缠裹胸。 刚进客栈就被人看出了女子身。 第二日顾怀生便提醒她,出去后一定裹上布,不然容易露出破绽。 唐晏宁这才惊觉,拿着怀生不知道从哪里准备好的布条老老实实的裹上去。 但是这样裹着一天,唐晏宁总觉得憋闷,而且还感觉有点闷热。 顾怀生看出了她的不舒服,一般在马车里行驶的时间比较长的时候,顾怀生便会允许她悄悄的解开,下车的时候再缠好。 但是现在天色近黑,不好在耽搁,唐晏宁也知道,别扭了几下便不出声了。 顾怀生将人捞在怀了,摸了摸她的头。 唐晏宁不好意思的躲了躲。 天色刚刚被黑暗完全笼罩时,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家客栈。 这段地方确实像怀生说的,比较繁华,而且蛮热闹的,客栈也很多。 但就是意外的每个客栈几乎都爆满。 可能因为这个地段是许多商人歇脚的必经之路,而且,前面的县城似乎还在举行什么比赛,于是很多人突然一起过来,导致每个客栈都没有空房。 上等房,下等房都没有。 顾怀生嘆息了几句,想着估计晚上又要让阿宁委屈在外面过一夜了。 正当他们准备买点干粮类的置办齐全再走时,有个小二打量了他们一瞬,突然好心出声道,前面路口其实也有个客栈,就是……有点贵,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去吧。 顾怀生听完谢过后,当即就按照小二指的方向过去。 贵一点怕什么,他有钱。 只要不要让妻子在跟着他在外露宿。 唐晏宁下了马车和双儿怀生一起打量着客栈。 入云楼。 嗯,这客栈名字不错,雅致的很,唐晏宁贊道。 这客栈看着倒是比之前的都贵气些。 客栈一共三层,建的是飞檐婉约,雕栏玉砌。 难怪那小厮说这个贵呢。 而且客栈门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还画着图,不过一直在风中摇曳翻飞,什么图,唐晏宁没看清。 双儿在一旁激动道,「小姐,这个客栈似乎不错,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吃一顿正儿八经的饭了。」 语气里带着兴奋。 唐晏宁点了点头,同样一脸期待的望着那客栈。 她已经五天没有洗澡了,感觉自己身上都馊了,而且今儿怀生摸她头的时候,她都非常不好意思,生怕他摸了一手油。 路上一直在赶路,不可能有洗澡的地方,而且吃的干粮,干巴巴的,连点热乎气的都没有。 但是她又不想抱怨,第一怕怀生心疼,第二是因为本来就是出来干正事的,又不是游玩的,不能那么娇气,拖累了怀生。 但是她以为她不说,顾怀生就看不出来她的心思了吗? 不然也不会今日非要找个客栈了。 顾怀生和卫无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 望着酒楼踌躇不前。 最后唐晏宁站在门口被冷风吹得打了个激灵,忍不住催道:「走啊,站在门口干嘛。」 话毕她就拉着双儿进去。 她真的想迫不及待的进去要个上房,然后好好的泡个热水浴。 顾怀生蹙眉,终于明白那个小二介绍这间客栈的时候为什么要打量他们一瞬了。 他在背后犹豫道:「阿宁……」 瞅着已经欢快踏进客栈大门的身影,顾怀生嘆了口气,无奈的跟了进去。 卫无在后面斟酌了一番,第一次略带尴尬的语气出声,「……主子,属下不累,要不,属下今夜就留守在马车上吧?」 顾怀生头都没回,说了一声,「不行。」 要进去一起进去,好歹有个伴。 卫无眼角抽了抽,认命的跟了上去。 唐晏宁刚一进去就看到大厅里异常宽敞,且布置的雅致馨香,里面七七八八的散落了几桌。 她随意打量了下,发现都是男子,也无甚在意,因为在外走动的,本就是男子居多。 眼尖的管事看见有人进门立刻走了过来,拿着一把摺扇,转的风生水起,笑眯眯的说道:「几位爷是第一次来吧?」 听他说爷,唐晏宁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小厮打扮,正准备开口,顾怀生突然冷冷出声,「住店,开三间房。」 管事的带着莫名的眼光打量了他们一眼,听他们说三间管事的楞了一下,一会儿便一副明白的样子道:「好的,各位是要上房呢,还是要……」 「上房。」顾怀生道。 「好嘞,那还需不需要……」 「不需要。」 管事的话还没说完,顾怀生已经果断的拒绝了。 管事的也没不悦,冲着斜靠在大厅柱子上姿态闲散的一个人唤道:「玉树,过来带客人去三楼的上房。」 叫玉树的听到管事的唤自己,便慢慢的走了过来。 走进了唐晏宁才发现,这男子长得还不错,皮肤白皙,身形高挑,且唇角含笑,眼波流转,莫名的有点那什么……娘。 还有就是,有点太瘦了。 然后,衣服领口似乎也有点低,锁骨都漏出来了。 瞅着自己妻子的盯着别人打量,顾怀生当即脸色一黑,勐地往前一步挡住唐晏宁的视线,冷冷道:「带路。」 那男子也是个识趣儿的,知道两人估计是一对儿,也没做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抬脚幽幽的往楼上走。 卫无走在最后,面无表情的跟着,内心,第一次觉得不自在。 叫玉树的男子把他们带到房间后顾怀生吩咐上些吃食,然后在准备热水。 玉树柔柔的应下,转身离去时,告诉他们待会再有什么需要可以传唤小二,底下也有专门的小二伺候。 第251章 惹了卫无 ()」 刚刚小二只是临时有事儿走开了,那管事的才叫他带路。 唐晏宁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那男子沖她微微一笑,色如春晓之花。 唐晏宁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起了鸡皮疙瘩的还不止是唐晏宁。 顾怀生额角突突跳着,一张俊颜如万年寒冰,眉宇间的寒意能冻死一群人。 这三楼的厢房隔音效果其实做的不错,但是顾怀生是习武的,耳力非比寻常。 刚刚走进来就听到隔壁不和谐的声音…… 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在脑中炸开,顾怀生感觉真的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但是看着阿宁眼中的欢喜,他只好极力忍着,目光只盯着妻子,努力忽略那乱七八糟的声音。 这里的房间布置的倒是很雅致,暖榻,棋盘,薰香,纱幔,挺诗情画意的。 唐晏宁一进来就被这厢房里的布局吸引,没有注意到怀生不自在的脸色,好奇的四处瞅了瞅。 突然眼前一亮。 哇…… 好大的一张床。 都能并排躺四个人。 而且不是那种常见的床,这个床四周什么都没有,只有床顶悬了一方纱帐。 上面铺了崭新的褥子,看着好柔软。 唐晏宁双眼放光的一下子沖了过去,只是身子还没沾到床,顾怀生勐地一把给人捞回来,道:「抓紧时间沐浴,吃饭,待会儿我们就走。」 一听说要走,唐晏宁不乐意了,「不能住一夜再走吗?」 这都到了客栈了,再赶,也不至于赶这一夜吧。 顾怀生面色纠结了一瞬,还是果断道:「不行,听话,到下个客栈,在好好休息。明天落脚的地方也有客栈的,不用等那么久的。」 唐晏宁撇了撇嘴,模样有些蔫蔫,想着怀生也是心系青城郡,便乖乖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顾怀生嘆了口气,想摸摸她的头安慰她,唐晏宁看他抬手立马往后跳了一步,难为情道:「不要摸我头。」 油的都能炒菜了。 顾怀生大致知道她为什么不让摸,笑了笑。 不一会儿小二就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热情的问,「两位爷,您的菜色已齐,请慢用。」 顾怀生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下去。 隔壁终于消停了,顾怀生的耳根子暂时清净了会儿。 能神色如常的用饭。 小二转身的时候想起什么,问道:「那二位爷,您要的水,是现在送过来呢?还是待会儿吃完饭在送过来呢?」 一般很多客人都是吃完饭,过了那么好一会儿才会叫水,但是每个客人脾性不一样,小二还是先问了一句。 唐晏宁实在受不了身上的这股味,急忙道:「现在把水就送上来。」 小二笑了笑,点头应下。 顾怀生看着那个小二的笑,皱了皱眉,「过来,饭菜既然准备好,先吃饭,再沐浴。」 唐晏宁也饿,看着这一桌子美食,当下也不客气,吃着一半的时候,送水的小厮上来了,倒完水以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唐晏宁囫囵的吞了几口饭,试了试水温,确认无虞,赶忙在屏风后面解开衣服跳了进去。 被热水包围的瞬间,唐晏宁会舒服的发出了一声喟嘆。 她细细的拿澡豆洗着头髮。 这边的小二也是比较贴心的,浴桶里面竟然还有花瓣,唐晏宁实在是美美的洗了一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出来的时候才觉得何谓清爽。 她用布巾包着头髮,走过去道:「我洗好啦,怀生,你让小厮换一桶水来吧,待会儿你洗。」 顾怀生抬头看了看她现在的模样,道:「吃饭完我再洗,你赶紧吃吧,要凉了。」 「哦哦。」 双儿被领着进了房间后也是惊讶的不行,四处新奇的打量下,咂嘴道:「这贵一点的就是不一样。」 布置的都这么诗情画意。 嗷…… 这个床好大。 双儿看到床之后和唐晏宁的反应一模一样,立马脱了鞋子上去蹦跶了两下,躺在柔软的被衾里面时,满眼惬意。 咚咚,门外穿来了敲门声。 双儿连忙套上鞋子去开门。 是送水的小二。 她和小姐一样,也实在受不了身上这味了,先要了水沐浴过后再吃饭。 这房间的浴桶也是格外大,能坐两个人。 双儿兴奋的在浴桶里多泡了一会儿。 她刚刚泡好澡,穿好了衣服,忽然听到隔壁卫无的房间传来一声怒吼,「滚。」 然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哀嚎。 小姐和姑爷的房间和她们中间隔了一间。 但她的房间和卫无的房间一直是挨着的。 这是为了方便卫无照顾下双儿,毕竟一个女子单独睡一个房间,唐晏宁是不放心的。 男人哀嚎了一阵,不知为什么突然闭了嘴,立马有小二识趣儿的把人抬走。 双儿有些担心,悄悄的推开门缝看了一眼,只见那被抬着长相颇为秀气的公子,嘴角蜿蜒着一丝鲜血,气若游丝的。 她吓了一跳,赶忙把头髮随意绾了个小厮模式,穿好外衣出去敲卫无的门。 卫无正黑着脸穿衣服,突然听到门口又传来了敲门声,眉头皱起,三下两下的把衣服拢好,勐地拉开了门。 动作之大,把双儿吓了一跳。 卫无刚刚衣服穿得随意,衣领并没有如往常一般高高合拢,微微松散些,配上散落在肩膀上微微潮湿的头髮,整个人倒是没有白天看着那么肃杀冷硬了。 但是周身的气息,眉眼的极度不耐,还是让人一震。 双儿盯着卫无一张阴沉的脸,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她弱弱问道:「你这边刚刚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要打人家?」 要是把人打死了,怎么办?她看那人被抬走的时候,有进气没出气的。 怪瘆人。 卫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的意思,解释道:「没事,那人犯了错,该打,没有人会找上门的。」 而且,他下手也是有分寸的,看着严重,躺上个一月就能好。 谁让那男人竟然敢把主意动到他身上。 唐晏宁和顾怀生是一间房,自然没有人不识趣儿的去招惹他们。 但是卫无和双儿却是一人住一间呀。 于是有个长相秀气的男子就看上了卫无。 第252章 我出双倍 ()」 卫无虽然相貌平平,但是身形高挑,体态匀称,而且宽肩窄腰,步伐稳重,虽然整个人散发着疏离淡漠的气息,但仍是有人心痒了一番。 这一行人,看出手蛮阔绰,应该会是个大主顾。 于是,那男子不怕死的自荐枕席来了。 他应该是觉得自己姿色还不错,竟然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了。 刚好这间房的锁之前坏了,草草修了一下,也就跟个摆设似的,使劲儿一推就开了。 再说这楼里的小二都是训练过的,一般也不会直接推门进,所以这锁有没有,客人也没在意过。 谁知那男子这么不幸,推开门的时候刚好碰到卫无在沐浴。 他还没来得及摆一个合适的姿势,彰显自己的美色,甚至连卫无的脸都没看清,就瞄了一眼他的后背。 啥都没反应过来呢,便感觉胸口重重的挨了一脚,身子飞的三米远,「哐」的一声摔在了走廊柱子上,又「咚」的一声滑落下来。 那男子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了,疼的嗷嗷直叫。 卫无随意披着一件衣服出来,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那男子立马闭了声,气若游丝的在地上躺着瞎哼哼。 有小二被惊动,不仅没有责怪卫无,反而略带歉意的道了个歉,然后识趣儿的把那个男子抬了下去。 未经客人允许或者点名,私自勾搭遭了罪的,店里一律不管。 能抬下去给他们治疗,这店里也算是有人性的了。 那男子长相清秀,体态纤弱,属于翩翩书生形的,一般还是蛮多人喜欢这种调调的。 所以,他才那么自信的去卫无那儿自荐枕席吧。 双儿听卫无淡淡的说完本来想问问那人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但是看到卫无比平日黑了几倍的脸色她悻悻的闭了嘴。 她还真的第一次听卫无那么大声音吼一个人呢。 声音威严狠戾,让人下意识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只要没惹上什么麻烦就好。 她关心了几句,打算回去。 突然卫无盯着她看了两眼,眸光有些阴凉,转身回屋给她拿了一件外套兜头罩上。 「穿着回去。」 他冷冷出声。 双儿接过衣服一脸莫名,她自己身上不是好好的穿着衣服?为什么还要穿一个男人的。 在她还没出声的瞬间,卫无已经转身,冷冷的关上了门。 双儿出来的时候随意的绾了一个男人常用的髮髻,穿了衣服就出来,内里还没有裹胸,而且衣服整理的比较随意。 反正卫无和她的房间就是挨着的,这么近,双儿就没想那么多。 卫无见她这样本来就黑沉沉的脸色变得更黑。 怎么一个女孩子家出门一点危险意识都没有? 没看到这客栈上下全部是男人吗? 双儿被卫无勐地关门带起的风震得一闭眼。 丫的,卫无今天抽什么风,自己好心过来关心一下,也这么大脾气。 这门摔得简直是震天响。 她撇了撇嘴,抖开了那件黑色外衫。 卫无的衣服一般都是深色系列,款式简单,精简干练。 双儿抖了抖那件外衫,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套在了外衣上。 算了,这里好像都是男人,多穿一件总是没什么。 她刚刚套好转身离去,迎面突然走来了一个手提着酒葫芦长相粗狂的大汉。 那大汉体格壮大,满脸黝黑,脸上留了一圈茂密的略腮胡,看着格外凶神恶煞。 而且脚步晃晃悠悠,整个走廊突然都显得空小。 双儿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往旁边靠了靠,心想还是让他先走过去,自己再回屋里去吧。 那壮汉看着双儿怯生生的站在门口,一双水汪汪的眼,眨巴眨巴的,而且还披着一件男人的黑色外套,眼里顿时起了一抹玩味。 他抛了抛手中的酒葫芦,慢悠悠的走到了双儿面前,轻佻的说了一句,「多少钱?」 双儿看着那个大汉突然往她这儿走,顿时绷紧了身子,往门板上使劲儿靠了靠,尽量压低着声音,不让人听出女声,问道:「什么,什么多少钱?」 那男人见双儿一副单纯的眸子忍不住嘁了一声,带着嘲弄,「搁这儿装什么呢,多少钱报个数,今天晚上就你了。」 双儿正疑惑着呢,这人是不是喝多,要买什么问错了人? 后背靠着的门冷不丁被人打开,突然没了承重力,双儿整个人直直的向后倒去。 卫无眼疾手快的伸手将人捞起,顺带着把人往怀里带了一带,眉眼冷漠的冲着那个粗狂的男人扫了一眼,凉凉出声,「滚。」 那个大汗估摸着也是江湖中混的,看见卫无将双儿揽在怀里,嘁了一声,敢情是有主的。 但是瞥眼看双儿那双单纯无害有些呆萌的的样子,他还是有点心痒,商量道:「你出了多少钱,我给你双倍,今夜让给我了。」 双儿刚刚勐地被卫无捞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呢,脸就硌到卫无胸口上了。 卫无的胸口硬邦邦的,硌得她脸颊一痛。 她还没注意到眼前他们的姿势问题,下意识的皱眉道:「什么双倍?什么让给你了?」 这人莫不是真的喝多了?说的没一句他能听懂的。 卫无没说话,视线薄如刃,盯着那个大汉,声音冷的毫无温度,「再说一遍,滚。」 那大汉估摸着也是江湖上有点头面的人物,连续被说了两次滚,脸色也是不耐。 他八字眉倒竖,声音粗狂洪亮,「小子,哪儿条道上的,不要给脸不要脸,这里面的小倌给钱都可以的,又不是你一人独有,你横什么?」 这嗓门大的,震得双儿耳朵都有回音,嗡嗡响的。 卫无松开双儿,让她站直,往前走了一步,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飞过去。 对方看来也是个练家子,竟然躲过了这一脚,立马摆起招式来,「呵,一个瘦竹竿,也想跟老子单挑,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子……」 是哪儿条道上的,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的胸口赫然多了一个大大的鞋印。 整个人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掉到三楼。 动静之大,围了一圈人。 众人顿时开始了热闹的议论。 管事的连忙赶了过来,看了看楼上卫无的神情,做了一个赔罪的手势,然后让小二扶起了大汉,解释道:「这位爷,那位身边的人不是我们小店里的,他们只是住店。」 被踢的胸口剧痛还在吐血的男人,瞪眼道:「什么,你说那个小馆不是你们店里的?」 那他刚刚在人家眼里岂不是像要强抢人家的人? 看对方也像是个练家子,估计也是道上的。 道上的兄弟都懂,一般被他们看上的无论男人女人,除非那人发话不要了,否则这样直面挑衅可是犯了大忌的。 管事的连忙应道:「是的,所以,您可能是误招惹了人家。」 不然人家一脚把你踹下来。 因为这已经是第二个被他踹的人了。 略腮胡的男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骂骂咧咧的,本是来消遣的,现在被人一脚踹的啥也干不了。 还丢死个人。 他骂了几句为了找回面子一样,等到了人少的地方才倒抽出声。 那个人一看就是个狠人,这力道,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他气的牙痒痒,那个人也他么的有病,直接说一句这不是店里的小馆不就行了,害得他误会,还去作死的挑衅。 他愤愤的骂了几句,也不敢再上去找人理论,灰熘熘找大夫去了。 管事的差小二上去赔了个不是,送了一点酒菜上去聊表歉意。 卫无冷冷的拒绝掉说不用。 双儿还披着他的衣服,有点呆呆的看着卫无。 莫名的觉得他踹人的时候,姿势……挺帅的。 她好奇的问:「什么是小倌?」 刚刚听那个大汉说什么小倌给钱就可以,双儿不明白。 卫无蹙眉,「你不需要知道,回屋去。」 双儿小鸡啄米的点了点头,压下了好奇心,说了句谢谢,便往房间走去。 卫无这次没有关门,就站在门口看着双儿进门才回屋。 双儿回到屋里脱下了卫无的外套仔细叠整齐放到了一边,盯着那件衣服发了会儿呆。 想起今天那个人骂他是瘦竹竿,她有点想笑。 卫无是挺瘦的。 今儿他将她带进怀里的时候,她不慎再次碰到了他的腰。 真细。 还有他的胸膛,瘦的硌人。 不过,他衣服上的香味似乎挺独特的,不像普通的皂角味,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感觉和他人一样,是一种冷冷的味道,微带一点香。 挺好闻的。 她摇了摇头,暗恼自己瞎想什么,肚子咕噜咕噜叫,她才想起来饭菜还没送到,忙推开门去问小二她的菜呢。 小二连忙去厨房催促,不一会儿就上了四五道味道可口的菜。 双儿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门口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她没开门,站在门后问道:「谁啊?」 「我。」 听这声音,双儿知道来人是谁了,打开门,探个脑袋问:「有事儿吗,卫无?」 卫无此时已经全部穿戴整齐,衣襟再次高高合拢,头髮也束的一丝不苟,依旧是那副表情,「主子吩咐赶紧吃完收拾好,今夜不在这里留宿。」 第253章 情动 ()」 一听不能在那儿四个人的大床上睡,双儿讶异了下,「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需要听主子吩咐的就行。」 「哦哦,好,我马上收拾。」 她关上了门,回去细细缠着布,然后对着镜子整理妥当,就抱着一个小包袱打开了门。 卫无就一直站在她门外。 两人收拾完毕走到顾怀生的房门口,卫无恭敬道:「主子,已经收拾完毕,随时可以启程。」 房里传来顾怀生温润如玉的声音,「你们先去马车上候着,我和阿宁随后就来。」 「是,主子。」 卫无对着门口行了一礼,转身走人。 他步子很大,双儿需得小步跑才跟得上。 夜色已然黑尽,幸而今天月亮姑娘比较勤快,积极爬了出来,撒下来一地银辉,才勉强能看清道路。 卫无禀告的时候,唐晏宁正坐在顾怀生腿上,满脸通红。 她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疯,洗完澡突然就把她拽了过来。 二话不说的就压了下来。 听到卫无的声音她才推开他,小声商量着,你不是赶时间吗,赶紧走吧,卫无他们等着呢。 顾怀生冷静了一瞬,撇开旖念,起身开始收拾。 双儿他们等了一刻钟左右,唐晏宁就和顾怀生一起出来了。 这次他们没准备那么多干粮,因为明天就会有客栈了。 马车疾行,风声潇潇,喧嚣的夜色在他们身后渐行渐远…… 唐晏宁在马车里靠在顾怀生怀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不一会儿睡了过去。 双儿终究是个姑娘家,颠簸了一天,坐在前面也犯困的紧。 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身子摇摇欲坠。 卫无一扭头就看见她困得快要朝另外一边没有支撑的地方倒去,眼疾手快的一下子把人给捞了回来,停下马车,禀道:「主子,双儿睡着了。」 马车门突然打开,顾怀生跳下了马车,「嗯,让她进去睡吧。」 一到晚上,顾怀生就会出来和卫无随便窝一夜,马车就让给了两个女孩子睡。 但是晚上一般都是双儿自己走进去睡的。 卫无推了推双儿,示意她去马车里面睡。 双儿大概困得紧了,卫无推她的时候咕哝了几句,还往他怀里钻了钻。 手下意识的圈上了他的腰,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因为头髮未曾大干,她髮髻本就绾的松散,刚刚行驶了一会儿,她头髮被风吹干了,而且吹得得有些凌乱乱,有几缕俏皮的髮丝落在了她的嘴角和耳畔。 她唿吸绵长,睡得毫无防备。 月光很皎洁,打在她的侧颜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朦胧柔和。 扇子般的卷睫轻垂,在月色下能看出浅浅倒影。 感觉到腰上圈着的手,卫无身子僵硬了一瞬,一向冷漠的眉眼难得出现了一抹柔和。 他伸手,帮她拂掉落在嘴角的那一缕发…… 犹豫了一瞬,再次推了推双儿。 双儿不情不愿的睁开眼,嘴巴撇了撇,以为还是在府里的某个晚上,眼睁了一下,又闭上,嘟哝道:「芬兰,我困……」 然后又圈圈了手中的腰身,抱得紧紧的。 卫无声音很凉,在她耳边幽幽响起,「起来,去里面睡,再不起来,我把你丢下去餵狼。」 听到狼,双儿唰的一下睁开了眼。 因为之前在野外露宿的时候,就听到过狼嚎,双儿很害怕,即使知道旁边有人保护还是害怕。 那嚎叫的声音,太让人毛骨悚然。 所以一听到狼,她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惊慌,但仍带着一丝睏倦的疲乏,「哪里,哪里有狼,我不要去餵狼。」 卫无淡淡解释道:「没有狼,去马车里面睡吧,我和主子在外守着。」 「没有干嘛骗我,」双儿撇着嘴嘟哝,开始往马车里爬。 车里面小姐已经睡得平稳。 她爬进马车闭门的时候,突然漏出了一个脑袋,对着下车整理马缰的卫无小声道:「谢了,卫无。」 卫无没有理他,继续整理自己的。 刚刚双儿一下子惊醒没注意,回到马车才想起,刚刚她是躺在卫无怀里了吧? 她的脸颊莫名的染上了一丝红晕。 没想到卫无这个人看着那么冷,怀抱竟然是那么温暖,安心。 安心的让人有些眷恋。 月亮给力的照了一夜,最后才疲惫的西沉…… 天色破晓,可以视物,卫无把地上的最后一丝火星熄灭,转身上了马车。 顾怀生也坐在了前头,拿着缰绳道:「我来吧,你再养会儿神。」 他白天在马车还可以小憩一下,卫无却没有时间,所以每次早上驾车顾怀生会自己来,至少让卫无在闭眼假寐一会儿。 主子的命令卫无一向听从的,递给了主子缰绳,他双手抱胸,靠在马车上闭眼在养一会神。 第八天他们没有如期到达客栈落脚。 因为本来要路过的地方有一座桥,因常年失修,今年断了。 当地知府已经动工开始修了,但是他们时间紧迫,不能等这座桥修好了再走,没办法,只能绕一下。 这一绕,又错过了客栈。 远处乌云浓重,天色暗的发沉,卫无看了看,对着马车里面道:「主子,要下雨了。」 顾怀生早也注意到了,一路上也在观察地形,他吩咐道:「前方应该有村子,寻户人家,给些银子落脚吧。」 他们这几天比较幸运,没有赶到过雨天。 但是看今儿这情况,待会会有一场大雨了,必须先寻个地落脚,客栈不客栈的,暂时不讲究了。 卫无扬起马鞭,两匹马儿嘶鸣了一声,开始往山下的村落出发。 行了半个时辰,天色越来阴沉,暴雨似乎随时都能泼下来,远处隐隐传来了打雷声。 卫无终于看到了一个村落。 这村子不大,不过几十户人家,看着有些破落,走进村子的时候,村口牌子上写着上河村。 可能因为天要下雨的缘故,村子里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家家户户都闭着门。 卫无转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一家尚算宽敞,而且是瓦屋的房子。 门是虚掩着的,微微能透过门缝看到院子里的青石砖。 卫无当即下了马车。 双儿也跟着下来。 第254章 借宿 ()」 顾怀生一路来也细细的观察了下这个村庄,处处透露着贫穷落后。 许多茅草屋,瓦屋只有个别几家有, 卫无和双儿下马后,唐晏宁和顾怀生也跟着下来了。 双儿上前扣门。 卫无本来打算去的,被双儿拦了下来,因为卫无说话僵硬,且感觉有点凶,所以双儿眼疾手快的让他不要出声,自己说。 开门的是一个六旬的老妪,穿着细布裙,头上包着布巾,一双眼睛经歷了沧桑有些浑浊。 狐疑的望了望他们,问道:「什么事?」 声音粗哑的很,像是被烟燻坏的。 双儿连忙漏出了一个微笑,说明了缘由,并递上了十两银子。 老妪看见十两银子的时候,浑浊的眼里似乎冒出了一缕精光,抬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们,又探头打量了站在门外稍远距离的顾怀生和唐晏宁,就答应了,开门让他们进去。 双儿忙甜甜的道了谢。 顾怀生和唐晏宁见同意了也上前去,礼貌的问候了几句,跟着老妪进去了。 老妪不知是不是拿了银子开心,态度比在门口的时候热络很多。 念叨着她有三个儿子,现在出去做农活,看这天色,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今晚上就让三个儿子挤在一间,空两间出来给贵客。 唐晏宁含笑道了谢。 这房虽是瓦屋,但是屋里也简陋的很,简简单单一些家具,一张吃饭的桌子,四五把椅子。 不过,尚且算收拾的干净。 老妪得知他们晚餐没用,立刻要去张罗着晚餐。 唐晏宁和双儿忙站了起来,表示自己去弄。 一是老妪年纪大了,她们本就叨扰了人家,怎能还让人家一把年纪伺候她们几个呢? 二是出门在外还是需当心,吃食应该由自己过手。 老妪也没推辞,带他们去了厨房。 卫无出去将马儿牵到了驴棚里。 马车推到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棚子。 厨房里没什么可做的,就一些糙米杂面和野菜。 还有一些腌咸菜,意外的,还有块儿腊肉。 估摸着这家情况算是好的。 老妪得了十两心里高兴,便慷慨的拿了白面出来。 白面在这穷乡僻壤精贵的很,许多人家都是杂面杂菜窝窝头,白面吃不起。 唐晏宁向老妪道了谢,老妪笑着忙称应该的应该的,面粉十斤左右,似乎有点重,老妪许是年纪大了,放下的时候身子趔趄了一下,唐晏宁忙眼疾手快的扶住老人家。 老妪站稳后,反手拍了拍唐晏宁的手,说没事没事,年纪大了,不中用啦。 唐晏宁见老妪无事,关心了两句,便转身开始取面,和面擀面条。 双儿在一旁打下手。 唐晏宁擀面条擀的很好,韧性有余,粗细均匀,一旁的老妪连连夸赞他,一个小伙子也能把面擀的这么好。 唐晏宁和双儿依旧还是小厮打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开始煮面。 材料只有盐,没啥好放的,老妪又从橱柜的框子里拿了几个鸡蛋。 做荷包蛋面。 双儿去院里掐了点小青菜,捯饬一番后,一碗热腾腾的鸡蛋面出锅啦。 唐晏宁面擀的很多,因为听老妪说待会她的儿子就要回来了,所以一併做了面条。 老妪也没心疼白面了,十两银子呢,可以买多少袋子白面了。 唐晏宁和双儿刚刚把面条端上桌子,屋外传来了阵阵打雷声,酝酿到现在的暴雨终于泼了了下来。 老旧的门窗被雨打的噼啪响,雨势很大,夹杂着斜风,甚至蔓延到屋内。 双儿忙起身去关门窗。 这边门刚刚关好,突然被人一把推开,风勐地灌入,吹得房间内的烛火明明灭灭。 从门外一下子闯进来了三个大汉。 「她娘的,这雨说来就来,害的老子淋了个透。」三人中较高的男子抱怨出声。 「谁说不是呢,有时候阴天一天也没见下一滴雨,这雨下的可真没名堂。」另外瘦弱一点的男子接话道。 老妪一见儿子回来了,忙走上前去,关心道:「老大,老二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天色眼瞅着就要下雨,怎的还不知看情况呢,看,被淋湿了吧。」 叫老大的男人一抬头,正想解释呢,就看到屋里坐了四个陌生人。 个个衣着干净,面相如玉,一看就知道是城里的人。 老二和老三也看到了,盯着离得最近的双儿,毫无顾忌的打量。 老二低头问,「你们是谁?」 声音带着不客气。 一下子三个男人站在身侧,双儿身形感觉有些瘦小,她忙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道:「我们是借宿的,今夜下雨,在你们家借宿一晚。」 顾怀生也起了身,走向前去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叨扰一晚,明早雨停我们就走。」 双儿赶忙退到了小姐身边。 老妪连忙上前,解释道:「这几位是去前面穗和城探亲的,路过我们这小村,瞅着要下雨,才藉助我们家一晚的哈,回头老二和老三在你屋里挤一宿。」 老大抬眼粗粗打量了他们四个一眼,点了点头。 他们刚刚冲进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了左边驴棚里的两匹骏马。 还有杂物间棚的那辆看着不错的马车。 看样子,像是有钱人家。 老妪笑道:「回头把你们屋里自己收拾收拾去,人家贵客可给了十两呢,你们赶紧收拾干净,让贵客住着舒坦些。」 「十两?」 一听十两,三人中的看着瘦弱的老二惊讶出声,语气带着惊喜。 有了十两,可以娶媳妇了啊。 老妪点头,示意他们快出去,「是啊,所以你们赶紧的去厨房吃饭,回头收拾屋子去,不要搁这儿吓到贵人了。」 三个大老粗往屋里一站,顿时感觉屋里空间都狭隘了些。 老大和老二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沖他们点了点头,随意攀谈了几句,余光看了看他们面前的鸡蛋面咽了咽口水。 老妪笑着说,厨房还有鸡蛋面,兄弟三赶忙打开门冒着雨涌到厨房。 衣服反正湿了,打不打伞无所谓,不如吃完饭回去再换衣服。 老妪转身掩上门陪笑道:「儿子没上啥学,粗鲁哈,我让他们去厨屋里吃,不打扰你们。贵人慢用,慢用。」 唐晏宁含笑致了谢。 三个儿子一到厨房,看着锅里香喷喷的面条,手也没洗,拿起碗就开始唿啦唿啦的盛。 三人蹲着,围着灶台狼吞虎咽起来。 老三吸熘着面条,戳了戳老二的手臂问道:「你们注意看那几个贵人了没有?」 老二嘴巴塞了满满一大口面条,腮帮子鼓鼓的,含煳道:「注意看啥?长得俊吗?」 老大咬了一口荷包蛋,呲熘了一口面汤道:「俊有啥用,又不是女人。」 他们现在缺的是媳妇。 老三继续挑着面条,「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女人?」 第255章 分房 ()」 听到这老二乐了,「老三,你莫不是想女人想疯了,男人都能看成女人了。」 老大跟着搭了一句,「你昨天不是偷懒去了庵堂,怎么这快又惦记着女人了?」 昨天三人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就老三耍滑,借着肚子痛的由头熘走去了庵堂。 老三心虚的翻了一个白眼,「你们一个二个都什么眼神,没看出来有两个是女人吗?」 说里面有两个是女人,老大和老二顿时来了兴趣,「个子瘦小的那两个?」 他们刚刚进门没仔细瞅,瞥到了顾怀生长得倒是俊秀的很,身形清瘦高挑,一副书生样子。 黑衣的那个男子也蛮高的,和老大差不多,但是体形和老大比差远了,对老大来说他们都是瘦竹竿。 还有就是剩下两个了,都是男装打扮,没仔细瞅脸。 因为刚刚唐晏宁特意往顾怀生身后站了站。 老三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我瞅着那两个像女的,刚刚个矮的那个,离我们近,我瞅到她的耳洞了,大男人哪儿有打耳洞的,肯定是女扮男装的。」 老二来了兴趣,「行啊,老三,看的挺仔细。」 老三咧了咧嘴,语气有些猥琐,「她们模样不错,比庵堂的好太多了。」 老大终于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喝完,转身回去又盛了一碗,蹲在灶台边,三人围着。 老二扒拉着最后几根面条道:「老三,你瞧的那么仔细,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老三摸了摸鼻子,「要是能留下那两个,我们不就不愁没老婆了吗?还用去庵堂?」 老大用脚踢了踢老三,「行了,甭惦记了,没看到门口的马车吗?还有那些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富人家,万一是我们惹不起的呢,所以,不要瞎多事,没听娘说吗,人家一出手就是十两,你得在地里刨多少年土,能刨到十两?」 老三自然也看出那群人周身气度不凡,不像他们这周边村的,一个二个土哈哈的,不甘的瘪瘪嘴。 老二心思活络,暗搓搓的道:「那留不下人,能睡一宿也成啊。」 那种姿色,真没见过,虽然唐晏宁的脸没看太清,但是双儿的脸他们可是看清了,比乡下的姿色好了不知多少倍。 老三一听老二也有这心思,忙道:「咋睡?」 两人正准备商量呢,老大一搁碗,瞪道:「不行,不要瞎动心思,你当那两妞儿身边的男人是死的啊,说睡就睡。」 老二放下碗筷凑过去道:「那给他们茶水加点迷药,保证他们一宿沉睡。然后,还可以看看他们有多少银两?」 老二笑的很贼,既能享了福,还能顺手扒一笔,两全其美。 老大横眼,「不行,你那迷药啥质量你又不是不清楚,万一没迷晕,或者中途醒了呢?总不能还弄出人命。」 他们这个月已经弄了几条人命了,不能在多了,不然被发现了就完了。 他们有迷药,方便做某些事,就是质量不好,被迷晕的人,半途中还有醒来的呢。 挣扎着大喊大叫的。 老三安抚道:「大哥,你就是太谨慎了,一般迷晕了没几个醒来的,大不了捨得点,多给点量。」 老大还是摇头,「不行,我们做这个偶尔来点外快,但是惹上贵人可不行,你看那几个打扮的非富即贵,万一在外面这齣了点闪失,人家家人找上来了怎么办?都不要打主意了,也不要打人银两主意,待会吃好都跟我回房睡去。」 老大尚算谨慎,住一宿就能得到十两,比拐多少个女人都赚得多了,崩贪心了。 老二和老三平日里都还算听老大的,闻言悻悻,扒拉着碗里面条不出声。 …… 这边唐晏宁她们也吃完了面条,要帮忙收拾碗筷,老妪连忙拦着,说不用不用,这一点碗筷她自己收拾就行,然后说带贵人去看看房间。 这是个四方形的院子,三面都是房间,左右两边各两间,中间的是堂屋,旁边是厨屋,厨屋旁边还搭了一个棚子,估计是可以沖凉的。 大门口进来也有个棚,现在放着他们的马车。 老妪一人给递了一把伞,领着他们去看看房。 冒着雨他们先推开了老二的门,一阵沖天的异味传来,唐晏宁觉得有点辣眼睛。 叫老二的人正在往柜子里塞着衣服袜子还有亵裤,屋里已经不能用一个杂乱脏来形容了。 见到他们进来,老二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不论什么捡起来就往已经满满的衣柜里塞,然后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让他们不要着急,这房间马上就收拾好,态度蛮热情。 唐晏宁和双儿被那味熏得连连后退。 老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都是男人哈,有点糙,尤其是二娃,要不这间给他们睡,你们睡老大和老三的房间,他俩爱干净。」 本来老二和老三的两间房是挨着的,要是睡老大和老三的,两间房就得分开。 出门在外本不应多讲究,但是这味实在是连顾怀生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客气的回应了两句,示意去看看另外两间房。 老三和老大房间倒是意外的满整齐的,床铺也算干净,关键是没那么沖天的味。 老大一听老娘说贵客要睡他的房间也没二话,捲起自己用过的被又从衣柜里拿了两床新的出来。 看着大大咧咧的,跟他们打了声招唿,然后走的时候状似无意伸出手,想拍拍顾怀生的肩膀。 手刚抬起,还未落下,卫无已经稳稳的拦住了那只手,声音淡淡道:「抱歉,我们家公子不喜生人触碰。」 若不是卫无怕抱着一把剑来借宿吓到了人家,最后把剑放到了马车里,那以卫无的个性,刚刚那个大汉的手,怕是要落在自己剑上了。 因为主子最不喜生人的触碰。 大汉抽回了自己的手,哈哈笑了几声,连说对不住对不住,乡下人的坏毛病,一说话下意识的就扬起手搭肩,说他没别的意思,只想说一句让他们今夜好好休息来着。 顾怀生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不在意。 老大又随意扯了几句,抱着自己的被子打着雨伞去了老二的房里。 卫无看着老大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沉。 第256章 ()」 老大刚走了不到一盏茶,就听到老二的房间里传来老大的吼声,「老二,你他么的多久没有洗床单被褥了,多久没有洗澡了,多久没有洗袜子亵裤了,你这味,能熏得老子三天吃不下饭,赶紧起开,给我收拾,不要往柜子里塞了。」 声音震天,嘹亮异常,连雨声都掩盖不下去这暴躁的嗓音。 唐晏宁一行人听到老大的吼声,面面相觑的望了一眼。 就那个叫老二的人的房间,真没有几个人能住下去。 唐晏宁在房里私下打量了一圈,来之前也看过老三的房间,和这间差不多,至少比那个老二的好得多,而且被褥也都换了新的,将就一夜没什么。 她道:「要不,我和双儿就睡这一间吧?」 老大的这一间旁边是老妪的房间,略小,但是总归比挨着那个老二的房间放心。 顾怀生略微思索了下,摇头道:「今夜还是你跟我,卫无和双儿一间。」 「什么?」 「什么?」 卫无:「……」 唐晏宁和双儿同时出声,带着惊讶。 「不妥,双儿还未出阁,怎能跟一个陌生男子同居一室。」唐晏宁道。 「是啊,姑爷,奴婢也觉得这样不妥,奴婢还是跟小姐一个房间吧。」双儿道。 顾怀生眉头微皱,摇了摇头,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今夜雨大,声势急,雨声嘈杂,再好的听力也会受到干扰。 他们两间房中间隔了好大一个空苑,若是他们两个女子睡一间,期间有什么不慎,就怕他们赶来的不及时。 而且,顾怀生观察了下那三人,那三兄弟不像是本本分分的农民。 他们的目光,不纯粹。 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点为上。 只有他和卫无身边各一个,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唐晏宁其实何尝没有顾虑,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今夜确实天气恶劣,雷声轰隆。 那几个人若真的存了歹心,后果可就不妙了。 咬了咬唇,她把双儿拉到一边悄咪咪道:「双儿,这样吧,你我姑爷我们三个挤在一间房,让怀生打地铺,我们两个睡床,这样,对你的名声没损。」 双儿一听要姑爷打地铺,顿时后退了一步,感觉后背凉飕飕的,打了个寒颤也压低了声音道:「不行,不行,小姐,这不妥,而且姑爷怎能打地铺呢,姑爷这么瘦弱的,地下寒气这么重,不要着凉了才好。」 唐晏宁拉着双儿的手,安慰道:「没关系,姑爷身体一向很好的,睡一夜没事。」 每次都能折腾一个时辰的人,身体肯定毋庸置疑。 双儿还是连连摇头,小声的纠结道:「不了,不了,要不,我就跟卫无一间吧,卫无看着挺淡的,是个君子。」 应该不会对她咋样。 双儿实在无法想像姑爷睡地铺,也没那儿胆子跟姑爷小姐一间房,不然她怕会僵硬的一夜睡不着。 顾怀生和卫无站在门口处,看着这一对主僕在床边「悄咪咪」的商量,一脸僵硬。 顾怀生:她竟然要我打地铺,打地铺…… 卫无:……黄毛丫头一个,哪儿来的自信。 两人悄悄的商量了一阵,最后还是同意了怀生的提议。 卫无的人品唐晏宁肯定信得过的,而且怀生会这么说,可见也是信任卫无的。 只是事关名声,她终究有点顾虑。 不过算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有多余的房间。 再说,只有他们四个,她不说,外人也不会知道。 最终,唐晏宁和顾怀生睡了老大的房间,卫无和双儿去了老三的房间。 她们两个现在都是男子打扮,怎么分配睡看着都不突兀。 双儿打着伞回到屋里的时候,感觉脚步都是僵硬的。 她平日虽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是男女之防还是懂的。 今夜要不迫不得已,她打死都不跟一个外男共处一室。 这雨像积攒了很久一样,下到现在都没有停歇,说是瓢泼一点都不为过。 还时不时的划开一道闪电,照的院子一亮一亮的,莫名的双儿觉得有点诡异。 她紧紧的握着伞柄,跟在卫无身后。 这个院子里都是青石砖呢,而且还垫高了,可饶是如此,双儿的鞋子和外边袍裾也被打湿了一些。 她回屋后就站在床边,皱眉思索,今夜该怎么睡。 床上并排铺了两床崭新的被褥,看着像是从来没人用过的,被衾上还绣着大红花,看着倒是蛮喜庆的。 这应该不是床,是炕,看着蛮宽敞的。 双儿又瞅了瞅地面。 乡下的地面一般都是土层,这家算是好一点的,地下都是铺的砖头,一块一块,看着蛮整齐。 砖头有一块凸起,她踩了踩,砖缝隙里立刻爬出了一条潮虫,顿时把双儿吓了一跳,往后勐地退了一步。 那虫子爬了几下,又寻了一处缝隙里钻了进去, 双儿心有余悸,盯着那石砖缝隙后怕。 她刚刚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打地铺的,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下雨受潮,砖缝里竟然有虫子。 她还是把目光转向了床上的两床被子,咳了一声,尴尬道:「那个,卫无,我困了,我先去睡了。」 卫无从进了房门后就抱着胸,冷冷的坐在桌子一边,背影笔直,一言不发。 听到双儿跟他说话,头也没转回来,还是盯着门口处,淡淡的嗯了一声。 余光一直盯着门口,仿佛那门口能盯出一朵花似的。 双儿见卫无没有反应,也没说话,总觉得气氛有点说不出来的怪。 脱了鞋袜就准备往自己的被窝钻。 卫无余光瞥道她湿透的鞋子,忍不住皱了下眉,「你衣服都不脱吗?」 「……啊?」双儿坐在床边,白皙的脚蜷在一起,忙拿被子把自己包上,谨慎的问道:「脱……脱衣服干嘛?」 她的心莫名因为这一句有点慌。 卫无平日看着挺正经的一个人啊,冷的能冻死人。 怎的,怎的突然让她脱衣服? 卫无终于转过了头,看着双儿有些警备的样子,眉头皱的更加深了,「你穿着湿衣服能睡着?」 哦,原来是说她的外袍湿了啊。 第257章 你这样,我怎么睡? ()」 双儿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没事儿,就湿了这一片,一会儿就暖干了,不用脱。」 反正就一晚上而已,将就将就就行,这要脱了才尴尬呢。 卫无又转过了头,盯着门口,面无表情的扔了一句,「随你」。 双儿偷偷的瞄了一下他的侧颜,琢磨不透,拱到被窝里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只剩了一个头,对着墙边。 瞅着双儿的后脑勺,卫无嘴角抽了抽。 许是真的乏了,双儿上炕之后,本来有些不安的心思,渐渐被沉重的睡意取代,不知不觉睡着了。 唐晏宁和顾怀生也已经歇息,但是仍然没有熄灭烛火。 屋里烛火被门窗偶尔泄进来的丝丝冷风吹得明灭摇曳。 夜显得寒意更重。 她背对怀生侧躺着,盯着那被吹得欲灭不灭的烛火问道:「你为什么要把双儿和卫无安排一间?」 怀生平日那么周全,做出这个决定唐晏宁真的惊讶了好一会儿。 顾怀生从后面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头顶,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里,低低笑了一声,「你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傻了?」 听他说傻,唐晏宁在环在自己腰上的大手掐了一下,「啧,说谁傻呢,能不能好好说话。」 顾怀生佯装吃痛,捏了捏她腰间的软处,顿时引得唐晏宁一阵颤慄。 她红着脸道按着他的手嗔道:「说话就说话,动手作甚?」 顾怀生轻笑出声,不闹她了,解释道:「你之前不是想撮合卫无和双儿吗?」 唐晏宁惊讶了,「这么说,你是想撮合双儿和卫无?」 「嗯……也不完全是,确实是把你们两个放一间房,我不放心。」 而且,他隐约觉得卫无对双儿其实是在意的,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 卫无这个人心思一向不言于表,且一直冷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每次只知道完成他吩咐的事儿,沉默寡言,没有对什么表现的上心过。 除了必要的汇报任务结果,卫无一天可能都说不了十句话。 更别提和女人说话了。 没有一个女人能受得了他那张冷脸。 也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靠近他。 卫无跟着他四五年了,顾怀生真没见过他对什么人特别有耐心。 双儿是他见过的唯一的一个。 在路途中,双儿没出过远门,稀奇,问个不停,而难得,卫无竟然有时候会细心解答。 而且在昨日,他抱住了困极了的双儿,眉眼里也没有戾气和淡漠,反而带着一丝柔和。 「所以你就想了这么个法子呀?」唐晏宁语气带了一丝笑意,没想到怀生还能有这份心思。 顾怀生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轻轻的嗯了一声,柔声道:「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唐晏宁没出声。 过了一会儿,感觉怀中的人儿有点不安分,顾怀生压着笑意问:「怎的不睡?不困?」 唐晏宁咬着唇,在被窝里狠狠的掐了一把那作怪的手,「……你这样,我怎么睡?」 「我哪儿样?」 被掐的某人丝毫不觉得痛,恬不知耻的问。 「你……无聊,起开,我要睡另一床被褥。」她拍打着他的手臂,作势要起来。 顾怀生一把把人捞回来,笑道:「好了,不闹你了,真的,睡吧。」 唐晏宁瞪了他两眼,还是维持着要出去的姿势。 顾怀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又不会真的做什么,手头便宜都不给占了。 他再三保证不会乱动,唐晏宁才咬着唇重新躺了回来。 之后他果然没有在动,唿吸变得绵长。 唐晏宁打了个哈欠,也很快的陷入了梦乡。 夜幕浓重,雨势不停,深夜里嘈杂继续,掩盖了其他声音。 两个房间的人都渐渐进入安眠。 只有老二房间三个人,还没有休息。 「你们忘了我的警告吗?」老大压低着声音粗着嗓子问。 一脸怒气。 他之前想拍拍那书生的肩膀,用点力试试,看他有没有武功,结果还没碰到他的肩膀,手就被旁边那个黑衣打扮的男人攥住了。 那男人看似只是轻飘飘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但是实际有没有用力气,老大最清楚。 他当时感觉手腕都快断了,硬是强忍没出声。 他的力气在村里算大的,一个打三个都不成问题,结果只是被那个瘦高个攥住了手腕就动弹不得,可见对方是有武功的,且造诣还不低。 所以一回来他就勒令老二和老三,歇了所有的心思,好好的把这两尊大佛送走。 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没想到,那两小子贼心不死,竟然还想着趁自己睡着去隔壁偷香。 幸而他今天存了一份机警,没有真的睡着,只是试探一下他们。 两人刚刚打开门准备出去,就被他揪了回来。 老二和老三蹲在墙角,看着魁梧的大哥瘪了瘪嘴,一脸不甘的说知道了知道了。 老大看着两个人脸上不情愿的心思,朝两人头上挨个招唿了一巴掌,「我告诉你们几次了,你们怎么就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还瞎蹦跶,要是最后我们都赔了进去,谁给娘养老?」 「好了,大哥,我们知道利弊了,我们这就乖乖上炕睡觉,啥动作也没有。」老三双手合十的保证。 老二也跟着保证了几句。 老大斜了他们两眼,没在吱声,转身去睡觉。 两人赶忙跟着过去,各自找着自己的被褥睡觉。 这边渐渐没了动静,卫无才转身,继续坐回去。 但凡那两个人真的出手,卫无怀中的匕首绝不会留情。 夜半,子时。 大雨依旧,丝毫没有减弱的架势。 唐晏宁房里一片安静,两人早已进入梦乡。 老二房间里鼾声震天, 三个男人的鼾声此起彼伏。 双儿睡得迷煳,突然想如厕。 在温热的被窝里不捨得逗留了一会儿,她终于睡不下去了,起床穿鞋。 双脚触及鞋子的冰凉她打了一个哆嗦,这才清醒。 这不是在顾宅,不是自己的卧房。 她揉了揉眼睛,头髮睡得有些乱糟糟的,四处看了看,才发现卫无不知何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双臂枕着头,眼睫低垂,在微微的烛光下倒映出一片浅影。 这还是双儿第一次见卫无睡着无声的样子呢,一时有些好奇,忍不住走过去打量了一瞬。 看到他的睫毛她还是忍不住嘀咕了句,这男人睫毛怎么能长的比她的都长。 雨水噼啪的打在窗上,一片嘈杂,丝丝寒风,从缝隙中不停的钻进,双儿勐地打了个冷颤,搓了搓胳膊,心想,卫无这样睡着不行。 他们赶车的时候,她和小姐还可以在马车里窝一夜,姑爷晚上露宿,白天也可以在马车里小憩一会儿,只有卫无从来都是随意的。 第258章 有老鼠 ()」 树杈上歪一宿,靠在石头上歪一宿,靠着什么都能歪一宿的感觉。 好像怎样都能将就。 有一次她醒得早,撩开窗帘便看到卫无靠着一颗大树睡着了。 一身黑衣被夜间的露水浸透,连头髮上都沾染上了层层湿意。 一手随意的低垂,另一只手却紧紧的握着剑,即使睡着了也没松开。 晨雾未退,她瞧的有些朦胧。 赶车时,她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所以叽叽喳喳的说话,希望他不会瞌睡。 因为瞌睡驾车很危险。 现在好不容易找个村庄落脚,结果还是跟她一间房。 双儿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相处那么多久,卫无什么脾性,她岂能不清楚。 自己之前怎的就小人之心了呢。 卫无,其实是最该好好休息的那个。 「卫无。」她轻轻的叫了一声,然后伸手,欲推醒他,让他去炕上睡。 手还未碰到他的肩头,熟睡中的卫无勐然惊醒,一把攥住了双儿的手。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现下是哪里,一双眸子带着猩红,死死的盯着双儿。 直到听到双儿的唿痛声,卫无才反应了过来,松开了双儿的手,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疲惫,「你不睡觉下来作甚?」 双儿捂着手腕,嘴巴撇了撇,好心叫他去床上睡,结果反而被他使劲捏了一下,痛死了。 手腕都要碎了。 她皱着眉,声音带了点鼻音,「我下来让你去床上睡的,谁知道你抽什么疯,捏死我了。」 卫无抬眼便看到了双儿圆圆的杏眼里打转的泪珠,将落不落的堆积在眼眶。 一只手捂着另一只被他抓过的手腕,嘴巴撇着,带着委屈,看着很疼的样子。 他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下次我睡觉的时候,不要靠近我,不然,我会下意识的出手。」 双儿心里暗暗嘀咕,卫无下手可真狠。 面上却疑惑道:「为什么不能靠近你?你说你睡个觉还那么谨慎做什么?」 卫无恢復了一贯淡漠的神情,「没有为什么,」 暗卫之间的淘汰永远都是残忍的。 每隔半年训练者便会将一批暗卫扔进莫山。 在莫山里,只有杀戮,争抢,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要保持清醒。 哪儿怕在睡梦中都不能懈怠丝毫。 不然,你很有可能就永远的陷入梦中了。 所以想活命,必须保持警醒。 卫无自从脱离了皇家暗卫,警惕性比之前降低了很多了。 不然今夜双儿这么大意的靠近,恐怕不只是手腕痛这么简单了。 双儿看着卫无淡淡的神情,捂着手腕,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万一你以后娶妻了,睡觉时一不留神把人掐死了怎么办?」 以卫无刚刚捏她手腕的兇狠程度,她丝毫不怀疑,日后他旁边要是真睡个人,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 他刚刚突然睁眼的那瞬间,戾气太重了,着实吓了双儿一跳。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卫无。 卫无听见双儿的疑问,淡淡的回了句:「不会的。」 双儿回嘴,「你怎么知道不会?你看这下手重的,我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她伸出自己的手给卫无看。 纤细的手腕无力的垂着,卫无抬眸,看到了凝白细腕上的瘀痕,那么醒目,突兀。 想起她刚刚快要疼哭的样子,他不禁皱眉,难道刚刚真的是下手太重了? 毕竟,很久没有人突然靠近睡梦中的他了,难免失了分寸。 蓦的,他伸手抓住了双儿的手腕。 女子的手腕不似男人的,细细软软的,触手丝滑,像是摸着一匹绸缎,卫无突然怔了一瞬。 楞了一瞬的不只是卫无,还有双儿。 她一双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看着突然抓着自己手腕上的卫无。 一时没有反应。 卫无仔细检查一遍,发现并没有脱臼或者伤到骨头,松开后淡淡道,「没伤到骨头,而且我说的不会的,是不会有人躺在我身边。」 「哦。」双儿捂着手腕上的余热,回应有些木木,完全没明白卫无那句话的意思。 原来,是要给她检查手啊。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不会有人躺在你身边?」 她疑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终身不娶啊?」 卫无极轻,极淡的嗯了一声。 「啧啧,年纪轻轻的,就想着不娶媳妇,打算孤独终老了?」 双儿摇了摇头,砸吧了两声。 卫无也是个奇葩。 卫无没接话,站起来活动了下微麻的身体,绕过双儿看了看外面的夜色,感觉除了雨声无异样,才又转回。 双儿见他睡梦中也这么警醒,一时有些好奇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相处的时间也一年多了,她竟从没问过他师承何处,家在何方? 她皱眉思索,突然感觉鞋面有什么东西在撕扯。 她鞋子未完全穿好,拖沓着穿的,感觉脚背上有异样,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啊…… 「卫无,有老鼠,老鼠啊,它,它刚刚在咬的鞋子。」双儿声音有些尖锐,吓得语无伦次。 她平日倒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一只老鼠就把她吓成这样,实在是这只老鼠太过肥硕了。 双儿觉得她此生真的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 农村里的老鼠特别多,长这么大个头的不足为奇。 尖尖的獠牙咬着她的鞋子,双儿想起来都感觉有些嵴背发凉。 卫无看着她怕的都在抖的样子,额头隐隐冒着三根黑线。 不就是一个老鼠。 他未出手,抬脚迅速的踢了过去。 老鼠肥硕的身子倒尚算灵敏,感觉到危机,一熘烟的从墙角小洞里里熘走了。 「老鼠跑了。」卫无道。 「跑出房间没?」双儿没敢看,声音还有点抖的问。 「嗯,跑到外面去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卫无,我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鼠,都快赶上猫了。」 「嗯。」 「谢谢你啊,卫无。」 「嗯。」 卫无盯着她,「所以,你是不是该下来了?」 双儿:「……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下来。」 刚刚被吓得,一激动,她下意识的跳到了卫无身上,还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 卫无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接了个满怀。 第259章 很疼? ()」 所以,本来想拿茶具击中老鼠的,都没做到,因为双手被占着了。 只能用脚,结果慢了一步…… 双儿干干的笑了两声,从卫无身上跳下来,「那个,谢谢你啊,卫无,我刚刚是被吓得,被吓得。」 不是故意要往你怀里钻的。 卫无无甚在意,松开双儿继续坐回了桌边。 趴着,准备再补一会儿眠。 趴了一会儿,似乎感觉面前的人儿还是没回去,卫无抬头问:「怎么不回去睡?」 双儿继续捂着淤青的手腕,涨的满脸通红,侧过身低低道:「卫无,你能不能出去会儿?」 卫无眉头微蹙,扬了扬下巴示意,意思是,没看见外面的雨? 双儿自然也看见了外面的雨,知道这样不对,最后咬了咬牙,道:「那,那你能不能把耳朵堵上,眼睛闭上,转过去?」 卫无见她一副扭捏的样子,眉头皱的更重了,「到底什么事儿,说。」 语气不自觉带了一丝严厉。 双儿听他这么问,脸色涨的更红了。 说,说,说,这怎么说? 怎么跟他说,她醒了其实是因为内急憋醒的,结果又是被他捏手腕的,又是有老鼠的,她一时都忘了这茬。 现在准备睡了,她又反应了过来。 早知道要是不跟小姐一个屋,她打死都不喝那么多水。 双儿一向大大咧咧的,倒是鲜少这么扭捏,卫无盯着她紧紧捂着的手腕,问:「很疼?」 「……还好。」 「那哪里不舒服?」他问的一脸认真。 双儿心一横,「……我,我内急。」 卫无表情一噎。 转身二话不说,拿起了墙角里的伞出去了。 走的时候,顺手把门掩上了。 双儿也不矫情了,找到屋里夜壶,赶紧解放。 片刻后,她整理完毕,打开门,看到卫无举着伞站在雨里。 农村的房子没有加长的屋檐,出了门就是雨里。 院里已经积了一层水,卫无的鞋子全部浸湿。 袍裾也沾染上了雨水。 寒风肆意的刮着,打着伞丝毫无用。 他的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卫无,我好了。」她站在门口道。 卫无这才转身,收伞,走进屋内。 不管身上的湿衣服,依旧坐在桌边,准备趴着入睡。 双儿瞅着他还在滴答的衣摆,湿透的鞋子,觉得有些内疚,「卫无,你的衣服湿了,脱了睡吧,你去床上睡,我趴在桌子上睡。」 「不用,你回去睡吧。」 他皮糙肉厚,哪里都能睡,以前出任务的时候,大雨的夜里,连个遮雨的地方都没有,他照样野外蹲一夜。 现在好歹有块瓦遮雨,没什么好挑剔的。 「但是……你衣服湿了,这样会着凉的,你还要驾车,要是受凉了,谁来?我可不会。」双儿继续劝道。 「说了没事,回去睡吧。」 他转头,趴在桌子上,没有再开口。 双儿大致也了解一点卫无说一不二的性格,但莫名觉得有点心疼。 袍子都在滴水了,这样窝一夜,他不难受吗? 她突然低下了身子,伸手抓住他的袍边。 卫无一惊,「你干什么?」 双儿把他的袍边捲起,双手使劲儿拧了一下,滴滴答答的水珠落了下来。 她说,「你不脱,也好歹拧一下,拧干一点呀。」 总归比滴着水好一点。 卫无看着双儿拧的认真,伸手拉回了袍子,淡淡道,「我自己来。」 见他自己拧了,双儿就乖乖的撤回了手。 「你回去睡吧,不用管我。」 「哦。」 双儿钻回了被窝,一动不动,看着面前的墙壁发呆。 脑子里总是回想起卫无刚刚站在雨里,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 那背影,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格外孤单,落寞。 ~~~ 天明,雨停,窗外有不知名的鸟儿吱吱叫。 院中的橘树叶子上凝聚着雨珠,滴落在院中的洼处,发出清脆的声音。 晨曦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第成一束一束的微光。 双儿打了个哈欠起身,揉了揉眼睛,房中的烛火已经彻底燃尽。 她下床,发现床边原本微湿的鞋子已经不在,放了一双干净的鞋子。 抬头四下看了看房间,卫无不在了。 难道,是卫无给她拿的鞋子? 摇了摇头,她开始绾髮整理衣服,打开了房门。 一推门,便见院中高大挺拔的身影,给两匹马儿轮流梳理鬃毛,梳的认真。 他手中拿了一个大刷子,除了鬃毛,马身上也都梳了梳,然后又转身拿了些干草餵马。 早起的卫无神情不算冷硬,清晨柔和的光打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朦胧。 他衣服没换,但是鞋子换了。 衣服仍然泛着潮意,但是卫无毫不在意。 他对马儿很耐心,刷完后还伸手拍了拍了马儿的头,像是鼓励或者安抚。 「早啊。」 唐晏宁也已经收拾妥当,出了房门。 一出来就看到双儿站在门口看着卫无的背影发呆。 她眉眼里带了一丝笑意,忍不住调侃,「看什么呢,看的那么专注?」 「看朝霞,小姐,我看朝霞挺美的。」双儿连忙道。 唐晏宁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挺美的。」 莫名的双儿觉得这话里有些别的意思,感觉有些赧然,她道:「我伺候您洗漱吧?」 唐晏宁摆手,「不用,我已经洗漱完毕了,就等你收拾好,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双儿挠头,「不好意思,公子,我今儿起晚了。」 说完她转身匆匆的去井边打水洗漱。 顾怀生慢悠悠的从房间里踱步出来,唐晏宁用手肘轻轻的碰了碰他,「你的办法似乎有点用。」 比之前她让卫无和双儿一起採买之类的效果好一点。 顾怀生但笑不语。 老妪早起慷慨的煮了一锅白米粥,还有几个水煮蛋,热情的让他们吃完再走。 他家三个儿子也都起来了,老大客气的打了招唿,老二和老三也紧随其后,看不出异样。 老妪过于热情,唐晏宁也没推辞了,坐下开始用饭。 老妪和三个儿子另外支了一个小桌,坐在另一边吃。 顾怀生一行人围着另一个桌子吃。 吃着吃着,唐晏宁来了一句,「我怎么感觉有点头晕呢?」 第260章 歹人 ()」 吃着吃着,唐晏宁来了一句,「我怎么感觉有点头晕呢?」 这话刚说完,便昏了过去,剩下的三人也都跟着昏了过去。 老大一看这情景,顿时瞪大了眼,「老二老三,这是你们干的?」 老二和老三有些瑟缩,没开口,老妪接过话来,「是我下的药。」 老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娘,你干嘛要下药?你没看出来他们的穿着打扮,明显不是我们能招惹的。」 老妪眼一瞥,「你瞅瞅你那儿没出息的样子,在贵气的人,落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的,谁来查?」 「娘还不是为你们好,你们三至今不还是没媳妇吗,我看那两丫头就不错,模样身段这十里八村都挑不出来,留下她们两个,你们不就有媳妇了吗?总比庵堂的货色好。」 老妪从第一眼看到唐晏宁和双儿的时候就猜到她们是女孩子了。 她都六十了,眼光比儿子们毒辣多了。 而且她特意藉机拉了下唐晏宁的手,那柔软细腻的,怎么可能会是男子的手,当即她就下了决定,准备把这二人留下,给自己当儿媳妇。 但是晚上他们很谨慎,所有的吃食都是自己动手,她没寻到空隙,只能在早上下手。 至少住了一夜,早上警惕应该会放松些。 果然,他们都中招了,老妪暗暗得意。 老二和老三在旁听母亲这么说,眼神变得兴奋起来。 这么如花似玉的媳妇,可稀罕人了。 老大面上还是带着怒气,觉得不妥,老妪砸了下嘴道:「老大,你就别藏了,你以为娘看不出你稀罕那个姑娘啊?」 「这样吧,」她指着唐晏宁道:「这个姿色好些的给你一人当媳妇,那个看着像丫头的,就给老大和老二吧。」 老二和老三一听顿时瘪了瘪嘴,娘就是偏心。 但是谁让大哥强势呢,有一个好过没有,两人也没说话。 老大脑海里划过唐晏宁的容貌,有点犹豫了,这种姿色,打着灯笼都找不见,要是能当自己的媳妇…… 他道:「那剩下的两个人男人怎么办?」 老妪双手一摊,「能怎么办,跟往常一样,看看身上还有多少钱,能搜颳了都搜颳了,然后把人绑上石头,沉在十里处的大池塘。」 到时候就算有人找来了也不怕,尸体早就餵鱼了。 老二和老三看着小美人近在眼前,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好了,大哥,你这种事儿以往干的还少吗,怎的现在这么磨磨唧唧了,赶紧的,绑起来,等到了晚上再去丢到池塘。」 白天丢可不行,风险多大。 想着唐晏宁天仙般的样貌,老大一咬牙,奶奶的,大不了走一票大的。 他吩咐道,「快去找绳子,你们的迷药质量不好,万一中途人在醒了。」 老二和老三一听大哥终于应了,忙从怀里掏出绳子。 老大斜眼,「嘿,敢情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老二和老三嘿嘿一笑。 他们何止早就准备好了绳子,蒙汗药也是一大早两人悄悄递给娘的。 他娘手里的那点蒙汗药太少,万一不能同时迷晕四个人呢。 所以他们把家里剩下的蒙汗药通通都给了娘。 老妪看着儿子笑的和蔼,「快去绑吧,这下你们有媳妇了。」 老二和老三最等不及,起身就朝着卫无走去,手还未碰到衣边,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响彻了整个院中。 老二和老三捂着手,在地下打滚,两人的手中间不偏不倚的插了一根筷子。 鲜血直流,疼的两人满头大汗。 之前晕过去的四人一下都醒了过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 老妪和老大见这一幕,顿时后怕起来,心一下沉了下去。 这么多蒙汗药的分量不应该啊,不应该这么快醒来啊? 老大嘴唇嗫喏着,心里顿时无限懊悔,早知道就不该听母亲和弟弟们的了。 「这位好汉,我们,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是故意要招惹的,对不起,对不起,还望手下留情。」 呵,卫无嗤了一声,「留情?」 他话刚毕,老大的五个指头便被齐齐的斩断了。 又一阵杀猪般的嚎啕,瞬间盖过了老二和老三的叫声。 卫无收回了手里的短匕,削了一块老二身上的衣服,擦着上面的血迹。 老二当时看他拿着匕首走向自己的,吓得哆嗦不止,也不哀嚎了。 生怕惹起面前人的不耐,再一匕首削过来。 卫无今儿一早上醒得早,见厨房冒了炊烟,便去查看了一番。 刚好听到了叫老大和老二的暗搓搓的给老妪塞迷药。 卫无挑起一抹玩味的眼神,于是趁老妪烧饭的时候故意制造了点动静,让老妪离开了厨房,将那包蒙汗药换成了甘草粉。 双儿喜欢吃甜食,包袱里备着很多甘草粉,沖水喝。 然后又告知了主子。 双儿洗漱完毕后,唐晏宁也悄悄的暗示过她。 他们倒想看看,见他们晕倒后,几人打算干什么。 唐晏宁起身,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们,「庵堂在哪儿?」 老大血流如注,疼的几乎昏死过去。 老三怕死,赶忙说他带他们过去,希望他们待会儿饶了他一命。 路过老妪身边的时候,唐晏宁冰冷的看了她一眼。 想起刚刚装晕的时候听老妪稀松平常的语气,这种事儿似乎做过千百遍。 老妪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堆着笑想求饶,话还未出口,就看见卫无扬起了匕首,登时吓得晕了过去。 卫无嘁了一声,转身找了绳子,将老大和老妪捆了起来,丢在大街上。 老大的哀嚎声,顿时吸引了周边几户。 着村庄虽然破落,但好歹也有个几十户。 立马有妇人被这声音惊到,推门出来看。 卫无看着最先探头的那一家子,抛了一两银子,道:「去报官,说这里有人贩子,直接去庵堂,官兵来了,再给你一两。」 那妇人的男人看见是一两银子,顿时双眼放光,连忙接住应下,急急的去报官。 卫无叮嘱道,让你夫人看住这两个人,跑了,回来的一两依然没有。 男人点头如捣蒜,忙说知道了知道了。 唐晏宁一行人坐着驴车,到了他们口中提到的庵堂。 第261章 玉清观 ()」 这本是一座尼姑庵,清净之地,坐落在半山腰,风景秀美。 然而,却早已被暗地里改成了一个地下窑子。 兄弟三个和老尼姑合伙,一个负责送人,一个负责揽生意。 平日里没农活儿干的时候他们三个便东奔西走,寻找目标,将稍远一些地方的女子哄骗或者迷晕到尼姑庵,逼她们接客。 也会掳掠一些过路的妇女,身边跟着男子的通通都是迷晕了丢在池塘里,女子留下来接客。 尼姑庵里的几个老尼姑充当着老鸨,每次赚的钱,四六分。 这周村的一些男子其实都知道这里面的女子都是被掳掠来的,但是却没一个人报官。 因为,这里面的女子便宜,一次只要十文钱。 这本就是穷乡僻壤,镇上好一点的窑子自然去不起,只能来这里。 唐晏宁他们一行人刚刚进了庵堂,便听到了女子的哭声。 这哭声悽惨,听得唐晏宁的心狠狠的一揪。 原来是前两天老二他们新掳来了两个女子,抵死不愿意接客,所以老尼姑常用的手段就是打,使劲儿打一顿。 一进去卫无便控制住了那两个带头的老尼姑,救了两个被打的浑身是伤的女子。 除了两个带头的老尼姑,庵堂里还有七八个粗壮的尼姑,估计是看管那些女子的。 卫无轻飘飘的将他们绑成一串,全部丢在一个角落里。 后院里有一间屋上了锁,卫无一匕首利索的斩断了锁链,一股怪异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灰暗的屋内十七八个女人挤在一间房,几乎吃喝拉撒都在这间房,卫生脏乱差。 隔壁两个房间也有两三个女子,正在被迫接客。 不是每个客人都可以一间房,这尼姑庵并不大,也怕扩充引人耳目,泄露了风声,所以有时生意好时,都是两个人一间。 隔壁几个男客见情势不对,提起裤子就要跑,被卫无轻飘飘的踢了回来,知情不报,反而默认,同样是罪。 出了那间囚禁的屋子,十几个女子才有了重见天日的感觉。 被外面升起的阳光晃得眼疼,不停的流泪。 女子们个个枯瘦如柴,面色沧桑,许多不过是双十年华,却给蹉跎的像是四旬妇人。 官兵们来的是衙门捕头,速度倒算迅速。 捕头一到庵堂本来想先拿腔作势,耍一耍威风的,看到顾怀生手里的令牌顿时蔫了起来,狗腿的办事。 官兵搜出来庵堂全部的银子总共才一百两左右,根据情况,每个人分了六两左右,拿着钱的女子可以选择让官兵护送回去,也可以自己回去,或者选择不回去,反正现在是自由了。 几个犯事的尼姑和老妪一家四口,全部缉拿。 并且封了庵堂。 走的时候唐晏宁望了一眼庵堂的名字。 玉清观。 呵呵,好讽刺的名字。 清净之地竟被他们用来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一群女子下山的时候,面上临时用庵堂里面的纱帐围了起来。 不然,没有一个人能承受光明正大的被人指点。 这世道,即使知道女子被迫,被害,可是指责的仍然还是女子。 双儿回去看见还在地上哀嚎的老大,还有那个老妪,双眼发红,忍不住上前踹了几脚,「你们一家子,真的是丧尽天良,坏事做尽,毁了多少女子的后半生。简直不配为人,不配,不配。」 老二和老大都被扔在了一起捆着,老三被官差押着,瑟瑟发抖。 双儿挨个去踹,都是可恶的,一个比一个可恶。 那老妪被一圈儿妇女围着指点,满脸泪痕,早知道真是个惹不起的,她说什么也不下药了。 悔之晚矣。 老尼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人愤愤不平的开始扔烂菜叶或者小石子。 捕头毫不客气的将人全部带到衙门发落。 剩下的那些女人七八个还是选择了回去,还有十二三个不知所措。 这时有个绣娘于心不忍出来问了她们,谁会做刺绣? 她有一家绣坊,生意还行,可以留下几个绣娘。 十几个人里面五六个会的,不会的也可以留下学,或者打杂。 好歹有个去处。 一群人跟着绣娘走了。 唐晏宁拦住了绣娘,悄悄的塞了一百两。 看得出,绣娘穿得很朴素,发间只有一根描银素簪子,估计生意也不是很好,只是想帮一下那几个女子罢了。 看着那一百两绣娘怎么都不收,无功不受禄,生意虽然不好,帮几名女子提供个简陋生计还是可以的。 唐晏宁主意已定,塞了一百两就转身走了。 绣娘站在后面湿了眼眶,大喊了一句,「恩人,可否留个姓名,日后我赚钱了还给你。」 唐晏宁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绣娘还是不死心,「恩人,我姓蓝,单字一个沁,绣坊名字叫沁芳绣坊。」 唐晏宁已经上了马车,回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挥了挥手。 蓝沁也挥了挥手,眼眶有些温热,日后有缘,她定当报答。 在唐晏宁靠近她塞钱的一瞬间,蓝沁就知道她是女子了。 因为她看了下唐晏宁的手,细弱莹白,一眼就看得出是女子的手。 除了手,还有身形外貌,和那股淡淡的兰香,一般男子不会用香的。 而且男子在不知礼也不会突然这么靠近一个女子,除非她自己也是女子。 卫无见都已经坐好,扬起鞭子,马儿便嘶鸣跑了起来。 泥泞的小路留下一串串马蹄印和车轱辘印。 双儿坐在马车前面另一旁,不放心道:「我们不留下看看县老爷怎么判刑吗?万一,县老爷被收买,判轻了呢?」 那几个人祸害了这么多女子,还把那么多男子沉湖,这种罪行,不判斩首,都说不过去。 卫无专心的架着马车,道:「会判斩首的。」 「你怎么知道?」 卫无没有再说话,开始专心架车。 唐晏宁在马车里歪在顾怀生的怀里,道:「是不是你让卫无叮嘱了那个捕头。」 顾怀生把玩着她的手,轻轻的嗯了一声。 现在多的是被收买的,万一,那三兄弟承诺些银钱,轻判也不是没可能的。 毕竟三人做了这么久伤天害理的事儿,手上也不可能没有一点私藏的银钱。 所以,走的时候卫无悄悄的叮嘱了那个捕头。 那个捕头自然不敢怠慢,看着卫无手中明晃晃的令牌,吓得都有些抖,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令牌啊。 再看看地上哀嚎的几人,哪儿敢怠慢,回头一准儿上报了老爷,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因为处理上河村事儿,他们耽搁了一上午,中间为了能尽快赶到下一个地方落脚,卫无赶车不停,除了方便之外。 两天后,终于到了青城郡。 第262章 既来之,则安之 ()」 到青城郡的时候,已是傍晚。 卫无将马车停留在一座客栈前,一行人下了车。 今夜先在客栈借宿一晚,收拾干净,明儿一早再去郡守府。 青城郡富饶,鱼香肥美,这么多年没有发生过洪涝,城里的人过得怡然自得。 晚上的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小贩的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但是唐晏宁和双儿都没有心思去逛了,连赶两天的路,对她们来说,真的已经很疲惫了。 吃完晚膳沐浴完毕后,两人很快进入了梦香。 熙攘的夜色里,突然炸开一朵小小的烟花,短短一瞬便消失不见…… 没有人注意。 顾怀生替唐晏宁掖了掖被角,叮嘱卫无注意好两房间的动静,便下楼出去了。 青城郡五里坡处。 其峰带着几个暗卫已经早早的等待着,见到主子过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顾怀生抬手,示意不必拘礼。 顾怀生接到圣旨出发的第二日,便给其峰传信,让他提前来一步,探探情况,顺便也做做准备工作。 其峰上一次来探查一番后,便发现这堤坝不如想像中的结实,外面看着修补过,坚固无比,实际内里腐朽,没有重新加固,已是根基不稳。 其峰起初也没看出这堤坝内里的玄机,但是出发前主子叮嘱过,检查仔细些,所以为了测测坚固程度,他好奇的打了一掌。 用了七成内力。 没想到一掌就击破了一大块儿,漏出里面原本破旧老化的废料。 他这才发现,原来歷届堤坝维修,只是做了表面样子,其实从没有实打实撤掉毁坏的条石,而是外面随意敷了一层石灰。 这种情况,青城郡只需连下七天暴雨,河床就会上涨,满溢,决堤,若是在没有沟壑及时疏通,很快就会将下游的人淹没。 这次来其峰又细细的走访了一遍,发现除了堤坝,多处排水沟也荒废多年,杂草乱石丛生。 近距离的排水沟都没有异常,只是远处解禁沟壑尾部一段距离淤堵,若不是其峰细心,挨个排查,也无法发现排水沟最后的问题。 毕竟排水沟绵延几里,一般钦差大臣哪儿会走那么远,都是大致看看没问题就行了。 其峰禀告完最近几天得知的情况后,顾怀生问:「查出那个柏永淳是谁的人了吗?」 柏永淳便是当日在琼林宴上突然兴致大发,以治水为题,临时考考学子的人。 其峰摇头,「对方行踪规规矩矩,从没私下出去过,偶尔会接帖子去参加一些普通官员的设宴,但是往来都不密切,且去赴宴的那些官员背景都很清白,属下实在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顾怀生嗯了一声,让其峰派人继续留意,然后把之前朝堂上举荐他的那几位官员也挨个查查,看看有没有共同的特质。 其峰恭敬的应是,又将青城郡郡守马德才的背景也具体说了下。 马德才三年前才担任青城郡的郡守,原来的郡守因病请辞,马德才是老皇帝下旨派来的。 马德才原来也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苦熬十几年,最终一步一步升上来的,没有异样,属于正常的升职。 被授予官职后一直也算本分,没有为青城郡做什么大贡献,但也不是十恶不赦的贪官,会贪一些小便宜,人有些势力,而且还有一点就是蛮好色的,后院里的姨娘也不少。 除此之外,别的没有查出来了。 顾怀生听完后叮嘱了几句,其峰弯腰告退。 顾怀生若有所思。 一切太自然的时候,往往便是不自然。 若是阿宁没有提醒过他细鳞河会发大水,他就算提前派人去查,估计也查不到多大异样。 最终被授予钦差大臣时,他或许会疑惑,但是估计不会那么起疑。 也不会让其峰再次提前探查,得知实际情况,可以先做好准备。 他有股直觉,似乎从琼林宴那日柏永淳状似无意的一道题,他就进入了别人的圈套了。 理了一会顺序后,顾怀生运功往客栈的方向去。 既来之,则安之。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收拾妥当,去了郡守府。 马德才早上兴致大发正在后院某个姨娘身上醉生醉死,突然听下人传话,说有一个叫顾泽的,自称是钦差大臣,负责今年的例行巡视。 马德才正卡在紧要关头呢,被这下人突然的打断眉头微皱,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将人带到前厅去,本大人一会儿就过去。」 外面小厮恭敬的应是,脚步声渐行渐远。 马德才猥琐的笑了笑,接着和貌美的小妾颠鸾倒凤,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顾怀生在前厅,茶水都添了四次了,终于看到马德才衣衫整齐的出现。 马德才四旬出头,身材干瘦,蓄着八字鬍,显得身上的华服有些松垮。 他双眼微眯,微微打量了一瞬,便笑着迎了上去,双手作揖告罪,说下人通报的时候刚好他肚子疼,所以迟到了一会儿,让众位久等了。 顾怀生嗅觉灵敏,老远就闻到了他身上女子的脂粉味,知道肚子痛不过是藉口而已,也没拆穿,起身微微寒暄了一番。 态度客气,疏离。 马德才面上维持着微笑,心里暗暗不屑了一句,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顾泽,为了成绩,怕是要装模作样一番咯。 歷届的钦差大臣都是来的时候一副清高的不能在清高的样子,稍微被他贿赂一番,检查起来便敷敷衍衍。 马德才款款而谈,一谈就是半个时辰。 顾怀生身后的唐晏宁站的脚都痛了。 她毕竟不常站,这突然规矩的站了半个时辰,她的脚底板好酸。 顾怀生瞥到了她的异样,起身,跟马德才说现在便要去巡视,早些看完,确定无虞,他也早些心安。 马德才摆手,「哎,顾大人,您日以继夜不辞辛苦的的赶路,这才刚刚来到,就去巡视,太过操劳,而且巡视也不是一天就可以巡完,还是暂歇一日,让下官给您接风洗尘呢,尽尽地主之谊,到明日下官在陪你一起过去,您看如何。」 顾怀生摆手,示意不必,一切以巡视为主。 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神情淡淡,还莫名让人觉得有几丝威严。 马德才心里暗啐,这个钦差大臣比以往来的都能装。 这一大早的,他早饭都还没吃呢,就要去陪他在烈日下巡视,他可不想动。 于是他再三热情的邀约,让顾怀生先歇息一天,不然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哦。 顾怀生站在厅里,不为所动,一直盯着马德才,盯的马德才嵴背有点凉,后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见他一脸执着,马德才心里暗骂一声他娘的,然后便无奈的找人安排马车,匆匆吃了两口早餐,先带他们去巡视。 第263章 拿鸡毛当令箭 ()」 走的时候,顾怀生将唐晏宁和双儿还有卫无都留下了。 只有他一人跟着马德才去。 顾怀生说让自己的小厮留下时,马德才才注意到唐晏宁。 一双眼睛顿时变得明亮,带着打量。 好俊俏的小厮。 唐晏宁其实知道自己相貌招人,来之前还特意把自己涂抹的黑一点,但是没办法,五官生的好,黑一点也能看入眼。 顾怀生见马德才一直盯着阿宁,眸中有些寒意,摸了摸袖口。 「哎呦。」 马德才突然捂着屁股毫无形象的叫了几声。 他才注意那个小厮,还没仔细瞧呢,不知道哪里飞来一个鸡蛋大小的鹅卵石,直直的砸向他的屁股。 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屁股仿佛开了花。 捂着屁股跳脚,他忍不住啐骂,模样甚是滑稽,一众下人个个忍俊不禁。 他大骂着,「哪儿个不长眼的奴才丢的,给本大人找出来,本大人要剥了他的皮。」 竟然当着新来的钦差大臣丢石头,一看就是有人有意而为之。 一众下人突然嗫喏。 顾怀生淡淡说,看到那个石子是墙外飞进来的。 他们本来在屋里的,后面因为打算走,就来到了院里。 僕人们听钦差大臣这么说,忙跟着衬道,都说看到了是墙外飞进来的。 马德才虽不是大恶,但是不是个善良的主,要是没找到丢他的那个人,这一众僕人,少说也要跟着遭点殃。 既然钦差大臣看见是从墙外飞进来的,那就是墙外飞进来的,他们可以不想遭殃。 马德才一直瞧那个俊俏的小厮呢,他也不知道石子哪儿来的,既然说是墙外,那就是墙外吧。 他生气的挥手,「都愣着干嘛,还不去墙外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丢的你家大人。」 一众僕人忙做鸟兽散,几个护卫沖向墙外,瞎熘达了一圈。 顾怀生瞅着他的样子,眼角微不可查的挑了挑。 进门之前,他随手捡了一块鹅卵石,为得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马德才跳了好一会儿,期期艾艾的叫了好几声,最后才强忍着疼痛,恢復了脸色,走向顾怀生。 准备哭诉说今日身体不适,改天再去巡视吧。 结果还没开口呢,顾怀生突然出声淡淡催促,赶紧走吧,这又耽误了一会儿。 丝毫没有问问人家伤着没有,要不要紧,或者明天去吧。 马德才额角直抽抽,这个钦差大臣,是他见过最没有眼色的一个,没看到他都受伤了吗。 内心抱怨了一番,他还是吩咐人去准备马车,然后卫无双儿唐晏宁安置了房间。 马德才本来稳稳的步伐因为这一突来横祸,变得有点瘸,走路一跛一跛的。 去巡视的路上马车要坐一个时辰,且路途颠簸。 马德才起初掂了好几个软垫,勉强坐着。 颠簸到最后实在坐不下去了,他只好蹲在马车里。 站是不可能站着的,因为根本站不稳。 顾怀生看着蹲在一角的马德才,唇角轻勾。 唐晏宁他们三个被安置在绿芜苑。 院子布置的十分精緻,花园亭台,飞檐婉约,比相府差不了多少。 唐晏宁唏嘘,看来青城郡是真有钱。 顾怀生直到日暮西垂才回来。 唐晏宁得知后赶忙收拾妥当带着双儿迎了上去。 马德才一手扶着腰一瘸一拐的走在后面,旁边还有个僕人搀扶。 本来华贵的衣衫上此刻尽是灰土泥巴,鬍子上都沾染上了灰尘,整个人看着……岂是狼狈二字可以形容。 他一进大厅就瘫坐在椅子上,累得像狗。 顾怀生衣衫倒是无比齐整,仅仅是袖口沾染了些灰尘,还有袍裾上,和马德才浑身是泥的形象比起来,那叫一个干净。 唐晏宁一阵讶异,不是巡视么,怎的马大人弄得这么狼狈,像是在泥里打过滚一样。 顾怀生淡淡道:「今日马大人辛苦了。」 马德才抬眼看着顾怀生,说话有气无力的,活像负重跑了几十公里后,虚脱的样子,「今……今日已晚,顾钦差先回去休息吧,改日,改日下官再给您摆宴接风洗尘。」 说完他就吩咐人带着顾钦差下去休息,然后备上好酒好菜送过去。 吩咐完又瘫在椅子上,看着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也再没盯着唐晏宁看了。 没力气看了,他感觉自己全身骨头跟散了架一样。 顾怀生颔首,虚虚的问候了两句跟着领路的小厮去了绿芜苑。 唐晏宁紧随其后。 见他们走远了,马德才才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累得有种口吐白沫的感觉,多久了,多久了他都没有走那么多路。 脚都磨了几个泡了。 而且屁股还发疼。 这个顾泽,看着清瘦清瘦的,走路那叫一个带风,一会儿这看看,一会儿那看看,一会儿要去下游,而且全程徒步。 说路途颠簸,为了他的伤处着想,不宜乘马车。 这一会儿说为了他的伤处着想了,早上出发的时候,他么的怎么不这样说。 马德才中间也冷过几次脸,摆摆郡守的威风,暗示他不要以为拿个鸡毛真能当令箭。 不就是钦差大臣吗? 歷届来的钦差大臣还少吗?哪儿一个有他这么上纲上线。 但是顾怀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凉凉的盯着他,时不时的晃一晃袖口的圣旨。 提醒他,圣旨就在这呢,是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看不出? 马德才嘴角一抽,眼睛都被那明黄的捲轴晃得有点疼,这人竟时时刻刻把圣旨带在身上。 他本来想继续拿乔的,但是当顾怀生闲淡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莫名觉得这人身上带着一种威压和睥睨的气势,对峙了几次,终于妥协,想着就陪他走走,看他能看出个所以然不。 就这样,他们把堤坝走了个来回,又去下游转了一圈。 最后马德才实在走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一个石头墩上不停的喘粗气,顾怀生才罢休,说今日就先这样吧,明日再来。 马德才的内心啊。 回来的时候他都不管屁股痛不痛了,歪坐在马车里,坐的毫无形象。 这个顾泽,是他见过最能折腾的钦差。 到了緑芜苑,顾怀生吩咐小厮先送水。 沐浴完毕后,酒菜也已经备好,顾怀生挥退了多余的僕人,只留了唐晏宁在跟前侍奉。 第264章 他买的只能阿宁用 ()」 见门口没有人了,唐晏宁才转身坐在了顾怀生旁边,给他布菜。 想来他今日定是很辛苦,看那个马德才就知道了。 顾怀生道:「一起吃,不用给我布菜。」 唐晏宁这才端起另一幅碗筷,开始吃了起来,边吃她边问:「今儿勘察情况怎么样。」 顾怀生似乎真的饿了,边吃菜边回,「情况不好,比预想的还差。」 听到这儿唐晏宁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了碗筷,「那怎么办,离雨季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如果动工修堤坝,是个大工程,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时间不宽裕了。 顾怀生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示意她先吃饭,「不急,我自有考量。」 唐晏宁知他心思细腻,且自己又提前打过招唿,他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有,想了想又作罢,端起碗继续吃饭。 她好奇问:「你们今儿都去哪儿巡视了,为何马大人累成那样。」 说起马德才,顾怀生将今日的过程大致说了一遍。 顾怀生今日在堤坝上巡视的时候,看着是在轻轻的敲敲堤坝,实际暗暗用了三成内力。 「砰」的一下,堤坝掉下去一大块。 马德才吓了一跳,勐地后退了几步,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怎的,他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土洼里,弄得一头一脸的灰。 顾怀生眯眼,看着马德才,这堤坝就这质量? 马德才也是心下一惊,不明白这堤坝怎的如此脆弱了,都顾不得屁股痛和这一身的狼狈了,赶忙爬起来也去找东西砸了几下,发现还是挺牢固的,便敷衍的解释,说可能就这一块儿老化了,回头差人来修。 顾怀生沉默了一瞬,没有出声,接着巡视。 然后,到了下游,马德才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偏下游路面不平,还有淤泥。 马德才因着屁股痛,走路本就有点跛,结果又不甚踩滑,华丽丽的的跌落在一个泥坑里…… 最后被小厮拉上来后,他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一副打死都不愿意在走的模样。 顾怀生大致看了个遍,于是没在强求,打道回府。 唐晏宁听完他的解释,脑子里浮现马德才跌倒的画面,莫名觉得想笑。 她觉得怀生肯定故意的。 顾怀生一脸淡定的继续吃饭,看的唐晏宁忍俊不禁。 饭后,顾怀生早早的歇息了。 今儿奔波一天,确实疲乏的紧。 唐晏宁身为小厮,本来就住在耳房,方便照顾他的。 所以僕人走后,她悄咪咪的爬上了主卧那间大床。 在某人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不一会儿睡着了。 早上等她醒的时候,怀生早已不在屋内。 唐晏宁暗恼,她现在可是小厮啊,哪儿有主人起床,她不在旁伺候梳洗的。这要是被外人看见,怕是要起疑了。 赶忙一个打挺,她起来缠裹胸,穿衣服。 正缠着呢,门突然被推开…… 唐晏宁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才放下心…… 立马脸红的背了过去。 顾怀生低笑,走近接过她手里的布,帮她细细缠着。 唐晏宁耳根泛红,却没拒绝。 这布料柔软异常,且丝滑。 她皮肤娇嫩,轻轻一掐都容易留下痕迹,第一天小地方匆忙买的布有些粗糙,才半天时间就将她皮肤磨的泛红。 顾怀生心疼,第二日留宿客栈的时候,他亲自出去了一趟,跑了七八个地方,选了一批最柔软贴身的布。 唐晏宁看到布料的时候,暖意上涌了好一会儿,这人如此心细。 她准备将布料分成两份,送一份给双儿,顾怀生看出她的意思,当时凉凉的提醒了句,用不着你操心。 唐晏宁疑惑。 顾怀生幽幽道:「我吩咐卫无去买了。」 他买的只能阿宁用。 但是他也知道,阿宁待双儿多好,回头定会给双儿一份,所以他回来后就让卫无去买了。 唐晏宁:「……」 她大致能想到卫无收到这个指令的时候,表情有多么僵硬。 缠好后,唐晏宁疑惑道:「是不是有点松?」 她往日怕人看出异样,缠的很紧的。 顾怀生道:「不松,紧了你不是觉得闷吗?」 唐晏宁眼里堆上了笑意,「可是,也不能让人家看出异样呀?」 「不会,男人衣服不比女子的,本就宽松,看不出来的。」 既然怀生说没事,唐晏宁也没坚持,毕竟缠的紧了,是不舒服。 她刚想拿衣服穿上,才记起干净的衣服还在耳房包袱里,随意套上中衣转身就想出去拿。 顾怀生冷不丁的一把将人捞回来,语气微愠,「就这样出去?」 唐晏宁觉得他有点生气,咽了咽口水,「就,在耳房啊,很近……」 又不是这样出门口。 顾怀生蹙眉将她推到床上,转身自己去了耳房,将她的包袱拿了过来。 「要拿什么跟我说,下次在这么掉以轻心,罚你。」 语气带了一丝威胁。 唐晏宁早就习惯了他的威胁,倒在床上笑的乐不可支,哪儿有一丝惧怕的意思。 顾怀生蹙眉,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 唐晏宁瞬间不笑了,脸色涨的通红,推开某人,开始利索的穿衣。 今天去巡视马德才称身体不适,不便陪同,换了下面的一个知县陪同。 今儿唐晏宁双儿卫无也都跟着去了。 顾怀生昨日已经查看过堤坝,今儿主要看看排水沟,和下游人群分布的情况。 顾怀生听着知县一路上浮夸介绍,没有说话,一路都在思索补救的流程。 知县也并未意识到危机,认为是例行巡视,一个劲儿的说没有事儿的,这堤坝稳固的很。 上午看完了近处的排水沟,还有下游的人群居住状况,下午顾怀生便让知县回去了,说打算自己随便逛逛。 逛完自己会回去。 知县有些犹豫,想跟着。 但是顾怀生说完后直接转身走了,一副我只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的意思。 知县悻悻的回去了。 顾怀生几人驾车又去了下游排水沟看了看,发现确如其峰所说,这沟底一段已经严重堵塞了。 他将几人留在这里,自己又运功去了排水沟流淌的河流看了看,又顺势多往下走走,最后目光定格在一处凹地的峡谷上。 第265章 行动 ()」 巡视完毕,顾怀生大概心里有数,便直接回去了。 马德才估计昨日真的伤着屁股了,晚饭也没有出席,派人来传了话,聊表歉意。 顾怀生表示知道了,吩咐人将饭菜送到绿芜苑,直接回去了。 晚饭过后,唐晏宁在浴房沐浴,顾怀生站在窗边,望着夜空若有所思。 唐晏宁洗好后就看到他的背影有些深沉,望着外面的夜色一动不动。 忍不住走上前轻轻唤了一声,「怀生。」 顾怀生扭头,见她只穿了中衣,青丝散落,又转身将窗子掩上,问道:「怎么了?」 唐晏宁摇头,「没事,就是想叫叫你。」 顾怀生莞尔,接过她手中的布巾,帮她把头髮擦了擦,然后将人拉到凳子上坐下,用手帮她通发,通好后,又用内力一束一束的帮她烘干。 一切做的熟练又自然。 唐晏宁总觉得刚刚怀生的笑有些勉强,忍不住担心起来,「是不是很棘手?」 「还好。」 她前世幽居于小小的院里,知道的真的是少之又少,除了跟他说一下结果,就什么都帮不了他了。 她大致也感觉到,事情可能根本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但她偏偏什么忙都帮不了。 唐晏宁有些自责。 前世怎么不多去偷听偷听那些丫头议论的八卦,注意下细节呢。 顾怀生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安静,安慰道:「没事,相信我。」 唐晏宁轻轻的嗯了一声,顿了一下又出言宽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太忧心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顾怀生失笑,「我有表现的这么忧心?」 「有啊,」唐晏宁举例,「你一路上皱眉沉思的次数可多了。」 这一路上,唐晏宁见他时不时的在沉思,皱眉,一副忧愁的模样。 顾怀生轻笑,「我皱眉难道不是因为你老是给我餵乱七八糟的甜食?」 她总是给他塞一些甜腻腻的果脯,吃的顾怀生眉头紧蹙。 说到这唐晏宁有些悻悻,「……怎么会,我餵的甜食吃了都是能让心情好的,你皱眉肯定还是你太愁了。」 她只看他这两日话少了许多,结合之前一路上时不时的皱眉不语,觉得他心情不好,倒是忘了,他路上皱眉不满的时候,多数都是吃了她投餵的东西。 果然,关心则乱。 顾怀生忍不住牵起一抹笑意,将手中最后一缕秀髮烘干,转身将人一把抱起,朝床的方向走去。 唐晏宁惊讶,「不可不可,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厮。」 顾怀生挑眉,「又没有人进来看你睡在哪里。」 唐晏宁依旧拒绝,声若蚊吶,「那也不行,会有声音传出的。」 这又不是自己府宅,僕人知道他们是夫妻。 她现在对外可是小厮打扮,两个男人在屋里…… 若被人听到什么,她想想都觉得可以去撞墙了。 顾怀生勾唇,带着一抹揶揄,「所以这就要劳烦夫人忍一忍了,可千万不要出声。」 唐晏宁脸红的能滴血,锤了他一下。 这怎么忍? 他哪儿次不是故意把她折腾的出声。 顾怀生大手一挥,帘帐滑落。 遮住了一室旖旎。 窗外时不时的传来虫鸣蛙叫,绿芜苑一片安静。 第二日。 顾怀生一早就去找了马德才。 马德才都还没睡醒呢,外面的小厮就来传话,说顾大人已经在厅里,说有要事相商。 马德才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本来打算置之不理的,但是小厮一直在敲门。 那小厮本来也打算敷衍喊一下就得了,但是卫无就站在他身后,小厮莫名感觉嵴背发凉,汗毛倒竖,才硬着头皮一直敲门的。 最后马德才烦不胜烦,才骂骂咧咧的开始起床,扶着腰慢悠悠的走到了大厅。 一眼就看到茶几桌上一沓书籍。 瞅着有点眼熟。 还没待他看仔细那些书是什么,顾怀生已经开门见山的说了起来。 连寒暄都没有。 他条理清晰的将自己巡视的结果说出,并且已经拟好了修筑计划。 马德才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觉的还有点懵。 他回想顾怀生巡视的时候并未表现多么不满啊,怎的能一针见血指出这么问题。 他还真当顾怀生只是做做样子,瞎看看,其实什么都不懂。 没想到对方都已经打算开始动工修了,而且还要大面积动工。 半晌,马德才敷衍出声,说要修堤坝非一朝一夕,首先,就要朝廷拨款。 顾怀生岂能看不出马德才拖延的心思,圣旨拍在他的面前。 意思很明显,我不是徵求你的意见,我是在通知你。 马德才眼睛突然瞪大,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一瞬间散发的气势所震。 他低估这个钦差了。 顾怀生问他,前年堤坝拨款定时维修了吧,整整十五万两,这么大一笔银两,若是都用在巩固堤坝上了,堤坝不可能是这个质量,他质问,那笔钱去哪儿了。 堤坝重要,除了派人每年例行巡视,也会每隔三年定期拨一批款定时维修的。 这批款项若是一点都不贪污,都能在建一个小规模的堤坝了。 马德才心惊,一口咬定那批款已经修过堤坝了,堤坝没问题,是你太小题大做了,而且这么大肆动工,劳民伤财,他要去上报朝廷。 顾怀生没说话,指了指桌子上的书。 马德才顺着望去,看到帐本几个字儿,瞬间表情僵硬了。 难怪刚刚他觉得那几本书有点眼熟。 这个顾泽竟然将帐本找来了,这个帐本他不是隐藏的很好,设了好几处机关,他一个文弱书生究竟是如何拿到的? 而且他也派人盯着绿芜苑,并未发现他离房出去啊。 顾怀生挑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这帐本上记载的清清楚楚,那批拨款可是一分都没用在堤坝上吧。」 马德才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俩,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油然而生,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不然不可能短短两天看出这么多端倪,甚至连帐本都找到了。 他一时后悔,大意大意了。 最后顾怀生下令先将马德才收监,然后由自己暂时接管郡守府。 吩咐人把马德才监禁的时候,一众家丁犹豫,不知道该听哪个的。 第266章 石灰告急 ()」 卫无朝前站了一步,手中剑倏地出鞘,一旁的椅子顿时碎成渣渣。 一众护卫家丁忙极有颜色的将人押着送到郡守府的大牢。 马德才反应过来不停的吼着,「都反了你们了,不知道谁是你们老爷吗,来人啊,给我把顾泽拿下。」 「本官怀疑,这个人是冒充的钦差大臣。」 但是任他喊得在厉害,都没有人敢去捉拿顾怀生,撇去他自身的气势不说,单单卫无朝那儿一站,一剑就把椅子噼的碎成渣,他们心底都在发憷啊。 顾怀生一大早用郡守的名义,召集了青城郡下面的十几个知县,会谈了一次,将马德才贪污的帐本都展现了出来,也将巡查的结果说了出来,表示自己是钦差大臣期间,暂时接管郡守府。 知县里不少是马德才的支持者,自然表示不服,甚至质疑,不能单单凭着一张圣旨就认定对方是钦差大臣,万一被人调换了,歹人混入,那还了得。 青城郡可是至关重要的一座郡城。 顾怀生冷冷的把太子殿下的令牌拍了出来,一众人顿时噤了声。 顾怀生雷厉风行的下达了几个指令。 一是派遣全部的府兵去疏通排水沟。 二是下令让下游区的人全部把门口的福寿沟清理干净,七日后派人去检查,没处理干净的,一律罚钱。 三是招工。 会谈结束后,他便吩咐人去张贴一张榜单。 因堤坝常年失修,现急需招工,一千人,四两银子一个月,有意向报名的全部去郡守府排队登记。 平常这种工程性质的活儿,一个月二两都算多的了,这次竟然是四两。 翻了一倍。 重金之下,必有工人。 一时间郡守府门外堆满了人,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顾怀生又吩咐各个知县,将每片区域所能现买的条石木桩全部买过来,还有石灰那些,然后郡守府结帐。 马德才下监后,顾怀生查货他所有的家财,发现他才只有一万两。 马德才这人势力,爱占便宜。 青城郡富饶,近些年来又是风调雨顺,身为郡守,他不贪,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全部家财竟然也只有一万两。 疑惑了瞬,顾怀生没在纠结,先将这里的情况如实上报了朝廷,并说出了马德才贪污了之前定时维修的款项,而且不知藏到了何处,至今还没有招,于是先恳求朝廷先行拨款。 这急报一传到朝廷,立马很多大臣开始反对。 认为顾怀生小题大做,歷届钦差都说没事,怎的到他这一届就变得非常严重了,而且这么着急就要修补,他以为修堤坝是写一篇文章啊,提笔就行。 维修堤坝的过程也很繁琐,最后批下来最快也要一个月后了。 当初举荐他的几个大臣不禁后悔,看来还是后辈年轻,只读了些书,见解独到一点,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除了上急报,顾怀生单独也给睿王修书一封,将实际情况如实说出,并且告诉睿王他这次会来巡视青城郡绝对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让太子殿下在京城多多留心。 急报收到的第二天,太子殿下力压众议,准许拨款,且用最快的速度支持。 并且下令,严禁将这件事儿透露给兴德宫的父皇。 父皇知道定不会允许的。 他别无他法。 太子此令一出,朝中一片争议,只有支持睿王的几个大臣表示贊同,其余的大臣全部反对,认为殿下是非不分。 一个毫无经验的人说要修堤坝你就拨款,你以为是修一座桥吗? 那要耗费多少人力财力,还有物资。 睿王不是不动摇,但是想起先生信上所说的情况,最终仍是选择相信先生。 ………… 二月花酒楼。 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恭敬的报告着事情。 「大人,马德才被下监了。」 被叫大人的男人年约五旬,体态略微发福,蓄着八字鬍,眉眼弯弯,倒是看着有些慈祥。 只是说出的话却薄凉的很,甚至带着不屑,「本官早就知道了,这个马德才竟如此没有本事,本官当初白提拔他了。」 这么快就被人找到了把柄,下了监,还将贪污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半晌,那男人才随意道:「他有没有招供什么?」 「没有,听闻顾泽还未对他用刑。」 「哼,那刚好,给他个痛快吧,省的他在说出不该说的话。」 既然被发现,他也没用了。 护卫恭敬的应是,又道:「大人,那顾泽已经开始命人修堤坝了,照他那么大规模,怕是一个月也能修成,到时候,可就是大功一件。」 那大人皱眉,思考了一会儿,而后又淡淡一笑,带着讥讽,「不用管他,让他修,只要他修的成。」 ………… 自从顾怀生接管郡守府之后,这几天就忙的没日没夜。 各大县城的石灰告急。 修筑堤坝用木桩做桩基,条石做主体。 主要接合材料,条石之间一般用石锭或铁锭连接,并用石灰、糯米、桐油等等勾缝。 少了一样石灰,如何勾缝? 顾怀生斥责,怎么可能一时间全部告急,分明是他们办事不利。 一众知县忙哭诉,称是真的没有,修堤坝又不是翻修房子,用的量大,谁没事备这么多。 一般维修堤坝这些都是提前开始准备的,这种今天下令,恨不得后天就要去维修的,哪儿能一下子将所需要的的物资全部备齐。 顾怀生表现的一副无奈的样子,满面愁容的挥退了知县。 说自己想办法。 现在这个时候,从别的地方调运显然不可能的,运他个十天半个月,这堤坝还修不修了。 所以这几天他为了材料东奔西走,一刻不停。 就在一众人觉得这堤坝工程得暂时搁置一段时间后,第三天,石灰送来了。 一马车一马车的,排了好长。 众知县傻眼,这一下子哪儿弄这么多石灰? 顾怀生只是解释自己刚好认识一个友人是贩卖石灰,于是拖了人情马不停蹄的给加急送回来的。 他声音带着疲惫,面容沧桑,好像弄来这些石灰真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众知县疑惑重重,但是也没人再出声询问。 第267章 遇刺 ()」 就这样,被耽搁的工程重新运转了起来。 顾怀生亲自监督,唐晏宁他们都去帮忙监督。 怀生说马虎不得,所以唐晏宁监督的格外认真,在外面跑的整个人被晒黑了一圈。 这下真的不用刻意抹自己抹黑了,她真的是自然黑了。 不过黑了也好,至少看着没那么女气了。 就在他们早出晚归忙的不停的时候,监牢的狱卒传信,说马德才死了。 顾怀生皱眉,忙赶了回去。 狱卒说马德才是畏罪自尽,用腰带上吊了。 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卫无上前查看了下伤口,冲着主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顾怀生也上前看了看,一脸凝重,然后吩咐人将他埋了。 回去后又差人去报信,说马德才畏罪自尽了,贪污的赃款至今仍是下落不明。 出去后,顾怀生屏退所有的下人,只留下了卫无在跟前,问道:「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 「嗯。」 顾怀生弄到石灰的事儿,很快传到了那位那位大人耳中。 「什么?他弄到了石灰?」 那位大人一脸震惊,「方圆一片的石灰我不是吩咐你们用不同的身份购买藏起来了吗?」 护卫恭敬答道:「大人,属下确实安排人买了,而且之前也传出他们石灰告急的现象,属下也实在不明白,这顾泽怎的三天就能弄到这么多石灰?」 「废物。」那位大人气的一把将桌上的名贵的忆山窑茶具挥落。 茶杯在护卫脚边碎裂,茶水溅到他的袍裾上。 护卫不为所动,低着头,一副恭敬的样子。 那位大人来来回回的在房间踱步,面上怒色不减去。 这让顾泽弄到了石灰,以他那种加班加点的速度,那么多工人,一个月肯定修的好堤坝。 等暴雨真的降临,到时候可就是大功一件。 敢情他们辛辛苦苦设计这一出,到最后竟是助人家步步高升。 那位大人心情无比烦躁。 那顾泽像是有备而来,否则就算他极致细心发现了问题,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解决了? 而且弄到了石灰。 像是他也早早知道了后面的结局。 难道……他也认识什么奇人能提前推算天象不成? 犹豫片刻,那位大人吩咐,「备车,本官要出去一趟。」 ………… 朝廷拨款仅仅半个月后就送到了,有了银子,那些工人干活更卖力了。 而且採买的材料钱也齐备了。 工人们分工明确,配合尚算不错,每五十个人就有一个人负责指挥,这个指挥的人,无疑都是顾怀生的人暗暗乔装的。 排水沟已经全部清理干净,并且扩建了几条。 下游人民门口的的福寿沟也都清理了干净,顾怀生派了几名人品不错的知县去检查的。 这次动工规模较大,那么多工人日出到日落,为了那几两银子也是不容易。 唐晏宁便吩咐做饭的几十个厨娘,加餐,肉多来点 都是苦力活儿,体力消耗大,不多来点肉,可吃不好。 工人们做工有序,就这么一晃,就到了月底,堤坝马上要竣工了。 顾怀生许诺,在努力努力,结工钱的时候,每人五两。 加了银子可比唐晏宁加肉管用多了,那些工人立马个个充满干劲儿。 终于竣工了。 超出预计的时间三天。 唐晏宁终于松了口气,回去沐浴完毕后,到头就睡。 顾怀生见她疲惫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 工地上的事儿她也帮不到多大的忙,但是她想为她分担一点,于是去了后厨,看管着那些厨娘。 这也是个细緻的活儿,若有人故意不想让你建成,那在食物里投毒,无需致命,只会让人生病的话,那都可能延长竣工的时间。 所以唐晏宁和双儿盯厨房盯的格外卖力。 事事看着,食材都要一一检查,确保无虞。 这些天给她蹉跎的啊。 硬是瘦了几斤肉。 顾怀生不由一阵心疼,好不容易才给她养上来的一点膘。 满足的睡了一觉,唐晏宁第二日神清气爽。 别说,经过这些日子的走动,她身子到愈发健康了。 果然劳动最锻鍊身体。 一早醒来,顾怀生便带着她去下游区随便看看。 青城郡的风景,也是极美的。 他们之前一来到青城郡,就没有空出一天特地去游玩过,所以堤坝竣工,准备工作做的妥当,顾怀生打算带她去看看风景,放松放松。 一大早顾怀生交代好后续的一切事宜,又留了临时挑选的几个知县打理,便驾车带着爱妻出去游览了。 双儿一路上无比兴奋,终于可以去游玩了。 卫无驾车,来了下游的一个峡谷边。 唐晏宁看着这个天然凹进去的大峡谷,周边绿草茵茵,花丛片片,顿时两眼放光的沖了进去。 和双儿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玩了一会儿,她发现这峡谷的上方似乎有凹槽,忍不住跑过去问,「怀生,这里怎么会有排水槽,难道,你打算将这里临时作为蓄水池?」 顾怀生微笑,夸了她一句。 没想到她一眼就看破了他的用意。 若是雨量大,排泄不及时,也可以引流,引到这个天然的峡谷,暂时充当蓄水池。 唐晏宁得意,这些日子她也恶补了几本这方便的书,治水中,也有这一条。 只是书中是举了个例子,不曾想,怀生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这下,唐晏宁真的觉得,这次洪涝,可以平安解决了,忍不住心下一松。 刚刚转身,准备继续玩呢,冷不防勐地被怀生一股大力拉扯了过去。 耳边嗖的的一声穿过了一支利箭。 唐晏宁瞬间瞪大了眼睛。 「主子,有埋伏。」 卫无已经将双儿护在了身后,一手拿剑挡着四处唿啸而来的利箭,一边喊道。 顾怀生没有带剑,手边没有称手的武器,只好空手接了几个箭临时作为武器。 他对卫无说,「走。」 看这情况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目的就是他们的性命。 顾怀生来不及思索细节,一手揽着唐晏宁的腰,提起轻功,往刚刚停放马车的地方飞去。 卫无赶忙跟上,一手揽着双儿,一手还在挥剑,打落不断涌来的利箭。 第268章 要走一起走 ()」 双儿吓呆了,呆的任由卫无揽着,看着一波又一波迎面而来的利箭,看着卫无一次又一次的与利箭擦肩,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但凡卫无慢了半分,便会被利箭穿胸而过……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生死只在一瞬间。 对方显然是低估了这两人的身手,没想到带着两个碍事的小厮,竟然还能遁这么快。 于是收起了箭,赶忙去追。 粗粗一看,至少百十人,个个背着箭筒,手持弯弓,腰间别着长剑。 而且看样子,功夫都不弱。 顾怀生心下一惊,究竟是谁,动用这么大阵仗追杀自己。 他运功不停,一手不停的打散飞来的箭,脑中飞速的转着。 不能和他们交手。 如果没有阿宁,他和卫无还可以一战,有逃生的机会,但是阿宁和双儿都不会武,一旦把她们至于一旁,待会儿他和卫无和对方交起手来,肯定无暇顾及到她们。 阿宁和双儿肯定会没命。 只能逃,看能不能甩掉他们。 或者至少先找个隐秘的地方,将两人藏好。 他边退边思索。 从他踏入青城郡,他就知道有人识破了他的身份,设计这一步是有意而为之。 只是对方没想到他竟修好了堤坝,所以背后之人这是动怒了,打算选用这种极端的手段暗杀自己么。 他一路飞奔到马车上,卫无紧随其后,唐晏宁和双儿两人刚刚感觉脚着地,马儿已经嘶鸣,快速的奔跑了进来。 两人几乎是被颠簸着滚进车厢里的。 卫无驾车,后面的人已然开始追,来时路回不了,只能往山上崎岖的路去。 顾怀生跃到车顶,双腿分开,稳住身形,扯了马车上备用的一根马鞭,继续挥着打落四周涌来的箭。 唐晏宁的心提到极限,他站在上面,就是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那么多箭啊…… 马车后乌压压一群人,也都是骑着马的,脚程不弱,无论卫无赶车技术再好,再过一会儿也终究被他们追上。 顾怀生手上马鞭不停,吩咐道:「卫无,斩断缰绳,我们骑马。」 这马车一直都是两匹马在拉的。 卫无应是,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唐晏宁和双儿听到立马跌跌撞撞的从马车里爬出来。 卫无一把将双儿提了过来,坐在他前面,只说了一句,「抓好」。 幸而顾怀生抽时间教会了唐晏宁骑马,她一个人不说骑得太好,至少也能驾驭。 她自己爬上了另外一个马背,紧紧的抓着马儿的鬃毛。 这马儿本是拉车的,并没有套马鞍。 唐晏宁只好紧紧的抓着马儿的鬃毛,防止自己掉下去。 「主子,快上来。」卫无吼道。 对方在骑马,射箭的速度慢了很多,而且顾怀生期间用马鞭缠住了几根,朝后面的人群中飞了过去。 他们人群密集,顾怀生这一扔,至少五六个人中箭倒下。 听到卫无的声音,他又接住了几根箭,稳稳的朝后面骑马的人再扔一波儿,然后一个利落的纵跃,跳上了唐晏宁起着的那批马。 卫无砍掉缰绳,顾怀生一脚蹬掉了马车,疾行的马车突然没了拉扯,又被蹬了一下,在路中央旋转晃荡了几圈最后打横停在了路中间,阻挡了一部分人的路。 马儿脱掉马车后,跑的比之前迅速了许多。 唐晏宁只觉得耳边风声唿啸,速度快的她都有些睁不开眼。 只好紧紧的抓着马儿的鬃毛。 身子都绷的紧紧的。 卫无扭头看了看,大声道:「主子,他们快追上来了。」 对方的马屁显然也是良驹。 顾怀生看着前方,眸子沉静的异常,「我知道。」 疾行中,顾怀生一直在观察,至少得先找个地方将阿宁她们给藏起来,确保他们无事。 这些人,一看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是偏偏这一段路崎岖不平,树木稀疏,旁边又是悬崖峭壁,连个合适的隐藏点都没有。 「嗖嗖」,后面的人又开始放箭了。 唐晏宁好歹会骑马,顾怀生可以扭头对付那些箭,但是卫无就不行了。 双儿不会骑马,又没有马鞍,只要他一松手,双儿肯定会跌落下去。 卫无看着主子一人对付着这么多箭,眸子发红,「主子,你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顾怀生厉声呵斥,「不行,要走一起走。」 若是卫无留下来,是可以为他们拖延到逃走的机会,但是卫无势必会没命。 那些人,一看就训练有素,不是普通的杀手。 卫无纵使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人手下活着回来。 他不要,不要卫无用命拖延来的机会。 卫无坚持,「可是主子,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跑不掉。」 看对方这架势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势必要取他们性命才罢休。 顾怀生又接住了一波箭,趁机向后掷去,「刚刚你不是已经发了信号弹,其峰看到了会赶来支援的,我们现在想办法拖延。」 卫无发现有埋伏后,就第一时间将怀中的信号弹发射了出去。 但是对方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又怎么会等他们援兵来到。 他们分工明确,有人专门负责射箭,有人只负责卯足劲追。 马儿驮着一人,和驮着两人显然是有区别的。 对方的距离和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卫无咬牙,其峰接到信号赶来总是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他要确保主子的安全。 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主子的安全。 他回头,盯着后面穷追不捨的人,眼眸染上了前所未有的嗜血。 「主子,保重。」 他一马鞭狠狠的拍在顾怀生的马上。 马儿吃痛,瞬间狂奔起来。 顾怀生心下一惊,扭头时,已经和卫无拉开了百米距离,他大喊,「卫无,不要乱来。」 卫无全然不听,接住一波箭后狠狠的掷了过去。 又有几个人闷哼倒地。 双儿险些被颠簸下去,他转身迅速的将人捞起。 他的身上已擦伤多处,有血溅落在双儿的手背上。 烫的她手都在抖。 后面的路越发崎岖,一侧是山崖,一侧是陡峭的山壁。 卫无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一把掐着双儿的腰,轻轻一踏马背,将人提到大树上放着。 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在这儿待着,会有人来救你的,不要动,不要出声,不要看。」 第269章 你要活着 ()」 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在这儿待着,会有人来救你的,不要动,不要出声,不要看。」 他们的目标,不是双儿,双儿只是一个小丫鬟,只要老实呆着,他们可能无暇顾及她。 他一连说了三个不要,双儿早已泣不成声。 她知道,卫无打算以死挡着那些人为姑爷和小姐拖延时间。 可她就是觉得胸口好闷,说出的沉闷。 她紧紧拉着卫无的袖子,手都在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反覆道:「你要活着,活着。」 卫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一个纵跃跳了下去。 双儿立马蹲下身子,透过树叶缝隙,看向站在下面的人。 他单手执剑,稳稳的站在崎岖的山路中央,衣袂翻飞,墨色的袍子上被鲜血片片晕染。 他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红。 后面的人距离他已然不过二三十米的距离。 那群人领头的见他一人就敢下来阻挡,啐了一句,找死。 示意一小部分去对付这个护卫,剩下的大部分仍然去追赶顾泽。 只是当这些人想越过他往前追去的时候,卫无就像发了狂的野兽,不管不顾的沖了上去。。 他身形如一条灵活的蛇,不停的穿梭,只要有人往前跨,拼着受伤,他也将那人击毙。 他一手执剑格挡,一手拿着随手抓的几只箭,再次准确的朝前方奔走的马儿狠狠的扔了过去。 「噗」利箭穿透皮肉,前面已经跨过去的一波人,又有五六个应声落马。 场面混乱,刀剑声不绝于耳。 领头的啐了一句脏话,没想到这护卫这么不要命。 他浑身是血,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一样。 仍是死死的守着这一条路,死死的缠着他们。 手中平平无奇的剑,此刻沾满了鲜血。 在阳光下红的有些刺眼。 领头只好下令,改变策略,分一小波人先去追前面的顾泽,剩下的全部先一起解决这个麻烦。 刀光剑影,卫无迅速的被包围。 「噗呲。」右胸口中了一箭。 他想也没想的伸手拔出,狠狠的朝射箭人扔了过去,一击必中。 在树上的双儿看到这一幕死死的捂住了嘴,豆大的泪珠滚落,她的手,颤抖异常。 耳边不停的有嗡嗡的声音,双儿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突然眼前有一只马蜂飞过,双儿抬头,树干中间,赫然一个大大的马蜂窝。 是真的很大,野生的那种,比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蜂巢都大。 她刚刚只顾着观看下面的打斗场景,没注意到头顶上原来有一个马蜂窝。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眼一亮,胡乱的擦了几把泪,撇了一根树枝打算去捅上面的马蜂窝。 这是个危险的举动,捅不好,她最先被蜇死。 双儿平常很胆小,但是此刻她却顾不了那么多,至少制造一点混乱,帮卫无赢得一丝喘气的机会。 她撇了一根粗一点的树枝,扒拉掉旁边多远的叶子,对着那个大大的马蜂窝,使劲儿挥了过去。 马蜂窝许是太大了,有些负重,双儿竟真的一下子打掉了。 不过也因为她用力太大,整个人晃一下,没站稳,直直的从树上跌落下来。 马蜂受惊,顿时蜂拥而出。 那群人和卫无正缠打的厉害,突然见上面有东西掉下,以为是偷袭,反手一剑噼开,蜂巢里的马蜂顷刻四散,到处蜇人。 那些杀手,不得不分心拿着剑挥赶,可是越挥赶,马蜂越是蜇的欢快。 卫无早在马蜂窝投下来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双儿,解决掉手中的人之后,他立马运动闪身树下,将人稳稳的接住。 双儿触手摸到的就是一片温热黏腻,她都来不及震惊,卫无已经将她放下,看都没来得及看她一眼,扔了句,「找个地方躲起来。」 再次和冲过来的杀手打作一团。 不知为何,那些马蜂都不蜇卫无,一众杀手内心真是哔了苟了。 为什么不蜇那个人。 至少这一插曲,为卫无争取到了一丝喘息拖延的机会。 领头终于发了狠,一个小小的侍卫,害他们竟然损失了这么多人了。 他一把夺过旁边人的箭,拉起弓,对着人群中动作已经没有之前迅速的卫无。 瞄准,开弓。 「砰」的一声,他射出的箭被另外一支箭噼开。 裂成两半。 领头的勐然一惊。 竟然有人能准确无误的击中他的箭,而且箭势如此之强,竟然把他射出的箭噼裂了。 要知道,他的箭术在一众杀手中,是佼佼者。 是老师级别的,这里面的杀手,好些个的箭术都是他亲自受的。 他颇引以为傲的。 结果这么被人轻飘飘的击落了。 他抬眸,眼中狠戾迸发,看向那击落他箭的,究竟是何人。 顾怀生一袭白袍上沾染了片片血污,英挺的背上髮丝飞扬,眸子冷静的异常,他骑在马上,速度不减,开弓,搭箭,第二发,准确的射出。 毫不犹豫。 目标正是他。 领头的瞳孔勐然放大,利索的一个翻身,堪堪的避过那支唿啸而来的箭。 只是还是没有避开的特别及时,肩膀被擦伤了。 接着,那人一连三发,三发的发箭。 领头的狼狈的躲着。 周围避不过的杀手应声倒地。 那边的卫无已经是强弩之末。 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在强撑。 顾怀生箭筒里面的箭也已经用光,他丢掉弓,快速的翻身下马,加入战斗。 他借着卫无拖延的瞬间,将阿宁藏好后,击杀了十几个追上来的杀手,夺过他们的长剑,箭筒,长弓,骑着马就开始往回走。 他若不回去,卫无必死无疑。 卫无见主子来了,胸中一股情绪在浓烈的翻涌。 眼中竟然感觉有点酸涩。 顾怀生和卫无背对着背,问道:「还行吗,卫无?」 卫无啐了一口血,唇边挑起一抹邪佞的笑,「当然。」 顾怀生挑眉,「那就好,听我吩咐,带着双儿,先走。」 卫无一听是让他走,刚想出声,顾怀生声音勐地变得无比严肃,「听我的,否则,我以后再也不是你主子。」 他估算过时间,他还能拖一阵,但是卫无不行了,他已经受了很多伤。 卫无沉默。 这边杀手见他们凑在一堆了,个个也都杀红了眼,刚好,一起端。 二话不说,全部蜂涌而上。 第270章 双儿坠崖 ()」 顾怀生吼他,「卫无,听到了没有?」 温文尔雅的主子,曾几何时,这么吼过人。 卫无勉强应对着眼前的人,眼眶发红,一声不发。 顾怀生出手无比狠戾,一剑下去,就有人受伤,剑刃翻卷,他就夺过来人的剑,换一个,再次融入战斗。 这些人的主要目的都是他,当他加入后,所有人全部的重心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瞅着主子被包围,卫无大吼了一声,似野兽最后一搏发出的绝望。 他拿着剑不管不顾的往前坎。 他不能走,不能走,就算主子不认他,他也不能就这么走了。 他这条命,本就是主子给的,怎能在主子有危险的时候自己逃呢。 顾怀生听到了卫无的吼声,知道了他的决绝,无奈的嘆了口气。 卫无啊…… 然后再也没有出声让他先走,和卫无一起捲入这场厮杀。 对方已经损失了大半人,只有小部分人还在厮杀。 而顾怀生也多处受创,鲜血淋漓。 两人都是强弩之末。 「啊……」 一声惊叫,卫无的心勐地提起。 双儿本来躲在草丛中的,一个杀手却注意到了她。 他看到刚刚这小厮掉落的时候,那个人奋不顾身的来接,猜想,这小厮和那人关系匪浅。 于是悄悄的熘过去,将双儿拎了出来。 「都不要动,否则,我立马杀了他。」 那个杀手一边推搡着双儿走来,一边将剑抵在她细嫩的脖子上。 那杀手可不怜惜,剑放的没分寸,双儿的脖子上已经蜿蜒出了一道血丝。 双儿瞳孔放大,眼中带着惊惧,却又强自稳着,让自己不要表现的慌。 卫无看着眼前一幕眸子发红,手中的剑不自觉握紧了。 顾怀生及时将手拍在了卫无的肩上,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杀手见他们果然不动了,顿时得意,敢情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厮还真的有用处,早知道早擒来了,不然也不会损失那么多队友。 领头的也在喘着粗气,刚刚他和顾怀生过了几招,被这人的实力实实在在震惊了一把。 这要不是那么多人缠着他,分散他的注意力,领头的毫不怀疑,刚刚自己说不定已经死在了他的剑下。 现在看他们为了一个小厮不动,他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他刚刚被逼的有点狼狈。 冲着劫持双儿的那个杀手錶扬了两句,然后看向人群中两个血迹斑斑的人,道:「放下剑。」 顾怀生没动。 卫无也没动。 领头挑眉,示意杀了。 杀手立马扬起了剑。 双儿瞬间闭上了眼睛。 「慢着。」顾怀生幽幽出声,将手中的剑扔了出去。 「主子,不可。」卫无见主子将剑扔了出去,忙阻止道。 顾怀生摇头,他看得出,卫无在意双儿。 但他也知道,卫无的性子。 难得有一个人让卫无上了心,他作为主子,怎么能轻易的让他失去。 而且,阿宁多在乎双儿,他焉能不知。 那领头指着卫无继续催促,「你,也扔了。」 卫无将手中的剑攥了几攥,犹豫不决。 旁边的射手已经在搭弓。 要是没有了剑,赤手空拳,以他们现在的样子,能抵多久? 双儿知道是自己拖累了他们,偏自己还这么没用,藏都没有藏好。 她恨,恨自己没用。 于是她开口,带着决绝,道:「姑爷,卫无,不,你们不要听他们的,双儿就是死,也不要拖累你们。」 她说完,脖子勐地往前一伸,一刻都没有犹豫。 那个杀手到没想到这个小厮这么有胆量,手中的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寸。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顾怀生将手中的暗器弹出,直直的打在那人的手背上。 虎口发麻,那杀手的剑瞬间掉在了地上。 杀手惊惧,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子一热。 一股剧痛袭来,杀手双眼瞪大,整个人直直的向后栽去。 后面是万丈深渊…… 双儿反应过来时,已经落在了卫无的怀抱里。 血腥味那么浓,那么浓,浓的她都闻不到那股冷冷的香味。 一触即发,所有人瞬间又开始围攻了过来,利箭穿梭,顾怀生已然缠入了人群,卫无也被围了起来,退无可退,只得把双儿护在身后,艰难的阻挡着…… 哒哒哒……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咻咻」 利箭袭来,好几个杀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倒地不起。 领头的大惊,这才反应出,竟然让他们拖延到了援军过来。 损失了那么多人,竟然一个没杀死,领头恼羞成怒,进攻的更加毫无章法,只想速战速决。 但是顾怀生打定了主意拖延,无论如何,那个领头都没有伤到他的要害。 瞅着时间越来越急迫,领头的无比恼怒。 余光突然瞥道那个护卫还在护着那个小厮,想起他刚刚折损在这厮手中那么多人,他气愤异常,先抽时间将那个人解决了。 于是捡起一弓箭就朝卫无射去。 卫无现在动作本就慢了很多,更何况还有在缠斗,反应过来时,箭已经近在咫尺。 这个箭他看到了,但是却没有能力避开了。 他想,他的生命要结束了。 双儿也注意到了这箭,心下一惊,想也没想的勐地扑上去将卫无推开。 卫无刚刚冷寂的心勐地一震,回头时就看见利箭将要穿透双儿的身体,瞳孔勐然一缩,他大吼了一声,「双儿。」 声音悲戚,带着绝望…… 千钧一髮之际,「咻」的一声一支利箭从远处射来,将那个领头的箭微微击偏,却无法打落。 那支箭仍然是擦着双儿的肩膀过去,力道之大,带的双儿身子一偏,直直的往悬崖下坠去。 卫无只觉得心脏被狠狠的攥了一把,想也不想的跟着沖了下去。 「卫无……」 「卫无……」 顾怀生这厢刚刚将周围几个缠斗的人解决掉,扭头就看到卫无随着双儿跳了下去,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其峰心下一惊,也忍不住喊了一声。 刚刚那支箭就是他射的,他最先沖在前面赶来,还没到场,就看到了那个领头拉弓,对准了卫无。 他立马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箭,可惜他技术没有主子的好,只是将剑带偏了,却没有完全击落。 第271章 永生难忘 ()」 援兵已到,领头的知道他们这次计划失败了,只好咬牙道:「撤。」 剩下的二十几个人,得到命令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就开始逃。 其峰身后的人马已经赶到,他挥手示意去追,务必留个活口。 顾怀生早已急切的走到悬崖边上往下四处眺望。 下面除了一圈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已然透支,用剑支撑着身体,掌心的血随着剑柄滑落在剑身,最后滴落在土里,染成一片褐红。 空气中到处瀰漫着血腥味,浓的让人无法唿吸,顾怀生面无表情,双眸发红,眸中沉戾的异常。 其峰看到主子的后背,心下一惊,忙上去想扶着主子。 顾怀生挥手,示意不用,眼眸定定的盯着下方的云雾,吩咐道:「留几个人在这,剩下的人全部下崖底去找,一定要找到卫无和双儿。」 其峰领命。 身后的众人忙寻找下崖的路口。 还有几个人留下来在这些尸体上寻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太阳当空,远处山林郁郁葱葱,一片绿,被阳光折射的有些刺眼。 顾怀生微微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 其峰忙担心的问:「主子,你受伤了,需要赶紧回去找大夫治疗。」 顾怀生摇头,声音透着无力,「我要去接阿宁。」 其峰看得出主子已经是在强撑了,忙关心道:「主母在哪儿?属下亲自去接,主子您还是先包扎伤口,身体重要。」 顾怀生仿佛没有听见,扔了支撑身体的剑,脚步微晃的翻身上马,「我要亲自去接。」 他答应阿宁,一定会亲自回去接她的。 若没有亲自去,阿宁会担心的,会以为他死了。 其峰知道主子的性格,嘆了口气,忙牵了一匹马,紧随其后。 唐晏宁一直窝在一个小小的洞穴里,一动不敢动。 脚麻了也不敢动。 直到顾怀生拨开草丛时,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下来,一直忍着的泪才奔涌出来。 她一头扎进顾怀生的怀里,触手却是温热的滑腻,顺着她的手,还在流淌。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掠夺了青草香的空气。 她的眸子勐然瞪大。 眼前的人白色衣袍上早就破破烂烂,鲜血开的像是瑰丽的花儿,英俊的容颜上一片惨白。 唇角脸颊都是血…… 他声音虚弱的像是从天边缥缈过来的,「我回来了,阿宁。」 唐晏宁的泪顿时跟决堤了一般,手忙脚乱的将人扶起,大声喊着快来人快来人啊。 怀生受伤了,很严重的伤,快来人啊…… 终于支撑不住,他说完这句话时就晕了过去。 ………… 夕阳西沉,余光照的溪面波光粼粼。 双儿浑身湿透,髮髻松散,双手从后面架着卫无的胳膊奋力的往岸边拖。 卫无已然昏迷了过去。 刚刚她掉下崖的那一瞬间,卫无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将她牢牢的护在怀里。 那一刻,那一幕,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双儿永生都忘不了。 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耳边是急速下坠带起的风声,刺的耳膜发疼。 双儿定定的望着越来越远的崖边,眼神有些放空,想着,生命可真短暂。 她伸手,像是要触摸什么,也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袭来。 她有些失焦的眸子,勐然瞪大,带着无法言说的震惊。 那人一身黑,黑的深沉,压抑。 他脸上带着惊慌,眸中带着悲伤,浅浅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的样子。 那种表情,她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 她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言语。 他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被攥住的那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耳边所有的杂音忽然消失。 周围静谧的异常。 她听不到疾风声,感觉不到耳膜刺痛,她只看到,有一个人从天而降,像是天边划过的流星,美丽,梦幻,直直的砸向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一只大掌攥住。 那只手,宽大,温厚,掌心粗粝,有些硌人,却又无比让人安心。 须臾,她落尽了那个人的怀抱里。 失空感让她一瞬间抱紧了那个人的腰身。 是一直被她吐槽真细,却又无比让人眷恋的腰身。 天空很蓝,白云很白,闲适的堆积在一起,微风拂过,轻轻飘动。 她的耳边渐渐有了声音,散乱的眸光终于有了聚焦。 只是可惜,看到的风景仍是模煳一片,有雾气瀰漫了她的双眼,不停的瀰漫。 她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了,震撼中却又带着闷疼,闷疼的。 她只能紧紧的抱着他,紧紧的抱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崖底是一处流动的河。 河水湍急,暗流汹涌,往下落的时候,卫无已经想办法减了几次速。 他们很快就被沖了下去。 河底暗礁丛生,一路上卫无牢牢的把她护在怀里,带她避过暗礁。 最后他们不知道被水沖了多远,觉得终于能使上劲儿后,卫无也已经坚持不住了,手终于无力的松开了双儿。 幸而双儿会水,他们不知道被冲到下游的某个分支小溪上,河水不再湍急,双儿咬牙带着卫无游了回来。 卫无身上的血,将岸边的鹅卵石染得一片通红。 他身上的温度也愈发冰凉,双儿心慌的止不住,赶紧将人在往岸边干燥的地方拖拖。 残阳只剩了半边,还有半边已经隐没在山峦中。 天快黑了,在黑了之前,她得找到落脚的地方。 双儿赶忙起身,看了看周围,发现有很多藤蔓,连忙回去在卫无怀里摸了摸。 她之前见过,卫无随身带着匕首的。 果然她摸到了一把匕首,削铁如泥。 她划拉了几条藤蔓,又砍了几根木棍,快速的编织了一个简单的架子。 幸而去竹篮店的时候,她无聊,看陈桃编织东西,也学了一点。 她草草的编织一个担架,然后费力的将卫无拖上去。 卫无很高,很重,双儿是半拖半抱,终于将他弄了上去。 她刚刚进山里找藤蔓的时候,发现上面山坡上有个洞,于是她拉着卫无值直奔那个山洞。 晚上的深山很危险,有各种野兽,她必须要把卫无带到一个山洞躲着。 第272章 这么傻哟 ()」 那个洞口看着很近,走上去时,却意外的远。 山路崎岖,双儿肩上搭了两条藤蔓,费力的拉着。 身后架子上的卫无一直闭着眼睛,无比安静,安静的像没有唿吸。 双儿边使劲儿拉着,边说话,不停的喊卫无的名字。 像是这样,就能安抚她此刻的心慌。 藤蔓已经磨破了她的肩膀,她的掌心也被磨破,有鲜血顺着藤蔓落下。 但是双儿感觉不到痛,这点痛,和卫无的比起来,算什么呢。 夕阳最后一丝余晖隐没在山峦中的时候,双儿终于将卫无拖到了山洞里。 她已经累得抬手都费力。 喘息了片刻,她将卫无放到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 这个山洞似乎有人在此歇息过,竟然有草蓆,瓦罐,还有一个柜子。 双儿大喜,连忙打开柜子看看,发现里面有火石。 现在外面天色已然没有光亮,山洞里愈发显得黑暗。 双儿看不清内里,摸索着朝前走了两步,刚刚她进来的时候,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两捆柴火。 她拆开柴捆,拿出刚刚在柜子里摸到的一块碎布料,开始生火。 火光照亮,双儿终于看清了山洞的内里。 山洞不大,有一些基本必备物品,她猜测应该是猎人有时候打猎晚了,临时作为的歇脚地。 柜子里还有一张薄被,一张褥子。 但是薄被非常潮,双儿搭了一个简单的架子,将薄被放在火堆边烤烤。又拿了瓦罐和木盆匆匆去溪水旁打满水回来。 她看了看卫无身上湿透的衣衫,想也不想的全部给他退了下来。 卫无身上的伤口必须要先包扎,现在她根本顾不得男女之防。 待看清卫无身上的伤口时,双儿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一路上来,她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哭没用,她要想法子救卫无,可是当看到卫无腹部胸口大小纵横交错的十几处伤口时,她的心,瞬间被撰住了。 闷疼蔓延,她的手都在抖。 这么多伤口,胸口还有一个被箭射出的血窟窿在渗血,他不疼吗? 不知道回去包扎吗? 她掉下山崖,万一命大没死呢,他怎么就跟着跳下来了呢? 怎么这么傻呢。 她从袍裾上扯下一块布条充当毛巾,给卫无清理着周围的污血。 这么多伤口,一定要上药,可是这周边荒郊野岭,又是晚上,她要去哪儿给他弄药呢? 双儿急的不行,只能先草草的给他清理清理,然后跑到火堆边,摸了摸自己裹胸的布。 拷被子的时候,她就把抹胸拿下来了,打算待会烤干了给他包扎。 布条已经干了,双儿赶忙回来打算先给他缠上,然后想着待会儿自己抹黑下山一趟,看能不能碰到户人家,寻一点药来。 不然没有药物治疗,卫无肯定熬不过去。 正当她走回去准备给卫无包扎呢,洞口突然传来了声音,很轻,很轻,像脚步声。 她分辨不出是人的脚步,还是野兽的脚步,只得紧紧的抓着卫无的匕首,放在胸前,一副防备的样子。 第273章 第273 他很坚强的 ()」 忽然,一个满头白髮的老者悠哉的出现在洞口。 他提着一个酒葫芦,身形消瘦,衣衫半旧不新,甚至有些褴褛。 虽然满头花白,走路意外的竟然挺稳健,一点没有垂垂老矣的孱弱。 老人一进来就看到了躺在石床上,上身赤裸浑身伤痕遍布昏死的男人,还有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小女娃。 女娃正眨着一双大眼,不安且防备的望着他。 他将酒葫芦别在腰间,朝里走了走,好整以暇的坐在洞口一块石头上,道:「女娃娃,你没看出来这地方是有主的?」 虽然笑着,但是语气可是带着十足的不满。 双儿自然知道他们这算是私闯人家的领域,连忙将匕首放下,走过去解释道:「对不起,对不起,老爷爷,我们不是故意要闯进来的,是我哥哥深受重伤,我们不得已才进了这里歇息,之前我们并不知道这里面是有主的,对不起,闯了您的地方,动了您的东西,真的很抱歉。」 那老者见她态度蛮诚恳,到没说什么,瞥了瞥昏迷的卫无,玩味道:「你兄长?」 双儿忙点头。 老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人家遇难,他也不轰赶,左右这儿他以后也不来了。 就道:「那你们住吧。」 双儿听对方同意了忙用最高的谢礼致谢。 她幼年时,娘曾经说过,对待恩人,要用最高的谢礼。 老者吓了一跳,「女娃娃,你跪我作甚?」 双儿抬眼,解释,「谢谢您啊,谢谢您不赶我们。」 不然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在山上,卫无又是一身血,他们出去了,能不能平安活到明天都是个事儿。 听到只是为了谢他,老者的眸子多了一丝人情味,「哦,这样。」 难得,还有因为人家一点小忙就用最高的谢礼的。 他摆手,「行了行了,起来吧。」 双儿忙爬起来,又说了几句谢谢,回去打算先给卫无包扎上。 那老者见她药也不上,就这么包扎,问道:「你就这样给他包扎?」 双儿回:「嗯,暂时只能这样,我没有药。」说到这她又像想起了什么,双眼满带希望的问:「老爷爷,您肯定经常在这一片活动吧,那您知不知道这一片有没有村庄小镇,有没有药铺之类的,我可以现在就去买药。」 呵呵,老者笑了一声,「这方圆五十里都是山,没有一户人家。」 不然他为什么要在这山洞备些日用品。 就是因为山下没有人家,没有小镇,不方便啊。 双儿刚刚还带着希望熠熠生辉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失望的应了一声:「哦,那这样,我只能等明天刚破晓就去买药。」 刚破晓的话,她走快一点,下午应该能回来。 老者微嗤,「等你明天买来药,他也就血流尽而死了。」 一听说卫无会死,双儿顿时就慌了,又跑过去跪下道:「老爷爷,听您这语气,您会治病是不是,求您救救他,求您救救他,酬金我有,我有。」 她忙从钱袋里开始掏银两。 出门的时候她可是带着银两的。 老者没想到这个看着笨笨的女娃,这会儿脑子转的还挺快,他只提了一句,她就猜到他会医。 他没看双儿手中的钱,走过去大致瞥了瞥伤口,探了探脉搏,摇头道:「算了,不用救了,受伤太严重,失血过多,而且耽搁了很久没救治,他活不过明天了。」 老者语气说的风轻云淡,仿佛已经看惯了生死。 但是双儿听来确像是一个惊雷,在头顶突然炸开。 卫无会死,会死? 她的泪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拽着老者的袍裾哭着道:「我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救救他,他不会死,不会死,他很坚强的,很坚强的。」 老者低头,看着揪着自己衣摆哭的无助的小女娃,眼底淡漠。 年纪一把,生死他都看淡了。 能救活吧,他好心救救,能碰到他也是一场缘分。 救不活,何必给人希望呢。 他拒绝,说的笃定,「你哥哥真的救不活了,为他安排身后事吧。」 双儿抓着老者衣摆的手倏然无力的垂下,眸中点点波光破碎。 片刻后,她止住了泪,她磕头,对着老者使劲儿磕头。 她不信,不信卫无就要这么死了。 「求求您,求求您,您都没有救呢,怎么知道他一定不能活,他还有气息,还有气息的。」 她磕的用力,额头上很快磕破了皮。 老者似乎受不得人家磕头,在屋里来回踱了两次步,斥道:「你先别磕了,磕的老夫心烦。」 双儿不听,「除非您救他,您救他我就不磕了。」 老者无奈的嘆了口气,事先说明,「我只能试试,要是明儿他依旧死了,你可不要怨我。」 这种事,年轻的时候他可见多了。 多少人苦巴巴的找过来,只求他治一治,无论结果好坏,都只求他一治。 他事先说过了,救活的机率不大,让他们不要抱希望,结果呢,结果最后真的没有救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开始怨他,怨他把人治死了,出去四处败坏他的名声。 呵呵。 现在年纪一把早不如年轻那么在乎名声了,再说,也没名声可言了。 他纯属是看着小女娃娃怪痴情。 自己身上还留着血呢,一门心思只顾着那男子。 年纪大了,愈发容易心软了。 双儿见老爷爷愿意治了,忙起身让开,把地儿给他。 老者细细查看了下他的伤口,发现他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几十处伤口。 在这下新伤口下,还有很多旧伤。 老者砸吧了一声,这么多伤口竟然还有气。 老者又将卫无的裤子退了,只留了一个亵裤,发现腿上也有几处伤口,也有很多是旧伤。 他摇了摇头,这个人,应该过得不怎么样。 他也不再耽误,从怀里掏出针灸包,和两瓶药粉,还有一瓶药水。 在老者把卫无裤子褪下的一瞬间,双儿脸红的都能滴血了,下意识的转过了身。 她之前只脱了卫无的上衣,没动他裤子。 余光瞥见他还亵裤还在,又忍不住转了回来,默默想着,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第274章 老贵老贵了 ()」 余光瞥见他还亵裤还在,又忍不住转了回来,默默想着,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她在一旁焦急的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老者摇头,让她不要出声就行。 双儿立即闭了嘴,唿吸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人家。 老者帮卫无处理胸前的伤口时,动作很利索,流畅,像是做过千百遍。 一直带着淡淡笑意又无限玩味的眼睛变得格外认真。 是一个医者该有的,绝对的认真。 他虽然动作看着快,但是却没有马虎,卫无胸前横七竖八的伤口,他都一一用了小瓶里特殊药水清理过,尤其是他胸口之前中间的地方。 老者掏出匕首,拿到火上烧了烧,将旁边的伤口上残留的倒刺一一清除,而且清理的很仔细。 腿上也有几处刀伤,老者也都帮忙清理了。 老者看着瘦弱,力气倒是意外的大,清理完前面的伤口,轻飘飘的把卫无扶了起来,处理后背的伤。 全部撒上药粉后,他道:「过来,女娃,给他包扎。」 双儿忙把布拿过来,开始给卫无缠着,缠的小心仔细,生怕弄痛了他一样。 虽然他现在已经昏迷,或许根本都感觉不到痛。 老者看着这布,嘴角抽了抽。 缠好后,老者将卫无提下来,吩咐双儿将石床上的草蓆拿走,再换一张。 这洞里草蓆好几张呢。 双儿忙去换,又把那个薄褥子垫上。 光睡草蓆,卫无肯定硌得慌。 卫无躺平后,老者又摊开了针灸带,里面大小不一,长短不一的银针,密密麻麻的排列。 双儿看的眼晕。 老者一伸手就捏了三根,眼都不眨的冲着卫无身上扎去。 双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却仍是一句声音没发,生怕惊动了老者。 她知道,那是针灸,但是,那么多针,扎在卫无身上,双儿想想都觉得疼,好疼。 老者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卫无胸口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银针。 看着有些瘆人。 双儿看老者手法这么利索,忍不住一阵佩服。 没想到他们这么幸运,竟然遇到了一位高人。 老者吁了一口气,表情看着无比凝重,内心却砸吧了几句,十年没动针了,刚刚没扎错穴位吧? 他封针后,还是会随身携带着针灸带,隔一段时间擦拭,但是真没在给人针灸过。 双儿看不出老者的异样,关心道:「老爷爷,他怎么样?」 老者眯眼,「这刚扎上去呢,还没效果呢,等着吧,两刻钟后起针。」 心里琢磨着,起针后他就走。 万一明儿早起来,真死了呢。 虽然人家都是保证不怨,但是老者也不愿再去相信。 两刻钟后,老者起针,吩咐双儿给他穿上衣服。 六月的天,晚上还是阴凉的。 尤其是山上。 双儿忙将卫无被刀剑划的破破烂烂的衣服拿来,刚刚脱下来的时候双儿就给他放在火前烤的,现在中衣已经干了。 外衣还在接着烤。 帮他穿好衣服后,又体贴的拿过薄被给他盖上。 双儿就守在卫无的身边,一眼都不带眨的盯着卫无,注意着他盈弱的唿吸的起伏。 生怕一个不留神,卫无就不唿吸了。 老者瞅着她那样,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啊。 他歇了一会儿,便在屋里的柜子里摸索了一番,扒拉出几个药瓶,揣在怀里就要走。 双儿连忙出声,「老爷爷,外面天色黑尽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外面有狼,有野兽,不安全。」 老头将东西都收拾好,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咂嘴道:「老夫本来就是打算回来拿几瓶剩下的药走的,也是你们幸运,刚好碰到了我。」 一说这儿,双儿又开始连忙道谢,一句比一句真诚。 老者的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连忙摆手,「不要谢的这么殷勤,万一明儿早上他没气了呢。」 双儿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他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会的。」 她莫名就有这种直觉。 小老头嘆了口气,刚刚给那人把脉的时候,脉象都时有时无了,唿吸更是微不可查。 若不是他意志力够坚强,怕是都撑不到碰见他。 他说,「这儿我以后不会来了,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里面的东西随便用。」 本来也只是为了採集大叶草,他才逗留几天的。 时间太多,他愈发喜欢捣鼓药丸了。 无意间听说徒儿身体有恙,他特意为徒儿新研究了一种药丸。 只是这种药丸缺了一味药材,于是他专门上山来挖这大叶草。 目前,他只听过这座缥缈山有这种草。 大叶草难找,他寻了三四天都一无所获,最后他索性就寻了个山洞,在山上住下,方便寻找。 刚好昨天寻到了几颗,他拿回去培养了,回去的时候想起这山洞里落下了几瓶药,便想着回来拿吧。 谁知刚好碰到这受伤的小情侣。 老人看人还是很准的,这两人不像是坏人。 就救救吧。 老者走之前,将那两瓶药粉留下了,还有一瓶药丸,是普通的养伤药丸。 老爷爷吩咐她,要是你家哥哥大难不死,一天给他吃一粒药丸,换一次药,直到这个药粉全部用完为止。 至于怎么换药,刚刚你都看到我怎么上药的了吧? 双儿眼眸亮晶晶的,有些激动,连连点头。 老者最后望了眼卫无,嘆了口气,走到他的面前,从怀里又拿出一个黑黑的小药瓶,扣了一个小小的药丸出来,有些不舍道:「小子,算你走运,小老儿今天大发善心,赏你一颗凝香丸,是死是活就看你自己了。」 莫名的,看到卫无身上新伤旧伤交错,却仍带着微弱的脉搏和唿吸,仿佛仍然对这个世界充满眷恋,不愿离去,他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他的恻隐之心,很久没有动过了。 至少,没大到愿意给人凝香丸。 罢了,就当一场缘分吧。 双儿见老爷爷给卫无餵了一粒药丸,忙上前问:「老爷爷,您给他吃的是什么药呀?」 老者脸上带着肉疼,「救命的药,老贵老贵了。」 一听说贵,双儿立马开窍了。 第275章 要不起,太贵了 ()」 「爷爷,爷爷,我有钱,您说这个药丸多少钱,我给您。」 她把钱包里的几十两全部拿了出来,然后有些不好意思道:「您看够吗,还有,您能不能把剩下的几颗也卖给我?」 老者看她手里的银两,忍不住笑了一声,轻飘飘道:「这一颗,一万两。」 一……一万两? 双儿顿时瞪大了眼睛,手有些不稳,脸上有些赧然,「不,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么贵,那,那我给您写欠条,以后,以后分次还给您成吗,您怀里的药,我也不要了,不要了。」 要不起,太贵了。 呵呵……老者忍不住轻笑出声。 哪儿家的傻女娃,他说一万两他竟丝毫不怀疑。 他摇头,「算了,就当老夫今日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夹了,才捨得给你们这个药丸。」 双儿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带着侷促,「谢谢,谢谢您啊,那这几十两您先拿着,爷爷。」 她说着边将几十两塞回钱袋里,几十两银子有些碎,她怕老者不好拿,打算把钱袋一併送给老者。 她头也不抬的说:「爷爷,这药丸该多少钱,我们还是要给您的,您能帮忙治疗,我已经很感激了,怎能还能让您白送,爷爷您住哪儿,日后等我有钱了,我分批寄给您。」 她刚刚将钱袋解下来,双手奉上,抬头时,面前已经空空如也。 刚刚老爷爷站的地方,什么痕迹都没有。 老者早已不知去了何处。 双儿瞬间瞪大了眼睛,那么大一把年纪,腿脚这么好? 走的这么悄无声息,她不过就低头把银两放回荷包,方便老者拿着而已。 她瞬间打了个寒颤,莫名的想到了话本子里的幽灵故事,难道他刚刚看到的其实都是幻象? 她努力回想了想,刚刚看到老爷爷的影子了,那肯定不是鬼。 估计是什么世外高人。 把银子收回钱袋,双儿又去烧了点开水,在洞里左右翻了翻,没什么吃食,只有几个野果子。 看着黄亮亮的,还挺诱人。 她从早上过后,到现在还一口没吃呢,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拿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咔嚓一口咬下去。 ……双儿皱起了眉头。 这果子酸的她怀疑人生。 对于一向爱吃甜食的她来说,这一口,牙根儿都要酸倒了。 但是这山洞里又只有这几个果子,现在又不能出去找找,外面那么黑。 双儿是咬着牙,吃一口果子,喝一口水,勉强吃完一个后,她胃里都在冒酸气,再也不吃了。 又回去继续趴在石床边,盯着卫无看。 之前在水里的时候,卫无脸上覆着的一层薄薄人皮面具掉了,露出了他原本清隽的容颜。 双儿当时把他拖到岸上时,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要不是他身上那么多伤口,还有那一如既往都让她羡慕的长睫,她实在忍不住怀疑,卫无是不是被掉包了。 当时天色渐晚,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疑惑,只能先找个落脚地儿,先妥善安置卫无。 现在一切都安静了,卫无也止住了血,双儿就大胆的盯着他看。 他眉眼很清秀,温和,一点也不锋利,和平常抱着剑冷冰冰的站在一处,完全不符。 双儿暗暗琢磨,难怪他要带面具,不然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凶不起来的样子。 像是稀奇,她还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看现在的样子是不是还是面具。 相处那么久,竟然从来没发现,卫无的样貌一直是伪装的。 双儿暗道自己粗心。 火苗越来越小,显得洞里愈发黯淡,卫无的轮廓逐渐有点模煳。 双儿一直趴在床边跟卫无说话,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过去的事儿。 夜太安静,卫无太安静,双儿总是觉得不安,觉得心慌。 只好跟他说说话,说些生活琐事,说她和小姐以前在相府的生活。 说她从出了相府后,过得多么自在,说她看到卫无跳下来的那一刻,有多么震撼,震撼的脑子一片空白…… 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她蓦然想起那个雨夜。 卫无举着伞,立在雨中,夜色似乎将他吞没,他背影深沉,茕茕孑立。 她道:「你是不是也很孤单,我看你时常一人坐在树上,望着天空,总感觉你有些寂寞。」 很寂寞。 「这样,等你醒来,我就去跟小姐说,我嫁给你好不好?」 「你救了我,这么重的恩,我想,我只有以身相许了,到时候你也别嫌弃我吵吵,我们将就将就过好不好?」 「两个人,总好过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是不是?」 双儿也看话本子的,话本子里的女子对恩人都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 就沖卫无不顾生死的救她,一道跟着跳下崖的那一幕,双儿觉得自己相许几次都不够。 她兀自说着说着,渐渐的眼皮沉重的异常。 最后不知不觉间她就睡过去了。 睡着的时候,她还紧紧的拉着卫无的手,她担心一个不留神,卫无的手就变得冰凉了。 所以和他说话的时候,她其实一直拉着的。 清晨,山里很安静。 只有不知名的鸟儿时不时啾啾的叫着。 阳光透过洞口照第进来几束,打在那已经完全熄灭的火堆上。 卫无的手,终于动了动。 双儿一下子醒过来。 就算再困,但是她心中牵挂着事儿,总是浅眠的,所以卫无的手轻微动了动时,她一下子就感觉到了。 她欣喜的看着卫无,「你醒了,卫无。」 阳光有些刺眼,卫无不适的睁了几次眼。 双儿忙换个位置,在他另外一面坐下,挡着洞口有些刺眼的阳光。 卫无终于睁开了眼,眼前有些模煳,他一时看不清。 双儿一脸担心,看卫无半天没反应,眼神无光,便在他眼前上方晃了晃手,「卫无,卫无,你怎么样?」 「渴不渴,饿不饿,我去给你摘果子吃去好不好?」 卫无视线逐渐清晰,定了一会儿后愈发清晰,然后看到了在自己面前挥舞的手。 那手纤细凝白,但掌心一片红。 他伸手,握住了,摩挲了一下她掌心微微结痂的伤口,第一句就是,「受伤了?」 第276章 卫无发烧 ()」 一开口,声音异常虚弱,带着沙哑。 带着关心。 卫无大概还没有彻底清醒,整个人有些迷煳,反应慢了半拍。 换平日里,他绝不会这样做。 莫名的双儿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的手掌之前拉着藤蔓拖他的时候,磨破了。 就几个小伤口而已,她之前已经清理过了。 和他满身的伤比起来,真的是微不足道。 她没有抽回手,任他意识不清的摩挲着自己的掌心,解释道:「小伤而已,完全不碍事,和你的比起来,这简直就是毛毛雨啦。」 卫无细细抚过,发现伤口确实不严重,才松开她的手。 双儿莫名的掌心发烫,她将手攥了几攥,有些不好意思,问道:「要不要喝水?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卫无轻轻的嗯了一声。 双儿忙不迭的将水端过来。 昨夜烧开的水了,已经凉了,但是好在现在天气回暖,也能将就喝。 她直接将卫无扶到怀里,拿着碗,端到了他的嘴边。 卫无的唇很干,干的有些开裂。 碰到水的时候,虽然喝的慢,但是还是将一碗水喝光了。 双儿拿袖口给他擦了擦唇角,又将人轻轻的放下,给他重新盖了盖被子。 「你先忍一会,我待会就出去给你弄点吃的回来,这山洞里,没有适合你吃的,我待会给你抓鱼吃去。」 说起山洞,卫无这才细细打量了一下。 不大的山洞,就他躺着的这一张石床,有个粗糙的柜子,一些基本的日用品。 洞口深处,还堆了两捆柴火。 他终于想起来坠崖后面的事儿,意识慢慢恢復了清明。 他问:「我昏迷了多久?」 「一天,昨儿下午昏迷的,到今早上你就醒了,你知道吗,那个老爷爷还说你不一定能醒呢,我就说不会,看吧,你这不就醒啦。」 她语气里带着兴奋。 卫无皱眉,「老爷爷?」 双儿这才将遇到了一位和蔼善良的老爷爷,帮他免费治疗的事儿说了出来。 还有送了他一颗珍贵的药的事儿。 卫无轻轻的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对了,你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卫无闭眼感受下体内的气息,又打算试着动动腿,半晌,他道:「好多了。」 一听说好多了,双儿眼睛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面上带着庆幸。 那位老爷爷,真的是位高人,真的将卫无救活了,日后若是有缘再见,她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她瞅着卫无的脸色,顺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不烫了,有些庆幸道:「那位老爷爷还说你不一定能醒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来,一定会醒来的。」 不会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 半夜,卫无体温升高,迷迷煳煳的呓语,双儿被惊醒,一摸,发现他竟然发烧了,登时急的不行,赶忙回去拿水打湿帕子,给他擦拭掌心,脚心,额头上又给他搭了一个浸过水的布巾。 不停的给他换着。 幸而山泉水寒凉,她一直敷着,不停的擦着,卫无的温度竟然真的渐渐降了下去。 卫无依旧感觉全身疼的发紧,只是不想双儿担心,才说好多了。 他精神不济,问了两句,又昏睡了过去。 双儿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卫无醒了,后面只要悉心照料,卫无肯定能恢復的。 她将山洞里收拾了下,拿着两个竹篮,出去看能不能采一点新鲜的果子,或者弄点适合病人的吃食。 她也不敢走远,就在这一片,出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的时候,她的筐子里多了些野果子,手上还拎着两条鱼。 三寸长的小鲫鱼。 在河边她就用卫无的匕首将鱼清理干净了,回来后直接放到那个瓦罐里,开始炖。 这鱼儿是她捉了好久才捉到的。 虽然只有三寸,但是也能勉强给卫无炖一点鱼汤了。 双儿生火,炖了三刻钟,感觉鱼都要被炖化了,她将鱼汤慢慢倒出来,刚好一碗。 炖的奶白,就是啥味都没有,还带着一点腥味。 双儿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这没油没盐的,将就将就吧。 她将汤放在一边晾了一会儿,感觉没有那么烫了,她轻轻的推了下卫无。 「卫无,卫无,起来,喝汤了。」 卫无自醒后,再睡就没有那么沉了,多年的警醒让他即使重伤,也不会深度沉睡。 双儿见他醒了,忙给他扶起来坐着,然后端起汤,轻轻吹了吹,递到他面前。 打算餵他。 卫无伸手接过,端起汤来一饮而尽,豪气的跟喝水一样。 双儿楞了一下,问:「不腥吗?」 卫无摇头,「不腥,好喝。」 「哦,那你要不要吃个果子,我摘得果子可甜啦。」 她起身,拿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等待着他张口。 这果子她提前在溪水边洗过的。 卫无犹豫了一下,咬了一口。 一股甜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发,压下去了那腥膻的鱼汤味儿。 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双儿见他喜欢吃,眉眼顿时弯的像轮小月亮。 卫无咬了两口,伸手接过,自己拿着******神比先前稍微好一点,能多坐一会儿了。 双儿摘了一筐子果子,还摘了一些蘑菇。 光吃果子,肯定不行,卫无这么虚弱,需要补补。 别的她也没本事找到,能弄点蘑菇,喝喝蘑菇汤也是好的。 她在一旁捯饬蘑菇,卫无静静的盯着她。 「那个红色的不能吃。」他提醒道。 「哦。」双儿将红色的扔出来。 「那个黄色的也不能吃。」 「哦。」她又将黄色的挑出来。 「那个花蘑菇也不能吃。」 双儿:「……」 最后挑挑拣拣,双儿采的一篮子的蘑菇只有两种能吃。 卫无虚弱的讲解,「别的颜色你就不要摘了,拣这种伞状,色泽鲜明,菌盖呈褐色,菌柄为白色的摘,这种蘑菇是松茸,有很好的营养价值。」 双儿小鸡啄米的点头,将其他的蘑菇整理整理丢了出去。 回来后,卫无又合上了眼睛。 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卫无?」 半晌没有声音,她才悄悄的起身,走到水盆旁边,背过身去,轻轻的将外衣褪下肩膀。 第277章 我娶你 ()」 她左边肩膀被当日那批杀手领头的箭擦伤了。 伤口说深不深,说浅也不浅。 反正当时也流了好多血。 昨儿她只顾着卫无,草草的给自己处理了下,结果今儿去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再次碰到了这个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的。 刚刚她感觉疼的愈发厉害,想着还是上点药吧。 老人走的时候留的药有两瓶,但是双儿看着瓶子不大,怕卫无都不够用,所以自己没捨得用。 就随便清理了下血迹,简单用布条包扎了下。 今日因着磕到了,鲜血再次渗了些,黏住了布条。 双儿怕痛,搁平常这伤口,她能叫唤半天。 但是现在她不能叫,不想吵醒卫无,也不想让卫无知道。 她小心翼翼的解着被鲜血浸染的布,五官疼的都快皱在一起,时不时的极小声的倒抽口气。 拆到最后一圈时,她一咬牙,狠心撕下,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卫无就这么在背后静静的望着她,望着她白皙的肩膀上,偌大一个伤口,红肿外翻,鲜血滴答顺着臂膀蜿蜒。 而她疼的直抽抽。 偏还没有发出半丝声音。 他本就是闭眼假寐,然后在默默的运转体内的气息,调理身体而已。 听到她唤他,他没出声,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半晌没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睁眼。 一抬眸,就看到她背对着他,洁白如雪的肩膀上,一片殷红。 双儿缓了一会儿,才开始拧干帕子清理伤口。 「过来。」 双儿正清理着呢,冷不丁的听到卫无的声音,她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布巾,将衣服胡乱的拢起来,道:「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卫无没回她,又说了一遍,「把东西拿过来,我帮你上药。」 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 双儿摇头,「不,不,你现在自己都是病人呢,坐起来都困难,我怎能还让你帮我上药,就一个小伤口而已,我自己可以的,我很快就能包扎好。」 卫无吃力的坐了起来,眸光变得有些幽沉,直直的望着她。 莫名的,双儿觉得有些怯。 咬了咬牙,她拿着拧好的帕子,还有一瓶药,还有准备好的干净布条,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坐在床边上。 「背过去。」 双儿听话的转了过去。 但捏着衣服的手却没松开,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整个人,突然变得无比紧张。 卫无,卫无他知不知道,帮她上药的话…… 她伤在肩膀,若是上药,必须褪掉半边衣服,一个女子,若被外男看了身子,是真的要嫁给他的。 虽然,她愿意,她本来也打算以身相许的。 但是,她不知道卫无是怎么想的。 卫无轻轻的将她肩膀上的衣服退掉,动作慢的像是再剥一颗可口的葡萄,小心翼翼。 他看着伤口,眉头微蹙,道:「帕子。」 双儿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感觉到衣襟的滑落,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木木的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卫无耐心的将周围的血迹重新清理了一番,动作轻微,生怕弄痛了她一样。 离得近了,双儿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带起阵阵细微的颤慄。 卫无很专心,清理完伤口,问:「药呢?」 双儿又将手中紧紧握着的药瓶递了过去。 卫无伸手接过,指腹无意间擦到她的手背,双儿只觉得手背滚烫异常。 她一颗心不安的砰砰跳着,连卫无何时上药包扎好,都不知道,也没感觉到疼痛。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卫无刚想帮她把衣服拢好,余光瞥到她的另外一侧肩膀。 另一侧肩膀,似乎也有擦伤,他再次皱起了眉头,直接将另外一边也拨开看了看。 双儿的双手勐地握紧。 衣服抓的皱皱的。 小脸迅速的染上一层绯红,蔓延到了脖颈,耳垂。 如镀上了一层胭脂。 却仍然没有转身,没有说一句话,任他打量着伤口。 另外一侧肩膀是用藤条拉着他往山上走的时候,磨伤的,不严重,她只是擦了擦,就没管了。 卫无看了看,这个并没有左边肩膀严重,给她撒了一点药粉,便将衣裳给她拢好。 双儿紧紧的捏着衣服,掌心有些出汗,她没有转过身去,依旧背对着他,脑子一热她问了句,「卫无……你知道,知道看了……」 「我娶你。」 她话还没问完,卫无突然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很轻,带着病态的虚弱,仿佛随口说出的一样,但是莫名的双儿就觉得他是认真的,认真的。 杏眸倏地睁大,带着不可思议,不敢置信。 她勐地转过身。 卫无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因着刚刚帮她上药,似乎已经透支了体力,连唿吸,都愈发轻了。 双儿忙撇开理不清的想思绪,将卫无扶着躺下去。 眸子里带着浓浓的关切,「你怎么样?说了我自己可以上药的,你非不听。」 卫无摇头,表示没事,眸光却不自觉的落在了她的衣襟上。 然后快速的错开。 她刚刚脑子很混乱,没有将衣襟系好,只是紧紧的攥着,刚刚却因为看到他愈发苍白的脸色,一紧张,忘记了衣服还没系…… 她「腾」的一下红了脸,赶忙背过身,胡乱的整理着系带。 卫无嘴角牵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向冰冷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温和。 双儿整理好后,又转了过来,脸依旧很红,红的像天边的晚霞,旖旎缱绻。 她犹豫着开口,「你……你为什么要娶我?」 难道是因为刚刚她说他看了……她的身。 所以,他要负责吗? 卫无启唇,难得带了一抹揶揄,「不是你说,要对我以身相许,然后和我凑合着过吗?」 双儿瞬间倒抽了一口气,眸子里带着一抹震惊,赧然,「你,你听到了?」 「嗯,听到了。」 他不是昏迷了吗? 不是昏迷的不省人事吗? 怎么听见了? 「你……听到了多少?」 卫无想了想,淡淡道:「不多,就几句。」 几句是多少? 要知道她以为他昏迷了,乱七八糟说了很多,像是自说自话,连她喜欢卫无身上的香味都说出来了。 第278章 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 他听到会不会笑她? 双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囧。 她觉得他一定听到了很多,只是不想在拆穿她了。 卫无当时陷入了深度昏迷,整个人意识分外模煳。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某个深渊徘徊着,不知道该去哪儿,该回哪儿,迷茫的一直徘徊着。 似乎回到了幼年,爹娘还在世的时候,一家人开心的在一起…… 又像是回到了做暗卫的时候,日復一日的训练,年復一年的厮杀,身边到处都是悽厉的哀嚎,有利箭刺入皮肉的声音,有人绝望的喊着不想死。 地下到处都是鲜血,刺眼的红,红的他愈发晕眩。 有人来砍他,有人来绑他,他觉得自己无法唿吸,他觉得自己全身都疼。 疼的他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 模模煳煳,远方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很轻,很柔,像一阵微风,轻轻的吹到他的耳边。 他听到那声音带着微微的涩意,哽咽。 她说,我嫁给你好不好,我以身相许,你不要嫌我吵吵,我们将就过好不好…… 好。 他在梦里回了这句话,千百遍。 卫无静静的打量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一言不发。 不说话的时候,又恢復成了往日冷淡的样子。 只是他真实的容貌看着很乖,很温和,像个温暖的邻家大哥哥。 这么一言不发,到没有带着面具时那么唬人。 双儿觉得这气氛太过微妙,忙移开了眼,端着脏污的盆出去,「我去把这盆水到了。」 她匆匆走出山洞。 卫无到底精力不济,双儿走后,他又昏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 山洞里有火光跳跃,照的洞里有些昏昏暗暗。 「你醒啦,来,先吃药。」 双儿欢快的走过来,面色从容,中午的尴尬似乎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这人,性子一向大咧。 从药瓶里倒出一枚小小的药丸在掌心里,然后又端了一碗温水过来。 卫无坚持自己坐了起来,接过药,直接咽了下去。 双儿忙把水送上。 卫无看了看,伸手接过,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本来一颗小小的药丸,他根本不用喝水也能咽下去的…… 他睡了很久,脸上氤氲上了一丝潮红,看着到没有白日那么苍白虚弱了。 双儿将空碗放了回去,道:「该换药了,老爷爷说一天换一次,换完药,我们在吃饭吧。」 卫无没接话,问她,「你呢,换药了吗?」 提起她换药,双儿的脸蹭的一下又热了起来,低头道:「我不用……我今天刚包扎的,等明天再换。」 卫无嗯了一声。 双儿连忙将布条和药粉拿过来,还有一盆温水,一个帕子。 她准备好许久了,单等着他醒来。 卫无抬手,自己解着中衣,露出了结实的上半身。 他看着很瘦,但是脱了衣服后,肌理分明,线条流畅,肌肉硬扎。 只是那上半身交横缠绕着布条,影响了视线。 双儿莫名觉得脸上一热,低下了眼睫。 主动上前一步要帮忙解开布条,卫无摇头,自己解着。 摸到布条,他才注意到,这不是她的…… 他楞了一瞬,又继续视若无睹的解着。 那老爷爷也不知道给的什么药,卫无的伤口都已经微微结痂了。 连胸口最深的箭伤,都结痂了。 双儿忍不住夸赞,「那个老爷爷真的是世外高人诶,这医术,比外面的大夫好了不知多少倍,我们也真是幸运。」 卫无点头,嗯了一句。 看来,确实是他命大,碰到了一位高人,不然,以他的伤势,拖延到晚上才治,恐怕是无望了。 他忍不住问了句,对方有没有留姓名。 双儿摇头,说老爷爷给他上药针灸过,留下药粉就走了,连银钱都没有收。 卫无轻嗯,常听说高人都不喜欢留姓名,他没在纠结,记住了这个人情,日后有缘再见,他定会报答。 前面的伤口,腿上的伤口卫无还勉强能自己上,但是后背的,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上腿上的伤口时,双儿就背了过去。 毕竟,他还是只穿了亵裤。 等他包扎好,重新拉上被子盖着时,双儿才转身,眼疾手快的接过药粉,帮他上后背的药。 后背的有几条伤口,尤为狰狞。 双儿上药的时候,想起那天染满了鹅卵石的红,还是觉得有些心惊。 她的手有些微抖,忍不住问了一句,「卫无,你疼吗?」 卫无摇头。 双儿抿了抿唇,盯着那几条狰狞的伤口,接着上药。 然后开始拿另外两条干净的布条给他缠伤口。 幸而她的裹胸够长,她裁成四条,用了两条,剩下的两条替换。 她认真的缠着,生怕太过用力碰痛了他。 卫无不说,她知道,肯定疼。 离得近了,两人之间唿吸可闻。 她的髮髻早就松散,早上匆匆用了一根细细的木棍簪起的,现在有几束散落了下来,时不时的扫过卫无的肩膀。 扫啊扫,卫无只觉得有些痒,有些说不明的感觉…… 她包扎的认真,眼里只盯着他的伤口,丝毫没有看出卫无的异样。 终于包好了,卫无微不可查的吁了一口气。 双儿又将他的中衣替他穿上。 她转身,走到瓦罐旁边盛了一碗汤,「我熬了蘑菇汤,虽然没盐,但是蛮鲜的,你尝尝。」 温度已然差不多,不凉不热。 她端了过去。 卫无接过尝了尝,就是一股蘑菇味儿,又是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碗底几片蘑菇。 他也用筷子挑起来吃了。 双儿见他喝完了,忙拿起他的碗再去盛一碗,卫无本来不打算再喝的,看着她殷勤的端过来,还是又喝了一碗。 这一次双儿没有在盛了,毕竟一下子不宜进食太多,蘑菇听说也不好消化。 其实这时候能喝一点白米粥什么的最好。 但是可惜哦,没有。 卫无又躺了下去,继续闭眼调息,运转周身的内力。 双儿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三下五除二的将剩下的喝了。 幸好洞里有两个碗。 喝完她砸了砸嘴,好歹吃碗热乎气的了,挺好。 吃完她收拾收拾,又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柴。 第279章 你真的冷吗? ()」 瞥到篮筐里的果子,又忍不住拿起一个,咔嚓咔嚓的啃了起来。 这果子偏清脆,山洞寂静,愈发显得她啃果子的声音清晰。 啃完一个,双儿觉得饱饱的了,歪着一个石墩上,靠着火光发呆。 眼皮沉重,火光越来越模煳,她有些犯困了。 头一点一点的。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本来就微弱的火苗,变得将灭不灭,山洞里的温度愈发的低了。 双儿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两手抱着胳膊搓了搓,伸手将卫无被剑划的到处是口子的外套裹在身上,整个人蜷缩在一处,准备继续歪在那儿睡一宿。 卫无一直没睡,调息完后,觉得体内气息平稳了很多,转头就看到双儿抱着胳膊蜷缩在一个石墩旁。 今夜有月,月光渗进洞口,影影绰绰可以看清山洞里的样子。 虽是六月,但是她衣衫单薄,身形瘦弱,而且山上温度本就偏低,尤其是夜里。 若是在生病了,谁来照顾她。 卫无犹豫了一瞬。 既然都决定娶她了,那现在……事急从权吧。 片刻后,他幽幽出声,「过来睡吧。」 双儿困意上涌,眼帘未抬,迷迷煳煳回了一句,「过哪儿睡?又没有床。」 卫无轻轻道:「来我这里。」 「嗯?」双儿终于捨得睁开困得直打架的眼皮,瞥了瞥卫无,「我去床上睡,那你去哪里?不妥不妥,你现在可是病人,怎能让你在下面缩着。」 她摇头,继续搓着胳膊,打算接着歪一宿。 卫无垂眸,「……一起吧。」 一起? 啥意思? 双儿皱眉想了想,一时没反应过来。 半晌,她突然睁开了困得直打架的眼,转过头,惊讶的看着卫无,语气磕巴,「一……一起?」 她,她,虽然打算以身相许,卫无也说要娶她,但是现在,就睡在一起,是不是不符合规矩? 卫无难得露出一抹赧然,胡乱找了个藉口,「……我冷。」 冷? 因为冷所以想让她过去给他取暖吗? 双儿扭头,忽然明白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她应了两声,然后起身。 声音倒不见扭捏。 卫无配合的朝石床的另外一边挪了挪。 他刚挪好,就看到双儿从他面前直直的走了过去,然后走到了山洞口。 卫无不解,「你去哪里?」 双儿走到山洞口左边的柴堆上,抱了一捆柴火来,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冷吗?我给你生火呀。」 卫无说冷,她才注意到火堆灭了,难怪她也觉得冷呢。 卫无:「……」 月光朦胧,第进了几束银辉。 双儿对着柴火堆,捣鼓着火石,不用看,他都能猜到她的神情多认真。 卫无无语了一阵。 「不要生火了,夜里有火光,容易引来野兽,尤其是狼,就喜欢晚上活动。」 「啊?」一听说会引来狼,双儿赶忙放下了手中的打火石。 她可不想引来狼,她最怕狼了,单听那嚎叫,她都觉得毛骨悚然。 卫无继续道:「若真是引来了狼,现在的我,可没能力护着你,所以安全起见,晚上不宜生火。」 双儿点头,一副贊同的样子,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可是,没有火你觉得冷。」 卫无难得涨红了脸,幸而是晚上,他声音很轻,「所以,你上来吧,两个人,总不会那么冷了。」 在顾家村那一年,冬天很冷,雪很厚,她们四个小丫鬟就是挤在一起睡的。 云芝和墨玉挤在一个被窝,她和芬兰一个被窝,两个人睡自然暖和些。 但是现在,卫无是男人啊。 她犹豫了瞬,有些不定。 抬眼看了看月光下卫无病态的脸色,想起他刚刚压抑咳的两声,还有微微皱起的眉头,她的心就动摇了。 人家为救你崖都跳了,现在还在养伤中,怎的能在这时候矫情呢。 而且卫无一向多坚强,来青城郡的路上,在野外就那么随意歪一宿,衣衫被露水湿透,都从没有说过冷。 那时可是四月的天。 或许真的是冷的睡不着才忍不住开口的吧。 想到这她心思坦然了很多,事急从权,眼下卫无的身体最重要。 她放下卫无的外套,叠好,走到床边掀被躺下。 中间依旧和卫无隔了一拳的距离。 卫无见她上来了,悄悄的又朝外挪了挪,尽量把被子都给她盖着。 这被子不大,盖他一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有些小了。 双儿本来打算一进被窝就装睡的,莫名,靠近卫无她有些紧张。 结果躺好后她勐地一愣。 眨巴了几下水汪汪的眼,她转过了身,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了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身子。 卫无倏地瞪大了眼睛,身子瞬间绷紧,耳尖微微泛红,唿吸都有些粗。 她只是轻轻的触碰两下就松开了,然后坐起来,又伸手摸了摸卫无的额头,不确定道:「卫无,你真的觉得冷吗?」 卫无莫名有一丝丝心虚,「……嗯。」 双儿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担心道:「卫无,你可能又发烧了。」 她一上来,发现被窝意外的很暖和。 若是卫无怕冷,被窝不应该是冰凉的吗? 所以不放心她又虚虚碰了两下卫无,发现他身上很热,很烫。 额头也有点烫。 一点也不像是冷的样子。 她一下子就担心起来了。 都说发热的人畏冷。 难道卫无又烧起来了? 她立马下床,准备给他拿个帕子打湿敷上。 卫无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干干解释,「不,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只需要睡一觉就好了。」 双儿皱眉,觉得卫无在逞强,「不行,我们没有退热的药,只能这样给你降温了,听话,躺着。」 她将他按下,体贴的给他掖了掖被子,去端了木盆来。 木盆里她备着水的。 山泉水偏凉,卫无额头搭上帕子的一瞬间,下意识的哆嗦了下。 真凉。 双儿这下也不敢上床睡了,趴在床沿上,打算这么守着他,一会儿帕子不凉了再给他重新湿水搭上。 卫无额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闭上眼睛,深深嘆了一口气。 怎么忘了,她,在某方便格外迟钝。 第280章 我还是冷 ()」 闭眼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卫无看着双儿趴在床沿上强撑着睡意,咬了咬牙继续道:「我还是冷。」 听说还是冷,双儿登时没了睡意,一脸紧张,「那怎么办,怎么办?」 她也没药啊。 这发热可大可小的,万一卫无脑子烧坏了怎么办? 她干着急,语气急的都带了一丝哽咽。 卫无的心莫名被什么轻轻击中了一下,轻轻柔柔,氤氲出一圈圈淡淡的涟漪…… 他伸手,攥住她的手,拇指细细摩挲了两下,像是安抚。 声音透着一种无力,却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无妨,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上来陪我吧。」 双儿眼眶泛红,听他这么说,没有矫情,连忙掀被躺进来。 卫无从来不叫冷叫热的一个人,一定是觉得冷极了,才不顾规矩让她来取暖的。 她一上来就紧紧的抱着卫无,一门心思的想为他送去一些暖意。 卫无再次绷紧了身子,手都不自觉的攥拢,好一会儿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双臂依然僵硬,不自在的垂在两侧,没有碰她。 双儿起先担心的都要抹泪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窝太暖和,还是他身上的气息太独特,还是他的怀抱太让人安心,她上来不过片刻,竟然犯困了…… 她强打着睡意。 感觉他的身上还是滚烫,顿时又打了个激灵。 卫无还在发烧,不能睡,不能睡,待会儿还得给他换帕子,换帕子…… 换帕子…… 渐渐的,她又没了声音。 察觉到她的唿吸变得平稳,卫无才僵硬的伸手,将她的睡姿摆正。 刚刚摆正,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嘀咕了几句,他听不清,然后便没了声音。 卫无看着她头上随意用一根细细光滑的树枝绾的发,轻轻的给她抽去。 瀑布般的青丝顿时散落下来,铺满了枕头…… 他耐心的帮她通了通发,又把她的髮丝柔顺的捋在一起。 余光瞥到她的肩膀露在外面,他又伸手帮她盖了盖被子。 她睡得安稳,轻轻浅浅的唿吸,落在耳畔,钻进了卫无的心里…… 他突然觉得此刻有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以往他的身边,从未有过人。 双儿,是第一个。 今夜月色很好,透过洞口,微微第进了几束,皎洁且又清冷。 卫无怔怔的盯着流泻在地上的银辉,思绪一下子飘远…… 那时主母出了事,他被主子临时调过来,以车夫的身份,暗地里保护着主母。 他本就易了容,又是一身小厮打扮,来做车夫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白日里无事,就爱靠着后院里的树杈上发呆,望着天空,有时能望一个时辰…… 他不爱说话,也嫌聒噪。 偏偏后院里的四个小丫鬟不觉得,她们常常玩的不亦乐乎,笑声片片。 卫无蹙眉,因为在这片欢声笑语里,有一个人的笑声格外清脆,似银铃般,飘荡在院里,迴绕在他耳边,那么无忧无虑…… 无忧无虑的让人无端的想破坏。 「卫无,吃饭了。」 她站在树下,遥遥望着他。 眉眼弯弯,眸光清澈,丝毫不惧自己的冷脸。 卫无刚来,院里的几个小丫鬟都有些不好意思和他说话,加上他态度尤为冷淡,所以喊吃饭这事儿第一次是双儿去的,而后就逐渐变成一直都是她去。 初初,卫无听到她的声音时,连嗯都没有嗯一声,就直奔厨房。 双儿也没有在意。 后面,她每天都来喊他。 「卫无,吃饭了。」 「卫无,你在哪儿,吃饭了。」 「卫无,吃饭了……」 「卫无,卫无,卫无……」 大概过了一个月,大家好像都习惯了卫无,双儿喊吃饭似乎也成了一种习惯。 到了饭点不用芬兰去催促便会自发的去喊他。 有时候她喊的随意,像是朋友之间普通的问候,有时她心情好,便会拖着调子喊两声,吴侬软语,让人觉得有些在撒娇。 那是卫无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能被人叫这么多次。 他有时想,这个丫鬟看着有点傻。 都喊了这么多次了,就算不喊他,他也会去吃饭。 怎么着他也不可能饿着自己不是。 而且这个丫鬟不止傻,还有点轴,每次喊过两遍不算,还非要找到他,当面说一声。 他的听力那么好,只需要轻轻喊一声,他就能听到。 他又不聋…… 偏那个小丫鬟喊得起劲儿。 主母不出去的时候,卫无都是蹲在后院发呆,多数在树杈上歪着,偶尔也会靠在树旁,也会坐在墙头。 有一日,他突发奇想,坐到了屋檐上。 正值饭点,双儿一如既往的出来喊人,半天没见到人,她便郁闷了。 今儿小姐也没出门呀,那卫无能去哪儿? 她四下找了找,还问了问云芝墨玉她们,看到卫无了吗? 她们都摇头,双儿蹙眉,想着去问问小姐吧,正打算去前厅呢,卫无突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那时,她大概不知道他会武功,看他跳下来的一瞬间,她被吓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双杏儿眼顿时瞪的圆圆的。 赶忙跑上前问了句,「你怎么能上屋顶呢,这多危险,还就这么跳了下来,万一摔着腿了呢?」 语气中,带了丝丝关心。 卫无只是淡淡的回了句,「我有分寸。」然后便向厨房走去。 双儿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了句,「卫无,下次我喊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应一声?」 这样至少她知道他听到了,不会还四处找。 因为他总是不见人影。 谁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她很有责任心。 卫无没接话,也没有反应,直接往前走。 双儿还是忍不住,「卫无,那每天到了饭点,你能不能直接过去呀?我们吃饭的时间其实挺固定的。」 起初他刚来,双儿心想总是要照顾下人家,但是这都快一个月了,每天都去喊,他听着不腻吗? 怎么着他也该记住吃饭的时间,准时出现了吧? 卫无脚步顿了一瞬,头也没回,音色凉如冰,「我从来没让你喊我。」 你要是觉得烦了,大可以不喊。 他自己总归会过来吃饭。 第281章 怪人,这么难相处 ()」 双儿听他冷淡的语气,想他是不是误会了她觉得烦,撇了撇嘴,有些委屈的小声解释了句,「我没有别的的意思。」 就是她老去喊他,云芝墨玉有时候会打趣儿她,她莫名觉得有点难为情。 卫无没有理她,走的干脆,背影格外冷漠。 双儿低眉,暗暗嘀咕了两句,「怪人,真是怪人,这么难相处。」 卫无听到了她的嘀咕,依旧面无表情。 他本就怪,本就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们的世界无忧无虑,欢声笑语,而他的世界,曾经充满杀戮,血染漫山。 他永远不会跟她们有过多交集,他只是暂时充当着一个车夫兼护卫的角色,又何必要相处融洽。 卫无吃饭时是单独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一个人默默无闻。 双儿芬兰她们四个小丫鬟都在一个桌子上,卫无毕竟是个外男,坐在一起吃,不妥,所以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分座。 往常双儿看着他一个人默默的坐在角落里,总会时不时搭一句话,虽然从没有回应。 但是今日意外的她没在跟卫无说话,而是跟芬兰他们聊得愉快。 想起卫无之前冷淡的样子,她觉得,许是卫无也嫌她喊的烦呢。 确实来了这么久了,人家又不傻,怎的会不过来吃饭。 双儿没在不识趣儿。 第二天,到了饭点,卫无没有出现。 芬兰好奇了下,问双儿:「卫无怎么没来吃饭,都要凉了。」 双儿疑惑,看昨儿他的态度,她以为今儿卫无会自己踩点来吃饭呢。 云芝墨玉已经饿的忍不住先吃了,芬兰催促双儿去看看卫无在哪儿,喊他吃饭吧。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双儿喊得,逐渐连芬兰她们都养成习惯,唤双儿去喊。 双儿犹豫了一瞬,起身朝屋外走去。 她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卫无?卫无?」 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回音。 往常卫无只会默默的走来,从来不应的。 双儿四下找了找,树上,墙头,院外都没有。 她想了想,去杂物间搬了一把梯子,搭在杂物间的墙上,开始往上爬。 梯子有些抖,没人扶着,双儿爬的小心翼翼。 踩到最后一节梯子的时候,她终于在屋顶上看到了卫无。 此时正值中午,太阳当空,阳光有些刺眼。 而这个杂物间旁边刚好有一颗大树,枝叶郁郁葱葱,在屋顶上投下片片绿荫。 是个偷得半日闲的好去处。 她暗暗嘀咕了句,难怪他最近喜欢来屋顶。 卫无枕着胳膊随意的躺在屋顶,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另一只手无聊的捏着一个树枝在把玩。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他的脸上,一片斑驳宁静。 双儿莫名看了会,才出声,「卫无,吃饭了。」 卫无早就听到了动静,也知道有人在爬墙,只是一直没动罢了。 双儿见他不应,觉得这人脾气是真怪,撇了撇嘴,也不多说,准备下去。 她反正喊了,人家要不要吃,愿不愿意下来吃,就跟她无关了。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山容易下山难。 虽然双儿上的只是楼梯,但是下去的时候,她一个不慎,踩空了。 惊唿一声,她的身子直直的往下坠去。 她吓得立马闭上了眼睛,等着待会被摔的屁股开花的疼痛。 心里后悔,早知道就不爬墙了。 半晌,没有等来想像中的疼,她落入了一个温厚的怀抱。 是真的温厚,温厚的让人一靠近就感觉无比安心,莫名有些眷恋的那种。 双儿一瞬间有点恍惚。 卫无落地一瞬没停就将她放下,一句话没说,转身去了厨房。 双儿半晌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屋顶,第一反应琢磨着这要怎么样才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冲过来接住她? 她非常好奇。 不过好奇也没用,她问,卫无也不会说。 而后就这么平平淡淡又过了一月。 卫无一如既往,到了饭点还是不知在哪儿个角落待着。 不见人影。 双儿依旧会去喊他吃饭,卫无时不时的会应上一两句了。 简单的嗯一声,或者说句我知道了。 双儿稀奇,这人,原来听进去那日她的话了。 这人,原来也是能沟通的。 后面,她不只是单单的喊他吃饭了,有时候也会兴奋的说着。 「卫无,吃饭了,今天吃鱼。」 「嗯。」 「卫无,吃饭了,今天吃鸡,红烧的。」 「嗯。」 「卫无吃饭了,今天吃醉鸭,芬兰做的可好吃了,我一个人都能吃掉一盘呢。」 「嗯。」 不知不觉,她每次的话逐渐变得多了起来,而他,总是能淡淡给些回应了。 而后而后,她愈发变得自来熟,他不怎么回应,她一个人都能叽里哌啦的说一堆。 他逐渐适应了她的自来熟,也不怎么觉得聒噪了,有时也能安静的听一阵,时不时的嗯一声。 有一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几个小丫鬟扎堆在院里做绣活,便无聊的开始东拉西扯,聊着村上的八卦,甚至打趣问起了对方,以后都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卫无躺在后边杂物间的屋顶上,听着院子里四个小丫鬟的叽叽喳喳,皱了皱眉。 吵。 墨玉性子活泼,也不觉得羞,率先说,「我以后想找个武功好的,能保护我的,给我安全感的。」 云芝笑问:「那你得找护卫或者保镖类的啦,卫无就可以。」 那时,经过方瑜事件,她们已经知道了,卫无的武功原来那么好。 小姑娘家家的,看着武功那么好的一个人,莫名的有点崇拜,先前三人都侧面跟卫无攀谈过,但是都悻悻而回。 卫无一如既往的冷漠,冷的拒人千里之外。小姑娘终究面皮薄,再没识趣儿的去扰过他。 墨玉摇头,撇了撇嘴,「卫无就算了,我招不住。」 卫无那武功,确实能给人足够的安全感,但是墨玉觉得,他的安全感能给过头,让人觉得有点憷。 她还是放弃卫无吧。 听她说完对卫无的想法,剩下三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墨玉转而问云芝,「你想找个什么样子的?」 云芝低眉,脸上带了抹嫣红,「我想找个体贴的,温柔的,有点文化的,对我好的。」 第282章 孤独的卫无 ()」 哈哈,双儿笑她,「你想找个斯文的书生嘛?」 她总觉得书生咬文嚼字的,太过斯文,她不喜欢。 云芝扭头,嗔了她一眼,拿着手中的绣活接着做,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双儿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拿着绣绷皱眉,思索了会,「嗯……我也不知道,可能我会喜欢那种好相处的,随和的,话稍微多一点的,对我好的,又比较会关心人的,最好还能保护我的。」 哈哈……哈哈…… 她这一说完,墨玉云芝和芬兰都忍不住笑了。 墨玉打趣儿,「就你最贪心,把我们两个的理想型,给结合了。」 云芝点头,衬道:「你说的这种性格我也喜欢呢,哪儿找去?」 双儿反驳,「有啊,好找,现成就有一个呢。」 屋顶上的某人,莫名的竖起了耳朵。 三个小丫鬟一瞬间都看向了双儿,问:「谁呀?」 双儿解释,「他叫田刚,以前小姐未出嫁,还在相府的时候,秋苑的护卫。」 田刚为人很随和,很好相处,又很会关心人。 以前她的问题很多的时候,他总是格外有耐心的给她讲解。 他幼时读过书,学问虽比不上书生秀才,但是基本的没问题。 而且他之前在相府做护卫的,身手肯定有的。 和卫无的肯定没办法比,但是对平民来说,也足够了。 「哦……不认识。」 三人异口同声。 田刚一直在乐和街打理铺子,确实从未露过面。 双儿跟她们八卦了下田刚的为人,夸了田刚很多句,还热情的要为墨玉做媒。 墨玉撇嘴,表示不信,「要真有你说的这么好,你怎么不考虑?」 双儿逗她,「你怎么知道我不考虑呢,我这不是先紧着你来嘛。看我对你多好,哪儿像你们几个,还笑我呢。」 哈哈,几个小丫鬟笑作一团。 熟悉后,几个小丫鬟也经常开些玩笑,这种玩笑,她们都习以为常了。 墨玉胡乱的应了句是是是,你对我好,我谢谢你的好咯。 芬兰一直默默的听着,唇角挂着笑意,没怎么接话,她惯于把内心隐藏起来,不让人窥探。 云芝笑了一会儿,趣儿道:「你刚开始说现成一个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卫无呢。」 双儿听到卫无赶忙摇头,「你怎么会想到卫无?你觉得卫无是好相处的?体贴的?随和的?还是话多的?」 三个人想了想,还真不是,卫无真的是一条都不占。 哦,不,占了一条的。 云芝说,「他会武,能保护你。」 双儿头也不抬,「那剩下的几条呢,我又不单单看人武功。」 云芝想想也是,卫无除了功夫好,性格真的是,难相处。 格外的难相处。 于是低头继续绣着自己的鸳鸯荷包。 芬兰犹豫了下,状似随意的问,「那你为什么总跟他说话呀?」 你总是跟他说话,难免会让人以为,你对他…… 双儿由于刚刚和她们说话,一时分心,走差了两针,正想法补救呢,听芬兰的话,头也没抬,道:「我跟谁都说话呀,又不是单单跟他一个嘛。」 芬兰摇头,「可是只有他一直冷冷的,不怎么理你,你还依然跟他说话呢。」 云芝和墨玉立马也跟着衬了两句,挤眉弄眼的,问她,是不是其实对卫无是有意思的。 双儿想也没想的答道:「你们想多咯,我跟他说话,是因为他看着总是孤孤单单的,你们不觉得吗?」 卫无总是一个人待着,望天空有时候都能望一个时辰。 有天傍晚双儿路过,看到他一个人靠在树杈上,一动不动,风吹落树叶,好些片叶子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没有抬手拂去,依旧望着天。 眼神有些放空。 斜阳铺满院,他的侧影投在青石砖上,被拉长…… 莫名的她就想到了小姐小时候,秋姨娘去世后,小姐总是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望着天,一坐一两个时辰。 夕阳余晖撒下来,小姐的身影显得单薄,瘦小,且孤单。 卫无有时候的举动,就让她感觉和小姐之前的落寞不谋而合。 她看着总是觉得有些压抑,有些闷。 小姐那时候还有自己在身边,还会偶尔回头沖她露出一抹温暖的笑。 但是卫无,似乎从来没有笑过。 眉眼间,淡的如死寂很久的湖面。 波澜不惊。 双儿说完,三人不禁想了想,孤单吗? 似乎是有点,因为他总是独来独往。 可是孤单也是他自己造成的呀,她们又不是不跟他说话,是他自己不理人。 见双儿没意思,几人又换了话题聊,这一茬很快就揭了过去 卫无怔怔的望着天空,出神。 原来,她是因为同情才跟他说话的吗? 唇角扯出一抹讥哂的弧度,本来微微盪起一丝涟漪的湖面,再次回归宁静。 他不需要任何的同情,从来都不需要。 卫无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冷的让人无法靠近。 愈发沉默寡言。 他本意是打算不再说话的,除非必要,只是没想到,她这么能说……… 双儿感觉自己和他熟了以后,话就多了起来,就算他冷脸,一句不回,她也能说的乐此不疲。 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这样。 卫无最终嘆息,算了,就这样吧。 反正也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一眨眼,便到了新年。 是他来顾家村做车夫的第一个新年。 也是他成年后,过的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年夜饭上,有酒,有肉,有饺子,还有其乐融融的笑声环绕。 屋里碳火很足,暖意似乎送达到了每个人的心底。 宅子里新来了一个小丫鬟,主母赐名,灵秀。 但是那个小丫鬟也是胆小的,话都不敢跟他说。 大夫人往他们这桌送了一坛果子酒。 几个小丫鬟无比兴奋,捧着当果汁喝。 他闻到那个味道便皱眉,他不喜甜食,不喜果子酒。 就在他蹙眉期间,一杯甜腻腻的果子酒递到了他的嘴边。 她笑着夸很好喝,让他尝尝。 他拒绝。 那人再接再厉。 他皱眉,在皱眉,刚想在拒绝那人就顺势给他灌了进去。 甜腻在口腔中炸开,他脸色十分不好看。 很久没有人敢强迫他喝不喜欢的东西了。 第283章 初吻 ()」 偏偏某人察觉不出,笑的洋洋得意,眼底带着一丝狡黠。 笑声无拘无束。 他大致猜到了,她故意的。 因为他在酒楼一时没忍住说了她蠢,她存心的。 但是他没计较,当是和她两清了。 喝了点果子酒,一群小丫鬟又吵吵闹闹的要去放烟花,守岁。 主母醉了,主子早早的回去了。 他没什么事儿,对守岁也没什么期待,也早早的回了他的杂物间。 果子酒几个小丫鬟都喝了不少,走路摇摇晃晃的。 大爷看她们都有点醉了后,发话,都回去睡吧,他和大夫人守。 小丫鬟就算有些醉了,但是意识还是有的,大爷都发话了,她们也不去凑热闹了,摇摇晃晃的回屋,倒头就睡。 只有双儿,迷迷煳煳的掉了队,在最后面,不知怎的,摸错了门。 杂物间没有锁,本来就是堆放杂物的,辟出一块空地,给卫无临时搭了个窝。 里面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卫无又是一个大男人,有没有锁也无所谓的。 她们几个小丫鬟总不可能不敲门就进他的屋去吧。 卫无刚刚放下剑,脱了外衣,靴子,躺在被窝里,还未熄灯。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他蹙眉。 一股冷风携带着浓浓的果子香随着来人传了过来。 也吹灭了屋里灯。 他不悦,刚刚起身,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还没走呢,来人便一头直直的扎进了他的怀里。 将他重新压了回去。 是她。 还未看清人的脸,卫无就发现是她了。 因为她刚刚一头撞过来,下意识的唿了一句痛。 她的声音,还是很好辨认的。 他重新坐起来,有些疑惑,她不是和芬兰她们一起回房了吗? 怎的跑到了他的房间? 难道是喝多了,认错了房间? 他这边还在想着,倏地感觉腰上缠上了一双手。 细细软软,如游移的藤蔓,将他一寸寸缠住。 他的身躯勐地一震。 下意识的绷紧身子,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掰开。 她的手柔弱无骨,触手冰凉,手感很像摸过的一块寒玉。 不像他的,粗糙异常,掌心全是厚茧。 双儿大概以为是自己的床,被捉住手的时候,勐地往后一仰,将他也带倒了。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掀开被子拱了进去,在被窝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惬意的嘆了一句。 卫无楞的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 从没有女子离他这么近过…… 冬夜寒凉,她的手冻得通红。 紧紧的抱着他,手往他怀里钻,小声嘀咕着,好暖和。 像是把他当做取暖的物品,她的手胡乱的在他腹部滑动,没有隔着衣服…… 而后嘟嘟哝哝,「芬兰,你的肚子怎么硬邦邦的,硌人。」 一股强烈的麻意从尾椎传来,卫无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竟忘了阻止她,也忘了阻止自己…… 他一动不动,任她抱着,双手僵硬的无处安放。 他该推开她的,她醉了,醉了,把他当成芬兰了。 可是为什么手却迟迟没动。 他脑子里一瞬间乱七八糟的飞了很多画面。 画面里有她明媚的笑颜,那么清晰…… 他有些理不清,看不透,烦躁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眸子已然清明很多,他起身,准备送她回去。 他不是登徒子,也不会趁人之危。 更不会对人有什么想法。 他这辈子打定主意是一个人的。 他伸手推,结果触手摸到一片滑腻…… 女子的肌肤赛如雪,凝如脂,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 卫无的手宛如被开水烫到,瞬间抽回。 一瞬间,莫名红了脸。 她何时,将袄裙褪了? 刚刚他走神的瞬间,双儿觉得穿着袄裙睡不舒服,她也不习惯穿那么厚睡,便将袄裙退了,只留中衣。 只是醉了的人,手脚有些不协调,她褪袄裙的时候,将中衣拉散了,松松垮垮,露出半边莹润的肩头。 黑夜里看不太清神色,卫无耳尖泛红,帮她拢了拢中衣,重新系好了系带。 刚刚准备下床将人打横抱起,送回屋子,双儿突然抬手,冷不防的勾着了他的脖子,往下一带。 距离勐地拉进,他离她只有寸许。 只有淡淡的月色,他依然能看清她嫣红的脸,不满的皱眉,还有浅浅的唇。 她迷迷煳煳说着,「渴。」 「芬兰,我想喝水。」 幽幽的声音,在他脑中炸开,带着甜丝丝的果子香,缠绕人的理智。 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强烈的侵蚀着他的感官。 他抿唇,眉头蹙着,手指不自觉的攥拢,松开,在攥拢…… 许是半晌没等到水,双儿半掀了下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有些模煳,她皱眉,思索着这是谁…… 突然她伸出一只手,细细的抚着他的眉眼,目似烟波,呢喃道:「你为什么爱皱眉呢?」 她的指尖微凉,他的脸颊发烫,他只觉得她触碰过的地方,像是有羽毛刷过,轻,且痒。 她语气带了点娇憨,意识不清,「你为什么老是一个人坐着呢?」 「你为什么,总是看着那么孤单呢……」 最后一句,她微微带了一丝嘆息。 卫无盯着她嘟哝的唇,理智不清,感觉被尘封的某处,被她不知不觉间撬开了一道缝。 缝隙渗入了细微的光。 他不想被那光吸引,不想。 他本就在黑暗里,他和她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行动大于理智。 他现在,觉得那一丝光明媚又美好,他渴望。 哪儿怕只有一瞬。 低头,撰住了浅粉的唇。 他没有章法,但凭本能。 双儿呜呜的嘟哝了两声,手胡乱的挥打推拒了几下,似乎不满。 但那人纹丝不动,如一座巍峨的山,撼动不了分毫。 似乎意识到自己推不动,她渐渐没有了声息,眼眸半阖,乖乖巧巧,予取予夺。 手无意识的放在了他的腰部。 细细摩挲。 卫无失控。 直到她不满的皱眉,唿痛。 他的意识才回归。 身.下女子眼眸似水,鬓颊生艷,浅浅的唇,像染上了胭脂。 他推开后,她无意识的抱臂缩了缩,嘟哝了句,好冷。 他勐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暗骂了自己几句,狼狈的起身,随便披了外衣,却帮她细细整理好一番,衣服全部穿戴整齐,送去了她们屋子。 几个小丫鬟已经睡的不省人事,卫无没有乱看,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床。 将她放好,又体贴的为她盖好被子,才转身轻轻闭上了门。 第284章 走吧,走出我的生活 ()」 月光皎洁,清冷,撒了一室。 杂物间那不宽的小床上,有些微乱,被子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果子酒香…… 卫无回屋后,掩上房门,却没有躺在床上,走到窗边,随意的坐在地上。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无力,却又无比烦躁。 就这么对着月,坐了一宿。 月光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肤色白皙,绵密的睫毛下,落了一层浅浅的阴影。 他一动不动,如被定住了般。 往常冷漠的眼底,终于翻腾起了一圈圈波澜。 他七岁被送进暗卫队里开始培养,年年岁岁,都是在训练,比试,在莫山里的决斗中度过。 他被迫养成自律的习惯。 到后面,他终于合格晋升成了皇家暗卫。 生活愈发自律,且单调枯燥,有任务出,没任务窝着。 幸运的话受点伤,不幸运的话就喝不到明日的暖茶。 他的生活一成不变,所有的训练,一如过往。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意志力很强的人。 却从没想过,几句话,一个煳里煳涂的拥抱,竟然能让他轻而易举的失了理智。 冷风凛冽,随着窗户大开,不停的灌进屋内。 卫无的身子已然冰凉。 可是心里某处,像是被什么烙印了,滚烫滚烫,多少冷风都没散去…… ~~~ 新年过后,一切如常,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卫无庆幸的同时,莫名伴有一丝失落。 此后,他愈发的疏远她。 不该有的交集,牵扯,他要趁早斩断。 他不是她的良配,也无法给她安稳。 而且,她也对他没意思。 之后除非主母有事外出,否则,除了饭点,几乎都见不到他人。 而且饭点再也没让双儿喊过,他准时的出现,掐着点似的。 双儿起初疑惑了瞬,觉得他最近有点怪,于是有次饭后就跟他上去聊了聊。 「卫无,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他没说话。 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转来转去,眼神不耐。 双儿问了很多句,他一句没应,最后冷冷的转身走掉了。 一如最开始来的时候。 冷漠,不耐,一身寒意冷退了所有靠上前的人。 双儿瘪嘴,嘟哝了两句走了。 卫无暗想,走吧,走出我的生活吧。 而后就这么过了几天。 主子年后已经从顾家村搬到了上陵,换了宅子,他终于有了自己一间像样的屋子。 屋门带锁,他却一次没锁过。 换了新府宅后,院里一下子多了许多小厮丫鬟。 人多,他不爱热闹,愈发深居简出。 新宅子后院也有好几颗大树,枝繁叶茂,绿叶匆匆,能遮住人的身影。 于是那几颗就成了卫无的新宠,天天躺在大树上,望着晃动的绿叶,和绿叶缝隙中的天空发呆。 远处走来三个小厮,边说边兴高采烈的讨论什么,卫无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闭上眼睛,假寐。 一个姓赵小厮笑问:「哎,卢哥,你最近和光辉苑的灵秀,走到很近呀?是不是好事将成?」 叫卢哥的咂咂嘴,语气带着几分散漫,还夹杂着一抹炫耀的成分,「哪儿有,就是给人帮过两次忙而已,那哪儿叫近。」 另外一个年级略大,姓袁的小厮,笑了笑,笑声有些荡漾,「帮的啥忙呀,小手都牵上了。」 小卢嘿嘿笑了两声,摆手,「那是不甚碰到的,啥叫牵上,牵上人家可就不愿意咯。」 小袁挑眉,挤眼,一副都懂的样子。 灵秀很聪明,和他们来往时,忽冷忽热,对他们的殷勤不拒绝,偏偏又不让他们真的占到多大便宜,就是吊着他们,偶尔让他们帮个忙,或者哄他们给自己买点小东西。 这种小手段她玩的不亦乐乎。 但是人又不是傻子,怎能看不出她的意思,小厮活计做完也无聊,就爱去跟后院的丫鬟东扯西拉。 这群丫鬟中,又属灵秀最好看,所以他们没事儿也愿意多去逗逗,拿些小玩意哄哄。 当个乐子也行,再说,也不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不甚「碰」一下手,揽一下腰,趁机在翘臀上捏一把,这种小福利还是能弄到的。 小卢就爱用这种小动作,嘴巴又甜,蛮会哄人的,灵秀多半都是斥责佯怒几句,过两天就好。 左右也不能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人就该恼羞成怒咯。 小袁用手捅了捅小卢的胳膊,挤眉弄眼问,「听说上次你亲到灵秀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 小卢得意,眉飞色舞的炫了一下。 上次灵秀让他帮她打扫干活,他岂能白帮的。 灵秀以为谢两声他就能傻乎乎的给他白干活咯。 当时他就把人硬拉到一颗大树后,强吻了一番。 灵秀有点吓到了,毕竟她每次只是吊着他们,没真正让他们占到多少便宜。 小卢家里有媳妇,没事儿还爱去一些廉价的窑子,在这方面,拿捏一个小姑娘妥妥的。 灵秀羞恼的推开后,没敢声张。 后面再不敢去他面前晃,愈发避着小卢了。 一旁的小赵尚未经事儿,还是童子,听他们说的词儿有些脸红。 青春期那些事儿,他也是好奇的。 听小卢形容的天花乱坠,就弱弱的小声的问一句,「啥感觉啊,卢哥?」 三人这时已经走到了大树旁,就顺势停下,靠着树干,瞎吹牛,说感觉好啊,跟碰到了丁香似的,柔柔软软的,那叫一个得劲儿。 小赵脸色微红,小袁和小卢嘿嘿笑出声,和这种小雏唠这方面没意思,两个过来人又开始瞎唠。 男人的话题聚集在一起,无非就是女人。 后院哪个丫鬟身段好,哪个丫鬟屁股翘,哪个丫鬟腰最细,他们聊的津津有味。 说的最多的还是灵秀,没办法,灵秀身段样貌都有,还是抢眼的。 说着说着,小卢突然提到了双儿,小赵脸色紧张,让他们不要议论双儿。 小卢和小袁顿时明了,「小子,看上双儿了?」 双儿虽然没有灵秀漂亮,但是活泼可爱,杏儿眼圆圆,声音脆脆,待人温和有礼。 而且人特单纯,好骗。 可偏偏她是二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又是红人,府里的小厮才不敢放肆。 若她也只是一个二等三等丫头,无聊的小厮肯定更愿意去逗逗她。 逗这种小女孩多有趣儿啊。 第285章 卫无生气 ()」 小赵摇头,只说最好不要议论二夫人身边的丫鬟,二夫人看着温温柔柔的,其实很护着双儿的。 若是不慎被传出去,他们都会遭殃的。 两人轻嗤,这个苑里没人住,平常就是定期打扫而已,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这苑里就他们三人。 所以两人完全没放在心上,议论的毫不收敛。 小赵刚进府宅没几天,就不幸染上了风寒,他没敢说,强撑着做工,结果却没撑住,晕了过去,醒来就听到双儿叮嘱别的小厮多照顾一下生病的人。 该抓药抓药,府里报销。 他晕倒后,刚好双儿是第一个发现的,也是双儿找来的大夫。 他当时已然头晕的厉害,有些发烧,但是莫名的觉得双儿的声音很好听,柔和,跟三伏天的一阵凉风似的,听得让人觉得舒畅。 太过年轻,心思藏不住,他经常偷偷的看看双儿,但也仅止于这样。 双儿是二夫人身边当红的大丫鬟,不是他一个粗使小厮可以肖想的。 小袁和小卢见小赵脸红的紧,愈发打趣儿。 小赵为人有些老实,话不多,他们两个愿意带他玩是因为他听话,好使唤。 几十个小厮,也分了小群体,几个人几个人一起玩的。 小赵就加入了小卢这个小群体。 他本性不坏,但是不加入小群体还是很容易被孤立。 谁也不想被孤立。 这两人也都滑头的很,扯上小赵后,干活都是能少干一点是一点,偷奸耍滑的。 但是小赵没有特别在意,多干一点就多干一点,他求个安稳,这家主人都很好,他不想丢了这份活计。 两人见小赵脸红的到脖子了,逗弄的兴致愈发好,似乎就爱看人囧,爱看人糗。 恶劣的爱好。 言辞越来越过分。 什么双儿是不错,虽然没有灵秀美,但是胸不差,比灵秀的丰韵。 腰也细,身段也不错。 小赵急急的阻止,让他们不要再说了。 但是谁听呢。 他们本来就当乐子聊。 这厢说的眉飞色舞,冷不防的从树上「咻」的飞下来根削尖的树枝,直直的沖两人一直说到兴起时候不停摆动的手刺来。 虽只是一根树枝,但是力道确意外的大,直接对穿了两人的掌心。 鲜血彪了小赵一脸,他吓呆了。 小袁和小卢抱着手嗷嗷的嚎着,一直在大声问,是谁,是谁,给老子出来。 卫无轻飘飘的从大树上跃下去,抬眸,淡漠的望着他们两个。 手里拿着一根新的树枝把玩。 姿态懒懒且随意,只是淡漠的眼底,藏着一抹阴狠。 两人一看是卫无,刚刚叫嚣的兇狠的声音,弱下去了两分。 若说双儿是二夫人眼前的一等丫鬟,那眼前这个人就是二夫人身边的一等护卫,深得主人家赏识,他们都得罪不起。 尤其是这个护卫,身手这样厉害。 仅仅一根树枝,就能刺穿他们的掌心。 两人嚣张的气焰虽然收敛了两分,但仍是不满,捂着鲜血淋漓的手,想上去讨个说法。 卫无似是很无聊,幽幽的转着手里的树枝,抬眸,瞥了他们一眼。 这一眼,瞬间让两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开口,音色很淡,视线凉薄,「再叫,下次就是你们的脖子。」 两人瞬间噤了声。 死死的捂着手,身体哆嗦。 没办法,卫无不想隐藏戾气的时候,眼神阴暗的能吓死人。 全府的人,几乎没几个下人敢去惹卫无。 只因他一个冷冷目光扫过来,都让人觉得有些发憷。 他一直转着手里削尖的树枝,眼神看似散漫,但是眼底却带着残忍的嗜杀。 「还议论吗?」他淡淡道。 两人立刻异口同声,「不,不,不议论了,小人下次再也不背后乱议论人了。」 内心还有点郁闷,平时他们也扎堆八卦,怎的没见这位哥动手。 卫无哂笑,「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不议论人。」 两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心里那点郁闷早就死到九霄云外去了,语气有些哆嗦,「卫哥,卫哥,饶命,饶命,我们保证,保证再也不在背后随便议论人了。」 两人连忙跪下,顾不得手里钻心的疼,开始磕头,一下比一下响亮。 求生欲,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求生欲啊。 卫无乜眼,想起他们两个刚刚对着她议论的淫词艷语,下流段子,眸子幽深,抬手,准备将树枝掷出。 了结了两人。 一旁的小赵见此情况,心都要吓出嗓子了。 「卫无,卫无,你在哪儿,小姐要出门了。」 苑外,传来了女子的声音,清清脆脆,如珠子落在玉盘里。 是她。 卫无收回了手,轻轻嗤了一声,丢掉了树枝。 两个磕头的人见他终于丢了树枝,突然感觉全身被抽空了力气,无力的坐在地上。 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有种着地的感觉。 手上的痛他们这会儿都感觉不到了。 太可怕了,这人,真的太可怕了。 刚刚要不是双儿出声,他们现在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 卫无刚走出一步,又回头瞥了小赵一眼。 小赵吓得腿都在哆嗦。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刚刚读懂了卫无眼中的意思。 不该惦记的,不要惦记。 他,他也对双儿…… 所以,听小赵和小袁议论才出手的吗? 刚刚他突然出手,他还以为卫无仅仅是不喜欢别人背后瞎议论,原来不是,他只是不喜欢人背后议论她。 此刻他无比庆幸,幸好他刚刚是在阻止,而不是加入议论,才有幸保住了手掌。 苑外依稀传来声音,「你又去哪儿啦,我找了好一圈儿。」 没有回音。 卫无只是往前走,没说话。 「对了,我刚刚好像听到苑里有惨叫,我去看看,你先去驾车。」 这下有了回音,「什么事都没有,走吧。」 声音凉的跟着冬天的河水似的。 「可是……」 「没有事。」他似不耐的重复了一遍。 「哦,好吧。」 小赵渐渐听不到了声音,余光瞥到疼的要晕的两个人,冷汗出了一背。 此后再也没有别的心思,老老实实的做事儿。 小赵和小袁第二日领了十两银子,被辞退了。 一声没吱,乖乖的打包走人。 这件事儿过去,宅里的下人更加严谨了,再也没有人敢随便议论人。 第286章 买糖哄卫无 ()」 时间像细水,平淡,绵长,稍不察觉,又是一个月过。 那日,天气有些阴沉,闷闷的,连带着将人的心情也变得沉闷。 院里的小厮看着天气在讨论会不会有雨,厨房的大妈择菜唠嗑。 几个新来的小丫鬟做完活扎堆坐在屋檐下八卦对日后的憧憬。 吵。 很吵。 吵得他频频皱眉。 他躺在屋檐上,犹豫着要不要换一个地方窝着。 突然听到了她在唤他。 「卫无,你在哪儿?」 「卫无?」 「哎,你们看到卫无了吗?」 「没有呢,双儿姐姐。」 而后他听到了她走远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人搬来了梯子。 他没有动,静静的躺着,浅浅是的眸子里倒映出天空中黑压压的乌云。 新宅子的屋顶可比顾家村的老宅高多了,双儿爬上来后莫名有点腿软。 她看着躺的一动不动,像是睡着的人,试探性的喊了喊,「卫无?」 她连喊了三声,卫无都没有理她。 双儿犹豫了瞬,抬起脚爬了上去。 屋顶斜面,双儿走的小心翼翼。 腿微微有点抖。 她终于快走到了他的身边,心里一喜,脚上加快,踩滑了一片瓦。 她惊唿,「卫无。」 卫无反应过来时,已经拉住了她,因为用力过勐,她整个人跌倒了他的怀里…… 双儿有些心惊的抱着他,没有反应过来姿势问题,带着后怕道:「这里好高,你就不能不爬那么高?」 卫无有些粗鲁的将人推开,又继续躺了回去,一只手闲散的搭在额头,语气淡的像水,「什么事?」 也没关心关心她磕到了没,吓到了没? 双儿揉了揉膝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了他的手里,「这是糖酥酪,乐和街新开了一家糕点铺卖的,生意特别好,买的人都要排队啦,听说比福宝斋的酥心糖还好吃,你尝尝,是不是你小时候吃过的那种?」 卫无的心,勐地一颤。 她竟记得。 随意搭在额上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另一只手握的油纸包,还带着余温,他却觉得那温度烫的手心发疼。 他半晌没接话,双儿催促,「快尝尝看呀,还是热乎的呢。」 刚刚小姐又带她出去逛了,看到了这个糖酥酪,她突然想起卫无偶然间提起过,他小时候只喜欢吃一种糖,叫糖酥酪。 她好奇的问,「好吃吗?」 卫无却淡淡的说,「不记得了,很久没吃过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像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回忆。 双儿却莫名觉得他眼底带着一丝悲伤。 所以这次路过糕点铺,听到糖酥酪的时候,她驻足,想着卫无最近格外郁郁寡欢,似乎遇到了什么人生难题一样,她跑过去买了一份。 唐晏宁知道双儿一向爱吃甜,到没多想,只是笑着让她快去快回。 双儿想着相处这么久,到底也算是朋友,而且卫无和府里的人没一个交好的,只有自己还能和他偶尔搭两句话,还是对人家表示关心关心吧。 卫无终于坐起了身子,盯着手里的油纸包,「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双儿点头,期期的望着他。 天气阴沉,乌云密布,他却莫名觉得她的眼睛格外明亮。 盛满了碎光。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这糖酥酪,你是不是给每个人都带了?」 双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老实的摇头,「没有,我只给你一个人带了。」 因为这糖酥酪还挺贵,她没带那么多钱,只够买一份。 下次去买,就得多带一点钱了,给芬兰墨玉云芝他们都带一点。 他的心如死寂很久的湖面,波澜不惊,深沉幽暗。 却莫名的因为她那一句话,微微起了涟漪,幽暗褪色…… 他没在拒绝,也没说感谢的话,打开了油纸包。 是糖酥酪的样子,只是味道,再不是儿时的了。 他木木的嚼着。 双儿表情期待的问,「怎么样,和你以前吃的一样吗?」 「嗯。」 他终于应了她。 双儿眉眼弯弯,坐在他旁边,唇边漾起明媚的笑意,让他多吃点。 卫无已经很久没应过她了,双儿心里暗暗咂舌,原来只需要买一包糖,就能让他恢復正常。 她默默的记下了。 下次他在莫名不说话,就给他买一包糖。 卫无吃了一半后,就没在吃了,把油纸包还给了她。 双儿诧异,「怎么不吃了,是不是太腻了?要喝水?」 卫无摇头,只说了剩下的给你。 他记得,她嗜甜。 喝个水有时候都要用甘草粉。 糕点类的,更是她的最爱。 双儿接过油纸包,看着还剩一半的糖酥酪,想着芬兰墨玉吃到好吃的,也会跟她一起吃,难道,他其实也想找个人分享? 眼里不自觉浸染上一层笑意,她揶揄道:「是不是想跟我一起分享着吃?」 卫无没有理她,伸手准备拿回油纸包。 双儿眼疾手快的避开,笑声清脆,似一阵柔和的风,似最动听的银铃,久久的迴荡在他耳边。 她最后吃完了剩下的糖,将油纸摺叠好,拿着,准备到了下面在丢。 她说,「快要下雨了,你还是早点下去吧,不要老是在屋顶上待着了。」 卫无轻嗯,末了,又加了一句,知道了。 双儿见卫无恢復了正常,有些欣慰,转身准备挪到梯子那儿,再下去。 屋顶太高,她不敢站着走过去。 只能猫腰小步的挪,这才刚刚挪出一步,双儿突然觉得身子一空。 卫无已经将她打横抱起,轻飘飘的跃下来,然后放开了她。 双儿双脚沾地后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呢。 这就下来了? 刚刚她爬上去可是费了好大一会儿。 卫无转身将梯子收走,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说了句,「不要爬屋顶了,有事儿叫我一声,我会下来。」 然后就走了。 走两步又折回,扔给了她一瓶药。 双儿愣住,拿着药瓶刚想开口,卫无淡淡道:「擦膝盖的。」 他身上偶尔备着一些跌打擦伤的药。 双儿笑了,原来,他注意到她磕到膝盖了呀。 她笑的很甜,「谢谢啊。」 他没回应,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生人勿进。 只是对一个人转了身。 第287章 伤心的卫无 ()」 此后再有什么事儿,双儿只需要喊一声,他便主动出现,不让她找,不让她爬屋顶。 双儿稀奇了好一阵儿,适应后,她的胆子愈发大了。 「卫无,帮忙挂一下灯笼。」 「卫无,帮忙扛一下东西。」 「卫无,我们的风筝挂树上了,帮忙拿一下……」 「卫无,卫无,卫无……」 又恢復了以前,他的名字被她时不时拖着调子喊。 喊得百转千回,喊得午夜入梦,喊得他逐渐成了习惯…… 后来,他无意间听到大夫人念叨着双儿过了年就及笄了,该是时候提前留意想人家了。 他的心,勐地一紧。 思索了三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只是那时主母和主子刚好出去了,他打算等他们回来,就说明自己的想法。 主母走时吩咐他们去乐和街的铺子看看。 谁知,却碰到了田刚。 那人却如她所说,随和,好相处,还有些身手,体贴,会关心人。 符合那日她所有的要求。 瞧,她手受伤了,那人多紧张。 他在树上冷冷的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事儿,刚刚定下来的想法,破灭了。 她带着那人送的铃铛,在他面前来回走动,腰间铃铛随着她的步伐一直清泠泠的晃着,比她的笑声还清脆。 她开心的问,「卫无,我的铃铛好看吗?」 眸子里全是欢喜,满满的欢喜。 圆圆的杏眼弯成两轮弯弯的月亮,一如既往的明媚,却刺了他的眼。 他的心,似是被什么蜇了一下,刺疼,开始蔓延…… 他别过头,没理她,手里握着一块玉佩,握的死紧。 他只需用点力,那块玉佩便会四分五裂,如他暗藏的心思一样,但是,他终究没有。 只是将那块玉尘封了。 他一如既往,平平淡淡。 没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心思。 而后她脚踝受伤了,不能在四处跑,日日闷在屋子里,她有些不开心,她一向是贪玩的。 卫无犹豫了瞬,出去了趟。 回来的时候,便见她跟田刚聊的甚欢,满院子都迴荡着她的笑声。 「田刚,这个是什么呀?」 「哇,田刚,你好厉害,这个也会做。」 「这糕点好吃,田刚,你哪儿买的?」 「田刚……」 她那天叫那人的名字,叫了很多遍…… 每一遍,似乎都带着喜悦,带着爱慕…… 和叫他名字时,不一样。 卫无扔了手里的糖人,转身走了。 她大概从来都只把他当普通朋友吧。 他敛去了全部的心思,安安静静的做一个车夫,护卫。 双儿没有察觉他的变化,一如既往。 田刚后面托人又送了好些小玩意来。 都是民间很常见的东西,但是双儿却喜不自禁。 她从小在相府长大,没怎么出去过,对外面的东西了解少之甚少,也就是小姐出嫁后,她脱离了相府,才得以见到外面的市井风情。 但是依旧很多市面上普通的小玩意没见过。 田刚很会琢磨她的心思,每次送的东西,都能让她喜笑颜开。 听说她喜欢之前的粉色小铃铛,田刚又送了一副,是金色的小铃铛,比之前的那个更为小巧,而且是串在手鍊上的。 双儿当天就带在了手上。 叮叮噹噹,一整天,院子里都是铃铛清脆的声音。 三个小丫鬟见她收了这么多东西,挤眉弄眼的问,「哎,双儿,那个田刚对你很特别哦,他是不是喜欢你?」 双儿一门心思的把玩着手上的铃铛,「才没有,他对每个人都一样好呢。」 云芝他们显然不信,她们看的出田刚的心思,也知道双儿某方面多笨,于是试探性的追问道:「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田刚身形高大,样貌不错,而且为人随和体贴,别说,挺让人心动的。 双儿笑着回,「喜欢呀。」 田刚挺温柔的,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亲切。 她潜意识的把田刚当哥哥对待,男女之情却没有想过。 只是后面她的几句话,某人却没有听到了。 听完前半句,他就转身飞出去了。 几个小丫鬟笑她,「你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可未必愿意把你当妹妹哦,说不定最后哥哥成了情郎啦。」 双儿嗔她们,瞎说,她就是把田刚当哥哥而已,以后不要这么开玩笑了。 事关名声呢。 三人做鸟兽散,摆手一个二个的说知道啦知道啦。 双儿就没放在了心上。 卫无在外面晃了很久,很多天没有露面。 除非主母有事儿外出,否则,谁也不知道卫无去了哪儿。 双儿因着受伤,将养了许久,什么都做不了,更加见不到卫无了。 她好奇的问过云芝他们,都说不知道卫无天天干嘛去了。 她也没有追问了,本来卫无就天天神出鬼没的。 日子一成不变,他愈发沉默寡言。 三个月后双儿的腿终于好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没有一百天,也有九十天了,才完全癒合。 这九十天里哪儿也不能去,急死她了。 所以一能蹦跶,主母就带着她四处跑去了。 主母待她,当真是没话说。 她和主母出去,他就是车夫。 双儿坐在马车前面,叽叽喳喳的跟他说着话。 「哦吼,我三个月没来,这家店原来都关门啦。」 「这家胭脂铺的生意好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哇,那个包子铺竟然还开着呢。」 她买过一次包子,味道真不咋地,后面她吐槽说,估计开不了几天就挂了。 意外啊,人家越开越好,买包子的人络绎不绝。 她一路东瞅细看,双眼熠熠。 「咦,这儿原本有画糖人的摊子,也不做了吗?」她望着之前画糖人摆摊的地方,表情有点失落。 因为那家糖人不仅画的好,味道还不错,双儿每次出来,都是必买的。 好像觉得自己再也吃不到他家的糖人了,她有一丝可惜。 唐晏宁看着那个摊子也稀奇,她不怎么吃糖人,没怎么留意过。 安慰了双儿两句,说带她买别的糖去。 双儿点头,比刚刚开心了很多,只是走的时候,还是望了望那个空荡荡的摊位。 似乎总有些遗憾。 卫无终于没忍住,出声,「他们不是不开了,是有事回乡下几天,过两天就回来继续摆摊。」 第288章 一起看星星 ()」 双儿刚刚还有些黯淡的眼睛顿时变得明亮起来,一激动,扯着了他的衣袖,「真的嘛,卫无?」 卫无低眉,看了看袖子上的手,没有抽回,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事儿回去,不是不摆摊的呀?」她好奇的问。 卫无随便扯了一个藉口,说前两天偶然间路过糖人铺,听那位老闆说的。 双儿点头,原来是这样。 她转身,走到小姐身旁,开心的说着,她过两天来再买。 主母笑的温和,说,好,过两天再带她出来。 然后两人又去逛了许久,卫无在后面默默的跟着。 那个糖人小摊,老闆因小儿子生病,在上陵又到处都是开销,花费巨大,小摊入不敷出了,而且摊位费也贵,所以打算不在上陵,回他们镇上开。 赚的少一点,但是相比花销也少一点,也能顺带照顾一把家里。 卫无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每次上街都会买一个糖人,只是买回去看着,任它化了,最后丢掉。 那个小贩看着二十五六的年纪,人老老实实的,一笑有些憨厚。 见这位玄色衣服的客人买了好几次,出手大方,每次找零都不要,对他印象深刻点。 所以他前几天又去小摊的时候,小贩就告诉他日后不再卖了。 这人看着虽然冷冰冰的,不易近人,但是小贩却觉这人蛮好的,就多嘴唠了两句,说出了不摆摊的原因。 并且多愁善感的嘆了两声,生活不易。 卫无没有多大反应,眼底无波,看他手法娴熟的拿着勺子画糖人,突然问了一句,「你差多少银两?」 小贩有些懵,疑惑的看着他。 卫无又问了一遍,「你儿子生病,差多少银两才能看好?」 小贩不明所以,还是老实的说,估计三十两吧。 那是个慢性病,需要细细将养着,汤药得喝一个月。 上陵的什么都比镇里贵,一个月的汤药,他负担不起,只好回老家看看,老家物价总归便宜些。 卫无听完从怀里拿出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小贩收铜钱匣子上。 小贩正在画糖人的最后一步,勐地看到那匣子上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手一抖,糖人最后一笔画歪了…… 「客,客,客官,用不了那么多,十,十文钱就行。」 小贩不知是被银票吓到了,还是有些惊讶面前这位客官是怎么了,说话都有些磕巴。 卫无淡淡道:「拿着,在这里,再摆两年,两年后随便你。」 小贩懵的严重。 这位客官是多么爱吃糖啊。 而且就算摆两年,他也挣不到两百两啊。 小贩虽然眼馋两百两,还是老实的说,「客官,两年我也赚不到两百两,您给多了。」 他一年赚五十两,生意都算好的。 卫无一直盯着他手里画的糖人,没抬眼,「剩下的一百两,给你儿子做医药费。」 小贩有些泪目,双眼泛红,拿袖子擦了擦眼角,「这位客官,您真是好人,好人哪。」 能在上陵摆摊,肯定还是想在上陵,毕竟达官贵人多,一个糖人可以卖的贵一点,要不是儿子生病,突然多了开销,他也不会想搬回去。 小贩内心很感动,放下手里的汤勺,就要跪下去。 卫无抬手扶住了要下跪的人,声音还是很凉,「不用,你安心摆摊吧。」 小贩点头跟捣蒜似的,回头才注意到这个糖人画歪了,连忙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这个一激动,画歪了,我给您重新画一个。」 卫无摇头,示意不必,就这个吧。 小二连忙将这个糖人弄好,递给了客官。 看着眼前这个客人又要掏钱,他忙制止道:「不用,不用客官,您给的这两百两,够买多少个糖人了,您以后想吃糖人尽管来,不收您钱,不收。」 卫无接过糖人,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刚走一步,小贩又叫住了他,「客官,我这几日不能出摊了,这几日主要陪陪儿子,回一趟老家,安排好家里的事儿,再回来摆。」 既然人家那么爱吃糖人,万一明天来了,他不在,人家还以为他拿了钱跑了呢。 所以小贩尽心的解释了下。 卫无没回头,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 主母和她逛到了中午才回,双儿买了很多东西,回头跟芬兰墨玉云芝她们一起分享。 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将人送回来以后,卫无去厨房那边匆匆吃了顿饭就回去了。 又跳到屋顶上,一如既往的闭眼假寐,打发时间。 夜悄然而至。 漫天的繁星铺满夜空,点点璀璨,中间一轮又大又圆的月亮,格外显眼。 这可真真的是众星拱月。 卫无晚饭后没有睡意,又爬上了屋顶,躺在上面看星星。 他不是那么雅兴的人,来赏星赏月,就是无聊,无聊的很。 新宅子里他的房间和双儿是挨着的,都在主母的院子里。 主母曾美其名曰,一个是我的护卫,一个是我的贴身丫鬟,刚好在一起,方便。 卫无隐隐知道主母的意思,只是可惜,那人没有意思。 所以他放下了一切心思。 主母有时睡得早,又不让双儿守夜,所以双儿今夜早早的回来了。 一回来,她就去敲了隔壁卫无的房门。 敲了半晌没有人开门,她郁闷了一会,「大晚上的,卫无不睡觉,又跑儿哪儿去了,天天神出鬼没的。」 她忍不住,开口喊了两声,「卫无,卫无,你在哪儿?」 卫无从她敲门就听到了,不过没出声,以为知道他人不在,她就会回去了。 没想到,她又开始叫他了。 「我在这里。」 卫无站起身,立在屋檐上,夏风微微带动他的衣摆,他站的笔直,如松如柏。 双儿抬头,见他站着,背后是漫天的星河,点点碎光在他周围氤氲,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一瞬间她有些呆愣。 卫无问:「什么事?」 她却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你等我搬个梯子来。」 她突然觉得,屋顶上的景色肯定很美,所以她也想上去。 卫无听她要去搬梯子,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然后一个纵跃,轻飘飘的跳了下来,「什么事儿,说吧。」 第289章 你的眼睛很漂亮 ()」 意思是你不用上去了,我下来。 他记得,她应该是有一点怕高的。 双儿一愣,「哎,你怎么下来了,我打算上去的呢。」 「上去干吗?不是找我有事吗?」 双儿道:「是找你有事,但是我突然觉得要是坐在屋顶说,挺好的,你看到没,今夜的月色很漂亮。」 卫无低眉,她难道想跟他一起看月亮? 低声问了一句,「你想上去?」 「恩恩。」双儿点头。 话音刚落,卫无已经揽着她的腰,足尖一点,跃了上去。 双儿没有感受过这种突然飞起来的感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圈住了他的脖子。 到了屋顶上,她还没反应过来,卫无已经松开了手,身姿站的笔直,提醒她,「到了。」 「哦哦。」双儿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站稳。 莫名的心跳有些快,脸颊有些烫,她先坐了下来。 坐下后她还觉得有些飘呢。 原来有轻功飞起来是这种感觉,挺好玩的。 卫无没有和她坐在一起,就在她身边一臂远的距离站着,等着她的话。 双儿扭头,催促,「你站着干嘛,坐啊。」 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站的这样高,我扭头说话脖子疼。」 卫无犹豫了一瞬,在她旁边坐下,只是仍然隔着一段距离。 连衣袍都不曾碰到她的裙摆。 双儿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忍不住嘆了几句。 真的好美,美的梦幻。 一颗一颗的小星星,像洒在蓝布上面的碎银,晶莹透亮。 卫无就在她旁边坐着,没说话,安静的如同雕像。 双儿嘆了一会儿就不嘆了,想起今日的正事儿,从怀里拿出一包糖,递给他,「是糖酥酪。」 卫无没接,转身盯着她。 难道是中午她藉机离开的那会儿买的吗? 中午双儿说肚子疼,离开了会儿,不过很快回来,他没有多想。 他心底有些触动,但是目光仍带着几分复杂。 她不是喜欢那人吗? 对他既然没有意思,又何必,又何必时不时的给他温暖,给他幻想呢? 双儿拿的手酸,见他半天不接,催道:「拿着呀。」 卫无慢吞吞的接过,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给我买糖?」 「因为你看着好像又不开心了。」她回道。 上次也是不知他为什么变得愈发沉默,她买了一包糖,他就好了。 所以这次她腿好了之后,趁着中午逛街,她又去买了一包糖,悄悄的揣在了怀里。 她今日钱带的多,可以买好几份儿,但是鬼使神差的,她只要了一份。 卫无没说话,打开糖酥酪,捻了一块放在嘴里。 很甜,甜的有些腻,和娘以前做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娘知道他不爱吃太甜的,所以糖酥酪的糖会适当减少。 他吃了几块后,就不吃了。 双儿很自然的接过他剩下的半包,捻起一块吃了起来。 她知道,知道他肯定又想和人分享着吃,只是不好意思说而已。 多大个人了,怎的还这么幼稚。 卫无见她接过去吃,又转回了头,望着别处。 双儿一口吃一个,腮帮子有点鼓鼓的,看着挺可爱的,语气很随意的问,「你这一段时间怎么了,看着总是不开心的样子。」 像是普通朋友之间的关心。 卫无回应很淡,「没事。」 双儿白了他一眼,开解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其实也可以跟我说说的,有人说,就算解决不了,也不会那么憋闷是不是?」 卫无还是那个答案,「没事。」 双儿摇头,这人可真别扭,脾气还古怪。 她明显感觉他这段时间郁郁寡欢的,却死鸭子嘴硬,什么都不说。 算了,算了,朋友做到她这个份上也可以了。 人家不想说,她也没法在开解了。 她没在追问,继续吃着糖,一包糖转眼就还剩了两块。 她边嚼着边说,口齿微微有些不清晰,「对了,你喜欢什么?或者,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 卫无一怔,转头望着她,眸子里带着几分探究。 她吃糖酥酪的时候,把碎屑沾到下巴上了。 他鬼使神差的伸手帮她抹去,语气平静,「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双儿也楞了一下,只觉得他的指腹比较粗糙,碰过的地方,感觉有点热热的,磕巴道:「就,就想问问你。」 卫无帮她擦掉碎屑后,神色如常,双手枕脑后,他躺了下来,望着漫天的繁星,淡淡道:「没什么想要的。」 太久了,太久没人会问他想要什么了。 他以前就想要活命,只要活着就好。 现在跟着主子安定了,他不缺吃,不缺穿,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若说真有一样想要的,那就是她。 他想让她陪他走完后半生。 可惜,这个想法註定实现不了。 她已经有了心仪的人。 双儿扭头,看着他,眸光错杂,哦了一声。 将油纸包折好,放在手心。 是人都有追求,怎么可能没有什么想要的呢? 她总感觉,卫无说这话的时候挺悲伤的,就说不出的悲伤,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他不开心。 他的衣服色系偏暗,很容易和漫天的夜色融为一体,这般躺在月色下,双儿似乎只注意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倒映出了漫天星河,圆圆明月,很璀璨,很耀眼。 卫无见她半晌没有声音,扭头,和她不期然对上。 他没有迴避,而是追问,「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他,总是带着同情怜悯一样。 他不喜欢,不需要,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双儿眼睫很绵密,像一把小刷子,她眨呀眨,自然的说了一句,「因为你的眼睛很漂亮,里面像盛满了透亮的星星。」 一闪一闪的,很吸引人。 卫无别开眼,看不出情绪,依旧望着夜空。 只是耳尖泛红。 说完双儿才意识到不妥,暗恼了一声,怎么有时说话这么无厘头了。 她脸色微红,在夜色下不明显,低低道:「我回去了,你慢慢看吧。」 「嗯。」 双儿起身,沿着屋顶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然后又转了回来,蹲在卫无旁边。 第290章 一瞬间的旖旎 ()」 卫无扭头,看她蹲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抓的衣裙有点皱,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坐了起来,声音很平淡,「怎么了?」 不是要回去吗? 双儿低头,声音不大,脸色微红,「你,你送我下去。」 走了两步她才想起来,刚刚他直接将她带上来的,没有梯子。 那她怎么下去,她又没有武功,总不能也像卫无一样,蹦下去吧。 这么高,要摔断腿了。 卫无这才反应过来,唇角难得勾勒出一抹笑意。 笑意很淡,淡的不仔细看都捕捉不到。 他站起来,双儿也站了起来,他走过去揽着她的腰,往怀里一带,跳了下去。 双儿只觉得心跳莫名其妙跳的有些快,觉得卫无走过来时,明明只有一两步的距离,却像是走了好久。 连伸手揽着她的腰时,动作都很轻,很慢,慢的像是是一个拥抱。 不像之前,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地上。 她清楚的听到了他的心跳,闻到了他怀里那股冷冷的香。 她觉得自己手脚都有些僵硬,脑子一瞬间有点不够用。 鼻间萦绕的似乎都是他的味道。 七月的风,有点撩人,双儿被吹的鬓颊愈发红艷。 「到了。」他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 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低沉,似乎,还带了一丝丝温柔。 手却没有松开她的腰,像是眷恋。 身高之差,双儿只到卫无的下巴,他微微侧头,双儿便感觉到他温热的唿吸落在耳畔。 她一瞬间有些恍神,木木的应了一声哦。 手还抓着他的衣服,没松开。 卫无也没出声,就这么让她抓着。 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勐地往后退一步,退开了他的怀抱,哈哈的干笑了两声,语气有一丝慌乱,「谢谢,谢谢你啊,我回去了。」 卫无将手攥了攥,背在身后,嗯了一声。 看着她回了房。 莫名的他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两个嘴碎的小厮议论了她一句,腰细。 感觉有邪火横生,他转身,去了后院没人的地方练功。 这件事过后,一切又恢復了正常,双儿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碰到他的时候,热情的跟他打招唿,寒暄两句。 仿佛那夜,那一瞬间的旖旎,不曾存在。 她神色自然,言笑靥靥,和往常一样。 他会淡淡的应两句,然后走开,眼底存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落寞。 她,不喜欢他。 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主子秋闱已过,桂榜第一。 大夫人和大爷他们都非常高兴。 遣散了府里所有的下人,给他们放三天假,只留了她们四个小丫鬟。 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不少。 年夜饭和去年一样,两个桌,大夫人还是备了果子酒,主母没有喝,几个小丫鬟喝了,但是控制着量。 因为去年醉了一次,她们都知道,这果子酒在好喝,也是酒,也会醉的。 府里没有旁人服侍,她们万不能在醉了。 主子和主母还是没有守夜,藉口困了回去。 但是卫无知道,他们没有回去,而是主子带着主母出去了。 主子主母不在,他也早早的回屋,准备休息。 守夜什么的,他从来没有兴趣。 上陵很热闹,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几个小丫鬟终于如愿守岁了。 时辰到的时候,院子里也放起了烟花。 大夫人也没吝啬,买了很多烟花,图个喜庆。 霹雳吧啦,吵的他无法入眠,就这么呆呆的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呆。 满院子的烟花爆竹声中,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声音。 「芬兰,墨玉,云芝,你们许愿了没?」 乡村里的习俗,新旧交替的一刻,可以许愿,听说会灵。 他是从来不信,但是小丫鬟们格外迷信。 几个小丫鬟笑闹,「许了呀,好不容易熬到现在,能不许嘛?」 她好奇问,「你们都许了什么呀?」 哼哼,一个比一个神秘,就是不说。 双儿和她们闹的开心,「哼,我不用猜都知道云芝许的是什么?」语气有点自豪。 云芝不信,「你说来听听。」 双儿很八卦,「肯定是想找个斯文的书生嫁了呗。」 说完她还夸张的调侃了一句,「哎,云芝留不住咯,一颗心就想往外面飞哦。」 云芝羞红了脸,追着她打。 因为双儿还真猜对了。 少女怀春,已经对未来的伴侣有了幻想。 芬兰在一旁拉架,墨玉笑的前俯后仰。 大爷和大夫人守完岁乏得很,打个哈欠回去睡了,临走也叮嘱她们早早回去歇了吧。 几个小丫鬟连连应好。 果子酒虽然没有多醉,但是几个人仍然有点微醺,尤其是双儿,贪杯多喝了一点,走路晃晃的,一路上还在闹。 云芝面皮薄,被双儿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也揭她短,「你再笑我,我就跟二夫人说你心仪田刚,把你早早的嫁出去,看你还能不能笑的到我。」 双儿笑她恼羞成怒,声音有点含煳不清,「你瞎说,我才没有。」 只是这声音有些绵软,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是羞涩的紧,像是在遮掩被戳破心事儿的尴尬,而不是真正的在辩驳。 云芝和墨玉同时瞥眼,死鸭子嘴硬。 田刚对她这么特殊,她们才不信双儿不清楚人家的心思。 自己有着落了,就笑她们,于是两人合力逮着她挠她痒痒,一连问,「让你嘴硬,嘴硬,今儿我们非让你坦白一次不成,说你喜欢不喜欢人家,喜欢不喜欢……」 双儿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拼命躲着,:芬兰,芬兰,哈哈……你快来……哈哈,快了,帮我拉拉他们,哈哈…… 她说一句,中间歇了好几次。 笑的有些岔气。 芬兰在一旁看着,也跟着打趣儿,「我也好奇,你喜不喜欢人家嘛?」 芬兰是她们中年龄最大的,平常较为稳重,云芝和墨玉发现芬兰也想知道,挠她挠的更加卖力了。 双儿左躲右闪,脚步不稳,「不要挠了,不要了,我对人家,真的没有……」 话还没说完,云芝挠的更起劲儿,「还嘴硬,看来还是不痒。」 双儿终于受不了,笑的要岔气了,投降道,「好,好,好,我告诉你们,告诉你们,你们先停下。」 第291章 生辰礼物 ()」 云芝和墨玉终于停下了。 双儿摆手,让她们凑近一点,芬兰也好奇的走近听了听。 然后双儿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道,「我跟你们说哟,我喜欢的是……卫无。」 说完,她哈哈笑的看着她们,赶紧往屋里跑。 云芝和墨玉反应过来,嗔了她几句,又被她忽悠了。 就是嘴硬,承认一下有这么难吗。 墨玉和云芝只当双儿为了不让她们挠痒,胡扯的,她们才不信,双儿会喜欢卫无。 毕竟双儿除了偶尔跟他说说话,可从来没有念叨过卫无,倒是念叨过田刚。 念叨田刚送的这个好玩,那个有趣儿,这个好吃。 两人一致觉得她是开玩笑,摆摆手,回光辉苑了。 她们现在是大夫人的丫鬟,不跟双儿一个苑子。 芬兰也不跟双儿一个苑子,她看着双儿走的微晃的背影,眼神有些暗淡。 她觉得,双儿那句话,是真的。 摇了摇头,她扯出一抹苦笑,然后抬脚跟了上去。 双儿毕竟有些醉了,还是看着她进屋睡觉,她才放心。 离得太远,卫无没有听到她后面悄悄说的话。 只听到她那句似嗔似怒似遮掩的,「没有」。 卫无闭眼,心里有些沉闷。 也有一丝自嘲。 「咚咚咚」有砸门的声音。 卫无起身,开了门。 他只穿了中衣,中衣是白色的,单薄的,愈发显得他身形清瘦。 一开门,一阵凉意袭来,双儿没骨头似的靠在门口,笑的眉眼弯弯,「卫无,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他极为淡淡的回了一句,准备关门。 双儿不觉得他脸色冷,被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有些摇晃的钻近了他的房。 他房里的灯还没有熄灭。 之前也燃烧过炭火,挺暖和的。 双儿先是好奇的在他房里打量了一圈,边打量边咂嘴,「你这房间挺大的,就是太空了,空的寂静,不好,不好。」 他们两个的房间挨着,但是都很守礼,都没有进去过对方的房间。 她大概醉的有些迷煳了,所以才进来有恃无恐的瞎打量。 卫无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还是关上了房门。 不关,会冷。 芬兰站在院门口,看到这一幕,默默的转身走了。 卫无关上门后,转身,静静的站着,问,「你有事吗?」 双儿没回,盯着他,有些得意洋洋的问,「我是不是第一个对你说新年快乐的?」 「嗯。」 除了她,府上也没人跟他搭话。 双儿翘起了无形中的尾巴,「没事儿,就是来跟你说新年快乐的。」 「嗯,我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 他赶人。 双儿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人,忒没趣儿。 没说两句话就开始赶人。 她摇摇晃晃的往门口走,路过他时,还是顿住了脚步,把怀里一个小小的锦盒塞给了他,声音蔫蔫,「送你的,礼物。」 卫无诧异的拿着那个小小的锦盒,「新年礼物?」 双儿摇头,「不是。」 又从怀里扒拉出一个没有任何包装的平安扣,塞到他手里,「这个才是新年礼物。」 卫无蹙眉,看着手里的平安扣。 要是没记错,她似乎备了很多条平安扣。 也就是说,她打算每人都送一条的,并不是特别送给他的。 他不满,不过还是收着了。 看着手里的锦盒,问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新年礼物都是一样的,为何又单单给他塞一个锦盒。 双儿抬眸,眼睛里带着嫌他笨的意思,「生辰礼物啊,你生辰都不记得了吗?」 卫无拿着锦盒的手一怔,难怪之前她曾问过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或者喜欢什么? 他抬眸,眼底有光,直直的望着她,「谁跟你说的,今天是我生辰?」 他的生辰,他自己都要淡忘了。 她如何得知。 双儿咂嘴,「小姐说的,说今天是你生辰。」 卫无嘴角抽了抽。 主母也是不容易。 明明今天不是他的生日。 他拿着锦盒,没有打开,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今天不是我生辰。」 「啊?」 「我生辰是七月初七。」 「哦。」 乞巧节。 所以他以前的名字,叫阿七。 后面进了暗卫,改成了编号十七。 后面被主子救了,取了卫无。 有点醉的双儿今儿的反应慢半拍,本来她平常反应也不见得又多快。 这一会儿更乱了,她伸手胡乱点着,「七月七,乞巧节嘛,我记住了。」 「嗯。」 她还站着,没走。 「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比刚刚那句「你可以回去了」多了点人情味。 双儿还是没走,仰着头问他,「你不看看我送你的是什么嘛?」 卫无顿了一下,抚摸着掌心不大的锦盒,还是打开了。 锦盒里是一条编织的红绳,中间穿了一个金灿灿的小貔貅。 红绳编织的很漂亮,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挺少见的编织手法。 卫无拿起那个红绳,拇指抚过那个小小的金貔貅,摩挲了几下。 双儿亮晶晶的问,「怎样,喜欢吗?」 「嗯。」 喜欢,你送的什么都喜欢。 可惜,不能说。 「谢谢。」 双儿摆手,「不用谢,不用谢,朋友一场,应该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我生日你再送回来。」 「好。」 他还是忍不住问,「为何送貔貅?」 双儿托腮,认真思考的样子,「因为卖貔貅的人说,这个可以辟邪,开运,反正就是挺吉利的意思。」 「嗯,」他低头,看着那红艷艷的红绳,似是自言自语,「它还有促姻缘的意思。」 尤其是用红绳编着,送给某人。 若不是知道她的心思,他恐怕要误会了。 双儿惊讶,「哦豁,还有这种意思,那刚好,给你促促姻缘,省的你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待着。」 他抬眸,看着她,眼神有说不出的情绪翻涌。 他不要促什么姻缘,他不过想要她罢了。 他正握着那根红绳,双儿突然拿了过去,「来来来,我帮你戴上,看好不好看。」 她往他手腕上比划着名戴。 卫无没有抽回手,任她捣鼓。 她大概有些晕,带了半天才给他戴好。 然后拉着他的手腕来回晃,「你看,你看,好看吧?」 「嗯,好看。」 哈哈,她笑的有点傻。 第292章 你有喜欢的人吗? ()」 送完礼物她就摆手,「好了我回去了,不用你送。」 然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门口走去。 突然,身子一空,卫无将她横抱起来,「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双儿有些呆,「哦」了一声。 目光盯着他的侧颜,盯得有些肆无忌惮。 平日里,她就算在大大咧咧,也不会这么盯着一个男子看的。 她也不知怎的,就是想看看他。 卫无抱的很稳,将她送回了房间。 她的房间,他也从未来过。 女子的房间馨香雅致,帘幔飘飘,有暖榻,有梳妆檯,有屏风。 不似他的,只有一个柜子,和一张床,还有一个桌子。 卫无动作很轻的将她放在床上,转身出去,离开的时候,双儿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身躯一震,刚刚转身,她就已经站起来跌在了他的怀里。 双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拉住卫无,就是突然有点不想让他走。 她像是没有承重点,圈着他的腰,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全身重量都卸给他。 她的脸色有些潮红,声音有点像撒娇,又似乎无聊的样子,拖着调子喊了一声,「卫无……」 她的声音很软,拐了几个弯,像是带了一把小勾子,勾的人把持不住。 卫无一瞬间有些失神。 他有些僵硬,双手垂在两侧,手指握成拳,喉结滚了几滚,没有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她。 只是嗯了一声。 嗓音异常沙哑。 她脑子有些热,脸也觉得烫,极小声的问了一句,「卫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卫无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抱着他这么问? 上次她醉的不省人事,但是,这次,她还有些意识的。 他说了谎,「没有。」 「哦。」 她还是赖着,没动,手还时不时的这碰碰,那刮一下,甚至还吸了口气。 似乎……很贪恋他的怀抱。 卫无只觉得煎熬,内心煎熬,身体煎熬。 他思索了几遍,嘴唇翕动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出一句,「你有吗?」 「嗯,什么?」她仰头,看着他。 还是那股果子香在蔓延…… 在缠绕人的理智。 「有喜欢的人吗?」 双儿又低头,小脸比之前更红了,抱着他的腰,蹭了蹭,想了一会儿,小声道:「好像……有。」 卫无闭眼,不甘心的问,「是……他吗?」 双儿脑子有些迷煳,想着他是谁? 眨着眼望着他,眸子里带着好奇。 他?是说他自己吗? 大脑有些迟钝,眼前只有他的脸,她有些不好意思,把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嗯了一声。 卫无死心了。 她承认了。 他真的很想问一问,他不行吗? 他也可以对她很好的,他只是没那么爱说话,但是他也可以温柔的,也可以体贴的,也可以只对她一个人好的。 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卫无一把推开了她,有些踉跄的走了。 既然对他没意思,何必要招惹他,何必要去搅动一池春水,何必又要这样依恋似的赖在他的怀里,却承认喜欢着别人? 何必呢,何必呢? 他闭上了房门,失眠了整夜。 双儿看他匆匆的走了,有些郁闷,摇摇晃晃的倒回床上,睡了。 一觉醒来,她记忆有些断片,只记得自己敲了卫无的门,送了礼物,剩下的没想起。 然后一切又是一如既往。 ………… 日子平淡,主子已经连中了三元,任职翰林院修撰。 接了圣旨要去青城郡了。 本来是寂林随车的。 但是莫名的主子改了主意,带上了主母,不可避免的也带上了她。 他的功夫比寂林好,自然而然的,车夫也换了人。 就这样,她坐到了他的旁边,一如当初活泼的样子,丝毫没察觉到他的变化。 卫无心底划过一声无力的自嘲。 她心底,果真从未有他。 面上不显,他和以前一样,时不时的应着她。 没有多热情,也没有多冷淡。 若不是这次莫名的有人追杀,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袒露心迹。 他将她放在树上时,她拉着他的衣袖,一向熠熠的眼里盛满了泪光,反覆呢喃着,你要活着,活着。 他能感觉她的手在抖,抖得他的袖口都跟着晃。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露出这么不舍的目光。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 仿佛看一个很重要的人,仿佛一松手,就觉得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的泪不停的在落,落到树枝上,也落到了他的心上。 有个声音在说,卫无,认了吧,认了吧。 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去坦白吧。 她未必,对你无情…… 或许,她只是反映迟钝。 但是生死在即,他承诺不了什么,转身,他走的干脆。 他在下面厮杀着,人越来越多,他渐渐不敌。 身上已经受了很多伤,他预感到,大概再无法对她说什么了。 他有些遗憾。 谁知道主子后面突然折返,一切,又有了一丝转机。 他杀红了眼,愈发振奋。 为了主子的安全,为了那最后的一丝胜利,他逆流而上。 可是,她却被劫持了,他的心勐然一紧。 主子丢了武器,他不能,不能,主子救了他,没有主子,没有现在的卫无。 他不能置主子的安危不顾,不能…… 可谁知道她这么倔,竟然要主动了结自己的命。 他眼眶潮湿,眸光破碎。 千钧一髮之际,主子击落了那人的剑,他一个箭步沖了上去,结果了那人。 将她揽了回来。 心里划过庆幸,庆幸她没事了。 可是庆幸如此短暂,才不过一会儿,她就坠崖了,为了救他,自己被利箭划过,带下了悬崖。 他的心,狠狠的一沉,想也不想的追了下去…… 他要她活着,平安的活着。 后来,他失去了意识。 迷迷茫茫,在无尽的黑暗里徘徊。 黑夜的尽头里有模模煳煳的声音传来,一声一声,逐渐清晰。 一如之前,她卫无卫无的唤…… 他听到她说,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那声音穿过了无边的黑暗,带去了一丝曙光。 他回,好。 卫无回神,转身看了看旁边睡得安稳的人,一向冷淡的表情氤氲着丝丝柔和,唇角扯起一抹浅浅的笑。 这夜,两人安然入睡。 第293章 师傅到来 ()」 京城某处宅邸,年约五旬的大人,慈眉善目的脸上全是阴沉,看着仅仅逃回来的几个杀手,愤怒的将桌子上名贵的茶具全部挥落。 「废物,废物,一个二个都是废物,一百多人竟然拿不住区区两个人?你们万杀阁真的是越来越弱了,还做什么生意,完全可以直接倒闭了。」 他甩袖来回踱步,气的手指都在发抖。 花了那么多银两,结果竟然没杀死那人。 他肉疼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万杀阁有规矩,银两必须一次付清,一旦交付,概不退还。 这种霸王条款一直存在,但是仍然很多人去找万杀阁,因为万杀阁出手,就没有失败过啊。 再说,保险起见,他雇了上百人啊。 谁知道还是功亏一篑。 再让万杀阁出手是不可能的,此次一行,他们损失了上百个杀手,他们万杀阁也伤心啊。 杀手哪儿有那么好培养的。 领头的那位也负伤不少,强撑着跪在地下解释道:「大人,是我们疏忽了,那两人的功夫都在我们之上,而且,他们救援的人来的太迅速了。」 不然在拖延一阵,那两个人肯定会死。 其峰当时接到信号,立马召集了百十人匆匆赶往,路上一刻不曾停歇。 卫无放的烟花是红色的,不是非常紧急的情况,卫无从不出动红色信号。 「藉口,都是藉口。」那位大人显然听不进去。 领头的也不再解释,一副认打认罚的样子,确实是他们办事不利。 那位大人踱步了一会儿,看着地下跪着几个鲜血淋漓的人,再气也没有做过多惩罚,杀了他们也没用,便摆手让他们回去吧,回去吧。 毕竟是现在是用人之际,万杀阁还要继续僱佣。 因为现在还不能用殿下自己的暗卫,以防被查出什么,殿下隐忍了这么久,不能现在露出端倪。 领头的谢恩,带着剩下几个人,脚步踉跄的退了出去。 一旁的侍卫顿时上前禀道:「大人为何不杀了他们?」 那位大人皱眉,「用人之际,都杀了,换你上啊?」 万杀阁接了这单,说不定肠子都悔青了呢,就剩那么几个人回来,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领头,要是再给泄愤杀了,万杀阁以后可能再也不想接他们的单子了。 那位护卫不说话了。 半晌,那位大人说,「常明,备车,本大人要出去一趟。」 常明恭敬的应是。 …… 郡守府。 月儿悬空高挂,洒落一地银辉。 绿芜苑内,灯火通明。 顾怀生安静的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只是面色苍白,唇无血色,昭示着他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唐晏宁依旧一身小厮装扮,坐在床边,眼底淤青,满目憔悴,她拉着他的手,细细的抚过他掌心的薄茧,目光微潮。 两天了,怀生昏迷两天了。 她找遍了青城郡的名医,都说只能尽力,他伤的太重了。 他身体多处受创,最厉害的一刀,是背后的那一刀,深可见骨。 是他为了救卫无,挨的。 其峰当时看见,心都在抖,可是他还非要坚持去接自己。 唐晏宁握着他的手,晶莹的泪滴到了他的手背上。 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呢,派人去接她不是一样的吗? 「咚咚」房门敲响。 唐晏宁擦了擦泪,把他的手放在被子里,回道:「进。」 其峰推门进来。 唐晏宁道:「还是没找到吗?」 其峰摇头,声音也带了一抹丧气,「属下已经派遣青城郡全部的人手去搜了,但是崖底的河流分流太多,我们只能先一条条的找。」 唐晏宁失望的应了一声。 从那天回来,她就知道,卫无和双儿坠崖了。 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有痕迹,至少,唐晏宁心安了一点。 没找到,那就是他们可能还活着。 总比找到尸体强。 她又木木的坐了回去,盯着怀生的侧颜,问,「活捉回来的几个杀手招了吗?」 其峰派去的人,围剿了剩下的杀手,只有领头的和三四个人逃了出去,剩下的自尽了三四个个,活捉了三个。 拔掉了他们牙缝里藏得毒,在牢内拷问。 其峰摇头,「没招。」 唐晏宁嘆息,「给他们个痛快吧。」 这种训练有素的杀手,估计用多少刑都不会招,就算招了,估计也不能完全知道这幕后的人是谁,只是她之前一丝希望都不想放过罢了。 其峰点头,表示知道了。 准备转身退下,他又驻足,犹豫了瞬,禀道:「主母,府外有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说能治病,您看,要不要请进来?」 这些天,郡守府的顾大人受伤,贴告示重金请了不少名医,包括民间的土医生。 自然,也少不了许多坑蒙拐骗,只为了钱来的。 其峰都打发了很多了。 这个老头,他从外面回来时刚好碰到,老头衣衫破烂,背着一个半旧不新的布袋,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站在门口嚷着。 守卫在赶他。 老头颇为傲气,让他们尽管去通传,他什么都治得好。 这还是第一个敢这么说的呢,其峰不免好奇,想想还是禀告下主母吧。 唐晏宁也被那些骗钱的弄得有些头疼,问:「什么样的老头?」 其峰大致形容了下,还有他腰间的酒葫芦,酒葫芦上似乎有个字儿,是「令」。 说起酒葫芦上的字儿,唐晏宁勐地瞪大了眼睛,朝门外走去。 守卫的还在赶人,老头好整以暇的坐在一边,喝闷酒。 心想着小子可以啊,连他都不见了。 唐晏宁一路上可谓是奔跑着去了门口。 到了大门口,她看到坐在地上的老者,眼睛瞬间像是看到了希望,流光熠熠。 她赶忙走了过去,「前辈,真的是你。」 老者正暗搓搓的抱怨那小子呢,冷不丁的听有人喊,扭头一望,呦,好俊俏的女娃娃。 虽然她着男装,老者还是一眼看出她是女子。 唐晏宁疾步走来,语气激动,「前辈,前辈,快随我进来。」 老者惊讶了一下,「你还记得我啊?」 唐晏宁边往府里走,边道:「记得,记得,您当初给的那个方子可管用了,我父亲的腿,真的不疼了。」 老者得意,「那是,我的方子肯定比那些庸医的管用。」 第294章 师傅治伤 ()」 唐晏宁走到门口叮嘱守卫,「这位前辈是顾大人的座上宾,以后切不可怠慢,前辈来日后无需通报,直接进去。」 守卫忙低头恭敬的应是。 老者顿时得意的向侍卫扬了扬下巴,甩了甩手中的背袋。 让你们拦我。 然后大步阔气的走了进去。 别说,走的挺有气势的。 就是衣服不搭。 唐晏宁稍稍寒暄了两句,也顾不得客气,直接将老者带到了怀生的房间,急切的问:「前辈,劳烦您帮忙看看,我夫君他昏迷了两天了。」 「你夫君?」老者表示很惊讶,语气抖不自觉的拔高。 刚刚他还郁闷呢,这个女娃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如此。 小子可以啊,真如愿找了个这么俊俏的女娃娃当媳妇。 唐晏宁只当老者惊讶自己已经成亲了,毕竟前年遇见前辈的时候,她都还未及笄。 来不及解释,她只应了两声,有些着急的催促老者,尽快给怀生看看。 老者一看这小子的样子,眸里也闪过一丝心疼,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当下二话不说,先给他切脉。 他切脉切的认真,眉头紧皱。 毫不犹豫的掏了一个小黑瓶,将里面的凝香丸倒出来三颗,一次性餵给了顾怀生。 然后又解开了他身上包扎的纱布,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哪儿个庸医给包扎上的药。 瞧瞧,瞧瞧,把他大好的徒儿给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他边解纱布边啐着。 唐晏宁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因为老人下手一点都没怜惜啊,最后一圈撕下来的时候,怀生的伤口又渗血了。 其峰也在旁,紧张的攥了攥手中的剑。 之前的大夫叮嘱不可乱动他伤口,除了换药,但是这老者动的那叫一个随意。 其峰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庸医。 唐晏宁眉头蹙着,眼里一片心疼,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老者将他身上的纱布全部解下来后,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女娃,去准备热水,给他把原来的伤药全部清理干净。」 唐晏宁忙点头,吩咐侍女去端热水来。 热水很快端上来,唐晏宁清理的时候手都在抖,动作小心翼翼。 伤痕交错遍布,深浅不一,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老者看不下去了,一把接过来,三下五除二的将他伤口上原来的药粉擦掉,然后拿出了一把非常小巧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将极小部分溃烂伤口旁边的腐肉剜掉。 连昏迷中的顾怀生都下意识的蹙了眉。 唐晏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心早已汗湿。 「前,前辈,他,他流血了……」她紧张的问。 老者眼都没有抬,「我知道,没事儿,死不了。」 一口气吃了三颗凝香丸,吊也得给他吊一口气。 别看老者年纪一把,速度倒不慢,清理完原来的药粉,他道:「女娃,把我背袋里的白色药瓶拿来。」 唐晏宁忙去扒拉了下,老者背袋里好多个瓶子,她找到瓶子忙递了过去。 老者打开闻了闻,然后对着顾怀生前胸的伤口,仔细沖洗了下。 一股像酒的气味开始蔓延。 其峰还是皱着眉。 倒是唐晏宁,眼疾手快的打下手,老者要什么,她就找什么。 老者给顾怀生处理完胸前的伤口时,对着后背的伤口犹豫了一瞬。 然后将顾怀生反过来,趴着,先用瓶里的药水沖洗了下伤口。 转身拿了针包,还有一条线,拿了一个干净的碗,到了一点药水在碗里,将针线泡在了碗里。 唐晏宁看了看那针线,针不是普通的针,线也挺长的,材质她也说不出,不是普通缝衣服的线。 老者净手,又用药水擦了几遍手,开始穿针。 其峰实在忍不住了,问,「这位前辈,您这个时候不帮主子上药包扎,穿针作甚?」 老者年纪看着大了,但是穿针意外的流畅,一下子将线穿到了针孔里,他声音严肃,「缝伤口,没看到你主子后背那么大一个口子?」 其峰心惊,见过缝衣服的,还没见过缝伤口的,这老人莫不是骗子。 伤口怎么缝? 唐晏宁也心惊,看着老者朝怀生走去,犹豫了瞬,还是没出声,也打断了其峰要出口的话,示意他安静。 怀生书房里什么类型的书都有,她曾无意见过一本医书,上面就记载了一个人肚皮受创开裂,最后被缝合的事儿。 虽然只是史书记载,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不都能重生吗? 所以,她觉得,伤口是可以缝合的。 老者穿好针线,便开始了缝合。 没有麻沸散,饶是昏迷中的顾怀生,也被疼的频频皱眉闷哼,额前冒汗,手无意识的攥紧。 这一刻,老人收敛起了所有的玩味,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是一个医者的认真。 他缝的仔细,匀速,手法颇稳。 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微的汗。 唐晏宁在旁定定的望着,时不时的帮前辈擦汗,递个东西。 烛火跳动,光线有些昏暗,唐晏宁又让其峰多点几些蜡烛,把房间弄得亮堂堂的。 老者缝合完毕,用刀剪断线,手都已经有些僵硬,微不可查的舒了一口气。 唐晏宁在旁看着他背后的伤口,眸子里都是心疼,「前辈,可以包扎了吗?」 老者摇头,净手后又从怀里拿出了针灸包。 一字排开,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针。 他施针,手很稳,片刻中,顾怀生的后背几大穴位扎着针。 失血太多,要刺激骨髓造血。 他心里祈祷,小子,命可要大一点,这种刺激造血方法,还是有风险的。 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想使用。 唐晏宁看着老者一脸严肃,莫名心里安定不少。 起针后老者在伤口外面扫了他自治的药粉,扶起顾怀生,道:「好了,给他包扎起来吧。」 唐晏宁这才赶紧上前拿着纱布包扎。 又唤了丫鬟将床单褥子重新换了一套。 做完这一切后,她才想起给老者道谢。 一脸歉意。 老者摆手,说,「赶紧备个房间吧,年纪大了,容易犯困。」 第295章 又来圣旨 ()」 唐晏宁忙差人将前辈带到厢房,就在绿芜苑,吩咐上些吃食,想起前辈随身带的酒葫芦,又吩咐再上几坛好酒。 一听有好酒,老人心动了,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女娃娃,走的时候叮嘱了几句,又开了一个药方,让人按照方子抓药煎药,严格按照他的方子,不可私自更改,。 唐晏宁点头说记下了。 老者见她满眼担心,笑了笑,随意道:「放心吧,死不了。」 听他这么说,唐晏宁松了一口气,真诚的道了谢,守在床边。 一夜寂静。 唐晏宁趴在床边昏睡了过去。 清晨,天气阴沉,天空中笼罩着一团阴云,看着有些讶异。 怀生还是没有醒。 老者来查看了一次,说没啥事,拿出针灸带,又扎了几针。 这次扎针不是为了刺激造血,而是通经脉,调气血,使阴阳归于相对平衡,脏腑功能趋于调和。 昨日扎的针已经生效,小子的脸色看着比昨日好了一点。 扎针的时候,其峰担心的不行,总感觉这老者没睡醒似的,眼都是半眯着的,可不要把主子扎出了个好歹。 老者起针后打个哈欠往前厅走去,边走边说,「不要紧张,这小子命大的很。」 唐晏宁道了谢,好奇问道:「前辈和夫君认识吗?」 她总觉得这位前辈称唿怀生为小子的时候,似是非常熟稔。 老者神秘一笑,啥也没说,一副你猜我们认不认识的样子。 唐晏宁摇头,懒得猜,前辈说怀生今天就会醒了,醒了她自己问。 外面的天气一会儿阴,一会儿晴,让人捉摸不透。 唐晏宁望着外面的天色,眸子里不禁带着担忧。 快要下雨了。 这雨一下就是十几天。 不知道双儿和卫无究竟在哪里。 其峰匆匆的走进来,「主母,有圣旨到。」 「圣旨?」唐晏宁倏地站起来,眉头紧蹙。 「是的,领头的是个太监,面生,不是皇上身边惯用的大太监。」 皇上身边惯用的大太监,其峰都查过的。 也见过面相。 唐晏宁问:「来了多少人?」 其峰说,「五十多个。」 五十多个? 唐晏宁心下有了猜测,悄悄吩咐了其峰一件事,然后去了正厅。 厅里主位上正端坐了一个看着不算很老的太监。 估摸着有三旬出头。 唐晏宁上前标准的行了一个小厮的礼仪,解释了下大人重伤,不能出来接旨。 太监拿腔作势,站了起来,声音细的有些尖锐,「哼,这可是圣旨,顾大人都能借病推脱,看来果真是传言般,越发不把圣上看在眼里了。」 他把皇上搬了出来。 唐晏宁低眉,不为所动,「公公误会了,实在是大人出游巡视的时候,遭歹人陷害追杀,重伤在身,这青城郡的百姓都知道,公公进城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郡守府发的寻找名医的告示吧?非是大人不起来接,实在是无法接旨。」 太监刁难,「这顾大人一介文弱书生,刚来青城郡,就遭遇暗杀,这藉口就不能找个说得过去的?」 「非是藉口,满青城郡的出名的大夫都来为我家大人治疗过,公公不信,大可派人随便去各大药方抓个人来问问。」 太监不信,「杂家要亲自去看看。」 唐晏宁低头应是,单独带那位公公去了怀生的屋子。 不过没有进门,只是在窗口望了望。 屋里有血腥味和浓浓的药味。 床上的人唿吸很轻,面色苍白,一看就非常虚弱。 太监挑了挑眉,没有在继续刁难了。 他说这些也就是想试探,顾泽是否真的伤重的下不了床,还是传出的虚假消息。 不然人家一说对方重伤,你就信了,岂不可疑? 唐晏宁继续道:「公公也看到了,大人已经昏迷了三日,无法起身,所以恳请公公,让小的待为接旨。」 呵,太监扫了他一个白眼,「顾夫人,又何必要自降身份。」 太监知道她是谁。 唐晏宁装煳涂,「小的不明白公公的意思。」 若是被人察觉她的身份,回去在参一本,钦差大人办案,竟然还携带着妻子,好像旅游一样,如此轻慢,这又要有人诟病了。 所以唐晏宁坚决不承认。 太监也懒得跟他装煳涂,「那行,若是内人,也可以代为接旨,若不是内人,还是烦请顾大人移步,这圣旨,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接的。」 他就是想让唐晏宁承认身份。 要是承认了,又可以多了一条拿捏的把柄。 这公务巡查,还要带着美人,呵呵,又是一个色令智昏,空有其才。 圣上可是最讨厌这种公务狭私的行为了。 唐晏宁乜眼,「小的刚刚已经说过了,公公也亲眼看到了,若公公非要刁难,执意不让小的代为接旨,那也行,小的这就派人去京城,将顾夫人接过来,烦请公公等候几日再行宣旨吧。」 唐晏宁依旧没有承认,站的笔直,转身吩咐人,竟然真的打算让人去上陵接一个莫须有的人来。 太监轻嗤,知道她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懒得跟他周旋了,先拿了人再说。 他清了清细细的嗓音,「顾泽接旨。」 唐晏宁这才跪下,「小的顾四代为接旨。」 顾四是她小厮身份随意取的名字,双儿当时取的是顾六。 太监缓缓念出,「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城郡钦差大臣顾泽滥用职权,谎报堤坝情况,大肆动工,劳民伤财,藉机敛财,是律法为儿戏,即日起,收回钦差身份,暂时押解回京,等详情调查清楚,再行发落,钦此。」 唐晏宁的眸光沉了沉,果真如她所想。 这八成又是那个幕后人的计划,刺杀怀生不成,便又生了一记。 背后人定是知道皇上性子多疑,散播了风声到宫里,让皇上起疑,先下圣旨召回人。 这背后之人,不容小觑。 他瞅准了节骨眼,这个时候下旨,他们明知道怀生病重,若是怀生不跟他们回去,就是抗旨,抗旨可以直接拿下强行处理。 若是去了,且不说怀生能不能走,就这病重的模样,半路上他们有的是法子让怀生死于意外。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让她们接或不接,都不行。 左右最后都是死。 第296章 大人是冤枉的 ()」 唐晏宁没接旨,直接起身,声音不卑不亢,「大人是冤枉的,他没有谎报堤坝情况,也没有劳民伤财,一切都是正常的堤坝维修,所有动工都有备案记录在册的,每一分款项都是详细列明,圣上若是有疑,大可以先派人来调查。」 太监拂了拂袖子,一脸不在意,「会有人来查的,但是在这之前,还是烦请顾大人配合下,跟着杂家走一趟吧,到时候,是不是谎报虚情,自会给顾大人一个交代。」 唐晏宁水色的眸子里暗了暗,往前走了一步,语气虽然看着平淡,但是细听能感觉到一丝凌厉,「公公莫不是忘了,小的刚刚已经说过了,大人受伤在身,至今未醒,公公要是带人走,是不是至少等大人养好身子再走?」 太监微微的翻了一眼,皮笑肉不笑,「呵,那杂家可管不着,杂家只负责将人押解回京。」 唐晏宁眯眼,「那圣旨上说,将人押解回京,等候发落,也是要押解活人吧?大人现在昏迷不清,伤重不易挪动,公公执意带走,岂不是枉顾了顾大人的性命?」 「还是……公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顾大人活命?」 太监和她,心知肚明这次的目的。 他手里拂尘一扫,微抬着下巴,架势拿捏的很足,嗓音阴柔,「这话杂家就听不懂了,杂家只负责按照圣旨上的命令办事,顾大人不去,就是抗旨,病重也可以抬着,带着大夫一併走,杂家也不是不讲人情的。」 唐晏宁凉凉的笑了两声,就是带着大夫又如何,他们想让怀生死,路上还不多的是法子。 她懒得周旋,挑明态度,不去。 这下正合了太监心意。 他兰花指一翘,声音带了丝丝怒气,「来人呀,顾泽抗旨不尊,藐视皇权,给我拿下,押回宫中等候发落。」 他这一句话毕,屋外顿时涌入了五十几个人,拿着兵器,看身手,也知道不是单纯的禁卫军,估计是乔装的。 唐晏宁冷眼,无比淡定,道:「其峰。」 其峰顿时出现,身后跟了七八个人。 太监嗤了一声,就这几个人还想跟他们动手。 既然来,他们就提前勘察过的 顾泽在青城郡的势力不比京城,听说大部分还派遣出去找一个护卫。 听说那个护卫也是心腹之一。 现在身边唯一可用的就是另一个心腹,其峰。 但是目前其峰身边总共也不过二十多个人可用,他们可是有五十多个好手,打起来的话,自然是占上风的。 更何况,那个其峰身边现在二十个人都没有,只有七八个。 禁卫军瞬间进入了状态,太监也紧了紧手中的拂尘,打算速战速决。 毕竟这顾泽如此得太子殿下看中,保不齐太子殿下暗地里也派了人来保护呢。 所以得趁着他现在身边无人,一网打尽。 太监刚刚启唇,准备下令呢,忽然见其峰他们快速的拿东西捂着了鼻子。 然后有几个人光明正大的拿出了竹筒,吹迷烟。 太监一愣,后面的众护卫也是一愣,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是拿起袖子捂鼻。 但是晚了,这迷烟效果非比寻常,只需轻轻吸入一点,任你武功再高,也得晕过去。 太监叫嚣,「你们竟然……」 话还没完,他第一个倒了。 不一会儿,厅里呜呜泱泱的倒了一片护卫。 唐晏宁早就拿着帕子捂鼻子,用手在挥了挥迷烟,从那些倒的横七竖八的人身上,跨了过来。 老者到了院里,看着厅内躺的乱七八糟的一群人,得意道:「怎样,女娃儿,我这迷药好用吧?」 唐晏宁又走远了一点,确认没有迷烟,才道:「前辈,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呛人,还感觉有点辣眼睛。」 迷烟不都是讲究无色无味吗? 其峰等七八个人,也全都退了出来,个个眼睛通红,被熏的。 老者摆手,「你懂什么,那种无色无味的迷烟,效果都不好,味儿越重,效果越好,瞅瞅他们的样子,没有三天醒不来的。」 唐晏宁自是相信前辈的,点了点头,夸了前辈几句。 老者颇为得意,看了看厅里倒成一片的人,夸了句,「女娃可以呀。」 唐晏宁谦虚,「前辈谬赞了。」 她刚刚得知圣旨到和对方多少人时,第一时间就吩咐了其峰去找前辈要迷药,劲儿很大的那种,让他备着。 她先探探来意,待会儿她若是唤他的名字,就出来放迷烟。 其峰微微思索了下便明白了用意,立刻着手去办。 他们能算到怀生身受重伤,其峰身边有多少人,是否有反抗能力,那能算到,他们其实也可以不用打,直接上迷药吗? 而且光明正大的那种,让你晕的明明白白。 吹迷烟之前,其峰已经遣散了前院所有的人。 唐晏宁看了看前厅消散的迷烟,吩咐其峰他们,把这些护卫全部关起来,直到大人伤势无碍,再行放出。 雨季要来了。 雨季过后怀生也能下床了,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 这种功绩被传回朝中,怀生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 现下她只需要把这些人困住,拖延到雨季完结。 到时候就算圣上追究他抗旨,但是功绩摆在那儿,皇上肯定不会重罚。 唐晏宁转头吩咐其峰,查查近来几日京城的消息。 这几日怀生重伤,加上卫无双儿失踪,她一时忘记了让其峰留意京城的消息。 回屋后,唐晏宁陷入了沉思。 上次暗杀事件,她也察觉到了事情不简单,怀生来这儿一切都是预谋,有人在背后操控,且已经知道了怀生的身份。 怀生来青城郡,若是没有自己提醒,他没有及时发现端倪,回去后,等待他的就是满门抄斩,睿王继而也会受到牵连,和前世的梁王一样。 因为最终批准怀生去的,是睿王。 用人不当,致几千人死伤,这罪名压下来,睿王再好的声誉都要受损。 她不禁怀疑,前世路鸣办事不利被斩,梁王受牵连,也可能有人暗中谋划的,为得就是拉梁王下马。 第297章 师徒见面 ()」 当时梁王正是风光无两,偏偏出了青城郡的事儿,几千人的死,杀了一个路鸣怎么够? 最终的怒气都会迁怒到推荐路鸣去的梁王身上。 而且确实从那以后,梁王就开始逐步衰败,睿王拔地而起。 但是,若说这一切都是阴谋,那背后之人必定也是知道了未来的天气,那这点他是如何做到的呢? 难道有人跟她一样是重生的,掌握了先机? 还是,这背后之人身边有奇人能预测天象? 唐晏宁蹙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但她潜意识里更倾向后一个猜测。 万一,真的有人能预测天气呢? 如果那人真的预测到了未来的天气,却偏偏什么都没做,而是设计这么一出拉睿王下马的计策,那背后之人的心肠可就太狠了。 要知道下游区可是五千人的命啊。 她都被自己的这个猜测震惊了一下,究竟是谁,能这么心狠手辣。 她脑中细细的过滤前世听到的消息,发现仍是什么有用的都没有。 可惜她前世死的太早了,最后能和睿王抗争的人还没有露头,她就死了。 午饭过后,其峰过来报告消息。 原来朝中有人参顾泽,滥用私权,杀害了马郡守,又谎报堤坝情况,劳民动工,借着堤坝维修的名义大肆敛财。 这种摺子之前就有,不过是太子殿下给压了下来。 他相信先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而且先生也确实提过,堤坝早已脆弱的不堪一击,必须抓紧维护。 所以他一直压着这件事儿,等先生修好堤坝,返京再行议论。 但是不知怎的,仓促修堤坝的事儿传到了一直在兴德宫养病的老皇上耳里。 老皇上当天就带病上了朝,看到弹劾的那几本奏摺,当时气得吐了二两血。 觉得太子识人不清,还一意孤行,不堪大任,便下令先暂时剥夺了太子监国之职,禁足东宫,又下了圣旨,先将顾怀生缉拿归案。 一切查明之后再行发落。 唐晏宁听完后神情有些凝重,示意其峰下去,然后对着怀生发呆。 脑海里有点乱。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呢,顾怀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唐晏宁一惊,语气带着欣喜,「怀生,怀生,你醒了。」 顾怀生转头看了看唐晏宁,半晌才看清她的容颜,看清她眸子里的亮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唐晏宁立马吩咐人去把前辈请过来。 听说这小子醒了,老者也不午睡了,赶紧跟了过来,入目就看到这小子已经倚靠着软枕,微微坐了起来。 他一激动,上前朝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子,终于醒了,知不知道,你浪费了我多少颗凝香丸?回头要算钱,你拿银票给我。」 除了大哥,眼前这位老者是第二位敢这么毫不避讳的拍他的人。 顾怀生被拍的牵动了伤口,眉头微微皱了皱,看清眼前人的时候,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虚弱的笑了笑,「好,师傅,回头我让其峰给你拿银票。」 老头听他说话无异样,眼神清明,顿时笑了起来,「去去去,逗你的,谁要你钱,给师傅准备几坛女儿红还差不多。」 顾怀生点头,「徒儿曾收集了几坛十八年的女儿红,放在上陵,回头给您老人家带走。」 一听十八年,老头眼神亮了,「可以啊,小子,没白浪费我三颗凝香丸啊。」 相比银票,他更喜欢女儿红,尤其是年份越久的女儿红。 顾怀生莞尔,师傅行踪不定,要想找师傅,就只能备着酒。 这样他会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一趟。 顾怀生好奇,「师傅怎的突然来了青城郡?」 老者瞅了瞅了唐晏宁,有些压低声音道:「还不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 老者咳嗽了两声,「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养伤,等你伤好了,为师日后再跟你细说。」 一旁的唐晏宁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些惊讶,「原来,你们真是师徒啊。」 之前前辈称唿怀生为小子的时候,她隐隐就有这方面的猜测,只是没有细想,也觉得怎么会这么巧呢? 当日给她治疗腿疼药方子的人,竟然会是怀生的师傅。 她潜意识以为,怀生的师傅就算性格比较随意,但肯定也是那种一看就是高人的样子呢。 哪儿曾想看着就这么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一样。 老人回头,看见唐晏宁眸子里的讶异,笑道:「怎么着,老夫不能当他的师傅啊?」 唐晏宁赶忙摇头,「不不不,前辈,你医术卓绝,悬壶济世,怀生能给您当徒弟,是他的福气。」 老者听着她的夸赞,颇为受用的眯了眯眼。 唐晏宁继续道:「怀生经常提起您,对您甚是想念,所以晚辈一直挺好奇的,就一直想见见您老人家的,结果不曾想,原来我们早就见过。」 她说完又追捧了老者两句,一副尊敬崇拜的样子。 顾怀生听着阿宁的话,表情微不可查的抽了抽,也没出声辩驳,任由阿宁说着。 老者显然不信这个徒弟经常提起他,还对他甚是想念,但是仍然不妨碍他心情膨胀。 一脸满意。 这徒儿的媳妇可以,嘴巴挺甜。 怀生这小子虽说聪明,但是嘴巴可没有这么甜,做事一板一眼的。 他行事礼仪周到,话语温文,是个好徒弟,但就是让老人感觉不到这种身为师傅被崇拜的赶脚。 他还是有一丢丢的遗憾的,没想到徒弟媳妇是个上道的,他捻着鬍鬚,频频点头,一副无比受用的样子。 顾怀生无奈的笑了笑,语气微微带着讶异,「阿宁见过师傅?」 唐晏宁这才将如何遇见前辈的事儿说来。 那时候在相府,她出门还是不容易,有一日求得一次机会,去清泉寺上香,回来时,她便打算去药铺看看有没有治疗腿寒腿疼的方子。 也想着去父亲面前表现一番,看能不能得到父亲的注目。 刚到一个药铺门口,就看到一位衣着有些褴褛的老人支个摊,算命。 药铺的人嫌弃他坐那儿碍着了他们生意,便轰赶他。 老者看着满头白髮,但是愣是坐那儿稳如泰山似的,来了两三个小厮都没有轰走。 第298章 鬼的缘分呦 ()」 最后小厮还各种「打滑摔跤」跌在地上。 唐晏宁实在看得忍俊不禁。 有个小厮摔了一下,腿磕到了地上抱着腿嗷嗷叫。 直指着老人说,是他推倒磕的。 老人就抬眼瞄了一下,声音无比随意,「你的腿早年受过伤,未曾痊癒便出来劳作了吧,烙下了病根,所以现在颳风下雨,或者不甚稍微磕到碰到就会疼痛难当,对吧?」 躺在地上嚎叫的小厮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惊讶。 老者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不要嚎了,也不要冤枉老夫,起来我给你个方子,保管治好你。」 小厮听他这么说,止住了嚎叫,但是目光却带着犹豫,不相信。 不是算命的?怎的还会看腿? 肯定是瞎说的。 药铺也有郎中,他做了伙计之后也找郎中看过,都说烙下了病根,很难根治,日后年纪越大,疼痛越是明显。 他也求问了好些郎中了,可没有一个敢说保管给你治好的。 老人看他不信,轻轻一嗤,收摊,准备走人。 难得发一次好心,结果对方还不信。 那就是无缘咯。 刚刚走出没有一步,唐晏宁出声,「前辈,请留步。」 老者停步转头一看,哟,是个女娃娃,很精緻的女娃娃。 唐晏宁走上前,礼貌的施了一礼,诚挚的问道:「前辈,家父的腿每到阴雨天也疼,并且伴着轻微抽筋,请问这个能治吗?」 老者打量了这女娃一瞬,道:「你要想要看病应该去药铺,我只是算命的,没看刚刚那个抱着腿嚎的小厮吗,他都不信老夫会治病。」 唐晏宁一瞬间都没有犹豫,「我信,前辈,我相信您肯定是个大夫,而且医术很好。」 老者玩味,「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小年纪,怕是吃过的饭还没有他吃的盐多,忒容易被骗。 唐晏宁刚刚十四岁的脸庞稚嫩的紧,眨着一双水灵的大眼,「就是相信,您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算命的。」 他说出那个小厮有旧疾的时候,她明显看到那个小厮愣了一下,眸子里有些惊讶。 证明老人说的是对的。 能一眼看穿人家的旧疾,而且还说可以治的人,唐晏宁觉得这个老人不单单是算命的。 老者听到这话,哈哈笑了几声。 哪儿家的小丫头,这么逗哦,凭直觉看人。 但是看她眸子里的期待,他嘆了句,相遇就是有缘。 然后询问了下她父亲腿疼的大致情况。 唐晏宁也不知道父亲疼到什么程度,也是听阿福偶尔提过两嘴。 但是老者却能根据她描述的只字片语开方子,而且教了一套手法。 唐晏宁再三谢过,给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一个方子,也不少。 老者看她空瘪的荷包,最终也没要,小女娃娃人看着不错,诊金啥的,他早已不在乎。 最后唐晏宁是再三感谢,满心欢喜的回了府。 然而方子却终究没有送出去,直到重来一次,借着宋姨娘的手送去了。 顾怀生听完,忍不住笑了,原来师傅和阿宁还有这一层缘分。 老者听唐晏宁讲完,打趣道:「是哦,为师当年还想呢,这么精緻的女娃娃,少见呢,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你小子的媳妇,小子,可以嘛。」 唐晏宁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的低下头。 顾怀生一脸淡定,道:「缘分使然。」 老者瞥眼,「鬼的缘分呦,就是你小子见色起意,你忘了你八岁时怎么说的……」 他话还没说完,顾怀生立马咳了两声,虚弱道:「师傅,徒儿累了,要休息了。」 老者摇摇头,啧啧了两声,站了起来,「行了行了,甭装了,吃了为师三颗凝香丸,你咳嗽个屁啊。」 凝香丸的功效比冷香丸还好。 底子是给他补的妥妥的,就是伤口需要细养。 老者以前无聊,曾打趣儿的问过一次徒弟,以后娶媳妇要什么样的。 那时,顾怀生只有八岁。 托着腮竟然正儿八经的思考了一会儿,说了一句,「好看的」。 看吧,果不其然啊。 顾怀生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继续咳了两声,唐晏宁不放心,忙上前关心的问。 老者瞅着眼前腻歪的两人,赶紧走了。 老了老了,碍眼了。 顾怀生看师傅走了,才止住了咳嗽。 再不打断师傅,师傅肯定将他八岁的事儿说出来。 那时候的话哪儿能作数,那时小,肯定都喜欢好看的。 唐晏宁忙紧张的问,「怎么咳嗽了,受凉了吗?要不让师傅给你再开两幅驱寒的药?」 顾怀生摇头,示意没事。 「我昏迷了多久?」 唐晏宁帮他掖好被角,「三天了。」 「这么久?卫无和双儿呢,找到了吗?」 她摇头,「没有,但是也没有找到尸体,或许,他们还活着。」 顾怀生嗯了一声,「那些刺客呢?」 唐晏宁一一解释了下。 刺客是万杀阁的,他们身上有万杀阁的标志。 幕后主使人没查到,因为万杀阁有规矩,绝对不会透露主顾的信息。 只逃出去了三四个人,剩下的被围杀的,自尽的,活捉了三个也没用,最后也处理了。 万杀阁乃是江湖第一杀手组织,比千杀阁强了不是一个等级。 顾怀生是知道万杀阁的。 万杀阁虽然有霸王条款,但是职业操守有的,从未泄露过买家身份。 对方僱佣了万杀阁,显而易见的是隐藏身份。 唐晏宁给他倒了杯水递过去,将今日来圣旨的事儿说了出来。 又顺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她避开了前世的事儿,只说这次的疑惑。 意外的顾怀生听到很平静。 因为他早就猜到这背后有人在暗处筹划。 而且对方明显是知道他的身份。 从琼林宴就开始谋划了。 这么心机深沉,他们竟然现在才注意到。 突然,顾怀生问道:「阿宁有没有猜过这幕后之人是谁?」 唐晏宁摇头,「我猜不到,但是唯一好猜的是,定是皇室之人。」 定是个皇子。 因为这么大阵仗,把祁山居士弄死,又把睿王拉下马,只有可能是皇子了。 皇位啊,是致命的诱惑。 顾怀生轻轻的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顺其自然。 第299章 ,水声戛然而止 ()」 刚醒来精神不济,吃了点清淡的粥,喝完药,他又乏了。 唐晏宁忙帮他抽走放在腰间的软枕,体贴的为他掖好被角,在一旁守着。 顾怀生这边刚刚闭上眼,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 只敲了一声。 唐晏宁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轻轻的掩上房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其峰道:「主母,太子殿下的派的暗卫到了。」 皇上下令先捉拿顾怀生回来时,太子就已经背地里派得力的暗卫往青城郡赶了。 先生受暗算重伤昏迷的事儿他前脚刚得到消息,后脚皇上就剥夺了他的监国之职,他当时就猜到了这背后人的用意,忙匆匆派人前往,务必保证先生的安全。 只是脚程还是慢了那些传旨的人一步。 让传旨的太监先到了。 唐晏宁一听太子殿下的人顿时就明白了这其中缘由,吩咐道,「先找地方妥善安置,等大人精神好一点在做打算。」 其峰恭敬的应是,转身离去。 第二日顾怀生醒来,唐晏宁就将殿下派来的暗卫护他的事儿细细说了一遍。 他略微思索了会儿,说,雨季将至,先让这些暗卫找个地方呆着,等雨季结束,让殿下的人一路押解这批传圣旨的人回去。 这批人一看就是乔装的,刚好顺藤摸瓜,回去看能不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然后又吩咐其峰传信,让他的人不要京城里的人往这边赶往了,都回去吧,该干嘛干嘛。 当时主子受伤昏迷,其峰已经传信回去调了些功夫不错的暗卫过来守着主子。 殿下的人也来了,那就没必要都扎堆在这儿。 …… 山洞内。 双儿一觉醒来时,发现石床上只剩了她一人,环顾一圈,没在洞里看到卫无,顿时她就觉得不安,鞋子都没穿好,拖沓着就往山洞外跑。 刚跑出洞口几米,又红着脸匆匆的跑回来。 卫无背对着她,在小解…… 啊……来道雷把她噼了吧。 双儿双手捂着脸,只觉得温度实在烫人。 她不禁懊恼,这么着急跑出去干嘛,不能先叫两声卫无看他应不应吗? 就这么沖了出去,当时她明显看到卫无背影都僵硬了。 水声戛然而止。 啊……撞上这种事儿,她觉得没脸见卫无了。 过了好一会儿了,双儿的脸颊没那么烫了,还没见到卫无回来,她又不禁担心,卫无是不是伤重的走不回来了? 她正准备出去再看看吧,卫无就扶着山壁虚弱的走回来。 他面色依旧苍白,毫无血色,走两步路都要歇息一会儿。 双儿忙上去搀扶着他,眼神瞥向别处。 卫无……只穿了一件到处漏风的中衣,还有一件亵裤。 他的中裤那天晚上给他烤干了,她收起来了,因为卫无一整天都在睡,她忘了问他穿不穿了。 昨夜到床上时她才想起来卫无的裤子,但是那时候更多心思是担心他,这裤子什么的,她就忽略了。 卫无耳尖泛红,满脸不自在,由双儿扶着到了石床上。 立马拉着薄被盖着上。 双儿也一直瞅天瞅地,没看他,等发现他被子盖好了,她忙拿端了一盆水,拧干帕子递给他。 卫无垂着眼接过来擦了擦手。 只是擦手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没看对方,都不知道在看什么。 气氛有些静谧。 卫无擦干了手,道了一句多谢。 双儿接过来,把帕子洗了,又将之前烤干的中裤递给他。 卫无又道了一句,多谢。 在被窝里摸摸索索的把中裤穿上。 期间扯动了伤口,卫无眉头皱了几次。 「好,好了吗?」双儿背过身,小声的询问。 卫无轻嗯。 双儿这才转过头,见卫无已经躺好,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关心道:「好像不热了。」 「嗯。」 她的心又往下放了放,「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她看他都能下床了。 卫无还是嗯。 那老者的药确实有用,今日伤口的疼痛缓解了很多。 一早上他是内急憋醒的。 昨儿一天都没如厕,晚上又喝了两大碗蘑菇汤,早上醒来实在是急。 他好不容易咬牙爬起,跌跌撞撞的出去,不曾想,刚刚开始放水,她就冲出来了…… 卫无难得有这种不自在的表情。 双儿性子还是大咧的,过了一会儿就将刚刚尴尬的事儿忘了,给卫无餵了一碗水,放了三个果子在床头,然后背着竹篓,拿着竹篮出去,继续采蘑菇,抓鱼。 卫无刚刚去外面的时候注意到了天气,嘱咐道:「果子什么的若是可以,多囤积一点,看这天气,未来几日似乎要下大雨了。」 他以前经常在外出任务,对待天气,也会察看一点的。 双儿点头,背着竹篓,挎着篮子出去了。 她走后,卫无勉强坐起来,开始运功打坐。 他很心急。 山上危险,到处是走兽,双儿一个人出去採摘食物,他担心。 乌云闭日,天气忽明忽暗。 卫无打坐完毕,发现正午已过,当下便觉得不安起来。 昨儿双儿似乎也没走这么久? 他正担心着,试着起床出去看看时,洞口传来了脚步声。 双儿背着一小袋米,右手拎着一筐子鸡蛋还有一只鸡,左手拎了一篮子果子走了进来,胸前还背了一个包袱。 她像是走了很久的路,身上一片狼狈,鬓髮散乱,额头上全是汗。 两个胳膊上被竹篮勒出红痕。 见卫无起来了,她忙放下背篓和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搀着他,「你怎么起来了?又要去如厕吗??」 卫无摇头,他只是担心她。 双儿把他扶到床上道:「那你下来做什么,不赶紧好好养着。」 卫无犹豫了下,道:「我看你许久未回……」 双儿笑了笑,圆圆的眼睛格外亮,「不用担心,我今儿下山了,所以回来的晚一点,你看,我今儿带回来了什么?」 她献宝的将米和鸡蛋拎了过来,放在洞里的一个石墩上。 被绑着脚的鸡还在地上蹦跶几下。 就是蹦跶的有些蔫,神色有些萎靡,双儿当时估计,这个鸡可能撑不到两天就挂了。 挂了刚好,省的自己动手杀了。 卫无诧异,「哪儿来的鸡蛋和大米?」 第300章 我以后的孩子肯定也可爱 ()」 双儿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因衣袖上沾染上了灰,抹的额头也有几道灰印子,「今儿在山脚下我碰到了一对探亲的夫妻,拿着白米和鸡蛋去看望岳丈的,他们岳丈住的地方较远,要穿过缥缈山,刚好被我碰到啦,我就用银子跟他们买的。」 她自然也观察到了天气,本是想去山脚下看看,有没有偏僻的人家之类的。 听说有很多猎户就住的比较偏。 她想试试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一户,换点日常用品。 山洞里的东西太简单了,只有果子,卫无在养伤,光吃果子肯定不行。 她在山脚下熘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到,渺无人烟,准备颓丧的回去时,看到了一辆驴车,驴车上坐着一对夫妻,怀里抱着两三岁大的孩子。 她欣喜的跑上前去,攀谈了几句。 先问了这地儿是哪儿,离青城郡远不远? 小夫妻是一对朴实的人,说这个叫缥缈山,离青城郡两百多里。 双儿一听两百里就蔫了,怎的在水里能被沖那么远? 在水里直接冲下来肯定快,但是要是走,肯定不能走水路呀,按路程走回去,差不多两百里。 双儿道了谢,看到他们的白米,不好意思的问了问她们卖不卖。 小夫妻是对和善的人,但是看得出,生活也不富裕,穿着打扮十分普通,男人的衣服上甚至还有些补丁。 这次他们穿过缥缈山是为了给岳丈过寿的。 所以双儿一次性将钱包的二十两全部拿出来的时候,两人没有犹豫。 卖。 二十两啊,到了岳丈的村子,可以重新买多少米面和鸡蛋了。 两人二话不说的将驴车上的白米还有鸡蛋都给了双儿,还给了双儿一个包袱,里面是她们给老人准备的一套新衣服。 因为双儿身上的衣服这树枝刮的有些破烂了。 看着有些寒酸。 小夫妻俩人都拿了人家二十两了,也不计较一套衣服了,回头道镇上再给父亲买一套像样的。 只跟双儿说道,粗布衣衫,不要嫌弃就行。 双儿摇头,哪里会嫌弃哦,她本来也在为衣服发愁呢。 忙感激的收下,连连道谢。 她将东西放好之后,看着卫无问道:「饿了是不是?你先吃这个垫垫,我马上给你煮粥。」 她拿了一个果子递过去,又赶忙去将瓦罐吊起来,往里放了一点米和水,又洗了两个鸡蛋丢了进去,盖上盖子开始生火。 卫无拿着果子,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道:「我不是很饿,你不要那么着急。」 双儿正在生火,火堆里呛起了一阵浓烟。 她咳嗽了几声,脸上被菸灰弄的更花了,她摆手,「没事,没事,反正我也饿了。」 浓烟呛的卫无也咳嗽了两声。 双儿更加着急了,一直吹着火堆,终于点燃了。 火苗慢慢变大,双儿一点点的加柴。 见火苗稳定了,双儿忙过去走到卫无身边拿着一块帕子在空中挥舞,想把他这边的烟快速驱散。 卫无用手扇了两下,「别赶了,一会儿就散了,不碍事的。」 双儿挥舞的起劲儿,「不行,你有伤,要是咳嗽崩开了伤口就麻烦了。」 卫无蓦的觉得胸口一暖。 以前有一次出任务,他回来满身伤,包扎好之后又不幸染了风寒。 日日咳嗽,除了大夫的常规的叮嘱,在没人会关心他咳嗽会不会崩开伤口。 他咳嗽了一个月,一个月后伤势才慢慢止住。 伤口刚好,又出下一个任务。 生活紧张,且枯燥繁重。 他一度觉得人为什么要活着。 活着太累,太苦。 他抬头看着双儿挥舞的起劲儿,却半丝效果没有,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 伸手,将人拉下来。 双儿刚好站在他的床边,冷不丁的被拉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她眨着眼睛,问:「你拉我做什么?烟还没散呢。」 卫无拿过她手中挥舞的帕子,将她脸上的灰印子擦掉,声音轻轻,「烟一会儿就自己散了,你越赶散的越慢。」 「哦。」她不动了。 卫无细细的将她脸上的脏污擦掉,神情专注,睫毛轻垂,遮住了眼帘。 双儿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伸手接过帕子,「我,我自己来,自己来。」 然后拿着帕子胡乱的擦了擦,转头,问:「干净了没?」 卫无轻嗯。 不过眼神依旧停留在她脸上,没有移开。 双儿被看的有些莫名,「是不是,我哪里还没擦干净?」 反应过来自己在盯着人家看,卫无不自在的别过了头,轻声道:「……没有。」 「哦哦。」 锅里煮着的粥开始沸腾咕嘟,锅盖被顶的叮噹作响,汤汁外溢,双儿忙过去打开盖子拿着汤勺搅拌。 煮粥得看着,不然很容易外溢。 双儿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搅拌着,将自己路上碰到的事儿都和卫无说了说。 什么东边有一个峡谷,风景挺美的,但是她从来没下去过,不敢下去,一个人不敢乱逛。 西边有很多野生果树,不过果子黄色的居多,她不摘,因为黄色的特别酸。 南边有很多蘑菇,她的蘑菇大部分都是在那里踩的,等明天她再去踩一点。 卫无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嗯一声。 双儿又说起了今天碰到的那对小夫妻。 她说,「那对儿夫妻还有个两三岁的孩子,是个女娃,可可爱啦,眼睛大大的,一看就稀罕人。」 而且那两三岁的女孩子嘴巴特别甜,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的双儿直弯眉。 因为她还是小厮打扮,小孩子直接叫的哥哥,但是不影响双儿开心呀,小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怎么听怎么舒服。 她说着说着就来了一句,「我以后的孩子肯定也很可爱。」 她就是说多了说顺嘴了,她挺喜欢孩子的,下意识的说了这一句。 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卫无郑重的嗯了一声。 比之前随意的嗯一声,听着格外认真。 …… 双儿有一瞬间的尴尬,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怎的能这么没羞没臊的在男子面前提未来的孩子呢。 她别过头,耳尖泛红,说起了别的话题。 散掉这莫名微妙的气氛。 第301章 你,转过去 ()」 粥煮好了,她盛了一晚凉着,又将粥里的两个土鸡蛋捞出来放在另一个碗里,碗里有凉水,先泡一泡才好剥壳。 粥凉的差不多了,她端了过去,卫无一直都是自己爬起来吃的。 双儿将鸡蛋剥了壳,放在另一个碗里,道:「你先吃,我出去下,一会儿就回来。」 卫无抬眸,「去哪儿?」 「……去小溪旁。」 「去溪水旁干嘛,打水吗?」 双儿低头,脸上不自觉晕染了一点红晕,轻轻嗯了声。 卫无看着旁边水桶里的大半桶水,明白了过来,「……不行,天色暗了。」 现在估计是申时了,而且今天天气本就不好,格外阴沉,外面的天色暗的厉害。 她一个人去河边…… 他不放心。 双儿听他说不行,眉头皱了皱,「没事的,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今日出了好多汗,衣服都黏在身上了,这两天又没有洗澡,她感觉自己都要馊了。 在卫无面前,她不想让他闻到馊味。 卫无坚持,「不行,要洗,就在洞里。」 「我不看。」 这一句出来,双儿顿时脸颊红了个透。 这山洞里一览无遗,连个遮掩的地方都没有,他就算不看,但是她也不自在啊。 双儿撇嘴,小声商量,「我一个人在这周围一圈都摸熟悉了,那条溪水旁,没人的,我很快,很快就回来的。」 「没人你今天不是碰到了那对小夫妻?不行,你若执意出去,我跟你一起。」 他神色认真,态度坚决。 端着的粥也不喝了,放在了石墩上。 就算生病,看着也有几分气势,带着不容抗拒。 双儿脸红的跺了跺脚,就是想避开他,结果他还要跟着,再说,他现在的样子,又能走几步。 她纠结了一会儿,低着头声音透着无奈,「那好吧,你先吃饭。」 她又把粥端起,递给他。 卫无这才接过了粥,安静的喝着。 他只吃了一个鸡蛋,剩下的一个留给了双儿。 双儿不要,她好好的,不用补。 但是卫无没说话,也没吃,喝完就躺下了。 双儿看了半天,把鸡蛋吃了。 收拾好之后,她将瓦罐多余的粥舀出来,把瓦罐刷干净,烧点水。 她抱着木盆出去,卫无突然睁开了眼睛,「去哪儿?」 双儿撇嘴,「去打水,备着。」 卫无见她没有拿那个包袱,又躺了下去,脸色微微泛红。 她打水的话,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卫无就一直闭着眼睛,背对着她。 双儿也不知道他是睡了,还是没睡,纠结了一下,还是褪掉了衣服,简单的擦洗擦洗。 反正卫无无论睡没睡都不会转身的。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无星无月,山里格外漆黑浓重。 只有这个小山洞里散发着点点微光。 吸引着夜间出来活动的走兽。 双儿匆匆擦了擦,将头髮上的水使劲儿拧了拧。 她刚刚实在忍不住,将头髮也洗了。 伸手打开包袱,她拿出了里面的衣服。 是一件老人的款式,手工做的,黑红花底的,针脚一般,而且布料也甚粗糙。 关键还只是一件外套,里面没有中衣。 双儿抖开那件外套,犯了愁。 洗澡之前没看,以为送人衣服至少应该是一套的,现在发现只是一个外套,里面还没有中衣,偏偏她刚刚又将贴身衣物都洗了。 难道就这么穿着吗? 那岂不是里面光熘熘的? 想想她就觉得难为情。 而且,又没有小衣,也没有裹胸,刚刚唯一一块被她临时充当裹胸的布也放在水里了,这样她该怎么穿? 犹豫归犹豫,双儿还是将衣服套上了,总比没衣服穿好。 她这边刚刚穿好,卫无就出声问:「好了吗?」 「好了……」 卫无这才慢慢起身,转过头,入眼就看到她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露着白皙的胳膊和一小节光熘熘的腿,衣襟有些松散,她一只手紧紧的捏着衣襟。 有几分侷促。 她头髮还在滴水,全部拢在左边,有水氤湿她胸前的衣服,也有水滴随着脖颈,滴了进去。 衣袍很宽大,但是卫无还是一眼猜出来了,她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他立马回头,别开眼。 喉咙发干,他咽了咽口水,伸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搭在腰间。 双儿侷促的站着,解释,「我不知道包袱里只有外袍,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一套的,所以将衣服,洗了。」 卫无缓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目光瞅着地面,开口就是,「你,转过去。」 双儿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乖乖的转过头。 心里想着,他是觉得自己穿的不得当,生气了吗? 她也不想这么穿的…… 卫无脸红不明显,只有从耳朵能看出来。 此刻他的耳朵比双儿脸上的晚霞还艷丽。 他起身,套上鞋子,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朝洞外走去。 双儿听到有脚步声,不知道他起来要干嘛,要拿东西吗? 忍不住转过头瞄了一眼。 一眼就看到卫无脚步虚浮,走路微晃的朝洞外走去,她忙过来要搀扶,「你去哪儿?要拿什么,我帮你。」 卫无一手扶着山壁,一手赶忙往后摆了摆,声音有一丝急切,「不用跟来,我出去,出去如厕……」 双儿走的快,他说这话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他背后了。 听他说如厕,她赶忙抽回了手提着较长的袍裾三步两步的跑了回来。 脸颊烫人。 之前由于衣摆太长,她不高,穿着拖地,而且地下又很脏,她就给扎起来了,扎在腿弯的位置。 却因刚刚急急的一跑,衣摆又松了。 她弯腰拿着系带在扎住,然后又把上衣襟使劲儿拢了拢。 没办法,这只是外衣,衣襟本就开的大。无论她怎么拢,都有点宽松,她只好一手抓着衣襟。 卫无出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 双儿忍不住担心的在洞里踱步。 时不时的站在洞口,轻轻的喊一声,「卫无?你在吗?」 她真怕卫无放水到一半,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卫无一直靠在洞口五米处的山壁上,缓了很久,深唿吸,吐纳,才开始如厕。 等他颤悠悠的回来时,双儿就站在洞口。 「我扶你。」 她走过来,要扶他。 第302章 抱一抱 ()」 「我扶你。」 她走过来,要扶他。 一扶他,她就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 卫无扭头,示意不用,他自己可以。 伤口都是皮外伤,他已经能慢慢的下地了。 卫无「艰难」的走了回去,坐在床上,吐纳唿吸了几次后,招手,「过来,我帮你换药。」 双儿脸热,「不,不用了,我刚刚自己换过了。」 那老者给的药,效果意外的很好,她只是小面积的话,应该不会像第一次一样疼的不能换。 他没在多说,脱了鞋躺回被窝里,背对着双儿。 双儿眼疾手快的又去拧了一个帕子递给他。 卫无有那么一丝丝僵硬,伸手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道了一句多谢。 她瞅着天色,问了句,「卫无,你饿不饿,还有一碗粥。」 因着他们吃的晚,当时都申时末了,现在天色黑尽,夜幕降临,她不打算在煮粥了,还剩下的一碗粥给卫无喝就行,她要是饿的话,就吃果子。 卫无淡淡道:「不饿,你吃了吧。」 他刚刚喝了两大碗,是真的不饿。 双儿看着那碗粥,想了想,端起来喝了。 温温的,不凉,刚好。 若是不喝,放到明早上,说不定就坏了。 喝完粥她将碗洗了,又往瓦罐里加了些水, 她坐在火堆旁边的石墩上,火光映照的她脸儿红红。 火光逐渐微弱,她起身,准备在拿一点柴。 卫无突然出声,「不要加柴了,有狼出没,熄了。」 他刚刚出去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狼狼嚎的声音。 他耳力比双儿的好,听的远,夜间山里静谧,若是独独这里有火光,难免会招来狼。 而且狼都不是单独活动的,一招,有可能就是一群。 听到有狼,双儿赶紧熄灭了火。 现在可不能碰到狼,他们两个都没有本事自保。 没了火光,山洞瞬间一片黯淡,伸手不见五指。 双儿蜷缩在一起,靠着石墩。 太黑,她也怕。 昨夜好歹有一点月光,今夜什么都没有。 卫无早就适应了黑夜,在夜里也能模模煳煳看个轮廓。 他看到双儿抱着腿蜷缩在那儿, 「过来。」他开口道。 双儿楞了一下,「去哪儿?」 「来我这里。」 夜里看不清神色,双儿勐然瞪大了眼睛,摆手道:「不,不妥,我们还没有正式……」 「有狼群出没。」 双儿话还没说完,听到狼来了,二话不说,立马摸摸索索的往卫无那儿去。 狼啊,那可是狼啊。 规矩礼仪什么的,都没有狼可怕。 到卫无身边,才是安全的。 尽管他受了伤,但是双儿还是觉得卫无有能力保护自己。 夜黑,她走得急。 摸索到床沿时脚不甚被什么绊了一下,卫无稳稳的将人接住,掀开被子,让她进来。 被子里温热,有一股淡淡的气息。 和他身上的一样。 夹杂着药味,那股冷冷的香气尤为淡。 她现在顾不得想那么多,一进被窝就蜷在一起,背对着卫无。 她怕狼,是真的怕。 之前来青城郡的路上,她第一次遇到了狼。 她和小姐还在马车里,卫无和姑爷在旁边生了火堆。 结果吸引来了狼。 大概有两三只狼,眼睛泛着幽光,绿色的,在火光的折射下,格外明显。 格外诡异。 它们的牙齿很锋利,动作敏捷,发出的嚎叫,让双儿怕到了骨子里。 尤其是暗处还有一只狼,竟然瞄准了马车,双儿刚好撩开帘子在看,就见那头狼勐地跃起,直直的冲着她来,血盆大口对着她。 那一瞬间,双儿吓得都忘记往后退。 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手脚都吓得僵硬了。 还是小姐及时把她往后拉了一把,车帘飘落,遮住了那头狼,然后,卫无解决掉了那头狼。 可是,她还是怕,怕的有几天晚上频繁梦魇。 梦里那只狼龇牙咆哮,眼神带着飢饿,幽幽的望着她,要上来撕了她…… 卫无察觉到她微微抖动的身体,也知道那次碰到狼之后,她有多么怕狼,犹豫了一瞬,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她。 将人圈在怀里。 「别怕,有我在。」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都不会让狼靠近你半分的。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安抚,双儿只觉得落在她头顶的气息滚烫,箍在腰间的手,也滚烫。 心里的不安驱散了几分,被羞赧取代。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慢慢的不在发抖。 卫无安抚性的拍了拍她。 感受她的头髮还带着湿意,他担心她着凉,便抽回了手,往后退了退。 温暖骤然褪去,莫名的双儿觉得有一丝失落。 卫无的怀抱,真的很容易让人安心,眷恋…… 即使他受着伤。 突然,他撩起了她的头髮,放在手心。 双儿的心咚咚的跳个不停,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卫无的声音也很低,「我帮你把头髮烘干。」 双儿好奇,「烘干?」 拿什么烘干? 她以往都是拿布巾绞干的,然后在稍微晾一晾。 还没听说头髮也能烘干。 卫无已经将她的发放在掌心,凝聚内力烘干了一束。 他将那一束干的发递给她,解释,「嗯,当内力凝聚于掌心时,可以散发热量,能烘干头髮。」 双儿握着那一束干的头髮,稀奇的不行,「内力还可以这么用呀?」 心里刚刚那点羞赧都没了,静静的感受着卫无帮她烘干头髮。 她道:「卫无,你现在受伤了,还是不要用内力了吧?」 她担心影响他身体。 卫无解释,「无碍,这消耗不了多少的。」 他这么说,双儿就不在问了,捏着已经干的差不多的头髮,夸道,「这内力好使,以后我洗完头髮都不用绞了,直接让你烘干。」 比她自己绞半天还有效,而且干的还彻底。 卫无听她说以后都让他来烘干,莫名的嘴角扬了扬。 轻轻应了一声。 头髮干的差不多了,外面也没有什么声音,双儿有些犯困了。 渐渐唿吸平稳。 毕竟她白天在外面走了很多路,回来捯饬到现在,她很疲乏了。 卫无将她的发烘干后,又给她捋顺,以手为梳,帮她梳了梳。 出了相府后,双儿也开始注意保养自己的头髮了。 第303章 别碰我的腰 ()」 而且小姐捣鼓了好多养发的方子,跟她一起用,所以她的发质很好,发量浓密,丝滑透亮。 如上好的绸缎,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卫无从不知道,女子的发,这么滑,这么顺。 他无聊,撩了一束放在掌心把玩。 白天昏睡多了,他此刻也不困。 忽然,远处山谷传来了一声狼嚎。 声音嘹亮,穿透力强,在这幽幽的山中迴荡着。 双儿刚刚入梦,被这声嚎叫瞬间惊醒,卫无还没出声,她就一下子钻到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卫无,有狼,有狼。」 声音带着惊慌。 卫无身子一怔,半晌才缓缓出声,「不用怕,这不是进攻的嚎叫。」 双儿被这一声狼嚎的睡意全无,仰着头问他,「你听得这狼嚎什么意思吗?」 「嗯,这应该是求偶的意思。」 卫无出的任务多了,有时候为了埋伏人,山里能蹲好几日,关于狼群的习性,嚎叫,都研究过一点。 刚刚那应该是一声公狼的嚎叫,声音平滑,没有攻击性,应该是求偶的表现。 「求偶?」 她还圈着他的腰,没有松开。 卫无身子有些僵硬,手尽量自然的垂放着,没有碰她。 双儿意识到了,脸上一热,她准备后退,卫无一把又将人捞了回来。 手圈上了她的肩膀。 仿佛为了缓解这一刻的不知所措,他将他观察所得的一些狼的习性细细的给她解释了下。 说到最后,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一起出任务的十六。 十六的性格比他有趣儿。 他有次调侃,「十七,你知道吗,听说狼这种动物,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鬼使神差的他将这句话也说了出来。 双儿楞了一下,绯红蔓延到了脖子,也脑子热问了句,「那你想过以后会有几个伴侣吗?」 是男人,都会纳妾。 能从一而终的,全京城怕是掰着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莫名的卫无说到一生只有一个伴侣时,她的心微微往上提了提。 卫无沉默了一瞬。 她又有些失望。 然后就听到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我一生,也只会有一个伴侣。」 他的音色很淡,一如他以前冷冷的样子,但是双儿却觉得此刻这句话认真极了。 她「哦」了一声,嘴角无声的扬起,微微有点小开心。 心里某个地方感觉暖意融融,她下意识的动了动手,在他腰上蹭了两下下。 他的腰身劲瘦,她暗搓搓的吐槽了好几次。 但是就这么劲瘦的腰身,给足了她安全感。 矜持什么,这一会儿她全然想不起,她就想赖在他的怀里。 卫无的唿吸突然有点粗重,双手紧握,仿佛在极力克制着。 偏双儿没察觉,还把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 惊吓过后,她又起了睡意,眼皮沉重,渐渐垂了下去。 卫无突然一个翻身,手臂撑在两侧,将她禁锢在了身下。 双儿迷迷煳煳的还有点懵。 呆呆的看着他,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就听卫无在她耳边说,「别碰我的腰。」 他的腰,很敏感,很敏感。 上次她醉了,无意间闯入他的房,若是没有将手放在他的腰上,他也不会失控。 夜很黑,她只能模模煳煳的看到卫无的轮廓,还有眼睛里闪着的点点微光。 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丝压抑的怒气。 双儿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可能刚刚自己犯困迷煳了,以为他是芬兰,无意识的动了动手。 去年冬天严寒,她和芬兰一直都是挤在一个被窝的,她依赖人,半夜经常不自觉的靠近芬兰,圈着她的腰睡。 芬兰只是笑她,却从未推开过她。 双儿反应过来,脸颊通红,赶忙将手移开,改为抓着他的衣服,语气都有些磕巴了,「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下次注意。」 卫无没说话,直直的望着她,眼神幽暗。 夜幕浓重,她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只觉得他此刻眼里的点点碎光有点像那只突然朝她跃起的狼的眼睛,有些危险。 她莫名有些后怕,眨了眨眼,抓着他衣服的手都在轻微的抖动。 绸缎般的青丝凌乱的铺陈在褥子上,还有几缕被他按在了手心里,丝滑冰凉。 她衣襟本就偏大,被他刚刚勐地一带,又松散了许多…… 领口微开,微微露出一抹春色。 夜色很暗,她或许看不清他的模样。 但是她的样子,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她眨着眼,有些不安的盯着他,眼神清澈,似乎不明白他这番突然是要干嘛。 这样子,这样子不谙世事,不设防,单纯的能激起人内心最深处隐藏的破坏欲。 双儿有些侷促,感觉他的唿吸都是烫的,身体有些颤慄。 卫无终于启唇,声音很低,似乎带着压抑,不满,「你怕我?」 「不,不怕。」双儿小声回道。 她也说不清现在什么感觉,她不怕卫无的,一直都不怎么怕的,不然,一开始就不会去跟他说话。 那时候的卫无,比起现在,冷漠太多。 她经常感觉,他看人的时候,眼神是没有温度的。 但是现在,他的眼神…… 似乎有温度的过了头。 她心跳有点快,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虽然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但是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有些烫。 热的她打了一个哆嗦。 十五岁的少女,刚刚及笄,于男女之事,一知半解。 没有人给她讲过这方面,她有些迷茫,不知道怎么办? 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办? 卫无盯着她的每一寸表情,声音哑的厉害,「你在发抖。」 双儿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发抖,她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 「我,我紧张。」 他突然压上来,这样盯着她,禁锢着她…… 她无措,紧张的咬着唇,心跳跟擂鼓一样。 淡粉色的唇被她咬的有些泛白。 卫无眼神里似有火焰跳动,他突然出声,「闭上眼。」 双儿听话的闭上了眼,睫毛抖动,掌心微微出汗。 唇上一热,有股凉凉的药味席捲了她。 药味之下,还是那股冷冷的香,她一直觉得好闻的香。 卫无没有经验,上一次还是她醉了,他横冲直撞。 所以这次他很耐心,耐心的含着,她的唇,轻浅慢探。 第304章 早啊,卫无 ()」 至少,要给她留下一个好的回忆。 双儿睫毛抖动的厉害,手也在微微抖动。 卫无的唇和人不一样,很温热。 却又很强势,带着不可抗拒。 她羞的浑身发烫,睫毛颤啊,颤啊。 卫无吻得克制,循序渐进。 不急不躁,像是品尝一杯美酒,辗转反覆。 双儿残存的理智在不停的叫嚣。 推开他,推开他。 有声音说,要推开他。 这样于理不合。 但是她的手却一直抓着他的衣服,抓的他的中衣一团皱痕,都没有推开他。 小姐曾经告诫过她,没有成亲之前,当洁身自好,不能越矩。 与外男保持距离,否则,于女子名誉大不利。 她和卫无,连亲都没定,这样,这样传出去会被人诟病。 但是,现在,现在,她觉得这场面自己不能控制…… 理智不停的在敲打她,可是身体却始终一动不动。 柔顺的异常。 手就像被什么拉扯住了,她无法推开卫无,而且还不由自主的圈上了他的腰。 她不知道把手放哪儿。 她有些慌,慌的不知所措。 空气好像不够,她有些缺氧,大脑晕乎乎的。 卫无往后退了一寸,看着她睫毛乱颤,不安的样子,眸子里幽暗的异常,他嗓音镀上了一层沙哑,和平日冷漠的声音大不相同,「张嘴。」 「啊?」 感觉他离开,双儿才微微半睁开眼,还没迷煳过来,就听到他来了这么一句。 她惊讶的空隙,卫无已经乘虚而入,一路攻城掠地,逼得她退无可退,被迫迎接。 深夜山里安静,偶有虫叫蛙鸣,有细碎的声音在这一方幽幽的山洞的中蔓延,迴荡…… 格外旖旎。 双儿听得脸颊冒烟,下意识的圈紧了他的腰。 卫无的心,狠狠一颤。 力道忍不住加重。 她呜呜了两声,有些不满,眉头轻蹙。 咬到她了。 痛。 卫无有些赧然,刚刚没把握好分寸…… 他往后退了一步,给她喘息的机会。 他自己亦喘息的厉害。 病弱苍白的脸色,此刻有些潮红,他的声音愈发低哑,在夜里尤为暧昧,「对不起。」 双儿只觉得他落在鬓颊旁的唿吸像着火了一样,烧的她心神不稳。 脑子总感觉晕晕乎乎的,她下意识的回了一句,「没,没关系。」 卫无一怔,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突然她又问了一句,「卫无,你是不是伤口崩开了?」 是不是伤口崩开了,很痛,所以才喘息的这么厉害。 卫无被她问的一愣,耳边泛起潮红。 没说话,低头,继续。 双儿的声音又被堵了回去。 放在他腰上的手,无意识的摩挲,像是溺水了,她唿吸不过来,想抓住什么能稳住她心神的东西。 她上次,也是这般无意识的。 卫无只觉得脑中有什么在叫嚣,有一种说不出的燥往外涌。 偏偏他像被困住的野兽,找不到出口。 只知道发疯,撕咬。 力度不自觉的又没控制好。 双儿皱了皱眉,撇嘴。 口腔里有咸咸的血腥味蔓延,她眼睫挂着泪,将落不落,盈盈打转。 眉眼间带着委屈。 唇上有个很细的伤口,冒出了一颗鲜艷欲滴的血珠。 卫无眸子有些发红,想也不想的吮,去。 辗转。 双儿不知何时偷偷睁开了眼,眨呀眨呀,一向清澈的眸子里终于晕染上了春色…… 洞外狼群嚎叫了一阵儿,然后声音渐行渐远。 洞里的女子此刻全然没注意到这狼嚎多么恐怖,一颗心,跳的像要溢出来,无论怎样都平復不了。 天明,夜幕散去,山里逐渐恢復光明。 天色依然阴沉,有狂风乍起,吹落了一地树叶…… 风势肆意,吹进了山洞,石床上的人被惊醒。 卫无睁了睁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背对着他睡的人,眉眼里泄露出丝丝柔和。 他没出声,任她枕着胳膊,麻了也没撤回。 另一只手枕在脖子下,望着山洞,怔怔出神。 六月的风一点都不温柔,势头颇勐,把外面的树吹的簌簌作响。 洞里快要挂了的公鸡还蹦跶了两下,并且打了一声鸣。 双儿终于被吵醒了。 拧着眉头,她不想睁眼,翻了个身,接着睡,顺势将手搭在某人的腰上。 手无意识的动了两下,嘴里嘟哝出声。 嘟哝的什么听不太清。 但有一个字儿听的格外清晰,吵。 卫无看了看她的胳膊,睫毛闪了闪,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在腰间靠下的手提到上面来。 刚刚碰到她的袖子,双儿又动了两下,卫无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给固定住。 耳尖泛红。 手被勐地攥住,终于惊醒了双儿。 她眨巴了两下眼,迷迷煳煳的坐起来。 还在揉着眼,声音带着清晨独有的慵懒,「早啊,卫无。」 卫无在顾宅住的房间和她的房间是挨着的。 她起得早,有时候他起的更早。 所以双儿起来后,碰到他,总会习惯性的说一句,「早啊,卫无。」 卫无一直都是淡淡的应一句,「嗯。」 山洞外的风越吹越勐,吹进洞里,带起了一股寒意,双儿勐地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这么冷了? 她穿的外衣本就松散,晚上睡觉,她一向不安分,早上醒来,迷迷煳煳的坐起,外衣便从肩膀上微微滑落…… 她下意识的伸手搓了搓胳膊,一搓,她就怔住了。 整个人跟风中石化了一般。 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然后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很快将她淹没…… 她这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肩膀一暖,卫无别开眼,帮她将衣服陇上,说了一句,「起风了,别着凉。」 双儿木木的转头,看到卫无别开的侧脸,轰的一下,觉得头顶冒了烟。 卫无能起身了,他率先下了石床,走到外面洞口看了看。 今儿的天气比昨儿阴沉的还厉害,似乎随时都能下一场瓢泼的雨。 而且看这架势,一旦下来,没个几天不会停的。 他眉头轻蹙,转身,去穿那件被划得有些破烂的外衣。 她将外衫洗干净后,一直给他叠放着的。 从他下来后,双儿就钻进了被窝里,捶胸顿足,内心一阵嚎啕。 啊…… 昨夜怎么就,怎么就没推开他呢? 他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随便的人呢? 啊……小姐啊,对不起,你教我的矜持,我那会儿给忘了。 第305章 他怎么这么淡定? ()」 双儿觉得有些愧对小姐。 卫无已经穿好了衣服。 看着还在蒙在被窝里的双儿,轻咳了一声,「快点洗漱,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去。看样子要下暴雨了,我们要趁下暴雨之前,多囤积一点食物,还有柴火。」 双儿从被窝里露出头,全身裹的严严的,看着卫无淡定的脸色,平静的声音,哦了一声。 卫无道:「我去洞外看看,你先洗漱。」 说完,他转身出去了。 那老者给的也不知什么药,才三天,卫无的伤口就开始结疤癒合了,经过他不停的调息,早上醒来,他发现自己终于可以下地行走了。 不能走太多,太快,但是至少不会走两步就要晃荡一下。 双儿看着卫无消失在洞口的身影犹豫了瞬,开始褪去外袍,穿自己的衣服。 昨夜洗好的衣服竟然干了。 估摸着是昨夜风大,吹干的。 她边穿边想,卫无怎么这么淡定呢? 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难道,是因为觉得反正要娶自己,所以,这种事儿,早一点,晚一点,无所谓? 还是人家心态好? 双儿有点琢磨不透,脸色还是红红的,穿好后,她用山泉水洗了脸,漱了口。 卫无也转回去匆匆洗漱了下。 双儿听他说要跟着一起出去,怎么都不同意。 才刚刚能下地走,他脸色依旧苍白的紧,她看的出,他身子还是很虚。 而且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他伤口要再是崩开之类的,哪儿还有那么幸运,能碰到老爷爷那种高人。 卫无看这天气,摇头拒绝,坚持跟着。 双儿一个人精力有限,再说,他实在不放心。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走一阵,没什么的。 之前不能动是没有办法,现在能走了,他一定要陪着她。 双儿拗不过他,只好跟他一起去山上捡柴。 风大,枯枝落叶的什么的也多,双儿到了一片山林里捡的仔细。 不一会儿就有一捆。 她用藤蔓捆好,接着去捡。 卫无没有弯腰,而是跃到一颗果子树上,提着篮筐摘果子。 多摘点,总是有备无患。 他之前最开始打算带着双儿下山,看能不能找一户人家借住的。 毕竟山洞寒湿,东西有限,他自己粗人一个怎么都能将就,可双儿是女孩子,他不想双儿跟着他受苦。 但是出来一看,他才知道,这周围可真的算是荒无人烟,至少走五六十里,才有可能到村庄。 他的身体,还是走不了那么多,怕是走到一半,突然在下了雨,那可就糟糕了。 不得已,他放弃了这个想法,想办法囤积点东西,在山洞将就将就。 天色越来越暗,大中午的天,阴沉的像申时末。 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云,正在不断的扩散,遮住了大半边天空。 卫无从树上跃下来,脚步微不可查的晃荡了两下。 还是牵动伤口了。 他没出声,两手轻松提起双儿已经捆好的四捆柴往回赶。 双儿看到他竟然要背柴,立刻不同意。 四捆柴火挺重的,她自己都要背四趟。 卫无只说,快走,要下雨了,回去之后还要打水备着。 时间不多了。 他说完就直接往前走,双儿无法,只得跺脚跟上,手里挎着两个竹篮。 里面满满的都是熟了的野果子。 回去后,卫无又去打了水,双儿一道,两人刚刚回来,积攒了好几天的雨顿时倾盆泼下。 整个山上,到处都是哗哗的雨声,格外吵人。 还有雨水随着风,飘进洞口。 双儿赶忙去拿几支大大的芭蕉叶放在洞口堵着。 那芭蕉叶也是卫无回来时掰的,为得就是做个遮挡的效果。 ………… 郡守府。 唐晏宁站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暴雨,忧心忡忡。 派去搜查的人前几日传信在某一处小溪分支旁,捡到了卫无的剑。 剑没有沉入湖底,那应该能说明卫无当时和双儿落到水流里时,没有死,卫无应该还是拿着剑的。 毕竟那把剑,卫无几乎没有离过身。 估计他们应该被冲到了那个小溪下游。 只是可惜,人还没寻找到,这暴雨已然而至。 这么大的雨搜寻不得不停下。 这一场雨,大概是十五天。 现在已然过了五天了,不知道双儿和卫无躲在哪儿,要不要紧。 顾怀生靠在床边上,手里拿着一本书,看着阿宁担心的背影,安慰道:「放心,双儿和卫无肯定没事的。」 大概是直觉吧,顾怀生觉得两人一定都还活着。 唐晏宁也隐隐有这种直觉,卫无身为暗卫,一定会很多野外求生之道。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她觉得他们总会平安回来的。 她转头,问:「下游区的人都疏散了吗?」 「嗯,提前一天疏散了。」 他派人提前一天将下游区的人带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里。 是军队驻扎用的帐篷。 被临时调用,给下游区人民避水。 最坏的结果,雨量暴涨,真的决堤,水流排泄不及时,淹没了部分地区,至少人是安全的。 唐晏宁轻嗯,对于这次洪涝,他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已经尽力了。 顾怀生分散她的注意力,问道:「宫里来的那批人,还在晕着吗?」 唐晏宁掩上窗,隔绝了一些嘈杂的雨声,走到床边坐着,「嗯,前辈的迷药是真的管用,他们醒来后餵了吃食,又吹了点迷烟,接着晕了。」 来的人一看身手就不弱,还是迷晕了省事,左右就十五天。 顾怀生莞尔,师傅对医术的造诣,可谓是登峰造极,研究出来的迷药,自然非平常可比。 说起迷药,唐晏宁好奇问道:「怀生,前辈姓什么?」 顾怀生道:「姓叶。」 他师傅的来歷很难查,饶是他自己,也只查到了师傅姓叶,名有益,字令。 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御医,冷香丸的发明者。 之后师傅为何沦落成这样,为何变得这么笑看人生,放荡不羁,其中变故,他也查不到。 也没有再去查了,每个人都有隐私,他也不打算查。 只知道那人是他师傅即可。 唐晏宁没在追问,转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淡而无味,顾怀生想喝茶。 第306章 阴影回归 ()」 淡而无味,顾怀生想喝茶。 唐晏宁不允许,养伤期间,白开水最好。 顾怀生无奈,放下手中的书道:「我要洗澡。」 一天不洗澡,他都受不了,他经常运功调息,每次打坐完毕,总会出汗。 他喜洁。 听他说洗澡唐晏宁红着脸道,「你身上那么多伤口,不能沾水,只能擦擦,晚上在擦吧?」 「不要,我刚刚出汗了,现在要擦。」某人不满。 唐晏宁无奈,「好,我去让丫鬟打一盆水来,你自己擦擦吧。」 说着她起身,吩咐丫鬟送一盆热水来。 她才不要给他擦,这两天擦完,她手都疼。 她可清楚的记得他伤口缝合后的第三天就嚷着要擦澡。 知道他喜洁,唐晏宁拗不过他,只好打了水,亲自给他擦。 到某处时,她小脸红的跟熟透了的苹果似的。 他就躺在床上哼哼,不舒服,出汗了,得全部擦一遍才行。 声音有些无赖。 唐晏宁垂下眼睫,低下头,红着脸帮他擦洗。 他面色苍白的紧,声音都带着无力,这么虚弱偏偏某处雄赳赳,气昂昂。 唐晏宁只觉得碰到了烙,铁,烫的她的手无处安放。 偏某人不知羞,眯眼看着。 病态白的脸色,眼角偏偏晕染出一抹春色,微微上挑,便如六月夜里盛开在月色下的莲,看着有些撩人。 唐晏宁楞的一瞬,他就按着她的手…… 想到这唐晏宁就觉得羞的无地自容。 丫鬟很快送来了水,水温刚好合适。 顾怀生看着那盆热水,大字躺在床上,耍赖,「我手疼,擦不了,你帮我。」 唐晏宁脸儿红红,暗啐又没有伤到手。 藉口越来越敷衍了。 刚想拒绝,就听他又哼哼了几声,虽然知道有些装的成分,她听了还是不忍心。 他受了那么多伤,前辈的药再好,但是那么多伤口,她想想都疼。 所以这几天她是积极尽可能的顺着怀生,擦澡本来就不是第一次了。 顾怀生一口气服了三颗凝香丸,这几日又是汤药,又是针灸的,身子癒合的很快,他底子本就不错。 今儿背上的那道伤口师傅也帮他拆了线。 后面仔细将养着,问题不大。 她伸手帮他褪去外衣,胡乱的擦了擦,便准备掉头走。 顾怀生一把攥住她的手,细细摩挲,剑眉微挑,「阿宁,没擦完。」 唐晏宁声若蚊吶,「你不是可以动了吗,剩下的自己来。」 某人又开始哼哼了。 这招屡试不爽。 唐晏宁还是妥协了。 纤纤素手又劳累了一番,她嗔恼的瞪了他一眼,打算去洗手。 刚起身,就被他勐地一把拽住,重心不稳,她倒在了他的身上。 生怕压着他的伤口,她手忙脚乱的起身,语气有些责怪,「你干什么,不知道你还受着伤吗?」 她也很重的好不好,这样一下子跌下来,回头碰到他的伤口如何是好。 斥责的话还没完毕,她被他分开坐着。 这姿势,让她倏地感觉头顶冒烟。 她现在还是小厮打扮,而且现在天还没有黑尽,只是在下雨。 门外还守着丫鬟。 他大白天的,怎么这么胡闹。 她红着脸推拒,顾怀生却直白的看着她,眼神毫无避讳,苍白的脸色不自觉也染上了一层薄红,只是不如她的,红的那么明艷,动人。 一双大掌在她腰间,细细流连,声音有些哑,他拖着调子喊了一声,「阿宁~~~」 他这种声音,似乎带了一把钩子,钩的人心里发痒…… 每当他这种姿态,微微示软,声音隐隐有一丝丝撒娇的时候,唐晏宁总是招架不住。 底线啊,原则啊,还有什么白天不白天的,她都能忘记。 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能烫熟一个鸡蛋,小声道:「你,你刚刚不是已经,已经……」 手是有限的,他依旧觉得不满。 前两次他伤口的线没拆,牵动会痛,他放弃了杂七杂八的想法,但是今日,他运功完毕,加上伤口的线已拆,他觉得,适当的运动也是可以的…… 他声音低低,带了一丝轻哄,「可是,我想你……」 唐晏宁头低的像鸵鸟,「不行,你还不可以……」 不可以运动,会牵扯到伤口。 某人恬不知耻,「可是,你可以。」 她拒绝,「不要,我不要。」 「阿宁~~」又来这招。 唐晏宁咬牙,「不行,我……」 「阿宁~~」 「不行。」 「阿宁~~」 「……」 声线更低了,他垂着眼睛,看着有几分落寞的意味。 「一个多月了。」 他提醒她,其实时间很久了。 之前连着一个多月两人心思都扑在堤坝上,夜色黑尽回来,两人都是精疲力尽。 其实很久没有在一起了。 唐晏宁微微别过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 贝齿轻咬下唇,像是在纠结。 只是落在顾怀生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 她同意了。 他没在询问,将人压向自己,覆了上去。 轻拢慢捻抹復挑,急雨嘈嘈。 遮住了一切旖旎的声音。 仗着雨声嘈杂,守门的丫鬟无聊便在门口窃窃私语。 唐晏宁隐隐听到几句。 什么李大娘家的儿子要说亲了,卢大哥的媳妇似乎要生了。 前天小梅和小杏吵架,闹了不合…… 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最后,似乎提到了屋里的那位大人。 声音又放小了很多,听不真切。 怀生的样貌,身形,举止,不用猜,她也知道小丫鬟们都在八卦什么。 察觉到她还有心思走神,某人不高兴了。 一记拍下来,唐晏宁嘶了一声,嗔了他两眼。 天边突然想起一道炸雷,噼开了几道闪电,瞬间点亮了整间屋子。 唐晏宁被惊到,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的绷紧了身子。 某人消停了。 才一刻钟………… 唐晏宁低头见他的脸色,愣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 越想她越觉得好笑,声音不多加收敛,带着愉悦。 某人又重重的朝她屯上打了一记,以示警告。 她捂着屁股跳下来,嘴巴撇撇,匆忙收拾了下,让丫鬟去打了一盆水。 某人一脸黑线,郁郁不得志的样子。 第307章 叶老前辈的心碎成渣渣 ()」 唐晏宁挑眉,眸子里故意带着几分打量。 故意刺激他,一刻钟,你不行,不行。 好久没有看到他这种怀疑人生的表情了,她有些小得意。 让你不听劝,让你打我。 顾怀生觉得尊严受到了挑战,咬了咬后槽牙,「你过来。」 唐晏宁站在门口,背靠着门板,姿态随意,眉眼间媚色未退,神色带着三分散漫,语气懒懒,「我,不。」 一字一句,语调撩人。 偏偏站的十米远。 顾怀生脸色黑的堪比锅底,「再来一次。」 他欲下床,刚刚撩开被子。 「我不。」她果断拒绝,往后又退了两步。 这时候,门被敲响了,丫鬟送水。 顾怀生又躺了回去。 唐晏宁忙开门接过水放在桌子上,朝他故意扮了个鬼脸,嘴角带着得意,熘了。 徒留顾怀生一脸人生无爱的样子,躺在床上,眉头紧蹙,看着头顶悬挂的青帐,满脸抑郁。 厨房里,叶老前辈犯了酒瘾,想喝点小酒。 看了看徒儿媳妇最近这几天孝敬的各种美酒,他突然觉得光喝酒没意思,索性来到厨房,让厨娘做一个红烧鸡。 配上老酒,来一口,那叫一个舒坦。 做一道菜,估计也要不了多少时辰,他反正无事,就在厨房东瞅细看,一旁还有个小厮殷勤的攀谈。 不巧,他碰到了徒弟屋里要了两次水。 第一次估计是徒弟洗澡吧。 这个徒弟讲究的不行,一天不洗,都不乐意。 那第二遍水应该是…… 都是过来人,老人看了下时间,心下瞭然,嘆了口气,吃鸡的心情都没了。 一旁本来热络刷好感的打杂小厮,见老前辈突然嘆了口气,好奇道:「前辈为何突然嘆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这老前辈可是大人的座上宾,他积极一点露个脸,说不定有点好处呢。 叶老前辈双手背后,看着窗外的雨,露出了难得的严肃。 他摇了摇头,一脸惋惜,「没什么事儿,忙你的去吧。」 小厮也有眼色,见人不愿意说,也没再说什么,识趣儿的走开了,转身的时候还跟老前辈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老者摆手,表示知道。 转过身,继续盯着院里瓢泼的大雨嘆息。 叶老前辈的心啊,碎成渣渣。 没想到徒弟真的有恙。 半辈子就收了一个徒弟,身形样貌,智商能力,都无可挑剔。 偏偏这方面,哎…… 一言难尽。 不行,事关幸福,等徒儿身体痊癒后,他还是给徒弟检查检查吧。 他好歹以前也是名医。 虽然于这方面不精通,但比普通的大夫总要强一点吧? 老人频频摇头嘆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直到听厨娘说红烧鸡好了,才眉头纾解,乐呵的端着鸡,拎着小酒壶,脚步轻快的回屋去。 哪儿还有半分忧愁的影子。 好吧,在他心里,美食美酒第一,吃饱喝足最重要。 ~~~~ 缥缈山,时间倒回下雨的第一天。 卫无和双儿将洞口用芭蕉叶掩了掩。 两人身上多少都有点雨水。 卫无身上的伤口崩开了一点,换药的时候,又重新处理了下,撒了点药粉。 双儿一脸心疼。 雨势不停,洞口的芭蕉叶被风吹的摇摇欲坠。 双儿去重新给固定了一下。 中午随便啃了两个果子。 晚上吃鸡。 那只鸡终于不用她动刀,自己挂了。 双儿烧了热水,拔掉鸡毛,开肠破肚,然后走到洞口,顶着一个大大的芭蕉叶,将处理过的内脏在洞口十几米处挖个坑给埋了。 不然有血腥味,她担心会吸引来野兽。 鸡肝,鸡心,鸡胗她还是留下了,双儿将鸡放到盆里,从外面直接接了一盆雨水洗。 别说,还挺方便,还能沖洗。 血水她还是倒在了较远处,其实这么大的雨估计一会儿也就沖的没了痕迹。 她觉得还是小心为上。 鸡洗干净以后,她打算炖个鸡汤给卫无喝,补一补。 卫无却走了过来,用匕首削了一根棍子,将鸡叉起来,说要吃烤鸡。 他知道,她不爱吃这么清淡的。 来青城郡的路上,他打了一个野鸡,烤的。 双儿吃的那叫一个香。 他将鸡固定好,又撒了一些细盐在上面腌制一会儿。 双儿看着他手里的细盐,顿时瞪大了眼睛。 「卫无,你哪里来的盐?」 卫无指了指那个柜子,「最后一个格子里。」 他无事,去柜子里扒拉了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就看到有个小格子里面,有一小罐盐。 双儿忙去翻了翻,发现柜子最里面真的还有一个格子。 之前她就大致扫了一眼,没怎么扒拉过。 原来,那老爷爷也是吃盐的啊。 有了盐,感觉以后吃啥啥都香。 卫无亲自烤的鸡,烤的均匀,表皮金黄,滋啦流油。 他常风餐露宿,论野餐,是一把好手。 双儿咽了咽口水,见他技术娴熟,在一旁夸赞着,语气里还带了一丝崇拜。 卫无唇角牵起淡淡的笑意,轻轻的嗯了声。 双儿虽然还和他说着话,但是眼神一直盯着鸡。 盘算着卫无究竟还要翻转几圈才能吃。 好几天都没吃到带盐味的了,她嘴巴淡的已经不知道何谓香了。 卫无烤好后,先撕了一个鸡腿儿给她。 有些烫,双儿在鸡腿根部包了一片摘果子时带的叶子,方便拿着,递给了卫无。 卫无烤的,卫无先吃。 她亮晶晶的看着他,眼神催促,快接着啊,接着,我好撕下一个腿儿。 卫无看了一眼,接过。 双儿赶忙又拿起一片叶子,去撕了另一个腿儿。 哇哇,肉香四溢,咬一口,唇齿留香,咸淡适中。 不知道是不是好几天没吃到肉,她觉得这个烤鸡,此刻美味的让她想哭。 心情美美的吃完烤鸡,双儿将剩下的鸡脖子,还有两个大鸡翅拿碗扣了起来,明天吃。 一次吃太多也腻得慌,她吃了大半,就吃不下了。 鸡胗鸡肝鸡心被卫无烤着吃了。 他吃的没有她多,只有小半。 双儿又烧了一锅开水,盛了一碗冷着,待会儿喝,剩下的热水兑着外面的雨水,放到了大木盆里。 她准备简单的擦洗一下。 第308章 为什么马蜂不蜇你? ()」 今天出去跑了两趟,衣服脏了,而且也雨打湿了些,黏答答的,不舒服。 早在看出她想洗漱的时候,卫无就背过了身,盘坐着,闭眼打坐调息。 双儿别扭了一下,就没管了,匆匆擦洗后,又换上了那副宽大的老年款式黑红花袍。 洗好后,她端着水盆倒了水,又兑了点热水和凉水,放在一旁。 「卫无?」 她轻轻的喊了一声。 卫无这才收敛气息,停止运功,睁开眼,转过去看着她。 双儿指着木盆,小脸儿微红,「水温我试了,刚好,你要不要洗洗?」 她总觉得这话,说出来挺让人不好意思的,像是新婚夫妻问的。 卫无看了看那盆水,道了一句,「多谢。」 然后起身走过去,开始解着衣袍。 双儿立马转过头,背对着他,一颗心噗通噗通跳。 卫无这几天也没沐浴,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顾及着她在,打算忍一忍的。 以前在野外,十天半个月不洗澡,也是常事,他倒还能忍。 但是想到晚上,她要是还在旁边的话,还是洗洗吧。 他没有替换的衣服,还是穿着那件中衣。 中衣中裤他洗了一把,中衣布料单薄,容易干,洗好后他用内力拧干的。 然后放在火上微微烤了一会儿。 虽然还是有点潮,但是总比没有的穿好。 他洗完直接走到了被窝里躺着,看着还背过去的双儿,道:「我好了。」 「哦哦,」双儿这才转过身,想去收拾一下。 发现他已经将自己的外袍洗了,架在火堆旁烤着。 而且,最让她惊讶的就是,他连她的衣服都洗了…… 火堆旁,一大一小的衣服,搭在一起烤着。 双儿顿时羞红了脸。 她打算把盆里的水到了。 卫无出声,「不用管了,明天在弄吧。」 她小声的应了一声,抱着宽大的袍裾,坐在石墩前。 端起了之前的热水喝了几口,发现不冷不热,刚刚好,她顺口问了一句,「卫无,你喝不喝水?」 卫无轻嗯。 双儿这才想起,水就一碗,另一个碗里装了鸡。 瓦罐里她重新烧了水,但是还没沸腾,而且沸腾过后,也要放一阵才能入口。 所以,现在只有她手里的这一碗,温度适宜。 她犹豫着,「这个,这个碗里的水,我刚刚喝了……」 「没关系,拿来吧,我刚好渴了。」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卫无突然出声打断。 神色自然,语气淡淡。 双儿听他渴,也没矫情了,赶忙端过去,递给了卫无。 卫无一口气喝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的急,喝的快,双儿转身之际,好像听到卫无打了一个饱嗝。 登时她就没忍住,转过身看着卫无,笑的忍俊不禁。 卫无耳尖有点泛红,没说话,刚准备躺下,就又打了一个嗝。 比先前那声更清晰一点。 也不知道哪儿戳中了她的笑点。 双儿笑的不可自抑。 她还真的从来没见过卫无这么一面。 怎么说,还挺接地气。 卫无以前总是一个人呆着,吃饭无声,又很快,总之,她没听到过他打嗝。 卫无有些囧,没说话,暗自运转气息,调整,将吸入的空气随着体内气息流转,逼出。 只打了那么几声而已。 双儿见卫无恢復了正常,便收起了笑容,转到石墩前坐着,扒拉着火堆。 只是眼角眉尾,还残留着丝丝笑意。 雨势丝毫没有停歇,哗啦啦的,吵的人无法入眠。 双儿一手托腮,有些无聊,随口问着,「卫无,为何那日的马蜂不蜇你?」 卫无望着洞顶,双手枕于脑后,道:「因为之前我身上有个香囊,可以驱虫,也可驱马蜂。」 做暗卫的时候,训练员会给每个人都发香囊,有驱虫的效果,而且效果很好。 要知道有时候出任务,都要在山里蛰伏几天。 六月的天,到处都是蚊虫蚁蜂,要是没有驱虫的香囊,估计还没执行任务呢,就先被蚊虫咬死了。 山里的蚊子,忒多。 这个香囊还是挺实用的,所以即使卫无脱离了暗卫,还是习惯随身佩戴。 估计之前和那些杀手打斗的时候,那个香囊掉了。 双儿诧异,「原来你还随身带香囊的啊?」 卫无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有点稀奇,他倒蛮细心的,还知道出揣个驱蚊的香囊。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她问,「所以,你身上的香味,是来自哪个香囊吗?」 卫无莫名有一丝赧然,感觉她似乎挺中意他身上的香味的,装作随意道:「应该是吧。」 应该是他常年佩戴,身上都沾染上了吧。 双儿夸道:「我说呢,闻着不像皂角的味道,那味道还挺好闻的,下次你帮我也配一个呗。」 她扭伤脚那次,卫无把她抱回去的,她曾开口询问他用什么洗的衣服,卫无当时没说。 原来就是香囊散发的味道呀。 这香囊又可以驱蚊,又可以当香薰,而且关键味道她还很喜欢。 双儿十分中意。 「好,回去给你配一个。」卫无应道。 双儿点头,继续扒拉着火堆。 卫无扭头看了看洞外,估算下时辰,道:「别加柴了,待会燃完,自动熄了吧。」 「哦哦。」 双儿将火棍仍在一旁,拢了拢衣服,又靠在了那个石墩上。 一副又要在那儿歪一宿的样子。 卫无轻轻的嘆了口气。 又得想个法子让她上来睡。 这风雨飘摇的,温度直线下降,她裹着一个大袍子,就这么窝着,能睡好吗。 哎…… 他掀被起身,走过去,蹲在了石墩前。 双儿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下来了?」 卫无道:「你去床上睡吧,我在这儿歪一宿。」 双儿摇头,「不行,你是病人,才刚刚好转一点,而且今天伤口又不甚崩开了些,定要好好的将养着,万不能在感染了风寒。」 杏眸里带着执着,她一副坚决不同意他在地下睡的样子。 卫无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 他以前被伤的遍体鳞伤,还能山洞里随意将就几夜呢。 他说了几遍,双儿都坚决不同意。 她身康体健,又没啥大伤口,歪一宿没事儿。 卫无可不能在受凉了。 现在在她眼里,卫无就是病人,受了很多伤的病人,要细心照顾着。 第309章 你把我手腕抓疼了 ()」 沉默了一瞬,卫无别开眼盯着一旁的干柴,眼睫低垂,含煳说了一句,「那要不……就一起睡,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夜晚的温度还是很低的,容易感染风寒,你要是感染了风寒,谁来照顾我?」 细看,能看到卫无说完这些话时,耳尖微微泛红。 双儿听他这么说,脸上腾的一下又热了起来,低下了头,小声解释道:「我们,我们还没有成亲,前两夜,是事急从权。」 说到成亲两字,她的声音格外小,带着羞涩。 白日在他面前,她倒不觉得有什么,能自在的说话,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晚上,一听说他要她去床上睡,她就变得格外紧张,格外羞涩。 卫无脸也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微弱的火光照的,见她有顾虑,他没强求,嗯了一声,说,「对不起,我越矩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还是去床上睡吧,我在这里。」 她若有顾虑和不愿,他断不会强求。 说完,就坐在了另一个石墩上,闭眼假寐。 双儿多少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还是忍不住劝了几次, 但是卫无不闻不问,仿佛没听到似的。 于是,好好的床上空着,两人就这么傻兮兮的蹲在火堆面前,一个看着火堆里渐渐微弱的火光不出声,一个垂着头,似乎睡着了一样。 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火堆还剩了最后一丝火光在跳跃。 洞里愈发模煳,也愈发的冷。 双儿咬了咬唇,终于起身,一句话没说,拉着卫无的袖子,走到了石床边。 算了,僵持不过他。 而且,确实如卫无说的,晚上的温度格外低,他们的衣服都是偏单薄的,这样窝着,难免会受凉。 无论她受凉还是卫无受凉,于这个时候来说,都不是好事。 想了想,她虽然仍是羞涩的紧,但是也没在矫情了。 一夜也是睡,两夜也是睡,三夜四夜…… 好吧,不想了,在想她怕自己会后悔。 她先躺了下去,躺下去后,她使劲儿往石床边上挪了挪,身子挨着床沿,被子也只是虚虚的盖着。 柴火堆里最后一丝摇曳的火光熄灭,山洞里瞬间陷入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卫无唇角无声的勾了勾,准确的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两人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无话,夜里格外安静。 只有洞外的雨声,依旧嘈嘈杂杂的,落的欢快。 半夜里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碰到了谁,反应过来时,两人又吻在了一起。 这次卫无技术好些了。 没有咬到她。 她也知道换气了。 好像都比第一次强了一些。 双儿除了晕乎乎,还是晕乎乎,天南地北都不知道,只知道周围空气里全是他身上那股冷冷的香。 直往她的唿吸里钻,她退到哪儿都被这味道环绕。 她退无可退。 山洞幽暗,看不清神色,双儿却莫名能感觉到卫无眼里有火苗跳动。 她不敢睁眼,只觉得夜里的卫无和白日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他霸道,强势,不容抗拒,可落下的吻却又轻柔异常,像是六月江南下的一场雾蒙蒙烟雨,绵柔多情。 让人不自觉的沉沦。 卫无双手很克制,一直按着她的手腕,除了吻,没有别的动作。 直到结束后才松开她。 一吻结束后,双儿只觉得有些缺氧。 她都不知道时间过了过久,只知道她后背都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像是跑了几十里路,累得趴在他胸口小声的喘息。 卫无平躺着,气息比她的还要急促,像是跑了八百里。 双儿不禁诧异,他有这么累吗? 离得近了,她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 铿锵有力,声声不息。 速度颇快。 缓了一会儿后,她有些犯困了。 眼皮有些沉重,她抬手揉了揉。 一抬手,发现手腕有些疼。 刚刚卫无一直攥着她的手腕,力道不自觉用紧,似乎抓了一圈瘀痕。 她撇嘴,「卫无,你把我手腕抓疼了,估计都青了。」 卫无脸上薄红未退,眼角带了一抹春色,只是可惜,夜里暗,双儿看不清。 若不抓着她的手腕,她总会无意识的圈上他的腰。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所以只好先按着她的手腕。 只是这解释他是没办法说的。 他伸手,拉着她的手腕摩挲了两下,囫囵道:「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双儿秀眉微蹙,撇嘴回了一句,「那下次不要抓我手腕了。」 说完,才觉出不对,也觉出卫无话里的不对,再次鸵鸟一般的拱到被窝,背对着他。 卫无勾唇,一把将人揽到怀里,轻轻拍了拍,道,「睡吧。」 双儿没敢乱动,老实的窝着,不一会儿就困了。 察觉到她的唿吸平缓,卫无才将她松开,睡姿摆正。 自己坐起来,运功调息了一会儿。 默念了很多遍静心诀。 感觉燥热褪去,才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 这雨像是积攒了很久,下起来没完没了,城中的人不免唏嘘感嘆。 有些靠摆摊为生的人都在发愁。 这天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放晴,都已经十天了。 十天没出去讨生计,一些不爱存钱的小贩都捉襟见肘了。 小贩们只关心何时能出去摆摊,劳动的人关心何时能出去做工。 农民担心,这么大的雨,该影响收成了。 只有一些有远见的商人智者和知县们,个个明了,心里一阵感嘆。 这新来的钦差大臣,可真是做了一件丰功伟绩。 保住了几千人的命,挽救了多少损失,这等业绩,啧啧,要发达了哦。 京城已有负责水利处的人连连传来最新消息。 河水暴涨,超出了歷年来的最高水位线。 若不是那钦差大臣,有先见之明,果断的做了决策,重新修筑了堤坝,怕是早就决堤了。 即便重新修筑,但因时间上略微匆忙,西北边堤坝还是决堤了一部分,幸而排水沟和个人门前的福寿沟措施做得好,水被及时疏散了。 这十天,雨势最勐,到了第十一天,总算小了那么一点,转为中雨。 避过了这一劫,后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直等到雨势停住,天气放晴,在着人重新修补决堤的部分即可。 唐晏宁站在窗边,看着渐小的雨势,心里放晴。 下游人的命,保住了。 顾怀生在作画,画的是青城郡万峰山的烟雨图。 青城郡,实则是个极美的地方,山清水秀,繁花似锦,水天一色。 雨势停了后,他打算带阿宁游览一番再回去。 第310章 老皇上的心思 ()」 雨势停了后,他打算带阿宁游览一番再回去。 反正也不会有圣旨下达,再来一波人抓他。 青城郡连下了这么多天暴雨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宫里,满朝譁然,议论纷纷。 甲大人感慨:「原以为只是毛头小子纸上谈兵,乱用职权,不曾想,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乙大人赞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丙大人不服:「哼,运气使然罢了,本来瞎指挥的,没想到歪打正着而已。」 丁大人质疑:「确实,不无可能,而且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巧?这细鳞河的堤坝歷届没事,就他发现了问题,而且还快速修好了,这若不是有先见之明,就是蓄意谋划的,啧啧,细思极恐啊。」 忠义侯听到几个大臣的窃窃私语,哼了一声,义正言辞:「话不能这么说,人家修好了就是走运?谁能窥测天象,谁能提前预知?人家无非就是细心,做事诚实,不像歷届的钦差,都是打着幌子,走个过程罢了,还说人蓄意谋划?你们就是眼馋,就是眼红,眼红人家有真本事。」 忠义侯脾气很直,说话更直。 歷届的钦差大臣有没有做实事儿,不少官员心中都是门儿清。 言语发酸的,无外乎就是嫉妒。 消息传来后,朝中夸赞的,追捧的,不服质疑的都有。 唯有忠义侯怼的最直接。 部分官员都不愿意跟他来往。 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眼眸沉静,一脸威仪,摆摆手,示意不必在议,退朝。 百官高唿,齐齐跪下恭送。 皇上走后,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去,一路上高谈论阔的议论。 五皇子和二皇子也在其内。 五皇子赵景轩已经十六,唇红齿白,面相俊美,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他笑问:「二哥,对这顾泽是何看法?」 二皇子赵景浩年约二十七,高大威勐,剑眉星目,和五皇子比起来,显得锋利很多。 他瞥眼,「没什么看法。」然后大步离去。 赵景轩的的生母容贵妃和赵景浩的生母丽贵妃一向不合,在后宫争斗的厉害,两人的儿子也合不到哪儿去。 赵景浩又年长五皇子十一岁,更是没有共同话题。 赵景轩看着二哥甩袖离去时的背影,神色如常,涵养很好,眼眸含着一抹浅浅的笑意转身离去。 只是那抹笑意不达眼底。 老皇帝退朝后,便去了御花园。 年纪大了,容易畏冷,六月的天还披着一件明黄的薄披风。 他站在御花园,望着湛蓝的天空,身形显得有些佝偻。 深深嘆了句,终究是老了,不比年轻人。 一旁服侍了几十年的李公公忙接话道:「圣上才不老呢,您现在不过是知天命之年,精神矍铄,日后的路还长着哩,您可别嘆气哪,这天下可还指望着您呢。」 李公公跟了几十年,自然琢磨皇上的心思琢磨的透透的,什么话爱听,什么话不爱听,他拿捏的妥妥的。 这一番话说完,皇上忍不住失笑,虽知道是夸张的成分,还是忍不住有点开怀,转头坐在了石桌面前。 李公公忙积极的倒了一杯热茶递上。 茶香四溢,茶温刚好,显然是一直备着的。 皇上接过茶,抿了一口,道:「庐山云雾。」 李公公笑着回:「回圣上,正是,这是今年的第一批新茶。」 庐山云雾条索粗壮,青翠多毫,汤色明亮,叶嫩匀齐,香凛持久,醇厚味甘,这两年,皇上格外偏好这个茶。 皇上笑了笑,眉目有些慈祥,夸道:「轩儿有心了。」 五皇子不争不抢,性格恬淡,听说父皇爱喝庐山云雾,这两年每到採茶时间都是亲自去庐山採茶,督促,带回最新的第一批茶,可谓是孝心可嘉。 继三皇子的事儿过后,老皇上对皇子们的权利收的格外紧。 即使是太子殿下,也只是暂时监国,手下并没有放太大的实权,一些重要决定,还是要经过老皇上的同意。 偏偏这个五皇子小小年纪,看淡风云,对朝中诸事儿都不上心,游山玩水,採茶烹茶,雅兴的很。 却也正因为这份闲适,不追逐,格外赢得了老皇上的喜欢。 老皇上眉眼里带着宠溺,吩咐道:「小李子,传朕旨意,将那对南海夜明珠,还有景忆窑的腊梅绕枝茶具,赐给轩儿。」 李公公的恭敬的应是,转身去吩咐。 心里不免微微嘆息,太子殿下终究是不得圣上喜爱。 在朝堂兢兢业业的打理这么多天,说被禁足就被禁足,说撤了监国之权就撤了监国之权,而五皇子的一杯茶,就能博得龙颜一悦,赏赐名贵的茶具和夜明珠。 李公公刚走一步,皇上又突然出声道:「小李子,再传一道旨意,解除太子殿下的禁足令,恢復监国之权。」 李公公内心一怔,仍然是恭敬的低头应是,表情不见一丝波澜,转身吩咐人去拟旨。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白底蓝花绕莲杯,语气带着嘆息,「朕乏了,接着修养一阵再说吧。」 李公公忙接了两句,说圣上当以龙体为重,琐碎事还是交给太子殿下吧,也可以顺便多炼锻鍊太子殿下,磋磨些经验。 老皇上不语,只是深深的看了看李公公一眼。 五十多岁的李公公看着愈发慈眉善目,被皇上盯着,神情一样从容。 只是后背微微泛起薄汗。 老皇上放下茶杯,起身,看着远处御花园里争奇斗艳的花,微微出神。 不喜欢太子归不喜欢,但是扪心自问,这三个成年皇子中,只有老四最合适。 而且最果断,有远见。 若不是老四强行下令,以最快的速度拨款修筑堤坝,那青城郡的损失,恐怕是…… 哎……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吧。 那么多铮铮儿郎中,竟然最后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生的儿子最出色。 老皇帝有些唏嘘,嘆了几嘆,他何尝不在乎出身。 老四的母妃哪儿怕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七品官女,他都宽心不少,可偏偏老四的母妃是个卑贱的宫女。 罢罢罢,老皇帝摇头,摆驾回宫。 接到圣旨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练字儿,下笔不疾不徐,铿锵有力。 第311章 大人是断袖…… ()」 接到圣旨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练字儿,下笔不疾不徐,铿锵有力。 字体颇为大气。 下旨的公公十分谄媚讨好,将圣旨念完后恭敬的递给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轻轻勾唇,眼角漫过一丝讽刺,无论做多好,多么尽忠职守,不喜欢你的,终究是不喜欢你。 恢復监国之权的第二天,太子就下令,将之前派去捉拿顾钦差的人召回,然后又重新下了一道命令。 称顾钦差此行有功,解救了青城郡几千人的性命,此等丰功伟绩,回去后再行封赏,又言明,无需着急回京,等雨季结束,决堤的部分重新修筑完毕,一切后续事宜料理完毕,再行回来。 赵景修知道先生受到了袭击,暗地里早已派人去瞧过,带去了好些人参补品。 之所以下这个命令,让先生多待一些日子,除了修筑决堤的一小部分堤坝,还是主要想让先生养伤,养的差不多再回。 毕竟回京路途颠簸,先生有伤在身,他不放心。 太子殿下恢復监国的事儿比圣旨更早一步传到了青城郡。 顾怀志看着手中的密信唇角微挑,稍微用力,信纸化为齑粉,飘飘扬扬的散落。 甩了甩手中的粉,他双手背后,去找阿宁去了。 雨势渐小,唐晏宁又吩咐人开始去找卫无他们了。 一天没找到,她一天不放心。 顾怀生出言安慰了几句,两人去了书房。 刚到书房,门被敲响了。 「进。」 一个聘聘婷婷的丫鬟低着头,规矩的行了一礼,端着茶具进来。 丫鬟瓜子小脸儿,杏色襦裙,领口偏低,胸前丰腴,是个美人。 身段好,样貌也好。 而且这个美人丫鬟还泡的一手好茶。 顾怀生伤势渐好的几天,便开始饮茶,本来是唐晏宁泡的,那天泡茶不甚烫到了手,顾怀生便不让她泡了,让下面的丫鬟随便哪个泡,都一样。 出门在外,他不是特别注意细节的人。 谁知第二天送来的茶,意外的泡的不错。 然后他便固定了一个人泡茶。 美人丫鬟之前在茶坊待过一段时间,确实学过泡茶,泡的尚可。 她已经连泡三天茶了,但每次泡茶的时候,仍然能盯着着谪仙般的大人看的如痴如醉。 顾怀生仍旧一身月牙白袍,腰束玉带,袖口衣襟皆用银线勾勒的捲云纹,清新俊逸又不失大方。 他身形高挑匀称,气度温文,往那儿一坐,端的是儒雅端正。 不只是这个丫鬟,府里的一众丫鬟,每次见到这位钦差大人,背地里都在暗暗议论。 所以美人丫鬟每次过来,衣衫愈发单薄,领口愈发低。 这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 偏唐晏宁跟没事儿人一样,不仅什么都没有发作,还让丫鬟继续泡茶。 自己好整以暇的立在一边,安安静静的当着一个小厮。 今日丫鬟一样打扮的花枝招展,声音裊裊,「大人,茶好了。」 顾怀生一手拿着近日堆积的公文看的认真,一手放在桌子下面,轻轻的嗯了一声。 眼都未曾抬。 丫鬟面上有一丝气馁,这都三天了,这大人莫不是瞎了,怎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在这群丫鬟中,可是顶漂亮的,要不是主母不许,中间多次干扰,郡守大人又惧内,她之前早就爬上了马德才的床了。 不过没爬成床也没有关系,这走了个老的,来了个俊的,新来的钦差大臣样貌身形,无一不是顶好的,此刻她倒是庆幸,之前没有委身于马德才。 丫鬟有点不甘,咬牙,想主动一次试试看。 于是端着茶,准备递过去。 刚刚起身,就听得那位清风霁月的大人轻轻的斥了一句,「别闹。」 声音温柔,带着宠溺。 丫鬟愣了。 唐晏宁也愣了。 顾怀生扭头,看着唐晏宁,语气带着无奈,道:「听话,晚上给你。」 一直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的唐晏宁一脸懵。 给我?给我什么? 顾怀生将她的手明面的放在桌子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丫鬟瞪大了眼睛。 敢情刚刚大人另一只手一直放在桌子下面,是一直牵着那小厮吗? 唐晏宁也终于明白了,他刚刚为何在丫鬟起身的时候,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腾的一下红了脸,她一把抽回了手。 丫鬟见到这幕脚步踉跄了一下,茶托盘堪堪端稳,急急的放下,匆匆行了个礼出去了。 啊…… 清风朗月般的大人啊,竟然是个断袖。 难怪,看都不看她一眼,而是天天带个小厮在身边。 想起大人刚刚捉着那小厮的手,动作轻柔,眉眼间带着的一抹桃色,她的心啊,就碎了一地。 丫鬟走后,唐晏宁蹙眉嗔了他两眼,推了他一下,「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小厮打扮吗,你这样,回头府里要传你是断袖了。」 顾怀生无所谓,「传就传吧,一劳永逸。」 谁让他有个奇葩的娘子呢。 人家娘子看见有异性扑上来,都想法给掐了,就他娘子一脸淡定,跟看好戏似的,立在旁边。 索性,一起下水吧。 唐晏宁是对他百分百的信任,所以才有恃无恐,而且她不也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吗,又没心宽到让他二人独处过,就是无觉得无聊,想看看怀生碰到别的主动的人,一般怎么处理。 结果打死她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处理。 她的脸啊。 她再出房门的时候,感觉丫鬟小厮们看她的眼神都带了颜色。 之前几个品行还不错的丫鬟,默默的远离她。 还有几个一直积极拍马屁拼命露脸的小厮,也默默的远离她,表情还特么带了一丝丝鄙视。 仿佛再说,看,这人是断袖,咦…… 唐晏宁觉得在青城郡没法待了。 晚上气不过她真的是逮着顾泽捶了好几顿,都不消气。 最后把某人捶恼了,不管不顾的将人压在了榻上。 那次一刻钟后,他阴影又回来了几天,这几天都是老老实实的。 背上的伤势痊癒的差不多,又有师傅的汤药针灸辅助,不说恢復以前的体质,适当运动不在话下。 所以,一刻钟的这个坎,他今天要彻底翻篇。 他信心在握,胸有成竹。 可是某人偏偏作对,故意使坏,频频使坏。 自打那次落雷闪电受到惊吓后,唐晏宁好像琢磨到了一个不能言说的门道。 第312章 梦里的时光静好 ()」 顾怀生脸色涨的通红,手撑在两侧,一动不动。 不敢动。 谪仙般的容颜染上了一层绯色,偏偏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眸子里带着不满,他警告,「松开。」 唐晏宁小脸带着倔强,还有一丝得意,就是不松。 反而还较着劲往相反的方向使。 顾怀生额头隐隐布满一层薄汗,声音有些压抑。 他低吼,威胁,「再不松开,下次为夫就把你拖到书房,花园,后院……」 而且是白天。 要是白天在传出一点动静,那她觉得她在府里更无法蹲着了,思前想后,她才妥协,哼哼着不满。 给了他一丝空间。 顾怀生吁了一口气,额间绵密的汗珠落了几滴下来。 像安抚似的,他又亲了亲她。 然后…… 翻身农奴把歌唱。 叫水的时候,厨房都炸开了,因为那个丫鬟大嘴巴的很,回去就传开了。 现在是全府人人都知道,大人是断袖了。 没人敢议论顾怀生,但是背后议论唐晏宁议论的可起劲儿了。 啊…… 唐晏宁捶胸顿足,早知道当时直接把那丫鬟给掐了。 ~~~ 习惯这个东西,双儿觉得有点可怕。 这才几天,几天啊,她就能和卫无相处的如此自在了。 一连下了十天雨了,中间偶有停停,两人便一起出去,卫无打个野鸡,野兔之类的,双儿去采蘑菇。 到处是湿哒哒的,幸而他们当时的柴火捡的多。 采完蘑菇回来时,又下起了一阵雨,时间很短暂,但是把卫无淋湿了。 她还好,因为卫无一路护着她。 回来后卫无脱掉了外套,用内力烘干了中衣。 她生火烧水,洗蘑菇,卫无去杀鸡。 洗好蘑菇后,卫无将鸡放在锅里,她将蘑菇放在锅里,配合越来越默契。 晚上喝了一次蘑菇鸡汤,有盐调味,硬是吃啥都好吃。 小兔子没死,绑着腿儿放到洞里,留着明天吃。 雨停了不过半个时辰,又开始下了起来。 淅淅沥沥的,但是却没有之前势头那么勐。 晚上吃完鸡,双儿去洗洗刷刷,放个木盆在外面接水,回来烧水,然后擦澡洗头。 卫无仍然守礼的转过去,闭目打坐,运功调息。 这几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癒合的很好。 他不禁感嘆,遇到的那位老爷爷真乃高人也。 双儿洗好后,将水换好,留给卫无,然后走到床上转过身坐着。 两人配合的越来越默契,拘谨也少了几分。 卫无洗好后,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帮她烘干头髮,一束一束,很仔细。 双儿无聊,「卫无,你说我们什么能下山?」 待在这个山洞里要啥啥没有,好无聊啊。 卫无烘干了一束将头髮撩到她胸前,又捻起一束,放在掌心,「快了,雨势小了很多,估计再有两天就该停了,到时候我们就下山。」 双儿嗯了一声,眼睫低垂,有些蔫蔫,「小姐这么多天没看到我,会不会以为我们两个死了?要是这样,小姐肯定伤心死了。」 她当时掉下山崖都以为自己肯定会死,小姐这么多天没有她的消息,该有多伤心。 卫无道:「不会的,主母一直没找到我们的尸体,便该猜到我们凶少吉多。」 双儿嗯了一声,叽喳着雨停之后回去,她要干嘛干嘛。 卫无耐心的听着,直到她的头髮全部被烘干,然后以手为梳,帮她通发。 双儿打了个哈欠,歪在卫无的怀里,眼眸半阖,显然有些睏倦了。 卫无就这么静静的揽着她,将她的髮丝全部梳通,拢在一边,放在手心把玩。 直到她感觉唿吸平稳,陷入好眠,才将人放平。 他无睡意,便双手枕于脑后,看着模模煳煳的洞顶,听着雨打芭蕉声声落。 雨势不停,芭蕉叶被雨水压弯了腰,发出了清脆的水滴声,声音由近到远,逐渐听不真切。 渐渐的,他也有了睡意。 他做梦了。 梦里不是无休止的厮杀屠戮,没完没了的负重训练,也不是血染的天空,到处充斥着刺眼的红,和悽厉的嚎叫,而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青山绿水,云雾裊裊,湖光一色,那是一座很美丽的山。 正入傍晚,锦带般的彩霞铺了半边山。 山脚下坐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农院。 三间简单的青瓦房,院里格外宽敞,进门左边有个花架,花架上爬满了牵牛花。 清绿的叶子,粉色紫色的花儿争相开放,煞是好看。 右边种了好些绿油油的青菜,还圈养了几只鸡,咯咯的欢快叫着。 院里还堆放着几根新伐下来的黄花梨木。 梦里他穿得是最简单的粗布衫,袖口挽起,手里拎着一包糖酥酪,肩上扛着一包工具,脚步轻快的回去。 大门口已经站着一位婉约的女子翘首以盼。 她梳着妇人髮髻,穿了普通的农妇襦裙,只是颜色有点活泼,是嫩绿色,显得她年纪愈发小。 她笑的很甜,见到他便立刻欢喜的走了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糖,踮起脚尖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眉眼弯弯,然后拉着他的手,进屋吃饭。 她积极的帮他布菜,然后问他今日出去做工累不累。 梦里的他好像早已适应,神色虽看着有些平淡,但是眉眼里却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他摇头,不累。 那女子的杏眼儿圆圆,水汪汪的,像是盛满了秋水,盈盈晶亮。 笑的时候,声音特别清脆,比挂在屋檐上的风铃声,还要悦耳几分。 饭后,女子去洗碗刷锅,然后烧洗澡水。 他则拿着工具包去了院里选了两根木头,捣鼓着一个鞦韆。 她说,她想要在院子里做一个鞦韆,到时候可以边盪鞦韆边赏日落,岂不快哉。 天边晚霞散去,农家小屋被黑夜笼罩,月亮像是捉迷藏一样,时不时的隐匿在乌云里,遮住一地流光。 鞦韆还没做好,女子突然叫他,让他回去休息,天晚了,明天在做。 他应了一声,起身掸了掸了衣摆上的碎屑,往屋里走去。 女子早已沐浴好,在绞着头髮,坐在梳妆镜前,脂粉未施,小脸素净白皙。 他看了一眼,便拿着衣服直接去了耳房洗澡。 出来的时候,他松松的着一件中衣。 第313章 会不会怀孕? ()」 她转头,笑的温和,他很自然的主动走过去,拿掉了她手里的布巾,帮她烘干了头髮。 她笑着跟他说她今天做了什么,去哪儿了,明天想去买两条鱼回来,打算做个红烧鱼吃,还有今天赶集她碰到了谁跟谁…… 很琐碎的事儿,他听得耐心,时不时的嗯了一声,唇角勾起浅浅的笑。 她穿得很单薄,一件中衣而已,她坐着,他站着,从上望去,他甚至能看到她粉色的小衣边缘,还有脖颈上一根细细的粉色系带。 他喉结滚了滚,匆匆的帮她把头髮烘干后,将人抱起。 女子的脸儿染上了动人的胭脂,头埋在他的怀里,没有反抗,像是早已习惯,乖乖巧巧。 帘幔落下,遮住了一室缱绻的景色。 她的唿吸,她的声音,她绵软的身躯,无一不让他沦陷。 他很疯狂。 她没推拒,目似烟波,脸上的晚霞愈发红艷,甚至主动圈着了他的腰,主动缠着他…… 如墨的青丝铺满枕被,几缕缠绕着他的指尖。 声声旖旎在耳畔迴荡,他似乎没了理智。 本来刚刚从乌云里爬出来的月亮,似乎都被这农家小院里的春色羞的不好意思,又悄悄的躲回云层,留下朦朦胧胧的余晖。 当灭,顶的感觉传来时,卫无勐地坐起来。 唿吸粗重,眼眸红艷。 双儿被他惊醒。 她揉了揉眼,这几天有些适应黑暗,模模煳煳的瞧着他坐起来的轮廓,还有不自然的声息,顿时没了睡意,坐起来,关心道:「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伤口痛?」 手触及到他的手才觉得他手烫的厉害,她忙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比他的手还烫。 「卫无,你好像发烧了,你头很烫。」她声音带着关心,说完就要起身,去打水,给他降温。 雨声不知何时住了,偶有几滴水落在洞口的芭蕉叶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卫无突然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禁锢在了身下。 没有犹豫,他覆了上去。 双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懵,眼睛眨呀眨呀。 反应过来后,就是现在的样子,他的气息不稳。 她顿了一下,没有反抗。 这十天,共处一室,外面日日下雨,两人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窝在山洞里。 山洞里又只有一张床,晚上谁都不愿意让对方委屈在地下将就,自然而然的,都是在一起。 到了晚上,卫无总是会抱抱她,亲亲她,然后相拥而眠。 他动作都很克制,力道分外轻柔,所以双儿才觉得习惯是个可怕的存在。 她竟然逐渐适应了。 但是今天的他不一样,他似乎很急,很躁。 似乎,有点理智不清。 双儿当他刚刚做了不好的梦,有点梦魇,所以乖乖巧巧的不动,任他平~復。 卫无感觉得到她的柔顺,一如在梦里,在梦里…… 她十分听话,用声音缠绕着他,用身体缠绕他。 内心最深处的欲.念被勾出来,无处隐藏。 他想破坏,肆意破坏。 双儿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本以为他应该和之前一样,但是他的另一只手…… 她有些慌了,「卫无,卫无……」 声音被淹没。 卫无没听到,没听到,满脑子都是梦里的场景,挥之不去…… 双儿声音染了一层呜咽。 卫无终于恢復了一丝神志,退开了两分,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她眸子里有泪,带着点点微光,卫无瞧的真切,心里漫过自责,懊恼的说了句,「对不起。」 双儿见他停下,没追究他刚刚的越矩,而是先关心道:「卫无,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你发烧了,你头很烫,你知道吗?」 他觉得卫无可能是因为发烧,才有点失去理智。 他身子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压抑的厉害,「我没事。」 双儿道:「你松开我,我去给你打水,降下温。」 卫无没动。 她动了动手腕,示意他放开。 他总是这样按着她的手腕。 今天他似乎没控制住力道,她的手腕已然泛红。 卫无松开了她的手腕,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手腕自由,双儿第一时间就去摸了摸卫无的额头,还是烫。 她抽回手,「干嘛突然道歉?」 卫无没说话,坐直了身子拉开距离,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对不起,他刚刚太冲动,冒犯了她。 双儿摇头,跟着坐起来,「没事,你快点躺好,我去给你打水降降温。」 她担心,别是白天他出去摘果子的时候淋了雨,又生病了。 这里荒无人烟,他要是在生病,可如何是好。 她的头髮落在了他的手心,有点凉,有点滑,他声音很低,低的有点沙哑,「没事,我缓一缓就好。」 双儿还是不放心,但是卫无执意说没事,她也就没再多说。 她问:「你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卫无点头,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翻身重新躺平,自然的将她揽入怀中,心里默念静心诀,一遍一遍念着。 双儿听着他的心跳,想起刚刚他的动作,小脸再一次染上了红晕。 她纠结了会儿,才磕巴道:「卫无……」 「嗯。」 「我们,我们……这样,我,我会不会怀孕?」 怀孕? 卫无勐地一怔,刚刚念了半天的静心诀感觉白念了,他耳尖泛红,问了一句,「你想要孩子?」 听他这么说,双儿立刻坐起来,两手挥着解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卫无也跟着坐起来,夜里很淡,但她的表情,他意外的瞧的真切。 她低着头,双手攥着被角,抓的一团皱。 她声音很小,「我只是听说,听说两人在一起睡了,就会,就……」 「不会怀孕的。」卫无有点哭笑不得的打断道。 双儿听说不会,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本来也想问问他的,就是一直没好意思。 刚刚实在是忍不住了。 卫无好奇,「谁告诉你,男女睡在一起,就会……有孩子?」 说到孩子,他声音也小了很多,耳尖红色蔓延。 双儿一本正经道:「小姐啊,小姐说的。」 提起小姐,双儿就惭愧,小姐当时教导她的,在卫无面前,她全忘了,小姐要是知道她这样,回去后要骂死她了。 卫无额角微抽,竟然是主母。 第314章 被找到了,要回去 ()」 又想起她以前那些单纯犯傻的动作,他微微嘆了一口气,觉得回到上陵后,一定第一时间就去提亲。 其实唐晏宁有点冤。 十二岁的唐晏宁无意间撞到了假山后唐晏玉和温子杰那一幕。 回去后就对双儿耳提面命了好几日。 日后一定要洁身自爱,没有成亲之前不能跟男子亲亲抱抱,更不能睡一起,不然就会怀孕的。 然后名声就没了,最后下场还很惨。 那时,唐晏宁自己都尚且是一知半解,而且双儿比她小一岁,比她更单纯,所以她只好说的严重一点,让双儿铭记于心。 不曾想这丫头真的深入心扉,这都四年了,还记得清清楚楚的。 卫无轻轻安慰了她几句,夜又恢復了寂静。 ~~~ 天空终于放晴了。 连下了十几天雨,许多人窝在家里都要发霉了。 这一放晴,街道上立刻又热闹了起来,吆喝的,叫卖的,还有在家憋久了的贵人都出门逛上一逛,城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郡守府前,停了几匹骏马,宫里的圣旨终于到达了。 领头的是一个太监,还是上次去状元府宣旨的那个年轻的太监。 顾怀生出府相迎,那个太监看到了唐晏宁,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拆穿,十分客气的宣读了圣旨,又夸赞了一番。 这位顾修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太监很有眼色,宣读圣旨后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坐了一会儿,将朝中动盪的局面透露了几分,并且说出太子已然重新监国,朝中无人不服。 若不是太子果断,力压众议,但凡走个正常的流程,或者耽搁些时日,青城郡的损失都不可计数。 顾修撰纵然聪明心细,但是没有太子支持,一人也终究难成事,所以现在满朝都是对太子的称赞和恭维,暗中又有几个大臣悄悄的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顾怀生点头致意,谢了几句。 太监走的时候传达太子的话,不必着急回京,细细处理后一切好再返回也来得及。 顾怀生明了,怕是殿下想让他伤养好在慢慢出发。 他笑着说知道,谢过太子殿下。 太监颔首,笑的温和,转身带着人走了。 这一走,将之前第一拨传旨意的人一併带走了,负责押送的正是殿下曾经悄悄派来的那群暗卫。 那五十几个晕着的人顾怀生这两天没有用迷药,但是依旧是憔悴不已。 那个声音细的有些尖锐的太监,看到这次宣旨的人时,后背不自觉冒了一层冷汗,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来人是太子殿下身边,目前最为得宠的近侍,冉公公。 五十几个护卫来的时候精神抖擞,回去的时候个个瘦的蔫巴巴的,提不起劲儿。 毕竟这十几天除了吃就是晕,吃也没吃多少,每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派去的人终于有消息传来,已经找到卫无和双儿了。 唐晏宁激动的不行,问那个率先前来报信的人,「在哪儿找到的,两人怎么样,都还安好吗?有没有受伤?」 暗卫低头,双手抱拳,语气恭敬,一一详细的说出。 唐晏宁激动的没忍住,抱着顾怀生蹦跶了两下。 一行下人看到:「…………」 绕走绕走。 他们一行人顺着分流到了在缥缈山底下溪流处,看到了双儿的一块袍子绑在树枝上。 双儿当时拖着卫无走的时候,就把身上的袍子划掉了大块,撕成几个小布条绑在树枝旁,做记号。 她坠崖的时候就知道来救兵了,只是她没有等到救兵就坠崖了。 所以他猜测,姑爷他们肯定胜利了,肯定会派人来找,所以她当时留下了记号。 那日雨势绵延,雾蒙蒙的,暗卫根据布条找到了山洞处。 带队的暗卫叫司广建,年约十七八,生的眉清目秀,就是肤色偏黑了点。 看到卫无的时候,一行人激动的当时就跪了下去,司广建有些热泪盈眶的喊着,「领队,你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卫无负责顾怀生手下所有暗卫的挑选培养训练。 在那种艰苦苛刻条件下出来的他,培养暗卫时,就人性化些。 他制定了很多计划,合理的训练,也有合理的比试晋升,但是却没有让人以命相拼。 不是非得用残忍冷酷的法子,才能训练出铁血的暗卫。 卫无手下培养出来的暗卫个个是铮铮儿郎。 这里的暗卫也都是可怜的孩子,被拐卖的,发卖的,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什么样原因的都有,而且,都是自愿跟随他的。 司广建就是一个又努力又勤奋的人,可偏偏天赋不好,学什么都慢。 卫无虽然制定了合理的比试,但是他一样很严格,不合适的依旧会被淘汰,或被放到庄子上做工,或者去其峰那里打杂,稍微聪明些的也可以去跑腿。 司广建就想跟着卫无,因为是卫无将他从小倌楼里救出来的。 看在他勤恳努力的份上,卫无又给了一次机会,现在的司广建,终于算得上是比较出色的暗卫。 卫无身上的袍子被划伤了多处,看着有些狼狈,司广建当时就脱了自己的外袍递给领队。 卫无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不用。 既然寻到了两人也没耽搁,带上蓑衣斗笠,朝青城郡出发。 走的时候,她将山洞里收拾干净,薄被褥子叠好放在柜子里,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走了。 卫无也看了两眼,这十几天在山洞里日常,是他成为暗卫后最温馨平静的时刻。 内心嘆了一句,他转身带着双儿走了。 两个暗卫共乘一匹马,腾了一匹给领队。 司广建本来是要腾两匹出来的,让领队和那小厮一人骑一匹,但是领队说她不会骑马,于是自然而然的和她共乘一匹。 双儿坐在前面,什么都没问,按捺住心里的好奇,一直盯着前面的路。 终于要回去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好激动。 暗卫们都早知道卫无的真实样貌,也知道领队是临时受任成了主母的护卫后才易的容,所以对卫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稀奇。 司广建一路上对领队,那叫一个热情,嘘寒问暖不在话下,若是卫无允许,他恨不得都去捶肩捶背。 第315章 贴心的司广建 ()」 直看的双儿忍俊不禁。 原来卫无还有这么活泼的下属。 两人共处了十二天,关于卫无的身份,他大致解释了两句。 只说自己原是皇家暗卫,机缘巧合被主子所救之后,投靠了主子。 再多的,双儿也没问。 双儿看着司广建滔滔不绝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几声,司广建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笑着,和双儿攀谈了几句。 他们一行人,早就看出双儿是女子,双儿也没有隐瞒。 司广建健谈,在暗卫里人缘颇好,他说话时,旁边的暗卫总也是忍不住衬一句,插个嘴,氛围好不热闹。 双儿很礼貌,一直都是微笑相对,而且那几个暗卫都挺活泼,说了好些趣事儿,双儿笑的清脆。 卫无蹙眉,收紧了手里的缰绳,瞥了那几个年轻的暗卫一眼。 暗卫们顿时噤声了。 这得亏是在回去的路途中,要是在训练场上,领队这个眼神大概是,出去跑五十圈。 跑不够不要回来。 司广建极其有眼色,看着领队主动和一个姑娘共乘一匹马,就大概猜到了一些。 领队是谁,眼里除了主子,和训练暗卫,估计再也没有什么事儿上心了。 司广建跟在卫无身边三年了,母的都没见过,更别提有女人了。 而现在,领队竟然和一个女子,在山洞里住了十二天……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司广建脑补了一下画面。 脑补半天,他摇了摇头,嘆口气。 领队的性子太沉默,他脑补不出来领队和女孩子相处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曾经他以为,领队这个性子要注孤生了。 他还幻想,这样也没关系,要是日后自己成亲了有孩子了就好好教导孩子,长大孝顺领队呢,到时候一样有人送终。 看来现在不用咯。 领队自己可能都没注意,他看人姑娘的眼神,多温柔哦。 司广建也是故意和双儿攀谈的,看看主子对人上心到哪儿种态度,啧啧,没想到哦,这才对他们笑了笑,领队就不满了。 得出结论,领队日后肯定也是个醋缸,和未来师母打好关系刻不容缓。 登时他就改了口,也不叫双儿姑娘了,叫师娘。 虽然称唿卫无为领队,但实际上卫无更像他们的师傅,教导他们,训练他们,也关心他们。 双儿闹了个红脸,低低的解释。 卫无没出声,刚刚很臭的脸色缓和了两三分,手中马鞭一甩,马儿在绵密的雨帘里面奔跑了起来。 天黑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处客栈落脚。 雨天持续的久,客栈生意也不算好,清清淡淡的,空房颇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客人,可高兴坏了掌柜,忙热情的招唿。 他们这一行人一共十八个人,加上双儿和卫无,是二十个人。 两个暗卫一间房,司广建去要的房。 卫无叮嘱了下,给双儿单要一间。 司广建领命。 这么多人,双儿不能在跟他一间房了。 即使知道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人,但是卫无也不想让双儿被人诟病。 晚上暗卫们总算踏踏实实的吃了一顿热乎饭。 这些天,他们紧张的寻找领队,带着担心,几乎每个人看着都消瘦了一圈。 卫无吩咐他们随便吃,也可适当饮酒,帐目算在司广建头上,回去后找他报销。 十几个暗卫顿时谢声一片。 不乏有几个人感慨,现在的领队多了一丝人情味。 平日里领队最为严苛,不是逢年过节,绝不允许他们饮酒。 而且周身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只有司广建那厮皮厚的能在他面前混个脸。 好酒好菜吃完,暗卫们个个有点脚步虚晃的回了房。 双儿住的是上房,和卫无是挨着的。 卫无吩咐小二送了一套新的小厮装给双儿,并且自己冒雨出去了一趟,买了裹胸回来。 双儿到了屋子里最先要的就是水,她要沐浴,终于可以好好的沐浴了。 她梳洗完毕,看着新的小厮衣服下面压的抹胸,小脸微红。 这边梳洗好,门就被敲响了,送饭菜的小二来了。 双人一个人就有八个菜,客栈虽不比青城郡的繁华,但是招牌菜还是有的,看着荤素搭配,甚是不错。 味道没有青城郡客栈的好,但是也可。 双儿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儿八经的吃顿饭了,这味道,她满意的很。 她正吃着,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她走到门口,没有开门,隔着门问道:「谁啊?」 她并没有在叫什么服务。 「我。」 门外传来卫无淡淡的声音。 双儿连忙打开了门,看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齐整的站在门口,笑着将人拉进屋。 躲在走廊暗处的司广建,看着领队大人和人家牵手手了,哎呀妈呀,小心脏激动的不行。 没想到领队和师娘已经到了这么一步了。 他原本担心领队那冷冷的性子不讨喜,现在看来,纯属是自己想多了。 领队冷没关系,师娘热情就行呀。 难怪老一辈都说找媳妇不要找性格一样的,要找互补的,才能过的长远。 瞧瞧,他们领队多会找。 司广建瞅着闭上的门,就准备转身回屋。 领队进去了,想啥时候出来,他们就不八卦了。 他这刚刚一转身,顿时被身后的两三个人吓一跳。 「你们在这干嘛?」他声音带了一丝呵斥。 那几个暗卫还年轻,十六七的年纪,正值青春。 只有一个年纪和司广建差不多大,叫姜兴,他嘿嘿笑着,挤眉弄眼,你干嘛我们就干嘛。 他们看司广建偷偷的蹲在拐角处,也好奇,悄悄的走了两步一看,原来是领队进了人家姑娘的屋。 几个人顿时心照不宣,一副都懂的样子。 司广建提醒他们,今夜你们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不要往外说。 不然领队发现咯,都捲铺盖去庄子上做工去吧。 哈哈,身后的两三个人表示明白,这几个人都是在卫无面前露脸较多的,忠诚度毋庸置疑,就是稀奇哦。 几个人笑笑闹闹回了屋,倒头大睡。 毕竟今夜都饮了一点薄酒。 双儿很自然的拉着卫无的手,走到桌子前坐着,「卫无,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念叨着这么多菜我一人吃不完呢,吃不完就浪费了,多可惜。」 第316章 摧毁花楼 ()」 卫无坐下后眼角无形的抽了抽。 那厮骗了他。 他也是先沐浴的,刚刚洗好澡,司广建敲门,说师娘让您过去一趟,好像有事儿和您说。 语气还挺郑重的。 卫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距离感的,他抬眼瞥了一眼司广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丝毫波动,然后一把闭上了门。 门风震得司广建勐地一闭眼,还要他眼疾手快,及时将门框上扒拉着的手撤回来了。 要不是司广建偷偷躲在拐角处看着,他还以为领队不会去呢。 他心里暗暗记着,司广建的胆子愈发大了,回到上陵后,得去跑一百圈儿。 咳,想归想,他人还是老实的留下来了。 双儿穿得是小厮中衣,有些宽松,因为本来打算吃完休息的,内里也没有缠裹胸。 卫无不自在的别开眼,盯着碗里。 双儿积极的给他布菜,叮嘱他多吃一点。 这个场景,莫名的和那日梦里有点重合。 卫无觉得有些燥,端起旁边的茶杯灌了点茶水。 双儿奇怪,吃饭就吃饭,这个时候喝那么多茶做什么。 她边吃边问了些司广建的事儿。 她觉得司广建挺逗的,卫无身边,就需要这么一个活泼的人,才不会老是闷着自己。 卫无吃着碗里的菜,将如何救得司广建给说了出来。 司广建今年十七岁,在暗卫营里已经待了三年。 他是卫无帮主子去扫平一个拐卖人口的窝点时,解救的。 现在的人拐卖人口,不在单独是女人儿童,样貌好的小青年,一样不放过。 也可以卖到小倌楼里,而且小倌楼里的价格比青楼的价格还好。 因为毕竟男子不多见。 司广建就是被不幸拐去卖的那个。 他们家下有两个弟弟,上有爷爷奶奶,父亲生病,入不敷出,十四岁司广建便早早的出来务工,养活家里。 他在酒楼里打杂,去工地上务工,是个很勤快的小伙子,但是偏偏,他长得比较清隽,就被人贩子盯上了。 于是趁他回家途中,掳了过去,送到了小馆楼。 卫无跟从主子后,在执行任务还是杀人,只不过杀的是坏人了。 查出哪里有不法勾当的,作恶的,地下买卖类的,都是卫无带领围剿的,因为部分地区的官府,根本指望不上。 那次刚好他们找到了那批人贩子,全部围剿了。 救了几十个人,男女一半。 无家可归的他收留了下来,有家可归的派人送回。 走的时候,一个叫姜兴的拉住了卫无的披风,「大人,这位大人,能不能求求你好人做到底,把前两天卖出去的那批人救回来?」 那批人里面有司广建,姜兴和司广建差不多大,被拐卖的这几天,两人有了点情谊,所以被解救后,他求了卫无,希望他们能在伸以援手,救救那些刚刚买走的人。 姜兴样貌一般,又很瘦,肤色偏黑,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小倌楼里老鸨自然看不上,人贩子打算把他们卖到矿场做苦工的。 他的身上很多伤,拉着卫无披风的手都有些抖,但是眼底却带着一丝希望的光。 半晌见那位大人没什么反应,他才低下头,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了。 人家已经无条件救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在要求恩人去救别人? 他慢慢的松开了卫无的披风。 卫无看着眼前瘦巴巴的青年,看到他眼里的祈求光一寸寸黯淡,点头同意了,让他指路。 姜兴眼里的光瞬间又明亮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爬起,报了一个花楼的名字。 这个花楼是地下花楼,做了很多腌臜的生意。 里面的小馆或者女人,只要你有钱,随便玩,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赚钱的工具。 死了一个,再换一个就是。 卫无刚好下一个目的,也是那个花楼。 那次出门,只带了十二个人跟从。 小馆楼和花楼门面是挨着的,坐落在一个郊外一处奢华的院落。 两个门面内里是相通的,方便客人走动。 保不齐客人一会儿想换换口味,所以他们服务做得很到位。 楼里男男女女,莺莺燕燕,有调笑声,有哭喊声,有人撒钱哈哈的大笑声。 看着很热闹,实际上很让人髮指。 舞台上上演着歌舞,只是舞的女子衣衫就是一层纱,连遮都做不到。 台下的客人一大堆,纸醉金迷,灯火暧昧,暗处角落里到处是呻.吟。 舞台上起舞的女子,但凡有客人看中的便直接被拉了下来,一旦有人被拉下来,立刻有起闹声,污言秽语和令人犯呕的气息充斥着着金碧辉煌的楼里。 那些女子是没有权利反抗的,只能被迫承受。 卫无进来后,眯眼,眸子里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抬手,吩咐两个人去守着门口。 这楼里的,一个都别想逃。 姜兴惴惴的跟在后面,看着对方楼里冲出来的一百多名护卫时,有些吓傻了,脑海里闪过后悔,他害了恩人。 对方那么多人,恩人武功再好,怕是也难逃一死,当时他就改变主意,劝恩人快跑快跑。 卫无对他摇了摇头,让他找个地方将自己藏好就行。 然后二话不说,拔剑,身后的暗卫也都利落的拔剑。 一瞬间,楼里的欢声笑语被哀嚎声取代。 卫无带的个个都是好手,手法干脆利落,一百多个护卫,很快解决完了,剩下的就是里面的管理人员。 老鸨见势不好,立马拿钱贿赂,卫无没拒绝,接了钱,然后,挥剑,眼都没眨。 老鸨的头直直的被砍落,鲜血喷涌而出,吓坏了一种被圈起来的客官。 最后,楼里所有牵扯的人员没有一个逃脱,那些被圈起来的客人,个个吓得屁滚尿流。 罪恶大的,卫无直接了结了,还有机会改正的,或者刚刚被拉进来的,恐吓一番放了,让他们回去多做善事。 卫无的恐吓很管用,因为他的眼神很残忍,看他们的时候,也是如同看着蝼蚁。 但凡回头来发现有一个没做到,或者继续作恶,结局只有一个字儿,死。 毫无商量余地。 楼里被解救了二百八十一人。 其中有司广建。 第317章 主僕相见 ()」 司广建当时正被毒打过一顿,放弃了挣扎准备接客。 就幸运的遇到了卫无。 那时候在司广建的眼里,卫无就像从天而降的使者,拯救了他绝望的人生。 他在下面挥剑的动作,每一个都让司广建铭记在心里,震撼着他的心灵。 他也想变的这么强,一定要变强。 最后有一百多个人愿意跟着卫无,剩下的有家可回的,还愿意回去的,卫无都给了一大笔钱。 老鸨递给的钱,本来也是他们的。 最后将全部的尸体堆积在一处,宅子里所有可用的值钱东西搜干净,卫无一把火,烧了那处精美的庭院。 敛来的钱财最后会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后来,姜兴和司广建都加入了暗卫。 司广建的事儿卫无寥寥几句就讲完了,但是双儿听完却是一阵感慨,世道不易,人心更难。 这司广建幸而遇见了卫无,不然在小倌楼里,后半生,可想而知。 估计再也不会有那么灿烂的笑容。 说起小倌楼,她又想起了他们来时住过的入云楼,那时,也有个大汉称唿她为小倌。 卫无这次跟她解释了什么是小倌,解释的很含煳,但是双儿懂了。 她明白了什么是小倌后,心里一阵恶汗,回去的时候,打死也不要住那个酒楼。 两人吃完饭后,双儿唤小二撤下去了碗筷,打个哈欠要困了。 卫无适当的起身,道:「我走了。」 「嗯。」双儿没抬眼,坐在梳妆镜前自己通发。 客栈东西尚算齐全,每个房间都有镜子。 双儿也懂,出了山洞,在未成婚之前,他们不能在越矩了。 山洞里还可以说是情势所逼,那若是在外面还这样,被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所以卫无说要走的时候,双儿反应挺平淡的,她都能知道,卫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卫无见她无甚反应,慢慢的转了身。 到门口三步路的距离,硬是被他走出九步路的感觉。 刚刚伸手触到了门,双儿突然道:「等下,卫无。」 卫无身形一顿,慢慢的转身,手自然的放在身后,语气听着比双儿的还平淡,「怎么了?」 只是背后的手微微攥了一攥。 双儿自然道:「来帮我烘干下头髮再走。」 刚好他来了,有他帮忙,她不用非得等头髮干透在睡啦。 卫无嗯了一声,踱步上前,帮她通了通发,开始捻起一束烘干。 镜子里倒映出她白皙的脸庞,水汪汪的杏眼,她低眉,在跟他说着他那十几个暗卫属下,其实人都挺好,又说着回去后小姐看见他们该是多开心。 如扇的眼睫微微低垂,半遮住了眼帘。 一如梦里那日,她坐着,他站着,他在为她烘干头髮,她笑着说一些趣儿事。 眼角眉梢,带着暖暖的温情。 时光平静,且温馨。 卫无盯着镜子里倒映出来的脸庞,手里半天不动。 「卫无,卫无?」双儿转头。 卫无这才回神,换了一束头髮,继续烘干。 双儿低头拿梳子梳着已经干的头髮,露出一段雪白的颈项。 她的肤色真的很白,在这淡淡的烛光下,卫无都觉得白的刺眼。 白的让人想留下痕迹…… 感觉燥热不平,他加快了烘干的速度,草草结束后,转身回去。 双儿哦了一声,笑着说了句,谢谢,低头继续梳着头髮。 卫无才刚刚转身走了两步,她突然又喊了一声,「卫无?」 他止住脚步,回头,看着她身后的梳妆镜,不看她的眉眼,「何事?」 双儿笑了笑,笑容有些调皮,颊边薄红晕染,她跑过去,闯进他的怀里。 双手圈着他的腰。 她是个羞涩却也有点大胆的姑娘。 踮脚,在他侧颜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说了一句,「晚安。」 然后就欲退回,让他走。 卫无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将人带了回来,二话没说,低头,覆上去。 直到她喘息不匀,瘫在自己怀里,卫无觉得不能再继续的时候才松开。 她的唇被磕的红艷艷的。 他又忍不住啄了一下。 双儿嗔了他一眼,赶忙推开转身回到床上,放下了帘幔。 遮住了她红的要滴血的小脸。 卫无站在帘外叮嘱了几句后,帮她带上房门出去。 回到屋里,打坐,静心调息,调息,在调息。 最后无法,洗了个澡,冷水澡。 第二日一早起来,十几个人吃完早餐就出发了。 今日阴天,没有下雨,雨水似乎止住了。 但是却因下雨时间,许多路上都是淤泥片片。 路途尚算平坦,宽阔,十几个人纵马狂奔,留下一串串马蹄印。 中途遇到了一处干净的溪水,众暗卫下去打水,也让马儿稍作休息。 一刻钟后一行人又匆匆赶路。 申时末,双儿和卫无终于到达了郡守府门口。 她跳下马便欢快的跑进院内。 卫无在后面脚步不疾不徐的跟着。 刚跑进院子,她就碰到了同样往门口赶的小姐,双眼一热,立马跑过去抱住了小姐。 泪儿啪嗒啪嗒的掉。 唐晏宁这一刻,真的心安了,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拍了拍双儿的背。 双儿也知是外面,抱了一下后就马上松开了,擦了擦眼角,眸子通红。 唐晏宁握着她的手,眉眼里带着笑,眼眶中也有一层湿意,「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相比主僕两人这么激动的恨不得抱头痛哭,另外一对主僕就淡定多了。 顾怀生也是跟在唐晏宁的身后的,慢慢踱步而来,看到卫无步伐稳健的走来,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回来了。」 声音很自然,仿佛卫无不是失踪了十几天生死不明,而只是出去办了一个寻常的任务,回来復命一样。 卫无双手抱拳,准备行礼,顾怀生伸手拖住了他。 又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不难察觉其中隐含的关心。 主子和他一样,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卫无隐隐有些触动,只是低头说了一句,「让主子担心了。」 顾怀生莞尔。 卫无抬头看了看主子,身姿玉立,依旧是月牙白袍,面色正常,忍不住问了句,「主子的伤……」 顾怀生摇头,「无碍。」 第318章 我想嫁给他 ()」 他记得主子当时受的伤比他的多,而且为他挡了一刀。 那一刀溅起来的血,湿了他的眼。 卫无的心,狠狠一沉。 幸而主子一切平安,不然,他以死都难辞其咎。 唐晏宁和双儿激动的问候几句后,便转身关心的询问了下卫无,这一抬眼看,她愣了一下。 卫无的样貌变了。 周身的气势没变,还是那么冷冰冰的,不易近人。 但她只是愣了一瞬,便恢復正常,关心的问他伤势如何,要不要紧,要不要在找个大夫瞧瞧。 刚好怀生的师傅在,让怀生的师傅瞧。 卫无语气恭敬的回了主母的话,听到主子的师傅诧异了下。 主子的师傅他也只是听说过,从没有见过其人。 顾怀生先打断了唐晏宁的一系列关心,说他带卫无去瞧瞧。 正合唐晏宁心意,她叮嘱了两句,带着双儿回屋去了。 外面人多眼杂,郡守府的僕婢又不是自家的僕婢,信不过,还是回屋关上门来说安全。 走的时候双儿回头看了卫无一眼,沖他笑了笑。 然后手在腰下轻轻的摆了摆,示意待会儿见。 卫无没说话,表情没变,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跟着主子走了。 两对主僕刚刚离去,一圈儿打扫的家丁粗使丫鬟,个个打了一身寒颤。 双儿和唐晏宁都是小厮打扮,而且唐晏宁又被误会断袖。 两人一激动的抱在了一起,一众家丁更是恶汗。 看来另一个八成也是。 果然啊,物以类聚。 回屋后唐晏宁便掩上了房门,遣散了丫鬟,拉着双儿的手落座。 「快跟我说说,这十几天你们在哪儿,都怎么度过的,那么高摔下去,你们两个还有没有别的伤?」她担心的问。 双儿忙一一详细的解释了下。 说他们幸运,落崖后没死,被湍急的水流冲到了缥缈山的下游,两人寻了一处山洞安身。 卫无伤重,奄奄一息,她担心的不行,幸而后面又遇到了一位会医术的老爷爷,救了卫无。 她说到老爷爷时,眸子里还是带着浓浓的感激。 唐晏宁诧异,也带着感慨,「那你们是真的幸运,遇到了这么一位老爷爷,幸好都平安无事。」 看到怀生身上的伤,她就猜到了卫无肯定伤的也不轻,而且又浸了水,那种条件下,还把卫无救活了,这医术,目前她似乎只遇到过一人。 突然,她脑中灵光闪了一下,问道:「那位老爷爷的衣着外貌,你还记得吗?」 双儿细细说来,她记得,而且记得详细,那可是恩人呢,只是可惜恩人没有留下姓名住址,她和卫无有心想报恩,都做不到。 当双儿说到满头花白,衣衫褴褛,还有那个酒葫芦时,唐晏宁就笑了。 可真是缘分啊。 双儿看着小姐,不明所以。 小姐笑什么? 唐晏宁眼神神秘,只道:「无需遗憾,有缘自会相见,说不定晚上你就能看见那位老爷爷了呢。」 双儿不信,只当小姐宽慰她而已。 唐晏宁拍了拍她的手,又问之后如何。 而后雨季开始,卫无的伤势也不宜挪动,只好待在山洞里,打算等到雨季结束自行下山,谁知雨还未完全停,司广健就找到他们了。 说起在山洞里,她的声音有点小,脸颊儿红艷艷的。 而且也故意避开没提,山洞里只有一张床。 唐晏宁都过来人了,一听两个人在山洞里避了十几天的雨,在看双儿的表情,顿时就明白过来了几分。 笑的揶揄,「所以,你们独处一室十几天?」 她故意问了一句,看看双儿是何反应。 双儿脸红更甚,轻轻的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看小姐,有一丝心虚,小声道:「小姐,我想嫁给卫无。」 唐晏宁怔了,没有出事儿之前,双儿还没心没肺的,这不过十几天的相处,小丫鬟就要嫁了? 她不确定的问道:「双儿,你是真的喜欢他,还是要报恩?」 卫无随着双儿跳崖时,唐晏宁猜到了,卫无可能更早的对双儿有意,只是掩藏的很好,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成亲是一辈子的事儿,马虎不得,你要是真心喜欢卫无,小姐自然乐意为你指婚,但是,若仅仅是报恩,这样对你和卫无,都不公平。」 她还是担心双儿不懂,以为这样就可以报答人的恩情,最后蹉跎了两人,也伤害了卫无。 毕竟之前,双儿一直没心没肺的,还带着田刚送的礼物去卫无面前显摆呢。 她还问了双儿卫无看到有啥反应没,双儿回的自然,啥反应都没有。 当时她还觉得许是两人都没意呢,就没在过问了。 听小姐这么说,双儿抬起了头,尽管脸红的能滴血,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不是报恩,就是喜欢,因为喜欢,所以想嫁给他。」 如果说刚开始她存了报恩的心思,但是在听到卫无的梦话和这十几天的相处时,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她喜欢卫无。 只是她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的,或许是从那一包糖,那一夜美丽的星空下,一个像拥抱又不是拥抱的夜晚…… 也可能是新年送他生日礼物时,他说谢谢的时候。 或者,来青城郡的路上,共处一室的时候。 或者,他义无反顾跟随她跳崖的时候。 总之她也说不清,反应过来时,卫无已经在她的心里了。 初初她还打着报恩的幌子,但是后来,她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眉眼淡漠,总是躺在屋顶上,或者靠在树杈上背影孤寂的人,早已入了她的心。 唐晏宁鲜少看双儿这么正色,圆圆的杏眼里盛满了认真,是真的欢喜,羞涩,而不是单纯的报恩。 唐晏宁有些欣慰,小丫头终于长大了,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心悦。 她笑的柔和,拉着双儿的手,道:「好,等我们回到上陵就着手安排你们的婚事。」 毕竟独处了那么天,不管会不会传出去,还是早些定下来,让双儿嫁过去为好。 双儿前世跟着自己,真的是没有享过福,她愧疚。 今世终觅得良人相伴,唐晏宁是真的欣慰。 卫无虽然看着冷心冷性,但是对双儿,是不同的。 他看双儿的时候,眼底有温柔浮动,尤其是刚刚双儿做小动作跟他再见的一瞬间。 她看到卫无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 第319章 再见恩人 ()」 他应该是很欢喜的吧。 主僕两人又细细的说了琐事,双儿还询问了姑爷的伤势,眸子里带着担忧。 毕竟当时两人混战厮杀的时候,都受了不少伤,而且姑爷可能更为严重。 他为卫无挡的那一刀,双儿看见了。 当时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了,姑爷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小姐该怎么办。 她真的是干着急,还没用,最后被擒住做了人质,想想都惭愧。 唐晏宁安抚了她两句,说没事,姑爷身体恢復的也很好,也很幸运,碰到了他的师傅前来。 姑爷的师傅,是一位医术奇人,造诣颇高,姑爷已无大碍。 双儿这才放下了心,又对小姐提到的师傅好奇了一瞬,不过没问。 姑爷的身份,她就算再笨,也知道不简单。 唐晏宁又和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也顺带说了说堤坝的事儿,一切平安,万事顺遂。 双儿仔细听着,又说在山洞多无聊,要啥没有,整日下雨,哪儿也去不了。 说的渴了,双儿扭头去端茶,转头时,唐晏宁看到她脖颈处有点点的的淡红,被衣领埋住,只露出了一点点,不是那么近的距离,她都没注意到。 她是过来人,尽管是很淡的痕迹,还是猜出来了。 双儿正说的兴奋,突然发现小姐不吱声了,好奇问道:「小姐,小姐?」 唐晏宁回神,沖她笑了笑。 「小姐,你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可是我穿着哪里不妥?」 双儿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小厮装。 还暗搓搓的想着,难道是裹胸缠的松了,让人瞧出异样了。 唐晏宁摇头,犹豫了一瞬,还是问道:「双儿啊,那个,你老实告诉小姐,这十几天,你和卫无,有没有……有没有……越矩?」 她问的含蓄。 孤男寡女,且两方心意相通,咳咳,有点干柴烈火。 卫无看着再冷心冷性,但是不可否认,也是个男人。 听小姐这么问,双儿刚刚消下去不久的的红晕「腾」的一下又浮了上来,蔓延到耳尖。 头垂得很低,跟鸵鸟似的,声如蚊吶的说了句,「对不起,小姐,你当时嘱咐我的,我没做到。」 声音带着愧疚。 唐晏宁眸子突然瞪大,看双儿这样子,他们真越了? 啊啊啊…… 她的心里有点崩塌。 不知道是不是重来一世,她看双儿的时候总有种看晚辈的感觉,有种辛辛苦苦培养这么大的女儿,突然被人拱了的感觉。 稳住,她语气严肃了两三分,「你们,成了吗?」 还是在确定一下比较好。 双儿性子一直大咧,于这方面更是单纯,许是不知道,越矩也有程度。 双儿这才抬起头,眼睛眨啊眨的,睫毛扑闪,「成了啥意思?小姐。」 唐晏宁老脸有点红,咳了两声,正色道:「那你告诉我,你和卫无,到了哪一步?」 与其让她解释何谓成了,还不如让双儿自己说呢。 双儿又垂下了头,手攥着衣襟,指甲扣着上面一个脱线的线头,面上赧然,还是坦白道:「就是,就是睡在了一起。」 睡在一起………… 唐晏宁手扶着胸口捶了一下,「为何要睡在一起?」 双儿嗫喏的解释,「因为山洞只有一张床,只有一副床被,我不想卫无受凉,卫无不想我受凉,就就就……」 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的,不想对方受苦,彼此着想,而且又是阴雨天,前几天,夜里确实寒凉的紧。 事急从权,可以理解。 唐晏宁眉头舒了舒,还是厚着老脸问了一句,「那,那就只是是睡在了一起是吧?」 后面还想问一句,没有做别的把,但是她止住了。 实在没好意思问出口。 双儿的头低的更甚,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但是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了。 「他,他,他亲了我……」 「……还有吗?」 双儿想了想,轻轻的摇了摇头。 卫无只是每晚抱着她入睡,亲了亲她。 只有一次动作没克制,手没了规矩。 除此之外,都是很老实的。 也正是那次没克制,在她颈项上留下了痕迹。 双儿肤色尤为白皙,印记消除起来较慢。 听到这,唐晏宁的心放了放。 发乎情,止乎礼。 他们还没有到那一步。 不然卫无就禽兽了。 心里安了安,她叮嘱了双儿几句,又告诉她,没成亲之前,人前要避着点,不然被人瞧见,容易碎嘴。 双儿点头跟捣蒜似的,连连保证。 唐晏宁心下盘算,回去后要尽快选个日子给双儿安排了。 ~~ 卫无被主子带回了书房。 顾怀生本打算先让师傅过来帮卫无看看伤势如何的,但是师傅关在屋里,似乎在捣鼓什么丹药,两耳不闻。 顾怀生便作罢,想着晚饭过后在看也是一样。 于是和卫无在房里商谈了一会儿,将那日的事情的始末大致讲了下,并且吩咐了他一件事。 既然背后之人已经露出了水面,他们不可能再坐以待毙。 总要未雨绸缪。 两人聊了不多会儿,丫鬟们就来敲门,称晚膳已经备好。 顾怀生起身,卫无紧随其后。 这次吃饭唐晏宁吩咐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有很多是双儿爱吃的菜色,想必两人这十几天,也没正儿八经吃过一顿。 满满一桌,有鸡有鱼,有荤有素,看着颇为丰盛。 还备了两壶好酒。 没办法,师傅爱喝。 吃饭时双儿推辞不上桌,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 唐晏宁沉下了眉眼,不高兴了。 在她眼中,双儿从不是一个丫鬟,而且回上陵后,双儿出嫁,日后就再也不是丫鬟身份了。 双儿知道小姐的脾气,只好谢过,又哄了小姐几句,才上桌。 卫无起先也是推辞,但是顾怀生直接发了话,「一起吃吧。」 他就坐下了,没办法,主子的命令,他一向不违抗的。 吃饭时,唐晏宁屏退了一众丫鬟,没留人跟前服侍。 卫无这次来没有见到其峰。 顾怀生伤势大好之后就先让其峰迴上陵了,毕竟不能太久离开了人。 两厢刚刚坐好,叶老前辈才慢悠悠的踱步过来,手里还甩着酒葫芦。 一看清老者的样貌,双儿顿时瞪大了眼睛,「老爷爷,是您啊。」 第320章 叫声哥哥 ()」 她忙站起身,走了两步过去,想行礼。 老人眼疾手快的将人托起,笑道:「哦豁,是你啊,小丫头。」 双儿点头,语气难掩激动,「真的是多谢老爷爷的药,卫无他已经大好了。」 叶老前辈这才侧眸,看向她身后的男人。 卫无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晚辈谢老先生的救命之恩,日后若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定当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叶老前辈摆了摆手,声音随意,「什么救命之恩不救命之恩的,都是缘分罢了,莫要放在心上。」 顾怀生也起身,微带着讶异,只有唐晏宁挺淡定,坐在那儿看着他们。 他问:「师傅见过卫无?」 老者见人都起来了,又摆手,「都坐下,坐下,起来作甚,来,边吃边聊。」 一行人这才坐下,主位留给了师傅。 唐晏宁主动斟了一杯酒,递给了前辈,不急不躁。 老者接过闻了一闻,露出满意的表情,「东城兰花娘子家的兰花酿,是也不是?」 唐晏宁点头,让师傅先尝尝看。 自知道前辈是怀生的师傅,唐晏宁也撇去了前辈的礼称,和怀生一样的唤师傅。 叶老前辈抿了一口,砸吧着嘴。 饮之,入口饱满、余味绵长,微带着一丝丝甜,至少是三年前的酒了。 醇香至极。 老者偏爱烈酒,但是偶尔喝喝这种小酒儿,也是惬意的很。 唐晏宁笑问,「师傅,味道如何?」 叶前辈点头,「不错不错,小宁儿有心了。」 这兰花娘子家主酿酒,但是兰花酿为镇店之宝,都是要提前预定的,而且还是三年份的兰花酿,小宁儿能弄到,看来是花了心思的。 又饮了三杯,叶老前辈才缓缓解释和卫无这小子的缘分。 顾怀生这才明了,原来,卫无也是师傅救得。 唐晏宁听完则一片淡定,眉眼带笑,瞟了一眼双儿。 双儿恍然,原来小姐早就猜出了。 那个山洞好巧不巧是师傅临时找的,备了日常用品,又好巧不巧的那日他刚刚回去一趟,取了东西准备走,所以才幸运的碰上。 双儿再听一遍仍是感谢连连。 若不是老爷爷,卫无可能真的熬不过去。 叶老前辈捻着鬍鬚,神情有些得意,话语还是谦虚了下,「不全是老夫的本事,也是你哥哥命大,意志力坚强,不然,那么重的伤势,怕是都撑不到见老夫的面了。」 听到老爷爷的那句「哥哥」双儿顿时红了脸,低头揪着衣角。 当时又不知道对方是谁,孤男寡女的,她就把卫无说成了是自己哥哥。 听到哥哥,顾怀生和唐晏宁不由相视一笑,没解释。 师傅门儿清,估计是故意提起哥哥,调侃一番的。 只有卫无眉眼平静,起身又正儿八经的开口到了一番谢。 唐晏宁看双儿羞红了脸,忙止住了话题,又给叶前辈斟了酒。 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欢声笑语不断,连少言的卫无都能搭几句话。 唐晏宁觉得水患解决,怀生无恙,卫无和双儿也都平安回来了,当下高兴,忍不住饮了两杯酒。 兰花酿不比果子酒,度数偏高,不过三四杯,她鬓颊已经晕染上了一抹桃红。 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顾怀生夺去了她的酒杯,不准她再喝。 叶老前辈拎着酒壶自斟自饮,笑着打趣徒弟,管的太严了,不过就是几杯酒而已。说着他又给徒媳递了一杯过去。 顾怀生脸色微黑,伸手揽过,自己一口喝了干净。 师傅说的轻巧,那时因为他没有见过阿宁喝醉的模样。 真的是一刻不消停。 叶老前辈嘴角含笑,眼里揶揄尽显,倒是没有在递杯了。 唐晏宁被夺去了酒杯也不恼,又倒起了茶,慢慢的抿着。 神情看着比前几次醉酒都为淡定。 顾怀生暗想,许是醉了几次,她酒量也有些上涨了,不会像之前那样,醉的一塌煳涂。 但是还是没有将杯子还给她。 饭后,卫无跟着老前辈去了书房,帮他再度诊断一次。 顾怀生没跟着,他有些不放心阿宁,虽然她看着意识清醒,没什么异样。 但是万一后面酒劲儿上来,怕是双儿也拦不住。。 老前辈也早看出来徒弟多宝贝这个媳妇,不过饮了两杯酒而已,徒弟就这么紧张,赶忙摆手,示意他快快带着媳妇回去吧。 双儿见姑爷带小姐回了房,便退下,跟着老前辈和卫无去了书房,在门外待着。 片刻后,卫无就出来了,老者酒量不错,喝了两壶依旧话语清晰,脚步稳重,摆了摆手,口气随意,「放心,放心,你哥哥没事,壮的很,恢復的很好。」 卫无这种底子常年打下来的,只要不是致命的大伤,这种皮外伤癒合的还是比较快的。 更何况,有老者的药加持。 双儿脸儿微红,连连道谢,并且澄清了一次,卫无非是哥哥,当时是迫不得已才这么说的。 她总觉得老爷爷其实都知,偏故意说起哥哥,颇有些打趣之意。 索性,还是一次解释清楚吧。 老人笑的愉悦,摆手说知道了,也懒得横在小年轻中间,确认卫无无大碍之后,又叮嘱了些事宜,转身离去。 没喝尽兴,没一个陪他喝。 哎,还是回自己的卧室,再来两盅酒解解乏吧。 老者一走,走廊这顿时就剩了双儿和卫无两人。 郡守府人多眼杂,两人都是中规中矩。 双儿细细问了几句老人的诊断结果后才放下心,准备离去。 将将走两步,卫无突然将人揽到一颗枝繁叶茂的月桂树下。 远处走廊上灯光暗沉,模模煳煳的打在他的侧颜上,让人瞧不真切。 他的衣服和暗夜一个色,两人掩于这片树丛后面,也未曾有人发觉。 双儿有一瞬间的懵,眼睛眨啊眨的,问道:「你还有事吗?」 卫无揽着她的腰,直直的望着她亮晶晶的眼,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道:「你叫我一声哥哥。」 双儿撇嘴,「好端端的,你占我便宜作甚。」 让她叫哥哥,可不就是要大她一级。 卫无低笑,胸腔微微震动。 双儿不明所以,推了推他,示意他快松开,这可是郡守府,他们两个可都是男装打扮,被人看到还得了。 第321章 你是神明吗 ()」 卫无没听,说,就想听她叫一声哥哥。 听到前辈说她曾以哥哥称唿他时,莫名的他想再听一次。 他似乎也没听到她唤谁哥哥。 饶是把田刚看做哥哥,也是田刚田刚的唤。 他坚持想听一句哥哥,双儿觉得他有些奇怪。 但是也莫名有一丝赧然。 本来就是一句哥哥而已,怎的真要在他面前叫起来,她反而有点不自在了呢。 她纠结了下,没出声,掐了卫无腰间的软处,让他赶紧松开。 卫无身躯一震,揽着她腰的手,下意识的圈紧了。 双儿惊觉有些窒闷,也知道他性子执拗,低头埋在他胸口,随他愿,喊了一声哥哥。 声音软软,音色轻轻,像是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有些醉人。 卫无的眸子勐地沉下来,冷静了片刻,才将人松开,带到光明的走廊处,自己匆匆而走。 双儿觉得卫无真的是有点莫名其妙。 让她唤哥哥,她唤了,结果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么把她扔下走了…… 摇了摇头,她回了自己的房间,痛痛快快的洗漱一番,夜里她睡了一个好觉。 终于能在柔软的被衾中入睡了。 啊……惬意。 这厢她惬意的不行,那厢某人回屋也洗了个澡。 冷水澡。 算上昨夜,他连洗两次冷水澡了。 卫无真的从来不觉得,自己自制力有这么差。 当初训练,负重背着百斤的沙袋在陡峭山路上逆行攀爬,他都能咬牙坚持,意志坚强。 现在不过是因为她无意间一个动作,一句软软的话,他就差点不能自控。 卫无有一瞬间的懊恼,早知道不让她唤哥哥了。 洗漱完毕,他大字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要跟主子提提和双儿的婚事了。 ~~ 唐晏宁回屋里的时候,确实看着挺正常的,只是鬓颊微红,步伐慢慢,闲适的像是饭后懒懒的散步。 顾怀生幽幽的跟在她旁边,陪她慢慢走着。 她不知是醉了还是没醉,一向潋滟的眸子看着雾盈盈的,映照着走廊上的微微灯火,有柔和的光晕碎在她的眼里。 她语气带着兴奋,和他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 还说,等他们回去就把卫无和双儿的婚事办了。 卫无和双儿心意相通,双儿后半生有了着落和倚靠,她心安了。 又说起了小时候,双儿是她唯一的玩伴,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别院的一等大丫鬟月银都二两了,更别提衣着住行,只有双儿跟着她,吃着清粥小菜,穿着洗的泛白的粗布衣裳。 还要时时忍受别人的白眼,拒绝,还有戏骂,恶作剧。 说起双儿她语气里带了一丝惆怅,但是很快就消散了。 顾怀生却听的心里一痛,双儿过的如此,那她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呢? 她的童年,他不在,无法陪她度过,无法给予她一丝帮助。 所以,她的未来,他要参与,为她遮风挡雨,为她变成一颗参天大树。 她情绪转变的很快,一时又说起以前的趣儿事,听到树上的蝉鸣,又说她会捕蝉。 一到夏季,秋苑里的知了总是特别多,喳喳的吵死人,那时,秋苑没什么婆子丫鬟侍候,她就和双儿两人拿着网兜自己捕,能捕好多呢。 说到兴处,还拉着他的衣袖晃了晃,眼睛调皮的眨了眨,动作有些孩子气。 顾怀生任她拉着,眼神温柔,低低的应着,时不时的回两句,夸夸她。 走到苑里,她突然指着前面的一颗大树,语气有些兴奋,「怀生,我想要那个花儿。」 顾怀生随着她的手势抬眼望了望。 他不擅长研究植物,也不知道那颗是什么树,只知道树身参天,枝繁叶茂,绿油油的叶子中,开出繁星点点的小花儿。 看着倒是格外清新雅致。 见她望着那棵树,眼眸熠熠,他挥手潜退了周边僕人,看了看周围无异样,才一个纵跃,轻飘飘的上去,折了一枝下来。 当他跃下来的一瞬间,唐晏宁倏然顿住了。 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夜里灯火微皱,他白衣翻飞,轻盈飘逸,像是不染尘埃的神明,从天而降,踏着云,披着雾,轻轻的落在了她的身边。 他抬手将花递给她,宽大的衣袖随他的动作微微盪起涟漪,恰起了一阵微凉的风,送来一阵淡淡的花香,让人心醉。 他眉眼含笑,注视着她,带着丝丝宠溺,似乎是最温柔慈祥的神明,似乎,能满足她所有的祈求。 她看的出神,看的发怔,看的一瞬间忘记了今夕何夕。 顾怀生见她半天不接,就这么痴痴的望着他,顿觉有些好笑,执起她的手,将花放在她的手心,揶揄道,「怎么了?这般看着我。」 她仍旧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喃喃的问道:「你是神明吗?」 顾怀生忍不住失笑,她还是醉了。 醉的出现了幻觉。 但是瞧她期期的样子,带着一丝娇憨,他起了逗弄之心。 他回答,「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唐晏宁蓦的眼眶里聚了泪,点点晕染在眼睫,模煳了他的身影。 她语气悲伤,「如果,如果你是神明的话,为什么没听到我的祈求,为什么没回应我呢,我求了那么多遍,那么多遍,那么多遍……」 当她的泪突然夺眶而出的瞬间,顾怀生慌了,不知哪里又惹起了她的伤心事,他将人揽在怀里道歉。 不该这样逗她的。 唐晏宁不知陷入了什么回忆,泪水止不住,一直念叨着,神明食言了,食言了。 顾怀生听得苦涩,将人抱回了房里。 她乖乖的任他抱着,埋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像以前那样扑腾的欢快。 将她放在床上,吻了吻她的眼睫,他在旁边守着她。 他不大相信神明之说的。 命里无常,他觉得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何苦寄居缥缈的神明。 但是,如果她需要一个神明依靠才会心安,那么就让他来做吧。 他可以护她一世安虞,一生只做她一人的神明。 夜半,她睡意朦胧的嚷着口渴,想喝水。 顾怀生刚刚睡下不久,听的她说渴忙起身去给她倒了杯水。 没有掌灯,他依旧瞧的真切。 第322章 她是妖精 ()」 六月的天气,凉爽适宜,茶水凉一点也无妨。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又钻回了被窝。 顾怀生顺势躺了回去,帮她盖好被子,准备闭眼休息。 突然,感觉到她的小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在摸摸索索。 他知道,她在触碰他癒合不久的疤痕。 忍不住按住了她的手,他轻声道:「别闹,睡吧。」 大致是睡了一会儿,又喝了两杯水,她睡意去了几分。 转身看怀生睡得安稳,莫名就起了坏坏的心思。 平日她胆子一向不大。 许是真的酒壮怂人胆吧。 今夜她主动撩了他一回。 顾怀生终于睡不下去了,语气有点发沉,「再不安分,今夜可就别想睡了。」 她酒醉,似乎心情不好,前面哭的那么伤心,他不想欺她。 唐晏宁唇角弯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像落入泉水的月,皎皎动人。 只是这笑容仍带了一丝娇憨,显然醉意未退。 指尖在他锁骨上流连,目光微怔,像是染上了一层飘飘渺渺的雾。 她俯身,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力道不大,对顾怀生说如挠痒一般。 偏就这股痒,让他头皮发麻,身躯一震。 他刚想翻身而上,唐晏宁已经率先欺身过来,主动分作在他腰际。 不由分说的吻了下来。 没有章法,全凭随意。 这里啄一下,那里啃一下。 顾怀生被她磨的无法,偏她非要掌握主权。 他只好忍着,压抑着…… 柔顺的青丝穿过他的指尖,落在了他的手心。 顾怀生捻起髮丝,放在手心把玩。 「阿宁……」 他叫的缱绻,呢喃,低沉的声音,在帐内幽幽迴荡。 她听到了,嗯了一声,很小的声音,像是猫儿哼哼一样,挠人心扉。 他抬眸,就这么静静的望着她。 俊美无俦的脸庞,漫上了一层绯红,他眼底有情念翻涌。 不染人间烟火的神明,堕落了。 她吻过他的每一处疤痕,带起一阵阵的涟漪,青丝散落,遮住了她半边脸颊,他只注意到了她纤细凝白的素手。 她的手很漂亮,指若青葱,掌若柔荑,十指尖尖。 这么美丽的一双手…… 顾怀生觉得自己要疯了,要被她逼疯了。 一向沉静的眸子氤氲上一片红,比上次被杀手追剿厮杀时,还要红。 他终于忍不住,一把将人提了上来。 单掌固定住她纤细的手腕,主动覆了上去。 她乖巧异常,不躲不避,唇角牵起淡淡的笑意。 纠缠中,唇齿间溢出他的名字。 一声一声,勾魂夺魄。 兰花酿的酒香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顾怀生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些微醺。 只觉得这香气缭绕,催人入胜。 缠绕着人的理智。 让人不饮而醉…… 六月的夜,有虫叫蛙鸣,夏风簌簌。 寥寥繁星,零散的布在深蓝的夜空中,调皮的眨眼。 屋里,夏风递进,帘幔乍起,露出了丝丝旖旎。 顾怀生束髮的冠被她取了下来。 墨染的髮丝散落,她的发与他的混在一起,丝丝缕缕的纠缠。 如夜里的两人。 她柔顺,乖巧,主动。 主动攀着他…… 勾着他。 说了一些平日从没有说过的话。 顾怀生觉得她真的是个妖精,暗夜里专门惑人的妖精。 让人无法不沉沦。 ~~~ 雨势收住,顾怀生就立即去查看了西北面决堤的地方。 面积不大,只消再等个几日,就能着手去修。 连下了那么多天雨水,河水上涨的厉害,需得等河水排掉一部分,水位线下降才可以动工。 看完这边决堤的情况,他又细细去看了别处,一一查访,态度认真。 这堤坝至关重要,马虎不得。 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彩霞铺满了半边山,倒映在细鳞河上,水天一色。 顾怀生一回府,就碰到了在院中翘首以盼的妻子,他笑了笑,走了过去。 马德才突然暴毙,郡守府职位空缺。 顾怀生不得不暂时担任郡守府的职责,除了修理堤坝,还要处理一些堆积的公务。 太子殿下已经下了圣旨,拟定了新的官员,翰林院廖文贤前来任职。 廖文贤在翰林院已经熬了六年,论资排辈也是够格的。 翰林院不少人眼馋,青城郡郡守呀,下面好多个分县,而且地广物博,水肥鱼美,富饶之地哦。 肥差,妥妥的肥差,结果就落到了一个寂寂无名的廖文贤身上。 廖文贤顾怀生是知道的,在翰林院有过几面之缘,攀谈过几句。 也一早就知道,他是殿下的人,人品不错,正直有担当,有能力,在翰林院这些年,掩蔽锋芒,为殿下收集着消息。 现在被差遣出来,想必原来的职位已经有新的人取代,守的得云开见月明了。 从下达圣旨,到办理一切手续,再到上青城郡赴任,粗粗一算,估计也要一个月。 顾怀生得等他到来,交接完毕方可回京。 不过,他本来也不急。 背后之人既然已露出了痕迹,再隐藏,可就不易了。 他不急,一步一步来。 第一步,就是先带阿宁好好的游玩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让阿宁玩个痛快。 当然,玩之前他还不忘修书一封,给哥哥嫂嫂报平安。 之前修堤坝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顾怀恩早已得知,日日在家忧心。 他就猜到,这趟差事有猫腻,绝不可能那么单纯的巡访。 哎哎哎,他急的啊,头髮都要白两根。 顾怀生早先便修书回去过两封,让哥哥不要担心,一切他有分寸。 但是架不住顾怀恩这种长兄如父,老父亲的操心啊。 所以,雨势收住,他就又写了一封信回去。 顾怀恩和林素娥两人均不知道怀生受过追杀,顾怀生也只字未提,一直都是报喜不报忧。 收到信后顾怀恩终于没那么担心了,精神熠熠,回头将妻子揽在怀里,摸了摸她的腹部,兴奋的陪她说了好些话儿。 见妻子还要做针线,顾怀恩一把夺了过来,不让她做,现在养身子为主,她毕竟二十有六了,不比十六七的少女,大夫叮嘱,这一胎要细细将养着。 顾怀恩紧张的很。 怀生他们走后的第二个月,林素娥查出有喜了,只是顾怀恩还没有在信里说明,打算等弟弟,弟妹回来后再说的。 顾怀恩想起前两天刚刚得知妻子怀孕的时候,他愣是兴奋的一个晚上没睡着觉。 第323章 游玩 ()」 这些年也没啥措施,夫妻生活和谐,可两人膝下却只有虎子一个,本来他想着虎子一个就一个吧,反正有儿子继后了,无所谓。 但是勐地听妻子说有喜,他当时就怔住了,反应过来时,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丫鬟,抱着妻子就转了一个圈儿,羞的林素娥当时红了脸,转身进了屋子。 两人婚后一直琴瑟和谐,他更没有纳妾养外,能再给顾家添一个一儿半女,林素娥也开心的很。 顾怀恩有心陪她,但是林素娥岂看不出丈夫蹲不住的心思,当下让他自行出去熘达吧,不用管她,晚上陪她就行。 顾怀恩这才咧了咧嘴,攥了攥妻子的手,叮嘱了几句,让她别在做这些细活儿了,然后提着鸟笼出府了,和刚认识的几个爱鸟人士又开始遛鸟逗鸟,研究鸟儿的习性去了。 林素娥看他这样摇头失笑,无聊又拿起了手中的针线框,做了起来。 天转热,她想给虎子做一件薄衫。 虎子正值长个,去年的衣服早已不合身。 云芝墨玉得知了二爷和夫人安然无恙,且再过一段时日就要回京,心下也宽了不少,两人在一旁给大夫人参考,叽叽喳喳的,说小少爷适合哪儿种绣样。 墨玉见大夫人做针线不小心扎了手,心疼的说,「不能给小少爷买成衣嘛,这么辛苦做,夫人的手指都磨出茧子咯,再说大爷刚刚还叮嘱过您,还是当以养身子为重。」 云芝也跟着衬了一句。 两人跟在大夫人面前,大夫人又是个温和不计较好相与的,两个小丫鬟总是不自觉地掏心相对。 毕竟有几个主人家能做到大夫人这种地步。 大夫人听两个丫鬟说这话儿也不生气,笑道:「我没有那么娇气,再说我也做不了几件,多半都是买的成衣了,你们两个甭心疼了,有这功夫,赶紧帮我参考下用哪个绣样好看。」 两个丫鬟对视一笑,知大夫人多么心疼少爷,不在多说,帮着夫人参谋起来。 其实林素娥坚持做针线,也是担心虎子多想,九岁的男孩,已经懂事了。 她担心虎子会以为日后有了弟弟妹妹,就对他不够重视了,往年都亲自做衣服,偏偏今年没做,生怕小孩子心里不是味儿。 小姐姑爷没事的消息,云芝很快告诉了芬兰。 芬兰知道后,微不可查的吁了一口气,他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京城事宜有其峰照看,一切按部就班。 顾怀生这几天就是带着阿宁四处跑。 四个人乘着马车出游已经游玩了几天,去看了穹顶山,千金观,流飞瀑…… 唐晏宁本想带着师傅一起去的,但是老者连连摆手,不去不去,都是一对对小年轻,他一老头子去干嘛哦。 煞风景,不去不去,不如在家里备几坛好酒,他慢慢喝。 顾怀生一早就猜到了师傅不会去,笑着和师傅说了几句拜别话,带着阿宁走了。 青山绿水,杨柳依依,六月的风景,婉约秀丽。 今儿他们去的是青城郡有名的草香谷。 草香谷,草香谷,顾名思义,草多。 这儿也是一个大峡谷,四周群山环绕,中间连绵数十里草地。 山上郁郁葱葱和地下的青草相辉映。 草地中间蜿蜒着数道小溪流水,清澈见底,倒映出青翠的山峦。 周围许多不知名的花卉盛开,颜色绚丽迷人眼。 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每隔五里一个六角凉亭,凉亭建立的有台阶,稍稍站在高处,有种欲穷千里目的感觉。 草木一色,端的是赏心悦目。 景点是有人打理的,里面干净异常。 唐晏宁和双儿一到这地就撒开丫子的奔跑。 有蝴蝶戏舞,有蜜蜂嗡嗡采蜜忙,两人拿个网兜,扑蝴蝶扑的欢快。 曾几何时,两人窝在那一方小小的宅院,望着头顶的天空幻想塞外风情,山林景盛,一起憧憬着得了自由后,要去哪儿去哪儿。 没想到,实现了。 两个男人纯属是陪她们出来玩,慢悠悠的踱步在后面,看着她们奔跑。 肆意的奔跑。 随风飘来阵阵清脆的笑声。 唐晏宁采了一把花,欢快的跑过来,「送你的。」 顾怀生莞尔,伸手接过,见她额头有汗,叮嘱道:「不要跑了,天热,当心中暑。」 已然夏天,正值暑热。 唐晏宁一抹额头的汗,动作随意,笑的眉毛不见眼的,一熘烟又跑去找双儿了。 双儿蹲在溪水边拿着网兜,准备捞鱼。 她看着溪水清澈,有鱼儿游走。 她想捞个鱼,待会烤着吃。 唐晏宁见她半天没捞到一天,笑她不会,她自己要来捞。 双儿诧异,「小姐你还会捞鱼?」 某人语气带了一丝得意,「当然,你家小姐什么不会。」 当初在篱笆小院的时候,她跟着怀生学过叉鱼,现在虽然没有叉子,但是网捞应该也差不多吧。 都是看准头的。 两人傻兮兮的蹲在溪边,看着河底流动半晌不动。 远处一直默默看着她们的两人忍不住牵起了一抹笑。 走了过去。 两人的脚步声不大,但还是惊扰了唐晏宁看了半天提心弔胆准备下手的鱼儿。 那只鱼儿狡猾,游来游去,终于定住在一旁,唐晏宁刚想一网捞起,就被顾怀生他们给吓走了,撇了撇嘴看向两人,眸子带着不满。 双儿也有点遗憾,差一点小姐就能捉到鱼了。 顾怀生将她拉起,伸手拂去了她髮丝上不知何时沾染上的一根草,笑道:「想吃鱼?」 「嗯。」 「那让卫无去抓。」 唐晏宁摇头,她本来想在双儿面前炫耀一把,自己也会捕鱼的,这下好了,双儿期期的望了她半天,一条没逮到,还不如双儿呢。 好歹之前她捞了一条手指长的鱼,只是给放了而已。 莫名有点丢脸。 顾怀生听到了她当时得意的跟双儿炫耀的话儿,忍不住失笑,道:「这样,我带你去捕鱼,双儿和卫无一起去,我们比一比,看谁捕的鱼肥美行不行?」 唐晏宁和双儿一听,顿时点了点头,眼眸亮晶晶的。 她们两个都是菜鸡,主要是怀生和卫无。 不知道这主僕俩,谁捕鱼更厉害一点。 她们想看。 第324章 比赛 ()」 卫无没说话,恭敬的点了点头,去前方租了两个鱼篓。 这里风景秀美,很多人不回去都是选择自己野餐的。 所以这风景区会做生意的就多啦,有这么多条蜿蜒的溪流,自然就有鱼,也就有人会卖鱼竿,鱼饵,还有鱼篓。 卫无回来时,除了鱼篓,还带了两根鱼叉。 她们之前扑蝴蝶的网捞太脆弱,真的碰到了大鱼,估计挣扎一下,网子就破了,还是用叉的吧。 唐晏宁和双儿负责扛着鱼篓,两队分开,去了不同的溪流。 双儿雀跃的跟在卫无后面,拉着他的衣袖,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 卫无时不时扭头,跟她解释下。 声音渐远,听不真切。 大致她猜出,应该是双儿问卫无会不会捕鱼啊,在不在行呀,能不能教教她之类的。 唐晏宁扭头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时光静好。 顾怀生牵着她的手,笑道:「何必羡慕旁人。」 十指交扣,唐晏宁紧紧的回握住他,回以一个灿烂的微笑。 「不是羡慕,是欣慰。」 她从不羡慕别人,她只羡慕自己,羡慕自己能得他倾心相待。 庆幸自己能和他共度余生。 顾怀生也懂她为何欣慰,在她心中,从没有把双儿当过丫鬟对待。 他带她去了下游,人少的地方,捲起袍子,轻轻一跃,站在水流中间一块儿凸起的石头上,观察着水下的鱼儿。 这边的鱼儿偏肥美,片刻功夫,顾怀生已经叉了两条,扔到了岸上。 唐晏宁欢喜的把鱼儿捡进鱼篓里,说着,他们的鱼肯定比双儿他们捕的大。 两人正往前走着,卫无和双儿也回来了,他们的鱼篓里,也是两条鱼,个头和他们的不相上下。 哈哈,双儿和唐晏宁齐齐的笑了。 中午痛快的吃了鱼,卫无和顾怀生两人负责烤,她和双儿复杂捡柴打杂。 没办法,她们两个动手能力都不强。 唐晏宁卫无那边的鱼烤的均匀,忍不住笑道:「怀生,卫无比你烤的好。」 顾怀生扭头看了看卫无的鱼儿,轻轻的咳了一声,解释了一句。 他只是偶尔野餐露宿,但卫无不一样,他以前野外训练出任务的时候,可以说天天在外捕猎,经验自然不能比。 卫无听到忙摇头,只说:「主子烤的好,主子什么都做的好。」 哈哈,听得唐晏宁笑开了眉眼,补了一句,「似乎卫无驾车也比你强。」 顾怀生不说话了。 卫无又道:「主子驾车也很好。」 哈哈,唐晏宁笑的止不住,鲜少见怀生有点囧的表情,又继续道:「似乎轻功也比你的好。」 卫无又摇头,态度挺认真,「主母,主子的轻功比我好。」 末了又加了一句,「真的。」 这句「真的」一出,不止唐晏宁了,双儿都忍不住憋笑。 卫无最后一句这么认真,岂不是变相承认,前面两句,都是恭维主子的话么。 唐晏宁琢磨出来了,反正无论说什么,卫无都是,主子最好,主子厉害,尔等不能和主子比啊。 顾怀生见她笑的灿烂,只幽幽的说了一句,「我骑术比他好。」 唐晏宁终于收住了笑声,稀奇,「哦,是吗?我见你俩骑马都差不多呀,不相上下。」 似他们这种会武的人,骑马是必备的,顾怀生和卫无骑马技术都不错。 那次被追杀,两人骑马都很稳,还能回头对付暗箭,可见技术斐然。 顾怀生对着妻子挑眉,示意她附耳过来。 唐晏宁不明所以,便附耳过去,就听得他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 唐晏宁腾的一下没有心思笑他了,想起了什么,耳尖泛红,扭头盯着鱼,自己翻烤起来。 心里暗啐,流氓流氓。 越来越不正经了。 清风明月的君子,愈发像纨绔了。 顾怀生见她不说话这才满意,捏起旁边的佐料往鱼上面撒了点。 几人吃完收拾完毕,又幽幽踱步,去了一处清净的峡谷逛逛。 顾怀生看着前方一片空旷的草地,确认四周无人,突然来了句,「卫无,来一场。」 卫无正抱剑无聊的四处看呢,勐地听主子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主子……」 顾怀生没说话,跃到一棵树上,撇下两根树枝,递了一根给卫无,道:「认真打。」 唐晏宁和双儿两人本就没走远,听的两人要比试一场,顿时激动的跑了过来。 关于姑爷会武,双儿早在那次坠崖就知道了,卫无曾大致解释了下姑爷的背景。 其实不用卫无解释,双儿也大致知道,姑爷从不简单,比如那次姑爷中箭却在睿王府疗伤,她就隐隐猜到了些。 有些人,就算隐藏,也隐藏不住那份沉稳,锐气,还有上位者的气势。 小姐没说,她没问,心照不宣而已。 所以,对于姑爷会武,她反应挺正常的。 卫无捏着手里的树枝,将剑递给了双儿,双手抱拳道:「那恕属下越矩了。」 顾怀生挑眉,示意他尽管放马过来。 卫无手中树枝一甩,唰的一声厉响划破了空中,几个箭步,沖了上去。 很快与主子缠斗在一起。 他其实内心有点激动。 主子不嗜斗,每回陆世子缠着要比试的时候,主子都兴趣蔫蔫,打过两次陆世子输了之后,更是兴趣蔫蔫。 同为武者,他见陆世子和主子对打的时候,难免有一丝跃跃欲试的。 今日难得有机会,可以与主子切磋一场,卫无使足了劲儿。 真的是认真在打。 顾怀生的打法颇为柔和,和卫无招招致命,打法狠辣果断的招式不同。 卫无是暗卫,接受的训练就是最快的方式了结对方的性命,不拖泥带水。 但顾怀生习得是干坤剑法,胸藏沟壑,绵里带柔,看似温和,实际上却四两拨千斤的拆掉卫无致命的招式。 卫无打的兴奋,眉眼里神采奕奕。 以前习武是被迫,可是习了那么多年武,他也逐渐爱上了,也会钻研,好奇,探索。 也想与武功好的人一战,取长补短。 这厢打的难捨难分,那厢唐晏宁和双儿看的提心弔胆。 本来两人还雀跃的不行,想着待会还能加个油,鼓个掌,给点激励啥的。 第325章 炫耀轻功 ()」 可是真的打起来的时候,两人才发现,根本无暇分心去鼓掌了。 他们两个招式太快,眨眼间已经你来我往了十几招,两人眼睛看的有点花,内心高高的提着。 因为那两个傻子打的很认真啊,一点都不像是切磋。 总感觉稍不注意,一个没躲开,就会有一个受伤。 顾怀生化掉卫无一个近距离的杀招后,提气一跃,到几十米处的树干上站着,卫无紧随而上。 然后顾怀生又跃到另一个树上,卫无又紧随而上。 然后顾怀生又跃了…… 卫无终究慢了几个拍,这一次没追上。 唐晏宁正盯的入神,冷不防的顾怀生回头,沖她扬起一抹笑。 雪白的衣袍被风略略带起,他站在一处单薄的树枝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独绝,世无其二。 唐晏宁一瞬间感觉被晃了眼。 他笑的温和,却又笑的勾人夺魄。 见她痴痴的模样,顾怀生总觉得好笑,如他那次从树上为她折枝一样,她望的呆呆的。 沖她挑了挑眉,他转身,一个纵跃,又轻轻的落到地上,等卫无下来时,才和卫无对打了起来。 唐晏宁:「……」 刚刚被他一瞬间的笑晃了眼,反应过来,她才发现,敢情这厮飞了几次,是在向她炫耀他的轻功么…… 唐晏宁晃神的一瞬间,卫无手里的树枝已被挑飞,两人结束了对打。 卫无走到顾怀生面前,语气里带着敬佩,「主子厉害,属下输了。」 顾怀生莞尔,「切磋而已,没有输赢,你的招式更为实用些,走吧。」 文以评心,武以观德。 主子的招式宽和大气,招招磊落,和他这种暗地里培养出来杀招不在一个层次。 而且主子内力极其蕴厚,他们中间比试时,曾对了一掌,卫无大为心惊。 主子的武功,绝对比他高很多。 轻功也比他的好。 卫无恭敬的点头,应了一声往迴转。 唐晏宁和双儿立马走上前来,眼里带着兴奋。 高手和高手过招,真的是一场视觉盛宴。 几人又兴致大好的游玩了一阵,一直逗留到傍晚。 斜阳铺满路,回首生烟雾,山无数,水无数。 远处被霞光染红的云,飘飘渺渺的缭绕在山顶,唐晏宁喜欢的紧。 顾怀生看她喜欢,本来打算掉头回去的想法去掉了,挥了挥手,让卫无带着双儿先回去吧。 他和夫人自行游玩几日,府里暂时让卫无盯着。 卫无应是,转身带着还在整理马车的双儿走。 「哎,哎,哎,卫无,你拉我去哪里,没看到小姐姑爷要回去了么?」 卫无拉着的是她的手腕,她边甩,边回头看。 卫无回头,嘆了口气,将主子的话重复一遍。 双儿疑惑,扭头看了看,小姐还静静的立在晚霞处,背影纤瘦,没有回头,似乎没发现自己走了。 双儿正待喊一声,就看到姑爷走了过去,从后面拥住了小姐,宽大的身影将小姐全部笼罩,她只能看到小姐被风吹动的裙摆边儿…… 她腾的一下红了脸,才明白卫无为什么要拉着她走。 立马转身低头催促着卫无,快走啊,杵在这干嘛。 快走快走快走。 这一会儿她倒跟个兔子一样,走的飞快。 卫无无奈的笑了笑,追上了她。 刚刚追上她,双儿又来了句,「卫无,没有马车,我们怎么回去?」 马车在小姐他们那儿,从这回到郡守府,他们坐马车可是整整两个时辰,这要是走回去,没有一天,怕是走不回去的。 晚霞逐渐暗淡,怕是不过多久,夜色就会降临。 卫无四处看了看,没说话,拉着她的手腕朝一处走去。 那里他之前看到了有马棚。 应该是有卖马或者租马的。 主子既然让他们回去,肯定也考虑到周围有没有能回去的交通工具。 他拉着她往哪儿走,双儿就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她有点路痴,方向感还差。 之前在山洞那些日子,她出去采蘑菇和捡柴的时候,迷了好几次路呢。 双儿觉得他抓着手腕不舒服,往后蹭了蹭,索性牵手吧。 反正周围也没人。 暮色四合,周边游玩的人都已经打道回府了,谁注意看他们。 卫无的掌心很宽厚,覆满厚茧,有些粗粝,微微硌着她的手心。 突然感受她的素手扣住了他,卫无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攥紧了她的手,神色如常的往前走去。 徒留双儿一脸笑意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在山洞里双儿看出来了,卫无脸红不明显,但是耳尖最为明显。 当她握住他的那一刻,下意识的就看向了他的耳尖。 绯红一片,比晚霞还美。 原来,卫无很容易不好意思。 她也不好意思,小脸儿红红,但是看到卫无的反应时,她的不好意思就去了几分。 在山洞里,两人日日同处一室,她早把卫无当做相伴一生之人了。 她悠悠的跟着,脚步轻快,无聊打量着周围,或者看看绚丽的晚霞,时不时的晃晃他的手腕。 马棚有些远,两人走了近一刻钟才到。 快到的时候,双儿很自然的撤回了自己的手。 前面有人。 卫无只觉得手心一空,微微不满。 他上前去交谈,买了一匹马儿。 马儿通体黑色,身形健硕,他骑着熘了一圈,觉得不错,就它了。 双儿围着那匹马儿兴奋的转了好几圈,还顺了顺马儿的鬃毛,摸了摸它的头。 卫无见她喜欢,笑道:「想学骑马?」 「嗯,想学。」 上次她要是像小姐一样会骑马,卫无也不会为她的缘故,没敢松手转身,无法对付那些利箭。 所以当时她就想啊,回去后有条件她要学会骑马。 不说骑得多好,至少能骑走。 卫无整理了下马鞍,道:「回去后我教你。」 「真的啊?」双儿一听卫无要教她,眼眸顿时亮了起来,期期的望着他。 卫无点头,然后将她扶上了马。 不早了,要回去,得抓紧。 双儿将将坐稳身子,卫无已经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儿嘶鸣,瞬间狂奔了起来。 有疾风从耳畔划过,唿唿作响。 双儿觉得眼睛有点睁不开,却意外的觉得很畅快。 第326章 童年 ()」 这风,似乎能吹走所有忧愁烦恼,似乎,能发泄任何不满。 她终于知道,话本子上的人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纵马出去狂奔,估计也是起了放纵之意。 她现在没有忧愁,没有伤心,所以她只剩痛快。 她窝在他的怀中,扭头,大声道:「卫无,我喜欢骑马。」 风声很大,将她的声音微微淹没了些许。 但卫无听得真切,唇边牵起淡淡的笑,嗯了一声。 纵马一时痛快,后果就是双儿被颠的腿疼屁股疼。 卫无瞧出她的不舒服,逐渐放慢了速度,到后面就成了慢悠悠的走着。 跟散步似的。 万千繁星布在深蓝色的夜空,大路上一个人影没有,只有她们这一匹单薄的马蹄声哒哒的前行。 她抬头,靠在他的怀里,无聊的数星星。 周围夜色偏暗,只有月光教皎皎,流泻一地银辉。 能看得清路,但是风景看不清,所以无聊她只好仰头看看星星。 「卫无,你看那几个星星是不是格外亮,要是串起来,是不是像个勺子?」 她语气里带着稀奇。 卫无莞尔,解释道:「那是北斗七星。」 双儿点头,「哦哦,这就是北斗七星啊。」 她于这方面没研究,关于诗词歌赋什么的,小姐偶尔教过她,这天理气象,她一窍不通。 只是听说过北斗七星而已。 卫无缓缓的解释,「北斗星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以前的人把这七星联繫起来想像成为古代舀酒的斗形。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组成为斗身,古曰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成为斗柄,古曰杓。 北斗星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所以以前的人就根据初昏时斗柄所指的方向来决定季节,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他霹雳吧啦的说了一通,双儿听得云里雾里,然后真心贊了一句,「卫无,你懂得好多呀。」 卫无轻轻咳了一声,道:「不多,没有主子的多,只是无聊研究过一点而已。」 出了皇家暗卫,他时间自由了很多,也无聊了很多,于是乎,他经常躺在屋顶看星星。 就是有一阵儿起了兴趣研究了一下。 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双儿的眼睛里盛进了点点月光,皎皎的望着他,「卫无,你武功也很厉害。」 卫无轻笑,目视着前方,「和主子比差远了。」 双儿摇头,「可是在我眼里,你最厉害,最帅。」 卫无终于低头,看她眼里流动着璀璨的光,轻轻咳一声,没说话,继续看着前方的路。 莫名被她眼睛里的崇拜弄的有点不好意思。 双儿无聊的靠着他,突然想起白日里他招式的狠辣,实在好奇,问了句,「能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儿吗?」 卫无目视着前方,声音依旧,「想听?」 双儿嗯了一声。 想多了解他一点,之前他只是大概说了下自己原是皇家暗卫,如何遇到主子的,但是再往前,他就闭口不谈了,比如,如何成为暗卫的,家里还有几口人,家乡何处…… 双儿疑问其实很多,只是一直忍耐着没问罢了。 今天他和姑爷对打时,她见他有一招是用右手的树枝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左手却迅速的索颈扣肩袭心口,一套动作特别迅速流畅,饶是姑爷也被逼退了两步。 若不是姑爷武功太高,那对方即使能和卫无平手,估计这招也很难能毫髮不伤的避开。 她当时看蒙了,她不懂武学,妥妥的外行,但当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该是练了多少遍,才能如此行云流水。 又该战了多少回,才能如此直接迅速的直冲人脖子,胸口致命的地方捅去…… 她有些心疼。 半晌没听到卫无的声音,她又忙道:「对不起,若是让你想起了伤心的回忆,那你不要说,我不想听了。」 卫无顿了下,无声笑了下,道:「无甚,你总是也要知道的。」 作为后半辈子要相处一生的人,他们总要坦诚相待。 他的眸子里似是浮现了一层雾,让人看不透,像是很久远的回忆,他的声音都感觉有些缥缈,有些孤单…… 马儿幽幽走着,他一句一句说着,双儿听的眼眶泛酸…… 他的家乡在苗山,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地方。 美丽的山脚下稀稀落落的坐落着几个村子,他的村子叫巫溪村。 父亲是普通的猎户,母亲是小户人家的闺秀。 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是个很慈祥,很温柔的母亲。 祖父原是不同意母亲下嫁的,但是母亲坚持,祖父终于同意了。 家里还有两亩地,但是收入太过微薄,父亲才做了猎户,偶尔出去狩猎,给家里增加点开支。 父亲的箭射的特别准,几乎每次出去狩猎都不会空手而归。 母亲就在家里织布,浆洗,操持一切。 日期平淡且温馨。 他自小是好动的,调皮的,常常让母亲头疼不已,母亲经常在夜幕十分,提个灯笼挨家挨户的去问,「刘大娘,看到阿七了吗?」 「左爷爷,看到阿七了吗?」 「小娟儿,看到阿七了吗?」 ………… 众人都是摇头,母亲担心着回。 最后被父亲在山脚下找到,提了回来。 彼时他和几个同龄的小男孩捉蛐蛐,斗蛐蛐,忘了时辰。 父亲逮着他一顿好训,又把几个小孩子挨个送回了家。 阿七回来时,母亲正坐在桌前垂泪,担心不已,看到他时,连忙跑了过去抱住他,哭的伤心。 父亲是个粗人,只觉得儿子忒皮,又惹了娘子掉泪,逮着阿七先来一顿打,长长记性。 母亲只得赶忙在一旁护着,替他说话。 母亲总是这般溺爱他…… 因为阿七太野胆子还大,一个人还敢往山里跑,所以七岁的时候,父亲打猎就会带上他,省的在村里四处野,让他娘操心。 所以很小父亲便教他如何开弓拉箭,和一些狩猎的小知识。 他只当兴趣学,但意外的准头不错,父亲特意给他打了一把小小的弓箭,第一次,他就打了一只野山鸡。 第327章 小意温温 ()」 他开心的蹦了三天。 因为他射中了一只野山鸡,村里的小孩知道了,都围着他转。 小小年纪,已经懂得何谓炫耀了,在一群小伙伴之间,夸大着今天的战果,扬了扬手中的小弓箭,威风凛凛的。 一群小孩子好崇拜呀。 围着他的一群孩子中,还有一个小女孩,特别瘦弱,衣服也是补了又补,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圆圆的,很可爱。 那女孩总喜欢唤他哥哥,声音糯糯的,老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 母亲手很巧,会写字,会做很好看的衣服,会做很好吃的糖酥酪。 每次阿七穿着娘做的新衣服,都会让众人艷羡,尤其是他穿着新衣服,拿着糖酥酪的时候,不止是让人艷羡了,还让人眼馋。 那香味太诱人。 母亲心善,会做很多糖酥酪,让他跟那些小伙伴分享,所以在村里他是孩子王,都围着他,因为他有好吃的糖。 阿七以为自己能一辈子这么幸福平静的长大,但是美好的憧憬很快被打破了。 至今为止,他都清晰的记得,那天是九月九,重阳节。 天空很蓝,白云闲散零落,和风惠畅,山脚处有桂花的香气。 母亲一大早起来忙着做重阳糕打算给祖父送去,他蹲不住,和几个平常一起玩的小伙伴去山脚下摘桂花,拿个小篓子,将桂花捋下来带回家给母亲晒干,做桂花糕用。 母亲做的桂花糕也好吃。 当他姓高采烈挎着一篮子桂花回去时,就听到了村里的哀嚎,哭喊,惨叫…… 村口的草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人,都是他认识的。 每个人身下,都是一滩血,氤湿了草地,遮住了青草香。 同行的几个小孩子吓坏了,下意识的往哪个村里沖,只有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抄了小路回去。 回去时,家里已经被洗劫一空,父母均不在,但是可以看到院子里的血,干涸到泥土里,变成深褐色…… 他努力,强自稳住,悄悄的爬到一处高一点的山坡上往下眺望…… 村里起了浓烟,那帮劫匪搜刮完,烧村了。 点火后,那帮劫匪猖狂而走,带着放肆,刺耳,邪恶的笑声。 他又急急忙忙的冲下去,火势蔓延极其迅速,他无法冲进去,看看父母是否还活着。 正当他绝望之际,他远远望到一众尸体堆下面,有一只胳膊搭了下来。 那胳膊上穿的应该是杏色的襦裙,袖口绣了许多紫茉莉,争相斗艷的开着。 人堆着人,像是随意堆放在一处的苞谷,他无法看到脸,可是仅仅看那一只手,她还是一眼认出来了,那是母亲。 因为母亲今天穿的,是紫茉莉杏色裙,袖口衣襟,全是鲜艷的紫茉莉,他早上,还亲口夸过,很好看的紫茉莉。 地下还有一个孩子,扎着两个可爱的辫子,毫无生气的躺下地下。 火光越窜越高,隔绝了他的视线,燃烧完了一切。 他成了孤儿,流浪者,四处偷,抢,为了活着,为了长成大人,有能力復仇。 直到被人贩子掳了去,被当时的领队看中,买走了。 而后就开始了漫长且艰辛的暗卫生活。 暗卫训练是残忍的,唯一能让他咬牙坚持下来的,就是復仇的信念。 当他第一次圆满出任务回来时,他就开始留意当年的劫匪了。 最后,在一次出任务中,顺带了解决了当年的那个山匪头子。 挑断了那几个人的手筋脚筋,然后,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寨子。 一如当年他们放火烧了村子一样。 他亲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化为灰烬。 他寥寥几句便讲完了,声音无波,但双儿仍然察觉到他提起母亲时,语音里微微的颤意。 没有那帮土匪,他会是一个阳光快乐的少年。 有家人陪伴,有朋友相聚,鲜衣怒马的少年。 双儿只觉得心口有些沉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慰。 黑夜里,皎皎的月光自头顶上洒下来,她一抬头,能看到卫无绵密的眼睫落下的浅浅阴影。 还有一向冷淡的眉眼里,氤氲着的一丝忧伤。 她眨了眨眼,突然抬头在他下巴上啄了一下。 很轻,似乎还带了点讨好安抚的意味。 她想赶走他眼底的忧伤…… 卫无一怔,然后抬手摸了摸了她的头,动作轻柔…… 然后扬起马鞭,马儿又开始疾速的奔跑了起来。 两人到了郡守府里的时候,已经是亥时末了。 将马儿丢给小厮牵去马房,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绿芜苑。 身后的小厮见状,搓了搓胳膊,内心一阵恶汗。 又是一对儿断袖。 将马儿拴好后,又去和其他守夜的小厮八卦了。 绿芜苑很大,双儿的房间和卫无的房间是正对着的,中间隔了宽敞的院子。 到了院子,双儿说了句晚安,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儿,什么都过去了,过去了,以后会好的,会好的。 她这会儿嘴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翻来覆去,还是那两句。 卫无却听得受用,嗯了一声,「都过去了,回去休息吧。」 双儿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自己的屋子。 卫无就静静的立在那儿,双手背后,看着她进了屋子后,才转身回去。 ~~ 小姐和姑爷都三天了,还没回来。 双儿在屋里盼啊盼的,眼睛都快望穿了。 卫无见她无聊,便拉她去学骑马。 双儿终于不巴巴的等着小姐啥时候回来了。 注意力全放在骑马上了。 真正骑马,双儿才嘆息啊。 果真应了那句话,看着容易,学起来难啊。 以前都是卫无坐在她后面,她踏实,可以享受疾速奔跑带来的畅快,但是当自己坐上去开始学骑马的时候,双儿才知道,骑马不易啊。 幸而卫无耐心颇好,一直不厌其烦的嘱咐她。 不只是人去挑马,马也挑人的。 所以想完全驾驭,寻一匹配合默契的马,也是需要耐心和马培养感情的。 他选的那批黑马很温顺,不骄不躁的,好相处。 卫无一边教着她如何能让马儿通晓你的意思,一边又叮嘱着骑马的注意事项。 妥妥的合格老师。 花费了四天时间,双儿这个菜鸟终于能骑走了。 第328章 给顾大人送「礼」 ()」 不说疾驰,小跑不成问题。 学会了之后她就在那一处空地自由奔跑,畅快的像脱了鸟笼的燕子。 卫无不紧不慢的跟着她,也时时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坠马。 突然双儿骑着马儿掉了个头,朝他奔来,有风吹乱了她绾的齐整的髮髻,几缕碎发随风飘摇,她眉梢眼尾弯若新月。 笑声清澈入骨,如泉水泠泠。 她青春,活泼,灿烂,似一株朝气蓬勃的向日葵,在他心田悄然绽放。 卫无眯眼,静静的看着,待到她和他马儿相互交错的一瞬间,他足尖一点,利落的翻身坐到她的马背上,揽过她的缰绳,带她纵马狂奔起来。 风声飒飒,唿啸而过,双儿张开双手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啊…… 她毫无拘束的喊了几声。 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畅快,眉眼里带着数不尽的喜悦,她感觉自己从未这么自在无拘过。 头顶白云悠悠,天空湛蓝,四周风景如画,水天一色。 身后,有一位相伴一生的人。 她伸手,拥抱住这个绚丽且难忘的夏天。 她的眼里有光,惬意的嘆息了一句,看着风景流逝,山峦倒退,又将手拢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声喊着,好开心啊…… 寂静的谷中顿时迴荡起了她的声音,幽幽若若,她又连续喊了好几声。 满山谷的迴荡着,好开心啊,开心啊,心啊,啊…… 哈哈,双儿喊了好几声,听着自己的回音似乎觉得很有趣儿,借着这股兴奋劲儿,她忽然转头,对着卫无极轻的说了一句,「卫无,我喜欢你。」 风声太大,震动着耳膜,而且山谷里还在迴荡着她刚刚的那几句大喊,所以,这句轻轻的我喜欢你,刚出口就淹没在了风声里…… 双儿猜,他应该没听到,笑的狡黠,目视前方,继续看着风景。 马儿依然在奔跑着,卫无表情未变,只是嘴角已经不知何时,沾染上了笑意。 行了一会儿,他突然低头,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嗯,我知。」 说完便再次抽了马儿一鞭,马儿受惊,开始没命似的往前跑…… 突然的加速让双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声音似乎在脑中炸开一样,格外清晰。 半晌,两人心照不宣,唇角的笑意都逐渐扩大。 待到肆意的奔跑几圈后,天色渐晚,夕阳以垂,橘红的霞光铺满来时路。 两人共乘一匹马儿,另外一匹牵着走的。 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投在青草地上,慢慢拉长…… 直到进城,两人才分开,一人起骑一匹。 回到郡守府后,两人随意吃了晚膳,就回去了。 叶老前辈早就吃过饭,不知又去哪儿消耗时间去了,可能又在捣鼓自己的新药丸去了。 他也不愿意跟人两个小年轻坐在一起吃饭。 扎眼。 到了苑里,双儿一如既往的挥手道了晚安,心想着骑马还是累的,待会儿回去沐浴一番,她要睡个美美的觉。 刚刚走到门口推开房门,突然一阵风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被带进了屋子,大门合拢,她背倚靠在门板上。 屋里没掌灯,但是她仍然的能清晰的辨别出来,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她眨了眨眼,唤了一声,「卫无……呜」 刚想问你是不是还有事儿,卫无就低头,一句话没有覆了下来。 他一向是温柔的,但是今天却有些鲁莽。 双儿颤了一下,手就被他单手固定在头顶。 另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从不抗拒他,即使他今夜鲁莽异常。 她柔顺,乖巧…… 院外偶有小厮经过带起的细微脚步声,还有几个丫鬟堆在一起的嬉笑声…… 还有不知疲倦的蝉鸣,掩盖了屋内的一切暧昧的声音。 唐晏宁和顾怀生在外逛了七天,终于慢悠悠的回来了。 双儿兴奋的呀,赶忙跑上前。 回来那一天,刚巧新郡守廖文贤也到了,比预想的早了十天。 廖文贤身形清瘦,肤色白皙,一身素衣,倒是典型的儒雅书生模样。 他见了顾怀生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廖文贤直起身子后,又朝他身后的唐晏宁点了点头,双手作了揖,显然,他也知道唐晏宁的身份。 唐晏宁微笑着回应了下,准备带着双儿离去,将空间留给他们。 想来,这二人定是有话说。 刚刚转身,郡守府门外李知县,杨知县,史知县便结伴而来。 个个面上堆满了笑。 这位钦差回宫后,一定会升职,赶紧趁着人还在青城郡,混个熟脸儿,攀个交情。 顾怀生知他们的心思,保持微笑,客气的和他们寒暄了一番。 三位知县左右逢源,这边拍着顾大人的马屁,那边又开始夸赞着新来的郡守廖大人。 廖文贤毕竟刚来,和他们稍微攀谈了一会儿,也算先探探底。 唐晏宁旁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三位知县,不去说书可惜了。 个个舌灿莲花,口才了得哦。 瞅瞅这夸人的本事。 她刚想转身走,就听得杨知县谄媚的声音,「顾大人为了青城郡,鞠躬尽瘁,操劳许久,前一段时间还中了暗算,命在旦夕,尔等实在是愧对顾大人啊。」 他一开头,剩下两个立马也跟着开口,言,顾大人多么多么不容易,多么多么操劳。 三人说了一大堆话,见顾大人无甚反应,只是说了一句,应该的,分内之事。 便收住了那夸张似的表演,继续堆着笑,杨知县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厮上前,然后刚准备说话,就被顾怀生抬手制止了。 当看清三人身后清一色的儒雅清隽的小厮时,顾怀生终于知道他们此行何意了。 当即脸色就黑了,眉心微蹙,视线凉薄,一副极度不悦的样子。 身上的气势一点都没收着,不自觉的让人后背有点凉。 那几位知县面面相觑,以眼传神,暗自琢磨,难道送的样貌不满意? 但这已经是他们能找到仅有的几位白净柔弱的了。 似大人身边那般容貌的小厮,他们实在找不到第二个啊。 顾怀生皱眉吩咐,他现在要和新来的郡守有事相谈,时间不便,让他们无事先行回去吧。 几位大人忙活了半个多月,这还没说到点子上呢,就被赶了回去,似乎还把人得罪了,几人郁闷,这是白忙活了? 第329章 回京 ()」 不甘啊。 再不甘三人也识趣儿,笑着辞别,又朝新来的郡守大人使劲儿恭维了一番。 这位日后才是郡守府的大人,还是和这位打好关系,刻不容缓。 恭维完毕,三人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他们身后清一色眉清目秀的男子们,也都低头跟着移步。 中间偶有一两个大胆的悄悄的抬眼打量了下这位钦差大人,看到对方样貌时,无不震惊。 但是再看到对方眉眼时,尤其是眼神里的寒凉时,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歇了所有的心思。 几人刚刚走了没两步,顾怀生突然出声喊住想要离开的唐晏宁,冷冷吩咐,「顾四,去,送送三位知县。」 唐晏宁小厮身份的名字就是顾四。 吩咐完他头也没回,转身和廖文贤移步书房叙事。 顾大人面色突然不悦,廖文贤感觉的出来,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知县是哪里得罪顾大人了么? 但是也没多想,步伐加大跟了上去。 被突然叫住的「顾四」,看着他隐隐走的有些急切的背影憋着笑,跑过去识趣儿的将三位知县请到东厢房,做了澄清。 让他们不要听风就是雨,误信谣言,大人清高节廉,作风正派,怎会是断袖呢?而且,顾大人不是已经成亲了么,府里有一位妻子呢。 他们这般贸然上门送人,反而会坐实了谣言,牵连顾大人的声誉,顾大人能不生气吗? 她说的严肃,语气似乎也带了一丝严厉,三个知县琢磨不透,个个猜忌,难道是他们误会了…… 当即就连连道歉,表示明白明白。 唐晏宁说完,又敲打了一番,转身走了。 又拐去了后院,找到了那个美人丫鬟,给了十两银子,解僱了。 书房内,丫鬟上完茶就退下了,卫无在外守着。 顾怀生摩挲着茶杯底碟,率先问:「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廖文贤道:「殿下仔细排查后,查出了一点,似乎,和二皇子有关。」 「二皇子?」 廖文贤应是,细细解释了一番。 殿下下旨拨款修堤坝的时候,就将兴德宫的消息封锁了,外围都是可信的人,为得就是不让皇帝现在发现,出现意外。 只等的堤坝修好,一切圆满结束再回来,父皇知道,就算想发火,也没有由头,毕竟先生做了一件大益于民的事儿,完全能抵挡那一点过失。 守备一直很严,可突然有一天,皇上得知了这个消息,带病上朝,下达命令。 殿下当时就派人去挨个盘查兴德宫当天所有出入的人,发现确有一个送药的小太监可疑,那送药的小太监在里耽搁了一刻钟,才出来。 可是等他们找到那个小太监的时候,小太监已经死了。 一查才发现那个小太监不是平常送药的太监,平常送药的太监被临时支走了。 而送药的这个小太监,经查实,是丽合宫的人。 丽和宫是丽贵妃的寝宫,丽贵妃,是二皇子的母妃。 除此之外,还查出了柏永淳。 探子不止蹲守现在的柏永淳,还查着他以前的事迹,于是便查出了柏永淳六年刚入翰林时,遭上级羞辱栽赃偷盗,要将他送去刑部,是二皇子路过,起了疑心,重新审了下,揪出了真正偷盗之人,保了他一次。 虽受过二皇子的恩惠,但是两人明面上却一直没有往来。 直到前一段时间,蹲守的探子发现柏永淳终于悄悄的出府见了一人。 位置较远,看不清那人的神色,但是能看清那人身披华贵的墨青色蟒纹披风。 京城穿这种蟒纹披风的,除了现在的太子殿下,就是二殿下。 五殿下一直穿的比较淡雅,不偏爱这种款式。 有矛头指向二皇子,那他们剩下的查询,自然而然的也往二皇子那边查。 这一查又发现,二皇子前几月背地是招寻了好些幕僚,其中有一位,听说能窥测天象,推演天气。 顾怀生听完眉头紧蹙,手无意识的轻点桌面。 廖文贤也知道可疑,越容易查到,有时候越让人容易起疑,多想,但万一是对方故意反其道而行,就是要利用他们的疑心呢? 他也琢磨不透,究竟孰真孰假。 顾怀生抿了一口茶,表示知晓,等回到京城,再与殿下细细商量。 廖文贤应是。 两人又谈论了些琐碎事宜,三刻钟后才散。 一回到屋里,唐晏宁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榻上,翻着一本书。 见顾怀生走来,她放下了手里的书,主动走上前问道:「怎么样,这些日子查出什么了没。」 她一猜,就知道廖文贤肯定是和他说这次事件查到的结果。 顾怀生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将刚刚廖文贤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说不急,等回去后在和殿下慢慢查。 唐晏宁点头,眸子里带着一点忧心。 顾怀生用了两天时间,将一切事宜交接了一遍,还有堤坝剩下的一点收尾工程。 出去游玩的时候,他已经着人去修了,派了自己的暗卫盯梢。 现在就是一点结尾的工作而已。 青城郡呆的够久了,他们打算明日出发回京。 走之前,他跟师傅告了别。 他知道师傅的性子,定不愿意跟着他回京。 师傅自在惯了,这次耽搁这么久没走,也不过是因为他受伤,不放心才逗留的。 这些日子叶老前辈也没闲着,弄了一间房,作为临时的炼丹房,给徒儿炼制了好些丹药。 有解毒的,补气血的,还留下了两枚名贵的凝香丸。 看着面前放的一排小瓶子丹药,顾怀生内心感动,朝师傅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刚刚直起身,师傅又拿了一个小瓶子,悄咪咪的塞给他,说,「这个也是补气丸。你之前失血太多,终究气血欠佳,这是为师特意给你研究的,对你有好处,回头你记得吃。」 顾怀生接过瓶子莞尔,虽然他觉得自己身体挺好了,没师傅说的那么欠佳,但是师傅的一片好心他也不愿拂去,便乖乖的接下。 师傅叮嘱,现在不宜服用,要一个月后才可,等伤势彻底痊癒,不影响体质的情况下,才可服用。 顾怀生点头,表示知道。 第330章 团圆 ()」 叶老前辈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一次只能服用一颗,而且时间必须间隔七天以上。 到时候记得吃啊,别忘了,这可是他费了好多心血研究的。 顾怀生失笑,倒是难得见师父也会反覆叮嘱人的一面。 第二天他们出发的时候,师傅已经走了,留了一张纸条,偌大的一张纸上,只有潦草几个字,勿念,有缘见。 回去的时候,他们到没有来时那么赶,路程晃悠了半个多月。 早提前三天,顾怀生就遣卫无另雇了一辆普通的马车提前将阿宁和双儿送了回府,所以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马车里只有他一人,车夫也换成了寂林。 功臣回来了,太子殿下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以示重视。 当天城门口沸腾了好久,现在都知道这一届连中三元的状元,拯救了青城郡,是个大功臣。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一时激起千层浪,到处都在八卦这位初入仕途,便做得如此成绩的状元郎。 各种版本,层不出穷。 太子城门口亲自迎接,顾怀生到门口便下马车徒步走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赶忙伸手将人拖住,示意不必多礼仪,然后慰问了几句。 顾怀生谦虚的回着。 君臣之礼,你来我往一番,殿下便放人回去团聚。 顾怀生刚刚到了门口,便看到了翘首以盼的大哥,在门口来回踱步,妻子换回了女装,绾了一个俏皮的妇人髮髻,站在门口,扭头和大嫂时不时的说什么。 大嫂旁边还站着虎子,一直左观右看。 他看到整齐的家人,笑了笑,眉眼充满柔和,大步走过去。 虎子最先看到的小叔叔,当即沖了过去。 顾怀生到了巷子里就没坐马车了,徒步走着的,虎子可谓是一头扎进去小叔叔的怀里,声声的诉说,我好想你啊,小叔叔,你走了都没有人给我辅导作业,也没有人给我雕刻玩具了…… 他像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 九岁的虎子俨然是个小大人的模样了,倒是鲜少在这么多人面前,抱着人撒娇。 顾怀生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 大哥大嫂也都看见,率先走了过来。 唐晏宁在最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于大哥大嫂来说,此行分别了三个多月,但是于她来说,不过是三天,所以现在时间都留给大哥,她就在后面看着就行。 顾怀恩还是那个性子,上前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肩膀上,眼眶有那么一丢丢泛红,「好小子,可算回来了,担心死我和你嫂子了。」 林素娥也眼泪打转,捏着帕子擦拭。 她嫁到顾家那么久,早已把怀生当弟弟看了,这还真是怀生离家最久的一次,她内心也颇为触动。 顾怀生失笑,喊道:「大哥,大嫂,虎子,我回来了,一切回屋里再说。」 顾怀恩忙点头,往府里走,边走边吩咐云芝墨玉她们,赶紧备上好酒好菜,给二爷接风。 墨玉跳脱,得令欢快的跑到厨房,云芝留下来伺候。 一进了屋子,一家人都围着怀生转,嘘寒问暖的,怀生长,怀生短…… 气氛和睦,其乐融融。 大哥兴致上来,要了两壶酒,非要与弟弟对饮。 怀生没拒绝,笑着说可以。 他似乎,很少和大哥对饮。 大哥不贪杯,他也不嗜酒,到真的鲜少碰过杯。 顾怀恩许是高兴的很,两壶酒,和弟弟一人一壶都喝了精光。 顾怀生脸色还是比较淡定,只是微微有点红晕,但是顾怀恩喝酒可就上色了,满脸通红,说话都有点含煳了。 他嘆了一句,原来大哥酒量也不好。 饭后,丫鬟收拾了餐具,顾怀生劝哥哥回去休息休息,顾怀恩摆手,连说没醉,歪在椅子上,乐呵呵道:「怀生,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没告诉你,你嫂子啊,有喜咯,哥哥又要当爹了,哈哈。」 他笑的开心,笑的还有些憨憨。 唐晏宁和顾怀生均是一愣。 唐晏宁虽然早回来了三天,但是大嫂也没开口说怀孕了呀。 大嫂瞒得够紧。 反应过来,两人连忙恭贺,弄得林素娥怪不好意思的,总觉得在弟弟弟妹面前说起有孕,挺赧然的。 顾怀生恭贺了两句,就扶着哥哥回屋去了,留下空间给这对儿妯娌唠唠。 女人家的问题,肯定很多。 果然顾怀生前脚刚走,唐晏宁就拉着大嫂去了凉亭兴奋的问着,什么时候有的呀?几个月啦,大嫂信里之前怎的也不提及,不然她和怀生早些时间回来。 林素娥笑的眉眼慈爱,脸上有不一样的神情,是做母亲的喜悦。 她道:「才一个多月而已,刚发现不久的,也就没告诉你们,怀生在外处理公务,我也就没让你大哥说出来,省的打搅你们,非是有意相瞒。」 唐晏宁嗔怪,说,「早知道大嫂有了身孕,那青城郡有一家祥云坊卖的婴儿玉锁我一准给买下来。」 当时她在挑礼物,打算回去时送给大哥大嫂。 看中了一对儿小玉马儿,还有金镶玉如意结,掌柜是个机灵人,见她挑的有送孩子的物件,便积极推荐了一款玉锁。 那家玉锁儿特别精緻,而且还是高僧开过光的,送刚出生的小孩,尤为合适,而且吉利。 当时她只觉得好看,想着家里没有刚出生的小婴儿了,之前也买过玉锁儿,就没买。 最后又挑了些品相上乘的簪子首饰,送给大嫂了。 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呀。 大嫂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你已经带了那么多礼物给我,可别在破费了。」 唐晏宁笑道:「一家人,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我们两个这一走,家里不都是大嫂打理嘛,你才是辛苦的那个,应该买的呢。」 唐晏宁不仅买了首饰,还买了青城郡一些特产干货,还给虎子和大哥每人都带了礼物。 包括云芝墨玉芬兰三个小丫鬟,她都每个人带了份小礼物。 可把几个小丫头乐坏了。 林素娥笑的开心,「哎呦,就你会说。」 两人刚刚唠了一会儿,林素娥有些嘴馋,吩咐云芝,去厨房端一碟子酸杏脯来。 第331章 可怀生不给啊 ()」 她害喜不算厉害,但是胃口却不好,今儿午饭,肉食居多,她吃的偏少,这会儿馋了,想吃酸杏脯了。 唐晏宁听说怀孕爱吃酸的一般都是儿子,便笑着打趣,估计这个又是个小侄子。 林素娥摇头,眼里带着宠溺,「我想要个女儿,女儿贴心哦,可千万别是个小子。」 说着她又反笑她:「你也赶紧的呀,到时你生个小子,我生个女儿,两个孩子年岁挨得近,还可以一块长大哩,有个玩伴,多好。」 虎子毕竟九岁了,就算有了弟弟妹妹,会宠爱,但是年龄不同,怕是不能玩到一起。 唐晏宁听大嫂提起孩子,刚刚还笑的弯弯的眉眼带上了一丝失落,低头应了两声。 林素娥说完,才觉出不对,赶忙道:「弟妹啊,大嫂没有那个意思,你可千万别多想。」 弟妹嫁过来都两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她刚刚顺势提了一嘴,别弟妹多想,当是嫌弃她不能生。 一般嫁过去的妇人,都是一年就能传来消息了,像弟妹这种两年没动静的,在一些没文化的家庭里,又要被婆婆刁难冷眼了。 唐晏宁当然知道大嫂没那心思,笑道:「大嫂,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嘛,我没有多想,只是羡慕,不知何时,我也可以做母亲。」 说起母亲,她语气里分外柔和缱绻。 她何尝不想啊,但是怀生不给啊。 自从她底子略微好些后,在同房,怀生都会算日子了。 会算她小日子的前后,还有哪儿些日子危险。 唐晏宁一脸懵啊,他一大男人这方面知道的比她还多,而且小日子记得比她还清楚。 一般安全的日子他倒没有顾忌,但是危险的日子,他一直都是弄到外面的。 她想当母亲,缠过他几次,但是怀生始终觉得她年纪小,不同意。 缠到后面遭罪的还是自己,索性她也做了罢,顺其自然吧。 但是勐地一听嫂子又有孕了,她羡慕,真的好羡慕。 林素娥一瞅弟妹的失落样,便知道弟妹应当是很想要孩子的,那为何两人会没有呢? 之前有听怀生说过弟妹身子差,需得将养一年,子嗣不着急,但现在都一年过了。 她也是个急性子,忍不住小声问道:「弟妹啊,可是你身子还不好,无法受孕?」 唐晏宁摇头,小脸儿微红,也压低了声音,「没有呀,以前身子不好,调理过,现在已经正常了,而且在青城郡,还看过一次大夫,说我的底子已经很好了呢。」 她看大嫂一副担心的模样,解释道:「大嫂甭担心了,许是机缘未到呢。」 青城郡的时候,师傅给她把过脉,脉象平和,平稳有力,身体已经无大碍了。 听弟妹说身体正常了,林素娥凝眉,思来想去,还是暗搓搓的问了句,「那……是不是房事不和呀?」 听说这方面要是不和谐,对女子怀孕也是影响的。 唐晏宁嗔了大嫂一眼,还是回了一句,「没有。」然后让大嫂别问了。 林素娥也就问一问,大致还是觉得两人肯定是和谐的,看以前弟妹天天起晚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嫂和大哥一样,是个操心的性子哦,以为弟妹害羞,但她好歹是过来人哪,当即便屏退了丫鬟,连双儿都屏退了,忍不住悄悄的又问了几句。 问的颇为大胆,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姿势问题,你们换过没有,或者没事儿看点小本本,学点经验,看看哪儿种姿势容易受孕,还有,要是打算要孩子,这个备孕也是要准备下的,比如…… 林素娥本就时不时的打趣儿她,性子比唐晏宁直爽多了,说起来是毫无顾忌。 听得唐晏宁脸热的能烫熟一个鸡蛋。 最后,还隐晦提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是怀生的问题哦。 唐晏宁听到大嫂说是怀生的问题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怀生没有问题,怀生很好。」 嘲笑过自家夫君一次,后来吃足了苦头的唐晏宁,真的是一句都听不得人说自家相公有问题。 无论哪儿方便的问题,都没有,他很好。 瞅着大嫂一副操心的模样,她也不羞了,小声解释道:「其实,其实,是怀生不肯,他嫌我年纪小。」 「嗨,原来是这样啊。」林素娥双手一击,拍了个巴掌,一副瞭然的样子,她就说嘛,小两口年轻气盛的,怎的两年没有动静,感情是怀生心疼媳妇哦。 当即笑道:「那是怀生心疼你,弟妹,现在为了让夫人养好身子,不要孩子,宁可背后被人说的,可不多咯,怀生对你是真好。」 唐晏宁点头,眉眼晕染开,带着浅浅的笑意。 她何尝不知,怀生都是为她好,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外走一圈儿,她也怕的,只是因为那人是怀生,才可以让她克服恐惧,心甘情愿的为他开枝散叶。 林素娥夸了几句后,看着弟妹垂眼,脸儿小巧,肤色白皙,如此美貌的样子,稍微用点心机……怀生怕是都抵不住。 她动了动心思,问:「弟妹是不是想要孩子?」 「嗯,但是刚说了,怀生不肯……」 林素娥摇头,挑眉,「诶,什么肯不肯的,就看你愿不愿意。」 唐晏宁眨巴着一双眼,此刻也想不起羞不羞了,厚着一张脸,看着大嫂,「大嫂,此话和意?」 她自然是愿意的,但是她没有法子能左右得了怀生。 林素娥摆手,让弟妹附耳过来,说了几句悄悄话。 听完之后,唐晏宁脸儿红的都要滴血了,低着头,当鸵鸟。 林素娥揶揄的看着弟妹,道:「哎,不要不好意思,大嫂说的法子也是以前镇上有经验的婆子说的,你回头试试哈,说不定能中呢。」 「大嫂真想和你一起养胎,到时候还有个伴不是。」 唐晏宁低低的应了两声,跟蚊子哼哼似的。 两人这厢说完话,酸杏脯也送上来了。 几个小丫鬟又围了上来,准备随时伺候着主子。 唐晏宁看着送酸杏脯的丫鬟一怔。 那丫鬟面色闪现了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就恢復了,立马放下酸杏脯后退一步,声音柔柔带着笑,规规矩矩的朝唐晏宁行了一个礼。 第332章 灵秀回来 ()」 她眉眼低垂,小脸儿素净,没有如之前一样,描眉抹粉,擦唇脂的。 林素娥见弟妹盯着丫鬟看,这才注意到,酸杏脯不是云芝送的。 她笑着解释,「灵秀这丫头许是和我们有缘分吧,前些日子我去赴徐小姐的约,途中又碰到了她,她过得不如意,在一户小户人家做粗使丫头,被那个主母磋磨的不成样子,我一时不忿,又将人带了回来。」 徐小姐?这是第三次听大嫂提起那个徐小姐了。 唐晏宁看着规矩站在大嫂背后的灵秀,蹙眉沉思。 大嫂以为她是不高兴了,道:「弟妹是不是怪大嫂擅作主张,不开心了,要是这样,那回头我把灵秀遣走,送到庄户上去。」 唐晏宁失笑,「大嫂说的哪里的话,大嫂心地善良,救了人,我又怎会怪呢?」 灵秀是弟妹送走的,送走那天,她刚好不在,没见到灵秀的面儿。 弟妹说,灵秀心念母亲,夜里频繁低泣,和她同屋的小喜暗地里跟她说了几次,说灵秀姐姐想回家,想母亲。 她也不忍心,所以才私自做主,给了二十两银子,放她回家团圆,与母亲共享天伦。 林素娥当时听完还感慨了几句,有母亲健在,谁都想离得更近一点,且她也知道,灵秀的母亲待她多好,小女孩会想母亲也无可厚非,当时也没说什么,送走就送走吧,于府里无甚影响。 本来当时带着她,也是看她无去处,现在有了去处,那就让人走吧。 一听到要送到庄户上去,灵秀立马眼泪打转,跪到林素娥脚边,声音哽咽道:「大夫人,大夫人,求求您,求求您,不要遣走我,奴婢做粗使丫鬟,烧火丫头,都行,求您不要赶奴婢走。」 她边说边抹泪,模样好不可怜,又转向唐晏宁磕头,「二夫人,二夫人一片美意送灵秀回外祖家探望娘亲,灵秀感激不尽,只是灵秀没想到,外祖家却不待见奴婢,所以求求您,求求夫人,留下奴婢吧,奴婢真的没有去处了,奴婢这一辈子愿做牛做马,忠心耿耿服侍二位夫人。」 她头磕的还挺认真,就是没声音,一个响头都不捨得。 但是这模样也足够骗的了心地善良的大夫人了。 当即大夫人就让她不要磕了,先站起来回话。 但是灵秀却扭捏,一副二夫人不点头,她就不起来的样子。 唐晏宁轻笑,如了她的愿,「起来吧,做什么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好心送你回去团圆,反而是苛待了你呢。」 她这样在亭里,又是磕头又是哭的悽惨的,碎嘴的丫鬟看到传出去,还以为她是个刻薄的主子呢。 二夫人语气虽然温柔,莫名灵秀就觉得凉凉的,忙道:「二夫人对奴婢一片善意,怎会虐待奴婢呢,是奴婢笨,奴婢做错了事儿,请二夫人责罚。」 林素娥没听出弟妹话里的凉薄,忙打圆场,「快起来吧,傻丫头,二夫人都让你起来了。」 灵秀这才起身,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一如最开始刚刚来到顾宅的时候。 唐晏宁笑着问,「大嫂,是在何处碰到灵秀的呢?这丫头当时走的时候,我给了二十两呢,在乡下可是足够给自己置办像样的嫁妆了,怎的后面又被卖成了丫鬟?」 她问的关切,林素娥不疑有它,细说道:「哎,我经过了乐和街一家首饰铺子时,刚好遇到了众人围观,指指点点的看好戏般在谈论着那丫头也是个可怜的,本来,我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但是听那不停哭喊的丫头声音有点耳熟,就好奇也跟着去看了看,这一看才知道是一家恶主在欺负丫鬟,欺负的正是灵秀。」 说到这林素娥嘆息了几句,「弟妹,你是没看到那家主子有多狠,灵秀一张小脸打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哎……回到顾宅后,灵秀才说,外祖家只有母亲对她好,舅舅于她一般,起初她带了二十两银子回去,家人对她还算和颜悦色,后面二十两银子很快被家人花光了,舅舅便凶相毕露,最后为了十两银子还赌债,竟然私自把她卖了,你说,这都是什么家人啊。」 当时她看清了那哭的悽惨的丫鬟相貌时,灵秀也瞧见了她,登时就爬过来,拽着她的裙摆喊救命。 身子瑟瑟发抖,眼角含泪,手上脸上尽是伤痕,抓着她的裙摆跟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她实在于心不忍。 林素娥心善,且这丫鬟原又是自己府上的,就强出了头,最后以二十两,又买下了灵秀。 依旧放到府里,做个二等丫鬟。 唐晏宁听完,语气里也流露出了自责,「啊,灵秀这么命苦,早知,便不随她的意,将她送走了。」 林素娥嘆息,「弟妹无需自责,谁能知道她的家人会变成这般呢?以前倒也听过她舅舅有些爱赌,不曾想越陷越深,后面人性都没了。」 唐晏宁眼角瞥了一眼垂着头的灵秀也跟着嘆了一句,「是啊,人心难测,这世道,为了钱,多少人泯灭了良知,恩将仇报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瞟了灵秀一眼。 灵秀努力稳着,不露出一丝心慌的表情,乖乖巧巧的垂头。 林素娥没听出她弦外之音,当弟妹也是感慨,跟着衬了两句。 唐晏宁问,「那这丫头大嫂打算如何安排?」 她走了,原来的活计自然就换成了别人。 林素娥道:「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还是原来的活计,和后面顶上来的小欢一起做,扩大了些活计范围。」 那就是还在光辉苑。 唐晏宁眼睛眨了眨,看着有点调皮,道:「大嫂,我院子里缺一个二等丫鬟洒扫,后面那个空苑也缺个人来照看,不如,将灵秀放到我的苑里去吧,灵秀跟我们的时间久,我也信任些。」 林素娥点头,笑了笑,「行呀,你苑里我苑里还不都一样。」 她转头,对灵秀道:「还不快谢谢二夫人,二夫人院里的活可轻松哩。」 灵秀忙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上前谢过,然后又退回去站着,心里打鼓。 第333章 还记得我当时怎么说的吗? ()」 云芝这时候也回来了,原来,刚刚她内急,便将果脯放下,先去了茅房,回来的时候就听厨房婆子说,灵秀说怕夫人等急了,自己先去帮忙送了。 云芝蹙了蹙眉赶紧跟了上来。 云芝一来,灵秀忙告退,说还有活计。 唐晏宁笑的宽容,道:「把手上的活儿交接下,现在去收拾下去泽辉苑报导吧。」 灵秀恭敬的应是。 唐晏宁跟林素娥又谈论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回到泽辉苑,她没有直奔主卧,而是去了客房,让人将灵秀唤来。 此时灵秀的行礼已经收拾完了,她背着一个干瘪瘪的包袱,身形瘦弱,诚惶诚恐的来到了泽辉苑客房。 她本是想着多去大夫人面前露个脸,刷一下存在感,刚好云芝走开了,就殷勤的来送果脯,不曾想,碰到了二夫人也在。 这几天她回府后,没见到二夫人,打听下,才听府里下人只说二夫人去西泉寺小住,就快回来。 当时她还舒了一口气呢,没想到,这眨眼就碰上了二夫人。 没人知道,唐晏宁跟着去了青城郡,顾怀恩和林素娥也不傻,弟妹走的时候也打过招唿的,所以他们对府内都是称二夫人去祈福了。 屋内只有双儿和芬兰两个丫鬟在旁,桌子边唐晏宁悠哉的坐着,好整以暇的品着茶。 见灵秀来了,她眼都没抬,声音和在大嫂面前大相迳庭。 「你还记得我让你走的时候,怎么跟你说的吗?」 灵秀髮抖,扑通一声跪下来,哭道:「奴婢记得,奴婢没忘,但是奴婢实在是没去处了,求二夫人网开一面,饶了奴婢一次,奴婢一定会忠心耿耿,再没有任何想法的,一定老老实实的当个丫鬟,不在肖想不切实际的事儿,一辈子忠心耿耿的服侍您。」 灵秀行为不端,唐晏宁早注意到了。 顾及她还小,许是容易走歪路,她派芬兰去敲打过一次,但是没想到这丫头半丝没有收敛,反而愈发过分,一心想着往上爬,甚至悄悄出府买了媚药,呵呵。 她暗中也派了了几个丫头盯梢她,得知后也没客气,将人撵了出去。 并且跟她说,「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乱说话,否则,你可能永远说不了话了,拿着这二十两,以后你和顾府再无瓜葛了,顾府对你仁至义尽了,走吧。」 灵秀当时先是哭,然后求,但是唐晏宁不为所动,最后才不甘的拿着二十两银子走了。 二十两在乡下来说,足够她给自己置办好些嫁妆了。她若回头,该是好好拿着她最后的仁慈,安静度日。 唐晏宁知道大嫂于后宅勾心斗角,涉猎不多,毕竟他们以前生活在顾家村,人口简单,没有杂七杂八的僕婢,大哥更是从未纳过妾。 便没有说灵秀这事儿膈应他们夫妻情感,只说,灵秀想家,自己想回去的。 本以为这事儿翻篇了,一个小丫头而已。 不曾想,这丫头扭头就将她的话儿忘了干净,还怪有本事,回来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大嫂当初把她从刘老赖手里救出,给她赎了身,给了她安身立命之处,给了她轻松的活计,结果她竟然动歪心思,还想当姨娘。 丝毫不念大嫂的恩情。 但凡她规规矩矩的当个丫头,到了年龄,大嫂都会给她寻一门合适的婚事配人。 偏生,她就不安分。 唐晏宁看着跪在地下哭的盈盈可怜的人儿,半晌没说话,似乎是在打量,不知她的话有几分信。 灵秀悄悄抬头,看二夫人面色缓和了些,想着二夫人许是真的被她说动容了,便再接再厉,嚎的更悽惨,一口一个保证,甚至指天指地的发誓。 说只要能留在顾府,她不做二等丫头,做三等的,粗使的,都可以的,她只想好好的伺候两位夫人,报答夫人的恩情。 唐晏宁敛了敛眉,放下茶杯幽幽道:「行吧,暂且相信你一次,回去吧,日后好好做事,莫要在动什么歪心思。」 灵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微不可查的吁了一口气,再次连连保证。 唐晏宁挥手,让她下去吧,暂时观察段时日再说,然后让芬兰将她带下去,使了个眼色,安排住处。 芬兰恭敬的应是。 芬兰和灵秀前脚一走,双儿就问道:「小姐,为何要留下她呢?她的这个性子,就不像是肯安分的,您何必养虎为患呢?」 双儿知道灵秀爬床的心思后,便对灵秀无感,这种不知恩图报之人,留在府里就是为患。 唐晏宁挑眉,「暂且放在身边看着,看是谁想让她回来,又想做什么?」 双儿瞬间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灵秀在不识趣儿,那次被自己打发走,也不敢再回来了,但是现在她却偏偏的回来了,这一切要说是巧合,她可不信。 她吩咐道:「让其峰查查灵秀离府后的行踪,在查查,大嫂念叨过的那个徐家小姐。」 「是,小姐。」 双儿刚想转身,唐晏宁又道:「在吩咐下云芝墨玉,将灵秀之前不轨的心思,透露出去,让大嫂起疑心和芥蒂,有个防备。」 「好的,小姐。」双儿转身出去。 唐晏宁拨拉着茶盖沉思。 有一段时间,大嫂出去的频繁了些,她好奇的问了两句,都是跟谁去逛了,大嫂提到过一个徐家小姐,还有郑家夫人,提到了好几个人。 以大嫂的年纪,多半都是跟一些妇人来往的多,但是意外的那个徐家小姐,她也听大嫂提过几次。 她曾细问,是哪儿户的徐家小姐,大嫂不语,只说京城一户开绸缎庄的,家境一般,就是有点投缘而已。 而这次,遇到灵秀,偏偏是去赴徐家小姐的约碰到的。 这让唐晏宁有点起疑,万一,有人故意想让大嫂瞧见这一幕,动了恻隐之心,在把人带回来呢? 灵秀在光辉苑是二等丫头,两人一间房,只有三等丫头,才六七个人一间房,睡得大通铺。 但是来了泽辉苑,芬兰直接将她放在了三等丫鬟房,和其他五六个粗使丫头一起住。 灵秀百般不适应,但是也不敢造次,柔顺的跟芬兰道了谢。 还是和从前一样,一口一个芬兰姐姐。 第334章 一喝酒,就没个正行 ()」 芬兰蹙眉,让她日后莫要在喊姐姐,这句姐姐,她膈应。 她说的直白,声音不咸不淡,微带着嘲讽,最后交代了两句走了。 自夫人发现灵秀的心思,二夫人第一次让她过去敲打时,她就对灵秀没什么好脸色了。 原以为年纪小,不过是个妹妹,又都是老宅一起来的,她最年长,之前还颇多照顾,现在看来,大夫人可真是救了一个白眼狼了。 灵秀在芬兰转身的一瞬间,眸子就黯淡下来了,嘴巴撇了撇,捏紧了手里的包袱。 唐晏宁回到主屋,顾怀生正斜靠在榻上,两只靴子东倒西歪,月牙白袍裾铺满暖榻,修长的腿随意搭在榻沿,神色慵懒,指尖随意的翻着一本书。 白皙清隽的俊颜,因着饮酒,落了一层薄薄的红,增加了几丝人间烟火气。 这般毫无形象的的坐姿,她觉得像是堕落的神仙,无形的勾着人一起堕落。 唐晏宁笑了笑,往前走去。 离暖榻还有两步距离时,顾怀生倏地伸手,一把将人拽了下来,揽在怀中,轻轻道:「怎的聊了这么久?」 语气微微带了一丝不满。 三天没见了,她也不想和他独处说会儿话。 害他一人在屋里坐了半天,无聊的又看起了以前的书。 唐晏宁自然的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位置靠着,解释道:「和大嫂唠的时候,碰到了灵秀,刚刚去敲打了下灵秀,耽搁了时辰而已。」 「灵秀?她回来了?」 顾怀生也好奇,之前阿宁将人遣走的时候,跟他说过缘由。 结果他们出行一趟,没想到人竟然还敢回来。 唐晏宁嗯了一声,将大嫂的说辞重复了一遍给顾怀生听。 顾怀生敛眉,「既然不安分,背地里直接处置了吧。」 他对每个人的仁慈,只有一次,再不听话,便可以消失了。 唐晏宁摇头,「先不急,我将她暂时留在了泽辉苑,派人盯着,打算看看她回来是何目的。」 他捻起她的一缕发,放在指间把玩,明白了她的意思,道:「那我让其峰去查查。」 她道:「我已经吩咐双儿让其峰去查了。」 顾怀生轻笑,嗯了一声,将人往怀中带了带,继续一手执书,翻到下一页。 气氛一时安静,只有他偶尔翻书的沙沙声。 顾怀生低眉,这才觉得她今日似乎安静的异常。 往常他看书时她也不吵,但是却会做别的,比如扯扯他的袖口,无聊用指甲扣袖口的银线,或者捻起他的发和她的发绑在一起打结。 有时也吃果脯,吃瓜子,跟个仓鼠似的,反正不消停。 他放下书,坐起来,将人抱在腿上,从背后拥着她,问:「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 唐晏宁语气淡淡,似乎带了一点惆怅,「没有不高兴,我就是在可惜,青城郡祥云坊的那个玉锁当时没买下来,早知道大嫂会有喜,我肯定买了,正好送礼。」 听她这么一说,顾怀生这才明了,圈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一语道破:「是可惜锁儿没买,还是……想当母亲了,嗯?」 他饮了酒,酒香醇厚,微微启唇,唐晏宁便觉得那酒味直直的往唿吸里灌,她像是沾染了醉意,鬓边落红。 她别过脸,微微撇嘴道:「是,我就是想当母亲了。」 顾怀生一愣,随即轻笑,「那为夫给你就是,到时候,我们生七八个,天天围着你转。」 说着,就要欺身过来。 唐晏宁被他这话逗笑,知他无意,伸手将人推开,嗔了他一眼,「你当我是猪啊,这么能生。」 还七个八个呢,她现在就想要一个。 顾怀生又坐直了身体,逗她,「猪是不可能是猪的,我的阿宁是只猫儿,娇气矜贵的猫儿。」 听她说猫儿,唐晏宁就有点脸红。 以前她体质不好,易倦易乏,总是撑不了多久,他便笑她,像一只娇气难养的猫儿,需精心细养的照顾着,一点累都受不得。 后面开始调理了身子,药膳补品的,再加上得他几次内力,她体质就好了很多。 然后他又笑她,是一只贪心的猫儿,怎么都餵不饱。 唐晏宁嗔恼的锤了他一下,「一喝点酒,就没个正行。」 顾怀生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下,调侃道:「为夫也只是言语没个正行,可比不得夫人你,酒后都是直接上手,次次刷新为夫对你的认知。」 「你闭嘴,莫要再说。」她抽回手,佯怒似的瞪了他一眼。 上次在青城郡醉酒,早上起来,脑子昏昏的,到没记住多少,而后逐渐清醒时,脑海里便时不时蹦出一点片段,虽然连接不上,但也够让她羞的钻地缝了。 想到这她就脸颊发烫,威胁他不准再提。 顾怀生笑的胸腔都微微震动,见她实在是害羞,便收起了逗弄的心思,将人一把抱起,赤脚下了榻,放到了床上。 然后自己也翻身上去,揽着她。 唐晏宁的心砰砰直跳,想着,他想要了么? 但是也不打算推拒,大嫂说的法子,总是要试上一试。 她配合的往里挪了挪,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耐心的等着。 半晌,听他声音略微疲惫的来了一句,「我有些乏了,阿宁,陪我睡会儿吧。」 然后便没了声息,唿吸逐渐趋向平稳。 唐晏宁:「……」 囧。 她竟会错了意。 表情悻悻,她窝着,很快也有了睡意。 ~~~~ 顾怀生回来的第二天,就去了朝堂。 这次立了大功,上朝领赏。 老皇上今日上了朝,明黄龙袍衬的人精神些许。 太子殿下在殿堂首位,恭敬的站着。 皇上高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顾泽,听顾泽对青城郡条理清晰的的汇报总结。 还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和提议。 他说的大胆,也将歷届钦差的漏洞,蔽点一一指出。 包括有人受贿这一说。 此言一说,顿时得罪了不少之前作为钦差大臣的臣子。 朝堂上当即有人不满,开始发难。 指责顾泽,不能你碰巧加固了下堤坝,就把人家歷年来巡视的心血都给否决了吧?哪一个钦差不是兢兢业业的巡视,认认真真的做事,怎的到他口中都成受贿了。 第335章 受封 ()」 说到受贿,又有人提,当时马德才贪污的十万两不是还没着落呢,保不齐顾大人就知道那批钱在哪儿呢? 这是暗指,顾怀生私自吞了,隐瞒不报。 顾怀生并未恼,立在那儿如松如柏,姿态轻松,话语温和。 他只说有受贿现象,并不是说每个人都受贿了,至于谁受贿了,大家心知肚明。 他道,他查货了马德才的帐本,里面详细记载了哪些钦差受了贿,他已经整理出来,拟成名单,正准备呈上呢。 而且,马德才那十万两白银是流向他,还是流向某人,想必皇上早已派人查探,若需要他配合,他十分乐意。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坦坦荡荡。 一听他说还有名单,刚刚有几个叫嚣不满的底气有点不足了,但是面上还是表现的不屑一顾,强撑着颜面。 老皇上一听还有名册,吩咐他递上来。 李公公立马下去双手接过名单,恭敬的递给了圣上。 展开一看,老皇上手顿时捏紧了名单,他别开眼,胸腔里翻涌着一股怒气,本来不精神的气色,此刻倒是看得有点精神抖擞。 被气的精神抖擞。 受贿的,竟然是大部分。 顾怀生的册子不仅註明了谁受贿,受贿金额,连哪儿种受贿方式,都详细记载了。 马德才很心细,帐本做的更细,他不仅记载了他在位期间的钦差,连上任郡守的帐本他都不知道怎么弄到的手,也记载了下来。 顾怀生顺手又将自己查到的信息,添了一笔,于是,不单单是受贿,还有的人贪墨。 他将这些都推给了马德才,说是马德才帐本上如数记载的。 老皇帝重重的将名单往桌子上一拍,当即就点了几个大臣的名字,全部下监,命督察院尽快去查探,若是属实,一律严惩不贷。 一听说要下监,那几个大臣顿时慌了,个个口喊着冤枉,哭求着,不停的表忠心,表操劳,称怎能只凭一个初入朝堂之人胡编乱造呢。 冤枉啊,天大的冤枉啊。 皇上冷冷的将名单甩到地上,扔了一句,「是不是冤枉,是不是胡编乱造,你们自己看。」 宣纸刚好落在几个人脚边,官员面面相觑,还是有人带头弯腰捡起来看了看。 剩下被点名的几个臣子,也好奇,都跟着凑过去看了看。 这一看,登时个个就瞪大了眼睛,信纸掉落,有的人强自镇定,还在说自己是无辜的,有的人颓丧的往后退两步,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老皇帝见他们的表情,冷眼旁嗤,看来信上所写,八九不离十。 若非一语中的,这些臣子个个都是人精,怎的会一下子被惊的露出这种表情。 久坐高位,皇上岂是这一点都看不透。 登时大手一挥,李公公立马会意,吩咐御林军将人收监,后续调查完毕再行处置。 老皇帝揉了揉眉心,脸上有些沧桑和遮掩不住的疲惫。 他吩咐了太子去选人,务必选一些真才实学,为民着想的,将这些空位补上。 另外关于贪污的那批款项,尽快派督察院查清来龙去脉。 太子上前一步,恭敬的道:「儿臣遵旨。」 老皇帝坐了不大会儿,就乏了,挥手示意小李子宣读圣旨给顾泽封赏,就退了朝。 临退朝的时候,他深深的看了顾泽一眼。 顾泽双手捧着圣旨,不卑不亢,在恭送皇上。 老皇上心里一阵感慨,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一次置身百官之中,面对天子威仪,顾泽竟然能从容不迫,波澜不惊,面对质疑,神色平和,面对封赏,更是淡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呵呵,看来老四找了个好帮手。 从太子殿下力压众议,坚持拨款开始,老皇上就起疑了。 若说老四和顾泽完全不认识,他可是不信的。 嘆了口气,老皇上摆驾回宫。 百官恭送。 下朝后,太子殿下也直接回了东宫,路过先生的的时候,只是礼貌性的称赞了两句,并未多说。 他和先生寒暄的时候,一直默默不出声的二皇子和五皇子都在悄悄乜眼打量。 顾怀生表现的就像一个普通的臣子,言谈举止有度,并未越礼半分,也未曾能看出一丝和殿下是旧识的样子。 等到太子殿下一走,剩下的不少臣子就一下轰了过来,开始了各种恭贺,夸赞,和透露着交好的意思。 顾怀生面对不绝于耳的夸赞,淡淡应对,不骄不躁,态度不热络,也不冷淡,恰到好处,也不会让人没面子。 后来二皇子走了过来,众人立马识趣儿的散开,将空间留给二皇子。 顾怀生标准的施了一礼。 二皇子一袭朝服,威风凛凛,眉眼肃杀,看着,似乎像是个脾气不好的。 他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问,可否移步一叙。 一开口,语气倒是挺平和。 顾怀生应了。 二皇子常年习武,身形魁梧,是个健硕的美男子,和顾怀生这种看似清瘦,温润单薄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远处一个僻静的亭子里走时,后面不少宫女开始窃窃私语…… 二皇子和他并未谈许久,也未落座,只有一刻钟左右,便走了。 一个小太监偷听了半晌,没听出什么所以然,便回去荣和宫復命去了。 容贵妃听完不禁蹙眉,挥手示意大宫女给了一锭赏银,让人下去。 桂林山水翠屏风后,一位光风霁月的贵公子缓缓走出来。 他衣冠用料虽华贵,但款式和着色却显得有些淡雅,腰间坠着一枚仙鹤腾云图形铭佩,一副闲适的模样。 脸上尚带了一抹稚气,十六的年纪,看着很是单纯,很是天真。 只是眼睛却已经沉静的如幽潭,波澜不惊。 他唤:「母妃,可听出什么了?」 容贵妃摇头,说二皇子问的都是有些关于青城郡的琐事,并没听出不妥。 五皇子淡笑,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然后便开始同母妃撒娇,说想吃母妃这儿的珍珠糯圆子。 容贵妃浅笑,眉眼格外慈爱,嗔怪儿子,都十六岁了,还爱吃甜食。 但是说归说,还是立刻着人去准备了。 第336章 赏赐 ()」 顾怀生前脚才从宫里回来,后脚赏赐就已经到达。 是冉公公随行,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诵读赏赐物品的名称。 什么翡翠玉如意一对,琉璃八宝瓶一对,翠山雨丝锦八匹…… 冉公公边念,东西边往府里抬,各种精緻的玉器古玩,绫罗锦缎,一箱箱抬进来,顿时吸引的一众过路人纷纷围观,见到的无不赞嘆艷羡,感慨一番。 冉公公念了好一会儿才念完,嗓子有点发干,顾怀恩立马有眼色的上前请公公屋里一叙,饮一杯粗茶再走。 冉公公却之不恭,跟了进去。 立马有丫鬟上前奉茶,茶温合适,香气裊裊。 冉公公抿了一口,夸道:「好茶,好茶。」 冉公公是个有远见的人,从第一次来传旨就对顾怀生十分客气,现在看这一箱箱的赏赐,更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顾修撰日后要发达了。 他将明细薄卷在一起,恭敬的递给了顾怀生,说,恭喜顾大人了,得了诸多赏赐,还升到了内阁侍读学士,真是人生一喜呀。 顾怀生伸手接去,朝公公谢过,谦虚了一番。 两人又嘘嘘的寒暄几句,冉公公起身说了几句吉祥话,便转身告辞,称宫中事物繁琐,不宜久留。 顾怀生起身送之。 走的时候刚好在院里碰到了唐晏宁,冉公公忙上前热络的攀谈了几句。 此时她已经换回了女装,一袭碧水百褶裙,衬的人清淡温婉。 她微笑颔首,示意下双儿,朝冉公公塞了一个锦囊,笑着说辛苦了。 冉公公没有推辞,接过锦囊放进袖笼里,眉眼笑的愈发弯了。 这厢宫里的人一走,状元府就跟炸开了锅一样,小厮下人都忍不住背后悄悄议论。 连顾怀恩和林素娥都被震惊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不仅赏赐许多,还加封了,刚刚那公公说,怀生现在是内阁侍读学士,从四品啊。 一下子从一个小小的修撰,成为了四品内阁侍读学士,顾怀恩实在是,兴奋啊。 顾家门楣愈发荣光咯。 大手一挥,府里每个下人这个月月银翻倍,然后吩咐了人去做一桌丰盛的菜,为弟弟庆祝。 顾怀生笑了笑,任由哥哥去忙活。 顾家上午接到赏赐的事儿,瞬间沸腾开了。 毕竟,天子赏赐,御林军护卫,礼部随行,一点都不低调,那么多双眼睛瞧着,转眼间就传播开了。 众人津津乐道,茶肆书坊也开始略微改变,绘声绘色的演讲,再转一波噱头。 初入仕途状元郎,一功稳居于朝堂。 有人道是运气好,有人道是细心肠。 质疑不服损有之,夸赞称嘆亦有之。 明黄圣旨疾速下,不止加封还有赏。 翡翠玉玩几大箱,还有黄金一千两。 吹吹打打送府上,街坊邻居恭贺访。 ………… 一时间,状元府每日都好热闹,人情往来拜访,约怀生出去吃茶品酒的更是络绎不绝。 同在官场,日后同僚,终是无可避免,所以,顾怀生这几天的应酬有些多。 今儿便出去,应的陈元汐的约。 泽辉苑内,唐晏宁坐在六角凉亭里,好整以暇的翻着帐本子。 石桌钱放着一盘还沾着水珠的荔枝,个个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 现在正是吃荔枝的好时节。 大嫂因着怀孕格外爱吃,买了许多,给二房送了不少。 芬兰和双儿在一旁给她剥皮,唐晏宁连连摆手,不吃了不吃了,余下的拿走吧。 芬兰这才将荔枝端走,换上茶盏,微涩的茶能带走口中的甜腻。 双儿也趁机抹了抹嘴儿,刚刚给小姐剥壳儿,她也在吃。 还给芬兰餵了好几个。 芬兰笑她,夫人吃的时候,她们不能吃。 唐晏宁只是摆手,让他们无需拘谨,这里又没有外人,该吃吃。 田刚来了,将近来的帐目拿过来给小姐细看。 唐晏宁粗粗扫了几眼,觉得密密麻麻的看的眼疼,索性合上了帐本,抬眼问道:「云南王定了多少篮筐?」 现下已经是昀和二十八年了,到了云南王进贡荔枝的那一年。 田刚恭敬答道:「一共二百二十一个框子,都是椭圆花边款式,还定了些食篮款式的,总共三百个。」 「嗯,」唐晏宁点头,吩咐田刚,椭圆花边款式的篮子多备些存货。 田刚领命,又细说了近日店铺的经营状况。 田刚也是边打理铺子边成长,现在已然说的头头是道,对经营还有自己的一点见解。 他打算扩展经营渠道,不止是编竹篮,还想做竹雕,工艺品。 前朝的竹雕风格大多浑厚质朴、构图饱满。刀工深峻,而且线条钢劲有力,图案纹饰布满器身,有儒雅之士喜欢收藏。 但看着毕竟有些繁复,所以,他想改变下雕刻手法,让技法更为丰富多样,浅刻、浅浮雕的技法同时并用。 雕刻作品有精工细作,纹饰繁密,变幻无穷的同时,也採用雕刻简练、古朴大方的手法。 让种类,可选性,更加多一点。 而且他刚好结识了一位竹刻大师,可以合作。 唐晏宁听着他提的那些法子,觉得可行,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一挥,去做吧。 田刚恭敬的告退,临走的时候,悄悄的望了双儿一眼。 似乎,好几个月都没有见过双儿了。 她愈发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那一眼刚好和双儿对上,双儿沖他微微笑了笑,点头致意。 田刚有一瞬间的疑惑,往常他来,双儿总会跟他闲唠一会儿,问点别的,今儿怎的感觉有些不同。 有些,淡…… 双儿已经及笄了,许是知道避嫌了呢,田刚心思浮动,想着双儿已经及笄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来提亲了? 之前,念着她未及笄,他便歇了心思,后面及笄后,他又打算等铺子做出点成绩,再去求亲,这样也有底气点。 他自是知道小姐很是在意双儿,若自己一事无成,小姐怕不放心将双儿託付,这才忍着没去提亲。 现在,他打算和竹刻大师合作,对未来有规划,是否,能先提提,提前定下呢? 第337章 拜访 ()」 他暗自琢磨了片刻,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说出口,罢罢罢,还是抽个时间,约一约双儿,看看她是何意思,若她不反对,再来提亲。 田刚走后,唐晏宁陷入了沉思。 和记忆中的一样,云南王差人採买了篮筐,送进了宫里。 只是前世皇上身体康健,还是亲自料理朝事,并未假手于太子,而且兰贵妃也正值圣宠,老皇帝既为了节俭,也为了博美人一笑,封了这款式为御用竹篮。 但是今世,皇上日日在兴德宫养病,一众妃子们都很少召见,兰贵妃,似乎没前世那么受宠了,不知,还会不会机缘巧合的再被封为贡蓝。 摇摇头作罢,一切看天意吧。 正思索着,忽的见云芝疾步走来,行了一礼,道:「二夫人,大夫人叫您去朝阳厅呢,苏姑娘来了。」 唐晏宁收起了思索,起身跟着云芝一道去了朝阳厅。 厅里锦娘已经在和大嫂唠嗑,不知说到什么引得大嫂连连失笑。 锦娘眼角瞥到唐晏宁的身影,立马起身,笑着前去寒暄了几句。 林素娥笑着招手,「晏宁来啦,来来,都坐下聊。」 三个月不见,锦娘气色好了不少,妆容明艷,梳着精緻的散仙髻,优雅又不失繁重,眼角眉尾,带着由衷的开心。 看来不做掌柜之后,她过得依然很好。 三人做了不多会儿,林素娥提议道:「这个季节,苑里开了不少花,层层叠叠的,煞是好看,不如我们去凉亭,既可以乘凉,还可以赏花,边赏边唠,你们两个说如何?」 唐晏宁点头,锦娘也点了头。 三人移步花苑,丫鬟们忙去准备糕点花茶。 锦娘这次来,主要是送请贴,她和汪少恆的婚期已定,就在八月初十。 请人算过日子,那天宜嫁娶。 唐晏宁看着请帖上大红的字体,真心的道了句恭喜。 林素娥捧着请帖,也笑着祝福了几句,又道:「送请帖差人来即可,怎的还亲自来送了呢?」 锦娘莞尔,「顾大哥可是我的恩人,这必须亲自来送。」 林素娥收下了请帖,递给了身后的墨玉,打趣儿,「锦娘好福气哦,未来夫君不止文采斐然,相貌也出挑的很,而且为人踏实勤奋,日后出头,指日可待哦。」 锦娘也不含蓄,笑道:「那就借大嫂吉言咯。」 林素娥之前逛街,无意碰到了锦娘一次,当时她身边,正站着汪少恆。 气质温文,谈吐有礼,和锦娘,很是般配。 三人说了会儿话,气氛格外融洽,锦娘起身,将丫鬟手中的两个礼盒拿过来,一个递给了唐晏宁,一个给了林素娥,道:「嫂夫人,这是恭喜顾大哥升职的贺礼,小小心意,莫要推辞。」 又道:「听闻大嫂有喜,这里都是些有益安胎的药材,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大嫂也莫要推辞哦。」 两人笑了笑,收下了礼物。 锦娘做事一向周到的紧。 三人一下聊了很久,锦娘说了很多最近京城的风向,和时下又兴起了什么,流行什么,甚至于哪儿些达官贵人的传言她都说了出来。 林素娥当是八卦再听,唐晏宁却听得认真。 她知道,锦娘应当是故意说的。 她离开三个月之久,刚回来还没摸清最近的风向,而且怀生升到了内阁侍读,最近应酬变多,自然,她也少不了有好些官家夫人相约。 这些夫人最喜欢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吃茶,谈谈无聊的八卦,时兴的话题。 虽说这种聚会有些无聊,但是唐晏宁却不能推辞,这不,她昨儿就接了一个帖子,后天要去大理寺卿家赴赏荷宴。 到时候若是她对京城时局一点不懂,接不上话,那就要被人暗地里嘲笑了。 她本意也是让双儿出去打听一下,做些准备呢。 这不,锦娘就上门了。 她可真是个通达的人。 锦娘做的是经营,对这种八卦,简直是耳熟能详,她吩咐人去打听,估摸着都打听不了那么详细。 三人这一唠,就唠到了饭点,林素娥热情的挽留人吃完饭再走,锦娘也没有推辞,直至用了午膳才起身告辞。 走的时候,唐晏宁真心的朝她到了道谢。 锦娘摆手,说她无需过多客气,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随时差人去请她,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晏宁笑着谢过,走的时候也送了一个回礼,是从青城郡带回来镏金点翠钗,下面坠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宝珠,在阳光下,折射点点光芒,煞是好看。 锦娘笑着接过,当下就插在了发间。 林素娥也准备了回礼,不能每次来都让人家破费。 她准备的是一只翠烟玉镯。 锦娘打趣儿,「哎哎哎,我这儿又是蹭吃,又是带东西回去的,下次两位嫂夫人,该是怕我登门咯。」 两人被她的话语逗笑,大嫂年长,说她嗔怪。 送走锦娘后,大嫂就乏了,最近因为怀孕,大嫂尤为嗜睡。 唐晏宁忙让墨玉云芝陪大嫂回去吧,她自己也回去了。 回到屋里,她想起锦娘刚刚说的一个达官贵人的腌臜传闻,眸光不自觉变冷。 寿国公。 锦娘的小道消息很多,关于寿国公的,说的倒是蛮详细,大嫂听完一个劲儿的嘆息,这等变态,怎的还没有治上一治,要祸害多少女子,太丧心病狂了。 唐晏宁绞紧了帕子,眉眼变得有些阴鸷。 她唤来寂林,给了一封信,让他传给其峰。 寂林恭敬的接过,出了府。 怀生这次回来,将卫无调走了,她身边的护卫,换成了寂林,而他自己身边,又提了一个「小厮」,叫山竹。 卫无从怀生回来,整天行踪不定,她几乎都见不到人影,只有双儿还能瞅着他。 准确来说,是他来瞅了双儿一眼。 夜里,顾怀生回来了,沾染了一身酒气。 无法,陈元汐太热情了,而且陈阁老对他也颇为赞赏,所以席间,他忍不住多饮了两杯酒。 他酒量不算很好,也不算很差,此时算的上是微醺。 他醉了安静,回来后就睡觉。 第338章 赴宴 ()」 唐晏宁拧了帕子给他擦了手和脸,扒了他的外套,和鞋子,也没本事让他洗澡,就这样将就着睡吧。 顾怀生已经歇息了几天,后天要去上任了。 恰巧,也到了唐晏宁去赴约的日子。 恰巧,也是七月七。 乞巧节,晚上又有不少才子佳人相会咯。 她选了一身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清淡不失优雅,因她相貌偏秾艷,便没有着太过花俏的衣裙。 正值七月,天气酷热,这套衣裙薄凉丝滑,不闷热。 鬓间又斜斜插了一株粉蕊海棠钗,增添了一抹亮色,搭配相宜。 收拾妥当,她便带着芬兰双儿,还有四个护卫,并车夫寂林出发去了肖府。 途径乐和街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位夫妻的哀嚎,还有府兵大肆呵斥的声音。 因着聚集了许多百姓,路变得不好走,不得已,寂林下了马车,说去前面看看是何情况。 双儿和芬兰也在马车里,忍不住搭帘伸头眺望了下,人群密密麻麻,什么也看不到,她又放下了帘子。 不一会儿声音渐小,那叫嚷厉害的一对老夫妻被拖了下去,府兵又大吼了几句,震慑了下,看热闹的百姓一闹而散。 街道重新恢復了宽敞。 寂林回来禀告,说是前方闹事的夫妻有一个女儿,在寿国公为丫鬟,却暴毙而死,只给了他们十两银子补偿,但是老两口心里不甘,女儿进府的时候还是个活生生的大姑娘,这不过一个月,人就没了,两人接受不了,一冲动,就来拦了寿国公的马车,要讨个公道。 不过现在人已经被拖了下去。 唐晏宁听到寿国公时,眉头就不自觉皱起,吩咐道:「去把那对小夫妻救下来,交给其峰。」 这对夫妻被拖下去,只有一个下场。 寂林领命,吩咐了随行的两个护卫。 这里面的护卫,都是顾怀生调来的,明面上是普通的护卫,其实,都是深藏不露的暗卫。 四个护卫走了两个,唐晏宁吩咐无需等,启轿走吧。 再晚,要耽搁到肖府的时辰了。 马车晃荡,又开始幽幽的前进。 忽的一阵清凉的风吹来,半掀起了窗帘,露出了唐晏宁柔婉却又沉静的侧颜。 不过片刻,车帘便飘落下,双儿笑道:「这阵风打的,甚是凉快,多来几阵才好,这天儿,实在是闷热。」 芬兰笑她,且忍上一忍,下了马车就会凉快些许了。 国公府的轿子刚好和唐晏宁的轿子擦肩。 在车窗帘被掀起的那一瞬间,唐晏宁没有侧眸,正视着前方,没有注意到隔壁轿子的车窗帘是打起来的。 也没注意到轿子里做的衣着华贵的老者,那轻佻的一眼。 寿国公侧首看了一瞬,直到车帘飘落,视线才收回,眯了眯眼,悠哉的捋了捋黑加白的鬍鬚,眼底泛着幽光 是见到猎物的想要狩猎的那种光。 寿国公已过五旬,头髮半白,早年因在沙场征战过,身形不算佝偻,就是看着清瘦。 像是过于荒淫,败坏了底子的清瘦。 他掸了掸袖口,声音浑浊,唇角挂着垂涎,「没想到啊,京中还有这等可人,啧啧。」 他朝帘外的福伯吩咐,「去查查刚刚那个马车,是哪一家的。」 福伯立马心领神会,知道国公爷怕是看上了刚刚马车中的小妇人,殷勤的应是,吩咐身后随行的小厮去打探。 今儿是太常寺少卿肖安业的夫人办的赏荷宴。 名为赏荷,其实也不外乎都是贵夫人聚集在一起,为各自的夫君拉拢关系,或者,送点人情。 也有贵夫人带着女儿,意欲与肖夫人家的公子,一结姻亲。 唐晏宁赶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双儿朝守门的小厮递上了请帖。 肖夫人亲自出来迎接的。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夫人,现在状元郎又升职到了内阁侍读学士,如此短暂的时间,连生三级,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呀。 需得提前打好关系,建立点友情。 官场上爷们沉浮摸爬,内宅里,这些原配也都个个是人精,都为着自家做打算。 肖夫人带着丫鬟,款款的走到门口时,顿时愣住了。 早听说状元郎的夫人之前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女,且容貌一般,她来迎接的同时,也存了好奇的心思。 心里还想着,万一人家容貌实在不入眼,回头要叮嘱几个常往来的夫人,莫要露出惊讶的样子以免失礼伤了人家的面子。 现在哪儿还用叮嘱哦,简直是闪瞎她了。 面前女子衣袂清雅,妆容清丽,眉眼笑意盈盈,一举一动,柔婉贞静,当真是如今日赏的荷,濯而不妖,亭亭玉立。 这,当真是那个三小姐? 唐晏宁见她怔住,先搭手施了个礼,微笑着道:「晏宁见过肖夫人」。 咳,真的是唐晏宁。 肖夫人立马回神,笑道:「哎呦,瞧我,看到顾夫人还以为乍见了那九重天上的仙女儿,都被晃了神,怠慢了顾夫人,见谅见谅。」 唐晏宁笑着摇头,谦虚了两句,打量了下肖夫人。 三旬左右,体态丰腴,圆圆脸盘,玫红暗花褙子,看着有些喜庆,笑起来看着很是和蔼。 肖夫人回神后,就拉着唐晏宁进了府,去了后花园的莲池。 莲池旁边有一处飞檐婉约的凉亭,面积较大,里面已经三三两两的坐了几位夫人和小姐。 其中,好些个夫人,都在围着以一位满头珠翠,一袭紫衣的夫人说话。 那位夫人姿态慵懒,语气淡淡,带着一抹清高,年约四旬左右,青春已逐渐逝去,偏偏眼睛生的好看,即使四旬也依旧有神,轮廓优美。 唐晏宁看了紫衣夫人一眼,微微一笑,这莫名的缘分,竟然碰到她。 肖夫人热络的介绍一番,就吩咐下人再上一点果盘茶点。 众人看到唐晏宁的表情,无外乎和肖夫人都是一个样儿,眸中不乏惊讶。 这算是唐晏宁正儿八经的第一次露面参加宴会。 之前对于她的样貌,见过的人委实不多,都是捕风捉影,饭后当个茶资趣儿谈过,真没有一个人想到,原来,这个庶出的三小姐,容貌如此出色。 第339章 风华正茂 ()」 唐晏宁在众人的惊讶中微笑着打了招唿,肖夫人带着她款款落座,举止优雅,毫无半点紧张之态。 她这一落座,不乏有好些个品阶没顾怀生高的夫人就过来攀谈,言语间夸赞不停,谈笑风生,其中,夸她容貌出尘的最多。 唐晏宁颔首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嗓音柔柔,时不时接着几句话,气氛一度很好。 唐晏宁脾气好,态度好,不乏之前几个围着紫衣夫人讨好半天,也没见一个笑脸的夫人,就转向了唐晏宁。 那状元郎短短时间内上升如此之快,保不齐过两年就能超越紫衣夫人家的地位,稍微眼光愿意放长远一点的夫人,便过来和唐晏宁攀谈。 将先前奉承紫衣夫人的话儿转移到了唐晏宁身上,每个人都还额外夸了一句,风华正茂 在座的夫人中,唐晏宁是年纪最小的。 紫衣夫人看着人群中笑的青春气息十足的人,就觉得刺眼。 紫衣夫人四十有二,虽是保养得宜,终究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在她眼角眉尾落下痕迹。 细纹横生,斑点增多,她只好靠脂粉遮掩。 而且因着她容貌衰老,刘大人最近纳了两房妾。 个个水灵青葱,如面前女子一样,姿色魅人,芳华正茂。 所以,她突然看见这么年轻,且还漂亮的女子,就想到了家中两房不省心的姬妾,就觉得有些扎眼。 她从鼻子里嗤出一声,似乎是对刚刚还围着自己的人,转眼就能围着别人感到不屑,又似对端坐在一旁,笑的青春明媚的女子,嗤之以鼻。 紫衣夫人身边还围着两三个夫人没有动,这两三个人和紫衣夫人称得上是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那看着自己朋友的光环被分走,就该这个时候「支支」招。 让自己的朋友占回主场。 所以,你一言,我一语,紫衣夫人按捺不住了。 走,会会去。 紫衣夫人端着架子,自认为气场全开的走到唐晏宁的对面。 立马有人识趣儿的让座。 没办法,这位紫衣夫人,是这里面品阶最高的一家。 肖大人是正四品,而紫衣夫人家的大人是下都督,从三品,且这位紫衣夫人,肚皮尚算争气,生了两个儿子呢,原配位置做的稳稳的,夫妻感情尚算和睦。 肖夫人素来知道这位都督夫人性格是个跋扈的,当下先开口,笑道:「顾夫人,这位是下都督府的夫人,刘夫人。」 唐晏宁起身,礼仪周全,笑容温和,眉眼不见波澜,「晏宁见过刘夫人。」 刘夫人嘴角噙着笑,只是带着微哂,「坐吧,顾夫人,早就听过顾夫人的传闻,今日难得一见,没想到顾夫人竟也是个美人呢。」 传闻?她的传闻可不是什么好传闻,这般故意提起,是在暗讽她吗? 唐晏宁不动声色,「刘夫人谬赞了,晏宁哪儿算的上美人,夫人新装艷质本倾城,面似花含露,年轻的时候,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美人呢。」 刘夫人听她前两句恭维,眉宇间有一丝不屑,抬手扶着鬓髮,冷不丁的就听她说了一句「年轻的时候。」 顿时沉下了眉眼。 在这一众人中,敢如此直接回她的,她还真是第一个。 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姿态依旧轻松,故意打趣儿道:「老咯老咯,不比你们年轻人,顾夫人如此貌美,想必顾夫人的小娘,也貌美的很吧?」 小娘这词一出,刘夫人身后一直恭维讨好的几位夫人面露了些鄙夷。 在她们眼中,妾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在座哪一位不是原配,子女都是嫡出,就她一位,是庶出。 唐晏宁看着刘夫人和身后之人掩嘴轻笑,笑意逐渐变得有些凉薄。 刘夫人见她这样,更是快哉,仿佛就想看她恼羞成怒,又对众人道:「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果然是有道理的,漂亮的妾生出的子女,都是捡着优点遗传,瞧顾夫人就知,这模样生的标志的,都能和环翠楼的胭脂姑娘相比呢。」 环翠楼的胭脂姑娘,京城人尽皆知。 因为她是环翠楼的头牌,多少达官贵人,都是她的入幕之宾。 肖夫人听刘夫人言辞愈发过分,当下脸色也不佳,今日赏荷宴她为东家,刘夫人却丝毫不顾及场合,和一个后辈斤斤计较,言语讽刺,好生没素质。 她本意是与对方交好的,这下被刘夫人搅砸了一半。 她正欲开口,唐晏突然出声了。 她划拉着茶盖,看着茶杯里面的雾气儿裊裊,笑道:「刘夫人说笑了,漂亮的妾生的孩子也不一定是漂亮呢,听说当年令堂就是相貌平平,才学一般,若不是仗着您姨祖母受宠,怕是都寻不到一门正妻呢。」 听她提起祖母,刘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就一阵青白,想阻止,「你……」 话还没出口,只听得唐晏宁又道:「至于您说晏宁和胭脂有的一比,那晏宁真是惭愧,闻听胭脂姑娘温婉可人,娇小玲珑,尤其是那一双多情的眼睛,最是勾人,很多贵人都感嘆过,这等模样,可像极了当年秦淮阁的折枝姑娘呢。」 折枝正是刘夫人祖母的艺名。 「所以,若说容貌肖似,刘夫人可能更为相像一点,毕竟,您的姨祖母,当年也有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隔代遗传给了您哪。」 讽刺她出身,拿她和妓女做比较,呵呵,那刘夫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刘夫人的姨祖母是靖国公的妾,并不是什么秘闻,稍稍一打听就可以知道,靖国公曾为折枝姑娘豪掷千两,曾经一度还传的沸沸扬扬,只是后面新的舆论八卦出来,很快取代了而已,再加上年代已久,很多人就开始了淡忘。 唐晏宁这番话一出,凉亭内顿时噤了声,落针可闻。 连肖夫人面色也变了几变,这顾夫人,看着柔柔弱弱,竟也是个吃不得亏的。 而且还知道那般早的事儿,这般戳破,待会儿可如何收场啊。 本来几个看热闹的夫人,此刻有些悻悻,因为确实,她们也忘了,刘夫人的姨祖母,曾是妾。 不止她们忘了,连刘夫人自己都忘了,优越的生活,原配的尊荣,丈夫的品阶,哪一样不让她自豪。 第340章 吃不得亏 ()」 谁敢说她祖母是妾,谁敢这么笑她,哪怕是她自己对外,都是直接称唿祖母,并未称唿过姨祖母。 太久了,真的太久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她的祖母是妾,而且还这么光明大,讽刺的提醒。 她不过是想讽刺唐晏宁长相狐媚,和青楼女子无两,没想到,十足十的被讽刺了回来,且无法辩驳。 因为,她真的遗传了祖母当年那双水灵动人,却又多情的眉眼。 刘夫人的祖母当年为秦淮歌姬,卖艺不卖身,后面被靖国公看中,纳入府中,生下了母亲。 因着受宠,她母亲虽然样貌没有多惊艷,却寻得了一门好婚事,做了正妻,父亲后面升成督察院六院中的一处掌院。 她的祖父毕竟是靖国公,多的有人想攀上关系。 后面她成了嫡女,又嫁给了现在的下都督。 日子风光无两。 听她说完,刘夫人已经气得胸腔发抖,手都在哆嗦了。 「来人,来人,给我掌嘴。」她吼着。 除了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犹豫的对望了一眼,外面的小厮家丁,半晌没一个人动。 肖夫人往前一步,提醒道:「刘夫人,这是肖府。」 刘夫人这才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 她一张脸变了几变,感觉随时都能气昏了过去,这要是在自己府中,她能直接让人拖下去掌嘴。 打到她一句话都不敢说为止。 偏偏这是肖大人的府邸。 肖夫人看着和蔼,也不是没脾气的。 刘夫人再生气,也不会没脑子到这个地步,只得放下狠话,「区区侍读学士夫人而已,竟然敢在本夫人面前大放厥词,讽刺本夫人的祖母,你可知,本夫人的祖父是靖国公,夫君是下都督,得罪了我,那顾泽的内阁侍读可就做到头了。」 唐晏宁抬眸,笑的眉眼弯弯,「是否到头,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刘夫人气的摔碎了一地瓜果,当场扬长而去。 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几个有心讨好的连忙跟肖夫人辞了别,跟着出去了。 这时人正在气头上,正是献殷勤的时候。 走了几个人,肖夫人忙吩咐丫鬟收拾,重新上些瓜果,接着赏荷。 好戏散场,众人又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彼此乐呵,气氛恢復了刚刚来的时候。 唐晏宁之前身边本来围了好几个妇人唠嗑的,因着这件事儿,有好些夫人觉得她忒不会做人,不愿与她来往,生怕被她波及。 但是也有两位年岁看着比她稍长几岁的夫人,依旧坐在她身边,像个长者一样劝导她。 黄衣服的黄夫人,道:「哎,顾夫人,下次这种情况,你可不能这么倔强,很多时候,只要小小的忍一步,其实可以化解很多不必要的矛盾的。」 红衣服的洪夫人,道:「黄夫人说的是,顾夫人,自古女子依附于男子,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这般直爽,吃不得亏,你的夫君怕是仕途受阻了。」 「你夫君受阻,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回去万一你的夫君在迁怒于你,你可真的得不偿失。」 唐晏宁见这两位夫人是真心跟她说内里牵扯的关系,也笑着点了点了头,表示明白,又宽慰了几句,让她们放心,她有分寸。 肖夫人听她这么说,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位新年轻貌美的状元郎夫人,当真是个直性子且吃不得亏的。 刘夫人许是自己都没发觉,刚刚哪儿怕是假意夸赞的那两句新妆艷质本倾城,面似含露带花,都是一般对风尘女子的夸赞。 要是刘夫人回去在觉出味儿来,这怒气,啧啧。 好吧,肖夫人一面觉得这新来的状元郎夫人到底年纪小,有些稚嫩,虽看着聪明胆大,将刘夫人说的哑口无言,但这般看不透官场沉浮,把人得罪了透,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且那刘夫人的丈夫品阶又比她家夫君高,日后怕是给夫君招惹了麻烦。 今日在肖府,刘夫人尚算留了两分面子,没有当场发作。 这回府后,怕是要闹咯。 她头疼的想,早知今日打死都不请这刘夫人了。 但是另外一面又莫名觉得心底有些暗爽。 这刘夫人仗着身份,多不把人放在眼里,脾性骄矜,有时她也不喜,只是未曾明面说,现在有人说的这么直白,且还如此不留情,就挺爽的。 她也坐在了唐晏宁身边,和她真心的唠了唠,还道:「实在不行,就去低个头吧,刘夫人这这些年真的顺风顺水惯了,在我们这小小的中等圈子里,一直都如此跋扈,你今日这般下了她的面子,回头稳定给你夫君穿小鞋。」 三品以上的夫人聚集,属上流。刘夫人家是从三品,被邀约的次数不多,只得在这个中等圈子跋扈。 黄夫人和洪夫人也这么觉得,跟着衬了两句。 唐晏宁见她们三个这般,真的没忍住笑出来,道:「各位姐姐们,晏宁真的是有分寸,非是胡来,姐姐们就莫要操心了。」 她这一句姐姐,叫的颇甜,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颇为俏皮。 三人相视一笑,内心明了,许是这位顾夫人,真的有分寸呢? 她看着不像是沉不住气,胡来的人。 于是又放心的和她攀谈了起来。 直至宴席散去,已是傍晚时分。 其余的人其实早早走了,但是肖夫人说和她投缘,硬是多留了她些时辰,这才耽搁了许久。 肖夫人觉得这般直爽的性子,内心定不是个阴险之辈,本是想着泛泛之交即可,但是见证了今日这齣,绝对对方是个可以深交的人,便留人晚走,又叙了一会儿话。 回到府中时,她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寂林,「再去给其峰送去,让他尽快处理。」 寂林接过信欲转身,唐晏宁又问,「今日那对夫妻,保下了吗?」 寂林道:「回夫人,保下了,按您的吩咐,送到了其峰那里看着。」 「嗯,去吧。」 寂林行了一个礼,告退。 唐晏宁屋里养了一盆细叶君子兰,叶片斜立,色深绿,长势喜人。 她抚摸着君子兰上的几个花苞,唇边漾起浅笑。 第341章 胖了点 ()」 无巧不成书啊。 前世,刘夫人正是唐晏玉的婆婆。 因着杜姨娘受宠,为唐晏玉争取到了一门好婚事,正是这刘夫人的嫡次子。 且唐晏玉也是好本事,将这刘夫人的二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非她不娶,最后唐晏玉如愿,嫁了过去,成了正室,是为原配。 日子过得也是风光无两。 前世她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唐晏玉陪着婆母刘氏。 她们也在逛首饰铺子。 唐晏宁主动退出,不想与她们碰面,偏唐晏玉不甘心,眼角瞥见了她,非要叫住她,言语讥讽了一番。 她那时是正室,是从三品夫人的儿媳,而她,不过是一个妾。 似乎一直以来,唐晏玉就喜欢压她一头,看她吃瘪,看她无能为力,以作弄她为乐。 刘氏听得她为妾,眼角眉尾俱是不屑,将她贬的一文不值,说了和今日同样的话儿,六姨娘生的这般花容月貌,可是堪比环翠楼的胭脂姑娘了。 一句话,将她贬到尘埃,让周围的人开始指指点点。 她当时多想说,难道你儿媳的生母不是妾,你自己祖母不是妾? 何苦要为难别人,如此贬低于别人? 只是终究没有胆量罢了。 最后她夺门而出,脚步慌乱。 双儿则在背后红着眼开导她,不要放在心上,当是今日出门碰到了疯狗。 她不过片刻,便理好了情绪,没了逛街的心思,打道回府了。 前世今生,已然重新来过,今世遇到了,她自不会退缩。 ………… 月上柳梢头,外面大街上灯火依旧,七夕佳节,街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怀生没回来,唐晏宁也没有逛的心思,早早吃完饭回屋了。 戌时中顾怀生终于回来,直奔了卧房。 唐晏宁主动走上前,接过他的外衫,挂在衣架上,问他吃过了么? 许是第一天上职,他今日回来的有些晚,大嫂大哥便没等他一起吃饭。 顾怀生摇头,道:「没吃。」 「那我让厨房给你做点,端到房间吃。」 「好。」 唐晏宁开门,吩咐双儿去准备点饭菜,又报了几样菜名,都是怀生喜爱的菜色。 末了,又叮嘱道:「菜量无须太多,免得浪费。」 双儿点头,表示明白。 唐晏宁见怀生已经坐在了桌子边,揉着眉心,主动走过去,帮他捏着肩,松松筋骨道:「怎么了,可是今天上任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顾怀生道:「没有,有什么我自己也能解决,还不相信我吗?」 唐晏宁嗯了一声,继续帮他按捏肩膀。 她力道把握的挺好,顾怀生觉得还是蛮舒服的,就很受用的让她按了一会儿。 捏了一会儿,他将人拉到面前坐着,「别按了,容易手酸。」 唐晏宁失笑,「这还没到一刻钟呢,我哪儿那么娇贵?」 说着,就要起身,再帮他按按。 她刚刚明显感觉他还蛮喜欢的。 她能为他做的事儿不多,这点事儿,还是可以做的。 顾怀生又将人拉下来做着,牵起她的手,帮她捏了捏指骨,道:「就那么娇贵,我的夫人,可不是丫鬟。」 唐晏宁笑的温和。 她若不帮他按,以他那种不喜旁人触碰的性子,又不会让别人按,这种事儿,还真的需要她来才成。 不过现在也没纠结,想着下次多锻鍊几次,手就不容易酸了。 说话期间,饭菜已经端了上来。 唐晏宁也有一副碗筷,只不过都用来帮他布菜了,她没吃。 顾怀生道:「一起吃吧。」 唐晏宁摇头,嘟囔道:「不能吃了,不能吃了,我觉得最近胖了好多。」 说着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明显感觉比以前圆润些。 本来在青城郡的时候,还瘦了点,但是后面游玩的一个月,她没多加控制,看到什么都想吃,回到京城才发现,整个人胖了一圈儿。 因为什么,因为早上她本来选了另一套衣服的,结果发现有点小,迫不得已,又换了一件,这一件也是刚刚好,再胖一点,千水裙也穿不下去了。 所以啊,她才要控制。 听她说自己胖了,顾怀生目光瞥向她,带着打量。 唐晏宁已经沐浴完毕,换上了薄薄的中衣,衣领微松,露出了一段雪白的颈项。 天气炎热,她自然不想高高拢起衣襟,忒憋闷 顾怀生皱眉思索了会儿,扫了她一眼,道:「似乎,是胖了点。」 以前一手客握,现在还有余。 嗯,养了那么久,总算养胖了点。 唐晏宁没听出他话里的玄机,道:「你也觉得我胖了是吧,所以我更不能吃了,以后晚餐,我只吃两口饭,我要节食。」 她眼睛炯炯,双手握成拳,一副我明天就要实行的认真模样。 顾怀生蹙眉,「别闹,你现在这样很好,胖了我也喜欢,不要节食,伤胃。」 唐晏宁不听,「你现在喜欢不代表你以后也喜欢啊,照这样吃下去,我迟早会变成圆滚滚。」 听她说圆滚滚,顾怀生莫名幻想了一下,觉得她圆滚滚应该也很可爱,笑道:「好了,听话,无需刻意节食,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瞎折腾。」 还长身体呢,她都十六了。 想着怀生担心,她也就算了,提起筷子又帮他布菜。 顾怀生随意问道;「今天宴会顺利吗?可有人为难你?」 唐晏宁正在盛汤,「挺顺利的,还结识了两个不错的夫人呢。」 「嗯……就是下都督府的刘夫人似乎不怎么喜欢我,出言讽刺了几句,但是你放心,我怼回去了。」 她沖他眨了下眼,有点调皮。 顾怀生吃饭的动作变的有点慢,嗯了一声,嘱咐道:「在外有人欺负你,无需忍着,为夫给你善后。」 唐晏宁笑了,把汤碗递过去,挑眉问:「你要对刘家出手?」 「嗯。」 那刘夫人不是威胁你来着,那只好把人提前给弄了,才不能威胁他娘子。 她今日算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席宴会,顾怀生不放心,临走时特意叮嘱过寂林,好好跟着夫人,不能让夫人吃了亏。 寂林是个听话的,接到主子命令就乖乖执行,小厮不能进去后花园,他便飞到花园里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上,掩了身形,侧耳倾听。 第342章 吃「糖」 ()」 小厮不能进去后花园,他便飞到花园里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上,掩了身形,侧耳倾听。 听一群女人的八卦…… 主子回来后,寂林第一时间将宴会上的事儿禀报了出来。 唐晏宁就挺开心的,有种你怎么闯祸,后面都有人给你收拾,给你无限包容宠溺的感觉。 她笑的贼兮兮的,「我已经写了些他们家的腌臜事儿,让其峰宣扬去了。」 这些后宅八卦永远是小厮僕妇津津乐道的,前世就算她在深宅后院,还是听到不少,其中就有关于刘府的。 顾怀生道:「不够,只是破坏了他们的名誉,连累降级,这点不够。 要做就要一步到位,直接拔除,永无后患。 唐晏宁见他这幅样子,没有多问,布菜布的更加殷勤了。 晚上云雨过后,两人没有急着叫水,唐晏宁从床侧的柜子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怀生,道:「七夕礼物。」 顾怀生接过荷包,挑眉,「这算是定情信物么?」 女子送定情信物一般都是荷包,绣帕,香囊之类的。 唐晏宁啐他,「都老夫老妻了,还定情信物呢。」 顾怀生笑了笑,在她脸上啄了下,「那我是不是也要给你准备一个七夕礼物?」 唐晏宁摆手:「不用啦,送礼又不是非要回礼的。再说你今日回来如此之晚,想来定是很忙,哪儿有心思放在这上面。」 说是这么说,但是语气里的一丝丝期待还是不难捕捉到。 去年七夕在篱笆小院度过的,两人过的自在无比,就当那段日子属于七夕的礼物了。 今年的七夕她也是提前准备了。 她其实也暗搓搓的期待怀生会不会给她送什么? 顾怀生揶揄道:「你闭上眼睛。」 唐晏宁立马乖乖的闭上眼睛,无比配合。 顾怀生唇角扬起一抹笑,还说不期待。 他掀开被子,就这么肆无忌惮起身,挑开床帐,下了地,月光通过窗牖缝隙第进几束,朦朦胧胧的洒在了他修长健硕的身躯上…… 不一会儿他就走回来,道:「张嘴。」 唐晏宁疑惑,怎么送的是零食不成?但还是乖乖的张嘴,「啊……」 须臾,一颗凉凉的清甜的糖落到了嘴里。 她嚼了一下,软软的,有点冰,有点莲花香,似乎还有一丝药味,药味不浓,总体味道挺好的,不是很甜,清香怡然。 就是味道有点熟悉,但是她一时想不起来哪里吃过。 她好奇的问:「这是什么糖?」 顾怀生将锦盒收起,扔进她梳妆檯的抽屉,没回,而是问:「好吃吗?」 糖已经完全融化了,唐晏宁砸了砸嘴,说好吃,问,还有没? 顾怀生摇头,只此一颗。 唐晏宁眯眼,哪有人送礼送糖,且还只有一颗的。 扣门。 见她吃完顾怀生掀开被子重新躺了进来,道:「我也想吃糖。」 唐晏宁此时已经完全将那颗糖吃完了,舔了舔唇自然道:「那明天我给你做,桂花糖?牛奶糖?酥心糖?」 她没事也爱捣鼓些甜点。 顾怀生没说话,再次挥手放落了床帐,开始吃自己的「糖」。 这夜双儿捏着手里的锦盒,在院里踱步了许久,后面站的累了,就回了屋子。 眼巴巴的坐到了丑时,还是没等来卫无,终于熬不住,睡了过去。 转眼三日过。 茶楼酒肆依旧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谈论着最新的传出的八卦。 下都督刘家,先是苛待下人,枉顾人命,以虐待下人为乐的消息遭人弹劾,后又有人指出刘大人中饱私囊,利用职位敛了不少财,被人再次弹劾。 太子殿下一向是勤政爱民的,这不,一接到弹劾的摺子,便雷厉风行的派人去查,三天便出了结果,最后刘大人被抄了家。 太子心慈,又道父皇身体不好,不想在动血腥,留了他们全家一条命,改贬为庶人,终身不得在入仕途。 这一下子之前和刘夫人有过节,明里暗里被她踩过的夫人们,可都乐坏了。 这落井下石,见缝插针什么的,后宅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擅长。 刘夫人过的沧桑无比。 她去求母亲父亲。 父亲也因为她的事儿闹的降了职,受了连累,颇为不待见她,毕竟他还有儿子,女儿不重要,平常父慈子孝一下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家子人都往娘家跑,不可能。 刘大人犯了法的,万一连累他家呢,于是给了一笔钱打发。 银钱用尽,刘夫人最后厚着脸求告到了靖国公府。 只是,可惜,大门都没进去,就被轰赶了出来。 靖国公早已辞退,不理朝事儿,一切皆有大儿子打理。 这大儿子,可从来都不待见一个姨娘的外孙。 以前刘大人还是下都督时,两家偶尔走动下,现在不过一个平民,终身不得再入仕途的平民,还想跟国公府沾亲带故,可能吗? 呵呵。 刘夫人被赶后,跟发疯了一般在门口嘶吼,最后被两个儿子半拖半拽的回来。 太丢人了,被人指指点点,真的是太丢人了。 相府内。 梅苑里,唐晏玉听着白蓉带回来的消息,握着杯子的手都在发抖。 眸子的阴翳遮都遮不住,全部流泻在脸上。 「辛苦装了半年,诱了半年,到现在,一下子全毁了。」 她气啊。 杜姨娘倒是比较淡定,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妆容,发愁,该怎样能让眼角的细纹少一些。 她劝道,「毁了就毁了呗,玉儿啊,幸亏是现在毁了,不然你嫁过去,岂不是一样跟着受牵连,幸好发现的早,不然,你可就要受苦了。」 唐晏玉还是不甘,「娘,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女儿就能嫁过去,挺直嵴背,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室了,那刘二公子,难得还是个性子软,好拿捏的,若是没出这档事,女儿嫁过去,岂不是刚好。」 杜姨娘嘆气,「那再好,现在人家不还是没落了吗,要我说,就是万幸,你就甭惦记那个刘二公子,回头我们物色下一家。」 唐晏玉闷闷的坐在桌边,一脸不满,她的身份,说亲自然不好说,难得碰到一个家世不错,还愿意娶她做正妻的,这都还没高兴多久呢,就烟消云散了。 第343章 唐晏玉的不甘 ()」 前世今生的缘分,还挺奇妙。 唐晏玉前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迷得刘二公子,不顾父母反对,娶了她做正室,日子过得好生惬意。 今世,虽然她已是二嫁之身,但依旧还是和前世一样,碰到了刘二公子,还是入了刘二公子的心。 唐晏玉知道对方的身份后,便晓得这是一个机会,对方家世条件品貌都不错,关键还对她百依百顺,小心呵护,出手又大方。 这样好的门楣,她一定要嫁过去当正室,彻底摆脱之前的妾身份。 于是乎,两人暗地里悄悄来往了半年,唐晏玉在刘二公子面前,就如同纯洁的小白兔,命运多舛的小白兔,深深的激起他的保护欲。 唐晏玉这一方面拿捏的很好,既时不时给人一点遐想,又不越界,欲拒还迎,一副我很矜持,很自爱的样子,但为了你,也能破一次戒的样子,可深深迷住了刘二公子。 平心而论,唐晏玉长得不差。 许是被杜姨娘教导过,离了忠义侯府的唐晏玉,愈发成熟,可纯可欲,想可爱的时候,看着真挺可爱的,想魅惑你的,那也看着挺魅的。 似刘二公子这种花丛流连不多的人,还真就一头栽进去了。 两人表了心意后,她就明里暗里表达,自己只为正室,再不为妾。 刘二公子大概真被爱情煳了眼,真去求她母亲,求了好几个月。 就在半个月前,她终于听到刘二公子说,母亲松口了,愿意接受她,正打算择日请人上门提亲呢。 她内心兴奋,面上还是装作矜持,还得装作喜极而泣,显得情深意厚。 这半年来,为了彻底让刘二公子对她死心塌地,唐晏玉没少下功夫。 眼看着好事儿将成,她又能抬起头来做人,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 对方现在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庶人,既是庶人,她还上赶着嫁过去干嘛。 左思右想,她实在不忿,突然问白蓉,「你去打听打听,刘家出事儿前,可曾招惹过什么人?」 白蓉恭敬的应是褪下了。 杜姨娘走过来,坐下道:「玉儿怀疑,刘家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被突然搞垮的?」 「嗯,娘,刘大人在下都督这个位置上做了多少年了,一直相安无事的,怎的现在突然被抄了家,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杜姨娘点头,「说的也是,一下子倒的如此之快,真像是人蓄意谋划的呢。」 ~~ 刘府被抄家的消息唐晏宁也得知了,她无甚反应,意料之中。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手中这封信上。 前两天她让其峰查徐小姐的事儿,有了结果,其峰今儿一早差人送来了信。 唐晏宁看完手中的信,唇角忍不住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唐晏玉啊,唐晏玉,这么久了,一直安安分分在府宅里,她差点真以为她悔改了,安分了,放下过去了。 其峰查到,京城开绸缎铺的,共有七十八家,徐姓的有五家。 他分别派人乔装走访,意外的发现,这五家徐小姐,都没有认认识林素娥的。 那就证明,要么是大嫂说了谎,对方不是开绸缎庄的,要么就是那个「徐小姐」说了谎,借着徐家绸缎庄的小姐的名义,接近大嫂,骗了大嫂。 显然,不可能是前者,那就只可能是后者。 于是其峰跟踪了大嫂,终于在昨天,见到了那位「徐小姐。」 这位「徐小姐」掩饰的很好,在外一直覆着面纱,直进了茶楼雅室,才摘下面纱。 透过窗户,其峰派去的人才瞧清楚了她的样貌。 唐晏宁将手中的信纸叠好,起身去了大嫂那里一趟。 白蓉上午出去,下午回来的,将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二小姐。 刘大人为人处世挺圆滑的,在官场上,人缘还行,看不出有什么人蓄意谋害,就是他夫人,性格有些跋扈,得罪了好些官员夫人。 但刘夫人也不是个傻的,讥讽过的那些官员夫人等级都比她小,而且被得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都没有发作过。 唯一一次被人当面发作,怼回去下了面子的,就是前几天肖府赏荷宴那次。 赏荷宴的妇人明面上不说,一回去立马儿扎堆八卦,这消息当天就蔓延出来了。 听说…… 她说了一半,突然顿了下,唐晏玉心急,不耐催到:「听说什么,快点儿说。」 白蓉这才继续说出。 听说那次赏荷宴刘夫人讽刺了新内阁侍读学士的夫人,被那位夫人当场反驳了过去,并且提起了她自己祖母也不过是个妾,且连良妾都算不上的那种。 刘夫人当场发了怒,欲动手掌掴,但是肖夫人拦阻了,到底不是自己的府上,刘夫人作罢,恨恨而回,临走还威胁了对方一番。 然后,三天后就出事了。 白蓉说完,偷偷瞅了瞅小姐和杜姨娘的神色,表情悻悻,站在一旁不言不语。 杜姨娘挥手潜退了白蓉和几个小丫鬟,屋里只留她和女儿,皱眉道:「若说是唐晏宁搞垮的,她何时这么有本事了?」 唐晏玉从听到内阁侍读学士夫人,眼神就沉了下来,双手不自觉握紧。 唐晏宁,唐晏宁,又是唐晏宁。 那贱人当真是个命好的,代嫁而已,谁知那穷秀才竟然成了状元郎,状元郎就罢了,谁能想到这状元郎几个月就升了三级,成了现在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的侍读学士,而那贱人身份更是水涨船高,现在都能去参见宴会了。 她一口气梗胸口,眸子阴沉的滴水。 莫名的,她就觉得这肯定是唐晏宁的手笔,她没本事,她还有个夫君啊。 唐晏玉之前就觉得那个顾怀生,有点不简单。曾僱人去查探过一次,但是无果,什么都未查出。 但她就是怀疑,那顾怀生无论言谈举止,周身气度,实在都不像是一个平庸的人。 连中三元,三个月内又连生几级,要说运气,她可不信。 说不定,这顾怀生背后有人,帮他一路开道呢? 杜姨娘听着女儿的见解,突然觉得也不无道理。 她担心道:「那贱人的夫君若真是如此厉害之辈,玉儿,你我可得罪不起。」 唐晏玉不甘:「再厉害又如何,还能天天陪着她不成,总是有机会的,娘。」 第344章 岳父到来 ()」 杜姨娘这一段时间好生过的安稳些,现在倒不想非要跟唐晏宁过不去,左右唐晏宁也从未主动找过她们的茬,关于以前,过了一年,她逐渐看开了些。 许是年纪大了,她知道自己能留住唐恆的时日不多,现在只想趁着还能在唐恆心中占有一点地位,先为女儿谋划,于是劝道:「玉儿,要不,就算了吧,娘好生给你物色户人家,你嫁过去享福,何苦非要去跟那唐晏宁斗?」 唐晏玉却突然攥紧了手中的锦帕,道:「娘,这怎么就能算了,你知不知道,我在陆家过的什么日子,天天被那李氏当做丫鬟一样使唤,每天晨昏定省的立规矩,唿之则来挥之则去,而且陆锦华死后,那李氏愈发过分,把所有的悲愤都发泄在我身上,你知道女儿怎么熬过来的吗?」 李氏是陆夫人。 李氏唯一的爱子死了,她执着的认为是唐晏玉剋死的,因为才跟唐晏玉成婚不足三月,人就没了,所以她将所有的不满悲愤通通加倍在唐晏玉身上,而恰巧那段时间唐晏玉也失宠了,相府都回不得。 要不是后面杜姨娘重新得宠,说动了唐恆将人接回,恐怕现在唐晏玉还在李氏手下蹉跎着。 「若不是唐晏宁设计了东榆林那一出,害我失了名节,我怎么会在陆家蹉跎这许久,娘,我不甘,不甘那贱人顺风顺水,丈夫步步高升,而我,却只能在小户人家的继室中间选择。」 杜姨娘听得女儿又提到了忠义侯府的李氏,眼里漫过心疼,忙安慰了两句,没有在劝女儿。 女儿过的这么惨,她也怨的,只是知道自己实力不如,且那唐晏宁过的愈发好,她们难以抗衡罢了。 唐晏玉发泄了一通后,理了理不乱的髮髻,又换回温婉贤淑的样子道:「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对付唐晏宁的法子。」 杜姨娘蹙眉,「什么法子?」 唐晏玉悄悄的贴近杜姨娘,耳语了几句。 ~~~ 七月的天,愈发的热,尤其是这半下午,唐晏宁也懒,窝在屋里不愿出门,屋里放了冰,凉爽不少。 她和大嫂正坐在屋里做绣活儿。 她让怀生给她描了一个大气福字儿,准备给未来的小侄子绣个带福字的护肚兜。 两人正边绣边唠呢,双儿突然匆匆进来,「小姐,小姐,门外来人了。」 林素娥放下手里的绣活,道:「谁啊,瞅你急的。」 双儿道:「是相爷,还有宋姨娘,现在正在大门口呢,小姐快快起身去迎接吧。」 听到是父亲和宋姨娘来了,唐晏宁忙放下了手里活儿,起身掸了掸衣摆,心里疑惑,父亲怎么来了? 一般有事儿不都是下帖子或者派人让她去相府的吗? 林素娥也忙起来,整理着不乱的髮髻,有点紧张的问,「这,这还是第一次见你父亲呢,我穿得会不会太随意啊?我要不要回去换一身庄重点的,弟妹?」 唐晏宁失笑,「不用不用大嫂,父亲许是三个月没见,想我了而已,都是一家人,随意点就好,淡定淡定。」 说着拉着大嫂一起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林素娥还悄悄问旁边的云芝墨玉,「我这样真的没问题吧?」 两个丫鬟偷笑,「没事没事,夫人,您就当对方是亲家老爷,不要想着人家是相爷,自然点就好。」 林素娥这才消除了几分紧张感。 确实,对方也是他们的亲家呢。 两人亲自去门口迎接的。 唐恆一身暗青色常服,双手背后,看着颇有几分严谨。 旁边站着宋姨娘,云髻高挽,发间插了两支髮钗,温婉清丽。 她身边站着唐晏群,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糰子。 唐晏宁到门口时,先朝父亲行了一礼,唤了一声,「父亲。」 然后又沖唐晏群打了个招唿,唐晏群立马上前捉住了她的衣角,眼睛扑闪扑闪的。 九岁的小女娃长得愈发讨喜,圆圆的眼,俏皮的双髻,桃粉圆领襦裙,真的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福娃娃。 唐晏群看到三姐也非常开心,抱着唐晏宁的腰撒娇。 林素娥也赶忙跟弟妹一样,行了一个礼,紧张道:「不知相爷突然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唐恆摆手,笑的挺慈祥的,「诶,都是一家人,谈何失礼不失礼的,算起来,失礼的也是我们,不请自来,哈哈。」 唐恆笑的爽朗,林素娥可就抖啊,赶忙道:「哪里,哪里,是我们怠慢了,相爷快请进,请进。」 心里暗自琢磨,这相爷,看着倒是挺温和的。 一行人这才往里走。 身后的小厮丫鬟跟着进,手里都捧着精緻的礼品。 林素娥笑道:「哎呦,都是一家人,来都来了,怎么还拿东西,快快,放回去,我们还没主动拜访相府,到让亲家先来了,已是失礼,这礼品,可万万不能收咯。」 这次唐恆没开口,宋姨娘接话道:「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分你我哈,小小礼物,就莫要推辞了。」 两人虚虚客套了一番,唐晏宁出声,「大嫂,收下吧,父亲难得来看我一次,还带了东西,我可捨不得还回去。」 她说的俏皮,宋姨娘失笑。 连唐恆都忍不住笑她,「你这是埋怨为父都没来看过你?」 唐晏宁撇嘴,「我哪儿敢埋怨哦。」 但是模样却是,是,我就是埋怨。 唐恆眼角堆了些细纹,笑起来愈发慈祥,「行行行,是为父不对,为父得空多来几次。」 唐晏宁眨着灵动的大眼,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然后伸手接过了宋姨娘怀中的糰子抱着。 她一早就瞧到了宋姨娘怀中的糰子,早想抱抱了。 唐晏礼也没哭,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眼,好奇的打量着她。 那模样,可爱的她心都在泛滥。 唐恆见她对弟弟稀罕的样儿,也笑,笑的宠溺,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一行人到了朝阳苑,林素娥忙去吩咐丫鬟上茶水,拿最好的那种。 然后又坐在下首位,坐姿笔直,双手交握,保持着笑容。 宋姨娘瞧出她的紧张,当下便先开了话题,主动攀谈。 第345章 夫妇紧张 ()」 女人和女人聊,她就没多大压力了,而且两个都是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那就更有话题了。 不一会儿林素娥的紧张感就完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和宋姨娘聊得一头劲儿。 小丫头搁这蹲着无聊,左瞅右看,有点稀奇,唐晏宁失笑,吩咐双儿带着四小姐去院里转转。 唐晏群一听可以去转转,眼儿立马变得亮晶晶,但是也没敢立刻应下,而是起身,先行了一礼,问父亲,可以去四处转转吗? 唐恆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唐晏群这才跟出笼的鸟儿一样,一熘烟的跟着双儿走了。 唐晏宁逗了会儿弟弟,和父亲随意攀谈了下。 唐恆作为父亲,关心的问了几句,无非就是身体如何,过的如何。 之前听说她身子不好,畏冷畏寒,他后面也曾派人来送过些补品。 唐晏宁笑回:「挺好的,父亲,前一段时间刚让大夫瞧过,已经无碍了。」 唐恆嗯了两声,又问了些话儿,还说,「前几日为父得了几盆稀有的长春兰,为父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兰花的,回头为父差人送来。」 唐晏宁本来正拿着一块糖逗弟弟呢,非让他唤一声姐姐再给,冷不丁听父亲说她以前喜欢兰花,她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糖递给了弟弟,摸了摸他的头,笑道:「谢谢父亲。」 林素娥瞅着天色,赶忙又藉口出去了会儿,吩咐厨房晚上多做点菜,拣最丰盛的来。 然后又问墨玉,「大爷呢,怎的还没回来?」 墨玉小声道:「不知道呀,许是又去丽湖湾那一块儿去遛鸟了?」 林素娥一跺脚,吩咐:「赶紧去把大爷找回来,就说亲家老爷来了。」 墨玉立马小跑出去。 林素娥又整了整仪容,才踩着淑女的步伐,笑着走了进去。 这可是在亲家老爷面前,说是随意,但礼仪得到位,不然被人瞧了笑话可就不好了。 墨玉才出门,刚走了十几米远,就碰到了大爷,忙道:「大爷,大爷,相爷来了,在府里呢。」 一听相爷,顾怀恩手里的鸟笼差点没提稳,「弟妹的父亲来了?」 墨玉点头。 顾怀恩忙把鸟笼塞给墨玉,和媳妇一样,掸了掸衣摆,理了理不乱的发,还闻了闻袖子,看看身上有没有沾染上鸟味儿,问道:「墨玉,你瞅大爷身上可有不妥?要不要回去在换身庄重点的衣服?」 墨玉偷笑了下,这大爷和大夫人问的问题如出一辙,她匆匆扫了一眼,「没有,没有,大爷快快进去吧。」 不然亲家来了,家里却没有一个男主人接待,多不好啊。 二爷下衙还要些时间,现在就得大爷出场了。 顾怀恩清了清嗓子,双手背后,努力做出一副端正儒雅的样子,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到朝阳厅的时候,他看到坐在主位上不怒自威的相爷,莫名还是有点抖,努力稳着,扬起笑容,装作淡定的前去攀谈了几句。 他于朝堂之事不懂,于现下时局不懂,于棋弈更是不懂,他就不是个雅兴的人。 以前也没想着考状元,读书都是马马虎虎,所以对上相爷的时候,他真是三两句问候过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又不能跟相爷谈论如何养鸟,逗鸟,和鸟儿的习性。 唐恆脾性挺好,听出顾怀恩不似他弟弟,没什么学问,也没表现异常,像一个慈祥长辈,偶尔还夸夸他。 夸得顾怀恩心慌。 终于,晚饭时间到,顾怀生踩着铺满路的霞光回来了。 林素娥和顾怀恩同时吁了一口气。 啊……怀生啊,你可算回来了。 你的岳丈来了,可紧张死我们夫妻了。 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不到位,被人暗地笑,最后戳你嵴梁骨,说你家人都不行,没文化,没礼仪,都是土包子。 顾怀生看到大哥大嫂如释重负的表情,笑了笑,主动上前,从善如流的和岳丈攀谈了起来。 唐晏宁时不时跟着衬两句,气氛挺好。 饭后,唐恆和顾怀生去了书房,林素娥又吩咐丫鬟上了些果脯点心,又上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 唐晏宁宋姨娘还有大嫂三个女人唠的不亦乐乎,关于打扮,保养,衣服款式,三个人感觉能聊一晚上。 宋姨娘不停的夸,「晏宁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可见在顾府过的滋润哦。」 她这话,不也说明顾家从未亏待过晏宁嘛。 唐晏宁连忙跟着衬,都是大嫂平日照顾的多,都是大嫂大哥好。 把林素娥听得开心舒坦,一个劲儿的谦虚。 顾怀恩坐了一会儿,听着无味,又惦记着该餵鸟儿了,藉口微醺回去了。 书房内。 顾怀生不紧不慢的帮岳父斟了一杯茶,茶香裊裊。 唐恆接过,关心道:「听闻,你这次去青城郡遇到追杀了?」 「嗯。」顾怀生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是万杀阁的人,目前还没查出幕后兇手。」 万杀阁就这一点好,不管任务成与否,誓死不泄露主家信息。 这就是为什么明明万杀阁有霸王条约,要一次性付清钱,还不保证一定成功的情况下,仍然有许多人选择万杀阁。 万杀阁唐恆也有耳闻,听及此,便知道从万杀阁是找不出线索的,他嘆道:「看来,有人早就识破了你的身份,故意布了这一局。」 「是的。」 唐恆嘆息,敌在暗,我在明,不利啊。 顾怀生莞尔,「岳父大人不必忧心,我已经在着手让人去查了,相信不久就会出结果。」 唐恆嗯了一声,道:「有什么需要本相帮忙的,尽管说。」 顾怀生笑了笑,「确有一件事儿,请岳父大人帮忙。」 唐恆疑惑,「哦?什么事儿?」 「请岳父帮忙查一个人。」 ………… 顾怀生自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唐恆也有,且他浸淫官场多年,内里许多事儿,可能比外界查起来更轻松。 从那次叛变梁王,唐恆就踏上了太子殿下这条船了,所以,必须和顾怀生一条战线。 且他也相信这位女婿的选择,所以,他并不后悔。 两人谈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唐恆就打道回府了。 顾怀生和唐晏宁亲自送到门外。 宋姨娘抱着唐晏礼和唐晏宁挥手告别。 第346章 芬兰犯心疾 ()」 小丫头则是没有如往常一样,依依不捨的看着唐晏宁,而是把目光转向了虎子,依依不捨道:「下次我再来,你再教我怎么做风筝。」 虎子微微一笑,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好意思,道:「好的,下次教你做蝴蝶样式的。」 唐晏群点了点头,眸子里带着雀跃,「嗯,谨少爷,那就说定了。」 「嗯,说定了。」虎子回。 两个小孩不依不舍的再了见。 待父亲马车渐行渐远时,唐晏宁笑着打趣:「虎子,你还会做风筝啊?」 虎子立马红了脸,撇嘴道:「小婶婶,我已经长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再叫我虎子了。」 不要虎子虎子叫,人家会笑话的。 唐晏宁又想起刚刚小丫头那句「谨少爷」,噗的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揶揄道:「是,谨少爷,小婶婶以后知道了。 哎,哎,九岁小男孩知道害羞咯。 虎子被小婶婶笑的不好意思,匆匆拜别后就往光辉苑跑。 林素娥和顾怀恩在后面笑,到底是长大了,还知道害羞了,哈哈。 今儿下午双儿带小丫头四处逛的时候,刚好逛到了凉亭里,虎子在拿着一个刻刀捯饬一块木头。 他想雕一个小白兔,请教过叔叔几次后,最近得空就在自己研究。 今天学堂休假,他刚好在家。 唐晏群见他那个刻刀雕刻的认真,有些好奇,走近看了看,一眼就被他手里的小兔子吸引,真心夸赞了几句,语气中带着点崇拜。 虎子一向温文有礼,当下便起身,跟个小大人似的,和对方打招唿。 双儿在中间介绍,「小少爷,这是小姐的妹妹,唐家四小姐。」 虎子当下有模有样的作了揖,就是在称唿上犯了愁。 对方是小婶婶的妹妹,那按辈分,他是不是应该喊姨? 纠结了一会儿,姨他实在叫不出口,只好叫四小姐。 唐晏群一见对方如此客气,当下也立刻搭手福身,行了个礼,唤了一声谨少爷。 别说,两人动作做得挺标准。 双儿在一旁看的,那叫一个忍俊不禁。 后来,两个人就借着小兔子的话题玩到了一起,后面虎子还带人去做风筝,说是做个老鹰的风筝,但是结果做出来,双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只鸡,一只憨憨肥胖的鸡。 不过四小姐没看出来呀,一口一个,「哇,你好厉害呀,还会刻木雕,还会做风筝,不像我,什么都不会,哎……」 小丫头夸人的时候,双眼亮晶晶的,语气里充满了崇拜,夸的虎子直挠头,耳根泛红。 就这样,两人建立了初初的友谊。 打那以后,唐晏宁当真不在喊虎子了,都是谨儿,谨儿的叫。 连顾怀生也改了口。 只有虎子的爹娘,不给面子,还是虎子虎子的喊。 估摸着喊习惯了。 入了夜,府里恢復寂静。 芬兰和双儿说说笑笑的往泽辉苑别苑去。 天热,很容易出薄汗,一天不沐浴都不行。 伺候完主子洗漱,现在该她们回去洗漱了。 刚刚走进别苑的门口,芬兰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钝痛,下意识的皱眉,脚步放慢。 双儿本来正兴沖沖的跟芬兰讨论现在相爷对小姐的态度大有转变呢,一扭头就看左手芬兰扶着墙,右手捂着胸口,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额间很快渗出绵密的汗珠,她唿吸略微有点急促,面色发白。 双儿吓坏了,赶忙跑过去搀着芬兰,紧张道:「芬兰,芬兰,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快,进屋,我去给你喊大夫。」 她说着就要搀着芬兰先进屋,芬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强自挤出一个笑容道:「没事,双儿,真的,我这是老毛病了,娘胎里带的心疾,早就看过大夫,根治不了,只能养着,扶我回屋歇会儿就好。」 双儿一听心疾,就觉得有点严重。 以前在相府听一个粗使丫头说她的堂哥也是先天有心疾,堪堪撑到二十岁,便走了。 她担心道:「怎么会有心疾?以前也从未听你提过?哎,这心疾可大可小的,可不能拖着,我还是去给你请大夫去。」 「不用,」芬兰紧紧的攥着双儿的手,攥的有些用力,语气带了一丝急切,「真的不用,双儿,许是最近几天天气太热,我有些憋闷,才引发了心疾,我这个心疾不严重的,你看,我来了快两年了,你不也没见我发作过几次吗?」 双儿想了想也是,而且现在芬兰看着气息稳了一点,不像刚刚唿吸那么急促,许是真的不严重呢。 她赶忙将人搀扶回屋里,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又跑出去了。 见双儿出去了,芬兰根本没精力问她出去干嘛,她立马起身,双手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走到床边,在床下方一个暗匣里哆嗦拿出一个小黑瓶,手抖的将立马的药丸倒出来。 还剩了两颗药丸。 两颗…… 她顾不得想,赶忙拿出一颗直接吞了下去,连水都没有喝。 吃完药丸好一会儿后,那噬心的痛才慢慢淡了下去。 她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復红润。 隐约听到院子里有急促的脚步声,芬兰忙匆匆的将药丸放回暗匣,站起身,走到桌边坐着,捧着双儿之前倒的一杯水小口小口啜着。 双儿端了一盆冰,匆匆的走了近来,芬兰见是一盆冰块,诧异道:「你端这么多冰块作甚?」 双儿端了满满一大盆冰块,别说,还挺重的。 她气喘吁吁的将冰块放到桌子上,道:「这冰块是,是给你的,你刚刚不是说,许是这几天太闷热,才引发你的心疾吗?我寻思着给你弄点冰块放在房里降温,你可能会舒服点。」 她刚刚可是一路小跑奔到冰窖去的。 看守冰窖的小厮见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双儿,以为是夫人要加冰,也没疑惑直接开了冰窖,取了一大盆冰出来。 芬兰听她说是拿来给自己的用的,捧着杯子的手瞬间僵了一瞬,然后便自然的说了一声,「谢谢。」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双儿摆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见芬兰眉宇间平和,没有痛苦之色,才放下心,坐到她旁边问道:「我看你气色比刚刚好多了。」 第347章 是白德鲁 ()」 芬兰笑着点头,给双儿倒了杯水递过去,「嗯,现在已经不痛了,放心,我刚刚都跟你说了这心疾是老毛病,发作时休息一会儿就好,不打紧的。」 双儿松了口气,接过水杯一饮而尽,「那就好,你不知道刚刚你捂着胸口拧眉的样子,看着感觉你真的好痛苦。」 芬兰又给她倒了一杯,笑道:「哪儿有那么夸张,好啦好啦,不要担心啦,快点回去沐浴歇息吧。」 双儿又关心了几句,搬了一把椅子,将桌子上的冰块放的离床稍微近一店才起身走。 两人同在一处大别苑里但是别苑里面又分了几个小院,她的院子和芬兰的中间还隔着一个院子。 双儿刚刚走出门口,准备帮芬兰带上房门,就听得芬兰突然道:「双儿,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今日心疾发作之事告诉夫人?」 双儿疑惑,眨了眨眼。 芬兰往前走了两步,解释道:「我这心疾只是小毛病,用不着通知夫人,免得夫人担心。」 双儿这会儿脑子弯转的很快,一下子听懂了芬兰的意思,又走进来拉着她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小姐不是那种人,不会因为你有病就不在用你的。」 身为大丫鬟,却患有无法根治之症,不知何时突然就发作,一般主人家肯定不会用这种丫鬟的,肯定会换个健康的丫头。 双儿以为芬兰担心这个,就忙开解。 芬兰摇头,「我自是知道夫人不是那种人,但是我这病真的不打紧,你也知道夫人多么心善,我不想夫人知道后,被区别对待,也不想让夫人担心。」 芬兰跟在了唐晏宁身边近乎两年之久,唐晏宁待她也是极好的。 双儿想了想也不是什么大事,芬兰虽然看着柔弱,但是骨子里挺要强的,相处这么久,双儿也了解她的性格,她肯定不想让人知道她有隐疾。 于是便答应了芬兰,叮嘱了番,转身走了。 芬兰转身回到床边坐着,看着旁边的一盆冰,怔楞了片刻。 晶莹的冰块在烛火映照下,倒映出橘黄的光泽…… 她伸手摸了摸,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凉意直达心底。 冰块在夏天是奢侈品。 一般大户人家会有冰窖,当夏天来临时取出冰块,供主人家自己用的。 她不过是个丫鬟,是没资格用的。 没资格的…… 她盯着那盆冰块,盯了好久,久的眼眶都发酸,终于溢出泪来,她才别开眼,将身子蜷缩在一起,无声的低泣。 七月的夜,比起白日好些,总算凉快些许。 唐晏宁闭了窗,隔绝了些窗外的虫鸣蛙叫,翻了翻屋里的冰块,惬意的嘆了一声。 啊……还是有冰块好,大夏天的都能享受到秋意的凉爽。 顾怀生沐浴完毕,穿着单薄的中衣走过来,见屋里堆了好几处冰块,忍不住蹙眉,「放这么多冰块作甚,小心着凉。」 唐晏宁先沐浴的,现在坐在梳妆镜前绞发,「不会的,太热我睡不着,就喜欢凉快一点。」 顾怀生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布巾,嘆了口气,随她。 然后帮她烘着头髮。 屋内凉意浸染,湿着头髮很容易受凉。 唐晏宁拿着梳子将已经干的头髮一缕一缕梳顺,问道:「今儿父亲和你聊了什么呀?聊这么久。」 顾怀生道:「没什么,主要问了下我们在青城郡的事儿,问查到幕后兇手没?」 「哦,那你查出来没?」 离那次刺杀,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她知道,怀生虽然表面看着什么动作都没,但是背地里肯定早就派人去查了。 顾怀生摇头,「有点头绪,还没确定,还在查。」 「嗯。」唐晏宁没接着问,怀生做事,自有自己的章法。 她不懂,也不打算瞎参谋。 刚刚帮妻子烘干头髮,门外突然传来了卫无的声音,「主子。」 唐晏宁听到卫无的声音,诧异了下,这从青城郡回来都七八天了吧,这七八天好像一次都没有看见卫无诶。 顾怀生命卫无先去书房候着,然后去衣柜随意寻了一件长袍,回头道:「阿宁先睡吧,我去一趟书房。」 「嗯,好,别聊太晚了,你上职时间早,要早些回来休息。」 顾怀生莞尔,伸手将人揽过,在她眉心间落下一吻,转身走了。 怀生一走,唐晏宁就觉得好无聊,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后,终于有了睡意。 两人到了书房,顾怀生掌了灯,「他肯交代了?」 卫无恭敬道:「是的,主子,今日下午,他终于说了,他背后的人,是白德鲁。」 「白德鲁?」顾怀生蹙眉,到没有多惊讶,仿佛也猜到了一丝。 白德鲁当时从梁王那里抽身那么快,确实可以说直觉敏锐,但也保不齐提前知道内幕了呢? 顾怀生始终存着一丝怀疑,刚好今日岳父来,他就顺势让岳父帮忙查查白德鲁有没有和哪位皇子有渊源。 白德鲁年长唐恆,却没有唐恆升得快,两人不合,却也正因如此,两人对对方的事儿应该比旁人了解的更清楚。 太子殿下已然得势,可这位一向趋炎附势的白大人,却没有投靠太子,而是保持中立。 这种情况下,顾怀生猜,他背后可能有人,而且可能很早就有人。 卫无又将一封坦白认罪的书信呈上。 原来,修堤坝期间,顾怀生早就猜到了马德才贪污维修的款项事儿一旦传到京城,定会有人来暗杀,所以一早就让一位擅长易容的属下给一位死刑犯易容成马德才的样子关在大牢,背地里则悄悄的将马德才关在了别处。 果不其然,换人的第二日,「马德才」就自缢在牢中。 说是自缢,仵作稍稍一查便知,是蓄意谋杀,被人勒死的。 他当即便着人立即处理了「马德才」的尸体,装作生气的样子,派人严查了三四天,最后在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认了栽。 放松了背后人的警惕。 在青城郡,他一直将马德才放在一处偏僻的郊外看监管着,期间不是没有试过拷问的方法,包括刑罚都用上了,但是却没想到,这马德才竟还是个硬汉,愣是咬牙一句不肯松口。 第348章 一丝端倪 ()」 马德才是个心细的人,从他的帐本就能看出来,可惜这份心细的好处就是顾怀生暂时一点可疑痕迹没查出。 于是他命人先作罢,吩咐人先去查查马德才的家室。 马德才是个贪心的人,若说是绝对的忠诚,他有点不信,之所以闭口不谈,他觉得有可能马德才被人拿住了软肋。 软肋软肋,自然而然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家人爱人。 自他来到郡守府,似乎一直没有看到马德才的家人。 府上的小丫鬟说是,「夫人带着少爷刚好回娘家探亲了,一个月后才回。」 当时他不疑有它,但是在马德才出事后,满青城郡都在风言风语的传,而他妻子和儿子,却始终都未露面。 他便起了疑,这种情况下不回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抓走了,没法回来。 一种,是不在乎,怕受牵连,不敢回来。 但是顾怀生更倾向第一种。 因为马德才这人虽花心不已,但是对正室原配,却也是敬重的,两人不说多么鹣鲽情深,但是夫妻情分是有的。 且两人还育有一子,听说,马德才有这个儿子的时候都已经三十有六了,所以格外疼惜,处处宠着。 府里的丫鬟小厮提起小少爷,都知道那是霸王,是老爷的心头肉,惹不得哦。 于是顾怀生暗地里吩咐人去查他的家人。 找到马德才岳丈家时,他岳丈全家已经遇害,府宅被烧,探不出痕迹。 卫无没有放弃,在周围四处打听,终于打听得周围街坊邻居说,那马夫人和她儿子早几天走了,府宅被烧的那日她们母子不在。 最后几经辗转打探才找到她们母子的居所。 原来马德才的夫人听说丈夫出事后,就警惕的感觉到,自己大概也要有难,马德才替背后之人敛财的事儿,夫人多少也是知道点的,于是赶忙带着儿子从娘家走了。 过了几日,她得知了娘家人惨遭灭绝,痛心的同时,更是知道,有人在追杀自己。 更加不敢露头了。 顾怀生费了几番周折,终于在七八天前得知了马德才妻儿的消息,派了卫无带人前往。 马德才的妻子也算有点头脑,躲在了一艘渔船上偷偷出了青城郡,到了厢城。 离上陵依旧还有些距离。 卫无得令后带人马不停蹄的赶往,搜查,碰到马德才妻女的时候,刚好看到有人在追杀她们。 于是出手保下了她们母女,悄悄带回了上陵。 顾怀生走的时候,也派人悄悄的将马德才带到了上陵一处郊外别苑里。 马德才见到妻女狼狈的样子,还有七岁儿子哇哇大哭,一直述说有人要杀他们时,终于动摇了。 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于是供出了他背后的人,工部尚书,白德鲁。 他娓娓说出了和白德鲁的渊源。 十三年前,他还是翰林院一个小小的庶吉士,那时的他,已经在翰林院熬了八年。 他草根出身,苦读多年,在母亲和妻子的供养下,终于考上了进士,又经过考核,入了翰林院做了庶吉士。 他以为自己风光的日子来了,能光宗耀祖,为家人带来好日子。 他满心欢喜的去了翰林院,可是,却被一盆冷水浇的透心凉。 第一天他就受到了同僚的捉弄,他无权无势,上头没人,家里没钱,只靠着那一点微薄的收入供着一家,母亲年纪大了,身体抱恙,时常吃药,所以开支一分一毫都要精打细算。 上陵什么都贵,他挥霍不起,连请同僚吃次茶都吃不起,他上头还有一个老编修,似乎对他这幅寒酸样子尤为不满,处处刁难于他,就这样,他开始了在翰林院的苦熬。 他经常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杂役小厮,被人唿来喝去,想学一点东西,都是背着人偷学。 没钱打点,也没人教,他每月的考核都没达标,他想外放做个县官都频频被驳回。 熬了八年,他以为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 恰逢母亲病重,他急需一笔钱为母亲治病,但是每个月的俸禄早已用光,他捉襟见肘,便厚着脸去跟同僚一个个借。 钱没借来,借来的是一堆不屑的嘲讽。 他笑了,都说翰林院文人雅士最为多,能入了翰林的个个都是才学斐然,可就是这么一个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地方,却充满着人性的冷漠。 他绝望之际,蹲在翰林院一处偏僻的角落里痛哭,二十好几的人,哭的压抑无助,拼命捂着嘴,不让声音泄露。 不然,会得来更多的嘲讽。 他不敢回家哭,家里还有憔悴的妻子和病重的母亲等着自己,在她们眼中,他是天,天不能塌。 他只有坚强。 恰逢白德鲁有事儿去了趟翰林,内急去如厕,回来时,途径偏僻,听到了马德才的哭声。 白德鲁很擅长攻心,刚好他也想在翰林院培养一个自己的人,于是他施以援手,让马德才记住了他的恩,然后暗地里稍稍帮他打点一番,马德才终于迎来了第一考核通过,此后官途开始了逆转。 而这一路上升的条件就是,终身为他做事,不可背叛,如遇不测,皆是天意。 马德才那时穷怕了,被欺怕了,果断的答应。 此后他步步高升,得到了青城郡郡守的位置。 到了那个位置,他拼命捞金,只是捞来的却没多少进了他的口袋,都给了白德鲁。 即使这样,即使知道不对,他也心甘情愿。 他要做人上人,再也不要被嘲讽欺辱。 白德鲁早先答应过他,只要他出事,他的命必定保不住,但是却必定会帮他保住妻儿,延续香火。 马德才信了,这一路走来,白德鲁恩威并济,对马德才说,他就是恩人一般。 他不觉得白德鲁利用自己有什么错,是他心甘情愿的被利用的,他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所以他守着承诺,到死都不愿供出白德鲁。 可是他却怎么都没想到,事刚败露,白德鲁就背信弃义,追他妻儿,赶尽杀绝。 一直以来,和马德才接轨的都是常明,白德鲁的护卫兼亲信。 第349章 怪我,怪我 ()」 除了白德鲁,这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他便不知了。 顾怀生看完手中一份认罪状,还有一封悔改书时,眼眸微深,将信收好放起。 又和卫无叮嘱了些后续事宜,将目标转移,现在全部盯着白德鲁。 撬开一条缝儿了,很快便可以撬开第二条,第三条…… 两人一谈就没注意时间,顾怀生出书房时,夜空的明月弯如银勾,月光皎皎,已经是子时…… 他叮嘱卫无回去后赶紧休息。 卫无恭敬的应是,转身告退。 ~~ 顾怀生回来时,床上的人儿已然熟睡,屋里为他亮了一盏灯,灯光朦胧柔和。 顾怀生见她睡得恬静,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然后转身吹熄了灯,褪掉外衣,掀被躺了下去。 他的胳膊一放过去,唐晏宁就自然而然的滚了过来,在他怀里拱了拱,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含煳不清,带着迷濛的沙哑,「回来了?」 顾怀生抚着她的秀髮,「嗯,吵到你了?」 唐晏宁小小的的摇了下头,「没有,我内急,憋醒的。」 顾怀生失笑,朝她屯上拍了一下,「那还不快去?」 唐晏宁在他怀里赖着,声音懒懒,「不想动。」 顾怀生捏了捏她,「越来越懒了。」然后掀开被子,将人抱去了耳房。 唐晏宁这会儿睡意去了两三分,到了耳房就将人推了出来,自己如厕,然后净手,再借着月光走回来。 一到床上,顾怀生就将人揽在了怀里,手在她后背无意识的摩挲。 清澈的眸子毫无睡意,他微蹙眉,似乎是在想事情,想的出神。 唐晏宁感觉自己像个宠物一样,有种被主人撸毛的感觉。 偏这主人撸的有一下没一下的,莫名让人有点焦躁。 唐晏宁因着刚刚起来如厕了一番,精神又好了几分,这会儿没睡意,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转移道主人那只手上。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怀生带坏了,脸上泛起了潮意。 有点儿囧,她便装作熟睡翻身似的,脱离了他的怀抱,自己滚到里面睡着。 顾怀生觉得怀里一空,思绪回了神,借着月色看到妻子薄被下的曲线,心思浮动,从后面拥了上去,将人彻底圈入自己的领地。 一只大手轻车熟路的探进了她的衣襟内。 唐晏宁闭着眼,耳尖泛红,没出声。 顾怀生知她没睡,故意使坏,终于惹得她哼了一声,翻身躺平,撇嘴道:「捏疼我了。」 顾怀生低笑:「不是睡着了吗?」 某人咬唇,朝他腰上掐了一把,「明知故问,越发坏了。」 顾怀生笑的愉悦,将人禁锢在臂弯,亲了亲她秀气的眉,潋滟的眼,小巧的鼻子,再是这张喋喋抱怨的的嘴儿。 情浓时,他突然说了一句,「胖了。」 唐晏宁飘到云端的魂儿立马因为这句话回神,小脸儿微皱,弱弱的问:「胖的这么明显吗?」 顾怀生:「嗯。」 前几天她就说自己胖了,要节食,他还不许。 看吧,看吧,这才几天,就嫌弃她胖了。 她心情不美丽,想着明天一定要节食,说什么也要少吃一碗饭。 女为悦己者容,她一点都不想让怀生看见一个圆圆滚滚的妻子。 顾怀生瞅她眼神灵动,眨巴眨巴,还带着点懊恼悔意的,觉得她这表情甚是有趣儿,故意逗道:「为夫说胖了,是说的这处。」 唐晏宁脸唰的一下红的要滴血。 一把拍到他的手臂上,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这都怪谁?」 顾怀生真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反应过来时,整个人不可控制的笑的微微抖。 唐晏宁口快,说完就恨不得拉上辈子将自己的脸埋起来。 他似乎有个恶劣的爱好,最爱看她羞涩,脸红,却偏偏乖乖巧巧只为他绽放的模样。 只有他能看到的模样。 他将手从她衣服里拿出来,佯装自责道:「是,是,怪我,怪我,怪我这手不听使唤。」 可是语气里,却尽是揶揄。 唐晏宁嗔了他一眼,别过头。 青丝铺散,有几缕贴在她的颈项耳畔,微微挡住了她如晚霞般的侧颜。 他将髮丝捻起,声音醇厚如酒,蛊惑着人的心扉,「我家阿宁终于长大了呢。」 若说没他先前那番打趣儿,唐晏宁只当这句是在夸她年龄长大了。 但是这会儿她怎么听着,怎么都感觉一语双关。 她咬唇,不愿意总是在他面前吃瘪,当下问道:「嗯,我长大了,所以,我是不是可以做母亲了?」 都十六了,京城多少姑娘都是十六有孕的,她真的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很好了。 顾怀生挑眉:「这么想要孩子?」 唐晏宁撇嘴,「你不想吗?」 按理说,他比她大了八岁,最该急的是他才对,怎么现在角色反而调换了,就她一人着急。 顾怀生没回,在她唇上啄了下,继续着刚刚停下的事儿,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很快将唐晏宁拉下深渊,一起沉沦。 他怎么会不想要孩子呢,听说大嫂有喜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要是阿宁也有喜就好了。 他想,阿宁和他的孩子,肯定很漂亮,很可爱。 他一瞬间都能想的很远。 师傅当时为她把脉时,虽说已无大碍,却也叮嘱了,若不着急的话,可以再调理一年,彻底稳固根基后,日后生产风险也会小很多。 所以,他才迟迟不给她。 结束之时,唐晏宁察觉到他欲撤退,勐的一把将人拽下,吻了上去,紧紧圈着他,不让他后退。 顾怀生一惊,刚想说,「阿宁,别闹。」 就感觉她又在使坏。 使劲儿缠着他。 他没忍住。 事后,他微带着一丝责怪,「师傅不是说了吗,稳妥起见,还是在调理一年,你这般着急做什么?」 怎么这么不顾及自己身体,非要让他担心。。 都说妇人产子就是鬼门关走一圈,他真的不想让她多承担一丝风险,比起背后被人说无所出,他更在意她。 唐晏宁脸颊上红晕没散,水眸还带着一丝烟波,她垂睫,抿唇,宛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模样瞧着无限委屈。 顾怀生见不得她这副委屈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罢罢罢,一次而已,应该也不会那么巧。 他退出去,叮嘱她,「下次不可这般胡来了,听话,再等一年,就一年好不好?」 语气带着一丝轻哄。 一年后,你想要几个孩子,我都给。 唐晏宁忙点头,跟捣蒜似的,连连保证,表示知道,眉眼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然后见他转身,打算去浴房,她便按着大嫂说过的法子,悄咪咪的拿了早就准备好的小靠枕,放在屯下。 第350章 多给你一点 ()」 顾怀生余光瞥见了她的小动作,这才明白这个靠枕是作何用。 前几天她突然在床上放了一个小靠枕,他还问了她,「不是有枕头吗,又放个靠枕作甚?」 她一本正经道:「我有时想躺在床上看书,可枕头太低,不舒服,所以加了个靠枕垫高。」 他当时也没多想,反正床很大,别说放一个靠枕,放三个都不成问题。 今日见她拿靠枕才明其中之意…… 他没戳穿,嘆了口气,心想,她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法子。 于是放弃了叫水的想法,转身走了两步又回来。 唐晏宁以为他要抱着自己去沐浴,赶忙摆手:「你先去洗,你先去,我不急,不急,等你洗好了我再去。」 顾怀生唇角扬起一抹笑,坐到床边掀起被子又躺了下去。 唐晏宁眨巴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猝不及防的欺身过去,在她耳边低低道:「既如此,那为夫索性一次就多给你点。」 多给我点? 她懵了一瞬,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刚刚放在臀下不到片刻的小枕头被抽走了。 然后…… 是周而復始的旋律。 卫无回到院里时,双儿房里已经熄了灯,一片安静。 他晓得这丫头肯定睡下了,犹豫了一番没去打扰她,他洗漱完毕躺回了床上。 他走的这些天,房间一直是双儿亲自打扫的,打扫的很干净,薄被也是今天刚刚晒过,上面还沾染着阳光的味道。 卫无双手枕于脑后,望着青灰色帐顶,望了半晌,还是没有睡意,明明这几日奔波,调查,一直没有好好睡过,已经甚是疲惫。 闭了闭眼,他起身。 「扣扣。」传来了敲门声。 双儿好梦,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捂着耳朵继续睡。 「扣扣,」敲门声又响起了。 啊……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双儿被吵醒有那么一丢丢的起床气,她坐在床上问:「谁啊? 「我。」 一听这声音,双儿瞌睡立马跑没了,鞋子都没穿,赶忙跑过去开了门。 卫无一身中衣立在门口,双手背后,夜色朦胧,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能看到背后的手,攥了几攥。 似乎半夜来敲门这种事,做的有点赧然。 他咳了一声,还没开口,双儿已经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圈着他的腰,蹭了蹭,声音带着一丝雀跃:「你回来啦。」 从卫无将她和小姐送回来,到现在已经七八天了,中间只是匆匆的见了他一次,话都没说两句,他便不见了。 以前他天天住隔壁,她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真真的觉得一日不见,何谓是如隔三秋。 她想他。 莫名的,这一句「你回来啦」让卫无心下一暖,唇角漾起一抹笑。 第一次感觉到有人等待,归来时,是这种感觉。 就挺满足的。 他将人拥住,摸了摸她的长髮,「嗯」了一声。 余光瞥到了她的脚,发现她竟连鞋子都未穿,就这么赤脚跑了下来,眉头微皱,「怎么不穿鞋?」 双儿立马道:「听见是你的声音,一激动,忘记啦。」 她刚说完,他便一把将人抱起,走进了屋内,用脚踢上了房门。 隔绝了外面朦胧皎洁的月色。 房内没有掌灯,窗户又是关着的,很暗,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 卫无却走的异常稳当。 他的怀抱,总是很宽厚,很让人安心,双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想也不想的在他侧颜上啄了一下。 卫无笑了笑,眼底带着宠溺,只是夜色太暗,双儿看不清。 将她放在床上的时候,他便转身欲走,双儿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抿了抿唇,「不能多陪我一会吗?」 声音带着不舍依恋。 卫无失笑,反手将她手握住,摩挲了两下,有点像安抚,「我去房间拿个东西。」 一听是要拿东西,她问:「是送给我的吗?」 之前在青城郡时他送过她一个香囊,就是她在山洞里念叨着的香囊,双儿天天不离身的挂着,身上不自觉的沾染上了和他一样的味道。 卫无也坐了下来,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柔的像是羽毛拂过,「嗯。」 双儿脸颊发烫,松开了他的手,让他快去快回。 卫无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声音低低,原来,不止是他想她,她也一样很想他…… 双儿被他笑的有些赧然,他这边刚走,她就朝自己脸上拍了两下。 啊…… 瞅瞅她这都说的什么话,拉着不让人走,还催促人家快去快回,多心急啊,这是。 卫无都笑她了。 她捂了一会儿,就转身去床上坐着,卫无不过片刻就回来了,房间内依旧没有掌灯,有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些许,照出屋内的轮廓。 卫无走到床边坐下,将手中的锦盒递给了双儿。 借着月光,能看出是个很精緻的红檀木盒子,盒子简洁,没有太多繁复的花纹。 她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小长方的玉坠,不大,玉坠上面似乎还有花纹,但是她看不清,于是半拖着鞋子,跑去蜡烛旁,拿出火摺子,点亮了蜡烛。 借着烛光,她终于看清这个玉坠上的花纹,花萼呈花瓣状,喇叭形,六片花瓣,花蕊淡淡,挺好看的。 花纹右下角,还刻了一个小小的「柒。」 她反覆摸着那花纹,不自觉嘀咕,「这什么花?我以前好像在哪儿见过。」 然后皱眉,努力想着在哪里见过。 卫无也跟了上来,听到他她嘀咕,笑道:「这是紫茉莉。」 紫茉莉她听他提过,是他家乡的花儿,也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儿。 他道:「紫茉莉也不是多罕见的花儿,许是你无意间见到过吧?」 双儿使劲儿想了想,就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摇摇头作罢,没在纠结,专心的研究着紫茉莉。 她指腹划过上面的字儿,道:「柒,阿柒?」 卫无嗯了一声。 她将玉坠捧在手心,唇角弯起一抹笑意,一副如获珍宝的样子,「我很喜欢,谢谢你。」 这玉坠中间是花,上方有小孔,穿了一根绳。 卫无从她手中拿过玉坠,帮她戴在脖子上,轻轻道:「喜欢就好。」 这玉坠,是他自己刻的,他寻了一块上好的璞玉亲自打磨雕刻,刻了半个月,刻的正是母亲曾经最喜欢的紫茉莉。 第351章 迟来的生日礼物 ()」 本是去年就打算送的,结果却没送出去,他终究没捨得毁掉,收了起来,这次却突然想起,便拿过来给她。 接了他的信物,便是他的人了。 他已经将提亲的心思给主子说过,但是碍于这段时间背后之人刚好查出点眉目,所以只好暂时搁置,先等一个月再说。 玉坠绳子略长,刚好垂在她的胸口,双儿低头拿着把玩,有点爱不释手。 卫无就静静的看着她。 她一抬头,就见到他眼底泛着微光,星星点点,碎在眼里,目光却又专注。 她微微一笑,笑的有些灿烂,圆圆的杏眼儿完成月牙形。 卫无没忍住,伸手将人揽过来,吻了上去。 已至深夜,四处寂静无声,唯西厢屋里,还燃着淡淡的烛光,透过窗棂高丽纸上,倒映出一道剪影,一道纠缠的剪影…… 片刻后烛光熄灭,屋内的纠缠的影子瞧不真切…… 卫无挥袖灭了烛光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双儿突然推开他道:「你等下,我也有礼物送你。」 卫无稍稍退后,给她空间。 就见双儿翻身从床内侧的抽屉拿出一个小锦盒,兴沖沖的递了过去。 卫无起身接过,好奇的打开看了看。 是一枚玉石平安扣。 圆圆玉石中间有个孔,形状有些像铜钱,孔中间穿着深褐色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 卫无拿起那个平安扣放在手中打量。 双儿也跟着坐起来,笑道:「这是迟来的生日礼物。」 「七月七那天你没回来,所以只能现在送给你啦。」 卫无听得她说七月七,拿着平安扣的手一僵,她还记得。 那夜他以为她醉了,醒来会不记得的。 他自己都忘记了。 双儿见他盯着平安扣,半天没有回神,觉得好笑,伸手接过他手中的平安扣,像刚刚他为她带上一样,道:「这可是保平安的哦,我特意去求的,无事你不要摘下来。」 他经常外出执行任务,双儿都知道,没有一样是轻松的。 都是刀口下活命,她担心,于是七夕前两天,她藉口出门,去清泉寺求了这个平安扣。 虽然不是特别值钱,但是希望能给他带来好运,能让他每次平安归来。 卫无摸着脖子上的平安扣,珍重的应了一句,「好。」 洗澡都不摘下来。 她脖子上挂着他的玉佩,他挂着她的平安扣,两人相视一笑,卫无就压了下去。 双儿心跳如擂鼓,颊便晕染,青丝散落在他手臂上,手自然而然的攀上他的脖子。 他低头,落下的吻轻柔,珍重,克制…… ………… 第二日,双儿起来后,身边早已空空如也,仿佛昨夜他从未来过,若不是脖子上的玉佩还在,双儿都觉得有点像做梦。 她怔了好一会儿,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唇边漾起浅浅的笑。 她现在有些像云芝了,想嫁过去,早些嫁过去。 洗漱完毕后,她给自己绾了一个大丫鬟的髮髻,将玉佩掩藏在衣襟内贴着小衣,一脸愉悦的去伺候小姐起床了。 期间刚好碰到了芬兰,芬兰昨夜没有睡好,加之一向也起得早,在苑里见双儿蹦蹦跳跳的,就打趣儿道:「一大早这么开心,遇到什么好事啦?」 双儿自然的挽着芬兰的胳膊,笑的洋溢,「没遇到什么好事,就是做了一个好梦而已啦。」然后又问道:「倒是你,这么憔悴,是不是还是不舒服?」 芬兰眼底有一丝乌青,虽然用了脂粉遮掩,但是还是能看出几丝憔悴。 她笑了笑,说:「没事,昨夜就已经不疼了,没有不舒服,就是后面有点失眠而已,不打紧的。」 双儿关心道:「要不今日就报个病假吧,我待会跟小姐说下,你再回去睡会儿,补补眠?」 芬兰摇头,拍了拍双儿的胳膊,「不用,真的不用,我哪儿有这么娇弱,放心。」,然后转移了话题,故意逗她,「说说你啊,做了什么好梦,红光满面的,说出来听听,分享下。」 双儿摇头,眼眸灵动,眨了眨,就是不说,表情看着有点神秘。 芬兰笑的有些揶揄,「我看不是好梦,是春梦吧?哈哈……」 她和芬兰很熟,芬兰虽然沉稳淡定,但是相处时间长了,偶尔也会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听得芬兰这么一说,双儿顿时红了脸,抽出挽着芬兰的手臂,作势要挠她痒痒,又害羞的解释,「才不是春梦呢。」 芬兰见她脸红,愈发肯定是个旖旎的梦,当即笑的灿烂,「哎呦哎呦,双儿终于是大姑娘咯,知道做春梦了,我要告诉墨玉和云芝去。」 双儿被她这句逗的更加脸红,嗔怒似的,「你瞎说,瞎说,看我不挠你痒痒,让你求饶……」 一时间,苑里的两个小丫鬟嬉笑追逐,声音好不清脆,随着风,都飘到了主苑。 周围早起的几个粗使丫鬟,见两人感情如此好,不免有些艷羡。 芬兰笑的很灿烂,眼角都溢出了泪,泪滴点点晕染,这笑声背后夹杂了一抹苦涩。 昨夜,她睡不着,便出来走了走,坐在走廊的阶梯处,无聊的看着月亮,忽的听到双儿院子里有细微的动静,她听力极好,觉得那声音像是有人翻墙而过落地的声音。 虽然这声音很轻。 她不放心,因为双儿的小院子,只住了卫无和她,卫无不在,那是什么人翻进去了? 于是她起身,悄悄的跟过去,一眼,便看到了卫无的影子。 原来,是他回来了。 卫无回府急着通报,懒得从正大门回来,直接翻墙进了泽辉苑的。 所以回自己院子的时候,也是翻墙,明明不远的距离,可他就像是很着急的样子,几步路都不愿意多耽搁,直接翻墙过来。 她呆呆的站在他们院门口大树的阴影处,看了好久。 她看到卫无后面进了她的屋子,也看到了窗户上倒映出纠缠的一双影子…… 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双儿没察觉出芬兰笑声的一抹苦涩,不依不饶的逮着芬兰挠痒痒,芬兰实在受不住,连连讨饶,表示错了错了,不该笑她。 双儿这才作罢,收回了手,笑道:「看你还笑不笑我。」 第352章 封为贡篮 ()」 芬兰理了理两人刚刚打闹时弄乱的髮髻,嗔了她一眼,说她性子泼,一点都不淑女,日后不好挑人家。 双儿无甚在意,笑的灿烂,泼就泼,她本就不淑女。 两人正准备走,双儿突然注意到了脚下。 脚下有一个钱袋。 已经泛旧了,边角还有些磨损,她捡起来,看了看,笑道:「芬兰,这荷包你还在用啊,都破了,你怎么也不捨得绣一个新的?」 说话间,她已经翻到荷包的另一面,怔了一下。 这花…… 两人刚刚打闹时,芬兰没注意,荷包掉了出来,见双儿拿起打量,她忙从双儿手中接过,一把揣回怀里,笑道:「有新荷包,但是我比较怀旧,走吧,该去伺候夫人起床洗漱了。」 她拉着双儿向前走,微微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底的一丝情绪。 手中骤然一空,双儿才回神,无所谓的笑了笑,两人结伴而走。 芬兰如此宝贝这个荷包,许是亲人遗物,双儿这么想着。 两个小丫头去得早,可是主母起的却不早啊。 待到主母起床时,已经午时了。 得,早饭午饭赶在一起吃。 唐晏宁洗漱完毕,坐在梳妆镜前,双儿帮小姐绾髮,芬兰去厨房帮小姐炖想吃的桂花芋艿羹。 空腹到现在,她不想吃饭,想吃口甜的。 芋艿羹快好的时候,芬兰遣人来问,是送到房间,还是送到膳厅。 唐晏宁道:「膳厅吧,和大嫂一块吃。」 小丫头得令又赶忙去回话。 这厢收拾妥当,唐晏宁刚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顿住了,面上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淡定」的让双儿先在门口等着,她突然有点内急。 双儿老实的点头,在门口守着。 唐晏宁疾速去了耳房,低头一看,耳尖泛红,匆匆换了一条亵裤。 昨夜她终于知道怀生说的多给点,是给什么了。 明明昨夜已经沐浴清理过,怎的早上起来还有? 她脸颊儿泛红,暗啐这人不过几日,怎的能积攒这么多。 收拾完毕后,才开门出去。 吃过午饭,田刚突然匆匆来报,语气急促,带着不可掩饰的喜悦,「小姐,小姐,我们铺子的篮子,被钦点成贡蓝了。」 今儿一大早一道明黄圣旨传到他们店铺,领头的太监说这篮子造型别致,简约大方,且实用节俭,故此钦点为贡蓝,此后宫内一律用这种篮子採买上供。 这圣旨一下达,整个乐和街都沸腾了,都去买他们家贡蓝。 皇上都下令带头节约了,那他们还不表态效仿,赶紧跟风啊。 从上午到现在,他们存货的一千余个贡蓝已经全部售卖完毕,价格自然也比平常高了三倍。 真正来买他们家篮子的也都是有钱人,不在乎一个篮子的价格。 唐晏宁听完,眼神一亮,成了,这篮子还是在昀和二十八年成了贡篮。 啊……等了两年,她终于要发达了。 双儿也激动的不行,「田刚,那篮子真的被封为贡篮啦?我不是做梦吧?」 田刚也鲜少笑的这么灿烂,眉眼都弯了,「是的,双儿,真的是贡篮,现在桃子一家人都编织不过来啦。」 这竹篮手法编织独特,不熟悉的人,他们也不敢贸然僱人来编,即使现在人手不够。 现在说不定正多少人眼馋着这竹篮的手法呢。 他得精挑细选,筛一些可靠的人来教,还要签了死契的人才行。 死契在手,总是有点震慑。 双儿开心的拉着小姐的手晃了晃,贊道:「小姐真是太厉害了,这么有先见之明,提前买了这个篮子的手法,现在全京城,可只有我们一家有啊。」 她就算再不懂生意也明白,一旦宫内开始流行某样,或者皇上称赞过某样东西,一些簪缨世家定会纷纷效仿,不仅能讨好老皇帝,还能落个节俭的美名。 皇上为什么封这篮子为贡篮,打的就是节约实用啊。 这些效仿的人,可不就是唿应皇上的旨意,一起节俭嘛。 这下子,可真不瞅没人买咯,怕是要供不应求。 银子哦,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哦。 双儿仿佛看到了银子招手,一双眼睛贼亮。 田刚报完信又匆匆地跑回去了,没办法,这会儿离不开人,连田虎都去后院帮着编竹篮去了。 田虎是他弟弟,无甚担心,桃子早已将手法如数教给了他,因为,田虎向桃子提亲了。 两人一起在一个店铺待了一年多,田虎人有点老实,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却喜欢上了桃子。 桃子自从加入了唐晏宁的篮子铺,整个人就变得愈发开朗起来,不知不觉,和田虎有了情谊。 田虎提亲后,桃子顾及自己不堪的过去,没敢答应,拒绝了他。 怕田虎只是一时冲动后悔。 但是田虎没退后,用了大半年,终于感动了桃子,答应下嫁了。 本来两人都开始筹备了,却不曾想店里生意一下子爆红,所以成亲估计要延时了。 林素娥也知道弟妹有个竹篮铺子,起初没上心,觉得弟妹要折腾就去折腾吧,她只当弟妹的兴趣爱好,不曾想,最后竟然折腾出了这么大动静。 圣旨都下达亲封了。 林素娥喜不自胜,和唐晏宁开心的唠了好一会儿,晚上又是一桌丰盛的大餐。 顾怀生回来便见阿宁哼着小曲儿,靠在榻上,翘着腿,抱着一本书,兴致颇好的看着。 他忍不住笑了笑,「这么开心?」 唐晏宁放下了书,眼睛灵动的眨着,语气还带着一点小炫耀,「怀生,你知道吗,我的铺子里的篮子被封为贡篮啦,我能赚钱啦。」 虽然还是没有望月酒楼挣得多,但也不少哦。 她期期的望着他,一副等待夸奖的样子。 顾怀生摸了摸她的头,夸道:「嗯,阿宁真厉害。」 顾怀生一早就知道她的篮子铺被封为贡篮了。 因为,是太子殿下提出封的,且也提前通知了他。 他之所以没说,是想给你阿宁一个惊喜。 太子殿下早先便知道她有一个竹篮铺子,并未上心,这次云南王进贡荔枝的时候,他才注意到,好奇问了问,云南王说在乐和街买的,他便心里有了底,派人稍微打听一下,就出了结果。 第353章 双儿的疑惑 ()」 太子殿下觉得这篮子挺实用的,还节约成本,样式也别致,又是先生的妻子开的,一琢磨,就上奏了父皇,封个贡篮吧。 老皇上现在整日不出兴德宫,精神愈发不好,太子殿下上奏后,老皇上直接让他自己做主,面都没露。 老皇上最近愈发不爱理政事了。 唐晏宁双手抱胸,下巴微抬,嘴角上扬,一向潋滟的眼里盛满了星星,在发光。 她谦虚道:「哪里哪里,没有夫君厉害。」 顾怀生莞尔,坐在她旁边道:「阿宁赚钱了,那为夫是不是该送礼祝贺一下?不知阿宁有什么想要的没?」 唐晏宁歪头,想了想,似乎没什么想要的。 吃喝一应俱全,穿着打扮更是不用费心。 自从搬了新家,每到换季,她的新衣就没断过,都是怀生让人专门来定做的。 一时间她真想不起有什么想要的,若非说一样,那就是…… 但怀生说过了,她也就随缘,这种事也急不得。 先前那一次,看天意吧,有就有,没有的话她就听怀生的嘱咐,天天在家吃吃吃,补补补,补到底子能让他完全放心为止。 顾怀生见她皱眉思索半晌还没说出口,突然笑道:「好,为夫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了? 她刚刚有说想要什么吗? 顾怀生迳自起身去了浴房,洗漱完毕后,将人抱到了床上,开始展现自己送她的「礼物」。 后知后觉的唐晏宁听得他说这是「礼物」时,一副简直了的表情。 这也能当做礼物? 当她还是孩子好哄骗不成,这明明就是压榨。 顾怀生看出她频频皱眉,起了逗弄之心,故意作势退出,嘆息道:「罢罢罢,既然阿宁不喜,那就不送了。」 唐晏宁:「…………」 敢不敢在无耻一点。 ………… 夜里双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有入睡。 想起白日见过芬兰的那个荷包,她蹙眉沉思。 她鲜少陷入沉思。 难怪卫无送她玉佩时,她觉得那个花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确实见过,在芬兰的荷包上。 那时还没有搬到状元府,还是上陵那个三进的宅院,她闲来无事去找芬兰,结果就看到芬兰坐在屋里,拿着一个荷包发呆,连她来了都没注意到。 荷包看着有些泛旧,绳子都有些脱线,她好奇,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就突然从她手中拿了过来,逗她道:「是不是心上人送的呀?看的这么入迷。」 她才拿过来看了一眼,芬兰就迅速的夺回去了,手劲儿还挺大,当时还不甚用指甲刮伤了她。 当时双儿还楞了一瞬,芬兰,这手速,忒快了点吧? 她都没来得及完全展开看呢。 可见芬兰宝贵的多紧。 但那一眼,她也看到了荷包上的绣花。 今日再见,她方认出,那是紫茉莉,和卫无玉佩上的花纹如出一辙。 只不过荷包上是鲜艷的玫红色刺绣,而玉佩上却不是,玉佩上没有浸染颜色,只是雕刻出了形状。 双儿忍不住拿出脖颈处的玉佩放在掌心摩挲。 指腹划过玉佩上的「柒」。 如果今日在院子里那匆匆一眼没看错的话,芬兰荷包那个紫茉莉花下,也绣了一个小小的「柒」字儿。 当时她没反应过来,只当可能是芬兰亲人的遗物,但是回屋后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有些太过巧合。 而且芬兰曾说过,她的家乡也是苗山…… 同是苗山的,苗山又那么大,那么多村落,本也不能说明什么,但关键又是,为何两人的紫茉莉下,同样都有一个「柒」字? 柒,是卫无以前的名字。 难道,芬兰和卫无以前认识? 可卫无说,他八岁的时候就进了暗卫训练营,也没听他提过什么家乡还有什么朋友啊? 且他的村庄,不是已经被烧的不復存在了吗? 她摇了摇头,觉得一团乱,想不通,暗思着难道真的是巧合,芬兰的亲人名字也带着一个柒? 翻了几番,她终于睡去,睡之前,她想,下次见到卫无要问他些事儿。 ………… 寿国公派人查唐晏宁的事儿,很快出了结果。 「你说,那女子是新科状元郎的妻子?」 寿国公在凉亭悠哉的坐着,身边两侧各坐着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在给寿国公剥荔枝。 两人衣衫清凉,薄纱略透,笼着少女曼妙的身姿,细看,能看到薄纱下肌肤上的青红痕迹交错,和少女微微的颤抖。 显然,伺候国公爷不是什么好活儿。 福伯恭敬道:「是的,国公爷。」 寿国公蹙眉,晃了晃脖颈,红衣丫鬟立马有眼色的起身,走到寿国公身后,帮他捏着肩颈。 力道控制的刚刚好。 寿国公很受用,这丫鬟,是他目前见过最有眼色的一个,所以就多留了她一段时日。 这时另一个黄衣婢女将剥好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寿国公嘴边,寿国公满意的张嘴吃了,目光却落在了那丫鬟如玉青葱的手上。 这手也算得上漂亮,可惜,却不如那人的漂亮。 那日轿帘被风吹起,他不止看到了她的侧颜,也看到她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的手。 那纤纤素手,十指尖尖,纤细均匀,蔻丹都未曾涂,浅浅的粉色,莹润有光泽,当真让他想念了好几日。 啧,可惜,如此可人偏偏是那顾泽的妻子。 这顾泽刚刚立了大功一件,现在正受太子殿下青睐,不好弄出动静。 不然,若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修撰,寿国公肯定不放在眼里。 嘆了几嘆,他拂手让福伯下去,抓起刚刚那个餵他葡萄吃的黄色衣服小丫鬟,按在桌子上就剥了她那堪堪称得上衣服的纱。 石桌上那一盘子新鲜晶莹的被寿国公一把挥落,圆圆的葡萄立马四散开来,有好几个葡萄滚到了红衣丫鬟的脚边。 寿国公大脚往前挪了一步,散落在他脚边的葡萄便被碾的稀碎,他放肆的笑着,笑声疯魔刺耳。 红衣丫鬟强自稳着,死死的咬着唇,装着淡定,隐在袖子里的手则颤抖异常。 此时正值上午,周围许多洒扫的小厮老妇,听到花苑里高高低低的声音,一个个视若无睹,继续做着手里的事儿,仿佛早已习惯,早已麻木。 第354章 老匹夫要遭难了 ()」 红衣丫鬟目光一直放在寿国公脚下被碾碎的葡萄上,是不是再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儿自己就会变得跟这葡萄一样,被踩的稀碎…… 花园里先前还算得上销魂的的声音很快变成了惨叫,求饶,然后逐渐暗淡,最后没了声息…… 只有野兽的嘶吼,令人头皮发麻,刺耳至极。 到底年纪不大,红衣丫鬟再怎么装作淡定,看着面前这种堪称施暴的场面,泪还是不受控制,啪嗒落下,她急忙擦去…… 寿国公餍足后随意的拢了拢衣服,回头看到一旁两眼汪汪,抖得跟风中残花一样的红衣丫鬟,挑了挑眉。 似乎,很满意看红衣丫鬟的表情。 这种畏惧,惊恐,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妥协的表情。 他踢了踢趴已经跌落在地下的丫鬟,发现没了气息,嘁了一声,吩咐那个红衣丫鬟,「去,处理了。」 然后扬长而去。 那个红衣丫鬟木木的点头,双眼有些呆滞,走路无神,似乎被吓傻了。 她唤人拉走了尸体,又被迫去了寿国公身边。 夜,其峰亲自来了一趟。 「你说寿国公调查了夫人?」 顾怀生坐在书房,看着其峰查到的资料问。 其峰道:「是的,主子。」 呵呵,顾怀生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关于寿国公的名声他自是知道的,而且很早就知道,阿宁吩咐了其峰在查寿国公的把柄。 他原是以为,阿宁只是看不过寿国公那等品性,所以让其峰查其把柄。 现在看来,这寿国公来查阿宁,心思昭然若揭,怕是阿宁在预防吧? 阿宁,似乎知道许多未来之事。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深想,敢觊觎阿宁的,都得死,尤其是寿国公这种老匹夫。 他拿起其峰查到的信件,幽幽道:「这些还不足以致死,需得再给他加把火。」 阿宁寻了些证人,也确实拿到了些把柄,但是不足以满门抄斩。 其峰疑惑。 顾怀生道:「听说北凉那边有异动,似乎派来了探子来京,在暗查消息,陆统领最近一直在追查,似乎有了点眉目。」 其峰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表示定会安排妥当。 ………… 第二日,顾怀生下衙后没有直接回来,而是换了常服,去了清越茶楼,悄悄见了一次太子殿下。 清净的雅间内,两个男子执杯对坐。 一个身穿墨青色蟒纹服,袖口用金线勾勒,衣袍华丽,眉宇英气,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一个一身素净的月牙白袍,低调内敛,气质舒雅,侧颜如画,人如玉。 贵气的是太子殿下,白袍的是顾怀生。 太子殿下姿态闲适,和白日在朝堂上的肃穆沉静不同,似乎在对方面前,他可以放下一切架子,做回原始的自己。 他眉眼看着很温和,道:「先生想对付寿国公?」 顾怀生点头,「嗯。」 太子殿下摩挲着杯碟,带了一丝打趣儿,道:「寿国公那老匹夫惹着先生了?」 顾怀生抬眸,眸子里有化不开的深渊,漆黑异常,让人瞧不到底,「寿国公调查了内人。」 哦,难怪。 太子殿下挑眉,寿国公调查一个女子,那意思就不言而喻了,结果出来就算他没贼胆,可到底是动了贼心不是。 到底,碰到了某人的逆鳞不是。 寿国公的恶行,不是没人传到宫里,只是老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老皇上认为不过是几个丫鬟婢女,谁还没有见色之心,再说,都是签了死契的,他一个皇上还能插手臣子的内宅之事不成,便没诸多放在心上。 于是造成了寿国公愈发不知好歹的性子。 太子殿下道:「这寿国公,早年为父皇挡过一次暗箭,救了父皇一命,便仗着这点恩情,愈发嚣张,不知收敛,也是时候该收拾了。」 老皇上最近愈发不理朝政,太子殿下现在才算的上把握了朝局,手中势力扩大。 刚刚监国那会,不少大臣看着屈服,明里暗里还是跟他较劲的,再加上背后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幕后人,虎视眈眈,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寿国公身上。 现在先生从青城郡回来,幕后之人也歇了影,目前来看,一切平和,那就要抽时间将寿国公给拔了。 不单单是寿国公的恶行,他的两个儿子,品性多少也遗传了父亲,没好到哪里去,只是没有父亲那么无所顾忌。 且这两人没有一个省心的,中饱私囊,以权压人,背地里腌臜事可不少。 真当没人知道么? 而且这两人都想稳固自己手中的势力,拼命的利用职权之便,往各个大小职位上,安插自己的人。 看着可是一点都不……安分。 既如此不安分,那可就留不得了。 顾怀生沉眸,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两人相谈了两刻钟,便悄然散了场。 ………… 林素娥又接到了「徐小姐」的帖子。 她看到帖子后,忙去找了唐晏宁。 「弟妹,弟妹,那唐晏玉又下帖子了。」 唐晏宁正在凉亭下绣那个「福」字儿护心兜,听闻大嫂来,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道:「大嫂莫慌,去应约便是,我在暗处跟着,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唐晏宁得知那「徐小姐」是唐晏玉后,就去告诉了大嫂,并且拉着大嫂稍稍乔装下,蹲守了其峰打听来,唐晏玉经常出入的一家首饰铺子。 唐晏玉每次出门,必覆着面纱。 但是林素娥和唐晏玉也相处了半年多,岂会认不出她的身影,当弟妹说那就是她二姐时,林素娥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弟妹那二姐,之前她只是听说过,童年对弟妹诸多戏弄刁难,后来弟妹回门又被陷害,那二姐,可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那不是什么好人的二姐,竟然一直装成「徐小姐」潜伏在她身边,她想想都后怕。 于是忙将唐晏玉如何和她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 林素娥刚来京城时,朋友不多,一次逛成首饰铺子的时候,被人冤枉偷了里面的首饰,老闆当场就发难,要搜身,不让她走。 林素娥性子也是个急躁的,再说怎么可能让搜身,这不是侮辱吗? 于是当时就和那老闆吵了起来,那老闆直嚷嚷着要去报官。 第355章 「徐小姐」邀约 ()」 报官不报官林素娥倒是不怕,但是那会儿怀生刚刚中了会元,还没金榜题名,若是闹到官府不甚传出怀生的家人因为盗窃进了衙门,总是不好听的,虽然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而且当日围观的好些人中都是学子打扮,还都要跟着去官府凑热闹,保不齐就有想借题发挥,嫉妒怀生的呢? 那时怀生已经中了解元和会元,自然也有人不满的。 林素娥发愁之际,唐晏玉蒙着面纱施施然的站了出来,对方老闆立马热络的围了上去,称唿她为「徐小姐。」 现在想来,这怕不是一开始就是唐晏玉就和掌柜串通好的,故意栽赃为难于她,然后唐晏玉再出来解围,赢得她的好感。 就这位「徐小姐」做了见证,说林素娥没有偷盗,她看的清清楚楚,偷盗的另有其人,已经出了门右拐,让他速速去查。 那老闆立马和林素娥道了歉,指派了两个小厮去追,又道了歉,然后此事便不了了之。 当时林素娥是感激的,道谢了一番,于是就有了交集。 这「徐小姐」听到林素娥的身份时,就佯装惊讶问,府上弟妹是不是唐家三小姐? 林素娥道,是啊是啊。 于是那「徐小姐」就低头,一副赧然的样子,说自己曾年少不懂事,口无遮拦,随着众人嘲笑过你家弟妹,所以,希望林素娥保密,不要在唐晏宁面前提起她。 不然,她实在没有脸面和林素娥做朋友。 她惭愧。 林素娥瞭然,想着弟妹之前的传闻被她两个姐姐祸害的确实不咋地,有人跟风说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没有坏心就好。 但是看对方这么担心,一副自责羞愧的样子,便没提。 两人已经来往了大半年了,若是弟妹不说,她还真以为那个「徐小姐」是个善良的。 每次邀她出去,陪她吃茶逛街买衣服,教她时下大户小姐夫人们小聚的礼仪,一副善良温柔懂事的模样,感情都是装出来的啊。 得知那唐晏玉是「徐小姐」后,林素娥都觉得嵴背发凉,这人接近自己,是打算做什么,利用自己的手,对付弟妹吗? 想到这,她就回忆,之前那「徐小姐」送的东西里,有没有吃食类的。 似乎真的有吃食,只是她终究存了一份警惕,每次都是和那「徐小姐」一起吃的,所以未曾出事。 唐晏宁起身换了一身利落的小厮装,又带上寂林和两个暗卫,悄悄跟在大嫂后面出发。 她叮嘱大嫂尽量自然一点,莫要露出破绽。 她直觉唐晏玉接近了大嫂大半年,按捺了这么久,怕是终于要按捺不住了,这次约大嫂出去,怕是要暴露真正的目的了。 相府外,白蓉已经第三次传信了。 唐晏玉正在收拾打扮,坐在镜子面前描眉,看着信上的落笔,连信都没有打开,就丢到一边,不耐道:「不是说了吗,关于刘二公子的信一律不必再传。」 白蓉捏着衣摆,模样有些委屈,「可是,小姐,要是不答应替那刘公子传信,他扬言要一直在相府门口闹,这样闹起来,怕是不好看吧?」 唐晏玉心烦的走了几步,没想到这刘二公子还是个缠人的,没看到自己家已经破落了吗,哪儿个女子还愿意跟他? 还能这么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是打算让她履行约定嫁过去不成,真是笑话。 杜姨娘逗弄着最新圈养的一一只金丝雀,慢悠悠道:「玉儿,何不去见见他?」 唐晏玉走到杜姨娘身边,疑惑道:「娘,什么意思?」 杜姨娘让女儿附耳过来,说了几句。 唐晏玉眉眼里顿时有了笑意,先前的嫌弃也消失不见,提笔回信,约了刘二公子下午七喜桥相见。 这个刘二公子,还能这么死缠烂打,可见爱惨了她,既如此,岂不是可以利用一把,这次要是扳倒不了唐晏宁,能给她添一点膈应也好啊,省的她那么舒坦。 唐晏玉收拾妥当,朝身边的丫鬟问道:「让你们买的东西都置办妥了吗?」 两个小丫鬟恭敬回道:「二小姐,早就按您的吩咐预约好了,待会儿直接出门去取就行。」唐晏玉嗯了一声,踩着优雅的步子,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乘着马车出府了。 临走时杜姨娘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番,万事小心,若察觉有异,这次计划便作罢。 唐晏玉摆手,连说知道了。 从唐恆留宿梅苑时,下人们的态度便开始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杜姨娘最近可谓是如鱼得水,当然,比不得以前,因为以前,宋姨娘还没有唐晏礼,她狭隘的一面也没被相爷窥破。 有了儿子总是能留住相爷,现在相爷一个月至多不过在她这儿呆七八次,其余的时间还是在宋姨娘那儿居多。 但比之前被冷落还是好很多,连她们出府,唐恆也纵容了些许。 意外的温氏也从不阻拦,每次只需明面上报备一声,温氏便放行。 唐晏玉和杜姨娘疑惑了瞬,便也作罢。 柳叶茶楼里,唐晏玉已经提前到了,取掉面纱,等待了一阵。 已经伪装了大半年,她明显能感觉到林素娥的戒备之心几乎已经消失,现在待她,当真是拿妹妹看待的。 所以,这次计划不出意外绝对能成功。 呵呵,唐晏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站在窗口,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唇角轻挑,眉眼之间,春风明媚,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林素娥姗姗来迟。 唐晏玉立马热络的走上区,拉着了林素娥的手,笑道:「姐姐怎的来的这般晚?」 林素娥真的是心下一抖,努力稳着,没有拂掉那跟毒蛇一样握着她的手,尽量笑的自然道:「哎,抱歉,让慧儿久等了,我那弟妹瞧见我要出门,嚷着让我回去给她带点零嘴,就耽误了会儿功夫。」 说到这她又嘆了一句,「我那弟妹年纪还小,就是贪吃,徐小姐莫笑。」 慧儿是唐晏玉用「徐小姐」时的假名。 徐慧儿。 唐晏玉一张嘴儿特别甜,和林素娥混熟了以后,都是姐姐,姐姐的称唿。 林素娥也受用的很,现在听的唐晏玉这一句姐姐,她真的鸡皮疙瘩都抖落一地,还得强撑着唤一声慧儿。 第356章 识破唐晏玉的计划 ()」 隔着面纱,都能感觉出唐晏玉笑的多灿烂,她道:「诶,这有什么好笑的,女孩家都贪吃,我也一样呢,这不,您看我今日就买了好些糕点,解解馋呢。」 她拉着林素娥往桌子面前坐,顺手指了指桌子上一个大大的红檀木食盒。 林素娥一看是吃的,心里就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面上不显,笑道:「这么多糕点,你一个人吃得完嘛?小心发胖哦。」 唐晏玉嗔了一眼,道:「自是吃不完的,所以,才约姐姐来,一起分享的嘛。」 她和林素娥落了座,笑着推荐,「妹妹前几日无意间吃了福宝斋的甜点,味道是真不错,当时就想着姐姐肯定也会爱吃的,所以就今儿就约您出来,一同品尝分享。姐姐,您知道吗,这福宝斋的点心在配上柳叶楼的清茶,京城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最近都爱这么搭配呢。」 唐晏玉和林素娥相识半年,对林素娥也尚算了解。 穷乡僻壤出来的村妇,迫不及待的想融入上流圈子,什么时兴,什么是最近大户人家小姐追捧的,她一准而也会悄悄的学。 她之前就藉机教林素娥京城贵夫人的穿衣搭配,接近了林素娥。 所以她现在故意说现在许多官家小姐都爱这么吃,那林素娥肯定会跟风。 林素娥听得唐晏玉故意提及现在大户人家都流行这么吃,面色不显,道:「那慧儿真是有心了,姐姐这番先谢过。」 唐晏玉笑的活泼且俏皮,说,「谢什么,姐姐跟我还这般客气做甚,我平日鲜少出门,家里也无兄弟姐妹可分享,也就您这一位说得上话的朋友,有好吃的自然要和您一起分享。」 林素娥点头,笑的有一丝牵强。 唐晏玉借用「徐小姐」的身份时,是说家里无姐妹哥哥之类的,她是独女。 可真是做戏做全套。 唐晏玉打开食盒的盖子,顿时有一阵清香甜腻的糕点气息扑面而来,闻着就让人食慾大增。 她最近胃口不好,油腻沾不得,这糕点类的,确实极为喜爱。 唐晏玉见林素娥的目光落在了糕点上,又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这福宝斋生意多好,好些招牌都要排很久的队,我也是让丫鬟一大早先去预约,才买到的呢,现在还是热乎的呢,姐姐快尝尝?」 林素娥看着食盒里精緻典雅小巧的点心,总有种看到砒霜的感觉,心下凉凉。 唐晏玉将食盒的第一层取出来,是个点心拼盘,有枣泥糕,核桃糕,山药糕,还有茯苓糕,红豆糕,马蹄牛乳糕。 当看到马蹄牛乳糕的时候,林素娥攥了攥帕子。 马蹄牛乳糕她曾无意间跟「徐小姐」提过,她的弟妹尤为爱吃。 唐晏玉率先用筷子夹起一个枣泥糕,放到林素娥的盘子里,道:「姐姐,快尝尝,这枣泥糕绵软香糯,浓浓的枣香,对女子补气血也是有帮助的呢。」 说完,她给自己也夹了一块,率先咬了一小口品尝,吃相斯文秀气,看着真像是个大家闺秀。 她知道,林素娥看着单纯善良,但也不蠢,以往每次她带的吃食,都是林素娥和她当面吃的,没有贸然带回去过。 所以这次,自然也要吃一点。 林素娥没有动筷,而是装作好奇道:「这盒子里剩下两格都是什么呀。」 唐晏玉放下筷子介绍,「姐姐,这盒子里剩下的两格和这个是一样的,我们吃这一格的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两格待会儿你我各一份,打包带回去晚上吃。」 唐晏玉说话的间隙,林素娥已经打开了第二格和第三格,发现确都一样,笑道:「小妹准备的真细心,这些糕点是你准备的,回头这茶水可一定要让姐姐请了哦。」 唐晏玉嗔道:「行行行,那这顿姐姐请,下一顿,妹妹请。」 林素娥「嗯」了一声,唐晏玉又催促,「姐姐快吃呀,凉了就不好吃啦。」 林素娥硬着头皮拿起筷子,轻轻的戳了一点枣泥糕吃了起来。 她吃的心惊胆战啊。 但是转念一想,她的糕点应该没事,如果她的目标是弟妹的话,肯定是想借自己的手将东西带回去,绝对不会往她的糕点里加什么的。 她微微吃了一半,藉机内急,去了恭房。 唐晏玉继续坐在屋里等待。 一出了雅间的门,林素娥的手就被攥住了。 是弟妹。 唐晏宁一直装成小厮,在这走廊附近走动。 林素娥吓得啊,赶忙拉着弟妹去了恭房那边,将唐晏玉真的带了吃食和弟妹说了一遍。 唐晏宁听到大嫂说带的有马蹄牛乳糕的时候,就明白了,跟大嫂耳语了一番,就下去了。 林素娥很快去而復返,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唐晏玉主动给她斟了一杯茶,又唠了些家常,还抱怨了几句,说最近到了议亲的年纪,爹爹天天给她张罗着人家,烦死了呢。 一副小女儿的姿态。 林素娥听得直在心里夸,好演技,好本事,明明不是徐家小姐,愣是演的这么逼真,难怪她一直没发现呢。 两人这厢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楼下突然起了喧譁,似乎还有哭声。 两人忍不住好奇,都探身过去看了看。 云芝没动。 大嫂今日出门带的是云芝和墨玉。 楼下两个女子在激烈的争吵,其中矮个子女子一直在哭啼,说自己不是故意的,看样子,两人之前应该是好朋友,因为那个矮一点的女子还叫那高个子的姑娘姐姐。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听那姐姐声声控诉,不难猜出应该是那位姐姐就将矮一点的女子引荐给了自己夫君认识,结果却不曾想,这矮个子女子竟然别有居心,一开始就奔着她家夫君去的,最后勾引了她家夫君,搞得她夫离子散。 唐晏玉瞧了一会儿,感嘆道:「原来是两姐妹为一个男人反目,哎,这姐姐也真是可怜,误将不轨之人当做朋友,还介绍给了自己夫君认识,结果没想到人家竟然打的这种主意,哎……」 林素娥转身见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愁容,笑着也衬了句,:「是啊,真的可怜,可怜识人不清,一腔热心与人为善,最后还反被人设计,闹得家庭不睦,真是命苦。」 第357章 将计就计 ()」 唐晏玉觉得林素娥今日的语气有一丝丝说不出的怪,意有所指似的,但是转瞬林素娥又跟着感慨了两句,嘆了几嘆,唐晏玉又放下了戒心。 许是……错觉吧。 楼下热闹很快就散了,那两个女人争吵了会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是终于觉得不好意思了,于是默默的走了。 两人见人群散去,探回身子,又坐了回去。 林素娥看了看糕点的位置,主动将一块马蹄牛乳糕递了过去,道:「小妹尝尝这个,这马蹄牛乳糕我那弟妹最是爱吃,味道确实不错。」 唐晏玉见是马蹄牛乳糕,犹豫了一瞬,想了想这是自己拿出来的第一格,还是用小叉子戳了一点,尝了下,道:「嗯,是的,姐姐也吃。」 林素娥笑了笑,拿起叉子开始吃着自己面前的糕点。 那份马蹄牛乳糕,唐晏玉只吃了一口,后面藉口说吃不下了,要浪费了,直唿可惜可惜。 林素娥也跟着笑,叮嘱她下次不可买这般多,浪费实属可惜。 唐晏玉笑的很俏皮,还眨了眨眼,道:「知道啦,姐姐一向不喜浪费,小妹下次一定都吃完。」 两人说说笑笑,一刻钟后散了。 走的时候,云芝手里多了一个锦盒。 唐晏玉和林素娥一起下了楼,下楼的时候,唐晏玉脚步微晃了一下,很快就站稳,摇了摇头。 林素娥忙装作关心道:「慧儿,你没事吧?」 唐晏玉这会儿又清醒了,道:「没事,刚刚下楼梯没注意,闪了一下,姐姐莫要担心。」 说完便带着两个小丫鬟和林素娥告别离开了。 她坐上了马车,吩咐道,去七喜桥。 林素娥也坐上了马车,马车里唐晏宁早已等待着。 「她吃了吗?」唐晏宁问。 林素娥点头,「吃是吃了,但吃的极少,就一小口。」 唐晏宁吩咐寂林,追上去看看。 寂林扬起马鞭慢慢的跟在对方马车后面。 唐晏玉走的路线不是回相府的路线。 寂林落后于唐晏玉几十米,等他们到到拐角处时,前面突然传来哈哈的笑声,这笑声,听着倒是清脆催的,无拘无束的,就是还能感觉带了一丝痴憨。 唐晏玉新带来的两个小丫鬟忙追着小姐,一边拉她回马车里,一边喊着,「小姐,小姐,不要跑,小姐……」 唐晏玉像是突然回到了童年,行为举止非常怪异,看着什么都稀奇的样子,见一个十岁的女娃儿还跑上去喊人家姐姐,一会儿去拿人家的糖,一会儿去扯小贩的布,披在身上四处跑,说自己像不像仙女…… 两个丫头一个去拽着她,一个在后面赔不是,将二小姐弄坏东西的钱赔给人家。 跟在唐晏玉身边的还有一男子,一直在那儿痛心嘆息,「玉儿,玉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啊……」 林素娥和唐晏宁坐在马车上,打开窗帘望着在人群中有些疯傻的人,摇了摇头,合上了帘子。 她知道是什么毒了,她吩咐寂林回去吧。 云芝和墨玉看着人群中,刚刚还温婉贤淑一副大家闺秀样子的人,转眼就变成孩童心智,智力痴憨的人,皆是一脸震惊。 这二夫人的姐姐,当真是歹毒之人,竟然下的是这种失心疯的药。 林素娥一阵后怕,若不是弟妹提前提醒了她,告知了她,以今日情况看,她真的会将那盒糕点稀里煳涂的带回去给弟妹吃。 毕竟那唐晏玉已经接近了她大半年了,且这半年一直温婉贤淑,时不时邀她品茗赏花的,再怎么警惕,到了这个份上也该淡化些的。 她直嘆息,「自作孽,不可活,不可活啊。」 唐晏宁之前特意僱人在楼下弄出动静,吸引了楼上大嫂和唐晏玉的目光,云芝则趁机将食篮里的马蹄牛乳糕和唐晏玉第一次拿出的拼盘糕点里面的马蹄牛乳糕调换了。 林素娥知道第一格子的糕点估计都没问题,但是第二和第三不能保证了。 唐晏玉不下毒最好,若下了毒,就是自食其果。 于是当唐晏玉吃了第二格子的马蹄糕时,她的心高高提起。 那是什么毒,那唐晏玉估摸着还是有些担心,只浅浅的吃了一口啊,一口,就变成这样了? 那若是弟妹吃了一块马蹄糕,岂不是疯的彻头彻尾? 这唐晏玉,好狠的心,不是想害弟妹的性命,而是想让弟妹变成傻子,受人嗤笑唾骂,在被夫家休弃…… 这等歹毒心肠,林素娥一点都不怜惜她。 唐晏宁转身打道回府。 街道暗处,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坠着相府的标记。 车内坐着一对母女,女子妆容贤淑温婉,容貌出尘,只是七月的天,闷热异常,而她的腿上却搭着一条上好柔软的羊绒薄毯。 是唐晏清。 温氏看着人群中疯疯傻傻的人,砸了咂嘴,「这唐晏玉可真是个没用的,接近了大半年,伪装了大半年,最后还是什么用都没有,反将自己搭进去了。」 唐晏清眉眼淡漠,淡的有些寒凉,她也看了唐晏玉一眼,眉宇间带着不屑,转身吩咐青叶去和前面一直围着唐晏玉一脸痛心的刘二公子说道说道。 唐晏玉会来这,是因为约了刘二公子,只不过不曾想,刚刚到这,人就变得痴颠。 这位刘二公子,听说被唐晏玉迷的五迷三道的,若是得知自己爱人被唐晏宁毒傻的,家人也是被唐晏宁出手搞垮的,不知,会不会穷途末路,去拼一把呢。 唐晏清唇角轻轻勾了一个笑,笑容凉薄。 唐晏玉以为她为什么出府越来越容易,还不是因为她们一早就知道唐晏玉在接近顾家人,既然目的相同,有人愿意出手,何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所以温氏一般都是视而不见,给她足够的自由。 今日听唐晏玉苑里的「丫鬟」说,她又要出去,而且偷偷准备了失心疯的药,唐晏清母女便跟着来看好戏了。 一路跟来,结果没想到,还是看到的唐晏玉的戏。 疯了也好,这一疯,相爷总是起疑心的,再一查,啧啧……不好交代呀。 虽然没害成唐晏宁,但是于她们来说,都不亏。 青叶是带着面纱去的,不一会儿就回来,说已办妥。 唐晏清挥手,示意打道回府。 第358章 唐恆的处罚 ()」 温氏在马车中有点忧心,道:「清儿,这唐晏宁愈发不好对付了,而且,那个顾泽也是个有本事的,竟然升的那么快,现在连你父亲,对待唐晏宁和顾泽时,态度都愈发重视了,我们实在没有优势。」 唐晏清把玩着胸前的一缕秀髮,倒是比之前淡定了许多,不骄不躁道:「母亲,急什么,那顾泽升这么快,不定眼馋了多少人,有的人想对他出手,我们先静观其变即可。」 温氏眯眼,盯着女儿,眉眼里带着满意。 成长的路上没有不跌倒的,清儿跌倒了两次,愈发淡定了。 虽然她的清儿名誉受了损,但只要还是嫡女,父亲还是相爷,就不愁婚事。 她和唐晏玉不一样,唐晏玉毕竟是庶出,先前还是贵妾,亲事自然发愁。 而她的清儿,只要在等个一两年,等梁王的舆论逐渐被淡忘,就可以重新选婿。 唐晏玉满大街的疯跑,最后还是刘二公子将她制止住,拿绳子捆了起来,大声质问她身旁的两个小丫鬟道:「这是怎么回事,玉儿怎么变成这样,是不是你们两个害的?」 刘二公子一声厉喝,看着还有几分架势。 两个丫头被问的有些语塞,一时间想着该怎么解释,抬眼见对方的衣着时才想起来,对方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现在不过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而已。 一个平民竟还敢训他们,当下两个丫鬟底气足了点,不耐的斥责道:「小姐怎么变成这样,我们不知,回去后自会请相爷做主查明,刘二公子麻烦让让,不要耽搁我们小姐回府治疗。」 说完两人合力将挣扎的唐晏玉丢回马车,往相府匆匆而去。 刘二公子干着急,在马车后面跺了跺脚,这时青叶蒙着面纱来了…… 回到相府后,唐晏玉在前院疯的厉害,围了不少下人悄悄议论,刚好赶上温氏回来。 温氏装作不知情的先狠狠的斥责了她一顿,说如此这番像什么样子。 唐晏玉贴身的两个小丫鬟弱弱的解释,小姐好像精神出了问题,温氏才作罢,唤来几个小厮将人扔回梅苑。 扔给杜姨娘操心去吧。 现在的她疯子一个,实在没什么可上心的。 过后温氏又像模像样的去请了一个大夫过来。 杜姨娘瞅着出去还灵动的女儿,回来就变成了疯疯癫癫的样子,当下就忍不住掉了泪。 玉儿啊,我的玉儿啊。 她一看就知道玉儿被反设计了,那林素娥定是发现了端倪。 她早就有些担忧,出言劝过,可惜偏偏女儿不听,现在弄成这般无可挽回的余地。 那毒无可解,中药者重者神经错乱,如癫如狂,轻者,智力倒退,如孩童般幼稚。 小厮将二小姐绑着送到梅苑就走了。 杜姨娘忙吩咐人上去松了绑,将人揽到怀里,一顿痛哭。 唐晏玉还有记忆,还认得这是她娘,看着杜姨娘哭的稀里哗啦的,就在一旁傻笑,然后学着杜姨娘哭,松了绑又四处跑,一直嚷着饿了饿了饿了,想吃糖葫芦。 跟三四岁的孩子一样。 唐恆一回来,就听下人背后碎碎念二小姐疯傻的事儿,眉头微蹙,大步的朝前厅走去。 前厅里温氏正「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见到相爷忙尽职的上去将唐晏玉疯傻的事儿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还说已经请了大夫去看。 大夫说是中了煳涂散,那种会让人神志不清的药。 唐恆眉头深深拧成川字,眉眼带着一股犀利,去了梅苑。 唐晏玉正在吃饭,弄得一桌子都是米粒,也不用筷子,两个手各拿了一个鸡腿,津津有味的啃着,啃的一脸油,衣裙上也是脏污片片。 看到唐恆来时,唐晏玉欢快的跑了上去,将手中的鸡腿往前递了递,笑着说,爹爹吃。 唐恆有些痛心,眼前一阵恍惚,他昨天还见过玉儿。 玉儿愈发的懂事,婉婉有仪,性子乖巧,还抄了许多经文在祠堂,为家里祈福,怎么今儿就突然变得疯疯癫癫了呢? 唐恆没说话,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这个二女儿。 唐晏玉见他没接,又蹦蹦跳跳的回去,真的是蹦蹦跳跳,三四岁孩子的那种蹦跳。 然后坐在桌边,自己啃得欢快,咀嚼的时候,砸吧的很大声,仿佛鸡腿是什么人间美味。 杜姨娘刚刚去了一趟恭房,一回来就看到女儿把油腻腻的鸡腿递给相爷,距离没掌握好,都快杵到相爷脸上去了。 她吓了一跳,忙过来堆着笑问候,解释,然后提起玉儿的情况时,又开始掉泪,一副上天怎么如此待我的样子。 唐恆看了杜姨娘一眼,转身吩咐,今日和二小姐出去的两个丫鬟,还有杜姨娘都去前厅,他要查出个所以然来,要查查谁要害他的女儿。 杜姨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之前一门心思的扑到玉儿身上,到忘记了相爷回来肯定要查的,这一查,可就破绽百出,她不安的捏着帕子去了前厅。 走之前还叮嘱两个小丫鬟,不要乱说话,只要能矇混过去,回头一定给她们两人重金,再放她们出府。 两个小丫鬟有点胆颤,弱弱的应下。 到了前厅,唐恆高坐于首位,温氏左右左边,两个丫鬟跪着,杜姨娘则在一旁站着。 唐恆冷冷的盯着两个丫鬟,一声厉喝,「说,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今日小姐出去,你们可是全程陪同的,小姐今日见了什么人,吃了什么?说不出所以然来,直接拉去杖毙。」 唐恆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两个小丫鬟一阵嗫喏。 其实唐晏玉还是很谨慎的,只是让两个小丫鬟买了糕点取回,到了柳叶茶楼时,就将两个丫鬟遣出去了片刻,自己下的药。 但是其中一个丫鬟好奇,便趴在门缝瞄了一眼,就看到小姐将食盒里面的三层糕点全部拿出,在两格子马蹄牛乳糕糕点上全部撒了些粉末,然后留了一个没有撒,就是最上面的那层。 有热气熏蒸,撒上去的粉末很容易就化了,渗入糕点。 两个小丫头到底没见过什么阵仗,唐恆的官场威压一点没收着,眉眼严肃,带着怒气,看着都让人发憷。 第359章 我哪里不漂亮 ()」 其中一个不知情的小丫鬟嗫喏的将二小姐今日的行程解释了番,提及对方是哪儿户人家的夫人时,丫鬟含煳带过。 刚刚杜姨娘叮嘱过,不可说出对方的真实姓名。 林素娥相爷肯定是知道的,一旦说出,相爷立马就能察觉不对。 两个丫鬟言辞闪躲,唐恆岂会看不出来,只冷冷道:「再给你们两人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坦白,以后想说,都没机会了。」 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两个丫头稍稍衡量一下,也知道钱和命哪一个重要,当先便不藏着掖着,一个小丫鬟说对方夫人的闺名是林素娥,一个丫鬟坦白了小姐撒药的事儿。 两人口供一出来,杜姨娘白了脸。 不安被捅破,终究是瞒不住,她连辩解之词一时间都忘了。 唐恆听完后一语不发,凉凉的盯着杜姨娘。 难怪刚刚说起玉儿突然疯了的事,她只是垂泪,一副伤心的样子,却没有哭天喊地的让他去查,一定要给玉儿一个说法。 还以为她知错了,悔改了,愿意安安分分过日子,没想到,没想到啊,母女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悔改过,感情玉儿先前各种淡泊,温婉,都是装给他看的。 呵呵,好,很好,一个二个的,都一遍一遍挑战着他的底线。 玉儿以为蒙个面纱换个身份,事后再在相府躲一段时间,那人就查不出她的身份了。 蠢,真是蠢到极致。 宁儿现在可不单单是他女儿,还是那人心尖上的人,若玉儿此行真的成功了,他不用猜都知道,那人一定拉着全相府给她陪葬。 他是祁山居士,又是太子殿下的恩人兼幕僚,现在太子殿下根基稳固,日后一旦登基,那顾泽的地位,怕是连他也要礼让三分。 连他都要礼待的人,偏自己的二女儿还不知死活的去招惹。 呵呵,呵呵…… 唐恆一连冷笑了好几声,笑声阴寒,听得温氏都觉得心慌慌的。 唐恆起身,看都没看杜姨娘一眼,吩咐将两个小丫头髮卖,然后杜姨娘和唐晏玉迁居到北苑幽禁起来。 北苑,是一处荒凉的院子,背阳,光线不好,阴凉异常,是关押犯错僕婢专用的,听说有丫鬟在里面自尽过,里面还闹过鬼…… 杜姨娘现贬为普通妇人,连良妾都不再是。 杜姨娘听完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心沉到了谷底,绝望到了谷底…… 她看着唐恆冷冷离去,袍裾从她面前拂过,带起一阵冷冽的风打在她的脸上,她现在连碰,都没资格在碰了…… 温氏满意的看着杜姨娘的表情,唇角划过一丝不屑,吩咐道:「还不快按相爷吩咐的执行。」 立马有小厮识趣儿的拖着两个丫鬟出去,还有杜姨娘,杜姨娘仿佛没了盼头,眸子里枯死一般。 唐恆将将走到门口,听到温氏的声音,又转身,还是那副凌厉的神情,他警告道:「最好你也别有任何心思,宁儿现在已是你们不能招惹的存在,明白吗?」 温氏下意识的心虚了一下,很快稳回来,笑道:「相爷在说什么,妾身怎么听不懂,宁儿现在已经出嫁,妾身之前也反思过,以前确实待她有失偏颇,现在一心只想着补偿,怎的会再对宁儿动有什么心思呢,相爷您实在是多虑了。」 唐恆冷哼,「没有最好。」转身拂袖,大步的走人,背影有点冷漠。 温氏看着唐恆的背影,手中的帕子紧紧的攥着,心中不安加剧。 ~~~ 顾怀生晚上回来时,寂林已经将今日白天的事儿禀报了出来,听闻唐晏玉疯了,顾怀生的眸子沉了沉,摆摆手,示意寂林下去,然后直奔房间。 唐晏宁正在挑灯夜读,面前还放着一个算盘,桌子上铺满了笔墨纸砚,还有厚厚一摞帐本。 听得推门声,便知他回来了,厚厚的帐本堆积在前面,微微掩盖住了她手里的动作。 唐晏宁抬眼扫了下,没有起身迎接,手中还在奋笔疾书,似乎很忙的样子,语气很随意,也很亲昵,「回来啦,在前厅吃过没?」 顾怀生迳自走到她身后,看她算的认真,轻声道:「还没。」 「哦,」听得他还没吃,唐晏宁抬头沖门外喊了喊,「双儿,让厨房做几个小菜送来,少点油。」 双儿应着,打算走,唐晏宁又道:「再将今天冰的甜瓜切一份送来。」 「诶,好的,小姐。」 天热,她今天将甜瓜放在冰窖里镇一下,口感更佳,可以饭后吃点,解腻。 她吩咐的时候,手里没停,一直在拨打着算盘,核对着帐本上的数字。 她应该已经洗漱过了,没有绾髮,绸缎般的乌髮垂在身后,有几缕垂在了胸前,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摇曳。 她的手纤细凝白,在明亮的烛光下,白的甚至有些反光,拨动算盘时,小指不自觉的微微翘起,娇气却不矫情。 顾怀生没动,站在她身后盯着她不停在算盘上跳跃的指尖,眼眸微深。 她的手,当真是极赏心悦目的,十指匀称,瓷白如玉,柔弱无骨…… 连他这种不是手控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难怪寿国公那老匹夫惦记了。 他此刻忍不住想,要不要做一副手套,出去时让她戴着,这样,就再也没有外人能看见她的手了…… 唐晏宁知道他在背后看着,柔声道:「我快好了,你先坐呀,我算好这一笔就不算了。」 顾怀生没吱声,还是站在她身后。 唐晏宁草草的算了一遍,没有核对,将手中帐本算盘都收起,打算明天在核对,拉着他的手回头笑道:「怎的不坐,这般看着我作甚?看我算帐好玩呀。」 顾怀生顺势坐下,执起她的手,挑眉道:「看你的手,你的手很漂亮。」 他反正经常夸她,夸她头髮顺滑,夸她腰肢纤细,夸她肤如凝脂,夸她眼眸潋滟…… 所以现在夸一句手,唐晏宁都非常自在了,打趣儿道:「我哪里不漂亮?」 模样看着还有一丝小骄傲。 顾怀生忍不住莞尔,顺势将人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从后面拥着她道:「阿宁哪里都漂亮。」 漂亮的引人注目,漂亮的让他初见,甚至都愣了一瞬。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尤其是晚上……」 第360章 管家 ()」 唐晏宁嗔了他一眼,对他时不时的调侃习以为常,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问他在内阁怎么样,那里的人好相处吗,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都是些很琐碎的问题。 顾怀生极有耐心的一一解答,还会反问她今天做了什么,说到最后,他突然问起了唐晏玉,眸子里的阴沉一闪而过。 唐晏宁晓得他已经知道了,拉着他的手,道:「没事,我没事,她自食其果,疯了。」 顾怀生却道:「疯了说不定还有清醒的一天。」 唐晏宁摇头,道:「那下了药的糕点我拿回来让大夫瞧过,没有解药,中者误食一点,都会神经错乱,所以唐晏玉,此生应该就这样了。」 「既已疯,便随她吧,左右再也折腾不出什么了。」 顾怀生将下巴放在她的颈窝,吸了一口幽幽的兰香,道:「那便听你的。」 他本来打算让人再去一趟,直接结果了省事。 但是阿宁既不想追究,那便作罢。 他余光瞥到桌子上凌乱的帐本,道:「都晚上了,你算它作甚,以后晚上不许看,伤神。」 前几日顾怀生突然送来了很多帐本给她,说是他名下产业的明细和每年的营业额,以往都是其峰整理了他亲自过目,但是想着这一段时间她为着孩子胡思乱想的,索性把帐簿交给了她,让她管理。 去年他便打算给的,但是顾及她又要养身,不宜过多操劳,伤神。便还是自己查验的,今年她既已无碍,是时候该该教给她管理了。 唐晏宁当时看到那厚厚的一摞帐本时,眼睛都直了,瞪得大大的。 虽然他之前大致说过他的产业有哪些,但是真的把帐本摆到眼前,唐晏宁才觉得头疼。 钱庄布庄田产酒楼…… 密密麻麻全是字儿,她哪儿还有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但是再头疼她也很快的去学,这都是怀生的产业,他日后步入官场,愈发繁忙,哪儿有那么多时间打理。 这是她的事儿,她必须要做好,努力当个贤内助,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前两日都是怀生亲自教给她的,她聪慧,许多事儿一点就通,现在不仅会看帐本还知道如何校验整理分类。 这几天她更积极,她也好奇他究竟有多少钱。 她随手拿起一个帐本翻看道:「明天打算去苏宅走动下,看看锦娘。」 锦娘管理酒楼多年,于这方面肯定别有些心得,她想去请教请教。 前世她没有主过中馈,也没管过家,更没理过财,需要学习的还很多,不可能事事问怀生的。 顾怀生听得她要去找锦娘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锦娘确实可以指点她很多。 两人说话期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饭菜已备好。 顾怀生淡定的道:「进。」 双儿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粗使小丫鬟,端着托盘。 唐晏宁在推门的那一瞬间,已经从顾怀生身上跳下来,坐在一旁。 双儿先收拾了桌子上凌乱的书籍纸墨,才去摆饭,摆好饭菜后,双儿立马就退下了。 唐晏宁开始帮他布菜,许是晚上吃的太早,又没吃多少,她也有些饿了,布菜的时候,时不时就把筷子转向了自己,吃两口,再给他夹一筷子。 顾怀生无奈的看着她,「想吃就吃,做什么非要减肥。」 从上次他打趣儿说她胖了之后,她就犯起轴,听得大嫂说,她晚上坚决少吃一碗饭。 唐晏宁嘴里嚼着凉拌黄瓜,咔嘣脆,白了他一眼,「你不懂,不懂……」 不懂女人微妙的心思,不懂何谓一胖毁所有。 顾怀生无语,主动给她夹了块鸡丁,在夹了块小狮子头,又夹了一块清蒸鱼…… 唐晏宁看了看自己的碗,再看了看上面泛着油润光泽的菜…… 咽了咽口水。 就,就放纵一次,明天,明天我一定坚持。 「双儿,再添一碗米饭,姑爷没吃饱……」 顾怀生看她开始吃,满意的勾了勾唇。 饭后丫鬟收拾了餐具,芬兰和双儿也都退下,换二等小丫鬟守夜。 顾怀生去了耳房沐浴,唐晏宁吃饱后惬意的躺在床上,拿出之前算到一半的帐本又翻了翻。 顾怀生沐浴完毕出来时,就见她已然熟睡,手里的帐本压在了脸上,唿吸均匀。 顾怀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她手中的帐本撤走,摆正了她的睡姿,将她铺满枕巾的头髮全部拢顺置于一侧,帮她盖上薄被。 唿了几口气,他压下心里的邪火,挥手,灭了烛,拥着她入眠。 自从给了她帐本,她倒是格外认真,似乎因为白天用了功,一到夜里她就格外睏倦。 连着四五天了,等他沐浴完毕回来,她就睡着了。 明明他今天还加快了沐浴的速度…… 看着她睡得那么恬静,他又不想将人弄醒。 顾怀生有那么一丢丢委屈,有一种帐本竟然比他还重要的感觉。 第二日,唐晏宁起身时,顾怀生早早就走了,他上职很早。 洗漱完毕,吃了早餐,她正打算去锦娘那儿呢,外面小厮传信,宋姨娘来了,带着小丫头还有唐晏礼,且带了许多礼品。 唐晏宁略一思索便知道怎么回事,怕是父亲授意的。 唐晏玉疯成那样,父亲回去略一审问,便可明白其中缘由,今日遣宋姨娘出来,大概意在弥补。 她和大嫂亲自去门口迎接的。 今日父亲没来,林素娥松了口气,和宋姨娘聊的欢快,宋姨娘脾气温和,言语柔柔,这一来二往,和大嫂都快成手帕交了。 两人年龄所差无几,且都有过孩子,那聊起孩子来,唐晏宁都插不上嘴,抱着弟弟就在一旁听着,纯属当先听一次育儿课了。 小丫头坐了一会儿,就藉口要出去四处看看,唐晏宁瞥一眼就知道她想找虎子,笑道,「去吧。」 赶巧,虎子今天休学在家。 宋姨娘瞅着晏宁一直在逗晏礼,才晓得一时忽略了晏宁,止住孩子的话题,朝唐晏宁身上说道,还催促她什么时候要孩子。 唐晏宁脸儿红红,嗔了宋姨娘一眼,说看缘分。 大嫂知道内情,便引着别的话题说道,时值中午,大嫂留宋姨娘吃饭,宋姨娘也没推脱,爽快的应下,大嫂去了厨房吩咐。 第361章 沉沦 ()」 宋姨娘将相爷的意思表达出来,并且将杜姨娘的惩罚说了出来。 唐晏宁听着只是微微一笑。 唐恆是愧疚的,大女儿和二女儿什么品性,他一言难尽,想想她儿时受的欺负,唐恆终究是不好受的,再者这趟安抚,也是存了心思,做给顾怀生看的。 证明他这个父亲也是看中她的。 顾怀生虽看着温和,但是骨子里却是极为淡漠的,若宁儿不加以劝阻,他怕顾怀生对相府生出罅隙,日后龃龉。 唐晏宁一开始就猜到了父亲的意思,微微嘆了口气,说知道了。 宋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了两句,替相爷说了些话。 唐晏宁何尝不知,以前自己能受那么多欺负,父亲冷漠不问不上心固然有错,但是自己固执己见,偏安一隅,懦弱自卑,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罢罢罢,都已过去,今世平安,她很知足。 今晚顾怀生回来的早些,夕阳还未完全隐没在节次鳞比的房屋下,余晖洒满街道,道路两旁的树影被深深拉长。 饭后,某人以最快的速度沐浴完毕,将人抱了起来。 唐晏宁本来还拿着帐本呢,冷不丁被抱起来,也明白他的意思,就将帐本丢在桌子上,主动圈着他的脖子道:「今儿宋姨娘来了。」 「嗯。」顾怀生边抱着她走边道:「吃饭时不是说过了吗?」 唐晏宁犹豫了下,想起今天宋姨娘的话中话,还是解释道:「这件事儿,父亲不知情,也已经处罚了杜姨娘,且唐晏玉也疯了,日后真的做不出什么妖了。」 顾怀生莞尔,将人放在床上,欺身上来道:「还信不过我?」 唐恆的意思他还能看不出,就那一点心思,但是不可否认,他对阿宁,也确实有了愧疚之心。 顾怀生看得出,阿宁很渴望父爱的,而且一开始唐恆的愧疚之心还没多少时,她就已经帮父亲避开了梁王那个大坑,更何况现在。 他本意是想弄点事出来,让唐恆头疼几日的,谁让他识人不清,自己女儿都看不透,险些牵连到阿宁,但是看在今日宋姨娘上门表示并带了许多贵重补品的份上,罢了。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阿宁在乎的,我都会帮你守着。」 唐晏宁主动啄了他一下,笑的眼睛都弯了。 何德何能,遇到你。 何德何能,得你倾心相对。 唐晏宁想,她前世经歷所有的苦楚,怕都是为了今世能遇到他,遇见待她如珍宝的那个他。 化柔情为主动,她翻身而坐,顾怀生眯眼,手指有意无意的在她后背流连,似乎对于她的主动很受用。 夜漫长,屋子里的灯早已熄灭,只有阵阵旖旎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垂落在地的帐中传来。 某人的主动不过一刻钟,便哼哼着累了,顾怀生笑了她一声娇气,便夺了主权,带她沉浮…… 唐晏宁觉得自己就是汹涌浪潮中的一叶扁舟,起起伏伏,不知何时能上岸。 这海太深,还有人拖着她拼命的沉沦,她最后只有顺从,深陷…… 第二日华丽丽的的起晚,唐晏宁觉得浑身像是被碾压过一遍,尤其腰膝酸痛,腹部还有丝不适。 于是去见锦娘的事儿,又推迟了一天。 ~~~ 寿国公府内,午时,他正在凉亭里慢悠悠的用膳。 午间闷热,他不愿意在房里闷着,便搬来了凉亭。 旁边两个俏丽的丫鬟心惊胆战的侍奉着。 上次死掉的那个丫鬟很快被新来的替换上,新来的这个丫鬟,将将十四,嫩的如一朵儿花儿,连手都软的像没有骨头似的,寿国公较为满意,没有把人折腾死。 还有一位是上次和那在凉亭已故的丫鬟一起侍奉的丫鬟,她叫红儿,依旧一身大红薄衫,身姿曼妙,芳龄十六,豆蔻年华。 这红儿倒是个惜命的,格外会奉承寿国公,所以,也还留着一命。 寿国公左拥右抱,一双糙手并未规矩,两个丫鬟面上泛起朵朵红霞,实际身子都在轻微的发颤,内心恐惧,连布菜时,指尖都在抖。 只是在努力的压制着…… 寿国公焉能感觉不到,但是他就爱看她们这幅明明怕极了的样子,偏偏还要媚着去讨好。 尤其是那个红儿,颤的跟风中瑟瑟发抖的一朵花,却还要对他迎风开放。 这种柔弱无助且惊惧的样子,吸引了他一阵,将人留到现在。 寿国公那双糙手极其不规矩,不是掐就是捏,红儿咬唇忍着,继续布菜,但是新来的小丫鬟显然没法适应,一个痛唿,菜掉在了寿国公的衣摆上。 她忙低下头,去帮寿国公擦,手都在抖,眼里漫出惊惧,她还不想死,不想死…… 寿国公低头,看着屈身蹲着的女子后背,后背本是细腻洁白的肌肤,但是隔着薄纱似的衣衫却能看到背上青红痕迹交错,有些触目惊心。 寿国公有些变态,尤爱动手,那叫红儿的身上也是如此。 寿国公眯眼,眼里已有危险闪过,他是喜欢对他有惧怕之心的,但是若惧怕到这种程度,他就没兴致了。 他这性格已经不能用恶劣变态来形容。 福伯匆匆来报,见着面前的场景早已大怪不怪,甚至还能垂眼偷偷打量。 寿国公并没有挥退这两个丫鬟,左右都不是命长的,听去了又如何。 福伯弯着腰,声音有点浑浊:「国公爷,有探子回报,那顾家二娘子出府了,目的是去福山寺上香,估摸着现在已经启程了。」 听到福山寺,寿国公眯了眯眼。 啧啧,天也助我。 即使是妇人又如何,是侍读夫人又如何,他想要,一样有法子可以弄到手。 这不,他留人在顾宅四处观察打探,终于有了可乘之机。 福山寺不是什么大寺庙,香火不算旺盛,但是这么多年却没倒,就是因为那寺庙是出了名的求子灵验。 许多贵妇夫人婚后无所出,都爱去哪儿求子。 求子居多而已,所以也不可能天天有人求子,是以寺里人烟不是特别鼎盛。 而且这福山寺地市较高,有些偏僻,途径好几处隐蔽荒芜的小路。 寿国公捋了捋鬍鬚,眸光浑浊,想起那双修长纤细的手指,心尖儿都泛着痒痒。 他还是谨慎的问了问:「消息可靠否?」 「回国公爷,可靠,是德贵送来的。」 德贵一直是寿国公府的人,没少帮着寿国公干伤天害理的事儿,倒也信得过。 第362章 红儿帮忙 ()」 寿国公警惕放了两分,问:「带了多少人出门?」 福伯道:「两个贴身丫鬟,四个侍卫,一个车夫。」 人不多也不少,似顾宅这个品阶,差不多就是这个标配。 寿国公兴致大好,自然看不上身边的女子了,起身一把推开红儿,在福伯面前毫无避讳,整理了衣服,笑的阴森道:「去备车,寻几个身手好好的,老夫也去上上香。」 福伯低头应是。 转身之际,寿国公道:「这两个看中哪一个,回头赏你。」 福伯眼里冒着精光,再三道谢。 若不是同类人,谁能跟在寿国公身边这么久。 寿国公回屋换了身朴素的衣服,戴了顶帽子,简装出行,带了四个身手较好的护卫悄悄的出发。 有目的而去,自然不能太过张扬被查出端倪,所以寿国公很是低调,轿子也是朴素没有任何标识的,护卫也没穿有标志的衣服,就这么乘着马车直奔福山寺。 这厢寿国公离了府,跌落在地上的红儿颤悠悠的起来将衣服拢好,眸子里黯淡无光。 这种日子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还要多久? 与其这样苟且活着,真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她跌跌撞撞的往回走,脑海里疯狂蔓延着自尽的想法。 另一个丫鬟也赶紧跟了上来,在这国公府里,她才被抓来几天,除了面前这个红儿姑娘稍算熟识,别的人她真的一概不知。 寿国公不在,两人回了房,谁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转身离开凉亭时,身后悄无声息的落了七八个黑衣人,迅速的四散开来。 红儿回屋后呆呆的坐在榻上,双眼无神,像个傀儡。 隔壁十四岁小丫鬟的房间突然传来了阵阵哭声,还有粗噶的声音,挣扎的声音,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词。 红儿指甲嵌入了手心,却麻木的没有感觉到疼痛。 看来寿国公将那个丫头赏给福伯了。 福伯身为寿国公最得力且伴他时间最久的,自然能得到很多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寿国公经常将不要的丫鬟赏赐给福伯。 她眼中突然盈满泪水,神情悲凉,仿佛看到了自己日后的结局。 是不是下一个,下一个就是自己了…… 她绝望的躺在塌上,却突然注意到房樑上不知何时潜伏着一人,那人一身黑衣,包裹的甚是严实,只有眸子,凌厉异常。 不知道是不想活了,还是吓傻了,她没叫,反而睁着眼打量。 被发现了,其峰皱眉,犹豫了一瞬要不要灭口? 就这一瞬,房门被踢开了。 有几个府兵讨论着,刚刚是不是看到有黑衣人朝这边来的? 其峰身形太快,他们没看清,但仍要谨慎一点,所以朝这一边查看下,这周围就这几个房间,他们已经搜过,只差这一间没搜。 他们毫不客气的踹开门,四处翻着。 瞅着这几个府兵就要抬头,其峰早已拿出了暗器准备掷出,他必须要让这些人一击毙命,不然引来了人就不好办了。 可这些人偏偏分散站的,门口还有一个人没进来,在四处看着。 其峰敛眉,飞快的思索着待会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他们,能要多久? 谁知这时一直躺在榻上跟死了一样的红儿却突然起身,大声斥责了他们几句,说她的房间岂能乱闯? 听到这话儿,几个府兵跟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一个命如草芥的贱婢,哪儿来的底气斥责他们。 他们嘲笑:「你以为你是谁?贱婢而已,就是爷们几个今日将你办了,你看国公爷会不会在乎你?」 这话一出,周边几个人顿时哄堂大笑。 红儿脸色涨红,强自稳定,「那你们试试,你们没看到国公爷身边丫鬟换了几批,我还好好的待着吗?可见国公爷对我的喜爱,若是你们真对我做了什么,回来我就跟国公爷禀报。」 红儿身边换了三批丫鬟了,意外的,她还活着。 她为什么还活着,她最清楚,不是国公爷善心,只是她在卑微的求生罢了,许是这种卑微取悦了他,所以,她还苟延残喘着。 但是这几个府兵不知,国公爷性子多变,阴晴不定,一般丫鬟留在身边,超过一个月的都没有,而这个丫鬟,却在国公爷身边呆了近两个月了。 几人思索了阵,觉得还是不要妄动,谨慎点为好。 有一个长相粗狂的府兵嘁了一声,撂了一句,「你等着,等你被国公爷弃了,赏给我们时,爷们几个好好陪你玩。」说完几个人转身走了。 其中一个面相有些刻薄的的府兵回头轻佻的看了她两眼,转身和周围几个人边走边讨论道:「你们说国公爷还有多久才能玩腻.她,将人赏给我们?」 粗狂的那个府兵摇头,笑的淫荡,「估计快了,没看隔壁那个小丫鬟已经赏赐给福伯了吗?」 隔壁的声音,遮掩不住,几个人藉机去搜查时,眼睛可没老实。 几人相视一笑,发出的笑声刺耳且浑浊,污秽不堪。 红儿脚步不稳的倒退了两步,跌在了榻上,失魂落魄的坐着。 一语不发。 想起这小丫鬟刚刚眼底的绝望,凄凉,其峰轻飘飘的从樑上跃下来,走到她的面前。 巍峨的身影仿佛一座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让人觉得有些压抑,红儿终于抬头,望着这个黑衣人,也瞅到了他手里的暗器,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想灭口?」 「若是灭口,那大可不用,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而且我若是有心喊,刚刚就不会帮你遮掩了。」 其峰眉头紧皱,盯着面前这个丫鬟。 红儿没骨头似的歪在榻上,姿态随意,倒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她道:「你们若是来杀寿国公,那不赶巧,那老头子出去了,似乎去什么福山寺追一个有夫之妇,你可以带着人去那里等着。」 「哦,那老头子今日带的人不多,你去埋伏,说不定可以一击必中。」 「若是你们真伏击了那老头,能不能看在我刚刚帮你遮掩的份上,坎的时候帮忙多坎几刀,那人可是该死,该死。」 她喃喃的说着,不难听出语气中对寿国公的滔天恨意。 其峰顿了一瞬,问:「你想走出国公府吗?」 红儿抬头,死寂般的眸子里,透进了一抹亮光…… 第363章 陆锦昭逮人 ()」 福山寺较远,较偏,需得出城。 而恰好,途径城门的时候,遇到盘查。 寿国公没吱声,护卫心领神会,给了一包沉甸甸的银子,那城门的小兵乐呵接下,草草问了两句,没有盘查,直接放了行。 寿国公不想暴露身份,让人知道他今天出了城。 万一那女子是个烈性的,回头不顾一切吵着嚷着报官,那他倒时还能用没出府这一说。 他算盘打的很好。 出了城门,疾行几十里,他们就追到了顾宅的马车。 顾宅的马车是有标记的,且寿国公也见过一次。 寿国公挑开车帘微微探头向前眺望,眼里泛着狩猎的光芒。 前面顾宅的马车突然拐了弯,去了另一条小路,看着更为偏僻了。 寿国公再色令智昏也不是没脑子的,勒令停住了马车,眸子里有些犹豫。 心想着会不会有仇家伪装的,故意将他引去偏僻之地? 寿国公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怎么可能没有仇家? 他打帘眺望,吩咐驾车的护卫,将马车往丛林深处掩了掩,自己下车走过去,关注着那辆马车,要是察觉情势不对,就赶紧掉头走。 谁知那马车行了二十多米就没行驶了,隔着稀疏草丛,隐约能看见一女子聘聘婷婷的走下来,身边跟着两位丫鬟,其中一位正是那日在他在轿子中看过的。 那是双儿。 走下来的女子覆着面善,看不清容貌,距离略远,寿国公也看不清身形,毕竟年纪大了,视力不如从前。 但是从丫鬟他断定,那覆盖着面纱的定是顾家二娘子。 他眯着眼,突然听得那丫鬟脆生生的让那个几个护卫都在这守着,然后转身搀着小姐,进了丛林深处。 看那丫鬟说出这话时,那个覆盖面纱女子扭捏的样子,寿国公突然明白了。 啧啧,今儿真是好天气,也是好日子,小美人到手的日子。 他吩咐身后几个人悄悄跟上,从另一条小道开始去接近她们。 难怪突然停下走进丛林深处,许是那小姐内急,想找个地方遮掩。 这可真真是如了他的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该是你的,怎么着都还是你的。 他带着身后几个护卫暗搓搓的往丛林深处走,越往里走越偏。 可是越偏,寿国公越兴奋。 想着等下可能都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将人掳来呢。 前面芬兰和双儿搀着中间女子竟然走的挺快,寿国公每次都只能捕捉到衣角,他卯足了劲儿往前追,忽的见前方有一个凉亭,凉亭空旷,四下无人。 他刚刚似乎见那几人往凉亭的方向走了,但是那凉亭里却没有一人。 小径两旁杂草丛生,灌木丛居多,寿国公暗想,不就寻地儿如厕,怎能走这么远? 不好,他下意识的觉得有点不对,心思转换间,他出声,召唤已经往凉亭方向奔的几个护卫,准备回去,先静观其变。 可是晚了。 他刚刚出声的这一瞬间,四面八方突然涌现好多官兵,个个拿着武器,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寿国公的心咯噔一下,中招了。 但是他面色不显,故意沉着淡定的呵斥:「还不退下,你们知道老夫是谁吗?」 这时,一群官兵身后,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声音,「知道啊,兽国公嘛。」 那人说起「寿国公」的时候,语气带了极大的鄙视。 寿国公气的鬍子都在颤,还未见来人,他就大吼,「放肆,老夫的名讳是你可以随意喊的?」 看着官兵的打扮,应该是护城禁卫军,最大官职不过统领而已,都在他等级以下,竟然敢直唿他名讳,寿国公很不屑。 这时,团团围绕着寿国公的官兵为身后那道懒洋洋声音的主人让了一条道。 寿国公终于看清了眼前人。 这男子身高伟岸,眉眼英俊,穿着一身护城军总统领的铠甲,威风凛凛。 偏偏眼神散漫,扛着一把剑,单手叉腰,痞气十足。 寿国公眸子一沉,是陆锦昭。 竟一时忘记了,这禁卫军的总统领是陆锦昭,寿国公心下更不安了。 陆锦昭停住脚步,踩着一块凸起来的石头,浑身跟没骨头似的,站的毫无形象,他乜眼,语气带着讥哂,道:「啧,这名讳不是用来喊,那是用来干什么的,既然兽国公不喜,那本统领如何唤你?老头,匹夫?你选一个?」 这陆锦昭出了名的桀骜不驯,连他老子都没办法,偏偏他是真有实力,且听说和太子殿下关系不匪,寿国公总感觉不妙,什么事儿能让统领亲自出马? 他面色发沉,懒得再计较陆锦昭语气的怠慢,只想速速脱身,呵斥道:「陆统领,你的人为何拦着本大人,本大人不过是想去福山寺上个香,替圣上祈福而已,你这般突然拦阻,安的什么心?」 一句话,还想栽赃他看不得皇上好。 陆锦昭直起了身子,踱步走来,带着戏嚯,「跟皇上祈福,不去大昭寺,清泉寺,你来福山寺?怎的,你想替圣上求子?」 他这话一出,身后的官兵顿时闹笑起来。 一副你接着扯的表情。 寿国公脸色涨的有点红,强自稳着,「黄毛小儿懂什么,谁说福山寺只有求子灵验,听说保平安也是一样灵验。老夫一片赤诚之心而来,怎容你恶意揣度?回去之后,老夫定要上报殿下,求个公道。」 福山寺早先确实很多求平安的,但是后来不久被求子的给覆盖了嘛。 所以这来福山寺你说你是祈福,鬼信? 明明就是尾随着良家妇女来的,还睁眼说瞎话。 陆锦昭忍不住摇头,咂嘴道,「年纪一把,怎的就这么不要脸呢?」 寿国公被陆锦昭突然的脏话气的想吐血,还没出口呢,就又听得陆锦昭突然一本正经道:「近日京城混进了北凉的密探,本统领正在严查,今日接到密报,称那探子往这一带来了,似乎约见了某人。所以本统领正在这儿蹲守呢,看看究竟是谁胆大包天,敢和北凉密探私会,出卖本朝消息,没想到啊没想到,国公爷深藏不露啊。」 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带了点幸灾乐祸。 听到这寿国公焉能不懂,他被设计了。 第364章 玫瑰花的「肥料」 ()」 要是扣上了和北凉私通的罪名,那还得了。 他立马急了,开始狡辩。 但是陆锦昭可不听,他就是专门来等寿国公的,关于北凉确实有异动,他也在调查,查到最近在这一片出没,就提供给了顾兄。 于是顾怀生顺水推舟,放出阿宁出门求子的消息,带给了寿国公,然后将人骗到这地儿,让陆锦昭蹲着逮人。 于是乎…… 寿国公是否冤枉,陆锦昭心里门清儿。 他大手一挥,毫不留情的制止了寿国公的人,又将寿国公双手背后捆了起来,一副对待刑犯的样子,嫌弃的将人推搡了出去,仍在了板车上。 这大夏天的,他在这蹲守着容易吗,到处都是蚊子,他手上都被叮了好几个包。 都是这老匹夫的原因。 寿国公挣扎着大声嚷嚷,「陆锦昭,你不要太过分,这一片这么大,你怎的就能断定是老夫跟人在这私下见面,你这就是栽赃。」 陆锦昭眯眼,语气随意,「栽赃不栽赃的,等到了刑部,你可以慢慢辩论,现在,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本统领回去吧。」 寿国公养尊处优惯了,何曾受过这种待遇,被扔到板车上,像是看管畜生一样,他当下就气的大喊大叫,还放了几句狠话。 这次跟着陆锦昭来的,都是他的心腹,一个二个被寿国公吵得脑仁疼,没想到年纪一把,中气还挺足,聒噪死了。 陆锦昭被吵得烦不胜烦,一挥手,让人堵上了嘴,这才清净了片刻。 被堵上嘴的寿国公还在呜咽,四处蹬腿,在板车上一点都不安分。 陆锦昭眸子里带着嫌弃,挥退众人三米远,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哎,国公爷就不能识趣儿点,都看得出是栽赃了,就该安静想法子,还吼啥啊,吼破嗓子这路上也没人听,你要是在不安分,那板车都没得坐了,哝,看到你的侍卫没,跟你的侍卫一样跑可行?」 寿国公带来的几个护卫都是双手被绑,一根绳子扯着,跟着马后面跑的。 陆锦昭这话一出,寿国公鼻子里哼哼的两声,依旧不满的很,瞪了他两眼,还有威胁的意思,但是也没在挣扎出声。 这陆锦昭惯常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待会儿一恼,有可能真的让他一把年纪跟着马儿跑回去。 到底,还是怂了。 陆锦昭见他不哼不动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大步流星的上马,直往京城奔。 寿国公气的啊,牙根疼。 这陆锦昭好生嚣张,竟然还敢光明正大的承认,呵呵,真当老夫是软柿子吗。 那官兵也听过寿国公的恶行,扔寿国公的时候,可真的是扔,一点没有对待老人的赶脚。 寿国公疼的龇牙咧嘴的,他早年是有功夫,但是自从他被封为国公,就开始了荒诞的且淫乱的日子,根骨早废了,所以这一扔,摔得是真疼。 他在板车上愤愤的想,你等着,等老夫回去后,再和你计较。 寿国公两个儿子,一个是督察院副御史,一个是副前锋参领,品阶都不低,且这么多年也有自己的势力扩张,想栽赃他,恐怕不易。 寿国公冷静下来,面上闪过嘲讽,黄毛小儿,不自量力。 回京路途略微有些颠簸,给寿国公驾马车的官兵似乎是个新手,颠簸的厉害,那将寿国公颠的啊,隔夜饭恨不得都要吐出来,偏偏他还被堵着嘴…… 寿国公最后是真的没有力气哼哼了,头晕眼花花。 寿国公被押解到了刑部。 还在天旋地转中,被拖着拽下了马车,帽子早就掉了,几根稀疏的白髮头髮也被颠的散乱,看着好生狼狈。 寿国公缓了半晌,才缓回来,冤枉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呢,刑部直接将人扣下,下了文书,要去搜府。 美其名曰,北凉居心不轨,远在关外的大军频繁异动,恐京城有内奸接应,所以一切有嫌疑的人都要严查到底。 管你是不是国公爷。 于是,刑部的人拿着公文强硬的闯进了寿国公府。 寿国公府宅宽阔,建的奢侈,但是府里下人却不多,都是些老妇家丁。 一见官兵来了,个个吓得缩成一团。 官兵来的巧,正好看到福伯在处理尸体,那个十四岁,花一般女孩的尸体。 当官兵撞破,看到女子惨死的面容,还有身上的血迹,个个别过了头,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 来搜查的这批人,是刑部尚书的心腹。 而刑部尚书左鸿飞,是太子殿下的人。 福伯看着这么多官兵强硬闯进,心里一颤,赶忙堆着笑先上前去点头哈腰解释,是这婢女犯了错,才被打死的,然后悄悄的朝身后的小厮使个眼色,意思是去请大爷和二爷。 可惜啊,这眼色没用,因为府里的下人全部被控制了。 带头的官兵,没空跟福伯闲扯攀关系,也不屑福伯的贿赂,直接带人进去搜,书房卧室翻得一团乱。 却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信件。 福伯心里一松。 就在这时,红儿出来了,她还是那身红衫,薄若纱,轻若羽。 她双眼含泪的走来,跪在官兵面前,瑟瑟发抖,说她知道寿国公有个密室,因为她是寿国公的贴身丫鬟,无意间发现了寿国公的密室。 领头的示意她带路。 红儿本不知,是其峰告知的。 她带着官兵来到书房,摸着花瓶底座转了下,书房的山水画后面,果然还有一扇门。 领头的诧异,走进去一看,房间不大,收集了很多金银财宝,还有几个帐本,帐本中间还夹杂着三四封信。 领头的官兵打开信封一看,笑了。 证据拿到。 官兵本来转身欲走,红儿也准备带走,她是证人,但是红儿却没走,称,还有一事举报。 那就是寿国公轻贱人命,肆意虐待打杀,每年多少丫鬟和良家女子死于他手。 她还带着官兵去了后花园。 那里土壤肥沃,种了很多漂亮鲜艷的玫瑰花。 很大一片,在阳光下看着红的都有些刺眼。 红儿看着那些鲜花,唇角的笑冰凉又悽惨,她说,「各位官爷,这么漂亮的鲜花,底下的肥料,可都是尸骨……」 众官兵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第365章 红儿的证词 ()」 那领头的吩咐人去拿铁锹。 寿国公府里被捉住的小厮和护卫都被逼着拿铁锹去挖。 那些小厮心知肚明,但也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挖。 将将挖了一米深,便有森森白骨露出,有些白骨上还沾着皮肉,显然没有死多久,再往下,尸山堆积…… 恶臭传来,有些小厮挖不下去了,趴在旁边干呕。 那些跟着搜查的官兵也看不下去了,个个手攥的咔咔响。 丧心病狂,太丧心病狂了。 就算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主人家有发卖打杀之权,但是毫无过错,就这么残忍杀害的,仍是律法不容。 福伯登时后退了一步,心如死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尽头。 领头的官兵看着这白骨尸体滋养的玫瑰花,只觉得胃里翻涌,他后退几步,吩咐一部分人在这守着,剩下的人立马带着证据会刑部,将这里的事儿上报。 红儿也被带走了。 寿国公的两位儿子得到消息后,赶忙想着法子四处走关系去救人。 可惜啊,人证物证俱全,上面还有一位就想要你死,你走再多关系都没用。 刑部拿到证据,很快开审。 寿国公极力辩解,称昨日出去只是去福山寺替皇上祈福,并不是会见北凉密探,还有密室那些信,根本不是他写的,一定是有人模仿了他的笔迹,他是被陷害的。 左鸿飞高坐于案首,冷眼道:「就当你想去福山寺替圣上祈福,为何出城巡查时,要给盘问的侍卫塞银子,隐瞒身份?怎么,难道跟圣上祈福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成。」 他话落,那个收受贿赂的侍卫就被带了上来,于寿国公当场对质。 寿国公气的鬍子都在颤,为了先洗脱一点嫌疑,只好如实说,是尾随顾家二娘子去的。 尾随他人总好过被当做奸细,满门牵连的好。 寿国公实在被逼的无法。 此言一出,围观的群众顿时沸腾了起来,全部都在谩骂寿国公,无耻,不要脸,老匹夫,糟老头子……等等,等等。 左鸿飞又笑了,被气笑的,「你说你尾随人家顾二娘子,可是人家顾二娘子当天跟着大嫂去了珍宝阁闲逛,根本就没有出城。」 珍宝阁掌柜可以作证,珍宝阁当日走动的诸多客人也可以作证。 寿国公慌了,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在背后之人的算计中。 他不信,不甘,双眼发红道:「那不是顾二娘子,是谁,老夫明明看到了她的贴身丫鬟在一旁的。」 左鸿飞淡淡道:「那是望月酒楼曾经的掌柜,苏锦,盘查登记时,都是清楚记载过的。」 一直默默缩在一边的护卫赶忙跟着衬,说是苏掌柜,他亲自登记的。 苏掌柜的样貌多少人见过,他肯定不会认错。 苏掌柜说她是帮一个朋友去求个得子福,所以才去了福山寺。 这事本来要随便找个丫鬟冒充的,是锦娘自告奋勇,要去代替唐晏宁。 锦娘和唐晏宁身量差不多,穿着一样的衣服,在覆着面纱,确实不离近看,都看不出端倪。 那些信也是汪少恆写的,汪少恆对书法颇热爱,模仿前朝大家的书法都能仿的九成相似,更何况区区寿国公的笔迹。 寿国公大吼,「那为何苏锦出行,要做顾家的马车?用顾家的丫鬟,这明明就是陷害,左鸿飞,你看不出吗?」 他气的直唿了左鸿飞的名讳,左鸿飞眯眼,眸子不悦,他也看不惯这老匹夫。 锦娘也在,向前一步轻飘飘的解释,「国公爷说话还望仔细,锦娘临行前,发现马车有损,我本与顾家二夫人交好,且我们两人住的颇近,便去借了马车,至于那丫鬟我也颇为熟识,她贪玩想去福山寺看看,顾家二夫人一向宠她,便允了她与我们一道同行,怎的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到您这里就成了陷害呢?」 苏锦不在看一旁的寿国公,冲着坐在上面的刑部尚书施了一礼,缓缓道:「大人,锦娘所说句句属实,大人不信,可派人查证。」 左鸿飞差了两个人,还是像模像样的去查了查。 苏锦的马车确实受损,底梁有裂痕,存在风险,而那小丫鬟就更不用查了,满府的人都知道唐晏宁宠她,那丫鬟最爱出去玩,每回夫人上街都必跟着,想去一趟福山寺,真的是一点都不奇怪。 到了这一步,寿国公什么都明白了,他踉跄了两步,身形不稳。 大堂之上,红儿又冲出来,哭的梨花带雨,句句泣泪,说出了寿国公的暴行,带动了衙门外围着的众人情绪。 外面围着的众人愤怒到达了顶点,甚者有人开始朝寿国公扔石子。 不得已左鸿飞勐的一拍惊堂木,呵斥肃静。 寿国公只剩恼羞成怒的咆哮,苟延残喘的辩驳。 陆锦昭也过来做了证,收起了吊儿郎当,难得一脸正气,称在他蹲守密探行踪的那一带,寿国公偷偷摸摸而至,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加上红儿的供词,还有寿国公府宅后院的森森白骨,再有几十对夫妻一窝蜂的涌到衙门前的哭诉,寿国公毫无例外,很快被判了刑。 满门抄斩。 只是残害僕人,或许只能连累他降级,但是和北凉通信就是叛国,叛国就应该满门抄斩。 在国公府密室里拿到的书信,正是北凉人惯用的信封,信纸则是北凉独有的澄心堂纸,毫无疑问,这是北凉探子寄来的。 并且有寿国公的回信,笔记对过,确实是一人的,而且信上面还有寿国公本人的的印鑑。 更有红儿见证,前一段时间半夜,她如厕时,偷偷看见府里悄悄的来过一群人,打扮穿衣与他们风格迥异,她甚至形容出了对方的外貌,而且国公爷称唿那人为,申屠殿下。 申屠,是北凉的皇室尊姓。 红儿说,她撞到过两三次。 其实寿国公身边还有别的贴身丫鬟,可惜,命都不长。 所以她说的证词,无人反驳,福伯倒是想辩驳,可惜,福伯和寿国公是一丘之貉,所做之证不能被採纳。 红儿是寿国公的贴身丫鬟,全府都知道,最后她做的证被採纳。 寿国公最后死都没想到,竟是那个畏惧卑微讨好他的丫鬟,在大堂上身姿挺直,眼眸坚定,睁眼说瞎话的做了见证。 第366章 第一次说爱你 ()」 这件事儿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传到了老皇上那里。 老皇上精神愈发萎靡,捧着一杯茶,喝的宛如天上甘露,发出一丝满足的喟嘆。 赵景修看着父皇痴迷的捧着那杯茶,眸子深了深,但是面色不显,条理清晰的将寿国公犯的错一一列出来,还有止不住的民怨。 老皇帝目光有些浑浊,眼窝微微凹陷,身子瘦削的厉害,昔日合身的龙袍此刻套在身上都有些宽大。 在听到寿国公逼死很多丫鬟时皇帝没多大反应,但是听到寿国公有叛国的心时,枯井般的眼眸就恢復了一丝生机。 老皇帝一向多疑,听到有人叛变,那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而且早年的那一命之恩,这些年寿国公享受的,也足够换了。 终于,寿国公死刑的判决很快下达,于七月二十八执行。 这其中从查到判决,不过十天左右。 寿国公府下人全部解散,七岁以下的直系男丁流放,七岁以上的全部斩,女眷则全部贬为奴籍。 一时间消息在城里蔓延的沸沸扬扬,寿国公被判刑了,多少人拍手称快。 刑部给那些枉死女儿的人家每家每户补助了二十两银子。 那些无法知道姓名的,只好寻个棺材埋葬。 寿国公府被封了,后花园的白骨尽数挖出,堆成小山高。 惊了多少人的心,世道寒凉啊。 这还不是全部,因为寿国公每年还往外丢尸体。 寿国公在牢里跟发疯似的,一个劲儿嚷着要见圣上,要见圣上。 他是冤枉的,冤枉的,被冤枉的。 他曾经救过圣上一命,圣上肯定会重审的。 可惜啊,他只能在牢里疯喊,没有人会帮他通传。 其实那些叛国证据虽然看着齐全,却不经推敲,不过没关系。 因为没一个人想为寿国公推敲。 七月二十八到,寿国公被拉去行刑。 行刑那日,寿国公一路被人丢鸡蛋丢烂菜叶丢过来的。 寿国公到死还在挣扎着,不甘着,死的时候,最后一句念的是红儿,贱人等着,老子就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不知何故,刑部抓了寿国公的大儿子时,那人就已经哑了,精神也是呆呆的,牢卒没问,反正已经是要斩首的。 唐晏宁去观刑了,是顾怀生陪着她去的,刽子手大刀落下去的那一刻,顾怀生遮住了她的眼睛。 人群中霎时爆发了一阵高唿,有人拍手称快,死得好,死得好…… 寿国公死了。 宽厚温热的掌挡在她的眼前,她眨着眼,眨啊眨,如扇羽的睫毛轻轻的刮着他的掌心。 有温热的水浸湿了顾怀生的手心。 顾怀生觉得手心一烫,心也被烫到一般。 唐晏宁内心深深的嘆了一句,双儿,今世,坏人终于得到惩罚了。 她听话的没有拿开他的手,转身藏进了他的怀抱,紧紧的圈着他的腰身…… 双儿识趣儿的背过身。 此后世上,再没有寿国公。 围观行刑的众人中,有一位面容秀丽的姑娘,穿着最朴素的衣衫,背着一个干瘪瘪的包袱,站在最前排,亲眼看着寿国公的头咕噜噜的滚到台阶下。 头颅斩断的一瞬间,有鲜血溅了出来,众人忍不住后退,有几滴落在她的淡青色裙摆上,她没有惧怕,亦没有退后,眸子里的恨意丝毫没有遮掩,一脸冷漠的看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 行刑完毕,众人散去,那个小姑娘也随着人群一起散去。 她没去处,望着街道上的繁华,满眼迷茫。 残破之身再嫁已是不可能,家人本就不疼爱她,不然也不会明知送她过去是死,还为了二十两银子坚持送她去寿国公府了。 十六岁的豆蔻年华,心底已然一片悲凉。 她想,随便寻个差事做吧,能活着就好。 至少,她已经自由了。 她漫无目的的在走了一段距离,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一个人挡住了她的路。 那人一身玄色锦衣,眉眼周正,轮廓温和,双手背后,似乎在打量着她。 他很高,往她面前一站,她感觉视线都有点逼仄,她抬头,迎上他的眉眼。 还是那双眸子,沉稳异常,只是没有如那日带着凌厉,而是带着淡淡的温和。 她想,他摘掉黑布,原来是这幅样子。 很阳光。 不似她,在泥泞中出来,满身污秽,无法洗涤。 男子诧异了一瞬,她认出他了,那日,他明明用黑巾蒙着样貌,她竟能认出。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平和,「你叫什么?」 女子摇头,说,「我没有名字。」 红儿不是她的名字,是寿国公给的,寿国公喜她穿红衣,便随口给了红儿这个名字。 她讨厌这个名字,无比憎恶,那是耻辱,她也恨红色,恨…… 她还有一个名字,是家人给的,可惜她也不想要,在家人将不住哭求的她推入寿国公府的时候,他们的亲情关系就止步那二十两了。 她和他们,再无瓜葛。 所以,她没有名字。 眼前的男子便是其峰。 其峰那日问她,想离开相府吗? 想离开就去做见证,当证人,将寿国公的丧心病狂暴露,并且说上他提供的证词。 红儿点了头,一字不落的背下他说的, 包括申屠殿下的身边人的外貌都是其峰教给她怎么说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有没有去处?」 红儿望着他,摇头。 「要不要跟我走?」 开审那日,其峰也在暗处观察。 这女子在大堂上的哭诉,指证,还有带动的情绪,让其峰觉得这女子不似表面那么柔弱,她可以培养培养,适合搜集情报。 女子楞了一瞬,然后木木的点头,眼底死寂般的深井,透进了一丝阳光。 其峰转身,「以后,你叫梦依吧。」 女子嗯了一声,捏紧了手里的包袱,跟上了那高大的背影。。 ~~ 夜。 蝉鸣蛙叫,窸窸窣窣。 泽辉苑内,灯火柔和。 顾怀生刚刚从耳房沐浴完毕出来,怀中便多了具温香软玉。 唐晏宁一头冲过来,就这么抱着他。 顾怀生的头髮上还沾着湿意,而她的头髮早已干了,微微荡漾在身后。 他笑的宠溺,「松开,我先把头髮烘干。」 唐晏宁抬头,专注的望着他,手在他腰间游移,唇角蔓延出一抹笑,很温婉,柔和,还带了一丝魅,让人沉醉。 顾怀生朝她屯上拍了一记,挑眉,「诱惑我?」 唐晏宁没说话,深深吸了口他怀中熟悉的墨香,踮脚在他锁骨上啃了一下。 意思不言而喻。 他刚刚沐浴完毕,又是夏天,衣襟系的松垮,给了她可乘之机。 顾怀生眸子变得有些深沉,紧紧的盯着她,有点危险。 但唐晏宁依旧笑的妩媚,手不安分就罢了,身子也没有安分,在他怀里四处拱。 顾怀生唿了一口气,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头髮什么的,也不管了,就直接将人抱到了床上,低头在她在她耳边轻轻道:「磨人的妖精。」 专门属于他的妖精。 唐晏宁愈发大胆,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唇角挑起一抹笑,就吻了上去。 顾怀生眼眸微眯,对于她今天的主动很受用。 他随后伸手准备带出掌风将灯熄灭。 她怕羞,一向不爱点灯。 唐晏宁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退开寸许,盈盈的看着他的眉眼,「今夜不熄灯好不好?」 她的声音不大,柔柔若若的,却格外的蛊惑人。 顾怀生愣了一瞬,随后挥手放下了床帐,也不管灯不灯的了,他现在就想她。 唐晏宁无比配合,热情异常。 顾怀生忍不住诧异了一瞬。 她主动的情况不多,上次除外,这是第二次,还有一种情况下就是她醉了。 但是今夜,她明显没有喝酒。 她还带了一丝讨好。 顾怀生却停下,将她鬓颊便汗湿的髮丝拂去,问她:「你今天怎么了?有谁让你不开心了吗?」 他语气里带了一丝关心。 唐晏宁摇头,再摇头,抱住了他,声音有些不安,道:「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对吧?」 顾怀生没动,任她抱着,任自己难受也不动,语气珍重:「嗯,永远。」 唐晏宁知道寿国公能这么快被处死,是他帮的忙,不然仅靠她背后知道的那些小道消息,聚拢的证人,充其量只能让寿国公降等级,无法定寿国公死罪。 他其实知道,什么都知道,可却一句没问,没问她为何要寿国公死。 就这么帮她做了…… 唐晏宁说不出寿国公死的时候,他遮住她眼睛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 内心有一种情绪汹涌的澎湃,抑制不住,击的她溃不成军。 她觉得自己何其幸运,遇到了他。 此生,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他那么爱自己了。 眼眶里突然就聚集了泪,感动的。 感动过后她就有点不安,太过在乎便会患得患失,她愈发怕有一天他会不会追问自己,自己又该如何解答…… 她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从来没有说过的话。 「怀生,我爱你,很爱你。」 顾怀生突然怔住了,眼眸倏然瞪大,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说爱他。 她性子内敛,床帷之间,很多话都羞于启齿,顾怀生缠过她,缠着她说那句话。 她会小声的说着,哼哼的应着,但是今天却是第一次如此直接,直接的让他一瞬间没招架住。 无论她今天怎么了,受了什么刺激,但是就这一句话,足以让顾怀生疯狂。 疯狂的带着她沉沦。 第367章 五皇子 ()」 太子殿下当时禀报完寿国公的事儿后,并没有立刻回宫,而是转身时朝李公公递了个眼色,然后等在裕华宫。 裕华宫是他还没被封王之前,在皇宫内的住处。 面积不大,位置较偏,但是看着却很幽静,宫里只余了几个人做日常的清扫而已。 太子殿下幽幽踱步道裕华宫,在凉亭处驻足了。 随风很自然的离开,遣散了周围的僕人,去外面守着。 冉公公也很识趣儿,退到了十几米之外。 裕华宫偏门,李公公悄然而至。 李公公陪着老皇上数年,照顾着着老皇上长大,如今已是花甲之年,满头银髮。 见到凉亭里背影挺拔的太子殿下时,他走近屈身准备行礼。 赵景修却突然转身,拖住了李公公的手,示意不必多礼。 李公公受宠若惊,直唿谢过。 李公公是皇帝跟前几十年的老人,太子殿下以礼相待,态度温和,都是再问些父皇最近的状态,身体情况,都是关心的句子,挑不出毛病。 两人聊了不过半刻钟便散了。 走的时候,李公公又要行礼,太子殿下伸手拖住,李公公起身的时候顺势将手中的几片茶叶悄悄的递给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表情丝毫没有变化,一脸温和,转身走了。 尾随李公公躲在不远处的小太监看着太子远走的背影,表情微微有了一丝波动,垂着眉眼,安安静静。 虽然赵景修现在已经是东宫太子,可是这皇宫里,依旧太多不能掌握之事。 太多被人布置的眼线,拔都拔不干净。 小太监见李公公转身,忙不迭的偷偷回到岗位上,写了一张纸条,压在了御花园一处隐蔽的角落下。 晚上,信条悄悄被人取走,传到了永安殿。 五皇子看着信条上的字儿,唇角轻佻,俊雅的五官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愈发柔和,只是眼底的深意不达,像是一座深井,黝黑深邃。 他将纸条放于烛火之上引燃,丢到了痰盂里,吩咐道:「仲穆,将那个小太监处理了。」 立在门口的侍卫仲穆听到恭敬的行了个礼,然后出去了。 五皇子内心嘆了一句,四哥起疑了。 那小太监的纸条上并未写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透露出,申时末,裕华宫,太子殿下私下见了李公公,但商谈之事都是问候关心之语,未曾觉出不妥。 例行报备而已。 可五皇子却极其敏锐,若只是想问些关心之语,为何要使眼色让李公公出来,而在李公公出来后却又只问些关心之语,既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四哥当时发现了这个小太监,留了心,没问别的。 小太监毕竟年轻,刚刚被收买不久,急于表现,太过急躁,听太子殿下和李公公洽谈的时候,恨不得竖起耳朵,破绽太明显。 五皇子看着痰盂里的信燃尽,化成一堆焦灰,才起身沐浴,准备休息。 太子回到东宫后,将手中的茶叶递给了随风,「去,找沈御医查验下,这茶叶可有不妥?」 沈御医是他的人,也是那次先生受伤被私下请来的御医。 随风领命,很快没了踪影。 太子殿下对着院里开的正艷的荷花发怔。 寿国公被斩首的第二天,其峰来了,将查到的消息呈出。 「主子,查到寿国公的大儿子被羁押的前一日,去了容太师府,我们的人悄悄遣进去,却也只听到了只字片语。」 没办法,太师傅的防卫很严,且很多高手,其峰还是派了两个轻功顶好的擅于偷听情报的人去听的,却依旧没有听完全,因为不敢靠的太近。 只字片语之间总结大概是太师府不打算出手,还说,早就劝过你们,不要再让你父亲仗着曾经救过圣上的一命之恩为非作歹,适当收敛些,可你们偏不听,现在事情败露,老夫亦毫无办法,你还是回去吧。 寿国公的大儿子显然不愿,挣扎着还待哭求,可容太师已经冷冷的转身,最后寿国公的大儿子被太师府里的护卫架着出来的。 寿国公的大儿子恼羞成怒,骂骂咧咧,他已经求了好几家,都被拒绝,若是容太师再拒绝,国公府就彻底没有翻身之地了,他不甘啊,恨啊,于是站在大门口,有些口不择言,最后那句「我为你做了……」 还没骂完,他就突然抽搐了下,昏倒了,再醒来,便说不出话,直至行刑,他都没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其峰起疑,事后去查了容太师和寿国公府的关系,两厢属于泛泛之交,寿国公的大儿子会去祈求倒看不出什么端倪,毕竟病急乱投医,想找个人拉自己一把,总是没错。 可其峰不放心,深入查了查,发现这寿国公的大儿子督察院副御史背地里早已投靠了太师府,这几年背地里没少帮太师府做事儿,许多职位上安插的都是太师府的人。 容太师已经是太师,位极人臣,年纪一把,何必还要安插那么多人去各个岗位上呢? 顾怀生听到这,大致明白了,挥手潜退了其峰,命人继续盯着。 容太师啊,是容贵妃的父亲,而容贵妃是五皇子的生母。 倒是拖阿宁的福,意外的查到这一线索。 若不是处理了寿国公,寿国公的大儿子病急乱投医直接去了太师府,怕是他们也没想到太师府和国公府有往来。 也没想到原来他们朝各个岗位上安插的人,原来不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势力,而是帮人的。 五皇子么? 顾怀生回忆起他受赏赐那日,大殿之上,五皇子站在二皇子的身后,眉眼温和安静,气质淡雅,听着朝堂上议论的正事儿一副漠不关心,无聊的样子,甚至中途还打了一次哈欠,被老皇上看到,瞪了一眼。 虽说为瞪,不如说宠,一种,你啊,就不能好好跟你两个哥哥学学的样子。 五皇子被皇上「瞪」了一眼后立马站好,努力表现出认真的样子,只是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让人感觉的出,他似乎,真的很不喜欢上朝。 顾怀生轻笑,好一副「淡雅」的性子。 差点蒙蔽了所有人。 第368章 田刚提亲1 ()」 唐晏宁的店铺生意愈发的好,规模在不断的扩大,京城已经开了四家分店。 上陵就是有钱人居多,太子殿下既然提倡节约,那多少人跟着趋之若骛,所以啊,唐晏宁的竹篮铺供不应求哦,甚至还要提前预定。 日进斗金啊,这可乐坏了唐晏宁。 乐坏的不只是唐晏宁,田刚也一样。 这些天田刚忙的不亦乐乎,终于见到了成绩,他有底气和勇气去提亲了。 田刚一大早收拾齐整,带着两个小厮去了顾宅。 守门的人已经认识了他,客气的寒暄一番,通知主母后就放了行。 田刚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厮,都是他自己提拔在跟前做事的,也都是些命苦之人。 两个小厮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没有乱看,老实的捧着手里的礼品。 田刚过来的时候,唐晏宁和林素娥在凉亭唠嗑,正是说自己的生意有了起色,最近开始盈利了。 她的那个小竹篮铺子自从他们搬到上陵后就没隐瞒大哥大嫂,大嫂见她一直亏损,还曾劝过,要不要改改铺面,做些别的营生。 林素娥最开始嫁到顾家的时候,顾家还有好些铺子,绸缎米面都有涉猎,并非一窍不通。 所以看着弟妹的铺子连着亏损,忍不住劝了几句,但是唐晏宁却坚持开,说在等两年,要是再无起色,就改成别的。 林素娥作罢,想着到底是小姑娘,不撞南墙不回头吧,也没在管了,结果不曾想,弟妹铺子里的竹篮竟然被封为贡蓝了,这可惊住了林素娥。 一旦和皇宫挂钩,那生意还愁什么,坐等进帐啊。 她不禁佩服,弟妹这是有远见啊。 唐晏宁正在和林素娥商量,这铺子等大嫂生完二胎以后,就交给她打理。 也是变相的将这铺子送给大嫂。 林素娥正推辞着呢,弟妹的铺子好不容易有起色,她怎能直接插一脚,什么力都不出净拣便宜。 唐晏宁现在慢慢开始管理怀生名下的产业,上次去锦娘那儿呆了两天,又学到不少,怀生名下不只是望月酒楼,还有大亨钱庄,绸缎庄,茶楼,等等…… 她现在已经试着开始管理,所以再打理一个竹篮铺子怕力不从心,加上大嫂在京城未曾置办什么产业,这竹篮铺子送给大嫂最是合适不过。 唐晏宁下定主意,任凭大嫂怎么劝说都不听。 两人正拉扯着呢,田刚带着小厮走了过来,恭敬的行了一礼。 唐晏宁笑着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田刚谢过起身,林素娥这才认真打量了下田刚。 一年前,林素娥去过一次弟妹的铺子,那时田刚看着还有些腼腆。 眉眼还有一丝青涩。 可这时的田刚,站的玉树临风,身姿笔直,一身靛蓝锦衣,显得整个人容光焕发,眉眼自信,连谈吐都越来越儒雅了。 和当时刚当掌柜不久的样子大不相同。 每天守着铺子,田刚也从没忘记自身的成长,这两年,他也受益良多。 林素娥笑着夸了两句田刚,看向他身后小厮捧着的礼盒,直夸田刚懂事。 田刚谦虚道:「都是夫人的提拔和信任才有了今日的田刚,这一点薄礼仅是田刚的一点心意,望两位夫人不要嫌弃。」 他话刚说完,两个小厮就恭敬的递上。 林素娥示意墨玉接了,唐晏宁这边芬兰也出手接了。 田刚准备的礼物并不是特别名贵的东西,给大夫人的是一罐子腌制的糖渍梅,因着大夫人怀孕胃口不好,田刚特意去福宝斋买了糖渍梅,这糖渍梅酸甜可口,很是开胃。 二夫人的是一本刺绣的书籍,里面苏绣的讲解居多。 唐晏宁较为痴迷苏绣,所有的绣品都是苏绣。 田刚送的礼都是较为用心。 林素娥瞅着那一罐子糖渍梅,直夸田刚。 她这些日子,真的是偏爱吃这种酸甜可口的东西,不爱油腻。 寒暄过后,田刚恭敬的将店铺最近的情况报备了下,还说到了盈利金额。 说起盈利,他自己的语气里都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听到盈利金额,只有唐晏宁比较淡定,因为她大致猜得到,但是林素娥可就不淡定了,这么多钱啊,她一辈子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身后的四个小丫鬟同样都是一脸震惊。 双儿眼睛瞪得圆圆的,还不确定的问了一句,「田刚,你确定没有报错数字吗?」 田刚沖她一笑,再三保证没错。 双儿激动啊,啊啊啊啊…… 我亲爱的小姐啊,您真是太有远见了。 瞅着双儿兴奋的差点能原地蹦个圈儿,唐晏宁赶忙制止住她,双儿这才收住了些兴奋,规矩的站在一旁。 云芝和墨玉忍不住偷偷打量田刚。 田刚看到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 墨玉大方的回了笑容,云芝也回了一个笑容,只是小脸儿泛红,低下了头。 还未搬到状元府宅之前,田刚也来过几次,巧了,都是云芝领的路。 田刚健谈,一路上会和云芝随便叙叙,两人随意叙的时候,云芝曾无意提过一次很想念家乡的黄烧饼,第二次田刚来,不仅给双儿带了小礼物,还买了好几份黄烧饼。 乐和街隔壁新开了一家,田刚路过看到,就顺手买了。 黄烧饼金黄酥脆,芝麻铺满,小丫鬟们个个都很喜欢吃,都道是拖了双儿的福。 云芝也知道,田刚定是顺手带的,主要还是给双儿买,因为双儿也贪吃,但还是有一瞬间的感动。 这人,真的心细。 田刚态度温和,翩翩有礼,真的如双儿所说的,是个平易近人,好相处的人。 尤其是现在的田刚,已经不仅仅是最初识文断字的程度,他文化程度也在逐步提升。 二十岁的年纪,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眼看着愈发成熟, 就那么笔直的站在那儿,还挺吸引人的。 云芝捏着手帕,内心却嘆了一口气。 可惜,人家心里有主了。。 她和墨玉芬兰们早早看出田刚心属的是双儿。 既然别人心有所属,云芝就不会在惦记了,压下心里的一丝涟漪,復又端正站着,眼神只望着大夫人他们。 惦记姐妹的男人,她可最是瞧不起。 芬兰余光瞅见云芝的反应,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第369章 田刚提亲2 ()」 双儿刚好也看到了云芝垂头的反应,内心砸了砸,哎呦哎呦,云芝这是,动春心了? 她又想起之前打趣时曾跟云芝说过,田刚最符合她的要求。 双儿多看了两眼云芝,又忍不住打量了下田刚,别说,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云芝模样不差,性子腼腆温婉,心细又很贤淑,配田刚,岂不是刚刚好? 但就是云芝性子太腼腆了,不知道要不要她帮忙撮合? 她想了想,待会儿田刚走后,她要悄悄去问问云芝。 田刚见双儿偷偷瞅了他一眼,信心增加了一点,跟唐晏宁汇报完情况后,没有转身走,而是弯腰拱手道:「小姐,恕田刚冒昧,能否让双儿姑娘移步,田刚有事儿想和双儿姑娘说。」 唐晏宁听得田刚的请求,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大致猜到了田刚的意思。 以前田刚没成绩,或许他没勇气来提亲,但是现在竹篮点生意节节高升,田刚或许想坦白了。 她本来打算一回来就将双儿和卫无的事儿定下来的,但是偏偏卫无被怀生遣去出任务了,回来这么久,她似乎只有那夜在门外听到了卫无的声音,影子都没见着,所以婚事就被耽搁了。 而且双儿自然也不好意思将和卫无心意相通的事儿说出去,所以,周围的人都还不知道双儿和卫无的事儿,田刚应该也不知道她已心有所属。 她顿了一下,道:「双儿,去吧。」 该说的,一定要说清楚才行。 双儿出列,疑惑的应了一声,「好的,小姐」然后行了礼转身先往前走。 她边走边暗自猜想,难道是田刚对云芝也有意思,突然出声说要单独见她,是想请她撮合吗? 哎呀哎呀,没看出,田刚还是个上道的。 她走在前面,田刚弯腰行了个拜别礼后,跟着双儿身后走。 脚步依旧稳健,只是端在腹部的手微微攥成拳,代表着他的紧张。 两人走到了花园中间的另一处凉亭。 这凉亭四面环风,周围许多僕妇小厮来往,位置敞亮,且他们两人站的有两米远,动作坦坦荡荡,并无不妥。 双儿顿住了脚步,眼神熠熠的望着田刚,揶揄道:「田刚,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田刚抿了抿唇,嗯了一声。 双儿心想,猜对了? 又笑着催促,「什么事儿,你快说。」 田刚将拳头攥了几攥,终于抬头,目光直直的望着双儿,一鼓作气道:「双儿,我心仪你已久,所以,想向夫人求娶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田刚说的直白无比,因为若是太过婉转,他都怕双儿听不懂。 双儿对这方面迟钝,他也能感觉的出来。 话一出口,双儿愣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不是让她帮忙撮合云芝啊? 而是要向她提亲? 双儿吓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双手挥着,急急的解释,「对对对不起,田刚,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对不起。」 双儿拒绝的很干脆。 可面上有一丝愧疚,想起以前芬兰云芝她们的打趣儿,原来,田刚,真的心仪她啊? 未曾和卫无在一起之前,她真不明白何谓情爱,是卫无,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可意识到的时候,卫无已经占据了她的心,她若是能早点发现,定会和田刚保持些距离,不会让人错觉,最后让人难过。 田刚听得她说有了心上人,放在背后的一只手不自觉的攥紧了,眼底闪现了一抹受伤。 迟了吗? 这期间,她已经遇到了喜欢之人吗? 他不甘心的问:「能不能告诉我是谁?」 双儿低头,不敢看田刚的眼睛,他眼睛里,闪烁着悲伤,且这悲伤是她给的 「是卫无,你见过的。」 卫无? 田刚努力回忆,他是见过卫无一次,在去年,卫无和她一起来的竹篮店。 但是那人冷冷的,一句话没有,眉眼间格外淡漠,直觉告诉田刚,那人和他们不同,他眼里温度太淡,淡的有些薄情。 这么淡的一个人,也会喜欢人吗? 会真心喜欢她吗? 田刚唇不自觉的抿成一条线,挣扎着问:「那个卫无,也喜欢你吗?」 双儿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他会娶我的。」 「娶」这个字儿刺了一下田刚的心脏,他的手垂在身侧,攥了几攥。 他努力保持着不失态,声音尽量放的平稳,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从什么开始喜欢卫无的?」 明明双儿去青城郡之前,和他还是好好的,还接了他托人送来的一些小礼品,并且回信感谢了他,怎么这么快,才三个多月而已,回来她就有了心上人了? 田刚有点不甘心,不想就这么放弃。 双儿低头,双手捏着衣襟,小声道:「在青城郡的时候,青城郡我们遇到了一些事,他救了我一命。」 从那个时候,双儿才察觉到卫无的心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 田刚一听救了她,先问到:「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然为何要救? 双儿想想她们在青城郡遇刺的事儿小姐没有传回来,怕大爷和大夫人担心,于是随意编了个由头道:「在青城郡我随着小姐去游玩,后面去爬山,我脚下打滑,掉了下去,是卫无冲下去接住了我,将我带了上去,我才倖免于难。」 田刚急急道:「那,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命,所以,你才要以身相许的吗?双儿,报恩有很多种方式,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的……」 「不是,不是报恩。」双儿终于抬头,打断了田刚的话,直直的注视着田刚,语气坚定,眼眸认真,「不是的,田刚,我分的清什么是报恩,什么是喜欢,对卫无,我是真的喜欢,男女之间的喜欢,不是报恩。」 听得她这一番话,田刚突然后退了一步,脚步微晃,神情看着有些颓丧。 他喃喃道:「你是真的很爱他是吗?」 双儿点头,郑重的点头。 刚刚听得她说卫无救了她一命,他下意识的认为双儿定是为了报恩,才和卫无在一起的。 双儿这人迟钝,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就是想报答而已。 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她否决了。 第370章 要会会卫无 ()」 否决的干脆,利落,没有给他留一丝丝遐想的空间。 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 看来,双儿是真的喜欢他。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田刚又站直了身姿,站的如松如柏,夏天的风穿过他的衣袖,略过他的袍裾,将他的衣衫微微带出一丝飘逸的弧度,他单手背后,眼眸又恢復了之前的温和,看不出眼底有任何伤心失落的样子。 他莞尔道:「我能不能见见卫无?」 至少帮她确定下,那个卫无,是不是真的也喜欢她。 还是见双儿喜欢他,就打算将就着过。 双儿心思单纯,性子活泼,喜欢一个人肯定是全力去付出的,他担心那个男人,不值得。 所以想会会他,试一试他,若那人对她是真心的,他便死心了。 双儿问:「什么时候?」 田刚道:「明天吧,明天午时,烟雨亭。」 双儿面露迟疑,见肯定是可以见的,关键是最近卫无行踪不定,她自己都没怎么见着。 明天也不知道卫无会不会回来。 犹豫了会儿她道:「嗯……卫无最近不在府上,要不等他回来,我带他去竹篮铺,行吗?」 田刚蹙眉,道:「不在府上?他不是护卫吗,不在府上能去哪儿?」 愈发觉得对方不靠谱了,身为二夫人的护卫,不待在府里,能去哪儿? 他又想起卫无之前的冷漠的神情,那种冷,连他都隐隐有些畏惧,那人似乎,戾气很重。 莫不是,那人,不单单是护卫,还有别的隐藏身份? 田刚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双儿解释,「他现在不是小姐的护卫了,小姐的护卫现在是寂林,卫无被姑爷派出去了。」 至于卫无是做什么的,以前的身份如何,双儿都不打算说。 被姑爷派出去的?田刚沉思。 他没见过姑爷几次,有时远远望见过,离姑爷最近的一次接触,便是那日小姐出嫁,他还是护卫,守在秋苑门口时,姑爷走了进来。 那种通身闲适,矜贵的气度,当时惊到他了,他就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姑爷进去。 后面姑爷连中三元,而后连升三级,田刚再傻也明白了,姑爷不简单,至于不简单到那种程度,他实在想像不出来。 既然是姑爷派给小姐的,那卫无估计也不简单,至少不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吧。 田刚想到这突然也就不稀奇了,道:「那好,他来的时候你通知我就行,我在烟雨亭等你们。」 不见卫无一次,似乎无法让他释怀。 双儿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匆匆告辞。 田刚在背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中惆怅。 他刚刚很想问一句,假如当时,当时他没有顾及那么多,而是出了相府后,就先去提亲,那双儿会拒绝他吗?会吗? 他差点就问出口了,又咽了回去。 没有假如,人生从来都没有假如,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在双儿懵懂时,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能让店铺提升,如何能让自己多学点,多成长点。 让自己在优秀一点,让小姐将她许给自己的时候能放心一点…… 可是,他忘了,时间不等人。 待到自己觉得终于有底气的时候,回首那人却已经不在。 田刚失落的转身回去,和唐晏宁林素娥行了拜别礼,带着两个小厮走了。 双儿已然回到唐晏宁的身后,看着田刚有些落魄的背影,嘆了口气。 唐晏宁见这样子就知道他们说开了,忍不住摇头。 她倒是能理解田刚那时的想法,可惜啊,缘分从不会在原地等待,有时候也很残忍的不给你足够的时间成长。 唐晏宁想将店铺交给嫂子的想法,嫂子最终都没同意,最后只好说清嫂子帮忙管理,封红五五分。 林素娥才同意。 林素娥以前是有点贪财,但是品性却挺善良,你对我好一分,我对你好两分。 她恩怨分明。 弟妹从嫁到顾家,从未与她生过罅隙,事事周到,礼仪俱全,而且每次出去都是弟妹抢着付钱,这等脾性好的弟妹,她哪里去找呢。 所以她不肯白要弟妹的。 ~~ 转眼到了八月初四,天气愈发炎热,太阳就像一个大大的蒸笼,将人笼罩在内,用火烤着。 街道上的小贩都有气无力的,待在油纸伞下,拿着汗巾甩着,盼望着来点生意,挣够份额早早收摊回去。 唐晏宁也懒得出门,但是想起了锦娘婚期将近,给锦娘准备的贺礼是在珍宝阁提前一个月定做的蓝宝石头面,今日到了取的日子。 本来双儿要自己来取,但是她左右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看看成品吧,要是不好,当场也可以挑出问题后续加紧改正。 毕竟时间迫在眉睫了。 林素娥陪同,她也给人定做了一套首饰,是项鍊和手镯,和弟妹的头面相辅相成,一併到了,两人就结伴来看。 珍宝阁雅间上都是备着冰块,房里凉意盎然,总算舒爽些许,又殷勤的上了两杯冰镇梅子汤,酸甜可口,甚是解渴。 唐晏宁觉得味道不错,多饮了两杯,林素娥顾及着太过寒凉,对腹中胎儿不好,没敢多饮。 珍宝阁掌柜亲自接待的,很快将成品端了上来。 林素娥和唐晏宁见过成品后,十分满意,不愧是珍宝阁,做出来的饰品当真精緻贵重异常,而且款式新颖。 想来这份礼,送的算有面子 两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付了尾款,珍宝阁的人立马热情的打包了,一路送到门口。 珍宝阁门口往来人多,马车不便,便停在了一处巷子里,林素娥和唐晏玉在前面走着,礼品由芬兰和云芝捧着。 两人快到拐角处,突然迎面走来了一个男人,一身粗布衫,低着头,抱着胸。 唐晏宁瞥眼看了下那人的侧颜,觉得有点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正疑惑着呢,就见那低头抱胸的男人,突然直直的向她们冲过来,手中藏着的匕首在阳光的折射下露出了刺眼的光芒。 唐晏宁一惊,连忙拉着大嫂后退避过。 可有点来不及了,那人一下子冲过来,不过是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他抬头,眸中猩红,似乎抱着必死之心,一把将匕首往前捅去。 第371章 刘二公子的报復 ()」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到唐晏宁的腹部,双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冲到了唐晏宁的面前。 而芬兰则突然飞起一脚利落的踢落了那人手中的匕首,寂林也惊慌的赶了过来,一把上去制止住那人,拔出腰间匕首,抬手就要了结那人。 「慢着。」唐晏宁突然出声。 寂林已经划到那人脖子处的匕首堪堪停住,将人提了起来,双手剪后。 那男子还在不甘的挣扎着,「唐晏宁,你这个毒妇,你害我家破人亡,你……啊……」 一声痛唿,吞灭了他后面欲出口的脏话。 寂林一把匕首已然扎进他的胳膊,立马有鲜血汩汩不住的流淌下来,让这个闷热的天气里,多了一丝腥。 主母没下令杀你,可没说不能伤。 这人这会儿不求饶,反而还辱骂起了主母,他刚刚大意护卫不力,晚到了一步,要是再让主母受辱骂,那他这个护卫也就做到头了。 唐晏宁看着对方挣扎嚎叫的样子,眸子没变,道:「谁告诉你,是我害得你家破人亡?刘二公子。」 难怪刚刚抬眼一瞥她觉得眼熟,原来是刘二公子,前世唐晏玉的夫君。 她自然见过几面。 刘二公子一张脸因为疼痛变得有些扭曲,可是声音里的恨意依旧不减,「你不用管是谁告诉我的,难道这不是事实?我母亲不过是在宴会上说了你两句而已,你就能制造一系列莫须有的罪名嫁祸给我父亲,害我家被抄,全家男丁不得在入仕,还有玉儿,玉儿不过是约人出来喝个茶,就因为是我喜欢的女子,你就能不管不顾姐妹情谊,反而去下毒害玉儿得了失心疯,你这等歹毒……啊!」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寂林的匕首又推进了一寸,刘二公子疼的嗷嗷叫。 寂林内心鄙视,还以为多有种,就这点痛就已经开始哇哇叫的。 林素娥从刚刚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听对方句句在放屁,当下忍不住要上前驳论,唐晏宁拉住了大嫂,摇了摇头。 行有不得,不求诸己,反咎诸人。 不过是说了两句而已?莫须有的罪名?害唐晏玉? 她冷问:「是否是莫须有的罪名,想必你心知肚明,唐晏玉是否真的爱你,是否真的是被我所害,你应该也有衡量,不要为自己的无耻卑鄙找藉口,受不了打击,不想着上进,反想着一味的怨恨别人,这等品性,日后入仕又能作甚,难道还想成为第二个刘世虎?」 刘世虎正是刘二公子父亲的名讳。 唐晏宁说的毫不留情,刘二公子面色发白,犹带着不甘,嘶吼着,「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狭隘,恶毒,卑鄙,害我家跌落,玉儿才会疏远我……」 唐晏玉之前三翻四次拒绝他的见面的请求,其实他隐约猜到了,就是还不想承认,不想承认玉儿真的只是看中了她的家世,不想承认自己一腔真心,付错了人。 父亲的罪名他也不想承认,他没有直系参与,他没错,错在了他父亲,朝廷不该连他的入仕之途也给剥夺的,这样他以后靠什么翻身,靠什么? 刘二公子文采尚可,本来引以为傲的。 唐晏宁嘲讽的划出一抹笑,吩咐寂林将人送到官府,让官府判决,没必要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 至于是谁告诉他的,不用他说,她也可以自己去查。 说完她拉着大嫂走了,寂林吹了声口哨,立刻又有两个暗卫涌出来,将人带走。 徒留地下一谈血迹慢慢干涸。 到了马车内,双儿赶忙出言安慰了下小姐,怕小姐惊着了。 唐晏宁笑着摇头,说没事。 之前比这阵仗大的刺杀她都遇到过呢。 唐晏宁又叮嘱了下双儿,下次不可这般莽撞的冲过来,她注意到匕首了,双儿不冲过来,她还可以避开几分,双儿勐地冲过来,可就被捅个正着,幸而芬兰眼尖,踢掉了那人的匕首,不然今日受伤的就是双儿了。 芬兰安静坐着,手里还捧着礼物,听得夫人感谢,连忙摇头,脸上上似乎也带了一丝后怕,仿佛刚刚那一脚,也是情急之下突然使出。 而后又跟着双儿关心了几句,云芝和墨玉亦是。 大嫂也心有余惊,骂了那刘二公子几句,赶忙安慰弟妹。 唐晏宁笑了笑,说没什么,虚惊一场,这次送了官以后便遇不到这种事儿了。 说完后她余光瞥向芬兰,沉思了一瞬。 说起刚才的惊险,林素娥夸道,「芬兰,你刚刚那一脚可真漂亮。」 芬兰莞尔,只说她也被吓坏了,下意识一踢,都是运气运气,夫人没事就好。 那刀子林素娥那个角度可是看得清楚,直冲弟妹而来,若不是芬兰反应过快给了一脚,寂林赶来时,弟妹怎么着也要挂点彩。 几个小丫头也没想到芬兰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那一瞬间反应还挺快的,都跟着贊了贊。 夜。 顾怀生回来后寂林就立马将今天夫人遇刺的事儿禀告了出来。 顾怀生蹙眉,「自去领罚。」然后又道:「通知其峰去查查背后之人。」 走了一步,又停住道:「了结了。」 寂林恭敬的应是,先去领了三十大板。 顾怀生这几日回来的有些晚,回到房间后,唐晏宁已然熟睡。 这几天不知怎的,唐晏宁总觉得睏倦异常,刚刚戍时便乏的不停的打哈欠。 每次都没来得及等怀生回来,她就睡了,且睡得很沉。 顾怀生看了看她熟睡的侧颜,转身又去了书房。 刘二公子不过是个棋子,被人怂恿的而已,看来,还有人,想要阿宁的命。 呵呵,不管是谁,他都要查出来,一併拔除。 第二日,唐晏宁醒来时,身侧已经空空如也,他上职去了。 唐晏宁拖着疲惫的身子起来洗漱,蹙眉嘀咕道:「难道还真的在长身体不成,最近怎么愈发能睡了。」 后院宅的婆子僕妇们议论过,长身体都是贪睡的,因为充足的睡眠有利于发育,所以唐晏宁才觉得自己可能在长身体,也没多想,去了膳厅。 林素娥张罗了好些花样的早餐,给弟妹压压惊,其中有炸藕夹。 第372章 有了 ()」 前些日子弟妹偏爱吃炸藕夹,但是又顾及着发胖,每次都只吃一块。 今日林素娥让那厨房多做了点,让弟妹一顿吃个痛快。 唐晏宁见到藕夹,两眼发亮,林素娥已经夹了一块过去,道:「弟妹,来,尝尝,特意等你醒了,现炸的呢,可不要在说什么减肥,小姑娘就是胖点好,太瘦了怀生不也担心嘛。」 这厨子早准备好了,听得二夫人起身才开始下锅炸。 炸的是金黄酥脆,色香诱人,要不是林素娥害喜,她也爱吃。 唐晏宁馋了,道:「嗯,不减了不减了。」 说着便夹起一个往嘴边送,还未吃,一股油腻的味道扑来,唐晏宁竟然觉得有点反胃。 她想,难道是今儿早上没有胃口? 林素娥见她夹着不吃,好奇道:「怎么了?没胃口吗?」 唐晏宁摇了摇头,对上大嫂关心的目光,笑道:「没有。」说完便准备吃,可是刚刚入口,那股油腻味道立马开始翻涌,她没忍住,捂着嘴跑到痰盂旁吐了出来。 她这一吐,双儿和芬兰赶忙围了上去,关心着,可是因为昨天受到了惊吓还没缓过来导致的胃口不佳。 只有林素娥,眯了眯眼,喜笑颜开,吩咐云芝出去了一趟。 唐晏宁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不过干呕了几声,漱口后又坐了回去,林素娥已然命人撤下了藕夹,上了一点清淡的粥还有甜糯的糕点。 唐晏宁有点抱歉,道:「对不起,大嫂,我今天许是胃口不好,吃不得藕夹,浪费了大嫂的一片心意。」 林素娥笑的眉毛不见眼的,神秘道:「到底是胃口不佳,还是怎样,一会儿就知道啦。」 唐晏宁搅拌着碗里的粥,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云芝去的很快,不一会儿大夫就来了,药箱都是云芝拎着的,大夫年纪大,走不快,云芝急啊,就抢过大夫的医药箱自己背着,好让大夫走快点。 大夫以为云芝急成这样是有人得了急症,一到朝阳苑站稳就问,「敢问是哪位夫人得了急症?」 急症? 芬兰和双儿面面相觑,唐晏宁也一脸疑惑,云芝走后一会儿,大嫂才说云芝去请大夫去了。 现在大夫上来就问是谁急症,她倒是有点赧然,暗想大嫂会不会关心过了头? 林素娥觉得这老大夫不会说话,啐了一声,但是当下也懒得计较,道:「大夫快给我这弟妹瞅瞅,她早上胃口不好,吐了。」 老大夫内心无语了一阵…… 有钱人家的夫人都是这么矫情的吗? 唐晏宁起身,微微行了一礼,言语客气,礼仪周全。 老大夫面色这才缓和了许多,示意她坐下,将手伸了出来,然后搭了一个帕子上去,开始把脉。 林素娥的心高高的提着,一直盯着老大夫的表情变化。 不过一会儿,老大夫就收起帕子,道:「恭喜恭喜,贵夫人不是生病,是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有喜」这个词一出,反应最快的竟然还是双儿,她原地蹦了下,忍不住开心的嚷了两声。 还拉着芬兰的胳膊晃了晃。 芬兰立马也跟着祝福,云芝墨玉瞬间也围了上来。 林素娥喜笑颜开哦,她就说嘛,她应该不会猜错,弟妹真的有了。 大夫一把年纪,诊喜脉估计诊的多了,面色一片平常,照照惯例叮嘱了些事宜,还有近期的饮食不宜寒凉。 唐晏宁半晌才反应过来,手下意识的抚上腹部,喃喃道:「有了?真的有了。」 她觉得此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林素娥见弟妹这样,笑着推了推她,「弟妹,听到大夫的叮嘱没?」 「啊?」唐晏宁这才回神,愣愣的看着大嫂和大夫,她刚刚有点走神了,真没注意听。 说的唾沫横飞的老大夫:「……」 林素娥嗔了弟妹一眼,对着大夫笑道:「没事,没事,大夫,我这弟妹初次有孕,想来高兴傻了,您刚刚叮嘱的这些注意事项我大致也知道,回头我跟她细说。」 大夫点了点头,林素娥使了一个颜色,墨玉立马会意,递上一个锦囊。 老大夫推脱了下,便乐呵呵的手收下,稍微掂了掂,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说了几句吉祥话。 林素娥想起弟妹之前的体质,关心道:「大夫,烦请您再仔细看看,我弟妹先前体质虚弱湿寒,调理了一年,现在是否大好,怀孕是否对胎儿有影响?」 老大夫听的主家这么说,又坐了下来,细细的把脉了一番,观了观唐晏宁的气色,道:「无碍吖,贵夫人脉象不浮不沉,从容和缓,柔和有力,节律一致,寸关尺三部均可触及,沉取不绝,身子很好啊。」 唐晏宁问道:「那就是,我现在有孕,都是健康正常的是吗?」 老大夫觉得这一家人估计太重视这个胎儿了,连连道:「正常,正常,贵夫人的体质非常好,受孕很正常,只要按照叮嘱健康饮食,适当运动,没什么大问题的。」 唐晏宁吁了一口气,突然有了种真实感。 老大夫见这家人如此重视这个孩子,走的时候保险起见,还是开了安胎的方子稳固根基,林素娥笑着道谢,起身相送。 唐晏宁刚刚走神没听到人家的叮嘱,自觉有些失礼,也起身送了送老大夫,老大夫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 走的时候老大夫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叮嘱道:「还有一点需要注意,房事前三个月尽量避免,否则容易滑胎,三个月后可适量,但是孕晚期后三个月,也不可,容易造成早产。」 老大夫估计叮嘱多了,说起来风轻云淡的。 林素娥也不是头次经歷,听着也无甚感觉,只有唐晏宁,羞的满脸通红,小声的说知道了。 林素娥让云芝去送人,顺便去抓药。 朝阳厅一个角落,灵秀偷偷的听完他们的话,悄然无声的走开了。 身旁三个丫头还在叽叽喳喳的恭喜着她,唐晏宁眉梢低垂,眼波温柔,时不时应着她们的话儿。 内心既兴奋,又有一丝忐忑。 怀生似乎不想她现在有。 她就任性缠了他那一次,没想到,真的有了…… 她先让丫鬟和大嫂不要传开,回头要亲自告诉怀生。 第373章 顺序理清 ()」 林素娥哪儿能不懂,这种事儿都想亲自告诉对方,她当下点头,又吩咐了几个小丫鬟,不可多嘴,等着二夫人自己说。 几个小丫鬟连连保证。 这夜,顾怀生又忙到了很晚,刚刚走进家门,便遇到了风尘僕僕的卫无。 于是他便没有回房,而是先去了书房。 卫无将这一段时间查到的线索一一说出。 如顾怀生猜想的差不多,白德鲁是五皇子的人,早在五年前就投靠了五皇子。 那时,他还在三皇子麾下,是得力的助手,却已经在那时就叛变了。 梁王倒塌的这么快,不仅是他们在对付,白德鲁也有意无意透露出了些许破绽,让人更容易查出,只是他自己则精明无比,透露的破绽都牵扯不到自己。 梁王啊梁王,估计死都没想到,叛变他的不只是唐恆,还有白德鲁。 白德鲁做事利索,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卫无蹲守好几日,才探的白德鲁悄悄的见了容太师。 但是太师府守卫森严,他没探出多余的消息。 就在这时,唐恆来了,带来了一丝线索,说可以从固本镇查查。 固本镇的事儿过后,唐恆敏锐的察觉出,白德鲁对待梁王的吩咐似乎有些消极。 固本镇可能会是个突破口。 卫无去了固本镇,寻访多日,终于理清了关系。 固本镇名为镇,实际上是一个很宽广的地方,处于西南之地,平原居多,农业发达。 加之天时地利,每年的收成颇丰,民富丰饶,堪比一座小城。 可是这座富饶的城,却遇到了一次天灾之年,连着两年雨量减少,干旱遍布,闹了饥荒。 朝廷赈灾,派的是户部左侍郎,符鹤松,而跟随此行的还有仓部郎中白飞,主管禄粮。 户部一到赈灾之时,可谓是个肥差,没有赈灾不贪的,就看贪多贪少,清廉的官也有,但实在少之又少。 符鹤松年约五旬,也会贪点,但算是小贪,不影响大局,他还有原则,至少保证不影响难民生计。 因为一旦贪污太多,这些难民反了,告到朝中,可就得不偿失了。 到了固本镇后,符鹤松寻访完毕,便开始吩咐人建立粥棚。 他赈灾多次,倒是经验颇丰,也知道如何快速安抚难民的情绪,跟着他的还有白飞。 白飞是工部尚书白德鲁的嫡子,虽然是个仓部郎中,但是上上下下的人几乎没人敢得罪他,就是符鹤松,对他也礼让三分。 这赈灾贪污,好处当然要一起分享,白飞就恆插了一脚,符鹤松不得不把贪的银钱分了一半给白飞。 白飞看看那些钱,不屑了一眼,就这点,够干嘛? 可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以说无知者无畏,白飞的行动比符鹤松更贪婪。 朝廷每次赈灾发放的粮食从来都不少,完全够用,所以白飞就萌生了一计,倒卖粮食。 不是免费发放,而是需要用钱来买,为了米粮,许多大户人家就开始飈价,价格越抬越高,白飞乐得合不拢嘴。 吃不起的只能去吃免费施济的。 免费的本该是浓稠的米粥,宣软的馒头,结果被苛刻的偌大一碗粥里,只有稀稀拉拉几颗米粒,馒头也是最糙的杂粮馒头,且每人只能领取一个,个头小小。 白飞此番动作是瞒着符鹤松的,符鹤松还在高枕无忧,偶尔巡视几个就近的区域。 就近的区域白飞自然没做手脚,做的都是稍远一些的。 偏远地区因为没钱买粮食,饿死了大批难民,终于难民怒了,开始讨伐,闹到了知府,符鹤松才知道白飞背后的动作。 登时气的差点背过去,一直念着无知小儿,无知小儿,害惨了老夫。 他打算尽最大的措施去弥补,可是来不及了,难民暴怒异常,结成一派,开始去抢。 白飞早将粮食倒卖的差不多,拿着银钱躲避了起来。难民没有抢到多少粮食,愈发演变的不可收拾。 左右他只是一个仓部郎中,难民们肯定去找这次赈灾者的头目,符鹤松。 事情愈演愈烈,很快的的传到了宫中,皇帝震怒,固本镇每年的粮食产量都是不错,上缴的也比较多,皇帝自然是重视的,若是因为一次灾害,朝廷没有及时救济安抚,后续失了固本镇的心,得不偿失。 于是很快的派人去查,给了交代,这派去的人是督察院的右御史,和白德鲁交好。 白德鲁背地花了一大笔钱打点了一番,将自己的儿子捞了出来,其中细节痕迹抹的干干净净,当时跟儿子一起贩卖粮食的人,全都以难民暴乱为由,栽赃给了难民,说是难民杀害的。 符鹤松倒是想说出实情,可惜,督察院的人到的时候,符鹤松「畏罪」自尽了。 只留了一封血书,忏悔书,说明了自己的罪,还留了一匣子的钱。 这一匣子银票有十万两左右。 督察院就这么给符鹤松定了罪,符鹤松被抄家了。 而白飞当时倒卖粮食赚的二十万两,还留了一半,拿着到手的十万两,他心安理得的回去了。 白德鲁明白这贪污被查到其中的利害,结案后,督察院的右御史,因为酒后失足,跌落湖里,淹死了。 白德鲁将最后一个知情的人都给抹杀了,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却不曾想,容太师介入了,他拿到了白飞贩卖粮食时的帐本,每一次粮食流动,每一分钱财收入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白德鲁大惊失色,白飞也是震撼无比,他明明将帐本烧了,将记帐的先生杀了。 容太师道:「记录帐本的人不傻,记录了两份为得就是怕对方反目,有朝一日作为筹码谈判使用的。」 此事若宣扬出去,飞儿定会死,白府要被抄家。 最终容太师以此为要挟,白德鲁归顺了容太师。 时隔五年,当时所牵涉的人几乎一个都找不到,死的死,消失的消失,除了容太师手里的那帐本,别的有力证据几乎没有。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卫无费心走访了几天,探寻到随符鹤松一併赈灾的师爷家里还留有遗孤。 那位师爷是符鹤松的老搭档了,符鹤松的帐本是他保管并记录的。 第374章 卫无误会了 ()」 当符鹤松畏罪自尽的时候,这位师爷也没能逃脱,只是大多数人的注意力主要是在符鹤松身上。 帮白飞卷写帐本的先生和那师爷有几分交情,后见难民闹了起来,他便将帐本抄了两份份,一份自己保存,一份交给了那位师爷,原本则是交给了白飞。 本是打算做个预备,就是自己那份被搜颳走了,别人还有一份,且还在那个师爷手里,只要那个师爷一公布,符鹤松就罪不至死,反而是白飞,逃脱不掉。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对方动作那么快,一切还没得来得及正式开堂审问,便遇害了。 容太师寻去了一本,而那位师爷手中的,便不知所踪。 兜兜转转,卫无费了几番周折,终于打听到了那位师爷的遗孤。 那位师爷死后,家人也没能倖免,仅有儿媳妇当时不在府中,避过了一劫,此后带着一双儿女,隐居于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最后在儿媳的叙述下,才知道,第三本帐本在她那里。 师爷临死前托人给儿媳稍了一封信,让她去一个地方带着孙子孙女去拿一样东西。 他的儿子早年生病已经走了,师爷最在乎的就是孙子孙女,他希望这个帐本能成为一张护身符,最后万一被查到时,能用来要挟一番。 于是匆匆将帐本寄存了起来,递信让儿媳去取,也因此儿媳离了府,避过了一劫。 终究只是一个师爷,不是至关重要之人,所以他家被屠之后,没有人去细细检查。 他的儿媳便拿着帐本,隐居了起来。 卫无已经将人接回了京,妥善安置。 但是对方谨慎,说帐本不在身上,要求见一见背后之人,才愿意把帐本在哪儿说出来。 卫无保证过她们的安全,也言明主子会帮她们。 但那女子挺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就是不肯松口。 顾怀生听得卫无讲完,嗯了一声,让卫无择日安排一下,他亲自去一趟。 最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一桩一桩,终于明了。 背后之人也已经可以断定,他现在,要开始计划了。 两人这一番谈论,到了戍时,顾怀生让卫无下去好好休息,这些日子辛苦了。 卫无恭敬的说:「不辛苦,为主子分忧是属下应当的。」 顾怀生莞尔,拍了拍卫无的肩,让他这些日子歇歇,暂时没有外出的差事。 卫无领命,退了出去。 顾怀生理了理思绪,又待了一会儿,才去前厅用膳。 这个点估计阿宁睡了,还是先吃完饭再回房。 卫无一路退出去后,没有顾得上去吃饭,而是急急的往他院子奔去。 今日时间尚早,不过戍时,府里来来回回还有许多人,可卫无似等不及似的,还是用的轻功,正跃到主母上方的院子时,惊动了寂林。 寂林现在顶替卫无的位子,负责主母院里的安全,还以为有贼人擅闯,当下便拔了剑。 剑还未出鞘,已经被来人三两招按了回去,卫无出声,「是我。」 寂林才止住了要丢暗器的动作,吁了一口气道:「头儿,你好好的不走大门,翻什么墙?吓我一跳。」 寂林也是卫无训练出来的,是比较出色的暗卫,身手比司广建强,哈哈。 后面派到了其峰那里做事儿,主子身边缺人时又给调了回来,寂林头脑灵活,身手也是佼佼者,接替卫无的位子很合适。 卫无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口道:「翻习惯了。」 寂林无语。 卫无以前的工作可不就是半夜翻墙,杀人放火,跟夜行客似的,没有一样可以走正门,说翻习惯了,倒是可以理解。 既然碰到了寂林,卫无就停下跟寂林唠了会,随意关心了几句,便耐不住翻墙而走。 寂林在后摇了摇头,嘆了一句,职业病。 卫无快到院子时,突然停住了脚步,十几米处的一颗大树下,有几个丫鬟在扎堆唠嗑。 卫无一跃,从墙上跳到了一处树上,站着不动。 树下乘凉扎堆的几个小丫鬟显然不知道树上已经停了一个人,兀自聊得欢快。 甲丫鬟磕着瓜子道:「诶,你当时看到双儿姐姐的表情了嘛,羞的都逃走啦。」 乙丫鬟捧着一把瓜子,道:「看到啦,看到啦,哎呀,好羡慕啊,那个叫田刚的看着是一表人才,身姿挺拔,跟双儿姐姐站在一起时,好般配呀。」 丙丫鬟没看到,但也很兴奋,吐了颗瓜子皮,挤了挤对方的胳膊,八卦道:「快说说,那日情形什么样的。」 丁丫鬟也凑过来,她当时也不在,在花园打扫的那天,只有甲乙两个丫鬟去了,还有几个粗使婆子。 甲乙丫鬟就神还原了一下现场,当然,大部分都是脑补。 当时她们虽然在花园那边打扫,但毕竟隔了些距离,只捕捉到了只字片语,什么求娶,心仪之类的敏感字眼。 再看田刚之前和双儿相处的融洽,根据自己的猜想,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通。 这已经是这两个丫头第二次开始演讲了。 两个丫鬟说田刚向双儿开口提亲了,似乎在徵询她的意思,双儿姐姐说什么没大听到,但是看双儿姐姐的表情也猜得到肯定是愿意的。 她们偷偷抬眼瞧,双儿姐姐一直低着头,紧紧绞着帕子,最后匆忙而走,田刚目光还一直紧紧追随着她的背影,可不就是害羞的逃走啦。 丙丫鬟听完就衬道:「我就说吧,早看出了那个田刚对双儿姐姐不同,现在店铺又做出了成绩,来提亲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还是双儿姐姐有福气哦。」 丁丫鬟嘆息:「那这么一来,估计双儿姐姐很快要出嫁了,啊……好捨不得,夫人身边要是再来一个大丫鬟,不知道还会不会像双儿姐姐那样好相处,待人随和。」 双儿活泼单纯,性子直爽,在小丫鬟中颇为受拥戴。 几个人感慨不过一瞬,就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语气中的羡慕挡都挡不住,甚至都聊到了要是双儿姐姐出嫁,主母会给多少陪嫁。 卫无站在一棵树上,双拳不自觉紧握,眸子阴沉的滴水,一个纵跃轻飘飘的落在院子内。 双儿房里还未熄灯,应该是没睡,卫无想也没想的就沖了进去,一阵风似的冲到她面前,一把攥住了双儿的手,将人抵在了墙上,禁锢在了臂弯。 第375章 误会2 ()」 双儿根本没反应过来,从听到推门声响到背部勐地撞倒墙上,不过是眨眼功夫,她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想叫,看清了对方容颜时,才将要出口的惊吓咽了回去,心有余惊道:「你回来了,怎么不敲门?」 就这么冲过来,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歹人呢。 余惊过后,双儿便注意到了现在的情况。 她刚刚沐浴过,因着房里没人,就随意穿着衣服出来的,衣襟系带还未来得及系,露出里面喜鹊登枝的粉色小衣。 卫无显然没有注意到她此刻是何打扮,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眸子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是满含阴鸷,他问:「田刚来提亲了?」 声音很低,很凉,很不满。 可双儿现在的注意力在自己的衣服上,没有注意到卫无的视线,感觉到卫无还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还有自己的衣衫不整,瞬间红了脸,支吾道:「你,你先松开我。」 她脸红了,他一提到田刚来提亲,她就脸红了…… 卫无这么想着,戾气更重,「是不是?」 双儿被他这一声厉喝吓得勐地回了神,这才注意到卫无的情绪很不对,眼角发红,浑身散发着寒意,不由的让人发憷。 「他是,是说想来提亲,但……」 她话还没有说完,卫无就出言打断了,「为什么?」 这一句为什么,带了一丝压抑的痛苦。 为什么他不过是出去了一个多月,回来就变了。 他在外心心念念着她,一心想早点完成任务回来见她,结果就是碰到这种局面吗? 她明明答应对他以身相许,为什么转眼还能应了田刚,她对他,难道真的是因为那次恩情吗? 她其实,还是喜欢田刚的吗? 双儿愣了一下,不明白卫无到底是怎么了,不安道:「什么为什么?卫无,你是不是……」 「误会了什么」还没说完,卫无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脚步不稳的朝后退了两步,语气有点凄凉,「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了,为什么转头就变了,为什么……」 双儿心里咯噔了一下,看着卫无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觉得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往前一步她就想捉住他的手解释,可是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卫无已经一阵风似的走了,跟来时一样。 双儿连忙追出去,只看到了他翻飞的衣袂隐没在墙头。 她想接着追,又想起现在自己衣冠不整的样子,捂着衣襟气的原地跺了跺脚。 死卫无,话都不听人家说完。 卫无一路跃了回去,还是没有走大门,又惊动了寂林,寂林都还没来得及出声呢,卫无已经沖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拔出了随身的剑,对着寂林。 剑光凛凛,泛着森意。 寂林抖啊,「领领领队,你,你这是怎么了?」 寂林平日都喜欢称唿卫无为头儿的,这会儿「头儿」也想不起来,下意识冒出尊称。 卫无眼角发红,戾气不减,声音冷的像是冰窖里的冰,「来一场?」 寂林后退,再后退,「不,不了吧,领队,我在替主母守院子呢,不宜,不宜动武,当心惊着主母了。」 卫无瞥了一眼主母院里还亮着灯,唰的一下收了剑,几个纵跃,不见了人影。 徒留寂林在后一脸懵逼,领队今儿是怎么了,挂怪的。 然后又抱着剑,接着蹲在树杈上,守着主母的院子。 顾怀生从前厅吃完饭才回房,房间里还亮着灯,烛火摇曳,屋里安静异常。 他一猜就知道她睡了,轻轻推门进去,就见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桌子旁边正放着一盆冰块,离她很近。 顾怀生蹙眉,怎的趴着睡的,还在冰块旁边,染了凉气怎么办。 他上前一步将人抱起,转身往床上走去。 唐晏宁睡得眼波迷濛的,心里有事,怀生一抱她,她就醒了,就乖乖的靠在他怀里,道:「回来了?」 声音还有一丝沙哑,显然睡意未退。 顾怀生嗯了一声,道:「怎么趴在桌子边睡的?」 唐晏宁打了一个哈欠,「等你呢。」 她想等他回来,亲口说出这个消息,于是不敢躺在床上,怕自己睡着,就坐在凳子上,等啊等啊,还是成功的把自己等睡着了。 顾怀生笑道:「等我作甚,要等我,直接在床上等不是更好?」 他这话有一丝暧昧,但是唐晏宁刚睡醒的脑袋没听出,点了点头,乖乖的应道:「哦,知道了。」 顾怀生觉得她有一丝傻气,笑了笑,将人放到床上,叮嘱道:「下次困了去床上,桌子这边离冰块近,当心过了凉气。」 唐晏宁终于睁了睁眼,自然的圈着他的脖子,嗯嗯了两声。 顾怀生亲了亲她的嘴角,准备起身先去洗漱。 唐晏宁却圈着不放,将人拉回来,小声道:「我等你,是有事儿想跟你说。」 「哦,何事?」 他顺势压了下来,手臂禁锢在她两侧,捻起她的一缕发把玩着,语气有一丝丝好奇。 唐晏宁咬了咬唇,先道:「昨日那刘二公子行刺我的时候,是芬兰眼疾手快的踢掉了那人的匕首,救了我。」 这件事她昨儿想说的,想让怀生查查芬兰的过去,但是因着太困,没等到怀生回来就睡着了。 顾怀生失笑:「就这事儿啊?」 唐晏宁没说话。 顾怀生以为她担心,安慰道:「放心,这事儿昨儿寂林已经告诉了我,我也让其峰去查了,过几天想必就有结果。」 「嗯。」 顾怀生又叮嘱,「结果没出来之前,以防万一,这几天你少单独和芬兰处,也自然点,不要露出端倪。」 目前还不知道芬兰是敌是友。 芬兰那一脚出的极快,寂林看的清楚,觉得芬兰像是有武功的。 一般这种情况若只是普通丫头,看到这种阵仗肯定会吓一跳,下意识的会像双儿一样扑在主子面前,护着主子,而芬兰竟然是直接一脚踢飞了那人的匕首。 动作干脆利落,眼神镇定无比,一点都不慌张,只有在事后才表现的一丝心有余悸。 不免让人起疑。 查出没什么最好,若是别有居心,那就让人细思极恐了,芬兰跟着他们近两年了,竟然都未发现不妥。 也从未发现她有可能会武功。 第376章 恭喜顾公子,要做父亲了 ()」 唐晏宁点了点头。 顾怀生道:「好了,不要担心,过两天我会子安排一个丫鬟过来,这丫鬟身手不错,也可当你的护卫。」 毕竟男护卫不方便,不能时时刻刻跟着,就比如昨日。 顾怀生原先也早考虑过这一点,就是他手下没有女人,于是就让其峰留意,培养了一个女暗卫。 本来就打算这几天带过来的。 唐晏宁笑了笑,暗想他可真心细。 走神期间顾怀生已经起身,唐晏宁一把拉住了他,道:「我,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顾怀生拍了拍她的手,道:「等为夫沐浴回来,行吗?」 他喜洁,在外一天,天气炎热,少不了出汗,他受不了这种黏腻的感觉。 唐晏宁双眼炯炯的看着他,点了点头,松开了他的袖子。 顾怀生转身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去了耳房,唐晏宁又躺回了被窝,翻来翻去,脸儿红红,睡意这会儿也没有了。 想着待会儿若告诉他,她有孕了,他是什么表情? 责怪肯定会有点,但是唐晏宁觉得他肯定还是开心居多。 她翻来翻去,还带着点傻笑。 顾怀生很快回来,想着他刚刚进耳房时,她双眼期期艾艾的望着他,他就动了心思。 为防止人睡着,他沐浴速度都缩减了。 等他躺回床上时,唐晏宁还抱着被子翻来覆去呢,诧异道:「这么快就洗好啦?」 顾怀生自然的将人揽在怀里,调侃道:「嗯,某人不是说还有事和我说么,我怕洗的太慢,出来时,某人又睡着了。」 顾怀生说话的同时,手已经轻车熟路的探进她丝绸的中衣内,唐晏宁顾不得羞涩,一把按住,急急道:「不行。」 顾怀生的声音已经染了一层暗哑,眸子幽暗,「为什么不行?」 他们好几天没有同房了。 她愈发嗜睡,每次他回来时,她都是睡着的。 以前一天一次,现在都要隔好几天了,他可是个正常人。 唐晏宁脸红的要滴血,攥着他的一只手,刚想解释,就听得他说,「月信来了?」 说着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探了探…… 他倒是记得她的小日子,好像确实该这个时候来了。 唐晏宁急忙也攥住他的另一只手,羞道:「不是,不是月信。」 顾怀生眸子有点沉,「那为何……」 「不行」两字儿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唐晏宁轻轻的说道:「我怀孕了,所以不行。」 怀孕…… 顾怀生愣了片刻,定定的望着她。 唐晏宁说完,不见他有什么表情,就见他这么望着自己,和自己想像的有点不一样,撇了撇嘴,道:「你是不是不……呜……」 后面话没说出就被堵了回去,顾怀生吻的毫无章法,倒有点像刚开荤的时候。 多久了,多久他没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他要做父亲了? 要做父亲了…… 顾怀生都觉得有点恍惚,是他和阿宁的孩子,第一个孩子…… 顾怀生表面看不出什么情绪,可内心已然翻江倒海,他怎么会不喜欢,不开心呢,他简直要开心死了。 那一次给她时,他其实隐隐也抱着期待的,理智告诉他还可以等等,但行动再说,他其实也很渴望,所以那一夜才放纵了…… 唐晏宁有些急了,他的唿吸很重,她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欲,望。 「怀生……怀……」 「我……我怀孕了……不……不行……」 她的话断断续续,语不成调。 顾怀生终于从激动中清醒了两分,退开寸许,直直的盯着身下的人,声音暗哑道:「阿宁,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未曾熄灯,他眸中的点点碎光和热烈的期许,她瞧得清楚。 还有他尾音的一丝轻颤,都证明着他不是表面看着的那么平静。 莫名的见他现在这幅样子,唐晏宁眼眶微湿,原来,他不是不欢喜,而是欢喜的过了头,欢喜的不敢相信。 她气息还未平復,有些乱,主动啄了他一下,一字一句道:「我怀孕了,我们有孩子了,恭喜顾公子,你要做父亲了……」 顾怀生唇角上扬,一向漆黑的眸子此刻如冬日暖阳,温暖惬意,带着化不开的温柔,他说:「也恭喜顾夫人,终于如愿要做母亲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顾怀生将她颊边的髮丝拂去,翻身躺平。 他现在都怕自己压着她,手覆在她平坦的腹部,稀奇,这里已经有了一个生命。 他关心道:「多久了?大夫怎么说,你身体如何,有什么要注意的没?」 唐晏宁好笑的捉着他的手,一一回道:「一个多月,我小日子不过才推迟了两天,大夫说我身体可好啦,倍儿棒,完全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就是有一点要注意。」 顾怀生问:「什么?」 唐晏宁悄悄在他耳边说的。 顾怀生失笑,「放心,为夫这点还能忍不得?」 唐晏宁嗔他,「你刚刚可不像是要隐忍的模样,都吓到我了。」 明明都跟他说怀孕了,他还不管不顾。 顾怀生朝她屯上拍了一记,「我那是激动的,又没真做什么,瞧你那点胆子。」 唐晏宁笑的明媚,窝在他怀里道:「师傅之前有说过,再养一年为好,我没听,任性了,你有没有生气?」 顾怀生拥着她,手还放在她的腹部,道:「我气什么?傻瓜,我开心还来不及呢,而且我既然给了你,就不可能一点准备都不做,大夫不是说你体质很好,完全可以吗?」 唐晏宁疑惑,「什么意思?」 顾怀生解释道:「还记得七夕那颗糖吗?」 唐晏宁点头,「记得。」 顾怀生莞尔,「那是冷香丸。」 嘶……唐晏宁抽了一口气,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一脸惋惜,「冷香丸就只剩了一颗,你干嘛无事拿来给我当糖吃,多浪费啊。」 难怪当时她觉得味道有点熟悉,感情那是冷香丸啊。 顾怀生捉住她的手,道:「还不是某人心急,等不了一年,有了冷香丸助力,你底子总归是好些。」 若不是因为给她服了一颗冷香丸,他又怎么会默许她任性的那次。 唐晏宁眼眶微涩,心中感动,「那种好药,只是给我补身体,甚是可惜。」 顾怀生道:「不可惜,只要是给你的,无论什么,都不可惜,再说,没了冷香丸,我还有凝香丸,你忘了吗?」 唐晏宁倒真的一时忘记了,师傅走之前还给怀生留了凝香丸,那凝香丸的功效比冷香丸效果还更上一层。 她叮嘱道:「良药难求,纵是师傅,现在也没几颗,你日后不可随意在浪费在我身上。」 顾怀生敷衍的应了两声,准备拥她入眠。 第377章 阿宁帮我 ()」 这一会儿他才知道为何她会嗜睡了,听闻有些孕妇前期就是格外睏倦,易乏。 现在已经是亥时了,平日里阿宁早睡了。 唐晏宁打了一个哈欠,困意有点上涌,顾怀生摸了摸她的发,轻声道:「睡吧。」 她嗯了一声,如扇的睫羽垂下,遮住了波光潋滟的眸子。 顾怀生没有睡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她腹部流连,心中那份激动,还未完全平復。 唐晏宁闭眼躺了一会儿,竟然没睡着,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顾怀生诧异,「还没睡?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饿了?我让厨房做点宵夜送来?现在有孕,不可在节食了,要多吃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他噼里啪啦的问了一堆,唐晏宁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小手揪着他的衣襟,声若蚊吶的说了句,「你……不难受吗?」 他反应这么明显,硌着她的腰,她怎么睡得着? 顾怀生忽然低低的笑出声,唐晏宁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小脸儿通红,打算在转过去背对着他。 顾怀生将人捉住,不让她转过去,在她耳边轻轻道:「那阿宁帮我?」 他的声音低哑撩人,热气喷洒在她耳边,盯着她如玉小巧的耳垂,忍不住咬了下。 唐晏宁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刚想出口的话碎在了他耳边,变成了婉转妩媚的声音,撩人至极。 绯红晕染,她羞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捶了下他的胸膛。 这人真是…… 明知道不行,还非要自己找罪受。 顾怀生此刻真觉得逗弄她极为有趣儿,故意将她往身前拉了拉,让她感受的更清晰一点,低声道:「帮不帮?」 唐晏宁脸热的很,却极轻的嗯了一声。 顾怀生将她的手执起,放在唇边吻了吻,还未熄灯,烛火透进床帷之间,能清晰的看到她纤细凝白的手…… 一想到这么美的一双手将要做的事儿,他眸子就有些发红。 本来想着等她睡了,自己去洗个冷水澡的,不曾想,阿宁也会体贴人了。 帮他解决后,唐晏宁是真累了,沉沉的睡去。 ~~ 双儿在卫无走后,就匆匆回屋穿好了衣服,追到外面去找了一圈,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连他平日喜欢呆的屋顶她都爬上去看了,还是没有。 她失落的回去,在屋里坐到半夜,烛火将熄,蜡泪堆积,终于熬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戍时,乐和街大亨钱庄。 其峰还在书房内尽职的统计钱庄最近的营利,面前突然就多了一个人。 来的神不知鬼不觉的,连院里的小厮都没惊动。 显然不是从正门进来的。 其峰倒是淡定,因为那人身上香囊的味道他分外熟悉,且他嗅觉也很好。 他没有抬头,还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语气随意道:「出任务回来了?」 「嗯。」对方声音很淡。 其峰显然早就适应,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帐本,抬头瞧着面前一身肃杀,表情阴沉的人,忍不住调侃道:「出任务回来了,第一时间不去见你的小情人,跑到我这来作甚?」 卫无和双儿的事儿,其峰知道,他本就是搜集情报的。 他提供情报,卫无负责执行任务,两人已合作多年,配合默契。 卫无蹙眉,不愿意提及,问道:「来一场?」 其峰挑眉,「哦豁,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许久不回来,惹你的小丫鬟生气了,所以是来找我发泄?」 卫无将剑往其峰帐本上一搁,眉宇有些不耐,「到底来不来?」 其峰好奇,「真吵架了?」 他还真想不出卫无和人吵架是什么样子呢,他的性子木讷的很,要是吵架,估计半天也蹦不出一句来。 卫无不耐加剧,他现在就想找个人好好的打一场,「少废话,到底来不来?」 见卫无这样,其峰愈发肯定卫无和那个小丫鬟吵架了,好奇心加重。 和卫无共事多年,卫无的性子他算是蛮了解的,看着不好相处,其实心思蛮细腻的,责任感强,一旦熟了,待人也是没话说,绝逼是个好男人。 就是话少了点,无趣了点,严肃了点…… 其峰拖着下巴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分析道:「嗯……你们吵架,是不是因为你不会甜言蜜语?兄弟啊,我可告诉你,现在的小姑娘……」 「不是。」卫无冷冷打断,转身拿着剑要走。 既然其峰无意,他在换个人就是,还可以找司广建,姜兴,他还有一堆等待训练的弟子…… 远在暗庄守夜的司广建登时打了个喷嚏,警惕的看了看周围,见无异样,又接着靠在柱子上眯眼,昏昏欲睡…… 领队不在,他们还是很严谨的,就是眼睛不听话,非要时不时合上一会儿…… 其峰见卫无要走,忍不住上前一步将人拦着,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开解道:「哎哎哎,别走啊,兄弟,这感情问题,你肯定也没人谘询,除了我,也没人能给你支招啊,你给我说说,到底是啥原因?我帮你分析分析,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不是。」 卫无瞥眼,「你一个单身,懂感情问题?」 没错,其峰还是单身,虽然他探访消息,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女人,他还真没有…… 其峰掩唇咳了咳,一副你不地道的表情,我好心替你分析感情问题,你还嘲笑我单身。 他梗着道:「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我告诉你,我以前没跟着主子时,我也……有女人的。」 卫无一看就知道其峰在扯,其峰幼年过的不幸,被继母毒打苛待,父亲是个赌鬼,对他不管不问,他十岁那年,受不了毒打,离家出走,偷偷抢抢,勉强度日,十五岁的时候,他加入到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帮派,学了一点三脚猫的功夫。 本来以为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活着呢,谁知道有个大户人家的夫人,看中了其峰,出了一百两。 那个小帮派头目可是毫无犹豫的将其峰送了上去。 十五岁的其峰,鲜衣怒马,眉宇飞扬,清隽的容颜中,带了一丝痞气,和文绉绉的书生不同,因此入了那个大户夫人的眼。 现在有钱的妇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喜好。 其峰宁死不从,被打的遍体鳞伤,后来大户夫人恼了,给他灌了药,要用强。 第378章 其峰的以前 ()」 幸而遇到了主子。 那时顾怀生刚刚以祁山居士的身份开始行走,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四处游走寻找合适的人。 最后救了其峰。 其实在那之前,顾怀生已经暗地里观察过其峰好几天,这厮嘴巴很甜,小道消息也多,头脑颇为灵活,左右逢源,所以在帮派中过的尚算滋润,比流落街头强。 其峰虽然混在不入流的小帮派里,卑微讨好的生活着,但是心地却是善良的。 顾怀生看到一群人围殴一个不交保护费的小摊贩时,其峰也跟着围殴,只是有意无意的护着那人,踢过去的脚倒有点像是捣乱。 顾怀生掷了几颗石子过去,打乱了那些人。 最后所有人走后,其峰悄悄折回,将人背走,扔到了医馆门口,被人所救。 可惜那人已晕,不知道是其峰将他背去的。 顾怀生知其峰被那个贪婪的帮派头头送走了,但是他按捺没动,为得就是看这人品性如何,底线在哪儿,有没有原则。 当其峰宁可死也不要被侮辱的时候,顾怀生噼开门沖了进去。 决定用他。 可能因为那妇人给其峰灌了药,疯狂的笑脸刺激到了其峰,其峰从此对女人有了牴触,不愿意去接近。 卫无刚刚本想说,等他什么时候不怕女人了,再来帮他解决感情问题,但是想起其峰要面子,话到嘴边改成了刚刚那句。 卫无比其峰晚来两年,其峰性子爽朗,对最初冷漠难近的卫无多多照顾。 卫无都懂,待其峰如好友。 其峰见卫无一副明显不信的样子有些悻悻,随意猜测道:「总不是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那小丫鬟有了别人,叛了你吧?」 话刚出口,卫无的剑勐地出鞘,森寒的白光乍现,其峰一个激灵,急忙后退。 一个利落的翻身跃到书架旁,迅速抽出了自己的配剑,开始抵挡卫无野蛮霸道的进攻。 其实他的内心还有点懵,看卫无这反应,不是吧?不是他刚刚说的那样吧? 卫无一言不发,步步紧逼,刀光剑影快的有点晃眼。 其峰的武功是顾怀生亲自教的,不差,但是和卫无比,差点火候。 卫无毕竟职业了那么多年,实战经验丰富,且出招狠辣异常,其峰有点招架不住,连连后退,解释道:「卫无,兄弟,你冷静点,我就,我就随口说说,随口说说的……」 没有嘲笑你被绿的意思啊! 卫无手下不停,攻势不减,已经有一把椅子,碎成了几瓣…… 见卫无听不进去,其峰只好搬出主子,「卫无,这,这可是书房,里面好多帐本明细,都是要整理给主子过目的,你,你悠着点……弄坏了,主子责怪,我可不管。」 卫无终于停下,剑直指其峰,「出去打。」 其峰傻了才跟他出去打,就靠在书架上,手里还拿着两本帐本挡在胸口,打死不动,无赖的紧。 卫无没尽兴,瞥了他一眼,冷冷的丢了一句,「第十次。」 一说第十次,其峰跳了脚,拿着剑四处挥舞,声音都忍不住拔高,「你胡说,这次不算,不算,我们不是正式比试,你这是单方面挑衅。」 其峰现在已经二十有二了,只有在卫无面前尚算活跃,还能看出十七八阳光的样子。 在外人面前则是沉静稳重,鲜少有这么炸毛的时候。 主子不好斗,想提高自己的武功,只能卫无和其峰两人对打了。 两人打了十二场了,其峰赢了三次,输了九次。 刚刚卫无说第十次,就是提醒他,又输了一次。 其峰不服啊,见卫无有一丝嫌弃的眼神,连连表示最近武功有了提升,主子都夸赞过的,换一种情况下打,卫无肯定会输的。 听到输,卫无眼神中难得带了一丝鄙视,道:「想想你那三场都是怎么赢的。」 怎么赢的,偷袭赢的呗。 顾怀生的剑法很正派,但是要看人如何使用,且最初,其峰习武时间不长,就算天资聪颖,根基到底不如卫无。 其峰以前在小帮派混的,偷鸡摸狗也没少干,打不过就偷袭呗,于是乎,在第二次和卫无对打时,其峰就无耻的偷袭的…… 只是比试,又不是死磕,卫无肯定不下死手,见其峰被打的爬不起来,还哼哼着,气若游丝的样子,卫无第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掌握好分寸,于是急忙跑过去,刚弯下身就被其峰一掌轰倒在地,喷了一口老血。 然后某人翻身而起,利落的敲响铭锣,毫不羞耻,一副得意的嘴脸,哈哈,我赢了。 卫无没有计较,只是给了一个鄙夷到不能在鄙夷的眼神。 但是某人皮厚的完全不在意。 就这样,被他花样偷袭成功了三次…… 其峰后面再也没赢了,卫无看透了他的招式。 和其峰刚刚过了几招,卫无心中梗着的那团气似乎消散了点,突然就没了兴致,只觉得做什么都乏味至极,于是收剑入鞘,转身要走。 淡漠的眼底,失落一览无余。 其峰看得出,卫无是真的心情不好,将手中帐本随意扔到桌子上,提着剑过去道:「卫无,解决烦恼的方法有很多种,打架不是唯一的。」 卫无驻足,难得正眼儿瞅着他。 其峰随意将剑朝身后一扔,剑身稳稳的插入挂在书架侧面的剑鞘里。 他沖卫无挑眉,揽着他的肩膀,哥俩好的表情道:「走,兄弟带你体验体验去。」 ~~ 翌日,晴,太阳勤快的早早的就爬起来,金色的光辉洒满泽辉苑,照着院里的芭蕉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唐晏宁醒后,就看到桌子旁有一张纸条,都是顾怀生今儿早上将能想到的注意事项一一写了下来。。 什么不可贪凉喝冰饮,屋里冰块要减少,不可吃冰甜瓜,不可去人多之地,不可在没有他的陪同下随意去较远的地方,不可吃寒性水果,不可吃螃蟹,不可奔跑,不可过度劳累,不可挑食,不可这,不可那儿,足足写了两页… 密密麻麻都是字儿。 唐晏宁读的头疼,但唇角的笑意却没有断过。 也不知他一大男人,怎么知道这么多孕妇忌讳。 第379章 贪婪的灵秀 ()」 清晨,唐晏宁起来洗漱完毕后,到了前厅,大哥和大嫂都在。 顾怀恩显然也已经知道了弟妹有喜的事儿,乐呵呵道:「恭喜弟妹啊,你嫂子之前还嚷着一个人无聊,这下你们有伴了。」 说到这他又嘆了一句,「弟妹啊,你是不知道怀生走之前有多啰嗦,叮嘱的一大堆,我真是记都记不住,但是有一点怀生反覆叮嘱了,就是弟妹以后啊,可可万不能减肥了,该吃吃,该喝喝,怀生走的时候让我们盯着你一日三餐,一定要监督你多吃点。」 唐晏宁有点不好意思,低头应着,林素娥一眼就看出弟妹肯定是害羞,一巴掌拍到丈夫手臂上,撵人道:「去去去,遛你的鸟儿去吧,弟妹这儿有我叮嘱呢,你一大伯子瞎操心啥。」 顾怀恩嘿嘿笑了两声,道:「行行行,我出去了,今儿我午饭回来吃哈。」 「知道了,知道了。」林素娥摆手。 云芝立马有眼色的将大爷的常提出去的鸟笼递了过去,顾怀恩一看到自己的鸟儿,就乐呵呵的朝门外去了。 顾怀恩这一走,林素娥立马拉住了唐晏宁的手坐下,吩咐云芝他们将早膳先端上来,然后又开始给唐晏宁科普,这孕期注意事项。 大嫂科普的更为仔细,饮食方面哪些多吃,哪些不能吃,还有作息方面,甚至连孕期身体有哪些变化都说了。 唐晏宁低着头,小脸泛红,却是听得异常认真,就差拿小本本记起来了。 林素娥说着说着,突然瞟了弟妹胸部一眼,暧昧的提到孕期胸部变化最明显。 唐晏宁正听得认真呢,勐地听大嫂这么说,老脸一红,嗔了大嫂一眼。 林素娥不以为意,过来人了,啥浪没见过,以前在乡下时,那些已婚妇女背后也八怪的紧,且文华程度也不高,整天瞎打趣儿。 她淡定的接着叮嘱,唐晏宁小鸡啄米的听着。 自她出了相府以后,不知道是不是顾家的米面养人,还是她心宽体胖,短短两年,少女的上围涨了一圈。 小衣都做第四次了。 前一段时间怀生还打趣儿她这儿胖了。 唐晏宁暗搓搓的想,可不能在胖了,她感觉有点沉重,压力大。 林素娥叮嘱期间,丫鬟们已经麻利的将早膳摆了上来。 早膳以清淡为主,唐晏宁觉得那红豆粥不错,香甜软糯,连喝了两碗。 饭后林素娥又让墨玉去取了糖渍梅,拿过来给弟妹开开胃。 墨玉领命,小跑回去的。 几个小丫鬟看着二夫人有喜,还是忍不住恭喜了番,只有双儿,恭喜过后,神情看着有些萎靡。 唐晏宁一直沉浸在喜悦里,现在才注意到双儿今日似乎有点不对,关心道:「双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双儿回神,连忙摇头,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小姐怀的究竟是位少爷还是位小姐?」 林素娥笑道:「我看,不管是少爷还是小姐,怀生都一样高兴,弟妹啊,你别看怀生这人看着清清冷冷的,实际这人,可喜欢小孩子了,虎子小时候,他抱的最多,而且耐心贼好,这要是抱着了自己的孩子,估计怀生能宠的上天。」 唐晏宁一想起怀生曾教她抱晏礼的样子,就满眼温柔,手不自觉的抚上小腹。 这厢说的愉悦,寂林突然来报,称灵秀那丫头一早儿跟着採买的刘叔一起出去了,说是想买点胭脂水粉,刚刚才回到府上。 丫鬟也是爱美的,刘叔每次出去採买的时候,也有些丫鬟会让刘叔捎点胭脂水粉,或是小吃,给点跑路费类的,但是宅规矩毕竟是严苛的,想随意离开,需得报备。 灵秀能离开的那么轻松,是因为唐晏宁叮嘱过,灵秀出府表面上做做为难的样子就行,无需执意拦着。 刘叔不懂,想着许是二夫人偏待老宅带来的丫头,也就做个样子,就带灵秀出府了。 听得灵秀出府,林素娥眉头紧蹙,挥退了旁边的僕婢,只留了云芝墨玉双儿芬兰四个在跟前,道:「她终于按捺不住了么?」 唐晏宁遣云芝和墨玉说出灵秀的心思,还有厨房的厨娘作证时,林素娥整个人就不好了。 她自然是相信弟妹的。 没想到一番好心,差点给自己救个麻烦回来,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打的这种心思,林素娥性子本也是个泼辣的,只是来到了京城,不比顾家村,收敛了些许。 要不是弟妹说,暂时等等,看她背后是何人,林素娥早将人撵出去了,还一分不给的那种。 听闻弟妹之前还给了灵秀二十两离开,林素娥都心疼,那种白眼狼给一分都是浪费。 唐晏宁问:「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 寂林将探听到的消息,详细的说了出来。 灵秀昨日刚好在院里打扫,偷听到了那大夫说二夫人有喜了,当晚上就按捺不住,画了一幅简易的画儿,说是家书,塞了十文钱,让倒夜香的小胡捎了出去。 小胡回来时,又捎回来了一封「家书」。 灵秀不识字,只能看图,图上太阳在东面,刚刚升起的样子,旁边画了一个茶寮,茶寮里坐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女子手里拿了着银锭子。 背后的主顾说透露出一条有用的消息,就可以奖励一百两。 二夫人有喜的消息还没扩散开来,看来她那条消息是有用的。 太阳初升,是早上,所以灵秀就一大早急急的藉口出去,领赏去了。 两人在一处不起眼的茶寮碰的面,对方从头到尾蒙着面纱,但是看服装打扮,寂林猜出对方应该也是个丫鬟。 灵秀透露完这个消息后,对方确实给了她一百两银票。 灵秀高兴的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一条消息一百两啊,对灵秀说跟巨款似的。 道谢完毕后,对方又拿出了五百两银票,放到了灵秀面前。 称,只要能让唐晏宁流产,奖励一千两,这五百两是定金,还有五百两事成之后给。 银票旁边,还有一小瓶药,对方说是可以让人流产的。 灵秀犹豫了会儿,没接。 她贪婪,但是不傻,递个消息啥的,还行,但是若让她动手,一旦被发现,以二爷的性子,她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没有命花这钱。 第380章 快刀斩乱麻 ()」 蒙面女子诧异了瞬,没看出来对方还是个谨慎的,有点脑子,于是又从袖口抽出五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到药瓶下面,「灵秀,这是一千两,事成之后,小姐再给你一千两。」 两千两…… 灵秀有点动摇,抿唇不语。 两千两的诱惑太大,但是命似乎更重要啊。 蒙面女子抬眼瞥了瞥灵秀,就知道她心动了,再接再厉,蛊惑道:「灵秀,这可是一千两,你就是做个丫鬟到死,都没有这么多银子,何不搏一把,等你下药完毕后,立刻抽身,拿着这两千两,远走高飞,岂不快哉?」 灵秀听得对方的话,手指一直绞着帕子,内心挣扎,一副纠结的表情。 蒙面纱的女子似有点不耐,加筹码道:「小姐还说了,只要这次事成,可以将你的卖身契还你,从此我们再无瓜葛,你拿着两千两去逍遥,不美吗?」 灵秀的眸子终于松动,忐忑的看着那一千两,犹豫了瞬,似乎下定了决心,最终还是接过了那瓶药,还有药瓶下压着的一千两…… 说让「二小姐」放心,她一定办妥,到时,希望二小姐能兑现诺言。 蒙面女子让她尽管放心去做,小姐说话一向算数。 寂林尾随蒙着面纱的小丫鬟,结果就来到了相府…… 那丫鬟到相府门口,才左顾右看,发现没有人,才取下面纱,是青叶。 寂林认识,他跟着其峰搜寻情报,以前见到过唐晏清出府,身边跟着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青灵,一个是青叶。 唐晏宁听完,眸子温度不自觉降低,真的是一个二个都不想她好过。 灵秀出府后做了什么寂林只花费了三天时间就打听到了。 灵秀拿了二十两银子确实回了外祖家,但外祖家却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坑蒙她的钱财,反而还好好的招待她,让她先安心住着。 她的舅舅是会小赌怡情,但却没有嗜赌成性,而且她舅母人很随和,甚至还在帮她张罗着婚事。 但是灵秀去了上陵,眼界广了,看不上村里穷乡僻壤,也看不上那些土里刨食的穷小子。 于是就想着自己谋出路,找点小生意做,不知道认识了什么人,跟着人家做生意,结果被骗的一无所有,甚至还被骗签了卖身契,因为灵秀不识字。 灵秀长得不错,自然能卖个好价钱,被卖了之后,灵秀过的自然不好,毕竟她的样貌招人,且她也不是个安分的,于是被主母发现她有意勾搭老爷,那给主母气的啊。 使劲儿蹉跎灵秀,让她做着最粗使的活计,还动不动打骂,后面还把灵秀卖到了窑子里去。 后面寂林打听到那个窑子,里面的老鸨倒是有点印象,毕竟种低等窑子里,姿色好的不多,灵秀算一个。 老鸨接过寂林递来的五两银子,笑着说那丫头被卖来第一天就被人赎走了,至于赎走他的人什么样,老鸨没记住。 这种走量的低等窑子,来来往往这么多人,老鸨只对来了很多次的人上心,一两次的,谁上心记。 再说对方真来赎人,想来也会伪装一番。 直到寂林看到青叶才明白,看来在窑子里赎走灵秀的应该是唐晏清派去的人。 最后拿着灵秀的卖身契要挟,让她重回顾府,并且许以重利。 灵秀被利益蒙了眼,也实在不愿回到那种低等窑子,就听了那人的话。 灵秀谨慎,问了对方是什么人,对方说是相府的二小姐,唐晏玉。 相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不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之前东榆林唐晏玉冤枉唐晏宁设计她,闹得可是沸沸扬扬,灵秀想着两人估计有仇,才让自己去做个奸细,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单听寂林说灵秀称唿背后之人「二小姐」时唐晏宁就猜到了肯定不是唐晏玉。 唐晏清倒是打的一副好算盘。 灵秀从没见过相府别的小姐,自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二小姐,只能半信半疑。 在林素娥赴约唐晏玉的路上,唐晏清安插灵秀在那里候着,设计了灵秀被虐待,最后被林素娥撞破的一幕。 若是她们谨慎,怀疑灵秀背后有人,根据当时情况来看,第一时间应该也会想到是唐晏玉,若是没有察觉,她就是背后那个人。 而且灵秀万一真被发现,坦白幕后人时,也只会牵扯到唐晏玉,因为她从头到尾都没露面,只是青叶蒙着面纱出面几次,且告诉灵秀她是二小姐。 唐晏玉现在疯了,杜姨娘爱女心切,想为女儿报仇,对她下药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就算灵秀被发现了,唐晏清也觉得自己高枕无忧。 可惜啊可惜,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唐晏宁不说多了解杜姨娘,但是观杜姨娘这么多年,为何受宠,便知道杜姨娘是有些分寸的,懂进退,识时务。 她想,唐晏玉想復仇,杜姨娘肯定知道,说不定还劝过呢,但是终究捨不得女儿白白受苦,所以才默认了女儿的做法吧。 现在唐晏玉都疯了,她被贬为普通僕妇,不可能还一股脑执着的来报復她,杜姨娘怕是自己都举步维艰,绝对没拿心思来对付她。 林素娥听得寂林说完,啐道:「那唐晏清可真是个不安好心的,腿都断了,还非要蹦跶,不消停些。」 踱步了一会儿,她又担心道:「毕竟是相府嫡女,怕是不好对付,弟妹,要不我们跟你父亲说明,让你父亲好好管教下她?」 唐晏宁手微微放在自己的腹部,一向潋滟温柔的眸子有些发沉,她道:「不用,大嫂,等怀生回来,我们先商量下看。」 父亲对于亲情,似乎还有些看重,就是捅到父亲那里,父亲顶多斥责,禁足,罚抄经,最多动用下家法,一段时间过,唐晏清还是会恢復大小姐的身份。 她不可能在让唐晏清蹦跶的,这个孩子是她第一个孩子,她不允许任何人来伤害。 她现在也没心情再陪唐晏清周旋,她要快刀斩乱麻,一步到位。 林素娥想着弟妹可能有了对策吧,没在问唐晏清,转而问道:「那灵秀怎么处理?」 唐晏宁淡淡道:「杀一儆百。」 第381章 灵秀作死 ()」 林素娥犹豫了瞬,她还真的从来没有动过这么大的刑罚。 犹豫片刻后,她还是觉得应该用弟妹的方法。 午时,唐晏宁说没胃口,要了一份燕窝,送去了凉亭。 熬燕窝的小丫鬟得了芬兰吩咐,中途藉机腹痛离开会儿。 不一会儿燕窝熬好送了上来。 燕窝还冒着热气,唐晏宁搅动着碗里的燕窝,略微嗅了嗅,半晌,才轻轻道,「将灵秀唤来。」 小丫鬟领命,不一会儿灵秀就过来了。 她还是怯生生的,看着很怕唐晏宁的样子,先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向林素娥和唐晏宁问安。 唐晏宁没有立刻让她起来,眉眼深沉的打量着她。 灵秀身上是二等丫鬟的衣服,腰身她再没有私自改动,小脸素净,眼眸盈盈,下巴略尖,倒真的妥妥一副美人脸。 灵秀在她院里做二等丫鬟一个月了,这一个月倒算是安分,吩咐她做什么就做什么,连偷奸耍滑都没有了。 而且灵秀也收敛了脾气,一副谦和的样子,和屋里的几个小丫鬟相处的颇为融洽,日子比在外面漂泊时,惬意了很多。 此刻安静的跪着,倒显出一副文静弱柳风来。 唐晏宁半晌才幽幽启唇,「起来吧。」 灵秀谢了一声,起身在一旁站着,双手下意识的攥着攥紧,心下有些不安。 二夫人这时唤她来,是发现了什么吗? 林素娥瞅着灵秀的样子,一脸冷淡,连平常的慈爱都敛了去。 灵秀自然也察觉到大夫人态度的转变,先前她还想着去大夫人跟前晃晃,刷刷存在感,后面彻底被大夫人无视后,她就隐约觉得,二夫人应该跟大夫人说了什么。 便识趣儿的待在泽辉苑,不去光辉苑惹嫌,反正她的任务也只是留意二夫人的举动。 至于大爷,她是不想了,大爷完全没那心,总把她当孩子看,她索性就装孩子,给大爷留个好印象,到时候说不定大夫人无端惩罚时,大爷还能来护一把呢。 她这次回来,要不是因为背后人给了大价钱又拿了她的卖身契,她绝对也不愿意再回顾宅的。 唐晏宁手中拿着一枚白玉团扇,轻轻打着,语气随意道:「灵秀,近来在泽辉苑可还适应?」 灵秀低头,恭敬道:「回二夫人,适应,适应,屋里姐妹们待灵秀都好,灵秀非常感激。」 要感激,不应该先感激夫人,灵秀却说屋里的姐妹好,呵呵。 双儿挑眉,暗嗤灵秀那一点小心思,「屋里姐妹待你好,那二夫人就待你不好了?」 灵秀连忙摇头,表现的有些惊惧,双眼立马漫上了雾气,道:「不,不是这个意思,双儿姐姐,二夫人待灵秀,自然是好的没话说,灵秀,灵秀不是那个意思。」 一副无辜可怜,似乎受了欺负的样子,双儿暗讽,也不知装给谁看。 这凉亭四面宽敞,周围许多洒扫的僕妇,难道是想让府里的下人误会夫人是个苛刻的性子不成? 芬兰一向话少,却在这时突然插了一句嘴,「灵秀,回夫人话,要自称奴婢,你刚刚,越矩了。」 灵秀一时噤声,眼眸中的雾气凝结成水,啪的一声滴了下来,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奴婢离了顾宅一阵子,一时忘记了,奴婢错了,请二夫人责罚。」 唐晏宁摆手,眸子尚算柔和,「起来吧,你年纪小,忘性大,下次注意就行了。」 灵秀这才颤巍巍的起身,再三感恩戴德的谢过。 唐晏宁道:「你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灵秀这次注意了措辞,「谢二夫人惦念,奴婢的母亲一切安好。」 唐晏宁嗯了一声,看着桌子上的那碗燕窝,氤氲的热气渐渐散去,拿起汤匙搅拌了下。 灵秀斜眼悄悄的盯着夫人手中的汤匙,暗想,只要夫人喝了,那剩下的一千两,一千两就到手了。 刚刚小梅煮燕窝时突然腹痛离开了会,所以,没人知道她靠近过厨房,所以,事后应该不会查到她身上。 这么想着,她刚到不安消散了些,眼神期期的望着二夫人手中的汤匙。 唐晏宁搅拌了会儿,突然放下汤匙,道:「灵秀,我见你近来清瘦了些,这一碗燕窝赏你吧,刚好,本夫人这会儿也没胃口。」 听得要将燕窝赏她,灵秀有点慌了,干干笑了笑,道:「二夫人,这,这不妥吧,这燕窝听得厨娘说,极为名贵,奴婢何德何能,要是二夫人现在没胃口,那不如,不如放回厨房温着,等您有了胃口,再让人端来?」 灵秀是个贪婪的,要是这燕窝正常,想必她肯定会应下,下人们哪儿有口福喝燕窝。 这可是难求的东西。 唐晏宁面上不显,没出声。 双儿道:「二夫人赏你了就是赏你,做什么还回去温着,府里难道还缺一盏燕窝吗,二夫人想吃,自然要吃新鲜的,到时有了胃口再做一份便是。」 灵秀抿唇,笑的有些牵强,双儿端过燕窝,主动放在了灵秀手里,道:「吃吧,在这儿吃完回去。」 灵秀只觉得手中的燕窝有些烫人,瞅了瞅众人的眼光,内心猜测,事情败露了。 但是现在她也没退路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道了谢,心一横,舀起一汤匙吃了起来。 那人说这是滑胎的药,那她又没有身孕,吃了应该也是无碍吧?她边吃边想后路,盘算着今夜用什么藉口熘出去,悄悄跑路。 剩下的一千两肯定拿不到了,但是她现在身上还有一千一百两。 这么多钱,也足够她后半辈子的生活了。 到时候她走的远远的,那个相府二小姐肯定也懒得和她一个下人计较。 这燕窝是白燕盏,质感最为鲜嫩,不仅香气浓郁,味道更是清新润滑。 灵秀确实从来没吃过这种好东西,一碗燕窝不过片刻她就吃了干净,然后放下碗,朝唐晏宁谢了恩。 林素娥从灵秀吃燕窝时,就一眼不眨的盯着她,见她吃完后依旧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一切正常,暗想道,难道灵秀还是有良心的,没有将药下进去? 还是这滑胎的药,对未孕女子无碍? 第382章 死了 ()」 灵秀谢完恩,刚起身走了两步,突然觉得腹部一阵绞痛,不由的弯下了腰,白了脸。 不是让人流产的药吗?她没孕,不该这么痛啊? 她心慌的止不住,偏腹中疼痛难当,让她思绪无法聚集。 灵秀紧紧的捂着腹部,额头有绵密的汗珠堆积,她这会儿什么也想不起,只想求救,便爬到唐晏宁面前,「夫人,夫人,救救奴婢,奴婢肚子疼……」 她声音哽咽,气息不匀,面上痛苦一览无余,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地上,直不起腰来。 唐晏宁还是坐在凳子上,没动,冷冷道:「救?怎么救,你自己下的药,不能自己拿出解药吗?」 灵秀早就疼的眼泪止不住,听到解药拼命的摇头,没有没有,滑胎药哪儿会有什么解药。 林素娥看灵秀痛成这样,便知这药哪里会单单滑胎,怕是性命都有虞,眉眼愈发深沉。 唐晏宁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刚刚这碗燕窝要是本夫人吃了,现在就和你一样了,本夫人自问待你不薄,何以让你这么没良心的对待,跟着外人里应外合,吃里扒外,竟然想毒害我。」 唐晏宁勐地一拍桌子,声音透着严厉,这几句叱喝,声音偏大,清晰的传到了周围竖着耳朵悄悄听的僕妇群中。 灵秀突然明白了,难道背后之人给的,不单单是滑胎的药,难道是要借自己的手,害了夫人? 这一认知让灵秀突然慌了,本来苍白的脸色更甚,像是涂了一斤面粉,看不出血色,她的心,如坠冰窖。 寒意扩散,灵秀慌不择言的求道:「夫人,夫人,求你饶了我,救救我,救救我,不是我要害您的,是有人,有人威胁我给您下药的。」话刚说完,灵秀就忍不住吐了一口血,腥味蔓延在口腔,灵秀真的是怕极了。 「哦,是谁威胁你?」唐晏宁语气带了一丝讥哂。 「是,是您的二姐,」灵秀强忍着腹痛,这会儿什么也不隐瞒了,一股脑的全部坦白,「夫人,夫人,我会回来就是您的二姐安排的,她让我在府里注意您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她,若是我没有如实做,她就要我的家人不得好过,她是相府二小姐,奴婢,奴婢真的是没有法子啊,二夫人,求您网开一面,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吧。」 「奴婢的娘仅有奴婢一个女儿,没有了奴婢,我娘也活不成了啊,二夫人,求求您,求求您啊。」 灵秀见唐晏宁始终淡淡,不知道她信不信,只好将自己的娘给搬了出来。 她还未搬进状元府时,她娘来看过她,带了许多自己家腌制的腊肉,梅干菜,送给了两位夫人吃,当时两位夫人都对她娘赞不绝口,很是温柔,称,不会让灵秀委屈的。 灵秀希望提起娘,让两位夫人心肠软一软,快请个郎中给她瞧一瞧。 她实在疼的招不住。 听灵秀提起她的娘,唐晏宁嘆息了一句,可惜,她娘是个心善的,女儿却没教好。 林素娥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浓浓的嘲讽,「哦,你确定是有人威胁的你,还是你为了一千一百两,心甘情愿透露夫人的消息,并且敢去毒害二夫人?」 「那一千一百两,你揣热乎了没?就这么急着拿剩下的一千两?」 灵秀登时觉得脑中某根绷着的玄断了,原来,原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掌控之中吗? 亏得她还以为自己表现良好,夫人已经放下心,愿意给她一次机会了。 唐晏宁声音很凉,凉的没有温度,「最后给你的一次机会,你错过了。」 灵秀双眼倏地瞪的大大的,满眼绝望。 刚刚唐晏宁故意舀了半天,没喝,就是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坦白。 而且故意提起了她的娘,就是让灵秀好好想想,你还有娘亲需要赡养。 若灵秀能犹豫,出手阻拦她喝那碗药,说出实情坦白,唐晏宁可以饶她死罪。 可惜,可惜,灵秀刚刚看她搅拌燕窝时,两眼放光,期待明显,丝毫没有悔恨之意。 估计满脑子只想着剩下的一千两要到手了,眼底的窃喜,真是掩饰都掩饰不住。 这不知什么药,灵秀痛的都要麻木了,嘴边鲜血蜿蜒,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她不想死,不想死啊。 她才十六,十六啊,多好的年纪…… 她切切的哀求,像是濒死的挣扎:「夫人,夫人,我错了,奴婢错了,灵秀错了,您可怜可怜我,救救我,再给我一次机会……」 「奴婢好了之后就离开顾宅,再也不回来,再也不回来了,求您,求……」 她越说到最后,声音越弱,前一刻钟还满面红润的站在她面前,这一刻钟,就已经奄奄一息,生死一线…… 灵秀又是哭又是喊,又是求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院里洒扫的僕妇,唐晏宁抬眼扫过去,一个个又拿起手里的活儿,假装干着。 唐晏宁吩咐芬兰,将这些下人都喊过来。 芬兰马上站在花园了去喊了一嗓子。 院里和路过的家丁小厮,林林总总三十多个人,都在凉亭前站成一排,低着头。 唐晏宁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台阶处,居高临下的站着。 夏风微起,带动了她茉莉牙白的罗裙,她站的笔直,手中白玉团扇轻点,胸前墨发微微随着夏风盪起几丝,还是那副温婉优雅的样子,只是眉眼间却没昔日的温柔,带着一丝沉着凌厉。 她缓缓开口,字字清晰,「灵秀收受外人贿赂,欲下毒害本夫人,已经自食其果,就是她今日下没有死于她下的毒,最后本夫人也会将她杖毙,这是她应有的惩罚。」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位在顾宅已经一年了,顾家两位爷待下人如何,想必你们心中自有计较,宽容待人不代表好欺,若谁守不住自己的底线,如灵秀一样吃里扒外,那今日灵秀的下场也就是你们来日的下场。」 「你们若是不想落得灵秀的下场,那就打起精神,管好嘴巴,本本分分,踏踏实实做事,顾家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你们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并没有特别大,但就是让人觉得有压力,原来柔柔的二夫人发起火来,一样很可怕。 第383章 你要纳妾? ()」 僕人们一个个连忙表着忠心,表示明白明白,一定会老老实实做事,不敢有半分不忠之心。 唐晏宁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吧。 身后的灵秀已经渐渐没了声息,嘴角的血丝还在蜿蜒,眼睛睁得老大,仿佛死不瞑目。 怀里一千两的银票露了出来。 她刚刚疼痛难忍在地上打滚时,怀里的银钱露了出来,可是她当时也没心思去管。 林素娥看着已经不动的灵秀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但凡最后她有一点悔改之心,早早认错,还能保住一条命。 怪就怪她太贪婪了,心术不正。 林素娥唤了俩个家丁来,让她们将灵秀寻个地方安置了,再将她怀里的一千一百两,送到她母亲那里。 家丁领命,很快将灵秀抬了下去,有丫鬟立马打水来,清理了灵秀刚刚吐的血迹。 凉亭清理干净后,唐晏宁也没了在凉亭乘凉的心思,回了屋,芬兰和双儿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芬兰走了两步,悄悄的回头往后望了望,凉亭依旧,人已故。 一条命,说流逝,何其快。 会不会最后,自己也是这种下场? 她自嘲扬了扬嘴角,低头跟了上去。 刚刚唐晏宁训斥下面的僕人时,瞥了芬兰一眼,芬兰很淡定,淡定的像是没懂二夫人眼中的意思,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唐晏宁在路上忍不住沉思,芬兰的表情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但愿芬兰,是没有坏心的。 怀生派去查的人还没查出芬兰的异常。 芬兰不比灵秀,她已经在自己身边侍奉了近两年,脾性温和,脑子聪明,面面俱到,还有一手好厨艺。 只要芬兰能守住,没有异心,她过一段日子会给芬兰安排一门殷实的人家,给予一笔不错的嫁妆,让她后半生平安。 林素娥也跟着弟妹一併回去,宽慰了两句,又吩咐厨房的人从新做些吃食上来。 晚上顾怀生回来了,一家人刚刚开始用饭。 顾怀生走进屋里后,身后还跟着一个姑娘,梳着利落的高马尾,发间一支简单的碧玉簪,一身清绿色衣裙,双眼灵动,还有两个小酒窝,倒是看着分外可爱。 顾怀恩一见是个姑娘,还未等弟弟开口介绍,便一把揽着弟弟的肩膀,推搡到一遍,压低声音道:「怀生,你这是要纳妾?」 顾怀生本来还疑惑大哥这么紧张做什么呢,听得他这么问,当即忍不住失笑:「大哥,你想多了。」 顾怀恩狐疑,「那你带个女人回来干嘛?」 顾怀恩看到那个水灵青葱的姑娘时,真的是第一想法就是弟弟要纳妾,适逢弟妹有了身子,弟弟这个时候带个姑娘回来,真的很容易让人多想。 顾怀生笑着解释,「这是我给阿宁寻的丫鬟,上次阿宁去珍宝阁,回来时遇到了歹人,我寻思着护卫还是不方便,便花了些精力,寻了一位女子来,这女子身手不错,人品可信,可以贴身跟着阿宁,保护阿宁。」 「哦,原来这样。」顾怀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就说嘛,弟弟应当不是那种薄情的人。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这才走了回来。 林素娥正在给虎子盛汤,见兄弟两人神秘兮兮的,怀生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忍不住问道:「你们兄弟俩嘀嘀咕咕的在干嘛?说什么我和弟妹还听不得了?」 顾怀恩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吃饭,吃饭哈。哦,对了,姑娘,你吃过没?」 顾怀恩知道对方跟弟弟没啥关系,又恢復了热情的性子,招唿人家吃饭。 绿衣姑娘施了一礼,动作标准,声音清清,显然早就有人调教过的,「多谢大爷,绿萝已经吃过晚膳了。」 顾怀恩嘴里还嚼着红烧肉,听闻对方吃过,嗯了声,「那行,那行,我们先吃。」 林素娥对自家相公的吃相已经不打算计较了,她狐疑的盯着绿萝看,只有唐晏宁从头到尾比较淡定,甚至还友好的朝绿萝露出一个微笑。 绿萝回以,笑容甜甜。 顾怀生这才落座,介绍道:「大哥大嫂,阿宁,这位姑娘叫绿萝,日后负责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也是一等丫鬟,暂时,先和芬兰安置在一间房吧。」 唐晏宁明白怀生的意思,点了点头,吩咐立在身后的芬兰,先带着绿萝去熟悉熟悉。 芬兰领命,退了出去。 绿萝嘴巴很甜,跟在芬兰身后,一口一个芬兰姐姐。 绿萝也没有多大,刚刚及笄。 林素娥和顾怀恩对于怀生突然又带回一个丫鬟有点稀奇,但是也无甚放在心上,想来定是弟弟太紧张了,怕芬兰和双儿伺候不好弟妹。 晚上,沐浴完毕,唐晏宁没有去睡觉,而是坐在桌边,随意的翻着帐本。 顾怀生一出耳房,就见她坐在桌子边,还拿着帐本,眉心微蹙,上前一步抽走了她手里的帐本道:「说了晚上不准看,再不听话,要罚了。」 唐晏宁笑了笑,牵着他的手,「我就是坐这等你,有点无聊,随手拿着看的。」 顾怀生顺势坐下,问道:「等我作甚?」 唐晏宁将今天灵秀的事儿详细的说了出来。 「不仅是灵秀这次,那次刘二公子,会孤注一掷的去刺杀我,其峰查出,也是青叶去说了什么,唐晏清,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顾怀生听得灵秀今日下毒事后,眼底蕴含着浓浓的不悦,甚至有点阴沉,他问道:「夫人想怎么办?」 唐晏宁靠近他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 顾怀生挑眉,将说完话欲退回去的人儿捞了过来坐在腿上,「夫人的法子还是有点慢,为夫还有更快的。」 「更快的?」唐晏宁顺势在他腿上坐好,捻起他胸前的一缕发把玩,露出了一个好奇的表情。 顾怀生学她同样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声音缓缓,语气轻轻,可说出的法子,却让唐晏宁瞬间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这方法,简单粗暴,可是她喜欢。 她捶了他一下,道:「你已经让人去做了?」 「嗯。」 唐晏宁好奇,「你今儿不是去上职了吗,怎的还有功夫去办这件事?」 顾怀生道:「我今儿早退了,顺便带了绿萝回来,中间又见了一次其峰,得知是唐晏清之后,便即刻差卫无去办了。」 第384章 戏班子 ()」 无论是打他孩子主意还是打阿宁的主意,顾怀生都不允许。 唐晏宁乖乖的窝着,道:「那相府怎的现在还没有动静呢?」 顾怀生道:「估计还在捂着,可能过不了几天你父亲就来找你了,届时,阿宁可不要心软。」 唐晏宁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腹部,眼底微微有些凉,「放心,我晓得。」 为母则刚,唐晏宁现在无比重视腹中孩子,谁都不能打他的主意,谁都不能。 关于以前和唐晏清的恩怨纠葛,她离开相府后,就淡了很多,是唐晏清不知进退,屡屡招惹,甚至用了如此毒计。 既如此有胆量,就要做好失败后,被发现受惩罚的准备。 顾怀生的大手覆盖在阿宁的手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深渊般的眸子里,藏着一丝狠戾。 唐晏宁反捉着他的手把玩,问道:「绿萝就是你上次说的小丫鬟吧?」 「嗯,绿萝有些功夫,贴身跟着你,我放心。」 唐晏宁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没有多问。 怀生找的人,一向比较信得过,他故意将绿萝和芬兰安置在一个房间,估计也是为了监督芬兰。 顾怀生见她困了,将人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 太子殿下让沈御医查的茶叶,终于有了结果。 沈御医费了几天心力,才查出这茶叶上淬了西域迷幻花的粉末。 掺加在茶叶里,可以让泡出的茶叶更为香醇,听说吸入了这种东西,能让人感到很快乐,无病无痛的,极容易上瘾,最后戒都戒不掉。 这是违禁品,前朝的时候就下令禁止引进了。 沈御医翻阅了大量的书籍,又亲自喝了那茶叶试了几天才知道。 太子殿下问了可还有解救之法,沈御医摇头,索性他只是喝了几天,戒掉容易,但是皇帝竟然喝了两年,早已深入骨子里,戒掉,几乎不可能了。 这药也是有毒性的,只是早期难以发现,现在,估计皇上已经是病入膏肓而不自知了。 太子殿下挥退了沈御医,迫不及待的去了茶楼,约见了先生。 这也就是顾怀生今天为何早退的原因。 他今日以身体不适早退的。 和先生商量一番后,太子殿下就进了宫,藉口单独和父皇呆了会,前后也不过一刻钟,没有人起疑。 ~~ 双儿沐浴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一直留意着隔壁的动静,就差把耳朵竖起来了。 都亥时了,他还没有回来。 双儿撇撇嘴,捶了捶被子,有些气恼,死卫无,臭卫无,就那么直接沖了进来,话都没听人说完就跑了。 生气生气,她还生气呢。 现在想解释都不知去哪儿找他。 双儿恼了一会儿,慢慢的眼皮沉重,合上了眼睛。 ~~ 又过了两天,已经八月初八,离锦娘的婚礼还差两天。 卫无还是没有露脸,音信全无。 双儿这两天有些闷闷不乐,垂头丧气的。 昨天唐晏宁就问了双儿,到底何事这么不开心。 双儿犹犹豫豫的说出了卫无误会的事情。 唐晏宁其实也猜到了些,笑道:「要不要我让姑爷将卫无唤回来,你们当面说清?」 双儿想了想,道:「再等两天看看吧,他若是回来,我亲自去解释。」 唐晏宁莞尔,没过多掺和。 感情中最重要的是信任,这只是一点小事,两人若不能解决,那余生的时间那么长,该如何度过。 卫无可能以前独来独往惯了,但凡多信任双儿一点,多问一句,也不会闹得这么不愉快。 唐晏宁嘆了口气,宽慰了双儿几句。 锦娘婚礼将近,不宜走动,听闻唐晏宁有喜,托人送来了好些安胎的补品,一式两份,大嫂也有。 唐晏宁和林素娥两人闲来也无事,看见锦娘送的礼品,索性去了苏宅,探望一番,顺便问问看可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素娥还未去过苏宅,也是稀奇,两人结伴同行,芬兰和绿萝跟着唐晏宁,双儿没去。 唐晏宁见双儿眼底憔悴,估计这两天也没睡好,便没带着她,带着芬兰和绿萝出发了。 苏宅不是特别宽广,中规中矩,这还是锦娘的父亲在世时买下来的。 但院子里布置极为雅兴,小桥流水,假山瀑布,走廊婉约,花园芬芳。 还有一处荷花池,池子里满满的锦鲤,游得欢快。 锦娘亲自去迎接的,带着两位嫂夫人去了藤萝厅,一路上带她们走动观看,像是一个导游。 路过花园的时候,唐晏宁看到了苏月。 苏月穿着一身水粉色襦裙,绾着俏皮的双环髻,在凉亭里里和一个婉约的青衫女子聊得欢快,甚至还吊了几句嗓子。 见到唐晏宁和林素娥时,她立马乖乖的过来行了一个礼,跟着姐姐甜甜的唤了声嫂夫人。 眼神灵动,青春活泼。 林素娥不知苏月曾经对唐晏宁做的事,见是锦娘妹妹,连连夸赞苏月。 唐晏宁也很自然,打量了苏月片刻,微微颔首。 锦娘见妹妹真的懂事了,甚是欣慰,叮嘱她不要在凉亭下坐太久,正中午,天热的紧,当心中暑,便带着唐晏宁和林素娥去了藤萝厅。 林素娥刚刚听到苏月吊嗓子的那一声,好奇道:「令妹在学戏曲儿吗?」 时代苛刻,学唱曲儿的戏子总会被人轻看。 林素娥倒不是那种人,就是好奇,锦娘的妹妹条件也不差啊,怎么会去学戏曲儿,传出去,多不雅观。 锦娘笑着解释,「她啊,就是好奇,前一段时间无聊,我便带她去柳夫人家参加宴会,柳夫人请了戏班子助兴,里面的青衣唱得不错,而且还会变好几种声音唱,她喜欢的紧,觉得有趣儿,便请人来家里小住两天,单独给她唱唱,估计刚刚就是即兴,跟着吊了两句。」 平常锦娘可没听到妹妹吊嗓子,只当她兴起。 不然好好一个小姐跟着人家学吊嗓子,锦娘肯定要说道了。 林素娥明了,噢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嘛,堂堂一个小姐,怎的想学唱曲儿。 唐晏宁转头,看了眼苏月,苏月和对方不知在谈论什么,双眼明亮。 锦娘说到戏班子,笑道:「这戏班子今年火的很,许多家夫人办宴会都会请,等下次我府里办宴会时,也请那个戏班子来助助兴。」 第385章 这么兇残的吗? ()」 锦娘夸道:「别说,这戏班子的曲儿唱的就是好听,我也爱听,下次两位嫂夫人也务必要一起来呀,我们一起听听。」 林素娥怀孕无聊的紧,听得戏班子也心痒,连连应下,唐晏宁也笑着点头,说好。 两人在苏宅耗到申时才回来。 锦娘是个心细的人,那儿什么都早已准备妥当,请帖也早早发出,宴席菜品什么的更是准备妥当。 最后两人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被锦娘拉着打花牌,消磨了一下午的时间。 回去后,用完晚膳,林素娥和唐晏宁都乏的紧,早早回去沐浴歇息了。 双儿也早早的退了回来。 沐浴完毕,她睡不着,起身去了隔壁,推开卫无的房门看了看。 还是那副样子,被褥一片整齐,丝毫没有睡过的痕迹。 她还是没有回来,第四天了。 嘆了口气,双儿想,明天还是问问姑爷,卫无在哪儿吧? 总不能这么一直僵着,该说清还是得说清。 双儿辗转半天,刚刚进入梦乡,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轻轻的猫叫声。 一声一声的,叫个不停,听着惨兮兮的。 双儿被吵醒,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摇头甩去一丝睡意,揉着眼睛下了床,打算看看是哪儿个流浪猫跑了过来。 刚一打开门,她就吓了一跳。 门外哪有猫儿啊,只有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蹲在她门口,在学猫叫。 门口那人见双儿出来了,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贼兮兮的,「师娘,你还没睡啊?」 双儿拍了拍胸口,唿了口气道:「司广建?」 「是我,是我,师娘。」司广建立马站起,掸了掸衣摆。 双儿好奇道:「你大半夜不睡,跑到我的院子里学猫叫干嘛?还有,谁把你揍成这样?」 刚刚那一瞬间被惊到了双儿没注意看,这一放下心来,借着走廊上的微黄的烛光才看到司广建本来阳光帅气的脸上青红不一,眼角还有一大片淤青,看着就挺惨的样子。 一说到谁把你揍成这样,司广建顿时苦着一张脸,嚎道:「师娘,是领队,领队啊。」 双儿诧异,「卫无,这么兇残的吗?」 司广建点头如捣蒜,一副委屈的样子,「师娘,你不知道,领队这两天心情不好,日日酗酒,也不怎么吃饭,愈发消瘦,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师娘,您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看?」 最主要的领队心情不好,天天折腾他们啊。 但司广建肯定不能这么说啊,他可是个贴心的人,得说的他一心是为师傅着想,特地来请的师娘。 卫无这几日无趣的紧,便兴致突发的去找了司广建姜兴他们「指点武功」。 哎呦,这指点的啊,姜兴和司广建一众人腿都抖。 领队下手可真是不留情,虽然不是致命伤,但是它也疼啊。 卫无撂倒了一片人后,觉得他们这一段时间丝毫没有长进,于是又制定了一套更为严苛的训练法,让他们训即日执行。 寅时中起床,亥时休息,期间各种负重,攀爬,对打,比试,啊啊啊啊,简直是魔鬼训练啊。 一众人只能苦哈哈的去执行,若是反驳,只会更加严厉。 司广建平时在卫无面前混的熟,就被一群人撺掇着去说说情,能不能卯时起,戍时休,中间八十圈儿长跑,能不能改成五十圈等等? 司广建也觉得这训练太过严苛,所以壮着胆子去领队那儿求情,话刚出口一句,就被领队冷冷的拍了出来,拍的他鼻青脸肿。 卫无也不是瞎制定的,都是计算过,确定在正常的承受范围内,这些训练和当时他受过的训练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呢,他算是有良心的了。 于是一行人不敢再提,任命的去跑。 坚持了两天,终于坚持不住了。 司广建也是个人精,直觉领队情绪不对,于是狗腿的去其峰那儿问了问原因,得知可能是和师娘吵架时,立马连夜过来,想着接师娘过去让两人和和好,顺便能不能给他们说说情,明天能不能恢復成原来的计划。 这种魔鬼式的训练,实在是吃不消啊。 双儿听得司广建说卫无日日酗酒,不吃饭时就担心的不行,心里又气又心疼。 卫无这可真是典型的自己气自己,都不再来问一遍,就这么认定了? 笨死了…… 「你等我下,我换身衣服就去。」 司广建连忙点头,狗腿的在外面候着。 双儿穿了一套款式简单浅蓝的襦裙,随意用簪子绾了个髮髻,便打开门,跟着司广建出去了。 司广建这厮是翻墙进来的,看着那墙头,询问道:「师娘,我能带您过去。就是要拉着您的胳膊,您看行吗?」 带着一个人翻墙,最省力的方式是抱,或者揽腰,呵呵,司广建没那胆,再说师娘肯定也不允,那还可以攥着胳膊往上飞,就是费点力气。 已经是夜,这时双儿光明正大从前门出去定是不妥,一姑娘家半夜外出,身边又没人陪伴,传出总是不好听,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双儿点头谢过,「那有劳你了。」 司广建这个人很讲究,还用袖子将自己的手包住了,才攥的师娘的胳膊,隔着两层衣服,师傅知道了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他这么想着。 将人带出府外,走了几步,左边的巷子里已然停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领队的住处,离这里还是有些距离的。 司广建还是比较贴心的,不知道师娘会不会骑马,搞个马车过来最为稳妥。 行驶半个时辰左右,司广建在郊外一处庄子上停下了。 这个庄子极大,门口两边各一座威武的石狮,大门竟然是铁的,门上除了把手什么装饰也没有,看着肃穆沉重。 抬头看,这庄子连个牌匾都没有。 现在还是领队要求的训练时间,司广建可是偷偷熘出来的,自然不敢走大门,只得将马车拴在后门口,左拐右拐,带着双儿走进去,边走边小声介绍道:「师娘,这个暗庄是领队培训我们的地方,里面只有两三百人,这个地方不是总部,总部在汝山,还要远,也更大,人数翻了几倍。」 这暗庄是晋级合格后集中训练的地方,那么多人也分很多组,领队也很多个,卫无是总领队。 小组晋级选拔,只有晋级到精英小组的人,卫无才会亲自训练。 卫无不在的时候,由副领队代为指导。 第386章 火辣辣的夜哦 ()」 双儿一边小心翼翼的跟在司广建身后,一边听得他介绍,包括卫无平时都在做什么。 她也想多了解一点卫无。 司广建绕了一大圈,绕的双儿都快要迷路了,终于领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庭院,道:「师娘,这就是领队的住处了,他今儿没出去,现在应该在屋里,您去看看哈,我在苑外候着,您有什么事儿可以随时吩咐我。」 双儿点头,朝司广建道了谢,轻轻的推开门进去。 外门并没有落锁,估计卫无也不需要落锁。 双儿走路很轻,好奇的四处打量了下,院子不大,稀稀拉拉几棵树,一株花都没有,还有几根木桩,看着像是练武用的,除此之外,单调的可怜。 双儿瞅了瞅并排的三个房间,想了想,推开中间的那个房间。 司广建之前有说,这院子里只有领队一个人住,双儿猜,应该是中间的吧。 推门进去,房间简单的异常,一个衣柜,一张床,一张桌子,床头上还挂着剑,是他的剑。 床上被褥叠的整齐规矩,颜色和他衣服一样,都是深色系。 屋内没人,双儿转了一圈,暗想,司广建不是说他今日没有出去吗? 那怎么没看到人? 刚想去其它两间房找找看,就听的屋顶有声音传来,似乎是什么瓷器一下子放到了瓦片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双儿笑了笑,知道他在哪儿了。 她围着院里找了两遍,都没有找到梯子…… 估计不会有梯子,这里面的人个个会武,要是真想上房顶,估计都是飞上去的。 双儿犹豫了下,在下面轻声喊道:「卫无?卫无,在吗?」 这庄子里都是男人,且都会武,听力非毕寻常,大半夜听到女子的声音,可就不妙了,所以双儿不敢大声喊,只能小声的叫,希望卫无听见自己下来。 卫无正无聊的躺在屋顶上看星星,一手枕于脑后,一手拎着壶酒,当水似的在饮,毫无节制。 旁边已经散落了几个空酒壶,显然已经醉了。 他白皙的俊颜上染了一层薄红,眸子不似往日的沉着冷静,覆着一层落寞。 他直直的望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突然想起她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次也是漫天繁星,月光皎皎,她笑着说:「卫无,你的眼睛很漂亮,里面像盛满了透亮的星星。」 呵呵………… 又灌了一大口酒,辛辣入喉,辣的眼角红了几分。 她现在,是不是又去夸了别人的眼睛漂亮? 意识模煳之际,他好像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一声一声,似在唤他。 他自嘲的笑了笑,呵呵,她又来入梦了吗? 现在,她似乎只能在他的梦里出现。 其峰上次说带卫无体验不一样的发泄方法,便是把卫无带到了浮生居。 浮生居可以听曲儿品茶,饮酒作乐,也可以点人过来表演,雅兴好的,还可以找个女子温存一番。 和青楼不同,浮生居讲究的你情我愿,两厢看对眼可以,一方看不对眼,都不得强求。 所以,来浮生居的,雅致之人居多。 卫无对别的女人没兴趣,对听曲儿品茶更没兴趣,就点了三壶烈酒。 他很自律,且因以前的工作性质,须得时刻保持清醒,所以,他极少饮酒,大醉更是没有过。 而这四天,彻底放纵了。 有时醉的不省人事。 醉了,便会梦见她,梦见她还是乖乖巧巧的等他回去,等他回去娶她。 双儿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想着他总不会在屋顶上睡着了吧? 想了会儿,她便在脚下找了个小石子丢上去。 这个石子儿巧了,丢的不偏不倚,正冲着卫无的面门砸来。 卫无条件反射的伸手接住,看是个石子儿,唇边扯出一抹笑,丢了手中的酒壶,翻身下去。 毕竟饮了酒,落到地面的时候,他微微晃了两下,双儿连忙上去扶着他,一靠近,便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不禁蹙眉,「喝这么多酒作甚?」 不好好吃饭,不伤身吗? 语气里虽带着责备,但不难听出责备之下的关心。 卫无无所谓的笑了笑,伸手自然而然的揽着她的腰,有些贪婪的将人锁在怀里,道:「不喝醉,怎能见你?现在,也只有在梦里还能这么抱着你了……」 双儿本来听的一愣,听完后半句,却觉得鼻头一酸,眼眶涩疼,本来还想着待会见面,故意先不解释,晾一下他的,谁让他不听完,不信任人,就这么跑了的。 但是见他现在这副样子,她真的有些心疼。 虽然他醉了,面色染了一层红,但是薄红之下依然看的出憔悴,眼底淤青明显,一看就没休息好过。 双儿任他揽着,低低的啐了一句:「傻瓜,这不是梦,我来了,真的来了。」 卫无没说话,只是揽着她腰的手愈发收紧,生怕她走了一样。 双儿埋在他胸口,吸了吸鼻子,都是酒气,连她最喜欢的那股淡香都闻不到了。 她柔声解释:「卫无,田刚是来提亲了,但是我没有答应。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嫁你,又怎么会答应田刚,我真的只是把他当兄长看待的,从没有男女之意,傻瓜,话都不听人说完,就误会了,活该你现在这副样子。」 卫无醉了,只觉得她在小声的说话,声音浅浅,绵绵软软,很是好听。 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唯一听清楚的两个字儿,便是田刚。 田刚田刚田刚,那个让他嫉妒疯了的男人。 他醉酒后,冲动,真的想提刀上门,将人噼了,一了百了,这样双儿只能嫁给他了。 可是转念一想,双儿在乎他,要是他将人杀了,她岂不是伤心死了? 想了想,他又作罢了,他不想见她难过…… 卫无勐地将双儿从怀里捞出来,双手抓着她的肩,眸子通红道:「田刚,田刚,在梦里你也要提及他吗?在梦里不能单独只想着我一个人吗?」 他力度没控制好,抓得双儿皱了眉,感觉肩膀肯定青了一片,刚想开口解释呢,卫无就不管不顾的覆了下来,肆意辗转啃噬。 霸道而强势。 双儿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可抗拒。 她期间多次想推开他解释,但是卫无不许,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一路索求,和以往的温柔克制大不相同。 第387章 给我好不好? ()」 今夜的他,像极了她在青城郡路上遇到的那匹饿极了的狼,迫不及待的想把人吞拆入腹。 双儿招架无力,也反抗不了,腰被箍的紧紧的,退不了分毫,索性乖乖的窝在他怀里,让他平復。 她想,他醉了,醉了的人没有理智,她越是想推开他,说不定他越是激进,不如安安静静顺从他一会儿,这样他应该就知道,这不是梦,她是真实存在的。 门外因好奇推开一丝门缝偷看的司广建,顿时老脸通红的转过头,这一转头,差点吓一跳,「姜兴,你怎么也在?」 姜兴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撤回视线,道:「我看你鬼鬼祟祟的趴在领队门口,就跟着过来了呗。」 训练还有一会儿结束,但是姜兴借肚子疼提前一会儿开熘了,回去的时候刚好瞅见了这小子偷偷摸摸的往领队住处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一女子,好奇心起,就悄悄的跟了过来。 这一过来就看到司广建贼头贼脑的扒在门缝上看,稀奇也跟着凑近看了看。 这一看,姜兴也着实震惊了下。 我了个去,领队,领队,原来这么主动霸道的啊? 两人面面相觑,蹲在门口,司广建小声嘀咕:「没想到领队还有,这么,这么欲的一面。」 平常领队看着冷冷清清的,连个笑脸都没有,刻板无趣,查德一见这幕,对司广建和姜兴来说实在是有点冲击。 姜兴摆手道:「理解理解,领队也是男人嘛。」 也是七情六慾的人,心爱的女子突然出现在面前,怎能把持住。 司广建到底年纪小,也没经过男女之事,勐地一见着阵仗,小心脏砰砰跳了半天都没平復。 司广建一直是个脸皮厚的,可是难的红了脸,得亏他晒得黑,看着不是很明显。 他余光瞥了瞥一脸淡定的姜兴,青春期那点好奇心突然泛滥。 他凑过去,捅了捅姜兴的胳膊,贼兮兮的问了一句:「姜兴,这亲人啥感觉吖?」 姜兴本来在寻思着要不先回去,让司广建一人蹲这儿尴尬的守着呢,冷不丁的听司广建冒了这么一句出来,顿时没忍住咳了一声,被口水呛到的,同样压低声音道:「我,我又没亲过人,我怎么知道?」 司广建蹙眉,「你不是说你以前有个小青梅,拉过小手,亲过人家吗?」 咳咳…… 姜兴掩着唇,脸色涨红,嗡嗡道:「我,我那是吹的。」 再说就是亲,也就,也就贴一下而已,十四五的年纪,谁懂还能这么亲? 他比司广建年长一些,每天训练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段子总会来几个,兴起时他就一时吹嘘了下,将那轻轻一贴放大了说。 司广建嫌弃的看了看姜兴,「感情你是吹的啊。」 姜兴不服,「又,又不是我一个人是吹的,队里好些说有经验的,估计都是吹的。」 男人的自尊很奇怪,有时非要在这方面较量一番。 一较量就有攀比,一攀比就开始了吹牛,反正也无从考究。 单纯的司广建瞪大了眼睛,「啊,都是吹的啊。」 亏他还都信了,果然,他最单纯。 姜兴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 今夜月亮挺圆,像一个大脸盘,照的院内一片朦胧,暧昧不清。 青春期的司广建一直抬头瞧着月亮,双手捂着耳朵,努力分散注意力。 都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常,这寂静的夜里,真是一点点不和谐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偶有虫鸣蛙叫,才能遮住一会儿那勾缠的声音。 姜兴也好不到哪儿去,涨红着脸,和司广建一样捂着耳朵,蹲在门口仰头无聊的数星星。 姜兴本来要走,司广建非不让,要听墙角也得拉个队友,不然明天领队清醒了处罚,还有个人作伴。 其实不走的原因,最主要还是怕再有队员找过来,撞破了。 师娘到底还未嫁给师傅,这般被人看到半夜来到师傅住处,恐惹人闲话,牵连了师娘的名声。 他和姜兴都算是领队的心腹,两人嘴巴也严,所以只得在这干巴巴的坐着。 卫无吻了一会儿,感觉她又是那个乖乖巧巧的样子,不由放缓了力道,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双儿缺氧的大脑这才得以运转,大口大口的唿了几口气,像是跑了几十里一般。 内心暗啐,她能不乖吗?敢不乖吗,刚才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溺死在这个口勿里面了。 他太兇,丝毫不让她躲避,一直追着她,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你还不能推他,因为你一推他会更加凶。 双儿真是有点怕了。 怕了这样的卫无。 卫无眸子里炽热异常,不是平常的冷冷清清,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长长的睫毛低垂,才勉强遮住了些眼底的温度。 但依旧能感觉视线烫人。 似染了几分情念。 他伸手,用拇指碾过她的唇,因为刚刚的没控制,双儿的唇现在被磕的红艷艷的。 脸儿也红艷艷的,圆圆的杏眼里有一层水汽,雾蒙蒙的,就这么看着他。 在月色下,卫无冷硬的轮廓柔和了几分,这般低头看着她的模样,柔和缱绻,倒有点像在山洞时的样子。 眉眼里总是带着化不开的温柔。 他声音很轻,似呢喃,似请求,「不要提他好不好?」 他不要在自己的梦里,还有田刚这个人的存在。 双儿大脑刚刚恢復几分清明,听他语气里一丝微弱的祈求,心中酸涩,伸手攥住了他的手,道:「好。」 「不要走好不好?」 「好。」 「一直待在我的梦里好不好?」 「好。」 他将人揽到怀中,指尖穿过她柔顺的发,语气像一只受伤的野兽,需要人安抚。 双儿心软的一塌煳涂,只知道点头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全然忘了刚刚某人狂风暴雨时自己微微的不满。 卫无爱她,她看的清楚明白,怎捨得再让他伤一丝一毫的心。 他现在醉了,她解释什么他可能不太清楚,所以只好顺着他,什么都顺着他。 卫无低头,埋在她的颈肩,一股淡淡的又熟悉的幽香充斥着鼻间,缭绕着人的理智。 她似乎刚刚沐浴过,香味之下,隐约还有澡豆清新的味道。 他幽幽道:「给我好不好?」 「好。」双儿答顺嘴了,想也不想的就说好。 答完才反应过来,好奇道:「给你什么?」 第388章 难道要提前圆房? ()」 卫无没说话,将双儿松开些许,看着她的疑惑的表情,二话没说,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脚步虽微晃了一下,但抱的却很稳,大步流星的往屋内走去。 双儿条件反射的圈住了他的脖子,眼睛眨啊眨的,带着一点疑惑,在想,他到底要什么? 司广建本来一直盯着月亮的眼睛,不知怎的又瞟到了院子里,透过门缝,他看到领队一把将师娘抱进了屋内。 砰的一下子关上了门。 司广建的小心脏被震得砰砰跳,嘴巴张的大大的,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看这架势,难道,难道领队要和师娘提前洞房吗? 啊啊啊啊…… 大人的世界,果然还是猜不透啊。 姜兴一把将人扯回来,拿着司广建的手让他自己堵着耳朵,叮嘱道:「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大人的世界,你不懂。」 青春期萌动的司广建狂点头,安静的蹲在门口,一张刚刚消下去温度的老脸,再次通红。 卫无将人抱到了床上,一阵掌风带上了门,二话不说欺身上来。 双儿散在背后的秀髮瞬间铺满了枕衾,落在了卫无的指尖,无形中带着一种凌乱美,无形中勾着人犯罪。 她对于怎么突然就到了床上,似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水汪汪的杏眼倒映出他绯红的脸色,她眨眼时,浓密的睫毛像是一片轻盈的羽毛,眨落在了某人的心上。 卫无眼角发红,理智不清,只知道现在就想要,迫切的想要,没给双儿反应的机会,密密麻麻的吻便落了下来。 落在了额头,眉间,耳边,最后辗转落在了唇上。 他唿吸沉重,双儿睫毛扑闪的厉害。 以往卫无也会将她抱到床上亲亲,但却不会有别的动作。 但是今夜的卫无,显然醉了,醉的没有理智,手越了界。 她终于明白了他所说的给他,是给他什么。 不行,还不行,时候未到,不可以。 双儿急了,左躲右闪,双手推拒着他,一直说着:「卫无,你清醒点,清醒点,这不是梦……不是……」 但是卫无如一座巍峨的山,纹丝不动,她撼动不了分毫。 院外捂着耳朵蹲墙根的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 司广建沉不住气,问道:「那个,那个,师娘,似乎,似乎不愿啊……」 要知道师娘可是他请过来的,要是师娘被师傅给什么什么了,那回头了师娘记恨上他了,他感觉在暗庄里,他可能没有舒坦日子过了。 姜兴面色有些尴尬,道,「你就当没听到,没听到……耳朵在堵严实一点。」 看领队的态度也知道对人家姑娘多爱惜,怎的会真的不顾人家意愿用强,估摸着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发了一次疯而已。 姜兴思想比司广建成熟些,虽然尴尬,但尚算淡定。 可诚实的司广建就忐忑了,他明明听到了师娘拒绝的声音啊。 姜兴见司广建纠结的样子无语,「所以,你听到了又能如何,难道英勇的冲进去,将人带出来?那你信不信,你以后连在暗庄的资格都没有。」 都不用担心在暗庄好不好过了。 听到这司广建打了个寒颤,他才没傻到那个地步,敢去打扰领队的好事,只好怂怂的把耳朵堵得在严实一点…… 司广建内心嚎着,师娘,对不起,对不起了啊…… 姜兴见他那种自责的傻样,摇摇头解释道:「放心,领队不会真对师娘怎样的。」 司广建还是捂着耳朵的,不信道:「你怎么知道领队不会酒后做出禽兽之事?」 姜兴白眼,「我就是知道,好了,你在把耳朵堵严实一点,我说话你都听到了,你这堵的是什么?」 司广建听话的又将耳朵捂严实了点,半晌才反应过来,扭头道:「不对啊,你也捂着耳朵,不也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吗?你也堵严实一点,堵严实一点,领队的墙根你都敢听,姜兴你不要命了,不要命了是不是?」 姜兴悻悻,干干道:「我堵的也很严实,真的,你现在说话我都听不到了。」 司广建不信,狐疑的看了姜兴一眼,故意小声骂了姜兴一句。 然后扭头看姜兴没有反应,想着估计真的听不到了,于是又嘚瑟的骂了姜兴一句。 这第二句才刚刚出口,姜兴就忍不住了,放下捂着耳朵的手就去掐司广建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刚刚骂我什么,有种再骂一遍,再骂一遍……」 司广建一时不察,差点被姜兴掐的翻了白眼,反应过来,赶忙也放下了手去掐姜兴,啐道:「我就知道你诓我,你不是说你听不见,听不见吗?」 他刚刚明明很小声说的。 姜兴要被气笑了,「远处的老子听不见,近处的还能听不见吗,我又没聋。没想到你小子还敢藉机骂我,看来是我平常对你太好了,是不是?」 都是习武之人,这听力敏锐惯了,堵着耳朵远处的或许听不清,但是近处的,尤其就在对面,怎的也能听到些许。 两人这一闹,倒都没有心思注意院里的动静了,待两人反应过来时,院里似乎安静了。 两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放开了掐着对方的脖子,一人倚靠着一个门框,拍蚊子。 双儿真的被卫无逼得急了,腿四处蹬,在他身下扭得跟麻花似的。 卫无不耐,一把捉住她的手,固定在头顶,眼底泛着猩红。 不知道是醉酒的缘故,还是情.欲的缘故。 双儿抿唇,不在挣扎,眼中有泪,慢慢的堆积,终于落了下来,一颗,两颗,三颗,不停歇…… 眸中凝聚的泪在月色下晶莹剔透,隐隐泛着淡淡的光辉,像是一汪秋泉,倒映出卫无此刻的模样。 卫无一怔,消失的理智回来了几分,看着她哭的隐忍委屈的模样,突然松了手。 内心一下子就空了,反覆想,在现实得不到,在梦里,梦里也不可以吗? 梦里她都是不愿的。 他翻身到里面躺平,抬起右臂盖着眼睛,声音淡淡道:「走吧,你走吧。」 在梦里,他也不愿意看到她哭。 双儿吸了吸鼻子,随意擦了下眼里的泪,侧头看了他一眼,先起身整理了下衣服。 第389章 昨夜不是梦 ()」 刚刚在卫无的拉扯中,她的衣服已经散了一片,凌乱不堪。 至少先整理好,再跟他细细说。 卫无听得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翻了个身,对着墙面,闭上了眼睛。 双儿整理的很快,又转身跑到桌边给他倒了杯水。 不知道多喝点水,会不会酒醒的快一点。 可是她刚刚端过去,就发现卫无睡了,睡得安静,眼睫低垂,唿吸平稳。 她又将手中的水放回去,走到了床边。 想起刚刚他说的那句「走吧」里面带着的落寞,她内心酸涩,帮他摆正睡姿,脱了鞋子,拿帕子擦了脸,盖好薄被后,便趴在床边盯着他的侧颜自言自语的解释。 解释她没有喜欢田刚,也不会嫁给田刚,她只喜欢他,此生也只会嫁给他。 虽然他睡了,听不到,但是,她真的不想在让他多误会一分一秒。 不知不觉到了子时,双儿不由的打了个哈欠,见他睡得安稳,起身在他额间落下一吻,转身找了纸和笔,写了一封信,压在了茶杯底下,便出了房门。 她该回去了。 走到院门口,双儿一拉开门,顿时两个黑乎乎的人影跌在她的脚边,吓了她一跳。 司广建和姜兴听得屋里没动静后,就犯了困,靠着门框打盹。 司广建见师娘出来了,一个鲤鱼打挺立马站了起来,嘿嘿笑着,「师娘,要回去了么?」 双儿点头,「嗯。」 姜兴也站了起来,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口问道:「师娘,领队他,他睡了吗?」 双儿莞尔,道:「睡了,他醉了,半夜兴许会渴,麻烦你们守一夜,照顾下他。」 姜兴连连挥着手,道:「不麻烦,不麻烦,照顾领队是应该的,应该的哈。」 双儿道了谢,转身跟着司广建走的。 到顾府的时候,已经子时末了。 还是和来时一样,司广建拉着她的胳膊将她带进苑里的。 其实司广建刚刚到双儿院子时,就惊动了寂林,只是寂林看是司广建,便没吱声。 他又不是看不出,头儿对那姑娘的不同,司广建半夜拉人过去,许是为了头儿。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司广建翻墙。 翌日。 辰时初,天气雾蒙蒙的,没有刺眼的阳光。 训练的精英暗卫早在卯时初,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开始围着庄子外的跑道晨跑。 还不是精英小组的暗卫就比较幸福了,可以比他们晚起半个时辰,这个时候都还在睡梦中呢。 几十个人跑起来,唿唿啦啦动静也不小,一般这种情况下,卫无也会跟着起,因为他听力好,被吵得睡不着。 但是昨夜喝多了,睡得沉,所以今儿辰时才起。 头有些痛,卫无揉了揉眉心,躺在床上,看着青色帐顶没动。 一般情况下,起来他都要先打坐一会的,但是现在他就是不想动,整个人懒得跟没骨头似的。 昨天好像又梦到她了,竟然梦到自己差点强迫了她。 卫无闭了闭眼,嘆息了几句。 姜兴和司广建真的尽职的守在门口,靠在门框上,睡得老香。 这几天训练力度太大,两人实在也乏了,刚好借着守着领队的由头,靠在门框上肆无忌惮的打盹。 没有跟着去晨练。 反正天凉,也不需要被子,就是蚊子有点多,要是没那么多蚊子就完美了。 司广建睡得还小声的扯起了唿。 姜兴扯的更响,和司广建两人一高一低的,此起彼伏,吵得卫无终于起了床。 门一拉开,两人砰的一下跌进屋里。 司广建就跌在卫无脚边。 一瞬间司广建就清醒了,赶忙擦了擦口水,一下子站得笔直,狗腿道:「领队,你,你醒了,感觉怎样,要不要我让厨房去熬一碗怡神汤?」 前几天卫无宿醉,醒来也会让厨房准备一碗怡神汤。 姜兴不想去晨练,立马道,「我,我去吩咐厨房给您做去哈,待会再给您送来。」 卫无头有点晕,记忆也有点乱,没注意两人的神情,摆摆手让姜兴走吧。 也没想起来质问,今儿怎么没去晨练。 姜兴得令熘得贼快。 司广建也不想去晨练,殷勤道:「领队,要不要喝水?」 师娘走的时候叮嘱过,领队要是渴了麻烦他们递下水。 可是昨儿回来他和姜兴往门框这一歪就睡着了,忘了半夜问领队要不要喝水了…… 这会儿赶忙殷勤点。 屁颠屁颠的跟在卫无身后,问要不要沐浴,要不要更衣,要不要这个…… 卫无站了一会儿,清醒了很多,听得司广建哌哌的,吵得蹙眉,摆手道:「不用你服侍,去晨练吧。」 一句晨练,司广建的脸顿时就垮了,有气无力的应了声,蔫蔫的往外走。 卫无自己走到桌边去倒水,刚刚拿起水杯,便看到水杯下的纸条。 他打开看了看,是她的笔迹。 信上阐述很简洁,说了她于田刚清清白白,田刚是想来提亲,她已经拒绝了,并非是他想像的那样。 希望日后他能多信任她一点。 看完信,卫无的眼眸突然睁大,不是梦,昨夜不是梦? 她真的来了。 卫无拿着信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司广建。」 司广建刚刚出的房门,还没走几步,就听得领队叫他,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回来,道:「在,领队,您有啥吩咐。」 卫无捏着手里的信,心里雀跃却也不安,求证道:「昨夜,她来了?」 司广建用脚趾想也知道领队口中的「她」是谁,连连点头道:「恩恩,领队,师娘来看您了,还照顾了您好一会儿呢。」 卫无思绪转了几转,面上出现后悔,她来了,来解释,而自己没听,反而差点,差点强了她。 他还清晰的记得,昨夜她哭的委屈的模样。 卫无内心暗骂了自己一句,该死。 半晌,他才道:「以后,不可半夜将她带过来。」 这儿到处都是男子,她一个未出阁女子怎可半夜出门,来到这里,传出去于她清誉有损。 司广建一听就明白领队的意思,忙解释道:「领队,我悄悄带师娘来的,只有姜兴和我知道,别人没看见师娘过来。」 卫无蹙眉,「那也不可。」 司广建点头,「好的领队。」 第390章 是那两个孩子 ()」 卫无没让司广建走,司广建就在这死乞白赖的站着,晚去一会儿,可以逃一点是一点。 卫无犹豫了下,咳了两声,不自在的问道:「她昨夜走的时候,有没有很生气?」 司广建皱眉想了想,师娘好像是满脸担心,还叮嘱他们晚上守着领队,没啥伤心的表情,便老实答道:「没有,师娘走的时候还叮嘱我们好好照顾领队呢。」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看来还是逃不掉晨练的宿命啊。 「等下。」 司广建又精神了一下,期期的看着领队。 「吩咐下去,训练从今日起和往常一样就行,我考虑了下,还是循序渐进吧。」 「是,领队。」司广建这一声「是」答得格外响亮。 双眼都亮晶晶的,啊啊啊,看来请师娘来,真是个英明的决策啊。 司广建开心的下去宣布。 卫无将信放到怀里,去了后山一处天然的湖泊里。 男子比较随意,天热都是在后山湖泊里洗的澡,顺便还可以游个泳。 卫无比他们讲究一点,单独寻了处湖泊,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儿洗。 这厢洗漱完毕收拾好,卫无换了衣服便赶往了顾宅。 刚到宅子就被主子唤了过去。 原来,今天到了主子见那师爷遗孤的日子,卫无一时竟给忘了。 出发时,他远远的望了双儿一眼,她不知道再跟主母说什么,笑的眉眼弯弯,表情灵动。 按捺住了想去见她的心,他先和主子一起去了郊外。 顾怀生今天休沐,换了一身素衣,跟着其峰出发。 顾怀生带着银色面具去的,当看到对方两个孩子后,怔了下,是他们两个。 是那次在篱笆小院,阿宁帮助的两个孩子。 男孩十岁了,看着比那时壮实些,女孩也圆润了些,双眼怯怯的眨着,缩在自己娘亲怀里。 那位女子一身粗布衫,紧紧的揽着两个孩子,谨慎的盯着顾怀生。 本来在小山村生活的好好,突然被人找出来,强行带走,女子害怕,怕帐本一交出去,就会被人了结。 她抿唇不语,不安极了。 顾怀生挥退了周围十几个暗卫,慢慢的摘下了面具,笑道:「那次的鱼好吃吗?」 小男孩和小女孩顿时瞪大了眼睛。 下午,卫无根据女子说的地方,将帐本找了出来,原来,被女子藏在了地窖夹缝里了。 而后顾怀生将他们安置了起来,这一段时间先不要回去,等坏人伏法威胁消失后,在放他们回去。 那妇女从儿子口中得知,就是面前这位恩人给了她们十两银子度过难关后,便放下了戒备。 对素不相识的人尚且如此有爱心,想来对方不是个坏人,也不会将他们杀了,便放心的在郊外住了下来。 顾怀生留了两个暗卫保护她们娘仨。 走的时候,小男孩突然挣开母亲跑上前,拽住了顾怀生的袖口。 旁边的卫无一愣,主子向来不喜生人近身。 反应过来卫无就想出言提醒,顾怀生眼神示意不必,蹲下来,温和道:「还有事吗?」 十岁的男孩身躯依旧单薄的紧,但眼神却格外明亮,他道:「大人,我想跟你学本事。」 学会了本事,就可以保护娘和妹妹了。 顾怀生打量着他,故意收起了温和,声音严肃道:「学本事很辛苦。」 男孩摇头,声音坚定,「不怕,我不怕苦。」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而面前这个孩子,被迫早早承担起了责任。 曾经,他也是个小公子,只是一夕之间全毁了。 贫穷使人成长。 顾怀生再次问道:「想好了吗?」 男孩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想好了,请大人收下我吧。」 说完便跪在了地下,态度坚决又诚恳。 「你母亲同意了吗?」顾怀生问。 其实他的暗卫很多人都是孤儿,无家可归,有家之人加入的,倒是很少。 听到母亲,小男孩抿唇,下意识的转头往回瞅了瞅。 母亲正站在门口,牵着妹妹,眼眶湿润,沖他微笑着点头。 去吧,去吧,去做想做的事儿,不然跟着她一直窝在乡下,何来出路。 顾怀生知道他母亲同意了,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起身吩咐,「留下一个人,等他收拾完毕,送去汝山吧。」 汝山便是总部,在那里合格的人会晋级,不是练武之料的安排其他的活计。 ~~ 太师府,书房内。 主位上坐着太师和五皇子,下面做了工部尚书白德鲁。 容太师年约六旬,头髮花白,但却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是齐整利索,一双歷经沧桑的眼,有着岁月积累下来的沉淀,不怒自威。 五皇子还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样子,雅兴的品着茶,不急不燥。 白德鲁一身便衣,头髮比往日又白了几根,一向看着慈眉善目的面容有几分忧郁,他捧着茶,有些忐忑道:「殿下,那顾泽最近似乎在查下官。」 听闻顾泽派人去固本镇,白德鲁又想起顾泽刚中状元那会儿,曾提过一次固本镇,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那顾泽似乎查到了什么。 五皇子放下了茶杯,温温道:「查到了又如何,他也没什么证据,唯一的证据已经在祖父手里了,白大人放心。」 「再说,你要真出了什么事儿,祖父定会保你,白大人可是一员勐将呢,祖父可是惜才的很,所以,尽管宽心。」 白德鲁借职位之便,没少替五皇子敛财,一个庞大的团队想运行,没有金钱支撑可是不行的。 而且白德鲁夫人家就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蛮大,各种方便提供的更是不少。 白德鲁听得五皇子这么说,还是感觉惴惴,刚想开口,容太师就出声了,「好了,我们的计划要实施了,只要太子一倒,那顾泽,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你就安心吧。」 上两次动顾怀生都没得逞,反而人财两失,容太师便将重心放在了搬到太子的身上,他是太子的幕僚,只要太子一倒,不愁没有机会弄死顾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白德鲁就噤了声。 容太师道:「说正事吧,景轩,你那边安排的如何了?」 五皇子道:「差不多了,父皇现在已经上了瘾,一日没有茶叶都无法度日,而且意识不清,为了茶叶,似乎什么都愿意做,前两天我去见父皇,试探性的要了琉璃花盏,父皇都允了。」 前几天老皇上的茶叶喝完了,五皇子去送。 第391章 半夜造访 ()」 前几天老皇上的茶叶喝完了,五皇子去送。 五皇子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想要父皇宫里的那尊琉璃花盏,父皇不给,那茶叶就没了。 他语气拿捏的很好,像是在撒娇,老皇上只觉得浑身如蚂蚁攀爬,难受的紧,想都不想的就吩咐李公公去他宫里将琉璃花盏取来。 那琉璃花盏虽是名贵,但是在皇宫大内这种宝物横流的地方倒也不是多么出奇,皇帝一直放在宫里珍藏着,主要还是因为这琉璃花盏是皇帝母亲的遗物。 容太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年前,景轩一直送给老皇上的茶叶就啐了西域特有的迷幻花里提取的粉末,一旦沾染,很容易上瘾,最后无法自拔。 老皇帝现在显然已经病入膏肓了。 几人一直谈论,不知不觉,就商量到了亥时。 白德鲁疲惫的回府,走进书房,挥手让下人下去,自己则脱去了外袍,随意扔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 五殿下和容太师的计划看着挺周全的,但他确有些不安,一种直觉上的不安,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孤注一掷,最后是否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白德鲁头疼的很。 书房尚未点灯,白德鲁摸到火摺子自己点。 他喜欢自己点蜡烛,喜欢看着明亮慢慢的驱散黑暗。 白德鲁一连点了十几根蜡烛,许是人老了,视力不好,他就喜欢多点些,灯火葳蕤,一室明亮。 他放下火摺子转身,顿时就愣住了。 黄花梨木圆桌边,不知何时竟坐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似乎与暗夜融为一体,唯有面上覆盖着的银色面具在微黄的烛光下,格外清晰,有些晃眼。 黑衣人自顾自的品茶,惬意的仿佛是自己府邸。 白德鲁吓了一跳,面上却保持着镇定,下意识的就想出门喊人。 这时男子突然出声了,「白大人,别来无恙。」 白德鲁打量了一会儿黑衣男子,站着没动,警惕道:「居士半夜造访,所谓何事?」 黑衣男子,便是顾怀生。 他潜进了白德鲁的屋子,早早的坐这等候,为要给白大人一个惊喜。 顾怀生唇角微挑,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转头看着白德鲁,闲适道:「白大人不妨坐下来谈。」 白德鲁想说他没什么事能和他坐下来谈的,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余光触及到顾怀生清冷的眸子时,还是忍不住腿抖了。 和白日温润的样子不同,此刻的祁山居士一身黑,虽是笑着,但是眉眼却没有多少温度,就像一个冷漠的杀手,周身气度逼人,让人发憷。 犹豫了一瞬,白德鲁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以面前这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自己的书房,要是想对自己下杀手,恐怕自己刚刚就没命了,所以,白德鲁判定祁山居士这趟来,应该不会想要他的命。 顾怀生绅士的替白德鲁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白大人不必紧张,此番我来,是有一笔交易想和白大人做。」 白德鲁面上尚算稳定,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听得他说交易,忍不住蹙眉,「老夫自认为没什么交易能和居士做。」 顾怀生不急,掏出了怀里的帐本往前一递。 白德鲁狐疑的瞟了一眼,还是忍不住拿过来翻了翻,一翻,便怔住了,而后眼眸放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会,怎么会还有第二本? 最后那一本不是在容太师手上吗? 白德鲁发怔期间,顾怀生已经轻飘飘的将书拿回,揣回怀里,道:「现在,我们能做交易了吗?」 「你想怎么样?」白德鲁问。 顾怀生摩挲着杯子边缘,道:「不怎么样,只需要大人帮一个小忙。」 听完顾怀生的「小忙」白德鲁勐地坐起,声音忍不住拔高,「你这是哪儿是小忙,你这分明是让老夫叛变?」 顾怀生说出他身后效忠的人一直是五皇子时,白德鲁倒没有多激动,最近祁山居士查的这么频繁,总该查到这些。 可是他竟然让他叛变,这可不行,事情已经部署好了,就差一步,只要五皇子能顺利登基,他以前那点黑歷史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何谓叛变?」顾怀生挑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白大人比谁都清楚,而且,这种事,白大人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不是吗?何必这么激动。」 白德鲁气的鬍子都在颤,扭头道:「不行,这次不一样,还有一本帐本,在太师手里,老夫若有不轨之心,容太师必定呈上帐本,能让白府满门抄斩。」 他不是唐恆,唐恆没有多大把柄在梁王手上,且梁王当时确实是强弩之末,唐恆背叛成功的机率非常大,他不一样。 跟了容太师这几年,他看得出,容太师城府很深,势力也很广,就是一直韬光养晦而已。 顾怀生不以为然,「白大人莫不是忘了,我手里也有帐本,假如白大人不愿意合作,下场不一样是满门抄斩?」 白德鲁不说话,面上阴沉,内心真的是想吐血,怎的一个二个都拿着这个要挟自己,都是那个不孝子,不孝子啊。 顾怀生继续道:「白大人难道认为,我手里的帐本捅出去,容太师有能力保你?」 白德鲁一怔,他刚刚确实有这么衡,他觉得要是真的被捅出去,他和容太师在一条船上,且帮他良多,容太师极有可能费心保下自己。 容太师名下弟子许多,有出息的更多,都跟太师府有良好的关系,人脉较广。 「呵呵,」顾怀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白大人竟然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 「寿国公的下场,白大人难道没看到?据我所知,寿国公两个儿子也没少为容太师做事吧,可当他们家出了事,你看,容太师出手了吗?」 容太师不仅没有出手,反而冷眼旁观,因为容太师一早也看出,那两人不堪大用,所以利用完毕了后就一脚踢开,无用之人,他没精力去上心。 白德鲁隐在衣袖下的手微颤,他和寿国公不同,他是有真本事的。 其实他有很大的把握,认为他入狱后,容太师会保他,因为他涉及的深,相反,也知道容太师很多把柄。 第392章 多沟通 ()」 要是容太师真弃了他,他还可以用那些筹码逼他救自己,只是,他也知道容太师的心狠手辣,不知道真到那一步,容太师会不会绝的直接弄死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他还是忐忑的。 顾怀生幽幽道:「白大人是否还记得马德才?还记得那十万两的流向吗?」 白德鲁又是一惊,马德才不是死了吗? 顾怀生及时的为他解惑,「马德才没死,被我的人看管起来,青城郡贪污款项最终所流之地,马德才可是记录的清清楚楚,都是流向了白府。若是这个和刚刚帐本一起参上去,白大人再猜,容太师纵是通天的本事,又能护住你几分?」 别忘了,现在还有个太子殿下把持着一切,皇上愈发不理朝政,太子目前可以说是独揽大权。 白德鲁总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粘板上的肉,早已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他面色颓败,已然有了松动的架势,「那么我照你所说的做,事后你能保证不把帐本捅上去,让我继续做我的工部尚书?」 跟着容太师拼一把,万一成了,他还可以居丞相之位,这是容太师之前许给他的。 但是跟着太子,以他之前的事儿,难道太子能既往不咎? 顾怀生摇头,很直白道:「不,这两本帐本我还是会参上去,你犯了法就应该受到制裁,这是你该有的惩罚。」 呵呵,白德鲁冷笑,吃力不讨好,那他还叛变个屁。 顾怀生又道:「但是太子殿下可以网开一面,算你将功补过,留你们一家人性命,也不牵连。」 白德鲁冷嗤,什么都没有了,还要那一命干嘛,不如死了。 顾怀生不急也不燥,又倒了一杯茶,「当然,若白大人无甚在意,觉得无后也不打紧,那就当在下刚刚没说。」 白德鲁终于嘆气了。 这哪儿是要和他做交易,从头到尾都是在逼迫他答应,他有反抗的余地吗? 要还是继续为容太师做事,搏一搏前程,他肯定会将手里的证据捅出去,结果…… 投靠他吧,依旧落不得好,什么都没有,还是被抄家,只是勉强留一命。 哎,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前浪终于死在了沙滩上。 白德鲁的丞相梦破碎了。 他丧气的坐下,将太师的计划全盘拖出。 顾怀生满意的勾了勾唇,白德鲁若不是心太大,确实可堪用,所以顾怀生选择让他将功补过,也可以替他们省去不少事,节约不少时间。 两人密谈到子时才散。 ~~ 卫无白日跟着主子走了一遭,拿回帐本已然是下午,陆锦昭这时候又派人传信,说在南山镇里疑似出现了北凉人,他已经先行派人去查了。 疑似,疑似啊。 主子不放心,想了想卫无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儿,就又将卫无派到了南山镇和陆锦昭一起查探。 这一来一回耽搁,等回来时,天已经黑尽了。 卫无没来得及吃晚饭,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到了门口将马儿扔给了守门的,纵身一跃,就往院里飞。 再着急卫无还是先去主子的书房,跟主子报备一番。 报备完卫无才急急的往院里飞。 寂林淡定的歪在树杈上,双手抱着剑,见领队飞过去,热情打招唿道:「头儿,回来啦。」 「嗯。」这个嗯字刚落,寂林就看不到领队的身影了。 他耸了耸肩,这职业病可真严重。 戍时末了,她的房间还没熄灯。 卫无落在院子后,走到了她的门口,犹豫了下,敲响了门。 「谁啊?」屋里传来了她的声音,很平常。 卫无此刻竟然有种紧张的感觉,「我。」 「哦。」双儿靠在床上,手里捻着一缕秀髮打着卷,悠哉悠哉的回了一个哦,就是坐在床上不动。 上次他敲响门,同样说了一个「我」,双儿听到后,立马巴巴的来开的门,这次却等了半晌,还没听见脚步声。 卫无只得又敲了敲,「开门。」 双儿还是没动,故意道:「夜深,我乏了,有事明天说吧。」 透过高丽纸,能模煳的看到卫无站在她门前的身影。 高大严谨,一动不动,深沉安静。 莫名的,双儿能觉出一丝委屈的味道。 她本也是逗逗他的,谁让这人如此不信任自己,话不听完就跑,一连消失好几天,害她辗转难眠的。 她在心里暗数,决定数到十就去开门。 一……二……三……四……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力气之大,带的屋里的烛火都熄灭了。 双儿借着月色,看着一下子站到自己面前的人,眨了眨眼,道:「你傻不傻,门又没关,你推一下不就开了,做什么用这么大劲儿。」 双儿感觉门框都抖了抖,而且半夜突然弄这么大动静,待会引得别的小丫鬟过来了。 卫无不知道她门没锁,下意识的掌心蓄了力,就打算一步到位直接震开的。 他单手背后,看她嗔恼的模样,垂下了眼睫,「对不起。」 双儿定定的望着他,咬着唇,没出声,手里还攥着头髮打卷。 卫无很执着,又道:「对不……」 第二句对不起还没完全出口,双儿已经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圈着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 卫无唇角笑意慢慢晕染,一天急躁的心,在这刻突然宁静了。 他顺势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那日我误会了你,抱歉,下次不会了。」 下次无论有什么,都要当面跟她求证,得到结果再做决定。 双儿眼眶有些酸涩,红红的,声音闷闷道:「嗯,下次不可这样话说一半就跑了,一跑就几天不见,你知道我也很担心的吗?」 卫无抚了抚她的发,低声应了一句好。 双儿揪着他的衣服,叮嘱道:「下次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向我当面求证,不要憋着,不要自己胡思乱想,脑补过度,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你也要跟我说,我性子不细腻,很多时候注意不了那么多,所以我们一定要多沟通,多包容,多信任,知道吗?」 她叮嘱的倒有些像碎碎念,卫无却听得很受用,手在她腰间无意识的摩挲了下,笑着应了声嗯。 第393章 男为悦己者容 ()」 双儿还补充了一句,「也不要一不开心就去喝酒打架,喝酒伤身。」 提起喝酒,卫无僵硬了一瞬,随意应了一句「嗯」。 因为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昨天醉酒的画面。 他疯狂的追着她吻,几乎将她吞拆入腹,而后又失去理智般的将人抱上了床…… 到现在他竟然还能清晰记得她小衣的颜色…… 用的浅紫色绸缎,柔软丝滑,如凝脂,上面绣了喜鹊登梅的绣样,细细的一根绳挂在脖子上,一拉就掉。 蓦的感觉有一簇火苗突然在腹部窜起,卫无面上落红,不自在的将双儿推开些许,拉开了一点距离,装作随意道:「下次不可半夜去暗庄找我,那里全都是男人,不妥,有事让寂林传信,我会出现的。」 「噢。」双儿乖乖的应着,双手圈着他的腰,又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我知道啦。」 误会说清,她现在真的好想赖在他怀里,就这么静静的抱他一会儿。 卫无僵硬的嗯了一声,刚想再次推开她,让自己缓一缓,就听得双儿说,「卫无,你剑柄硌着我了,把你的配剑摘了。」 卫无有配剑,挂在腰侧的。 唰的一下,卫无红了脸,甚至蔓延到了脖颈,他匆忙将双儿推开些许距离,随便找了话题,「我,我还没吃饭。」 双儿正懵着呢,怎的突然将她推开,原来是饿了呀。 她也不赖着他了,笑着问:「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去。」 卫无随意道:「都可以,我不挑食。」 卫无确实不挑食,非常好养。 因为做暗卫时,为了筛选,条件极其严苛,有时吃都没得吃,哪里有资格给你挑。 莫山贫瘠,猎物有限,且一进去没有半个月不能出来,每人身上的干粮也有限,运气好了能猎个兔子什么烤烤,运气不好,忍着吧。 双儿乐呵呵的应下,跟主人似的招待,屁颠屁颠的去点了蜡烛,又给卫无倒了杯水递过去,让他等着,自己小跑去了厨房。 唐晏宁给双儿的权限很宽容,想吃什么可以让小厨房单独给她做。 但是双儿却从来没用过,一直都和大家一样。 今儿还是第一次跑到小厨房说想吃宵夜呢。 宋妪挺喜欢双儿的,性子活泼爱笑,做事直来直去也坦荡,不整那些拐弯抹角的。 听得双儿姑娘想吃宵夜,立马整了俩拿手小菜,一个时蔬汤,还有一盏红豆牛乳羹。 红豆牛乳更本是给夫人做的,但是两位夫人都吃不多,便剩了一盏,放在厨房温着,刚好双儿来了,宋妪就送给双儿了。 双儿甜甜的道了谢,端着就往苑里走。 这厢双儿刚走,卫无喝了她递来的水,便准备先回去沐浴一番再过来。 毕竟是夏天,他奔波了一天,突然担心身上是否有汗味,会不会她不喜欢,想着还是先去洗漱一番再来。 刚刚出得双儿房门,便迎面碰到了绿萝。 绿萝张着嘴巴,瞪着眼睛,拿手指了指挨着的两个房间,「卫,卫大哥,你怎么,怎么……」 怎么从双儿姐姐的房间里出来? 这可是晚上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啊啊啊,想想都好刺激。 绿萝内心其实很八卦。 关于双儿和卫无的关系,绿萝才来不过两天,还不知道。 不止绿萝,院里其他丫鬟也没知道的。 卫无表情很淡定,直接打断道:「有事?」 「没,没事。」绿萝一下子就明白了的感觉,笑着道:「就是我刚刚听双儿姐姐这边砰的一声响,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卫无想起了刚刚自己的那一掌,面色如常道:「不过是有东西掉落砸出一点声响而已,什么事都没有,你回吧。」 「好的,卫大哥。」绿萝笑着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她边走边想,啊……没想到,卫大哥原来喜欢这种调调的啊。 她之前还腹诽过,卫大哥这种冷漠脸,寡言样,哪个女子招架的住呢。 就算勉强为因为他那张脸能招架,那估计成亲后也能被卫大哥给无聊死。 结果不曾想,竟然是双儿姐姐啊。 相处两日,绿萝也看得出来双儿很爱笑,爱说话,性子单纯又直爽,是个好姑娘。 和卫大哥在一起闷不死了,果然啊,一个萝蔔一个坑。 绿萝认识卫无的,因为她本就是卫无寻来的,后面交给了其峰训练,他太冷,太刚,不适合教姑娘武功。 所以这种好事儿就落到了其峰身上。 其峰内心暗暗鄙视了卫无不下上百次。 卫无不会教女子,难道他就会了吗,他还不愿意靠近女人呢。 但是没办法哦,主子要训练女护卫给主母用的,只能在他们两人中间挑选谁来教。 最后主子都同意了,那他就苦哈哈的教吧,其峰只做大指导,基本功都还是手下的人去训练的。 双儿端着盘子进屋时,卫无已经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桌子旁边,烛火明亮,照的他侧颜柔和。 他今儿换的衣服是浅白的锦袍,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衣襟袖口皆用灰边勾勒,腰封也是浅灰色,与衣襟袖口相辉映,款式不是他惯穿的那种简练的款式,而是去年开始流行起来的新款式,衣衫素净清雅,衬的人温和了几分,也年轻了几分。 双儿稀奇的打量了瞬,上手摸了摸他的袖口,道:「卫无,你还有这种浅色系款式的衣服呀,挺好看的。」 入手丝滑,绣工精细,看得出,这衣服料子挺贵。 她还一直以为卫无只有黑色的或者玄色或别的深色的呢。 卫无耳垂微红,道:「这是以前其峰送的,刚刚沐浴完没仔细看,就随手拿来穿了。」 双儿将盘子里的菜和米饭摆出来,自然的夸道:「好看,卫无,穿着都显得你平易近人了几分,像个儒雅的世家公子呢,回头我也给你做一身浅色系的好不好?」 卫无真实的样貌其实很俊秀,只是周身气势太过冷硬,加上衣服的颜色,总是有种生人勿近的样子。 第394章 卿卿我我 ()」 但是换了身衣服,安静的坐那儿,看着特斯文儒雅,再配一扇子,也是翩翩世家公子。 卫无伸手拿起筷子,道:「好。」 他不爱穿浅色衣服还有一点,他的职业特殊,摸爬滚打的,浅色衣服也穿不干净,溅上一滴血,都格外明显,所以他才从来不穿浅色系的衣服。 但是要不出任务,只是在她面前的话,他可以换成她喜欢的浅色。 卫无吃饭很安静,默默无声,红豆牛乳羹是甜的,他不爱,双儿便吃了个干净。 她殷勤的很,一直帮他布菜,时不时问他几句,关心几句,有没有受伤之类的。 都是一些琐碎的话儿。 卫无耐心极好,一一回答。 双儿从来没有问过他去哪里出任务,只是叮嘱他,出任务时要小心,安全最重要,等等。 一顿饭很快就结束了,双儿收拾了碗筷送去厨房。 等她回来时,发现卫无坐在她梳妆檯边,拿起了她的绣绷,在无聊的翻看着,顿时脸上一红,快速上前一把夺了过来,道:「不许看。」 那绣绷上正在绣的是鸳鸯戏水。 是她给自己大婚那日,绣的小衣花样。 都说成婚要喜庆,从里到外一身红,她还没有大红肚兜,便想着给自己做一个吧。 卫无倒没觉出那块布料是干什么用的,只是看着上面的鸳鸯,笑了笑,道:「你这鸭子绣的不错。」 鸭子…… 双儿撇了撇嘴,将绣绷放好,「那明明是鸳鸯,鸳鸯好不好。」 她绣工虽然没有小姐的好,但也能看好不好,怎的他就看成了鸭子? 卫无见她这幅不满的表情突然低低的笑出声,将人揽进了怀里,低头覆了上去。 他越来越熟练了。 而关键的是她竟然也越来越适应了。 双儿红了脸,睫毛轻颤。 她刚刚吃了一盏红豆牛乳羹,残留的全是淡淡的甜味奶香味。 不知为何,卫无竟不觉得腻,反而想汲取更多。 想把那甜味吮尽。 趁她迷濛之际,他移到她耳边,轻轻道:「鸳鸯绣的很漂亮。」 然后又欺身过去,揽着她的腰,不让她退一分一毫。 卫无早就一眼看出来那是鸳鸯,不过是逗她而已。 原来他知道是鸳鸯啊,还故意笑她。 那一瞬间双儿还真以为自己绣工这么差,回头要勤加练习了呢。 她故意坏心眼的咬了他一下,又挠了挠他的腰。 卫无曾说过,不要碰他的腰,双儿只当他是怕痒。 而且更多时候,卫无喜欢按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碰。 她觉得,他肯定是怕痒的紧。 她咬的那一下没用多少力,倒不是很疼,却惹得卫无一怔,胆子大了,敢撩他了? 反应过来时他便将她狠狠的抵在墙上。 他不禁撩。 自制力也愈发不好。 所以,撩了得负责。 在他压下来的瞬间,双儿自然的伸手环住了他的颈项,回应着他。 她也很想他,很想。 月光动人,繁星垂目,在这小小院子里,散落一地柔和。 屋外安静,悻悻而来的绿萝,摸了摸鼻子,悻悻而回,没惊动屋里的人。 她以为卫大哥应该回自己房了,便想来找双儿,问问她今儿中午给她的糖还有没有。 绿萝也爱吃糖,中午双儿便和她分享了糖酥酪。 绿萝一吃就爱上了,晚上翻来翻去没睡着,就惦记起来这个糖,没想到,竟听到这么一幕。 她也是习武的,无需靠太近,便能听到细碎的声音。 绿萝老脸通红的回去了。 双儿似乎被卫无带坏了,他往前去,她退,他退,她追着。 所以当卫无后退,想要结束的时候,双儿还没反应过来,傻傻的又追了上去。 卫无一怔。 随即笑意扩散,一向清冷的眉眼里盛满了温柔宠溺。 双儿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脸颊蹭的一下腾上红云,迅速蔓延。 卫无低头,欲继续。 她却埋在他的胸口,说什么也不给亲了。 卫无笑她,你说她胆小吧,她有时还敢主动惹他,说她胆大吧,她每次惹完后又突然害起羞来。 他笑的格外愉悦,开怀,笑声还夹杂着一丝揶揄,在这紧闭的房间内迴荡,显得格外清晰。 双儿似乎从没有听到他笑的这么爽朗过。 低沉的声音,幽幽盪在朦胧的夜里,她也被感染了,唇角弯起,只是始终不愿抬头。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卫无笑了好一阵才止住,没有逗她了,将人抱起,放到了床上。 他打算回房,叮嘱了两句,让她早些睡。 双儿垂首,突然拉住他的手,不舍道:「陪我说会儿话再回去好吗?」 卫无又坐了回来,道:「你说。」 你说,我听着。 他们俩在一起,都是双儿的话语居多,他不太会说话,也不懂什么话题。 双儿倒非常习惯他这样,起身往背后掂了个枕头,靠着床头,掰着他的手指问道:「你挺冷静的一个人,为何只是单单听了几个小丫鬟的碎嘴,就问都不问的想多了?」 双儿也疑惑的,卫无其实很理智,不太像只是听了几句碎嘴,便那么失落的走了。 她猜,他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她还不知道。 他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茧,双儿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等着他的回答。 卫无听到这,犹豫了一瞬,想起刚刚她说的,有什么都要当面说清,便老实道:「因为你说过你喜欢他,你忘了吗?」 「我说过?」双儿愣了,「我何时说过?」 麻烦你解释解释好吗,我真的不知道我说过。 卫无便将听到的两次缓缓到来。 一次是她崴了脚,芬兰墨玉她们打趣她时,她承认的,还有一次,去年除夕夜,她醉酒那次。 抱着他的腰,却在他的怀里承认着喜欢别人。 他为此伤心了很久。 后来经歷了青城郡遇刺一事儿,她便突然对他要以身相许。 听她说以身相许的时候,他想问的,想问她对田刚又是什么想法,但是终究忍住了。 只有她愿意,愿意就好,以往,他不在意。 双儿听完卫无的解释,一副简直了表情,你不在意,我还在意呢。 还好今儿多嘴问了问,不然卫无岂不是要一直留着这一点阴影,自己膈应着自己? 第395章 卿卿我我2 ()」 她赶忙解释了下,那次芬兰她们打趣,她是说了喜欢,但是后面也说了是哥哥的那种喜欢,感情他又是听了半边就走了。 气…… 还有那次醉酒,她醉的一塌煳涂,啥都记不清,也没说喜欢,就是迷迷煳煳的嗯了一声,他可真能脑补。 双儿愤愤的在他掌心拍了几下,「你啊,你啊,听人说话就不能听完整再走,看,又误会了吧?我今儿要不问一问,你是不是能在心底膈应自己一辈子啊?」 卫无听她说完到真的有点楞了,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误会了? 她从始至终,都没喜欢过田刚,只是将田刚当做哥哥吗? 心底唯一一处幽暗忽然褪色,迎进了明媚的阳光和秀丽的风景。 卫无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眸子里墨色流动,又含着点点碎光,「所以,你从头到我,就只喜欢我一个人是吗?」 他问的太直白,双儿到底还有些脸热,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啐了句「真傻」。 难怪仅仅听到了几个丫鬟的碎嘴,就笃定她答应了田刚,自己跑去瞎伤心,你说傻不傻。 卫无笑了,难得笑的如此单纯,浅白的袍子,温润的笑容,愈发衬的他气度温文,忍不住让人想靠近。 若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他真想在将人揽过来再摁倒一次。 双儿看着他紧紧拉着自己手的模样,突然揶揄了一句,「卫无,你去年就喜欢我了是嘛?」 刚刚只顾着解释,没注意时间,现在才发觉卫无说的都是去年的事儿了。 去年他看着还是冷清的很,话少的很,跟他说话半晌才给一次回应,眉眼淡淡的,她可是丝毫没觉出他之星半点的情意。 卫无虽有一丝赧然,但却很实诚,「嗯,很早。」 双儿挑了挑眉,晃了晃他的手,继续问,「多早?」 她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是在青城郡,不过几个月前。 可更早之前,他就已经记着她了,还误会了,不知道当时又躲在哪儿旮沓伤心去了。 难怪那一段时间他的态度反反覆覆。 卫无摇头,「这个说不出具体时间,不知不觉,你就在了。」 不知不觉,就走进他的心里了。 双儿总感觉刚刚的吃过的红豆牛乳羹的甜味又开始泛滥了,都泛滥到她的脑子和心里去了。 唇角忍不住上扬,她勾手,表情神秘,「你过来,我有话说。」 卫无是坐在床沿上的,离得很近,她说什么哪怕声音很小,他其实也听得清,但是看到她的动作,还是听话的俯身过去。 吧唧一声,一个清脆的吻落在了他的侧颜上。 卫无抿了抿唇,克制了下往后退,没有抬头看她,眼睫垂着,脸庞薄红,看着像是遭受了良家妇女的调戏一样。 调戏良家妇女的双儿突然哈哈的笑出声,笑的开始捶被子。 卫无啊卫无,有时真的很容易害羞的。 她正笑的欢快,猝不及防某人压了下来…… 这下她不笑了,笑不出来了。 愉悦的笑声被吞噬,屋里突然变得安静,苑外有虫鸣蛙叫偶尔响起,打破了一丝寂静。 虫鸣蛙叫之下,隐约有急促的喘息声暧昧的在屋里迴荡,细听,还有舌尖.勾缠的声音碎在了喘息声里。 卫无最后走的有点狼狈,几乎是落荒而逃,匆匆叮嘱她两句早些休息,就一阵风似的出去了。 回到屋里后,他又去洗了个澡。 深夜的井水寒凉,能散掉不少暑气,也能散掉不可控制的火气。 上一次,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是在她那儿歇息的,只是抱着她入睡而已,他走的又早,本也无甚。 但是这次不行,这次,他满脑子都是旖旎的想法,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沐浴完毕,卫无又打坐了好一会儿才睡。 早上醒来,双儿收拾妥当,在镜子面前美美的照了几圈,就去敲隔壁的门,敲了半晌毫无反应,双儿撇了撇嘴,猜到他应该走了。 他最近似乎格外忙,唯一一次闲下来的几天,两人还闹了误会。 双儿嘆了口气,又急匆匆的往小姐院子里去侍奉。 路上碰到了芬兰和绿萝,两人结伴而来,有说有笑的和双儿打了招唿。 双儿笑着回应,芬兰问道:「你今儿看着气色不错,是不是有什么开心事?」 前两天双儿因为卫无,都是蔫蔫的,今儿又和以前一样,看着活蹦乱跳的,朝气勃勃。 双儿摸了摸脸,笑的神神秘秘的,挽着芬兰的胳膊,「没有,我哪儿天不都是开开心心的嘛。」 绿萝站在旁边挤眉弄眼的问了一句,「听说睡得好,气色就会好,是不是双儿姐姐昨夜睡得好的缘故?」 双儿没觉出不妥,她不知道昨夜绿萝来过,笑的明媚:「可能是吧。」 绿萝但笑不语,眼里的揶揄一览无遗。 三人并肩去了泽辉苑,看到芬兰,双儿才想起,昨儿被卫无闹得,忘了问卫无芬兰的事儿。 嗯,下次见面,一定得问问卫无。 今日是锦娘大婚的日子,顾怀生请了一天假。 林素娥和顾怀恩都是一早起来收拾妥当,穿戴整齐,单在前厅等着弟弟和弟妹。 唐晏宁起的也早,就是衣服换了几换耽搁了些时间。 顾怀生早就换好了衣服淡淡的坐那儿,反正他换来换去无外乎还是月牙白袍,只是花纹款式不同而已。 换好衣服后的顾怀生悠哉的品着一杯茶,像模像样的指点道:「阿宁,这套衣服颜色太艷,有喧宾夺主的嫌疑,不妥。」 人家大喜她不能穿喜庆点,又不是大红。 「这套领口略低,显得不够庄重。」 这可是夏天啊,难道她衣襟还要高高合拢,不过是露了个脖子而已啊,现在不都是这么穿的吗? 「这套轻纱太薄,略透,不妥。」 这纱裙叫透,他有没有见过什么是透的纱裙? 「这套腰身太纤细,阿宁有孕,不宜穿这么紧的衣服,否则闷着孩子了。」 唐晏宁低头看了看平坦到不能在平坦的肚子…… 「……」 「那您老人家觉得哪儿套合适?」她站在衣柜边「请教」。 第396章 锦娘大婚 ()」 顾怀生微微一笑,放下茶杯,在衣柜里浏览了下,拿出一套浅蓝底白栀子花样的襦裙。 挺素净的一套。 唐晏宁无语,还是乖乖换上了。 衣服素净,那就只有在髮饰上增加点喜气,她发间别了两朵浅粉海棠珠花。 顾怀生其实还是有点不满,锦娘的好友较多,且她以前又是掌柜,今儿的席面定是十分热闹。 那么多人,阿宁长得太过出挑,肯定不少人盯着看,想想他就有点不舒服。 但是再换,估计阿宁要火了,还是算了吧,到时她反正一直跟在他身边。 他们离得近,慢条斯理的用完早餐,才悠悠的赶过去。 兵分两路,他们兄弟两去了苏宅,她们妯娌去了长盈街的宅邸。 锦娘因着还是在苏宅里成婚,便提前在长盈街又置办了一处宅子,当做出嫁用。 她们两先去凑凑热闹,看看汪少恆如何迎亲,左右距离都不远。 锦娘已经上好了妆容,朱唇皓齿,柳叶细眉,水眸多情,微微一挑,万种风情。 妖而不媚。 她周边已经围了好些个女子,都是她的朋友,苏月也在,笑嘻嘻的过来问了好。 见林素娥和唐晏宁来了,锦娘先上去笑着打个招唿,周围几个好朋友也都跟着热情的打了招唿。 这里面的人都是锦娘的好友,人品定是可的,不然锦娘也不会请她们来。 林素娥已经在上陵待了这么久,对这种圈子渐渐有些适应,能和她们谈笑自如。 两人笑着恭喜了锦娘,便和人寒暄了起来。 这时丫鬟开心的跑过来,道:「新郎官到大门口了,新娘子快点盖好盖头呀。」 喜婆忙将盖头给新娘子盖上,苏月调皮的冲出来,道:「我先去看看未来姐夫如何过关斩将。」 锦娘的朋友有趣儿的紧,新郎官要想来迎新娘,需得回答出他们提的问题才可以往前继续走。 苏月一走,屋里也有几个心痒痒的,想去看看新郎官如何过关,也都跟着跑出去了,一时间屋里就剩了三四个人。 林素娥也好奇,问道:「弟妹想不想去看看?」 唐晏宁笑道:「我就不去了,汪公子的文采,是毋庸置疑的。」 连怀生都夸赞过的,她相信,她们出的那些题,应该难不倒汪少恆。 林素娥见弟妹不去,自己也懒得去凑热闹了。 不过片刻,汪少恆已经来到了门口。 她的小姐妹出的问题,多关于诗词歌赋,主要想试验下他的文采吧,汪少恆一路轻松应对。 门口是最后一关,这关的问题肯定不会像前面那么容易。 锦娘的姐妹们可是搜寻了很久,结果…… 问题还没提完,当汪少恆把红包拿出来往守门的两人手里一拍时,呵呵,畅通无阻的进来了。 前面汪少恆一直没有用红包,最后这一关才用,他不是怕自己答不出来,而是离她已经近在咫尺,他等不及了,不愿耽搁。 锦娘听着门外的喧嚣时,就已经不自觉的弯起唇角,眉眼含羞了。 汪少恆很礼貌,进来后先向在场的人一一问了好。 都是锦娘的朋友,面子要到位。 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的一身大红喜服的汪少恆显得整个人格外容光焕发,眉宇飞扬。 在座的人都笑着恭喜了几句。 当新郎官要牵着新娘子的手出去的时候,锦娘旁边一位穿粉白相间襦裙的姐妹起闹道:「哎呀,怎么还牵手呀,现在成亲都流行新郎官把新娘抱上轿子的啦。」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抱? 汪少恆一瞬间脸上落了薄红。 锦娘悄悄的拉了下朋友的衣服,示意别闹,他面皮薄。 这厢还没示意完呢,有几个小姐妹顿时都跟着起闹,「是呀,是呀,现在都是抱过去的,牵手早就不流行了,快点呀,新郎官,别耽误了吉时。」 刚刚提议抱着过去的粉衣女子胆子较大,暧昧的的来了一句,「还是说,新郎官体力不行,抱不动我们新娘啊。」 这话一落,周围的人顿时都跟着笑了起来。 锦娘嗔恼了一句,「欢欢。」示意她不可在开这种玩笑。 欢欢便是粉衣女子的闺名,是宋记胭脂铺宋老闆的千金。 欢欢无惧,大喜的日子,她只是活络下气氛而已,分寸自然是懂得,她笑道:「呦呦呦,这就开始护着人家啦?」 她说话时,表情特别灵动搞怪,惹得一群人又跟着笑了起来,连唐晏宁和林素娥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汪少恆很高,和怀生不相上下,但就是身架看着略微清瘦,又是文人,现在的文人多的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被她们这么打趣儿,汪少恆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弯腰就将人打横抱起,抱的稳稳的,轻飘飘的朝大门口走。 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他不行。 汪少恆家里以前贫寒,所以并非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相反,他很有力气。 因为他是家里的唯一的男丁,许多重活儿只有他来做。 他十五岁时,母亲身子愈发不好,只能烧个饭,做些缝缝补补的活儿,家里每年的稻子都是他一个人弄得,那时他就能扛起两麻袋大米,一麻袋五十斤左右。 所以他看着瘦,但是他也有肌肉。 一众女子见新郎官轻飘飘的抱起新娘子,笑的更加暧昧。 欢欢看着他们的背影,小声跟旁边另一位浅红褙子的姐妹八卦道:「啧啧,看样子锦娘晚上有的苦头吃咯。」 都说女子头次遭罪,一次最好,要是碰到个体力好的,来个两三次,岂不是更遭罪? 浅红褙子的小姐显然也是羞涩的紧,捶了欢欢一下,嗔了她一眼。 几个人虽然都是未出阁的女子,但是估计和锦娘都非常熟稔,开起玩笑来,汪少恆招架不住啊。 他听力不错,听得那句「晚上有苦头吃」耳朵都红了。 锦娘圈着汪少恆的脖子,盖头下的脸儿比汪少恆好不到哪去,红的比她的盖头还艷丽,她悄悄的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在乱开玩笑了。 几人又是一阵偷笑,但却及时住了嘴,只是拣一些吉祥话说。 第397章 想起了怀生成亲时的样子 ()」 林素娥和唐晏宁慢悠悠的跟在后面,看着这新人成婚,直乐呵。 忒有趣儿。 林素娥突然好奇,问了句,「看到这汪公子,我又想起了怀生成亲时的样子,诶,弟妹,怀生当时去接你的时候,是啥样的呀,有没有过五关斩六将的,有没有给红包呀。」 林素娥是过来人,有提醒弟弟去的时候带着红包的,且金额也不少,她那时生怕别人瞧不起他们。 顾怀生也确实准备了,可惜,没送出去,因为没人伸手要。 唐晏宁笑了笑,回忆了一下,道:「没有,怀生一路畅通无阻过来的,红包也没见他拿出来。」 「啊?你们那儿难道没有这个习俗?」林素娥诧异,那这样多无趣儿。 唐晏宁将当时怀生迎亲的过程细细讲解了一番。 习俗是有的,但是只是一个庶女,府里又没多少人待见,谁愿意为你费心思去试探新郎。 双儿倒是设置了两个关卡,一是让守门的田刚来,二是自己去闹一闹,讨个红包的。 结果看到怀生走进来时,一个二个跟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人家走过来。 她才盖上盖头多大会儿,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朝她伸出了手。 她自己当时都还诧异的不行呢。 到现在她还记得他伸出手的那一幕。 瓷白如玉的手,修长匀称,宽容又温暖,不像她的手,微凉,手心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牵手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手心的薄茧,她当时似乎还下意识的摩挲了下,惹得怀生一怔。 唐晏宁说完,唇角不自觉牵起一抹笑。 满眼充实。 林素娥听完,大致能想像那画面,毕竟怀生刚刚穿好喜服走到堂屋的时候,就是她这个嫂嫂,都觉得闪眼。 红衣似枫,眉眼英俊,气质儒雅又清冷。 怀生即使保持着温和的笑容,但身上就是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让人只可远观。 加上那副闪瞎眼的容貌,看都能让人看怔,难怪那帮初次见面的小丫鬟和家丁们,没一个去拦。 林素娥调侃,「还是怀生气场强大,不像他哥哥,当时被拦在门外,差点进不到我房门。」 唐晏宁倒是从没听大嫂提过她成亲的场景,也好奇,追问了下大哥当时迎亲的场景。 顾怀恩迎亲啊,憨憨的,别人出十道题,他只答对了两道,还好是勉勉强强的那种。 最后全靠一路塞红包进来的。 都过了好些年了,林素娥记忆都有些模煳了,唯一记得特清楚的一幕,便是新婚夜顾怀恩挑起她的盖头,笑的傻乎乎的,喊了一声媳妇。 少年的顾怀恩眉眼英俊,身形高大,拿着喜秤,明明也害羞,却直白的喊了声媳妇,那一声,便让林素娥失了心。 锦娘上了花轿启程,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沿着乐和街走了一圈。 林素娥她们就先回到苏宅,坐等开席。 新人围着乐和街绕了一圈就回了苏宅举行拜堂,院里早已坐满了人,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汪少恆仅剩一老母,穿着喜庆的红色暗花褙子,头戴宝石抹额,慈爱的坐在高堂之上,整个人都精神了好多。 新人拜完了天地,锦娘被喜婆领进了卧房。 汪少恆则妥善的将锦娘的一众姐妹安置好,去应酬了。 锦娘人缘好,来恭喜的人不少,反观汪少恆家,那么多席面,他家就只占了一桌。 上面坐着他二伯一家四口,三伯一家四口。 从汪少恆高中探花后,那些稍微关系近一点点亲戚都开始了巴结,但是汪少恆一概没接待。 在他母亲身体不好,家徒四壁,他不得已放弃科举最困难的时候,这些亲人没有一个伸出援手,甚至还怕他沾到他们似的,避之千里,那现在,汪少恆同样以这种方式对待他们。 只有二伯和三伯家勉强留了下来,还是锦娘做主让他们留下并发了请帖。 不是因为他们待汪少恆多好,而是因为他们血缘太近,旁的分支末节的亲戚不管,但这种嫡亲的,还是要顾及两分,否则很容易被人诟病,声明有损。 反正无外乎就是被他们占点便宜,无妨。 林素娥坐在桌边,捧着一杯茶,跟弟妹小声道:「这城里成亲的习俗好像和我们那儿有点不同,都不闹洞房的。」 怀生成亲的时候,刚拜完堂,就被一群妇女簇拥着掀盖头闹洞房去了。 而上陵的规矩则是新娘子回房后,要等到新郎官接待完客人,晚上才回去掀盖头的。 唐晏宁这一桌都是女眷,还有别家的夫人,她微笑着回完别的夫人的话儿,也压低声音回道:「大嫂,一个地方一个习俗,上陵不流行闹洞房的。」 林素娥点点头,开始吃菜。 在礼仪这方面林素娥恶补了很多,现在应对这种场面,还算自如。 林素娥吃着吃着,余光瞥道了汪少恆亲戚那一桌,那一桌自然也是上位。 位置显眼。 这么显眼的位置,这种吃相…… 林素娥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嗯,还是自己的儿子吃相好,随了他小叔叔。 虎子和他父亲坐在一处的,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吃饭,吃相优雅。 林素娥继续吃自己的,只是吃相比之前还要在斯文一点。 女眷和男客本是分开的,但是那一桌是没分开的,坐的靠近女眷这边。 估计也没人愿意跟他二伯娘他们坐一桌。 两家人坐在一起,吃的不亦乐乎,甚至还要嚷嚷着加菜,因为刚刚上来的肘花,就已经被一抢而空了…… 汪少恆二伯娘家的小儿子九岁,贪吃的很,见自己桌上没有了,余光瞥到唐晏宁桌上还有完整的没动,便想也不想的就去拿她们桌上的。 不知道是不是被大人教的,小男孩拿的特别理直气壮,认为这都是他哥哥的,他有什么拿不得。 汪少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时,小男孩不叫人哥哥,现在人家发达了,哥哥长,哥哥短的了。 唐晏宁蹙眉。 汪少恆见此,动了怒,沉着脸过来训斥了小男孩一顿。 小男孩还护着碟子里的肘花,哇的一声就哭了,最后生气似的把碟子往桌子上一搁。 第398章 好酒 ()」 力气没控制好,盘子里溅出的几滴油汤落在了唐晏宁的衣袖上。 淡雅的襦裙,瞬间被污的失去了几分颜色。 汪少恆眼神瞬间变了,已经不是微愠,而是有些凉,二伯娘连忙赶过来道歉,给小儿子使了眼色,小儿子立马止住了哭声,还在抽抽着打嗝。 汪少恆冷冷道:「去道歉。」 二伯娘都四十多了,小儿子还这么小,当宝贝疙瘩疼似的,所以惯得毫无规矩,但是在哥哥的婚礼上也不敢放肆,因为娘说以后要靠着哥哥才有大鱼大肉吃。 于是便乖乖的去道了歉,先是对着一桌的人,然后单独对着唐晏宁道了歉,因为把人的衣服弄脏了。 汪少恆吩咐僕人按要求再去加一道,然后过去叮嘱了下他们,再不注意形象,这席面便不用吃了。 明明前几天,汪少恆已经找人给他们讲解了下用餐礼仪和基本的规矩。 结果一看到吃的,全忘了。 汪少恆刚叮嘱完,那个小男孩又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颇为聒噪,二伯娘也生气了,背地里拧了儿子一下,凶道:「哭什么哭,在哭就给你送回去。」 就没有肉吃了。 小男孩这才止住哭声,抽抽道:「娘,有人拿东西丢我,好疼。」 二伯娘沖汪少恆陪着笑脸,道歉,回头瞪了儿子一眼,「净瞎说,这一桌都是你家人,谁丢你了?」 小男孩还想再说,被娘瞪的噤了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坐下。 而他的板凳旁,落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石子。 远处盯梢的寂林玩味的抛着手里另一个小石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么不听话,就是欠收拾,你家人不收拾,就只有让别人来了。 顾怀生早看到了寂林的动作,没出声,一切都是默认。 汪少恆又走过来跟唐晏宁道了歉。 唐晏宁笑道:「无碍,不过一点污渍而已,回去洗洗就是,新郎官还是赶紧去招唿客人吧。」 汪少恆惭愧,体贴的问:「嫂夫人,锦娘有许多新定的襦裙,未曾穿过,不然,您跟着丫鬟去后厢房换一套?」 其实大户人家一般都会备些衣服,以防客人中途意外,需要换之类的。 唐晏宁也明白,犹豫了下,笑着道了谢,跟着丫鬟起身。 毕竟这袖口油腻腻的,别人就算不说,她也不舒服。 她现在还是不喜欢闻油腥味。 林素娥问道:「弟妹,可要我陪你去?」 唐晏宁摇头,笑道:「不用,大嫂,有双儿和绿萝陪我就行。」 林素娥点了点头,嘆了句:「这汪公子也是难啊。」 因着刚刚要加菜的嚷嚷声,许多人都望过去了,唐晏宁也看到了,哎,摇了摇头,谁家似乎都有那么一两个极品亲戚。 锦娘家也没什么亲戚,早先的也都断绝了往来,苏月是跟汪少恆的母亲坐在一桌的。 桌上还有别家夫人祖母,是锦娘特意安排的,为得是婆婆能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坐在一起,不那么无聊。 苏月坐了一会儿,见姐夫去敬酒了,眼眸转了转,唇角慢慢扯出一抹笑。 顾怀恩没跟弟弟做一桌,他那桌都是文人,文绉绉的,顾怀恩可懒得去闹笑话,恰巧今日来的宾客中,有他平日一起遛鸟认识的人,便带着儿子坐到了人家那一桌。 汪少恆招唿了一圈,在顾怀生的桌上被拉住了。 这一桌以顾怀生为首,都是翰林院的同僚,和他关系较为不错,几个凑成一桌,拉着新郎官就要灌酒。 汪少恆再三推辞,不能多饮,不然就醉了。 都是文人,但也都是男人,无伤大雅的玩笑还是可以开一开,一位同为编修的同僚调侃道:「少恆兄莫不是怕醉了,今夜洞不了房,误了良宵,哈哈。」 话一说完,周围几个人都跟着笑了起来,顾怀生坐的笔直,老神在在的,唇角也含着一抹笑意。 汪少恆尴尬的咳了一声,连连解释不是。 几人不罢休,拉着汪少恆坐下,先灌了几杯。 酒壶玲珑精巧,不过几杯,便已经饮完,众人直唿不过瘾,嚷嚷着在上一壶。 汪少恆又吩咐僕人再上一壶,第二壶酒明显和第一壶酒不一样,连酒杯都重备了,和酒壶是一套的,都是蓝底白瓷青花的,一看便精緻无比。 汪少恆见是上的这壶酒,当先便起身,介绍道:「这是十八年的女儿红,内人的珍藏,是已故岳父大人在内人三岁时埋下的,前几日才取出的呢」 一听十八年的,其中一同僚就有点眼放光,盯着那酒杯,道:「汪兄忒不够意思,这等好酒,怎的现在才上?」 汪少恆打趣道:「这酒珍贵,每桌也仅此一壶而已,似李兄这种嘴刁的,若是先上了这酒,那又如何看的上我后面的酒呀。」 好东西肯定是要压轴出场的,汪少恆本是设定在男客第三次上酒时,在让丫鬟摆上来的,不曾想,丫鬟提前拿过来了。 一行人被他这说辞逗笑了,其实原本的汾酒也是上好的,锦娘置办的席面堪比许多大户人家的席面了,只是这汾酒少了十八年这个年份的噱头而已。 这酒的味儿和原来的稍微清香型的酒不同,所以汪少恆体贴的重新备了套酒杯,以防串味。 他从丫鬟的托盘里,依次从左,取了第一个杯子出来倒满,第一杯敬了顾怀生。 若不是顾兄相帮,他不会高中探花,若不是顾兄介绍,也不会认识锦娘,顾怀生于他来说,是朋友,亦是恩人。 也是锦娘的恩人。 所以第一杯理应先敬他。 顾怀生笑了笑,起身接了酒杯,客气了两句,也祝福了汪少恆一番,便一饮而尽。 一旁的同僚巴巴问道:「顾兄,口感如何?」 顾怀生拿着杯子把玩了一瞬,挑眉道:「不错,馥郁芳香,醇厚甘鲜,好酒。」 汪少恆也知道他们的馋虫被勾的上来了,当下依次每个人都倒了递过去。 饮过后,个个跟着感嘆了一番。 觥筹交错,桌上一片热闹,汪少恆自然避免不了多喝,但是顾怀生也被各种藉口逼得多饮了几杯。 本是同僚,又是大喜的日子,顾怀生想,多饮几杯也无妨,便没推拒。 第399章 愚蠢的计划 ()」 几番推杯换盏后,顾怀生面色落了一层薄红,觉得头有点晕,下意识的抚了抚额。 汪少恆看见,关心道:「顾兄,可是醉了?」 顾怀生摆手,「无妨。」 汪少恆提议道:「这酒味烈,初饮不觉得,可后劲儿也是挺足的,顾兄平日不爱饮酒的话,怕是更容易醉些,不若这样吧,顾兄先去西厢房小憩一会儿,醒醒酒再来?」 反正看这群同僚的架势,恨不得将他拖到洞房时间才罢休。 估计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顾怀生本想拒绝的,不过几杯酒而已,他酒量没那么差,但是实在觉得这一会儿头疼的紧,不禁蹙眉,还是同意了汪少恆的提议,由下人带到一处僻静的厢房里小憩。 走之前他吩咐寂林还有另外四个暗处的暗卫,好好守着夫人。 寂林恭敬的应是。 下人带他来的院子婉约精緻,花香芬芳,雅致又幽静,连前方宴会嘈杂的声音都隔绝了很多。 到了厢房,他挥退了两个丫鬟,将守门的也打发走,脱掉了靴子,随意的往床上一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平日确实不怎么饮酒,就算饮酒,也是以杏花酿,梨花白这种清淡的为宜,不禁暗想,这女儿红的后劲儿当真这么足的吗? 头疼之际,不知道为什么顾怀生脑海里闪过很多旖旎的画面,每一张都是阿宁…… 阿宁的眉眼,阿宁的笑容,阿宁夜晚的模样…… 他摇了摇头,闭上眼,想甩掉那些旖旎的画面。 可是越想甩,画面越是清晰,顾怀生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是因为这么多天没碰阿宁的原因吗? 不,不是,他是个守礼克制的人。 在外荒唐的次数不多,更何况还是在别人的府邸,而且现在明显阿宁不在身边,他不该有这些旖念的。 感觉腹部勐地窜起一阵无名之火,烧的他有些理智不清。 不对,顾怀生突然明白了,眼底阴翳流泻,指间捏的咔咔作响,有人给他下药了。 他飞快的过滤了一遍,想到了最后汪兄亲自递过来的那杯酒。 他来不及细想,立马坐起身,双腿盘起,想运功驱散体内的药力,因为药效发作的太快太快,快的他控制不住,欲.望疯狂滋长,不停的催逼着他的理智。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位身穿浅蓝底白栀子花襦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她身形窈窕,手拿白玉团扇,微微遮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容貌。 裙摆摇曳,白栀子花随步伐晃动起伏,看着格外晃眼。 顾怀生感觉浑身滚烫,知道这药效烈性无比,他怕是压不过去,便准备出去让寂林送他回去。 可刚准备下床,就碰到进来的女子。 这不知是什么药,导致顾怀生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看着人的面部有些模煳不清。 他只注意到了这衣服的颜色款式,好像他今日出门,给阿宁挑选的那件。 他不确定,正准备出声询问,那拿着团扇的女子便开口了,「怀生,你怎么了?寂林说你醉了,一人来这儿歇息,我有些担心,便也跟着过来了。」 一开口,声音和唐晏宁的如出一辙。 女子似乎很担心,边说边走,一把坐在床边,坐在了顾怀生的身边。 是阿宁。 除了声音一样,还有那股香味,那股淡淡的兰香,只有阿宁身上才有。 顾怀生吁了一口气,依旧努力的克制体内的燥热,问了一句:「阿宁,不是去换衣服了吗?」 面前的女子皱眉道:「锦娘的衣服颜色都太过俏丽,你不是不喜欢我穿太过艷丽的嘛,我想了想,还是穿自己的吧,袖口的脏污擦擦就行,回去再换,左右宴席也没多久就要结束了嘛?」 语气熟练自然,拿捏的非常到位。 女子很会揣摩心思,从唐晏宁今日素净的衣裙上猜出,他应当是不喜她穿太艷的,确实,锦娘很多衣服款式都偏花俏。 顾怀生头疼的厉害,满脑子都是叫嚣的欲,望,听着她的话,并未觉出异常,他眯了眯眼,想仔细看看眼前人的眉眼,越看,越觉得模煳异常,只能看清那衣袖上大朵清新洁白的栀子花…… 他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很是隐忍道:「阿宁,你出去帮我叫寂林过来,我感觉,我今日中药了。」 对面女子一听「中药」顿时一副担心不行的样子,道:「中药?中什么药?可要紧,怀生,你哪里不舒服?」 她问了一连串,就是没有立刻出去帮他寻大夫,或者出去找寂林。 问的同时,手还想伸到他的额头上摸摸,一副很担心他发烧的样子。 细看,能看出女子伸出去的手隐隐有些发颤,似乎很激动。 她从未离他这么近过。 离顾怀生额头还有一寸距离时,他勐地挥掉了女子的手,踉跄的下床,赶人道:「阿宁,你离我远一点,我中的应该是媚药,你快出去,出去找寂林,不要在这。」 欲,望和理智疯狂的在对抗,顾怀生不停的提醒自己,阿宁有孕,不行,不可以,她不能承受。 那女子没触摸到他的额头,嘴巴撇了撇,但是看着他隐忍到极致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唇角不自觉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药效发作了,我看你能忍到几时。 她不仅不出去,还主动一步上前走到他面前,团扇轻拍,属于唐晏宁独有的香味随着那轻轻地风,散开在鼻间。 她语气突然变了一个风格,格外的勾人,「怀生,你若是真中了媚药,我这时怎能出去呢,再说叫寂林来也没用呀,他是男人,又不能帮你,你看你,难受的如此厉害,干嘛还要忍着呢,我不就在这呢吗?」 还是用的唐晏宁的声音。 女子见顾怀生一向清明理智且疏离的眸子,燃着炽热的火苗,就忍不住兴奋。 他要成为她的了,终于要成为她的了,她成功了。 她名声被他破坏了,亲事不好说,不过没关系,别人误会但是他心知肚明,她其实很清白。 相处这么久,她觉得顾大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此次事后不管如何,顾大哥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不是贵妾也没关系。 没有撬不开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妾。 第400章 他最讨厌人触碰 ()」 唐晏宁此时又刚刚怀孕,不宜行房,她的机会只有现在,只要到了顾大哥身边,她就有机会趁机而入,从而攻略了顾大哥的心,那到时候,还有什么比用这个结果报復唐晏宁,来的更痛快呢。 而且,她还可以得到心仪的人。 她此刻真的觉得自己这个计划太完美了。 她内心窃喜,想也不想的就去拉了顾怀生的手,想更快的激起他的慾念,更快的让他理智决堤,彻底臣服于药效。 可是她刚刚拉住不过一瞬,顾怀生倏地出掌,毫不留情的将她拍飞到了墙上。 这一掌若不是因为他体内药效作祟,对面女子可以直接死了。 那女子身子突然砰的一声撞到了墙上,又「砰」的一声滑落了下来,砸出了声响,惊动了远处守着的暗卫。 虽然顾怀生吩咐暗卫守着夫人即可,但是寂林也是极为细心的,觉得主子回去时,似乎晕的厉害,便不放心,留了两个人在主子院门外较远一点的地方守着。 主子听力敏锐,他们怕离得太近,搅扰了主子休息。 听到这重重的落地声,才察觉到不对,连忙一个纵跃,奔到主子的院子里,一把推开了房门。 两个暗卫入目就看到主子屋里有一个和主母穿一样衣服的女子,狼狈的跌在地上,嘴角还在溢血,表情痛苦,爬起来都费劲的感觉。 两人背后一阵冷汗,刚刚这人进来,他们远远望一眼以为是主母,便没留心,现在见到才明白一切,竟然大意的让主子中药,差点让歹人得逞。 两人立马跪下请罪。 顾怀生见那衣服也知道这两人是他今日带的暗卫,强撑着吩咐道:「你们,一个去望月酒楼,放三坛珍藏发雪粮酒在楼顶,一个速去找其峰,将我放在大亨钱庄的药全数取来。」 两人得令后没有看地上的女子,转身立马行动。 主子没吩咐处理那个女子,想必主子想自己动手,暗卫们也非常有眼力见的。 躺在地上的女子半晌才从疼痛中恢復过来,手中的团扇早已不知落在何处,她眉头紧蹙,显然疼的不轻。 女子双眼明亮,面容姣好,脸儿有些婴儿肥,年龄看着尚有些稚嫩。 她啐了一口血,仍旧用唐晏宁的声音,阴森道:「怀生,为何突然打人家,人家好疼啊。」 顾怀生「唰」一下抽出了腰上缠着的软剑,直指地下躺着的女子,眸子发红,却也阴凉。 剑声凛凛,光芒冷白,泛着无上的寒意,让人从内心发憷。 顾怀生是个较为谨慎的人,自那次青城郡遇刺后,此后出门腰封里便一直缠着软剑,只是却一次没拔出来过。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祭出他的软剑。 那女子见此终是怯了,除了怯眼底还有一丝惊讶,顾大哥难道还会武不成?不然怎么随身携带软剑? 她抿了抿唇,用了自己的声音,不甘的问:「为何,我身上的衣服是她的,甚至声音都模仿的一模一样,还有她的那股香味,都是一样的,为何,为何你还能认出我不是她?」 中了她的药,应该是神志不清,被欲,望支配的,怎的他还能如此理智? 为何能认出呢? 顾怀生肯定不会告诉她是因为手。 因为阿宁的手他摩挲过无数遍,她的每一处骨骼,她的纤细,她的指尖,即使闭着眼睛,顾怀生也能知道,这是不是阿宁的手。 想起她刚刚竟碰了他的手,只觉得噁心异常,噁心的他理智都清醒了两分,看清了地下女子的面貌。 他蹙眉,出剑,不过是一眨眼间,有鲜血溅了出来,然后便是那女子惨绝人寰的嚎叫,她的手,她刚刚触碰到他的那只手,被挑断了手筋,无力的垂着,手腕洒出一串整齐的血珠,溅到了她的衣袖上,点点晕染。 因着汪少恆知道顾兄喜静,所以特意挑选了这僻静的院子,加之前院的热闹,苏月的哀嚎的那声很快的被淹没了去。 顾怀生强聚着所有内力,压制体内的药性,保留着一丝清醒,道:「你枉费了你姐姐对你的一片心。」 呵呵,女子尖叫过后,虚虚的捂着垂下的手腕,疼的面色发白,听到这句却仍觉得有些好笑,「我枉费了我姐姐对我的心?她对我什么心,她有认真为我考虑过吗?她有站在我的角度上过吗?她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她所做的,都是她以为,并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 女子言语有点狰狞也有无上的迷恋,「她就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对她那么好,什么都可以让给她,甚至你,甚至我喜欢你也可以让给她,还努力的撮合她,你知道当时我心多么难过吗?」 眼前这躺在地上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的女子是苏月。 苏月眼底啐了泪,不知道是怨的,还是悔的,「我本想着你可以成为我姐夫也行,我好歹可以天天看着你,可是你看她,你看她做了什么,她没用,她懦弱,不争不抢的就放弃了,就这么输给了唐晏宁,还勒令我离你们远一点,凭什么,凭什么,她自己不要,那我自己的幸福,难道不能自己争取吗?」 她被土匪掳走的消息,挡都挡不住的蔓延,谁还敢来她家提亲,姐姐帮她相看的都是小门小户,她才看不上。 于是她就心生了一计,你既毁了我的名声,那么就由你负责娶我。 锦娘虽然疼爱妹妹,但也不是不知分寸什么都跟妹妹说的,比如顾大哥不止是望月酒楼背后的东家,他还是祁山居士,还是睿王的幕僚,还有一身卓绝的武功,名下还有诸多产业,望月酒楼,只是他的一小部分。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顾大哥只是表面看着温和,实则脾气不好,他最讨厌别人的触碰,尤其是这种下三滥的招。 因为打死锦娘都想不到,妹妹有朝一日,会动这种心思。 于是这才造就了苏月的自以为是,以为顾大哥只是一个状元,只是有点钱,事后顾大哥发现了又如何,他玷污了她,就算为了面子,也要纳了她,不然她就捅出去,让他在翰林院声誉受损。 苏月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 第401章 你还可以说一句遗言 ()」 苏月说到这,突然爬了起来,不顾手腕的疼痛,眼神痴迷,语气卑微又有些癫狂,道:「她不愿为妾,但是我愿意,顾大哥,只要能做你的女人,能待在你身边,哪儿怕只是做一个婢女月儿都愿意,顾大哥,让月儿服侍你吧,你中的药非得合欢才可解,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你别费内力压制了,只会浪费你的内力而已。」 「现在只有我,只有我可以给你解,我不要名分地位,只求能伴你身边就行,顾大哥。」 苏月下药就料准了被发现后,唐晏宁来也无济于事,因她有身孕,才一个多月而已,是不可以同房的,否则会滑胎,严重的话可能永远不能生育。 就算她是三个月的身孕,胎像稳定,也不可以同房,因为那药效极勐,唐晏宁不可能承受的了。 顾怀生眼底猩红,目光却如炬,盯着有些癫狂的苏月道:「你还可以说一句遗言。」 苏月哈哈的笑了两声,似乎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道:「遗言,我没有遗言,我现在,就只是想服侍你呀,顾大哥。」 她这一句用的是唐晏宁的声音。 话音刚落,苏月便捂住了脖子,抽搐了两下。 有温热的液体溅落,一滴,两滴,三滴…… 滴滴哒哒,很快的汇聚成一滩。 女子踉跄了两步,一只手死死的捂着脖子,眸子瞪大,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 她要这么死了?怎么会? 可脖子上的剧痛残忍的提醒她,她真的就要这么死了。 不,不,不该啊,顾大哥虽然看着清冷疏离,但是他是善良的啊,他是宽容的啊,以前她做错了事儿,顾大哥也只是找人绑架了她,没有杀她,他是念着旧交情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毫不眨眼冷酷的抹杀了她,她不甘啊,不甘。 苏月其实也想过很多顾大哥清醒后的结果,比如顾大哥可能从此会不跟她们往来,或者再找人教训她一顿,或者让姐姐把她送回南城,当然,她最大的猜想就是顾大哥迫于面子和责任心,会纳她,可诸多猜测却没有一样结果,会让她料到,原来自己还会死…… 血如泉涌般的涌出,从苏月的指缝中溢出,染红了她身上的浅蓝底白栀子花的襦裙,也染红了地上干净的梅花地毯…… 「砰」的一声,她再次倒下,嘴唇无力的翕动,似乎有话说,张张合合,鲜血流的更加欢快。 不知为何,这一刻苏月脑海里此刻突然倒回到了十二岁初见顾大哥的画面。 那时,她扎着可爱的双环髻,髮髻上有姐姐亲自绑的小铃铛,一走就叮叮噹噹响,她喜欢的紧,便带着那个铃铛在酒楼三楼走廊上欢快的跑。 一不小心,撞倒一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青衫,身上有很好闻的墨香,撞倒他时,他纹丝不动,反倒她,鼻子撞的红红的,有点痛。 她后退一步,大小姐脾气上来,有些微恼,仰头就想发难,一抬头,她就愣了。 那人有着一张谪仙般的样貌,有着让人一眼看到,就再也忘不掉的容貌。 苏月呆呆的看了半晌,直到姐姐出来寻她,撞见这一幕解释,她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她们家的恩人。 姐姐一直有提过,他们家是被一个好心买下来了,并且还将经营权给了她们,他只做幕后老闆。 只是这人,她却从来没见过。 因为顾怀生来的的次数屈指可数,且还不定时候,在此之前,苏月愣是一次没见过。 这是她第一次见姐姐口中一直夸的恩人。 苏月一直以为这恩人,肯定也是有利所图的,肯定也是那种不安好心的人,但是见到顾怀生的第一眼,她这些想法就通通不见了。 此后她满心,满眼,都是那人,魂牵梦绕。 巴巴的,期期艾艾的,等着他的每一次到来,等着和他说上一句话…… 眼中的泪模煳了她的视线,似乎这一刻她才突然认清,眼前提着剑毫不留情的挥下来的人,再不是她记忆中的顾大哥。 不是那个带着和风微笑,偶尔会问问她功课怎样,会叮嘱她不可贪玩,会让她早早回家的那个顾大哥。 不是那个给她安全,给她们保护让她迷恋的顾大哥。 不是,都不是…… 唯一真的,就是她姐姐,在她只是被撞到鼻子就撒娇委屈时,姐姐关怀备至的宠溺,安慰,轻哄,然后还带她去福宝斋买糖…… 对不起啊,对不起,姐姐,你的新婚夜,被我破坏了…… 最终,那卡在嗓子里最后一句,「姐姐,对不起」随着她僵硬的动作,逐渐的淹没在她嗓子里。 慢慢的,她没了声息。 苏月料错了,也对顾怀生的了解太少了。 顾怀生是仁慈,正直,善良,不轻易杀人,但是可惜,他的心底,也有淡漠,无边的淡漠。且他的仁慈,从来就只有一次。 对于某些人,有可能是一次都没有,阿宁被掳那次,苏月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仁慈。 不然,当时她就可以消失了。 ~~ 宴席上的菜已经上完了,众人也吃了七七八八,汪少恆吩咐撤下了席面,换成瓜果点心,还有解腻的茶水,可谓是贴心至极。 一众人见上来的无论是花茶还是点心都是望月酒楼的招牌,忍不住连连恭喜,直夸新郎官做事周到,也是好福气。 唐晏宁换了一身颜色接近的淡蓝襦裙,,回来的时候,就没看到怀生了,她原以为怀生是去了恭房,但是坐了半晌,不见人来,不知为何,她下意识的看向了苏月那一桌。 苏月不知何时,也不再了。 唐晏宁内心总感觉有些隐隐不安,她差双儿过去问问寂林,姑爷去哪儿了。 双儿一会儿就回来了,悄悄耳语了一番。 唐晏宁明了,想着那一桌是喝的比较多,怀生被迫也多饮了几杯,许是不胜酒力吧。 她仍不放心,藉口内急,离开了。 听说这怀了孕的人本就如厕频繁,一众人过来人居多,也没放在心上。 林素娥还叮嘱了句,今日人多,走路当心,莫被人撞着。 唐晏宁柔柔的应下,往后院走去。 夜色瀰漫,华灯初上,走廊上到处都是六角大红灯笼,为苏宅增加了洋洋喜气。 第402章 师傅啊师傅,你快来啊 ()」 唐晏宁跟着丫鬟左拐右拐,到了怀生的院子,到苑门口就挥退了带路的丫鬟,留双儿在苑外守着,她打算自己推门进去。 可是她刚刚走进院子,就发现门没关,入目就能看到一女子躺在地上,穿着她前一刻换下的衣服,身下鲜血晕染,蔓延到了裙裾上。 唐晏宁心下一惊,没有仔细看那女子是谁,忙匆匆进去,看着顾怀生不正常的脸色,担心道:「怀生,怀生,你怎么了?」 她边说边伸手触手碰了下他,才发现,他浑身滚烫,气息不匀,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她扭头看向地下已经不动的人,眼眸冰凉,是苏月,没想到她竟然敢打这种主意。 顾怀生捉住了她的手,摩挲了下,声音哑的厉害,「我没事,你先出去。」 怎么可能没事? 唐晏宁心急如焚,急匆匆的从随身的锦囊里翻来解毒丸,道:「我这有一粒解毒丸,你快吃下。」 解毒丸是师傅留下的,效果奇好,唐晏宁心细,出门时都会备在身上一颗,以防万一。 顾怀生手里还握着软剑,意识已经有点不清,唐晏宁也没等的他点头,直接将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转身去拿水。 屋里备着的是凉茶,顾怀生接触到水,终于感觉燥热缓解了一丝,抱着茶壶勐灌。 寂林守在院外,听到屋内声音不对,也赶紧匆匆的过来。 一到门口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穿着主母衣服已经没有声息的女子,还有主子不正常的样子,瞬间明白了,连忙跪下道:「属下保护不力,让主子中药,请主子责罚。」 寂林一跪下,身后还有跟着的两个暗卫,也赶忙跟着跪下。 他们几个顶级暗卫暗处守着的情况下,竟然还让主子中了药,并让这女子遣了进去,实在该罚。 取药的那个暗卫用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一路轻功飞到大亨钱庄,其峰得知后,取了药也赶忙跟着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地下跪着的暗卫。 他顾不得行礼,赶忙将药匣子打开,「主子,药来了。」 其峰不知道主子需要哪一种药,不消主子吩咐,也会将全部的药带来。 顾怀生喝了一壶凉茶,先前阿宁给的解毒药起了一点点作用,眸子暂时恢復了两分清明,但依旧难受的紧,他在药匣子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倒出了两颗药,吞了下去。 唐晏宁担心的紧,「怀生,现在感觉怎样?」 「好一些了。」他道。 顾怀生刚刚吃的两粒药丸,是师傅专门为了这种不入流的药研究出的解药,普通的媚药都可解。 但是显然,苏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劣质药,师傅的药丸竟不能全解,只能压制。 顾怀生眉心紧紧蹙着,看着跪在地下的人,摆手:「都起来,回去再领罚,寂林,去通知汪少恆,让他自己来处理,我们先回府。」 顾怀生吩咐完,已经朝外走了,他勉强运动飞出了苏宅,上了马车,其峰驾车,直奔顾宅。 唐晏宁再担心也知道这个时候靠近不得怀生,不能和他一起回去,因为她有孕,无法承受,若是没孕,她可以直接替他解了那媚药。 但是,现在偏偏不是时候。 她转身赶忙往府门外走,坐的锦娘的马车回去。 幸而他们离得近,不过一刻钟唐晏宁就到了顾宅,她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大哥大嫂解释,就先回来了。 一回来她就直奔卧房,泽辉苑已经被他的暗卫包围了起来,外人不得入内,而且门口还有两个暗卫守着,其峰也在,拦道:「主母,主子吩咐了,没有他的允许,您不可以进去。」 唐晏宁暗暗焦急,自然知道怀生不让她进去的原因,她在门口来回踱步,想着要不要去请个郎中过来,但是转念一想,若是师傅留下的药都不能解了那媚药,那别的大夫来了也无济于事。 愁眉之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其峰,快,快派人去秋庭苑取一批秋露白,先在秋庭苑的楼顶,摆上五罈子去年酿制的秋露白,在抱几坛去望月酒楼和大亨钱庄,还有花蕊布庄等等,都将酒罈口打开,选个风向好的位置放着。」 唐晏宁一口气报了好几个地方,都是比较显眼的位置。 秋庭苑是个文人墨客小聚的茶楼,虽为茶楼,但里面也有酒,且以秋露白出名。 秋露白顾名思义,需得收集秋天夜晚露水酿制密封,待明年起坛,香气四溢,入口清爽,口感甚好,和烈酒不同,这种酒尤为受时下文人的喜爱。 秋庭苑是顾怀生的产业。 其峰和旁边的暗卫都疑惑,主子和主母都让摆酒作甚? 但疑惑归疑惑,其峰还是立马唤了几个暗卫去执行。 唐晏宁忧心忡忡,眼睛一直盯着那扇门。 屋里没有任何声音,不知道怀生现在如何,刚刚顾怀生吃完药之后,说没事,但是唐晏宁岂会看不出来,师傅的药怕是也解不了苏月下的媚药,估计只能压制一会儿。 猜得不错,怀生肯定在运功催逼药效,努力压制呢。 唐晏宁心里不停的祈祷,师傅啊师傅,但愿你来了京城,但愿你能闻到酒香。 其峰见主母担心的厉害,便岔开一个话题,分散主母注意力道:「主母,主子已经吩咐人在望月酒楼摆上五坛雪粮酒了,为何您还要再摆一次?」 唐晏宁一直绕着手帕,柳眉微蹙,道:「不够,单单雪粮酒不行,单单在望月酒楼也不行,要加大放着的范围,不然,怕是引不起前辈的注视。」 药效发作的太过迅速导致顾怀生无法静下心,思虑欠缺,当时只想到了在望月酒楼显眼的位置摆放酒,来吸引师傅的注意力。 但唐晏宁觉得这法子太慢,要加大力度,在显眼的位置上都摆上,在将所有的坛口打开,酒香随风飘散,师傅鼻子那么灵,就算睡了闻到估计也会醒的。 在青城郡的时候,唐晏宁曾无意听师傅提过,他许久没有喝过秋庭苑的秋露白了。 那时,她还不知道秋露白原来是一种酒,本以为是一种茶饮类的呢,还寻思着师傅原来也是喝茶的呢。 第403章 万幸,师傅来了 ()」 在怀生将他名下帐本交给她盘算时,她看到了秋庭苑,好奇的问了一句,才知道,原来秋露白是酒。 他曾孝顺过师傅几坛,不过师傅一向行踪不定,后面好久没现身,也就没再喝到秋露白了。 唐晏宁心想,师傅当时的语气听着颇为怀念,师傅要是真的来了京城,肯定会对秋露白下手。 其峰明了,想来主子和主母都想引出那位老前辈。 主子的师傅医术多么高超,其峰也是见识过的,主子当时那么重的伤,就被老前辈给治好了,其峰心里也祈祷,希望老前辈能看到这阵仗,及早赶过来。 不然,他可能为了主子安全,要去帮主子寻一女子了。 见主母实在无心闲聊,其峰也收住了话题,安静的留意着屋里的动静。 主子进去三刻钟了,还没有传出一点声响,其峰听力比唐晏宁好,那安静之下细微压抑的喘息,他还是听得清楚明白。 其峰一向看着笑意融融的眸子,逐渐慢慢变冷,第一次有一种想把已死之人拖出来鞭尸的冲到。 他曾混于三教九流,对不入流的药也算颇有了解,以主子服了前辈留下的药运功到现在都还未能完全压制的情况下,其峰猜测,这药,怕是必须要与女子交欢才能解。 这种劣质药一般特别霸道,可以主宰人的理智,顺从自己的欲望,是可以达到效果,让人丧失一切思考,但是往往对身体伤害也非常大,所以一般是买不到的,现在估计只有在黑市才可以买到。 那苏月,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又蠢笨至极。 只求药效,不计后果。 主子给他的印象,一直是不染尘埃,清风自来,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从来都是积石如玉,从容不迫,曾几何时,能被逼至此。 压抑的喘息逐渐加剧,夹杂着痛苦,其峰听得拳头攥的嘎嘎响。 再这样下去,就只有那个办法了。 他斟酌了下,决定还是先跟主母吱一声,让主母有个心理准备,「主母,到现在主子还没出来,想来的主子中的药不是普通媚药,若是一直这样……」 「其峰。」 其峰话还没说完,屋里突然传出顾怀生的声音,隐忍却也凌厉,带着警告,「去取一桶冰块送到耳房。」 其峰抿了抿唇,犹豫了下,放弃了接下来的话,转身吩咐人去冰窖取冰块。 即使其峰那一句话没说完,唐晏宁也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媚药最快的解决方法,就是与女子结合。 从怀生服了师傅的解药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怀生还没有出来,并且开口要了冰块,唐晏宁大致就猜到了,师傅的药,看来真的压制不住这媚药。 唐晏宁抿了抿唇,手中帕子早已绞的一团乱, 她低头思量了不过一瞬,便做了决定,再抬头,她目光坚定,「其峰,不用去取冰块了。」 其峰刚刚吩咐完暗卫,就听得主母来了这么一句,瞬间明白了主母的意思,斟酌一番道:「主母,怕是不妥,不然,还是属下去寻……」 「他不会愿意的。」唐晏宁打断道。 她太了解怀生,了解他的性格,他不会去碰别的女子,他有洁癖,平常陌生人碰到他,他尚都不适,更何况和陌生女子发生这种关系。 「但,您已有孕。」其峰提醒,同样,您也不能去。 唐晏宁手抚摸上肚子,喃喃的问:「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可能保全他呢?」 其峰很残忍的回,「主母,没有可能。」 唐晏宁闭眼,手按在腹部,这一刻内心被自责充满,她不该任性的,不该任性的要这个孩子,对不起,对不起…… 孩子,对不起…… 她做了决定,往前走。 其峰明白主母的意思,也知两人的情深,望着主母的背影,犹豫一番建议道:「主母,主子现在还有理智,您可以让主子过渡几成内力给您,然后教您如何运转。」 这样可以凝聚到腹部,可以起到一丝保护的作用。 就算保不住,至少可以护着主母自己。 唐晏宁沖其峰说了一声谢,接着往前走,还未靠近门,就听得里面传来顾怀生的吼声,「回去。」 这是怀生第一次吼她。 唐晏宁眼眶微湿,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道:「开门吧,怀生。」 他再次吼道:「其峰,带夫人走。」他声音里的隐忍痛苦,已经连她都能听出来了。 屋里的顾怀生,早已连盘腿坐都坚持不住了,只感觉五脏六腑有火再烧,烧的他快濒临死亡。 其峰没动,不知是听还是不听。 在他眼里,只有主子的性命最重要。 顾怀生还是能判断出来其峰有没有动,再次吼出声,「其峰。」 其峰眉眼很沉,手攥的咔咔作响。 双儿和绿萝在后面看着小姐,一时都不知这种情况下该如何办。 唐晏宁冷静道:「不让我进去可以,其峰,去找一女子来。」 「我不要。」顾怀生近乎崩溃的吼出这一句。 唐晏宁的心感觉被什么攥住了,闷得无法唿吸,她只要他,只要他平安的活着,就算他这个时候碰了别的女子,她也不在乎。 她摸着门,一向潋滟的眸早已盛满了泪,「怀生,你可以过渡些内力给我,兴许,我们能保住他的。」 顾怀生早在听到她往前走的脚步声时,就踉跄着过去,把门反锁了。 他抵在门背后,唿吸粗重,他清楚的知道,就算过渡内力给她,也没用的,这药太过霸道,一旦碰了她,他焉能有理智在,焉能保住她。 「其峰,我最后说一遍,带夫人走。」 「我不走,」唐晏宁哭着道:「是要我,还是要寻一个女子来,你必须选一个,怀生,我不能失去你,不能。」 额间豆大的汗珠滴落,已经打湿了额前的发,他声音压抑且痛苦,「阿宁,别逼我,别逼我……」 他不能碰别人,不然以后有何颜面在面对阿宁,也不能碰她,她那么爱孩子……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师傅。 他相信师傅肯定在京城,那么大的阵仗,不可能惊动不了师傅,他现在只要忍着,等着,等着师傅到来才是唯一的法子。 唐晏宁泣不成声。 其峰见此,终于动了,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调侃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啧啧,大半夜的,是谁惹得小宁儿伤心了。」 话音刚落,院中已稳稳的站着一老者,身后背着一个简易的小包袱,怀里则抱着一坛开封的秋露白,悠哉悠哉的喝了两口,满头的白髮在走廊灯光映照下,此刻看着如此慈祥。 唐晏宁简直是奔过去的,奔过去的,顾不得礼仪问候,「师傅,师傅,怀生他……」 她声音都忍不住颤了,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又带着无比的庆幸,语气复杂的很。 她话都没说完,老者就挥手打断了,表情十分无奈,「我知道,我知道,怀生他,怀生他,中药了是吧?」 第404章 这药该不是师傅炼制的? ()」 她话都没说完,老者就挥手打断了,表情十分无奈,「我知道,我知道,怀生他,怀生他,中药了是吧?」 「恩恩恩恩……」唐晏宁头点的跟捣蒜似的。 哎,老人心中嘆一句,这个徒弟,不省心啊。 老人也不耽搁,随手将酒罈一抛,就往房里走去。 其峰堪堪接住那个酒罈,心里一惊,早知主子的师傅是位医术高人,不曾想武功也这么高,他周围布置了一圈暗卫,竟都没一个发现,而且这老前辈刚刚听传来的声音明明还很远,可是不过眨眼就到了院中,可见轻功了得。 老人走到房门口,手轻轻一推,房门开了,不见老人如何用力,门后的锁就断了。 守在门口的两个暗卫皆忍不住倒抽一口气。 老人闲适的迈进去,瞅了一眼,将唐晏宁阻隔在外,让她在外候着。 唐晏宁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听话的赶紧退回来,在门口乖乖的候着。 老人为何要将唐晏宁阻拦在外,那是因为徒弟现在的模样,太狼狈了啊。 作为男人,叶老前辈还是非常懂得,不能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近乎发狂狼狈的一幕。 于是,很贴心的为徒弟保留了面子。 顾怀生真的有些理智不清,但是感觉有人靠近时,还是下意识出手,不过对上师傅,嗯,毫无胜算。 叶老前辈三两下就将人制住,把了个脉,这一把脉,他愣了一瞬,面色戚戚。 他把脉倒是挺快的,顾怀生被人压制,下意识的就要挣扎出手,在那之前,老人已经松开了手,面上有些悻悻,道:「是为师。」 师傅的声音,顾怀生要出手的动作停住了。 叶老前辈不禁感慨啊,这徒弟意志力可以啊,中了这种失败品的药,竟然还能撑到现在。 他当下也顾不得和徒弟闲聊,迅速的从自己背着的一个小包袱里,准确的找到一瓶药,打开给徒弟塞了两颗。 这药丸跟小糖丸那么大,叶老前辈粗心,没准备水,这时候也没想起来水,就这么毫无前兆的塞给了徒弟,顾怀生感觉,他可能不会死于媚药之下了,可能会死于师傅手中。 因为他第一次体会到何谓被噎死的感觉。 叶老前辈一看徒弟表情不对,赶忙又去拿了一壶水递过去,慈爱的替徒弟「拍了拍」背。 哎呀,大意大意,忘了这药丸他兴起时搓得到跟糖丸一样大。 要是这样把徒弟噎死了,他情何以堪。 顾怀生好不容易咽下去药丸了,然后狂咳了一通。 见徒儿将药咽了下去,叶老前辈一把将人扯过去盘腿坐,双手覆盖上徒弟的后背,强劲霸道的内力不要钱似的往徒弟体内使劲儿灌。 他们的功法是一样的,内力相融,并不排斥。 内力绵和醇厚,很快催逼了药效。 先前顾怀生一人压制,相当于孤军奋战,现在有师傅助力,还有药效的发作,顾怀生体内的邪火终于有了隐隐熄灭的架势。 他额间落了一层绵密的汗珠,脸色微微恢復了几分正常。 差不多一刻钟后。 「多谢师傅,可以了。」顾怀生声音听着终于平静了许多,但平静之下,却透着几分疲惫。 师傅的内力再浑厚,这种灌法,也使不得,顾怀生感觉体内药效自己能压制住后,就出声让师傅住手。 老前辈估摸着他自己行了,及时抽回了手,唿吸吐纳一番,收回内力,开口第一句就是:「说吧,欠师傅这么多,你怎么赔?」 顾怀生莞尔,眸子的红退了几分,「秋庭苑全部的秋露白,加上望月酒楼全部珍藏的雪粮酒师傅觉得如何?」 叶老前辈收功下榻,掸了掸衣摆,道:「这还差不多。」 这些酒,够他喝好多年了。 他抚着鬍鬚,在他对面坐下来,好奇道:「何以会中这么下三滥的毒?」 顾怀生整理了下衣服,眸里有些凉,「一时大意。」 在汪少恆的婚礼,汪少恆亲自递来的酒,那么多人都喝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会中药。 现在理智清醒了几分,他可以好好回忆,想必汪少恆是不不知情的,他看人算是蛮准。 估计苏月做了手脚,知道汪少恆拿杯子定会按顺序从左到右,也猜到了汪少恆第一杯定会先敬自己,所以在第一杯的杯子上,动了手脚。 说起这个毒,顾怀生疑惑:「师傅,这是什么药?如此霸道,您之前留下的药丸都压制不住。」 咳咳…… 叶老前辈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捻着鬍鬚,道:「估计是那种提炼失败的劣质品药吧,具体什么,为师也不清楚,不过你放心,你体内现在药力已经驱除大半了,不用非得女子可解了。」 顾怀生恢復运转的脑子,在看到师傅的表情时,凝眉道:「这……该不会是师傅提炼失败的劣质品药吧?」 咳咳,咳咳,叶老前辈感觉自己被口水呛了一下,一巴掌排到徒弟肩膀上,佯装受了委屈,愤愤道:「怎么可能,师傅怎么可能研究这种药?你小子,是不是刚刚被欲望烧的脑子坏了,你瞅瞅,你这说的什么话,师傅刚刚救了你,你转头就怀疑我,你就这么对待师傅的啊?」 顾怀生突然明了,笑了一声,他很会从细微表情猜测一个人的内心,师傅的反应,过激了。 师傅活了这把年纪,做什么都淡定无所谓的很,难得听到一个劣质品药有些炸毛的反应。 像是提到了他的黑歷史似的。 叶老前辈看着徒弟竟然还笑,师傅的威严要摆上来了,刚想继续开口,就被顾怀生打断道:「徒儿一时失言,望师傅见谅。」 叶老前辈这才摆手,一副满意徒儿上道的样子,坐下来看着一向清风霁月的徒儿这番狼狈,忍不住说了两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顾怀生不明所以。 叶老前辈白了徒弟一眼,「这种失败品,药性一般都霸道的很,你说,你就不会先用手,缓一缓,等为师来时,也不至于将自己难受成这样是不?。」 咳咳,这下轮到顾怀生咳嗽了,咳的满面通红。 确定了,这药是师傅炼制的。 第405章 徒儿也不是没有本钱的嘛 ()」 诶诶诶,叶老前辈忙去再倒一杯水,递给徒儿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莫不是你不会,从来没有过?还是你不知道?」 叶老前辈觉得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徒儿没有媳妇之前,淡的跟仙人似的,似乎什么都上不了心,还有一个什么洁癖,不喜人近身,那就更别提这事了。 后面有了媳妇,嗯……更是一言难尽,想必他真的从没用过手。 顾怀生刚刚接过水的手,都僵硬了,整个人有种风中石化的感觉。 叶老前辈一把年纪,什么风浪没见过,淡定无比的看着徒儿,嘆了口气,徒儿还是太君子,太守礼,一看就知道是那种板板正正的人。 啧,无趣。 莫名的顾怀生懂了师傅嘆息的意思,尴尬的他都想扶额,「师傅,您可以出去了。」 叶老前辈没接话瞥了徒弟一眼。 这一眼,瞥的是双腿之间。 就,突然感觉被冒犯到,这要是别人,顾怀生能将人的眼睛戳瞎,但那人是师傅,刚刚救了他的师傅大人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顾怀生一直牢记,他重恩,重情。 咳了咳,他只好装作整理衣袍,又拉过被子「自然」的遮住某处,神态如常。 当然,忽略他红的滴血的耳尖。 叶老前辈捋着鬍鬚,砸吧了两声,徒儿也不是没有本钱的嘛? 瞅瞅这本钱雄厚的,要是持.久力好些,那这徒儿就真真是完美了。 这两声砸吧的,顾怀生已经不想直视,连连摆手,「师傅,徒儿当真无恙了,您老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叶老前辈确实也要出去了,走之前想起了曾给徒弟的药,问了句,「为师之前给你炼制的补血益气丹,你吃过没?」 顾怀生摇头,「还没。」 师傅上次留了许多药,林林总总一匣子,他不放心放在自己苑里,就放在了大亨钱庄,大亨钱庄帮人存钱的地方,可以理所当然的派众多高手驻扎。 师傅的丹药何其珍贵,顾怀生自然没有放在身边,只留了一瓶解毒丸,给了阿宁备着应急,其他的都一股脑放在了大亨钱庄,包括那几瓶补血益气的药丸。 最近一忙,他也没想起来吃,师傅突然问起,顾怀生以为师傅担心他,要叮嘱他吃,就道:「那药丸就在我这,待会儿我就让其峰送来服下,师傅放心,徒儿当真已无大碍。」 叶老前辈忙摆手,神色无比正经,道:「徒儿暂且不宜服用,你刚中媚药没多久,体内燥热郁结,那补血益气丸效用太过温补,恐服用无效,反倒累了脏腑,还是在等些日子吧。」 顾怀生也是略通医理的,想想也是,也没注意到师傅一闪而过的心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叶老前辈不放心,还是又叮嘱了一番。 顾怀生失笑,师傅当真是比以前爱唠叨了些,以前的师傅说完话人就没影了,就算送他东西,往往都是直接扔给他,小瓶子上贴一个纸条,写了药名,和简洁明了的功效。 反覆叮嘱,是从来没有的。 房门一打开,唐晏宁迫不及待的两步走过去,关心道:「师傅,怀生怎么样了?」 叶老前辈无比自信,掸了掸毛边脱线的袖口,动作还挺洒脱,「师傅出马,他还能不好吗?」 听得师傅这么说,唐晏宁的心总算放下了,连忙吩咐双儿带师傅去厢房休息,态度那叫一个热情,说:「师傅受累了,房里好酒好菜已备好,就单等着师傅啦。」 师叶老前辈为怀生解毒的一刻钟,唐晏宁已经吩咐其峰将放在外面的好酒都搬回来,放到师傅的房里,又吩咐绿萝让厨娘准备几个下酒菜送过去。 叶老前辈就是喜欢这么有眼色又乖巧的徒媳,捻了捻鬍子,一脸满意。 唐晏宁吩咐完,扭头就想往屋里去,刚走一步,就被叶老前辈叫住。 她又回来,问道:「师傅可还是有什么要叮嘱的?」 叶老前辈挥手潜退了门口两个暗卫,一脸正色道:「他中药时间耽搁的太久,药性蔓延,不能完全散去,现在已经压制住了大半,你待会儿进去再帮他一下,这药效就彻底解了。」 不用非得结合了。 唐晏宁觉得师傅出马了,那肯定用不着她上了,那现在让她帮忙,是啥意思?她疑惑,下意识问道:「怎么帮?」 叶老前辈再次一个白眼,这是夫妻吗,怎的一个二个都不懂,叶老前辈无语的甩了两个字儿,「用手。」然后大步走了。 徒留唐晏宁在风中凌乱着,满脸绯红的走近了房门。 房间有些凌乱,两个枕头掉在了地上,想来刚刚怀生痛苦时扯乱的,唐晏宁反手关上门,捡起枕头拍了拍,朝怀生走去。 顾怀生随意的躺在床上,一只胳膊盖住了眉眼,整齐端庄的月牙白袍有些散乱,看着好生狼狈,他整个人仿佛脱力般,看着特别憔悴,就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唐晏宁心疼不已,加快脚步走过去,轻轻的扶着他的头部,将枕头放下,轻声道:「怀生,怎么样了?」 顾怀生放下了遮着眉眼的手臂,泛红的眸子终于褪去,恢復了几分往日的清明,他伸手执起了她的手,摩挲了下,莞尔道:「好多了,不用担心。」 唐晏宁反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有温热的液体滑落,滴在了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怀生,对不起……」 顾怀生知她为何道歉,嘆了口气,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他既抵死不让她靠近,内心肯定还是有几分把握的,跟她那次任性有何关系,再说也是他自己大意,跟她真的挨不着边。 她就心疼过了头瞎自责。 药效虽散去了大半,但依旧部分潜伏在体内,唐晏宁从跌在他怀里的瞬间,就感受到了…… 她脸红的退开寸许,小声哼哼道:「那个,那个,师傅说,只能用手。」 顾怀生失笑,朝她屯上拍了一记,在她耳边轻轻道:「那有劳夫人了。」 唐晏宁嗔了他一眼,放下了床幔,挑开了他的腰封…… 这腰封还是今儿早上出门,她亲自给他系上去的呢。 守门的暗卫非常有眼色,从叶老前辈潜退他们开始,他们便隐身在了暗处,除非主子有事叫他们,否则他们打死都不出来。 绿萝和双儿忙完后也识趣儿的没有再过来,既然老前辈来了,那肯定用不着他们了。 绿萝的功夫是其峰教的,对其峰颇有好感,她是个胆大的姑娘,也不藏着掖着,当下其峰忙完她就屁颠屁颠的跟在其峰身后,唠些家长里短等等,还八卦的说她撞到了卫大哥。 其峰只是把绿萝当孩子看,耐心颇好,听她说些八卦,只是始终离她一米远。 绿萝也不介意,兀自说的欢快。 他们因事儿回来的早,府里各处的丫鬟小厮都还未歇息,有些扎堆唠嗑,独泽辉苑安静异常,一群暗卫个个面面相觑,抱着剑,望着天。 寂林守苑的时间比这些暗卫长,倒是淡定无比,抱着剑,歪在树杈上,先睡上一阵再说。 唐晏宁可能愧疚的紧,愧疚的羞耻心也丢了两分,做了一件从没有做过的事儿。 顾怀生勐地一惊,撩开被子将人一把提起来,眸子又泛了红,语气隐忍又责备道:「阿宁,不可。」 他不要她为他这样。 唐晏宁髮髻微微有些散乱,有几缕遮住了她绯红的侧颜,她抿唇,眸子里有泪光浮动,头垂的低低的,声如蚊吶,「你……不喜欢吗?」 「不是,但……」 她模样看着很是委屈,小手紧紧揪着衣摆,顾怀生下意识的就说了不是,但话还没说完,后面的就没心思说下去了。 唐晏宁又钻到了被子里。 顾怀生的唿吸陡一滞,他觉得自己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最终,他没说什么,闭上了眼,只一遍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低沉缱绻,撩人心弦…… 第406章 夫人辛苦了 ()」 叶老前辈回屋后,觉得不放心,想着明天得去一趟黑市,看还有没有贩卖他曾研究过的失败品药,有的话,还是趁早收回。 身为前朝御医,叶老前辈不可避免的要帮皇帝研究一些药,比如,有助于房事的药。 咳咳,后宫佳丽三千,皇帝也疲乏的很,会让医术较好的御医研究这药也无可厚非。 叶老前辈尽职尽力的研究出了两瓶回春散,谨慎起见,给了一位他感觉不怎么行的朋友试了试。 好傢伙,这一试,才知道这药效如此凶,朋友简直失去了理智,差点把自己给折腾死。 所以这练出来的两瓶就报废了,他记得他当时丢了,不知怎的,现在还有得卖。 而且还让徒弟中了…… 这鬼的缘分。 ~~ 顾怀生这方面一向很霸道,加上到底还有媚药的成分残留,最后可累死了唐晏宁。 手酸的都要抬不起来,唇也被磕的红艷艷的,有些麻木了,她抿了抿,继续任劳任怨,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偃旗息鼓,疲惫的睡着了。 唐晏宁叫了水,匆匆帮他整理了下,她也没有力气了。 顾怀恩和林素娥还有虎子都回来了,汪少恆告诉他们,弟妹和弟弟有事先回去了。 两人也没起疑,坐到散场才回来。 此时已经亥时了。 林素娥和顾怀恩不知弟弟是有什么事提前离席,回房之前还是来了趟泽辉苑问问。 听得外面大哥大嫂在询问寂林的声音,唐晏宁揉了揉眼,想着大哥大嫂肯定是有些担心的,还是去解释下比较好,于是挑开帘幔爬起来匆匆整理了下,髮髻也自己随意绾了最简单的样式,就开门出去了。 林素娥见弟妹出来了,上前一步刚想说话,唐晏宁就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怀生睡了,又指了指前厅的位置,意思是我们去朝阳厅谈。 怀生睡觉一向浅眠,今日折腾许久,唐晏宁怕扰了他,且这事在这里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的。 林素娥觉得弟妹有点神神秘秘的,当下也不犹豫,立马拉着顾怀恩跟着弟妹去了前院。唐晏宁挥退了所有的丫鬟,才返回屋内,将今夜的事儿细细解释了一番,并且将以前苏月做的事儿,也都一一细说了番。 包括她那次被掳走,苏月都有参与。 顾怀恩是个直脾气啊,怒拍桌子而起,「那什么苏月,竟如此不知廉耻,明天,我定要上门为弟弟讨个公道。」 敢对他弟弟下这种下三滥的毒,想破坏他们家的关系,还设计掳走过弟妹,简直其心可恶。 林素娥也是愤愤,想起了上次见苏月的情景,看着水灵活泼的一姑娘,没想到暗地里的心思竟然这么龌龊,「看着小小年纪,没想到竟如此狠毒,竟然想破坏你们,可真是下贱。」 林素娥自来了上陵鲜少骂人了,脾性改了许多,这被苏月气的,难得骂出了脏话,「都一个娘生的,这品性真可谓天上地下,这苏月犯错后竟然还不知悔改,竟还想在自己姐姐大婚的日子去勾搭人,可见是个没良心的,她就没想过事败之后,她姐姐该怎么做人?不行,这件事,我们必须要去讨个公道。」 夫妻两同仇敌忾。 唐晏宁忙安抚了下大哥大嫂的情绪,道:「她已经死了。」 顾怀恩护短的很,听得苏月死了才消了点气。 林素娥则是有点担心,「是怀生动的手吗?那这般直接杀了,苏家会不会追究?」 他们还不知道怀生的身份,会担心是正常的。 唐晏宁摇头,道:「放心,她是咎由自取,再说,苏家也不敢追究。」 「不敢?」林素娥疑惑。 顾怀恩插嘴,「他们自然不敢的,本就是自己理亏,也是那苏月心太毒,他们有何脸面追究?」 唐晏宁犹豫了下,道:「具体明天怀生跟你们解释,大哥大嫂,天色已晚,大嫂熬不得夜,你们还是早些回屋歇息吧。」 唐晏宁心想,怀生的身份,适时让大哥大嫂知道了。 只是不能由她说,而是要怀生自己说。 弟妹既然这样说,林素娥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关心道:「怀生现在如何?」 听弟妹说是那种药,林素娥就很担心。 唐晏宁摇头道:「没事,怀生的药效已经解了,他的师傅来了。」 「师傅?」顾怀恩和林素娥同时出声。 同款惊讶表情,他们竟然还从不知道,怀生有师傅。 唐晏宁笑了笑,只说师傅老人家现在在东厢房住着,等明天怀生醒了,一併给你们解释。 两人点了点头,叮嘱了几句,这才回房。 虎子早在刚回府时,就被丫鬟带去休息了,小孩子闹腾到现在,乏得很。 唐晏宁疲惫的回去,也没沐浴洗漱的心思,乏的紧,褪了外衫就这样将就睡下了。 早上,和曦的晨光洒进了屋内,顾怀生难得睡到辰时才醒。 他摇摇头坐起,不知是不是昨夜药效的影响,感觉头微微有些晕,于是便先打坐调理了一番,确认体内药效悉数散尽,没有不适后,才打算起身。 一转眼,看到里面熟睡的人,唐晏宁背对着他,睡姿不怎么雅观,衣服睡得都松散了,露出半边莹润的肩头,还有脖颈后的细细粉色系带。 顾怀生觉得喉咙有些紧,换往常他总要将人揽过来厮磨一会儿,但是今天不行,阿宁累了,他不想扰她。 他帮她把衣服拢好,将她的睡姿摆正。 她睡得宁静,毫无防备,他捋了捋她青烟般的发,唇角漾起一抹笑,眼神宠溺。 怀生经常抱着她睡,唐晏宁大概是习惯了,感觉有人碰她,下意识的就偎了过去,手顺势也搭了过去,不偏不倚,搭在某人腹部之上…… 而后嘟哝了一两句,嘟哝的什么也听不清,然后就没了声音。 顾怀生却勐地一怔,浑身一僵,她嘟哝的时候,他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转移到了她的唇上…… 昨夜,难为她了…… 他没忍住,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唐晏宁下意识的砸吧砸吧嘴,甚至还添了下唇,仿佛做梦吃到什么好吃的了。 这一幕瞬间让某人眼眸热了起来,昨夜种种涌入脑海,挥之不去。 顾怀生总觉得那媚药似乎还隐藏在体内某个角落,安静的躲避着,然后在瞅准时机破巢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奔礴的慾念传来,他不敢逗留,勐然翻身下榻,去桌边灌了一壶凉茶,才平復了许多。 匆匆整理了下,他开门,唤来丫鬟,备水,他要沐浴更衣。 唐晏宁还睡得香甜,丫鬟们动作很轻,丝毫没有惊着内室的人。 顾怀生洗漱完毕,入内室看了一眼,便见唐晏宁已经揉着眼坐了起来。 第407章 娇气 ()」 他停住脚,走过去坐在床边,将她鬓边的发拂到耳后,问道:「怎的不多睡一会儿?」 唐晏宁眼眸半睁不睁,懒懒道:「想沐浴。」 昨夜没沐浴,感觉浑身不舒服。 顾怀生调侃她,「那你醒的不是时候,早一些醒,可以和为夫一起沐浴,还省些水。」 唐晏宁清醒了两分,嗔他,「才不要和你一起洗。」 顾怀生莞尔,吩咐丫鬟换水。 唐晏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没骨头似的又躺了下去,拿他的腿当枕头,捉着他的衣袖看了看上面的花纹,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说道:「我将昨夜的事儿,告诉大哥大嫂了。」 顾怀生明白她的意思,将她散落的秀髮理了理,道:「嗯,说吧,今天我也打算跟大哥大嫂说说的。」 之前有想过要不要告知大哥大嫂他的身份,后面觉得还是再等等为妥,但是到了现在,是时候了,总不能一直瞒着大哥大嫂。 「嗯。」 水很快就换好,丫鬟们识趣儿的退出去,唐晏宁还赖在某人腿上,看样子又像是要睡过去,顾怀生摇头,朝她屯上拍了一记,道:「起来,水换好了,快去沐浴。」不然要凉了。 唐晏宁刚刚袭来的两分睡意被他拍走了,坐起来撇了撇嘴,脸上有一丝薄红,低声道:「不要老是打我……」 顾怀生挑眉,一把将人抱起,在她耳边说了句,「娇气。」 他那是打么,说是抚还差不多。 唐晏宁这才满意,圈着他的脖子,在他侧颜落下一吻,一副我就娇气的表情。 顾怀生无奈,将人抱到了耳房,然后尽职尽责的要为她宽衣…… 某人不闹了,将他推出来,自己老老实实的去宽衣洗漱。 顾怀生知她沐浴慢,便先去了师傅住处道谢,结果还没敲响师傅房门,就被师傅一声咆哮给轰了出来。 和普通的老人早睡早起的作息不同,师傅一向是反着来的。 顾怀生悻悻而回,转身去了大厅。 顾怀恩和林素娥也刚刚到,看到弟弟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下安了几分,但面上还是关心的问了问。 顾怀生莞尔,说自己没事,然后带大哥大嫂去了书房,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 出来时,唐晏宁和虎子已经坐在了膳厅用餐。 虎子什么都不知道,好奇道:「爹,娘,小叔叔,你们一大早商量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出来,饭都凉啦。」 一大早虎子醒来,没看到爹娘,就问了一直伺候他的小丫鬟,小丫鬟说大爷和大夫人跟二爷有事儿商量,去了二爷的书房。 唐晏宁则是什么都没问,吩咐丫鬟将温着的粥摆上来。 林素娥冲着儿子笑了笑,眉眼里透着开心,道:「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快快吃饭,赶紧去学堂。」 虎子撇了撇嘴,没问,唿啦唿啦扒着碗里的粥,因为时间,确实有点来不及了,他今天难得赖床,起晚了。 他匆匆吃完,就往学堂奔。 身后还跟着两个送他的小厮,一直在后叮嘱,「哎,小少爷,小少爷,您慢点,慢点,还有时间的。」 这顿饭吃的心照不宣,大嫂从头到尾都很开心,就突然有种一觉醒来莫名就中了大奖的感觉,没想到这个弟弟这么有出息啊。 虽然现在也已经很有出息了。 她热情道:「怀生,怎的不见你师傅来用早膳?」 顾怀生道:「师傅起得晚,待他老人家起床,再差人将早膳送去吧。」 「哦哦,也好。」林素娥给丈夫夹了一个小笼包道。 顾怀恩和妻子的表现有点不同,他其实到现在还有点懵的感觉。 和弟弟在一起那么久,他竟然从未发现弟弟很小就开始了习武,也从未发现弟弟还是祁山居士,呃…… 就突然有一种他不是好哥哥的感觉,怎么关于弟弟的事儿,他啥啥都不知道。 而且弟弟刚开始聚揽势力的时候,肯定碰到不少追杀,都是刀口上走的,哪儿有不挂彩的,怎的他竟一次不知道,他其实有些愧疚的,愧疚自己对弟弟太过不关心。 这一顿早餐,他吃的有些沉闷,每每抬头看向弟弟时,眸子里的愧疚都要泛滥成河了。 他比弟弟大八岁,自老两口过世,确实有种长兄如父的感觉,只是可惜,他觉得自己这个长兄一点都不合格,还处处要弟弟护着。 顾怀生看出大哥的心思,不禁失笑,不曾想,大哥还有心思细腻的一天,于是早餐结束后,又单独找大哥聊了聊。 这一聊,又聊了半个时辰,顾怀恩终于想开了,想着就算自己早知道,说不定只能坏事,反而帮不得弟弟半点,弟弟瞒着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不定他不知道就是对弟弟最大的帮助了呢。 这一想开,他就心情好啊,然后,更加开心的去遛鸟了,底气特足。 我弟弟是祁山居士,我弟弟是连中三元的状元,我弟弟有钱,我当哥哥的光荣。 ………… 用完早膳,苏府来人了。 汪少恆亲自登门赔罪,锦娘没来。 但是汪少恆却带了一份契约过来,是锦娘放弃望月酒楼百分之三十的盈利分红书。 还有一封信,是锦娘的道歉信。 昨夜的新婚之夜自然是没有的,汪少恆将苏月下药的事儿给锦娘解释了一遍,然后带着锦娘去了顾兄暂时休息的别苑,当锦娘看到苏月尸体的那一刻,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很淡定的让人找了棺木,悄悄下葬,连停放三天都没有。 苏宅昨日还是大红绸带挂满府,今儿一早就换上白绸缎,大红的灯笼也被悉数换下,喜气洋洋的气氛彻底被这种诡谲安静的气氛取代,下人们也个个穿上了白袍。 整个府里笼罩着压抑的气息。 锦娘以家妹不幸突然恶疾,暴毙为由,给妹妹匆匆入殓了。 路过苏宅门口的不乏很多八卦的乡邻,其中还有昨日参加喜宴的,明明昨日他们还见过苏家二小姐,怎的一夜之间就暴毙了? 众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探讨着,有人怜惜锦娘的命不好,才刚成亲就遇到亲人离世,有人说她妹妹可能是被姐姐剋死的,众说纷纭,也有人惋惜着,十五岁花一样的女子,迅速枯萎了。 第408章 农夫与蛇 ()」 灵堂上,到处都是飘着的白绸,天气转了阴,刮着凉爽的风,灵堂外的人会觉得阴天真好,不热又惬意。 而对锦娘来说,这风,好冷,冷到了心里。 她一身白服,手里握着纸钱,跪在蒲团上木木的往火盆里扔,面上看不出喜乐,神情木木,眼底空洞儿呆滞,也有无上的悔意。 她越是淡定,汪少恆心里越是着急,安慰了她好多,最后当苏月的棺木被抬走的那一刻,锦娘才没忍住哭了出来。 是她错了,错在没看好妹妹,没教育好妹妹,错在当时没狠心将她送走,才酿成今日如此局面,锦娘将所有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哭的不能自抑。 她大意,原以为妹妹只是喜欢听戏,现在才明白,她请人到家里小住,不是要听戏,而是要学如何模仿人的声音,因为那青衣会变换声音。 还有妹妹突然说想要她的锦囊,唐晏宁的锦囊味道确实独特好闻,她只当妹妹喜欢,且因着以前过节没脸开口,所以替妹妹要了,妹妹一直佩戴,不曾想,也早已是她计划好的。 还有汪少恆二伯娘家的小儿子突然去抢唐晏宁桌上的肘花。 她当时在新房里还疑惑,明明之前叫人教导过他们用餐礼仪,怎的用餐还出差错,惹人笑话,原来,也是妹妹买通的啊。 苏月死后,锦娘只需要稍微审审,便知道了缘由,妹妹给了二伯娘家的小儿子五十两,只要他能弄脏唐晏宁的衣服,就到手了。 还有少恆敬的那杯酒,她多会琢磨心思啊,猜到少恆第一杯肯定要敬给顾大哥,也知道少恆拿杯子的习惯,便吩咐丫鬟帮她取东西离开了会儿,单独在那个杯子边缘抹上了粉末。 然后,她穿着唐晏宁换下来的衣服,带着她独有的香囊,最关键的是,开口的还是她的声音,去了顾大哥的休息的厢房。 若不是顾大哥定力惊人,呵呵,她就得逞了。 锦娘从来没想过,她觉得单纯天真的妹妹,不知何时,也这么有深沉的心机,早早的部署了一切,竟然连她都骗过了。 锦娘突然笑了,她错了,错了,妹妹她,从不单纯。 锦娘又是哭又是笑的,弄得汪少恆不知所措,只得拥着她,一遍又一遍道:「错的从来不是你,人之初,性未必善,苏月心性如此,纵使你天天耳提面命,请再多名师教导,也依然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一样的书籍,百种理解,有些人出身平凡,经歷诸多磨难依然能保守一份有爱的心,内心充满阳光。 有些人,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受着名师指导,却不能经歷一点点挫折,出了事儿只会以为全天下都亏欠了他一样。 就比如刘二公子。 所以啊,苏月的结局,从她想设计顾兄的那一刻就註定了。 锦娘何尝不懂,她只是这时伤心的不愿细想罢了。 她看到妹妹身上的衣服时,才明白,妹妹一直隐藏的心思。 可她竟然发现的如此之晚,晚的一切已经成了定局。 唐晏宁和顾怀生对视了一眼,从汪少恆手中将道歉信拿出来了,放弃书没拿。 汪少恆似早就料到了这般,诚恳道:「请顾兄和嫂夫人务必收下,锦娘说了,她欠顾兄的太多,实在没有颜面在白白的得这分红,望顾兄收下,不然她难心安。」 七年前,顾大哥出手帮了她们,给了她们机会成长,给了她们庇护,可是她们做了什么,算计他的妻子,最后还要算计他。 纵使是妹妹错在先,她亦有错,她也曾包庇了妹妹一次,恩人和亲情,那时候她就没看清。 农夫与蛇,大概就是她们这样的。 锦娘实在没有颜面在心安理得的受着顾大哥的恩慈,她没资格。 顾怀生收下了那份放弃书。 锦娘有经营之道,彻底和望月酒楼断了关系也好,可以去完完全全的开闢自己的新道路。 汪少恆走后,唐晏宁嘆了一声。 早在昨夜怀生中药时,唐晏宁就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 她本也以为,苏月会改了,没想到,苏月竟然也喜欢怀生,甚至想得到他。 设计了这么一出,想起昨夜怀生难受的样子,她是真恨不得苏月没有被怀生抹了脖子,而是留着命等她来,等她亲自来了结。 人已死,再多的愤怒也是枉然,顾怀生拍了拍她的手,牵着人回了屋。 师傅睡到了午时中,一觉醒来,早饭和午饭可以一起吃了。 林素娥特别热情,早早吩咐了厨房多做点好吃的,尤其适合下酒的,又开了弟妹带来的几坛好酒,这怀生的师傅第一次露面在他们家用餐,可得给人招待好咯。 最后,林素娥热情的叶老前辈都有点不好意思。 唐晏宁和顾怀生倒是挺淡定的。 在林素娥看来,怀生一切的机遇开始,都是从遇到了老前辈,师承了老前辈开始,而且多次蒙老前辈相助,那是上上客啊,必须好好招待着。 还有顾怀恩,中午特意回来吃饭,直嚷着要陪老前辈喝酒,不过几杯下肚,顾怀恩就口齿不清了,师傅师傅的跟着喊,越喝越没边,就差搂着师傅的肩膀,跟人称兄道弟了。 顾怀生扶额。 林素娥没眼看,吩咐小厮将大爷抬回去。 老前辈一脸慈爱,精神抖擞的坐着,仿佛再喝两坛也不会醉的感觉。 饭桌上,唐晏宁也将她和老前辈相识的过程跟大嫂说了一遍,林素娥听完直嘆,「缘分,都是缘分啊,老前辈註定和怀生还有弟妹有缘分哦。」 最后,还是顾怀生陪师傅喝的,也没多饮,就是意思下。 碍于徒弟家人太热情,一向漂泊的叶老前辈就「勉为其难」的多住几天。 期间还为两位孕妇把了脉,开了一些药方调理了身子。 无事还慷慨的给林素娥和唐晏宁一人送一瓶养颜丹,这可乐坏了林素娥,她二十有六,其实也担心容颜渐老。 叶老前辈还贴心的给顾怀恩一本「秘籍」,只是顾怀恩志不在此啊,乐呵呵的收下,惭愧的尘封。 第409章 你很出色,比为父当年还出色 ()」 唐晏宁无聊,最近在学扔飞镖。 因为上次刘二公子突然的袭击,让她意识到,还是应该学一点防身的小技巧,毕竟就算是暗卫,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自己。 她要自己成长。 前一段时间她倒是认真的跟怀生提过,但是刚好赶上怀孕,顾怀生不许,说想学也得等到孩子平安生产后才可。 但是看她被拒绝后垂头丧气的样子,又允她可以学一些不用大动作的招式,比如,扔飞镖,扔暗器…… 唐晏宁欢快的应下了,反正孕期也无聊。 她最近练得准头愈发不错,以前是怀生亲自指导,现在换了师傅,由叶老前辈无聊时亲自上阵指导。 唐晏宁可谓是突飞勐进,投掷的愈发准。 事情过后的第二天,顾怀生就去上职去了,只是每晚回来却很晚。 老皇上病重了,消息不散而开,关心老皇上病的不多,多半都是在关心皇上还能撑多久,最后这皇位花落谁家,大臣们个个观望。 五皇子撇下所有事,日日去兴德宫侍药,陪老皇上在御花园散步,讲笑话逗着父皇,嘘寒问暖,细细叮嘱,所经入口之物,都是五皇子亲自试过才给父皇,在外人看来,一派父慈子孝。 这么孝顺的皇子,名声不可能单单在宫里传播呀,于是很快,在「不经意」中,就传遍了京城,五皇子的孝顺赢得夸赞,博得了一片好名声。 太子殿下也去侍药了几日,但是皇上病重,国务繁忙,他不可能有五皇子那么清闲,只是每日例行请安,关心一番,便去忙活了。 确实很多事儿要忙,很多要处理的公务堆积,他真没多少时间。 和五皇子的孝顺比起来,虽然很多大臣能理解太子殿下的不易,但是民间的人确不能理解,怎的,皇位还能大过父亲不成,太子殿下一向较好的名誉略微往下沉了沉。 但是他本人丝毫不介意。 这一日,日头没有那么毒辣,半隐匿在云层中,微掩了些灼人的温度。 老皇上穿着龙服,披着披风,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赏景。 五皇子侍药完毕后离开了会儿,这些日子,他日日陪在父皇身边,明面看着孝顺无比,背地里,何尝不是监视呢。 老皇上喝着茶,身子不难受时,还是有一丝理智,只能自嘲的笑了笑,笑的悲伤。 李公公来禀,太子殿下来了。 赵景修下完朝,总会来看看父皇,哪怕无言,也会陪他坐会儿,大概,这是身为子女,最后能为他做的了吧。 皇上最近瘦削的厉害,先前合身的龙袍早已变得宽大,甚至眼窝都凹了进去,仿佛已经到了垂垂老矣之日。 不知何时起,老皇上对女色都没了兴趣,每日只是捧着那杯庐山云雾,喝的如痴如醉,喝的无奈。 后宫一众嫔妃个个是人精,也没谁没眼色的往跟前凑,都在盘算着自己最后的路。 老皇帝为了每日那杯庐山云雾,快丧失了一个身为皇帝的尊严。 五皇子每次微笑着递过来的茶杯,李公公接的手都在抖,他知道,这每次递过来的是什么,会有什么后果,但是却阻止不了。 皇上,已经不行了。 本就时日无多,何须在忍着受最后一份罪,他见过皇上试图拒绝这茶的后果,整个人痛苦不堪,终究年纪大了,意志力不復当年,锦衣玉食这么多年,也受不得这苦。 所以老皇帝自己放弃了,既然一切早已安排妥当,那么,便安乐走吧。 太子殿下每次请安时,看着父皇不离手的那套茶杯,眸光复杂,终究不忍,可是却也晚矣。 他们发现的时候,这药已经一步步侵蚀掉了父皇的根基,五脏六腑逐渐衰弱,连太医都从未查出什么原因,只当皇上操劳太多,体质渐差,正常的现象而已。 这药,毒就毒在一点点侵蚀你,到最后死的时候,都让你看着像是正常的死忙,找不到半点中毒的痕迹。 老皇上转头看了看老四,他下朝换了一身常服,金丝蟒袍,华贵无比,单手背后,信步走来,眉眼间英气逼人,气势慑人,坐在他旁边时,谈吐温文,再不是印象中隐忍卑微的样子,他现在,似乎有了睥睨一切的气势。 不过两年,老四沉淀的愈发深,愈发稳,甚至连他这个父皇,都猜不透了。 蓦的老皇上想起了李公公的话。 他彻底放权以来,太子殿下做的很好,不过几天,便熟悉了大概,做事愈发细緻,所处理的每一份公务都用心尽职,都是为了百姓着想。 他看重贸易往来,不再固步自封,邀请了周边几个小国的头领来京,意欲扩大贸易范围,不在单从土地的税来充盈国库。 老皇上只是默默的听着,偶尔,会不自觉牵起一抹笑。 许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像是一瞬间想通了似的,他之前一直膈应老四的母妃身份,也消失不见了,能者居之,老四该得。 太子殿下还是会跟父皇说些朝堂上的事,还有自己的建议之类的,气氛祥和,安静,老皇上手里捧着一杯茶,一直盯着御花园中争相斗艷的花,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过了不知多久,有人通报五皇子要来了,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乏了,想回宫。 太子殿下眸光暗了暗,恭敬的起身相送,皇上经过他身边的那一刻,突然伸手摸了摸太子的头,像是一个单纯的父亲,对子女的欣慰。 赵景修忽然就愣了,瞳孔微缩,保持这那个姿势没动。 老皇子摸了摸他的头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老四的肩膀宽厚,像极了能撑起一片天的大树。 掌心不过停留片刻,老皇帝便抽了手,语气里的愉悦一览无遗,「修儿,你很出色,比为父当年还出色。」 是肯定句,肯定了他做的一切,老皇上的语气中甚至还夹杂着与有荣焉的感觉。 自豪,自豪自己的儿子如此出色。 修儿,为父,这两个词,他从来没有在父皇口中听过,这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毫不吝啬的夸奖自己儿子,没有宫规束缚,这话就是单纯的父亲和儿子之间的对话。 赵景修一瞬间抿了抿唇,没说话,连表面那种客套都没说出来。 第410章 原谅为父吧 ()」 老皇上自然知道自己以前做过什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像是嘆息,像是惋惜,语气温和却也带着说不清的意味,「对不起,修儿,原谅为父吧。」 哦,原来那说不清的意味,是浓浓的歉意。 说完这句,老皇上就迳自走了,徒留太子殿下僵硬着身体,没有回头,眼眶,泛了红。 父皇的偏心,是明眼可见的,母妃早逝,儿时的他很卑微,卑微中也渴望父爱,也渴望父皇能像摸二哥三哥的头那样,慈爱的摸摸他,慈祥唤他一声「修儿」。 他等啊等,等的自己长大,成年,出了皇宫有了府邸,都没等来父皇的另眼相看,他所有的努力都被忽视,他每次的期待,都被浇灭。 其实他也早就明白了的,所以后面灰心了,出了宫,他便悄悄的培养自己的势力,他想,只有足够强大,强大到无可撼动,他便再也不需要那求来的父爱了。 原来不是,到最后父皇的一句夸奖,一句对不起,还是能唤起他儿时内心深处的渴望。 父皇其实一直都知道他的努力,只是视而不见,老皇上终究不想让皇室有个奴籍母亲的皇子继承大统,所以,他偏心偏的明显。 可是命运往往是弄人的,他费心培养的,却没有一个堪用,只有这个一直忽略的,最后脱颖而出,有杀伐果断,也有情有义,江山交给他,他还有何不放心的呢。 赵景修说不出此刻什么感觉,脑海里就只闪过了一个念头,父皇,终于肯定了他,终于愧疚了…… 高大的身影似乎有了一丝晃动,抬脚离开的时候,依旧走的笔直,只是背影看着有些深沉,还有几丝说不清道不名的寂寥。 随风一直跟在殿下后面,眼里莫名带着欣慰。 他比殿下年长很多,认识殿下的时候,他尚未及冠,但那股毅力,那股要挣破一切,改变命运的毅力打动了他,从此,他为殿下所用。 一路走来,随风像是半个长辈,看着这个少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走到无人可企及的高度。 他见证了他的每一步成长,也知道他内心仍然有着嚮往,今日一叙,大概在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了吧。 处理完公务,赵景修私下出了宫。 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定多少暗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赵景修和顾怀生逐渐不再明面上往来,除非必要,否则都是书信告知,或者其峰传话。 太子殿下不顾时间,踏着暮色匆匆而至,传信于他,显然是让顾怀生惊讶的。 他下了职,便接到了一个纸条,按着上面的地址,见到了殿下,他上了马车。 马车很朴素,这巷子也很僻静,周边早已部署了暗卫,想来也是安全的。 顾怀生将将行完礼坐好,太子殿下就单刀直入的问:「先生,西域的迷幻花粉,当真无药可解吗?」 他眼底有一丝期盼,期盼能从先生的口里得到一丝希望。 他知道,先生有个师傅,身份很隐秘,却有的一手好医术,当年,他身受重伤,被先生所救,他的师傅出过面的,只不过给他把了脉,留了药,怕是一刻钟都没有待到就走了。 但是人都有直觉,那老前辈,怕是个高人。 顾怀生听得殿下突然这么问,眉宇间不变,带了一丝探究,手无意识的敲着桌面,半晌才回,「无可解。」 赵景修盛着希熠的眸子,暗了下去,久久没有出声。 这个问题,在赵景修发现茶叶上的问题时,来找他时,顾怀生就回过一次,「无可解。」 那时,殿下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很快的适应了,和他商量好了对策,匆匆回宫了,怎的今日又问了一遍,这不像殿下的作风。 「先生的师傅,也没有办法吗?」他语气已经黯淡了下去,倒有点自言自语的感觉。 顾怀生凝眉,想着即使皇上对殿下再不好,许是殿下还是念着最后的父子之情,颇多感慨吧。 他出声安慰了几句,让殿下在皇上的有生之年多陪陪吧,此药,真的无可解。 这种上瘾的药,就是慢性的毒药,当毒素侵蚀,纵是灵丹也挽不回,所以,前朝才禁了。 他问过师傅,师傅双手背后,摇了摇头,承认了无可解。 黯淡不过一瞬,赵景修又恢復了太子殿下的模样,眉眼间有自信,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两人既然碰面了,就顺便商量了些事,直到亥时,顾怀生才匆匆回去。 回去时,唐晏宁还没睡,拿着针线,再做一件孩子的小衣服,烛光下的她很柔和,一针一线,看着充满了宁静美好。 顾怀生倚在门框上看了会才走近她,她绣的太过专注,他开门太轻,她倒真的没有注意他什么时候来的 见他回来,她便放下了绣绷,笑着迎了上去,捉着他的手,眉眼弯弯,吩咐丫鬟去上吃食,贤惠帮他宽衣,让他先去沐浴,浴桶里备着水,估计现在水温刚好。 顾怀生摸了摸她的发,触手丝滑,如她细腻的肌肤,笑了笑,将人揽在怀里吻了吻。 即使已经是夫妻,即使亲吻很正常,但是每次点灯的情况下,他就这么压了过来,唐晏宁还是害羞。她推了推,示意他先去沐浴,说他一身的汗味。 顾怀生蹙眉,还真闻了闻,天热,他不爱出汗,也避免不了出汗,似乎,真的有点汗味,他揉了下她的头,转身拿着干净的衣物去了耳房。 晚饭吃的比较清淡,可能也是她闻不了油腥味的原因,但顾怀生不挑食,吃了干净,吩咐人撤下去。 他今夜没有去书房,不想去,就想抱着她,享受她安静躺在怀里的感觉。 他最近都回来的较晚,唐晏宁知道他要忙了,老皇上病重,京城已经人尽皆知,这病重之下,意味着朝堂要更替了,里面的风云暗涌,她就算不明,也猜的出来。 太子殿下看着是唯一合格的继承人选,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其他皇子难道就坐以待毙吗? 联想之前在青城郡的事就知道,这背后,还有更厉害的人物,怀生一直没怎么与她说罢了。 她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给他添麻烦,日日乖乖的待在家里,待在寂林暗卫的保护范围内,让他宽心,不给他拖后腿。 第411章 她肯定是被怀生带坏了 ()」 丫鬟褪去,床帐已合,唯有灯火还在滴着泪摇曳。 八月的夜不冷不热,只需要薄薄一床被子便可,冰块也不需要。 顾怀生习惯的将人揽在自己怀里,轻声说道:「睡吧。」然后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他这个动作是无意识的,因为他躺在床上将人锁在怀里想事情的时候下意识就会这么做,就跟他坐着想事情时有时候会轻点桌面一样。 唐晏宁闭着眼睛,脑里却闪过丝丝旖旎的画面。 她肯定被怀生带坏了,肯定是的,她默默的想着。 顾怀生想了会儿,理清思绪便敛了敛心神,准备睡了,这回神才发现怀中小女人的唿吸有点不对。 睡着的人唿吸不是这样的。 唇角蓦的就勾勒出一个浅浅的笑,细看,带了点恶作剧的意味。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内。 不轻不重,却足可以让唐晏宁满脸通红,她知道,他看出来她还没睡了,捉着他不安分的手,低低道:「别闹。」 他的手想让她捉住的时候,可以轻而易举,不想让她捉住的时候,她费死了劲儿也捉不住,譬如此刻。 他的手半点没有撤回的意思。 唐晏宁有些轻颤,小手揪着他的衣襟,脸红的像她曾送过他的那支玫瑰,「不行,不行的。」还没三个月。 顾怀生挑眉,翻身赌住了她剩下的声音,手放肆又邪佞。 感觉到他的意思,她勐地併拢了双腿,顾怀生吻着她已经羞红的耳珠,声音低哑撩人,「阿宁上次帮了为夫,为夫是不是也要礼尚往来?」 她瞬间明白了他所谓的「礼尚往来」,连脖子都有点红了,连忙摇头,「……不要。」 顾怀生却没听,大掌粗糙且强势,带动了她所有的情绪。 吞下了她所有的声音。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个男人越来越会了。 不知是不是孕期的变化,还是他们当真一个多月不在一起的原因,总之,她不可控制很快沉沦在他制造的……海里。 顾怀生讶异了一瞬,讶异她情,动的如此之快,随后眸中欲色渐浓,深沉而危险。 她目似烟波,浑身只余了杏色梅花小衣,唿吸尚不均匀,青烟般的发铺陈下来,占满了枕衾。 未曾熄灯,朦胧的光晕在帘帐内,让人瞧的越发暧昧,顾怀生暗骂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再给自己找罪受。 因为她此刻躺着的模样真的是,太诱人。 唐晏宁赧然的紧,受不了他灼人的视线,伸手盖着了他的眼睛,嗔道:「不许看。」 顾怀生低头,即使看不见也可以精准的覆上去,狠狠的啄了她一下。 手未曾停。 她最后无力的瘫在了他手下,媚成一滩水,小声的喘着,眸子雾盈盈的,显然有些没回过神。 顾怀生唇角勾了勾,捉住了她的手。 礼尚往来嘛,有一就有二,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要帮帮我? 于是,唐晏宁的手酸了,酸的后面抬不起来,也累了,累得后半夜睡得香甜。 ~~ 白德鲁透露出的线索有一条,五皇子他们等人拉拢了北凉二殿下申屠郎,承诺只要到时他们起事时,北凉相帮,边外境地五座城池就送给他们 这五座城池里,三座不大,但剩下的两座,可是水美丰饶,粮产颇丰,每年能囤积好多粮食,算得上粮食主产基地之一。 而他们竟然这么大手笔,只为登上高位。 若真是让他们谋划成功,北凉粮食供应有余,他们不会想进攻,多来几座城池? 人的贪念,是无穷无尽的。 容太师很谨慎,北凉的人被安置在何处,期间如何往来,其实白德鲁都不清楚,但白德鲁背地里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所以还是探得蛛丝马迹,告诉了顾怀生。 白德鲁说北凉二殿下应该是被安置在北山镇,顾怀生第二日就派卫无去查了,确实查到北凉二殿下在北山镇落脚。 这就有意思了,因为在白德鲁还未提供北山镇二殿下的线索之前,陆锦昭就发现了一处地方有北凉人出没的痕迹,卫无刚好也一併去探访了,是在南山镇。 既然都是北凉的,为何还要分为两个据点? 这几天陆锦昭盯着南山镇,卫无盯着北山镇,终于发现,这两位镇上的主人是谁。 北山镇是北凉二皇子,而南山镇是北凉大皇子。 容太师好计谋啊,同时联繫了两名皇子吗?然后最后再从两名皇子里挑选合作对象吗? 无疑对北凉来说,五座城池的诱惑很大,北凉贫瘠,只要助力容太师成功,拿到五座城池的皇子就是功臣。 皇子和皇子之间的斗争,也是很残忍的。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都是出类拔萃的皇子。 顾怀生听得卫无的报告,嘴角噙起一抹玩味。 经过卫无的观察,显然容太师已经决定好了合作对象,就是南山镇的大皇子,但是白德鲁给的消息,确是北山镇的二皇子。 那这样,究竟是容太师故意露出明显破绽,让白德鲁察觉,为得就是防止有朝一日他叛变,还是容太师和白德鲁联手的计谋? 若这次就这么相信了白德鲁,他们找错了人,谈论错了事儿,那么最后,他们可能败的一塌煳涂。 顾怀生沉思了瞬,起身去了清越茶楼。 亥时初,太子殿下披着露气悄悄的到了清越茶楼。 雅间内,顾怀生早已等待多时,太子殿下来不及寒暄,直奔主题。 父皇那里他早有准备,五皇子想不动一兵一卒走的捷径,显然已经行不通,所以,他们还剩了最后一条路。 月上柳梢头,顾怀生和殿下商量到亥时末才回。 太子殿下没有直接回宫,而是转而悄悄去了二殿下的府邸。 二皇子是以勇勐出名,或许对治国不是那么在行,但是打仗却是一员勐将。 且手下还有十万兵权,这是父皇以前给的,一直在二皇子手中,从未收回,其实,若论竞争,二皇子无疑也是有资本的,他的母族势力比不了当年的梁王,但也绝对不弱,想博一把,不是没有机会。 且青城郡的事儿,容太师把所有的线索都往二皇子身上引,意思不也是不言而喻嘛,希望太子殿下误会,转移重心,对准二皇子,然后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呵呵,算盘都是一个比一个打得响。 那也得看他配合不配合了。 去找二皇子是顾怀生建议的,因为当时二皇子曾和他单独谈了一刻钟,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话,但是他的态度还是很明显,二皇子岂查不出,背后之人想引起他和太子殿下的内讧,然后乘虚而入吗? 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 第412章 芬兰被识破 ()」 过了几天,太子殿下在顾怀生的安排下,「秘密」见了北山镇北凉的二殿下,密谈了一个时辰后,与北凉的二殿下达成协议。 第二日,北山镇的二殿下就悄悄的回了北凉。 这边「秘密」的见面,很快就传到了容太师的耳中。 五皇子和容太师正在对弈,他执白子,捏着一颗白子放在指间把玩,道:「一切如祖父所料,白德鲁还是叛变了。」 容太师执黑子,威严的面容看着有一丝沉戾,「哼,叛变这种事,那白德鲁不是第一次做了,早知他不堪大用。」 所以容太师早早开始计划了些,白德鲁看似每次都参与了他们的商谈,但实际上,真正渗入到核心的地方,少之又少。 就是连北凉二皇子的线索,都是容太师有意泄露的,为得就是防止他有朝一日叛变。 五皇子闲适的落下一子,似乎没有思考棋局,落的很随意,道:「所幸祖父有先见之明,那白德鲁并未参与太多,此番叛变,于我们也算有益处。」 听探子传来,太子殿下秘密见了北凉的二皇子,第二日那二皇子就悄悄的打道回府了,呵呵,这一切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劝退二皇子不跟他们合作,赵景修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可惜啊可惜,赵景修不知道,二皇子是他们早就放弃的了,只是故意露出的一个饵,就是为了让他们上钩。 他们早已和北凉大皇子一切商量妥当。 北凉势力分割的也厉害,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手握兵权,但是二皇子,明显更足智多谋些,可他们还是选了大皇子,一则大皇子到底实力比二皇子更胜一筹,手下兵权也多,二则,大皇子性子有些直,不似二皇子,总感觉有些捉摸不透。 即使明知道二皇子可能比大皇子更合适些,他们还是选择大皇子合作。 因为二皇子太过狡诈,他们也担心,选了二皇子,二皇子立功后,会更加贪心,结果一发不可收拾。 给错敌人消息,就是帮了他,呵呵,这样想来,白德鲁也是有用的。 容太师落子也不慢,看着棋盘上排兵布阵道:「轩儿,你输了。」 五皇子挑了挑眉,无甚在意,撒娇道:「祖父太过厉害,轩儿实在赢不了。」 难得容太师脸上有一丝宠溺的神情,「轩儿已然十六,再过两年就是弱冠之龄,若是我们起义成功,轩儿就是天子,未来大夏朝就要靠你復兴,日后不可在这般闲散了,听到没。」 夏便是前朝的国号。 五皇子撇嘴,还是带有一丝稚气,蔫蔫道:「是,祖父教诲轩儿一定铭记于心,回去勤加练习,多习治国之道,不负祖父厚望。」 芬兰的心疾又犯了,幸好犯心疾的时候,她正端着两盅燕窝准备送给夫人的,周边没人,她放下燕窝便跌跌撞撞的沖回房里,绿萝不在,她和双儿在前厅侍奉。 她匆匆摸出药瓶,狂倒,还有一颗,最后一颗,她连水都没来得及倒,就咽了下去。 疼痛减轻,她无力的趴在床沿上缓解了一会儿。 待到终于恢復力气时,她才起身整理了下衣摆,走到走廊那里,端起那两盅燕窝往前厅送去。 到前厅时,微微有些晚,绿萝笑着打趣,「芬兰姐姐怎的去了这么久呀?」 芬兰莞尔,说刚刚突然内急,耽搁了下,望夫人恕罪。 林素娥摆手,早一会儿晚一会儿又不打紧,现在天热,凉一点也可。 夜。 终于逼退了白日的几分燥热,陷入凉爽之中。 主母休息,芬兰绿萝她们便可以退下,绿萝嚷着这天太热,要先去沐浴一番。 芬兰不急,房间只有一个浴桶,便让她先去洗,自己在外面乘会儿凉。 房间到底没有外面凉快。 绿萝笑着道了谢,拿着衣服先去沐浴。 芬兰坐在走廊下,望着无星残月的浓重的夜空,神情有些缥缈。 突然,墙外传来了细微的鹧鸪叫声,很弱,很快被淹没在了蝉鸣之下。 芬兰心头一紧,四下瞅瞅,确定无人,纵身一跃翻了出去。 顾宅虽大,但是也有几处庭院是闲置的,所以守备自然松懈些,且来的人身手非凡,和卫无不相上下,除非卫无亲自镇守,否则做到不惊动暗卫,于来人来说还是可以的。 「见过领队。」芬兰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远处垂柳树下,已经立着一个黑衣男子,男子身高伟岸,背影深沉,他慢慢转过身,五官立体严肃,有了岁月的浸染,大概三十五六的年纪,通身气势逼人,眼眸如鹰隼一样,「还知道我是领队,看来在顾府的日子还没让你安逸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芬兰惶恐,「珍儿不敢,珍儿一直牢记自己的使命,从未敢忘半分。」 黑衣男子探究似的打量了芬兰一瞬,眸子里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他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犹豫了一瞬,扔了过去,「这里面有一颗压制的药,吃下去。」 他算到了她的药应该要吃完了。 芬兰准确的接过瓶子,疑惑道:「领队,珍儿今天刚刚吃完最后一颗。」 言下之意,我已经吃了一颗,这一颗可以留着备用。 那黑衣男子道:「你没发现,以前一个月发作一次,现在时间变得提前了吗?两颗一起,可以压制的时间久一些。」 芬兰蹙眉,确实,本来药可以吃到十月份的,但是现在才八月就没了,证明每次发作时间都在提前,她自己也知道。 想了想,她打开药瓶子,将药倒出,吃了下去。 两颗一起压制,这次总可以压制的时间长一点。 那黑衣男子见她吃下后,眼眸沉了沉,道:「珍儿,主子有任务交代,只要你完成了这次任务,主子说会给你解药,还你自由。」 芬兰本来内心是极为忐忑的,但是听到可以彻底解了身上的毒,从此归为自由身,还是忍不住嚮往,眼里溢出希望,求证道:「主子当真这么说?」 那黑衣男子瞥眼看她,声音一如往日淡而凉,且严肃,「主子向来说一不二,而且,队里已经有人因为任务完成出色,给了解药放了自由身的,你忘了吗?」 芬兰立马低头,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珍儿不该怀疑,请领队责罚。」 第413章 还是心软 ()」 那领队盯着眼前已经亭亭玉立的女子,眸中墨色里有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流淌而过,可是珍儿没注意。 眼前这个女孩再不是那个第一次见面,以为他是好人,捉着他手喊叔叔满眼感激的小女娃,再不是那个对未来还是满心憧憬,甚至还会想为他做长寿面的女孩了。 这短短的一念回忆转瞬即过,黑衣男子无声的嘆了口气,又恢復成那副冷冽肃杀的模样。 身为暗卫领队,他不该有同情和怜悯。 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包药和一封信,扔给珍儿,「时间紧迫,我不宜多留,任务信上有写,你三天后才可打开,只要你顺利完成,从此,天高海阔,你我再不相干。」 这一瞬间,珍儿还是动了心。 那领队说完这话,手里却已经拿出了暗器,夜幕浓重,,这暗器让人瞧不真切,但是芬兰却格外熟悉,眼眸倏然睁大,上前一步快速道:「不必劳烦领队动手,珍儿自己来。」 那领队犹豫了一瞬,收回了暗器,道:「也好,刚好让本队看看,你这些日子在顾府,是否已经被同化了。」 是否,你渴望的自由之心,能战胜你在顾府建立的姐妹情谊。 芬兰领命,转身一跃,利索的往苑门口走去。 那领队一身黑衣,轻飘飘的跃到一处树干上,瞅着芬兰如何处理这一幕。 双儿慌了,匆匆忙忙的往回走,手里捧着的糖散落一地。 她本是来给绿萝送糖的,晚上绿萝回房之前说想吃糖,她回屋后翻翻,发现还有几颗,便拿了过来。 谁知刚刚走到院外,她就远远看到了一粉衣女子越墙而过,留下一片衣角。 这府里,会武功的女子,只有绿萝,可是刚刚翻墙而过的,显然不是绿萝,因为她这时听到了屋内传来了绿萝的哼歌声,绿萝喜欢哼她的家乡小曲儿,洗澡的时候无聊也会哼哼。 这苑里,不是绿萝,那是芬兰? 双儿这一瞬间没想那么多,脚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追了上去,隔着很远,她不敢再靠近,将身形掩在花丛中。 她其实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毕竟她不习武,听力也是一般,她只是看到了芬兰给一个陌生黑衣男子行礼,那个行礼的动作她太熟悉了,因为她见卫无跟姑爷行过无数次。 是主子的礼。 芬兰的主子,不是小姐…… 那一瞬间她捂住了嘴,尽量避免发出任何声音的往回赶,可惜,可惜,她走了不过十几米,就被芬兰轻飘飘的追上了。 她身上的糖早已散尽,圆圆的杏眼瞪得大大的,她步步后退,脸上的慌张一览无遗,但却努力镇定道:「芬,芬兰,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得已而为之的,我们相处了两年,你不是那种人,对不对?」 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她看到芬兰伸手接了一个药瓶,再傻她也知道,芬兰从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她接过的药瓶,应该是针对姑爷和小姐的。 只是她现在孤身一人,而芬兰步步紧逼,眸子是从未有的冷静狠戾,是她从未见过的,瞧着让人发憷。 她本是想大喊一声引来暗卫注意的,但是直觉告诉她,她若是有喊的动作,怕声音还未出,就已经被芬兰背后的人了结了。 因为她已经看到了芬兰背后不远处的垂柳树上,立着那个黑衣人,还有那黑衣人指尖把玩的暗器,在月夜下泛着森冷的光。 也就是说,即使芬兰不出手,那背后之人也要出手了,一瞬间,双儿似乎走到了绝路。 芬兰眼眶泛红,不知道狠戾引起的,还是什么引起的,心里一直在重复,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换做任何一个丫鬟窥破,她都可以毫不犹豫的下杀手,可为什么偏偏是双儿? 不仅仅是双儿对她好,还因为她还是那人心尖上的人,若是她死了,那人,那人该会多伤心。 芬兰心中无数复杂的念头一闪而过,在抬头,眸中坚韧,倏地一下,她袖中探出了一枚很小的暗器,银针大小,却锋利异常,扎入喉咙或者心口,足以让人毙命。 双儿心惊,不管不顾的准备喊救命,话未曾出口,胸口蓦然一痛,一枚银针没入胸口,银针的伤口很小,小的鲜血还未来得及涌出,她就已经没了支撑,直直的往后倒去。 身后是草丛,并未惊起来太大声响,还是那个自然的夜。 芬兰一脸淡漠的看着。 站在树上的黑衣人见此,表情没有一丝波澜,握了握手里的药瓶,收起手里的暗器,转身跃了出去。 芬兰深知,若是刚刚她犹豫了,没有掷出暗器,那领队便代劳了。 代劳的不只是双儿的命,还有她的。 所以她不能犹豫,出手必须狠绝,一如既往。 一个出色的暗卫,不该有不必要的感情羁绊,若她无法在做回以前冷酷只知道执行任务的珍儿,她就是弃子。 感觉到领队的气息消失,芬兰站的笔挺的身躯突然一下瘫倒在了地上,手心额间都是虚汗,背后也早被汗湿。 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看着躺在地下的双儿,泪不受控制的滑落。 连忙从怀里拿出一枚非常精緻小巧的刀,准备划开双儿的衣衫,将银针取出来。 她刚刚借着夜色,故意将银针掷的偏离了心脏几分,然后力道稍微控制了下,没有那么深, 她掷出的其实是两根银针,还有一根封了她的死穴,让双儿暂时进入了假死状态。 但这种状态不能维持很久,她必须要及时将银针取出,解开她的死穴。 可是手还未靠近双儿,忽然有一个石子精准的打在了她的手腕上,手中的匕首倏然滑落,那石子的力道也将她震得往后退一步。 芬兰大惊,连忙四下警惕的看着。 是谁? 她心里飞快转着,应该不是领队,领队要真是发现了她没将人一击致死,还有一丝余地,绝对不会用石子打中她的手腕,只会用暗器了结她的生命。 她警备的四处看着时,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苍老还带着一丝冷哼,「小丫鬟,看你刚刚心软的那一瞬间,老夫留你一命。」 第414章 师傅出马 ()」 话音刚落,一老者已经稳稳的落在双儿面前,没有搭理芬兰,迳自出手,一手取了封住死穴的银针,然后一掌拍在双儿胸口,用内力,将她体内的银针吸了出来。 芬兰大惊,这人内力竟如此操控自如,甚至可以吸出她的银针。 她刚刚打算取,都是用刀子划开口子取,而无法做到这样。 老人刚刚一现身,芬兰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领队的武功很高,可是能做到让领队都无法发现的情况,那来人只会武功更高。看来不止是双儿跟过来了,还有这位老前辈。 姑爷的师傅。 姑爷的师傅每天神出鬼没的,在府里的时间并不长,芬兰起疑,已经上报了领队,不知领队那边是否查出些什么。。 死穴解开,双儿胸口的针也被取出,只有少数的鲜血溅出,晕染,像是开了一朵谲艷的花儿。 取出银针的瞬间,叶老前辈还给双儿餵了颗药丸,其实也不是多大的创伤,而且还没正中要害,但是他药丸反正多,给小丫鬟吃一颗,恢復的快些。 双儿勐的咳嗽一声,开始大口唿吸,心脏恢復跳动,她脸色逐渐转为红润。 咳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没死,她没死。 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像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又用力咳了两声。 老人站在一旁,嫌弃道:「行了行了,甭咳了,你没死,没死。」 就是芬兰不心软,双儿也死不了,因为叶老前辈还在,他定会出手保下她的。 之所以没出手,是因为他看出来,芬兰那丫头,并没有打算下死手,只是想做做样子,看能不能蒙蔽那个黑衣的男人。 双儿囧,赶忙站起来整理下衣服起身。 叶老前辈双手背后,看着芬兰道:「将你的右手伸出来。」 芬兰不明所以,还是伸出了右手。 叶老前辈瞟了一眼,嘆了口气,道:「你,现在开始,与所有人保持三米以上距离,一旦超过距离,老夫可不会留情。」 说完又让双儿先走,他在后盯着芬兰,让芬兰去泽辉苑,这一切一切怎么回事,得先解释清楚。 双儿看了芬兰一眼,抿了抿唇,率先往前走,刚好碰到了迎面而来的绿萝,绿萝洗好澡不见芬兰人,心下一惊,大意了,连忙出去找了一圈。 和芬兰相处几天,她很随和,很安静,绿萝没看出任何不同,一时便大意了,洗澡的时候没仔细留意,绿萝懊恼,匆匆出去寻芬兰。 双儿之前捧着糖,追芬兰的时候掉了一块,刚好绿萝顺着糖找过来的。 绿萝一见芬兰和双儿在一起,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登时也明白了什么,关心道:「双儿姐姐,你没事吧?」 双儿摇头,拍了拍绿萝的手,示意先回去再说。 绿萝点头,紧紧的跟在双儿身边,芬兰背后,反正有老爷爷镇着。 书房内,烛火摇曳,容太师望着那尊琉璃花盏有些出神。 五皇子当时藉机茶叶试探老皇上的时候,要了琉璃花盏,是皇祖母的遗物,要回来后,就送给了祖父。 因为是祖父指明要这个的,虽然这琉璃花盏看着雅致赏心悦目,但是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也不明白,祖父为何会指明要这一盏。 身后黑衣领队报备了半天,容太师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半晌没有回应,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那黑衣领队也不急,维持着恭敬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后,容太师才缓缓出声,声音不復往日的威严,有着歷尽千帆的沧桑和感嘆,「解决了就行,允志,辛苦你了。」 那黑衣领队叫胡允志,是容太师身边跟随很久的人了,也是他暗卫的总教头。 胡允志摇头,语气恭敬无比,「为主子分忧,是属下的分内之事,没有辛苦之说,都是应该的。」 容太师嘆了口气,「为师知道,你其实对那丫头有几分怜惜的,但是那丫头已然不堪大用,能发挥最后一丝用处,也算死得其所,没有枉费你这么多年的栽培。」 胡允志的师傅,是容太师,是容太师提拔起来的,亲自教的他武功。 胡允志被教成了冷心冷性的人,一个只会执行任务的人,他态度不见丝毫波动,依旧低着头,「能为主子死,是珍儿的荣幸。」 容太师伸手抚着琉璃花盏,眸光褪去往日的精明,有一丝浑浊,语气似无奈:「允志,不要怨为师,等为师大业得成,便放你自由。」 黑衣人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唇角无声勾起了一抹极为淡漠的自嘲,不过一瞬,便消失不见,他跪下道:「属下誓死追随主子,永不叛您。」 容太师终于回了头,望着跪在地下的人,嘆了口气,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吧。 他鲜少露出多愁善感的一面,许是真的年纪大了,越来越爱回忆往事,越来越想早早的完成心愿。 泽辉苑顾怀生的书房内,卫无正好再跟主子报备事情。 这几天,他不只是盯着南山镇大皇子,还动用了所有势力去查了容太师的背景。 容太师隐藏这么多年,培养了这么多势力,为的是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扶持五皇子登基? 顾怀生有所疑惑,但是可惜,未查出多大有用的消息,第一时间太久,容太师入朝几十年了,几十年前的事儿很多痕迹都可以被抹灭。 第二,容太师入朝后,除了帮助当时的太子登基,后续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实在是平凡的无从查起。 刚刚谈论结束,卫无还未退出去,苑外有了动静,卫无谨慎的推开了门。 他和主子汇报事情的时候,周围都是清空的,没有丫鬟和小厮会不识趣儿的这个时候过来。 卫无刚刚推开一条缝,就看到了老前辈,连忙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老前辈手一抬,制止住了他,而后风一般的进来,笑的有些精,道:「徒儿,你之前是不是还珍藏了五坛十八年的女儿红?」 顾怀生起身迎了上去,笑道:「是,待会徒儿命人给您送去。」 叶老前辈就喜欢徒弟这孝顺劲儿,邀功道:「师傅也不是白拿的,给你带了一个大惊喜。」 顾怀生疑惑。 第415章 她的任务 ()」 叶老前辈将人遣散开,让芬兰进来。 唐晏宁也来了,绿萝去喊的。 她本是打算睡下的,衣衫已换,又临时穿了一件简易的出来,外罩了一件薄披风。 顾怀生将她带到了自己身旁,帮她理了理披风,半揽着她的腰,眸中如炬,静静的望着芬兰。 人员到齐,芬兰站在中央,与众人隔了三米的距离,眸中一片平静。 还未开始执行信上的任务就被发现了,呵呵,她想笑。 自由,从来都离她很远,从她被那人带走开始,她再也没了自由。 双儿胸口的血迹,刺着了卫无的眼,他一把将人拉过来,紧张道:「怎么回事?你受伤了?谁伤的?」 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关心。 双儿捉住了他的手,安抚性的攥了攥,「没事,一点点小伤,前辈已经看过了,无大碍,还是听听芬兰怎么说吧。」 卫无蹙眉,将双儿拉在自己身后,呈保护状,俊秀的眉眼一片阴翳,目光转向了芬兰,凉凉的盯着,指腹摩挲着他古朴的黑剑,神色淡且冷。 芬兰对上卫无的目光,却是莞尔一笑,笑的有些温和,惹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芬兰惯于隐藏自己的心事,这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她不加隐藏,直白的向一个男子笑,笑的那么温暖,又悲凉。 卫无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唐晏宁微微有些讶异,卫无自没带面具后一直在忙碌,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且都待在双儿的苑里,所以,可能见过他真面目的,目前只有他们几个。 府中其他小丫鬟应该都还不知道,可为何,芬兰看见卫无的模样一点都不惊讶,反而像早就知道一般,甚至看着他时,目光格外留恋呢? 叶老前辈将刚刚的事儿复述了一遍,包括芬兰心软,并未下杀手的那一瞬间。 听芬兰曾想对双儿不利,哪儿怕最后没有下杀手,卫无还是动了杀心,目光越来越危险,似乎等着待会芬兰交代完了,就可以了结了她的命。 蓦的,芬兰看到这一幕,笑的眼眶里聚集起了泪,曾经,他也护过她,也给过她温暖,那明媚的笑颜曾经温暖了她整个童年,而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从未认出她来。 芬兰有一瞬间的悲哀。 唐晏宁也注意到了芬兰看卫无的不一样,微微凝思。 顾怀生问:「芬兰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你本名叫什么,为何潜伏在顾宅这么久,却又什么作为都没有?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他曾派卫无无查过芬兰的来歷,芬兰是锦娘三年前救的,芬兰一家是从外地来的,好不容易在城里站住脚跟,不巧芬兰弟弟害了热症,家人便打算把芬兰卖给一个财主,换药钱,刚巧碰到了锦娘。 那财主是有一点小生意,但就是人品不行,且脾气暴躁,听说好几任妻子都是被他自己酒后失手打死的,所以后面不好说亲。 芬兰哭着闹着不愿意嫁,闹到了街上,恰逢锦娘路过,给了银钱买了回来,放在后厨去帮忙做个粗使丫头。 谁知芬兰勤奋好学,做什么都做的很好,甚至还学了一手好厨艺,于是在顾大哥结婚的时候,锦娘做主送了几个丫鬟过去,就挑中了芬兰。 因为她厨艺好,顾大哥家刚好没有厨娘。 卫无去查她的家人,早就杳无踪迹,整个村庄上都说那家人突然就蒸发了,不知所踪。 卫无问,他们家是否有个女儿? 村民回答说确实有,只不过好像被卖给财主的那一天,听说被望月酒楼的掌柜救走了。卫无拿了芬兰的画像给村民看,村民纷纷摇头,这不是那家的女儿,那家的女儿是有两分姿色,但是都没画像上的女子漂亮。 卫无明白了,但是再往下查,一切线索都断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芬兰有问题,但若是歹人为何潜伏两年没有作为?顾怀生疑惑,便带来了绿萝,一是监视,二是保护阿宁。 他倒是想看看,芬兰背后究竟是何人,究竟意欲何为。 芬兰收回了视线,转而望着二爷和夫人,神情很淡,突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语气很冷静,也很死寂,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她说,「我本名不叫芬兰,我叫珍儿,是一名情报暗卫,常以丫鬟的身份潜入隐藏在各大世家的府中,负责收集消息。我的领队叫胡允志,我的主子虽然没有露过脸,但是我想,你们应该也猜到了,他是容太师。」 容太师手下的暗卫或情报暗卫都是胡允志训练发布任务的,很多暗卫到死,都可能不知道主子是谁,但是巧了,她知道,她无意间偷看过一封领队的信。 看到了领队用的尊称。 芬兰说出她背后的主子是谁时,顾怀生一脸平静,如他所料,真的是容太师,那么早,太子殿下当时还没得势,容太师就已经将人安插过来了。 芬兰继续说着,「我刚刚进顾宅的时候,只有一个任务,就是监视二爷,那时,主子很好奇,望月酒楼背后的老闆到底是谁,但是观察许久,发现只有一个人符合目标,就是你。」 「你若真的只是苏掌柜的座上宾,那苏掌柜未免对你客气的过了头,与其说客气,不如说恭敬,主子起疑,买通了一户人家,让我入瞭望月酒楼,然后我自告奋勇的去后厨打杂,练就了一手厨艺,最后如愿,被锦娘选中,送去了顾宅。」 「我接受到的命令只负责监视,没有别的,所以我安安静静的,监视了你很久,什么都没发现,因为不知你到底有没有武功在身,也不敢贸然靠近,再者,你还留了一个卫无在宅里。」 不用交战,凭感觉,芬兰也感受的到,卫无的功夫在她之上,所以,她愈发小心翼翼,不被人看出端倪,也愈发觉得,顾怀生不简单,监视的任务,愈发的难,她一无所获。 真正得知他的身份时,是在麒麟山那次。 唐晏宁当时慌了神,让双儿去唤卫无,说她要去麒麟山,芬兰听力很好,双儿语气又急促,音量未曾多加控制,所以及即使在屋里,她还是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第416章 本名珍儿 ()」 麒麟山她有所闻,似乎是领队派人去驻扎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发现了梁王的炸药库,只是苦于打开之法,梁王设立了很多机关,因着里面是炸药,他们不敢强攻,所以只好暂时驻扎起来。 好端端的,为何唐晏宁要着急忙慌的去麒麟山。 再联想下这么晚了,二爷还没回来,芬兰顿时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连忙点了云芝墨玉的睡穴,起身从地板下拿出暗藏的夜行衣,也去麒麟山。 她不用坐马车,且她做情报的,本是轻功极好,于是抄近路去了的麒麟山。 卫无先走的,她蛰伏在暗处,不敢靠近卫无,直到唐晏宁来,她跟在唐晏宁身后。 月色皎洁,到处刀剑碰撞的声音,芬兰蹙眉,想着领队这处,怕是守不住了,既如此冒险来了,她总要做点什么回去好跟主子交差。 于是她捡起了地下的箭,钻到了一旁,瞄准了人群中穿着月牙白披风的男子。 那一刻,她肯定,那是顾怀生,因为那件袍子她也认识。 那人果真会武功。 她想,这人隐藏如此之深,还是早早了结比较好,她属于情报暗卫,最擅长的是远程射击和轻功,所以,射箭,是她的强项,搭弓瞄准射出,她没有一丝犹豫,动作利索干脆。 可惜,她射出的瞬间,唐晏宁也注意到了,奋不顾身的沖了出去。 她站在高处,看的清楚,有一个男子瞬间冲到了唐晏宁的身边,将人揽在怀里,自己受了那箭,那人的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珍儿唇边弯起一抹笑,明白了始末。 因着带面具的男子受伤,那身穿月牙白披风的男子也转回了头,有人举着火把过来,照亮了他的侧颜,是赵景修,睿王。 呵呵,那带面具的男子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了。 顾怀生,原来,他不只是望月酒楼背后的东家,竟还是传闻中的祁山居士。 珍儿终于窥破了一丝秘密,借着混乱匆匆返回,当时场面太过嘈杂,卫无也紧跟着出来,她知道自己再不走,就会被发现了。 事后,二爷和二夫人说在京城游玩,半个多月未归,越发肯定了珍儿的猜测。 她将消息递了上去,得到了嘉赏,一整瓶压制的药,不是往日的一两颗。 可以吃很久,很久…… 此后主子只说扮演好一个丫鬟,无事不在联繫她,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自会让领队亲自来传信。 这一等待,就是一年半。 一年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却一步一步侵蚀掉了她的心。 她仅有的一丝温暖,来自童年,可是童年的记忆越来越模煳,她越来越孤独。 她拒绝不了双儿云芝墨玉的靠近,也不能拒绝,她还要扮演一个合格的丫鬟。 她从未在某个府上潜伏这么久,久的有时她真的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暗卫,久的她有时迷茫,自己究竟是在扮演这个丫鬟,还是本色出演。 她纠结了千百遍,都没有结果,只有在刚刚看着双儿惊惧的眼神时,得到了答案。 她不想杀了双儿,不想啊。 容太师得知顾怀生就是祁山居士时,便开始了布局。 他要布一个局,一个很大的局,能将顾怀生和睿王一网打尽。 容太师还是惜才的,布局之前,还是想着拉拢下顾怀生,人才谁不想要呢。 于是他派了白德鲁去游说,意欲让白德鲁的千金与他联姻,并许以康平大道,但是可惜,那人不识抬举,不仅不愿,反而还威胁了白德鲁,容太师便知,这人留不得。 容太师手下有一能人,能观星象,测天气,他早早的告知容太师,青城郡至少将会迎来半个月的暴雨,需得提前做好准备,否则决堤,将会损失无数。 此事正中容太师下怀,于是他在琼林宴上安排了人,故意问起顾怀生对青城郡治水一说,果不其然,顾怀生当时说的条理清晰,赢得了一批老臣的称赞,于是到了例年青城郡寻访的时候,顾怀生便受到了推崇,有几个人是他买通的,也有几个是真心推荐的,半真半假,饶是顾怀生一时也猜不出背后之人是谁吧。 他本来计划的很好,用青城郡之事,换的太子落马,再损失一员大将,然后他的轩儿最后独大。 可惜,他没猜到知道天气的不止他一人,还有唐晏宁。 若没有阿宁提前的告知,许是顾怀生真的就栽在了那个局里,甚至连殿下,也会被牵连,剥夺掉太子之位。 梁王已倒,睿王在败,那谁还是容太师的对手呢。 一切本该是稳操胜券的,却出了意外,顾怀生也像是早有防备,修好了堤坝,立了大功,容太师气急了,怎么能反为他人做嫁衣,于是让白德鲁去买通了杀手,直接趁着他在青城郡,势力不集中,一网打尽,没想到,最后也失败。 一计不成,再来一计,他将消息散播道兴德宫老皇上那儿,皇上果然下旨了,于是他又派了几十个暗卫乔装,并买通了宣旨的太监去了青城郡,结果,有去无回,最后那帮人竟然直接被迷烟迷晕了,囚禁到雨停。 容太师鲜少被气的大发雷霆,最后,他暂时将目标转移,放在了北凉接洽这边,对于顾怀生那里,已经打草惊蛇,现在不宜为动。 但是不宜为动不代表他没辙,他仍留了一个种子,就是珍儿。 珍儿说完后,屋里一时寂静无声,答案揭晓,似乎一切都和顾怀生想的差不离,只是现在被证实了而已。 早在查到白德鲁背后的人是容太师时,顾怀生就有了这个猜测了,背后真正主导一切的,一直是容太师。 唐晏宁拢在披风下的手有些发颤,她知道,很有可能是自己的那次莽撞,泄露了怀生的身份,引来了后面的杀身之祸,现在再次被翻出来,她仍是自责的紧。 顾怀生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一切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很好。 难得,听完芬兰的解释,连老前辈面上都有了几分正色,昏暗的眸里,似乎夹杂了一抹复杂。 卫无依旧面无表情,眼中冷意更甚,一直摩挲着手中的剑,似蓄势而发。 只有双儿,双眼瞪得大大的,不确定的问:「珍儿?你是哪儿个珍?」 第417章 珍惜的珍 ()」 芬兰朝她微微一笑,笑的很无所谓,「珍惜的珍,珍爱的珍。」 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希望她一辈子都能被人珍惜,珍爱,可惜啊可惜,命运不由人。 双儿脚步晃了下,似是被惊住了,卫无连忙扶着她,关切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双儿摇头,抓着卫无的衣袖,眼眶泛红,有雾气在慢慢的凝聚,一瞬间,她想通了前因后果,似乎也明白了芬兰银针射过来一瞬间,眼底的纠结和犹豫。 因为他吧,因为他,她才会犹豫的吧。 卫无顺势将人揽在怀里,拍了拍,目光扫向芬兰。 听到这个名字时,卫无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似乎,听到这个解释,有些意外。 脑海里一瞬间回忆起儿时的画面,七岁那年,他满村庄的疯跑,特别贪玩,但是无论他去哪里玩,身后永远都有一个小尾巴,一直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的喊,声音糯糯,双眼圆圆,很是可爱。 小尾巴不识字儿,有一日缠着他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他当时就问了句,「真」这个字儿很多,你是哪个真? 她笑的很甜,双眼特别明亮,自豪道:「是珍惜的珍,珍爱的珍,爹娘希望我以后长大有人疼惜,有人珍护呢。」 思绪回笼,卫无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可能是她。 下一秒卫无拔剑,既然已经交代完,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可是剑刚刚拔出一寸,双儿便急急按住了他的手,语气有点颤,「卫无,她是珍儿。」 卫无曾和她讲过一次他的童年,提到过童年里的那个小尾巴,叫珍儿。 卫无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她不是那个珍儿。」 他记忆中的珍儿,已经淹没在了那场大火里,火势漫天,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双儿觉得命运真是弄人,泪光模煳了她的视线,她哽咽道:「她是,她是珍儿,她说过自己是苗山人,她还有一个泛旧的荷包,浅粉色的,正面绣了紫茉莉,和你送我玉坠上的紫茉莉一模一样,而且,紫茉莉下面,用红丝线绣了个字儿,是「柒」。」 得知芬兰本名的那一刻,在联想之前的荷包关系,双儿便明白了。 卫无拔剑的手忽的顿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立在三米处一脸平静的芬兰。 芬兰看着卫无的惊讶的样子,笑的比刚刚柔和了很多,「阿七哥哥,终于认出我了是吗?」 唐晏宁和顾怀生都没有出声,就这么看着卫无和芬兰,眸中不乏诧异。 许是女人都有直觉,唐晏宁其实早早的察觉到,芬兰似乎在看卫无的时候,眼底带着无限的眷恋和缱绻。 她之前只当芬兰许是也喜欢卫无吧,原来,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难怪见到卫无的真实样貌,她一点都不惊讶。 卫无攥紧了手中的剑,眼底仍然带着不可置信,他当年,明明亲眼见证了那场大火,也看到了她躺在地下,了无生气。 当年火势烧了两天一夜,面目全非,她是怎么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 芬兰见他顿住了,忙从怀里将一直珍藏的荷包拿出来,双手捧着,笑道:「阿七哥哥,还记得这个荷包吗?」 娘以前给他绣了一个荷包,他嫌弃荷包太过女气,便随手送了小尾巴,小尾巴得到后开心的不得了,日日揣在怀里,护的紧紧的,谁碰一下都不肯。 他还笑过她,何必那么宝贝,这种荷包他家里好多,以后再送她一个别的款式的。 他娘的手巧,做了好些个不同的款式,但是阿七不喜,他觉得太秀气,便一个没戴,直到后来,再也没有机会戴。 卫无瞅着那个荷包,眸中复杂,再次见到母亲的遗物,竟在这时,再次见到故人,竟然是这种敌对的场面下。 他拔剑的手慢慢放下了,看着芬兰手中的荷包,抿了抿唇,语气复杂,「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芬兰笑道:「碧珠阁你露出武功过后,我便格外开始留意你,于是意外撞到了你更换面具的一幕。」 也是在碧珠阁过后,芬兰才知道卫无的武功,同为暗卫,虽然她只是情报暗卫,但是也看得出,卫无的功夫是暗卫里才会教的,那时她只是怀疑,怀疑顾怀生区区一介秀才,是怎样收服一个顶级暗卫为自己所用。 对顾怀生的身份愈发好奇,便也格外的留意卫无,然后,便无意间撞倒卫无取下面具更换的样子。 这种面具每隔一段时间需要更换一次,卫无有备用的,恰巧,更换的时候,被芬兰撞破,芬兰轻功顶好,不比武功,单论隐藏气息,她还是可以瞒过卫无。 她当时看到他的脸惊呆了,或许女大十八变,让人看不出儿时的样子,但是卫无的样子,芬兰像是刻在过脑海里,回忆过数千遍,所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阿七,阿七哥哥啊。 他没死,没死,还是那副阳光青春的容貌,过了数年,眉眼中还是阿七哥哥的样子。 只不过现在的他长大了,更加成熟稳重,更加冷漠罢了。 他平安的活着,并且就在她身边,芬兰窃喜,觉得老天还是帮她的,兜兜转转,竟让他们遇见了。 她想接近他,无比的想接近,可是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他沉默寡言,偏爱一个人呆着,她几次试图靠近都无果。他已经没了当年的样子,他已经封闭了自己的心。 直到双儿的出现,才打破了他的防线。 走进他心的,不是她。 卫无还是疑惑,「那场大火,烧了两天一夜,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芬兰解释道:「当年那场大火,我没死,我当时年幼,胆小,见到父母被杀的场面自己把自己吓晕了过去,土匪只顾着抢掠,一个昏过去的女孩根本没人注意,他们抢完东西就点了火,火势窜起,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我被浓烟呛醒,跌跌撞撞的从另一处还没蔓延到火势的地方跑了出去。」 那一处出口通往山里,她只能往山里跑,但是她鲜少肚自来山里,没有阿七哥哥带着,她迷了路,找不到回去的路,漫无目的,担心害怕的在山里过了一天一夜。 第418章 童年的羁绊 ()」 后来,她遇到了现在的领队胡允志在出任务,那时,他还不是总领队,只是一个小分队的队长。 他在山上杀了一个叛变在逃的人,往回返。 他受了伤,略严重,不宜前行,被迫停下来歇息,他胡乱的处理下伤口,靠在一颗大树上闭目调息。 她遇到了他,她还不懂的分辨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只知道他有食物,身上还有水囊。 她饿,她渴,即使畏惧,她还是大胆的走过去,甜甜的唤了那人一声叔叔,甜甜的关心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她满眼希望的看着胡允志,和他的水囊还有干粮。 胡允志似乎从未听有人唤他叔叔,看了小女孩半晌,小女孩眼睛很漂亮,水灵灵的,怯怯的,就是身上有些脏,脸也花了,衣服和脸上都是灰和泥,手一直不安的揪着泛旧的衣角,睫毛很长,一直扑闪扑闪眨着,似乎很不安。 而且目光一直瞄向他的干粮和水,她应该是饿极了,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满身狼狈,却挡不住那无辜清澈的眼。 不知道是不是受伤了,人会心软,还是他一个人在山中养伤寂寥,他竟真的给了她食物,给了她水。 她开心极了,越发当对方是好人,他在山里养了半个月的伤,她就跟了他半个月,因为她没去处。 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面冷心善的好叔叔,便屁颠屁颠的为他去捡柴,积极的帮他洗换下来的染血的布条,还去给他端水捶背,甚至还扬言,长大了会报答他,会帮他做长寿面,一副格外依赖他的样子。 后面,他收留了她,将她带回去,带去了一个黑暗血腥不努力就活不了的地方,训练成了一个机器,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如他一样。 芬兰的眼神很悲伤。 双儿看着芬兰一直捧着的荷包,心里没来由一紧,想伸手拿过荷包,递给卫无看看,刚刚迈出一步,老者弹了一个石子过来,正在双儿脚边,阻隔了双儿的脚步。 他斥道:「不想死就不要靠近她。」 双儿诧异,「什么意思,老爷爷,从刚刚您就说让她离我们三米远,不让我们靠近,到底是为什么啊?」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叶老前辈的身上,连芬兰都诧异,为何老者不让她靠近,难道还担心她使坏,用暗器不成。 那老前辈可真是想错了,在座的哪儿个武功不比她的强,她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叶老前辈捋着鬍鬚,面色严肃,「她中了毒,所碰之人便会沾染上和她一样的毒,最后,毒性扩散,全身会溃烂。」 几人大吃一惊,只有顾怀生淡定如常。 他对师傅的话,从不怀疑。 唐晏宁诧异,「师傅,什么毒,只需要触碰下便能传染上?」 叶老前辈嘆息,「融血散。」 那是什么药?几人都没听过这药名。 只有顾怀生蹙眉,却什么也没问,等着师傅解惑。 他阅读的书籍较多,杂七杂八都有,其中有一篇提到过,融血散单独服用不过是普通的毒药,但是似乎只要和蛊结合,就有不一样的效果。 前朝皇家暗卫,最喜用这种蛊控制暗卫,以防暗卫叛变。 习俗传承,大魏朝的皇家暗卫每人体内也都有噬心蛊。 芬兰从听到融血散的时候,面上就出现了一抹自嘲,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笑的眼泪都溢了出来。 亏她以为刚刚瞒过了领队,原来,一切都在人家的计算之中,领队已经将她当做弃子了是吗? 难怪,难怪要叮嘱她三天后才可以打开信封。 叶老前辈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下。 融血散不可怕,可怕的是和噬心蛊融合,融合后,会迅速产生毒素,只要是患者碰到的人,便同样会被传染,身体出现溃烂,七日没有解药,便再无生还可能。 而散播病源者,会在三天后发病,一旦发病,只需一天,就可以消亡。 芬兰自嘲的拿出怀里的信封打开,一片洁白,信上干干净净,半个字没有。 有泪模煳了她的视线,她本以为自己好歹还能撑一个月,还能和阿七哥哥多说些话,却不曾想,她现在连一个月都撑不到了。 阿七哥哥才刚刚认出她啊。 她的泪氤湿了手中的信。 卫无终于开口了,「前辈,没有解救之法吗?」 叶老前辈摇头,「这毒,你比我更清楚。」 是的,卫无很清楚融血散和噬心蛊融合后的作用。 因为暗卫里,每个人都植入了噬心蛊,每个月发放药物压制,除了以防暗卫叛变,还有最后一个作用,就是服下融血散后,噬心蛊吸食后会癫狂,疯狂的激发积累毒性,甚至让宿主所碰之物,都能感染上这毒,这也算,一个暗卫最后死,能为组织做的事了。 一般服下融血散的暗卫,都是弃子,或是生出叛变之心的。 叶老前辈嘆了一口气,目光深远,语气带着愧疚,「若单单是噬心蛊,老夫可以解,但是融合了融血散的,难啊。」 卫无当年投靠顾怀生时,体内的噬心蛊就是主子给他解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主子向老前辈求的药,所以,他才能脱离暗卫,不然即使他后面被救活了,还是免不了一死。 但这解药也不好配。 芬兰听完叶老前辈的话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眼神木木,瞳孔没有焦点,原来,不管她有没有完成任务,最后都会被当做弃子处理,发挥最后一点价值吧。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了二爷的家人,致其染病,主子便有了威胁二爷的藉口,呵呵,原来,她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说什么完成这一件事,就放她自由,不过是包裹着糖衣的毒药,不过是一个大饼。 命运从来不由我。 她哭了一会,又抬头放肆的盯着卫无看,泪水模煳了视线,她对着卫无哭哭笑笑。 一个人喃喃自语。 「阿七哥哥,你还记得我说我名字是珍惜的珍时,你怎样回答我的吗?」 卫无眼底潮气翻涌,手紧紧的攥着剑,他记得,童年的事儿,可能愈发模煳,但是当珍儿站在他面前提起的时候,他记得,记得非常清晰。 因为童年那短暂几年的美好,也陪他度过了许多年。 第419章 将计就计 ()」 七岁的他,不懂她名字的含义,只知道这个妹妹很可爱,自己会想着保护她一辈子,便大言不惭道:「那以后你长大就嫁给我吧,我珍惜守护你一辈子。」 「好,阿七哥哥说话算话。」珍儿眼睛圆圆的要拉钩。 阿七说她幼稚,还是跟她拉钩了。 卫无眼眶泛红,说:「我记得。」 芬兰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若有来世,阿七哥哥等等珍儿吧,珍儿一定找到你,再也不和你分开。」 「好。」 芬兰捧着荷包,笑的单纯而满足,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们童年的回忆,有关他的回忆,每说一句,声音便低了一分,神情也痴迷了一分。 双儿撇过头不看,泪无声的滑落,绿萝忙走了过来,红着眼眶,拉了拉双儿姐姐的手。 人都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癒一生的不幸,不幸的人,用一生治癒童年。 双儿不知道芬兰是幸还是不幸,也无法判断,但唯一可看出来的是,这个荷包,支撑了芬兰很多年,被芬兰摩挲过无数次,所以边角才会脱线磨损。 明明她是个叛徒,可一时间看她现在的样子,众人都没有出声。 每个人,都有不得已,和无法言说的苦衷,谁不想活在阳光下,可是总是有那么与现实相悖的事,改变了我们的道路。 芬兰哭了不过片刻,便缓缓的躺了下去,手中的荷包倏然掉落,她唇角含笑,闭上了眼睛。 胸口有一朵血色小花慢慢的氤氲,模煳了卫无的双眼。 芬兰死了,自尽了,用了自己的暗器,正中自己的心脏。 「珍儿。」卫无这一声,有些哽咽。 从芬兰絮絮叨叨的诉说童年的时候,唐晏宁的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一瞬间她想起,芬兰常说,她的家乡很美,有绵延的山,翠绿的松,她很喜欢她家乡的日落,很喜欢她的村庄。 每次双儿提起山里有什么好玩的,芬兰的眸子总会亮一些,总会格外绵柔,带着无尽的眷念还有惋惜。 那时,她想,芬兰一定爱极了她的家乡,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被迫离开家乡。 芬兰和她们朝夕相处两年,一直本本分分,本分的让她们最近才发现出端倪。 两年的情分,说没有是假的,而且,芬兰还下意识的为她踢掉过一次刘二公子的匕首,唐晏宁一直记着的。 她看着芬兰绝望的表情,看着她盯着卫无又哭又笑的表情,心里也难受的紧。 顾怀生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 卫无在叶老前辈的指示下,寻了草蓆布毯,将芬兰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住,带到城郊墓园,下葬了。 他寻了一副上好的棺木为她入殓,并且摘了许多紫茉莉,堆放在了她的墓碑旁,他默不吭声的坐了许久,双儿就陪他呆了许久。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卫无抚着墓碑也说了许多他的童年,比在青城郡说的更为详细点。 双儿就默默的听着,攥着他的手不松开。 芬兰已死的消息暂时被封锁了,第三日才爆出来,说顾宅里一丫鬟染上了怪病,突然暴毙而亡,听说死的时候全身溃烂,很是可怖。 而后,顾宅就闭门了,大白天也不待客,有小道消息传来,顾宅的两位夫人和许多丫鬟也得了那怪病,身体开始溃烂,正慌不择路的四下求医。 听说内阁侍读学士顾泽最近因着爱妻和家人染病,也请了病假,多日不上朝,整个人低迷憔悴。 这「小道」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胡允志的耳中,也传到了太师府。 容太师摩挲着那盏琉璃花,背后是胡允志恭敬的禀告。 他听完后,表情不见多大浮动,只说,「消息靠谱吗?」 胡允志道:「靠谱,是情报暗卫传来的。」 顾府两位夫人染疾,守卫自然又加了一层,那情报暗卫是个老手,也是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才窥得一二。 他看到了顾家二夫人在屋内抬袖倒茶时,胳膊上缠着诸多绷带,面上很是忧愁,便猜到了她们已经染上了毒,回去禀报了。 将至中秋,顾府大门依然紧闭,门前萧瑟异常,众人恨不得都绕道而走。 林素娥和唐晏宁还有云芝墨玉他们几个小丫鬟最近都足不出户,府里几个不知情的丫鬟真当主母染了什么恶疾,一个二个心惊胆战,不敢靠近光辉苑和泽辉苑,除了日常洒扫都待在屋里,偌大的顾府显得尤为萧条,也显得情形更为紧张,更容易让人相信。 唐晏宁善心的给小厮丫鬟放了七天假,也承诺,想走的,现在就可以去帐房结算工钱,解除契约关系。 不知道主母们是不是染了恶疾,会不会传染,有些人还是动摇了。 犹豫了半天,最后只有十个人左右去结算了工钱,其他人简易的行礼回家过节,并声称一定会陪着顾宅的。 唐晏宁略欣慰,她此举也是试探,这种节骨眼上哪些奴僕还愿意留下来,她本以为至少大半会走吧,不曾想竟然是大半留下来。 流言蜚语更胜,甚至都传来了相府,中秋唐恆亲自来探,都被拒之门外,流言很快又加了一层。 容太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将琉璃花盏小心翼翼的放回匣子,又差人唤来了五皇子,是时候该动手了。 断了太子殿下的一臂,总算是让他宽心了几分。 这几日叶老前辈似乎情绪有些低迷,也没出去乱晃,就坐在凉亭里,把酒当水似的喝。 他这次回来,本也是回来做个了结的。 老前辈思量了一上午,晚上和徒弟在书房谈了半个时辰。 这些年,他放下了过去,四处游走,过的逍遥自在,前尘往事,真的淡化了好多,淡化的他都快忘了,他的好朋友至今还没有放弃。 他曾以为他当年那一句「我一定会让大夏再次復兴起来」是开玩笑的,不曾想,他真的快做到了。 他拿着酒壶对着天空中滚圆的月感慨,都已经脖子埋入土的人了,怎的还能这么执着呢? 世事变化,再繁华,也终究成为过去,大夏朝覆灭了,就是覆灭了,凭他一人之力,真以为可以挽回吗? 叶老前辈重重嘆了几句。 芬兰走后,卫无这些日子就没露过面,双儿从那次芬兰所述,大致也明白,近来也有大事要发生了,便时时刻刻的跟在小姐身旁,一门心思的服侍小姐,晚上天天祈祷,祈祷他在外一切平安。 府里下人都放假回去了,一时间,显得格外空旷,双儿因着最近的变化,心情也变得沉重了两分,夜里辗转睡不着,便披衣起来,在走廊里坐会儿,看着皎皎明月,寥寥繁星,兀自出神。 第420章 我要走了 ()」 她知道,府里虽然没有丫鬟,但是暗地里其实有不少暗卫在守岗,倒无甚担心的。 坐了一会儿,许是外面蚊子太多,双儿还是决定回屋待着去吧,刚走不过两步,突然一阵风袭来,她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不用抬头看,她也知道是谁,那股淡淡的冷香,她太熟悉了。 她刚想问问他最近好吗,话还未出口,卫无便压了下来,唇齿纠缠,所有的话都吞入腹中。 这是个很缠绵的吻,也是个思念的吻。 府里暗处巡逻的暗卫都这会儿都自发的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继续若无其事的巡逻。 他吻的耐心,一步一步攻陷,双儿除了晕乎乎,还是晕乎乎,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要不是卫无一直揽着她的腰,她觉得自己可能会腿软。 终于餍足了,卫无松开了她,气息微喘道:「我要走了。」 「啊?」双儿还圈着他的脖子,对于他突然这一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望着他的眼睛,紧张道:「去哪儿?不回来了?」 卫无看她这呆样,没忍住又啄了下,「回暗庄。」 近来容太师要有大动作了,他之前探查到容太师训练暗卫的老巢,和胡允志交了一次手,意在试探,所有没有死拼,但仍然看得出,太师的暗卫也不容小觑,所以他要回去抓紧训练训练他的暗卫。 不然一朝对上,一招半招,都能致人死地,所以临阵磨枪也好,他都得赶紧回去磨。 听他这么解释,双儿才放下心,突然说要走,她还以为是要怎样,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她紧紧的抱着他,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眼眶微微泛红,「那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 「嗯。」 「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嗯。」 她抬头,直直的望着他,目光热切没有隐藏,「我等你,等你回来娶我。」 「嗯。」最后这一句「嗯」比前面的任何一句都郑重。 她这样盯着他的目光太过柔情,卫无没忍住,又吻了上去。 缠绵一会儿,卫无真的要走了,因为他这次来跟主子报备事情,还带着一队暗卫来的,就在苑外面候着,估计也等急了。 双儿也知道轻重缓急,松开他手的瞬间,又突然捞了回去,摸了摸他手腕上露出的红绳,唇角忍不住弯了弯,眼里盛满笑意,「你什么时候带上的?」 那根红绳便是去年她醉酒送的金色小貔貅,用红绳穿的。 「从青城郡回来就带上了,只是你一直没注意。」卫无道。 因为他一直扎着袖口,有时还带着护腕,红绳隐于其下,双儿是真没注意,就刚刚他袖口不知怎的,松了些许,她才注意到。 她摩挲着那个小貔貅,又想起之前还送了平安扣,连忙松手去扒他的衣襟,他的衣襟哪儿怕是夏天,一向都是高高合拢的。 她这一动作,暗处的十几个暗卫个个倒抽了一口气,识趣儿的转过头。 卫无也被她这动作弄得一怔,耳尖泛红道:「我带着的,一直都带着。」 双儿看到了,看到那个平安扣,她踮脚在那个平安扣上亲了下,心里默念,但愿你们真的能保佑他平平安安。 卫无喉咙微紧,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回去了。」 「嗯。」她站在后面,望着他,直到他身影消失才回房。 卫无一出苑门口,一小队暗卫立马站的笔直,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只有司广建,格外贴心多问:「领队,您不多留一会儿吗?」 他看师娘很捨不得领队啊。 他这话刚问完,旁边的姜兴就踢了他一脚,司广建瞬间明白过来,嘿嘿笑着,回去站好。 卫无瞥了眼站的板板正正的十几个人,撂了一句,「回去每人跑五十圈,跑不完不准睡觉。」 一众暗卫叫苦,最先叫苦的是司广建,这次不是他要偷看的啊,就是被人硬拉过去的,为啥还要一起罚他? 而且他那一眼,啥也没看到啊,就看到师娘满眼不舍的望着领队,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其他暗卫悻悻,赶紧跟上领队的步伐。 八月十九,中秋的氛围还未完全散去,宫中还挂着许多喜庆的六角宫灯,流苏迎风飘扬,灯上嫦娥奔月图在翻飞旋转。 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大臣们还没到达朝堂之上,夜色逼退,将将破晓,能看清这威严磅礴的皇宫。 五皇子一早接到口谕,换了身常服悠哉的进宫了。 还是那儒雅的样子,还是那副闲适的眉眼,他语气仍然像是撒娇,还带着诱哄,「父皇,盖章吧,只要盖了章,就有茶叶喝了哦,轩儿给您准备了好多好多,可以够您喝很久的呢。」 老皇上的茶叶昨天喝完了,五皇子却故意离了宫,不过是一天,他就已经难受的把持不住,苦苦撑了一夜,终是熬不过去,一大早,便宣五皇子入宫。 五皇子捧着茶叶,像是诱拐孩子的人贩子一样,在诱哄着父皇,在那一道明黄圣旨上敲上玉玺。 老皇上躺在龙椅上,毫无形象,面容枯藁,已经难受的不想说话,他匆匆扫了一眼那铺在龙案上的明黄圣旨,唇角无声勾勒出一抹自嘲的笑。 一代天子,他怕是死的最狼狈的那个。 意识不过是一瞬,就被疼痛取代,一把年纪了,他真的扛不住,他起身,痴迷的望着五皇子手中的茶叶,仿佛那是天上甘露,别说就是敲一个章,现在就是想要玉玺,他也能毫不犹豫的送人。 他二话不说吩咐李公公将玉玺取来,盖上玺印。 全程很快,他似乎都没看那圣旨上写得什么。 五皇子诧异了一瞬,但是想起这药的功效,想想父皇怕是已经煳涂了,他收起圣旨,捲起放在衣袖内,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道:「父皇,那个章能不能借儿臣把玩一天嘛。」 老皇上扶着案牍,已经有些站不起来,只是喃喃念道:「给我,给我,快把茶叶给我。」 五皇子没动,还在撒娇,「父皇给还是不给嘛?」 老皇上双眼有些泛白,手都在颤抖,显然难受的不清,难受的理智全无,「给给给,你想要什么都拿去,快把茶叶给我,快把茶叶给我。」 李公公眼眸暗了暗,并未出声,顺从的将玉玺递了出去。 直到玉玺到手,五皇子才有了真实感,呵呵,外祖父的担心是多余的了,看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一切。 他摆手让随身的小太监奉上茶叶,老皇上根本等不到泡茶,直接拿着茶叶咀嚼了起来,然后匆匆喝几口水,再接着吃茶叶,吃相难看,狼狈不堪,像是飢饿了很久的人一样,全无平日里的半点威严。 第421章 皇上驾崩 ()」 这宫内,除了李公公,已经不知不觉全部换成了五皇子的人,见到皇上的模样,全都无动于衷,只有李公公,双眼含泪,在一旁帮老皇上端茶递水,叮嘱皇上慢点,慢点,老奴这就给您泡茶去。 五皇子眼底划过一丝嗤笑,吃吧,吃吧,多吃点,这可能,是你最后一顿了。 这一份茶叶,他可是特意淬了平日粉末的三倍量。 他满意的勾了勾唇,往金銮殿走去。 赵景修,今儿开始,你就要下来了。 文武百官已经陆陆续续的到了金銮殿,容太师也来了,一身朝服,肃穆威严,立在文官首侧,一言不发。 有些大臣窃窃私语,今儿怎么容太师也上朝了。 顾念容太师到了耳顺之年,皇上便免了容太师日日的早朝,只需一个月出面一次就好,这是恩赐了。 而现在距离他上次上朝,显然没有一个月。 太子殿下单手背后,闲庭信步的走来,看到容太师时,眉微不可查的挑了下。 五皇子一直玩味的摸着衣袖,挑衅的看了赵景修一眼。 两人刚好对上,赵景修不急不慢,回了一眼,神情一如往常淡定,然后开始了上朝。 他还未荣登大统,所以是在龙椅下侧令支了一个案牍,翻看众大臣送来的摺子,听众大臣的意见。 案牍两旁的香炉里泛着逶迤的烟雾,大臣们正常的在报告自己的事,太子殿下听得认真,一如往常。 五皇子懒懒散散的听完朝堂上最后的内容,突然兴德宫的太监慌慌张张来报。 皇上,驾崩了。 钟声悲鸣,一时间,宫中所有的侍卫宫女太监,都跪了下去,开始哀悼。 百官先是震惊,然后哀哭,纷纷跪下,赵景修勐地攥紧了手,面上表现慌张的跑回兴德宫,见到父皇的那一刻,他不知道什么心情,虽然早知道这已经是定了的结局,也早就知道,父皇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但是看到父皇真的没有了气息,满屋子哀嚎,还有李公公的痛哭,一瞬间,他眼底还是泛了红。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掀起了盖着父皇的白布,父皇死的堪称狼狈。 五皇子自然也跟着过去了,文武百官也都跟着过去候在兴德宫外,只有些重臣跟着入内。 当五皇子看到已死的父皇时,立马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开始哭了起来,边哭边质问那些太监们,他今儿早上给父皇请安还好好的啊,父皇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一副接受不了打击崩溃的样子。 口中还不停自责着,父皇,都是儿臣不孝,儿臣不孝啊,早知道父皇撑不过今日,他刚刚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啊。 哭的引人动容,陈阁老还有另一位年纪较长的大臣走过去宽慰五殿下几句,请他节哀。 赵景修冷冷的看着老五,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冰点。 他跪在父皇床头,看着父皇已经没气声息的样子,莫名手有些颤抖,放下了白布,跪下磕了三个头,终究,天人两隔了。 哀伤不过一刻钟,他便打起精神来,宣御医进来,查其死因。他认为,父皇死的蹊跷。 五皇子不许,认为这是冒犯了父皇,父皇逝去,怎可这般侮辱,而且父皇要真是中毒,怎可能一点迹象都没有,中毒的话,观面相也是观的出来的。 五皇子随手点了几个御医上前观看,几个御医都摇头,看着确实不像是死于中毒,就像是油尽灯枯的死亡。 赵景修没有执着,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老五,容太师眯眼,总觉得这赵景修似乎云淡风轻的过了头。 白布盖上,一众大臣回了金銮殿,文官以唐恆为首,唐恆提议,国不可一日无主,太子殿下需得早早登基,稳固民心。 ~~~~ 深宫大院内的钟声悲鸣不止,皇上驾崩的消息很快的传了出来,暗庄有人来报,皇上已然驾崩,唐晏宁的心一直提着,她知道,皇帝一旦驾崩,容太师就要发动了。 她站在屋檐下望着晴朗的天,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只淡蓝色的平安福袋。 平安福袋是一对,她有一只,怀生也有一只。 是她自己绣的,但愿,能保佑怀生平安归来。 林素娥见弟妹站在屋檐下快一个时辰了,不动也不说话,一时也不知怎么劝慰,只得过来拍拍她的肩膀道:「相信怀生,他说了会平安回来就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唐晏宁点头,但面上还是一片凝重。 宫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消息都没透露出来,南门宫墙外聚集了好多士兵,将南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看样子是要逼宫,只是不知为何,都按捺不动,彷佛在等待指令。 情报暗卫每隔两个时辰就会传一次消息来。 巳时,太阳越发晃眼,不遗余力的挥发着热度,士兵们都熬的不耐了,但是南城门依然紧闭。 午时,南门外的三万士兵似乎被陆锦昭拿下了,最后开始将人遣回军营。 未时,南城门口恢復一片安静,只是进宫的那些大臣们,仍然没有一个出来,和怀生一起乔装进去的暗卫,仍然没有递出任何消息。 申时,宫门终于打开,文武百官纷纷返回府邸,文官个个狼狈不堪,有些帽子都没了,衣衫上也有被划破的痕迹,有些是受了轻伤,出了宫后个个面上带着庆幸,有种劫后偷生的感觉。 个别文官是被横抬出来的,面上盖着白布,显然,没了气息。 许多武将也是被抬着出来的,身上还绑了布条,布条下隐约可见血迹,大致猜得出,宫内的情况不太好,很混乱,应该发生了斗争,武将估计都参与了。 忠义侯也受了伤,简单的包扎下,侍卫要抬着他回来,忠义侯曾经纵横沙场惯了,认为这点伤不算什么,坚决不让抬,像是证明自己还没老一样,他还坚持自己走出宫门。 唐恆没事,平安归来,唐晏宁松了口气。 但是怀生还是没有消息。 酉时,太阳落了山,街道愈发模煳,回去后的百官,家家户户挂起了白绸,皇帝驾崩,举国同哀。 亥时,其峰终于传来了消息,大局已稳,容太师败了,主子还要帮太子殿下收拾下残局,估摸着晚些回来。 第422章 梦里你死了 ()」 唐晏宁这才放下提着的心,肯沐浴更衣,等着他回来,夜漫长,终于还是熬不住,她睡了过去。 她做梦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到了容太师造反的一幕。 梦里容太师造反失败了,可他不甘,竟想拉着金銮殿所有人同归于尽,早先金銮殿修补过一次,负责修补的领事,正是容太师的人,他藉机在金銮殿埋了许多弩和暗器,当四面八方的箭涌来时,她听到了许多哀嚎和利箭穿透皮肉的声音。 哀嚎刺破耳膜,悽厉尖锐。 到处都是血,宫女,太监,乱做一团,都在寻求庇佑。 她像是一缕幽魂,穿梭在金銮殿上,箭伤不了她,也没人看见她,她见证着这血腥厮杀的一幕,被满地的红刺了眼,刺的眼眶生疼。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时间损失了好多精兵,外围二皇子带来的士兵和容太师对战中也损失了不少,剩下的人以为胜券在握,便去清理余党了,一时间,金銮殿竟没人支援。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许多尸体,文官们在太子殿下冷静的指挥中都退在二皇子身后的角落,二皇子带来的士兵自发的围城几圈,将那些大臣圈住中间。 众大臣之间最安全的位置,站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一脸严肃,眸中寒冷,垂在身侧的手捏的咔咔作响,神情中还带着一丝震惊,显然没想到,容太师竟然丧心病狂到想跟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他几次想出来一起作战,都被一道声音劝下。 一国之主,才是最重要的,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赵景修似乎很听那声音的话,犹豫几番,终究没有出手,和大臣们一起待在二皇子背后的安全地带。 唐晏宁听到那声音时,突然整个人就僵住了,怔怔的回头,看到在二皇子抵挡的最前方,箭雨最密集之处,有一道玄色的身影,在翻飞凌跃,身形快的让人看不清样貌。 那人是一身玄色衣服,无任何花纹,只是最简练的款式,最方便活动的款式,但是穿在那人身上,却有着睥睨一切的威严。 他虽一身玄服,偏腰间繫着一枚淡蓝色的平安福香囊,显得有些突兀,也显得格外醒目。 香囊上坠着流苏,随着那人的动作不停的翻飞。 箭雨太密集,那人还是沖在最前面,不可避免的很快挂了彩,肩膀,脸颊,腿,腰,腹,都有擦伤,有鲜血溢出,刺痛了唐晏宁的双眼。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喊那人的名字,余光突然瞥到容太师射了一支箭,不偏不倚,直冲着在箭雨中翻飞的人而来。 那人似乎还没察觉,或许是察觉了也避不开,因为箭实在太多,太多,多的你一眨眼,有可能就被射程马蜂窝。 双眸倏然瞪大,她哭着喊着让那人避开,然后一把冲过去护在那人身后,可是那箭却直接穿过了她,她似幽魂,没有实体,别人看不到,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喊得声嘶力竭,最后却眼睁睁的看着那箭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贯穿了那人的胸膛,眼睁睁的看着那人一下子倒在了血泊之中,腰间平安福袋瞬间散落,被血染得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她的心,瞬间撕裂般的疼,疼的无法唿吸。 她连忙冲过去,哆哆嗦嗦想抱起他,可是无论多少次,她的指尖都无法触碰到他,只能无力的看着他渐渐的没了声息。 泪水涌出,瞬间模煳了她的视线,周边响起了很多声音,惊讶的,不安的,惶恐的,还有太子殿下的喊声,唐晏宁无助的抱着头,哭的像泪人。 「不,不,不会的……怀生……怀生……你不会死,你答应我你会平安回来的,你起来,起来啊,我还在等你,孩子还在等你,你说好的让我安心等着的,说好的啊,怀生,怀生,你不可以不讲信用,不可以,怀生,怀生……」 最后一句「怀生」她喊得格外撕心裂肺,声音穿过金銮殿,迴荡在这深宫大院的每个角落。 唐晏宁勐地惊醒,面上没有刚睡醒的迷濛,只有噩梦过后的惊恐。 已经辰时了,阳光透过窗牖洒进来,落在了山水屏风上,看着有点晃眼。 唐晏宁这才反应过来,深深的唿吸了几次,庆幸念着,是梦,是梦,原来是梦,还好是梦。 她松了一口气,才发觉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双手插于发间,屈膝抱着,显得格外疲惫,忽然,她手就僵住了,慢慢的转过去,发现身旁空空如也,没有人…… 似不敢相信一样,她赶忙伸手摸了摸旁边,被衾一片冰凉,怀生昨夜没回来,没回来? 他说了会晚些回来的,可是却没有回来…… 想起刚刚的梦,她心慌至极,掀开被子,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往门外跑,守门的绿萝和双儿本来在碎碎念说一些事,一见夫人就这么跑出来,吓了一跳,两人立马提裙追上去道:「小姐,小姐,您要去哪里?您还未梳洗更衣呢,还有鞋子,鞋子,小姐……」 绿萝脚程快,双儿则有眼色的回屋赶忙先去拿鞋子和披风再追。 唐晏宁彷佛没听到双儿绿萝的唿唤,一门心思的往南厢房沖,她要去找其峰,要问问,怀生怎么了,怎么还没回来? 刚刚的梦境太过真实,真实的仿佛是前世的写照,她慌,慌得分寸大乱。 她一路狂奔,迎面刚好碰到了打算去找她的大嫂,大嫂忙拉住她关心道:「这是怎么了弟妹,怎得鞋子都没穿就出来了?快快,回去穿鞋子,不然这石子路多硌脚。」 这暗庄的路不比自家宅院上的,为起到防滑效果,有好多鹅卵石,不穿鞋走上面,特别硌脚。 唐晏宁根本顾不得脚疼不疼,拉着大嫂急急的问:「大嫂,怀生,怀生还没回来,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出事了?」 她声音都有些颤。 大嫂拉住了唐晏宁的手,想起了怀生估计正在上药,弟妹这个时候看到指不定多心疼,面上有些犹豫,道:「弟妹,怀生,怀生没事,他回来了,一切安好,现在在南厢房和师傅老人家谈话呢,我们还是先回房换上鞋子再去找他,好不好?」 唐晏宁见大嫂言语之间有些犹豫,便笃定看大嫂有事瞒着她,怀生肯定受伤了,很重的伤,大嫂肯定是不想让她知道。 唐晏宁倏地松开大嫂的手,撒腿就往南厢房跑,林素娥在后面喊了两声,「弟妹,弟妹,回来,你有身孕,当心些,弟妹,弟妹……」 喊了几声无果,林素娥哎了一声,赶忙提着裙子跟绿萝一样一路小跑追过去。 南厢房内,顾怀生已经包扎完毕,原先那身黑衣已经褪下,重新换回了月牙白袍,他边繫着系带边道:「多谢师傅。」 老前辈净完手,拿着帕子擦着,道:「跟师傅还这么客气作甚。」说完他还夸了一句,「行啊,小子,功夫越来越好了。」 昨夜那只箭,徒儿竟避开了,说实话,他当时赶过去的都吓一跳。要是徒儿避不开,可不就是擦伤肩膀了,可就是直穿胸膛而过,凶多吉少。 啧啧,这徒弟,不知不觉间,功夫越发深不可测了,假以时日,一定会赶超他的。 顾怀生谦虚,「承蒙师傅教得好。」 第423章 想要了? ()」 叶老前辈瞥眼,收拾着他的药匣,揶揄道:「你这是怨为师嘛。」 说实话,这徒儿他还真没怎么教过。 顾怀生莞尔,语气恭敬,「徒儿不敢。」 叶老前辈摇了摇头,笑道:「依为师看,你小子就没什么不敢的。」 老前辈收拾好东西,估计昨天折腾一天也有些乏了,叮嘱了两句就回去了,由寂林带着去厢房歇息。 其峰和卫无还没走,一直在外室候着的,见老前辈出来了,两人便进去禀报,身后还有十几个当时参与的暗卫。 刚刚进去,其峰话还未说两句,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顾怀生蹙眉,暗庄不会有这么没规矩,不敲门就擅闯的人,刚抬眸,就看到了闯进屋内的人。 她髮髻未绾,因着奔跑一向柔顺的发看着有些凌乱,身上还是睡觉时穿的薄薄的寝衣,因颠簸,领口微开。 她跑进屋里看到他后突然就不动了,如被定住一般,站在三米处远远望着他,泪眸盈盈,小脸惨白的,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 随着她硬闯跟着进来的两个暗卫忙跪了下去,「属下拦不住主母,求主子责罚。」 「出去。」顾怀生声音很沉,带着严厉。 一众暗卫立马有眼色的知道主子这句是在对谁说,全部利索的退下,其峰和暗卫行了礼,也守礼的别过头,告辞了。 顾怀生面色微愠,起身走来,「胡闹,怎的这幅样子就出来了?」 衣衫不整,没看到这多少个男人吗?鞋子也不穿,不硌脚吗?再说摔跤了怎么办?她不知道自己是有孕之人吗? 俊廷的眉紧紧蹙着,他语气也沖,可细听责备之下是带着浓浓的关心。 唐晏宁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看着他活生生的朝自己走来,还是她熟悉的月牙白袍,腰间还带着她送的平安福袋,福袋干净,并未如梦中沾染上血。 在顾怀生距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唐晏宁勐地冲进了他的怀里,无声哭泣,泪如泉涌般,湿了他的衣襟,她边哭边喊着他的名字,怀生,怀生…… 一声一声,喊得让人心碎。 这一刻,她哭的像孩子,像失而復得的孩子。 在来之前,她多怕,多怕看到的是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他。 路上她看到了暗卫从屋内端出去倒掉的血水,一盆一盆,时刻在磋磨着她的心,此刻终于紧紧的抱着他,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唐晏宁才知道,昨夜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平安的回来了, 感觉到她温热的泪,顾怀生所有责备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他感觉得到她身子在发抖,感觉得到她抱着自己多用力,生怕一松手,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一样,仿佛他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那一声声的唿喊,像是绝望后遇到的希望,声声落在他的心上。 「怎么了?」他拥着她,声音不自觉放轻,语气是百转千回后的温柔,手在她后背拍着,一下一下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唐晏宁摇头,泪流的更加欢快了,哽咽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他。 顾怀生将人往怀里又带了带,余光瞥到她的脚,还是忍不住蹙眉,弯腰一把将人抱起,往暂供休息的暖榻旁走去。 被勐地抱起,唐晏宁的理智才恢復了两分,辰时的阳光比较和曦,金色的,暖暖的,映在他英俊分明的轮廓上,是她无限留恋的柔和。 她乖乖的靠在他的肩膀,抽抽道:「你说好的晚些回,可是你昨夜却没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我以为你……」 她抿唇,后面不吉利的话不愿说出来,刚刚哭过的声音明显有点哑,听着倒是无限委屈。 顾怀生失笑,暗想怀孕是不是真的会傻三年? 他坐在暖榻上,将人抱在怀里,单手托起她的脚看了看,发现并无伤痕,只是有点淤青,才缓缓解释道:「昨夜宫中一团乱,处理完的时间比预计的延迟了些,我卯时才回,怕回去打扰到你休息,所以就来了南厢房,你说,你一天到晚脑子都在想什么,就不能对为夫多点信任?」 说起昨夜宫中,唐晏宁又想起他在箭雨中,身上多处受创,连忙一下子从他怀里跃起,跨坐在他身上,急急的去扯他的衣服,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阿宁,阿宁。」 顾怀生被她突然的动作弄得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在扒自己衣服时,连忙双手扶着她的腰,怕她跌落,忍不住逗道:「阿宁这是想要了?」 唐晏宁被他的这句话逗得脸红了两分,但还是低头认真的跟刚刚被她不小心拉成死结的系带作战。 一时心急,她竟把系带拉成死结了。 她必须要亲眼确定他没有伤口才放心。 顾怀生其实知道她的意思,笑她,「难得夫人这么热情,为夫自己解,不劳夫人动手了。」 唐晏宁果真松了手,退后一步,催促道:「那你来,快点。」 顾怀生挑眉,「这么急啊?」 唐晏宁点头如捣蒜,一直催着他,一副你再不动手,我还是要自己动手的样子。 顾怀生失笑,不逗她了,抬手优雅的先拿掉腰封,然后在对着被她弄成死结的系带慢条斯理的解了起来。 他看着动作温吞吞的,但是意外速度不慢,很快就解开了。 唐晏宁就是担心的过了头,手有些抖,所以才半天没弄开,甚至都忘了先取下腰封。 他刚刚解开外衣,唐晏宁就猴急的拉开了,然后又去拉里面的中衣,夏天衣衫单薄,怀生也不过只是穿了两层而已。 这次她理智了很多,没有将中衣系带打成死结,拉开的时候,她唿吸都是屏住的,看到他左胸口处陈旧的疤痕,并没有增加新的箭伤,她才舒了口气,又把衣服往下拉了拉,看看他腹部有没有受伤,梦里,他似乎很多地方都受了伤。 腹部缠着一圈又纱布,横着缠的,他还是受伤看了,眼眶泛红,她又将外衣褪到他肩膀下,发现肩膀处也有包扎,两边都有,白色的纱布下,隐约可见血色蔓延。 她颤手摸上去,刚刚咽回去的泪立马又涌了上来,「还有哪里受伤了?背部有没有?腿上呢?」 第424章 三个月了吧? ()」 她说着就要起身,因着刚刚一急,她是直接跨做在他身上的,反应过来她生怕压着他的伤口。 顾怀生扶着他的腰,将人禁锢住,没让她起身,无奈的嘆了口气,抬手擦掉她的泪,道:「腿上没有,只是肩膀和腹部有擦伤,不要紧的,只是擦伤而已,有师傅在,不用多久就会好的,放心。」 这伤是为了避开容太师的箭,才受的。 当时情景太过紧急,顾怀生拼着受伤,才堪堪避过那支箭。 闻言唐晏宁还是心疼的不行,泪一时止不住。 他指腹刚刚拂掉她的泪,下一秒立马又涌了出来,他微恼道:「怎的那么多泪,你是水做的不成?不许哭了。」 他说的时候,还惯性的朝她屯上拍了一记,像是惩罚。 唐晏宁被他这一记拍的,脸上蔓出红晕,倒是止住了泪,改为小声抽抽。 顾怀生现在倒有点像被调戏的良家妇女,衣衫不整的,而且她动来动去的,不可避免惹起了某人的旖念,偏那罪魁祸首还不觉,一副担心他,担心的天都要塌的样子,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顾怀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旖念,拍了拍她的背,道:「放心,小伤而已,养不了几日就痊癒了。」 唐晏宁顺势圈着他的脖子,道:「我昨夜做梦了,梦见你受伤了,受了很严重的伤,有一支利箭从你背后穿过,你当时就倒下了,我吓死了,真的吓死了。」 听她这么解释,顾怀生摇头,有些无奈,「傻瓜,梦都是相反的,你梦见我出事了,恰好说明我没事,知不知道。」 「是相反的吗?没人告诉过我,我只知道梦里的你中了箭,流了好多血,我怎么都触碰不到你,你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你就那么在地下躺着,身上很快又中了好多箭,到处都是血。」 她语气有些无措,声音仍带着后怕,「那场景太逼真,怀生,就在我眼前发生,就像是真实的一样。」 显然在梦中的场景真的将她吓坏了,提起的时候,她的身子仍是在轻微的颤抖。 一向波光潋滟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心。 顾怀生眸光变深,下一秒低头覆了上去,轻浅慢探,是个缠绵极致的吻。 为的是让她感受到那不过是一场梦,代表不了什么,说明不了什么,他在,活生生的在。 直到她晕乎乎,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时,他才放过她,笑道:「这下分清梦和现实了没?」 唐晏宁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唇被磕的也红艷艷的,目似烟波,双手无力的搭在他脖子上,要不是他手扶着她,估计她都要跌下去了。 见她这副迷濛的样子,顾怀生没忍住又啄了几下,力道比刚刚重了几分。 唐晏宁秀眉微微拧,低低唿道:「痛,痛。」边说边往后退,扭啊扭的。 顾怀生一把掐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哑声道:「别动了。」 唐晏宁瞬间不敢动了,因为她感觉到了……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肩,脸上的温度灼人,如墨的髮丝垂了下来,她声音很轻,「怀生,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又像是喃喃自语。 顾怀生捻起她的一缕发,放在指间,眸光深远,另一只圈着她腰的手却不自觉紧了紧,郑重道:「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闻言唐晏宁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他,这一抱才发现…… 额……忘了刚刚自己担心过了头,跟个饿狼似的,扒了某人的衣服。 她赶忙松开他,帮他整理着衣服。 顾怀生突然笑出了声,就这么看着她,声音低而魅,道:「难得夫人今儿如此热情。」 唐晏宁咬唇,知道他故意笑她,低眉不语,只是帮他整理着衣衫。 顾怀生突然捉住了她的手,一把将人带到了榻上,翻身上来,动作行云流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他还把握住住了分寸,确定没有压到她的肚子,手轻车熟路的探进她的衣内,绵密的吻细细碎碎的落了下来。 那一刻,看她就这么冲进来,满眼泪光的看着他,然后直直的冲进他怀里,一声一声喊着他时,似乎她的全世界只能看到他一人时,顾怀生不可谓不触动,心似乎一下子被攫住了。 唐晏宁懵了一瞬,反应过来时没有拒绝,甚至主动的回应,似乎,只有此刻拥着他,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才能将梦里的场景彻底湮灭,彻底让自己放下心来。 唿吸交缠,室内的温度逐渐升高,他的掌有一层茧,划过的每一寸肌肤,都让她微微颤抖。 晨曦的光突然都被云层遮住,似乎羞于瞥见屋里的景色。 就在氛围正浓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其实那声音还有些远,但是架不住顾怀生听力好啊。 「哎,卫无,你拉我干嘛,我给小姐送药来的,还有鞋,小姐刚刚没穿鞋,铁定脚磨破了。」 双儿看着小姐没穿鞋就往南厢房跑,拦也拦不住,就赶忙回头帮小姐去拿鞋,拿鞋的时候想到小姐就这么跑过去,铁定脚会磨破皮,于是贴心的又翻了一瓶药膏过来,等她过来时,才刚刚靠近苑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卫无拉住了。 只听得卫无低声解释,「主子和主母在谈事,不宜打扰,你待会再去送药也一样。」 「哦,好吧。」双儿很听卫无的话。 她好些天没见卫无了,加上昨天宫中叛变的事儿,她也很担心卫无,反手又拉住了他的手,紧张的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看你脸色不太好。」 这一瞬间她的心思就飞速转移了。 反正小姐在姑爷房里,姑爷那么疼小姐,肯定也会自己找鞋子和药给小姐的,她此刻,更担心卫无。 卫无摇头示意没事,瞥了瞥苑内紧闭的房门,将人拉到更远处去谈话,省的惊动主子。 双儿刚刚的声音比较着急,带着担心,所以,唐晏宁也隐约听到了两句,理智回归,才知道刚刚一时意乱,差点走火了。 她红着脸,揪着他的衣服,推了推,「快起来,你还有伤呢。」 「小伤而已,无碍。」他喘着气回。 唐晏宁还是担心,依旧推了推他。 顾怀生已经箭在弦上,双眸泛红,隐忍的问了一句,「三个月了吧?」 唐晏宁手还抵在他胸膛,但是没推了,面上如火烧,老实道:「两个多月了,还有五天,就满三个月了。」 顾怀生眯眼,突然笑了,故意用力捏了她一下,惹得她低唿一声,邪佞道:「阿宁记得可真清楚,嗯?」 唐晏宁愣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脸热的要冒烟,手胡乱推着他,垂眸道:「我,我才没有刻意记。」 第425章 皇位之争1 ()」 顾怀生低头啄了她一下,笑的揶揄,「阿宁是不是也想我了?」 「才没有。」她急急的反驳,不敢看他的视线,别过头,到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这一别过头,顾怀生就注意到她雪白的脖颈,白的没有一丝瑕疵,让人特别想留下痕迹。 从她查出有孕,他们好久没在一起了,就算可以耳鬓厮磨,但仍是不及她独有的美好,他真的很想念她,这种事,当食髓知味后再隐忍,其实很折磨人。 尤其是这种精力旺盛的年纪。 他纠结了下,低头在她唇上重重碾了番,将手从她衣服里拿了出来,起身帮她整理着,狠狠道:「再等几天,等几天再给你。」 唐晏宁脸爆红。 顾怀生边帮她整理,边道:「下次在穿成这样出来,就要受罚了。」 想起刚刚满屋子的男人,她就这么沖了进来,领口微开,他都看到她的小衣了,也不知那几个暗卫看到没,想想他都觉得好气。 唐晏宁知道刚刚自己确实莽撞了,不敢辩驳什么,乖乖的应着知道了。 顾怀生平復了会儿,才敢将人拥进怀里,缓缓的将昨天的事儿说了出来。 皇上驾崩后,文官为首,唐恆率先站出来,以国不可以一日无主,建议太子应该尽快择日登基,稳固民心。 他一出声,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的大臣自然也都跟着附和,一切看着都是顺利成章的事儿,但是五皇子使了眼色。 有一个兴德宫的小太监心领神会,捧着一道圣旨出来,说是先皇遗诏,朝中众人听旨。 众大臣还是纷纷跪了下去,听那小太监宣读圣旨。 圣旨的内容是皇上要改立五皇子为太子,说太子不仁,为夺权意欲囚禁于他,又说赵景修终究是出身卑微,母妃乃是一介奴籍,若真是登上大统,定会惹来诸国嘲笑,于是朕思量再三,决定改立五皇子赵景轩为太子。 圣旨上又将五皇子简单夸了一遍,什么仁慈有爱,心怀苍生,品德清廉等,夸完之后又巩固了几句,朕自知时日无多,望朕离去后,众爱卿能一同辅佐五皇子,同心治理好大魏,为百姓谋福祉。 圣旨读完,立刻有容太师一党跟着附和,太子党自然不服,开始质疑,撇开出身问题,单囚禁这个罪名就不成立,皇上只是病重,愈发懒得走动,并不是太子囚禁,这事儿有理有据,不可含血喷人,于是两方开始据理力争,朝中一时,分割成两派。 太子殿下听完无甚表情,或者可以说是无动于衷,眉眼淡淡,带着一丝不屑,好整以暇的看着朝堂之下群臣的争论,朝冉公公挥挥手,冉公公立马心领神会的也去取了一副圣旨。 明黄的捲轴一摊开,五皇子莫名就有种不安的感觉,倒是容太师,依然老神在在。 一般下达圣旨很多都是由内务府撰写,皇上只需要最后过目盖章,但是太子殿下的这道圣旨,确是皇上亲笔书写。 圣旨内容将五皇子的计谋写得滴水不露,言明五皇子给他的茶叶上淬了西域迷幻花粉末的毒,使他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依赖,毒性深入,以长达两年,侵入骨髓,回天乏力,朕自知时日无多,只得提前留下遗诏,将太子之位稳固,待朕去了后,望众大臣同心辅佐太子,让大魏再现恢弘。 皇上甚至提前写明,只有这道圣旨为真,其他任何一律作废。 因为他自己感觉得到,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浑浑噩噩的时候居多,为防止被五皇子利用,特留下此遗诏为证。 一瞬间,大臣们明了,难怪刚刚太子殿下要查验先皇死因,五皇子却拦着不肯,原来,毒就是他下的啊。 想起五皇子之前的孝顺,每每亲自採摘奉上的茶叶的孝心被多少人赞美,结果送去的却是毒,想想都令人觉得嵴背发凉。 这本是容太师的第一计策,不需动一兵一卒,便能夺下皇位的计划,于是他早早的让轩儿给皇上孝顺的茶淬了迷幻花粉,分量依次递加,到最后等老皇上依赖的离不开时,让他煳里煳涂的在改立太子的圣旨上盖上玉玺。 两道圣旨不同,五皇子显然是落于下风,眉眼再没有之前的与世无争,淡雅闲适,开始露出凌厉的目光和对权利渴望的野心。 他先甩锅,说他绝不可能给父皇下药,每年採摘茶叶,身边都有宫人陪同,他有证人,然后他又甩出了一个实锤的证据,就是父皇私下已经把玉玺给了他。 传国玉玺,只传给接班人,不说五皇子给皇上下毒这一事儿,如果皇上把玉玺给了五皇子,那五皇子的圣旨肯定更让人相信一点,太子殿下的圣旨,就让人有待考究。 太子没动,淡淡道:「那就拿上来让众卿一观吧。」话说完,他并没有去看五皇子他们,目光一直盯着案牍一侧双龙戏珠的香炉上,白烟逶迤,有淡淡的花香,太子最近朝务繁忙,这是沈御医送的凝神香,太子殿下已经摆放多日,众大臣也早已习惯。 五皇子早在说的时候就已经让人去取了,一个小太监匆匆的出去又匆匆的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极为精緻贵重的檀木锦盒,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枚玉玺。 众大臣倒吸了一口气。 皇上真的昏庸如此了吗?竟然真的将传国玉玺给了太子。 太子这一段时间在朝堂上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但凡真的是为大魏着想,是个明理的官员,都知道,太子殿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为何,为何皇上煳涂至此? 赵景修却是看都不看一眼那锦盒的玉玺,挥手让冉公公也端了一个锦盒出来,打开一看,赫然也是一枚玉玺。 光泽透亮,碧绿带光,一看就有种正品的感觉。 冉公公掐着细细的嗓音嘲讽道:「真正的玉玺在此,五殿下,您难道没发现,您玉玺盖下来的印,是缺了一角的吗?」 五皇子双眸瞪大,急忙翻过玉玺一看,确实是缺了一角的,很小是一角,他当时兴奋极了,竟没注意看,再说,他也从未有机会细细查看玉玺,就是当时看出有点不一样,一时他怕是也想不起来这玉玺是赝品。 第426章 皇位之争2 ()」 一众大臣也被这话惊醒,赶忙去细细看之前的那道圣旨,圣旨上的玉玺印,真的和太子殿下的略有不同,明显缺了一个很小的角,之前大家都在震惊,没人细细分辨。 老皇上早先便和太子殿下商量妥了,老五求得不就是那位子,那他就把玉玺圣旨通通都给太子,就算他真的发了狂,没了理智,老五最后也是什么都求不到。 但是他还是弄了一块赝品煳弄五皇子,为得就是今日朝堂之上当众被拆穿的一幕。 其实关于改立五皇子的圣旨,众大臣只要不是瞎,都还有疑虑的,要真是圣上心甘情愿的遗诏,为何不是李公公宣读,而是兴德宫别的小太监? 李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少年,可谓是心腹般的存在,李公公缄口不言,其实就是那道圣旨最大的质疑。 但是李公公也无法出面帮太子作证,因为他弟弟的家人全部被绑了。 李公公本来一把年纪,无甚好要挟的,但是容太师消息太广,找到了他仅剩的弟弟家里,他自己已然是阉人,唯有弟弟的后人还可以延续香火,所以,他屈服了。 但良心所使,他只能屈服到这个程度,对一切视而不见,当做不知情,任由两方争斗。 太子殿下对李公公的不作证没有任何不满,不用李公公,他也可扳回局面,何不成全了李公公的呢,毕竟,谁愿意无后。 赵景修终于发话了,声音冷而威严,带着无法忽视的高位者气势,「赵景轩,你先是给父皇下了无可解却又极度依赖的迷幻花粉,荼蘼了父皇的神志,继而又伪造圣旨,伪造玉玺,意欲篡位,此等不忠不孝,大逆不道之罪,按律当斩。」 「对吧,太师?」 说完他望向了容太师,眸光如炬。 五皇子怒了,终于维持不住翩翩君子的形象,这时,容太师突然出生,一声退下,威严有力。 五皇子这才沉住气,是了,他还有外祖父。 容太师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玺,表情很淡,活了这把年纪,他算计了大半辈子,也累了,就想速战速决,恢復大夏的朝名,完成毕生的夙愿。 他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今日这皇位,非五皇子莫属,大魏朝,该是时候换换国号了。 反正,就算轩儿因着这遗诏,顺利的夺取了皇位,后来他还是要更新朝代,改为大夏,是以究竟是谋反的手段,还是以诈骗的手段得来,都无所谓了。 因为众人记住的,往往只有结果。 赵景修挑眉,终于露头,不在隐藏了。 容太师见此,冷哼了一声,似乎,在看到赵景修临危不乱的表情时,就猜到了这个结局。 一众大臣总感觉今天是不是没睡醒,温文尔雅的五皇子突然伪造圣旨要上位,一向德高望重的容太师突然就要造反了,甚至还想改国号? 赵景修勾了勾唇,吩咐人将容太师和五皇子一併拿下送监,听候发落。 但是等了半晌,金銮殿外还是没有御林军进来,没有人来捉拿他们。 这下换一众大臣有些慌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的话,那些御林军也敢忤逆不成? 唯有容太师老神在在,「赵景修,你自己下来的话,老夫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这态度,不言而喻,光明正大的造反,就在这大殿之上,一时间倒抽气的声音响起,而后整个金銮殿死一般的寂静。 赵景修轻轻的笑了一声,极具讽刺。 容太师不以为意,「放弃挣扎吧,事情已成定局。」 寂静的金銮殿终于被喊杀声打破,有一部分御林军沖了过来,不过却不是来拿容太师,而是站在了容太师的身后,一副等他发号施令的样子。 这宫里,很早之前,容太师就开始了部署,塞进了自己人,连御林军守卫,都是他的人,谋反,是势在必行。 众大臣看着冲进来一队肃穆的御林军,是去保护容太师的,个个面露恐慌,难道,难道这宫中已然被容太师侵入了吗? 「是吗?」 就在这时,一声威严沉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所有的大臣瞬间都扭头往门口看。 明亮的金銮殿门口,步伐稳健的走进来一位身穿金色铠甲的人,那人星眉剑目,器宇轩昂,气质华贵,身后披风虽步伐盪起,手持佩剑,眉眼里淡定无比,有着岁月沉淀的从容。 这是二皇子,赵景浩。 外面打杀的声音依旧,利剑穿透皮肉的声音格外明显,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外面是何等场景。 容太师有一瞬间的诧异,然后便明白了过来,呵呵,感情这两人竟然还能结盟,自古皇位都是最致命的诱惑,也就二皇子奇葩,竟然没有和赵景修反目,反而还和他结盟。 二皇子虽然不擅长治国管理,但是却适合打仗,勇勐无比,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带兵击败过北凉来犯,一战成名。 时隔六年,即使二皇子没有上战场但依然手握不少兵权。 他本来是最有实力和赵景修竞争的,可他自己偏偏不争气。而且,最开始容太师将青城郡的事儿所有的线索都往二皇子身上引,这赵景修竟然还能识破去和二皇子结盟。 容太师笑了,呵呵,真是低估了这两个人。 一个也不是只有勇没有谋。 一个也不是只有谋没有勇。 难怪赵景修这么气定神闲。 随着二皇子进入金銮殿,他身后的一众士兵也跟着进来,瞬间和容太师的人分成两派,容太师在左,二皇子在右,大殿之中的臣子们早就有眼色的往二皇子身后跑,寻求庇护,还有些早早归顺容太师的,选择站在了容太师身后。 白德鲁一直都想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跟着人群,混在了二皇子的身后。 赵景修高坐在上,不紧不慢,看着分为两派的人,看着连震宇大将军都站在了容太师那里,唇角噙着一抹玩味。 这下哪些是叛徒,倒是看得格外清楚。 金銮殿外二皇子带来的人和容太师的人厮杀不断,殿内,落针可闻。 容太师的面色终于严肃了很多,捋着鬍鬚道:「今天老夫,势在必得。」 意思是你们识相点,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他既然敢光明正大的谋反,不可能没有万全之策。 第427章 太子的对策 ()」 二皇子微微一哂,「得不得,不是靠嘴皮子功夫的,太师有什么招,不妨先使出来。」 语气轻蔑而睥睨,那气度,是皇子与生俱来的矜贵。 容太师沉了眸子,黄毛小儿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拍了拍手,一时间又从暗处涌出好多太监,侍卫,将金銮殿围的水泄不通,粗粗一算几百人,这不算外面那些厮杀的人。 看来部分太监也是太师的暗卫乔装的。 赵景修眯眼,真不知道容太师能在宫中安排了那么多人手,他明明已经提前觉察,撤换掉了大半。 不只是这金銮殿,连守门的护卫统领也是容太师的人,一到巳时,他们便会打开城门,允许震宇将军的三万精兵进来,包围金銮殿,到时,一切便是定局。 容太师一声令下,暗卫出动,朝堂一片混乱,刀剑碰撞不断,武将们立刻加入保护太子的队伍中来,忠义侯也夺了一把剑,挥的威风凛凛,单跟着震宇将军干。 亏他还曾以为这是一条汉子,原来也是叛变的狗。 忠义侯性子直,骂人更是直,他边打边骂,震宇将军面色微变,回了句老匹夫,两人混战一团。 文官们个个抖若筛糠,纷纷往二皇子身后跑,也被这阵仗吓到了,刀剑无眼,他们真的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唐恆比较镇定,指挥着这些文官分散些,去别的武将身后,不要都去二皇子那儿,拖了二皇子的后腿。 在朝上的武将,哪个身手是弱的,再加上,这里面,也有顾怀生特意留下的暗卫,为得就是保护他们。 朝堂上乱的堪比战场,但赵景修仍是大权在握,信心十足的样子,这刺着了容太师的眼,一挥手,多半人都往赵景修那儿围攻。 这是第一次,那些大臣们见识到太子殿下的身手,不是柔弱的,不是儒雅的,而是带着狠,带着戾,一剑可以了结一个人,眸光如寒冰,气势骇人的太子殿下。 他动作干脆熟练,功夫丝毫不输于一个大将军。 部分文臣此刻心里还有时间想,殿下真的是文武双全啊。 容太师只要取二皇子和赵景修的人头,速战速决。 但是凡事哪儿能这么如意呢,赵景修和先生筹谋那么久,岂是这点准备都没有,对战一刻钟不到伤亡还没出现多少,容太师的暗卫突然个个不稳,身子颤悠,武力跌落,很快被二皇子的侍卫绞杀。 五皇子呆了,本来他信心在握的,拿下赵景修和赵景浩,在打开城门让他们的兵进来,这个皇宫就是他们的了,怎的现在一个二个突然就都这么没用了。 不过片刻容太师便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一个暗器,挥手打落了案牍两侧立着的香炉,又吩咐人迅速将香炉丢出金銮殿外,尚能活动的暗卫全部退后,不可妄动。 该死的,他们中药了。 二皇子的人见对方已然中药,绞杀了渐渐不敌的暗卫,也退了回去。 他们都没事,因为他们都服过解药。 文官们早就吓得一头汗了,但是他们也没事,因为不会武,催动不了的内力的人也不会中这迷烟。 武将们也多半没事,因为太子殿下也提前给过解药。 容太师面色阴翳,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刚刚没动,没运功,所以毒烟未曾入肺腑,可那些暗卫们在打斗中可是都吸入了。 已经接二连三的开始倒下了,只有武功顶好的,还勉强撑着,暗自用内力抵抗。 一看这么严重的后果容太师立马想到了一个人,能研究出这种无色无味的迷烟,连他都察觉不到,朝中的太医都没有这个本事,只有那个杀千刀的有这本事。 自上次芬兰递出消息,说顾泽有个奇怪的叶师傅时,他就动用人力去查了,但是可惜,那人行踪不定,神出鬼没的,不好查,但许是直觉,他感觉的到那人是谁,现在终于被证实了。 他拳头捏的咔咔作响,怎的也没想到那人不帮他反而还站在了对面,结果不费吹灰之力迷晕了他大半人。 胜算一下子缩到七成,他不可谓不恼。 呵呵,没想到那人竟然成了顾泽的师傅,一直都在自己的道路上作妖阻挠。 真是狗屁的缘分。 数年前,他没有帮自己,数年后,他突然露头,竟然还和自己敌对,容太师眸子里的淡定不在,双眼发红,恨不得将那人揪出来一剑杀之。 不知何时,外面的打杀声也逐渐弱了,似乎,有一方败了。 「巳时已至,太师还在等吗?」太子殿下幽幽道。 容太师勐然扭过头,笑的有些阴森,「怎么,以为自己胜算在握了?」 二皇子轻笑,「难道太师还有后招?或者,在等自己的那一万精兵?」 五皇子和容太师同时瞳孔微缩,明显是极度的诧异。 震宇将军手下的三万精兵去了南门,约定巳时宫里还未传出他胜利的消息,南门统领项永图就会打开城门,但这其实是一个幌子,声东击西,制造出大阵仗吸引全部的皇家士兵还有二皇子全部注意力转移至南门时,他们从北门破门而入。 他一开始就知道项永图是个墙头草,他拿着那厮的把柄威胁,但只有再有人威胁,他肯定立即叛变的,不过没事,他要的就是项永图的叛变。 北门有他的一万精兵,是他暗地里训练的众多暗卫里,挑选出来的精英,个个以一敌几十不成问题,当所有人都去南门时,北门的统领正好打开城门,放他的一万精英进来。 只要进来,他有把握,拿下皇宫轻而易举,而且他有笃定北门统领绝对不会叛变,因为北门统领的爷爷,也是前朝人,歷代效忠于大夏。 也是他暗地里一步一步扶持上去统领位置的。 赵景浩虽然手握十万精兵,但是那十万不在跟前,还在他曾驻扎的北凉边境,目前只有两万在手中的,包括宫中的五千御林军,其实都有部分是容太师的人,他有很大的把握,只要能进宫,胜利就是他们的了。 容太师其实早早算好的。 第428章 步步都在计算之中 ()」 「太师,恐怕要失望了。」他们尚在惊诧中,金銮殿外又响起了一道声音,声音温润如玉,音色淡淡,波澜不惊。 然而,这声音却让临危不乱的容太师攥紧了拳头,失了态。 顾泽。 顺着声音,大家朝门口望去,他今日是一身玄衣,冷漠肃杀,单手执剑走来,墨发飞扬,落地无声,明明带着温和的笑,却硬是让人感觉到不可忽略的杀气。 他身后跟着一队人,其峰为首,卫无不在,协助陆锦昭驱散城门外的那些人去了。 顾怀生闲适的看着容太师,唇角微挑。 一时间,大殿上又安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顾怀生的身上,好奇的,探究的,诧异的,随着太子殿下的一声尊称「先生」随后恍然大悟的。 原来,顾泽就是那个传闻中的祁山居士。 这人明明看着很风轻云淡,可周身气势硬是让人有点畏惧,他眯了眯眼,略带挑衅的看了看容太师,身上的气势一点都没收着,第一次这么毫不掩藏的暴露自己。 顾怀生走到了容太师的对面,笑的很礼貌,也很扎眼,「北门的守门统领已经被拿下,职位暂时有副统领代替,南面的那位项永图,想必太师早已察觉,他早早的就归顺了太子,更不可能打开城门的,至于北门太师的一万精兵也已投降,现已全部遣散,由护城总统领陆锦昭带了回去。」 容太师从顾怀生出现,眸子越发沉戾,但也越发冷静,他不相信顾怀生的话。 他的一万暗卫誓死效忠于他,怎的可能会轻易投降,他们知道投降的后果吗,没了他提供的药压制,那些人最后的结果一样还是死。 他认为顾怀生在危言耸听,故意让他乱了分寸,露出破绽。 顾怀生看出他的不信,无甚在意,微微一笑,「太师以为,噬心蛊只有你一个人有药压制吗?不巧,家师也有,若有人能提供药也能压制那些暗卫的噬心蛊,你猜,还有几个人愿意留下来给你卖命?」 这下,容太师终于不淡定了,一时间竟忘了那老匹夫参与了进来,他吼道:「不可能,就算有药压制,那老匹夫如何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 顾怀生道:「师傅是一下子配制不出那么多,但是那些暗卫的噬心蛊,想必也不会一时半会儿就发作吧,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师傅配齐了。」 因为要起事,容太师让每个暗卫都在上战场之前,再吃了一次压制的药,至少一个月不会再犯,这本是方便自己,却没想,也意外的方便了别人。 一个月,足够了。 陆锦昭去解决南门的三万士兵,而最为棘手的那一万精兵暗卫,则是顾怀生带着卫无和其峰他们去解决,师傅他老人家,则带着人去了容太师的培养暗卫的老巢。 顾怀生带去的人不少,但是他没有一上来就动手,而是先和胡允志做了谈判。 战争牺牲的,永远都是最无辜的战士,只因立场不同而已,所以,能减少牺牲,顾怀生还是想争取下的。 因为胡允志是他们的总领队,顾怀生承诺,他们同样有药,不止是暂时压制的药,假以时日,等师傅找到足够的药材,也可以给他们解药。 因为那噬心蛊,最开始是师傅研发的,为得是帮助前朝皇室训练暗卫。 包括融血散,也是他研究的,年轻时,总想着这一切都是为大夏好,他在效忠于他的国家。 可是当大夏覆灭的那一刻,叶老前辈才知道,大夏气数已尽,就是操控再多不要命的暗卫,仍然改变不了丝毫,那时,他后悔研究那些药了。 他知道,噬心蛊发作的痛苦,也不愿在这么害人。容太师为了囤积势力,抓了多少人,餵了多少噬心蛊,害了多少人的命。 叶老前辈就借着这次机会,找到了容太师的总部,将所有的噬心蛊捣毁。 胡允志是一个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本没有多少怜悯心可言,但是若对方也有药,并且可能还城墙下那些暗卫一线生机时,他还是动摇了,不单单是因为顾怀生那几句蛊惑,还是因为他看出,太师气数已尽。 还有,他乏了,在那女子死去后,这种日子,他愈发乏了,本也打算太师夺位之后,他就隐退的,早一点晚一点,现在看着没什么分别。 胡允志的一时心软,避免了一场干戈。 胡允志郑重的的发了话,想走就走吧,顾泽有解药也是真的,他的师傅是前朝的叶有益,赫赫有名的御医,噬心蛊的发明者,假以时日他能配出解药,且卫无就是个例子,卫无的噬心蛊,就是他解的。 有了成功的例子,每个暗卫内心都在跃跃欲试,谁愿意一直被操控,谁不想自由地活着。 军心已然动摇,再加上一直以来无限尊重领队的话,军心卿然崩塌。 容太师眯眼,眸中杀意泛滥,泛滥的让投奔他的那些大臣们个个都有些不安,一朝站错队,结果可是万劫不復。 他们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容太师按捺住通身的杀意,想着来日方长,于是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顾怀生看在眼里,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扔给了容太师,玩味道:「北凉大皇子的信,太师要不要看看?」 容太师一惊,北凉是他最后的决策,顾泽找到了? 他们不是以为是二皇子,将人劝走了吗? 他半信半疑,还是打开了信封,看完后手都在发抖,好,好得很。 第429章 去死吧,顾泽 ()」 敢情他们早就猜出了大皇子才是背后主使,按兵不动,蛊惑二皇子这个时候趁机夺位,北凉的皇上也撑不了多久,最近在考虑立谁为太子,这个时候大皇子人在外,京都的势力薄弱,这时若有人来刺杀他,或者对付他余下的势力,真被二皇子做成功了,那岂不是太子之位,非二皇子莫属。 大皇子的五万精兵才走到一半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便匆匆返回,也顾不得帮太师,先稳固自己最重要,走的时候留了封信,到了顾怀生的手里。 其实两天前北凉大皇子就走了,但是派去监视他们的探子被杀了,不知不觉换了人,所以这两天一直传过去的消息都是顾怀生的暗卫传的,用来蒙蔽他们。 容太师的计策第一是用圣旨夺位,继而轩儿登基后直接改国号,这是最省事的一步,显而易见,败露了。 第二计策是逼宫,先将御林军不知不觉撤换成他的人,包括太监都用他的暗卫伪装,只要拿下赵景修和赵景浩处死,就可以扶持轩儿登基。 第三个就是御林军没拿住太子,那就让城外他驻扎的兵进来,他早已买通了两个守门的统领,时间一到,他的士兵到达,赵景修已然毫无转回的余地。 第四个,就是北凉,到时前三个都失败了,他就在掩护下出宫,和北凉大皇子汇合,两人结盟,一起攻破上陵,夺得皇位。 他明明一步步都部署好了,胜券在握的,为什么每步都被识破,就算白德鲁叛变,除了毒茶叶的消息,也根本提供不了什么其他有用的消息啊。 为何他的每步,都被提前洞察了? 其实容太师错了,错在低估了白德鲁。 白德鲁这种人怕死,心思也缜密,你不让他参加,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比如南门的统领其实是墙头草,再比如北门的统领和前朝的远渊源,再比如,宫中容太师人潜藏的部署,都是白德鲁提供的,省去了太子殿下不少时,也节约了不少时间。 现在,现在,他的四个计谋竟然都被识破了,容太师不可谓不震惊。 震惊的手指咔咔作响。 他将信化为齑粉,使出最后一招,道:「顾泽,你的家人不是生病了吗,只要你这个时候投靠老夫,老夫可以给你家人解毒,保你家人无恙,待轩儿登基,你就是第一功臣,老夫封你为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最想拉拢的还是顾怀生,他的计谋被识破的那么快,顾怀生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还有他的那些暗卫,竟然能堪比皇家暗卫,为了给芬兰报仇,卫无和胡允志先前已经交过一次手了。 胡允志只说,不可小觑。 所以,只要顾怀生能倒戈,无疑削弱了太子的势力,增加了他的胜算。 顾怀生眯眼,目光深沉而危险,「呵呵,太师确定你有解药?真是劳太师费心安排,损失了一枚棋子,只是可惜在下家人一切安好,并未生病,所以,太师的解药,怕是用不着了。」 解药,那毒若真是中了,根本无可解,容太师不过就想用家人要挟他,可惜,他不吃这套。 再者,动了他的家人,就是动了他的逆鳞,容太师,註定败了。 什么,没中药? 容太师终于被打击到了,一个不稳,险些被气的昏过去,五皇子赶忙扶着祖父,声音隐带哭腔,显得有些无措。 他早被这一步一步的紧逼,吓得慌了分寸,明明一切都是在计划之内,怎的步步出错,他到底年幼,没有主心骨,一切都放在祖父身上,见祖父差点倒下,他真的是害怕迷茫的不知所措。 呵呵,呵呵,容太师站稳后,发出了自嘲的笑声,还真是,长江前浪推后浪啊。 好,好,一个二个都非常好。 他精心策划数十年,韬光养晦,忍辱负重,结果就要这么败了?他笑的癫狂刺耳。 赵景修适时蛊惑着人心,道:「现已投靠容太师的众卿,本宫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后悔,选择投降的,一律可以免其株连之罪,事后按照个人罪行公平审判,若仍是执迷不悟的,待本宫收拾了容太师,就轮到你们了,一律是叛变罪处理,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株连九族这种词一出,总是很容易让人动摇,谁没有家人,谁不想让家人好过,就是投靠太师,也是想放手一搏,挣得一个锦绣前程。 而现在,容太师显然给不了他们这些,那他们还坚守什么,何不赶紧识时务,争取免了株连之罪? 有人出来投降了,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太师了结了,暗器划破喉咙,那人的鲜血飈出,撒了一地,也溅落在想跟着那人去投降的大臣身上,吓坏了一众人。 容太师有些丧心病狂了,哈哈的笑着,语气狰狞,「就算老夫败了,也要拉你们一起陪葬,来啊。」 他似乎有些丧失理智,最开始被吓到的是五皇子。 太子殿下和顾怀生同时凝眉,觉的容太师这话里有话,还没思量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容太师迅速拉着五皇子后退,有几个有眼力见和身手的,也跟着容太师后退。 来不及后退,投奔他的那些官员,不过一瞬间,便被射成了马蜂窝。 箭,四面八方都在涌来箭,只有容太师退避的角落是安全的。 后面,一切如唐晏宁梦里所见,宫中一团乱,太子殿下被保护了起来,还有百官,顾怀生沖在最前面,帮他们挡着箭雨。 容太师捡了一把弓,本是对着赵景修的,奈何他被围在人群中间,无法瞄准,于是他就对准了顾怀生。 要没有这个人帮助赵景修,他何止败的如此狼狈。 去死吧,顾泽。 利箭射出的剎那,顾怀生察觉到了,想起临行前阿宁反覆的叮嘱,他无论如何也要活着。 许是潜力爆发,他以极刁钻的一个角度,堪堪避过那支箭,只是却逃不过受伤,但是也算幸运的了,不然被容太师那支箭穿堂而过,他焉能有命在。 第430章 叶老前辈的渊源 ()」 也就这时,叶老前辈赶来了,少见的衣衫齐整,穿了一身肃杀的玄衣,白髮束的一丝不苟,眉眼严肃而庄重,背挺得笔直,这一看,呵,还挺有气势。 抵抗的人加多,箭雨终于射完了。 容太师本来是打算趁着箭雨时,要偷偷潜逃的,就算这次败了又如何,投降了一万暗卫又如何,他还有别地方的势力,这么多年,他可不是只有这一点能力。 假以时日,他还可以东山再起,占地为王。 可就在他打算走的时候,看到了叶老前辈,登时就止住了脚步,忘了潜逃的目的,目光直直的望着门口的老前辈,眸里有滔天的怒意,他爆喝一声,「叶有益。」 容太师已经多少年没冲动到这般没有理智了,当下他夺了震宇的配剑,直冲着叶老前辈面门刺过去。 叶老前辈摆了摆手,示意周边的暗卫不要动,这最后一仗,他要亲自结束。 他也拿了其峰的配剑,闪身一步迎了上去。 两个七十的老头了,可是动起手来,真的是让人嘆为观止,文官不懂,只知道眼花缭乱,晃眼的紧,武官个个惊嘆,此等功夫,真的是深不可测。 所有的官还同时嘆了一句,尼玛,原来太师还会武啊,且还这么高,真的是隐藏够深。 两人对打空隙,太子没闲着,命人捉了五皇子,将他身后的那群强弩之末一併逮了。 还有那些叛变的官,这会儿个个抖若筛糠了。 听到这,唐晏宁诧异,「师傅和太师有渊源?」 「嗯,他们曾是同门师兄弟,也是挚友。」顾怀生解释道。 容太师本名是宋延庭,其实是大夏朝的最后一个皇子,因他幼年体弱,便被送到隐门。 隐门门主曾经欠了大夏皇帝一个人情,就收了了他,教导至及冠,便放下山。 门主还有一个得意徒儿,就是叶有益,年龄相仿,又是一起长大,两人成了挚友,兄弟的国家遭遇困难,年轻的叶老前辈格外重义,跟着宋延庭一起回去了。 叶老前辈除了功夫好,医术更是一绝,尽得门主真传,于是入朝做了太医,尽职尽力,甚至为了大夏,研究出了噬心蛊,一个让人无法背叛的药。 大夏当时已经军心溃散,回天乏力,但是年轻的宋延庭不信命,回去后接任兄长的位置,一心想着力挽狂澜,直等到大夏的城门被攻破,铁骑踏了进来,宋延庭才崩溃了,被叶有益拖着藏了起来,避过了那次屠宫。 朝代更替,他不甘心,他要復国,于是他换了身份,顶替了一个和他长相五六分相似的人,参加了科举,成了状元,在一步一步往上爬,他终于被选成了当时还是太子的老皇上的先生。 他忍辱负重,甚至将自己唯一的爱女嫁给了老皇上,为了更快的巩固势力。 但是当时叶有益仿佛看穿了本末,觉得復兴之事再无可能,几次劝阻宋延庭不听,道不同,两人逐渐没了往来,宋延庭也不再指望叶老前辈,反正噬心蛊他已经知道如何培养的了。 叶老前辈这一消失,就是几十年。 再次见面,两人就到了决断的时刻。 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就这么看着一场浩大的叛变,最后仅沦落成两个人的争战。 叶老前辈嘆息,「延庭,放下吧,大局已定,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也不要在牺牲无谓的人命了。」 容太师眼眶猩红,咆哮道:「赵永熙狗贼夺我爱人,灭我国家,此仇不报,我枉为人,我一定要復兴大夏,这是使命,使命你懂不懂?」 赵永熙是大魏开朝的先祖,攻破大夏的人。 叶老前辈只有深深的嘆息,但手中的招式依然不停。 容太师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突然觉得大势已去感慨的,他落下的剑越来越没有章法,虽然看着还是兇狠无比,但是叶有益感觉的出来,这越来越像最后的发泄。 当他的剑被挑飞的那一刻,人也像是突然被抽去了力气,一下子躺在了地下,望着湛蓝的天,灿烂的光,笑的悲凉而自哂。 宋延庭曾有个爱人,两人甚至已经订好了终身,可是大夏灭亡了,她也成了俘虏,被赵永熙带走了。 后来,凭着她的美貌和聪明,即使曾是俘虏,她也在后宫站稳了脚跟,还生下了皇子,就是现在的皇上。 他曾费心潜入宫找过她,要带她走,可是那一身华服,满头珠翠的女子,只是淡淡的跟他说,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语气和神情都如死寂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甘啊。 他的国灭了,爱人走了,所有的都离他远去,为什么他会是这个下场,从那时,他復国的心更加坚定,更加不可动摇。 容贵妃那里太师早就做了准备,一旦失败,会有一小队人专门护送她出宫的,但是她没走,她知道如果有人护送她出宫,就是父亲失败了。 既然失败,她一个人逃出去又有何用,于是她不顾暗卫的拦阻,冲到大殿之外的空地上,当看见躺在地下的容太师,以为父亲死了,哭着奔过去。 叶有益看了容贵妃半晌,问道:「是阿燕的孩子吗?」 容太师闭眼,相当于默认。 阿燕,是他们的小师妹,是容太师唯一的女人,也是叶有益一手促成的。 那时,叶有益第一次炼制了回春散,想给一个看着不太行的朋友试试,就给了宋延庭。 其实叶老前辈给他下药的时候,不知道宋延庭已经有了心仪的人,只是为了促成小师妹的心愿而已。 小师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只爱宋延庭。 那时年轻的他看来,这本是一桩美谈。 于是宋延庭和阿燕有了肌肤之亲,宋延庭为此和叶有益闹掰了很久,也和他的心上人闹了很久,后来,情势越来越紧急,两人才冰释前嫌。 阿燕,他没娶,只是一直带在身边。 一朝覆灭,他从头做起,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阿燕小师妹,阿燕小师妹对他的心,宋延庭岂会不知,他不是傻子,也不是冰块,当他深入朝堂暂时稳定之后,便给阿燕寻了一个合适的身份隐藏,最终娶了她。 但是小师妹的身体不好,这么多年也只为他产下一女,便撒手人寰,继阿燕后,宋延庭在没有了儿女情长的心思,再没娶过谁,当时,容太师这一腔深情,还感动了不少人呢。 但其实,他内心深处,爱的,还是那个得不到的女人。 后来,女儿长大了,有了心仪的人,可是容太师却狠心的将她送入了宫,他要更快的积累势力。 女儿很聪明,没负所望,很快成了贵妃,次年早产下一子,那一子就是五皇子。 其实这个中隐情只有太师和容贵妃知道,这一子,不是老皇上的,当年送女儿进宫的时候,便知女儿已有身孕,是一直追随他的振阳将军之子,两人算是一起长大,逐渐有了情谊,却被容太师狠心拆散。 这也就是为什么容太师要扶持五皇子,因为轩儿,从头到尾都是大夏的孩子,跟老皇上没有半毛关系。 前尘往事翻过来,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五皇子竟然不是真正的皇子,容太师竟然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子。 朝中仅有一两位年迈的大臣记得当年的事情。 当年的皇子意气风发,手腕铁血,要不是接手大夏太晚,其实也未必保不住大夏,可惜啊可惜,终是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 朝代更迭,就没几个人能復朝的。 容太师看着女儿,不是不愧疚,为了大夏,女儿虽说心甘情愿的牺牲,但也终究失去了爱人,如他当年一样。 他最后求了叶有益,至少,让他的女儿和外孙,留有一命,又叮嘱了句,在他死后,将他葬桃园坡,把那尊琉璃花盏,一併陪葬了。 话交待完,他就自断筋脉而死。 叶老前辈闭眼,整个人似乎也一下子苍老了很多,眸中泪光浑浊了视线。 突然应了那个词,老泪纵横吧。 那盏琉璃花盏,是那个女人生前最喜爱的花盏,其实,就是宋延庭送的,两人的定情之物。 他费尽心机要回来,最终和他长眠于地下。 然后就要收拾残局,清理还有没有容太师布下的暗子,容太师为人谨慎,顾怀生亲自留下清查的。 所以比旁人回来的晚些,卯时才回。 唐晏宁听完,窝在他的怀里,有些不能回神,所有的事终于浮出水面,似乎一下子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容太师一心想復国,师傅却没选择帮他,是因为早看透了一切,可惜容太师没有看透,筹谋半辈子,怕是安稳觉都没睡过几个,到头来,终是空。 唐晏宁的思绪突然又回到了那个梦里,她梦的如此清晰,有没有可能,那是他前世的结局呢? 她回神,往他怀里靠了靠,胸膛温暖,宽厚,包容着她的一切,这才是他的结局,绝不会是梦里那样。 顾怀生揉了揉她的头顶,吩咐人送鞋子和药进来。 ~~ 第431章 尘埃落定 ()」 尘埃落定后,卫无单挑了胡允志,为了珍儿。 那个男人曾经是救了珍儿,可也把她推入了深渊,最后还让她服下了融血散,他是残忍的。在卫无看来,也是该杀的。 胡允志应了,让卫无尽管放马过来,上次和卫无匆匆交手的时候,他便猜到这人一直都是她所惦记的那人,是那个泛旧荷包的主人吧。 他发了狠,和卫无狠狠的打了一场,命令他身后所有的暗卫不准出手,就他和卫无。 卫无同样下了命令,不论结局如何,他的暗卫一概不能插手。 两人都曾是暗卫的总领队,都是一样的套路,都奔着对方性命而去,没有过多的花招,每一招,每一剑,快到下面的暗卫都有些看不清。 刀剑激烈的碰撞,嗡嗡作响,甚至擦出了火花,可见两人用了多少力。 这次单挑,打了很久,最后以卫无一剑刺向胡允志的胸口结束。 其实胡允志本可以避过的,但是他没有,他想,或许,死在他手下,是他最好的结局吧。 珍儿,终究是死于他手不是吗,该还的,要还了。 记忆中,那声叔叔越来越淡,那人的笑声也越来越少,他看着她一日日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可也出落的如他所教的一样,冷漠寡言,只有对着那荷包独处时,她的神情才有几分缱绻。 卫无怔了一下,随后拔出了剑,噗呲一声,鲜血涌出,滴滴答答的湿了那块青草地,胡允志直直的倒下去,卫无没有回头看一眼。 胡允志嘴角溢出了很多鲜血,眼眸已经有些涣散,他的暗卫慌乱的赶过来,想为他止血,他摇头,只是抬手,一个动作,所有的暗卫噤了声,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祈求,「能否,把我葬在她的墓旁?」 说完这句,他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手倏地垂落…… 卫无依旧走的坚决,大步流星,背影高大而深沉,但却吩咐人,把胡允志葬在了珍儿旁边。 十天后。 宫中秩序已然恢復正常,太子也已经于前日登基,改年号,永嘉。 五皇子和容贵妃本是斩首的,但是最后叶有益老前辈递了请求,太子殿下应了,免了两人的死罪,遣到观山寺暂时囚禁了起来,待到这一段时间过,容太师的余党清理干净,就变贬为庶人,此后,再不相见。 二皇子立了功,被加封成固亲王,拥有北方几座尚算不错的领地,择日启程上任。 这也正是二皇子所祈求的,皇位争夺永远不会落幕,唯有远走,可有一方安宁,他早在这场旋涡中疲惫,上任之前,他将手中的十万兵权交了上去。 太子殿下看着那虎符,又再次看了看二哥,最终接下,摆了隆重的送别宴,最终郑重的一句,「二哥一路顺风。」送走了二皇子。 这声二哥,包含了他所有的感谢之声。 二皇子一身常服,身姿挺拔飒爽,他背后,是他的妻儿母妃,都在望着他,等他一起走。 他拍了拍赵景修的肩膀,力道略重,眼中充满赞赏,「四弟,大魏交给你了。」 说完,他潇洒的转身,走了。 夕阳无限,带动了人的愁肠,太子眯眼,眉宇间逐渐柔和,却也空落…… 白德鲁的叛变其实省了不少事,算是将功折罪,最后罢免其职位,也是贬为庶人,全府择日迁出,此后,在不得入仕。 白德鲁深深的嘆了口气,好歹命保住了。 当日大殿上遇害的臣子,每家皇上都发放了抚恤,还有重赏。 那些叛变的,在乱箭中本就活下来的不多,活下来的,按罪惩处,严重的满门抄斩,不严重的流放边疆,但是株连九族,赵景修到底没用这种刑罚。 此事最大的功臣,便是顾怀生了。 太子殿下已然登基,大权在握,祁山居士的身份便没必要隐藏。 祁山居士之前一步步帮太子殿下出谋划策,一步步的辅助,本就是功不可没,而且不用祁山居士的身份加分,就沖容太师叛变时,顾怀生优秀的表现,还有最后在大殿上面对危险时,他冲到最前面,孤军奋战在前方最密集的箭雨中,为所有人赢得一线生机,那种捨身为人的精神,便足以让他高升。 他那一举动,也赢得了朝中百官的称赞,那场箭雨,若没有顾怀生鼎力相助,怕是当时的百官,至少损失掉一半。 适逢陈阁老年迈主动提出告老还乡,于是,永嘉帝直接册封了顾泽为内阁首辅,此后顾怀生便成了大魏朝史上最年轻的首辅。 除了封号,还有许多的赏赐,一箱箱抬进顾府的时候,众人只能望而生畏,现在的顾府,真真的是高攀不起了。 高升不久,来攀关系的人快踏破了顾家的门槛,但是顾怀生一律不见,也不收礼。 高冷的作风,冷退了一众人,不少人懊悔,早知道顾泽还是一个小小的状元时,就多去走动走动,攀攀关系了。 皇上欲赏赐新的府邸,但是顾怀生没要,现在的这个府宅阿宁住的习惯,他也懒得搬动。 于是皇上作罢,改成了别的赏赐。 宋姨娘上门祝贺了,带着唐晏礼和唐晏群,唐恆自然也来了,温氏却没有来,唐晏宁无甚在意,乐呵的接待了宋姨娘和父亲。 有过之前一次接待的经验,顾怀恩和妻子就淡定了许多,说话也没那么拘谨,午饭在府里吃的,一片和乐。唐晏宁孕吐反应逐渐消失,然后胃口出奇的好,感觉吃啥啥香。 唐恆看着女儿明媚的笑颜,还有那声略带尊称的「父亲」想起了那人曾说的一句话,眸光出现愧疚,慈爱的唤了声「宁儿」,主动帮唐晏宁夹了菜。 唐晏宁有些惊讶,看着父亲不明所以,唐恆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惊讶,不过是父亲给女儿夹菜,女儿的反应不是甜甜的道谢,而是惊讶,可见,他这个父亲,做的多不称职。 他苦笑一声,看着女儿一个劲儿的叮嘱她多吃些,现在有孕,一定吃好,孩子才会健健康康的,他见唐晏宁格外喜欢晏礼,还允许宋姨娘无事可以来小住几天,多陪陪她。 唐晏宁这顿饭吃的有点受宠若惊,但是转念一想,她也明白父亲态度为何转变,笑着应:「多谢父亲。」 这声父亲,比以往,多了些许女儿的娇憨。 一切慢慢恢復了原来的轨道,这场夺位之争,也终于彻底平静了下来。 翌日一大早,喜鹊叫喳喳,绿萝跟在主母后面打趣儿,喜鹊叫的这么欢快,许是今儿府上有好事呢。 唐晏宁莞尔,看了看双儿,搭了一句,「是说不定有好事呢。」 双儿感觉绿萝和小姐笑的总意有所指似的,挠了挠头,想着,姑爷已经升到顶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就在她疑惑期间,云芝突然匆匆跑来,笑的合不拢嘴的说,府外有媒婆求见哪。 绿萝和唐晏宁心领神会,走,去瞧瞧。 双儿一脸好奇,拉着云芝,挤眉弄眼问,「哪里来的媒婆,要给谁说亲,是不是你呀?」 双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云芝,第一,云芝笑的很开心,第二,云芝很恨嫁。 云芝嗔了她一眼,小脸薄红,就是不说,催促着双儿赶紧跟上夫人的步子。 双儿越发觉得是她,也赶忙跟上去凑热闹。 到前厅时,大爷和大夫人都在,姑爷不在,早朝还未回来。 唐晏宁坐在左侧主位,绿萝和双儿分别站在她后面。 第432章 卫无提亲 ()」 云芝回到大夫人身后规矩站着。 双儿刚刚站好时,就抬眼去望那媒婆,这一望就惊住了。 不是被媒婆惊住的,是被媒婆略微发福的体态后面挡住的人,惊住了。 客座位上,坐着一男子,眉眼英俊,一身靛蓝锦袍,低调文雅,腰束白玉腰封,袖口是银色捲云纹,袍裾之下,是有力修长的腿,白色裤腿紧紧收进黑色中靴里,显得干练又利索。 他脸上不是万年不变的表情,眉宇之间有些柔和,带着人情味,身边也没有佩剑,这般安静坐着,很像世家翩翩公子。 男子姿态倒算闲适,喝茶时微微朝双儿的位置瞥了一眼,这一眼刚好和双儿对上,双儿心砰砰跳个不停,下意识的低了头,错开了视线,小脸薄红。 是卫无。 他来提亲了。 来提亲的媒婆身材略微发福,穿了身玫红的褙子,手里挥着团扇,眉眼弯弯,看着又慈祥又喜庆。 媒婆是京城出了名的柳媒婆,是京城许多大户人家都会请的,自然说话办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用词不拘谨也不失礼,林素娥呷了一口茶,一副慈爱脸看着这对新人。 双儿莫名觉得紧张,一直抵着头,媒婆后面在说什么,她都没注意听,反应过来时,媒婆都已经走了,卫无也跟着走了,就听得小姐和大夫人讨论,「原来卫无都二十三了啊?比怀生就小了一岁。」 卫无虽然走了,但没走远,听到主母念叨他的年龄,微微顿了下脚步,这是,嫌弃他年纪大了么? 林素娥也诧异,「是啊,没看出来,哈哈,我之前还以为他是十八九呢。」卫无其实挺显年轻的。 唐晏宁打趣儿了句,「保养的比怀生好呀。」 林素娥捂嘴偷笑,「嫌怀生老了啊?」 唐晏宁嗔大嫂,谁知刚说完这句,某人就回来了。 唐晏宁立马又识趣儿的加了一句,「怀生其实也很年轻的。」 大嫂跟着衬,「是的,是的,看着也像十八九的。」 顾怀恩以为这两人真的在讨论谁年轻,瞥了瞥弟弟,非常实诚,「还是卫无看着显小些。」 唐晏宁:「……」 林素娥:「……」 顾怀生不是老,而是成熟,年纪轻轻到此高位,一身朝服肃穆,整个人越发成熟冷静,有时虽然看着还是温和的,但还是给人一种千里之外的感觉,许是这种从容淡定吧,很容易让人忽略,其实他也就二十四岁。 但是撇开这种气势,单论容貌,其实顾怀生看着年轻的很,二十四岁的年纪,应该属于他颜值的巅峰时期。 某人自然的走到唐晏宁身边落座,似乎没听到这句话一样,直接问起了今日提亲的过程。 唐晏宁见他没有在意,吧啦吧啦的开始说起了卫无今日提亲的经过,还交换了八字,这交换八字,她才知道卫无都二十三了。 卫无肯定是尽快想定下来,越快越好,最好纳吉什么的都省了,如她当时和怀生结婚一样,从头到尾没一个月就搞定了。 顾怀生对这婚事没什么看法,对日子更没什么看法,只说,你决定就好。 唐晏宁转头问了双儿,是要按正规流程走下来,还是…… 双儿头低的跟鸵鸟似的,显然是害羞了,只说:「但凭小姐做主。」 啧啧,这话一出,唐晏宁砸吧了两声,「也不知道当年小姐我成亲时,某人是怎么说的。」 耳边犹记得当年她成亲匆忙,双儿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久,什么这么仓促,会让人家误会女方品德有问题,名誉受损啦,日后过去婆家再给脸色看啦,娘家这样,其实是不重视您啦,当时操心的吧啦吧啦一堆,结果一到自己这,恨不得人家明天赶紧就弄一顶轿子抬进门。 双儿跺脚,脸上红的要滴血了,「小姐~~~」 唐晏宁终于不说了,只说她会尽快安排的。 午饭过后,唐晏宁乏了,去午睡,几个小丫鬟就退下去了,然后扎堆去唠嗑。 墨玉和云芝也跑了过来,和绿萝在一起围着双儿八卦着。 云芝夸张道:「哎呦,哎呦,我跟你们说,今儿卫无一来的时候,我愣是没认出那是谁。」 换了容貌,换了穿衣风格,能认出才怪。 墨玉也惊讶的不行:「是啊,何止你,我也没认出。」 要不是卫无上门后,自报了姓名,还有那熟悉的声音,云芝和墨玉还在极力猜测呢。 墨玉挤眼:「你们说,这卫无怎么还会变容貌啊,这新样貌,真的是俊啊。」 绿萝很淡定:「卫大哥一直都是这幅容貌啊,之前为了方便行事,才易容的。」 三人齐齐望向绿萝,关注点不在容貌上了,异口同声:「卫大哥?」 你这称唿,有点亲近啊,小妮子。 绿萝缩了下脖子,弱弱解释,「是啊,卫大哥,我一直都是这么喊的啊,而且,我就是卫大哥救的啊。」 注意力顿时被转移,三人同时问她被救的经过。 其实也很狗血,绿萝家贫,又是女孩,不受宠,家人就打算把她卖到大户人家的府上做个姨娘,换点彩礼,那府上的老爷都五六十了,绿萝不肯,就跑了,然后就遇到了歹人,然后差点被强。 噹噹当,卫无刚好路过,随手救了她,绿萝不愿意回去,卫无看她有两分机灵,又愿意吃苦,就将人带回了暗庄,适逢主子要给主母训练女暗卫,他就将人送给了其峰。 绿萝挥舞着手对双儿急急解释:「双儿姐姐,虽然是卫大哥救了我,但是我的武功是其峰大哥教的,我也不喜欢卫大哥,我只是尊敬他。」 双儿笑着说,我当然知道,我们也就是诧异。 这厢解释完,话题又绕到了双儿身上,三人逮着问双儿,你们时候好上的啊,好啊,瞒我们瞒的够紧呀,都到了提亲她们才发现。 双儿被她们闹着解释,解释完之后,云芝突然低声问了句,「那你不喜欢田刚是吗?」 双儿点头,「我只把田刚当哥哥看,真的,以前我也跟你们说过的,你们老是不信。」 墨玉眸子一转,就明白了云芝问这句话啥意思,戳戳她的胳膊道:「怎么,你喜欢田刚啊?」 第433章 你来验一下 ()」 云芝瞬间满脸通红,仿佛被戳破了什么似的,反驳道:「没有,没有,我才没有。」 这羞涩暮春的样子,要说没有,鬼信。 双儿和墨玉还有绿萝又对着云芝轰炸,说,什么时候对人家有心思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几个丫鬟在走廊下笑笑闹闹,笑声传的老远,树杈上挂着的寂林一脸无语,不明白女人的话题怎的这么无聊。 绿萝抬头,刚好看寂林朝这边翻了个白眼,许是手痒,她突然想跟寂林练练手。 其实她肯定打不过寂林的,但是一定要跟比自己武功高的人交手,才会进步神速啊,她本就是负责保护主母安全的丫鬟,功夫自然不能退,于是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她找寂林练手了。 双儿墨玉和云芝都在一旁为绿萝加油,跟看一场大戏似的,午间主子们都休息了,丫鬟们也没啥事,有些好奇也过来,跟着一起加油,寂林一脸黑线,没几招,绿萝就趴下了。 真的是被打趴的,毫不懂得怜香惜玉那种,就把她弄趴下了,绿萝觉得丢脸,背地里眼眶泛红。 晚上寂林见她一人窝着,碎碎念的,似乎很委屈,琢磨着自己可能下手有点狠,对方毕竟是女孩子,下次,下次就让着人家一点吧。 晚上双儿回去沐浴更衣时,总觉得自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脚步有点飘。 啊……她要成亲了,真的要成亲了。 下午她隐隐听到小姐说,越快越好,大概就是下个月,和小姐当时的时间也差不离。 想起小姐出嫁时的碎碎念,双儿脸红,想着,其实吧,其实也可以等等的,要不,还是矜持一把,跟小姐说按正常流程? 她碎碎念着,冷不丁的房门就被敲响了,双儿正在涂小姐最近给她的一款雪花霜,说是养肤的。 花露坊出产的,花露坊专做胭脂水粉和皮肤养护的,铺里很多口碑不错的养肤品,小姐都有,以前也送了好多给她。 她放下雪花霜,问道:「谁啊?」 「我。」 嗯?双儿连忙跑到门口打开门,探头出来赶人道:「不是说,未成亲之前,新人是不宜相见的嘛,说什么不吉利的,你快回去。」 卫无手抵着门往里面推,「那是指婚前头三天不宜相见,不是说现在。」 双儿诧异,还是松开了扒着门的手,「是吗?」然后呆呆的让某人进来的了。 卫无回:「是的。」 某人进来后,非常熟稔的坐下,跟进自己房间似的,双儿狗腿的到了一杯水递过去,望着他道:「刚好你来了,我有事想和你说。」 卫无接过水杯,「什么事?」 双儿抿了抿唇,道:「我们去见见田刚吧?」 卫无蹙眉,「见他作甚?」 「田刚曾说想见见你,许是见到了你,他就彻底放下了。」 双儿猜田刚要见卫无可能是为了让自己死心,但是她猜不到的是,田刚除了让自己彻底死心外,他还想帮她把一下关,试探下卫无是否真的适合她,喜欢她。 讲真,田刚于她很适合做个贴心的哥哥。 卫无摩挲着杯沿,应道:「好。」 双儿眉眼弯弯,许是他今天的衣衫太过清雅,话语太过轻声,显得人整个都柔和了不少,少了些攻击性,就很容易让人想亲近。 他应下的时候,双儿想也不想的倾身,搂着他的脖子吧唧一口亲了上去,「那我跟田刚去约一下时间,后天怎么样,后天你有空没?」 卫无顺势将人揽到自己腿上坐着,从后面拥着她,道:「明天吧。」 越快越好,一切说清楚,他心头就少了一根刺。 双儿乖乖的窝在他怀里,似习以为常,眨着圆圆的杏眼思索道:「也行,那明天我……」 「明天我来安排。」卫无打断道。 这种宣誓主权的事儿,还是他出面比较好。 双儿笑了,「好,都你安排,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听到这句「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卫无无声勾了勾唇,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圈紧。 最后两人肯定少不了一番腻歪,好些日子没见了,自然,也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夜里寂静,独暧昧声格外明显,羞红了双儿的耳朵。 直等到卫无感觉快控制不住了,才匆匆结束这次见面。 戍时,唐晏宁洗漱完毕,翻看着其峰最新送来的帐本,过了前三个月,似乎嗜睡程度减少了些,她今日还没觉得多么乏,便看了会帐本。 顾怀生洗漱完毕,走上前抽走了她手里的帐本:「白天看,晚上看熬眼。」 「好吧。」唐晏宁无甚在意,自觉地往里挪了挪位置,给他腾地方。 顾怀生侧躺着,一手惯性的去抚摸了下她的肚子,「三个多月了,怎么还这么平呢?」 唐晏宁手覆上了他的大手,道:「有些微微显怀了,躺着不明显而已,要四个月就非常清晰了呢。」 大嫂已经显怀了,她四个多月了。 顾怀生嗯了一声,手慢慢游移。 唐晏宁窝进了他的怀里,小声问:「伤好了吗?」 之前他放过狠话,满三个月就…… 但是这一段时间,他非常忙碌,而且因着他有伤,唐晏宁担心,两人便没欢好过。 顾怀生在她耳边低低道:「你来验一下,不就知道好没好了?」 唐晏宁垂眸,耳朵都红了。 师傅的药,那效果还不是槓槓的。 要不是现在诸事缠身,回来时她又睡得早,顾怀生哪儿能让她这么逍遥。 某人翻身而上,一切都在不言中。 唐晏宁其实有点不放心,他褪去衣服的时候,她用指尖轻轻抚过他的刚癒合的疤痕,这动作无疑是火上浇油,惹得顾怀生咬了咬后槽牙,差点将他的耐心耗尽。 这么久没在一起了,他担心她受不住,便隐忍着,只为了给她适应的时间。 当他闯入她的世界时,还是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她的世界太小了,容不下他,排斥着他。 脑海里蓦的想起了第一次,他也是被她排斥,推挤,最后被逼的投降,阴影了好久。 他低声道:「阿宁,别紧张。」 唐晏宁小脸忍不住皱起,秀眉微微蹙着,这都多少次了,她哪儿是紧张,她是真的不适应。 她推了推他,示意他出去。 顾怀生出不去,不得不落下绵密的吻,忍着,给她时间去适应。 他像是勇勐无畏的将军,要攻城略地,挞伐前行,偏道路险阻,紧闭幽瑟,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一寸一寸攻陷。 床帐已合,遮住了屋内一切旖旎的场景。 结束的时候,唐晏宁累得眼皮都不想抬,脑海里只有那一句话在清晰的迴荡,「阿宁觉得为夫老了吗?」 「那你看看为夫到底老不老?」 「老不老……」 原来,白日那句调侃的话,他听到了啊? 唐晏宁回答了多少遍解释的话,她自己都不记得,因为实在太累。 第434章 田刚向卫无挑战 ()」 翌日,巳时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微风不燥,时光静好。 是个适合踏青的好天气。 田刚比约定的时间早些到了烟雨亭。 他今天一身略微成熟的浅灰色锦袍,单手背后,站在凉亭里,望着十里远的湖泊,不知在想些什么。 微风拂过他的衣袍,显得他挺拔的背影里夹杂了那么一丝萧索。 双儿和卫无乘马车来的,她一下车,就看到这么一幕。 她抿了抿唇,于田刚,她是有些愧疚的,若能早些开窍,查出人家的心思,她怎么也不会给人那么多错觉。 一路来,双儿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今天天气好,时间尚早,见过田刚后,他们能不能去逛一逛之类的,心情很飞扬,可是现在刚一下车看到田刚,她就缄默了,卫无没来由的觉得心里一紧,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他性子内敛,在外人面前鲜少做出这种举动。 掌心被宽厚的温热包围,双儿回头沖他笑了笑,攥紧了他的手,甚至还晃了晃,有些调皮的拉着他往前走,边走边喊了一声,「田刚。」 田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身躯一震,「淡定」的回头,冲着迎面而来的双儿微微一笑。 还是昔日那种温柔包容的笑。 双儿笑道:「你怎么来早了?一个人等多无聊。」语气还是很熟稔,一如过往。 他们本就是提前来了,没想到田刚来的比他们还早。 田刚笑着回:「出门没注意时间,就来早了,早了也不无聊,这里的风景很美,很适合踏青。」 双儿道:「是的,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我刚刚还和卫无说,待会回去顺便去游玩一番呢。」 「嗯,确实适合游玩。」田刚回完,目光落在了卫无身上,刚刚他就注意到了,卫无他之前见过一次,似乎,不是长这个样? 双儿看出了他的疑惑,及时解释道:「卫无之前因着各种原因,易容了,现在这模样,才是他本来的容貌。」 卫无神情还是很淡,衣服虽然不是黑色,但也是深沉的颜色,不说话的样子,还是很有距离感,他沖田刚微微点了点头,「幸会。」 简单的一声招唿,声音淡淡。 田刚笑了,是了,还是去年那个人,一个人容貌可以变,气质不会变,去年自己同他打招唿,他只是微微点了头,可是连幸会都没有一句。 他同样回了句,「幸会。」 气氛一时静默了,双儿站在两人中间,颇为不自在,也不知道这种场景下说点啥好,说点啥能缓解缓解气氛。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戳个头,让那个气氛不那么僵硬时,田刚突然开口了:「听说卫兄功夫很不错,不知是否有兴趣来切磋一场?」 卫无抬眸,直视着田刚的笑的如沐春风的眉眼,道:「好。」 双儿愣了,不明白田刚怎么一开口就要切磋。 田刚的武功做护卫还可以,但是和卫无,根本没有可比性啊,莫不是他以为,卫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 她暗暗的拉了下卫无的手,示意他不要太较真,不要伤了人家。 卫无攥了攥她的手,示意她放心。 这一小动作落在了田刚的眼里,唇角不自觉划过一抹自嘲的笑。 两人来到一处空地,卫无没有带配剑,就那么站在那里不动,田刚摆了一个架势,虽然近些时间一直他都在致力学习经营管理店铺,但是功夫并没有荒废,还结识了一个江湖侠客,得到了颇多指点,比之前在相府的时候,好上许多。 他卯足了劲儿冲上去,卫无没接招,只是闪躲着,处处避着他,偶尔回他一招。 双儿在旁边看的惊讶,原来,不知不觉,田刚的武功也在进步啊。 他越是避让,田刚越是不甘,几个回合后,他有些微喘道:「卫兄是看不起在下吗?」 卫无气定神闲,道,「不是。」 「那为何不出招?」 卫无顿了下,道:「我若出招,你就没有发泄的时间了。」 田刚听他这么说,突然就笑了,呵呵,原来,他才是不会看人的那个。 卫无看着冷漠,其实内心通透的紧,连他约战更多只是图个发泄,图个最后的放肆都看出来了。 他笑的有些几分苦涩,重新聚气摆了一个新姿势,「就让在下见识一下卫兄的真功夫吧。」 他话刚说完,卫无已经闪身来到了他的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冰凉的贴在田刚的脖子上,田刚顿时瞪大了眼睛,他刚刚只觉得眼前一晃,根本没看清卫无的身形。 卫无的功夫比较实用,是以最快的方式结束对方的性命,他若真的出手,一招可以秒了田刚。 这场争战中,他早就败了,一败涂地。 卫无收回了匕首,转而望着他,「还来吗?」 田刚慢慢笑了,笑的释怀,用拳头锤了下他的胸膛,看着力道还是挺重的,「好好待她。」 「我会。」 一场无言的争战,结束了。 田刚转身,冲着双儿喊了句,「成亲记得给我发请柬。」 双儿笑的很灿烂,「好的,一定,到时田虎和桃子也一併过来哈。」 田刚道:「嗯,必须到场。」 话毕,他翻身上马,调侃道:「不耽误你们游玩了,店里有事,我先回去了。」 双儿沖他挥手,「好的,路上小心。」 田刚也挥了挥手,转身扬起了鞭子,马儿嘶鸣,狂奔起来,让他的背影看着格外潇洒恣意。 只是内心的苦涩还在蔓延,别了,双儿。 其实,在来之前,田刚还是存了一丝一较高下的心,想看看那个卫无究竟是哪里好,能得她倾心相对。 真的见面时,他大概知道了为何她会喜欢卫无,因为那人满眼都是她,双儿和他寒暄的时候,那人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过,专注而深情。 他有点不敢相信,那么冷的一个人,也会有这么柔情的视线,还有他们紧牵的手。 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只能是她的哥哥了。 约战不过是想发泄下而已,却也被那人瞧了出来。 其实从姑爷高升,他便猜到了,姑爷带在身边的人,不可能是平庸之辈,只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总想着一较高下,对战的时候,除了发泄,他也真的是拼尽全力了啊。 还是没抵过人家一招,那人优秀,真的很优秀,双儿眼光很好。 田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双儿奔到卫无身边,道:「刚刚那一拳痛不痛?」 她离得十几米远,感觉田刚最后那一拳应该挺痛的。 卫无摇头,笑了笑,「不痛。」于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双儿这才放心,拉着他去游玩去,先去赏湖。 卫无什么都由着她,现在很多事已经尘埃落定,主子也知道他快成亲,不在给他派遣需要出去的任务,多半都是在暗庄训练暗卫,任务慢慢培养起了新人。 他终于时间较为空闲和稳定了。 ~~ 芬兰的墓旁,堆放了好多紫茉莉,云芝墨玉绿萝还有双儿,每人手上又捧了一把紫茉莉,挨个放在芬兰的墓旁。 她的墓旁边,被鲜花堆满,都是她曾喜欢的花,可是,人却不在了。 双儿没有告诉云芝和墨玉,芬兰的身份,只说芬兰不幸被坏人下了毒,想害小姐和姑爷,发现时,已经回天乏力,所以芬兰自尽了。 为的是不愿意牵连顾宅的人。 那毒她们两个给云芝和墨玉解释了下的,会传染,所以,芬兰走的时候,她们都没有机会送。 几个小丫鬟眼眶泛红,在芬兰墓碑前,边烧纸钱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芬兰一直以来就像长姐一样,成熟,稳重,而且还有一手好厨艺,对她们几个也是格外照料,当得知她去的那一瞬间,她们都很伤心的。 所以当一切平静下来,她们迫不及待的想来给芬兰上一炷香,送一束花,愿她在天上安好。 愿她来世能投胎个好人家,平安幸福的过一生。 第435章 悔不当初 ()」 双儿的婚事一切都是唐晏宁做主,她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步骤,将双儿的婚期安排在十月十八号。也是找人专门算过的吉日。 现在已然是十月初,前前后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跟她成亲时差不多。 双儿没有异议,卫无更没有异议。 卫无这几日忙着去选僕婢和清理宅院去了。 其实主子早给他和其峰都配了宅院,但是卫无那时多半都是在暗庄宿着,或者在出任务的途中,宅院其实一直都是空着的,他宅院的位置也是靠近永福巷,地段颇好,和其峰比邻。 现在快要成亲了,总要修葺整理,看看有什么要添置的没。 唐晏宁这一段时间格外乐呵,在给双儿准备嫁妆,选嫁衣等等,林素娥跟着参考,双儿一直都是,「但凭小姐做主。」所以唐晏宁也懒得去问她有没有意见了。 两人正讨论的津津有味,墨玉来报,唐家又来人了。 这次温氏亲自登门,带了厚礼,还有大公子唐晏彬也来了,唐恆却没有来。 唐晏清至今失踪已经快两个月了,当时顾怀生将唐晏清第二次掳走的时候,挺光明正大的,就是让唐恆去查,查为何他要掳走唐晏清。 唐恆效率不错,不过两天就查出了清儿是谁掳走的,也查到了清儿买通丫鬟险些害了宁儿和她肚里的孩子。 对清儿,他是真的失望,失望到透心凉,但是再失望,还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喊了自己十几年的父亲,儿时的清儿乖巧懂事,仪态大方,他也曾自豪过的。 于是在事发后的第五天,唐恆约见了顾怀生,有意请他手下留情。 顾怀生却微微一哂,眸中渐凉,周身寒气逼人,「岳父大人可知道阿宁儿时怎么过来的吗?」 唐恆语塞,唐晏玉回门那次落水,和清儿争吵时,他听到些的,当时是有点愧疚,但时间一长,人啊,就很容易淡忘了。 顾怀生只说了这一句,唐恆便明白了,起身告辞,此后,他便没有插手了,女婿不是嗜杀的人,但也不是好惹的主,清儿,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罢罢罢,都是债,该还的总是要还的。 温氏得知是顾泽和唐晏宁将她的宝贝女儿掳走时,就已经派人来过一次,态度丝毫没有认错的感觉,还扬言,清儿不是没害成你吗,你不还好好的在府里养胎呢吗?至于对你亲姐姐赶尽杀绝吗?你怎么这么狠毒呢?到最后,甚至还语带威胁,让她赶紧放人,不然就怎样怎样。 唐晏宁冷笑,她狠毒?她狠毒的过唐晏清? 她压根没有搭理温氏派来的人,吩咐人赶走,林素娥也是个急性子,听门口的人在信口雌黄,直接一盆洗脚水招唿了过去,那人狼狈而逃。 过了几天,温氏察觉威胁根本没有用,又去找儿子商量对策,将唐晏宁说的心狠手辣,蛇蝎心肠。 她也只能去找儿子了,因为唐恆压根不管,不仅不管,还勒令她不准再去闹了。 唐晏彬蹙眉,有些气急说:「不是叮嘱过妹妹,一切过去就是过去了,怎的还非要再去招惹那唐晏宁?」 温氏抹泪,「清儿执着,我也劝阻过的,但是她不听,也怪那小贱人,当时,为何非要设计把清儿的腿弄断了,即使现在能走,但仍是跛脚,你妹妹从前多高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能接受跛脚啊,彬儿。」 唐晏彬揉了揉眉心,「母亲,跛脚和没命,你觉得哪个好些?」 温氏抿唇,这还用说吗,肯定是有命好些。 早在唐晏玉作妖的时候,她就隐隐劝了清儿的,但是清儿执着的紧,加之她确实不忿女儿的腿,就默认了清儿的做法,没想到,还是害了清儿。 她不甘,「那顾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读学士,不知道怎的,你父亲竟不想与他交恶,也不愿意施压出面,彬儿,娘就只有靠你了,你妹妹现在说不定还受着苦呢,彬儿,你忍心吗?」 其实唐晏彬这人护短的,也很护着这个妹妹,但是再护,他也斗不过那人,早在入翰林院一段时间后,唐恆便找儿子谈了话。 唐晏彬是相府嫡子,且确实文采出众,又是二甲榜首,端的是光宗耀祖,唐恆是寄予厚望的,但是儿子有一点不好,太过听温氏的话,温氏对宁儿的偏见,怕是会影响儿子的判断,所以他提前敲打了番,将顾怀生的身份透露了出去。 唐晏彬瞭然,尽管心里不服,却在翰林院收敛了两分,没有去针对顾怀生了,甚至有时还会友好的称唿一声,「妹夫。」 这句「妹夫」叫的,顾怀生挑眉,有些讶异,但是细想下也知道,唐晏彬突然转了性子,定是唐恆敲打了。 唐晏彬不蠢,虽然有些自高,但也确实有自高的资本,父亲是丞相,家世显赫,自己也争气,若不是汪少恆因缘际会参加了考试,有可能唐晏彬就挤入了前三甲。 他非常看的清局势。 那时,顾怀生明面上还只是一个状元,唐恆叮嘱过,不可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唐晏彬明白,只是去叮嘱了妹妹和母亲,以往过去就算了,不要计较了。 但是偏偏唐晏清不听,非要唐晏宁尝尝她断腿的痛苦,再不能生育的痛苦。 于是,成功的再次把自己做作进去了。 唐晏彬嘆了口气,倒是想起了父亲的话,彬儿若是想尽孝可以,但不可以盲孝,你妹妹这件事,你做不了主。 母亲什么性格,唐晏彬焉能不知,但是无论什么性格,母亲都是格外疼爱他的,也疼爱妹妹,他道:「母亲,都到了现在,您还觉得,那顾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侍读学士吗?」 温氏不语,她内心,早也有猜测,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从她第一次派出暗杀失败,到清儿每次的计谋失败,再到那人能光明正大的将清儿丢下松雪崖,然后短短几个月升至内阁侍读学士,桩桩件件,都看得出,那人不单单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可是有时候理智会被蒙蔽,仇恨会覆盖你的眼。 当儿子一语道破时,温氏也是悔不当初。 唐晏彬知道母亲派人去放过一次狠话了,只得道:「再等等吧,过些时日再去顾宅。」 他猜,顾泽不会让清儿那么轻易就死的,必须要受些苦吧。 温氏继续抹泪,却没在嚷着吵着让儿子跟她一起去讨个说法了。 直等到现在一切尘埃落定,那人终于坐上了高位,让她们生畏的位置。 温氏放下了所有的架子,也不敢再有架子,带着厚礼,拉着儿子陪同,一起来请罪了。 第436章 可着劲的作妖 ()」 唐晏宁终于见她们了。 再次见唐晏宁,温氏一瞬间觉得有些恍惚,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孩,现在一身华服,气质从容,眉眼褪去了几分青涩,愈发沉静,她高高的坐在主位,再不是记忆中那个每次请安都怯生生的人了。 温氏这次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跪下了,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卑微,想让她怎么做,才能放过清儿,她都可以做。 她年纪大了,面子里子都可以不要了,只要孩子平安的活着。 林素娥到是惊了一下,但惊讶后她面色很淡,凭心而论,温氏也好,杜姨娘也罢,真的都是好母亲,处处为儿女着想,不管孩子犯了多大错,她们仍是义无反顾的去包容着,可也正是这份溺爱,最终害了她们。 温氏哭的声泪俱下,唐晏彬忍不住上前也替妹妹道了歉,劝说了唐晏宁几句。 唐晏宁望着厅里哭的如苍苍老妪的人,终于起身,淡淡道:「回去吧。」 温氏以为她还是不愿意放人,正待接着哭嚎,唐晏彬道了句「多谢。」搀扶起了母亲,说回去等着吧。 唐晏宁最后语气的松动,唐晏彬听出来了。 温氏他们走后,顾怀生刚好下朝回来,唐晏宁拉着他去了书房。 没待她开口,顾怀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三日后,会把她的女儿还回去。」 他想,两个多月,折磨的也差不多了。 唐晏宁感动于他的体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使劲儿嗅了嗅,还是那股熟悉的墨香,她格外贪恋的墨香。 第一次在清泉寺救了她时,她便记住的墨香。 似乎,遇到了他,她的人生才开始了正常的轨道,她才知道了何谓幸福。 顾怀生觉得她这动作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属狗的啊?」 唐晏宁眼眶微红,声音有点哑,一本正经道:「属兔的。」 顾怀生凑到她耳边,「小白兔吗?」 他曾于床笫之间笑过她像一只柔弱可爱的小白兔。 唐晏宁脸红,又恢復了娇俏灵动的模样,潋滟的眸子微微上挑,便是万种风情,尤其是孕期的原因,为她增添了不少韵味,她做这种动作时更是勾人。 顾怀生喉结滚了滚,两手掐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道:「要是白兔,也是个兔子精,专门勾人来的。」 唐晏宁圈上他的脖子,学他刚刚的样子,故意凑到他耳边,呵气如兰:「那勾到你了吗?」 顾怀生挑眉,怀里的女人仗着自己孕期胆子越来越大了,「勾没勾到,你晚上就知道了。」 唐晏宁低笑,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反正自己现在是孕期,再怎么样,他也是要顾及分寸的,于是可着劲的作妖。 看到他滚动的喉结时,想也不想的亲了下,甚至舔了一下,惹得顾怀生身子都僵了,声音媚如丝,「晚上等着你哦。」 顾怀生眸光沉了沉,唿了一口气,说了句:「欠收拾。」便弯腰勐地将人打横抱起,去了暖榻。 身子一空,唐晏宁才反应过来,「不是说晚上吗?」 某人笑的邪佞,「中午热身,晚上主场。」 唐晏宁:「……」 似乎是,撩过头了。 要真是这样,她估计吃不消。 她软软的喊了声「夫君~~~」 顾怀生将她放到暖榻上,翻身而上,见她这样,挑眉,「怕了?」 刚刚作妖的时候怎么没想起自己有没有本事承受呢? 唐晏宁迎上他的眉眼,忽而笑了,「不怕。」 她是真的不怕,她知道他有多小心,待她多温柔,刚刚最多只是唬唬她而已,许是就想让她求求饶。 顾怀生咬了咬后槽牙,看来单靠语言威胁没有用了,还是实际行动最靠谱,不然这次由着她,后面指不定她怎么造作呢。 他伸手挑开了她的腰带,在她耳边低声道:「待会别哭。」 哭也没用,他打定主意振振夫纲。 唐晏宁惊讶了一瞬,随后也没拦着,主动圈着他的脖颈,呵出的声音比他还轻,还柔,还魅人,「还望夫君多多怜惜。」 一切都在不言中,稳重自持的首辅大人,过不了美人关。 庄严肃穆的朝服散乱在地,和女子蓝白的襦裙交错在一起,他束髮的玉冠被她取了下来,一丝不苟的髮髻松散了几分,几缕飘落,与她的发纠缠在一起…… 快到晌午了,双儿来了,在关键时刻来了~~ 她来替厨房问小姐中午想吃什么,寂林看到急忙取下耳中的棉花,飞身而下,将双儿拦在苑外,几句话给打发了出去。 然后回去继续挂树杈上,淡定的再次拿出棉花堵着耳朵,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三日后,唐晏清终于被送了回来,与其说送,不如说丢,直接从马车里,丢到了相府的门口。 唐晏清惨白的脸色,凌乱残破的衣衫,一时给京城各大茶坊酒肆又增加了不少新的谈资。 温氏着急忙慌的把人小心翼翼的抬回去,然后请人去找最好的大夫。 大夫看过后,只说性命无碍,但是身体,却是不容乐观,就算名贵补品日日将养着,怕是再也不可能恢復如初。 顾怀生处理事儿一向用最直接的方法,当时阿宁想设一个局,让唐晏清身败名裂,让父亲将她送走,在没有作妖的机会,但是顾怀生觉得不够,他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他要让唐晏清一一尝遍阿宁受过的苦。 他将唐晏清掳走后,丢到郊外,派人看着,然后把曾经她加注在阿宁身上的苦,一步一步讨回来。 不是喜欢让人在冬天下湖里去捞髮簪?他就让人把一个小池塘清理干净,扔了好多冰块进去,让她去捞一个耳坠。 捞不上来,不准上来。 不是喜欢让人下雨天在外淋着雨跪下请安?他就让人把她丢到凉山瀑布下,跪着使劲儿淋。 不是喜欢让人牵着狗去吓唬人,他就让暗卫牵着狗,日日去追她吓她,撕扯她的裙摆。 不是喜欢让人在雪地里跪着磕头?这天没有雪,但有冰,让她跪在冰窖里磕,磕出血色的花为止。 不是喜欢将人关在满是耗子的屋里,那他吩咐人抓了十倍的耗子放进去,让她好好体验一把。 顾怀生鲜少用这种手段,但是唐晏清那次的举动彻彻底底把他激怒了,他也抓了青灵青叶,将唐晏清儿时怎么欺负阿宁一一详细说出,他要她全部一一尝遍。 青灵青叶是陪着唐晏清长大的,自然知道不少,起初哆嗦着不愿意说,待到暗卫打算将她们丢去餵狗,她们才终于慌了,怕了,提笔将所记得的,全部写下。 两个人足足写了十几页,写完心都在哆嗦。 当然,唐晏清若是主谋,那这两个丫鬟也算帮凶,甚至,也出谋划策过,于是,都和唐晏清一起体会那十几页上的事儿。 如果能提前知道,以前的恶作剧都会在自己身上实现,那青灵青叶绝对不会跟风,给大小姐出馊点子。 她们悔啊,哭啊,可是都没用。 唐晏清的身子垮了,受寒受冷,没日没夜的折腾,加上腿伤,现在站起来都费劲。 精神也因之前两个多月的折磨愈发恍惚,时不时的尖叫,披头散髮的乱扔东西,若是唐晏玉疯的像孩子,那唐晏清就真的像是个疯子,彻头彻底的疯子。 几日后,温氏主动带着女儿还有两个丫鬟去了一处幽静庵堂静养,顾泽有言,在阿宁有生之年,她不想在看到唐晏清。 温氏早没了报復的心,也没了反抗的心,一向保养得宜的脸上布满沧桑,白髮一夜增加了好多根。 整个人一下子就苍老了。 唐晏清用了两年才逐渐恢復神智,但是身体底子因着那两个月的折磨彻底垮了,再多好药没补回来,她常年缠绵于病榻,大夏天也要披着一件披风,终身未嫁,于三十九岁逝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437章 宋姨娘发火 ()」 唐云回来了,在相府前厅跪着,哭着求哥哥救救她的夫君和儿子。 赵景修将朝堂全部肃理了一番,只拿俸禄不办事的,走裙带关系的,收贿赂的等等,一旦查出都是毫不留情的换掉。 新皇登基,赵景修相当于把朝堂彻底清洗了一遍,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清理出容太师的余党,当年容太师德高望重,名下门生不少,布下的暗棋也不少,以防万一,也是为了让朝堂之风廉政些,他的圣旨下达了一道又一道。 当然,这其中也有顾怀生的功劳,不少建议还是顾怀生给提出的,然后,这一查,就查到了温德,唐云的夫君。 温德早些年,在唐恆的提拔下,还算的上兢兢业业,然而,近些年,愈发过分。 收受贿赂,给不懂「孝敬」的下级恶意刁难,走裙带关系,将部分位置都安置成自己家的亲戚等等,等等,这一查出,从开始审问道出结果,不过三天就敲定了。 唐云第一天就来求了哥哥,但是无用,唐恆不理,有了杜光行的前车之鑑,再到温德这齣,唐恆算是看清了。 随着温德倒台,其次子温子杰的一些丑事也很快的被报了出来,什么欺负良家女子,与寡妇苟合,在学堂仗势欺人,还曾经去过地下赌场…… 流言出的很快,像是有人故意散布出的一样,很快,温德就被判了刑,流放边疆,这把年纪流放,相当于死刑无疑,因为很有可能在去边疆的途中,温德就挨不过,一命归西了。 温子杰也被判了刑,因为他曾调戏一女子,导致那女子撞柱而死,只不过当时被唐云拿钱摆平了,现在不知怎的,那户人家突然来衙门伸冤了。 温子杰被判了十八年的牢狱之灾。 唐云受不住打击,当时就晕了过去,清醒后,第一时间就来了相府,跪在前厅的石板砖上,在丫鬟来来往往之处,求着哥哥。 唐恆避而不见,心里难免失落。 他自认为对妹妹毫无亏欠的,可妹妹为什么从没为他考虑过呢。 温家的祸,第一确实是他们自己枉顾礼法招惹来的,第二,也是新帝上任的第一把火,肃清朝堂,不容违抗。 他就算出面,又能做的了什么,反而还会惹来一身嫌疑,再把他牵连进去。 而且,温德不单单是职位上的犯罪,他还曾试图想搭上容太师这条线,呵呵,明明有个当丞相的大舅子,他为什么还想搭上容太师? 唐恆查了查,查出的结果令他无比自嘲,因为温德,想高升,想摆脱他,想置他于死地。 因为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温子谦在相府的意外猝死,是唐恆有意而为之,之所以没发作,是因为还没找到更好的靠山。 唐恆不知道妹妹是否知道那温德的心思,若是知道仍然默许,没来同他说过一次,那唐恆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是做的有够失败的。 唐云哭的声泪俱下,险些晕过去,唐恆终于出面了,看着昔日疼爱的妹妹,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淡,「回去吧,这次事件,我只能保下你,日后你可以来相府居住,但是别的,哥哥无能为力。」 唐云颓废的跌坐在地上,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抓住了哥哥的袍裾,眸光带着期待,「那哥哥,你能不能把子杰捞出来,子杰还年轻,要是在牢里呆了十八年,他的人生就废了啊,哥哥你把他捞出来后,我就让子杰远走,不在上陵待着,这样就没人能查到了,哥哥,子杰可是你唯一的外甥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唐恆任妹妹拽着自己的袍裾,摇头道:「不能。」 唐云就看不透了,「为什么啊,哥哥,你只需要跟狱卒打声招唿,有几个人敢不卖你丞相的面子,再说,你现在还是首辅大人的岳丈,谁敢不听你的,只是让你帮忙把子杰弄出来,为什么就不可以了,为什么啊,哥哥。」 唐云语气有些狰狞,踉跄站起来,双眸泛红,完全不明白昔日疼爱自己的哥哥为何那么冷血了。 「大小姐只想着相爷身居高位,如何如何方便,但有没有替相爷考虑过,他若插手这件事,会带来多少麻烦?」 宋姨娘听丫鬟说,唐云又来了,在前厅哭闹着,便过来看了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唐云无理的职责这相爷,蓦的她就有些看不惯,享受了哥哥那么多年的宠爱庇护,为何从不能设身处地为自己的哥哥着想一下呢? 于是,她没忍住,越了矩,一个妾本是没有资格跟大小姐这么说话的。 宋姨娘不能直唿唐云的名讳,只得还是按照她以前在府里的称唿,称之为大小姐。 开都开口了,宋姨娘索性一鼓作气,「无论是您夫君还是表少爷犯的那些事,都是证据确凿,刑部都已经判了刑,你要相爷如何在新帝立威的圣旨中,公然作弊,包庇自己的家人?」 「难道要让相爷为了大小姐不成器的儿子公然违抗新帝要传达的清廉之风,不走裙带之风,由此惹来圣上的愤怒吗?」 「大小姐难道不知,当站的越高时,风险也就越大,多少人现在眼巴巴的等着揪三姑爷和相爷的错,好来弹劾,而大小姐却还能让相爷利用权力狭私,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大小姐,这些道理,我一介后宅妇人尚能看透两分,您就真的一点也看不透吗?」 「您这样,真的有把相爷当做是您的亲哥哥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景修要正朝堂之气,身为丞相,唐恆一路爬上来,怎可能一点把柄都没留下,多的是人想抓他的错处,打着顺应圣上下达的旨意捅到朝堂之上,好打压唐恆,所以这个时候唐恆更要岌岌自危,处处以身作则,给文官树立一个好风气,怎可公然带头违反呢? 唐恆焉能看不透,温德突然倒台,是背后有人故意为之的,而且也可能是赵景修趁机试探自己,究竟是会被亲情迷了眼,还是能看清局势,恪守礼法,继续把丞相之位给他坐呢? 这其中多少弯弯绕绕,岂是唐云想的那么简单的。 唐云听到有人说她,忽然转过了头,看着牵着孩子的宋姨娘,咄咄逼人的指责着她,冷冷一笑,上前就想给她一巴掌,区区一个妾,有何资格来指责她? 宋姨娘没躲,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既然一时没忍住说了,那以大小姐跋扈的脾气,这一巴掌肯定是少不了的,就是她躲了,估计还有下一巴掌。 谁知,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脸颊上传来疼痛,就慢慢的睁开眼看了看。 唐恆已经快速上前一步,擒住了唐云的手,语气终于不復往日的温和,「我看谁敢打她。」 唐恆愣了,眸子瞪得大大的,哥哥竟然为了一个妾,这么凌厉的看着她。 唐恆勐地甩掉了妹妹的手,将宋姨娘护在身后,语气严肃也带着失望,「温德是咎由自取,温子杰也是咎由自取,本相不会出面,此事不必再提,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哥哥,相府你还可以住,若是觉得本相对不起你们,那你自便。」 唐恆说完就拉着宋姨娘离开了。 唐晏礼由乳母识趣儿的抱着去玩。 唐恆气势汹汹的拉着宋姨娘走到了凉亭处,便没再走了,改为牵着她,坐在了凉亭赏花。 一旁的丫鬟们早已识趣儿的退避几米,远远守着。 宋姨娘抿唇,以为唐恒生气了,虽然他刚刚维护了她,但是看他现在这幅气汹汹的样子,估计还是气她的,气她越了矩,恃宠而骄,都敢指责大小姐了。 她虽然说了唐云,但毕竟他们是亲兄妹,估计最后烙了一身埋怨吃力不讨好的还是她。 唐恆一直到凉亭坐下,都没松开宋姨娘的手,看着宋姨娘委屈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目光是温柔的,笑着道:「不曾想,茵茵也有嘴厉的一面了。」 他语气不见生气,反倒有几分调侃,「本相还是第一次见茵茵发火呢,挺凶的。」 今天宋姨娘说的那些话,入了唐恆的心,一直以来,他是唐府的天,是顶樑柱,所有的人都以他为荣,他不容有失,但却是第一次体会,被人维护的感觉。 温氏都没这般维护过他,温氏更多的心思,都在儿女身上。 宋姨娘一个妾却这么做了,那一刻她指责妹妹的样子,在他眼里,虽然凶,但是可爱的。 宋姨娘听相爷这么说就知道他没有生气,被相爷说的有些赧然,低下了头,「相爷不生气妾身越矩了就好。」 呵呵,唐恆不仅不生气,反而笑的愈发愉悦,笑声在凉亭里久久迴荡,随风穿到了走廊,正准备回去的唐云,听个正着。 她顿住了,似乎,好久没有听哥哥如此开怀大笑过了…… 现在杜姨娘被贬,温氏带着唐晏清去了庵堂,府里本也只有宋姨娘一个,加之宋姨娘今天的行为赢得了唐恆的喜悦,无疑,她现在是受宠的,可以说独宠一方。 唐恆夜夜宿在她那里,宋姨娘在府里的位置水涨船高。 其实,温家的倒台,是顾怀生故意授意而为之。 皇上是下达了圣旨,但是温德毕竟是唐恆的大舅子,如唐云所说,唐恆现在还是首辅大人的岳丈,此等光环下,大家会执行皇上的旨意,但是对待唐家或者唐家的亲人,就会宽容一些的。 他们会宽容,但是有人若是不想宽容的话,那刑部的人也可以很公正。 顾怀生早早发了话,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刑部就懂了,雷厉风行不过几天,就落实了结果。 第438章 再赴永宁伯府赏菊宴 ()」 金秋十月,永宁伯府又举办了赏菊宴。 顾怀生自然是有请帖的,且是上客。 拿着那烫金的请帖,看到请帖上恭敬的话语时,唐晏宁真的一阵恍惚。 前世,永宁伯府的赏菊宴,似乎还歷歷在目。 妾其实是没资格去参加任何宴会的,但是唐晏宁却被带去了,她当时觉得是陆锦华对她终究是有心的,直到后来在各种难堪后,她听到陆锦华几个狐朋狗友,笑的捧腹且毫不隐瞒的说:「看,我就说这个赌局有意思吧,带一个妾出门,保证会让陆兄丢脸的。」 唐晏宁听到这句,整个人就顿住了,脚步仿佛坠了千金,让她无法移动一步。 那几个人许是有些看不惯陆锦华,话里话外带着损,陆锦华越发生气,见她这幅狼狈的样子,冷冷拂袖离去,徒留她一人跌跌撞撞的走回去。 当时她身旁还有一个丫鬟的,似乎叫翠荷,见她这幅被捉弄的样子,只是淡淡的跟着,眉眼有一丝不屑,她身旁只有一个双儿在无时无刻的安慰着她,甚至还要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披着。 有一个人丢人就够了,唐晏宁制止住了双儿,努力走的稳一点,不那么狼狈,但是到最后仍然受不住嘲笑,攥着衣衫,哭着跑了出去。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陆锦华带她去永宁伯府,是因为打赌输了。 而且输在一个非常低俗的赌约上。 他和一个不是很对眼的子弟打赌,赌那环翠楼的胭脂姑娘,今夜谁会是她的入幕之宾。 胭脂姑娘有了名气,多的是人想要一近芳泽,当时有两个有钱人在争胭脂。 于是那个子弟就以这个为何陆锦华打了赌,他们各猜一人,猜对了就是赢了,赌银五千两,猜错了,那人没要陆锦华的钱,只让他带一个妾去参加宴会。 陆锦华输了,父亲给他的零花钱有限,五千两他拿不出,再说,他当时以为自己稳赢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输了,所以无奈,带了唐晏宁过去。 因为他所有的妾中,只有唐晏宁长得最漂亮。 得知真相的她,回去后疯狂的大笑着,笑自己的愚蠢,愚不可及,悔自己的蠢笨,悔得肠子都青了。 永宁伯府的事儿此后让她留下了阴影。 顾怀生对这种宴会没兴趣,转而问了问她,唐晏宁笑了笑,收下了请帖,今时不同往日,她再不是一个妾了。 再不是一个可以让人任意欺负嘲讽的妾了。 到了那日,唐晏宁依旧是比较素净且不失优雅的打扮,身边是双儿和绿萝,大嫂也在,因着怀生,现在哪儿有宴会,自然也会给大哥大嫂发一份,讨好其家人,不也一样重要嘛。 在赏菊宴上,唐晏宁没看到白语嫣,听闻那次叛变,白语嫣就已经被贬为庶人了。所以不可能有资格来参加的。 永宁伯夫人第一次见唐晏宁,就嘆了一句,难怪那位首辅大人只守着家里的娇妻,不纳妾,不去青楼,洁身自好的,感情家里养了这么一位天仙呀。 顾怀生升到此高位,攀关系,送礼,送女人的不少,但是顾怀生一律都没有兴趣。 那些官员只当美人送的不够漂亮,换着法子的送,直到顾怀生沉下了眉眼,冷冷拂袖,那些人才明白,许是这位大人,真的不喜外面的女人,但也同时更加好奇,到底他的夫人是何模样,能将顾大人迷得洁身自好。 这次赏菊宴,唐晏宁也算首次亮相,终于解开了众人的谜题。 无疑,她是漂亮的,漂亮的你不知怎么形容,说清纯吧,她的眼特别妩媚,说妩媚吧,她的气质特别矜贵,说矜贵吧,她又笑的很温柔,看着很平易近人的样子。 一众人终于明白,首辅大人为何不纳妾了,因为想再找一个同样漂亮的人,真的是难啊。 唐晏彬也在,和顾怀生攀谈了几句,亲切的喊了几句妹夫,顾怀生算给面子,应了声。 锦娘和汪少恆也来了,汪少恆因着一篇关于赋税的建议文案被永嘉帝採纳,破格升了一级,现在也是正六品了。 围着顾怀生的人很多,汪少恆本想上去寒暄下,都挤不进去,便索性站在外面等着,等众人散去,他在前去打招唿。 之前顾兄刚刚升至首辅的时候,他们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便在一起聚了聚,有陈元汐,还有翰林院的几位品性不错的,所以,汪少恆也不着急上去攀谈。 但是顾怀生却主动看到了他,走了过去,一众人立马也跟了上来,把汪少恆也圈了进来,大家一起相互恭维,听得顾怀生头晕脑胀,索性拉个人过来跟他一起听。 锦娘去找了唐晏宁。 永宁伯夫妇安排女眷们都在花园凉亭湖边赏菊品茗,男客则在另外一边,分开坐的。 唐晏宁这里,自然也少不得人围着,锦娘过去的时候,有人识趣儿的让了位,因为她们知道,锦娘和顾家关系不错。 离苏月走的日子,已经快两个月了,锦娘也过来了很多,最近还在操办自己的酒楼,日子忙碌也充实。 关于妹妹的事儿,她还是愧疚,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唐晏宁和林素娥就制止住了她,过去都已经是过去了,随风散了,无需挂怀。 锦娘会心的笑了笑,眉眼一如既往。 这场赏菊宴看着一片和乐,连布局和邀请的人都和去年大差不差,唐晏宁能看到前世和白语嫣一起嘲笑她的贵女少了好些个,听说因为家里叛变,都遭到了牵连,还有两个没有被牵连的,此刻也堆着笑,恭维着她。 她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真的,没意思。 前世早已过去,阴影不会再来,她会彻底重生。 她抬头,看向了人群中,身姿玉立的男子,那人无论穿什么,看着都特别显眼,显眼的让你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她盯着望了一会儿,林素娥拉着锦娘偷笑,说:「这两人现在腻歪的比初婚还腻歪,瞅瞅,这才片刻不见,眼又挂怀生身上了。」 锦娘跟着林素娥一起偷笑,笑的明媚,抬头随着她的视线也往人群中望了望,但是她的视线,再不会落到顾大哥身上。 人群中的汪少恆,现在比当时初入官场时,成熟了许多,能游刃有余的和那些人攀谈,眉眼中愈发自信,那看似单薄的身躯,在月儿走后,给世上再无一个血缘亲人的她,撑起了一片天。 第439章 再会雪颜 ()」 顾怀生许是感应一般,抬头望女眷休息的地方扫了一眼,一眼,便看到那小女人专注又柔和的看着他。 他诧异了一瞬,在人前,她可是比他还保守的紧,难得这么肆无忌惮的盯着他。 唐晏宁见他看到自己了,顺势眨了眨眼睛,有些调皮,然后用手悄悄的指了指旁边,意思是去那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顾怀生转头对着还在跟他说话的众人,温和的说了一句,「抱歉,有事失陪下。」一众人立马热情的说,您忙,您忙。 顾怀生就这么直接直白的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女眷的休息的凉亭里,堂而皇之的牵起了唐晏宁的手,关心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 这语气,那叫一个温柔啊。 惹得旁边一众未出阁的女子,个个眼冒心心,视线黏在了他的身上,啊……首辅大人好温柔。 唐晏宁愣了一秒,然后就感觉脸上微热,她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想开熘,想单独给他说来着,他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关心的问她,她该怎么回? 「我……」 她才说了一个字,顾怀生突然转过身,手顺势放在了她的腰侧,半揽着她,对刚好走过来的永宁伯夫人语带歉意道:「抱歉,内人有孕,身子易乏,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永宁伯夫人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然后体贴道:「原来是顾夫人有孕了呀,确实,怀孕的人易倦,不适合参加太热闹的宴会,是我们考虑不周,首辅大人见谅见谅。」 永宁伯看见顾怀生朝这边来,似乎在和妻子谈论什么,也跟着过来了,闻听唐晏宁有孕,也是和他夫人一样的态度,那叫一个热情。 眼前的这个人是大魏朝最年轻的首辅,还曾是当今皇上的幕僚,连圣上至今都尊称他一声「先生」,对现在权利越来越弱,还勉强保留了一个永宁伯称号的夫妇来说,顾怀生能到场,那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有点受宠若惊,那自然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啊,哪儿敢开罪。 首辅大人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甭管什么理由,能来他们就已经很开心了。 顾怀生跟他们虚虚寒暄了一番,便带着唐晏宁出府了。 出府的时候,唐晏宁能感觉到多少双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多半带着羡慕的,热烈的,当然,也有嫉妒的。 唐晏宁任他揽着出去,面上看着很淡定,可是心里,一片满足和充实。 两人前脚出了府邸,大嫂后脚也出来了,她对这宴会,也没啥好感,顾怀恩早就蹲不住了,所以出来后,顾怀恩拉着妻子回去了。 唐晏宁不想回去,想逛逛,顾怀生陪着她去了。 今儿恰巧是个集会,人非常多,顾怀生担心人多挤着她,逛了一会儿,便带她去了清越茶楼,坐在二楼上观看下面街道的繁华,岂不是比在人群里面拥挤快哉? 她想要什么,差人下去买就是。 唐晏宁趴在窗户边看得津津有味。 看街道上小贩吆喝的起劲儿,下面的买的客人讨价还价更起劲儿,人来人往,热闹又平凡。 旁边还有一个卖糖人的,摊位上已经摆着了几个画好的糖人,在阳光下看着晶莹剔透的,双儿似乎挺喜欢吃糖人的,莫名的唐晏宁也犯了馋,转头对顾怀生道:「怀生,你让双儿下去买三个……」 「糖人」这个词儿还没说完,她突然就就愣住了,又慢慢的转回了头,趴在窗台上继续看着那个糖人摊子。 初初脸上还带着惊讶,不过片刻,她就恢復了平静,目光柔和,就那么静静的看着。 顾怀生听她话说一半就不说了,好奇走过去,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一起往下看了看。 她在看一个糖人摊子,摊位旁边站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衣服款式看着很普通,但那灵动的眉眼,还有那布料,一看也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而且,那小男孩的四周,还跟了好些个隐藏在四周的暗卫,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那个小男孩在看卖糖人的老闆如何画糖人,开心的跟目前说着什么,然后嚷着自己想要哪一个。 男孩身后站着一位面容精緻婉约的女子,虽然也做了寻常人家打扮,但那通身的贵气,得体的举止,怎么装扮也掩饰不掉。 女子很宠那个孩子,但是也叮嘱了他不可多吃,糖吃多了会蛀牙的。 小男孩点头,冲着母亲笑了笑,双眼亮晶晶的,像是水洗过的琥珀一样透彻。 唐晏宁看的满眼欣慰。 顾怀生道:「要下去打个招唿吗?」 唐晏宁摇头,收回了视线,「不用,看到她平平安安的,孩子在身边,而且健康无忧的长大,我已经很满足了。」 再说,今世的她根本不认识她,她也没理由贸然下去见前太子妃。 在摊位面前的母子,正是雪颜和他的儿子。 前世的雪颜命很苦,孩子早死,自己也受尽侮辱,今世的她,终于沉冤昭雪,也得到应属于自己的生活。 赵景修很是敬重这个大嫂,雪颜的后半生,定是安稳无虞了。 之前雪颜刚刚恢復身份不久,怀生其实悄悄带她去看过一次的,那时,她带着儿子去清泉寺上香,在途中,唐晏宁偷偷看到了她。 还是那副模样,眉宇之间的带着坚毅不屈的傲气,是怎样都磨灭不掉的傲气,是与生俱来的,哪儿怕前世被寿国公那变态玷污,过的诸般苦楚。 当唐晏宁看到了她对孩子笑时,就转身走了,今世,总算还了你的情。 愿你安好。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顾怀生示意「进。」 双儿推门进来,说有一位赵夫人想见小姐。 唐晏宁疑惑。 早在双儿开门的一瞬间,顾怀生便瞅到了那赵夫人的衣角,点了点头。 双儿立马恭敬的拉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唐晏宁看到进来的母子,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们刚刚不还是在买糖人?怎的一下子就上来了? 雪颜见到屋内的人时,也有一丝讶异,而后很快恢復如常,面带微笑的道,「冒昧打扰顾大人了,实在抱歉。」 顾怀生拉着唐晏宁走上前,行了一礼,道:「娘娘客气了,请坐。」 雪颜连忙制止他们行礼,「顾大人顾夫人,无须多礼。」 雪颜的声音很温柔,是她从没听过的温柔,温柔的让唐晏宁又是一阵恍惚,但是不过片刻,她便反应了过来,笑着打了招唿,「臣妇见过娘娘和小殿下。」 小殿下走进来后,第一时间先走到了唐晏宁的面前,双手作揖,准备鞠个九十度的躬,一脸愧色道:「姐姐,对不起,上次我骗了你,害你受苦,真是万分抱歉,还望姐姐能原谅。」 小小的身板,说出的话却诚意十足,且愿意放下架子来道歉,一看就知道雪颜其实教的很好。 唐晏宁立马上前托起了小殿下的手,没让他鞠躬,笑的和蔼,「小殿下,使不得,臣妇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臣妇的夫君来的很及时,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小殿下宽心。」 雪颜道:「顾夫人,让这孩子把礼行了吧,这是这孩子欠你的。」 唐晏宁这才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受了小殿下这一礼。 第440章 坦白 ()」 儿子道了一遍歉,雪颜又补充了句,道:「当时我们流落在外,适逢本宫又染了伤寒,孩子一时着急,走错了路,骗了你,真是万分抱歉。」 当时顾怀生找到雪颜的时候,其实隐瞒了是因着小殿下诓骗了内人才找到的,只是说睿王一直不愿意相信,暗中派人查找,才找到的。 所以,即使雪颜知道儿子骗了人,心有愧疚,也不知道究竟骗的是谁,直到刚刚,刚好儿子抬头看到了唐晏宁转过去的侧颜,一眼认出了那个姐姐,才拉着她的衣袖说,找到那女子了。 机会难得,雪颜也就没顾礼仪,冒昧带人上来道歉,不曾想,竟然看到了最新升上来的首辅大人。 顾怀生升迁的时候,雪颜也派人送来了贺礼,因为是顾怀生最开始发现了她,将她们母女保护了起来,并请了大夫为她治病。 直等到当时的睿王来,她的日子才得以恢復正常,于她来说,顾怀生是她们母子的恩人。 刚刚站在门口,顾怀生牵着唐晏宁过来行礼,她就知道了,这位,定是他的夫人了。 传闻首辅大人只有一妻,没有纳妾,没有养外,更从不流连花丛,是个极度洁身自好的君子。 雪颜还好奇过呢,究竟是哪儿路仙女,能迷得顾大人只要她一个,这不,就看到了,且这人竟也是他们的恩人,因为当时儿子骗来的三两银子,确实救了她一命,至少解决了燃眉之急。 真是缘分呢。 唐晏宁的目光落在她微带歉意的面上,眼前这个温柔的,优雅的女人,和她说抱歉的女子,是雪颜。 不是前世那个满眼悲凉,生无可恋,只有提及儿子时,才能有一丝烟火味的人。 她笑着说:「娘娘太过客气了。」 雪颜满眼感激,又对夫妻两人道了谢。 顾怀生毕竟是一个外臣,雪颜不好久留,稍微聊了一会儿后,便带着儿子走了。 小殿下挺喜欢唐晏宁的,走的时候摆手,「姐姐,我现在住在永福巷外租家,你没事过来玩呀。」 他还是叫姐姐,唐晏宁刚刚纠正了一回,奈何小殿下还挺倔,就叫姐姐,说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感觉她如长姐一般亲切。 顾怀生便说,随殿下吧。 雪颜宠溺的点了点儿子的头,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然后目光转向了唐晏宁,上前一步亲切的拉住了她的手,笑着道:「不知道为何,本宫总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顾夫人?」 唐晏宁总给她一种熟悉感,莫名的熟悉感,她也说不上来,好像她们曾经见过似的。 唐晏宁另一只隐在袖口中的手,一瞬间捏紧了帕子,但,面上还是一片坦然,反握住雪颜的手,甚至眨了眨眼,调侃道:「是吗,臣妇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娘娘,许是我们前世认识呢?」 雪颜打趣儿:「有可能哦。」 她对唐晏宁感觉挺不错的,唐晏宁和她谈话时,没有刻意的恭维,姿态不卑不亢的,说出的的话也中听,不浮夸,比围在她身边,想攀关系的那些夫人小姐们讨人喜欢。 加上他们又帮过她们娘俩,这喜欢便又加了几分。 雪颜走时和她约定,回头给她下帖子,请她过府一叙,她觉得和她很投缘。 唐晏宁笑着应下了。 雪颜本是带着儿子住在宫里的,前太子曾经的宫殿,在宫里,也在赵景修的保护范围。 最近省亲,才回了父亲家,现在见面,比在宫里方便。 雪颜走后,双儿绿萝立马又闭上了门,在外面继续守着。 顾怀生牵起了唐晏宁刚刚一瞬间下意识攥紧的手摩挲了下,语气宠溺道:「走吧,还想逛哪里,为夫难得今儿休沐,带你逛个够。」 他说完,就拉着她出去。 唐晏宁突然攥紧了他的手,没动,垂下了眼睫,不敢直视他的眉眼,只盯着他的靴子,似自言自语:「怀生,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第一次投信的时候,请你们帮忙救雪颜吗,其实,我认识雪颜,我承过她的情,我……」 「阿宁。」顾怀生突然出声打断了她。 「我曾经被人变相送给了寿国公,是她,是雪颜出手帮了我,也是双儿,双儿救了我,可是,可是,我却没有保住双儿,也没完成雪颜的请求……」 「阿宁……」顾怀生这次的声音大了一点,「不要说了。」 语气并没有多震惊,反而带着一抹心疼。 唐晏宁突然就红了眼眶,刚刚打算说出来,其实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爱之深,这份隐藏的秘密便会让她害怕,她怕有朝一日他问起,追究起来。 她怕,她若是隐瞒,两人会有隔阂,若是坦白后,他会转身而走…… 她不知如何是好。 她攥着他的手,手心已经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身子微抖,语气不安,「怀生,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顾怀生盯着她紧紧拉着自己的手,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和慌乱,嘆了口气,将人拥进了怀里,「我信。」 他本不信的,前世今生这种缥缈的事,只有在话本子里出现过,神明也是,他都不信,他只信他自己,信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但是却因为她,他信了。 傻瓜,她真的以为他什么都不知吗? 唐晏宁诧异的抬起头,眸中雾气盈盈,模煳了她的视线,他的轮廓,她有些看不清,看不透…… 他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动作温柔,「前世过往又如何,终究是过去不是吗,我只要你,只要现在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你,阿宁,无论怎样,我不会离开你,不会,永远不会……」 他的声音是温柔的,缱绻的,低沉的,此刻在唐晏宁听来,比他听过任何的声音都好听,泪夺眶而出,不受控制,连她的心也都不受控制,她语气都在颤,「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怀生重新将她拥入怀里,「不管什么时候,那已经不重要了,阿宁,我既然认定了你,这辈子就是你……」 其实,他也就是在这几个月才明白的。 唐晏宁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吗,那她知不知道自己酒醉的时候,迷迷煳煳说了多少胡话,知不知道自己梦魇的时候,说了多少梦话。 起初,顾怀生不懂,有时也会好奇,但是她说的都断断续续的,有些含煳不清,他只是当她喝醉了。 但是在青城郡那次,她似醉了,醉的以为他是神明,捉着他的衣袍,哭泣了好久,说了好久。 她一直反覆重复着,她错了,错了,不该自甘轻贱的,不该为妾的,她错了,错在识人不清,错的让她恨不得时光重来…… 她拉着他的衣袖,在祈求,「你是九天之上的神明对不对,那你能不能帮我,帮帮我,让我回到过去,回到母亲还在的时候,双儿还在的时候,回到还有人爱我的时候……」 「不要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不要,我害怕……」 在倚栏苑被亲人遗忘,被主母刁难,被丫鬟轻慢,日復一日的景色,方框般的天空,冷冷清清的屋子,夜里凉到心里的寒,无处不在的孤独,时刻侵袭着她,那时,她已经连双儿的一句问候,都再也听不到了…… 她说的语无伦次,但是语气却格外悲伤,格外落寞…… 她似无力,突然跌坐在了地上,揪着他的袍裾,眸子期期,「你能不能救救我的丫鬟,她叫双儿,她和我一起长大,她是个好姑娘,可是却为了我,被糟蹋了,被坏人糟蹋了……」 说到这她有些崩溃,崩溃的紧紧抱着双膝,将头埋了起来,小小的蜷缩在一起,像是找不到倚靠的人,只能紧紧的抱着双膝。 她哭的不能自抑,一遍一遍的喊着双儿的名字。 那像是压在她心底的结,只有在酒醉的时候,意识不清的时候,她才敢放肆的哭上一哭。 顾怀生一瞬间,心像是被攫住了,闷疼蔓延…… 他将她抱回了屋,给她洗了脸,哄睡了她,他像是最慈祥的神明,用最温柔的声音安抚了她。 那次她哭着说出来的胡话信息量很大,第二日顾怀生醒来,结合她曾经的醉言,还有那个阅读小札,他便大致明白了。 无疑他是震惊的,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为此,他回了上陵以后,悄悄去了一趟清泉寺,求见了一个德高望重的住持。 住持年纪很大了,白色的鬍子三寸长,他捻着佛珠,没解释前世之说,只给了顾怀生一句话,「凡是过往,皆为序章,所有将来,皆是可盼。」 何必执着于前世之说,有也好,无也罢,过去终究是过去,终究是,再也回不去的了。 只有将来,是可盼望的。 顾怀生走了,回去后阿宁笑着跑出来,拉着他的衣袖道:「回来啦,今儿似乎回来的早一些呀。」 「饿不饿?今儿厨房还没做好晚饭呢,不知道你回来的早,要不要吃些别的垫垫……」 她拉着他进去,没注意他今日的不同,如往常一样,碎碎念着。 他所有的疑惑,纠结,犹豫都在阿宁那句欢快的「回来啦」中,烟消云散。 他不愿让她在解释一遍,是不想让她在回忆一遍,他知道,她前世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那次在青城郡,她的泪让他印象太过深刻,深刻的他不想在让她那么哭第二次。 唐晏宁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紧紧的,仿佛顾怀生是她唯一的救赎。 这个男人啊,明明很早就知道了,却什么没问,什么没说,包容着她,温暖着她,呵护着她,这样的男人啊,她怎么捨得放手,怎么捨得,她死也不放。 第441章 其峰贴心的「贺礼」 ()」 赏菊宴一过,离双儿成亲的日子就只剩下了三天。 唐晏宁忙着操持,忙着找人教双儿管家,忙着给双儿挑选陪嫁,忙得很。 但她忙的开心,林素娥要帮忙她都不肯,她非要自己操持。 她要看着双儿开开心心风风光光的出嫁。 卫无的宅子整理的差不多了,也添置了很多僕人,派头并不输于大户人家的府宅。 卫无其实挺有钱的,只是没花过。 主子待他们一向很好,每个月都会给他们俸禄,只是他觉得用不着,只拿了些生活费,其他的都放在了大亨钱庄。 他曾以为,自己会一辈子为主子做事,不会有成亲的那一天,那些钱他也用不到。 不曾想,出现了一个她。 卫无不仅有钱,名下也有主子送的田产和铺面,只是其峰一直在打理,他本不在乎这些的,但是今天,其峰捧着一摞帐本找来了。 其峰将帐本堆在卫无面前,大爷似的一坐,手敲着桌面,道:「本公子辛辛苦苦为你兼职看顾这几年,你是不是要给些报酬?」 卫无莞尔,面上越发有人情味,「你要多少,随便取。」 他不是吝啬的人。 其峰笑了,「哎呦,你这口气,一看就不知道养家的难,还随便取,你家那位同意吗?」 卫无道:「她同意,她说什么都听我的。」 哈哈,其峰笑的前俯后仰,不愧是一对啊。 卫无这人挺重情,说让他随便取,估计是真的让他随便取,但是其峰哪儿能呢,他又不是没钱,就是逗他一句。 他摆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本公子的家财不比你的少,不稀罕你那点。这些是你铺面田产的明细,回头交给你家那位自己打理去,别放本公子这儿了,本公子天天忙着呢。」 卫无给他倒了一杯茶,说了句「多谢。」 其峰满意的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敲了敲帐本最上面的一个锦盒,「这个是送你的新婚礼物,是不是很感动?」 其峰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呢,又帮他打理铺子,又兼管存款的,还要在他郁闷时带他去发泄,搞得他跟个老父亲似的,操心的命。 搁以前,其峰这么说,卫无肯定是面无表情,但是搁到现在懂得人情世故的卫无身上,他竟真的感动的再次郑重说了谢谢,这可吓了其峰一跳。 啧啧,要成家了,就是不一样,终于有烟火气了。 他刚想起身告辞,就看到了卫无伸手拿起那个锦盒,似乎是想打开看看。 其峰手很快,一巴掌拍下锦盒,笑的意味不明的,「等我走了,你在慢慢看。」 好吧,好像听说过不能当人面拆人家送的礼物的,不然不礼貌。 卫无没纠结,放下了锦盒,起身亲自送其峰出去。 其峰惊啊,这何止有人情味啊,这还懂得何谓彬彬有礼了? 以前他走他留,卫无何时起身送过啊,给个眼神就已经算很好了。 其峰没忍住,再次砸了砸嘴。 其峰走后,卫无回来将帐本放好,然后拿起那个锦盒,坐下来研究了下。 包装挺华丽的,是其峰的作风,他之前还送过他一套衣服,用料也很华丽。 锦盒没有锁,他轻轻一按就开了,里面是一本书,不是很厚,关键是没书名。 卫无好奇,其峰这么文艺?竟然还送书了。 他对书籍没什么兴趣,要是武功秘籍还可以看一看,但是想着其峰送的就拿起来随意翻了翻。 一翻,他就愣住了,而后很快的把书放下,端起刚刚倒的一杯茶,胡乱的喝了一口。 难怪其峰那厮让他走后在打开看。 因他勐地放下书,震落了书中的一张纸条,纸条并没有完全落下来,还有半截夹在书本中。 卫无蹙眉还是拿起来看了看。 是其峰的字。 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段,「兄弟就知道你会不好意思看,特意给你写了这段话,怎样,我是不是很贴心?好了,先不要太感动,还是放下面子好好去看书吧,我告诉你啊,这本书它是启蒙,你可不要小看,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然后又是一段在卫无看来毫无营养的话。 还没完全看完其峰的话,卫无就将那纸条又放回书里面去了,说了句「无聊」又将书放回匣子随意扔在了一个角落。 他又不是才成年的毛头小子,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不就那些事吗,到时候自然会水到渠成,有何好学的。 而且他觉得那本子上画的未免有些夸张了,不好意思看是一点,他不感兴趣也是一点。 他才不要用书上的法子对待双儿。 某人就这么想着,然后又去了暗庄。 快成亲了,见双儿不合时宜,再说,暗庄的几个分组领队要为他庆祝下,于是今夜摆了酒席,放纵一番。 已经尘埃落定,但卫无的训练并没有松懈,日日紧绷着,偶尔放松下也无可厚非,再说,还是以为他庆祝的目的,卫无就没拒绝,给暗卫们这天都放了假,不用训练,迎来了一阵欢唿。 唐晏宁大致都操办的差不多了,就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她打算明天让宋妪去办。 顾怀生从书房回来,一推门就见她手里拿着几本书比较,然后见他回来,勐地一个哆嗦,囫囵的将手中的书堆在一个锦盒,放到抽屉里,笑着说:「忙完啦,耳房备着水的,你现在去沐浴估计刚好。」 她边说边上前,贤惠的接下了他脱掉的外袍挂上。 顾怀生没急着去沐浴,走到桌边先倒了杯水,瞥了一眼那个抽屉,道:「刚刚看什么书呢,见我回来那么慌张?」 「没,没什么啊,就是几本话本子,再选看哪一个而已。」她也坐了下来,淡定的倒了杯水道。 顾怀生挑眉,「这么紧张,难道又是《乔女记》那种话本子?」 「才不是……」唐晏宁反驳,看过一次《乔女记》被他笑了好几次了,他怎么也不想想,自己都看过什么,比《乔女记》可过分多了。 顾怀生没笑她了,起身去了耳房,唐晏宁早沐浴好了,趁他去耳房,将那个匣子拿出来放到另外一个抽屉,落了锁。 顾怀生沐浴完毕回来后,唐晏宁因着水喝多了内急,就急急的进了耳房。 出来时,房里的烛火只留了一盏,昏昏暗暗,灯火葳蕤。 顾怀生斜靠在床头,被子胡乱的搭了一下,姿态很是闲适,就那么随意的一坐,都感觉有点气势。 唐晏宁见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看不清书名,以为又是些无聊的野史杂记,边走过来边嘟囔道:「之前还说我呢,你不也是晚上看书,且还把灯光弄这么暗,这不更伤眼睛……」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突然就瞪大了眼睛。 第442章 开开心心成亲1 ()」 因为她已经走到了床边,看到了刚刚自己亲手锁在抽屉里的匣子,此刻不知为何被打开了,里面的书籍,已经不是她刚刚放的顺序,一看就知道某人已经大致翻过了。 她不是锁上了吗?她明明锁上了啊! 唐晏宁囧的无地自容,一把伸过去,夺过了他手里的书,囫囵的放到匣子里。 顾怀生任由她将手中的书拿走,眯眼看她,「为夫最近表现的不好?」 还需要你看春宫图,而且还都是入门级别的那种。 唐晏宁「轰」的一下,脸红了个透,手压在锦盒上,急急解释,「不是,不是,你很好,这书不是我看的,是给双儿的,她不是要出嫁了吗,这是给她的……你明白的,这跟你没关系,你很好,真的。」 唐晏宁知道他在某方面多么要强,之前笑了他一次看着比卫无显得成熟,他可是折腾了很久,就那种磨人的折磨,她真的是怕了,怕他误会,晚上在折腾。 顾怀生拿起她压着的锦盒随手一扔,又准确的落回了那个抽屉,挥手放落了床帐,他笑的挺温柔,就是语气暧昧的让你想钻地缝,「为夫刚刚翻到了一本,看着还不错,我们试试?」 唐晏宁:「…………」 ~~ 翌日,她让人去唤了宋妪前来。 宋妪就是之前献好给她药膳方子,给姑爷大补,后面害她腰疼好几日的那个厨房婆子。 宋妪人很活络的,五旬左右,儿女双全,孙子也都十几岁了,反正一句话,就是过来人,啥都懂。 宋妪本来正在厨房张罗午饭呢,冷不丁的被二夫人喊来,还有点懵,想着是不是自己菜色做的不好,不合夫人口味了,于是赶忙擦了擦手,解掉围裙过来了。 她进门后,绿萝就出去了,还把门带上了,房里只留了二夫人和她,这样子,看着还挺严肃的。 宋妪就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先行了个礼,然后小心的询问,「不知二夫人找老妪来有何吩咐?」 唐晏宁笑的很温柔,先让宋妪起身,让她不要紧张,说:「没什么事儿,让您来主要就是想请您帮个忙。」 宋妪有点受宠若惊,不敢坐,说她站着就行,然后笑着问:「啥忙呀,夫人?」 唐晏宁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直接说了。 宋妪人精啊,只是听到二夫人说双儿姑娘要出嫁,她们身边并没有乳母嬷嬷类的时候,她就懂了。 笑的热情洋溢,连拍大腿保证,「二夫人尽管放心,老妪一定给您办的妥妥的。」 唐晏宁给了宋妪一袋赏银和一个匣子,「那劳烦宋妪了。」 宋妪接过匣子和赏银,心领神会,忙说「夫人客气了,客气了。」笑的跟二月花一样灿烂,连连保证,然后转身立马去执行了。 双儿刚刚从管家那里回来,关于主中馈她学的很快,本就是内宅丫头,多少都懂一点,再说她也不笨,学起来蛮快的,今日过去就是为了巩固下而已。 宋妪见到双儿,笑的那叫一个亲切,把双儿带到小屋里,关上了门,格外神秘的掏出了……那个匣子。 说小姐吩咐,要教教她。 双儿惊讶了下,小姐可真是细心。 宋妪是厨娘,双儿以为小姐让宋妪教她烧菜呢,确实,拥有一手好厨艺也是比较重要的,她可以给卫无下厨,于是她态度很认真,一本正经坐下来,打开匣子拿起书,研究起来。 宋妪见她态度一点没有小女儿的羞涩,也不知道双儿是会错了意,便开始了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自己领会) 双儿打开书本的那一页就石化了,这才明白,宋妪要教自己什么。 听着宋妪的讲解,她一张小脸是红了又红,红的要滴血,双手拿着话本子都打颤,还是勉强坚持听完了。 她出去时,那脸色都不能看,过了好久才消下去。 宋妪完成了任务,自豪的去二夫人那儿回话了。 两三天时间转眼而过,终于到了十月十八,成亲的这一日。 这一日天气晴朗,和风惠畅,是个极好的天气。 双儿一大早起来沐浴穿里三层外三层的嫁衣,然后是绾髮梳妆绞脸,各种流程。 当带上凤冠的那一刻,她才终于体会到小姐当日成亲的艰辛。 凤冠好沉,带一天脖子估计要酸死了。 唐晏宁一大早起来没有赖床,绿萝和另一个丫鬟喜儿伺候她洗漱。 知道双儿要出嫁时,她就已经提拔了另一个丫鬟做大丫鬟。 喜儿手脚勤快话不多,做事也周到,唐晏宁比较满意,就从二等丫鬟提拔了起来。 顾怀生下朝回来,也已经换回了便服,和妻子还有大哥大嫂坐在朝阳厅品茗。 林素娥身子显怀,穿着略微宽松,是喜庆的暗花红。 唐晏宁的则是浅紫色系的襦裙,淡而不失优雅,很符合她的气质。 府门外已经听到了喜乐和吹吹打打的声音,迎亲的人来了。 卫无今儿一身大红锦袍,头束玉冠,眉眼少了淡漠,愈发柔和,踏着和曦的阳光进来时,整个人也如儒雅的翩翩公子一般。 一众小丫鬟忍不住感慨双儿的命好,不仅得主母看重,婚事操办的如此隆重,就连着夫君都也是万里挑一啊。 卫无先去了朝阳厅,行了拜见之礼,本来跟在他身后的姜兴司广建等等一小队人见到主子立马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态度,端正起来,整齐的跟在领队后面,给主子行礼。 他们今日是跟着领队来迎接新娘的,当然,也是来凑热闹的。 顾怀生挥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拍了拍卫无的肩,恭喜了两句。 男人之间的祝福,无需过多言语,一句恭喜,卫无便能感受到主子的心意。 顾怀恩和大嫂还有唐晏宁都跟着怀生说了恭喜。 林素娥还打趣儿,卫无好福气哦。 卫无莞尔,一一谢过,带着身后的几个人去接新娘。 云芝和墨玉还有绿萝鬼灵精怪的,设计了好几个关卡为迎亲增加气氛。 第一个关卡就是寂林出场,需得卫无五招之内胜了寂林才可进入第二道门。 司广建第一个跳出来啊,「好啊你,寂林,今儿领队大喜,你不来一起恭贺,反而还成了对方的人,第一个出来阻挠,你这是叛变啊,叛变。」 姜兴也衬,「打就打吧,领队空手,你竟还拿着武器,你这几个意思?」 寂林面色有些悻悻,抱着剑耸了耸肩,「我也无奈。」 他得守着泽辉苑,坚守岗位,本也不能够去领队那儿啊,那就只能被女方拉来充充人数了。 卫无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往后站了几步,示意寂林出手。 一众丫鬟真没几个真实见过卫无身手的,个个雀跃的期待着,绿萝要做裁判。 然后,三二一,开始。 第443章 开开心心成亲2 ()」 不见卫无如何动作,见的时候,就看寂林的剑已经被夺了过来,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丫鬟们个个目瞪口呆,眼神询问,「你们刚刚看到卫无出手了吗?」 「没有……」 「没有……」 都统一摇头。 哎,期待了半天,结果就一闪而过,高手过招难道都是这样的吗? 卫无把剑还给了寂林,道:「多谢。」 寂林接过剑,冲着领队笑了笑,「客气。」 这一关就这么过了。 绿萝有些鄙视的看了看寂林,跟她打的时候这么能耐,跟卫大哥竟然一招没接就败了,丢人。 亏她还把寂林弄到第一个关卡上呢。 寂林瞥到了绿萝的视线,额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 不是他弱,而是领队出招太快,其实再快也不是没有反抗的机会,寂林能代替他保护主母,功夫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寂林没有,今儿是领队的大喜,图个热闹就行,用不着动真格的。 卫无察觉到了寂林的意思,才会说了一句「多谢。」 偏偏某人不知道。 然后是第二关,要求卫无射箭,一连三发,必须正中红心才可。 这一关又是轻飘飘。 武通过了,就是文,第三关云芝的馊主意,要求卫无朗读一首诗词。 这诗词儿肯定不是普通的诗,而是一首情诗,酸腐气很重的一首情诗。 诗词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让一个大男人念出来,就……挺有挑战力的。 卫无大致扫了一眼,吸了口气,缓缓的念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清润却也低沉,绵绵的诗词被他念出几分阳刚的味道。 听得一众看热闹的小丫鬟个个抬眼偷偷瞧他。 卫无很淡定,只是耳尖终是有点微微泛红,念完后,还有最后一关。 是你问我答的模式,墨玉搜集了一些双儿的爱好,试探下卫无对她的上心程度,拿着提前拟好的纸,她提问很快,卫无没有多少思考的时间。 「请问新郎官新娘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糖。」 「最不喜欢吃的是什么?」 「酸。」 「最怕什么?」 「狼。」 「最爱什么颜色?」 「粉。」 「最喜欢什么天气?」 「晴。」 「最喜欢什么花?」 「好看的都喜欢。」 双儿不挑,只要好看的花她都是,啊,好好看,好喜欢…… 墨玉撇嘴,问这么快,竟然也答的这么快,且还和双儿的答案一样,没看出来卫无冷冷的,倒还是蛮细心的。 最后一个问题,「双儿最喜欢谁?」 「我。」 噗,这一答案出来,几个小丫鬟都没忍住笑了,「错,答案是二夫人。」 卫无不改答案,「以后就会是我。」 这答案其实挺让人羡慕的,云芝拿过墨玉的纸条,打开了门。 这道关卡其实就在房门口,墨玉提问的声音并不小,卫无回的也清晰,双儿全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那最后一个答案时,在屋内的她笑了,笑的眼眶泛红。 只是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情绪。 卫无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执起了她的手,在一众人祝福的话语中,带走了她。 在朝阳厅告别时,唐晏宁有种看着女儿出嫁的恍惚感,看着卫无紧紧牵着双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我把她交给你了。」 卫无,好好待她。 卫无郑重的点头。 双儿上了花轿,花轿起程,吹吹打打围着乐和街和永福巷转了三圈,新人才回府。 当然除了这迎亲的仪仗浩大,嫁妆也自然不能小觑,比卫无送来的嫁妆还多了八抬。 足见唐晏宁对双儿的好。 林素娥其实也好奇的,总觉得弟妹对双儿好的有些过分,但是曾听怀生说,阿宁幼年不幸,全靠双儿的陪伴,所以才会感情剩余旁人吧。 唐晏宁看着双儿转身走的那一刻,心里终于圆满了。 双儿,今世总算让你开心出嫁,幸福美满的生活。 卫无和双儿两人都没有了双亲,所以拜高堂时,是顾怀生和唐晏宁坐在主位。 一个给了卫无新生,一个给了双儿庇护,两个人可谓是堪比长辈。 这高堂之位,是应该的。 顾怀生笑了笑,没推辞,安心受了这礼。 拜堂完毕,就是新娘子送入洞房,新郎留下来陪客。 这上陵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唐晏宁之前就问过双儿的意见,想热闹也可以,不想闹就随上陵的习俗,双儿扭捏了阵,说就按上陵的来。 她面皮薄,还是不闹洞房了。 一众小丫鬟跟着遗憾,她们还没闹过洞房呢。 酒席是望月酒楼操办的,其峰也帮了忙,谁让他是孤家寡人,没事干呢。 不仅出份子钱,还得出人力,这不,他还得陪酒。 总之,其峰就觉得好亏。 田刚来了,带着田虎和桃子,他们先去拜见了姑爷和小姐一家,然后在坐回席面上,对来敬酒的卫无,连连道了恭喜。 卫无沖他举杯,道了句,「多谢。」两人一饮而尽,前尘早已放下,田刚的祝福是真心的。 田虎和桃子也就在不久前才成的婚,唐晏宁当时派人送去了礼物,双儿也捎了礼物过去,因为那段时间五皇子叛变在即,她们不宜出门,所以就没出面。 田虎看着还是那种老实憨厚的样子,见人就笑,笑的挺淳朴,陈桃终于摆脱了之前的阴影,见人自信了些,笑的很温婉。 卫无陪他们兄弟两喝了几杯,都是一饮而尽的那种。 不一会儿,那边的兄弟就开始催促卫无,这喝酒得轮流啊,可不能逮着一桌敬,这后面还有好多桌呢。 这些暗卫打定主意,今儿要把领队灌醉,醉的洞不了房,哈哈。 这酒席除了主子一家人,其他都是暗庄里的弟兄,领队,或者双儿在府上玩得好的丫鬟,没有外人,大家都挺放得开的。 吃吃喝喝到了戍时了,天色早已黑透,大红灯笼高高挂,映照着府内的喜气洋洋。 酒席过后,也有茶水果脯,供人消遣。 唐晏宁和林素娥都是有孕之身,酒席一散就早早的回去了,没了主子主母们在场,一群平日没的消遣节目的暗卫借着领队婚事,又痛痛快快的要了几罈子酒喝了起来。 反正主子发话了,明儿还可以在休息一天,今夜可以彻底放纵一次。 小丫鬟都跟着主母们一起回去了,毕竟她们都是跟着主子来的。 田刚和田虎也告辞了。 就只剩了那些跟过卫无出生入死的兄弟。 司广建还是比较贴心的,见那些小子还拉着领队喝,就主动去挡酒,姜兴也上。 领队好不容易的洞房花烛,可不能被你们给搅咯。 一群人闹了一段时间后,就散了,说是要把领队灌醉,但是哪儿能真的让人大好的春宵浪费了呢。 暗卫们都懂,都懂。 卫无还是细心的,准备了好些客房,将喝醉的回不去的人安置好,然后吩咐僕人收拾残局,司广建还没醉透,催促着领队快去新房吧,师娘都该等急了,这剩下的收场,他和姜兴帮忙收拾。 卫无咳了一声,默许了司广建的建议,转身往新房走去。 他其实喝的挺多的,没办法,他们太热情,一人一杯下来,就不得了了。 但意识还是蛮清醒的,他这种性子,除非像上次误会了双儿那样自我放纵,否则,想醉的没有意识,很难。 再说,今夜怎么着也不能醉啊。 守门的两个丫鬟是唐晏宁给双儿挑的陪嫁,人品都还不错,手脚也勤快,见卫无走来了,忙上前一步,推开了门。 卫无进去后,两人立马又识趣儿的关上了门。 房间内,大红的喜烛照的灯火通明,桌子上,还放了些饭菜,他伸手碰了碰碟子边缘,温热的,显然丫鬟们过了一会就去温了一遍。 卫无脚步很轻,轻的像是没有声音,若不是刚刚推门的声音,双儿快睡着的脑子估计都感觉不到卫无来了。 听到推门声时,她才勐地做端正,双手交握,一副温婉安静的样子。 第444章 洞房花烛夜1 ()」 卫无刚进来就发现她的小动作了,无声的勾了勾唇,走到了她的面前,拿起一旁备着的喜秤,轻轻的将盖头挑了起来。 不知为何,挑盖头的时候,卫无觉得有些紧张,喉结不自觉滚了滚。 盖头下,最先让人注意到的,是一双灵动的眼,眨啊眨的,特别水灵,不像别的女子含羞带怯,垂眸低眉的,双儿的眸子特别亮晶晶的,模样带了几分淘气,问,「我今天好看吗?卫无。」 双儿今天的妆容很隆重,给她梳妆的老妪很有经验,给她画的明艷生动,又不媚,也不是那种过分白,或者过分红的,总之,浓淡相宜。 卫无老实的点头,「好看。」 双儿笑了,笑的眼睛都弯了,仰头继续问,「多好看?」 「很好看。」 哈哈,双儿笑出了声,直直的盯着卫无,眨了下眼,然后说了一句,「你今天也很好看,很英俊。」 卫无有些赧然的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直白的视线,伸手牵着她去喝合卺酒。 其实双儿本来也是各种害羞不好意思的,但谁知挑开盖头看到卫无呆呆的看着她的那一刻,她的害羞就跑没影了,就挺想逗逗卫无。 她们本就是情投意合才成的亲,非是第一次见面,稍微两句话缓和下后,气氛又是如平常一样,双儿处的很自然。 喝完合卺酒后,双儿吐舌头,「好辣。」 卫无忙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双儿接过喝了后,才觉得那辛辣的感觉被沖淡些,然后小声抱怨着,「快,帮我把凤冠取下来,这个好重啊。」 真的带了一天,脖子都要被压的抬不起来了。 这凤冠是小姐给她定制的,样式是顶好看的,但和普通的凤冠不同,不是直接带上去的,而是由许多珠钗髮饰一起固定在头上的,所以双儿一人根本取不下来。 本可以等待会沐浴就寝让丫鬟来取的,但是双儿现在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带。 卫无不太会弄女人的髮饰,倒腾了一会儿,终于给她取下来了。 各种珠钗髮饰卫无拆了下来了一堆,无奈道:「怎的带这么多髮饰?」 难怪她说脖子酸。 凤冠取掉,她的发就散落了下来,青丝般的垂在身后,她按着自己的脖子,缓解下酸痛感,道:「出嫁当天都这么多髮饰的,小姐说,一生就一次的出嫁,肯定隆重呀。」 卫无转身,将这一堆珠钗放在了梳妆檯上。 回头看到她在自己捏肩,体贴的上去帮她按了按。 双儿惊了下,然后唇角无声勾勒出了笑意,还坐了下来,享受的让他按了一会儿。 卫无力道拿捏的和好,不重不轻,按的双儿昏昏欲睡,她嘆了一口气,将卫无拉下来坐着,满眼崇拜道:「卫无,你怎么什么都会?」 连按摩都会。 卫无反握住她的手,「不是什么都会,只是习武对穴位都比较清楚,自然也就懂点。」 懂得按哪里让人比较放松,用多大力道在对方的承受范围,这些其实都是皮毛。 但双儿不管,反正她眼里的卫无,感觉啥啥都会,就双眼冒星星这么看着他。 她以前问题特别多,卫无有时知道的,会给她简单解释两句,她就这么看着他,经常看的卫无不自在的别过头。 卫无轻咳了一声,「饿不饿?」 双儿摇头,「不饿,还挺饱的,你饿不饿?」 卫无细心,知道新嫁娘一天甚至都吃不上饭,便在开席的时候,吩咐厨房的人,先给她上一份,每份菜色量不需要太大。 所以,他们在前厅吃的时候,双儿就掀起盖头,自己在屋里吃的痛快。 反正又没旁人,也没长辈,没那么多规矩可言。 吃完后,丫鬟体贴的又换了一副席面,备着待会卫无来的时候用。 双儿问完,突然凑近他闻了闻,酒味还挺浓的,可见在前面估计没少喝,她道:「你要不吃点,我估计你在前厅也就只顾着喝酒了,没吃饱吧?」 她边说边拿起筷子帮卫无布菜。 卫无因着她刚刚突然的靠近,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根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就囫囵道:「好。」 然后双儿夹什么菜,他就吃什么,吃的有点食不知味。 因为他想起了待会的洞房。 怎么感觉,双儿比他都淡定,他木木的嚼着菜,耳尖泛红。 双儿没觉出他的异样,布菜布的欢快,甚至还会拐回来自己尝几口,再给他夹菜。 卫无本不是特别饿,不过一会儿,就说饱了。 双儿也彻底饱了,揉了揉肚子,道:「那饱了我们就寝吧,我好睏。」 她早上起得太早,现在都亥时了。 吃饱了就犯困,大概所有的新嫁娘中,都挑不出第二个双儿。 卫无听她说就寝,半晌才回,「好。」然后起身吩咐门口的丫鬟去备水,在把席面撤下。 丫鬟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儿耳房就备好了水,席面也撤了干净,并且重新上了一壶提神的茶。 双儿摆手,拆着耳环,自然道:「你先去洗吧。」 她此刻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上还剩余的髮簪之类的,全部拆了下来,然后开始通发。 卫无应了句「好」就拿着寝衣去了耳房。 他沐浴挺快的,双儿感觉她才通好发,他就已经出来了,不仅诧异,「你沐浴这么快的?」 卫无点头,早上他刚沐浴过一次,晚上在沐浴,就随便敷衍了下,主要去除身上的酒味。 他还讲究的漱了漱口呢。 双儿起身,去衣柜里把自己的寝衣也拿了出来,去了耳房。 等她闭上门好一会儿,卫无才反应过来,忘了给她换水了。 他走过去,刚想敲门说,那水他用过了,就听到了双儿撩动水波的声音。 卫无莫名红了脸,又悄悄的转回去,坐在桌前等着,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女孩子家沐浴比较慢,双儿出来的时候,卫无不知不觉都快把那一壶茶喝完了。 她如他一样,穿得是大红的寝衣,因为新婚头三天,都是要穿大红寝衣的。 双儿拿着布巾包着头髮,边走边道:「卫无,来帮我烘下头髮。」 要让她自己绞,要好一会儿才能干呢,还是卫无便利。 卫无听话的走过去,拿起梳子先帮她通了下发,然后才开始帮她烘干。 双儿拿着梳子梳已经被他烘干过的发,低低说着今儿迎亲时,云芝墨玉她们想的那些关卡。 她道:「那首诗词你念了没?」 卫无将烘干的一束髮拨到她胸前,换了一束捻起,回:「嗯,念了。」 哈哈,双儿笑的很欢快,「你真的念完啦?」 那时一首酸腐气很重的诗,她真的无法想像,卫无这么一个大男人竟然念了,云芝当时给她看的时候,她都觉得不好意思念呢。 卫无不自在的咳了一声,「念完了。」 双儿试着想像一下那个画面,莫名觉得喜感,然后念叨道:「卫无,你可真老实,不想念就给红包完事啦,反正她们也就闹一下。」 说到红包,卫无是沐浴才发现,他身上还备着红包的,因为他过关的时候,没人开口说不想念就给红包啊,然后他也没想起。 双儿见他不语,转身揪了揪他的衣摆,「放心,我给你报仇,等云芝成亲的时候,我也送一首酸诗,比这还酸,必须让新郎念完才能通关,给红包都不要。」 卫无轻笑,「好。」然后又补了句,「头髮干了。」 双儿拿着梳子又扒拉了几下,确定梳的通透了,起身道:「那我们就寝吧,好晚了。」 她往床边走去,卫无在后面跟着。 双儿看到床上的大红锦被,还有那两只鸳鸯戏水的枕头,顿了下,转身问,「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卫无,「都行。」 「哦,那我喜欢睡外面。」 外面比较好方便夜起,她有时半夜会内急。 卫无道:「好。」 第445章 洞房花烛夜2 ()」 「那你先进去。」她指着里面道。 卫无掀开被子,躺到了里面,脸上看不出多大表情。 当然,忽略他一直微攥的手心。 双儿也脱了鞋子,窸窸窣窣的爬了上来,并且放下了床帐。 新婚之夜,喜烛彻夜通明,不能吹灭。 昏黄的光晕透过床帐撒了进来,显得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有些朦胧。 双儿躺上去之后就没动,双手合握于腹部,是标准的睡姿。 无论前面跟卫无说话多么自然,处的多么和谐,但当这一刻到来,她还是紧张的。 其实先前也是紧张的,只不过看卫无似乎比她紧张,莫名她的紧张感就会淡几分,总不能两人都这么紧张吧? 躺上去之后,卫无不知道在想什么,就没动。 双儿等啊等啊,等的她紧张感都没了,瞌睡都要来了,还没感觉到卫无动,就感觉他跟睡着了一样,她揉了揉眼,嘟哝道:「卫无,我困了。」 另一层意思是:你还洞不洞房了? 卫无一下回神,会错了意,以为她真的困了,想改日,毕竟之前她也嚷了一次她困了,犹豫半晌道:「那你睡吧。」 然后体贴的给她往上盖了盖被子,将人拥进了怀里。 双儿:「…………」 卫无刚刚走神了,在想事,在想怎样洞房? 那一瞬间,他后悔了,该看看其峰送的书。 因为躺下来的那一瞬,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几个有过经验的分组领队,在前厅宴席上喝酒时,几个人说的荤段子。 「我说,总队,这第一次洞房可是尤为重要,弄不好就给人整阴影了,以后都不和谐,所以,你可得悠着点啊。」 那人边说边挤眉弄眼,还往他身上上下瞟了一眼,惹得一桌子的人哈哈大笑,调侃那个分组领队,「不要命了,领队的玩笑也敢开。」 卫无没发火,说了他们一句无聊,就换了一桌去喝酒。 他听力极好,在他转身后,那位有点喝高了的分领队拉着其他几个人,悄咪咪的说:「我告诉你们,我这可不是开领队的玩笑,是真的好心的建议,你们不知道,领队实力多强悍,第一次不悠着点,啧啧……」 后面的话没说,大家都懂,笑的一个比一个荡漾,有人打趣儿,「你怎么知道领队实力如何?」 那人瞥眼,喝高了,嚷嚷道:「我可是与总队一起在一个湖里洗过澡的。」 哈哈,一众人又笑了起来。 卫无脚步都被他们笑僵硬了。 他从不喜跟人一起沐浴,但那次是意外,他来的时候,不知道那湖里有人。 这喝高的分领队他有个癖好,喜欢练习憋气,然后就潜伏在水底。 水掩盖了一切气息,加上湖边杂草丛生,掩盖了他的衣物,所以卫无没发现, 等下水后才发现,他衣服都已经脱了,只好硬着头皮和那人在一个湖里泡着,时不时应那人一两句。 因为那个分领队,他话多。 那湖泊很大,两人其实离得十几米远,卫无纳闷,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瞅到的,他上岸的动作明明很快。 他想的一时出神,反应过来就听双儿说她困了,自然而然的就误会了。 双儿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声啐了句,「木头。」 然后闭眼不说话。 没成亲之前,还总是忍不住抱抱自己,亲亲自己的,怎的到了洞房就突然跟个木头似的。 她刚刚啐完这句,就感觉卫无的手试探性的伸过来,摸摸索索的,在拉扯她的寝衣系带。 双儿一下红了脸。 也不是木头。 他贴了过来,粗糙的掌心也跟着落了下来,独有的气息顿时环绕着她,让双儿觉得唿吸都有点急促。 她不好意思,转过身窝进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襟。 这正好给了他机会,他低头覆了上去,辗转厮磨,带着她沉沦。 双儿转过身的那一句微不可查的嘟哝,卫无听到了。 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无声的笑了笑,将手伸了过去。 这个节骨眼上,后悔没看书也晚了,但凭本能吧。 双儿很快就晕乎乎的,周围的空气感觉都热了起来,迷迷煳煳被卫无带领着,掌控着,她乖巧的很,甚至还挺配合,在卫无扯到她的中裤系带时,还抬了抬屯。 突然,卫无停下了。 眉头微皱。 苑外有动静,虽然这动静很细微,但是他听到了。 与此同时,没醉的姜兴司广建还有几个无聊的分组领队,都在苑外墙边清一色的靠着,耳朵贴在墙上,个个贼头贼脑的……听墙根。 双儿睁眼,见他突然不动了,还皱着眉,小声道:「怎么了?」 卫无道:「苑外有人。」 有人?双儿愣了一瞬,然后便反应过来了,躲在被子里,踢了踢卫无,「你去解决。」 她才不想被人听墙根。 温柔乡啊温柔乡,卫无也不想起来。 但是没办法。 他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连大门都没出,只是打开了窗户,声音不算大,但是足够让墙外的人听见,「再不回去,明天每个人一百圈,是围着京城。」 暗卫们的听力都很好,卫无这声音稳稳的传了过去。 京城一百圈啊,这摆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啊,就算完成也要废了,一行人听到这话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还是灰熘熘的回去了。 好好睡一觉,它不香嘛。 察觉到苑外逐渐恢復了宁静,卫无才关窗,撩开床帐重新躺了回去,双儿本是在外面的,见他过来,自发的往里拱了拱,给他留出位置。 脸埋在被子里,红的比苹果都甚。 因为卫无刚刚起身的瞬间,她余光瞥到了…… 心「怦怦」跳动着,跳的她唿吸不畅 卫无很耐心,一遍又一遍…… 额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最后觉得可以的时候,他在她耳边喘息道:「别怕,疼就告诉我。」 回应他的是双儿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嗯。 守夜的丫鬟都很识趣儿,主子们办事他们一般都退避到走廊外,省的听到不该听的,反正到时主子要是叫水的话,会开门出来喊的。 两个丫鬟无事,就靠在走廊边的柱子上唠嗑,东家长,李家短的,哪儿家胭脂好,都是些闲话,然后两人唠的正起劲,勐然听到主屋里传出了一声痛唿…… 娇娇软软的,无限惹人遐想。 那声音只发出了一半,剩下的就被堵住了…… 而后就没什么声音了,她们不习武,距离稍远些也听不到。 但那一声两个丫鬟还是红了脸,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然后转移注意力接着唠嗑,识趣儿的又往后退了两米,离得更远些。 双儿自己把自己的嘴捂住了,一向亮晶晶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泪水,在眼眶里盈盈打转,眼睫稍微一眨,便有晶莹的泪珠滚落,落在卫无的指尖。 他拿掉她的手,拂去她的泪,一遍一遍的安抚她,哄着她,吻着她…… 但双儿从头到尾仍是哭的没停。 和宋妪说的不一样,宋妪骗人,骗人,双儿心里忿忿的想着。 卫无被她哭的无法,也心疼她,只好草草结束,前后也不过一刻钟而已,然后去叫了水。 丫鬟们送完水,去收拾床铺的时候,没有看到罗帕,对视了一眼,大概也就懂了,规规矩矩的收拾,动作很麻利。 罗帕被卫无拿走了。 第446章 师傅留下的「补血益气」药丸 ()」 许是为了双儿的婚事,这些日子唐晏宁操劳的有些过头,回去的时候,身子就晃了那么一下,就那么一下而已,顾怀生便觉得她身子不好,虚了,要补。 之前就叮嘱过她,无需事事亲力亲为,要量力而行,莫要过分操心,偏她不听。 顾怀生沉着脸训了她两句,唐晏宁低头认错,态度非常正,笑的讨好又殷勤,连连保证,她没事,就是刚刚晃了那么一下,也许是马车颠簸的呢? 顾怀生还是不放心,对于这个孩子,他的紧张程度一点都不比阿宁少,于是回去扒拉了一圈,找到了师傅给他留的补血益气丸。 师傅炼制的补品一看就是上等好药。 自五皇子叛变的事儿过去,师傅又走了,这次走留下的纸条稍微多留几段话,就是,他要云游去了,人生何其短暂,他不能荒废,他得四处看风景。 他还想去隐门看看,隐门是他的师门,但是他已经多年没回去了。 他其实想知道,隐门还在不在? 当年,作为师傅名下第一大弟子,叶老前辈本是该继承隐门门主的,可惜,隐门有个规定,凡隐门中人,不能参与朝政。 因为一旦涉及了朝政权利,谁还能保持初心? 叶有益年轻的时候想着有一身本事不去报效朝堂,岂不是空有一身本事,于是果断的跟着宋延庭走了,入了仕,从此失去了再回隐门的资格。 因为隐门中人一旦涉入官途,在隐门内便会被除名了。 年轻时候的叶老前辈不觉得,一心想着自己的雄伟抱负,捍卫大夏,和宋延庭一样。 直到后面,无可挽回的大夏被灭时,他才看透,可惜已经晚了,他再也回不去隐门了。 再遇宋延庭,他才知道,他还是想回隐门,想看看当时的师兄弟们现在都怎么样了,都在哪儿悬壶济世,都还活着吗? 哪儿怕他进不去,看看也好啊。 那里是养育他,教育他二十年的故乡啊。 哎,老咯老咯,便会格外怀念以前。 顾怀生其实大致也猜得到师傅去了隐门,笑了笑,唯祝愿师傅一切顺利,能完成最后的心愿。 信纸的最后,叶老前辈还是操心的把徒儿要记得吃药写上了。 并且又多给他留了两瓶…… 他打开一瓶,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传来,顾怀生觉得这花有点熟悉,一时想不起来,然后就拿了两颗,让阿宁吃下去。 补品应该不分男女,都是补血益气的,阿宁应该也可以吃,他这么想着,反正师傅肯定不会害他的。 唐晏宁拗不过他,吃了两颗。 咀嚼的时候,她也嘀咕,这里面好像有花的成分,还挺好吃的。 顾怀生也吃了一颗,师傅都叮嘱自己好几次了,不吃对不起他老人家的心血。 吃完他也觉得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来,算了算了,就寝吧。 沐浴完毕,两人就寝了。 床帐已合,灯火已灭,唯有窗外月光流泻,照的屋内朦胧不清。 唐晏宁唿吸……不绵长,有点热,她踢了踢被子。 顾怀生伸手给她盖上,唐晏宁又踢,顾怀生又盖…… 唐晏宁扭了扭,「热……」 顾怀生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还真的挺热的,都出汗了。 他这一伸手,唐晏宁突然觉得他的手好凉,抓着他的手蹭了上来。 顾怀生突然也觉得热了。 不止是是热,似乎,还有不和谐的想法。 嗯……忍不忍? 阿宁睡之前说了明天要早起,不让他闹,顾怀生在犹豫。他这厢还没犹豫完,某人自己贴上来了…… 好吧,不忍,忍着干嘛。 一番云雨过后,唐晏宁累了,终于睡了。 顾怀生抱着她沐浴回来,将人拥在怀里闭上了眼。 子时,唐晏宁又醒了,还是热,热,热…… 顾怀生反应过来时,她自己坐上来了。 「阿宁……」顾怀生咬着牙忍不住喊她。 唐晏宁双颊泛红,轻声应着,和平日不同,今夜她格外的妩媚,格外的……主动。 都忘了自己还是有身孕的人,总是逼他,还是顾怀生反过来阻止着她,控制着行为。 他咬了咬牙,终于觉出不对了。 他此刻终于想起来那花是什么花了,佛铃花。 佛铃花的花香很特殊,容易和别的药产生融合效用,当年清泉寺,他第一次失态,就是中了佛铃花混合的媚香。 师傅做的药丸里面是掺加了少量的佛铃花,佛铃花本也可以宁神的,但是师傅若和别的药物融合的并控制着分量的话,它还可以助兴。 分量控制,他相信师傅肯定能做到。 他有内力,不是特别强烈的效果,他可以自己压制,再说他自制力也好,不然之前中过一次师傅的失败品,他都能忍到师傅来。 于他来说,不是事儿。 但于毫无功底的阿宁来说,就是事儿。 师傅啊师傅,你可坑死我了。 第447章 论《锁与钥匙》的乌龙 ()」 翌日,是该去敬茶的,但是由于卫无和双儿已经没有了双亲,这敬茶就敬到顾宅了。 唐晏宁拖着疲惫的身子,还是早早的起来了,打扮的容光焕发的在朝阳厅坐着。 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偷懒呀。 林素娥笑着说弟妹,怎么真的感觉跟老母亲嫁女儿似的。 唐晏宁嗔了大嫂一眼,继续等着。 卫无一向醒的很早,双儿也没赖床的习惯,做了丫鬟那么久,她早就习惯早起了。 两厢宅院离得不远,他们来的很快。 顾怀生今日早退,回来的时候,也正好赶上敬茶时间。 两人昨日高堂礼都受了,这杯茶便无甚推辞,唐晏宁接过双儿敬的茶时,笑的合不拢嘴,大大的一个红包递了过去。 卫无也有。 卫无现在自立了门户,双儿也已经嫁了出去,便不是奴婢了,所以早饭是和他们一起用的。 一顿饭吃的很是和乐,双儿眉眼的笑意从头到尾都没有断过。 连卫无都接地气的也会偶尔搭两句大嫂的话。 顾怀恩更是熟稔,一顿早饭下来,就是卫老弟了。 因为早饭顾怀恩聊到了一只稀奇的鸟儿,卫无出任务曾在骊山见过他说的那种鸟儿,便接了一嘴。 这一接,顾怀恩就逮着卫无问,在哪儿看到的,真的见到了吗?是不是如传闻的那样?叫声特别悦耳清脆?羽毛是不是七彩的?爪子是不是粉红的? 卫无:「……」 问题丢了一堆,卫无颇为耐心的一一回了,赢了一波来自主子大哥的好感。 早饭过后,双儿被墨玉和绿萝单独拉了出去,逮着就是一通八卦,个个挤眉弄眼的问,昨日到底怎么样呀,说呀,幸福嘛,别藏着呀,好姐妹就是要分享的。 双儿被他们问的脸红,就是不说。 两人本也就是打趣下,问完之后,就开始了感慨,芬兰走了,双儿也出嫁了,这中间,其实才短短不过数月。 双儿跟着嘆了几句,内心想着,该去给芬兰上一次香了。 心思回神,她才注意到,「云芝呢?怎么不在?」 墨玉和绿萝对视了一眼,笑的那叫一个荡漾,「你才注意到云芝没来呀?」 双儿好奇,「嗯,刚刚被你闹的没注意,这一大早的云芝不在大夫人跟前服侍,去哪儿了?」 绿萝接话,「去竹篮铺了。」 双儿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墨玉捅了捅她的胳膊,一副都成亲了,怎的还这么笨的表情,「大夫人最近接管了竹篮铺,刚刚吃完早膳无事,想派人去取这几个月的帐目看看,云芝就自告奋勇去啦。」 双儿终于明白了,笑的比墨玉还贼,府里那么多下人,随便找个人都可以过去,哪儿用得着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呀。 哟哟,某人这是按捺不住了啊。 几人笑笑闹闹作一团。 这几日主子宽容,给卫无放了十天假,不用去暗庄了,卫无一时倒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时间。以前一个人窝着,没任务的时候,哪儿都能呆,反正哪儿都一样,这成了亲了,怎么感觉一个人呆着才不过一会儿,他莫名就有点寂寞的感觉。 双儿被几个小姐妹拉走,他没跟着,一猜就知道拉她说悄悄话去了,然后他去找了寂林,过过招也好,打发时间。 绿萝和墨玉不可能一直陪着她,还得去伺候两位夫人呢,双儿摆手,催促她们赶紧回去,这府里她比自己家都熟,她自己逛逛。 墨玉绿萝又跟她扯了几句家常,才回去。 两人一走,双儿就去了厨房。 厨房宋妪正张罗着午饭呢,边张罗还边跟吴妪唠嗑,隐约听到她们提起二夫人什么的。厨房太吵,双儿听不太清。 她站在门口,看着厨房人来人往的犹豫了下,还没出声呢,吴妪眼尖瞅着了双儿,喊了一声,这下厨房的人都看过来了。 双儿干干的笑着,打了声招唿,说没事,她就是过来看看。 双儿以前经常来厨房帮小姐端东西,脾气又随和,厨房的人都挺喜欢她的,见双儿来了,一个二个都过来恭喜,宋妪也来了。 双儿笑着一一回了谢谢,然后目光落在了宋妪身上,尽量自然道:「宋妪,我想学一道菜,能不能麻烦您出来给我讲讲?」 厨房人多噪音也大,风箱的声音,切菜洗菜,水声等等,挺吵的,双儿说想让宋妪出来说,一众人也没起疑,吴妪还催促宋妪快快去,别让双儿姑娘等久了。 宋妪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跟双儿出去了。 双儿拉着宋妪走到一个偏僻一点的角落,面上有点不自在,压低声音道:「宋妪,这钥匙和锁若是不匹配,该怎么办?」 宋妪愣了一下,双儿姑娘不是想学做菜吗,怎的突然问起钥匙和锁了?她是厨娘,又不是锁匠啊。 她刚想问出声询问,勐地一下又反应过来,哎呦,哎呦,瞧她这记性,差点忘了,这是前两天她给双儿打的一个隐晦的比喻。 她正准备开口解释呢,冷不丁的传来了一道好听的声音,「不匹配就重新配一把钥匙就好了,去锁匠那儿换,宋妪不懂,双儿。」 双儿和宋妪同时扭头,就见二夫人带着绿萝和喜儿过来了。 两人同款惊讶表情,小姐(二夫人)怎么来了? 唐晏宁缓缓走来,见两人都有点惊讶的样子,诧异道:「怎么了?难道不对吗,或者,也可以换一把锁啊。」 咳咳…… 双儿和宋妪回神,先赶忙行了个礼。 这个锁换不得,钥匙也更是没地儿配啊,我的小姐诶。 唐晏宁摆手,示意不用,拉着双儿问道:「怎的逛到了后厨?」 双儿道:「我,我想学做一道麻辣鱼片,厨房太吵,便让宋妪出来教我。」 宋妪忙跟着点头,笑的有些僵硬。 唐晏宁道:「哦,你是要学了做给卫无吃嘛?」 双儿胡乱的点头。 唐晏宁诧异,「卫无,好似不怎么吃辣吧?」 卫无稀奇,不爱吃辣,这还是她从双儿口中得知的呢。 因为有次在望月酒楼吃饭的时候,卫无点了一道麻辣的菜,结果一筷子没动,都被双儿吃了。 第448章 你要午睡吗? ()」 还没搬家时,有时芬兰烧的菜辣了,她们吃的津津有味,卫无便只是动了几下,双儿便猜出,他估计不吃辣。聊天时曾跟小姐无意间提过,没想到小姐的记性这么好。 双儿笑的比宋妪还僵硬,挠了挠头,道:「那,那是我想吃,我想吃麻辣鱼片。」 唐晏宁嗔了双儿一眼,怎么刚成亲,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了,她没在意,继续道:「想吃就来府上,保证让你吃个够。」 双儿眉眼弯弯的道了谢,感动小姐对自己的好。 唐晏宁又道:「刚好,小姐我今天打算露一手,待会给你做道好吃的。」 唐晏宁没想起问锁和钥匙,沖双儿眨了眨眼,在双儿面前,她还是那个调皮灵动的小姐,无比亲切的小姐。 也正是因为她想要露一手,才来了后厨,之前宋妪和吴妪唠嗑提到了二夫人,就是在给二夫准备食材,说二夫人等会儿亲自来下厨。 可惜,双儿没听清,要是知道能撞到小姐,她就该拉着宋妪在走远一点。 双儿觉的今天可能不是个好时机,于是立马跟着小姐的话衬道:「多谢小姐,那我去给您打下手。」 唐晏宁说,「不用,你嫁出去啦,再来就是客,去玩吧,我这得好一会呢。」 双儿甜甜的拉着唐晏宁的胳膊,晃道:「小姐对我真好。」然后又道:「小姐已有身孕,还是莫要太操劳,别累着自己。」 这撒娇的小语气,莫名又让唐晏宁想起大嫂打趣儿她的那句话,她跟养女儿似的。 唐晏宁笑了笑,说,「没事,我这也是适量运动,一点都不累。」然后让她先去逛,转身之际,又想起了什么,道:「双儿,你要配钥匙吗?那我让绿萝出去给你找个锁匠?」 「不用,不用不用。」双儿急急的摇头,「小姐,我就随口问问,我不换,也不配钥匙。」 唐晏宁觉得双儿的反应有点奇怪,扭头又看到宋妪正在擦汗,一瞬间,脑子里某根弦接上了。 唐晏宁都服了自己这记性了,怎的忘了之前让宋妪做过什么,难怪双儿刚刚语无伦次的。 她颇为不自在的别过去,尴尬的咳了一声,去了厨房,走的时候吩咐宋妪,「好好教教双儿怎么做「菜」。」 宋妪连连点头,保证好好的「教」。 绿萝和喜儿不明所以,就以为是做菜,走的时候绿萝还冲双儿眨了眨眼,笑的春风明媚。 笑的双儿差点以为,她们都懂,一张脸红的要滴血。 宋妪把双儿又带到了小屋里,这次是苦口婆心啊。 先前她说的也算详细,并且打了一个雅致的比喻,就是锁与钥匙,反正就是很简单,后面姿势什么的可以自己慢慢去解锁。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料错了一步,双儿第一关就栽在了这个钥匙上。 想起了双儿刚刚说不匹配,宋妪笑的那叫一个揶揄,说:「自古以来,就没有不匹配的锁和钥匙,时间久了都是可以磨合的。」 双儿被宋妪笑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却忍不住想,这怎么磨合?这根本就是完全不匹配好吗,差的又不是一星半点,强行磨合,太遭罪。 她觉得宋妪这话不靠谱。 总不能像小姐说的,去重新配个钥匙,那这可万万使不得。 宋妪一瞅就知道双儿还没懂,这次讲的格外直白和详细,双儿出来时,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一般,头顶都冒着热气,低头一直走,走,都没看路。 冷不丁的撞倒卫无怀里,才捂着脑门皱眉抬头看。 卫无扶着她的肩,看她一直低头走路,好笑道:「怎的走路也不抬头,撞倒柱子上怎么办?」 柱子,柱子…… 啊啊啊啊啊啊,双儿现在满脑子都是被宋妪灌输的颜色废料,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 她掩面而逃,徒留卫无有些错愕的看着她小跑的背影。 卫无转身,正好看到走廊尽头宋妪从一间客房出来,宋妪看到卫无后,笑着的特别和蔼,沖他福了福身子,见了一个礼,然后就去厨房忙活了。 卫无见宋妪笑的特别慈祥,蓦的想起了刚刚找寂林时,不甚听到双儿问宋妪的那句,「锁和钥匙不匹配该怎么办?」 泽辉苑无事,主母又不出门,寂林便去后院以往他爱待着的几颗大树上闭目养神去了,恰逢卫无经过,听到了双儿那句。 其实他们还隔了一个苑子的,但是谁让卫无听力好呢,且那声音还是双儿的,他就没忍住驻足听了一嘴。 后来主母来了,卫无便走了,现在看到宋妪和双儿同时从一间房出来,卫无莫名就懂了。 尴尬咳了一声,卫无单手背后转头往后院走,脑子里却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他该怎么告诉她,昨夜,钥匙其实还剩了一半呢………… 午饭吃完,他们就出了顾宅,唐晏宁叮嘱了几句,让双儿多多来走动,反正离得又不远。 双儿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应下,然后带着小姐给她做的甜点回自己宅子去了。 中午吃的什么,双儿有些记不得,就卫无夹什么,她就吃什么,跟个兔子一样等着投喂,都不知道自己夹菜了。 被大夫人和小姐笑了好一阵,笑的她脑子愈发转不动。 回去后,卫无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怎么了?今天感觉你有些心不在焉。」 「啊?没,没有啊,我就在想,我们该去给芬兰上香了,没有心不在焉。」双儿含煳道。 「嗯,确实,等过了这两天我们就去。」 「好。」 然后对话就结束了。 因为平常都是双儿说话多呀,今儿她沉默,卫无一时也不知该问什么,就这么默默的喝茶。 只要她在身边,就是一句话没有,卫无都觉得时光静好。 双儿接过他递来的茶,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天色,许是丫鬟养成的习惯,她突然冒了一句,「卫无,你要不要午睡?」 卫无倒茶的动作愣住了,抬眼看她。 双儿端着杯子的手也僵住了,内心哀嚎,啊啊啊啊啊,瞅瞅她问的什么话。 因为现在是午时末,是唐晏宁惯常的午睡时间,双儿每日问小姐午睡问习惯了,抬眼看到天色,下意识的就问了这么一句。 问完她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一副懊恼的表情。 卫无突然笑了,看着她那儿懊恼的灵动样子,道:「好,你睡吗?」 双儿瞪大了眼睛,「我,我……」 她还在「我,我,我的」卫无突然起身,走到了她面前,弯腰将人轻飘飘的抱起,走进了内室。 双儿下意识的圈着他的脖子,一双眼睛眨啊眨的,眨的她满脸绯红,埋在了他的颈肩。 还是白天,即使落下了床帐,闭上了窗户,屋内还是比夜晚明亮。 双儿不好意思,紧紧的闭着眼,睫毛乱颤。 卫无笑了笑,在被窝里将手伸了过去…… 第449章 未来的皇后娘娘 ()」 朝中已然安稳,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然后,新皇就要选妃了。 之前他升为太子的时候,就不少大臣劝过,至少要选一个太子妃,侧妃什么的暂且可以不提。 但赵景修以父皇身体欠佳,他目前没有心思为由,一次次回绝了大臣们的建议。 可这次,是无论如何也要选了。 你见过哪个皇帝的后宫空的一个人都没有的,别说皇后了,就一个通房侍妾都没有,素成这样,导致了好多流言传出,什么新皇是否有隐疾?或者好男风?等等小道消息看开始流传。 赵景修头疼的按了按眉心,示意大臣们去操办。 他对婚事无所讲究,选一个知书达理温柔贤淑的撑得起门面的就行。 这选妃的旨意一发出来,各大家族谁不想把女儿送过去,若是女儿能当上皇后,那他们可就是国丈了啊。 所以名为选妃,实际也是权利的另一种拉拢,赵景修焉能不懂。 最后,他选了秦太傅的女儿,秦如凝。 他甚至连那女子长什么样都没看,就下达了圣旨,左右只是给众大臣一个交代。 而且,都传秦如凝经史子集,都有博览,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妥妥的一才女,并且品性好,与人善,加上顾怀生也给过建议,若是皇后之位,那秦如凝算是少数的合适人选,赵景修又比较相信先生的判断,就选了秦如凝。 既然选了皇后,那四妃的位置岂不是也要安顿下来,赵景修大笔一挥,随便封了四个人,他甚至没注意人家的名字,只知道她们出自什么府邸,是否有巩固自己权利的价值,就这么册封了。 圣旨一出,茶楼酒肆,又有话题咯。 双儿无事,便经常去顾府串门,有时还会一起逛逛街。 这一日,三人都去了清越茶楼听书。 锦娘约她们去的,听说清越茶楼新来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格外好,有缠绵悱恻的爱情,还有山中精灵等怪谈,吸引了好些人去听。 唐晏宁懒得看话本子,适逢锦娘邀约,她就拉着大嫂和双儿去凑热闹啦。 四人坐在楼上雅座,磕着瓜子喝着茶,听着那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讲说,好不惬意。 双儿做的位置靠窗,她扭头看到茶楼下有个小女孩拿着糖葫芦吃的开心,没看路,冲撞了一辆看着颇为贵气的马车。 小女孩身边没有大人,吓得哇哇直哭,车夫和旁边的婢女都还没来得及训斥那小女孩呢,就被那哭声哭的头疼。 这时,马车帘子被挑开,一位衣着淡雅的姑娘覆着面纱从马车上走下来,她的声音很温柔,柔的像三月的春风拂面,双儿也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形容,但听着特别舒心。 那女子衣着虽淡雅,但一眼就能看出用料很华丽,定是富贵人家,如此一个贵气优雅的小姐,却亲自安抚了那个小孩子,并命丫鬟重新买了两串糖葫芦送给小女孩,还轻哄着她。 小女孩登时就不哭了,笑着喊姐姐。 女子应该是笑了,眉眼弯弯,揉了揉小女孩的头,虽然带着面纱看不清全貌,但是眸子特别明媚动人。 双儿看楞了。 像,好像,那女子笑起来的时候,那一双灵动的眸子看着和小姐格外相像。 她激动的拉着小姐的衣袖,道:「小姐,小姐,你快来看,下面的那位姑娘,和你有点像诶。」 唐晏宁和林素娥还有锦娘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双儿这一咋唿,她们都转过头,好奇的围在窗户边探头去看。 唐晏宁的样貌,无疑是漂亮的,尤其是那双潋滟的眸子,微微上挑,媚而不妖,却异常勾人。 所以双儿说有人和她长得像时,她们都挺好奇的。 许是双儿这声咋唿的有点大,楼下的女子也抬了头,这一抬头,就和楼上的三人对上了眉眼。 楼下女子诧异了一瞬,便朝她们微微福了下身子,是一个标准的见面礼。 唐晏宁微诧异,点头大方的回了一个微笑,锦娘挑眉,也点头致意回了一个微笑,林素娥莫名,但也礼貌性的笑了笑。 女子刚刚施完礼,那小女孩的娘亲来了,拉着女儿一脸紧张,然后又连连跟那位小姐道谢。 女子摇头,款款上了马车。 锦娘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小声解释道:「刚刚那位便是秦太傅家的嫡女,秦如凝,妥妥的才女,也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哦。」 林素娥咽了咽口水,皇后娘娘啊,皇后诶,她刚刚见到了皇后诶。 唐晏宁也诧异,刚刚那女子就是秦如凝? 随着顾怀生的高升,这关于京城一些贵夫人的各种宴会什么的,唐晏宁也参加了几次,偶从旁人口中提到过那位秦小姐,京城有名的才女,但却从未见过。 刚刚她往下瞧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女子摸了小女孩的头,柔声的安慰了两句,声音亲切又温柔。 又扭头说了赶车的小厮两句,赶车时多多留意些,街上孩子顽皮,莫要图快,恐伤到了人。 车夫忙恭敬的弯腰,连称,「小姐教训的是,奴才记着了。」 那女子言谈举止有度,还有刚刚那个标准的福身行礼,一看就知道教养良好,锦娘说是未来的皇后,唐晏宁诧异了一会儿就适应了。 锦娘适时的为她们解惑。 她人缘很广,京城许多千金她都认识,这位秦小姐,自然也认识。 但也只是几面之缘,堪堪算点头之交,因为这位秦小姐,她不爱参加宴会,不爱出来游玩,更不爱逛集市,就知道在后宅死读书,读的才名远播。 人人提起她都夸赞,秦太傅家的姑娘,聪慧可人,蕙质兰心,满腹经纶,丝毫不输于男子,更是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但也有人背后笑她迂腐榆木,一女子,读这么多书作甚,又不科考,到时候夫君都不好找。 谁愿意找一个文采比自己还好的女子为妻,那说出去不打脸吗。 秦如凝不仅才学好,家世好,模样生的也美,所以仍是有很多人慕名提亲,但这秦如凝还挺傲气,求娶的人必须要回答出她提问的问题才行。 第450章 你是不是偷偷看书了? ()」 她出的问题,那叫一个刁钻,若不是真正的博览群书,怕是答不上来,因此灰熘熘的走了好些人,有些怕丢人,也没了提亲的心思。 也因这事,导致的她才名愈发远播。 所以呀,因着这才名,圣上一选妃,无疑这位秦小姐是在榜首,被多人推荐的,所以,最终被圣上册封成了皇后,择日完婚。 圣上总不需要回答她那些无聊的提问了吧。 因着这一册封,不少人又酸的很,说这秦如凝看着不交际,不出门,刻板无趣的,其实她才是最聪明的那个,看看,看看,人家拼命读书,借着自己的才名,一举拿下了皇后,这多深的心机啊。 也有人说,人家本就是爱读书呢,从小就爱读,谁能小时候就知道借着才名为自己谋前程?这皇后最后落到人家身上,就是人家努力的效果,实至名归。 反正坊间说法各种各样,多数还是酸,酸的很。 唐晏宁听锦娘解释完笑了笑,选妃名单上的女子那么多,最后皇后之位落在了那女子身上,就是她的命,酸又什么用,有本事也像人家一样,多读点书,挣个美名去。 锦娘讲完,几人又落座回去,林素娥感慨,呷了一口茶,道:「那小姐的气质,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知书达理贤德淑良的的那种,合该人家就是皇后。」 林素娥没啥文华,夸人更是直接。 双儿跟着衬了两句,内心其实还有点激动,没想到她刚刚瞅到的竟然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锦娘跟她两人接着唠,唠了一会儿然后又接着听书。 唐晏宁却走神了一会儿,刚刚光顾着听锦娘解说呢,都忽略了她们会看过去,是因为双儿说了那人的眉眼和她很像。 她其实仔细看了看的,也不是很像,那女子的眉眼更为清灵淡雅些,不像她,是波光潋滟更为媚的那一种。 虽看不完全貌,但是直觉,那女子整个人身上是一种很宁静内敛的气息,也不像她,在熟人面前有些跳脱,还跑来看戏嗑瓜子的。 唐晏宁摇了摇头,撇开这一茬,继续津津有味的听戏。 晚上顾怀生回来时,唐晏宁小跑过去,狗腿的接过夫君脱下来的外袍挂着,然后碎碎念着,热水已经备好,小厨房菜也已经备好,问他先吃饭,还是先沐浴? 顾怀生道:「先吃饭吧。」 唐晏宁唤喜儿去传菜。 菜色荤素搭配得宜,唐晏宁因着孕期,胃口见长,往往酉时吃过一顿后,等顾怀生戍时中回来,还能再吃一碗。 顾怀生反正就是叮嘱她多吃点,多吃点,这都快五个月了,肚子也没多大,他生怕她营养跟不上。 唐晏宁吃的跟个小仓鼠一样,本是她在布菜的,结果都换成了顾怀生在布。 她边吃边道:「我今儿去出去听书了,你猜我碰到了谁?」 顾怀生又给她夹了一块素藕,配合问,「谁?」 「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哦。」 「秦太傅的女儿?」 「嗯,」唐晏宁把顾怀生给她夹的藕扒拉到一边,接着夹肉,「是秦小姐,今天有个小女孩冲撞了她的马车,她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还出声安慰了人家,回头训了自己的车夫,甚至还给人买了两串糖葫芦,直等那女孩娘亲到了才走,好温柔的一个人哦。」 「难怪会被选为皇后,品性挺好的。」她嘴里有饭,说的有些含煳。 顾怀生瞟了一眼被她扒拉到一边的素菜,没出声,又给她夹了一块芹菜,跟着应道:「嗯,品性是不错。」 他当时给圣上意见时,也是找人调查过的,自然是品性才学各方面都过得去,他才给的建议。 唐晏宁苦大仇深的盯着顾怀生给他夹的菜,望了望某人的脸色,老实给吃了。 放下碗筷随意道:「今儿双儿还说,秦小姐眉眼长得有点像我呢。」 顾怀生皱眉想了想,他也没看过那秦小姐的容貌,只是看过画像而已,摇头道:「不像,你比她美多了。」 唐晏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圈着他的胳膊晃悠,俯身在他侧颜上吧唧亲了一口,对他那句赞美颇为受用,笑的眼睛都弯了。 顾怀生对于她这种小主动早就习以为然了,被她晃的胳膊拿不住筷子,转头无奈说她,「好好吃饭。」 唐晏宁这才松手,勤快的给他布菜,因为她已经吃饱了。 晚饭过后,顾怀生去了书房,忙完回来后,发现阿宁还没睡,斜靠在暖榻上,搭着一个羊毛毯,不知在看什么,看的津津有味,一手温柔的抚着肚子,一手拿着书,泼墨般的发松散的堆在颈肩,在烛光下,看着她的侧颜缱绻而柔和。 顾怀生盯着看了会,心里微微有些痒。 走近拿走她的书,一把将人轻飘飘的抱起,去了内室。 珠帘碰撞,留下一串清脆的声音。 唐晏宁诧异了下,而后自然的圈着他的脖子,道:「忙完啦?」 「嗯。」顾怀生回完这句,便挥手放下了床帐。 烛光摇曳,这个夜温暖如春。 ~~ 双儿回去也诧异的跟卫无说,她今儿见到未来的皇后娘娘了。 卫无轻嗯,就听她说着,伸手接过她绞发的布巾,帮她擦着,然后帮她烘干头髮。 双儿就在念叨,这未来的皇后娘娘看着挺随和的,声音还好听,虽然蒙着面纱,但是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个美人。 还有那双灵动的眸子,她说到这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两分,「我跟你说,卫无,那秦小姐的眉眼,跟小姐还有两分相似呢,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双儿见多了小姐的笑容,那一瞬见秦如凝弯了眉眼时,真的觉得像。 卫无耐心的听她说着,烘头髮的速度没停。 双儿说完今日的见闻,又问他今日都干嘛啦,有什么趣事没,听说司广建要单独出任务了是吗? 卫无也会把在暗庄发生的一些琐事讲给她听,司广建肯下苦功,功夫终于有了很大的提升,主子现在出行的任务一般都不派发给他了,开始训练下面的一批人。 司广建出的任务也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任务,主要作为锻鍊,但是对司广建来说,也是挺紧张的。 卫无今天难得挺人性化的,出言激励了司广建几句,搞得司广建跟打了鸡血似的。 双儿听他说着说着,冷不防的就被他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两人成亲已经月余,双儿终于能体会到宋妪当时说的好处了,当然,这好处也是她适应了大半个月才勉强适应来的。 个中酸楚,就不说了。 她窝在他怀里,紧紧的圈着他的腰,小声道:「你轻点。」 虽说能适应,但还是挺辛苦的,卫无要是不够温柔………… 卫无哑着声音回,「会的。」 一阵窸窸窣窣,双儿抱着他小声哼哼,「卫无,你是不是看书了?」 卫无脸红,声音微喘,「……没有。」 第451章 我也想看看 ()」 双儿努嘴,明显不信,「没撒谎?」 明明初在一起的时候,卫无还单纯的只一个样式的。 现在都变坏了。 卫无只好道:「看了一本。」 一本是不可能一本的,其峰很贴心,后续又按照级别教程,陆续送了两次过来。 卫无现在已经不是青铜了,怎么着也算是个黄金级别吧。 双儿咂嘴,她就说嘛,学的可真快。 和旁的女子在床笫之间害羞的说不出话不一样,双儿适应后,每次话说的那叫一个直,卫无反而语塞。 就比如现在,她暗搓搓的冒了一句,「我也想看看。」 卫无沉脸:「不行。」 那种书,女孩子怎能看? 污眼。 他看,是逼不得已。 双儿撇嘴,推他,「不给看就出去。」 卫无不听,也不许她看,就很轴。 双儿就缠着他………… 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招,反正有用。 卫无咬牙,终于妥协了,说明儿拿给她看。 双儿满意了。 卫无无语又无奈壮了她一下,道:「别说话了。」 你不知她后一句还能冒出什么,还是不要说话了,哼哼去吧,哼哼的反正也好听。 双儿抽了口气,掐了掐他的腰。 卫无听这声音就知道她疼是假的,但还是心疼她,放缓了步伐。 双儿勾唇,笑的狡黠又得意,抬头吻了吻他,有点奖励的意味。 卫无挑眉,暗夜里他让人看不清神色,但是那双眼睛里跳跃的火苗,却格外明显。 一室旖旎,春光明媚。 守门的丫鬟哈欠都打了好多次了,屋内还没传来叫水的声音,索性两人歪在走廊上瞌睡。 这对主子,每次叫水的时间是真晚。 不过也理解,年轻嘛,就是本钱,挥霍去吧。 ~~ 时间很快,如风随吟,一转眼,就到了年底。 永嘉一年腊月二十八,赵景修迎娶了皇后,并且添了贤良淑德四位嫔妃。 此后宫中其余妃位便一直空着,赵景修兢兢业业,彻底把握住了朝政,将大魏治理的繁荣昌盛。 个别官员想藉由圣上后宫嫔妃太少,于皇家开枝散叶不利的由头再往宫中塞人,均无功而返。 现在的皇帝,已然强大的不可撼动,后宫是否添人,只看他个人意愿,谁都左右不了。 皇后入宫一年后,圣上独宠皇后一人,两人鹣鲽情深,传言后宫四妃都未沾过雨露,渐渐的,好些人也歇了往宫中塞人的心思,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永嘉二年,二月初六,林素娥如愿平安产下一女,取名顾言。 同年三月二十,唐晏宁平安产下一子,取名顾毅。 唐晏宁生产那天,顾怀生像是得了焦躁症,一直在房门外踱步,走的他哥哥都烦了,不停的告诉他没事,没事,你嫂子不还是平安生产的嘛。 顾怀生就是放心不下,不理哥哥,自顾自的踱步,听着里面声声哭泣,心就跟被攫住了一般。 心里打定主意,再不生了。 当一声嘹亮的孩子哭声传来,产婆喜报母子平安时,一向稳重又冷静的首辅大人,重重的唿了一口气,一直焦躁的情绪平復了下来。 他率先走进了房内,看着床上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小女人,走过去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阿宁,谢谢你。 唐晏宁笑了,另一只手也紧紧握住他,「恭喜顾大人,你有儿子了。」 顾怀生将她的双手捧住,同样沖她笑了笑,笑的像个孩子,笑的单纯温暖又满足。 顾怀生和哥哥大肆操办了一场孩子的满月宴。 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甚至连圣上都带着皇后亲自来恭喜,并送了贵重的南阳玉长命锁,羡煞了多少人。 同年六月初,双儿查出有孕,卫无高兴的几天没睡着,训练暗卫的时候,越发像是一个长者,一个慈祥的长者。 同年八月十五,云芝出嫁了,新郎是田刚。 自双儿成亲后,云芝便知道双儿于田刚一直都无意,以前都是她们会错了意,于是便勇敢了一回。 大夫人每回要拿什么东西,跑腿之类的,云芝比谁都积极,会藉机跟田刚唠唠,云芝嘴儿也很甜,来的次数多了,和陈桃成了好朋友。 陈桃是田刚的弟媳,这两人一成好朋友,云芝来的次数愈发的多,因为大夫人不拿东西,她也有藉口了,她是来找桃子姐姐玩的。 田刚不笨,多多少少感觉到了她的心思,但并未给出多大的回应。 云芝有点黯然。 双儿看在眼里着急啊,在她眼里,田刚是好大哥,云芝也是好姑娘,这多好的一对哦,怎的进展这么慢呢? 眼瞅着大夫人都要跟云芝和墨玉相看人家了,双儿出了一计,试探下田刚。 就是藉口让卫无约田刚去茶楼听书喝茶,然后故意买通了了一个看着样貌还行的男子,坐在他们的隔壁。 卫无不愿意去约田刚喝茶,第一,他就是不想让双儿跟田刚处太多,第二,他又不是个雅兴的人,约田刚打一架还差不多,还去喝茶,怕是田刚自己都会起疑。 双儿不管,不喝茶那就去喝酒,卫无不去那她自己去约。 卫无一把将人捞了回来,扔到床上,「喝茶是吧,我约约约,还不行吗?」 双儿笑的很灿烂,一副「卫无,你真好」满眼冒星星的样子望着他。 当然,她也很识趣儿,有求于人,少不得付出行动,双儿比卫无更直接,直接将人推了下去。 卫无挺享受的,眯眼想着,其实,多约几次也行,不就喝茶嘛。 翌日卫无就给田刚下了帖子,约他午时去清越茶楼喝茶听书。 田刚接到帖子玩味的笑了笑,不知卫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准时出现了。 双儿跟卫无已经早早到了,双儿见到田刚就笑着挥手打了个招唿,卫无现在有人情味多了,至少跟他寒暄的时候,不是一个眼神或是一句幸会了,还能唠两句家常呢。 几人听着书,逐渐就被隔壁一桌人的话吸引了过去。 隔壁一位衣着尚算华丽,品貌也看得过去的男子称,自己将要娶亲了,是顾府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云芝,说起云芝时,那男子的语气带了一丝猥琐。 周边几个人起闹,说那云芝怎么样,长相如何,身段如何? 第452章 大结局 ()」 那人开始胡侃了,「长相还行,主要是身段好,胸是胸,腰是腰的,啧啧。」 这一说,周边几个人就懂了,一个二个的调侃那人,还说,「你都要成亲了,那凝香阁的几个相好的,是不是要断了?」 那男子一脸正经,「为何要断?自古男子哪儿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还只是去去凝香阁,没将人带回来呢,她就要管我不成?她敢?看我不治她。」 这话一出,几个狐朋狗友配合的说他威武,日后肯定是将妻子治理的妥妥的那种。 几人还没恭维完呢,田刚就坐不住了,起身上前,朝那人面门就是一拳,直打的人哭嚎着说,「老子不干了,之前没说演戏还要挨打啊,这一拳,得加钱,加钱。」 双儿也诧异,没想到田刚看着斯斯文文的,竟会动手。 她本意是借着这男子刺激刺激田刚,也看看田刚在听到云芝可能所託非人时,他什么反应。 若是田刚只是出于朋友道义让她回去跟大夫人说道几句,那她就大致知道了,田刚可能于云芝真的无意。 若是他略有薄怒的话,那就可能有戏,她猜了好几样后果,就是没猜到田刚会直接上手,把那个主演打的漏了陷…… 田刚反应了过来,先是把目光移向了卫无,卫无撇过头,咳了一声,瞅着楼下说书先生,说的唾沫横飞,好似没看到田刚的视线。 这时,一众群演赶忙围着主演,都跟着一起讨钱。 双儿看着田刚,嘿嘿的笑了两声,赶忙从荷包里拿了一百两递给那几个人,摆手道,「快走,快走吧。」 捂着鼻子装作伤重的主演看到一百两,瞬间精神抖擞,接过钱,来了句,「多谢老闆,多谢老闆,下次有这事再联繫哈,小的就住在……」 主演拿着钱带着几个群演乐呵呵的走了,走时还不忘了拉生意,报出了自己的地址,还嚷着,老闆阔气,下次再找他,给她打八折…… 双儿扶额。 田刚直接转身走了,不用双儿解释,他也明白了。 走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双儿有些担心,怕自己好心办坏事了,谁知第二天,田刚就带着媒婆上门提亲去了。 双儿笑了。 云芝出嫁时,双儿费尽心机搜集了几首酸诗,非要新郎官念,给红包都不要。 她要给卫无报仇。 田刚看着那几张诗词,额角突突直跳,还是念了。 双儿听着笑的前俯后仰的倒在卫无怀里。 卫无伸手扶住了她,看着她的目光柔和而专注。 ~~ 永嘉二年,榕轩公主自缢在长乐宫。 哥哥叛变失败时,榕轩就知道自己被唐晏彬骗了,她不敢说出自己已然失贞的事儿,也不敢去质问唐晏彬,只得夹起尾巴做人,再不是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公主。 老皇帝尚且仁慈,继续留了她在长乐宫,但是老皇帝故去,新帝上任,一切都是变数。 哥哥品性如此,榕轩又能对幼年的赵景修好到哪里去,过往羞辱,皆数奉还。 榕轩承受不住,自缢了。 爱子死了,爱女也死了,曾经尊贵无比的张贵妃一夜之间,白了头,抱着女儿和儿子的牌位,日日浑浑噩噩。 顾怀生和唐晏宁回了趟相府,探望父亲。 听闻前些日子父亲染了风寒,唐晏宁不放心便来了相府,适逢顾怀生休沐,便一起来了,儿子两人没带,毕竟是探病,孩子太小,不宜过来。 这次她看到了唐云,现在的唐云,只能寄居在相府了。 她终于收起了跋扈,也或者是在唐晏宁面前再不敢跋扈,见到唐晏宁时,笑的像一个慈爱的长者。 温氏不在,杜姨娘被贬,唐恆许是年纪愈发大了,再无纳妾的心思,府中主中馈的事,交给了宋姨娘。 也是唐晏宁曾经的提点有了用,空暇时间,宋姨娘努力的读书,跟钱管家虚心请教,学如何管家,等到了唐恆真的把主中馈之权给宋姨娘时,她做的很好,井井有条,公平有理。 府里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杜姨娘被贬之后过的并不好,还要照顾着一个疯了的只有孩子心性的女儿,沧桑的十分快。 宋姨娘特意免去了杜姨娘的活计,给她重新换了院子,也给唐晏玉置办了些东西,敲打了下人,并未苛待她们母女,还时不时的去看望她们。 左右杜姨娘再也不可能重新得到相爷的宠爱了。 宋姨娘这一举动,又入了唐恆的心,其实,唐恆这人还是看中亲情的,哪儿怕唐晏玉疯了。 但那也是他的女儿。 杜姨娘终于朝宋姨娘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宋姨娘还是贵妾,但府里人都知道,她在主中馈,哪儿怕是曾经的大小姐唐云,现在对宋姨娘,也需得让着几分。 宋姨娘无疑是感谢唐晏宁的,非常感谢她的提点。 永嘉五年,小顾毅三岁了,摇头晃脑的非常可爱,样貌遗传了父亲。 是个很俊美又招人喜欢的男娃娃。 顾怀生可稀罕了,宠的不行,每次听儿子爹爹,爹爹的喊时,他恨不得给儿子摘星星摘月亮。 好吧,外人眼中一丝不苟,淡漠疏离的首辅大人,在家是完全不一样的,不知道被人看到每次他把儿子放到脖子上骑马时,外人会不会惊的下巴掉下来。 当然,顾怀生宠归宠,教育还是不能疏忽,严厉与慈爱并存,大概就是顾怀生这种,饶是如此,小顾毅也是非常喜欢爹爹的。 唐晏宁就突然有种失宠的赶脚。 晚上,小顾毅被乳娘抱下去睡了,顾怀生沐浴完毕后,随手拿了一本书,靠在暖榻上看着。 唐晏宁在耳房里磨蹭半天,终于还是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寝衣。 她想再要一个孩子,想要个女儿。 不是因为儿子太粘怀生,而是因为,她想让儿子有个伴,一个人,总感觉有点孤单不是。 像虎子和言儿那样多好。 日后等他们老去,两个孩子好歹能相互照拂下。 但顾怀生心疼那次她生产的痛苦,过后同房都是掐着日子,不想让她在痛苦一次。 唐晏宁感动,也感动这人的傻,明明比自己还喜欢孩子呢,每次他抱着毅儿时,唐晏宁都觉得,他是最慈祥的父亲,最温柔的父亲。 她款款的走了过来,拿走了他手里的书,已为人母,褪去了稚嫩,她眉宇间尽是风情,波光潋滟的双眸微微一挑,便让对面的人眯眼,眸光不自觉深邃。 放下床帐时,她抵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怀生,再给我一个孩子吧。」 顾怀生微楞,犹豫了会儿,低头覆了下去,辗转之间,溢出一声,「好。」 烛火摇曳,春风簌簌,这是个很美的夜,很暖的夜。 《全文完》 第453章 番外:顾怀生的前世1 ()」 昀和二十八年,顾怀生高中状元,一时间风光无两,搬进了上陵。 热闹不过一阵,很快就被别的风头和话题压了过去。 他虽是状元,但毕竟出身寒门,且之前还有过连续三榜落选的名声,即使这次考中了状元,也不过是暂时让人唏嘘了一段时间,想着这顾泽总算熬出了头,中了状元。 也有人酸,想着他今年是走了狗屎运。 他这个状元,比不得榜眼陈元汐和探花郎唐晏彬来的热闹。 因为那两个人家世都太过显赫。 所以,这个状元挺平平无奇的,真正为他开心的,只有大哥和大嫂。 还有一个朋友。 陆锦昭约了顾怀生吃酒,意在为他庆祝。 顾怀生觉得不过一个状元而已,无甚好庆祝的,但陆锦昭格外热心,他还是去了,陆锦昭是他为数不多的好友。 在二月花的酒楼里,他没醉,反倒是陆锦昭最后醉的一塌煳涂,被随身跟来的小厮抬着回去的。 顾怀生不放心,毕竟陆锦昭性子太直,也树立了不少仇家,难免有人趁他酒醉下手,他一路尾随,直到他回了自己的府邸,下人们安顿好,他才轻轻一跃,往回走。 那时,已是黄昏。 他刚好路过了永福巷,见到了一女子提着裙裾从马车上款款下来,带着两个丫鬟从偏门进去了。 顾怀生诧异了一瞬,抬头看了看那府宅的牌匾,「忠义侯府」。 原来,她是陆锦华的姨娘。 不知是缘分还是巧合太多,这已经是顾怀生第六次碰见这个女子。 前五次,都是在清泉寺。 他与殿下定了日子,到指定的日子在清泉寺僻静的地方一聚,商量要事。 而在去年里,他和殿下商量完返回的时候,碰到这女子五次。 他犹记得,当时第一眼看到这女子时,那一瞬间的惊艷。 清泉寺的半山腰有个凉亭,供香客上山途中累了暂时歇息,那日,顾怀生拜别殿下回去时,觉得夕阳缱绻,霞光柔和,便没用轻功直接飞回去,而是选择走台阶下去。 台阶上只有寥寥数人在上,或者下山,他悠哉的走着,走至半山腰时,突然听到了女子泠泠的笑声。 很清脆,很欢快。 声音本不大,但无奈顾怀生听力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 一眼,便看到了一位梳着妇人髮髻的女子在和一个婢女说笑,语气很是灵动。 女子的容颜很漂亮,漂亮的连他都忍不住驻足了一下。 她身着浅紫色襦裙,腰间束着两寸宽黛紫色腰带,身段婀娜,眉眼妩媚。 她的媚不知为何,看着不妖,反而有一种靓丽的活泼。 她和身边穿着粉衣的小婢女说话语气很随意,没有主子架势,仿佛那不是一个婢女,而是她多年的好友。 两人对着半山腰下的风景感慨,说着对日后的憧憬,看着一片天真。 主僕俩身后还有一个丫鬟,看着前面讨论欢快的主僕两人,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顾怀生只是驻足了一下,就转过了身,继续往下走。 对美好的事物或风景,人本能存在了欣赏,但仅止于欣赏而已。 顾怀生也只是守礼的望了那一眼,就走了,并无任何想法。 因为那女子,已经是妇人。 除了髮髻辨认外,他还在转身走了几米后,听到一直站在那对主僕身后的另一个丫鬟说,「六姨娘,时候不早了,要快些回去,再晚,夫人要责罚了。」 原来是位姨娘。 顾怀生望了望天色,加快了步伐,身影很快隐没在霞光里。 回去后,这件事很快就被淡忘了,了无痕迹,直到第二次的相遇…… 他又碰到了那女子,他看到那女子在清泉寺的山脚下买了一个年迈婆婆所有的苹果。 给了二两银子,没让她找,不仅如此,还问了老婆婆住哪儿,想把那老婆婆送回去。 老婆婆年纪很大了,还带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孙子,显然生活不好,只得在人多之地做些小生意,挣一点微薄的收入。 这里是清泉寺的山脚下,周边的村庄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唐晏宁也不知道那老婆婆怎么一人挑着一筐苹果,还带着一个孩子上来的,看着一大把年纪了,她就于心不忍。 老婆婆听闻这客官要送自己回去,一副受惊的样子,忙说自己可以回去,不敢跟客官同坐,脏了您的车子。 唐晏宁态度很好,语气随和的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女儿,笑着说无妨无妨,说什么脏不脏的,再说,她的马车也不名贵,就是普通的马车而已。 她说的语气很亲昵,动作不见多少架子,老婆婆还是妥协了,主要是因为小孙子犯困了,不愿意走,她要是背回去,怕是回家累得就不能给孙子做饭了,毕竟年纪大了。 唐晏宁也正是看到了那小孩子犯困,赖着不愿走,才提出送她回去。 顾怀生挑眉,品评了一句,品性似乎还可以,然后就转身走了。 那老婆婆他认识,是王妪,顾家村的,儿子断了手,做不了事,媳妇又跑了,王妪一人拉扯着孙子,还得顾着儿子着实不易。 大嫂之前也接济过的。 他回去过后,莫名也派其峰去接济了下,送了些银两过去。 这一茬揭过,顾怀生很快又淡忘了,淡忘的差不多时,没想到第三次又遇到了她…… 在山脚下,安静的马车旁,她没坐在马车里,而是和自己的丫鬟在打闹,不知那丫鬟说了什么,惹得她开怀大笑,笑的特别清脆,清脆的像是珠子落在玉盘里的声音。 这女子第一次给他的印象是惊艷,第二次给他的印象是温柔,第三次,是活泼。 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了一地斑驳,也落了那女子一身,她背对霞光站着,像是披了一层霞衣,愈发显得她的笑容耀眼而璀璨。 她就在道路的拐角处,顾怀生在另一边,他收回了视线,背对着山,并没走,而是望着锦带般铺满清泉寺的霞光,眯了眯眼。 闹了一会儿,主僕两人就走了,顾怀生才出来,运起轻功往家里的方向飞。 这次过后,他逐渐又淡忘了,他也有很多事儿要忙。 于他,这种遇见不过是一个非常小的偶然的插曲而已。 时间一如既往,又到了殿下约定的时间,没想到,他又碰到了她,第四次,然后是第五次…… 一年五次的机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怀生挑了挑眉,觉得巧合太多可能就是人为,他很谨慎,便跟踪了女子一次,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这女子不像是多么富裕的人家,每次出门带着的只有一个车夫,两个丫鬟,马车品相一般,出行简单的不行。 但是观那女子举止有仪和周身宁静的态度,又不像是小户人家出身的女子,顾怀生疑惑了一瞬,若出身大户,何必为妾? 马车行驶的速度不算快,甚至赶不上他轻功的速度,顾怀生慢悠悠的跟着。 那个看着跟她关系不错的丫鬟在马车内陪她坐着,还有一个丫鬟坐在马车的前端,并没坐在马车内。 马车内隐隐传出那丫鬟的声音,那丫鬟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一丝委屈和埋怨,「小姐,您这儿才进门多久,姑爷这么快就纳了两房妾了,这真的是欺人太甚。」 「之前明明给您保证过,为了您此后不再纳妾的,只守着您一人的,这转眼间就忘得一干二净,日日留宿在别姨娘苑外,不见人影,前几日你受了风寒,几日都没下床,姑爷也没露面,甚至没派人过来问候一声,或者让人去给您请个大夫,真的是越来越不将您放在心上了,小姐。」 小丫鬟说着说着,估计是哭了,声音还有一丝哽咽。 顾怀生听到微不可查的嗤了一声,天真,自古男子在这方面的保证有几句是可信的? 那小丫鬟可真是天真。 就在这时,那里面的一直没出声的女子终于出声了,「好了,双儿,别哭了,自古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姑爷又怎会例外,一时哄人的话,你怎的还当真了,莫要哭了,听话。」 她在哄那个丫鬟,声音很轻柔,但也很无奈,细听,带着不易察觉的失望。 顾怀生无语,觉得两个人不愧是主僕,竟然都如此单纯,相信男人的这种话。 他隐隐觉得,或许,他无意间碰到这女子的次数,真的是巧合。 后面,是那叫双儿的小丫鬟止住了泪,反过来安慰小姐。 那女子态度挺闲淡的,一直说没事,她懂,早就懂的,早就明白,还反过来安慰那个丫鬟。 小丫鬟终于破涕为笑了。 早在她嫁过来不过三个月,她就隐隐看透了的,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人,不愿承认,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刚刚进门不到三月,陆锦华便留宿了凝香阁,回来时满身的脂粉味,让她作呕,却也让她知道,她终究是选错了。 一步错,步步错,她再没后悔药可吃,只得这么熬着,想熬的好一点,至少日后可以给双儿许配一户好人家。 顾怀生听到那女子嘆息的一句,「没事,我早就懂得」不觉蹙了蹙眉。 那语气,说不上来的轻淡,却也满含绝望。 他没成家,也没妾,但是也听酒楼茶肆提到妾时,都是那种玩物的语气。 由此可见,妾多么卑微。 他有一瞬间的惋惜,这么一个婉婉有仪的女子,竟然甘愿为了妾。 确定这女子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妾,之前所遇,可能真的巧合,他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去了。 不过还是改了和殿下相约的时间,改为有事再聚,之前定的日子,以防万一,还是作废了。 第454章 番外:顾怀生的前世2 ()」 没想到,这次又碰到了她,而且是在忠义侯府门口。 忠义侯陆远征年已五旬,早年原配过世,取了一个继室后,也纳过几房妾,此后便再无纳过妾。 所以,那女子不可能是忠义侯的妾室。 忠义侯府世子陆锦昭,就是刚刚醉的跟猪一样的人,对女人无甚上心,至今未娶,更未纳妾,所以,更不可能是陆锦昭的妾。 只有可能,是陆锦昭同父异母弟弟陆锦华的妾。 传闻陆锦华极好美貌女子,府中姬妾已经有了八房,顾怀生看了一眼那牌匾后,微微嘆息了句,转身离开。 嘆息那女子眼光不好,但仅止于嘆息而已。 一转眼,就又过了两年。 昀和三十年,顾怀生表面还是平平无奇的翰林修撰。 睿王殿下因着当时在清泉寺与寡妇幽会的事儿,导致名声受损,势力大跌,终于在四年后做回了成绩,慢慢的又积聚了起来。 顾怀生的人查到了些梁王建立地下赌场的证据,并且似乎买了大量的硫磺硝石粉。 买那么多硫磺硝石粉能做什么? 能做炸药。 得知到这个消息时,顾怀生直接就去见了殿下,与殿下在清越茶楼秘密商议到夜色瀰漫才回去。 那时,是深冬,寒意料峭,夜色正浓,月光流泻,显得这个月夜清冷又皎洁。 他不放心,想着还是找一趟陆锦昭,因为陆锦昭是护城军总统领。 每次出城进城都得经过他的盘查。 他想去告诉陆锦昭留心些,查访在严一些,尤其是藉口做烟花爆竹引进的硫磺硝石粉,都要细细查验出处和用途。 反正回去也刚好路过忠义侯府,他便没想太多,直接纵身一跃,悄然无息的进了忠义侯府。 以他的功夫,忠义侯府的侍卫根本不足为惧,他可以轻飘飘的潜进去,不被任何人发现。 陆锦昭在外本已经有了府邸,回忠义侯府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这几天,他却回来了。 陆远征染了风寒,身体欠佳,陆锦昭再叛逆,对这个爹爹那也是尊敬的孝顺的,还是回来住了几天,陪了陪父亲。 来忠义侯府之前,陆锦昭去找过他,跟他无聊的在那吐苦水,说要不是老头病了,他绝不回去,不去看那噁心的母子在那儿做戏。 边说还边抱怨老头年纪大了,眼也愈发的瞎,那陆锦华和那李氏什么品性至今都看不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抱怨了一大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去住了。 所以顾怀生才直接奔了忠义侯府,没去陆锦昭自己的府邸。 忠义侯府他没来过,只记得陆锦昭说过他在侯府的院子叫玉林轩,便自己四处找了找。 他就算武功再好,还是没有那么招摇的从前面找,而是选择落在了一个偏僻院子的大树上,从上往下看,看到底哪儿是玉林轩。 正当他刚刚落在树干上,准备往下眺望时,突然听到了树下有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你是神明吗?」 顾怀生蹙眉,大意了,这院子看着黑灯瞎火的,又格外偏僻,他还以为没有人居住。 他本想直接走,但是却觉得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还是转过了头,看清了树下的人。 她仰着头,没绾髮,寒风乍起,吹得她身后墨发飞扬,十一月的天,她穿得很是单薄,单薄的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酒罈子,眸子雾盈盈的,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他,语气期期的,再次重复了一遍,「你是神明吗?」 顾怀生打算走的脚步顿住了,站在大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没出声。 他自高中状元后,便不再穿青衣了,青衣也不适合,于是便改成了月牙白袍。 月色皎洁,显得他的月牙白袍愈发飘逸晃眼,配上他沉静俊美的面容,看着,他就像是一个谪仙。 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她目不转睛,就那么直直的望着他。 顾怀生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手冻得通红,甚至生出了冻疮。 从他后面改了和殿下见面的时间,便再也没碰到过这个女子了,本来都快淡忘了,但这勐地一见,顾怀生又记起来了。 他的记性很好。 除了那女子容颜特别美之外,她还有一双漂亮的手。 他不是手控,但那次唐晏宁买了王妪的苹果,伸手去拿的时候,他还是注意她的手了,十指纤细若葱白,莹润有光泽,不似现在,被冻的红肿,疮疤遍布。 他的眉不自觉的皱了皱,随风吹来有很浓的酒味,不是好酒,是很差的烈酒。 刚刚看到她手中的酒罈子,他就知道了,她应该是醉了,醉的把他当成了神明,只不过他没解释,依旧没说话。 树底下望着他的女子,突然扔了手里的酒罈,一下子跪了下去,虔诚的朝他拜了三拜。 语气带着期望,「神明,神明,信女有求,信女有求,求您听完信女的话,求您能达成信女的心愿。」 她以额触地,姿态特别卑微虔诚,特别能勾起人的……恻隐之心。 忠义侯府守备于顾怀生不是问题,但是这般穿着白衣,肆无忌惮的站在树上还是惹眼的,他犹豫了瞬,跃了下来。 刚好那女子抬头,就看着他从树上,踏着云,披着月,像是最慈祥的神明,轻轻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白袍,就在她的眼前,近的她触手可碰。 她抬头,看呆了。 顾怀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呆呆望着自己的人,眉心不自觉又蹙了蹙。 这大冬天的,这女子不在屋内燃着炭火去歇息,竟然衣衫单薄的在院里喝酒。 顿了一会儿,他终于出声了,「你有何愿?」 音色清润的像是泉水叮咚的碰撞,煞是悦耳。 唐晏宁终于反应了过来,语气急切而期盼,「信女唐晏宁,求大慈大悲的神明救救我的婢女双儿,她被发卖了,卖给了一个瘸子。」 「信女听闻那瘸子风评非常不好,且很是残暴,双儿跟着那人定不会好过,求您,求您施恩,救救双儿,救她脱离那人,得享自由,求您保佑她后半生遇到珍惜疼惜她的人,过的能安稳无虞,求您了,求您了……」 她边说,边磕头,头磕的很卖力,很快,额间染了血色。 看着地上氤氲的血迹,他蹙眉出声阻止,「不要磕了。」 听到神明不让她磕了,唐晏宁立马就不磕了,非常听话,生怕做的不好神明就不帮她达成心愿了。 她战战兢兢的跪着,低头不敢看神明。 顾怀生低头,看她一直跪着,忍不住出声,「先起来吧。」 唐晏宁摇头,喃喃道:「不能起,求神明要有诚意,不能起来。」 顾怀生莫名不喜看她这么卑微跪着,下意识想伸手扶她起来,伸了伸指尖,终究又缩了回去,改为蹲了下来,和她在同等高度,莫名问了一句,「你就只有这一个心愿吗?」 真的遇到了神明,不应该先给自己祈求,求自己摆脱这困境吗?为什么先给一个婢女祈求? 他跃下来的时候,大致扫了一眼,这个院落很破败,屋内没有亮光,黑乎乎的,周边也没有丫鬟婆子,就这女子一人,不知从哪儿讨来一坛烈酒,喝的如痴如醉。 他当时也疑惑了一瞬的,她的那个婢女呢,结果听完她的祈求,他才知道,被发卖了。 听神明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心愿,唐晏宁突然抬起了头,手一下没控制住,抓住了他的袖口,「我,我可以多许一个愿吗?」 许太多愿,她怕神明觉得她贪心,所以,只求了一个。 顾怀生的目光落在了她红肿不堪却紧紧揪着自己衣袖的手上。 他看了看,没抽回,他是不喜人触碰的,但是不知为何却没拂开眼前这个女子。 许是,她的眼眸太过璀璨了吧? 似那种在幽暗的深渊里,看到了光明一样的璀璨,似乎,他就是她的光。 这眸子太期许,太卑微,卑微的让人无法拂开。 他道:「可以。」 唐晏宁忘了撤回自己的手,声音染上了哭腔,「那,那信女再许一个愿,信女希望神明能保佑雪颜平安从寿国公府出来,能活着出来,愿神明能帮帮信女,找到她的孩子,让雪颜能和她的孩子平安团聚,以后快乐的生活着。」 第二个愿望,仍是不关于自己。 他忍不住问了句,「你呢,就不想求神明救救你吗?」 明眼一看就知道,她过的不好,很不好。 「我?」女子听完,似乎觉得有点好笑,但笑的又格外悲凉,「信女自己没什么好求的,信女是自作孽,不可活。」 是她自甘轻贱的,是她识人不清的,是她,是她自己的错,只是不该因为她的错,累了双儿,所以,她第一时间,她求了神明救救双儿。 她还承了雪颜的情,她要回报雪颜,完成雪颜的请求,可惜,她出不去。 唯有求神明成全。 顾怀生听她有些胡言乱语,说着自甘轻贱时,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心。 他这人,一向风轻云淡的很,喜怒不显于脸上,蹙眉,都很少。 今夜,却已经蹙了好几次眉。 他起身,望着还跪在地的她,说了一声,「好。」 我应了你的心愿。 听神明应了她,唐晏宁笑的跟个孩子一样,再次磕起了头,谢谢一句接着一句,说的她声音都哑了。 他见此,眸子微沉,声音低了两分,「起来,再磕你的心愿就作废了。」 一听说心愿会作废,唐晏宁立马爬了起来。 终是喝了酒,站不稳,也可能跪的有点久,她刚刚站起,便直直的往后仰去。 顾怀生下意识的出手,将人拉了回来。 她很轻,轻的像没有分量,他不过是轻轻一揽,她便跌在了他的怀里。 唐晏宁似乎受了惊,下意识的圈上他的腰,表情呆呆的,可能是喝多了反应也迟钝了很多。 潋滟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眨啊眨,眨的眼眶酸涩了起来。 神明的怀抱,好宽厚,好温暖,神明的怀抱,好让人安心………… 好让人留恋…… 多久了,多久她都是一个人,在寒冷的夜里,自己蜷缩着过。 连和双儿依偎着相互取暖,最后都是奢望。 第455章 番外:顾怀生的前世3 ()」 被胡婉儿各种羞辱,被丫鬟各种慢待,被李氏各种不屑,被陆锦华幽禁,她没了自由,没了尊严,没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她冷啊,真的冷,冷的一次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却一次次没有拿起剪刀。 娘曾说,无论怎样,小阿宁都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她还是要活着。 顾怀生大概从来没离女子那么近过,一瞬间她跌过来的时候,他楞了下,楞了不过一瞬,他便要推开她。 她已为人妇,他怎能和她有拉扯,顾怀生暗恼自己刚刚一时大意,不该揽着她过来,应该用内力把她带起来的。 他很守礼,刚刚那动作于他来说,越矩了。 她醉了,但他没醉,顾怀生面上浮现了一层后悔。 他刚抬手推她,手还没碰到她的肩,突然就感觉她慢慢的收紧了双臂,紧紧的抱着他。 紧的仿佛抱着的是她飘零生命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么用力。 顾怀生眸子倏然睁大,不过一瞬,理智回归,他觉得自己今夜失常太多,太过于理不合,刚想直接扯落她,就听的她哭的压抑的说:「神明,阿宁其实还有一个愿望,还有一个愿望,望神明成全。」 许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温暖的她一时忘了用信女自称,说出了娘亲在世时最喜欢唤她的小名。 阿宁。 不知为何,他手顿住了,「什么愿?」 她哭的厉害了,不在压抑,埋在他怀里声音断断续续,「阿宁……阿宁想回到过去,想回到娘亲在的时候,双儿在的时候,想……回到有人爱我的时候……」 我想回去,想回去重新开始,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我怕,我怕…… 许是有了温暖的怀抱让依靠,她终于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哭的像个孩子,哭的无助又绝望。 顾怀生抬在半空中准备推开她的手,终是顿住了,慢慢的放了下去,就那么站着,让她抱着,任由她哭着…… 他能感觉到自己胸口被她的泪水氤湿,那温热,对他来说,却有些烫。 直到她哭的逐渐睡了过去,靠着他打盹,眼看着就要滑落跌倒在地,顾怀生才伸手将人捞了起来。 罢罢罢,刚刚自己莫名没推开她,抱都让她抱了,也不差再把她送回房了。 他弯腰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用脚踢开了门。 她很轻,真的轻,轻的顾怀生觉得不可思议。 早几年初见她的时候,她还有一丝稚气,脸上还有点肉,而现在的她,瘦的皮包骨头似的,脸不过巴掌大。 他嘆息了句,把她放在了床上。 寒冬天气,她的被褥却单薄异常。 屋内也没有炭火。 顾怀生起身打开了她的衣柜,不过几件过时的旧裳,有一件,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见她时,她穿得浅紫色襦裙,现在已经洗的发白褪色起了毛边。 他蹙眉,再怎么说也是大户人家的妾,就算不受宠了,怎能过的如此凄凉? 他胡乱拿了几件衣服,盖在她的被子上,唐晏宁蜷缩在一起,似是梦呓,一直喃喃的唤着,娘,娘,然后又会唤双儿,双儿,即使睡梦中,声音还是无限悲伤…… 顾怀生皱眉,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走时,他将自己身上的银两放在了她的桌子上。 找到陆锦昭时,那厮刚刚睡下,屋里碳火烧的很足,一进来就是暖意融融感觉,和某人冰凉的房里不一样。 陆锦昭被顾兄突然半夜造访吓一跳,披着被子坐起来,不愿意下床,问道:「大半夜你不睡觉,来忠义侯府作甚,来就来吧,还不穿夜行衣,就这么找过来,你也不怕暴露你的身份了?」 顾怀生熟稔的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杯茶,道:「你觉得以你们忠义侯府的侍卫,能发现我?」 陆锦昭瞥了他一眼,啐了句,「你就狂吧你。」 顾怀生没心思跟他闲唠,直接说明了此次来意。 陆锦昭的面容逐渐变得凝重,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去我会加大严谨力度,一丝线索都不放过,你让殿下尽管放心。」 「嗯。」顾怀生应了句,饮完杯中茶,准备回去。 陆锦昭突然喊住了他,沖他挤挤眼,道:「开窍啦?」 顾怀生莫名,「什么意思?」 陆锦昭眯眼,表情看着蔫坏蔫坏的,「啧,别装,是不是终于耐不住,找了红颜知己?」 顾怀生沉脸,面上有一瞬间的尴尬,「胡说。」 「哟哟哟,被我戳中,恼羞成怒啦?」 陆锦昭的鼻子很好使,顾怀生刚一进来,他其实就闻到了他身上有股酒味,单是酒味他也不会多想,但是细闻酒味之下,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兰香。 顾兄可是从来不用香的人,也从来不喜人近身的人,为何身上会沾染上女人香? 啧啧,陆锦昭一脑补就脑补出来了,肯定是这厮终于开窍,去找了女人了,逍遥了一番,结束估计兴奋的睡不着,才大半夜来找他叮嘱事。 顾怀生甩袖,「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锦昭显然不信,「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为何你身上有女子香?还有你的胸口,大哥诶,你没注意到你胸口上的痕迹嘛?」 什么痕迹?顾怀生低头看了看,表情有点错愕。 刚刚唐晏宁抱着他哭,泪水氤湿了他的衣服,现在干了,但仍是有一片水痕。 陆锦昭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啊,那痕迹,一看就是女子趴在他胸口哭出来的,一瞬间,他又脑补出了一幅你侬我侬,一情深女子不愿意顾兄走,躲在他怀里狠狠哭的模样。 陆锦昭语气格外调侃,「据我所知,顾兄可不是那么怜香惜玉的人哦?能在你的怀里哭的人,那铁定就是你的红颜知己,要么就是你的发泄对象?」 瞅着陆锦昭一人陶醉的幻想,顾怀生蹙了蹙眉,懒得跟这厮解释,这厮满脑子都是污秽思想,他拂袖,准备走。 陆锦昭不罢休,「哎哎哎,真的被我说中啦,兄弟,是哪儿家姑娘啊?别藏着掖着啊……」 他喋喋不休的说着,顾怀生勐地回眸,眼神依旧不变,只是视线有点凉,代表他生气了。 陆锦昭一下闭了声,表情有那么一丝悻悻。 心里腹诽,开个玩笑还较真,小气。 陆锦昭也知他什么脾性,大致也知肯定不是他想的那么狗血,就是想笑笑他嘛。 难得能找个由头笑笑他。 他打了一个哈欠,摆手,「走吧走吧,快回去吧,本公子要睡觉了。」 顾怀生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走至窗前,他没回头,脚步顿了下,道:「陆锦华有个六姨娘,你若是有良心,可以照拂一把。」 说完,他没看陆锦昭什么反应,迳自跃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陆锦昭眼睛瞪的大大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所以,刚刚他脑补出来在顾兄怀里哭的女子,是那个窝囊废陆锦华的六姨娘? 哎,顾兄啊顾兄,多少黄花闺女你不去撩,你关注一个姨娘作甚? 还是陆锦华的,陆锦华那种品性,娶回来的姨娘又有几个好的,愿意跟着他的,不都是看着忠义侯府的权和势嘛,有什么好同情的。 陆锦昭十分不待见陆锦华,对他说,有这个弟弟,就是耻辱,什么本事没有,就一张嘴哄得老头整天心花怒放的。 他脑子里一瞬间飞过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最终,他的意思是,不去。 他就是有良心也不愿用在那厮的姨娘身上。他才懒得去插手陆锦华的后院之事。 不去归不去,顾怀生好歹叮嘱了句,面子还是要卖一个,他打算第二日让自己的大丫鬟去看看那个姨娘,究竟长的是何模样,竟然还惹得顾兄叮嘱了一句。 他好奇的很。 谁知第二日起来,护城军副统领急急招来,说有急事,陆锦昭一瞬间就忘了这茬,收拾完毕就回了岗位,把这一茬,彻底忘得干干净净的。 唐晏宁宿醉,当日醒来的晚,送早饭的小菊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把早饭往桌上一搁,刚想吼一声吃饭了,就看到了桌子上几个金灿灿的元宝。 顿时双眼放光,看了看床上还没醒来的人儿,想也不想的就把钱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暗暗啐了句,没想到这个六姨娘竟然还有这么多存银。 她笑的格外贪婪,掂了掂袖中的金元宝,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喊唐晏宁吃饭。 唐晏宁头疼的厉害,昨夜是她第一次醉酒,那酒太烈,烈的她关于昨夜的事儿,一点都没记住,只知道头疼,疼的要死。 早饭也没吃,又躺了回去。 小菊才懒得管她,喊了句便转身走了。 说是早饭,不过一碗粗粥,一块窝窝头。 唐晏宁彻底酒醒后,记忆还是有些模煳,只记得昨夜似乎梦到了神明…… 一转眼,就过了一个月,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陆锦昭再回来看父亲时,就听到两三个嘴碎的下人惋惜,说那六姨娘,怕是撑不过去了。 他蹙眉,终于想起了顾兄的叮嘱。 那两三个僕人上了年纪,有些感慨,说,「六姨娘其实也是个好人,可惜,命不好。」 那时,唐晏宁染了很重的风寒,可是胡婉儿却迟迟不给她请大夫,打定主意让她自生自灭。 陆锦昭不是无情的人,也知道陆锦华的德行,花言巧语哄骗人,十分在行,他的妾,也有可能是被骗的。 想了想,他终于改变了脚步的轨迹,去了后宅。 听那两个僕人说,六姨娘又被主母赶了出来。 他才走进后院,迎面就撞来了一个人,他纹丝不动,反观那人,狼狈的跌落在雪地里。 陆锦昭无甚表情,垂眸看着她,眉眼带着打量。 在侯府里,陆锦昭不是外面那个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他是冷漠的世子,不苟言笑的世子。 那时的唐晏宁,瘦削的厉害,加之病态,容貌已经逊色了很多,可饶是如此,不难想像,她若是健健康康的话,原来的样子,定是十分美丽的,毕竟底子在那儿摆着。 唐晏宁生了病,加之太久没吃饭,早就没了力气,跌跌撞撞的在雪地里挣扎了半天,还没爬起来。 陆锦昭没出声询问,也没让下人把她扶起,居高临下的俯视,仿佛一个高傲的帝王。 而她是卑微的蝼蚁。 唐晏宁觉得难堪,难堪至极,最后一下,她终于站起来了,不过一瞬,她就又跌了下去。 没力气了,她真的没力气了…… 她自暴自弃的想着,死了吧,就这么死了吧。 闭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看清了那人的样子,侯府世子,陆锦昭。 再醒来,她就躺在了柔软的被衾里,屋里燃着炭火,暖意融融,还有一个婢女温柔的服侍她吃药。 并且后面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唐晏宁不知道那人为何要帮她,但还是感激的,感激他救了她一命,感激他的照拂。 第456章 番外:顾怀生的前世4 ()」 而后,她的生活似乎过的比先前好了那么一点,供应上还是会剋扣,却没那么过分,至少,能让她活下去。 这件事过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陆锦昭,想去说一声谢谢,都没做到。 再传来,就是陆锦昭身亡的消息…… 那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半年前,顾怀生查出了梁王的地下钱庄赌场的有力证据,睿王捅了上去,梁王受挫,暂时被褫夺了封号。 但仍是没有完全跌倒。 于是,睿王想一次拔除,便贸然去了梁王的炸药库。 他已经派人探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他只好请了先生出面。 那里机关众多,且里面可能是炸药,不能贸然用武力,他们只得寻找开关。 睿王找到了一把钥匙,以为是真的,就往里面插,顾怀生扭头看见的时候,心里就感觉不妙,若是钥匙,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 阻止的话还没说出口,睿王已然触动了暗器的开光,四面八方涌来的箭,瞬间将他们带去的人伤了大半,他也受伤了,因为那一瞬间有一只箭直冲着睿王而来,顾怀生替他挡了一箭。 利箭啐了剧毒,不过片刻,顾怀生便面色发紫。 卫无也在,他极力挡着那些箭,然后护着主子。 赵景修那一瞬间,震惊坏了,先生竟然为他挡了一箭。 最后,他下令撤退,全力护送着先生回去救治。 炸药库来日再攻,他现在必须要以先生的生命安全为第一。 没有先生,就没有现在的赵景修。 幸而顾怀生带了师傅给的解毒丸,撤退到暂时安全的地方,卫无就急忙从主子身上找出了解毒丸。 但那解毒丸只可解普通的毒,似箭上那种剧毒,最多只是能压制下,不让毒素蔓延的那么快。 那次顾怀生,命悬一线。 若不是他的师傅赶来,怕是顾怀生真的撑不过去。 饶是师傅救活了他,还是伤了他的底子,毒太霸道,顾怀生整整一年都是缠绵病榻,及至后面下了床,还是烙下了病根。 用师傅的话说,他命算大的了,那么霸道的毒,他竟然还活着,只是烙了病根,比没命可是强了百倍。 那一年内,顾怀生精神不济,时常昏迷,待彻底清醒后,就是传来了好友已经死了半年的消息…… 顾怀生难过,派人将那帮侥倖残存的土匪杀的片甲不留。 虽然种种迹象都是表明,陆锦昭死在毒箭之下,但顾怀生却直觉不是。 事情毕竟过去了半年,陆兄也早已入土,他无法查验,便命其峰去查当时所有照顾过陆锦昭的人,他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全部查一遍。 那时,适逢殿下在和梁王最后的交战,他部分心思又放到了殿下的身上,待到其峰查出结果送来,顾怀生准备提着剑亲自去了结了陆锦华时,就见忠义侯府又挂了白绸。 陆锦华死了。 他诧异,难道是察觉自己罪行败露,畏罪了不成? 他仍然提着剑,潜入了忠义侯府,而后得知了真相。 陆锦华死于自己的六姨娘之手,而那六姨娘,也自尽了。 她的尸体被扔到了乱葬岗,而陆锦华的尸体则被隆重大殓。 呵呵,即使死了,顾怀生也不会让陆锦华风光入殓。 陆锦华入殓那天,异常热闹,谋害嫡兄的事儿直面被捅穿,人证物证齐全,陆远征直接晕了过去。 二儿子谋害了大儿子,陆远征没受住打击,陆锦昭虽然叛逆,但却一直都是陆远征的骄傲,他对大儿子严厉,何尝不是一众锻鍊呢,他最爱的,何尝不是大儿子呢。 除了谋害嫡兄,还有陆锦华之前各种亏心事,什么仗势欺人,收受贿赂,草菅人命,奸.污人妻等等,都被放大了说。 有人闹事,甚至撞翻了棺木,陆锦华的尸体掉落了出来,被那些受害人践踏。 陆锦华最后被仍在了乱葬岗,李氏被休弃,净身出户。 李氏的家族也一夜之间凋零,李氏晚年过得很悽惨。 胡婉儿也没好到哪儿去,陆远征将陆锦华的一屋子的姬妾全都遣散了,胡婉儿也被赶了出来。 她刚嫁过来两年,夫君就死了,还是遗臭万年的,胡婉儿回娘家都没人让她进门,认为她是扫把星。 胡婉儿哀求,却没有用,因为胡家还被人警告过,若允了这女儿进门,胡家从此不復存在。 不过一个女儿而已,换来全府的安宁,划算的很,于是胡老爷找人把女儿轰走了。 最后胡婉儿无奈跟了一个有钱的老爷,成了妾。 一个低贱的妾。 悉数她曾加注在唐晏宁身上的痛苦,终是自己一一品尝了遍,短短数年,她便被蹉跎的不成样子。 唐晏宁在乱葬岗的尸体被找了回来,寻了一处凤清水秀的地方,被人厚葬了。 她的墓碑上,只有五个字,唐晏宁之墓。 墓碑前站着一位披着月牙白披风的俊雅男子,男子盯着墓碑沉默了半晌,说了句,「答应你的心愿,我没做到,抱歉。」 站了半晌,男子的背影愈发深沉,最后嘆了口气,留下一束君子兰,走了。 其实并非是他没做到,只是他找到她的婢女时,那丫鬟已经病入膏肓了,那瘸子估计没把她当人看过,那女子浑身是伤。 顾怀生的人杀了那个残暴的瘸子,派人将双儿救了出来,请了大夫治疗,仍然没撑多久,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终是走了。 顾怀生还记得暗卫传来的话,说那女子弥留之际最后想请他们帮个忙,帮忙救救她家小姐。 顾怀生很淡的笑了一声,一个只想着救自己的婢女,一个只想着救自己的小姐,单纯的主僕,傻傻的主僕。 关于雪颜的孩子,顾怀生也买通了一个婆子,将雪颜孩子的消息透露给唐晏宁。 那时,雪颜其实得救了,在她奄奄一息之际,顾怀生的人救了她出来,也因此,意外得知了她的身份。 但因为她的身份特殊,便找了个已死的女子顶替了雪颜的身份。 雪颜彻底成为了过去,原来的身份被掩盖。 所以唐晏宁后面听到寿国公府曾丢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子出来,那其实不是雪颜,她误会了。 当然,被救回来的雪颜也失去了人生的希望,木木的活着。 寿国公后面被满门抄斩了,就在唐晏宁死后的第三天。 本来救出雪颜时,睿王便要对付寿国公了,那时陆锦华还不知道寿国公马上要倒台,还想着把唐晏宁送过去,做个人情。 所以唐晏宁刚死,寿国公的罪行就被暴露了出来,短短几天,就被定了案。 顾怀生没做到让她的丫鬟得享自由,后半生平安无虞的活着,也没做到让雪颜和孩子相聚,所以,他认为自己食言了。 彼时,睿王已经完胜了梁王,梁王终于彻底倒台。 顾怀生的身份也逐渐浮出水面,巴结的人越来越多。 后来好多人意欲和顾家结亲,林素娥看着弟弟到现在还没着落,就着急啊,说着若不想娶妻,也可以先纳妾呀。 听闻纳妾,顾怀生却顿了顿。 曾经,在某个瞬间,他曾动了纳妾的心思。 只是那时,他觉得自己想法太荒谬,太匪夷所思,不过一瞬,便否决了,没想到不过一年时光变换。 所有的事物都发生了变化,那人,也不再了。 得知那女子死的那一刻,顾怀生突然觉得有些一丝闷闷的,他一直想,许是今日的天气太闷了吧。 一转眼,过了两年。 睿王登基了,继梁王之后,五皇子叛变,也失败了。 顾怀生一战成名,年纪轻轻,做到了首辅位置,是大魏史上,最年轻的一个首辅。 那时,一切都已经恢復了平静,顾怀生的心也恢復了平静。 新皇登基后,除了给先生封了首辅之位,还大手一挥,将当时唿声最高,最有力成为皇后娘娘的秦太傅之女,秦如凝,赐婚给了先生,以示看重。 那时,顾怀生已经三十而立,还未娶妻。 赵景修愧疚,认为是他拖累先生至此,加上先生帮他挡的那一箭,他就更愧疚了。 先生理应配一个知书达理出身名门的女子,所以,他把唿声最高的秦如凝赐婚给了顾怀生。除了看重,还有感恩。 顾怀生没有推辞,本来,他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娶,他也需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替他挡去一些麻烦。 接到圣旨,无疑林素娥和顾怀恩是开心的,弟弟终于要成亲了,两人开心的筹备张罗。 但却在这时,秦府传出了消息,说那秦如凝书读得多,人也傲气,想娶她可以,必须要答对她出的题,只要让她心服口服,她才嫁,不然天潢贵胄她也不嫁。 这其实也是秦如凝最后的挣扎,可能这在外人眼中看来,是无上好的一段姻缘,这女子无上好的福气,拥有这么一位才华横溢位高权重的夫君,是多少女子期盼的。 但,却不是秦如凝期盼的。 赵景修听闻,沉下了脸色,有点才学是可以,但不能过骄了,过骄就是矫情。 他想派人去敲打秦家一番,却被先生制止了。 顾怀生却觉得有趣,现在难得还有女子这么有胆量的,于是他去了秦府。 秦如凝蒙着面纱,将自己的题摆了出来。 顾怀生却没盯着题,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秦如凝的眉眼,很美,却莫名和某人的眉眼重合了。 一瞬间,顾怀生有点恍惚,看着女子愣神了片刻,直到被人笑着打趣儿,对面蒙着面纱女子似是害羞,撇过了头,他这才回神,慢条斯理的看了看那几道题,轻而易举的答了出来。 顾怀生记性佳,读过的书又多,于他来说,秦如凝的问题不算难。 他的答案很详细,秦如凝隐在袖口的手慢慢攥紧,终于妥协了。 她盯着顾怀生看了看,标准的福了一礼,说,「顾大人学富五车,才华横溢,阿凝心服口服。」然后转身小跑着回去了。 在外人看来,这小跑是害羞了。 阿凝…… 顾怀生盯着秦如凝远走的背影,思绪有些飘远,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一句话,「阿宁有愿,望神明成全。」 似乎,那女子的名字里,也带了一个宁。 阿凝,阿宁,呵呵…… 此番提问过后,顾家便派了人来提亲,下聘,敲定日子,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终于,顾怀生大婚了。 第457章 番外:顾怀生的前世5 ()」 成亲当天,热闹非凡,顾府一整天都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中,甚至皇上亲自来恭贺,坐下吃了酒席。 顾怀生风光无两,又娶了美娇妻,羡煞了多少人。 那天,他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莫名,并没有特别喜悦。 就好像在完成一件任务罢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也走了,宴席终于散场,顾怀生没控制,喝的有点多,微醺的回了新房。 新娘子坐姿非常端正,双手交叠,安安静静,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眉眼,看不到她的情绪。 顾怀生慢慢的走近,拿起了喜秤,挑起了盖头。 那日,只觉得眉眼和那人有几分相似,掀开盖头的一瞬间,顾怀生竟然冒出了一个好笑的想法,其实,也不是很相似,那女子,眼睛比她媚多了。 秦如凝的眸子太过淡雅。 盖头下的女子一脸平静,没有新嫁娘的娇羞,朝他淡淡一笑,笑的挺温柔,只是可惜,笑意有些不达眼底。 但是顾怀生醉了,没仔细分辨,竟还觉得,她若是笑起来,其实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拿了合卺酒。 喝完合卺酒,他终于出声了,问她吃了没,累不累? 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低眉垂眸,让人看不出她是太过紧张了,还是害羞了? 顾怀生没在问了,一顿饭吃的默默无声,然后唤来了丫鬟,撤下席面,备水沐浴。 他先去沐的浴,然后是秦如凝。 出来时,秦如凝的头上的髮饰倾数被拆下,乌黑的发松松的披散在身后和颈肩,她低头,微微垂下几缕,遮住了她半边侧颜,让顾怀生看的走了神。 秦如凝到底还是紧张的,沐浴出来后爬上了床,便紧紧的闭着眼。 双手死死的攥在一起。 顾怀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于这方面更是淡泊,但是他有责任。 既然娶了,若是不碰,于她,是一种羞辱,于是他纠结了下,也跟着躺了下去。 秦如凝用的是茉莉,周围散发的都是茉莉香,清新淡雅,一如她人。 顾怀生对女子的香没研究过,因他的洁癖,近他身的人也不多,于香,他只有一种有点印象。 那是一种兰香。 幽幽的兰香,比茉莉浓郁了些,却好闻。 他摇了摇头,无声笑了下,觉得自己今儿可能真的喝醉了,为什么频频想起了一个已经逝去的人。 明明也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吗? 他转身,将手伸了过去,拉扯她的系带,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紧张的身子都有些发抖,若是一个合格的夫君,至少这个时候该体贴些,温柔些,哄着她,安抚她的。 但是顾怀生似乎冷心冷性惯了,在这一方面,他说不出安慰人的话或者动作。 反而因为她的发抖,让他本来所剩无几的耐心,都耗掉了几分。 他撤回了手,直接翻身而上,想着早早了事得了,但当他翻上来时,秦如凝下意识的双手抵在他胸膛,往外推了一下。 只是一下,很轻,也可以看成是她不好意思,紧张等条件下的自然反应,但是顾怀生却停住了,挑眉看她,「不愿?」 秦如凝咽了咽口水,暗道这人观察太过细微,眼神太过洞悉人心,她不过只是一个很轻微的动作而已。 她摇了摇头,尽量装作娇羞的样子,撇过头,避开了他的探究的眸子,道:「没有,夫君,妾身只是紧张。」 顾怀生似笑了下,又似没有,突然起身,撩开了床帐,下了床。 既不愿,他也不勉强,本来,他也只是完成责任而已。 秦如凝见他下了床,第一时间拥被坐起,问了句,「夫君,你去哪儿?」 语气带有两分焦急,两分关心,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顾怀生走至桌边,闲适的给自己斟了杯茶,道:「放心,我不出去。」 秦如凝心事被戳破,一下子红了脸。 这是新婚夜,若他甩门而出,那明天,怕是全府的人都会笑她。 再不喜,也嫁了过来,背负着家人的希望,没嫁入皇家,但是嫁给了首辅大人,无疑,她的娘家也是开心的。 所以,为了她的家人,她也万不能让他新婚夜就这么走了。 顾怀生坐在桌边,一身大红绸衣如枫似火,黑髮披散,少了几分白日的一丝不苟,多了几分随意,但仍然是不敢让人与他直视。 他的目光,太过深邃,仿佛能看透一切。 他食指轻点了两下桌面,问道:「心里有人?嫁我并非自愿?」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的表情却是一种一切都瞭然的状态。 秦如凝手紧紧抓着锦被,咬着唇,如墨的秀髮披散,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意味,看着,又和某人有那么一丝相像。 顾怀生大概觉得自己今夜真的是醉的不轻,他撇开了眼,盯着还在燃的欢快的龙凤喜烛。 烛柄处,已经堆积了一层蜡泪。 秦如凝终于开口,「是,嫁你非我意愿,是因为皇上下了圣旨,我违抗不得。」 她其实试着反抗了,就是那最后出的几道题,只要顾怀生有一道题答不出,她就用这个由头拒死不嫁。 毕竟,她曾用这个由头推拒了很多次婚事。 她还是听过首辅大人的为人的,相信他定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因着秦家拒婚就恼羞成怒挟私报復,她其实也是在堵。 可是她却没想到,她苦心搜集了好几天的题,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难的题,竟然被那人轻飘飘的解开了。 那一瞬间,秦如凝觉得有些好笑,或许这就是命吧,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终究靠近不了那人。 所以她同意了。 但即使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洞房亦是本分,她还是下意识抗拒,他不是那个人,不是。 顾怀生极轻的笑了声,有点像自嘲,「你应该早点说的,我并不喜欢强人所难。」 秦如凝没出声,她该怎么说,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她欢喜的人,亲自下旨把她赐给了别人,她就算死活不同意,推掉了这门婚事,最后,那人还会娶她吗? 因为她拒绝的人,是他的恩师啊。 第458章 番外:顾怀生的前世6 ()」 顾怀生见她久久不出声,也懒得再问了,「今夜我睡榻,明天我会搬到书房,你不愿,我自然不会勉强你,左右我也只是需要一个挡去麻烦的明面人而已,你做好你明面上的本分就好。」 他话说的很直白,秦如凝却感激的看了看他,真诚的说了句,「对不起,请给我一些时间。」 既然嫁了,那总是要过的,她只是暂时有心结,许是时间久了,这心结就淡了呢? 她这么想着。 顾怀生抬头看她,盯了一会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去衣柜里拿出了一床被子,铺在了暖榻上,说了句,「不早了,睡吧。」 秦如凝这才放下了床帐,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才入眠。 喜烛燃了一夜,屋内却静谧异常。 顾怀生能察觉到床帐内的女子唿吸已经平稳,估计睡了,而他却失眠了,失眠了一整夜。 秦如凝没说她心里的人是谁,但是顾怀生就猜不出吗? 先前她唿声最高会成为皇后娘娘时,可是半点没有流传出来她不愿的意思,也没让圣上去答题呢。 若真是才气孤傲,不拘小节,那即使圣上迎娶,她是不是应该装模作样的提一提,即使弄一点简单的题也行。 可是秦如凝却没有。 顾怀生觉得命运有点弄人,阴差阳错,殿下把一个一心爱慕他的女子推给了他。 若是早点能看出她心仪的是殿下,顾怀生怎么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他有点后悔,应该再调查调查的,不该只是看她的眉眼,听她唤阿凝,就稀里煳涂同意的。 及至天快亮,顾怀生终于有了乏意,微微眯了会眼。 这一眯眼,他做梦了,做了个很旖旎的梦。 这是他第二次做这种旖旎的梦。 还有一次,便是几年前,那个荒凉的院子,一个酒醉的女人扎到他的怀里,把他当做神明似的依赖的抱着他,紧紧的抱着他。 她很单薄,在他怀里时显得愈发娇小,她似乎特别贪恋那一刻的温暖,抱了他很久,久的顾怀生都有些僵硬 她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因着在他怀里赖了太久,沾染在了他身上,让他当夜回去做了第一个旖旎的梦。 就因为那个梦,他竟还动过一个荒谬的想法,纳了那人回来。 他想要救她出来,很简单,但是却没有执行。 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太荒谬了,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加上后面愈发忙碌就忘了,却没想到,时隔这么久,他竟然又做了一次这种梦。 梦里的女子和他时光很静好,笑颜很欢快,捉着他的袍子在晃,窝在他的怀里撒娇,然后怀生,怀生的喊,喊得百转千回,喊得入人心扉…… 喊得他在梦里失了控。 醒来时,顾怀生觉得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在梦里的他们,像是多年的夫妻,处的和谐融洽,羡煞了多少人。 这一瞬,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当时的犹豫,挣脱不了世俗的想法,后悔自己的迂腐,后悔自己没有随着当时想法,去把她救出来。 若是救了她出来,放在自己的身边,是不是梦里的一切就成真了? 他很清楚,在梦里,他很开心,很眷恋。 但世上从无后悔药可买,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过了几天,他一个人去她的坟墓那里上了香,烧了一枚愿望符给她。 那是他亲自去清泉寺大师那里求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做,许是,为了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吧。 她最后一个心愿是,她想回去,回到过去,回到一切还未开始,还有人爱她的时候。 他看着那枚愿望符燃烧殆尽,说了一句,「愿你来世能心愿达成。」 他走了,再没有来过,时间一年一年过,她的坟墓长出了许多花儿,五颜六色的,形成花海,绚丽夺目,却也生机勃勃。 顾怀生终生只娶了秦如凝,并未纳过妾,外界传言两人极度恩爱,甚至秦如凝不能生育首辅大人都没有纳妾,而是选择从哥哥那里过继了一个孩子到名下。 多少人羡慕他们夫妻的感情专一,但个中因果,只有两个当事人最清楚。 他们从没有在一起过。 秦如凝曾以为时间久了,自己或许能忘记心中的那个人,但是有些记忆就像酒,放的时间越长,发酵的越为浓厚,越让人眷恋,无法忘怀。 其实无法忘怀的,又何止她一个,她是个很通透的人,当她第一次提出要为他纳妾,结果被拒时,她也敏锐的捕捉到了,或许,他心底也藏了一个人,只是从来没让人发现。 苦涩蔓延,这场婚事,没有一个人幸福。 顾怀生早年为皇上挡了一箭,烙下了病根,而后在容太师叛变时,又中了一箭,即使好了,身子却每况愈下。 越发的不容乐观,不惑之年便经常咳嗽,药治无效,师傅也无奈。 终在永嘉十八年,他撒手人寰,享年四十八岁。 林素娥和顾怀生不知哭了多少场,最后还是将弟弟安葬了。 皇上痛心疾首,下旨全京城的人哀悼三天。 秦如凝也难过,这么多年,不是夫妻,但是友人,能得到他的礼待,秦如凝是感激的。 在整理顾怀生的遗物时,她看到了一副女子的丝帕。 丝帕很旧了,上面只绣了一朵君子兰,能看出针线不错,用的苏绣,估计时间太久,帕子上的兰花都有些褪色。 帕子右下角还落了署名,「宁」。 帕子也微微起了毛边,看得出,有人经常摩挲这幅帕子。 秦如凝忽然笑了,笑的惋惜,他曾说她太过执着,反过来,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在他弥留之际的这几年,她经常看到他会揣着一个帕子,但就是从来没用过,有时也会对着那个帕子发呆,思绪像是飘了很远很远…… 有时还会浅浅的一笑,眉眼温和。 她知道,他心里藏了一个人,一藏就是一辈子。 比起她来,更执着…… 那副帕子是那一年雪夜,她扎进他怀里时掉落的。 顾怀生走的时候,已经略过了那副帕子,却在走了两步之后,又回来鬼使神差的拿走了。 弥留之际那几年,不知为何,他经常做梦。 梦里他比现在更早的成为了首辅,梦里,她是他的妻,给他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梦里她很温柔,笑容很甜,梦里的她,唤他夫君…… 夫君……夫君……夫君…… 她有时唤的调皮,有时唤的生气,有时唤的魅惑至极,让他在梦里频频流连,不愿意醒来。 他经常恍惚,觉得自己梦到的才是本来应有的轨迹。 他昏迷的日子越来越多…… 走的那一天,他突然想,人会有来世吗,若有来世,他不会在犹豫了,不会再错过了。 《前世完》 第459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1 ()」 圣上大婚了。 大婚当日,仪仗浩大,热闹非凡,经过一系列众多仪式,秦如凝终于被送到了惠仪宫。 是皇后的宫殿。 等待着圣上来,挑开盖头,行合卺礼。行了这礼,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惠仪宫内灯火通明,大殿之外,嬷嬷宫女守了一堆。 秦如凝忐忑的坐着,双手合握在腹部前,手心已经微微出了汗,她松开手,在裙子上蹭了蹭,担心待会儿圣上来牵她手去喝合卺酒的时候,嫌弃她掌心有汗。 突然,殿外传来了清一色恭敬请安的声音,秦如凝知道皇上来了,立马将手胡乱的蹭了两下,重新合握于腹部。 坐的标标准准,背影挺得笔直。 「吱呀」一声,是宫门打开的声音,有步伐迈进来,秦如凝的眉眼被盖头遮着,只能看到地面,她看到了一双金丝蟒纹靴,慢慢的走到了眼前。 旁边有懂事的嬷嬷立刻递过来托盘,请圣上挑盖头。 赵景修面色看着很温柔,只是眼底并无多少喜悦,于他,娶皇后是责任,并不是爱,他很公式化。 拿起喜秤直接挑开了盖头,面上没有一丝期待和欢喜。 秦如凝低垂着眉眼,睫毛卷翘且浓密,赵景修从上俯视着她,并不能看清她的全貌,他轻声道:「抬起头来。」 秦如凝这才害羞的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眉眼。 他很英俊,比少年时更加英俊,星眉剑目,器宇轩昂,身上已然自成一股久居高位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秦如凝羞涩的紧,却并没有退后,直直的迎上赵景修的眉眼,温柔的唤了一声「皇上。」 这一声饱含情意的「皇上」瞬间把赵景修唤的回了神,他轻嗯了一声,牵起她的手去行合卺礼。 嬷嬷带着婢女识趣儿的退下,将空间留给尊贵的两人。 行了合卺礼,赵景修体贴的问,「还没用膳吧?是不是饿坏了?」 秦如凝小脸泛红,摇了摇头,道:「还好。」 赵景修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吃些吧。」 秦如凝笑了笑接了过来,反问道:「皇上饿不饿,想来各位大臣定是轮番给您敬酒,您肯定没吃多少,不如一起吃些?」 赵景修看着她,目光顿了顿,犹豫了会道:「好。」 秦如凝笑了,「那臣妾给您布菜。」 她积极的给他夹菜,夹的菜都是他爱吃的。 赵景修并不意外,后宫里的女子哪儿一个不想讨好他,会知道他的喜好,是很正常的。 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她明明神色有些拘谨,意外的回他话语气尚算随意,甚至有些熟稔,并没有多么战战兢兢的伺候。 一顿饭吃的气氛尚算平和,秦如凝也会适时说两句,但都是一些琐碎事,并未涉及什么,赵景修时不时的嗯着,应两句,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 他唤了人来撤下席面,然后备水。 秦如凝犹豫着走过去,跟到偏殿,小声道:「皇上,臣妾伺候您宽衣吧?」 她脸红的已经要滴血,显然也是害羞的紧,赵景修觉得她会这么问,怕是有人交代过,在皇上面前应该要体贴贤惠。 他摇头,「不用,朕自己来,你唤来侍女去服侍你吧。」 秦如凝行了一个礼,道:「是,臣妾知道了。」然后就慢慢的转过去,去了另一边偏殿。 那里也早备好了热水,还有宫女嬷嬷伺候。 她脱去了厚重繁琐的宫装,拆下了所有髮饰,洗去了所有脂粉,一张素净淡雅的小脸呈现了出来。 沐浴完毕出来后,嬷嬷要为她在施些薄粉,点一些淡淡的胭脂,说后宫就没几个女子敢完全素颜在皇上眼前的。 秦如凝却摇头拒绝了。 他不喜欢脂粉很重的,若不是大婚必须要隆重,秦如凝也不会在脸上扑那么多层脂粉。 赵景修沐浴较快,等秦如凝出来时,他已经坐在了床边,随手拿了一本书看着。 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伺候的宫女嬷嬷再次识趣儿的退了出去,闭上了门。 大门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秦如凝的心高高提起,双手攥了攥衣摆,尽量表现自然的走了过去,爬到了床里面。 赵景修见她已经躺了下去,便放下书,挥手放下床帐,一併跟着躺了下去。 秦如凝双手合握于腹部,仰面躺着,是标准的睡姿。 眼睫低垂,遮住了不安却又雀跃的眸子。 赵景修躺下去却没动,思绪似乎有点飘远。 刚刚挑起盖头,秦如凝抬眼的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发怔,先生当时推荐秦如凝的时候,是否知道她的眉眼和那位有几分相似呢? 若是不知,倒没什么,若是知道还推荐了秦如凝,先生又是什么意思呢? 试探他吗? 赵景修也猜不透。 刚刚秦如凝沐浴完毕后,头髮悉数垂落在腰际,脸蛋素净,一瞬间,愈发的和那人有点像,尤其是她的名字里,也含有一个凝字。 赵景修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想着罢罢罢,先生岂是那种人呢,估计纯属是巧合。 他翻身,准备完成自己的任务。 这一翻身,正对上了秦如凝的眸子,她眨了两下,有些没反应过来,潋滟的眸子就这么落入了他的眼里。 许是距离太近,赵景修注意到她的睫毛很卷翘,很长,像是两把绵密的小刷子,扫来扫去。 秦如凝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立马翻身躺平,双眼紧紧闭着,睫毛乱颤,有些心虚的样子。 刚刚她见皇上半晌没有动静,便忍不住偷偷睁眼瞧了瞧,他侧颜的轮廓很好看,愈发成熟的英俊,不再是年少略有几分稚气的模样。 皇上不知在想什么,神情似乎有点放空,没注意到她,她便微微翻了个身,盯着他的侧颜看。 近乎贪婪的看。 她终于离他这么近了,终于成为了他的新娘。尽管,她不会是他唯一的女人,但是她仍然很开心,她靠近他了。 赵景修看着睫毛抖动,紧紧抓着被子的女子,微不可查的笑了笑,传闻中的才女,他以为会是那种呆板无趣的性格,只会按照程序的个性,没想到,也有可爱的一面。 也是,到底不过十七八,读再多书,内心还是一个小姑娘。 他没戳破她刚刚偷看他的事儿,直接把手伸了过去。 秦如凝瞬间打了个哆嗦,双手攥的更加紧了。 赵景修并不痴迷于情.色,于这方面更是淡泊,他还是睿王的时候,不说正妃侧妃,甚至连一房妾室都没有。 他看惯了后宫的尔虞我诈,邀宠献媚,并不喜欢这种复杂,但是却也知道,必须适应这种复杂。 所以他等到了登基,被迫立了皇后,纳了四妃。 过程进行到了一半…… 秦如凝初初还忍着,可是到后面真的忍不住,她哭了,哭的哼哼唧唧的,抱着他的腰,皇上皇上的唤着。 甚至还推了他,让他出去。 赵景修蹙眉,也有点意外,一般女子进宫不是有专人教的吗? 有几个会不识好歹,敢推皇上? 他肯留下,后宫妃子哪儿个不是感恩戴德,就算是痛,不也得强颜欢笑,自己忍着? 她倒好,还敢推他,难道是欲拒还迎? 赵景修蹙眉,她以为他就好受了吗? 他并无什么经验,也没人敢给皇上送本子,他也是凭着本能而已,自然,技术算不得好,于初次承宠的女子来说,是有那么一丝遭罪。 她哭的有点厉害,泪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多,哭的赵景修沉着声音凶了一句,「再哭,朕就走了。」 秦如凝瞬间闭上了嘴,一声不敢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眼眶里的泪晶莹有剔透。 微微一眨眼,便像珍珠一样滑落了下来。 她紧紧抿着唇,本来是亲昵的圈着他腰际的手臂,都慢慢放了下去,不敢在碰他。 突然没了地方抓,她便紧紧的抓住了身下的床单。 模样看着委屈又可怜。 赵景修只觉得她手离去的时候,莫名有一丝不悦,他懒得追究她是不是欲拒还迎了,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只不过她到底是太紧张,身子僵硬的厉害,被他凶了一句,更是绷的紧紧的。 也没敢在哭出声,只有泪水不受控制的无声滑落。 赵景修嘆了口气,吻去了她的泪。 秦如凝受惊,一下子愣住了,呆呆的看着他,模样看着有几分娇憨。 赵景修耳垂微微泛红,命令道:「闭眼。」 秦如凝立马紧紧的闭上了眸子,不敢再看他的眉眼。 他缓缓的落下了细碎的吻,在她眉间颈项…… 又辗转至那紧抿的唇上……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茉莉香,很淡雅,很怡人,他觉得很好闻。 终于,她没那么紧张了。 其实,他不是完全不懂,只是他把这事儿当做了任务,并没有耐心去做这些,就直奔了主题。 但是看她实在哭的厉害,他还是心软了。 龙凤喜烛彻夜不熄,将整个惠仪宫照的明亮华丽。 守夜的宫女嬷嬷无聊的打了打哈欠,又继续规矩的站着。 有几个年长的婆子看了看夜色,盘算着过了多久。 终于,屋内响起了圣上略带威严的声音,宫女们赶紧进去伺候。 又叫了一次水,这已经是第二次叫水了。 两个老嬷嬷吩咐丫鬟换水的时候,相互看了一眼,揶揄的情绪不敢外露,两人低眉顺眼的要去伺候娘娘沐浴。 赵景修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 两个老嬷嬷一听让她们下去,立马就明白了,眼角喜色蔓延,脸色的褶子都看着格外慈祥。 皇上多尊贵,侍寝完毕的娘娘,都是自己爬起来去沐浴的,反正娘娘又不是没有宫女伺候。 但是她们的皇后娘娘,却是皇上亲自抱过去的,这等宠爱,啧啧,娘娘日后在宫中算站稳了脚跟。 第460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2 ()」 这两位老人是秦如凝从府里带来的,都是看着秦如凝长大的,对自家小姐,自然是上心的。 若说第一次秦如凝还有体力爬起来去沐浴,那么第二次,她是真的没有力气,如果皇上不抱她去,她可能要让嬷嬷们把她抬过去了。 不是她夸张,实在是赵景修没顾及她。 尤其是第二次。 她好累,累得眼皮都不想抬,就赖在他怀里,让他伺候。 赵景修和她一起沐浴的,匆匆洗了出来,床上已然被更换过,一片清新。 秦如凝是沾床就睡,睡的恬静。 如墨的发披散下来,占据了半张枕衾,赵景修无奈给她理了理,将她的髮丝聚在一起。 她的发很顺滑,估计用心养护过,又柔顺又黑亮,宛如上好的绸缎,摸着意外的挺舒服。 秦如凝睡相挺好的,半晌不动,赵景修给她盖好被子后,就有点走神。 他本以为自己会不喜的,但是没想到,在这次洞房里,竟然是他微微失了控。 他嘆息,想着大概情,欲这种东西,就是能让人沉浸的吧。 不然哪儿那么多沉迷的昏君? 他在心里敲打自己,于这方面要有分寸,要少碰,不可贪恋。 想了一会儿,他终于有了乏意,刚刚闭眼,秦如凝就滚了过来,很自然的滚到了他的怀里,圈着他的腰,嘀嘀咕咕在说梦话。 声音很轻,喃喃梦呓。 赵景修下意识的去听了听,听完有那么一瞬间红了耳尖,微微转过了头。 这么多年都是独自睡得他,一时不太适应身边有人,而且还这么紧紧的圈着他睡。 他僵硬了会儿,想着算了,终归要适应,便没推开她,就这么任她抱着睡。 ~~ 前三日,皇上都要留在皇后的宫里,这是规矩,也是正室的颜面。 但歷代也有皇上不顾这规矩的,新婚夜意思下就行。 可赵景修必须要去,他很看重秦家,不能让秦家的女儿失了面子。 于是第二夜,他去了。 秦如凝知道他肯定会来,早早的备好晚膳等着了,见他来时,笑的很开心。 不是表面上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开心,让人看着会不自觉的跟着扬起唇角。 过了昨夜,她的拘谨似乎少了很多,能谈笑自如的跟他说话,或者听他说。 这微妙的变化,赵景修觉得也不错,无需那么怕他,也无需战战兢兢,他既然立她为后,断不会亏待着她。 晚上他不打算再动她的,不打算的。 秦如凝似乎也没多大想法,和他唠了会儿就安静的睡了,睡得规规矩矩,离他一臂远。 只是当她睡熟时,不自觉的滚到他怀里,如昨日那般圈着他的腰时,他还是动了旖念,思量再三,没忍住,将睡梦中的她折腾醒了。 迷迷煳煳的她反应比初次动人了许多,抱着他哼哼唧唧,胡乱的喊着他。 她每次情动喊他时,总让赵景修忍不住为之一震,她喊得太缱绻,太深情,似放在心口处反覆辗转缠绕过千百遍…… 情,欲这种东西有点像罂粟,一旦沾染上,体会过美好时,你总会忍不住去想,去念,而后冲动的去触碰。 活了这么久的赵景修,清心寡欲了这么久的赵景修,第一次,陷在了罂粟里。 ~~ 皇上同时纳了四妃,前三日宿在了皇后的惠仪宫,后几日就要雨露均沾了。 但是赵景修却没有,他接连在惠仪宫宿了一个月。 直到被朝堂上四妃的家族旁敲侧击,不能专宠时,他才惊醒。 竟然去了一个月了。 第二个月,月初第一天,他去了别的妃子宫中。 在头天晚上,秦如凝懒懒的躺着,全程没说话,任由他动着。 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哼哼唧唧,似乎是在隐忍。 赵景修蹙眉,大致猜到了些,他今晚上有告诉她,明天他就要去别的宫殿了。 从他说了这句话时,他就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很低落,虽然面上还笑着,但是眉眼并不快乐。 他猜测,她是醋了? 他并不喜欢爱吃醋的女人,会很麻烦,很缠人。 他要的是懂事体贴又包容的皇后,能为他打理后宫不让他烦忧的皇后。 自古皇上从没有独宠一宫的,不管什么原因,而且后宫的女人也不可能只有皇后一个。 入了宫,她就该明白。 赵景修有些失望,本以为他说了之后,她会体贴大度的的表示知道,甚至会感恩,因为他第一次就独宠了她一个月,给足了她正室的面子。 而不是这样给他使小性子。 故意不配合他,就这么跟死鱼一样躺着。 他失去了兴致,匆匆结束,起身走了,回了兴德宫。 没有留下过夜。 宫女嬷嬷们跪下战战兢兢的恭送着皇上。 赵景修觉得是自己独宠的一个月把她惯坏了,惯得忘记皇后的本分。 本以为她是知书达理,出身名门的贵女,心境肯定不会和其他女子一般,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他决定,要冷待她一段时间,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在他走到门外三米远的时候,他听到了她的哭声,哭的挺压抑的,似乎是闷在被子里哭的。 他听力很好,听得清楚,却也听得莫名不悦。 转身拂袖,他走的毫不留情。 第二天,他去了新月宫,贤妃的宫里。 四妃出身都是世家,身份不低,赵景修选她们的时候,只看了她们背后的家族对自己是否忠心,是否能帮到自己,并未注意四妃的容貌,今日一见贤妃才知,她们容貌也是不错的。 并不比秦如凝逊色,只是少了秦如凝远播的才名而已。 皇上终于不在皇后宫里了,还最先来了新月宫,贤妃高兴坏了,在后宫,谁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 不想得到宠爱的妃子,都不是好妃子。 她早早的换上了华服,梳了一个明艷带有几分媚的妆容,备好晚膳等着皇上。 当赵景修踏着晚霞进来的那一刻,贤妃眼睛都看直了。 早知道当年的睿王俊美,堪称大魏第一美男子,但是现在的皇上,更是俊美,有着成熟稳重别具一格的耀眼。 贤妃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身旁的婢女提示她才回神,热络的迎接皇上,眉宇间的喜色溢于言表。 第461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3 ()」 赵景修很温和,免了她的礼,陪她用了晚膳。 不出意外,都是他爱吃的菜色,贤妃布菜布的很殷勤,还会说些话逗他开心。 本意是好的,但就是贤妃有些话痨,一时没撒住嘴,说的有点多,有点繁琐,说的赵景修微微蹙了眉。 他不喜欢太聒噪的。 贤妃身边的大宫女较会察言观色,给贤妃使了个眼色,贤妃才闭了嘴,只默默的吃饭,不再说话。 心里暗恼,看皇上很温和,一时激动没撒住嘴,话儿不知不觉就多了。 晚饭过后,皇上没走,去了偏殿沐浴,眉眼看不出喜怒。 贤妃喜出望外,她生怕刚刚自己的聒噪把皇上气走了。 她匆匆去沐了浴,熏了香,照顾她的老嬷嬷还给她略施薄粉,点了唇,在朦朦胧胧的夜里,看着更为动人。 贤妃很满意,在镜子面前照了照,然后裹着一袭轻纱出去了。 赵景修已经随意的坐在床上,手里拿了一本书再看。 贤妃是武将之后,文采一般,但还是要装装样子,于是她床头的书摆了不少。 赵景修知道她出来了,只是仍然没抬眼,仿佛书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似的,一直在看书。 贤妃自己爬进床的内侧,柔柔道:「皇上,夜深了,该歇息了。」 赵景修这才抬眼,合起了书。 贤妃立马识趣儿的往里躺了躺。 赵景修也躺了下去,却没急着伸手,而是突然问了个问题,是刚刚那本书里面的,「颜渊篇里的诚不以富,亦祗以异,爱妃怎么理解?」 啊?贤妃愣了一瞬,没听懂,反应了半天才反应出来,皇上这是考她呢。 额……她抿了抿唇,这侍寝没提前说还得先回答问题啊,她也没做功课。 于是只好随口诌了两个答案,然后抬眼怯怯的看着皇上。 赵景修笑了,之前在用膳时,贤妃说的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他本以为她文采其实也不错的,刚好看到她还有很多书,便拿了一本随意看着,刚好翻到了这一页。 莫名的,就问了这么一句,结果听到贤妃的答案他不觉得失望什么的,反而还有些想笑。 自己这是干什么呢,突然问她作甚,是了,她是护国大将军之女,文采定是不如那人。 他没责怪,挥手放落了床帐。 贤妃刚刚看到皇上笑了,想来自己蒙对了,她就跟着笑了笑,钻进了被子里。 贤妃的性子有些直爽,许是武将之后的缘故,在这方面也不见多扭捏,赵景修躺下后,她很快自己缠了过来,素手游移,挑开了他的衣襟。 赵景修突然觉得,他就是这样不动,贤妃都能自己坐上来。 他就这么躺着,竟真的没动。 贤妃其实也害羞的,但是出嫁前,娘家都有找人教的,在这方面不能死板迂腐,要魅一点,才有可能留得住皇上。 贤妃本来不屑的,但是看到赵景修后,她就动摇了,原来皇上这么英俊,器宇轩昂,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男子都好看,无疑,她也是心动的。 她使劲儿挑拨,但是赵景修始终躺着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面上还是那么冷静,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嘀咕了下,而后凑了上去,想吻他。 赵景修下意识的撇过头,伸手「不经意」的拂开她,拢了拢衣襟,道:「下次吧,朕今日有些乏了。」 贤妃受创,小嘴撇着,无限委屈,但还是规矩的躺到里面,内心嚎着,藉口藉口,都是藉口。 哼,来日方长,她不急。 只要皇上今晚留宿在新月宫,第二天出去,她就倍儿有面子。 她很快就滚到里面自顾自的睡了起来。 她熏了香,略浓,面上还施了粉,点了唇,赵景修莫名有些排斥,所以她凑过来的一瞬间,他拒绝了。 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何脑海里想起了惠仪宫那位。 她侍寝从不施粉点唇,小脸素净的像是刚下的初雪,那么干净。 她的香也不浓,不像是熏上去的,倒像是自带的体香般,不让人排斥。 摇了摇头,赵景修闭眼歇息了。 第二日,赵景修早早的上朝去了。 贤妃殷勤起来伺候,然后去惠仪宫请安,请安的时候她故意装作腿软,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惹得剩下三位嫔妃各种眼光飘过来。 揶揄的,羡慕的,还有不甘的,德妃最不屑,显摆什么显摆,也不嫌丢人。 德妃和贤妃不合,是从小不合,谁知还被一起选进了宫,成了地位平等的人。 只有皇后娘娘,看不出喜怒,笑的格外温柔,甚至还关怀了几句,又吩咐了身边的婢女把圣上前两天赏赐的血燕拿些给贤妃,好好补补身子,又吩咐她可早早回去歇息。 贤妃得意,开心的道了谢,捧着血燕回去。 秦如凝又和三位嫔妃唠了些家常,然后遣散了她们。 三位嫔妃现在都没吃过肉,勉强统一战线,德妃酸熘熘的说,「不愧是皇后娘娘,心就是宽。」 独宠了一个月,贤妃刚刚又故意那般表现,皇后娘娘竟淡定至此。 淑妃摆手,「不心宽能怎么成,那位可是天子,三宫六院不是很正常,要我说,皇后娘娘这是聪明,越是表现的贤惠大方又懂事,越是能引起皇上的注意力的。」 良妃撇嘴,跟着苟同了几句,三人聊了会儿才散。 ~~ 赵景修初登基不久,很多政务要忙,往往忙起来都不顾的吃饭。 今日一忙起来,又到了午时而不自知。 还是身边的冉公公适时提醒,「皇上,该用膳了。」 赵景修头没抬,批阅着奏摺,嗯了声。 批完手里的这一本,他终于放下,移步用膳。 膳桌上,有一盅汤冬瓜排骨汤。 很清淡,不油腻,而且没有姜,他不喜欢吃姜,所以他一喝就知道是谁做的。 这些时日他吃饭的时候,膳桌上的汤总是没有姜的,而且变着花样熬的。 他并未叮嘱过御膳房不用放姜,知道他不吃姜的,只有她。 因为他在她宫里用膳时,从没吃到姜。 赵景修也不知道她何时发现他不喜吃姜的,明明他从来未曾流落出来过,于他来说,这种小不喜都可以忍,忍着忍着可能就习惯了呢? 第462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4 ()」 要知道在以前他还是个卑微的皇子时,可能越明显的不喜什么,就有人故意让你做什么,所以,这个小不喜,他隐藏的很好,隐藏的自己都快淡忘了。 他把汤喝完,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了冉公公,「贤妃今儿怎么样?」 冉公公人精,立马回到:「贤妃早上在惠仪宫请安的时候,似乎身体不适,没站稳,有些冲撞了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没介意,甚至还大度的赏了贤妃娘娘血燕回去补身子,并叮嘱贤妃娘娘早些回去歇息呢。」 赵景修蹙眉,血燕不是他赏她的吗,又使什么小性子? 本来听冉公公说起这事,他还觉得她挺懂事,就算那日跟他闹了下,但表面还是做的无可挑剔,但是没想到她转眼就把自己赏赐给她的血燕送给了别人。 这不还是置气? 赵景修蹙眉,晚上去了淑妃那儿。 淑妃和贤妃的热情无两,只是言语比贤妃拿捏的到位些,不会让人不喜。 赵景修算满意,晚上留宿了。 淑妃不似贤妃那么直接,却也是百转千回,勾人的紧。 她们都被教过了吧?并没有多紧张,或者紧张也被掩饰了下去。 一个个都魅的不成样子,都不似她,僵硬的不得了,还发抖,甚至还推他。 哭的也是一塌煳涂,哼哼唧唧不断。 后来被逼急了时,还会大胆的直唿他的名讳,景修,景修…… 没人敢喊他的名字,只有她胡乱的喊了。 那一瞬间莫名他没生气,竟还觉得她喊得还挺好听。 在淑妃以为正戏要开始的时候,急忙拥着圣上的腰,准备环上时,赵景修突然翻身躺平了,吐了两口气,又甩了一句,「朕有些头晕,改日吧。」 然后不管淑妃是何表情,自己翻身睡了。 淑妃郁郁不得志。 还是乖乖睡了。 他不信这个邪,第二日,又去了良妃那儿。 第三日又去了德妃那儿。 这几天,他还真是雨露均沾,挨个去了。 四人中,只有良妃最胆小,他留宿那日,良妃开心也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服侍不好,惹得皇上生气,所以伺候的战战兢兢。 她也有些微微发抖,眸子颤的厉害,在他翻身上来时,紧张的身子都僵硬了。 她的反应和那人何其像? 但是赵景修还是没了兴致,翻身下来睡了。 那人虽然很紧张,但是眸子看着他时,却是炽热的,爱慕的,每次望着他,都是饱含情谊,每次唤他,都含着刻在骨子里的思念。 他原以为后宫女子都会这样,都是欢喜他,都会爱慕他,毕竟,他是皇上。 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只有她会那么看着他,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他还记得前三日过去后,第四日他没去别的妃子宫殿,来惠仪宫时,她的表情有多么激动。 激动的甚至没注意分寸,过去抱住了他,赖在他怀里,仰头问他,「饿不饿,皇上?御膳房还没做好晚膳,还得在等等。」 语气熟稔,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眸子里流光璀璨。 那一瞬间,他就动了慾念,回了句「饿」将人抱进了内殿。 他当时只是想,可能因着他没去其他妃子宫里,来惠仪宫给足了她面子,她才那么开心的。 若是第四天他就去了别的妃子宫里,嫔妃们多半会认为她不受宠,时间一到就留不住皇上。 所以他觉得她对他的这份欢喜,多多少少带着目的。 但是四妃他轮流探访了一遍才发现,只有她的欢喜最纯粹,最浓烈。 浓烈的常常让他觉得,她思慕了他好些年。 她记得住他细微的喜好,记得住他喜欢谁的诗,甚至记得住,早年他文笔尚且稚嫩的诗词。 他不禁努力回忆,他们以前有过交集? 秦如凝性子比较安静,不爱参加宴会也不爱出去逛,他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她。 非要说见过,是见过一次,就是她六岁的那年,被人推入水中,他救了她一命,此后两人再没了交集。 那时的她不过六岁,六岁懂什么? 赵景修嘆了口气,消停了半个月,哪里都没去,就在兴德宫。 这半个月,四妃都轮流来探望过他,嘘寒问暖,各种关心各种露脸,期待他去她们殿里。 赵景修待每个人都很温柔,只是这温柔,公式化的很。 他打发了她们,揉了揉眉心,去用午膳。 膳桌上仍然一盅汤,她似乎真的会琢磨他的喜好,每日熬的汤,他都喜欢。 这次他没动那盅汤,任由它放凉,最后被撤下去。 半个多月,她竟然一次未露面,偏偏又每天送汤过来,怎么,是暗示他,让他过去? 那为何不自己来说,还玩这种小手段? 他微嗤,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当天晚上,他又去了良妃宫里,然后接连七天,都宿在了良妃的宫里。 这可羡慕死了贤淑德三妃,怎的就被那胆小的良妃捷足先登了呢。 三人扎堆儿酸,觉得意难平,还拉着皇后娘娘一起酸。 可惜皇后娘娘心胸宽阔,不跟她们一起酸,还安慰她们,不要着急,皇上会雨露均沾的。 三人撇嘴,有些怨气,找皇后娘娘告状,该去提醒下皇上的,在皇后宫里待的久就算了,毕竟那是正室,但是在另外一个妃子接连几天都待着,就不合适了吧? 她们撺掇,让娘娘去说说情,把这雨露撒的均匀一点。 秦如凝笑了笑,只说自己试一试,不一定有用,毕竟那是天子。 三个妃子点头如捣蒜,试试就行,不行拉倒,她们都清楚,没人能左右得了天子。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兴德宫,赵景修蹙眉,示意冉公公下去。 他等,看她到底来不来替三妃说话。 她敢说,他就敢去,真的去。 晚膳过后,太监通报,皇后娘娘求见。 赵景修一瞬间心里有些失望,他挥手,示意,「宣。」 秦如凝双手合握于腹部,端着标准的礼仪进来,先行了礼。 赵景修挥手,「免礼。」 秦如凝这才直起身子,只是仍然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出情绪。 晚上了,她并未穿繁重的宫装,只穿了一袭碧蓝广袖襦裙,腰间束了三寸宽的腰带,愈发把纤腰勾勒的盈盈一握。 但是外面天气毕竟寒凉,所以她披了一件厚重的披风,遮住了姣好的身段。 赵景修盯着她厚重的披风看了眼,面无表情,例行公事的问,「何事?」 声音有点冷漠。 似乎是被打扰了,很不开心的样子。 秦如凝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还是壮着胆子道:「臣妾听御膳房说皇上午膳没吃多少,晚膳也没用多少,便特意做了一道甜点送来。」 她边说,边接过婢女手中的食盒,亲自打开摆上。 小婢女识趣儿,很快的退了出去。 赵景修抬眼瞟了下,就低了头,顿了会,又转过头,目光盯着那道甜点上。 藕粉桂花羹,并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糕点,在皇宫大内特别普通,和那些平民吃的无两样。 但却是他幼年曾喜欢吃的。 秦如凝见他目光顿住了,便适时问:「这糕点还是热的,皇上,现在天冷,还是趁热吃,口感会好些。」 她的声音很温柔。 就像是儿时乳娘笑着给他做藕粉桂花羹,然后端着热乎乎的糕点递过来说,「殿下,快尝尝,还是热乎的,热乎的口感好。」 他终于放下了摺子,起身走了过去,秦如凝殷勤的递了筷子过去,还倒了一杯热茶,站在他旁边。 兴德宫燃着炭火,暖意融融的,赵景修瞥眼看见她的披风,道:「脱了吧,兴德宫不冷。」 「哦,好。」她愣了下,然后慢吞吞的脱下了披风,自己走过去挂在一旁。 没了披风,能清楚的看到她的衣裙款式。 赵景修似乎没注意,随意道:「坐吧。」 秦如凝这才坐下,只不过没挨着他,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赵景修没说话,拿起筷子,尝了一块藕粉桂花羹。 桂花味道略浓,不是很甜,口感软糯,和他曾经吃的很像。 他不喜太甜的食物,乳娘便给他减糖,而桂花多放了些,吃起来更清香。 他吃了第一块,然后是第二块,第三块…… 毕竟是甜点,吃多了还是会腻,秦如凝没想到他会吃这么多,一直在旁边给他倒水,因着坐的有点远,她递过去就得微微俯身。 一俯身,能看到她领口微开,露出来的精緻锁骨。 还剩了两块,赵景修突然停下了筷,垂眸道:「饱了,收了吧。」 秦如凝起身应了声好,便拿起了食盒,自己开始收拾。 赵景修蹙眉,明明是皇后,怎么事事都喜欢自己做,自己煲汤,自己做甜点,收拾还下意识的自己来? 他没说话,也没起身,手摩挲着边缘,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甜点送了,讨好也讨好了,是不是要说正事了? 不过一碟一筷,秦如凝很快就收拾好了,她提着食盒行了个拜别礼,就要告辞。 赵景修一顿,问:「你就只是来送个甜点?没什么话想跟朕说吗?」 秦如凝咬唇,犹豫了下,道:「有,臣妾有话跟您说。」 呵…… 他问:「说吧。」 秦如凝还是垂着头,道:「夜里寒凉,皇上还是早早歇息,莫要感染了风寒,政务总是忙不完的,望皇上多多爱惜自己的身体,莫要操劳过度。」 赵景修垂眸,「就这些?」 秦如凝点头,然后说了:「臣妾告退。」就转身往门口走。 赵景修嘆了口气,身形一闪,刚刚转身的秦如凝就落在了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宽大,从背后拥着她时,仿佛张开的羽翼,将她倾数纳入了自己的领地。 是占有的姿态。 秦如凝一瞬间绷紧了身子,红了脸。 他抵在她耳边,轻声问:「朕在给你一次机会,爱妃当真没话说了吗?」 第463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5 ()」 秦如凝知道他在问她什么,眨了眨眼,有点酸涩,撇过头道:「有,贤妃德妃还有淑妃找臣妾了,想让臣妾劝您,把雨露撒的均匀一点儿,不要逮着一个灌溉。」 赵景修盯着她如玉的耳尖,惩罚似的咬了下,惹得秦如凝一颤,手中的食盒「咚」的一声掉在了地下,里面的的盘子咕噜噜滚落了出来。 他问:「那皇后怎么没有劝朕?就这么走了,岂不是辜负了三妃的期望。」 秦如凝抿唇,躲避着他的啃咬,回到:「不想劝。」 「为何?」 「因为不想你去。」她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入宫第一天,她觉得能留在他身边就好,可是他却对她太好了,第一次就在她那里留宿了一个月。 夜夜宿在她身边,夜夜锁着她缠着她。 温柔的跟她说话。 本是心悦多年的男子,本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她怎么能控制的住不深陷。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贪心的只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最初曾想过的大度宽容,早就被贪婪吞噬的一丝不剩。 她知道这种想法要不得,可还是任由这个想法蔓延,于是最后一夜没忍住使了小性子,激怒了他。 赵景修唇角无声勾勒出一个笑意,继续逼问:「不想让朕去良妃宫里,还是不想朕去她们四个人的宫里?」 秦如凝咬唇,「都不想。」 赵景修摩挲着她的腰,笑的意味不明,「那朕的皇后有点贪心,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皇上,只独宠一人的。」 秦如凝的眸子有点黯然,她焉能不懂,只是懂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她挣了挣,想走,因为他从后面拥着她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刚刚的笑声,带了几丝嘲讽。 嘲讽她的天真,嘲讽她的自以为是,嘲讽她的善妒。 只是她越挣扎,背后的人锁的越紧,她不明白,压下心头的酸涩,尽量平静出声,「臣妾要回宫了,请皇上放手。」 赵景修还是没松开,反而伸手挑开了她的腰封,道:「你确定你是要离开?目的还没达到,皇后就这么放弃了吗?」 「朕现在给你机会,要不要好好把握,随你,若是离开了,日后想再踏进来,可就不容易了。」 穿得那么单薄,腰身掐的那么纤细,刚刚说着告退却没有去取披风,这目的还不够明显吗? 秦如凝面上的神情有些破裂,小心机被讽刺的窥破,她有些无地自容。 温热的泪顿时盈满眼眶,颗颗滑落,落在了他的不安分的手背上。 赵景修被烫到了,蹙眉,将人扳了过来,语气有点凶,「怎么哭了?」 他抬手碾去她的泪,声音还是听着兇巴巴的,「朕还没欺负你呢。」 秦如凝的泪来的快且汹涌,被戳破后的难堪,让她忍不住不哭。 高傲如她,还是用了这种不入流的小心机来留住他,来之前,她退缩纠结了多少次,来之后,她就悔了多少次。 赵景修擦了一遍又一遍,她还是没止住泪,他有些心烦,「你是水做的不成?」 说完便强硬的覆了下来,吻去了她所有的声音。 秦如凝愣了,他不是有点厌恶自己的吗? 刚刚那话不也是嘲讽自己的吗?怎的一瞬间就变成这样? 她呆呆的,赵景修微恼,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去了兴德宫内室。 那是仅供圣上歇息的地方,并未有一个嫔妃踏入。 秦如凝终于反应了过来,推着他道:「这里是兴德宫。」 赵景修不管,欺身过来,扔了句,「朕知道,不用你提醒。」 秦如凝红了脸。 她抗拒不了他的亲近,甚至是渴望,即使知道他留宿在了四妃宫里,即使她很伤心。 但仍是渴望拥有他。 因为他是她放在心尖上辗转了千百次的人啊。 刚刚开荤不久,便二十多天没有尝过,于赵景修来说,是有些折磨的。 所以他有些失了分寸,把她弄哭了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疲惫的睡了过去。 卯时刚过,秦如凝醒了,在自己寝宫里她或许还会赖一赖床,但在兴德宫不行。 兴德宫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她不能让皇上落得个荒淫无度的名声。 赵景修很敬业,上朝从不迟到,但是今天迟了点,却也没迟多少,他有分寸。 他起身开始更衣。 秦如凝坐起身,绸缎般的发滑落了下来,她道:「臣妾伺候您更衣吧?」 赵景修瞥了她一眼,说了句,「你腿不软?」 还要起来伺候他更衣。 秦如凝一瞬间红了脸,仿佛真的要证明自己腿不软似的,她直接撩被准备下床,只是刚刚撩开被子,她又勐地盖上了,然后缩在被子里,头都缩进去了。 她忘了自己没穿衣服。 所以刚刚那一掀开,他什么都看到了。 赵景修盯着被子里鸵鸟一样的人,笑了笑,道:「还早,你再睡会儿,朕下了朝来看你。」 冬天严寒,卯时还是黑沉沉的,跟夜里无差。 赵景修穿戴整齐,踏着寒雾去了金銮殿。 秦如凝只是赖了一会儿床,随后还是忍着各种酸痛爬了起来,回了惠仪宫。 昨夜她留宿兴德宫的事儿,很快就在后宫内传遍,四妃去请安的时候,面上没说什么,心里个个冷讽。 呵呵,敢情皇后娘娘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个,打着为她们争取福利的名头,自己却率先得了雨露,还把皇上拖得早朝迟到了会儿。 呵呵,看来清高的皇后娘娘,才是功夫最好的那个。 秦如凝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故意忽略了她们几人眼中的不满。 她也是迷茫的,皇上对她什么感情,她也琢磨不透。 昨夜先是嘲讽了她,而后恩宠了她,到底他怎么想的呢? 说起昨夜,秦如凝有点自嘲,昨夜的他突飞勐进,变得那么会,想来这些日子在四妃身上没少试验。 她是承宠了,可是却也觉得难过,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失去了什么。 昨夜他在她耳边辗转说过,「别闹,你乖乖的,不要使小性子,朕会宠着你,你的宠爱永远比四妃多。」 他许诺,若是她能做个得体大方的好皇后,她还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不要去吃四妃的飞醋,不要跟他耍性子,他会回来的,会回来宠她的。 可是,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完整的他。 这一个月,他确实把她惯坏了,惯得不知天高地厚,竟然萌生了这种想法,如他所说,歷代皇上,谁后宫里只有一人,他又怎么会例外。 她又有何本事让他破例? 秦如凝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办,她现在贪心的自己都看不下去,狭隘的让她自己都觉得不堪。 若是下次他又去了别的妃子宫殿,她又如之前一般,是不是就彻底激怒他了,是不是又会被他冷待,而后自己夜夜嘆息,以泪洗面? 这生活,她能接受吗? 将妃子打发完,她回去闷闷的睡了。 一觉睡到了下午,再醒来,夕阳无限缱绻,透过窗户缝隙,洒落一地金辉。 她揉了揉眼,又捶了捶腰,准备起来。 刚一下床,她便愣住了。 桌前已然坐了一个人,面如冠玉,气质优雅,霞光打在他的身上,看着无限柔和。 只是眉眼里似乎带了一丝不悦,微微蹙着。 她连忙上前行礼。 赵景修盯着她低垂的脑袋,开口就问:「不是让你在兴德宫等着朕?为何不听?」 他牵挂着她,今日早一点结束了早朝,没想到回去就听太监说皇后娘娘回去了。 他莫名不悦,忙完了后,还是没忍住来了惠仪宫,结果发现她睡得正香。 他想了想,似乎昨夜是没让她睡多久,便没喊醒她。 秦如凝垂眸解释了下原因,赵景修听完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拂袖离开了。 他是否荒淫无度,被人诟病,他自有衡量,用得着她瞎操心,就是藉口,这种欲拒还迎的藉口。 赵景修很清楚后宫女子这些惯用的手段。 哪儿个女子在兴德宫留宿不是恨不得多留几晚上,好彰显宠爱,只有她,还端着架子。 他可以给她宠爱,但是不能跟他玩这种欲拒还迎的把戏。 他不喜欢她用任何心机,他讨厌后宫的尔虞我诈。 他这一走,又是大半个月没来,今儿留宿淑妃那里,明儿留宿德妃那里,后天留宿在良妃那里。 然后是贤妃,他这次把雨露撒的很均匀。四妃再也没人来找她抱怨,每次来请安,眉眼里个个都是无比的满足,甚至还有一丝同情。 因为只有她,还没沾着雨露。 皇上在四妃之间流连,独独没有来过惠仪宫。 秦如凝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在一个皎洁的月夜,去求见了皇上。 彼时皇上正打算去贤妃妃宫里,听到她的求见,赵景修挑了挑眉,她还真是能忍。 他宣了她进来,只是语气淡的很,道:「何事,快说,新月宫说贤妃身体不适,朕正打算去看看呢。」 秦如凝的心被攥住了,未出声,便红了眼眶,原来她在他面前,一点都不坚强。 赵景修看似无意,但观察着她的动作,看她红了眼眶的一瞬间,莫名不悦。 真要这么在意他,欢喜他,为何能忍着这么久不去找他。 他等了她多少天,等的他都在怀疑,在她眸子里看到的爱意根本就是假的,她不过是和那些女子一样,看中的是他皇上的身份。 第464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6 ()」 秦如凝用力压下眸子的酸涩,抬头直直的望着他,「请给臣妾一刻钟好吗?」 赵景修瞥了她一眼,挥手潜退了一众宫女太监,然后悠哉的坐下。 秦如凝主动上前,斟了一杯茶,递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温柔的笑了笑,像是自言自语,她开始说了起来。 「臣妾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很久,很久,喜欢到会不自觉的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一怒一乐,会去费心打听他的喜好,会去用心记住他无意间写的每一首词…… 喜欢到为了配上他,臣妾拼命的读书,拼命的读,喜欢到只要有他在的场合,臣妾的视线便再也移不开……」 「皇上知道那人是谁吗?」 赵景修拿着茶杯的手顿住了,没有问出声,因为他猜到了。 秦如凝笑了笑,继续道:「那人就是您,那时的您,还没被封为王,还没迁出皇宫,还在宫内挣扎着出头……」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陷入了回忆,眸光不自觉深远。 那是一个寒冬,宫里举办了赏梅宴,六岁的秦如凝被母亲带进了宫,母亲忙着和众人寒暄,没注意她,她被梅林尽头的风景吸引,走了过去,小丫鬟不察,也没注意到她。 结果,她在梅林迷了路,不小心撞到了当时同样六岁的榕轩公主。 梅林靠近湖边,刚刚她不小心撞得那么一下,差点把榕轩撞下去。 她听得旁边的小婢女唤那人四公主,就知道是榕轩,赶忙跪下道歉,但是榕轩跋扈惯了,那时张贵妃正是受宠,娘家势力也是如日中天。 三皇子和榕轩公主,都是宝贝金疙瘩,冲撞不得。 她道了歉,还是没让榕轩消气,她颐指气使的让宫女把她绑了,扔在荷花湖里,让她自己游回来。 她被吓哭了,开始求饶,说自己不会水,求饶没用,然后她就搬出父亲的名讳,说自己是秦太傅的女儿,你不能随意把我丢下去。 但是榕轩不听,她只想着自己差点被撞下去,也要人让她尝尝掉下去的滋味。 宫女们不敢违背,真的把她丢了下去。 她扑腾了一阵,就沉了下去,没了声音。 榕轩这才有点怕了,真不会游泳啊? 但是她又不敢让人去救,万一救上来她要咬着她呢,于是她就这么匆匆走了,叮嘱宫女,刚刚那小姑娘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跟她无关。 在秦如凝绝望的时候,有人跳入了水里,救了她。 那时天很冷,救她的人冻得发抖,却还在给她压腹控水,等的她清醒后,落入了眼里的就是一个少年模样的人。 他那时不过才十岁左右。 秦如凝刚刚在死亡边缘徘徊回来,满心的后怕,抱着救她的少年哭了好久,久的小丫鬟找来都没把她拉开。 在她绝望的那一秒,是他把她费力拖了上来,并且温声软语的安慰她。 十岁的人,嗓音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但是秦如凝却觉得那一刻,那人的怀抱和安慰,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母亲找来了,朝他道了谢,唤他四殿下。 她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四皇子。 只是同样是皇子,为何他看起来那么穷? 宫里哪个皇子不是衣冠楚楚,锦衣华服,僕婢成群的簇拥着,怎的就他一个人穿得素净,身形单薄,身后没看到一个僕人? 秦如凝虽小,但是心善,知恩图报,回去她就告诉了父亲今儿在宫中的遭遇。 彼时,大皇子还在世,已经册封了太子,秦如凝的父亲是太子太傅。 秦太傅很喜欢这个女儿,因着这一命,秦太傅也会时不时的在皇上面前夸下四皇子的功课,刷下存在感,或者力所能及的帮衬一把。 秦太傅也知道四皇子过的不如意,出身卑微,母妃早逝,就一个乳娘尽心尽力的在后宫那种残酷的地方把他拉扯大,他时常忍不住感嘆。 可能因着这一命,秦如凝总是不自觉留意他。 昀和十七年中秋宴会上,她也跟着进了宫,贪玩爬上了假山,无意看到了他被三皇子捉弄,满身狼狈的蹲在假山后面,不敢出声。 看着他百般隐忍的模样,她红了眼眶,悄悄的走了,他一定不希望有人看到他这么狼狈。 那时,她七岁。 昀和十八年,张贵妃生辰宴,秦如凝跟着母亲来了,她有些无聊,也是有些惦记那个人,便寻了个藉口离开了会儿,自己随便找了找。 看到了在竹林里,众人簇拥的三皇子把他使唤的团团转,把他比作狗一样的羞辱。 榕轩更是趾高气扬,丢了一根树枝让他去捡,若是不捡,就处罚他的乳娘。 他真的成了狗,只是不吠而已。 那时,她八岁。 衣食无忧,被百般疼宠长大的秦如凝,第一次知道了何谓心疼。 那是她的恩人,却正在被人百般践踏,而她无能为力。 昀和十九年,他乳娘生病了,他去请御医,却没有一个御医来,不过是一个下人罢了,如何请得动御医。 他去求父皇,父皇不是忙着朝政,就是忙着在某个妃子的宫里,他去找大皇兄,可是大皇兄那时不在,和皇嫂一起去了大昭寺祈福,至少七天后才能回。 他很绝望,那时,三皇子来了,说可以帮他,但不是无条件,他把一根骨头丢在了荷花湖了,要他下去找到,并且叼着上来,爬到他的面前,他就让母妃给他乳娘请御医。 那时入秋,秦如凝跟着母亲进宫,给容贵妃送礼。 母亲只要一进宫,秦如凝总会央着母亲带上自己,母亲只当她爱玩,并未多想。 而似乎每次自己进宫,看到的都是他的狼狈。 他最终同意了,只是荷花湖那么大,他找了很久很久,久的快要溺水,都没找到那根骨头。 岸上有三皇子放肆入耳的嘲笑,有秦如凝抑制不住的小声哽咽,那时,她九岁。 她回去求了父亲,父亲也看不下去,连夜派人去大昭寺请示了太子殿下,拿了太子殿下的印鑑,请了御医过去。 最终太医传来消息,他的乳娘耽误太久,还是走了。 父亲嘆息,四皇子很聪明,才学好,骑射好,人也谦和温柔,可惜,就是出身不好,但凡有个显赫的出身,日后都极有可能有一番作为。 父亲还感嘆过,坐上那个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后秦如凝再入宫,就是昀和二十一年。 那一年她十一岁,他已经十五岁了。 眉眼出落的愈发英俊,气质温文,与人说话彬彬有礼,浑身散发着优雅,不再是记忆中狼狈不堪的那个少年了。 秦如凝莫名有欣慰的感觉。 往后但凡进宫的宴会,她一定央着母亲带上她,她到了宫里一定寻藉口自己熘,然后不自觉的去寻找他。 若能找到他,她就默默的看着,目光追随着他,看他与人温柔的说话。 若是不能找到,她就悻悻而回。 她还问父亲要了他书写过的课堂作业,他的学业也是出色的,她说自己想借鑑,父亲不疑有它,就给她带了回来。 她看过他每一篇作业,用心记下了每一篇。 十一岁,还不太明白什么是喜欢,只知道她喜欢看着他,看着他笑,不再是自己躲在假山后压抑的哽咽。 十五岁的皇子,可以纳通房了,秦如凝再入宫就听到了几个丫鬟的碎碎念。 四皇子再不受宠,也是皇子,长得又那么英俊,多的是丫鬟想爬上去,那时,秦如凝十二岁,第一次意识到,她不想他身边有人,非常不想。 那时,她逐渐有点明白了,或许一直以来对他的关注,是喜欢。 她越来越留意他。 十三岁那年宫宴,是冬天,特别寒冷,皇上下令先给每个大臣送上一壶暖身的姜茶,秦如凝的眼神一直有意无意的扫着他,发现他喝姜茶的时候,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不过一瞬而已,她还是捕捉到了。 她暗暗记下,他不爱吃姜。 宫宴结束,他走了,秦如凝在后面注视着他,远处有两个丫鬟笑闹,说今儿午膳她们也有甜点,是桂花藕粉羹。 她见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大步流星的走了。 她暗暗猜测,难道他喜欢这种糕点?便央着哥哥去帮她打听打听。 那时,赵景修已然十七,生的高大俊朗,眉眼清隽,哥哥笑了她,还是帮她去打听了。 秦如凝从明白自己的心意时,就开始读书,拼命读书,因为她预感,他不会是一辈子甘于平庸,他一定会破土而出,成长为最耀眼的存在。 而她,一定要成为能配得上他的存在。 就这样,她一直默默的关注他,看他一步步成长,看他被封为王,搬出了皇宫。 看他一步步把梁王打败,逆流而上,看他窥破容太师的阴谋,最后扭转结局,直到他登基为帝。 他登基的那一天,或许她比他还激动。 他成功了,终于成功了,在没有人敢嘲笑他的出身,再没有人敢轻慢戏嚯他,他成了九五之尊。 登基不过三个月,他要立后了。 彼时,她的唿声最高,因为她远播的才名和优越的出身。 她的心提提的高高的,忐忑了好久,当圣旨下来的那一刻,秦如凝喜极而泣。 终于可以接近他了,她默默的看了他那么多年,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了。 第465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7 ()」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她的心情,她整整两个晚上兴奋的没有睡着。 她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嫁给自己喜欢很久,很久的人了。 秦如凝说完之时,眼眶有些潮湿,但是笑容还是很温暖,少女情窦初开,于他有关的每一份记忆,对她来说都是美好。 都曾被她放在心口细细辗转,让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赵景修听完却久久不能回神,手中杯子不自觉攥紧。 内心翻涌着不安。 如果她的喜欢是建立在他那次救她的份上,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他救她时,存了心思,还会喜欢他吗? 那时,他没有势力,还很卑微,在宫中生活的战战兢兢。 经常一个人躲起来,躲在荷花池旁的大石头后面发呆。 他知道有个女孩冲撞到了榕轩,他没心思多管闲事,也没能力管,便继续窝着。 直到听到秦如凝自报家门,说是秦太傅的女儿时,他才动了心思。 等榕轩走后,他跳进去将人救了上来。 他跳下去的时候看到了,那边听到动静的宫女太监们往这边赶,还有秦夫人焦急的脸。 就算他不救,还是会有人救她,那何不让自己做这个好人呢。 救她上来后,她哭的很厉害,哭的他心烦,但是却仍是装作温柔的哄着她。 他在博,博这小姑娘的好感,博这小姑娘回去会跟她父亲提起,让秦太傅动容,能偶尔照拂他一下。 秦太傅为官清白,作风清廉,待人温和,是御书院的老师。 结果,他博对了。 秦太傅对他有了感激的心,会在他功课不懂时悉心教导,会在他被三皇子在书院刁难之时,藉机大皇兄的名义出声。 他是太子的太傅,父皇也看重,他说的话多少有些分量。 就这样,他的学业愈发出色。 皇子的骑射师傅也挑人侍候,教他的人很敷衍,他故意在秦太傅去觐见父皇的路上拉弓嘀咕,让秦太傅知道他的师傅没用心。 他确定秦太傅听到了。 秦太傅那日去向父皇回报大皇兄的学业,出来时,已经暮色四合。 过了几日,他的骑射师傅不知为何摔断了腿,父皇给他新换了一个人,是个很正义的人,前镖旗营领队,实力毋庸置疑。 只是因着种种原因,他隐退了。 赵景修是震惊的,没想到太傅如此有本事,不仅给他换了师傅,还换了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那位领队不仅指点他的弓箭,还指点了他的武功,他一身武功都出自那人。 后面,那人甚至为他所用,成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折点。 那人,便是随风。 因着随风的投靠,他第一次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前镖旗营领队随风,有着不为人知的实力和人脉,他成长的突飞勐进。 随风曾透露过,他会来,是因为秦太傅拜託。 已经隐退的他本不打算再参与皇室,打算逍遥后半生的,却因着欠了秦太傅一个人情,去做了当时四殿下的骑射师傅。 看到赵景修的努力,那种要挣破一切,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要变强大的毅力时,他被打动了。 秦太傅说过,若能帮,可以帮一把,或者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秦太傅是个内敛的人,却也是个极度聪明的人,有时,他看的很长远。 所有的皇子都想为自己拉拢势力,而赵景修只拉住了这一个,就改变了他后半生的命运。 无疑,他是感激秦太傅的。 皇子不能与大臣太过往来亲近,他得势时,也只能暗暗的照拂一把。 等到了他终于登上帝位时,他娶了秦太傅的女儿,不是因为秦如凝的才名,不是因为她美貌,只是因为她是秦太傅的女儿。 他承了秦太傅的情,要回报而已。 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的女儿最尊贵的位置,然后顺利成章的让秦太傅坐上国丈之位。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他那次刻意的救人,竟在小姑娘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愈发茁壮成长,直到现在亭亭玉立站在他的对面,满含情谊的看着他,说爱慕他…… 他久久不出声,就这么看着她,终于忍不住,他问道:「如果,如果当年救你的是别人,你是不是就不会爱上朕了?」 问完这句,赵景修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心不自觉的提起。 秦如凝摇头,「没有如果,救我的就是您。」 「那么,若是当年朕救你时,是别有居心,你还会这么喜欢朕吗?」 秦如凝在他对面坐着,突然伸出手握着了他的手,笑道:「会,就算皇上当年别有居心,臣妾依然会欢喜。」 赵景修倏地瞪大了眸子,有些震惊的看着她,「为什么?」 居心不良的救人,不算是救人,他只是在利用她。 秦如凝笑的很坦荡,「不为什么,能帮到殿下,是臣妾的荣幸。」 是的,能帮到他,她很庆幸。 秦如凝刚刚敛去了回忆中她每次撞到他狼狈的一幕,只是拣了他救了她,她从此开始关注他说起。 她知道他的不易和卑微,也知道他的艰难。 更是在一年年中随着岁月增长明白,他当年救她时,多少存了利用的心思。 因为她清醒时,丫鬟还有母亲都赶来了,算算时间,也就是即使他不出现,丫鬟们也会发现她了,她不会死。 但是她仍然庆幸,她遇到了他,因为那时的她,已经对他上了心,为他在心房里辟出桃源,装满了她对他的回忆。 他以为一次别有居心的救人,父亲会瞧不出端倪,会捨得下那么大本帮他吗? 他错了。 父亲之所以会这么帮着他,是因为十二岁的秦如凝,抛却了羞耻,在父亲的书房里,跪在地上举着手认真的发誓,她及笄后,非他不嫁。 不管他是不受宠的皇子王爷还是九五之尊,她此生认定了他,除了他,她谁都不嫁。 父亲要不要帮他,她左右不了,但是他混的好坏不论,女儿长大一定会嫁给他。 言外之意,您要是捨得让女儿日后嫁一个无用的人,您就继续不痛不痒的看着吧。 秦太傅儿子女儿都有,但只有秦如凝最得他偏爱。 因为她懂事,乖巧,善良,努力,好学,聪明,是父亲眼中的骄傲。 秦太傅看着女儿,沉默了很久,最终挥手让她回去。 而后安排了人弄断了四皇子原来骑射师傅的腿,悄悄的把随风安排了过去。 最后极尽支持,让他短短两年,便建立起了自己的势力。 而后,他有自己的机遇,又遇到了祁山居士。 秦太傅感慨,天时地利人和,註定了他不会平庸,他也笑了,女儿的眼光不是一般的准。 赵景修看着她早就瞭然于胸的表情,一瞬间懂了。 他垂下了眼睫,遮住了眼底的一丝红。 所以,所以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却仍是甘愿把家族势力贡献出来给他利用。 他怎么煳涂了呢,那么拙劣的一次救人,秦太傅聪明至此,怎么会看不穿? 看穿了却没捅破,甚至还给他安排了随风过来,还不都是因为她。 因为他的宝贝女儿,喜欢上了那人。 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给那人说了情。 秦如凝得秦太傅宠爱满京城都知,她心高气傲的出题为难来提亲的人,秦太傅默认允许,甚至纵容,并从未催促过她成亲。 秦太傅难道不是在等? 早在把随风安排给他时,他就开始把女儿留着了。 只有他,到这一刻才反应过来,才明白其中的转折。 他还以为自己给了她恩宠,她该感恩戴德,不该给他使小性子,不该跟他欲拒还迎。 哪儿里有欲拒还迎,她从头到尾,眼里心里都是他,苦苦的等了他那么多年,默默的注视了他那么多年,哪里会欲拒还迎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吊着他。 她的爱热烈又坦荡。 他其实该明白的,她看他时,眸子里藏不住的爱恋,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欢喜,晚上在他耳边辗转的唿唤,都是发自肺腑的。 都是被岁月沉淀,刻在骨子里的眷恋。 赵景修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眉眼,声音哽咽,「对不起,对不起。」 第466章 番外:帝后的相遇8 ()」 秦如凝伸手拿下了他的手,第一次不顾羞涩主动的坐在了他怀里,揽着他的脖子吻去了他眼角的泪,辗转道:「臣妾今日坦白心迹,不是要皇上的对不起,臣妾只要皇上的心。」 「曾经,臣妾也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位贤内助,能看着您,成为您的皇后,就会很满足了,可是臣妾发现错了,人是会变得贪心的,而且是越来越贪婪,臣妾善妒,容不了他人,看不得您宿在别的嫔妃宫殿,臣妾很自私。」 「所以今天臣妾找您,是想告诉您臣妾的决心,皇上若是能允了我,日后便只能允我一人,若是不能,便放阿凝离开吧,您再另立皇后,阿凝不怨。」 这句不怨,带着深深的嘆息。 她无法做到与人一起分享他的宠爱,爱到极致,是占有。 她不要做宽容大度,包容一切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只想要完整的拥有自己的爱人,哪儿怕被人诟病善妒狭隘,她也不在乎。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多么匪夷所思,所以,她这次来,也是孤注一掷告别。 与其每日看着他忙着洒雨露,不如放她出去,还她安宁。 听她说放她离开这句话时,赵景修勐然圈紧了她腰,力度大的能把她的纤腰箍断。 他抵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三个字,震撼了她的心,让秦如凝过了很多年,很多年,都无法忘怀的三个字。 「朕允你。」 秦如凝愣了好一会儿,退后两分,直直的看着他,眸子瞪的大大的,,似是不敢相信。 自古以来,真的没有皇上后宫只一人的,他是认真的吗? 赵景修笑了,再次补充了句,「朕说到做到。」 他于感情淡漠,除了早先动过一次朦胧旖念之后,便再也没有动过了。 是她,勾起了他所有的旖念和潜藏的情慾。 是她,让他流连,甘愿驻足。 赵景修觉得,若放开了她,他此生再也找不到一个能如她这么爱自己的人了。 放弃整个后宫的莺莺燕燕,只换她一人倾心相待,他觉得是值得,非常值得。 他本也不喜欢后宫的乌烟瘴气,他也想如先生那样,此生只守着一人。 秦如凝红了眼眶,瞬间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泪,不受控制。 她从没有如此刻这么喜悦过。 喜悦了一会儿,她又反应了过来,哽咽着问:「那你还去看贤妃吗?她不是身体不适?」 赵景修抬手擦掉了她的泪,突然起身,直接将人抱起,进了内室,微微一笑,宛如拨云见月,俊美的如同妖孽,「现在有人比贤妃,更需要朕的安慰。」 秦如凝脸红。 床帐已合,屋内炭火不熄,偶尔发出火星炸开的「噼啪」声。 殿外寒风簌簌,殿内温暖如春。 冉公公看了看天色,大概猜了出来,遣人去新月宫,说皇上有事,待会不去了。 小太监领命,恭敬道退下。 云雨之时,秦如凝闹了别扭,不让他进,小声问了句,「是不是在她们身上学的?」 赵景修不急,磨着她,故意问:「什么?」 秦如凝躲避着他的亲吻,道:「明知故问。」 他低低的笑了出来,道:「觉得朕进步了?」 秦如凝才不回答他这种问题。 他笑的格外揶揄,就是不说,反问,「你猜是不是?」 秦如凝抿唇,认真道:「不管是不是,日后你不能再去了,你允了我的,你不能食言。」 赵景修看她这幅微醋的模样,笑了笑,声音暗哑道:「那要看爱妃的了,爱妃若还只是一种样子,保不齐朕哪儿日就去……」 他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秦如凝突然捂住了他的嘴,有些凶道:「你敢。」 赵景修没拿掉她的手,反而挑眉,眉宇带着笑意,在她手心添了下,惹得她又飞快的撤回了掌心,脸上红的像熟透了的苹果,撇过头不敢看他。 他在她耳边颈项落下细碎的吻,说了她一句,「真笨。」 初初,他确实不太会,两人也是磨合了几晚,但后面,他哪儿还需要人教,或者在别人身上试验,这是本能,男人的本能,也是无师自通。 不逗她了,他老实道:「没有,朕从来都没碰过她们,只是留宿了而已,她们的各种样子,都是自己装出来的,与朕无关。」 这下秦如凝瞪大了眼睛,「一次都没有?」 他轻嗯,「一次都没有。」 然后又道:「大概是你给朕下了蛊,非你不可的蛊。」 他对她们提不起来兴致,真的提不起来,去留宿还不是想气她,让她不要恃宠而骄,不要老是用这种小手段。 他就是赌气,他其实谁也没碰。 妃子的床都有三人宽,赵景修没心思,妃子们个个也都识趣儿,窝在里面老老实实,跟划了三八线似的,他在的那地儿,没人越矩。 四妃每天的各种虚弱,各种餍足,都是自己装出来的,因为她们四个谁都不知道,原来皇上谁也没碰,只好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个装的一副被疼宠的下不了床的样子,好彰显皇上对自己的宠爱。 秦如凝想起这一幕,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听他说下蛊,她掐了他一下,道:「我才没有下什么蛊呢,要下也是你给我下的。」 让她那么早就喜欢上了他。 赵景修装吃痛,你掐我一下,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要还你一下? 秦如凝被他「掐」的脸儿都要冒烟了,顶着热气问:「那她们你打算怎么办?」 赵景修「掐」的不亦乐乎,含煳道:「先搁置一段时间,等到朕彻底稳固了朝堂,便放她们出府,不会亏待她们的。」 他刚登基不到一年,还不能彻底操控朝堂,还要藉助四妃的家族势力。 等到彻底能把持后,他便放她们回府,并让内务府证明,她们都是完璧之身。 也好另谋下家。 秦如凝还想再问,突然被堵住了嘴,赵景修低低道:「嘘……专心点。」 ~~ 永嘉三年,帝后恩爱,皇后诞下一子,皇上大手一挥,直接立为太子。 永嘉四年,后宫的四妃被遣出去,并且给予了丰厚的赔偿,四妃府中颇有微词,但面上不敢造次,只好感恩戴德的道了谢。 后宫无人,多次有官员想藉此挑事,但赵景修在位期间兢兢业业,并没有因为过度宠爱一人而荒废朝政或者昏庸不堪,挑动的人,也逐渐没了声音。 再加上首辅大人的支持,后面渐渐没人再拿这事儿说道了。 永嘉六年,皇后再次诞下一子,是二皇子。 永嘉十年,皇后再孕,诞下一女,两子一女,赵景修便不再要孩子了。 后宫很祥和,没有他讨厌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宠献媚,只有一个女人无论多晚都为他在宫内亮着一盏灯,等他归。 只有孩子的欢声笑语,和那女子明媚的笑颜,陪伴着他,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他自己退位。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