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蓝的那片海》 第一章 周一这天，方姝开了一上午会，直到中午吃饭时才有空看手机。结果打开微信一看，那个沉寂许久的高中同学群里居然有两百多条未读信息！ 方姝本来没什么兴趣看的，手指随意滑了滑，结果在看到某个名字时，目光微微顿住了。 也难怪群里的人会忽然“诈尸”，原来是班上那位大美女回国了。 她一边拿了筷子夹菜，一边一条条读了起来。 很显然大家都是在上班的时候偷偷摸鱼，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发的文字非语音，这也方便了方姝边吃饭边看八卦。 之所以说是八卦，那是因为当年这位大美女走的时候，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大美女名叫秦可歆，是那种每个人学生时代都会遇到的典型性代表人物，长得清纯漂亮不说，学习成绩还始终名列年级前三，在老师和同学眼中可是出了名的大红人。 而这样的大红人，如果身世再带那么一丢丢悲剧色彩的话，就注定了会更招男生喜欢。 当然了，如果和她发生故事的又是一位男神级别的大红人，那么这个故事就会越加被蒙上一层童话般的外衣，成为大家所关注的焦点。 秦可歆和程燃就是这样的存在。 用那句俗的不能再俗的话来形容，这两人就是大家眼中所谓的“金童玉女”。 程燃这个人，浑身没有任何可诟病的地方，家境优越，品性良好，偏偏老天还嫌不够，又赏赐了一副极具欺骗性的英俊皮囊，整个人几乎兼具了所有女生对异性-幻想的条件。 加之这两人一个擅长文科一个擅长理科，仿佛天生就是为了互补而存在的。 这样的两个人，发生点什么简直就是太理所应当的事了。 可就是这么理所应当的一对，在大家的关注下，最后还是走到了分手的地步。 分手的具体原因吃瓜群众们不清楚，可都看到了女主伤心远走大洋彼岸，男主性情大变从不参加同学聚会这样的遗憾结局……这样的结局简直令人唏嘘可叹。 同学们仿佛看了一场青春偶像剧，带着几分感伤，而如今女主角忽然再度回国，而且在群里突然活跃起来，大家又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要知道自打这个微信群建立以来，女主和男主可从没冒泡过。 方姝的指尖一点点往下滑，看到当年和秦可歆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学和她聊天的记录。 有位女同学问她：“可歆，你这次回国不打算再走了吧？” 秦可歆回答：“嗯，我半个月前和锦艺签了合同，以后就留在国内发展了。” 有同学马上惊呼：“天哪，可歆你以后要做艺人了？！” “可歆以前就是十项全能，唱歌也很好听好吗？” 紧接着终于有人说到关键处：“你们这群人信息可真够滞后的，不知道可歆在国外那个sj模特大赛拿了第一名？” 一阵惊讶之后，大家纷纷恭喜大美女，随后有人弱弱地表示：“话说，锦艺的老板……似乎是程燃吧？” 方姝看到一连串的惊讶声和感叹号刷屏，随后就是大家逼问两人是否要复合的话。有人还倍感欣慰地表示——终于又可以相信爱情了！ “这样才对嘛，才子佳人才是良配！程燃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了。也该让有些人看看清楚。” “嘘，人家也在群里呢……” 方姝微微挑了下眉。 这次秦可歆倒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说了句“有事忙”，但离开前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方姝往下翻了翻也没见男主角出现，自始至终程燃都没出现过。 方姝猜想那个点，男主角大概正在忙吧，又或者和自己一样屏蔽了群消息，还没来得及及时出现？ *** 方姝将手机丢到一边，抬头却发现坐在对面的助理维尼正一边嚼着嘴里满满的食物，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 方姝咽下嘴里那口汤，这才问：“怎么了？” “老大，你是怎么做到传说中的皮笑肉不笑的？”维尼姑娘眨巴着黑黝黝的大眼睛，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方姝温柔一笑：“想学吗？” 维尼郑重地“嗯”了一声，“学会以后，再和人吵架就会更有震慑力！” “行。”方姝笑得更温柔了，“这周末和我出趟差，到时候教你。” 维尼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殆尽，苦兮兮地撇了撇嘴，“不是吧，今天才周一啊老大，这么恐怖的消息不是应该周末才宣布吗？而且！”她强调道，“这周末是七夕！” 方姝难得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有男朋友？” 维尼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顿时泛起一层悲伤，“老大，你一定要这样伤害我吗？人家是没有男朋友，可是万一有男生想约我呢？” 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能摆脱单身狗行列了啊！ 维尼咕哝着正想往嘴里扒饭，可想了想登时又瞪圆了眼，“不对，老大你刚才那话有人身攻击的味道！” 方姝一个没忍住被她逗笑了。还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啊。 维尼见她笑了，大着胆子又凑了过来，“可是老大，我没男朋友不过七夕也就罢了，你也不过吗？” 维尼是公司新来的实习助理，到目前为止跟着方姝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多月，以方姝的个性当然不会和她聊私生活方面的事，但在维尼看来，方姝这样的女人不可能还是单身。 要知道就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她已经亲眼目睹过不少有合作的异性对方姝表示过好感。 可都被她巧妙地拒绝了。 维尼觉得，方姝肯定有个神秘男友才对！ 维尼好奇地看着方姝，只见她一手撑着下巴，漂亮的眼角却微微下垂，很快地扫了眼被她扔到一旁的手机。 维尼：“？” 方姝最后却说：“我从来不过七夕。” 抗议没成功，维尼的食欲受到严重影响，扔下一句“欺虎人”就气嘟嘟地走掉了。 *** 方姝是个工作狂，这一点身为助理的维尼当然很清楚。在娱乐事业发展越来越艰难的今天，方姝的压力只会比那些明星还要大。 身为一档美食节目的主持人，方姝的节目会上星，播出时间是早晨九点半，但因为没什么背景和知名度，所以节目做起来比许多人都吃力。 如今的美食节目越来越多元化，有的也不算传统的美食节目，只带了美食的噱头，但因为请来的嘉宾足够大牌，所以收视率一直领跑。 每期节目的收视率，网播的点击率，每一项就都成了方姝操心的点。 有时候还得陪着老板去应酬。 晚上，方姝就还有个饭局要参加。 这种时候往往都不需要维尼陪着，所以下班以后，小姑娘得以早早回家。但方姝就没这么幸运了。 在饭桌上被灌了不少酒，她虽然酒量已经练出来了，也学会打太极那一套，但今天桌上那几位在圈里是人精中的人精。她也只有老老实实陪喝的份儿。 好在今天老板也在，方姝还能抽空到包间外面喘口气。 刻意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地方，那里有不小的一大盆盆栽，下了节目之后，方姝其实不大喜欢曝光在人前的感觉。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琢磨着该给家里去个电话，谁知号码还没拨出去，便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方姝，这么巧。” 看到秦可歆微笑的脸，以及她身后那班神色各异的老同学，方姝心里也暗暗叹了句：还真是够巧的…… 方姝这时候才模模糊糊地记起来，上午的聊天记录里，他们似乎是提了一句晚上要聚会，但具体的时间地点她没留意。 反正也和她没多大关系。 但目光稍稍后移，看到站在秦可歆身后一步之遥的男人时，方姝有点后悔自己没留个心眼儿了。 他看起来也是刚刚从饭局赶过来的样子，西装搭在手臂上，只穿了衬衫西裤，领带也有被松扯过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懒懒的。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站在人群中永远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他站的地方有点背光，所以方姝无从观察他的神色，她也没多看，对着秦可歆说：“公司有个饭局，所以过来了。” 秦可歆点点头。 秦可歆有些犹豫地看了眼站在身后的男人，还是对方姝道：“我们刚刚过来，一起坐会好吗？都是老同学。” 方姝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胶着在自己身上，她没细想这些目光背后的含义，含笑婉拒道：“不了，我这边不方便走开，你们玩的开心。” 秦可歆似乎还有话想说，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终于出声了，低低沉沉地说了句，“何必强人所难。” 方姝脸上的笑意不变。 秦可歆叹了口气，走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那改天再见。” 方姝目送一群人从自己身旁走过，有人迫不及待地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她并没有留心去听。 反倒是那个人—— 程燃明明自始至终都是站在秦可歆身后的，可此刻却落在了所有人的最后边。 方姝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等意识到他走在队伍最后一个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而且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存心的，手背竟然若有似无地碰了下她的。 肌肤轻触，依旧是记忆里的冷冰冰的触觉。 方姝皱了皱眉头，侧目看过去，却只能瞧见那抹清俊挺拔的身姿气定神闲地走远了。 只是那人走开前扔下一句话。 “早点回家。” 第二章 最后方姝当然没能早点回家，等应酬结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她刻意放缓了动作，谁知打开家门之后，玄关处竟然亮着灯？ 方姝猜想是阿姨走的时候特意给她留的，可到了客厅之后，心脏再次受到不小的惊吓。 “你怎么还没睡？”方姝拍着胸口，对沙发上的男人说。 电视开着，可他似乎根本没在看，声音开到了最低，就连客厅的灯也没打开，整个环境看起来透着几分诡异。 直到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缓缓地睁开眼。 刚才分明是睡着了……方姝也没刻意等他回答，放了包径直走去厨房倒水喝，身后却传来微微有些低哑的声音。 他说：“在等你啊。” 方姝伸手拿水杯的动作顿了下，但她不会真的以为，这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果然等她回过身，那人也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双手抱臂倚靠在门框上，微微含笑打量着她，“等你回来做吃的。” 方姝：“……” “能不能麻烦老婆大人给我煮碗面，饿了。” 程燃喜欢蓝色，他很多衣服都是蓝色的，就连这会儿身上的睡衣也是藏蓝色，但他皮肤白净，这样略显老气的颜色也被他驾驭的十分好看。方姝这会儿才发现，他似乎都已经洗过澡了，平时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柔软地趴伏着，没有一点濡湿的痕迹。 居然……回来的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早？ 程燃见她走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嗯？” 那样清爽干净的笑容，倒是和学生时代有些相像，方姝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淡定地将水杯递到嘴边，“你在外面没吃饱吗？” 回来这么早已经够奇怪的了，结果居然都没吃什么东西？不过也对，初恋情人见面有太多话要说，大概也没什么时间吃东西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程燃听完这话反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方姝这才回过味儿来，糟糕，刚才那话怎么听都像是妒妇反讽一样。天知道她这句才是真的字面上的意思！ 果然和学霸说话处处都是陷阱，方姝暗自懊恼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至少这样的话对于他们俩的关系而言，不太合适。 结果程燃也不知道有没有想歪，似笑非笑地回了句：“你知道，我一向不爱吃外面的东西。” 他说完便回了客厅，方姝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吐出两个字，“毛病。” 虽然这样说着，但方姝还是开了火。其实晚上她也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里也空的难受。 本来一个人的话，她是懒得弄东西吃的。 *** 方姝上学时成绩不好，但她的厨艺却是没几个人能比的。她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就连眼下一碗食材简陋的面条，方姝也能做的味道极好。 相反在这一点上，几乎无所不能的程燃反而落了下风，让他做饭简直是场灾难。 方姝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有幸”见识过程燃做的黑暗料理的人。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程燃打小就是个“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外工作顾不过来，他一直都是爷爷带大的。不都说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是有那么些娇气吗？ 方姝觉得程燃就挺娇气的，至少他的胃很娇气。 不知道和自己结婚之前，程燃都是怎么解决伙食问题的？方姝把面条端上桌的时候，脑子里还在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程燃在拿着手机查看邮件，放下手机时对她道：“妈和瞳瞳后天回来。” “好，到时候我去机场接他们。”方姝点了点头，她刚巧也想问他关于瞳瞳的事，小家伙这次离开她的时间太长，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她想了想又问：“林医生有没有提，瞳瞳的情况有好转吗？上次我真的感觉到她想开口和我说话。” 程燃吃东西的动作稍稍停了一秒，很快又恢复如常，“还不错，很少闹腾。逸笙说情况很乐观。” 林逸笙是程燃的发小，也是瞳瞳的主治医生，只不过长期待在s市，有事几乎都是直接和程燃联系的，方姝也只能从程燃这打听。 听程燃这样一说，她总算放心不少，嘴边也不自觉带了笑，“一年多，总算听到有好消息了。” 程燃抬眸看过来，脸色竟然有些古怪，方姝和他四目相对，心跳陡然一窒。 接下来谁也没再开口说话，两人都在低头吃东西，但方姝知道，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如果瞳瞳的病好了，那他们俩……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和程燃的这段婚姻，方姝心里是十分清楚的，与爱情无关，怎么可能是因为爱呢？ 就像群里那些人嘲笑的一样，方姝年少时的确不自量力地喜欢过程燃，而且是从初中到高中漫长的六年时光，远比他们以为的还要久。 在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哪里会思考那么多，只剩单纯的喜欢，空有一腔孤勇罢了。 那会儿程燃是众多女生暗恋的对象，毕竟年纪小、羞涩懵懂，大多数女生都选择将这份喜欢悄悄藏在心底。可方姝不一样，她表现的很明显很张扬，成天“班长长、班长短”地追在程燃后面跑。 有好事的男生起哄，方姝也丝毫不避讳地承认。于是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方姝喜欢程燃。 女生们会觉得她脸皮太厚，就连程燃似乎也这样觉得。 程燃是老师和同学们眼中的尖子生，做事克制自律，他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当然早恋更是不允许的。所以那几年，程燃几乎没给过方姝什么好脸色。 当然了，程燃对其他女生也不会太亲近。方姝以为程燃就是这样子的，直到秦可歆转学过来，方姝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以为”而已。 和所有经历过暗恋的人一样，方姝也跌过跤、受过伤，她其实早就不再痴心妄想了。 只是命运有时候太会捉弄人，在方姝以为不会再和程燃有任何交集的时候，瞳瞳的事情发生了。 明明瞳瞳不是两人的孩子，但却因为这小家伙，神奇地将两人再度绑在了一起。或许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和程燃还是注定了有缘的。 只是缘分是好是坏就未可知了。 *** 想到秦可歆的再度出现，方姝有些胸闷。如今瞳瞳的病情也渐渐有了好转，程燃失去的初恋也刚好回来，这一切是不是都预示着，他们这段婚姻是时候该修正了？ 这场婚姻本就和契约没什么两样…… 方姝悄悄看了眼对面的男人，程燃这样的人，几乎很少看见他皱眉头，在他的世界里几乎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可此刻，他两道浓眉深锁，就连吃东西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 方姝确定他一定也是在烦恼这件事，想起某些往事，她决定主动说点什么。总不能厚着脸皮等人家主动提离婚吧？ “那个，关于瞳——” 谁知她的话才说了一半，程燃马上放下筷子，打断她的谈话：“你今天和鹏远的张总一起吃饭？” 说起这个，方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最近她的节目收视率有所下滑，其实只是很小的浮动，但赞助商竟然以此为借口要撤资。 “你也知道，那位大明星莫小姐忽然接了档节目，也是以烹饪为主题，她前几期节目请的又都是当红的流量小生做嘉宾，所以收视非常好。原本的赞助商便想借题发挥转投她那边。” 撤走赞助没问题，可被对方这样一闹，其他的赞助商也想有样学样。现在栏目组那边压力很大。 方姝每天被拉着找新赞助，她这辈子低过的头恐怕还没这些日子多。这也是她最近频频晚归的原因。 见他听的认真，方姝也没什么顾及地开始吐槽。 “也不全是嘉宾问题。” 方姝吐槽吐到一半硬生生刹住，狐疑地盯着面前的人，“什么意思？” 程燃意有所指地扫了她胸口一眼，“也可能是主持人问题。” 方姝：“……” 虽然不是亲老公，但也不用这么直白吧！方姝发誓，要是他敢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她一定马上将他的面端走！ “莫小姐以前走的就是性感路线，她拍过很多……”程燃停顿了下，丢了个“自行体会”的眼神给方姝，“所以她有非常庞大的男性粉丝群，节目制作方的思路也很明朗，本来就不是传统的美食节目。” 方姝绷着脸：“so?” “层次不同，当然没什么好比的。”眼见着方姝的脸色比之前还要差，程燃纠正道，“我指的是节目深度。” “所以程先生你也看过莫小姐嗯哼的影片？” “重点真是奇怪，我在安慰你。” 但程燃还是一本正经地解释：“逸笙看过，向我转述过而已。” “所以林医生为什么要向你转述，而不是和一位女性探讨？” “这么严肃的问题，你可以下次见面问问他。”程燃没有丝毫实力坑友的自觉，认真地表示，“问完记得告诉我答案。” 方姝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自从婚后，她发现程燃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说不定那位投资商也是莫小姐强大粉丝群中的一员，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支持自己偶像，本来就不关你的事。”程燃说完漫不经心地看向她，“舒服点了吗？” 方姝冲他扯了扯嘴角，做出一个强行微笑的弧度，可低下头时心底却当真轻松不少。 她看似外表强悍，其实内心深处或多或少还是会很敏感，这次的撤资事件对她影响不小，很多次晚上睡不着，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主持功底。 可程燃到底是怎么看出她不开心压力大，甚至失眠的…… 程燃非常善良地给出答案：“你那两个黑眼圈真的非常难看。” 方姝抿着嘴半晌没说话，要是这会儿她回骂回去，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大概真是程燃和她认识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所以即使她什么都没说，他也能洞悉一切，还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心底那些疑虑给消磨掉了。 方姝再次看了眼程燃，发现他也在无声地观察自己。 那样的眼神着实有些让她读不懂，居然像是溢满了温柔似的…… 她快速地低下头去继续吃东西。安静许久，只听程燃那边忽然再度开了口：“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话想问我？” 程燃微微低着头并没有在看她，可方姝直觉他指的就是秦可歆的事。 电光火石之间，方姝脑海中忽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所以程燃回来这么早却迟迟没睡，会不会是在等着向她解释秦可歆的事？ 第三章 两天后，是程燃的母亲冯玉华女士带着瞳瞳回来的日子。方姝一早就让维尼空出半天时间，准备亲自去接机。 眼见着节目刚刚录制结束，方姝便匆匆忙忙地直奔化妆间卸妆，就连录影棚外碰到了制片人，也只是意思性地打了个招呼。 维尼对此似乎颇有微辞，跟在她身后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这几天组里都在传，说咱们节目可能要改档，也有可能停播，老大你怎么一点也不操心啊。” 以方姝为人处世的风格，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不作为，见了制片人还那般敷衍了事才对。 见方姝只顾着卸睫毛根本没理自己，维尼不高兴地继续道：“我今早还看到制片人在骆总办公室待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密谋什么，总觉得他们这样的资本家，随时在想怎么扒我们几层皮……” “放心好了，节目不会停，你也不会失业，更不会被扒皮。”方姝总算开了尊口，伸手捏了捏她的小下巴，“跟了我就是我的人了，不会让你饿死的。” “老大你好霸气哦。”维尼作出一副崇拜的样子，狗腿地往她面前蹭了两下，“所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嗯，知道不少。”方姝在镜子里冲她挤了挤眼睛，故意逗她，“但不打算让你知道。” “……” 维尼原本因为兴奋而立起的两道秀气的眉，瞬时又垮了下去，简直哭笑不得：“老大你这样真的很不可爱！女人这么坏心眼很容易嫁不出去的！” 呃，可是她已经嫁出去一年多了啊。 “到底什么内-幕你告诉我嘛，不然强迫症今天会吃不下睡不着的！” 维尼在她身后急的跑来跑去，方姝对着镜子却渐渐走了神。 其实是因为那晚程燃的“提点”，让方姝对节目有了许多新的想法，于是连夜做了份计划书给制作人看。当然结果是否可行还是得由他们专业人士下定论，不过以方姝接触圈子这么几年的经验看，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一想到程燃，她的心情又变得复杂起来。 那晚他忽然问出那样模棱两可的问题，她不过多犹豫了几秒，那人就扔下一句“算了”，黑着脸回房了。 房门还被摔的震天响。 其实她很能明白他的心情，结婚虽然不是以感情为出发点，但程燃还是说过，婚后彼此都要做到忠诚不欺骗。 所以大概本着对“程太太”的尊重，他才会想要解释？ 隔天一早，方姝抱着有恩必报以及主动示好的心理，特意起了大早给他准备早餐。可当她准备完毕去敲门，这才发现程大少爷早就出门了。 昨晚似乎也是到后半夜才回—— 方姝揉了揉有些作痛的太阳穴，要是自己将来有了孩子，一定一定不能让他做留守儿童，简直后患无穷有没有？ 程燃的个性还真是有点差。 余光瞥见安安静静躺在化妆台上的手机，方姝想了想还是给程燃发了条短信过去，告知他自己先去机场了。 虽然是假夫妻，但也要敬业一点才好。 *** 接机时间还没到，方姝提前出发特意先去了趟商场。 她到专柜给瞳瞳买了小家伙一直喜欢的小猪佩奇玩偶。佩奇一家四口，瞳瞳上次却不小心将弟弟乔治给弄丢了。 为此瞳瞳发了很大一通脾气，方姝本想给她补上的，可没料想第二天她就被婆婆给接走了。 想到小东西收到乔治时的欣喜，方姝脸上也不自觉泛起笑意。 一路乘电梯下行，恰好看到四楼品牌男装店的logo格外显眼，想到闹脾气的某人，她忽然心下一动。 方姝其实鲜少会给程燃买东西，少女时期总是幻想给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搭配衣服，那时候她的幻想对象就是程燃。 程燃是衣架子，什么样的风格都能撑起来，方姝那时候就想过很多画面：给他买衣服，两人穿情侣装，一起拍情侣照，甚至给他织围巾。 但事实是，程燃始终也没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如今两人倒是结婚了，成了这世间男女间最亲密的关系，但却又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 真是尴尬。 结婚一年多，她也从没给程燃买过东西，这会儿第一次走进男装店，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挑了件看起来不错的风衣，有店员礼貌地迎上来，询问她男士的尺码。 方姝一时还真答不上来，要是换做从前她肯定能脱口而出，但现在……面对成年后的程燃，除了他的身高之外其他一概不大清楚。 最后为了安全起见，方姝给程燃挑了条领带。 很简洁的花色，不过颜色稍艳，但方姝觉得程燃戴起来应该很好看。 满意地提着两袋礼物往外走，出门时却不慎遇到了熟人，短短三天内竟然见了两次，连对方都觉得意外。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秦可歆一脸惊讶，随后微微有些迟疑，“你……买东西？” 这话问的真是好笑，到商场不是买东西难道还能是卖东西？大约还是因为这是男装店吧。 结果秦可歆的目光在梭巡到她手中的佩奇玩偶时更加惊愕了，“方姝你，有孩子了？” 方姝没回答是或不是，只随手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脸上笑意不变：“我已经买好了。你慢慢逛，先告辞了。” “好——” 秦可歆脸上的表情很难以形容，似乎还想同她多聊几句，但方姝实在不觉得两人之间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回到车里，方姝将两个袋子扔到后座，坐在驾驶位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秦可歆也进了那家店，她会给谁买东西……？ 方姝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别多想，她给谁买都没所谓，反正自己给程燃买东西的原因很简单——谢谢他给了自己关于新栏目的灵感。 就这么简单。对，就是这样。 *** 去往机场的路况非常好，方姝到了之后，离预计的接机时间还有十分钟。她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拿出手机查看才发现有个未接来电。 电话是程燃打的，而且他居然回了短信。 以前方姝给他发讯息十之八-九都是石沉大海，所以这次也没抱什么期待。看了眼时间，竟然回复时间是她刚发出去的五分钟之后…… 而且信息内容是：我来接你，一起走。 方姝有点头疼，她都能想象此刻那位大少爷的脸色能有多难看。 方姝给他拨了电话过去，结果那边一直无人接听，方姝猜想他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幸好并没有等太久，航班也没延误，冯玉华带着瞳瞳出来的时候，程燃也刚好走到方姝身边。 方姝看了眼自然而然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目光稍稍上扬，看到他微微紧绷的下巴线条，再往上偷偷瞄了一寸…… 唔，果然是脸色不太好。 他揽着方姝朝冯玉华和瞳瞳的方向走，嘴角微抿，倒是也没说什么。方姝本想解释一句的，但看到瞳瞳已经飞快地松开冯玉华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 出口处此时都是人，方姝脸色一变。好在冯玉华已经抢在她前头，紧紧将小家伙的手捞了回去，还矮身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瞳瞳今天穿了条红色连衣裙，一头黑顺长发被高高竖起梳成了马尾，齐刘海下一双黝黑的大眼睛直直地朝方姝瞧过来。 小家伙不会说话，但眼神足以表达一切。 隔得这样远，可方姝还是读懂了她眼中的想念和依赖。 瞳瞳今年五岁，但这么小的孩子，曾经却患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庆幸的是，经过治疗之后，小家伙现在除了不能说话之外已经正常了许多。 但在她孤单的世界里，唯一信赖着的人只有方姝了。 想到她第一次离开自己这样久，内心可能经历的恐惧，方姝不由加快了步子。瞳瞳也迫不及待地拖着冯玉华往这边跑。 等走近了，方姝张开双臂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宝贝，想姑姑了吗？” 可她的话音落下，小家伙却是往她旁边扑了过去。 小小的女孩儿一头朝着程燃扎过去。她个子低，只能笨拙地用双手抱住程燃的一双长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扑闪着，直愣愣地仰头望着他。 程燃也愣了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片刻之后，程燃忽然温柔地笑了，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他俯下-身抱起孩子，轻轻揉了揉她软软的额发，那柔软的质感一如自己此刻的心。 “我明白了，瞳瞳也会想舅舅了，是吗？” 第四章 忽然被瞳瞳接纳的欣喜让程燃高兴的像个孩子。 他从不是个吝啬笑意的人，但更多时候只是一份礼貌疏离的客套，维持着谦谦君子的外衣。只有露出颊边那隐藏的酒窝时，他才是真的开心。 正如此刻。 冯玉华显然也十分惊喜，激动的半晌都说不出话。这次她带瞳瞳去治疗，本以为疗效甚微，但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收获。 瞳瞳能接受程燃，这也意味着瞳瞳离“真正”回程家的日子不远了！ 在场的所有人里，似乎只有方姝的心情最为复杂。有那么一秒钟，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 沉浸在兴奋之中的程燃，高兴地将孩子举起来。瞳瞳的表情变得惊讶，但很快又被好奇给取代。 这种父亲和孩子之间的亲密互动对她而言并不陌生，只是记忆太过模糊久远了。 冯玉华又惊又喜地在边上直拍程燃的胳膊：“行了，别吓着孩子！” 程燃脸上的笑意收不住，但还知道收敛，将小家伙放下之后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小东西，舅舅这一年多的努力总算没白费。” “这当然，毕竟她身上流着程曦的血。”冯玉华说完表情有点不好看，深深叹了口气，“你妹妹从前就最爱跟着你。” 方姝本想上去打招呼的，但听她这样一说，迈出去的步子又堪堪停住了。 幸好瞳瞳这丫头还不算完全没良心，在所有人都各怀心思的时候，她忽然又朝方姝伸出手去。小孩子白白嫩嫩的胳膊，肉呼呼的就像白馒头。 方姝脸上漾起笑，走近时有心捉弄她：“小屁孩，先抱舅舅不抱我，是不想我了吗？” 瞳瞳听了这话立刻朝方姝的方向扭了扭身子，像是为了表决心一样，小手往她脖颈上一环，居然一个狠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过去。 瞳瞳是被程燃抱在怀里的，方姝也没料到一个孩子能使出这么大的劲儿，于是一下没站稳狠狠地往程燃身上撞过去。 幸好程燃反应快，一把将她接住了。 铁钳一般的胳膊牢牢地锁住她，但程燃显然计算失误，这次搂上的是方姝的肩背，而他宽厚的掌心，正不偏不倚地包裹在了她右胸的位置。 方姝：“……” 程燃：“……” 方姝个子不低，净身高也有一六八，但她一直都非常瘦。读书时候成绩又不好，所以一直被人叫瘦竹竿。 可此刻程燃才发现，其实方姝也不是传说中的那么瘦，至少掌心里的手感还挺……肉的。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竟都像是忘了动作。 方姝迎着程燃幽深的目光，心跳竟然开始不自觉加速，耳根也开始一阵阵发烫。 随后，“啵”地一声，瞳瞳濡湿的小嘴在两人脸上分别亲了一口。 *** 瞳瞳好奇地盯着两个人，一张小脸在两人间转来转去，然后她神奇地发现，这两人的脸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红？ 方姝最先反应过来的，挣了挣快速地往后退开一步。程燃也轻轻咳了一声。 “走吧，先回去。”冯玉华出声打破沉默，她显然也将两人的不对劲全都看在眼里，脸色难看极了。 方姝急忙跑过去帮忙推行李，不高不低地喊了声“妈”。 冯玉华冷淡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说：“当着孩子的面，以后注意言行举止。” “……好。” 方姝觉得难堪，转移话题道：“我开了车过来，妈，走这边。” “不用了，我坐程燃的车。” 冯玉华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我可不想没了女儿，再失去宝贝孙女。你们姓方的，车技我信不过。” 尽管这种话已经听了无数遍，可方姝还是有一丝丝难过。但她还是努力笑着点点头，“好，那你们就——” “我坐方姝的车。” 方姝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原本走到几步开外的程燃已经快步来到她跟前。 他轻松地双手举起瞳瞳，将小家伙放在行李车上，随后将行李车从方姝手里接了过来。 冯玉华皱着眉头，“程燃？” “让海叔送您回去，我坐方姝的车。”程燃重复道。 方姝眼看着冯玉华变了脸，轻轻拽了拽程燃的袖子，小声询问，“你干嘛？” 这样婆婆只会更讨厌她啊！ 程燃却说：“我对你好，妈以后会顾及我的面子。” 方姝还拽着他袖口的手渐渐松了点力道，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程燃忽然又腾出一只手，顺势捏紧了她的手指，随后将她的手挽在了自己臂弯上。 他目视前方，淡淡说道：“挽着我胳膊。” 方姝就像木偶一样随他支配，脑子里乱糟糟的，但脑海中又像是一片空白。 程燃迈着步子，徐徐往外走，静了片刻才又说：“当初结婚是我提的，只要你还是我太太，我就不能让你受委屈。” 方姝总算恢复了些神志，低头失笑：“我没关系的。”冯玉华失去了女儿，只对她说点难听话算不得什么。 程燃那边许久不吭声，快到玻璃门处才听他道：“可我在意。” 方姝松了手，抬起头时，只来得及看到他率先出门口的一个高大背影。 在意，在意什么呢？在意她方姝被欺负？还是只是在意，“程太太”被欺负？ *** 程燃当真上了方姝的车，还带走了瞳瞳。对于这唯一的儿子，冯玉华当然拗不过他，这也让她整个人情绪糟到了极点。 海叔是家里的老司机了，今天程燃特意带上了他，看来就是防止冯玉华出什么幺蛾子的。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脸色奇差的冯玉华，忍不住劝道：“程燃小两口感情挺好的，太太你自当看在程燃的面子上，对方姝好点吧。” 冯玉华叹道：“我不信你看不出他俩怎么回事儿，就程燃那个性，感情好会不带她见自己的朋友？他俩结婚的事，知道的人统共还不超过五个！” 海叔失笑：“那也说明不了什么，方姝本来也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她和程燃的婚事又有点复杂，说不定程燃不公布是为了保护她呢。” 冯玉华摇了摇头，“反正这姑娘我不喜欢，她小时候我就不喜欢。一个姑娘家不好好读书，整天想着谈恋爱，她追程燃的事谁不知道？” 海叔没再继续说话，虽然方姝小时候是主动了点，但现在明显成熟内敛多了。哪有人小时候是十全十美的呢？ 冯玉华看着窗外的风景，过了会儿还是忍不住又开口：“程燃这个人你还不知道么，责任感那么强，方姝怎么说也是他媳妇儿了，他当然会对她好点。这就能说明他喜欢她了？” 海叔本想说，以程燃的个性是不会拿婚姻当儿戏的，可想到两人结婚是为了瞳瞳，一时也觉得自己这话站不住脚了。 *** 比起那边，方姝车里的气氛倒是很好，上车之后程燃就一直在低头和瞳瞳说话。虽然是他一个人在说，但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尴尬。 方姝发现，比起来的时候，程燃的心情像是好多了？ 她仔细回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改变了程大少爷的心情，但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但她绝对不会以为是因为刚才程燃不小心占了自己便宜导致的。 程燃这个人太正经了，两人结婚一年多，他从没表现过对自己感性-趣的样子。 有时候她穿着睡衣从他跟前走过，他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方姝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起伏的部位，其实……也不是很差吧？ 莫非程燃口味独特，喜欢不那么波涛汹涌的？ 方姝脑海中开始回想秦可歆的样子。总不会，她线条有致的外表下，其实都是垫的？ “不走吗？”坐在后座的人忽然开口，吓了方姝一大跳。 她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见程燃依旧低着头在逗瞳瞳玩，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始终上扬的唇角。 她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 其实平时两人也没少对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方姝忽然有点心虚……大概是刚才在揣测他某方面的癖好所致？ 方姝飞快地将视线转移到前方，准备发动车子。 “这是什么？” 方姝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发现是被她遗忘的小猪佩奇玩偶，这会儿竟然被瞳瞳从袋子里扒拉了出来。 可怜的乔治正被程燃嫌弃地拎在手里。 小家伙伸手去抢，又频频回头看方姝，似乎是在确定是不是给她的。 方姝笑道：“嗯，姑姑送你的。现在一家团聚了，开心吗？” 瞳瞳高兴的直点头，抱着乔治亲了好几下。 “咦，不是应该亲我吗？” 虽然这样说，但方姝还是笑的弯起了眼角。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程燃在佩奇玩偶的袋子后面发现了那个小的购物袋。 方姝：“……” 他缓缓地将那个袋子提起来，若有所思地问方姝：“这又是什么？” “嗯，领带！” 第一次送他礼物，连向来皮厚的方姝竟然也会紧张，她很想拍拍胸口，但又不想被程燃觉察自己的情绪。 程燃“哦”了一声：“给谁的？” 方姝咬了下嘴唇：“给、给你的。” 程燃静了一秒，再度“哦”了一声。 方姝见他平静地将袋子放好，甚至都没打开去看，心里不免失落。虽然这礼物本来就是作为答礼送出去的，但看到一点不被期待的样子，还是觉得有点……伤自尊。 她怏怏地伸手握住车钥匙，正准备发动车子时，脸颊上忽然软软地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 等她回过味儿来，这才发现竟然是程燃亲了她！！ 方姝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维持着那个动作就跟被定住了一样。 只听程燃说：“谢谢。” “不用。”方姝镇定回道。 车子上了高速，一路平稳前行，但，方姝的内心却是崩溃的。 所以她刚才说的那句不是该亲她吗，其实说给瞳瞳听的啊！程燃智商这么高，到底是怎么理解的？ 而且这种挖坑把自己埋了的赶脚真是……太不好了。 第五章 晚饭是在程家吃的。平时方姝怕惹冯玉华不高兴，没事时尽量少登门。认真说起来，她真是一点也不像程家儿媳妇，来老宅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今天是逃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跟过来。幸好家里还有爷爷在。 老爷子程峥嵘算是程家为数不多会给方姝好脸色看的人了。老人家今年八十一，除了耳朵不太灵之外，身体倒也算硬朗。 程峥嵘很疼方姝，又是有阵子没见她，自她进门起就一直拉着她说话。 可他耳朵不好，所以方姝和他说话时都得努力提高音量。于是就餐开始，餐桌上就出现了相当诡异的一幕…… “你和程燃什么时候要孩子？”老爷子也不能免俗地没事儿就催生，大概人老了之后，都会渴望膝下弄孙的乐趣。 其实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知道两人结婚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但老爷子不知为何总是刻意忽略这一点。像是两人真能假戏真做发生点什么似的。 方姝求救地看了眼程燃，结果发现那人坐姿笔直，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压根没理这边的意思。 也是，程家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的。 方姝只能自生自灭，企图蒙混过去，“唔，再等等。” “啥？就快了？” “……”眼见着冯玉华往这边丢了个冷眼，方姝简直欲哭无泪，但还得将声线提高了八度，“还要再等等！” 老爷子“哦”了一声，颇遗憾地摇了摇头：“都一年多了还没消息，是不是程燃那小子有问题？” 方姝刚吃进去的饭差点喷出来，扭头去看身边的人，程大少爷听了这种话竟然还能老神在在地专心吃、饭！ 方姝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没、没问题，就是我们太忙了。” “啥？” 对着依旧是没能听清答案的爷爷，方姝就快哭了，她都怀疑老爷子是不是存心逗她。但为了不失礼节，她还是嗓门宏亮地答：“没问题！程燃非常正常！” “……”冯玉华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一直装雕塑的程大少爷也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那眼神竟含了几分深意在里边。 *** 方姝捂住脸，头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爷爷……咱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但老爷子总算听了点稍稍满意的话，哪会就此作罢，嘿嘿一笑之后又说：“那也得抓紧时间，你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多厉害，追人的手段哟。就算结了婚也不安全的。” “您说的是。”方姝直点头，她只想在彻底得罪婆婆之前，尽快结束这坑人的话题。 “程燃这小子没别的优点，就是长的漂亮太招人喜欢。” 爷爷用手掩住嘴，自以为是压低了声音地对方姝说:“以前有个姑娘追他，听说在学校天天往他抽屉里放东西也就算了，放假也风雨无阻地往我家门口送东西，关键是程燃就没告诉过她我家的地址啊，那姑娘怎么跟个跟踪狂似的呢。你说可怕不可怕？” 方姝：“……” “你这么迟钝，要是有人真这样追程燃，你肯定防不了。所以还是早点生孩子，知道吗？” “爷爷——”方姝再次捂住脸，“那个，其实那个人就是我。” “啥？”爷爷再次表示没听清。 方姝大着嗓门道：“就是我！我追的程燃！” “……” 老爷子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难得地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喔，那、那挺好，我就放心了。程燃肯定跑不了。” 这次老人家总算放过了她，餐桌上也总算归于宁静，可方姝看到，冯玉华的脸色已经快要黑成锅底了。 想起自己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也真是够没脸没皮的，难怪冯玉华这么讨厌她。 *** 但方姝记得，那会儿她是给程燃送药来着？ 当时似乎是高二上学期，程燃得了肺炎，接连换了好几个医生都没看好，咳嗽也越来越严重。 方姝恰好听她妈说隔壁那个姐姐也是相同的状况，最后是吃了一位老中医的方子给看好的。 但方姝哪敢随随便便就拿药给程燃吃？让程燃跟着自己去看老中医就更不现实了。后来方姝想到了一个常人都不可能想到的办法。 那会儿正是暑假，正值雨季，方姝没事就跑出去淋雨，愣是活生生把自己给折腾病了。后来更是以各种借口没去看医生，最后拖着拖着给熬成了轻微肺炎。 她自己先找那位老中医拿了药，尝了药没问题才送过去的。 亲自熬好了，一天一杯。 很蠢吧？没办法，方姝就是这么笨。可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来说，那是她能想到的对一个人好的所有方式了。 后来方姝其实很想问问程燃，那药他最后喝了没有，知不知道是她送的？ 可她还是没能问出口，害怕答案是否定的。 不管哪一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她都会觉得难过。 现在成年后，回想每一幕都觉得不可直视。 想必当时的程燃也是不堪其扰吧？ 方姝再次看向身侧，谁知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程燃，嘴角竟像是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可等她仔细看过去，却发现他又恢复了常态。 刚才那抹浅淡的笑痕好似她的错觉一般。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程燃淡定地反问：“怎么了？”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程燃似是有些意外，黑眸深深睨了她一眼，“嗯。” “你那时候，其实真觉得挺烦的吧？” 程燃原本如淬了星光的眼神陡然暗了暗，扭过头去说了声“还好”。 方姝叹了口气，“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烦。这么痴汉的行为居然是我做的。” 程燃没了表情的脸上似乎瞬时覆了层寒霜，冷冷看她一眼，“你后悔了？” “当然。”方姝想也不想就回答。 要是换做现在去追，绝对不会在用这么幼稚的办法啊，关键也太自虐了。还不如直接推倒来得快。 呃，当然了，她现在非常清楚两人的定位，是绝对不会越雷池一步的。 程燃眯眼打量了她一会，随后呵呵一笑，“真可惜啊，你要是早点有这觉悟，我少年时期的回忆会美好很多。” 方姝：“……” 夫妻一场，到底用不用这么伤人啊！ *** 尽管老爷子让方姝的这顿饭吃的十分一言难尽，但他显然是真心心疼方姝的。等他们离开的时候，老人一路跟着送到了门口。 “爷爷你快回去吧，别着凉了。” “没事，我看着你们走了就回。” 老爷子背着手在门口转悠，见冯玉华和瞳瞳说了几句话，又叮嘱了程燃些什么之后就回屋了，这才对方姝道：“眼下瞳瞳的情况好多了，再等等，过几天你带她去看看你哥吧。” 方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到程峥嵘脸上略微凝重的神色。她心里真是既感激又不安：“可是，妈那边——” 冯玉华那么恨他们兄妹俩，怎么可能同意方姝带瞳瞳去见方亮？ 程峥嵘这会儿竟然也神奇地不耳鸣了，连他自己的声线也压得极低：“这不是还有我吗？有我老头子在，程燃他爸妈还做不了这个家的主。” “谢谢您。”方姝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眼眶竟然涌起一阵热流。 她本来哪敢奢望带瞳瞳去见方亮？程家家大业大，当初程家要瞳瞳的抚养权时，她连半点抗争的能力都没有。 当时瞳瞳的状况非常糟需要看心理医生，而方亮又在医院被下了通知可能会永远躺在病床上，父女俩都需要一大笔钱医治。 方姝没有钱，她那时候只是个大四的穷学生。 后来，是程燃帮了她。 程燃说可以和她结婚…… 老爷子拍了拍她肩膀：“瞳瞳肯定也希望能看到她爸爸。而且瞳瞳去了，希望能对你哥哥的情况有帮助，让他早点醒过来。” 方姝点点头，心里有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只能再度说了声“谢谢”。 “别谢我，谢谢程燃。” 方姝愣了下。 只听程峥嵘说：“是程燃跟我提的，要是他自己做主，恐怕玉华又要不高兴，还会以为是你吹的耳边风。我来开这个口，她什么都说不了。” 程峥嵘冲她满含深意地笑了笑，“那小子很关心你。” 见方姝没说话，程峥嵘朝她摆了摆手，“行了，快走吧。他还在等你。” 方姝看了眼不远处的路灯下，程燃正抱着瞳瞳安静地等在那里。他甚至没有刻意往这边看，但他这样的姿态，分明是知道爷爷在跟她谈什么，故意给他们腾出时间空间。 方姝抬脚一步步朝他走过去，每走近一步，脚都觉得沉甸甸地。 她常常觉得程燃对她很好，很在意她，甚至在意到……她都以为他是爱着她的。 可每次程燃却又会在她这样以为时，兜头给她一盆凉水。 第六章 方姝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妈妈也从未对她提起过。在她的认知里，妈妈和哥哥方亮就是她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了。 虽然她妈的工资并不高，但一直没让她和方亮吃过什么苦头。方姝猜想，应该是他们那个不知名的老爸私下在资助他们。 方姝的初中还被送去了当地一所相当有名的私立中学，那学校的学费贵的离谱，但师资力量雄厚。在那上学的全是当地的尖子生和权贵子女。 可方姝真不是个有天分的孩子，她学的很吃力。 加上她的家庭问题，在学校一直是被排挤的那一个。学习不好被看不起不说，还总有人拿她妈妈说事儿。 她也和她妈抗议过，说想换个普通中学，但都被她妈给镇压了。 方女士操着扫把从街头将她追到街尾，声称要是敢不念就要打死她。 教育方式异常地简单粗暴。 方女士还教育她说：“遇事就退缩，那不配做我方柔心的女儿。” 在这样的环境里，方姝长成了一个并不温和的个性。 面对嘲笑诋毁，她常常恶言相向，又或者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予以警告。久而久之，方姝在班上所有人眼里成了个异类，一个“坏”女孩。 这对方姝来说并没有什么困扰，反而得了这样一个名声之后，她的日子清净多了。至少再也没人在她后面指指点点，说她妈妈的坏话。 其实开始时方姝一直不太能理解方女士的心理，明知她对学习没什么兴趣却硬将她塞进那样一个格格不入的环境里，到底图什么呢？ 直到后来有天方亮告诉她——原来他们的爸爸出身书香世家。 虽然那位所谓的“爸爸”不想让他们兄妹认祖归宗，但也不希望将来某天私生子的事情败露，他们兄妹会损了他的声名。 毕竟，有个高学历的私生子和有个没出息的私生子，还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方姝只能继续待在那个她并不喜欢的环境里。幸好，那所学校有程燃在…… 因为程燃，方姝的学业虽然艰辛，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念下来了。他们还一同升入了本校的高中部。 程燃和其他同学不一样，他从不嘲笑排挤方姝，当然了，他也不会和她过分亲近。虽然他们俩一直是同桌。 方姝很爱逗他，他越不爱笑，方姝就越是以逗他笑为乐趣。 但程燃面对她总是冷冰冰的。 本以为这样的关系会以这样的相处模式维持下去，可到了高一那年，两人之间忽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 高一入学后没多久，就已经开始有同学为高二的文理分班而焦虑。方姝没什么特别感觉，有同学问起，她也随口答了句：“选文科吧。” 虽然她的文理成绩一样差，可相比较那一堆公式和数字，她还是更喜欢文科一点。 她答完之后才发现程燃似乎若有似无地看了自己一眼，她当时也没留心，后来转念一想，程燃……应该是百分百会选理科的吧？ 而这所学校的文科班并没有设在学校本部，所以文理分班之后，意味着她再也不能经常出现在程燃面前了？ 为此方姝第一次感到有些心塞，她甚至觉得，程燃会为摆脱她而庆幸。 可某天下了夜自习之后，程燃忽然在她家前面的巷子口堵住了她。 方姝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 月色清浅地落在胡同上方的银杏树上，白天下了不小的一场雨，这会儿雨停了，可叶缝间有雨珠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正好落在程燃乌黑的发丝间。 他穿着白t恤蓝色校服裤，整个人好看极了。 路灯昏黄的光，将他平日里冷冰冰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他就那么安静地注视着她，然后特别平静地问：“想不想和我一起选理科？” 方姝推着自行车，目光从地上的影子慢慢回到他身上，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之后，才想起来点点头。 其实当时她整个人都处于蒙圈状态，完全不知道他问的什么。 然后程燃就说：“明天放学在顶楼等我。” 他说完这话就转身走了，丢下仍旧一脸茫然的方姝。 方姝却因为他这意义不明的两句话，失眠了一整夜。 第二天，方姝又开始疑心是自己做了场美梦，因为程燃和她说完那番话之后，依旧表现的和她形同陌路。 放学时她拿着书包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顶楼，万一真是自己的一场梦该有多可笑。但她更丢脸的事都做过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背着书包溜上了楼。 结果楼上一个人也没有。 方姝很失落，她想自己一定是臆想过度，都得了臆想症了。程燃怎么可能关心她要不要和他念同一班？ 可就在方姝准备下楼的时候，书包上的肩带忽然被一股外力给扯住了。她回头一看，逆光的阴影里，那个身影不是程燃又是谁？ 程燃盯着她，语气微微有些不善：“去哪？” 方姝吞咽了下，然后……伸手戳了戳面前人的胸口。 程燃皱着眉头，可肌肉又有些紧绷僵硬，似乎对她这样的举动很是无言。 方姝这次终于得以确定这真的是真的程燃，然后就开始追问他：“你叫我过来到底要干嘛啊？” 程燃说：“补课。” 方姝：“……” 程燃看了她一眼：“又不想和我念同一班了？” 方姝马上摇头，眼见程燃有点黑脸，又忙不迭点头：“不是不是，都快要想死了！” 程燃嘴角抽搐了下，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那以后每天放学，这里见。” 方姝用她那不太聪明的脑袋瓜仔细想了一遍，然后不太确定地问：“你和我，以后，每天在这里见面？” “是。”程燃回答之后安静了一瞬，“只是同学之间的友爱互助，不要想太多。” “喔。”方姝答应着，但心里还是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才不相信程燃呢，班上三十几个同学，他倒是都和人家友爱互助一下呀！ 不过程燃虽然那样说，但对方姝的补习很上心。每天一放学就准时出现，比她来的还要早。而且方姝很奇怪，她每次不懂的点，都没来得及说，程燃就已经在课本上给她勾画了出来。 像是对她了若指掌。 对此程燃解释说：“尝试着把智商往下降一降，并不难明白你在想什么。” 方姝生气地往他身上丢了个笔头。 有了程燃的帮助，方姝的理科成绩有了很大提升，摸底考的时候数理化竟然都罕见地超出了及格分一大截。 卷子就是班长程燃发的，方姝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程燃，结果看到他嘴角不深不浅的笑意。而且她发现，自己的卷子里藏了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 *** 方姝觉得程燃对自己还是有那么点不同的吧，不然这么久来对她的帮助算什么？虽然这一切都只能算是他俩之间的小秘密。 程燃跟她说过，不许把两人在顶楼见面的事说出去，方姝猜想是怕引起老师和家长的关注，都一一照做了。 虽然在人前他们依旧没什么交流，但方姝还是为这隐秘的小甜蜜而欣喜。 直到后来有天做值日的时候，她在教室门口听到两个男生在谈话： “你说程燃和方姝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女的喜欢男的，男的嫌弃女的呗。” “那你说他俩有没有可能？” “肯定没有啊，方姝名声那么差，程燃怎么可能看上她。和秦可歆还差不多。” “那也是你猜的，有谱没谱。” “什么我猜的，程燃亲自告诉我的。他就不可能喜欢那种人品烂、学习差的女生，你看他俩平时还有什么互动没……” 方姝站在墙角安安静静地听着，最后说话的那位和程燃是邻居，是程燃关系最铁的朋友。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也和在其他人眼中是一样的。 原来让她保守秘密，只是不想被人嘲笑而已…… *** 来年高二，方姝选了文科，到了新校区就读。她虽然脸皮挺厚，但也知道不能把一颗真心捧到别人面前任人蹂-躏。 唯一让她觉得郁闷的是秦可歆也选了文科，刚好和自己都在文一班。 方姝不知道自己出尔反尔之后，程燃会不会在意，她甚至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会一时兴起帮自己补习。 总之她去了新校区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见过程燃。她觉得程燃应该是无所谓的，因为他不曾找她质问过任何事。 直到过了快一个月，方姝忽然在新校区门口见到了程燃。来接秦可歆放学的程燃。 原来他们的父亲是同事，看样子像是有会餐。 他远远地站在马路对面，方姝和秦可歆前后站在学校门口处，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目光投向了谁。 应该是秦可歆吧？ 幸好当时方姝那样想了，因为后来程燃频繁出现在新校区，但无一例外都是来找秦可歆的。 从那时起，班上同学都在传他俩恋爱的消息。 …… 如今想起这些，方姝并没觉得有多难堪。每个女孩年少时都曾暗恋过某个人，那个人或者很优秀，又或者很差劲，但那的的确确是她最纯粹最美好的爱恋。她付出过、勇敢过，便没什么可羞耻的。 至于爱的是人或是人渣，不是她可以决定的。 当然了，方姝并不觉得程燃是人渣，他从未向她许诺过任何事，反而帮她提高了学习成绩，她也没吃什么亏。更何况他当时那句，同学间的友好互助，或许是真的呢？ 也许只是被她过分解读了也说不定。 如今她和程燃的结合就更加简单了，就是为了瞳瞳，就连方亮现在每个月躺在医院的治疗费也是程燃给的。 契约婚姻，银货两讫，没有多余的因素掺杂在里面，挺好的不是吗？ 总之一句话：事关程燃，千万别自作多情就对了！ 第七章 周五下班之后，方姝顺路去接瞳瞳放学。 小家伙今年五岁，当然也要接受应有的教育，她在市区一所特殊幼儿园上学。今天老师还特意夸奖了她，邀请方姝和程燃下周一起来听学校的公开课，看看孩子的表现。 方姝很高兴，伸手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瞳瞳这么棒啊，姑姑一定要奖励你才行。” 加之前两日程燃替自己向程峥嵘开口的事，方姝决定在明天出差前给一大一小做顿丰盛的晚餐。 她先给程燃去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晚上是否能早些回家，可电话打过去却一直无人接听，方姝只好将通话切断。 “不管了，咱们先去买菜。”方姝将小丫头塞进车里。瞳瞳坐在儿童座椅里便开始专心玩玩具，对接下来将要去哪一点也不好奇。 方姝准备带她去趟附近的超市。 虽然这次出差只是一天半的时间，但方姝还是准备将冰箱填满，以便阿姨给这挑剔的一大一小做吃的。 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她和程燃的家里当然请了专门的阿姨打扫做家务，但平时采买食材之类的事还是方姝自己亲力亲为。一方面是想确保买到了新鲜食材，另一方面是家里这两只真的非常难饲养，只有她才清楚二人的口味。 在饮食上，瞳瞳是真正遗传了程家人的娇气和讲究。 谁知车子刚刚开出一段路，手机便响了起来，方姝将车停靠在路边上。本以为是程燃回过来的，哪料到竟是好友林西源的电话。 林西源是方姝的大学同学，是她朋友里仅有的知道她和程燃隐婚的人，虽然一样是学的播音主持，但最后却阴错阳差地进了影视圈。她和方姝一样毫无背景可言，但运气不错，现在在电视剧圈子里也算小有名气。 方姝知道她前阵子在横国拍戏，看样子是戏份已经杀青，于是接起来时还不忘打趣：“怎么有空找我，不去找你那些男朋友？” 林西源开口却说：“你猜，我看到你家程燃和谁在一起？” 方姝：“……” *** 林西源赶到超市门口已是半小时之后，方姝见她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还带了口罩，疑心两人进去会被当成危险人物给请出来，于是提议说：“我们还是去楼上喝咖啡吧。” 林西源对此当然没什么异议，她纯粹是来找方姝聊八卦的，至于聊的地点当然越安静越好。 三人去了商场顶楼。 方姝给瞳瞳要了杯果汁，小丫头似乎非常嫌弃，一直盯着方姝面前的咖啡。这么黑漆漆的颜色竟然比果汁还要吸引她。 林西源看起来又瘦了不少，但她本人五官精致，即使脸已经瘦的巴掌大，却依旧漂亮的像个洋娃娃。 她伸手捏了捏瞳瞳的小脸，嘻嘻笑着逗她：“唉哟，我们瞳瞳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将来要不要和姐姐一样去拍电视？哎，下个戏正好需要个小演员，要不让瞳瞳试试，或许她会喜欢呢？” 方姝将她的手拍开，直接忽略了她的离谱建议：“你和我同龄，竟然自称姐姐？” “只要我喜欢，叫什么都可以啊。”林西源说完马上回归正题，迫不及待地冲她挤眼睛，“我今天去试戏，遇见你家程燃了。” 方姝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小家伙的眼神果然一直跟着她移动。她将瞳瞳的果汁往前推了推，才问：“嗯，然后呢？” 林西源对程燃总是有股莫名的敌意，或者应该说，她对但凡和娱乐圈扯上点关系的男性都有莫名的敌意，总觉得娱乐圈里很难有洁身自好的男人。 “你应该知道那个秦可歆吧？听说他俩以前是老相好？” 看来最近圈子里有很多传闻。方姝耸了耸肩膀，“你都说老相好了，我当然认识。” 林西源把玩着自己漂亮的指甲，暗暗咂舌：“那个秦可歆也不知道什么来头，明明没什么作品，上来就劫了好几个小花的资源，看来程燃很捧她啊。” 她说完直直地盯着方姝看，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 不过方姝的反应很平淡。她甚至还分心将瞳瞳伺机伸过来想拿她咖啡的小手给捉住了，给了小家伙一个警告的眼神才回答说：“秦可歆抢你的角色了？” 林西源“呿”了一声：“我和她走的路线明显不一样好吗？我这是在担心你。” 方姝有点惊讶：“担心我什么？” 林西源翻了个白眼，“妹纸，我们在讨论的是你老公！那位老相好小姐，你知道她在国外参加的那个大赛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呃，方姝老实道：“我还没有百度过。” 林西源：“……” “很厉害吗？”方姝皱了皱眉头，好像当时群里那些老同学也都很惊叹的样子。 “当然！”林西源不可思议道，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外星人，“你除了每天做菜做菜，是不是什么都不管了？” “也不是。”方姝指了指身边一脸怨念的小家伙，“还得管她啊。” 林西源快要被她气死，大声科普道：“那个大赛是一家很知名国际化妆品公司举办的，当时说是在找中华区形象代言人，其实就是个噱头你懂吗？第一名其实已经内定，他们会以知性和高学历为卖点力捧对方，然后胜出者还会和去年一起代言的那位影帝合作。这么大的阵仗，你说这位秦小姐到底什么背景？” 方姝沉默了下。 原来那个比赛这么厉害。 那秦可歆放弃国外的一切回来，签了程燃的公司，究竟为的什么可想而知了—— “不为名不为利，你说她跟着程燃图什么？”林西源说完给她划了重点，“关键是你家程燃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把她留在身边。方小姐，你是不是该好好打算下将来了？” 林西源向来嘴巴毒，但方姝知道她看惯了圈里圈外男女间的那点事，所以才总是对自己耳提面命。 其实只是怕她被辜负。 她微微沉吟了下，“我知道了。” 林西源：“……” *** 回去的路上依旧很堵，这个时段似乎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往家赶。方姝坐在驾驶座上，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瞳瞳，咱们待会吃饺子好不好？你舅舅在北方念的大学，应该很怀念饺子。” 瞳瞳当然不会给她任何回应，只专心鼓捣自己手中的东西。 方姝想了想，又自我否决道：“他好像对饺子也不怎么感冒，而且做饺子太花时间，你应该等不及。嗯，可其他的面食我又不太擅长——” 车流以龟速向前移动，方姝仍在自言自语：“那就做炸酱面？” 瞳瞳掀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你不爱吃对吗？”方姝能读懂瞳瞳的想法，她只是不能开口说话，但思维意识很清楚，喜欢不喜欢还是会以特殊的方式来表达。 她不由有些苦恼：“你们俩可真难伺候。” 说完之后方姝的表情渐渐有些凝滞，连再出口的话也低若蚊蝇，“要是有天换人了，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你。” 能不能，照顾好他…… 瞳瞳转魔方的动作停了下，竟然像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抑郁，居然冲她瞪直了眼。有点担心的味道在里边。 方姝被她无辜如小鹿的眼神给逗乐了，说：“希望我出差回来，你和你舅舅还能维持现有体重。” 旁边的车流似乎比他们这一列要顺利些，已经连续往前挪了很长一段，方姝羡慕地看了眼，随后……她居然看见了程燃的车！ 她的角度看不太清楚车里面的情况，只能看到程燃坐在驾座时略微严肃的侧脸，他一直安静地注视前方，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方姝本想等自己的车再往前挪时开窗和他打个招呼，可下一秒，忽然看到他侧身和副驾的人说了句话。 他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很愉悦。方姝不知为何，原本打算开窗的手势便停了下来。 联想之前林西源的话，她几乎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副驾上坐的人会是谁。 她刚才那通电话迟迟没得到回应，恐怕正是他和秦可歆在一起所以不方便回复。她现在主动上前打招呼，不是陷他于两难的境地？ *** 想明白这个，方姝便自动将那人那车都给忽略了，她尽可能不去看对方。反正车窗关的严实，秦可歆也不可能知道是她。 程燃就不必说了，她不主动靠上前去，恐怕他开心还来不及。 车子堵了很久，方姝的车最后还是渐渐靠近了程燃那一辆。后来竟然慢慢变成了同一排！ 方姝手心里都不自觉溢出了点汗，她朝程燃那边看了眼。 车上坐的果然是大美女秦可歆，她今天穿了身黑色连衣裙，v领的地方很引人注目。 程燃单手撑在窗棱上，大多时候都在目视前方，但秦可歆和他说话时他还是很专注地在听，因为方姝能看到他嘴角微微开合，似乎在简单地回应她。 方姝暗自祈祷程燃千万别往自己这边看，反正彼此都不希望打招呼，倒不如装作陌生人最好。 可事实证明怕什么就会来什么。很快，程燃便惯性地往她这边瞅了一眼。 然后……方姝知道程燃认出自己的车来了。 *** 他盯着她的车看了很久，久到秦可歆都觉得奇怪，也跟着朝她的车看过来。 就在方姝无比庆幸从车外什么都看不见时，车后座的车窗忽然被打开了，瞳瞳一脸欣喜地朝程燃的方向挥了挥手！ 她似乎很开心能在堵车这么无聊的间隙里遇见程燃。 第八章 程燃原本冷硬的面部线条，在看到瞳瞳时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冲小丫头勾了勾唇角，手指比出一个“biu”的手势。 瞳瞳和他在家玩惯了，这仿佛成了他们之间特有的打招呼方式。小家伙立刻配合地举起两只小手身子往后仰，整个人好像被他给打到了一样，但小嘴乐得快要合不拢。 方姝以往一定会翻个白眼，可此刻她还真没这个心情。 因为秦可歆见程燃和孩子这般熟稔，似乎更加好奇了—— 而程燃也再度往她的位置看了眼。虽然隔着玻璃视线无法对焦，但方姝总觉得他像是深深地看进自己眼里一样。 程燃的目光向来很有压迫感，当初他给方姝补习的时候，只要一记眼刀飞过来，方姝马上就能正襟危坐、老老实实听讲。 大概是学生时代被镇压惯了，方姝还是有那么丁点害怕对上他的视线。 反正事已至此，方姝也就大大方方地降下车窗打招呼，冲着两人明媚一笑：“嗨。” 程燃静静看了她一眼。 方姝一脸“我是被逼的”无辜表情，又越过他朝秦可歆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啊。” 其实前两天才见过。 秦大美女也没根究这一茬，吃惊过后，指了指瞳瞳的方向，“这是你……” “唔，我侄女。”方姝脱口而出，“她比较喜欢帅哥，路上遇到帅哥就会主动搭讪。” “是吗？好有意思。”秦可歆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看瞳瞳的眼神倒是很溺爱，“她很漂亮，长的很像你。” “谢谢。” 方姝笑了下，怎么可能像她，倒是有不少人说是像程燃的。不都说外甥像舅吗？难道自己和程燃也长的有几分相像？ 方姝偷偷瞄了眼程燃。 咦，怎么好像脸色更差了，难道她解释的不对？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啊。”秦可歆对程燃道，“眼睛一直盯着你呢。” 程燃“嗯”了一声，“她是我——” “诶，通车了。”方姝看到前面车流终于开始挪动，几乎感动到泪流，“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简直通的太及时了有没有！！ 程燃抿着唇没吭声，周身都在散发着低气压，方姝发现这人实在太难伺候了。她在替他解围难道看不出来吗？ 她瞬间有点佩服秦可歆了，这么喜怒无常的个性，大概也只有她能hold的住。 方姝对秦可歆说了声“拜拜”。秦可歆“哦”了一声：“好的，再见。” 秦可歆似乎每次见她都一脸想再和她多聊几句的依依不舍状？方姝觉得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读懂。 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小丫头，瞳瞳正疑惑地频频回头张望，大概奇怪程燃为什么不和她们俩一起走。 方姝也看了眼程燃的车。很快车子便利落地转了个弯，朝城市的另一端开去。 看来晚上不用发愁做什么吃了。 后座的瞳瞳忽然不高兴地把手里的魔方扔到了一边，脸颊气鼓鼓地，喉咙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方姝知道她在闹脾气，解释说：“舅舅送朋友回家，很快就回来。” 瞳瞳皱着两条秀气的小眉毛，显然不相信。 方姝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这个点，他大概要晚餐之后才会回吧？ 还是不要骗孩子的好…… *** 结果程燃竟然和她们前后脚到家，方姝看到他开门进来时愣了一愣，“这么早？” 程燃像是被噎了下，又好似这话不知哪里惹到了他，立时反问道：“这是我家，我不能早回？” 说完又觉得不对，眉宇皱得极深，“我平时回来很晚？” “……”某人看起来似乎心情极差的样子，方姝觉得自己应该远离炮火区。 她识趣地脱了外套往厨房走。 可不知程燃哪根筋不对，也脱了外套扔到一旁，竟然一路跟进了厨房。 “你还没回答我。” “回答什么？” “我平时回来很晚？”程燃说完又道，“还有上次也是，这次也一样，什么叫‘这么早回’？” 程燃抱着胳膊站在她对面，一副她不回答不罢休的霸道姿态。可笑的是，他今天戴的竟还是她前些日子送出的那条领带！ 方姝觉得这人实在太莫名其妙，但还是克制道：“我只是随口一说。” “随心呢？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他似乎也是冲口而出的一句话，因为说完之后，程燃竟然也诡异地沉默了。 方姝搭在流理台上的手慢慢紧握成拳，她也沉默着，许久才说：“我没怎么想，无心的一句话，你抓着它不放有意思？还有，你在闹什么别扭？” 程燃：“……” “是秦可歆怀疑了什么？”方姝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但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冤枉，“我已经在极力隐瞒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婚是他求的，隐婚也是他提的，现在她不正是按着他的意思办么？ 这大约是程燃唯一、仅有的一次面对她时矢口无言，方姝也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这样伶牙俐齿。 程燃的面色几近于铁青，方姝都能看到他下颚因为生气而紧绷的肌肉。 ……秦可歆到底和他说什么了，都能把人给气成这样？ *** 方姝认为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来缓和下气氛，毕竟她和程燃从未闹这么僵过，他们好像从没吵过架。 这竟然是第一次？ 可她还没想出说点什么，程燃忽然步步逼近她。 方姝被他越来越近的高大身躯给逼得往后退，但她本身就站在流理台旁，并没有多余的空间给她避让。 他从不抽烟喝酒，所以身上的气味很清新，可即便如此，方姝还是觉得不太习惯。 程燃将她完全困在自己怀里，两人鼻息相闻，他结实的胸膛牢牢地贴着她的。方姝都担心他能感受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他敛着眉，声音压得极低：“听好了方姝，我不需要你为我隐瞒什么。一个同学、同事而已，还是你觉得我和她的关系不仅于此？” 方姝：“……” “让你失望了，我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程燃说完淡淡一笑，有点讽刺的意味，也像是怒极反笑，“至于结婚，不公开，难道不是因为你嫁的心不甘情不愿，还想着那个人？” 他个子极高，灯光散落在他密实的睫毛上，落下一层浓重的剪影。方姝无从分辨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但他无端提起那个人，让她也有片刻的恍惚。 见她不说话，他似乎不想再多谈，转身就走。 结果两人一起在厨房门口看到了瞳瞳。 小丫头安静地站在那，手里还提着一只布娃娃，也不知在那看了有多久—— 程燃和方姝瞬时都很尴尬。林医生说过：家庭温暖，家庭温暖很重要！ 于是方姝抬手摸了下鼻子，干笑道：“我和舅舅在玩游戏，对，玩游戏而已。这个游戏叫‘我们一起大声来聊天’！瞳瞳要一起来吗？” 程燃无语地看了她一眼，直接上前将瞳瞳给拎走了。 小家伙被他夹在臂弯里，还冲她严肃地摇了摇头，似乎很不愿意参与她这无聊的“游戏”。 方姝身子往后靠，这才重重地吁了口气。 *** 因为这场闹剧，方姝没能来得及告诉程燃自己要出差。其实前几天她随口提过的，但猜想程燃根本没留心听。 第二天方姝走的时候，还是留了张纸条，她将条贴在了冰箱较显眼的位置，上面写的都是瞳瞳平时的生活习惯。 方姝拖着行李箱下楼，结果却在楼下碰到了海叔。海叔笑眯眯地迎上来帮她拿行李，“程燃让我来的，他前两天就说了你要出差的事。” 原来他听进去了。 方姝心情复杂地点点头，“麻烦您了。” 这次方姝去b城是参加一场新品发布会活动，虽然她是美食节目主持人，但平时也会被邀请主持一些典礼和活动什么的。 这几年年轻人不再盲目追逐西方脚步，反而更加追崇中国传统民俗，这也让很多商家抓住了商机，七夕就是个很好的例子。离着七夕还有段时间，网上就已经铺天盖地地开始了各大电商的促销活动。 方姝这个活也是早就接下了的，当时她并不知道这天是七夕。 认真算起来，这是她和程燃婚后的第一个七夕。虽然之前也恰巧赶上过一个七夕和情人节，但那时瞳瞳情况严重，他们哪有心思过这种节日。 现在倒是天时地利都有了，可惜……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差了点什么。 海叔车上开着收音机，里面播的全是最近流行的情歌金曲，也有年轻男女互为彼此点歌的，说着甜言蜜语，许下山盟海誓，幻想着遥远而迷茫的将来。 明天才是七夕，可甜蜜的气氛已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到了机场，海叔一直陪着方姝等到维尼赶来才离开。方姝低头看着手中的登机牌，对维尼说：“怎么样，目前为止，有男孩子主动约你吗？” 维尼有点气结：“老大你一天不伤害我幼小的心灵，是会觉得生无可恋是吗？” 方姝顺手拿手中的东西往她脸上拍了一下，“走吧，既然生活里没有人爱，那就多爱工作一点吧。工作也是个不错的情人。” 维尼嘟了嘟嘴巴，“也只能这样了。” 可在候机厅里，维尼老毛病又犯了，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便一直和她八卦：“老大老大，我刚才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了一个大帅哥，超级大帅哥啊啊啊，个子好高，腿好长，声音好好听。你说会不会和我们一趟航班？” 方姝在低头看新闻，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听起来条件不错，不过可能性大概为零。” “为什么？”维尼难掩心中失望。 “听起来条件这么好，大概是明星吧，应该不会和我们一个机舱。”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很眼熟。算了，帅哥本来就是用来肖想的。”维尼叹气，“不过要是能在一个机舱的话，旅途好歹也没那么无聊。” “哪有那么巧的事。” 方姝说这话时还拍了拍维尼直冒粉红泡泡的脑袋，可等她上了飞机，发现坐在自己身侧的人时，才发现这世界上还真有巧合到不可思议的事。 程燃昨晚才提到他，今天就能在飞机上撞见……还真是见了鬼。 第九章 “还真是人生何处不尴尬啊。”对方似乎也颇有感慨。 陆雅城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压了压，确定是方姝时，嘴角勾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度：“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再遇到方大主持。” 方姝忽略掉他话里的阴阳怪气，踢了脚他往边上抻的大长腿，“麻烦让让。” 陆雅城倏地将腿收了回来，规规矩矩地摆好，然后又有些恼，怎么到现在还是这么怕她！ 他往方姝的方向凶狠地看了眼，结果发现人家压根没看他，还安排了个助理模样的姑娘坐在靠近他的那一侧。 ……不想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但陆雅城哪是那样知情识趣的人，飞机还未起飞，他便刻意往前靠了靠。方姝正好坐在他前面，就是不想理也能清楚地听到他讲话。 “不用这么冷淡吧？怎么说也是老同学，还差点成为情侣的关系。” 方姝直视前方道：“说话注意点，我可不想被你那些老婆粉女友粉打死。” 陆雅城哼了一声：“是不想被班长打死吧？”说完看了眼她周围，酸溜溜地道，“程燃没跟着你？不怕你又被人拐跑啊。” 方姝头疼地取了本杂志过来看。 有时候她真是搞不懂，没人比陆雅城更清楚程燃对她的感觉了，可为什么还要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陆雅城是谁，除了是眼下圈里的当红小生外，他还是方姝和程燃的高中同学。 对，对于方姝来说，前二十几年里唯二两个接触最多的异性，都是自己的老同学。 还真是造孽。 而且陆雅城就是当年在教室里，议论她和程燃关系的两个男生中的一个！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程燃有多嫌弃她？ 当年陆雅城从程燃死党那听说了两人的关系，后来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她文科班的同学，时不时就在她面前刷下存在感。 再后来还和她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如果说方姝和程燃是学渣和学霸的关系，那么陆雅城和方姝就是学渣x学渣的组合。大约同性相斥，所以本质相同的方姝和陆雅城能玩儿的非常好，但始终没办法真的在一起。 当年，方姝也不是没尝试过…… 想到这里，她忽然回头看向陆雅城。 陆雅城正在说着什么，被她回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干嘛？” 方姝：“你去b城做什么？” “参加活动啊。” 方姝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不会是万鑫珠宝那个新系列的产品发布会吧？” “你怎么这么聪明。”陆雅城笑的十分妖孽，“我知道主持人是你，所以故意接的。话说，最近程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姝对他这种三句话不离程燃的模式有点无语：“你其实一直暗恋他吧？” 陆雅城嫌恶地抖了抖：“我都直的不能再直了。” 随后他默默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没道理啊，以前我哪有机会接和你有关的活动。” “什么？”方姝没听清楚。 陆雅城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只是对这次活动充满了期待！而且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将一起度过明天的七夕？” 方姝转过身去没再理他，陆雅城小时候就爱胡说八道，她早就习惯他这种口无遮拦的性子了。 *** 活动安排在第二天，七夕当天上午的十点钟。所以下了飞机之后，方姝和维尼直接被主办方接去了酒店。 当然，同行的还有陆雅城和他的团队。 方姝已经从对方那拿了流程准备回酒店看，陆雅城跟在她身后：“你饿吗？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我晚点再吃。”方姝说完不禁好奇，“你接下来没安排？” 以陆雅城现在的咖位，不可能空出大半天没通告的。可当她问完这话，对上陆雅城的眼睛时，马上就后悔了。 陆雅城状似委屈地说：“这不刻意空出大半天，想和老同学叙叙旧吗？可我好像自作多情了。” 方姝：“……” “你看台本也可以晚点看啊，吃顿饭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陆雅城一脸真诚地看着她，“姝姝，难得程燃不在——” “打住。”方姝阻止他再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怎么弄得好像她要背着程燃干嘛似的…… 方姝说：“好，这么久没见，吃饭我请你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嗯？” “把你自己包严实了，我可不想明天上头条。” *** 对此，显然陆雅城已经十分有经验了，伪装的恰到好处。穿了一身宽宽松松的运动服，还带了棒球帽和黑框眼镜，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宅男。 方姝觉着这样的他还蛮有亲和力的，赞许地说：“应该给你的造型师加鸡腿。” 陆雅城过了会儿才回过味儿，“什么意思，是说我妆前妆后差别很大？” “明明在夸你可塑性强。” “呵呵，听起来可一点也不像！” 为了防止太引人注意，陆雅城出来时没带助理，方姝倒是带上了维尼。 维尼一路都在花痴陆雅城：“啊啊，帅哥就是帅哥，哪怕打扮成这样也帅的惨绝人寰！” 方姝觉得小女孩还真是容易骗啊。相信今天下午之后，陆雅城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会有颠覆性反转。 三人找了家很普通的川菜馆，在无辣不欢这点上方姝和陆雅城倒是有空前的共通性。大学的时候两人就总是偷偷跑去吃辣螃蟹，附近的火锅店还有武汉鸭脖等等，全都被两人吃了个遍。 虽然他们学播音主持应该爱护自己的嗓子，但两人都自由惯了，毫不在意这些细节问题。 陆雅城在方姝面前也没什么偶像负担，吃东西很豪迈的样子，“听说你那个节目要改版了？” 方姝出差前也听老板提过，但还不是百分百有把握，“还没有完全敲定下来，如果改版，可能要投入的资金更多，栏目组大概还有所顾虑。”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交给骆先辉吧。” 骆先辉就是方姝的经纪公司老板。 方姝点点头，只听陆雅城又道：“我前阵子看见程燃了。” 方姝以为他又要提秦可歆的事，哪知陆雅城开口却是：“他和骆先辉一起在吃饭，好玩吧？” 陆雅城之所以这样讲，那是因为骆先辉和程燃不对付，两人是死对头也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了。当年方姝大四没毕业就被骆先辉给签走了，还一度担心程燃会因此而不高兴。幸好程燃公私分明。 他俩在家也极少会谈公事，上次算是个例外。 方姝也有点惊讶：“他们俩？你是不是看错了？” “怎么可能，程燃化成灰我都认得出。” 方姝：“……” “而且更好玩的是，他们看起来可一点也不像是仇人。”陆雅城咬了咬筷子，“我猜，是不是在谈你那个节目的事。那次吃完饭没多久就传出节目改版的消息了。” 方姝没再说话，端起手边的饮料喝了一口。 陆雅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了，无形中倒像是在帮那家伙！于是啧了一声：“也不一定，要是两人关系真一般的话，他不可能为你主动向骆先辉示好的，程燃那么清高的个性。你看他现在捧秦可歆，抢资源都明目张胆的，怎么可能到你这就做好事不留名了。” 方姝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可想到上次自己和他抱怨的事，他似有似无地提点自己对新节目改版做出建议，然后背后又和骆先辉接触……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背后默默帮自己在公司站稳位置。 其实程燃一直都知道她的个性，从不是伸手等别人给的性格，所以会不会……？ “我猜啊，程燃八成是觉得亏欠你，所以顺手帮你一下也说不定。”陆雅城总结道。 好吧，方姝默默地又喝了口饮料。 一旁始终安静的维尼忽然好奇道：“你们说的程燃是谁啊？” 陆雅城冲她呲了呲牙：“一个特别讨人厌的家伙。个性极差，长的呢，也就比我差点吧。” 方姝：“……” 维尼深以为然地表示明白了，又问：“那你和我老大是什么关系？” 陆雅城哈哈大笑，随后挑了下眉：“就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维尼：“……” 方姝抬眼看过去，陆雅城马上收敛笑意，乖乖地埋头吃饭。 维尼略懂了，“啊哈哈，原来姐姐和弟弟的关系啊！” 陆雅城：“……” *** 一顿饭吃了挺长时间，这之前方姝的确一年多没见过陆雅城了，说来奇怪，同属娱乐行业，可方姝愣是从未碰到过对方。老友见面自然话多了点，加之陆雅城话唠属性，维尼也有过之无不及，最后演变成了两人的八卦座谈会。 等回去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幸好住的地方离这并不远，所以三人一路跑回去。 陆雅城将自己的外套给了方姝和维尼。他只穿了件半袖在雨里跑。 等回了酒店之后，方姝赶紧冲了个热水澡，可出了浴室之后还是不住打喷嚏。自从那年给程燃试药之后，她的身体素质一直有点糟。 方姝打电话给前台要了感冒药，给维尼和陆雅城也分别要了一盒，吃完药之后，她对着电话开始走神。 她想瞳瞳了，可是打电话只能打给程燃，而她和程燃……之前算是吵架了吧？ 方姝用干毛巾擦着头发，心里盘算着这个点瞳瞳在家里座机旁的几率有多高，也许她正在看动画片也说不定。 她迟疑着将手伸向话机，可下一秒她放置在座机旁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而来电显示——正是程燃的名字。 *** 方姝的心脏忽然紧了紧，她咽了口口水，将电话接了起来。那边静默了两秒，程燃说：“瞳瞳想和你说话。” 可是，瞳瞳不能说话…… 方姝有点尴尬：“她想和我说什么。” 程燃：“她好像有点想你。” 酒店的落地玻璃上有大片的雨花哗哗地往下流，大雨倾盆的陌生城市，耳边的那句来自远方的想念就仿佛变得越发弥足珍贵起来。 方姝忍不住微笑了下：“你把电话给她。” 方姝将通话换成了模式，然后小家伙的脸很快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她刚才竟然一直坐在地毯上玩拼图，见到她忽然出现，欣喜地扔了手中的玩具扑过来。 本以为只会和瞳瞳一个人视频的，可坐在沙发上的程燃忽然将她的身子拉回，然后圈在自己身前。 方姝的视野里便同时出现了程燃和瞳瞳的脸。 程燃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像是晨起就没出过门，刘海清爽地落在眉眼之上，除了唇角微微紧抿略显别扭之外，整个人倒是很温和的样子。 瞳瞳抬起肉肉的手指在抚摸屏幕，好像是要抚摸方姝一样。 方姝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瞳瞳在干嘛啊？” 瞳瞳将摄像头对准自己，然后往下拍，画面乱七八糟一通闪，拍到了瞳瞳的小脚丫，还是程燃的脚，然后才是小丫头在玩的拼图。 瞳瞳将镜头又转回对准自己，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直盯着方姝看。 方姝笑着说：“姑姑也想瞳瞳了，这里下雨了，又冷，又无聊，又没有瞳瞳在身边。还是家里好。” 瞳瞳点点头，表示强烈赞同她的想法，然后又伸出小手摸了摸屏幕。就好似在摸方姝的脸庞。 方姝知道她在安慰自己。 停顿了下，瞳瞳忽然又转身抓住了程燃的手，然后小手握着他的手指来抚摸屏幕，应该是让程燃也安慰下方姝的意思。 程燃的指尖微微顿了下，很快就自然地被瞳瞳握着触摸了上来。方姝有点不自在地往边上瞟。 通话有片刻的沉寂，方姝再开口时想叮嘱小丫头不要贪玩，晚上要早点睡，可没忍住一个喷嚏打出来。她急忙捂了下鼻子。 瞳瞳瞪大了眼，歪着头从屏幕那头往这边看，像是很急切地要看到她怎么样了。 方姝咳了一声。然后忽然间听到程燃的声音传过来，微沉，带着几分沙哑：“你着凉了？” 这是视频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方姝抬眼看向他。他安安静静地盯着镜头，很专注的样子，好像真的有些……担心她。 方姝说：“不小心淋到了雨，睡一觉就好了。” “空调温度开高一点。”程燃说，“听起来鼻音很重。” “嗯。” 最近他们除了争吵、别扭，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方姝不习惯，程燃似乎也不习惯。 两人相顾无言，安静片刻，方姝主动道了“再见”。瞳瞳依依不舍地跟她挥手，然后倚在程燃胸前很不开心的样子。 程燃倒是没说什么，看了眼方姝就将视频给切断了。 方姝挂断电话之后，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其实如果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很好，她真希望瞳瞳能一直开心。 第十章 晚些时候门铃响了，方姝吃完药睡的有点迷糊，睁开眼之后愣了会儿才去开的门。 陆雅城好似在玩变装游戏，这会儿又人模人样地换了身名牌西服，头发也被发蜡固定住，鼻梁上还架了副特能唬人的无框眼镜，整个人都透着股神奇地禁欲精英范。 不过他一开口就暴露了他的二货属性，他盯着方姝说：“走吧，陪哥们参加宴会去。” 方姝当然不想去，“你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我也不喜欢，所以才拉你一起去啊。”陆雅城倚着门框，故作耍帅地抬了抬下巴，“到时候哥们给你介绍几个制作人啊导演什么的，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呢。” “没兴趣。” 方姝准备关门，陆雅城伸手将门板一挡：“我去，你这也太油盐不进了，我动手了啊！” 方姝只好实话实说：“我不太舒服，真的不想去。” 陆雅城也看出她双颊红扑扑的，开始以为是刚睡醒的原因，伸手去她额头上试了试，“好像是有点烫。你怎么这么没用，淋那么点雨也能发烧。” 方姝：“……” 她还真是抱歉啊！ 陆雅城沉默了下，“你在房间待着，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然后带你去医院。” 方姝急忙摆手：“不用，我都吃过药了，等会再吃一次、睡一觉就没事。”说完像是怕他不信，又说，“我以前病的时候就这样，小问题，不用浪费医护资源。” 陆雅城再度沉默了，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看她的眼神也有点怪。 方姝总觉得他又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果然陆雅城抬手拍了拍她发顶：“大学时候咱俩没好成，后来程燃来找你，我还以为他把你找回去是要好好待你呢，原来还是把你甩了是吧？他现在和秦可歆又搞到了一起，你难受，都自虐上了。” 方姝：“……” “算了，先回去躺着。”陆雅城说：“白天我一直不想问你们俩现在怎么样了，可现在看来，分开是事实。怪不得我能接到这次活动。” “我没被——”方姝打算告诉他自己没被甩，还和程燃结婚了，可陆雅城没给她机会。 他直接将她往房间里推，“有话晚点再说，我去去就回。还有，你这招的什么鬼助理啊，都病成这样了，她还睡得跟头熊似的，真是没起错名字。” “太不让人省心了！” 房门被陆雅城带上，随着走廊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世界仿佛都清净了不少。方姝抬头看了眼屋顶，再度深深地叹了口气。 …… 其实陆雅城口中那次程燃来找自己，正是方亮和程曦出事之后，那会儿程家为了治疗瞳瞳才迫不得已找上了她。毕竟当时瞳瞳只认她这个姑姑。 而那时方姝也的确曾尝试着和陆雅城交往，毕竟大学时发生了太多太多事，包括母亲去世等等，都是陆雅城陪着她度过的。 方姝觉得，或许她的真命君子并非自己始终单相思的程燃，而是对自己也很好的陆雅城。 可事实是，她和陆雅城怎么都投入不了。 偶尔像兄弟似的挽个小手还能忍受，要想再进一步就不行了。 她和陆雅城说清楚时，陆雅城挺受伤的，“方姝你知道么，你这是对我男性-魅力的侮辱！你信不信，咱俩今晚就开房去，我保证你对我有反应！” 陆雅城这话说的嗓门挺高，大概真是被伤及了男性尊严。不偏不倚地，就被正好来找方姝的程燃给听见了—— 要不说世界上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呢？ 后来倒是和陆雅城说清楚了，可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认为自己之后一直在和程燃谈恋爱……？难道是程燃对他说的？ 方姝觉得这可能性也太微乎其微了。虽然程燃后来真的和她提议结婚，但那都是后话了。 方姝决定等陆雅城回来好好问一问他，包括什么接和她有关的活动又是什么意思？ 方姝复又重新躺回床上，刚躺下门铃又再度响了。 她以为是可怜的维尼被陆雅城给拎了过来，可打开门之后却完全愣住了。 *** 瞳瞳穿着小风衣，头上还带了个漂亮的大蝴蝶结，小小的身子立在门口，像个礼物一样神奇地出现在她面前。 方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宝贝你怎么来了？！” 瞳瞳献宝似地把手里捧着的东西递给她，方姝拿过来一看，竟然是自己经常在家穿的毛衣外套。 b市一降雨就冷的让人受不了，可惜她这次出差前没仔细看过天气预报，这会儿看到软绵绵的毛衣简直有种雨中送碳的既视感。 “宝宝，你简直是我的小救星啊。”方姝揉搓着瞳瞳肉呼呼的小脸，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怎么来的？” 瞳瞳神秘兮兮地笑了笑，往身后指了指。然后，程燃从旁边拐角的地方站了出来。 他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肩头还有被雨珠淋湿的痕迹，双眸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听说你在这很无聊、想家，所以就闹着过来了。”说完还不忘补充，“我是说瞳瞳。” 方姝牵着瞳瞳软软的小手，“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程燃说起“家”这个字眼时，他的眼神似乎格外地漆黑明亮。 两人缄默不语，气氛有些微妙，大概是之前刚吵过架的缘故。 还是瞳瞳牵着方姝的手晃了晃，她指向房间的方向，似乎是想进去看一看。 方姝这才回过神：“先进去再说。” 程燃进屋之后就自然地走近床头柜旁，拿起方姝放在上面的药盒看了看。方姝跟在他身后问：“你们怎么过来的？” 下雨天航班肯定都停了。 “高铁。”程燃依旧在专注地看那个药盒。 方姝摸了摸耳朵，又问：“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程燃说完转回身，扬了扬手中的药盒，“这个是治风热感冒的，你着凉了，应该换一种。” “是吗？”方姝也没注意，走过去低头一看，“诶，好像是，酒店送上来我也没仔细看。” 她略微尴尬地抬起头，正好看到他垂眸盯着自己。 她的肩膀和他胸膛密密地挨在一起，他们又正好站在床边的地毯上，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 方姝打算退开一步，忽然感觉到程燃被股外力推了下，他身子往前险些就将她整个扑倒在床上。幸好他扶了下旁边的墙壁。 而另一只手也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以防她不慎摔倒。 大概是她的体温太高，他的手便格外地凉。他松开前还伸手将她睡衣卷上去的袖管给拉了下来，“没事吧？” “没事。”方姝将手藏到了身后，那上面仿佛始终留着他掌心那抹凉意。 仔细想想，外面下了大半天的雨，他带着瞳瞳从另一个城市赶过来也的确不容易……他可真疼瞳瞳。 *** 两人一块低下头，原来方才是瞳瞳抱住了程燃的腿，小家伙仰着头也伸手来抢药盒，好像是他们在看很稀奇的东西不给她看似的。 程燃被她逗笑，拿着药盒的手推了推她的小脑袋：“哪都有你。” 瞳瞳还垫着脚去抢，最后被程燃给拎到了一旁。 被瞳瞳这样一闹，方姝和程燃之间的尴尬倒是化解了不少。程燃把药盒递还给方姝，说：“你看着她。” 眼见他像是要出门，方姝喊住他：“你去哪里？” 程燃回过头，方姝指了指外面：“……还在下雨。” “你看起来比之前严重，我去买药。”程燃注视着她说，“不然明天的活动可能要取消。” 看着他肩膀上濡湿的水渍，还有留在手腕间的那抹凉，方姝心里有几分不舒坦。 其实程燃也不是从不懂温柔的人，在过去的相处中，他当然也给过方姝特有的体贴，否则方姝怎么可能会对他痴迷了那几年。 见她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程燃道：“我一会就回来。” 结果老天总是和方姝开玩笑，程燃都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门铃就响了。程燃开的门，而门外站的是……陆雅城。 第十一章 对于这两人正面相遇的情况，方姝其实是有心理阴影的。 在方姝的记忆里，似乎从高二文理分班之后，程燃和陆雅城的每次见面就都伴随着浓浓的火药味。 比如印象最深的有高二那年的篮球友谊赛，程燃他们班最后对上的就是方姝他们班。 那是程燃和方姝闹翻之后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之前方姝偶尔在学校门口见到他，也只是远远看一眼互不理睬。她听班上女生议论，程燃也会作为主力队员参加这次比赛，不过听说他在之前和其他班的比赛中受了伤，大概只会打两局。 果然两局过后，赛事休息时，程燃就被换下了。 方姝给班上男生发水时还听其他队员在讨论：“程燃要是下场了，那咱们赢的机会就大多了。” “其实他在也没关系，脚受了伤，实力肯定不如平时那么厉害。” 陆雅城也跟着掺和，扯了扯方姝的袖子，“哎，等会看我给你来几个漂亮的三分球绝杀。” 说着还作出投篮的优美姿势，被方姝白了一眼，“别光顾着耍帅了，小心到时崴了脚——” 她说完这话忽然觉得不妥，果然往旁边休息区一看，程燃就坐在离他们非常近的地方，似乎还刚刚转过头去。 他手中也拿了一瓶矿泉水，被他捏得发出“吱吱”的刺耳声，手背上的骨节绷得紧紧地微微泛着白。可他的目光似乎挺平静，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篮球场，像是在走神。 方姝猜想他应该什么都没听到，毕竟程燃不可能那样关注她，不然她刚才那句无心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想歪。 虽然程燃这次受伤方姝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像从前那样关心过，但绝对不会有落进下石之意。她不再关注他的事，只是因为他身边已经有了别人…… 可方姝也不会是那么小肚鸡肠到故意讽刺他的人。 等比赛的哨声吹响时，程燃居然又上场了，这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不是说他受伤了吗？看起来不像啊，倒像打了鸡血似的，比前两场还卖力。” “你看看陆雅城，被他压制的都没机会投篮了。” “哎，好像刚才秦可歆找他说话了，是不是故意耍酷给她看啊。” 方姝坐在看台上也看不懂是怎么回事了，程燃不是个冲动的人，如果他真的受了伤，不至于为了一场年级间的友谊赛这样拼……说是耍酷给秦可歆看，应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最后方姝他们班当然输了比赛。赛后陆雅城竟和程燃起了冲突，两人差点为此打了起来。 幸好被班主任拦下了。方姝也在围观群众里，只能听到陆雅城质问程燃的声音，“你什么意思？故意针对我是吧？” 程燃不疾不徐地回他：“嗯，看不惯你。” “你——” “行了行了，都是小学生吗？陆雅城，别让老师觉得你输不起啊。”班主任将陆雅城给弄走了，围观人群也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方姝站在外层，这会儿终于有机会看见程燃。 他背着背包，手里还拎着自己的外套。他也朝方姝的方向看了眼，然后什么都没说就走掉了。 那之后陆雅城和程燃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上了，因为在那天的比赛中，陆雅城连一个球都没投进。 更别说许诺给方姝看的三分球绝杀了。 这无疑成了身为体育委员的陆雅城，这辈子最大的耻辱。那之后只要两人碰面——逢、见、必、掐。 *** 方姝正在思索要如何打圆场，哪怕战火一触即然，也千万别波及自己和瞳瞳才好。可意料之外地是，程燃竟然主动和陆雅城打招呼：“这么巧。” “是啊。”陆雅城说，“之前听说姝姝要主持这个活动，我特意让经纪人帮我接的。你知道我和她很久没见了，非常非常想念她。” 方姝：“……” 这是准备开掐了吗？ 因为站在程燃身后，所以方姝根本看不到程燃的表情，但料想也不会太温和，于是她上前拽了拽他胳膊，“你不是说要去给我买药吗？” 等程燃走了，她就可以把自己和程燃的关系解释给陆雅城听，虽说两人是假夫妻，但陆雅城处处拿自己刺激程燃，想必也要伤到他男人的尊严吧？ 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名义上的老婆被示爱啊？更何况程燃最近的情绪还相当不稳定！ 程燃低头看了眼她的动作，白白净净的手指讨好地捏住他袖口一角，脸上还堆满了讨好的笑。他看着她的眼神柔和了不少，竟然说：“不着急。” “？！”方姝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程燃非但没离开，反而折回了房间内，不疾不徐地脱了外套往沙发上一坐，然后对陆雅城道：“进来坐。” 陆雅城相当看不惯他一副主人的傲慢姿态，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当然会进来坐，我今天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程燃解衬衫纽扣的动作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下，但脸上的笑不变：“是吗？陆大明星你这么闲？” “……老子是关心姝姝！她生病了你不知道！”随后陆雅城猛然惊醒，“对了，你怎么在这？你和方姝不是分手了吗？” 程燃反问他：“谁告诉你我和她分手了？” 方姝弱弱地举起手，“等等，陆雅城，其实我和程燃的关系是——” “去给他拿瓶水。”程燃伸手扶住方姝的后背，打断她，“怎么说也是客人，瞳瞳也需要喝水了。” 方姝只得起身去冰箱处取水，瞳瞳蹦蹦跳跳地也跟在她后边跑开了。 *** 等人刚离开，陆雅城就眯起了眼眸：“我明白了，你和方姝根本没在一块是吧？我就说嘛，当年你和班花的事都传成那样了，我姝姝也不至于捡二手货啊。” “二手货”这么难听的字眼儿，竟然也没激怒程燃，陆雅城发现这家伙道行见长。 程燃单手支着下巴，只若有所思道：“我和她的关系，有点复杂。” “能有多复杂？”陆雅城鄙夷地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玩的花样，你这人也太自私了，你不喜欢她就算了，还不许别人追她？之前我一直没机会和她见面，连和她有关的工作也接不到，都是你在中间搞鬼吧？” 程燃直接承认了：“没错。” “卑鄙。”陆雅城越发鄙夷道，“我要在方姝面前彻底揭发你。” 程燃：“我建议你先问问我和她现在的关系。” “还能有什么关系。”陆雅城双手抱臂，讽刺地笑，“这次我能接到这活动，不就说明你对方姝放手了吗？啧，真难得，方姝终于要摆脱你了。” “摆脱什么？”方姝急急地折回来，她生怕这两人越吵越烈。 陆雅城说：“摆脱面前这个家伙，方姝，你早该认清他的真面目了。你都不知道他在背后干了多少坏事！” 方姝惊愕道：“你已经知道了？” “对。”陆雅城站起身，走过来拉起方姝的手，“这种人就不该再理他。走，我们先去医院。” 方姝拦住陆雅城：“虽然我和他结婚不是因为感情，但是瞳瞳在这里，我这样走掉不合适，而且我们在她面前不要吵架，万一吓到她——” “你刚才说结什么？”陆雅城不确定道。 方姝也有点懵了，看着陆雅城脸上的震惊迟疑地说：“结婚啊。” 陆雅城一脸被打击到却又强自镇定的样子，“谁和谁结婚？” “我、我和程燃。”说到这里，方姝也觉察出不对了。她偏头看了眼一直坐在那的程燃，“你不是和他说了吗？” 程燃摊了摊手：“我什么也没说，全是你说的。” 方姝：“……” 陆雅城：“……姝姝你竟然真的要了这只二手货！” *** 一个小时之后。 方姝看了眼壁钟的时间，试图对陆雅城说：“那个——” “不要和我说话，我还在生气！”陆雅城闷闷地道，“不管你们因为什么理由结婚，我还是觉得很生气。” 原来不止是恋爱，竟然直接结婚了，陆雅城发现程燃这家伙简直太阴险太卑鄙了啊啊！ 虽然当年该说的都已经和陆雅城说清楚了，但看着他一脸气结的样子，方姝还是觉得很抱歉。她默默地闭了嘴，伸手摸了摸趴在自己膝盖上的瞳瞳。 小家伙很能察言观色，看出来陆雅城在闹别扭，一直惴惴地不敢靠近他。 只有程燃一脸的气定神闲，似乎心情极好的样子，他走过来看了下方姝手上的透明滴管，然后又自然地往她身边一坐，看起了报纸。 “浪费医护资源。”陆雅城忽然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一个小时前，程燃打电话找来了他开私家诊所的朋友为方姝打点滴，其实方姝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但为了明天能按时出席活动，她还是没有异议地接受了。 对此她只能认为是时间已晚，药店都已经关门，所以程燃才想到了这个方法，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不想外出单独留她和陆雅城独处。 毕竟陆雅城现在……已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了。 被刺激到的陆雅城，只能不断地散发怨念来抚平自己的心情，他看着程燃说：“万恶的资本家，你不知道方姝不喜欢这样？” “我只知道她不能容忍失职，更不喜欢去医院。”程燃看着报纸头也不抬地说，“而且我每年都按时交税，不要歧视资本家。” 陆雅城翻了个白眼，“搞得你很了解她似的。” 程燃没有说话，但方姝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尽管知道程燃眼下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在陆雅城面前不失面子，但她心里还是起了小小的波澜。 她妈方柔心是在大一开学前的那个暑假没了的，当时老方家只有她方姝一个人。她害怕惨了医院的消毒水味，还有那种一个人孤零零待在房间里的感觉。那时候程燃根本不可能在，而后来结婚她也并未对他提起过这段往事。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程燃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也慢慢侧过头来，无声地对上她疑惑的眼。 第十二章 方姝原本是十分笃定的，但迎着他的视线，却是越来越不确定了。 其实仔细回想下，她当时似乎是看见过一个和程燃相像的背影……而且当时她守着她妈都不敢合眼，直到累的睡着时，迷迷糊糊中总觉得像是有人陪着她坐了很久，还把肩膀给她当枕头靠了。 等她醒来时病房里却空无一人。那会儿方姝还以为……是医院里阴气太重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 程燃依旧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她，可方姝渐渐瞪大了眼：“你，是不是？” “我走了！”陆雅城毫无预兆地站起身，脸上的表情比之前还哀怨，“竟然当着我眉来眼去的。姝姝，你变了！” 方姝：“……” “不要解释，至少我今天晚上不会和你说话。”陆雅城气势汹汹地往房间门口走，他真要气死了，肺都快气爆了。 瞳瞳拘谨地往方姝怀里靠了靠，紧接着被陆雅城摔得震天响的门板声给吓了一跳。 方姝摸了摸她的头，“不怕不怕，叔叔那是在演戏呢，他是演员知道吗？喏，就是演电视的。” 看到正在播动画片的电视，瞳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小胖手揉了揉眼睛。 “瞳瞳困了。”程燃说，“白天也没午睡，又坐了那么久的车。” 他说着就俯身将趴在方姝腿上的小家伙给抱起，直接放在了方姝的床上。小家伙在床上滚了两圈，居然马上就睡着了。 真是，秒睡。 程燃原本卷了袖口正准备给她拿毛巾擦拭下呢，这下也省了。 方姝看着她四肢摊成一个大字，还睡得呼呼地打着小呼噜，有点尴尬地咳了一声。她想继续刚才那个问题…… 程燃忽然走到她跟前，用准备好的热毛巾给她小心地擦了擦打着点滴的那只手。他微垂着眼眸道：“是不是有点冷？这个城市的梅雨季节就是这样，很快就打完了，坚持一下。” 方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连他的睫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程燃原本是打算学医的，他很早就开始接触各种医学书籍，可后来大学时却忽然换了志愿，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有时方姝觉得自己很了解他，可有时又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藏满了秘密，自己永远都无法读懂。 程燃擦完之后忽然抬眼看着她。 两人互相注视着彼此，耳边只有瞳瞳小小的呼噜声。 *** 程燃抬手将方姝耳边滑下的一缕碎发别至耳后，可那头发太顽皮，很快又掉了下来。他原本是在她身前半蹲的姿态，这会儿直起身，专注地又别了一次。 方姝觉得自己耳根有点烫，不知道耳朵会不会很红，会不会被他看到？千万别丢脸才好。 程燃的手指忽然停在了她耳廓之上，若有似无的一点凉意。方姝能感觉到，那抹凉意正慢慢往下滑。 他在抚摸她的耳朵，指尖渐渐落在了她耳垂上。 方姝很紧张，她甚至不敢看他，故意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可很快她就感到他的手微微施力，他的掌心覆了上来，并且将她的头转向了自己。 方姝看到他深沉如夜色的眸子。他说：“没错，阿姨走的时候，我去过医院。” 方姝整个人都怔住了，那时候因为程曦和方亮，其实程方两家正是水火不容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为什么？” “为你。” 方姝仍旧十分不解地看着他，她仔细观察着他眉眼中一丝一毫的情绪，生怕是自己又误解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后来不知道是怎样发生的，总之……他的吻从她眉眼间慢慢往下滑，然后落在她的唇上。 方姝觉得自己整颗心都在颤抖。 可她还记得自己此刻在感冒，马上往后退，并伸手挡住嘴巴：“我、我在生病，会传染——” 程燃将她的手拖过来，放在唇边吻了吻，然后低声笑了：“可以传染的再彻底一点，没关系。” 方姝被他含住唇，吻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在想：什么、什么叫传染的更彻底一点？ *** 第二天现场参加活动的时候，方姝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至少头脑清醒，嗓音也听不出有任何异样。 她在台上和主办方沟通候场的时候，程燃带着瞳瞳也坐在观众席里。陆雅城没过多久就趁机溜了过来。 他顾不上引起周围的骚乱，往程燃身边一坐，还骚包地整理了下衣服前襟。 程燃看到周围不少粉丝都拿着手机兴奋地在拍照，还有人拿了相机，闪光灯和刺耳的“咔擦”声不绝于耳，显然已经让瞳瞳很不安。 小家伙往他怀里缩了缩，睁着一双大眼睛茫然地四处张望。 程燃用外套将瞳瞳完全护进怀里，皱眉看向旁边引起骚乱的人，“陆雅城，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过来和你说几句话就走。”陆雅城压低声音，但面上依旧保持着得体微笑，争取让粉丝捕捉到自己最帅气的笑容。 程燃看了眼不安的瞳瞳，沉声问：“说什么？” “这些话，我昨晚非常慎重地想了很久。”陆雅城道。 程燃笑了，“那我倒要好好听听，你想了一晚上能想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陆雅城被他噎了下，但碍于周围护栏外还有粉丝在往这边看，只能继续保持迷人微笑：“姝姝昨天说了，你们是为了这小丫头才结的婚，而且我昨晚查过酒店记录，你是单独在隔壁开的房间。” 程燃：“所以？” “所以我知道，你们这婚姻只是名义上的，你有你的白月光，而我姝姝也有她的朱砂痣。”陆雅城冲他眨了眨眼睛。 谁知程燃说：“没事的时候多读点书，对你有好处。” “随便了。”陆雅城有点生气，又马上恢复之前的有礼笑容，“我决定了，帮着你们早点把这孩子的病治好，然后就能让姝姝和你离婚了！” 程燃深深看了他一眼，“所以方姝心里的人是谁？” 陆雅城眨了下眼睛，然后怒了：“重点不是这个！我的重点是离婚，离婚，我要让你们离婚知道吗？” 程燃点了点头：“你这是在公然宣布，要当小三是吗？” 陆雅城再度被噎住了，霍地站起身来，“总之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还有，你别以为防了我一个就没事。追姝姝的人多了，你能全都防的了吗？” 陆雅城居高临下地看着程燃，非常享受这种能从高处俯视这家伙的感觉，他说完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瞳瞳从程燃怀里钻出来，也朝陆雅城的方向看了看。 程燃说：“奇怪的人，不用理他。” *** 程燃的目光重新回到舞台边上，方姝正在专注地听工作人员安排，她今天穿了条很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盘了起来，因为要佩戴厂商提供的珠宝饰品，素淡的妆容和打扮正好不至于喧宾夺主。 瞳瞳笑眯眯地往程燃怀里重新钻了进去，程燃以为她要做什么，结果她拿出程燃的手机，并且往台上方姝的方向指了指。 程燃愣了下。 小家伙举起手指，做出个拍照的姿势。 “知道了，还真是你姑姑的头号小迷妹。”程燃打开摄像头对准台上的方姝。 头号小迷妹自豪地挺起胸膛，也歪着头去看程燃镜头里的方姝。程燃嘴角不自觉漾起笑，对瞳瞳说：“姑姑很美，对吗？” 瞳瞳忙不迭直点头。 程燃说：“姑姑也很辛苦，对吧？” 瞳瞳继续猛点头。 程燃说：“那我们送她份礼物好不好？” 瞳瞳点头的动作停住了，“？？” *** 活动进行的很顺利，陆雅城人气摆在那里，所以现场非常热闹，粉丝也很捧场。活动中发布的七夕系列的新首饰，刚一发布就有人开始抢购，网上的销售量以惊人的速度在增长。 方姝朝台下看了眼，结果发现之前一直坐在那的程燃和瞳瞳都没了踪影，猜想或许是瞳瞳待不住，程燃带她出去溜达了。 例行找粉丝上台做了个游戏之后，活动就差不多结束了。 方姝去化妆间卸妆，拿了电话给程燃拨过去，结果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正好主办方的负责人杨总敲响了化妆间的门。 方姝急忙起身和对方打招呼。 杨总和她握了握手：“辛苦方小姐了，待会公司有个饭局，还请您务必赏光一定要参加。” 方姝犹豫了下，“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是我待会还有事。” 总不能扔下瞳瞳和程燃，自己一个人去应酬。 杨总说：“这怎么行，陆先生指定你一定要去的。虽说今天是七夕，可我记得方小姐你好像……是单身啊？” 早该猜到是陆雅城干的好事，方姝听到杨总说的后半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绝了，恰好此时化妆间的门就被推开了。 是程燃带着瞳瞳走了进来。 “程总？”那位杨总竟然也认识程燃，热情地就差整个扑上去了，“您怎么在这？” 程燃和他握了握手，“会不会打搅你们？”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他的眼神在方姝和程燃之间来回转悠，马上就明白了，“那什么，你们聊，你们聊。” 然后又对方姝道：“原来方小姐佳人有约，是我唐突了，告辞。” 他说完就将门给带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方姝看着程燃，程燃也在看着她。方姝脑海中不期然地，就想起了昨晚的那一幕。 “我卸完妆就好了。”她在位子上坐好，可抬头就能看到程燃，他就那样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好像要欣赏她卸妆似的。 放轻松放轻松！方姝在心里给自己催眠。昨晚只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催发的荷尔蒙反应，程燃今天看起来很平常，自己不要想太多。 方姝只能故作镇定地说：“你们刚才干什么去了？” 瞳瞳马上跑过来，兴奋地抬手比划着，然后又指指她的手，特别激动的样子。 可是方姝：“……什么？” 程燃上前蒙住瞳瞳的小嘴巴，随后才想起这没什么用，又改将小家伙拎起来夹在臂弯里，“没什么，刚才带她在外面看鱼。” 这里有鱼吗？方姝纳闷地想。 结果等方姝卸完妆准备离开时，忽然看到自己手机旁多了个蓝色丝绒盒子。她诧异地看了眼盒子上的logo，并不是主办方的。 而这个房间今天也只有她一个人在用，她确定之前没看到这个盒子。 程燃正在和瞳瞳玩，方姝问他：“这个是？” 程燃都没看她，但耳根有点可疑地发红。他说：“送你的。” 方姝呆住了：“送我的？” “嗯。”程燃安静了一瞬，转过头来看向她，“上次你送我领带，算是，交换礼物。” 方姝：“……” 班长你以为我们还在上幼稚园吗？ 丝毫没觉着自己这说辞略显幼稚的班长同学咳了一声，抱着瞳瞳率先走了出去，“我们在门口等你。看看喜不喜欢。” 方姝等他走了才将盒子打开，里面是枚戒指，根据戒指的设计来看，似乎还是对戒？ 第十三章 “所以你们不仅接了吻，还一起过了七夕？而且你还收到一枚疑似婚戒的戒指？” 尽管餐厅里播着音乐，但方姝还是对着面前的人“嘘”了一声，“你为什么还要重复一遍？” “对啊，我为什么还要重复一遍？”林西源也莫名，随后呵呵冷笑，“当然是我也觉得不可置信啊！” 说完她拿餐巾印了印嘴角，“你那天不是在发烧吗？烧糊涂了吧。” 方姝本来也那样以为，可是那枚戒指真真切切地就放在她包里，而且程燃无名指上也带了相同的一枚。她将戒指从包里拿出来，推到林西源面前，“这下你信了吧？” 林西源拿起来端详了一阵，又放在落地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下仔细看，“不会是假的吧？” 说着竟然要将戒指放进嘴里，方姝吓得一把抢过来。 林西源大笑，“逗你玩呢，就算婚姻是假的，程燃也不至于这么抠门。当七夕礼物好了，不要想太多。” 方姝将戒指放回盒子里，又重新收好。 林西源看着她那副珍而视之的样子，垂了垂眼皮，“你对这段婚姻，其实还是很在意的吧？嘴上说着要是瞳瞳好了，他要离婚也无所谓，可看样子不像。” 方姝沉默了下，“可你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很多，单程曦的问题，就是我们之间永远的隔阂。” 林西源点点头：“知道就好。所以何必呢，世上男人千千万，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会谨记您的金玉良言。” 林西源一眼就看出她在嘴硬,“希望这话是真心的。” 随后她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眼睛发光地凑上来，“听说这次还遇到陆二了？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打起来？” “不要这样叫他。”方姝对这两人简直无语了，“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名人了，被人听到传出去不好。而且为什么要打，又不是小孩子。” 林西源撇撇嘴，“他本来就二啊，就他那样哪是程燃的对手，智商不占优势，当然只能武力解决了。” “不过武力他也未必是程燃的对手，程燃是跆拳道黑带。”林西源惋惜地摇了摇头，“所以这才是真爱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程燃在商场上那些手段出了名的绝，丝毫不会给对手留余地的，这次陆二肯定又炮灰的惨惨的吧？” 方姝想起那天陆雅城的反应，她拒绝了杨总的邀约，被陆雅城视为放他鸽子，走时再度扬言要一周不理她。 她叹了口气：“我好像又把他给得罪了。” “没关系，他向来没骨气，肯定很快就会找你。”林西源说，“要是真和程燃掰了，陆二倒是个不错的归宿，知根知底的，关键能赚钱啊。” 方姝对此无言以对，“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为什么全世界都在等她离婚？ “我当然希望你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可不是我打击你，这次程燃的反常，多半还是被陆二刺激的。” 虽说林西源向来毒舌，可大多时候又一针见血容不得人反驳，方姝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说什么。 幸好她手机响了。 *** 电话是海叔打来的，冯玉华不慎扭伤了脚在市医院，让方姝赶紧去一趟。 方姝收拾了东西一秒都没耽搁，和林西源简单告别了一句。 林西源趁她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她：“记住了，程燃绝对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以为他补个婚戒就怎么了。当时情况所迫才没买戒指，现在只是补上而已，就那么简单！” 方姝皱了下眉头，来不及和她多讲，说了句“知道”就走了。 其实当时结婚没有婚戒，方姝并没觉得有什么，程燃当然不是买不起或者故意亏待她，而是那时冯玉华因为程曦的事卧病在床，瞳瞳也还在治疗，他们只是悄悄扯了证，身边连个道祝福的人都没有。 程燃当年坚持娶她，已经是公然和冯玉华作对了，如果再买婚戒办婚礼，大概真能直接将冯玉华气出个好歹。所以方姝很知足了，这场婚姻，从头到尾她都不委屈。 林西源看着她的背影鬼灵精地笑了笑，“死程燃，让你以前不珍惜我姝姝，现在肯定要给你点苦头尝尝，慢慢追吧你。” 方姝这边紧赶慢赶，无奈她所在的地方离市医院还是有段距离。等赶到医院的时候，冯玉华那边已经处理好了。 方姝还是上前打招呼，“妈，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要紧，本来也没想你来。”冯玉华瞥了她一眼，“很忙吗？去忙你的吧，这不需要你。” 方姝知道冯玉华这是在和自己置气，她当然没傻到就此离开，而是和一旁的海叔打了声招呼。 海叔冲她微笑，将她拉至一旁低声细语：“今天和程燃他爸拌了几句嘴，心情不好。” “我明白。” 有护士喊冯玉华的名字，方姝立刻跑上去，接着缴费取药全是她一个人办的。她拿着单子去找医生，结果却发现那位医生竟是熟人。 是以前的高中同学，其实程燃也是认识的，对方见到她挺惊讶，“方姝？怎么是你？” 方姝也很意外，对方是位男同学，但方姝很抱歉不记得对方名字了。因为他们当时只是在理科班同读过一年而已。 对方并没有很八卦，见她是帮别人拿的单子也没多问，只是等交代完了注意事项之后，忽然拿了个本递给她。 “我姐在家总看你那个节目，她非常喜欢你，我说你是我同学她还不相信，你给我签个名吧。” 方姝既尴尬又受宠若惊：“替我谢谢她的支持。” 方姝歪头签名的时候，对方也在歪着头看她的字迹，“咦，和高中的时候的确是不同了，你们名人的签名都是特别设计过的吗？” 方姝签完将笔递还给他，随后浅笑：“给你添麻烦了，那我告辞了。” “没关系，都是老同学不必这么生疏。” 两人握手告别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人敲门。方姝回头一看，竟是程燃。 *** 这个点本该在公司的人，却无端出现在这里，现在还亲自开车将几人送回去。虽然奇怪，但有他在场，婆婆确实极少为难方姝了。 “你最近很忙吗？”冯玉华只同程燃说话，“几乎不见你回来。” “不是前两天刚回过。” “所以回家要算日子，定期才能回？” 方姝默默看了眼程燃，发现他抿着唇角没作声。看来这次婆婆和公公吵的很厉害，战火都烧到程燃那了。 她更加庆幸幸好程燃来了，否则自己一定会死的渣都不剩吧？ 冯玉华并没就此罢休，又说：“你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打电话给你你也不接。” “在开会没看到，后来忘记回了。” 方姝觉得奇怪，程燃以前不是这样的，他极少会对冯玉华直接顶嘴，至于公公就更别提了，程燃从小就将他视为偶像。 程燃似乎不想多谈，“倒是您，没事总在家待着做什么，为什么不和他多出去走走。” “他做研究，我跟着去干什么？” 方姝发现程燃微微沉着脸，像是有话要说又不能说似的，最后只道：“我给你们报个团吧，你和他出去旅行。” “再说吧，没看到我刚伤了脚。” 车子一路到了家门口，程燃竟然都没进去。别说方姝了，这会儿连冯玉华也诧异，“怎么不进去？” “公司还有事。”程燃将车窗升起，升至一半又停下，“您好好休息。” *** 回去的时候车里便只剩方姝和程燃，程燃似乎在想事情，这段时间他好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今天不太对劲，和爸爸吵架了吗？” 程燃似乎是迟疑了下，但还是回答她，“不算吵架，在某些事上意见不合而已。” 方姝便没再多问。正好手机提示有信息进来，她打开一看，是微信的好友申请，点开头像发现竟然也并不陌生，是刚才在医院碰到的那位老同学。 她本不想通过，但又觉得那样太失礼，毕竟他刚刚才给冯玉华看过脚伤。 方姝最后还是点了通过，然后那位同学几乎是立刻就发送了个表情过来。这会儿方姝才看到他的名字，昵称竟然就是本名，周兴华。 方姝努力在记忆里搜寻，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和他有关的片段。见他发的是表情，方姝于是也回了个表情过去。 程燃一直在专心开车，却似乎留意了她的举动，“怎么了？” “没有，刚才那位同学忽然加我，大概是有事吧。”方姝说完想起他也认识，“就是那个周兴华，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程燃直视前方路况，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好吧。方姝被他这三个字一下堵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只能看向窗外的风景开始走神。 可没过多久，忽然又听他道：“戒指呢？怎么不带。” “哦，录节目不方便。”方姝说的是实话，再一个其实也是她确实没闹明白程燃到底什么意思，所以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宁可将它妥善保存也不想带了。 程燃再度安静了几秒，“大小不合适吗？” “合适。” “那带上我看看。” 方姝奇怪地“啊”了一声，难得他也会有如此执拗的时候，而且为什么对戒指这事儿这么上心？ 程燃目视前方，特别平静地道：“嗯，我看看好看吗？” 方姝只得依言拿出来，带上之后特意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小合适，款式也很好看，就是——” “那带着吧。” 方姝：“？！” “不用脱了，容易弄丢。” 程燃说完就不再多话，方姝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手机再度提示有信息进来，方姝看到周兴华发来的新消息：“我知道有家新开餐厅不错，方便一起吃顿饭吗？” 方姝好像有点明白了，又好像有点不明白，所以现在有人是……让她带着戒指，以此宣誓已婚的身份？ 第十四章 如果一枚戒指可以阻挡那些没必要的纠缠和骚-扰，方姝当然觉得再好不过，然而事实是……也会有一些例外。 这天录完节目，方姝将一直静音的手机拿过来查看，结果发现上面收到几条信息提示，点进去无一例外都是周兴华发的。 方姝很是无语，她真的不知道这个人究竟要做什么。 她已经婉言拒绝过他的邀约，也明里暗里地表明自己现在非单身的情况，可他还能一直给自己发消息。 那天程燃去医院接她和冯玉华，周兴华明明也是看到了的，虽然当时因为有其他病人两人没来得及打招呼。呃，当然，程燃似乎好像也并没打算理他……但方姝确定周兴华是看到了程燃和自己一起。 可即便如此，周兴华还在一直给她发些有的没的。 方姝早已将他屏蔽，可每每打开微信看见，还是会觉得厌烦，后来就直接将他给拉入了黑名单。 但可怕的事便由此开始了——那个周兴华找到了她的手机号，开始每天给她发短信。 维尼总跟在方姝身边，所以是最先知道的，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虽然是老同学，但他不是说家人是你的粉丝吗？也许他本人也是，所以比较疯狂？你看发的什么，全是些关心你的话。” 方姝也只能暂时这样想了，周兴华也的确没说什么过分或者恶心的话，她只能选择无视，想着哪天他自动停止这种无聊行径。 这事儿方姝当然也没和程燃说，说了似乎也没什么用，程燃甚至都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 可没过两天，方姝接到陆雅城的电话时，陆雅城却说：“不可能吧，程燃上学时还和他打过一架，怎么会不记得。” “什么时候？”方姝很惊讶，程燃这样的三好生也会和人打架？关键她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听说过！ “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挺早吧，但绝对就是周兴华，那小子嘴巴特别贱老喜欢在背后议论人。那次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程燃揍的挺狠的。” “他现在竟然当了医生？”陆雅城啧啧道，“哪个医院，告诉哥们下次躲着点，这不典型的害群之马吗？” 方姝的思维还停留在他说程燃打架的事儿上，只听陆雅城在那头“喂”了两声，“行了，我打来可不是为了和你议论别的男人的。” 方姝有点发窘，“你要说什么？” 陆雅城：“我帮你联系了一位专家，他在心理病方面是权威，等我忙完这两天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或许对瞳瞳的病有帮助。” 听说对瞳瞳有帮助，方姝当然想去，只是想到陆雅城帮她的目的，方姝心情有点…… “谢谢你陆雅城，只是我——” “你什么你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陆雅城打断她：“虽然我的确不希望你和程燃继续在一起，但你自己的事当然还是自己拿决定，我不会给你压力。我只是，就当是真的想帮瞳瞳吧。” 陆雅城就是这样，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一旦认真起来就比谁都执拗。方姝心存感激，只能无比郑重地再度说了声“谢谢”。 不管她和程燃未来会何去何从，但现在他们还是婚姻关系，所以不能给陆雅城一些错误讯息而耽误了他。 *** 不过最近方姝发现，自己和程燃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出差回来之后，他们之间总是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那感觉类似于……暧昧？ 比如他们结婚时没买房子，住的是程燃创业时买下的那套三居室，房子买的早，设计也相当不合理。虽然有两个卫生间，可只有主卧那个可以洗澡。 平时程燃总是等方姝和瞳瞳洗过自己再去洗，两人偶尔撞见了也没什么奇怪，但最近—— 方姝洗完澡穿着睡衣出来，遇到正在陪瞳瞳玩的程燃。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两人目光相碰，方姝便立刻移开了视线。 她穿的是那种很保守的两件式睡衣，其实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但她还是尽可能地降低存在感，往墙边挪了挪，“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程燃“嗯”了一声，路过她身边时却不慎撞了她一下。 他的胳膊不偏不倚地刚好擦着她赤-裸的手臂，那种属于男性特有的皮肤质感，让方姝心跳陡然快了几秒。 方姝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结果发现程燃一本正经地进了浴室，就好像刚才那疑似“性-骚-扰”的动作不是他干的似的。 方姝觉得他也不会那么无聊才是。 但程燃洗完澡出来，方姝就呆住了。他他他，为什么不穿上衣！ 程燃迎着她的视线，回答的很理所当然：“哦，忘记带了。” 方姝觉得自己此刻的脸一定很红，因为她全身上下都热的不能自已。她吁了口气移开眼，但刚才还是瞄到了程燃那紧实的六块腹肌。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 见瞳瞳也在好奇地朝程燃张望，方姝急忙捂住她的眼睛。她只希望程燃快点离开自己都房间，明明以前也经常一起共用浴室，可从没见他忘记带衣服过。 方姝正在思考这个“忘记”的真实性到底有多少，忽然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往下塌陷了下，然后程燃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侧。 “你的脸为什么这样红？” 方姝被他吓了一跳，直接将手里擦头发的毛巾扔到了他脸上。 程燃笑着走开了，方姝摸了摸脸颊，的确是烫的吓人。瞳瞳趴在床上捧着小脸，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呢。 方姝指了指程燃离开的方向，“你说，你舅舅是故意的吗？” 这人是不是在故意捉弄她？ 瞳瞳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竟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方姝：“……” *** 隔天方姝和瞳瞳在看电视，从前晚饭后的这个时段，客厅是默属于两人的。程燃是绝对不会和她俩厮混在一起，看那些没营养的肥皂剧的。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天吃完饭程燃接了个电话之后，竟反常地一直待在客厅没走开。 方姝默默看了眼坐在沙发一隅的男人，又默默地看了眼电视上正在播的节目，她想了想，还是将手中的遥控器默默地递了上去，“你要不要换个台？” 她正在追最近热播的那部偶像剧，可程燃显然是不可能对这种片子感兴趣的，那他坐在这里大半天究竟是几个意思？ 方姝仔细分析了一番，最后觉得，嗯，他想必是要看某个重要新闻，然后不方便开口？ 可等她“善解人意”地将遥控器递上，程燃却是平静地说：“就这个吧。” 方姝诧异地看着他。 就连坐在地毯上画画的瞳瞳也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微微张着小嘴。像是要表达对他坐在这里的不习惯。 程燃似乎有话想说，他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姝，最后解释道：“了解下最近热播剧走向，你看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说完俯下-身，将脚边小丫头那微微张开的小嘴巴给合上了。 *** 但和程燃一起看电视也是件压力山大的事情，尤其是看偶像剧。男主角动不动就将女主角调-戏的面红耳赤，要不就是动辄上演个接-吻戏码……看着屏幕上被放大特写、唇齿相交的动作，方姝有点……心跳加速。 现在广电的审核尺度又放宽了么？ 关键是方姝发现程燃看得还挺专注。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现在让两人一起看这个，总觉得气氛诡异，脑海里总是会蹦出那晚酒店的情形。看吧看吧，虽然告诉自己那个吻是孤男寡女荷尔蒙分泌的产物，但还是不受控制地被影响了。 何况、何况还有瞳瞳在呢！ 对，方姝理直气壮地换了个台。 正好看到是林西源主演的某部古装剧，她在里面竟然演了个反派女二号？林西源虽然没有陆雅城名气大，也非科班出身，但她的演技也是不容小觑的，将角色的狠和悲演绎的很到位。 方姝兴致勃勃地放下遥控器，结果看了还不到十分钟就后悔了。 因为，男主角竟然是陆雅城？！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他俩合作了！！ 方姝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下程燃的反应，只能看到他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变过，视线一直胶着在电视屏幕上，这是在看电视呢，还是想事情？ 想想两人见面就掐的往事，方姝还是识趣地又换了个台。 *** 结果很不巧地，那部民国戏里竟然也有陆雅城。他这次演的是个军官，穿着那个年代的制服，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方姝也是个颜控，要不当初怎么一开始就喜欢程燃呢，所以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可就那么一停顿的功夫，程燃已经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方姝只得立刻换了台！ 看广告总不会错了吧。 方姝心累地将台定格在某电视购物栏目上，她觉得程燃坐在身边压根就不能愉快地看电视。本来好好的消遣时光，他坐在边上都快赶上受刑了。 而且程燃时不时就看她一眼，那眼神深不可测，让人提心吊胆的。 方姝其实想问问程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那么看不惯陆雅城？篮球场上那句“看不惯”，对她而言一直是个未解之谜。 她还没忘了上次两人吵架时他说的那句话，程燃对陆雅城本来就有意见，结果当年她还差点和陆雅城有一段，虽然是差点，但大概还是让他很不爽吧？毕竟一个是“仇人”，一个是现在名义上的“太太”。 方姝转头看程燃，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双手环胸，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 方姝：“……怎么了？” “你确定要看这个？”程燃指了指电视，方姝一看就囧了，什么鬼？为什么连电视购物也会出现陆雅城的身影！ *** 那应该是陆雅城大火之前接拍的广告，一个没怎么听过的保暖衣品牌，其实看到他没什么，因为早期的形象其实算不得好看。但保暖衣本来就是贴身的，穿在陆雅城锻炼有素肌肉分明的躯体上，就—— “呵呵，现在的电视真是越来越不好看了！”方姝直接关了电视，看个电视看成这样的估计也只有他们家了。 方姝决定下次见陆雅城时好心提醒下他，过分霸屏只会引起观众不好的观感，要是对方正好又是像程燃这样对他恶意满满的，估计怎么死的都不清楚啊。 程燃罕见地没接她的话，而是仍旧坐在那里，拿了个平板开始玩消消乐。 方姝：“……”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房去？ 见他一直老神在在没有挪动的迹象，方姝只好起身准备去趟洗手间，结果没走两步手机就响了。而且一连响了好几下。 程燃滑动屏幕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下。 方姝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她打算不理会，可还没走到卫生间门口，电话又接连响了好几次。这下别说她了，程燃已经直接将手里的平板放下了。 程燃当然不会看她的手机，但很明显他也察觉到异样，眼神略显锐利地看向她。 方姝只得折回去将手机捏在手里，笑着解释：“垃圾短信，不用管。” 孰料程燃很平静地接道：“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吗？” 方姝：“……” 程燃将手在她面前摊开，然后说：“把电话给我，我来处理。还有，方姝，你以后可以试着相信我，哪怕一次。” 第十五章 他竟然知道？大概是过于吃惊，以至于方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维尼告诉你的？” 程燃说：“这个不重要。” 不可能啊。虽然上次出差返程，维尼的确是见过了程燃，但那丫头就这点好，不喜欢自作主张背着她做事。 方姝实在太惊愕了，于是又小声猜测，“总不会是陆雅城吧？” 程燃说话的动作停住，脸色黑了黑：“陆雅城也知道？” 方姝：“……” 事实上，程燃是从她老板骆先辉那知情的，骆先辉和他的关系远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糟。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永远对立的关系，只要达成共同利益，总有变成朋友的时候。 骆先辉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他真的挺意外，因为方姝在家里表现的太正常了，哪里有半点被骚扰的样子？可这事连公司老板都知道了，足见影响不会小，但即便这样，方姝也没对他开口提过半个字。 他坐在这一晚上，真的以为是陪她看那些无聊的电视，陪她看那个影响人心情的陆雅城？当然不是，不过是想看看她能不能跟自己主动提一句，或者主动……依靠一下他。 然而他越等就越确定，方姝是不打算对他提这件事了。她不信任他，对他没有一个对丈夫该有的信任，这段婚姻也没给她任何安全感。 她甚至愿意对陆雅城提起，也不愿对自己说，这个认知更让他感觉糟透了。 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眉目冷冽，眸中沉郁之色渐浓，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某种情绪中，像是下一秒就要爆发似的。 方姝忙解释说：“我觉得这事能自己解决，所以就不想麻烦你——” “为什么要说麻烦？” 方姝愣了下。 程燃掀起眼帘，直视她的眼睛，语速极慢且清晰地道：“我们是夫妻，要相扶相持一辈子，所以没有麻烦这两个字。”说完还补充，“记住了。” 方姝被他话里的“一辈子”给震住了，程燃竟然打算和她一辈子……？ “那，秦可歆怎么办？”方姝几乎是无意识地吐出这一句，但那不就是潜藏在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吗？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或者从前没有问的资格和底气，如今终于问出口了。 程燃皱眉道：“和她没关系。” 方姝发现这两次提到秦可歆，程燃的态度都很…… 好像很烦躁连提都不想提？ *** 果然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告诉她：“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周兴华品性很差，这种无赖，你不是他对手。” 他说着便低头，将她手机里最近被骚-扰过的那几个手机号全都发到了他手机上。越看他的眼神就越冷厉，那家伙手机号换了好几个，分明是方姝将他加入过黑名单，他又换了其他号。 就这样，她也还是不愿“麻烦”他？ 看着他灵活飞舞的手指，方姝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听说你和他打过架，为什么？” 程燃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方姝真是好奇死了，“你居然也会打架！以前我捉弄别人的时候，不过是往人家铅笔盒或者书包里塞点吓唬人的东西，就这都要被你训。原来你才是潜藏的暴力狂。” “有些恶人只能以暴制暴，而有些——”他将手机还给方姝，竟然格外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怂人，只用言语制服就够了。” 方姝：“……” 程燃丝毫没觉得这种打击报复自己太太的行为有多幼稚多无耻，将自己的手机也收好，这才想起什么，微微蹙了下眉头，“打架的事听谁说的？” 方姝：“……” 程燃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就方姝那副心虚的样子，他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 方姝听着再度被摔的震天响的卧室门，无声叹了口气，为什么人一生气就要摔门呢，这个习惯真是很不好啊。 瞳瞳自从上次见识过陆雅城摔门的行径之后，已经淡定了不少，专心地盘着两条小短腿，坐在地毯上画自己的画，将这两人无视的很彻底。 *** 程燃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第二天方姝便没再收到任何骚扰短信。她趁着录完节目给他拨了个电话过去，“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程燃大概正在忙，过了会儿才回答她：“想知道？” “当然！我还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骚-扰我，对他有什么意义吗？”这也太奇怪了，从前毫无交集的人，就因为见了一面之后就莫名其妙开始了这一系列的事，个中缘由不让人疑惑都不行！ 程燃似乎是忙完了，方姝感觉到他那边的背景音安静了许多，然后他说：“中午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方姝嗤了一声，“你一个资本家也好意思让人请吃饭，算了，谁让我有求于你呢。说吧，去哪里吃？” “我下午早些时候还要见个客户，所以不方便跑太远，来我公司吧。楼下有家餐厅还不错。” 方姝：“……” 程燃见她许久没声，询问地“嗯”了一声。 “你公司楼下？”那样不就要被很多人看到，尤其是他公司的员工，包括—— 也不知程燃是否听懂了她这话背后的含义，只说：“需要司机接你吗？” “不用，我开了车过来。” “那好，一个小时后见。” 直到程燃挂了电话，方姝仍旧有些晕。 她从前极少会和程燃在外面吃饭，偶尔一次也要开车绕远尽量避开熟人区，久而久之，他们自己都嫌麻烦，于是就谁也没再主动提过。他们一起出现的场所，除了家里之外便没有了。 “老大，你要和程先生约会？” 维尼的声音打断了方姝的思绪，她看向身边一脸好奇的小姑娘，“约会？” “对啊，根据你的回答我猜的。”维尼挤眉弄眼地逗趣她，“我觉得程先生比陆雅城更适合你。” 方姝对于小姑娘这么快就爬墙头的举动很是好笑，“你知道？你才见过他们俩几次。” “虽然见的次数都不多，但是我能感觉的出来啊。” 维尼姑娘一本正经地说给她听：“我觉得你和陆雅城之间的相处比较像姐弟，他对你言听计从又有点怵，这不太像是情侣间该有的样子。程先生的话，就看着比较有主见一些，虽然嘴上不说，但是都在行动上了。” “什么行动上？” “就是对你的好啊。”维尼哭笑不得，“你不会感觉不到吧？就上次咱们出差回来，他一路上都很照顾你啊，旁观者清，你信我的没错。” 方姝看着维尼一时没说话，她忽然觉得维尼话里的某一句在她脑海中犹如白光一现，好像陡然提醒了她什么，可等她想去捕捉，又来不及抓住什么。 维尼见她又在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哎，虽然是夫妻了，但是去约会也要好好打扮下呀。我去找依依来帮你补补妆。” 眼看着维尼跑出了休息室，方姝忍不住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约会？” 所以她和程燃现在，算是在约会吗？ *** 尽管方姝一再解释只是普通饭局，但在维尼和依依的坚持下，还是给她化了个相当精致的妆容，就连衣服也挑的非常有女人味。 “老大，虽然工作能让女人自信，但是爱情也是必需品，也要好好经营啊。”维尼和依依将她推出休息室，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方姝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等她到了程燃公司底下，发现路过自己身边的男士都会忍不住回头看一眼时，内心就开始有点小凌乱了。 会不会太隆重了？ 她对着落地玻璃瞄了瞄，裙子似乎还好，就是妆好像太浓了？落地玻璃上看得并不清楚，她打算走近一点，结果透过玻璃一眼就看到了程燃走出来。 他身边跟了两位男性同伴，看穿着打扮像是他的助手一类，对方微微偏着头在听他交代着什么。 方姝忽然有点紧张，那情绪也不知从何而来。她正在迟疑就这样迎面走过去打招呼，还是等他和助手分开之后才上前。 正纠结呢，程燃已经看到了她。 大概他也极少见她这副样子，最初的时候似乎愣了下，方姝还发现他微微拢了拢眉。 好像……不太高兴？ 程燃径直走到她跟前，目光飞快地掠过她身上，在她胸前的部位驻足了一秒，随后居然是立刻回身对那两位助手道：“先这样吧，其他的下午见完吴总再谈。” 那两个助手显然对方姝也极为好奇，本来看老板匆匆下楼，这会儿又直奔对方跟前，他们还想多看两眼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但听老板这样讲，两人也只能颔首告别。 一时间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方姝和程燃，两两相望。 *** 但程燃始终不说话，方姝觉得还是挺尴尬的。 她呵呵干笑了下，“那什么，很奇怪吧？我自己也觉得不习惯。” 程燃沉默了下，“的确不适合你。” 方姝被噎住了，她只是意思意思自谦一下，这位先生是真的听不懂女士的潜台词吗？ 这种时候应该顺着台阶给予赞美啊！ 真是糟糕的直男审美。 方姝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句，“班长，待会是我付账。” 程燃恍悟地“喔”了一声，然后微笑：“不好意思，槽点太多一时没忍住。我会注意。” 方姝默默地磨了磨后槽牙。 程燃看着她那副快要暴跳如雷的小兽状，不期然地就想起她上学那会儿的样子，还真是久违…… “你这是，故意打扮过？”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发问，眼神也略显玩味。 方姝被他这样注视着就有些发囧，“呃，其实——” “走吧。”程燃看起来忽然又变得心情很好，长腿往前迈的同时还牵住了她的手，然后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方姝难以置信的同时，还记得感叹下这人的情绪真是太不稳定了！怎么比天气还善变？ 她也无比庆幸自己没把那话说完，要是告诉他其实是维尼和依依硬要特意打扮自己，估计这时候程燃的脸就是黑的了。 所以人和人的相处，看来善意的谎言还是很有必要的！ 第十六章 两人一起到了十二楼，看得出程燃是这的常客，服务生见了他直接喊“程总”并在前方领位。 他们坐的地方靠窗，视野很开阔，目光所及之处风景独好。但原谅方姝无心欣赏，她看了眼周围，这个点位子差不多全满了。 “想吃什么？”程燃问。 “你决定就好。”落座之后，方姝始终不太自在，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周围有不少人往这边窥探？ 程燃便做主点了单，他深知方姝的喜好，所以点的都是她爱吃的。等点完单将目光转向她，却见她淡淡皱着眉，一副坐卧不安的样子。 “你看起来很不舒服，怎么了？” 方姝见程燃低头喝水，可视线拂过自己身上时明显带了几分不满。她压低嗓音道：“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你公司附近也有其他餐厅吧？我们为什么非要挑这里，遇到熟人的概率比其他地方大吧？” 程燃将水杯放回身前，握着那只杯子轻轻把玩起来，“遇到也没事，和自己的太太一起吃饭不是很正常？” “？！” 方姝严重怀疑从昨天开始，不，应该是说从出差那次开始程燃就被外星人掉了包！ 她竟然真的开始观察程燃脸上是否会有一丝丝破绽和异样。程燃却说：“不是想问周兴华的事？” “对。”方姝终于记起和他吃饭的目的，“你最后是怎么搞定的？” “和他聊了聊。”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但方姝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聊一聊就解决了？聊的什么？” 不会又揍了他一顿吧？ 孰料程燃摇了摇头，“这是秘密，不能说。” 方姝：“……” 你和一个骚扰自己老婆的人到底有的哪门子秘密啊！！ “那他到底为什么骚扰我，这个总可以说吧？” 程燃：“大概是因为我吧。” 方姝：“？？” “我和他从前有过节，打架的事也被他一直记恨，那天看到你和我一起，于是便有心从你这报复。也只是想惹你心烦而已，没其他别的目的。” 这说辞乍一听好像挺对的，但仔细分析又完全站不住脚，方姝记得程燃来之前周兴华对自己就挺热情了？ “总之事情解决了，不用在意原因，结果是自己要的就行。”程燃提醒她，“以后他不会再出现在你周围，把这个人忘了。” 方姝鄙夷地看向他，“所以周兴华是因为你才骚扰我的？” 程燃点点头。 “那你还好意思让我请客？”方姝恶狠狠地冲他瞪了瞪眼，“待会你买单，班、长！” 程燃难得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伸手捂了捂额头，“早知道就饭后再聊这个话题了。”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虽然这样吐槽，可方姝嘴角还是不自觉带了笑。 *** 一顿饭意外地吃的很开心，两人偶尔拌个嘴，却是回到了从前该有的相处模式。其实仔细想来，他们之间的变化似乎都是从秦可歆回国、陆雅城出现开始的。 不知道是谁在别扭，也不知道是谁的心开始乱了，总之两人磕磕碰碰了好些日子。 幸好，现在似乎有重回以前的预兆？ 方姝不期然地记起程燃之前的吻、戒指，还有昨天的那句“一辈子”，这些或许都是他表明态度的一种提示？ 她正在揣测程燃的意图，抬头却看到有人从过道另一头走来，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只是—— 秦可歆居然挽着一个男人的手？ 方姝微微有些震惊，这种表情一直维持到秦可歆和那位男士走到两人桌前，并且微笑着同他们俩打招呼。 “刚才你们进来时就看到了，但我想还是不要打扰的好。”秦可歆这话，似乎对两人的关系已经知道了一二？ 方姝还认出她身边的男人，是某位有名的富二代，但这位风评还不错，以前从没看到他和任何女星的花边新闻。 但方姝还是有些吃惊，只听程燃和那位男士打招呼，他们似乎本来就认识，语气很熟稔。 两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秦可歆便一直含笑看着方姝。方姝也不好失了礼节，于是也点点头，“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秦可歆道，“之前总是遇到你，后来就不知怎样都遇不上了。其实很想和你好好聚聚，我们之间似乎有很多误会。” 方姝蹙了下眉，她不知道秦可歆指的是什么。 结果大约是碍于那两人在场，秦可歆到底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只是简单介绍了下那位男士——竟然真的是她男朋友？！ 等他们相携离开，方姝一直在观察程燃的反应，但程燃向来很会隐藏情绪，所以方姝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对。 程燃倒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问：“怎么了？” “你不难过吗？”方姝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种可能，程燃责任心太重，大概因为瞳瞳迟迟没有康复，所以无法解除这段婚姻关系，于是只能忍痛放弃秦可歆？然后秦可歆才结交了新男友？ 谁知程燃听了她的话之后，倏然沉了脸，语气不耐地反问：“我为什么要难过？” “……”这算是在死撑吗？ 程燃似乎有些头疼，因为方姝看到他抬手压了压太阳穴，最后几近咬牙切齿地说：“方姝，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高中时候被传，那是我——” 方姝专注地听他说，“你什么？” 程燃咬了咬牙，“我脑子进水了！” 方姝：“……” 程燃看起来真的很生气，气到胸膛都微微起伏着，方姝默默地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 真可怕啊，程燃竟然骂自己？ 方姝觉得她还是有必要安慰一下程燃的，毕竟待会还要他结账，于是试探着开口：“我——” “闭嘴！”程燃竟然毫无风度地指了指她，“待会你买单！” 方姝：“……” 为什么他失恋他脑子进水，单又变成自己买了？ *** 用餐结束，程燃果然一点帮忙买单的意思也没有，堂而皇之地坐在那等女士结账。方姝买完单以后，捂着扁了大半的钱包默默流泪，为什么这家餐厅这么贵！ 程燃看了她一眼，像是被她这幅样子给取悦到了，居然提议道：“要不要去我公司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方姝还在心疼自己的钱包，而且她还记得程燃此刻是失恋的人，要离他远一点，不然一不小心就要变成炮灰！ 变成炮灰不要紧，关键是钱包也要跟着遭殃！ 她还记得不能实话实说，说实话势必又要看黑脸了，所以非常委婉地表示：“我一会还有事。” “有什么事？你下午不是没有通告和活动。”程燃说的理所当然，分明是对她下午的工作安排了若指掌。 方姝也觉得奇怪，“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行程？” 程燃选择性地回避了她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去吗？” “……不去。”方姝顶着高压，立场坚定地回答。 “不去算了。”程燃掉头朝上行电梯那一侧走去，看样子是不打算送送方姝了。 方姝心想这人脾气真的太差了，说不定秦大美女就是无法忍受他的臭脾气，所以才找了别人。那位富二代据说就很有人格魅力，性格温和醇厚。 结果程燃忽然又回过头来，叫了声她的名字。 方姝吓了一跳，略略有些心虚，“怎么了？” “小心开车。” “哦。” “还有。”他沉吟片刻，说，“秦可歆虽然是我们公司的，但是有独立的工作室，只是挂靠而已，她的所有工作都是经纪人在负责。” 方姝“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等程燃走了，方姝也一个人进了另一部电梯，她靠在电梯墙壁上开始走神。 方姝虽然不够聪明，但并不傻。程燃今天让她来这吃饭的真正原因，应该是故意让她碰见秦可歆，还有她的那位男朋友，顺便也解释了他们工作上其实并非有太多交集。 毕竟他解释再多，也无法将两人这么多年的传闻解释清楚。三人为虎，有些东西传的人多了，真相是什么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人们只相信自己心里想的。 倒不如让她亲眼看一看。 他或许……真的想过和她一辈子？ 第十七章 “怎么样，听说今天和方姝约会了？”程燃刚回办公室，立刻接到了好友林逸笙的电话。 林逸笙虽是瞳瞳的主治医生，但脱了白大褂之后，也只是程燃众多损友中的一个，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喜欢看热闹的家伙。 程燃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拉开椅子才问：“听谁说的？” “啧，你怎么总是乱抓重点。”林逸笙老实交代，“除了老骆还能有谁。” 程燃和骆先辉是结识在生意场上没错，但这中间过程还挺曲折。那时候程燃还没毕业，他的个性其实并不适合涉足商圈，家人也是十二万个不同意，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办娱乐公司。 早期刚入行的时候，因为脾气太硬得罪了不少人，骆先辉就是其中一个。 后来也算不打不相识，那会儿程燃和林逸笙身上还一股子少年人的冲动劲，遇到不平也爱拔刀相助，却是在意外中帮了骆先辉的朋友。之后就算交好了，但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再后来程燃主动向对方伸了橄榄枝，给对方送了个项目，他自己赚的非常少，但总算交到了骆先辉这个朋友。再后来几人常聚在一块，才发现真正的“臭味相投”。 “我也是不懂了，老骆特意给方姝腾出了整个下午的时间，为什么你此刻还有空接我的电话？” 程燃安静了一瞬，“方姝走了，吃完饭就离开了。” 林逸笙也安静了片刻，却是三秒钟不到就立刻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他在电话那头对着不知道是谁的人说了声：“给钱给钱，我就说这次约会要黄，你也太看得起程燃了。面对方姝他不敢的，他什么都不敢做。” 程燃：“……” 那边出现另一道声音，带着几分鄙视，“程燃，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程燃早就知道这两个混蛋在等着看自己笑话，他打开旁边的文件夹，一边忙公事一边问：“你们俩在一块？” “没有，开着视频呢。”林逸笙道，“就是想现场直播下，你第一次约会惨败的盛况！” “如果不是因为瞳瞳，我可能早就和你绝交了。” 林逸笙太了解程燃了，所以听了他这话笑的更加开怀，“看见没，恼羞成怒了。” 骆先辉也忍不住问：“我不是说了，吃完饭邀请她参观你办公室，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午休’一下……” “你以为我不想，方姝说她下午有事。”程燃当然知道，方姝不可能是真的有事，就是不想和他一起出现在公司罢了！ 方姝现在对他的事，真的越来越无所谓了。 *** 电话那端再次陷入短暂的安静，之后又是越发欢乐的爆笑声。程燃气得直接挂了电话，可没过一分钟，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再次响了。 “还没笑够？”程燃接起来，语气不善，“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逗乐。” 林逸笙贱兮兮地咳了两声，“不是，就是来关心你一下。老骆忙去了，少了一个人看你笑话，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诉苦了！” 程燃冷笑了一声没理他。 “其实可能是之前一直隐瞒关系，现在你忽然像是要公开，人家觉得不适应吧。”林逸笙难得说出句正经话，倒还算说在了点子上。 程燃沉默了下，“但你知道原因。” “我知道，瞳瞳的情况越来越好，现在也开始黏你了，你妈就每次见你都提离婚的事。”林逸笙叹了口气，“你想把关系公开了，那样你妈碍着程家的面子，就不能怎么样了是吗？” 程燃将手中的钢笔扔在桌上，笔身在桌面上滚了好几下，然后卡在了前方的相框那。 相框里面放的是一张“全家福”——方姝陪着瞳瞳在疗养院草地上玩耍，他当时正坐在旁边的石椅上看，后来心念一动，于是就将手机调成了自拍模式。 那大概是他们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了，虽然看起来很不正式，瞳瞳和方姝在照片的最中心位置，而他只占了小小的一角，但是……至少三个人都出境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就算你和方姝两情相悦，将来的路也不会好走，你们之间隔着程曦，还有——”林逸笙道，“更何况你现在也没法确定方姝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你。” “我知道。”程燃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些道理他又怎么会不懂，“但我还想努力一下。” “结果呢？” “结果——”程燃自嘲一笑，“还没结果呢。” 林逸笙：“……” 其实林逸笙很不懂程燃的坚持，那些年他虽然和程燃不在同一个学校，但对两人的事也算有所耳闻。更何况程燃三不五时就会抱怨，那个差生如何如何，那个差生如何如何，但其实明白人都听得出他语气的变化，到了后来，程燃话里的可不再是嫌弃那样简单。 程燃虽然一直嘴硬，说自己不可能喜欢那样的女生，但后来，他应该是喜欢了吧？ *** 程燃的家庭背景和方姝截然不同，应该说成长环境完全是方姝的反面。前十八年，他的人生是早就规划好了的，接受基本教育，然后和程曦一起出国。 程曦是他的双胞胎妹妹，他们在某些本质上却并不相像。 程曦总说程燃太冷情，整个人就像机器人一样只懂按部就班地生活，这样的人生会有什么意义？ 程燃则认为，十八岁之前有什么资格谈人生意义？一个还完全依附父母毫无独立能力的人，当然不配谈人生意义，因为属于他的人生还并未真正开始。 他曾经一度很想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也并为此而努力着，直到他遇到方姝。 方姝是个很特别的人。 那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构造，当然，他指的是脑子。 他常常会研究这个同桌：上课时总打瞌睡，晚上是去做贼了吗？可一到课间休息的时候又比谁都精神，动来动去地瞎折腾，好像得了多动症，分明有使不完的劲儿。 还有，她常常反应力超群，比如她偷看八卦杂志言情小说，但总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第一时间在老师出现前将书藏起来。 这一点，程燃还是很佩服她的。 她感兴趣的东西非常多，但都并不持久，她是个三心二意的人。但唯独对于逗他这件事，她似乎还乐此不疲？ 方姝总是会找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话题和他聊，也会毫不吝啬地赞美夸奖他，当然了，也会毫不知羞地对他表示：“程燃，我真的好喜欢你。” 程燃却不知道她喜欢自己什么。 身边从来都不乏女生对他说这句话，或写信给他。她们大多因为他学习成绩好，因为他无论哪一方面都能拿第一，又或者因为他长的尚算出色的皮囊，那种盲目的毫不思考的喜欢。 可这一切，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拥有，那这种喜欢大概也不算珍贵吧？ 程燃是个理性超越一切的人，所以他始终认为，这个年纪的喜欢算不得什么，他也从没把那句话放在心上过。 可或许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到了中考结束，他忽然有点害怕自己的同桌换成别人。 但幸好那个丫头还不算太差，顺利考入了他们尖子班，虽然是最后一名。 高中他们依旧很巧地继续坐同桌，程燃发现自己对她的感觉开始变得很奇妙，有时候会生气她不思进取，可有时候又觉得，她笨呼呼的其实也挺可爱。 *** 直到听说她要选文科的时候，他的确有些不高兴，那种不高兴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但仔细分析一下又很快就明白了原因——那丫头怕做数学题，对化学公式也是一头雾水。 所以他提出帮她补习。 程燃对自己的这一行径其实也很费解，他平时每天要学的东西很多，除了正常的课业之外，已经开始接触自己喜欢的专业书籍，还要参加一些母亲安排的课外活动，所以时间非常有限。 但他还是希望方姝和自己上同班，甚至同桌。 那时候的程燃还不懂喜欢不喜欢，更不懂爱情为何物，他只认为自己不想改变已有的习惯，而这种习惯已经严重影响到他能否继续安心学习。 程燃找了个很能安慰自己的理由。毕竟他觉得方姝那一身的臭毛病，自己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 从前就有人问过他关于方姝，他也是理直气壮地这样回答。 却不知道，自己那时自负的一句话，彻底将方姝推离了自己的世界。 *** 程燃是在高二开学后几天才得知的这个消息，他的身边被安排了新同桌，是个成绩不错的男生，他盯着那个男生看，看的人家都浑身发毛。 他开始还以为方姝是生病请假了，可现在看，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从老师那确定了方姝选文科的事实，那个每天跟在他身后的丫头，居然第一次选择不跟了？ 程燃百思不得其解，毕竟这之前他们明明说好了的。 直到他的邻居李震，某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告诉他：“陆雅城那家伙估计对方姝有意思，上次在教室里还向我打听你俩的关系来着。” 程燃反应了会儿才记起谁是陆雅城，只听李震又说：“那小子有意思，你看现在都追去了文科班，听说追的还挺紧的。关键是上次方姝也听见了，两人不会就这么对上眼了吧？” 程燃沉默着，但他握着自行车车把的手指已紧绷发白，李震诧异地拍了拍他肩膀，“没事吧？” 程燃只凉凉看了他一眼，“你确定他俩有事了？” “不、不是很确定。”李震第一次看见程燃那么凶狠的眼神，就仿佛他要敢说一句确定，他就要吃了他似的。 程燃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胛骨，“不确定就别瞎说，毕竟是女生，传出去影响不好。” “噢——”李震眼看着他率先骑车走了，自己一个人怔在原地。 方姝因为没爹这事儿，她妈在周围那一片名声就不太好，总是有人传她妈和谁谁谁不干净了，又和谁谁谁怎么着了，其实大多都是些没影的事，但人就是这样，总喜欢臆测些“男盗女娼”的勾当来供消遣。 久而久之，连方姝的名声也不大好了。 李震一直以为程燃对方姝没什么，可刚才他捏自己肩膀那一下，力道惊人。 程燃或许，其实挺在乎方姝的也不一定。 第十八章 程燃后来又特意找李震问了一遍，关于和方姝的关系，他究竟是怎样回答陆雅城的。后来知道的答案和自己预测的差不多，果然是他从前自以为是的那句话闯的祸。 李震对于他的反常十分不解，“怎么，我说错话了？” 偏偏，没说错。 一个字都没错，字字都出自他之口，程燃清楚地感知到自己喉间发苦，满腔的郁气都无处发泄。 这叫什么，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自食苦果？ 所以方姝的心思就不难猜了。她大概觉得他表面上帮着她补课，却背地里那样和男生说自己，很虚伪很恶劣？又或者是他那句“不可能喜欢她‘那样’的女生”，真正伤了她的心？ 程燃认为自己或许该和方姝解释一下。但怎么解释？那话的确是他说的，虽然是之前，但也确确实实地是看不起她过。 虽然心里有些异样，但程燃想，不如就这样吧。 习惯是慢慢形成的，改掉就好。 他和方姝无论家境背景，还是对未来的规划想法，很多东西都不一样，所以现在对她的这份在意和特别，应该都是习惯造成的？ 想清楚这个，程燃就安下心来学习，他没想过这个年纪要发生点什么，所以还是不要再继续误导方姝。就像之前，如果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给她补习，那句话造成的打击大概也不会那么大吧。 程燃向来是克制的，所以他强迫自己去习惯没有方姝的日子，然而—— “你能不能稍微整理下你的书，每次和我的混在一起很麻烦。” “你早餐为什么一定要吃这个，不知道味道很大？” 对现在的同桌，他有无数的不满，态度近乎于挑刺，后来老师出面调解，将那位同学给换了位子。 后来程燃就一个人坐了。 他盯着空了的那个位子，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他意识到有些东西似乎变糟了。他对方姝的在意，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的多。 比如他嫌弃同桌的那些坏毛病，其实都是方姝的毛病啊。将书和他的混在一起，自己找不到课本了，又去他书堆里找，或者放学之后，她骑车追上他，说自己的课本又找不到了，是不是在他书包里？ 那时候程燃是有点烦，但烦的似乎只是她的粗枝大叶，他现在都记得从书包里找到课本递给她时，她脸上露出的那小心机得逞的笑意。 其实程燃哪里不知道，她就是想和他一起走放学的那段路罢了，他们依旧是一前一后地各自骑着车，但她似乎就挺开心的了。 程燃回想这些，居然发现自己嘴角是带着笑的，他竟然有些怀念那样的日子。就连她趴在书桌上睡觉，睡得刘海都翘起来的样子也历历在目。 *** 程燃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去适应，但最后以失败告终，所以他决定去找方姝。他还没想好要怎样同她解释，毕竟哄女孩子这种事他没经验也并不擅长，结果他和方姝的碰面就在毫无预兆的状况下发生了。 那天海叔来接他，说是冯玉华去了外地出差，家里的阿姨又放假了，所以他爸让来接他过去一个饭局，都是单位的同事，带孩子也没关系。 程燃坐上车之后，才发现车子去的是新校区的路，他疑惑道：“我们这是去哪？” “哎，你爸说顺便让接下秦叔叔家的孩子，反正都在一块呢。” 秦可歆他爸和程燃他爸是同事，这点程燃早就知道，但他和秦可歆一直没什么太多交集，除了小时候见过几次面，平时还真没什么来往。 听了这话他也没多想，第一个冒出脑海的想法就是——会不会遇到方姝？ 结果很巧合地，的确是遇见了方姝，她和秦可歆同班，所以放学时几乎是前后脚出来的。 程燃本来一直在车后座坐着呢，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忽然鬼使神差地开了门走下去。 连海叔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程燃像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看着方姝的位置，有种很难形容的滋味儿。后来很多年之后，程燃才恍悟，原来那就是所谓的思念和心动。 但年轻又愚钝的他，当时显然是不懂的，他只觉得看到方姝心里连日来的郁闷全都烟消云散了。他正准备上前去同方姝打招呼，可步子迈出去还没一步，就停住了。 有个男生骑着车出来，停在她身后，然后拿出课本往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方姝回头看对方。 然后程燃看到，他们俩一起笑了。 从他们的动作不难看出，男生送来的是方姝的课本……原来她忘记课本是常态，也不会只针对他一个人。 程燃那一刻说不上心里的感受，只觉得十分可笑，可笑的当然是他自己。 真是自以为是，方姝三心二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从前喜欢那些明星也没有哪个是长久的，他凭什么就觉得，她对自己是特别的？ “你怎么了？”秦可歆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程燃根本没留意，这会儿听见她的声音才回神。 秦可歆抬手在脸上比划了下，“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不舒服？” 程燃紧抿唇角，最后只吐出两个字，“没事。” 他转身绕到了车前座副驾上，完全没再理秦可歆，回去的这一路他都没再说话。 还有什么事，比忽然发现有个人在心中占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却已经离开你的世界更令人难过呢？ 程燃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想象着那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觉得刺眼极了。 他忽然记起来，原来那个男生就是李震口中的——追方姝追到文科班的陆雅城。 ***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命运的齿轮就发生了神奇的转变。那阵子冯玉华都在外地，所以程燃接下来的日子都得去他爸单位吃。不知道秦可歆为什么也总去，于是海叔在他爸的安排下，就常常一起接送两人。 程燃对这事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他在意的只有方姝。因为接下来几天每次路过学校门口，都无一例外能看到方姝和陆雅城结伴同行。 好像从前方姝对他做过的事，背过身就能对任何一个男生做。 那时候少年的心里，充斥着酸溜溜的愤怒感，又有那么点无端的悲伤，程燃像是钻进了牛角尖，每天都在和自己较劲。 程燃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明明心里很不痛快，可见了她又莫名地心生欢喜，上一秒天堂下一秒地狱，跟上赶着自虐一样。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那个周兴华在走廊上，拿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封信，扬言是方姝给自己写的，大声朗读的同时，还取笑方姝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和她妈一样乱。 程燃合住手里的笔记本，出去就把他给揍了。 从前程曦说他冷冰冰的没什么感情，该冲动的时候不知道冲动，总是克制着不让自己情绪外露，这会儿他终于变了，变得不再克制冷静，有血有肉了。可是那个让他变成了这样的人，却已经将目光转向了别人。 程燃不相信那信是方姝写的，她当初的确是没少给自己写过这类东西，有时候就是乱七八糟的一堆话，好像和他吐露心事一样。但周兴华，怎么看方姝的眼光都不会差成那样！ 程燃下手很狠，他每一拳都用尽了全力，但他心底……为什么那样慌呢？ 最后这道题也陷入了无解的模式，因为信掉进了一旁的水池里，所有钢笔字迹都晕染开了。 “我难道没事会自己给自己写情书吗？”周兴华捂着被揍到发肿的脸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而且程燃你有病吧？你现在是为了方姝在出头？” 程燃没再说话，将手里湿哒哒的纸张揉碎了扔进垃圾桶，这才回身指了指对方，“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我要是听见谁议论，说方姝一句不好，这账我全算你头上。” 这事后来以程燃他爸出面打点结尾的,赔了周兴华家医药费，又帮着给周兴华调了班。周兴华也因为说了方姝她妈的坏话，自知理亏，所以没敢把这事宣扬开。 但程燃他爸还是为这事训了他：“你小子疯了是吧？你才几岁就学人家争风吃醋？你以为这个年纪的感情，真能在一起一辈子!” 与此同时，因为吃了半个月的食堂，程燃和秦可歆在一起的传闻也无端冒了出来，程燃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传的绘声绘色了—— 似乎在糟糕的时候，一切都变得越发糟糕起来。 后来婚后的某一年，程燃曾陪方姝去看过影院上映的某部青春片。那时候他早已成年，看着影片中男女主角为了年少时莫名的坚持和自尊，错失了彼此，最后以遗憾结尾时，身侧观众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为此欷歔，有人感同身受到落泪，也有人嗤之以鼻痛骂编剧。 而程燃自己，则是庆幸的。 曾经他也一度觉得自己和方姝大概就要这样过一辈子了，因为莫须有的误会，彼此成为对方人生中的一位过客，细小的尘埃，最后慢慢消失在时光深处。某天在路上遇见了，他身侧有佳人，而她亦有良人相伴，彼此问一声好，背过身去再也不会记起。 有多少学生时代的爱情，就是因为不成熟的处理方式，最后走到了相见即是陌路的地步。但程燃想，幸好他始终没放弃过。 对于方姝，程燃自始至终都不曾想过放弃，即使后来发生了……方亮和程曦的事。 第十九章 如果人生只是这样那样狗血的误会，反而会轻松很多，那样两个相爱的人当然也不会被阻拦太久。可如果，两人背负的不仅仅只是这些呢？ 程燃从小到大没遇到过什么挫折，所以他的确别扭了一段时间，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就此妥协，放弃和方姝的感情。 哪怕这感情只是他单方面的，他也想努力争取。 所以即使那阵子他爸对他各种严正警告，不许他早恋，更不许他再接近老方家那个女孩子，程燃也根本没把他爸的话放在心上。 仔细想想，其实那会儿他爸的态度就已经很有问题了，可程燃哪里会注意得到？ 他开始主动接近方姝，还特意要来了方姝的课程表。 他打听到那周老师安排他们买辅导书，于是在方姝家附近的书店蹲守了好几天，终于在某个周末遇到了她。 可惜那天方姝和方亮一起，所以程燃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近她。到他们离开两人都没能说上话。 不过那天他们走的时候下雨了，程燃将自己书包里唯一的雨伞塞给了方姝，他自己淋雨跑回了家。 后来程燃感冒了，为了不耽搁期末考试，所以拖了很久，最后直接给拖成了轻度肺炎。冯玉华带着他看了不少医生，可不知为何效果都不好，之后还是吃了方姝偷偷送来的中药给治好的。 方姝那个傻丫头，每天天还没亮就将药放在家门口，程燃起初的确不知道是她，但后来发现瓶子里装的是中药之后，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那个发现让他心底生出了无法抑制的雀跃，虽然方姝极有可能是因为心里过意不去才给他送的药，但对程燃而言，她能再将目光投向自己，就已经足够令他开心的了。 冯玉华那几天将他看的很紧，所以程燃决定，等病好了就去找方姝。他要把当时自己那句自负的话说清楚，并且认真地向她道歉。 他还要告诉他——他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 程燃病愈之后，冯玉华终于放他出门。那会儿正值假期，方姝没有电话，所以程燃只能直接跑去她家堵她。 一路他都祈祷方姝她妈千万别在家，据说那是个相当彪悍的女子，要是知道有男生上门找女儿，还不知道会怎么收拾方姝呢。 凭着记忆里的地址，程燃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区，可是他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他爸，对，程燃他爸正在和一位女士牵扯不清。 *** 因为他爸是背对着程燃的，所以程燃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对面的那个女人。 那女人体态微胖，但五官生的很精致，即使穿着不是什么讲究的牌子，但也看的出来细心打扮过。她和他爸一直在推拒什么东西，那东西用信封包装的很严实，但根据形状大小，程燃猜测有可能是钱。 可是他爸为什么要给这个女人钱呢？ 那时候程燃心里已经开始有很不好的预感了，因为他发现那个女人细看之下，和方姝竟然有五成相像。 后来事实证明那的确是方姝的母亲方柔心。他爸程振刚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手掌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慰又像是怜惜，之后才缓缓上车离开。 程燃看到没一会方亮就出现了，母子俩一同上的楼。 程燃替他爸想了很多理由，比如什么小学同学初中同学，但是不可能的，方柔心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他爸不是。他爸是后来工作调动才分派到这，就连程燃从小都是在老家被爷爷带大，初中才转来这里上学。 同事就更不可能了，一个考古学家和一个工厂女员工。 那么也许，只是其他什么偶然状况？ 程燃强迫自己别乱想，但事实是，他还是忍不住会猜测，因为最近他爸妈在家吵架的次数明显变多了。他也曾听到他妈偶然提起，什么“外面的女人”之类的话题。 而关于方柔心这个人，传言就更不必说了，什么传言都有。 他希望是自己想多了，所以程燃那会儿特别留意他爸的举动，甚至还偷偷跟过他爸几次。 然后他发现，他爸和方柔心的确来往的很密切。如果一次是巧合，那第二次要怎么解释？接二连三呢？ 而且他爸总是一次次给那个女人钱…… 那之后程燃每每再想起方姝，总是有几分奇怪的感觉。 事情以冯玉华半夜割腕自杀成了引爆点，那一刻程燃看着躺在病床上，好不容易抢救过来的母亲，第一次对他爸产生了怨恨的感觉，也第一次对他和方姝之间的关系，产生了质疑。 他从小崇拜并引以为豪的父亲，和方姝的妈妈？ 程燃几乎要将自己的指关节捏碎，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这之前，他已经要对方姝告白了啊，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那样在意一个女孩子。 可是看着冯玉华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程燃还是慢慢地将自己捏到作痛的手指松开了。 *** 这次事件之后，程振刚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总之他和冯玉华吵架的情况尽可能地变少了，冯玉华也因为不确定那个女人究竟是谁没再继续闹下去。 但程振刚私下应该还是和方柔心有往来，因为程燃有次在路上还碰到过。 程燃也还是会想方姝，但他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当时如果发现不及时，他妈可能就真的抢救不回来了，每次看着他妈手上那道泛白的疤痕，他就是有再多的思念也被压制了下去。 本以为和方姝大概就这样了，但是高三毕业那年，忽然爆出了程曦和方亮的事！ 程曦和程燃同岁，那会儿他们刚刚过完十八岁生日。程燃回家就听见冯玉华的哭声：“你怎么能和那个小痞子在一起呢？你招惹他干嘛？你不知道他一家的名声有多烂？” “方亮很厉害，他很有头脑的，大学没毕业就开发了自己的第一个游戏软件，只要卖出去——” “那又怎么样？至少他现在给不了你什么，只会拖累你！” 看得出来程曦很崇拜方亮，也试图帮着他在冯玉华心里争取印象分。可惜他那样的出身，注定是不可能招冯玉华喜欢的，更何况程曦还那么小。 方家为此也是一阵天翻地覆。方柔心也强烈反对，据说将方亮痛打一顿，最后好不容易劝说他暂时放下这段感情。 方亮打小特立独行惯了，身上的确有几分痞气，但他还知道轻重缓急，也知道一个十八岁小姑娘做出的决定，将来随时都可能后悔终身。 隔天一早他就买了去往南方的火车票，说要在南方闯出一片天地再回来。 方姝和她妈一起去送的方亮，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已经要离她远去了，而且，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那时候方姝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有归期。 几天前，他们一家还在为她收到录取通知书而开心，说好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分离，说好了从此以后，他们要让方柔心享福，要让母亲走到哪里，都被夸奖有一双懂事的儿女。 可是，原来有多少事都会变成无可奈何。 方亮上车前摸了摸她的头，将她眼底那点还没冒出来的泪花给擦干净，“照顾好自己，还有，帮我看着程曦。”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天程家的人就发现程曦不见了，只留了条说要去找方亮…… 那之后程家和方家就彻底闹崩了，冯玉华碍于颜面没有大肆声张，但是哪有父母摊上这事不糟心的。 冯玉华气得几天下不来床。方柔心也一样，上火到嘴里全都冒了泡，可那两个孩子彻底没了踪影，谁也找不到他们的消息。 方柔心决定亲自南下去找儿子，她对冯玉华说：“他比程曦大四岁，无论如何都是他不对。我会给你们老程家一个交代！” 这整个过程中，程振刚都巧妙地没有参与过，几乎都是冯玉华在和方柔心交涉。程燃看着方柔心，她气势很足，作风似乎也很正派，可是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会觉得她和传闻的并不一样。 但方柔心到底没能给程家一个交代，因为她在回厂辞职的路上，出了车祸，之后就再也没能醒来。 *** 程燃是知道方姝的家境的，她除了妈妈和哥哥之外，连个至亲都没有，所以这时候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直接跑去了医院。 他陪着方姝坐了很久，她累到睡着了，枕着他的肩膀。她睡着了也还在哭，大概是觉得这个世界太孤单，害怕吧？ 程燃摸了摸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眼泪给擦干了。 他沉默着，最后在她脸颊上亲了下，“不要怕，我会陪你。” 这句承诺程燃并没有食言。方姝处理完方柔心的身后事之后，就只身去了北方上大学，程燃放弃了学医，也去了和她临近的省份。 那次在医院他又看到了他爸，他替方柔心结清了医疗费，甚至还私下帮忙笼络了方姝的邻居，丧葬仪式也没少出力。程燃猜想，或许方柔心在他心里有很不一样的地位。 但他，仍旧不能原谅这样的背叛。 程燃在那个陌生的城市开始生活，每缝假期，他就会去方姝念书的城市走走。 她走过的路，她见过的风景，他全都见识了一遍。想象着她路过这里的样子，他的心情并不低落。 其实这样就很好，他和方姝之间，已经不再是当年一句话两句话解释清楚就能在一起的少年人了。那些尘封的往事，就让它随着逝去的人彻底被埋葬好了，不慎撕开，伤人又伤己。 *** 又一次的交集发生在大四那年，大家都面临毕业求职。 那会儿程燃早就开始创业，有了自己的公司，他一个门外汉却办起了娱乐公司，非要进娱乐圈，为了什么，还能是为什么呢？ 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替她遮挡风雨，那会儿他已经成功交到骆先辉这个朋友。骆先辉是圈子里知名的媒体人，他身为经纪公司老板非常有手段，资源也很丰富，所以他签下方姝的话，一定能为她保驾护航。 程燃已打定主意不会再进入方姝的生活，然而风平浪静的日子终究是和他们无缘，没过多久，就传来程曦和方亮车祸的消息。 其实这之前程曦那丫头联系过程燃一次，方亮将她照顾的还不错，当年她不喜欢冯玉华为她选的专业，后来就去上了成教，学习她自己喜欢的室内设计。 程曦在电话里告诉他，她找了自己想要的人、过上了想过的生活，很开心，让他不要担心她。还让他替她跟冯玉华道歉—— 再然后她有心换了卡不与他们联系，程燃便再没了她的消息。但他一直以为，程曦还好好地在那里，不必活得多光鲜肆意，只要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足矣。 程曦从小就喜欢浪漫的事物，每次和他聊天，总是说渴望这辈子能轰轰烈烈地活，这才不枉费来世间走一遭。 程燃没想到，自己最后一次见她，竟永远停留在她十八岁的样貌。 他们是双生子，感情当然不用多说，所以这个消息不仅仅对冯玉华是个打击，对程燃也一样。即使程燃不恨方姝，也不怨方亮，但不得不说，方家在他心里的确是个很敏感的存在。 事情爆发之后，冯玉华一夕之间老了好几岁，但为了瞳瞳还得坚持着。瞳瞳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对于程家人又一百个排斥，唯独亲近点的，就是曾经见过面的方姝。 其实方姝也是去年才见过瞳瞳，那时只有方亮独自带着小家伙回城替母亲扫墓。那次她还劝过方亮，让他提醒程曦回来向冯玉华认错…… 但很显然地，冯玉华不会想听她解释这么多。在她眼里，方姝无疑是促成自己女儿去世的“帮凶”！ 冯玉华要争取瞳瞳的抚养权，她一秒钟都不想看见方姝，可是瞳瞳被他们带走之后大闹不止，后来程燃只得将方姝接过去。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远离方姝，但是命运却一次次将他们拉近，好像故意要捉弄他、看他的笑话。 程燃目睹了方姝和陆雅城尝试交往的经过，他在意了那么多年的姑娘，终于试着和别人谈恋爱了，说不难过不嫉妒都是假的。他发现自己竟然嫉妒那家伙嫉妒到发狂。 但后来不知为何他们还是分开了，方姝那会儿大概也没心情再恋爱吧？ *** 那会儿方姝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两家医院两头跑，照顾方亮的同时还要照看瞳瞳。遇到冯玉华被冷言冷语都是好的，有时候冯玉华气急了，还会用东西直接扔她让她滚。 方姝那会儿也没什么钱，据说她妈死了之后那个传说中的老爸就没给他们钱了，程燃猜想一直给他们钱的其实不是别人是程振刚。 当然了，程燃还是能分清楚的，根据程振刚来这个城市工作的时间推断，方亮方姝也不可能是他的子女…… 他看着瞳瞳病房外，靠坐在走廊上的方姝。那时她被冯玉华的烟灰缸砸到了额头，上面红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流血了。她从小到大那么硬气火爆的脾气，这时候也一直默默地承受着，才几天的时间里，她整个人也好似瘦了一大圈。 冯玉华失去了女儿，方姝其实又何尝不是呢？她打小相依为命的两个人，最后一个，可能永远要躺在病床上了。 程燃抬脚走向她，在她身侧坐下，方姝慌乱地抬起眼看他。 她当时应该是哭了吧，走廊光线微暗他没看清楚，但感觉到她飞快地擦拭眼角的动作。 程燃抬手将她的头搂过来，宽厚的掌心覆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我们结婚吧？一起帮助瞳瞳康复，妈不会为难你，你能时时见到瞳瞳，还有足够的费用治疗方亮。” 那一刻走廊上安静极了，不知道是谁的心跳陡然停住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变得极轻，生怕吵醒那一刻。 也许都觉得，那是一场梦吧。 后来方姝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方姝不知道，她说出“好”的那一刻，程燃落在她发顶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原来，无论有多少理由、多少人横亘在他们之间，还是无法阻止他想守护她的心，更无法阻止他……偷偷爱着她的那份心意。 第二十章 之前陆雅城说要带方姝去看位专家，这天很早就过来接她了。正好方姝也约了假期中的林西源一起。 看到无端多出来的“第三者”，陆雅城一脸的嫌弃之意，“你为什么在这里？” “当然是姝姝邀请我呀。”林西源拨了拨头发，笑得格外明媚，“你说的地方那么远，万一你俩孤男寡女的被拍了，多说不清楚。姝姝还是有夫之妇呢。” 陆雅城将墨镜取过来带上，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你一起被拍才要命，我的粉丝会全部脱粉好么？” “这么容易就脱粉，肯定不是真爱。”林西源冲他丢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正好帮你洗洗粉了，不用太感激我。” 陆雅城：“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想感激你了？” “眼睛就能看出来的感激未必就是真的啊。陆大神你演技这么好，当然是藏在内心深处了。”林西源说完对陆雅城抬了抬下巴，“开车门。” 陆雅城：“……” 这两人见面几乎就没方姝什么事了，唇枪舌战斗得不亦乐乎，当然了，通常以林西源的毒舌取得碾压性胜利。 方姝给瞳瞳请了假，这会儿也只顾着照看瞳瞳，两人往后座一坐，看着陆雅城在帮林西源当苦力，一个、两个行李箱地往后备箱里放。 陆雅城看着被塞满了的后车厢，自己的行李包被可怜见地挤在了缝隙里！他忍不住磨了磨牙：“我们是去给瞳瞳看病，你以为度假啊，带这么多衣服。” “谁告诉你都是衣服了。”林西源转身就走，“也有化妆品啊。” 陆雅城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喊：“所以说带这么多化妆品干啥，你多大脸啊！” 瞳瞳趴在车窗玻璃上好似看得十分有趣，方姝将她的小脑袋给转回来，对她比划了下手里的东西。 瞳瞳就自动自发地在位子上躺好了。 还是因为之前的车祸事故，所以小家伙害怕坐车的毛病没能百分百克服，虽然她的记忆早就被模糊了，但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一直在。近点的距离还好，太远的就会晕车呕吐甚至发抖。 所以方姝只能给她小肚脐上贴个晕车贴。 林西源上车看到这一幕，想了想还是问：“这次出去的事，程燃什么反应？” 方姝手里的动作停了下，依旧垂着眼，睫毛微微颤栗着，“没说什么，就问了我地址和出发时间。” 林西源奇怪地皱了皱眉，难道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不应该啊。又试探道：“也没因为要和陆雅城一起而吃醋？” “没有。”方姝将瞳瞳的衣服整理好，捏了下小丫头肉肉的脸颊，“待会要是不舒服就告诉姑姑？” 瞳瞳点点头。 林西源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陆雅城已经打开车门上来了。他看到副驾上坐的是林西源之后，再度嘴角抽搐了几下，“安全带，小姐。” 林西源系上安全带，“你恐怕想在小姐前面加上三个字吧。” “知道就好。”陆雅城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却用嘴型恶狠狠地说，“电、灯、泡！” 林西源：“哎呀怎么办，我就喜欢看有些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陆雅城：“……” 方姝看着两人一阵无语，尤其是林西源，平时不都是在夸陆雅城吗？为什么和陆雅城在一起就会忍不住刺他？ 搞不懂！ 男女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啊。 *** 这次要去的城市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路程大约四个小时，可惜没有直通的航班和高铁，最后他们决定自己开车过去。和那位专家约好的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半，所以他们提前一天出发了。 方姝看了眼身边的小家伙，已经歪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也幸好睡着了，否则大概又要遭不少罪。 一路上几乎都是林西源和方姝在聊天，陆雅城偶尔插句嘴，三人都是大学同学，所以有不少话题可聊，四个小时过得还挺快。 等到了目的地，将近黄昏时分，天空中的晚霞很漂亮，让人止不住地心情愉悦。三人都是很久没放假了，这次出门总算不再是为了工作匆匆赶点，每个人看起来都格外放松。 陆雅城下车后说：“先把行李放回房间，然后去吃饭，这里的海鲜很有名。” “海鲜？”这一声是方姝和林西源一起喊出来的，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陆雅城也愣了：“是啊，这里靠海，当然很多海产品。” 方姝看了眼面色不佳的林西源，对陆雅城道：“西源对海鲜过敏啊，你不知道？” 陆雅城恍悟，但他向来性子直，于是实话实说：“我还真不知道，那什么，那咱们换别的吃吧。” “不用了。”林西源拉上自己的两个行李箱，“你们去吃吧，我自己解决。” 见她费劲地拖着行李走了，走路生风的架势，陆雅城挠了挠头：“这是生气了？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 方姝好像有点看懂了，对陆雅城意味深长地说：“其实程燃不知道我对什么东西过敏的时候，我也挺生气的，后来为了报复他，第二天做了一顿火锅。辣的他好几天都缓不过劲。” 她说完牵上瞳瞳也走了，只剩陆雅城两眼问号。 “……”陆雅城站了会儿才嘀咕，“意思是说，女人的报复心很强？让我小心点林西源？” 说完立刻觉得自己真相了，但很快又皱了皱眉，怎么哪都有程燃那个讨厌鬼，存在感要不要这么强！ *** 最后到底也没能去吃成海鲜，陆雅城租下的是隐秘性很好的别墅型酒店，自带厨房可以做饭。方姝找了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做了几道家常菜，但卖相好看起来很诱人。 “出去吃不卫生，咱们还是自己做吧。”方姝给两人打圆场，“而且跟着你们俩吃去吃饭压力太大，一不小心引起围观多不好。” 林西源本来还有点郁闷的样子，听了这话只是笑，“说的好像你是小透明一样。” “诶，微博粉丝只是你们俩的零头好吗？” 陆雅城之前正被林西源瞪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会儿总算松了口气，也附和道：“那是因为你只专注自己的领域，你要是不做主持，去接触其他的，肯定也能红。你的微博提及量还是挺高的，而且几乎都是好评。” 方姝抬头看了他一眼。 林西源：“哦，你还没事就搜和方姝有关的东西啊。” 陆雅城：“……我、我无聊啊。” 方姝把做好的面条端到瞳瞳面前，没有参与这暧昧的话题。瞳瞳睡醒之后一直有点闹脾气，拿着手机也不知道在翻看什么。 方姝见她一直在自己相册里鼓捣，好奇地也跟着看，“宝贝在找什么呢？” 瞳瞳只是鼓着小脸，那样子一看就是不高兴。方姝跟着看了会儿，好像有点懂了：“你，是在找舅舅的照片？” 瞳瞳现在都已经这么依赖程燃了？ 瞳瞳扭头看她，方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姑姑手机里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有程燃的照片，他们之前那几年一直没见面，后来即使再在一起，也没什么机会合影。 “乖，你先吃东西，吃完我们和舅舅视频好了。” 小丫头一听这话就开心了，拿起自己的筷子开心地吃起来，还把里面的牛肉挑出来喂方姝一口。 陆雅城也凑热闹地挤过去，张嘴“啊”一声。 结果被瞳瞳无视了。 瞳瞳给林西源也喂了一口。 陆雅城顿时有些酸溜溜地不是滋味，“我就说怎么哪都有那家伙的影子，敢情是被你装在心里，带到这来了吧？” 他扶着瞳瞳的椅子，伸手戳了戳瞳瞳因为塞满食物鼓起的腮帮，“其实我也挺可爱的，你要不先把你舅舅放下，试着喜欢喜欢我？” 瞳瞳转身将他的手握住了，陆雅城欣喜地瞪大眼，谁知下一秒，小家伙握着他的手，将手规规矩矩地按在了餐桌上。 陆雅城：“……” 林西源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她这是告诉你，让你老实点别乱动。” 方姝看着呲溜呲溜吃的格外香的小丫头，再看看一脸苦相的陆雅城，也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 虽然舟车劳顿，但这一整天过得挺开心，几人说说笑笑吃完饭，已经天黑了。方姝将手机给了瞳瞳，帮着她将微信视频聊天打开，然后自己就去洗碗了。 可是那边等待连接的声音响了挺久，直到自行挂断也没人接。 方姝见瞳瞳茫然地朝自己看，只得过去再帮着开了一次，嘴里安慰她：“也许舅舅正在忙，我们等等，他一会方便就会回过来。” 瞳瞳双手捧着手机，虽然满眼失望，还是懂事地点点头，第二次无人回应挂断之后，她就没再闹了。自己抱着玩具去了客厅地毯那，一个人玩了起来。 林西源上楼洗澡了，陆雅城倒是说要帮方姝收拾，方姝怕他越帮越乱也把人打发走了。这会儿一楼只剩她一个人，她边洗碗边回忆昨晚程燃的反应。 因为陆雅城通知她的时间有点晚，所以她告诉程燃时已经是昨晚休息那个点儿了。程燃的确是没说什么，只是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问她：“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刚知道。”因为要配合那位专家的时间，所以明天的见面也是临时安排的，陆雅城因为上工没看到消息，所以也耽搁了一段时间。 事关陆雅城，方姝本以为程燃会不高兴，结果他只是有些惋惜地说：“本来明天，算了，什么时候走，酒店订好了吗？” 方姝一一回答，程燃最后说：“那路上小心。” 之后他们互道了“晚安”，这事便这样过了。今天早晨起床时，他也已经去了公司，和以往每天无异。 方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从前程燃出差也好，她有事也罢，他们的对话也差不多都是这样。除了上次去b城那次，程燃忽然跑去找她有点怪异，其实当下才是正常情况。 “要出去走走吗？”陆雅城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方姝回头一看，陆雅城换了身衣服，正站在她身后，“这里海景很漂亮，离睡觉还很早，带瞳瞳出去走走？” 方姝正在迟疑，陆雅城说：“海滩那么多人呢，怕什么，再说一会儿林西源也去。” 方姝于是点点头：“那你等我会儿。” 陆雅城见她转过身去，对楼上拐角处藏着的林西源比了个“ok”的手势。林西源也回以相同的手势，然后就蹑手蹑脚地下楼，从后门溜了出去。 瞳瞳将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不由皱起了两条小眉毛。 第二十一章 海滩上的确不少人，不过这个点大多都聚集在周围的露天酒吧那喝酒狂欢，散步的人偶尔有之，算不得多。加上夜晚光线不够，所以方姝和陆雅城走在一起，也没引起什么人特别留意。 陆雅城双手插兜走在前头，他本就个子高腿长，这会儿更是恨不得一步走出两步的架势。 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来散步的，倒像是着急往哪去似的？ 方姝牵着瞳瞳走在后面，心底已经生出几分疑惑，但并没有拆穿他，就想看看他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反正瞳瞳这一路挺开心的，蹦蹦跳跳，还捡了不少喜欢的贝壳。 总算到了一个码头附近，方姝隐隐约约能看见某处烛光闪烁，像是还摆成了一个很漂亮的形状。她狐疑道：“难道有人在这求婚？” 陆雅城见她挺感兴趣，冲她甩了甩头，“去看看？” 方姝也想见识下传说中的浪漫求婚现场，她这辈子是没机会了，过过眼瘾总是好的。 于是带着瞳瞳一起走过去，结果—— “surprise！”林西源忽然蹦了出来，她穿了一身黑色卫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帽子也将头给遮挡得严严实实。 难怪刚才没看出来。 方姝：“……你这是干嘛？” 林西源双手藏在身后，一步步走近她，神神秘秘地笑了：“就知道你忘了。” 说完她和陆雅城靠在一起，突然将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且异口同声道：“亲爱的，生日快乐！” 方姝：“……” 看着面前的生日蛋糕，方姝满脑子都蹦出一句话：今天是她生日？ 今天竟然是她的生日？！ “感动吧？”林西源将手里的蛋糕捧到她面前，烛光映衬下，是她温暖而真挚的眼，“我们可一直记着呢，开始的时候想了好多为你庆祝的方式，但是都太大张旗鼓了。后来呢，我想了想，因为我和陆二——” “叫谁呢？”陆雅城不乐意地撞她一下。 “呿，别打断我！”林西源也反撞回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和陆二很希望你幸福，我们想送给你很多祝福，所以我就点了这么多蜡烛！不是说吹一次蜡烛能许一个愿吗？那这么多蜡烛，你就可以许这么多愿望了吧？” “过去的愿望老天爷可能耳朵不好没听到，这么多愿望，他肯定会有听到的时候。”陆雅城也笑着注视方姝，眼底仿佛都印着光，“快许愿，希望老天爷赐你个像我这样又帅又多金又痴情的男朋友。” 林西源一把扯下帽子，鄙夷道：“这么温馨的时刻，你能不恶心人吗？” “我——” “我什么我。”林西源直接将陆雅城推开，变脸似的对方姝温声道，“不要理他，一天不犯二就好像会死一样。” 陆雅城：“……” *** 这个位置仍旧有海风微微吹拂着，烛火扑簌闪烁着摇摇欲灭，可以想象林西源刚才为了点蜡烛有多费心。所以即使面前的两个人再拌嘴逗乐，方姝仍旧觉得感动极了。 她低头将眼眶处那阵温热压下去，这才抬头笑道：“我哪有那么贪心，其实现在我过得很满足。” 林西源看着她分明红了眼眶又故作坚强的样子，一阵心疼，抿了抿唇，最后也只说：“现在允许你贪心！快，快许愿。比如希望你哥快点醒来，瞳瞳早日开口说话，找到你亲生父亲，还有摆脱程燃什么的——” 方姝原本双手合十、交叉的动作微微凝滞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忽然蹦出昨晚在程燃房间门口和他对话的那一幕：他昨晚听说她要今天离开，表情很惋惜很懊恼，还说了句“本打算……”。 方姝将脑中蹦出来的那点不合时宜的念头甩了出去，程燃不可能是准备了生日惊喜给她吧？这样一想，她又记起自己上次出差，也刚好是赶上七夕的时候—— 似乎重要的节日，她都没在家，也没在他身边过，不知道程燃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 这样一想，她心里陡然生出几分怪异的感觉。 “怎么了，愿望很难想吗？”林西源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方姝的思绪，“这么多蜡烛呢，你随便说啊。还可以希望自己越来越漂亮，秒杀一众小三小四小五，还有那个秦什么的。” 陆雅城望了望天，“你宫斗剧演多了，走错片场了吧？” “要你管。”林西源嗤道，“好像你没演过宫斗剧似的。那上次是谁演的那个王爷？” “我去，你不说还好，我后悔死了好吗？”陆雅城也嗤了一声，“要知道你是我的王妃，还有吻戏，我肯定打死也不接啊。” “你接的时候没看剧本吗？吻戏不是导演加的吗？关我什么事？” 那两人好端端又斗上了，方姝吹了蜡烛，手指蘸了点奶油涂在瞳瞳的小鼻子上，想了想也给自己涂了一点。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 瞳瞳伸手捻了块蛋糕上的巧克力，试探地看向方姝。方姝点点头，小家伙这才将巧克力喂进嘴巴里，那小表情，简直满足得都快要飞起了。 方姝感受着嘴巴里甜腻腻的滋味，还是控制不住地走神了。她拿出手机看了眼，之前发出的视频通话，仍旧没有任何回应。 ——也许是她想多了，程燃根本不记得她生日了。 *** 几人在海边玩闹到很晚。林西源和陆雅城原来还准备了啤酒，瞳瞳在海边堆沙堡的时候，他们三个大人就排排坐，面朝大海、畅聊人生。 进了娱乐圈之后，三人能聚在一起的时候也越来越少，像这样敞开心扉无所顾忌聊天的机会更是十分难得。 所以等回酒店的时候，林西源和方姝都有些醉了，瞳瞳也已经趴在陆雅城肩膀上睡着了。 陆雅城一只胳膊抱着瞳瞳，另一只手却被林西源缠着，半搀扶着她往前走。那女人大半个身子也都依靠在他怀里。 可陆雅城的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方姝身上，见她走在自己前方没几步的地方，步调都有些歪歪扭扭。 他不由地担心，“没事吧，要帮忙吗？” 方姝摇了摇头，嘴角都是化不开的笑意，“我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我也是！”林西源马上抬起一只手，高声附和。 陆雅城嫌弃地将她的手按回去，随后才问方姝：“之前，程燃都不给你过生日吗？” “过了。” 陆雅城疑惑地望着她，方姝说：“上次我生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状况，一个对我很不错的导演需要人救场，所以去帮他客串过一档节目。” 那次本以为很快就能拍完回去，结果因为道具问题导演怎样拍都不满意，回到家已经过了生日当天。她梳妆台上倒是摆着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猜想是程燃准备的。 她和程燃之间似乎总是不同步，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意外阻挠着。就像今年也一样。 见她忽然安静下来，陆雅城只是长长地“噢——”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有点想捶自己！好端端地干什么又给那家伙刷存在感。不过说起礼物，他忽然记起来：“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方姝回头看他，陆雅城这才想起自己双手都被“霸占”了，于是偏头示意道：“在我口袋里，你来拿。” 他穿的是件很宽松的外套，所以方姝也没想那么多，走过去伸手从他口袋里直接拿。 是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方姝猜想是首饰。她抬头看他，却发现陆雅城的目光越过自己，看向了她身后。 方姝也奇怪地转过身，结果看到酒店门口的台阶那，恍恍惚惚地站了个人。那人个子极高，整个人隐匿在阴影里，但即便是个不甚分明的影子，方姝也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是程燃，又能是谁呢？ *** 方姝打开自己的房间门，程燃抱着熟睡的瞳瞳走进来。他俯身将瞳瞳放在床上，屈膝跪在床垫上时，身上的西裤和衬衫都紧绷出他身体的线条弧度，方姝在身后看着，忽然觉得他比之前瘦了些？ 程燃回头见她盯着自己，竟然没起身，而是顺势在她床上坐下了。 两人都一阵沉默，方姝主动搭话道：“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上次他去b城找自己，那是因为瞳瞳想她。那么这次—— “想瞳瞳了？” “想你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又好似每个字都重叠在了一起，他的声音低而沉，所以方姝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她呆怔在那好一会儿，本来喝了酒的脑袋就极为晕眩，勉强干笑了下，“你刚才说什么？” 随后程燃站起身，高大的身形覆下一层阴影，慢慢将她笼罩了。 “今天公司很多事，我忙完就赶过来了，幸好没有再错过。”他走近她身边，抬手看了眼腕表，微笑道，“还有三分钟，还来得及。” 方姝微微瞠大了眼。 程燃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轻轻呢喃了声，“生日快乐，方姝。” 方姝以前虽然也会跟着骆先辉应酬，但骆先辉非常照顾她，所以方姝的酒量算不得太好。她疑心是自己喝多了在做梦，又或者是，总之她觉得眼下的场景十分十分地不真实。 程燃大老远跑来，又在门口等了这么久，只为了不再错过她的生日，赶在当天和她说句“生日快乐”？ 程燃松开方姝的时候，就见她盯着前方某个虚空的点走神，表情看起来很奇怪。 “方姝？”他微微偏头看她，“怎么了？” 方姝回过神，视线重新聚焦，两人四目相对之后，她缓缓抬起手……使劲捏了捏程燃的脸。 程燃：“……” “疼吗？”方姝问。 程燃：“还行。” 方姝眨了眨眼：“可是我不疼啊。” 程燃淡定地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按在她自己脸上，“捏一下。” 方姝尝试捏了一下，马上就皱起了眉：“不是做梦？” “不是。”程燃说完沉默了下，“我平时对你很差？” 一定是很差，所以才会让她因为这样一个举动就怀疑是梦里？可明明……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方姝有点囧，解释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不真实。” 程燃看着她因为酒精作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嗓音低了几度，“那希望接下来的事，能让你觉得真实点。” 他说完抱住她，两人轻轻转了个方向，方姝的脊背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然后他捧住她的脸，俯身吻住了她。 第二十二章 虽然上次出差时他们也同样接-吻了，可这是完全不同于上次的那个吻。程燃能感觉到方姝的回应，她攀着他的脖颈，唇-舌在小心翼翼又笨拙地回应着他？！ 不再是他单方面的情动。 程燃气息不稳地松开她一些，目光沉沉地直逼她眼睛，“知道是我吗？” “嗯。”方姝应道。 程燃的手指抚进她发丝里，似是轻喃似是诱哄：“告诉我，我是谁？” “班长。”方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只是她发现酒精是个好东西，似乎能让人更尊崇内心的本能。 程燃听了她的话之后，几乎要将她揉碎了，狠狠将她压在墙壁上。他的手很凉，原本握着她的腰肢，忽然就慢慢往衣服里探。 方姝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能感觉到程燃的热烈，属于他的气息包裹着她，他好像变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连带着她也跟着燃烧起来。 “去床上。” 直到他忽然哑声提醒，方姝才回过神，她红着脸尴尬道：“不、不方便——” “怕吵醒瞳瞳？”程燃微怔片刻，在她唇边吻了下，“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叫出声。” 方姝思维短路地脑补了一番，要怎样才能不叫出声的画面，顿时脸红的半天说不出话。知道男人在某些时刻说话会不正经，只是没想到连程燃这样平时看起来斯文儒雅的，居然也能这么厚颜无耻！ 她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我来例假了。” 今天下车之后才发现忽然来大姨妈，幸好是到了目的地之后，不然又要闹笑话。 程燃怔愣了好一会儿，方姝看着他那副样子，噗嗤一笑。向来无所不能的班长，居然也有一脸懵的时候。 *** 程燃没再说什么，将她被自己弄乱的衣服整理好，连带着发丝也一丝不苟地别至耳后。但他似乎并没有退开的意思，仍旧将方姝圈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方姝疑惑地望着他。 程燃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放在她面前：“本来还准备了其他，现在只有这个了，喜欢吗？” 方姝看着面前那枚链子，根据长短分析，应该是脚链？ 程燃将链扣的地方转到她眼前，“你的名字，还有我的。” 方姝看到扣子上有“sr”的字母缩写，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程燃。 程燃慢慢俯身，在她身前蹲下，然后专注地将那链子系在她脚踝之上。铂金特有的光泽度闪着刺眼的光，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白皙的脚背，然后抬起头来。 “即使瞳瞳好了，也继续留在我身边好吗？方姝，我知道你对我不信任，也并不甘愿，但我希望你给我一次机会。和你求婚那一天开始，我就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不因为其他，只因为我想共此余生的人，只有你。” 方姝：“……” 房间门口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一声声有如擂鼓，陆雅城的声音也很快传过来：“房间收拾好了，程燃，你的房间在我隔壁！！” 程燃深深看了方姝一眼，转身去开门。 方姝觉得现在一脸懵的人变成了自己，程燃刚才话里的每个字她都熟悉，也都认得，可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反而有些听不懂了？ 他说让她即使瞳瞳康复了也继续留在他身边，并且这个期限是一辈子，还说想娶的人只能是她？ 可为什么……又说她不甘愿呢？ 程燃和陆雅城还在房间门口说话，说的什么方姝也听不清了，她感到自己的脑袋一个有两个大，沉甸甸地都快顶不住了。 果然是醉了，醉的也太厉害了！这幻听简直太可怕。 方姝决定去睡一觉，睡一觉醒来可能就好了。 这样神奇的一切，不是因为做梦，也只能是因为她真的喝多了—— 所以等程燃和陆雅城说完话回身，已经看到方姝躺在瞳瞳身边睡过去了，看着睡得一脸香甜的人，程燃很是无奈。 所以他的第一次告白，连个响都没听见，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还真是，伤自尊。 *** 第二天方姝睡醒之后，睁眼就见瞳瞳趴在离自己极近的地方盯着自己，小家伙双手捧着脸，笑眯眯地望着她。 看样子瞳瞳早就醒了，只是没有吵她，自己在打发时间而已。 方姝将她拥过来，搂在怀里揉了揉她的额发，“待会咱们要去见位伯伯，他是要帮瞳瞳把声音找回来的好人，所以瞳瞳不要怕知道吗？” 瞳瞳被程家保护的太好，几乎没什么机会见生人，所以有时候胆子有点小。 方姝给她打了预防针，于是从床上下来准备给她找衣服换洗，脚踩在地毯上的时候感觉到脚踝处有什么不对劲，她低头看了眼。 “啊！！！” 瞳瞳被方姝吓了一大跳，霍地从床上站起身。 方姝看着脚踝上多出来的脚链，居居居居然是真的！ 所以昨晚她没做梦？ 所以昨晚程燃真的和她亲成这样那样分不开？ 所以昨晚程燃真的……向她告白了？ 方姝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在原地转了两圈，看到瞳瞳瞪着眼，好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方姝一下蹦到床上抱住瞳瞳，“宝贝快捏我的脸一下。” 瞳瞳：“……” 方姝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昨天晚上，你舅舅来了？” 瞳瞳惊讶地张开小嘴，脸上绽出一抹欣喜的笑容，她飞快地从床垫上滑下来，直接开了门就往外跑。 方姝知道她这是要去找程燃，坐在那愣了几秒才追出去：“哎，等等宝贝——” 瞳瞳哪里知道程燃住哪个房间啊，大清早穿着睡衣到处跑，万一着凉了怎么办？谁知方姝一出门就撞上了程燃，幸好刹的及时，否则两人又要撞一起。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率先开口说话，其实都是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方姝觉着，昨晚那样之后，她其实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可是说什么好呢？她到现在还是觉得无法置信啊，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忽然就、就喜欢自己了？ 程燃也正在脑海中努力搜索措辞，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话题引到昨晚的告白上去？ 最后还是从他身后跑出来的瞳瞳打破了二人的尴尬，她一把抱住程燃的腿，笑眯眯地仰头望着他。 程燃将她抱起来，举高高，又亲了一下，“昨晚给我发视频，想我了？” 瞳瞳直点头，程燃捏捏她的鼻子，“这么巧，舅舅也想瞳瞳和姑姑了，所以就来了。” 瞳瞳小手合在一起开心地直鼓掌。 方姝看向程燃，程燃也正在看着她。他刚才说……是想她和瞳瞳才来的，方姝终于意识到程燃好像真的在向自己表明心意！ 她心跳有点快，轻轻咳了一声，“我、我先去换衣服。” 程燃看着她疑似飘过红晕的小脸，嘴角微微翘了翘，对着瞳瞳低声问：“舅舅这次棒不棒？” 瞳瞳冲他竖起大拇指！ *** “他俩是发生什么事了么？”路上连陆雅城都看出来了，悄悄拽了林西源到一边打探，“你知不知道内情？” 林西源还在对着镜子观察今天的眉毛究竟对不对称，闻言心不在焉道：“可能是吵架了吧？他俩不老闹别扭吗？” 陆雅城一把将她手里那面y镜子抢到手，“小姐，你看他们那副眉目传情的样子像是吵架？！” 林西源这才发现陆雅城似乎挺上火的，朝那两人看了眼，默了默，说：“程燃那么远跑来，你觉得他会什么都不做，他是那种没心机的人吗？” 陆雅城哼道：“他公司是破产了吗？为什么我们去哪他都能跟着。” “也许和你有缘吧。” 林西源随意调侃的一句，立刻接收到陆雅城飞来的一记眼刀，马上呵呵一笑：“过了啊，就算我也看不上他一直想拖他后腿，但是咱也不能心理扭曲到咒人家公司破产啊。顶多咒他，今年做什么赔什么吧。” “……”陆雅城叹为观止地看了林西源一眼，最后默默地伸手给她点了个赞。 确定林西源仍是自己的盟友，陆雅城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其实上次我就看出来了，程燃对方姝，好像还是有些好感的。” 林西源：“我看还是被你刺激的吧，有好感不可能一直忍着不说啊，除非他们之间有杀父夺母之仇！” 陆雅城一阵无语，所以说一定不能找这种宫斗宅斗戏演多了的人做女票或者老婆啊，将来人生处处脑补的都是腥风血雨。 林西源瞥了他一眼：“放心吧，虽然我看不上程燃也依旧看不上你，但相比之下，还是勉强支持你吧。我会一路将程燃黑到底的！” 陆雅城觉得这话，还真是不知道该感激还是该发火好啊。 但他还是非常大度地拍了拍她肩膀，“谢谢啊，哥们。” 林西源看着他，眼神微微有些飘，鼻子里“嗯”了一声，又不知闹的哪门子别扭，忽然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给挣开了，“谁是你哥们，有我身材这么好的哥们吗？” 陆雅城：“……” 总之最后两人达成协议——决不让程燃那么容易就抱得美人归！该给他下绊子还继续下绊子。反正要是他对方姝真心，也不怕他们那点小小的考验不是？ *** 几人去见了那位专家，只有方姝和程燃带着小丫头进了房间，陆雅城和林西源在外面等候，过了快一个钟头才见三人走出来。 情况其实和林逸笙说的差不多，瞳瞳的状况在好转，但开口说话不能急于一时，她现在定期接受治疗，已经在一步步变好，但也不可能拔苗助长立时就恢复。 陆雅城看自己好像没帮上什么忙，有点泄气：“我还以为会有好消息呢。” “是好消息啊。”方姝安慰他，“专家和林医生下的结论一致，已经是好消息了，谢谢你雅城。” 其实她和程燃之前为了帮瞳瞳看病，已经约见过国内外无数知名或者不知名的所谓“专家”大夫，什么情况都遇到过。去的时候信心满满，回来时备受打击，但这种时期早就过了，也已经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如今瞳瞳虽然不能说话，但她其他情况和普通孩子无异，比起来，她开心也已经足够。 方姝走近陆雅城，本想拍拍他肩表达下安慰和感谢，谁知程燃忽然一把握住她胳膊。 方姝：“？！” 程燃不动声色地将人带回自己身边，让方姝和陆雅城的距离保持在一米开外，这才说：“不管有没有帮上忙，都要好好感谢你们。晚上我做东，大家好好吃一顿，明天再回去如何？” 陆雅城将他那点小伎俩全都收在眼底，抱着胳膊冷笑道：“好啊，班长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 方姝看了眼程燃，又看了看自己和陆雅城之间的距离，她好像今天才发现，班长大人占有欲有点强啊…… 第二十三章 既然决定多留一天，那么下午的时光就大把地闲了下来。程燃虽然没再提昨晚的事，但还是抽空拉住方姝，单独对她道：“不管你是怎样想的，想好了，给我答案。” 他大概是不想强迫她，说完之后就带着瞳瞳去院子里玩了。 方姝站在那却是好一会愣神。 其实她一直以为，她的答案挺明显的，可看程燃这样子忽然又不太确定了。就像在这之前她始终认为要离开这个“家”的人是程燃，或许，程燃对她也有什么误解？ 想起昨晚他说的那句“不甘愿”，她越发笃定心里的猜测。 方姝打算去找程燃谈一谈，脚刚迈出去，林西源忽然从身后走过来，及时地挽住她胳膊，笑眯眯地提议道：“咱们出去逛逛吧？昨晚我就发现，这附近的风景很漂亮。” “……你不会又准备了什么给我看吧？”方姝还记得昨晚陆雅城也是用这个借口把她骗出去的。 林西源抬手敲她脑门，“想得美，就昨晚那点惊喜都快把我累死了，我老腰都要折了。而且你动作慢吞吞的，我都快冻死了。” 方姝当然知道她背后付出的辛苦，愿意这样为自己费心的朋友，也就只有她和陆雅城了。 于是想找程燃的念头也就暂时被搁置到了一边，她耐心地问：“你想去哪？” “既然出来就到处走走呗。”林西源说完，冲坐在沙发上的陆雅城挤挤眼睛。 陆雅城终于赶在林西源快将眼皮眨到抽筋前，顺利接收到她的信号，马上蹦到两人跟前，“对对，来之前我在网上查过，这附近有个教堂，据说很多年历史了，咱们也去看看？” 林西源：“……” 就不能选个有意思点的地方吗？！ 真是活该一辈子单身！！ 虽然这样吐槽，但林西源还是作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好像是挺有名的，咱们就去那吧！” “哎——”方姝拉住就要往外走的林西源，“叫上程燃吧，瞳瞳肯定会跟我们一起去，让程燃一个人留下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至少他们俩觉得挺合适的。林西源和陆雅城互看对方一眼，尽管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还是十分“虚伪”地点点头：“随便你啊。” 方姝：“……” 这俩人脸上不情愿的表情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 最后程燃当然是一起去了，不过方姝依旧没什么机会和程燃单独相处。她和林西源走在前面，程燃和陆雅城稍稍落后了几步。 那两人基本也没什么好话讲，彼此好像谁也不太愿意搭理谁，连表面功夫都懒的做了。幸好还有瞳瞳在两人中间，不至于气氛太尴尬。 方姝还是会偶尔回头看一眼，其实主要还是担心那两人莫名开战，不小心殃及瞳瞳。 林西源将她的头扳过来，“你就别操心了，他俩现在都没心思斗嘴战。” 方姝不解地“嗯”了一声。 林西源问：“程燃对你说了什么吧？” “他，对我告白了。”方姝也没打算瞒着林西源，只是这事儿她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林西源倒是一点也不意外，“猜到了，陆雅城每次做点什么，程燃都会出招应对的。啧，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直接告白了。” 方姝沉默了下，“你说程燃是因为陆雅城才对我那样说的？” “……应该有一部分原因吧。”林西源不想扫方姝的兴，但她仍旧觉得这两人之间有问题存在，“所以有陆二在也挺好的，至少能帮着程燃早日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你就不用管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可那样对陆雅城不公平。”方姝道，“他对我好，即使我不能回应，也不能这样利用他。” 林西源闻言，忽然认真地看向她，语气也比平时要认真许多：“可是方姝，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公平不公平，陆二那样的性子，你就算正面拒绝一百次都没用。除非他亲眼看到了，看到你幸福，否则谁也没法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这样观察着林西源脸上的每一分表情，方姝才发现自己竟然后知后觉了这么多年。陆雅城在为自己付出，可居然没人看到林西源在陆雅城身后也站了这么久—— “西源。” “哎，看我……”林西源讪讪一笑，又恢复到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台词是不是很偶像剧，看来以后混不出头，也可以改行去做编剧，没准比当演员还要火。” 方姝明白她这是不想提这茬，或者是不想将这份心意摊开来说，或许太清楚有些东西面对了，除了痛苦也得不到什么，倒不如继续糊涂下去的好。 方姝伸手搂住林西源，臂弯深深加重了力道，太多的话都无法说出口，只道：“我知道怎么做，别担心我。你，也要好好的。” 林西源看着前方直笑，“我当然很好啊，我才不像你，明知道是死胡同还一头栽进去。” 方姝没接这话，同样是暗恋，相同的情感，可因为选择方式的不同，结果当然也不尽相同。林西源和陆雅城将来会如何她不清楚，但她终于等来程燃的告白，方姝很清楚，她不想就此再错过。 *** 那个教堂就位于海边不算远的地方，所以几人是步行过去的。端从外观来看，的确是年代悠远，墙壁看起来有些斑驳老旧，但不知为何，今天来的人格外地多。 居然还赶巧遇上一场婚礼。 “这个教堂在我们这很出名的，很多外地人也特意跑这里来举行婚礼。”一位婆婆解释给他们听，“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凡是在这举行婚礼的新人，最后都能神奇地白头偕老永不分离，相亲相爱一辈子的，没有一对打破过这种传言。” “真这么邪门啊。” 陆雅城的话招来林西源一记白眼，她低斥他一句，“不要乱讲话。” 陆雅城不太相信那些传说的东西，在他看来什么东西都只能靠自己，但见林西源一副虔诚无比的姿态，还是老老实实闭嘴了。 方姝也看的很认真，程燃在她身侧陪着，目光微微下沉就能看到她无比专注羡慕的目光。他抬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 方姝回过神，和他对视一笑：“不管真假，来这办婚礼的人，这份心意都很令人感动。” 搭在她肩膀上的掌心忽然微微施了点力，方姝这才觉察出自己这话很不妥。毕竟当时他们没有婚礼、没有宾客…… 不要让他觉得自己在抱怨才好。 方姝又解释说：“我没别的意思。” “不需要解释。”程燃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本来就欠你一个婚礼。” 方姝抬头看他，见他黢黑的眼底映出自己小小的身影，她踌躇道：“其实没关系，我一点也不介意，我——” “哎，那边有好玩的，快来。”林西源将黑粉政策贯彻的十分彻底，立刻就将方姝给拖走了。 程燃看着方姝被拖走的背影，无奈一笑，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林西源和陆雅城是一伙的。只是他……也十分忐忑，对于自己昨晚的告白，方姝到底是怎样想的？ 他将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瞳瞳抱起来，冲她皱了皱眉头，“走吧，看来今天只能瞳瞳陪我了。” 瞳瞳眼底有些疑惑，还是小手紧紧地搂住他脖颈，好像在给他安慰一样，另一只手非常义气地拍了拍他肩膀。 程燃瞬时又被她都逗乐了，“姑姑就算舍得离开我，应该也舍不得你这个小机灵鬼。” *** 婚礼结束后，游人终于可以进教堂参观，同行的游客不少，走着走着几人就被挤散了。方姝和林西源一组，可是怎样都找不到程燃和陆雅城还有瞳瞳了，也不知道被挤到了那一层。 本想打个电话联系的，后来一想，反正在门口也能再碰到，方姝便和林西源一起四处走走看看。 之后他们到了告解室，刚巧有人走开，林西源对方姝比了比手势，“去吗？” 方姝摇了摇头：“不了，我没什么好忏悔的。” “真的？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你不去我去，我可做了不少坏事，前两天还把剧组老折腾我那个空降女一号的凳子上放了口香糖。” 方姝：“……” “坏事做多了，有点担心孽力回馈。”林西源说完自己就先进去的，等她聊完出来，就将方姝也推了进去。 方姝感觉到窗户后有人，动静还不小，只能模糊看清是个穿黑色衣服的人，个子非常高。他原本是站着的，看起来像是要离开，见她进来了，才复又重新坐下来。 方姝很尴尬，只得清了清嗓子：“你好。” 那边无人回应，方姝心想这牧师也太高冷了。但人都进来了，她只得犹豫着说：“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好告解的，要说起来，其实也有一些。” 那边仍旧没什么回应，但方姝在小屋子里也看不到对面的情况，所以这时反而更像是自言自语，“就是我以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喜欢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虽然他一直不喜欢我。因为他，我也做了一些，一丢丢的坏事。” “以前我们班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其中有个是校长的侄女，其实她要是对他好，真喜欢他也就算了，但是她只为了炫耀啊，没事就总悄悄把他的东西拿走，钢笔啊铅笔袋啊笔记本啊，拿走就在其他班的女生那边炫耀。” “后来我气不过，就在那个女生的书包里放了条蚯蚓，我知道她最怕蚯蚓了。” “还有有次，老和他争第一名的那个男同学，知道市里马上要举行数学大赛，为了抢名额就在我喜欢的那个人水杯里放了东西，我看见以后，就把他俩杯子里的水换了，这个不算坏事吧？虽然那个男生后来拉肚子了，也是自食恶果吧？” “这种事我做了好几次，但是谁让他们欺负程燃啊，还有有一次——” 方姝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小窗户忽然倏地一声被拉开了，方姝吓了一大跳，然后她看到瞳瞳趴在窗户那，正没心没肺地冲自己笑。 她还没想明白瞳瞳为什么会在告解室里呢，随后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目光往后，果然就看到程燃坐在对面，脸上的表情相当…… 方姝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简直惊得完全反应不过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开始发烫，耳朵也是，整个人都跟快要着火了似的。 程燃在那边也一直没反应，不知道是因为被听到的内容惊到了，还是别的什么，总之他一动也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似的。 方姝捂住脸，她是要和程燃谈谈啊，可是不是这么个谈法啊！ 她蓦地站起身，打算在程燃有反应之前溜走的。可程燃已经抢先一步从另一侧的门里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肩膀。 第二十四章 程燃的胸膛急剧起伏着，握住方姝的双手也渐渐加大了力道。他紧紧盯着方姝的每一寸表情，气息不稳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方姝同样处于惊慌无措中。 虽说上学那会儿她名声也不怎么样，可毕竟身为女孩子，谁都希望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她在程燃面前还是知道收敛和分寸的。刚才告解的那堆事，全是她背地里，暗戳戳干下的。 她那点小阴暗，巴不得程燃一辈子都别见识到，毕竟他最讨厌她那一套。 可万万没想到，如今却是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亲口向他说出来，还在他刚对自己告白之后…… 方姝又是沮丧又觉懊恼，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做坏事，我保证只干了那么几件，绝对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 程燃蹙着眉，“不是这个。你刚才是不是说，你现在也还喜欢我？” 方姝：“……” 这是什么问题？ 程燃见她一脸茫然，急切地求证道：“我没听错，对吗？” “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方姝完全听不懂程燃在说什么。 程燃也愣住了。 方姝缓缓开口说：“我喜欢你，一直都是啊，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这话说出口之后，换程燃彻底怔住了。 他们四目相对，方姝能近距离地、清晰地看到他瞳仁在剧烈收缩着，方姝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真的存在误会！至少程燃的反应，不像是一直都清楚这个事实。 程燃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想笑，那笑里又微微泛着苦，“你那时候，不是因为对我失望选择了文科，后来就和陆雅城越走越近，大学的时候还和他恋爱了吗？婚后你也一直对我很客气，不管生日还是其他节日，都会安排工作外出。” “当然不是！” 方姝越听越迷糊，但这样以程燃的角度去看问题，他说的那些看起来，的确是自己不再喜欢他了。 她迎着程燃疑惑的眼神，说：“我是尝试过和陆雅城在一起，但后来还是不行，因为我、我放不下你。” 程燃：“……” “至于你说，结婚以后和你保持距离也是有原因的。”方姝微微低了声调，“那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对等了啊。以前我不觉得欠你什么的时候，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即使被讨厌也没关系，可我们现在不是。” 方姝抬起头，深深看着他：“程燃，当年如果不是你向我求婚，我可能根本筹不出方亮的医药费，也不可能让他一直住在高等病房里。我欠你很多，当然不能在被你讨厌的情况下，还死皮赖脸地说喜欢啊。” 如果没有金钱往来，没有这层契约约束，她还可以做回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方姝，可他们之间，早就不纯粹了。所以她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奢望，也不要逾越。 却不曾想，自己刻意疏离的态度，也让他产生了误会……？ 程燃的心狠狠一颤，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方姝带进怀里，嘴唇轻轻贴着她的耳畔，嗓音也早已沙哑低迷：“对不起，我发现的太迟了。还有，我从来都不讨厌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 他本以为那年之后，方姝对他早就没有感情，所以即使昨晚那样告白之后，也怀着被拒绝的心等待着。 然而却是这样…… 如果不是今天瞳瞳误打误撞地带着他进了这间告解室，他们不知道还要猜忌试探多久。程燃将怀里的人拥得越发紧，像是永远都不舍得再放开了。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彻底放下心结之后，她还能在他身边，对他而言有多珍贵。 瞳瞳在边上用一双小胖手捂着眼睛，又偷偷从指缝里看两人，脸上全是抑制不住的欢喜。程燃发现以后，伸手将她的小脑袋给转到了一边，可手刚松开，小家伙又马上转了过来。 即使这个场合很不适合，但程燃也不想放手了，他索性牢牢抱住怀里的人，在她额发上亲了一口，然后唇慢慢往下，经过她的鼻梁，最后落在了唇角一侧。 瞳瞳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捂着小嘴巴跑了出去，方姝抬头瞪他，却被他抱得越发紧。 *** 因为这场乌龙，方姝和程燃的关系有了很大进展，可有个人却十分郁闷。 这个人当然是林西源。 方姝的告解被听到了是皆大欢喜，可自己的那些小“秘密”竟然被程燃听到了？要知道，她可是程燃的头号黑粉啊！ 然而以后这人却有了自己的把柄—— 林西源很不开心，一整天都在朝程燃嗖嗖地放眼刀，无奈那人好似刀枪不入根本没感应到。 程燃请吃晚餐的时候，她也没例外地一直凶狠地盯着对方看。连向来神经大条的陆雅城都发现了，“你干嘛一直盯着程燃看，你爱上他了？” 林西源差点没把筷子扔他脸上去，“你眼神不好就配副眼镜去！” 陆雅城：“那你老看他干嘛？还有一整晚黑着个脸给谁看。” “我不高兴还不能黑脸了。”林西源看向陆雅城，原本压了火的一肚子话又都咽了回去，算了，她不和一个即将失恋的家伙计较！ 陆雅城观察了她一会儿，忽然对她低语道：“算了，看在你一直是我盟友的份上，我送你个包包吧？” “干嘛送我包包？” “女人不是不开心都喜欢买包包吗？” 林西源心情十分烦躁，“我又没帮上你什么忙，不用了。” “一个包包我还送的起。”陆雅城大义凛然地搂着她肩膀，朝她举了举杯，“帮忙什么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林西源看着陆雅城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许久都未出声，引得陆雅城疑惑地偏头去看。 结果林西源伸手拐了他胸口一下，“都说了不要了，留着以后送你女朋友吧！” 陆雅城无端被她发了一通火，当下立刻来了脾气，但见她低眉顺目那副委屈样，又默默地将脾气给压了下去。 算了，谁让他是爷们呢，爷们就该让着点女的。哪怕这女的有时候看起来不大像是女的…… 直到第二天回程时，林西源才找了机会和程燃单独聊一聊。程燃当时正在帮着方姝放行李，他也开了车过来，所以回去时方姝和瞳瞳自然坐他的车。 林西源趁着他一个人在后备箱处，自己也溜了过去，清了清嗓子说：“希望你忘了昨天听到的那些话。” 程燃手里的动作没停，“什么话？” 林西源：“……” 程燃将最后一个行李放好之后，才转身看向她，表情却很平静，“我很抱歉昨天不小心听到了那些，我不会多嘴。不过——” 林西源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像程燃这么阴险的家伙，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 果然程燃抱起了胳膊，“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告诉他，毕竟你为他做了那么多。” 林西源转头看向远处，陆雅城正在和方姝还有瞳瞳说话，她垂了垂眼睫：“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不试试怎么知道？” 程燃也看向远处那几人，陆雅城正借着给瞳瞳拥抱的时候，顺势也给了方姝一个拥抱。他眼角微微眯了起来，“方姝应该已经和陆雅城说清楚了，我相信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失恋期，以后他和方姝都没可能了。” 林西源却反讽他，“我并不看好你和方姝，她早晚会发现你并不适合她，你和她也是经历了这么多年才在一起，谁又能保证陆雅城以后没机会呢？” 程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那不妨拭目以待。” 他说完与林西源错身而过，上车前却丢下一句，“我爱了她很久，比你们以为的还要久，所以以后不可能再放手了。” 林西源侧目看过去，程燃已经上了车，坐在了主驾的位子上。 他单手撑着窗棱，视线一直追逐着方姝，话却是对着林西源说的：“不管因为什么，如果这么多年你没放下对他的感情，那又为什么不试着去争取？说起暗恋，我并不比你经验少。” 林西源被他话中的“暗恋”两个字给惊到了，所以程燃他—— “或许，我们可以试试从敌人变成盟友。”程燃从窗口探出手来，冲满脸震惊的林西源抬了抬下巴。 *** “你和西源刚才在聊什么，为什么看到你们俩击掌？”回去这一路，程燃的车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方姝想起上车前的那一幕，好奇追问。 毕竟林西源可是专注扯程燃后腿一百年不动摇的。 程燃专心开着车，“没什么，只是顺利说服了一个长久以来怂恿我老婆出轨的人，回归正道而已。” 方姝撇了撇嘴，“还好意思说我，如果不是你和秦大美人，也不会引起这么多误会。” 被戳到了痛处，程燃无言以对，他调整了下后视镜的角度，正好看到瞳瞳在打哈欠。方姝也发现瞳瞳又犯困了，给她身上盖了条小毯子，果然小家伙没一会就又歪在儿童座椅里睡着了。 等瞳瞳睡着没一会，程燃忽然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上。 方姝：“……你做什么？” 程燃侧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一手仍旧握着方向盘，却对她示意道：“坐到我身边来。” 方姝：“……” 程燃扬了扬眉，“怎么了？” 方姝脸上有点红，抿紧唇，将脸转向了另一边，“坐那么近干什么，我在这里不行吗？” “昨天晚上我想在你房里留宿，你说陆雅城和林西源在不好意思，今天上午不让我亲不让我碰，说是怕刺激到陆雅城。程太太，你可否考虑下我的心情，我也想离你近点。” 程燃一直以来给方姝的感觉都是遥不可及的，眼下他忽然毫无遮拦地对自己说这种话，让她完全都适应不过来。 方姝怔愣的时候，程燃已经开了车门将她带到副驾驶的位置，还替她俯身系了安全带。 他顺势抱了抱她，“方姝，以后都待在我身边，这样我才不会觉得这一切都是梦。” 方姝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微微垂眸轻笑了下，“真巧，这句话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有人说，爱情最美的样子，就是发现你喜欢的人，刚刚好也在喜欢着你。方姝曾经看到过这句话，那时候感触并不太深。可当这件事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原来这样的时刻，仿佛天都变得格外地蓝，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起来。 她转头看身侧开车的男人，他眉目坚韧，握着她的手时那样果决有力，虽然心里依旧有很多对未来的不确定，但是有程燃在，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 大约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长久地驻足在自己脸上，他也扭头看她，然后他便轻轻咳了一声，“是不是握手握太紧了？” 方姝没忍住一下笑出声。 原来班长大人恋爱的样子，也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嘛！甚至比其他人还要更笨拙一些。 第二十五章 对于两个相识十年有余，结婚也有一年多的人而言，现在才开始谈恋爱其实是段很有意思的经历。 方姝一大早回公司上班，维尼马上发现了她的异样，围在她身边汲了汲鼻子，深深嗅了好几下，“老大你今天很不一样啊，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方姝愣了下。 她一向是不大爱喷香水的，因为录节目难免会沾染上几分油烟味，如果喷了香水混杂在一起，气味会更加奇怪。 所以，莫非是程燃的？ 早晨出门前，两人一道去送瞳瞳上学，后来程燃坚持要送她到公司楼下，不过被方姝给镇压了——她也是第一次谈恋爱，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但还是会有害羞的情绪在，程燃那辆车往楼下一停，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于是方姝威逼利诱，程燃才勉强同意提前一条街放她下来。 不过在车上…… 方姝的脸颊有些烫，用手里还捏着的工作牌轻轻敲了那丫头脑门一下，“别胡说。” 维尼更加震惊了，她竟然看到以往彪悍暴力的老大疑似脸红了？！ 她不可思议地围着方姝转了两圈，然后发现方姝今天的衣服也用心搭配过，比以往一尘不变的职业套装多了几分女人味！ “真的老大！” 维尼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嗓门比先前还要高，“你今天笑的比平时多，也比平时开心，整个人看起来都比以往要好看了。好像会发光一样！就连打我的力气都温柔了好多！” “……” 方姝是彻底被这姑娘给打败了，好半天才点点头，“知道了，你试用期快结束了是吧？我会和骆总说留下你的。” 维尼马上笑嘻嘻地朝她鞠了个标准九十度的躬，“老大英明，不过小的说的也是真的，你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儿了？” 对于维尼的八卦敏锐度，方姝一度觉得这丫头是入错行了，应该去当狗仔才对，肯定能拍到不少当红明星的八卦。 方姝板起脸来吓唬她：“还不去工作，不然我和骆总说的话可要改口了。” 维尼做了个鬼脸，嘴里还是小声嘟囔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方姝无奈轻笑，难道她看起来真的变化那么大？ *** 今天是新节目改版的第一天，之前程燃给了方姝建议之后，骆先辉也和电视台那边努力争取了，终于有好消息下来。 节目以后会改走高端知性路线，会和台里的一档《人物》栏目合作。 《人物》请的全是在各个领域非常有成就的成功人士来参与，而方姝的节目也是如此，一边聊天一边做菜，那些成功人士分享完了人生经历，上她的节目与观众再分享下自己的生活品质。这些应该很能吸引白领的关注。 节目就安排在《人物》之后播出，但应台里的要求，录制时间会相应缩短几分钟。这个骆先辉他们考虑过了，影响并不大，而且播出效果好的话，以后制片方会根据观众反应再调整。 至少这样改版之后，方姝的节目整体格调有变化，在清一色以明星为噱头卖点的美食节目里更能脱颖而出。 今天因为是第一期，所以各个环节准备都不成熟，方姝也是上午才收到的台本，打开一看，嘉宾竟然非常眼熟。 等人到了之后，方姝才彻底认出对方——这不是上次和秦可歆一起出现的富二代吗？ 那人也很快认出了方姝，主动同她握了握手，“这么快又见面了，上次没正式介绍，我是向在扬。” 方姝对向在扬的整体印象不错，风度极好的公子哥，身上却没什么纨绔和轻浮的气息，反而整个人有种踏实可靠的感觉。 她回以微笑，“向先生好，没想到这么巧。” 向在扬满含深意地笑了下，只是宽慰她，“你不用紧张，我和程燃是朋友。想问什么都可以，我会尽量配合。” 方姝都有些意外了，向在扬和程燃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看出她的疑惑，向在扬解释：“我相信程燃的眼光，方小姐很有专业素养，不会问些让人尴尬的问题。” 方姝一阵发窘，所以程燃这是将两人的关系公诸全世界了吗？ *** 节目录制前，方姝想了想还是给程燃发了条微信过去，逗他道：“在和你的情敌录节目。” 程燃和快就回了：“陆雅城今天不是在南城拍广告？” 方姝挑了下眉，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你怎么对他的行踪这么清楚？” 这次很久都没回应，大概他也正在忙。方姝上好妆才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程燃只回复说：“知己知彼。不过以后不用了。” 方姝心中暗暗骂了句自大狂，随后手机再次短促地震动了下，依旧是程燃发的。他说：“向在扬应变能力很强，有问题他会替你处理。不用紧张。” 方姝看着这话轻轻笑了，脸上的笑意还未收敛干净，忽然看见维尼满脸担忧地盯着自己。方姝将手机收好，“怎么了？” “老大——”维尼居然是一副担忧的口吻，“你该不会是，搞婚外恋了吧？” 方姝：“？！” 维尼继续说：“虽然你和程先生一直很平淡，上次约会也扫兴而归，可是你们怎么说也是夫妻关系，你可千万不能对不起他啊。” 方姝对这姑娘的脑洞有些无语。 维尼苦口婆心地继续“挽救”她：“你们连孩子都有了，再怎么也不能伤害到孩子。哪怕现在和你聊天的男人再能逗你开心，也有回归平淡的一天！” 方姝终于打断道：“等等，我就是在和你口中的程先生发微信。” “你快别骗我了。”维尼满脸嫌弃她拙劣的撒谎技巧，口口声声说的有理有据，“你什么时候和程先生这么腻歪过？都老夫老妻了，怎么可能一副热恋的小情侣样？” 方姝：“……” 维尼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老大，你一定要坚守住自己，我相信你可以抵挡一切诱惑的！” 方姝抬手压了压太阳穴，和老公在谈恋爱这种事，说出去的确是没几个人会信啊。 *** 录制过程出奇地顺利，向在扬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他长相本就很有异性缘，穿了件灰色高领毛衣，袖口微微捋起，做菜时每一帧画面都极具美感。 他对做菜还十分精通，说起食材怎样处理比方姝还有心得，所以两人聊起来几乎没冷场过。向在扬还风趣地为节目制造了好几个笑点，到时候可以剪成预告片，应该效果不错。 录完节目，方姝真是由衷地感谢向在扬，“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没想到你本人这么幽默。” 向在扬一笑：“当然，我和程燃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方姝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向在扬也只是浅笑并不多说，他看了眼腕表，“我下午还有事，先告辞了，程燃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让他记得请我吃饭。” 方姝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 “其实对出境这事，我有点排斥。不过程燃说这是你的第一期节目，非常重要，所以我就勉为其难参加了。” 虽然方姝知道向在扬和程燃关系好，但完全没料到他是冲着程燃的面子来的。 “程燃看起来比你还在意这个节目，之前为了改版过审出了不少力，他对你很好。作为朋友，当然愿意帮他这个忙。”向在扬说着，忽然像是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手指虚握成拳微微抵了下唇角，“不过，还是要让程燃稍微节制点，他这样炫妻，我们都快崩溃了。” 方姝本来还在为他之前的话惊讶，听了后半句更加没转过弯，“什么？” “没什么。” 向在扬没再多解释，但方姝很快还是知道了。因为骆先辉没一会就来敲她的休息室门，让她到办公室去一趟。 方姝以为是节目出了什么问题，一刻也没敢耽误，谁知道去了办公室之后，听到的却是骆先辉的投诉。 骆总难得也有苦恼的时候，“方姝，能不能让你家程燃稍微体谅下我们这些单身人士，没事在群里成天炫耀自己和老婆两情相悦，这事儿很自豪吗？” 方姝有点囧，程燃竟然干这么幼稚的事？ 骆先辉哼了一声：“和老婆两情相悦了不起？有老婆了不起？我回击他，说他老婆还不是在给我打工。他竟然说合约快到期了，你马上就要去他那当老板娘，不带这样过河拆桥的！” 方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随后才抓住重点：“可是你和程燃，不是一直不合的吗？” 骆先辉蹙了下眉头，这下子即使他什么都不说，方姝也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程燃在背后，真的为她做了不少事……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的缘故，一整天的工作效率都非常高，就连精力也用不完的样子。等下班的时候，方姝惯性地直接去了停车场，可在停车场找了会儿也没见自己的车。 等手机响起，看见程燃的名字才反应过来，她上午根本是坐程燃的车来的！ 方姝急忙将电话接起，程燃很是无奈：“所以我这么没存在感？” “对不起，你知道周一事情很多，我一忙就忘了——” 方姝往回走的同时，又觉得好笑，和老公谈恋爱这事看来也是技术活，不但被误会成在搞婚外恋，就连约好了一起下班也能忘记？ 上车之后，程燃的脸色果然很不好看，他显然有气却又憋着没舍得冲方姝发，甚至还黑着脸给她系了安全带。 方姝看着他闹别扭的样子，没忍住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下，“对不起，不是才刚刚确定关系吗？我又没经验，你要给我时间适应啊。” 程燃不知道是被他那个吻取悦了，还是她话里的“没经验”让他很舒心，总之面色和缓了许多，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所以你准备让我藏多久？” “干嘛？”方姝也理直气壮地回他，“以前隐婚的时候你不是挺开心的吗？美人在侧也没人敢指指点点说什么。” 程燃发现有人好像在恃宠而骄，但他偏偏还爱惨了她这副样子，只能点点头表示：“你在秋后算账？” “怎么会，我数学一向不好，不喜欢算账。” 程燃眯着眼看她，最后在她唇上咬了下，狠狠地说：“你等着，有你求饶的时候。” 方姝当然知道他指的什么，自从两人确定关系以来不过两三天，但程燃毕竟是正常男人，情到浓时想做些羞羞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可惜她大姨妈还没走。 想到真的要和程燃这样那样，方姝其实有点小期待，又有点怕。但她还是嘴硬地说：“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程燃眉目间晕起笑，不怀好意地勾起唇角，直视前方淡淡说道：“这么厉害，那到时候……还请程太太多指教了。” 第二十六章 以为要去接瞳瞳，方姝却发现程燃走的路不是去往幼儿园的，疑惑地看了看身边的人。程燃解释说：“瞳瞳被妈接走了。” 早晨的时候还没听他提呢，大概是白天冯玉华给他去了电话。 有时候是这样的，方姝和程燃轮番接孩子，可冯玉华忽然想小家伙要去接她，只会直接给程燃打电话，从不知会方姝一声。 在她眼里，方姝始终都是无关紧要的外人。 方姝“嗯”了一声，转头看窗外的风景，结果垂放在膝盖上的手被握住了。力道还不小。 “不开心了？”程燃依旧目视前方，语气却盛满了关心和隐忧。 方姝略作停顿地“唔”了一声，反握住他的手，在他皱眉的同时，才缓缓开口说：“是不开心啊，说好了一起去吃冰淇淋的，现在少了个借口多吃一份。” 程燃看了她几秒才恍悟，这丫头是在逗他？ 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感受着她温热的肌理，他嘴角泛起一丝浅笑，“凉的不可以，不过可以带你去吃蛋糕。” 方姝自己都很少忌讳这些，她以前活得很糙，例假来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并没有觉得比以往要特殊一些，大概也是受她妈的女汉子特质影响。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免生出丝丝暖意。 原来有人疼的滋味是这样的—— 而程燃又哪里会不知道，在和冯玉华的相处中，方姝处处都在避让迁就。并不是因为她有多理亏，这只是她的一份良善、一份谦卑，一份出于晚辈对痛失女儿长辈的同情和尊重而已。 正因为如此，他更加不舍得处处让她受委屈。 程燃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直接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 吃过正餐，他果然给方姝点了蛋糕，而且是两种口味，都是方姝平日里最爱吃的。 方姝没想到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拿起小勺的同时，眯了眯眼睛，“老实交代，你平时到底怎么贿赂瞳瞳的？” 要不是小丫头当的叛徒，她也实在想不出程燃怎么知道她私下的喜好了。 “我的独门秘籍，告诉你就不灵了。”程燃单手搁在桌面上，整个人沐浴在夕阳洒进来的余晖中，连眼底都仿佛染了温暖的光。 方姝丢给他一个微微鄙视的眼神，但面对眼前的两块蛋糕还是开始犯难了。这人……是把她当那什么养吗？ 虽说她从不刻意节食减肥，但好歹也要考虑出境效果，可这两块蛋糕又都是她平日里爱吃的，不知道选哪一个好。 吃货的世界，舍弃哪一块都是要下无比巨大的决心啊！ “你吃一半，剩下的给我。” 程燃犹如救世主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方姝疑心自己那点贪吃的小心思都被他看清楚了。可仔细看过去，他只是慢慢卷了下衬衫袖口，特别平静地说：“很久没吃甜食，看你那样，我也想吃了。” 方姝特别开心地把碟子往两人中间推了推，拿起叉子开心地挖了一块，可忽然又觉得他刚才那话不大对。 什么叫看她那样子，他也想吃了，好像她刚才的眼神多饥渴一样！ 方姝后知后觉地瞪向他，程燃人畜无害地冲她笑，“帮你分担了一半发胖的风险，不用太感动。” 他到底从哪看出她的眼神像是感动啊？ 虽然依旧会被毒舌又心机的班长戏弄，但蛋糕喂进嘴巴里，那抹甜好像一下就沁入心底。 不知道这样的滋味，会不会一直伴随她走下去—— *** 说来十分神奇，他们认识的时间足够久，可真正单独待在一起的次数却少的可怜。所以吃完东西离开之后，两个笨蛋恋爱新手就完全懵了，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方姝提议说：“不如去看电影？” 别人谈恋爱不都是这样来的吗？约会等于吃饭外加看场电影，完了一起散散步什么的。 程燃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提议，反正顶楼就有家影院，于是两人一同乘电梯上去。 结果最近实在没什么好片可看，光是在挑选哪一部上就争论了半天，学霸想看高智商犯罪，学渣想看轻喜剧…… “好，听你的。”作为男人，程燃决定为老婆妥协。 可方姝也变卦了，“算了，还是看你挑的那部好了，其实这个喜剧的网上影评也不太好，说都是些老梗没意思。” 程燃没接话，反而认真地盯着她看。 方姝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下意识抬手想去确认，却被他率先抬手轻抚了下脸庞。 他的掌心宽厚温暖，覆在她脸侧缓缓蹭了蹭，“以后喜欢的、想的，全都老老实实告诉我就好。如果还让你继续为我付出为我忍受，那我们的关系和以前有什么区别？” 方姝：“……” 程燃的手顺势滑到她肩膀，将她一把搂进了怀里，带着她打算去买票。 方姝怔怔地抬头看他，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他好看的面部线条，深邃而英挺，她默默低头一笑，也伸手环住他的腰。 可惜买票的时候，有粉丝认出了方姝，兴奋地围着她开始要签名求合影。 方姝平时独自外出的机会不多，所以也没多少和粉丝亲近的机会，这下子撞见了，当然尽可能地满足对方的要求。 其中有位高大的男粉丝，合影的时候微微俯着身，几乎将方姝完全挤到了胸前。程燃本来被当成了背景板，还临时充当了摄影，这下子眼角一挑，很快按下了快门。 和粉丝们告别之后，方姝就被程燃给带走了。电梯下行时，他嘴角竟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 方姝：“怎么了？不看电影了吗？” “刚才拍照的时候手滑，好像漏拍了一个人进去。”程燃说完摊了摊手，“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追杀，还是不看了。” 方姝：“……” 程燃侧目看她，见她眯着眼打量自己，无比真诚地说：“真的是手滑。” 信他就见鬼了。 *** 电影没看成，两人只能原路返回。不过路过一楼抓娃娃机时，方姝忽然拉住程燃，“要不要玩这个？” 看着里面那一堆粉嘟嘟的东西，程燃当然没什么兴趣，可看方姝双眼发亮的样子，分明是很想看他露一手的。 程燃点点头：“可以。” 在方姝的记忆里，程燃除了做菜之外的确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她只从钱包里找了两枚硬币出来。嗯，没办法，她对她家学霸老公就是这么谜之自信。 然而—— 两枚硬币用完之后，程燃依旧一无所获，并且对着那个娃娃机直皱眉头。方姝看了他一会，替他挽尊道：“听说这种机器被人设置了程序，好像是抓不起来。” 话音落下，隔壁另一台娃娃机那忽然传来一双年轻情侣的欢呼声，原来是对方顺利地抓到了女友想要的那只大白。 方姝：“……程序有时候也会出现bug.” 程燃淡淡看她一眼：“再去换一个硬币。” “一个？”方姝不确定地扬了扬眉，万一到时候再抓不起来，班长得多丢人呐。 程燃确定道：“一个，刚才只是练手。” 好吧，他说什么都对。 方姝去换了硬币过来，她并不抱什么期待，因为这东西本来就是图个玩的过程，结果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程燃问她想要那个玩偶时，她只是随意指了指其中一个。 位于夹子正下方，位置也比较突出，应该很容易抓吧。 结果程燃马上看出了她小瞧自己的心思，对她说：“重选一个。” 方姝有点囧，大哥你到时候失手了可不要冲我发火啊！ 方姝尊崇本心地选了个粉红色兔子，她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想看又不忍心看。可程燃这次发挥挺稳定的，并没有像前两次那么毛躁，方姝见他表情很淡定，利落地操作拉杆，然后顺利地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那只兔子。 方姝：“？！” 程燃不慌不忙地将那只兔子抓起来，然后直到将它亲自递到方姝手里，表情都毫无波澜，“喜欢吗？” “嗯！”方姝猛点头。 “以前没玩过，刚才的确是练手，惊喜吗？”程燃又问。 方姝继续点头：“嗯嗯！” 程燃微微一笑：“所以老公厉害吗？” “厉害！”方姝说完才怔住，呃，他刚才问什么来着？ 程燃将她和那只粉红色兔子一起搂进怀里，微垂了眼眸深深凝着她，轻声哄道：“那么，叫声老公听听？” 方姝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快了好几下，耳根也忽然“轰”地一下烧了起来。她算是知道了，这人故意扮猪吃老虎，就是在这等着她呢！ *** 虽然他们的恋爱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方姝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在海边的时候，陆雅城和林西源让她许愿，她的确许了三个愿望，除了希望瞳瞳早日康复、方亮苏醒之外，就是希望自己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那时候她根本不敢期待，那份幸福会和程燃有关。 所以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好的她都害怕只是假象而已。 方姝去看方亮的时候，坐在病床边给他按摩，把心里的话也说给他听：“我和程燃现在很好，每天都很开心，感觉好像做梦一样。经历了那些，我都不敢想象我们真的还能再在一起。” 方亮因为躺的时间太久了，面色很是苍白，就连原本好看深邃的面部轮廓也有些消瘦变形了。方姝拧了毛巾给他擦拭，平时都有专门的护工照料，但每次方姝来，还是会亲力亲为。 她小心地给他擦着胳膊和手指，说：“瞳瞳也挺好的，再过阵子我就带她来看你，上次本来就打算带她过来了，又怕她见了你会害怕。你最舍不得吓她了，所以要赶紧醒过来啊。” 给他按摩和擦拭完毕，方姝又将病房里的花换了新的。 方亮一直住的是高等病房，请的护工也是口碑最好最有耐心的，这些全都是程燃安排的。方姝就发现每次来，花瓶里的花都换着不同种类的，而且都很新鲜。 没想到护工这么细心？ 方姝将自己带来的花插好，又在病房里陪着方亮坐了会儿，以前她每次来还会有悲伤的情绪在，现在也慢慢调整过来了。 其实只要方亮还在坚持，总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快到天黑的时候，方姝才准备离开，这个点探病的人已经少了，走廊上都与不到什么人。可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方姝却遇到了熟人。 *** 秦可歆和一位上了年纪的男士正朝这边走过来，方姝远远看见了，本想回避下，但又觉得没必要。虽然依旧对秦可歆的感觉怪怪的，但她现在有自己的男友，程燃也和自己说清楚了，再有芥蒂未免就显得矫情了。 秦可歆显然也很意外会碰到她，步子微微顿了下，脸上的笑像是硬挤出来的，“好久不见，方姝。” 方姝也颔首打招呼：“你们也来探病吗？” 秦可歆的表情有些微妙，她看了眼身边的男士，这才说：“对啊，陪我爸爸来看位老朋友。” 方姝将目光转向她身边的人，原来他是秦可歆的爸爸。 上学那会儿就听说过这一位来头很大，果然这时候看着，整个人身上的威压感都不容小觑，他似乎也在一直打量着方姝。 方姝被他注视着，总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总之那感觉不太舒服。 自从工作以后，又是混迹在人际关系复杂的娱乐圈，方姝就极少会以貌取人，或者凭第一印象来决定与人相处的态度。但这个人……方姝第一观感就很差。 她冲对方微一点头，随后就将目光转向了秦可歆，“探视时间快结束了，你们快去吧。我先告辞了。” 秦可歆回答说“好”，这才和他父亲一同离开。 方姝侧目看了眼那两人，竟然发现秦可歆也正回头看自己。 方姝：“……” 恰好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是程燃打来的，今天他似乎很忙，两人一直没碰上面。他在电话里问她：“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方姝说了地址，程燃静默了几秒：“我就在附近，你直接下来。” 电话挂断之后，方姝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明显了，但不及细想，刚巧看到有电梯停在这一层，她只得快步赶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这么一下楼的功夫，程燃的车已经等在了那里，因为是临时停车，所以方姝加快步子走到了他跟前。 他竟然都没发现？！ “喂！”方姝故意吓他，顺手开了车门，“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程燃的目光慢慢聚焦在她脸上，他刚才果然在走神。 方姝皱了皱眉头。程燃已经惯性地俯身过来替她系安全带，还问起了方亮的情况，“怎么样，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还是老样子。”方姝叹了口气，又自己给自己鼓劲儿似的笑起来，“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是吧，希望总在前方嘛。” 程燃揉了揉她的额发，权作安慰，随后转身发动车子。 车子平稳前行，一路开出了医院。 程燃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眉宇间也染了几分倦色，看起来好像很累，兴许是今天公司格外忙？方姝自己也就默默地保持安静，可完全静下心来，才发现之前那古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秦可歆和他爸忽然出现在这里，程燃也前后脚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第六感太厉害，还是她真的对秦可歆这个人太敏感，总之，总有种他们之前是不是见过面的错觉？ 方姝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程燃已经说过两人以前的传闻是场乌龙。而他们俩现在也很好很开心，这就够了，何必自寻烦恼。 而且程燃不可能骗她，就算真的见面了，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没有瞒她的必要。 “过两天爷爷的寿辰，我托人从云南买了礼物带过来，你不用再单独准备了。” 乍一听他开口说话，方姝恍然了几秒，慢半拍地应道：“我知道了。” 后又觉察到自己说的不对，“我也早就准备了——” 程燃抽空看她一眼，方姝讪讪一笑：“之前就准备的，那时候咱俩还没好到可以共送一份礼物。” 这话真是怎么听怎么舒心，程燃之前的烦恼骤然烟消云散，缓缓笑着点了点头，“那以后也要一直这么好，否则往外也送两份礼物，太亏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抠门了。”方姝知道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被他话里的暧昧给挠得微微红了脸。 程燃发现自己也是有恶趣味的，比如他就很喜欢看方姝这副样子。 见识过她小兽似的张牙舞爪样，又羞又臊的模样就更勾人。他握着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了两下，“你家亲戚走了吗？” 方姝愣了下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愠怒地作势要瞪他，却见他眼底墨黑一片，看她的眼神直接而坦白。 她咳了一声：“刚走。” “噢”程燃说完之后就没下文了，就连原本抓住她手的掌心也收了回去。 方姝：“？” 什么鬼，撩人还带中场休息的？ 程燃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也清了清嗓子，“危险程度升级，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不能再碰你。”完了沉声补充，“回家再继续。” 方姝好半天没能接上话，将脸无声地转向窗外，还是没忍住悄悄骂了句，“臭流氓。” 那话怎么说的，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流氓是学霸！ 怎么有人耍起流氓来……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啊。 *** 可惜事情还是有了变化，回家途中接到了冯玉华的电话，说是瞳瞳在那哭闹不止，不知为何怎样哄都哄不住。 程燃只得带着方姝回了老宅，一路上两人都心急如焚，毕竟瞳瞳已经很久没这么闹过了。而且车子刚进小区，远远就看到了程振刚在院子口走来走去，看起来也十分着急上火。 车子刚停稳，方姝就很快下车走了过去，“爸，瞳瞳怎么了？” 程振刚在家的时候少，但对这个外孙女也是疼爱到了骨子里，这会儿眉心紧促，见是方姝才没说什么重话，“之前都好好的，我带着出去溜了趟弯，在小区活动中心那看见几个大人带着孩子玩儿，这就闹上了。八成是想你们了。” 程燃也锁好车走了过来，程振刚见了他忽然就没了什么好脸色，大概是这阵子父子关系真的很紧张。 他哼了一声，背着手率先进屋了，“先去看看吧。” 程燃也没说什么，跟在他身后和方姝一块进了屋。 方姝担心瞳瞳，也来不及分析这父子俩到底什么情况了。听说小家伙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也不敢贸然开这个门，只有冯玉华一直在门口说话试图哄她：“瞳瞳，动画片马上开始了，你不是每天都要看的吗？今天不看啦？” 里面没声，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轻微的抽泣声。 方姝上楼就感到一阵窒息，她的心立刻被揪了起来。 这场景，简直像极了当年程家抢抚养权时，硬把瞳瞳带走的画面。 她快步走到房间门口，对冯玉华道：“妈，我来吧。” 冯玉华隐忍地看了她一眼，到底是没说什么。 方姝轻轻叩了叩门板，“瞳瞳，是姑姑。”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房间里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很快面前的门板就被打开了。小家伙满脸泪痕，眼睛都哭红了。 方姝快心疼死了，蹲下-身抱她，“对不起，是不是姑姑这几天没来看你，瞳瞳想姑姑了？” 瞳瞳趴在她肩膀上抽泣着，一下抱着方姝，一下又抬手指了指房间，一直摆手。方姝明白了，瞳瞳这是不想待在这里…… *** 之前瞳瞳和冯玉华也一起出过远门，所以方姝和程燃才疏忽了，以为孩子已经渐渐适应没有他们的生活。可现在看，瞳瞳还是离不开他们。 方姝为难地回头看了冯玉华一眼，冯玉华也在看着她。 好半晌，冯玉华才摆了摆手，“行了，我当然也希望瞳瞳好好的，就先让她跟你们回去罢——” 看得出来冯玉华也舍不得瞳瞳，程曦十几岁离家，后来意外走了，瞳瞳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程曦的延续。冯玉华为瞳瞳付出的心血和心力，其实也并不比方姝少。 方姝感激地说：“谢谢妈。” 老爷子程峥嵘也在家，被孩子吵闹的动静闹得心脏病都快犯了，这会儿连连叹气，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这话：“真是作孽哟，跟着方姝和程燃这么久，把他俩当父母了吧。硬是要把孩子和父母分开，孩子不伤心从哪来？” 冯玉华没吭声，但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方姝带着瞳瞳回屋给她洗脸，小家伙一路都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好像是生怕她又走了似的。 看着那只小手惴惴不安地瑟缩着，方姝一直忍着眼眶那阵酸涩，才勉强没在孩子面前落下泪来。 不过她给瞳瞳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冯玉华将瞳瞳大半的东西都带了过来。那样子，像是想将瞳瞳永远带在身边？ 但这事程燃还没跟她提过。 方姝告诉自己别乱想，等她给瞳瞳收拾好，带着她的行李下楼时，却发现程燃和冯玉华在客厅吵架。 说是吵架也不全对，因为程燃的语气并不尖锐，但每个字都不容置喙。 “方姝对瞳瞳来说是很重要，但即使瞳瞳好了，不再需要方姝，我也不可能和她分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尾音咬的很重，“因为她对我更重要，离开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其他人。” 方姝怔在楼梯口，直到那两人朝自己看过来。 她一时间上也不是，下也不对，只能继续僵在那里。冯玉华整个人的神色都很糟，大概是被儿子给气得够呛。 气氛很尴尬。 程燃径直走过来，拉了方姝打算离开，但还是对冯玉华说：“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一个男人，护得了妻子，但也要维持着对母亲基本的尊重，方姝看着走在身前却紧紧牵着自己的人，心里涌动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 有再多的疑问都不必问出口了，他不说，是因为有足够的自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这就是她的丈夫，她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的人。 她忽然觉得……很骄傲。因为他是值得的。 *** 晚上程燃给林医生去了电话。把情况说明之后，林逸笙道：“应该是看到其他家庭其乐融融的景象，加上你们这几天没去看她，刺激到了。她内心很焦虑，怕被遗弃。” 程燃没想到他会用“遗弃”这么严重的字眼，他本就十分内疚，这下更加沉默。 林逸笙说：“她对你们的感情依赖很严重，这也说明你们对她的治疗帮助很大，以后尽量带在身边吧。这样不是也很好，至少你妈那边，会重新审视你和方姝的关系。” “我只希望瞳瞳开心。”程燃沉声回答，“至于方姝，我妈认可她当然好，但不认可也没关系。并不影响我和方姝。” 林逸笙叹气：“早知道我也和你一样，自己创业，尽早独立出去。现在我妈天天逼着我相亲，快崩溃了。” 这事程燃听骆先辉提过，据说安排得还挺紧凑，几乎一天一个。 他淡笑，“那不是很好，你不一直想恋爱？” “那也是被你刺激的啊，没见过结婚了还天天和老婆秀恩爱的。”林逸笙说完忽然哈哈大笑，“不过我早就把那个群屏蔽了，只有老骆还在深受你毒害，我是不是很机智。” 程燃听完平静地“哦”了一声，“难怪每次发红包都只有老骆一个人抢。” 林逸笙：“……” 聊了一阵，程燃将电话挂断，进方姝房间见她已经给瞳瞳洗完澡，在哄着她睡觉。他往床的另一侧躺下，瞳瞳马上将另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宽厚的掌心。 瞳瞳在方姝的故事声里睡着了，听着她渐渐绵长的呼吸，方姝和程燃都很久没说话。 各有所思。 方姝侧过身，目光正好对上程燃的，他也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程燃忽然伸出胳膊，竟然越过瞳瞳直接将她抱了过去。方姝小心地避开瞳瞳怕吵到她，但身子已经被他揽住。两人面对面而卧，彼此呼吸相闻。 “……怎么了？” 仿佛周围的气氛都变得暧昧起来，因为床的尺寸关系，方姝几乎是和他严丝合缝地贴在了一起，当然将他身体的每一处……都感受的很清晰。 他的体温，他身体结实的线条。 偏偏他还那样眸色幽深的样子。 她红着脸想避开些，却被他抱得更加紧，他在她耳畔低喃说：“想什么呢，只是和你说说话。” 方姝本就被他闹了个大红脸，结果这话说的好像她心思多么不纯洁似的！她气不过，抬脚踢他，“你又知道我乱想了？” 程燃长腿一伸，轻而易举就将她作乱的腿给制服了，微微挑眉道：“好，是我想了。不过瞳瞳在，的确也只能想想了。” 记起他之前在车上说的，方姝又觉得程燃一定很郁闷，连她自己也觉得他们之间总是离圆满差一步。 “好像每次我们想更亲近一点，都会有事情阻挠。”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好事多磨。”程燃很轻松地化解了她的疑虑，手轻轻扶着她的腰，“而且和你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做那件事。” 方姝被他说得很受用，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整个人都觉得无比安定，“程燃，自从我妈和我哥出事以后，我一直觉得很孤单，一个人仿佛总在飘。” 程燃“嗯”了一声，抱着她的力度又大了些。 方姝：“所以我很感谢你，谢谢你和瞳瞳给了我一个家。” 程燃闭了闭眼，忽然问：“你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吗？” 方姝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这个，还是忠于内心的摇了摇头，“不想，他连我妈去世时都没出现，我哥出事时也不闻不问，这样的人，不配当爸爸。” 程燃抚了抚她的脸颊，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我知道了。” “嗯？”方姝从他胸口抬起头，诧异地打量他，“知道什么？” 程燃却抱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在柔软的床垫间，“看样子，要将你借给瞳瞳很久了，不如先收点利息。” 方姝眨了眨眼睛，在疑惑问出口的时候，已经被他深深地吻住了。 他紧紧抱着她，将她完完全全地护在胸口，辗转加深了这个吻。既然她不想见也不想认，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第二十八章 不知道是瞳瞳这次的事故引起的，还是程燃的那番话起了作用，老爷子寿辰前一天，方姝忽然接到了冯玉华的电话——她竟然让方姝陪她去逛街？！ 方姝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磕巴了下，马上答应道：“好的，妈，我们在哪里碰面？” 冯玉华说了个地址，方姝记下了，不过思索再三她还是带上了瞳瞳。好吧，她就是这么怂…… 有瞳瞳护体总比她一个人硬上强多了不是吗？ 方姝认真地打扮了一番，竟是比领证那天去见冯玉华还要紧张，后来还是忍不住给程燃去了个电话。 “你说妈会不会是打算甩我一张支票，让我离开你？” 程燃一边看文件，一边淡定地表示：“你豪门虐恋看多了，妈她没多少私房钱。” 可方姝依旧觉得很忐忑，“莫非是打算带我去见她相中的儿媳妇？让我知难而退？” “唔，这个有可能。”程燃说，“妈她之前的确给我看过一些照片，都是她朋友或者同事的女儿侄女一类。” 方姝呆了呆，“什么时候？我为什么不知道？” “以前，咱们还没好到要送一份礼物的时候。” 发现这人竟将她之前说过的话还给她时，方姝终于意识到程燃在逗自己，顿时气极了，“我都这么担心了，你还在开玩笑！” 程燃的笑声低低沉沉地传过来，终于认真安慰她说：“妈她没你想的那么可怕，我之前很清楚地表明了态度，她应该是想明白了，想改善你们之间的关系。” “……”方姝觉得很不可思议，这样冯玉华就妥协了？说好的电影里恶婆婆棒打苦命鸳鸯的戏码呢？！ 她那边许久都没出声，程燃将手机换到了另一只手里，微微敛了敛眉，“害怕成这样？你们在哪里见，我过去找你。” 听到他那边几乎是立刻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方姝猜想他或许是在取挂在一旁的大衣，忙出声阻止道：“你不用过来！我没紧张，只是觉得妈怎么这样容易就让步了——” 程燃那边这才静了静。 “我本以为要打一场持久战呢。”方姝轻轻地说。 从和程燃摊牌那刻开始，她已经在心底下了决心，不管冯玉华怎样阻挠，她都会坚持和程燃在一起。她始终坚信，冯玉华总有被她感动的时候。 可最后一切怎么全都不按剧本演了？ “方姝。”程燃在那一侧也轻声唤她名字。 “嗯？” “我们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我不会再把剩下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他语调平静，却透着股不容小觑的坚韧，每个字都仿佛一个完美的音符，轻轻落在了方姝心坎上。她握紧手机，垂眸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接着，那端的人忽然又说：“那是不是应该考虑向所有人公布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方姝囧了下，真是个狡猾的男人，说来说去……原来是在为求名分做铺垫啊？ *** 结果的确如程燃说的那样，冯玉华似乎真的是来改善关系的。她对方姝的态度有了很大改变，虽然还是会紧绷着面部神经，但说话至少没那么尖锐了。 她打算买寿辰当日的衣服，选的时候还问了方姝的意见。 方姝也很认真地帮忙挑选，最后选中那一身，冯玉华看起来相当满意，并且也给方姝买了一套。 两人还一块喝了下午茶，有瞳瞳在，气氛也还算和谐。 期间，冯玉华罕见地问起了方亮的事，“你哥哥的情况还是没什么进展吗？” “是……”方姝生怕答错了又触及她心底的某根敏感神经，所以尽可能地少说话。 冯玉华叹道：“你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只有程燃和瞳瞳，偏偏他们俩都那样在意你。” 原来这就是她选择退让的原因。 方姝虽然没有当母亲的经验，但她却能读懂冯玉华眼中的无奈，母爱的表现方式有千百种，但初衷都是为了子女，而且程燃那番话，其实也是拿准了冯玉华在意他。 她沉吟片刻，说：“妈，我对程燃是真心的。” 冯玉华笑了，“我知道，你当年追他的事，我也略有耳闻。” 方姝一哂，忙低头喝了口咖啡。这母子俩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聊天啊！ “以前我心里确实不舒服，性格决定命运，哪怕知道一切都是程曦自己造成的，可我——”冯玉华摇了摇头，“每次见了你，总是忍不住想起她。” 方姝迟疑着，伸手握了握冯玉华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本意是想安慰她，但见她抬头看自己时，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没办法，平时被她刺儿怕了，惯性使然。 “……”冯玉华咳了一声，将那阵不自在给忽略了，“我也不是真的讨厌你，与其说讨厌，只是害怕见到吧。” 方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本就是将永远存在于她和程燃之间的问题。见冯玉华看着落地窗外出神，她只能说：“那我以后……尽量少出现在你面前？” 冯玉华愣了下，没忍住笑出声来，“罢了罢了，看样子，和你置气也只有自己内伤的份。” 这是说她心太大的意思吗？其实以前被她的话刺到，她也挺难过的啊…… 方姝撇了撇嘴，往自己咖啡里又加了点奶。冯玉华见状马上教育道：“别吃那么甜，瞳瞳会学你。而且少喝咖啡，年纪不小了，是该考虑要孩子了。” 孩、孩子？ 方姝是真的惊到了，话题是怎么从试着接受她，一下跨越到要孩子上的？ 程燃讲话套路那么深，其实是遗传了冯玉华吧？ 冯玉华退休前任职于本地一所本科院校，在学校就以严厉闻名，这会儿训斥起人来也头头是道：“从前你们都只是为了瞳瞳就算了，可现在既然心里都有对方，那就该考虑生孩子的事儿。瞳瞳在家不方便的话，就一块搬回来，到时候让她和我睡，你们专心——” “妈。”方姝急忙打断她，“我和程燃现在住的地方离他公司近，我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很方便。” 冯玉华后面的“造人”两个字，硬生生被咽了回去，“那你们也得多操点心，有了孩子之后，感情只会更稳固。” 方姝松了口气，看样子以后冯玉华不会再为难自己了，但是程峥嵘的催生大军里貌似又加入了一员有力干将…… *** 这一天虽然过得胆战心惊的，但总的来说，方姝心口最大的那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本以为他和程燃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冯玉华，真没想到会这样就解决掉？ 方姝依旧觉得整个人都好似轻飘飘地踩在云朵上，太不真实，也太不踏实了。 冯玉华待会还有活动，和一群老姐妹约了打牌，于是方姝拒绝了她顺路送她们回家的邀约，自己带着瞳瞳打车离开。 只是在街边拦车时，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程燃竟和秦可歆一同从旁边的咖啡馆里走出来。 方姝：“……” 这次可不是第六感了，是实实在在地抓了个现行。 那两人在门口又说了几句话，程燃因为是背对着方姝的，所以方姝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秦可歆的神色很急切，竟像是在央求程燃？ 瞳瞳也发现了舅舅，他们本来就是打算穿过步行街到另一条街道上打车，所以瞳瞳兴奋地拉着方姝准备走过去。 方姝迟疑了下，还是大大方方地朝两人走去了。 秦可歆当然是最先看到她的，微微一怔，“方姝？” 程燃听到她的名字，倒没有什么特别慌张的表现，转身过来时，甚至还冲她笑了下，“你和妈就在附近？” “嗯。”方姝点点头，心里咦了一声，这人不是应该心虚尴尬才对吗？ 她挺了挺腰板，让自己的气势更足了些，“你们在这做什么？” “碰巧遇到。”程燃说的十分坦诚，面上完全看不出真假。秦可歆沉默着没接这话，但眼神一直很飘忽。 碰巧遇到就要去咖啡厅坐坐？骗谁呢？方姝面上没说什么，可等程燃走到自己身侧时，笑里藏刀地看了他一眼。 程燃伸手搂住她。 方姝也回抱住他的腰，却隔着西服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下，可惜这人腰上全是精瘦的肌肉，一点可供她发泄的余地都没有！ 程燃又神色无异地抬手摸了摸瞳瞳的小脑袋，这才对秦可歆道：“那就这样，我们先走了。” 秦可歆咬着唇，面色煞白，整个人的气色都差到了极点。方姝有点看不懂眼下的情况了，这……怎么看也不太像是偷-情现场，倒像是灾难现场一样…… 她问秦可歆，“你没事吧？” “没事。”秦可歆勉强笑了笑，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程燃对你可真好。” *** 回去的路上，程燃一直在和瞳瞳说笑，方姝打量了他好几次，也没看出一点不对劲来。但到了家之后，她还是决定问一问程燃，“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 “噢，工作上的事。”程燃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解着领带，“以后她不再和我们公司有关，解约了。” 方姝总觉得不对，也往他身侧一坐，“可你之前那么捧她，现在解约？” 不会得不偿失吗？ 可仔细想来也不对，秦可歆之前没什么作品，却被程燃捧得那样高，甚至明目张胆抢了不少前辈的资源，她在圈里其实……很快就要混不开了啊。 要不是知道程燃和秦可歆没个人恩怨，甚至之前还有点小渊源，方姝都疑心程燃是在断秦可歆的后路，在整她了。 她看着程燃，他依旧是记忆里温和俊朗的模样，眉眼间都是温柔，这样的人虽说平时手段也不少，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这样狠……吧？ 程燃只解释说：“艺人的自身期许和公司定位相矛盾，所以和平解约一拍两散，多正常。反正以后她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生活里，这样的醋吃了没意义，不过你这样子，我很喜欢。” 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捏她下巴，显然对她这副样子很有兴致。 方姝将他的手拍开，“谁吃醋了？我就是——” “嗯？”程燃饶有兴味地等着她反驳。 方姝在脑海中搜索半晌也想不出合适的词汇，她好像、的的确确就是在吃醋啊…… 见她微微张着小嘴说不出话，程燃将她揽过来抱进怀里，在唇边亲了下，“你偶尔为我吃一次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我才不会舍得让你因为其他女人不开心，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段婚姻对方姝而言多缺乏安全感他知道，他也知道，即使那个所谓的“父亲”从没在她生活里出现过，但方姝也还是对他存着基本的尊重。所以那个人，他绝对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出现在方姝的生活里，伤害她—— 想起几个小时前的见面，程燃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和果决。 “对了，今天还给你买了件衣服，试试看。”方姝出声打断他。她从沙发上堆积的购物袋里找东西，可程燃眼尖地发现了另一样更吸引他注意的东西。 他抢在她之前拿起来，“这是什么？” 方姝来不及抢回去。眼见着他从袋子里把那套情-趣内-衣取出来，眼神变得越发深邃，甚至玩味地打量自己。 方姝只能默默地望了望天：“……那个，妈送的。” 尴尬死了，方姝都没好意思说冯玉华想抱孙子的话，所以这是她送的……战袍吗？方姝想想都觉得耳热。 程燃低低一笑，将东西规规矩矩地放回去，却在她耳边说：“明天爷爷寿辰，我们回老宅住，到时候记得带上它。” 方姝：“？！” 程燃起身去浴室洗澡，临走时丢下一句，“不要浪费妈的好意。” 方姝走过去将那个袋子紧紧捏在手里，随后丢脸地捂住脸。所以说一个大学教授，为啥会想到送这种东西给她啊啊！就算为了催生也不能这么直白吧！ 第二十九章 去年老爷子的寿辰方姝没有参加，是第二天单独补送的贺礼，原因除了她和冯玉华关系不好这点外，还因为她程家儿媳的身份从没对外公开过。 所以今年能和程燃一起参加，对方姝而言是有特殊意义的，这意味着程家对她的承认和肯定。 这天方姝很早就到老宅帮忙了，程燃直到下班才过来。 瞳瞳也被他一道接了回来。 这会儿已经完全入了冬，天很冷，但屋子里暖气充足，小家伙脱了羽绒服就满屋子找方姝。 冯玉华抱着外孙女的外套直摇头：“我这心啊，都快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凉了。” 程燃随后进来的，第一句话也是：“方姝呢？” 冯玉华：“……” 是谁说女儿外向来着，这儿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程燃眼见他妈不高兴地走开了，只留给自己一个冷漠的背影，诧异地看向坐在沙发里的爷爷。 程峥嵘好心解释给他听:“你妈大概觉得你这儿子是白养了。” 程燃皱了皱眉头，依旧糊里糊涂的，好在他很快发现了方姝。她正在厨房忙碌，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等他脱了大衣走进去，这才发现方姝在做饼干，整整齐齐的卡通小甜点排排站,看起来精致又诱-人。瞳瞳趴在料理台边，都快要流口水了。 “妈不是请了师傅过来？” 方姝见他进了厨房，莞尔一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师傅还有很多事情做，我就搭把手了。” 亏他今天花了不少功夫，才让抠门的骆先辉答应放她一天假，结果这女人不去保养不去做头发化妆，却是在厨房窝了一整天—— 也罢，她开心就好。 看着她脸上轻松的笑容，程燃走到她身边去，颀长的身形往流理台上一靠，伸手覆住她光洁的后颈轻轻捏了捏，“累吗？” “做自己喜欢的事，怎么会累？”方姝将第一批出炉的作品展示给他看，“看起来不错吧？” 程燃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然后……方姝和他面面相觑。 “……我只说看起来不错，可是味道还差点。”方姝十分抱歉，她还记得程燃那个挑剔的性子，连忙抽了张纸巾给他，“很难吃吧，快吐出来。” 原本也偷拿了一块准备放进嘴巴的瞳瞳，闻言立刻将手里的那一块放回了盘子里，还有样学样地抽了张纸巾过来，悄悄擦了擦小手。 嫌弃的意思别提多明显了。 的确是差了……一点点，程燃却面不改色地将那块硬的很难嚼碎的东西咽下去，“还不错，不过以你的实力可以做的更好。” 方姝觉得好笑，程燃竟然也学会双标了，从前那个吃东西挑剔的人是被调包了吗？ 程燃自然而然地握住面前那双手，捏在掌心里捂了捂，“好了，宴席就快开始了，剩下的事交给师傅吧。” 方姝觉得，这人其实是怕宾客跟着自己一起遭殃吧？ 她扬起眉，“那我们做什么？” “陪我去换衣服。” 换衣服…… 方姝不知想到了什么，心跳有些快，眼神左右飘忽了下，“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人陪——” “瞳瞳就是小孩子。”程燃说的理直气壮，随后就抱起瞳瞳直接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挟持小孩当人质的无耻感，“你陪她，她陪我好了。” 方姝发现有些人耍无赖的技能都快要满点了。 看了眼以失败告终的烘焙作品，方姝决定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继续练习吧，她抬脚跟上程燃，陪他上楼了。 *** 宴席晚上七点才开始，这次除了那些旧识之外，程振刚还将老家几位重要的亲戚也接了过来，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有心将方姝介绍给亲朋们。 只是上楼的时候，方姝听到程振刚在和冯玉华说话，“奇怪，老秦之前还说要来，怎么今天忽然就来不了了。”他好像刚刚接完电话，手机还没来得及放进口袋里。 冯玉华宽慰他说：“大概是真的有事吧，爸生日他哪年缺席过？” “你不懂，我就怕程燃——”程振刚的话说了一半，抬头看到方姝，竟诡异地沉默了。 方姝微微蹙眉，等到了楼上才问程燃：“爸说的老秦，是秦可歆她爸吗？” “嗯。”程燃抱着瞳瞳稳稳走在她前面，方姝只能听到他低低沉沉地应了一声。 以前上学那会就有人说，程燃他爸和秦可歆他爸是同事，关系好的和兄弟俩似的，所以爷爷寿辰邀请对方也不奇怪吧？ “怎么了？”程燃回头就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方姝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奇怪，最近好像和秦可歆父女俩还挺有缘的。” 自从那次在方亮病房外遇上之后，好像就总是会听到或者碰到他们…… 程燃不动声色地说：“是你想得多而已，如果不在意秦可歆，哪里会注意到其他人。” “也对。”方姝以前可从没留意过秦可歆她爸，这么敏感，大概还是因为秦可歆，后又反问道，“所以我这么敏感到底是因为谁？” “嗯。”程燃停下步子，等她走到自己身边，这才抬手安抚似的给她顺了顺头发，“我知道，这全是因为你太爱我。” 方姝：“……” 她说的那句话和他理解的是一个意思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太是。而且他刚才那动作，怎么跟安慰炸毛的喵似的…… 方姝脑子没他灵，言语上占不了上风，就连力气也没他大，此刻被他握住手握得紧紧的，挣了几下也没挣开，只能努了努嘴巴轻斥道：“就知道占我便宜。” “所以作为礼尚往来——”程燃淡淡看她一眼，一副任君鱼肉的架势，“你也可以占我的，我不介意。” 方姝囧了，为什么最近总觉得……有人迫切希望她对他做点什么啊，怨念好像都要突破天际了。 *** 程燃换了身更加正式的衣服，不得不说有些人注定了是天之骄子，以前学习好样貌佳也就算了，现在事业有成，身材也照样维持的很好，真是个赤果果的衣架子。 方姝磨了磨牙，她身为一个女人都忍不住羡慕嫉妒恨了。 程燃从镜子里看向她，朝她招了招手。 方姝走过去：“干嘛？” “帮我系领带，我怎么弄都弄不好。”他说着，已经将领带递进她手里。方姝作势在他脖颈上缠了两圈，恶狠狠地呲了呲牙。 程燃双手握住她的腰，任由她胡闹，只是被她在身前蹭啊蹭的，眼神就渐渐开始不对劲了，掌心也慢慢下滑，极具暗示性地上下摩挲着。 方姝：“……” “你喜欢这样？”他哑声问她，眼底像是有幽深的黑洞，恨不能一秒将她吸附进去。 方姝咳了一声，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可依旧被他那火热的目光注视着。 程燃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吓了方姝一跳。她偏过头，看到瞳瞳正坐在床边，晃着两条小短腿专注地看着他们。 “方姝——”程燃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电话就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屏幕上的“陆雅城”三个字。 “我接个电话。”方姝眼看着程燃脸色微微变了变，拿着手机走到窗边。 陆雅城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自从那次和他说清楚之后，他连朋友圈都极少更新。所以这次会打来，方姝还是很意外的。 *** “最近还好吗？”陆雅城开口也不能免俗地问了句这个，方姝张了张嘴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了，“算了，你和他在一起肯定挺开心的。” 方姝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陆雅城对她来说都是十分珍惜的朋友，她当然不希望他不开心，只能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还记得咱们高中那个班主任吗？她再婚了，婚礼有邀请你么？” 方姝想起几天前的确收到过一份请柬，当时是程燃代收的，她太忙都没来得及细看，原来是班主任寄来的。不过程燃也没对她提过…… 那位班主任，现在至少也有五十多了吧？ 方姝微微有些汗颜，“她又要结婚了吗？” “说是又遇到了真爱。”陆雅城说完自己也笑了，“不知道人一辈子得有几次真爱。” 方姝也笑，“你会去参加吧？” 那会班主任对陆雅城不错，对方姝也非常好，在她眼里似乎没什么优差生的观念，是难得开明的那一类老师。 陆雅城却反问她：“你呢，你去吗？” 方姝有片刻迟疑。 陆雅城那边也静默了许久，随后淡淡一笑，有点愁苦的意思，“你这是，不想见我？” “当然不是。”方姝怎么可能就此和陆雅城划清界限，好歹他们也一起厮混了那么多年，革命友谊可不是混假的。但或许是和他说清楚才没多久，总觉得见面会很尴尬。 “都是些老同学，大家聚一聚，又不是只有我们俩。”陆雅城道，“我一个人去的话，被他们当动物一样围观很不爽。” “我去就不会被围观了吗？”方姝不是很懂他的逻辑。 “你去的话，多一个人被围观，我心里会好受点。” 好吧，方姝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对了。”陆雅城忽然说，“程燃在你身边吗？” 方姝回头看了下，程燃还在镜子前自己打领带，似乎根本没留心这边的情况，她对着电话那头说：“嗯，你说。” 挂断电话之后，方姝有些走神，她看着窗外愣了会儿，直到看见院中已有宾客陆陆续续进来，她才转过身。 结果险些撞上了程燃的胸口。 他神色很淡，并不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当然，看起来也不像是开心……方姝觉得他应该不可能听到陆雅城最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果然他打量片刻，只对她说：“下去吧。” 程燃来牵她的手，方姝的指尖忍不住瑟缩了下，结果只是这样短暂微妙的瞬间就被程燃立刻捕捉到了。 他眼神深邃地看了她一会，忽然搂住她的腰，低头用力地吻了下去。 瞳瞳方才觉得无聊，早就下楼了，这会儿房间里只有程燃和方姝两个人。方姝感觉到程燃的强势，那种极强的占有欲，几乎像是要将她吞噬一样。 方姝承受着他的侵-略，心里忍不住低叹……还是生气了么？ 第三十章 “这是程燃媳妇儿？长得可真标致，只是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都没听说呢？”一整个晚上，方姝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她被冯玉华带着和宾客寒暄打招呼，更多的像是在被人查户口。 “她是不是在主持那个那个什么节目来着，真人比电视上好看多了，程燃可真有福气。你们是工作场上认识的？” “小方，你爸妈都是做什么的啊？” 方姝的交际手段一般般，这会儿被那些三姑六婆轮番追问，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幸好程燃很快来到她身边，对那些人道：“她是我同学，我们后来才再遇上，怕她被人追跑了，所以领证领的急。婚礼稍后会补上。” 方姝抬头看向他，他眼角含笑眉目温润，可嘴角微微紧绷，看得出来……还在生她的气。 可即使这样，还是看不得她窘迫，特意出来给她解围……方姝握了握手里的酒杯，心里竟有些懊恼。 “原来是这样，小两口感情真好。”听程燃这样一讲，众人都心领神会。 程燃在这方面向来高傲的很，大学那几年更是从不与异性来往，甚至有人一度怀疑过他的性取向。有亲朋给他介绍对象，他连见都不见，却对面前这位情有独钟—— 大家看方姝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深意，也不再打扰两个热恋小年轻，各自散开了。 方姝总算能轻松一点，转头却见程燃已经侧身离开，忙抬脚跟在他身后。 跟了一段，见他仍旧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方姝咬了咬嘴唇，从桌上拿了点吃的递到他面前：“你要不要尝尝这个？” 见他盯着碟子里的甜点微蹙眉头，方姝马上解释说：“这不是我做的，没那么难吃。” “……”程燃终于看向她，表情复杂难辨，像是憋着气无处可发，又十分无奈。 方姝拿准了他对自己没办法，踌躇着伸手拉了拉他西服的袖口，“我们和解好不好？” *** 一个小时之前，他们在那间客房里发生了争吵。其实开始的时候气氛很好，程燃吻到最后明显地难以自持，抱起方姝直接将她放在了书桌上。 方姝以为他想继续，他的手从她腰侧一路下滑，慢慢将她的腿分开，结果他却抵着她额头踹息着问：“陆雅城和你说了什么？” 方姝还未开口，程燃便提醒她道：“我不喜欢你和他有秘密，所以不要瞒我。” 其实方姝和程燃认识的时间已经足够久，将近十二年的时间，他们很小就成为同桌，朝夕相对，所以方姝一直都自信是非常了解程燃的。或许是披了一层暗恋的外衣，看他便带了些滤镜效果，在方姝眼里，程燃从来都是完美无瑕的人设。 当陆雅城告诉她，程燃对秦可歆做的那些事之后，她产生了一丝惊愕和震慑。而且陆雅城还暗示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程燃才会那么心狠手辣地对付一个人。 没错，他用的词很严重，就是“心狠手辣。” 这和方姝认识的程燃完全不一样，但那种疑虑也仅仅只是一刹那而已。 方姝很快就将那些疑问都甩到了脑后。她相信程燃，程燃从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直保护着她。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总有他的考量和原因。 可程燃显然误解了她的沉默，反问她道：“是不是他告诉你什么，你都觉得不需要问我？” 方姝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理解自己，但又觉得奇怪，“你为什么立刻就猜到他对我说了秦可歆的事，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程燃的样子很明显是来气了，但他隐忍着依旧什么都不说。后来两人就莫名其妙就开始了谁也不理谁的架势。 知道恋爱的人会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争吵，只是方姝没想到她和程燃的冷战来的那样快—— 后来两人一直没什么机会说上话，方姝陪着冯玉华在应酬，偶尔见程燃也在和人聊天，但神色倦怠，似乎兴致不大的样子。 方姝知道他在不高兴，他一向不喜欢陆雅城。 本以为按他从前那个性子，恐怕又要别扭一阵，谁知看到她被人围着问的哑口无言时，他还是第一时间出现了。 他原来也在一直注意她。 …… 思绪回笼，方姝发现程燃还在垂眸盯着她，也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吃个东西需要考虑这么久么？ 方姝举着那个碟子的手都有些酸了，见他仍是不为所动，悻悻地将手收了回去。谁知收到一半，手腕就被他用力握住了。 他默了默，像是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跟我来。” 于是两人提前退场，之前该打招呼的也都打过招呼，所以这会儿没什么人注意到。 方姝不知道程燃要带自己去哪，但还是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被他一路带出了老宅。他竟然还开了车，直到车子驶向一个小区，她才慢慢睁大眼。 “为什么忽然来我家？”这是方姝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方柔心和方亮相继出事后，她一个人住了段时间，再后来工作就离开了。 不是不恋旧，只是物是人已非，生活里不能总是心酸和回忆。 方姝以为程燃要带她回之前的家，结果到了那一楼，程燃拿出钥匙之后，开的却是隔壁的门。 方姝：“？！” 程燃无视她脸上的震惊，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方姝看到屋子里的摆设，基本该有的家具都有，这看起来分明是个“家”的样子。 *** 这，难道是程燃的“家”？方姝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程燃，他也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你妈妈走了以后，这里就被我租下来了。” 方姝：“……” 程燃走过来复又牵起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郑重地说：“方姝，我爱你。可是你应该从来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想过程燃会对自己表白，但方姝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而且……会是这样的话语。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是他也偷偷喜欢了自己很久？ 方姝怔怔地看着他，耳边都是程燃醇厚清俊的男声，“我没有你想的那样好，对于这段感情，我其实也退缩过。我一直误以为你妈妈和我爸，有不正当关系。” 方姝瞠大了眼，她今晚受的惊吓实在太多，脑袋已经完全转不过弯来，“你说什么？” “我见过很多次他们私下碰面。”程燃对她坦白，“我一直误会了很多年，直到最近，我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方姝脑海中有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像是拼图一样，即使不够完整，但已经有了个模模糊糊的认知。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都不自觉微微地发颤，“你指的是——” “对，我终于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了。”程燃说着，深深吸了口气，“他是个很糟糕的人，本来这件事我打算一直瞒着你，可是与其你从别人口中再听说，让我们互相猜忌，不如我坦白告诉你。” 方姝屏息望着他，生怕自己呼吸太重就带来什么不可承受的局面，但事实是，她一直都没有期待过那个所谓的“父亲”啊。 一定是很难启齿的话，不然程燃不至于犹豫了那么久都不告诉她…… 程燃握紧她的手，果然说的十分艰难，“方姝，他就是秦可歆的父亲秦思铭，他现在得了很严重的病，需要——” 方姝原本刚刚提起的一颗心，陡然就被扔进了谷底，她慢半拍地笑了下，“需要我帮他吗？” 程燃艰难地点点头。 方姝觉得太可笑了，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有生之年她终于得以知道生她的那个人是谁，她的父亲是谁，却是在他……需要她救命的时候？ 可是她笑不出来，甚至觉得鼻头有些微微地发酸。 “如果他没生病，是不是就不打算认我了？”有时候人的感情真是很奇怪，方姝明明对那个人没什么感觉，但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胸口有个地方还是隐隐地有些痛。 程燃没有回答她，但显然是默认了。 方姝捏紧了指尖，那力道恨不能将指甲攥紧掌心的嫩-肉，那样身体里的愤怒会不会就少一点？ 程燃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宽厚的胸膛像是要变作最坚实的壁垒一样。 他轻哄着她说：“你有我就够了。我会给你所有的爱，所以不要为其他人难过。” 即使这样说着，可怀里的人还是趴在他肩膀上小声哭了出来。程燃知道，再多的安慰也不及那人在她胸口刺下这一下。如果秦思铭永远缺席方姝的人生，或许她的人生会有遗憾，但绝对不会这样失望和难过。 他眼底闪过危险的光，将方姝抱得更紧了些。 这事他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但方姝还是知道了，怎么可能这样巧？分明是有人利用了陆雅城对方姝的关心，故意透露给他的…… 看来他做的还是不够狠。 程燃的掌心覆在方姝的后脑上，缓缓地摩挲着，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哪怕那个人是她的父亲……也无所谓。 第三十一章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方姝没哭出声，也并没有哭很久，但开口说话时嗓子依旧很沙哑。她和程燃靠坐在沙发里，头枕着他的腿，不知不觉中好似将他当成了避风港。 程燃顺着她的头发，目光却不知看向了何处，“秦可歆回来没多久。” “所以你让她进公司，是想调查这件事？” 程燃摇了摇头：“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单纯想帮她而已。” 方姝不解地看着他。 “上学那会儿，我虽是无意的，但好像还是伤了她。” 这话在方姝脑子里转了两圈，终于明白了，所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秦可歆当年出国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程燃？ “她忽然回国，又找了机会见我，说是想在国内发展。爸也出面帮她说情，我就同意让她将工作室挂靠在公司名下，有资源也会挑合适的给她。” 秦可歆回国那阵子的确是常常见程燃，方姝还撞见过几次，不过那会儿谁又能想到……秦可歆不是冲着程燃来的，反倒是冲着她？ “我发现她对你的兴趣更大，当时就存了疑虑，直到后来偶然听到秦思铭和爸谈话，才知道你们的关系。”程燃说，“但知道他真正想认回你的原因，是不久之前的事。” 应该就是那天，在方亮医院外碰到那次了。 可方姝还是有些事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还要迂回地找到你？” “大概是自己也没信心。”程燃说完静了静，似乎也在思忖，“或许认为我会和他一样无耻，帮着劝你？其实我也好奇，我长得很像人渣？” 方姝原本胸口赌的难受，这会儿被他一句话说的险些笑了。 看出她情绪没那么压抑，程燃总算松了口气：“高兴了？” “没有不高兴。”方姝说完，为自己之前的失态找理由，“只是觉得自己很蠢罢了，说实话，小时候还是期待过他，总以为天下父亲都是爱孩子的，他不出现，有他的理由。现在想想，哪有那么多理由，不过是不想认罢了。” 程燃没接这话，脸上的表情隐隐有些淡漠，看得出来他对秦思铭相当没好感，若不是出于修养问题，恐怕更难听的话都要说出口。 方姝：“你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弱，他想从我这拿走什么，也得看我给不给。” 话虽如此，但程燃知道事情不会那样简单，毕竟是自己的生生父亲，如果真到了生死一线的地步，他真的不知道方姝会如何选择。 不管怎样的选择，她都会难受，而他不舍得她陷入那样两难的境地。 所以之前才想一直瞒着她，可惜事与愿违…… *** 两人都沉默着，显然各有心事，直到程燃动了动身子，似是要站起来。 方姝连忙抱紧他的腿，巴巴地眨了眨眼：“你别走，再抱抱我。” 有他陪着，好像心底的难受都没那么强烈了，方姝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这样依赖他。 程燃原本打算去厨房烧点热水给她喝，这个房子一直有人打扫，从前和方姝闹别扭时，他偶尔也会过来住一住，所以东西都是现成的。 可这会儿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紧抱自己大腿的样子，而且抱得位置实在是有点……程燃复又坐了回去。 不过这次不再是让方姝继续枕着他双腿了，程燃将她抱了起来，让她整个人都跨坐在自己身上。 方姝：“……” 这人是不是对她刚才那句话有什么误解？ 她是想让他抱着她，可是、可是不是这个姿势啊！ 方姝撑着他肩膀想下来，程燃却掐着她的腰不再让她闪躲，目光沉沉地逼视着她，“这屋子里好像只有我们俩。” 方姝的心跳漏了两拍，假装没听懂，“所以呢？” “明、知、故、问。”他在她耳畔轻声低语，另一只手按在她脊背上，将她重重地压向自己，“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气氛也不错，不如，把洞房补回来？” 感觉到他明显有了反应，方姝一阵耳热，粉红的耳珠也很快被轻轻舔了下，迷迷糊糊中还听得他轻笑，“要不要帮我解领带？” 那领带是她亲自系好的，这会儿却让她亲自解开……方姝明白了，这人分明是早有预谋！ *** 程燃在方姝眼中一直都是克制冷静的形象，近乎禁欲，所以见识过他在床上的样子之后，她深深领悟到一个道理——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尤其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简直太有欺骗性。 结束之后，方姝窝在被子里不想起来，目光怨念地在某个床前的身影上梭巡。 程燃系好衬衫扣子，回头见她这副样子微微挑了下眉：“不想动？还是没力气？” 方姝气闷道：“两个都有！” 程燃没作声，倒是拿了她的衣服走过来，抬手就要掀被子。 方姝吓了一跳，抓紧被角压在身下，脸却不争气地红了，“你干嘛？” “回家，待会瞳瞳会找你。”说完见她那副样子，又道，“或者我把她接过来？” 方姝看着他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样子，恨恨地磨了磨牙，刚才还一副要把她往死里弄的人到底是谁啊！ 见她一直红着脸在闹脾气，程燃略懂了，将她乱了的头发顺好，又拿过床头柜上的皮筋替她绑了个马尾。 方姝惊讶地看着他，这人……怎么连这个都会？ 不过想想他也单独带过瞳瞳，会绑头发也并不稀奇。 程燃在她额角吻了下，连人带被子地抱进怀里，“下次我会轻点，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吃到，你要原谅我吃相不好看。” 方姝：“……” 见她再次目瞪口呆，程燃低头一笑，“背你回去？” “不用了。”方姝过了那阵不适，也知道必须回家，不然冯玉华他们肯定奇怪两人去了哪里。程燃特意带她来这边，就是不想让冯玉华知道她太过复杂的家庭背景。 她猜想，程振刚也没把这事告诉过冯玉华。 方姝到浴室洗了个澡，只是下楼时还是发生了难以启齿的情况——这房子是老房子没有电梯，而他们在五楼，可她这会儿双腿还直打颤，连腿根也隐隐泛着酸，每下一级台阶都难受得不行。 程燃在身后看着，竟然看出来了，两步走到她身前，微微躬下身。 方姝意外地看着他，程燃回头冲她微笑：“上来，我背你。” 方姝虽然不重，可个子很高，这样被他背着下楼，其实走起来很费劲。但程燃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方姝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忽然就有种安心的感觉。 从前程燃也让她觉得有被人保护的滋味，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次强烈，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搂紧他。 程燃感觉到她的亲昵，微微侧了侧脸，“嗯？” “忽然想明白你之前那句话，的确是有你就够了。”不需要为无关紧要的人伤心，毕竟那个人，连爱不曾分过半点给她。 程燃沉默了下，在黑暗中轻轻一笑，“你的反应为什么还是这样慢，真打算绕地球三圈？” 方姝捶了下他的脊背，程燃仍是在轻笑，这次却是认认真真地说：“当然不用在意任何人，因为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你眼里只用看着我就好。” 方姝抿紧唇，脸上的笑却完全藏不住，随后安安稳稳地趴在他背上，轻轻骂了一句，“自大狂。” *** 隔了几天，方姝去参加老师的婚礼，她已经预感会遇到秦可歆，果不其然，她也在隔壁那一桌落座，而且好几次朝方姝这边看。 方姝并没有刻意看她，从前不知道的时候她尚且还能将她当同学看，现在每看她一眼，都会觉得心情复杂。 其实说来好笑，方姝小时候还很羡慕秦可歆，觉得她家境好学习棒，人又长得漂亮。那会儿她爸总是来学校参加学校的各种活动，出资办图书室建教学楼，学校领导对他态度谄媚奉承，同学们也会觉得……有个那样的父亲很自豪。 方姝小时候，心目中父亲的形象，大概也是那样的。但她绝没想到，那的确就是她的父亲，他就生活在离她那样近的地方，甚至出现在她身边无数次…… 她深深吸了口气，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台上，尽可能地忽略到那边的人。 陆雅城倒是也没提起那件事，大概只是好心提醒她一句，对于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他向来还是很拎得清的。 席间方姝去了趟卫生间，等她出来的时候，秦可歆已经在洗手台边等着她。 方姝自然地走过去，专心地低头洗手。她知道，秦可歆大概是打算和她摊牌了。 第三十二章 “方姝，我们谈谈！”终于在方姝洗完手打算离开的时候，秦可歆伸手拦住了她，整个身子都急切地挡在她面前。 方姝淡淡看了她一眼。 秦可歆还是记忆里那副漂亮的瓷娃娃模样，首饰衣服也搭配得当，但眼底黯淡无关死气沉沉的。一个人气色好不好，眼睛最不会说谎。 她一定是很在意那个人了，也对，他们父女感情一向好。 方姝晃了晃神，站在那安静地等着她开口。 秦可歆轻轻咬了下嘴唇，“我实在找不到机会接近你，如果这次不和你说清楚，恐怕下次想再见面就难了。” 方姝点点头：“所以麻烦你直奔主题吧，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绕来绕去讲话。” 秦可歆原本想了一堆煽情铺垫的台词，被她这话说得讪讪一笑，“程燃都告诉你了？” “该知道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 秦可歆有些惊讶，但还是克制地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突然，也很不公平，但是方姝，他的确是你爸爸。爸他现在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我和叔叔伯伯们都配型失败了。” 方姝很诧异：“所以我必须配合你们也去做检查？我记得并没有人规定过这一条。” 秦可歆怔了怔，大概是没想到方姝会这样冷漠，虽然她以前在学校就特别刺儿总爱扎人，但心地还是好的。更何况这还是她父亲。 她犹豫了下，“我知道你有怨气——” “不。”方姝摇了摇头，“没有怨气。秦可歆，你不该从我这想办法，我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也是路人不是吗？” 她还记得上次在医院走廊碰到，那时秦思铭看她的眼神也依旧和看陌生人无异，那时候他已经犯病了，可仍旧不想认她。就包括此刻，直至现在都是秦可歆在出面，那个所谓的父亲不曾同她说过一句话！ 是啊，比起秦可歆，她的确是个拿不出手的女儿。出身不好，从前名声也差，即使现在嫁了个好人家，嫁进去的原因也不光彩。 方姝握紧了身侧的拳头，神色越发淡漠，“我的答案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没有我走了。” 秦可歆完全呆了，嘴唇哆嗦了几下，“方姝！你身上流的是他的血！你好好想想，这阵怨气过了之后，你总会想通的！” 方姝没再理她，转身就走。 秦可歆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很快又几步追上来，她微微换了口气，“还有方姝，程燃他——” 陡然听她提起程燃的名字，方姝的视线重新转回她脸上。 “虽然这话说了你不爱听，但我还是想说，他这人很可怕，和你以为的根本不一样。” 想起几天前陆雅城也是这样和自己说的，方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陆雅城也是被秦可歆挑拨了。 方姝比秦可歆个子要高出一些，这会儿她抱起胳膊，微微俯身过去，秦可歆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方姝盯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我和他的事，就更不需要你操心了。因为你对我来说，也同样没到可以干涉我家庭关系的地步。” *** “秦大美人最后有没有倒地吐血？” 参加完婚礼之后，方姝和陆雅城开车到林西源家与她汇合。林西源一听她说起之前和秦可歆交锋的戏码，整个人都暗爽到不行。 方姝正在吃橘子，闻言望了望天，“反正我走的时候，她脸色很白，有点吓人。” “脸白是粉擦太厚了吧。”林西源一直对秦可歆没什么好感，每次提起这人都要轻嘲几句，“她怎么看都不是林妹妹型的，倒是心机深的很，还知道利用你身边的人。” 说完意有所指地瞄了眼在默默剥橘子的某人。 陆雅城自打听方姝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之后，自觉犯了错，始终都没敢吭声，从头到尾都在伺候这两位大小姐。这会儿还被林西源讽刺，顿时不高兴了！ “我那是关心则乱。再说了，程燃做的那些事也的确是挺可怕的。就算要保护方姝，也不用用那种手段把秦可歆逼走吧，我看他纯粹就是心理阴暗，看不惯秦可歆有目的地接近方姝，给她个教训！” 他义愤填膺地说完，这才发现方姝和林西源都在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不由伸手捋了下刘海，“怎么了？今天才发现我特别帅、特别有魅力吗？” 方姝扭过头去继续吃橘子。 林西源则嫌弃地扯了扯唇角，“还说我宫斗戏演多了，我觉得你入戏也很深！程燃要是那样对付一个弱质女流也就算了，可他对付的是秦可歆，你看秦可歆像弱质女流吗？更何况程燃那么对她，绝对是有理由的。” “有什么理由？”陆雅城觉得奇怪，“哎，你之前不是和我一致对外的吗？怎么现在帮着程燃说话了？” 林西源眼神闪烁了下，“什么一致对外，注意措辞，程燃又不是敌人。” 连方姝也觉得好奇了，“可你以前的确是很看不惯程燃啊。” “是不是你有什么把柄被他抓住了？”陆雅城只能想到这个，立刻往林西源身边一坐，“他威胁你了？” “没有！”林西源无语地将他推开一些，“坐过去点，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 “啧，你这个人——”也说不上为什么，看原本和自己统一战线的盟友瞬间倒戈相向，陆雅城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大概是因为方姝被程燃吸引了，连林西源也向着对方，而他身边最亲近的异性又只有这两个，所以男人那点自尊心受到了小小冲击？这样想之后，陆雅城稍稍宽慰了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打算给两人削苹果。 “老实说，你和程燃现在不错嘛。”林西源抬手撞了下方姝的胳膊，“都不许秦可歆说他半句，够护短的哈。你们到底是怎么……关系突飞猛进的？” 方姝顿了一顿，很快低下头，一连喂了好几瓣橘子进嘴巴里，含含糊糊地说：“就那样，和其他夫妻一样。” 林西源瞪大了眼，好半晌才喊出她名字：“方姝！你是不是和他那什么了！” 陆雅城一个没防备，水果刀直接割到了虎口的位置，疼倒是不疼，就是血一下子涌了出来，场面甚是惨烈。 “怎么这么不小心。”林西源是第一个发现的，立刻抽了张湿巾给他，随后忙去找医药箱。 方姝也很快凑过来替他压着伤口，“割到哪了，怎么这么多血？” 她紧蹙的眉心就在咫尺之间，脸上的焦急也不是假的，可陆雅城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心里还是堵。 他低声问：“你和程燃，这次来真的？” 方姝默了默，极轻地“嗯”了一声。 陆雅城鼻间溢出一声笑，只是那笑怎么听都不是开心的意思。 幸好林西源很快回来，化解了这一室尴尬。但陆雅城的伤口太伤，血一直止不住，最后只得去医院。 *** 因为陆雅城身份的特殊性，所以去的是家私密性很好的私立医院。去的时候本来是三个人，可惜林西源刚到医院就被经纪人的电话叫走了。 她赋闲在家已有快半个月时间，经纪人好不容易给她联系了一个大制作的试戏机会，不论怎样都不该错过。 方姝看出林西源走得不放心，安慰她道：“有我在呢。” 林西源叹了口气，“我看他真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了，还以为上次你和他说清楚，他就会死心。算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西源和她挥了挥手才离开，方姝一个人等在走廊上，看着面前的手术室叹了口气。 和陆雅城更多的交集其实还是在大学之后，陌生的城市，最熟悉的只有他。 那会儿方柔心走了之后，方亮也音讯全无，过年是她最难熬的时刻了。别的同学都早早将回程的车票买好，一放假就拖着行李直奔车站，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寝室无处可去。 她提前找好了假期工，可是学校寒假是不提供住宿的，因为寒假留校的人实在太少不好管理，于是她只能到附近找出租屋。 那会儿她很穷没什么钱，所以找的都是城中村那样的小单间，可是住在那里的人鱼龙混杂很不安全。 她正在为此发愁的时候，陆雅城忽然告诉她说：“你先住我那吧，我本来假期也想在这打工来着，所以租了套房子，可我妈后来非催着我回家过年，房子闲着也是闲着。” 方姝哪里会不知道，陆雅城分明就是租给她的，他那样的人假期哪里打过什么工啊。 房子位置很好，离她打工的地方非常近，而且有个阳台向阳，冬天也能晒到暖暖的阳光。重点是大年初一，一大早陆雅城就从老家赶了回来，方姝看着风尘仆仆的他，说不动容都是假的—— 很多往事历历在目，陆雅城待自己的好，方姝全都记在心里，可是感情的事向来没什么道理可讲。她能做的只有尽可能地减低对他的伤害。 伤口的确很深，缝了四针，这下方姝才意识到事情有点麻烦，“你不是还在拍戏，这下怎么办？会影响吗？” “交给经纪人处理，她很有手段，不用管。”陆雅城看起来懒懒的，似乎也不大想说话，方姝于是识趣地闭了嘴。两人一道乘电梯下行，准备到一楼去取药。 在电梯里却看到了不想见的人，方姝是万万没想到还会碰到这个人的，而且还是在这家医院里。 *** 周兴华穿着白大褂，正在和一个小护士说笑，电梯门打开看到她，显然愣了愣，“方姝？” 陆雅城已经率先走了进去，方姝也只能抬脚跟上，她略微颔首打了个招呼：“你好。” 周兴华看了眼他身边的人，三个人其实都认识，高一的时候曾经同班的。所以周兴华也清楚方姝和陆雅城那点事，不由勾着唇一笑，“你们明星的生活，的确是够精彩的，比电视剧还有意思。” 陆雅城皱眉看了他一眼，方姝看出他不高兴，伸手拽了拽他袖口。 周兴华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哼笑了一声：“程燃不知道你俩关系这么好吧？要知道陆雅城你还能有好日子过。” “你他妈会说话不会，老这么阴阳怪气的干什么？”陆雅城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领口，他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正好周兴华撞枪-口上了。 旁边的小护士吓了一跳，直愣愣地看着陆雅城。 方姝生怕这事儿闹大了，闹大了对陆雅城绝没有半点好处，毕竟还在公共场所。她拦住陆雅城，却是冷冷地看着周兴华：“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记得我从没得罪过你。” “是没有，我只是好奇，就你这么个男女关系复杂的女人，程燃也值得当个宝似的？上次我就是无聊逗你玩玩，他竟然直接动用关系打压我！” 看着周兴华眼中的愤恨，很明显他说的不是假的，方姝又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的确，他原来是在市医院工作，怎么会忽然又调到这里？ “要不是我认识这的主任，恐怕以后再也不能当医生了。”周兴华说完，表情狰狞地看了看方姝，“这笔账我记下了，告诉程燃，别以为有钱就了不起！” …… “没事吧？”到了一楼，陆雅城和方姝一块从电梯出来，那个讨人厌的周兴华四楼就下了，可方姝整个过程都没说过话，陆雅城有点担心她。 方姝明显有心事，却还是笑着摇摇头：“没事。” 陆雅城是真不想替程燃那家伙说好话，可他更看不得方姝难受，于是相当艰难地想了几句安慰的话出来：“周兴华那人本来就人品有问题，你一个老同学他还好意思骚-扰呢，更别说医院的护士啊病人什么的，也许程燃是为民除害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方姝赞同道，“程燃之前就说要给他个教训，更何况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打压周兴华。” 要说打压秦可歆她还能理解，毕竟圈子在那摆着呢，换成周兴华，她压根不可能信。 “程燃的为人我信得过。”方姝笑眯眯地望着陆雅城，心情瞬间阴转晴，“走吧，送你回家。” 看着方姝一副我老公我骄傲的样子，陆雅城明显被噎了下，早知道就不把那家伙的形象塑造的那么光辉伟大了！ 第三十三章 方姝和陆雅城并排朝停车场走去，快到她车附近时，陆雅城忽然说：“反正回去也是我一个人，不如一起吃晚饭？” “现在才几点，你中午没吃饱？” “你几时见过参加婚礼能吃饱的？更何况我在外人面前一向注意形象，动动筷子而已。” “餐厅也会有外人，回家让你家阿姨给你做吧。” “我是因为你受的情伤，就不能发挥下善良友爱的精神？”陆雅城将自己受伤的掌心往她脸前一摊，险些害的方姝看不清路。 她步子一顿，可身子已经惯性地往前倾。 陆雅城的掌心直接覆住她的脸，借力稳住她，另一只胳膊也用力圈住她肩膀，将人牢牢地护进怀里，“没事吧？” 方姝受了不小的惊吓，她穿着高跟鞋，险些就崴到了脚。 这会儿心有余悸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扒下来，也顾不上他在用什么样的姿势搂着自己了，“你是打算我们俩都变伤患吗？” 陆雅城悻悻道：“谁让你那么难说话，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罢了。” 一个人吃饭的确没意思，这一点方姝最有发言权了，她略微迟疑了下：“可是我——” “方姝。” 不远处忽然有人喊她的名字，方姝听到这声音脊背微微一僵，回头一看，果然是林逸笙。 而站在他身旁的，是一言不发的程燃。 真是个适合巧遇的日子啊，在这么一个医院里，竟然把该遇的不该遇的都遇了个遍。 方姝这才记起林逸笙前两日从s市回来，听说是因为他母亲病重打算回来工作，难道也来了这个医院？ 离得还有段距离，可方姝就是能感觉到程燃身上散发出来的森冷气场，他明明没说话，可沉默的姿态拒绝意味更明显。 她惊觉自己还被陆雅城半揽着，忙往后退开一步，后知后觉地笑了下，“你好林医生。” 陆雅城眸色微暗，将僵在半空的手收回放进了口袋里，刚才虎口的位置正好被挤压到，这会儿隐隐地泛着疼。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哎，说了多少次，别那么见外，直接叫我逸笙好了。”林逸笙朝两人走过来，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回头微微蹙了蹙眉。 程燃静默片刻，这才缓缓走上前去。他径直走到方姝身边，忽略了她身旁那个人，“怎么在这里？” “喔——”方姝犹豫了下，知道他对陆雅城很忌讳，但还是选择说实话，“我们在西源家的时候，陆雅城的手受了伤，过来处理。对，刚才西源也在的，后来有事提前走了。” 程燃没发表任何意见，只伸手帮她理了理大衣前襟，耐心地扣了扣子，“不冷吗？” “不冷。”方姝感觉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体贴样，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刚才她和陆雅城都是无心的，但被程燃看到，难免不会乱想。 程燃在这方面向来很敏感。 当着陆雅城和林逸笙的面，程燃丝毫没觉着尴尬，一颗颗替她扣好纽扣，这才轻声问：“都处理好了？” “嗯。” “那回家吧。” 他牵住她的手，力道极大，每一根手指都好像在发力，捏的她都有些痛了。 可方姝还是制止了他：“等一下。” 程燃回过头，看她的眼神不是疑惑，而是有点…… 方姝也说不上来那感觉，但指尖没来由地瑟缩了下，“我得送陆雅城回去，他手受伤了没法开车。来的时候也是乘我的车过来的。” 停车场面积大，四面没有阻碍，冬天的风吹的人脸颊都凉飕飕的，仿佛连刮擦过耳旁的风声都变得尤为分明。方姝看出来了，程燃不高兴，他已经懒得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果然程燃安静了会儿，只微微点了下头：“好。” 他说完竟然直接走了，谁也没再搭理。林逸笙站在那颇尴尬，呵呵一笑道：“看这臭脾气，都是小时候给惯的，我去看看。改天再聚。” 林逸笙说完，朝陆雅城微微颔首致意，随后也快步走开了。 *** “你去看看吧，我自己打车回去。”陆雅城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看到方姝为难，他觉得自己办了件糟糕事儿。 方姝回过神，“没关系，反正顺路。” 她意识到程燃的占有欲似乎越来越强了，而且刚才看她那眼神很陌生……那种眼神也是她从没见过的。 方姝的车开出停车场之后，程燃的车还在原地没动过。林逸笙坐在副驾点了支烟，刚抽了一口就被程燃给拿走，直接弹出了车窗外。 看来某人的情绪很不好啊。 林逸笙叹了口气：“你这是不相信方姝？她还不能有个朋友了？” “可以。”程燃手握方向盘，可神色冷冰冰地，薄唇间缓缓吐出一句，“但是异性朋友，有我就够了。” “毛病。”林逸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见他一直神色不明地盯着刚刚驶出不远的那辆车，抬手指了指他，“呐，别说我没警告你，陆雅城和其他那些人不一样，你最好别对他做什么。否则方姝不会原谅你的。” 程燃转头看他，林逸笙以为他要反驳自己，结果这大醋坛子竟然妥协了，“我知道。” “……这么听话，我都不习惯了。”林逸笙调整了下坐姿，神经总算绷得没那么紧，“走吧，你也顺路送我回去。” 程燃却说：“送你到前面车站，自己打车。” “为什么？”林逸笙张大嘴巴，“我也是乘你的车过来的！” 身为两口子，为什么他媳妇的优良品质他就没传染到半点？做事有始有终，不重色轻友他不懂吗？！ “我想回家。”程燃说的面不改色。 林逸笙对某人很无语，嘴角抽搐了几下，“你老婆都不在家，你着急回去个什么劲儿？” 程燃淡淡扫他一眼，“回家等我老婆，哄我。” 林逸笙：“……”踏马的，这小子连自己老婆都阴还有救没救了！ *** 结果程燃回家等了很久方姝都没回来，他看了好几次时间，直到阿姨将瞳瞳都接了回来。 “这会儿路上特别堵，下班的、接孩子放学的，太太估计也是被堵在路上了。”阿姨见他一脸担心，好心安慰他，说完就去厨房做饭了。 然而程燃的脸色并没好看半分。 他知道陆雅城家在哪，离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从医院回来也是顺路，可是方姝这么久不回，只有一种可能——她送他，送进他家里去了。 程燃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经脉都森然毕现，直到手指被一道柔软的力道给攥住。 他低头一看，瞳瞳正睁大眼望着他，或许是因为不会说话的关系，所以瞳瞳在察言观色上更加敏锐，立刻就觉察到他不高兴了。 小丫头一直抓着他的手，一路将他带到了冰箱前面，随后踮着脚从里面取了盒冰淇淋出来。程燃一下就忍不住了，淡笑道：“你在哄我开心？” 瞳瞳捧着小手直点头，随后像是想到什么，竖了竖食指，示意他等一下。 紧接着她转身去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就举了两个调羹，其中一个就是她自己常用的那个！ 程燃是真的笑出了声：“其实是你自己想吃吧？狡猾。” 瞳瞳咬了咬小嘴巴，明明视线都离不开那盒冰淇淋了，可听他这样说，还是装模作样地把一个调羹递给他。自己那个默默地送回了厨房。 可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真是…… 程燃彻底被孩子逗乐了，一手抱起她，另一手拿了冰淇淋往餐桌走，“走吧，我们一人一半。” *** 而方姝这边，其实是打算早些回去的，可是等她将陆雅城送回家之后，才发现他垂放在膝盖上的手绷带全被染红了。等拆开一看，果然是伤口又裂开了，最后只得重新回去找医生处理。 这一来一回，自然耽搁了不少时间。 等她到家已经有些晚了，程燃一直没给她打过电话，方姝知道这次他恐怕是真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果然客厅和卧室都没人，小家伙早就睡下了，那么程燃只可能在—— 她敲了敲书房门，里面无人回应，但方姝确定他就在里面，并且根本还没睡。就他那个脾气，这种时候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伸手拧了拧门把，竟然锁住了，灵机一动，直接去找了备用钥匙来。 程燃本想听她说几句好话的，谁知这女人竟简单粗暴地把门弄开了，他坐在办公桌后同她面面相觑，脸上神色依旧很淡，可放在桌面上的手指都被气到隐隐发着抖。 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方姝笑眯眯地走过去，对着每一根神经都在昭示着“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某人说：“你吃过饭了？” 程燃不理她，拿过一旁的文件翻看起来，脊背还挺得直直地，别提多专注了。 方姝双手撑着桌面打量他，片刻之后轻笑：“拿反啦。” 程燃“嘭”一声将文件合住，狠狠看了眼方姝。 方姝一直憋着笑，本以为他总算装不下去了，可程燃竟然将文件调转了方向，又低头看了起来。 方姝撇了撇嘴巴，心想这人的脾气可真是大啊。她只得装可怜道：“我还没吃呢，班长大人能不能赏光陪我一起啊？” 结果依旧是换来一个冷脸，方姝也不太高兴了，转身就往外走。 这次换程燃愣住了，要知道他媳妇以前耐心可比这好多了！果然是人无百日红，忽然有种在媳妇面前失宠的感觉…… *** 程燃僵着脸坐在那里，抱着胳膊，可耳朵始终都注意着外面的一动一静。厨房有轻微的响动声，想必是方姝在用微波炉热东西。 程燃正在斟酌，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走出去，忽然听到厨房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声，是方姝的声音！ 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快步直奔厨房去。 结果见方姝捂着手，一脸隐忍的样子，旁边有案板和刀具。 “切到手了？”紧张地将她握住的手指拉过来一看，程燃这才发现自己被骗了。 抢在他做出反应前，方姝整个挤进他怀里，双手牢牢地抱住他的腰，“舍得理我啦？” 程燃被她发顶那几根发丝戳着下巴，痒痒的，可又感觉到一阵柔软，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带了平时少有的撒娇意味。 他沉默着，张开双臂回抱住她，将她抱得分外地紧。 他哪里舍得不理她？连生气也撑不过几分钟，倒是她，总有办法将他吃的死死的！ 方姝被他勒得都要喘不过气了，抬头想让他松开点，却被他低头含住了唇。 夜很深，他吻得也格外地深。 厨房里只亮着一盏顶灯，光束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方姝被他吻得昏昏呼呼地，心里还在叹气——这人，她还饿着肚子呢。 第三十四章 难得程燃还记得她没吃东西，即使很明显地想更进一步，也难分难舍地放开她。只是方姝站在炉子前热吃的，他就一直贴在她身后，长臂揽着她的腰，偶尔伸手帮她在柜子里够个盘子什么的。 虽然的确是很甜蜜，只是……真的有点不方便。 尤其对于一个正在饿肚子的人来说，浪漫什么的都是浮云，尽快把东西吃到嘴巴里才是重点啊！ 不过方姝还记得有人之前在闹脾气，于是识趣地只在心里默默吐个槽而已。 毕竟是她邀请人家作陪的。 想着想着，她的思绪也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上学那会儿她也看过几本言情小说，记得小说里清一色都是这样的场景： 男主角为了哄生气的女主角，笨拙地学做饭，或者嘿嘿嘿之后的早晨，男主角穿着白衬衫为女主角做早餐，女主角从身后抱住他—— 果然小说都是骗人的，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她的生活里。即使发生了，也完全是反过来的…… 真是，命苦。 “在想什么？”程燃也发现了她在走神，低头在她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口。 方姝一个轻颤，话也没忍住冲口而出：“命苦。” 程燃：“……” 方姝恨恨地想咬自己舌头，但也难得急中生智了一回，“我是说你命苦，大冷天，还要在这里陪我。要不你先回房。” “不用。”程燃说的一本正经，表情也十分坦然，“反正待会你也会回报我。” 方姝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 所以有人在这陪着，是打算先喂饱她，然后再喂饱自己？ 程燃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轻轻捏了捏她脸颊，“想想你的回报，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反而无比期待。” ……这只臭不要脸的老狐狸！！ *** 吃饱喝足之后，真的被某人拖上床折腾的够呛，方姝对这事一直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两人都一样拼命，到最后精疲力尽的就只有她。 而有的人……简直神清气爽，好像吸了她元气的妖。 果然她和程燃的角色完全反了啊，明明那些古代传说里，纵-欲而死的都是男的，到她这，感觉自己离那天也不远了。 “要我抱你去洗吗？”程燃见她懒懒地不想动，主动提议，但被方姝严词拒绝了。 方姝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信了他，结果在浴室又…… 回忆太惨烈，她早就长记性了！于是对他挥了挥手，“你先去，我待会自己来。” 程燃纵容地笑了下，“好。” 结果等他洗完澡回来，发现方姝竟然已经睡过去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在枕侧，怀里紧紧抱着属于他的那只枕头。 他原本还有些气闷的胸口，忽然就顺畅了，先去隔壁看了眼瞳瞳有没有踢被子，这才重新躺回方姝身边，将她的脑袋小心地抱进怀里。 原本还想和她谈谈陆雅城的事，他的确非常非常不喜欢有个男人夹在他们之间，不管以何种身份。 更何况下午还让他看到了停车场那一幕，除了他之外，竟然还有其他男人敢碰她！而且很明显，方姝对他的感情很特殊。 他们的确是朋友，但又比普通朋友深许多—— 但眼下，看她睡得香甜的模样，他有再多的话也不想说了，抬手熄了灯，将下巴埋进她肩窝里，一同睡了过去。 *** 谁知第二天就出事了，方姝走的比程燃早，节目改版之后收视率果然有提升，但因为采访对象背景各不相同，所以准备工作也变多了。每天到公司的时间比以往早了半小时。 这天她刚进公司大楼，就发现有不少人看她，还有人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起初方姝没留意，直到一进化妆间的门，立刻被维尼给堵住了。 “老大！你终于来了！” 方姝被她超大的嗓门震到，皱了皱眉头：“怎么了？” “怎么了？你是一点也不知道？”所有人都炸了，唯有当事人还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维尼都怀疑方姝是不是娱乐圈里的人！ 她将手机打开，又点开微博页面，方姝把包放好才凑过去看，随后就愣住了。 “怎么回事？”方姝把手机接过来，放大图片仔细确认了下，的确是她和陆雅城。 看照片背景，是她昨天送陆雅城回家时被拍到的。 以往她都将车直接开进地下车库，这次两人都疏忽了。当时方姝赶着回去和程燃解释，陆雅城也不想耽搁她，所以就在楼下告别。 照片的角度拍得也挺神奇，那时陆雅城下车忘记了拿药，方姝倾身递给他，而他弯腰过来取，就因为还没来得及关车门，两人的姿势就比较亲近。 远远一看，的确像是在……接-吻。 又是大晚上拍到的…… 方姝随手翻了下那条爆料博下的评论，口风倒是很统一，全是花式骂她的。 网友a：这个女的到底是谁啊，要不是这照片我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主持人。【手动再见】 网友b：我陆出道到现在合作了多少小花，没绯闻没炒作过，这次谁碰瓷很明显。【微笑】 网友c：【笑哭】长的就是一张心机婊的脸，我陆怎么可能喜欢这种类型。 方姝没再往下看了，将手机还给维尼，这个社会对女性的恶意还真够深的，不分青红皂白，只相信自己愿意信的。 维尼在边上，满脸愁云地说：“我早就说了让你别搞婚外情了，没想到对象竟然还是陆雅城，现在搞出事了吧？幸好你和程先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方姝也没心情和她多解释，只问：“骆总呢？他知道了吗？” “知道了，刚才来了一趟又出去了。” 方姝皱了下眉头，但她相信骆先辉的公关手段，她被粉丝骂几句也没什么，只是这事牵扯上了陆雅城，对他的影响才是最大。 陆雅城走的是流量挂，女友粉众多，这事儿要是处理不好，对他的代言和资源都有影响。 方姝专心看资料，准备接下来的节目录制，幸好他们的节目都是录播，要是直播恐怕现在台里会喊停了。但看了一会还是静不下心来。 *** 很快她就接到了陆雅城的电话，他显然是知道有一会儿了，思路格外清晰：“经纪人那边正在商量对策，骆先辉去和她碰面了，这事你不用担心，会有个很好的处理结果。” 方姝没想到陆雅城那边的经纪人竟然还会和骆先辉商量，通常这种情况，名气大的那家都占优势，直接发个声明就行。 反正最后谁家粉丝多，谁家就掌控了风向，剩下一个炒作的锅就甩给另一家了。 方姝稍稍沉默了下，“是你的意思？” 肯定是陆雅城坚持，所以经纪人才改变了应对策略，找骆先辉去商量个对双方都好的说辞。方姝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到了这个时候陆雅城还是向着她。 “这事儿本来就是误会，怕对我的事业有影响，你的事业就不算事业么？不过说起来，这事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 陆雅城道：“公司其实帮我打点过，通常就算是被狗仔拍了，也会有消息传出来提前让我们做准备。可是这次，我看了下那个爆料号，是个小号，而且用词尖锐刻薄，明显有引导性。” 方姝刚才没注意看，但经陆雅城这么一说，也觉得诧异：“谁会这么针对我们？” “可能是对家吧。” 陆雅城蹿红的太快，当然也有人想背后扯他下来，娱乐圈从来都不乏各种卑鄙龌龊的手段，方姝也就没再往深处想。陆雅城既然说交给两家经纪人处理，她也就不需要再担心什么。 陆雅城挂电话前说：“你和程燃解释下，就他那臭脾气，看到那照片估计要气死。” 方姝这才想起这一茬，她和陆雅城都知道照片是假的，但是程燃那边—— 她心脏猛一提，对陆雅城道了声“谢谢”，随后就一秒都不耽搁地给程燃去了电话。 可是那边一直无人接听，等她挂了想再打一次的时候，程燃又给回了过来。 他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很平静，“我已经知道了，这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 方姝握了下拳头，她听不出程燃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但回想昨天在停车场那一幕，心里还是不舒服，“好。但是程燃，你要相信我。” 程燃那边沉默了下，最后只“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之后，方姝一直有些走神，之前她没觉得这事儿有多严重，可现在和程燃打完电话，她心里忽然七上八下的。 *** 所幸她的节目没受任何影响，一切与往常无异。节目组那边也没人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方姝猜想应该是程燃起的作用。 等她录完节目再打开微博，连她自己的微博也沦陷了，评论增加了十几万，大多是陆雅城的粉丝。也有路人围观。 她的粉丝数量本来就少，但还有不少在替她辩解说好话，说：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碍着谁了。 也有正义路人表示：偶像都不能有自己的私生活了？现在的粉丝未免也管太宽。 然后评论里就忽然有人爆料说方姝已婚，还似有似无地提醒男方是位家世很好的富二代，也是半个圈里人。 果然不久之后各大论坛贴-吧就开始有粉丝开贴扒皮了，方姝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昏脑涨。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了。 紧接着，她就接到了冯玉华的电话，说让她回家一趟。 第三十五章 根据那个小号爆料的走向来看，这事是“有心人”蓄意抹黑，所以澄清时必须以最有力的手段回击，否则即使是假的，处理不当也照样会败坏路人缘。 在方姝回老宅之前，骆先辉和陆雅城公司的应对政策总算出来了。 首先由陆雅城的大粉以技术角度分析照片作假的可能性，也顺便说出了两人是同学的事实。 之后由两人的高中同学发博，证实当天是班主任的婚礼。 紧接着陆雅城工作室转发，并附上了他当日就医的部分病例截图，声明只是老同学陪同就医，再顺路送他回家而已，还表示会追究造谣者的法律责任。 证据确凿，不明真相的粉丝和路人才总算消停了会儿，但难免还是会有些极端粉丝坚持这是方姝单方面的炒作。 网络世界千奇百怪，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也同样有人选择闭眼不看。但幸好这次还击的力度足够，那个爆料的小号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因为这事儿，方姝还是收获了无数的骂声和人身攻击。好在她本人平时不太爱看网上的评论和新闻，所以才不至于过分影响心情。 可惜冯玉华就不同了，她本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不懂娱乐圈那些门道，只知道这照片上了新闻之后，所有亲朋好友都会看到！ 不知道人家在背后得议论成什么样…… 方姝一进门就看到婆婆枕着沙发，不时地抬手揉太阳穴部位，看起来十分恼火气闷。而老爷子程峥嵘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安心听戏，程振刚则没看到，大概又是出门了。 “妈。”方姝喊了一声，自觉地往人前面一站。 冯玉华睁开眼，默默无言看了看她，指指身边的位置，“坐吧。” 程峥嵘冲方姝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多保重。方姝一阵沉默……总觉得有种面见老佛爷的忐忑感…… 等她坐好之后，冯玉华才直起身子，“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知道。” “那说说吧，这究竟怎么回事？” 方姝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冯玉华的眉头依旧皱的紧紧地，“所以我一直不赞同程燃办影视公司，你看，多乱，随便一张照片都能拿来做文章。” “是。”方姝老老实实地听着，任由她吐槽。 冯玉华说了会儿，忽然道：“你和程燃的感情也稳定了，我打算过完年就帮你们补办婚礼，现在离过年也不剩多少日子了，很多事要准备。你那个节目辞了吧，回来帮我。” 方姝抬头看着冯玉华，见她一副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喃喃重复道：“辞职？” “对。”冯玉华说，“那个圈子实在太乱了，以前我就不喜欢你那个职业，我知道你喜欢研究菜谱喜欢做饭，那回家也可以继续做啊。” 方姝：“……” 冯玉华见她不说话，静了一静，“还有你那个朋友，我知道你朋友少，也知道他以前很关照你，但是能不来往还是不要来往了。毕竟身份特殊，要是再被人拍到一次，你让程燃——” 她说完停顿了下，又强调道：“程燃很在意你。” “妈。”方姝终于喘了口气，“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和陆雅城只是朋友关系，以后我也会更注意分寸。可是，我不想辞职。” 冯玉华不赞同地望着她，眉间的皱痕更深了，“为什么？工作和程燃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当然是程燃重要，可是这两个存在并不相悖啊！方姝握了握交放在膝盖上的手，“妈，我想做个能与程燃匹配的人，而不是个完全依附他的人。” 冯玉华微怔，嘴唇嗫嚅了下，竟是什么都没再说了。 她很认真地打量了眼方姝。 这还是她第一次抛开程燃的关系，真正用心地审视她，从前只觉得儿子好像着了魔似的非她不可，现在，似乎有那么点理解儿子的心意了—— *** 晚些时候，程燃终于回家了，他没提和陆雅城相关的任何话，只告诉方姝：“节目组那边不会受影响，你安心录节目就好。妈的建议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果然是他出面打了招呼，但想到那张照片，方姝还是觉得很不安。她跟在程燃后面进了睡房，见他脱了外套开始换衣服，一直偷偷地观察他。 可左看右看，某人的心情似乎根本没受影响？ 程燃也发现她一直盯着自己，转过身来面对她，“想看哪里直说，不要偷偷摸摸的。” 方姝有些囧，“你没生气吧？” “为什么要生气？” 真是转性了！这人是忘了昨天在停车场闹脾气的是哪一位了吧？ 程燃走过她身边，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她招了招手，方姝以为他有话对自己说，不疑有他地走过去。 结果直接被他攥住手腕，一把扯进了浴室里。 他反脚踢上门的同时，在她耳边说：“不生气，可是不代表不介意。所以要罚。” 方姝对浴室的阴影又深了一层，在里面足足待了一个半小时才出来！ 程燃比她晚会儿才出来，精神好的不可思议，给她穿了睡衣之后，还主动提议，“今天我来做饭，你在旁边指点就好。” “你行吗？”方姝还记得这人可是厨房杀手，而且看他精神百倍的样子，真的越来越怀疑他是不是千年狐妖修炼而成！ 程燃狠狠在她腰上捏了下，“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刚才已经身体力行回答你了。” 方姝这才发现程燃居然在和她说荤段子，小小地被雷了下。而且为什么这人的心情……看起来特别好？比往日还要好很多啊。 程燃好似看懂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你今天肯定也很不开心，作为丈夫，我应该安慰你一下。” 虽然这说辞很令人感动，但方姝更纳闷了——为什么他生气了，她要被他拖上-床求安慰，他没生气，她还是要被他拖进浴室惩罚一番？ ……好像最后都逃脱不了她被那什么的命运啊！ *** 怨念太深，方姝干脆乐得做甩手掌柜，一会指点这个，一会提提那个。她有心给他使坏，可程燃竟然也相当配合，在她的指导下，做的一顿饭居然还算成功。 方姝每个菜都尝了下，味道意外地很不错，不由惊叹道：“比上次好太多，你私下练过？” “没。”程燃拉开椅子，在她对面落座。今天瞳瞳在老宅那边留宿，他和方姝可以过二人世界，给方姝倒了杯酒，这才接着刚才那话说，“做饭本来就没什么难度。” “那你第一次，差点烧了厨房那次怎么说？” 程燃抬头看着她，黑眸闪着诡异的光，“要是不表现的惨烈一点，你会每天赶着回来给我和瞳瞳做饭吗？” 方姝：“……” 程燃冲她举了举杯，“以后换我每天给你做饭，老婆你可以光荣下岗了。” 方姝总觉得这人，简直太有心机了有没有？ 不过在这种小事上，方姝也只当是夫妻情趣、当做小心机看罢了，她想起来还有另一件事要问：“你今天和骆总见面了吗？” “嗯，碰了个头。” “那这件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骆先辉肯定会查这件事，所以程燃应该也知情。 程燃抿了口酒，语气微凉地吐出三个字：“周兴华。” 方姝是怎样想也没想到会是他，主要还是因为不能把人心想的太坏，但其实联系前因后果也只有他最符合“作案”条件。 这种如同被蚂蟥盯上，怎样甩都甩不掉的感觉太恶心了，方姝想了很久也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这么针对我？” “不是针对你，他的目的是我。” 想起周兴华在电梯里警告自己的那句话，方姝有点懂了，又不太懂，“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周兴华说程燃占着自己有权有势打压他，这么看来，很可能是真的了？可当初他就算骚扰她，也不至于程燃动用那么多关系—— “你也看出来了，这种人人品有多差劲，上次他骚-扰你，本来只想小小教训他一下，结果让我发现他做了很多坏事，根本不配当医生。”程燃的手指在餐桌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表情淡漠的很，但眼神又有些说不出的狠戾在里边。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但根据他暗算自己这一点看，这人人品的确低劣。 只是，程燃原来真的和自己以为的不大一样，手段很多的样子…… 程燃的手覆过来，温柔地握住了方姝的手，“别提不高兴的事了，这件事我已经解决了，以后他再也不会伤害你。” 方姝望着他脸上关切的样子，微微笑了一下。 的确，事情都过去了，她和程燃之间的感情也没受到一点影响，就不该为那些不必要的人乱了心神。 她深深汲了口气，和程燃碰了碰杯。 *** 只是绯闻澄清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方姝和陆雅城私下不再联络，彼此都有了点避嫌的意思。 虽然这是方姝和程燃正式确认关系之后，她和陆雅城的第一次见面，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彼此都知道是该为对方考量，不再打扰对方的正常生活。 方姝本就小的朋友圈子，一下安静了下来，林西源也在外地拍戏极少联络她，她每天除了公司就是家里，两点一线，其实有点无聊。 倒是冯玉华对她更好了，有时间就让程燃带她回家吃饭，还给了她一只祖传的玉镯子，偶尔也会和她说些体己话。 看样子，比从前更加拿她当儿媳看待。 而且继上次有网友扒出了方姝和程燃的关系之后，竟然将两人长达十二年的感情经历yy成了一部青春校园纯爱小说。小说发布在一个很有名的论坛上，将两人的一些小细节都描写的很清楚，叙述也很令人心动。 关键是方姝的形象塑造很好，很多年轻女孩都能在她身上找到自己关于暗恋的影子，为她之前受损的形象拉回了不少印象分，还默默涨了不少粉。 一场哄哄烈烈的骂战之后，事情居然反转了。 方姝闲极无聊也会去看那小说的连载，越看越觉得奇怪，真的对他俩那段往事太熟悉了！而这么熟悉的人，除了她和程燃之外就不可能有别人！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程燃终于承认是他找了枪手代写的。 “虽然两方都澄清了，但不代表每个路人都关心事情的后续，所以难免还是会有人将这件事拿出来说。以后提起你，别人只会想到他。” 程燃说的振振有词：“我不喜欢你的名字和别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方姝再次惊愕于自家老公超人的占有欲，但又觉得这不失为一件坏事，毕竟陆雅城还要继续在圈子里混，长期和一个有夫之妇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确不太妥。 转眼到了圣诞，瞳瞳有了假期，而方姝正好因为配合节目整修，空出了一周的时间。程燃决定带老婆孩子去度假，地点定在城郊的温泉山庄。 这么冷的天泡温泉，想想都觉得惬意，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出发了。 *** 因为是冬天，来山庄度假的人还真不少，正好又赶上假期，几乎人满为患。方姝带着瞳瞳在山庄的酒店门口等待，程燃自行找车位去了。 瞳瞳一直在看大厅门口那缸鱼。 方姝接了个骆先辉打来的电话，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她一边聊电话一边注意小家伙的情况，侧过身的时候看到瞳瞳不小心撞了个人，那人担心小丫头摔了，还好心扶了她一下。 可等方姝看清楚对方是谁时，握着手机的手指都骤然收紧了。 好一阵子没消息的人，竟然又再次出现在了她面前，不过这次不再是秦可歆，而是一直对她视若不见的秦思铭。 秦思铭抬头的时候也看见了她，两人视线有短暂的接触，方姝很快就将脸转开了。 第三十六章 方姝已经做好准备彻底无视这个人，反正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秦思铭也不会主动同她说话。于是她将手机收进大衣口袋里，径直过去牵起瞳瞳的手，侧身离开。 整个过程，看也没看秦思铭一眼。 秦思铭的目光追随在她身后，微微拢着眉，大厅里人来人往，自然是没人注意到这小小插曲，可他还是觉得很没面子，开口的语气便略显尖锐，“这是从哪学的，连基本礼貌都没有了？” 方姝步子顿了下，回头看他，“你在和我说话？” 秦思铭被噎了下，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黑了下去。 方姝说：“不好意思，我记得我们并不认识。” 一句“不认识”让秦思铭越发窝火，他沉着脸看她，“可歆说，你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什么关系？”方姝依旧神色淡漠地睨着他。 秦思铭抿着唇，许久都不曾发声，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父女关系”这四个字。是啊，怎么说得出口呢？这分明就是往他高贵矜持的脸上呼巴掌啊。 方姝讽刺一笑，手和脚却都抑制不住地一阵阵发冷。 当初秦可歆找上她的时候，她还在心底怨恨这个男人的怯懦和无耻，如今他倒是有胆子面对她了，可她依旧觉得不痛快。 似乎他怎样做，她都觉得不舒服。 瞳瞳在边上看着，小脸不安地转来转去，最后轻轻晃了晃方姝的胳膊。 方姝回过神来，低头对上孩子惶惑的眼。 在瞳瞳面前她一直是温和可亲的模样，还从没这么冷淡刻薄过。她也不打算再和秦思铭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你女儿什么都对你说了，那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对不起秦先生，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多在其他人身上下功夫吧，祝您早日康复。”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中“您”字的语气，说完就要走，却被秦思铭一把扯住了胳膊。 他显然是气急了，力道大的惊人，方姝被他捏的骨节都有些隐隐作痛，沉着眼看他。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再怎么样，我都是你爸！”他闷声低斥一句。 “谁承认了？我妈没告诉过我你是谁。”方姝要挣开他的手，结果被他攥得越发狠，隔着厚厚的衣物，都觉得一阵尖锐地刺痛。 秦思铭压着愤怒，眼神复杂地盯着她，“对你和你哥哥，我知道亏欠很多，可是方姝——” “你不要叫我。”方姝打断他，“你如果知道亏欠我们，现在就不应该再出现！你知道你的出现对我们来说有多残酷吗？我妈死的时候你在哪？我哥变成植物人的时候你在哪？你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些年关心过我哥的医疗费从哪来吗？如果不是程燃，我哥可能早就死了！你一辈子不出现该有多好，可你在你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终于想起我了！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 压在心底的怨气，终于不可遏制地爆发了，方姝并没有喊的太大声，但字字都足够清晰地冲进秦思铭耳底。 像一把把锋利的刀，曾经她有多难受，如今都全数还给了他。 秦思铭抓着方姝的胳膊总算松了松，怔怔地望着她，“我……” 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来，就算有再多的理由和难处，都不足以解释他的不负责任。连他自己都是知道的，对于这一双儿女，他根本没脸站在他们面前。 出神间，手背上蓦地一痛，秦思铭低头一看，居然是一直被方姝牵着的小丫头咬了自己一口。 那是方亮的孩子他知道，算是他的亲孙女了—— 瞳瞳满眼愤怒地瞪着他，在他松开手的同时，张开双臂挡在方姝面前，那小小的身子，像是含着无穷的力量。 孩子的眼神最不会撒谎，这是……将他看成了恶人一般的存在。 *** 程燃没一会就进来了，手里拎着行李，远远看见方姝已经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只是等待的间隙似乎频频走神，好几次都在低头看脚下。 “怎么了？”走到她身边，伸手覆上她脊背，很明显感觉到她的紧绷和僵硬。 程燃意识到她不对劲，将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 方姝回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别紧张，“刚才遇到那个人了。” 他很快便心领神会，眉宇间神色一沉，“这个山庄是向家的产业，但我没想到这么巧。” 原来向在扬也有份，难怪会在这碰到他……想必秦可歆也会在…… 见程燃一直微垂着眼眸，似是十分自责的样子，方姝没再说什么，反倒安慰他，“没关系，咱们玩咱们的，刚才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如果不舒服，我们换个地方。”程燃顺了顺她的头发，还是担心她的心情受影响。这不，眼下就有些不开心了？ “不用了，天都这么晚了，再折腾瞳瞳会受不了。”更何况城市就这么大，圈子也有交集，避来避去没意思，这一场见面也是早晚的事。 程燃在她额头上安抚地吻了吻，“在我面前不用死撑。” 方姝抬起眼，见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轻轻一笑道：“真的没事，瞳瞳刚才还保护我了呢，你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程燃看向一旁的小丫头。 忽然听到自己被夸，瞳瞳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程燃将她抱起来，“这么勇敢，看来舅舅要奖励你了，想要什么？” 瞳瞳一双眼倏地亮了亮，小手刚刚抬起来，程燃马上说：“除了冰淇淋。你这两天有点咳，不可以再吃这个。” “……”瞳瞳的小手僵在半空，表情也凝滞了，一副忽然从天堂跌进现实的悲伤样儿。 程燃憋着笑，又捏了捏她的小脸，“不过这次奖励可以先欠着，等你好了再吃，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也只能这样了啊！瞳瞳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一头栽倒在程燃肩膀上不想动了。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方姝的心情才算好一点。看来即使是刻意忽略，她还是会或多或少地被秦思铭影响到。 *** 好在山庄面积大，光是住宿区域就分为好几块，程燃特意打了招呼，所以他们住得离秦思铭他们非常远。入住之后发现，房间的位置和朝向也很好。 打开阳台，入目便是悠然深远的大山，山峦起伏之间，有大片的阳光折射进来，一副大自然心旷神怡的模样。 在到处都风景萧索的冬天，难得还能有这样的景象，的确是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心境。 方姝忍不住拿了单反拍风景，瞳瞳也有样学样，拿着手机似模似样地拍，还时不时弓着腰叉腿变化角度。 那样子逗得方姝都乐了，反过来将镜头对准她。 瞳瞳发现自己被拍，也不客气地将手机摄像头对上方姝，最后拍风景变成了这一大一小互拍的模式。 程燃放好行李出来，看到的就是那两人沐浴在阳光里的笑脸，站在客厅望着她们追逐打闹的身影，忍不住轻轻一笑。 那一大一小很快发现了他，又齐齐将镜头对准了他的方向。 程燃大大方方地站在那任她们拍，不过拍了几张那两人便嫌弃他无趣，一同将镜头转开了。 即使是最平凡的一刻，程燃也觉得舒心无比，仿佛他一辈子的幸福都在这里了。 没一会门铃响了，程燃走过去打开门，向在扬眉开眼笑地站在那里。 程燃这会儿当然不会给他好脸色，向在扬也自知理亏，笑着耸了耸肩，“拜托，我也是才知道我妈安排了秦伯父在这住，我虽然有心讨好可歆，也不至于这样没分寸。” “最好是你说的那么巧。” 向在扬简直哭笑不得，“以为我和你一样，心底藏着九曲十八弯？” 程燃一点也不介意他暗笑自己心思深，只问了一句：“找我有事？” “晚上一起吃饭吧，正好逸笙也在这。” 对于另一位损友的出现，程燃只能想到一种情况，“相亲都相到这里了？” “相亲也要与时俱进，这里好歹暖和点。而且路也够远，相不中半路逃跑，被追到的几率也足够小。” “等他将市里的名媛都相一遍，跑到天边也没用，要打死他的人都可以排队排到你这里。”程燃依旧毒舌不减。 向在扬只是笑：“到时候他就有足够的理由离开这，其实他最后的目的大概就是这个。话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就这么让我在门口和你聊？” “不了。”程燃直接拒绝，“我们一家三口正在享受欢乐时光，你这种没老婆没孩子的，很容易受刺激。我是为你好。” 说完程燃直接关了门，“晚上见。” “……” 向在扬瞪着面前被紧闭的门板，有些后悔亲自来这一趟，上门邀请某人吃饭，居然无缘无故又被秀了一脸！ *** 离晚饭还有段时间，瞳瞳在房间待不住，方姝打算带她去泡汤。程燃因为还有点公事要处理，所以不能陪两人。 方姝带着瞳瞳出门时，程燃一直跟在后面提醒：“不可以泡太久，还没吃饭泡久了很容易头晕。” “记住了，你真的很啰嗦。”方姝想了想程燃若干年后的样子，笑着打趣，“你以后一定是个啰嗦的小老头。” “不知好歹。”程燃捏她下巴，“我变成小老头，你不也同样变小老太，哪来的优越感？” 方姝说：“那我也是个高冷的小老太。” 程燃没再和她贫嘴，只俯身对瞳瞳道：“记住舅舅的话了？” 瞳瞳用力点点头，随后迟疑了下，居然抬起小手学着程燃的样子，重重捏了捏他下巴。 程燃：“……” 方姝没忍住笑出声，抱着瞳瞳快速溜出了门。 泡汤处人很多，不过既然同在一个山庄，遇到秦可歆就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她显然也是来泡汤的，见了方姝微微颔首：“我听爸说见到了你，没想到这么快就碰面了。” 方姝也点点头当做回应，她专心地等着服务生安排合适的包间。 秦可歆是和朋友一起的，朋友先进去了，她却直直地走到方姝身边来。 方姝有点头疼她这么不依不饶的，然而秦可歆开口却说：“爸遇到你那会儿，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而且他找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者。” 方姝愣了下，随即点点头：“恭喜你们。” 秦可歆艰难地笑了下，“这事问题出在我，我之前真的太着急了，所以私下就找了你。爸其实一直觉得没脸面对你，所以不赞成我去找你配型。” 这话让方姝再度走了神，秦可歆叹了口气，离得她更近了点，“是我把你和爸的关系搞砸了，对不起。” 方姝摇了摇头，“那是你父亲，和我没关系。” 秦可歆抿了抿唇，“你还是在怨他对吗？” 方姝不说话，秦可歆也理解她的感受，即使没了这层误会在，他们之间仍旧有很多难以磨合的地方。 看了眼周围，她轻轻咬了咬下唇，“不管你认不认他，我和你都是姐妹，至少我单方面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有些话，我一定要告诉你。” 秦可歆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自己说了，方姝有些微微地诧异。 “因为我有目的接近你，所以程燃是怎样教训我的就不说了，相信你有耳闻。但是接下来我要说的，一定是你不知道的，而且我现在对你没所求，这应该更方便你对这些话真实性的判断。” 方姝疑惑地看着秦可歆，秦可歆缓缓说道：“前阵子你和陆雅城那件事，是周兴华做的没错，但你一定没想到，程燃是知情的吧？” 方姝:“……” 第三十七章 方姝承认，乍一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脑子的确空白了几秒。或许是她料定了秦可歆说不出什么太严重的话，所以一直抱着随便听听的态度，可这会儿—— 她内心越疑惑，思维就越清晰，整个人反倒镇定了下来，“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如果这是假的，很容易拆穿不是吗？我没必要用这种谎言来骗你。” 方姝仍是十分警惕地望着她，实在是因为对秦可歆这个人的感觉太复杂了，而且内心深处，她对程燃也是无条件信任的。 秦可歆被她戒备的眼神看得很无奈，“同学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不是任人摆布的个性，所以这些话你听听又何妨，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话是这样说，可方姝还是觉得刺耳。 她不喜欢有人这样说程燃，更何况秦可歆说的事情她完全接受不了，程燃不喜欢陆雅城她知道，但他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逼着他们划清距离。 “难道没发现，你出道之后曝光的任何新闻都是正面的，除了这一件。”秦可歆有心点醒她。 “……”虽然很不想赞同，但事实的确如此。 秦可歆迎着她渐渐瞠大的眼，点了点头：“对，是程燃。你虽然签约在骆先辉名下，但很多事情都是程燃请的团队在打理，如果狗仔拍到了照片会被买断，有不利的网络谣言也会被删除，所以周兴华的那些照片刚出来，程燃就立刻知道了。” 方姝怔怔地听着，耳膜嗡嗡作响，这话里信息量太大，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 回忆了一番程燃那天的态度，的确是很反常。 那么爱吃醋的个性，没有因为照片生气，也没有因为她解释太晚而动怒，反而像是心情很好。还特意为她下厨做饭…… “对他来说，压下那些照片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没有。我想，原因你应该猜到了。” 方姝敛了敛神，越发认真地打量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秦可歆沉默了下，“你知道爸和你妈妈，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方姝摇了摇头。 没人告诉过她，在他们老方家，提起“爸爸”两个字是要挨揍的。直到方柔心走，方姝都不知道关于父亲的任何消息。 秦可歆双手揣放在大衣口袋里，抬头深深汲了口气，有些惨淡地笑了笑：“老实说，我刚知道你的存在时，心情很复杂，我也一直以为你妈妈是第三者，虽然有你哥哥在前……直到上午爸见完你以后。” 方姝沉默着听她说。 “是爸爸抛弃了你妈妈。”秦可歆抿了抿唇，“他们很早就在一起了，后来爸瞒着她和我妈来往，还有了我。对，在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同时有了我。” 接下来的话秦可歆说的十分艰难，即使与她无关，身为女人也同样觉得秦思铭做的实在太过分，“后来因为有了我，我妈-逼他结婚，所以爸爸就——” “我知道了。”方姝紧攥着拳头，眼眶渐渐红了，原来她妈曾经经历过这样的背叛，可她竟然从没在他们面前提过。 想来她妈一辈子活得实在太艰难了。 秦可歆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是刚知道这些，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方姝没说话，秦可歆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不要成为敌人。” 方姝抬头看她，秦可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身为妹妹，我希望你和程燃好好的，但我也不希望他用这样错误的方式去爱你。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看到一个更真实的程燃，这对你才公平。” *** 直到晚餐开始，方姝和瞳瞳还没回来，程燃看了眼时间，已经站起身打算去找两人。 林逸笙一把按住他肩膀，“那么大的人了，难道她还会走丢，你能不能稍微不那么重色轻友。” 程燃：“她有低血糖。” “我这的服务设施很完善，要是有事，只要按一下铃服务生马上就会出现。”向在扬也打消他的疑虑。 程燃稍稍安静了下，竟盯着向在扬问：“服务生都是女的？” “……”向在扬有些不想理这臭小子了。 程燃被林逸笙拖住，总算重新坐了回去，但目光时不时就朝包厢门口看，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林逸笙对向在扬摊了摊手，“看见没，以前没在一起的时候还像个正常人，在一起之后，简直像个偏执狂。” “我要是你，就任由他病态下去，到时候不得不找你就医的时候，就可以成功挖出他各种秘密，到时候还不得任由你搓圆捏扁。” 林逸笙瞪着眼看向在扬，不得不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我们这群人里，果然也只有你能和他匹敌，老实说，你和他像的还不只一星半点。” 向在扬哼笑一声。 “怎么，因为太相像，不确定秦大美女是不是将你当成了替身，所以不舒服？” 向在扬没吭声，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目光随着杯中的暗红色液体闪动不明。 程燃直接上脚踢了林逸笙一下，“身为心理医生，不懂察言观色？瞳瞳都比你机灵。” “察言观色那是对待病人，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在聊天嘛，就应该推心置腹才对！”林逸笙继续追问向在扬，“诶，她去哪了，你没邀请她一起？” 程燃也皱眉看了眼向在扬，只听向在扬说：“她和我妹一起，不知道——” 话音未落，程燃已经倏地站了起来。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向在扬也猜到了他的担忧，迟疑道：“……应该没那么巧就遇到方姝。” 程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意有所指道：“我也希望这次依然没那么巧。” “我已经说了，可歆上次找她是迫不得已，那毕竟是她的父亲，在她的角度没做错什么。”向在扬一直理解程燃对方姝的保护，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如果程燃再伤害秦可歆，他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向在扬沉眼看着程燃，程燃也丝毫不退步，两人的视线在灯光下错综交汇，火药味十足。 林逸笙先灌了口酒压压惊，也起身挡在两人中间，“行了啊！这还没怎么着呢，你们俩先杠上了。没准待会人姐妹俩开开心心地回来呢？” 林逸笙说完话，的确有人推开包厢门进来，是方姝带着瞳瞳，倒是没见秦可歆。 见到三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方姝也不由愣了下，“怎么了？” “没怎么——”林逸笙松了口气，“你再不出现，有人打算把房子给掀了。” 方姝：“……” *** 向在扬和程燃很小就认识了，因为个性相似，所以发生矛盾是常有的事，但两人感情也很好，偶尔有点摩擦，很快就谁也不当回事了。 饭桌上又有贫嘴的林逸笙周旋，两人没一会儿就和解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程燃给瞳瞳布菜，方姝轻声问他：“你和向先生刚才怎么了？” “小事情，我们经常意见不合。”安慰完她，程燃的目光在她脸上一寸寸打量，“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方姝握着筷子的手倏然紧了下，也偏过头看他，微笑着说：“大概是平时太累，泡着泡着居然睡着了。” 程燃的表情变得肃穆起来，口吻严厉地教育她：“那样很危险，算了，以后不要单独去了，我陪着才可以。” “嗯。”他脸上的关心和体贴，让方姝有片刻的晃神，她低头吃东西，脑子里再度冒出了秦可歆的那番话。 真实的程燃…… 方姝侧目看身边的男人，他正在同他们说话，嘴角浮着一丝浅笑，另一只胳膊宣誓主权般搭在她椅背上。 见她若有似无地看自己，程燃也朝她看过来，随即自然地往她碟子里夹了一筷子菜。 方姝低下头，忍不住轻笑了下，这人大概以为她是在害羞，在向他求关照？ 脑子里的确还有很多疑虑，可方姝从不怀疑程燃对自己的这份爱，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很珍惜。如果秦可歆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她的确需要和程燃好好谈一谈，其他的事等程燃解释完了再说—— 想清楚这些，方姝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一顿饭吃的很愉快。 *** 饭后三人提议打麻将，反正是来度假的，当然要找活动消遣。 可三男一女，打起来有些没意思，林逸笙将他的相亲女伴约了过来。那是个很年轻的妹子，长得不多漂亮，但看起来很清秀，个性也非常好的样子，逢人便笑呵呵地打招呼。 竟然还给瞳瞳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棒棒糖来。 瞳瞳欢天喜地地跑到一旁吃了起来，一边看动画片一边吃糖果。 林逸笙告诉那姑娘：“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不过，你技术到底怎么样？” “我算是知道你相亲总失败的原因了。”向在扬理好牌，对那姑娘温声道，“随便打，我们很照顾女同志的。” 程燃也帮着方姝理好牌，“说清楚了，只是你。我眼里只有我老婆。” 林逸笙搓了搓胳膊，“我去，方姝你怎么受得了他？你们家是不是平时都不用买糖吧？” 那姑娘反而满眼粉红泡泡地望着程燃和方姝，“不是呀，我觉得他们好甜蜜，真的跟网上那个小说描写的一样！” “什么小说？”林逸笙和向在扬显然都不知道，异口同声地一起发问。 方姝有些囧，摸了摸鼻子，“你也看过啊？” “我身边的人都看过，你们夫妻俩感情可真好。”那姑娘艳羡地看着方姝，“之前我还真以为你和陆雅城有什么，我超级喜欢他的，你下次见他能帮我要个签名吗？” 这姑娘和林逸笙的一个共同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方姝有些尴尬，下意识瞄了眼程燃的反应。 见他微垂着眼睫没什么特别的，她才轻轻咳了下，含糊应付道：“唔，等我遇到他吧。” 程燃看了她一眼，方姝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那一眼充满了深意……等她想看得更仔细些，程燃已经转过头面对其他人，淡淡开口道：“开始吧，谁先掷——” 第三十八章 接下来的牌局，相亲妹子用实力证明了，她打牌技术的确不怎么样。 而且妹子是真的粗线条，手里打着牌，嘴上也不消停，一直拉着方姝聊天，聊天内容十句有九句半都离不开陆雅城。 “他本人和电视上区别大吗？也是那么帅？” “呃，还好。” “九条。”妹子淡定地打出一只牌，根本不关心别人出什么，接着说：“你不知道啊，我们科室都在讨论他到底有没有整容，网上有他的旧照，就是上学的那种合影，看起来眼睛有点小。” 方姝汗颜，但还是替陆雅城解释：“他一直就长这样，笑起来喜欢眯眼睛，所以照片看起来眼睛小吧。” “看，我就说他是原装的。一筒，哦不，碰。”妹子碰完牌，也开始眯眯眼笑，“你对他的习惯了解的很清楚嘛。你们这么熟，那他有女朋友吗？” 方姝被她那句“对他的习惯很了解”给惊到了，这天聊的，感觉句句都是坑…… 幸好林逸笙替她解了围，在妹子身后阴测测地问：“当着我的面，对另一个男人这么好奇合适吗？” “第一次离偶像那么近，当然会好奇啦。”妹子撅了撅嘴巴，“更何况我们只是在接触中，又还没确定关系，你这么要求我才失礼好吗？” “我——” 妹子完全没理被噎住的林逸笙，倒是拉开抽屉，“咦”了一声：“怎么我的筹码少了这么多？” “你再多聊一会，会神奇地发现筹码全都变没了。”林逸笙冲她冷冷一笑。 “……”妹子心虚地吐了吐舌，看了眼方姝，“你老公好厉害啊，帮着你赢了这么多。” 方姝也发现了，在自己和那姑娘聊天的时候，程燃已经淡定地帮着自己理牌出牌，神不知鬼不觉地赢了不少。 她压低声音对程燃道：“差不多就行了，出来玩，不要太认真啊。” “这么点小钱，逸笙不会计较的。”程燃温柔地搂着她肩膀，一副善解人意的语调，“你继续聊，我帮你看着牌。” “……”为什么总觉得这话里，有点威胁的意思？ 因为不想害林医生输太多，之后那妹子也没再好意思找方姝聊天，专注牌局。可等结束的时候，还是她输的最多。 姑娘看起来很内疚，林逸笙送她回房休息，一路上都在和他道歉。 方姝目送那两人离开，等包厢门合上，这才抬手捶了程燃一下，“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方姝也看不出他是不是装的，只见他气定神闲地将牌收拾好，才缓缓抬眼看向她：“什么故意的，我为什么要针对她？” “……”好吧，她是绝对不会自投罗网再提那个名字的！ 见她不再多话，程燃捏了捏她的脸，“走吧，回去休息。” 方姝再次深深地感觉到，这人，真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啊。 *** 瞳瞳早就困了，方姝刚给她洗完，还没讲故事小家伙就翻身睡了过去。大概是路上坐了太久的车，也玩儿的有些累。 方姝也去简单冲洗了下，回房就看到程燃躺在床上看书的画面。 床头灯暖黄的光晕在他发顶铺陈开，仿佛在他周身投下一层温暖的颜色，将他平素俊逸的五官勾勒的越发令人心动。 他黑眸微转，视线安静地落在她身上，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 方姝本来是想睡到瞳瞳那一边的，不过这会儿……可以先陪他躺一下。 有了她，程燃似乎所有兴趣都在她身上，提前就将书放到了一边。方姝刚刚躺下去，就被他拥进怀里深深吻住了，而且大有继续下去的趋势。 “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讲。” “我在听。”程燃继续忙自己的，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对于某人一心二用的模式方姝有点无语，但也知道他有这个本事，可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说出那些扫兴的话？ 可秦可歆的话又总是时不时跳出来，在她脑海中冒个头。 一分神的功夫，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秦可歆说的那件事，倒是胳膊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 “怎么了？”程燃也听到她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将她的睡衣袖子马上卷了起来，入目的便是胳膊上很深的一块黑青。 他的眼眸瞬间转冷，犀利地望着她。 方姝嗫嚅道：“之前和那个人碰面时，我们争执了几句。” 她也是泡汤的时候才发现胳膊上青了一块，先前秦思铭握住她胳膊时就觉得痛，她不是伤痕体质，结果还是留了这么明显一个印记，可见秦思铭当时使了多大劲。 程燃安静了几秒，将她完全抱进怀里，音调平缓，可怎么听还是透着股寒意，“他打你了？” “没有，就是拉扯了几下。我又不笨，他真要打，我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她说完抬起头，可刺眼的灯光缝隙里，仍是看到他神色冷冷地。 程燃问她：“为什么当时没告诉我？” “只是小事情。”方姝说完，发现他脸上有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脊背有点发凉，于是在他脖颈间蹭了蹭，“而且也不疼，就是看着吓人而已。” “那你刚才喊什么？”他不客气地拆穿她。 “……因为你的力气也很大。” 程燃垂眸瞧她，方姝撒娇似的说：“真的没事。” 程燃看她缩在自己怀里，一双黑眸小鹿似的眨啊眨的，而且刚才被她蹭啊蹭的——他偏了下头，在她耳畔低语：“让我检查一下。” “检查什么？” “还有没有其他伤。” “没有了……”方姝的话没说完，已经被他倾身过来覆上了唇，再多的话也被尽数吞了下去。 的确是检查的很彻底，可是检查干嘛要去浴室啊？而且方姝发现，班长似乎对浴室格外地情有独钟。 *** 隔天向在扬安排了大伙儿去爬山，相亲妹子没再跟过来，林逸笙说已经和妹子说清楚了，觉得两人个性不太合。又一次相亲失败，他孤家寡人很是落寞，最后只能一直缠着瞳瞳和小家伙各种互动。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方姝和程燃之外，瞳瞳也就和林逸笙最熟了，所以还挺愿意跟着他。 倒是秦可歆也跟了过来，方姝这会儿看见她，心情很平和，两人随意地点头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各自散开了。 秦可歆一直和向在扬一起，向在扬非常照顾她，两人就走在方姝和程燃身后，所以他们偶尔也能听到那两人的聊天内容。 “伯父呢？山上空气好，怎么没见他一起来走走？” “爷爷打电话过来，说是家里有事让他回去一趟。”秦可歆说完顿了顿，显然很担心，“他也不告诉我什么事，还不准我跟回去，不知道严不严重。” “既然他不说，肯定是自己能解决，你不用在意。” “嗯。” 方姝将他们的对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下意识看了眼程燃。程燃正目光直视前方，见她转头看自己，嘴角自然地向上扬：“看我做什么？” 方姝想了下，用了很温和的措辞，“其实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燃反倒笑了，“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只爱你一个，绝对没有小三小四或小五。” 方姝也险些被他的不正经逗笑，严肃道：“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指什么？”程燃保证，“我也没背着你藏私房钱。” “你这人——”方姝作势想挠他，被他直接握住了手，顺势环在他身后。 接着他自然地吻了吻她太阳穴的部位，压低嗓音说：“我们要不要甩了他们？” 方姝不解地看着他。他说：“那边有条河，有村民往外租船，我们可以在船上——” 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方姝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使劲捏了捏他的脸：“你真的只能想这些禽-兽之事吗？” 程燃一点也不顾及身后还有人，握着她的腰任由她在自己脸上闹，只笑着问：“真的不考虑，我觉得你会喜欢。” 向在扬轻咳了一声，和秦可歆快速地超过他们俩。秦可歆微微垂着眼眸，步子也相当快。 方姝一见那两人的身影就觉得尴尬的不行，一把将程燃推开就转身走了。 *** 结果不偏不倚，几个人去的目的地还就是程燃说的那地方。那是山间的一个峡谷，的确有条河，河边还有不少船只。 有渔民以此为生，也会招呼一些游客上船打鱼，然后在船上吃鱼宴。 要是冬天河水冻住了就少了这项娱乐活动。可这几天气温还不算低，河水仍然没有上冻，还有阳光暖暖地照在河面上，所以他们也租了一条船出海捕鱼。 可惜船只都不算大，他们一行六个人，所以决定先分开。 方姝一家三口租了条小船。程燃正在专心地听渔农说注意事项，方姝带着瞳瞳打算上船了，可是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渔农和程燃都已经在船上了，等着她和瞳瞳上船之后就准备出发，这会儿两人一块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方姝对两人挥了挥手机，示意了下。 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竟然是林西源打来的，她们俩也许久没再联系了。 电话接通之后，方姝的心情很好，对着那边轻快道：“你回家了？可是我现在不在市里。” 林西源那边安静了会儿，开口时嗓子有些哑，惋惜道：“你不在市里？那算了，等你回来再说吧。” 方姝觉察到她语气不好，话语中也透着股疲惫感，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于是追问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西源一改往日的毒舌和干脆，反而犹豫了起来。 她越是这样，方姝就越觉得事态严重。 …… 还等在船上的程燃，因为隔得太远听不清方姝那边在说什么，但很快就看到方姝的表情从焦急变成了惊愕，随后几乎是六神无主。他眸色一凛，长腿一跨便从船上跃了下去。 等走到方姝跟前，方姝也刚刚挂断电话，转身看到他，瞳仁剧烈紧缩了下。 “发生什么事了？” “我得马上回去——”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之后又是一阵沉默，程燃在那阵沉默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方姝似乎有点迟疑，接下来的事到底该不该对他说？ 第三十九章 能让她这样犹疑不定的人统共也没几个，程燃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会和谁有关，脸色沉下来，默不作声地望着面前的人。 方姝本就在犹豫，这下看他的反应就更难启齿，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去这一趟。 于是用力攥了攥握着手机的指尖，有些费力地说：“陆雅城拍戏时安全措施不够，从楼上摔了下来，现在在医院急救。你知道他父母都在国外，身边没有亲人和朋友，西源现在也在机场准备赶回来。我得去看看。” “他有经纪人和团队，你去能帮上什么忙？” “是帮不上什么，但——” “那就不用去。”程燃直接打断她，根本不给她说完的机会，抱起瞳瞳就打算回船上。 方姝对他的冷漠简直叹为观止：“可他是我的朋友，我不知道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安心待在这里？” “忘了上次被拍的事？还准备和他一起上头条？”他回身看她，口吻淡漠的可怕，“方姝，你和他根本不可能做单纯的朋友，不管对你还是对他，你们对彼此而言都不是普通人那样简单。” “是。”方姝坦然承认，“他在我心里是很重要，可那是和亲人一样的存在。你为什么要这么介意？你是对我不信任，还是对你自己没信心？” “是对他不信任。”程燃竟然丝毫不客气地反诘，“我是男人，谁对我老婆有意思，我看的出来。” 方姝看他义正辞严的样子，终于低喃道：“所以你为了让我和他划清界限，有心让那些照片曝光。” 如果之前还有任何疑虑，现在已经不用再怀疑了，他那么介意她和陆雅城做朋友，会顺水推舟一点也不奇怪。 程燃的表情只有片刻的停顿，大概是惊异于她居然知道？但他很快也就点头承认了：“对，这样不好吗？在我的安排下，并没有对你的声誉和形象造成任何影响，妈更疼你，我们的关系也顺理成章地公之于众，百利而无一害。” 没错，她甚至还因此小小火了一把。 受影响的人，也只有陆雅城。 方姝第一次发现，程燃做任何事真的只考虑她，似乎除了她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 她从不怀疑他对自己爱的深，可这种爱的方式让她觉得很……别扭。 程燃见她站在那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目光里充满了探寻和研究，他心底一阵莫名地不舒服，径直上前，主动牵她的手，“好了，我们不要因为别人吵架。” 他的手还未牵上去，方姝却侧身避开了，小手指那点余温堪堪擦过他指腹。 程燃皱起眉，修长的手指也一根根收拢，攒紧，手背紧绷。 “对不起程燃，我必须去看看，大学时我阑尾炎发作，是陆雅城在医院守了我一晚上，就冲这点，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说完她转身对瞳瞳说话，放缓了腔调：“姑姑有事要先走，你和舅舅他们在这里，我忙完了就来找你们。” 瞳瞳刚才一直在观察她和程燃，记忆里除了那次在厨房之外，没见他们这么红着脸说过话。所以这会儿小脸上满是不安的情绪，只抿着小嘴没吭声。 方姝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没有吵架，只是意见不合而已，你要乖，嗯？” 瞳瞳这才放心地点了下头做保证，方姝冲她笑了下，然后看了眼程燃就转身走掉了。 程燃站在原地，浑身都散发着森冷气场。而不远处林逸笙他们也还未出发，所以几人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 方姝回房拿了车钥匙，直接就去了停车场，她知道程燃一定很不开心，但还是觉得这事儿自己没做错。她从小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除了她妈和她哥之外，属林西源和陆雅城待她最好，即使现在有了程燃，也不想做个没情义抛弃朋友的人。 一路开车回了市区，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医院外居然没有任何记者蹲守，所以方姝的车很顺利就开进了那家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电话联系了陆雅城的经纪人花姐，这才知道他已经出了手术室，但人还在昏迷中。 方姝直接乘电梯上楼，到了观察室外，见花姐和陆雅城的助理站在门口说话，她也快步走了上去。 “情况怎么样了？” 花姐见到她，表情仍旧十分凝重：“还在观察期，晚上应该会醒，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方姝透过门板上方的窗户往里看，只能看到陆雅城头上和手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他整个人都好似呈深度睡眠状，脸上一点表情都看不出来。 花姐的手机又在响，显然这一天都忙得够呛，她对方姝做了个手势就走开了。 方姝推开病房门走进去，这么近距离地观察陆雅城，才发现他脸色非常白，大概是这阵子拍戏太累的缘故。 因为要封锁消息，不让陆雅城受伤的事传出去，所以花姐有一堆后续的工作要处理。她和方姝又聊了几句就走了，只剩陆雅城的助理守着他。 助理是个年轻男孩子，做事马马虎虎的，到了后半夜更是直接睡着了。 方姝坐在那却睡意全无，一会儿想起大学的那些事，一会儿又想起程燃，脑子里乱糟糟的。 所以陆雅城醒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马上倾身过去同他说话：“你醒了？” 陆雅城的视线无法对焦，迷迷糊糊地睁眼望着她，只能在灯光下恍惚地看个影子。方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去叫医生。” 陆雅城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非常大，方姝都没法挣脱开。 他闭了闭眼，重新再看她时清楚了许多，甚至还勉强地笑了下，“刚才就是头晕，现在好多了。” “那也得让医生检查下。”方姝还在试着将手抽出来。陆雅城却说，“姝姝，睁开眼就能看到你，真好。” 方姝：“……” 病房门口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方姝回头一看，裹着羽绒服的林西源正站在那里。 因为背着走廊的灯光，所以只能模糊地看到她的五官，她似乎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伸手将脑袋上的帽子给扯下来，与此同时微微笑了下：“就知道这二货福大命大，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 医生替陆雅城做完检查，结果还算乐观，除了轻微的脑震荡之外，手和脚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在医院安心静养一段时间就好。 “掉个威亚也能出事，你以后还是不要拍武打戏了。”等医生走了以后，林西源立刻对陆雅城道，“还是安心拍你的偶像剧吧。” 陆雅城的脖子还有些僵硬，只能斜眼表示自己的不满：“这剧组的锅我可不背，要是知道安全措施不完善，我死也不会上啊，我说你到底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气我的？” 林西源撇了撇嘴，这会儿才得了空将脖子上的围巾慢慢取了下来，别别扭扭地问：“喝水吗？要不要我给你倒？” “不渴。” 林西源又说：“有没有哪里疼？” “全身都疼。” “那怎么办？” “忍着呗，你不说话我就没那么疼了。” 林西源：“白眼狼，我可是赶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飞回来的！” “嘶——” “怎么了？” “你嗓门太高，震的我脑袋疼。” 林西源没想到自己也会着了这二货的道，一时间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在那抿着嘴狠狠瞪他。 方姝光是看着这两冤家闹就觉得够了，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已经凌晨四点半……程燃肯定早就睡了。 见她走神，林西源往她身侧一坐，“我那个电话，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嗯？” 林西源丢给她一个“别装了”的眼神，“就程燃那醋坛子，你在外地都特意跑回来，他不生气才怪。” 陆雅城也默默地看向她。 方姝低头静了下，老实承认：“是拌了几句嘴，但问题不在来不来看陆雅城，而是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我们对待很多事情的态度都有出入。” 林西源和陆雅城都齐刷刷地望着她。 要知道以往每次提起程燃，方姝都是一副他全世界最棒的表情，这会儿这副烦恼的样子还真是少见。 方姝也被他俩看得有些不自在，但她有心事也只能和这俩说了：“大概是我们成长环境不同，所以彼此都无法理解对方为人处事的态度。”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看事情有出入很正常。”林西源安慰她，“你们耽误了那么多年才真正在一起，要好好珍惜啊。” 方姝笑了下：“我知道，所以早晨我就会赶回去见他。” 陆雅城闻言怔了一怔，视线和方姝有短暂的交汇，很快便淡笑了下，“你好歹也睡会儿，这样开车不安全。” “没事，我打个车过去。” 陆雅城终于不再讲话。 他知道的，方姝即使很紧张地跑来见他，那也无关爱情半分。在她心里，哪怕程燃有千万的缺点，她们彼此有再多的不同，她在意的还是只有那个人。 *** 方姝果然一大早就离开了医院，虽然程燃用在她身上的那些手段她依旧不赞同，但还不至于为此就真的和他冷战，冷战最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还不如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谈。 程燃自小是在爷爷身边长大的，和父母的感情淡薄，所以大概很难理解她这种友情至上的感觉。换位思考一下，就所有问题都不算严重了。 因为一整晚没睡，方姝决定打车过去，一个车程大概三个多小时，她还可以在路上补个眠。 她拿出手机打算给程燃打个电话，但转念一想，倒不如给他个意外惊喜？想象着那人本来正在生闷气，结果看到突然出现的自己，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方姝低头将手机收进包里，顺便翻了下钱包，走到门口却不小心撞到了人。她忙抬头说了声“抱歉”，却发现是几个护士推着担架床急匆匆地往里走。 她下意识看了眼病床上的人，然后就完全愣住了，是秦思铭？ 方姝怔在那里，好一会都忘了动作，直到紧随其后的人也狠狠撞了她一下。 对方也慌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居然在她面前站定了。 方姝仔细辨认了下对方的五官，是位有些年岁的女士了，看起来有些眼熟，但她确定自己没见过对方。 结果那人却看了她一会儿，冷冷笑了一声：“方姝？” 方姝：“……你是？” 那位妇人阴阳怪气地看着她笑，不紧不慢地说：“我是可歆的妈妈廖晴。” 原来是她，难怪觉得那么眼熟。方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殆尽，转身就走，她和这个女人根本没什么话可讲。 结果廖晴却一把拦住了她去路，“你爸爸病情发作，你不去看看？” “这话您应该对您女儿说。” 对方看着她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也对，都是你老公做的好事，你会有半点同情心就奇怪了。” 她说完就要离开，这次换方姝上前拦住了她，一字字地说：“把话说清楚再走。” *** 走出医院大门之后，方姝又朝南边走了一段路，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这是去的哪都不知道。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周围人来人往，依旧迷茫不已。 在这之前，她一直觉得程燃或许有些小毛病，哪怕他算计她，但她还是能无条件包容。因为那些算计还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可如果这些算计超过了那个度呢？ 她握着手机继续往前走，心里乱麻麻的，直到胳膊被一阵大力攥住，转身的瞬间被一个熟悉的怀抱扯进怀里。 她撞进他胸口，鼻端都是他的气息，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不看路，这是要走去哪里？” 方姝缓缓地抬头看他，见程燃微微低头看着自己。 他大概觉得别扭，声线低低地说：“你走了之后，我哪还有心思玩，就带着瞳瞳也跟了回来。昨晚，我一直在外面守着，你居然这么久才出来。” 方姝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他，那样温柔的话语，每一个字都令人动人。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些他做的事，很艰难地开口：“程燃，我有话问你。” 程燃也发现她脸色不好看，整个人都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似的，心里没来由地有点慌，但还是镇定地点点头：“你说。” 第四十章 “我刚才碰到了廖晴。” 只这一句，程燃就依稀明白了什么，但又不够明白，“所以？” 方姝艰难地吞咽了下，“为什么那个原本捐献骨髓的人忽然反悔了？” 刚才廖晴说，那个人是被程燃收买了，可方姝不相信。 她不愿配型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可秦思铭找到了其他人配型，并且成功了，这事与他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再恨秦思铭，也不至于背后去动手脚真的要他的命。 这、这已经不是报复那样简单，危及人命，已经到她底线不能触碰的地步了。 这和故意杀人有什么区别？ 程燃听完并没立刻解释，反倒问她：“所以你现在，是为了秦思铭在质问我？” “当然不是！”方姝不知道要怎样和他说，“我依然怨恨他，更为我妈不值，可我们不能超过这个底线去害人。” 程燃看着她眼眶发红的样子，缓缓说道：“可我的底线就是你。” 方姝：“……” “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那个人就不配当你的父亲，需要救命的时候才出现，等找到了其他解决办法，还要做出一副父亲的姿态来伤害你。还有，你又是怎么知道陆雅城那个新闻与我有关，难道不是秦可歆告诉你的？这父女俩总在不断给我找麻烦，给他们个教训再合适不过。” 方姝怔怔地听着。 程燃依旧有自己的一套理由：“我是商人，知道怎样以最短的时间彻底解决麻烦，结果是自己要的，过程如何不重要。” 在他的世界里，的确是只有她，其他人不重要，现在是……连人命都不重要了？ 方姝从不知道程燃是这样的，或许他们认识的太早了，那会儿他还是个年少清俊的少年，在她眼里，他每一样都是最好的。在老师和同学眼里几乎是全才，人也足够谦逊低调。 她一直觉得，他就是自己的骄傲。 可她忘了，他们现在都长大了。 在这个大染缸一样的社会里，在这个复杂的娱乐圈，程燃或许也渐渐变得……不再是她以为的那个程燃了…… “你为什么总要因为其他人和我吵架？”程燃握着她肩膀的手也慢慢滑了下去，眉心皱的死死地，“我的世界里只有你，可你的世界里，总是有无数的东西比我还要重要。方姝，我在这等了你一晚上，你可曾感动过半分？” “我很开心。可是程燃，你做的这些事我仍然不能赞同！我——” 程燃冷笑了下，“你来看陆雅城，我也一样不赞同，可你听过我的吗？” 方姝：“……” “你也只会站在你的角度看问题，并不在意我不是吗？”程燃说完，终于将心底的那句话说了出来，“我常常觉得，你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爱我。” 方姝彻底地静下来。 成年之后，她的确不再像从前那样处处都围着他打转，只是将那份爱藏在了心底，可对他的感情从没改变过半分。甚至比以前还要在意他，因为更明白他为自己付出了些什么。 可程燃要的，根本不是一份内敛的爱情，而是和他一样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爱。 但她现在早就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在吵架吗？”一道声音忽然横插-进来，打破了两人针锋相对的局面。方姝转头一看，林西源正笑眯眯地站在一旁，冲两人挥了挥手。 方姝没有说话，程燃当然也没有，各自甚至往后退开了一大步。 林西源摸了摸鼻子，又咳了一声，“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啊，在那边看到你们，就想过来打个招呼，没想到你们真的在吵架。一大早也不嫌累，一起去吃个早饭吧？” “……” *** 于是刚刚还在争吵的小夫妻俩，莫名其妙就被林西源直接拖上了车。林西源美其名曰：“吃饱了再吵才有力气，才能解决问题嘛！走走走。” 一路上程燃都绷着脸，目不斜视。 方姝坐在后座也冷着脸，一副冰山不可融的架势。 林西源原本是打算劝劝两人的，这会儿一下子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用胳膊撞了撞方姝，决定先弄清楚吵架原因：“怎么了，还在为你昨天回来看陆二不高兴？” “不是。” 知道不是自己闯的祸，林西源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脑中灵光一现：“我知道了，是不是陆二偷偷摸你手的事，被程燃知道了？” 方姝：“……” 程燃：“……” 眼见着程燃的脸色更差，林西源自觉失言，呵呵一笑道：“不是啊？那还能吵什么，你们之间每次有问题不都是因为陆二吗？” “这次不是。”方姝也只是说到这就闭嘴了，克制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程燃，发现他也在抽空看自己。 两人目光相触又很快弹开了。 因为这一举动，程燃的脸色比之前又黑了一层，坐在那和黑面神似的散发着低气压。 “……”林西源心里默默流泪，早知道就不淌这浑水了啊！ 三人都没吃早饭，而且昨晚都没休息好，所以就近找了家早餐店。 到了早餐店之后，林西源就更后悔了，因为那两人一个比一个闷，好像在比赛装哑巴似的，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方姝忽然要和自己一道回家，这可把林西源吓坏了！偷偷瞄了眼程燃的反应，果然他握着车门把手的手背都经脉毕现，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林西源将方姝扯到了一边：“到底怎么回事啊，以前吵架再厉害，你们不是回家就好了？” 方姝不是喜欢小题大做的个性，可见这次她是真生气了。 “我不是和他别扭，只是这次，我希望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林西源还是没懂到底怎么回事，但方姝的表情很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小两口置气。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再看了眼程燃，还是腿肚子直打颤：“可你们家程燃看起来很恐怖啊，会不会殃及我这无辜的小池鱼？” 方姝思忖了下，径直走回程燃身边。程燃眼见她折回去，瞬时绷紧了身形，目光直勾勾地望着她。 方姝说：“我们暂时都冷静下。” “我很冷静，你要冷静什么？”他再开口嗓子有些哑，表情也总算有了松动，或许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方姝好像真的在……不高兴？ 虽然他还是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程燃，我不会因为陆雅城离开你，更不会因为你对秦思铭做了什么而放手，你说觉得我没以前那么爱你。不是的，我其实——”方姝非常郑重地看着他的双眼，说：“我其实比以前还要爱你，因为你待我很好很好，是你让我找回了家的感觉。” 这话让程燃僵硬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可依旧紧拧着眉心。因为方姝又说：“可是我希望我的爱人，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他宠我护我，但对其他人仍存有该有的慈悲心。” 程燃有点明白了：“你对我失望了？觉得我和你认知里的不一样？” 方姝默了默，“不止你，我也一样，我们都不再是学生时代的样子了。或许以前我们都爱着自己记忆里的那个人，所以才会对现在的这个人失望，你也对我很失望不是吗？” 因为暗恋了太久太久，久到忽然这暗恋变成了真的，已然分不清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彼此。 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对暗恋成真的恋人，走在一起后都会有这样的疑惑？ *** “方姝这么和你说的？”林逸笙昨天被迫开车送程燃回来，谁知道一大早又被他从床上抓了起来，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坐在沙发上替他分析事情要害。 程燃点点头，一双眼紧迫盯人似的看着他。 林逸笙挠了挠头：“好像挺严重啊。” 程燃马上凑近道：“……她会和我离婚吗？” 林逸笙被这个情商为负的家伙逗得很想笑，但在他高威逼迫的眼神下又不敢笑得太明显，于是抬手揉了揉鼻子，“离婚倒是不至于——” 程燃这才松了口气，可很快又听林逸笙道：“因为瞳瞳的病还没好嘛，大不了你俩又回到以前那种契约婚姻的模式。同在一屋檐下，每天看得见吃不着呗。” 程燃发现这小子在戏弄自己，上前将他按在沙发里一通狠揍。林逸笙龇牙咧嘴地喊：“好了好了，你再不住手我可真不管你了啊！” 程燃这才松开他，警告道：“我现在没心思开玩笑，你最好别挑战我耐性。” 林逸笙重新理了理披在身上被弄乱了的毯子，“看看，你对朋友就是这态度，要不是我脾气好，早和你掰了。这就是你和方姝的差距，你俩没离婚真是你祖上积德了。” 程燃作势又要揍他。 林逸笙这才笑着言归正传道：“分开下不挺好的，小别胜新婚。再说了，方姝要是老老实实跟你回家，你能知道自己错了？”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林逸笙嘴角抽搐了几下，“你该不会不知道自己错哪了吧？” 程燃有些别扭地说：“下手太狠了？” 林逸笙：“……” 程燃将自己坐着的椅子往他面前拉了拉，一本正经道：“她说我没有慈悲心，天知道我一年做多少慈善！我不就是对秦思铭狠了点吗？当然，对陆雅城也做的有点不地道，对，好像捧杀秦可歆也不太合适——” “哥。”林逸笙弱弱地打断他，“你这是忏悔该有的态度吗？” 程燃：“……” 林逸笙一副苦口婆心的口吻：“老实说，你看起来每件事都是在为方姝考虑，可是她真的需要你这样做吗？就拿陆雅城那件事说吧，你难道不是为了让自己更舒心一点？你没觉得自己也挺自我的？至少爱的很自我。” 程燃想了会儿，生硬地挤出一句：“真的？” 林逸笙诚恳地、用力地点点头：“非常真！如果你不改变一下，你老婆早晚会离你而去。” 最后四个字总算让程燃的表情起了几丝波澜，他认真地问林逸笙：“那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面壁思过啊。”林逸笙打了个哈欠，指点他，“方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你知道自己做的过了。这样吧，你给她写份检讨。” 检讨？ 程燃眉心皱的越发深，“我怎么可能会写这种东西？” 见他将目光投向自己，林逸笙也立刻表明立场，“别看我啊，我也不会，从没写过这种东西。你是学霸，跟谁不是一样。” 程燃轻轻叩着指尖，似乎十分苦恼，林逸笙给他支了一招——网上下载，自己润润色就行。 程燃这才站起身，似乎打算走了，林逸笙一路将人送到门口，心想总算把这尊佛给送走了。 可程燃走到门口之后，忽然又折了回来。 “反正都起来了，一起去吃饭，我老婆不在，不习惯一个人。”程燃直接将他踹进了卧室，“赶紧换衣服去。” 林逸笙看着自己温暖的床，顿时欲哭无泪，回笼觉这下算是彻底泡汤了！为什么程燃和他媳妇儿吵架，他一个吃瓜群众也要跟着遭殃啊！！ 第四十一章 方姝第二天就收到了来自程燃的检讨书，时间是……早晨六点半……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标题上大大的“检讨书”三个字太晃眼。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男人，“这是你写的？” ……不是，是林逸笙在他的暴力胁迫下写的，他抄了一份而已。 但程燃还是面不红心不跳地坦然承认了，“嗯。” 方姝有点囧，班长竟然写了生平第一份检讨书？还是写给她的。 她炯炯有神地看了一遍,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深刻反省的意味，还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也会给她百分百尊重。 ——不愧是班长，比她从前在网上下载的那些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关键是，抓住了两人吵架的重点。 方姝将那份检讨小心收好，很郑重地说：“昨天你说的话我也认真想过了，我自己也有错。当初结婚时是契约关系，我也不知道你对我真实的感觉，所以我一直隐藏自己的心意怕招你厌烦，后来确定关系了，也没认真去改变这一点，所以让你很没安全感。对不起，我以后一定——” “我原谅你。”程燃不待她说完，直接就握住了她的手，“方姝，这里这么小，你们挤在一起不舒服。跟我回家吧，你不在，我根本睡不着。” 林西源原本正在吃程燃带来的早餐，闻言没忍住“噗”一声将嘴里的粥喷了出来，惊天动地地呛到了。 程燃面无表情地往她的方向扫了眼。 林西源连忙表示：“不好意思，我只是不小心被雷到了，你们继续、继续。” 程燃无视她，抓着方姝的手，专注地等着她回应。 其实方姝是有点诧异程燃能明白的这样快的，毕竟昨天他还在强调自己根本没做错，但他这么认真地写了一份检讨，真的很令她意外。 这份心意也让她很感动。 于是方姝轻轻颔首道：“好，我们吃完东西就回去。” “昨天还一副要分居的样子，以后你们再吵架，我再也不当回事了！”林西源趁着程燃去卫生间的空档，对方姝哼了一声，昨天晚上她还真情实感地安慰了方姝大半宿。 “我本来也是想让他明白自己这次做的太出格，他都明白了，当然要跟他回去，难道在你这住一辈子？” “我倒是乐意，程燃不肯啊。” “这么舍不得我，要不你去我那住几天？” “得了吧，我可不想被程燃用眼刀杀死。昨晚睡了你一晚，你没看他进门时看我的眼神。” “夸张。”方姝笑骂了一句，随后程燃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她本来没在意，可一连响了好几下，好像是微信。 方姝下意识看了眼，结果立刻就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是林医生发来的。 【那检讨你还没给你媳妇吧？先别给，我有个地方写的不好，而且还有错别字！我人生的第一份检讨当然不能有瑕疵，而且强迫症坚决不能容忍有错字。】 【我一会就到你家！等着。】 方姝：“……” *** 程燃洗了个手的功夫，出来就发现自己媳妇的脸色不好了，而林西源一直在对他眨眼睛。 程燃：“你眼睛怎么了？” 林西源简直要被这人给气死，又指了指他手机。 程燃不明所以地拿起手机一看，结果也快气死了，林逸笙是医生，对论文严谨专业有强迫症也就算了，对一份检讨书严谨专业强迫症算是怎么回事？！ 他无语地将手机收好，但目光触及到方姝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 好像……事情变得更糟了？ 方姝抿了抿唇，语气倒是很平静，“你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的确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程燃也不想再装了，对着方姝干干脆脆地说：“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因为你，可你为什么还要生气？逸笙说我爱的太自我，可是方姝，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喜欢有人伤害你，我也不喜欢你和其他异性来往，我的全世界就是围着你转的。我自私，心机重，甚至狠毒，我所有的缺点都摆在这了，这都是我身上的一部分，你如果实在接受不了，我——” 他沉默下来，对上方姝惊愕的眼，一字一顿地道：“我不会强迫你。” 短短的六个字，自然是带着负气的成分的，可没人知道他说出口时心底是怎样揪心的疼。 林逸笙说他爱人的方式有问题，说他和方姝很多事情的观念不一样，说他们俩之间，很难走得长远。 可他一直以为，只要有爱就足够了。 原来不是吗？ 程燃看着方姝，长久地注视着她，她站在那脸色有些发白，眼底还带着乌青，大概是昨晚没睡好。或许她也在为他们的事烦恼，可一定不像他—— 他一整晚都没睡，都在想她，清早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 可还是没能让她满意。 程燃拿了放在餐椅上的外套就打算往外走，他的手刚覆在门把上，另一只胳膊就被方姝给攥住了。 她神色不明地望着他，攥着他胳膊的手也极为用力，好像真的怕他就这样走掉似的。 程燃和她对视着，只听她说：“我和你回去。” 程燃：“……” 方姝咬了下唇，“对不起，是我的方式有问题，程燃，我也是第一次爱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好。我希望你变得更好，即使到现在我仍然觉得你在秦思铭的事上有问题，但我处理事情的方式也很自我。我们都有缺点，可是比起这些缺点，我更怕失去你。” 程燃怔怔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微颤，连抓住自己胳膊的指节也微微发着抖。 方姝攥着他衣服的手，慢慢落在了他握着门把的手背上，“我们一起改，好不好？这是我们第一次闹矛盾，不要随便说、说不再强迫我的话。” 看着她不安却还是死死抓着自己手背的手，程燃第一次感受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还在意自己？ 他俯身将她抱紧，埋进她发丝间深深嗅着属于她的气息，很久都说不出话。 方姝也用力回抱着他，她并不傻，他在林逸笙那病急乱投医，无非也是因为太紧张她，她当然不会不知好歹地因为这而生气。相反的，因为这个她意识到，自己用的方式只会让他更不安—— *** 不知道算不算是和好了？回家的路上，方姝坚持要自己开车，反而让程燃闭目休息。程燃却时不时地睁眼看方姝，反复确认：“你不会待会又回林西源那吧？” “不会。” 程燃仍是皱着眉头，林西源不是和剧组请假回来的？给剧组打个电话，让她早点回去，这样就算再吵架，方姝也没地方可以去了。 “不要想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方姝忽然开口，“我说了不会走的。” 程燃愣了下，没想到她竟然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面上罕见地有些挂不住，“什么古怪的法子，不知道你说什么。” 方姝看了他一眼。 程燃觉得这种被媳妇一眼看透的感觉很不爽，干脆闭上眼假寐。或许是昨晚一晚上没睡，所以这么一闭眼的功夫，竟然真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有多久，他一觉醒来，发现方姝就坐在自己身畔看手机。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加上地下车库光线微弱，所以手机屏幕的亮光就格外分明，她的五官也变得更明亮柔和。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也发现他醒了。 方姝将手机收好：“醒了？我们回去吧。” 她开门的手却被他拦住了，然后整个人被他拖了回去，按在椅背间，随后是预料中的热-吻。 他的指尖用力叩在她发丝里，方姝闭着眼回应他，到了最后，彼此都吻得几乎无法自控。 程燃在她唇上咬了一口，“这是惩罚。” “嗯。” “以后不许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好。” “不许动不动就去和别人睡。” “西源是女的。” “女的也不行！” “好。” “不许抛弃我。” 方姝被他抵住额头，无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说这话时浓烈的气息，她轻轻“嗯”了一声。 程燃显然很不满意她这样轻描淡写的回应，恍惚间，却同样被她张嘴在唇上咬了一口。 她说：“这是惩罚。” 程燃：“？” “不要随便说放弃的话。”方姝圈住他的脖颈，在他唇边轻声说，“我刚才很害怕。” 程燃闭目微笑了下，“好。” “现在相信我有多爱你了？”方姝问他。 “嗯。” “那明天陪我去看陆雅城。” “？”程燃猛地睁开眼，为什么有种……一不小心着了媳妇的道的感觉？ 而且以前，这个角色似乎是自己扮演的？这种角色互换的微妙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我身边，不是更放心吗？”方姝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以后我会在你在场的时候，才和他见面。” 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媳妇已经退步了，自己再坚持似乎又要惹她不高兴？于是程燃点点头：“好。” 方姝又说：“还有，我们去见一见那个骨髓捐献者吧？以后秦家的人，就和我们就再也没有关联了。” 程燃皱着眉头，怎么觉得面前的人有点得寸进尺呢？ 方姝在他脸上亲了下，“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程燃马上答应了，又指了指没被亲到的另一边，“这边也亲一下，我可以再答应你一个条件。” 方姝想了下，“可是我没有其他要求了，先欠着吧。” 程燃看着心情大好下了车的人，有种……很不妙的感觉，总觉得以后要被媳妇吃的死死的了。 方姝则忍不住偷笑了下，原来有人的毛得顺着摸才管用，这下总算是找对方法了。 第四十二章 其实过后仔细想想，方姝觉得自己似乎也被某人套路了一回。譬如当时她真让程燃走了，不和他一块回家，这人是不是就真放手了？ 以程燃的个性，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所以方姝觉得，自己好像又上了某人欲擒故纵的当…… 但既然已经回来了，她就打算用更合适的方法来改善彼此的关系，毕竟他们之间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得到解决。 刻意等了两天，方姝才提议一块去看陆雅城。 确定陆雅城没事之后，她有心给他和西源留时间，直到昨天听说西源要回剧组了，这才打算和程燃再去看一看。 程燃对此的第一反应当然就是黑脸，可方姝就在她跟前一瞬不瞬地盯着看，他黑脸的程度也不敢太明显，用相对缓和的语气说：“我的车送去保养了。” “那开我的去。” 方姝说完，马上就听程燃接道：“你的也送去保养了。” “什么时候？”方姝完全不知道这回事，这人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做到的！ “昨天。”程燃淡淡说道，“我以为假期会很少用到车，趁这个机会送去，你收假正好不影响使用，所以就吩咐助理开走了。” 完了还气定神闲地补充一句，“你不要乱想。” 这人—— 方姝简直不乱想都不行了！往他身前一跨，狠狠地说：“我们打、车、去！ “我不想坐出租车。”程燃皱着眉头，但还是顺势接住了她，让她稳稳地跨-坐在自己身上，“改天再去，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方姝眯起眼，手指在他领口轻轻划了几下，“是谁之前答应的好好的？班长，你要是说话不算话，那我也要有样学样了。” “我去换衣服。”程燃立刻起身，快速地从方姝身旁经过，方姝回头看他的背影，忍不住轻笑了下。 果然顺着毛摸，成效巨大。 *** 陆雅城也没料到程燃会跟着方姝一起来，看到他时脸上只剩惊讶，还多了几分防备。毕竟两人从前关系就很僵，又发生了方姝特意为他赶回来的事……总觉得这小子憋着一股坏，又打算对自己做点什么！ 然而自打两人进了病房之后，程燃都很安静。 方姝和陆雅城聊天，那人居然也没打岔、没抢白，始终做个合格的陪客。 当然了，面上依旧没给陆雅城什么好脸色。 偶尔还会因为陆雅城冲方姝笑，投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那眼神分明写满了肃杀和警告——对我老婆笑这么开心做什么! 每到这种时候，陆雅城的表情就会僵住。 他算是明白了，程燃这次换了策略，不再暗戳戳地背地里搞小动作，而是简单粗暴地……打算直接吓死他！ 方姝问陆雅城渴不渴，程燃还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主动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面前出现的透明玻璃杯，陆雅城简直受宠若惊！又忍不住思量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但还是别扭地道了声“谢谢”。 方姝看他喝水不方便，站起身说：“我去护士站看看有没有吸管。” 等方姝一出门，还站在他床前的程燃才将手插-回裤兜里，慢慢回道：“不用谢，当我在为之前的事赔罪。” 意外的是陆雅城竟然没疑问，眼底也波澜不惊，似乎对他做的事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次换程燃诧异：“你知道？” “其实并不难猜，曝光我和方姝的关系，最获益的人不就是你吗？”陆雅城道，“也只有方姝那傻丫头，始终觉得自己爱的人正直良善，老实讲，你在我们所有人眼里，人品都有问题。” 程燃也直言不讳：“我不介意其他人怎么想。” 陆雅城看着他笑了，“可方姝会介意。程燃，人一辈子不可能只有爱情，谁都希望自己爱的人足够好，也让自己变得更好，这样才是最好的爱情。而你呢，你是希望用自己的缺点去同化方姝，让她变得和你一样？” 程燃眼角微微一动，忽然没法接这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二货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因为不希望她难做。”陆雅城望着程燃，暗自轻笑了下，“我也有阴暗的心思，恨不能利用她心软这一点，可是……想到她会因为失去你而难过，我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程燃一时无言。 一阵缄默，陆雅城“嗐”了一声，主动缓和气氛：“当然了，你也不用觉得自卑，毕竟像我这样人品高尚的还是少之又少。你现在知道道歉，也算迷途知返嘛，我原谅你了。” 程燃默了一默，“我没自卑，虽然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还还达到让我自卑的程度。” 陆雅城：“……”这小子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中听啊！ “但我有点明白，方姝为什么要和你做朋友了。” 陆雅城还是觉得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有点被发好人卡的意思？ 而且还是被自己的情敌发了好人卡……他皱眉看着程燃，表情和他的内心一样复杂。 只听程燃接着又说：“我之所以道歉，本来是希望方姝好受一点。但听完你的这番话以后，我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真的向你道歉。” 陆雅城呆了一呆，半晌才将水杯“嘭”一声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水渍都因为他动作太快而溅了些许出来。他在枕头下摸了会儿才摸到自己的手机，在屏幕上乱点了几下，对着程燃道：“你把刚才那话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 程燃：“……” 向来臭p的班长也会有认错的时候，简直太阳从南边出来了，陆雅城觉得今天真是个适合买彩票的日子！ *** 虽然走的时候，陆雅城的表情有些神神叨叨的，但方姝还是觉得这次见面挺愉快的，那两人的关系好像有了一丝丝缓解。哪怕只是很小的一点进步，对方姝来说也已经很满足。 接下来就是有关那个骨髓捐献者的事了，每每想到这件事，方姝还是觉得心情复杂。 毕竟程燃做的所有事里，就这一件让她最抵触。 可等她亲自见到了那个捐献骨髓的人，事情却有她意想不到的另一面—— 那是个年轻人，看起来比自己小不了几岁，住在一个很旧的巷子里，方姝看着他简陋的居住环境，非常疑惑他会主动去配型？ 莫非，是为了钱？ 那年轻人看着她，不由一笑：“不用猜来猜去，还是我来告诉你答案吧。说起来，我们也算是亲戚。” 方姝：“……” “我是秦翰。”年轻人主动自我介绍，“秦思铭算是我大伯吧。” 方姝更加不明白了，如果秦家有这样一个孩子，不是也早就参加过配型了？ 秦翰点了支烟，靠在沙发里吸了一口，有些散漫地笑了笑：“我和你的身份一样，是秦家不可能承认的孩子。秦思铭兄弟俩非常像，连藏孩子的嗜好都一模一样。” 这么说方姝就懂了，可秦翰如果和自己一样是没被曝光的秦家子嗣，那怎么会被发现的？ 秦翰对着门外抬了抬下巴，“因为那位。” 程燃正在门口的竹椅上坐着，其实来的时候是两人一起的，可到了门口他便自觉地站住了，像是为了避嫌似的，说什么也不肯再跟进来。 那样子，就跟犯错的孩子在等待惩罚结果。 他转头看过来，正好和方姝视线相撞，微微拧着眉，应该是不了解他们的谈话进展到了哪一步。 方姝不解地问秦翰，“和他有什么关系？” 之后秦翰的话让方姝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每个字都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程先生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我，毕竟我也没被秦家承认过。他这么煞费苦心，为的就是不想让你为难。” “眼看着秦思铭死你做不到，救他的话又没法过得了心底那一关，所以程先生只能找另一个人救他了，这样你最大的烦恼就被解决了。而且就那么巧，我配型成功了。”秦翰看着她，“他对你真的很用心。” 方姝垂在膝盖上的手指用力紧了紧，再度看向门口那个人。 程燃这会儿已经将视线转开了，因为他偏着头，所以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让人看不懂的神情—— 秦翰又说：“不过后来他告诉我，不要再管秦思铭的事了，我猜也是因为你吧。虽然和他接触的次数很短暂，但我看得出来，他做什么事都只考虑你。” 秦翰脸上还带着真挚的笑，方姝心里却早已波涛汹涌，她只能匆匆对他道了声“谢谢”。 等她从秦翰家出来，走向程燃的路其实只有很短一段距离，但每走一步都觉得脚格外地沉。 脑子里已经乱的理不清了。 这个人真的，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他做了很多很多，多到她都意想不到的地步。像他说的，他在用他的全部来爱她。他那样浓烈的爱与她做人的准则有了冲突，他在遭受指责时竟然也没有反驳…… 方姝垂在身侧紧握的指尖都在颤抖，多么庆幸，幸好她没有放弃他，如果放弃了，不知道他会有多失望多难过。 可这个人也真讨厌啊，什么都不说—— 感觉到她走了出来，程燃也从那小竹椅上站了起来。这会儿天已经越发冷了，他身上穿着呢子大衣，手上戴着羊绒手套，直接握了她的手问：“好了？” “嗯。” “还气吗？” “气。” 程燃愣了下，高大的身形都有些微微的僵硬，他知道方姝最生气的就是这件事，还以为她知道答案就—— 见他垂下眼睫，密实的睫毛覆住了眼底的情绪，方姝终于往前一步，整个人都靠进他怀里，嗓音低而沙哑地问：“你这么别扭的个性，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第四十三章 “你真的不知道，他这种别扭的个性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几日之后，程燃的朋友在酒吧小聚，林逸笙听闻两人这一番对话后，居然这样反问方姝。 方姝正在吃薯条，一脸糊涂地摇了摇头，难不成……还和她有关？ “当然是——” 林逸笙剩下的话被程燃一个眼神给逼了回去。程燃握着方姝的手，低声安抚道：“都过去了，你不需要知道。” “？”方姝仍是似懂非懂地，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不方便让她知道的事吗？ 程燃揉捏着她软软的手背，“倒是我想知道，这别扭的个性，在你眼中算是缺点还是优点？” “你这么在意？” “当然。”程燃坦率地说，“缺点太多，要是这一项能加分，我会更自信一些。” 方姝抿唇笑了，没怎么犹豫就回答：“自然还是缺点啊。” 程燃：“……” 一旁的林逸笙和向在扬很不客气地笑起来。尤其是林逸笙笑的最欢快，就差没形象地拍腿了，“不得了，程燃从前只有让别人吃瘪的份，现在居然也处处碰壁。方姝，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他端起酒杯想和方姝碰一下，程燃眼风一转，目光凛凛地看向他那边。 林逸笙立刻讪讪地将手转了回去，并且纠正：“口误、口误，我说的是欣赏，我非常欣赏你太太。” “不需要你欣赏，她已经足够好。” 林逸笙：“……”这小子这独占欲是要上天是吧！！ 方姝对上程燃的眼睛，看出了里边带有几分淡淡的哀怨，不由轻笑着补充，“可是我很喜欢。你那些缺点，我现在竟然也开始慢慢喜欢了，班长，你手段这么高，我觉得很危险。” 原来是这样……程燃低下头，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伸手覆在她耳畔，将她的头微微偏离自己近一些，他在她耳边道：“你这情话说的太高明，我险些都没听出来。” 方姝笑着问：“现在自信了？” “嗯。虽然离你期待的‘那个人’还差很远，但我现在信心十足，会朝着那个目标努力。”说完忽然抬手压了压唇角，在酒吧闪烁不明的灯光下，黑眸亮的出奇，暗示她说，“不过，要是再给个鼓励，效果可能会更好。” 方姝咳了一声，将他凑过来的身子轻轻攮了下，“别闹。” “他们又不是瞳瞳，怕什么。” “回家再说。” “回家瞳瞳会在。” “……那回家路上再说。” *** “……”林逸笙看不下去了，幽幽吐出一句，“原来不是给程燃拆台，是变着法的秀恩爱啊。方姝，我看错你了。” 方姝被林逸笙逗笑，还是一本正经地挺了挺脊背，“我们是一家人，没道理让他被你们取笑。” 林逸笙连着“啧”了好几声：“看来程燃这小子算是熬出头了，不过我还是要非常善良且专业地告诉你们一句——你们夫妻俩这样下去，早晚会没朋友！” “有他就够了。” “有她就够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的口，随后相视一笑，那笑里的蜜意几乎要溢出来。林逸笙仿佛又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转头看身边一直没吭声的向在扬。 他此刻急需求安慰！ “扬扬，你难道不想怼他们两口子吗？太欺负人了！” 向在扬正在看手机，见他说完顺势挽住自己胳膊，还夸张地将头枕上自己肩膀，不慌不忙地将手机收好,然后轻轻将他拂开了。 “我和你不一样。”向在扬云淡风轻地说。 “哪里不一样？”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 林逸笙的话才刚刚说完，就见向在扬朝不远处招了招手，然后……穿着一袭毛衣长裙的秦可歆就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逸笙：“……”果然今晚受伤的只有他一只单身狗！ *** 方姝和秦可歆已经有阵子没见，那次温泉山庄之后两人再没有碰过面，但因为她和向在扬的关系，所以这种偶然相遇的几率还挺大。 彼此也早有心理准备。 秦可歆大方地冲在场的所有人打了声招呼，当然目光也会掠过方姝脸上。两人有短暂的视线交汇，都十分坦然。 “在聊什么？”她自然而然地在向在扬身侧落座，和他轻声说话。 向在扬也侧身在她耳畔低语，说的什么旁人就听不清了，但看起来两人感情很不错。 坐了会儿，三个男人玩起了骰子，方姝坐在那喝果汁，秦可歆忽然走到了她身边。她说：“方便聊几句吗？” 方姝已经猜到了她要聊什么，碍着向在扬的面子，不方便直接拒绝。而秦可歆已经直接坐了下来。 “爸的手术日子已经定下来了，谢谢你。” “是程燃帮的忙，不必谢我。” 而且秦家也已经查到了秦翰的身份，最后是他们自己说服的秦翰，至于怎么说服的，方姝没再关注过。 “但如果不是你们，我们也不可能发现秦翰的存在。” 秦可歆当然知道程燃帮忙的最终原因还是方姝，但方姝既然不想提，她也就不再多说，而是说起了其他。 “爸知道了秦翰的事，为此和二叔大吵一架，我没想到，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这样淡薄。爸都病成那样了，二叔都没说出秦翰的身份。” 见方姝看了自己一眼，秦可歆尴尬一笑，“因为这件事，爸的感触还挺深的，觉得是自己做人太失败，所以兄弟之间才没什么感情。” “你打算一直和我聊他吗？”方姝其实对秦可歆没什么成见，但因为两人每次见面，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提到秦思铭，所以连带着对她的感觉也很不舒服。 秦可歆沉默了下，“其实是爸说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让我替他转达，还剩一句，他打算将来亲自和你说。” 方姝没再接她的话，这句谢谢实在太刺耳，剩下一句什么她也无所谓去猜测。反正那些不怀好意忽然出现在她世界里的人，终有一天也会渐渐淡出她的世界，和出现时一样猝不及防。 留下来的，或许只有那些真心相待欲相守一生的人。 方姝下意识看了眼程燃，他正好也抽空看向她，其实这人向来一心二用，每次做什么，只要方姝在身边总会分一半心思在她身上。 秦可歆也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看进眼底，望着她微笑道：“程燃对你真好。” “向在扬对你也很好。”方姝看出她眼底的羡慕，认真地说，“他是个不错的人。” “是啊。”秦可歆附和，却欲言又止，“只是——” 方姝蹙起眉，有些不懂秦可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却不再说了，只道：“听说年后你和程燃就要举行婚礼了，祝福你们。” “谢谢。” “再怎么说，我们也算姐妹，到时候千万要收下我的贺礼。” 秦可歆说完就起身离开了，重新坐回了向在扬身边。向在扬很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还往她身边放了杯温水，看起来真的非常照顾她。 可惜人总是这样，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方姝想到自己，幸好她和程燃的问题，现在都得到了很好的改善。这样看来，其实上天对她还不错，前些年夺走了她所有的幸福，而今，一下子又将最好的给了她。 *** 转眼春节就要到了，这是方姝和程燃第一次回程家过年，方姝一早就让程燃陪自己去买了不少年货。程燃负责拎大包小包，不过逛了会儿就开始有怨言了。 “为什么你给爷爷、爸妈，还有瞳瞳都买了礼物，唯独我没有？” 方姝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要争，哭笑不得道：“你什么都不缺啊。” “谁告诉你我不缺的。” “你缺什么？” 程燃看了她一会，淡定地吐出两个字：“孩子。” “……”方姝有点无语，直接掉头走开，心里默默地想，这人又要开始套路了！ 果不其然，程燃跟在她身后，步伐稳健，语气也颇平静，分明是早有预谋，“害羞什么，我们早晚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早点要的话，对你身体好。” 方姝：“这个只能顺其自然，又不是说要马上就能要的——” “我多努力一点就行了。” 方姝心想他还不够努力啊，再努力她还活不活了？！ 没想到到了程家吃饭，饭桌上也是被三老催生的，程峥嵘和冯玉华为主力，程振刚偶尔附和一声。就连瞳瞳也强烈举手支持，想要个小宝宝陪自己玩儿。 “你看，你现在这个年纪刚刚好，而且有个孩子之后，对瞳瞳没准也有帮助。”冯玉华说得头头是道，竟然也学会了用瞳瞳当借口了。 老爷子程峥嵘这会儿耳朵又开始不灵光了，煞有介事地点着头：“对对，程燃现在身体正好，可以一边带瞳瞳一边带小baby.” 方姝：“……”所以是要累死班长吗？ 方姝向程燃投去求救的眼神。程燃居然撇了她主动投靠对方，“爷爷说的是，我可以提前做好规划，空出一年的时间陪你备孕，再空出一年的时间带孩子。” 方姝小声对他说：“空出这么多时间，公司不要了？” “这个你不用操心。”程燃手臂搭在她椅背上，眼底满是诱哄，“你只要点头答应就行了。” 方姝直接转过头默默低头扒饭。 冯玉华生怕方姝是事业心太重不急于要孩子，思索再三后，说：“方姝，这事儿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下，我知道前阵子你和程燃吵架了。他这人脾气不好，这也怨我和他爸，从小对他关心不够，你不知道他受了很多罪，大学的时候还——” “妈。”程燃打断她，眼神有些复杂。方姝看到他缓缓摇了摇头，虽说幅度很小，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他在示意冯玉华——别说？ 忽然就想起了之前林逸笙和自己说的那番话，方姝心里不知为何陡然突突了两下。 第四十四章 方姝还没问，程燃已经了然于心，侧过脸说：“没瞒你什么，只是因为你和陆雅城的事，有点吃味儿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方姝：“……”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仿佛在无声询问，还要不要继续打听？ 事关陆雅城，当然还是能不提就不提吧。 方姝低下头继续吃饭，虽然心里还是有几分困惑在…… 一顿饭吃的各种艰辛，不过未来几天都得在老宅住下，所以方姝就当是提前适应饭桌日常了。好在冯玉华也没过份给她压力，饭后，阿姨将碗筷收走，就拉着方姝到客厅商量起了年后婚礼的事。 虽说是补办，可看得出来冯玉华非常重视，光是礼服就给两人选了十几种款式。但在方姝眼里其实看起来都差不了多少——因为婆婆选的全是中式礼服。 “你个子高，还是这款吧，穿起来多好看，特别显身材。婚礼上肯定能吸引一众宾客的目光。” 程燃坐在边上陪老爷子看电视，明明一直在和他聊时下热点新闻，只偶尔将目光投向这边看一眼，却还是发挥了一心二用的功能，直接冲着其中一页点点下巴，“这个好。” 方姝看了眼，随即囧了。 是那种很传统的婚服，细节设计上没什么亮点不说，关键是上衣和裙身都很宽松，而且看起来还加了保暖设计，所以上衣特别肥实的样子。 穿成那样真的会好看吗？ 方姝觉得……某人那可怕的独占欲又开始爆棚了。 “你不觉得老气？”冯玉华皱着眉头，也一脸看不懂他眼光的样子。 “咦，这些不是你先选好的吗？” “……”无端被儿子噎了下，冯玉华坐直了身子，“咳，这个应该是她们工作人员不小心加进去的。” “那更说明这衣服和方姝有缘。”程燃说完加了句，“关键是，很保暖。” 冯玉华和方姝双双向他投去鄙视的眼神，某人真是越来越会睁着眼说瞎话了！借口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最后当然还是按照方姝的意思，选了自己中意的款式。剩下的其他事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冯玉华有些犹豫地问她：“你那边，还有没有什么长辈需要邀请的？” 方姝不由愣了下。 冯玉华问出这话，心底其实挺尴尬的。 直到前些日子，她才听程振刚说起了方姝的身世，知道了她和秦思铭的关系。这秦思铭和程振刚又是老朋友了，请不请都觉得不合适，所以还是想打探下方姝的意思。 方姝几乎没怎么考虑，直接说：“没有了，我的家人只有我哥一个。” 冯玉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看着自己家宾客那厚厚一沓名单，再看看方姝的……其实还真有点心疼这孩子。 *** 方姝倒是没想那么多，晚上还挺开心地和西源分享了这个消息。林西源在视频那头敷着脸，闻言有些激动地喊：“我不管，伴娘必须是我！也只能是我！” “是是是，只会是你。” “等等，伴郎总不会是——”林西源的表情居然有点臭。 方姝抢在她说出某个让程燃神经敏感的名字前，打断道：“不是，伴郎是程燃的朋友。” “那就好。”林西源罕见地连提都不想提陆雅城似的，将刚才因为激动给扯皱了的面膜重新熨帖好。 方姝奇道：“你们俩怎么了？”探病的时候好像还好好的啊。 “我们闹掰了。”林西源当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对方姝说，“以后有好男人，记得给我介绍啊。” 方姝哭笑不得，“真的吵架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林西源沉默了下，很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现在想想，挺佩服你和程燃的，这么多年居然都坚持下来了。方姝，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方姝好像有点明白了，大概是陆雅城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让西源那份暗恋的心动摇了？ “这些年，看着他为你做的那些事，我居然就慢慢喜欢上他了，其实挺可笑的，这不是爱上了别人的爱情吗？” 林西源极少会说这么感性的话，让方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她似乎也只是单纯地想絮叨下而已，笑了一笑，“我和你还是不一样，你和程燃当年，好歹还是彼此喜欢的，我这，大概永远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方姝正要安慰她，林西源又嘟囔了句，“就他那二了吧唧的个性，比太平洋还大的心，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吧！” 方姝：“……” 林西源瞬间又打起了精神，目光迥然地望着方姝：“话说回来，你家程燃的朋友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智商都很高，情商低点没事，我可以和他互补嘛。关键是脸要帅，至少甩陆二……半条街吧。” 方姝真是跟不上她这迅猛的思维，以至于开口都结巴了下，“你、你还真打算和其他人接触啊。” “当然，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不是我的作风。” 方姝有点傻眼了，两个都是她的好朋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劝。关键是她私心里，当然是希望西源多年的愿望成真，而陆雅城也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当然了，前提是他们彼此都真的在意对方。 她这边还在犹豫呢，程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身后，淡淡开口说：“我有个朋友和你很般配，不过有一点不符合你的要求。” 方姝一怔。视频那头的林西源也呆了下，下意识地问：“哪一点？” “他的长相，应该甩陆雅城十条街不止。” 方姝：“……” 林西源：“……” *** 完全无视呆住的两个人，程燃自然而然地往方姝身边一坐，问那头的林西源：“要见吗？” “见！”林西源好像下了莫大的决心，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来。 程燃道：“帮你安排。” 说完直接结束了视频通话，方姝不可思议地问：“你哪个朋友？”虽说他的朋友颜值都很高，但甩陆雅城十条街未免也太夸张了。好歹陆雅城也是当红偶像啊。 “逸笙。”程燃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觉得，他和林西源挺合适的。” “哪里合适？”虽然方姝也觉得林医生很好，可是怎么就看出来两个人合适了，他们连见都没见过！ 程燃一一分析给她听：“要是以后咱们俩吵架了，你离家出走投奔林西源，逸笙可以给我做卧底。” 方姝：“……” “要是我生气离家出走，你可以直接找林西源，她和逸笙联络就能找到我，会缩短很多不必要浪费的时间。” 方姝：“……”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动不动就离家出走，她上次离家出走到底是给他造成了多深的心理阴影啊！而且就算她开了个不好的头在先，班长这么算计自己的朋友真的好吗？ 仿佛看懂了她眼底的嫌弃，程燃不慌不忙地解释：“陆雅城那人性子太倔，如果他在意林西源，对她有特别的感受，这是个不错的试探机会。要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那撮合逸笙和林西源不也挺好，林西源能有多少青春可以浪费。” 方姝承认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还是有点疑虑，“万一林医生对西源一见钟情呢，又试探出陆雅城对西源也有感情，那样多不好。” 程燃相当直接地回道：“不可能。” “？” “逸笙是个肤浅的人。” 等程燃走开了，方姝回味了会儿这番话，然后才猛然悟了！这人是说，西源只有内在而没有外表！！她气得霍地站起来，准备帮自己的朋友讨回公道，结果程燃已经进了浴室洗澡去了。 要是她这会儿冲进去，倒是正合了某人的意。 *** 过年的氛围越来越浓，离除夕不剩几天了，方姝的节目却还在录制中，因为要做春节特辑。公司的人陆陆续续已经开始放假离开，维尼的家在外地，也买了机票飞回了老家。 骆先辉给方姝配了个临时助理，是个年轻男孩子，同事们都管他叫小羽。 小羽入行比维尼早，做事非常细致周到，也很会说话，一口一个“方姐”叫的特别欢。 这天方姝录完节目，真的要陪林西源去和林逸笙相亲了，可到了地下车库才发现车子出了问题，怎么都发动不了。 正好小羽的车从她跟前经过，降下车窗问她：“方姐，要帮忙吗？” 方姝点点头：“我的车打不着火。” 小羽下车替她查看，最后发现自己也解决不了，于是说：“你要去哪，我送你一程吧。”说完男孩腼腆一笑，“就是车有点旧，你别嫌弃。” 方姝本来还觉得麻烦他，听他这样一讲，反而不好意思了，“怎么会，我还要谢谢你愿意载我一程呢。” “小事情而已。”小羽笑眯眯地主动替她开了车门，还特别绅士地护住了她发顶，“方姐小心。” 方姝从前只觉得这人有点油，但现在想想在娱乐圈混的，没点眼力价根本混不开。上车之后，她专心地拿手机给林西源发微信。 林西源已经到了，只嘱咐她“不着急”。 方姝将手机收好，发现小羽正在看自己，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当你助理之前，我听大家都说你特别不好相处。”小羽说完摸了摸鼻子，“开始骆总让我跟你的时候，我还有点怵。” “现在不怕了？”方姝失笑，“那我以后还是凶点吧。” 小羽诧异地看着她。方姝说：“你要是不怕我了，以后不是会不听我的话？” 小羽被她逗笑了，连连摇头，“你居然还会开玩笑。以前我在公司碰见你几次，你都是绷着脸不会笑的。” “没事一直笑，别人会觉得我傻吧？”方姝和自己的助理一向没什么架子，在维尼之前也有个姑娘跟了她一年，可惜姑娘后来回老家结婚了。 想到这，她有些好奇，“你过年不回家，是本地人？” “不是。”小羽说，“我家在c市边上的一个小县城，但是家里只剩弟弟妹妹了，过年回去也没什么事做，倒不如留下工作。春节期间加班，骆总给的报酬很优厚。” 方姝点了点头，所以这孩子圆滑和成长环境也有关吧。她对小羽的印象没之前那样坏了。 *** 两人聊着天，没一会就到约好的地点了，方姝下车和小羽道别。小羽问她：“那你待会怎么回去，要我等你吗？” “不用了，我和朋友一起。”方姝说了再见，转身却险些撞上一个人，等定睛一看，程燃不知道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 他看起来也刚刚下车，手里还拿着车钥匙，只是目光在她和小羽之间来回看了眼，然后就盯着小羽直看。 方姝哪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马上不动声色地撞了他胳膊一下，给小羽介绍说：“这是我老公，这是骆总派给我的临时助理。” 她特意加重了“临时”两个字，就是怕大醋缸子不分场合地乱吃醋。 程燃“嗯”了一声，可看小羽的眼神依旧有些犀利。看得小羽都悻悻的，连忙对方姝说：“那方姐，我先走了。” 小羽还冲程燃点了点头，随后就飞快地踩了油门离开。 方姝见程燃还盯着车子离开的方向看，有些无语，直接抱起胳膊问：“你又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程燃转身看着她，“你的车呢？为什么搭他的车？” “我的车坏了。” “那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我正好遇到他啊。”方姝真是又气又好笑，“班长，你如果这样也要吃醋，我会生气。” 程燃脊背僵了下，唇角抿得很紧，一副不爽又没法发作的样子。方姝走过去挽住他胳膊，“走啦，他们该等急了。” 程燃沉默着没说话，和她一起进了那家酒店，他们约好在酒店顶楼的餐厅碰面。电梯里同样很安静，只有方姝和程燃两个人，可程燃一脸隐忍的模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方姝从电梯内壁上看着他的倒影，真是颇无奈，但想了想，还是觉得该哄哄他。于是趁着他也从电梯反光镜面看自己的时候，对着镜面做了个鬼脸。 然后……程燃就愣住了。 他转头看方姝，方姝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程燃狐疑地又看了看电梯内壁，发现方姝又对自己做了个鬼脸。 他依旧没说什么，只是长腿一迈就直接跨到了她身边，然后按住她肩膀就见她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臭丫头，欠收拾！”程燃狠狠说着，然后低下头，同样发狠的力道吻住了她。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有些东西，一旦拥有了就再也戒不掉，还会越来越上瘾。最后，大概又要病入膏肓。 方姝也觉得程燃的占有欲比以前还要严重了，被他吻得气喘吁吁的时候，抽空搂着他问：“你到底怎么了，连我同事的醋都吃？” “不知道。”程燃抵着她额头，最后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你就当我有病吧。” 方姝：“……” “我就是爱吃醋，嫌我吗？” “不嫌。” “那爱我吗？” “爱。” “再说好听一点。” 程燃黑眸深深地锁住她一张小脸，如蛊惑般地哄着她。方姝慢慢红了耳根，一字一顿，音量不小地说：“爱你，永远都只爱你一个，我的班长大人！” 电梯门此时应声打开，然后门外站着一脸错愕的林逸笙，他估计是刚刚到这，还没来得及出去。但他显然也都听到了方姝真情实感且宏亮的告白，一脸“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程燃时都忍不住多了几分崇敬。 原来这个低情商的家伙，不声不响地将方姝吃的死死的啊！ 方姝的双臂还缠在程燃脖颈上，咽了下口水，然后慢慢地将手收了回来。内心其实已经开始泪奔了。 所以说啊，冲动就是那魔鬼啊…… 第四十五章 一时冲动的结果就是，整个相亲过程中，方姝都没怎么好意思再说话，视线一旦对上林逸笙的就会十分赧然。于是给两人做了介绍之后，就一直安静地坐在边上喝果汁。 然而，第一次见面的两人却是意外的和谐。 “说起来，我之前看过你演的一个自闭症角色，演的非常棒。” “啊，那个……那是个很小众的片子啊，收视率很低，差点被电视台腰斩，你竟然看过？” “因为演的好，很贴近现实。” “我之前特意去学习，和自闭症的孩子接触过，做了一年的义工。虽然不是主演，还是希望能演好。” “我追那个剧就是为了你那个角色，主角反而不是太出彩。” “谢谢。不过你这么说，我会当真。” “我说的是真话，为什么不当真？” “……”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十分热络，反而像是没方姝和程燃什么事了。方姝偷偷拽了拽程燃的袖口，视线仍旧胶着在那两人身上，“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程燃淡淡看了眼对面，“应该是，我们俩都很多余的情况。” 方姝：“……” 程燃适时提出，“不如我们识相一点，去附近走走？你想看电影还是去逛街？” 她当然哪一个都不想啊！看着那两人时而轻笑，时而赞同彼此观点到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方姝内心对陆雅城表示了深深的同情。 但西源对陆雅城那份心意也维持了五六年，如今想有个新开始也无可厚非—— 而且林逸笙的确是个不错的交往对象。 方姝觉得自己的内心就快要分裂了！竟然比当事人还操心！ “吃点甜的。”程燃很自然地拿了小勺，喂了一口蛋糕进她嘴巴里。 方姝本能地张嘴，可吃进去以后，马上就被蛋糕甜美的滋味给吸引了所有注意力，惊讶道：“这个好好吃！” “好吃吗？”程燃又喂了她一口。 方姝满足到眼睛都眯了起来，盯着那蛋糕研究，“以前我怎么没发现，这是什么口味的？我回去也要学着做，瞳瞳肯定爱吃！” “我知道附近有家新开的蛋糕店，口碑也很好，我们去看看？”程燃非常自然地说着，“今天没带瞳瞳出来，她肯定不开心了，买一个回去哄哄她？” 方姝原本还操着的亲妈的心，瞬间就土崩瓦解了，用力点头道：“你说的对，最近陪她的时间的确太少了。” “那我们走吧。” 程燃牵着方姝的手离开了，只剩林西源和林逸笙两人依旧在那聊天喝东西。方姝走出一段路也明白自己中了某人的圈套，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下，“老是算计我。” 程燃低头笑了笑，将她牵得越发紧了些，“人各有命，缘分也是一样，你管不了那么多。” “我看你是特别想他们俩能成吧？正好满足你心里那些阴暗的小计划。” “我不否认有这方面原因。”程燃如实说，然后在她耳边低语，“但最主要的，还是我们很久没约会了。” 方姝觉得刚才那蛋糕可真甜啊，怎么甜味一直到现在还在心底化不开呢？ 于是两人买完蛋糕之后，程燃又如愿带着媳妇“顺便”看了场电影，以及，“顺路”逛了逛街…… *** 等方姝有空问林西源相亲的结果，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而且陆雅城也罕见地给方姝打了个电话，知道他们约了在林西源家见，二话不说就跟了去。 林西源和陆雅城见面，果然剑拔弩张地，连句话都没说过。 方姝是真的不知道两人闹掰的具体原因，西源也根本不想提，每次说到陆雅城-的名字，都一脸恨得牙痒痒的表情。 她只得偷偷问西源，“你和林医生到底怎么样？” “还在了解阶段。” “了解？”陆雅城耳尖地听到了，哼笑一声，“他是程燃的朋友，物以类聚，猜也能猜到是什么属性了。” “那方姝还是程燃的老婆呢，你说她是什么属性？”林西源笑眯眯地看着陆雅城。 陆雅城：“……” 方姝觉得气氛很是微妙，而且陆雅城那明显被气到发青的脸色还真是少见。她善意提醒道：“那什么，陆雅城，你关心西源就不能好好讲话吗？” 陆雅城别扭地看了眼林西源。谁知林西源说：“我谢谢他的关心了，比起他介绍的那位，林医生显然更靠谱一些。” “介绍？”方姝被惊到了，不可思议地看了眼陆雅城，“你给西源介绍男朋友了？” 这可真是……作大死了。 陆雅城有些莫名其妙，也压根不知道方姝这么大反应是为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结巴了下，“我们、我们是好朋友，我当然希望她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啊。我介绍的那个，有才有貌，人品也信得过，我考察了很久好吗？” 方姝：“……” 这个二货貌似打算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林西源被气得脸色有些白，但还是特镇定地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可以解决。你赶紧走吧，不是还要拍广告。” 紧接着陆雅城就被林西源给推出了门，门板“嘭”一声被她摔上了。方姝看得很清楚，门板合上的一瞬间，西源的眼圈彻底红了下来。 *** 虽然方姝明白，不是所有的暗恋都能成真，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会得到回报，可看着两人闹成这样，她心里还是觉得很不好受。 好在西源说：“你别安慰我，道理我都懂，只是一时还好不了。” 方姝站在那不说话了，西源比她还独立，很多事情比她有想法，所以说多了的确帮不上什么忙，只用力抚了抚她不断颤抖的手臂。 后来林西源说：“陪我去喝点东西吧？” 从前方姝和林西源也没少去酒吧，不过彼此都很有分寸从不喝多，但这次很明显，林西源就是冲着买醉来的。所以方姝就没怎么喝，只自始至终地陪着她。 林西源没怎么说话，闷头连着灌了好几杯，方姝偶尔劝她两句，劝到后面见没用，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只是等她喝多之后，方姝带她离开时就有点困难。 林西源虽然是标准的美女不过百，体重非常轻，可喝完酒之后整个身子的重量倚在她身上，也是死沉死沉的。 方姝费劲地扶着她往外走，看她一直皱着眉的难受样儿，忍不住叹气：“你说喝这么多，心里是好受了，可身体很痛苦啊。所以还是什么都没解决，又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林西源艰难地吐出一句。 方姝扶着她走得异常艰难，于是一边走一边从包里找手机，打算让程燃过来接自己，本来是打算打车的，可现在看打车实在很不方便。低头走路的时候，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下，方姝抬头一看，却发现和自己相撞的人竟然是小羽。 小羽正同一个年轻女孩说着话，显然也不是有心撞她的，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话锋就转了下，“方姐，怎么是你？” “是啊。”方姝冲他点点头。 小羽见她扶着林西源很辛苦的样子，主动说：“要帮忙吗？我女朋友可以搭把手。” “那最好不过了，谢谢你。” 有小羽和他女朋友一起，事情就方便多了，小羽开车将林西源送回家，特意等在楼下，等方姝将林西源安置好了，又将她也一起送回了家。 只是说来真的很不巧，到了家门口，小羽的车刚刚走，方姝就看到了出门迎自己的程燃。 ***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件毛衣就出来了，双手插兜站在她几步之外，目光却若有所思地看向小羽车子消失的方向。 方姝快步走到他身边，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出来了？很冷，还只穿这么一点。” 程燃没接这话，反倒问：“你不是和林西源一起，怎么会是他送你回来？” 本来是很普通的一件事，但程燃的表情太严肃了，弄得方姝都不自觉站直了身子，也格外严肃地将事情解释了一遍，还强调说：“他女朋友也在，你不要瞎想。” 不知道程燃信了没有，只是他的表情实在算不得好看，方姝心想这人真的是天下第一大醋缸了吧？而且怎么越来越严重呢？ 她挽上他胳膊，一边跺脚一边拖着他进屋，“好了我亲爱的班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别扭。” 程燃进屋前捏了她脸颊一下，“我从这话里听出了嫌弃的意思。” “哪有？”方姝笑着在他下巴上蹭了下，“明明充满了宠溺才对。” 程燃原本紧绷的面部线条，倏然松懈下来，随即没忍住笑出声，然后伸出胳膊箍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在她耳边说：“宠我？那晚上要不要……你在上面？” 方姝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脸上瞬间烧了起来。偏偏他还在她耳边轻轻呵着气，“等你没力气了，再换我来，反正你向来没用——” 方姝在他胳膊上拧了下，又羞又恼地骂了句，“不要脸。” 等她骂完转过头，见瞳瞳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俩。 方姝的脸烫的更厉害了，紧接着瞳瞳就飞快地跑了过来，挤进两人中间，小脸上写满了兴奋和期待。 程燃和方姝面面相觑，原来这小家伙以为他们俩在玩游戏呢！ 方姝忍不住笑出声，程燃也笑了，一把拎起瞳瞳就带着她进了屋。 方姝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了，毕竟程燃当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而方姝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可第二天，她的助理忽然就换了人。 *** 换来的是个微胖的姑娘，倒是很机灵，脾气也很好，逢人就笑眯眯的。开始时方姝以为是小羽有事不能再继续给自己当助理，可后来才知道，原来小羽直接被派去给了其他人。 方姝沉默了下，还是打电话给了骆先辉。 骆先辉正在忙，但一听她开口问小羽的事，就什么都猜到了，只说：“你别问我了，反正这样对大家都好。” “是因为程燃？”其实骆先辉的答案已经间接证实了方姝的猜测，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 程燃的占有欲已经离谱到这步田地了？！ 骆先辉那边过了会儿才道：“我和逸笙也觉得，他越来越偏激，甚至有点偏执了。不过方姝，希望你多用心和他沟通，毕竟他是因为太爱你。” 方姝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结束通话。 之前程燃的种种毛病暴露出来的时候，她觉得只要两人多沟通，或者善意的引导，他会慢慢改变。在有些事上他的确改变了，可现在看，最本质的东西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们之间缺乏信任感。 想到这里，方姝心里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忍不住去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样没有安全感？或者他本来就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而自己以前从未发现过？ 第四十六章 方姝打算去见程燃，先打了电话问他在哪里。他或许早有心理准备，语气有片刻的迟疑，“我待会回公司，那边见吧。” 沉默地挂了电话，方姝用力握着手机，心情仍是难以平复。 在公司见也好，他公司里的人都放假了，如果起争执不会被任何人听到。如果在家见面，还要顾及瞳瞳和老人…… 想到这里，方姝已经难受的喘不过气了。 他们一直都很好，她真的以为会这样好到头的。虽然秦思铭那件事也让她看到了程燃不好的一面，但她真的以为他会慢慢改变，可事情非但没有转好，他的情况反而越来越恶劣。 等到了公司，程燃果然早就等在了那里，方姝直接推开他办公室门走进去。 他原本像是在看着窗外走神，听到她的脚步声才缓缓地将椅子转过来。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刻，方姝觉得恍惚——认识十几年，她居然觉得自己可能从没了解过这个人。 程燃看了她一会，起身朝她示意，“坐吧。” 方姝在沙发上坐下，等他也在自己对面落座，就开门见山地问：“小羽的事，你不需要解释下吗？” 出乎预料的，程燃没再像前几次那么理直气壮，而是微微低头安静了下。 修长的手指交握在一起，他的指甲盖非常干净透明，但指节绷得微微有些发白，整个人都和往日有些不太一样。 最后竟然说：“对不起，这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 方姝：“……” “你生气是应该的。”程燃认真地看着她，踌躇着说，“我写检讨好不好？” 平素那双城府极深的眼睛，此刻像是充盈着不安的情绪，看起来的确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认错和道歉。 他站起身准备折回办公桌处，那样子像是要去拿东西？ 果然见他拿起一页稿纸，大概是之前准备好的检讨书。 可方姝如今看到这一幕，内心已经再无波澜了，“你之前见了林医生？又是他帮你写的？” 她甚至觉得，程燃会主动认错，想必也是林逸笙给他出的主意。程燃这么高傲的个性，不可能真的就认识到自己办错了。 看他立在桌边的身影微微一顿，方姝心里越加窒闷，“我猜对了？程燃，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不信任我吗？从前针对陆雅城我能理解，为什么现在面对其他人也这样？” 程燃没有回答，只是攥着那页纸的手指渐渐收紧了，那页纸张一角瞬间变得皱巴巴地，一如他此刻的心。 *** 方姝看着他微垂的眼眸，还有一言不发的侧脸，只觉得心脏越来越紧缩，已经到了快要无法跳动的地步。 “你不知道我一直有多庆幸，在最合适的时间里认识你，因为你，我想变成更好的人来与你匹配。我努力学习、努力工作，都是为了离你更近，你是我心目中的神，让我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和渴望。当我知道你也正好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老天将我过去的运气都攒在了一起，只为让我遇见你，最好的你。” 这些话方姝从未对程燃说过，见他慢慢地转过头来，艰难地继续道：“可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之后，反而问题比从前还要多。你、你真的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程燃原本幽深的眼眸，眼底似是有什么情绪狠狠跳跃了下，他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慌，几乎预想到了她要说什么。 “上次你问我，是不是对你失望了？” 方姝看着他不安的神情，极缓慢地点了点头：“是，因为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在别人，而是你不愿相信我。夫妻相处之道，贵在坦白和信任，可这两点，你都不愿给我。” 程燃唇角的弧度变得越发紧绷，良久才嗓音沙哑地说：“我不是不愿相信你，是——” “是什么？”方姝见他再度沉默，缓缓地摇了摇头，“你看，你总是这样。你要求我时时刻刻对你坦白，什么都在你掌控中，可你却总对我有所隐瞒。对不起程燃，你这次做的事，我真的没办法原谅。” 见她欲走，程燃连忙一把攫住她手腕。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退让，可方姝实在不能再和他继续待下去了。 每每想到他做的事，她心里就觉得失望透顶。这是她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啊，她从不愿相信，从暗恋走到现实，终于还是会见光死。 “我哪里也不会去，你放心。我身边那些朋友，你也不用处处防备他们。” 程燃握着方姝的手瞬间松了力道，她刚才那句话，是暗示他不要对她的朋友做什么？ 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五官，程燃心底蔓延起一阵苦涩，最后闭了闭眼，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怕令她失望，可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是他没管住自己，把事情全都搞砸了。 *** “怎么还没回来，电话也不接。”到了晚饭时间，程燃没有回来，冯玉华拨了好几次他的手机都没人听。 视线触及方姝，见她沉默不语，表情也相当肃穆。冯玉华心里咯噔了下，放下手机试探道：“你们俩吵架了？” 方姝没有否认，静默片刻，拿了自己的电话站起身，“我打给他试试看。” 冯玉华满眼担忧，方姝握了握她的手背就走开了。 瞳瞳趴在餐桌上，手里拿着自己的小勺，视线也始终追随着她。 第一通电话同样没人接，方姝以为是程燃那坏脾气又上来了，可第二通电话还没拨出去，他就给自己回了过来。 程燃在电话里说：“公司出了点事，我暂时不能回去，要到s市一趟。” 方姝愣了下。 听筒那头传来隐隐的风声，听起来像是在户外，没一会就传来了机场广播的声音，看样子已经直奔机场了。 事情似乎很紧急。 “发生什么事了？” “公司投拍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我得去看看，不用担心。” “问题不大会需要你亲自去？”方姝也顾不上两人刚吵过架，急切地说，“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程燃：“……” 挂断电话，方姝按照程燃说的将电视打开，原来事情已经闹的很大了。不止娱乐新闻，连当地卫视频道也在直播这场事故。 程燃公司投拍了一部灾难题材的电影，取景地点就在s市某县郊的一个小镇上，下午那场戏是要到一个山洞拍摄。可是拍摄过程中却发生了意外坍塌，目前为止只知道没有人死亡，但伤员人数不明，程燃身为老板和投资人必须亲自去看一看。 现场的情况看起来很不妙，坍塌情况也比较严重，救援人员不断在增加。当地政-府官员也相当重视。 冯玉华提着一颗心，连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这一下，多少家庭过年都过不安生了，真是——” 方姝搂住她肩膀，帮她轻轻顺了顺脊背。程峥嵘和程振刚都脸色奇差，一时间大家都没了吃饭的心思。 *** 接下来几天，除了第一天到达之后，程燃联系过方姝外，剩下几天都没消息了。他那边大概早就忙得焦头烂额。 方姝每天只能通过网络和电视了解事态的进展，转眼到了除夕当天，程燃都没能赶回来。 倒是林逸笙下午来了个电话，说是来给老人送年货拜个早年，其实大概是也担心程燃，特意过来问问情况。 方姝正好在家，将他迎进了门，林逸笙果然问起了程燃的情况。但方姝现在知道的和他差不多：“他现在每天就住在那里，信号很差，电话几乎打不通。” 林逸笙喝了口茶，始终眉心紧锁着，“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现在闹得风言风语的，估计以后麻烦事还不少。” 方姝想着那边的情况，心里也担心的要命，不知道程燃会不会跟着救援队进去查看情况，还有，会不会发生二次坍塌—— “对了，他那天赶回去和你道歉，你们后来……没事了吧？”林逸笙忽然打断她的思绪。 方姝还没回答，林逸笙又赶紧道：“他这次是真的知错了，我可没给他想任何办法啊。他说要亲自写检讨书给你，写了吗？” 方姝是彻底呆住了。 见她一动不动的样子，林逸笙隐隐猜到了什么，“你们没和好？” 方姝不回答，他无语地望了望天，“我就知道那情商糊到地心的笨蛋，肯定会把事情搞砸了，偏偏还自己保证，说只要说真话你就会信。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可是放羊的小孩，让别人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未免也太难。” 方姝：“……你现在说的都是真的？没帮他，撒谎骗我？” 林逸笙顿时失笑，“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和他同流合污的人？” 方姝保持沉默。 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帮程燃写的检讨书—— 林逸笙也想到了这个，握拳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作为朋友，我当然是希望你们俩好好的，所以有时候可能会稍微有那么点不靠谱。但是方姝，程燃他这次真不是存心的，他……” 林逸笙斟酌了下措辞，“他其实是，控制不了自己。” “什么叫，控制不了自己？”方姝被他说得越发糊涂，程燃明明一直都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 林逸笙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表情相当为难，方姝一看就懂了，他应该是答应过程燃不对自己提？她也低头喝了口茶，然后才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告诉西源，你把整个市里的名媛都相了一遍的事儿。” 林逸笙：“……”这夫妻俩威胁人的毛病怎么一毛一样啊！ 沉吟片刻，林逸笙只能豁出去了，“程燃去找你之前，的确是来见我了，不过不是来让我帮忙想法子哄你。而是，来看病的。” 第四十七章 窗外炮竹声响个不停，辞旧迎新的除夕夜，到处都是一派祥和喜乐的景象。家里的电视上在播春晚，随处可见喜气洋洋的笑容，可少了一个人，总觉得哪里缺了一块。 瞳瞳大概是最开心的了，拉着程振刚到院子里陪自己玩儿仙女棒。她胆子小，只敢站在边上远远地看着，看到焰火在夜色中燃烧，就兴奋地又蹦又跳直拍小手。 冯玉华在接电话，有老家的亲戚打来拜年的，也有她从前带过的学生，大半个晚上几乎没闲下来过。 而老爷子自从春晚开场舞之后，就一直专心致志地看节目，哪怕是那些特意迎合年轻人的，他也看得有滋有味儿。 每个人都好像很忙，只有方姝坐在沙发上发着呆。 她脑子里都是林逸笙下午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程燃去找他看心理问题，而且这种情况，原来他大学时就出现过一次了。 “大学的时候，他曾在我的老师那治疗过两年半的时间，这件事只有我和伯母知道。那时候他抑郁的情况很严重，但当时已经完全康复了。现在出现其他问题，也是我没料想到的。” “他的确没你想的那样好，我也没打算用病情替他开脱，他做的许多事连我都觉得很糟糕。但方姝，不管你信不信，他只有在你的事上才会那样没原则没底线。他本质上，从不是个坏人。” 林逸笙离开前，还略微犹豫地问了她一句，“如果程燃真的和你想象中不一样，你还会继续爱他吗？或者说，你会因为对他失望，而选择离开他吗？” 方姝从没想过这个，她虽然和程燃吵架争执，但如果真要离开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脏开始细微地抽搐了。 林逸笙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底，“你不必回答我，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个答案，最在意的人是程燃。” 电视里已经在播小品了，一对夫妻因为丈夫偶然帮助别人而开始吵架，甚至闹起了离婚。老爷子忍不住吐槽：“这么点小事就要离婚，还是太年轻啊。” 方姝：“……” 冯玉华那边总算结束了通话，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扒了扒，皱着眉头看通讯录，“程燃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打过去也不知道通不通。” 正说着她的手机就响了，方姝的心跳都跟着加快了好几秒，可冯玉华接起来以后，语气很客套，想来还是拜年的电话。 方姝将自己的手机拿起来，又放了回去，但想了想复又重新拿起来。 “想打就打，犹豫什么。”老爷子的声音再度传过来，方姝抬头一看，发现他仍旧盯着电视在看，小品已经进展到媳妇儿抬手想揍她老公，可终归还是没舍得。 方姝有点囧，怎么觉得老爷子……心底门清儿似的。 老爷子朝她的方向看了眼，笑眯眯地说：“我有点渴了。孙媳妇，能麻烦你给我泡杯茶么？” “当然可以，您等会儿啊。”方姝点点头，握着手机快步进了厨房。 老爷子看着她走开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是年轻过的，有时候心底摇摆不定，别人善意地推一把，说不定就能促成了一段好姻缘。 *** 方姝从没想过，有天给程燃打电话时会是这样的心情，心底那份忐忑简直比参加高考还要紧张。她站在原地深深吁了口气，鼓足勇气拨出那个号码。 担心他、关心他一下，顺便说声新年好，很正常啊，为什么会这样紧张？ 她做着心里建设，可电话那头却很快传来一阵机械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 方姝看着对面那幅壁画，慢慢地垂下眼，握着手机的力道也松懈下来，却毅然发现那阵虚空感，不是紧张之后的放松，而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其实这两天，他的手机几乎都处于无法联络的状态，可为什么这一刻打不通就会格外地难受呢？ 她在原地又站了会儿，然后将手机放在了料理台上，准备烧水给爷爷泡茶。 这边刚拿了杯子，那边手机就开始嗡嗡地在台面上震动起来。 不抱什么期待地看了眼，手中的杯子险些被她惊得掉在了地板上，竟然真的是程燃！她刚才打的时候明明还没有信号！！ 方姝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接起来，那边风声非常大，他在山上，气温肯定也很低。 方姝先前那通电话，想了很多话要跟他说的，可这会儿接起来，听着他浅浅的呼吸声，居然好似失声似的，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的，低沉的男音有些沙沙哑哑地，“换了好几个地方才有信号，方姝，新年快乐。” 方姝“嗯”了一声，“……你也新年快乐。” 他似乎很轻地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刚才在想我，然后就觉得，无论如何都得打通这个电话。” 方姝咬紧下唇。 程燃也稍稍沉默了下。 以为方姝还在为先前那些事生气，所以程燃说的每个字都格外小心，“这两天太多事要忙，我不是故意不给你打电话的，更没有耍脾气。” “我知道。” “我很想念你，可是我得对这里的每个人负责，他们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我就不能离开。所以认错的事，等我回来，你不要太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得。” 方姝很想笑，可不知为什么鼻子酸酸的，一个劲儿点头，“好。” 即使他根本看不到，她还是很用力地点着头。 *** “瞳瞳需要你，你也不要离家出走。等我回来了，你如果不开心，就去找林西源，住到你开心为止，我不会再拦你。” 方姝闭上眼，另一只手用力攥紧了手边的玻璃杯，“程燃。” “我这次是说真的，没有欲擒故纵。”很明显地感觉到电话那头的他呼吸一促，像是忽然紧张起来。 “我说过了，哪里也不去，什么事都等你回来再说。你安心处理事情，要安全回来。” “好。” “要好好吃饭，你吃饭了吗？” “吃了。” “冷吗？” “还好。” 感觉到他那边风声越来越大，几乎要盖住他的音量，方姝皱了皱眉头，“你现在在哪里？” “……”程燃罕见地沉默了。 “说实话。” “树上。” 方姝：“……” “只有这里有信号。” 方姝抿着唇，程燃叫了好几次她的名字都没回应。他默了默，抬头看天上的夜空，“听到你声音之前，我的确又冷又累，可现在，我一点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今晚的月亮非常美。” 方姝打断他：“你大学的时候，到底因为什么患病的？还有现在，林医生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对我说？” 程燃静默了，好半晌都没出声。方姝又问：“怕我抛弃你？我看起来长得就像没良心？” “不是。” “那是你对林医生感情比我深，只能和他分享内心的秘密？” “不是！” “那是什么？” 程燃握了握拳头，“我本不想告诉你，不是因为其他，只是不想让我们这份感情再增加不必要的负担。我一直就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努力了也没办法变成他那样完美，所以何必再让你觉得我是累赘。” 方姝：“……”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 “等我回来，方姝，我会好好解释给你听。会让你知道一个真正的我，至于以后要怎样走下去，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 “程总。”结束通话之后，树下有人喊程燃，是他的助理盛宇。小伙子手里端着两份夜宵，朝着他举了举，“他们煮了速冻饺子，吃点吧。应应景。” 程燃从那棵树上跃下来，稳稳地在盛宇身边站定。盛宇嘴里叼着个饺子，有些赞许地说：“没看出来啊，身手还挺矫健的嘛。” “小时候没少爬。” 这里离他们驻扎的帐篷营地不算远，两人就着原地坐了下来，靠着那棵松树一起吃饺子。 盛宇问：“程总，你第一次没在家人身边过年吧？” 程燃闻言安静了会儿，摇了摇头：“我中学以前，和妹妹两个人过春节的时候很多。” “你家人——”盛宇本想问他，家人都在忙什么呢，可转念想到程燃的家庭背景，而且听说他爷爷退休前也是当地任不小的职务，过年过节正是忙的时候吧？ “你呢？”程燃难得会和盛宇聊天，一来一往地还问起了他的情况。 盛宇简直要受宠若惊了，眨了眨眼睛说：“我、我是第一次，而且今年本打算带女朋友回家见见爸妈的。” 说完又怕程燃误会，毕竟这个老板在公事上向来严谨的很，连忙说：“我可没有抱怨的意思，我就是——” “等这事完了，多放你几天假。” 盛宇都快有点不认识面前的人了，小声嘟囔道：“boss，你是不是中邪了，都说这山上不干净。” 程燃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盛宇那惴惴不安的小心脏才平复了些，“这个眼神还挺常见的，呵呵，是我多虑了。不过你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 程燃反问：“什么？” 盛宇不敢说，程燃帮他接了话：“觉得我忽然好说话了？” “对啊，你之前真的……”盛宇啧了一声，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程燃看着不远处帐篷边透过来的灯火，难得感性地说：“拥有的时候，当然要好好珍惜。” 盛宇有点听不懂，这话说的，好像boss和他太太出了什么问题似的？ 程燃没再解释，低头吃饺子。 刚才那通电话里，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方姝，方姝并没有说什么，所以她大概内心真的在考虑两人以后该何去何从。程燃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路做了很多触及方姝底线的事，她已经一次次原谅包容他了，所以他很能理解她。 只是，如果真的会失去她……他真的不敢再想象那样的日子。 *** 年初二，程燃他们依旧没有下山，因为坍塌情况严重，所以只是将救出的一部分伤员转移去了县城的医院。程燃天天都守在事故发生地，盛宇见他气色越来越差，劝他说：“你都没怎么休息过，到城里洗个澡睡一觉再来，这有我呢。” “不用管我。” “可是——” 盛宇的话被程燃打断了，“被困员工的家属都在，比起他们，我哪有资格去休息。不能让他们没信心。” 盛宇看着老板坚定的双眼，也狠狠点了下头。程燃在这的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不能让那些被困员工的家属失去希望，这个时候他们比谁都焦急。 到了下午的时候，忽然有员工跑来找程燃，“程总，有人找！” 程燃以为是记者或当地的政-府官员，没什么耐心地道：“不见。” “但是，她说是您太太啊。” 程燃愣了下，蓦地转过身，与此同时目光已经逡巡到了那抹缓缓走来的身影。她穿着牛仔裤短款羽绒服，很简便的装束，显然是为了方便出行。还绑了高马尾，模样竟和上学时有几分相似。 程燃怔怔地望着她，直到方姝走近了都没反应过来。 方姝对那位帮忙找程燃的员工说了声“谢谢”，然后看了看程燃，双手不自在地扯了扯背包带，“喂，你好歹给点反应啊，大家都看着呢。” 程燃恢复神思，却没有预料中的惊喜，语气有点沉，“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找你啊。” 程燃：“……” 所以是迫不及待地来宣判他死刑的吗？ 方姝见他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就猜到了一二，这个情商低的家伙！她说：“我来给你加油鼓劲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顺便，听你讲讲病情的事。” 已经说得这样明显了，方姝笑眯眯地看着程燃，这下总听懂了吧？ 程燃沉默着，最后很轻地说了句，“好奇心这么重，等几天都等不了……” 方姝：“……” 可怕的理科男！这家伙才应该是真正的注孤生吧！！ 第四十八章 接下来程燃就发现，媳妇好像不大高兴了？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方姝还挺和颜悦色的，可一转眼看到自己，马上就沉了脸。 ……果然是来找他摊牌的吧？ 程燃的心情变得越发沉甸甸地，伸手取下她肩上的背包，控制住想伸手牵她的冲动，说：“先带你去休息。” 看着他默默走开的背影，方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还得维持着面上平和的神色，和围观群众们点头示意了下。 跟着程燃到了他的帐篷内，程燃给方姝递过来一瓶水，看她脸上隐隐透露出的疲倦，沉声问：“吃饭了吗？” “吃了面包和饼干。”方姝也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人被困吗？” “嗯，还有两个临演。” 临演大多都是当地百姓，程燃这两天一定没少遭受外界压力……方姝正在思索，只听程燃又问：“你来了，瞳瞳怎么办？” “我和她说好了，来找你，过几天就一起回去。” 程燃点点头，“爷爷和爸妈都还好吗？” “一直在关注事情的进展，肯定会担心，但爷爷和爸都很理智，他们会安慰妈，你不用操心。” 程燃看着方姝静了静，能问的可以问的都问了一遍，也找不出其他能转移话题的内容了…… *** 方姝也在安静地注视着他，仿佛并不打算主动开口说什么。程燃移开眼，终于踌躇着问：“这么冷的天，过年期间乘车也不方便，你跑这来做什么？” “是啊，这里比家里冷，我光是倒车就倒了五六次，你说我这么麻烦跑来做什么呢？” 见方姝一双眼深不可测地睨着自己，程燃垂下眼，慢吞吞地说：“是来告诉我，你这次很生气，不打算原谅我了是吗？” 方姝无语地望了望帐篷顶，好想揍他怎么办！ “其实你等我回去再说也可以，我肯定不会反悔，这次一定说到做到。” “是吗？态度还挺坚决。” 方姝一脸严肃，程燃也拿不准她是不是在揶揄自己，还是认真道：“我看见那个小羽总在你身边出现，非常不舒服，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就给骆先辉打了电话将他换走了。但是我没对他做坏事，只是给他换了个老板而已，工资还比之前高了将近一倍。” “比起从前，的确是进步了。”方姝似真似假地说，“还知道为别人考虑。” “你在挖苦我？”程燃皱着眉头，他手里也拿了一瓶水，忍不住拧开狠灌了两口，“事实上，我做完之后就后悔了，怎么想都觉得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总觉得这事不好。”程燃眉心拧得越发地深，“不止是担心你不高兴，心里也不舒服。” 方姝沉默地望着他，程燃第一次对上媳妇的眼神有种难掩的心虚和不安，他无从分辨方姝此刻的内心，老老实实地说：“没有我想象中那样轻松，反而越发忐忑，后来我就去找了逸笙。方姝，这全是真话，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你怎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 “你知道瞳瞳现在还没好，我不可能离开你。”方姝本意逗他，准备待会再给他一个惊喜，谁知程燃接下来的话险些将她气死。 “没关系，我们可以……暂时分居，周末的时候再在一起，一起带瞳瞳。” 方姝真被这家伙气到胸口疼，抬头深深吁了口气，“看来你早已将结果想好了。” 程燃不想承认，但自从他在逸笙那得知自己现在的偏执越来越严重之后，就打定了主意不能再拖着方姝不放，这样对她太危险也太不公平。毕竟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还会变成什么样，万一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来—— 想到这里，程燃又接着说：“你和瞳瞳就住我们现在住的房子，我搬去其他地方。” “……”方姝没想到他还来真的了，居然都和自己谈起了房子分配问题，霍地站起身，狠狠指了指他。 程燃：“……” 方姝气得将手里的水直接扔过去，“你混蛋！” *** 那瓶水当然没扔中程燃，险险地擦着他肩膀飞过去，两人四目相对，之后方姝就气呼呼地走掉了。 那以后，方姝再没理过程燃，一直在帮着救援队伍打下手，也会帮着安抚被困人员的家属，甚至帮着分配盒饭。 盛宇也忙了一整天，接过方姝递来的筷子，笑眯眯地说：“嫂子你真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又不是鼓，要什么架子。” 盛宇反应了会儿才明白她在讲冷笑话，顿时哭笑不得，“你这笑话简直冷哭我了。” “那多吃点，那边还有汤，肯定能将你暖回来。”方姝冲他浅浅一笑，随即看到对面盛宇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她转头看过去，果然程燃正在冷冷地望着盛宇，那眼神就差嗖嗖地往这边放冷箭了。 盛宇呵呵笑了下，“程总好像还没饭。” 方姝拿了一盒递给他，“你送去给他吧。” 盛宇：“……” 嫂子你确定不是在害我？现在送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方姝没接收到盛宇可怜的小眼神，接着发盒饭去了。 “程总。”两分钟之后，盛宇认命地挪到程燃跟前，毫不意外地被boss冷酷的眼刀劈了好几下，硬着头皮将吃的送过去，“嫂子让我给你的，她特意给你留的。” 程燃没理他，倒是接了饭盒坐在一边吃起来。 盛宇瞧这两人的架势，瞬间秒懂，蹲在程燃身边道：“程总，你和嫂子吵架了？” 程燃皱眉扫了他一眼，盛宇连忙解释，“我可以帮你哄她啊，我女朋友和我吵架，从来都生气不过三秒的。” 看了眼在不远处和人说话的方姝，程燃静默片刻，居然摇了摇头，“算了。” 盛宇目瞪口呆，“程总，你不能放弃治疗，不是，我是说你不能什么都不做啊。女人生起气来，最讨厌的就是男人不说话不做事不表现了。” 程燃依旧在低头吃东西，只是明显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盛宇知道他听进去了，于是再接再厉，十分诚挚地给他分析起来，“你看啊，她那么大老远地跑来，结果人还没坐热乎呢，你就把人给气着了，人家一番爱意白白浪费了，你当然要——” “她来找我，不是因为想我。”程燃忽然开口打断他。 “……”盛宇的表情好似被按了暂停键，剩下的话也戛然而止，随即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黯然神伤的老板。 这大过年的，顶着零下几度的低温倒了好几趟车，特意跑来找老公，不是因为想他，还能是因为什么？ 总不能是特意跑来吵架的吧？ 盛宇忽然觉得，自己boss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也是件相当神奇的事啊，难道全凭智商打天下？ 想起离开前那天，方姝说过对他失望的话。程燃也不想多说了，只告诉盛宇：“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了。” 盛宇内心默默泪流，他当然也不想管，只是每每看到他冷着一张脸……很可怕啊。 *** 方姝当然不会真的和程燃置气，一直都知道这家伙情商低，怎么会傻到去和他较真生气？尤其在遇到自己的事上，程燃向来是紧张的要命，所以才会关心则乱。可他将两人以后分开的事想的太彻底了，方姝又哪里会不懂为什么，他分明是将这事反复想了很多遍，说出口时才会那样镇定。 他是真的有那样的念头——想过和她分开。 所以是因为他的病情，他犹豫了？ 可究竟是因为什么，程燃才会对自己这样不自信？不管她承诺过多少次对他的爱，他还是会患得患失…… 太多的问题想不明白，方姝索性也不去和他多说什么了，只留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程燃还是偶尔会朝她的方向看好几次，方姝也大大方方地回看他，然后他又别扭地将头转开。但一直很照顾她，总担心她冷或者累，时不时就让盛宇过来询问。 不过在这待了才半天，方姝就发现程燃其实也有自己没见过的一面。 他做事相当利落果决，很有自己的主意，甚至和救援队商讨救人方案时也很有看法，而且他真的相当有责任心，一直非常照顾那些家属的情绪，每每有好的进展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对方。 所以他真的只有在自己的事上，才会表现出是非不明的情况？方姝完全不知道这种想象该如何解释。 对程燃，也越发好奇了。 直到凌晨一两点的时候，救援队那边终于传来了好消息，两个临演其中一位已经被顺利救出，而且生命体征明显，医疗队立刻将人转移到山下。 在场的一部分人也决定离开，只剩下少部分人继续坚守。 方姝知道程燃不会走，她当然也决心留下陪他。可程燃却走过来对她说：“你和盛宇先走，晚了，山上很冷。” 方姝回答他，“我和你一起。” 程燃默了默，站在原地没动，黝黑的眸子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方姝直视着他眼睛，“程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分开的事，你想也别想。” 程燃一怔，抿着唇没讲话。 盛宇在一边看得越发糊涂了，所以方姝这么大老远来，真的是来和boss吵架的？这两人气氛不对啊。 *** 山上的风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凌晨，连说句话嘴唇都会冻的直哆嗦。程燃还想再劝方姝几句，结果她直接将他的话堵死，“你知道我的脾气。不管任何事，我都要陪在你身边。” 她说完就背过身去帮着离开的人员收拾东西不再理他，程燃终于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帐篷取了件大衣过来给她披上。 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他心情复杂地说：“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分心。” “嗯。”方姝回以他微笑。 庆幸的是，第二个临演被救出只间隔了两个小时。程燃和方姝是最后一批下山的人员，那会儿已经将近六点，天边开始泛着几缕金色的朝晖。 确保所有同事都安全离开，他们才上的车。 在车上，方姝将头枕在他肩膀上。 感受着她浅浅的呼吸，程燃垂在膝盖上的手指握了握，到底是没有拥住她，只是问：“累吗？” 方姝摇了摇头，“不觉得累，反而踏实。” 程燃没有接这话，方姝闭着眼快睡着了，还是迷迷糊糊地说：“傻瓜，我来找你还能是为了什么？不想让你再上树给我打电话，也不想让你一个人孤身面对风雨。风雨同舟，这才是夫妻该有的样子。” 程燃僵在那里，耳边都是她轻轻柔柔的嗓音。 “哪怕从前对你失望过，我也不曾想过离开。”方姝暗自笑了下，“程燃，我想，这就是爱吧。” 对一个人失望了，可当他遭遇风雨，还是会不顾一切的赶到他身边来，甚至再生气，也依然要和他风雨共度。 “……”程燃毫无预兆地被媳妇表白了，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可方姝已经闭上眼好似睡着了。 他控制着将她摇醒的冲动，一遍遍努力回想着刚才的一切，所以这不是幻觉，方姝是真的对他说——她爱他，即使是那个不够完美的他？！ 第四十九章 到了山下的县城，方姝被安置在一个环境不错的宾馆里，那是程燃之前定下来的，可他一天也没待过。因为这一天实在太劳累，所以方姝睡得格外沉，等她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环视整个房间，没发现程燃的身影，而另一张床上，居然连躺过的痕迹都没有？ 方姝拥着被子有些懵。 ——难道是昨天太累了，说话声音太轻，以至于那人根本没听清楚？不然依他的个性，不可能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到门铃声猝然响起，方姝才连忙跳下床去。 门外站的却是盛宇。 他冲着方姝笑，露出一口白牙，说：“嫂子早，程总吩咐我带你去吃饭。” “他人呢？” “医院那边还有事，暂时回不来。”盛宇轻轻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交代我一句话，说等你醒了一定要转达。” “什么话？”方姝也愣了。 盛宇挠了挠头，“说昨晚你的深情告白他收到了，呃，他很开心。然后等他回来会礼尚往来，让您稍安勿躁。” 方姝：“……” 盛宇呵呵笑了下，“你们感情可真好，结婚这么久了，还这么有意思。所以昨天闹别扭只是夫妻情趣吧？” 方姝有些囧，面对盛宇还得一本正经的样子，“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 “噢，好。” 关上房门，方姝立刻对着空气拳打脚踢，恨不能将面前的空气幻想成程燃。这个笨蛋，是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手机这回事吗？这种话让助理传达什么啊！ 而且稍安勿躁是什么意思！礼尚往来又是什么？暗示性太强好不好……说的好像她很迫切他做点什么似的！ 虽然，是有点期待他的回应—— 随即又想到，自己只昨天一天就累到差点起不来床，程燃坚持了几天，昨晚下山之后居然还直奔医院……方姝脸上窘迫的神情又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更多还是心疼这个男人。 似乎真和林医生说的一样，程燃本质的确没那么坏。 *** 洗漱完，再见盛宇时方姝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幸好盛宇没再开什么玩笑，直接带她去了附近一家川菜馆。 结果点了一大桌子菜，方姝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倒是特意打包了一份要带走。 盛宇不用猜也知道是带给谁的。 都说恋爱中的人情绪波动大，看来这婚姻中的人心情也很不稳定啊，昨天还一副要分手的架势，今天就恨不能虐尽身边单身狗…… 方姝果然问他医院的地址，盛宇自己也随便扒了几口饭，说：“还是我带你去吧，程总说了让我陪着你，要是出点什么岔子，我可担不了这个责。” “哎，没关系的，我打个车就过去了。”方姝实在不想麻烦他，“你继续吃饭就好，这几天也辛苦你了。” “没事。”盛宇想了想，又说：“而且医院那边是挺麻烦的，咱们去了，说不定能帮上点忙。” 方姝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这片子投资不小，主创也非常有实力，业内原本都很看好，这下出了事，媒体全都盯着呢。”盛宇解释给她听，“从坍塌事故曝光开始，每天都有不同的记者围到医院打听进度，程总要是哪里做得不好，马上就要变成话柄被人诟病。” 方姝当然也领教过现在记者操控舆论风向的本领，想着程燃那人说话办事的风格，不由有些担心，“那我们赶快去吧！别吃了！” 说完已经倏地站起身，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势。 盛宇：“……” 好歹让他吃完最后一口啊！ *** 到了医院一看，果然走廊已经被各家媒体记者围剿的水泄不通。但是大家好像都没打听到什么爆炸性猛料，所以一直都在走廊上徘徊。 方姝被盛宇护着，打算绕过这一侧，从另一边楼梯去病房区。孰料还是被眼尖的记者发现了！ 顿时所有记者都蜂拥而至，看方姝的目光好似看到了明日头条一般，都迫不及待地将话筒塞到她跟前，“程太太，你是特意过来陪程先生的吗？” “你过年期间还刻意抽空过来，是不是这边的情况很严重？” “是程先生通知你过来的吗？能不能说说你对这次事故的看法？” 方姝被问的哑口无言，盛宇伸长胳膊将那些快要凑到她嘴边的话筒一一挡回去，大声道：“不好意思，这些事你们等程先生稍后的发布会就清楚了，麻烦让让！” 他的态度十分强硬，但记者们蹲守了几日，也不想白白浪费这样好的新闻契机，还是追着方姝不肯放，“程太太是对这次事故完全不了解吗？那到这来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了解的话，简单回应下吧。” 方姝沉默了下，刚刚开口打算说两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有力的男音。与此同时，她被拉入一个安全宽厚的怀抱中。 “想问什么，直接问我。” 程燃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这里，方姝在混乱中抬起头，只能看到他刚毅棱角分明的下巴。 他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微微拧着眉，胳膊像是坚实的臂弯将她围困的同时，还将那些递过来的话筒硬生生地挡了回去。 方姝后背贴着他胸口，莫名地觉得十分安宁。 记者们终于得以见到程燃，还能拍到他护着妻子这样劲爆的场面，闪光灯闪个不停，问题也此起彼伏。 然而程燃忽略了那些尖锐而刻薄的问话，只说：“目前为止，医院都在积极尽力地帮助每一个被困员工康复，也没有任何人受重伤，我们也没放弃任何一个员工。我想说的就这么多。” 他搂着方姝往前走，那群记者跟着他往前挪。 “可是之前s市电视台曝光的事故场面相当严重，怎么可能没人受重伤呢？程总，你们是不是在隐瞒伤患的情况？” 程燃的脚步停下来。 方姝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下颚线条绷得紧紧地，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方姝抢在他前头说：“事实很容易被拆穿，隐瞒对我们来说没任何好处。程总在整个事件发生之后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那些被困人员的家属也很清楚，甚至于那些临演，他们总不至于会帮着程总隐瞒。” 程燃低头看她一眼，眼底有些意外，嘴角却不自禁地扬了扬。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刚才不怀好意的那记者的话筒忽然毫无预警地戳到了方姝下巴，力道还挺重，大概是被身后的人撞到了。 方姝疼的下意识“嘶——”一声。 程燃眼神一变，居然直接上手握住了那人的话筒，眼底动怒的情绪太明显。 那记者也被吓了一跳，在人群和闪光灯中和程燃面面相觑。他一点也不怀疑程燃下一秒会和他直接动手。 方姝看出他脸色变得骇然，急忙紧紧握住了他另一只手，即使再看不惯这些记者，她也不希望程燃得罪他们。毕竟不是所有媒体都会卖他的面子，总有人想借机踩他一脚，这一幕要是被拍下了，倒是正好给了那些人话柄。 程燃浑身的戾气几乎控制不住，在场的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气氛变得僵持，竟一时都静默下来，无人再说话。 最后程燃还是在方姝的劝阻下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 盛宇负责打发那些记者，程燃将方姝带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疼吗？” “你怎么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的口。 程燃担忧地看着方姝，可他胸膛因为气急而剧烈起伏着，手背的经脉也狰狞毕现，似乎一直在强忍怒气。 方姝握住他试图查看自己下巴的手指，用力地攥在手心里，很轻地问他：“只是小事，那个人或许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这么生气。” 另一方面，她其实是惊愕于程燃情绪的变化。 昨天在山上她看到了程燃尽职负责的一面，包括今天他一直在医院守着那些被困人员的举动，每一件都让她对程燃刮目相看。可一遇到她的问题，他的情绪就会变得很强烈冲动。 程燃大约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额角的青筋蹦了两下，默默无声地将被她握住的手抽了回来，随后说：“你不高兴了？” 方姝叹了口气，“没有。我只是想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程燃，我很想了解你，真实的你。” 程燃抬眸看向她，方姝眼底全是鼓励。 程燃垂眸笑了下，“好，既然你想知道，我讲给你听。” *** 其实程燃从没想过将这些事讲给方姝听，因为他太清楚方姝喜欢的是怎样一个“程燃”了。事实上，在回到父母身边之前，他就不是一个阳光纯良的个性，只是方姝看他的时候，加了一些滤镜罢了。 “在认识你之前，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只有程曦。爷爷虽然在照顾我们，但他也有自己的工作，常常有开不完的会和各种活动。”程燃目视前方，缓缓地说着，“我的个性又很闷，也没什么朋友，生活很乏味。那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爸妈回家的日子。” “可是他们真的太忙了，生病也好，节假日也好，任何重要的日子他们都不会在。那种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 程燃说完深深看了眼方姝，“后来回了爸妈身边，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一切，我其实内心也很不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却一直注视着我，好像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似的。” 方姝怔怔地看着程燃，从她开始喜欢这个人开始，她一直以为他是抱着厌烦和抗拒的态度的。 原来不是么—— “我一开始觉得，你应该和那些从前抱着目的接近我的人一样。毕竟没有人是真的在意我，会一直将我放在第一位。” 程燃侧目看了眼方姝，唇边带了一丝很淡的苦涩，“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也有过朋友，是他们主动接近我的。可是最后发现，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别的，总之都想从我这沾点便宜。并不是真的想和我相处。” 程燃说到这眼眸微微眯起，露出那种罕见的狠戾，但那种神情很快就消失了。 “所以我没把你的喜欢当真过，但被你喜欢的感觉很好。” 程燃认真回忆那时的记忆，的确是很多很美好的画面，“在你眼里，我似乎真的什么都很好。其实以前，得罪过我的人，会被我教训，那些抱着目的接近我的人，我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是个很阴暗的人。但被你喜欢着，我也慢慢相信，自己似乎真的很好很善良？” 因为方姝，初中高中六年，程燃真的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他自己都慢慢融入到那样的生活里了，好像那就是真实的他。 方姝之于他，其实就像是夜空中的北极星，一直指引着他朝一个明亮的方向前行。 后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是陆雅城出现之后吧？ 嫉妒，或者是恐惧？那个一直对他意义非凡的人，忽然视线就不再专注于他了，总之他的内心开始出现了很多不安分的情绪。 *** 大学期间，程燃决定不再和方姝有来往的那几年，他却从没断绝过方姝的消息。他曾经不止一次去方姝的学校偷偷看过她。 第一年，他得知了陆雅城和方姝同校的消息。 当时去看她的时候，她正和陆雅城从图书馆出来。程燃离她的距离其实非常近，但是方姝根本没看到他，她一直在和陆雅城说话，眉眼间温和的笑，看得他心里却微微地有些刺痛。 他们在聊一个游戏，程燃听室友聊过，但他没什么兴趣。 原来方姝和陆雅城也在玩，而且聊的很投机。他们之间，似乎总是有很多很多的共通点。 她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和他的真是截然不同。 程燃回去也下载了那个游戏，他很快玩通关了，但没有任何成就感，游戏里再多的人在他眼里都和npc没什么区别。 他会看着无数玩家，暗暗猜测方姝是哪一个？ 仿佛做任何事，无关方姝的话，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他生日的时候，正是冬天马上就要放假了。想到春节，想着方姝的情况，程燃还是忍不住会担心。 她一个人会怎么过？会孤单吗？ 可最后看到的是陆雅城给她租了房子，陪着她一起打工，一起上下班的画面…… 当时程燃家里也是一团糟，因为程曦的事，冯玉华天天唉声叹气，程振刚回家的时候依旧很少。每每假期回到那个家里，也是冷冰冰的毫无生气，他上楼下楼，都能听到脚步声回荡很久。 仿佛那颗北极星慢慢消失了，他的世界也再度回归到了黑暗。没有人会再把他当成全世界，也没有人会只注视他一个人。 …… 第五十章 “虽然说起来很矫情，但后来我的心理状况的确出现了一些问题。”程燃老实承认，“大概是你和程曦都相继离开了我的生活，最在意的两个人都不在了，于是我越来越不喜欢回那个过分安静的家，大多时候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说完他深深看了方姝一眼，“每逢假期，就待在你家隔壁租住的那套房子里——” 难怪之前一直觉得诧异，他为什么要将那套房子长租，或许和自己分开那几年，那房子给了他一定程度的安全感？ 方姝想象着他当时就住在那房子里，可自己却在另一个城市，一次也没回过那个“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在想些什么呢？ 失望？ 或者脑补她和陆雅城在经历什么？ 可无论哪一种情绪，她光是想想心底就已经难受的要命了。 他们曾经竟然错过了这么多……他一个人，除了当时不明真相地一直隐瞒着程振刚和母亲的“私情”，还要受这些情绪的折磨。 感觉到她用力握紧自己的手，程燃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并不觉得有多严重，除了失眠比较难受之外，不和人来往交际，对我而言反而更自由。因为在我眼里，除了你和程曦以外，其他人都不重要。” 程燃叹气，“不过妈比较在意，看我大学期间越来越反常，为此找了心理医生辅导，也是那时候我和逸笙的关系亲近起来。所以你不用觉得难过，因为这件事，我反而多了个可以深交的朋友，也很好不是吗？” 没想到他这会儿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方姝原本眼底泛起的那阵湿意被迫咽了下去，很慢地对他说：“我和陆雅城什么都没有，他那时候的确很照顾我，特意给我租了那套房子。大年初一来看我，也的确是怕我孤单，但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知道。” 方姝现在才明白他一直那样在意陆雅城的原因，这个傻瓜，真的什么都只会闷在心里。宁可自己一个人别扭难受，也不愿意她为此内疚或者有负担，这样的男人，她怎么舍得放弃他？ *** 明白了程燃当年生病的缘由，其实更多的是了解了他对自己的感情有多深刻。正因为她对他意义非凡，所以才会在两人在一起之后，占有欲逐日增强，生怕她会随时离开他。这也是他如今偏执的原因。 曾经有多求而不得，现在就有多害怕失去。 方姝终于明白他那些不安的情绪从何而来了，因为太清楚自己不如她期待的那样完美吧？ 果然程燃小心观察着方姝的神色，居然问她：“会觉得我可怕吗？” 方姝被问得一愣，“当然不会。” 她反问他：“我也有很多缺点，你会因为发现它们而离开我吗？” 说完程燃居然有点懵，“你哪有缺点？” 方姝：“……” 谁说这人情商低了，分明会说世界上最厉害的情话。 但她还记得这人以前可没少毒舌她，微微低着头，掩饰嘴角上扬的痕迹，嗔怪道：“你以前还说我蠢呢！” “蠢不是缺点。缺点可以改正，可是智商显然是无法挽救的。” 方姝：“……” 又想揍他了怎么办？ 没意识到得罪了媳妇儿，程燃倒是很快想到一点，“如果硬要说，你的缺点就是身边异性太多了，如果可以，能不能稍微和他们划清点距离？” 方姝恨恨地对他吐出两个字，“不能。” 她气呼呼地起身走开，可走了几步回头看他坐那有点茫然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地走回他身边，一把牵起他的手，“不许装无辜。” “我没有。” “你刚刚的眼神就是很无辜！” “好。”程燃轻声笑着，指尖在她掌心痒痒地划了下，“我是病人，老婆你是不是该温柔点？” “也不许卖惨！”方姝回头瞪他，可视线触及他的眼神，又渐渐变得闪烁，“……还有，干嘛忽然改口了？” 程燃走过来，搂住她的腰肢，将她密密实实地贴近怀中，才在她耳边低语：“现在你都知道我所有秘密了，当然要对我负责到底，改口是早晚的事。” 方姝觉得这人缺点实在太多了，脸皮也是相当地厚呀！ *** 不过说清楚之后，方姝反而更懂的和程燃相处的方式了，至少知道问题症结所在，也更懂的对症下药。 他们在这个县城又待了几天，彻底解决了坍塌事故的所有麻烦之后，才一同飞回了家。 冯玉华早已给两人准备了接风宴，看到小两口甜甜蜜蜜地和好了，心情越发地好。饭后和方姝收拾东西时，压低声音对她道：“谢谢你愿意包容他。” 方姝此时再看着面前的婆婆，感受也和从前大不相同，难怪她当初那样容易就在两人的问题上让步了。大概就是因为程燃当年的病情，心存愧疚吧。 方姝握了握婆婆的手，保证似的说：“妈，我会和程燃好好的，您放心。” 又在她的注视下，说出心底那句话，“不是我在包容他，他也给了我一份最纯粹的爱情。我很感激。” 冯玉华没想到方姝能说出这番话，微微颔首，眼底涌动着些温热的液体，“以前不了解你的时候，对你多少有些偏见。现在我才明白，程燃非你不可的原因。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程燃正在客厅陪瞳瞳玩游戏，小家伙好些日子没见两人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缠着他。他抽空朝厨房的方向看了眼，视线正好和方姝相撞，肆无忌惮地看了好一会。 以至于没来得及接住瞳瞳小朋友扔过来的球，差点直接砸到脸上…… 冯玉华&方姝：“……” “我倒是有点担心我那儿子，会不会以后越来越傻。”冯玉华最后这样感叹到。 *** 好好的一个春节就在这样忙碌而慌张的氛围中过完了，转眼马上就要收假了，方姝抽空陪程燃去见林医生。 对此方姝的解释是：“我当然不介意你的问题，但还是希望你更健康也更豁达。程燃，那样你会更开心，我希望你的世界同样是彩色的。” 程燃沉默了下，摸了摸她的脸颊，“我当初会去见逸笙，是害怕失去你。虽然现在不会再失去你，但我还是愿意听你的。” 方姝会心一笑，“那你要好好配合林医生。” 到了诊所，林逸笙见程燃心情很好，也大喇喇地和他开起了玩笑：“对嘛，这样多好。早点和方姝坦白，有病治病，早治疗早好，人家方姝也不嫌弃你。” 程燃安静地躺在躺椅上，十分配合地任由他损自己。 等方姝走开，坐在办公室一隅专心看起了杂志。程燃才压低声线和对面的人道：“我看你是忘了，是谁替你和林西源牵线搭桥的。” “唔，所以呢？”林逸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定，抱着胳膊慵懒地看着他笑。 程燃善意地提醒他：“和人家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就在这得罪我，后果可能很严重。” 林逸笙将眼镜从眼镜盒中取出来，慢慢地架在鼻梁上，微笑着朝方姝的方向道：“方姝，你家程燃老毛病又犯了，在打击报复我呢。” 程燃：“……” 方姝从杂志中抬起眼，目光淡淡地瞧过来。 程燃立刻在媳妇儿的注视中老实躺好，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屋顶，一副乖宝宝的模样。 林逸笙憋着笑，他认识程燃这么久可从没见他这样听话过。 等方姝收回视线，他才俯身在程燃边上轻声说：“啧，有个天下皆知的软肋还真要命，程燃，我看你以后好日子到头了。方姝这张王牌简直太灵了。” “……”程燃无声地望着他。 林逸笙瞪回去，眼神很挑衅，意图很明显——你倒是继续打击报复我啊。 程燃默默地移开眼，面上不喜不怒地，林逸笙心里都快要爽疯了。卧槽，以前被欺压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啊啊！顿时有种农奴翻身把歌唱的感觉！！ *** 做完心理辅导，林逸笙把两人送出门，程燃一直神色淡淡地，和方姝并排走在一起。 林逸笙对他挥了挥手，“我非常期待下次见面早日到来。” 程燃没理他，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方姝则微微有些汗颜，林医生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以前到底是被程燃欺负的多惨呐？ 不过程燃看起来好像挺平静的，方姝稍稍松了口气，等进了电梯里才忍不住夸奖他：“今天表现很好嘛，林医生那么激你都没用。” “太幼稚，不想和他计较。” 程燃说完忽然靠近她，将她压在了电梯内壁上。 宽厚的掌心覆在她后脑轻轻摩挲着，鼻梁也暧昧地蹭着她的，男人的声音蛊惑意味十足地问：“不过既然表现好，老婆是不是要给点奖励？” 方姝被他吻住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这人……哪里是不想和林逸笙计较，分明是早有预谋从她这找补偿呢! 真是怎么算都算不过他。 不过这种算计，一点也不让她讨厌，反而觉得心里泛着一丝丝的甜。 感受着他温柔的动作，她也慢慢地缠上他颈间，热烈地回应起他来。 第51章 终章 年后收假，同事们陆续回来开始上班了，维尼也回到了她的工作岗位上，一上来就和方姝八卦小羽的事。 “听说他是被程先生调走的？为什么啊，小羽很机灵的。”想到自己，莫名地生出一股危机感，“……我会不会也被程先生调走？” 方姝侧目瞧她一眼。 因为春节回了趟老家，这丫头吃得整个人都明显肉了一圈，这会儿脸颊圆嘟嘟的，眼里还闪动着不安的光。 ——真是和名字越来越像了。 方姝有意逗她：“那你要更机灵点才行啊。” 维尼姑娘对了对手指，“可程先生要求太高了，我哪里知道他的标准在哪里。” 一点也不高，只要你是女的就可以。 “不过听说小羽被调走之后，工资翻了一番呢。”维尼忽然又道，然后望着天花板，费劲地转动脑筋盘算着，“所以到底是福还是祸呢？弄得人家也想被程先生调走了……” 方姝抱着胳膊打量她，真是哭笑不得，“你恐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你没小羽机灵。” 维尼：“……” 什么鬼，没小羽机灵不是更应该被调走吗？难道程先生就喜欢迟钝的人陪在自己老婆身边？ 这什么怪癖啊！ 两人正闲聊着，节目组负责人将新的台本送过来给方姝看，说：“这是元宵节特辑要邀请的嘉宾，方姝你先看一下，是赞助商特别要求的。” 这种情况也不少见了，方姝以为是哪个金主硬塞进来的小明星，谁知打开资料夹一看，是十分意外的人。 是秦思铭。 方姝抬头看面前的负责人。对方当然不清楚她和秦思铭的关系，只强调说：“台里很重视，秦老在文化界也是很有名的人物，正好元宵节的主题是思亲，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来录制很合适。” 方姝沉默着，最后还是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认真准备。” *** 下班的时候，程燃来接方姝，车子开出一段路就开门见山地问她：“那个人来参加节目，要我帮忙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程燃略微停顿了下，“今天刚上班老骆就把你的行程给我了，不是我要的。” 方姝想笑又没笑，憋着劲儿点点头，“喔——” 程燃见她转过头看风景，蹙着眉说：“老骆应该也是习惯了，我会让他改正。以后就算他发过来，我也忍着不看。” 方姝笑出声，继而安抚道：“不用那样小心翼翼，你是我老公，知道我的行程有什么好紧张的。” “嗯，所以今早送来的时候，我还是看了一眼。” 方姝：“……” 敌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啊。 “不过这次的事，真的不需要我帮忙？”程燃还是坚持，并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可以找其他主持人替换那天的录制，节目组我来摆平，你休息一天怎么样？” “不用。”方姝摇了摇头，她内心其实真没多少负担，“那是我的工作，连这点专业精神都没有，怎么处理其他的临时状况。” 程燃默了默，“可我不想你不开心。” “谁说我不开心了。现在有你，有瞳瞳，爸妈爷爷对我都很好，我很知足了。” “真的？”程燃嘴角带笑，是真的开心，颊边又露出那许久不见的梨涡，“但是他这次来，应该不是单纯参加节目那样简单。” 方姝当然也知道，这之前其实秦思铭曾给她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秦翰决定给他捐献骨髓的时候，方姝没有接。第二次是春节，那次方姝倒是接了，可当时他换了个手机号，所以方姝不清楚是他。 接通之后两人也没什么可说的，道了声新年好，正好赶上程燃遇上坍塌事故，所以随意聊了几句。 后来挂断电话前，秦思铭约她见面，方姝拒绝了。 “没想到他竟然直接通过栏目组接近你，大概是有话想对你说。”程燃看了眼方姝，“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方姝猜想，秦思铭那样的脾气，不大可能纡尊降贵地同她当面道歉，或者有可能说一说……母亲的事？ *** 然后出乎方姝的预料，秦思铭来录节目时说了很多。因为是元宵特辑，所以节目肯定要煮汤圆，秦思铭居然有一双巧手，会自己调制各种各样的馅儿，然后自己和面轻手包元宵。 方姝在旁边看着，他的手因为生病瘦的很厉害，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手术之后没多久，所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很不好。 其实她有点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特意来参加节目录制。 但不管怎么样，在节目上她还是要对对方以礼相待，面上时时带着微笑，“想不到秦老会制作这么多种馅，是您工作时去过很多地方，吸取了当地的风俗精髓吗？” “不是。”秦思铭道：“曾经有位挚友很擅长烹饪，是她教我的。” 方姝：“……” 秦思铭凹陷的眼眶有些红，不知道是受病痛折磨没休息好还是别的什么，他深深看着方姝，慢慢地说：“关于元宵，她家里有个很美好的说法，儿女大婚前，吃了父母亲手包的汤圆，就会圆圆满满一辈子。” 方姝的手指用力扣紧了流理台边缘，看着秦思铭，也缓缓地说：“是吗？原来元宵有这么多说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涌动着无数种情绪，有那么一秒很想对摄像喊“cut”！ 所以这个人，来的目的竟是这个吗？ 父母亲手包的汤圆，圆圆满满一辈子……这些，母亲都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就去世了。 方姝只能一直睁大眼看着秦思铭，生怕眼睛一眨，就会泄露更多的情绪出来。 “关于元宵的传说有很多，但这份寓意从她口中说出来，我觉得很感动也很美好。”秦思铭道，“她不是个有文化的人，却有很多很温暖的想法。” “你好像很有感触？看来这位挚友对你意义很不一般？” 虽然节目是录制，但有现场观众在，两人说话时都处处小心。 秦思铭沉默了下，“那是我的初恋情人，爱情开始的时候都一样，轰轰烈烈非她不可。可是等爱情转淡之后，茶米油盐酱醋茶，每一个小缺点都会被无限放大。后来我们就分开了。” 在场的人都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个，场下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方姝也很意外，他就不怕回去秦可歆的母亲和他闹一场吗？ 但秦思铭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只是对着方姝别有深意地说：“对于分手，她表现的很平静，那时我并不懂，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爱吧。真正的爱情，是理解和包容，我无法忍受她的缺点，却从来都没意识到，自己那么糟，她也在一直包容我。是我对不起她。” 方姝在节目中第一次接不上话，只沉默地站在那里。 秦思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捞出一碗早已下锅的元宵，放了玫瑰酱在上面，然后小心地用调羹盛了一个递到方姝面前，“方小姐要不要尝尝？” 方姝：“……” *** 下了节目，方姝一刻也不停地快步走回休息室，然后那个人还是追了上来，并且喊住她：“方姝。” 方姝忍耐地回过身去，“秦先生还有事？” 秦思铭：“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在你婚礼前，替你母亲完成她的心愿。我想，如果她现在还在，一定会这么做的。” 方姝避开走廊上经过的工作人员，等没人了才回答：“汤圆我吃过了，你的好意我也收到了，谢谢。” 说完她转过身去，秦思铭再度喊道：“方姝，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祝福，也不需要我的忏悔和道歉。但我想，如果我什么都不做，会让你更难受吧？所以我赶在你婚礼前，用这样的方式接近你，只为了告诉你一声，新婚快乐。” “爸爸祝你和程燃，白头到老。” 方姝没再说话，也没再回头看他，而是直接朝着休息室走去。 每走一步，眼前却越发地模糊不清。 那个称呼终于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也终于为她做了一件没有任何利益为前提的事情。她该不该高兴呢？ 休息室里只有方姝一个人，她特意支开了维尼，让她去给自己买咖啡，其实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她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只能将脸埋进了双膝中。 想起小时候，从记事开始母亲就没给她包过汤圆了。大概是秦思铭离开以后，她觉得那个传说太假了？或者是她对爱情失望了？ 应该是失望了吧，她那样不顾一切地爱着一个人，连他最后的抛弃都选择了平静接受，可最后却换来了秦思铭不闻不问这么多年。 不管什么样的爱情，最后都会归于平淡，再慢慢消失殆尽吗？ 方姝觉得自己和程燃一定能例外，毕竟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 她将头抬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这才发现沙发上多了个超大size的熊，足有一个人那么大。方姝正好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忽然有点想班长了。” 然后她莫名其妙地也听到一声低叹，随后那只熊竟然抬起胳膊揽住她肩膀！！ 方姝惊愕的快要从沙发上跳起来了，瞪着眼，指着那熊，“你你你，为什么是活的？” *** 那只熊居然站了起来，方姝看到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之后，慢慢将头套摘了，之后露出了程燃的脸。他显然在里面闷太久了，头发都有些微微的濡湿，但依旧帅气不减。 他有些别扭地说：“本来准备求婚的，结果看你进来很难过，我觉得时机不对，然后等了很久，后来又怕忽然动起来吓到你。” 方姝：“……”所以坐在这这么一会，他内心活动还挺丰富啊。 程燃最后说：“果然逸笙出的主意没一个能用的，差点闷死我。” 方姝见他额角都是大滴的汗珠，顿时想笑又想哭，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傻瓜。” 程燃用毛茸茸的爪子揉她头发，看她笑了心底也松了口气，“喂，我很热，让我先脱了这个鬼东西。” “不要，你都还没求婚。”方姝趴在他身上不松手。 “都说出来了，现在求没惊喜了。下次。” “那你干嘛要选这个时候求婚？” 程燃笑了下：“因为我和某人心意相通，知道这个时候，有个小丫头一定会很想念我。” “自恋，谁想念你了？” “你刚才说想我了。”程燃捧起她的脸仔细看，低头吻了吻她柔软的眼睫，“你难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需要我。” 方姝忍不住笑了，也踮起脚在他唇边吻了下，“你怎么这么好？” “因为你啊。”程燃也微垂了眼眸和她对视着，“因为你需要的是一个足够好的人，所以我就会变得足够好。你需要阳光，我会为你变得温暖，你需要一片海，我就为你而蓝。” 方姝看着他慢慢亲近自己，眉眼中极尽温柔。 被这样一个人爱着，未来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她费劲地抱住他，脸上的笑意藏不住，“求婚，我答应你了。” 程燃一怔，随即轻笑：“是吗？正巧，我觉得那个求婚的方式很傻。” “诶？”方姝被他说得好奇，“是什么？我要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反正都答应了。” “可以反悔吗？” “当然不行。”程燃义正辞严地点了点她鼻子，“求婚补完了，安安心心等着做程太太吧。” 方姝有点傻眼，“可是告诉我一下有什么关系！” 程燃将那个熊头直接套在了方姝头上，转过身，迈着正步走开了。 …… 后来某一天，方姝曾问起林逸笙这件事，知道答案后她真是悔不当初。因为她错过了一次，亲眼目睹班长大人穿着熊先生玩偶服，跳三只小熊的机会啊啊！！ 那画面真的有生之年都难得见一次吧？竟然被她这样放过了。 以至于后来她一度觉得，班长大人当时坐在沙发上迟迟没求婚，其实根本不是他说的怕吓到她或者时机不对，而是因为……他害羞来着。 ^^ ——正文完—— 第52章 番外之单身之夜&婚礼 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方姝特意去告诉了方亮一声，虽然他仍旧不会给自己什么回应，但方姝还是觉得很幸福。 高兴的事，分享给在意的人才有意义。 这次瞳瞳也跟着方姝一块去的，看到病床上的爸爸，相较之前一次总算没那么抵触了。之前程峥嵘帮忙说服冯玉华，方姝也带小丫头来过一次，但当时瞳瞳很害怕，一个劲儿地往她身后躲，几乎不愿意接近方亮。 大概还是从前的记忆太可怕，给她留下的阴影太深刻。 那之后，方姝再来就没带过瞳瞳了。 这次小家伙愿意尝试着站在床尾，盯着床上的方亮看，小手抓着床杆，目光里充满了探寻和疑惑。 方姝给方亮擦拭完毕，握着瞳瞳的手将她牵引到床边，然后温声说：“别怕，爸爸只是睡着了，因为梦里有妈妈，所以他不想醒过来。” 瞳瞳这才没那么惧怕，认真地看着方亮沉睡的侧脸，歪了歪小脑袋，好似好奇他梦境里是什么样子。 “如果他醒了，瞳瞳就有爸爸了，而姑姑也有哥哥。”方姝看着小丫头扑闪的眼睫，还有微微紧抿的小嘴巴，慢慢地说，“所以瞳瞳要早点好起来，然后亲口叫爸爸起床，好不好？” 瞳瞳眼底依旧藏了几分迷茫，现在的她，不一定明白“爸爸”的真正含义，毕竟对于爸爸妈妈的回忆，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了。 但看着方姝眼底闪动着晶莹的光，她还是用力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似的，和方姝击了个掌。 方姝笑了起来。 瞳瞳迟疑了下，主动离得方亮更近了些，在床边站了会儿，才慢吞吞地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握了握方亮的小手指。 她在和他拉钩钩。 方姝看着这一幕，心酸的差点掉下泪来。瞳瞳这是在……和方亮约定，要一起努力吗？ 她走过去摸了摸瞳瞳的脑袋，垂眸望着病床上依旧沉睡的人，轻声说：“哥，我要结婚了，这次是真的结婚，嫁给那个我最爱的人。你会祝福我对么？” “还有那个人，他手术很顺利，还特意去祝福了我，我从他那知道了一些关于妈妈的事。我以后不会在执着过去的事了，会朝前看，会好好生活。” 方姝慢慢地说着，“我会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认真过好每一天。” 和以往每次来一样，都是方姝一个人在诉说，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最后都有些累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烦了？以前你就总说我话多。”方姝拉起方亮的手，在自己发顶轻轻摸了摸，就向从前哥哥宠溺她时似的上下揉了揉，“明天就是婚礼了，其实我以前偷偷想过，程燃哪天真的会和我补办婚礼，然后那会儿你会牵着我的手，慢慢带着我走向他。你将我的手递到他掌心里，还警告他说，你这小子，要是对我妹不好，我揍死你！” 方姝说的自己心里都难受了，可面上还在努力笑着，“可你这个懒鬼啊，看来又不想醒，是不是梦里和程曦真的很开心？” “算了，还是等我下次再来看你吧。”方姝将他的被子掖好，转身收拾东西去了。只剩瞳瞳还站在原地看着方亮。 恍惚间瞳瞳觉得自己握住的手指似乎动了动，很细微的两下，她惊愕地张大嘴想要喊姑姑，可是再仔细看时，发现床上的人依旧紧闭双眼没什么反应。 瞳瞳撇了撇小嘴，有些失望地也走开了。 爸爸大概只是在和她玩游戏吧？ *** 回去的路上，方姝接到了林西源的电话。西源开口就说：“怎么样准新娘，晚上要不要聚一下？虽然你们早就登记过了，但还是要意思下，享受下最后的单身之夜吧？” 方姝本来还有片刻的犹疑，可一想冯玉华交代过，今晚她和程燃不能碰面，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和西源碰个面？ 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好，那晚点见。” 刚挂了电话没多久，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程燃打来的。 他开口就说：“向在扬和林逸笙，还有骆先辉约我去喝酒。” 难道也是传说中的单身之夜？ 方姝没怎么考虑就说了声“好”。 这下程燃好奇了，“你不问问为什么？” “因为我晚上也有聚会啊，和你们的主题一样。”方姝回答程燃，俏皮地说，“所以咱们就各自享受这最后的单身之夜吧。” “你好像很期待？” 程燃的声音低低缓缓地传过来，其实他压低嗓音说话时非常好听，可方姝听在耳朵里，总觉得这话有点威胁的意思—— “咳。”她狗腿地回答，“不是因为晚上不能见吗？所以才要找其他事情打发时间啊，不然我会想你。” 程燃被她最后一句话取悦到了，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笑意，“真的？” “当然。”方姝非常诚恳地说，“我也是被逼无奈。” “嗯。”程燃最后只含糊地吐出这个音节，然后就就将电话挂断了。 “……”方姝看着黑了的手机屏幕，总觉得哪里，嗯，有点怪。 *** 到了晚上，方姝去了和林西源约好的地点，因为怕太无聊，也找了几个从前的大学同学作伴。当然陆雅城没有来，全是女性朋友。 大伙儿在卡座里嘻嘻哈哈一通闹，都一一恭喜方姝。 大家都念的播音主持，可最后从事这行的少之又少，倒是有很多都退居幕后做了配音和电台主播。一伙人聚在一起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就将话题全都引到了方姝身上。 “我都没想到方姝这么早就结婚了，当时看到网上曝光她和那位程总的事，真的吓到了。”同学a说。 同学b接话，“我也是啊，不过看了网上的帖子，小两口挺浪漫的嘛。老实交代，方姝你是不是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啊。” 大家都在起哄，方姝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是啊是啊，我就是这么专一怎么了！” “那也是他足够好吧。”同学里有人起哄，“本人是不是和电视上一样帅啊，真可惜，明天要赶通告都来不及看到。” “我要去婚礼现场啊，拍给你看。” “啧，我不是想见见活的吗？” “方姝，不如把人叫来我们见见嘛。” 林西源将一群凑热闹的丫头们都骂回去，“去去去，别瞎闹，都说了婚礼前不方便见面啦。再说了，他来了都不好玩了。” “也是，你看见没，那边有人一直在偷看方姝呢。啊，要是知道这是明天结婚的准新娘，不知道什么表情呢？” 方姝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倒是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打算再坐会儿就回去休息。 结果之前被大家说笑的那位男士，居然真的朝几人走过来，大伙儿都傻眼了。 本以为那人不一定是冲方姝来的，毕竟在座的美人众多，结果那人径直将酒杯送到了方姝面前，笑着道：“可以请你喝杯酒吗？” 方姝：“……” 婉拒的话还未说出口，桌上的手机就响了，因为酒吧光线暗，所以屏幕上明晃晃的“老公”两个字相当刺眼。 “不好意思。”方姝拿起手机，对对方抱歉一笑，“我接个电话。” 那人微微一怔，倒是风度极好，“是我打扰了。” 方姝觉得这电话来的未免也太及时了，及时到透着几分诡异。她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里接通，然后发现那边的背景音也很耳熟。 程燃在电话里说：“少喝点，喝多了明天上妆不漂亮。” 方姝左右看了看，果然发现楼上包厢外有个背影很眼熟，随即失笑，“你犯规，说好了各玩各的不碰面。” “刚才我看你的时候，你可没发现我，现在你看我，我也没回头。不算碰面。” 这人，可真能强词夺理。 程燃又说：“而且不跟着，别人再跟我老婆搭讪怎么办？” 方姝后知后觉地囧了下，“……你先前不会一直在盯着我看吧？” “嗯，原来我不在的时候，你是这样的，喝酒很豪迈，很有女中豪杰的风范。” 方姝捂了下脸，“不许再盯着我看了。”最后又轻声嘟囔了句，“林医生他们会笑话你。” “喔，他们早就回家了。” “？” “嫌我闷，后来他们就集体出走了。” 方姝觉得明天没脸见那三个人了。 “这个单身之夜，我一点也不期待，之前就没答应他们。不过你想和朋友聚，我就过来陪你。” 方姝：“……” 程燃最后说，“和她们聚完了告诉我一声，待会送你们回家。那些规矩我不信的，不管见不见面，不会影响我们分毫，我只信自己。” 挂了电话，方姝抬头看了眼包厢外的走廊，那个身影已经不见了。她握着手机低头笑了下，这家伙看医生似乎一点进展也没有，可她怎么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呢？ 那种发自心底的幸福，简直快要将她溺死了。 *** 程燃将几人送回家，然后再载方姝回两人原先住的地方。还没到楼下，方姝的手机很快收到了无数条微信，全是赞美程燃的。 “啊啊啊，极品啊，简直二十四孝有没有。单身之夜自己不去high，反而默默地陪着媳妇儿。” “方姝啊，让你家老公给我介绍同款男盆友啊！” “我现在看到我家老公就觉得生无可恋，方姝你要负责。” 方姝：“……” 程燃问她：“怎么了？” “没事。”方姝将手机收起，可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上扬，最后说：“觉得我眼光很好。” 程燃了然于心地笑了下，“嗯，我也觉得。” 方姝看了他一眼，唔，要是能再谦虚点就真完美了。 …… 单身之夜就这样结束了，在朋友的祝福中，在大家对程燃的赞许中，方姝和程燃一起步入了婚礼的殿堂。 那天来了很多宾客，以前的高中同学也不少，都是程燃非要邀请的，说是要为方姝正名。方姝其实不计较这个，幸福是自己的，没必要证明给谁看，可程燃坚持。 最后该来的都来了，连秦可歆都和向在扬一同出现。 她非常真诚地祝福方姝，“我一直以为程燃性格那样，大概不能给你带来幸福，可后来才发现，局外人永远都看不懂。现在看到你脸上的笑，我知道你很快乐，恭喜你们。” “谢谢。”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那是个包装很考究的礼盒，程振刚见了之后眼神微微变得惊讶，方姝猜想大概是件非常名贵的古董之类的。那么，会是谁准备的可想而知，她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过来，郑重道了声“谢谢”。 等秦可歆和向在扬离开，方姝发现她的目光很落寞地从程燃身上一划即过。 女人的第六感都很敏锐，方姝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一直都忽略了秦可歆对程燃的感受。 程燃却没什么反应，只看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累不累？” 方姝摇了摇头，程燃紧握着她的手，眼里除了她之外似乎根本看不到别人。她最后什么都没问，也没提，爱情的世界里从不乏痴男怨女，如此一来，能两情相悦便更显得弥足珍贵。 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拥有的一切，珍惜这个……深爱自己的他。 *** 当地的这次婚礼，最后还是按方姝的意思办了西式的。仪式开始时，婚礼进行曲缓缓地响起来，方姝独自站在大门之后，用力握了握带着白纱的手指。 现实总归不尽如人意，和梦想中的婚礼不太一样，没有人携着她走向对面那个人，对面的那个人也和她少女时期暗恋的“那个人”完全不同。可有什么关系呢？她清楚，在红毯尽头的那个人就是她想嫁的。 她侧目看向另一侧，居然恍惚中像是看到了母亲。阳光从大门顶上的天窗斜斜地投射进来，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慈爱地对着她笑。 似乎还在问她：“你确定吗？这是你要的幸福？” 方姝用力点了点头，对，这就是她要的一切。 经过十二年漫长的时光，他们从少年成长为现在的样子，经历了懵懂、误会，到现在的成熟、风雨与共，她已经非常确信这就是她的良人。 两扇厚重的木门在面前打开，穿着黑色西服的程燃就在对面安静站立着，脸上是清俊严肃的神情，可方姝看出他很紧张。 他修长的手指同样攥得紧紧的。 林西源就在她身后，很轻地说：“走吧，亲爱的。” 方姝又看了眼那片阳光里，母亲已经不在了，只剩细小的灰尘在刺目的光晕中打着旋。可她再也不会悲伤，反而微微笑了下。 吸了口气，她慢慢地迈开步子，面前冗长的红毯柔软而厚实，仿佛就像一条通往幸福的最终旅途，看起来或许漫长而遥远，却能带着她到达最美好的一端。 第53章 番外之班长陪产记 婚后第三个月，方姝怀孕了。检查身体是林西源陪她去的，原因是当时两人约好了去逛街，中饭也是一块吃的，可平时爱惨了火锅的方姝，居然看到油腻腻的锅底就犯恶心，后来更是直奔去了卫生间。 还是西源提醒她，“这么反常，不会是怀孕了吧？” 大概是近来工作忙，方姝根本没留意，仔细算算例假的确是推迟了蛮长时间。 到了医院挂号、做b超，结果出来一看，还真让林西源给说准了。 林西源对着那小小的黑点研究了一会儿，最后暗暗咂舌，“程燃这办事效率，简直是要逼死身边一群单身狗啊。” 方姝捏着手机的掌心都直冒汗，要现在告诉程燃吗？早上他走的时候说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要主持，晚上也要晚点才能回家。 可这么重要的消息，真的好想第一时间和他分享…… 正思忖间，程燃居然来了电话。方姝暗叹，莫非两人还真是心有灵犀啊？ 然而电话刚接通，程燃那边就轻轻缓缓地说：“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么巧。 程燃：“不要太兴奋，也不要太激动，更不许哭，只要开心就好。” “你快说。”方姝被他说的都有些紧张了，有个念头隐隐地冒出来，可又不敢抱太大期待。 只听他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几分难掩的喜悦，告诉她说：“方亮醒了。医院那边刚刚来了电话，他醒过来了，目前各方面体征都正常，让我们尽快过去。” 方姝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她不是在做梦吧？否则怎么会好消息一个接着另一个，她可从没这么幸运过—— 程燃在电话里说：“我过去接你们。” 直到告诉完他地址，方姝仍旧觉得不真实，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慢慢地看向身边的林西源。 林西源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怎么了？程燃和你说什么了，脸色这样？” “西源，你掐我一下。” 林西源：“……” 方姝握着她的手，指尖不停地颤抖，脸上笑着，可嗓音又像是想哭，“方亮醒了，他真的醒了，醒了。” 林西源也被惊了下，随后微笑：“那是好事啊，傻丫头。” “我知道是好事，我就是……”就是喜极而泣，方姝咬着嘴唇，默默地握紧了自己的手。 孤单了太久，她都快要习以为常了，可在她忽然得知拥有和程燃的孩子之后，方亮居然也醒了。 她不仅有了自己的孩子，有瞳瞳，有程燃，还有了哥哥。 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凶猛，真是令人措手不及。 *** 林西源没跟去，只说今天让他们一家人好好团聚，改日再去探望方亮。于是程燃和方姝一道去了医院。 这是方姝第一次踏入那间病房，看到床上的人面朝自己，而且他睁着乌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她每走一步，他嘴角的笑意就深一些。 方姝还是没出息地流下泪来，直接扑过去拥住他。 “你睡太久了，知道吗？”方姝枕着他瘦削的肩膀，默默地汲了口气，“真的好懒，我和瞳瞳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因为刚刚苏醒的关系，方亮的声音很低很哑，语速也很慢。他费劲地抬手在她发顶抚了抚，目光越过她看了眼她身后的程燃。 程燃默不作声地站在那里。他面对方亮的心情其实有些复杂，见了他，总归是要想起程曦的。 他也有心给兄妹俩留时间，说了句，“我去见见医生，你们聊。” 待程燃离开后，方姝握着方亮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像是要确定他是真的醒了一样，又伸手摸了摸他脸颊。 方亮将她的手捏在掌心里，视线却淡淡移向窗外，“我做了一个梦，梦很美，很好，不想醒过来。” 方姝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一直都希望方亮能醒，可他真的醒过来了，对他而言就真的好吗？ 她只能说：“瞳瞳今天在上课，放学我带她来见你。” 方亮的眼眸这才稍稍多了几分神采，“她，应该很大了吧？” “六岁了，长成大姑娘了，非常漂亮。”方姝抿了抿唇，“为了她，也为了我，你要好起来，好不好？” 方亮闭了闭眼睛，即使现在整个人都瘦的快要脱像了，可依旧帅气不减，睫毛密而实，像是两把蒲扇似的上下合了合。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方姝将他的手拉起来，和他勾了勾手指。 方亮失笑，嫌弃地皱着眉，“幼稚死了。”但还是配合地弯起指节。 *** 方亮还要再留院观察，等方姝和程燃离开的时候，方姝还沉浸在哥哥醒来的兴奋中，“哥说今天晚了，明天再见瞳瞳。不知道瞳瞳见了他，会不会兴奋到开口说话……” “哪有那么神奇。”程燃对于媳妇的美好愿望很理解，但还是无情地泼了碗凉水。 方姝嘟囔道：“你不懂，父女天性啊，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程燃点点头，“你赶快给个机会让我懂。” 方姝：“……” 她竟然忘记告诉程燃怀孕的事了！！ 方姝侧目看程燃，程燃也抽空看向她，两人默默对视了会儿。 “……其实，我今天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方姝摸了摸鼻子，“可是一忙就忘记了。” 程燃静静看着她。 “就是我上午去看医生了，然后医生说，我应该是怀孕了。”方姝说完从包里拿出那张被小心折好的检查结果，摊开在面前，好像从前展示考卷分数给他看那样，小心翼翼地说：“孕期是，九周。” 话音落下，车胎在地上滑下一道黝黑的印记，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磁”声响彻耳边。程燃猛然将车停靠在路边上，握着方向盘，紧紧盯着方姝看，黝黑的瞳仁剧烈紧缩着。 方姝将面前的b超单拉起来遮住一半脸，“我不是故意的，刚才确实给忘了。” 程燃没说话，只将那检查结果拿过去看。 方姝小心观察着他，等他抬眼看过来，马上举起双手示意，“我错了，我现在是孕妇，你不能随便发脾气。” 程燃缓缓勾了勾嘴唇，就着那页纸敲了她脑门一下，“行，那就等他生下来再说。” 方姝：“……”要不要这么小气，她可是他孩子的妈！ 程燃将那b超结果收好，目光复又落回她身上。方姝以为他还打算秋后算账，可他忽然俯身过来，宽厚的掌心覆在她光裸的后颈上，在她唇上吻了吻，“想到未来的十个月你会有多辛苦，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我怎么还舍得和你发脾气？真是个笨丫头，这智商，会不会拉低我的基因遗传水准？” 方姝咬了咬嘴唇，十分纠结地说：“为什么你每次讲情话，都让我心情这么复杂？” 程燃沉吟片刻，“大概因为当时你没选择理科？有沟通障碍。” 方姝：“……” 这人打击报复心理实在太强了！可打击报复一个孕妇不觉得可耻吗？ *** 之后的日子，方姝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冯玉华见她老往方亮那跑，居然派了海叔给她做专人司机，还给她炖了汤带过去。 海叔说：“都说太太不是坏人了，更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她心里就是有再大的坎儿也过去了。一切都为这孩子。” 方姝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有种她家宝宝化身和平使者的荣耀感…… 本以为只是程家的三位长辈紧张，没想到连程燃也变化特别大，居然真的将公司的事情全都带回了家里做。 看着家里被文件堆积满满的书桌，方姝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你现在就要开始陪产？可我才两个月而已。” “前三个月很重要，虽然你身体素质很好，但还是要加倍小心。”程燃还说，“而且要忌房-事，如果再看不到你，我会很难受。” 方姝：“……” 把话说这么直白真的好吗班长！ 但不管怎样抗议，接下来的日子程燃真的在……专心陪产。 方姝上下班都由他接送，早中晚餐都由他合理搭配，工作上的事他也会过问，太远的活动通通推掉。 骆先辉抓狂了，对着程燃吼：“你老婆只是刚刚怀上而已！还有你每天来我公司影响很不好知道吗？我公司的女员工都没在专心上班了！！” 程燃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影响不好，不如让她回去安心养胎，等孩子大了再回来上班。” “……”骆先辉默默地冲他竖了竖中指。 方姝也失笑，劝程燃：“你真的不要这么紧张，这样大家都会觉得压力大。” 程燃深深看了眼方姝，“不是紧张，这是陪伴。方姝，孩子是我们俩一起的，我想陪你一起参与每个过程。” 看着他眼底透露的坚定和温情，方姝会心笑了下，轻轻点了点头：“好。” *** 那之后的每个过程，程燃都陪着方姝，每一次都不落下。到了后期她因为肚子太沉晚上睡不好，程燃就会陪着她，将她揽在臂弯里，像哄孩子一样讲故事给她听。 有些是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有些就真的是故事，方姝听着他磁性撩人的声音，就会稍稍好受一些，最后慢慢进入睡眠。 有时半夜醒来，感觉到他下意识收紧强而有力的臂弯，方姝就觉得很温暖。 孩子出生那天，程燃表现的很冷静。大概是整个孕期他都陪着她，就连她看孕期书刊和论坛，他都陪着，所以很有经验了。 反倒是冯玉华很紧张，一直在走廊走来走去。 方亮也在，这会儿他已经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复健，所以身体比以前好得多，带着瞳瞳也坐在一旁等候。 瞳瞳紧张地时不时抬头看产室的门，又歪头看方亮。方亮将她眉心的褶皱抚平，“别担心，姑姑会安全的。你当初也是这么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妈妈很辛苦，可是她说很开心。” 说完这话，他发现冯玉华微微驻足在他前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女儿的生产过程她没有参与，大概这会儿也会想知道吧？ 方亮垂下眼，虽然依旧在和瞳瞳说着话，可明显是说给冯玉华听的，“她生你的时候在里面待了三个小时，医生说瞳瞳还算乖，不忍心折磨妈妈。而且妈妈说，第一眼就看到瞳瞳的眼睛又黑又亮，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这些事冯玉华都不曾听说过，这会儿听在耳里，想着当时程曦的心情，大概她真的是幸福的吧？ 她在方亮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默默地叹了口气。 *** 方姝生了个男孩儿，长得非常白净，大伙儿围着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觉得谁也不太像。 程燃守着方姝，一直没去看孩子，还是方姝说：“你把他抱来我看看。” 可程燃不太会抱孩子，对着那软乎乎的小东西横竖不知道该怎样下手。看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方姝有些想笑，原来也有班长大人完全没办法的时候。 后来还是方亮看不下去了，笑着站起身，“还是我来吧。” 有经验就是不一样，方亮抱起那小东西时他还冲着方亮笑。 程燃看了眼那小东西，又看看方亮，眼底分明写满了嫉妒和羡慕。他的儿子，第一次笑竟然是冲着别人…… 小家伙吃的多，吃完就在睡，其实很好带。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像……不太喜欢程燃。 爸爸每次抱他都闹脾气，总是哭的很厉害。 冯玉华说那是因为程燃不会抱孩子，所以小家伙觉得不舒服。可程燃觉得自己抱的姿势分明和他们所有人都一样！分明就是那小家伙和他不对盘！ 向来小心眼又报复心极强的程燃，却独独面对自己的孩子束手无策，每每看着方姝抱着孩子哄，而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时，他就觉得这小东西绝对是上天派来打击他自尊心的。 和儿子这种莫名其妙不和谐的关系，一直维持到小家伙六个多月了。有天方姝有事外出，这下程燃不得不独自面对儿子。 小家伙坐在婴儿床里，扑闪着黑漆漆的眼瞳望着他。 程燃也坐在床上看着他，两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儿子的嘴角流下几滴口水。 程燃：“……” 他伸手给儿子擦了下嘴角，又坐在床边继续和他对视，内心想的是，上前抱他不会又哭吧？ 果然这种和平的景象并没有维持很久，儿子马上就不给面子的开始哭闹了。 程燃硬着头皮上前抱他，并且指着小家伙说：“抱你不许哭的更凶啊，否则我就——” 到底是没能说出什么狠话来。程燃尽可能小心地将小东西抱起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拍了拍后背，感觉到手臂被他软软的手指抓住时，心里有丝很诡异的感觉。 他脑海中灵机一动，将小东西放在了床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当初没给你妈看成，现在便宜你小子了。看完不许闹了啊。” 于是回家的方姝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睡房中间跳三只小熊的班长，而儿子坐在床上一脸懵地盯着自己的爸爸。 方姝：“……” 程燃：“……” 然后方姝就发现，班长的耳根悄悄红了。 所以当初求婚没跳三只小熊，某人绝对是害羞了吧？ 第54章 我还是很喜欢你（一） 方姝婚礼那天，陆雅城当然也去参加了，为了避开媒体和粉丝，他是提前入场的。场内有老同学，不管是高中的还是大学的，都争相和他打招呼。 “还以为你小子不来了呢？” “快快快，坐这。” 大伙儿都知道陆雅城从前是怎样追求方姝的，那种“喜欢的人结婚了，可新郎不是我”的境况，让大伙儿看陆雅城时都带了几分同情。 陆雅城倒是挺平静的，神色如常地往那一桌落座，目光四处巡视了下，场内都是宾客，暂时没看到那一双新人…… 他高中同桌曹瑞贼贼地笑了下，“找什么呢？人都结婚了还不死心。” “要是不死心，我今儿就不来了。” “哟，还挺豁达的嘛。”曹瑞给他倒了杯茶，又嬉皮笑脸地学他刚才的样子，“那你那巴巴地到处看，找谁呢，总不是找程燃吧？” 桌上的人一阵哄笑，陆雅城也目光薄凉地看着他。曹瑞挠了挠耳朵，“开个玩笑，这不是怕你乱想，心里不好受么？” “找个熟人而已。”陆雅城也知道旧同桌那副口无遮拦的德行，抿了抿唇，视线再度挪到了大厅入口处。 ——今天林西源做伴娘，他打算找个机会和她和解。 想到那丫头，他的脸色变得越发冷峻凛然。 因为给她介绍对象那事儿，两人前前后后冷战了快三个月。呵，三、个、月！简直不可想象！！ 就算从前拍戏再忙，他们私下也会聊微信或者打电话，这么长时间不理睬不联络，简直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就因为他好心给她介绍了个男朋友？ 陆雅城其实是有些想不明白的，他给她介绍的那个人是他认真观察了很长时间，也仔细打听过，确定对方无不良嗜好，而且人品能力都有一定口碑的。这样的极品，他当然第一时间就想留给她啊。 可那丫头不领情也就算了，为这事居然和他掰了？ 每每见他，还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 至于那么生气么？ 虽然到现在，陆雅城仍旧不知道林西源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冷战，但冷战的时间太久，他心里的确非常不好受。 好像哪哪都不舒服，胸口总被什么东西膈应的吃不好，连睡觉也有些睡不安稳。 毕竟他们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 算了算了，作为一个男人，而且是心胸十分宽广的男人，陆雅城决定主动向她道歉。男人就该让着女人，这是林西源一直以来的至理名言。 陆雅城想的挺明白，连腹稿都打好了，就等着女主角出现。 桌上一群男同学说说笑笑，陆雅城偶尔插句嘴，过了将近半小时，才终于看到林西源出现在大厅门口。 *** 林西源今天很漂亮，穿着浅色的伴娘服，露出修长的脖颈线条，露肩的礼服设计也将她瘦削的肩膀展现无遗。尤其是踩着银色高跟鞋的一双腿，又白又长，站在那里很快吸引了一众男人的目光。 “这不是那谁，前阵子那部偶像剧里那个坏女配，叫什么来着？真人还挺不赖嘛。” “林西源。”有人准确地说出她名字，“的确挺漂亮的，我去，那腿简直了——” “喂，你们应该认识吧？都是同行。”有人撞了撞陆雅城的胳膊，发现他刚才竟然也在走神？ 陆雅城咳了下，“唔，认识。”随即觉得不对，转头狠狠瞪了几人一眼，“有这么议论女生的吗？都给我收敛点，眼睛别瞎看。” 众人：“……” 他们好像只是纯欣赏角度，夸了夸她的腿吧？！ 分明是他自己想龌龊了！！ 被众人小小鄙视了的陆雅城，丝毫没察觉什么异样，反而微微冷下脸，忍不住又看了眼林西源。 其实以往有颁奖典礼或者活动，也见她穿过晚礼服，深v或者露背的不计其数。可这会儿听到别的男人如此议论，他忽然觉得……有些刺耳。 “喂喂喂，她看过来了！”有人撺掇着陆雅城，“打个招呼啊，让我们也近距离见一见，要个签名什么的。” 陆雅城皱着眉头，正想再低斥对方几句，忽然就见林西源的视线淡漠地掠过自己，飞快地移开了，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 陆雅城：“……” 众人也傻眼了。 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还是曹瑞替陆雅城挽尊道：“哈哈哈，认识也不代表很熟嘛，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也算认识！” 结果这话好像让陆雅城更不爽了。 曹瑞：“……”所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啊？ 陆雅城深深吁了口气。好吧，反正都做好了要和她和解的准备，再被她无视一次也没什么！ 他主动来开椅子走过去，哪知人还没走近，忽然见林西源身边多了个人——是那个医生，程燃给她介绍的。 *** 那两人正在说着话，而且头和头挨得还挺近，就差耳鬓厮磨了。陆雅城蹙了蹙眉，一时站在那不知该往前还是折回去，略一思忖，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西源。” 林西源抬起头，看到陆雅城的目光一直在打量自己身侧的林逸笙，她点了点头打招呼，“你来了？” “……”所以他在那坐了半天，她是真的没看到他？陆雅城压抑着心里那股莫名的郁气，对她说，“方便聊几句吗？” 林逸笙虽然不知道两人的情况，但隐隐瞧出了点苗头，绅士地虚扶了下西源的脊背，“你们聊，我先去看看程燃那边的情况。” “好。”林西源对他莞尔一笑。 等林逸笙走开，林西源才将视线重新落回他身上，“你要聊什么？” “你还在生气吗？” “嗯。”西源毫不遮掩地点头承认。 陆雅城也脱口而出，“对不起。” 林西源疑惑地看着他，只听陆雅城接着道：“我错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生气久了对皮肤也不好啊，你看你最近——” “最近怎么了？”林西源黑了脸，她发誓这混蛋要是敢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一定让他好看。 “最近容光焕发，整个人气色特别好！”陆雅城硬生生转了口风，难得机智了一回，“可是你看我，气色很差吧？花姐都已经警告我好几次了，说我状态特别不好，导演都说不能给特写了。” 林西源安静地看着他，默了默说：“你状态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陆雅城和以往一样，走到她面前赔着笑，“你不理我以后，我真的特别不适应。以前不拍戏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打电动煮火锅，现在都没人陪我了。” “你可以找助理啊。或者你工作室的其他同事。” “他们技术太菜了，没一个人打得过我。” “哦，所以你是缺一个在游戏里能虐你的人是吧？”林西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陆雅城：“……你不要欺负我说不过你！” 林西源将脸扭到了一边。 陆雅城也转过脸，故意追着她的目光，“我以后再也不随便给你介绍男朋友了，做什么都先问过你意见，好不好？” 听着他小心翼翼的话语，林西源心底不是没有波动，她慢慢地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陆雅城也认真地看着她眼睛。 离得这么近，他这样注视着她，忽然发现她眼睛挺好看的，睫毛也又长又密，像是两把小扇子。让人有种想伸手轻轻一碰的冲动…… *** 他正在走神，忽然听林西源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陆雅城一怔，老实说，他的确是……不知道。 林西源见他眼神闪烁，就什么都明白了，低头笑了下，“陆二，我知道你很在乎我，在乎我们之间这份友情。但是，我发现自己不能再做你的朋友了。” 陆雅城被她脸上的笑容给刺了下，她在笑，可眼底那种看不懂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不痛快，只能喃喃地问：“为什么？” 真是失败啊，他到现在还在问为什么。 林西源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个人她从大一入学后没多久就喜欢了，后来她和方姝成为朋友之后，他们天天混在一起，于是对他的喜欢就与日俱增。 六年了，那些喜欢不知道已经深刻到了什么地步，要从她的生命里剔除，需要勇气，也需要决心。 她很轻地说：“因为不想了啊。” 陆雅城显然不懂她的意思，“做朋友，还有想不想的？而且西源，我——” “不是你的问题。”林西源打断他。陆二的确没有错呀，他只是不喜欢自己，感情这回事本就勉强不来，哪能真的因为不喜欢就变成仇人的。 这是她爱了那么久的人，即使他不喜欢她，她也不想他难受。 西源很认真地告诉他：“是我的问题。我觉得自己，唔，有点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了。所以就这样吧，陆二，我们和解了，只是我真的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成天和你混在一起了。你也……早日找个女朋友吧，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陆雅城沉默地看着林西源，心里涌动着一股相当怪异的感觉，“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一直都好好的不是吗？” 他忽然想到，“还是那个医生，他介意你有关系好的异性朋友？” “我从不反对她交朋友的事。”林逸笙忽然又出现在两人身后。他已经换好伴郎服，这会儿和林西源站在一起还挺相配。 他对陆雅城道：“不过如果她的确不想再和你做朋友，我也会觉得很高兴。因为那样，她的时间就会再多出来一部分给我。” 林西源有些意外地看向林逸笙，很诧异他会说这番话。 陆雅城看着两人没有再接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这和平日那个二了吧唧的他实在相距甚远。 林西源有点看不透他，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他却只是笑了笑，“好，那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转身走了，林西源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握紧了指尖。她六年的暗恋，最后竟然是这样画上句号的？ 还真是潦草啊。 “还好吗？”身侧的林逸笙低声问她。 林西源调整好情绪，嘴角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嗯，很好。” “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想你既然决定了放弃，那应该是他让你觉得辛苦。”林逸笙说，“那就打起精神往前看，也许不那么在意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不一定。” 西源认真想了下，随后轻笑：“心理医生就是比较会安慰人。” “只是为了哄你笑而已。”林逸笙又道，“本以为你会说，意外收获是我呢。” 西源失笑：“你又拿我开心。” “好了，走吧。马上仪式就开始了。” 林西源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陆雅城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因为背对着自己，所以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料想他应该不会太难受吧，哪怕今天他心气很不好，也不会和自己有关。 也罢，彼此划清界限，对他们俩都好。 *** 之后两人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即使是同在一个圈子，但因为咖位不同碰上的几率也很小。方姝是他们共同的朋友，偶尔约了见面，他们俩也各自找借口推脱。 因为太清楚陆雅城对自己的感情，所以西源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对他的感情，何必呢，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尴尬，以后连见面打声招呼都别扭。 倒不如就这样慢慢疏远的好。 方姝和程燃的婚礼结束后，西源重新回了剧组拍戏。 和林逸笙的交往很平淡，因为彼此工作都很忙，所以大多时候只通过电话联系，一直没什么大进展。倒更像是兴趣相投的朋友。 陆雅城的新闻倒是天天能看到，微博每次打开都有和他相关的内容，照片也很多。 每天机场路透图，活动图，各种高清的。 西源也会点开看一下，然后发现他气色的确不太好，大多数时候被拍到都是带着墨镜唇角紧抿，神色有些冷的样子。 不得不说，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西源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抚了抚，最后叹了口气。气色再差又怎样，也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助理在远处喊她，又到了她的戏份了，西源将手机收好之后就回了拍摄场地。 等她结束一场戏下来，发现助理正愁眉不展地低头看手机，走过去随口问：“怎么了？” 助理叫小萌，平时是个十分软糯的妹子，抬起头时眉间打了结，就差直跺脚地嗔怪她了：“姐，你知不知道你闯祸了呀！” “啊？” “你点赞和陆雅城相关的内容干什么啊！” 林西源：“……” 脑子蒙了下，但她还是十分淡定地说：“我用的是小号。” 等她将手机拿起来看了下，顿时傻眼了……居然忘记切换账户了。 第55章 我还是很喜欢你（二） 仔细看了眼点赞内容，还好，是夸奖陆雅城演技的。这阵子他因为资源太好不知挡了谁的道，忽然被很多营销号全网黑，所以西源这个点赞在粉丝眼里非但没有倒贴的意思，倒像是作为同班同学力挺对方。 于是陆雅城的粉丝们纷纷跑到西源微博下感谢她。 “谢谢源姐支持我哥，笔芯。” “中国好饭友果然不是说假的，感谢源姐挺陆陆。你们什么时候再约了一起吃火锅啊？” “源姐棒棒的，愿两家友谊长存。期待源姐新戏。” …… 小萌也拿着自己手机刷微博，可脸色并不见好，“陆雅城资源好，咖位也摆在那，即使再被黑也影响不大，毕竟演员还是得用作品说话。倒是你，这下好了，说不定得罪了那些暗戳戳在背后买通稿黑他的人，以后莫名其妙被穿小鞋都不知道。” 西源倒是不担心这个。 她想的是，连粉丝都这样想了，那陆雅城会不会也—— 果然是不能想某人，陆雅城的电话很快就打了进来，西源看着上面不断跳动的“陆二”两个字，还是认命地接了起来。 他的声音同以往没什么两样，透着几分轻快和欢愉，“那些新闻我一点也不在意，花姐也说冷处理，你好端端地点个赞做什么？” 在西源开口前，他又轻声笑了笑，“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就知道，那个什么医生哪有我重要。” 林西源：“……” “你是不是在n市呢，什么时候回来？” 听着他那样开心的语气，西源的确不想说实话，但她已打定主意要整理好心情，不能再抱着现在这种心态继续和他混在一起了。 所以，她还是实话说道：“陆二，我其实是手滑，不小心点的赞。” 陆雅城那边一下子噤声了。 西源的心仿佛也随着他那边的静谧，慢慢变得紧缩不安，但她还是说：“而且我记得明明用的是小号，不知道怎么会忘记切换了。对不起，我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知道这种新闻你不会在意，所以才——” “够了。”陆雅城打断她。 他应该也是在片场，似乎还是在户外，听筒里隐约有“呲呲”的风声传过来。但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气息加重，语气变沉：“所以才什么？所以是我自作多情了对吧？” 西源咬紧了下嘴唇。 陆雅城有几秒钟没说话，稍后竟是笑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他的话音刚落，通话也被切断了，西源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僵在那许久都没动弹。 陆二这次……恐怕是真生气了。 *** 陆雅城是真的要被气死了！挂了电话之后就看哪哪不顺眼，见什么都想上脚踹几下。 他刚下戏就看到了林西源点赞的新闻，在微博热搜那挂了好一会儿，怕是自己想多了，特意到她微博确认。 看到她是真的点了赞的那一刻，开心到只想立刻打电话给她！ 哼，口是心非。 说不和他做朋友了，平时还不是没少关注他？ 这个女人，向来毒舌刻薄，虽然总是没事就挤兑自己，可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很讲义气的。记得从前有黑粉在他微博里骂人，她就注册了小号帮他回骂过去，居然在他评论里回复了几百条，愣是把那人给骂的再也没出现过。 粉丝们还一度觉得那个号的主人是他的死忠粉，后来她当真用小号入了他粉丝会。 要不是不方便露面，差点还当了他粉丝会会长。 那时西源告诉他：“打进人民内部，知己知彼，那样你才能多听取民意争取更大的进步！” 当时他还笑话她：“怎么比对你自己的事还上心？” “因为我粉丝没你多啊。”那会儿她是这么回答的，还说：“而且你情商太低，我得帮你多操点心。” 所以哪怕她嘴巴有点坏，但对他是真仗义。 陆雅城觉得，林西源在这时候挺他再正常不过了啊，她向来是在他被骂时最先挺身而出的那个人。 可这次，听听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手滑，而且还以为是用的小号？言下之意是，哪怕是用小号在围观他的新闻，她都没有点赞的打算？？？ 陆雅城越想越气，觉得肺都要炸了，这个女人简直、简直太善变了！ 他狠狠看了眼一旁的助理。 助理刚才也在一直观察着他，这会儿冲着他呵呵一笑：“陆哥你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说完不等他回答，立刻拔腿就想跑。陆雅城胳膊一抻，一把抓住他兜帽衫的帽子，将人拽回来：“你跑什么？” 不跑等着你发火么？ 助理巴巴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讨好地笑了笑：“陆哥，你最近真的是，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上火啊？” 陆雅城寒着脸看自己的助理，静默片刻，朝他勾了勾手指。 *** “所以你的意思是，原本有一个女孩子，算是你的死忠粉，你本着为她好的态度，给她介绍了一个非常不错的人。结果她对你脱粉了？而且表示江湖不再见？” 陆雅城仔细回味了一番这段话，觉得自己基本还原了事件的始末，因为不能暴露林西源的名字，所以才说成这样。但林西源原本也算他的死忠粉……吧？只是现在转粉那个医生了。 想到那个医生，他恨恨地磨了磨牙，“没错！” “……你这么些天见人就想踹，就是因为一个死忠粉对你脱粉了？”助理有点无语。 陆雅城愣了愣，顿时怒了：“关注点在哪？我是让你分析她的心理！” 助理立刻正襟危坐，十分专注地思考了下，“其实很简单啊，你的粉丝一般都将你假想成男朋友，所以她应该也一样吧？结果你给她介绍别的人，她当然觉得你不在意她，于是因爱生恨，不想再继续粉你了呗。” 陆雅城：“……” 看着面前完全呆住的人，助理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和一个女粉丝走这么近了？而且听你这么说，你对她很在意啊？” “！！”陆雅城转头看着他。 助理被他那眼神看得莫名其妙，还是很小心地提醒他：“呐，陆哥。花姐说过了，你有生理需求是正常的，但是不可以和粉丝约-p哈。操-粉这种事一旦被扒出来，你的名声就完了。” “滚。”陆雅城又想抬脚踹他，结果脚抬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来，“就不该问你，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可能喜欢我，怎么可能把我当男朋友？而且我哪里在意她了？” 助理被他一通吼，默默地眨了眨眼睛，“可根据所有信息分析，就是这样啊。” 陆雅城：“……” “一个女的决定和一个男的划清界限，还是在被他介绍对象之后，不是喜欢是什么？”你是不是傻啊？助理很想吼出最后一句话，还是迫于他的暴力默默地咽了下去。 陆雅城狐疑地皱着眉。 助理见他情绪仿佛比之前更复杂了，像是处于震惊与崩溃的边缘？心理暗叹，这粉丝到底是什么人啊，能把陆哥的情绪影响成这样！ *** 林西源戏份杀青那天，林逸笙居然亲自去接她。看到对方出现，西源简直惊讶得不得了，“你怎么来了？” “刚好在这边出差。”林逸笙说完，压低声音道：“会不会影响不好？” “不会。”西源忍着笑，“我是万年不红的女配命，没什么狗仔盯我的。” 林逸笙穿着黑色西服，手背在身后，看她时微微扬起了眉，“是吗？好可惜，我还想和你一起上次新闻，然后就顺利转正呢。” 西源和他相处这么久，也知道这人爱开玩笑，伸手捶了他一下，“走吧。” “行李给我。” “谢谢。” 两人一块去机场，路上林逸笙忽然问西源：“下个月十号，方便和我一起参加祈安之夜慈善晚会吗？” 那个晚会西源当然知道，已经连办了好几届了，受邀出席的都是商界大鳄和圈里有地位的人。而她这种级别从未收到过邀请。 林西源有些受宠若惊，“我陪你去？” “对。”林逸笙说完自己先笑了，“你也知道我母亲病重，家里的生意都是哥哥在管，但他性格内向，从不参加这些应酬。所以这次只能我代为出席。” 西源还是有些犹豫。 那是公众场合，她陪着林逸笙出席，之后会面临些什么传闻可想而知…… 林逸笙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忽然探过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 他很郑重地说：“之前方姝应该介绍过我的情况，坦白说，我找女朋友的目的就是想尽早完婚。虽然这很唐突，但是我见了这么多女生，你算是与我十分投缘的。我不想说花言巧语哄你，毕竟我们相识的时间短暂，说喜欢未免太早，但我对你很有好感。” 西源整个人都木木地坐在那，大气都不敢喘，只点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林逸笙哭笑不得，“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也有好感吗？” 西源连忙说：“我是说，你知道我刚刚结束一段很多年的暗恋，我想有个新开始。可是结婚，我——” 林逸笙颔首，“我明白，我这个年纪，感情上也不可能完全是一张白纸，所以我会给你时间了解我，不会逼你。参加那个晚宴对你也没坏处，还可以拓展一些人脉，我是希望我们能有更多机会相处。” 话已至此，西源再推脱就不合适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 到了晚会那天，西源一早就收到了林逸笙快递来的礼服，其实礼服她自己有很多，毕竟她也有要参加宴会的时候。但林逸笙送来的显然档次高很多，那款礼服她在杂志上见过，印象里国内似乎还没有—— 西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做工完美的礼服，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和林逸笙之间的差距。 她叹了口气，还是很认真地去化妆，精心搭配了首饰。 到了晚上，林逸笙开车来接她，非常绅士地替她开车门，还不忘赞美道：“这衣服很配你。” “谢谢。”西源迟疑道，“可是这太贵重了。” 林逸笙笑道：“不用有压力，朋友之间也可以互赠礼物。” “那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回礼。” 林逸笙失笑：“我开玩笑的，这下好像我在厚着脸皮要礼物？” 西源觉得林逸笙真是非常好，有礼又幽默，的确是个非常完美的交往对象。可自从知道他交往的目的是奔着结婚去之后，她便稍有压力。 到了会场，西源挽着林逸笙的胳膊走红毯，周遭果然闪光灯闪个不停，有记者在窃窃私语，虽然她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一二。 主持人非常热情地迎接两人，试探着问林逸笙：“二位一起出现，是意味着屿嘉和西源接下来有什么合作吗？” 屿嘉是林家的产业，也有投资电影等项目。 闻言林逸笙淡笑，“这个先保密，但我确实很欣赏西源。” 含糊不清的一句话，让众人的猜测到了最高-潮，但林逸笙已经不多说什么了，揽着西源打算进场，“抱歉，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失陪。” 他护着西源准备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原来是另一位嘉宾走过了红毯，正朝这一侧走来。 “欢迎雅城，雅城这边。” 林西源的脚忽然崴了下，好在林逸笙箍住她的腰，将人完全禁锢在怀中。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眼，“很紧张？” “对不起。”西源低下头。 林逸笙替她理了理裙摆，不知是否明白她那句“对不起”的含义，淡然地牵着她进了主会场。 陆雅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那两人，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有工作人员递了签字笔上来，他在签名墙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下，结果那笔怎么都不出水。 工作人员赶紧又递了另一只过来，可接过方才那支笔时顿时傻眼了，笔身不知道为什么都碎了好几道？像是被人大力捏碎的？ *** 西源和林逸笙被安排在最前面一桌，她坐在那却一直有些心神不宁。自从上次微博点赞事件之后，她和陆雅城就再没有联系过，今天是她疏忽了，这种场合他怎么可能不出现？ 她看了眼周围的名牌，结果惊讶地发现陆雅□□字就在自己身侧，仅一个位子之隔。 紧接着陆雅城很快就落座了，他清冷的气息像是瞬间笼罩了西源的周遭。 即使她不侧目去看，也能看到他深色的西服袖管，还有约帖的衬衫袖口处，那枚熠熠生辉的钻表。 他没和她说话，西源也没打招呼，两人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林逸笙本就和陆雅城不熟，只专心和西源说着话：“冷吗？空调开得似乎有点低。” “还好，我挺耐冻的。” 林逸笙不解地看着她。西源说：“大冬天拍过冷水戏，是真的要下水，在里面泡半个多钟头起来，腿都快不听使唤了。这点温度小意思。” 林逸笙听完，忽然掌心覆盖住了她垂在桌面上的手，“你一个女孩子不容易。” 西源怔了一怔。 “我很心疼。要是你真的成为我太太，一定不会再让你受这种苦。” 林逸笙的话音落下，身侧忽然传来“嘭”地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狠狠踢了下。西源本能地循声看过去，结果见陆雅城神色如常，甚至都没往他们这边看。 大概是错觉吧？ 很快这桌的人坐满了，都是今晚特别重要的嘉宾。西源终于明白林家在这圈子里举足轻重的地位，想想也是，和程燃那样的人做朋友，必定家世背景都差不离。 一整个晚上都很热闹，觥筹交错间，主持人除了活跃气氛之外，还采访嘉宾，西源也被罕见地采访了。大屏幕上出现她微微有些紧张的样子，但回答问题的时候，林逸笙偶尔会帮她搭腔，所以还算得体。 西源抽空去了趟洗手间，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其实以前也参加过大型晚会，但这次似乎格外紧张。 大概是怕给林逸笙丢脸吧？ 她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才出去，结果在门口撞见了陆雅城。 他抱着胳膊靠在对面的墙壁上，那样子分明是在等她的。 *** “最近好吗？”西源主动和他打招呼，却换来他一大段沉默。 “……”见他不说话，看自己的眼神也怪怪的，西源决定不碰这钉子了。可她转身要走，却被他一把攫住了手腕。 陆雅城的手很漂亮，手指非常修长，这会儿死死地箍在她腕子上，西源才发现他力气也特别大。 “你打算和他结婚？” 他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西源愣了下，想起刚才两人在桌上说的话，大概是被他听了去。她很平静地说：“我和他在了解阶段，如果合适会成为男女朋友，我这个年纪，结婚也是早晚的事。” 她说的句句在理，可陆雅城—— 他觉得心烦意乱！ “你了解他多少？你们认识才三四个月，而且他结婚是因为他母亲病重，根本不是因为爱。林西源，你不是挺聪明的吗？这次怎么这么蠢！” 西源被他的话激到了，比蠢谁能蠢的过他！ “你那么操心做什么？我的事我自己拿主意。” “因为我们是朋友！” “早就不是了！” “你单方面的宣布不算！”陆雅城气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凭什么说不当朋友就不当了，你以为只有你付出了吗？我也付出很多！我现在——” 现在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他说不下去了，甚至于从见西源和那个医生出现开始就脑子一团糟，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西源也问：“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雅城许久都不说话，他觉得自己别扭极了，后来只能说：“我就是想和你继续像以前那样！我要你理我，要你和我说话。” 西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他的钳制，不过她没走开，而是猛地推了他一下。 陆雅城没防备，脊背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紧随其后的是林西源一把抓住了他领带。她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陆雅城，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知道个p！” 陆雅城瞪直了眼，心想这女人这么粗俗，那个医生知道了还能喜欢她吗？！ 结果他还什么都来不及说，眼前忽然一黑，紧接着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就像带着温度的棉花糖。 等他意识到这是西源的嘴唇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们接吻了！不对，是林西源吻他了！！她竟然吻他！！！ 这个吻的时间并不长，西源松开他的领带，从他身前退开一步。她目光深深地看着他，问：“还想继续做朋友吗？” 陆雅城：“……” “你也许可以，但我办不到了。”西源看着震惊过度的他，缓缓地说，“你把我当朋友，可我面对你，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些事，我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想吻你，想抱你，想睡你。陆二，我有多喜欢你，你知道吗？” 第56章 我还是很喜欢你（三） 陆雅城已经彻底懵了，甚至有种世界被颠覆的感觉。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下……愚人节还没到，生日似乎也离得还有些远，所以这不是恶作剧？ 就算是恶作剧，她也犯不着亲他……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他？！！ 陆雅城的眼眸慢慢瞠大，不可思议地指着她，“你——” “你”了个半天也没能“你”出点什么，原谅他真的太震惊，真真是到了瞠目结舌的地步。 他一直都当她是好哥们儿，而她也表现的很平常，从来没有一点痕迹显露出来。在他追求方姝的过程中，也不遗余力地帮他出谋划策。所以他半分心理准备都没有，被一个哥们儿告白，那种震惊度可想而知。 是她掩饰的太好吗？ 陆雅城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呆怔地望着她，以至于对她那句“喜欢”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回应。 西源见他那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心脏已经快要沉到了谷底，其实和预料中的情形差不多。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开了。 不必等着他将拒绝的话说出口了，他对方姝的感情是她一路看着走过来的，所以哪怕他会迟疑会犹豫，大概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罢了。 看吧，本以为至少还能做个普通朋友的，可最后……愣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 西源回到位子上，林逸笙什么都没问。可她消失这么久，陆雅城也一起消失了，说他没发现什么异样是不可能的。 “我和他说清楚了。” 西源觉得还是需要知会对方一声，虽然她和林逸笙还处于了解接触的阶段，但还是有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林逸笙神色如常，也没多问，只是朝工作人员要了杯温水给她：“再过一会儿我们就离开。” “好。” 想来他还是猜到了吧？ 林逸笙也清楚陆雅城对方姝的感情，所以知道结果，连问都不需要问了。还体贴地打算带她提前离开，以免继续和陆雅城碰面，彼此尴尬—— 西源双手捧住那杯温水，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每一根神经，她牵起唇角笑了笑，觉得自己很傻，也很可笑。但她不后悔。 说出来了，真正面对那个结果，大概就能彻底死心了吧？ …… 陆雅城过了大概一刻钟才回来，他抽了根烟冷静下，结果又遇到了某个导演和他寒暄了几句。等折回来的时候，发现林西源居然已经走了？ 本应该如释重负的，可为什么反而异常地烦躁。想到她是被那个医生带走的，他心里就有些不舒坦。 可那种不舒坦到底是什么呢？ 从前不知道西源喜欢自己，他尚且能死皮赖脸地追上去缠着她，可等知道了，反而不敢再那样放肆。如果自己给不了她什么，只能放手让她幸福。 那个医生—— 陆雅城蹙着眉想了会儿，其实也不错，长得不赖，家世也很好。虽然有程燃这个损友，但看起来似乎比程燃要阳光点？ 这么看，他的确是个不错的对象…… 可心里还是很不爽！ 陆雅城扯了扯领带，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望着面前的酒杯又有点烦。那女人刚才好像也喝了不少，不会被那医生占便宜吧？ *** 陆雅城觉得自己疯了，一定是疯了！所以他才会脑子里刚生出怕她被占便宜的念头，就立刻提前退场，然后开着车到了林西源家楼下…… 她的窗户依旧黑着，显然是还没回来。明明比他早离开，怎么会到现在都没到家？ 难道是……直接去开房了？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额头上瞬时滑下几根黑线，莫非是被她之前那句“想睡你”给洗脑了，怎么好端端净往这上面想？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楼下，然后那女人终于下车了。 可下车了林西源也没马上走，俯身在车窗那，不知道和那个医生在说些什么。 陆雅城皱眉看着，又忍不住看了眼腕表，已经十一点了，两人消失了一个钟头，有多少话也说完了吧？！ 结果那两人聊起来还没完了！林西源大概是腿酸，居然复又打开车门坐回了副驾上。 陆雅城：“……” 他就那么冷着眼看那两人，看得眼睛都有点酸，心里也有点酸溜溜的。这么多话题么？她都多久没和他这样聊过了。 后来的一幕让陆雅城浑身都僵住了，那个医生忽然俯身过去抱住了林西源，而林西源也……没有推开他。 陆雅城看了好一会儿那一幕，随后不自觉笑了，自己到底在这干什么呢？ 如果他确定给不了西源想要的，她接受其他男人也无可厚非。别说拥抱了，他们就是再进一步也很正常不是吗？ 他慢慢地转过脸，那过程却像是被按了慢放键似的，发动车子时的手指都在微微地发着抖，但最后还是踩了油门离开。 那辆黑色轿车被他甩在了身后，车子开出一段路，还是没能忍住从后视镜里去看，但那两人已经模糊不清，什么都看不到了。 *** 之后的日子，陆雅城告诉自己，和林西源到此为止了。可他发现自己的生活有点乱了套。 比如拍戏的时候，助理说下午有吻戏，他立刻就浑身都毛躁得不行，“我说了不拍吻戏！” “是不拍啊。”助理苦着脸道，“我和导演沟通过了，是借位，借位呀！陆哥你激动啥？” 陆雅城：“……谁让你自己说话说一半。” 是你听话只听了一半就炸毛吧？ 助理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又狐疑道：“你最近很奇怪啊，还有你嘴巴怎么了，你老摸它做什么？不舒服？你还有一个唇膏广告啊。” 陆雅城心情很不爽的样子，立刻皱着眉头瞅他：“什么唇膏广告，我为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总和嘴巴干上了？” “……”助理快抓狂了，“不是花姐早就定下的吗？陆哥你最近这么忌讳嘴巴才奇怪吧？为什么一提起嘴巴你就激动得不行？” “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激动了！” “……现在不就很激动？” 陆雅城被堵得说不出话。助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还是为了上次那粉丝脱粉的事儿？你到底是多在乎她啊？” 陆雅城心里默默地想，是，他承认自己很在乎林西源了。可他不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什么，那感情很复杂，但似乎不是爱情？如果是爱情，那他对方姝这十二年的守护不就都成了笑话吗？ *** 转眼到了夏天，有导演找陆雅城拍一部现代偶像剧，其实那戏班底很一般，花姐也不建议他接。因为这时陆雅城已经在计划转型，工作室更愿意为他接一些正剧。 可当陆雅城听导演偶尔提了一句，说女配打算找林西源时，心里居然微微一动。 他们……已经又是三个月不见了。 后来陆雅城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花姐为这事和他好一通闹，但陆雅城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并且对导演私下暗示过，希望女二号能确定是林西源出演。 新戏开机的那天，陆雅城意外地有些紧张，这种紧张的感觉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到了片场一看，西源果然早就到了，她一向很准时也很敬业。 她在和女一聊天，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头发居然剪短了，原本一头乌黑长卷发，现在变成了齐肩短发。 陆雅城走过去，不少人主动和他打招呼，一口一个“陆哥”的叫着。 可陆雅城的目光却基本锁定了那一个人。 林西源也看到了他，笑意有短暂的凝固，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待他走到跟前，便主动说：“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 他深深看着她，“最近还好吗？”他想问她，和那个医生交往顺利吗？可看着她脸上的笑，忽然觉得不用问了，答案全都在她眼睛里。 西源说：“唔，挺好的。” 陆雅城发现从前无话不谈的他们，现在居然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虽然这话说起来很老土，可的确就是这样，她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知道能和她说点什么。 林西源也觉得尴尬，灵机一动道：“呃，我去补个妆。你们聊。” 女一还在一旁站着，陆雅城见林西源已经很快走开了，她如今见他好像总是迫不及待地要走开。 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陆雅城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 除了那种出于和朋友间渐行渐远的怅然外，还有几分难言的失落，好像原本期待着什么，那期待忽然落空了似的。 可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前两天，花姐曾经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接这部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时陆雅城答不上来，只依稀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希望……多个不用思考不用深究就能见她的理由。 可是见了以后呢？ 忽然觉得，见了以后，心里那块原本只是空落落的地方，竟然隐隐地泛着疼？ *** 但不管怎样逃避，因为一起拍戏的缘故，两人见面的机会多了很多。虽然西源不再像从前那样和他黏在一起，但两人也会正常的交流对戏。 那天西源有场和女一的冲突戏，其实没什么太激烈的肢体碰撞，只有女一在台阶上推她的戏码。可两人试了好几次都没过。 陆雅城也在旁边候场，后来导演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去亲身演示。 但男人的手劲和女人总归是不同，导演一时没收住，直接将西源推的往下踉跄了好几下。陆雅城亲眼看到她脸色白了白，马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没事吧？”导演也意识到自己出手太重。 西源笑着摇头，“没事。” “那再来一场。” “好。” 陆雅城一直盯着西源的脚看，还是发现她每走一步路时脸色都有细小的变化，等她那场戏结束。他马上上前，拉住她胳膊低声问：“崴到脚了？” 西源有点意外，黑眸凝着他，却还是默默地将胳膊抽了回去，“没事，休息下就好了。” 她说完低着头走开了，陆雅城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慢慢收紧了手指。 那一刻他脑子里很空，但心脏很清楚地剧烈紧缩着，像是被什么越攥越紧，呼吸也越发地重。 陆雅城都没来得及想什么，也不顾片场那么多人，转身大步跟上她，伸出胳膊就将她抱了起来。 西源原本走得很吃力，先前忍着的时候并不觉得痛，可等这会儿迈开步子打算回房间，才发现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大概是真的伤到了哪里。 感觉到身体一轻，意识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时，下意识地低呼一声，等看清楚是谁时，越发地惊愕了：“陆二你——” “我送你回去。”陆雅城只压低声音这样说。 他的喉结就在她视线所及的地方，领口微微敞开着，属于他的气息将她包裹了，西源不敢再亲近他，生怕那个漩涡再将她吞噬掉。 她挣扎着想下来，他却是少有的强势，胳膊如铁钳般将她禁锢在怀中，并且一字字地在她耳边说：“我受够了你拒绝我，你再挣扎下试试，我会对你不客气！” 林西源：“……” 第57章 我还是很喜欢你（四） 大概真是被这样罕见的陆雅城给震住了，林西源瞪大眼, 完全噤了声不说，整个人都老实了下来。 陆雅城看她微微张着的小嘴，唇色鲜艳欲滴, 能看到洁白牙齿后躲藏着的粉色小舌……不知为什么, 忽然就有点喉咙发紧。 甚至冒出个可怕的念头来——这女人怎么就老实了？ 他、他居然有点希望她别那么乖乖听话…… 他咳了一声，掩饰住心里那点龌龊的念头, 努力笑了下，“这就对了。” “对个鬼啊。”西源低斥道, “我是不想拉拉扯扯引起围观而已。” “……” 陆雅城和她大眼瞪小眼, 互不相让的感觉。可林西源显然拿准了他不敢怎么着，眼神很是无所忌惮。 陆雅城也的确不能怎么样，过分的事他也做不出来, 只能手上稍稍用了点力, 惩罚似的掐了她腰间的软肉一下,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能耐了！” 西源一个机灵，她最敏感的部位就是腰！幸好陆雅城没再继续, 只是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西源是被这人公主抱，一路抱回房间里的。 那之后陆雅城也没离开，脱了她的鞋检查，指腹轻轻压了压她红肿的脚腕，听到她“嘶”了一声后，顿时紧张的手足无措。 最后他说：“我那有药，你等一下。” “不用麻烦，休息下就好了。” 陆雅城的动作顿了一秒，回头看她时微微拢了拢眉，“以前我也没少麻烦你，你麻烦我一次，不算什么。” 西源和他隔空对视着，他就站在她两步开外，内敛而深沉。这样的陆二她很陌生，甚至觉得无端地多了几分压迫感—— 僵持片刻，陆雅城打开房门离开了。西源坐在那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又不免自嘲……原来是还债啊。 大概他是觉得过去亏欠她太多，心里不舒服？ 陆雅城这一路走得又快又急，进房间时正好撞上打算出门的助理。 助理正在四处找他，一把拉住他胳膊，急道：“我的哥哎，你到底在干嘛？就算你和源姐关系好，当着这么多人抱她回房也不合适啊！人多嘴杂，万一有人瞎编排怎么办？” 陆雅城压根不在意他说了些什么，只俯身在电视柜下四处翻找，转头问他：“医药箱呢？” “……”助理很是无语，从茶几下将医药箱拿出来，却不是递进他手中，小心地护在怀里，“我给源姐送过去就行，你先回片场，导演还在等你呢。” 陆雅城神色微沉。 “陆哥，花姐说过的，你现在不可以再传绯闻，上次和方姐就弄得元气大伤人气受损。你现在正是转型的关键时期！” 陆雅城不为所动，将手伸到他跟前，“给我。” 助理在他的高压逼视下，还是默默妥协了，不过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都是朋友，她又不是不理解你，犯得着吗？” “犯的着。”陆雅城接过医药箱，目光笔直地看了眼助理，重复道，“她是西源，所以犯的着。” 扔下一脸懵的助理，他已经快步离开了。 *** 如果不是助理的阻拦，陆雅城不会发现自己对林西源的在意程度居然这样深？他依旧不确定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他很清楚，早已超过友情之上太多太多了。 他步履匆匆的到了林西源房间门口，却听到了她在打电话。 ——应该是和那个医生。 “你要过来？不用了，只是崴了下，我没那么娇气。”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极轻地笑了，音色软软的，带着女孩特有的温驯，“好吧，随你。吃的？唔，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陆雅城从未关严实的门缝里看到她的表情，是他久违了的那种发自内心的笑，眼睛弯的如月牙似的。 他握着门把的手指慢慢松了力道，站在原地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无法动弹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自己那次受伤时的情景。 那次林西源是从几千里外的片场赶回来的，后来他听那个剧组的人说，西源当时请不到假，是偷偷跑回来的。想起那个夜晚，她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病房门口，结果看到的却是他握着方姝的手…… 那一幕和眼下，何曾相似，那一刻她心里在想什么呢？ 可他怎么记得，她当时好像还笑了下？ 那个笑容他记不清了，但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明明他们对彼此的感情不同，可为什么这一刻，他仿佛能感同身受？ 林西源的电话还在继续，他已经听不太清楚里面在说什么，将医药箱放在门口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陆雅城没回片场，怎么走到酒店前的广场都不知道。他在长椅上坐下，并且点了支烟，狠狠吸了好几口。 后来他还听那个剧组的人说，西源回去后被导演当着全组人讽刺嘲弄，说她没什么名气还敢耍大牌，活该一辈子红不了。那个角色是她经纪人花了不少功夫才为她争取到的，所以当时她大概一直在忍吧？ 她那个脾气，被导演当着全剧组责骂，之后还是忍着将剩下的戏份拍完了，而这一切，始作俑者就是他。 为了他，她不知道默默付出了多少，忍受了多少。 这些都是陆雅城前阵子才听说的。他想到自己今天为她做的，只这么一点，被无视他就觉得快要受不了了。 六年的时间，她到底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 隔天林逸笙就出现在了剧组，先前还有人在私下议论陆雅城和林西源的关系，这下通通都转了口风，一口一个“正牌男友”。 陆雅城只觉得刺耳至极，偏偏还和这人狭路相逢，在酒店的电梯门口碰上了。 林逸笙拎着几个袋子，满满当当的，一看就是来看林西源的。 他涵养极好地同他打招呼，“近来好吗？” “还不错。” “看起来不太像。”林逸笙指了指眼睛，“拍戏很辛苦？黑眼圈挺重的。” 陆雅城很想没形象地翻个白眼，但还是面上和和气气地笑了笑，“自然是比林医生要辛苦些，没林医生这么空闲，还特意跑来看女朋友。” 林逸笙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笑着点点头，“看女朋友，没时间也要抽时间出来。你知道的，西源这样的女孩子，有眼光的人都不会错过。” “……”这混球是在骂他没眼光？？ 林逸笙已经率先进了电梯，见他愣在那里，微微扬了扬眉，“不一起？” 陆雅城大步走进去，双手插兜，浑身都散发着森冷气场。 电梯上行的过程中，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这两人是真的好了？林医生竟然没反驳他的“女朋友”三个字，那么，他们是真的好了吧？ 想到这，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蛰了似的非常不舒服，看林逸笙也越来越不顺眼。 等路过西源房间，林逸笙竟然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坐坐？听西源说是你帮了她不少，我该好好谢谢你。” “不必了。”这家伙想趁机冲他炫耀，他才不给他这机会！ 等走开之后，陆雅城心里却不由咯噔了一下，他为什么要用“炫耀”这个词？就好像、好像他和林逸笙是竞争关系似的？ 陆雅城被惊到了，回头去看林西源的房间门，结果只能看到林逸笙进去的背影。房门很快在他眼前合上了。 *** 陆雅城的房间和林西源的在同一楼层，但隔得有些远。到了晚上，助理买了饭回来，忽然见他不停地走来走去，奇怪道：“陆哥怎么了？” 陆雅城思前想后，对助理招了招手。 助理被他耳语几句之后，有些尴尬地说：“这、这不好吧？人家是男女朋友的话，同住一个房间不挺正常的吗？我为什么要去前台打听啊，被人知道多不好。” 陆雅城也觉得尴尬，但还是说：“就去问问怎么了！” 助理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眯着眼反问他：“那到底为什么要去问？陆哥你想知道什么？你这么关心源姐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不还在为那个粉丝脱粉的事闹心吗？这人、这感情变化也太快了！ 陆雅城一时失声，只凶狠地看着他。 助理呵呵一笑：“你不会是喜欢她了吧？” 助理本是一句玩笑话，心想陆雅城绝对会反驳的，毕竟他这一路也见识过他对方姝的感情。可陆雅城这次居然沉默了，且意外地支吾了两声，“可、可能吧，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但好像是没错……” “……”助理眨了眨眼睛，“所以到底是喜欢呢，还是喜欢呢？” 陆雅城怒了，“我哪知道！我只知道我看到她受伤会心疼，她不理我我浑身都不痛快，她和别人好了我巴不得把她抢过来！” “……”助理再度眨了眨眼睛，“那、那就是喜欢啊。” 陆雅城噤声了，看着助理的眼神居然有点悲伤的意思：“可有什么用，他妈的人家都有男朋友了。” 陆雅城这一刻忽然觉得，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活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的部分没写完，大家先看这章，另一章我明天白天放出来，太晚了你们先看这些吧。剩下的内容有点多写不完了，下章是真的结局-3-大家晚安。 第58章 我还是很喜欢你（五） 爱情就是这样，不在意的时候, 多少真心摆在面前也会被视而不见，等在意了，一点点细节都会抓心挠肺。 陆雅城如今回想起来, 西源也不是完全没暗示过他。 譬如他们还混在一起的时候, 她也偶尔会和他说被谁谁谁追求的事，往往这种时候就好像很期待他反应似的, 很认真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神采，可又被他接下来的话给浇灭了。 “圈里的人多半都靠不住。你想想, 一年的时间有三分之二都在拍戏, 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出事几率实在太高了。” 她就会问：“那你呢？你差不多全年都在拍戏吧，难道都会和女明星假戏真做？” “我当然不同, 我心里只有方姝啊。” 然后西源就沉默了。 如今想想, 可能她有再多的话都被他这句给堵回去了。 她也有直接说明心意的时候, 比如在一块喝酒，喝多了她就会搂着他脖子说：“陆二, 你是不是真该为自己打算下了，方姝都结婚了，你难不成准备一辈子不婚啊？” 见他不说话，她就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如咱俩将就将就算了。” “别。”陆雅城直接拒绝，“我怎么可能和哥们谈恋爱。再说了，你是姝姝的朋友，想想都别扭。” …… 那些往事，现在回忆起来每一幕都像是在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他发现自己在乎林西源了，然后也发现，过去的自己早就将路给堵死了。别说她现在有男朋友，就是没有，恐怕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 助理还是去前台打听了下，然后回来小心翼翼地告诉他：“那个，林医生的确是没单独开房间，应该就是和源姐一个屋。” 陆雅城没说话，坐在那雕塑似的。 助理绞尽脑汁地安慰他：“没事没事，也许他们只是在屋里打游戏，你知道源姐最爱玩游戏了。” 结果这话招来陆雅城一记眼刀，助理默默地将视线移开。 接下来两天，陆雅城都无精打采的，偏偏林逸笙还一直没离开，在剧组陪着林西源拍戏。 西源只要一结束戏份，马上就会和林逸笙凑在一起，两人说说笑笑的还挺高兴。 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那么开心…… 陆雅城喝水的杯子都快被他捏碎了。 助理在边上给他拿扇子扇风，“不气不气哈，谈恋爱也会有分手的时候。” 陆雅城直接将他扇子夺过来拍他脑袋，“乌鸦嘴！” “……”怎么顺着他心意说也要被骂啊！ 陆雅城沉默了下，“虽然清楚我喜欢她，但是她和这个医生在一起好像挺开心的。如果她真的喜欢他，我当然希望他们俩能有个好结果。” 他已经让她难过那么久了，怎么可能还那么坏心眼，咒她不好呢？ 于是陆雅城每天都会在那两人秀恩爱的氛围里工作，也总听到剧组的人夸林逸笙二十四孝好男友。他内心当然会嫉妒，会吃味儿，但……也只能默默忍受着。 直到第四天，西源的脚伤没那么明显了，林逸笙才离开。他走后，陆雅城发现自己和西源的关系变得很平和。 像是普通朋友，可又比普通朋友稍稍亲近一点。 某天西源还告诉他：“你也看到了，他对我挺好的，你不用觉得亏欠我。我们以后就和平相处吧，谁也不要有负担。” 陆雅城深深看着她，最后微微颔首，“好。” 如果她觉得开心，那就这样吧。他愿意维持着一个假象，过去她在守护他，现在换他来就好。 *** 然后陆雅城发现自己也真是够自虐的，他总是观察西源，见她连拍几天戏都没打过一个电话，微信更是极少发。 于是找了机会问林西源：“你和那个医生，是不是出问题了？” 西源愣了下，眼神微微闪烁着，“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陆雅城道，“看你们联系很少。” “……”西源大概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支吾了下，“唔，我下戏的时候太晚了，而他晚上休息的早，所以就很少打电话。我们都抽空直接视频的。” 陆雅城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但还是提醒她说：“谈恋爱最机会聚少离多了，别光顾着拍戏。” “哦。” 经他提醒之后，那丫头果然没事就在那鼓捣手机发微信，频率还挺频繁的。陆雅城看着稍稍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苦笑，他现在竟然都替她操心起怎样谈恋爱了。 怎么觉得和她当初的角色互换了？ 现在真是将她过去的心情全都尝了一遍，但也因为如此，越发心疼她。如果现在她身边没有那个医生，他一定不顾一切地将她抢过来。 *** 转眼到了中秋，这部戏也终于杀青了，剧组定了饭局，所有演员都要参加。 陆雅城作为男主角，席间当然被各种敬酒，后来喝得迷迷糊糊地去和林西源说话。 西源看他喝成那样就直皱眉头，给他泡了杯浓茶过来，忍不住骂道：“本来酒量就不好，瞎喝什么啊。” 陆雅城只是笑，林西源见他那样就更无语：“笑什么？傻子一样。” “对啊，我就是傻子。”陆雅城的声音低了下去，“以前被你骂被你挤兑的时候，只觉得你凶，现在忽然觉得……连被你凶一句都挺怀念的，很傻是不是？” 林西源没接这话，只扶他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今天的饭局助理们没参加，西源和陆雅城住在同一层楼，将人送到房间门口就打算走了。 结果陆雅城居然连门都打不开。 西源只好折回去，拿了房卡替他开门。她也喝了不少，第一次也没立刻将门刷开。陆雅城还嘲笑她：“也没比我好多少嘛。” “至少我还能把你弄回来。” 西源进了房间，摸索着找电源，身子却被人从后面拥住了。他的气息滚烫地落在她脖颈间，一声声低低地喊她名字，“西源。” 屋子里很黑，只有窗纱在风中飞舞，悉悉索索的声音里，西源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她回过身想推开他，可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被他握住了双手的手腕，狠狠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然后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将她淹没了。 火热而激烈的吻，西源觉得这一刻的陆雅城就像匹狼，哪里有平时被自己欺负时的样子。她也很晕眩，到了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仿佛顺理成章，不知道是谁先主动地，总之……战况惨烈。 *** 第二天早上，陆雅城醒来时，几乎立刻就回忆起了昨夜的事情。他朝枕侧看过去，结果发现林西源早就不见了。 迅速找了衣服套上，连形象都顾不上了，直接就跑去林西源的房间门口。 结果却被告知她已经离组了，她的戏份已经杀青，会留下来就是因为昨晚那个饭局。他拿了手机给西源打电话，结果发现怎么都打不通，又拨了几次之后忽然脑海中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来——那女人不会是将他的号码加入黑名单了吧？ 气急败坏地敲开助理的房门，助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这会儿看到陆雅城铁青着一张脸，听说他要用自己的手机，二话不说赶紧递了上去。 陆雅城就站在助理房门口拨的西源的电话号码，果然很快就传来“嘟”声长音。 然后助理发现陆雅城的脸色由铁青变成了青黑，额头上的青筋也在突突直跳。 这是……怎么一回事？ 助理还没想明白呢，忽然听到手机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是林西源？ 陆雅城听到林西源那声“喂”，憋了几个月的火气终于一触即发，对着手机吼道：“林西源你好样的！你、你给我回来！！” 林西源那边没接话，反倒直接将电话给挂断了。 陆雅城再打，这次直接关机了。 助理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陆雅城已经出离愤怒，整个人都在发飙边缘。 陆雅城隐忍着怒气，随意整理了下衣服，将衬衫掖进西裤里，皱着眉对助理说：“车钥匙给我！” “啊？哦。”助理钥匙递到一半，马上明白过来了，“你又要干嘛去？陆哥，你以前可一直很敬业的，为了源姐都破例多少回了！” 陆雅城黑着脸将钥匙抢过来，“老子被人睡了还直接加进黑名单，这口气能忍？先这样，等我教训完林西源再说！” 眼看着他大步离开，助理也没追上去阻拦，实在是刚才那段话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冷静冷静。 *** 林西源这边已经懊恼到不行了，一路上边开车边想拿头撞方向盘，难道真是想睡陆二的执念太深？昨晚居然没把持住，真的借酒行凶把那家伙给睡了。 先前所有的功夫都白做了！ 她找了另一只备用手机给林逸笙打电话，其实那晚慈善晚宴之后他们就说清楚了。她其实也没有在刻意等着谁，只是一直没办法爱上别人。 而林逸笙也尊重她的想法，后来两人就一直以朋友关系相处。上次剧组的事，其实也是演戏给陆二看。 西源不想让他对自己存有内疚感。 好不容易两人关系平缓了，昨晚居然一时没克制住—— 真是色令智昏！ 结果林逸笙告诉她：“西源，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大概帮不了你了。我现在在外地。” 西源快崩溃了，“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和他说，其实这事要换了别人也没什么，可陆二那人思想特别守旧。” “其实我觉得，他对你很在意。你相信我，我是他情敌，他每次看我的眼神真的——”林逸笙轻笑，“恨不能让我从这世界消失。” 西源才不相信林逸笙的话，在她看来，林逸笙这会儿肯定是安慰她。 但林逸笙帮不上忙，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于是给小萌打了个电话，“你帮我订一张回老家的机票，对，现在就要。” 西源就这样没出息地逃回了老家，反正暂时她手里没有戏约，就当回家陪陪父母也好。让陆二冷静冷静，大概过个一阵子就好了。 *** 西源回家之后就极少出门，虽然她名气不够大，但在当地那个小镇也算是名人了，所以每天就窝在家里打游戏。 可以前那么有意思的东西，现在也觉得乏之无味。 她也会到附近的书局去租漫画回来看，这天她又去了书局，选书的时候却发现有人一直跟着她。那人就在旁边那一列书架后，不疾不徐地跟着她的步子。 难道是有人认出了她？ 但不应该啊。她出门前特意没化妆，还戴了副超大size的黑框眼镜，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运动服，比路人还要路人…… 她也狐疑地慢慢往前走，可架子上的书籍摆列整齐密实，只能依稀看清楚那人帽子上的logo.随后到了书架尽头，她悄悄地探出头去看。 同样身穿黑色休闲服，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抱着胳膊倚靠在书架上，冲她挥了挥手，“惊喜吗？” “……”西源只剩下惊了，第一反应就又想跑。结果陆雅城眼疾手快地伸出胳膊勾住她脖子，将她轻巧地拉进怀中。 他食指抵住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里却充满了威胁，“还敢跑？” 西源瞪着他，“松手！” “行。”陆雅城答应了，也的确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可他忽然俯下-身来，唇稳稳地贴上她的。 西源完全呆住了，紧接着感受到有软软的东西往她嘴巴里钻。她惊得捂住嘴往后退，指着他道：“你——” 陆雅城捏了捏她下巴，“亲过抱过睡过了，就打算不理我了？想得美，这次轮到我了。” 西源不解地望着他，陆雅城微笑道：“怎么办？我也被你传染了，现在见到你，也会忍不住想亲你、抱你、睡你。” 西源愕然地往后退，可身后就是书架无处可退，他们在阁楼一角，这里很安静，只有阳光暖暖地照进来。 他走近她，双臂撑在她身侧，很轻地说：“我见过林逸笙了，所有事我都知道了。西源，过去让你难过了那么久，我很抱歉，原谅我来得太迟了，可我现在……真的喜欢你。” 林西源怔怔地看着他，这一刻在梦里想了无数遍，现在真的发生了，依旧觉得不真实。 她垂眸摇了摇头：“你只是不习惯失去我这个朋友，加上那晚的事，混乱而已。” 陆雅城皱着眉，见她的脸抬起，逼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是我吗？怎么这样清楚我的感觉？对你，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慎重，我花了很长时间去思考才明白对你的感情。” 见她仍是躲闪，他无奈道：“我们之间的确问题很多，你不信任我很正常，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证明给你看？你愿意给林逸笙机会，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 西源慢慢抬起眼，见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失笑道：“因为你不一样啊。” 陆雅城显然懂她没说出口的话。他轻笑了下，说：“刚好，对我而言，你也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才会耽搁了这么久才来到你身边。” 不敢轻易尝试、不敢轻易触碰，无法容忍失败和失去，宁可自己疼也想换她一个笑容，这不是爱还能是什么呢？ …… 他们注视着彼此。西源沉默地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慢慢地投进了他怀中。 陆雅城也将她抱得很紧。 从前不肯承认，可现在想来，或许对于方姝的感情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淡化了。陆雅城从小就有英雄主义情节，大概一直在提醒自己是她的守护神，所以每次觉得她不幸福，总想在第一时间出来保护她。 而对林西源，他始终觉得自己的感情是复杂的。 那么这份复杂的情愫到底包含了些什么呢？ 就仿佛有些东西，早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心底扎了根，悄无声息地生出枝丫，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然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愿每一份暗恋都得以成真o(n_n)o~西源和陆二的故事结束了，蓝海全文也正式完结，谢谢陪伴的妹纸们，感谢不离不弃支持我写完，鞠躬。 陆二对西源，应该是日久生情吧，是真的字面上的日久生情的意思哈。也许以后也会遇到各种困难，比如事业上的，公开后的影响，以及西源会偶尔安全感不够两人闹别扭，但陆二个性很轴，所以任何困境都会解除的^ ^ 最后再发一遍新文的预收地址，没收的妹纸可以收一下，等开坑就会第一时间看到更新啦(づ￣3￣)づ 然后明天我会折回第53章更宝宝番外，有兴趣的姑娘可以回去看看，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希望新文还能再见/(ㄒoㄒ)/~~新文的话，我先休息下陪陪孩子再开坑~着急的妹子可以关注我微博，信息更新会比较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