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流浪》 第一章 孤雏泪山穷水尽 终南山下。好汉坡前。 在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中,有一处盛开的桃林。 花飞蝶舞,春意正浓,桃林深处,别有洞天,从茂密的花丛中望进去,红砖绿瓦,若隐若现;一栋清幽雅静的精舍挺立其间。 是个三合院;不大,仅十数间而已,正面是一道高墙,有门可通内外。重门深闭,且已上闩,一年之内很难得有几天是开着的。 院子里遍植梅兰竹菊,还有不少花卉盆栽,屋里屋外,清清爽爽的一尘不染,一眼即知屋主绝非俗人。 主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朴素中自有一番雍容庄重,顾盼间难掩天生丽质。虽是徐娘半老,依旧风姿绰约。 绿野,桃林,雅舍,有如世外桃源,过的是神仙一般的生活,然而,在中年美妇的脸庞上,却丝毫也找不到半点快乐的影子。 有的只是惆怅、迷惘、戒慎、恐惧,甚至是哀伤、悲痛、幽怨与愤恨! 因为,她,唐雪莲,是父亲心目中的逆女,丈夫心目中的逃妇,必欲杀之而后快。提起唐雪莲的遭遇来也实在可怜,本是武林世家的千金娇女,有一身出类拔萃的武功不算,还有一张人见人爱的脸,奈何天妒伊人,红颜命薄,武林第一美女的荣宠,并未给她带来好运,反而陷她于万劫不复之地。 原因是自从闯王李自成败亡后,麾下有一员悍将黑煞神黑杜长,死里逃生,做了漏网之鱼。此人骁勇善战,心狠手辣,曾有日斩百人,夜杀八十的惊人纪录,因而人人畏若虎狼,大家在暗地里皆叫他“黑肚肠”而不呼其名。黑肚肠的野心不小;亡命之徒仍不甘隐姓埋名,欲图东山再起,独霸江湖,称尊武林。纠集了一班牛鬼蛇神,一夜之间连挑黑道四十八舵,登时轰动江湖,震骇绿林,其余各舵莫不望风而降,闯王余党亦争相归附,一时声威大振,轻而易举的登上了七十二舵的总舵主宝座,从而也使黑道的气焰大炽,如日中天。 合该唐雪莲倒霉,被黑肚肠偶然撞见,惊为天人,欲娶她作压寨夫人,而且即说即做,毫不拖泥带水,马上派人往唐家下了聘。唐家乃是名门正派,在一宫、二门、三世家中举足轻重,老堡主神指唐诚当然不答应,当场断然拒绝,将下聘的人逐出门外。 孰料,事情并未结束,黑肚肠色胆包天,一怒之下,摸黑潜入唐家堡,将唐雪莲强行掳走。羊入虎口,结果不问可知,软硬兼施,霸王强上弓,可怜的唐雪莲,不明不白的就这样做了黑肚肠的压寨夫人。 神指唐诚自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领着三个儿子子敬、子明、子刚,以及数十名高手,大兴问罪之师。 恶战一场,落得个两败俱伤,黑肚肠固然损兵折将,唐家同样也未曾讨回公道,女儿依然在别人的怀抱之中。 唐雪莲脱离魔掌,是在半月以后,还用了不少心思,假意屈孤雏泪山穷水尽从,巧言迎合,方使黑肚肠疏于防范,得隙夜遁。 重返家门,得见父母兄长,全家人皆喜极而泣。 可是,好景不长,不久便发现,自己已经怀了黑肚肠的孽种。 此事无异晴天霹雳,立使唐家陷入愁云戚雾之中,老母为此忧急而死,老父亦态度大变,给了她一包坠胎药,一条绳子,一把刀。公然明言,唐家绝对容不下黑肚肠的孽障,叫她立即服药坠胎,不然只有死路一条,不是上吊,便是饮刀,说什么也不允许未婚的女儿做妈妈。唐雪莲的想法则大不相同,尽管怀孕的事给她带来莫大的痛苦,黑肚肠更是她深恶痛绝的人,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却说什么也不忍心戕害自己肚子里的这一块肉。因而,她来饮刀;亦不曾悬梁上吊。也没有服坠胎药。 而是选了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带着不少金银细软,在两名贴心女婢春香、秋月的陪伴下,离家出走,想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将孩子生下来。 她们来到了终南山好汉坡。买下了现在的这一栋房子。 孩子也生下来了,是一个胖小子。 未随父姓黑,亦未随母姓唐,唐雪莲认为,黑肚肠的心太黑,唐家的人又心太狠,情愿让自己的儿子做一个无姓之人。 也没有正式的学名,常常挂在母亲嘴上的不是小龙,便是宝宝,无疑是希望他日后长大成人,能够成为一条龙。 小龙是母亲的心目中的心肝宝贝。 春香、秋月则概以小少爷相称。同时,唐雪莲早有定见,从小就让小龙儿远离拳掌刀剑,要他埋首苦读,博览群书,以备为官仕途,莫在江湖上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此刻,北正房内正传出琅琅的读书声,小龙少爷在三位女人的悉心呵护下,已过了十五寒暑,生得英俊挺拔,宛若临风玉树。 随着年龄的增长,麻烦亦接踵而至,小龙已意识到,他没有爹,只有娘,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 曾不止一次向母亲跟春香、秋月请教,结果却干篇一律,不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是顾左右而言他,谁也不敢将这个可怕的谜底揭穿。 直至有一天,桃林之内来了四位不速之客,谜底方自不揭自穿。是唐雪莲的老父神指唐诚。 还有她的三位兄长子敬、子明、子刚。神指唐诚好凶,一照面就没好话,指着闻声而至的小龙,怒冲冲的问唐雪莲:“这就是黑肚肠的那个孽障?” 唐雪莲吓一跳,忙不迭的挡在宝宝的身前,矢口否认道:“不;不是他,绝对不是他!” 神指唐诚当然不信,厉色道:“那是谁?”唐雪莲极力分辩:“是别人家的孩子。” “你肚子里的那个孽种呢?” “早已胎死腹中。”“是真的?”“女儿斗胆也不敢欺骗爹爹。”“胡说,瞧他贼眉贼眼的样子,与黑肚肠一般无二,分明是他的亲生骨肉,休得巧言诡辩,待老夫取他性命来。” 话落人起,猛一个大跨步,劈面就是一掌袭来。 春香与秋月睹状大骇,急忙挺身而出,堵住去路,咬着银牙硬接下来,异口同声的道:“老爷子请息雷霆之怒,此子确非小姐亲生,务请手下留人。”唐子敬上前一步,语冷如冰的道:“妹妹,黑肚肠与咱们唐家,早已势不两立,水火难容,唐家的人绝不允许养育黑家的儿。”唐子明的话更露骨,拔出一把尖刀来,往地上一丢;恶狠狠的道:“雪妹,请即刻大义灭亲,手刃此予,爹爹便不究既往,欢迎你重返唐家堡。”唐子刚语带威胁的道:“如其不然,事情恐怕就难办了。”雪莲战战兢兢的追问道:“怎么样?”神指唐诚的答复好冷酷:“你们四个一个也活不成!” 唐子敬拾起地上的刀子,在手里掂一掂,往唐雪莲的面前一送,道:“快,拿去,杀了这个孽障,就可以保全咱们唐家的清誉。” 二弟唐子明补充道:“有这个臭小子的存在,等于是唐家的奇耻大辱,他必须死!”直惊得唐雪莲透体生寒,惶悚不已的摊开双手,护着儿子,连退数步,苦苦哀求道:“爹,哥,你们要杀就杀我吧!孩子无罪,不该死。” 神指唐诚勃然大怒道:“是黑肚肠的种就该死该杀!”“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唐家的肚皮,黑家的种,就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女儿离家出走,已经不是唐家的人……” “住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是铁的事实,永远改变不了。”“恕女儿斗胆直言,但有一口气在,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心肝宝贝。” “‘放肆,想死老夫就要你死!”从来没见过这么狠毒的父亲,死字出口,招已出手,而且是杀手,必欲置人于死地而后已,春香、秋月挡不住,雪莲又不敢还手,说时迟,那时快,闷哼声中,唐雪莲已吃了一掌,被震飞出丈许之外。唐诚好快的动作,一不做,二不休,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左手疾探,立将小龙的衣领抓住,怒吼一声:“杀!”““春雷乍展”,一掌贯顶而下。 小龙乃一介文弱书生,对武功一道是一个十足的门外汉,这一掌劈下哪还有命:在?惊得唐雪莲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不顾一切的冲上来,紧紧的抓住老父的双手,扑跪在地,声泪俱下的道: “千错万错,都是做女儿的一个人错,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给他一条生路,爹……” 话声未说完,便被唐诚愤怒的吼声淹没,截口道:“不要叫我爹,老夫没有你这样忤逆不孝的女儿。” 一句话激怒了小龙儿,咬牙切齿的道:“娘,他不承认咱们,咱们也不承认他,跟他们拼了,怕什么!” 拼?门也没有,唐诚乃是武林世家。唐诚在江湖上属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小龙儿身怀绝技,依然不堪一击,逞强的结果,无异是自寻死路。 虎吼声中,唐诚飞起一脚,一口气踢翻了三个女人,同一时间,亮出来一把刀,照准小龙儿的心窝刺上去。“爹爹不要!”“刀下留人!” 雪莲、春香、秋月呼救无效,也救援不及,被子敬、子明、子刚阻挡在五六尺外。 眼看生死一线,命在旦夕,小龙儿却毫无惧意的道:“砍头不过是碗大的一个疤,死也要拉一个人垫棺材。” 撇开自身的要害不管,双手齐出,作势欲掐唐诚的脖子。 简直是灯蛾扑火,螳臂挡车,母亲唐雪莲声嘶力竭的呼喊道:“傻孩子,还不快逃,快逃呀!”逃?晚了,唐堡主的尖刀已经穿透外孙的衣裳。 小龙儿好刚烈的性子,也掐住了外公的脖子。 眼看一幕人伦惨剧将无可避免,猛听一个洪钟也似的声音划空而来:“好,有种,老子英雄儿好汉,黑家的子孙当如是也!” 发话之初,人尚不知身在何处,话说一半时,已掠墙而过,飘然落地,浓眉、大眼、红脸、高个,年约四十五六,笼着一脸的煞气,带着一身的威风,是一条令人望而生畏的汉子,正是黑道七十二舵总舵主,小龙儿生身的爹,黑煞神黑杜长。 可不是单刀赴会,四大护法亦结伴而来,一现身便将唐家父子四人给钉上了。 与此同时,黑肚肠手一扬,早已打出一枚小石子。 好准,哨!的一声;正中刀身。 力道好大,虽是一枚小小的石子儿,竟将钢刀震断,险险救下小龙儿的一条命。神指唐诚脸色一沉,道:“黑肚肠,你来干什么?”黑煞神的答覆很妙:“带我儿子回总舵去认祖归宗!” “这恐怕办不到。”“为什么?”“唐家的女儿不会为黑家生儿子。” “可惜已经生下来了。”“可以生他,同样可以杀他。”“老匹夫,休出狂言,谁要是敢动我儿子的一根汗毛,就叫谁人头落地,血染黄沙!” 唐子敬闻言大怒;吐字如刀:“姓黑的,听你的口气好像想打架?”四大护法之一的满天星接口道:“是有这个意思。”“打就打,谁怕谁呀!” “妈的,别光说不练。”“杀!”一样的火爆脾气,一样的性烈如火,余音尚未落地,已经拼了三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唐子明、唐子刚,以及黑肚肠的另外三名护法一盏灯、撞天王与滚地狼,新仇旧恨皆一齐汹上心头,也闷不吭声的动手干上了。恰巧给了唐雪莲一个脱身的机会,领着小龙儿,在春香、秋月的护卫下不告而去。却逃不过黑肚肠的贼眼,奔没十步,便被他兜头截住,沉声道:“你想到那儿去?”唐雪莲冷声道:“你管不着。” “跟我回家去。”“我早已无家可归。” “这是什么话,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丈夫。”“哼,卑鄙龌龊的小人,下流无耻的色魔,我唐雪莲跟你一点关系也扯不上,休得信口雌黄!” “谁说没有关系,起码我们上过床,睡过觉,再说孩子已经这么大了,你是现成的贵夫人,他是现成的少舵主……” 唐雪莲打断他的话,冷言冷语的道:“我不想做贵夫人,孩子也不想当少舵主,你另请高明吧!” 头一扭,正待离去,又被黑肚肠拦下来,道: “坦白告诉你,在一次恶战重创后,老子已失去生育的能力,他是黑家唯一的香烟后嗣,必须认祖归宗。” “小龙是我的命根子,与你无关。” “只要我们宣布结婚,就名正言顺。” “这是不可能的事。” “唐雪莲,你最好不要逼老夫用强。” “什么强硬手段?” “先毙了你,孩子自然归老夫所有。” “办不到,邪魔孽种绝无存活之理,老夫要送他上西天!” 话出唐诚之口,人已电纵而到,左掌右指,双管齐下,猛袭小龙儿全身上下三十六处要害。 黑肚肠所为何来,岂肯袖手旁观,立与唐堡主大打出手。 一个是为了争儿子,势所必争。 一个是为了杀孽障,志在必杀。 本是亲家,变成仇人,在父亲与外公的恶斗中成为夹心饼干,可怜的小龙儿处境大险,命若游丝,随时随地都有被杀被擒的可能。最可怜的还是唐雪莲,为了保护儿子,必须两面迎敌,成为双方的活靶子。 争斗极为惨烈,情势瞬息万变,小龙儿腹背受敌,唐雪莲四面楚歌,春香、秋月与唐子敬、满天星等人也迅即卷入厮拼的旋涡中。人伦惨剧! 骨肉相残! 拼得你死我活! 斗得惊心动魂! 随时会有人命归阴山。 随地会有人魂游幽冥。 突闻唐诚虎吼声中,劈来一掌,唐雪莲为了保护儿子,吃了老父的一记重击。”祸不单行,黑肚肠乘虚而入,拉着小龙就走,唐雪莲抱着不放,又吃了他的一记重拳。这一拳一掌俱极沉重,唐雪莲如何能消受得起,顿觉晕头转向,血气翻腾,母子二人仿若残枝败叶般,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暴退出一丈七八,唐雪莲终于在口血狂喷中一屁股跌坐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仍然紧握着爱子的手,迫不及待的道:“孩子,你走,快!快!” 小龙一面拼命的想将母亲拉起来,一面声泪俱下的道:“不!娘,要走我们一起走。”“傻孩子,娘已经走不动了。” “孩儿可以抱着母亲走。” “你还小,抱不动,况且他们也不会答应。”“不答应就跟他们拼命。” “这是以卵击石,我们不堪一击。” “那怎么办?” “只有逃命;你一个人逃。”“娘不走?” “娘要为你断后,你要为娘报仇。” “可是,武学一道,孩儿一窍不通。” “你可以学。” “找谁?” “谁可以教给你第一流的功夫就找谁,同时要记住娘的一句话。” 场中恶斗正烈,黑肚肠欲活捉小龙儿,唐堡主更想要他的小命,幸亏有春香、秋月舍命抵御,方使死神的脚步姗姗来迟…… 小龙声急语快的道:“请母亲快说。” 唐雪莲含着一嘴鲜血道:“孩子,你记住;你没有爹!” “孩儿知道。” “那个天杀的黑肚肠是娘最最痛恨的人。”“孩儿也恨他。”“娘要你杀了他。” “是!”“你也没有舅舅、外公。” “孩儿也恨透了唐家的人。” “春香与秋月是我们母子唯一的亲人……”言犹未尽,惨嚎声起,唐诚与黑肚肠打得性起,拔出刀剑迭下杀手,前者打死了春香,后者将秋月击毙。 春香脑袋开花,死得好残忍。 秋月肠肚外流,死得好可怕。 更残忍更可怕的还是后头,二人得理不饶人,奋力前冲,齐将目标指向小龙儿。 真是奇迹,或者说是母性的伟大发挥到了极致,重创之下,依然鼓足余勇,一方面将爱子推出去老远,千方面施出所有的力气来,以血肉之躯,欲将二人的去势阻住,以解小龙的燃眉之危。 “找死!” 可怜的唐雪莲,为了救儿子,当场身首异处,血肉模糊,惨死在丈夫与老父的刀剑之下。 总算没有白死,小龙儿幸而安然无恙。 “娘,你不能死,不能死!”’“春香、秋月你们也要活下去。” “黑肚肠,还我娘的命来。” “姓唐的,我要你血债血还!”好倔强的娃儿,本当逃命犹恐不及,反而转身回扑,欲与唐诚、黑肚肠等人玩命。还好,空际红影一闪,天神也似的降下一人,大家还没有看清楚是男是女,来人已一把挟住小龙的腰,飞上墙头。 黑煞神喝道:“什么人?放下我的宝贝儿子来。” 唐诚也吼道:“唐家的人在此,休得多管闲事。” 来人动作奇快,早巳一泻而下,朗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何况是自己的亲人骨肉,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口中说话,脚下可未停歇,轻功又超人一等广出桃林,越阡陌,直上好汉坡,深入终南山,一口气狂奔出十,几里地,见再也看不到半个追兵时,才将小龙放下来。 是一个和尚。 一袭破旧不堪的大红袈裟,一双空前绝后的草履芒鞋,秃头油光发亮,两眼炯炯有神,年约五旬上下,仙风道骨,飘飘欲仙。 小龙好绝,口出惊人之语:“不谢,不谢!” 和尚一怔,道:“此话怎讲?” 小龙一本正经的道:“你救了我的性命,也坏了我的大事,两相抵消,所以不谢。” 和尚笑道:“小施主打算玩命?” “母仇不共戴天,舍此别无他途。” “笨蛋,这等于是自杀。” “亲恩浩荡,正当以身相殉。” “书呆子,须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否则,你娘的死就未免太不值得了。” 小龙心头一震,觉得和尚言之成理,忙改口道:“还没有请教老禅师如何称呼?” “阿弥陀佛!”和尚双掌合十,宣了一声佛号后道:“老衲一无。” 小龙愕然一愣,反问道:“一无?” “没错,就是一无所有的意思啦!” “没有爹娘?” “早巳亡故。” “没有儿女?” “和尚不会娶妻。” “没有庙?”“老衲是个标准的野和尚,到处流浪。” “总该有一个徒弟吧?” “你错了,没有。” 小龙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有,很快就会有。” 一无和尚眼一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龙不假尽索的道:“在下愿意拜在前辈门下为徒。” 可不是说着玩的,话一出口,就要行拜师大礼,一无错愕一下,连忙摇手道:“且慢,且慢,老衲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我叫小龙,也叫宝宝。” “是乳名吧?” “不错。” “学名叫什么?” 他哪来的学名,甚至连姓也没有,但他为人极端聪明伶俐,一颦眉间便为自己想到一个好名字,道:“学名叫天生。” “姓黑?” “不!” “姓唐?” “也不!” “那你姓啥?” “恨!” “恨天生?” “恨天生!”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无和尚再度双掌合十,望西膜拜,语重心长的道:“好,很好,这个姓名取得妙极了,恨天所生,你的确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小龙恨天生咬着牙齿说:“不幸已经来了,还背着一身的血海深仇。” 一无和尚道:“孽!孽!这都是孽,好在你已决心皈依我佛,只要一入佛门,便可断绝尘缘,返璞还真,将世上的烦忧抛到脑后去。” 恨天生疑云满面的道:“老禅师的意思是要在下出家当和尚?”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那你欲拜老衲为师作甚?” “学功夫。” “干嘛?” “报仇。” “找谁报仇?” “唐诚和黑肚肠。” “恨天生,你没有搞错吧?一个是你老子,一个是你外公呀!” “我不承认!” “使不得,使不得,千万使不得。” 恨天生一怔神,道:“什么意思?” 一无和尚振振有词的道:“不论是唐堡主,或是黑总舵主,都是顶儿尖儿的人物,和尚我可惹不起,也教不出足以胜过他们的徒弟来。” “谁能教得出这样的徒弟?” “难啊!难啊!寥若晨星,屈指可数。” “就麻烦老前辈数数吧!” “放眼江湖,综观武林,除少林、武当、峨嵋外,堪担此重任者,恐怕只有日月宫主与冷面魔君贺通天了。对武林中事,恨天生可谓一片空白,唐雪莲从来一字不提,闻言茫然的笑道:“不知哪一人或哪一派距离最近?” “最近的自然是少林,次为武当,再次是峨嵋。” “日月宫呢?” “日月宫如神龙现首不现尾,诡秘异常,行踪如谜,没有人知道设宫何处?人在何方?” “冷面魔君贺通天又如何?” “提起这位冷面魔君贺通天来可不得了,是一个鬼才,一颗魔星,一名智谋百出,诡计多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更是艺业超群,冠盖群雄,百年难得一见的一朵武林奇葩,多少年来,能够击败龙虎门、风雷门与皖唐、豫赵、鄂欧阳三大世家的武林人物,以贺通天为第一人。” 恨天生神色一紧,动容道:“噢,这么厉害,冷面魔君居然能打败二门三世家?” 武林中的轶事,恨天生一无所知,认为能够击败神指唐诚的人一定了不起,甚至不可思议。一无和尚以肯定的语气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唐老儿战未十合便败下阵来,其余各派,也无一人能接下贺通天的十招来。” 恨天生精神一振,急声道:“快说,这位冷面魔君现在何处?我要拜他为师。” 一无和尚却大摇其头道:“此人的出现,仿若一颗慧星,明亮璀灿,不数年间便如流星般消失,似泥牛入海,无影无踪,谁也不知其生死下落如何。” 恨天生闻言大失所望,昂首望天,默不作声,神情懊恼,沮丧已极。 一无和尚拍一下恨天生的肩胛,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百事到头总是空,何必苦恼自己,跟老衲出家当和尚去吧!” 恨天生没答应,断然决然的道:“不!我好恨,要学艺,要报仇,不论天之涯,海之角,那怕千山万水,险阻重重,一定要找到冷面魔君贺通天,拜他为师。” “姓贺的也许早已骨化躯灰,魂游九幽。” “找不到贺通天,还可以去寻少林、武当、峨嵋以及日月宫。” “明室败亡,满清入主中原,张献忠、李自成相继溃灭后,天下扰攘未定,武林群雄并起,少林、武当、峨嵋等名门大派,多采取闭关自守之策,日月宫更是一个极端神秘的组织,十九会白费力气,不得其门而入。”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到黄河心不死,纵然是希望渺茫,哪怕是绝路一条,也必须要闯一闯,试一试。” 言来慷慨激昂,豪情万丈,直听得一无和尚竖起了大拇指,连声称赞:“有志气,有志气,老衲只能说祝你好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再见!” “再见!” 老和尚飘然而去,恨天生则步下好汉坡,重回到桃林居处。 唐诚、黑肚肠,等人早已奔走一空,院子里,只有春香、秋月与母亲残缺不全的尸体,仍然躺在原地未动。 血迹已干! 尸骨已寒! 他做梦也没料到,杀死母亲的凶手,居然是他生身的爹。 还有母亲的生身父亲! 他好恨,恨彻心脾,从头顶恨到脚跟。 恨黑肚肠,以及黑道上所有的人。 也恨神指唐诚,与唐家所有的人。 更痛不欲生,五内如焚,一进门便扑倒在母亲的遗体上,呼天抢地的哭起来。 哭干了眼泪! 哭哑了嗓子! 哭断了肠! 哭出了血! 从傍晚一直哭到第二天的黎明。 直至空际秃鹰飞舞,四周苍蝇聚集,方始意识到人死入土为安。 找来几个工人,买了三副上好的棺木,将春香、秋月与母亲厚葬后,他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单单的剩下他孤苦伶汀的一个人了。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 也没有钱! 跟一无和尚一样,他已经一无所有。 只有仇! 只有恨! 只有血债! 只有悲痛! 在母亲的坟前,他发下重誓! 要手刃唐诚! 掌劈黑肚肠! 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夜晚,怀着仇,带着恨,离开居住多年的桃林,投入不可知的未来。 未来是一个谜,是福?是祸?是败、是成?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更严重的是现实问题,为了厚葬亡母,用完了他们家所有的钱财,一出家门,便面临饿肚子的危机。 为了三餐温饱,只好自食其力,在客栈里当过小二,在餐馆内干过堂倌,在赌场里打过杂,在妓院里提过茶壶,甚至在饥寒交迫的情形下,曾沦为乞丐,做过小偷、扒手。 工作虽然卑贱,收获却十分丰硕,学到了许许多多在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恨天生变了,变得机伶慧黠,变得精灵鬼怪,学会了保护自己,也学会了征服他人。对天下大事,武林大势,乃至江湖趣闻,更是了如指掌,尽管年岁尚幼,已是博学多闻的老江湖。 因而,唐诚与黑肚肠,虽然鹰犬四出,千方百计的想杀他捉他,都被他巧妙的避开躲过,履险为夷。 遗憾的是,虚掷数月时光,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拜到师,学到艺,仅从一群不三不四的小混混那儿,学到几招花拳绣腿。 找不到贺通天。 寻不着日月宫。 少林寺他去过了,早已停收方外的记名弟子。 武当山也去过了,人家嫌他杀孽太重,闭门不纳。 现在,仅仅还剩下一个峨嵋派,是他唯一的希望。 已入川,正在西充县东南的凤凰山上放步疾行。 正行间,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高大的坟墓,趋前一看,墓碑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大西国王张献忠之墓”。 墓旁另有一方石碑,上面的字如刀似箭: 天生万物以养人, 人无一善以报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正是张献忠当年亲笔所书的“七杀碑”。 七杀碑本来应该是竖立在成都的衙门外面,恨天生弄不懂为何会移来凤凰山的墓园旁,心想:“管它是怎么来的,听说张献忠杀人如麻,他手中的七杀刀锋利无比,人死之后,此刀风闻已随棺陪葬,何不将它起出,正好取唐老儿与黑煞神的项上人头。” 心意既决,正欲寻找一件适合的工具来挖坟掘墓,蓦见山下冒出两条人影来,瞬息之间便如怒矢狂镖般飞奔而至。 清一色的短打黑衣,獐头鼠目,凶眉恶眼,一望即知必系七十二舵的绿林人物。 一个红脸,使刀。 一个尖腮,用剑。 这二人似是张献忠的旧属,先深施一礼,然后那红脸大汉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下恨天生,客客气气的道:“朋友可是小龙少舵主?” 恨天生一怔,镇静如恒的道:“我叫大毛。” “姓黑?”“姓白。” “不是我们黑总舵的公子?” “你认为像吗?” 此刻的恨天生,风尘满面,疲备不堪,而且在仇恨与苦难的煎熬下,看上去显得成熟老练不少,二人又与他素不相,仅凭一张简陋的画像辨认,彼此互望一眼,同声道:“是有点不像,少舵主应该更清秀神气一些才对。” 尖腮大汉眉尖一挑,道:“小子,你是干什么的?” 恨天生随机应变的道:“打猎的。”’“可曾见到一个年龄身材与你相仿的少年从此经过?” “没有,只见到两只兔子。” “两只免子?” “喏,就在那儿,俺要打免子去了,失陪。” 真巧,本是一句骂人的话,碰巧在七杀碑的后面跑出两只免子来,恨天生顺理成章的狂追而去。 逃,是他近来学会的一项看家本领。 偷人家东西的时候需要逃。 抢人家食物的时候需要逃。 被人追杀的时候更需要逃。 脚底抹油,放步疾驰,虽然没追到免子,却将那两个魔崽子给甩掉了。来到一个山沟里,狭窄崎岖的山沟。 猛然间,一阵轰隆隆的暴响过后,只见一侧悬崖之上,有人连续不断的推下来好几块大石头。 巨石撞在石壁上,立即裂成无数碎石,宛若暴雨似的洒下来。 来势好凶,似万马奔腾,只要被其中一块击中头部,保证会脑袋开花,一命呜呼。 幸好恨天生机伶,躲得快,及时躲进附近的一个洞穴去。 待石雨落尽,钻出洞穴,恨天生方要举步时,悬崖上的人已泻落在地,站在他面前。 是一个身着蓝衫,手握宝剑的青年。 恨天生忍下一口气,道:“借光,请让一步路。”蓝衣青年却蛮横无礼:“不让!” “刚才的石头是你推的?” “对!” “开什么玩笑,砸到脑袋是会死人的。” “死了最好。” “你是谁?怎么……” “是唐家派我来的。” “干什么?”“追杀你这个杂种、孽障。” “你知道我是谁?” “以前的小龙、宝宝,现在的恨天生。” “错,错,区区在下叫白大毛,打猎的。” “放屁,大爷已盯了你半个月,再换十个名字也没有用,况且唐老爷子有令,宁可错杀十个,不可放走一人。” “好恶毒啊!。” “同时,悬下重赏,愿以一万两银子买你的小命。” 话至此处时,突然拔剑在手,分心就刺。 好快,好狠,也好毒辣,彼此近在咫尺,就算恨天生是武林高手也不见得能躲得过。 果然,惨嗥声起,血如泉涌,命归离恨天。 亡命的人并非恨天生。 而是那个蓝衣青年。是被黑肚肠的两名手下杀死的,二人分从两侧,各给了他一剑一刀,穿膛过肚而出,人已气绝,仍然架着未倒,手中的宝剑,距恨天生的肉仅三分不到。 “谢啦!谢啦!” 恨天生多一个字也不敢说,趁二人尚未拔出刀剑,转身就走,折入另一条山沟。 人倒霉的时候,当真喝凉水也会塞牙,误打误撞的,竟然踏上绝路,弯弯曲曲的才深入十来丈远,便被眼前之事吓得呆住了。 只见山势突变,两峰交抱,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石拱门,上面写着三个斗大的字:“死亡谷”! 下边,两侧,各竖着一块碑。 左边的石碑书:“入谷者死!”四字。右边的石碑书:“出谷者死!”四字。 向内望去,不远处,一字排开,摆着六具石棺。 真是怪事,若是死亡谷内有妖魔鬼怪,竖一块“入谷者死”的石碑也就够了,何须再加一块“出谷者死”? 同样的道理,如说谷内禁锢的有江洋大盗,盖世魔头,“出谷者死”即可,入谷当不至于惹来杀身之祸吧? 两块石碑,都是被人以“金刚指”法写上去的,一为颜字,一为柳体,笔法迥异,功力不同,显然是出自二人之手,越发使事情变得神秘诡异,扑朔迷离,把聪明的恨天生给搞糊涂了,想不通其中的奥妙。 正自百思不解,红脸、尖腮二大汉已衔尾追到。 红脸大汉一个箭步,抢到恨天生前面去,道:“傻蛋,放着现成的少舵主不做,干嘛偏偏要做流浪汉?” 尖腮大汉亦道:“是嘛,一回总舵就有荣华富贵可享,别再当唐家的活靶子,跟我们回去认祖归宗吧!” 恨天生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脑子却没闲着,正在苦思脱身之计。 硬是不成,红脸大汉改用软功:“少舵主,求求你,帮帮忙吧,请不回少舵主回去,总舵主准会要我们的命。” 尖腮大汉也在旁边猛敲边鼓:“少舵主大人大量,大慈大悲,就成全我们一次,让我们立个大功吧!”恨天生忽生一计,答非所问的道:“你们两个识不识字?” 红脸大汉道:“俺大字不识一个。” 尖腮大汉道:“咱们是个文盲。” 恨天生喜极而呼道:“那就好,那就好。” 红脸大汉听得一呆,道:“好什么?” 恨天生道:“没有什么,我的意思是说,难得两位如此恭谨诚敬,就跟着你们走吧!” 尖腮大汉简直喜出望外,伸手作势道:“少舵主请!” 恨天生指着死亡谷道:“两位先请,走这边。” “尊卑有别,属下斗胆也不敢。” “长幼有序,两位理当先行。” “这……” “这是命令!” “是。” “请!”两个傻小子,不明究里,还以为是恨天生回心转意,真的要认祖归宗,让他俩立大功,当即兴冲冲的,迈开大步,跨进死亡谷。 死亡之谷,果然名不虚传,进没三步,便听见有人喝道:“趴下!”接闻有怪异的声音划空而来。 话是从哪里发出的,他们不知道。 怪异的声音表示什么,同样莫名其妙。 恨天生只看到了结果,两名大汉的喉结上各插着一片树,十,真的已经趴下去,气绝身亡。 乖乖,飞花摘命,落叶索魂,这是高级功夫,神乎其技,恨天生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忘其所以的大呼小叫道:“哇噻!好棒啊!” 一个清脆、悦耳,仿佛银铃似的声音回应道:“怪事,杀了你的同伴还叫好?” 循声望去,死亡谷内,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多了一位身穿红衣,头梳双辫,唇红齿白,肤若凝脂,年约十四五岁,说多美就有多美,说多俏就有多俏的小姑娘。 姑娘的身旁,另有一个与她不相上下的小男孩,鬼头鬼脑,贼眉贼眼的,一看便知是一个聪明的娃儿,也是千个难缠的家伙。 贼眼少年一开口就没好话,接着红衣少女的语气道:“我看不是白痴,便是呆瓜。” 恨天生不悦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话?” 贼眼少年嬉皮笑脸的道:“唐伯虎的古画。” 恨天生面不改色的道:“你们弄错了,他俩不是我的朋友,是仇人。” 红衣少女一扬柳眉儿,娇滴滴的笑说:“是仇人更好,救了你的命,怎么谢我们?” 恨天生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瞪着眼珠子说:“什么?人是两位杀的?” 贼眼少年道,“是呀!你好像不相信?” 恨天生据实说道:“是有点不相信,两位的年纪这么小……” 红衣少女得意洋洋的截口道:“人小本事大。” 贼眼少年的口气更大:“其实只是雕虫小技,一道小小的小菜罢了。” 飞花摘命,落叶索魂,只是雕虫小技,恨天生目瞪口呆的道:“这是小菜,还有大菜呀?”红衣少女回头指一下,散落在身后的白骨、骷髅、残尸、腐肉,神气活现的道:“当然,没有大菜如何将这一群闯谷犯禁的魔崽子摆平。” 恨天生道:“都是你们两位的杰作?” 贼眼少年傲然道:“答对了。” 红衣少女补充道:“如假包换。”贼眼少年接着招招手,诡笑道:“朋友,别客气,进来吧,少爷请你吃大餐。” “入谷者死”,打死他也不敢冒此奇险,恨天生倒抽一口寒气道:“不要,不要,我不想死,也不能死。” 红衣少女轻蔑不屑的道:“饭桶!” 贼眼少年的话更恶毒:“孬种,没有出息!” 红衣少女继道:“不敢闯谷,那你来此作甚?” 恨天生道:“只是路过而已。” 贼眼少年好霸道:“路过也不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陪小爷我玩玩吧!” 话落,人已跨步而出,冷不防打出一拳,通!正中恨天生的胸部,好重,当场摇摇晃晃的退了好几步,栽坐在地。 天生的硬骨头,很快便咬着牙齿爬起来,破口骂道:“流氓、无赖,你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说流氓真像流氓,贼眼少年伸手擦了一下鼻子;摆出一副小流氓的架式来,大言不惭的道:“妈的,打你是客气,惹火了你爸还要杀人呢!” 红衣少女不甘寂寞,飞起玉腿扫过去,冷声道:“站着多累,坐下歇歇吧!” 还真灵,恨天生没有半点武功底子,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少女玉脚扫过,又乖乖的躺下了。 屡仆屡起。屡起屡仆。可怜的恨天生被人当作猴子来耍,接连摔了七八次,时而葫芦倒地,时而小狗吃屎,时而四脚朝天,时而五体投地,直摔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狼狈的不成人样儿。 二人终于停下手来,贼眼少年道:“咦,这小子好像不是练家子?是一只菜鸟。” 红衣少女想一想,道:“可能,即使懂得一点皮毛,也难登大雅之堂,顶多半瓶醋。” 天生恨声道:“在下本来就不会武功,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贼眼少年道:“好里加在(台语,算你幸运),若是武林中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红衣少女挥挥手,道:“扫兴,一点也不好玩,滚吧,下次多带几个凯子来。” 总算有惊无险,恨天生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走。 但行没五步,又折转回来,贼眼少年一楞,道:“臭小子,怎么又不走了,欠揍?”恨天生字斟句酌的道:“可否请教两位几句话?” 红衣少女道:“有屁快放。” “可知日月宫主的行踪?” “不知道。” “冷面魔君贺通夭呢?” “莫宰羊(台语,不知道)”“两位可有开门授徒的计划?” “怎么?想拜在小姑奶奶的门下为徒?’“是有这个意思。” “可惜我们没兴趣。” 贼眼少年接口道:“同时也不够资格。” 恨天生追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我们现在只是别人的预备徒弟。” “预备徒弟?” “就是距离正式徒弟还有一大段的路的意思啦!” “为什么会这样?” “表现太差。” “哇噻!本事这么大,简直神乎其技,还……” “有什么办法,老头的要求太高,想收一个足以打垮砸烂一宫、二门、三大世家的高手做徒弟。” “说笑话,这种厉害的角色,谁会再拜师学艺。,’“说的也是。” “不知是那一位武林高人?” “一个糟老头。” “糟老头?”红衣少女道:“不错,我们都叫他老头,或糟老头。” “姓甚名谁?” “他没有说。” “你们为何不问?” “问也是白搭,老头守口如瓶。” 恨天生沉吟一下,道:“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 贼眼少年道:“打什么商量?” 恨天生道:“介绍我也当老头的徒弟。” 贼眼一翻,少年冰冷的声音道:“就凭你这副德性?” 红衣少女另有高见,仔细的瞧一下恨天生,道:“别狗眼看人低,这个楞小子许是块璞玉,可以琢磨,再说多一个出气的人也不赖。” 贼眼少年瞄了恨天生一眼,颔首道:“嗯,好主意,谷中生活太单调,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咱们是该找一个人来使唤使唤了。” 目注恨天生,继又说道:“算你走运,找对了人,姑且做一次介绍人,但你必须答应我们几个条件。” 恨天生道:“什么条件?” 贼眼少年神气活现的道:“先叫我一声哥哥。” 恨天生迟疑了一下,为了报仇,决心不顾一切,一丝不苟的叫了一声:“哥哥。” 红衣少女不甘后人,亦道:“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 “乖,以后不论何事,有功是我们的。” “有罪小弟一个承担。” “叫你往东,不会往西。” “理当如此。” “我们吃肉,你喝汤。” “应该的。” 贼眼少年接着道:“打不还手?” “可以。” “骂不还口?” “没问题。” “乖,这才像是一个小弟,走吧!” “到那儿去?” “进死亡谷。” “入谷者死……” “放心,死亡之谷,不杀不会武功的人,况且你现在身份不同,是老头的预备徒弟的候选人,特准入谷。”真没事,平平安安的进入死亡谷。 死亡谷内的景象阴森恐怖已极,当他从那六口石棺的前面经过时,发现棺盖是开着的,就竖在石棺的后方,上面还有姓名。 第一口石棺是:金刀赵无敌之棺。 第二口石棺是:铁掌欧阳春之棺。第三口石棺是:日月宫主明英之棺。 第四口石棺是:龙虎门主降龙手龙九天之棺。 第五口石棺是:风雷门主风尘侠客马骥之棺。 第六口石棺是:冷面魔君贺通天之棺。 乖乖楞地冬,韭菜炒大葱,一宫、二门、三世家,六大门派之中,就有五个人列名其中,只有神指唐诚是唯-的例外。 然而,说也邪门,石棺已备,棺内却空空如也,并无一尸半骨。 反倒是在死亡谷内,触目皆是骷髅、白骨,延伸的很广,很远。 毫无疑问,死者必系闯谷犯禁之人无疑。 问题是要石棺何用? 为何会有棺无尸? 糟老头又是何方神圣?问红衣少女与贼眼少年,二人亦皆莫测高深。 跟在二人的身后,行若顿饭功夫,地势豁然开朗,眼前百花遍地,扑鼻生香,与早先的景况截然不同。 百花深处,幽径尽头,一座宏伟壮丽的建筑物赫然在望。 是一座宫殿,雕梁画栋,大而且华丽。 朱红色的大门之上,有一方匾额,上书:“武林王府”四个斗大的金字。 三分天下,孔明志气何其小;七杀刀口,献忠杀人不算多。 好大的口气,连诸葛孔明与张献忠亦未放在眼内。 恨天生不禁为之一呆,道:“这是谁写的?” 红衣少女道:“老头。” 恨天生道:“好大的口气。” 贼眼少年道:“不大,不大,小意思。” 恨天生道:“真想不到,死亡谷内还有这样的宫殿,老头绝非等闲人物,可是,在江湖上似乎还没听说有武林王这一号人物。” 红衣少女噗哧一笑,道:“本来就没有,是老头自封的。” 贼眼少年扮了一个鬼脸,道:“连房子也是霸占别人的。” 恨天生一怔神,道:“是谁的?” 红衣少女道:“原本是张献忠的大西王国别府,张献忠败亡后被老头窃占,旧瓶装新酒,将原来的匾额封联全部换成现在的。” 恨天生对这些事很感兴趣,道:“原先的封联写什么?” 贼眼少年双手一摊,吐出来三个字:“莫宰羊(不知道)。” 房子虽大,却冷冷清清的未见半个守卫或仆役,仿若一座孤城鬼屋。 行至大门口时,红衣少女忽道:“就在这儿候着吧,我们进去替你通报老头。” 贼眼少年道:“最好是跪着,这样希望或许会大一些。” 恨天生当即双膝跪下去,傻乎乎的道:“多大?” 红衣少女道:“不大,七八年来,除我们二人外,老头还没有选中第三个预备徒弟。”恨天生道:“小姐姐,你是说曾有不少人欲拜老头为师?” 贼眼少年颔首道:“绝大多数都是擅闯禁地的山野顽童。” “老头一个也不中意?” “这种鸟不生蛋,狗拉屎的鬼地方,哪来的可造之才,方圆百里之内,除小哥哥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结果,这些人都被赶出死亡谷?” “你想得倒美,一部份被割去舌头,驱往后山种菜养猪,或留在府中充当奴隶。” “另一部份呢?” 红衣少女道:“更惨,炖成人肉羹,被老头吃了。” 恨天生机伶的打了一个冷颤,惊叫道:“什么!老头还会吃人?” 贼眼少年不干不净的道:“妈的,小事一桩,何必大惊小怪,人肉挺好吃的,尤其是像你小子这样的童子肉。” 红衣少女不疾不徐的道:“换句话说,你的命运跟那些野孩子完全一样,如果没有被糟老头看中,不是养猪当奴隶,就是炖肉吃。” 恨天生有一种被骗的感觉,愤愤然道:“你们为什么不早说?” 贼眼少年道:“现在告诉你也不迟。” 红衣少女道:“想反悔还来得及,可以滚出死亡谷。” 贼眼少年说的更详细:“不过,得留下一些东西作纪念。” “留什么东西?” “舌头。” “你们好毒辣。” “这是规矩。” “口亨!” “免得你饶舌,将死亡谷的秘密抖出去。” 红衣少女挑眉瞪眼的道:“你是跪在这里,准备当预备徒弟的候选人?还是留下一截舌头,到死亡谷外去当哑巴?” 恨天生毫不考虑,斩钉截铁的道:“既来之,则安之,见不到糟老头,学不到盖世神功,绝不离开。” 言来悲壮慷慨,掷地有声,贼眼少年击掌赞了一句:“有志气!” 红衣少女也拍手道:“有气魄!” 贼眼少年道:“报上名来,好为你入内禀报。” “恨天生!” “姓恨?好奇怪的姓。”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我叫小流浪,也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红衣少女进一步解说道:“小流浪从小就无父无母,流落街头,骗吃骗喝的混日子,可能是个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七八年前,因为溜进死亡谷,躺在石棺里睡大觉,被老头捉住,见他资质尚佳,收为预备徒弟。” 恨天生道:“还没有请教这位小姐姐的芳名?” 被人称作姐姐,红衣少女显得十分受用,娇声道:“我叫虎妞,老虎的虎,俏妞的妞。” 小流浪替她补充道:“虎妞的遭遇更特别,她是在很小很小,还在穿开裆裤的时候,被一只母老虎含在嘴里,翻山越岭而来,由老头一手抚养成人,因为父母不详,身世不明,可能是个弃婴,我们只好叫她虎妞。” 恨天生惊“哦”一声,道:“哦!原来两位也有一段不平凡的际遇,希望多美言几句。” 虎妞俏皮的说:“会的,多一个出气筒,何乐而不为。”小流浪道:“会的,多一个使唤的人,乐观其成。” “再见。” “回见。” “拜拜。” 虎妞与小流浪相视诡笑一下,进入武林王府,顺手关上了门,只留下恨天生独自一人跪在那里。 第二章 死亡谷柳暗花明 原以为很快就会有消息,事实却大谬不然。 没有再见虎妞、小流浪。 没见到武林王糟老头。 眼见日已偏西,大门始终未再打开。 直至夕阳西下时,才冒出一个二十余岁,呆头呆脑的傻子来。 是一个奴隶,手里捧着一碗盐水饭,往恨天生面前一放,掉头就走。恨天生急忙拉住他,道:“朋友慢走,在下有话要说,你们糟老头到底收不收我恨天生做预备徒弟?” 傻子猛摇头,呜呜哇哇的乱嚷嚷一通,还张开嘴巴,指着自己的舌头给恨天生看。 话听不懂,眼睛则看得很清楚,舌头少了一大截,原来是个哑巴。哑巴流露出同情的眼色,看表情却又爱莫能助,也弄不懂武林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恨天生只好退而求次:“麻烦你,去请虎妞或者小流浪出来一下。” 哑巴点点头,兀自走进武林王府去。 不知是话未传到,还是事出有因,许久之后,仍未见虎妞、小流浪现身答话。 却见一位头发半白,身穿黑衣,满脸疤痕,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单腿、独臂,一只眼的干瘦老人,拄着一根拐杖,踏着夕阳,一拐一拐的行过来。 拐杖很妙,是一根旱烟袋,往恨天生的面前一站,提起烟杆来,呼噜!呼噜!的抽了两口烟,粗声大气的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娃儿,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恨天生望着黑漆大门道:“求武林王收我为徒。” 黑衣老人嘿嘿冷笑一声,道:“那个老混蛋答应了吗?” “还没有。” “已经跪了多久了?” “差不多四个时辰。” “还不曾见到老混蛋?” “是的。” “好可怜,天都快黑了,找个地方睡觉吧!” “我不累。”“你打算跪到几时?”“直至糟老头答应我的要求为止。”“假如老混蛋一直避不见面怎办?” “在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起码应该把肚子塞饱吧?”恨天生瞪着盐水白饭,昂首道:“君子不吃嗟来之食!” 黑衣老人的独眼陡地一亮,射出一道慑人的寒芒,道:“有骨气,饿死之后我老人家愿为你刨一个坑。” 话完,正欲离去,恨天生道:“敢问老丈何人?” 黑衣老人抽了一大口烟,吐出来一大片雾,道:“人家都叫我老烟枪。” “也住在死亡谷?” “只是路过,想到对面山上去。” “入谷者死,不怕犯了武林王的禁忌?” “哼!草包一个,不学无术,凭他还不够资格跟我老人家斗。” 话至此,不再多言,抡起烟锅,在门柱上磕掉烟灰,绕过武林王府,大步离去。 第二天的中午。 恨天生一夜未睡,粒米未进,膝盖都跪肿了。虎妞、小流浪与武林王依然踪影全无。累啊!困啊!饥啊!渴啊! 面对着哑巴刚才送来的一碗白饭,一盘红烧肉,半碗汤,恨天生的脑海中乍然浮现母亲临死时的惨状,暗道:“老天,我不能死,我要学艺,我要报仇!” 要学艺,要报仇,必须活下去。 想活下去,就非得吃东西不可。 恨天生想通了,不再跟自己过不去,端起白饭,浇上红烧肉,猛往嘴里扒。 老烟枪正巧又来了,揶揄道:“娃儿不是不吃嗟来之食吗?” 恨天生实在太饿了,猛吃两块肉,大喝一口汤,吐字不清的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怎么说?” “老头以礼相待,不能算是嗟来之食。” “何以见得?” “瞧瞧,有肉也有汤,待如上宾。” “可是,那个老混蛋尚未露面?” “也许时辰未到。” “你打算继续跪下去?” “当然!” 恨天生没有说谎,第三天仍旧规规矩矩的跪在那儿。 虎妞没再现身。 小流浪未再露面。 始终没见到武林王。 膝盖肿了。 眼睛花了。耐性渐渐消失。 怒火渐渐升高。 终于忍无可忍,恨天生爆炸了,呼地一跃而起,骂人的话一箩筐,粗野的程度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臭虎妞,你给我滚出来!” “小流氓,你给我死出来!” “老头,老混蛋,武林王有什么了不起,少摆臭架子!” “我喊到三,再不现身,就要破门而入,操你亲娘祖奶奶!” “一!” “二!” “三!” 太累,太气,也太激动?恨天生显得有点神智错误,歇斯底里,可不是说着玩,三字出口,人已扑上去,真的想破门而入。 拳打,脚踢,用碗来砸,用石头来轰,奈何大门太厚,又下了闩,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骂得他口干舌燥,累得他汗下如雨,老头、虎妞、小流浪一概装聋作哑,相应不理。门厚冲不破,墙高又爬不上去,恨天生却不死心,被他想出一条毒计来,以最快的速度,就近找了不少杂草、枯枝与干柴,很快就在大门前堆成一大堆。 老烟枪又回来了,奇道:“娃儿,你怎么不跪了?” 恨天生恶狠狠的道:“妈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老混蛋他给脸不要脸,再跪下去还算什么英雄好汉。”老烟枪呼噜!呼噜!的抽着烟,赞道:“对,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不为势动,永不低头!” 微顿又道:“现在作何打算,可是想要烧他的房子,毁他的窝?” “就是这个主意。” “有火种吗?” “正想向老丈借。” 烟锅就是最好的火种,老烟枪以行动代替了答复,将一大团火红的烟渣往干柴上一磕,小心翼翼的吹了两口气,扇了两掌风,马上便冒出火苗来。 老烟枪的身上背着一只大有芦,葫芦里有酒,是烈酒,正是助燃的好材料,往火苗上一浇,立即劈劈拍拍的烧起来。 偏巧又有风,是顺风,风助火势,一发不可收拾,不一时,大门、匾额、门柱便付之一炬,紧接着,轰!的一声,门楼也倒下来。 “烧得好,烧得妙,烧得呱呱叫!” “够勇敢,够大胆,孺子可教也!” 真是一个怪物,老烟枪状似顽童,又喊又叫,又跳又笑,比过新年放花炮还要高兴三分。 恨天生没理会他,迈开大步,闯进武林王府去。 虎妞、小流浪就在附近不远,瞪着眼珠子同声喝道:“小子,你好大的狗胆。” 恨天生声色俱厉的道:“是你们故意逼我上梁山。” 虎妞道:“你最好还是乖乖的跪到门外去。” 恨天生不以为然:“老子已经跪够了。”小流浪寒脸道:“不跪你就永远见不到老头。” 恨天生愤然道:“老混蛋再不露面,就用火把他烧出来。” 拿起一根燃着的木头来,当真要烧房子。 虎妞睹状大怒:“你欠揍!” 小流浪脸一沉:“你找死!” 对武技一道,恨天生狗屁不通,哪里是虎妞、小流浪的对手,但他天生的牛脾气,不肯服输,嚷嚷道:“有胆就来,谁怕谁呀!”结果不问可知,举手投足之间便被人撂倒了。 却不甘心,起来再战。 再战也没用,又倒下了。 死亡谷外的往事又在此重演,恨天生好似发了疯,着丁魔似的,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倒下去十次,又爬起来十次,最后已经头昏眼花,摇摇欲坠的站不稳马步,仍在直着嗓门嘶声叫骂:“骗子,骗子,小骗子加上老骗子,都是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惹火了虎妞,叱道:“再鬼叫,就把你杀了炖肉吃。” 小流浪随声附和道:“对,好久未吃人肉,把他宰掉熬汤喝。” 立从左右两侧虎扑而上,将恨天生生擒活捉。 “放开我,放开我,我有血仇未报,死不瞑目。” “谁敢吃我,小心本少爷会在谁的肚子里造反。” 恨天生双手被制,两只脚可没闲着,又踢又踹,又蹦又跳,甚至还想张口咬人。 虎妞怒吼道:“小流浪,摔死他!” 小流浪应道:“对,最好摔成肉泥血浆!” “一二三,摔!” “一二三,摔!” 二人同时说话,同时用力猛晃,像摔死猪似的,果然将恨天生全力掷出去。 一掷之力,奇大无比,撞向数丈之外的一块石碑。 眼看生死俄顷,命在旦夕,恨天生陡觉自己的身子被一物托住,仿佛耍猴一般,在半空中荡了几个秋千,轻飘飘的落在地面。 是一根旱烟袋。 就拿在老烟枪的手里。 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一个小亭里。 老烟枪显得很得意,眉飞色舞的哈哈大笑道:“好,很好,有胆识,够气魄,刁蛮!倔强!死不认输!我老人家就喜欢这样的娃儿。” 恨天生满腹疑云的道:“老烟枪,闹了半天你就是那个糟老头武林王?” 老烟枪点头道:“完全正确。” 恨天生道:“这个玩笑未免开的太大了,白白的损失一座门楼。” 老烟枪笑道:“值得,值得,牺牲一座门楼弄清楚一个人的脾气性格,还是挺合算的。”虎妞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烧一座破门楼算什么,老头多得是金银财宝,拔一根汗毛就可以盖一座更好的。” 小流浪道:“老头,老烟枪这三个字蛮顺口的,从今以后咱们就改口好不好?” 老烟枪吸了一大口烟,边吐边说道:“好啊,老头,糟老头,老烟枪,随你们叫,只要好好练功,别坏了我的大事就成。” 虎妞瞄了恨天生一眼,道:“老烟枪,我们介绍的这个小子不错吧,是否……” 老烟枪截口道:“眼前第一关已过,还有第二关。” 恨天生道:“第二关是什么?” 老烟枪道:“口试。” “请问吧,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叫恨天生?” “是的。” “百家姓中好像没有这个姓吧?” “是我自己取的,因为心中充满了恨。” “今年多大?” “十五。” “你老子是谁?” “黑煞神黑杜长。” 老烟枪的眼睛乍然一亮,声音提高了许多:“黑肚肠?闯王李自成的老搭档,七十二舵的总舵主?” 恨天生恨声道:“是他,但是我不承认。” “你娘呢?” “唐雪莲。”“神指唐诚的掌上明珠?” “我们母子早已跟唐家断绝关系。” “既不要老子,也不要外公,这是怎么回事?” 恨天生闻言只好将自己悲惨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最后咬牙切齿的道:“我好恨,恨唐老儿不仁不义,恨黑肚肠冷酷无情,将他们碎尸万段,方可消我心头之恨,也才对得起死去的娘,以及春香、秋月。” 老烟枪听得津津有味,频频颔首称赞:“好极了,好极了,我老人家就是想挑一个心中充满仇恨的娃儿来调教。” 步出小亭,端详一下恨天生的五官,再摸一摸他的骨胳,继道:“聪明才智,根骨悟性,俱属一时之选,尤其杀孽深重,正是老夫需要的人选。” 恨天生道:“你老人家的意思是决定收我为徒?” 老烟枪干咳一声,道:“你想得倒美,凡事皆须循序渐进,应先从预备徒弟做起。” 虎妞的小嘴一噘,道:“是嘛,任何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想升级还轮不到你,我是你的师姐,排名第一。” 小流浪接口道:“小心爬得太高太快,跌下来摔死人,我是你的师哥,排名第话是这样说,态度颇为友善,连声恭喜不迭。 恨天生是个急性子,恨不能马上就成为武林高手,道:“师傅……”,刚刚叫了一声师傅,便被老烟枪打断了:“小子,你只是一个预备徒弟,还不够资格叫老夫师傅,而且我老人家也不喜欢人家这样叫,还是叫我老头或者老烟枪比较舒坦。” 恨天生当即改口道:“老烟枪,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开始传授武功?” 武林王老头道:“废话,老夫一身是仇,满身血债,同样也急.着想要找一个人去血洗武林。” 恨天生闻言精神大振,雀跃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小子,你三天没睡,不困?” “人逢喜事精神爽,不困,也不累。” “不累就好,精神可嘉。” “先学什么?” “挨揍。” “挨揍?” 真是怪人怪事,老烟枪之言不假,教给恨天生的第一课果然是挨揍。 揍人的人是虎妞,还有小流浪,偶而老烟枪自己也会客串一下。 起先,恨天生心里觉得很窝囊,以为是老烟枪故意拿他寻开心,整冤枉,但不久便发觉,此举奥妙无穷,不单单是可以在挨揍的过程中,禁得起揍,挨得起打,锻炼出钢铁一般的体魄,更重要的是久而久之,学会了腾挪闪躲,变幻莫测的奇妙身法。 第二课是挨毒。 这也是老烟枪独创的绝招之一,所谓挨毒,就是将整个人,全部浸泡在毒液之中,浸泡不足,还要加热熬炼,藉以强化体魄,达到百毒不侵,甚至洗髓易筋的目的。 第三课是打坐。 也就是先从最根本的,内家炼气吐纳之术做起,以期扎下最札实的根基,以为修练技击之术预作准备。 三种课程,或则各自独立,或则交互运用,由于老烟枪对他,期望甚殷,希望恨天生能够成为一位内外兼修,出类拔萃,一等一的第一流高手,是以每一个环节的要求皆极为严苛,未达尽善尽美之境,绝不休止,单是这些基础功夫,就花费了一年有余。 有时被虎妞、小流浪揍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有时被毒液煎熬的全身浮肿、溃烂,寸步难行。 有时体内血气窜流,如万马奔腾,更是苦不堪言。 但是,汗没有白流,血没有白淌,揍也没有白挨,一切都得到了应有的报偿。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任督二脉已通。 不惧蛇蝎,不畏巨毒,可谓百毒不侵。 最重要的是练出一身硬骨头,强壮如牛,也练出一套诡异的身法,神奇飘忽,来去如风,虎妞与小流浪已经很难再挨到他的身体。 第四课是揍人。 这才触摸到武学的精髓,开始学习杀人的技术。 老烟枪果非等闲人物,刀、剑、棍、棒、拳、掌、腿、指,乃至轻功、暗器等等,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尤其是他的七杀掌、七杀指,以及七杀刀法,更是独树一帜,冠绝武林。 山中无甲子,岁月匆匆,很快又过了一年多。 天才加上努力,又有满腹的恨火推波助浪,恨天生一日千里,进步神速,一年多苦练下来,各种内外功夫皆已臻炉火纯青之境。 主客易位,宾主易势,虎妞、小流浪不再扮演揍人的角色,而是挨揍,在死亡谷内经常可以见到他们被恨天生打得鸡飞狗跳,屁滚尿流。 人长高了,更帅更挺拔,跟虎妞、小流浪的感情亲如手足骨肉,一切都十分美好,比自己期望的高出许多。 遗憾的是,一个最重要的谜团迄未揭开。 老烟枪是谁为什么会在此定居,足不出谷? 为什么会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 为什么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 为什么要自己封为武林之王? 那六口石棺又是怎么回事? 为何入谷者要死? 为何出谷者也要死? 难道有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 难道老烟枪也有一身血海深仇? 难道…… 天生、虎妞、小流浪曾不止一次,想追根究底,揭开神秘的面纱,老烟枪却始终绝口不谈,甚至于还会扳起脸孔来教训人,-反平常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不干不净,没大没小的老顽童作风。 恨天生一直在勤修苦练,虎妞、小流浪的功夫也有长是进步,然而,老烟枪却不开金口,始终不肯宣布正式收三人为徒。 这日,武林王府新建的大门外,三人正在相互喂招练功夫,老烟枪抽着旱烟,在一旁监督,恨天生忽然抹了一把汗,跑过来粗声大气的道:“喂!老烟枪,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肯收我们为正式徒弟?” 老烟枪就喜欢这个调调儿,丝毫不以为忤,含糊其词的道:“快了,快了。”虎妞可不答应:“老头,别打马虎眼,我要你说出一个确切期限来。” 小流浪也在旁边猛敲边鼓:“对,糟老头,休得再施缓兵之计,我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你今天非要表明态度不可。” 恨天生抬头挺胸的道:“否则,我们就集体罢工,辞职不干了。” 这是什么话,没听说做徒弟的人有辞职不干这码事,偏偏老烟枪与众人不同,毫不介意,情愿接受威胁,笑容可掬的道:“好吧!我老人家从善如流,就姑且答应你们的要求。” 三人闻言大喜,齐声道:“老烟枪,你真的开窍了,要收我们为正式徒弟?” 言毕,就争着要行礼下拜,准备行拜师之礼,充分流露出-副猴急的样儿。 却被老烟枪制止住:“慢着,我老人家只收一人,不是三个。” 虎妞上前一步,道:“是我,是我,我入死亡谷最早,非我莫属?” 老烟枪给她浇了一头冷水:“错!” 小流浪得意忘形的道:“我啦,我啦,不是虎妞,就一定是我?” 老烟枪的答复还是那一个字:“错!” 恨天生这下可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三个人已刷掉两个,必然是我恨天生中选?” 孰料,老烟枪依旧是第一个字:“错。” 这事透着邪门,三个人都听得呆住了。 小流浪大声吼叫道:“妈的,糟老头,你究竟是搞什么飞机?” 虎妞寒脸道:“难不成另有中意的人?” 恨天生道:“无论如何,一定是把话说清楚。” 老烟枪胸有成竹的道:“当然会说清楚,为了公平起见,这样吧,你们三个人打一架,谁打赢我老人家就叫谁为徒。” 虎妞立道:“好啊,这个主意不错。” 小流浪道:“也很公平。” 恨天生道:“问题是怎么打?” 老烟枪道:“随便,打滥仗,打混仗,都可以,即使闹出人命来也无所谓,只要能打出一个结果来就成。” 恨天生性急如火,马上说:“好极了,咱们就这么办?” 小流浪道:“奶奶的,谁怕谁呀!” 虎妞亦道:“打就打,咱们功夫上见真章。” “接招!” “看打!” “杀!”好家伙,本是情如手足,为了争夺武林王座下高足的荣誉,立即大打出手。 是真打,皆施出了浑身解数,全力以赴。 打得很激烈,寸土必争,寸地不让。 也很乱,三个人斗在一起,当真是一场混仗,滥仗,遇上谁就揍谁,并无一定的对手。 换言之,在这种情形之下,必须有击败二人联手合击的本钱,才有稳操胜券的可能。 老烟枪的点子很高明,没有千锤百练的真才实学,休想脱颖而出。 龙腾虎跃,兔起鹄落,片刻工夫不到,已大战百余合,彼此半斤八两,旗鼓相当。 再战百合,始略现端儿,虎妞、小流浪屈居下风,恨天生略胜一筹。 可是,情势对恨天生并非绝对有利了,虎妞与小流浪已连成一气,合力对付恨天生。 拳来掌往,再斗数十合后,恨天生突施奇袭,呼!呼!呼! 单挑虎妞一个人,猛攻三掌,将她逼退到三丈以外去。 猛一个疾转身,转而单打小流浪一人,掌风呼啸,拳影如山,出指更如闪电一般,倏忽间连攻七拳八掌十二指,小流浪无法消受,立被恨天生打倒在地。 想起了前此所受的屈辱,恨天生顿生柜复之心,当下疾冲而上,一脚踩住了小流浪的心口,趾高气扬的道:“小流浪,你认输不认输?”小流浪咬着牙齿说:“门也没有。” “不认输就踩死你。” “你敢!” “不敢我就不叫恨天生。” 心一横,脚上加力,力道其大无比,只听小流浪吱!的一声,差点把尿都踩出来。 只好俯首称臣道:“你娘,好狠的心肠,小哥哥我认输就是。” 恨天生得理不饶人:“认输还不够。”“那你要怎么样?” “说两句好听的。” “什么好听的?” “叫哥哥。” “哥哥。” “叫爹。” “爹。” “叫爷爷。” 余音未落,突觉身后有异,虎妞扬掌攻上来,恨天生好快的反应,身子陡地矮了半截,虎妞一掌劈空不打紧,反被恨天生抓住了她的柔荑小手,乍然来了一个“过肩摔”通!的一声,当场便仰面趴下了。 恨天生如法炮制,没敢踩她的酥胸,改踩在腹部,沉声道:“死丫头,你怎么说?” 虎妞眼看大势已去,未敢再逞强斗胜,坦承落败,甘拜下风。 恨天生却并不以此为足,道:“不行,也得说几句好听的。” “说什么?” “叫哥哥。” “哥哥。” “叫相公。” 相公就是丈夫的意思,叫她一个大闺女家如何能说得出口,破口大骂道:“死阿恨,臭阿恨,杀千刀的浑小子,别欺人太甚,得寸进尺,惹恼了小姑奶奶这一辈子和你没完没了。” 阿恨是虎妞、小流浪给恨天生新取的一个外号。老烟枪见此情状,忙上前打圆场,将僵局化解,道:“好了,好了,比斗已经结束,阿恨荣登金榜。” 恨天生喜孜孜的道:“也就是说,从此刻起,我恨天生已是武林王的衣钵传人?” 拜老烟枪为师可真难,武林王忽然收起子笑容;肃容满面的道:“拜师之前,你还必须回答我几个问题。”恨天生好不恼火,没好气的道:“老烟枪,你真噜嗦,有屁快放。” “你敢不敢杀人?” “废话,学艺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 “是为老夫杀人。” “杀谁?”“先别管杀谁,敢不敢?” “小意思,我阿恨答应了。” “可能是顶尖人物,你不怕?” “怕什么,照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人数众多,你会面临极端艰险的挑战。” “人多更热闹,就来个集体屠杀。” “阿恨,对手皆一宫、二门、三世家中人,都是一代宗师的身份,绝非庸手,一出死亡谷,你可能就会面对强敌,面对死亡。” 恨天生豪气干云的道:“人死不过鬼吹灯,十七年后又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老烟枪欣然道:“你最好再考虑考虑。” “没有这个必要。” “你愿意为本王做任何事?” “是!” “杀任何人?” “没问题。” “忠贞不二,至死不渝?” “这是徒弟应尽的本分。” “好,有你这一句话,就够了,本王决定收你为徒。”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古怪师傅必须会教出古怪徒弟来,前此恨天生一直死气巴力的欲拜老烟枪为徒,如今老头点头答应了,这小子却突出怪招,变了卦,拿起跷来,神气活现的道:“老烟枪,想收我这个徒弟可不简单,须先查清楚你的身份来历,阿恨不能拜一个不明不白的人做师傅。” 老烟枪闻言不悦道:“臭小子,你想知道什么?” 恨天生开门见山的道:“你是谁?” 老烟枪迟疑了一下,道:“老夫姓贺。” 恨天生脑中灵光一闪,道:“贺?可是冷面魔君贺通天?” 老烟枪磕掉烟锅里的烟灰,傲然自得的说:“小子,你答对了。” 冷面魔君贺通天可是一位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恨天生曾听一无和尚提起过,是一个鬼才,一颗慧星,一名刽子手,也是-朵武林奇葩,是唯一曾击败二门、三世家的一位绝顶高手。 只是,不数年间便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恨天生没料到,这一位叱咤江湖的英雄人物,会变成残废,会窝在死亡谷,与世隔绝,关起门来做起了武林王。 待悸动的心绪稍稍平复后,恨天生方始正容说道:“老残废,放着耀武扬威的好日子不过,干嘛跑来这个鬼地方称孤道寡?” 又给他取了一个老残废的外号,贺通天亦未介意,慢条斯理的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虎妞、小流浪异口同声的道:“别再打哈哈,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一时,冷面魔君贺通天陷入往事的回忆中,脸色阴晴不定,心潮起伏不平,时而欢愉,时而激愤,久久始道:“总括而言,只是为了一个字。” 小流浪直着嗓门嚷嚷道:“哇噻!是哪一个字呀,这么厉害?” 贺通天吐字有力的道:“情!” 恨天生愕然一愣,道:“情?莫非是为了一位红粉佳人,惹出来一场轩然大波?” “事实正是如此。” “这位俏佳人是何许人?” “日月宫的明月少宫主。” “多久以前的事,?” “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吧!” “你们的感情想必定然如胶似漆,缠绵悱恻?” 小流浪插言道:“就像虎妞跟阿恨,打得火热,难解难分?” 虎妞闻言大发娇嗔,手起掌落,啪!给了小流浪“五百”叱道:“死小流浪,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胡言乱话,当心撕烂你的嘴。” 小流浪对虎妞一向忌惮三分,捂着红肿的腮帮子,没敢再放半个屁。 冷面魔君贺通天道:“马马虎虎啦,年轻人嘛,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老夫确与明月姑娘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恨天生道:“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结婚了?”“没有。” “没有?你不曾求婚?” “求了。” “那是明月少宫主没答应?” “明月未置可否,由她的母亲明英宫主做主。” “终身大事,理当父母做主,这也是人情之常,但不知明英宫主做何决定?” “明英宫主提出来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老烟枪贺通天气忿忿的道:“要求老夫将二门、三世家的掌门人全部打败,才肯答应这门婚事。” 阿恨道:“老头,事实证明你做到了。” “是做到了,他们五个人全部成为本王的手下败将。” “既然如此,明英宫主应该履行诺言才是。” “明英这个老贼婆。”贺通天恶狠狠的道:“背信毁诺,食言而肥,女儿嫁人了,新郎却不是我。” “是哪一个王八羔子?” “白衣秀士林坤泰。”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岂有此理,莫名其妙,这简直是欺负人嘛,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明英老贼婆与林坤泰也起干掉,把明月姑娘抢过来算啦!” 贺通天道:“老夫当时也是这样想,并且付诸行动。” 虎妞急声追问:“结果怎样?” 老烟枪戚然言道:“一败涂地!” 恨天生大吃一惊:“怪事,能够打败二门、三世家,斗不垮一个明英老贼婆?” 冷面魔君笼着一脸寒霜:“日月宫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又有白衣秀士林坤泰拔刀相助,本王孤掌难鸣,自然免不了会吃败仗。” 小流浪口沫四溅的道:“没有关系,失败是成功他妈,跌倒了再爬起来,那里丢的再从那里找回来,下一番苦功,照样可以东山再起。” 贺通天沉重的叹息一声,道:“事情并不像你小子想得那么美。” 虎妞一怔,道:“又怎么了?” 老烟枪道:“二门、三世家不甘受辱,纷纷集众寻衅,后来情形更糟,他们狼狈为奸,与日月宫连成一气,展开了-场史无前例的追杀行动,置老夫于死地。” 小流浪道:“眼见大势不妙,于是便逃进死亡谷来避风头?” 一句话惹火了贺通天,怒不可当的道:“闭上你的狗嘴,头可断,血可流,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辈,是老夫下战书,约日月宫主明英、龙虎门主降龙手龙九天、风雷门主风尘侠客马骥、金刀赵无极,以及铁掌欧阳春,来死亡谷央一死战。” 虎妞道:“老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力战群雄。” 老烟枪意气风发的道:“与其南征北讨,何如一次解决,这样才痛快淋漓。” 小流浪击掌赞赏道:“好!长痛不如短痛,零售不如批发。” 恨天生道:“想必那六口石棺也是你事先准备好的?” 贺通天道:“没错,老夫的意思是,欲将他们五个人埋葬在此,或者同归于尽。” “为什么石棺是空的?失败了?” “可以说失败了,也可以说成功。” “我不懂。” “说出来你就懂了,彼此恶战三昼夜,两败俱伤,本王损失了一条腿,一只臂,一颗眼珠子,他们也伤痕累累,溃不成军。” “以一对五?” “是呀!” “奇怪,前此单挑日月宫,尚且败下阵来,如今力战五派掌门人,竟能平分秋色,不用说,你老烟枪的武功又大有精进?” 武林王贺通天神气十足的道:’“此话不假,老夫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架。” 虎妞道:“原因何在?是否因为你已经发现了张献忠的大西国王别府。” 老烟枪毫不隐瞒,颔首认可。 恨天生比较心细,追根究底:“发现王府,大不了发一笔财,得些金银财宝,对武技并无帮助。” 冷面魔君贺通天神采飞扬的道:“小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张献忠生前野心勃勃,绝非独霸西蜀便于愿已足,而是志在中原,图一统江山,曾将三山五岳的江湖奇人集中在此,共同研创出一本奇书,名为‘七杀心经’,你们所学的七杀掌、七杀指,乃至七杀刀法,皆为此书所载。 另外还有一把张献忠使用的宝刀七杀刀,全部落入本王手中。”虎妞道:“既有奇书宝刀,怎会功败垂成?” 贺通天黯然神伤的道:“事后检讨起来,实因老夫心急躁进,功力火候尚未达到最高的境界使然。 小流浪道:“现在如何?” 老烟枪道:“自然大有精进。” 小流浪道:“那就领着咱们,冲出死亡谷,大开杀戒,血洗武林,好好的威风威风嘛!” 不料,贺通天却大摇其头道:“晚了,晚了,已经太晚了。”虎妞道:“这是为何?” 冷面魔君道:“当年两败俱伤,谁也没有讨了好,曾订有城下之盟,从那时起,老夫不准出谷,他们也不许入谷,违者必亡,老死不相往来。” 恨天生道:“哦,原来入谷者死与出谷者死,乃由此而来。” 小流浪道:“信用多少钱一斤,老头,咱们走,杀掉日月宫主,把明月姑娘抢回来做王妃?” 老烟枪却不答应:“使不得,人无信不立,岂可食言而肥,言出必践,是老夫一贯的作风。” 虎妞道:“了不起,了不起,单凭这一点,就可以北面称王,只是断肢之仇未报,夺妻之恨未雪,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贺通天道:“老夫精挑细选的,千锤百练的栽培后生小子,就是为了替本王出谷办事。” 恨天生道:”老烟枪,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几个老家伙?” “叫他们前来死亡谷,负荆请罪,尊老夫为武林之王,永远臣服。” “如果不肯听令怎办?” “杀!” “事隔已久,有的人可能早已作古。” “父债子还,母债女还!” “阿恨记住了。” “另外,你还得替本王办一件事。””请说。” “必须娶日月宫的少宫主为妻,以偿老夫未了之宿愿。” 此活一出,虎妞花容大变,小嘴噘得老高,可以挂上一只油瓶。小流浪也不痛快,道:“老头,这事有违常情,怎可叫阿恨穿破鞋,讨一个老太为妻。” 贺通天道:“谁是老太婆?” 小流浪道:“你的意中人,那位明月少宫主,已经嫁给林坤泰,自然是破鞋,同时事隔十好几年,不老才怪。” 冷面魔君郑重其事的道:“老夫指的是明月的女儿。” 小流浪道:“你怎么知道她有女儿?” 老烟枪道:“想当然耳。” “没有怎么办?” “没有就叫她临时认一个干女儿。” 恨天生忽然插嘴道:“我不干。” 贺通天的独眼一瞪,道:“为什么?” “婚姻之事,我要自己做主。” “这是条件。”“条件也要讲道理。” “没有道理可讲。” “我抗议,万一是个丑八怪,我会倒一辈子的霉!” 小流浪也在一边帮腔道:“说的也是,若是白痴,三八,十三点,二百五,甚至缺胳臂缺腿的,谁敢讨谁敢要呀!” 抗议有效,冷面魔君让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本王愿网开一面,答应你可以再娶一个小老婆。” 小流浪望了虎妞一眼,一语双关的道:“这还马马虎虎差不多,只是太委屈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吃别人剩下的冷饭。”。 条件业已谈妥,恨天生没再争辩,当即肃穆郑重的行了三叩九拜的拜师大礼,正式拜冷面魔君贺通天为师。 他这儿甫站起身来,那一边小流浪也噗通一声跪下去,正经八百的道:“师……”话被贺通天打断了,人也被旱烟袋挑起来,冷森森的道:“小子,你想做什么?” 小流浪理直气壮的道:“拜师呀!” “拜谁为师?” “除了你老残废外还会有谁。” “不要,本王说过,只收一个徒弟。” “多收两个不是更好吗?” “一个诸葛亮,胜过三个臭皮匠。” 虎妞忿忿不平的道:“这不公平,你偏心。” 贺通天冷声道:“胜者为徒,败者为奴,这是老夫的既定原则。 小流浪闻言大惊失色的道:“你说什么?败者为奴?” 老烟枪一字一句的道:“没有错,败者为奴,从此刻起,你们两个预备徒弟的身份也取消了,专做阿恨的跟班。” 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拜师不成,连预备徒弟的资格也丢了,干上了跟班的,虎妞、小流浪差点气破了肚皮,气炸了肺。 虎妞跺脚道:“真衰(台语倒霉)啊!” 小流浪铁青着脸说:“真窝囊。” 虎妞道:“我要辞职。” 小流浪道:“我要请假。” 猛地,冷面魔君贺通天发出一声狮吼,喝斥道:“妈的,你们想要造反是不是,不管谁要是敢再多放半个屁,就废掉谁的武功,驱逐出谷。” 虽是半真半假,彼此又玩笑惯了,却甚少见老烟怆这样说话,不由皆吓f一跳,噤若寒蝉,当真没敢再多放半个屁。 拜师已毕,功夫也学成了,又收了两个跟班的,恨天生恨不得马上飞出死亡谷,去拳打唐诚,脚踢黑肚肠,为他死去的娘报仇雪恨,遂道:“老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看是我们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贺通天一怔神,道:“小子,你要走,干嘛?” “去为你办事,也为我自己报仇。”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的功夫还不到家。” “这不是实话,将虎妞、小流浪打得鸡飞狗跳,还不到家?阿恨自行可将一宫、二门、三世家中人打倒在地,强迫他们开口叫爷爷。” “为师的相信,单打独斗你可以得心应手,但如集众而来就不免力有未逮。” “话是不错……” “此行任重道远,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本王调教出来的徒弟,一定要无敌天下,冠绝武林才行。” “怎么样才算是达到无敌天下的境界?” 冷面魔君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打败老夫。” 虎妞惊呼道:“乖乖,老头功参造化,学究天人,根本不可能。” 小流浪道:“爱说笑,一部‘七杀心经’老烟枪可以倒着来背,简直难如登天。” 两人这一吹奏,贺通天觉得很受用,哈哈大笑一阵后道:“七折八扣,至低限度能接下老夫的一百招方可担当大任。” “冲啊,把他砸扁!” “杀啊,把他砸烂!” “打啊,把他砸成灰!” 三小眉目传语,心意立通,行动一致,吼声如雷,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上去。 这事来得太突然,贺通天猝不及防,差点吃闷亏,急忙单脚一纵,上了门楼,喳呼道:“你们真的要造反了?” 恨天生第一个咬着尾巴追上去,劈面攻了两掌,道:“不是造反,是想出谷,打垮你老烟枪,咱们就可以逍遥自在了。”贺通天道:“那就一个一个的来。” 虎妞接踵而上,连发三指,道:“以三对一,机会更大。” 冷面魔君脸一沉,道:“不要脸,投机取巧!” 小流浪更狠更毒,从老头身后猛攻一拳,道:“告诉你长点见识,这叫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好厉害的老烟枪,尽管以一对三,又是残废之身,依然进退有序,攻守有方,就在门楼之上,跟他自己调教出来的徒弟,大动起干戈来。 冷面魔君贺通天的确名不虚传,不愧为当今武林的一个鬼才,一颗慧星,三小联手合击,大战三百合,居然未伤及他一根毫发。 当然,阿恨、虎妞、小流浪-斗志如虹,也不曾吃半点亏,是一个不胜不败的胶着局面。 只见贺通天陡地抡起了旱烟袋,划下一个圆弧,劲风过处,无坚不摧,三小睹状大骇,抽身退下门楼去。 老烟枪好不得意,爽朗的声音道:“哼!胎毛未退,乳臭未干的娃儿,章异想天开的欲跟我老人家一争短长……” 一语未毕,异事陡生,警觉身后有异,返身击碎了一片瓦,瞪着小流浪怒吼道:“好卑鄙的浑小子,胆敢偷袭暗算。” 小流浪一面继续拆房子,掷瓦片,一面冷言冷语的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滚!” 贺通天烟袋一挥,扫落了一排瓦,捣毁了几根椽,吓得小流浪又缩到下面去。 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击退一个小流浪,又上来一个虎妞,同样放弃近搏,改采远攻,拿瓦片当暗器,一片一片的飞掷而出,饶他老烟枪神通广大,亦难免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更糟的是,三人早已有密议,采取联合行动,虎妞、小流浪只是虚张声势,是助攻,主攻是阿恨,在下面,猛听哗啦啦!的一声响,双手破屋而出,抱住了贺通天的独脚。 老烟枪大吃一惊,道:“奶奶的,还有埋伏。” 恨天生冒出来半个头,道:“兵不厌诈,是你教的!” “打!” “拉!” 师傅喊打,徒弟喊拉,旱烟袋招出一半,阿恨的头儿已经缩到屋面下面去,顺势也将贺通天的独腿拉下去一大截,一屁股坐在了一根横梁上。“打落水狗!” “擒落汤鸡!” 吼声中,虎妞、小流浪早已一跃而出。 虎妞捉住了老烟枪的独臂,道:“老头,答不答,应我们出谷去?” 小流浪拧住了他的一只耳朵,道:“不答应就撕下你的猪耳来!” 恨天生的话更狠更毒:“或者送他上西天,咱们自立门户。” 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贺通天的确有一套,乍然发出一声长啸,一般至大至刚的内力应声而发,震飞三人,箭也似的射出去。 三小不甘煮熟的鸭子飞上天,紧随在后,衔尾疾追;甫脚落实地,方待展开第二回合的龙争虎斗,老烟枪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侧耳顷听半晌后,沉声说道:“又有人犯禁闯谷,一共四个人,且非泛泛之辈。” 恨天生错愕一下,道:“你怎么晓得是四个人?” 贺通天道:“步履杂沓,袂声四布,自然不难分辨。” 虎妞道:“又怎会知晓来人非泛泛之辈?” 老烟枪有板有眼的道:“举步轻盈,自非等闲人物。” 小流浪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一会儿,愣头愣脑的道:“我怎么连狗屁也听不见?” 冷面魔君冷笑道:“傻小子,你要是听得见,就不会被贬为奴才了。” 小流浪不服气,问恨天生:“阿恨,你听见了吗?” 恨天生道:“一点点。”小流浪又问虎妞:“你呢?” 虎妞笑说:“半点点。” 小流浪伤心欲绝的道:“这样说来,数我最差劲,是二流货色?” 虎妞道:“本来就是嘛,你总算有自知之明。” 对来犯之人,老烟枪丝毫也没敢掉以轻心,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武林王府,将他视为愧宝的七杀刀取了出来,交给恨天生。 朴拙淡雅,古色古香,单看刀鞘就晓得是把好刀。 护手上还镶有钻石,光亮夺目,更使其身价非凡,弥足珍贵。 恨天生精神振奋,热血沸腾,这还是他第一次亲手握住七杀刀,心绪悸动而又激昂。 几次三番,想拔刀而出,一睹神刀丰采。 但是,他没有拔!因为,七杀刀由于杀人太多,业已通灵,甚至有鬼魂附身,“神刀出鞘,无血不归”,七杀刀只要出刀鞘,必须要杀人,起码要见血,不然就无法还入鞘中。 冷面魔君贺通天一本正经的道:“去,把这四个家伙料理掉,处理的好,本王就答应你们出谷去。” 恨天生大喜过望的道:“真的?” 老烟枪面不改色的道:“本王绝无虚语。” 虎妞道:“可不许骗人,骗人不得好死。” 小流浪接口道:“死后做鬼,也会上刀山,下油锅!” 恨天生手一招,道:“走,咱们打架去!” 当即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的如飞而去。 老烟枪的研判好准,来人不多不少,果然是四个人。 两胖两瘦,两高两矮,太阳穴高高隆起,眸中精光闪闪,年龄差不多约在五十上下,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 高瘦之人是张三元、李东云。 矮胖之人是仙人跳、王不留。 都是响叮哨,叮哨响的知名人物,江湖上的朋友惯称他们为偷张、赌李、酒仙、丐王,合称“中州四怪”,彼此臭味相投,-一向形影不离。 武林中有一首打油诗就是描写他们四个人的,诗曰:偷张妙手摘星辰,赌李袖中有乾坤。 酒仙饮酒仙人跳,丐王吃饭不付钱。 从这首打油诗中不难窥知,是四个不正不邪,可正可邪,亦正亦邪的武林人物,介于黑、白之间,白道上的人均不屑与四怪同流,黑道上的人亦不齿与他们合污,双方又皆忌惮三分,是四个特立独行的怪物。 人已入谷,被六口石棺吸引住。 偷张张三元皱着眉头道:“奇怪,死亡谷内怎会有石棺存在?” 赌李李东云沉声道:“看情形至少已经在这儿摆了十年以上。” 酒仙仙人跳怪声怪气的道:“怪哉,怪哉,金刀赵无极、铁掌欧阳春等人都活得好好的,怎未听他们提起死亡谷中这码子事?” 丐王王不留挑眉瞪眼的道:“一宫、二门、三世家个个都是欺世盗名的伪君子,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自然秘而不宣。” 偷张神秘兮兮的笑说:“难不成这中间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赌李沉吟一下,道:“大概八九不离十。” 酒仙提起酒葫芦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道:“咱们进去瞧一瞧,也许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丐王是个急性子,酒仙言犹未尽时,他已领头向死亡谷内冲去。 孰料,甫进数丈,便被阿恨、虎妞、小流浪堵住了,同声一喝:“站住!” 事实上也无路可进,三人一字排开,将进路全部封死:偷张刀片似的眸子,从三小脸上一刮而过,冷若冰霜的道:“娃儿们何人?” 虎妞横眉竖眼的道:“小姑奶奶虎妞,骂人最拿手,整人也不含糊。” 小流浪大吹法螺道:“小爷爷小流浪,也叫小流氓,杀人是我的专长,也是嗜好。” 恨天生双眉一挑,字字冰冷:“区区在下恨天生,又名阿恨,也是新上任的小王爷,恨透了武林中人,准备欣起一场血风腥雨。” 赌李李东云虎吼一声,道:“什么小王爷?” 小流浪抢先答道:“就是武林王的徒弟的意思啦!” 酒仙摇头晃脑的道:“武林王?老夫怎么不知道武林中有这一号人物?” 虎妞洋洋得意的道:“是新出炉的。” 小流浪道:“还热气腾腾的在冒气哩。” 丐王王不留气虎虎的道:“管他是热的还是冷的,叫他滚出来答话!” 恨天生道:“就凭你们这四块料还不够资格见武林王,快快报上名来,准备受死吧!” 偷张飞扬跋扈的道:“老夫偷张张三元,这三位是赌李李东云、酒仙仙人跳与丐王王不留,听说过吧?” 当然听说过,老烟枪在讲述江湖人物时,曾详加介绍,评语颇多。恨天生暗暗吃了一惊,但表面上仍镇静如恒的道:“哦,原来是你们,‘中州四怪,专门作怪,惹是生非,人人见怪’,四个废物蛋也想闯谷犯禁,是不是活腻了?” 丐王一扬手中的打狗棒,打折了一棵碗口大的树,旧活重提道:“无知雏儿,休逞口舌之利,老叫化子不愿以老欺小,叫你那个老鬼师傅滚出来答话!” 虎妞一扬柳眉儿,尖酸刻薄的道:“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下辈子再说吧!” 赌李听不懂,怒声道:“什么意思?” 小流浪不干不净的道:“妈的,难道你们是文盲?没看见死亡谷口石碑上的那四个大字。” 恨天生一字一咬牙的念了出来:“入谷者死!” 酒仙冷笑道:“凭你们这三个黄口小儿还不配。” 虎妞反问道:“怎么?你以为份量不够?” 偷张根本未将三小放在眼内,当众吐了一口浓痰,道:“呸!还差一大截!” 恨天生给小流浪使了一个眼色,叫道:“小流浪!” “在!” “先上一道小菜,请四怪芸芸。” “是!小王爷!” 小流浪的点子不少,真亏他想得出来,所谓小菜,原来是沙子,就捧在他的手中,大踏步的走上去。 沙子不是菜,自然吃不得,却妙用无穷,当四怪识破他们诡计时,已然慢了半步,被小流浪撒出来的细沙扫中头脸,弄得天昏地暗,双眼发黑。 啪!小流浪的动作飞快,给了偷张一个耳光子;啪!虎妞的速度也不慢,赏了赌李“五百”。 啪!啪!恨天生动作最快,左右开弓,酒仙“丐王的脸上应声隆起五条青筋来。 简直是阴沟里翻了船,脸盆内淹死人,四怪差点气歪鼻子,气炸肺,盛怒之下,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地位,一齐疯狂的扑攻上去。 阿恨、虎妞、小流浪则尚无动手的意思,闪身避开。 小流浪道:“这是小菜,大菜尚未上桌。” 虎妞道:“大菜一上桌,必然鸡飞狗跳,一定会闹出人命来。” 恨天生道:“这太残忍,有失厚道,更有违上天好生之德,小王上体天心,愿给四位一个活命的机会。” 赌李怒冲冲的道:“什么狗屁机会?” 阿恨一字一句的道:“只要宣誓效忠武林王,肯在小王我的驾前为奴,充当马前卒,或者当轿夫,就可免去一死。” 三小一搭一唱,相互呼应,直把四怪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酒仙道:“什么?’叫老子做马前卒,当轿夫?” 丐王道:“放你的狗臭屁,做你们的黄梁大梦。” 偷张道:“干掉这三个小兔崽子。” 赌李道:“先杀小的,再杀老的。” 四怪言语一致,行动一致,四路包抄,联手合击。 “上菜啦!” “上大菜!” “上好菜!”三小毫不退缩,立即还以颜色,吼声中马上跟四怪斗在一起。 四怪果非泛泛之辈,无愧是一流高手,打来辛辣凶狠,有板有眼,由于自视太高,抱定了速战速决之心,一开始就采取了猛功猛打之道,瞬息之间便互拆了数十合。 幸好阿恨、虎妞、小流浪亦非弱手,甚且更快、更毒、更狠,五十招一过,便取得优势。 这是四怪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不由大吃一惊,再也不敢小觑这三个黄口小儿,不得不另眼相看,重整旗鼓。 偷张亮出来把刀。 赌李亮出来一支剑。酒仙使用狼牙棍。 丐王使用打狗棒。 有兵器在手,四怪声威大振,三小赤手空拳,优劣之势登时逆转,阿恨、虎妞、小流浪很快便陷入重围,险象环生。 刀风紧,剑气急,棍影如山,棒如雨下,眼见大势不妙,猛然奇峰突起,棍影棒山之中,闪出了一道银白色的,匹练也似的光影。 是七杀刀。 已经出鞘。 好凶好霸道的七杀刀,刀锋过处,无坚不摧。 好玄好奇妙的七杀刀法,诡异绝伦,神鬼莫测。 场中,金铁交鸣之声不绝,火光四溅之事不断,神刀似魔,来去如风仿若摧枯拉朽一般,当者披靡,一刹那的工夫,便落了一地的残刀断剑。偷张的刀断了。 赌李的剑毁了。 酒仙的狼牙棍剩下三寸不到。 丐王的打狗捧只剩下握在他手里的一小截。 此事非同小可,吓得四怪面无人色,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心底深处猛喊:“我的妈呀!” 张三元一脸惶悚的道:“小子,这刀好厉害,是一把什么样子的刀?” 恨天生正经八百的道:“告诉你长长见识,是一把神刀、宝刀,也是一把凶刀“魔刀、杀人的刀!” 虎妞补充道:“它的名字叫七杀。” 小流浪说的更清楚:“就是杀杀杀杀杀杀杀的意思啦,乃大西国王张献忠当年的杀人利器。” 李东云疑云满面的道:“张献忠的七杀刀怎会落在你们手中?” 恨天生信口胡诌道:“是从老张的坟墓里刨出来的,另外还可以再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 仙人跳扔掉断棍,跳起来嚷道:“说!” 阿恨道:“七杀刀杀人太多,已经着了魔,有鬼魂附身,‘神刀出鞘,无血不归’。” 乞王王不留扪‘破沙锅问到底:“何谓‘神刀出鞘,无血不归”!” 虎妞大发娇嗔道:“笨啊,连没杀人就收不回刀来也不懂。” 小流浪道:“最低限度,也必须要见血,七杀刀才能够回到家。” 阿恨总结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七杀刀一出,不斩人头也得在身上砍一刀,是死是生,为鬼为奴,你们自己估量着办吧!” 四怪乃成名人物,岂会任凭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摆布,在一片怒吼声中,立又展开第三回合的疯狂攻击。 第三章 七杀教开宗立派 可惜,来得快,结束的也急,算他们命中犯克,生不逢辰,遇上了克星恨天生。 先是恨天生疾展七杀刀法,玄妙神奇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一人被他割去一只耳朵。 接着,又被三小预布在死亡谷内的绳圈套住,三人奋力--拉,偷张“、赌李“、酒仙马上被头下脚上的吊在树上去。 事出突然,王不留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依佯画葫芦,被阿恨套住双脚,吊到树上去了。 恨天生摆出一副小王爷的派头来,故似命令的口吻道:“虎妞、小流浪。” 虎妞、小流浪也故意表演给四怪看,齐声应道:“在!” “去搬干柴来。” “是!” “愈多愈好,愈干愈妙。” “知道。” “要平均分配,不要厚此薄彼。” “记住了!” 话是这样说,恨天生并未真的摆小王爷的架子,照样跟他们一起搬干柴,捡树枝,不久便在四怪的头下堆起一堆薪柴来。 阿恨取来火种,先点燃一根松枝,然后再一堆一堆的点。 偷张吓呆了,惶急不已的道:“小子,你想干什么?” 虎妞轻描淡写的道:“想烤人头。” 小流浪不慌不忙的道:“想吃猴脑。”阿恨笑嘻嘻的道:“砂锅鱼头也可以。” 李东云冷厉愤懑的道:“大爷是何等样人,死也不会接受尔等的敲诈勒索,甘心为奴。” 虎妞玉面一寒,娇叱道:“不答应就只好接受烈火的洗礼,现在做大爷,等一下就叫你做孙子。” 柴火逐渐往上添。 火苗慢慢烧大冒高了。 四怪的头儿由发热,滚烫,而着了火。 鬼叫之声大作,哀号之声齐鸣,不约而同的,皆弓起腰来,抱住自己的脚。 小流浪睹状大怒,暴跳如雷的道:“你娘,想投机,下辈子吧!” 拾起一根短绳来,劈劈啪啪一阵乱抽,又强迫他们恢复原状。恨天生另有他自己的看法:“小流浪,算了,随他们的便,吃多了猴脑会害高血压,改吃几口烤排骨也不赖。” 微微一顿,接着又慢吞吞的道:“火烤的滋味不错吧,那一位消受不了的时候,就请点个头,放个屁,只要肯归顺小王,就可以还尔自由之身。” 中州四怪,名满天下,称霸江湖,威震武林,纵然变成了烤鱼、烤虾、烤排骨,也不甘受辱,在一个毛头小子的驾前当马前卒;“门也没有!” 此时,四怪仍回答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声。 虎妞赞道:“是英雄!”小流浪道:“是好汉!” 是真英雄硬好汉,也禁不起猛加柴火猛扇风。 有人烧光了头发。 有人烧焦了衣裳。 有人头顶流油。 有人背上冒烟。 看情形,再不举手投降,就会烧焦烤干,真的成为烧虾、烤排骨。 铁打的金刚也十白火来烧,何况是血肉之躯的人,没多久,张三元便第一个竖起白旗,宣布投降。 恨天生将火苗打散,将绳索拉高三尺,使他暂时免于火烧烟薰之苦,沉声道:“姓张的,你可是真心归顺小王?” “绝无二心。” “愿意充当马前卒?” “愿意。” “或者当奴才轿夫?” “愿意。” 话至此处时,又有人宣布投降,是仙人跳,此刻变成仙人叫,十万火急的,沙哑的声音鬼叫道:“还有老夫,我仙人跳也愿意参加。” 虎妞如法炮制,拉高绳索,找散柴火,缓缓道:“老匹夫,你愿意参加什么?” “参加抬轿子。” “抬谁的轿子?” “小王爷的轿子。” “你承认小王爷是你的主子?” “承认。”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与此同时,小流浪也在跟李东云磕牙。 小流浪道:“爱赌钱的,是不是烤够了?” “够了,够了,再烤下去就会烤成人干了“怎么会,你不是大爷吗?” “不!小老儿是孙子。” “是孙子就应该叫爷爷。” “小爷爷。” “嗯,这还像句人活。” 人都是肉做的,王不留也支持不下去了,不敢再拿自己的老骨头当儿戏,甘心为奴。 恨天生咂一下嘴唇,啧啧有声的挖苦道:“哎呀,这多可惜,再多撑三分钟,你要饭的就是英雄死英雄!” 王不留愁眉不展的道:“老叫化子情愿做活奴才,不要做死英雄。” “不觉得委屈吗?” “能够在小王爷麾下为奴,深感荣幸。” “真的?” “如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阿恨作了一个手势,立将四怪全部放下来。 同时,命虎妞、小流浪将四只耳朵放在火上烤熟;” 恨天生虎目暴睁,怒视着偷张、赌李、酒仙、丐王,粗声大气的道:“为了表示你们对我的忠心,小王命令你们将自己的耳朵吃下去。” 吃自己的耳朵,情何以堪,四怪皆趑趄不前,虎妞威胁道:“吃下去的是朋友,从此跟着我们吃香的,喝辣的。” 小流浪叫道:“不吃的是敌人,血流五步,烈火焚身!” 要面子就顾不下老命,要老命就管不了面子,毕竟生命比面子重要,四怪思虑再三,别无选择,只好照单全收。 耳朵早已烤焦烤熟,根本分不清哪只是哪个的,胡乱选一只,闭着眼,蹩着气,勉为其难,囫囵吞枣般张嘴吞下肚去。 虎妞忍不住大加赞扬:“赞!这才是真英雄,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流浪煞有介事的上前跟四怪拉拉手,拍拍肩,神气八啦的道:“棒!欢迎四位加入我们杀人的行列,从此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有福我们享,有难你们当。” 这话未免太离谱了,四怪却敢怒而不敢言,乍觉风声贯耳,冷面魔君贺通天飘然而至,洪钟也似的声音道:“好,好极了,处理的非常好,死亡谷内虽然少了四颗骷髅,娃儿们的身边却多了四个奴才,办起事来会更加得心应手,必然会在江湖上掀起大风大浪。” 中州四怪对冷面魔君并不陌生,睹状齐皆瞪大了眼,同声道:“多年销声匿迹,江湖上盛传你已骨化飞灰,想不到会在此自封为王,贺通天,你……” 话被小流浪愤怒的声音打断了,破口大骂:“混帐,不懂礼貌,没有规矩,贺通天三字岂是你们可以随便乱叫的,身为奴才,要叫王爷,谁要是胆敢出言不逊,就烤谁的排骨来吃。” 四怪早已吓破了胆,有八条命也不敢再接受火刑的洗礼,个个皆变成缩头乌龟,谁也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恨天生望着贺通天,道:“老烟枪,你说过,这件事处理的好,能将四怪摆平,我们就可以出谷去逍遥自在,对不对?” 贺通天言而有信,朗声道:“对呀,你们已经自由了,随时可以离开死亡谷。” 恨天生喜极而呼道:“哇!我自由了,自由了!” 虎妞同样兴奋莫名:“赫!我解脱了,解脱了!”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好棒啊!我可以自由自在的飞了!” “自由万岁!” “解脱万岁!” “杀人万岁!” “老烟枪万岁!” “武林王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自由冲昏了三小的头,在一片喧嚣声中,领着中州四怪,拥着老烟枪,返回武林王府。 好快,三天之后便准备就绪,整装待发。 这回恨天生可抖了,衣服都是崭新的,黄绫帽,锦缎衣,足履皮靴,外面还罩着一件宝蓝色的大披风,威风凛凛的,当真是-副小王爷的装扮。 虎妞与小流浪也同样穿新衣,戴新帽,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看上去仿佛是烧包、暴发户,说多神气就有多神气。 还订做了一顶轿子。 不仅特别宽大,而且豪华舒适,可以乘坐,也可以在里面睡大觉。 轿顶平坦,围以木栅,是打算盛装仇人的头颅用的。 四周悬挂着七条白色的绫子,上面还有阿恨用朱笔所写的字:第一条是:神指唐诚,杀! 第二条是:金刀赵无敌,杀! 第三条是:铁掌欧阳春,杀! 第四条是:黑煞神黑肚肠,杀! 第五条是:日月宫主明英,杀! 第六条是:风雷门主马骥,杀! 第七条是:龙虎门主龙九天,杀! 单凭扬言要杀这七位江湖枭雄,武林巨擘,已够骇人听闻,复在轿子的四个角上,悬挂了四样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宝贝。 一是七杀宝刀。 二是七杀心经。 三是一串明珠。 四是一方碧玉。 乖乖,宝刀、心经个个舍命以争,明珠、碧玉人人梦寐以求,这样的奇珍异宝,别人藏匿犹恐不及,任谁都不会拿出来公开展览。除非是白痴、傻瓜、二百五,或者十足的狂人。 冷面魔君贺通天就是一个十足的狂人,他说得好:“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没有这些宝贝,如何能轰动武林,激起滔天巨浪,怎能将一宫、二门、三世家中人引出来,伸长脖子砍脑袋。” 虎妞说的更妙:“这叫做招蜂引蝶术。” 小流浪诡笑道:“也叫做放饵钓鱼术。” 阿恨望着那七条白绫,忽发奇想,道:“虎妞、小流浪,小王突然觉得,我们就这样踏入江湖,派头好像还不够大。” 虎妞杏眼一瞪,道:“有中州四怪给你抬轿子,我和小流浪做跟班的,派头还不够大?你想要多大?” 恨天生认真的道:“自然越大越好。” 要怎样才能够大起来?” 我想成立一个组织。” “怎么样的组织?” “譬如成立一个帮,或者教。” “什么帮?什么教?” “眼前就是有一个现成的。” 小流浪迫不及待的道:“妈的,别吊胃口,把话说清楚。” 恨天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七杀教!” 虎妞马上随声附和道:“咱们要杀七个人,又有七杀心经,七杀刀,名实相符,这个好,这个好。”小流浪眨眨眼,道:“不知由谁来出任教主?” 老烟枪却不以为然,怒气冲天的道:“奶奶的,好啊,未出死亡谷,就想自立门户,心目中可还有本王的存在?” 盛怒之下,不遑多想,抡起旱烟袋来劈头盖面的打过去。 阿恨闪身一避,伸手托住了大烟锅,嬉皮笑脸的分辩道:“死老烟枪,臭老烟枪,年纪一大把了脾气还这么大,不问青红皂白就动家伙,也不怕折了你的名头。你他妈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事实上成立七杀教,并非自立门户,还是你老头底下的关系企业。” 贺通天收回旱烟袋,沉声说道:“小子,你自任教主,把我老人家摆在那里?” 恨天生不疾不徐的道:“老头当太上教主,跟太上皇一样,高高在上,尊荣又高贵。” 马屁拍的恰到好处,老烟枪乐歪了嘴;笑呵呵的没再吭气。 虎妞嗔笑一声,道:“我干啥?” 阿恨想一想,道:“你当七杀使者。” 小流浪吃醋了:“妈的,还有我呢,也弄个官儿来干干吧!” 恨天生早有定见:“一般高,你也是七杀使者,专门干杀人的活儿。” 虎妞提出抗议:“我不同意,一山难容二虎,两个使者容易混淆视听,而且也无法闯出自己的字号来。” 小流浪不悦道:“这好办,男左女右,我当左使者,你做右使者,咱们河水不犯井水,将来看谁杀人多。”阿恨道:“好了,别再婆婆妈妈,咱们该上路了。” 当即轻轻巧巧的一纵,端端正正的坐进轿里去。 贺通天叮咛道:“娃儿们,别被欢乐冲昏了头,将老夫的大事抛在脑后去。” 恨天生道:“放心,你老烟枪交代的事,我们已牢记在心,都写在轿子外面了。” 虎妞道:“安心在谷内等吧,他们五个老家伙若是不肯来死亡谷向糟老头负荆请罪,将来一定给你带五颗人头回来。” 小流浪嘻笑自若的道:“同时,也会将日月宫的少宫主娶回来,为老头洗脚丫子。” 阿恨瞄了虎妞一眼,道:“但是,我阿恨要旧话重提,假如日月宫的少宫主是个丑八怪,你老残废必须赔我一个细姨(小老婆)。” 冷面魔君挥挥手,道:“没问题,你们滚吧!” “再见,糟老头!” “再见,老残废!” “再见,老烟枪!”“祝你多灾多难!” “祝你祸不单行!” “祝你大祸临头!” 大家胡扯惯了,临别依依照样积习难改,怪腔怪调,妙语如珠。 不过,内心深处都充满离情,眸中皆泪光闪闪。 最悲哀的自然是中州四怪,一代豪客的身份,名满江湖的地位,如今运命不济,竟沦落至此,给一个乳臭末干的黄口小儿抬起轿子来。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一代新人压旧人,事实如此,他们也只好逆来顺受,忍着苦,挨着辱,皱着眉,咬着牙,抬起阿恨的七杀轿来,放步离开死亡谷。 不论是唐诚、龙九天,或是马骥、黑肚肠,都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居然有人胆敢明日张胆的将他们的大名贴出来,扬言要杀。 七杀心经加上碧玉。 明珠再加上七杀刀。尤其轿夫身份特殊,乃偷张、贼李、酒仙、丐王,无形中水涨船高,把阿恨、虎妞、小流浪的地位提高了十倍以上。 这样的一顶轿子,招摇过市,必然会激起骚动,消息不胫而走,三数日间,便传遍了川、鄂一带,引起了江湖人物的注意。 也就是说,不经一战,阿恨、虎妞、小流浪便闯出了相当程度的知名度。 当他们来到川东鄂西边界的一个小镇,走进悦来客栈时,马上便感受到身为名人的荣耀。 掌柜的是个瘸子,一跛一跛的亲自出迎,让轿子直接抬进悦来客栈宽敞的膳堂内。 膳掌内只有小二,没见半个食客。 却早已端整好一桌丰盛的酒席。 瘸子掌柜好客气,几乎是卑颜屈膝的,毕恭毕敬的,将阿恨、虎妞、小流浪请至上首落坐,中州四怪则在下首相陪。 恨天生甚觉纳罕,望了望两旁的虎妞、小流浪,朗声道:“赫,运气来时,真的是城墙也挡不住,瞧瞧这桌酒席,好像专门是为咱们摆的。” 瘸子掌柜哈着腰,抢先说道:“本来就是专为七位而设。”阿恨听得一呆,道:“你知道咱家是谁?” 瘸子对答如流:“七杀教恨天生,也是大名鼎鼎的小王爷。” 小流浪猛地一拍桌面,声色俱厉的道:“你娘,咱们素不相识,从未打过照面,而且七杀教是新出炉的组织,你是如何知晓的?” 瘸子掌柜惶恐的道:“贵教招摇过市,一路东来,逢人便自我宣扬,消息早已传开,小老儿是从食客的口中得知的。” 虎妞道:“就算你说的是真话,你又怎知我们会来你店里投宿?” 瘸子客客气气的道:“敝地虽小,却是由川入鄂,或由鄂入川的必经之地,而且只有这一家客栈,别无分号,所以预知诸位必来此投宿。” 小流浪道:“这样说来,倒正好应了一句古话。” 阿恨追问道:“什么古话?” 小流浪正经八啦的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虎妞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呸呸!用词不当,什么人怕出名,猪怕肥,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出名,才能将那几个老魔头引出来。” 小流浪出师不利,碰了虎妞一个硬钉子,为了冲淡一下尴尬的场面,改口说道:“算啦!算啦!吃饭啦,肚子已经造反啦!” 拿起碗筷,就要往嘴里扒。 张三元忽道:“事情还是觉得太巧。” 李东云亦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仙人跳继道:“最怕遇上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王不留接着说道:“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四怪都是老江湖,又言之有理,恨天生不由的心头猛一震,冷声道:“喂,掌柜的,你自己先尝尝看。” 瘸子掌柜脸色微微一变,道:“干嘛要小老儿自己来尝?” “试试咸淡如何。” “咸淡适中,包君满意。” “老实说,是怕你在酒菜中动手脚。” “小老儿是个生意人,斗胆也不敢。” “这是命令。” 虎妞寒脸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流浪吼道:“惹恼七杀教,就拿你来祭七杀刀!” 瘸子吓坏了,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取来一双筷子,每一样菜各尝一口,另外还饮了一杯酒。 大伙儿见他神情安定,面不改色,这才放心大胆的大吃大喝起来。 可是,当酒足饭饱之后,酒仙仙人跳却出了漏子,因贪杯过量,当场发起酒疯来。先是胡言乱语,继而手舞足蹈,最后干脆离桌而起,乱七八糟的,像乩童跳乩一样,在食堂内大跳特跳起来。 阿恨睹状一怔,问其余三怪:“这个老小子怎么了?” 张三元笑道:“老毛病,三杯黄汤下肚,就会发作,所以人家才会叫他仙人跳。” 恨天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他的酒疯?” 小流浪自告奋勇的道:“本使者有灵丹妙药专治醉客酒疯。” 所谓灵丹妙药,只是一桶冰冷的水,效果如立竿见影,当头一浇,酒仙的舞步立即停下来,人也醒了七八分。 阿恨厉色道:“仙人跳,你听清楚,从现在起,禁止饮酒。” 小流浪正经八啦的道:“人怕出名,猪怕肥。”虎妞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呸呸!用词不当,什么人怕出名,猪怕肥,我们现在就是想要出名,才能将那几个老魔头引出来。” 小流浪出师不利,碰了虎妞一个硬钉子,为了冲淡一下尴尬的场面,改口说道:“算啦!算啦!吃饭啦,肚子已经造反啦!” 拿起碗筷,就要往嘴里扒。 张三元忽道:“事情还是觉得太巧。” 李东云亦道:“只怕是宴无好宴。” 仙人跳继道:“最怕遇上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王不留接着说道:“压根儿就没安好心。” 四怪都是老江湖,又言之有理,恨天生不由的心头猛一震,冷声道:“喂,掌柜的,你自己先尝尝看。” 瘸子掌柜脸色微微一变,道:“干嘛要小老儿自己来尝?” “试试咸淡如何。” “咸淡适中,包君满意。” “老实说,是怕你在酒菜中动手脚。” “小老儿是个生意人,斗胆也不敢。” “这是命令。” 虎妞寒脸道:“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流浪吼道:“惹恼七杀教,就拿你来祭七杀刀!” 瘸子吓坏了,哪还敢再说半个不字,取来一双筷子,每一样菜各尝一口,另外还饮了一杯酒。 大伙儿见他神情安定,面不改色,这才放心大胆的大吃二喝起来。 可是,当酒足饭饱之后,酒仙仙人跳却出了漏子,因贪杯过量,当场发起酒疯来。先是胡言乱语,继而手舞足蹈,最后干脆离桌而起,乱七八糟的,像乩童跳乩一样,在食堂内大跳特跳起来。 阿恨睹状一怔,问其余三怪:“这个老小于怎么了?” 张三元笑道:“老毛病,三杯黄汤下肚,就会发作,所以人家才会叫他仙人跳。” 恨天生道:“有什么方法可以治他的酒疯?” 小流浪自告奋勇的道:“本使者有灵丹妙药专治醉客酒疯。” 所谓灵丹妙药,只是一桶冰冷的水,效果如立竿见影,当头一浇,酒仙的舞步立即停下来,人也醒了七八分。 阿恨厉色道:“仙人跳,你听清楚,从现在起,禁止饮酒。” 小流浪吐字如刀:“倘若再犯,就罚你喝尿!” 虎妞也吓唬道:“或者再吊起来,烤你的排骨吃!” 哪知,仙人跳竟一言未答,扭头就走。 恨天生为之一愣,道:“老匹夫,你要到哪儿去?” “去茅房。”“去茅房干啥?” “拉屎。” 一个人拉屎不打紧,四个人一齐拉问题就严重了,紧接着,偷张、睹李、丐王也纷纷告急,争先恐后的上茅房拉屎,顿使小流浪看傻了眼,一脸迷惘的道:“妈的,怪事年年有,就数今年多,拉屎也赶流行,凑热闹,大家一起来。” 虎妞黛眉深锁,若有所思:“只怕不是赶流行,凑热闹,而是另有原因。” 小流浪道:“什么原因?莫非……” 不待他把话说完,阿恨已一把将瘸子掌柜的衣领抓住,厉色喝问道:“说,你在酒菜之中下了什么药?” 瘸子的嘴很硬,矢口否认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虎妞笼着一脸寒霜,道:“没有下药,他们怎会一齐去拉屎?” 掌柜的辩解道:“也许是巧合。” 激怒了小流浪,抡起拳头,以手指关节照准瘸子的头顶用力一敲,立刻冒出了一个“水煎包”,怒冲冲的道:“巧合?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再不说实话就放火烧了你的房子,送你上西天。” 口说不算,亮出一把匕首来,抵住咽喉。 瘸子掌柜见此情状,只好实话实说,战战兢兢的道:“是下了一点点药。” 阿恨神色一紧,道:“下的是什么药?” 瘸子惶声道:“是泻药。” 小流浪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好像不对吧?” 虎妞追问:“哪里不对?” 小流浪道:“大家一起吃,理当一块儿拉才对,怎会我们三人毫无动静?” 虎妞嗔骂道:“笨蛋,咱们与众不同,从小就挨老烟枪的毒挨惯了,自然百毒不侵,一点点泻药自然发生不了作用。” 恨天生好不威风,像是审案子的大老爷,在逼问瘸子掌柜口供:“你想打七杀刀、七杀心经的主意?” 瘸子掌柜摇头否认道:“不是。” “那是明珠、碧玉?” “也不是。” “这样说来,想必是受人指使?” “可以这样说。” “谁?神指唐诚?” “不对。”“金刀赵无敌?” “也不对。” “铁掌欧阳春?” “小老儿与他素无往来。” 小流浪是个急性子,可没耐性跟他磨牙齿,匕首往下一划,割破衣裳,在瘸子胸前划下一道三寸长的血口子,杀气腾腾的道:“少拐弯抹角,究竟是那个王八羔子?” 瘸子掌柜畏畏缩缩的道:“是七十二舵的总舵主黑大爷。” 恨天生闻言心往下一沉,一字一咬牙的道:“哦!是他,黑肚肠,这个杀千刀的,他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将小王爷留下来,小住数日。” “他现在何处?” “不清楚,目前正在联系。” “如何联系?” “利用飞鸽。” “发了吗?” “已经发出。” “何时可到?”“快则一天,慢则三日。” 虎妞道:“毫无疑问,你也是黑道上的?” 瘸子掌柜颔首道:“实不相瞒,老夫乃鄂东分舵主。” “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胡瘸子。” “手下有多少人?” “百名左右。” “大本营在哪里?” “就是此地。” 小流浪兀自嘟喃道:“真衰,误打误撞的竟住进了黑店。” 恨天生面无表情的道:“黑店也不赖,吃住免费。” “难得你有这一分孝心,不吃白不吃,不住白不住,我们就住下来了。” “小王爷打算住几天?” “三天,等你们总舵主来。”“谢谢,谢谢。” “注意要吃好喝好住好。” “一定,一定。” “桌上菜不断,怀中酒不空。” “那是当然。” “可不能再放泻药。” “打死我也不敢。” “菜必佳肴,酒必上品。” “没问题。”小流浪的鼻子一皱一皱的闻一闻,发觉有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插言道:“我看现在就有问题。” 胡瘸子愕然道:-“有什么问题?” 虎妞也闻到了,掩鼻道:“有臭气,好像屎臭。” 胡瘸子兜住屁股,红着脸道:“对不起,小老儿刚才吃了酒菜,肚子不争气,裤裆里也湿了。” 小流浪退后三步,扇着手掌道:“好脏,不卫生,还不快跟四怪的屁股凑在一起拉屎去。” 胡瘸子如获大赦,一阵风似的去了。虎妞及时说道:“阿恨,你真的想在悦来客栈住三天?” 恨天生肯定的说:“不错!” 小流浪听得一呆,道:“难不成已改变主意,忘了你妈的血海深仇,要认祖归宗,承认黑肚肠是你生身的爹?” 阿恨勃然大怒道:“放屁,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本教主要等他自己送上门来,取他项上的人头。” 足足等了三天。 过了三天高高在上的好日子。 中州四怪已不再拉肚子,复元如初。 胡瘸子待如上宾,谦卑恭谨,无微不至,当真做到了桌上菜不断,杯中酒不空,菜必佳肴,酒必上品,捧在手掌心上当作大爷来款待。 然而,黑煞神黑肚肠却姗姗来迟。 七杀教主恨天生将胡瘸子叫到面前,道:“你们总舵主到底什么时候来?” 胡瘸子含糊其词的道:“快了,快了。”“别打哈哈,本教主要你确切作答。”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尚未跟总舵主取得联络。” “换句话说,你根本不晓得他身在何处?” “是的,小老儿正为此急得慌。” 恨天生道:“真遗憾!” 虎妞道:“你遗憾什么?” 胡瘸子道:“遗憾总舵主父子未能在此相认,共叙天伦。” 小流浪恶形恶状的道:“我们小王爷与你不同,是遗憾未能等到黑肚肠自投罗网,砍下他吃饭的家伙。” 胡瘸子大吃一惊,目注恨天生,急声追问:“真的是这样?” 阿恨断然笑说:“一点不假。” “可是,他是你的亲爹呀!” “小王不承认。” “总舵主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少舵主……” 恨天生最恨别人说他是黑肚肠的儿子,更忌讳“少舵主”这三个字,不待胡瘸子说完,便愤然出手,左右开弓,连掴两掌,打得他满口是血,掉下六颗牙齿来。 胡瘸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本待反手还击,怎奈被小流浪识破抢去先机,猛挥一记“七杀拳”,打倒在地,做起打坐的和尚来。 恨天生八面威风的道:“四怪听令。” 中州四怪齐声道:“奴才在。” “把这家黑店放火给我烧了。” “遵命!” “冤有头,债有主,咱们不滥杀无辜,但如有人自不量力,出手施袭,那是自取灭亡,一概格杀毋论。” “得令!” 凭中州四怪的功力修为,对付黑道上的一个分舵,那是大才小用,不消片刻工夫,悦来客栈便陷入一片火海中。分舵的弟兄们也很识相,纷作鸟兽散,多数皆未敢轻举妄动。 有那不知趣的楞头青,挺身反抗,结果不是三刀六眼,做了刀下之鬼,便是残肢断臂,终身残废。 眼前的烈火将灭,恨天生胸中的恨火却正炽,凝视着一脸惊惧的胡瘸子,语冷如冰的道:“姓胡的,带一个信去告诉黑肚肠,叫他把项上的人头保养好,以备本教主亲手去割!” 小流浪道:“当然,姓黑的自己送上门来,更是欢迎之至。” 虎妞补充道:“弄得好说不定还会免费奉送他一口上好的棺材。” 胡瘸子噤若寒蝉,一语不发,恨天生坐上轿子,道:“咱们走,找欧阳春的麻烦去!” 欧阳世家位于鄂北隆中山,距此尚有数百里之遥。 这日已来至隆中山不足十里之遥,正行间,被一位漂亮的姑娘吸引住。 姑娘是很漂亮,白衣白裙,面赛朝阳,年约十五六岁,一头乌溜溜的秀发,散发着青春的气息,有如一位圣洁的天使,正在前面不远处,仰望悠悠白云。 霍然,白衣少女纵身一跃,轻轻巧巧的飞上了一棵参天古树,身手轻灵迅捷,显非普通人家的女儿。 少女上得树来,从腰间解下一条丈许长的丝带,将两头结结实实的绑在古树横枝上。唯恐不牢固,还伸出一只玉脚踏在上面踩了踩。 小流浪看得入神,忽然止步道:“阿恨、虎妞,咱们打个赌好不好?” 恨天生命轿子停下,道:“打赌?赌啥?” 小流浪道:“赌这位姑娘在树上做什么?” 虎妞冷哼一声,道:“哼!多管闲事,你管得着吗?” 小流浪反唇相讥道:“哼!没水准,死死板板的一点也不懂得生活的艺术,好玩嘛,逗逗乐子,增加一些生活情趣。” 阿恨听他言之成理,立即表示同意,道:“嗯,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调剂身心,说吧,赌什么东西?” 小流浪道:“赌这顶七杀轿,赢的人坐轿,输的人走路。” 恨天生不答应:“不行,七杀轿是教主专用的交通工具,别人不得乘坐,你少打歪主意,赌别的。” 小流浪嘀咕一声:“衰啊(倒霉)!”,道:“那就赌一个‘水煎包’好了,赢者揍人,输者挨揍。” 虑妞好机伶,抢先道:“我赌她在树上荡秋千。” 小流浪争着说:“我赌她是练功夫,飞来飞去钻圈圈。” 阿恨与众人同:“本教主倒觉得她是想上吊自杀。” 虎妞摇头道:“上吊?不会吧,那多残忍。” 小流浪道:“是很残忍,年纪轻轻的,又那么标致,十九还没嫁人呢?自杀多可惜,简直是暴殄天物。” 残忍也好,惋惜也吧,事实证明,白衣少女真的将自己的脖子伸进去,放开手脚上吊了。 “死不得!” “使不得!” “快下来!” 三条人影,三声吼,阿恨、虎妞、小流浪急人之急,怒矢也似的疾射而出,飞上了参天古树。 阿恨救人,虎妞、小流浪解丝带,三人分工合作,顺利的将白衣少女救落地面。 算她命大,救援及时,人虽昏迷,气息未断,直挺挺的躺在一处草地上。 小流浪道:“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她要是死翘翘,天下又会多出一条光棍来。” 虎妞嗤之以鼻,道:“哼,就凭你小流浪这副德性,一辈子也休想讨老婆,人家姑娘的死活与你无关。” 恨天生对中州四怪道:“四位久历江湖,可知这位姑娘的身份来历?” 答话者非偷张、赌李。 亦非仙人跳、王不留。 而是曾救过阿恨性命的一无和尚。 和尚已随着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而至,一照面便开门见山的道:“小施主,恭喜,恭喜,善哉,善哉。” 恨天生愕然一愣,道:“喜从何来?” 一无和尚津津有味的道:“娃儿洪福齐天,命中主贵,从一无所有,居然摇身一变当上了小王爷,做了七杀教主,自然可喜可贺。” 恨天生恭恭敬敬的道:“托大师的福,阿恨能有今天,全是老禅师的恩赐,但不知这些前尘往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流浪唾沫四溅的道:“咱们到处宣扬,猛打广告,已经达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大和尚想不晓得也办不到。”一无和尚瞧着中州四怪道:“事实确是如此,尤其有他们四位抬轿子,更加水涨船高,大大地提高了小施主的身份地位,一入龙门,果然身价不凡。 阿恨听在耳中,乐在心里,连说:“客气了,客气了。” 语音一顿,继又说道:“其实抬轿子只是客串,他们四位在本教另有正式的职位。” 一无和尚道:“什么职位?”恨天生道:“护法,七杀教的护法。” 官虽然不是顶大,总比轿夫要好听得多,同时也多少挽回一些面子来,偷张、赌李、酒仙、丐王闻言大为感动,齐声道:“谢谢教主小王爷的厚爱。” 恨天生晕陶陶的,神气叭啦的,拍一下四怪的肩膀,以长者的口吻道:“好好的干,只要七杀教有前途,你们四位也有前途,将来有机会还会升你们的官。”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一无和尚的袈裟、芒鞋全湿了,全身湿漉漉的好似一只落汤鸡,虎妞很风趣的说道:“老和尚洗澡不脱衣服?” 一无和尚未开言,先叹了一口气,指着白衣少女道:“别提了,还不是为了救这位女娃儿。” 恨天生道:“和尚是说她在上吊之前,还曾投水自杀?” 一无和尚点头道:“是呀,看来死意甚坚,了无生趣,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流浪另有高见:“你骗人,我小流浪不信。” 和尚一怔道:“出家人从来不打诳语,小施主何出此言?” 小流浪头头是道的说:“当然有道理,没见过被救的人全身干干爽爽,救人的人反而变成落汤鸡。” 和尚笑容可掬的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眼见这一位女娃儿欲投河自尽,老衲便抢先一步跳进河里去,她尚未落水就弄到岸上去了。” 虎妞道:“原来如此,老和尚还没有说出这位姑娘的身份来历。” 一无和尚道:“她叫宋玉儿,是宋寡妇的独生女。” 小流浪道:“年纪轻轻的,又是一个大美人,干嘛要三番两次的寻短自尽?” 一无和尚双手一摊,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道:“这个和尚就不清楚了,须问她本人。” 宋玉儿已悠悠醒转,很快便站起来。 然而,连半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照准前面的一块大石头,用头猛力撞上去。 阿恨吓一跳,腾空而起,凌空翻了三个筋斗,好快,后发而先到,落在宋玉儿的面前,伸手一拦,道:“宋姑娘,想开点,千万别再寻短见。” 宋玉儿状似发狂,尖声吼叫道:“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你们都不要管我。” 换了一个方向,又撞向另一块巨石。 虎妞的反应也挺快,堵住她的去路,苦口婆心的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姑娘,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我们帮你解决。” 恨天生拍着胸脯说:“对,天大的麻烦我七杀教主恨天生也能够替你摆平,管保逢凶化吉,烟消云散。” 宋玉儿一句也听不进去,一个劲的嚷嚷:“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避开阿恨,躲过虎妞,没命似的又去撞大树。 被小流浪拦了下来,挺起肚皮,摆出一个架势来,阴阳怪气的道:“来,想死就往我小流浪的肚皮上撞,人家说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你虽然是个丫头,照样会绝了你娘的希望,你这样做不怕伤了你娘的心?” 宋玉儿掩面而泣道:“是我娘逼我死的,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 虎妞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娘怎会逼你死?” 宋玉儿声泪俱下的道:“我娘逼我嫁人,就等于是逼我死。” 阿恨上前安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喜事呀?” 宋玉儿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要嫁!” 恨天生疑云满面的道:“是对象不中你的意?” “简直糟透了。” “这好办,可以叫你妈退婚。” “我娘不答应。” “为什么?” “因为已经收了男方的聘金。” 虎妞黛眉一扬,道:“莫非是有人想强占民女?” 小流浪脸一沉,道:“也许是贩卖人口。” 恨天生心念三转,决定要插手管这件事,道:“走,找你娘谈判去,本教主保证叫她回心转意,收回成命。” 虎妞道:“万一谈判破裂,还可以另行设法。” 小流浪道:“干掉那个狗屁新郎官,就可以一了百了。” 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打动了宋玉儿的心,领着大伙儿奔往家门。宋家就在数里外的一个村庄上。 门里门外,张灯结采,男男女女,进进出出,充满了一片喜气,的确是在办喜事。 宋寡妇却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仿若热锅上的蚂蚁,男方迎亲的轿子马上就会到,自己待嫁的女儿居然离奇失踪了,二而再的反复问她自己:“这怎么办?怎么办?” 所幸,千盼万盼,总算把女儿盼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三个生龙活虎般的年轻人,正是阿恨、虎妞、小流浪。 宋寡妇好不兴奋,如获至宝,三步两步的迎上去,将女儿紧紧的搂在怀里,喜极而泣道;“孩子,我的乖女儿,你可回来了,差点把妈给急死,你要是再不回来,男方娶不到新娘子,娘恐怕只有上吊自杀的一条路可走。” 阿恨冷笑道:“死了活该。” 虎妞的话也不好听:“你还没有上吊,你女儿已经吊过一次了。” 小流浪的态度同样很不友善:“还投过一次水!” 这言语,这神态,使宋寡妇大为难堪,察言观色,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推开女儿,打量一下来人,冷冰冰的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三人添油加醋的,作了一番自我介绍,直听得宋寡妇脸色接连数变,语气也马上缓和下来,道:“恨教主,两位使者,这是我们宋家的家务事,请三位不要管,也管不了。” 宋玉儿泪流满面的道:“娘,难道你老人家真的心如铁石,叫女儿一定要嫁给那个白痴、傻瓜、低能儿?” 虎妞道:“可怜啊,这是好花插在牛粪上。” 小流浪道:“悲哀咽,等于断送了一生的幸福。” 恨天生道:“终身大事,千万儿戏不得,务请三思而行。” 宋寡妇又将女儿搂在怀里,抽抽噎噎的哭起来,道:“玉儿是我的命根子,何尝愿意将她嫁给一个白痴、傻瓜、低能儿,实因有一肚子的苦水,身不由己。” 阿恨昂首挺胸的道:“这不成问题,有何困难就说出来,小王负责解决。” “原因之一是老身已收下了男方的聘金。” “小事情,欠债还钱,收下可以再退回去。” “这可能有困难。” “什么困难?” “已经花用殆尽。” “不要紧,本教替你弥补。” 小流浪神气活现的,在一旁大吹法螺:“七杀教,钱多多,要五千,给一万,小事一桩,全包在我们身上了,只要你不再强迫女儿嫁给那一头猪,天大的麻烦本教也可以替你扛下来。” 宋寡妇依然愁眉不展的道:“三位有所不知,这件事只怕并非单凭金钱就可以完全解决。” 弄得虎妞满头雾水:“这中间莫不是还另有重重内幕?”宋寡妇唉声叹气的道:“主要是对方来头太大。” 小流浪火了,大发雷霆道:“妈的,就算是天王老了也不能强娶民女,是谁?七杀教的兵马一到,保证叫他人头落地。” 宋寡妇不以为然,认为小流浪不过是说说大话,吹吹牛屁罢了,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忧心忡忡的道:“老身说的是实话,你们不要管,也管不了,对方财大势大,威震八方,谁管谁会吃大亏。” 虎妞道:“说了半天,男方究系何方神圣?” 宋寡妇道:“是大名鼎鼎,人见人怕的欧阳世家。” 原以为一说出欧阳世家的字号,七杀教必然会打退堂鼓,孰料恨天生却精神抖擞,更加热情起来,道:“你说的是一宫、二门、三世家中的欧阳春?” 宋寡妇微颔螓首道:“正是此人。” 虎妞大为不悦,骂了一句:“老不修!” 小流浪的话更难听:“他想老牛吃嫩草?” 宋寡妇道:“两位误会了,是他们家的老三欧阳俊英。”阿恨不假思索,当机立断,干净利落的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嫁了!” 宋玉儿心头猛一沉,哭丧着玉面道:“阿恨教主,吹了半天的牛屁,结果还是帮不上忙,不如……” 小流浪截口道:“是嘛,真漏气,牛屁吹破了,惹人耻笑,阿恨,你不敢插手就到一边凉快去,我和虎妞来管。” 恨天生眼一瞪,道:“谁说小王不管?” 小流浪道:“是你自己说的呀!” “本教主怎么说?”“你说嫁了。” “嫁谁?”“自然是嫁玉儿姑娘。” “错,要出嫁的是你小流浪。” 此话一出,全场大哗,笑弯了小流浪的腰,也笑出了虎妞的泪,小流浪走上前去,伸手摸一摸阿恨的额头,妙语如珠的道:“没有发烧,也不是吃错药,许是中了邪,着了魔,满口的胡说八道,你要搞清楚,人家欧阳世家要娶的新娘是母的,不是公的。” 恨天生道:“笨蛋,公的可以化装成母的呀!” “我不干,要嫁你自己嫁。” “你非干不可,这是命令!” “衰!衰!真他妈的衰透了!” 小流浪一脸懊丧,站在一旁生起闷气来,虎妞趋前柔声安抚道:“小流浪,别钻牛角尖,阿恨的主意不错,咱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混进欧阳世家去,闹他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好说歹说,小流浪总算回心转意,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宋寡妇母女也欣然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下来。 名门世家的气派,的确不同凡俗,高墙粉壁,铜狮朱门,单是.高挂在门楼之上“欧阳世家”那四个大金字,就足有三尺见方,百丈之外便清晰可见。庄院依山而建,面临清溪小河,格局很特别,乍看是一共三进,实则却各自独立,分成三个圈圈,若从空中鸟瞰,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大圈圈里面有个中圈圈,中圈圈里面还有一个小圈圈。小圈圈最为宏伟壮丽,是欧阳世家的中枢要地,欧阳春的妻室家小均居住在此。 住在中圈圈内的乃门下弟子,或执事心腹。 大圈圈则等而下之,为徒众与杂役人等居停之所。 许是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大喜的日子,欧阳世家并未大肆铺张,客人到的不多,只有少数至亲好友穿梭其间。 锣鼓喧天,炮竹齐鸣,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夫妻交拜,新娘子已经娶进家门,送进洞房。 还有一对少男、少女紧随左右,据说是新娘宋玉儿的表弟、表妹。 宋玉儿并无表弟、表妹。 男的是阿恨。 女的是虎妞。 为了招呼这两位贵宾,新郎欧阳俊英的两位兄长欧阳俊德、欧阳俊秀,与妹妹欧阳俊美得跟着走进新房之内。 大哥欧阳俊德长得很俊拔。二哥欧阳俊秀生得很秀气。 妹妹欧阳俊美也貌美如花。 唯有欧阳俊英例外,既不英俊,也不潇洒,简直奇丑无比,不堪入目。 身高三点三尺。 腰围等量齐观。 站着像个水桶。 倒下像一头猪! 塌鼻、阔嘴、扇风耳,一双斗鸡眼呆呆滞滞的,神情傻里傻气的,唇角淌着口水,一望即知是个十足的白痴、傻瓜、低能儿。 新娘子也好不到那里去,揭开面纱,欧阳家的人全都呆若木鸡,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我的妈呀,怎么这么丑!” 是很丑,丑得令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血盆大口。 兔唇暴牙。 断刀眉。 青光眼。 十指粗粗如箸。 头儿大大如斗。 化妆的技术不错,堪称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一对天造的璧人,也是一双地设的怪胎。 欧阳俊德不甘受骗,首先发难道:“你们好大的狗胆,掉包了。” 虎妞装模作样的道:“没有呀!我表姐天生丽质,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欧阳俊秀喝斥道:“胡说,宋玉儿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细皮白肉的,娇美如花。” 阿恨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定是你们认错人,错把冯京当马凉。” 虎妞接口道:“瞧瞧,男的英俊佳公子,女的娇柔俏佳人,珠联璧合,郎才女貌……” 言犹未尽,被欧阳,俊美的娇叱声打断:“住口,欧阳世家名满天下,岂可任人愚弄,还不快将宋玉儿送上门来,这个丑八怪我们要退货。” 小流浪闻言气冲斗牛,火冒三丈,嗲声嗲气的道:“退货?想得倒美,嫂子我已经和你哥哥拜过天地,入了洞房,生为你们欧阳家的人,死为你们欧阳家的鬼,今生今世是吃定你们欧阳世家了。” 欧阳俊德勃然大怒道:“大胆刁妇,不肯退货就将你扔出去喂狗,再将宋玉儿抓回来。” 来字出口,招已出手,顾不下自己是兄长的身份,亲手向“弟媳”动起手脚来。可惜找错了对象,小流浪是何等人物,岂容他张牙舞爪,欧阳俊德攻势未到,已先一步反掌紧扣住欧阳俊英的脑袋瓜,厉色道:“站一边去,谁要是敢妄动干戈,就击碎他的天灵盖,送他到阴曹地府去!” 这一着够狠,够毒,欧阳俊德投鼠忌器,只好将攻出一半的招式撤回来。欧阳俊美却不死心,盯着虎妞道:“不想退货也可以,就让这位漂亮的表妹一齐嫁过来做二房好了。” 发话同时,玉手疾伸,扣向虎妞的皓腕。 活该她倒霉,遇上高人,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扣住虎妞,反被虎妞倒扣住,冷言冷语的取笑道:“丫头,少在孔夫子面前卖三字经,关老爷身边耍大刀,识相的就少开尊口,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上!” “上!” 欧阳世家,名头很大,举手投足之间便损兵折将,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俊德、俊秀兄弟互使一道眼神,双双电纵而出,攻向恨天生。 “找死!”。 好厉害的阿恨,七杀指加七杀掌,哥俩出师不利,双双败阵,一个倒退三步,面有惧色;一个手捧胸口,呼疼喊痛。 本待挺身再上,作一殊死战,恨天生已自开口说道:“识时务者是俊杰,知进退才是真英雄,凭两位的身手还不够资格跟小王拼命,最好原地罚站,谨言慎行,免得血溅洞房,命丧花烛。” 虎妞道:“如其不然,第一个流血的可能就是你们的大妹子。” 小流浪道:“或者是这一头蠢猪!” 有人质在人家手里,哥俩没敢再发难进招,欧阳俊秀恨声道:“欧阳家花了大把白花花的银子,娶的是宋玉儿,可不是这个母夜叉,更不是你们这两个凶神恶煞,这是骗婚,也是欺诈!” 虎妞反唇相讥道:“放屁,什么叫骗婚,什么叫欺诈,你们仗势欺人,强行下聘,才是恶霸行为,无异强盗土匪。” 欧阳俊德道:“没有结亲的诚意,当初就不该收下聘礼。”阿恨据理争辩道:“你们势大胳膊粗,宋寡妇势孤力单,她敢不收吗?” 欧阳俊美嗔怒道:“既已收礼,就当将女儿嫁过来。” 小流浪泼辣钓说:“死丫头,你瞎眼了,还是目无长上,你嫂子姑奶奶我就在你的面前。” 欧阳俊美尖酸刻薄的道:“你不是宋玉儿,我三哥要娶的不是你这个恶婆娘。” 恨天生嘻笑怒骂道:“龙配龙,凤配凤,蟑螂配臭虫,凭你老哥的尊容,只配娶这种货色。” 虎妞道:“好花不会插在牛粪上。” 小流浪道:“好女也不会嫁给大白痴。” 欧阳俊德欲语未语,门外及时传进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嚷嚷道:“少爷、小姐,老爷子有令,请新郎新娘出去会亲敬酒啦!” 这样的丑媳妇,怎敢出去会亲敬酒,等于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准会将欧阳世家的颜面丢光,俊德、俊秀兄弟相对摇头,决定不去。 小流浪好会演戏,憨头憨脑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进了欧阳家的门,就该会一会欧阳家的亲朋好友,这是人家的终身大事,不能太草率,太马虎,要好好的风光风光。” 虎妞道:“丑媳妇迟早都要见公婆。” 阿恨道:“不答应就先将新郎官毙在此地。” 欧阳俊德苦在心里,无计可施,沉吟少顷后道:“新娘可以去,你们两位就留在这儿。” 虎妞道:“办不到,我们一向形影不离。” 阿恨道:“再说,也该拜访一下亲家公,亲家母,同时……” 欧阳俊秀道:“同时怎样?” 恨天生道:“你们最好放老实点,也告诉欧阳老儿不要做糊涂事,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首先遭殃的就是你们的猪小弟、牛小妹。” 猪小弟是个低能儿,没有反应,牛小妹却发了小姐脾气,欧阳俊美娇叱道:“野小子,你骂我是牛?”虎妞回敬了一句:“骂牛是客气,别不识抬举。” 阿恨道:“咱们该出去了,别让亲家和诸亲好友等太久。” 第四章 抱不平巧扮娇娥 酒席就设在小院里,不多,仅十数桌,都是至亲好友。 只有一位不速之客。 一无和尚。 坐在中间的一桌,正在跟人猜拳行令,原来是个不忌荤腥的酒肉和尚。 人逢喜事精神爽,欧阳春一身锦绣,已经是六十出头的人了,看上去仍神采奕奕,如五十许人,正候在长廊出口处,等儿子媳妇去会亲敬酒。 白痴儿子有幸娶到如花美眷,是他的得意杰作,不在族戚友朋的面前亮一亮相,他一定睡不着。新郎新娘出来了,手拉着手,臂勾着臂,卿卿我我,甜甜蜜蜜。 虎妞和欧阳俊美,也是手拉着手,臂勾着臂,如姐妹,难舍难分。 阿恨跟俊德、俊秀兄弟并肩而行,同样表现的很亲切,很热络。 院子里立刻爆出一阵如雷的掌声。 恭喜之声此起彼落,不绝如缕。 可惜持续的时间甚为短暂。 新娘子的貌相冻住了他们的喉咙,僵住了他们的双手。 也僵住了欧阳春的笑容,只笑了一半便笑不下去了,老眼直瞪瞪的瞧着新媳妇,恨不能找个地洞,溜之大吉。 小流浪故意拿他寻开心,冲着欧阳春搔首弄姿道:“嗨!亲爱的公公您好。” 欧阳春是何等样人,怎容得下丑媳妇如此戏弄,当下老脸一沉,道:“你……”仅仅说了一个你字,便无下文,长子俊德及时咬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欧阳春听后尽管气怒,几乎七窍生烟,毕竟是久经风浪的老江糊,为了儿子女儿的安危,丝毫也不曾发作出来,反而又堆下了一脸的笑容,猛跟虎妞、阿恨打招呼。 阿恨抱拳道:“亲家公,恭喜恭喜。”欧阳春皮笑肉不笑的道:“舅爷别客气。” 小流浪今天算是露脸了,摇一摇屁股,扭一扭腰,忸忸怩怩的道:“亲爱的公公,人家好想快点会一会至亲好友,听一听他们祝福的话,咱们该去敬酒了吧,别冷落了客人。” 言词动作,俱极粗俗,欧阳春真想吐,更恨不得一掌把他劈成肉泥血浆,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许他如此做,唯一的选择是尽快设法摆脱这个丑媳妇。能够少听他说一句话,少看一眼,至少可长寿十年。 然而,为了摆脱纠缠,此刻还必须听他的话,遂道:“是,是该敬酒去了,咱们走,走!” 小流浪明白自己表演的不错,正搔着欧阳春的痛处,于是变本加厉,发扬光大,甫至第一桌,举起来第一杯酒,小流浪便又开口说话了:“各位,今天是我第一次结婚,太兴奋也太感冒(动)了,非要大醉一场不可,来,大家随意,我干杯!” 言罢,举杯一饮而尽,既爽快,又豪放。 这哪像是新嫁娘,简直是大姐头,小流氓。 自己狂饮不算,还要灌新郎官欧阳俊英,斟了一大杯,往他嘴唇上一凑,道:“亲爱的老公,乖,你也喝一杯,喝醉了酒好上床睡觉觉。” 欧阳俊英是个傻瓜,只有任凭小流浪摆布的份儿,干了一‘杯后傻笑道:“嗯,好香好香,大姐姐对我好好啊。” 欧阳春的反应却不好,怒视着小流浪小声道:“身为新嫁娘,要知道收敛,你不要脸我们欧阳世家还要脸。” 小流浪的目的就是想f吏他难堪,道:“没法度(台语,没有办法),酒虫作怪,不喝酒就会造反吨。”欧阳春气得直拨料,拉小流浪到一边说:“不许再灌我儿子酒。” 小流浪出言顶撞:“他是我丈夫,你管不着。” 欧阳春紧握着拳头道:“老夫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别逼我杀人。” 小流浪将欧阳俊英抓紧一些,道:“谅你也不敢!” 是不敢,吃一赔二,是赔本的买卖,不合算,欧阳春只好忍气吞声,转往别桌去。 小流浪酒量好,演技也好,每桌都搔首弄姿,每桌都举杯豪饮,同时也没忘灌欧阳俊英的酒,使欧阳春颜面尽失,叫苦不迭。 不一时便到了一无和尚那一桌,欧阳春强作笑颜道:“大师傅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不事先通报一声,老夫也好亲自出迎。” 一无和尚手里面端着一杯酒,口里还含着一块肉,吐字不清的道:“哪里,哪里,老衲凑巧路过,适逢其会,心知欧阳大侠酬酢必多,未敢搅扰。” 瞄了新郎新娘一眼,继又说道:“鸾凤和鸣,佳偶天成,可喜,可贺!”苦,苦啊,明知是几句挖苦的话,欧阳春却不能不笑脸相迎,连说:“大师过奖了,大师过奖下。” 阿恨突然发现,这一桌上另外还有一张熟面孔。 是神指唐诚的长子唐子敬。 母亲唐雪莲之兄,阿恨之舅。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若非时地不对,准会冲上去捅他一刀。 唐子敬没认出阿恨来,对欧阳春的处境倒看出一些端倪,字斟句酌的道:“欧阳世伯可有须小侄效劳之处?” 欧阳春巴不得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将虎妞、小流浪制伏,但又不敢开口,言不由衷的道:“谢了!谢了!”敬完酒后,领着大家转往别桌。 一无和尚喃喃自语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只因强出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是说给唐子敬听的。 也是说给阿恨听。 恨天生没有理会他,一无和尚拉了他一把,道:“低估了别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夜路走多了,小心遇见鬼。” 阿恨充满自信的道:“放心,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就算遇上鬼,也会叫他鬼哭鬼叫,丢尽鬼脸,丢掉鬼头。”欧阳俊英本来就不善饮,禁不起小流浪连哄带骗一再倒灌,才敬了十桌不到,便醉醺醺的不支倒地。 从未见过这样泼辣的新娘子,小流浪杏眼圆睁,柳眉倒竖的道:“起来,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给老娘站起来继续喝。” 欧阳俊英站着像个桶,倒下像头猪,人又痴傻低能,闻言在地上打起滚来,滚来滚去的胡言乱语道:“人家不要喝,人家要陪新娘睡觉觉,爹爹说洞房花烛好好啊,还要帮新娘脱衣服,骑木马,吃奶奶,亲嘴嘴。” 小流浪暗暗窍喜,得意非凡,故意要他将欧阳世家的颜面丢尽脸丢光,继续作弄道:“想陪我睡觉觉,就得喝酒酒,喝了酒酒才有气力脱衣服,办事,乖,听话,不听话就不陪你睡觉觉,要离婚。” 欧阳俊英似懂非懂的傻笑道:“嘻嘻,我喝,我喝,哈哈,睡觉,睡觉觉,脱衣服,吃奶奶,骑木马呼!呼!” 说着说着,鼾声大作,居然当众睡着了。 至此,欧阳世家可谓斯文扫地,颜面尽失,欧阳春实在忍耐不住了,不顾一切的道:“走,咱们回房去。” 戏演得正热,小流浪不肯罢休,道:“不,亲爱的公公,酒还没有敬完,这是很失礼的事也。” 欧阳春心坚意决:“不必再敬了。” 小流浪坚持己见:“非敬不可。”“回去。” “不!” “走!” 欧阳春再也顾不下自己的身份地位,上去一把揪住了小流浪的罗衫,打算将他强行拖离现场。 这一来,小流浪逮住理了,更为嚣张跋扈,泼妇也似的破口大骂:“你们大家来瞧瞧,大家来看,公公调戏媳妇,老牛要吃嫩草,欧阳春这个老不修想吃豆腐,想扒灰呀,羞羞羞,不要脸,臭臭臭,肮脏鬼,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凡是想到的难听字眼,都被他一古脑抖出来,马上引得全场骚动,议论纷纷。 小流浪出足了风头,发足了狠,百密一疏,却给了欧阳俊德兄弟一个好机会,乘乱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弟俊英推滚出三丈有余,脱离了他的掌握。 欧阳俊美的表现也不俗,突施狡计,挣脱了虎妞的手掌心。 眼见困厄已解,欧阳春这才大发虎威,即刻下令,将三小团团围住,然后声色俱厉的喝问道:“说,你们是那条道上的,与老夫何冤何仇,竟敢大闹我欧阳世家?” 行藏已败,三小不再掩饰,俱已恢复本来面貌,阿恨朗声道:“是侠义道上的。” 小流浪第一次以男声发音:“也可以说是杀人道上的。” 虎妞吐字如刀:“与你欧阳春仇深似海,恨高如山!” 铁掌欧阳春一怔神,道:“报上名来。” 恨天生雄赳赳气昂昂的道:“武林小王爷,七杀教主恨天生,听说过吧?” 小流浪道:“七杀教的左使者小流浪是也!” 虎妞娇声道:“七杀教的右使者虎妞是也!” 人说一无和尚为人最是喜怒无常,唯恐夫下不乱,此言果然不假,刚才还在警告恨天生勿轻举妄动,如今却又过来帮欧阳春的忙,道:“欧阳大侠,可别小觑了这三个黄口娃儿,前不久不费吹灰之力便挑了黑道的一个分舵,此番也是有备而来,另外还有一支伏兵。” 欧阳春微一怔神,道:“伏兵在哪里?” 一无和尚伸手一指,道:“已经到了,欧阳老兄你自己瞧吧!” 到的是七杀轿。 宋寡妇、宋玉儿母女端坐其中。 已由偷张、赌李、酒仙、丐王抬至场中。 铁掌欧阳春神色一紧,冷电似的眸光从中州四怪身上一扫而过,道:“江湖上盛传,四位自甘坠落,沦为别人轿夫,老夫尚在存疑,今日一见,传言果非虚语,岂不叫人扼腕,可悲啊,可悲!” 张三元一本正经的道:“老匹夫,能加盟七杀教,充当马前卒,乃莫大荣宠,欧阳老儿休得侮蔑。” 李东云接口道:“何况抬轿子只是临时客串,另有正式职位。” 欧阳春嘿嘿冷笑一声,道:“什么职位?” 仙人跳跳起来嚷嚷道:“贵为护法。” 王不留踌躇满志的道:“将来还会升官发财,前途无量。” 一无和尚猛说风凉话:“了不得,了不得,娃儿初出茅庐,竟能令四怪服服贴贴,实在难能可贵。” 话完一纵身,跳上屋顶去,盘膝打坐,作壁上观。 七嘴八舌,一番议论,无形中抬高了恨天生的身价,欧阳春未敢掉以轻心,沉声说道:“今日之事,纯由宋家赖婚而起,只要宋寡妇肯履行承诺;补行婚礼,老夫愿不究既往。” 阿恨却得势不饶人,道:“抱歉,此事业已结束,休再提起,本教主今日此来的主要目的是想算一算陈年老帐。” 欧阳春错愕一下,道:“你我之间有仇?” “没有。” “那你……” “代人讨债。”“谁?” “家师贺通天。” “冷面魔君这个老魔头还没有死?” “已经坐上了武林王的宝座,活的好得很。” 铁掌欧阳春怒容满面的道:“好啊!老魔背信毁诺,食言而肥,竟敢擅离死亡谷……” 小流浪讥诮道:“闭上你的乌鸦嘴,老烟枪一诺千金,仍窟在武林王府内享清福,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欧阳俊美恶行恶状的道:“你们想怎么样?” 恨天生瞪着欧阳春,字字冷硬的道:“只要欧阳老儿肯亲至死亡谷,负荆请罪,尊家师为武林之王,就万事皆休。” 欧阳春斩钉截铁的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阿恨道:“不肯赔罪事情就严重了。” “怎样?” “只有一个字?” “杀!” “杀!” 第二个杀字出自欧阳俊德、俊秀、俊美之口,三人蓄势已久,猝然施袭,集中火力,全力攻向恨天生。 欧阳世家,家学渊源,三面进攻,非同小可,虎妞、小流浪睹状大骇,驰救无及,恨天生立告陷身重围,处境大险。 事实也不许可他们驰援,欧阳春已攻至虎妞、小流浪的面前。 那一边,宋玉儿母女与中州四怪也与欧阳世家的高手大打出手,双方全力攻击,猛锐绝伦。欧阳春老谋深算,欲以快刀斩乱麻将三小四怪摆平。 唐子敬不甘寂莫,也加入斗圈,攻向恨天生。 全场的人都在动,刀光剑影,杀机重重。 不,有两个人一动没动- 个是一无和尚,仍在屋顶隔山观虎斗,悠哉游哉。 一个是欧阳俊英,依旧大醉未醒,倒在地上睡大觉。 蓦然,空际闪起一道银白色的,匹练也似的光影。 冲刀出鞘!无血不归!果不其然,七杀刀一出,胜败立分,欧阳俊德、欧阳俊美双双兵刃被毁,暴退出斗圈之外。 欧阳俊秀死不服输,逞强不退,结果招来杀身之祸,一颗上好的人头,被七杀刀咔嚓一声切下。 人头并未落地,奇准无比的飞上七杀轿顶上。 阿恨神勇异常,万夫莫敌,余威所及,复将七杀刀架在唐子敬的脖子上。 由于他的表现太杰出,太骇人,全场皆惊,恶斗立即静止下来,数以百计的目光全部投注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恨天生一脸杀气,直呼他大舅的名字道:“唐子敬,你老子现在何处?” 唐子敬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恨天生指着七杀轿上的白绫道:“告诉他,叫唐老儿提着人头来见我。” 唐子敬怒不可当的道:“孽障,休逞口舌之利,小魔不死,乃唐家之耻,今生今世,势不两立!” 阿恨咬着牙根说:“不杀你并非有意施恩,留尔狗命叫你去通风报信,滚!” 滚字出口,收刀扬脚,一脚将唐子敬踢出丈许之外。 一无和尚击掌赞赏道:“赞!大难不死,后福无穷,三年不见,娃儿果然一鸣惊人,看来唐雪莲的肚皮,黑肚肠的种都是一等一的货色。” 阿恨闻言大怒,但念及当年救命之恩,强忍未发。 欧阳世家的人一名执事讥笑道:“什么?这个小免崽子原来是唐家的外孙,黑煞神的骨肉,是一个杂种,难怪……” 执事的话激起阿恨的万丈杀机,话说.一半,便已人头落地,比切菜还干净利落。 小流浪道:“小王爷,要不要把这个老小子的脑袋留作纪念晶?” 恨天生道:“跳梁小丑,虾兵蟹将,他还不够格,不要!” 虎妞道:“对!不要,咱们要的是一宫、二门、三世家的项上之物,他算老几,别玷污了七杀轿,累坏了四大护法。” 铁掌欧阳春下令道:“上!不惜代价,不计生死,给我将这三个黄口小儿拿下,老夫有重赏!” 阿恨戟指道:“欧阳春,本教主要找的人是你,别叫他人当替死鬼,有种的自己上,咱们在功夫上见真章。” “臭小子,接招!” “老匹夫,看打!” 说打真打,以一对一,动上了手。 刀来剑往,倏合乍分,斗了三十余合,仍难分轩轾,恨天生不耐久战,灵机一动,忽然收刀道:“欧阳老儿,七杀刀锋芒太锐,非比寻常,胜之不武,你一定会不服气,而且也很乏味,咱们换点别的玩玩如何?” 欧阳春愕然道:“玩啥?” 恨天生道:“自然是你拿手的本事,听说你对赌技一道很有研究,心得不少,就在这上面较量较量吧!” 欧阳春对赌博的确很有研究,心得多多,闻言心下一喜,心说:“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这下你是栽定了!” 当下展露出一丝狞笑,微微道:“玩哪一样?” “你最有把握的。” “骰子?” “可以。”“赌什么东西?” “赌你欧阳老儿的这一栋宅院,以及一切家具器皿。” “恨天生,你拿何物对赌?” “七杀刀加明珠十粒。” “还不够瞧。” “要怎样才够瞧?” “再加上一本七杀心经。” 阿恨犹豫一下,道:“妈的,你好贪啊!本教主的宝贝你一样也不放过,成,小王答应了。” 欧阳春道:“还得找一位见证人。” “这好办,此地就有一位现成的。” “那一位?” “一无和尚。” 一无和尚闻言从屋顶一跃而下,干咳两声,道:“要老衲做见证人可以,但要拿回扣。” 小流浪冷笑道:“出家人要银子干嘛?” 一无和尚答得妙:“出家人也是人,要吃喝拉撒睡。” 虎妞道:“回扣多少?” 和尚伸出两只手指道:“两成,外加一只母老虎。” 阿恨道:“哪只母老虎?” 和尚指着宋寡妇道:“就是那位美娇娘。” 宋寡妇玉面带煞,吐字冰冷:“无耻野僧!” 一无和尚口没遮拦的道:“老僧是为你好,免得独守空帏,误了春光。” 恨天生不悦道:“出家之人,首戒在色,你……” 一无笑呵呵的道:“和尚不忌荤腥。” 其实一无和尚只是一个酒肉和尚,并非花和尚,一向玩世不恭,喜欢乱开黄腔而已,玩笑开过,言归正传,经过一番讨价后,以回扣一成敲定。 睹场不在室内,在室外。 就在适才大宴宾客的地方,桌椅俱已搬开。 一张八仙桌上摆着欧阳家的房地契,以及七杀刀、七杀经与十颗夜明珠。 一无和尚站立桌后,一脸肃穆,颇有几分公正相。 欧阳春确非浪得虚名,单看他收藏的骰子就旷古绝今。 三尺见方,系以汉白玉精雕而成,雕工极细,且有龙纹,堪称艺术极品,算重量,少说也有五百斤。 所幸不须拿在手中抛掷,推动即可,且纯属噱头,又作赌盘用,否则,武林中恐怕很难找出几个可以玩得动的人。 讲明规则后,赌赛随即展开,阿恨与欧阳春各据一方,将面前的巨大石骰猛力向前一推,石骰马上骨碌碌的滚起来。 按照规则,须在巨骰未停之前,另掷三粒小骰,以定输赢;难在投掷太早,必会滚落在地。 投掷太晚,巨骰停止时再出手,就会被取销资格,以落败论。 早晚之间,分寸颇难拿捏。 欧阳春拿捏的恰到好处,巨骰将停未停的那一瞬间,单手一扬,掷出三粒小骰,落在一个红点内。 阿恨也不含糊,以前在赌坊打过杂,见闻不少,得知欧阳春精于此道后,又曾向赌李当面请教,获益匪浅,小骰出手,滚落在三颗红点内。 红点其大如碗。 小骰翻滚如飞。 骰子由快而慢,大骰已停,小骰将止,场中空气窒息,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 欧阳春真不简单,三颗骰子一律六点朝上,摇摇晃晃,行将稳定。 一旦稳定下来,就是豹子,稳赢。 按照规则,起码已立于不败之地。 反观阿恨这边,仍浑沌未开,情况不明。 情急之下,忽生一计,神鬼不觉的发出一道暗力。 他任、督二脉已通,内力充沛无匹,已达收发自如,大小随心之境,巨石遭袭,宛若微风拂面,仅微微一晃,欧阳春所掷小骰却起了大变化,翻了一个身,骰面大乱,四不像。 恨天生洪福齐天,大骰小骰俱停,三个六,豹子。 虎妞欣喜若狂:“赢了,赢了这个老匹夫。” 小流浪道:“赢了,七杀教已经有房地产,根据地!” 欧阳春却不认输:“不算,小子使诈。” 阿恨道:“使什么诈?” “以内家真力作弊。” “拿证据来。” “这……” 暗力无色无臭,无影无踪,欧阳春当然拿不出证据来。 一无和尚宣布道:“拿不出证据就判恨教主赢。” “做梦!” 欧阳春不甘受骗,吼声中弹身而出,伸手抓住了他自己的房地契。 “休想!” 恨天生更快,更毒,更狠,想字未落,已拔刀在手,欧阳春的左手未离桌面,被他齐肘剁断。 一时,血如泉涌,惨嗥震天,欧阳春当场倒地,痛得他在地上滚来滚去。 小流浪一长身,欲上前取他项上人头,阿恨伸手拦阻道:“算了。” “算了?”小流浪一脸困惑的说:“为什么?莫非已将老头的仇恨抛在脑后?” 恨天生义正词严的道:“七杀教要光明坦荡,不趁人之危,同时,叫他一刀断命也太便宜,没意思,不好玩,不刺激。” 将欧阳春的断臂往七杀轿顶上一丢,继又说道:“欧阳老儿,本教主大人大量,大慈大悲,姑且放过你这一条狗命,奉劝你最好是自行去死亡谷报到,否则,下次见面就要你吃饭的家伙。 欧阳春急痛攻心,哪还有说话的力气,正由儿子俊德,女儿俊美为他疗伤止血。虎妞道:“这一座庄院,已归七杀教所有,本姑娘命令你们马上搬家。” 小流浪更绝,不知从那里弄来一炷香,插在八仙桌上,道:“王八羔子们听着,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香火燃尽时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败局已定,大势已去,欧阳春不失为是一个人物,知所进退,香火尚未燃尽,便已率众退走,整个庄院内仅余下三小四怪与玉儿母女等人。 一无和尚也没有走,正在跟阿恨要回扣。 恨天生道:“小王言出必践,给你二十间房子好了。” “和尚无家无室,要房屋何用。”“二十亩地如何?” “和尚不会耕作。” “家具器皿怎样?” “和尚无庙,无处可放。” 小流浪火道:“你娘,房地不要,家具也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无和尚道:“折价最方便。” 虎妞冷哼道:“说了半天,原来是想要银子,和尚要银子又有何用?” 一无和尚笑眯眯的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妙用无穷,老衲如果心血来潮,也许会去盖一座庙。” 恨天生道:“要多少?” 一无和尚道:“马马虎虎,随你的便。” 武林王府内多的是金银财宝,单是带在身边的就数刁;在少,复因有救命之恩,阿恨出手很大方,交给他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道:“够不够?” 一无和尚定目一看,喜出望外的道:“够了!够了!老衲也该告辞了,阿弥陀佛!” 在一阵悦耳的诵佛声中,如飞而去。 小流浪冲着和尚远去的背影道:“阿恨,你好大方,真会慷他人之慨,一出手就是一万两。” 恨天生笑道:“有钱大家花嘛,何况他还是我的救命大恩人,理当如此,” 虎妞道:“可是,我总觉得这个老秃怪怪的,神经兮兮的,有点喜怒无常,令人难以捉摸。” 阿恨道:“是啊!老烟枪在综论天下英雄时,就曾经说过,一无和尚是一个神经兮兮,喜怒无常,时好时坏,令人难以捉摸的老怪物,不然怎会一无所有,连半间破庙都没混上。” 话完,突如其来的,举起拳头来,在小流浪的头顶,卡巴!一声,给了他一个“水煎包”。 这个“水煎包”不小,痛得小流浪鸣哇大叫,眼泪直流,脱口就骂:“死阿恨,臭阿恨,无缘无故的你怎么打人呀?” 阿恨诡异的笑笑,道:“错!打你自然是有缘又有故。” “何缘?何故?” “还记得玉儿上吊打赌的事吗?” “哦!……那已经是陈年往事。” “不久,是今天一早的事,现在才有时间结帐。” 该结帐的不止他一个,还有虎妞。 虎妞已有警觉,阿恨的拳头未到,早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连说:“不要,先记帐,下次再算。” “不行!”阿恨心坚意决。 “那换个方式吧!” “换什么方式?” “随便。” “随便?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是我自己说的。” “不后悔?” “绝不!” “好!” 阿恨好厚的脸皮,冷不防噘起嘴来,照准虎妞的樱唇印上去。 虎妞吓坏了,脸红心跳,拔腿就跑:“不要脸,你想干什么?” 小流浪冷言冷语的道:“干嘛!简直有伤风化。” 恨天生理直气壮的道:“小王在讨债。” 虎妞欣喜多于惊惧,甜蜜多于愤懑,大发娇嗔道:“人家也不欠你这个,讨厌!” “一个水煎包换一个吻,很划算。” “不划算,不换了。” “不换就还我水煎包。” “不要,不要!”“哼!这可由不得你。” 一个决心讨债,一个蓄意赖帐,两个人童心大发,在院子里追逐嘻戏起来。 小流浪一时技痒,也加入瞎搅和,搬砖弄瓦,丢泥泼水,闹得天翻地覆,欢乐无涯。 被在外面进来的宋玉儿撞见,好不羡慕,手舞足蹈的道:“你们好快乐,好好玩啊,我好羡慕。” 小流浪大叫一声:“停!”趋前拉住宋玉儿的柔荑小手道:“羡慕就一块来玩嘛!七杀教的大门永远是开着的。” 宋玉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望着母亲,道:“我们母女也够资格参加七杀教?” 恨天生自吹自擂道:“七杀教前程似锦,目标远大,将来要一统江湖,独霸武林,由于草创未久,目前正需人才,不论男女老幼,一慨欢迎。” 宋寡妇久历风霜,心细如丝,发觉虎妞表情有异,遂轻声细语道:“不知虎妞姑娘高见如何?” 玉儿的话说的更坦率:“开罪了欧阳世家,我们母女已无路可走,虎妞姐姐不会反对吧?” 虎妞轻描淡写的道:“怎么会,欢迎,欢迎!” 宋寡妇闻言甚喜,很激动的说:“承三位不弃,慨施援手,使小女得以脱离苦海,我们母女有生之年,都会感念在心,今后不论水里火里,只要教主一声令下,保证万死不辞,即使为奴为仆,亦甘之如饴……” 话被小流浪打断了,嘻笑怒骂道:“拜托!拜托!别再酸了好不好,这样正经八百的长篇大论,不把人呕死才怪,换个话题好吗?” 阿恨道:“换什么话题?” 小流浪道:“譬如这一座庄院如何处理,是变卖?还是出租?” 虎妞郑重其事的道:“这是七杀教的第一笔不动产,我反对变卖,咱们又不缺银子花,山没有出租的必要,就作为本教的大本营好了。” 恨天生道:“此计甚善,就作为本教的根据地吧!” 小流浪道:“阿恨、虎妞,你们有没有想过,别的名门大派,人来人往,高手如云,说多气派就有多气派,咱们的大本营如果唱空城计,可是很丢脸的事地。” 阿恨想了想,道:“这不要紧,就请玉儿母女在此留守坐镇。” 宋玉儿听得一呆,道:“使不得,万一欧阳春去而复返,我们母女只有死路一条。” 小流浪叹了一口气,道:“真泄气,说来说去还是咱们的规模太小,缺乏千军万马,有本事攻城掠地,却没有人来守。” 虎妞道:“我有一个主意,咱们可以招兵买马。” 恨天生马上随声附和道:“对,这个主意不赖,可以招兵买马,广纳贤才,必要的时候甚至于可以去劫狱放囚,无论如何,一定要使七杀教成为名符其实的第一大派,高高在上的骑在一宫、二门、三世家的头顶上。” 这是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救下了宋玉儿,免于好花插在牛粪上。 赶走了欧阳春,占据了他的百年产业。 他们决定暂时住下来,进行招兵买马的大事。 当天夜里,还举行一个盛大的庆功会,直至深更半夜,方始兴尽而散,各自回房安寝。 不料,就在他们好梦正甜的时候,却从外面涌来一大群人,不是欧阳春去而复返。 是阿恨的外祖父神指唐诚,还有他的三位舅舅唐子敬、唐子明、唐子刚,以及众多手下,浩浩荡荡的约有数十人之多。 一踏进大门,便将七杀教居住的内院围住了。 唐诚下令封锁,可谓飞鸟不渡,蚊蚋不入,阿恨等人顿时成为瓮中之鳖。 老大唐子敬小声说道:“爹,是摸黑冲进去杀他个措手不及?还是……” 神指唐诚阴沉着一张脸,简短有力的道:“照原定计划行事。” 老二唐子明道:“用火攻?” 唐诚沉声道:“没错,用火攻,烧死这个孽障!” 老三唐子刚小心翼翼的道:“可是,爹,孩儿总觉得这种行径有欠光明,一旦传扬开去,恐将有损咱们祖先辛苦建立的清誉。” 神指唐诚不为所动:“杀人灭口,神鬼不知,江湖上的人有可能把这笔帐记在欧阳春头上,绝对想不到是我们干的。”唐子明另有他自己的想法:“有一句话孩儿憋在心里一直不敢说,妹妹的遭遇实在很可怜,死得好冤……” 神指唐诚截口道:“不要再说下去,她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唐子刚硬着头皮说:“恨天生是妹妹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肉,你老人家就网开一面,给他一条生路吧?” 神指唐诚的话好冷酷:“这个孽种的存在,是我们唐家的奇耻大辱,有他无我,有我无他,非杀不可!” 子明、子刚欲再分辩,唐子敬抢先说道:“别再说了,爹爹之言极是,孽障不除,我们唐家会惹人耻笑,永远抬不起头来。” 唐诚不再多言,立即下令放火。 令出如山,谁敢违抗,只有全体遵行。 早有万全准备,携来不少干柴燃油,火势一发便不可收拾,一霎时内院就陷入一片火海中。 接着,神指唐诚又亲自传下一道令谕:出来一个杀一个! 出来一对杀一双! 必须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谁要是胆敢违令行事,杀毋赦! 火势来得好猛,瞬间便波及全院,阿恨、虎妞、小流浪等人悉被浓烟呛醒。 “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快逃!” “失火了,失火了,大家快跑!” 群情大慌,吼声四起,争先恐后的冲到院子里。 宋寡妇朝四下一望,道:“不是失火,可能是有人纵火,老身打头阵,咱们冲出去。” 不待阿恨首肯,便拔出一支宝剑来冲出去,可怜的宋寡妇,从此踏上了不归路,一出门便遭到唐诚的偷袭,横里砍来一刀,当场身首异处,魂归道山。 “妈!” 宋玉儿呼天抢地,欲往外冲,被阿恨一把拉住,怒视着神指唐诚道:“老狗,你好卑鄙!” 唐诚阴恻恻的冷笑道:“孽障,足下黄土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虎妞咬着银牙说:“无耻,就会做这种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流浪道:“有种就进来决一死战。” 唐子敬冷笑道:“兔崽子,死到临头了还口出狂言,省点力气准备办你们自己的后事吧!” 七杀教的处境的确危急万分,不仅四面着火,院子里也同样火苗四冒,原有的桌椅亭台,加上从外面丢进来的燃油干柴,火舌四窜,一片火海,如非中州四怪全力保护,七杀轿早已烧成灰烬。 张三元忽然扬声道:“喂!唐老儿,你的手段也未免太毒辣了,我家恨教主是你的亲外孙地!” 唐诚沉脸道:“住口,老夫不承认!” 阿恨臭骂道:“放屁,本教主也不承认!”真是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偷张的一句话气恼了两个人,吓得他老脸发青,没敢再出言饶舌。 李东云一面防火驱烟,一面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匹夫这种一网打尽的做法,也不怕同道耻笑?” 神指唐诚冷森森的道:“四怪无耻,卖身投靠,老夫要你们同归于尽。” 仙人跳又跳起来了,这一次不是发酒疯,是脚底发烫,不得不跳,边跳边吼道:“姓唐的,你将来一定干刀万剐,不得好死。” 王不留亦道:“就算死后做鬼,老叫化子也要在阎王爷面前告你的冥状。” “浇!” 唐诚没再开口,下令浇油。 燃油浇进来,一遇火苗就变成火龙。 一桶桶的燃油烧进来,一条条的火龙往上窜,上下四方都是火,情势险恶,命苦游丝,随时都有人可能会被烤熟:小流浪道:“我受不了啦,冲!” 虎妞道:“我也受不了啦,杀!” 恨天生一言不发,拔出七杀刀,身先示卒,勇猛无比的杀出去。 “毙了他!” 这是唐诚的命令,父子四人一起上,布下一道刀山剑林,其他的人心不客气,打出无数飞刀暗器。 前有强敌,后有烈火,头顶上的门楼又随时会塌下来。阿恨、虎妞、小流浪倘能不死,那才叫天大的奇迹。 奇迹出现了。 不是有外援,而是出现在七杀刀与七杀刀法上,阿恨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七杀刀舞得虎虎生风,在三人身周布下一道刀幕,不要命的硬冲猛闯,居然被他削落暗器,冲破剑阵,杀出一条血路来,突出重围。 宋玉儿与中州四怪紧随在后,就在门楼倒塌前的那一瞬间也脱困而出。 五人均有灼伤,但无大碍- 匕杀轿虽有损毁,亦无伤大稚。 恨天生满腹仇恨,舞起七杀刀,直指唐家父子道:“本教主恨透了你们这四头猪,你们一块儿上吧,这样省事又省力。” 虎妞道:“一块儿上最好,黄泉路上好结伴。” 小流浪道:“在阴曹地府也免得太孤单!” 直气得神指唐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咋呼道:“小杂种,不知死活的小杂种,我看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侥幸逃离火海,休想再突破人墙,上,把他们包围起来,狠狠的杀!” 其实这话是多余,早在他发话之初,唐家仗着人多,已在七杀教的四周筑下一道密密麻麻的肉屏风。 然而,事有凑巧,变生肘腋,不旋踵间,肉屏风的外面又多下一道肉墙。人数更多,声势更大。是黑道七十二分舵总舵主黑煞神黑杜长,亲率四大护法满天星、一盏灯、撞天王、滚地狼,以及十大铁卫,百名绿林好汉,及时风驰电掣而至。 黑肚肠行动神速,手段辛辣,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连伤数人,已踏着血迹,与四名护法冲杀到唐家父子的面前来。 一照面就没好话,黑肚肠吼喝道:“老匹夫,你要杀谁?” 唐诚不甘示弱,手指阿恨,吐出一个字:“他!”黑肚肠道:“他是我儿子。” “这就是他该杀的原因。” “黑某不答应。” “不答应就连你一起宰。” “只怕你办不到,也不敢。” “不敢老夫就不姓唐。” “姓唐的,接招厂“姓黑的,看打!” 一言不合,当即动起干戈来。 这两派结仇已久,早已势如水火,唐子敬、满天星等人山没闲着,不宣而战,斗在一起。 反将恨天生他们冷落在一边。 偏偏阿恨不甘寂寞,在心里喃喃自语道:“娘!你老人家的两个大仇人,唐诚和黑肚肠都在这里,孩儿实在不知道该先杀谁好,这样吧,我闭上眼睛,乱杀一通,娘想先杀谁就让谁先死。” 想法虽蠢,却不失为是没有办法中的一个好办法。 心意既决,不再迟疑,挺刀投入斗圈,闭上眼,乱杀一通。” 杀掉黑肚肠,那是他老子。 杀掉唐诚,那是他外祖父。 骨肉相残,可悲亦复可叹,却又势在必行,无可避免:连攻十二刀。 刀刀都是绝招,刀刀都是杀手:说真巧,刀刀皆不离神指唐诚左右。 可惜,因系盲目出手,准头欠佳,差之毫厘,并未伤到人,仅将唐诚吓得冷汗直冒,退到一边去。 看到黑肚肠的眼内,却喜出望外,喜孜孜的道:“棒!棒极了,老子英雄儿好汉,将门之下出虎子,儿子,咱们父子联手,必将纵横天下,无敌江湖。” 阿恨根本无动于衷,当头给他浇下一盆冰冷的水,睁眼道:“你表错情了!” 黑肚肠闻言一怔,道:“孩子,你说什么?” 恨天生恶狠狠的道:“我说你表错了情!” “你刚才不是帮为父的忙?” “才怪!” “分明是单挑老贼一人嘛!” “小王高兴!” “儿啊!别再胡闹,快喊爹。” “放屁,谁是你的儿,你又是谁的爹?” “你是我的儿,我……”“我不承认!”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不承认也没有用,只要是唐雪莲生的孩子就是老夫的儿。” 不提唐雪莲还好,一提起母亲来,阿恨就五内如焚,痛不欲生,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杀机,从脚板心直冲脑门子,将七杀刀舞得虎虎生风,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杀了你。” “什么?你要杀人?” “不是人,是狗!” “我是你爹呀!” “是凶手,杀我娘的凶手!” “放肆,再胡言乱语,当心老夫出手无情。” “这样最好!” 父子二人恶言相向,剑拔弩张,血战一触即发之际,神指唐诚乍然乘虚而入,“分花拂柳”、“拨草寻蛇”、“风狂雨骤”、“旋乾倒坤”,一口气连攻四招,分袭二人全身要害:黑肚肠神勇无匹,其猛如虎,独力将唐诚的疯狂攻势接下来,威风凛凛的道:“这个老小子交给为父的来料理,你去,你收拾别人吧!” 不管阿恨是否同意,立与唐诚缠斗在一起,一霎时便打得难分难解,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院内烈火仍炽,场中热战正酣,大家都在动。 有一个人没动。 是一无和尚。 就坐在七杀轿顶上。 也不晓得他是何时到的,还自带酒菜,正大吃大喝,丝毫未将欧阳俊秀血淋淋的人头与欧阳春的那半条断臂放在心上+忽然他向阿恨招招手,叫他过来谈。 恨天生紧走几步,往轿边一站,道:“什么事?” 一无和尚道:“娃儿,此时不走,更等何时?” “我干嘛要走?” “唐老儿、黑肚肠,一个要杀你,一个要活捉,人多势众,自然走为上策。” “七杀教只有断头英雄,没有畏怯的懦夫。” “识时务才是真英雄,逞强蛮干就是大狗熊,何况……” “何况怎样?” “一个是你爹,一个是你爷呀!” 此话一出,阿恨马上脸色大变,高举七杀刀,语冷如冰:“野和尚,我警告你,当心祸从口出,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本教主一定会跟你翻脸!” 一无和尚听得一呆,道:“好,和尚不说,和尚不说,就让你们同室操戈,骨肉相残吧! 但为了你死去的娘,也该知所进退,量力而为,娃儿一旦翘辫子,唐雪莲的血海深仇岂不要永沉海底?”“嗯,这还像句话。” “再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晚,太晚,小王等不了那么久。” “等不及也不一定非要拼命不可,可另辟蹊径。” “老和尚似乎另有高见?” “是有一得之愚。” “说出来参考参考。” 一无和尚望着院内的火海,诡笑道:“可以抄袭唐老儿的故技。” “也用火攻?” “完全正确。” 虎妞一扬柳眉儿,道:“好主意,这叫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小流浪环目四顾一下,道:“欧阳春的这一座庄院盖得真绝,大圈圈里有中圈圈,中圈圈里面有小圈圈,最适宜火攻,将外面的两个圈圈放上一把火,包准会把这一群王八羔子烧成炭,烧成灰,烧成排骨酥,烧得鸡飞狗跳,葬身火窟。” 阿恨沉思少顷,断然道:“好,就这么办!” 立即下令撤兵,照计行事,以快速度点燃两把火。 眼见欧阳世家火势大作,烈焰冲霄,恨天生这才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乘轿离去。 一路北进,不久已远离湖北,进入豫境,来到南阳,住进了“诸葛庐”。 途中,也曾遇上不少江湖混混,武林末流,企图争夺心经宝刀,明珠碧玉,奈何心存贪念,技不如人,甫一照面,便如秋风扫落叶般被阿恨、虎妞、小流浪料理掉。 奇怪的是,到达南阳之后反而平静无波。 绝非南阳无人,武林重镇,江湖翘楚,一宫、二门、三世家中的风雷门就在卧龙岗上,老大风尘侠客马骥,老二及时雨卢安,老三掌中雷雷吼,老四闪电手齐飞。 风、雨、雷、电四人,在武林中都是拔顶拨尖的人物,脚跟一跺,半个江湖都会发抖。 而是阿恨改变了策略,一入豫省,便未再张扬。 来到南阳之后,亦未招摇过市,自我宣传。 一连三天,复将虎妞、小流浪、宋玉儿、中州四怪留在“渚葛庐”客栈内,独自一人早出晚归,神秘兮兮的谁也不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憋了三天,小流浪实在忍不住了,阿恨一入门,便单刀直入的道:“阿恨,我要跟你摊牌!” 虎妞也老实不客气的说:“本姑娘也要和你谈判!” 恨天生怔愕一下,道:“你俩吃错药了?” 小流浪道:“没有,吃错药的是你。”虎妞道:“这几天神秘兮兮的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 阿恨“哦”了一声,道:“小王在踩线。”小流浪道:“风雷门就在卧龙岗,风、雨、雷“电四人也都是知名的人物,没有踩探的必要,退而言之,就算有此必要,也该三人同行才是。”恨天生摆起教主的架子来,道:“你懂个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七杀教不能老是打滥仗,你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种机密大事,只好由本教主来独挑大梁。” 惹恼了小流浪,伸手在阿恨嘴上摸一把,暴跳如雷的道:“妈的,什么玩意儿,你嘴上又有几根毛,当了三天教主就骑到小爷头上来作威作福,告诉你,我小流浪不干了,要辞职,要拆伙,要……” 说不下去了,因为小流浪的脖子被阿恨掐住了,冷森森的道:“还要怎么洋?说呀!” 小流浪很知趣,马上改口说道:“还要继续跟着我们伟大又可爱的恨教主,吃香的,喝辣的,南征北讨打天下。” 母亲死后,宋玉儿悲痛逾常,一直闷闷不乐,睹此情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们好快活啊!” 阿恨连忙出言安慰道:“玉儿,死的已经死了,我们还要活下去,跟我学,别虐待自己,只有坚强奋斗,我们的母亲才能瞑目九泉,放心,就算姓唐的未葬身火窟,小王保证,总有一天会把他的脑袋瓜摘下来。” 虎妞插言道:“阿恨,你还没有说踩探三天可有收获?” 恨天生道:“收获得多多,几乎是满载而归。” 小流浪道:“别噜七八嗦的,咱们长话短说,你到底打算如何对付风雷门?” 阿恨道:“硬碰硬太累,也太死板,缺乏挑战性,小王想换换口味。” 虎妞道:“换什么口味?” 恨天生道:“这次咱们斗智不斗力。” 宋玉儿娇柔妩媚的道:“哇!教主智慧若海,一定很好玩。” 虎妞道:“如果他尽兜圈子,吊胃口,就不好玩。” 小流浪也生气了:“是嘛,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阿恨道:“投其所好。” 小流浪道:“什么意思?” 就是挑选风雷门有兴趣的事物决一高下,就像跟欧阳春掷骰子一样。” “风雷门有何嗜好?” “好色!” “好色?这似乎是男人的通病?谈不上是嗜好。” “他们比较特别,与众不同,乐此不疲。” “风、雨、雷、电个个如此?” “一个比一个痴,一个比一个疯。” “阿恨,你好阴好狠啊,是不是想叫他们死在石榴裙下?” “哈哈,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咱们是公的,这事办不了。” “主角自然是母的在台前演,咱们在幕后当配角。” 虎妞很敏感,恨天生的眸光刚刚投射过来,便抢先说道:“阿恨,你最好少打我的歪主意,这种龌龊的事,我不干。” 宋玉儿娇羞不胜的道:“生死事小,名节事大,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的往火坑里跳。” 恨天生捧腹大笑道:“哎呀,你们想到哪里去了,就算你们愿意当钓饵,小王我还舍不得哩。”小流浪自言自语道:“说的也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虎妞瞪了小流浪一眼,道:“既然如此,到哪里去找钓鱼的饵?” 阿恨自有主张:“可以公开招考。” 小流浪精神一振,道:“你是说到处敲锣打鼓,张贴广告,招考俏女郎?” 虎妞却信心缺缺,道:“只怕应征而来的都是庸脂俗粉,村姑山花,派不上大用场。” 恨天生不以为然,信心十足的道:“笑话,只要肯大把大把的花银子,何愁找不到窈窕淑女,国色天香。”小流浪神情亢奋的道:“对嘛!重赏之下必有美女,哪个姐儿不爱钱,但不知准备出多少银子?” 阿恨道:“一分钱一分货,还必须两相情愿才行,现在言之尚早。” 虎妞道:“阿恨,你这个美人计打算如何运用?总不能将招考来的美女直接送到风雷门去呀!” 宋玉儿道:“是呀!这样岂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们。” 恨天生道:“只有白痴才会这样做,本教主决定开一家妓院,已经和留春院的老鸭子讲好了,将留春院最富艳名的翠华楼租下,现在就可以搬进去。” 小流浪道:“我还嫌慢呢!老烟枪的事情一箩筐,不快怎么成。” 虎妞道:“要搬你们搬,我不搬,本姑娘不住那种肮脏的地方。” “不脏,本教主早已命人整理的干干净净。” “少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烂货在一起,不吐也会呕。” “安哪,那些破铜烂铁早就被小王赶跑了,独门独院,全归本教所有。再说,只是演一场戏,没有斤斤计较的必要。” “既是演戏,干脆叫小流浪演好了,他很在行,演技精湛,何必劳师动众,大费周章。” 小流浪怪声怪气的道:“别乱吃豆腐,丑八怪只能骗骗那一头小笨猪,骗不了风雨雷电。”虎妞固执己见道:“可以化妆呀!他妆成荡妇艳姬,妖娆神女。” 阿恨大力反对:“开什么玩笑,咱们演的是美人计,不是丑人计,决对不可以男扮女装,风雨雷电假如这么好欺骗,就没有资格称为好色之徒,别忘,他们是大行家,是专家地。” 虎妞还是不肯苟同:“不论如何,总觉得这件事有点怪怪的。” 阿恨道:“那是因为你太迂腐,跟不上时代了。” 小流浪道:“也是因为你死脑筋,太不开窍了……” “须知成大事者,往往不拘小节。” “为达目的,就当不择手段。” “为人不懂通权达变,休想成为英雄。” “连妓院都不敢住,还能成什么气候?” “……” 舌粲莲花,一阵鼓燥,八个虎妞,也辩不过阿恨、小流浪,卒告回心转意,点头应允,当天便与中州四怪搬进了翠华楼。 翠华楼是一栋崭新的建筑,楼高三层,四面皆窗,琉璃瓦,水磨砖,花木扶疏,绿草如茵,不明内情者准会误以为住在里面的人不是名流雅士,就是富商巨贾。 隔壁就是留春院,本来是小门贯通,现已封闭。 甫一入门,便忙碌起来,第一件工作便是写布告。 四人之中,数阿恨读书最多,可谓满腹经纶,虎妞、宋玉儿也可勉强提笔,小流浪则等而下之,只有拉纸研墨的份儿。 布告的内容很重要,除了引入注意的词句外,还有极诱人的赏赐,这样才会有人挺身应试,为钱牺牲。 什么重金招考美女,待遇特优,什么工作轻松,日进斗金,什么豪门闺秀,巨宝千金,什么环肥燕瘦,一律欢迎……等等乱七八糟的词儿,统统写进去。 阿恨、虎妞、宋玉儿全心全力的写,中州四怪进进出出的四处张贴,忙乎了一整天,粗略估计已贴出去一百张。 小流浪最惨,磨了一天的墨,双手乌黑,差点没把他累死,忽然将墨条往台上重重一丢,发起牢骚来:“够了!够了!别再写了,再写一定会出人命,我小流浪要罢工!” “是差不多了。”张三元从门外应声而入,道:“一百张布告,已经把整个南阳城给炒热了。” 阿恨停笔道:“咱们的广告有人看吗?” 刚入门的酒仙直着嗓门嚷嚷道:“多得很,一贴出去便会围上来一群人,就好像苍蝇见到臭肉,野狗碰上骨头似的。” 阿恨兴奋的说;“好极了,不知他们的反应如何?” 赌李、丐王联袂而返,李东云道:“反应有好有坏,不一而足。” 虎妞急声追问道:“坏的怎么说?” 王不留道:“骂咱们妖官惑众,伤风败俗。” 小流浪道:“别理会这些老古懂,顽固蛋,他们早该蒙主宠召,魂归道山了。” 宋玉儿道:“好的又如何?” 李东云道:“扬言翠华楼一旦重新开幕,必定前来寻香探艳,一亲芳泽。” 根天生喜不自胜的道:“哇噻!赞!未开张先轰动,咱们已经打赢了第一仗,打响了知名度。” 小流浪道:“这叫做一箭双雕。” 虎妞道:“也叫做一石三鸟。” 阿恨环顾四怪;继又说道:“最重要的是,那些莺莺燕燕,红粉佳人可有回响?” 张三元道:“回响是有,但反应平平,未见高潮。” 李东云道:“女人就是女人,天性害羞,喜欢偷偷摸摸的干,不爱渲染。” 仙人跳道:“放心,母的保守,公的可不保守,重金厚赏下,老子会告诉女儿,哥哥会转告妹妹的。” 王不留道:“然也!然也!重赏之下必有美女,翠华楼明天准会人满为患,变成女人国。” 第五章 施妙计大张艳帜 有钱能使鬼推磨。 重赏之下的确什么事都有人干。 丐王的话应验了,第二天翠华搂果然人满为患,挤满了莺莺燕燕,变成了女人国。 有窈窕淑女,也有村姑山花。 有二八佳人,也有半老徐娘。 南国红粉。 北地胭脂。 豪门闺秀。 小家碧玉。 荡妇、艳姬、神女、落翅仔等等不一而足,南阳地区的美女几乎全部集中到翠华楼来了。 望蓄熙熙攘攘的人潮,嗅着五味杂陈的脂粉味,阿恨好兴奋,大呼小叫道:“哇!棒!棒极了!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有了美人儿,就不愁姓马的他们不上钩,非把风雷门斗烂、斗臭、斗垮不可。”小流浪的想法却不尽相同:“哼,你想得倒美,连黄脸婆都来了,喂狗都不要,休想迷住风雨雷电。” 阿恨啐道:“白痴,沙子里有黄金,蚌壳里有真珠,你懂个屁,应征的女子这么多,一定可以挑选出一颗明亮的真珠来。” “妈的,就是因为人太多,真不知道该怎么挑,怎么选?” “笨蛋,这么简单的事就把你难住了。” “少吹,难不成你已有成计在胸?” “答对了,不然凭什么高高在上当教主。” 没错,阿恨是有成计在胸,决定共分三个阶段来循序进行。一是初选,由王不留与仙人跳负责,凡是年在十五至二十五,貌相端正,婀娜多姿,妖冶风骚的女子皆在获选之列。 二是复选,娇娆之外还要有才华方可入选。 三是决选,由阿恨、虎妞、小流浪负责,这一关最难,评头论足,询长问短,追根究底,设词刁难,除非丽质天生,色艺双全,风华绝代,冠盖群芳,最后免不了还是难逃三榜出局的命运。 初选早已开始,约莫三选其一。 复选也在进行,大略十取其二。 决选的场地在楼内,正对面摆着三张桌椅,七杀教主恨天生高坐首位,虎妞和小流浪分居左右,在阿恨的面前摆着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 不久便有复选过关的妞儿入楼,胸前佩载着特制的粉红色标签,编号一号,明丽动人,娉婷多姿。 行来一步三摆,骚劲十足,单看这几步走相就够迷死人的。 恨天生仔细打量一下,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号姑娘先送来一个秋波,矫揉造作,嗲声嗲气的道:“小女子迷死人。” 虎妞好想吐,皱着眉头道:“是艺名吧?” 一号轻声细语的道:“也是花名。” 小流浪道:“干什么的?” “就是干这个的。” “干那个尸”酒家提壶,妓院荐枕。” “哧,原来是老资格嘛!” “也是老经验!” 阿恨拿起一锭银子来交给她,道:“好了,就到此为止。” 一号姑娘眉飞色舞的道:“奴家已经录取了?” 恨天生脸上表情全无的道:“对不起,你被淘汰了。” 一号姑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问道:“你说奴家被淘汰了?” “没有错。” “那这银子是……” “给你的车马费。””哼,没水准,没眼光,像姑娘我这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你们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自言自语中,摇着大屁股,心不甘情不愿的出门而去。 小流浪很为这个俏妞抱不平,道:“阿恨,我也觉得你太没眼光下,像这种骚货最适合不过了。” 阿恨肯定的说:”她不适合。” 小流浪道:”为什么?””二手贷,太骚。” “开妓院,骚才好,你昏头了?” “笨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下的妓院,家家都骚,没有特殊的品味,如何能将风雷门的四兄弟引上门来。” “阿恨,你究竟希望选一个怎样的女子?” “情窦初开的窈窕淑女,不要骚蹄子,不要二手货。” 话至此处,二号姑娘已自姗姗行来。 羞答答的,怯生生的,眸子水汪汪的,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薄施脂粉,打扮朴素,清清纯纯的,是窈窕淑女的模样儿。 虎妞不疾不徐的道:“姑娘姓甚名谁?” 二号姑娘羞涩娇怯的道:“姓张名阿花。” “是本名吧?” “对!” “今年多大?” “十八。” 小流浪接口道:“姑娘十八一枝花,正是美得冒泡的好年华,做啥营生呀?” 张阿花道:“在家洗衣烧饭。” 阿恨道:“晓得翠华楼招考美女做啥吗?” “知道。” “是你自己愿意来的?” “不,是我爹强迫我来的。” “你爹怎会把自己的女儿往这里送?” “因为家里太穷嘛!” 小流浪道:“嗯,生财有道,你爹的脑袋瓜子一定很灵光,以前干过这一行吗?” “没有,绝对没有。” “也不是二手货?” “什么叫二手货?” “就是有没有跟男人睡过觉的意思啦!” 张阿花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分辩道:“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从来没有……” 阿恨截口道:“没有就好,不必再说下去了。” 拿起两锭银子,交给张阿花。 张阿花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喜出望外的道:“我被选中了?” “很抱歉,你被三榜出局。”“出局还给银子,这么好?” “一锭是车马费,一锭给你爹贴补家用。”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张阿花欢天喜地的去了,却将小流浪推进五里云雾中,诘问道:“阿恨,你在搞什么鬼呀,这位阿花姑娘如此清纯秀丽,不骚,也不是二手货,为何被拒门外?” 阿恨道:“她太土,缺乏高贵气质,只是一个小家碧玉,难当大任。”虎妞道:“要怎样的女儿才能当此大任?” 阿恨道:“最好是豪门闺秀,大家干金,或者是巾帼英雄,江湖侠女。” 小流浪道:“难啊!” 虎妞亦道:“难啊!” 是很难,从晨至暮,少说也有二十几位进入决选的妞儿,可惜不是太贱太骚,就是太笨太土,庸脂俗粉,虚有其表,没有一个是阿恨中意的。 眼看天色将晚,应征的女郎已寥寥无几,流浪忧心如焚的道:“阿恨,马马虎虎的就可以啦,何必将标准订得这么高,又不是咱们自己讨老婆。” 恨天生郑重其事的道:“爱说笑,这事比讨老婆还重要,千万马虎不得,美人计中的美人如果不美,这出戏准会唱砸。” “忙乎了一天,仍不见美人的影子,我看今天是完蛋了。” “今天不成,明日再来。” “万一明天后天,还是不见俏佳人怎办?” “这……”“你没辙了,承认失败,准备放弃美人计,另打锣鼓,起灶?” 恨天生双眉一挑,豪情万丈的道:“笑话,在小王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决不更改!” 小流浪讥讽道:“哼!没有美人,我看你怎么唱?” 阿恨瞅着虎妞道:”谁说没有,眼前就有一个现在的。” 虎妞花容大变,急声坚拒道:“阿恨,免开尊口,任你千言万语,我虎妞绝对不会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半次也不行。” “只是演戏,不玩真的。” “假的也不干。” “你自己去体验吧!” “虎妞,再考虑考虑嘛!” “不必!” “拜托拜托,帮帮忙嘛!” “少来!” 从未见虎妞如此固执己见,把阿恨逼急了,摆出了教主小王爷的架子,正准备下令强制执行,宋玉儿及时从外面姗姗而入,道:“有人闹场。” 阿恨眼一瞪,道:“谁?” 宋玉儿道:“一个紫衣少女。” 小流浪道:“奶奶的,她好大的狗胆,闹什么场?” 宋玉儿道:“她拒绝初选、复选,要直接参加决选。” 虎妞道:“叫她照规矩来。” 宋玉儿道:“她不肯接受,坚持要直接参选。” 小流浪火道:“妈的个巴子,她凭什么?” 突闻一个清脆悦耳,如珠落玉盘的声音接口道:“凭姑娘丽质天生,冠盖群芳,秀外慧中,色艺双绝!” 话说一半时,香风一掠,人已飘然而至。 阿恨、虎妞、小流浪徒觉眼前一亮,仿佛出现一朵花,点燃一盏灯。 小流浪脱口就说:“哇噻!好漂亮的妞儿。” 恨天生亦忍不住赞道:“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的确很美,瓜子脸、柳叶眉、目赛寒星、齿若编贝、樱桃小口一点红、一头披肩长发乌溜溜的如墨似膝、双峰高耸、臂肥腿长,全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自然美,宛若下凡的仙女。 假如虎妞是一朵玫瑰,宋玉儿是一株幽兰。那么,毫无疑问,这位紫衣少女是一枝牡丹。 主考官没开口,紫衣少女先自开口了,挺一下特别发达的胸脯,气势逼人的道:“本姑娘够资格直接参加决选吗?” 小流浪的眼睛猛吃冰淇淋,傻乎乎的道:“够!够!当然够资格。” 还特地搬了一张椅子,殷勤的请紫衣少女坐。 阿恨道:“请问姑娘的芳名是……” 紫衣少女的声音很甜,名字更美:“赛西施!” 虎妞一怔,道:“赛西施?不是本名吧?” 赛西施从从容容的道:“是花名。” 小流浪道:“噢,你原来就是干这个的?” “干那个?” “酒家提壶,妓院荐枕呀!” “这是本姑娘生平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 “那你怎会闯出这个响亮的花名来?” “入境随俗,是临时取的。” “姑娘的本名叫什么?” “恕难奉告。” 虎妞的脸色微做一变,道:“今年多大?” 赛西施答得很妙:“跟你差不多。” “十六?” “十七!” “那里人氏?” “祖籍北京,现居南阳。” “生意人?” “做官的。” “做官的?做什么官?” “家父曾是明室的大臣。” “既是明室大臣,怎会……”“先父与我,逃难来此,不幸被清廷发现,于三天前斩首示众,到现在尚未入殓。” 阿恨道:“于是你想卖身葬父?” 赛西施含泪点头默认。 小流浪道:“原来是个孝女呀,伟大。” 恨天生道:“你知道你将要从事的工作性质吗?” “知道。” “愿意跟生张熟李瞎搅和?” “本姑娘必须郑重声明,不卖身。” “你说不卖身?” “是的,不卖身!” 小流浪愕然一愣,道:“奇哉怪也,在妓院不卖身你卖什么?” “可以卖色。” “秀色可餐,卖色不卖肉这恐怕有困难。” “可以卖笑。” “回头一笑百媚生,有钱的大老爷免不了会有进一步的要求。” “还可以卖艺。” 虎妞道:“你有何才艺?” 赛西施道:“会跳舞,会唱小曲,也会弹琵琶。” 阿恨沉吟一下,道:“恭喜你,赛西施,你已经被录取了,现在就开始上班。” 赛西施的反应并不如预期的那么欣喜快慰,淡淡一笑,道:“对不起,本姑娘现在还不能上班。” “这是为何?” “须先安葬亡父。” “应该的,给你三天丧假够了吧?” “还需要一笔费用。” “多少?” “三百两如何?算是预支。” “小意思,本教主奉送,就当作签约金好了。” “签约金之外,本姑娘还想了解待遇高低?” 小流浪嬉皮笑脸的道:“很高,保证日进斗金,花也花不完,用也用不了,只要表现优异,艳名远播,打出知名度来,多的是金山银山。” 赛西施道:“先小人,后君子,最后还是把话说清楚一点。” 阿恨道:“这样吧,咱们按件计酬,五五分帐,也就是说,每接-次客人算一次帐,大家平分。” 赛西施想了一想,道:“还算公平,但不知为期多久?” 恨天生道:“不定期。”’小流浪道:“换句话说,只要你高兴,干得有声有色,可以一直干下去。” 虎妞道:“反之,倘若表现欠佳,招不来蜂,引不来蝶,则随时会请你走路!” 事情就这样谈妥、-当场签约画押,赛西施捧着三百雨银子的签约金出门离去。 外面初选、复选的工作则仍在继续,阿恨道:“小流浪,去告诉他们,招考美女的事就此结束。” 小流浪一愣,道:“阿恨,一个赛西施就够了?” “够了!” “多几个岂不更好?” “兵不在多,在精,女人也不在多,在美。” “未见得,多几个美人儿,更容易将风雷门的那四个色鬼迷疯迷死。” “错,大错特错。” “什么?我又错了?” “当然错了,美人儿太多,他们怎会争风吃醋,自相残杀。” “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哼!后知后觉!” 赛西施没骗人,三天后果然准时前来翠华楼报到上班。 经过一番计议、治装、大肆宣传后,很快便择胄开张。 由于选美之时,便巳名闻遐迩,今日正式开张,自然轰动全城,翠华楼又现人潮,户限为穿,途为之塞。 所不同的是,前次清一色为女流,意欲淘金,今日则全系男客,志在寻芳。 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均各有所司,衣着装扮也与以前大不相同,虎妞与宋玉儿现在是赛西施的贴身丫环,小流浪当待者,阿恨客串帐房先生。 中州四怪也将本来的面目掩去,同样人人有工作,个个有事干,偷张、赌李、酒仙、丐王等人有的守门房,有的做保镖,有的在提大茶壶,有的在维持秩序。 张三元忽从人群中澜头大汗的挤到阿恨面前来,嚷嚷的道:“不得了,这么多人怕不把赛西施压死才怪。” 王不留在另一边夸大其词的吆喝道;“一人吐一口口水,也会把人家姑娘淹死。” 小流浪道:“人家赛西施是一朵鲜花,娇嫩欲滴,这么多色狼不压死淹死,也会被吓死,干脆把这一群讨厌的家伙撵跑算了。” 阿恨不肯,沉声道:“乱来,咱们开的是妓院,怎么可以撵嫖客。” 小流浪道:“可是,嫖客这么多,叫赛西施如何见客?” 阿恨自有主张:“她不见客,由客人见她。” 听得张三元一楞一楞的,道:“小王爷,客人见她跟她见客人有何不同?” 阿恨道:“差别大得很,等一下你们就明白了。” 脸色一整,眼观四路,又朗声说道:“各位贵宾,实在抱歉得很,因为人数太多,我们赛西施姑娘无法一一见客,但又不忍扫大家的雅兴,在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在下有一个小小的提议,请诸位自己上楼去一睹芳颜,愿意的人请付一钱银子,便可卖票登楼。” 小流浪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懂,从阿恨手里拿过来一把门票,提了一只箩筐,往楼梯口一站,扯开嗓门喳呼道:“来来来,想一睹赛西施姑娘庐山真面目的朋友请在此购票登楼。” 阿恨在一旁吹嘘道:“妖冶艳丽,风华绝代,我们赛西施姑娘简直是美的化身,下凡仙女,看一眼便可胜睹佳丽三千。” 有一个商贾模样的老头儿道:“真有这么美吗?” 王不留也跑过来帮腔道:“美得很,看过西施姑娘后,别的女人都是猪八戒、母夜叉。”小流浪抖一抖手里的门票道:“欲购从速,切勿失去交臂,错过今天,就会后悔一辈子。” 一个年轻小伙子道:“错过今天,还有明天,没有这么严重吧?” 小流浪道:“明天涨价。” 年轻小伙子道:“涨多少?” 恨天生道:“明天赛西施正式见客,非十两莫办,而且还必须事先登记预约,排队等候。”张三元补充道:“今天是开张大喜的日子,所以特别优待。” 阿恨、小流浪、张三元、王不留,鼓起如簧之舌,一再吹嘘,将大家的情绪炒热起来,马上掀起一阵购票的热潮。 “我要,我要!” “我买一张!” “给我两张。” 只见人头钻动,银子猛往箩筐里飞。 赛西施在二楼。 二楼一共分隔成好几个房间,数甬道尽头的一个香闺最大最豪华,她就候在这里,准备见客。 薄施脂粉,益增三分颜色,一袭雪白的宫装长可及地,清丽脱俗,明媚照人,显得格外圣洁、尊贵,有如一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 阿恨上来了,劈面就说:“快将纱幔放下来,最好再戴一顶帽子,蒙一块纱,要他们雾里看花,不能看得太清楚。”宋玉儿很乖巧,立即在赛西施的坐椅四周中,放下一块水绿色的薄纱来。 虎妞也取来一顶帽子,一方粉红色的薄纱,交给赛西施。赛西施好大的架子,并没有去接,以命令的口吻道:“给我戴上。” 虎妞玉面一寒,道:“给你戴上?把姑奶奶当下人用?” 赛西施老实不客气的道:“你本来就是本姑娘的丫环。” “戏里是丫环,实际是你的主人。” “现在就是演戏,我是主角,你是配角,一切照着规矩来。” “赛西施,你……” 宋玉儿很会善体人意,怕二人闹僵,连忙出面打圆场,主动的给赛西施藏上帽子,围上纱。 诸事甫一就绪,楼梯声响,张三元已领着第一批嫖客上来了。 真是一群急色鬼、风流鬼,一个个争先恐盾的,站在阿恨所画的一条界线外面猛瞧猛看。 一个老头咂一咂嘴唇,喷喷有声的道:“嗯,是不赖,倾国倾城,天生的美人胚子。” 一名红脸汉子死盯着赛西施的大胸脯道:“哇噻!简直是一代尤物,上帝的杰作。” 一位少年惋惜道:“可惜蒙着一层纱,有如雾里看花。” 阿恨道:“雾里看花有一种朦胧美,境界更高。” 老头道:“话是不错,总不如以真面目见人,看得更真切。” 恨天生指着站在纱帐外面的虎妞、宋玉儿道:“光瞧瞧这两个丫环的姿色,就不难想像赛西施有多美多漂亮。” 红脸汉于瞧瞧虎妞,看看宋玉儿,再往纱帐里一望,竟晕陶陶的,情不自禁的越过界线走过去。 张三元伸手一拦,道:“老兄想干嘛?一亲芳泽?” 红脸汉子倒很坦白:“是呀!光看不能摸,心里痒得慌,若能一亲芳泽,一钱银子就算没白花。” 阿恨嗤之以鼻:“爱说笑,一钱银子只配站在这里看,想亲芳泽,必须另行付费。” 那个老头好大方,当众掏出一大把银票来,直接了当的道:“别尽说废话,讲一个数字出来,需要多少银子便可将赛西施弄到床上去?” 恨天生冷然一哂,道:”这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各位请下楼吧!” 亲自领着他们,从另一条楼梯下楼去。 楼下。 酒仙与丐王忙得不可开交,正在卖票收银子,散碎锒子已经装满了大半箩筐,仍有人在排队等候,生意兴隆,可谓盛况空前。 偷张在楼上,赌李守在门口,小流浪早巳换了工作,时而周旋在下楼的嫖客之中,猛拉生意,时而在阿恨的身边帮帮腔。 只听小流浪大声说道:“朋友们,赛西施美不美?” 有人笑道:“美!” “艳不艳?” “艳!” “想不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座上贵客?” “不想的一定有毛病,不是真正的男人。” “想就请到那边去,找帐房先生登记预约。” 另一人道:“赛西施见一次客要多少银子?” 小流浪道:“不多,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包括喝茶饮酒,上床睡觉?” “去你的,只是见见面,说说话而已。” “太贵,太贵了,别人十两银子可以玩三天全套的。” “一分钱一分货,赛西施与众不同,嫌贵可到隔壁留春院,别来翠华楼。” 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倍以上,小流浪接着又说:“大家注意,嫌贵的朋友请自便,请大家告诉大家,欢迎有钱的大老爷,识货的大行家光临翠华楼,想跟赛西施见见面,说说话儿的朋友,到那边登记预约,先不付费,到时再收。” 人群中欣起一阵骚动,多数中囊羞涩,悻悻然出门自去。 欲一亲芳泽,预约登记的人也不少,阿恨的面前置有文房四宝,由嫖客自己将姓名、年龄、职业、籍贯、住址等写上去。 一个屠夫签完名后,望着黑忽忽的签名簿,问恨天生:“乖乖,签名登记的人这么多,如何安排接客?” 阿恨道:“原则上是由赛西施自己亲自挑选。” “一天接客几人?” “顶多四位。” “这么少,大家轮一遍岂不要好几个月。” “登记就有机会,久候思念甚深,更有味道。” 屠夫一脸色相,两只眼珠子色眯眯的往楼上一瞟,脑海之中又浮现出赛西施的朦胧倩影,追根究底道:“俺怎么晓得有没有被赛西施选中?” 小流浪道:“放一百二十个心,朋友若被选中,我们自会派专人通知。” 一名光头矮胖的富商插言道:“使不得,千万别派人通知,若是被我们家那个黄脸婆得知,准会闹翻了天。” 小流浪不干不净的道:”你娘,怕老婆就别逛窑子,逛窑子就不要怕老婆,何必自寻烦恼。” 富商哭丧着一张脸苦笑道:“没法度(没有办法),小老儿性好此道,偏又娶了一只母老虎,务请高抬贵手帮帮忙,别把通知送到家里去。” 小流浪不耐烦的说:“妈的,不送你家送到那里去?干脆弃权不要签名好了。” 富商不愿弃权,满脸色相的道:“像赛西施这么标志的妞儿,小老儿一辈子也没见过,但能拉拉她的小手,说说话儿,死而无憾!” 阿恨道:“这样吧!选中者的名单,我们会在翠华楼的外面贴出来,就辛苦你自己留意吧!” 富商闻言连声称谢,当场签了名,含笑而去。 华灯初上。 翠华楼已提前打烊。 中州四怪与赛西施均回房睡觉去丁,楼下仅仅还剩下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四个人在秉烛夜谈。 生意不错,开张第一天就大丰收,银子收了一萝筐,签名预约的人也不少,密密麻麻的签了一大张,阿恨言而有倌,照约定分了半箩筐银子的银票给赛西施。 大家都疲备不堪,却累得痛快,累得爽! 小流浪最兴奋,兴致勃勃的喊叫道:“爽!爽啊!真他妈的爽快透了,照这样下去,咱们很快就可以发财啦!” 虎妞可不痛快,噘着小嘴发牢骚:“哼!你爽,我可不爽,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恨天生错愕一下,道:“虎妞,你哪里不爽?谁使你受气了?” 虎妞气仇仇的道:“赛西施欺人太甚,反客为主,居然骑到头上来真的把我虎妞当下人来使唤。” 阿恨安抚道:“忍耐点,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将风雷门的那四个色鬼钓上钩,小王保证马上请她走路。” 小流浪也在一旁敲边鼓:“是嘛,那个肉弹只是本教雇的一个工具,任务一完就拆伙,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虎妞怒气还是没有消:“不,无论如何,从明天起姑奶奶再也不做她的婢女了,要骑在她的头上当主人。” 宋玉儿接口道:“这样也好,赛西施实在太娇太傲太霸道,就由小妹独自一人来侍候她好了。” 这个法子不错,可谓两全其美。 却有人极力反对,是赛西施,乍然出现在楼梯口上,笼着一脸的寒霜,语冷如冰的道:“本姑娘不同意,身为青楼名花,香国名妓,没有十婢八仆,前拥后护,已经丢尽颜面,受尽委屈,再少了一个下女,成何体统!” 虎妞杏眼圆睁的道:“赛西施,你太过份了,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赛西施冷傲依旧,简直目中无人,提出了最后通牒:“这是条件,答应是继续合作,不答应就分道扬镳,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晚安,再见!” 好蛮横的赛西施,话一说完,掉头就走,兀自走回自己房里去。 虎妞是何等人物,岂肯受她的闷气,本待追上去给赛西施一点颜色看看,被阿恨及时阻住,道:“算了,以大局为重,别跟她斤斤计较,没有赛西施这一出美人计就演不下去了。” 小流浪道:“其实,这件事怪来怪去还是怪你自己太死脑筋,不开窍。” 虎妞一时没想通他的言外之意,道:“死小流浪,少说风凉话,我又怎么了?” 小流浪诡笑道:“当初你如果愿意扮演名花名妓,也就不会受人家的窝囊气了。” 阿恨道:“虎妞,你若是刻意打扮一下,一定比赛西施更娇更艳更迷人,现在同意还来得及,马上开除她,叫她混蛋!” 虎妞声急语快的道:“不干,我还是不干,打死我还是不干这种事。” 阿恨道:“不干就忍着点,委屈一下继续干女婢吧!” 小流浪帮腔道:“赛西施一走,戏就会唱砸,咱们的心血全泡汤了。” 事实如此,虎妞也无可奈何,连说了三声:“衰!衰!衰!”终于回心转意,未再坚持己见。 阿恨、小流浪总算松了一口气,齐将注意力集中到签名薄上。 没见风尘侠客马骥的名字。 没见及时雨卢安的名字。 没掌中雷雷吼的名字。 也没见闪电手齐飞的名字。 洋洋洒洒一大堆签名中,只有一个熟识的人-滚地狼。 恨天生脸一沉,。臭骂道:“奶奶的,这个王八羔子也想来喝赛西施的洗脚水!” 宋玉儿柔声道:“小王爷,谁是滚地狼?” 阿恨恨声道:“是黑肚肠身边的一名爪牙狗腿子。” 话完,三把两把将签名簿撕了个粉碎,-扔进废纸篓。 小流浪看得一呆,道:“阿恨,你发什么神经,撕掉签名簿,等于赶走财神爷,断了咱们的财路。” 阿恨挑眉瞪眼的道:“财迷,浑球,脑袋瓜子里就知道做发财梦,别忘了咱们此行的任务,主要是对付风雷门的那四头色狼,发什么财?做什么梦?” 一顿抢白,骂得小流浪灰头土脸,没敢再开口乱说话。 虎妞道:“说也奇怪,卧龙岗近在咫尺,怎未见风雨雷电四人前来寻芳逐臭?” 恨天生充满信心的道:“会来的,这四个家伙自命不凡,自以为身份不同,大概不愿太张扬,赛西施的艳名已经打响,待热潮一过,就会来自动报到。”七杀教主阿恨料事如神,第二天的傍晚,打烊前夕,果然有人上门来自动报到。 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气宇轩昂,一进门就说:“叫李三娘来。” 李三娘是留春院的鸨儿,恨天生忙笑脸相迎道:“翠华楼现在独立经营,已经不归三娘掌管了。” 来人八面威风的道:“那就叫你们翠华楼的鸨儿出来见我。” 小流浪陪笑道:“很不巧,鸨母因事外出。” 来人很不高兴,大刺刺的道:“没有鸨儿,开什么窑子,你们谁可以负责?” 恨天生上前一步,胡言乱语道:“翠华楼是我娘开的,我可以全权做主,贵客有何指教,尽管吩咐就是。” 来人端足了架子道:“哦,原来是少老板,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姑娘赛西施颇具姿色。” 小流浪大吹大擂道:“岂止是颇具姿色,简直美得不得了,已经疯狂了整个南阳城,贵客的消息未免太慢了。” 来人目注恨天生,语气像是在下命令:“带我去见赛西施!” 阿恨道:“这恐怕不方便吧?” “有何不便?” “按照翠华楼的规矩,须先登记预约。” “臭小子,没听说逛窑子还要登记预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赛西施太红,嫖客太多嘛!” “好了,废话少说,登记就登记吧!” “请问尊姓大名?” “齐飞,风雷门的四当家闪电手齐飞。” 外号闪电手,当真出手奇快,一把抓住了阿恨的手腕,直往楼上冲。 小流浪故作惊讶状,道:“齐大爷别动粗呀!预约的人一大堆,现在还轮不到你呀!” 他越说,齐飞的兴致越高,伸手将小流浪推下楼梯去,喝道:“去你的,老子的身份特殊,没耐性跟那些杂碎排队,走!” 小流浪扮了一个鬼脸,抢先上楼吆喝道:“见客啦!风雷门的四当家的欲见西施姑娘。” 恨天生将齐飞领至一间华屋去,揖客入座,还亲自献上一杯香茗,恭恭敬敬的道:“齐爷请用茶,赛西施少待就到。” 转身出房,叮咛了虎妞、赛西施、宋玉儿几句,拖了不少时间,吊足了齐飞的胃口,屋子里掌上灯时,才在虎妞、宋玉儿挽着她的长纱,阿恨、小流浪的热烈掌声中,公主女神也似的进入华屋,冲着闪电手微微一敛衽,落坐在他对面很远的地方。 齐飞果然是个老色迷,看傻了,双眼发直,如醉如痴,如疯如狂。 “奶奶的,真美啊,秀色可餐!” “这么帅的妞儿如果弄不到手,就枉为男儿身!” 心里这样想,人也不自由主的站起来,傻头傻脑的朝赛西施走过去。 小流浪忙上前堵住他的去路,道:“齐大爷,你没有毛病吧?是不是中了邪?” 阿恨道:“初识乍见,这样是不礼貌的,可别把人家西施姑娘吓着了。” 闪电手齐飞闻言如梦初醒,接连惊“哦”了数声,红着老脸退回原位去,抱拳为礼道:“对不起,恕齐某失礼,实在是因为姑娘太美太美了,以致忘其所以,不能自己。” 赛西施未语先笑,媚态十足的道:“齐爷别客气,这是小女子的荣幸。” 齐飞客客气气的道:“南阳城里盛传,姑娘不仅艳丽无双,而且才华出众,不知是.否属实?” 虎妞代答道:“是真的厂宋玉儿亦道:“假不了!” 齐飞继道:“可否说出都有那些出众的才华?” 赛西施嫣然一笑,莺声燕语般道:“出众不敢,可以哼几首小曲,弹弹琵琶。” 虎妞夸张的说:“歌声婉转,绕梁三日而不散。” 宋玉儿也说:“琴声悠扬,如酒醉三日而不醒。” 齐飞的一双色眼,在赛西施脸上转来转去,道:“齐某是否有幸能听姑娘唱一首歌儿,弹一曲琵琶?” 不待赛西施开口,小流浪抢着说:“齐大爷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忖费吧?” 闪电手见色心喜,整个人都变了,显得格外平易近人,什么事都好商量,立道:“是啊!是啊!真不好意思,多少?” 阿恨道:“不多,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齐飞不曾讨价还价,马上取出一个钱包来,拿出二十两重的一锭小元宝,往桌子上一放,笑道:“多余的就送给西施姑娘买点胭脂花粉吧!” 赛西施飞来一个媚眼,甜言蜜语道:“谢谢齐爷厚爱,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 齐飞道:“别客气,能亲聆姑娘高歌一曲就于愿足已。” 虎妞噘起了小嘴,娇嗔道:“想听我家姑娘唱歌可没有这么简单。” 宋玉儿接下去说:“至少得有见面三次以上的交情,我们小姐的印象也很好才行。” 小流浪道:“同时还必须另外付费。” 齐飞迫不及待的道:“老夫愿付加倍的代价,但求现在就……” 阿恨截口道:“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另有约会,有一位贵客马上就到。” “谁呀?” “一位叫卢安的卢爷。” 及时雨卢安是风雷门的二当家,闪电手齐飞自然不愿意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跟二哥相遇,心想:“妈的,他倒跑得挺快!” 当下一怔神,立即起身道:“既然有人约好,齐某不敢强人所难,明天一天的时间老夫包下了。” 恨天生道:“抱歉得很,明天的节目排得很紧,恐怕碍难从命。” “一个时辰总没有问题吧?” “顶多半个时辰。”’“好吧!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请少老板说个时间。” 恨天生故意装腔作态,计算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说出一个时间来,道:“请齐爷务必准时,时辰一过,就要取消资格。” 闪电手齐飞应诺一声,向赛西施招招手,道:“美人儿,明儿见。” 赛西施很会利用女人的原始本钱,飞来深情的一瞥,甜蜜蜜的道:“明儿见!” 恨天生说与及时雨卢安有约,纯粹是胡诌乱扯,目的无非是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吊吊齐飞的胃口,欲放长线钓大鱼。 万万没有想到,赛西施回到房里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香闺内真的有一个五十多岁,满脸络腮的老头候在那里。吓得她花容大变,惶声尖叫不已:“虎妞、玉儿,你们快来呀,这里……” 话还没有说完,虎妞、宋玉儿已飞步赶到,虎妞黛眉双挑的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老头阴恻恻的笑道:“刚到。” “你来干什么?” “逛窑子。” “你是谁?” “卢安,及时雨卢安,风雷门的二当家的。” 宋玉儿暗吃一惊,道:“想见我们西施姑娘的面,请先到楼下去登记预约。” 及时雨卢安根本不吃这一套,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兀自迈开大步行过来,打算动手动脚。 赛西施睹状大骇,一边后退一边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虎妞道:“请放尊重点。” 宋玉儿道:“请勿乱来!” 卢安根本充耳无闻,伸出一只禄山之爪来,猛往赛西施特别发达的大胸脯上抓,口里猛吃豆腐:“窑姐儿,又不是三贞六烈的女人,摸一摸有什么关系。” 陡地,恨天生挺身而出,不亢不卑的道:“我们赛西施姑娘可不是普通的窑姐儿,乃是千金之躯,身价不凡,不可以随便乱动。”无形中抬高了赛西施的身份,及时雨卢安仔细打量了一下,道:“嗯,这个妞儿当真与众不同,好像还是一个清官呢!” 阿恨振振有词的道:“不是好像,而是的的确确仍是清白之身的处子。” 小流浪道:“算你有眼光,经验老到,想必一定是识货的行家。” 卢安表现的很痛快,直接了当的说:“卢某生平最喜欢处子,咱们不必转弯抹角,开个价钱吧,这个赛西施老夫要了。” 虎妞道:“我们姑娘只卖艺,不卖身。” 及时雨卢安闻言大怒,气虎虎的道:“什么?不卖身?没听说窑子里的姑娘有不卖身的,真是天大的奇闻。”恨天生道:“不错,窑姐儿不卖身的,确实少之又少,这也足以证明,赛西施绝非庸脂俗粉。当初一入翠华楼时,就曾有言在先,不过,话又说回来,只要卢爷用情够专够深,也许西施姑娘会改变主意。”’小流浪又在敲边鼓了:“俗话说的好,烈女还怕磨郎来缠,如果工夫到家,定可回心转意。” 把卢安的心给说动了,瞟了赛西施一眼,问小流浪:“小兄弟,说说看,怎么样来磨?怎么样来缠?才能把赛西施弄到床上去?” 小流浪故示神秘的笑笑,道:“卢爷是行家,是专家,还用得着别人来多嘴吗?总而言之,统而总之,把姿态放低,多体贴,多迁就,跑得勤一点,多灌一些迷汤,多献一些殷勤,希望自然会大一些。” 阿恨进一步软硬兼施的道:“什么样的人玩什么样的鸟,什么样的鸟需要什么样的方法,卢大爷老于此道,想必心知肚明,对赛西施这样高贵圣洁的姑娘,怎可当作普通的窑姐儿来对待,随随便便的就动手动脚,第一次见面就要玩真的。” 卢安还真听话,态度马上软化下来,道:“对!两位小哥言之有理,是卢某太鲁莽了一些。” 朝赛西施歉然一笑,又道:“西施姑娘真对不起,老夫一时忘情,诸多失礼,尚祈海涵,并盼姑娘赏脸,能有再一亲芳泽的机会。” 赛西施也是个演戏的好材料,见风转舵,笑盈盈的道:“那里,卢大爷太客气了,欢迎随时光临指教。” 事情就这样结束,预约好见面之期,及时雨卢安推窗-跃,飞身而去,身法曼妙,动作迅捷,堪称是第一流的身手。 小流浪睹状,一楞,道:“哧!这个老小子的武功不赖嘛!” 虎妞道:“废话,太菜怎么可能出人头地,坐上风雷门的第二把交椅。” 阿恨道:“所以,为了免得动刀动剑,费时费力,本教主才想出这个美人计来,跟他们玩玩斗智游戏,换换口味。” 赛西施紧绷着脸儿冷声道:“你们玩你们的游戏,可别影响到我的权利,本姑娘是为于赚一笔银子。” 小流浪道:“你尽管大放宽心,只要合作无间,保证财源滚滚而来,凭你赛西施的姿色,准会把风雨雷电迷疯,为你倾家荡产。” 阿恨正容道:“倘若表现优异,小王愿意另外再给你一笔丰厚的奖金。” 宋玉儿道:“怪事,卢安和齐飞都来了,怎么还没见马骥与雷吼的影子?” 虎妞面无表情的道:“会的,今晚不来,明晨必到,爱偷腥的猫儿不会放过好吃的肉。 事实上已经到了。 不是风尘侠客马骥。 而是掌中雷雷吼。 就在翠楼的大门口,五十上下,其貌不扬,身材也不高,声音却奇大无朋,人如其名,仿若打雷一般,大声吼叫道:“喂!有人就滚下个人来,有鬼就滚下一个鬼来。” “来了,来了。”诺应声中,恨天生快步下楼。 小流浪与他并肩而行,不悦道:“夜已深了,你鬼叫什么?吵了我们西施姑娘,全南阳城的男人都会不高兴。” 掌中雷电吼双目如电,在二人的脸上一刮,道:“开个房间,咱家要住夜。” 阿恨冷声道:“住夜到客栈去,你跑错地方了。” 小流浪道:“我们这里是翠华楼,是最高级的……” 话被雷吼打断了:“老子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特意来此过夜叫姑娘。” 恨天生道:“还没有请教这位大爷的身份来历?” 掌中雷道:“老夫雷吼。” “要叫那一位姑娘?” “赛西施。” “西施姑娘不陪客人睡觉。” “混蛋,那有妓女不陪嫖客上床的。” “赛西施与众人不同,不会出卖灵肉。” “哼!雷某就不信邪,要银给银子,要金给金子,今夜非要抱着她睡一夜不可。” 此人非仅声大如雷,性情亦如霹雳般火爆,话一说完,便蹬!蹬!蹬!的冲上楼梯去。 正巧赛西施将要回房,有意无意间,回眸笑,砰!的-声,将房门关上了。 就这么惊鸿一瞥,已将掌中雷的魂儿勾去,更疯更痴,吞了一口口水,自语一声的:“哎呀呀,好迷人的小妞儿!”大步而上,意欲破门而入。 被虎妞快步上前一挡,在三丈以外,道:“大爷请留步,我家姑娘不方便。” 雷吼瞪眼道:“有何不便?敢是要睡觉了,这样更好,咱家陪她来一起睡。”虎妞一扬柳眉儿,道:“我们小姐房里有客。” 雷吼追问道:“谁呀?叫他滚出来!” 虎妞不慌不忙的道:“是马爷! “那个马爷?” “就是马骥马大爷嘛!” “你是说风雷门的大当家的,风尘侠客马骥?” “是呀!这位马掌门对西施姑娘一见钟情,迷得要死要活,你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去,一定会打翻醋坛子可不好玩。” 恨天生道:“赛西施又不是过路的游神,天上的流星,稍纵即逝,会长驻翠华楼,广结善缘,何必急在一时,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只要雷爷跑得勤快,功夫下得深,说不定还可以后来居上,先把西施姑娘弄到手。” 有风尘侠客马骥在房内,掌中雷雷吼自然不便进去凑热闹,略一沉吟后,掉头就走。 虎妞道:“大爷走好!” “阿恨道:“明天请早!” 小流浪道:“多带些银子来!” 目送掌中雷下楼后,恨天生指一下房门,立又说道:“姓马的真的在里面?” 虎妞笑了,笑得好得意,眉飞色舞的道:“屁,赛西施的房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是我临时起意,想起了这个好主意,故意吊他的胃口。” 小流浪道:“赞!吊足了他的胃口,姓雷的就跑不了啦!” 恨天生道:“同时也在风雨雷电四个色鬼之间埋下一颗定时炸弹。” 风尘侠客马骥并未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出现在翠华楼。 今日没有,明日不见,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一直没见到他的一影半踪。 倒是二当家及时雨卢安,三当家掌中雷雷吼,与四当家闪电手齐飞,已拜倒在赛西施的石榴裙下,成为翠楼的常客。 天天来报到。 天天来捧场。 日日来进贡。 日日来请安。 对赛西施的痴迷,在她独特的媚功下与日俱增,几乎已经达到废寝忘食,如醉如疯,一日不见就度日如年的程度。 由于恨天生的巧安排,到现在为止,他们三个虽然尚未在翠华楼狭路相逢,公然反目,但在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赛西施有计划的煽风点火下,彼此争夺与敌视的种子早已在他们心底深处滋长、茁壮。 每一个人都卯足了劲,运用所有的力量,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胜过对方,捷足先登,把赛西施抱上床。 抱上床,是男人对女人的终极目的。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向赛西施提出这个要求。 赛西施在阿恨的授意下,没有断然拒绝,亦未肯定答应,故意跟他们打太极拳。因为,主目标风尘侠客马骥尚未上钩。 事情透着古怪,阿恨、虎妞、小流浪四出打听,始终查不出马掌门究竟身在何处,一位响叮哨的知名人物,竟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却来了。 是黑肚肠身边的护法滚地狼。 深更半夜的时候才来,还带着几分酒意,敲开了翠华楼的,门,厉色喝问起身开门的阿恨、小流浪:“轮到你爸没有?” 阿恨故意跟他装糊涂:“什么轮到你没有?” 滚地狼粗声大气的道:“与赛西施谈情说爱。” 小流浪道:“你登记了吗?” 滚地狼怒冲冲的道:“八百年前就已经签了名。” 阿恨冷声道:“叫舍名字?” “滚地狼。” “可曾收到通知?” “没有。” “没有就是还轮不到你,登记的人数实在太多太多啦!” “到底何年何月才能轮到你爸?” 小流浪嘻皮笑脸的道:“还早,快则三年,慢则五载,回去讨一个老婆,当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大概就差不多了。” 滚地狼闻言大怒,张口就骂:“小免崽子,滚一边凉快去,你爸今夜就要人,等不了那么久!” 出其不意,猝然双掌齐出,冷不防之下,将阿恨、小流浪推出门外去,兀自弹身上楼- 推之力,猛锐难当,二人冲出去数丈之遥才稳住马步。 “妈的,毙了他!” “送他回姥姥家!” “叫他做断头人!” “叫他做滚地鬼!” 二人杀机大发,转身回扑,势若奔雷般奔上了楼。 然而,就这么一瞬之隔,居然把滚地狼给追丢了。 阿恨通!通!通!的敲着虎妞的门,道:“快起来,快起来!” 虎妞启门而出,睡眼惺忪的道:“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嘛!” 恨天生道:“是否有人闯进你房里来?” 虎妞打了一个哈欠,道:“没有呀!” 同一时间,小流浪把宋玉儿也叫起来了,问相同的问题,宋玉儿摇着头儿表示一无所见。 阿恨慌张的说:“惨啦!一定是潜入赛西施房里去丁。” 小流浪打了一个冷颤,道:“万一霸王强上弓,雨打牡丹花,咱们就损失惨重,美人计非砸不可。” 心急脚快,疾向赛西施的屋里冲,不料,房门紧闭,不得其门而入,撞得他晕头转向,摇摇欲坠。 阿恨叩门道:“赛西施,你好吗?” 虎妞接着说:“你没事吧?” 片刻之后,赛西施的声音方始含混不清,好似梦呓似的道:“谁呀,人家睡得正香正甜,别吵嘛!” 宋玉儿重复追问道:“你好吗?没事吧?” 赛西施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袍,半露着酥胸,打开半扇门,哈欠连连的道:“我很好,没事呀!” 小流浪道:“可有人跑到你房里来乱搞?” 赛西施道:“不可能吧,房门还锁得好好的。” 阿恨不放心,亲自进去仔细查一遍,屋内陈设依旧,原封未动,只有床上的被褥稍嫌零乱一些,并无滚地狼的人影儿。 事情透着邪门,大家皆相顾愕然,小流浪道:“奶奶的,难不成他会上了天?入了地?” 宋玉儿忽道:“我想起来了,睡梦之中好像听到有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虎妞道:“在哪里?” 宋玉儿指着她自己卧房一侧,甬道尽头,一扇开着的窗户道:“就是这下面!” 下面有人。 是滚地狼。 趴在地上,已气绝身亡。 不可能是滚地狼自己跳楼自杀,这是大家一致的看法。 但见七孔滚血,却找不出任何明显的致命伤痕来。 凶手是谁? 谁能够在一刹那间,神不知鬼不觉的,置滚地狼于死地? 搜遍楼前楼后,楼上楼下,未见半个外来的人。 偷张、赌李、酒仙、丐王都问过了,他们都在睡大觉,连房门都没出。 阿恨、虑妞、小流浪、宋玉儿都在现场,谁也没出手。 赛西施只是一个娇柔艳丽的弱女子,一个高级妓女,可能性更是几乎等于零。 滚地狼的死虽然无关紧要,但事件本身的扑朔迷离却非同小可,在阿恨、虎妞、小流浪的心头蒙上一层诡疑恐怖的阴影,从而也使美人计的前景变得更加复杂而多变。 马骥迄未现身,滚地狼的血案使阿恨提高了戒心,眼见卢安、雷吼、齐飞跟赛西施打得火热,爱得要死要活,都先后提出了占有赛西施身体的强烈要求,再不答允,很可能会出漏子。 阿恨、虎妞、小流浪等人经过一番会商后,决定巧施妙计,先让卢、雷、齐三人来一场火并,削弱了风雷门的实力再说。 于是,透过赛西施的口,答应了他们的要求,约定一个黄道吉日,请他们来同榻而眠,成其好事。 就是今夜。 赛西施的香闺焕然一新,特别布置了番,增加了两个衣柜,几盆鲜花,还点了一对大红喜烛,真有点洞房花烛夜的味道。 闪电手齐飞已到,捧着三百雨银子的夜渡资,怀着一颗极端快慰的心,将银子交给阿恨,踏着轻快的步伐,哼着悦耳的小调,跨进赛西施的门。 赛西施今夜的打扮格外亮丽,笑脸相迎,欲说还羞。 虎妞、宋玉儿紧随左右,一人献茶,一人献酒,异口同声的道:“不知齐爷是要饮茶,还是喝酒?” 齐飞摆摆手,道:“都不要,今天晚上齐某要吃人。” 赛西施嗲声道:“哟,听你说的多可怕,好像真的要把人家吃下去似的。” 欲火中烧,齐飞早已“剑拔弩张”,按捺不住了,迫不及道:“宝贝,该把她俩遣走,我们……” 笃!笃!笃!一语未毕,门外有人叩门。 虎妞扬声道:“是哪一位?” 门外之人答道:“雷吼。” 齐飞倒抽了一口寒气,道:“这个节骨眼上,他来干什么?” 赛西施道:“先别管这些,快躲起来吧,不然一定会出事情。” 早有万全的准备,宋玉儿把齐飞藏进一个衣柜内。 另一边,虎妞已将房门打开,放掌中雷雷吼进来。 雷吼一脸春风,满面笑容,环顾全室一眼,得意洋洋的道:“好极了,红烛高挑,花舌扑鼻,又有美人相伴,好像是洞房花烛夜一样。” 虎妞道:“本来就是嘛,三爷今夜小登科,等于是新郎官,应该制造一些气氛出来,才不虚今宵。” 雷吼闻言大喜,掏出两锭银子来,送给虎妞,宋玉儿,笑哈哈的道:“说的好,这些银子拿去剪块花布,做几件衣服吧!” 宋玉儿万福道:“谢谢三爷厚赐。” 掌中雷神秘兮兮的说笑道:“不必谢,两位赶快离开此地,雷某就感激不尽了。” 虎妞欲语未语,门外又有敲门声传来,宋玉儿道:“什么人?”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道:“是我,卢安!” 雷吼听得一呆,噤声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在此时来凑热闹,真他妈的扫兴。” 赛西施真会演戏,在雷吼脸颊上亲吻一下,道:“此时无言胜有言,快去躲一下再说。” 雷吼也很着急,在屋子里团团转,道:“是该避一下,可是藏那儿呀?” 宋玉儿已将另一个衣柜打开,雷吼如获至宝,自己一头钻进去。 待赛西施坐回椅子上,桌上摆好了两杯酒,虎妞这才慢吞吞的打开门。 及时雨卢安仿若一只狼犬,一进门就东瞧瞧,西看看的一阵搜寻,赛西施故作娇嗔状,道:“卢爷在找什么?” 卢安道:“找人,找野男人。”虎妞道:“没有呀,这里只有二爷一个男人。” 及时雨道:“刚才明明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声音。” 宋玉儿道:“是你疑心生暗鬼,是我们在说话儿。” 卢安道:“既然不曾暗藏野男人,为何迟迟不开门?” 赛西施眼波流转,一脸妩媚的撒娇道:“哟!好大的醋劲,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其实该怪的人儿应该是卢爷你自己,左等不来,右等不到,人家打了一个盹儿,弄乱了头发,整理时耽误了一点点时间,‘你就吃醋,难道叫我披头散发的来见客?” 这一着真灵,马上烟消云散,卢安快步上前致歉道:“这样说来是卢某的不对了,请姑娘见谅,来,我们上床去,老夫保证百战不退,叫你如痴如醉!” 言语间,双臂一伸,老实不客气的就去抱赛西施。 赛西施吓一跳,闪身疾避,嗲声道:“别急嘛,漫漫长夜,时间长得很,先喝一杯酒吧!” 虎妞帮腔道:“是啊,酒可以助兴。” 宋玉儿亦道:“更可以提高情趣。” 话毕,一人捧着一杯酒,已经送到卢安与赛西施的面前来。 及时雨卢安只对女人有兴趣,对酒不屑一顾,说时迟,那时快,二女被他撞得娇躯一仰,酒杯落地,赛西施闪避不及,卒被卢二爷紧紧抱住。 “放开她!” “放开她!” 两声暴喝,两条人影,到嘴的肥肉岂容落在他人口中,欲火中烧之下难以自持,雷吼与齐飞乍然破柜而出,硬生生的将卢二爷强行拖到一边去。 棒打鸳鸯,更似冷水浇头,及时雨卢安看傻下眼,疑云满面的道:“这是怎么回事?” 宋玉儿道:“怎么回事?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还用得着说吗?” 虎妞振振有词的道:“三位爷都爱我家姑娘爱得要死要活,发疯发狂,都想跟她共度良宵,同榻而眠……” 掌中雷截口吼叫道:“那也不该同时答应三个人,搞玩火的游戏呀!” 赛西施未语泪先流,声泪俱下的道:“你们都是有钱有势有本事的大爷,小女子只不过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而已,能够得到三位的垂怜,是我赛西施的荣幸,说句老实话,我谁也舍不得拒绝,谁也不敢拒绝!” 宋玉儿如泣如诉的道:“事情实在很为难,答应了张三,就会得罪李四。” 虎妞凄凄戚戚的道:“答应了李四,又会惹恼王五,我们西施姑娘的处境的确好难好苦好可怜啊!” 演得好,唱做俱佳,骗得卢安、雷吼、齐飞三个老色鬼一楞一楞的,彼此怒目而视,眸子里几乎要喷出火光来。 闪电手齐飞吼叫道:“赛西施,你说,到底爱谁?” 及时雨卢安沉声道:“只能爱一个,不能照单全收!” 赛西施犹豫了好一会工夫,方始郑重其事的吐出来四个字:“我爱英雄!” 虎妞道:“英雄只有一个!。” 宋玉儿道:“由你们决斗产生吧!” 雷吼虎吼一声,道:“对,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女人的床上也容不下三个男人,咱们决斗去。” “走!” “走!” 卢安、齐飞同声响应,一齐破窗而出,落到翠华楼前院的广场上。 第六章 美人计一石二鸟 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古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事层出不穷,何况是三个好色之徒,及时雨卢安,掌中雷雷吼,以及闪电手齐飞,早已被赛西施举世无双的美色迷得晕头转向,六神无主,双脚一落地面,彼此二话不说便劈哩啪啦的动手干上了。 女人真是祸水,三个登徒子本是结义兄弟,如今竟反目成仇,仿佛真是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打来极为凶狠惨烈,大家皆施出了浑身解数,必欲置对方于死地不可。 阿恨与小流浪早已从楼下踱出,直看得二人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多日来的辛苦经营,总算开了花,结了果,由他们所一手导演的这一场大戏终于正式登场。 恨天生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扇风点火:“不错,美人爱英雄,英雄爱美人,谁得到最后胜利,谁就可以将西施姑娘抱上床。” 小流浪也猛敲边鼓:“对极了,英雄配美人,乃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如红花配绿叶,如鱼儿得水,有美人在抱,兴云作雨,哇噻!说多爽就有多爽,只羡鸳鸯不羡仙。” 阿恨更进一步的开出一张空头支票:“赛西施曾说过,爱你们三位爱得要死要活。真正的英雄,她不单单是春风一度,还准备长相厮守。”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长相厮守你们懂吗?就是要嫁给你们做老婆的意思啦,可以天天游龙戏凤,夜夜‘骑马射箭’,西施姑娘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啦!” “胜利者是英雄。” “失败者是狗熊。” “英雄得到美人。” “狗熊只好下地狱。” “加油!” “加油!” “大家加油!” 欲火中烧,色欲迷心,本已是水火难容的局面,再加上阿恨、小流浪从旁鼓噪,越发不可收拾,三个人愈打愈辛辣,愈打愈凶猛。 卢安招出如雨,频下杀手,雷吼的成名暗器“掌中雷”也连番出手,齐飞也不含糊,快如闪电,猛如恶虎。 可惜,惨烈有余,精采不足,大家皆求功心切,没有固定的对象,打的是遭遇战,遇上哪个揍哪个,碰上哪个砍哪个,是一场混仗,滥仗,甚至糊涂仗。 但见拳影如山,掌影翻,飞,但闻杀声如雷,震耳欲聋,寸土必争,寸地不让,一霎时便恶斗了三十余合,谁也没有讨了好。 及时雨卢安鼠目一翻,忽道:“老三,这样打下去必然三败俱伤,得胜者可能连上床的力量都没有了,不如……” 话至此处,露出一脸狞笑,故意住口不语。 掌中雷雷吼阴恻恻的一笑,道:“不如怎样?” 及时雨卢安出手进招之余,除声道:“不如先将老四放倒,咱们再一决高下。” 恨天生道:“这是个好主意。” 小流浪亦道:“的确非常高明。” “量小非君子!” “无毒不丈夫。” 乖乖,卢安、雷吼好快的动作,阿恨、小流浪的话还是热的,他二人已联合在一起,一阵猛攻猛打,将闪电手齐飞放倒在地。 卢安好不得意,哈哈一笑,道:“雷……” 仅仅说了一个雷字便无下文,雷吼突施奇袭,连打三枚掌中雷,趁他惊惶失措间,猛攻三拳六掌,外加一记扫膛腿,迫得卢安手忙脚乱,仓皇而退。 “躺下吧!” 雷吼好阴好毒,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一掌印上卢安的前胸。 祸不单行,落脚处正巧在齐飞附近,齐飞人已挺身站起,虎吼一声:“这是报应!” 一双铁锤也似的拳头一力猛击他的后背。 正当命在旦夕,生死须臾间,突闻空际响起一声暴喝:“住手!” 这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如三春焦雷,震得阿恨、小流浪双耳嗡嗡作响,不由皆心头一震,倒抽了一口寒气。 定目处,院子里已多了一个六十开外,满头银丝,目赛铜铃,不怒自威的老头。 老头好厉害,话到,人到,招到,举手投足之间便将雷吼、齐飞震退了,救下了卢安的一条命。 这突然的变故,顿使三个人都吓呆了,异口同声的叫了声:“大哥!”小流浪同样也吃惊不小,噤声道:“糟啦!糟啦!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这一场戏非演砸不可。”阿恨的想法不同,道:“白痴,咱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姓马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这一场戏里面并没有他的份呀!” “可以叫他临时客串一个角色,主角!” “小王爷的意思是叫他们四个人打混仗?” “就是这个意思。” “这可能有困难,马老头连赛西施的洗脚水也没闻到,心中缺少一把欲火,打起来一定不带劲。 “放心,卢安、雷吼、齐飞心中的欲火,保证可以把姓马的烧干,烧黑,烧焦!” “俺还是不懂。”“等一下虎妞把火点着的时候你就会懂的。” “虎妞女日何点火?”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以虎妞的聪明智慧,相信会点得很美,很妙,很毒,叫姓马的跳入河中也洗不清,否则本教主就炒她的犹鱼,叫她滚蛋。” 同一时间,风尘侠客马骥也在大发雷霆,以教训的口吻道:“荒唐,荒唐,简直太荒唐了,为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居然同门操戈,自相残杀起来,也不怕江湖道上的朋友耻笑。” 闪电手齐飞硬着头皮道:“大哥,赛西施并非普通的娼妓,还是一个冰清玉洁的清官呢,不但貌比天仙,而且才华出众,是小弟捷足先登,他们……” 掌中雷雷吼吼道:“这不是事实,西施姑娘对我情有独钟,说小弟最有男人味,最懂得体贴……” 及时雨卢安截口道:“放屁,大哥切勿听尔等片面之词,是他俩横刀夺爱,自作多情,赛西施早已决定要嫁给我,比翼双飞。” 齐飞马上反驳道:“哼,马不知脸长,猪不知毛黑,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自欺欺人,赛西施真正爱的人是我。” 雷吼指着自己的鼻尖道:“是我!”卢安也毫不退让,吼道:“是我!” 当着马掌门的面,争得面红耳赤,为了赛西施,三个老色鬼几乎又要打起来,马骥睹状重重的跺了一下脚,厉色训斥道:“住口,统统给我住口,偶尔逢场作戏,玩一玩女人,愚兄并不反对,但应适可而止,绝对不可以不顾同门情谊,争风吃醋,同室操戈。” 冰冷的眸光从三人脸上一扫而过,接着又道:“武林多事,江湖风险,继十几年前冷面魔君贺通天掀起一场血风腥雨后,现在又出现一个七杀教,据说欧阳春已被三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整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研判七杀教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咱们风雷门,愚兄出外踩探未归,你们竟自甘堕落,为了一个婊子而大动干戈,岂不叫人痛心疾首!” 言来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卢安、雷吼、齐飞皆面有愧色,垂首不语。 还赢得了一片掌声。 是虎妞与宋玉儿,就在二楼的阳台上。 小流浪刚在心里骂了一句:“神经病!”虎妞已经开口了:“马掌门的话很好听。” 宋玉儿接口道:“可惜不是真心话。” 虎妞咬着牙齿说:“完全是骗人的。” 宋玉儿一字一句的道:“事实上马大爷对我家西施姑娘爱得更疯,更狂,更迷,更痴,已经到了如胶似漆,难解难分的程度。” 虎妞接下去说道:“但是,我家小姐却不爱他,嫌他太老太笨,架子太大,不解风情,也不会怜香惜玉,结果惹火了马掌门,一怒之下,把西施姑娘给……呜哇!” 说至最后,竟呜呜咽咽的哭起来,难以尽言。 阿恨大为感动,心道:“赞!演得好!” 小流浪也在心里赞赏:“棒!演得妙!” 卢安、雷吼、齐飞却紧张得不得了,同声追问道:“快说把西施姑娘给怎么了?” 宋玉儿泪流满面的道:“把西施姑娘给强奸了。” 虎妞哽咽的说:“雨打芭蕉,血染海棠,西施姑娘好可怜啊!” 雷吼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宋玉儿道:“就是刚才不久。” 马骥暴跳如雷的道:“胡说,纯粹是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叫赛西施那个贱人出来!” 不必别人去叫,赛西施已经出来了。 披头散发,衣裳不整,脸上泪痕未干,腕都尚有瘀痕,一副楚楚可怜相,真像是被人强暴过似的。 齐飞迫不及待的说:“甜心,你真的被别人侮辱了!” 赛西施一字一泪的:“一点不假,谁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 卢安咬牙切齿的道:“快说,那个无耻的色魔是谁?” 赛西施手指着风尘侠客马骥道:“就是这个口是心非,人面兽心的家伙!” 此话一出,就好像水池里丢下一块大石头,烈火上浇了一桶油,卢安、雷吼、齐飞再也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拉开架式,三面包围,将马骥困在中间。 “杀了这个老匹夫。” “宰掉这个老色鬼。” “把他赶出风雷门!” 这是他们三个人一致的心声,分从三人的口中吼出来。 风尘侠客马骥差点气歪鼻子,气炸肺,声嘶力竭的呼喊道:“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更不要自相践踏,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的恶作剧,存心挑拨离间,制造仇恨……”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他的三位兄弟的吼声淹没了。 卢安道:“我不要听,除非你能还一个清清白白的赛西施来。” 雷吼道:“我不要听,除非你能还一个完整无缺的西施姑娘来。” 齐飞道:“我也不要听,从现在起,咱们已经拔了香头,拆伙了,在拳脚上分高下,功夫上见真章。” 欲火焚心,恨满胸膛,盛怒之下,理智全失,吼喝声中,早已一拥而上,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彷若三头受伤的野兽,不顾一l刀的攻向他们的掌门大哥。 风尘侠客名满天下,自非泛泛之辈,奈何双拳难敌六掌,好汉抵不住人多,更不忍同室操戈,兄弟相残,在心里连喊了三声:“罢!罢!罢!” 猛攻十二掌,将三人逼退少许,朗声道:“要打要拆伙也该等回到风雷门以后再说,不要在此丢人现眼,失陪了。” 说走真走,式行“一鹤冲天”,再变“大鹏展翅”,最后以一式绝妙无伦的“乳燕投林”身法,越墙而去。 卢安、雷吼、齐飞都没有想到他会逃,不由看得一呆。 “追!”惊魂甫定,齐声一吼,马上咬着马骥的尾巴追下去。 小流浪亦有同感,失望的说:“妈的,堂堂一代掌门入,原来是个老滑头。” 虎妞一跃而下,道:“是嘛,明明有好戏可看,结果却是一场空,真扫兴。” 宋玉儿也飘身落地道:“小王爷,咱们要不要追?” 阿恨一本正经的道:“当然要追!” 立即命中州四怪备轿,叫他们迳自前往卧龙岗,并对楼上的赛西施道:“西施姑娘,你的表现不错,虽然事败未成,依旧功不可没,本教主会重重的赏你,待将风雷门踏平之后,咱们再一起结算。” 话一出口,立与虎妞、小流浪、宋玉儿先一步离开翠华楼,奔向卧龙岗。 卧龙岗在南阳西郊,相传诸葛亮曾躬耕于此,即刘皇叔三顾茅庐的地方。 风雷门就在这附近不远,建构宏伟,气象万千,高大的门楼,数里之外便清晰可见,高楼栉比,波澜壮阔,是南阳城首居一指的建筑物。 在老远的地方,阿恨等人便看到了。 看到的不是高楼,也非大门,而是火,大火。 熊熊烈烈的大火。 烧红了半边天际。小流浪兴致勃勃的道:“哇噻!好棒啁,一定是风、雨、雷、电四个老家伙拆伙了,自相残杀还嫌不过瘾,干脆放一把火,将老窝也烧掉。” 宋玉儿道:“也不知道谁是胜利者?” 虎妞道:“不管是谁,反正赛西施的处境十分危险,羊入虎口,一个花不楞登的大姑娘恐怕再也难保清白。” 恨天生不以为然:“风、雨、雷、电四人虽说好色成性,赛西施的容貌确也有令人倾倒的条件,但他们四人毕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一旦冷静下来,便不难化解,这一把火来得奇怪,说不定另有内情。” 小流浪道:“什么内情?” 恨天生道:“少用嘴巴,多用眼睛,上去一看便知。” 这一次阿恨可说错了,看了之后依然莫宰羊。 只见风雷门的房舍已全部烧毁倒塌。 处处都有残垣断壁。 处处都有断剑残刀。 处处有人亡命。 处处有人陈尸。 奇怪的是,偏偏没见半滴血。 亦未见到半个一息尚存的人。 死者有的是被大火烧死,有的则是被人以内家掌力震死,全部双眼凸出,舌尖外吐,壮至恐怖。 闪电手齐飞就陈尸在大门口。 掌中雷雷吼的尸体距他尚不足五尺。 并没有见到风尘侠客马骥,与及时雨卢安的尸体,也没有看到他俩的人影儿。 不可一世的风雷门,此刻已变成一座死城,一座坟场。 大家都看傻了眼,呆若木鸡,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好半晌小流浪才打破沉默:“奶奶的,事情怎么会这样,看得人眼花撩乱,莫名其妙,难不成是姓马的发了狠,杀了自己的拜弟,又放火烧房子?” 阿恨思索有倾,字斟句酌的道:“未见得,事情可能不会这样单纯,本教主以为,这一把火根本不是马骥,或者卢安、齐飞他们放的。” 小流浪傻乎乎的道:“你怎么知道?” 恨天生道:“道理很简单,咱们跟风、雨、雷、电四人,只是前后脚之差离开翠华楼,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便将风雷门烧成灰烬。” 虎妞道:“依眼前的情况看,这一场大火少说也已经燃烧了一个时辰以上。” 宋玉儿道:“再说,风雷门是他们四个人的心血结晶,不论是谁胜谁败,谁死谁生,都不至于迁怒到房子,毁于一旦。” 这话言之成理,小流浪颔首称是道:“这样看来,莫非是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阿恨道:“可能正是如此。” 小流浪道:“会是谁呢? 虎妞忽然向前一指,道:“也许是他。” 顺着虎妞手指之势望去,只见在房屋灰烬的尽头,余烟缭绕中有一个人正在东张西望。 四人认得是一无和尚,忙不跌的疾迎上去,小流浪劈面就说:“和尚,你干得好事。” 一无和尚微微一哂,道:“和尚今天没有做好事。” 虎妞道:“没有做好事,那就是做坏事咯?” 一无和尚道:“和尚今天也没有做坏事。” 恨天生道:“难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 一无和尚道:“和尚普渡众生,从来不杀人。” 宋玉儿道:“这一把火也不是你放的?” 一无和尚道:“女施主说对了,和尚慈悲为怀,从来不放火。” 阿恨愕然一愣,道:“老和尚是几时到的?” “片刻之前。” “那时候雷吼、齐飞已死,房屋已毁?” “完全正确。”“可有活口留下?” “一个也没有。” “可曾见到凶手?” “看见一点影子。” “是马骥与卢安吗?” “不像。”“像什么人?” “一群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真切。” 虎妞道:“大师父说是一群人?” 一无和尚道:“没错,是一群人。” “男的还是女的?” “有男也有女。” “可知他们的来路?” “如果知道,和尚就不会在尸堆里找线索了。” 宋玉儿道:“不知是否已理出一个头绪来?” 一无和尚并立即作答,边走边俯下身来,接连翻动了好几具尸体后,方始肃容满面的道:“毫无疑问,他们是死在‘太乙神功’之下。” 阿恨神色一紧,道:“查出死因来,就不难找到凶手。” 一无和尚却大摇其头道:“难啊,难啊!” 小流浪眉头一挑,道:“爱说笑,既知死因,怎会不知杀人的凶手?” “阿弥陀佛”,一无和尚低宣了一声佛号,正容道:“这‘太乙神功’乃是太乙真人所创,年代久远,早已失传,老衲实在想不出武林之中有谁练得这种盖世无双的神功。” 虎妞一脸迷惘的道:“太乙神功到底有多厉害?” 一无和尚道:“至大至刚,无坚不摧,举手投足之间便可置人于死地,死后但见双眼暴凸,舌尖外吐,很难找出明显的伤痕来。” 宋玉儿道:“掌中雷雷吼和闪电手齐飞均非弱手,也逃不过太乙神功的追魂一击?” 一无和尚笑呵呵的道:“能逃得过这两个好色鬼就死不了啦!” 阿恨道:“姓马的跟卢安生死下落如何?” 一无和尚:“没有死想必一定是夹着尾巴逃走了。” 小流浪忽然大叫一声,道:“大事不妙。” 虎妞瞪着眼珠子道:“讨厌,你鬼叫什么?” 小流浪煞有介事的道:“逃脱两头色狼,说不定会返回翠华楼,去非礼赛西施。” 一无和尚沉声:“为了一个赛西施,弄得风雷门兄弟反目,拼死拼活,卢安与马骥但有三分良知,当不会重蹈覆辙,返回翠华楼作玩火的游戏。” 恨天生一怔,道:“本教主的美人计,老和尚已经知道了?” 一无和尚道:“早已了然于胸。” “怎么样?还不错吧?” “不错个屁,”一无和尚轻拍着阿恨的肩膀道:“功亏一篑,白忙一场,很可能便宜了别人。” “什么意思?” “赛西施这个人说不定大有问题。” “请明示。”“和尚怀疑修得太乙神功,毁掉风雷门的人就是她!” “这怎么可能,本教主追来的时候她还在翠华楼上掉眼泪哩!” “你别忘,赛西施并非单独一人,她可以命人先在此下手,何况既已修得太乙神功,必然身怀绝技,后发而先到,甚至可以抄小路,走捷径,抢在你们前头。” 一语惊醒四座,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不由皆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相顾失色。 回忆一下赛西施应征的往事,就透着古怪。 滚地狼的离奇暴毙,死状与雷吼、齐飞一般无二,更加疑云重重。 高贵、美丽,有才华,有气质,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衡量,都不应该自甘堕落,去干专供男人玩弄的娼妓。 结果她却干了,这事非比寻常。 不寻常的事,往往都有不寻常的理由。 显而易见,赛西施的目标在风雷门。 甚至于是一个绝妙的一石二鸟之计。 阿恨想通了,心头大骇,急匆匆的告别一无和尚,领着虎妞、小流浪、宋玉儿如飞而去。本来是要返回翠华楼,一探究竟。 然而,一出风雷门的大门不远,便发生情况。 七杀轿已经到了,就抬在偷张、赌李、酒仙、丐王的肩膀上。 奇怪的是,轿子没有动,中州四怪也没有动,宛若落地生根一般杵在那里。 阿恨紧走几步,上去细一审视,这才发现,原来是被人点了穴道。,而且,点穴的手法很特别,用尽一切方法都解不开。 七杀心经不见了。 明珠碧玉也不翼而飞。 所幸七杀刀带在阿恨身上,不然更加灾情惨重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妈的,你们怎么都变成哑巴了,连半个响屁都不会放。” 是都变成了哑巴,没有半个开口回话的人。 一个个双目呆滞,面无表情,好似白痴低能儿。 幸好呼吸正常,一息-尚存,并未命丧九幽。 虎妞愁容满面的道:“阿恨,咱们是重返翠华楼,还是留在此地?” 这下可把恨天生问住了,他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正自犹豫难决,张三元终于开了口,道:“教主,不必再回翠华楼,回去也无济于事。” 张三元恰巧在小流浪身后,惊得跳了起来,转身就骂:“你娘,刚刚还有口难言,怎么一下子就放出一个响屁出来,吓死人啦!” 李东云也会说话了,道:“左使者有所不知,我们被人家点了麻、哑二穴,手法十分奇妙,时间一到便可自动化解,外人却解不开。” 宋玉儿道:“那现在麻穴解了没有?”仙人跳道:“还没有。” 阿恨道:“要到何时方可化解?” 王不留道:“大概快了。” 虎妞道:“快说这是谁的杰作?” 偷张叹息一声,道:“是赛西施。” 恨天生咬着牙齿说:“什么?真的是这个婊子?” 赌李黯然神伤的道:“一点不假。” 小流浪恶狠狠的臭骂道:“妈的,咱们定下的美人计,原来是想要钓风雷门的那四个老色鬼,想不到这个臭婊子好大胆,居然连咱们七杀教也二起钓上了,真窝囊,真衰啊,衰到姥姥家去了。” 酒仙感慨万千的道:“怪只怪大家都看走了眼,以为赛西施当真是大明遗臣的后代,欲卖身葬父,其实这个妞儿的功夫已达出神入化之境,乃是有所为而来。” 虎妞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丐王道:“据她自己说,除欲毁灭风雷门,叫他们在武林中除名外,更想得到本教的七杀刀、七杀心经以及明珠碧玉。” 恨天生冷哼一声,道:“哼,她的胃口倒是不小!” 张三元道:“明珠碧玉赛西施说是她应得的酬劳。” 李东云道:“七杀心经是她应得的奖励。” 仙人跳道:“对七杀刀,赛西施念念不忘,扬言总有一天会弄到手,叫教主小心保管,别落入他人之手。” 小流浪气得直跺脚,大吼大叫道:“养老鼠,咬布袋,得了便宜他奶奶的还卖乖,这个臭娘们也未免欺人太甚!” 虎妞道:“可知她的身份来历?” 王不留道:“这是一个谜。” 宋玉儿:“姓甚名谁?” 偷张大摇其头道:“赛西施不肯透露,但临去之时曾撩下一句话。” 阿恨追问:“什么话?” 张三元道:“得不到七杀刀,她死不甘心,会在前途候教,随时出击。” 小流浪道:“这个贱人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李东云道:“一行七八人,往东北而去。” 虎妞道:“距离现在有多久?” 仙人跳道:“不久,顶多才出去四五里地。” 阿恨道:“不远就好,咱们现在追赶或许来得及。” 方待弹身而起,宋玉儿忽然忸忸怩怩的道:“小王爷,我想……我想……” 恨天生一怔神,道:“你想怎么样,快说呀,别吞吞吐吐的。” 宋玉儿道:“小妹想再去一趟欧阳世家。” 小流浪的嘴巴好快:“去欧阳世家干嘛?该不会是想再嫁给那个白痴、傻蛋、低能儿吧?” 宋玉儿红着眼圈道:“哎呀,死小流浪,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是想去收埋先母的遗体。” 唐雪莲的死尸是阿恨亲手收埋的,宋玉儿的想法他充分了解,道:“人死入土为安,为人子女,这是应该的,只是欧阳春的庄院虽毁,势力仍在,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本教主又无法陪你前往,不能不为你的安危担忧。” 宋玉儿含着满眶的热泪,从阿恨、虎妞、小流浪的脸上缓缓扫过,戚然道:“谢谢小王爷的关怀,也谢谢虎姐、小流浪为我所做的一切,请放心,小妹会处处小心,事事留意。” 终于忍不住扑簌簌的滚下来两行热泪,就在泪眼模糊中挥手告别,依依不舍的离开大家。 阿恨追上去塞给她一张银票,道:“请多珍重。” 虎妞的眼圈也湿了,道:“但愿后会有期。” 小流浪的话最绝:“可不能再想不开投水上吊啊!” 当宋玉儿的倩影在三人的视线内消失时,真巧,中州四怪的麻穴也适时豁然自解,大伙儿当即踏上征途,奔向东北方。 赛西施是何方神圣?他们不知道。 赛西施的身份来历?他们不清楚。 赛西施属那门那派?他们不知道。 对这样一个谜一样的人物,追赶起来何异大海捞针。 充其量,只能盲人瞎马,乱寻一通。 这日七杀教的伙伴们来到了豫中,已将追杀赛西施的念头暂时搁下,进入许昌,准备对付龙虎门。 龙虎门乃是豫中的武林重镇,大当家的降龙手龙九天,二当家的打虎将蓝虎臣,三当家的河东狮金三娘,四当家的黑豹子段青书、龙、虎、狮、豹四人在江湖上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尤其手下高手如云,更是如虎添翼,雄霸一方。 为了稳操胜券,一战成功,使降龙手龙九天能够乖乖的前往死亡谷负荆请罪,拥护老烟枪为武林王,或者归顺七杀教,壮大声威,阿恨、虎妞、小流浪特地郑重其事的,潜至龙虎门附近,实地侦察了一下地形。 好险峻的所在,一座城堡式的建筑依山傍水,墙高三丈,上面还有垛口了望台,唯一的一个大门就在河边上,有一座吊桥贯通两岸。 若将吊桥收起,简直飞鸟不渡,强敌莫入,可谓固若金汤,外人很难越雷池一步。 看得小流浪直皱眉头,忧心忡忡的道:“妈的个巴子,龙虎门真会选地方,倘若姓龙的闭门不战,没有个百二八十名好手,很难攻进去。” 虎妞摇头叹息道:“只怕就算幸而进得去,也不容易出来,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别人瓮中之鳖。” 小流浪望了阿恨一眼,道:“看来又需要我们伟大的恨教主出个点子,定个计策了。” 阿恨大摇其头:“就小王搜集的资料,这四个老家伙并无特别偏好。” 小流浪翻了个白眼,道:“无法投其所好,投其所恶也成。” 恨天生道:“可惜他们也没有特别厌恶的事物。” 小流浪垂头丧气的道:“惨啦,惨啦,既不能投其所好,又无法投其所恶,到底该如何来下手?” 阿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可以刨他们的墙脚。” 小流浪精神百倍的:“刨墙脚?这简单,明天就叫四怪去雇几百个农夫来挖。” 虎妞闻言哂笑道:“笨啊,还不是普通的笨,而是大笨特笨。” 小流浪不服气理直气壮的道:“哼!你才笨呢,难道说阿恨的意思不是想将城墙挖倒刨平?” 虎妞肯笑的道:“当然不是。” 小流浪道:“那阿恨的意思是什么?” 虎妞道:“这只是一个计策,利用各种巧妙的谋略,在他们中间制造矛盾,挑拨离间,甚至干脆出钱收买龙虎门的高手,将龙、虎、狮、豹孤立起来,进而逼他们主动出面跟咱们摊牌。” 小流浪还是不死心,亲口找恨天生印证道:“阿恨,是这样吗?” 阿恨颔首道:“没错,虎妞的想法正与本教主不谋而合。” 虎妞闻言大喜,投来深情的一瞥,甜甜的说:“不知道我们的小王爷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恨天生胸有成竹的道:“本教主决定摆擂台,举办一个揍人大会,也是挨揍大会,藉机大肆招兵买马,壮大了七杀教,挖空了龙虎门。” 小流浪一听说要摆擂台,玩揍人或挨揍的游戏,好不兴奋,急声追问道:“好主意,一定很好玩,但不知细节如何?” 阿恨道:“此事说来话长,有些地方还必须好好合计合计,咱们在路上再谈吧,本教主的意见如有欠妥之处,欢迎随时指正。” 虎妞嗤嗤娇笑起来,道:’“哟!阿恨,你怎么突然变得谦虚起来了?” 恨天生顺着杆儿往上爬,故作正经的道:“谦虚是一种美德。” 小流浪自我吹嘘道:“也是事实,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笨蛋也有聪明的时候,聪明人有时候也会做出蠢事来。” 虎妞冷笑道:“胡扯,聪明人怎么会做出蠢事来,你举一个例子我听听。” 小流浪翻了一下白眼珠,诡笑道:譬如你虎妞没有办法跟日月宫的少宫主争妍斗艳,人家名媒正娶,做了阿恨的大老婆,你却屈居小星,当细姨(小老婆),就是很蠢的事。” 虎妞本来就有心病,自从老烟枪宣布要阿恨娶日月宫的少宫主为妻后,她就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对宋玉儿、赛西施都有一种排斥的潜意识,小流浪这话正好抓中她的痛处,马上恼羞成怒,左一声“死小流浪”,右一声“臭小流浪”,猛追猛打,小流浪只好抱头鼠窜,朝许昌方向逃走。 好快,擂台已经摆起来了。 摆在关帝庙一侧的春秋楼。 提起这座春秋楼来可是大大地有名,当年曹操拥汉献帝建都许昌,东征时俘虏了关云长,上马金下马银不说,还拜关为偏将军,赐宅第一座,正是现在这座春秋楼,即史册所载,关公夜读《春秋》之处。 可惜年代太久,楼阁多已倒塌,有的已被移作戏台用,七杀教的擂台就摆在一个最大的戏台上。 虎妞今天打扮的特别漂亮,花枝招展,满面春光,正与阿恨、小流浪在台上作最后的准备工作。 中州四怪分站四具角落,每人的面前摆着一个大箩筐。 箩筐里白花花的装满了碎银子。 映着阳光,射出来无数道诱人的光芒。 南阳的经验,在此正好又派上用场,由于宣传得法,擂台尚未开赛,便已轰动全城,台下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这时候,三小已行至台口,恨天生首先开言道:“各位,我想先作一番自我介绍,本人恨天生,又名阿恨,是七杀教的教主,也是武林小王爷,站在我右边的是本教的右使者虎妞,站在我左边的是本教的左使者小流浪,站在擂台四角的则是大名鼎鼎的中州四怪,现在担任本教的护法,他们面前的银子是要准备分送给大家的。” 话至此处,中州四怪马上采取行动,各抓起一大把银子来撒向群众,当作见面礼。 银子的魅力真大,台下立即掀起一阵骚动,你争我夺,群情大乱。 虎妞很会制造气氛,先奉送了大家一把碎银子,然后才开口说话:“小女子虎妞,七杀教的右使者是也,骂人最拿手,整人也不含糊。” 小流浪不甘寂寞,如法炮制,在群情喧嚣中朗声道:“区区在下我叫小流浪,又名小流氓,是七杀教的左使者,杀人是我的专长,也是嗜好,好人见我就笑,坏人见我就怕。” 中州四怪的表现更妙,虽未发表正式谈话,却将那一首传颂江湖的打油诗轮流念出来。” 偷张道:“偷张妙手摘星辰!” 赌李道:“赌李袖里有乾坤!” 酒仙道:“酒仙饮罢仙人跳!” 丐王道:“丐王吃饭不付钱!” 七个人个个言词生动,唱做俱佳,又有白花花的银子助威,一下子便将全场的情绪炒热了,群情沸腾,万头钻动,比翠华楼选美的场面更热烈,更轰动,更疯狂! 看在七杀教主恨天生的眼中,甚为志得意满,端足了小王爷的架子,摆出一个很优美也很烧包的姿态来,大声嚷嚷道:“本教今天在贵地摆下一个擂台,主要的目的是想以武会友。” 在阿恨说话的同时,张三元在石柱上贴出一张大红纸来,上书:“以武会友”四个大金字。 虎妞补充道:“所谓以武会友,就是相互切磋印证的意思。” 小流浪提高声音道:“为了增加各位的兴趣,本教不惜巨资,还特别提供了一笔奖金,以及一件非常别致的礼品。”恨天生道:“奖金很高,凡是得到擂台主的人,可独得白银一千两。” 小流浪道:“礼品很重,凡是技压群雄的人,可以得到一位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虎妞这一次想通了,硬着头皮,模仿赛西施的样儿,嗲声嗲气的道:“就是小女子虎妞我。” 小流浪的更详细:“可以做老婆,也可以当细姨,悉听尊便。” 阿恨道:“本教为了酬谢江湖朋友的盛情,不但胜利者有银子可拿,失败者同样有优厚的奖金。” 虎妞道:“凡是打中本教朋友一拳一掌的人,皆赏银二两。” 小流浪道:“刺中一刀一剑者赏银五两。” 阿恨道:“所以,今天的这个擂台大赛也叫‘揍人大会’!”虎妞道:“功夫越高,奖金也越多,按件计酬,绝不食言。” 小流浪道:“银子就摆在那里,欢迎大家一起来揍人。” 赌李配合的天衣无缝,及时贴出一张“揍人大会”的红纸来。 恨天生道:“当然,也许有些朋友会说,自己是只三脚猫,庄稼把式,根本揍不到人,没有关系,本教多的是金山银山,愿意给大家一个发财的机会,挨揍的人也一样发奖金。” 虎妞道:“不过,奖金要减半,挨了一拳一掌的人,赏银一两。” 小流浪道:“刺中一刀一剑的就剩下二两半了。” 阿恨道:“因此,这一个会又叫做‘挨捧大会’。” 虎妞道:“多挨揍,多赚银子。” 小流浪道:“多挨几刀就可以发财了。” 有一个年轻人举起一只手来吆喝道:“万一闹出人命来怎么办?” 恨天生道:“这位兄台问得很好,本教主郑重宣布,如果死者是本教的人,只能怪我们学艺不精,死了活该,绝不追究。” 虎妞道:“若是外人,七杀教可以支付一笔可观的安家费。” 小流浪道:“还有丧葬费,另外再奉送一副上好的棺木。” 台下有人说话了:“这么好的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另一人道:“可不是吧,揍人挨揍都有银子拿,天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好赚?” 那个年轻人道:“想得好周到啊,连打死人的后事都准备好了。” 一时,台下群情激动,议论纷纷,大家皆感到十分新奇刺激,一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有那性急之人,已跳上戏台去,准备揍人或挨揍。 恨天生很客气的将他们请下台,正容说道:“朋友们请稍安勿躁,本教主还有话说。” 稍稍一顿,指着仙人跳刚贴出来的“挨揍大会”大红纸道:“本会以武会友,是揍人大会,挨揍大会,同时也是招兵买马大会。” “招兵买马”的招贴最大/,也最漂亮,系写在一长条红布之上,由中四州怪合力悬挂在擂台上方。 虎妞神采飞扬的道:“不论是揍人的,或是挨揍的,甚至在台下未曾出手的朋友,只要愿意投效本教,一概欢迎。” 小流浪道:“本教成立的时间虽然短,名头却响亮得紧,早巳轰动武林,震惊江湖,可谓前途无量,一片光明,一旦加入本教保证可以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阿恨道:“本教提供的条件非常优厚。” 虎妞道:“只要签个名,宣誓效忠,就可以得到五十两银子。” 小流浪道:“这是签约费,另外还有薪水、车马费与奖金。” 阿恨道:“凡是一宫、二门、三世家的门下高手,愿意弃暗投明,归顺七杀教者,本教特别欢迎,另有优待。” 虎妞道:“签约费提高一倍。” 小流浪道:“职位升高一级。” 恨天生道:“跟着本教主走,保证可以升官发财,大展鸿图。” 虎妞道:“吃香的!” 小流浪道:“喝辣的!” 阿恨道:“本教还可以代为出面,料理个人的一切恩恩怨怨。” 虎妞说道:“有仇的替你复仇!” 小流浪道:“有债的替你讨债!” 虎妞说道:“本教愿与你分担困厄灾殃!” 小流浪道:“本教愿与你共享荣华富贵!” 恨天生爽朗的声音道:“各位朋友,听清楚了吧,还有一些细节,等一下再随时补充,现在本教主就正式宣布,大会开始!” 的确,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大家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王不留手里的铜锣刚刚才“哨!”的一声敲响,台下便潮水也似的涌上来一大群人。 迫得恨天生没法度(台语,没办法),只好再度将他们请下台,命李东云去维持秩序,叫他们排队登台。 第一个登台的是一个庄稼汉,长得粗壮结实,看来甚是孔武有力,阿恨问道:“朋友可是武林中人?” 庄稼汉想了想,道:“可以说是的。” “学武多久了?” “差不多十来年。” “哪门哪派?” “无门无派。” “打算挨揍还是揍人?” 庄稼汉偷偷的瞄了虎妞一眼,道:“在下想打擂台。” 恨天生“哦”了一声,道:“哦,你对本教提供的礼品很有兴趣!” 庄稼汉红着脸庞道:“在下尚未娶妻,一定会善待这位姑娘的。” 小流浪暗骂道:“呸!猪八戒,癞哈蟆,你也配!” 表面上则和颜悦色的道:“想打擂台必须先取得合格的资格。” 庄稼汉一怔神,傻里傻气的道:“怎么样才算是合格?” 恨天生道:“先挨虎妞姑娘的一顿揍。”小流浪道:“不多,只有三招,但是不准还手。” 恨天生道:“只要在三招之后还能撑得住,没有倒下,亦未滚到台下去,就取得打擂台的资格。” 小流浪道:“有一点要先声明,这一顿打没有奖金。” 虎妞盈盈一笑,故意抛来一个勾魂媚眼。 阿恨道:“是白挨,你自己最好考虑清楚。” 一个媚眼,似乎真的把庄稼汉的魂魄勾走了,晕晕乎乎的,双脚一分,摆出蹲马式来,道:“不必考虑,请姑娘赐招吧。”“癞哈蟆也想吃天鹅肉,哼!” 心里这样想,虎妞并没有说出口来,叱一声:“小心了!” 乍然玉掌一扬,“隔山打虎”,当胸拍出一记劈空掌。 此掌乃七杀掌中的一招绝技,虽只用了四五分的功力,庄稼汉依旧吃不消,掌风一到,撞得他七晕八素,马上双脚离地,滚下擂台去了。 通!的一声,摔了个大马趴,皱着眉头直嚷:“哎呀我的妈,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俏佳人!” 杀一儆百,震骇全场,有那些不学无术的阿猫阿狗,知道自己吃几碗饭,已悄悄的知难而退,离开了排队的行列。 美人与金钱的诱惑力毕竟不小,排队的人还是很多,长长的排成一条龙。,下面是二十多岁的一个小伙子,光着上身,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轻轻一跃,便登上擂台,身法甚是轻巧利落。 阿恨道:“朋友的身手不赖。” 赤膊青年道:“客气,恨教主过奖了。” “请教是何门派?” “龙虎门。” “在龙虎门中担任何职?” “一个不大不小的头目。” “本教举办的擂台大赛,你们龙虎门的四位当家的知道了口巴?” “早已一清二楚。” “可有前来一显身手的意思?” 赤膊青年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虎妞道:“为什么?” 赤膊青年道:“四位当家的自视太高,认为你们在瞎胡闹,不屑一顾。” 小流浪冷笑道:“那么,阁下怎会跑来抛头露面?” 赤膊青年苦笑道:“实不相瞒,是因为在下赌博输了钱,想来弄几两银子花花。”。 “你认为弄得到?” “应该可以。” “不怕被骗?” “希望不是。” 听说他是龙虎门的人,阿恨精神大振,道:“还没有请教这位朋友尊姓大名?” 赤膊青年迟疑了一下,道:“区区胡文山。” “准备打擂台?” “不,胡某已有妻室,也不想白白挨揍。” “那你是……” “想揍人。” “揍人也有揍人的规矩。” “什么规矩?” 虎妞道:“还是得先接三招,通过考验才有揍人的资格,不过……” “不过怎样?” “出手的人不是本使者,是本教的左使者小流氓,而且不会白挨,打中一掌有一掌的钱,每招一两。” 小流浪神气活现的道:“如何?想弄银子就不要怕痛,挨揍比赌钱更好赚。” 胡文山好勇敢,胸脯一挺,道:“好,请出手吧!” 小流浪毫不客气,当下二话不说,用了一半的功力,呼!呼! 呼!一口气连攻三掌。 真是财迷心窍,想银子想疯了,胡文山居然不闪不避,咬着牙根,硬是将小流浪的三掌接下来。 胸部暴起了十五条青筋,人也退了五六步,仍然挺立在擂台上未倒。 “好,硬是要得!” “这小子不简单!” 台下的鼓掌声、叫好声震耳欲聋。 连揍人的小流浪都情不自禁的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赞!胡朋友有骨气,已经赚到了三两银子。” 胡文山的胃口却挺大,并不以为足,环顾三人一眼,道:“不知胡某该揍哪一位?” 虎妞道:“就揍本姑娘好了,打中一拳一掌皆赏银二两。” 胡文山好急的性子,说了一句:“失礼了!”气提丹田,功行双臂,足踩莲花步,人影满场飞,倏忽之间便攻出了七拳八掌。 但见掌飞拳舞,劲风如涛,有章法,有速度,确有点真才实学,奈何他的对手是虎妞,身法更奇更妙,每每失之毫厘,十五招快攻打下来,白忙一场,竟连半招也没打着。 反而被虎妞忙里偷闲,巧施妙手,打中三拳两掌,外加一个“水煎包”。看在小流浪眼中可乐了,笑呵呵的道:“胡朋友,揍人的银子不好,既然想弄几个钱花花,我看还是挨揍来得干脆。” 胡文山一时没想通,道:“挨揍怎么会比揍人更好赚?” 阿恨笑道:“当然好赚得多,你只要站在原地不动,银子就会滚到你身上来。” 虎妞道:“挨一拳有一拳的钱,挨一掌有一掌的银子,多揍多赚,跟流水一样来。” 胡文山剑眉一挑,道:“你们若是舍不得花钱不肯狠狠的揍,岂不冤枉哉也。” 小流浪贼眼一翻,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狠狠地揍。” 阿恨道:“直到你趴在地上喊爷爷为止。” 胡文山沉吟一下,道:“干脆这样吧,你们三个人一起来。” “好主意,这样赚得更快。” “就是这个意思。” “请胡朋友准备好。” “好了,请!” 请字出口,措已出手,果然是三人一起上。 拳如暴雨,掌似狂风,虽然未尽全力,依然锐不可当,二十余招下来,胡文山已是鼻青脸肿,胸部瘀伤处处,头上也冒出来好几个包。” 可是,依旧站着,挺立未倒,还要求三人再多多的打,狠狠的揍,他的银子还没赚够。 结果自然更惨更狼狈,又挨了五拳六掌,吃了三个“水煎包”,卒告不支倒地。 虎妞道:“胡朋友,赚够了吧?” 胡文山淌着臭汗,流着鲜血,喘着大气道:“还不够,请再赐招。” 阿恨自语道:“一招一两,好贱啊!” 小流浪道:“要钱不要命,是很贱!” 没有法子,人家愿挨,三人只好照揍,逞强的后果仅仅再多赚了二十两银子,便撑不下去了,开口喊出“爷爷”来。 阿恨住手道:“真的够了吗?” 胡文山有气无力的道:“揍挨够了,银子还不够。” “不够可以再赚一笔签约费。” “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 “怕龙掌门会找麻烦。” 小流浪粗声大气的道:“妈的,胆小鬼,有七杀教做你的靠山还怕个屁。” 虎妞意气风发的道:“龙、虎、狮、豹若是找上门来,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胡文山的眼珠了转了几转,道:“不晓得在下刚才赚了多少?” 张三无负责记帐,闻言立道:“胡朋友挨了三十八拳,二十六掌,吃了十七个水煎包,另外还被踢中十四脚,总共是九十五两银子。” 胡文山喘了一口气,人已站起,道:“敢问签约费是几两?” 小流浪道:“一般人是五十两,你是龙虎门的小头目,我们教主说过有特别优待,加一倍,给你一百两,再加上挨揍的钱,总共一百九十五两。” 阿恨不假思索的道:“马马虎虎,青青菜菜,因为你是第一个投效本教者,另送-个大红包,给你二百五十两好了。”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哇噻!二百五十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省着点用,足够你们小俩口过活十来八年的,再不点头就是二百五。” 虎妞道:“另外还有薪水、奖金,只要你忠于本教,表现优异,升官发财机会多得很。” 三人轮番上阵,勾绘出一幅美丽的远景来,凭胡文山的道行如何能禁得起这么大的诱惑,当即正经八百的道:“恨教主,我胡文山愿意投效七杀教,保证忠心耿耿,绝无二志,虽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 阿恨闻言大喜,趋前紧紧的抓住了胡文山的双手,热情洋溢的说:“欢迎,欢迎,欢迎胡朋友加入本教的行列,但有一些例行的手续还必须办理。” 胡文山毕恭竟敬的道:“是,请教主明示。” 虎妞道:“简单,签一张契约书,宣誓效忠本教就要吧了。” 胡文山道:“是,右使者。” 小流浪道:“这叫炮打啦,还不快去找护法签约、宣誓、领银子、发什么呆?” 胡文山一心感激,实在找不出一句适切的言词来,还是那句老话:“是,左使者。” 跛着腿,举步维艰的行向偷张张三元。 恨天生改口道:“胡兄弟,可找王护法取服灵丹妙药,保你药到伤痊,精神百倍,办完手续后应即开始执行公务,到处为本教广告宣传。” 虎妞道:“请大家踊跃的来参加盛会,共襄盛举,大把大把的来拿银子。” 小流浪道:“特别欢迎龙虎门的人改投本教,待遇优厚,条件绝佳,幸勿错失良机。” 恨天生道:“另外,本教主要郑重宣布,七杀教愿公开收购属于龙虎门的一切东西。” 虎妞道:“譬如匾额、招牌、刀剑、掌法、拳谱,甚至屋梁屋柱等等都可以,倘若有人将龙虎门的房子拆掉拿来卖,木教照样高价收购。” 小流浪道:“龙九天,蓝虎臣、金三娘、段青书的老婆儿子,丈夫女儿也在收购之列,价格合理,包君满意!” 服过灵丹妙药后,胡文山已无大碍,闻言频频颔首称是,签好约,宣完誓,捧着二百五十两雪花白银,扛着面七杀教的广告宣传旗子,扬长而去。 第七章 摆擂台招兵买马 银子的魅力的确不小。 胡文山的例子给七杀教立下了大信。 台下的群众汹涌如潮。 排队的人儿越来越多。 大家都学乖了,精得像猴子。 不打擂台。 不揍人。单单只想挨揍赚银子。 由于争着挨揍的人太多,一个忙不过来,阿恨、虎妞、小流浪只好同时上阵,大家一起来揍人。 拳头,如雨点子似的落下。 掌招,比狂风还更快更狂。 每一个人的头上都鼓起来个“水煎包。” 却无人退缩,没人逃跑,要求再挨再打。 直到赚够了,挨足了,爬不起来了,老命将休时,方始开口喊爷爷,爬着去找中州四怪领银子。 人肉何价?贱啊! 人格何价?贱啊! 签约的人不少,一大半都是龙虎门的弟兄,阿恨刨墙脚的计策可以说完全成功。 七杀教的势力正以快速度膨胀,新进的教徒全被派出去打广告,箩筐里的银子则如见了底的水缸,漏得很快很急,已所剩无几。 揍人也很累,但却累得痛快,累得爽。 手酸了,脚痛了,依旧精神抖擞,出招如飞。 霍然,人群之中爆出一片惊呼,有人以“凌空虚渡”的绝妙身法,从大家的头顶一掠而过,轻飘飘的落在擂台上:单看这一身轻功就令人咋舌,人儿更是出类拔萃,俊得叫人自叹弗如。 是个少年,美少年,蓝袍缎鞋,神采飘逸,比所有的男人都美三分,最美的女人也会汗颜失色。 男人见到他一定会心动。 女人见到他一定会妒忌。 直看得阿恨、虎妞、小流浪眼冒奇光,呼吸急促,被蓝衣少年的俊美风姿慑住了。 少年容貌出众,举世无双,台上台下俱觉眼睛一亮,惊为天人,所有的动作、声音全部静止下来。 许多,许多,才爆出一片赞叹声。 “好美的男子。” “好俊的少年仔。” “气死宋玉!” “羞死潘安!”。 少年实在很美,美得人窒息,透不过气来。 如果一定要在鸡蛋里挑骨头,豆腐里找鱼刺,那么少年唯一的缺点是带有几许脂粉味。阿恨暗中做了一个深呼吸,稳住悸动的心绪,肃容道:“小友贵姓?” 蓝衣少年的声音也带有娘娘腔,清清脆脆的吐出来一个字:“何”。 “大名是……” “必问。” “何必问?” “没错,彼此萍水相逢,没有通名道姓的必要!” 神态傲慢,语冷如冰,激怒了一旁的小流浪,不干不净的道:“你娘,人挺帅的,话却不漂亮,你来干嘛?想挨揍?” 少年冷然一哂,道:“本少爷的皮不痒。” 虎妞道:“那是打算揍人赚银子?” 少年道:“揍人赚钱太慢也太麻烦。” 阿恨道:“莫非小友准备打擂台?” 蓝衣少年扫了虎妞一眼,道:“答对了,白银千两或可供本公子小酌三日,庸脂俗粉也勉强可以销魂半天。” 好家伙,蓝衣公子口气忒大,干两白银仅够他三日挥霍,更将虎妞贬为低俗之人,不禁惹恼了恨天生,不悦道:“哼!打擂台须先取得资格才行,请按规矩来。” 少年一脸傲气的道:“你们的那些臭规矩虽苛,本少爷勉为其难,可以接受,倒是七杀教是否有履行承诺的诚意,令人怀疑。” 恨天生沉声道:“本教主一言九鼎,言出必践。” “恨教主是说,谁赢得擂台主,真的会给一千两银子?” “只要能打败我们三人,一定照付。” “包括将这位姑娘送人做细姨(小老婆)?” “得到了擂台主,自然也赢得美女!” 小流浪插言道:“本使者突然觉得阁下很面善,好像哪里见过?” 少年愣了一下,道:“你我缘悭一面,绝无此事。” 小流浪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他,道:“是很眼熟,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 “赛西施。” “赛西施?本公子耳生得很,干什么的?” “一个不要脸的婊子,娼妓。” “朋友是否神经错乱,在下是公的,不是母的。” “我倒认为你八成是女儿身。” 阿恨道:“女人当然没有资格讨老婆。” 蓝衣少年道:“本少爷一向诚实无欺,信用可靠。” 小流浪道:“哼!信用多少钱一斤,连人肉都很便宜。” “要怎样两位才肯相信?? “好办,脱下裤子来检查检查。” “好啊,脱就脱,谁怕谁啊!” 少年好厚的脸皮,说脱就脱,毫不迟疑,话一出口,便将裤腰,带解开了,真的要脱裤子。 羞得虎妞以及台下的女流发了一阵尖叫,急忙转身回避。 人这么多,有男有女,在大庭广众之前脱裤子成何体统,少年不要脸,阿恨可不能不要脸,忙上前阻止道:“好了,好了,别献宝,算你是公的就是。” 少年得意的笑笑,暗道:“哼,跟我斗智,你们还嫩,门也没有。” 穿好裤子,拉一下长袍,目注虎妞,吐字如刀:“姑娘,你可以出手了,三招赚少了,六招也无所谓,本公子若是被你摸到一个边儿,就从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好狂的野小子,接招!” 虎妞恨他狂妄轻薄,正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话甫出口,玉掌翻飞,呼!呼!连攻两掌不算,又飞起一腿,猛踢他的大屁股。 任何人都以为少年必然会吃瘪。 事实偏偏正好相反,吃瘪的人是虎妞。 非但两掌无功,打不成少年耳光子,反被人家捉住她的小蛮脚,而且伸手摸一下虎妞的小腿肚,啧啧有声的道:“哇,好嫩的皮肤,光滑如脂,可叹红颜命,将要为人小星。” 恨天生睹状大怒道:“朋友请放尊重点,别乱吃豆腐!” 小流浪更凶,扬掌欲发,道:“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本使者对你不客气!” 少年似乎根本未将他们放在眼内,无惧无惊,从容不迫的道:“本少爷想先知道,这样可算已经取得打擂台的资格?” 阿恨不愿意说,但又不能不说,忍痛吐出来一个字:“算!” 少年还算有分寸,立将虎妞放开,道:“你们哪一个皮痒想挨揍?” 虎妞羞愤难当,咽不下这口气,猛地跨步而出,叱一声:“狂徒拿命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当即劈头盖面的,展开一轮快攻猛打。 挟怒出手,运足了十成十的功力,虎妞绝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威猛辛辣,锐不可当。 然而,强中自有强中手,天外另有一层天,恶战五六十合,竟然被蓝衣少年扫中三拳两掌,败下阵来。 这下少年可曳了,飞扬跋扈的道:“怎么样,游戏是否可以结束,容本公子将老婆带走?” 小流浪虎吼一声,张口大骂:“放屁,是不是想老婆想疯了,还早得很,三人之中你才打败一个。” 不待少年再开口说话,便抢先出手干上了。 实则小流浪此举纯属蛮干,意气用事,试想虎妞的身手胜他一筹,既未得胜在前,他又如何能扳回颜面,打不到五十合,挨了四拳八掌,便横不下去了。 阿恨见势不妙,忙令小流浪抽身退下,亲白挺身上阵,道:“朋友果然有点真才实学,本教主小觑你了。” 少年嘴角含着一丝冷笑道:“低估了敌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有时候会丢掉吃饭的东西。” 恨天生怒冲冲的道:“废话少说,小王陪你玩玩,请亮家伙吧!” “本少爷从来不用兵刃!” “你不用,小王也不用,以免胜之不武,落入口实。” “用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照样揍得你落花流水。” “臭小子,你好傲好狂啊!” “客气,比你恨天生多一点点。” “杀!” “杀!” 舌剑唇枪,针锋相对,恨天生算是遇上了对头,杀声中同时扬掌攻上去。 并未真正打起来。 不是蓝衣少年装孬。 也不是恨天生怯懦。 是有人横在中间,手里还拿着一块巨大的匾,碍手碍脚的没打成。 来人是个中年,身穿黑衣,双眼无神,呵欠连连,无精打彩的样子。 武大郎卖老虎,人不怎么样,东西却非同小可,巨匾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龙虎门”三个斗大的金字,四周还刻有四只栩栩如生的龙、虎、狮、豹。 阿恨看得一呆,大喜过望的道:“这不是龙虎门的金字招牌吗?” 黑衣中年道:“一点不错。” “从那儿弄来的?” “从龙虎门的大门上摘下来的。” “好,干得好,可是想卖给本教?” 希望恨教主多赏几个银子。” “你说个数字吧!” “二百两如何?” 阿恨毫不考虑,立道:“成,本教主买下了。” 虎妞道:“你好大胆,竟敢触龙虎门的霉头,也不怕龙九天剥你的皮。” 黑衣中年朝四周望一眼,道:“三天未饮,酒虫作怪,偏又告贷无门,只好铤而走险。 小流浪的精神也起来了,满腹的阴霾已一扫而空,拍着胸脯说:“没有关系,只要签约加入七杀教,就等于吃了定心丸,天大的麻烦本教主也会替你扛下来。” 黑衣中年道:“小的正有此意。” 阿恨道:“这样最好,再加一百两的签约费,快去宣誓领银子吧!” 虎妞道:“别忘了去宣传做广告,鼓励你的伙伴弃暗投明。” 小流浪道:“凡是龙虎门的东西,本教一律收买,多多益善。” 阿恨道:“也高价收买人头,龙、虎、狮、貌的人头。” 黑衣中年边走边听,连声应诺,猛可间,匾额被人抢走了,听到有人喝叱:“该死的狗东西!”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巨匾已黑压压的压下来。 好可怕,头骨破碎,脑浆四溢,身体变成肉饼,银子没赚到,白白丢了一条命。 匾额也坏了,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出手的人是个女的,年约四十余岁,凶巴巴的,粗粗壮壮的既不美丽,更谈不上温柔,是属于钻进男人被窝里也懒得动的那种女人。 蓝衣少年很知趣,及时冷笑道:“看来七杀教又有贵客临门,本少爷不想凑热闹,暂将小老婆寄存贵教,日后再娶。” 虎妞玉面一寒,道:“闭上你的狗嘴,胜败尚未底定。”阿恨道:“朋友打中七拳十掌,三十四两赏金先拿去,本教没有欠帐的习惯!” 取来两锭小元宝,照准少年弹起的身形射过去。 少年好美妙的身法,好深厚的功力,人在空中,头亦未回,听音辨向,轻而易举的将元宝捞住不算,复暗施内力,捏成小块,以“天女散花”的手法投入人群中,道:“恨教主钱多发烧,赏给各位买酒喝。” 就在大家你争我夺的当中,少年已从空际掠过,落在一侧屋顶上。 阿恨没再理会少年,转对丑女人道:“你来打擂台?” 丑女人冷冰冰的道:“不打!” “揍人?” “不揍!” “那是想挨揍?” “也不挨!” 小流通浪错愕一下,道:“妈的,你到底想干哈?” 丑女人厉色道:“老娘想杀人!” 虎妞扬眉道:“杀谁?” “就是你们这三个杀千刀的黄口小儿。” “你是什么人?” “金三娘,河东狮金三娘。” 恨天生神色一紧,道:“啊!原来是龙虎门的三当家的,欢迎之至,你的另外三位兄弟可曾结伴而来?” 河东狮金三娘声音洪亮,真像狮吼,道:“对付你们三个娃儿,老娘一个人就已经足够。” 阿恨道:“最好是四个人一起来,免得麻烦。” 金三娘大吼大叫道:“大胆雏儿,休出狂言,见到阎王时你就晓得祖奶奶的厉害了。” 此女生性刚烈,不愿多言,亮出一条八尺长的铁鞭来,“恶虎拦路”、“鲤鱼打挺”、“横扫干军”、“顶上开花”,四招狠招绝学,将恨天生罩在鞭影之中。 阿恨别无选择,已拔出七杀刀。 神刀出鞘! 无血不归! 匹练也似的银白色光芒已将长鞭咬住。 “灵蛇出洞”、“猛虎扑羊”、“黑狗挡道”、“怒狮巡山”、“追星赶月”、“直捣黄龙”。反击六招,招招辛辣,金铁声、惨叫、火光、血影、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六刀攻下来,铁鞭变成七截,还外加半只手掌,人也被迫滚下擂台去。 蓝衣少年仍在屋顶作壁上观,睹状轻拍着双掌道:“好刀,的确是一把很好的刀,恨教主如果肯将七杀刀献出,本少爷可以放你们一马,不再抢你的女朋友作细姨。” 小流浪勃然大怒道:“你娘,少鬼叫,有胆就下来尝尝七杀刀砍头的滋味。” 少年卓立如故,语带轻视:“会的,但不是现在,你们忙自己狗皮倒灶的事吧!” 阿恨充耳无闻,视若无睹,连正眼都没瞧他一下,报以一声冷哼,对河东狮道:“金三娘,那位黑衣朋友已表明要加入本教,你行凶杀人,是对七杀教大不敬,于理该叫你血溅当场,人头落地!” 话锋一转,继又说道:“之所以饶你不死,并非小王慈悲为怀,有意施仁而是想借用你这一张嘴巴。” 虎妞接口道:“借你的嘴巴,传几句话,告诉你的那三位兄弟,叫他们火速前来受死。” 小流浪道:“若是不肯自动前来报到,等本教的人马杀上门去的时候,问题就严重了,必会赶尽杀绝,鸡犬不留,把房子也烧光光,风雷门、欧阳世家就是一个最好的榜样!” 金三娘咬牙切齿的道:“小杂种,休狂,有种就别逃,再见!” 阿恨道:“放心,一定在此恭候大驾。” 虎妞道:“敬备菲酌,请你们吃水煎包。” 小流浪道:“还有上好的烤肉排骨。” 河东狮金三娘已去,蓝衣少年又在屋顶上说风凉话:“哼!臭弹(吹牛),风雷门屋毁人亡,又不是七杀教的成就,少往自己身上兜。” 恨天生脑中灵光一闪,瞪眼道:“莫非是你的杰作?” “听说是一位俏佳人干的?” “不管是不是你,下来,胜过七杀刀,就把七杀教主让给你。” “谢了,狐群狗党,乌合之众,本公子没兴趣。” “臭小你简直目中无人,本教主今天非要给你一点教训不;可。” “恨教主,有人抢你的生意了,再不务正业,当心把生意做垮。” 少年没有撒谎,是有人在抢七杀教的生意。 左侧,靠近关帝庙的那一边,一个小戏台上,也有人挂出了红布条,要举办擂台大赛,揍人大会,挨揍大会,招兵买马。 有白花花的银子。 有娇滴滴的美女。 还有大锣、大鼓。 一个独眼老头猛敲了三声锣,朗声说道:“俗话说的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货问三家不吃亏,我们愿意给各位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 另一个干瘦中年擂鼓三通,接口道:“所有的规矩跟七杀教完全一样,但是化繁为简,不必取得资格,便可直接打擂台,或者揍人。” 独眼老头道:“奖金提高一成。” 干瘦中年道:“美女共有三位,环肥燕瘦任君选。” “欢迎想发财的朋友们来一显身手。” “也欢迎已签约入七杀教的人另投明主。” “更欢迎七杀教的原有成员改邪归正。” “新入教者签约费加五成。” “原有成员更多,加一倍。” “条件优厚,机会难得,幸勿失之交臂。” “名门正派,前途无量,错过就会后悔一辈子。” “来来来,来拿银子!” “来来来,来选老婆!” 锣鼓喧天,吼声如雷,三位如花似玉的妞儿站在台上搔首弄姿,猛抛媚眼,马上轰动全场,原来围在七杀教这边的群众,立如潮水似的涌向那边。 甚至,台下排队的,台上挨揍的也不干了,全部转移阵地。 看在小流浪眼中,差点没气死,粗声臭骂道:“这群王八羔子,都是势利鬼,那个钱多抱那个。” 虎妞气忿忿的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无论如何,咱们丢不起这个人,咽不下这口气。” 阿恨道:“当然,七杀教天生是要骑在别人头上的,岂会让别人来骑?” 小流浪道:“那要如何来对付这几个混帐东西?” 恨天生道:“跟他们竞争!” 也取出锣鼓来,敲了一阵锣,打了一阵鼓,阿恨扯开嗓门咋呼道:“大家注意,报告各位一个好消息,本教现在将奖金提高一成。” 独眼老头立即跟阿恨唱起对台戏来:“老夫加三成。” “本教加四成!” “老夫加五成!” “本教加八成!” “老夫加一倍!” “本教加五倍!” “老夫十倍!” “二十倍!” “五十倍!” 乖乖,五十倍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打一拳就是一百两银子,普通家庭可以吃两三年,看来真的遇上了扎手货,阿恨想刨龙虎门的墙脚,别人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刨起七杀教的墙脚来。 显然财力雄厚,来者不善,阿恨心儿打鼓,忽生一计,没有再继续喊下去。 虎妞道:“怎么不喊了?” 阿恨道:“算了,太累。” 小流浪不以为然:“输入不输气,榆钱不输势,放弃竞争就等于举手投降,真漏气啊!本使者不同意。” 恨天生瞪了他一眼,道:“山人自有妙计,走,咱们改行了,搬银子去!” 双臂一抖,“一鹤冲天”而起,施展出凌空虚渡的绝妙身法,直接从这个戏台飞到另个戏台上,速度之快,身法之奇,与蓝衣少年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却令独眼老头吃了一惊,道:“恨教主怎么没再喊价?” 阿恨字字冰冷:“本教主改行了。” 干瘦中年道:“可是想改邪归正?” 恨天生道:“小王是来打擂台的。” 接踵而到的虎妞,扫一下台上的银两,道:“只是银子太少,擂台主的奖金千两,五十倍是五万,还差-大截,该不会是存心诈骗吧?” 独眼老头道:“这个不必两位操心,银子不够可以再去搬。” 小流浪亦飘然而至,也弄懂了阿恨的意思,白眼珠子瞄一下三位小妞,道:“美女也美,骚味太重,好像二手货。” 干瘦中年怒道:“少乱开黄腔,得到擂台主才有资格挑剔。” 小流浪道:“哼,稳拿!” 虎妞道:“如探囊取物!” 阿恨望着独眼老头,道:“本教主想先了解,阁下何门何派?” 独眼老头道:“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也想招兵买马?” “老夫想成立一个组织。” “什么组织?” “专门跟七杀教作对的组织。” “妈的,你好像成心在找本教的碴?” “是看你们不顺眼。” “不顺眼就不要看。” “除掉更干净。” “哼,只怕你办不到。” “笑话,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老夫……” “我看你是活腻了,少磨牙,接招啦!” 阿恨吃了秤铊铁了心,恼他故意捣蛋,怒发冲冠,哪还有闲情逸致跟他泡蘑菇,话一落地,便扬掌攻上去。 虎妞黛眉一挑,道:“小流浪,咱们也别闲着,揍人好玩,还可以赚银子。” 小流浪正中下怀,喜孜孜的道:“说的对,一举两得,我找公的,你找母的。” 虎妞找上了三个小妞,小流浪单挑那个干瘦中年人。 打得好凶好快,对手也好烂菜,十个回合不到,三个小妞落荒而逃,独眼老头与干瘦中年也禁不起揍,相继认输投降。 恨天生威风凛凛道:“老头,你服了吗?” 独眼老头苦笑一下,道;“佩服的五体投地。” 阿恨道:“也就是说,你承认小王赢得擂台主?” 擂台主的奖金高达五万两,老头当然不愿承认,眸光闪烁不定的道:“是……” “嘭!”的一声,阿恨立刻又给了他一个“水煎包”,扬起拳头道:“可是想再挨揍?” 老头倒抽了一口寒气,道:“罢了,罢了,小老儿技不如人,承认你赢得擂台主就是。” 虎妞道:“擂台主的奖金五万两,我们又揍了十几拳,二十几掌,以及七八个‘水煎包’,数目可不小啊!” 小流浪道:“还要挑一个帅姑娘做小老婆呢!” 虎妞不悦道:“死小流浪,女人不要啦!” 小流浪嘻皮笑脸的道:“对对对,阿恨已经有了小老婆,不要啦,免得打翻下我们右使者的醋缸子。” 虎妞银牙一咬,就要揍人,恨天生及时说道:“这里的银子顶多二千两,还差得远。” 干瘦中年堆下一张苦瓜脸来,道:“请三位高抬贵手,不够的以后再补。” 小流浪一沉,道:“不行,你们故意捣蛋,本教不准欠帐。” 阿恨道:“老头,你刚才还在吹牛皮,不够可以去搬,是不是?” 老头道:“小老儿是说过这样的话。” 虎妞道:“怎么?跟放屁一样,现在不算了?”老头结结巴巴的道:“实在是……是善财难舍。” 小流浪大发雷霆道:。 “妈的,你非给不可,说,银子放在哪里?不说实话就要你见阎王!”高举双掌,蓄势待发,老头吓傻?,惶声道:“小爷饶命,银子在后面禅院。” 阿恨道:“那就请带路吧,走!” 说走就走,在独眼老头和干瘦中年的引领下,步下戏台,跨进一道侧门,往关帝庙那边行去。 果不其然,后面真的有一座四合院。 很静也很净,独不见半个僧尼或善男信女。 院子里老松枝叶繁茂,遮天蔽日,看样子至少已有百年以上的树龄。 虎妞道:“怪事,你们怎么会将银子放在这里?” 独眼老头道:“说实在话,小老儿正是这里的庙祝。” 小流浪一怔,道:“庙祝也想争强斗狠,组织帮派闯江湖,大概是不甘寂寞,想出风头吧?” 干瘦中年道:“家师是想突破现状,另创新局,奈何技不如人,栽了……” 言犹未尽,异事陡生,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接口道:“是栽了,七杀教栽了!” 北正屋内应声出来一个人,正是处心积虑想要阿恨性命,而又是亲人骨肉的神指唐诚。 南屋里也有人出现,是大难未死的风尘侠客马骥,嘿嘿冷笑道:“栽了个大跟斗,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东厢房的及时雨卢安道:“栽得很惨,栽进了陷阱里。” 西厢的唐子敬道:“栽得很彻底,栽入了十八重狱!” 还有唐子明、唐子刚,以及风雷门、唐家堡的众多高手,人如闪电,势若奔马,阿恨、虎妞、小流浪进入院落时,便已在他们四周筑起一道人墙。 刀已出鞘。 剑已在握。 暗器就扣在大家手中。 独眼老头、干瘦中年比泥鳅还要滑,三小一个不留神就被他俩溜掉了。 小流浪怒目暴张道:“你们好卑鄙!” 风尘侠客马骥语带讥诮:“至少比七杀教高级,未曾利用娼妓,制造事端。” 阿恨声如春雷般道:“物必自腐而后虫生之,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们贪淫好赌,咎由自取。” 及时雨卢冷潮热讽道:“少得意,娃儿的美人计彻底失败,上了赛西施的恶当,反而被人利用,糗啊,丢人啊!” 虎妞道:“风雷门更惨,屋毁人亡,没有什么好得意的。” 恨天生道:“姓马的,本教主有一事请教。” 马骥沉声道:“有屁快放。” 阿恨道:“赛西施究系何方神圣?” 卢安抢着说:“不知道,知道也无可奉告。” 马骥道:“本掌门想了解,七杀教处心积虑的要与本门作对,不知有何仇恨?” 阿恨道:“小王是代表家师来催讨欠债的。” 卢安道:“令师何人?” 虎妞道:“冷面魔君贺通天。”小流浪补充道:“现在升官了,是统治天下武林的武林王。” 神指唐诚道:“如此看来,江湖传言不假,贺老魔果然未死,仍活在世上!” 阿恨回报一句:“废话!”转对马骥道:“家师有言,只要你们五个老家伙肯亲赴死亡谷,负荆请罪,拥护他老人家为武林之王,可以既往不究。” 虎妞道:“或者投靠七杀教,宣誓效忠也可以。” 小流浪道:“还有一笔不小的签约费哩!” 风尘侠客马骥怒不可当的道:“做梦,这是不可能的事!”阿恨道:“不答应就只好送你到阴曹地府受罪。” 虎妞:“上刀山!” 小流浪道:“下油锅!” 恨天生怒视着唐家的人,口出恶言:“你们也一样,上刀山,下油锅,千刀万剐,永不超生!” 气得神指唐诚暴跳如雷的道:“马兄,别跟这个孽障耍嘴皮子,三刀六眼,把他们解决掉就没事了。” 阿恨压根儿就不认为唐诚是自己的外祖父,咬着钢牙怒吼道:“好,想死小王就成全你,你已经活得够久够长,这一笔血债也欠得够久够长了。” 刷!的一声,亮出了七杀刀,闪出万道金光,无数寒气,继又说道:“不怕死的直管上,命丧七杀刀,做鬼不也不冤!” 他急,唐诚、马骥他们更急,话说一半早已率众攻来。 这是一场人海战,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刀剑齐飞,暗箭齐发,阿恨、虎妞、小流浪虽然身怀绝技,七杀刀也够厉害,怎奈对方人多势众,又都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大家皆避开七杀刀的锋芒,攻虚蹈隙,奋战片刻下来,毫无斩获,反倒是包围的圈子缩得更紧更小。 突闻半空中有人喝道:“为父的来也,我儿勿慌!” 话落人已到了头顶,猛打“千斤坠”,掌出如飞,黑肚肠的确有两刷子,“泰山压顶”、“长虹贯日”、“石破天惊”、“风狂雨骤”,朝四个方向猛攻四招,将强敌逼退少许,安然无恙的落在地面,落在他儿子阿恨的身边。 黑肚肠很慈祥的说:“孩子,你受惊了。” 恨天生毫不承情,仅仅回报了一声冷哼。 “上啊!” “杀啊!”“把他们父子斩草除根!” “将七杀教连根拔掉!” 黑肚肠的出现,丝毫也没有减缓紧张的气氛,攻势更猛,出手更快,危机四伏,草木皆兵,随时随地都会有人血流五步,命丧九幽。 猛可间,莫名其妙的,唐诚、马骥等人停下了手。 而且,转身撤走,退出三数丈远。 小流浪睹状一呆,道:“在搞什么飞机?” 从老松之上闪电一般落下来四张网,奇准无比的将四人套进去。 收口绳子在下端,吊在树上,树上有人,乍然疾坠而下。 这一来,阿恨、虎妞、小流浪、黑肚肠可惨了,显然树上装有滑轮,别人往下坠,他们却往上,变成了笼中之鸟,空中活靶。 虎妞心头泛寒:“完了,完了!”小流浪面如死灰:“这下准会去摸阎王爷的鼻子!” 恨天生惊魂甫定,舞起了七杀刀。 金风疯然,也有人打出了暗器。 打暗器的人并非唐诚、马骥。 也不是卢安与唐家兄弟。 而是神秘的蓝衣少年。 就站在屋顶上,面前放着一只独眼老头所用的盘子,盘子里有银子,少年借花献佛,猛往下撒,阻住了风雷门、唐家堡的行动,更击毙了往下坠的人。 噗通!噗通!之声不绝,脑袋开花,先掉下去三个。 拉绳子的人死了,阿恨、虎妞、小流浪跟着掉下来。 七杀刀再度展现威力,阿恨又露了一手绝活,人在空中便已破网而出,且在半空中再挥一刀,又巧妙无比的救出了虎妞。 通!小流浪最倒霉,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祸不单行,及时雨卢安就在附近,挺剑分心就刺。 小流浪尚在网内,既不能躲,又不能避,亦无法还手,眼看明晃晃的宝剑已触及心口,可谓危机万状,一发千钧,不死也会丢半条命。 “杀!” 阿恨动作好快,一闪即至,手起刀落,但闻“咔喳!”一声响,血如泉涌,卢安的人头已应声而落。 回手一刀,割破网,又救出小流浪,手法极其快捷利落。 小流浪胸衣已破,伤及皮肉,染红了巴掌大的一块衣裳,面如死灰的道:“我的妈呀,好险!”通!黑肚肠也掉下来了,数他最迟最远也最危险,无巧不巧的落在唐诚、马骥他们附近。 唐诚道:“毙了这个恶棍!” 马骥道:“宰了这个奸贼!” 喝声中,立与七八名高手虎扑而上。 恨天生也弄不懂是为什么,突然涌上来一股子莫名的冲动,暴喝一声:“住手!”人随刀进,刀随人走,如疯似狂般杀将过去。 逢刀断刀。 逢剑断剑。 有人丢了胳膊。 有人丢了脑袋。七杀刀威震八方,无坚不摧,救下了黑肚肠,吓坏了别的人,纷纷向后退去。 阿恨破网救出黑肚肠,绷着脸庞冷声道:“我的生命是你给的,现在救了你的一条命,相互抵消,从此咱们两不欠,下次再见面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猛听蓝衣少年暴喝一声:“打!”掷出一块碎银,直奔风尘侠客马骥。 算他福大,命不该绝,戴有护镜,哨!的一声,打在铜镜上,有惊无险。 却也惊出一身冷汗来,复见黑道上凶名远播,黑肚肠手下的三大护法,十大铁卫已到,心知大事不妙,跟唐诚互换一道眼神,当即率众退走。 “追!” “追!” 许是父子连心,英雄所见略同,做老子的黑肚肠拔腿就追,当儿子的恨天生也不稍慢,父子二人目标一致,协同作战。 小流浪没忘了战利晶,将卢安的人头别在裤腰带上。 孰料,奔没三丈,被蓝衣少年喊住了:“恨教主,又有贵客上门,不怕人家砸了你的场子?” 阿恨愣愕一下,心说:“真衰,今天怎么老是受他的摆布。”心里虽然不痛快,还是转身奔回来,道:“是什么人?” 少年道:“且别管是谁,咱们先谈另外一件事。” “哪件事?” “刚才的事,恨教主似乎该谢谢本少爷才是。” 是该谢谢你,欠你一份情。” “不是一分情,而是三条命。” 虎妞道:“三条命?” 少年故意吃她的豆腐:“不错,若非本公子及时出手施救,你们三个早已进了鬼门关,连带的使区区也蒙受损失,少了一个小老婆。” 阿恨对他这种态度颇为不快,挥动一下七杀刀,发出一阵嗡嗡之声,道:“人不欠我,我不欠人,是小王一贯的作风,你下来,咱们决一高下,所有的新赊旧欠,一次解决。” 小流浪大发议论道:“这个法子不赖,杀你三次,再救你三次,就狗屁不欠了。” 少年反唇相讥道:“人心大变,真是世风日下,好人难为啊,早知如此,就该让你们吊在空中被人大卸八块,变成网中死鸟,风干人肉,甚至就此空葬算了。” 虎妞恨他轻薄,颇不友善,娇叱道:“少逞口舌之利,下来见了真章再说。” 少年稳如泰山,不愠不火,不慌不忙的道:“本公子闲得很,随时可以敬陪末座,只是三位如今是大忙人,恐怕分身不易,再不速施援手,中州四怪就要变成中州四鬼了。”一语提醒梦中人,跟少年瞎搅和,差点把正事忘掉,小流浪急声道:“快说我是哪条线上的?” 少年笑骂道:“鼻上有眼,鼻下有嘴,少用嘴巴,多用眼睛,何不自己用眼睛去看!” 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最真实,最便捷。 一冲出侧门,他们便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台下人潮依旧,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台上的情况却发生变化。 招兵买马,揍人大会等招贴已被人撕毁。 箩筐破了,银子洒落在地,随处可见。 第一个宣誓入教的龙虎门小头目胡文山已翘辫子了,尸体就高挂在擂台上方示众。 其余加入七杀教的江湖末流,市井混混,亦皆死的死,亡的亡,或者早已闻风而逃,不知去向;中州四怪正与三男一女大打出手。 女的是河东狮金三娘。 三男之中一高一矮一胖。 高的,六十开外,是龙虎门的大当家的降龙手龙九天。 矮的,五十余岁,是龙虎门的二当家的打虎将蓝虎臣。 胖的,三十七八,是龙虎门的四当家的黑豹子段青书。 中州四怪正好与他们旗鼓相当,彼此一对一,捉对撕拼,热战正酣,打得难解难分。 “本教主恨天生来也!” “本右使者虎妞来也!” “左使小流浪来也!” 人群中爆出一片惊叫,阿恨、虎妞、小流浪以天马行空的姿态飘落台上。 身法实在太美,速度的确太快,龙、蓝等人俱觉一怔,恶斗随即暂时停下来。 恨天生目泛精芒,横扫全场一眼,对中州四怪道:“很好,你们四位表现的非常好,本教主要加你们的薪水,从这个月开始,每人加发二十两。” 四怪闻言大喜,齐声应道:“谢谢教主恩典!” 小流浪指桑骂槐的道:“可惜未将这四只野兽的兽头砍下来,不然还可以升官哩!” 降龙手龙九天勃然大怒道:“娃儿好利的一张狗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本门与七杀教河水不犯井水,为何设计挑战,蓄意寻衅?” 阿恨双肩一耸,吐字冰冷:“朋友,你最好先自我介绍一下,看你有没有发言的资格。” 降龙手脸色阴沉沉的道:“老夫龙九天。” 虎妞目注打虎将道:“这一位呢?” 小流浪不等段青书开言,便自抢先说道:“毫无疑问,阁下就是那一只黑豹子,猴头滋补又可口,不知道豹子头滋味如何?” 虎妞故意拿他寻开心:“一定不好吃,粗俗、腥臭,不入流,上不了台盘。” 激怒了黑豹子段青书,暴喝一声:“给我躺下!” 性烈如火,出招如电,双掌齐挥,分袭二人。 虎妞、小流浪岂是好惹的人物,立即反手:还击。 噗通!一声,真的有人躺下了。 不是虎妞、小流浪。 而是黑豹子段青书自己。 龙九天甚觉面上无光,双眉一皱,对阿恨道:“娃儿尚未回答本掌门的话。” 恨天生想了想道:“有一位冷面魔君贺通天你认识吧?” 龙九天神色一紧,道:“什么?贺通天?这个老魔头还没有死?” 虎妞道:“咒人死是很缺德的事,他老人家活得比你还好。” 蓝虎臣双目暴睁,左顾右盼道:“老魔可是已自毁承诺,擅离死亡谷?” 小流浪讥诮道:“乖,别怕,那个糟老头是个大信人,不会背信毁诺来取你们的脑袋瓜,况且杀鸡也用不到牛刀,由我们代劳就可以了。” 河东狮金三娘杀气腾腾的道:“你们是贺老魔的什么人?” 恨天生一点也不懂得谦虚,简短有力的道:“高足!” 段青书道:“想替他报仇?” 虎妞道:“也可以说是讨债。” 龙九天道:“你们想怎么样?” 小流浪将老烟枪的条件说了一遍,最后道:“龙掌门如肯痛快的接受,就万事皆休,胡文山与干瘦中年的这两条人命,七杀教也不打算追究了。” 降龙手怒冲冲的道:“假如老夫拒绝呢?” 阿恨道:“拒绝的结果很悲惨。” 虎妞道:“毁宗灭派!” 小流浪道:“赶尽杀绝!” 从裤腰带上,将卢安的人头取下来,当众一晃,接着又说:“这一位朋友是谁?各位认得吧?” 蓝虎臣惊叫道:“是及时雨卢安!” 金三娘尖声道:“他是怎么死的?” 阿恨道:“死在七杀刀下。” 虎妞道:“因为他没有接受本教的条件。” 小流浪道:“所以说拒绝的结果是很悲惨的。” 阿恨补充道:“四位当家的都是聪明人,希望不要做糊涂事!” “做梦!” “休想!” “放屁!” “纳命来!” 这就是他们的答复,喝声中战火再起,又干上了。 比刚才更凶狠,更惨烈,风云色变,石破天惊。 人数也更多,龙虎门的高手如涌而至,纷纷投入斗场,整座戏台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杀声、吼声、惨叫声,刀光、剑影、鲜血,乱作一团。 蓦然,阿恨突出奇招,痛下杀手,抡起七杀刀,直奔龙九天,说时迟,那时快,金铁交鸣声中,火光四射,先毁了他的剑,然后再以一式“釜底抽薪”,立见一片蓝汪汪的光幕窜上降龙手的脖子。 咔嚓!好清脆的声音,人头飞向擂台旁的七杀轿,热腾腾的鲜血冒出三尺高,人已倒地,仍颤抖不止。 “还我大哥的命来!” “咱们不死不散!” “要你血债血还!” 蓝虎臣、金三娘、段青书见血发狠,不退反进,三人联手,猛攻阿恨一人。 恨天生如得神助,大发虎威,攻出三刀后道:“冤有头,债有主,老贼已死,血债已了,小王不愿祸连无辜,请就此止。” 打虎将蓝虎臣道:“少打如意算盘,本门与七杀教没完没了。” 虎妞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自取灭亡。” 河东狮吼道:“该死的是七杀教,休想擅离一步!” 小流浪道:“不要给脸不要脸,给命不要命,哪个想死可以举起手来,七杀刀负责送你上黄泉路,过鬼门关,进阴曹地府。” 好鲜啊!本来是一句取笑的话语,黑豹子段青书居然真的举起手来了。 当然不是想自寻死路,而是欲扬掌出招,阿恨沉声二喝:“想死本教主就成全你!” 七杀刀如入无人之境,蓝虎臣拦不住,金三娘截不下,惨嗥声起,血雨如注,刀锋过处,身首分家,可怜的段青书已倒毙血泊中。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一刹那的工夫便连毙两位顶尖高手,这在江湖武林中可谓绝无仅有,蓝虎臣、金三娘全都吓呆了,头皮发炸,心里发毛,双腿发软,两只腿抖得像煮熟了的龙口粉丝,一股寒意直从心田深处升上来。 互望一眼,心意已通,像是斗败了的公鸡,泄了气的皮球般,未敢再逞强斗胜,当即率众离去。 小流浪道:“阿恨,要不要把他们脑袋留下来做纪念品?” 阿恨不无不答话,将段青书、卢安的人头丢上七杀轿顶,并将悬挂在轿子四周有关龙虎门的那一块红绫撕下来,然后才说:“算了,冤仇宜解不宜结,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龙虎门的这一笔帐就此结束。” 虎妞道:“下一笔帐找谁去讨?” 阿恨道:“去找金刀赵无敌。” 小流浪道:“怎么讨?美人计,揍人大会已经玩过了,再换点新鲜刺激的。” 阿恨道:“老套自然乏味,只有笨蛋才会炒冷饭。” 虎妞道:“那玩什么?” “卖刀!” “卖刀?卖哪一把刀?” “七杀刀!” 小流浪眼一瞪,道:“阿恨,你不是开玩笑吧?七杀刀乃是无价之宝,当心老烟枪剥你的皮。” 恨天生神秘兮兮的笑笑,道:“白痴,就算老烟枪想卖,小王也不答应,只是一个幌子,先举办兵器大展,再搞个拍卖大会,目的无非是将武林人物诱骗来,尤其是金刀赵无敌,与乃弟银剑赵无畏。” 虎妞道:“构想是不错,问题是称为兵器大展,总不能就单单展出一把七杀刀呀!” 小流浪道:“对呀,红花还要绿叶配。” 阿恨道:“这不成问题,动一动脑筋就解决了。” 虎妞的反应好快:“是嘛,可以买。” 小流浪也想通了:“可以借。” 恨天生道:“可以租。” “可以偷。” “可以抢。” “可以诈。” “可以骗。” “可以拐。” 真绝,绝透了,点子够多,脑子够歪,亏他们能想得到,说得出,偷、抢、诈、骗、拐都想全了。 心意既决,不再迟疑,阿恨当场下令规定,不论是偷张,睹李、酒仙、丐王,或是虎妞、小流浪,乃至他自己,七天之内必须准时交出至少十件兵器来。 同时命中州四怪将散落的银子收拾好,打算到“八仙楼”去吃庆功宴。 展目望去,台下的群众已散去一半,蓝衣少年则仍傲然卓立在屋顶上,阿恨朗笑一声,道:“朋友口干了吧?咱们到八仙楼去喝一杯,本教主请客。” 少年微微一笑,道:“谢了,本少爷向来酒不沾唇。” 小流浪诡笑道:“爱说笑,那个女人不爱俏,那个男人不贪杯,你又不是母的,怎么可能滴酒不沾。” 少年道:“不喝就是不喝,与性别无关。” 虎妞道:“喝不喝酒无关紧要,我们之间的事必须解决。” 少年冷潮热讽道:“我们之间的事?啊,对了,可是急着想跟本少爷私奔,去当细姨?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留来留去留成仇。” 虎妞闻言大发娇嗔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姑奶奶的意思是叫你滚下来,跟阿恨教主决一高下。” 恨天生接口道:“不错,这件事是到该解决的时候了。” 小流浪道:“胜负未决,人情未还,喝酒也不舒坦!” 蓝衣少年却无所谓,喜笑自若的道:“不急,欠着吧!时间久些还可以生利息,再见!” 见字出口,人已弹起,好快,一眨眼便消失在暮色苍茫中。 阿恨、虎妞、小流浪想追也来不及。 半月之后,七杀教的人马来到了开封。 开封是皖唐、豫赵、鄂欧阳三大世家中赵家的根据地。 阿恨并没有直接去找金刀赵无敌,银剑赵无畏兄弟。 而是包下了开封最豪华的酒楼“醉仙楼”,在宽敞的大厅里办起了别开生面的兵器大展。 虽是一个陷阱,一个饵,办得却有声有色,有板有眼,刀、枪、剑、戟、棍、棒、斧、锤,应有尽有,琳琅满目,粗略的估计,约有八十余件,一半用买,一半则是拐骗而来。 然而,尽管来路并不纯正,东西却大是可观,有神刀宝剑,有名斧古锤,何况阿恨、虎妞、小流浪皆各有一张莲花妙嘴,即使是破铜烂铁,在他们的口中也会生色八分。 当然,主角是七杀刀,放在最高最醒目的地方,紫檀刀架,红绒垫子,复有明珠两颗,宝玉四方作为陪衬,由四怪轮流把守,越发显现出它不同凡响的身价。 阿恨很讲究排场,特别重金礼聘来四位美女,作为招待。 他们自己也没闲着,经常应来宾之请出面解说。 参观的人并非很多,未有熙来攘往的人潮。 不过,凡是踏进“醉仙楼”的贵客,十之八九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据说欧阳春到了。 神指唐诚到了。 一无和尚到了。 蓝虎臣兄妹到了。 风尘侠客马骥到了。 黑煞神黑肚肠到了。 日月宫主也到了。 金刀赵无敌、银剑赵无畏,忝为地主,自不待言。 黑白两道,一宫、二门、三世家,乃至一些久已不履江湖的老魔头俱皆闻风而至,蠢蠢欲动。 他们的目标一致,皆志在七杀刀。 有的明目张胆的前往醉仙楼参观。 有的则雌伏一旁,静待良机。 此刻就有一个须发俱白,道貌岸然,长相甚是严肃高傲的老者,与一位相貌跟他相仿佛,年龄稍轻,穿一袭紫衣的人结伴而来,在聚精会神的参观各种兵器。 二人正停留在一把业已生锈的巨斧前面。 纸制的牌子上写得很清楚,大唐开国元勋程咬金用斧。 白发老者端详了一下,肃容满面的道:“真的是程咬金当年所用之物?” 小流浪心说:“才怪,是专门骗你们这些王八崽子的。” 阿恨前正经八面的道:“在行家的面前岂敢鱼目混珠?如假包换!” 吹牛皮不犯死罪,骗死人也不用尝命,他们的杰作尚不止此,紫衣人指着一支画戟道:“这是吕布吕奉先所用的方天画戟?”虎妞大言不惭的道:“错不了,上面还沾着有董卓的血呢!” 经过一番补习后,小流浪懂得的历史掌故还真不少,头头是道的说:“想想看,当年温侯吕奉先骑着赤免马,手使方天画戟,驰骋沙场时模样,哇噻!说多威风就有多威风,难怪貂蝉会爱上他。” 阿恨道:“赤兔马后来落在关云长手里,早已骨化灰飞,关二爷所用的青龙偃月刀则依旧完好如初。” 白发老者错愕一下,道:“这把刀也在此展览?” 小流浪大吹大擂道:“开玩笑,没有青偃月刀怎敢挂出兵器大展的招牌来。” 紫衣人动容道:“可否引往一观?” 小流浪道:“爱说笑,办展览本来就是给人看的。” 虽然说的天花乱坠,东西实在不怎么样,刀刃锈痕斑斑,刀柄的油漆脱落大半,假如关二爷还魂复活,一定会大骂七杀教骗人。 七杀刀就在一旁,行家果然有眼光,白发老者与紫衣人陡地双目暴睁,立将全部的注意力投注过去。 白发老者颔首道:“嗯,果然是一把好刀!” 紫衣人随声附和道:“单看刀鞘就不同凡俗!” 白发老者道:“可否拔出来一观?” 恨天生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 “有危险。” “有危险?怎么会?” “神刀出鞘,无血不归!” “什么意思?” 虎妞道:“就是说七杀刀一旦出鞘,不杀人见血就插不回去了。” 紫衣人微哂道:“小事情,老夫买一只鸡给你们杀就是。” 小流浪道:“不行,鸡血没有用,非人血不可。” 虎妞道:“倘若二位甘愿挨刀,又当别论。” 白发老者干笑一声,道:“姑娘说哪里话,天下岂会有甘愿挨刀的人?” 阿恨道:“其实想看七杀刀的全貌也并不难。” 虎妞道:“只要花钱买下来就可以了。” 小流浪道:“自家的东西,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紫衣人道:“开个价钱吧!” 恨天生道:“现在不行。”虎妞道:“也不能私下交易。” 白发老者道:“这是为何?” 小流浪道:“要公开拍卖?” 紫衣人道:“何时?何地?”阿恨指着张帖在附近的一张布告道:“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展览到今天为止,明天正式拍卖,就在此地。” 二人一闻此言,马上跑去看布告,没再开言。 醉仙楼。 楼下大厅内。 展览会已告结束。 拍卖大会正式开锣。 厅内坐满了各式各样的江湖人物。 多数都是生面孔,只有四个熟悉的人。 一个是一无和尚。 一个是蓝衣少年。 另外二人正是白发老头和紫衣人。 有理由相信,虽然一宫、二门、三世家的首脑未公开露面,必有代理人来到现场。 阿恨、虎妞、小流浪高高在上的,站在一个特制的平台上,面前摆着三张方桌,所有的兵器分门别类的摆在上面。 七杀教做事喜欢讲究排场,今天也不例外,中州四怪分站四角,以防不测,四名美女则穿梭场中,从事分送茶水,招待宾客的工作。 恨天生清一下嗓子,拍一拍手,以爽朗的声音道:“没有规矩,难成方圆,没有老婆,生不出儿子来,这一场拍卖大会也不能没有规矩。”虎妞道:“规矩很简单,这些东西多数都是‘无价’之宝,所以也没有底价,随便大家出,随便大家喊,只要两相情愿,愿打愿挨,就成交啦!” 小流浪道:“一律现金交易,银货两讫。” 虎妞道:“不得欠帐,也不能分期付款,但银票可以通用,黄金珠宝可折价。”小流浪重重的拍一下桌面道:“现在就开始。” 阿恨顺手拿起一把短剑来,道:“第一个要拍卖的兵器就是这一把剑。” 虎妞大吹法螺道:“千万别小看了这一把剑,尽管其貌不扬,却曾创造历史,是一把历史名剑。” 小流浪道:“它的名字叫‘鱼肠’,当年荆轲刺秦王时,‘图穷匕见’里的匕,就是它,谁拥有此剑,谁就可以去当刺客,跟荆轲一样了不起,可以名垂千古。” 阿恨道:“请各位开价。” 虎妞道:“开价越高,机会越大。” 小流浪道:“开价越高,面子越足。” 孰料,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三小喊得镇天价响,全场却无半个开价的人。 小流浪慌了,小声道:“糟啦!糟啦!坏的开始,是失败的一半,第一件兵器就卖不出去,可如何是好?” 虎妞也愁眉不展的道:“是呀,出师不利,是很失面子的事也!” 阿恨则仍笃定得很,意气风发的道:“报告各位一个好消息,为了报答大家的热烈捧场,第一件兵器决定不卖,用送的,而且还附赠一笔银子。” 这是什么话,在商言商,生意讲究的是讲本求利,居然玩起赔本倒贴的游戏来。 偏偏虎妞还很欣赏他这个馊主意,马上开出价码来:“十两,那一位要鱼肠剑,就奉送白银十两。” 场中立即掀起一阵议论,交头接耳,反应不一。 却依旧无人开口发言。不是他们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而是不相信天下会有这种头号大傻瓜,肯做赔本的买卖。 小流浪心里很不是味儿,一手拿宝剑,一手拿着一锭银子,道:“朋友,只要招招手,吭吭气,这二十两银子与鱼肠剑就是你的了,由大会的小妞亲自送到阁下手里去。” 哈哈,瞬息之间,又加了一倍,这样的好事的确天下少有,这样的傻蛋也同样地上无双。 有一个愣小子开口了:“真有这种好事,该不会是吃我们的豆腐吧?” 小流浪精神一振,道:“这是真的,就是你,送了!” 立命一位小妞,将银子、宝剑送到愣小子手里去。 这一来,无形中提高了大家的兴致,炒热了会场的气氛,再赔钱卖出几件破铜烂铁后,阿恨心里雪亮,知道大家心里在想什么,拿起七杀刀,大声说道:“本教主从善如流,现在,就开始拍卖七杀刀。” 小流浪道:“七杀刀是大西国王张献忠成名的兵器。” 虎妞道:“碎金断玉,削铁如泥。” 恨天生道:“吹毛断发,无坚不摧。” 虎妞道:“曾创下一天砍头数百颗的惊人纪录。” 小流浪说道:“是一把神刀、宝刀,更是一把杀人的利器、凶器,珍贵异常,价值连城。” 有人说话了,是一个留着一脸络腮胡的大汉,道:“百闻不如一见,光说没用,拔出来让大家瞧瞧才相信。”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伙儿的想法相同,话未落地,便获得迥响,齐声响应。 “对嘛,拔出来瞧瞧。” “看清楚了才好出价钱。” “一分钱,一分货!” 阿恨道:“很抱歉,不是本教不肯拔,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虎妞道:“一拔出来就非要杀人不可。” 小流浪道:“不杀人就插不回去了。” 紫衣人肃容满面的道:“这话老夫不敢苟同,七杀刀既然当众拍卖,就必须公开展示,以昭大信,也便于出价,至于插不插得回去,纯粹买方的事,与贵教无关,可由买者自行处理。” “不错,拔出神刀方可取信于人。” “万一设局诈骗,岂不冤枉哉!” “亮刀!” “亮刀!” 场中反应热烈,阿恨只好屈从众意,亮出了七杀刀。 仿若黑夜里点起一盏明灯。 好像天空中闪出一道彩霞。 寒气逼人。 光芒四射。 “好刀!” “好刀!” 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宛如屁股上着了火,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恨天生不放过这个宣传的好机会,舞起七杀刀,先毁“方天画戟”,再断“青龙偃月”,复命虎妞拔下一撮头发来,一吹便迎刃而断。人人屏息而观,全场寂静如死。 阿恨摆出一个最优美的姿势,道:“大家可以开始出价了,但必须报出自己的门派,或打出学号来。”有人道:“这样恐怕不大方便吧?” 阿恨道:“有何不便?可是怕本教寻仇?” 另一人道:“还有别的顾虑!” 虎妞道:“今天只谈生意,不谈仇恨,各位尽可宽心。” 小流浪道:“谁买去七杀刀,若有麻烦,本教还愿负保护之责。” 谁都不愿意放弃得到七杀刀的机会。 已经有人开始喊价了,而且,一开口就是高价。 “欧阳世家三千两。” “唐家堡三千五。” “风雷门四千两。” “龙虎门五千两。” 白发老者道:“开封赵家,金刀赵无敌一万两!” 阿恨惊“哦”一声,道:“哦,原来阁下就是金刀赵无敌,失敬,失敬!” 虎妞扫了那紫衣人一眼,道:“想必这位大侠一定是银剑赵无畏吧?” 紫衣人淡淡一笑,面无表情的道:“老夫正是银剑赵无畏。” 恨天生道:“赵家出价一万,那一派还愿意再加?” 虎妞道:“加多就有机会。”小流浪道:“不加就完蛋了。” 武人爱刀如命,当然会有人往上加。 “唐家堡一万一。”“龙虎门一万二。” “风雷门一万三。” “欧阳民家一万五。” “金刀赵无敌两万!” 赵无敌别无所好,平生最爱收集古剑名刀,第二回合的竞价中又拿了个第一。 蓝衣少年与一无和尚则稳坐如故,始终未曾喊价。 亦未见黑道总舵主黑肚肠,以及日月宫的人出面竞争。 阿恨道:“二万,赵家已经出到二万了!” 虎妞道:“谁再加高,谁就有面子。” 小流浪道:“表示谁财大势大胳膊粗。” 三人舌灿莲花,极尽鼓吹之能事,奈何价位已高,乏人问津,原来出价之人皆站到一边去,没再开言。 阿恨道:“二万,二万,假如没人再加,就要卖给金刀赵无敌了。” 一无和尚突然站了起来,道:“二万三。” 金刀赵无敌听得一困,道:“秃头别瞎搅和,连三间破庙都没有,你哪来的银子?” 一无和尚正容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和尚近来发了一笔横财,有不有钱无须施主操心。” 银剑赵无畏道:“有钱就应该去盖庙,七杀刀是凶器,出家人不用为妙。” 和尚欲语未语,蓝衣少年及时起身喊道:“二万五。” 赵无敌甚是不快,大声喊道:“三万。” 一无和尚不甘示弱,立道:“三万五。” 蓝衣少年微哂道:“四万。” 金刀赵无敌显然有点火了,伸出来五个手指头,跳起来吼道:“赵家出价五万!” 银剑赵无畏语带威胁道:“这是最后的价钱,谁要是再争就跟我们兄弟过不去!” 乖乖,连狠话都说出来了。也难怪,开封是赵家的地盘,谁敢不让他们兄弟三分? 一无和尚愕然一楞,胡言乱语道:“阿弥陀佛,悲哉痛哉,这么高的价钱,和尚当了裤子也买不起,况且强龙不压地头蛇,也惹不起,弃权啦!” “哼!” 蓝衣少年没开口,仅冷冷的哼一声,拂袖而去。 没有对手,生意就这样成交,以五万两的高价卖给了金刀赵无敌、银剑赵无畏兄弟。 第八章 唐家堡阿恨寻仇 醉仙楼。 晚膳时分。 后进小跨院内的一个小客厅里,七杀教摆下盛宴,正在大肆庆祝。 每个人都兴高采烈,放宽心怀,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吃得杯盘狼籍,吃得醉眼惺忪,吃得痛快,吃得爽。 不,有一个人不爽,阿恨不准酒仙喝酒,怕他喝多了乱跳,误了行程。 三杯下肚,虎妞的脸早已通红,越发显得娇艳动人,散发出少女的成熟,道:“赞!略施小计发了一大财,看来即使没有老烟枪的支援,七杀教也照样可以独力闯出一个局面来。” 小流浪醉言醉语的道:“妈的,银子要来,城墙也挡不住,哗啦哗啦地滚滚而来,我看咱们干脆改行做生意算啦!” 中州四怪也抓住机会,猛拍阿恨的马屁。 张三元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东云道:“功参造化,学究天人。” 仙人跳道:“天纵奇才,盖世无双。” 王不留道:“智慧四海,计谋百出。” 直拍得阿恨心花怒放,飘飘欲仙,举起一杯酒来,晕晕乎乎的道:“好,很好,你们的贺词,本教主照单全收,来,咱们大家干一杯。” 酒仙如获大赦,急忙斟了一杯酒,第一个回话道:“干!” 酒杯已送至唇边,被恨天生一把抓住了,道:“你不行,喝了就会有麻烦,小王可不喜欢看猪八戒跳舞。” 仙人跳堆下来一张苦瓜脸,苦苦哀求道:“属下酒虫作怪,五内如焚,再不喝点,一定会翘辫子,请小王爷大发慈悲,法外施恩,救人一命,也是一大功德,何乐而不为。” 打恭作揖,好话说尽,就差点没有跪下去磕头,阿恨实在有点于心不忍,遂道:“好吧,难得小王今天高兴,姑且网开一面,但只此一杯,绝没有第二杯。” 酒仙大喜过望的道:“谢谢小王爷!” “干!” 话是从门外传进来的,一无和尚应声而入,不待别人礼让,便自告奋勇的提起酒壶,跟大伙儿喝起来。 小流浪命小二哥添一副杯筷来,道:“大和尚,你好大的胆子,穷光蛋一个,也敢跟人家竞价买刀,不怕拆穿西洋镜,当众出丑。” 真像三年没见肉,一无和尚塞了一嘴的肉,吐字含糊的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和尚是在帮你们赚银子,没有人瞎抬,怎会卖到如今的好价钱,应该谢谢我老人家才对。” 阿恨笑道:“是该致谢,敬和尚一杯。” 与恨天生对饮一杯后,一无和尚道:“怎么谢!”虎妞道:“不是已经谢过了吗?” 和尚瞪着眼珠子道:“什么?水酒一杯,耍耍嘴皮子就想把和尚打发走?” 小流浪道:“你想怎么样?” 和尚伸出一只手来,做着讨钱的动作道:“来点实惠的。” 恨天生沉吟一下,道:“多少?” 和尚气势逼人的道:“起码也得三五千两。” 虎妞道:“你这是敲竹杠。” 小流浪道:“简直是诈欺!” 一无和尚道:“应该说是吃红。” 阿恨道:“不管吃红也好,诈欺也罢,反正有钱大家花嘛,这是本教主一贯的作风,给你三干就是。” 取出一张三千两的银票来,当场交给一无和尚。 门外有人说话了:“和尚胃口不大,三干两银子就可以打发走,本少爷可没有这么容易。” 话说一半时,人已跨步而入,虎妞一见是蓝衣少年,面笼寒霜道:“莫非你也想分一杯羹?” 蓝衣少年道:“不义之财,见者有份。” 小流浪怒道:“什么不义之财,又不是偷来抢来的?” 少年词锋犀利:“不是偷的抢的,是骗的诈的。” 阿恨拿起一锭元宝来,道:“区区之数,不成敬意,拿去买杯酒喝吧!” 嗖!一声,抖手掷出,目的是想掂一掂少年的份量,不料,,少年不费吹灰之力,便轻轻松松的接住了,转赠给店小二,道:“拿去,是恨教主赏给你们的小费。” 小流浪双眉一挑,道:“你娘,想要多少?” 少年狮子大开口道:“至少一半。” 虎妞道:“二万五千两。” 少年道:“就是这么多。” 阿恨脸一沉,道:“做梦,办不到!” 少年道:“舍不得给银子,给别的也可以。” “啥?” “刀!” “什么刀?” “七杀刀!” “七杀刀早已卖给赵无敌。” “放屁,那是一把伪造的。” “你怎么知道?” “恨教主比我更明白!” 一无和尚惊得脸色大变道:“这话可当真?” 阿恨没有否认:“不假!” 是不假,就在交刀付银子,场中秩序大乱的时候掉了包,将一把特别订做的,几可乱真的假七杀刀给了金刀赵无敌。” 和尚铁青着脸道:“好小子,诡计多端,花样百出,既然侥幸得手,就当远走高飞,还胆敢在此大吃二喝,快滚吧!” 阿恨道:“不走!” 和尚道:“不走就来不及了,须知开封乃是赵家昆仲的地盘……” 虎妞截口道:“正因为是他们的地盘,所以才特地跑来候教,等赵家兄弟上门来。” 蓝衣少年打断了他们的话,道:“恨教主,七杀刀你是给还是不给?” 小流浪代答道:“臭小子,你这是明知故问,自己找钉子碰,不给!不给! 不给!” 少年好深的城府,丝毫也不动气,道:“不给银子,不给刀,就再换点别的吧!” 阿恨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少年色迷迷的瞅着虎妞道:“喝了酒的美人更艳更醉人,风情万千,秀色可餐,本公子决定要她。” 虎妞羞得红飞双颊,气得怒贯双眉,咬着银牙臭骂道:“无耻!下流!卑鄙!龌龊!不害臊!不要脸!地痞流氓! 土匪强盗……” 能够想到的坏字眼儿,一古脑儿全部说出来。 讵料,她越气,少年反而越得意,道:“反正已经是本少爷的人了,早娶晚娶都一样,趁着最美的时候今夜就完成洞房花烛如何?” 自己的心上人,岂容他调戏,恨天生大发雷霆道:“你想得倒美,那一场恶斗尚未结束。” 少年道:“三胜其二,打了两个,大局已定。” “还有我恨天生呢!”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谁生谁死,一战便知。” “娶了虎妞,咱们变成亲戚,何必一定要打?” “非打不可。” “打多伤感情,恨教主最好再考虑一下。” “不必了,接招!” 这一仗,阿恨已经等了很久,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学,一出招就是足以致人死命的杀手,招招进逼,式式抢攻,七杀掌、七杀拳、七杀指,凡是七杀心经所记载的绝技,全部搬了出来。 可是,说也邪门,每一招一式都被少年躲开,落了空,甚至可以说,恨天生招出一半时,便被少年洞悉先机,先一步躲开了。 显而易见,少年也懂得七杀心经上的功夫。 阿恨大惊失色的道:“这些功夫你是从那里学来的?” 蓝衣少年拒绝回答:“无可奉告。” “不说就送你上西天!”呼!呼!呼!连攻三掌,将少年逼退至一个角落里,趁他闪躲不备间,蓦见出现一道银白色的,匹练也似的光影,阿恨亮出了七杀刀,直往少年头上窜。 七杀刀正巧藏在少年一侧的壁橱内,阿恨伸手可及。 拔刀、出招,一气呵成,快得无以复加,间不容发。 尤其出其不意,攻其无备,益增三分得手的机会。 虎妞雀跃道:“赢了!” 是赢了,不过阿恨并未真的去砍他的头。 而是奇巧无比的砍掉了少年的帽子。 帽子下面有一头乌溜溜的,如墨似胶的长发披散下来,配上长发,看得更清楚,瓜子脸,柳叶眉,目赛寒星,齿若编贝,樱桃小口一点红…… 这长相,这神态,阿恨、虎妞、小流浪一点也不陌生,简直耳熟能详。 “赛西施!” “赛西施!” “赛西施!” 异口同声的叫出来。 中州四怪不愧是老湖,移宫挪位,自动的将门窗堵住,防她逃脱。 阿恨好绝,在她头顶虚晃三刀,道:“赛西施,本教主已还了你三条命,不欠你了,现在请将七杀心经拿出来。” 虎妞道:“还有明珠碧玉。” 小流浪道:“再加一点利息。” 赛西施好硬的嘴:“统统不在本姑娘身上。” 阿恨道:“在哪里?”赛西施道:“不知道。” 虎妞一扬柳眉儿,娇叱道:“不说实话,你今天就走不了,死定了。” 小流浪道:“或者送回翠华楼,要你真的去当娼妓。” 赛西施冷冰冰的道:“投机取巧,算什么英雄好汉,凭你们这几块料,未见得能困得住姑奶奶。” 阿恨厉声道:“你究竟是何来历?” 赛西施犹豫一下,道:“见真人不说假话,告诉你们也无所谓。” 顿一顿,接着又说道:“本姑娘乃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 阿恨心头一震,道:“啊!你再说一遍。” 明媚少宫主一字一句的道:“姑奶奶明媚,乃是日月宫的少宫主。” 恨天生急声追问道:“你们日月宫有几个少宫主。” 明媚道:“就本少宫主一个。” 阿恨大叫道:“哇噻!你是我老婆!” 这话突如其来,明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愕然道:“神经病,你在胡说些什么?” 阿恨一本正经的道:“家师有令,命小王娶你为妻。” 小流浪嘻嘻笑道:“师命难违,姻缘早定,你是他老婆,他是你老公,这事已经无法改变。” 一无和尚真会享受,别人在忙,他却趴在桌子上大快朵颐,闻言忽然叹息一声,道:“可怜啊可怜,爱人要结婚,新娘换了人。” 小流浪啐道:“和尚在可怜谁?” 一无和尚道:“可怜虎妞呀!一朵好花没有地方插。” 小流浪冷哼道:“哼!鸡婆(台语,爱多管闲事的人),老烟枪早有安排,阿恨可以左拥右抱,娶两个老婆。” “谁大谁小呀?” “由他们自己解决。” “打翻醋缸子怎办?” “放心,不会酸到你和尚身上来。” “还有一位宋玉儿……” 言未尽,明媚少宫主乍然道一声:“失陪了!”猛地娇躯乍展,夺门而出。 “老婆慢走!” “阿恨嫂留步!” 明媚身怀绝技,阿恨、小流浪追不上,偷张、赌李也拦不住,打翻李东云,撞倒张三元,越墙而去。 小流浪斥责道:“饭桶,两个门神站在一起,都拦不住一个娘们。” 赌李辨白道:“这还是教主夫人手下留情,若是施出太乙神功,我们哪还有命在?” 偷张低声下气的道:“还好,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属下并没有被她白撞。” 直到此刻,虎妞的心绪始稍见平复,道:“别卖关子,有话就直说吧!” 张三元故示神秘的道:“属下弄到一本书。” 阿恨道:“什么书?” 偷张将书双手奉上,道:“请小王爷过目。” 恨天生定目一看,喜得他脱口惊呼道:“哇噻!是七杀心经!” 惊喜过度,情难自禁,忍不住亲吻了几下,忽又说道:“哧!好香好香啊!” 小流浪最喜欢凑热闹,也抢过来闻一闻,皱一皱鼻子,还做了一个深呼吸,啧啧有声的道:“嗯,是很香,香得不得了,如兰似麝,俺小流浪从来没闻过这种味道。” 张三元字斟句酌的道:“是少女的体香,左使者当然没闻过。 小流浪一听说是体香,兴趣更浓更大,捧起七杀心经来闻了又闻,吻了又吻,怪模怪样,诙谐百出的道:“什么?是阿恨嫂的体香,难怪会这么迷人,这么棒,中人欲醉,入鼻生芳,使人有一种想要飞上天空当神仙的感觉。” 虎妞甚感不悦,作欲呕状,冷哼道:“哼,看你这副德性,真叫人想呕,你们男人呀,都是贪腥的猫。” 阿恨很敏感,紧张兮兮的问张三元:“这书你是从那里弄来的?” 偷张道:“从明媚少宫主身上摸来的。” 小流浪道:“身上那里?上部还是下部?” 张三元道:“是口袋里。” “有没有碰到人家的双峰?” “没有。” “有没有摸到人家的肉?” “也没有。” “有没有触摸到别的地方?” “都没有啦,匆忙一撞,得手就退,若是被教主夫人发现,早就没命啦!” 小流浪咋呼道:“好里加在,算你走狗屎运,阿恨嫂尚未过门,娇得很,嫩得很,也新鲜得很,假如被你吃了豆腐,揩了油,小王爷饶你,我小流浪也不饶你!” 左一声阿恨嫂,右一声阿恨嫂,虎妞听在耳里,怒在心里,冷言冷语的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别喊得太早,日月宫冠绝武林,岂会任人摆布?” 一无和尚起身道:“这话不差,日月宫确非省油的灯,贺老魔一厢情愿的想法未必能如意,不过,无论如何,和尚还是要谢谢小施主的银子,恭喜你一箭双雕。” 望了虎妞一眼,又语重心长的道:“别有新人厌旧人,别教梨花厌海棠,当心醋海兴波,慎防闹家庭革命,和尚酒足饭饱,打坐参禅去也!” 酒喝得不少,双脚不稳,一摇三摆的踉跄而去。 夜。 深夜。 天下无月,有云。 是乌云,是黑夜,伸手五指不辨的黑夜。 醉仙楼的小跨院里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 显然,阿恨、虎妞、小流浪以及中州四怪已就寝入睡。 说不定,七杀教主恨天生正在做着美梦哩! 蓦然,从外面,神鬼不觉、悄没声息的,翻墙闯进来一群人。 一共七个,六男一女。 全部是黑色紧身夜行衣,每人手里均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一副专干杀人勾当的刺客模样。 天实在太黑,对面亦耳目难辨,但他们自己皆心里有数,晓得彼此的身分,共是两路人马。 一路是金刀赵无敌、银剑赵无畏,还有他们的子侄赵志高、赵志远。 一路是欧春、欧阳俊德与欧阳俊美。 七人非常小心,一落地面便停下来,没有再前进。 亦未开口说话,十四只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四处扫射。 十四只耳朵也没闲着,张得老大,几乎可以听见苍蝇下蛋,蚊子放屁。 眼观四路。 耳听八方。 没见到一影半踪。 亦未听见可疑的声音。 只有隐隐约约中,偶而会听到几声鼾声,呓语。 金刀赵无敌拉一拉欧阳春的手,噤声道:“欧阳兄,我看你是高估了这几个娃儿了。” 又接道:“如此黑夜怎会毫无防备?” 欧阳春道:“许是自视太高,存心轻敌。” 赵无敌道:“轻敌就注定要失败,就将死无葬身之地。” 欧阳春道:“这一仗如何打?” 赵无敌道:“依计行事。” 欧阳春道:“突施奇袭,逢人就砍?” 赵无敌道:“对,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咱们可以行动了。” “请!” “请!”各自招招手,领着自己的兄弟儿女,向前摸去。 这是一个袖珍型的四合院,全部才七八间房子,各人选定一个目标,摸至门前窗下。 并未直接撬门撬窗,取出一支细长的竹筒来,拔开塞子,小心翼翼的伸进屋里去。好卑鄙,名门正派也玩迷药薰香一类的下三滥把戏。 良久,良久,鼾声已停歇,呓语不复再闻,赵无敌一声今下,大家戴上头罩,破窗夺门而入。 咔嚓!咔嚓!砍头就像切西瓜一样。 陡然眼前一亮,银剑赵无畏找到一个灯笼提出来,道:“事情怎么样了?” 铁掌欧阳春迎面而来,志得意满的道:“大概差不多了。” 金刀赵无敌道:“大家是不是都砍掉一颗头?” 欧阳俊德、赵志高等人齐声道:“正是。” 赵无敌朗声道:“这就错不了啦,先去检查一下人头,然后再寻七杀刀等。” 取下头罩,齐向房中行去。 适在此时,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乍然飘身而至,一开口就没好话:“你们干的好事,想不到名门正派的人也这样无耻。” 金刀赵无敌上前一步,道:“女娃儿何人?” 明媚已恢复女装,娇艳动人,欧阳春曾与她有一面之缘,闻言趋前道:“赵兄,这个女娃儿老夫认得,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 日月宫的名头太大,赵无敌不由一怔,语气也缓和一些,抱拳道:“不知少宫来有何见教?” 明媚少宫主却一点也不客气:“本少宫主想知道,你们把七杀教的人怎样了?” 争剑赵无畏耸一耸双肩,道:“不怎么样,一人赏了他们一刀。” 明媚大惊道:“你们胆敢杀人行凶?” 赵无畏道:“他们早该碎尸万段。” “一个不剩?” “一个不剩!” “包括恨教主在内?” “他是主要的目标。” “谁干的?” “正在查,现在还搞不清楚。” “大胆,本少宫主要你们以血还血。”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玉掌一翻,劈面就打。 欧阳春急忙阻止道:“少宫主且慢动手,七杀教肆行无忌,处处与武林各派为敌,可谓恶迹昭彰,百死莫赎,贵宫素为江湖清流,该不会与魔教合污吧?” 明媚不假思索的道:“本少宫主与恨教主关系特殊。”赵无敌追问道:“什么关系?” 明媚道:“他是我的……” 差点脱口说出“他是我的未婚夫”,发觉不妥,连忙想要改口说“他是我的朋友”,阿恨的声音已抢先接下去:“她是我老婆,我是她老公。” 人在屋顶上,谁都看不他.他,院内有灯,他却将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赵无敌一怔神,半信半疑的道:“恨天生,你没有死?” 阿恨道:“死人不会说话”。 “明明听到有鼾声、呓语。” “是在屋后表演给你们听的。” “那死者是谁?” “根本没有人死。” “那人头是从哪里来的? “从西瓜地里来的。” 赵无畏听得心惊肉跳,目眦欲裂,提着灯笼,跑到房间去一看,差点气晕过去。 没见人头。 只有西瓜。 西瓜曾经精心装饰,覆以羊皮,且戴上假发,黑暗之中,自然不易辨识。 小流浪的声音在另一边屋顶上道:“阿恨嫂,快上房来吧,我们要开始反攻啦!” 明媚觉得好气,有一种被人欺骗,愚弄,戏耍的感觉,恶狠狠的道:“这笔帐本少宫主以后会加倍讨回来,告辞了!” 娇躯一弹,去势如风,循原路一泻而去。 赵家的人好厉害,立将灯笼打灭,四人八手齐扬,朝屋顶打出无数暗器。 英雄所见略同,欧阳春又岂是弱手,三人六掌交挥,射出十几支飞刀。 暗器一出手,人也紧急撤走,退至屋檐下。 这时候,突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从屋檐流下来。 不大,很急。 只有屋檐上有,院子里滴水未见。 有一股浓浓的怪味道,不像是雨。 而且,一刹那的工夫便停止了。 欧阳俊美小声道:“爹,刚才所发的暗器也不晓得效果如何?” 铁掌欧阳春没有答话,暗示她蓄势以待,静观其变,赵志高亦道:“这一场雨来得好奇怪?” 金刀赵无敌道:“只怕不是雨。” 赵志远道:“大伯,不是雨是什么?” 阿恨的声音道:“是油。” 虎妞道:“可以燃烧的油。” 小流浪道:“当心把你们烧焦了吃烤排骨。” 话落,上面投下了火种,轰!的一声,所有的燃油全部烧起来,登时,院子里又明如白昼,欧阳春、赵无敌等人藏身的地方清楚可见。幸好,数量不多,火苗不大,否则,他们真会被烤焦烤死。 金刀赵无敌怒不可当的道:“杂种,你们统统滚下来,话说当面。” 欧阳春道:“是英雄就别藏头露尾。” 小流浪道:“又不是相亲,有什么好看的?” 金刀赵无敌道:“小杂种,我问你,你卖给老夫的是什么刀?” 虎妞道:“五杀刀。” 赵无畏道:“不是七杀刀?” 阿恨道:“当然不是,七杀刀少说也要七万以上,” 小流浪道:“五万两银子只配买五杀刀。” 赵无敌冷哼一声,道:“哼,什么五杀刀,简直是破铜烂铁,老夫要退货。” 照准阿恨停身的所在,将“五杀刀”掷过去。 恨天生眼明手快,探手捞住,道:“货物出门,慨不退换,这是商场的规矩。” 刷!的一声,抖手掷回,由于赵无敌目标明显,如非他及时避开,几乎打中他的头。 结果砸坏一扇窗户,抛进厢房去。 虎妞道:“即使退货也不退钱。” 赵无畏道:“如果交出七杀刀,我们可以考虑再略作补偿。” 小流浪一心想发横财,道:“再加一百万两好啦!” 赵无敌愤然道:“这是敲诈,你们刚才不是说七杀刀要七万两,再补二万两就可以了?” 阿恨道:“本教主是说七万两以上。” 虎妞道:“以上的数字无限多,百万还算是便宜呢!” 小流浪道:“买不起就不要买,本教本来也不想卖。” 赵无畏道:“设局诈骗,你们简直太无耻太卑鄙了!” 恨天生道:“偷袭暗算,阁下也不见得有多高尚!” 虎妞道:“何况我们凭的是头脑智慧。” 小流浪道:“你们纯粹是不入流的下三滥行为。” 欧阳俊德吼道:“下来,咱们决一死战。” 阿恨道:“别忙,想死等一下多的是机会。” 虎妞道:“咦,你那位白痴弟弟怎么没来?” 小流浪道:“可别再强娶民女,害死别人家的大姑娘。” 欧阳春闻言大怒,方待出言,阿恨道:“你们父子且先歇一‘会儿,小王和赵老儿还有几句话说。” 赵无敌粗声道:“我们之间已无话可说。” 阿恨道:.“七杀教此来开封,相信你已知道来意为何?” “哼!”赵无敌的答覆就是这一个字。 虎妞道:“就算以前不晓得,如今也可以就近问一问欧阳春。” 赵无畏道:“知道又怎么样?” 恨天生道:“知道就省点口舌,可以直接回答问题。” 金刀赵无敌恨声道:“贺通天在痴人说梦,没人肯接受他的苛刻条件。” 阿恨道:“你不愿亲赴死亡谷负荆请罪?” “废话。” “不肯拥护老烟枪当武林王?” “他算老几?” “也不肯宣誓加入本教?” “狐群狗党,少自抬身价。” “可曾想到拒绝的后果?” 虎妞故意恫吓他:“欧阳春丢了一条臂,龙九天掉了一颗头。” 小流浪道:“还有卢安、段青书的脑袋,他们都刁;是无名之辈。” 金刀赵无敌勃然大怒道:“老夫不接受威胁。” 阿恨忽道:“王护法何在?” 王不留在赵无敌的对面屋顶,闻言立应:“属下在!” “老匹夫不吃敬酒怎么办?” “给他吃罚酒。” “罚酒如何才吃得爽?” “先让他洗个澡吧!” “好主意,就赏他一桶水。” “是,教主!” 自然不是水,是油! 哗啦啦!的一声,一桶燃油箭也似泼过去。 好准也好快,直奔赵无敌而去,燃油经过火苗时,已自燃烧起来,赵无敌虽然了得,躲过了主锋,还是被偏锋扫中,马上全身上下都着了火。 水火无情,武林高手也莫之能御,赵无敌被烧得杀猪似的吼叫不止,急忙一跃而出,倒在院子里。 阿恨猛说风凉活:“打滚呀!” 虎妞道:“滚一滚就会舒服些。” 其实,赵无敌也想到了,已经开始在滚。 滚过来,滚过去,满场乱滚。 滚破了好几个西瓜。 滚倒了好几盆鲜花。 效果却很好,总算保住了一条老命。 只是,胡子烧光了,头发去了一大半,衣裳千疮百孔,焦头烂额,狼狈不堪。 小流浪睹状笑弯了腰,字字讥诮:“乖乖,听话,早这样就不用洗澡啦!” 银剑赵无畏简直要气疯了,喝一声:“老夫跟你们拼了!”拔剑在手,弹身而上。 “找死!” “毙了他!” “砍下他的头!” 好可怕,话还是热的,事情便告结束。银剑变成断剑。 活人变成死人。 尸体被抛了下来。 人头则被留下做纪念。 恨天生道:“赵老头,怎么样?洗澡的滋味如何?” 赵无敌爬起身来,咬着钢牙道:“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虎妞道:“丢了一条命,烧了一个面目全非,你还是不接受本教的条件?” 金刀赵无敌道:“老夫但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称心如意。” 小流浪道:“有志气,今夜就拿你烤排骨,当消夜吃。” 恨天生道:“不晓得欧阳大侠想通没有?” 欧阳春不思索,立即断然决然的道:“想要老夫屈服,除非公鸡下蛋,日从西出。” 阿恨又摆出教主的架子来,道:“四位护法何在?” 偷张、赌李、酒仙、丐王分从四个方向同声道:“属下在。” “人家不上路,该当如何?” “再洗一个澡。” “可一不可再,炒冷饭没意思。” “请教主出主意。” “多放点水,游泳好了。” “这是个好主意。” “不知水够不够?” “够,还有一百多桶。” “那就放水啦!”“是,小王爷!”开玩笑,一桶油泼下来,就把赵无敌烧得面目全非,一百多桶浇下来还得了,不烧成灰,烧成炭才怪。 性命交关,再也顾不下自己的颜面身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第一桶油尚未落地,一行六人便急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似的逃之天天。 皖西。 靠近河南这边的一个山区小城。 城郊,一道山坡上,有一片广宽而又壮丽的庄院。 这就是阿恨的母亲唐雪莲生长的地方唐家堡。 夜,已经很深很深。 不闻人声,但闻蛙鸣盈耳。 除必要的警卫外,唐家的人俱已入睡。 有两个人没睡。 一个是神指唐诚。 一个是风雷门主马骥。 二人正在东北角一间密室内密谈。 谈话的内容似乎很机密,不但门窗紧闭,连亲生的儿子也摒弃在外。 只听风尘侠客马骥道:“说起来真是异数,更叫人汗颜,堂堂风雷门,竟会灭在几个娃儿的手中,七杀教一日不除,老夫一日难安。还有那个臭婊子赛西施,不抽她的筋,剥她的皮,难消我心头之恨!” 神指唐诚道:“关于赛西施,可知她的来龙去脉?” 风尘侠马骥道:“小弟正在查。” 唐诚道:“不必查了,老夫已摸清她的底。” 马骥道:“是何来历?” 唐诚道:“十之八九是日月宫的少宫主。” “何以见得?” “太乙神功失传已久,据说是落在了日月宫中了。” “哦!” “太乙神功十分了得,对咱们的威胁太大,一定要设法除去才好。” 马骥道:“七杀教也不能放过,势在必杀必除。” 唐诚道:“还有闯王李自成的余孽,以黑煞神黑肚肠为首的那一帮凶神恶煞也不能轻易放过。” 马骥道:“可是,恨天生、日月宫一批人十分难缠,偏偏风雷门又损兵折将,恐力有未逮,不知上面可有应变之道?最好是能速派高手支援。” 唐诚道:“这点请马兄放心,老夫已反应上去,很快就会派人下来,另外……” 第九章 陷囹圄真假唐诚 马骥道:“另外怎样?” 唐诚抚须诡笑道:“欧阳春、赵无敌、蓝虎臣、金三娘他们,都吃过那个小杂种的亏,稍加游说,不难拉到咱们这一边来……,”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目注窗外,暴喝道:“什么人?” 发话同时,人已纵起,跃至窗旁,打开窗户。 来人好大胆,毫无顾忌的跳进来。 呼!唐诚劈出一掌。 刷!马骥挥出一刀。不是人,是一只猪,烤乳猪哪经得起两位武林高手的刀掌夹击,早已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弄得二人全身沾满油渍、肉屑。 就在他俩惊讶诧异间,七杀教主恨天生已从容不迫的跨步而入,冷嘲热讽的道:“彻夜长谈,肚子一定会饿,晚辈特地送一只烤乳猪来给两位打牙祭。” “嘭!”的一声,后窗也被人弄破,虎妞、小流浪应声破窗而入。 虎妞道:“借花献佛,烤乳猪是唐家厨房里的东西,可惜被两位糟蹋了,真是暴殄天物。” 小流浪道:“没有关系,从地上捡起来吃也一样,味更香,皮更脆。” 神指唐诚眸中凶芒闪闪的道:“孽障,你潜入唐家堡多久了?” 阿恨傲然道:“已经有一会工夫。” “如此,我们的谈话已被你偷听去?” “想不听也不行。” “听到多少?” “差不多全部,看来你不单单是不仁不慈不义,而且还不是个好东西,另外还有不可告人的丑事。” 神指唐诚更气更怒,杀机满面的道:“孽种,这样更留你不得,今天你是死定了。” 风尘侠客马骥杀气腾腾的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找来,唐老爷子容不得你,风雷门也志在必得,你们今天就认命吧!” 虎妞道:“打就打,谁怕谁啊!” 小流浪道:“送他们结伴上西天”。 恨天生道:“夜入唐家堡,为的就是杀人放火。” 五人一言不合,立即大打出手。 密室不大,又有家具,碍手碍脚的,阿恨、虎妞、小流浪应变力强,拿来椅子充兵器来用。 “姓唐的,你的死期到了!” “姓马的,你的末日来临!” 三小似出山猛虎,发威怒狮,大吼大叫声中,一鼓作气,一路抢攻,夺得了先机,也壮大了声势。 但是,唐诚、马骥绝非泛泛之辈,技深若海,艺业超群,三小争得声势,并未占得便宜。 阿恨一身是仇,满腹是恨,复仇的火焰烧得他如疯似狂,盛怒之下,不耐久战,决心速作了断,当下心一横,亮出了七杀刀。 神刀出鞘!无血不归!情势立告急转直下,马骥一刀砍来,被他削去三寸长的-截,唐诚想要去取挂在墙上的宝剑,阿恨已抢先一步,将剑斩成四段。 “杀!” 阿恨杀得兴起,再出奇招,唐诚猝不及防,七杀刀已架到他的脖子上来。 马骥睹状大骇,哪敢再逞强斗胜,忙不迭的闪退到一边去。 恨天生脸色苍白,目射凶光,一字一咬牙的道:“老匹夫,有什么遗言后事,你赶快交代,在可能范围之内本教主不会叫你失望的。” 唐诚怒目而视,一言不发。 阿恨好凶,七杀刀更锐利,腕上使力,轻轻一拉,便将唐诚的脖子割破,冒出一股鲜血来,道:“没有后事小王就要动手了。” 风尘侠客马骥急声道:“刀下留人!” 阿恨住手道:“姓马的,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还想替他说情?” 马骥道:“老夫是想说理。” “你有何狗屁歪理?” “唐老爷子是你的外公,你不可以以下犯上。” “我不承认。” “你不承认也没有用,这是事实。” “事实是他杀了我娘!” 虎妞帮腔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小流浪亦道:“母仇不报,枉为人子!” 马骥道:“其实这事还是错在你母唐雪莲,当初她就不应该离家出走。”。 恨天生吼道:“你娘,我妈不走行吗?不走就得服毒,就得上吊,老匹夫毒如蛇蝎,毫无慈悲之心,我娘是被他逼走的。” 马骥道:“这事怪来怪去只能怪黑肚肠一个人,唐家乃是名门正派,如何能将女儿嫁给一个恶名满天下的恶棍?” 虎妞反驳道:“不嫁可以,但要迫害肚子里的孩子就错。” 小流浪道:“生命神圣,孩子是无辜的。” 马骥道:“唐家堡望重江湖,与黑肚肠又仇深似海,任谁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女儿为仇人生儿子,马某当时虽然不在场,但于情于理,唐老爷子杀人必是迫于无奈,谁会无缘无故的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话不无道理,虎妞、小流浪语为之塞。 马骥又道:“何况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不论如何做外孙的绝对不可以杀外公。” 阿恨痛哭流涕道:“我不要听,我娘死得太惨太冤,此仇非报不可!” 正欲下手杀人,虎妞忽道:“阿恨且慢。” 恨天生惊愕不已的道:“虎妞,你也同意他一歪理?” 虎妞道:“也不完全是啦,不过,外孙杀外公,总觉得怪怪的。” 小流浪道:“对嘛,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传扬开去,说不定会破坏七杀教的形象。” 急怒攻心之下,阿恨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声泪俱下的道:“我不要听,不要听,你们给我统统住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老贼今天有八条命也活不了!” 腕上加力,七杀刀向前一推…… 蓦在此刻,琉璃灯被马骥打翻了,还乘隙泼来一杯茶,唐诚被他猛然一拉,当即脱离阿恨的掌握。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阿恨、虎妞、小流浪正自惊惶失措间,猛觉脚下一虚,地下平白无故的出现一个大洞,冷不防失足栽下去。 好黑!简直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也是一个很悲惨的世界。 不大,方圆仅丈许左右。 是一个天然生成,复经人工修凿的洞穴。 白骨、骷髅堆满洞穴。 残肢、腐尸,几乎触目皆是。 苍蝇、老鼠、蚊蚋、蛆虫,成堆成遍。 阿恨倒在东边。 虎妞躲在西侧。 小流浪在中间。三个人皆皮开肉绽,鼻青脸肿,显然失足坠下时曾受到严重撞击,俱已昏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恨首先醒过来。 只觉得全身疼痛,双目如盲,什么也看不见。 不知虎妞是死是活?所幸,七杀刀还紧紧的握在他手里。 “虎妞,你在哪里?” “小流浪,你还好吗?” 没有人声,只有蚊鸣、虫啾、老鼠叫。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行功三十六周天后,阿恨已经习惯了黑暗,终于发现虎妞、小流浪的踪影。 将骷髅、白骨、腐尸、残肢等踢到一边去,抓住虎妞的秀肩摇晃着,道:“虎妞醒醒,醒醒。” 摇了三四次,虎妞方始悠悠醒转,开口第一句话是:“我们没有死吗?” 阿恨道:“没有。” “这是那里?” “一个陷阱。” “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因为太黑,等一下就会好些。” “阿恨,你在那里?” “就在你的身边。” “拉我起来,我好害怕。” “好,我拉,我拉。” “抱住我,我好冷啊!” “好,我抱,我抱!” 将人拉起,虎妞顺势投入阿恨怀中,被恨天生紧紧的抱住了。 肌肤相接。 心心相印。 一下子二人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 温存片刻后,虎妞已可视物,螓首微抬,双目含情,柔得像一团水,美得像一朵花,又旧话重提道:“我们真的没有死吗?” 恨天生道:“没有,是真的。” 虎妞道:“我还是不敢相信,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好美好美,也好恐怖。” “要怎样你才相信?” “听说死人咬手指不会痛。” “这好办,我的手指给你咬。” “不,人家要你咬我的。” 这妮子好痴,真的伸出一只手指来,送进阿恨嘴里去。 阿恨轻轻一咬,道:“痛不痛?” 虎妞痴痴傻傻的道:“嗯,痛地!” 恨天生道:“来,我也给你咬咬看!” 如法炮制,将手指伸进虎妞樱桃小口内。 虎妞舍不得破坏这种情调,先吮一吮,舔一舔,然后才微微咬一下,甜蜜蜜的道:“疼不疼?” 阿恨道:“疼,一点点。” 虎妞道:“这样看来,我们果然没有死,也不晓得小流浪死了没有?” 事实上小流浪早已清醒,闻言大呼小叫道:“死虎妞,臭虎妞,你咒我死,巴不得我死翘翘,好让你们无所顾忌,为所欲为,把这里当作牙床温柔乡,是不是?告诉你,我小流浪福大命大,死不了,早醒啦,只是不愿扫你们的兴,故意装聋作哑罢了!”虎妞真羞死了,急忙推开阿恨,退后三步。 小流浪得理不饶人,继续讥笑道:“害臊就不要往男人怀里送,既然做了就不要害臊。” 虎妞嗔怒道:“小流浪,闭上你的乌鸦嘴,再胡说八道,我可要生气了。” “想要我闭嘴只有一个办法。”“什么办法?” “让我也抱一抱。” 阿恨闻言大怒道:“小流浪,你……” 小流浪截口道:“我怎么样?你说的,有钱大家花,有妞儿当然也应该大家抱咯!” 这是啥歪理,阿恨本待发火,虎妞忽得一计,道:“抱可以,先让我咬咬你的手指头。” 小流浪道:“干嘛要咬手指头?” 虎妞道:“这是前奏曲呀,刚才我们就是这样做的。” 小流浪好利的一张嘴:“好嘛,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舍不得白米捉不住鸡,咬就咬,有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伸出一只手指送上门去。 这是自投罗网,虎妞毫不留情,檀口一张,真的咬下去。 很重,痛如刀割,小流浪急忙抽回来,大骂道:“你怎么真的咬人呀?” 虎妞道:“这样才证明你的确没有死。” 阿恨道:“也才使你更清醒,不会想入非非。” 天,亮了。 漫漫长夜已过。 从壁上的隙缝里透进来一丝亮光。 看得更清楚,是一个半人工半天然的洞穴。 四面都是坚硬如铁的岩石,也不知有多厚多深。 好高,足有四五丈,轻功再好也飞不上去。 何况,上面还有厚厚的铁板盖着。 亮光在两人高的地方,阿恨弹跳而起,攀住壁隙突岩,细一观看,发现眼前的这个间隙太小,仅大如拳头,而且弯弯曲曲的通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落地后,虎妞道:“情形怎么样?” 阿恨道:“很悲观。” 小流浪道:“找不到出路?” 阿恨唉声叹气道:“隙缝太小,距离太远,机会渺茫,希望不大。” 虎妞道:“有一点点希望总比绝望好,咱们可以利用七杀刀凿出一条出路来。” 恨天生道:“太遥远了,短时间根本不可能。” “做就有机会,不做就完蛋了。” “话是不错,只怕洞挖不成,人已经饿死了。” 对“饿”这个字小流浪很敏感,此话一出,肚子马上咕噜咕噜!的响起来,道:“怪哉,是囚徒也该有囚饭吃才对,姓唐的怎么还不送早餐来?”昂起头来,接着又大声吆喝道:“喂,上面有没有人?有人就放个屁。” 上面一切依旧,铁皮动也没动。 虎妞道:“有鬼就鬼叫一声。” 阿恨道:“有狗撒泡尿也成。” 寂静如故,还是不见动静。 小流浪火了,拿起一块石头来猛往上去。 阿恨、虎妞也采取一致行动,一时,乱石齐飞,劈哩啪啦,将铁皮敲打的震天价响,仿佛奏起了交响乐。 有效果,头顶一亮,铁皮被掀开一半。 出现两个人,是唐诚、马骥,分站两旁。 神指唐诚冰冷的声音道:“好大的命,你们居然没有死。” 阿恨傲然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风尘侠客马骥道:“你们鬼叫什么?” 虎妞直接了当的道:“日上三竿,该送早点来了。” 唐诚的脖子上包着一块白布,手里拿着一只鸡腿正在吃,闻言诡笑一下,道:“三位想吃些什么?” 小流浪不假思索的道:“来三只鸡腿。” 阿恨道:“不吃白不吃,来三个荷包蛋。” 虎妞道:“三套烧饼油条。” “二斤卤牛肉。” “一瓶女儿红;”“三碗莲子汤。” “十个锅贴。” “八个水煎包。” “一个大西瓜。”饿昏头了,开出一大堆好吃的东西来,一边说一边猛往肚里吞口水。神指唐诚阴恻恻的冷笑道:“这些东西够不够?” 阿恨道:“马马虎虎够了。” 风尘侠客马骥道:“要不要连午餐也一起送下来?” 小流浪大言不惭的道:“算了,午餐到时候再点吧,早餐最好快一点。” 唐诚阴笑道:“很快,老夫的餐桌上就有现成的,但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虎妞黛眉一扬,道:“吃你的一顿早餐还有条件?” 马骥沉声道:“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 阿恨道:“少废话,把条件开出来吧!” 唐诚道:“小意思,只要孽障肯将七杀刀、七杀心经交出来,就如数奉上。” 恨天生想都没想,当场回绝:“办不到!” 唐诚威胁道:“孽障不肯亲自交出,死后做鬼,东西还是老夫的。” 马骥道:“做饱鬼比做饿鬼要强得多。” 阿恨厉声道:“就算做厉鬼也不会跟你们这两个老混蛋妥协。” 唐诚怒喝:“不妥协就做饿死鬼吧,赏你们一桶酸辣汤!” 哗啦啦!-的一声,倒下一桶黄白之物。 黄的是屎。 白的是尿。 三小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弄得满身污秽,臭气四溢,仿若三只掉进粪坑里的鸡。“老不死的,你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杀干刀的,你将来一定会有报应!” “恶毒老狗,你死后做鬼也会打入八十九重地狱!” 咒归咒,骂归骂,阿恨、虎妞、小流浪吼破喉咙,唐诚、马骥根本不理采,冷笑声中又将铁板盖子扣住。 嘴巴虽硬,实则小流浪的心里却很慌,道:“灾情惨重,没有东西吃咱们真的会变成饿死鬼。” 阿恨骂道:“妈的,少说丧气话,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放弃。” 小流浪道:“希望在哪里?” “在上面。” “挖条出路?” “是呀!”“你不是说希望渺茫吗?” “挖总比不挖好。” “只怕路还没有开出来,人就饿死了。” “能挖多少算多少,宁做饿死鬼,不做失志人!” 忽闻一个怪异的声音接口道:“好一个宁做饿死鬼,不做失志人,有志气,有骨气,也很有勇气。” 这声音的确很怪异,飘飘忽忽的不知来自何方,隐隐约约的似有似无,但又入耳字字清晰,系以“千里入密”玄功送来。 三人俱感一震,虎妞道:“你在那里?” 那声音道:“可能就在你们附近,也可能很远,我老人家也不清楚。” 苍老、飘忽而又阴冷的声音,使小流浪头皮发炸,直起鸡皮疙瘩,道:“坦白说,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那声音道:“世间根本就没有鬼,自然是人。” 阿恨道:“既然是人,为何不知彼此的位置?” 那声音道:“同为洞中被囚人。” “哦,原来你也是被唐诚关起来的。” “胡说,唐诚乃是仁者长者,怎会随便关人?” “爱说笑,我们就是被这个老匹夫关进陷阱里来的。” “那是个冒牌货。” “什么?冒牌货?你是说这个唐诚是假的?” “不错!” “你怎么知道?” “因为……” 紧要关头,没了下文,声音突告中止。 阿恨道:“喂,怎么没有声音了?” 虎妞道:“别卖关子,快说下去。” 白搭,没有用,-再无半点讯息。小流浪抓着头皮道:“真是活见鬼!” 开工了。 阿恨站在小流浪的肩膀上,用七杀刀挖洞。 确实是把好刀,削石如泥,碎石纷纷而下。 却害苦了小流浪,弄得满头满脸都是石粉石末,吃足了苦头,频频喊“衰”叫“苦”不迭。 还好七杀刀锐利无匹,没多久便凿出一个可容一人自由进出的通道来,阿恨爬进里面去工作,小流浪不必再受苦受难。 这时,那个奇怪的声音又传来了:“娃儿,你在干什么?老夫听到有撞击的声音。” 阿恨道:“挖洞,找出路。” “有工具吗?”“用七杀刀挖。” “在西国王张献忠的七杀刀?” “正是。” “距离外面远不远?” “好像很遥远。” “那就不乐观,这是山区呀!” “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你们似乎有好几个人?” “是呀,一共三个,二男一女。” “你叫什么名字?” “恨天生,也叫阿恨。” “恨天生?好奇怪的名字。” 虎妞道:“我叫虎妞。” 小流浪道:“我叫小流浪。” 对方显然很讶异,声音中充满疑惑:“你俩都没有姓?” 虎妞凄凄戚戚的道:“我们身世如谜,都是苦命的人。” 触及了小流浪的伤心事,悲声道:“好可怜啊,从小就流落街头,不知父母是谁?” 那声音道:“你们怎会被老贼囚禁在此?” 阿恨迟疑一下,道:“此事说来话长。” “可以长话短说。” “简而言之,是为了寻仇。” “听声音,你等都还是娃儿,怎会与老贼结仇?” 恨天生故意撒了一个谎:“路见不平,是替别人报仇。” “替谁?” “唐雪莲。” “你说唐雪莲?” “是唐雪莲呀!” “她怎么样了?快说,快!” “早已遇害身亡。” “是什么人干的?” “凶手一共两个。” 虎妞道:“一个是她那不仁不慈不义的亲老子神指唐诚。” 小流浪道:“一个是她那无恶不做,黑心黑肝黑肺的丈夫黑肚肠。” 此话一出,那声音突然变了,变得格外苍老、哀伤、悲恸、气愤、凄凉,连声惊呼:“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说来说去,就是这一句话。 声音由大而小,终至寂然无闻。 阿恨神激动的道:“唐雪莲跟你是何关系?你是谁呀?” 虎妞道:“咦!前辈,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发生意外?” 小流浪道:“此事关系重大,请快说话,可别在这时候出状况。” 可能真的出了状况,话如石沉大海,未见回应。 只好继续挖掘通道,争取生存的机会。 进度不慢,第二天中午已深入十丈左右。 但是,距离出口还远得很,天光一线,遥不可及。 通道深了,工作更繁重,一个人在前面凿,两个人在后面将碎石运至洞穴内,大家都累得精疲力竭,全身尽被石粉石屑所污。 更严重的是饿、渴。 饥得肠子贴住肠子,肚皮都扁了,连屎尿都没有。 渴得唇干舌焦,五内如焚,撒不出尿也流不出汗来。 力气将要用完。 希望仍极渺茫。 实在太累了,工作的时间被迫缩短,休息的时间反而延长了。 此刻,他们正在洞里歇着,大胆的老鼠在面前跑来跑去,小流浪抽冷子捉住一只。 阿恨道:“你想干嘛?” 小流浪道:“吃老鼠!” 虎妞惊惶的道:“吃不得,吃了老鼠会得黑死病。” 阿恨将老鼠抢过来,摔死在地上,没再开口。 小流浪垂头丧气的道:“妈的,现在想起来好后悔。” 虎妞道:“后悔什么?” 小流浪道:“后悔不该把那只烤乳猪糟蹋掉,带来此地就好了。” 恨天生道:“小流浪,少说话,闭上眼睛养养精神吧!多一分精力就多一分希望。” 头顶又有了动静,铁板盖子被打开一小半,唐诚探出半个脑袋,嘿嘿冷笑道:“孽障,你们死了没有?” 三小闭目养神,不予理会。 马骥好狠,倒下来一桶屎尿,道:“没死就来用餐吧!” 阿恨忍不住骂道:“这笔帐暂且记下,以后会加倍讨回来。” 虎妞道:“要你喝。尿吃屎。”小流浪道:“要把你们丢在茅坑里屎葬。” 神指唐诚发出一声阴笑,道:“哼!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不出三天你们便会成为老鼠佳肴美点。” 马骥道:“三位饿不饿?” 阿恨道:“不饿!” 唐诚道:“要不要来三只鸡腿?” 小流浪道:“不要!” 马骥道:“卤牛肉如何?” 虎妞道:“不要。” 唐诚道:“荷包蛋怎样?” 阿恨愤怒的吼道:“不要!不要!不要!小爷爷我现在只想吃一样东西。” “孽种说说看。” “想吃你的心,你的肺,你的肠肚骨髓,你的大脑鲜血!” 通!的一声,这就是唐诚的回答,扣起铁盖,还在上面采了好几脚。 天下事委实叫人不可思议,那一桶屎尿反而帮了他们的忙。 当然,疯子也不会去吃屎。 亦未曾大口大口的去喝尿。 只是横起心肠,皱着眉头,在此迫不得已的情形下,以尿液润了一下嘴唇,湿一湿干裂的口腔。 效果不赖,精神稍好一些,立又爬进洞里,开始工作。 约莫再挖进去四五丈远近,那声音又飘飘忽忽的传过来:“恨天生,工作可有进展?” 阿恨停工道:“有,差不多挖了十几丈了。” “距离外面远不远?” “好像还很远很远。” “继续挖,有进展就有希望,你们有一把很好的刀。” “是,前辈。”虎妞道:“怎么搞的,你的话老是停顿?” 那声音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贼的党羽看得很紧,只能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跟三位聊聊。” 小流浪道:“你刚才再说可怜的孩子?” 那声音道:“没错,雪莲这孩子是很可怜。” 阿恨道:“你跟唐雪莲有关系?” 那声音道:“关系密切得很哪!” “你是她什么人?” “亲生的爹!” “神指唐诚?” “一点不错!” 仿若一声焦雷,惊得恨天生血脉贲张,大脑嗡嗡作响,好半晌才说出话来,道:“那现在这个唐诚……” 神指唐诚截口道:“老夫说过,他是个冒牌货。” “那他究系何人?” “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虎妞道:“真唐诚怎会被假唐诚陷害?” 唐诚愤怒的声音道:“老贼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假他人之名,邀老夫往某地一会,结果中了他的圈套,突施奇袭,以多取胜,作了阶下囚。” 小流浪不解道:“既已生擒,怎未杀害,为何囚禁在此?” 唐诚慨叹一声,道:“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阿恨道:“原因安在?” 唐诚道:“一则是想模仿老夫的音容笑貌,探听唐家堡的内部详情,再则是欲修练唐家的绝世武功,老夫为了雪此血海深仇,只好与他虚以委蛇,所以方能够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 恨天生道:“被囚的时间有多久了?” “狱中无甲子,该有十几年了吧!” “那时候老夫人还在吗?” “在,在!” “可是,据我所知,老夫人早已过世。” 唐诚悲声道:“至近莫过夫妻,老贼再会乔装改扮,精于易容之术,还是骗不了夫人,自然会首当其冲,遭到他的毒手。” 阿恨道:“那时候唐雪莲也在堡内吧?” “没错。” “已经发生了黑肚肠抢亲的那件事?” “这是唐家的奇耻大辱。” “可知唐雪莲怀孕的事?” “曾听夫人提及。” “对这件事,前辈态度如何?” “等一下,那一群兔崽子又来了。” 中午。 烈日当头。 唐家堡来了五位不速之客。是偷张、赌李、酒仙、丐王,以及甫从隆中葬母归来,与他们会合的宋玉儿,指名要见神指唐诚。 假唐诚不曾迥避,领着唐子敬、子明、子刚迎至堡门口。 宋玉儿首先说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假唐诚故作不懂道:“找那一位?” 张三元道:“我家教主恨天生。” 李东云补充道:“还有本教的右使者虎妞,左使者小流浪。” 唐子敬好干脆:“没有。” 乃弟唐子明道:“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们的人失踪了干嘛要找唐家?” 仙人跳怒气冲天的道:“奶奶的,恨教主他们夜探唐堡,至今三日未归,不在这儿会在那里?” 假唐诚矢口否认道:“唐家堡戒备森严,岗哨林立,若有人闯入,老夫怎会不知。” 唐子明冷哼一声道:“既没有人,也没有尸,趁家父尚未发怒前最好马上滚蛋。” 老大唐子敬也威胁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再不滚就来不及啦!” 争吵半天,依然不得要领,衡情度势,又不敢贸然动手,五个人眉来眼去,心意已通,宋玉儿道:“你们姑妄言之,我们姑妄听之,且再去别处找找,若未寻获还会再来的”。 当即转身退出唐家堡。 假唐诚则独自返回密室。 风尘侠客马骥仍在,道:“打发走了?” 假唐诚颔首道:“走了。” “何不将他们毙在此地,一了百了?” “师出无名,追杀恨天生,可谓名正言顺,干掉中州四怪就难免遭人非议,唐老头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坏,破坏了他的形象对咱们没有好处。” “小弟是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无论如何,下面的这几个黄口小儿理当速作了断。” “已是第三天,大概快要饿死了。” 马骥贼眼一翻,道:“不如添点料,马上解决。” 假唐诚道:“马兄的意思是……” “来个火葬最干净。” “老夫是怕损及七杀刀。” “不会的,神刀宝刃,水火不侵。” “好,就这么办!” 立即取来好几桶燃油,打开铁盖倒下去。 然后,火种一丢,轰!的一声便点着了。 火势好猛,一发便不可收拾。 火苗好大,冒起来一丈多高。 烧到四壁。 烧到了铁盖。 也烧死了所有的蚊、蝇、鼠类。 没有烧到人,人在三十丈以外的通道内,托天之幸,仅感觉到热,呛到了烟而已。 “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 “谢天谢地!” 人在厄难之中,不信神的也会信三分,阿恨、虎妞、小流浪就趴在通道内,双掌合十,念念有词,为自己能幸而不死感激上苍。 已可确定,距离外面还有十几丈。 换言之,再挖凿一天多便可脱困而出。 问题是,有没有这个机会,有没有这多气力。 力已用尽。 气已用光。 眼睛一闭,就想入睡,甚至还会产生幻觉。 精神一松,就全身瘫痪,有崩溃的感觉。 空际,传来了唐诚的声音:“阿恨,你说来家堡是替雪莲报仇?” 恨天生道:“我是这样说的。” “我那苦命孩子死在那里?” “终南山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三年一个月零八天。” “你记得好清楚。”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雪莲曾怀有身孕,不知有无生育?” 虎妞道:“生下一个胖小子。” 小流浪道:“如今已经十七啦!” 唐诚道:“人在那里?” 阿恨道:“到别处办事去了。” “学文!学武?” “文武双全。” “长得俊不俊?” 虎妞道:“俊得很,如人中龙凤,临风玉树。” 唐诚道:“心性如何?” 阿恨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聪明、伶俐、机警、睿智、高傲、自负,卓然不群。” 唐诚道:“好!好!心性跟他娘一个样儿,能否叫他来跟老夫一见?” 小流浪道:“这简单……” 阿恨截口道:“这事阿恨不敢打包票,要看你对他的态度而定。” “此话怎讲?” “首先要确定,你爱不爱你的女儿?” “女儿是老夫的骨肉,怎会不爱?” “她曾经受到黑肚肠的侮辱。” “错不在她。” “你认不认唐雪莲的孩子是你外孙?” “雪莲的孩子,自然是老夫的外孙,毫无疑问。” “可是,他生身的爹是个大坏蛋。” “孩子是无辜的。” 阿恨闻言好不高兴,真想马上就大喊一声:“外公!” 但是,并没有喊出来,因为创痕太探,记忆犹新,在尚未正式见面之时,他不愿草率行事。 同时,事实也不许可,外面有了状况。 “教主,是不是你的声音?” “小王爷,你在哪里?” “请继续说话呀!” 虎妞道:“呀,是宋玉儿的声音。” 小流浪道:“还有中州四怪他们。” “我们在这儿。” “详细的位置也说不上来。” “照着声音的方向找就是啦!” 三小不停的嚷嚷,四怪他们循声辨向,快速搜寻,天可怜见,终于在一道石壁上找到一条缝,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 宋玉儿俯下身来,闭起一只眼,仔细一瞄,果然看见了明晃晃的七杀刀,看见了模糊的人影儿,忙道:“小王爷,你们别急,我们现在就开始挖。” 小流浪道:“先别忙挖,快弄点吃的东西下来。” 宋玉儿道:“我们没有带食物。” 虎妞道:“有水也可以。” 偷张道:“我们亦未带水。” 阿恨道:“河水呢?” 赌李道:“此地无河。” 小流浪道:“混帐,吃的喝的都没有,酒总该有吧?” 酒仙道:“教主不准喝酒,属下的葫芦是空的。” 丐王道:“叫化子这里倒有一点点。” 虎妞道:“有就快设法送进来,我们的嘴巴都快要变成火炉子了。” “是!是!” 间隙太小,葫芦根本放不进去,唯一的方法是往里面灌。 奈何距离太远,酒量太少,流不到一半便干涸了。 三小仅仅闻到了酒味,却喝不到酒。 阿恨急得七窍生烟,道:“真是急死人,这样吧,赶快派两个人去弄吃的喝的,另外再想办法弄点能够湿湿嘴唇的东西也好。” 酒仙、丐王去弄吃食之物,偷张、赌李、宋玉儿一时之间地想不出什么东西可以湿湿嘴唇。 小流浪好聪明,道:“笨啊,你们不会用口水弄湿一块布,再用另一块布包住,绑在石头上丢下来。 妙,真妙,只有小流浪这种妙人,才能想出这种妙招来,宋玉儿遑多想,掏出手帕,撕下一块,含在口中。 待完全湿透后,再撕下一块来包住,绑在小石头上,投入间隙中。 孔道坡度不小,尚称平滑,骨碌碌的很快便滚下来。 阿恨的位置在最前面,近水楼台先得月,打开小包,取出湿帕,含在口中,立有一股苍芳凉湿之气沁入腑肺,顿觉精神为之一振,脱口喊道:“哇噻!好香好爽啊!” 第二块湿帕也滚下来了,依次是虎妞的,还轮不到小流浪,急得他咋呼道:“玉儿,你的动作快一点好不好,再得不到滋润,我小流浪就要干死了。” 玉儿吐了一块手帕,舔一舔嘴唇道:“小流浪,真对不起啦,人家的口水已经用完,手帕都是干的,你就改用偷张、赌李他们的吧!” 小妞的香涎与老头的唾液,自然不能同日而语,但事实如此,小流浪也无可奈何,为了活命,只好勉为其难的拾起第三块湿布,塞在口里,吐字不清的道:“衰!衰!真他妈的衰到姥姥家去了。” 阿恨迫:“你们从外面挖,我们在里面凿,要快,如果恨教主的判断不错,那老混蛋很快就会有反应。” 宋玉儿与偷张、赌李颔首应是,立即付诸行动,有的用剑,有的用刀,猛挖猛掘。 里迎外合,自然进度加快,尤其酒仙、丐王返转,倒下去大量的食物、饮水,也带回了不少开山的工具后,进展更是快得惊人,一个时辰不到,便将洞挖通,阿恨、虎妞、小流浪一跃而出。 阿。恨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道:“哇!空气好新鲜!” 小流浪舒展一下筋骨道:“生命好可贵!” 尽管形容枯槁,十分狼狈,神情却颇振奋,被囚三日,大有恍如隔世之感。 饱餐一顿,行功调息片刻,再稍事整理仪容后,往日的雄姿已恢复十之八九。 阿恨望着宋玉儿,道:“玉儿,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玉儿道:“小妹伶仃孤苦,孑然一身,葬完母后,无处可去,于是立即赶回来报到,正巧在半路上遇见了四怪他们,于是……” 小流浪打断她的话,道:“玉儿,告诉你一件事,阿恨找到老婆了。” 宋玉儿楞了一下,道:“怎么!小王爷要跟虎姐姐结婚了?” 小流浪捉狭的笑笑,道:“嘿!他们两个的事不新鲜,我说的是另外一个主儿。” “哪一位。” “日月宫的少宫主。” “哦!” “你可知日月宫的少宫主是谁?” “谁?” “就是那个艳冠群芳,倾国倾城的赛西施。” 宋玉儿瞧瞧虎妞,望望阿恨,笑盈盈的道:“左拥右抱,艳福非浅,恭喜小王爷啦!” 小流浪口没遮拦的道:“哇呀呀!双雌争霸,已是战云密布,将来变成三国演义可就头大了。” 宋玉儿郑重其事的道:“小流浪哥说笑了,玉儿自知命薄,不敢作非分之想,此番东来是归队也是辞行。” 女人比较心胸狭窄,尤其是男女间事更是容不下半粒砂子,虎妞一闻此言,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无限关切的道:“你要到哪儿去?” 宋玉儿道:“小妹的功夫太差,打算去拜师学艺,而且已经有人愿收我为徒。” 阿恨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 玉儿道:“佛门神尼净因师太。” 虎妞道:“我想起来了,老烟枪曾经说过,这位净因师太的内外功夫俱极了得,是佛门中不可多得的一位顶尖高手。” 小流浪的想法很特别:“可别真的削发为尼,尼姑的生活是很寂寞的。” 恨天生道:“现在也不宜离开,这里的事千头万绪,正感人手不足,想干掉这个冒牌的假唐诚,还必须费一番手脚。” 宋玉儿与中州四怪闻言一怔,齐声愕然道:“神指唐诚是个冒牌货?这是怎么回事?” 阿恨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大概,最后道:“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真唐诚,救他出来,然后再作计较。” 即说即做,立又扬声道:“喂,前辈,现在方便说话吗?”。 过了一会儿,唐诚方始说道:“可以了,狗贼已经离开,你的声音好大,是不是……” 阿恨截口道:“是的,我们自由了,已脱困而出。” 虎妞道:“现在就来救你,请先准备一下。” 小流浪道:“请继续说话,或者弄点声音出来,以便寻找。” 唐诚没再说话,以一串很有节奏的,叮叮当当的铁链声取代。 这样更清晰,更易寻找,很快便发觉铁链声来自不远处的一道绝壁。 绝壁高约七八丈,下临深谷,上面就是唐家堡,在中间的部位有一铁栅窗户,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 这是从众人立身之处的突岩计算,若是探首下望,则深不见底,实乃绝险之地。 阿恨运足了一口气,道:“前辈,阿恨来了!” 气提丹田,双臂一抖,“一鹤冲天”式,直飞上天。 小流浪正准备要说:“好棒啊!”恨天生探手一抓,以三寸之差未能抓住铁栅,功亏一篑,已势尽坠落,像极了断了线的风筝。 虎妞花容大变,惊呼道:“我的妈呀!” 宋玉儿更是吓得双手掩面,不敢正视。 幸好阿恨修为有素,临危不惧,一式“乳燕投林”,稳住坠势,神鸟大雁般飘落突岩之上。 小流浪道:“我看不如从正面杀进去,强行营救,这样太危险,一不小心摔下去,准会摔成肉泥血浆,会哭死好几个痴情女子的。” 宋玉儿望了他一眼,欲语还休。 虎妞啐道:“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阿恨吹嘘道:“笑话,这么一点点困难就退缩,还称什么英雄,充什么好汉,如何来闯江湖,打天下?” 再度弹身而起,曼妙无匹,奇巧无比的轻而易举探手抓住了铁栅窗。 也是一间洞穴的囚房,条件比阿恨受困之处稍好,有床,床上还铺着厚厚的草。 有门,铁栅门,上了一把大铁锁。 如果不是事先已有所了解,恨天生一定会认为,这个唐诚就是那个冒牌货。 真的,除了稍嫌憔悴一些外,简直一模一样,惟妙惟肖,任谁也难辨真假。 老夫脚上锁着一条铁链,长可丈二,正凝目注视着窗口,恨天生一现身,便亲切的说:“你就是阿恨啊!好俊的小子。” 阿恨道:“前辈的相貌跟那个老混蛋一般无二,不明内情的人确实难以分辨。” 唐诚黯然神伤的道:“所以他顺利的骗过了我的儿子,以及其他的人。” 阿恨道:“记得前辈曾说过,再怎么逼真,也骗不了老夫人。” 想到了老伴的死,唐诚落下了几滴英雄泪,唏嘘道:“正因为如此,夫人才首先遭殃,老夫怀疑雪莲的遇害,也与此有关。” “前辈认为,唐雪莲也知晓老贼的身份?” “雪莲心细如丝,很难逃过她的慧眼。” “可是,她在生前并未吐露一言半语。” “就算雪莲未察觉,老贼也会这样想,毕竟母女关系密切,不敢掉以轻心!” “没错,站在老贼的立场,确是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宁可错杀十个,不会放走一人” 微顿,阿恨又道:“咱们先不谈这些,把你老人家救出来以后再慢慢的聊吧!” 正欲拔出七杀刀,破窗而入,神指唐诚大摇其头道:“不,此非其时。” “这是为何?” “老夫怕鲁莽行事的结果,会祸及子敬、子明、子刚他们。” “呵!前辈顾虑的是,一旦被老贼发现事败,很可能会先下手为强,那样事情的确麻烦。” “有老夫在此,可以稳住老贼的心,咱们便有充裕的时间,从长计议,妥谋对策。” 阿恨眉头一皱,道:“依你老人家估计,目前在唐家堡的内部,老贼有多少心腹爪牙?” 唐诚沉思少顷,道:“不少,在他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下,一定为数极多。” 回想一下洞中所见,遍地白骨,阿恨忧心忡忡的道:“不晓得你的三个儿子会不会出问题?” “这……这就很难说了,也许会,但愿不会。” “可需由在下出面,替前辈查证一下?”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 “如何查证?” 唐诚想了很久,从怀里取出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牌,上面铸有“圣旨”二字,抖手掷给恨天生,道:“这一块金牌,是唐家祖先曾为大明朝出过力,由皇上亲自颁授的,素为唐家传家之宝,若是我儿,一定识得。” 阿恨小心收好,意气风发的道:“好极了,有此金牌,就不难分辨真假,前辈,你等着吧,查清楚你三个儿子的身份后,我们便会杀进唐家堡,将那个老混蛋碎尸万段。” “老夫先在此致谢。” “别客气。” “诸位小友都是我唐家的小恩人。” “哪里,快说可还有别的指示?” “老夫言尽于此。” “如此,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石桥镇。 就在唐家堡附近不远。 镇上有一家武馆……震威武馆。 馆主姓侯名达,在地方上口碑不错。 这日一大早,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突然出现在震威武馆,对一位童颜鹤发,精神矍铄的老者略作打量,恨天生抱拳道:“区区七杀教主恨天生,可否请侯馆主出面一谈?” 老者目泛神光,从四人脸上一扫而过,道:“老夫正是侯达,四位有何见教?” 虎妞道:“哉们想向老丈打听一件事。” 侯达愕然道:“但请吩咐。” 小流浪道:“听说你有一个女儿嫁给唐家的老二唐子明,可是事实?” 侯达颔首道:“这事你们怎么知道的?” 宋玉儿道:“是镇上客栈里的小二说的。” 阿恨道:“你女儿在家吗?” 侯达道:“在唐家”。 虎妞道:“女婿呢?” 侯达道:“也在唐家。” 小流浪道:“能否把你女婿请来一谈?” 侯达道:“有事?” 宋玉儿道:“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跟他谈一淡。” 侯达疑云满面的道:“为何不直接到唐家堡去找他?” 阿恨道:“这当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虎妞道:“有很充足很充足的理由。” 小流浪道:“事关机密,现在不能泄漏天机。” 宋玉儿道:“人格担保,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侯达年高德劭,见多识广,怎会任由四个娃儿驱使,设词推托,未予允诺。 经恨天生鼓起如簧之舌,一再强调事情的重要性,并表现出极诚恳的态度,苦口婆心的劝说一番后,这才勉强的答应下来。 侯达道:“好吧,姑且为你们跑一趟唐家堡,但最好不要弄出什么事来,否则,即使老夫饶你们,唐家也不会轻易放过。” 阿恨道:“放心,此事对唐家与侯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打算在那里见面?” “就在这里好了。” “何时?” “越快越好。” “除小婿之外,是否还想见别的人?” “不要!” 虎妞叮咛道:“最好也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小流浪道:“一旦走漏消息,说不定就会出纰漏。” 宋玉儿道:“单单就你女婿一个人就可以了。” 侯达简直被这四个娃儿搅糊涂了,顶着一头雾水,半信半疑的出门而去。 半个时辰不到,侯馆主便去而复返。 果然,女婿唐子明与他结伴而来。 唐子明的态度颇不友善,紧绷着一张脸,好像有人欠他银子没还似的,并且小心翼翼,在距四小三丈之外便停下来,暗提了一掌真力,以防不测,语冷如冰的道:“究竟为了何事,为何非要在此地一谈?” 阿恨淡淡一笑,道:“是一件好事,好消息。” 虎妞的话正好相反:“也是一件坏事,坏消息。” 唐子明脸一沉,喝道:“放肆,休得在唐某面前胡言乱语。” 小流浪道:“是实话,并非信口开河。” 小流浪怒容满面的道:“再不说为了何事,恕唐子明不再奉陪。” 阿恨上前三步道:“本教主想请教,对你现在的这位爹看法如何?” 唐子明不悦的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流浪嘻皮笑脸的道:“简单的说,你认为现在的这个爹是真的还是假的?” 唐子明勃然大怒道:“大胆,父亲就是父亲,还有什么真假之分,再胡说八道,当心将唐家的人召来,将你们毙在此地。” 侯达不愧为久经世故的人,已听出话中有话,道:“贤婿稍妄勿躁,听他们说下去,这中间似乎另有隐情。” 宋五儿道:“是有一个大秘密。” 虎妞朝他身后望一望,见无人盯梢,始道:“坦白说,你现在的这个爹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唐老爷子早已被他囚禁起来了。” 侯达惊“哦”一声,唐子明不予采信:“鬼扯,纯粹是信口雌黄,空穴来风。” 阿恨肃容满面的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唐子明大声疾呼道:“唐某不信。” “要怎样你才相信?”“拿证据来!” “好,你看清楚了!” 亮出金牌,高高举起。 侯达脸色骤变,眼睛都看直了。 唐子明目瞪口呆,惊得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这是什么?说话呀!” 虎妞警告道:“如何说不出来,或说错,你就会脑袋搬家。” 唐子明神情激动的道:“是我们唐家的传家之宝,怎会不识。” 宋玉儿打破砂锅问到底:“说出它的出处来。” 唐子明道:“系大明皇帝颁授给先祖的。” 阿恨道:“嗯!你当真是唐家的子孙后代没错。” 小流浪道:“但是,你现在的这个老子却并非货真价实。” 侯达一脸凝重的道:“莫非这其中另有内幕?” 虎妞道:“的确有一个相当曲折离奇的故事。” 唐子明冲上前去,仔细的看一下金牌,道:“这东西你是从那里弄来的?” 阿恨道:“是你爹亲自交给我的。” “家父现在何处?” “被假唐诚囚禁起来了。” “家父囚在何处?” “大概在唐家堡东北角上的那间密室附近不远。” 唐子明的神色阴睛不定,流露出一脸的痛苦表情,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有人冒充家父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们兄弟呀!这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虎妞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二少爷不妨仔细回想一下,一定可以找出一线蛛丝马迹。” 小流浪道:“是嘛,生活习惯、言行举止,老贼再会装也不可能一模-样,不难抓住一两条小辫子。” 侯达忽道:“老夫想起来了,亲家公毕生无所好,只好嗜饮贪杯,以前每隔十天半月,必来武馆小酌一番,但打从十几年前起便大异其趣,不再来侯家对饮,偶而相聚,酒量也大不如前。” 唐子明也想起一件事来,道:“最令人难解的是,父亲赖以成名的绝技‘一指功’,似已荒废,已多年不曾使用。” 宋玉儿道:“不是不用,可能根本不会。” 阿恨道:“即使强迫老爷子,学到一点,也只是皮毛而已,难登大雅之堂,不敢献丑。” 虎妞道:“现在你总该相信,现在的这个爹大有问题,是个冒牌货了吧?” 唐子明跟他老丈人侯达互换一道眼神后道:“我相信四位所言确非虚言,请快带我去把家父救出来。” 恨天生道:“且慢,此刻还不是救人的时候。” “为什么?” “老爷子交代,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他脱困而出,怕老贼猝下毒手,会对你的两位兄弟及家人不利。”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老贼横行无忌呀!” “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把你的两位兄弟请来,验明正身。” 唐子明惶声道:“怎么?子敬哥与子刚弟也有问题?” 虎妞道:“在尚未查证清楚以前,人人有嫌疑,个个不保险。” 小流浪道:“连老子都会出毛病,你敢保证兄弟不是别人冒充的。” 唐子明错愕一下,道:“事到如今,处处疑云,事事诡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谁山不敢保证谁。” 阿恨道:“但是,为了唐家的存亡绝续,必须将唐子敬、唐子刚的身份查清楚,然后才能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如何查?” “把他们叫出来。” “来这儿?” “这里不方便” 虎妞道:“是啊,在此地杀人,对侯馆主不大好。” 唐子明吃惊道:“什么?你们准备杀人?” 小流浪正容道:“如果查出有人不是你的亲兄弟,当然要就地格杀。” 宋玉儿道:“须知一旦查出有异而让其脱逃,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事实确是如此,唐子明无话可说,道:“那就另选一个适当的地点吧!” 侯达道:“百丈坪不错,地势空旷,不易被人跟踪。” 唐子明道:“好,就这样决定,时间最好选在晚上较妥。” 阿恨道:“事情十万火急,拖不得,打铁趁热,这件事应在黄昏之前完成才行。” 虎妞问清楚百丈坪的地点后,再望一下天色,道:“你即刻赶回唐家堡,吃过午饭就开始行动。” 小流浪道:“只要他们两个,别人不要。” 宋玉儿道:“尤其不可以让那个假唐诚得到风声。” 恨天生道:“来百丈坪时须格外小心,倘若有人盯梢,格杀毋论!” 百丈坪。 距唐家堡仅数里之遥。 在一座小土山上,地势平坦,视野广阔,方圆均百丈,故曰百丈坪。 午后不久,太阳还很高很高,唐子敬、唐子刚便在唐子明的引领下,到达现场。 唐子敬的一张脸阴沉沉的,摆出大哥的架子来,道:“子明,你将愚兄和三弟带来此地,究竟为了何事?” 老二唐子明面无表情的道:“小弟已经说过,是想请你们看-样东西见几个人。” 老三唐子刚好机伶,四下一望道:“见谁?这儿除了我们兄弟三人外并无他人。” “有!七杀教主恨天生在此。” “有!右使者虎妞姑娘在此。” “有!左使者小流浪也在此。” “还有本姑娘宋玉儿!” 四人就藏身在一棵老松之上,言语间一泻而落,立在他们面前五尺许处。 唐子敬、唐子刚睹状大惊,齐声一喝,道:“孽障,你潜伏在此,意欲何为?” 小流浪道:“别怕,我们不会偷袭暗算。” 虎妞道:“也没有阴谋诡计,圈套陷阱。” 阿恨道:“是专诚来此恭候三位大驾的。” 老大唐子敬怒视着二弟唐子明道:“子明,你要我们会见的人就是这几个魔崽子?” 唐子明颔首应是,唐子刚满面不悦道:“孽种给我们唐家带来莫大的羞辱,二哥此举不知是何居心?” 宋玉儿代答道:“居心极善,大公无私。” 唐子敬环目四顾,语冷如冰:“二弟,你说有一样东西要给我们看?” 老二唐子明道:“是的。” 老三唐子刚道:“什么东西?” 阿恨取出金牌,高举在手,道:“就是这个。” 唐子敬定目一看,大惊失色的道:“这是我们唐家的传家之宝,怎会落在孽障手中?” 阿恨没理他,问唐老三:“可知金牌的出处?” 唐子刚如数家珍的道:“是先祖有功明朝,由皇上颁赐的。” 兄弟俩均丝毫不差的说出了答案。 换言之,皆货真价实,并非冒名顶替。 唐子敬满面狐疑的道:“二弟,你说话呀,唐家的传家之宝,怎会被孽障得去,是不是雪莲妹妹离家出走时带走的?” 恨天生简短有力的吐出来一个字:“错!” 唐子刚一楞,那道:“那么……” 阿恨截口道:“问你二哥吧,他知道一个大概。” 唐子明就自己所知全部说出来,直听得唐子敬、唐子刚一阵喜,一阵忧,一阵乐,一阵愁,彼此面面相觑,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绪稍定,唐子敬始道:“天生,快带我们去把他老人家救出来。” 阿恨胸有成竹的道:“现在还不行。” 虎妞道:“你们的身份尚未完全确定。” 唐子明道:“我们兄弟均已说出了金牌的来龙去脉,还会有何疑虑?” 小流浪道:“金牌的目标太大,历史久远,知晓的人必定很多,靠不住。” 宋玉儿道:“连老子都会出差错,三位敢保证你们的兄弟毫无问题吗?” 唐子明垂下了头,无言以对。 老大唐子敬却朗声道:“我敢保证我的两位弟弟绝无问题。” 阿恨冷声道:“你凭什么?” “凭我们兄弟数十年的朝夕相处,自然深信不疑。” “难道说跟你老子就生疏,怎未事先发觉,又如何自圆其说?” “这个……” 一时词穷,语为之塞。 唐子刚道:“那要怎样方可确定无疑?” 阿恨早有打算,道:“再给你们出一题目考一考。” 唐子敬道:“什么题目?” 虎妞道:“你们的妹妹唐雪莲对烹饪很有研究,对不对?” 唐子明道:“对呀,舍妹做得一手好菜。” 小流浪道:“还记不记得菜名?” 唐子刚道:“记得,请快出题目吧!” 事先早已拟好了应对之策,宋玉儿接口道:“题目很简单,就是唐雪莲最拿手的一道菜是什么?” 阿恨道:“答对的是唐家的人,答错的就是冒充的,只有一条路一死!” 唐子敬道:“现在就说出采?” 恨天生道:“为了避免作弊,不用说,写在纸上即可。” 准备甚是周全,备有硬纸炭笔,一人一套,分发完毕后,阿恨又道:“请散开,相距三丈,各据一方,写好之后留在原地不动,打一个招呼就可以了。” 三兄弟很听话,均无异议,立即散开去。 有的陷入沉思中,有的已经开始动笔。阿恨道:“时间隔得太久了,记忆可能不会很清楚,本教主这里有几个菜名可供参考。” 虎妞道:“红烧狮子头。” 小流浪道:“糖醋排骨。” 宋玉儿道:“蚝油牛肉。” “蚂蚁上树。” “冰糖肘子。” “宫保鸡丁。” 一口气念出了六道菜,把三兄弟给搞糊涂了,唐子敬道:“可不可以多写几道?” 阿恨斩钉截铁的道:“不可以,最拿手的只有一道!” 虎妞道:“多写就是投机取巧。” 小流浪道:“投机取巧的人就是找死!” 唐子刚动作好快,招招手,道:“好了。” 阿恨趋前一看,见他写的是:“麻婆豆腐。” 口里边却故意念做:“红烧狮子头。” 声音很小,但如注意听还是听得到。 起码从嘴形上判断,可以看出来是五个字。 唐子明动作也不慢,已一书而就,与乃弟相同,是:“麻婆豆腐。” 阿恨故弄玄虚,依旧念做:“红烧狮子头。 唐子敬的动作最慢,仍在书写中,虎妞已悄没声息的到了他身后,缓缓道:“别慌,慢慢写,只论对错,不记时间。” 小流浪亦至,道:“事关生死,一旦写错就完蛋了。” 唐子敬转过身来:“舍妹的手艺超人一等,每一样菜皆脍炙人口,不晓得是不是这一道?” 说着,将手中的硬纸板交给虎妞。 阿恨上前定目一观,见纸板上的字是:“红烧狮子头。”满脸堆笑的道:“是,就是这一道,红烧狮子头!” 笑里藏刀,以退为进,头字出口,刀已亮出,唐子敬的心田方升起一丝喜悦,寒森森的七杀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咬着牙齿说:“抱歉,你答错了!” 唐子明、唐子刚已飞奔而至,拿起纸板来一看,同声道:“雪莲最最拿手的菜就是麻婆豆腐,香、辣、麻、烫兼而有之,任何其他的菜肴皆无法取代,毫无疑问,这个家伙是奸细!” 阿恨怒声道:“魔徒,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唐子敬争辩道:“我是唐子敬,不是奸细,你娘做的菜每一样都很可口……” “但不包括狮子头,小王从来没吃过。” “那你为何说出来供人参考?” “跟大家开个玩笑,也是考验。” “臭小子,你好奸诈。” “兵法有云:兵不厌诈!” 唐子明、唐子刚反应迅捷,处事果断,及时取走了他的暗器,夺走了他的剑。 阿恨伸手在他的脸上剥下一张制作极为精巧的人皮面具来,露出一张丑恶的脸,道:“你是谁?” 伪唐子敬好硬的嘴巴:“无可奉告。” 他硬,阿恨狠,咔嚓!一声,手起刀落,斩断他的一条臂,厉色喝问道:“报上名来。” 虎妞道:“不肯招供,另一条臂也会遭殃。” 小流浪道:“下来就是你的腿。” 宋玉儿道:“不会叫你痛快的死。” 断臂之痛,彻骨钻心,伪唐子敬不敢再逞强,道:“我叫屠城。” 唐子明道:“我大哥呢?” 屠城道:“早已被丢进密室的地窖里变成白骨了唐子刚道:“这个老贼又是何许人?” 屠城摇头道:“不知道。” 刀光再闪,血光再现,阿恨二次出手,断了他的两条腿。 痛得屠城满地打滚,人也晕过去。 待他醒转之后,阿恨立道:“现在该说实话了吧?” “屠某真的不晓得他是谁。” “爱说笑,没有人会跟着一个不明底细的人拚死拚活。” “纯粹只为了银子。” “把话说清楚点。” “他到处广纳勇士,屠某挺身应征,如此而已。” “难道他从未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姓名?” “事实确定如此。” “那你们如何称呼?” 屠城道:“在人前叫他爹。” 虎妞道:“人后呢?” 屠城道:“叫他主人。” 唐子明道:“在唐家堡,老贼一共有多少党羽?” 屠城道:“不少。” 唐子刚道:“说个数字出来?” 屠城道:“少说也有三四十。” 小流浪道:“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一个的报出来。” 断一条臂,两只腿,血如泉涌,屠城已濒油尽灯干之境,望着血淋淋的七杀刀,说:“屠某愿意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但盼恨教主能赏我一个痛快。” 阿恨道:“成,只要你肯合作,就让你痛快的死。” 条件谈好了,奈何为时已晚,屠城失血过多,半个名字都没报出来,便咽下最后一口气,魂归西天。 小流浪恶狠狠的踢了屠城的尸体两脚,骂道:“妈的,你嘴巴不快,死的倒挺快,这下糟了,唐家堡的虚实不明,该如何是好?” 恨天生沉吟了一下,计上心来道:“老贼恶贯满盈,非要把他除掉不可,不要紧,屠城虽死,仍有利用价值,死人可当作活人来用,本教主自有妙计。” 唐子明道:“天生,你有何妙计?” 阿恨未正面作答,目光从虎妞、宋玉儿、唐子明、唐子刚的脸上缓缓扫过,道:“你们看我与小流浪的身材、轮廓、声音、举止哪一个比较接近屠城?” 小流浪一怔神,道:“干嘛,选女婿?” 阿恨道:“不是女婿,是间谍,反间谍。” “哦,我明白了,你是想选一个人冒充屠城,混到老贼身边去探情报?” “就是这个意思。” “我先声明,不干。” “为什么?” “太危险了,等于是玩死亡游戏。” “哼,假如大家选中你,非干不可。” 小流浪真绝,抱拳环施一礼,哀求道:“各位,拜托拜托,我小流浪的脑袋不灵光,千万不要选中我,不然准会把事情弄砸。” 偏偏,大家一致认为,小流浪的音容笑貌,言行举止比较接近屠城,在大家一至的意见下,只好俯首应命。 小流浪的口头禅又来了:“衰!衰!衰到他姥姥家去了。” 唐子刚道:“阿恨,你是想叫小流浪打入他们的组织中,探听奸细的黑名单?” “不错!不知敌人虚实,我们无从着手,一旦查明敌人身份,便可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唐子刚道:“此时敌情不明,确须查清敌方底细,贤外甥处事明快,智谋过人口……” 虎妞截口道:“三少爷说什么,贤外甥。” 唐子刚一本正经的道:“是呀,舍妹雪莲的孩子,自然是我的外甥。” 小流浪冷哼道:“你们不是一直视我们阿恨教主为羞辱吗?骂他孽种孽障。”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以前完全是受了老贼的误导,以致一错再错。” 宋玉儿道:“如今当真愿意承认我们小王爷是唐家的外甥?” 唐子明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唐子刚道:“我们唐家以他为荣。” 小流浪:“不行,过去的痛苦经验太多了,不能这样算了。” 唐子明道:“依小友之见该当如何?”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最低限度,也得起个誓,摆几桌酒席,放几串鞭炮,敲锣打鼓的告诉大家,恨教主也是唐家的宝贝外甥,你们唐家以他为荣……” 阿恨制止他再说下去,道:“小流浪,在二舅,三舅的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一声二舅三舅,叫得唐子明、唐子敬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紧紧的拉住阿恨的手,甥舅三人皆喜极而泣。 子明、子刚是为他们自己的过错而哭。 恨天生则是哭他苦命的母亲唐雪莲。 第十章 百香园大战群魔 唐家堡。 黄昏时分。 唐子明小俩口自己的小客厅里。 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都在座。四人是在唐家兄弟掩护下偷偷溜进来的。 唐子刚弄来一套与屠城今日所穿完全相同的衣服,换穿在小流浪的身上,再将人皮面具一戴,简直跟真的一般无二。 阿恨道:“赞!你现在就是屠诚。” 虎妞道:“棒!也是冒牌的唐大少爷!” 小流浪诚恐诚惶的道:“真的很像吗?” 唐子明道:“像,像极了,这张人皮面具本来就是戴在屠城脸上的,保证老贼看不出半点破绽来。” 小流浪期:期艾艾的道:“可是,我还是有点怕。” 宋玉儿道:“怕什么?” 小流浪道:“怕睡觉。” 恨天生道:“浑球,你又不尿床,干嘛怕睡觉?” 小流浪道:“我是怕被你大舅妈识破。” 这倒是件麻烦事,既是冒牌唐子敬,自然要回房睡觉,阿恨傻眼了,无言以对。 唐子刚道:“我大嫂早已亡故,想来一定是被屠城害死的。” 小流浪道:“阿弥陀佛,床上没有女人就好办。” 唐子明道:“不好办,姓屠的以后又娶了一个。” 老三唐子刚补充道:“还是一只凶巴巴的母老虎,八成是他们自己的同路人。” 听说是只母老虎,小流浪的脸色又变了,愁眉苦脸的道:“惨啦,惨啦,骗得了老贼,骗不了床头人,西洋镜一旦拆穿,准会翘辫子!” 阿恨啐道:“睡觉的时间还早,先别发愁,到时再作计议。” 小流浪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女人的心思细得很,一试便知。” 虎妞玉面一寒,欲语未语,门外“笃!笃!笃!”及时传来的叩门声。 “谁?” “是我!” 唐子明听得出来,是伪唐诚身边的大红人,管事冯通。 忙命阿恨、虎妞、宋玉儿躲入内室,方始打开半边门,道:“冯管事有事?” 冯通恭谨有礼的:“二少爷,我是来找……” 话谰半,一眼瞧见小流浪,忙又尽管口说道:“大少爷,冯通找你老半天了。” 小流浪闻言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假冒成功,忧的是前途吉凶未卜,模仿屠城的声音,硬着头皮道:“有什么事吗?” 冯通平平淡淡的道:“老爷子请大少爷去一趟”。 “干嘛?” “有事相商。” “现在?” “现在!” “在那儿?” “老地方。” 所谓老地方,必然是他们常常会面的一个所在。 因此,小流浪不能问,一问就会露出马脚来。 冯通又守在一旁不走,一时又不能问唐家兄弟。 小流浪连声喊“衰”!只好硬着头皮独自离开。 就常情常理来论,老地方应该是客厅、书房、密室。 然而,事实大出他意料之外。 客厅没有。书房不在。 密室亦未见人。 只好盲人瞎马,单独一人,在偌大的唐家堡内乱寻一通。 算他走运,行至一座小亭附近时,终于发现假唐诚的踪影,正在亭内悠哉游哉的赏花晶茗。 地点不错,小亭建在一个人工湖上,只有一桥可通,在这种地方谈机密大事,不可能有人潜入偷听。 小流浪作了一个深呼吸,藉以稳定一下复杂的情绪,跨步过桥,进入小亭,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主人!”多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假唐诚的神色颇为不悦,沉声道:“老夫曾有交代,叫你返堡之后马上来见我,为何迟迟未到?” 小流浪不能多言,只能含混其词的道:“因为耽搁。” 假唐诚道:“快说唐子明带你去见的是谁?” 察言观色,小流浪确定,未去之前屠城已将事情和盘托出,当下略一思考,大胆的入言直说道:“是七杀教的那几个黄口小儿。” 假唐诚愕然一愣,怒声道:“这几个小兔崽子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虎口余生仍敢徘徊不去,是否唐子明改变主意,私自行事,他们甥舅已相互承认?” 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小流浪决定跟他放手一搏,以便制造一个将所有的奸细全部揪出来的机会,故意紧张兮兮的道:“事实比这还严重。” “说下去。” “阿恨那个臭小子已经跟唐诚见过面了“为何未将姓唐的救走?” “大概是怕主人报复吧!” “唐子刚也相信小杂种的话?” “不由他不信。” “这是为何?” “小杂种手里握着一面唐诚交给他的祖传金牌。” 假唐诚道:“于是,前嫌尽释,甥舅相认?” “是的。” “你的身份没被他们看穿吧?” “没有,属下第一个承认那个杂种。” “对,大哥应起带头作用。” “还叫了我好几声大舅呢!” “好,但不知七杀教的人此刻何在?” “在侯达家待命。” “唐子明、唐子刚又在哪里?” 小流浪道:“全在唐子明那儿。” “干什么?” “密商大计。” “可有结果?” “正在商讨,冯通便来丁,所以……” “屠城,依人判断,他们会不会马上采取行动?” “最快也要明天以后。” “为什么?” “他们人手不足。” “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面对此一变局?” 小流浪已有成计在胸,道:“先下手的为强。” “说明白一些。” “将我们的人全部集合起来,先干掉唐子明、唐子刚等人,彻底占领唐家堡,然后再包围震威武馆,扑杀七杀教。” “这个主意不错,就决定这么办!” 站起身来,取出一物,交给小流浪,以命令的口吻道:“这件事就由你来办好了,即刻进行,不得有误!”“是!主人。” “我走了。” “送主人!” 假唐诚交给小流浪的是一个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有一团五彩缤纷的花纸。 花纸的内部,还绕有许多细铁丝。初看不懂,细看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尺许大小的灯笼。 上面绘有两条金色的龙,两只龙头相交之处有一个“令”字。 小流浪一看便知这是一件信物,专供传递消息下达命令之用,却弄不懂使用的方法。何时悬挂?挂在那里?要不要点蜡烛? 小流浪傻眼了,满腹迷惘,一颗心宛若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走出小亭,通过小桥,不知如何是好。 “死阿恨,臭阿恨,你害得我好惨。” “现在我也给你出个难题,看你能否破解?” 本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恨天生,行没多远,与冯通不期而遇。 冯通劈面就说:“老屠,怎么样?” 小流浪道:“什么怎么样?” “咱们的行藏是否已败露?” “已经曝光了。” “主人作何打算?” “准备玩硬的。” “赶尽杀绝?” “是,鸡犬不留!” 脑中灵光一闪,忽生一计,将灯笼给子冯通,小流浪又道:“老冯,给你去办吧!小弟还要去监视唐家兄弟。” 冯通接过灯笼,脸色大变:“这是紧急召集令!” 小流浪顺着他的语气道:“是啊,遇上急事自然要用紧急召集令。” “命令何时下达?” “即刻进行,不得有误。” “如此,冯某这就去办。” “请!” 天,还没有全黑。 唐家堡的西北角,一个独院里,楼上,已亮起了一盏灯。 是灯笼,绘有双龙,上有“令”字,正是小流浪交给冯通的那一盏。 楼高三层,灯笼吊在最上层,全堡的人皆清楚可见。 马上掀起一阵骚动,有的人奔相走告,有的人则默不吭声的迳往独院行去。 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有唐家以前的婢仆。 也有新进的家丁等。 夜幕初降,独院的院子里便聚集了三四十人。 阿恨、虎妞、小流浪、宋玉儿、唐子明、唐子刚、侯达,乃至中州四怪等人也到了,藏在附近一栋空屋内,楼上。 居高临下,独院内的情况一目了然。 阿恨这时说道:“小流浪,你也下去报到了,免得老贼犯疑。” 小流浪不假思索的道:“我不去,一不小心露了马脚,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唐子明道:“怎么会,天生的计划周密,万无一失。” 小流浪道:“哼!百密难免一疏,老贼十分难缠,谁敢打包票。” 阿恨道:“你是屠城,非去不可。” 虎妞道:“你是这场戏的主角,没有你就演不成。” 宋玉儿也在一旁猛敲边鼓:“难得当大主角,失去表现的机会多可惜。” 唐子刚道:“是呀,一仗成名就可以名扬四海。” 阿恨道:“不去就是孬种。” 虎妞道:“不去就是懦夫。” 宋玉儿道:“不去就是贪生怕死!”请将不如激将,大家你言我语,激起了小流浪的万丈豪情,慷慨激昂的道:“说的也是,佛争一炉香,人争一口气,一朝功成名就,说不定天下的美女都会拢过来喝我小流浪的洗脚水。” 虎妞低叱一声:“臭美!” 宋玉儿亦道:“才怪!”阿恨道:“注意,紧跟着老贼,寸步不离。” 唐子明道:“如无必胜的把握,不要轻举妄动。” 唐子刚道:“除非一击奏效,一战成功!” 小流浪傻笑道:“这样说来,我小流浪不单单是反间谍,还是刺客呢!” 阿恨道:“刺客更伟大!” 虎妞道:“刺客更神气!” 宋玉儿:“刺客更了不起!” 灌足了迷汤,拍足了马屁,小流浪满心欢喜,飘飘欲仙的步下楼梯,投入沉沉夜色中。 独院里已聚集了五十余人。 每个人都带着家伙。 每个人皆斗志昂扬。 全场秩序井然,鸦雀无声,显然是一支受过训练的劲敌。 只有楼头的灯光在闪,插在墙头上的半炷香还剩下半寸不到。 小流浪一入门,冯通便迎上来说道: “屠兄,你在搞什么鬼,主人要你下令召集,怎么一去不回头?” 环顾一眼,小流浪理直气壮的道:“冯兄说哪里话来,小弟有言在先,是去盯唐老二、唐老三的梢。” 假唐诚已到,在楼上,闻言接问:“唐家的人今晚会不会有行动?” 小流浪道:“不会,他们决定在明天晚上干。” 假唐诚嘿嘿冷笑道:“哼,明日此刻他们尸骨已寒。” 冯通随声附和道:“只怕已经生蛆腐烂,爬满蚊蝇;” 假唐诚已退入楼内,小流浪道:“咱们的人该到齐了吧?” 冯通道:“差不多了,时间一到,便过午不候,迟到的人论律当斩!” 又来了五六个人。 香火已适时燃尽。 房门被紧紧关闭。 冯通马上说道:“时辰已到,有请主人。” 小流浪也说道:“时辰已到,有请主人。” 废话一通,完全是炒冷饭,说等于没说。 假唐诚又出现在楼上,阴沉有力的道:“到了多少人?” 这一下可没难住小流浪,一入门他就在默默计算,立道:“总共六十名。” 假唐诚道:“还不够吧?” 又是一个难题,小流浪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冯通道:“有人在值勤,不克前来。” 小流浪道:“是呀,大家都来咱们就失去耳目了。” 假唐诚没有再理会他二人,对众人说道:“各位一定在纳闷,为何会突然下达紧急召集令,老夫的告诉大家,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业已暴露,现在郑重宣布,今夜就占领唐家堡,所有人等,只许进,不许出。” “逢人就杀,不必留情!” “是,主人!” “奸淫掳掠,不必客气!” “是,主人!” “银子,大家来分!” “谢主人!” “女人,大家来玩!” “主人万岁!” “谁杀人最多有重赏。” “主人圣明!” “谁杀人最少要重罚!” “应该的!” “以灯为号,灯笼一熄便开始行动!” “是,主人!” “现在散会,各就各位!” “是,主人!” 散会了。 房门也打开了。 可惜只打开一半,另一半被小流浪用身体堵住,汹涌的人潮无法宣泄,挤作一堆。 冯通一皱眉头道:“屠兄,把门打开呀,你这样岂不是存心跟大家过不去?” 小流浪的理由很充足:“冯兄有所不知,小弟是为大局着想,一下子放出去那么多的人,如果引起唐家兄弟的疑窦,事情就麻烦了,说不定会坏了主人的大事。” 有道理,冯通哑口无言。 飘身落地的假唐诚也颇为赞赏,颔首默许。 于是,疏散的人速度更加缓慢,一个一个的出去。 正中了七杀教的毒计,阿恨、虎妞、唐子明等人就守在黑糊糊的门外不远,一个一个的杀。 不用刀,不用剑,先点哑穴,再点死穴。 不出拳,不出掌,勒住脖子,活活勒死。 是以,虽然赶尽杀绝,无一幸免,居然未出半点声音来。 出来一个杀一个。 出来一对杀一双。 眼看已杀人过半,行将大获全胜,阿恨正自庆幸得计,假唐诚忽然迈开大步,向门外行去。 小流浪紧张了,忙冲上去,道:“主人何往?” 假唐诚道:“老夫也需要准备一下。” “主人在此坐镇即可,杀人的事有弟兄们来办!” “不,唐家兄弟不好对付,老夫想亲自出手。” “别太高估了他们,这事屠城可以代劳。” “你与老夫联手更好,也更安全。” “主人一走,谁来熄灯笼?” “由冯管事负责好了。” 再无转圜余地,小流浪只好咬住他的尾巴,接踵而出,嘴里则说:“外面很黑,主人走好。” 话是说给阿恨他们听的,叫大家提高警觉,准备下手。” 天的确很黑,连小流浪都看不清伙伴们藏身何处。 猛可间,阿恨、虎妞各点出一指,打算点他的哑穴。 侯达、唐子明翁婿出指如电,准备点他的死穴。 唐子刚则放出一条绳子,决定要勒他的脖子。 三路人马从三个方向攻来,假唐诚顿成众矢之的,危如燃眉,命在旦夕。 却不料,此人果非弱手,指风被他察觉,乍然环攻一掌,拉住小流浪的手,道:“此地有埋伏,咱们走!” 好快的速度,好妙的身法,阿恨等人攻势未到,已腾空而起,‘大鹏三展翅’、‘夜鸟归林’,没入沉沉夜色之中。 阿恨确是大将之才,处事明快,断然决然的道:“二舅跟我走,其余的人留下来清除余敌!” 话未说完,人已消失无踪。 他俩哪儿都没去,直扑城堡东北角,想先将神指唐诚救出来,深恐被假唐诚捷足先登,问题就严重了。 可是,外公究竟囚禁何处,阿恨却摸不准,急急问道:“二舅,唐家堡内除我们受困的那一处外,可有第二座地牢?” 唐子明道:“有,那是专为禁闭犯规的家丁而设的。” “在哪儿?” “就在左前方。” 左前方有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是一排老旧的房子,二人不遑多想,放步直往里闯。 孰料甫一进门,便被一名守卫拦下来,道:“二少爷请留步。” 唐子明足下未停,道:“大胆,本少爷你也敢挡?” 守卫道:“老爷子有令,除非特准,任何人不得擅入!” 阿恨沉声一喝:“妈的,你找死!” 哪有时间跟他磨牙,七杀刀一出,那人立告人头落地,被阿恨一脚踢到墙角去。 正欲再向前冲,斜刺里又冒出两名守卫来,二话不说,挥力便砍。 唐子明牙一咬,道:“毙了他们!” 恨天生心一横,道:“一个不留!” 甥舅二人弹身而上,出招如电,两名守卫的生死不过指顾间事。乍闻一声闷雷似的暴喝传自牢内:“住手!” 假唐诚应声而出,眸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机。 手里握着一条铁链,另一头牵着一个人,正是恨天生的外公,唐子明的爹唐家堡主神指唐诚。 双手双脚均被链镣铐住,由假唐诚拖着走,状及狼狈。 另外还有八名高手环峙左右,戒备极为森严。 小流浪也在场,夹在真假唐诚的中间。 事出意外,阿恨、唐子明心头大骇,手中一滞,两名守卫已退出一丈之地。 阿恨怒吼道:“老贼,你好快的动作!” 假唐诚厉色道:“闪开,不肯让路的人就是跟唐老儿过不去。” 一名高手道:“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少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小流浪也威风凛凛的凑热闹:“识时务者是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乖乖的滚出去才是聪明人!” 阿恨没有动,铁青着脸,道:“老贼,你想干什么?” 假唐诚面无表情的道:“眼前只要求你俩滚到外面去。” 阿恨、唐子明都是聪明人,自然不敢拿唐堡主的生死当儿戏,互望一眼,心意已通,双双退出牢房。 外面,唐家堡内,这就么片刻工夫,已燃起无数火把。 而且,杀声、喊声、格斗声、惨叫声……不绝如缕。 但是,来得快,去得也急,很快便趋于沉寂。 火把则向这边移来,虎妞、侯达、唐子刚等人相继出现在竹林内。 阿恨急声追问道:“那边的情形怎么样?” 虎妞道:“大获全胜,那一群魔徒全部歼灭在独院内外,只有冯通一人逃脱。” 唐子刚道:“别处的岗哨也逐一拔除,唐家堡终于又重见天日,当务之急赶快把老人家救……” 说至此处,一眼见老父被人牵着,从牢房内走出来,不禁大吃一惊,惶急万状的道:“爹……” 仅仅喊了一声爹,以下的便梗住了,难以成言。 代之而来的是嚎啕大哭,兄弟俩皆痛不欲生。 神指唐诚开口喝道:“英雄有泪不轻弹,为父的安然在此,有什么好哭的,杀掉老贼才是唐家的好子孙!” 言来豪情万丈,掷地有声,真不愧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唐子明、唐子刚兄弟深受感染,同声一喝:“老贼拿命来!”双双不顾一切的虎扑而上。 “站住!” 暴喝声如雷贯顶,假唐诚退后三步,一掌扣在唐堡主的头顶“天灵”穴上,道:“谁要是再妄进一寸,马上叫唐老儿上西天。”子明、子刚吓了一跳,硬将前冲的势子煞住,未敢越雷池一步。 唐诚欲语未语时,冯通满面惊惶的飞奔而至,假唐诚迫不及待的追问:“别处的情况怎样?” 冯通朝阿恨、虎妞这边瞄一眼,黯然神伤的道:“多年苦心经营的唐家堡,已全部落入唐家人的掌握之中。” 小流浪插言道:“没有关系,只要姓唐的在咱们手里就没有输。” 神指唐诚并不知晓小流浪是个冒牌货,闻言勃然大怒道:“逆子,你数典忘祖,竟敢卖身投靠,简直无耻至极,老夫容你不得。” 盛怒之下,不顾自身安危,双手齐举,带同铁链,猛往小流浪身上砸到。 双手被缚,双脚被铐,铁链又牵在别人的手中,根本无能为力,反被小流浪赏了他一个耳光,道:“老匹夫,少乱拉关系,谁是你儿子,我还是你老子呢!” 阿恨暗道:“打得好!” 虎妞心说:“骂得妙!” 唐子明故意破口大骂道:“恶徒,你把我哥哥怎样了?” 小流浪故发狠语道:“早已骨化灰飞,尸骨无存。” 七杀教、唐家堡的人马俱已到齐,牢房四周火把通明,人山人海,假唐诚审度情势,心知大势已去,接口道:“老夫命令你们立刻退后三丈,空出一条通道来,若是不从,顷刻之间便叫老儿上西天。” 小流浪够诡诈,也够狡猾,大大方方的从那名高手手中取过匕首,抵住唐诚的心口,帮腔道:“主人之言不差,谁要胆敢违抗,就请他们先吃猪耳朵,再吃白云猪手、金华火腿,然后再来一道清炖人心。” 说话中不停的给阿恨抛眉眼,使眼色。 阿恨会意,立刻下令退后三丈,并在中间空出一条丈许宽的通道来。 假唐诚决心退走,不再多言,拉着唐诚,步下牢房石阶。 小流浪紧跟上来,小心翼翼的道:“主,人,这个糟老头交给属下来招待吧!”假唐诚缓步前进,沉吟不语。 小流浪又道:“主人技深若海,身手高绝,腾出双手来好应付突发的事故。” 这话言之成理,将铁链交在小流浪手中,道:“千万小心,咱们今日能否安然脱险,全靠老狗的这一条命作护身符。” 小流浪很会演戏,将铁链在唐诚的脖子上绕了三圈,一手握住链子,一手持匕首,抵住后心,道:“主人请宽心,就算他是九尾狐狸,也逃不出屠城的手掌心!” 假唐诚睹状心下稍稍一宽,提聚了两掌真力,迈步向前行去。 “走!” 小流浪假戏真做,猛推唐堡主,跟着假唐诚走。 冯通、两名守卫、八名高手、随后接踵而行,大家皆舞着刀,挥着剑,流目四顾,如临大敌。 神指唐诚忽道:“子明、子刚,是唐家的子孙就不要畏首畏尾,干掉这个老魔头,不必顾虑为父的生死!” 小流浪发狠道:“妈的,死鸭子,硬嘴巴,囊中之物还逞英雄,说大话,太自不量力了,再放半个屁,老子就要请你吃刀子了。” 这话纯粹是说给假唐诚听的,先把他稳住,眼看已行至人墙的中间,猛地用力推了唐堡主一把,交给唐子明,接着跨步而上,捅了假唐诚一刀。 “杀!” 小流浪的这一动作,等于是下达了攻击令,在一片喊杀声中,阿恨、虎妞、宋玉儿、侯达、中州四怪等人全部一涌而上,从四面八方攻上去。 举手投足之间便解决了两名守卫。 八名高手也不堪一击,瞬间了帐。 很遗憾,假唐诚没死,小流浪一刀刺上护甲,假唐诚转身暴喝道:“王八羔子,原来你是一名卧底的刺客,老夫差点上了你的恶当!” 劈面一掌攻来,势如骇浪惊涛。 小流浪闪身一避,道:“别给自己遮羞,已经上了恶当,今天就认命吧!” 说话同时,招已出手,左掌右刀,双管齐下。 阿恨、虎妞也不稍慢,兵分二路,左右夹击。 天下可能没有人能够接下阿恨、虎妞、小流浪的联手一击,七杀刀过处,削下了假唐诚的一片头皮。 吃了虎妞的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血气翻腾。 小流浪更漂亮,从假唐诚的脸上抓下一张人皮面具来。 面具的下面是一张阴险、奸诈、黝黑的老脸。 也是一张陌生的脸孔,大家都不认识。 唐子明已从守卫的身上搜到钥匙,打开父亲的镣铐,道:“爹,这个老魔头是谁?” 神指唐诚摇头道:“为父的也不认得。” 唐子刚怒视着假唐诚,道:“老贼,说,你究竟是哪来的妖魔鬼怪?” 假唐诚一声不吭,探怀取出两枚状如葡萄,墨黑如炭的暗器,往地上一摔,通!的一声,爆炸声起,立刻冒出了两团浓雾。 烟雾来得好快,瞬间便布满整座竹林,彼此对面伸手难辨五指。 阿恨吼道:“大家提高警觉。” 虎妞说道:“别让老贼逃走。” 小流浪道:“当心被他偷袭。” 白搭,说等于没说,成效全无,烟消雾散时,假唐诚与冯通已不知去向。 四出追赶了大半夜,依然毫无所获,不得已只好再折返唐家堡。 大客厅内,席开数十桌,正在连夜应祝唐家的团圆。 但在欢乐之余,仍不免为失去的母亲、儿子、媳妇、女儿以及家下人等唏嘘慨叹不已。 由于表现杰出,厥功至伟,小流浪成为众人心目中的大英雄,敬酒的人络绎不绝,赞叹之声更是此起彼落。 这小子根本就不懂什么叫含蓄、谦虚,逢人就说:“爽啊!爽啊!但愿今夜永远过不完!” 接又道:“干刺客、反间谍蛮刺激的,当英雄更是风光得很,以后七杀教有这么一类的角色,我小流浪全包了!” 引起虎妞的反感,冷哼:“哼,烧包!” 宋玉儿也讥讽道:“就是嘛,老王卖瓜。” 阿恨冷笑道:“小心牛皮吹破,下次当狗熊。” 神指唐诚笑呵呵的道:“小英雄机警、慧黠,点子多、反应快、表演逼真,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那外孙有小英雄一半,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小流浪故意在阿恨面前耍威风,竖一下大拇指,又伸出小指,得意洋洋的道:“听到没有,我是这个,老大,你是这个,小好几号呢!” 不待恨天生开口,又对神指唐诚道:“老爷子,不晓得那一巴掌打得重不重。” 唐诚下意识的摸一下自己挨打的面颊,道:“不轻,但是很值得,是救命的一巴掌,老夫必定铭记在心,永远不忘小英雄的援手之恩。” 小流浪道,“可惜,若是能将老贼的人头留下来就十全十美了。” 唐诚道:“老魔身手不凡,又有铁葡萄助威,生擒活劈,谈何容易,但唐家堡从此与他势不两立,不论天之涯,海之角,不将他碎尸万段,难消唐家的人心头之恨!” 虎妞义愤填膺的道:“对,像他这样的人的确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神指唐诚敬了恨天生一杯酒,道:“阿恨,谢谢你,这一次唐家堡能重见天日,全仗七杀教大力鼎助,希望尽早能把雪莲的孩子带来,让我们祖孙一见。” 唐子明道:“爹,事实上你老人家的宝贝外孙已经来了。” 神指唐诚喜得站了起来,游目四望,语快且急:“是谁呀?在那儿?” 唐子刚笑道:“远在无边,近在眼前。” 虎妞道:“比小流浪更赞,更棒,更了不起!” 宋玉儿道:“人中这龙,鸟中之凤,独一无二,傲视群雄!” 唐诚的眼珠瞪得老大,伸出去的手指在发抖,嘴唇也在抖,指着恨天生道:“莫非就是阿恨这孩子?” 阿恨闻言急忙离座而起,扑通!一声跪下去,道:“外公,阿恨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想起了母亲唐雪莲的悲惨遭遇来,不禁悲从中来,热泪滚滚而下。 “可怜的孩子,快起来,起来。” 唐诚也为之老泪纵横,起身离座,亲手将阿恨扶起来,祖孙二人哭作一堆。 经唐子明、虎妞等人一番劝解,始返回原位,神指唐诚慈祥可亲的道:“孩子,唐家堡就是你的家,也是你们大家的家,就在此住下来吧!” 小流浪道:“可能有问题。” 唐诚一怔,道:“有什么问题?” 阿恨道:“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 唐子刚道:“干嘛这么急?” 虎妞道:“该办未办的事还有一箩筐。” 宋玉儿道:“恨教主师傅交代的事尚未完成。” 小流浪道:“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去日月宫寻仇,下聘!” 神指唐诚听得一呆,道:“寻仇?下聘?” 虎妞道:“没错,日月宫主当年曾与马骥、欧阳春等五人,在死亡谷内,断了阿恨的师傅冷面魔君贺通天的一臂一腿一目,我们是奉命出谷讨帐的。” 小流浪道:“奇怪,一宫、二门、三世家,几乎人人有份,个个上榜,怎未见老爷子金榜题名。” 唐子明想一想,道:“算算时间,那时候家父已落入老贼手中。” 侯达道:“这是因祸得福,不幸中的大幸,若非阴错阳差的未与欧阳春他们同流,免不了又是一场厄难,一场是非。” 唐诚亦有此同感,释然一笑,道:“许是皇天有眼,不忍叫我们祖孙为敌。” 唐子刚道:“下聘又是怎么回事?” 小流浪道:“就是讨老婆的意思啦!” “谁讨老婆?” “阿恨呀!” “讨谁?” “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 唐子明觉得有点糊涂,疑云重重的道:“寻仇与娶妻是两件极端不同的事,怎会搅在一起?” 虎妞道:“是很矛盾,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残肢之仇不能不报。” 小流浪道:“阿恨教主的师傅老烟枪本来是要娶明媚的母亲明月的,偏偏老宫主明英宫主从中作梗,以致好事难成,也就是说,日月宫欠老烟枪一个老婆,由阿恨讨她的女儿回来补。” 神指唐诚肃容满面的道:“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可儿戏不得,假如日月宫的少宫主无才又无貌,可如何是好,岂不要委屈了我们阿恨。” 小流浪道:“安哪,明媚姑娘有才又有貌。” “很漂亮?” “卡帅!卡帅(美得冒泡)。” “有才华?” “才华出众,能歌善舞。” “武功如何?” “出神入化,高深莫测。” 唐子刚道:“阿恨,你愿意娶她?” 虎妞酸溜溜的道:“不愿意才怪,早已爱死啦!” 阿恨模棱两可的道:“不愿意也不行,师命难违嘛,二舅可知日月宫的确切所在?” 唐子明道:“日月宫是个神秘的组织,所有的一切皆不对外公开,不过,有一处地方倒可以一试,听说那里常有日月宫的人出入。” “那里?” “云龙山。” “云龙山又在何处?” “徐州附近。” 阿恨剑眉一扬,道:“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到云龙山去,先跟大家告个罪,不再辞行了。” 宋玉儿亦道:“我也跟各位告罪,明儿一早就要找我师傅净因师太去了,不再道别。” 烈山。 离徐州还有一百多里。 山下有一个小镇,客商云集,是南来北往的一处交通孔道。 午膳时分,“百香园”菜馆生意兴隆,座无虚席。 阿恨、虎妞、小流浪、中州四怪等七人也在座,坐在临窗面街的一个角落里,正在吃喝打尖。 猛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小二,找个位子。” 店小二低声下气的道:“三位爷,真对不起,小号已经客满,请到别家去吧!” 熟悉的声音口气好硬:“老夫既然来了就不想走,找个雅座,快!” 阿恨等人循声望去,马上发现,来者都是熟识之人。 发话是假唐诚。 管事冯通站在他右边。 风尘侠客马骥在左边。 真是冤家路窄,小流浪挑眉瞪眼的道:“瞒,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概是今天的时辰不错,这里的风水也很好。” 一按桌面,正准备弹射出去,被阿恨压下来,道:“别乱来,这是饭馆,客人又这么多,一旦动起手来免不了会伤及善良百姓。” 小流浪不服道:“机会难得,错过多可惜。” 阿恨道:“既然遇上了,就不会轻易放过,先把肚子填饱,等会儿再作计较。” 虎妞取笑着道:“别一味想当英雄,谋而后动方可稳操胜算,当心夜路走多了遇见鬼。” 那边,店小二陪着笑脸道:“小号只有一个雅座,已经有客。” 雅座在另一边,靠墙,跟阿恨他们隔着三张桌子。 其实也不过是普通的座位,旁边加了广道屏风罢了。 桌上有菜。 座上无人。 风尘侠客马骥火了,道:“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那里分明空无一人。” 店小二弯腰哈背的道:“不瞒三位爷,那一桌酒席是别人订下的,要请七位贵客。” 冯通道:“那七个人?” “小的也不清楚。” “人呢?” “大概马上就到。” “请客的人是谁?” 小二未及答话,假唐诚抢先道:“管他是谁,咱们吃了再说。” 大步一跨,带起一阵旋风,与马骥、冯通大大方方的进入雅座之内,就像回到自己家里似的吃喝起来。 小流浪啐道:“哼,土匪!” 虎妞道:“这是他们最后一顿晚餐。” 阿恨道:“吃饱之后就送他们上黄泉路!” 话还是热的,门口忽又出现了一群更凶更恶的人。 一共是七个,清一色光着上身,露出紫铜色的皮肤来,胸前还有刺青,各刺着一条龙。 足履云靴,佩着有刀,厚实、明亮、笨重,不带鞘,是刽子手使用的那一种刀,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个个皆粗壮结实,仿若七座小铁塔。 人人皆目露凶芒,好似凶神恶煞般。 大家都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瓜皮帽,一红六黑。 一字排开,站在门口,把太阳光都遮住了,众食客齐觉眼前一暗! 小二的双眉立皱,心中叫苦不迭,急忙迎上前去,卑躬屈膝的道:“七位大爷可是前来赴宴的?” 红帽子大汉粗声大气的道:“老子是来吃饭的,赴什么宴?” 小二疑惑的道:“不是有人要请客?” 红帽子大汉吐字如刀:“没有。” 一名黑帽子大汉吼道:“快找一副座头来。” 小二听说七人不是来赴宴的,心头方自一宽,闻言不由又紧张起来,满脸堆笑的道:“非常抱歉,小号客满,请另找别家吧!” 红帽子大汉好凶:“既然来了就不想走,把他们扔出去。 可不是开玩笑,是玩真的,六个黑帽子大汉一齐动手,有的拉手,有的拽臂,有的揪屁股,像丢废物垃圾一般,将食客扔到外面去,马上就空出一张桌子来。 哗啦啦!的一声响,红帽子大汉大刀一挥,所有的杯盘碗筷也飞到门外去,猛地拍一下桌子道:“上菜!” “是!是!” 小二吓傻了,打死他也不敢再多言分辨,抹干净桌面,跑到后面叫菜去了。 早已惊动了掌柜的,忙不迭的亲自出面招呼,很快便将酒菜送上桌,总算把七个煞星稳下来。 邻近的几桌客人睹状心胆俱寒,顾不得酒末足,饭未饱,纷纷结帐离去。 连小二哥也躲得远远的,站到七杀教那边去。 阿恨指着雅座道:“小二,你说那一桌酒席是别人准备请客的?” 小二道:“是这样。” “要请七个人?” “对呀!” “那条线上的?” “武林中人。” “何门何派?” “据说是七杀教。” 虎妞闻言神色一紧,道:“请客的人是那位?” 小流浪道:“是公的?还是母的?可是一个漂亮的妞儿?” 店小二躬身道:“是一个男的。” 阿恨道:“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说。” “多大年纪?” “五十上下。” “长相如何.?” “浓眉大眼,脸黑如炭。” 阿恨惊“哦”一声,道:“莫非是他?” 小流浪眨眼道:“谁?” 虎妞道:“这还用问,八成是那个无恶不做的黑肚肠。” 小二道:“我想起来了,好像听到有人叫他黑大爷。” 阿恨如遭棒喝,跺一跺脚跟道:“我好恨!” 虎妞轻声细语道:“还好我们没有吃。” 小流浪吐一下舌头道:“吃了就麻烦了,非被阿恨逼咱们吐出来不可。” 恨天生脸一沉,道:“姓黑的何时可到?” 店小二道:“黑大爷没有说。” 小流浪道:“妈的,身为主人为何不在此恭候?万一黄牛了你们到那里讨帐去?” 店小二笑笑道:“这倒无妨,黑大爷已经预付了十两银子的订金。” “小二!” 话被那七个恶汉的吼声打断,店小二硬着头皮趋前道:“七位大爷有何吩咐?” 红帽子大汉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添菜,添酒!” 早先发话的黑帽子大汉道:“挑好的,拣香的,多多益善。” 另一个黑帽子大汉道:“你们百香园请客,最好别指望大爷们付帐!” “是!是!” 小二吓破了胆,不敢多言,只得如言照办,添酒又添菜。 酒已半醉,红帽子大汉忽道:“小二,这样喝太乏味了,爷们要喝花酒,叫一个妞儿来陪。” 小二吃了一惊,惶声道:“请大爷见谅,我们这儿没有陪酒的姑娘。” 早先发话的那名黑帽子大汉猛一抬头,道:“楼上就有一位动人的俏佳人。” 没错,楼上是有一位俏佳人,就坐在七杀教那一副座头的上方,由于角度的关系,彼此谁也看不见谁。 是明媚,日月宫的少宫主。 正与一位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的美少年同桌共饮。 红帽子大汉道:“去,叫她下来,陪大爷喝酒。” 小二趑趄道:“不行,人家是良家妇女,又不是……” 那名黑帽子大汉喝道:“什么良家妇女,千金小姐也照样上床陪男人,告诉她,不会叫她白陪,只要把大爷逗得高兴,定有重赏。” 猛然推了一把,一下子就把小二推到楼梯边上趴下了,吓得小二魂不附体,爬起来就往楼上冲。 不一时又蹬!蹬!蹬!的下楼来,站在老远欲言又止。 红帽子大汉道:“怎么样?小妞答应没有?” 小二畏缩肖前道:“人家不干。” 那名黑帽子大汉虎吼一声,道:“哼!臭婊子,给脸不要脸,这是自讨苦吃!” 没见他怎样作势,人已离座而起,箭也似的朝楼上飚去。 身法绝妙,速度惊人,小二的眼皮子才一眨,已到了楼头。 可是,他快,明媚与美少年更快,定目处早已人去座空,但见餐桌之上用水酒写下四个字。 左边是:“欠揍!” 右边是:“找死!” 人是何时走的?去向何方?那名黑脸大汉根本一无所知,茫然的四下一望,道一声:“真是活见鬼!”立又飘落原位。 小流浪看在眼里,颇为不快,道:“这几头猪简直太嚣张了,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 正欲挺身而出,被虎妞阻住,道:“先别不务正业,咱们的正事还没办哩!” 阿恨道:“不错,咱们是该办正事了。” 立与虎妞、小流浪悄无声息的潜入雅座之内。 逃亡的日子不好过,假唐诚、马骥、冯通可能吃了不少苦头,吃得杯盘狼籍,汤菜横流,仍自低头疾食间,误把敌人当作店小二,风尘侠客边吃边说道:“再来三斤烧刀子,两笼小笼包。” 小流浪已欺至冯通身后,道:“我们没有烧刀子,只有七杀刀。” 虎妞立在马骥的身后,道:“也没有小笼包,只有水煎包!” 假唐诚、马骥、冯通闻言大吃一惊,一齐抬头望时,发现阿恨、虎妞、小流浪已近在他们身后三尺以内,此时想要起身退走,或出手进招,已然无及,不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同声道:“卑鄙的小人!” 阿恨在假唐诚身后发话道:“放心,七杀教不会干偷袭暗算的勾当。” 虎妞道:“但是,你们的末日已到,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小流浪道:“到外面去,别弄坏了店家的桌椅,别扰了人家的酒兴。” 身后有人接口道:“扰了大爷的酒兴,是会人头落地的。” 发话之人是红帽子大汉,人已跨步而入,一双贼眼直盯着虎妞瞧。 一霎时,六名黑帽子大汉也跟进来了,十二只眼珠子全部色迷迷的凝注在虎妞娇艳如花的脸蛋上。 一名大汉猛吃豆腐:“好标致的小妞。” 另一名大汉的话更不堪入耳:“细皮白肉,抱在怀里一定很爽。” 那名黑帽子大汉双眉一挑,道:“爽就抱一抱吧,不必客气。” 当真迈开大步,向虎妞行去。 假唐诚横扫七人一眼,脸色接连数变,声急语快的道:“七位可是从京里来的?” 红帽子大汉一怔神,指着自己胸前的刺青道:“一条龙。” 假唐诚立道:“走四方。” 那名黑脸大汉拿起一杯酒来泼在地上,道:“不喝酒。” 假唐诚提高了声音道:“爱打架!” 一条龙,走四方,不喝酒,爱打架,显然是切口暗语,换句话说,他们原来是一条线上的人。 阿恨甚感惊愕,未敢轻敌大意,急忙退后三步,与虎妞、小流浪聚在一起。 红帽子大汉爽朗一笑,语颇恭谨语的道:“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阁下原来就是……” 假唐诚挥手示意,阻止他说下去,道:“你心里明白就好,快说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红帽子大汉道:“很多,我们只是先遣人员。” 不知何时,明媚少宫主与那美少年,又双双对对的出现在斜对面的楼上,明媚娇冷的声音道:“多一个人多丢一条性命。” 美少年随声附和道:“多一个人多浪费一口棺材。” 那名帽子大汉闻言大怒道:“奶奶的,原来你们躲在这儿,老子今天非要你陪酒不可。” 话落人起,扑向楼头。 “欠揍!”这一次明媚少宫主可没避,五掌一翻,印上他的左胸。 “找死!” 美少年也没闲着,扬掌印上他的右胸。 立听一声杀猪似的惨叫震骇全楼,那名黑帽子大汉恍如死猪一样,被震飞起,撞破木板墙,飞到楼外去了。 明媚与美少年不稍停留,也穿窗而出。 “哪里跑?” “把命留下来!” 假唐诚、红帽子大汉同声一喝,领着马骥、冯通等人夺门而出。 马上看到,那名黑帽子大汉直挺挺的倒在院子中央,双眼暴凸,舌头外吐,胸前有两个白森森的掌印。红帽子大汉惊呼道:“太乙神功?” 风尘侠客马骥道:“没错,这个小妞正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 红帽大汉道:“好极了,若能生擒明媚,可是大功一件。” 一眼见明媚停在屋顶未去,立即纵身跃起,弹身飞上房。 孰料,红帽子大汉根本上不了房,明媚、美少年布下一道掌风,逼得他寸步难进,空白弄塌了一片屋面。 明媚少宫主娇叱道:“你想死也别急在一时,更别冷落了另一批贵客。” 贵客系指七杀教。随着话声,阿限、虎妞、小流浪、中州四怪已接踵而出,严阵以待。 阿恨手握七杀刀,目泛精芒从假唐诚、马骥、红帽子大汉、明媚少宫主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美少年的身上,醋味十足的道:“老婆,他是谁?” 明媚少宫主抿嘴一笑,仅轻描淡写的吐出来两个字:“朋友。” 虎妞道:“尊姓大名?” 小流浪道:“你已经是名花有主,可不能乱交男朋友啊!” 恨天生道:“倘若另结新欢,本教主是会吃醋的。” 小流浪道:“打翻醋缸罐可不好玩,说不定会闹出人命来。” “哼!” 明媚少宫主报以一声冷哼,不曾多说半个字。 小流浪转对假唐诚道:“老匹夫,你已是丧家之犬,新赊旧欠今天要一古脑独儿算清楚,快报上名来,准备挨刀,免得阎王老子再费神去查你的户口。” 假唐诚一开口就没好话:“小兔崽子,且别管老夫是谁,先纳命来为死难的弟兄报仇,若非你冒名顶替,怎会一败至此。” 阿恨冷然一哂,道:“少自我安慰,善恶到头终须报,纸是包不住火的,你今天就认命吧!” 红帽子大汉道:“这几个小毛头是何来历?” 恨天生挺着胸脯说:“小爷恨天生,又名阿恨,乃是七杀教的教主,也是武林小王爷。” 虎妞道:“本姑娘叫虎妞,七杀教的右使者,骂人最拿手,杀人也不含糊。”。 小流浪道:“俺是小流浪,也叫小流氓,七杀教的左使者,杀人是本使者的专长,也是嗜好。” 阿恨故意想耍耍威风,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道:“四位护法,也自我介绍一下吧!以免这几个魔崽子死后不晓得是谁成全的。” 偷张道:“偷张妙手摘星辰!” 赌李道:“赌李袖中有乾坤!” 酒仙道:“酒仙饮罢仙人跳!” 丐王道:“丐王吃饭不付钱!” 红帽子大汉冷蔑不屑的道:“哼!狐群狗党,跳梁小丑,七杀教算什么东西?” 风尘侠客马骥亦道:“中州四怪,专门作怪,惹是生非,人人见怪,也没有啥了不起。” 假唐诚突然下令道:“杀,先解决掉七杀教,再收拾日月宫。” “是!” 此人的地位似是不低,所有的人一齐应是,挥舞着大砍刀,杀将上去。 好凶好恶,好狠好毒,蓝汪汪的刀笼罩全场,六名赤膊大汉都是不要命的家伙,大砍刀横冲直闯,完全是拼命的打法,再加上马骥、冯通、假唐诚都不是省油的灯,一交手便气势逼人,七杀教这边阵脚大乱:这还是全仗七杀刀八面威风,虎妞、小流浪奋勇抗争,不然情况可能会更糟。 大砍刀的确叫人头痛,尽管七杀刀威力无边,折损了好几把,却依然无法遏阻六名刀客的凌厉攻势。 中州四怪已有多人挂彩,血迹殷然。 蓦然,场中的情况发生突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从马骥等人的后面掩杀上来。 不是日月宫主、美少年。 是一群身穿黑衣,面蒙黑巾的蒙面人。 好多,一共十二人,手执钢刀,逢人就砍,单挑六名赤膊大汉杀。 假唐诚暴跳如雷的吼道:“朋友们是何方神圣?” 咔嚓!其中一人骁勇绝伦,砍掉一名大汉的头,算是答复。 风尘侠客马骥对那名杀人行凶的神秘客道:“看阁下的身手应该是个人物才对,为何藏头露脸见不得人?” 咔嚓!又一颗人头掉下来,神秘客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红帽子大汉杀机满面的道:“难不成是一群有口难言的哑巴?” 大砍刀猛一抡,“风狂雨骤”、“雷电交加”,以电闪雷奔之势连攻二刀。 讵料,神秘客根本不予理会,早有两名蒙面人挥刀接下来,他自己则抽冷子斩向另一名赤膊大汉的后脑勺。 假唐诚急忙发掌驰救,口中示警:“当心身后偷袭!” 冯通、马骥也从左右夹击,总算险险救下了那大汉的一条命。 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脑后的一片头皮不见了,但见白骨森森,血如泉涌。 金铁交呜,闪起了一团碗大的火花,好霸道的七杀刀,一名大汉的大砍刀立告一断为二。 虎妞毫不容情,“五子登科”,一掌将他打倒在地。 小流浪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一招“七杀指”戳穿他的喉咙,当场血染黄沙,命归九幽。 七名大汉转眼工夫便丢了四条命,顿使假唐诚透体生寒,心知大事不妙,遂生退走之意,郎声道:“咱们撤!” 撤字出口,人已纵起,六人行动一致,弹身往墙上窜。 “杀!” 明媚、阿恨齐声喝杀,人也电纵而出,一个出掌,一个用刀,分袭两名赤膊大汉。 好厉害,追魂一击,立见分晓。 一个死在墙内。 一个死在墙外,神秘客亦未缴白卷,冯通成为他的刀下之鬼。 只有马骥、假唐诚、红帽子大汉死里逃生,越墙而出。 恨天生立身墙头,问神秘客:“阁下何人?” 神秘客依旧一言不发,真像是有口难言的哑巴。 虎妞打量一下他的身材,道:“很可能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黑肚肠。” 小流浪冷言冷语的道:“请客在前,现在又助拳在后,我看你的心思是白费了,就算是跪下瞌响头,我们恨教主也不会拿你当人看。” 从头到尾,神秘客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小流浪言犹未尽,已领着手下咬着红帽子大汉尾巴追下去。 下面是一条三岔路,红帽子大汉往东,马骥往西,明媚与美少年去追风尘侠客去丁,假唐诚则奔向北方。 阿恨道:“老婆慢走,咱们一起到日月宫下聘去。” 虎妞道:“顺便带一口棺材去!” 明媚少宫主根本不答碴,头也不回的走了,阿恨等人怕把假唐诚追丢,只好暂时与她分手,向假唐诚逃走的方向追去。 第十一章 日月宫波谲云诡 徐州。 云龙山。 十里沟。 沟谷甚宽,约有百丈左右,山壁之上繁花盛开,瓜果结实累累,道路两旁尽为阡陌良田,或则麦浪滚滚,或则高梁林立,弯弯曲曲的有十里之遥。 极目望去,有不少农舍茅屋点缀其间,田里三三两两的,亦有不少农夫农妇正忙于耕作,纯粹是一幅田园景色,并未见任何宏伟壮丽的建筑。 阿恨、虎妞、小流浪与中州四怪却堂而皇之的来到了十里沟。 而且还带来十名挑夫,赶来一辆马车。 挑在挑夫肩上的全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以及喜饼花红等礼品。载在马车上的则是两口上好的棺木。 这样的安排实在有点不伦不类,任谁也弄不懂七杀教到底是要办喜事?还是丧事? 甫进入十余丈远,便引起、位农夫的好奇,从麦田里探头询问道:“诸位打哪儿来呀?” 虎妞含混其词的道:“从很远的地方来。” 农夫道:“要往哪儿去?” 小流浪不答反问道:“请问此是地是哪里?” 农夫不假思索的道:“十里沟。” 虎妞一本正经的道:“那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儿。” 阿恨在七杀轿内道:“老乡,我们想知道,往日月宫如何走法?” 此话一出,农夫的脸色大变,摇头道:“不对,这里是十里沟,没有日月宫。” 虎妞道:“据本姑娘所知,日月宫就在十里沟内,也许你还不晓得,忙你的事吧,我们自己去找。” 熟料,走没三步,农夫居然从麦田里追了过来,拦在前面,郑重其事的道:“我说过,这儿只有茅屋农舍,没有你们要找的地方,诸位还是请回吧!” 小流浪闻言大为不快,怒声道:“妈的,不知道就闭上嘴,少噜嗦,好狗不挡道,一边凉快去!” 一把将农夫推开,放步疾向前行。 没料到,行约数十步又遇上麻烦,两侧的高梁地里,突然冒出来十数名农夫农妇,有的挥锄,有的舞锹,有的摆动着镰刀,一字排开,将进路全部封死。 那农夫又急匆匆的从后面追上来说道:“这里的确没有日月宫,只住着几户农家。” 阿恨不耐烦的道:“粗俗农夫,狗屁不懂,也许日月宫就隐藏在农户之中。” 农夫以肯定的语气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十里沟的农家,小老儿卢户耳热能详,日月宫这三个字从未听人提及。” 小流浪一怔神,道:“没见过一个美若天仙的俏妞从此出入?” 农夫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虎妞道:“亦未见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来来去去?” 农夫断然决然的道:“绝无此事!” 小流浪愕然道:“这就奇了,难不成是咱们的消息有误,摸错了地方?” 阿恨沉吟一下,道:“奶奶的,管它是真是假,先将十里沟搜一遍再作定夺。” 正欲启轿前行,那农夫却率众挡住通路不让,道:“对不起,这是一条死沟,没有出路,请循原路出去吧!” 虎妞终于弄明白农夫农妇的意图,寒脸道:“你们似乎有意封锁十里沟,禁止通行?” 农夫的眸子转了几转后道:“是有这个意思。” 小流浪眼一瞪,大发虎威道:“为什么?莫非十里沟内有何见不得人的秘密?” 农夫迟疑一下,道:“是有一些作物不欲为外人知。” 阿恨双眉一桃,道:“是罂粟花?还是大麻烟?” 农夫模棱两可的道:“就算是吧!” 虎妞闻言精神一振,道:“听说罂粟花最是艳丽绝伦,本姑娘正想一观。” 农夫却不以为然:“抱歉,十里沟乃是私产,谢绝参观。” 惹火了小流浪,脸一沉,道:“假如本教的人一定要参观呢?” 农夫的态度也趋强硬:“那就是跟我们大伙儿过不去!” 小流浪勃然大怒道:“你娘,过不去又怎样,本使者要去的地方,天王老子也拦不住!” 住字出口,提足了两掌真力,大踏步的向前行去。 虎妞与他齐肩并步,同样蓄势以待,如箭在弦。 “打!” 出乎意料之外,农夫农妇居然抢先动上了手。 同时乍看土里土气,实则个个皆身怀绝技,攻守有序:进退有方,无疑是受过训练的一流好手,虎妞与小流浪联手合击,竟然未能突破重围,顿使恨天生大感诧异,猛地从七杀轿内箭射而出,厉色喝问道:“朋友们是哪条线上的?” 那农夫依旧坚不吐实:“小老儿早已说过,我们都是种田的庄稼人。” 阿恨道:“庄稼人练武作甚?” 农夫道:“为了自卫。” “怕人抢走你们的罂粟花药?” “应该说是海洛因。” “你们真的不是日月宫的爪牙?” “这是不争的事实。” “也没有见过明媚少宫主的面?” “事实确是如此。” “既然跟日月宫扯不上关系,就请让路,搜完十里沟后本教马上撤走,保证秋毫无犯。” “小老儿歉难从命。” 阿恨怒容满面的道:“本教主不想不教而诛,愿先提出警告,不答应的结果等于是自找麻烦。” 虎妞进一步威胁道:“所谓自找麻烦,就是自找没趣,自寻烦恼,甚至是自寻死路,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 小流浪的话更坦率可怖:“人头落地,血染黄沙,可不是闹着玩的,只有去摸阎王爷鼻子的份儿,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众农夫农妇依然态度顽强,不肯退让,齐声道:“你等休要挟技威胁,除非诸位肯即刻退走,否则,我等守土有责,必然寸土必争,寸地不让。” 这话激怒了恨天生,摆出教主的架子来朗声道:“右使者何在?” “虎妞在。” “左使者何在?” “小流浪在。” “四大护法何在?” “在!” “这几个王八羔子耍流氓,不准咱们进去该怎么办?”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人横加阻挡只有一个字。” “哪一个字?” “杀!” “好,那就杀吧!” “是,教主!” 虎妞、小流浪、偷张、赌李、酒仙、丐王等好快的动作,余音尚未落地,便已闪电也似的扑攻上去,其势如涛,其猛如虎,眨眼工夫就连伤数人,将对方的阵势打乱打散,杀出一条血路来。 本欲乘胜追击,将这些人撂倒在地,甚至当真叫他们人头落地,血染黄沙,突闻空际传来一声沉喝:“住手!” 循声望去,只见空中有一位白发鸡皮的老太婆天马行空般,凌空蹈虚而来,轻飘飘的落在阿恨面前丈许之处。 这人轻功了得,七杀教诸人齐都一怔,众农夫农妇则喜形于色,躬身为礼,同声喊了一声:“王婆!” 王婆的架子好大,眸光如刀,在阿恨、虎妞、小流浪等人的脸上一刮,语冷如冰的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胆敢来十里沟撤野,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恨不甘示弱,神态倨傲的道:“区区在下我乃是七杀教主,武林小王爷恨天生,也叫阿恨。”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王婆一闻此言,面部的表情立即有了变化,再度仔细的打量子一下阿恨道:“哦!你就是那个到处惹是生非,专门跟武林各派作对的黄口小儿?” 小流浪不悦道:“老前辈说话请尊重点,你这话需要修正。” 王婆听得一呆,冷声回应道:“如何修正?” 虎妞大言不惭的道:“我们恨教主乃是打遍天下无敌手,杀遍武林无对手的大英雄,大豪杰,不是黄口小儿。” 阿恨道:“还没有请教这位老前辈如何称呼?” 王婆道:“你们就n叫我王婆好了。” “干啥的?” “总管。” “那里的总管?” “日月宫。” 小流浪恶狠狠的瞪了那几名农夫农妇一眼,臭骂道:“哼!一群睁眼说瞎话的无耻鼠辈!” 王婆冷声道:“七杀教来十里沟意欲何为?” 阿恨道:“找你们宫主。” “有事?” “废话,无事不登三宝殿。” “什么事?” “见了你们宫主后自有交代。” “可惜我们宫主久已不见外人。” 小流浪诡笑道:“安哪,我们不是外人,是内人。” 王婆疑云满面的道:“你们不是外人,此话怎讲?” 虎妞神秘兮兮的笑道:“此时言之尚早,到时候你自会明白的。” 弄得王婆满头雾水的道:“依老身之见,贵教还是折转为佳,无论如何,我们宫主不会随便见客。” 恨天生冷哼一声,道:“本教主非见不可!” 虎妞道:“识相的最好是自动带路,免得伤了彼此的和气。” 小流浪道:“不吃敬酒,就给罚酒吃,咱们血洗十里沟,一路杀到日月宫去。” 阿恨道:“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达目的,绝不轻言退走。”听得众农夫农妇气冲斗牛,怒溢双眉,一个个磨拳擦掌,蠢蠢欲动。 王婆显然也甚为恼火,但慑于七杀教的名头太大,却未敢轻举妄动,将满腹的怒火强自忍下来,紧绷着一张面皮冷冷道:“欲见我们宫主,起码得按江湖规矩来。” “什么规矩?” “投帖拜山。” “本教主正有此意。” 挥挥手,张三元立从七谷轿内取来一张大红帖子,交在王婆手中。 王婆略一端详,拱手道:“恨教主请在此稍候,容老身入内通报,见与不见全凭我家宫主裁夺。” 话落,一阵风似的如飞而去。 很快便四飘然而返,阿恨劈面就说:“怎么样啊,老前辈,你们宫主答不答应?” 王婆面无表情的道:“勉为其难,我家宫主破例答允见你们一面。” 虎妞嗤之以鼻:“哼!自找台阶,她不答应行吗?” 小流浪的话更难听:“自圆其说,她不答应就休想过好日子。” 恨天生微微一哂,道:“答允就请前面带路吧,别浪费时间。” “请!” “请!” 十里沟曲径通幽,麦浪高梁,繁花百果的尽头,有一块巨大的岩石横亘在前,看似山穷水尽疑无路,转过巨石,却见柳暗花明又一村,一座豪华壮丽的庄院展现眼前。 青砖铺地,玉石为阶,粉壁高墙,屋宇连绵,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百十来间。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甚是森严。 院内绿草如茵,纤尘不染,往来之人皆轻声细语,不闻喧嚣,宛若深宫内院,世外桃源,一点也不像是武林重镇的样儿。 虎妞赞道:“赞!好漂亮的地方。” 小流浪道:“哇!好安静的所在。” 恨天生冷言冷语的道:“可惜少了一块金字招牌,派头不足,也有欠光明坦荡,有隐隐藏藏的嫌疑,缺乏领袖武林,号令群豪的气概。” 小流浪马上随声附和道:“对,派头不足,不会自我宣传,往自己脸上搽粉。” 虎妞亦道:“对,有欠光明,藏头露尾,遮遮掩掩,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王婆充耳无闻,默不吭声,一迳在前领路。 阿恨不免有点起疑,道:“老前辈,这里就是大名鼎鼎的日月宫?” 王婆颔首道:“不错。” 虎妞道:“为什么不把招牌挂出来?” 王婆道:“没有这个必要,同时……” 小流浪见她欲言又止,追问道:“同时怎样?别话说一半,烂在肚子里。” 王婆道:“此地只是本宫的一处别宫而已。” 阿恨不肯放过这个追根究底的机会:“不知贵宫的大本营位于何处?一共有几处别宫?” 王婆的答复很直率:“事关本宫机密,不便奉告。” 虎妞讥笑道:“狡兔三窟,别宫一定数不在少。” 小流浪道:“故示神秘,想必做过不少亏心事!” 王婆不悦道:“当心祸从口出,凡是闯入本宫的人,能够活着离开的为数不多。” 恨天生报以一声冷哼道:“老前辈,你等着瞧吧!本教主不但会活着离去,还会带着一个老婆走。” 言语间,已来到一栋金碧辉煌,陈设十分华丽气派的大楼之内,王婆朗声高呼道:“闯宫之人带到,有请宫主。” 话甫出口,立见前面台阶之上,两旁侧门内,各出现十二名宫装少女,井然有序的,雁翅似的,环立在一张高脚宝座侧后。 每一位都婀娜多姿,花容月貌,堪称是美人中的美人,娇娥中的娇娥。把阿恨、虎妞、小流浪、中州四怪,乃至正在摆放礼品的挑夫,搬运棺木的车把式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哇噻!好漂亮的妞儿。” “日月宫真是一个美人窝。” “难怪明媚少宫主会艳赛群芳。” “但不知老宫主的容颜如何?” 这是他们一致的疑问。在大家热切的期盼下,日月宫主终于在明媚少宫主的搀扶下缓步而出,落坐在宝座上。 雍容华贵,丽质天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一宫之主果然与众不同,顾盼之间,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摄人的威仪。 阿恨真绝,一照面便深施一礼,嫁皮笑脸的道:“丈母娘好!” 这是什么话,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叫丈母娘,日月宫主的脸上即时笼上一层寒霜。 根本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阿恨立又冲着明媚少宫主招招手,很烧包的招呼道:“嗨!老婆你好。” 小流浪不甘寂寞,也招手凑趣道:“阿恨嫂别来无恙。” 明媚听在耳中,颇为不快,大发娇嗔道:“这是日月宫,不是翠华楼,少拿肉麻当有趣。” 不提翠华楼还好,一提起翠华搂来,小流浪的话更多更黄:“本使者倒很怀念翠华楼的那一段美妙好日子,天天风花雪月,夜夜卿卿我我,生张熟李,送旧迎新,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你赛西施的表现棒极了,说多骚就有多骚,说多狐媚就……” 日月宫主实在听不下去了,翻开手中的大红帖子,一脸不高兴的截口道:“本宫主明月,那一位是七杀教的恨教主?” 阿恨将挑夫车把式打发走后,摆出一副优美的姿态来,洋洋得意的道:“正是区区在下小婿我。” 明月宫主未曾答腔,将目光转移到小流浪的身上,冷声道:“这一位小英雄想必就是七杀教的左使者小流浪了?”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完全正确,本使者小流浪,又叫小流氓,杀人是我的专长,也是嗜好。” 明月宫主再看一下红帖子,目注虎妞,当她看清楚虎妞的面貌,四目相接时,不知为何,顿觉心头一震,全身微微一颤,语气也随即缓和了许多,柔声道:“你叫虎妞?” 虎妞微颔螓首道:“正是。” “姓什么?” “我没有姓。” “你爹是谁?” “我没有爹。” “你娘呢?” “也没有娘。” 明媚少宫主接口道:“奇怪,没爹没娘也没姓,难道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小流浪代答道:“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的,而是从老虎嘴里吐出来的,所以才叫虎妞。” 明月宫主“哦”了一声,面部展现出几许失望之色,转变话题道:“本宫主想请教,七杀教硬闯十里沟,究竟目的何在?” 阿恨指着放置在面前的礼品道:“小王是来下聘的。” 明月宫主一楞,道:“下聘?下什么聘?” “自然是娶媳妇。” “娶谁?” “明媚少宫主。” 明月宫主惊得差点跳起来,声急语快的道:“什么?你想娶我女儿,这是不可能的事。” 阿恨从容不迫的道:“明宫主说哪里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乃天经地义之事,怎么会不可能。” 小流浪口没遮拦的道:“女儿大了就该找个男人嫁出去,总不能留在家里自用呀!” 明月铁青着脸道:“明媚乃是金枝玉叶,人中龙凤,要嫁也要选一家门当户对的公侯将相,不会嫁给一个江湖小混混。” 虎妞在一旁帮腔道:“宫主此言差矣,别在门缝里看人,把人给看扁了,阿恨身为一教之主,并非普通的江湖混混。” 小流浪也猛敲边鼓道:“还是武林小王爷哩,可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是天造的-对,地设的一双,像这样的东床快婿,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阿恨又道:“何况我们已有很深的感情基础。” 明月宫主闻言错愕一下,转对女儿冷声道:“孩子,这话可是真的?” 在虎妞的面前,恨天生下了不少功夫,不再跟他唱反调,这时她也插言道:“当然是真的,不然谁会贸然下聘,找钉子来碰。” 明月凝视着明媚,脸色阴沉沉的道:“你还没有答复为娘的话呢?” 少宫主明媚字斟句酌的道:“我们曾有数面之缘。” “可曾产生感情?” “只是普通的朋友。” “可有越轨的行为?” “绝对没有。” 小流浪唯恐天下不乱,扇风点火道:“爱说笑,那个少男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思春,孤男寡女,花前月下,不但爱苗早生,恐怕连爱的结晶也有了,若不及早出嫁,当心做未婚的妈妈。” 明媚闻言大怒,娇叱道:“你放屁,再胡言乱语小心姑奶奶撕破你的嘴。” 盛怒之下,拔下一支金簪,扬-手掷来,直奔小流浪的眉心要害。 小流浪好快的反应,右手疾探,轻轻松松的便将金簪接在手中,转送给阿恨道:“打是亲,骂是爱,阿恨,你留着吧!这是人家明媚少宫主给你的订情之物。” 恨天生配合的天衣无缝,也风流潇洒至极,捧著金簪,来了一个亲吻,然后笑嘻嘻的道:“谢了,亲爱的老婆,还有伟大的丈母娘。” 明月宫主越听越气,字字冰冷:“哼!任凭你花言巧语,说破了嘴皮子,也休想说动本宫主的心,日月宫与七杀教绝对不可能成为亲家。” 阿恨道:“这可由不得你,咱们非要成为亲家不可,连本教主自己也身不由己。” 明月宫主愕然一愣,道:“你自己也做不了主,这是为何?” “因为本教主是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老烟枪。” “谁是老烟枪?” “家师。” “你师父又是何人?” “明宫主的老朋友。” “少打哈哈,把话说清楚?” “冷面魔君贺通天。” “什么?是他……他……” 这话彷若晴天霹雳,明月宫主好似触电一般,呼吸急促,花容大变,一阵青,一阵白,接连说了两个他字,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阿恨、虎妞、小流浪善解人意,自动的说出她想要知道的事情来。 虎妞道:“他还健在,活得很好。” 小流浪道:“他很爱你,始终未改。” 恨天生道:“最重要的是,老烟枪未能娶宫主为妻,引为毕生一大恨事,等于日月宫欠他一个老婆,应由你的女儿明媚来补偿。” 明媚少宫主被这一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双眼发直,说不出一句话来。 乃母明月宫主一字一句的道:“贺通天现在何处?” 阿恨据实说道:“在死亡谷内。” “为何不亲自来替你提亲?” “有所不便。” “有何不便?” “简而言之,是老烟枪自己把自己给关起来了。” “自己关自己?这……” “这事以后再说,最好将眼前的问题赶快解决掉。” 明宫主的敌意已大为减低,缓缓道:“婚姻乃是终身大事,必须从长计议,一时半刻之间本宫主无法作汪何承诺。” 阿恨爽快的说:“成,给你一段考虑的时间,咱们先处理另外一件事也好。” “你还有事?” “可否把你的意中人请出来一见?” “本宫主的意中人?谁?” “白衣秀士林坤泰。” 明月宫主闻言立又笼上来一脸的寒霜怒气,咬着牙根说:“别在本宫主的面前提这个无耻小人。” 虎妞一怔,道:“怎么?莫非姓林的移情别恋,又另结新欢?” 小流浪道:“或者是离家出走,作了逃夫?” 明月宫主显得甚是愤恨,恼怒,而又有几分无奈,气忿忿的道:“他早已与本宫主劳燕分飞,不在日月宫。” 阿恨道:“跑到那里去了?” 明月宫主道:“若是知晓此贼下落,早就将他碎尸万段,不可能让他活到现在。” 阿恨望着摆在一旁的棺木道:“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了一副上好的棺木。” “恨天生,你一共带来两口棺材,那另一口是……” “是留给你老娘明英老宫主的。” “给我娘?” “宫主没有听错” “她……” 虎妞道:“她怎样?如已入土为安,翘了辫子,就请师债徒还,母债女还。” 小流浪道:“倘若尚在人间,就叫明英老太婆自己滚出来受死。” 明月来不及生气,明媚少宫主已抢先发了火,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的叱道:“狂妄的小流氓,你这是自找苦吃,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 没见她怎样作势,人已飞纵而出,小流浪还没有弄清楚将要发生何事,明媚五腕疾翻,啪!啪!两声,已经赏了他两个“五百”,暴起了十条指痕。 小流浪怒不可当的道:“阿恨嫂,你怎么打人呀!” 明媚吐字如刀:“你要是再不干不净,姑奶奶还要杀人呢!” “对极了,谁要是胆敢再出言无状,任意撒野,就叫谁血流五步,命丧当场!” 话非出自明月宫主之口。 而是来自楼外,声音苍劲有力,掷地有声。 随着这一声沉喝,只觉得眼前一花,已如幽灵鬼魅一般,在明月母女的面前,多了一位手执龙头拐杖,一头银丝白发,七老八十的老太婆。 明月宫主急忙起身让座,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娘!” 少宫主明媚不敢怠慢,也趋前行礼请安不迭。 王婆与二十四名宫女更加恭谨,齐以跪拜大礼相迎,高呼:“参见老宫主!” 对这种排扬,明英老宫主似乎觉得很受用,大家伙足足跪了片刻之久后,方始叫他们起来,肃容满面的道:“好,很好,日月宫毕竟是有规矩的地方,长幼有序,教养有方,恭恭谨谨,彬彬有礼。” 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教训七杀教的人,偏生遇上了恨天生,根本未将她放在眼内,冷嘲热讽道:“老太婆,休得提着秃子骂和尚,本教主不吃这一套,今日此来不是听你大放厥词,而是来讨债的。” 老宫主明英的脾气好大,威风凛凛的道:“讨债?娃儿胎毛未退,乳臭未干,我老人家扬威江湖时,你小子尚未投胎转世,哪来的仇?哪来的恨?” 阿恨抬头挺胸的道:“这一笔帐是代表别人催讨的。” 老宫主明英厉声喝问道:“代表什么人?” 恨天生道:“是老烟枪。” 虎妞补充道:“说老烟枪你莫宰羊,说冷面魔君贺通天该不会陌生吧?” 明英老宫主的脸色一变再变道:“你是说贺通天那个混帐东西还没有死?” 小流浪啐道:“呸!咒人死将来是会割舌头的,老烟枪活得比你老太婆更威风,更神气。” 虎妞道:“不但是新出炉的武林王,也是本教的太上教主,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明英冷笑一声,道:“他想做什么?” 阿恨直接了当的道:“首先要你赔他一个老婆。” 小流浪道:“不要老太婆,也不要二手货,只要黄花大闺女。” 虎妞道:“说的更明白一些,就是要明媚少宫主。” 明英怒容满面的道:“姓贺的好大的狗胆,居然妄想娶明媚为妻?” 阿恨振振有词的道:“放心,老烟枪是个很讲究原则的人,不会乖情悖理,老牛吃嫩草,况且他爱情专一,毕生只爱明月宫主一人;绝不会移情别恋。” 明月听在耳中,心潮荡漾不已.好似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粒石子,有欣慰,也有苦涩,一幕幕的往事齐涌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老宫主明英一脸怒气的追问:“那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妄自尊大,想娶日月宫的少宫主?” 阿恨豪气干云,丝毫未为她的威仪所慑,上前一步,拍着胸脯说:“正是本教主恨天生,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保证会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虎妞道:“但有一件事可不敢打包票。” 老宫主明英道:。 “哪一件事?” 小流浪挤眉弄眼的道:“我们恨教主生性风流,到处留情,很可能会讨小老婆,甚至三妻四妾。” 明媚少宫主玉面一寒,方待出言,王婆抢先道:“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少在日月宫吹牛说大话,大老婆尚未进门,就妄想娶细姨,好大的胃口,简直是痴人说梦,说不定会一辈子光棍打到底,半个老婆也讨不到。” 阿恨双肩一耸,胡言乱语道:“男人嘛,拈花惹草是家常便饭,一妻四妾只是小儿科,还不够资格谈胃口大,何必大惊小怪。” 小流浪夸大其词的道:“是嘛,三妻四妾算什么,皇帝老子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子,那才叫气派,凭我们阿恨教主的条件,论人才有人才,论钱财有钱财,又是名满江湖的大英雄,还怕讨不到老婆,只要随随便便的喊一声,天下的美女就会争先恐后的拢上来,排成一条长长的龙,抢着喝洗脚水。” 明英老宫主未置可否,沉声道:“姓贺的是否还有别的要求?” 虎妞道:“猜对了,老烟枪还想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东西?” “老宫主项上的人头。” “这个混帐好大的狗胆,叫他自己来拿。” “由七杀教代劳也一样。” 小流浪道:“老太婆自己搞下来更省事方便。” 老宫主简直要气疯了,从来也没有人敢在她的面前说这样的话,转对王婆、宫女等人下令道:“给我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黄口小儿拿下。” “是,老宫主!” 众人齐声应诺,纷纷闪身纵出。 阿恨伸手一拦,道:“且慢,想死也别急在一时,本教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王婆怒冲冲的道:“有屁快放。” 阿恨道:“老烟枪是个大好人,宅心仁厚,不一定非要老太婆的性命不可,另外还有一个变通的办法。” 明月宫主道:“说下去。” 恨天生道:“很简单,只要老宫主肯亲自跑一趟死亡谷,负荆请罪,衷心拥护老烟枪当武林王,照样可以化解这一场恩怨。” 虎妞道:“还有一个法子更干脆。” 明媚寒脸道:“说呀!别吞吞吐吐?” 虎妞道:“只要加入七杀教,宣誓效忠,愿听本教号令,愿供本教驱使,所有的新仇旧恨也可以一笔勾销。” 小流浪道:“但是,不论是负荆请罪,或是宣誓效忠本教,日月宫必须赔一个老婆出来,叫明媚少宫主嫁给我们恨教主,这一段公案才算完全摆平,否则……” 明英老宫主截口道:“否则怎样?” 恨天生一字一咬牙的道:“只好血洗十里沟,火烧日月宫,把你老太婆装进棺材去!” “只怕你没有这个胆子。” “有,没胆就不会来了。” “有胆也无用,需要真本事。” “小王的本事大得很,也多得很。” “狂小子,你自信能接下我老人家的几招来?” “不多,百招之内保证可以将你送上西天。” “娃儿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本教主说的是实话。” “放肆,你小子简直目中无人。” “彼此,你老太婆也不是一个谦虚的人。” “臭小子,你这是自己找死。” “少吹牛,谁死谁活尚在未定之数。” “大胆狂徒,接招!” “打就打,谁怕谁呀!” 老宫主好厉害,虽已是年远古稀之人,身手依然异常灵巧迅捷,双手一按椅背,便即箭射而出,“神龙吐珠”、“灵蛇出洞”、“八仙过海”、“回头望月”;一口气连攻四掌,招招皆指向阿恨的致命要害之处。 七杀教主恨天生何等人物,无畏无惧,不退反进,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疾展奇招绝学,立与明英老宫主大打出手。 并没有打出一个结果来。 就好像狂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急。 对拆三十余合,彼此半斤八两,难分轩轾,老宫主忽生怜才之心,住手道:“阿恨,你这个人虽然狂了些,倒的确有点真才实学,放眼武林,走马江湖,能够接下我老人家三十招而不败的人,可谓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阿恨哈哈一笑,道:“老宫主客气了,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如非身怀绝技,七杀教怎会闯出今天的局面来,也不敢到日月宫来大兴问罪之师。” 小流浪神气活现的道:“怎么样?我们恨教主配得上明媚少宫主吧?” 老宫主明英未加深思,立道:“配得过,配得过。” 虎妞紧接着道:“也就是说,愿将明媚嫁给阿恨。” 明英道:“那当然,这样的女婿的确打着灯笼也找不到。”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哇噻!好棒啊!有情人终成眷属,阿恨终于把赛西施弄到手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爽朗的诵佛声,一无和尚应声而入,环施一礼,满脸堆笑的道:“恭喜老宫主,贺喜恨教主,日月宫与七杀教永结秦晋之好,必可称尊武林,独霸江湖。” 明英返身入座道:“和尚别贺的太早,阿恨还没有正式答应呢。” 虎妞道:“闯日月宫所为何来,只有傻瓜才不答应。” 小流浪道:“只有二百五,才会将送到怀里的美人往外面推。” 这小子真够意思,又对阿恨、明媚眉开眼笑的道:“阿恨,恭喜恭喜啦!阿恨嫂,贺喜贺喜啦!你们大婚之日,我小流浪一定大醉三天。” 一无和尚望望明媚,瞧瞧虎妞,最后又将目光落在阿恨的身上,语重心长的道:“小施主艳福不浅啊!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怕只怕醋海兴波,闺中生变……” 小流浪打断他的话,道:“安哪,一枝草,一滴露,两个老婆担水喝,我们阿恨教主自有锦囊妙计,出家人四大皆空,用不到和尚跑过界来瞎操心。” 明英老宫主凝视着阿恨道:“你还不曾回话?” 阿恨瞄了朗媚一眼,道:“这么标致的妞儿,白痴才会不娶。” “可是,你必须接受几个条件才行。” “还有条件?”“没有人会将女儿白白嫁人。” “什么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我们明媚不嫁,要招赘。” “招赘?要改名换姓?” “换姓即可,不必改名。” “单是换姓已欺人太甚。” “这是本宫一贯的传统,妻子当家作主,丈夫居于次要地位,也就是女主外,男主内。” “所生的子女跟谁姓?” “从母姓。” “林坤泰当年就是这样?” “家规如此,任何人皆不得例外。” 阿恨满面不屑的道:“哼,就是因为有这种臭规矩,所以才会把臭男人引进来,林神泰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老宫主不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第二个条件是,从现在起,马上解散七杀教。” 小流浪第一个反对:“爱说笑,七杀教是我们三个人同心合力建立起来的,好不容易才塑造出如今的良好形象,打出这个金字招牌来,天王老子也休想解散它。” 虎妞也自我吹嘘道:“不错,七杀教创立的时间虽短,成就却超人一等,二门三世家俱已瞠乎其后,只有吃错了药,脑袋发烧的人才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老宫主沉声道:“解散七杀教,并不等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照样可以南征北讨打天下。” 恨天生道:“此话怎讲?” 明英道:“加入日月宫,形象更好,知名度更高;势力更大,更容易创造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阿恨不假思索的道:“抱歉,本教主不干!” 虎妞道:“七杀教正如日中天,绝不解散!” 小流浪道:“对,七杀教绝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谁要是再说这种混帐话,本使者就跟谁拚命。” 老宫主的脸上又重现寒意:“不接受本宫的条件,就休想娶到我老人家的小孙女。” 阿恨以坚决的口吻道:“师命难违,本教主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日月宫藏龙卧虎,可不是来去自如的地方。” “七杀教也不是酒囊饭袋,来者不善。” “且别拒绝的太快,可以再考虑考虑。”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合则为友,不合则为敌,绝不空手而返。” “阿恨,你最好想清楚,谁娶了我们明媚,谁就名利双收,人财两得。” “算了,不稀罕,凭我恨天生的条件,即使赤手空拳,匹马单枪,照样可以扬名天下,独霸一方!” 啪!啪!啪!一无和尚击掌三响,插言言道:“有志气,够气魄,男子汉,大丈夫,当如是也,岂可改名换姓,自贬身价。” 老宫主闻言勃然大怒道:“秃子,这儿没有你的事,少瞎搅和,趁我老人家还不想治你擅闯宫禁之罪前,最好快滚。” 一无和尚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纯出一片善意,实在看不惯你倚老卖老,欺负人家三个小娃儿。” “滚!滚!滚!” 明英好大的火气,三声滚加三招快攻,硬是亲手将一无和尚赶出楼外去,方始善罢甘休。 阿恨睹状大为不快,冷声道:“年纪一大把了,性子还这样火爆,哼!” 明英沉脸道:“对你是例外,已经忍让十二分,若是换了旁人,早已横尸当场。” 日月宫主明月接口道:“恨教主最好别固执己见,入赘明家,加盟日月宫是你的最佳选择。” 阿恨沉吟一下,道:“小王想知道,老宫主跟家师的那一段恩怨,如何了断?” 明英老宫主想了想,道:“只要你肯解散七杀教,入赘日月宫,我老人家准备亲自跑一趟死亡谷。” “去干嘛?负荆请罪?” “休想。” “那是决斗?” “也许会和解。” “和解最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但有一个前提是,你必须先接受本宫的条件才行。” “此事非同小可,小王无法立即作答。” “不急,可以先在日月宫住下来,再从长考虑。” “方便吗?” “本宫多的是空屋空房,十分方便。” “不怕变生肘腋,祸起萧墙?” “日月宫无异龙潭虎穴,你们最好不要鲁莽行事。” 真的在日月宫住了下来。 住在一个寂静而又安谧的独院内。 位置偏南,靠山,属于边缘地带。 不仅仅是人住进来了,连七杀轿,下聘的礼品,以及两口棺木也一齐搬入。 是由王婆亲自带来的,衣、食、住、三者皆有妥善安排,视若贵宾。 诸事就绪后,王婆忽道:“你们现在是本宫的贵宾。” 阿恨道:“本教主已经感觉到了,此处建构堂皇,风格典雅,所有的设备都是第一流的。” 虎妞道:“吃香的,喝辣的,贵宫的确没有亏待我们。” 小流浪异想天开的道:“如果再加发一笔上马金,下马银就更好啦!” 王婆不苟言笑的道:“同时,诸位现在也是本宫的囚犯。” 小流浪闻言大吃一惊,破口大骂道:“妈的,你在搞什么鬼,怎么一下子又由贵宾变成囚犯了?” 王婆肃穆郑重的道:“此乃本门的中枢要地,机密甚多,希望各位知所约束,不要随便胡冲乱闯,触犯了日月宫的宫禁。” 阿恨道:“难不成出去到处走走也不可以?” 王婆道:“出去走走自然可以,但可去的地方就去,不可去的地方就免。” 虎妞气忿忿的道:“岂有此理,这样岂不是形同软禁?” 王婆颔首道:“不错,老身已经说过,你们现在的身份既是贵宾,也是囚犯,得到最好的招待,却缺乏充分的自由,摆在各位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走。” 阿恨道:“哪两条?” “一条是活路。” “如何活?” “接受老宫主的一切条件,你马上就是日月宫的乘龙快婿,很可能在三日之内便会举行大婚,送入洞房。” “另一条呢?” “是死路。” “又如何死?” “一旦拒绝要求,日月宫必将倾力而出,将尔等全部格杀,尸骨无存。” “有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没有,摆在诸位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可走,非生即死,非死即生,生死之间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再见。” 恨天生横身一拦,道:“慢着,小王尚有一事相托。” “什么事?” “可否请少宫主来此一晤?” “有这个必要?” “当然有,婚前彼此沟通一下,总是有益无害。” 小流浪道:“最低限度,可以藉此培养一下感情。” 王婆沉思一下,道:“话,老身一定传到,少宫主肯不肯来则毫无把握。是生是死,全在诸位一念之间,幸勿自误,盼能三思,如有决定,可随时告知,老婆子愿静候佳音。” 一抱拳,转身当即大步离去。 七杀教主恨天生之所以会留下来,并非因为事情犹豫难决,需要考虑。 事实上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很简单。 明媚少宫主一定要娶。 老烟枪的仇也一定要报。 除非明英老宫主肯亲赴死亡谷,负荆请罪,否则,必然会大动干戈,武力解决,在功夫上一决生死胜负。 真正的原因是,阿恨发规,日月宫的一切皆神秘兮兮的,似有重重内幕,留下来的目的志在探隐索秘,企图揭开这一个难解的谜。 同时,当阿恨、虎妞、小流浪知道白衣秀士林坤泰已离明月宫主而去的消息时,皆忽发奇想,看有没有机会撮合她与老烟枪再重温旧梦,重拾旧欢。 “老烟枪的确该找一个老伴来陪陪。” “明月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乃不失当年风采。” “旧瓶装新酒,其味必甘。” “倒吃甘蔗,晚境也必甜。” “虽然失去第一春,总算找回了第二春。” “说不定还可以老蚌生珠,生一个胖娃娃呢!” 这是阿恨、虎妞、小流浪的如意算盘,进行起来却困难重重,颇不顺坦。 出去打下一个转儿,碰了一鼻子灰,有许多地方门禁森严,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找人打听,同样不得要领,日月宫的人皆三缄其口,休想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讯半息。 见不到明月宫主。 明媚少宫主亦如石沉大海,芳踪杳杳。 处处都有人跟踪。 事事都有人监视。 果真被人全面封锁,彻底软禁起来了。 越发显出日月宫高深莫测,讳莫如深。 直至深更半夜,阿恨好梦正酣时,事情才有了突破。 “笃!笃!笃!”一阵有节奏的叩击声,把恨天生从梦中吵醒。 声音来自后窗外,窗下有一条人影依稀可见。 “谁?” “我!” 虽然只有一个字,阿恨立即弄清楚了来人的身份,急忙一跃而起,喜孜孜的道:“啊!是你,赛西施,明媚少宫主,我的老婆,怎么现在才来,等得我好苦啊,快进来,被窝还是热的,还可以陪我睡大半夜。”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越说越黄,越说越不像话。 明媚在窗外嗔怒道:“阿恨,你再信口雌黄,我可要生气了。” 阿恨愕然道:“怎么?你不是来陪小王睡觉的?” “本少宫主是来找你谈判。” “有话进来再说。” “快把衣服穿好。” “别怕,保证衣冠楚楚。” “你可不许开玩笑,如果……我会跟你拚命。” “少装佯,十个女人九个想,巴不得……” “再见!” “好,不开玩笑,说正格的,身在虎穴,本教主一夜衣不解带,枕戈待旦。” 咔嚓!后窗已开,香风掠处,明媚少宫主一闪而入。 云髻轻挽,薄施脂粉,罗衫新换,玉面含春,可以看得出来,曾经过一番刻意的打扮,明朗照人,我见犹怜。 阿恨的眼睛很不老实,猛在明媚的身上吃冰淇琳,半晌始道:“老婆,你刚才说是来找小王谈判的?” 明媚瞄了他一眼,娇笑道:“是呀!” “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我们的名份已定,还有什么好谈到的?”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想得倒美,本少宫主是来替家母传话的。” “明月宫主怎么说?” “希望你们即刻逃之天天,离开日月宫。” 阿恨闻言猛一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疑云满面的道:“你说明月宫主叫本教的人马火速撤离日月宫?” “完全正确!” “奇哉怪也,老宫主将我等软禁,明官主何出此言?” “主要的原因是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 “是,爱屋及乌,我娘是为了贺大侠,不忍眼见你们惹祸上身,命丧日月宫。” 虎妞就睡在隔壁,这时推门而入道:“你是说老太婆居心不良,准备杀人行凶,将本教一网打尽?” 明媚不疾不徐的道:“老奶奶已有万全的准备,但目前尚无必然杀人的意图。” 小流浪也进来了,及待插言道:“这话是啥意思?本使者有听没有懂。” 明媚搬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道:“家母判断,老宫主的条件,你们接受的可能微乎其微。” 阿恨道:“废话,只有脓包、饭桶,没有出息的家伙才会入赘改姓。” 虎妞道:“也不会卖身投靠,自毁前程,将辛苦建立起来的七杀教随便解散。” 明媚道:“假如你们肯接受老宫主的条件,自然平安无事,反之,事情就麻烦了,老奶奶必然会下令格杀,赶尽杀绝。” 阿恨听得一呆,道:“有这么严重?” 明媚正容道:“老奶奶心性暴烈,绝非空言恫吓。” 小流浪意气风发的道:“哼,七杀教又不是纸老虎,当真打起来还不晓得鹿死谁手哩!” 明媚一本正经的道:“起码会两败俱伤,伤了彼此的和气。” 虎妞冷笑道:“所以明月宫主才想出这个妙计来,叫七杀教不战而退。” 明媚道:“家母纯粹是为大局着想,不愿把事情闹大闹僵,免得她在贺大侠与老奶奶之间两面为难。” 阿恨眉头一皱,道:“老婆,听你的口气,明月宫主对老烟枪似乎仍旧情难忘” 明媚迟疑一下,道:“这是不争的事实。” 小流浪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嫁老烟枪,而要嫁给林坤泰?” 少宫主轻轻喟叹一声,道:“此事完全是老宫主一手安排的,并非出自家母的本意。” 虎妞精神一振,道:“现在,姓林的已经变成逃夫,依少宫主看,他们这一对老情人有没有复合的可能?” 明媚断然决然的道:“不可能!” 阿恨一怔,道:“原因何在?” 少宫主明媚道:“老奶奶必定会从中作梗,允许贺大侠重返日月宫,等于承认她老人家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无异自打耳光。” 小流浪大发雷霆道:“老糊涂,老顽固,老不死的,一错可以原谅,再错就令人无法忍受,她无权叫女儿守一辈子活寡,更没有资格叫老烟枪打一辈子的光棍。” 明媚苦笑道:“老宫主生性刚愎,她老人家决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 虎妞道:“老太婆不是已经退休了吗?” 明媚道:“虽已退居幕后,依然大权在握。” 阿恨道:“可以搞夺权,闹革命,甚至把她废掉。” 小流浪的主意更狠更毒:“干脆将她毙掉就一了百了,万事如意啦!” 少宫主惊愕不已的道:“使不得,使不得,家母是一个孝女,绝对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阿恨跺一跺脚跟,道:“咱们不谈这件恼人的事,谈谈我们之间的私事吧!” 明媚脸上一热,羞答答的道:“我们之间的事?” 恨天生厚著脸皮道:“是啊!老婆娘子,谈谈我们之间的婚事。” 小流浪诡笑道:“阿恨嫂,别害躁,坦白的说,打算几时跟我们小王爷成亲呀?” 少宫主已收起娇羞,换上一张庄重的脸孔,道:“这件事牵涉甚广,不像你们想像中那样单纯。” 虎妞心中暗暗一喜,道:“少宫主是否已另有意中人?” 明媚轻描淡写的道:“意中人谈不上,朋友倒有一个。” 阿恨醋性大发,火道:“是哪一位?好大的狗胆,竟敢跟本教主抢老婆。” 明媚笑容可掬的道:“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一位。” 小流浪惊“哦!”一声,道:“哦,是他,那位美少年,一看就晓得是一个风流种子,十个妞会有九个为他害想思病。” 虎妞道:“此人是何来历?” 少宫主道:“他的来头可大着哩,说出来准会把你们吓一跳。” 阿恨朗声道:“老婆,你放心啦,说吧,七杀教的人个个胆大包天,吓不着的。” 明媚一字一字的道:“他叫史大忠,是大明忠臣史可法的儿子。” 史可法的名头太大,忠臣烈士,人人景仰,尽管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依然吃惊不小。 阿恨道:“乖乖,是忠臣之后。” 虎妞道:“哇噻!虎父必无犬子。” 小流浪道:“糟了,阿恨又多了一个情敌。” 明媚静静的听着,笑而不语,显得甚是受用。 恨天生却有些儿紧张,追问道:“你们的感情好不好?” “很好呀!” “有无论及婚嫁?” “目前还没有。” “没有最好,不然史大忠一定会吃大亏。” 虎妞酸溜溜的道:“在情人的眼中容不卞半粒沙子的。” 小流浪道:“在情场上更现实,忠臣烈士的儿子也不值钱,一样会吃瘪!” 阿恨轻松愉快的道:“史大忠不足为虑,老婆,快说还有哪些地方不单纯?” 明媚小心翼翼的道:“阿恨,我问你,老烟枪要你娶的对象可是日月宫的少宫主?” “是呀!” “也就是林坤泰跟宫主所生的女儿?” “对呀!” “如此,恨教主就找错了目标。” “找错了目标?你……” “本姑娘并非宫主亲生。” 虎妞大惊失色的道:“你是谁?” 明媚道:“只是宫主的一名养女而已。” “真正的少宫主呢?” “真正的少宫主叫明珠,出生不久便被她父亲白衣秀土泰偷偷抱走了。” “抱往何处?” “没人知晓。” “林坤泰又在那里?” “也杳无音讯。” “明媚,你说的可是实话?” “句句实言,且有脉络可寻。” “什么脉络?” “本姑娘的貌相,与宫主无半点相似之处。” 小流浪惊呼道:“这话不假,是不一样,反倒是初入日月宫时便有一种感觉,发现虎妞的相貌跟宫主十分相似。” 此话一出,阿恨、明媚俱觉心头一震,亦皆心有同感。 莫非虎妞就是明珠? 明月宫主是她娘。 白衣秀士是她爹。 回想一下明月宫主见她时的亲切态度,益增几分可信性。 虎妞自己却不以为然:“小流浪,你少信口开河,我是虎妞,是虎口余生之人,四川西充的凤凰山,距徐州云龙山十万八千里,跟明宫主、林坤泰压根儿扯不上半点关系。” 这种关系是不能随便乱扯,只好搁到一边去,阿恨道:“就算你不是日月宫的正牌少宫主,养女也是女儿,当不成大老婆,做小老婆也好。” 明媚玉面一寒,报以一声冷笑道:“你好贪心啊!” 小流浪接口道:“男人嘛,多多益善!” 恨天生道:“何况,小王发现明英老宫主好像很想促成我俩的婚事。” 明媚微微一叹,戚然道:“这倒是句实话,老宫主确有此意,但在她老人家的心目中绝非为了男婚女嫁,亦无半点感情的成分在内。” 虎妞道:“那老太婆的如意算盘是……” 明媚少宫主坚定有力的道:“为了增强日月宫的实力,壮大日月宫的声威,好与他人一争长短,救亡图存,当年家母未嫁贺通天,改嫁林坤泰,就是因为白衣秀土的手下有一批弟兄,被老奶奶看上了,硬是将女儿的爱情给牺牲了。” 小流浪道:“老太婆未免太冷酷无情了。” 虎妞感慨万千的道:“也太势利眼了。” 阿恨道:“毫无疑问,老太婆如今又看中了小王的这一身本事,以及七杀教的这一股力量?” 少宫主明媚道:“老宫主的确是这样想。” “难道就不该为女儿孙女的幸福着想?” “其实老奶奶也是迫于无奈,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冷酷、势利、无情,也有理由?” “阿恨,你弄清楚了她的身份,就不会责怪她老人家了。” “她是谁?皇亲?国戚?太后?还是公主?” “你说对于,老奶奶正是福王由崧之妹,大明朝的最后一位公主朱明英。” 乖乖,真的是一位公主,阿恨、虎妞、小流浪齐都一怔,面有讶色,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朱明媚接着又道:“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领清兵入关,赶走李自成,攻陷京都,连年征战下来,占我土地,杀我同胞,福王、鲁王等俱已相继弃世,如今朱明一脉就剩下老公主一个人了。” 微微一顿,继又说道:“驱逐鞑靼,匡我大明,老公主责无旁贷,念兹在心,无时或忘,为了邦国,她老人家也实在顾不得儿女私情了。” 直听得阿恨、虎妞、小流浪如醉如痴,情绪也跟着波涛汹涌,起伏不已。 阿恨道:“哦!原来如此,日月宫果然有惊人的内幕秘事。” 虎妞道:“日月者,明也,只怪咱们太粗心大意,不曾想到这一层。” 小流浪道:“这一来可不得了,水涨船高,不论是娶了朱明珠,还是朱明媚,阿恨摇身一变就是驸马爷,将来生个儿子说不定还可以当皇帝。” 声音愈来愈大,一副得意忘形,与有荣焉的样子。 朱明媚忙道:“哎呀,小流浪,你别嚷嚷,此乃机密大事,若非家母明月公主叫我见机行事,本公主斗胆也不敢随便乱说,务请守口如瓶,勿对外人言讲,以免惹来杀身之祸。” 阿恨道:“老婆,这件事老烟枪知不知道?” 朱明媚嗔怒道:“阿恨,本姑娘现在是公主的身份,你怎么还在叫我老婆?” 恨天生理直气壮的道:“管你是公主还是少宫主,也不管是正牌还是副牌,小王已经看上你了,你就是我老婆。” 这小子的脸皮比城墙还厚,朱明媚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他叫,道:“贺大侠对此始终一无所知。” “白衣秀士林坤泰呢?” “一清二楚。” 小流浪吼道:“奶奶的,这个老混蛋一定是昏头啦,放着现成的驸马爷不干,干嘛做逃夫?” 朱明媚探首窗外,外面月明如洗,寂静无人,道:“三位有所不知,姓林的实际上是清廷的第一把高手,具有国师身份的长白人魔郝立德的得意门生,入赘日月宫,志在卧底,根本居心不良。” 虎妞道:“后来是如何发现的?” 朱明媚道:“林坤泰率众突施奇袭,欲将日月宫的人杀光杀绝,经过一夜苦战,本宫卒告反败为胜,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一座别宫全毁,小公主明珠亦被他乘乱偷偷抱走,至今生死下落不明。” 言罢发出一声长叹,不胜唏嘘之至。 阿恨安慰道:“老婆,别难过,吉人自有天相,明珠公主乃是大明朝唯一的希望,相信必有贵人相助,定可逢凶化吉。” 小流浪也充满感情的说:“没错,吉人自有天相,必有贵人相助,我们阿恨教主的老婆,阎王老儿绝对不敢动,只要找到白衣秀士林坤泰,就不难查出明珠公主的下落来。从此刻起,七杀教决定把寻找他们父女的事列为首要工作。” 朱明媚神情激动的道:“三位盛情可感,我们母女铭感五内,但欲完成此事,必须先安全的离开日月宫才行,万一跟老奶奶发生冲突,后果实在不敢设想。” 阿恨寻思少顷,心意三转而决,道:“好吧!看在两个老婆的面子上,本教主便忍让一次,明日一早便不告而别,但你必须答应小王一件事。” “哪件事?” “嫁给我!” “这……” “你不答应?” “是怕明珠不同意。” “假如公主不反对?” “明媚可以考虑。” “那个史大忠怎么办?”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注意要保持距离。” “明媚自有分寸。” “一定?” “一定!” “请吧!” “再见!” 第十二章 展奇功魔踪初现 夜,安安静静的深夜! 梦,甜甜蜜蜜的梦! 突然之间,却传来一阵“叮叮当当”急促而又响亮的铃声。 打破了寂静的夜。 冲散了甜蜜的梦。 小流浪首先在左边房里大梦初醒的声音道:“阿恨,外面好象有动静?” 阿恨揉一揉睡眼,道:“是铃声。” “怎么会有铃声?” “笨啊!自然是示警。” “示警?有入夜闯日月宫!” “你这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问。” “本使者还是要问,咱们要不要出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好好表现表现?” 右边房里的虎妞道:“一动不如一静,咱们稍安勿躁,相信日月官的人定可应付自如。” 过了片刻工夫,始终未闻任何动静,小流浪忍不住嚷嚷道:“怪事,怎会动静全无,是不是日月宫已经被人全部吃掉了。” 虎妞也忧心仲仲的道:“事情的确透着古怪,咱们出去瞧瞧吧。” 阿恨想一想,道:“也好,趁此机会,正是我们离开日月宫的最佳时刻。” 三人毫不迟疑,当即推门而出。 外面,皓月当空。 天色,行将破晓。 整个日月宫静悄悄的,沉寂如死。 没见到半个人影。 没听到半点声音。 顷刻之间,日月宫似已变成一座空械,死城。 “老婆!” “少宫主!” “明宫主!” “老太婆!” 四处寻找,声声呼唤,始终未见朱明媚、朱明月与失明英母女祖孙三人现身答话。 甚至连王婆、宫女、警卫、仆役等人也奔走一空,偌大的日月宫,真的成为一座空城。 小流浪道:“妈的,他们在搞什么飞机?” 虎妞亦道:“该不会是闹瘟疫、黑死病吧?” 恨天生道:“八成是有强敌夜袭。” 小流浪不同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干嘛要夹着尾巴逃?” 阿恨道:“也许来敌太强,老太婆不愿硬拼,下令撤走避风头。” 虎妞道:“哼!软骨头,没有出息。” 阿恨道:“也许是老太婆另有锦囊妙计。” 小流浪傻呼呼的道:“也不对呀,并未见有半个来袭的强敌?” 恨天生目注前方道:“来了,来了!” 是来了,就在前方不远,刚刚才翻墙而入。赤膊,胸前剌着一条龙,手里拎着一把刀,正是前此在百香园所见,跟假唐诚沆瀣一气,蛮横凶顽,打起来不要命的那一群刀客的同路人。 阿恨的脑筋动得好快,一瞬间便筹得一计,告诉了虎妞、小流浪。 刀客的速度也不慢,已蜂拥而至,其中一个黑帽子大汉抡起大刀来晃一晃,声若焦雷似的道:“此处可是日月宫的老窠?” 阿恨不假思索,吐出来一个字:“是!” “你们是日月宫的爪牙?” “错!” “那是什么人?” “自己人。” “自己人?” 虎妞上前一步,指着他的胸膊道:“一条龙!” 黑帽子大汉神色一紧,接口说道:“走四方!” 小流浪做了一个不喜欢喝酒的姿势:“不喝酒!” 黑帽子大汉挥着大刀,砍了几下道:“爱打架!” 发出一声夜枭似的狞笑,接着又道:“果然是自己人,三位怎会在此?” 阿恨坦然的说:“我们是奉命来卧底的。” 黑帽子大汉道:“奉何人之命?” “老唐。” “老唐?哪个老唐?” “就是曾经占据唐家堡的那个假唐诚嘛!” “哦!是他,巴总。” 巴总是何许人物,三小根本莫宰羊,也不敢问,一问就会拆穿西洋镜,露出马脚来。 不过,还是大有收获,总算弄明白假唐诚的真正身份是“巴总”。另一名满面刀疤的汉子,以怀疑的语气道:“三位在此卧底的事,巴总怎未提及?” 虎妞镇静如恒的道:“开玩笑,此乃机密大事,只有傻蛋才会公开宣布。” 小流浪大发宏论道:“外行,外行,只有外行人才会说这种外行话,我们干的是间谍,间谍是最神圣,最神秘,最伟大,也是最危险的工作,断断不可以暴露身份,一曝光就会死翘翘,你们知不知道?懂不懂啊? 哼,乱来!” 好家伙,反客为主,训起人来,训得众刀客一愣一愣的,谁也搞不清楚他吃几碗饭。 阿恨小心谨慎的道:“巴总现在何处?” 黑帽子大汉道:“正在调集大军,准备全面攻击。” “今天的行动不是总攻击?” “只是试探,也是侦察。” “总攻击的日期可曾确定?” “待将探察的结果携返后便可定案。” 本想继续追问下去,被刀疤汉子打断了,道:“真他妈的邪门,日月宫的警觉性怎么这样差?” 虎妞道:“他们正在睡觉。” “该不会是设下了陷阱吧?” “绝对不会。” “未见得,事情太反常,一路通行无限。” “桩卡早已被我们拔掉,自然通行无阻。” 黑帽子大汉道:“好极了,老虎瞌了眼,只有挨杀的份儿。” 小流浪扮了一个鬼脸,道:“先杀老的还是小的?” 刀疤大汉道:“统统要杀,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黑帽子大汉道:“听说日月宫的明媚少宫主风华绝代,艳冠群芳,最好留在后面,先乐乎乐乎再送她上西天。” 阿恨心中暗道:“大胆的王八羔子,竟敢打我老婆的主意,你今天是死定了!” 表面上则满脸堆笑的道:“可以,高兴怎么干就怎么干,日月宫现在已经在咱们的掌握之中。” 小流浪神气活现的道:“走,先去杀那个明英老太婆,再去杀那个寡妇明月,最后才去收拾明媚少宫主。” 刀疤汉子眉飞色舞的道:“这个主意不错,走!” “走!” 五六名杀气腾腾的刀客,在阿恨、虎妞、小流浪的引领下,放步而去。 朱明英、朱明月、朱明媚深闺何处,三小根本一无所知,况且此刻空城一座,也见不到人。 一迳将刀客领至他们所居住的独院来。 阿恨指着:中州四怪所住的房间道:“老太婆就住在里面,你们哪位愿意杀第一刀,立第一功?” 一名黑脸:大汉高举着大刀,趋前道:“我!我!” 虎妞道:“最好一刀毕命。” 黑脸大汉道:“保证不用砍第二刀。” 小流浪道:“千万别发出任何声音来。” 黑脸大汉粗犷的道:“只闻砍头声,绝对听不到惨叫声。” 阿恨道:“如此甚差,祝你好运,请!” 其实,这一番话主要是说给偷张、赌李、酒仙、丐王听的,好叫他们知所准备,静待杀人。 黑脸大汉不明就里,真想杀第一刀,立第一切,耀武扬威的,也轻手轻脚的,撬开房门,闪身而入。 咔嚓!听到刀声,骨碎肉裂。 扑通!不知是人头落地,还是尸体倒下。 果不其然,并未听到半声惨叫。 那黑脸大汉亦未及时退出。 等了一会见工夫,刀疤汉子有些急了,道:“这小子存搞什么鬼?” 阿恨好机灵,随机应变道:“可能在搞女人。” 黑帽子大汉怔神道:“一个死老太婆,怎么会。” 小流浪鬼头鬼脑的道:“这可不一定,三年不玩女人,见了猪八戒赛貂蝉。” 刀疤汉子道:“没有的事,大家伙昨天还在徐州妓馆‘趴’过哩!” 话毕,横刀在胸,朝房门行去。 阿恨赶忙追上去道:“老兄想干嘛?” “进去瞧瞧。” “也想分一杯羹?” “只是想证实一下同伴迟迟未出的原因。” 不能拦,一拦就会出纰漏。 刀疤汉子没再多言,仗刀入屋。 猛可间,只听刀疤汉子大叫一声:“有诈!” 以下的话还来不及出口,便身首异处,魂归离恨天。 尸体倒在屋内。 人头滚到门外来。 形藏已露,阴谋已败,没有再继续遮遮掩掩的必要,阿恨亮出了七杀刀,张三元、李东云、仙人跳、王不留亦皆闪电纵出。 小流浪竖起了大拇指,对四怪吆喝道:“赞!四位的表现出色,配合的天衣无缝,阿恨教主一定会加你们的薪水,升你们的官!”黑脸子大汉目注七杀刀,再听听这一番言语,马上恍然大悟,声色俱厉的道:“狗娘养的,原来你们是七杀教的那几个魔崽子,该死的雏儿,老子正纳闷,日月宫既有间谍卧底,何须派人来打探侦察。” 虎妞道:“马后炮,晚啦,今夜你们是死定哟!” 恨天生道:“冲啊,杀人不必偿命!” 小流浪道:“杀啊,死后不用棺材!” 虎妞道:“宰啊,送他们回老家去!” 刀客仅余四人,七杀教共有七个,以七对四,以众凌寡,立刻展开一场惨绝人寰的混战!恶战!屠杀! 人数虽然不多,刀客个个皆身怀绝技,功夫了得,在众寡悬殊的情形下,仍然斗-志昂扬,奋不顾身,使七杀教遭遇到顽强的抵抗,费了不少力气,周旋了五六十个回合,方始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小流浪这时咋呼道:“坏啦,坏啦!咱们犯了错误。” 阿恨怒斥道:“你那条筋不对劲。” 小流浪道:“我是说正经话,别狗眼看人低。” “你说呀,小王在听。” “咱们不该赶尽杀绝。” “有何歪理?” “该留一个活口查一下‘巴总’的来龙去脉。” 一语提醒梦中人,虎妞娇叱道:“是该留下一个活口,你怎么不早说?” 小流浪傻笑道:“我也是刚刚才……” 言犹未尽,异事陡生,独院之外又有激烈的打斗声传来,当他们急勿匆的赶至现场时,恶斗已至尾声。 只见地上躺着两名刀客,身中数刀,已开瞠破肚而亡。 另一名刀客,正在跟那位疑似黑肚肠,面蒙黑布的神秘客打得难分难解。有十几名蒙面人在一旁掠阵观战。 “刀下留人!” “刀下留人!” 虎妞、小流浪的话说晚了,余音未尽,那名刀客已人头落地,倒地了帐。 小流浪怒冲冲的道:“岂有此理,叫你刀下留人,为何不听号令?” 神秘客默不吭声,一个蒙面人代言道:“臭小子,别不知好歹,爷们是在帮七杀教的忙啊!” 虎妞冷笑道:“算了,不谢,这不是帮忙,是帮倒忙。” 蒙面人粗声大气的道:“娃儿休得无礼,何谓帮倒忙?” 小流浪道,:“笨蛋,帮倒忙你也不懂,本教想要一个活口,查一些机密之事,结果却被你们这位头头灭了口,实在可恼,可恨,又可恶!” 阿恨拎着七杀刀,刀刃上还淌着血,一瞬不瞬的死盯住神秘客道:“说,你是谁?” 神秘客的眸子转了两下,没开口。 仍由那蒙面人代答道:“是你的大恩人。” “姓什么!” “恕难奉告。” “叫什么?” “你不必知道。” “扯下你们的遮羞布来。” “没有这个必要。” “你娘,不听命行事,就叫你们吃七杀刀。” 虎妞道:“命丧七杀刀,做鬼也不冤!” 小流浪道:“神刀出鞘,无血不归!” 白搭,神秘客吃了秤铊铁了心,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当下挥挥手,率众如飞而去。 阿恨大怒,边追边吼:“黑肚肠,少装蒜,骨化灰飞小王也认得你。” 虎妞如影随形,叱声如雷:“不要跑,把命留下来,杀人偿命,这是天公地道的事。” 小流浪的话也不好听:“好汉做事好汉当,有胆子杀人,也要有勇气挨刀子!” “杀啊!杀掉这个土匪头!” “宰啊,宰掉这个大流氓!” “今天要大开杀戒!” “今天要大义灭亲!” 一面呼喊,一面追赶,恨满心头,志在必得。 然而,神秘客等人却一概相应不理,发足狂奔,一霎时便已翻墙而出。 偏巧一无和尚又飘然而现,声急语快的道:“恨教主,别再追赶神秘客,快去截杀刀客去吧,表现的好,老宫主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无条件的把少宫主送给你做老婆!” 阿恨错愕一下,道:“刀客不是已经死绝死光了吗?” 一无和尚道:“死了一批,又来一拨。” “在那儿?” “后院外面。” “日月宫的人呢,怎么一下子全消失不见了?” “本来设下了十面埋伏,准备张网以待。” “那怎么龟缩不前,动静全无?” “是你们烧包,抢了他们的锋头。” 虎妞四下望一眼,不悦道:“好,那咱们就撒手,且作壁上观,以免人家说七杀教多管闲事。” 一无和尚环目一顾,小声道:“非也!非也!贵教正该藉此机会好好展示一下实力,免得被日月宫的人看扁了,对贺老头也好处多多。” 小流浪愕然道:“和尚,这事跟老烟枪搭不上边吧?” 一无和尚笑道:“岂止搭得上边,而且关系密切,只要你们的实力够强,表现够好,老太婆一高兴,贺老头或许还有重温旧梦,重拾旧欢的机会。” 英雄所见略同,阿恨立道:“本教主亦有此同感,好,且在日月宫演一场戏,给老太婆瞧瞧,好叫她知道七杀教的厉害!” 和尚之言非虚,确有另一批刀客潜入日月宫。 是从山上溜下来的,鬼鬼祟祟,蹑手蹑足,行踪诡秘,谨慎异常。 共是七人,为首者是阿恨在百香园见过的那个红帽子大汉,已越过院墙,进入后花园,正在向日月宫的心脏地带摸索。 小流浪是个猛张飞,一声不吭,从暗处冲出去,被阿恨把拉住了,道:“且慢行动,小王想到一个绝妙好计。” 虎妞道:“什么绝妙好计?” 阿恨道:“老太婆蛮横无礼,将咱们当作囚犯来软禁,实在可恨。我们不如暂且放他们进去,让他们瞎冲乱闯一通,咱们也乘机助纣为虐,一方面给老太婆一点教训,一方面看一看日月宫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小流浪诡笑道:“这叫做趁火打劫!” 虎妞一扬眉道:“也叫做浑水摸鱼!” 恨天生道:“刀客的行为最好狠一点,进行破坏,甚至放火烧房子。” 小流浪道:“这样咱们就更有机会大闹特闹,闹他个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虎妞道:“然后再换一个身份,挺身而出,救苦救难,救火杀人,表演给老太婆看。” 阿恨道:“只有这样才能吐出这口窝囊气!” 小流浪道:“也只有如此才能显现出七杀教的手段来!” 想法的确很美,可谓一箭双雕,气出了,必然还会得到日月宫的赞赏与感激。 但是,事实却大谬不然,七名刀客深入不远,便觉出苗头不对,红帽子大汉沉声道:“太平静也太顺利于,其中定必有诈。” 一名同伴道:“说的也是,此处倘若确为日月宫的巢穴,理当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才对。”。 红帽子大汉道:“如果不是消息有误,摸错了地方,就是日月宫已有警觉,事先撤离,设下了空城计,设下天罗地网。” “那咱们现在……” “撤!” 一声令下,七人步调一致,当即掉头而去。 阿恨睹状大急,马上电纵而出,沉喝道:“喂,戴红帽子的,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虎妞亦一掠而至,语冷如冰:“身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回,也不怕巴总剥你们的皮。” 小流浪的话最刻薄:“最低限度,也得把脑袋留下来做纪念品,表示曾来此一游,永志不忘。” 红帽子大汉目注三小,脸色大变:“你们怎会在此?” 恨天生淡淡一笑,道:“专为恭候七位大驾而来。” “日月宫的人呢?” “渡假去了。” “七杀教意欲何为?” “本教主想先打听一个人。” “谁!”“巴总是何许人物?” “不知道。” 小流浪冷哼一声,道:“爱说笑,姓巴的是你的顶头上司,你会莫宰羊?” 红帽子大汉脸一沉,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们。” 虎妞玉面带煞道:“哼,这可由不得你,非说不可!” 那同伴粗野的吼道” “不说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要你项上的人头。” “小婊子好大的口气。” “口气不大,本事大。” “你找死!” “接招!” 刀客的刀快如闪电,刷!的一声,照准虎妞的脖子就砍。 虎妞岂是庸手,七杀指神鬼莫测,噗!噗!连攻二指,奇快如电,那刀客连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两只血淋淋的眼珠子,已带着两股血箭飞出三丈以外去。 接着大刀也换了主人,虎妞好狠好毒,就用刀客自己的刀,砍下了刀客的头。 吓破了另外六名刀客的胆,哪还敢再多放半个屁,多停留半秒钟,三下六计,走为上策,急急如丧家之犬似的抱头鼠窜而去。 阿恨岂肯罢休,抡刀疾追:“纳命来!” 手起刀落,一名刀客在半空中被他腰斩。 虎妞已经杀红了眼,叱道:“好事成双!” 一刀开膛破肚,又解决了一个。 小流浪也不含糊,从地上拾起一把刀来,嚷嚷道:“摸阎王爷的鼻子去吧!” 刀出如电,力猛如山,连吃奶的力气都施出来,好家伙,直从后背,劈到前心,将一个活生生的人硬是劈成两片。 却令另外三人得到喘息的机会,飞上墙头,一泻而下。 三小接踵而上,刀客已奔出去十丈之遥。 正自焦急间,蓦见乱石丛中人头钻动,袂声如涛,黑压压的冒出来三批人马。 老公主朱明英居中。 明月宫主与王婆居左。 朱明媚、史大忠在右。 还有一大群日月宫的高手护卫在侧。好大的一个布袋,恰巧将三名刀客套进去。 “杀!” 朱明媚第一个立功奏捷,“玉掌金印”,疾展“太乙神功”,印上一名刀客的胸膛,刀客尚未弄清楚眼前的情况,出招的意念亦未产生,便“巴达!”一声倒下去,双眼暴凸,舌头外吐,死状极惨。 “杀!” 另一名刀客的死状更掺,被震飞出去,五脏碎裂,口血狂喷而亡,是明月宫主的杰作,功力精纯,一掌毕命,果然不同凡响。 “杀!” 同一时间,另一声杀出自老宫主明英之口,龙头拐杖一挥,“横扫干军”,招向红帽子大汉的中盘,欲将他拦腰扫成两截。 “前辈杖下留人!” “请勿赶尽杀绝!” 阿恨、虎妞的胆子好大,疾冲而上,冒险将龙头拐杖抱住。 小流浪亦至,与朱明媚、史大忠联手出击,乘红帽子大汉惊魂未定,已将他的大刀夺下,生擒活捉。 老公主一杖之力,力逾干钧,三个人但觉一阵剧烈抖颤,双脚入地三寸,始将力道卸去,,朱明英怒不可当的道:“你们不要命了?” 恨天生道:“是想留下那刀客的命。” “留他的命作甚!” “可以追查一些事情。” “哦,我老人家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小流浪没大没小的道:“老太婆若是想到,七杀教就没有机会表现了。” 朱明英收回拐杖,拍一下阿恨的肩胛道:“你们的表现不错。” 恨天生道:“老宫主是指那一段?” “全部。” “你老人家都看见了?” “一切皆在我老人家的视线之内。” “抱歉,七杀教抢了日月宫的光彩。” “哪里,这样更好,终于证明了一件事。” “证明了什么?”“证明你们三个娃儿,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虎妞抓住机会,企图敲诈勒索:“老宫主的意思,是否有意将苛刻的条件取销?” 明英老宫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沉声道:“此事非同小可,我老人家还要考虑考虑。” 阿恨冷然一哂,道:“你慢慢考虑吧,本教主要跟刀客朋友聊一聊。” 横跨数步,到了红帽子大汉的面前,堆下一张阎王脸,字字冰冷的道:“朋友,现在做了阶下囚,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去,最好不要自找苦吃,乖乖的回答小王的话。” 红帽子大汉怒目而视,一言不答。 阿恨道:“还是那一句老话,巴总是谁?” 刀客的性子极为倔强,答得好妙:“老子也是那一句老话,不知道!” 阿恨没有生气,眉尖涌起杀机,对朱明媚道:“老婆让开,本教主看上了他这一双扇风耳,想腌猪耳朵吃。” 一扭头,又对史大忠道:“虽然咱们是情敌,小王仍然愿意尊称你一声史兄,若是怕鲜血染红了衣裳,请退后三步。” 朱明媚正用刀架在红帽子大汉的脖子上,道:“此人杰骛不驯,只怕割下两只猪耳来也无济于事,他不会这样简单就招出来。” 小流浪道:“莫非阿恨嫂另有高见?” 朱明媚道:“是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虎妞道:“那就快请说出来吧!” 史大忠用剑抵住红帽子大汉的心口,闻言客客气气的道:“可以点他的‘逆宫穴’。” 小流浪双眉一扬,道:“逆宫穴在哪儿?本使者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会点?” 史大忠苦笑道:“这是一处奇穴,小弟找不到,也不会点。” 小流浪冷嘲热讽道:“不会就不要乱出馊主意,等着吃腌猪耳朵好了。少宫主如今是有夫之妇,也不要乱抢别人的老婆。” 这话实在太过份,气得史大忠脸色发紫,但他毕竟出身名涵养甚深,并未发作出来。 明媚少宫主道:“只有老奶奶懂得点‘逆宫穴’的绝技。” 阿恨方待转身催驾,明英老宫主已闪身而出,噗!噗!噗! 连点三指。 没有人看清楚她是如何出招。 也没有人看明白她点向何处。 只见朱明媚、史大忠业已撤剑收刀,退到一边去,红帽子大汉彷若没事人儿似的,放步离去。 小流浪方自一怔,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以下的话来不及出口,事情便有了变化。 红帽子大汉仅仅走出去三四远,便双脚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 接见额头之上滚下来满头的汗珠,人也开始哼呀哈的呻吟起来。 起先似乎还可以忍受,不久便支持不住了,倒在地上,打起滚来。 明英老宫主句句冰冷的道:“血气逆转,痛如刀绞,除非及时化解,否则,血管很快就会一寸一寸的暴裂,骨头也会一根一根的断掉,受尽千苦万痛,直至气绝而亡。” 日月宫主朱明月道:“什么时候忍受不住了,愿意实话实说,就请打个招呼。” 阿恨道:“点个头也可以。” 小流浪道:“放个屁也算数。” 虎妞道:“只要从实招来,本姑娘保证赏你一个痛快。” 朱明媚道:“一刀毕命!” 史大忠道:“身首两分!” 这二人孺子可教,进步神速,已经学会了阿恨、虎妞、小流浪说话的语气技巧。 红帽子大汉不久便受不了啦,汗水湿透了全身的衣裳,本来是一身土,现在变成一身泥,在地上滚来滚去,呼天喊地,鬼叫不已,最后喘着大气喊叫道:“罢了,罢了,老子认栽就是。” 阿恨故意拿他寻开心:“你娘,现在不是老子,是孙子。” 红帽子大汉忍气吞声的道:“对,是孙子。” 小流浪想占便宜,道:“孙子就应该叫爷爷呀!” “是,爷爷!” “再一声。” “爷爷!” “嗯,这还差不多。” 虎妞道:“快说巴总是何方神圣?” 刀客道:“就是那个冒牌的神指唐诚。” 阿恨道:“废话,这事本教主已知,用不到你来饶舌,巴是他的姓吧?” “是姓巴。” “名字叫啥?” “叫巴尔克。” “巴尔克?好像不是汉人?” “是旗人,也是满人。” “干什么的?” “以前是禁军的总教头。” 朱明媚接口道:“所以你们大家都叫他巴总?” 刀客打了两个滚儿,喘了奸几口气,吐出来一个字:“是!” 小流浪道:“现在又是担任何种职务?” “大内高手的总指挥。” “听说姓巴的正在调集人手,准备进攻日月宫?” “这消息不假。” 明月宫主道:“可知巴尔克师出何人门下?” 红帽子大汉道:“乃是大清国师长白人魔郝立德的得意门生。” 此言仿佛是一支利箭,射中了朱明英、朱明月、朱明媚的心,母女祖孙三人互望一眼,大家皆脸色骤变,面有惊容。 明英老宫主迫不及待的追问道:“这个巴尔克,曾以神指唐诚的身份窃占唐家堡,是否也曾以类似的手段。混入别门别派?” 红帽子大汉呻吟一阵后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只知道在未占据唐家堡之前,巴总还另外执行过一次更具挑战性的任务。” “是什么任务?” “目标是不是日月宫?” “是否另外有一个化名叫林坤泰?” “喜穿白衣,绰号白衣秀士。” “身边可能还有一个小女孩?” 朱明月、朱明媚母女的问题一箩筐,连珠炮似的全部问出来。 可惜红帽子大汉已至油尽灯枯之境,气若游丝,欲哭无泪,欲语无言。 阿恨急声道:“快把他的逆宫穴解开。” 虎妞道:“解开穴道,他才有力气说话。” 小流浪道:“快呀,再晚了这个王八就会翘辫子!” 主客易位,三小发号施令,老宫主明英还真听话,抡起龙头拐杖,在刀客的头上猛然一点。 只听“哇”的一声大叫,刀客立从地狱回到人间,痛楚立消,汗水立止,也不再打滚了。 阿恨道:“朋友,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刀客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坐起身来道:“可以了,可以了。” 明月宫主神色紧张的道:“本宫主刚才所提的问题,你是否知晓?” 红帽子大汉沉思一下,道:“晓得一些。” 朱明媚紧盯着他追问:“那就快说,巴尔克是不是林坤泰?” 刀客环顾一眼,道:“他……” 仅仅说了一个他字,便无下文。 猛可间,仿若天兵天将般,从空际坠落一人,其快如电,来去如风,脚未落地,从刀客的头顶一掠而过。 哇! 的一声惨叫,刀客的头颅已碎,出现五个血窟窿,鲜血与脑浆如涌。 来人却早已远去。在大家眼中的,只不过是一阵风,一溜烟,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罢了。 快得令人难以想像。 快得叫人感到恐怖! “什么人?” “不要跑!” 阿恨、虎妞、小流浪,以及朱明英、朱明月、朱明媚、王婆、史大忠等人,喝声中,早已弹身而起,咬着来人的尾巴迫下去。 来人的速度委实太快,又起步在先,大伙儿多数被远远抛在后面,连边也摸不着。 只有阿恨与明英老宫主出类拔萃,鹤立鸡群,勉为其难的将距离拉近了一些。 突闻老宫主大喝一声:“老魔休逃!” 人也跟着腾空而起,施展出“流星赶月”的罕见绝技来,舞着龙头拐杖,接连几个纵跃,终于被她追赶上了。 “老贼何人?” “杀你的人!” “照打!” “回去!”三言两语过后,老宫主挥出一杖,来人回击一掌。 这事简直不可思议,就像电光石火一般,双方一触即分。 明英老宫主跌落在地,面色泛青,身子摇摇欲坠。 来人被她扫落一片衣襟,人却在一方巨石之上借力弹起,瞬即消失在乱石丛树之中。 阿恨追上来道:“老宫主伤得不重吧?” 老宫主明英道:“还好。” “那就快追呀!” “不必追赶了。” “难道就此罢手不成?” “已经来不及了。” “可知此人是谁?” 老宫主并未立即作答,返回宫内,指着刀客头上的五个血窟窿道:“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 阿恨、虎妞、小流浪茫然无知。王婆、明媚、史大忠摇头不语。 明月宫主疑云满面的道:“可是传闻中的白骨追魂爪?” 老宫主明英忧心如焚的叹息道:“不错,正是极端歹毒、霸道,人人闻名丧胆的白骨追魂爪。” 阿恨道:“曾听老烟枪提过这一门功夫,据说早已失传。” 明英老宫主道:“失传并不等于绝传。” 虎妞道:“这话不假,大乙神功也失传已久,结果日月宫便精于此道。” 阿恨旧话重提道:“问题的关罐是,这个老魔头究系何方神圣?可曾看清楚他的庐山真面目?” 老宫主道:“匆匆一瞥,耳目难辨。” “弄不清他的身份就麻烦了。” “我老人家在怀疑一个人。” “谁?” “长白人魔郝立德。” “白衣秀士林坤泰的师父?” “就是他。” 小流浪大惊小怪的道:“惨啦!惨啦!事情果真如此,就灾情惨重啦!郝立德、巴尔克、林坤泰,再加上马骥与那一群不要命的刀客,几股子势力-旦结合起来,必然会给七杀教、日月宫带来莫大的威胁。” 恨天生愠怒道:“住嘴,少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是真豪杰、大英雄,理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一个长白人魔算老几。” 言来豪情万丈,铿锵有声,颇得老宫主明英的共鸣欣然道:“阿恨,你可有破敌之策?” 阿恨的破敌之策很简单,只有一句话:“攻击是最好的防御!” 老宫主马上回说:“对,攻击是最好的防御,七杀教与本宫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我老人家愿暂时搁下,只要你们肯为日月宫跨刀助阵,保证不会亏待三位。” 恨天生沉吟少顷,道:“这事大体上本教主不反对,但有几个原则问题有讲清的必要。” 明英错愕一下,道:“有何问题?” 阿恨正容道:“首先,小王要表明,七杀教不是为日月宫助阵跨刀,而是为了本教自己索仇、讨债、打天下。” 虎妞附和道:“是嘛!七杀教乃是一大宗派,要当主角,不会当配角。” 小流浪亦道:“对极了,要挑大梁,不跑龙套,七杀教的人不会当别人的马前卒,摇旗呐喊。” 老宫主一怔神道:“三位好像跟他们有仇?” 阿恨道:“那可不,仇深似海。” “跟谁?” “林坤泰跟老烟枪有夺妻之恨。” “还有那个?” “巴尔克,也就是冒牌唐诚,杀了我娘。” “我老人家发现,你跟黑肚肠也有一些过节。” “岂止是一些,杀死先母的另一个凶手正是黑肚肠。” 明月宫主道:“阿恨,江湖上盛传,你的生身父亲是……” 恨天生闻言脸色大变,恨声截口道:“别提这件事,谁提小王就跟谁翻脸。” 老宫主笑道:“好极了,恰巧黑肚肠也是本宫必杀必灭之人,咱们目标一致,殊途同归,取得了平衡点,也具备了合作的基础,但不知恨教主是否还有需要讲清的事情。” “有,还有两件事。” “那两件?” “第一,本教主一定要娶日月宫的少宫主为妻。” “第二呢?” “桥归桥,路归路,老烟枪的这一笔帐非算不可。” “好,我老人家答应你,待长白人魔郝立德一千牛鬼神蛇伏诛后,再一次解决。” 天已大亮太阳爬上了山头,阿恨昂首道:“如果本教主的判断不错,这一批混帐王八应该就在徐州云龙山一带,最好趁他们尚未完成调度集结之前,杀进他们的老巢,闹个天翻地覆,唏哩哗啦!” 老宫主跟女儿朱明月互换一道眼神,道:“此计甚善,咱们就这么办。” 恨天生道:“如此,本教主就此告辞!” 老宫主道:“不送!” 阿恨宝里宝气的道:“老婆、丈母娘再见。” 小流浪也凑热闹:“情敌再见。” 虎妞亦道:“咱们后会有期。” “再见!” “再见!” 日月宫之东。 云龙山北面。 阳关大道旁,一户农舍的晒谷场上,有两批武林人物,正打得头破血流,难分难解。 一批是刀客,不多,仅五人而已。 另一批是蒙面人,数约二十左右。 由于彼此众寡悬殊甚大,战况呈一面倒,战没三十合,刀客便一死二伤,溃不成军,纷纷夺路而逃。 疑似黑肚肠的神秘客并未动手,高高的站在半堵矮墙上,下令道:“杀!别留下半个活口!” “是!” 众蒙面人齐声应诺,势若奔马,威猛如虎,争先恐后的拔腿猛追。 均非弱手,技深如海,足底生翅,胁下生风,四名刀客还不曾跑出晒谷场,便被蒙面人追上了。 “拿命来!” “见阎王去吧!” 跑在前面的人抡刀就砍。 可是,到口的肥肉没吞下,煮熟的鸭子上了天,半路上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是一个老头,满头白发,脸色却红润光泽,面如冠玉,身着锦袍,腰系玉带,身材高大,不怒自威,只见他袍袖轻轻一拂,便撒下一道气墙,众蒙面人宛若撞上铜墙铁壁一般,齐皆往后一仰,寸步难进。 四名刀客则喜出望外,早已扑跪在地,齐声道:“啊!原来是……” 是什么还没有说出来,立被白发老头打断,道:“一群饭桶,别在此丢人现眼,滚吧!” “是!是!” 刀客面如死灰,一哄而散。 神秘客已疾掠而至,喝问道:“朋友是那条道上的?” 白发老头的话答得好绝:“杀人道上的。” “报出字号来?” “凭你还不够资格问。” “哼!” “你又是什么东西?” 一名蒙面人反唇相讥道:“你他妈的也没有资格问。” 白发老头以命令的语气骂道:“取下你的蒙面巾来。” 蒙面人道:“办不到。” “办不到老夫自己来。”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哼!易如反掌。” 当真易如反掌,老头右手疾展,蒙面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嘶啦!一声,一条蒙面巾被他强行撕下。 假如阿恨在场,他一定认得,是黑道七十二总舵的四大护法之一撞天王。 撞天王暴跳如雷的道:“我操你亲娘祖奶奶,老子跟你拚了!” 白发老头白眉一轩,冷蔑至极的道:“拚,就凭你这块料还不配!” 真的不配,只见白发老头暗运功力,功行右臂,力贯五指,一阵卡巴!卡巴!的骨节暴裂之声传处,五根指头,登时阴森森白苍苍的变成了枯瘦如柴的白骨。 “小子,死吧!” 出招的时机奇准,出招的速度奇快,撞天王尚未筹得应变之计,其他的人亦未想到该如何应付这个变局,老头的白骨爪已如老鹰抓小鸡似的,将他的脑袋攫在手中。 指如铁箸,穿透脑壳插进去。 骨碎肉裂,喷出来无数红白之物。 死得好恐怖,好可怕,而又好残忍。 所有的蒙面人都吓呆了,心头泛寒,头皮发炸,身不由己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啊!白骨追魂爪!” 白发老头冷笑道:“你还算有点见识。” “阁下高名上姓?” “既知白骨爪,当知老夫名。” “没听说过。” “对了,凡是跟老夫交手之人,俱已死光死绝,消息自然不易传出,不怪你孤陋寡闻。” 阴恻恻的冷笑一声,接着又道:“你们这几个也不例外,识相的最好自己了断,免得老夫费手脚。” 这神态,这言词,简直目中无人,将他们视作囊中之物,神秘客勃然大怒道:“上,毙了这个老匹夫,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即使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允许他存活于世!” “杀!” 众蒙面人喊杀震天,从四面八方,潮水也似的围杀上去,一个个骁勇善战,奋不顾身,置个人生死于度外,决心要为死者复仇,将白发老头毙在当场。 却不料,白发老头的身手远在他们之上摹多,杀入人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尽管人多,依然无济于事,老头势如破竹,当者披靡,展开下一场空前未有的大屠杀。见一个,杀一个。 只用一招,不用第二招。 一律头顶出现五个血窟窿,死于白骨追魂爪。 蒙面巾全部被他撕下来了,清一色都是黑道人物。 晒谷场变成坟场,尸积遍地。 也变成屠宰场,惨嚎之声不绝如缕。 鲜血在流。 脑浆在淌。 人在倒下。 命如蝼蚁。 白发老头的修为的确匪夷所思,手段之残酷,心肠之毒辣,更是空前绝后,不过才片刻工夫,二十几条铁铮铮的汉子便倒下去一大半,活着的人还剩下七个。 七人亦皆伤痕累累,气喘如牛。 有的甚至吓破了胆,透体生寒。 但神秘客仍然屹立不摇,斗志昂扬,继续率众和白发老头周旋缠斗。 老头环攻一掌,将七人逼退出丈许之外,喝道:“你们可是黑道七十二分舵的魑魅魍魉?” 神秘客扬刀攻上来道:“这不重要。” “什么重要?” “砍下你吃饭的家伙最重要。” “你可是李闯王手下的那个黑肚肠?” “是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是就要你死,不是就要你的命。” “妈的,老子不是吓大的,看刀!” “斩江断流”、“劈山开碑”、“怒海狂涛”,刀声呼呼,刀光闪闪,劈头盖面的猛砍猛劈。 “看刀!” “看刀!” 其余六人的动作也不慢,一齐转身回扑,势如飘风。 白发老头的确够厉害,在周身布下一道强而有力的罡气,七人七刀齐上,居然竟无一人能够突破气墙,近到他身边去。 反而被他突施妙手,刷!刷!刷!的将七人的蒙面巾全部扯了下来。 果不其然,那神秘客正是黑道七十二舵的总舵主黑财神黑杜长。 左边的是护法满天星。 右边的是护法一盏灯。 其余四人则为黑肚肠随侍在侧的铁卫。 突闻阿恨的声音道:“哈哈!黑肚肠,你终于现出了原形。” 虎妞的声音道:“大概是看中了这儿风水好。” 小流浪的声音道:“今天可能正是黄道吉日。” 阿恨、虎妞、小流浪应声而现。 中州四怪也将七杀轿抬进晒谷场。 黑肚肠睹状急忙将他们拦阻在斗场之外,无限关切的道:“孩子,这个老魔头不好惹,快离开。” 阿恨瞪了他一眼,边向前冲边说:“笑话,既来之,则安之,事情未完之前本教主还不想走。” 黑肚肠道:“老魔的白骨追魂爪十分了得,你我父子二人不能结伴而亡,不论如何要为咱们黑家留一条根啊!” 阿恨闻言火冒三丈,吐字如刀:“放你的狗臭屁,小王与你风马牛不相及,毫无瓜葛,不要乱拉关系,有的只是仇和恨。” 虎妞咬着银牙道:“就算阿恨的生命是你给的,早在许昌时救了你的一条命,等于已经还给你了,再也不欠一分一毫。” 小流浪道:“剩下来的是杀母之仇,今天就要你血债血还!” 恨天生道:“不急,你先歇一会儿,本教主跟这个老魔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解决。” 白发老头耳闻目见,面笼寒霜,抢先道:“哪来的毛孩子,好利的一张嘴,满口胡言乱语,快快报上名来,准备受死,老夫的白骨追魂爪下从来不杀无名小卒。” 阿恨道:“区区在下我恨天生,也叫阿恨,是七杀教的教主,也是武林小王爷;更是日月宫未来的乘龙快婿。” 虎妞道:“本使者虎妞,是七杀教的右使者,骂人最拿手,整人也不含糊。” 小流浪:“本使者小流浪,也叫小流氓,是七杀教的左使者,杀人是我的专长,也是嗜好。” 阿恨最喜欢耍威风,摆派头,对中州四怪道:“四位护法老兄,也自我介绍下吧,好叫这个老混蛋死得清楚又明白。” “是,小王爷!” 四怪齐声一诺,分别吟出了那一首老掉牙的打油诗。 张三元道:“偷张妙手摘星辰。” 李东云道:“赌李袖中有乾坤。” 仙人跳道:“酒仙饮罢仙人跳。” 王不留道:“丐王吃饭不付钱。” 白发老头听在耳中,报以一声冷笑道:“跳梁小丑,混世顽童,再加上四个江湖败类,武林未流,有什么好神气的。” 阿恨闻言大怒道:“喂!老匹夫,你懂不懂江湖规矩?” 白发者头道:“什么江湖规矩?” 恨天生道:“本教打出了字号,你也应该投桃报李,亮出身份来。” 虎妞道:“遮遮掩掩的不是好汉。” 小流浪道:“藏头露尾的人亦非英雄。” 经三小这么一激,白发老头总算说出了自己的姓:“老夫姓郝!” 阿恨一怔,道:“叫郝立德?” 白发老头颔首不语。 “人称长白人魔?” “有此一说。” “也是清廷的国师?” “嗯!” “巴尔克是你的徒弟?” “娃儿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小王还晓得林坤泰也是阁下的得意门生。” “这是事实。” 小流浪道:“林坤泰现在何处?” 虎妞道:“他身边是否有一个小女孩?” 长白人魔郝立德嘿嘿冷笑一声,道:“你们的问题太多了。” 恨天生傲然道:“不多,答完就没有了。” 虎妞道:“答完就请你吃大餐。” 小流浪道:“水煎包,外加红烧排骨,卤猪耳朵。” 郝立德阴笑道:“老夫不想吃东西,也不准备再回答任何问题。” 阿恨咬着牙齿说:“你非回答不可。” “假如老夫拒绝呢?” “就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好狂的臭小子,老夫现在就请你们吃白骨追魂爪!” 虎妞道:“本使者请你吃七杀指!” 小流浪道:“咱家请你吃七杀掌!” 恨天生道:“小王请你吃七杀刀!” “杀了他!” “毙了他!” “宰了他!” 三小气势如虹,杀气冲天,立与长白人魔郝立德干上了。 黑煞神黑杜长也没闲着,率众而上,再度与他的宝贝儿子携手合作,两面夹击。 第十三章 贺通天重履江湖 打得惊天动地! 打得日月无光! 打得鸡飞狗跳! 打得兔走鹰扬! 从未见过这么惨烈、凶狠的恶斗! 从未见过这样残酷、厉害的人物! 一刹那的工夫,又有两名黑道高手死于白骨追魂爪,向阎王爷报到去了。 人并未倒下,被郝立德五指插进头壳,提起来,当作兵器来用,对付遍布周身的刀林剑阵。 弄得阿恨、虎妞、小流浪等人沾满了一身一脸的鲜血、脑浆、肉末、骨屑,不仅惨不忍睹,简直狼狈至极。 转眼之间,两名黑道高手已血肉模糊,四肢不全,两具尸体很快便变成了血淋淋的骨架子。 郝立德狠劲十足,八面威风,身如陀螺,不停的旋转环攻,尽管阿恨等人卯足了劲,施出了浑身解数,却始终无法攻进他周身三尺之内。 换言之,七杀刀根本无用武之地。 气得恨天生呜哇大叫道:“你娘,小王跟你拚了!” 小流浪口沫四溅的吼道:“你奶奶,本使者跟你玩命!” 虎妞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亦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七杀刀“开天辟地”、“直捣黄龙”,猛砍猛劈。 七杀掌“八方风雨”、“旋乾倒坤”,左右开弓。 七杀指“双龙抢珠”、“穿虹贯日”,奇招迭出。 再加上黑肚肠那一伙人的密切配合,展开了一轮锐不可当的攻势。 冲!只有进,没有退! 杀!不是死,便是生! 义无反顾! 勇往直前! 早将个人的生死抛到九霄云外去。 一鼓作气,一路猛冲,卒告冲破了气墙,攻破了核心。 “杀!杀!杀!” 喊杀声中,阿恨刀出如雨,一霎时便将长白人魔手中的尸骨砍光扫尽。 “老贼拿命来!” 黑肚肠长躯直入,扬刀拦腰就砍。 “老魔上路吧!” 虎妞疾展七杀指,一口气连攻七招。 “妈的,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小流浪掌指交挥,上取双目,下取双腿。 四方围攻,四面楚歌,郝立德眼看处境大险,危在旦夕,万万没想到,突然之间一个大回旋,幽灵鬼魅般在四人的眼前消失。 身法实在太玄太妙,就像是鬼魂。 速度简直太快太疾,如电光一闪。 大家惊魂未定,一个念头还没有转过来,长白人魔竟神鬼不觉的出现在虎妞、黑肚肠的身后,十根铁箸也似的白骨爪,老实不客气的朝二人的头顶攫去。 “看刀” “接掌” 恨天生抡起七杀刀,猛砍郝立德的右手。 小流浪疾展七杀掌,攻向他的左手腕。 彼此近在咫尺,刀掌一闪即至,在这种情形之下,长白人魔如果不撤招,必然会失去双手。 当然,虎妞与黑肚肠无可避免的也会命丧白骨追魂爪,血溅当场,是一个三败俱伤的局面。 长白人魔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乍然“一鹤冲天”而起,脱出斗圈。 猎物尚未全部吞下肚去,还没有离去的意思,轻飘飘的落在了七杀轿顶上。 马上发现,轿顶上堆了不少骷髅,奇道:“娃儿收集这许多骷髅作甚?” 恨天生追上来道:“是纪念品,也是战利品。” 郝立德冷声道:“都是你们亲手割下来的?” 虎妞道:“废话,如非亲手砍下,怎配称作战利品,也缺乏纪念的价值。” 小流浪趾高气扬的道:“都是雄霸一方的名头,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 长白人魔郝立德不假思索的道:“好啊!” 呵恨立道:“第一号是欧阳俊秀。” 虎妞接道:“第二号是及时雨卢安。” 小流浪道:“第三号是闪电手齐飞。” “第四号是掌中雷雷吼。” “第五号是黑豹子段青书。” “第六号是降龙手龙九天。” “第七号是银剑赵无畏。” “第八号你不陌生,是冯通。” “另外还有一条手臂是欧阳春的。” 恨天生最后道:“老匹夫,你长白人魔郝立德排名第九。” 虎妞道:“恭喜你,不是名头上不了七杀轿。” 小流浪道:“贺喜你,不是名头也不配挨七杀刀。” 郝立德哈哈一笑:“谢了,老夫现在还不想挨刀,也没有人能够取得下本国师的项上人头,倒看中一样东西。” 阿恨道:“什么东西?” “就是这一顶轿子。” “就送给你做棺材吧!” “老夫要四怪抬着本国师走。” “办不到!” “不答应就毁掉七杀轿,杀死四怪,谁也坐不成。” 小流浪虎吼道:“妈的个巴子,少再耀武扬威,赶快留下脑袋上西天吧!” 虎妞道:“再晚了就要挤到十号以外去了,辜负了一颗上好的人头。” 黑肚肠忽道:“娃儿们,别中了他的阴谋诡计,别给他喘息的机会,打铁趁热,时机稍纵即逝。” “对!打铁趁热。” “对!以多为胜。” “为死人报一箭之仇!” “为活人争一口气!” 立又群起而攻,一拥而上,刀剑齐挥,暗器齐发。 郝立德身在轿顶,目标显明,正是使用暗器的绝佳时机,只见数不清的飞镖、飞刀、神箭、铁珠,暴雨飞蝗一般洒向七杀轿顶。 人也跟着弹身而起,以雷霆万钧之势压迫过去。 孰料,事与愿违,刀剑暗器到时,竟又没了长白人魔的影儿。 不曾飞上天。 而是入了地。 好可怕的足下功夫,将厚实的木板踩破,端端正正的坐进七杀轿里去了。 长白人魔从容不迫的对中州四怪道:“走,跟着本国师,好处多多,保证叫你们升官发财,前途无量。” 张三元道:“你休想!” 李东云道:“你做梦!” 仙人跳道:“你不配坐轿!” 王不留道:“你不够资格!” 阿恨眼见近旁不远处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山谷,灵机一动,妙计立生,使一个眼色道:“勉为其难,就送他一程吧!” “是,教主!” 四怪会意,抬起轿子来就走。 好急,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便到达悬崖边上,四怪互换一道眼神,猛然用力一甩,连人带轿全部扔下深不见底的山谷去。 可是,掉下去的只是七杀轿,可惜了一顶精心设计的好轿子。 甚至于可以说是上了长白人魔的恶当,就在那千钩一发之际,郝立德已及时破轿而出。 而且,其快如电,其猛如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中州四怪解决掉。 “老狗,死吧!” 一掌将张三元劈下断崖去。 “老猪,认命吧!” 揪住李东云的屁股,丢进山谷。 “老浑球,回老家吧!” “老混蛋,下地狱吧!” 仙人跳、王不留更惨,被他五指贯顶,死于白骨追魂爪不算,复废物利用,将他二人的遗体掷出去,撞向前来驰援的阿恨、虎妞、黑肚肠等人。 阿恨的肺简直要气炸了,发疯似的吼道:“本教主今天跟你没完没了,不死不散!” 七杀刀舞得呼呼生风,一马当先攻上去。 左砍右劈,上斩下扫,瞬息之间便连攻二十四刀。 看得人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快到无以复加,任何人皆插不进手去。 黑肚肠道:“我儿小心!” 小流浪道:“阿恨留意!” 虎妞急得冷汗直冒道:“千万不要轻敌大意!” 阿恨没有小瞧他,始终兢兢业业,全力以赴。 奈何长白人魔的功力实在太高太深,攻守自如,游刃有余,卜四刀,刀刀不离他的致命要害之处,却刀刀均以毫厘之差,走歪走偏,阿恨施出了浑身解数,竟连人家的半片衣襟也没伤到。 阿恨快要气疯了,乍然出其不意,突施奇袭,抽冷子矮了半截身子,七杀刀贴着地面尺许处横扫一刀,欲斩断郝立德的两条小腿。 讵料,人上有人,天外有天,出招之初,便被长白人魔识破了,猛一个纵跃,双脚弹起,呈头下脚上之式,右手疾探,阴森森的白骨爪抓向恨天生的头颅。 “阿恨快躲。” “老魔住手!” “杀啊!” “砍啊!” 虎妞、小流浪、黑肚肠等人睹状吓得魂不附体,一齐不要命的飞身扑救。 可是,来不及了,郝立德的白骨爪已触及阿恨的头皮,众人却尚在三尺之外,鞭长莫及。 蓦然,耳畔响起一声沉喝,声如春雷:“撒手。” 立见黑糊糊的一物飞掠而至,直奔长白人魔的右腕关节。 来物实在太快,攻击的部位又是郝立德必救之处,说时迟,那时快,撤招同时,双掌疾翻,攻向来人。 澎!澎!好几股暗力全部撞在一起,激起一片强风,一阵巨震,好像天崩地塌一般,更似炸弹开花,所有的人齐被反弹之力震得倒飞出去。 由于各人所在的位置、高度不同,飞出去的方向、距离也不一样。 虎妞横飞三丈,在悬崖边缘猛打“千斤坠”才落下来,频呼:“好险!好险!” 小流浪与她方向相同,运气奇佳,被一棵大树挡下来,望望深谷,冒出一身冷汗来,双掌合十的默祷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黑肚肠跌坐在地,面色苍白。 其余的四名黑道高手更糟,已作了倒地葫芦,仰面躺下了。 阿恨承受的压力甚大,就在原地坐下去,坐出一个五寸深的坑来。 长白人魔郝立德的位置最高,飞的也最远,飘飘荡荡的坠入无底深谷中去了。 来人亦受波及,是唯一未倒的人,仅身子摇晃了几下,便立足站稳了脚跟。 单腿、独臂、一只眼,手里握着一根长可及地的旱烟袋。 这样的注册商标,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阿恨、虎妞、小流浪马上就认了出来,疼痛立消,情绪亢奋,忙不迭的飞扑过去。 “哇,是老头。” “糟老头。” “老烟枪” “新出炉的武林王” “七杀教的太上教主。”“冷面魔君贺通天!” 一口气把贺通天的字号全部喊了出来,直乐得老烟枪笑口大开合不拢来了。 贺通天日注恨天生,慈祥可亲的道:“阿恨,你没有受伤吧?” 恨天生朗声道:“没有,只受了一些震荡,不碍事。” 冷面魔君又问虎妞道:“你的情形怎样?” 虎妞娇笑道:“好得很。” 不待老烟枪开口询问,小流浪自动报告道:“安哪,俺小流浪的命很硬,死不了。” 冷面魔君贺通天道:“刚才那个老魔头是谁?” 阿恨道:“是长白人魔郝立德。” 老烟枪闻言面露惊诧之色,惶声道:“他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大清国师郝立德?” 虎妞道:“没有错,此人已练成白骨追魂爪,如虎如狼,万夫莫敌。” 小流浪道:“好里加在(台语,好幸运啊),老天帮忙,让他掉进无底深谷喂狼去了,否则,必然会对咱们造成莫大的威胁。” 虎妞童心未泯的道:“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阿恨则不以为然:“我看未必,凭老魔头的功力修为,八成摔不死。” 老烟枪略一沉吟,道:“本王同意,姓郝的不会就这么轻松自在的一命归阴。” 话锋一转,小流浪忽道:“咦!老头,你怎么突然逃离了死亡谷?” 虎妞以教训的语气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阿恨的态度也变得很恶劣:“本教主可不希望有一个言而无信,食言而肥的师父。” 贺通天正经八百的道:“爱说笑,老夫行事向来一言九鼎,岂是食言而肥的小人。” 小流浪毫不留情的道:“擅离死亡谷,就是无信。” 虎妞道:“出谷者死!” 老烟枪一点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老夫自然有充足的理由。” 阿恨道:“什么理由?” “因为他们犯规在前。” “他们是谁?” “一共是四个人。” “那四个?” “一个是铁掌欧阳春。” “另一人呢?” “金刀赵无敌。” “还有那两人?” “龙虎门的二当家的打虎将蓝虎臣,与三当家的河东狮金三娘。” 虎妞一扬柳眉儿,道:“老头,你的意思是说,这四个不要脸的家伙,曾闯进死亡谷找你寻仇?” 贺通天道:“正是这样。” 小流浪神采飞扬的道:“这好啊!求之不得,凭你老烟枪的本事,相信一定可以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趴在地上喊爷爷,使寻仇变成请罪,了了你老头的一桩心愿。” 冷面魔君道:“老夫也是这样想,事实却大谬不然。” 阿恨愕然道:“怎么?他们不上路?” 老烟枪冷哼一声,道:“这几个混帐东西,都是回锅的老油条,成了精的老狐狸,潜入武林王府,本来是想偷袭暗算,其实本王早有惊觉,原打算瓮中捉鳖,给他们来一个迎头痛击,那知甫一照面,交手未及百合欧阳春、赵无敌等人便发觉苗头不对,夹着尾巴溜了。” 虎妞道:“孬种!” 小流浪道:“懦夫!” 恨天生道:“本教主为他们感到羞耻!” 虎妞又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来却便宜了你糟老头。” 贺通天一怔神,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流浪诡笑道:“笨啊!连这个也不懂,当年的禁制从此自然解除,老头又可以无拘无束的自在逍遥了。”老烟枪舒展了一下腰肢,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道:“这倒是事实,外面的世界多采多姿,海阔天空,的确令人心旷神怡,但不知你们三个娃儿的任务执行到何种程度了?” 阿恨以最快的速度,简单扼要的将离谷之后的经过说了一个大概,道:“师父,你老人家今后有何打算?” 冷面魔君眸中射出了两道慑人的寒芒,道:“当务之急自然是先向风尘侠客马骥、铁掌欧阳春、金刀赵无敌等人讨回血债,叫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来。” 虎妞嫣然一笑,神秘兮兮的道:“老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贺通天错愕一下,道:“什么好消息?” 小流浪道:“白衣秀士林坤泰早已跟明月宫主感情破裂,离家出走。” 虎妞道:“宫主未再改嫁,一直守寡至今。” 阿恨道:“他们仅仅生了一个女儿。” 老烟枪的脸色一变再变的道:“一个女儿?就是现在的少宫主吧?” 虎妞抢先道:“不,明媚只是一名养女,真正的少宫主朱明珠被林坤泰抱走了。” 贺通天“哦”了一声,不曾表示意见。 小流浪道:“换句话说,阿恨将来要娶的老婆应该是朱明珠,不是朱明媚。” 冷面魔君沉声道:“可知明珠少宫主的行踪下落?” 虎妞道:“目前仍生死下落不明。” 阿恨嘻皮笑脸的道:“找不回朱明珠,就娶朱明媚。” 小流浪补充道:“找回来朱明珠,就两个都要。” 老烟枪听得一呆,盯着阿恨道:“小子,是这样吗?想左拥右抱?” 阿恨好厚的脸皮,直言无讳的道:“嘻嘻,男人嘛,愈多愈好。” 小流浪瞄了虎妞一眼,道:“不止左拥右抱,是三娘教子地!” 恨天生胡言乱语道:“没有关系,多多益善,本教主一定照单全收。” 虎妞啐道:“哼!贪心鬼,也不害臊。” 小流浪道:“不是贪心鬼,是多情种,阿恨若是左拥右抱,把你排斥在外,就灾情惨重啦!” 阿恨故意呕她,道:“这可不一定,人家朱明珠是大明朝的小公主,假如心胸狭窄,容不下别的女人,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虎妞只好独守空闺,去害相思病了。” 虎妞的脸都气紫了,嘟呶著小嘴,正欲大发雌威,老烟枪道:“阿恨,你说明珠是大明朝的小公主?” 恨天生点头道:“是呀!大明皇室就剩下日月宫这一个最后的据点了。” 贺通天回想一下过去的往事,说:“奇怪,这么重要的事,明月当年为何不曾提及。” 小流浪道:“告诉你也没有用,老宫主朱明英是个讲究现实的人,谁叫你老头当时匹马单枪,不会招兵买马,不曾开宗立派,注定是个失败者,当不成驸马爷。” 阿恨道:“柳暗花明,枯枝复活,现在似乎又有希望了。” 老烟枪神情激动而又兴奋的反问道:“真的还有希望吗?” 虎妞娇笑道:“当然有,朱明月对你旧情难忘,老头自然希望无穷,唯一的障碍是那个老太婆。” 小流浪道:“这不要紧,老太婆已是风烛残年之人,活不了多久啦!” 阿恨的话更毒:“万不得已时,就略施小计,把她打入冷宫,甚至干掉她。” 小流浪眉飞色舞的道:“拔掉眼中钉,咱们就可以通行无阻,为所欲为,假如一切顺利,不定老烟枪师徒二人,可将小公主母女同时娶进门哩!” 贺通天道:“这样最好。” 恨天生道:“这样最妙。” 小流浪道:“这是双喜临门。” 恨天生道:“三喜四喜也无所谓。” 师徒二人沉浸在甜蜜的旋涡里,有说有笑,谈笑风生,似乎美梦将要成真,幸福就在眼前。 黑肚肠、满天星、一盏灯等五人却成强烈的对比,由于征战过久,大伙皆全身是伤,精疲力竭,正自盘膝打坐,运气行功。 行功三十六周天,精神体力稍复,黑肚肠朝阿恨这边瞅了一眼,一声不吭的率众离去。 “站住!” “慢走!” “不要跑!” 阿恨、虎妞、小流浪齐声一喝,弹身疾掠而至,堵在他们前面。 黑煞神黑杜长睹状神色一紧,半惊半喜的道:“孩子,你可是已经想通了,准备随为父的前往关中,认祖归宗?” 满天星堆下来一脸的谄笑道:“早该回心转意了,七十二分舵,高手如云,少说也有八百里的江山,总舵主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请即就少总舵主位。” 一盏灯也在一旁猛敲边鼓:“少总舵主年轻有为,又有一身好本事,七杀教一旦和七十二分舵结合起来,定可无敌天下,独霸江湖。” 阿恨咬着牙根道:“你们说完没有?” 满天星道:“言尽于此。” 阿恨道:“想不想知道本教主的答案?” 一盏灯恭恭敬敬的道:“属下愿洗耳恭听。” 恨天生冷冰冰的道:“你放屁!” 虎妞帮腔道:“而且是放臭屁。” 小流浪解释的更清楚:“也就是门也没有的意思啦!可以死心啦!” 黑肚肠愕然一愣,道:“不是认祖归宗,拦住去路作甚?” 阿恨恶狠狠的道:“讨债!” “讨什么债?” “我娘的血债。” “雪莲的死是意外,也是迫于无奈。” “哼!狡辩、诡辩、强词夺理、无耻谎言!” “老夫说的是实话。” “小王要你血债血还!” 满天星怒冲冲的道:“怎么?儿子要杀老子?” 阿恨大吼一声,道:“本教主不承认他是我父亲。” 一盏灯道:“事实如此,你否认也没有用。” 虎妞道:“阿恨已经还给他一条命,毫无亏欠。” 一名铁卫怒容满面的道:“生身之恩,山高水深,一辈子也还不了,希望少总舵主……” 阿恨截口道:“闭上你的狗嘴,小王不是你们心目中的少总舵主。” “既是我们总舵主的儿子,就是少总舵主。” “本教主不接受。” “拒绝就是不孝,大逆不道。” “小王警告你,这样的话最好不要再说第二次。” “说第二次又怎样?” “当心你吃饭的家伙。” “你要杀人?” “不是唬人!” “哼!老子就不信邪,偏要说,除非即刻认祖归宗,否则就是不孝,大逆不道,不孝,大逆不……” 最后一个道字说不出来了,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道银白色的,匹练也似的光影闪处,阿恨亮出了七杀刀。 神刀出鞘! 无血不归! 阿恨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铁卫出言无状,惹来杀身之祸,黑肚肠、满天星、一盏灯等人,连一口大气都来不及喘,七杀刀刀光暴闪,血如喷泉,铁卫已人头落地,尸体被他一脚踢下断崖去。 满天星看在眼里,怒满心田,恨声道:“总舵主,这种儿子不要也罢!” 兔死狐悲,一盏灯同样大为恼怒,道:“父慈子不孝,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你。” 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出自土匪,杀人不眨限的黑肚肠,闻言心一横,牙一咬,杀气腾腾的道:“是该结束这个逆子性命的时候了,上,大家放手去干;从此刻起,本舵主没有他这个儿子。” 阿恨如疯狂的道:“这样最好,咱们刀口见生死!” 虎妞道:“杀了黑肚肠,免得他再为非作歹。” 小流浪道:“灭了七十二分舵,江湖道上就会平静许多。” 话已说绝,恶战一触即发,老烟枪乍然弹跳而至,插言道:“阿恨,此乃人伦大事,盼能三思。” 恨天生断然道:“老头,你别管,五思也还是一个样儿。” “最好再考虑考虑。” “不!” “放过今天,下次再说。” “不!” “恶有恶报,你不杀他,将来也会得到报应的。” “不!我要他现在就得到报应,要亲手宰了他!” “死老已矣,阿恨,你又何必太固执。” 一句话惹恼了恨天生,暴怒道:“老烟枪,别的事做徒儿的可以依你,唯独此事不可以,我永远忘不了我娘死时的惨状,更忘不了她老人家死前的遗言,此仇必报,此恨必消,天王老子也阻挡不了,你要是再横加阻挠,就跟你脱离师徒关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至最后,已是热泪盈眶,激动不已,也悲愤不已。 老烟枪深受感动,声若洪钟般道:“好,老夫生平别无长处,杀人最拿手,且助徒儿一臂力,解决掉这个老混蛋!” 贺通天真绝,劝架不成,居然亲自披挂上阵,领着阿恨、虎妞、小流浪跟黑肚肠、满天星、一盏灯大打出手。 许是黑肚肠时辰未到,命不该绝,交手未久,蓦见断崖之上神乎其技的冒上来一个人。 是长白人魔郝立德。 见此情状,先是一怔,继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笑道:“哧!诸位不甘寂寞,窝里反自己干上了,这样也好,省下了本国师不少力气,你们慢慢打吧,老夫先走一步。” 步字出口,人已纵起,一阵风似的去了。 不论是阿恨、老烟枪,或是黑肚肠、满天星,均将郝立德视作心腹大患,甚至是第一号仇敌,他这一走,大家也无心再战,不约而同的尾随在后追下去。 追赶了大半天,大伙早已追散,未追到长白人魔郝立德。 阿恨、虎妞、小流浪却在一座山神庙里另有发现。 山神庙建筑在一道山岗上,不大,仅有一座正殿,两排配厢。 多年失修,已破烂不堪,神像也歪歪斜斜的摇摇欲坠。 没见庙祝,有人,是死人。就横七竖八的倒在庙内各处,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三十人。 或坐、或卧、或俯、或仰、死状虽然不一,致死的伤痕却完全一致,清一色都是死于白骨追魂爪。 “老贼,你死出来!” “老魔,你滚出来!” “是英雄就站到明处来!” 三小喊破喉咙,并未得到半声回响。 搜遍正殿配厢,亦未寻得郝立德的魔踪。 人都死光了,不曾留下半个活口小流浪愁眉苦脸的道:“奶奶的,姓郝的简直是一只老狐狸,要来便来,要去便去,此魔一日不除,咱们就甭想过好日子。” 虎妞道:“巴尔克正在调兵遣将,一旦被他集结完成,开始行动,大内高手倾巢而来,咱们准会吃不了兜着走。”恨天生道:“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尽快的找到他们的巢穴,抢先下手,不然后果就严重了,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搁下来。” 虎妞、小流浪互望一眼,同声道:“好啊!咱们走!” 走?来不及了,行没三步,门外已涌来一群人。 都是熟透了的熟人,为首者一共四个。 一个是铁掌欧阳春- 个是金刀赵无敌- 个是打虎将蓝虎臣。 一个是河东狮金三娘。 欧阳春的儿子欧阳俊德,女儿欧阳俊美,赵无敌的儿子赵志高,侄儿赵志远,以及十几名三派的一流高手紧随在后。 金刀赵无敌第一个发现了死者,惊惶万状的道:“怎么他们全死了!” 铁掌欧阳春也看到了阿恨、虎妞、小流浪,恶毒的语气道:“一定是你们这三个黄口小儿干的。” 阿恨双眉一挑,不答反问道:“小王先要弄清楚,你们跟死者是何关系?有没有问话的资格?” 打虎将蓝虎臣吹胡子瞪眼睛的道:“死难之人都是三派的门下弟子。” 小流浪冷言冷语道:“既是一个窝里的,为何不在一起?” 河东狮金三娘大发雌威道:“难道不可以因故分开,然后再在此聚集?” 虎妞故意卖了一个关子,道:“可以,本姑娘现在就宣布答案。” 赵无敌怒气冲天的道:“你不打自招,果然又是七杀教犯下的罪行。” 阿恨斩钉截铁的道:“错,大错特错!” 欧阳春疑云满面的道:“那么,是谁下的杀手?” 小流浪神气八啦的道:“多用眼睛,少用嘴巴,与其问人碰钉子,何如自己来看。” 蓝虎臣、金三娘、欧阳春、赵无敌闻言相顾愕然,一齐跨步而入,当他们看清楚死者的致命伤痕时,不约而同的惊呼道:“莫非是传闻中的白骨追魂爪?” 虎妞道:“四位的这句诺应该稍作修正。” 打虎将蓝虎臣道:“如何修正?” 阿恨道:“剪掉头,剩下最后五个字就对了。” 金三娘寒脸道:“真的是白骨追魂爪?” 小流浪道:“七杀教的人喜欢杀人,不喜欢撒谎。” 赵无敌道:“白骨追魂爪乃是邪门功夫,娃儿是何时练成的?” 虎妞饥诮道:“老匹夫是智力不足,还是故意装糊涂?人既非本教所杀,自然不谙这种邪门功夫。” 欧阳春打破砂锅问到底:“究竟是谁?” 阿恨道:“告诉你们长长见识,,此人名叫郝立德。” 小流浪道:“外号叫做长白人魔。” 虎妞道:“是清廷的国师,也是第一高手。” 铁掌欧阳春道:“七杀教是什么时候投靠长白人魔郝立德的?” 阿恨破口大骂道:“妈的,说了半天你们还是乱七八糟的没把事情搞清楚,姓郝的老鬼和本教八杆子也打不着,七杀教正在找他算帐呢!” 金刀赵无敌道:“长白人魔现在何处?” 小流浪讪笑道:“死脑筋,不开窍,我们要是知道老魔的行踪,早就跟他干上了,哪还有闲工夫与你们在此泡蘑菇。” 虎妞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有缘在这儿相会,所有的新赊旧欠也正可藉此结算清楚。” 蓝虎臣愤然道:“是该结算的时候了,我们此番东来,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七杀教寻仇。” 阿恨道:“有一个人也在找四位。” 金三娘道:“是那一个?” 小流浪道:“说出来会吓死你们,正是四位的冤家对头,冷面魔君贺通天。” 欧阳春先是一惊,继而又理直气壮的道:“好啊!姓贺的言而无信,自毁承诺,竟敢擅自离开死亡谷,必将遗臭万年,神人共弃。” 虎妞玉面一寒,道:“不要脸,你这一招贼喊捉贼的伎俩用错了地方。” 阿恨道:“是你们先食言而肥,毁诺背信,闯进了死亡谷,老烟枪自然没有必要再闭关自守。” 小流浪得寸进尺的漫骂道:“胆小鬼,软脚虾,一群贪生怕死的懦夫,既然有胆闯进死亡谷,为何没种跟老头拚个你死我活?” 虎妞道:“贪生怕死,本乃人之常情,不足为怪,想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向糟老头赔个不是就可以了。” 阿恨道:“现在还来得及,大门仍然未关,如果四位愿意宣誓效忠本教,同样可以得到宽恕,既往不究。” 赵无敌怒吼道:“臭小子,少作黄梁美梦,我们三大派与你们师徒早已势如水火,永无妥协的可能。” 恨天生目注欧阳春,查证道:“欧阳春,赵老儿能够代表阁下说话吗?” 铁掌欧阳春立道:“可以。” “不愿负荆请罪?” “废话!” “也不肯加入本教?” “多此一问!” 阿恨转对蓝虎臣、金三娘道:“两位可有异议?” 蓝虎臣、金三娘同声道:“没有异议” “有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没有!” “可否再考虑一下?” “没有这个必要!” “这样说,是打算要硬拼了?” “就是这个意思。” 小流浪大声吆喝道:“别以为人多势众就可以占便宜,告诉你们,酒囊饭袋再多也没有用,白搭。” 虎妞道:“人多死人多,浪费的棺材也多!” 金刀赵无敌吼道:“魔崽子,少耍嘴皮子,还我兄弟的命来!” 铁掌欧阳春单掌一竖,面带杀机:“还我儿的命来!” 打虎将蓝虎臣道:“还我大哥龙九天的命来!” 河东狮金三娘道:“还我四弟段青书的命来!” 真是冤有头,债有主,四人怒贯日月,气冲斗牛,杀气腾腾的率众攻上去。 虎妞不退反进,反手还击道:“想死姑奶奶就成全你们。” 小流浪精神抖擞,攻守进退之余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们这是自掘坟墓,自取灭亡。” 阿恨刀已亮出,连攻三招后道:“命丧七杀刀,做鬼也不冤,七杀刀口从来不嫌鲜血多。” 欧阳春等人藉着人多势众,欲以快速度紧缩包围圈,以压迫的手法取胜。 阿恨、虎妞、小流浪是何等人物,一交手便识破奸谋,左冲右突,横闯直撞。 遇上谁就揍谁。 碰上那个就杀那个。 避开主力强敌,单挑对方的侧翼尾巴下手。 由于战法得当,威力倍增,顷刻之间便将敌阵打乱打散,二死四伤。 蓝虎臣哇哇大叫道:“七杀教虚有其名,原来只是三个专门投机取巧的鼠辈。” 虎妞就在附近,闻言娇叱道:“你是什么东西,保护好你自己的眼珠子。” 子字出口,招已出手,七杀指的绝技简直出神入化,匪夷所思,但闻噗!的一声响,指风如箭,电闪而至,接听一声惨叫从打虎将的口中喊出,从左眼内冒出一股黑水,眼球已碎,从此变成独眼龙。 幸好金三娘及时移形换位,挡在蓝虎臣的前面,不然哪还有命在。 对银剑赵无畏的死,金刀赵无敌怀恨极深,同时还骗去了他的一大票银子,更是耿耿于怀,抽冷子将恨天生截下来,厉色喝问道:“我二弟死在何人之手?” 阿恨拍着胸脯道:“正是区区在下小王我。” “银子在哪个身上?” “就在本教主的口袋里。” “杂种,还钱纳命来!”金刀疾展,幻化出万道金光,蓝汪汪,阴森森,刷!刷!刷! 状似狂风暴雨,锐不可当。 刀风凛冽,刀法精纯,真不愧为是一代尊师的身份,马上赢得了对手阿恨的赏识:“好刀,刀法也不赖,赞!” 语气一转,立又改口说道:“可惜你选错了敌人,挑错了敌手!” 是选错了敌人,阿恨技压群豪,七杀刀无坚不摧,猛听铛郎郎!的一声响,两刀相撞,火花四溅,胜负立见分晓。 金刀一断为二不算,七杀刀游刃而上,还斩下赵无敌的半条手臂。 余威所及,环攻一刀,连前来驰援施救的欧阳春、赵志高、赵志远等人也险些挨刀受创,急忙后退三步,暗道:“我的妈呀,好险!” 阿恨本性善良,宅心仁厚,并未乘胜追杀,大声喝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教主再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重新考虑一下是否接受小王的条件。” 蓦闻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好极了,本王的徒儿果然与众不同,刚柔并济,恩威齐施,叫人输得心折,败得甘愿。”话,自然是老烟枪说的。 人在屋顶,居高临下。 阿恨喜不自胜的道:“老头,你等着吧!马上就会大丰收。” 虎妞道:“别下来,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负荆请罪,高高在上才像是号令天下的武林王。” 小流浪道:“如其不然,再下来也不迟,咱们四人联手,将他们赶尽杀绝,鸡犬不留!” 三派众人对付三个娃儿已感穷于应付,吃足了苦头,现在天字第一号的魔头也到了,欧阳春、赵无敌深知获胜的机会已完全断绝,那还敢再逞强斗胜,四个人眉目传语,心意相通,迅速率众退走。 阿恨大骂道:“没有出息。” 虎妞讥笑道:“大概是做懦夫做上瘾了。” 小流浪道:“别放走他们,这笔帐今天一定要讨回来。” 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去追,老烟枪及时说道:“娃儿们,办其他的事情去吧!这几个杂碎由本王自己来处理好啦!” 阿恨道:“也好,祝你好运。” 虎妞道:“老头,愿你马到成功。” 小流浪道:“可别在阴沟里翻船。” 话至此处,老烟枪早已不知去向。 出得庙门,也失去了欧阳春那一伙人的踪迹。 只见山下有一条丽影飞奔而来,不久便看清了来人的身份面貌,阿恨喜极而呼,大叫-声:“老婆!” 没错,是朱明媚和乃母明月宫主,以及一批日月宫的男女高手。 明媚已至,眉目含情,顾盼之间情深意又重。 小流浪是个捉狭鬼,故意开玩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别后重逢,该表现的热情一些才对,这样冷冰冰的多没看头。” 朱明媚瞪了他一眼,没开口。 阿恨贼眼一翻,追问道:“怎样才算有看头?” 小流浪道:“最低限度,也该来个热情拥抱,亲个嘴呀!” 阿恨正有此意,说到他的心眼儿里去了,当下嘴唇一噘,双臂一张,鬼头鬼脑的笑说:“老婆,来呀,抱一抱,啧啧,亲一亲呀!” 早把朱明媚的脸蛋儿羞红了,娇滴滴的低笑声:“讨厌!” 阿恨的脸皮厚得很,本待冲上去,将她强行抱住。虎妞轻咳一声,道:“宫主来了,你可要放遵重点。” 明月宫主已近在眼前,阿恨忙收起笑脸,抱拳为礼问候道:“宫主好。” 小流浪也很会见风转舵,道:“宫主来得正是时候。” 朱明月一愣,道:“此话怎讲?” 虎妞道:“有喜事向宫主禀报。” “喜从何来?” “从死亡谷来。” “死亡谷?” “老烟枪已经离开死亡谷了。” “他不是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了吗?” 小流浪道:“彼一时也,此一时也,由于别人闯谷犯禁,禁制已解,老头已恢复了自由之身。” 尽管身为一宫之主,又兼教养有素,大家依然看得出来,朱明月的神情甚为激动,颤声道:“通天他现在……” 阿恨道:“刚刚还在这儿。” 虎妞道:“早来片刻,你们就可以重聚了。” 朱明媚代母询问道:“为何匆匆离去?” 小流浪道:“是追赶欧阳春、赵无敌他们去了,因为有一笔帐本来可以在此解决,不料对方装孬,溜之大吉,老烟枪故而只身追下去了。” 朱明媚道:“难怪刚才这儿有打斗之声,我们正是循声而来。” 明月宫主无限关切的道:“赵无敌、欧阳春均非泛泛之辈,三位理当随行才是。” 阿恨道:“放心啦!老烟枪技深若海,保证万无一失。” 虎妞道:“假使一切顺利,或许可以化敌为友,将这一千人收归门下,助日月宫对付郝立德与巴尔克,除此心腹大患。” 小流浪笑嘻嘻的道:“老头若是能建立起一股力量来,老宫主必会另眼看待,不会再从中作梗,你们就有希望再重温旧梦,重拾旧欢。” 明月宫主毕竟是有身份的人,这种男欢女悦的事实在不便启齿,闻言脸上一热,未置一词。 朱明媚探头朝山神庙里一瞧,吃惊道:“哇噻!死了这么多人,都是你们干的?” 阿恨道:“绝大部分是死在白骨追魂爪下。” 虎妞道:“事情已经证实,肆虐日月宫的那个老魔头,确是长白人魔郝立德。” 明月宫主展目四顾,急声追问:“郝立德的人呢?” 小流浪道:“早已离开现场,我们到达的时候便不在了。” 阿恨道:“不过,在数里之外,曾和他正面遭遇,还狠狠的打了一架呢!” 朱明媚道:“这个老魔头的功力到底如何?” 虎妞余悸犹存的道:“好凶好厉害啊!中州四怪死于非命,七十二分舵的人死的更多。” 小流浪的眸子从明媚母女的脸上一扫而过,道:“绝不是我小流浪危言耸听,合我们全体之力,依然不是人家的对手。” 明月宫主盯着阿恨问:“真的这么可怕?” 阿恨道:“小流浪说的是实话。” 朱明媚愕然道:“那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虎妞道:“幸亏老烟枪及时现身,帮了大忙。” 明月宫主愁眉不展的道:“老魔如此凶狠残暴,即使寻得魔踪,依然不易取胜,这可如何是好?” 小流浪道:“斗力不行,可以智取。” 虎妞道:“武的不行,可以来文的。” 明媚道:“两位可有成计在胸?” 小流浪指着阿恨道:“你老公是专家,问他吧!” 阿恨成竹在胸的道:“设局定计,不能徒托空言,必须配合时、地,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此时多言无益,待掌握住老魔的确切行踪时,小王自有妙计。” 明月宫主颔首道:“阿恨之言甚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是尽速将郝立德、巴尔克、林坤泰,乃至风尘侠客马骥的行止下落查清楚。” 恨天生忽然想到一件事,道:“风雷门乃是名门正派,日月宫怎会处处与该派为敌?” 虎妞回想一下过往之事,道:“是啊,少宫主昔日化名赛西施,箭头显然是指向风雷门。” 小流浪大呼小叫道:“哎呀呀!风雷门的那一场大火,那一场屠杀,西施姑娘的表现的确够狠够辣,相信一定有充足的理由?” 明月宫主肃容满面的道:“不错,日月宫是将风雷门列在敌人的名单上,因为马骥晚节不保,投靠了清廷,老宫主早有命令下达,务必要使风雷门毁宗灭派,置姓马的于死地。” 阿恨朝山下望一望,道:“咦!怎么未见老宫主前来督阵?” 朱明媚道:“她老人家跟王婆、大忠他们在一起,本宫兵分二路,分道搜寻,以期能够尽早找到巴尔克集结高手的处所,予以一网打尽。” 明月宫主道:“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似乎就在这一带不远,今日一早,本宫还发现了几名刀客一闪而没。” 阿恨沉吟一下,道:“本教主亦有同感,事不宜迟,我看我们也该分手了。” 朱明媚立以行动代替了答复,挥手道:“三位再见。” “宫主再见。” “老婆再见。” “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来。 一条崎岖的山路上,有十几名和尚正放步疾行。 肩上有担。 担中有物。不是鸡鸭,便是鱼肉。 鲜啊!这可真是新鲜事儿,和尚吃斋,也不晓得挑鸡鸭鱼肉作甚? 自然招来路人的侧目,也引起了阿恨、虎妞、小流浪的注意。 很快便有惊人的发现,其中两名和尚的肩上并没有担子,虽然身披袈娑,腰里却跨着一把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些人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与早先所见戴在刀客头上的一般无二。 不由的神色一紧,略作研商后,虎妞留在暗处,阿恨、小流浪换穿了一件粗布衣裳,且在脸上抹了一把土,从后面快步追上去。 阿恨对一名高个子的黑帽之人道:“对不起啦,想跟大师父打听一个人。” 高个子一脸不耐烦的道:“是那一个混蛋?” 小流浪道:“不是混蛋,是大人物,巴总。” 阿恨补充道:“不晓得在那里可以找到巴总?” 另一名矮个子的黑帽之人讶异道:“你俩是干啥的?” 恨天生道:“一条龙。” 高个子道:“走四方。” 小流浪道:“不喝酒。” 矮个子道:“爱打架。” 四句切口暗语念完,刀客仍然不放心,高个子沉喝道:“把胸膛敞开。” 阿恨故作不懂,道:“干嘛?” “检查一下你们胸前有没有一条龙。” “当然有。” “看了才算。” “都是自己人,何必麻烦。” “就怕根本不是自己人。” 小流浪道:“开什么玩笑,对上切口的就是自己人。” 矮个子刀客道:“你们的情形不、样。” “那里不一样?” “因为没有戴帽子。”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实不相瞒,昨夜喝醉了酒,不小心掉进茅坑里去了。” “他又怎么说?” 阿恨临时想不出一个更好的主意来,道:“情形一样,我们是同时喝的酒,同时上茅房。” 小流浪随机应变的道:“哥俩好,实一对嘛!” 尽管唱做俱佳,刀客还是不肯采信,高个子下令道:“脱!” 阿恨道:“怎么说了半天还是要脱?” “巴总有令,慎防间谍。” “我们不是间谍。” “验明再说。” “好嘛,脱就脱。” 恨天生胸前没有龙,当然不敢脱下上衣来给人看,口中说脱,实际上是在拔刀,好快,仅一闪,高个子的人头已搬了家,帽子则跑到阿恨手中去。 同一时间,小流浪配合的天衣无缝,吼道:“一个人活着多乏味,黄泉路上好作伴,你他妈的也认命吧!” 右掌疾翻,“五雷击顶”,扣向另一名刀客的“天灵”穴。 孰料,掌势居然扣空,仅仅摘下一顶帽子来,那刀客身子一矮,已瘫在地上,死了。 事出意外,阿恨、小流浪皆吓了一跳。 虎妞刚刚才到。 亦非刀客咬舌自尽。 究竟是何人的杰作? 阿恨凝视着围在四周的和尚道:“这是谁干的?” 一名老僧挺身而出,道:“是老衲。” 小流浪拍着老僧的肩膀赞誉道:“和尚的功夫不赖嘛!” 虎妞心细如丝,娇笑道:“成名高手,当然非同等闲。” 小流浪错愕一下,道:“你认识他?” 阿恨也看清了老僧的真面目,道:“你也不陌生。” 小流浪仔细的端详一下,脱口惊呼道:“赫!这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原来是你,一无所有的和尚。” 没错,是一无和尚,只是袈裟与其他的人同色,脸上抹了一把灰而已,肩上也同样挑着一副担子,排在中间。 一无和尚自我解嘲的笑笑,道:“和尚今天可不是一无所有,瞧瞧,有鸡鸭,也有鱼肉。” 虎妞望着众僧道:“前辈,和尚吃斋,他们挑这多荤腥做啥?” 一无和尚照准一名死刀客的屁股踹了一脚,道:“是给这一群杀干刀的刀客吃的。” 十几副担子,少说也有千斤以上的食物,阿恨眉头一皱,道:“有这么多人?” 一无和尚道:“大概不少。” 虎妞道:“到底有多少?” 和尚摇头道:“老衲也是在前村时才加入他们的行列,不甚了了,详细的情形问了悟吧!” 叫了悟的僧人年约五旬,中等身材,略显清瘦,闻言上前一步,道:“很多,从三天前便开始涌现,目前仍在继续增加中。” 阿恨道:“能不能说一个数字出来?” “保守的估计也有三百人。” “在哪里?” “就在敝寺,青龙寺。” “青龙寺的位置是……” “不远,绕过这个山脚,数里外便是。” 虎妞道:“看情形,贵寺似乎已经被刀客占据?” 了悟叹息一声,道:“女施主所料不差,事实确是如此。” “这事是几时发生的?” “三天前。” “青龙寺的僧人目前处境如何?” “部分被杀害,多数被囚禁起来。” “看来,你们几位算是幸运的啦?” “是的,只有替他们煮饭买菜的人比较自由些。” 一名小沙弥道:“但也受尽了毒打与虐待。” 小流浪道:“他们的头头可是叫巴尔克?” 了悟想了想,道:“可能是的,从他们的谈话中,常常听到‘巴总’这两个字。” “可曾听过风尘侠客马骥这个名字?” “有,近日来常在敝寺出入。” “白衣秀士林坤泰呢?” “毫无所闻。” “长白人魔郝立德在不在?” “也没有听说过。” 阿恨道:“本教主想知道,青龙寺是否武林中人?” 了悟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这话是何意思?” “本寺僧人皆略通武技,但与武林各派素无往来。”。 “有无来往不重要,只要懂得武功就好,不知贵寺共有多少僧众?” “本来有七八十人,不过……” “不过怎样?” “一场恶战下来,幸存的尚不足五十人。” 虎妞问那小沙弥:“恨不恨这群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小沙弥稚气未脱的道:“不恨才怪。” “想不想将他们赶出青龙寺?”“白痴才不想。” 阿恨将自己三人的身份作了一番简略的介绍,道:“想就好,如果七杀教愿出面来办这件事,诸位和尚老兄的意下如何?” 众僧人齐声道:“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 阿恨脸色一整,道:“但有几句丑话必须说在前头。” 了悟和尚道:“恨教主但说无妨。” 阿恨道:“龙无首不行,兵无帅不动,这个道理你懂吧?” 小流浪补充道:“也就是要你们大家拥护我们恨教主做总指挥的意思啦!” 了悟一本正经的道:“贫僧懂得,由恨教主指挥全局,那是再好不过了。” 虎妞道:“这可不是办家家酒,号令一出,必须一体遵行。” “理当如此。” “军令如山,倘有违反,说不定会砍头呢!” 阿恨道:“不要紧,待到达青龙寺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本教主绝不强人所难。” 一扭头,又对一无和尚道:“前辈一向爱凑热闹,唯恐天下不乱,此行必有热闹可看,甚至会出大乱子,走吧!” 和尚大摇其头道:“且慢,现在咱们还不能走。” 虎妞听得一呆,道:“和尚有何高见?” 一无和尚指着地上的死尸道:“这两具臭皮囊须先掩埋,若是被其他的刀客发现,咱们就休想顺利的进入青龙寺,兴风作浪。” 阿恨甚表赞同,立命两名和尚用刀客自己的刀,在附近刨坑,准备掩埋。 一和尚继道:“想要混充刀客,依老衲之见,胸前的一条龙必不可免。” 恨天生道:“这个小王也知道,只是事情已迫在眉睫,恐怕不易解决。” 小流浪皱着眉头道:“何况荒山野地的,既缺乏刺青的工具,也很痛呀,一旦剌在胸前,刮也刮不掉,会真的被人当作小流氓!” 一无和尚笑道:“不用怕,老衲这里有一个变通的办法。” 虎妞道:“什么变通法子?” 一无和尚道:“无须刺,我可以帮你们画。” 阿恨道:“画也要工具技巧呀!” 一无笑道:“算你们走运,和尚素喜丹青,身边就带有画笔。” 小流浪闻言大喜,敞开胸瞠道:“好极了,如此就劳和尚的大驾,在本使者的胸前画一条龙吧!” 和尚没再多言,命小流浪贴站在一棵大树前,取出画具,当众挥毫起来。 牛皮不是吹的,技术还真不赖,速度又快,不多一会工夫,便在阿恨、小流浪的胸前画出一条龙。 栩栩如生,与刀客胸前之物简直一模一样。 小流浪道:“赞!和尚的技艺的确不含糊。” 恨天生道:“棒!这一来定可通行无阻。” 瞄了虎妞一眼,小流浪又道:“和尚,给我们虎妞姑娘也画一条吧?” 女孩的胸脯乃是宝地,也是禁地,怎么可以乱画乱涂,虎妞闻言臭骂道:“小流氓,你要死啦!再乱放臭屁,小心奶奶撕破你的嘴。” 一无和尚道:“女娃儿虽然不必画龙,但也不能太花枝招展,素淡一点,扮成村姑的模样,或许可以夹带进青龙寺去。” 虎妞亦有此同感,随身带着有粗布衣裳,当即取出来罩在外面,另外还戴上一顶宽边帽,遮住了半张脸,复请一无和尚在脸上涂抹一下,真的变成一个村姑模样。 一切就绪,埋好刀客。阿恨、小流浪戴上了黑帽子,这才放心大胆的跟一无和尚,以及青龙寺的僧人一起结伴上路。 第十四章 施故技虎妞卖笑 马。 快马。 十匹骏马成群结队,迎面绝尘而来,激起了漫天尘土,满目黄沙。 一片“希聿聿”的马鸣之声传处,马队突然在阿恨等人的面前停下来。 定目处,立刻发现,为首之人并不生疏,正是风雷门的掌门人风尘侠客马骥。 另有四名刀客,及五名武林人物。 阿恨暗吃一惊,急忙命大家停在原地,静待事情的发展。 马骥的表现很客气,招招手,笑容可掬的道:“早啊!” 恨天生只好投桃报李,笑嘻嘻的道:“马掌门早!” 小流浪小心翼翼的道:“各位好,大清早的不知意欲何往?” 风尘侠客马骥道:“去接人。” 虎妞、一无和尚都不便开口,阿恨道:“接什么人呀?” 马骥毫不考虑的道:“接本门的弟兄,还有从北京来的大内高手。” “人数多不多?” “风雷门的弟兄约百人左右。” “大内高手又:有多少人?” “约莫也有这么多。” 小流浪道:“糟了,糟了,这一来就灾情惨重啦。” 阿恨、虎妞、一无和尚都认为他说错了话,替小流浪捏了一把冷汗,同时暗中提具功力,以防不测。 马骥愣愕一下,道:“朋友的意思是……” 小流浪目圆其说的道:“俺的意思是,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人,所买的菜肴食物可能不够大家伙儿吃啊。” 阿恨松了口气,马骥也恢复正常,道:“没有关系,马某会叫他们赶一群猪,牵几头牛来的。” 恨天生道:“最好再运几车粮食来。” 小流浪道:“搬几缸子酒来一定受欢迎。” 风尘侠客马骥沉声道:“巴总有令,任何人皆不得饮酒。” 阿恨“哦”了一声,道:“巴总此刻是否仍在青龙寺内?” “在。” “老国师也该到了吧?” “没有。” “在市集之上曾听人讲,老国师大发虎威,把日月宫、七十二分舵、乃至七杀教杀得一败涂地,那顶七杀轿也被砸烂砸扁了。” “此事老夫也有个耳闻,的确可喜可贺,好的开始,便是成功的一半。” 小流浪心道:“成你的头,门儿也没有!” 嘴里则道:“不错,确为喜事一桩,打铁趁热,最好是马上就发起总攻击,把日月宫踏为平地,不晓得日子定了没有?” 马骥跟他打马虎眼:“快了,快了。” “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等这两批人马到齐便可决定。” “这两批人马何时可到?” “今天不到,明天一定到。” 小流浪真行,一路紧迫,总算问出一点眉目来,阿根本想再继续追问下去,风尘侠客马骥接着说:“好了,老夫言尽于此,就此先走一步,你们也该回寺去了,不要让寺里的弟兄挨饿。” 一拍马臀,牵众绝尘而去。 虎妞急得直跳脚,道:“阿恨,怎么搞的,为何不将姓马的毙在此地?” 小流浪也责怪道:“是嘛,这种机会干载难逢,明媚小公主一定骂你放水。” 阿恨不以为然:“非也!非也!此刻并非下手的最佳时机。” 一无和尚道:“老衲同意恨教主的意见。” 虎妞甚为不服,道:“姓马的有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解决不了他。” 恨天生双眉一扬,道:“凭咱们的实力,杀一个马骥,可谓绰绰有余,却不一定能够将他身边的魔崽子全部解决掉。” 小流浪冷声道:“爱说笑,九名魔徒不能跟马骥相提并论,相信两三下就可以清洁溜溜。” 一无和尚道:“小施主敢担保一个不剩,不会有漏网之鱼,也不会惊动青龙寺的魔头?” “这……” 这下小流浪没有答复。 虎妞也无词以对,语为之塞。 阿恨道:“只要无法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他们赶尽杀绝,让一人乘隙逃走,咱们就休想平安无事的混进青龙寺,甚至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影响大局,坏了全盘大事。” 一无和尚欲语未语,一方巨石之后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没错,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莽撞不得,须格外谨慎才是。” 神指唐诚应声大步而出。 次子唐子明,三子唐子刚就紧跟在他身后。 还有亲家翁,石桥镇震威武馆的主人侯达,与唐家堡的十余名顶尖好手。 阿恨好不欣喜,左一声外公,右一声舅舅,叫个不停。 小流浪道:“老前辈好厉害的一双眼,当真姜是老的辣,一照面就被老堡主识破了我们的身份,看来乔装改扮的心血算是白费了。” 神指唐诚正容道:“没有白费,老夫事实上是从你们的言词之中得知内情的,否则,一时之间真还认不出。” 阿恨道:“你老人家来此多久了。” 唐子明道:“差不多就在马骥快马驰来之时。” 虎妞道:“如此,所有的谈话也都听见了?” 唐子刚道:“可以说一字不漏。” 恨天生道:“外公,关于窃据唐家堡,杀害外婆,大舅与我娘的那个杀千刀的家伙,阿恨已经把他的来历查清楚了。” 神指唐诚神色一紧,道:“是什么人?” “巴尔克。” “巴尔克?” “巴尔克是大清国师长白人魔郝立德的徒弟,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化名。” “叫啥?” “白衣秀士林坤泰。” 唐子明接口道:“姓林的当年曾入赘日月宫,好像还生了一个孩子。” 虎妞道:“唐大侠可知林坤泰的下落?” 小流浪道:“还有那个小女孩.她是阿恨的老婆,你的外甥媳妇地。” 白搭,唐子明不知道。 唐子刚同样毫无所悉。 神指唐诚道:“阿恨,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巴总,是否就是巴尔克?” 阿恨道:“是呀。” “目前正在青龙寺?” “对!” 唐诚一闻此言,眼睛里冒出来两把火,迫不及待的道:“走,咱们现在就杀进青龙寺去,宰掉这个老匹夫。” 可不是空口说白话,当真放步而去。 被一无和尚拦下来,道:“人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看来此言确非虚语,老檀越别乱了步调,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劳动唐家堡。” 唐诚止步道:“何事?” 一无和尚道:“劫杀马骥要去接应的那两批人。” 虎妞道:“如能连姓马的也一块儿干掉,那是最好不过。” 小流浪道:“可千万要当心长白人魔郝立德,这个老家伙可不好惹,能躲则躲,能避则避。” 阿恨道:“也不必太忌惮他,外面还有几路人马可相互呼应,倘若有致胜的把握,何妨就地格杀。” 唐子刚道:“外面都有哪些人?” 恨天生道:“以日月宫的声势最大,实力最强。” 虎妞道:“阿恨的师父,新出炉的武林王,冷面魔君贺通天也在这附近不远。” 小流浪道:“欧阳春、赵无敌、蓝虎臣、金三娘亦在云龙山中,另外还有一个黑肚肠……” 阿恨一听到黑肚肠的名字就有气,截口道:“别提这个魔鬼,本教主与他只有仇和恨,不可能再有握手合作的事发生!” 唐诚亦道:“此言不差,黑肚肠害了我儿雪莲一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唐家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一无和尚道:“唐堡主,马掌门已去远,如果失去此人的踪影,就无法劫截那两批人马,请即刻动身吧。” 神指唐诚猛一震,如梦初醒的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多一刻也不敢再停留,兜头一揖而别,去势如风。 顺利的到达青龙寺。 不小,殿堂屋宇,鳞次栉比,至少在百间以上。 却不见半个和尚。 亦未闻暮鼓晨钟。 香火全无。 梵唱已绝。 触目皆是刀客与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 戒备异常森严,可谓飞鸟不渡,蚊蚋不入。 小流浪左顾右盼道:“奶奶的,如果不是碰上那两个倒霉的刀客,真还不容易混进来呢。” 阿恨审度一下庙里的形势道:“虽然已经混进来了,只怕以后还会重重困难。” 虎妞的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来转去,问了悟和尚:“巴尔克住在什么地方?” 了悟沉思一下,道:“确切的所在,贫僧也不清楚,判断可能在大雄宝殿一侧的禅院内。” 小流浪道:“管他是不是,前去一查便知。” 阿恨道:“浑球,我们眼前还不能轻举妄动,必须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来,在未掌握住全盘情况之前,不宜莽撞行事。” 小流浪堆下一张苦瓜脸来,傻乎乎的道:“问题是,偌大的青龙寺,咱们该往何处去?” 了悟道:“两位是采办之人,自然是往厨房去。” 厨房在西南角上。 很偏,也很清静。 烧饭的人都是青龙寺的和尚,有的在蒸馒头,有的在熬稀饭。 了悟等人一进门,放下挑子,也跟着忙碌起来。 不是切菜洗菜,便剥鱼剁肉,或者掌灶炒菜。 一无和尚算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既是青龙寺僧的身份,只好入境随俗,夹杂在群僧之中干活儿。 忽见房门之外进来一位刀客,三十来岁,身材高大,戴着-顶红帽子,长着一脸横肉,狼行虎步,甚是威猛凶悍。 了悟小声道:“恨教主请注意,这是两位的顶头上司,叫赵玉树,贪婪、蛮横……” 一语未毕,赵玉树已缓步行来,刀片似的眸光在阿恨、小流恨的脸上刮了好几下,疑云满面的道:“怎么是你们这两个小子,老宋和小江呢?” 阿恨随机应变道:“出任务去了。” 赵玉树眼皮一翻,道:“跟谁去出任务?” “马掌门马爷。” “又是谁派你俩接替的?” “也是马爷马掌门。” “我叫赵玉树,你叫啥?” “就叫小弟小王好了。” “这一位呢?” 小流浪趋前道:“朋友们都喜欢叫我阿浪。” 赵玉树的右手拇指与中指磨来擦去的,做出一个要银子的手势,歪着脑袋,邪着眼珠道:“老宋和小江,有没有把规矩告诉你们?” 小流浪道:“什么规矩?” 赵玉树直接了当的道:“将每一次买办捞得的油水,分一半给咱家。” 这下阿恨有点作难了,不是他舍不得给,而是不懂行情,不晓得该给多少。 给少怕他不悦,给多了又怕他犯疑,几经斟酌后,掏出一块银子来双手奉上,满脸堆笑的道:“说了,说了,区区之数,请赵兄笑纳。” 赵玉树接在手中,抛一抛,掂一掂,怒眉双挑的道:“几两?” 阿恨小心谨慎的道:“十两。” 赵玉树好大的火气,嘭!的一声往地上一摔,瞪着眼珠子吼道:“妈的,你是不是在打发要饭的?” 小流浪心里不快,表面上却不得不低声下气的道:“赵爷快请息怒,买鱼买肉,打油沽酒,都要花银子,事实上我们揩的油全部只有这么多。” 赵玉树怒冲冲的道:“笨,笨,只怪你们太笨!” 阿恨忍气吞声的道:“请赵爷指点迷津。” 赵玉树道:“其实,有很多东西根本不需花一文钱。” “难不成去抢啊?” “没收更好听。” “引起民怨怎么办?” “饭桶,你身上有刀,怕什么?” “巴总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白痴,你不会杀人灭口!” 小流浪连声称谢道:“是,是,还是赵爷高明,下次一定照办,保证至少会奉上五十两。” 话毕,将地上的银子拾起来,交往赵玉树的手中。 这次,赵玉树没有拒绝,狮子大开口的道:“哼,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五十两太少,下次你们给赵大爷准备一百两。” 阿恨无法拒绝,只好一口答允,大吹法螺道:“没问题.我小王别的长处没有,就会弄银子。” 赵玉树贼眼一扫,被他发现了虎妞的芳踪,-奇道:“你们怎么弄一个母的来青龙寺?”“这……这……” 小流浪傻眼了,这了半天,无词以对。 还是阿恨机警,临时编了一个谎话道:“想做生意。” “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青龙寺阳气太盛,缺少阴气,调剂调剂嘛。” “小王,你的意思是送她来给大家玩?” 小流浪的反应好快,已弄懂了阿恨的用意所在,嘻皮笑脸的道:“傻瓜才会送给别人玩,是卖,做生意。” 赵玉树一言不发,快步上前,一把将正在洗菜的虎妞提起来,细一端详后,眼睛陡地-亮,道:“瞄!这个小妞蛮标致的嘛。” 阿恨贼笑一下,道:“想做生意自然要选好货色。” 小流浪帮腔道:“赵爷说的,人不得横财不富,马不吃野草不肥,一旦开张营业,白花花的银子必然会滚滚而来。” 赵玉树沉着脸道:“赵大爷想知道,我们如何分帐?” 阿恨不假思索的道:“老规矩,对拆,五五分帐。” 赵玉树笑了,笑的很色,眸子不停的在虎妞的身上打转儿,道:“嗯,这还差不多,两位算是聪明的人。” 恨天生想了想,道:“既是合伙人,也希望赵爷能提供一些帮助。” 赵玉树的态度友善多了,爽快的道:“可以,你说吧。” “为了生意上的需要,厨房里的杂务是否可以减免。” “没问题,赵某找人来代理就是。” “能否找一个适当的处所?” “附近就有一个地窖十分隐密,只是有点碍手碍脚。” “怎会碍手碍脚?” “因为青龙寺的和尚全部关在那里。” 小流浪道:“这不要紧,和尚不近女色,不会影响咱们做生意的。” 赵玉树色眯眯的瞅着虎妞,一只手也老实不客气的搂住她的杨柳细腰,道:“是否适当,等你俩看完之后再说,眼前的小妞秀色可餐,赵某现在就想销魂一番。” 阿恨断然道:“现在不行。” 赵玉树一怔道:“为什么?” “没有地方。” “可以弄到禅房去。” “禅房不够隐密,万一被巴总撞到怎么办?” “哦,赵某倒没有想到这一层。” 小流浪道:“别猴急嘛,我阿浪负责把第一的位置保留给赵爷。” 赵玉树已被虎妞的美色迷昏了头,道:“这话可当真?” 阿恨立道:“君子一言!” 小流浪道:“快马一鞭!” 恨天生接着又道:“若有半句谎言,我俩不得好死,但盼赵爷能在暗中广为宣传,广为招徕,也好狠狠的捞一票。” 赵玉树道:“这不成问题,既是合伙人,自当略尽绵薄,随随便便招呼一声就会应接不暇,准会叫这个小妞下不了床。” 小流浪不干不净的道:“婊子不怕嫖客多,下不了床才好啊,赵爷快请去打点吧,我们也要到地窖里去看一看。” 赵玉树颔首称善,在虎妞的脸颊上摸了一把,道:“好吧,赵某这就去办。美人儿,咱们晚上床上见。” 虎妞含情脉脉而又羞答答的道:“欢迎,欢迎,晚上床上见。” 够风骚,也够狐媚,比赛西施昔日的作风毫不逊色,赵玉树一走,马上得到阿恨、小流浪的一致好评。 阿恨说道:“赞!很像是一只狐狸精。” 小流浪道:“棒!已经把姓赵的迷死了。” 虎妞却大为不快.大发娇嗔道:“死阿恨,臭小流浪,你们是不是鬼迷心窍,想将翠华楼的那一出丑剧又在此重演一遍?” 恨天生陪笑道:“本教主并不想演,但事到如今似乎又非演不可。” 虎妞杏眼圆睁的道:“我先声明,不干!” 小流浪双肩一耸,道:“青龙寺全部都是公的,只有你一个母的,你不干谁来干!” 虎妞单刀直入的道:“你干!” “我是公的,不行呀。” “可以乔装易容,你又不是没干过。” “你虎妞的字号已经打出去,赵玉树这一关就过不去。” “哦,这样说来事情就麻烦了。” 阿恨道:“不麻烦,这一次咱们改弦易辙,不再陪酒喝茶磕瓜子,跟他们玩真的。” 虎妞道:“怎么玩?” 阿恨道:“一个字:杀!” 小流浪道:“甚至于还可以加演一场招兵买马的游戏。” 虎妞愕然道:“什么?在强盗窝里招兵买马?” 阿恨道:“攻击是最好的防御,刨倒了他们的墙根,郝立德、巴尔克师徒就较容易对付。” 一无和尚插言道:“和尚举双手赞成,对方声势浩大,必须从小处着手,先在青龙寺建立起一个据点来,然后再作打算。” 虎妞不再坚持己见,柔声道:“这里不比龙虎门,不知该如何招兵买马?” 恨天生指着自己的大脑道:“小王正在想,先到地窖里去瞧一瞧青龙寺的和尚,再从长计议。” 地窖在厨房的右后方。 不远,约莫十丈之遥。 在了悟的引领下,以送饭为由,阿恨、虎妞、小流浪、一无和尚结伴而来。 甫进入地窖的门,立被两名守卫拦下来,同声道:“干什么?” 了悟展示一下拎在手中的饭菜道:“送饭。”守卫甲很仔细的检查一番,对阿恨、小流浪道:“两位可是有公干?”阿恨正经八百的道:“是啊,没事谁会来这种鬼地方。” 守卫乙追根究底道:“不知为了何事?” 小流浪道:“想来挑几个煮饭的和尚。” 守卫甲道:“不是早已选好了吗?” 阿恨粗声大气的道:“妈的,别提了,那好几个家伙又懒又笨,跟猪一样,被赵爷打死了,需要补充。” 守卫乙发现了虎妞,仿若苍蝇遇见臭肉,野狗碰上骨头似的惊呼道:“哇噻!哪来的俏妞?” 小流浪道:“从青楼妓院雇来的?” “干啥?” “卖呀。” “卖?” “卖!” “卖给我们好不好?” 真像是三年没见女人,那副猴急的样子真叫人呕心,阿恨报以一声冷笑,道:“可以,晚上再卖,现在请把钥匙交出来。” 看在俏妞的份上,痛痛快快的将钥匙交出来,阿恨道一声:“谢了!”擦身而过,乍然攻其无备。噗!噗!连攻数指,点了两人的麻、哑二穴。 妙,指法绝妙,迅捷无伦,两名守卫面部的表情仍保持原来的样儿,已如泥人木偶般僵立在原地不动了。 小流浪道:“干脆将他们毙掉算啦,何必留在此地当门神。” 虎妞啐道:“你懂个屁,留在这儿当门神才好,可以遮入耳目。” 阿恨道:“再说,本教主也不想滥杀无辜,或许这两个家伙正是咱们招兵买马的对象。” 一无和尚道:“倘若不肯弃暗投明,归顺七杀教,到时再杀也不迟。” 小流浪没再言语,五人放步而入。 转过玄关,便是地窖。 现在已经改为地牢,加装了一道铁栅门。 立见有二三十名年龄不等的僧人被苯在里面,一个个皆愁眉不展.正井然有序的盘坐在地,双掌合十,默念经文。 放下饭菜,小流浪拍着巴掌嚷嚷道:“开饭啦。” 奇怪,对吃饭都兴趣缺缺,众僧仍默坐如故。 但当了悟将阿恨、虎妞、小流浪、一无和尚的身份、来意说明之后,却马上态度大变,一跃而起。 有人大声诵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有人低语轻呼:“本寺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有的在围着了悟,询长问短。 有的在默默祷告,念念有词。 大多数的僧人则将注意力集中在阿恨、虎妞、小流浪、一无和尚的身上。 七杀教主恨天生横扫全场一眼,道:“请问哪一位是青龙寺的主持。” 了悟慨然一叹,道:“掌门师兄早在魔徒进占本寺时惨遭杀害。” 阿恨道:“那么,哪一位辈份最高?” 了悟指着一位六旬老僧道:“是师兄了智。” 老僧了智上前一步,打了一个问讯,向大家问好。 小流浪忽道:“你们青龙寺所以会大难临头,本使者认为毛病可能就是出在这个了字上。” 了智一怔神道:“小英雄的高见是……” 小流浪大发谬论道:“了智,智了,智慧智谋智略都没了,还有啥指望?” 了智和尚神色一紧,连说:“承教,承教。” 阿恨道:“不过,算你们走运,遇上七杀教,又有了指望。” 了智道:“贵教当真愿意助本寺一臂力,将这一群牛鬼神蛇逐出青龙寺?” 恨天生道:“原则上没问题.但能不能成功,就要看青龙寺是否肯竭诚合作。” 了智道:“适才子悟师弟业已说过,恨教主所提的条件,本寺愿全部接受,只要小王爷一声令下,虽赴汤蹈火,青龙寺亦万死不辞。” 小流浪道:“也就是说青龙寺愿意拥护阿恨为总指挥,服从七杀教的一切命令?” 老僧了智肃穆郑重的道:“不错。” 阿恨闻言满意的笑笑,马上就摆出总指挥的架势来,道:“本教主现在就下第一道命令,请青龙寺的和尚每人在胸前画一条龙,并且再设法弄一顶帽子,弄一套魔徒的衣服来。” 小流浪立将自己的衣服敞开,拍着胸脯道:“就像本使者这个样儿。” 虎妞道:“这样才容易混入魔徒之中,接他们的岗哨,甚至进行暗杀。” 了智望着阿恨道:“恨教主的将令自当恪遵,只是敝寺并无会丹青的人才,这可如何是好。” 恨天生道:“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 了悟指一下一无大师道:“这位一无大师笔下造诣极深,恨教主胸前之物就是禅师的杰作。” 虎妞道:“和尚的本事可不止单单这一门,武功的造诣尤其深不可测,可惜至今仍两袖清风,一无所有,连半间落脚的破庙都没混上。” 小流浪乍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好主意来,道:“一无大师誉满武林,望重江湖,贵寺又群龙无首,百废待举,本使者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供大家参考。” 话至此处,故意停住,静待青龙寺僧众的反应。 青龙寺僧众的反应很激烈,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在窃窃私语,了智、了悟二僧密商数语后,异口同声的道:“贫僧等愿拥立一无大师为本寺住持。” 这事来的太突然,一无木然而立,一言未发,连他自己也弄不清是喜?是忧? 阿恨道:“拥立掌门人,新的住持继位,在青龙寺可有一定的仪式?” 丁智道:“有,有啊。” “都有那些仪式?” “加袍、赐杖、授印、诵经、击鼓、鸣钟。” “此刻情形特殊,临危受命,这些恐怕做不到。” “是无法照仪式进行。” “但礼不可废。” “请恨教主示下。” “起码应该倒地三拜,以示忠诚。” 了智闻言恍然大悟,连说:“应该的,应该的。” 立即率领众僧跪倒在地,齐声高呼:“掌门人在上,请受弟子三拜。” 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响头,方始在一无和尚的搀扶下相继起身。 虎妞娇笑道:“和尚恭喜了,流浪一辈子,总算觅得一枝之栖。” 小流浪的话更绝:“这是入赘,该怎么谢谢我这个大媒人?” 一无和尚的回答出乎异外的冷:“不谢!” 小流浪呆了一呆,道:“和尚好像不爽?”“是有点不痛快。” “不费吹灰之力,便当上了掌门人,有何不痛快?” “只怕从此会被青龙寺绑住,再也无法逍遥自在了。” 阿恨道:“飘泊半生,是该停下来歇一歇脚的时候了。” 虎妞道:“死后做鬼,也不用再愁没人烧纸念佛。” 一无和尚笑笑,没再表示意见,取出画具,兀自在了智胸前画起来。 了悟道:“画龙的事算是解决了,魔徒的衣帽又如何取得?” 小流浪道:“笨啊,你们不会去偷。” 虎妞道:“骗、抢,都可以。” 恨天生下令道:“一旦准备停当,先将地牢外面的守卫换下来,然后再想办法接替他们的岗哨,一步一步向他们的心脏地带前进。” 退出地牢,尚未到达厨房,突闻赵玉树的声音喝道:“站住!” 阿恨吃了一惊,以为是行藏败露,忙暗运功力,严阵以待,对迎面而来的赵玉树道:“赵爷有何见识?” 赵玉树停在三小面前,一双贼眼死盯着虎妞不放,道:-小王,阿浪,两位的主意不错,戏未上演,已经引起轰动。” 小流浪道:“怎么说?” 赵玉树神采飞扬的道:“奶奶的,弟兄们都是色中饿鬼,三天不玩女人就浑身不对劲,赵某一开口便抢着预约,根本不问是新笋还是老树。” 阿恨道:“预约的人多不多?” “好多好多。” “可曾收预约金?” “每人一两。” “这笔钱全归赵爷所有,就算是宣传费好了。” 赵玉树闻言大喜道:“小王,你好慷慨啊。” 恨天生诡笑道:“朋友嘛,来日方长,只要赵爷看得起我小王,小王绝对不会对不起赵爷。” 赵玉树见钱眼开,又有美人作钓饵,早已乐昏了头,称呼也改了,满脸堆笑的道:“王兄说哪里话来,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王兄如有需兄弟之处,尽管吩咐,一定照办。” 阿恨朝地牢那边望一眼,道:“这个地方谁掌管?” 赵玉树道:“也是由赵某负责。” 阿恨道:“可否改由小弟掌管?” 赵玉树颔首表示同意,道:“王兄看过了?” “看过了。” “适不适合?” “隐密、僻静,最适合干那种事。” “是否已作成决定?” “决定了!” 赵玉树牵住了虎妞的纤纤玉手,一面摩娑一面说:“场所既已选定,就提前开张营业吧,这么美的俏妞儿真恨不得一口吞下肚里去。” 虎妞抛去一个狐媚眼,娇笑道:“干嘛这么急嘛!” 小流浪心说:“急着去死!” 阿恨道:“提前是可以,但准备的工作尚未完成。” 赵玉树道:“还缺少什么?” 恨天生道:“几片屏风一张床。” 小流浪道:“总不能打地铺呀。” 虎妞撒娇道:“公开展览多难为情。” 赵玉树道:“这事不难,交给赵某来办好了。” 阿恨道:“床铺屏风一到,就开张营业。” 小流浪心说:“也就是你姓赵的翘辫子的时候。” 恨天生略一沉吟,继又说道:“可千万别让巴总撞见。” 赵玉树正容道:“不会的,京里来了贵人,巴总正忙着,分身乏术。” 小流浪一楞,道:“可老国师的大驾到了?” 赵玉树摇头道:“反正是大人物,但到底是谁则不清楚。” 阿恨道:“不清楚就快去打听一下.这事对咱们关系重大,如果大队人马开走,生意就做不成了。” 英雄所见略同,赵玉树也紧张起来,当下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阿恨、虎妞、小流浪则回到厨房去。 孰料,厨房里也有情况,那个小沙弥迎上来小声道:“恨教主,有客。” 这种地方怎会有客人,阿恨不由一怔,道:“谁呀?” “是我!” 一名娇客从门后闪身而出。 正是日月宫的少宫主朱明媚。 阿恨喜极而呼道:“哎呀,是老婆,小王正在想你呢。”上去拉住她的小手亲一下,表现的相当热情。 “还有我!” 史大忠从屋梁之上应声一泻而下。 却未得到应有的礼遇,非但没人热烈欢迎,反而遭到小流浪的白眼,冷言冷语的道:“瞒!情敌也来了,不知道背上有没有背一缸子醋来?” 朱明媚颇有大将之风,妙目疾转,审度一下四周的环境,示意大家来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一本正经的道:“今何时,此何地,别开玩笑,办正事要紧。” 阿恨脸色一整,道:“两位好大的本事,怎会寻来此地?” 朱明媚道:“途中巧遇唐堡主,知七杀教已潜入青龙寺。” “我外公有没有提到马骥的事?” “说了。” “可曾将那两批魔徒杀?”“目前还没有,马骥的行踪则已完全掌握,日月宫与唐家堡已布下天罗地网,正张网以待。” 虎妞道:“既然如此,两位何不留在外面,一展身手?” 史大忠道:“是老宫主不放心,怕七杀教身在虎穴.有所闪失,特命小弟与少宫主前来助阵。” 小流浪欣然道:“老宫主料事如神,我们这里正感人手不足。” 朱明媚盈盈一笑,道:“可有什么地方需要本少宫主效劳?” 小流浪贼笑一下,道:“有啊,你是行家,非少宫主莫办。”“何事?” “老本行。” “别卖关子,把话说清楚。” “打情骂俏,招蜂引蝶,生张熟李,送旧迎新。” 明媚少宫主柳眉一竖,道:“什么?又要……” 呵恨道:“这一次不来虚套,玩真的。” 小流浪道:“只要那些王八羔子一进门,就将他解决掉,根本不给他们动手动脚的机会。” 恨天生又道:“你是本教主的老婆,让别人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朱明媚半信半疑的道:“真的?” 小流浪道:“不假,虎妞已答应与少宫主同台演出。” 明媚少宫主拉住虎妞的手,友善而又亲切的道:“是这样吗?” 虎妞微颔螓首苦笑道:“衰啊!谁叫咱们是女儿身,阿恨偏偏又爱用美人计。” 阿恨笑容满面的道:“应该感到荣幸才对,若是天生的丑八怪,就派不上用场丁,丢在马路边上也没人睬。” 小流浪道:“另外还准备加演一场招兵买马,步步紧迫,将巴尔克、郝立德孤立起来,然后再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朱明媚道:“招兵买马的事如何进行?” 阿恨道:“详情细节,稍后自有交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本教主的绝妙好计,一定万无一失,大家又有的忙有的乐了。” 史大忠道:“不知小弟扮演何种角色?” 恨天生想一想,道:“委屈史兄,就当联络员好了史大忠讶异道:“当联络员?”阿恨道:“联络员的工作非同小可,是无名英雄,也是地下总指挥,请将此地的情况,外面的动态,随时随地的知会有关方面,俾使大家都能掌握状况,行动一致,达到克敌致胜的目的,并盼下次来时,能带一样东西来。” 史大忠追问道:“什么东西?” 恨天生道:“毒药。” “恨教主打算用毒?” “无毒不丈夫!” “能否说几样药名出来?” “蛇、蝎、蜂、蛊、蜈蚣、砒霜等都可以。” “记住了。” “老烟枪是用毒的专家,倘若遇见家师,就请他老人家帮你办好了。” “知道了。” “知道就请下山吧,事不宜迟,一切皆应火速进行。” “好的,史某就此告辞。” 手一拱,转身就走。 小流浪道:“小心啊,这儿的戒备很严,这些家伙不是省油的灯。” 史大忠的动作好快,小流浪言犹未尽时,他已穿窗而出,朱明媚道:“不碍事,此处甚偏,外面又遍是丛树乱石,以史大忠的身手,足可来去自由。” 阿恨微微一哂,道:“老婆,听你的口气,对史大忠似乎颇为欣赏?” 朱明媚面不改色的道:“我说的是实话。” “小王倒宁愿听你说句假话,不然我会吃醋啊。” “恨教主,我说过,明媚并非正牌小公主。” “找不到朱明珠,本教主就娶你朱明媚。” “假如找到呢?” “我两个都要!” 银子,女人,都是赵玉树喜欢的。 因此,办起事来也特别卖力。 午饭后不久,便将床铺、屏风弄来了。 而且,还招揽了五六十名预约的嫖客。 于是,在这种情形之下,稍事准备后,便提前开始营业。 艳窟设在地牢内,虎妞、朱明媚就站在门外。 天生的美人胚子,即使不施脂粉,不抛媚眼,同样花容月貌,冠盖群芳,目睹的众刀客、武林人物莫不为之怦然心动。 赵玉树已到,欲火烧得他满面通红,迫不及待的道:“王兄,现在可以进去办事了吧?” 话完就往前冲,被阿恨伸手拦下,道:“赵爷且慢,有些事咱们还得商量一下。” 赵玉树急声道:“王兄,你就可怜可怜小弟吧,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商量啥?” “商量人肉的肉价。” “自然要贵一些,价高多赚呀。” “小弟主张低廉,簿利多销呀。这样小妞受得了吗?” “受不了可以休息一下。” 小流浪道:“反正赵爷是第一号,毫无影响。” 赵玉树不遑多想,立道:“好了,好了,随你们的便,只要放我进去就感激不尽了。” 阿恨摆出一个很优美的姿势来,作着手势道:“各位,让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左手边的这一位是赛西施,右手边的这一位是赛昭君,可以随你们挑,随你们选,喜欢那个就玩那个。” 赵玉树对虎妞情有独钟,道:“我要赛昭君。” 马上有好几个人接口说道:“老子要赛西施。” 小流浪上前数步,朗声道:“大家注意,我们哥俩为了解决朋友们的生理问题,采取簿利多销政策,每人只要再付二两银子就可以了,但请按照预约的先后依次排好,不许插队,也不可以说谎,如果被查到,要没收预约金,取消资格。” 大家还真听话,立即井然有序的排开来。 排在最前面的一位武林人物,交了二两银子,获得优先权。 一名刀客咋呼道:“只有这两个妞儿?” 阿恨道:“里面还多得很,环肥燕瘦,应有尽有。” 另一位武林人物道:“那就多放几个进去嘛,免得大家干着急。” 小流浪道:“铺位有限,多则不便,妞儿们也要休息,不能接着干呀。” 话完,立与阿恨紧跟在虎妞、朱明媚、赵玉树以及那位武林人物的身后,进入地牢。 一入地牢的门,在玄关内,马上发生情况,一无、了智和另外两名了字辈的高僧,就躲在暗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当场将二人生擒活捉。 两人挟持一个,推进玄关,别说还手,连放屁的机会都没有。 赵玉树本要高声呼救,阿恨亮出了七杀刀,在他面前一晃,咬牙初齿的道:“姓赵的,我警告你,只要喊半声,就要你人头落地!” 那一位武林人物却大声吼道:“救……” 仅仅喊出这一个字来。 不!只有半声,便归寂止,阿恨手起刀落,立告人头落地。 吓得赵玉树屁滚尿流,半声也不敢吭。 这时候才看清楚牢里的情况,用屏风隔出一个小房间来,房内有床,床边站着一无、了智,他们最快的速度将赵玉树绑在床上。 阿恨对一无和尚道:“麻烦前辈,派几个人到前面去,继续做生意,同时将那两个守卫押进来。” 一无颔首称善,将七八名胸前已画好了一条龙,且已盗得衣帽的和尚指派出去。 两名守卫很快就被押进来,捆在柱子上。 阿恨厉色喝问道:“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虎妞道:“想活,就投降。” 明媚道:“想死,就反抗。” 守卫甲惶恐不已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流浪傲然道:“七杀教的阿恨、虎妞、小流浪,日月宫的明媚少宫主,还有鼎鼎大名的一无大师,听说过吧?” 赵玉树垂头丧气的道:“你们原来都是冒牌货。” 虎妞恨他一再轻薄,啪!啪!左右开弓,给了他两巴掌,咬着银牙叱道:“魔崽子,你知道的太晚了!” 阿恨没理会赵玉树,问两名守卫:“本教主正在等两位的回话。” 守卫乙沉声道:“头可断,血可流,绝不投降!” 守卫甲毅然道:“宁做断头英雄,也不会屈膝偷生!” 虎妞冷声道:“赞,是英雄!” 明媚娇叱道:“棒,是好汉!” 阿恨先没吭气,命人抬来一个直径尺半的大盆子。 盆内黑糊糊的装着半盆血水,上面漂浮着不少死去的蝎子、黄蜂、蜈蚣,有一条毒蛇仍然活着,在里面游来游去,煞是。下人。 还有不少血红色的肉丸子放置在内。 阿恨用勺舀了一些汤汁,送至守卫甲的口边去,语冷如冰的道:“是真英雄,真好汉。就不要装孙子,喝下去你就是烈士!” 守卫甲脸色苍白,全身抖颤,没喝。 一无和尚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乃天下至毒之物,入口即亡,点也不会感到痛苦。” 小流浪吓唬道:“蝎子、蜈蚣、砒霜的毒也很够劲,入口就会奉主宠召,魂归极乐,喝呀,早死早转生,说不定那家的小媳妇正在肚子痛,要生地。” 毕竟,人,只能死一次,兹事体大,守卫甲不肯轻易张口。 阿恨喝道:“你娘,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不喝就灌!” 小流浪和阿恨的默契绝佳,一个人捏住他的鼻子,一个人灌,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好厉害的毒药,血汁一入口,马上气绝身亡。 其实并非死于毒汁,而是被虎妞在他的身后点中死穴。 那些蝎子、蜈蚣、黄蜂等,是阿恨派人临时找来的,有的在找到之时便早已死亡干枯,蛇虽然是活的,却并非青竹蛇,反正泡在鸡血之中,谁也看不清楚。 守卫甲魂归极乐,紧接着,守卫乙也死在朱明媚指下,被人取下帽子,剥下外衣,绑住脖子,高高的悬挂在屋梁上示众。 杀鸡儆猴,主要的目的是表演给赵玉树,以及刚押进来想要逗乐子的两名武林人物看的。 三人早已看呆看愣看傻了,面如死灰,汗下如雨。 虎妞玉面一寒,道:“姓赵的,现在大概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废话吧?” 阿恨双眉一挑,道:“小王想听听赵朋友的答案是什么?” 赵玉树虽然身为红帽子刀客,地位不低,骨头却不硬,答案简短有力:“我投降!” 小流浪道:“也就是说,你愿意弃暗投明,归顺七杀教,矢志效忠?” 赵玉树不假思索,吐出来两个字:“是的。” 朱明媚舀了一勺毒液,送到赵玉树面前,道:“赵朋友,为了表示你的忠诚不二,请喝一口。” 赵玉树吓一跳,气急败坏的道:“玉树已宣布投降,怎么还要服毒?” 虎妞道:“是为了预防,预防你中途变卦,半路变节。” 赵玉树惶急不已的道:“可是,毒药一入口便会完蛋,这……” 一无和尚拿起一粒肉丸来,放在杓里,道:“你可以先将这个肉丸子吃下去。” 赵玉树畏畏缩缩的道:“这又是啥东西?” 小流浪道:“是解药,也是毒药。” “既是毒药,也会要人的性命呀。” “不,是解药,这叫做以毒攻毒。” “一面服毒,一面又解毒,何必多此一举?” 虎妞道:“是临时解药,有效的时间只有四个时辰,换句话说,四个时辰之后,假使你背叛本教,四个小时后得不到解药,就会毒发而死。” 阿恨道:“当然,倘若表现良好,建有功绩,本教主随时会为你彻底解毒。” 明媚少宫主拿着杓子,再往前送一些,冷厉的声音道:“想活,愿意投降,就请先吃一粒肉丸子,再喝汤,不然喝汤就可以了结,很快就会到天国。” 死,要喝,活,也要喝,既然死活都非喝不可,赵玉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把心一横,把牙一咬,先吃了一粒丸子,再喝下一口汤。 “有种!” “勇敢!” “够气魄!” 赢得大家的激赏,一致鼓掌叫好。 也马上恢复了自由之身,由阿恨亲自为他松绑。 睹此情状,刚押进来的两名武林人物立即有了反应。 “我要喝。” “我也要喝。” 小流浪明知故问:“喝什么?” 其中一人道:“喝汤。” “不吃丸子?” “吃!”“朋友的意思是要归顺七杀教?” “正是这样。” “中途变节还是会毒发而亡啊。” “小的斗胆也不敢。” “另一位朋友意下如何?” 另一人立道:“要吃,要喝。” 虎妞好不振奋,夹起两粒丸子来,道:“吃啊,吃啊!” 明媚少宫主也舀起一杓毒汁,说道:“渴啊,渴啊!” 二人的表现很痛快,先吃丸子再喝汤,毫不拖泥带水。 阿恨同样言而有信,亲手为他们松了绑。 一无和尚很会消遣人,问赵玉树:“滋味如何?” 赵玉树一时没弄懂他的意思,道:“什么滋味如何?” “汤呀。” “辛辣苦涩,简直难以下咽。” “丸子呢?” “奇腥奇臭,至今仍想作呕。” “忍着点,良药苦口嘛。” 小流浪问另外二人:“两位的感觉又怎样?” 二人皱著眉头,歪着嘴,苦兮兮的同声道:“彼此,彼此!” 虎妞道:“日子还长得很,往后每隔四个时辰就得吃一粒。” 明媚的话更富威胁性,令人毛骨悚然:“不吃就会翘辫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所谓毒汁、肉丸,说穿了压根儿是一个诳人的骗局,一旦揭开内幕,准会叫人挥腹大笑三天,其成分不外是一些野草、树皮、昆虫、腐肉、污垢、杂物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合而成,难吃是实,却不见得能毒死人,也解不了毒。 赵玉树等三人不明真象,误以为真,则被唬得一愣愣的,乖得像-只小猫咪。 高明,确实高明至极,此乃阿恨招兵买马的绝妙好计,没花一文钱,便招进来三个马前卒,三名间谍。 待三人的情绪稳定后,阿恨立即开始问话:“赵朋友,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对本教主的问题,希望能据实相告。” 赵玉树规规矩矩的,立正站在阿恨面前,诚恐诚惶的道:“教主对我有不杀恩,届下感激涕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先说说你自己的身份吧?” “属下出身大内,凡是胸前刺有一条龙的人都是大内高手。” “你的地位是高?还是低?” “是中等。” “在你的下面有黑帽子高手?” “是的。” “上面呢?” “黄帽子高手。” “奇怪,到现在为止,小王还不曾遇见戴黄帽子的。” “那是因为人数不多的关系。” “有多少?” “总数尚不足二十。” “功力如何?” “技深若海,高不可测。” “跟巴尔克比较,怎样?” “有过之而无不及。” 虎妞听得一愣,惊疑道:“真有这么厉害?” 赵玉树郑重其事的道:“都是长白人魔郝立德亲手调教出来的,当然厉害。” “在青龙寺可有他们的踪迹?” “有,今天上午刚到。” “是否就是你前此口中所说的贵人?” “正是。” “一共来了几个?” “十个!” 乖乖,一下子来了十个黄帽子高手,等于增加了十个巴尔克,大伙齐感震骇,心头蒙上子一层沉重的阴影。 小流浪紧绷着一张脸,道:“不知郝立德那个老混蛋到了没有?” 赵玉树道:“听说快了。” “多快?”“今天不来,明日必到。” “他到了之后是否就要采取行动?” “大概是的。” 一无和尚倒抽了一口寒气,道:“阿弥陀佛,事情已迫在眉睫,时机稍纵即逝,看来咱们非得加把劲,加快步伐不可。” 朱明媚最关心的事莫过于小公主朱明珠的生死下落,追问道:“赵玉树,你说实诘,巴尔克是否另外还有一个化名叫林坤泰?曾入赘日月宫?” 赵玉树正色道:“巴总长年在外,虽然听说曾干了不少惊天动地的事情,但详细的情形却十分模糊,的确不清楚是否就是林坤泰,有入赘日月宫之事。” “唉!” 明媚少宫主大失所望,发出一声喟叹。 阿恨的心情也很沉重,对一名武林人物道:“阁下是何来历?” 那人躬身道:“属下出身风雷门。” “风尘侠客马骥的部属?” “是的。” “聚集在此的人多不多?” “约莫四五十。” “姓马的好像又去调集人手?” “没错,散居各地的弟子,他打算全部调集来此。” 小流浪望着另一位色徒道:“你又是哪棵葱?” 色徒毕恭毕敬的道:“小的是徐州府衙门里的一名捕快。” “噢,官府的捕快也跟巴尔克联合在一起了?” “据小的所知,徐州府附近十三县近百名的捕快,俱已齐集青龙寺,归巴总统一指挥。” 阿恨道:“可还有其他系统的人马?” 赵玉树想一想,道:“没有了,只此三派人马,再无别人。” “没有就好,赵玉树听令。” “请教主示下。” “本教主命令你严密监视巴尔克那一伙人,不论有任何风吹草动,应即刻回报。” “是,教主!”“你去吧。” “遵命!” 赵玉树以为自己身中剧毒,小命抓在别人的手心里,只有听令行事的份儿,命字出口,随即快步离去。 接着,也将风雷门的弟兄,以及徐州府的那一名捕快派出去,一人负责地牢四周的警戒,一人去到处宣传,招揽生意。 这当儿,外面又押进来四名不要命的色鬼,二人愿降,两人不肯,阿恨当机立断,迅作处理,愿降的人略作讯问后派出去执行任务,不肯的人当场处死,像死猪一样被吊挂在屋梁上。” 生意兴隆,盛况空前,嫖客川流不息,傍晚之前,地牢的屋梁上已经挂上去十几个死人。 归顺的人更多,约在二十人以上,恨天生巧计得售,一箭双雕,变阻力为助力,增加了一支生力军,从而也使得地牢与厨房这一带,完全变成了七杀教的地盘。交给一无和尚全权处理,虎妞与朱明媚戴了一顶帽子,披上一件袈裟,跟着阿恨、小流浪告辞而去。 第十五章 斩群妖阿恨发威 又回到厨房。 不久,史大忠便去而复返。 还带回来一麻袋的东西。 朱明媚一照面就说:“大忠,外面的情形怎么样?” 史大忠兴冲冲的道:“很好,日月宫与唐家堡的人联手合击,已将风雷门的那一群魔崽子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再也无法到达青龙寺。” 阿恨道:“马骥死了吗?” 史大忠道:“被他突围而逃。” “可曾截住北京来的大内高手?” “目前尚未遭遇。” “见到老烟枪了吧?” “没有。” “欧阳春、赵无敌那一伙人呢?” “也没有。” “可有长白人魔郝立德的消息?” “事情透着古怪,这个老魔头行踪如谜,突然之间,似乎从地面上消失了。” 毫无疑问,郝立德是大家心目中的头号强敌,如今行踪不明,益增三分神秘恐怖的气氛,谁也弄不清他究竟身在何处?会在何时何地出现?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虎妞道:“毒药买了吗?” 史大忠歉然一笑,道:“惭愧,这一件事有负重托。” “缺少银子?” “根本无处可买。” “怎会这样?”“这一带乃是荒山野地,鸟不生蛋,狗不拉屎,连半家药店也找不到。” 小流浪拍打一下史大忠带回的布袋道:“这是什么?” 史大忠道:“巴豆。” “巴豆?干嘛?” “巴豆是最好的泻药,这是在山区唯一能够买到的东西,不知能否派上用场?” 朱明媚立道:“有用,有用。” 恨天生的话更肯定:“太有用了。” 小流浪道:“阿恨,你想要这群兔崽子拉肚子?” 阿恨笑道:“正有此意。” 小流浪道:“可是,拉屎拉不死人呀!” 恨天生道:“英雄最怕病来磨,再凶悍的好汉拉上三天肚子也会起不了床。” 虎妞道:“还记得吧?离死亡谷后不久,咱们就有过一次惨痛的经验。” 小流浪忆及往事,信心大增,兴高采烈的道:“那咱们明天就请他们吃巴豆稀饭?” 恨天生道:“眼前危机四伏,分秒必争,那能等到明天,今天就下手。” 朱明媚朝锅灶那边望一眼,道:“恐怕来不及了吧?饭菜快要做好了。” 阿恨道:“来得及,赶快熬一锅巴豆汤,浇在饭菜上就可以了。” 找来老僧了悟,将一麻袋巴豆交给他,照计行事。 史大忠道:“恨教主,小弟是留在此地?还是即刻离开?请明示一言。” 小流浪嘻笑脸的道:“自然是离开好,有情敌在此,总觉得酸味太重。” 阿恨胸有成竹,笑说:“本教主叫你走,并非假公济私,怕你抢走我老婆,而.是另有重要公干。” 史大忠瞄了朱明媚一眼,淡淡一笑道:“有何公干?” 恨天生道:“招兵买马的事成绩颇佳,史兄带来的巴豆,必然也会发生一定的作用,下一步就是全面接管青龙寺的岗哨,每完成一处,必会示意外面的人知晓。” “如何示意?” “用竹竿挑一件衣服、帽子或其他东西。” “夜晚怎么办?” “改用香火。” 小流浪补充道:“一见到这些东西,就表示这个地方已经占领,是咱们的势力范围,可以通行无阻。” 史大忠频频颔首称喜,恨天生继又说道:“等到青龙寺的周遭拿部完成占领,姓巴的耳目尽失,变成聋子瞎子,我们在外面的人马也差不多到齐时,便开始发动总攻击。” 史大忠道:“如何显示?” “我会在大雄宝殿-亡派人插上一面大红旗。” “晚上怎办?” “点上一把火。” “小弟记住了,一定会尽速通告周知。” “事不宜迟,可否请史兄即刻就道?” “再见!” “不送!” 史大忠走了。 不久,巴豆汤也熬成了,大家一齐动手,十分谨慎而又均匀的浇在饭菜上,旋即由青龙寺的老僧了悟亲率门下弟子,送进寺内去供巴尔克的手下食用。 地牢里的工作,同样进行的很顺利,尽管“名花”已去,“艳妓”不在,众魔徒则被蒙在鼓里,尤其在归降的同伴推波助澜下,真是“性”趣浓厚,“欲”罢不能,在地牢门外排队等候,准备进去送死的人仍大有人在。 一无、了智等僧干得津津有味,有板有眼。 愿降则留。 不愿降则杀。 死人已将屋梁吊满。 归顺的人已多至三四十人。 吃饱饭,稍事休息,养足了精神,估计巴豆的神奇妙用差不多可以发挥作用时,阿恨、虎妞、小流浪、朱明媚,立即领着已经改装后的和尚与归降的魔徒,离开厨房、地牢,开始向外发展。 马上发现一种怪异的现象。 处处有人捧着肚子往茅房跑。 处处有人忍不住就就地解决。 茅房早已客满。 寺内遍地黄金。 同时也臭气冲天,必须掩鼻而行。 来到一处岗哨,是复哨。 一名刀客。 一名捕快。 二人皆捧着肚子,咬着牙,满面痛苦,一脸焦急。 阿恨上前道:“朋友,怎么了?” 刀客愁眉不展道:“肚子不舒服。” “怎会不舒服?” “痛,想拉屎。” “那就去拉呀!” “不能擅离职守。” 小流浪道:“没有关系,小弟替两位站岗。” 捕快闻言大喜,连说:“谢谢,谢谢。” “自己人嘛,不必客气。” “哪里,应该的。” “喂,朋友,两位往那儿去。” “上茅房呀!” “茅房客满,去也排不上号。” “那怎么办?” “到外面去就地解决。” “这样不好吧?” “好得很,四面通风,痛快淋漓。” 刀客、捕快还真听话,彼此互望一眼,转身往外行去。 小流浪道:“不必回来站岗了!” 恨天生道:“回老家渡假去吧!” 二人还没有想通这话的弦外之音,阿恨、小流浪已闪电也似的飞身而出,噗!噗!两声,连点二指,点中了他们的死穴,送上西天。 接着,阿恨摘下了刀客的帽子,小流浪折下来一根竹子。 干净利落,来去如风。 神乎其技,叹为观止。 赢得青龙寺和尚的尊敬和赞誉,也使得新归顺的教徒心生畏惧,头皮发炸,不敢有丝毫背叛之心。 朱明媚另有她自己的想法:“好可惜,白白断送了两条人命,何不将他们吸收过来。” 阿恨理直气壮的道:“老婆,你错了,此非其地,不适宜招兵买马,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有惊动巴尔克的可能,此刻咱们的大军未到,还不是与他火并的最佳时机。” 虎妞也不以为然:“至低限度,应该给他们一个活命自新的机会呀!” 阿恨冷声道:“你这是妇人之仁,须知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小流浪亦以教训的口吻道:“幼稚、无知、短视、妇人之仁,没有水准,不明事理,大敌当前,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耀武扬威的机会,小流浪故意停顿一下,冲着虎妞、朱明媚投去示威性的一瞥后,这才神气活现的接口道:“那就是胜利!胜利!胜利!” 态度虽然倨傲,言词则在道理之中,二女欲怒无言,欲语还休。 插好竹竿,挂上帽子,留下二人在此站岗,其余的人浩浩荡荡的转往别处。 招兵买马的工作进行了一夜。 接岗换哨的工作进行了一夜。 魔徒拉了一夜的屎,放了一夜的屁。 天亮后,情势更加明朗。 唐家堡的人到了。 日月宫的人到了。 马骥也铩羽而归。 只是,郝立德仍行踪如谜。 迄未见到老烟枪的一影半踪。 也没有欧阳春、赵无敌等人的任何消息。 大家伙正聚集在厨房前面,共商进退大计,忽见赵玉树神色仓皇的跑了来,劈面就说:“启禀教主,大事不妙。” 阿恨一怔神,道:“什么大事不妙?” 赵玉树道:“教主投下泻药的事已轰传开来。” 小流浪嗤之以鼻:“妈的,别大惊小怪,岂止是轰传开来,他们早已经拉得一塌糊涂,爬不起来啦!” 赵玉树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说,这事传到了巴总的耳中,大为震怒,马上就会派人来查究责任。” 虎妞道:“爱说笑,拉了一夜的屎,他们还能爬得起来?” 赵玉树道:“诸位有所不知,巴总以及他身边的那一群人,依旧安然无恙。” 朱明媚大吃一惊,道:“怪事,大家都拉,他们为何安然无恙?” 赵玉树苦笑道:“因为他们吃的是小厨房。” 小流浪好不恼火,上去就赏了他一个“水煎包”,臭骂道:“你娘,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事已及此,打死他也没有用,阿恨望着刚到不久的史大忠道:“史兄,快说出唐家堡、日月宫的确切位置来。” 史大忠道:“俱已到达寺外。” “在一起吗?” “一在寺南,一在寺北。” “去,告诉他们,准备全面进击。” “是!” “注意,以红旗为号。” “知道了!” 史大忠如飞而去,阿恨又对虎妞道:“把你那一件红披风拿出来。” 虎妞知道他要做什么,二话不说,从行囊之中取出一件大红披风来,交红恨天生。 阿恨好快的动作,三下两下便将披风扯成一面长方面形的旗子,命赵玉树找来一支长竹,绑在上面。 事到如今,如箭在弦,不得不发,阿恨毫不犹豫,立即下达了全面攻击令,与虎妞、明媚、小流浪、一无、了智、了悟等人,向大雄宝殿的方向迈步行去。 并非盲动。 乃有备而来。 命赵玉树将大红旗插上大雄宝殿,留一无、了智等人在外面警戒,由虎妞、明媚端着两漆盘,上面摆满了佳肴美酒,时鲜瓜果,在阿恨、小流浪的陪伴下,跨进大雄宝殿一侧的禅院。 立被两名粗壮的刀客拦下来,其中一人道:“你们来干嘛?” 阿恨道:“送饭。” “大厨房?还是小厨房?” “自然是小厨房。” 另一人很细心,道:“好像以前没见过。” 小流浪淡淡一笑,道:“我们昨夜才到。” “这两位姑娘是……” “巴总的老相好。” 这几句话等于他二人的最后遗言,一无和尚与了智者僧已及时从后面掩至,趁他俩说话不备间,一人拿着条绳子,套住他们的脖子,给硬生生的勒毙拖出去。 禅院不小,约有十几间静室,在赵玉树的引领下走进:比上房。 是一间佛堂,本是青龙寺的住持了慧大师念经打坐大本营,如今佛像已毁,蒲团也不见了,木鱼经书尽失,变成了巴尔克发号施令的地方。 只见风尘侠客马骥,正在向-位满面怒气,年约五旬,貌相甚是严肃威厉的老头报告他损兵折将,如何铩羽而归,以致大内高手与风雷门的弟子,被唐家堡、日月宫截杀,惨遭覆没的经过。 阿恨偷觑半晌,却不认得这个威厉老头,小声问赵玉树:“这是谁呀?” 赵玉树噤声道:“就是巴总嘛!” 小流浪道:“怎么跟以前不一样?” 赵玉树道:“可能以前戴有面具,此人精于易容术。” 话至此处,巴尔克猛地通!的一声,拍着桌子吼叫道:“赵玉树,你干的好事。所有的弟兄都在拉肚子,老夫正要找你算帐。” 赵玉树吓一跳,一股寒意直从心眼里往上冒,情不自禁的躲到阿恨、小流浪身后去。 虎妞将美酒菜肴摆在一张方桌上,娇滴滴的道:“巴大爷,吃饭啦!天大的事也该等塞饱肚子以后再说。” 朱明媚放好瓜果后,亦脆生生的道:“是嘛,空着肚子发脾气是会伤身体的,请息雷霆之怒,快来用早餐吧!” 巴尔克怒目而视,语冷如冰:“赵玉树,你可是心存歹念,也想叫老夫拉稀?” 赵玉树惶悚不已的道:“杀了我小的也不敢,酒菜是小厨房供应的,属下是来请罪。” 虎妞撕下一只鸡腿来,浅尝一口,娇笑道:“嗯,好香啊!” 明媚斟了一小杯美酒,小饮半盅,甜笑道:“哟,好甘啊!” 二女的风骚没有白卖弄,终于将巴尔克的注意力吸引去,道:“青龙寺怎么会有小妞?” 阿恨中规中矩的道:“是从外面重金礼聘而来。” 巴尔克假装正经道:“做什么?” 小流浪诡笑道:“供巴总消愁解闷。” 赵玉树硬着头皮说:“是弟兄们合资孝敬的。” “哼!”。 泻肚子的事,巴尔克甚为恼火,迁怒到赵玉树一人身上,报以一声冷哼,没多说半个字阿恨鼓起如簧之舌道:“这两位姑娘虽然出身贫寒,一身的粗布衣袋,却丽质天生,是云龙山这一带出了名的大美人,能歌善舞,色艺双全,在徐州城,不知迷倒了多少王孙公子。就是因为迷倒的人太多,有不少人为她俩争风吃醋,拼死拼活,这才不得已又回到乡下来。” 怕被人识破,虎妞、朱明媚曾经过一番精心的化妆改扮,是以,看在马骥、巴尔克眼中的,纯粹是两个陌生人。 但柔质丽姿仍在,妖娆妩媚益增,巴尔克不看则已,一看就迷上了,阴笑一声,道:“那就先唱一首小曲给老夫解解闷吧!” 虎妞抛去一个狐媚眼,撒娇道:“空着肚子听歌也不好地!” 朱明媚的狐媚劲比虎妞犹有过之,嗲声嗲气的道:“干脆边吃边听好了,南腔北调、地方小曲、单人清唱、二人合舞,随您巴大爷来挑,随您巴大爷来选。” 巴尔克的“性”趣愈来愈高,一双老色眼在二女的脸蛋上溜来溜去道:“歌舞之外,是否还有别的节目?” 恨天生道:“有啊,荤的素的,悉听尊便。” 小流浪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客气。” 巴尔克给马骥使了一个眼色,道:“马兄,咱们吃了!” 一齐起身,同步迈向饭桌。 不是去吃饭。 而是要吃人。 冷不防二人四臂齐张,以饿虎扑羊之势扑上去。 巴尔克抱住了虎妞。 马骥抱住了朱明媚。 “不要脸!” “老色鬼!” 事情来的太突然,阿恨、小流浪驰救无及,虎妞、朱明媚奋力反抗,幸好马骥、巴尔克不知二女的身份,疏于防范,卒告滑出魔掌。 可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朱明媚云鬓已乱,罗衫不整。 虎妞更糟,胸衣被撕裂一片,酥胸半裸,双峰隐现。 立见粉团儿似的颈项间,戴着一条金项链。 项链的下方还有一枚形式古雅,璀璨夺目的碧玉翡翠坠子。 坠子晶莹剔透,青翠碧绿,似有一股袭人的寒气四射,一看即知绝非普通的俗物凡品。 巴尔克大惊失色的道:“丫头,你这一条链子是从那里弄来的?” 虎妞错愕一下,吐字如刀:“不告诉你。” “偷的?” “放屁!” “抢的!” “住嘴!” “买的。” “不是!” “到底是如何落在你的手中的?” “你管不着。” “丫头,你非说不可。” “为什么非说不可?” 本应是刀光剑影的恶斗场面,却由于巴尔克的这一番话,顿使恶斗隐而未发,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翡翠坠子上面去。 虎妞愕然道:“你是谁?” “老夫巴尔克,你呢?” “我是我。” “快说你是否翡翠坠子的原始主人?” “不错!” “从小就戴在你的身上?” “当然!” “那么,你是一个虎口余生的娃娃?”此话一出,阿恨、明媚、小流浪俱皆大吃一惊,彼此面面相觑,脸色阴晴不定。 最感惊讶的是虎妞自己,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颤道:“巴尔克,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巴尔克显得很焦急,而又心事重重,道:“且不管老夫是如何知此事,你究竟是不是虎口余生的人?” 虎妞迟疑了一下,道:“没错,本姑娘是一个虎口余生的人。” “可知你生身的爹是谁?” “不晓得。” “你亲娘又是那个?” “不知。” “那你是如何长大成人的?” “是由一个老头拉扯大的。” “那一个老头?” “冷面魔君贺通天!” “说了半天.原来你们是……”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再无隐藏身份的必要,四人互望一眼,心意已通,立将伪装除去,恢复了本来的面目。 阿恨亮出了七杀刀,威风凛凛的道:“区区在下我正是七杀教主恨天生,也是要你性命的总指挥、” 虎妞一字一句的道:“本姑娘是虎妞,七杀教的右使者。” 小流浪神气十是的道:“小爷爷是,小流浪,七杀教的左使者。” 朱明媚黛眉双挑的道:“日月宫的少宫主明媚,朱明媚。” 四人的名头都不小,如雷贯耳,巴尔克丝毫也不敢轻敌大意,霍然暴退二步,大声吆喝道:“来人哪!” “是,巴总!” 突觉一阵强风袭来,眼前人影如梭,从两侧的房里冒出来十几个人。 全部身材高大,体格魁梧,赤膊,露出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来。 胸前有龙,一条。 腰里有刀,一把。 每人的头上皆戴着一顶黄帽子,色泽全黄。 形状仿若元宝,就好像在头顶上顶了一个大元宝似的,十分抢眼刺目。 巴尔克下令道:“杀,把这几个娃儿全部赶尽杀绝,但虎妞例外,不得伤到她的半根汗毛。” “是!是!” 黄帽子刀客齐声应是,立如潮水似的排山倒海般攻来。 这一群家伙好凶好很,个个身怀绝技,奋不顾身,用的又是不要命的打法,一交手便是恶战,一上场便是好戏,仗着人多,以泰山压顶之势压迫下来。 还好四小均非庸手,阿恨的七杀刀,明媚的太乙神功,虎妞、小流浪的七杀掌、七杀指,皆精纯绝妙,超人一等,大家坚守严防,寸土不让,总算勉强保住了颜面,未在第一轮的攻势下,便惨遭对手击溃击垮。 赵玉树却吃了大亏,举手投足之间,便被两名黄帽子大内高手制伏缴械,作了阶下囚。“巴总,这个叛徒如何处置?” “给他一刀、” “一刀大便宜吧?” “两位有何高见?” “撕了他。”“成!” 从未见过如此残忍的杀人手法,亦未见过这么狠毒的武林人物,巴尔克的成字方自出口赵玉树已被抛起来,然后一人拉住他的一条腿,给活生生的撕成两半。 鲜血、皮肉、屎尿、肠肚横流,令人怵目惊心,不忍卒睹。 阿恨咬牙切齿的道:“巴尔克,你的手段好毒辣!” 巴尔克脸一沉,道:“这就是你们的榜样!” 语音一顿,又对十名大内高手道:“把这三个黄口小儿也撕了吧!” 不待大内高手发起第二轮猛攻,朱明媚抢先说道:“慢着,姑奶奶还有话要问。” 巴尔克眼一瞪,道:“死到临头了,你还有何遗言后事?” 朱明媚道:“本少宫主想知道,你是不是另外还有一个化名叫林坤泰?” 巴尔克欲语未语,猛听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接口道:“不错,他就是林坤泰,林坤泰就是他!” 日月宫主朱明月应声而入。 接着,老宫主朱明英,也在王婆、史大忠的簇拥下进入佛堂。 这样的变化太严重了,巴尔克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道:“青龙寺戒备森严,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阿恨朗声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你手下的那群妖魔鬼怪早已士崩瓦解。” 虎妞道:“死的死,伤的伤,有的则已阵前起义,投降了七杀教。” 小流浪道:“有的更糟,不是正在茅房拉肚子,就是趴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朱明媚道:“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你已经孤立无援,命在旦夕,识相的最好束手就擒,这样或者可以留个全尸。” 此时巴尔克不但孤立无援,而且腹背受敌,唐家堡的人就守在后窗外,神指唐诚打开一扇小窗道:“老贼,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此地就是你的坟墓!” 巴尔克怒目而视,一语未发,一方面指挥十名大内高手小心防护,一方面一双贼眼骨碌碌的在虎妞、朱明月的脸上转来转去,也不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明月宫主这时上前一步,喝问道:“林坤泰,不!你的真名实姓应该是巴尔克,本宫主问你,你把我的女儿弄到哪里去了?” 巴尔克(林坤泰)嘿嘿冷笑一声,道:“朱明月,你说话最好客气点,明珠虽然是你的女儿,更是我们巴家的人,老夫有权将她带走。” “明珠现在何处?” “她早已认祖归宗。” “正面回答本宫主的话。”“孩子活得很好” “巴尔克,别顾左右而言他,本宫主要你直接了当的说,明珠这孩子此刻在哪儿?” 巴尔克阴恻恻的狞笑道:“想要知道这孩子的下落不难,你必须接受老夫的几个条件。” 老宫主朱明英勃然大怒道;“畜牲,该死的混帐东西,你已经是末路穷途,还想谈条件?” 巴尔克冷然一晒.道:“老太婆,巴某这一生从来不做赔本的生意,即使是死也要拉几个人来垫棺材。” 叫月宫主关心爱女的生死下落,忍气吞声的迫:“你说吧,有何条件?” 巴尔克与风尘侠客马骥耳换-道眼神,道,“第-,你们的人全部退出青龙寺,让老夫安全的率众离开此地。” “第二呢?” “你陪着老夫走,咱们比翼双飞,重享负水之欢。” “第三又怎样?” “想向七杀教主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七杀刀!” 小流浪闻言大怒道:“妈的,你想得倒美,既要脑袋又要人,还想打七杀刀的歪主意,这是敲诈。” 朱明媚笼着睑的寒霜道:“也是勒索,娘,别理他,日月宫不接受敲诈勒索。” 阿恨朗声道:“宫主,事实上明珠少宫主的下落已呼之欲出,没有跟他打交道的必要。” 老宫主朱明英激动而又惶急的迫:“阿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已知明珠的下落。” 恨天生含糊具词的道:“马马虎虎.差小多是这样啦!” 老宫主欲再出言追问,阿恨转对明月宫主道:“宫主,本教主想请教,这个臭男人是否确为你的前夫白衣秀士林坤泰?” 明月宫主断然决然的道:“错不了。” “孩子的确是他抱走的?” “毫无疑问。” “可恨他这个做父亲的未善尽职责,被老虎咬走了。” “阿恨,你说孩子被老虎……” “宫主别急,小公主注定要嫁我做老婆,老虎也不敢吃,且说明珠的身上可有足资辨认的信物!” 老宫主朱明英争着说:“有,脖子上戴著一条金项链。” 明月宫主说的更清楚:“项链的下方还挂着一枚碧玉翡翠坠子。” 朱明媚好不兴奋,从虎妞的颈项间,将项链拉到罗衫外面来,喜孜孜的道:“娘,老奶奶,快看是不是这一条?” 母女二人定目一看,脸色骤然大变,眸中热泪盈眶。 “杀!” 连说一句话的工夫都没有,巴尔克乘乱施袭,喊杀声中率众疯狂进击,欲将大家逐出佛堂去。 老宫主母女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声吼!当先挺身而-上,投入刀光剑影之中。 阿恨、明媚、小流浪、史大忠、王婆等人也不稍迟疑,立即移宫换位,出手进招,跟巴尔克、马骥大打出手。 打得极端快速,极端惨烈,危机重重,每一个人都在玩命,每一个人都在动。 不!有一个人例外。 虎妞没有玩命,也没有动。 兀自站在一个角落里,愁眉不展,面色凝重,思潮汹涌,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新环境。 老宫主老当益壮,八面威风,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绝活儿,交手未及十合,便将一名大内高手活活震死。 风尘侠客马骥就在附近,骇然道:“好霸道的太乙神功。” 老宫主脸一沉,道:“知道厉害就好,纳命来。” 人随掌走;掌随人发,太乙神功的暗力宛若长河奔流,高山滚石,闪电也似的撞向马骥。 “还我娘的命来!” 巴尔克是杀害唐云莲的凶手之一,恨天生恨满心头,怒溢汲眉,七杀刀舞得虎虎生风,“风狂雨骤”、“恶浪排空”、“龙飞虎跃”,三招快攻,一气呵成.单挑巴尔克人斗狠斗辣。 嘭!嘭!老宫主朱明英震退数人,已攻至风尘侠容马骥身前。 铛!铛!铛!阿恨接连削断了三把刀,七杀刀直指巴尔克吃饭的家伙。 九名大内高手睹状大急,想援手奈何被明月、明媚、小流浪等人堵住,寸步难进,眼看马骥、巴尔克处境大险,生死乃指顾间事。 孰料,头顶之上却突然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住手!” 乖乖,好端端的天花板,乍然破了一个洞,掉下来一个人。 是大清国师,武林第一高手,长白人魔郝立德。 真不愧为是顶儿尖儿,出类拔萃的人物,穿房破屋之余,依旧威力十足,掌劈老宫主,脚踢七杀刀,硬是将二人逼退,救下了马骥、巴尔克。 巴尔克死里逃生,喜出望外,道:“师父,这一群家伙不是大明余孽,就是乱臣贼子,全部该死该杀!” 长白人魔郝立德双目如电,寒芒四射,横扫全场一眼后道:“为师的知道,今天就叫他们来得去不得,一个也活不了!” 天生的杀人王,天生的黑心肠,以杀人为乐,以杀人自娱,郝立德脚甫落地,话甫出口,便又野兽猛虎一样展开攻击:狐假虎威,狗仗人势,马骥、巴尔克,乃至九名大内高手,睹此情状皆精神大振,与郝立德联成一气:“冲啊!杀掉巴尔克!” “杀啊!干掉郝立德!” “送马骥上西天!” “叫刀客下地狱!” 尽管阿恨、明媚、小流浪、史大忠大吼大叫,以壮声威,以振士气,依然敌不住长白人魔的凌厉攻势,此人功力之深,简直匪夷所思,早将白骨追魂爪叫足了十成,双手十指,白骨森森,混战中将王婆毙在白骨追魂爪下不算,复将日月宫、七杀教的人全部赶杀到佛堂之外去。 虎妞还在原地发呆,阿恨道:“老婆,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一抓住她的玉手,夺门而出。 外面人潮如涌,尽是别人的天下,郝立德师徒未敢冒险追出佛堂,通!的一声将门关上。 阿恨的反应好快,声急语快的道:“外公,快上房去,堵住那个洞,别让他们从天窗里溜掉。” 这话实属多余,发话之初,神指唐诚已飞上了房,亮出一把剑来,封住屋顶洞口,身边还另有三名高手随侍在侧。 唐子明、唐子刚等人则仍留在后窗外,寸步不离,以防群魔逃脱。 小流浪紧张兮兮的对虎妞道:“你在搞什么飞机,刚才好险啊!若是落在老魔头的手里那还得了。” 虎妞依旧愁眉不展,欲说还休。 明月宫主拿起虎妞胸前的项链来,瞧一瞧,道:“这项链和坠子是你的吗?” 虎妞颔首认可,没开口。 老宫主朱明英道:“是谁给你的?在你身上多久了?” 虎妞据实说道:“从小就戴在脖子上,我也不知道是谁给的。” 阿恨道:“这坠子项链是不是日月宫的东西?” 明月宫主道:“确为本宫之物。” 小流浪道:“那么,毫无疑问,虎妞就是明珠小公主?” 老宫主朱明英以斩钉截铁的语气道:“没有错,这一条金链子是明珠满月的时候,我老人家亲手给她戴上去的。” 明月宫主眼巴巴的望着爱女,眸子里充满了泪水,等虎妞投入怀中,恨不得马上听到她叫一声:“妈!” 然而,虎妞却什么也没有做,面无表情的反问了一句:“真的是这样?” 朱明月终于滚下来两行清泪,泣道:“是真的,一点也不假,当你第一次进口月宫时,本宫主就有一种预感,你是我亲生的孩子。” 但谁也没有想到,虎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倒宁愿不是。” 其实这也难怪,事情的变化的确太大,一日才之间委实无法承受。 尤其有这么一个声名狼籍,恶迹昭彰的爹,更令她难以接受。 “我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做明珠小公主,宁愿永远做虎妞!” “做七杀教的有使者,做阿恨的小老婆!” 这是她的心声,在心底深处狂喊狂叫。 如此的心境,只有阿恨最了解,也曾这样狂喊狂叫过,不愿生而为人,恨天所生。 当下将一只手轻轻的放在虎妞的肩膀上,柔声细语的道:“想哭就放声大哭一场吧,不过,有句话我一定要说,你比我幸福,起码还有一位慈祥可亲的妈。” 禅院之外,忽然掀起一阵骚动,有一项比七杀轿更大更豪华的轿子被人抬进来。 轿子本身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了不起的是四名抬轿子的人。 一个是铁掌欧阳春。 一个是金刀赵无敌。 一个是打虎将蓝虎臣。 一个是河东狮金三娘。 好家伙,这四个人都是名满天下,独霸一方的人物,居然会沦为轿夫,替别人抬轿子,岂非咄咄怪事? 朱明媚道:“这是谁呀?好威风也好大的架子?” 阿恨没理会她,行至明月宫主身边小声道:“恭喜宫主,你的老情人到了。” 小流浪呆了一呆,道:“阿恨,你怎么知道老烟枪坐在轿子里?” 恨天生的回答好妙:“只有傻瓜、白痴、二百五才不知道。” 紧走几步,往轿前一站,爽朗的声音道:“四位别来无恙?” 铁掌欧阳春笑容满面的道:“托福,托福。” 阿恨冷嘲热讽道:“真不好意思,委屈你们啦!” 金刀赵无敌一本正经的道:“这是我们的荣幸。” 恨天生道:“一定经过一场惨烈的搏斗吧?” 打虎将蓝虎臣道:“交手的时间其实很快很短。” 阿恨讪笑道:“是四位谦虚礼让?” 河东狮金三娘恭谨有礼的道:“应该说是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于是,四位就自贬身价,沦为轿夫?” “正如赵大侠所言,能够为新出炉的武林王服务,是我们的荣幸,而且……” “而且怎样?” “这顶轿子还是我们四个人出资订做的。” 恨天生哈哈笑道:“老烟枪,威风要是了,架子也摆够了,该出来亮相了吧?” 轿内寂然,无人答话,亦无人现身。 小流浪过来喳呼道;“糟老头,告诉一个好消息,你的老情人明月宫主在此,快出来亲热亲热吧!” 事情透着古怪,轿内依然动静全无。 “可是因为已经变成了残废,无脸见人?” “没有关系,这事宫主早已得知,不会介意的。” “她爱的是你的人,你的心。” “虎妞的身世查明了,赞!她是明珠小公主。” “便宜了阿恨,马上可以当上驸马爷了。” “老头,你的情敌白衣秀士林坤泰也在此。” “就等着你来报仇雪恨,取他的狗命!” 阿恨、小流浪轮番上阵,说三大堆的话,却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没有得到半点答应。 不禁惹恼了恨天生,怒眉双挑的道:“妈的,你摆什么臭架子。” 小流浪也发了火:“奶奶的,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给呛不要脸,本使者就把你揪出来!” 阿恨正有此意,二人同时出手,刷!的一声,立将厚重的轿帘撕下来,轿内空空如也,那有冷面魔君贺通天的影子。 明月宫主大失所望,轻轻的叹息一声。 恨天生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欧阳春愕然道:“入寺之初还在抽旱烟,谈笑风生。” 小流浪奇道:“那现在怎么不见了?” 蓝虎臣与金三娘相顾一愣,同声道:“我们也正在为此纳闷。” 阿恨指着放在轿内的一块大石头道:“何时抬人,何时抬石头都搞不清,真笨啊!” 一无和尚插言道:“不怪他们,是贺通天的本事太大。” 朝老宫主朱明英瞄一眼,呶一呶嘴,继又说道:“许是不愿意和老太婆打照面,免得明月宫主夹在中间难做人,故意避开了。” 小流浪不以为然:“本使者不同意,丑媳妇迟早还是要见公婆,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 一无和尚道:“如果老衲判断不错,贺大侠就在这附近不远,该他出面的时候自会出面。” 阿恨展目四顾,故意说给贺通天听:“老烟枪,你听清楚,长白人魔郝立德在此,这个老魔头难惹又难缠,如果因为你老头的恶意缺席而有所闪失的话,你可要负全责。” 小流浪亦道:“从此,七杀教跟你脱离关系,要独立啦!” 阿恨没再多言,以最快的速度,作了一番部署。 命蓝虎臣、金三娘到屋后去,堵住后窗。 叫欧阳春、赵无敌上房去,帮唐诚封住那个洞。 然后大声嚷嚷道:“郝立德,你死出来!” 小流浪跟着大吼:“巴尔克,你滚出来!” 朱明媚也学会帮腔:“马骥,你爬出来!” 结果却如石沉大海,相应不理。 郝立德没回话。 巴尔克未答腔。 马骥也未放假屁。 事情耐人寻味,阿恨扬声道:“外公,看一下,这一群王几兔崽子是不是上吊自杀了?” 冲指唐诚道:“天花板被他们堵住了,看不见。” 老宫主朱明英的火气好大,张口就骂:“唐老儿,你是怕死呢,还是越活越回去。越活越糊涂了,不会再把那个狗洞弄开?” 欧阳春辩解道:“老宫土有所不知,洞太深,根本够不着。” 明月宫王善体人意,深知长白人魔的白骨追魂爪天下无双,准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儿戏,找来一块石头抖手掷出去,道:“人够不着,石头一定够得着,砸个洞便可一目了然。” 石头去势如飞,明月投掷的手法曼妙绝沦,金刀赵无故接应的技巧业高人一等,单手一飘一荡,借力回吐,仅仅在手里打了一个转儿便又翻手掷出,通!的一声,天花板上的大洞立告重现阿恨马上追问道:“怎么样?” 金刀赵无敌道:“影踪全无。” “一个不见?” “一个不见!” 朱明媚道:“后窗外的情况又如何?” 唐子明的声音道:“更糟。” 史大忠道:“怎么说?” 蓝虎臣的声音道:“视线被杂物掺住了。” 一无和尚道:“可以拨弄开呀!” 金三娘的声音道:“太多,无济于事。” 小流浪一脸迷惘的道:“真是千古奇事,难道上了天,入了地不成?” 阿恨斥道:“少睁眼说瞎话,房上有人,上不了天,只有入地的可能。” 接着又道:“了智何在!”了智就在附近,闻唤趋前道:“了智在。” “这间佛堂由何人使用?” “贫僧的掌门师兄。” “你熟不熟?” “熟。” “可有地道通往外面?” “没有。” “地窖呢?”“佛堂未设地窖。” 老宫主朱明英道:“有无可能临时挖一条地道,逃之天天。” 了悟和尚大摇其头道:“不可能!” 明月宫主道:“和尚何敢如此肯定?” 了悟振振有词的道:“此乃山区,地基全系坚硬如铁的岩石,挖一条通道谈何容易,况且必有声音传出,不会如此寂静。” 这话言之成理,大家如坠入五里雾中,谁都弄不懂郝立德、巴尔克师徒到底在玩什么玄虚?阿恨没吟了下,道:“照眼前状况研判,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小流浪道:“那两种可能?” “一种是自知求生无望,畏罪自杀了。” “这几个老混蛋,不到最后关头,绝不会走上自杀的路!” “另一种可能是,故布疑阵,设下埋伏,打算以静制动,等咱们进屋去自投罗网。” “哼!咱们偏偏不上恶当,骂也要把这一群混帐王八蛋骂出来。” 说骂就骂,恨天生、小流浪、朱明媚、史大忠,甚至连一无和尚也加入骂阵,舌剑唇枪;大骂特骂起来。 “郝立德,出来,否则就是孬种!” “巴尔克,出来,不然就是懦夫!” “马老头,出来,不敢就是胆小鬼!” “是英雄就站到明处来!” “是丈夫.就别鬼鬼祟祟!” “伸头也是一刀!” “缩头也是一刀!” “躲躲藏藏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死也要死得慷慨!” “死也要死得壮烈!” “混帐,死出来!” “王八,滚出来!” “乌龟,爬出来!” “死出来!滚出来!爬出来!” “不出来的人就是混帐!王八!乌龟!” “……” 越骂越有气,也越骂越难听,几乎将所有骂人的词儿全部搬出来。 可是,说也奇怪,马骥、巴尔克、郝立德仿佛充耳无闻,扒他们的祖坟,操他们的亲娘祖奶奶亦无动于衷,一慨相应不理。 这一来,小流浪可没辙了,垂头丧气的道:“妈的个巴子,从来没遇见这么难缠的家伙,软硬不吃,我看阿恨今天要吃瘪了,非栽不可!” 阿恨闻言大怒,虎吼一声,道:“笑话,本教主是常胜将军,永远不会吃败仗,今天也不例外。” “莫非你尚未江郎才尽,还有锦囊妙计?” “当然有。” “说出来听听。” “派一个人进去捣拦他们的窝。” 一无和尚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这是一个马蜂窝,会进去一个死一个,进去一对死一双,正好中了老魔的奸计,上了他们的恶当。” 阿恨道:“不碍事,只是刺探敌情,不跟他们拼死拼活,一旦查清楚老魔的去处,便即闪电退出。” 小流浪道:“谁去?” “你?” “我!” “不错,就是你!” 小流浪倒抽一口寒气,铁青着脸庞道:“我不干,俺小流浪尚未娶媳妇,还不想吃老魔的白骨追魂爪。” 虎妞乍然挺身而出,毅然道:“我去!” 小流浪脱口就说:“你去最好、朱明媚愕然一拐,道:“为什么小公主去最好?” 小流浪理直气壮的道:“道理很简单,虎毒不食子,虎妞是林坤泰的宝贝女儿,巴尔克再凶残也不会要小公主的命。” 阿恨不同意,疾言厉色的道:“谬论,谬论,简直是一派胡言,你可曾想到,明珠乃是大明朝的小公主,万一被杀,朱明就绝了指望。” 脸色一整,继又说道:“退而言之,就算幸而不死,被老魔生擒活捉,以小公主的生命作要胁,咱们今天这一仗也输定了。” 小流浪又没辙了,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外甥打灯笼-一照旧(舅)!” “还是要本使者去送死?” “不必,本教主自己去!” 阿恨吃了秤铊铁了心。谁的劝阻也听不进去,决心身入虎穴,一探究竟,当场拔出七杀力,大踏步的朝佛堂行去。 猛可间。有人喊道:“我儿且慢!” 黑道七十二舵的总舵主,阿恨生身的爹,闯王李白成的余党黑煞神黑杜长应声而现。 护法满天星与一盏灯,以及另外两名铁卫,就紧跟在黑煞神的左右。 阿恨语冷词寒:“你来干什么?” “想助我儿一臂力。” “没有这个必要。” “为父的愿为我儿打头阵,身入虎穴!” 也不管阿恨是否同意,黑肚肠话一出口,便领着四名手下冲出去。 通!通!踢开房门,砸破窗子,黑道人物的行径果然骠悍勇猛,五人兵分二路,穿窗夺门而入。 登时,所有的声音全部静止了,静得可闻银针落地之声。 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凝神屏息,齐将注意力集中在佛堂里。 佛堂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起初动静全无,蓦然,马骥、巴尔克、郝立德、九名大内高手,齐从墙角门后,桶内椅下电纵而出,前后夹击,四面环攻,随即掀起一场波浪壮阔的大决斗。 决斗有如暴风雨。 来得快,去得也急。 瞬息之间便宣告结束。 两名铁卫身首异处,身中数十刀,尸骨不全。 满天星、一盏灯的头上出现五个血窟窿,死在白骨追魂爪下气黑肚肠算是最幸运的,吃了马骥、巴尔克的两掌,挨了大内高手的三刀,被震弹起,倒飞到佛堂外面来。 只觉得头晕目眩,胸中血气翻腾,落地之后摇摆了两三下,张嘴喷出来一口血,卒告不支倒地,一屁股栽坐下去。 血没有白流,人也没有白死,总算查明事实,郝立德师徒仍在屋内,企图守株待兔,诱敌入毂,伺机扑杀。 阿恨灵光一闪,妙计陡生:“放火啦!” 小流浪也开窍了,嚷嚷道:“拆房子啦!” “放火啦!拆房子啦!” “拆房子啦!放火啦!” 呼应之声此起披落,行动上的配合同样无懈可击。 有人拿斧锄,刨墙根。 有人搬柴火,烧门窗。 青龙寺的和尚好棒,提来好几桶燃油,交给唐诚、欧阳春、赵无敌。 哗啦啦!的泼下,燃油四溢,遍地皆是,轰!的一声,火苗一发就不可收拾,一霎时整座佛堂便笼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烧得好,烧死这一群老兔崽子!” “烧得好,烧死这一群王八羔子!” 没有烧死,早在火势一发之初,郝立德师徒便有下行动。 先掷出四具尸体来,将主力引开,接着十二个人一条心,组成一支钢铁一般的队伍,不走门,不穿窗,硬生生的撞倒一堵墙,闪电纵出。 乖乖!这样的脱困方法的确够吓人,够可怕,蹲在墙外刨墙根的好几个人,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睬死,无一幸免。 而且,一脱困马上又组成一个铜墙铁壁也似的战斗体。 九名大内高手围成一个圆圈,守在外面,刀已出鞘,威震八方。 郝立德、巴尔克、马骥居中策应,眼观四路。 “杀!还我儿的命来!” 神指唐诚发出第一声吼,率众一拥而上。 “杀!还我娘的命来!” 阿恨的动作也不慢.与小流浪、一无等人联手出击。 杀!还我们门下弟子的命来!” 欧阳春、赵无敌、蓝虎臣、金三娘一边猛攻猛打,气势如虹。 “杀!是日月宫今天不将尔等赶尽杀绝,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老宫主母女恨满心头,气冲斗牛,打得最凶,冲劲最足。 然而,尽管群豪人多势众,攻势猛锐,对方十二人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彼此策应,相互支援,形成一个强而有力的战斗体,一轮猛攻下来,却未能攻掠地,杀人建功。 气得恨天生哇哇大叫,七杀刀舞得虎虎生风,咬着牙根大吼道:“杀!杀!杀!” 也不知那里来的神力,简直是超水准的表现,三声杀配合着三招快攻,连毁了三把刀,砍下三颗人头,杀出一条血路来,踏着三名大内高手的尸体,杀进核心重地。 老宫主朱明英的动作也不慢,功力之深尤其骇人听闻,活劈了两名大内高手,杀进重围。 刀客的阵势已破,剩下来的四个人立被群豪围住困死,与马骥、巴尔克、郝立德脱了呼应,断了线。 “接招!” “看刀!” “找死!” “拿命来。” 吼声,不知出自何人之口。 狠招,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总之,老宫主朱明英、明月宫主、神指唐诚、阿恨、明媚、小流浪等几位主力人物,立与马骥、巴尔克,郝立德斗在一起。 兔起鹘落,龙腾虎跃,惊心动魄,难解难分,是一场高水准的恶斗,更是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技击大公演。 毫无疑问,在这一场恶斗之中,长白人魔郝立德的功力修为的确高人-等,从而也取得了主宰的地位,乍然连攻数招,将众人逼退少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恨天生,一手夺刀,一手猛抓他的脑袋瓜,欲将阿恨毙在白骨爪下。 其势加涛。其快如电,阿恨处境极险。危如燃眉,情势也随之急变,进入最紧张的最高潮“住手!” “住手!” 两条人影两声吼,冷面魔君贺通天从天而降,黑煞神黑杜长也不顾重创之身,舍命扑救。 还有老宫主朱明英,运足了一掌太乙神功,猛往郝立德的身上印,马骥、巴尔克想驰援已不可能,陷入了明月宫主、小流浪、朱明媚、史大忠等人的刀光剑影,拳山掌风之中。 吼声、震声、惨叫声,乱作一团。 鲜血、尸体、脑袋瓜,遍地皆是。 的确是一场空前未有的恶斗,双方皆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黑煞神黑杜长死了! 马骥、巴尔克死了! 老宫主朱明英死了! 长白人魔郝立德与四名大内高手皆死光死绝! 所有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也随之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终南山好汉坡,一座墓前,并排跪着五人:恨天生、朱明珠、朱明媚,还有他们的两个儿子。墓碑上刻着:“先慈唐母雪莲之墓。” 旁边站着两个年青人,不用问小流浪、史大忠。 这已是青龙寺一战后的第五年了。 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三小好梦得圆,且各生一子,老贺通天和朱明月也数十年破镜重园,一行九人在此过着无怨无虑的世外桃园生活…… 拜毕先母,恨天生唐天生转向小流浪、史大忠二人:“两位贤弟义薄云天,侠骨仁风,急功好义,舍身起……” “少来!别假惺惺假仁义,假同情猫哭耗子……” “少来!别得了便宜又卖乖,抢了人家的情人说风凉话……” “大忠哥,你怎么说这种话……” “小流浪,你不能这样说……” “小流浪叔叔,谁是耗子……” “史叔叔,爸爸抢了谁的情人……” “哈哈!你们五个人在这里吵什么呀?这么热闹。” 说话间,朱明月掺着贺通天跚跚而来,看着五人乐哈哈的笑个不住。 “小流浪参见老烟枪,宫主!” “史大忠参见师傅、师母!” “好了!天天如此你们累不累呀!” 小流浪还是五年前的德性。 “老烟枪,累一点倒是无所谓,只是每天寂寞难奈啊!” “师傅,你们一家子孙团圆,我和小师兄还是孤家寡人,这个问题好严重啊!”“看来,咱们只怕要去找座庙,学一无大师一样去当秃驴了-!” “小流浪叔叔,秃驴好玩吗?我跟你去好不好?” “小流浪叔叔要做的事一定很好玩,我也要跟你去当秃驴……” 哈!哈!哈!…… “杰儿!别瞎说……” “英儿!没有礼貌……” 明珠、明媚边说边上去搂着自己的儿子笑骂着。 “哈哈!看来我小流浪将来一定后继有人,讨不到老婆无所谓地!” “不错!史大忠有义子如此,生又何欢,死又何求……。” “别那么悲观嘛!一副杀身成仁,英雄末路的样子,叫人听了又悲壮,又怪怪的。” “是嘛!凭两位叔叔人有人才,貌有貌才,武功盖世,这样的人中龙凤还愁找不到老婆……” “虎妞!你少来,泡汉子不知饿汉子讥,说不得我小流浪哪天晚上梦游游到你床上去了,叮别嫌我人才没人才,貌才没貌才……” “死小流浪,臭小流浪!看我不撕烂你的那张烂嘴……”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阵阵笑声响彻云天,震荡山谷,久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