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 第1章 山上一小修 大雍承天地之运,亡前朝暴政,有万民景从,遂承天祚,称帝立国,都曰中京,封建天下。以中央之国,驭四海九洲七十二路诸侯,今享国已四百四十四年,物阜民丰,国泰人安。 大雍极西之地,有一诸侯,受封于姬。姬国之西,便是无尽之海,世人谓之天涯。天涯处有一山,名曰青萍。 青萍下临苍海,上指青天,海天一色间,便是一柱青峰,白云环绕,如托菡萏,荷叶为白,花苞为青。山中林泉相依,寂静欢喜。隐仙宗便立山门于此。 隐仙宗创派祖师名曰邬赐仁,今开宗立派已二十七载,因不常在人间走动,故而声名不显。隐仙宗也从不大开山门广收门徒,都是邬道人随兴下山、随缘收徒,所以宗门并不兴旺,这些年来,一共也只五个徒弟。 这一日,邬道人闭关一年期满,出关之后照例要考核一下弟子们一年来的修为进境,是以邬道人闭关的草庐前,冠如伞盖的老槐树下,五个蒲团一字排开,弟子们早就在此等候师父出关。 大弟子巫马有熊。穿着一件无袖汗衫,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气定神闲,有厚重如山之感,气息绵绵悠长,几不可闻。 第二张蒲团上,坐着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乃是二弟子满清音。满清音坐得无聊,便施法在空中划出一个“水镜”,对着水镜,正在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儿上寻找着并不存在的痘痘。 第三张蒲团空着,似乎有人尚未赶来。 第四张蒲团上坐着一个卓尔不群的少年。少年之美,甚至会叫人忽略了他旁边孤芳自赏的清音姑娘。 少年身穿一袭麻衣,懒懒地盘膝而坐,以肘支腿,以掌托腮,长发披散于肩头,一阵风来,撩起他的长发,便露出悬胆一般的鼻子、菱角儿般线条分明的唇,那醉人的桃花眼更有一种媚眼如丝的效果,着实令人惊艳。 少年名叫陈玄丘,乃是邬道人的第四弟子。陈玄丘一想到今天师父要考校同门的修为进境,就满腹的郁闷,因为他的修为本领和诸同门全然不同。每想至此,陈玄丘就黯然神伤。 陈玄丘其实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来自发展科技文明的地球,本是一个很普通的公司职员。正常来说,他的人生轨迹就是娶妻生子、奉养老人,安度一生。 直到有一天,他追求已久的心中女神宫丽同意与他利用周末郊游度假…… 只有两个人出游,且是孤男寡女,要一起在外面度过周五周六两个夜晚,姑娘既能答应,其中意味是个男人都会明白了,除非她太绿茶。为此,他可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可好死不死,当晚有流星经空,而他的心中女神想看流星。 “啊!小丽,这儿看的清楚。快过来,流星来了!我要许愿,我让流星带走……我去,怎么奔我来了?” 轰隆一声巨响,他就被“带走”了,高温之下,连点渣儿都没剩下。再醒来时,他就成了时年七岁的陈玄丘。陈玄丘时当时正在瀑布下练体,力竭昏厥,醒来,就成了他。 他并没有融合这个本体的什么记忆,不过一个二十六岁的老男人,想要冒充一个七岁的孩子,还是很容易蒙混过关的。 花落花开,春去春来。 又是十一个年头过去了,现在的他,已经把自己彻底当成了陈玄丘,接受了身在异世的命运。只是偶尔梦回,还会感伤亲人的永别,遗憾于他为小丽精心准备的,再无机会打开的那盒冈本001。 这个世界发展的是修真文明。第一次看到师父御剑而行,如长虹经空时,陈玄丘惊愕莫名。上天入地,呼风唤雨,这种神仙世界,想不到竟能亲眼得见,而且师父身后没有“绿幕!” 很快,陈玄丘又发现一个大惊喜:他太漂亮了,漂亮的简直不是人,只要淡扫蛾眉,薄施脂粉,绝对横扫伪娘界的无数女装大佬,登顶永恒的传奇。只靠这颜值,也不愁吃饭的吧? 陈玄丘抚摸着被两位师姐“蹂躏”的红彤彤的小脸蛋,偷笑地想。 八岁那年,师尊邬道人把他带进了草庐,郑重地传给他一部《造化不死经》,陈玄丘再度又惊又喜。 大师兄巫马有熊练的是《大衍天仙诀》、二师姐满清音修的是《洞玄上清术》、三师姐叶离学的是《离火焚木经》,这些修仙之法,和《造化不死经》这个名字比起来,被甩八条街啊。 结果,一打开《造化不死经》,陈玄丘就哭了。 《造化不死经》共有八卷,师父说此经包罗万相,博大精深。第一卷讲的是如何蒙昧天机,防范推演。第二卷讲的是如何遁隐身形,隐匿气息。 陈玄丘看到这里,还是觉得有些道理的。未虑胜,先虑败,才能活得久。以前看的小说里那些修真者动辄就活个几千万上亿年的,不稳如老狗,如何得证大道? 可是接下来的东西就有些不知所谓了。如何伪造路引、路条、腰牌等诸般证件,野外生存技巧、求职就业技能、职场生存技巧、不可不知的八项官场潜规则…… 陈玄生的心态当时就崩了,这部《造化不死经》究竟是谁编纂的?这位仁兄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然而,陈玄丘没得选,眼看着同门道行日益精进,而他只能练那见鬼的《造化不死经》,陈玄丘那颗向往修仙的心,都快要寂灭了。 …… “当~~~” 一声罄响,声音不大,悠悠然却有直上九宵之势,悠悠延延,经久不息。 草庐的柴门无风自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拐着一根藜杖,飘然而出。 就只是一件极普通的玉青色道衣,发髻上插一根枣木簪子,周身上下无一长物,却有道韵隐隐流转,宝相庄严,这便是“隐仙宗“创派祖师,邬道人。 众弟子起身,施礼如仪。 “巫马有熊见过恩师。” 邬道人的目光往大汉身上一定,欣然点头:“为师记得,一年前你还是心动初期,如今就已结了金丹,进境神速啊。一入金丹,要结元婴便指日可待了。” 身穿鹅黄衫子的满清音早在罄声响起时,便一指戳破了空中的水镜,扮出一副乖巧样儿来站着,这时便甜甜地叫道:“清音恭喜师父出关。” 邬道人抚须一笑,赞许地道:“清音的境界虽然仍是融合期,不过真气却是更显圆润凝实了,再有半年光景,当可生出气海,不错。” 清音开心地道:“多谢师父夸奖!” 邬道人走到第三个蒲团前,白眉一皱,藜杖向蒲团上一敲,喝道:“越来越没规矩,叶离去哪了!” “师父父,人家在这里呢!” 后边老槐树的树干上,突然显出一个少女模样,娇憨地说了一句,那少女便向前一涌,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就从树身里走出来,待她款款走到邬道人面前抱拳行礼时,已然凝实成一个穿绿裙的可爱少女。 少女施礼道:“叶离见过师尊。” 陈玄丘看了三师姐的功法,眼中露出一抹羡慕,要他一头撞爆了这棵古树容易,可这等神奇的遁术,他却是一窍不通的。 练气士四大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聚虚合道。每一个大境界又分三个小境界。每一个小境界又分四个阶段,陈玄丘已经把第一大境界炼精化气的十二个阶段都练至大圆满境界了。 可是,他也止步于炼精化气了。一直以来,他只能练那听名字很唬人,内容却不知所谓的《造化不死经》。而一个炼气士,只有度过练气化神的第二个小境界金丹境,才算是修真呢。 满清音笑道:“师妹的木行遁术愈发精进了。” 邬道人乜了她一眼,冷哼道:“少替她打马虎眼,这丫头的境界一年来毫无提升。” 木离撒娇道:“人家不是入门晚么,要不师父父再去闭关一年好啦,等你下次出关,弟子的境界就会提升了。” 邬道人摇头叹息道:“你呀,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可怠慢了。” 木离扁了扁嘴巴,敷衍地道:“谨遵师父教诲!” 邬道人又走到陈玄丘面前,陈玄丘如玉树临风,背负双手,乜视着邬道人,神色不善。 邬道人满脸惊喜地道:“呀~,玄丘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龙章凤姿,气质天然,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这才一年光景,就出落的愈发俊俏了。” 陈玄丘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幽幽地道:“师父,你不觉得我的才华配不上我的颜值么!” 叶离掩着唇儿,吃吃地笑:“师弟,要什么才华啊,好看就行了。” 陈玄丘怒道:“三师姐你又说风凉话,我不出金丹,不成元婴,这副肉身几年也就衰老了,百年之后还不是黄土一坯,你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邬道人板起脸道:“为师传你的《造化不死经》么,可练成了么?” 陈玄丘一梗脖子,很叛逆地道:“六七八卷我没学!” 清音赶紧帮腔道:“师父别当真,玄丘师弟说的只是气话。其实第六卷他还是学了一些的。你看弟子这身衣衫,就是玄丘师弟亲手裁的,徒儿的身材衬托的多好。玄丘师弟炒的菜也好,你看叶离师妹都吃胖了。” 叶离:…… 邬道人冷哼道:“既然不曾学全,那就继续学。” 邬道人从陈玄丘身前走过去,却忽又站住,扭过头来,讶然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上山……已经十八年了么?” 陈玄丘悲愤地道:“是啊师父,足足十八年了。” 邬道人感慨道:“哎!这就十八年啦,往事依稀,仿佛昨日。你随我来,为师有话,要交代于你!” 邬道人说完,转身就向草庐走去。 陈玄丘一听大喜,听师父这话音儿,我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呐!莫非之前种种,都是师父在磨练我,我的传奇,这才开始么? 第2章 出山忘掩山门路 陈玄丘跟着邬道人只走出三步,身后就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师……师父,我……我的……境界,师父还……没看呢。” 咦? 现场一片寂静。 邬道人一拍额头,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徒弟。 这个小徒弟是邬道人神游无尽之海时,从一处孤岛上捡来的。 邬道人当时神游西海,在一处海岛上发现一株尚未成熟的灵植,便把那灵植连着数丈方圆的泥土以神通挖出,摄回青萍,待栽种时才发现草丛中有个婴儿。以邬道人的强大神识,当时竟也不曾发现。 邬道人觉得这个婴儿一定有不寻常处,便收为五弟子。不过这孩子迄今为止,所表现出来的唯一天赋就是很容易被人无视和忘记。小徒弟的心受伤了,脸上正透着一抹难堪的红。 邬道人赶紧上前两步,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地说:“无道啊,为师可不是忽略了你……” 小徒弟扁了扁嘴儿道:“师父,徒儿不是叫无名吗?” 邬道人从容道:“为师已经一年没说话了,嘴有点瓢。无名啊,为师觉得你年纪还小,不用考察。你看你上山七年,已是聚元中期,很不错了。” 无名受伤地道:“弟子上山十年了。” 邬道人微笑地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为师是从你筑基算起的。为师去交代你四师兄一些事情,一会儿再来指点你修行。” “好!”无名露出了笑容,小孩子心思单纯,只要师父没忘了他就好。 邬道人进入草庐,心念一动,柴门便自行关上了。 “坐!” 陈玄丘依言在邬道人对面的蒲团上坐下,心中隐隐有些紧张。 邬道人和蔼地道:“玄丘啊,为师一直不传你修真功法,你是不是心有怨尤?” 陈玄丘幽怨地道:“弟子根基无比扎实,却不能一窥真正的修真功法。说实话,要不是因为我是男的,师父也是男的,弟子都要怀疑您是在为自己培育‘炉鼎’了。” 邬道人脸皮子抽搐了几下,道:“不要胡思乱想。为师如此安排,是因为你与仙道无缘,强求仙道,必遭天谴。你的道,在人间。” 陈玄丘愕然:“在人间?” 邬道人颔首道:“不错!” 邬道人手掌一摊,掌心已然出现一块玉佩,邬道人道:“为师捡到你的时候,襁褓中只有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还有一纸托付,言道若好心人拾到你,请善加看护,你父母曾为你指腹为婚,十八岁时,着你前往寻亲,若对家也生男孩,便义结金兰,若生女子,便为夫妻。如今也是时候了……” 陈玄丘两世为人,都不曾接触过那对父母,忍不住道:“我那爹娘,是什么人?” 邬道人微微摇头,道:“那纸托付中,不曾言明。” 陈玄丘道:“那纸托付在哪里?” 邬道人淡淡地道:“山居中虫鼠泛滥,被盗嗑毁去了。” 陈玄丘:…… 邬道人和蔼地道:“徒儿,你从小在山上长大,骤闻下山,难免彷徨。其实不必担心。你已锻体大成,在世俗中已是极了不起的存在,何求不能生存?” 邬道人道:“世间一切功法,无论法术、神术、妖功、巫术、诅咒之力,亦或是武功,说到底,都是对力的调动和运用。谈不上谁更厉害,只在造诣深浅。 一个仙术小成的人,面对一个大巫神,也要身死道消。一个只修肉身武道的人若练至极致,又何尝不能一拳破万法?创世古神就是以力证道,无数修得大道神通者,也要在他一合之下神魂俱灭!” 邬道人微微露出自矜之色,道:“为师虽未传你修仙之术,可为师传你的武道,乃真武大道,足以让你纵横世间了。” 陈玄丘默然片刻,道:“师父,弟子明白。天下间修真之士不知凡几,能历劫成仙的又有几人?仙途渺渺,若能仗一身本领,立凡间功业,留万世之名,也不枉此生了。只是,徒儿地无一垄,房无一间………” 邬道人呵呵一笑,抚须道:“你是怕人家嫌贫爱富,看你落魄,逼你退婚吗?” 陈玄丘摇头道:“这个弟子倒不担心,弟子如此皮相,谁家女儿舍得退婚。” 嗯……,邬道人看了看陈玄丘的模样,心中暗叹,不愧是她的儿子啊,竟然生成这般妖孽。这么自恋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竟连自己看了都觉得理所当然。 邬道人道:“那你担心什么?” 陈玄丘道:“徒儿除了容颜一无所有,只恐那妻家的丈人丈母、大舅子小姨子,都会跑来鄙视,欺侮……” 邬道人疑惑道:“竟有这样的事?能和你爹娘指腹为婚的,必是生死至交,想来不会慢待你。若是你爹指腹为婚的人家嫌弃你,你就去你娘指腹为婚的人家,何必一棵树上吊死。” 陈玄丘呆了一呆,惊奇地道:“我爹指腹为婚?我娘指腹为婚?” 邬道人道:“不错,正是你爹娘当年各自为你指腹为婚,何以至此,却非为师所知了。” 邬道人说着,手指一点,一道清光打入陈玄丘的眉心,那两户人家的相关信息,瞬间便已被他掌握。 邬道人道:“寻访这两户人家的资料,为师已传给你了,牢牢记下,莫要忘记。” 陈玄丘读取脑海中信息,不由暗自吃惊,这两户人家,竟然一个在极西之地的姬国,一个在极东之地的夷国,中间相距千万里之遥。看来,这具身体原本的父母,定然不是普通人。 而且,陈玄丘总觉得师父所言,有不尽不详之处,只是明知不可能问出什么,他也没有表露出异样。比起这个陈玄丘的本体,他毕竟多了一世的人生阅历。 邬道人微笑道:“我等修士,不讲俗礼。玄丘,你这就下山去吧。” …… 陈玄丘的东西不多,就一个小包袱,很快就打好了。门外有唢呐声起,一曲悲凉,虽然高亢,却无吵闹之感,当陈玄丘提着包袱出门,唢呐声就停了。 巫马有熊、满清音和叶离静静地站在门前。 “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姐。”陈玄丘眸中露出一丝暖意,不管是不是两世为人,十年相依相伴的那份感情是真的。 “师弟,保重!”巫马有熊用力地拥抱了陈玄丘一下。他不擅表达感情,但心中的波动却如潮汐起伏。师弟不修仙道,此番下山,也许这一辈子都再无缘相见了。 “一个小玩意儿,师兄送你,你带在身上,凡间行走,或可有些用处。” 巫马有熊说着,将一个龟甲递与陈玄丘。凡间占卜,常用此处,但巫马有熊送给陈玄丘的,却只是比一文钱大不了多少的小龟甲,看似只是个装饰之物。 陈玄丘当着大师兄的面,将它郑重地穿在腰间丝绦上,做了一个佩饰。 “师弟,保重!”满清音也张开双臂,给了陈玄丘一个大大的拥抱,陈玄丘只觉胸前触到两团柔软,但马上就分开了。 满清音微晕着双颊,递过一只香囊:“我和师妹做了些符箓,若是有人欺负你,师姐帮你揍他。” 叶离感伤地道:“一入红尘深似海,师弟,一路保重!” 陈玄丘用力点点头,再深深看一眼三人,举步就向山下走去。 “四师……师兄,我……我还……没道别呢。”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现场再度一片寂静。 陈玄丘慢慢转过身来,走到十岁的小无名身边,揉了揉他的脑袋,微笑道:“师兄是怕你伤心,所以……没有道别。” “无名长大……懂事了,不……不会哭的。”无名咧开嘴巴笑了,他把刚刚吹奏的那支唢呐递给陈玄丘,道:“四……师兄,送给你。” 这支唢呐是小无名自己制作的,苇哨部分用的是发现他时就在他小手中所攥的一块西海玄铁,这唢呐一直是无名的心爱之物。 陈玄丘蹲下身子,抱了抱这个总是被大家忽略的小师弟,柔声道:“师兄会把它当成宝贝一直收藏的,无名小师弟,保重!” 陈玄丘下山了,几位同门就站在青萍峰上,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云雾之中。 邬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边,目光往山间一落,便幽幽一叹,道:“希望玄丘这孩子能平安喜乐,太平一生吧。” 叶离:“师父,师弟从未下过山,我真担心……” 邬道人摇头道:“不修金丹,仙路无缘,那几位便不会发现他。吾等尘缘已了,这就归去吧。” 邬道人把藜杖往地上一顿,变成一个相貌清瞿的中年道人,手中那根藜杖化作一柄拂尘。身上一袭玉缕金丝星月袍,头戴五色莲花冠,周身道韵流转,已化实质如云龙。脑后现出一轮大道光晕,共分九层,无垢无量生灭不息,一股厚重、神圣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巫马有熊、满清音、叶离听了邬道人的话,也是摇身一变,个个容颜不改,衣着却已截然不同。巫马有熊头戴七星偃月冠,身披紫绶云鹤袍。叶离和满清音俱是一袭舞仙袍,发挽惊鹄飞仙髻,仙气氤氲,哪里还是凡人。 邬道人举手一拂,便有一朵白云凭空自生,托起他和巫马、清音、叶离,冉冉地向天上飞去。半空中邬道人悠悠然道:“此间痕迹,亦该泯灭于红尘了。” 邬道人说罢,把拂尘一扫,细雨绵绵瞬间天降,草木接触到那雨水,登时更显清灵。山顶诸人居住过的痕迹,如那草庐、水井、树下蒲团,却像瞬间经历了千百年岁月,一点点湮灭、消失。 忽然间,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骤然响起:“师……师父,带上我啊!” 正冉冉上升的白云突然一停,片刻后,呼地一下回到了崖上。 邬道人摸了摸被雨水打湿了脑袋的小徒弟,慈祥地道:“无为啊,师父可不是忽略了你。只是想让你看看,为师的腾云之术……” 陈玄丘走在山路上,一直没有回头。他想表现得洒脱一些,可是望着熟悉的山山水水,离愁终究还是像滴在水中的一滴墨,慢慢的、慢慢的,晕染开来。 当他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回眸望去时,入目只有朵朵白云。其中有一朵云,似乎被风吹去的特别快。 沥沥细雨,绵绵而来,陈玄丘信手折了一片芭蕉,顶在了头上。 那日雨碎,少年春衫,折一叶为伞,独下青萍。 第3章 孜孜矻矻无明里 陈玄丘没有用任何功法,就那么一步步地走下了如剑峭立的青萍山,这是他对师门的尊重,对同门的留恋。 下山之后,他也没有使用一日千里的功法。正所谓行万里路如读万里书,对于这个世界,他之前的全部了解都来自于师父和同门,今后既然要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需要更直观的了解。 他需要亲眼去看,亲耳去听,亲自去感受。 沿海有渔村,人烟稀少,都是风里浪里讨生活的海上人家,家境贫寒。 陈玄丘踩着细若银粉的白沙,一步步走过去,与沙滩上修补渔船的渔夫、晾晒渔网的船娘们交谈。 陈玄丘容颜俊美,风姿飘逸,俨然如仙人一般。那些船家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普通人,是以对他毕恭毕敬。 一日之后,俊美无双的陈玄丘带着一个个渔家女依依不舍的芳心飘然而去。 他沿着鱼贩们常走的土路开始向内陆走。 沿途上也有村镇,陈玄丘安步当车,一路上,他看到过种庄稼的村夫,看到过放羊的孩子,在一条浩荡的大河边,他还碰到过一条从大海跑来内河冒险的美人鱼,那是鲛人一族的小公主。 这是一个与他的前世既相似又不相似的世界。前世的神话与传说,在这里似乎都成了现实。 陈玄丘一路看,一路走,当他来到桃桑镇的时候,已是他入世的第九天。 他从西海之滨一路东来,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大的一座城镇,已经远离沿海。过了桃桑镇再往前,便是冀州城,距此五十里。 清凉州地广人稀,包括陈玄丘所在的青萍山都在清凉州辖下。而冀州城就是清凉州的府城,是姬国西北边陲的一座重镇。陈玄丘的父亲为他指腹为婚的人家,就在冀州城。 还没到冀州城,只看这桃桑镇,已然是人口稠密,店铺林立,走在街上颇有熙攘之感了。 一进镇子,陈玄丘的美貌就引起了人们的赞叹和欣赏。有那大胆的姑娘,甚至会挎着菜篮子,刻意地走过来,“哎呀”一声,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就倒进他的怀里。 拿一包瓜子,不等嗑完,就能走两个来回的短短街道上,才只走了三分之二,陈玄丘就已经和三个姑娘不小心撞在了一起,扶起了四个不小心摔倒在他身边的女孩,还被五六个临街楼上的少妇、姑娘们,不小心掉下一颗樱桃、一朵鲜花,巧巧的就砸在他的头上…… 原来古时候的女孩子真的像《诗经》中所写的那样,泼辣大胆、热情如火,与后世礼教大兴后的女子们皆然不同。陈玄丘有些乐在其中了,前世的他哪有这般待遇。 直到有一个老男人也装作弱不禁风的样子,假惺惺地要昏倒在他怀里,陈玄丘才忍无可忍了,一把推开那老“玻璃”,陈玄丘使了个障眼法儿,避开了行人骚扰,躲进了一家饭馆。 陈玄丘在进门处的角落里坐下来,这里阴暗一些,不太引人注意。陈玄丘的目力极好,即便是坐在此处,也能清楚地看清柜台上方悬挂的一张张竹制的菜牌。 陈玄丘点了一荤一素一碗饭,趁着厨下做菜的功夫,便细细思量起来。从这一路所见所闻推测,这个世界与他前世的春秋时代有些相仿。以他所学再加上前世的见识,要在这个世俗中打拼,未必不能建立一番功业。 想那《封神榜》中的姜子牙,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玉清圣人元始天尊的徒弟,还不是一样无缘于仙途,最终只能入人间道么? 可那姜尚后来受封于齐地,成为一国之君,国祚与大周同休,子孙绵延享八百年富贵。虽说他是凡人,寿元有限,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活,就要活得有滋有味有质量,而不是徒增寿元,作为一个现代人,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爹养过一只龟,从公章大小长到海碗大小,始终就是趴在阳台那口缸里,便活亿万年,又如何? 师父说自己问仙无路,那就走人间道吧?这一辈子,若有姜尚一半的成就,较之前世的寡淡无味,也算精彩纷呈不虚此生了。 陈玄丘如此想着。在山上时,他就听师父和师兄师姐们说过,纵然踏进修仙之门,也未必就能渡天劫成就天人,十万个修行者中也出不了一个真仙。机会如此渺茫,他又不曾得到修仙法门,又岂会再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陈玄丘暗想,既然这样,我便去冀州城吧,寻到那与我指腹为婚的人家。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旦成了亲,不仅有了落脚之地,想在世俗中有所发展,机会也就多了。 不过,母亲在遥远的东方夷国也为我指了一门亲,要是这两户人家恰巧生的都是女儿,姬国的这个丑,夷国的那个美,那我岂不亏了?再者,我巴巴地赶上门去,万一他们退婚呢? 在师父面前,我为了面子才说不可能,事实上颜值顶不了什么用吧,如今这个时代嫁娶可是要遵从父母之命的,人家姑娘自己相中相不中的并不作数。 可若不去见面也不妥当,师父可是嘱咐过,那张纸条中写明,对方人家只等到孩子二十岁,若他一直杳无音讯,过了二十便各自嫁娶。 陈玄丘虽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父母是什么人,也能想得到他们绝非等闲人物。他们给自己指婚的人家又岂能等闲?这样的机会,不能轻易就放弃了。 陈玄丘很鸡贼地想,去还是要去的,不过到时不妨先杜撰一个投亲靠友的身份,摸一摸那户人家的底细。若是不合他意,便找借口溜了。若是称心如意,再表明身份,取出信物。 还有就是,亮明身份后话不能说死,这样一旦人家提出退婚,也不至于太尴尬。嗯……,如果被退婚,我要不要来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呢?” 算了,我前世今生加一起都有四五十了,这么中二的话实在说不出口。那时我就顺水推舟,说我自知贫困,无以养家,此番是来主动退婚的。他们又感动又愧疚,还不得给我笔钱做补偿?这样,我就有了第一桶金了。 陈玄丘越想越美,以至于这家餐馆的厨子并不怎么样的手艺,他都觉得不太差了。当然,比起他的厨艺,还是有一定距离的,那该死的《造化不死经》! 用餐,结账,向小二问了路,陈玄丘便往冀州而去。 冀州苏护,陈玄丘想着师父告诉过他的信息,乃是冀州牧师。 这牧师,是古之官职,和上帝这个称呼一样,都是自古就存在的。只是西方人传教至中土,将经文中译,从中文古词汇中借用过去当成了他们的称呼。 这牧师,是掌管牧马之地和马匹的官员。战马在古时候可是极重要的军事物资,其地位在战场上不亚于二战时候的坦克。这样的军工单位的官员,官职地位自然不低。 如今十八年过去了,岳父大人就算熬资历也该又高升一截了吧?若是我那丈人成了大官,我那媳妇又千娇百媚,我就可以轻松迎娶白富美,顺利走上人生巅峰了! 这样一想,陈玄丘顿时健步如飞,也不循那大道,而是遇山翻山,遇水渡水,走的是直线,脚程自然更快。 第4章 一跪一拜一叩首 从桃桑镇到冀州城不过五十里地,以陈玄丘的脚力,不乘马不施法,也是走的飞快。更何况他是走的直线。 “咦?那是……” 眼看离冀州城还有二十里地,陈玄丘忽然发现前方山坳中数百号人,钟磬齐鸣,唢呐声声,曲调无比悲凉,陈玄丘下意识地摸了摸包袱里小师弟送他的那只唢呐。 白幡如林,纸线似雪,一口棺椁,由十六名壮汉抬着,送进了坡上一口大坟。 其后站立男女各五十人,却是身着常衣,举幡随行,一个个神色木然,行尸走肉一般。 再往其后,便是数十号披麻带孝的男女老幼,号啕不休。又有百余壮汉手持刀剑围在四周。 在其中,有一个身材瘦削,一袭青衣,衣袍上绣以诡异图纹,头缠一匹靛青色布匹,神色阴鸷森冷的中年人,傲然而立。 在他旁边又有五人,衣着显然与送葬队伍不同,他们穿的是常服。这五人四男一女,四名男子中年纪最长者不过四旬,年纪最小者也有二十,其中那个女子身着绮罗,肤白貌美,体态凹凸,七分妖娆。 这五人随在那青布包头的汉子身边,神色微显恭维。其中年纪最长者道:“李兄,我等远自大雍来投,在此人地两生,以后一切都要仰仗你啦。” 青布包头的汉子瞄了一眼那身材火辣的女子,微笑道:“穆兄客气了,你我既然来到我清凉州,李某身为地主,自当关照。” 那貌美女子昵声道:“李大哥,我们那仇家十分厉害呢,我们玄阴鬼道门一百多人,被他一路追杀,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五人。我那祖师已是修至阴霞境的真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青布包头的汉子淡淡一笑,傲然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们那对头本事再大,到了这清凉州,他也得给我俯首低头。这儿是我们鬼王宗的地盘。你们放心,待李某做完法事,便引你们去见我宗的程长老,他是玄冥境的高手,比你师祖还高了一个大境界。” 这青布包头的汉子名叫李荣,根本不把这五人畏之如虎的仇家所在眼里,连他们这仇家是何来历身份都不曾问。正常来说,他是有这样的资本,因为他是鬼王宗的弟子。 修真法门无数,其中鬼修之法算是小乘,极难证得大道。但是大道难行,很多人不要说修到大乘境界再去度天雷劫,寻那万中无一的成仙机会,在此之前他们就已天年尽了。 而鬼修则可以在肉身死亡后,以元神形态继续存活三百六十年,如果有各种秘法加持,成为一个千年老鬼也不希奇,在此过程中,他们就有了更多机会修成鬼仙。 虽然鬼仙是阴神,不如性命双修的阳神大道走的远,但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能够成为鬼仙已是梦寐难求。 再者这西北边陲,相比于中央之国的大雍要贫瘠的多,也没有什么特别强大的宗门,特别了得的功法更谈不上,所以鬼王宗在这一带俨然便是一方霸主般的存在。 至于陈玄丘所在的“隐仙宗”,从陈玄丘一下山他师父就跑路,而且显现的法相真身来看,恐怕本就是上界一位了不起的大仙人,隐藏了真身潜伏人间,就是为了陈玄丘而来,这“隐仙宗”声名自然不显。 李荣身边这五个人是同门,都属于中原的一个小门派,这门派全名叫玄阴鬼道门,与鬼王宗算是近亲,都是鬼修一脉。 只不过玄阴鬼道门靠修炼各种符咒法术以及召请鬼神附体的术法修行,比鬼王宗又差了许多。 他们前不久在中原做下了一桩人神共愤的大案,惹出了一个极可怕的对头,只一听说那人要找他们的麻烦,整个宗门就望风而逃了,结果被那人一路追杀,一百多个同门逃到这极西之地后,也仅剩他们五人了。 这女子绰号姹女修罗,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本名儿倒清秀好听,叫做白桃儿。 白桃儿与李荣在中原时有些交情,既逃来清凉州,便来投靠他。只是这五人怕把李荣吓跑了,所以对那对头的身份始终含糊其辞,莫说李荣没问,李荣就是问了,他们也不敢说。 陈玄丘走到近处站住,见一座修葺完整的大坟,坟丘高如小山,料想是本地极富有的权贵人家。坟丘之前,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十六名大汉把棺椁送入后,那些持刀剑的壮汉便开始推搡那五十名男子、五十名女子进去。 现场顿时一片啼哭哀嚎,陈玄丘见状,不由心中怵然。他终于明白这支送葬队伍中的近百名男女为何形容枯槁、神色木然了,这是要人殉啊! 虽然普通权贵人家的人殉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中早就渐形消失,可是这一制度的彻底灭亡,却是从明仁宗朱高炽下旨废除开始的。在人类历史长河中,这等惨无人道的行为一直延续了数千年。 以前,陈玄丘只在书本上见过这么一个词,虽然明白它的意思,可哪及得上此时亲眼目睹这等人间惨剧的强烈冲击。 那些形容枯槁的奴隶绝望的哭喊,声声撕心裂肺,那是一群和他们长得一样,说着一样的语言,有着一样的灵智的同类啊。可就因为他们是奴隶,就可以被当成陪葬品,如此处置。 直到此时,陈玄丘才突然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神话与童话的世界,也是一个充满了蒙昧、黑暗与残忍、落后的时代。 要把这些奴隶埋进坟墓的,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辈,他们衣着考究、举止斯文,他们会修桥补路、施舍乞儿,他们也会慨叹贫民的生活艰辛。但奴隶,在他们眼中不是人。 他们的慷慨和善良,不会施加在这些和他们形体容貌都一样、也拥有同样的灵智和语言的奴隶身上。从小到大,在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中,人与奴隶一直就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也许,这个修真世界比之陈玄丘的前世充满了种种神奇之处,可这里的人文发展和他以前所在的世界相比,却足以让他站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去鄙视、不屑。 陈玄丘虽然在前世所看过的一些仙侠小说里,讲究的也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要说去义助他人了,不视他人如刍狗就不错了。但陈玄丘很难说服自己视若无睹。 他机缘巧合,穿越无尽时空,来到这个世界。他可以接受新的身份,他可以努力融入这个新世界,可是如果他连这种残忍而野蛮的行为也能视若自然,他和这里的土著有何区别? 二十六年现代文明熏陶,却因为他的怯懦和自私而退化?还要沾沾自喜、大言不惭地把它吹捧成入乡随俗,适者生存?那是无耻的堕落。 他可以泯然不求闻达,但若连做人的标准都丧失了,那这个他还是他么?他只是在犹豫,这方世界风俗如此,他能救几人?这种现象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他能改变什么? 李荣阴冷地扫视着那些哭喊挣扎的奴隶,神情有些不耐。他曾游历大雍,因而与白桃儿结识。那时他是客,白桃儿是主,虽然李荣有些垂涎白桃儿的风骚妩媚,却不好肆无忌惮。 如今玄阴鬼道门不知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仇家,被杀得七零八落,以后要托庇于他,那他只要稍稍施加压力,还怕这美人儿不乖乖成为他的榻上玩物么。他很清楚,白桃儿的裙带并不紧,只是不喜欢他的容貌罢了,可现在白桃儿有求于他,还能矜持下去? 李荣急于携美而归,所以颇为不耐。他倒是能施法摄了这些人的魂魄,不过不能活殉,那人殉的意义何在。 李荣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白桃儿,却见白桃儿两眼放光,腮凝春色,正痴痴地望着坡上。 李荣往坡上一看,就见一个少年站在那儿,玉树临风。那姿容气度,便连他看了也不免要为之心折。只是一想到他的囊中之物竟对此人如此心醉神迷,李荣心中便生起一抹强烈的厌恶。 一个起初只想逃命,一直不敢奋起反抗的男人突然爆发地挥出一拳,打倒了一个壮汉,从他手中夺过一个稚弱的少女,牵着她的手向山坡上逃来:“小妹,快走!” 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壮汉爬起来,恼羞成怒地把钢刀掷了出来,钢刀呼啸一声,直奔这男人后心。 “噗”地一声,钢刀穿透胸膛,刀尖儿从前胸露了出来。 “哥哥!哥哥啊~~”要被人殉的少女抱住她的兄长,号啕大哭起来。 那汉子抬起无神的双眼,便看到了怔怔地站在坡上的陈玄丘,他眼中露出乞求的神色,吃力地道:“求……求求公子,救……救我妹妹。” 陈玄丘的衣着气质,一看就不是常人,也只有这样的人肯伸援手,妹妹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那男人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把稻草,吃力地向陈玄丘恳求,随着他艰难的声音,血从他的嘴里流了出来。那一刀显然已经刺伤了他的内脏肺腑,他的生命即将终结了。 陈玄丘看着那双乞求的眼睛,心中不由悸动了一下。 那被刀刺透了肺腑的汉子挣扎着站起来,旁边少女一手的鲜血,无措地叫道:“哥哥?” 那汉子带着穿透了他胸膛的刀,挺直身躯,双膝一软,向陈玄丘卟嗵一跪,双手缓缓举起,高过头顶,两掌交参,郑重地再度拜伏于地:“求……公子,救我妹妹!” 陈玄丘的心弦猛地一颤,忍不住说道:“好!” 那汉子大喜,额头深深地叩了下去,往他交叠的双掌上一砸,便寂然不动了。 这一跪,这一拜,这一叩首,把陈玄丘的心都砸痛了。 纠结什么,犹豫什么,想那么多干什么? 都重活一世了,还不能随心所欲,敢想敢做? 再世为人,青萍山上十八载,陈玄丘的心性意志,其实早已经有了极大变化,尤其是他一身所学,是以无上心法奠基的练体之法,气血之旺,世所罕见,性情自然刚烈。 只是陈玄丘一直不曾入世历练,那层旧观念的壳,还一直包裹着他的真性。现在被那不知名的汉子惨烈一跪,却是一下子敲碎了他桎梏自己的那道枷锁。 陈玄丘上前一步,一把拉起那个哭泣的少女,把她缓缓掩到了身后。这少女年纪不大,看来只有十二三岁,面有菜色,瘦骨伶仃。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那手腕被他一握,极是纤细,大概比之八九岁的孩子也就相仿。 白桃儿痴迷地盯着陈玄丘,只觉他一举一动,一挑眉一闪目,莫不惊艳入眼,心下眼不得和上一口水,便把他吞下肚去。 李荣一旁见了更是妒火中烧,此时一见陈玄丘明显的庇护动作,李荣顿时神色一冷,沉着脸登上山坡,阴恻恻地道:“放开她!” 陈玄丘感受到他身上有一股森寒的气息,不由心中一动,此人也是修真之士啊,看起来是阴修一脉? 陈玄丘先礼后兵,微微拱手道:“在下‘隐仙宗’陈玄丘,我想买下这个姑娘,足下开个价儿。” 李荣冷笑道:“什么隐仙宗隐屁宗,老子听都没听过。我鬼王宗办事,谁敢干涉?死来!” 李荣抖手抛出一个黑漆漆小人儿,那人形是纸片裁就,抛在空中飘飘荡荡。陈玄丘只觉一股阴寒污秽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黑色纸片小人儿突然就化作一只尖角獠牙的厉鬼,双手箕张,十指如爪,向陈玄丘扑面抓去。 鬼修威力最大的时候是在晚上,白天受到天光影响,十成鬼力发挥不出五成,若是阴魂出窍,更容易魂飞魄散,所以鬼修要么选在夜晚动手,要么像玄阴鬼道门那样,用咒法符箓暗中下手。 像这般毫无顾忌地白天出手的,要么鬼修功法大成,至少已经凝体如实,要么就是和对手实力差距太大,根本不惧对方反击。 李荣在鬼王宗只是一个小角色,自然不可能是前者,他是根本不觉得这个俊美若处子的小白脸儿有什么了不起。所以,虽然白日役鬼,威力和显形的时间都少了一半,他也毫不在乎。 “鼠辈敢尔!一言不合就要杀人?”陈玄丘勃然大怒,如今的陈玄丘其形谦谦如玉,其性铮铮似铁。李荣骤下杀手,登时勾出了陈玄丘的真火。 陈玄丘大吼一声,一拳便捣向那只小鬼,这一出手就是他所修拳法中至刚至阳的一拳“大日当空”。 这厮一出手就“狮象搏兔,皆用全力”,倒不是因为他个性谨慎,而是因为他心里没底。 青萍山上,陈玄丘是最弱的一个,整天被师兄师姐们各种吊打,打不过就只能逃,所以他对自己最有信心的功夫就是如何逃命。 初次跟人搏命,陈玄丘心中惴惴,但他嘴上倒是一点不怯,振声大喝道:“你要做鬼,老子先来教你做个人吧!” 第5章 开局很猛后来怂 陈玄丘的师父曾经对他说过,世间一切法门,无论武功、道法、妖术、咒语、符箓……,都是对力的调动和运用。只不过大家调动和运用力的方法不同。 就像你可以搬起一块石头,可以用吊轮吊起石头,还可以用撬棍撬起石头,方法虽然不同,结果都是一样的,就是把力作用于它,让它离开地面。 哪怕是你求助于他人,大家一块儿去抬,结果还是以力作用之。只不过这时是在借力,用在修行界,就是借法。 就如修真者练金凡,佛宗练舍利,灵兽凝妖丹,名称不同,修炼的功法不同,而其实质,其实也没什么区别,正所谓万法归一。只是明白这殊途同归道理的,寥寥无几罢了。 陈玄丘虽然听师父说过,却也并未真正领悟其中道理。再加上在山上时,他是最弱的一个,在他那尚存的现代人思维中,也本能地觉得法术一定比武功强,怎敢不全力以赴。 陈玄丘男生女相,若非一双英挺有力的眉,简直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可他这拳头一出,整个人的气质就变了。 他的拳太猛了,刚猛无俦,至阳至烈,拳势霸道无双。他那位师父,在上界仙门,也是以能打著称的大能,哪怕不肯传他仙家法门,这拳法又岂会差了。 他就算再弱,又岂能弱得过这边陲之地,习些小道,只能欺压普通凡人的修士?要是那样,他师父可以跑去南天门,撞天柱自杀了。 陈玄丘习的武道是真武心法,练体已臻筑基大成,气血之旺如日中天,这等阳刚之气,本就最是压制阴魂邪气,又以真武拳法施展出来,常人看去只觉刚猛无俦,在那小鬼眼中,却如一团可以焚烧灵魂的烈焰。 “砰!” 只一拳,那只纸人所化的小鬼儿便炸裂成漫天碎片。 李荣闷吭一声,嘴角登时沁出血来。 李荣以心神役使小鬼,陈玄丘一拳破鬼道,破得实在是太干净俐落了,李荣来不及切断心神上的联系,拳劲儿便伤了他的心神。 李荣大惊,以他所掌握的本领,哪画得出这种可以白昼现形的鬼使,这是他奉迎巴结着,从程长老那儿得的赏赐,今日就为在白桃儿面前卖弄本领,才忍痛拿出来,谁料竟不是人家一合之敌。 李荣心中骇然,忙左手雷印,右手剑诀,摆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急急念道:“鬼修李荣,有事相求,呼五鬼浑天,一曰伯魁,二曰……” “砰!” 陈玄丘一拳打碎了那纸化的小鬼,动作丝毫未停,又是一拳,向李荣当胸捣来。 李荣胸前刚刚浮出一个恶鬼虚影,还未凝实成形,就被一拳打碎,拳劲不消,又重重打在李荣胸口,李荣“哇”地一口鲜血,倒摔出去。 这是李荣如今所修的最大本领了,名叫“浑天五鬼诀”,乃是在五葵日五更时分找到一具骷髅,在骷髅上用朱砂写上他生前的名姓,到下一个葵日,焚烧骷髅,用符纸包好骨灰,祭于六甲坛下,颂念《浑天咒》,再焚“五鬼符”,历七七四十九天,方可收用一只。要收全五只,形成“浑天五鬼诀”,就得重复五次。 使用时颂念咒语,役使五鬼,阴风阵阵,可拘人魂魄。只是,寻常找来的骷髅,生前若弱小,鬼体也弱小,而且你未必清楚他的名字,所以修炼此术,大多都是物色活人,生生害死,再炼其魂,十分的恶毒。 只是,使用术法,除非你达到了念头一动神通自生的境界,否则不管你是念咒、烧符、掐诀、摆阵、动用法器,都需要时间。 陈玄丘就在面前,静若处子,动如疯狗,哪里来得及让你从容施展这些?法师让武士近了身,那就等死吧。 李荣只唤出一鬼,不要说五鬼成阵,就这一鬼都还未成形,就被陈玄丘一拳打散,把他也打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山坳中几百号人只看得目瞪口呆,这少年站在那儿的时候,简直有种俏生生的感觉,撩得人心痒痒的,有些男人都看得想入非非了,怎么他一动手气势如此骇人? 更吓人的是,在他们心目中神通广大、道行高深的李大法师竟然这么不中用,被这少年只两拳就打成这般这样? “我……你敢……” 李荣昏头转向地从怀里取出摄魂铃,还不等他摇动法器,吟诵咒语,就见一只脚越来越大,“噗”地一声,那铜铃就印在了他的额头上。 人的头骨何等坚硬,陈玄丘这一脚,直接把铜铃踩扁了,深深地嵌进了李荣的眉心,李荣二目怒凸,登时气绝。 他这道行,离修出阴神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肉体一死,自然神魂俱散。 李大法师……这就死了? 山坳中虽有几百号人,却是寂静异常。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风姿飘逸,仿佛是往山间踏青的一位贵介公子,丰神如玉,一脚前踏,仙气飘飘,只是那脚踩在一颗有些扁瘪变形的人头上,未免有些骇人。 白桃儿和她四个同门站在人群中,也是惊骇莫名。其实李荣只是背后的宗门厉害,真要说起本事,他都未必比得上白桃儿五人,虽然这五人所属门派所修的功法不及鬼王宗。 但李荣纵然不如他们,相差却也不多,怎么就如此容易地死在此人手上了? 如果这人是有莫大神通者也就罢了,比如那位追杀了他们一路,把他们一百多个同门斩尽杀绝的凶神。可他就是两拳一脚啊,看着平平无奇…… 一阵风来,松涛掀动。 “呱~~,呱~~~”林间忽有嘶哑的乌鸦叫声响起,陈玄丘激灵一下,突然清醒过来。 我杀人了? 我可是要入世的人啊,这么做会不会被官府通缉? 幼儿园里被小他两岁的小班女生在他的小胖手上咬出一只“怀表”不敢告诉家长,中学的时候被同学抢走卷纸抄袭不敢报告老师,上班的时候被领导压榨加班不加钱不敢声张,在宫丽姑娘眼中有色心没贼胆儿,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的他,害怕了。 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陈玄丘脑海中像LED标语屏似的,迅速闪过一行鲜红的大字。 他艰难地咳嗽了一声,开始补救:“其实,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几百号人呆若木鸡。 陈玄丘把脚从那颗踩扁了的脑袋上悄悄地挪了下来,心虚地道:“我刚才是正当防卫!” 几百号人木若呆鸡。 陈玄丘向他们拱拱手,诚恳地道:“若有官府中人问起,还望各位父老做个见证!” “轰!”招魂幡儿和纸钱撒了一地,几百号人狼奔鼠窜,一哄而散! 第6章 原是奉常寺里人 一株青松,一坯新土。 坟前有一束野花,权充了祭拜的香烛。 绿叶青翠,点点白花,攒成一蕊,青梗白花,黯然销魂。 瘦弱的小姑娘跪在坟前,哽咽着,泪水在肮脏的小脸上划两道泥痕。 她不敢高声哭,恩公救下了她,还帮她报了仇,现在又肯帮她安葬哥哥。他们可是泥一般低贱的奴隶,这仙人一般的恩公竟肯停下脚步,为他们这些蝼蚁做事,她怎敢哭得恩公心烦。 陈玄丘是初次动手杀人,虽说那人极是恶毒,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术法,若非是他,换一个人恐怕已被人害了,杀之不足为惜。 不过,从未经历过这种事,在他旧的意识影响下,还是有些不安。眼见人都逃光了,陈玄丘也无奈的很,便提了那被杀的大汉,又越过一座山,将他安葬。 虽然这人到死连名字都没留下,在这个时代,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可他那身带钢刀临死一拜,却深深震撼了陈玄丘。这人身份的确卑贱,可他的人格和意志,不知比多少人高大。 所以,陈玄丘把他好生安葬了,陈玄丘甚至还从那大坟中打开棺椁,从那为富不仁的人家把内棺取了来,盛敛这位义士。 在他人眼中,不要说是高高在上的修道之士,就算只是平民,谁肯对奴隶多看一眼,所以蒲儿对陈玄丘感激涕零。 蒲儿,就是这个小女孩的名字。蒲树的叶子,可以摘下来做蒲扇,夏天的时候,扇风乘凉。这女孩儿的命运,就似一叶蒲扇般低贱。 陈玄丘看着蒲儿强抑悲痛的样子,轻轻皱了皱眉。她太瘦弱了,如今遭逢巨变,又要强抑悲痛,恐怕会大病一场。 陈玄丘想了想,从包袱中抽出了小师弟送给他的那只唢呐。 望着莽莽青山,幽幽深谷,陈玄丘陡然吹响了前世在网络小视频中常常听到的一首唢呐《这一拜》。 曲声高亢、悲凉,却又因为悲怆中一抹不甘不屈的意味,显得哀而不伤。 随着唢呐声声,陈玄丘不禁想起了前世种种,没有大悲大喜,也没有大起大落,只有时空相隔、永世不再的缅怀与留恋,这情绪,融入了这一曲唢呐,荡气回肠。 蒲儿听着那曲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那叫人听得心碎的哭声与唢呐声相融相连,蒲儿的泪水溅落在面前的一束野花上,仿佛一滴滴晶莹的露珠。 这一哭,郁积于心头的悲痛与哀伤,俱都发泄了出来,她就不会因为身体的稚弱而大病一场了。 陈玄丘任由她哭得酣畅淋漓,待她声音都嘶哑了,哭声渐渐歇下来,这才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若有朝一日,我能镇守一方,牧守一地,一言而定人间制度,必废除奴隶制度与人殉之俗!” 这句话,是陈玄丘的肺腑之言,但是要能拥有这般权力何其不易。 可听在蒲儿心中却又不然,在她心中,自家的老爷就是天,李大法师那等通晓法术的人物就是老天爷。老天爷都被恩公两拳一脚活活打杀,恩公该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他说的话,那就一定会实现。 蒲儿立即跪下,向陈玄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陈玄丘叹息道:“走吧。” 从小被奴役、被驱使,让蒲儿很懂事、很乖巧,她马上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唯恐惹得主人不快。 陈玄丘见了更加心生怜悯,小小年纪,如此懂事,比前世前过的许多熊孩子不知可爱多少。 陈玄丘抬眼辨了辨方向,便带着蒲儿向山外走。如果是他一人离开,便从前边山岭直接翻过了,可蒲儿只是普通人,身子又弱,所以陈玄丘循路而行,又绕回山前那座大坟,要从此处出谷。 从那一地狼籍中前行不远,陈玄丘忽然心神一动,一把摁住了蒲儿瘦削的肩膀。 四下里沙沙声响,从树丛中突然钻出二十多个来。刚刚随逃走的人群一起离开的玄阴鬼道门五人也赫然在列。 “就是他,两拳一脚,杀了李兄。”玄阴鬼道门的云明冲到一个身穿法衣的青年身边,指着陈玄丘,激动得脸上的的痘痘都发出了红光。 他们对陈玄丘倒不像那些百姓们一般恐慌,但是他们也没有为李荣报仇的觉悟。 可是他们逃出山不久,就撞上了鬼王宗的墨江。 墨江是鬼王宗的内门弟子,位居执事,这与李荣那种傍靠着鬼王宗这棵大树作威作福的外门弟子可截然不同,那是有真正大本领的人,较之白桃儿的师尊也只稍逊一筹。 他们看见无数百姓疯狂逃跑,其中不少人还披麻带孝扶老携幼的,纳罕之下拦人询问,拦的正是白桃儿兄妹五人,待他们问清经过,登时勃然大怒。 李荣一死,白桃儿师兄妹五人正愁不知在清凉州该如何立足,当然自告奋勇陪着他们回山。这墨江是鬼王宗真正的内门弟子,又有十七八个同门,谅那小子再厉害也必然不敌。 “很好!在清凉州,敢杀我鬼王宗的人,好不嚣张啊。你是什么人,报上名号!” 陈玄丘眉头一皱,心中只想,我若与他们动手,恐无暇看护这可怜的小女娃儿。我师父何等厉害,不妨报一报宗门,吓一吓他们,若是吓不住,我就提了这小女娃儿溜之大吉。反正我陈玄丘逃起命来,饿了三天的狗都追不上。 陈玄丘一边思索着,一边拱手道:“青萍隐仙宗,陈玄丘,便是在下。” 墨江眉头一皱:“青萍隐仙宗?”青萍山他听说过,青萍山上有隐修的宗门么?这却不曾听说过了,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大宗大派。 本来,听说此人两拳一脚就灭了李荣,墨江还稍生忌惮,怕是什么了不起的过江龙。 这时墨江自然再无顾忌,冷笑一声,便把手一挥,道:“给我杀了他!记着,莫要伤了他的皮囊。这样的好皮相,穆长老一定喜欢,待我把他祭练成人傀,送与穆长老享用。” 鬼王宗众人都邪笑起来,他们的穆长老性喜渔色,尤好娈童,眼前这人男生女相,俊俏异常,若祭练成人傀献给穆长老,必能得到长老的赏赐。 鬼王宗的术法大多是攻击人灵魂的,所以想不伤他皮肉,非常容易。 陈玄丘初次下山,刚刚杀人,本就有些忐忑,现在又有蒲儿牵累着,顿时就萌生退意,他伸手往蒲儿拦腰一抱,就打算带她一走了之。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巨响,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正砸在陈玄丘和墨江中间。 那人落脚处一丈方圆凭空下陷半尺,草茎沙石激射如弹。 气浪翻腾中,慢慢现出一个人来,背负着双手,稳稳地站在那儿。 他一袭玄衣,头带玄冠,垂络如玉,在两鬓边摇晃不止。襟领衣袖处各绣金边三道,显得极尽庄严。由于自空而落,他的衣带犹自飘飞于空中,正缓缓落下。 陈玄丘讶然看着这个面若冠玉、五官如削的男子,他站在那儿,嗯…… 陈玄丘突然想起青萍山顶遭了雷劈的那株小白杨,对,就是那般挺拔。 小白杨般挺拔的英俊男子双目如电,向众人倏然一扫,晒然冷笑道:“我汤维要杀的人,便是逃到天涯也得授首!若想留具全尸的,自裁吧!” 白桃儿吓得两股战战,卟通一声就萎顿在地,骇然叫道:“奉常少祝,汤公子!” 第7章 声雷震处鬼神惊 白桃儿虽然是在惊叫,其实声音却似蚊子哼哼,一见出现这人,实在是把她的胆都吓破了。 这几个月来,他们整个宗门从中央之国大雍,日以继夜地仓惶西逃。不断有人被追上被杀死,到了今日,玄阴鬼道门只剩下他们五个了。 这一路上,不知多少道行精深的宗门长辈被此人活活打死,神魂都炼成了飞灰,永不超生,她如何不怕。 墨江并没有听清她的一声惊叫,鬼修不修肉身,不运用神通时,体魄和六识甚至比常人还差。 墨江和之前的李荣的道行还是不够高深,所以瞧来与常人无异,真正道行精深的鬼修,比如他们口中的那位穆长老,已经修到了形容枯槁、皮包骨头,肤色惨白,二目无神,仿佛一个活生生的老鬼,那才是真正掌握了鬼修道法的高人。 但陈玄丘的六识何等敏锐,隔得虽远,却把白桃儿绝望呻吟的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陈玄丘登时心中一动,奉常少祝?这个黑衣少年是奉常寺的人? 陈玄丘的二师姐满清音给他详细讲解过天下形势,尤其是奉常寺这一大势力。 他二师姐早早的就知道这位师弟将来是要入世的,说是师弟,却是呱呱婴儿时便被抱上山,是由她和叶离从小抚养长大的,其实心中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如何不疼爱? 所以,有些特殊的,即便以师弟的一身本领,也不可轻易招惹的大势力,满清音介绍的颇为详细。 大雍王朝存在了多少年,这奉常寺就存在了多少年。 传说,大雍太祖当初反抗前朝暴政,领天下义军揭竿而起,有许多奇人异士前来相投。 待大雍建国主天下,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大军铁骑倒还好办,遣散了回家务农就是,就是对这许多的奇人异士,如何安置令人头痛。 最后,大雍天子就拜统领这些奇人异士的那位大高人为国师,又成立“奉常寺”,将那些奇人异士都充入奉常寺,各封官职。从奉常太祝、亚祝、少祝、祭酒、大判、少判、巡判等官职不一而足。 天子乃天之子,奉常寺则是上界天庭在人间的代言人,把控神人沟通之权,监控人间帝王行止,总掌天下宫观庙殿,对不法修真、妖魔鬼怪等均有征伐诛杀之权。 原来眼前这位汤维汤公子,就是奉常寺的人,看他年纪最多二十岁,居然官居少祝,这也太惊人了。 奉常寺不但是朝廷的衙门,而且权柄极重。这样的一个衙门,传承了近五百年,人才济济,戒律森严。下位者想要晋升,又不像乱世中容易获得大功,那是何等艰难? 如果能成为一个奉常巡行判官,也得三四十岁吧?此人究竟是什么背景,或者是有什么惊天之能,能小小年纪,便能成为奉常寺中一尊少祝? 墨江虽见此人出现之势骇人,心中为之凛凛,却也不是非常忌惮。在清凉州,敢跟鬼王宗叫板的非常少,如果你背后有一个大宗门还罢了,不然你纵是神通广大,如何避得过层出不穷的暗算攻击。 更何况,在此人落地时,他就已飞身后退,拉开了距离,只要他不像李荣那么蠢,跟一个精于武功的人贴得那么近,凭他鬼王宗心法,何惧之有? 墨江脸色阴沉,道:“我鬼王宗办事,不想死就滚,给你三息之数。一……” 玄衣玄发,玄冠玄眸,仿佛一尊威严神祗一般的汤公子盯着簌簌发抖的云明等人,沉声道:“文天,乃我大雍艺人。尔等宵小,利用邪晦小术,迷其神志,驭其为奴,淫其妻女,霸其财产,罪大恶极,论罪当诛。玄阴鬼道门,当满门诛灭,不可使一人独活!” 云明和少烦这几人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白。 汤公子口中所说的艺人,可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艺人。这个时代如卜、祝、巫师、匠造、乐师等一切靠技术为朝廷服务的官吏都称为艺人。 墨江见他根本无视自己,不由大怒。做为鬼王宗的内门弟子,这方圆百里,无论士宦百姓,谁见了他不毕恭毕敬尊如上师,如今竟然被人如此蔑视? 墨江大喝一声,掐手诀运心法,一个狰狞可怖的鬼首,突然从他胸口冲出,咆哮着直扑汤公子。 虽然他凝炼出来的只是一颗鬼首,可比李荣之前唤出的一只完整小鬼还要可怕。这鬼首一出,天光顿显阴暗,鬼气森森,阴寒入体,站在陈玄丘身边的蒲儿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有种魂魄要被摄出体外的感觉。 陈玄丘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皮包骨的瘦削小手。陈玄丘阳气十足,身似火炉,只这一握,一股暖意从他手中直传到蒲儿身上,蒲儿的气色顿时好了许多。 汤公子稳稳地站在那儿,双手结印,沉声喝道:“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敕!” 一个“敕”字出口,汤公子身上玄衣无风自鼓,一道电光雷火从天而降,轰然一声扑向那颗咆哮扑来的鬼首,铺天盖地的威压让人眉心直炸。 蒲儿身上的汗毛儿都竖了起来,倒是一旁的陈玄丘怡然自若,这点威势,还伤不到他。 天雷阳光,正是阴晦邪物的克星,那只鬼首似也察觉不妙,但已避无可避,它咆哮一声,不再向前冲,而是拼尽全力,向那压顶而来的神雷吐出一团污浊阴森,其色如墨的鬼气。 一抱大小的雷火从天而降。 鬼气成云?破! 鬼首凝实?破! 一团雷火,把那鬼首炸得哀鸣一声,烟消云散,化作飞灰。 云明和少烦这对玄阴鬼道门的师兄弟对望一眼,同时拔剑出鞘,往指上一抹,那剑染了二人的鲜血,登时闪过一抹邪异的血光。 他们也知道,如果没有鬼王宗的庇护,已经无处再逃了,这儿已是极西之地,难不成逃进无尽之海?如今借着有鬼王宗的人在场,不如合力一拼。 两口血光隐隐的长剑呼啸一声,便如两条夭矫的蛟龙,疾射向汤公子。 玄阴鬼道门的功法远不及鬼王宗,但是这些杰出弟子多年祭炼,用以保命的下品法器还是有那么几件的,这二人将他们的法剑祭出,倒也十分骇人。 汤公子不屑冷笑,手印再变,沉声喝道:“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黄,阴阳妙法。敕!” 法诀吟完,汤公子一双手突然金光灿烂,仿佛黄金铸就,缕缕毫光闪烁不定,那两口血光隐隐的法剑飞来,汤公子只一抬手,两道血光便戛然而止,哀鸣一声,失却了神通。 再看汤公子手中,居然只以拇指、食指、中指聚合如喙,将两口下品法剑牢牢地捏合在了一起。 蒲儿看得目瞪口呆,只觉比起简单粗暴地就一脚踹死了“老天爷”的恩公,貌似这个玄衣玄冠的大哥哥要更厉害三分,忍不住脱口赞道:“好厉害啊!” 陈玄丘乜了她一眼,蒲儿心头一跳,赶紧补救道:“不过,他不如恩公好看!” 陈玄丘最讨厌别人说他好看了,他师父每次闭关结束考察弟子修为进境时,对他的点评都是长得比上一年更好看。 好看能当饭吃么?……好像真能! 可是软饭吃着它香吗?好像也香! 不过好看不能用来打架啊! 所以陈玄丘瞟了蒲儿一眼,淡淡地装逼道:“他那功夫,也没甚么,借法而已!” 第8章 以神之名汤公子 陈玄丘有点酸了,人家借法怎么就不算本事了? 更何况,看这玄衣玄冠的年轻人,一身神通高深莫测,陈玄丘也不敢保证若是动起手来,自己就能赢了人家,除非让他近了身,不给那人借法的时间。 这位玄衣玄冠的年青人,所修的功法乃是神术。 凡人之上,有神与仙。 神,执掌天庭,控扼权柄,替天行道。神的神通伟力需要凡人的信仰香火来支撑。同时,神明也可以通过一定的方式,借法与凡人。 仙,是靠修行之道修炼自身,采纳天地灵气,凝炼自身元神,沟通天地,吐纳仙元,从而驱动天地之力。 神与仙俱得长生,俱有大神通,真要较量起来,还是要看造诣深浅,谈不上谁的法门更高明,谁就准能压谁一头。只不过是两者获得神通的法门途径不一样罢了。 陈玄丘的师兄师姐就是修仙之人。这世间诸多的修真门派,也大都是修仙苗裔。仙人以他们飞升前遗留在人间的道统为根基,持续不断地自己培养着新鲜血液。 而修习神术的大道法门,主要就是大雍奉常寺。 奉常寺的第一代也是修行者,属于修仙一脉。但是大雍立国后,他们拜将封侯,入朝为官。既然是官员,这官吏的培养与晋升如何进行?难不成让这些官员们开宗立派广收门徒? 那还何必立这奉常寺呢。要知道大雍皇帝建立奉常寺的目的,就是为了约束这些奇人异士,免得他们从辅佐自己的助力变成颠覆皇权稳定的因素。 于是,第一代国师以大智慧,创造了与上界天庭沟通,借助天界众神之力的神通,谓之神术。 修习神术者,也有练体、吐纳等基础功夫。不过,他们练体是为了让体魄强壮,能够成为装载神力的容器。他们打坐吐纳,是为了凝炼意志,以便以观想的意念力同上界神明沟通。 从奉常寺的第二代开始,他们就是以神术代天执罚了,所以又被民间称为神官,以神之名,行走世间。 例代神官虽然不敢擅自将真正的神术传授给自己的家人,但是偶尔将心得体会传授给家人也是有的,这些本领自然渐渐流传开去。 所以,如今天下,以咒语、符箓来施法者中,就有相当一部分实际上是神术一系的功法。 两者的区别很简单,那些沟通天地元力,将其运用出来的,哪怕是以念咒、画符的方式,也是仙术心法。那些以念咒、画符、请神上身等方式沟通神明,向神明借力的,就属于神术。 只不过,若非奉常寺出身,以借法方式沟通到的,只能是小神、邪神甚而是精怪妖祟。 汤少祝轻描淡写地一举手,便将两口施了邪术的飞剑捏住,哂然道:“汤某代天行罚,尔等还敢反抗?去!” 汤公子手腕一抖,三指一张,两口飞剑便陡然倒飞而出,激荡空气,发出一阵殷雷之声,竟比来时威势还要强了一倍。 “噗!噗!” 两道飞剑洞穿了云明和少烦的身躯,邪异之力立即吞噬了二人的血肉,两人身体还未倒下,就被邪剑吸光了血肉,变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砰然倒地。 白桃儿瘫在地上,骇得浑身发抖。 墨江大吼道:“一起动手!” 二十多个鬼修一起动手,一道道或如夜叉、或似修罗、或如山精木魈、或肢体不全只有鬼头鬼爪一类的阴魂幻影凭空出现,此时本就夕阳西下,这无数阴魂恶鬼一现,天地陡然如墨之黑。 蒲儿眼中最后一幕,就是数十上百的阴魂恶鬼,贪婪咆哮着扑向那个玄衣玄冠的年轻人,想要吞噬他的血肉。紧接着,她就被陈玄丘带着,倏然退出十数丈,与那黑漆漆的一团拉开了距离。 “一行咒!” 无尽黑暗之中,陡然传出一声庄严大喝。 “二行符!” 蒲儿听出来了,这是那个极厉害的黑衣年轻人的声音。 “三行法!三衍神通,法眼如炬!” 无尽黑暗中,突然射出两束金红色的光来。 两道奇光直射苍穹,蒲儿眼前放出光明,就见无数的阴魂恶鬼,鬼头鬼爪形成了激荡的旋风,围绕着汤公子急急旋转,仿佛一条旋转向上的黑色恶龙。 可是虽然他们张牙舞爪,想要抓挠汤公子的血肉,汤公子却是周身放出淡淡金光,仿佛一口金色的透明的钟,当头罩下,护住了汤公子的身体,而那两道奇光,却是火炬一般,从他的目中射出。 此时的汤公子,看来直如神魔。 陈玄丘身子一动,讶然道:“啊!原来这就是信仰之力形成的金光罩!” 阴魂恶龙盘绕着汤公子,如磨盘一般消磨着那层淡淡的“金光罩”,它们在金光之下痛苦哀嚎,不断消融,最里层的已是魂飞魄散,但那“金光罩”也在渐渐变得黯淡。 可是,尽管只是薄薄一层,却仍坚韧无比,看来要靠幽灵恶鬼的污秽之气将那金光罩彻底消磨掉,至少得三柱香的时间。 然而,汤公子“法眼如炬”,两道激光似的光柱自那阴魂旋转如龙中激射而出。 阴魂飞龙在盘旋、绞紧,两道赤红的光柱则从中刺出,阴魂飞龙盘旋的身子便被那两道光束刺出了无数道疮口,千疮百孔的阴魂恶龙最后砰然一声,被那奇光彻底打散。 汤公子站在原地,冷笑一声道:“抗拒神律制裁,要你神魂俱灭!” 神魔一般的汤公子目光一闪,目中两道恐怖的光束就向围攻他的诸多鬼修射去。 那些鬼王宗和玄阴鬼道门弟子,只要被他目中奇光射中,立时就砰然一声炸得粉碎,落得个神魂俱灭的下场。 众人大惊,纷纷便想逃走,可他们逃得再快,怎及汤公子双目如电。 “噗噗噗……” 一个个鬼修刹那间魂飞魄散,就连肉体都化作了飞灰。 道行最深的墨江最后一个被奇光射中,身子登时炸裂开来,却有一股阴风原地刮起,形成了一个漩涡,肉身化成的灰烬随着那阴风旋转,渐渐形成墨江生前的模样。 此人已经凝炼出阴魂,阴魂望空一纵,就要强行遁走。 汤公子大笑一声,目中奇光一收,身子向前一纵,一口乌沉沉的量天尺便掣在了手中,大喝道:“死!” 量天尺砰地一声拍中了那股阴魂,只听阴风漩涡中传出一声凄厉的鬼叫,轰地一声就彻底消散了。 墨江的阴魂一灭,天光陡然重亮,残阳如血,青山如故,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一片幻象,若非那两具干尸还在,简直要让人以为此事从未发生过。 陈玄丘凝视着那位汤公子,见他脸色白了许多,原本没有自己白,现在却比自己皮肤还白。陈玄丘便想:“原来借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终究还是要消耗自己的精气元力。” 汤公子一口气儿干掉二十多人,神色依旧淡定从容,可比刚刚只杀了一个人,就怂得一批,开始找证人想把自己运作成“正当防卫”的陈玄丘强多了。 汤公子刚才来时,眼见双方对峙,方才动手时陈玄丘又不曾参与,已经知道他不是那鬼修一伙,所以也不理会他,只把目光四下一扫,沉声道:“白桃儿!终究是逃了一个。” 原来,方才大战,白桃儿并未参与。她那几个师兄弟不投靠鬼王宗便没了活路,她没了那几个累赘,却是天下大可去得。 一个漂亮女人,想找活路再容易不过。眼见众人和汤公子拼命,白桃儿竟然见机溜了。 汤公子冷声道:“神罚之下,谁能遁形!你逃不了!” 汤公子回头望了陈玄丘一眼,纵身一跃,“呼”地一声,整个人就像缩地成寸似的,选了一个方向追了出去。 陈玄丘摇摇头道:“这世界,人命直如草芥。” 从先前那户人家要以近百名奴隶人殉,李荣一言不合就要杀他,汤公子杀人如屠狗,如此种种,对陈玄丘的冲击太大了。忽然之间,他就觉得,自己才杀了一个人,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恩公,那位黑衣公子是神仙么?”蒲儿怯怯地问。 陈玄丘哂然道:“那算什么神仙手段,你是没见过我师兄出手,他……” 陈玄丘说到这里,忽地脸色一变,侧耳一听,便道:“有人来了,我们走!” 陈玄丘一把提起蒲儿,纵身就往山野间行去,其速快捷如风。 蒲儿先是有些害怕,待见陈玄丘虽然一步就能跃出两丈多远,跑得比豹子都快,却仍稳稳的,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问道:“恩公,我们去哪?” 陈玄丘道:“去冀州城,寻我老丈人。” 片刻之后,宁静山谷中冲进一群人来,其中几个披麻带孝,显然就是先前送葬进山的死者家人,一瞧坟前一片凌乱,坟中棺椁都被掀开了,一群“孝子”立即号啕大哭起来。 另有一群人却是身着青衣,青布包头,神色阴鸷,打扮气质与李荣、墨江等鬼王宗弟子相仿。 他们踩着一地的招魂幡和纸钱,狐疑地四下看看,忽然发现了两具干尸,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便道:“这两人是被噬血幽冥剑所杀,难道是墨师兄的手笔,他们人呢?” 另外一人道:“陈师兄,墨师兄别是追着仇家去了吧?” 陈师兄皱了皱眉,向四下一看,山峦起伏,这可如何寻找?他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脸上陡然变色,猛然一睁眼,惊骇地道:“死了!他们竟然都死了!” 旁边众人一听,登时变色。旁人也就算了,墨江师兄在内门弟子中也是极出色的弟子,法力高深,何况他还带着二十多人,这清凉州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大高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们杀个干净,连尸体都未留下? 陈师兄凌厉的目光一转,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跪在地上,长得“珠圆玉润”、哭得涕泗横流的“孝子”揪起来,厉声喝道:“说,墨师兄往此山中来,是与何人寻仇?” 那“孝子”被陈师兄铁青的脸色吓住了,结结巴巴地道:“那人……那人叫陈玄丘。” 陈师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骂道:“老子难道满大街的去问人姓甚名谁,他长什么样子,可有什么特征?” “孝子”两眼一亮,道:“有,有有有!那陈玄丘年不过二十,肤白貌美、长腿细腰,明眸善睐、人比花娇……” 陈师兄一怔,狞声道:“原来是个娘们儿。” 那“孝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他是男人,生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 陈师兄又是一怔,便霍然转过身,向众人吩咐道:“那人杀了我鬼王宗的人,必然想尽快逃出清凉州。立即传告本门弟子和其他宗门,注意离开清凉州的几处要道,留意一个生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人!” 十几名弟子大声应是,一个个望空抛出一道道传讯号,那一道道传讯符在空中一停,立时发出各自毫光,带着幽魂一般尖利的嚎叫声,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灿若烟花。 第9章 人比花娇陈玄丘 冀州城是陈玄丘自下山以来,所见到的第一座真正的城池。 这里人口稠密,百业兴旺,与陈玄丘想像的模样全然不同。 虽说从政体上来说,这个世界与陈玄丘记忆中的春秋时代相仿,但是这个世界的经济和文化发展显然要远远超过春秋时代,不然不至于这样一座边陲小城,也能如此繁华。 要知道,就算是在唐宋时候,边陲小城也是一样非常荒凉,人烟稀少的。按照这个世界的经济实力来看,其政体职能应该与唐宋时候相仿才对,之所以在这方面显得特别落后,大概与这个世界的修真文化有关。 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端的是一群修士,人们所追求的终极目的便截然不同,世俗权力有限,其政体架构自然要粗放的多。所以世俗依旧繁华,官府的控制力显然没有那么严密。 这样一想,本来还有些担心吃官司的陈玄丘倒是放了心。这个世界在政体、权力架构上与春秋时代仿佛,而经济发展则已有如唐宋了。 陈玄丘带着蒲儿进了城,想想带着她去苏家显然不合适,便先去寻了一家客栈。陈玄丘下山时身上带的钱并不多,这还是大师兄去世间游历时花销剩下的,但是用来开间客房住上几日倒还够的。 安顿好了蒲儿,陈玄丘便到了大堂,向那小二询问道:“小二哥,请问这冀州城苏牧师的府邸,在什么地方?” 那小二愕然道:“苏牧师?本州的牧师姓王,不姓苏啊。” 陈玄丘听了心中暗喜,我丈人果然升官了。陈玄丘便很愉快地道:“哦!他以前是本州的牧师,名字叫做苏护,你可知道么?” 小二挠了挠头,讪笑道:“不瞒公子,小的就是本地人,可公子所说之人,小人实未听说过。” 陈玄丘一想也是,大人们的名讳,怎么可能叫这些百姓们念起,他不可能知道丈人的全名。 却见那小二哥热情地道:“公子别急,我问问掌柜的,本城有什么大人,他一定知道。掌柜的,掌柜的……” 掌柜的正趴在柜台后边,有一下没下地拨着算盘珠子,听见他喊,懒洋洋抬起头来,把眉毛有气无力地挑了挑。 陈玄丘走过去,含笑道:“掌柜的,劳驾问一下,本城有一个苏护,十八年前曾任此地牧师,不知你可知道?” 那掌柜的吃了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苏牧师?” 陈玄丘道:“正是。” 掌柜的上下看他几眼,惊异地道:“公子,寻那苏牧师何事?” 陈玄丘目光一闪,答道:“我是外乡人,家父与苏牧师本是故交,只是两家相隔甚远,许久没有往来了。如今我路经冀州,囊中羞涩,想起家父有位挚友在此,想上门求他援手。” 原来是打秋风的,那掌柜的松了口气,心中犹豫了一下,到了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为陈玄丘指明了道路。陈玄秋向他道了谢,便出门走了。 店小二凑到掌柜的身边,啧啧赞叹道:“真俊呐!掌柜的,小的迎来送往的,见过的客人多了,这么俊的,实是前所未有,太俊俏了。” 掌柜的哼了一声,没说话。 店小二道:“这位公子要找的什么苏牧师,是什么人家啊,小的从小就满城的疯跑,怎么没听说过此人呢。” 掌柜的目光阴沉了一下,道:“你今年才十四岁,十八年前的人物,你怎会听说过他。” 店小二愕然道:“十八年前?那这苏牧师现在去哪了?” 掌柜的脸色变了变,严厉地道:“多嘴,干活去!” 店小二吐了吐舌头,便跑开了。 陈玄丘按照掌柜的所说地址,转过两条街,便到了一户人家。 街心一道溪流,浅浅潺潺,水草柔软,游鱼溯流。 溪流两边各自人家,白墙黛瓦,洁净雅臻,显见能住在这条街上的非富即贵。 掌柜的所说那户人家,门前有青砖漫地,墙边垂柳成行。大门左边有旗杆一柱,大门右边有顶上蹲着石猴的拴马桩两根。三级的青玉石阶,走上去便是一道朱漆大门,铜环锃亮,气派非凡。 门楣之上一块黑漆金字的牌匾,上边只有两个大字“苏府”。 到了门前,陈玄丘不免有些紧张,他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举步上前,扣响了兽环。 片刻之后,一个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响起:“来啦来啦,莫再敲了。” 少顷,“吱呀”一声,大门一开,一个眉目清秀的绿裳小丫环,微微蹙着些眉儿,将门打开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呀……” 小丫环一抬眼,看清陈玄丘的模样,一双杏眼顿时瞪得大大的,樱桃小口张成了O形,半晌动弹不得。 陈玄丘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道:“在下陈玄丘,青萍人氏。此来只为拜会贵宅主人,还请姑娘代为通禀一声。” 绿掌小姑娘两眼发亮,直勾勾地看着陈玄丘,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姑娘?” “啊?啊!快请进,请进……”绿裳小姑娘连忙退后两步,让他进来,一双手抬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陈玄丘讶然道:“姑娘不先通禀一声么?”、 “不用不用,哦,要的要的。啊!公子,公子可先至堂上,容婢子奉茶伺候。”小丫环有些语无伦次的,脸蛋儿都胀红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来他姓陈呀……”绿裳小丫环陪着陈玄丘举步往里走,不时偷瞟他一眼,心中只想: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男子?与他一比,便是本城最俊俏的男子,都是一滩烂泥了。 仪门之前,与别人家的庭院有些仿佛,一过仪门,却是别有洞天。一进院子,便是两棵合抱的大树,分立于左右,树冠亭亭如伞,阳光自枝隙间洒落下来,一片斑斓。 树下有花有草,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儿,韶颜稚齿,眉眼如花,手执着一柄丝绸的团扇,正蹑手蹑脚地在花草中扑打蝴蝶儿,看见陈玄丘进来,小姑娘有些讶异地站住,乌溜溜的大眼一眨一眨的,显得极是好奇。 “小姐莫要扑蝶儿了,一不小心又要刮坏了裙子。”绿裳小丫环唤了一声。 陈玄丘听了心中便想:“这女孩儿定是我小姨子了,我那丈人真是老当益壮。” 为了给未来小姨子留个好印象,陈玄丘向她温柔地一笑。 小女孩害羞了,脸蛋儿一红,忙往花枝后边一躲,拿团扇遮住了脸蛋儿,只露出一双大眼,仍旧好奇地看着他。 丫环把陈玄丘让进客厅,殷勤地给他上了茶,这才甜甜地道:“公子稍坐,奴婢这就请我家主人出来。” 陈玄丘端茶抹了抹,一抬眼,就见那位苏家小姐正站在庭院里,扯过一叶芭蕉遮着脸,还有偷偷看他,陈玄丘又一笑,吓得那小丫头赶紧转身逃了。 “这丫头倒是有趣。”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就听环佩叮当,一阵馨香扑鼻,那绿裳丫头随着一位貌美的少妇,自后堂款款地走了出来。这少妇双十许人,绣带飘袄,腰身款款,柔若无骨,蛾眉狐丽,妩媚自生。 陈玄丘见了,便暗吃一惊,这就是我的岳母大人?保养的也太好了些吧,这要让我叫她一声岳母,只怕不好开口啊…… 第10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陈玄丘吃惊地看着面前的美妇人,那风情韵致、年龄模样,实在叫人吃惊。 美妇人看着陈玄丘,也是吃惊不已。她听说中土大雍有美人宋玉,每行于街上,常引得年少女子为之迷醉,掷花于其车上,以倾诉情意。宋玉每每回府,都能满载而归。 美妇人觉得世间男儿固然不乏绝色,但这种传言未免夸张,可此时看到陈玄丘,她相信了。 “公子是……” “在下陈玄丘。” 陈玄丘长揖,他当初与人指腹为婚时,彼此两家的孩子都还未出生,所以都没取名字。因此此时说出陈玄丘这个名字来,也不怕人家有所联想。 陈玄丘的态度毕恭毕敬,虽然眼前这美妇人瞧着甚是年轻,毕竟将是自己的岳母,不能轻浮了:“家父乃苏护苏伯父的挚友,晚辈此番游历至清凉州,特意前来拜会,不知苏伯父可在府上?” 美妇人吃惊地道:“你说苏……?他十八年前就去世了。” 陈玄丘听了一呆,马上想到了院子里那个六七岁的小小姐,然后就想到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茶喝过三泡,味道已经淡了,陈玄丘才听这美妇人说明经过。 原来,这美妇人叫苏蓉儿,乃苏护一房亲戚,按辈份,算是苏护的侄女。 十八年前的某一天夜里,苏牧师突发怪疾。苏容儿说到这里时,脸色仍是一变,显得有些苍白,可见当初听说时该是何等的惊怖。 据她所言,当时,苏护正与友人夜宴,突发怪疾,有拇指盖大小的黑色甲虫自其口中爬出,片刻之后,皮肤之下,双瞳之中,此种乌黑甲虫纷纷噬血肉而出,其形其状,简直要吓疯了满堂的宾客。 事后调查,却是毫无线索,民间有人说,这是苏老爷中了邪祟之术,可是自始至终,不曾有凶手出现,却去何处申冤? 苏家也曾求助于奉常院,这奉常院是大雍奉常寺派驻于天下各地的分支机构。 大雍以封建治天下,七十二路诸侯,各有其国,除了共尊大雍天子为共主,其实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 唯独在奉常寺这一块,是各诸侯国都有分支衙门,统一归属大雍中央之国的奉常寺管辖。 可那清凉州的奉常院院主陈力行出面,却也不曾查到什么,此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苏夫人,也就是苏蓉儿的婶娘,担心丈夫真是得罪了什么可怕的邪魔外道,生恐自己也为其所害,断了丈夫的香火。因此,听从奉常院主陈力行相劝,迁离本地,往大雍都城中京去了。 中京是奉常寺的所在,天下一切邪修,没有敢去那儿找死的。 陈玄丘听到这里,顿时暗暗叫苦。大雍地域宽广,由姬国到大雍,中间要经过六七个诸侯国,行路可谓艰难之极。 他原只想先来探探口风,瞧瞧那位苏家姑娘。此前虽未见到苏家姑娘,可是那位小小姐生得眉眼如画,这位美妇人又是貌美如花,可以想见自己那未婚妻定然不会差了。 是以只要取出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亮明信物,自己就可以娇妻豪宅,坐享富贵了。谁料竟生出这般是非来。 苏容儿一双美目向陈玄丘盈盈一瞟,说道:“我叔父虽然过世,我却也是苏家的人。如今又承受了叔父的这幢大宅,你既是我叔父故友之后,理当予以关照。却不知你因何来到清凉州,有何难处需要援手么?” 陈玄丘摇摇头道:“只是偶然想起家父有位挚友在此,我既然来了,便想登府拜望,尽一尽礼数。玄丘并无相求之处,多谢美意。” 苏蓉儿点点头,好奇地道:“这清凉州乃大雍极西之地,你千里迢迢游历至此,不知是行商还是游学?” 陈玄丘本想起身告辞,偏她问的殷勤,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便吱唔道:“既非行商,也非游学。呃……,家父过世以后,玄丘也不知今后该执何业,所以就变卖了家产,打算走遍九洲七十二国,增长见闻阅历后再思前程。” “哦?” 苏蓉儿听了脸色微生变化,幽幽一叹道:“哎,看你行止,才是潇洒,奴家终是比不得你们男人。奴家与丈夫宋钟守承祖业,也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生下一女倩儿,本来其乐融融。 只是前年大不幸,丧了丈夫,奴家孀居于此,今年刚刚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却没个男人顶门立户,那些亲族们对我家虎视眈眈,常想图谋奴家的家产……” 苏蓉儿瞟了陈玄丘一眼,微微低下头,柔婉地道:“奴家常想,若能寻个可意的男子,与舍下做个家长,绝了那些无良亲族图谋之心,我母女二人便也一生无忧了!” 陈玄丘听了一脸遗憾地道:“玄丘方才在庭院中见过令媛了,当真是个美人胚子,可惜年岁太小了些,否则,玄丘真要不怕冒昧,腆颜求亲了,哈哈哈……” 陈玄丘哈哈一笑,便站起身道:“小小玩笑,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恕罪。贵府里既然没有男子,瓜田李下的不好叨扰太久,玄丘这便告辞了。” 苏蓉儿听了盈盈起身,脸上失望的神色一闪即逝,叹息地道:“你远道而来,奴家本该一尽地主之谊。奈何孀居之身,诸多不便,为免闲语风语,确也不便留你了。” 这苏蓉儿方才听说陈玄丘一人流浪在外,不免动了心思。言语之间多有暗示,分明是想委身于他。但陈玄丘却打趣说苏家小女尚未长成,彼此年岁不太般配,却是在很委婉地表示拒绝了。 男女间的暖昧接触,男女双方都要知情识趣,有分寸懂进退,那样便是不成,也是心上流云,石上漫水,自会给双方留下一种妙不可言的情趣与回味。反之,便是狗抢骨头粗俗不堪,弄不好就是反目成仇,相看两厌了。 最好的默契应该是我懂你的故作矜持,你懂我的图谋不轨。若想更进一步,你有小小示意,我便心领神会。若是不想答应,略施言语,便各自心明,及时收手,不伤感情。 苏蓉儿是个知情识趣的成熟妇人,陈玄丘的情商却也不低。因此小小一个试探,彼此双方都没有什么下不来台的地方。陈玄丘拱一拱手,便告辞而去了。 本来陈玄丘就有犹豫,不晓得夷国那边,母亲大人给他指婚的是个什么人家。既然苏夫人去了中京,那就干脆往中京一行吧。中京距夷国可就没有这么远了,没准可以暗中先去相一相夷国那个姑娘,从中挑一个最好的。 随遇而安的人,是很会找理由安慰自己的,所以本该很失望的陈玄丘,竟尔有些得意洋洋起来。 那六七岁的可爱少女宋倩躲在花丛中,眼看着陈玄丘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便一转身走进了客厅。待她一迈过那门槛儿,整个人的神情气质便陡然变化了。 虽然她仍是一副天真可爱的面庞、小女孩儿的身体,可那神情举止之间,却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尤其是她那双眼睛,透出来的神气儿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缓缓走到苏蓉儿面前,背负着双手,沉声问道:“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我们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苏蓉儿的模样一点没变,但是她整个人的气质也瞬间有了极大变化,虽然仍是容貌姣好,却再也看不出一点妩媚妖娆的妇人风情,倒是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苏蓉儿道:“他也姓陈,可仅此一点相同之处,却也确定不了。” 宋倩耷拉着嘴角,阴阴一笑,道:“可不只都姓陈那么简单。他若扮成女人,比你还俏呢,你不要忘了那个人的母亲是谁。除了那个女人,谁生得出这样的妖孽?” 苏蓉儿目中幽光一闪,沉声道:“那依你之见呢?” 身材小小,宛如幼童的宋倩儿阴恻恻地道:“宁杀错,莫放过,今夜,我们就去做了他!” 第11章 夜半阴魂入室来 客栈中,店小二一见陈玄丘回来,马上就迎上去,笑吟吟地道:“客官您回来啦,可曾寻到尊亲?” 陈玄丘颔首道:“寻到了.” 小二一听,遗憾地道:“哎哟,那客官莫不是要搬去亲戚家住了?” 陈玄丘微微摇头道:“不可,我那亲戚家没有男丁,陈某不便久留,还是要住在这里的。” 小二大喜,忙殷勤地道:“那客官快回去休息吧。您晚上想吃点什么酒菜,可以提前吩咐下来,小的给您预备着。一会儿小的再给您送两桶热水去,公子一身风尘,沐浴一番,便清爽一点。” 陈玄丘迟疑道:“你这热水,可另收钱么?” 咳,以前看小说,不要说修侠之人,就算江湖侠客,也从不为钱发愁。陈玄丘置身其间,才知道就算你是活神仙,出门还是要花钱的。 本来,他都不想住这上房,太贵了些。可是人家掌柜的一瞧他那仙人之姿,理所当然、地义天经的就给他安排了上房,陈玄丘也不好再推却,可这一来,囊中就更显羞涩了。 小二笑嘻嘻地道:“不另收钱,不另收钱。” 陈玄丘甚是欢喜,原来住上房自有住上房的好处,服务这么好。 陈玄丘欣然点头道:“既如此,有劳了。” 小二抻着脖子看他走远,马上拍了拍手,立时从那廊柱后面,招牌旁边、侧厢门口还有大堂角落里,走出五六个女子来。 店小二道:“如何,如何?陈公子是否风姿殊丽,仿若仙人?” 一个红裳少女激动地道:“啊,太漂亮了,真的是太漂亮了。他刚刚就那么一扭头,眼睛轻轻一扫,仿佛就在盯着我看似的。” 另一个少女捂着胸口,气咻咻地道:“我不行了,我腿都软了。他刚刚从我旁边过去,我虽是背对着他,也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啊~~~,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好香……” 店小二嗅了嗅鼻子,心道:“她说的香味儿,真不是厨下炖的蹄膀么?” 店小二拍拍手道:“好了好了,我没骗你们吧?快快快,给钱了给钱了。一会儿我给陈公子送热水去,我告诉你们,他住的这上房,可是有三个窟窿能偷窥的,就只三个位置,十文钱一个,先到先得……” 众少女马上踊跃道:“我要我要,给我一个。” …… 陈玄丘回到上房,在桌旁坐下,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行止。 今日虽然在山里杀了人,不过看这一方世界里的官府,管理极为粗放,恐怕只要不是在这城里杀人,他们是不会多加理会的,一时倒不用太担心。 不过自己那指腹为婚的人家搬去了中京,这大雍看来无论如何都要走上一遭了。就算他不把父亲指婚的事儿放在心上,中央之国较之这西陲小国也是繁华百倍的所在。 如果硬要一比,那大雍中京应该如长安、咸阳一般繁华,而这里却如当时的琼州、苗疆一般落后,否则像鬼王宗那种鬼修,无论如何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大行其道。 只是要去大雍的话,蒲儿丫头怎么办?还有,要行远路得有盘缠啊,难不成我去街上支个摊子表演胸口碎大石么? 陈玄丘突然想起师父传给他的《造化不死经》,唇角不由抽搐了几下。那见鬼的《造化不死经》里居然连烹调和裁衣等技能都有。 在这个时代,但凡有一技之长,就不愁没饭吃,陈玄丘所学的裁衣烹饪等技能,还是相当高明的。 这一路行来,陈玄丘尝过人间饭菜,也看过别人衣着,自忖若是由他出手,绝对是大师品级。唔……,那就一路走去,做个服装设计大师或者烹饪大师? 陈玄丘忽然觉得,那本所谓的《造化不死经》没准就是他师父量体裁衣,专门为他而作的。 蒲儿,对了,这半天没动静,那小丫头在做什么? 蒲儿境遇悲惨,陈玄丘做为一个现代人,对她悲惨的遭遇是颇为怜悯的。想到这里,便起身去看。 安排住处的时候,陈玄丘记得听那小二说过一嘴,蒲儿安排在丁字二号房。门前都有铭牌,陈玄丘一路行去,看到丁字二号房的铭牌,便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陈玄丘便是一愣,这也是住房?怎么大小就如一个杂货间? 那房子太小也太矮了,陈玄丘要进去还得弯下腰,这明显就是利用房角旮旯间壁出来的。 屋子没有窗,除了矮,还非常小,只摆下一张床便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了。那床也简单,就是个木头架子,榻上铺着一层稻草。 一开门,就有一阵浑浊腐败的气息传来,看来是那稻草太久不换,房间又阴暗潮湿造成的。 蒲儿坐在床边,双手托腮,幽幽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房门一开,她先适应了一下视线,这才看清是陈玄丘,赶紧站起来,怯生生地道:“公子。” 陈玄丘蹙眉道:“你住在这样的地方?” 蒲儿愕然看看四周,突然明白了什么,赶紧道:“婢子去睡马厩也没关系的。” 陈玄丘摇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地方太差了。” 蒲儿讶然道:“不会呀,这里很好。蒲儿长这么大,这是睡过的最好的地方了。” 陈玄丘听了一阵默然。 蒲儿低着头扯扯身上衣裳,又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这身衣裳,也是人家这辈子穿过的最好的一件,一个补丁都没有。要不是因为老爷想把人家送去殉老太爷,还穿不上呢。”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你过来。” 蒲儿赶紧跑到陈玄丘身边,陈玄丘摸了摸她枯草般干涩的头发,柔声道:“你就睡我那客房外间吧。” 陈玄丘看看小姑娘那菜色的脏兮兮小脸儿,又道:“一会儿小二会送热水来,你去洗个澡。” …… 这一晚,小二哥很懊恼。 他娘给他相了一门亲,聘礼要的并不多,还差二十文就可以下聘了。他本以为今天就能凑足钱,半年后他就能娶媳妇了。结果,还要再攒半年。 这一晚,对住在附近的几位姑娘来说是有些心烦意乱的。那个好看的男人,穿着衣服都看得人心慌意乱,这要是……,哎!怎么就换了个脏兮兮的小丫头呢,她有的老娘都有,看她作甚? 做针娘的溪儿不小心扎了手,做厨娘的兰儿跟掉了魂儿的炒糊了菜,唱曲儿的莲儿却得了赏钱。因为听曲儿的大爷说,她唱的特别好,柔音婉转悲切,把那幽怨怅然的韵味儿都唱出来了…… 这一晚对蒲儿来说,就像一场梦。如果不是因为哥哥刚死,心中悲伤,她会高兴的跳起来。 她从来没有用热水洗过澡,从来没用过那香香的,用皂荚、小豆、杏仁磨合而成的澡脂凝膏,洗完了之后皮肤好滑,嗅着香香的。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那米面都是细的、白的,是老爷们才能吃的。菜里头居然还有肉,咬一口舌头都要融化了,原来这就是肉。 还有那柔软的被褥,干净、干燥,有种阳光的味道,虽然是铺在并起的长凳上,可这已是她这辈子睡过的最好的床铺。 她小心翼翼地趴在上边,像小狗儿似的这里嗅嗅,那里摸摸,她真想让她逝去的爹娘和哥哥知道,她现在过得有多幸福,有多快活。 公子说了,会带她离开这里,去传说中的大雍。据说那里是中央之国,比这西陲边荒的清凉州要繁华富庶一百倍,那应该是仙界了吧?只有仙人才配享受的地方。 蒲儿睡着的时候,那浓浓的满足感与幸福感,还充溢着她的身心。 陈玄丘睡的很晚,当他躺下时,能听见外间屋里蒲儿小猫儿似的细细的呼吸声。 他在打坐。虽然师父没有传他凝炼内丹的修真法门,但身体的整个筑基阶段,他学的都是最上乘的练体法门。 强健的身体,是修真者的渡厄宝筏。只有鬼王宗那种下乘小道才不在乎肉身的修炼,而只专注元神。 要成大道,要渡天劫,道体的作用十分重要,对以武证道的人来说,肉身的作用更是丝毫不逊于元神。 若能成就道体神躯,以肉身成道,那就是成了仙,比起其他仙人来也要强大一倍。陈玄丘的师父恰恰是以武证道的一位大能,他传授给陈玄丘的功法又岂是等闲。 再加上陈玄丘拥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强大血脉,所以炼体事半功倍。他的容貌固然传自父母,但他的肤色看起来比精心保养自己的女子们都要白皙晶莹、润泽光滑,却是因为他炼体有成。 冰肌玉骨血如汞,练髓如霜道体成。陈玄丘如今已是“冰肌”大圆满,内视之下,一身骨骼都在凝实,已经呈现半透明的玉化。他的气血之旺,若有会望气的人看他,会觉得他周身上下,便似笼罩着一层永恒不灭的烈焰真火。 夜深了,陈玄丘收功睡下,悠长的气息渐转平稳。 夜色中,一缕肉眼几不可见,但是会叫人汗毛直竖的阴森气息,悠然飘来,没入了客栈之中。 陈玄丘隔壁房间,汤维负着双手正在灯下缓缓踱步。玄阴鬼道门居然敢以邪祟之术害了朝廷命官一家,必须彻底铲除,那个白桃儿,必须死。 不过,汤公子住在客栈里,却是另有打算。他若亮出身份,本地官吏必然奉若上宾,可他却住在这里,显然是不想让姬国官员知道他来了。 这里是清凉州的府城,这里建有奉常院,可是在奉常院辖下,鬼王宗竟如此猖獗? 奉常寺是大雍的神罚执法衙门,普通执法者最厌恶以武犯禁。奉常寺中人,则是厌恶一切修行者,认为他们不事生产、专生是非,对天下毫无益处。所以,以邪术作恶者,必杀之。对其他修行者,奉常寺中人也没什么好感。 因此,修真门派大多建在凡人足迹很少涉及的深山大泽之中。可是在清凉常奉常院辖下,鬼王宗这等宗门居然肆无忌惮地混迹于世俗,丝毫不知收敛。汤公子怀疑本地的奉常院主陈力行,只怕有些问题。 “噫?” 汤公子突然止步,双目如虚空生电,霍然向虚空望去. 什么邪祟如此大胆,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汤公子念头刚刚一转,却觉得那缕阴寒的气息,倏然钻进了隔壁房间。 PS:新书上架,向诸君求票! 第12章 玄丘月下追老鬼 一团青烟袅袅地从门下缝隙中钻进室内,在空中扭曲、飘动着,从睡在外间的蒲儿身上一掠而过。 蒲儿呼吸一凝,整个人便陷入了昏迷状态,便是有人在耳边敲锣,此时也休想醒来。 旋即,那道不断扭曲变化,时而如飘在空中的一件斗蓬,时而像一抹幽灵的青烟飘进了内室,空中一分,往地上一落,化作两个人形,正是苏蓉儿和宋倩母女。 宋倩小人儿不大,看起来却是以她为主。 她向前走了两步,阴森森地看看躺在榻上犹在沉睡的陈玄丘,手指一弹,桌上灯烛便亮了起来,只是那烛火是惨绿色的,映得二人的模样一明一暗的有些恐怖。 惨绿的灯光下,二人的身影有些波动,看起来并不是真身,而是阴神出窍。 “老身使摄魂之法,盘问他一番,你为老身护法。” 宋倩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模样,声音也是稚嫩的,但说出来的语气,却有些老气横秋。 苏蓉儿迟疑了一下,看看睡在榻上,玉人儿一般的陈玄丘,心里头真是爱煞了他,忍不住道:“长老,若他不是咱们在等的那个人,可否……不要杀了他。” “嗯?”宋倩乜视着苏容儿,小人儿稚嫩的面孔,却有些瘆人。 宋倩冷冷道:“被你看上的男人,便是壮得像虎,不消三次,也被吸成渣了。何况此人一瞧就单薄的很,留他何用!” 苏蓉儿害羞地道:“这一次,人家会省着点用的。” 宋倩未答,只是冷哼一声,走到榻边,看了眼陈玄丘,伸出白皙的小手,往他脸上轻轻拂,一抹阴森鬼气掠过,沉声道:“醒来!” 陈玄丘慢慢张开眼睛,眼神有些痴呆。 宋倩阴恻恻地道:“你,从哪儿来?” 陈玄丘呆滞地道:“青丘。” 宋倩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玄丘呆呆地道:“我叫陈玄丘。” 苏蓉儿喜道:“长老,他没说谎。” “啪!” 宋倩反手就是一掌,虽然二人都是阴魂,这一记耳光却扇个正着,苏蓉儿被打了一个趔趄,有些恐惧地站住,看着宋倩儿,敢怒而不敢言。 宋倩幽幽地道:“你来冀州找苏护,究竟有什么目的?” 陈玄丘呆呆地道:“我想,找个小丫环侍奉饮食起居,年岁大了不合适,年纪小了又不懂事,你这样的老鬼,却夺舍了女童之身,最合适不过。所以,我是来找你的。” “什么?” 宋倩脸色倏然一变,闪身便走。 陈玄丘腾地一下从榻上跃下,冷笑道:“你有多大的神通,也敢阴魂出窍?今日我叫你神魂俱灭!” 陈玄丘一掌就拍了过去,罡风凛冽,阳气如火,还未拍到宋倩身上,她的身子就像已经不能维持形态似的波动摇晃起来。 宋倩一声鬼啸,倏然一闪,便瞬闪出现在陈玄丘背后。陈玄丘只觉脑后一阵阴风,人未回身,便一掌拍去。 正双手成爪,扑向陈玄丘的宋倩,若这一下子扑实了,可以直接伤了陈玄丘的灵魂,却被拍得一声尖叫,倒摔向榻上,撞进墙壁陡然不见了。 苏蓉儿一见,骇得花容失色,转身便逃,陈玄丘追上去,一掌拍在她的后心,苏蓉儿一声惨叫,身子化作一团轻烟,却比来时淡了几分,攸然撞进窗棂缝隙,飘散不见了。 陈玄丘拔腿欲追,忽然想起外屋睡着的蒲儿,陈玄丘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蒲儿,蒲儿?” 陈玄丘轻轻一掌拍在蒲儿眉心,阳气如火,一掌便拍散了苏蓉儿镇压蒲儿,使其陷入梦魇的阴气。 蒲儿乍然醒来,呀地一声轻呼,道:“公子?” 陈玄丘道:“噤声。有坏人要偷东西,我去追他。你且继续安睡,明日退房后你且……” 陈玄丘对蒲儿低低嘱咐了一句,道:“最多三日,我必去寻你。” 陈玄丘说完,也不再破窗后出,拎起外袍,三两下穿好,提起剑囊往身上一背,开门便闪了出去。 夜中寂寂,陈玄丘一出房门,直接一纵身,就跃上了屋顶。 他虽然习的是武功,可是从小跟他喂招练武的却是几位修仙的同门,三师姐叶离用木遁术都很难逃过他的神识追踪,何况只是两个会些阴神出窍本领的鬼修。 陈玄丘站在屋脊上向四下一望,就觉一抹阴寒气息向西方遁去,立即一纵身形,闪身追去。 明月之下,一道轻盈的身影,仿佛大鹏鸟一般,点踩着一座座屋梢墙头,飞快地远去。 汤公子凭窗而立,双手负在身上,清冷的月光晒照在他的身上,如玉生耀。 汤公子微微一笑,抬头望着远处,悠然道:“以力破法,阳神如炬。此人年纪轻轻,武道竟练到这般化境,神魂难以撼动,着实难得。” 陈玄丘神念感应,紧蹑不舍。 这两个鬼修遁出阴魂作法害人,在她们凝练阴魂如实体之前,是远不如她们回转肉身后厉害的,因此这时对付她们,要更容易些。再者,这两人分明是有所为而来,即便陈玄丘不去追赶,她们两个也必然阴魂不散。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主动出击。 尤其是,她们竟然就是白天去拜访过的苏夫人和她那个女儿,从她们简单的几句对答来看,分明是夺舍了他人身体,联系到此地最大宗门“鬼王宗”,这两个老鬼,十有八九就是“鬼王宗”的人。 鬼王宗的人为何要夺舍苏家的人,潜伏在苏家这么久,居然是为了等他来? 陈玄丘可是两世为人,哪里会真如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般单纯。师父语蔫不详的指腹为婚,一个修真隐宗里腾云驾雾的活神仙,居然传给他一部完全就是逃命指南及生存指南的所谓秘笈。 如此种种,陈玄丘心中岂能不疑? 如今看来,似乎抓住这两个老鬼,就能问清缘由,弄清他心中疑惑,陈玄丘岂会放过。 陈玄丘时而发力奔跑于长街,快逾奔马,时而在屋脊树顶踏足而过,翩若惊鸿,那两道阴魂虽能低空飞行,却是根本甩脱不了他。 两道阴魂出了城,往山野中遁去,陈玄丘苦追不舍,在密林中穿行了小半个时辰,便见林中现出一座湖来,仿佛缀在林中的一枚明珠。 湖旁有一幢小木屋。 两道阴魂往草丛中一扑,陈玄丘冲至面前,草丛中忽然冉冉升起两道人影来。 一个体态妖娆,形容妩媚。一个貌相甜美,神气天真。 陈玄丘一下子顿住了身形,终究是迟了一步,两人已还魂入体,再不能似方才一般,轻易镇压她们了。 :尚是新书,幼苗期,请各位多多呵护成长,月票和点赞多多支持! 第13章 茗儿岭上遇神雷 “两位夺舍他人,潜伏苏府,究竟意欲何为?”陈玄丘停住脚步,沉声问道。 宋倩冷笑道:“老身看走了眼,原来你不是普通人。这么说,你就是我们要等的人?”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你们究竟在等什么人?” 宋倩哈哈大笑:“你不知道?放心,我会让你知道的,不过,不是现在。” 宋倩舔了舔嘴唇,沉声道:“抓活的,把他交上去,就是大功一件。” 苏蓉儿道:“是!” 她把翠袖一拂,地面就像起了一层云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腾而起,阵阵阴煞寒气鼓荡而来。 宋倩化作一团阴风,扑面袭来。 陈玄丘大喝道:“你不说?那就抓了你,剥你的阴魂,放在烈日之下炙烤,看你说不说。” “大言不惭,你不是修士,如何拿人阴魂。” “你若知道陈某的出处,就晓得这些简单的办法,对我来说,毫不为难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身形往复,已然交手数十回合。 四下里的阴风有动摇神志、镇压他人阳气、壮大阴魂灵力的作用。但是陈玄丘真武之功造诣颇深,人魂一体,意志坚定。 凡间儒生,若修得心性坚定,胸怀浩然正气,等闲阴魂也动不了他,何况陈玄丘血气如烈火,精气似狼烟。 苏蓉儿趁机运法,不但摄来许多蛇虫扑咬啃噬向陈玄丘的身子,更是不时动用秘法,调动鬼神之力攻击陈玄丘。 诵咒、画符,这都需要时间,但是有那老鬼附体的宋倩冲在前边挡住陈玄丘,苏蓉儿可以从容作法,时而恶鬼厉啸而至,时而蛇虫窜地而起,更有宋倩小小一个身子,鬼魅一般,一双利爪不时抓来。 陈玄丘一双铁拳,虽是只有武功,却正如他师父之前所言,世间一切功法,不过都是一种作用力,你的造诣深于对方,就能压着他打。 恶鬼当面,一拳打散! 蛇虫扑来,一把捏死! 一拳破万法! 阴风席卷,直如秋风拂面,根本撼动不了陈玄丘的阳魂。 宋倩儿的道行,根本奈何不了陈玄丘,动辄被陈玄丘掌缘擦上身子,她的阴魂却似定不住这具身体,有种要被打出来的感觉。 “快些,老身要顶不住了!” 宋倩尖声大叫,苏蓉儿默默吟诵许久,额头已经见了汗水,终于憋出一个大招,手印一结,一声叱喝,一具身上散发着晶莹琉璃光,手持锋铁钢叉的厉鬼夜叉陡然破空出现。 看它模样,好像并不是用阴魂术法凝炼而成,而是真的从地府召唤而来,因为不管是它的身体,还是他手中钢叉,似乎都是实体。 换作一个普通武者,纵然能与这厉鬼夜叉对上几招,因为先天就觉得人难胜鬼,也要斗志全无。要么落荒而逃,要么十成功夫发挥不成六成,就此被鬼夜叉压制。 但陈玄丘却是一个例外,从小给他喂招的,除了大师兄巫马有熊,没有一个肉身武功高强的,全是靠道术对付他。 各种花样陈玄丘早见多了,所以陡见一只鬼气森森的夜叉出现,他丝毫不惧。只是隐隐感觉到自己的神魂受到了威胁,若是受他一叉,只怕肉体和灵魂都要受伤。 陈玄丘不但不怯,反而马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运气如罡,谨守心神,迎面一指,“真武惊神指”,“啪”地一声正中那刚刚现形的鬼夜叉眉头。 陈玄丘学过的武功,就没有一套完整的功夫,邬道人教给他的诸般散手,或拳或掌,或腿或指,结合运用,毫无拘泥。 那头绿叉,皮肤赤红,身现琉璃毫光的鬼夜叉被陈玄丘一指,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身子轰隆一下炸开,手中钢叉落在了地上,锋利的叉尖直扎进地里。 陈玄丘惊咦一声,居然真是一只恶鬼夜叉,不是阴魂念头凝聚而成。 炸散的琉璃毫光突然在空中一聚,重新凝炼成阴魂之身,那鬼夜叉怒了。它刚被召唤而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这凡人一指点碎了法身,害它气血都受了损害,是可忍孰不可忍。 鬼夜叉大喝一声,伸手一招,法器钢叉入手,手举钢叉,就向陈玄丘劈面叉去。 这一叉就算陈玄丘避过要害,只要被叉中身子,就可以伤及灵魂。若是一个普通人,这鬼夜叉一叉下去,可以肉体毫无发伤,那人却立即毙命,因为他的魂魄已被叉走. 陈玄丘“啧”地一声,一探手,就从身后剑囊中抽出了他的剑。 这剑看着就像一口普通的青锋剑,可是一感应到阴间兵器的法力,剑上却陡然闪过一抹金光,金光中似有无数细小的符文闪烁,只是一闪,再看不出神奇之处。 陈玄丘双手握剑,“铿铿铿铿”,比用刀还猛,那鬼夜叉举叉相迎,每一叉刚刚使力一半,尚未力道全部展开,就会被陈玄丘一剑斩落,简直要憋的吐血。 这个凡人姿容俊俏,简直如同女子,怎么动起手来如此疯狂,仿佛比谁都更好斗,居然越打越猛? “去死吧!” 陈玄丘运剑如风,他最厉害的功夫就是逃命,可眼前这两只老鬼,再加一具夜叉,还没资格逼他使出平生最引以为傲的绝学。 陈玄丘一剑劈在那鬼夜叉身上,“轰”地一声,一股霸道之极的力道立时把鬼夜叉的法身劈个粉碎。 这鬼夜叉是真鬼,受咒语召唤而来,凡人的力量虽然可以伤了它,却难以撼动它的根本。 可这剑上却附着一股正大阳刚的神念力量,被它直接劈中法身,那鬼夜叉哀鸣一声,顿时化作点点星光逸散。 苏蓉儿见召唤的厉鬼真身都被灭了,吓得魂不附体。 宋倩也是一惊,这剑能斩了真正恶鬼,就能斩她一个永不超生啊。 宋倩一咬牙,掠身便扑向苏蓉儿,苏蓉儿惊叫道:“长老,你要做什……” 她话犹未了,一团漆黑如墨的鬼气从宋倩小小的身子里冲出来,一口就闯进了苏蓉儿的身体。 那宋倩小姑娘其实早已被害,现在附体之魂一走,身子立即往地上一倒,气息皆无。 苏蓉儿站在那里,双眼满是惊骇,惶然道:“长老,你做什么?” 紧跟着,她身体里发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让我吞噬了你,以修罗阴煞真身与他一战。” “不不不,求求你,长老,我不想死。” “哈哈哈,你二十岁上,不守妇道,与人通奸,被丈夫杀死。不是老身,你安有机会修得鬼道,夺舍两次,重享人家富贵?如今你已八十有四,也够本了。” 苏蓉儿的身子突然一僵,然后双目便渐渐放出恐怖的红光,一缕缕在月色下看着也仿若实质的漆黑如墨的阴气,像鬼火似的绕着她的身体旋转不止。 她的身子一寸寸地离开地面,缓缓向空中升去。 自宋倩体内老鬼窜进苏蓉儿口中,陈玄丘就停下了,他以手拄剑,好奇地看着苏蓉儿忽男忽女自说自话,直到此时苏蓉儿周身魔气隐隐,身形渐渐升到半空。 她发丝无风自动,双手缓缓长出尖利的惨白色指甲,望着陈玄丘,桀桀怪笑:“年轻人,你很了不起啊,小小年纪,竟然把老身逼到这个地步,被迫焚烧阴魂,化身修罗阴煞之体。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把你抓住,交给门主,便是莫大的功劳,到时候得到的赏赐,足以弥补我所有的损失,哈哈哈哈……” 陈玄丘纵身一跃,狠狠一剑劈在苏蓉儿的身上,竟“铿“然冒出一团火星,这苏蓉儿竟似铁铸的身子。 刚才那鬼夜叉都被他一剑劈散,神魂俱灭,她竟然毫发无伤。 苏蓉儿得意大笑道:“没用的,你那剑只是普通的精钢长剑,只是不知被何方高人,祭炼了无上符箓于其上,可伤鬼神之躯。然而你这剑本身的锋利并无变化,老身这修罗阴煞功法,乃是炼铜尸的旁道,我这具凡人之躯,现在坚逾精钢,哈哈哈哈……” 苏蓉儿猖狂大笑着,双手渐渐举起,就要发出一记猛击。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我是凭本事吃饭的人,本来不想刷脸的,可我实在见不得你牛气烘烘的样子,什么修罗阴煞体,很了不起么?那你看看这个?” 陈玄丘把剑往肩后一插,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来。 那是临下山时,他师姐塞给他的符箓,他也没好好揣着,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了。 陈玄丘把符箓往空中一抛,手掐剑诀,向那黄纸一指,喝道:“镇天助顺,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那道黄纸“蓬”地一声燃烧起来,天下一道雷云急旋如涡,陡然出现。 一道道闪电如同巨蛇当空飞舞,偏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着特别诡异。 神雷,尚未成形,但无上神威已然降下。 苏蓉儿骇然望去,尖声大叫道:“这是什么?怎么可能!你是奉常寺的人!” 苏蓉儿身躯一转,仿佛一道阴风似的,呼啸而去。 太可怕了!雷法本就是各种阴修的克星,一道普通的天雷就足以炸碎她的阴煞之体,更何况是这么可怕的一道神雷。 看它酝酿时的可怕模样,只怕待它落下,自己连渣儿都找不到了。 这样一道神雷,居然用在我这样的一个鬼修身上,你不嫌浪费么? 苏蓉儿一边飞掠,一边暗恨,老身打不过你,那是技不如人,是生是死我都认了。可是浪费这么宝贵的一道神雷……,就算奉常寺的太祝也不能这么挥霍无度啊! 陈玄丘可没觉得这道“召雷符”有何宝贵,人家陈玄丘是出身大户人家的人,吃过看过。这符很值钱么?他就看师姐画呀画呀的就画出一张来了,这有啥了不起的? 陈玄丘追在苏蓉儿后面,他也好奇,想知道这道雷究竟有多大威力,要是召下来能不能劈碎苏蓉儿的什么修罗阴煞体。在山上的时候他就想试了,可他师父不允许。 苏蓉儿拿出吃奶的劲儿,飞掠如电。 天空那道惊雷就像长了眼睛,一边旋转酝酿着,雷心阵眼似乎也在盯着它缓缓移动。 苏蓉儿飞身掠过一道山脊,陈玄丘也飞奔追了上来。 “不好!” 眼见惊雷就要落下,陈玄丘突然脸色大变。 山脊上有一棵参天大树,那大树大概是遭过雷劈,已经没了叶子,只剩枯枝虬然,张扬于空。 一个白衣如雪的长发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树枝高处,双臂张空,闭目冥想。四野丛林中,有点点晶莹闪烁的木灵气息,正在向她汇聚。 而那道天雷,终于酝酿完毕,恰于此时,轰然落下! 第14章 还能不能好好睡觉了 少女白衣如雪,俏立枝头,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微风拂过,便随着树枝,轻轻轻伏。 她闭目冥想着,感受到澎湃的木灵之气向自己的身体滚滚而来,不由暗喜,好旺盛的木灵精气!果然,我练的白虎庚金剑气,要在这极西之地才更合适。 庚金为月,西方之阳金,庚不待秋而长生,然必秋而始盛,月不待秋而后有,然必秋而益明,是谓中秋月明。所以凝炼之时,当选西方月下。乙为风,己为云,风吹云动,月白风清。 庚金为萧杀之气,须火锻之,然锻炼太过则刚极易折,所谓极锋抱水之金,最钝离炉之铁,当水火相济,正所谓龙从火里出,虎向水边生,阴阳合和,方为道本,此地有无尽之海,水火相济成矣。 木生火,金克木,再调集木灵之气,化为丹火锻烧庚金,取二八之真精气,使之交合,金木无间,龙虎自伏。原来《白虎剑经》中这一段是这个道理。 再加上妹妹让我服下的这枚乙木聚灵丹,进境便一日千里了。说不定假以时日,我就聚虚合道,渡劫成真仙了呢。哼!到时候,看谁还敢欺负我,一剑斩去! 天空中一团暗红色的旋转云涡绵延数里,遮天蔽月,其中偶有电蛇闪动,虽然尚未响起雷声,可是闭目冥想的少女已经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自天而降,不禁心中忐忑。 刚刚还好好的啊,怎么突然间感觉有些不对? 莫非是妹妹炼的丹有问题?不应该吧?我亲妹妹,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头顶那种恐怖不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少女蓦然张开眼眼,向天望去。 啊! 少女又惊又喜,看着那恐怖的天雷已然成形,不由失声道:“我的资质这么好么?这就要渡劫了?” 少女的长发受雷电吸引,都向上飘飞起来,仿佛群蛇乱舞。 少女却是眼神刚毅无比,双臂缓缓张开,欣然向天大叫:“真的要度雷劫了!来吧!我不怕你!我要变强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空中的云团成螺旋状,越来越大,里面翻涌的天雷竟然从白青色隐隐带有金色。 “小心啊!快下来,要遭雷劈了啊!”身下突然传来一个气极败坏的声音,白衣少女愕然低头,就见一道人影踏着那粗大的树干,嗖嗖嗖地跑了上来。 “咦?树干可以横着跑的吗?”白衣少女还没想明白,陈玄丘已经跑到她身边,拦腰一抱,箍柱她柔软纤细的小蛮腰,两人就往地面落去。与此同时,天空中那道化作白青色带着暗金血红色纹的神雷轰然劈下。 陈玄丘半空中身子一转,拿自己当了肉垫,砰地一声砸在地上。他锻体大成,肉身无比结实,从数十丈处摔下,也只是眼冒金星而已。 陈玄丘腰间仿佛挂饰的那枚指甲盖儿大小的龟壳陡然化作一只数丈方圆的大龟壳,将二人罩在其下。 “轰~~~” 天雷劈下,苏蓉儿的惨叫声根本没有任何人听见,直接就湮灭在震震天雷声中。 高数十丈的大树被炸得粉碎,整个山丘都被轰平了三尺,苏蓉儿逃至的地方,更是出现一个数丈方圆、深达一丈的大坑,那里面的泥砂在天雷高温之下都有些琉璃化了。 至于凝成修罗阴煞体,刀剑难伤的苏蓉儿,已经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陈玄丘怀抱白衣少女,被那巨大的龟壳护了个严严实实,如此恐怖的一道神雷,居然毫发无伤。 不过他怀里的白衣少女却没有他那么强悍的肉身,仅是从地面传过来的巨大爆炸声和震动,就把她活生生地震晕了过去,软绵绵地趴在了陈玄丘身上。 天雷散去,陈玄丘一掀沉重无比的龟壳儿,那龟壳儿迅速缩小,再度变成了挂在他腰间的一枚佩饰。 看看整个山头在一雷之下轰成这般模样,陈玄丘不由吐了吐舌头。 师兄赠我这龟壳好生厉害,这么可怕的天雷都挡得住! 不过这天地之威,果然是不可抗御啊。师父不教我修仙之术是对的,要是渡劫的时候碰到这一记雷雷,我还不得被炸成渣渣。 咦?这女孩儿不会死了吧? 陈玄丘赶紧试了试女孩儿的鼻息,还好,有气儿。 …… 林间,湖畔,月下,小木屋。 陈玄丘背着白衣少女从山上下来,途经方才激战之地,把宋倩小姑娘的肉身掩埋了,叹息一声,见白衣少女还未醒,思量了一下,便奔了那幢木屋。 木屋左右两间,待进了木屋,陈玄丘才发现室中无甚陈设,灰尘寸厚,也不知多久没人住了。 陈玄丘翻找了一下,竟发现两支用松油制成的火把,陈玄丘点燃了一支,插在壁上,室中顿见光明。 陈玄丘这才走过去,定晴看看白衣少女,肤若凝脂,眉如弯腰,樱桃小口,竟是十分的清丽可爱。 “嗯……,迟迟不醒,我要不要给她做人工呼吸呢?” 陈玄丘捏着下巴想了想,最终决定,还是不要趁人之危的好。 陈玄丘叹息道:“哎,谁会想到,半夜三更的还有人在山上练功啊。幸好这道雷没劈到你,你就好好歇息一晚吧。” 陈玄丘说着,便托起白衣少女,想把她放到榻上去。 …… 隔壁木屋中,破掉的窗棂中,清冷的月光斜照在室内。 这间屋子和陈玄丘所待的房间大体相同,只是那张快要塌掉的榻上铺着青草。 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枕着包裹,正躺在榻上,他枕的包裹中露出了一截乌黑的刀鞘。 方才山坡上惊天动地的一声巨雷,把正熟睡的他给吵醒了。 这汉子觉很轻,有点动静就睡不着。酝酿了好久,此时刚刚又有了些困意,才把眼睛闭上,不想隔壁又来了人,翻箱倒柜的一通翻腾。 虽然声音不大,可是悉悉索索的也是恼人。 胡子拉喳的汉子无奈地张开眼睛,听着隔壁折腾,心里只想着半夜三更的,彼此又不认识,大家都是在此借宿,他也懒得出去,便直挺挺地躺在榻上捱着。 两间房子中间只隔着一道木质的隔壁,不但有缝隙,而且底部被虫鼠一类的东西嗑出了小洞,所以放个屁隔壁都能听见。 男人听着陈玄丘自言自语,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还好,终于不折腾了啊。 他重新闭上眼睛,双手交叉,放在了眼前,脸上露出惬意的表情: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隔壁,陈玄丘托着少女娇软的身子,往榻上轻轻一放,那白衣少女的双眼蓦然张开,竖掌如刀,闪电般就向陈玄丘劈面砍去! “砰!” 陈玄丘大惊,身形急退,后背在木板壁上砰然一撞,少女紧咬银牙,纤纤二指又向他双眼插来,出手极是狠辣。 陈玄丘急忙一闪,那少女二指点在木板壁上,霍然两个指洞。 “吧嗒!”隔壁墙上,吃陈玄丘一撞,挂在墙壁上的一个破筐掉了下来,正扣在那邋遢汉子的脸上。 他伸出手,木然地拿开破筐。 墙上“笃”地一声,又出现两个孔洞,两束光线射了进来。 哎,还能不能好好睡一觉了。 邋遢汉子一脸悲苦。 隔壁房间里,陈玄丘一边出手招架,一边道:“姑娘,慢来慢来。” “慢来个屁,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哪想对你做什么,刚刚你在山上遭了雷劈,是我救了你,你不能恩将仇报啊。” “笑话,本姑娘那是在度天劫,要不是你从中捣乱,本姑娘已经渡劫成仙了。” “成个鬼啊你,劫是那么好渡的吗?你个白痴,那雷是我用‘唤雷符’召来的!” 白衣少女的双手突然被陈玄丘双手牢牢钳住,白衣少女十分凶狠,突然一探咬,便咬向陈玄丘的脖子。 “你属小狗的呀你!” 陈率丘一惊,双手用力一振,白衣少女砰地一声被甩到墙上。 隔壁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的邋遢汉子抹了把脸上的灰尘,轻轻叹息道:“不关我事,我忍……” 白衣少女被陈玄丘这一摔,更加恼怒,出拳如闪电,沉声喝道:“花言巧语,我谈月茗是那么好骗的么?哼!你把我抱来此处做甚么,是不是想图谋不轨。” “你受害狂啊你,我这不是想把你放在榻上,让你休息一下吗?” “现在你当然这么说了,男人没个好东西。” “喂,我一直让着你的啊,你别得寸进尺!” 二人拳来拳往,噼啪作响。 隔壁,邋遢汉子直勾勾地看着屋顶,喃喃地道:“还有完么?算了,出门在外的,我忍。” 白衣姑娘出手狠辣,不过技击之术较之陈玄丘着实差得太远,偏生她的剑掉在山上了,陈玄丘压根没发现她带着剑,没替她捡回来。 陈玄丘不想伤她,只能再次使出擒拿术扼住白衣少女的柔滑皓腕,姑娘抬脚踢向陈玄丘下体,陈玄丘一推一送,姑娘再次撞在墙上,却像不服输的小强似的,再度扑上。 隔壁邋遢汉子只觉木墙一凸,砰地一声磕中了他的脑袋,身下早就要朽坏了的木榻哗啦一声,就塌在地上。 “我忍,我忍你个鬼啊!” 邋遢汉子腾地一下从废墟里跳起来,一把从包裹中抽出刀来,往肩上一扛,怒气冲冲,推门便出。 陈玄丘打出真火了,这姑娘也太蛮不讲理了! 他闪躲之间,从墙角勾起一条绳子,“啪!”左手一叨姑娘手腕,身形一转,右手绳索一绕。 姑娘一肘南来,陈玄丘绕着姑娘又是一转,绳索再一绕,没几下功夫,就把少女乱七八糟地摁了起来,绳索另一头往房梁上一抛,向下一拉,刷地一下,就把少女吊了起来。 白衣少女吊在空中,犹自小兽一般满面凶狠,呲着一口小白牙。 “嘭!” 门被拉开了,邋遢汉子一脸怒容地冲进来:“我说你们俩有完没……” 邋遢汉子看到房中情形,不由一呆,啧地一声,竖起大拇指赞道:“这个姿势好,既能观战,又能参战!” 陈玄丘和白衣姑娘第一时间都没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儿。 两人同时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那人胡子拉喳,看着有些邋遢,但是眉眼五官倒很耐看。尤其一双眼睛,有些像月牙儿,仿佛时时带着几分笑意。 一见二人发狠,那人忙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兄台你出手太狠了,你看她楚楚可怜的,叫人好想看她哭啊。” 陈玄丘疑惑地挑了挑眉:“嗯?” 邋遢汉子一捂嘴巴,干笑道:“错了错了,我是说,看着她我就想哭。” 陈玄丘喝道:“不想挨揍就滚!” 邋遢汉子从善如流:“我就睡在隔壁,两位轻着些!”说完倒退一步,“哗”地一声,又帮他们把那破门关上了。 :一章就三千六,投票点赞,请多多支持! 第15章 花开不见叶 谈月茗被捆得奇形怪状吊在空中,犹自气鼓鼓地瞪着陈玄丘。 陈玄丘摊手苦笑道:“姑娘,现在,能好好说话了么?” 谈月茗凶狠地道:“放我下来,你要敢欺负我,我一剑就把你劈了。” 陈玄丘道:“如果我真是坏人,你现在动都动不了,我岂不就可以做坏事了?但我没有啊,所以,你该明白,我对你没有恶意了吧?” 谈月茗想了想,脸上凶狠之意渐敛:“不错!似乎是我误会你了。” 陈玄丘大喜,道:“你明白就好,那我现在把你放下来,你可不要再动手了。” “好!”姑娘答应的很干脆。 陈玄丘很高兴地把谈月茗解了下来。 “受死吧!” 谈月茗方才吊于空中,已经看到了地上的剑囊。她甫一落地,立即就地一滚,一把掣出了陈玄丘的剑。 一剑在手,谈月茗整个人的精气神儿瞬间都变了。 白衣如雪,一剑当胸,气息缥缈,如玉树雪峰。她的眼神也变得极其犀利,仿佛两道锐利的剑光,刺向陈玄丘。 “小子,不要说本姑娘欺负你,我这白虎庚金剑气一出,可以斩魄灭魂!” 陈玄丘惊道:“不是说了我没恶意么?我要是坏人,会放你下来?” 谈月茗仗剑当胸,沉声道:“不错。不过,你方才捆我绑我,终究还是冒犯了我,立即叩头求饶!” 陈玄丘一扬头,哂然道:“男儿膝下有黄金!” 谈月茗一扬手,一道淡金色的剑芒从那剑上射出,看着威势并不骇人,可那剑芒扫处,轰隆一声,木壁应声而断,隔壁木尾整个儿被劈成两半,摇晃了两下,便吱呀呀地惨叫着,左右一倒,哗啦啦变成了一堆破木片。 邋遢小子躺在已经塌了的榻上,看着满天的星光月色,喃喃地道:“我想好好睡个觉,怎么就那么难。” 砰砰,噼啪!唏哩哗啦…… 隔壁又打了起来,邋遢小子默默地爬起来,拾起自己的包裹,拍了拍上边的尘土,背在身上,踽踽地走开了。 被壁开了一面墙的小木屋中,陈玄丘和谈月茗两个人拳来剑往,打得不亦乐乎。 邋遢小子默默地走到湖边,爬上一棵大树,找了个宽大的树丫,躺到了上边,叹口气道:“人生就是一种修行,修行的最高境界,就像是水,避高趋下,万物不争。睡觉!” 破烂的房间里,谈月茗又被吊了起来。 “你卑鄙,我不想杀你,才让了一剑,结果你趁机偷袭!” 陈玄丘不以为然:“不然呢,难道我真给你跪下啊,刁蛮的姑娘!” 谈月茗咬牙切齿地瞪着陈玄丘:“你敢对我如此无礼,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陈玄丘赶紧道:“哎,你不要说啊,我才不管你有多大来头,我不想听,你就在这里吊着吧,明儿天一亮,我就走,我会放你离开的。从此大道朝天,各走半边,咱们不会再见面的。” 陈玄丘说着,走到榻边,懒洋洋躺下,嘟囔道:“下山的时候,本想着要去做新姑爷的。没想到新娘子没见到,麻烦倒是不断。现在连她们说过的消息都不知真假了。明日进城,还要再找人打听一下才好。” 谈月茗怒气冲冲地道:“喂,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 陈玄丘充耳不闻,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谈月茗大声道:“我手脚都麻了,你快放我下来啦。” 陈玄丘背对着她道:“我要睡了,你要再嚷嚷,我就拿臭袜子把你的嘴堵上。” 茗儿一听,赶紧闭紧了嘴巴,虽然仍是气鼓鼓的,却不敢再说话了。 陈玄丘躺在那里,这等环境下又如何睡得着,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 本来,他信了苏蓉儿所言,打算前往大雍。可是没想到这苏蓉儿居然是一个夺舍重修的鬼修。苏蓉儿管那六七岁女孩模样的宋倩叫长老,她们应该是鬼王宗的人吧? 鬼王宗派了一名弟子、一名长老,夺舍他人,冒充苏护的远亲,就是为了等我前来么? 师父应该是个没学过撒谎的人,说的话漏洞百出。 我,应该不是捡来的,而是我的父母托付给师父抚养的。 师父教了五个徒弟,唯有我一人,不传修仙之法,只教世俗之术。 那本不伦不类的《造化不死经》里,居然有造假证这种奇怪的学问,居然有裁衣烹饪诸般技艺,居然还有待人接物诸般学问。 《造化不死经》开宗名义第一篇,就是如何蒙昧天机,防范推演。 而修真之道,只有凝成金丹,才算是真正踏入修仙之门,承应天机。所以,一旦结了金丹,就无法蒙昧天机。 因此…… 陈玄丘思索良久,经过一番推演,得出了结论: 我,或者我的父母,一定有着不同凡响的身份。 我,或者我的父母,一定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强大敌人。 师父传给我的那部《造化不死经》,似乎是按照一定的事件发生顺序连贯下来的学问。 爹娘把我送上青萍,隐姓埋名十八载。 十八年后,让我下山,与人联姻,娶妻生子,安度一生。 如果出了纰漏,暴露身份,有生命之险时,就开始逃命。 第一步,蒙蔽天机。 第二步,摆脱追兵。 第三步,改头换面。 第四步,伪造身份,大隐于市。 第五步,拥有各种生存技能,不愁活不下去。 为什么不肯传我修仙功法?功夫越高,自保之力不就越强么? 除非……我的父母和我那位神通广大的师父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我有多强大,都绝对不可能是那个仇家的对手。所以,只有逃,才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里,陈玄丘不由得心中凛凛,我的这具身体,究竟承载着什么样的命运,有着一个多么强大的对头啊? 如果陈玄丘真是一个本世界的土著,当他想通这一切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清楚整个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想办法去探索自己的身世之谜。 但是此陈玄丘并非彼陈玄丘,所以想通了这一切后,他马上就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城中找到蒲儿,把那可怜孩子安置了,我就远走高飞。 大雍,不去了。 爹娘给我说下的媳妇儿,不要了!就算比天仙还美,我也不要了。 远走高飞,从此与过去的一切和这具身体的因果彻底割裂! 陈玄丘在城中遇袭的时候,已是半夜三更。再一路追着两个阴魂出城,在这湖畔斗了一场,从山丘之上救下一人,躺在榻上又胡思乱想了许久,虽然闭着眼睛,这时也觉得阳光刺眼,天光大亮了。 陈玄丘睁开眼睛,翻身从榻上坐了起来。 被吊在梁上的白衣少女正扭头看向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一见陈玄丘起身,立即惊慌地道:“不好了,天亮了!” 陈玄丘好笑地道:“天亮了有什么不好的?你又不是个鬼。” 白衣少女突然转向陈玄丘,紧紧地盯着他看。 陈玄丘愕然摸摸自己的脸蛋儿,笑道:“你看什么,我脸上长出花儿来了么?” 谈月茗恶狠狠地道:“你的样子,我已经牢牢记住了。” 陈玄丘茫然道:“那又怎么样?” 谈月茗咬牙切齿地道:“我妹妹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许骗她,不许欺负她,不许伤害她。不然,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把你切碎了喂狗!” 陈玄丘站起身来,懒洋洋地走过去道:“行了行了,我也不等你那妹妹来了。我这就放你走,你不要再想找事啊。从此你我各走各路,再无……喂?” 陈玄丘话未说完,谈月茗摞完这句狠话,已经头一歪,晕了过去。 “不好!莫非是吊的太久血脉不畅,把她弄昏了。” 陈玄丘心中一紧,赶紧把谈月茗放下来,急急替她解开绳索。绳索刚刚解开,陈玄丘就跟被蝎子蛰了一下似的,怪叫一声,猛地跳开来。 就见谈月茗那一袭白色的衣裙就像褪潮似的,从衣领到裙袂,迅速变成了黑色。 谈月茗整齐漂亮的眼睫毛轻轻翕动了几下,慢慢地张开,一双干净纯粹,小鸟儿般灵动的眸子定在了陈玄丘脸上,轻轻眨眨眼,讶然问道:“你是谁呀?” 第16章 陌上谁家年少 陈玄丘还在一脸讶异,人的衣服居然会自己变幻颜色,这么神奇吗? 谈月茗眼睛溜溜儿一转,看看四下情形,翻身想要站起。 但她被绑了半夜,腿脚血脉不畅,有些麻木了,往起里一站,脚下一麻,“哎呀”一声就跌向陈玄丘。 陈玄丘连忙扶住她,道:“姑娘小心一些。” “哇!好俊俏的男人……” 谈月茗倒在陈玄丘怀里,看着他英俊的脸庞,一双眼睛都要变成了心形。 陈玄丘把她轻轻扶正,诧异地道:“谈姑娘,你……怎么忽然变成这副样子了?” 谈月茗眨眨眼,道:“我不认识你呀,你怎么认得我?哦,你认识我姐姐吗?” 陈玄丘茫然道:“你姐姐?” 谈月茗道:“谈月茗喽,你认识她么?” 陈玄丘讶然道:“你不就是谈月茗吗?” 谈月茗笑吟吟地道:“人家才不是月茗,人家是羲茗。伏羲大神的羲。” 陈玄丘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地道:“谈羲茗?那谈月茗呢?” 谈羲茗把小脸一皱,烦恼地道:“哎,我就知道你不明白。是这样,我呢,和姐姐一体双魂,姐姐叫谈月茗,我叫谈羲茗。所以呢,谈月茗是我,谈羲茗也是我,我就是我姐姐,我姐姐就是我!” 陈玄丘:…… 谈羲茗小心翼翼地道:“还是不明白?” 陈玄丘“哦”了一声,道:“明白!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紫霞青霞么,get。” 谈羲茗呆了一呆,显然,她不明白紫霞青霞是什么梗,更不明白啥叫“盖他”。 谈羲茗道:“我和姐姐不能同时控制这具身体的。我醒着的时候呢,她就陷入沉睡。不过这许多年来,我和姐姐一直是姐姐白天出现,我在晚上出来……” 陈玄丘看了看天边的太阳,疑问地道:“晚上?” 谈羲茗道:“人家和姐姐说好的,十八岁一轮换。十八岁之前,她就白天出来,我晚上出现。不过九天前人家已经满十八岁了,所以从现在起,就换成我白天出来啦。” 陈玄丘恍然道:“原来如此。” 谈羲茗看了看陈玄丘好看的脸蛋儿,俏脸一红,期期艾艾地道:“公子你姓甚名谁呀,如何跟我姐姐结识的。” 陈玄丘叹了口气,苦笑道:“事情是这样……” 陈玄丘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摊开双手,无奈地道:“令姊的脾气,实在是太难说话了,我也是没办法,这才把你姐……把你绑起来,实在对不住。” “没事没事。”谈羲茗摆手笑道:“我姐姐就是那脾气,陈公子莫怪。” 谈羲茗看了看自己腕上勒出的绳印儿,喜孜孜地想:“陈公子太俊俏了,而且性情好温柔,绑我都绑得这么小心,连皮儿都没勒破。刚才好担心他会是姐姐的朋友,人家怎么好意思跟姐姐抢姐夫嘛,既然不是,那就好办啦。” 陈玄丘见她含羞的模样,温柔可爱的就像一朵承露低头的小花,性情脾气和她那位凶巴巴的姐姐果然大相径庭。 陈玄丘便道:“羲茗姑娘,你如此通情达理,那再好不过,你那姐姐对我有诸多误会,可惜你和月茗姑娘一日一夜轮番出现,彼此又不知道对方经历,不能替我解释明白,只恐你姐姐出来,又要找我的麻烦。” 谈羲茗笑眯眯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和姐姐自出生时就这样,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却不能交流,后来就想了个办法,我们写手记,谁出来时看看手记,就知道另一个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谈羲茗从怀里摸出一本日记,向陈玄丘得意地晃了晃:“喏,你看。姐姐昨夜一定是因为突然被公子绑起来,所以来不及记下什么。我现在就记下公子是个好人。姐姐看到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拱手笑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羲茗姑娘了。” 谈羲茗甜甜笑道:“公子不必客气,你叫我茗儿就好。我现在就记下来。” 谈羲茗此时手脚已恢复正常,便跑到榻边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支炭笔,打开手记。 “咕噜噜~~”谈羲茗的肚子忽然叫了一声,谈羲茗捂着肚子,不好意思地偷看了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对这位单纯活泼的小姑娘大有好感,见状便道:“茗儿姑娘应该是饿了吧?那你先写着,我去湖畔捉两条鱼来,烤给你吃。” 谈羲茗惊呆了:“公子你会做饭?” 陈玄丘矜持地一笑,道:“何止会做,我的手艺还很不错呢,你等着。” 陈玄丘说罢,就往湖边走去。 谈羲茗看着陈玄丘的背影,连连摇头,赞叹道:“完美,这个男人真是太完美了,世上居然会有这样完美的美男子……” 谈羲茗立即打开手记,提笔写道:“姐姐,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找到你妹夫了……” 谈羲茗和谈月茗不同,十八年来,都是她姐姐白天出现,她只能晚上出现。只能晚上出现的她,能见到几个人?不但见过的人少,晚上能经历的事情也少,所以谈羲茗就像一朵被保护得很好的娇花,单纯的很。 只能晚上出现的她,纵然是家人也不可能夜夜不睡只是陪她。所以,识字以后,谈羲茗消遣解闷了解世间的手段,主要就是阅读书籍。她爱看的都是话本儿杂剧一类的东西,全是坊间流行的才子佳人的故事。 如此熏染长大的羲茗姑娘,可想而知她该是何等的天真烂漫,难怪谈月茗隐去之前那么不放心,要再三警告恫吓陈玄丘。 在谈月茗眼中,她这个傻妹妹,一块糖儿都能被人家骗走。这世间的险恶,羲茗从未见过,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 陈玄丘走到湖畔,就见初升红日照耀之下,细浪跳跃,满湖碎金。 远处仍有晨雾袅袅,近处却见湖水澄澈,偶有大鱼跃出水面。 陈玄丘提掌作势,凝视湖面,盯住了一尾大鱼,见它游动之势稍缓,立即掌心一翻,劲道外吐,那水面“砰”地一声炸开,一道肥硕的足有三四斤的大鲤鱼便肚皮翻白,飘浮在了水面上。 陈玄丘微微一笑,正想再捉一条肥鱼,就听身旁“卟嗵”一声,一道人影从树上以倒栽葱之势,笔直地摔了下来。 第17章 不好女色的殷受 第17章 不好女色的殷受 邋遢汉子跌得七荤八素,挣扎着爬起来,向湖畔望去,就见陈玄丘掌心吐力,碧波炸起,又是一尾肥鱼炸晕在水面上,跟他方才摔倒的英姿大体相仿。 陈玄丘向邋遢汉子笑道:“扰了足下清梦,抱歉了!” 邋遢汉子哼了一声,揉了揉鼻子,悻悻地从地上站起来。 就见陈玄丘杀鱼去鳞去肠,又在清澈的湖水中将鱼洗净,抬手从树上折下一截树枝,撸去茎叶,穿好大鱼,提着便往回走。 邋遢汉子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陈玄丘生起火来,用几根树枝巧妙地搭起一个架子,用藤萝缠紧,往火上一放,串好的大鱼架上去,轻轻旋转,火力均匀地洒在两条各有三四斤重的肥美大鱼身上立时滋滋作响。 邋遢汉子在一旁石上坐下,看他生火烤鱼,抻着脖子,看得津津有味儿。 谈羲茗已经写好手记,眼巴巴地看着,馋涎欲滴。此时见最重要的部分都做完了,便跃跃欲试地道:“我来我来,这个我会转的。” “好!你转慢一些,匀速旋转,让鱼均匀受热!” 陈玄丘嘱咐了一句,便一笑让开,谈羲茗兴致勃勃地接手,轻轻转动树枝,觉得非常有趣。 陈玄丘瞟了眼邋遢汉子,他正抻着脖子看的入迷。从昨晚至今接触的情况,可以看出这邋遢汉子不像坏人,而且是个不太愿意惹事的江湖人,所以陈玄丘放心地对谈羲茗道:“你且烤鱼,我去寻些佐料来。” “好!诶,你可不要走太远,我姐姐说,外边有很多坏人的。” 陈玄丘笑道:“好!” 陈玄丘纵身掠去,那邋遢汉子却不甚服气地对谈羲茗道:“你说世上坏人多便坏人多,为什么要特意看我一眼。” 谈羲茗撇撇嘴道:“一看你就不像好人。” 邋遢汉子气道:“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像好人了?我不像,那小子就像了么?” 谈羲茗登时眉开眼笑:“对啊对啊,玄丘哥哥一看就是大好人。你么……” 谈羲茗上下看他两眼,摇摇头,遗憾地叹了口气。 邋遢汉子冷哼道:“臭丫头,别仗着有几分小姿色,就以为天下男人都会打你主意。我告诉你,我是不能好女色的,你放心好了。” 谈羲茗讶然道:“你是不好女色,还是不能好女色。” 邋遢汉子认真地想了想,点点头,道:“非不好也,是不能也。” “喔……” 谈羲茗是个善良的好姑娘,登时满脸同情,歉然道:“对不起呀,我不说你了。” “嗯?她好像误会了什么?”邋遢汉子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跟她解释。 邋遢汉子从包袱中拿出一个小包袱,在膝上解开,里边有一个大馕,烤色焦黄。 邋遢汉子拿起大馕就啃了一口,一口下去,脸色忽然一僵,抬眼偷瞄谈羲茗,见她正全神贯注于烤鱼,不曾发现自己的窘境,忙转过身去,双手抓着大馕,左右摇晃了几下,终于把大馕从牙上拔了下来。 邋遢汉子换了个地方,狠狠地再咬一口,然后便双手拽着大饼,拼命撕扯起来。撕扯半天,最终为了牙齿,还是颓然放弃。 邋遢汉子想了想,往后挪了挪,亮出屁股底下的一片石头,把馕放上去,又拔出刀来,把刀锋压上去,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按着刀背,开始“嘎悠”起来。 陈玄丘在林中坡上迅速晃了一圈儿,便找了一大捧佐料回来。他在青萍山上长大,从小学过的技艺中就有烹饪一道,自从学会他就成了青萍第一厨,经常要给师兄师姐们做好吃的,这佐料自然认的齐全。 野姜、花椒、野蒜、野葱、紫苏、茱萸…… 陈玄丘把这些佐料打散了连汁液带碎叶,轻轻洒在烤鱼上边,从谈羲茗手中接过手来,把鱼轻轻一转,火舌燎上去,那渐已烤熟的大鱼登时散发出一股比之前要浓郁数倍的香气来。 “哇!”谈羲茗嗅到香气,很没形象地都要流出口水了,她赶紧抿住嘴巴,默默吞咽了一口。 邋遢汉子切下一条馕来,偷偷塞进嘴巴里,背对着陈玄丘和谈羲茗,跟扯牛皮筋儿似的,一边奋力咀嚼,一边暗暗牢骚:这店家真是无良啊,面都是死面,不曾醒开。这才放了五天,就完全嚼不动了。 陈玄丘瞧他耸着肩膀,跟一只仓鼠似的,吃得实在有趣,忍不住笑道:“兄台,相逢即是有缘。我这大鱼七八斤重,我们两人也吃不完,不如过来,尝尝在下的手艺啊。” “好好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邋遢汉子大喜,立即把放了五天的馕往包袱里胡乱一塞,转过身来,搬着屁股底下的大石头就蹭了过来。 “哈哈,在下姓殷名受,‘君子以虚受人’的受。大雍中京人氏,游历天下以增长见闻。不知足下是……”一给他好吃的,这邋遢汉子也热情起来。 陈玄丘微微一讶,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大雍中京人氏,说不定此去中京,还有借助于他的地方,陈玄丘也更加热情起来,道:“在下陈玄丘,清凉州青萍人氏。在下不日正要前往中京,见识一下这天下中枢,繁华鼎盛之地。” “咦?”谈羲茗偷偷看了陈玄丘一眼,心花怒放:玄丘哥哥要去我家?果然有缘千里来相会,他就是我等了十八年的命中人呐! “咳!玄……陈大哥,鱼好了没有?”陈玄丘听见惊咦一声,不禁看来,谈羲茗心中一慌,忙掩饰地询问。 私下里,她可以对别人喊他玄丘哥哥,那是宣示主权。可当着陈玄丘本人的面儿,她终究害羞,不太好意思喊出口。 陈玄丘笑道:“好了好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陈玄丘将一条大鱼拿下来,一分两半,分别递给谈羲茗和殷受。 谈羲茗也顾不得烫,胡乱吹了几下就咬了一口,这一口下去,一双杏眼登时变成了月牙儿。 那焦脆、鲜香、滑嫩的鱼肉、香喷喷的鱼皮,再加上诸般新鲜佐料的搭配,味蕾在这一刻得到了融化般的满足,好~~好好吃啊~~~ 谈羲茗原本还想在漂亮的玄丘哥哥面前保持小淑女形象呢,这时那念头已经完全抛到了九宵云外。谈羲茗吃得“唏唏哈哈”的,可一张小嘴却是再也停不下来。 殷受见谈羲茗吃的这么香,赶紧也咬了一口,登时齿颊留香,眼泪都快下来了。他的老师说,他将来是要担当莫大之重任的人,不可不知民间疾苦。一定要苦行入世,磨砺身心,将来才能好贤求治,黜陟幽明。 他信了那老东西的鬼话,这风餐露宿的日子,好苦!已经有多久没吃过这样的美味了?不!以前压根儿就没吃过,那些珍馐美味都不及这烤鱼一口啊! 不对,这就是一条普通的河鱼而已,他的手艺也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怎么可能这么好吃。一定是因为我已经太久没吃过好东西,嘴巴里都淡出鸟儿来的缘故。老师说“饱饫烹宰,饥厌糟糠”,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陈玄丘听说他是中京人氏,有意攀交,便道:“殷兄应该年长于我吧?游历天下几年了?” 殷受啃着烤鱼,含含糊糊地道:“我马上就年满十八了,你呢。” 陈玄丘听得瞿然一惊,谈羲茗一根鱼刺吐到一半,也停在了嘴巴上。 殷受“唆咙”一口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问道:“怎么了?” 陈玄丘长长地吸了口气,苦笑道:“小受啊,你这长得……可是着急了点儿。” PS:求点赞,求月票! 第18章 不知所踪的小侍女 殷受抚摸着自己胡子拉碴的老脸,叹息道:“整天餐风露宿的,就似那挂在屋檐下的老腊肉,怎么可能不显老?” 陈玄丘和谈羲茗面面相觑,谈羲茗忍不住道:“小受啊,你出门多久了?” 殷受瞪眼道:“咦,小丫头片子,你也叫我小受,你才多大?” 谈羲茗向他扮个鬼脸儿,笑道:“比你大几个月呢,叫姐姐吧。” 殷受一听顿时泄了气,道:“我出来有小半年了,不过你不要看我长得老,我娘说了,男人嘛,要是长得老成,那以后就不显老,过个三五十年,我还这样。” 陈玄丘忍着笑道:“令堂所言,很有道理。” 殷受大概是一人行走江湖,寂寞许久了,如今终于有了聊得来的人,便眉飞色舞地吹嘘道:“你不要看我形容邋遢了一些,我可是天生神力,十六岁时,便能只手举起千斤之鼎。” 陈玄丘听了不禁目泛异色,如果这个殷受不是吹牛的话,只手举起千斤之鼎,那确实是称得起神力了。 陈玄丘见殷受饭量甚大,便把另一条大肥鱼撕了大半给他,自己只持着一片,也就一斤左右,细细地撕着鱼肉,与他攀谈说笑,很技巧地问起了中京许多风土人情。 谈羲茗吃的虽快,饭量却小,已经撑得小肚溜圆,只在一旁看着陈玄丘说话。只觉他丰神如玉,举止斯文,谈吐儒雅,颦笑嫣然。 谈羲茗姑娘甜甜地看着,不知不觉便陷入了幻想当中…… 她前十八年,一直是夜晚才能控制这身体,接触这世界,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那些志怪、传奇、世情小说以及相关幻想中度过。 那幻想的小世界中,她一身火一般烈的红裳,胸口插着一口染血的长剑,气息奄奄地躺在风度翩翩的陈玄丘少侠怀中,深情地望着他:“陈少侠救命之恩,奴奴唯有以身相许了。” 画面又一转,红烛高燃,喜字高堂。她一身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上,目光盈盈地看着她的良人。 陈玄丘使一杆银秤,轻轻挑起她的盖头,两人正含情脉脉,一个长得很像她爹的大恶人带着一群小恶棍冲进了洞房,大喝道:“小妖女,居然嫁予凡人,盅惑世间,我奉常寺断然容不得你。” 陈玄丘一把拦在她的面前,掷地有声地道:“就算死,也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画面再一转,陈玄丘拉着她,她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踉踉跄跄跑上悬崖,那个长得跟她爹一模一样的大恶人提着剑,带着一群小恶棍追杀过来。 眼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谈羲茗悲悲切切:“夫君,照顾好我们的孩子。咱们,来世再见吧。” 说罢,她就毅然、决然、昂然地纵身一跃,摔下悬崖。 画面还是一转,已是很多年后。 陈玄丘白发苍苍,躺在摇椅上,手中拿着她的遗物,那一枝珠凤钗,深情凝望着。 这时,她幽然出现,还是那么年轻,依旧那么漂亮,痴痴地看着她的丈夫,深情地说:“夫君,我在奈何桥上,苦苦等了你五十九……,六十七……,几十年好些?二十加……,反正好多年。今天,你阳寿已尽,我们一起投胎去吧。” 画面再再再一转,奈何桥上…… …… 陈玄丘和殷受相谈甚是投机,偶然一转头,看见谈羲茗两眼含泪,不由讶然:“谈姑娘,你怎么了?” 谈羲茗被陈玄丘唤醒了,要不然她这梦只怕要做个三生三世荡气回肠。 “啊,没什么没什么,咳,烟气熏的。”谈羲茗有些心虚,陈玄丘信以为真,笑道:“那你坐上风头来好了。” 谈羲茗跳起来道:“不了不了,你们先聊着,我去湖边洗漱。” …… 出城时,一男二女。 回城时,一女二男。 据谈姑娘说,她是个散修,无门无派,随父亲学的本领。可她父亲冷血、冷酷,热衷名利,不顾家室。所以她愤然离家,如浮萍一般,流浪江湖。说着说着,便泫然欲泪,好不可怜。 陈玄丘看着她那可怜样子,忽然想起殷受昨夜说过的那句“好想看她哭。” 直到此时陈玄丘才省过味儿来,忍不住悄悄对殷受道:“小受,你昨夜那句话,够污的啊,我如今才反应过来。” 殷受嘿嘿坏笑:“你别乱讲话啊,我这人不好女色的,哪里说过污秽之语。” 殷受和谈姑娘都是行踪不定,没有个目标去处的,陈玄丘提出可共往大雍,殷受无可无不可,谈姑娘却是心花怒放。 陈玄丘想着还有一个蒲儿丫头需要安置,便约定次日大家一起启程,三人于街头告辞,陈玄丘便往昨夜离开前对蒲儿交代的地方赶去。 谈羲茗与二人道别后便急急赶向自己所住的客栈。她刚才已经问出陈玄丘所住客栈的名字,想着赶紧回去退房,赶到陈玄丘所在的客栈入住。一路行来,不知多少妇人女子盯着玄丘哥哥看,那副要吃人的样子,不行,得把人看紧了。 陈玄丘赶去的地方是清凉州奉常院,冀州是清凉州的府城,所以奉常院设在此处。陈玄丘昨夜碰到有人以阴祟之术入室,所以特意嘱咐蒲儿一早退房,便来这里。谅那妖祟再如何嚣张,也不敢在奉常院左右逡巡。 不料,陈玄丘赶到奉常院门前时,已经到了约定的时辰,却不见蒲儿身影。陈玄丘心生疑惑,难道那丫头起来晚了,退了房尚不及赶来? 陈玄丘在奉常院大门对面,隔着一条长街的茶肆中坐了许久,一壶茶已经喝的淡了,蒲儿仍未出现。 陈玄丘渐渐心生不安,会了帐便下了楼,急急赶回所住的客栈。 “哎哟,陈公子您回来了,您什么时候出的门啊,小的都没瞧见。” 店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陈公子,您要沐浴吗?小的马上给您送两桶热水,您洗一洗风尘。” 陈玄丘眉头一皱,听小二这口风儿,蒲儿没退房啊。 陈玄丘沉声道:“我那侍女,现在何处?” 店小二道:“可没看见,别是在房里吧?” “好了,没事了,你忙你的。” 陈玄丘打发了店小二离开,立即赶回自己房间,一推门,门未闩,进去一看,蒲儿在外间屋临时支的那张小床还在,被褥也未叠起,但蒲儿人却不见了。 陈玄丘冲进内室看看,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陈玄丘又赶到先前蒲儿住的小房间里瞧了瞧,还是没人。 陈玄丘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这丫头很乖巧,怎么可能不见了。她能去哪?当时两只阴魂被我一路追出了城,也不可能回来寻她麻烦啊。” 蓦地,一张脸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苏护的那幢老宅中,苏夫人和女儿都是老鬼夺舍,那么……那个当时来应门的小丫环,是人是鬼? 陈玄丘心中一紧,立即拔足冲了出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19章 一剑荡魔 陈玄丘冲进大堂,那小二一见,又迎来,欢天喜地的道:“陈公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现在沐……” 陈玄丘呼啸而过,理都没理他。 “诶!”谈羲茗挎着小包袱,刚在柜台处和掌柜的定好房间,一回眸便看见陈玄丘,可惜不等招呼,他就飞奔出去了。 谈羲茗心道:“那我且先入住,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谈羲茗向小二招招手道:“既然有热水,快送去我房间,我要沐浴。”、 谈羲茗想,这是玄丘哥哥要用的热水,如今被我用了,算不算我间接又间接地和玄丘哥哥共浴了?一想到这,脸都有些红了。 谈羲茗蹦蹦跳跳进了后院儿,正临窗而坐,持笔写字的汤公子偶有所感,抬眸一看,不由暗吃一惊,立即向旁边一闪,躲在了墙壁后边:“这丫头怎么到姬国来了,老师知道么?” 前厅里,店小二摇了摇头,失去了一个发财的机会,难免心中失望。 这店里藏了窥视孔的,也只那一间上房,因为想从外边窥视,你自己首先得能藏身才行,要不然这客人进进出出的,还不早被人发现了? 所以只有靠墙内侧最里边那间上等客房才有三面各凿了一个暗孔。 而且若是女子住店,这店小二可不敢安排到这个房间。 男人嘛,被人看了也无伤大雅,被发现了顶多揍他一顿。 可若是女儿家,那是要失了名节的。他就是本地人,逃都逃不了,哪敢为了几文钱的外快干出要人命的大事。 陈玄丘一路急行,虽然行色匆忙,一路仍是不知颠倒了多少女儿芳心,他懒得理会那些惊艳的目光,径直赶到他昨日去过的那处府邸。 到了府前,陈玄丘的心神忽然定了下来,一路上有些急躁的心情也陡然稳定下来。 他在门前默默地站了数息功夫,待呼吸完全平稳,这才抓起兽环,砰砰地拍了几下。 院中寂寂,无人应答,陈玄丘退了几步,左右一扫,不见有行人经过,便纵身一跃,从那两丈多高的门楣之上,直接跃进了院中。 “飒飒飒飒……” “啾啾啾啾……” 陈玄丘甫一落地,院中情形顿时一变,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淡淡迷雾袅袅而来,天上的太阳竟完全看不见了,仿佛他自空中落下,不是落进了此间庭院,而是落进了阴森的一处洞穴之中。 陈玄丘一见,反而放下心来。 他只担心这幢宅子没问题,那个丫环没问题,那真要无处去询问蒲儿的下落了,这里有鬼气,就好。 至于这阴风鬼气,说到底,都是鬼怪或鬼修撼人心神、骇人胆魄的一些小花样儿,不能直接伤人。 只是阴阳殊途,世间大部分人在这种氛围下,都会因为惊恐导致身体发僵、心态失措,原本有十成的力气,恐惧中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有些阴魂连实体都未修成,根本没法伤人,之所以能害死人。靠的就是显形之后对方的极度恐惧将其活活吓死,或者令其慌张失措产生幻觉,在特殊环境下失足摔死。 陈玄丘气血之旺如火如炬,甚至可以伤到普通的阴魂,哪会惧怕这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他拔出剑来,一步步向前行去,沉声喝道:“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鬼门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交出蒲儿,我马上就走。” 陈玄丘在赌,昨夜苏蓉儿和宋倩潜入他房间后还在追问他的身份。那么,这两个人很可能还没有把对他的怀疑与发现告诉同党。 陈玄丘可不承认这是读了《造化不死经》学到的常识,只是基于他前世的就职经验,他就可以做出这样的推断。 老板交代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你苦等多年,稍微发现一些线索,还未确认就敢一惊一乍地向老板报告? 没可能的。不要说鬼修终究还是人,就算是真的恶鬼,阴间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个小社会,谁会这般“傻白甜”。 那个迎门的小丫环,地位应该远低于苏蓉儿和宋倩这对老鬼,所以她们俩不大可能把发现的东西告诉这个小丫环,顶多是告诉她自己去了哪里、要去找谁。 苏蓉儿和宋倩一去不回,那小丫环不可能比这两人强大,才会仓惶失措,向上报告。 上边的人去了客栈,不仅没找到蓉儿和宋倩,连他陈玄丘也没找到,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带走蒲儿,询问底细。 “桀桀桀桀……”陈玄丘的一番话,没有迎来答复,只有阴森的怪笑声响起,接着,阴森鬼气之中,有人动了。 几只幽灵从四面八方张牙舞爪地扑来,陈玄丘冷笑一声,剑光挥洒,剑上金光隐隐,一剑过处,几道可以直接扑入他人识海伤人灵魂的幽灵悲鸣一声,在空中散作一团青烟。 “小心,此子手中剑有镇压邪祟之效。” “嘿嘿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我降他!” 阴森鬼雾中又扑出一人,与他一同扑出的,还有七八道鬼魂,那鬼魂只有上半身,下半身像破麻袋片儿似的在空中一甩一甩的,根本不见双腿。 那人手持一口鬼头刀,冲出一步,便有一道鬼魂陡然化开,附着在他的身上,再踏出一步,又是一道鬼魂附体。 待他冲到陈玄丘面前时,七八道鬼魂已经全部贴附在他的身上,化作浓郁的鬼气在他身上覆盖了一层鬼气凝化的铠甲。 铠甲如墨,凝实如铁。陈玄丘一剑劈上去,那人踉跄了一下,却毫发无伤,狞笑着扑来,鬼头刀呼啸如风。 “交出我的人,老子拔腿就走,否则,死!” 从小给陈玄丘喂招的是什么人?他经多见广,虽然只修武技,这点伎俩也丝毫不惧。陈玄丘左手握拳,同阴雾中探出的簸箕大的一只鬼手硬碰了一掌,将那鬼手打散,右手一剑,点在鬼头刀的侧面,将它荡开。 身形向前一欺,直入中宫,一肘正中那鬼甲附体的大汉面门,他这面门处可没有甲胄保护,这一肘将他整张脸都打瘪了,那大汉嚎叫着倒摔进了鬼雾里。 “砰砰砰砰!”四具棺材盖从阴雾中砸了出来,紧随其后的便是四具僵尸,虽然身子直挺挺的,却快捷如风,比刀剑还锋利的长长指甲向陈玄丘劈面抓来。 陈玄丘拳打脚踢,将几具棺木一一踹回,撞中三个僵尸。手中利剑,剑化罡风,气凝剑尖,霍然一剑,向迎面而来的僵尸刺去。 虽四面阴风,八方恶鬼,陈玄丘丹田如炉,阳火猎猎,也是丝毫不怯。 蒲儿,命如蒲草的一个小孩子,她那身子羸弱的就算风稍大些都能吹走,她的性命如草芥一般低贱,她是一个不被人当人看的奴隶。那又怎样? 陈玄丘告诉蒲儿,退房后去奉常寺附近等他。可他在奉常寺附近坐了那么久,却没有遇到一个针对他的人。这就说明,蒲儿落在这群半人半鬼的怪物手中,不管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始终不曾招出关于他的只言片语。 既然如此,纵然此间有再多凶险,纵然他已做好远赴大雍的准备,他也绝然不会放弃这个可怜人。一切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又岂奈何得我,青萍山上人! 第20章 不复初识滋味 阴风阵阵,鬼气森森,挟杂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骇人心志的啸叫。 幽灵、厉鬼、僵尸,凭空飞来的鬼首鬼爪,鬼修们夹在其间抽冷子的偷袭…… 鬼修者在功法大成之前,太需要借助各种符箓、法器和各种小道具,才能施展诸般神通。 所以,苏蓉儿和宋倩阴魂出窍,潜入陈玄丘的卧室时,所能用的本领就极有限。 二人还魂入体后,因为是在旷野里,来不及布置什么,所以虽然比之前要厉害许多,其实也谈不上多么强大。 陈玄丘之所以动用了符箓,主要还是不知道这符箓的价值,寻思揣在身上也碍事,不如早点用掉。 就像有人嫌弃身上揣了几枚硬币,丢了也不是,揣着嫌累赘。直到他真正使用了,才突然发现,那不是硬币,那是金币啊。 苏蓉儿和宋倩之所以远远跑到城外,把肉身停在那里,也是因为大意了。她们本来以为对付陈玄丘这样一个不修法术的凡人,一定手到擒来。 所以她们想盘问清楚,弄明白陈玄丘的来历之后,不管是不是正主儿,都控制着他的神魂,把他弄到城外去拘禁起来,结果却丢了性命。 而这苏家老宅里,原本就有诸多的经营,现在那小丫环急急向分坛汇报以后,分坛来了人,又加了许多布置。如今这苏家老宅已然如同一方鬼域,威力自然不同以往。 可是陈玄丘随着上次与苏蓉儿和宋倩的交战,经验和心境的历练也是一日千里,毕竟他久经锤练,本事已成,欠缺的就只是真正对敌时心境的磨砺与感悟。 一个学骑自行车的人,在大院里遛车再如何娴熟。第一次上大街时,也是每逢路口必跳下车来扶车而过,小心翼翼。只因环境变了,路人也多了,没经历过,他害怕。 可是只要有过这么一次,下一次再上街时,他就敢放开车把,平伸双臂,以身控车,逍遥而去。 没学过骑车的人大概不解个中滋味儿,那么可以品咂一下这首诗的意境:弄梅骑竹嬉游日,门户初相识,未能羞涩但娇痴,却立风前散发衬凝脂。 近来瞥见都无语,但觉双眉聚…… 第一次,很重要哩。 陈玄丘的第一次,已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丢在了那幢小木屋旁边的小树林里。 现在,人家是过来人。 已经成了过来人的陈玄丘心如止水,古井无波,只一人一剑,任你千变万化,我只一剑劈去,就像孙大圣在十万天兵中挥动他那千斤重棒,一时间打得是鬼哭狼嚎,所向披靡。 那些幽魂厉鬼也是憋屈,凡人就算胆子大不怕鬼,可它们都是祭炼过的鬼魂,神魂强大,不是普通的游魂可比,可以直接攻入人的识海,重创人的灵魂。 但是眼前这厮肉身无比强大,许多幽魂被他旺盛的血气阳魂一冲几乎就要散了,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有些强大的幽魂恶鬼勉强撞进了陈玄丘身边,待要扑入他的识海,却发现此人的神念与肉体几乎凝炼如一,凭他们的道行,根本无法撼动。 僵尸和那些夹在阴风里不时偷袭的鬼修弟子凭着物理攻击,一旦击中陈玄丘,倒是可以伤了他的肉身,毕竟陈玄丘炼的不是金刚不坏体。可问题是陈玄丘一剑在手,他们根本近不了身。 “刷刷刷!” 陈玄丘手中利剑闪过,迎面一具僵尸被划开了胸口,伤口处顿时冒出了一股惨绿色的烟雾和液体,饶是僵尸不知痛楚,却也摇摇晃晃,攻击之势弱了几分。 陈玄丘身法似游龙,一击之后,鬼魅般一闪,已经躲过其他三具僵尸围攻之势,反手一剑,把那受伤迟钝的僵尸脑袋削了下来。那具僵尸立即卟嗵一声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这四具僵尸在鬼修的操纵之下,本来合击之法有攻有守,自成一体,如今死了一头僵尸,攻守兼备之势顿破,陈玄丘如穿花蝴蝶一般攸进攸退,穿梭反击,很快,又是一具僵尸授首。 第二头僵尸倒下,剩下两头便不足为惧,陈玄丘刷刷两剑,最后两头僵尸也变成了无头之鬼,砰然倒地。 “陈长老,此子凶狠,本坛所养的四具僵尸,全都被他干掉了。” “不要紧,看我摄他魂魄!” 森森阴雾中,传来两人的对话。 话音未了,一盏灯突然飘飘摇摇,自黑雾中飘出,那灯上燃着惨绿色的鬼火,灯还未定在空中,陈玄丘便觉一股寒气直透百汇,不由暗暗一凛。 之前这些鬼修驱动的那些玩意儿,去吓凡人再合适不过,都不用打,只要摆出阵仗来,就足以吓得大多数凡人尖叫连连,落荒而逃了。 可陈玄丘对这些没有多大实际刹伤力,纯靠恐吓动摇他人意志的玩意儿毫不在意,一口剑杀将出去,如劈瓜切菜一般。直到这个什么陈长老祭出这盏慑魂灯,陈玄丘才感觉到一丝威胁。 不过,陈玄丘虽然心中凝重,却也不肯祭出师姐传给他的符箓。昨夜那一道雷,他已经清楚这符箓是何等的厉害了,怎么舍得乱用。这东西可是用一张少一张,他才十八岁,还有大半辈子好活呢,且用且珍惜。 慑魂灯从空中飘来,一下子定在空中,那惨绿鬼火便一明一暗地闪烁起来。嗯……,那样子,有些像海岸灯塔上给船只导航的讯号灯。 一丝丝阴寒鬼气,凝成一束一束,仿佛化成了一道道鬼气所化的利箭,向陈玄丘攒射不止。 陈玄丘闪躲腾挪,暗暗叹气。师父要是肯传他几手法术,应付起来何至于如此狼狈。 陈玄丘此时倒未陷入困境,只是没有法术,只凭肉身躲闪,就做不到风姿飘逸,优雅自然了。陈玄丘所说的狼狈即是指这个。 从小就知道自己容貌甚美的陈公子有点小小的“偶像包袱”,懒驴打滚那种招式便再有效,他也是绝然不肯一试的。 陈玄丘一边闪躲那鬼灯阴光,一边击杀周围的幽魂厉鬼。 他那剑不是凡俗之剑,剑体铸造时,就融入了除魔祛邪的符咒,可以直接伤及阴身,道行不够的阴魂一旦劈中便会魂飞魄散。 陈玄丘秉持着“要推塔先清线”的原则,一边躲闪摄魂灯的攻击,一边斩杀小鬼幽灵,看着是他被压着打,但是过了一阵儿,黑雾之中突然传出那陈长老一声大喝:“小子奸诈!” 原来,他突然发现,被他们布阵摄来的诸多幽魂野鬼,已经被陈玄丘给清光了,地上躺着的,则是四具无头僵尸和七八个鬼修。 那位陈长老赫然发现,身边只剩下一个协助他调动大阵的执事弟子,以及原本在这苏家冒充迎门丫环的女弟子。 陈长老发现上当,急忙驱使那慑魂灯,慑魂灯当空一摇,那朵鬼火竟从灯中跳出,向陈玄丘扑去。 陈玄丘想也不想,一剑挥去,不料剑快要劈至鬼火,却突然福至心灵,急忙收剑绕过,这一剑如羚羊挂角,妙到毫巅,堪堪贴着那鬼火划过。随后,陈玄丘向后一退,一脚将一具僵尸踢出去。 那团绿幽幽的鬼火扑在僵尸身上,砰地一声炸裂开来,整具僵尸刹那间便被烧个干净,继续扑向陈玄丘。 陈玄丘目光一缩,失声叫道:“幽冥鬼火!” 这世间之火有很多种,比如天界有六丁神火、有三昧真火,人间有凡火,阴间则有幽冥鬼火。幽冥鬼火是真正的阴间之火,看着毫无热度,可一具僵尸竟顷刻燃尽。 这位陈长老好大的本事,从阴间调借阴魂或者用符咒召唤阴兵,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通过这些方式召唤或借调来的阴兵阴魂,时限一到,法力失效,它们就会回归阴间。 可这幽冥鬼火可不是能召唤或借调出来的,它又没有灵识。那是以阴身潜入地府,不管你是偷还是抢,不管用什么法子,真正拿出来可以长存人间的。 陈玄丘既然认出幽冥鬼火,自然不愿去碰,他脚下飞快,砰砰砰一连几脚,把一具一具尸体踢起,迎向那幽冥鬼火。 那幽冥鬼火虽然焚烧凡间之物极快,终究也要耗费些时间,陈玄丘趁此机会,人剑合一,凌空扑去,一剑就把那盛载幽冥鬼火的法器幽冥古灯劈成了两半。 那幽冥古灯是盛载和控制幽冥鬼火的法器,但除此之外,也无甚神异之处,被陈玄丘一剑劈开,那幽冥鬼火失去控制,蓬地一声,原本凝缩成小小一团的鬼火立时腾空而起。 陈玄丘一剑劈开幽冥古灯,一刻不停,凌空一折,就把大袖一甩,荡开重重鬼雾,前方赫然现出三人,中间那人两颊凹陷,血肉干瘪,如同一具从地下挖出来的古尸,正是那位陈长老。 陈长老骇然望空看来,就见陈玄丘夭矫于空,雄姿如鹰,在他背后,一团幽冥鬼火勃然而起,仿佛甩进清水的一团浓墨,霍然浸染了陈玄丘背后的整片天空。 陈玄丘一剑刺来,身后鬼火滔天。 PS:求月票、点赞! 第21章 以狮搏兔,全力以赴 “无知者无畏啊,小子!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道术!” 那位陈长老喟然叹息着,身形迅速向后一掠,与陈玄丘及时拉开了距离。 一个有经验的法师才不会让武士靠得太近,哪怕他的功夫几乎已经可以做到瞬发法术。 一阵尖啸声起,凭地一股阴风呼啸盘旋而起,瞬间在空间凝聚成一张青面獠牙的巨人脸。 那阴风凝聚成的鬼脸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就像镶嵌在里边的一柄柄刀剑,原本扑向陈长老的陈玄丘,赫然如同投身入鬼口。 这鬼脸不是幻像! 陈玄丘感觉头皮发炸,他确信,自己只要冲进去,就会被那张巨人脸一口吞下,用那刀剑一般的巨大犬齿,把他磨个粉碎。 陈玄丘急急出剑,一剑点在巨人脸的大门牙上,铿地一声响,果然如同实质,坚如精铁。 陈玄丘落在地上,定神望向陈长老。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是些土鸡瓦狗,不堪一击,现在这个人却让他有一种面对真正高手的感觉了。 那个执事弟子和小丫环在陈长老飞身后退时,马上乖觉地跟着退了开去。 一见陈玄丘受挫,那小丫环再不复曾经的甜美纯真笑容,而是阴森森地道:“小子,鬼王宗第六坛外门陈长老当面,还不跪下乞饶。” 陈玄丘心中打了个突儿,果然是鬼王宗的人。此人竟然只是鬼王宗某一坛的外门长老,连个坛主都不是,那么鬼王宗的教主该有多厉害? 那张巨鬼脸浮在了空中,蓄势待发。 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陈长老道:“我坛宋长老呢?” 陈玄丘道:“已灰飞烟灭。” 那执事弟子和小丫环一惊。 陈长老阴阴一笑:“小子,不要以为你能杀了宋长老,就很了不起。宋长老不是夺舍,而是转世重修,功力境界还需要重新拾起,如今功力尚未完全恢复,这才被你所杀。” 陈玄丘冷冷地道:“不用解释,谁在乎她?我的小侍女呢,交出来。” 陈长老哂然道:“你敢对老夫这么说话?你知不知道,老夫曾魂游地府,一探冥界;老夫曾元神出窍,夜游千里;老夫勾魂摄鬼,神念杀人,即将踏入纯阳境,白昼现形,得大逍遥、大自在!” 陈玄丘冷冷地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动我的人?你根本不明白,我从六岁开始,是同一群什么样的人在斗智斗勇。 你根本不明白,仅仅十岁,就要面对被他们拘来的无数山魈木怪,还要在这些地头蛇的眼皮子底下遁身隐形,逃的有多辛苦。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家底有多雄厚,我有多少底牌!一个一辈子没出过家门十里的山沟沟里的农夫,你眼里的皇帝,也只是种地用一柄金锄头吧。” “大言不惭!你这样的狂妄小辈,老夫见多了。仗着有几分家世底蕴,目无余子,行走江湖,狂妄自大,孰不知老夫掌人生死、控扼众生,在这冀州一地,唯我独尊……” 陈玄丘淡淡地道:“如果你确定我们两个人不用动手,就这么对着吹牛逼,谁吹的厉害算谁赢,我可以陪你吹下去。如若不然,你这把快散架的老骨头,可以动起来了。” 陈长老恼羞成怒:“狂悖小辈,你想找死,老夫就成全你,让你早死早投胎!” 陈玄丘一拉马步,手中剑缓缓举起:“我最后再说一遍,交出我的小侍女,我马上离开清凉州,绝不再与贵教为难。如若不然,誓不罢休。” 陈长老狂笑:“你说那个骨头特别硬的小丫头么?哈哈哈,她浑身瘦得没有四两肉,皮包骨的样子,可一身贱骨头倒是特别的硬,在老夫的手法之下,居然一字不吐,对你还真是忠心呢。老夫很欣赏她那一身硬骨头,要抽她的筋,剔她的骨,拿来制作法器,还不了你了。” 陈玄丘听到这般恶毒的言语,浑身汗毛都要竖了起来,厉声道:“老鬼,找死!” 陈玄丘呼啸一声,连人带剑就撞了过去。 这等恶毒的言语,换成旁人来说,那就只是发狠的一句话。什么剥皮抽筋,吸血剔骨。但是在鬼修来说,这种事却是完全可以变成现实的,陈玄丘如何不怒。 陈玄丘虽未习过法术,可他从小面对那么一群人,却对法术非常了解。所以方才他能马上找到那盏摄魂古灯的罩门所在,一击毁了古灯本身,让陈长老失去控制那团幽冥鬼火的能力。 此时他也清楚,空中那张鬼脸,已与陈长老神识连为一体,不斩了这鬼头,便伤不到陈长老,所以一剑横空,竟悍然冲向了空中那张大脸。 “嗷~~” 空中那张鬼脸痛苦地咆哮,陈玄丘人剑合一,涌身而入,那巨人大脸再也支撑不住,先是几颗巨大的獠牙被一剑击碎,飞溅于空。接着陈玄丘透体而入,仗剑从它脑后穿出,那张大脸再也凝聚不得,轰然爆散。 “啊~~~,你该死,我要……” 巨型大脸痛苦呻吟着,在空中缓缓再度凝聚,不料陈玄丘甫一落地,向前一个滑步,一剑杀了那执事弟子,身子皮球似的一弹,又掠了回来。 “你要死!” “砰!”又是一剑,劈在那刚刚凝聚八分的鬼头上,那恶鬼痛苦地惨叫一声,再度分崩离析。 陈玄丘空中一转,嗖地一下,射向那个小丫环。那小丫环倒是机警,已经迅速避向陈长老的背后。 陈玄丘不管不顾,一剑劈向陈长老,陈长老神魂相连的鬼脸儿一连两次被斩,本就不见血色的枯槁脸庞更加苍白了,一见剑来,怒吼一声,举掌就向陈玄丘拍去。 他站在原地,距陈玄丘还有三丈距离,只是举手一拍,空中便幻现出一张磨盘大的巨掌,狠狠拍向陈玄丘,如同凌空拍下一只蚊子。 这就是道术,那陈长老的肉身枯槁衰老的一个十岁娃儿都能一把推倒,可他以法力凝聚的这只大手,却连习武大成的一个壮汉也能一巴掌拍成肉泥。 陈玄丘正要举剑迎向那只巨掌,六识中突然感觉到一抹异常的危险。陈玄丘凌空一个团身,手中剑舞成一团光扇。 “当当”两声,两枚黑漆漆不见一点闪光的精钢打制的毒针被陈玄丘的剑磕飞了。 这陈长老生怕一掌拍不死陈玄丘,竟在其中布置了两枚剧毒的钢针,钢针细小,又与巨掌同色,根本看不出来。 陈玄丘这一剑纵然能破了他道术幻化的巨掌,也抵不住这两枚钢针,一旦被它见血,必死无疑。亏得陈玄丘六识敏锐,千钧一发之际,竟然察觉危险。 陈玄丘吓出一身冷汗,本来爱惜形象,不肯做那般打扮的,可这妖人妖术阴险无比,一个不察便要身陨,陈玄丘不敢再大意了。 他一拍腰间那枚指甲盖大小的小龟壳,沉声喝道:“玄武金龟铠,起!” 自从大师兄巫马有熊赠了他这只其貌不扬的小龟壳,陈玄丘已把它祭炼过,所以知道它的名字和诸般用法。 这时启动了玄武金龟铠,就听“铿铿铿”一阵金铁交鸣之声,那小龟甲飞旋于空,化作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甲片,复往陈玄丘身上一贴。 刹那功夫,陈玄丘就背上了一副硕大而不影响动作的大龟壳,只有四肢和脑袋露在外面。 难怪他一直不肯穿这盔甲,此时的陈玄丘就像一只大王……,就像一只忍者神龟。 忍者神龟一般的陈玄丘举着长剑,轰隆隆地就向陈长老撞去,一路横趟! PS:求点赞、月票! 第22章 我欲一人灭一宗 “砰砰,叮当,咔咔,铿……” 一串爆响,各种各样奇怪的攻击,飞剑、钢针,再度凝聚成形的鬼手凶猛的一拍,可无数攻击下,那龟壳实在是一件防御至宝,这等级别的物理攻击,如何可能伤得到陈玄丘。 陈长老骇然,刚想改成神念攻击,陈玄丘已然冲到面前。 “退!”陈长老知道再不退,自己就要遭遇受灭顶之灾,立刻飞身后退。 陈玄丘好不容易冲到面前,哪肯让他拉开距离,立即紧追不舍。 陈长老利用庭柱赏石各种障碍物急急避闪,一旁幽冥鬼火已把一幢大屋焚净,正在扩散开来。 陈长老仓惶前祭出保命神剑,一张口,一口平时养在丹田之中,以自身血肉滋养的小剑破空飞出,如龙蛇一般夭矫。 那小剑只有寸许长,可迎风便长,化作一口大剑,自空中猛扑而下,邪气凛然地刺向陈玄丘。 它仿佛能辩识方位一般,知道那龟壳难破,径直刺向陈玄丘的头顶,剑气破空,激荡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 可是,除非修成鬼王、鬼仙一个级别,不然既被武士冲到了面前,哪有那么容易逃脱。 陈玄丘向前一冲,时机堪堪选在那剑即将刺至,再无法变换角度的时候。 他向前一窜,原本头顶位置就换成了龟壳,那等可怖的一剑刺在那龟壳上,铿地一声,竟只划出一道白印。 不过,陈长老应该也足堪自傲了,毕竟之前种种攻击,连个印儿都没留下。 陈长老大骇,这一剑就算磨盘大一块石头都能击得粉碎了,这什么王八壳子,居然这么硬? “噗!” 陈玄丘一剑,已然入体。 陈长老被一剑洞穿,身上居然没流出几滴血,他已修炼得近乎枯槁如木,如果身上一滴血气也无时,便修炼大成了,虽说仍就比不上鬼王,勉强算个鬼将。 陈玄丘这剑上铸炼时就内附降魔驱邪符咒,陈长老一身阴祟功法,正与之相冲,如何承受得了,他惨叫一声,神魂就从身体中被那剑气和符咒之力给撞了出来。 陈长老阴魂一出,竟然有了六七成实体的模样,只是隐隐发虚,还是可以隐约看到身体遮挡处的器物,仿佛磨砂玻璃的效果。 这位陈长老没有吹牛,他马上就要练成显形道法,可于白昼现形,随心所欲,显化魂体。 陈玄丘没有丝毫迟疑,知道对付这种修行有道之士,杀死肉体,并不算是彻底的杀死,尤其是这专修灵魂的鬼修一派。 陈玄丘立即一剑,再度斩了过去:“给我破!” 一剑凛凛,神念杀意,血气阳刚,当头一剑,刷地一下,把那陈长老的阴魂从头到脚,劈开了来。 陈长老一声惨叫,身体仿佛云雾一般左右分开,一剑过处,再度合拢,却已淡化了几分,有些更虚了。 “刷刷刷!” 陈玄丘没有丝毫犹疑,武士近了法师的身,如果不赶紧用连招灭了他,还想停下跟他理论一番,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陈玄丘一连几剑,把那魂体切得七零八碎,那阴魂元气大伤,想要聚拢已是十分艰难,颜色也越来越透明。 “公子饶命,有话好说。” 陈长老终于怕了。直到此时,他才想起,这个年轻人虽然不习道术,可是看来绝非等闲武之人,他对付阴魂厉鬼如削瓜切菜一般,这简直如同已经练到凡人界技击之术的剑神境界了。 凡人技击之术,若是练到这等高深境界,人剑合人,神念与肉体合一,邪祟难伤,其剑意可伤神魂。 可如今凡间有什么技击大师,能教得出这样的徒弟,莫非他大有来头? 可是在整个清凉州,鬼王宗一向唯我独尊,狂妄惯了,之前竟丝毫不曾去想这些问题。 陈玄丘根本不听陈长老的乞饶之语。 鬼修者,乃修持之人难以悟成大道,却又急于求成或者没有大道功法可学,因此习练的一种功法。 练到极高明处,则形如搞木,心若死灰,神识内守,一志不散。定中以出阴神。 这个陈长老已经符合大半,修行有成,他的这道阴魂可不像一般的鬼修,必然还有极厉害的功法没使出来。 只是除非到了鬼王乃至鬼仙的级别,是无法如技击拳脚一般可以心动身动快捷无比的。 所以,自己既然冲到了他的面前,不给他施法的机会,那就如杀鸡屠狗一般易如反掌。可要是要给了他机会,焉知他没有更厉害的道术? 仅是刚刚巨掌之中挟杂毒针的攻击方式,若非他及时醒觉,此时已经是死人了。 陈玄丘冷笑道:“晚了!” 手中运剑如飞,仍是一剑斩去,陈长老眼见如此,宁可损了道行,也得先保住性命再说。 迫不得已,只好自燃精气,双目神光大盛,原本极虚的魂体砰然再度凝实,身上放出淡淡月华之光。 陈长老沉声大喝道:“五方五鬼,小鬼抬棺……” 此时苏家老宅这一方空间,仍然笼罩在阴惨惨的浓雾之中,虽有幽冥鬼火肆虐其中,外人却难看见。 阴云半空之中,就见五个红袍小鬼突然出现,五个红袍小棺抬着一具棺材。这应该是陈长老燃烧精血唤出来的最厉害的法术了。 那铜棺一现,周围的空气仿佛凝聚成了千斤巨石,压抑着陈玄丘的身体,想要把他镇压住。 陈玄丘知道已到了关键时刻,不想叫陈长老把咒语念完。 若是鬼仙在此,只需一动念,大喝一声“五鬼抬棺”,就可以施展此法,可怜这位陈长老,还要把四八三十二个字念全了才成。 陈玄丘哪会给他这个时间,左一剑右一剑,上一剑下一剑,把陈长老的魂体当成了练剑的桩子,每砍下一剑,他的身子便虚化一分,一弹指间,七十二记快剑劈下,陈长老的魂体轰地一声,炸碎开来。 半空中一声哀鸣,陈长老四散的魂魄就被那正肆虐着的幽冥鬼火吸引过去,充作了它的养分。 烈火烹油,那幽冥鬼火烧得更加炽烈了。 神通广大的陈长老也死了? 那小丫环只吓得魂不附体,卟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陈玄丘收了玄武金龟铠,一步步走过去,那小丫环吓得簌簌发抖,再不复之前的猖狂模样:“公子饶命,我是好人家的女儿,我没做过大恶之事,我只是听命行事……” 陈玄丘淡淡地道:“好人家的女儿,会修这邪祟的功法?” 小丫环颤声道:“公子有所不知,这鬼修……虽然看着吓人,终究也是正经道法,可以修成仙人的。鬼王宗在清凉州是正大光明的门派,不知多少官吏豪绅虔诚礼敬,尊若神明。 想成为鬼王宗弟子,天资根骨不够的,人家还不要呢。小女子能加入鬼王宗,家里连赋税都可以免了的。传扬出去,是……四邻八舍都极羡慕的事情。” 陈玄丘走到她的面前,小丫环伏在地上,看着他的脚面,一动也不敢动。 陈玄丘道:“罢了,我不是好杀之人。你交出蒲儿,我便放你离去。” 小丫环身子一颤,伏地不语。 陈玄丘心中隐隐生出些不祥之感,沉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小丫环簌簌发抖,道:“不不不,不是不愿意。只是……,昨夜内门的穆长老经过此地,看……看到了蒲儿姑娘。说……说他之前与一位奉常寺的神官斗法,伤了他的法器。瞧瞧瞧……瞧蒲儿姑娘根骨不错,要……要用她祭炼法器。” 陈玄丘心头一沉,一字一句地问道:“然后呢?” 小丫环以额触地,屁股抬得高高的,摆出最驯服的姿态,道:“陈长老说,他……他也很欣赏蒲儿姑娘的硬骨头,既然穆长老有所需,就……就……所以……” “说!” “是是是,两位长老,就……就祭炼了蒲儿姑娘的肉身,人……人皮和头骨,被穆长老取走了。陈长老则……则留下了蒲儿姑娘的一条大腿骨,打算做一只役鬼的骨笛。” 陈玄丘脸色刹时一片苍白,再无半点血色。 听她简简单单一番言语,想到其中的怵目惊心,两世为人,都不曾听说过如此惨无人道行为的陈玄丘,只惊得手脚冰凉,浑身像触了电似的,一根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丫环半晌不听陈玄丘有声息,悄悄抬头一看,就见陈玄丘脸色苍白如纸,双瞳赤红如血,那原本极俊俏风流的面庞,现在看起来简直比一具鬼王还要可怕,顿时吓得猛一哆嗦。 小丫环赶紧慌不择言地道:“那蒲儿只是一个卑贱女奴,与公子识得一面而已。公子为她一战至此,已……已杀了许多人,早已仁至义尽,她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公子啊,这鬼王宗里高手如云,个个厉害无比,像陈长老这种人,在宗门内最多排到三十多位,那前十的高手,一指头都能捻杀了他,你你你……你斗不过他们的。” 陈玄丘目中一片虚无,漠然地道:“蒲儿的骨骸呢?” “已……已祭献了鬼神和尸虫。” “她的腿骨呢?” “还……还不曾制成骨笛,本来……本来在房中的,可现在……” 小丫环抬眼望了望原本是一幢大屋的所在,那丛幽冥鬼火已把大屋焚得干干净净。 苏家老宅现在还在鬼阵当中,八风不入,那幽冥鬼火正从原地缓缓渗进地下,即将回归冥界。 “好!好得很!”陈玄丘的声音有些空洞:“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他慢慢抬起了脚,那小丫头骇然抬头,强挤出一副妩媚样儿来,乞饶道:“公子,您就饶了小婢吧,婢子愿为公子侍女,侍奉枕席,定叫公子称心如意…………” “噗!” 陈玄丘一脚下去,小丫头的脑袋登时被踩扁了。陈玄丘又飞起一脚,把她的尸身踹进还未完全渗入地下的幽冥鬼火之中。不要说她还未凝炼阴魂,就算已经功法大成,此时也要烧个干净了。 陈玄丘目中含泪,沉声说道:“你不要急,很快,整个鬼王宗,都会下去陪你!” 第23章 只一人,持一剑,为一人 当最后一缕幽冥鬼火彻底渗入地下的时候,笼罩在苏家老宅外面的幻象便彻底消失了。 院墙犹在,但院内的一切,假山池水,大树华屋,尽皆不见。地上也是既无尸体,也无血迹,就像一幅字画,被人硬生生的抹去了上边已然绘好的图画。 幽冥鬼火的焚烧很彻底,没有留下一处灰烬,也不像凡间之火一样烘烤熏黑其他的地方。 很快,异象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聚拢到苏宅附近的百姓越来越多。 “真是见鬼了,怎么什么都不见了?” “哎,这个苏家,还真是诡异啊。” “李兄这话怎么说?” “你后搬来本城的,有所不知。这苏家原有一位官员,乃是本城牧师。十八年前……” 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穿一袭皂衣,戴一顶竹笠,竹笠压至眉眼,再微微低头,便只露出一个秀气的下巴。 他静静地站在人群中,贴在几位年长者旁边,安静地听他们一惊一乍地讲述十八年前那桩奇案与今日诡异情形的联系。 最终,他得出了结论: 苏护十八年前的离奇死亡,是真的。 苏夫人身怀六甲,远赴大雍,也是真的。 苏家的远房亲戚,继承了这幢老宅,还是真的。 只是由于继承者是民,与周围邻居来往就不多。再加上当年那桩诡异奇案留下的阴影,令左邻右舍忌讳颇深,就更没人跟苏家打交道了。 难怪,那两个老鬼夺舍寄身于此,从未招人怀疑。 竹笠少年悄然离去。 …… 客栈里,陈玄丘又回来了。 店小二诧异地迎上前道:“陈公子,你怎又回来了?不是退了房么?” 陈玄丘淡淡一笑:“俗事未了,还要住些时日。原来的房间若不曾有人住下,便还住那间吧。” 店小二又惊又喜:“还在还在,小的这就安排。公子要不要沐浴一下,洗洗风尘,小的马上给您送两桶热水?” 陈玄丘颔首道:“好!” 店小二一听,心花怒放,赶紧给陈玄丘办了入住,见他提着行囊走回客房,迫不及待地搓搓手,左右一看,便向大堂中一个卖唱姑娘招招手:“云儿,快快快,帮我知会一下……” 陈玄丘回到甲字一号房,但见房中已经收拾过。 厅中支的小床已经撤去,仿佛那里从未有过床铺的痕迹,一如蒲儿被草芥般抹去。 蒲儿真的是一个很卑贱的小人物,芸芸众生中,把她喻为一茎可以任人践踏的小草,也没有过。陈玄丘和她接触并不久,她从恩公改称陈玄丘为公子,也不过一晚的时间。 从未认真打量过她模样的陈玄丘,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只记得她干涩的枯草似的头发,瘦削的菜色的脸庞,比同龄女孩要纤细的多的手腕,还有她那怯怯的,总是带着一丝讨好的目光。 可是,正因为她的卑贱,她的无害,她的可怜,陈玄丘知道自己要面对一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但他没有犹豫,那些人渣就算遍布天下,就算这种凌压欺辱处处可见,就算他一人一剑改变不了什么,他也要一战。 怒火在炙痛着他的心,唯有屠尽那些披着人皮的鬼物,才能浇灭他心头炽热的烈火。 店小二提着两桶热水,兴高采烈地进了房间。 “公子,热水来了。” “放那儿吧。” 陈玄丘坐在桌前,面前横着他的剑。 陈玄丘招呼道:“小二哥,你过来。” 店小二凑过来,点头哈腰地陪笑:“公子还需要些什么?” 陈玄丘慢慢抬起头,安静地看着他:“房间里,一共三个窟窿,是吧?” 店小二心里打一个突儿,双腿一软,差点儿跪下。 店小二期期艾艾地道:“公……公……公公子……” 陈玄丘探手入怀,摸出一摞钱,一摞大钱,用线拴着,沉甸甸的。 这是陈玄丘剩余的全部的财产。 店小二只扫了一眼,立即做出了准确的判断:四十六文,一定没错。 陈玄丘把那一串儿钱轻轻搁在桌上,挨着那口剑放着,然后安静地看向店小二,很秀气地说道:“小二哥,我想问你一些事情。我满意的话,这钱,就是你的。我不满意的话,我就用剑,在你身上扎三个窟窿。” 店小二很害怕,他不觉得这是飞来富贵,这位陈公子要问的事情,一定是他根本不愿触及的忌讳。 但是,阅人多矣的小二哥确信,如果他拒绝,这位很斯文很秀气,漂亮得像个大姑娘的陈公子,真的会在他身上捅三个血窟窿。 然后,他又想到,他娶媳妇,还差三十文钱。而面前,有四十六文。 ……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小二哥才从陈玄丘的房间出来。 他的后背、腋下和前胸,都已被汗水浸透了,额头还在冒着汗珠,看起来就像是他刚从热水里被捞出来似的。 小二哥腿肚子有些转筋,他扶着栏杆,双腿发软地向前挪动着,右手却还紧紧地攥着那串钱,握得手指关节处都有些发白。 另一个店小二洒扫了一间屋子,刚从里边笑嘻嘻地退出来,一见这位小二哥魂不守舍地从他面前走过去,再看到这小二哥手里紧攥着的钱,一触地就发飘发软的腿…… 咦?难道为了凑娶媳妇的钱,他竟然…… 男儿大丈夫,安能雌伏承欢,以身事…… 想到自己也还没个媳妇儿,小二哥望着小二哥的背影,心中一片悲凉。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陈玄丘肋下佩剑,仿佛游学士子似的,从房间里走出来,飘然走向前堂。 正从对面回廊下转过来,打算去弄点吃的,再问问玄丘哥哥有没有回来的谈羲茗姑娘一眼瞧见他,登时欢喜不已。张口欲喊,却又止住,黠笑着借着一根根廊柱的掩护,蹑了上来。 陈玄丘走到过堂处,正好一个邋遢汉子,用刀鞘挑着一个包袱,晃晃悠悠地搭在肩头,向他走来。 “啊合,陈兄!” 陈玄丘见是殷受,便站住了,微笑道:“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寻你。” 殷受笑道:“巧了不是?这就是心有灵犀吧。我一想,明儿要一起去大雍,干脆搬来这边住,省得两头儿折腾。我既来了,你就不用去了。” 陈玄丘浅浅笑道:“我正要跟你说,明日怕是不能与你还有谈姑娘一起去大雍了。所以,想赶紧知会你们一声。” 谈羲茗从后边跟上来,听见这句话,不由一呆。 殷受看到了她,谈羲茗赶紧向殷受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破自己在这儿。 殷受收回目光,道:“怎么,陈兄可是有事要耽搁两天?我与陈兄一见如故,甚是投机,便等你两天又何妨?” 陈玄丘平静地道:“我要去做的事,两天只怕做不完,弄不好还有生命之险,谁跟我接触,恐会受了牵连。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明日一早,你和谈姑娘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如若我不死,来日中原再见。” 殷受大惊,道:“啊?你这是要做什么事,还是得罪了什么仇家?” 陈玄丘道:“昨日,我拾得一个女奴。” 殷受疑惑地道:“然后呢?” 陈玄丘道:“昨夜,她为恶人所害。” 殷受道:“所以?” 陈玄丘道:“我要为她复仇。” 殷受问道:“杀她的人,是谁?” 陈玄丘道:“鬼王宗。” 殷受听了,不由眉头一皱:“鬼王宗在清凉州一带势力很大的。你单枪匹马的,就算害了那女子的只是鬼王宗的一个普通弟子,也不宜得罪。陈兄,你与那女子,昨日才刚刚相识,况且,毕竟是奴籍……” 陈玄丘脸色一沉:“她是人,和你、我一样,说着一样的话,有着一样的情感的人。她身世可怜,却还惨遭不幸。你既然对鬼王宗亦有所闻,该知道,落在他们手中,连尸首都不得保全。” 陈玄丘直视着殷受道:“天不怜她,我怜!天不杀贼,我杀!” 殷受听了,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罢了,我跟你一起去,我们先知会谈姑娘一声,叫她先走。然后,我陪你去,干掉了那人,咱们立即远走高飞,鬼王宗再厉害,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弟子追去中原。” 殷受说到这里,瞿然一惊,道:“是鬼王宗弟子吧?不会是长老、坛主一般人物吧?” 陈玄丘目光闪烁了一下,微笑道:“不错,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所以,无需你来。想来鬼王宗也不会对我大动干戈,你与谈姑娘可先行前往中京,我这边事了,马上赶去与你们汇合。” 殷受道:“你我意气相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不怕鬼王宗,我陪你去。” 陈玄丘道:“只是一介小贼,无需你援手。只是……,谈姑娘那里,我就不去告知了。麻烦你告知一声,然后与她尽快离开吧,等我到了中原,必去寻你们。” 殷受道:“哎,谈姑娘那里,随便使个人去告知一声就行了啊。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这正是我游历天下以来,很想亲身体会一下的事情。陈兄,你不用客气,你我二人,并肩行道罢!” 陈玄丘沉默了一下,诚恳地道:“坦白说,小受啊,你若同去,会拖累我的。” 殷受的脸皮子抽搐了几下。 你要不要这么坦诚?我真有那么差吗? PS:求点赞、月票! 第24章 你的身体我作主 陈玄丘刚刚离开,谈羲茗就从廊柱后面跑了出来,嗔怪地道:“玄丘哥哥要跟人去打架了,你怎么可以不陪着去呢,真是太不够朋友了。” 殷受一摊双手,悻悻地道:“他有任何理由,我都可以去啊。可人家嫌我累赘,我还怎么开口?你说,我功夫真的很差么?” 谈羲茗翻个白眼儿道:“我又没见过,我怎么知道。” 殷受听了心中忽地一动,这姑娘没见过我的功夫,那陈玄丘也没见过啊,他凭什么说我功夫不高,是个累赘。看他温润如玉、斯文儒雅的样子,又不是那种目无余子、不可一世的狂妄之辈。 难道,这是他的遁词? 只是,现在要追却已来不及了,殷受转念又一想,陈玄丘只是去杀鬼王宗的一个弟子而已。鬼王宗虽然了得,不过这位的陈兄功夫也是不俗,对付一个鬼王弟子,想必手到擒来。 谈羲茗乜视着他道:“你在想什么,莫非真想赶紧逃出清凉州么?” 殷受笑道:“鬼王宗固然了得,不过我可不怕他们。我就在这客栈住下了,等陈兄回来,咱们一起走。” 谈羲茗向他竖了竖大拇指,喜道:“这才够朋友。” 谈羲茗说完转身就走,殷受愕然道:“你去哪里?” 谈羲茗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我本来是要看看玄丘哥哥回来没有的,玄丘哥哥既然又出去了,那我就回房了。” 殷受摸了摸颌下的胡须,沉吟地道:“虽然她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我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 汤公子的窗子半掩着,一身翠衫的谈羲茗从窗前一闪而过。 汤公子轻轻摇了摇头:“老师还未回信。不过,怎么看她也不像是老师允许了才来这里的,这丫头孤身在外殊为不妥,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不成,我得把她送回去。” 汤公子举步就要出屋,这时一只纸鹤突然从开启的那道窗缝里飞了进来,汤公子一见纸鹤顿时目光一凝,站住脚步向纸鹤望去。 那纸鹤飞停在空中,一对纸翅轻轻地扇动着,一个年轻男子恭谨的声音从空中传来:“岐州奉常院启禀少祝大人,西极海叟姜飞熊已经到了岐州,请大人示下。” “海叟姜飞熊?”汤公子目光顿时一利。 那纸鹤在空中说完了话,便砰地一声化作了一团火焰,飘飘摇摇的未及落地,便已烧成灰烬。 汤公子沉吟道:“西极海叟这几年来一直周游各国,结交各方奇人异士,隐隐然似有所图,如今他来到姬国,究竟想干什么?老师曾嘱咐我,要严密注意此人动静。我今既在左近,应该去看个究竟才是。” 汤公子说罢,眉头又是一皱:“不过,那丫头怎么办?若把她带去岐州,被姬侯看见,可是诸多不妥。” …… 谈羲茗回到房间,在桌边坐下,开开心心地掏出手札,摸出炭笔,认真写道:“姐姐,你妹夫不但人长得漂亮,还特别有爱心呢。一个小女奴被害,他都要去讨还公道。你不知道,他说‘天不怜她,我怜。天不杀贼,我杀!’时,我看得心都要化了。” 谈羲茗写完了,咬着笔头子想了想,陶醉地傻笑起来。 “砰砰砰!”房门叩响了。 谈羲茗神色一正,大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有什么事,门外说话。” 谈羲茗只道来的是殷受,心想,瓜田李下的,我得避避嫌疑。若是小节不加注意,一旦玄丘哥哥不高兴,我就完蛋了。 门外那人道:“小师妹,是我,汤维。” 谈羲茗“啊”地一声轻呼,一下子跳了起来:“汤师兄?他怎么来了?是我爹叫他来抓我的么?” 谈羲茗慌慌张张四处要躲,张望一番,也没发现个可以躲藏的地方,忽然发现桌上还摊着她的手札,赶紧取过来揣回怀里,这才扬声道:“来了来了。” 谈羲茗跑过去打开房门,装出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道:“啊,汤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汤公子沉着脸道:“我还要问你呢,不会是老师让你来的吧?” “啊,我……嗯……呵呵,我跟爹爹呕气,随便出来散散心嘛。”谈羲茗的眼睛笑得月牙儿一般。 汤公子冷声道:“这一散心,就跑到姬国来了?足足好几千里的路!你以前离家出走,不都是去亲朋友故旧家里么?怎么这一次跑这么远,老师岂不担心。” 谈羲茗吐了吐舌头,干笑道:“那个……,当初决定一观西海的时候,我也没想到有这么远,嘿嘿,这不是走得不远太容易被我爹找到么,我就想让他着着急。” 汤公子摇头叹道:“师妹,你已经长大了,不可太任性,要不是师兄发现你,老师不知你下落,该何等焦急?师兄现在要去岐州办一件要事,不宜带你同行,你就在这儿住下,哪儿也不许再去了,待师兄办完事情,就陪你回中京。” “喔,好吧,反正我也逛闷了,那我在这等你。”谈羲茗笑眯眯的,很乖巧。 汤公子展颜道:“好!以前你太刁蛮,自从过了十八岁,越来越懂事了。师兄那边的事情很紧要,那师兄就先过去了。” 汤公子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站住,从怀中摸出一摞纸鹤,递给谈羲茗,叮嘱道:“这是传讯纸鹤,你带着,若有紧要事情,就传讯给我。” 谈羲茗欢喜地道:“啊,好啊好啊,就这么几张么,还有没有?” 汤公子无奈地道:“你要那么多干什么?平素没事,不要呼唤我。” 谈羲茗干笑道:“就是觉得好玩嘛。我爹以前祭炼纸鹤,都不给我玩。” 汤公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从怀中摸出一摞,递给谈羲茗:“罢了罢了,都给你,省着点用啊。” “喔,知道啦师兄,慢走啊师兄,一路顺风啊师兄,后会有期啊师兄……”谈羲茗招着手,送得兴高采烈 汤公子听得很欣慰:“以前师妹不管对谁,总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性子呛得狠,这才刚过十八岁,性情就大变样儿了。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目送汤公子远去,谈羲茗吐了吐舌头:“幸好汤师兄不知道我有一个姐姐。不知道以前我是我姐姐,现在我姐姐是我,还以为我还是我,要不然,定然跟我继续啰嗦的。” 谈羲茗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传讯纸鹤,开心地笑起来:“太好了,回头我把它送给玄丘哥哥去,以后每次想他的时候,我就用纸鹤给他传音。” 谈羲茗开心片刻,又歪着头想想:“可我老是想他怎么办,一只纸鹤只能传一句话,这点纸鹤也不够啊?我好笨诶!我该跟汤师兄学学怎么祭炼纸鹤才对。” …… 月上柳梢,冀州城东,回龙谷。 这里,是“鬼王宗”在冀州的最重要的分坛。 “鬼王宗”所修诸般秘术毕竟太过耸人听闻,所以,虽然该宗门与世俗界的联系十分密切,在清凉州一带根基深厚,号称有信众百万,可其真正隶属于内门的分坛,还是设在人烟罕至的山中。 “鬼王宗”三十六座分坛,都是一内一外,一正一辅。单数分坛都是内门分坛,由内门长老和内门弟子组成,而双数分坛则为外门分坛,由带艺投靠的外门长老和资质不高的外门弟子组成。 被陈玄丘灭杀的陈长老所统率的第六坛,就是回龙谷秘坛的外围。回龙谷这座分坛是为“鬼王宗”第五坛。 陈长老太过于托大,信心十足地在苏家老宅布下必杀之阵,以为可以轻易对付陈玄丘,却不料陈玄丘一身功法十分高明,竟可以‘以力破法’,而且他身上还有诸般法宝,结果被陈玄丘踏灭分坛,连一道阴魂都未逃出。 所以,这回龙谷第五坛,直到此刻还不知道鬼王宗第六坛已经从世间彻底消失。 山谷中一片静谧,陈玄丘籍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掩近过来,像一只耐性十足的山猫,在山门外耐心等候了近一个时辰。 他这份忍耐力,是在山中捕捉野兽,以及被师兄师姐们“追杀”练就的。至于这隐匿的功法,更是可以隔绝其人一切生机和气息,就算野兽都嗅不到,比龟息功高明百倍。 终于,在月亮挂上枝头的时候,一辆回龙谷的马车驶来,陈玄丘一阵烟儿似的飘到了马车下边,稳稳地挂在那里,被马车带进了回龙谷,连一道防御大阵都没有惊动。 明月挂上枝头的时候,正在灯下笨拙地绣着荷包的谈羲茗突然脑袋一沉,便寂然不动了。 过了片刻,一抹奇异的波动,谈羲茗身上一袭黑衫从上到下,波浪涌过似的,迅速由黑变白。然后谈羲茗把头一抬,精神气质顿时就变了模样。 原本娇憨可爱的她,虽然容颜未改,气质却变得有些清冷高傲,眼神更是透着一种睥睨的锐利。明月一升,谈羲茗便陷入沉睡,换成她的姐姐谈月茗出现了。 “咦?妹妹在做女红?” 谈月茗看着自己的手,有些不敢置信:“这丫头从来都不做女红的,突然之间做什么女红啊,手都要扎成筛子了,这也是我的手啊!” “咦?不对,我记得我被一个臭男人抓住了!”谈月茗一下子跳起来,警惕地四顾,发现自己是在一幢陌生的客房里,但房中寂静,并无他人。 谈月茗狐疑地自语道:“发生什么事了?” 谈月茗往怀里一掏,摸出手札,往桌边一坐,把灯拉近了些,就在灯下看了起来。 “姐姐,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找到你妹夫了!” 嘎? 妹夫! 谈月茗呆了一呆,赶紧继续看下去。 谈羲茗记录得很零碎,大多都是自言自语的大发感慨,满纸都是花痴味道。 谈月茗全看完了才隐约弄明白,妹妹好像被那个害得自己不能被雷劈的臭小子给迷住了。而那小子今晚好像找什么人寻仇去了。 “这个幼稚的白痴!真是太不叫人省心了!怎么了呀你就喜欢他,简直莫名其妙。”谈月茗气愤地看看手中那只绣了两只小鸭子的荷包,不屑地往旁边一扔。 “我的剑呢?是了,还在山里。” 谈月茗想了想,决然而起:“赶紧去找回我的剑,然后立即离开清凉州,不能让这傻丫头继续跟那男人见面了。这才一天就让我妹妹五迷三道儿的,肯定不是好人!” 谈月茗说走就走,迅速打起包袱,往肩上斜斜一挎。一推后窗,翻身出去,纵身一跃上了屋顶,便展开身法,迅速向远方掠去。 PS:两章就快七千字了,这要拆开,一天得有四章,求点赞、月票! 第25章 看我杀妖如屠狗 鬼王宗第五坛的这座山谷,就如同为避战乱潜隐山中的一个村落。 毕竟这些鬼修不是真的鬼,其中很多人也有家人,也有日常生活需求。 不过,比起正常的村落,这里确实多了几分阴森的鬼气。 山坳中最中心处的大屋院落,是谷中普通弟子乃至鬼修家人都不许涉足的禁地。 一间宽广幽深的大堂,仿佛一个工艺作坊,摆放着长的宽的高的矮的各种木头架子。 有的架子上摆放着镶金嵌玉的小碗,有的架子上放着晶莹如玉的鼓槌,有的架子上张贴着纸张一样的东西,有的上边已经绘画了复杂神秘的图谋。 这些东西摆放在那儿,本来一眼望去不会有特别的感觉。可是房子里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像血腥,却又不尽然,总之,会叫人非常的不舒服。 一个皮包骨的瘦削老者坐在一张几案旁,案几上摆放着刀锯斧凿、刻刀毛笔等各种工具。 一盏油灯,随风摇曳。 这位,就是鬼王宗第五坛的内门长老穆司。 穆司面前摆放着刨制好的几片惨白的扇骨,用纯洁少女胸腹间剥下的最细腻光滑的皮肤硝制的人皮,正被他用镊子夹着,小心地铺在那人骨上面。 他在制作法器“唤魂鼓”,前两日,他遇到一个来自奉常寺的高手汤公子,匆匆交手数合,就毁了他几件法器。 穆长老见势不妙果断逃走,虽然逃得了性命,一些法器却是毁了。尤其是他那用一百零八个少女的眉心骨制成的可攻可守的念珠,亏了这件法器,他才得以逃脱,可这法器也毁了。 穆长老已经吩咐了几个得力弟子,尽快帮他再物色一百零八个尚保持元阴之身的少女,他要重新祭炼这件护身法器。 眼下他所制作的,只是几件小法器而已。旁边那只镶了金边,饰以银珠,中间钵形部分一片惨白的法器,就是昨夜经过苏家老宅时,顺手取了一个被掳少女的头盖骨制成的。 …… 马车载着的应该是米面和蔬菜,陈玄丘附在车上,嗅到了车上的气味。 等那车子要拐进一处偏僻院落时,陈玄丘就无声地落到了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马车走远。 夜色阑珊,星光满天,山谷的夜空,尤其的清澈而寂静。 陈玄丘静静地躺了片刻,这才挺身而起,单手扶地,蹲伏着四下一望,目中寒光一闪,身影便没到了一旁的土墙的阴影里,融入其中,再无法发现。 知了附在高高的树枝上,稍有举动它就展翅飞走了,便是白天也不易捕捉,你知道要怎么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捕知了捕到你不想再要吗? 陈玄丘知道。 在夜间的密林间,生起一堆火,然后一棵棵地去踹那树。受了惊动的知了,会本能地飞向那唯一的光明之地。当你走回去捡拾知了的时候,脚下会踩得噼呖啪啦的,不绝于耳。 你知道如何徒手捕捉茅草屋顶的麻雀么? 陈玄丘知道。 只要提一盏灯, 照定了那茅草中的窝,你尽管伸手去抓,那鸟儿已经看不见其它,也无法振翅飞走。 弓箭手在战场上是很可怕的一个兵种,运用得宜,仅靠他们,就能摧毁一支军队的意志。你要如何才能把他们像牛羊一样随意屠杀?只要你能冲到他们手边去,你有一马、一刀在手。 修行者是令人敬畏的,不修肉身专门琢磨灵魂的鬼修,更加叫人忌惮而恐惧。 凡人聚众而起,有勇气面对十个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却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弱不禁风、似乎一吹就倒的法师。 因为,武艺再高,他能理解。而法术,太过于玄奥神秘,人们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会更有敬畏感。 但是陈玄丘不存在这种情况,他未修法,但他从小接触的,都是修法的人。 他很清楚,不成真人,达不到动念成法的瞬发境界,那么法师只要被他近身,就跟一只被绑起了腿和翅膀的鸡没什么区别。 如果是不修肉身的鬼修,那就更是专等着挨宰的大菜鸡。 不过陈玄丘在青萍山上时,从未打的爽快。因为他的师兄师姐们,都是法武双修。 可在这回龙谷中,没有那样的高手。 有两个人出现在前方的道路上,骨瘦如柴的身子,袍子裹在身上,在夜风中就像一根竹竿上披了条床单,说不出的孤单。 陈玄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修行者,因为陈玄丘根本没给他们展示的机会,陈玄丘如猫蹑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只一剑,就把他们瘦得像一根黄瓜顶着个窝瓜的脖子削断了。 剑上铸有符咒,二人纵有阴魂甚至修成了阴神,在毫无防范之下,肉身被毁的同时,符剑的法力也会把阴魂或阴神击散,二人“卟嗵”一声倒地,至死不曾吭出一声。 陈玄丘身形一伏,倏然向前掠去。 潜行、冲撞、一剑、潜行…… 一路行去,习得真武心法,却毫不在乎地把自己当了刺客的陈玄丘所向披靡,势如破竹,身法行处,一个个鬼一般的鬼王宗弟子就真的做了鬼。 “噗!” 一个鬼王宗长老推门而出,刚潜至门前的陈玄丘一剑劈去。那鬼修先着了一剑,然后才看到陈玄丘的面孔。 呆了一呆,他的身体左右分开,此人修道有成,气血近乎衰竭,被一剑劈开肉身,竟然没有多少血溅出,他的肉身已经干瘪的快像一只放了一冬,水分全无,果肉干成丝絮状的橘子。 陈玄丘又是一剑,这鬼王宗长老还没搞清楚状况,懵懵懂懂地飘飞出来的阴神被一剑劈得粉碎,然后陈玄丘就顺势冲进了房去。 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掩着条薄衾正躺在榻上,除她之外再无他人。 “凡人?”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可以冷血屠戮之人,毕竟有着二十六年现代文明的熏染,如果这女人是被掳来此处,先已受人凌辱,再枉死他的剑下,他做不到。 “啊~~,快来人呐,有人闯进本宗……” 嗯,是鬼王宗弟子无疑了。 陈玄丘不再犹豫,一剑劈了下去。 血光起,艳尸横榻,这女弟子连阴神都没祭炼成形,直接连肉身带元神,一剑破灭。 但女人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扬了开去,寂静的回龙谷开始骚动起来。 骚动声一开始范围还小,很快就变成了整个山谷的喧嚣。 陈玄丘一点不慌,早已从房中遁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从未想过可以在不惊动所有人的情况下,屠灭这整个分坛。 既已惊动了敌人,改变打法就是了。 九岁半的时候,陈玄丘就一边哭骂着师父是个老王八蛋,一边被一头猛虎也要望而却步的千斤重的熊罴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最后,他毫发无伤地坐在那具肉山上,成了最终的胜利者。 只要还没逼到他开始逃命,他就毫不担心。 骚动越来越严重,因为鬼王宗的人赫然发现,他们连敌人是谁、来了多少都还没弄明白,就已经有近二十个弟子和长老窝里窝囊地死掉了。 中心大堂处人声鼎沸,坛主王东、护法长老穆司都匆匆赶了过来,听人汇报了伤亡情况,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穆司心中一紧,陡然想起了前两天逼得他把护身至强法器百骷念珠都毁掉了的那位奉常寺少年神官,难不成是他追来了? 王东冷笑:“好!居然有人敢挑衅我鬼王宗,把他给我找出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王东话音刚落,凄厉苍凉的唢呐声突然遥遥响起。 鬼王宗内门的人专事修炼,不太接受给世俗中人做法事,所以还真不常听见这唢呐声。 唢呐声如悲如泣,声声悲切却不低回,仿佛刑天向天舞戚。 “在那边!”有人向一个方向一指,大声疾呼。 “抓住他!”王坛主早已动怒,一施法术,身化鬼影,如电射去。 唢呐吹人生,唢呐吹人死。陈玄丘用那悲亢高昂的唢呐声,在告诉九泉之下的蒲儿,告诉她睁大眼睛看着,看他杀妖如屠狗! 第26章 滑不溜丢的对手 王东一马当先,冲向唢呐响处。 人还未到,已然祭出了一身的护身法器。 头顶白森森、阴惨惨一具白骨塔,洒下阴月流光,护住了他的元神。又拘了四方小鬼远出十丈探路,腿上贴了阴风符,快如鬼魅。手中捏了早就祭炼好的随时可以发动的阴冥甲胄符,随时可以发动。 这位仁兄眼见二十多个同门无声无息就被杀了,其中不乏高手,就算让他动手,也要大费周折,心中已经认定对方是个道术高手,而且必然练成了飞剑。 只有以神驭剑,快如闪电,才能在顷刻间杀掉他这么多人,所以丝毫不敢大意。 待他冲到唢呐响处,就见一人坐在高高的天杆之上。 天杆上立着一个木斗,乃是鬼王宗以血食供养鬼鸦、聚拢阴气之物。 唢呐声已停,那人站在高高的天杆木斗之上,手舞之,足蹈之,跳着十分诡异的舞蹈。 王东暗骇,难道是何方鬼修前来挑战? 他仰视天杆木斗,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来我鬼王宗闹事,难道不晓得我鬼王宗的厉害?待我将你擒下,剥皮抽筋,拘你的元神,用鬼火灼烧,叫你永不超生!” 木斗之上的那个人理都不理,仍然就着满天星光,翩跹起舞。 王东冷笑一声,一扬手,就是七枚摧心钉激射上去。 但木斗上的那人只是腰杆儿一扭,七枚摧心钉便无声无息,没了反应。 这是高手! 王坛主心惊。 这时,穆司及一众高手纷纷赶到,王东大喝:“一起动手,把他拿下!” 立时间,众人一起动手,各种以元神驱动的符箓、咒念、暗器,不要钱地撒了上去。 穆司更是念念有词,凝出一枚五阴神雷,“轰”地一声,在众人的攻击甫一告歇,木斗上的人心念稍稍放松的刹那打了出去,只一雷,就把木斗炸得四分五裂,那木斗上的高手躲避不及,被炸碎身体,飘落下来。 王坛主大喜,上前一看,不敢置信地踢了一脚那具残肢,差点儿没一头栽到地上,就此闭过气去。 那是一具稻草人,山坡上鬼修家人开辟的瓜果菜地上还杵着不少呢,跟这个一模一样。 “鬼坛起火了!” 突然有人大叫起来,王东扭头一看,谷中最重要的那幢高大建筑烈焰喷吐。 这幢建筑就如皇帝的金銮殿,建在山谷的中轴线上,南北通透,风从山坳的这方来,经过两侧山谷的聚拢,穿过这条中轴线,再从那一侧穿过去。 因此,风助火势,烧得烈焰滔天,噼啪作响。 王坛主大惊失色,本坛最重要各种物资全在那里啊。 尤其是去年末教主颁下秘令后,他率领本坛各位长老祭炼的虽然低端,但是可以大量装备普通弟子,稍加指导就能使用的大批法器。 那可是足足能够装备一支旅贲军的武器啊。 王坛主骇得手脚冰凉,激怒大叫道:“天杀的狗贼啊!你有种就出来和老夫决一死战啊!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发完了狠话,王坛主又一跺脚:“快,还愣着干什么,救火啊,快去救火,能抢出多少是多少,快把坛内物资抢出来!” 王坛主一声令下,众人乱烘烘的又往回跑。 他们之中,如王坛主一般给自己贴了“阴风符”的还好,那些还不会祭炼阴风符或者没舍得动用的人,平素里一个个都是不修肉身的,整天就是打坐冥想,祭炼法器,有时一天下来,走过的路不足百步。 这时才跑了几步路,他们已经是气喘如牛,整支奔跑的队伍顿时松松散散,拉出老长。 最后边,一名弟子跑了几步,干脆改走的了。后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喘息回头道:“我不……不行了,你先去,我得……喘……” “啪!” 他的脸突然挨了一记猛抽,脑袋立即像冰面上被抽了一鞭子的冰陀螺似的,嗖嗖地转了三圈,这时目光才定在身后那人的脸上,他的颈骨已经拧得稀碎。 他,长得……真好看!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心头,他就一头栽了下去。 后边那人很贴心地用脚背勾了一下,让他在倒地时缓了一缓,倒的无声无息。 那个好看的男人继续向前跑,又拍了拍一个单手叉腰的鬼王宗弟子…… …… “这这这……风助火势,烧得太快了,这怎么救啊!” 王坛主和穆长老等人冲到鬼坛边,还隔着六七丈呢,那炙热之力就烤得人呼吸不畅,根本无法走近。 王坛主不死心,大声唤道:“穆长老、王长老、祈长老,伯长老……伯长老、伯长老呢?” 陈玄丘挤在人堆里,心想,这伯长老莫非就是刚刚那个拄着鬼头杖的老家伙?那个伯长老,现在已经变成上半个伯长老和下半个伯长老了,不打着灯笼,怕是不好找。 王坛主气极败坏地道:“算了,先不管了,我等一起动手。速速灭火,抢救器物。” “定风术!” “布雨术!” “五鬼搬运术!” “搬!我搬!咦?怎么失灵了?” 王东正在施展定风术,风从南来,浩荡向北,要想定住,哪怕只是这一小片区域,也是十分吃力,累得他青筋绷起,二目怒突。 听见那位长老纳闷儿,不由勃然大怒,大骂道:“你昏了头了,鬼怕光和火,惧大热之物,一挨近了去,比人死的都快,如何搬运。快用‘铜甲尸’。” 他这一开口,气儿就泄了,那风呼啸又来,烈焰突地一下,又暴涨了一丈,逼得众人退了几步。 那几位长老一下子醒悟过来,炼铜甲尸需要太多物资,而且要成功极不容易,他们本不舍得动用,可眼下这情况别无选择,只得忍痛唤来各自的铜甲尸,冲进火场抢救物资。 那铜甲尸练到极致可以刀枪不入,但却不包括火的攻击,眼看着它们冲进火场,从地库中抱出一堆堆东西,三两趟后,身上已经起火,没起火处也被高热烤得快要烂了,只怕再役使个五六回,他们这点个人家底儿就要赔个精光,一个个心疼的不得了。 “你们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汲水啊,帮铜甲尸灭火!莫让火再蔓延开去。” 一位长老气极败坏地下令。 “哦哦!” 众弟子已经呆头呆脑了,实在是从未碰上过这种打法。高手不屑为之,低手早被他们逮到了,可现在这位,他们究竟是在跟一个什么人交手啊!你的高手风范呢? 一听长老吩咐,众弟子才明白过来。他们的注意力从火场收回来,这才赫然发现,身边许多人都已经倒下了。 “咦?小海、阿豆……,怎么都……,不好啦,那恶人就在我们中间。” “什么?”众人大骇。 站在人群中的陈玄丘一声长笑,垂在身侧的长剑陡然化作一道缭绕的电光,激射出去。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杀鸡屠狗太猖狂。 你既视凡人如草芥,我就用凡人之法杀你! 王坛主、穆长老等几人也顾不得定风布雨了,他们道行高深,念咒掐诀,化符用法也不过就是刹那的功夫,可就这一刹那,陈玄丘已经像割麦子似的清了一片,嗖地一下就逃得无影无踪。 没有天下最快的身法和速度,谈什么造化不死。 论起逃命,陈玄丘自认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下午去开会,先奉上一章,求点赞、月票! 第27章 阴魂不散斗鬼修 唢呐声突然又从一个方向传来,这回呜呜咽咽的催人泪下,十分哀婉。 穆长老拔腿就想冲过去,却被王坛主一把拉住。 王坛主阴阴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纸人儿,望空一抛,叱道:“五方五鬼,搜阴定阳,去!” 那纸儿攸然消失,化作无数道流光,四逸而去。 穆长老吁了口气,颔首道:“不错,此獠奸诈,先定他的阳魂,免得再被他声东击西。” 陈玄丘隐在暗处,一曲唢呐只吹到一半,便觉一阵阴风拂面,陈玄丘只当是山谷中的夜风,并未在意。 孰不知在王坛主眼中,就见侧前方一处宅子后院里,砰地一声,现出三团阳火,火光冲天,几乎比那正燃得无比炽烈的鬼坛大火还要猛烈。 穆长老和王坛主只惊得目瞪口呆,穆长老失声道:“这是什么?这也是……人身三把火?” 几位长老互相看看,一脸的不敢置信。 人有三把阳火,分别在头顶和左右肩头。常人看不见,但王坛主用五鬼定阳之法,却能显现人的阳火。 血气旺的人,阳火三盏灯,烧得特别明亮稳定,气血不足、行将就木的人,则阳火奄奄,一吹就灭的样子。 就算他们这些鬼修气血不旺,如果寿元还很长,那阳火虽然不明亮,却也会燃得较高、较为稳定。 可现在他们一眼看去,那宅子后院里就像着了大火,三座如小山一般的阳光相互交错在一起,汇成了一座山字形的大火团,熊熊如炬……,不!那不是火炬,那是一座小火山,映得半边天都红了。 王坛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血气这么旺?这还是人么? 记得当年随教主出西方无尽之海捕杀海妖炼药,曾经捕杀一头大妖时才见过一次这样的场面。 可是,那头海妖长达百丈,寿元万年啊,所以才有那么旺的火气。而眼前这人,难不成他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精怪化了形? 穆长老呆呆半晌,道:“难怪他出入我回龙谷如入无人之地,诸多禁制对他全无办法。所谓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怕的就是这人身阳火,阳火旺的人,鬼若侵身,必遭阳火灼烧。以此人的血气之旺,得多么厉害的阴魂才敢近身?” 王坛主沉声道:“我等鬼修,以拘役鬼魂幽灵最为拿手,可是对付这个人,这些术法作用极其有限,尔等莫动,看我拿他!” 王坛主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衣袂无风自动,天星似有呼应,明灭不定。 陈玄丘一曲吹罢,一矮身就要潜走,这时就觉星光月色忽然一隐,抬头一看,天空如墨。 旋即,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仿佛无常锁命的长链,凭空舞荡,向他劈面砸来。 陈玄丘惊咦一声,纵身就要闪躲,心念一动,忽又硬生生停住,任那闪电锁链劈空而来,直砸在身上,竟是岿然不动。而那威势无比骇人的一记惊雷闪电落在身上,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玄丘心中冷笑,但也不无惊叹。鬼王宗里还是有高手的,所练的也不尽是拘役鬼神的招法,就以眼前这雷电幻术来说,已经属于极高明的道法。 别看它击及人身并没什么伤害力,可他是直接影响人的神魂。你若当真,那它就是真的,它不会把你的肉身炸个稀烂,但是能直击灵魂,把你炸得魂飞魄散。 若是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人挨了这么一记,看上去就是肉体无伤,惊厥而死。即便你明知它是幻像,但是只要做不到谨守元神,不为所动,就会被其所伤。 这是道术,而且是很高明的道术。 也就是陈玄丘这种人,从小被师兄师姐们每天蹂躏个半死,各种道术经历的太多太多,类似这种幻像法术,他也不是没经历过,才能在识破之后,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浑不在意。 虽然这是幻像法术,但是实际上是一种神魂攻击,只是具像成了雷电。所以陈玄丘的神魂仍旧可以撼动。 陈玄丘舌抵上颚,意沉丹田,谨守元神,心头一片大光明,始终不为所动。 王坛主眼看那三团阳光只是摇曳了一下,便稳稳不动,心中更加惊惧,立即向穆长老和祈长老使个眼色,他们在同一分坛多年,彼此心意相知,二人立时明白,开始掐诀行法。 穆长老手中五阴神雷缓缓成形,祈长老念念有词,一张细若游丝隐隐闪烁电光的小网在双掌间缓缓呈现。这是以人的神念凝化成的意念之网,而且也是阳刚之术,那人阳火虽旺,也不能克制。 王坛主以幻术困住那人,穆长老以五阴神雷轰殛,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若是那人闪躲腾挪,再有祈长老以神念化网,不管他是实体还是魂魄,都可一下子网住,再逃脱不得。 “去!” 穆长老的五阴神雷祭到了空中,祈长老的意念之网也同时祭起,迎风便长,化作一张天罗地网,扶摇而起,长宽各十丈,王坛主的唇角露出了一抹阴狠得意的笑容。 孰料,三人意念刚刚牢牢锁定那三团阳火,陈玄丘竟从藏身处一跃而起,如同一匹受了惊的野牛,咚咚咚地冲了过来。 陈玄丘仗着肉身强大,这一次没有用轻身提纵术,而是双足用力踏地,每一脚下去,大地都为之一颤,陈玄丘脚尖一蹬,便是一泼泥土扬向身后。 陈玄丘就像一台烧得火力极旺的火车头似的,“嗷呜嗷呜”地向火场前的众人狂奔而去。 耶? 咦? 哎呀! 陈玄丘屁股后面跟着一溜儿电闪雷鸣的幻像,因为那是王坛主用神念凝炼的,其实也算是凝炼真正的天雷的入门道法,若成就天仙之身,那这雷电就不仅是可以轰击人神魂的道法,而是连肉身也一样可以伤害了。 穆长老以神念锁定了陈玄丘的那道五阴神雷,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一头砸了下来。 陈玄丘此时刚刚冲进鬼王宗弟子们中间,突然使轻身提纵术,向前猛地一跃,那道五阴神雷砸下来,再也来不及收回,轰地一声剧烈爆炸,把二十多个聚在一块儿提着水桶、拿着铁锹的鬼王宗弟子炸得纷纷飞上了半空。 神魂俱灭! 此时,祈长老那念力凝实形成的大网也飘然罩了下来,陈玄丘借着五阴神雷爆炸产生的冲力,双腿一蹬,身子打横,人剑合一,直扑向王长老,噗地一声,长剑直贯入体。 陈玄丘身形打转儿,原地一旋,王长老便分成了上下两截。 陈玄丘右手扬剑,左手化爪一抓,将那凝实的念力之网抓住了一角,喝地一声大吼,左臂肌肉膨胀,几乎粗了一圈,快化成麒麟臂了。 那念力大网把数十个鬼王宗的弟子都罩在了其中,被陈玄丘抓着念力之网奋力一扬,数十人号便飞了起来。 “啊!” 祈长老惊叫一声,念头一散,那“网”顿时散了。 可是,这数十个鬼王宗的弟子却已被陈玄丘扬到了半空,念头之网一散,他们就像被脱手抛出的铅球,一个个手舞足蹈,摔进了高达七八丈的火头里,统统砸进火场中去了。 “天呐!我要杀了你!” 这里是鬼王宗第五坛,真正的内门。可是鬼王宗在清凉州一带影响力巨大,信众极广,不代表核心弟子也极多。 鬼修之法伤人害命,若是弟子太多,得害多少凡人?姬国势必不能容它。 所以,在场这些长老和弟子,已是第五坛的全部了。 可就这么一瞬间,被五阴神雷炸死炸残二十多个,被陈玄丘一网扔进火海三十多个。现场只剩下王坛主、穆长老、祈长老以及小猫三两只了。 “小贼,老夫与你势不两立!有种你别跑,和老夫决一死战!” 王坛主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腿上又贴了一道阴风符,闪得飞快。 他倒不是想摞下句场面话就逃跑,而是因为他是个法师,不拉开距离就是送菜。 陈玄丘冷笑一声:“你会死的,怎么死,不重要!” 说完,陈玄丘身形一矮,嗖地一下,又不见了。 王坛主和穆长老各自闪出十数丈,默运功法,刚刚可以出手伤敌,陈玄丘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刚才的五鬼定阳术都失效了。 陈玄丘的遁法可以遮蔽天机,这区区小术算什么? 王坛主一呆,收了功法,咬牙切齿地道:“我鬼王宗纵横清凉州,还从没吃过这样的大亏,此仇……”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眼睛瞪得老大,就见本已遁走的陈玄丘嗖地一下又冲回了刚才立足之处。 王坛主和穆长老已经闪开了,可刚才以念力成网的祈长老却还站在原地。 念力成网,就算是他们教主施展都要大耗元神,何况是祈长老。 只是凝炼出了这张念力之网,祈长老此时已经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 他正站在原地,缓缓调匀呼吸。若不休养七天,再辅以大量滋养元神的补品,他是恢复不过来的。 所以,陈玄丘冲过去,一个旋身,一记鞭腿,就把直挺挺站在那儿闭目养神、毫无反应的祈长老拦腰踢折了。 被踢折了腰椎的祈长老,呈 <字形飞向火海。 一个张牙舞爪满身是火的弟子居然还没死,挣扎惨叫着正要从火场里逃出来,吃祈长老一撞,两个人又一起摔了进去。 陈玄丘四下一看,见剩下的寥寥数人早已逃得远远的,便“嗖”地一声,又不见了。 王坛主嘴唇突突地哆嗦着,已经被陈玄丘的无耻打法激怒的一句话都不出来了。 PS:今天周五,与友人三家,共往农家乐,小休于周末。自除夕以来,首次举家出游,周日返回,期间会慢些更新,望诸友谅解。 第28章 一个也不能走 穆长老掠到王坛主面前,沉声道:“坛主,此人十分了得,莫如我们撤走,去总坛吧?” 王坛主怒道:“他了得个屁,不过是些凡人技击之术。他若肯和老夫面对面较量,老夫诸般道术,一定让他神魂俱灭。” 穆长老苦着脸道:“可他不肯跟我们正面交手啊。此人身法奇快,来去如风。遁隐之术更是古怪,不是道法,胜似道法,我等术法居然也难以捕捉他的踪迹,如何是好?” 王坛主不甘心地道:“我坛就这么毁了,许多的长老、弟子,都死得糊里糊涂。就只剩下你我二人,若去了总坛,教主饶得过我等?” 穆长老陪笑道:“教主是坛主的亲哥哥,想必……会网开一面的吧?” 这鬼王宗的名字,现在看来是自诩道行深行,开宗立派后自诩鬼王,俨然是鬼修中的大高手,要是再高一个层次,那就修至鬼仙了。而最初的时候,鬼王宗这个名字,却是因为它的创派祖师姓王。 西极之地,在四百多年前,曾经出过一位道术高手,据说已经练至大乘境界,升仙有望。 当时,适逢前朝皇帝无道,当今大雍皇室太祖殷无极举兵造反,天下景从,无数英雄豪杰趋之若鹜。而这位道术高手,也投靠了殷无极。 但先朝掌控天下六百年,江山底蕴何等之厚,朝廷中也不乏能人异士,于是正面战场上,双方挥军百万,交战不休,侧面战场上,这些异士奇人,也是明争暗斗。 王家那位道术高手,死在了先皇朝的一位高手法宝之下,肉身尽毁,只逃出一具元神,回转了清凉州。 王家这位道术高手不甘就此魂飞魄散,恰好他生前诛杀过一位邪修,得到了那人的一部鬼修法门。遂改修鬼道,竟然凝炼成阴神之体,可以白昼现形,最终和他生前修至道术大乘一样,距度劫升仙只一步之遥。 不过,也许是天分的问题,从未听说他度劫成仙。但是,就算阴神之体,也有几千年的寿元,照理说他现在应该还活着,可是近两百年来,江湖上却再未听说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 鬼王宗是这位道术高手死后元神转修鬼修功法大成后而建,后来他寻到生前后人,传授他们鬼修道法,如今才传到第三代,即为王庆、王东两兄弟。王庆是为鬼王宗掌教,王东则是第五坛坛主。 王东听了穆司的话,不禁冷哼了一声。 鬼修者生死界限淡了,阴阳界限淡了,血缘的联系程度又能有多紧密?只是,这些话却不宜说给外人听。 王东道:“先给总坛传讯,告知此间情况。我等要走,也得天亮了再说,不然此人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实在难以对付。” 穆司听了,老脸不禁抽搐了一下。我们可是鬼修啊,夜晚最是如鱼得水,如今居然怕黑,说出去真是要活活臊死。 王东瞟了穆司一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叹道:“那人阳气如火,不是普通鬼修道术可以伤害的,若是厉害的功法道术,却需要时间作法,你看那人滑不溜丢,跟一条溜边儿的黄花鱼似的,肯给时间让我们作法?鬼修之法对付不了他,反而是旁门道术,不惧他的旺盛阳光、鼎盛的气血,也就不分白天黑夜了。” 穆司这才明白王东的苦心,慨叹道:“坛主说的是,既如此,我便收容幸存的弟子,待天一亮,我们便走。” 旁边几个弟子,幽魂儿似的站在那里,一个个熏得小鬼儿似的。 听到穆司这番话,其中一个名叫何善光的执事弟子便含泪道:“母芥姥,卜拢皋喽,吾汗夯哈,皱支喔母几仍了。” 穆长老讶然道:“善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西极海化外之民的语言么?” 旁边一名弟子愁眉苦脸地道:“何师兄刚刚逃出一念成网,摔了一咬,咬掉了小半截舌头,说话就这个样子了。他大概在说,穆长老,不用找了吧?说是应该就剩我们几人了。” 普通鬼修家人,住处与这些核心弟子修炼的所在中间有一道墙,此时烈火冲天,那些普通人也不敢闯进来。而这核心区域,现在还能站着的,也就只剩他们几人了。” 穆长老听了不禁悲从中来。 王坛主打起精神,道:“我看那人,只找我等麻烦,对普通人不感兴趣。何善光,你……,算了,还有你,曹敏,你们两个去,告诉我等家人,稍安勿躁,我等走后,依旧不可踏进内门一步,闭了山谷,少与外界接触,等我们回来。” 王坛主咬牙切齿地道:“那小子自以为武艺高明,孰不知凡人之术,终究不登大雅之堂。若是请动了总坛长老,甚至我大哥亲自前来,哼哼,我大哥是已经修到一念成法境界的大高手,必可杀之!” 这鬼修中人亲情果然淡泊,王坛主自己也有家室在外围,却是浑不在意,都懒得过去说明情况,只使两名弟子前去。 何善光和曹敏听了不敢违命,便壮起胆子,缩着脖子,一路行去。 二人生怕那个神出鬼没的人出现,提心吊胆赶到通往外围群居部落大门口,就见男女老幼许多人都挤在那里,只是鬼王宗戒律森严,没有允许,谁也不敢踏进一步。 何善光和曹敏一到,那些人纷纷焦急询问起来。 “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呀,我家三儿可还好么?” “小何啊,你们伯长老没事吧?” “曹大哥,里边怎么起了大火,我丈夫没事吧?” 何善光大声道:“齁诶鬼,齁诶鬼,哼呃喝。” 门前男女老幼听得一头雾水,他在念咒? 曹敏道:“何大哥,你伤了舌头,我来说吧。大家听了,有厉害的仇家寻上门来。杀死了一些弟子,呃……还抢走了一件厉害法器。 坛主说,明日一早,要率领所有门子弟子去总坛,请教主派来来援,你们不要害怕,大部分人都没事。我们走后,你们仍旧不可踏进内门一步,关闭山谷,少与外界接触,等我们回来。” 众人听完,七嘴八舌又问起来,多是关心自己家人安危。 何善光不耐烦了,呜哩哇啦地道:“搂哈狼号号恨么,吾恩皱!” 何善光转身就走,曹敏无奈,只好跟了上去,门口拥挤着许多人,虽然情切,却仍不敢越雷池一步。 何善光和曹敏行不多远,忽见前方一个裹着披风的少女,袅袅婷婷走的飞快。 曹敏大怒,喝道:“说了不许踏进内门一步,你干什么!” 那少女吓得一哆嗦,回眸望来,秀气可餐,以袖掩口,嘤嘤泣道:“奴才许了丈夫三个月,不见他安全,着实放心不下。” 曹敏怒道:“违抗坛主命令,你和你男人都要死,不知死活,滚出去。”说着就要上前赶人。 何善光虽然性急,倒是极机警,立即叫道:“吾嘿!芥茉槟榔一个油儿,尊么杏仁芥末醋?” 何善光说的是:“不对!这么漂亮一个妞儿,怎么声音这么粗?”可他伤了舌头,又是情急之下,连他的“知音”曹敏都没听出他在鬼叫什么。 就见曹敏大步走到那“少女”身边,刚要喝斥滚蛋,“少女”已挑眉一笑,杀气凛然。 PS:马上就要出门了,兄弟争分夺秒,见缝插针,又码一章,感动不?嘿嘿! 第29章 你是最后一个 鬼坛的大火已经不可收拾,抢救出来的物资十分有限,大概只有七八口箱子,乱七八糟地堆放在空地上。 王坛主和穆长老站在旁边,凄凄惶惶,仿佛游魂一般。 远处,何善光和“曹敏”走了回来。 还隔着老远,何善光就叫道:“昂寒屋,偶文拉哼高艾哼吼吼。” 王坛主听他喊些谁也听不懂的鬼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道:“滚过来!” 陈玄丘跟在何善光的身后,微微低了头。 他了结了曹敏的性命,换上了曹敏的外衣,跟着何善光走向王东和穆司。 何善光如今在他的掌握之中,倒也不敢不听话。 不过,就算何善光不听话,陈玄丘也不怕,谁能听懂何善光在说些什么? 眼看将要走到王坛主和穆长老身边,陈玄丘心中杀气渐渐生起。 之前他已向曹敏问清楚了,现在幸存的那两大高手中,其中一个就是他誓必杀之的那个穆长老。 交手过程中,陈玄丘已经知道这两人是高手了,尤其是那个王坛主,时刻将白骨塔定在头顶,护住他的元神,又使四方小鬼戒备,再有阴风符时刻保持高速机动,滑不溜手的太不好对付。 所以陈玄丘才想了这个办法接近他们,只要让陈玄丘近了身,有机会猝下杀手,这王坛主的诸般护体法器也就没了用处。 眼看双方相距已不过两丈多的距离,陈玄丘正想一脚踢开何善光,拔剑冲向王坛主,先结果了他的性命,再慢慢消遣那个穆长老,却听王坛主一声狞笑,右手一扬,刷刷刷刷,四具铜尸便自空而落,直挺挺地站在地上,正把他困在中间。 穆长老同时祭出了一枚五阴神雷,乌溜溜的似一颗西瓜大小,悬停在陈玄丘的头顶上方三丈处,蓄势待发。 何善光一见,吓得怪叫一声,抱着脑袋就从四名直挺挺的铜甲尸中间逃了出去,那四具铜甲尸竟未向他发起攻击。 陈玄丘心里打了一个突儿,他没想到这王坛主手里竟然有传说中的蓄物法宝“纳戒”,而且他竟藏了四具铜尸在纳戒内,方才救火时只喊别人调出自己所炼的铜甲尸,他自己的却始终未动。 陈玄丘更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早就发现了他,那穆长老可没掌握瞬发的法术,可现在这枚五阴神雷说出就出,显然是刚刚远远见他出现时,穆司就已开始默念咒诀了。 王坛主狞笑道:“你自以为机警,当老夫是吃干饭的么?老夫派人出去传讯,就是为了给你机会混进来啊小贼,你几乎毁了我整个分坛,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对我鬼王宗下此毒手?” 陈玄丘淡淡一笑:“我叫陈玄丘!青萍人氏。” 陈玄丘说着,暗自反省,纵是千般谨慎,只一朝大意,就难免要前功尽弃。 我初时动手如狮子搏兔,不论敌人强弱,必全力以赴,所以势如破竹。可我连番得手后不免志得意满,放松了警惕,小觑了敌人,结果就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以后须得汲取教训,万万不可再犯这等错误。 王东见他沉默不语,狞笑道:“你不说?老夫有得是搜魂手段,待我取你性命,拘你元神,再慢慢拷问。我保证,你祖宗八代狗屁倒灶的事儿,你都肯乖乖告诉老夫。” 陈玄丘道:“我为何而来,姓穆的知道。” 王东一听,霍然看向穆司,心道:“竟然是你的仇家?你从哪儿招惹来这么可怕的一个敌人,顷刻间就毁了我苦心经营多年的基业?” 穆司一听就毛了,大叫道:“放屁,老子根本不认识你,何时与你结过仇?” 陈玄丘道:“就在昨夜,你路过冀州城里苏家老宅时,可记得那里有一位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小姑娘?” 穆司诧异地道:“昨夜……” 穆斯突然明白过来,讶然道:“老夫想起来了,那小姑娘与你有何干系?” 陈玄丘道:“她是一个苦命人,本要被人拿去殉葬死去的主人,是我救下了她,收为侍女。结果却被你们外六坛的人掳走。” 穆斯浑身哆嗦起来,不敢置信地叫道:“就……就为了一个不值一文的卑贱奴婢,你这天杀的,竟然……竟然就与我鬼王宗作对,杀了我宗这许多长老和弟子?” 陈玄丘沉声道:“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全绑在一起,也比不上你眼中那个卑贱的不值一文的小奴婢。” “疯了,疯了,你简直是疯了。”王坛主要气疯了,他还当是什么血海深仇,结果就是为了一个奴婢? 王坛主血贯瞳仁,怒吼道:“该死的,你去死吧。” 陈玄丘冷笑道:“这正是我要说的。”一语既了,一张皱巴巴的,朱砂绘就的符箓已被陈玄丘抛到空中:“荡魔伏邪,真武灵应。神兵火急急如律令,敕!” 陈玄丘觉得他的师门应该是真武大帝在人间的道统延续,又或者与真武大帝遗留人家的道统有着密切的关系,因为两位师姐塞给他的所有符箓,都是“真武灵应”。 他没有用上次使用过的那种召雷咒,那雷威力太大,响应速度太慢,而且属于大范围无差别全覆盖式攻击,纵然劈得死那四具铜甲尸,他也要一起完蛋,所以这一次换了张荡魔伏邪符。 这是镇压类符箓,一符祭出,一道无量无垢的金光立即自天而降,将陈玄丘和四具铜甲尸全都笼罩其内。 陈玄丘全然不受影响,可四具正张牙舞爪扑上前来,打算把陈玄丘撕个粉碎的铜甲尸被那金光一照,却登时被死死镇住,虽在原地仍然咬牙切齿竭力挣扎,却再也休想挪动一步。 陈玄丘在那一道金光中拔地而起,高高跃到了空中。 穆长老连忙想要启动早已祭在空中的五阴神雷,可这一抬头,却发现那枚乌溜溜的人头大小的五阴神雷被那金光一照,直如雪狮子见火,已被化得零零落落,变成丝丝能量,融进了那道金光之中,不由大吃一惊。 陈玄丘自那道金色光束中一跃而起,像是被那束金光摄到了空中一般,人在高空,凌空一转,便人剑合一,扑向穆长老。 穆司仓促前想要贴张阴风符逃开,可是他的手抖的厉害,这张符一时竟展不开,情急之下干脆抓起怀中一件法器向陈玄丘的剑迎上去,大叫道:“这是那小女奴的头盖骨。” 陈玄丘一剑如电,堪堪刺至,听到这句话却是陡然于空中一个疾旋。 你杀其人,剥其皮,剔其骨,还想用她的骨骸来保你的命? 天也不容! 陈玄丘身化陀螺,空中疾旋,手中一口剑缠过去,避过了穆司手中捧着的那件镶金嵌玉的钵形法器。 “啊~~”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穆司的双臂先被绞碎了,接着就是他的身体。 当陈玄丘裹着一道缭绕的剑光从穆司上身掠过后,手中握紧那惨白色的头骨法器站定。 穆司原本的站处,只剩下一双腿顶着半截血肉模糊的躯干立在那儿,定了一定,缓缓一栽,便摔在地上。 陈玄丘那一剑,把他的肉体和元神都搅得粉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陈玄丘看了一眼手中那件“法器”,想到那个稚弱的命若蒲草的女孩儿,心中便是一悸。他把那件法器缓缓揣进怀里,慢慢转身,再抬头时,双目已赤红如血,如神如魔。 陈玄丘瞪着王长老,缓缓扬起了剑,一字一句地道:“你们白披了一张人皮!现在,只剩你了,你,也该死。” 王东的双腿打着颤,脸色惨白如纸,脸上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声对陈玄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跑吗?” 陈玄丘没有回答,王东在他眼中已经是一个死人,一个死人说什么很重要吗? 王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鬼王宗是我王氏先祖所立,传承四百余年,外十八坛,内十八坛,人才济济。 我是王氏直系后人,可惜我天资有限,如今已一百三十七岁,却只修得一个长寿罢了,道行不但与家兄相比是天壤之比,便是本门许多长老也胜我多多。” 王东惨笑道:“我只是仗着姓王,才厚颜占了这冀州繁华之地,私下里,没少受各坛坛主与长老们的讥讽嘲笑……” 陈玄丘讥诮地道:“鬼修伤天害理,以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虽不轮回,难返蓬瀛。终无所归,止于投胎就舍而已。能得长寿还不满足,还想怎样?” 王东没有被他不屑的语气激怒,自顾自地说道:“如今,我一坛上下,被你杀个精光,我还有何脸面逃去总坛?我那兄长又如何肯放过我?各位长老又该如何鄙视老夫?罢了,罢了,我今豁出身魂俱灭,永不超生……” 王东突然面目狰狞地瞪着陈玄丘,嘶声吼道:“也要拉你下黄泉!” 陈玄丘瞿然一惊,立即挥剑冲向王东。 王东癫痫似的疯狂大笑起来:“迟了,迟了,穆司那浑蛋,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为老夫争得一线时间,老夫的献祭,已经完成了,哈哈哈哈……” 献祭?此时此地,别无所有,王东有什么东西可以献祭的? 王东疯狂地大笑,笑着笑着,两眼中有两道怵目惊心的血泪缓缓爬落,陈玄丘不由心中一惊:“难道,这个对鬼神献祭了一辈子无辜他人的老匹夫,如今竟把他自己也献祭了?” 王东卟嗵一声跪到了地上,带着两行血泪,抓起两捧泥土往脸上一抹,仰天嘶吼起来:“今冀城王东,献祭自身生魂,恭请七爷临凡,诛杀玄丘小贼!” PS:求点赞、月票! 第30章 与魔鬼的契约 大地震颤着,仿佛地龙在翻身。 空中有一道道蓝色闪电般的扭曲光束乍闪乍灭。 陈玄丘几乎站立不稳,不禁骇然失色。 面前的地面扭曲撕裂开来,形成了一条条尺余长的缝隙。 王东更加疯狂地大笑起来,脸上血泪滚滚,把抹上去的泥土冲开了两道泪痕。 陈玄丘几乎以为马上会有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头上生着锋利牛角的厉鬼要从那地下裂隙中爬出来了,却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蓝色闪电,随后一道白影从那缝隙中一闪而出。 那道白影刚一出现,一股无可抵御的铺天盖地的威压便扑面而来。 陈玄丘引以为傲的肉灵合一,几乎已凝炼为一体,阴魂都不敢靠近,此时竟一阵摇曳,险些被撞出肉身,头顶和肩上的三把火更是被压制得几乎要熄灭一般。 于此同时,那股充沛莫可抵御的莫大威压,把他卟嗵一声镇压在地上,趴在那里再也动弹不得。 这人只是一出现,那强大的威压就让陈玄丘动弹不得,这得是多么可怕的对手?此时,陈玄丘突然意识到《造化不死经》的不凡之处,那里边,竟然有对应的办法。 只是,非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暴露自己的底牌,他要看看,王东不惜献祭了自己的灵魂,究竟唤了个什么出来。 “啊!凡间的气息充满着怀旧的味道,真是叫人留恋啊。” 一个慵懒、悦耳、带些沙哑性感的女人声音响起,陈玄丘双手撑地,脖子吱嘎作响,用尽全力才把头抬高了一些,看到了那人的模样。 先是一双黑面白帮的皂靴,然后是一袭雪白的长袍,再往上是一张娇媚无比的容颜,杏眼桃腮、肤白如雪,一头银白色的披肩长发,头上戴着一顶造型别致的高帽子,上边写着四个小篆“一见生财”。 这是啥? 陈玄丘整个人都呆住了。 白衣银发,容颜娇媚的美少女手中提着一根细细的银棒,就像魔术师舞着手里的魔术棒似的,迈着摇曳生姿的猫步儿,款款地走到王东的身边。 王东脸上又是激动又是害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颤抖地指着正竭力想从地上爬起来的陈玄丘:“就是他,就是他,请七爷杀了他,杀了他。” “先收钱!” 银发少女伸出一只纤秀雪白的小手,妩媚地伸向王东。 那模样儿,如果是在宾馆房间里,一个激动的面容扭曲的男人,一个妩媚含笑的少女,恐怕会叫人怀疑他们正在进行着不可告人的神秘交易。 “我想看着他死,亲眼看着他死……”王东就像一个乖宝宝,激动地请求。 “安啦安啦,小爷我出马,他一定死,怎么死不是死?毛病真多。” 银发少女不耐烦地在王东的眉心一拍,那是“鬼门”,魂魄出入之地。所以用特殊的符箓,是可以定住恶鬼和僵尸的。 这时那银发少女纤掌一拍,伸手一抓,陈玄丘就看见一个虚幻透明的王东从他身体里飘了出来,银发少女平摊手掌,王东虚幻透明的灵魂不断被吸进她娇嫩的掌心,最终凝炼成一枚圆圆的银色珠子。 王东脸上已经全然没有了生气,身子往下一倒,便寂然不动了,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扭曲、激动、兴奋的笑容。 银发少女小嘴一张,便把那枚银色的珠子丢进了嘴里:“啧,不错,这成色,该是一百三十七年了,挺补的。嗝儿~” 银发美少女伸出柔软鲜嫩的小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又打了个不雅的饱嗝儿,笑眯眯地看向陈玄丘,向他袅袅婷婷地又走过来。 陈玄丘心中一片冰凉,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种情况不太常见,他大师兄也只给他讲过一次,大概是在他十一岁时的某一天说过的。所以刚刚连他都完全没有想起来。 这是献祭自己的灵魂,求取地府阴神为他出手一次。 献祭自己的灵魂,比献祭的他人灵魂更纯粹,因为心甘情愿的状态下,自有一种类似信仰香火的意念在其中,所以对鬼神来说,更加滋补。 而灵魂越强大,能请动的地府鬼神也就越强大。 献祭者是彻底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成为鬼神的食物,从此泯灭于天地之间,再不留一丝痕迹。付出如此重大的牺牲,那么愿意接受献祭者奉献的人,就要为他做一件事。 这是与魔鬼签订的契约。 王东的道行再不堪也是一个修真者,他的灵魂元神,吸引力百倍于普通人,况且活了一百多岁,照这银发美少女所言,就是成色极好的灵魂。那他请来的鬼神,势必实力强大。 陈玄丘直到此时还没想起这位白袍美少女是谁,但是从人家呈现的威压来看,恐怕在地府也是魔王级的阴神。 这个魔王,可不是后世所称的魔,事实上在道家,魔只是指某一类修行上和能力上具备特殊点的仙神,比如道家典籍中,将地府之主,酆都北阴大帝就称为酆都北阴大魔王。 “啊,小兄弟,很俊的咧,怎么得罪人得罪的这么狠呢,人家居然不惜魂飞魄散也想要你死。” 银发美少女用手指灵巧地转动着手上的魔术棒,款款地走到陈玄丘身边,陶醉地吸了口气:“啊,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我喜欢。” 陈玄丘沉声道:“你是谁?” 银发美少女笑眯眯地道:“看在你生得这么俊俏的份儿上,人家就告诉你好了。这样呢,你死了以后,也可以记住是死在认的手上,以后会一直记着人家,嘻嘻。” 银发美少女手中银棒一停,笑嘻嘻地道:“小爷我名叫七音染,老八叫我七七,婆婆叫我音染,凡人叫我白无常,你记得了吗?” 我去! 白无常是个魔法少女?说好的哭丧棒呢?就她手里这玩意儿? 陈玄丘这才醒起,白无常头上的帽子好像是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字,那位八爷应该就是黑无常了,他的帽子上写的应该是“天下太平”,这两位是阴司十大阴帅中专门负责人间道的两位鬼帅,名列第七、第八。 陈玄丘还是头一回看到真正的阴司鬼神,这和之前鬼王宗勾来的游魂野鬼大不一样,这对阴神是肉身成神的,而且有真正的神位在手,法力之强大,绝非他凭凡间武功可以对付的。 陈玄丘忍不住道:“刚才那人,乃是鬼王宗的一位坛主,一身害人无数,恶贯满盈,我杀他,乃是替天行道。足下是阴神,难道要助他为恶吗?” 魔法美少……白无常撇了撇嘴,道:“你替天行道,关小爷屁事,小爷我可是混地府的好么?再说了,大家都很忙的,偌大一个地府,就一个阎王,四个判官,忙得脚打后脑勺,谁有空管你人间善恶,我们只负责送鬼投胎好么?” 嗯?这怎么跟我认知的不一样啊? 陈玄丘突然想起来了,原本天道不全,是后土娘娘身化六道,才有了地府。而地府的建立也是一步步完善的,无论是对鬼魂的评判赏罚制度,还是阴司衙门十殿阎罗的建立,都有一个过程。 这么说来,这还是阴曹地府的草创阶段? 陈玄丘怒道:“难怪鬼王宗伤人害命,肆无忌惮,不得报应,如何知道敬畏?阴神也是神明,想不到神明眼中,竟然丝毫不在意这人间疾苦。” 白无常瞪眼道:“你有病吧?看你长得挺顺眼的样子,怎么尽说傻话。我阴司为什么要在意你人间疾苦,不相干好吗?如果你们两军对垒,一天就死个十万八万的,谁对谁错?如何判定对错? 你要知道,这天下间每天都有人生,每天都有人死,都要我们管的,不快些谁处理得过来?西方教倒是想派个叫地藏的来帮忙,可惜大魔王还没松口。好了好了,别啰嗦了,跟小爷走吧。” 白无常说着,伸手就要拍向陈玄丘的面门,陈玄丘奋起全力,挣脱了她的威压,猛然一闪,白无常一见他竟能挣开束缚,也是惊咦一声,纤掌立即变拍为抓,“嗤啦”一下,就扯开了陈玄丘的衣襟。 白无常咭咭笑道:“小兄弟,你就不要挣扎了,小爷收了人家的献祭,就得替人出一次手,小爷出手,还没人能逃得脱……脱……脱……” 白无常本来促狭的笑容突然变得呆滞起来,两眼发直地盯着陈玄丘的胸口,结结巴巴地道。 “什么?这位阴鬼冥神不会是对我动了歹意吧?” 陈玄丘心中一惊,立即默默准备发动逃跑绝学。 白无常“脱”了好几声,暗暗惊叫了一声:“我去!难怪他身上有妈妈的味道,还真是妈妈的味道啊!那是‘价值连城’玉佩,我不会看错r,那一定是‘价值连城’的玉佩。” 陈玄丘看她“色眯眯”的样子,低头看看胸口,也没露肉啊,还有小衣呢,胸口只露出了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上边‘价值连城’四字,在月下熠熠放光。 陈玄丘赶紧掩上了衣襟。 白无常眼珠儿滴溜溜一转,咳嗽一声道:“不过……那个……咳,你叫什么?” 陈玄丘心道:“阴司鬼神,瞒不过的。大不了回头蒙蔽天机,再改名换姓。”便道:“在下陈玄丘。” 白无常期期艾艾地道:“哦,那个陈玄丘啊,那个陈玄……咦?陈玄丘是吧?” 陈玄丘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白无常如释重负,双手一拍,喜孜孜地道:“刚刚那人说,恭请七爷临凡,诛杀玄丘小贼!小爷我一诺千金,绝不含糊,说杀玄丘,那就必杀玄丘。你叫陈玄丘,不是小爷我要找的人,快走吧。” “啊?”陈玄丘愕然看着白无常,阴司鬼神脑筋都不太好么? 白无常瞪起漂亮的大眼睛,喝道:“看什么看,虽然小爷我很好看,可我是你这等凡人可以看的么?” 陈玄丘激灵一下,赶紧拱手道:“那……七爷,在下……走了?” “走吧走吧,快走快走。”白无常跟挥苍蝇似的,一脸的满不在乎。 陈玄丘转身,提着小心,戒备重重地走出几步,悄悄回头一看,就见那位白无常耸着肩膀,蹑着双脚,双手一撕,破开了空间,便嗖地一下钻了进去。 她,居然真走了! 回到冥界的白无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高耸的胸口,吐了吐舌头道:“我的妈呀,怎么碰见他了。不不不,我没见过他,我从来都没见过他,酆都北阴大魔王保佑!” PS:求点赞、月票! 第31章 殷大侠侠义无双 妖娆妩媚的白七爷走了,那我……就不用走了吧? 陈玄丘想了想,又走了回来,四下一看,那个大舌头的何善光早不知逃到哪儿去了。 陈玄丘心念一动,忽然想起王东凭空变出四具铜甲尸的事来,他身上一定有纳戒一类的宝物。 想到这里,陈玄丘走过去,只简单一搜,就搜到了王东的纳物宝戒。具备纳物能力的器皿已经不属于法器了,而是属于法宝。看这戒指式样古拙,没准是祖上传下之物,不然凭这王东的本事,能从哪里淘弄来。 王东已死,这纳戒便成了无主之物,陈玄丘都不用抹去原主人的神识,就已掌握了它,神识向内一探,一个方圆两丈左右的空间,里边居然还有四具铜甲尸,另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陈玄丘也不当场就看,又走过去打开那几口箱子。 哗,果然一见七爷,就是一见生财,金灿灿一箱阿堵物,被火光映得灿烂无比。 陈玄丘一个无望修仙的人,这世俗间的财物对他当然还有莫大的吸引力。更何况,金银等金属,纵然是对神仙来说,也一样有用。 打造府邸、修炼法器,很多地方都用到这贵金属。要不然佛祖遣从比丘圣僧下山,去舍卫国赵长者家诵经,也不会收他三斗三升黄金回去了。 底下几口箱子莫非都是金银?陈玄丘一一打开看了看,眉头不由一皱,果真是五箱金银,第六箱却满满的都是符箓,一般的武者未必认识这鬼画符儿,但陈玄丘认得。 鬼王宗大量绘制这种符做什么?虽说都是低阶符箓,道行深厚些的弟子也能画,可这么多符,耗时太长了。这还只是抢救出来的一小部分,被烧掉的呢? 陈玄丘目光闪烁了一下,又打开第七箱,这一箱,竟然全部都是箭簇,寒光闪闪,十分锋利。箭杆儿和箭羽好制作,只要安上这箭头,就是杀人的利器。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手一挥,把几口大箱子一起扫进了纳戒。鬼王宗竟然拥有这种东西,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 陈玄丘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微露鱼肚白。晓得天将大亮了,陈玄丘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鬼王宗的第五坛、第六坛,被他一扫而空,该派在冀州这地方的山门已经是连根拔起了。 不过,他曾发誓要铲除鬼王宗,而且,他现在对鬼王宗派人盯在苏家的目的也有了好奇心。如果专门让他去发掘这其中的秘密,他懒得费心思,毕竟他在感情上不太认同自己属于原本的陈玄丘,不愿背负他该背负的东西。 但是现在既然已经跟鬼王宗彻底对上了,那倒不妨搂草打兔子,顺道儿了解一下。只是前路十分艰难啊,那王东临死之际,自认在鬼王宗中算不得高手,可见难缠的对手还是有的。 就这个不成器的王东,也有请阴神现身的能力,只是不知那位白七爷当时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居然因为王东没有说全他的名字,就放过了他。 实际上,当时那场面,不是指他,还能指谁? 王东这厮,死的真是比窦娥都冤。不过,陈玄丘是绝对不会同情他的。 陈玄丘怀疑那位白七爷是因为他的容貌,才最终收了手。 嗯,小丘丘对他的容貌一向很有自信。 你想啊,白七爷是阴神,是地府出现后第一批的阴间神官之一,至少活了几十万年了吧。正是少年慕艾、少女怀春的年纪,整天守在阴曹地府里,忽然看见一个翩翩美少年…… 常言道:当兵三年,老母猪作貂蝉。白七爷都当了几千万年的差了。 陈玄丘很理解,不过他是绝不会同意肮脏的权色交易的,阴神这条大腿不好抱啊,不能指望下一次她仍然手下留情,情留多了,你想不还都不行。所以,还是尽量谨慎些才好。 外边那些普通人,陈玄丘没有去理会他们。不能因为嫁给了鬼王宗弟子,又或者丈夫、儿子加入了鬼王宗,就把他们的家人一剑杀了。他们未必做了恶,甚至有的是逼迫嫁娶的,陈玄丘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在偌大的内院儿里又走了一遍,把所有的建筑都引燃,所有能毁掉的都毁掉了,这才扬长而去。 …… 民以食为天。 一日之食在于晨。 殷受一大早就在店里用餐,他的作息还是比较规范的。 他的早餐很简单,但是营养均衡。 一碗加了碱面儿,熬得粘稠的粟米粥,里边还加了南瓜、杏仕和芝麻。 一张肉饼,馅大儿皮薄,烙得喷香。 两颗白水煮蛋,早餐嘛,吃的可以简单一点儿。 陈玄丘一直没有出现,谈姑娘也没从后边出来。 殷受本来还想着,如果他们早餐时间出现了,就帮他们一起会个账,朋友来往嘛,不能分得那么细。不过两人一直没有出现,所以殷受心情很愉快,愉快之下胃口大开,殷受又要了两颗蛋。 最后一颗鸡蛋小了点儿,殷受严重怀疑那是一颗变异了的鹌鹑蛋,他剥完了蛋壳,一口就把蛋填进了嘴里,噎得嗝儿嗝儿的,连忙喝粥顺一下。 粥碗抬起来,挡住了大半边脸的时候,他看到一袭黑衣,仿佛一朵尊贵而神秘的黑玫瑰似的谈羲茗从店外走了进来。 咦?谈姑娘一大早就出去了啊。 殷受想打声招呼,可粥碗正放在嘴边儿上,等他放下碗,谈姑娘已经走进店里去了。 “谈姑娘一定是嫌店里的饭菜不可口,出去吃了。她出去吃早餐,都不喊我一声……,算了,萍水相逢的,我不能近女色的,我结交的是陈玄丘,不要放在心上,做人要大度,啊~~真的是不太开心啊,我小心眼儿的毛病怎么又犯了,不能这么小气,不能这么小心眼儿,我可是……,店家,再来两颗蛋!” 谈羲茗回到房间,就往床上一瘫,呈大字型躺在那儿,忒不雅观。 不过,她也顾上不了,呻吟一声,不想吃东西,只想睡觉。 好累啊,姐姐真能跑,一夜的功夫跑出那么远. 等到鸡啼日升,由谈羲茗控制了身体的时候,发现已经跑出两百多里路了。幸亏她磕了一把药,要不然还不能一大早就赶回来。 不行了,得先歇歇,不然玄丘哥哥回来还要跟着走,会没力气的。 殷受很喜欢吃蛋,他剥开第六颗蛋,一口填进嘴里的时候,不出所料地又噎住了。 殷受神力之大,可单手扛鼎。殷受身材魁梧,伟岸威风。但他吃颗药都要捣碎了吃,不管多苦,不然他就是喝一缸水也送服不下去。用殷受自己的话说,就是嗓子眼儿太细。 可是吃蛋,他又特别喜欢大口大口地吃,蛋清蛋黄一口嚼,蛋清的Q弹,蛋黄的香腻,两者混合在一起,那才是蛋。却也因此,特别容易噎着。 殷受又捧起了那碗粥,准备吸溜一口上边已经凝了汤皮儿的米汤,这时陈玄丘从外边走了进来。 “我要不要招呼他一起吃早餐呢?可我都快吃饱了,而且我没请谈姑娘吃,只请陈玄丘的话,谈姑娘会不会心里不高兴?” 殷受正在努力权衡着请人吃早餐的利害得失,陈玄丘却是一眼就扫见了他,径直向他走过来,在他面前坐下了。 殷受赶紧吸了口粥,又像鸭子似的抻了抻脖子,顺了这口气儿,微笑道:“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那个仇人,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 “哈哈,我就知道,陈兄一身本领,那么滑不溜丢的肥鱼,只一翻掌就能震昏了,已然是到了内劲外吐、隔空伤人的境界,追杀鬼王宗一个普通弟子,怎么会失手呢?” 陈玄丘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杀的可不只一人,而是整整一个分坛。他也感觉有些疲惫。 殷受豪迈地道:“还没吃东西吧?想吃点什么,我买单。” 陈玄丘摇摇头:“不急。我想告诉你,中京,一时半晌的我怕去不了了。害你和谈姑娘白等了我一天,实在过意不去。接下来,我还不知要待多久,你们就不必等我了,且先离开吧。” 殷受一愣,道:“你那仇家,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陈玄丘来时路上已经想好了理由,这时便微微压低了声音,探身对殷受道:“你听我说,不要露出讶异之色。昨夜,我去杀那仇家,潜入了鬼王宗第五坛……” 殷受听着有些紧张,单数的分坛?那是内坛啊,高手如云。 陈玄丘道:“我顺利找到了仇家,结果了他。但是在寻找他的时候,我在鬼王宗发现了一些不寻常之物。” 殷受惊讶地道:“鬼修宗门,不寻常之物甚多,但能叫陈兄如此重视的,一定不同凡响,究竟是什么不寻常之物?” 陈玄丘低声道:“有大量金银,有大量符箓,那符箓都是极低阶的符箓,普通人贴在身上即可生效,它唯一的作用,就是透支……哦!就是强行提高人的体力和精神,使人比平时要神勇一倍,但事后会极度疲惫,若不善加修养,会导致早衰。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兵器,比如弓箭……” 殷受几乎毫不迟疑,立即做出了反应。 他把双眼微微一眯,掩出了眸中一抹精光,沉声说道:“图谋不轨!” 陈玄丘一呆,旋即欣然道:“我还当你是一介武夫,要费些唇舌和你解说呢,不错,我怀疑,鬼王宗有造反之意!” 陈玄丘身形一正,肃然道:“陈某乃清凉州人氏,姬人。怎可坐视战乱骤起,无数百姓遭殃?我打算去一趟岐州,伺机把证据呈献给姬侯。殷兄不是姬人,不必趟这趟混水。” 陈玄丘是寻思,武人以武犯禁,最不喜欢和官府打交道。而且自己说了去岐州主要是报官去了,不是打仗,没啥太大风险。这样于公于私,殷受都不会去的。 却不料殷受一听,却挺起胸膛道:“若叫鬼王宗奸计得呈,首先遭难的就是姬国百姓。姬国乃我大雍分封之藩国,鬼王宗一旦夺了姬国,野心膨胀,必然挥军东西,将战火烧到整个天下! 我等习得一身武艺,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这等若及时扑灭,可惠及黎庶无数的大义之举,岂可袖手观之?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扫荡不臣,碧血丹心!我与陈兄同去,你再推却,便是瞧不起殷某人!” 陈玄丘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这年头儿的江湖人,都这么有觉悟的么? PS:农家乐那大炕,睡的真不舒服,半夜我家猫还跑我脸上一通踩,困得昏头转向。一早返程,到家就开码了,如此敬业,恐怖如斯,求点赞、月票! 第32章 原来是选择困难症啊 殷受说的这般正气凛然,陈玄丘倒是不好拒绝了。 他的眉头皱了一皱,心中暗想:“这位老弟自己说他有扛鼎之力,也不知真假。武艺如何,我也不知。 如今对上的是道术高手,只怕他用处有限。他既然要去,那便去好了,危险的事情我不带上他就是了,跑腿的事情,倒可以让他跑一跑。” 陈玄丘如今想要对付的是鬼王宗,整整一个大宗门,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尤其是鬼王宗在姬国拥有这么大的势力,官府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却没有过问,显然,鬼王宗在该国是得到了默许的。 那么,如果有了鬼王宗试图造反的证据,姬国的态度必然会改变,有官府的支持,鬼王宗想在世俗间扎根便很难了,要拔他们的根才更容易。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道:“也好。谈姑娘想必还在她的客栈等我们吧,一会儿出发前,我们去和她说一声。” 殷受笑道:“那却不必,谈姑娘也搬来咱们客栈了,就在后边,天字叁号房。她自己告诉我的啊,我可没去过。” 陈玄丘道:“那我就去与谈姑娘说一声,免得她还刻意等候你我。” 陈玄丘起身向后边屋舍走去。 殷受微微蹙起眉头,喃喃自语道:“鬼王宗蓄集金银、武器,可以装备于凡人的大量符箓……,除了造反,别无解释。 可是,鬼王宗虽然在姬国拥有大量信众,要夺天下,谈何容易? 姬国,不是独立的姬国,而是我大雍藩属啊!鬼王宗纵然夺得了姬国的江山,难道就不怕大雍发兵讨伐?” 殷受思索了一阵,缓缓点头道:“不行,岐州,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一探究竟。” 殷受思忖着,又喝了口粥,低头一看,只剩下三四口了,不禁又纠结起来:“我是吃光了再等陈玄丘呢,还是留着这两口等陈玄丘。 我要是先喝光了,一会儿就得他自己用早餐,那我就不好帮他买单了,他若多心,势必怀疑我小气。 我若留两口粥等他回来,万一他以为我想蹭他的单贪小便宜,我又不喜欢在掌柜的面前撕撕扯扯地抢着付钱。这粥……我喝是不喝呢?” 陈玄丘赶到天字叁号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谈羲茗毫无形象地大字形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地道:“不想吃饭,不用收拾,走开。” 陈玄丘的声音从外边传来:“茗儿姑娘,是我,陈玄丘!” “嚓”地一声,房门就开了。 谈羲茗袅袅婷婷地站在门口,含羞低头,掠了一下鬓边的发丝,柔声道:“陈大哥,你回来啦?” 陈玄丘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劳姑娘你担心了,此间事,我已办妥。” 谈羲茗开心地道:“太好了,人家就知道,公子出马,一定马到功成。你还没用早餐吧?人家想着,你也该回来了,正要等你一起用餐呢。” 陈玄丘道:“呃……用餐没有问题。只是……有一件事,倒要先向姑娘你说明白。” 谈羲茗眨眨眼,柔声细气儿地道:“什么事呢,陈大哥但请直言无妨。” 陈玄丘苦笑道:“是陈某的不是。本想着此间事了,就可以与小受还有茗儿姑娘你一起去中京一游了。谁料,琐事不断,我因故要往岐州一行,这一去,很难说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把事情办完,因此,无法与姑娘你同行了。” 谈羲茗惊讶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愧疚地道:“实在对不住。” 谈羲茗一拍手掌,雀跃道:“哎呀,实在是巧。我也正想对陈大哥说呢,我有一位本家哥哥,现在岐州办事,捎信过来,叫我过去与他相聚,等他办完了事,便一起回大雍。人家正想跟陈大哥辞行呢,结果……” 陈玄丘吃惊地道:“这么巧!” 谈羲茗看着陈玄丘,喜孜孜地道:“是啊,就是这么巧!” 殷寿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不能总是诸多顾虑。师父逼自己离开中京,不带一个人,独立行走江湖,最大的目的,就是希望改变他优柔寡断的毛病,了解民间疾苦还在其次。 你看就这么点小事,我有什么好纠结的呢?我就自然一些,一口把这粥喝了。陈公子回来,我就帮他点单,他若推辞,我就洒脱地一笑,也不必执意付钱,才几个钱呐,陈公子站在门口卖个笑都赚回来了。对,我把粥喝了。” 殷寿毅然端起碗,心中想:“其实我不必吃这么快的,我就是要等他回来,就算刻意了点,怎么啦?这叫诚意!对待朋友,不就应该一片赤诚么? 他明白了我的想法,也只会认为我是一个可交的朋友。我现在就结账,多押一些钱在小二那里,他不就不能跟我抢着付账了么?” 殷寿为自己的好主意点了一个赞,欢喜地抬头,招手道:“小二,结账!” 陈玄丘道:“我回来了。” 谈羲茗道:“啊,小受受你吃完了啊,那咱们俩吃吧。” 两人双双落座。 殷受一张脸胀成了猪肝样儿,心中无尽地懊恼,我为什么不能早点做决定呢?我现在才说我是连他们的账一块儿付,他们会相信我的诚意么? 店小二走过来,陪笑说道:“客官,一共七文钱。” 谈羲茗探手入怀,殷受一看大惊,立即起身拦阻:“不不不,你不能替我付,怎么可以让你一个女孩子付钱呢?我的意思是,小二,算一下我们三个,一共多少钱,我一块儿付。” 店小二茫然道:“这两位客官还没点呢啊。” 殷受的脸由紫转黑:“我是说,等他们点完了你算算啊。” 殷受掏出一串大钱,塞进小二手里,又转向陈玄丘和谈羲茗,潇洒地笑道:“才一顿早餐,没多少钱,我来付吧,二位可不要跟我抢。” 陈玄丘笑道:“好,来日方长,等到了岐州,我请你们吃大餐。小二,跟我们来两份和他一样的饭菜!” 谈羲茗从怀里掏出一摞纸鹤来,递给陈玄丘:“陈大哥,这是我那位本家哥哥送给我的,传讯法鹤喔,很好玩的。你一半,我一半,如果想说话,却又不在一块儿的时候,用它唤着想找的人名字,再说一句话,就能替你传过去。” 殷受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瞟着那摞纸鹤,原来不是钱么?淡定,从容。从容,淡定…… 陈玄丘动容道:“这个小法术很奇妙的,你随意送人,不合适吧。我看,还是茗儿姑娘你自己留着好了。” 谈羲茗连连摇头:“哪有随意送人,你看小受受我就没送。快接着吧陈大哥,人家只送给你了。是吧,小受受?” 殷受:“……” 谢羲茗奇怪地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殷受的嘴唇颤抖了一下,微笑道:“没什么,我在算,小二算的数对不对。” 陈玄丘摇摇头,无奈地接过了纸鹤,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PS:两天没休息好。我现在总结的经验是,以后出去小游,最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好的休息空间啊。实在太疲惫了,今天先这些,明天再努力。 第33章 选贤大会 看似放荡不羁,可一遇到关心在意之人就总是思虑过多、过于纠结的殷受,看似单纯可爱,却是一体两面,一到晚间就凶悍如野猫的谈羲茗,以及秀色可餐、静若处子,动则如疯狗的陈玄丘三人组上路了。 他们此行是往姬国国都岐州,还在更内陆的地方。一路行去,渐渐离了最西边的清凉州,便见一路城镇愈加的繁荣,人口也更加的稠密。 田野间阡陌纵横,牧笛声声。桑间林下,山歌处处,较之清凉州又有不同。 陈玄丘觉得,这才应该是世间模样,清凉州总是带着一丝鬼气。 想来,对整个大陆、对姬国来说,清凉州都是极西之地,七分山地三分田,大海中又有太多海兽海妖,渔业得不到太大的发展,所以过于贫瘠。 再加上这边再往外就是无尽之海,不用担心有什么强敌。因此姬国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是从经济上,都不太可能过于重视,所以鬼王宗这等门派才能在此得到发展。 这一路行去,就见路上除了商贾,渐渐地多了许多佩剑骑马之人。 他们三人也是骑着马的,马背上挂着剑囊与行装,和那些人颇为相似。 殷受和谈羲茗对此并未在意,倒是“做贼心虚”的陈玄丘暗暗警惕。冀州鬼王宗两个分坛,都被杀得一干二净,鬼王宗不可能毫无反应,这些一看就是彪悍武人者,莫不是鬼王宗的人? 可是陈玄丘暗暗观察,这些人气血饱满,形容如常,又不像是鬼修有成的邪道中人。 这一日,终于到了岐州。 作为极西之地姬国的国都,陈玄丘一路行来,第一次看到了厚重巍峨的城墙,高大的城门,一进西门,沿途商贩不断,叫卖声不绝,一条条临街门户,各种旗幡招摇如云。 啧,那繁华,有点王府井的味道啊。 王府井……,算了,不想这个。 记得他那一百四十手王府井,持了整整六年啊,他二十岁那年买的。穿越那年的五月,突然雄起了,仅仅两个月功夫,就一柱擎天。然后他就遇到流星了,他还没来得及卖…… 不过摸了摸手上的纳物戒指,陈玄丘又眉开眼笑了,呵呵,哥现在是坐拥一座金山的人,还会在乎那点股票么? 一进岐州城,殷受就活跃起来,对陈玄丘道:“此前游历时,我曾在此住过两个多月,对此很是熟悉。这城中有七家客栈,也有讲究的大户人家,到此之后是不住客栈的,而是寻一富户,租住其宅,这样更自在方便一些,不过咱们没有使女仆从侍候起居,还是住客栈方便一些,你看如何?” 陈玄丘笑道:“小受既然熟悉这里,那一切听你安排,咱们先住下来再说。” 殷受现在已经习惯被他称作小受了,听他这么一说,当即领着二人便往前走,道:“那咱们去本地最大的‘四海升平’客栈吧,那儿占地十余亩,高中低档客房俱有,风景秀丽,住着舒坦。” 三人一路行去,又过了两条长街,果见一座客栈,仅那门楣,就是一座楼。那楼轩窗都开着,可以看见一楼大厅有许多几案长席,有许多客人跪坐其上,正攀谈饮酒。 门前二十多个小二,各自殷勤接待客人。引导马车牛车,牵引马匹骡子,不管你行装是否寒酸,一概笑脸迎人。 果然,大地方、大客栈,气象就是不同。比那墙上凿洞出卖客人皮相的小破店强了千百倍。 嗯,比起来,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超五星级……说不定都算六星、七星大酒店了,应该不会有“偷拍摄像头”了吧? 一个小二一见三人牵马过来,马上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目光在三人身上微微一扫,见这两男一女,两个带剑,一个佩刀,衣装轻便,步伐轻灵,便道:“三位客官,可是来岐州参加‘选贤大会’的么?” 谈羲茗讶然道:“选贤大会是……” 陈玄丘截口道:“赞贤大会?是哈!我们正是来此参加选贤大会的。” 那店小二一听,更加热情了:“姬侯传下旨意来,但凡是来岐州参加选贤大会的,住宿饮食,俱都由朝廷负责,全都安排在玄字区,你们三位?” 陈玄丘道:“小二哥安排便是。” 店小二点头哈腰地道:“好嘞,三位这边请,登记一下门派及姓名,便可入住了。” 小二又唤来一人,给三人牵走了马,留了个号牌给他们,陈玄丘三人便跟着店小二向长长的柜台走去,就见许多佩剑持刀、形似武人者俱都围在柜台前办理登记。 谈羲茗小声道:“玄丘哥哥,原来你来岐州,是参加选贤大会的么?” 陈玄丘摸着鼻子,小声地道:“我哪知道什么是选贤大会,不过我要做的事十分隐秘,这选贤大会既然是公开对天下英雄的,我们且混进去,也好隐藏行踪。” 殷受兴高采烈地道:“对,还省钱了。” 陈玄丘和谈羲茗同时看了他一眼,殷受认真地解释道:“有钱和乱花钱是两回事,节俭和小气是不一样的。” 柜台前许多人混乱地站在那里,三人只好站在那儿等着,就听旁边一个肩后背剑,杏黄剑穗飘洒在肩头的武者道:“姬侯一向求贤若渴,不过这等声势浩大的‘选贤大会’,却是头一遭见,我看整个姬国修真习武各大小门派,都派了人来了。” 另一人便道:“你说习武之人,亦或是修真小派派人来,我倒理解。可那修真大派,不会派人来吧?他们看得上这世俗的权柄和富贵?” 旁边一人便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姬国各大修真门派,确实都派了人来,就连相邻的宋国,都有一些修真门派来了人呢。” 先前那人便道:“不错!那些修真大派,或者不在乎世俗权柄,可是西极海叟,飞熊先生驾临岐州了。飞熊先生的相卜之术天下无双,道德文章垂汇范天下,那是大智大贤。若能得他一语点评,立刻就能名扬天下。那些修真大派,不在乎世俗的权柄与富贵,可这名儿,也是在乎的。” 另一人听了便搓搓手道:“这样的话,我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便不够看了,此番只怕要无功而返。” 先前那人摇头道:“不然,不然,此番选贤大会,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会参加文选。武人与修真者,则参与武选。姬侯已经说了,此番选贤大会,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只要你有本事,高有高的职位,低有低的职位,我等苦修二十载,想来不至于会无功而返。” 其他几人听了,顿时欢喜起来。 陈玄丘心中好奇,他大概听明白了,‘选贤大会’嘛,分明是选贤举能之意。看来这姬国国君励精图治,要大举选贤任能,所以举行了这次公开招聘大会。 只是,这位西极海叟、飞熊先生是什么人?一个人能得到文人界、武人界、修真界一致推崇,那此人的人格魅力该有多么强大? 陈玄丘正想问问小受受知不知道此人,就见一只大手伸来,大剌剌地贴着陈玄丘的鼻子尖拍过去,一掌拍在那个正满面欢喜的武人肩上:“都滚开点儿,别挡了我家少爷的路!” 那人这一掌使了诡异的力道,肩头挨了一掌的人不是被拍趴下,而是横着撞了出去,把聚在一起聊天的几人撞开,卟嗵一声摔在地上。 旋即,一个眉清目秀、风度翩翩的少年,轻摇小扇,陪着一个肌肤一点褶子都没有,嫩得一掐都出水儿的,白白胖胖足有一百八十斤的少女走过来。 “咦?你这衣服好看,请哪儿的师傅做的?” 那位白白胖胖、能装下两个谈羲茗的少女忽然一眼看见谈羲茗,登时两眼一亮,毫不客气地拉起她的衣襟捻了捻,赞道:“料子也是极好的,我竟不曾见过,快说,你这衣服,在哪儿做的?” 第34章 白白胖胖的姑娘 谈羲茗一见那胖女孩儿也不客气,伸手就来摸她衣服,不由轻呼一声,腰肢一扭,下意识地就闪了开去。 茗儿这件衣服可非比寻常,这件衣服能随着她和姐姐的出现而变换颜色,那会是凡间之物么?那是一件护身的至宝。 那个身材高大的胖女孩儿见她一躲,伸出去的手悬在空中,欣喜的脸色便是一僵,颇有些尴尬。 她身高应该有一米八,比陈玄丘的身高也是丝毫不差,又因为肥胖,这时露出尴尬神色,竟有些憨态可掬的感觉。 手持小扇的公子一见,不悦地道:“这位小姐要看你的衣裳,那是瞧得起你,躲避什么,上前来。” 谈羲茗听他说话无礼,气呼呼地道:“凭什么?我又不是你家奴婢下人,你对谁呼来喝去的?” 那位公子气笑了,道:“好!你说我不是你的主人?那好办呐,本公子现在就收你做我的奴婢,上前跪见吧。” 谈羲茗气笑了:“凭什么?” 那位公子傲然道:“就凭我姓徐,就凭我来自中州徐家!” 中州徐家四字一出,四下一片哗然。姬侯选贤,中州徐家居然也来参加?不至于吧!如果是大雍天子选贤,徐家派人前去,或许……勉强还说得通。 姬侯不过是一方诸侯,能入得了徐家的眼? 那位徐公子说着,目中贪婪之色一闪即逝,仍然是一副替那胖女孩儿出气的模样。 这玄衣少女的衣服有什么好看的,质料又是怎样好,他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他只是打眼一看,这少女玄衣玄裤,纤腰一束,肤白如玉,容颜俏丽。刚刚纤腰一扭,那柔韧劲儿、那曼妙的姿势,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媚,心头便是咚然一跳,大生垂涎之意。 只是,当着旁边那位白白胖胖、身材高大的姑娘,他可不敢露出一丝对这女孩儿有意的神色。 如今话赶话儿地说到这里了,他登时心花怒放。只要明正言顺地把这女孩儿收在身边,私下里把她“吃”了,那胖姑娘又怎能知道?她还会以为自己在替她出气,讨得她的欢心,岂不一举两得? 原来,这位徐公子名叫徐震,来自中州徐家。 徐家是一个修真世家,但是不收外姓弟子,以家传世。 在天下修真世家中,徐家的实力稳居第三。这样的世家,不管是世俗界的帝王,还是修真界的大派,都要敬畏三分。 但是,对于排名还在其上的另外两大世家,徐家也是虎视眈眈,寻找机会想压过去,可是这天下间却有两处神秘圣地,是他们徐家绝对不敢招惹,也根本没想过能凌驾其上的。 不但不敢招惹,不但连凌驾其上的野心都不敢有,徐家还一直想巴结都没机会,直到遇见这位名叫李洛儿的胖姑娘。 她,就来自两大神秘圣地之一。 据说,那两处神秘圣地,是有真仙坐镇的。 那可是真仙啊,世间能修至大乘,可度劫成仙的能有几人? 一旦度劫成仙,就要飞升上界,人间是不允许有真仙存在的。 可是那两处神秘圣地,也不知用了什么秘法,或者是有什么玄机,居然可以让真仙坐镇。 凡人修行,一旦修成金丹,才算真正的修真之士,彻底与凡人划清了界限。这是一个大境界,金丹一成,金丹之下,靠人数是堆不死他的。 而仙人和修真之士之间,也是一个大境界的跨越,最平庸的仙人,也可以轻易辗压无数修真界高手,这是仙与凡从位阶上产生的巨大差异造成的。 因此,意外遇见这位来自神秘圣地的李洛儿姑娘,徐家如获至宝。 徐家家主更是选秀一般在孙子辈儿里精心做了一次大挑选,最终选中了徐震,作为李洛儿姑娘游历人间的“伴游”。 徐家的打算不言自明,当然是希望自己家的后人能取悦这位神秘世家的传人,万一能赢得她的芳心,成为她的丈夫呢?当上门女婿也可以啊,那可是有仙人坐镇的地方,举世无敌。 徐震一开始就很清楚家族的用意,他也非常希望能博得洛儿姑娘的欢心,虽说她胖了些,但眉眼五官,其实挺好看的。 就算不好看,甚至丑若山魈,那……那他蒙上眼睛,也是可以强迫自己的。只要能攀上李洛儿,叫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旁边,一个徐家管事立即上前一步,把一张玉贴递向谈羲茗,傲然道:“这是我们徐公子的名贴,拿去,给你家人看了,他们一定会欣喜若狂。” 这管事瞧他们携刀佩剑的,应该是来此参加赞贤大会的。来参加选贤大会,又不够资格自己租一幢大宅,随身带使女奴婢侍候,那能是什么大户人家? 这样的一般门派,哪怕是掌门之女,有机会进徐家,那也是要欣喜若狂的。 至于他们也来到此处,倒不是因为租不起大宅子,而是因为洛儿小姐说,要来此处看一看姬国风物,他们才舍大宅不住,来到客栈的。 那两处神秘圣地,轻易是没有弟子出山的。但凡有资格到人间历练的,都是未来的掌门人选。就算这位洛儿小姐看不上他们少爷,只要结下这份交情,对徐家来说,也是一份莫大的机缘。 这机缘有多重?也许,有朝一日徐家如果遭遇灭门之灾,都可以因为这神秘圣地的干涉安然度过。所以讨洛儿小姐欢心的事,他们当然会竭力去做。 倒是那位洛儿姑娘,这才醒悟到自己举动有些不妥。 其实她倒不是无礼,只是在宗门时不需要在意这些小节,甫一下山就遇到了徐家的人,对她也是有求必应。她没有和普通人、陌生人打交道的经验,举止不免有些失当。 见此情况,忙道:“算了,徐公子,不必难为她了。” 方才陈玄丘没有注意,这时听她声音,简直甜的不得了。果然啊,胖人嗓音都特别甜,不看模样的话,几乎个个是声音杀手。 洛儿姑娘说罢,已经举步向柜台前走去,徐公子一听,不禁又气又急。洛儿姑娘既然发话了,他就不好再强收这姑娘了,否则,以他接触下来所见,这位洛儿姑娘虽是不懂世间百态,可是人极慧黠,恐怕就要看出他别有居心了。 这么漂亮粉嫩的一个妞儿,他恨不得和一口水就咽下去,如今却要眼睁睁放过,心中着实难受,便酸溜溜地对管事道:“没听见洛儿小姐的话吗?把贴子收了吧。” 说着,他狠狠地盯了谈羲茗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对这种既漂亮又贫穷的姑娘,我们要保持适当的尊重。毕竟,只要她想要,钱和地位,还是很容易得到的。” 四下里许多武人听了这句话,已经偷笑起来。 只有谈羲茗不明白他话里的污意,反而把下巴高高地翘了起来。这小子面目虽然可憎,眼光倒还不赖,本姑娘想要钱和地位,当然很容易得到,要是本姑娘愿意,母仪天下都办得到呢,哼哼! 陈玄丘听了却是脸色一沉,道:“足下一表人才,想不到却是金玉其外,嘴巴如此不干净!” 徐公子本已打算走开了,一下子站住了脚步,他的诸多随从,俱都怒目看来。旁边看热闹的武者暗暗心惊,坏了!这是家的愣头青,中州徐家他都没说过么? 本已走上前去的洛儿姑娘不会询问如何住店,正想回眸问问徐震,听见陈玄丘这一说话,也不禁闪目看来,这一看,顿时两眼一亮:“好漂亮的男人!世间男子若都这般模样的话,还要我们女人何用!” PS:求点赞、月票! 第35章 小受也能以武破法 “你……在对我说话?”徐震诧异地问。 陈玄丘沉声道:“不错!” 徐震笑了:“你刚刚听到我是谁了么?” 陈玄丘道:“中州徐家,徐家徐震。” 徐震讶然道:“那你还敢对我如此说话,你是什么人?” 陈玄丘道:“隐仙宗,陈玄丘!” 听过陈玄丘名字的敌人都已经死了,逃走的那个大舌头何善光也只看清了他外罩女子披风时的回眸一笑,所以陈玄丘倒不怕在这里说出本名来。 至于隐仙宗,这还除了在山中坟丘之前,第二次提起来。 陈玄丘觉得,做为青萍的一份子,他有义务让自己的师门发扬光大。 只是,他可不知道,现在他师父的蒲团上都已经长草了。 那个没良心儿的老东西,他刚一下山,就卷铺盖跑路了。 徐震摇摇头,哂然道:“没听说过。” 陈玄丘笑了笑,道:“彼此,彼此。什么中州徐家,我也没听说过。” 徐震脸色一沉,道:“徐某可以不计较你的顶撞,但是你辱及我徐氏声名,那我就要让你长长记性了。莫凯!” 徐震手下一人立即站了出来。 徐家不收外姓弟子,这个莫凯自然是叫徐莫凯,算是徐家的一个外围子弟。 李洛儿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觉得这些江湖人整日为了几句口角之争就动武,显得很粗俗、很无聊,人非禽兽,好勇斗狠是很长脸的事儿么? 李洛儿有心制止,可是听徐震说对方已辱及徐家的名声,他是在维护徐家的令名。这在她看来倒是应该的,如果有人辱及她的师门,她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殷受见对方站出一人,他也站了出来,把刀往肩上一扛,大剌剌地道:“陈兄且住,我来会会他。” 陈玄丘正想看看他的功夫究竟如何,便点了点头。 谈羲茗站到陈玄丘身边,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心中好不激动。 那人刚才说的话什么意思,她不懂,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玄丘哥哥不会这么生气的。呀!玄丘哥哥是在替我发火呢,他果然是在意我的,太感动了。 书上说,英雄佳人的情缘,都是从英雄救美开始的,果然一点不假。玄丘哥哥这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吧?对方那么多人,他都一点不怕,果然是个大英雄、真男人! 走上前去接受挑战的殷受,正看着对面那个徐莫凯,徐莫凯只深吸一口气,浑身骨节就噼呖啪啦作响,一身肌肉仿佛充了气儿似的,迅速膨胀起来,看着着实骇人。 殷受不会读心术,听不到茗儿的心理话。 徐莫凯活动了一下手腕,突然狞笑一声道:“你想替他找死?那我成全你。” 徐莫凯突然向前一窜,脚下就似安了弹簧似的,嗖地一下跳起来,一掌拍向殷受。 他那掌拍出,空气便发出凄厉的撕裂声,仅一掌之威,就叫围观众人为之变色。 这是武功,却又不全然是武功。这是徐家的大湮灭掌,掌中蕴有纯阳真火,可破道法。 本身这武功就可以对修真者造成伤害,更何况是蕴含了真元之力的破术法门。 这徐莫凯刚刚已经听说了,对头来自什么隐仙宗。既然是个修真门派,那么大多都是不修体术的,在这么近的距离内,自己用武功破之,可以又快又狠,赢得漂亮了,才能在洛儿姑娘面前为公子长脸。 “咦?动作好快!”殷受惊咦了一声,满脸赞叹。 小受的选择困难症,只在他在乎的想结交下去的人面前才会发生。对付这个根本不认识也无心结交的人,他想都不想,左手依旧抓着刀柄扛在肩上,右掌一抡就拍了过去。 “啪!”地一声,罡风四溢,激得围观者衣袂飘飞。殷受只觉掌心传来震耳欲聋一声爆响,小臂都隐隐一麻,不由惊叹一声:“好大的力气!” 殷受赞了一声,动作却是毫不迟疑,左手一抡,抓着刀鞘就拍了出去。 徐莫凯的整条右臂都麻了,眼前这人不像是用了道术啊,可为什么他的手竟似铜皮铁骨一般,他这骨头也太硬了啊。 徐莫凯掌心蕴藏着一股纯阳之火,本来可以如掌心雷一般激射而出,将对手炸个半死,可纯阳真火尚未冲出劳宫穴,便被对方一掌拍中,一股大力把纯阳真火封在了他的小臂中,激荡乱窜。 徐莫凯强提一口气,还没等他把那一口纯阳真火稳住,一口黑漆漆的刀鞘就拍了过来。 徐莫凯怪叫一声,紧接着脸上就一麻,整个人腾云驾雾飞了出去。 围观的人群一见徐莫凯飞过来,急忙向左右一闪,腾出一块地儿来,眼睁睁着看徐莫凯一屁股墩到了地上。 徐莫凯摔得晕头转向,在他颊上,赫然印出了两个篆字“锯鬼!” 殷受这口刀,刀鞘了除了瑞兽云纹图案外,两面还各有两字,一面刻的是“锯鬼”,一面刻的是“辟邪”。 徐家那位执事一看,眉头不由一皱,一张口便吐出一枚剑丸。那剑丸是拳头大小一颗银光闪闪的珠子,一弹到空中,铿然一一声化作一口锋利的短剑,呼啸着刺向殷受。 这是剑丸,以元神御之,据说可以于千里之外取人项上人头,在民间传说中,只有剑神一般的人物才能练就的法器,想不到徐家一个执事,居然使得出来。 “铿!” 殷受左手握鞘,右手拔刀,咔地一声,刀只弹出半尺,便准确地挡住了那闪电般刺来的一剑,他脚下因为踏着光滑的地板,无力止住,倏地一下就滑出七尺。 飞剑乃是道术,由于剑飞于空,攻击角度刁钻,远比操之于手丰富多样,再加上速度奇快,大部分武者都难以应付。 但若武功练到极至的人,可以及时捕捉到飞剑的痕迹,便可以以兵器御之。有的高手甚至可以击碎对方的飞剑,甚至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徒手擒下对方的飞剑,直接冲杀近身,斩掉对方的肉身。 飞剑在空中只一转,又是一剑刺来,殷受手中长刀一转,以宽有一指的刀背处又接了一剑。 人群中有人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好彩!”喊完了才醒悟到这人对上的是徐家,赶紧缩了缩脖子,往人群里躲了躲。 徐家执事两剑无功,耗费不少神念,脸色为之一白,怒声嗔喝道:“死!” 短剑一击不中,铿然翻卷,再度飞扬于空,划着一道弧形,嗖地一下刺向殷受的后脑。 殷受刚要转身迎战,忽地目光一闪,嚓地一下宝刀还鞘,刀往肩上一扛,那刀的镂空精凋夔纹护环堪堪迎上这一剑。 与此同时,徐执事遥遥一掌拍来。 隔着三丈多远,徐执事手掌一翻,凌空便有一只大手裹着一团绿雾飞向殷受,那大手一路飞一路变大,待飞抵殷受身前时,已经变成箕斗大小,这一掌若拍实了,殷受的大脸就得变成一个馕,再也分不出眉眼五官。 第36章 玄丘嘴炮也无敌 殷受大骇,大喝一声,狠狠一拳迎面打去。 他刚刚与徐莫凯对了一掌,叫徐莫凯吃了大亏,可这时全力一拳击在那只巨掌之上,却是闷哼一声,仰面倒摔了出去,半空中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徐家执事一张口,那剑便飞回去,铿然一声化作剑丸,被他一口吞下。 徐执事扎撒着双手,缓缓走上前来,嘿嘿冷笑道:“难怪大言不惭,果然有些本领!” 陈玄丘先前见了殷受的武功,心中又惊又喜,待见这徐执事出手,却是心中一凉。 先前对付鬼王宗的人时,只要被他近了身,便如劈瓜切菜一般势不可挡,可是看眼前这老头儿的道术,几可瞬发。同时一口飞剑竟可分神驾驭,他可没有把握近了身便能赢。 逃跑的话他本来是不担心的,阴神白无常当面现形,他都有把握逃掉,那可是神,哪怕是阴神,一样是神,哪是徐执事一个修真者可比的。可是现在拖着殷受和谈羲茗,能逃掉么? 陈玄丘一边心中急急思索着,一边一个急闪身,跳过去扶住殷受,沉声道:“怎么,你们还想赶尽杀绝不成?” 徐执事沉声道:“辱我徐氏者,杀无赦!” 殷受唇边含血,不但不怕,反而大怒,大声道:“辱你徐家杀无赦?你们徐家把自己当成大雍天子了么,麻雀站牌坊,你好大的架子!要不是因为你们目中无人、飞扬跋扈,谁会说你。” 殷受一指徐公子,冷笑道:“这小子人模狗样儿的,一张口就想让人为奴为婢,仿佛还是施舍了莫大恩惠似的,我呸!有大哥有二弟,你算老几。蝙蝠身上插鸡毛,你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你……” 殷受越骂越起劲儿,又一指李洛儿:“你管人家什么衣服什么料子,不经允许就上前乱摸?你与其费神挑衣服,不如用心减减肥。只要瘦了,穿啥都好看,要不然,你就是柚子套上百褶裙,整个一菠罗。” 李洛儿听他说上半句时,还颇有羞愧之意,想要道个歉的,可是一听他说了下半句,却是脸儿一白。 她的脸色本来就白,这回连一点血色儿都没了。 徐震一瞧李洛儿脸色惨白如纸,登时脸色一沉,目中露出了杀气。 得罪了李洛儿,这回便连那个含娇带俏的小姑娘也不能留了,他们都得死! 陈玄丘被殷受一通骂,听得眼睛都直了。小受受的嘴巴有这么毒吗? 看来为今之计只有跑路了,我若拖着他们俩……,百步之内,可以保证不让人追上,这是城里,到时借助地利,也未必就逃不掉。不过,麻痹敌人先,制造机会。 想到这里,陈玄丘立即沉声喝道:“你住嘴!” 殷受呆了一呆,很委屈:“你说我么?” 谈羲茗跑到他另一侧,扶住他,道:“不说你说谁啊,你都流血了,还有劲儿吵吵。快,先把药吃了。” 说着,一颗药丸就递到了殷受面前,一股烧糊了的味道立即传进了殷受的鼻子。 殷受看看面前素手中托着的那颗乌漆麻黑,表面焦糊的东西,迟疑地问道:“这是……丹药?” 谈羲茗得意地道:“那当然,这是本姑娘亲手练的疗伤神丹。本姑娘乃是练丹奇材,我炼的丹药,你只要服下,肺腑内伤立即就好。” 殷受紧闭着嘴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这么珍贵的丹药,我就不吃了,我伤的不重。你看,我还能说话,噗……” 殷受又喷出一口血。 谈羲茗大为焦急:“哎呀,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你是为我出头才受的伤,一颗丹药算什么,我还有很多呢,你快吃,怎么着,还得先喂你一口蜜啊!” 谈羲茗伸手就去捏殷受的鼻子,想逼他吃药。 另一边,陈玄丘拦在殷受身前,正色说道:“肥胖与否,只是一种体态,无关人的性格脾气,更无关人的品行道德、本领能力。奚落他人高矮胖瘦、黑白美丑,不但失礼,而且肤浅,我这兄弟年轻不懂事,我代他向姑娘致歉。” 陈玄丘向李洛儿郑重地长长一揖。 李洛儿听了顿时一呆,从小到大,宠她的不会说她胖,其他人不敢说她胖,但是她知道自己长得比大部分男人都高,而且很胖。 年纪渐长后,女孩儿家都爱梳妆打扮,让自己更漂亮。李洛儿也是一个女儿家,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可是每每坐在镜前,她就彻底失去了梳妆打扮的勇气。 她是一位天之骄女,她拥有无比高贵的出身,她拥有强大无比的道术,可谁又知道,她隐藏在心底的那浓浓的自卑,那是她不能触碰的禁忌。 如今眼前这个男人,却是毫不忌讳地把它说了出来,可是他的眼神、他的神态,都是那般的真诚。 对于以貌取人,甚而嘲讽他人容貌,他是真的不以为然。那个嘴贱的男人是他的兄弟,可他丝毫没有维护包庇之意。 李洛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长得特别高也就算了,还特别胖。大量运动,练到大汗淋漓。不吃东西,饿到头昏眼花。这些她都试过了,可是全然无效。 她是无上圣地的传人,拥有搬山倒海之能,可她却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容貌,这对一个女孩儿而言,实是莫大的悲哀。 别人嘲讽她,她受不了。别人同情她,她一样受不了。 似眼前这个男子一般,如此坦然,不带一丝偏见地正视这个问题的,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 李洛儿怔怔地看着陈玄丘,忽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陈玄丘这番话固然是为了麻痹敌人,不过这么说倒真是发自赤诚。一个人品行不端,你可以指责,但不能攻击他身体的缺陷。这是他,一个来自文明社会的人的坚持。 陈玄丘说着,已经暗暗运气凝神,脚尖微微点地,做好了倏然转身,一把抄起殷受,揽住谈羲茗,然后撞开人群、翻过墙头,飞奔逃命的打算。 陈玄丘道:“但是,姑娘你与茗儿素不相识,所行所止就未免有些太不拘小节了。而你这同伴更是狂妄,收人为奴还视若恩惠,遭人拒绝就想当众杀人,这里可是姬国国都,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陈玄丘话音刚落,就听远处有人高声喝道:“姬侯九夫人南子驾到~~~” PS:四更,求点赞、月票! 第37章 一花一叶一念动 “南子夫人来了?”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有人便道:“南子夫人来了又怎样?姬侯有一百多位夫人呢,多了就不值钱了。” “话是这么说,可你没听说过么?姬侯百妻,太姒南姜。姬侯百子,考发鲜旦。”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姬侯虽然有那么多位夫人,可是只有太姒、南子、有姜三位夫人最得宠,也最有权势。姬侯有一百多个儿子,可是只有考、发、鲜、旦四子最受青睐。” 这些人悄声议论着,而陈玄丘对面的徐家众人则神色淡然,世俗中的力量,只有大雍王室还放在他们眼中,因为大雍有太常寺,这是可以威胁到他们这些修真门派的一股强大力量。 至于七十二路诸侯,怎么可能让徐家为之侧目? 徐震哂然一笑,道:“王法?你和我讲王法?你要知道,有一种力量,是凌驾于王法之上的,凡人!” 徐震说罢,手掌一翻,就以一朵昙花悄然绽放,姿势甚是曼妙。 若是由女儿家或者姿容如陈玄丘一般的男子使来,那就是一个叫人怦然心动的舞蹈动作。 由徐震使来,便有些差强人意了。 手若昙花,攸然一转,从徐震掌心陡然旋转而出一点光华。 那一点光华陡一出现,还是一个闪亮的光点,顷刻间变成一朵碗口大的奇花,这朵奇花不知是何物铸成,五彩光华,颜色瑰奇,花瓣绝美,可那边缘锋利如刀。 四下人群中有识货的顿时惊叫道:“徐家的诛心花!” 这正是徐家非嫡宗弟子不传的一门绝学“诛心之花”。 怦然心动,诛心之花。 这朵五彩光华凝炼而成的奇花之扑陈玄丘心口,隔着还有一丈多远,陈玄丘就感觉到了它的危险。 自下山来,陈玄丘这是第二次感觉到生命遭遇了威胁。 第一次是地府那位美貌阴神七音染出现时,而这一次,就是在这朵诛心之花闪现之时。 师父不是说以我的武功在世俗间足以拥有一席之地了么? 果然,开班讲学的都是骗人的,都是为了学费啊。 咳!虽然他没收我学费,可我当了十多年的厨子、裁缝,不要工钱的啊? 陈玄丘暗暗吐槽,他那师父若是知道,想必也委屈的很。叫你到人间去,娶妻生子,安生度日,谁会料到你一下山就去招惹炼气士,而且是大部分修真之人都要仰望的存在啊? 陈玄丘想着,右手食指已经默凝功力,准备点将出去。 真武惊雷指! 这是凡间武学,却有真武之意,只要你功力足够深厚,至宏至大的道术,亦可破之。 陈玄丘相信自己这一指点出去,应该可以破了这朵诛心花,但自己一定会受重伤。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打都不打就望风而逃?他不介意,陈玄丘不是在乎面子的人。 可是,旁边还有殷受和谈羲茗呢。 陈玄丘和小受受以及茗儿相识的时日虽短,却是他下山以来真正倾心交往的唯二的朋友,他做不到袖手不理。 “你们快走,我最多挡他两招!” 陈玄丘急急低声对谈羲茗和殷受说了一句。 殷受和谈羲茗见了这朵诛心之花,也是暗自心惊,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殷受一把抓住了他的刀,刀鞘上,一面“锯鬼”,一面“辟邪”。 谈羲茗则迅速摸出一颗干巴巴的有些糊气的红色丹药,一口吞下肚去。 “咦?还没受伤,她就先磕药啦?”陈玄丘忙里偷闲,瞟了她一眼。 就见茗儿吞了这颗药,脸上紫气一闪,陈玄丘顿觉怪异:“紫霞神功?” 谈羲茗往陈玄丘一站,胸一挺,双臂张开,大叫道:“玄丘哥哥,我保护你。” 你保护个鬼啊,眼看那朵诛心花碗口大小,犀利无比,眼看就要洞穿谈羲茗的身体,陈玄丘吓得亡魂直冒,伸手就要拉开谈羲茗。 这时,李洛儿眉头微微一蹙,屈指一弹,摆在角落里的一盆花树突然掉下一片叶子。 这叶翠绿的叶子攸然化作一片流光,在那朵诛心之花距谈羲茗仅三尺距离时,堪堪停住。 那朵犀利旋转,威势骇人的诛心花,被这片绿莹莹的叶子一挡,登时爆出一团璀璨的光华,在空中滴溜溜一转,便又倏然飞回徐震掌心,一下子钻进他的掌心。 眼尖的人已经看到,那枚诛心花的颜色已经黯淡了许多。 璀璨爆炸的光华泯灭了,空中只剩下一枚翠绿的叶子,轻飘飘地落下来,落在地上,毫无声息。 这就只是一枚普通的树叶,可徐家引以为傲的诛心花,竟然受不住它一击。 不,实际上它没有迎面击上去,它只是挡在了诛心花的来路上,就那么轻轻一挡,无限光华,刹那泯灭。 “是我冒昧在先,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李洛儿淡淡地说,她的声音轻轻甜甜,不是刻意的,而是天生有点嗲,所以显得毫无力量,就像那枚轻飘飘的一捻就碎的绿叶一样。 但是,那片叶子,挡住了诛心之花。 李洛儿的一句话,再如何轻柔,徐震也一样不敢违拗。 他冷冷地瞟了陈玄丘三人一眼,淡淡地道:“洛儿小姐心胸宽广,不与你们计较,算是你们的运气。” 李洛儿瞟了徐震一眼,眉儿微微一皱,旋即又舒展开来。 情商发达如陈玄丘一般,习的又是那《造化不死经》,里边专门有讲到如何察颜观色,他如何还不明白这位洛儿姑娘对徐震的话心里有些腻味。 陈玄丘不禁心中暗笑,这位洛儿姑娘生得又高又胖,你偏要说什么心胸宽广,这跟向一个九十九岁的老者祝他长命百岁有何区别?当着和尚骂秃头么。 陈玄丘立即上前一步,向李洛儿抱拳道:“青丝难掩云天义,红颜胸襟胜须眉。与姑娘一比,我们方才的举动也嫌小气了,本是区区小事,闹事如今这般,实非陈某所愿,还望姑娘见谅。” 说着漂亮话儿,陈玄丘还不忘埋汰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都是因为那徐震,大家才闹得这般不愉快。 李洛儿目中泛起异采,深深地望了陈玄丘一眼,隐仙宗,陈玄丘是么? 洛儿姑娘记住了。 什么隐仙宗,她没听说过。看此人武功应该极其高明,可是修真术法的根基却浅薄的很,应该不是出身什么修真大派。 可是,再大的出身门派又如何,还能大得过她去么? 这个人,她是记住了。 这是洛儿姑娘自下山以来,第一个记在了心上的男人。 洛儿姑娘的目光从谈羲茗脸上一掠而过,一丝羡慕稍纵即逝。 她向陈玄丘微微一点头,转身走开。良好的教养,使之意态娴雅,只是那么胖大的一个身子,步态却是难说轻盈。 PS:求点赞、月票! 第38章 两情两意两萦牵 徐震抢上前去,租下了天字号一栋院子。这一栋客户占地近两亩。然后一路殷勤陪护着,请李洛儿入住。 李洛儿其实早就明白徐家巴结之意,不过她游历人家,主要是了解世间风土人情,了解天下大势。 虽然她在圣地也能了解,终究不如亲历其事来得直观。做为圣地的继承人,这种磨炼是必须的。 所以,她也需要有这么一个人为她打点,免得操心于这些俗务,因此泰然处之。 可笑徐家还想着,或许自家子侄有机会赢得圣地圣女的青睐,飞上枝头做凤凰。 当然,这也是因为这位圣女体形实在太……肥硕了些。 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女子,在现代那是叫人仰望的模特儿,在古代那就是一个遭人嫌弃的傻大个儿,你比你男人还高,简直不成体统,就算美若天仙,谁会要你。 如果不仅高,而且胖,那就更糟糕了,所以徐家才敢生出妄想。如果这李洛儿稍稍矮一些、瘦一些,徐家都不敢生出高攀之意。 眼见李洛儿一行人去远,陈玄丘转身搀住了殷受,关切地道:“受受,你怎么样?” 殷受道:“没什么。” 他顿了一顿,又道:“咦?谈姑娘这丹药很管用啊,我的伤好象真的好了。” 谈羲茗得意地道:“那是,本姑娘的炼药之法可是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金丹方,厉害着呢。” 殷受震惊地道:“不错,一听名字这么长就显得很厉害!” 陈玄丘听了却不免心中一动,这名字……似乎与西方教有些渊源。难道姑娘是西方教弟子? 陈玄丘知道对于他人的功法来历,如果人家自己没说,当然不宜询问,所以虽然心中生起一抹疑问,却没有开口,只是拍了拍殷寿的肩膀,道:“受受,好兄弟,你是为我受得伤,这份情意,我记住了。” 殷受咧嘴一笑,道:“不要放在心上,我拿你自己当自己兄弟,自然该拔刀相助。更何况,就算素不相识,我也不会坐视中州徐家仗势欺人。我虽然是一个高冷的男子,直肠也是热的。” 陈玄丘听了,赶紧闪开两步,道:“你离我远些。” 殷受咧咧嘴,讪讪地道:“我是想说心肠,只是刚刚摔那一下,屁股还在麻,所以说成了直肠,你不要多心,我不能好女色,不对!我也不能好男色,不对!总之,反正,我不好色。” 谈羲茗像个好奇宝宝似的,眨着大眼看着他们,感觉他们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就是听不懂。 因为先前那一场打斗,大家对敢向徐家挑战,结果还能活蹦乱跳的作死三人组是非常钦佩的,所以三人插了个队,大家也没意见,很快柜台就给他们分配好了房间。 玄67,玄68,玄82. 殷受很不开眼,拿到钥匙便兴高采烈地道:“我和陈兄相邻,谈姑娘你住玄82,我们聊天方便。” 陈玄丘道:“你在岐州待的时间长,我正有一些事情向你打听。” 谈羲茗听了很不开心,可太刻意的话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怏怏答应。 三人到了住处,就见是一座巨大回廊,两侧尽头是回廊,前后两排屋舍,回字形中间是一个巨大的鱼池。 鱼池水并不深,水中植了水草,养了锦鲤,水面上还有几对鸳鸯,悠闲荡漾。天光直接照入水中,波光潾潾,甚是优雅。 玄字号客舍尚且这般模样,可以想象那天字号必然如同官宦人家置下的豪宅一般华奢不凡。 两侧客房跨水而伴,中间架了三座小桥。陈玄丘的房间正好在这侧桥畔,而谈羲茗的客房则是过了小桥,也在同侧第一间,和陈玄丘对面为邻。 谈羲茗顿时心花怒放,这么门当户对的,可不是天意? 待进了客房,谈羲茗前后走了走,发现一卧房、一客室,有茶台、有古琴,布置极分优雅。 谈羲茗推开轩窗,正看见陈玄丘的房门,见他房门关着,刚刚分手,不好招呼,咬着唇想了想,把拾起竹竿儿把窗子支好,走回去扯下琴衣,调拭了一下琴弦,一拨琴弦,轻启檀口,便唱起了曲儿。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需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陈玄丘还是头一回住这么华奢高档的客房,前后一看,满意非常。瞧那房中自有竹制水管,可引入泉水沐浴,下边还有一个四方小池,正想宽衣沐浴一番,忽然想到还有事要问殷受,便走到后阳台上,向隔壁叫道:“受受,小受?” 就听隔壁房间殷受扬声道:“陈兄,何事?” 陈玄丘道:“我有事请教,可方便一叙?” 殷受道:“我正冲凉 ,片刻就好!” 陈玄丘答应一声,回到客室坐下,刚沏上一壶茶,就是悠悠琴曲伴着绵绵歌声传来:“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陈玄丘不知道这是谈羲茗唱的,暗自赞道:“此间繁华,我在青萍山上时,实是从未想到过。姬国国都已然如此,真不知中原又该是何等模样,看来,这天下还真是要走走看看,才长见识。” 耳畔曲意歌声,缠绵尽是情意:“六张机,雕花铺锦未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吧嗒”一声,后阳台上有声响,陈玄丘抬眸看去,就见殷受披着长发,穿着客栈提供的袒怀麻衣,浅浅系在腰间,脚上一双蒲草织就的拖鞋,一副魏晋风流公子的作派,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陈玄丘惊叹道:“你沐浴的还真快,快请坐。” 陈玄丘目光一凝,正落在殷受胸口,殷受胸口一个巨大的紫色掌印。 陈玄丘动容道:“怎么样,伤可好些了么?” 殷受低头一看,抖了抖壮硕的胸肌,满不在乎地道:“区区小伤,不打紧的。” “献宝”的目的已达,殷受就不敞着怀了,就势把衣襟拉紧经,在陈玄丘对面的蒲团上坐下来。 陈玄丘将刚沏好的香茗斟上一杯,轻轻推到他的面前。 殷受举杯,嗅了口茶的香气,听着悠扬的歌声、婉转的琴曲:“八张机,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殷受不禁赞道:“好!真神仙悠意,身心之疲,一扫而尽。” 陈玄丘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轻呷一口道:“小受啊,这姬侯、西极海叟、中州徐家还有鬼王宗在岐州的情形,你知道哪些,我想了解一下。” 第39章 追古思今,道在作者 殷受马上严肃起来,毕竟对于鬼王宗有可能正蓄谋造反一事,他也非常重视。 殷受思忖了一下,说道:“姬侯,乃西方九路诸侯之长。从现任姬侯祖父时起,姬国国君便代代贤明,励精图治。对周边戎狄不臣部落,多次发动讨伐,扩大了疆域,富强了国家,素以贤德闻名于诸侯。 今之姬侯,已经七十二岁,在位三十多年,一向礼贤下士,爱惜子民。而且为人俭朴,不喜奢华,春耕时节,必布衣葛袍,与百姓一同下地,垦田栽秧,且大兴工商,不收商贾关税,所以这姬国虽远在西方边荒之地,却甚是繁华。” 陈玄丘心道:“古之帝王,真比现代文明,平等观念已深入人心的年代尚且高高在上的领导者们还要贤德若斯?做的太过分了吧?怎么有点大奸似忠的感觉呢?” 想到他那个年代,在儒家学说中一路传颂下来已经成了圣王的尧舜禹汤,在发掘出来的古老坟墓中《竹书纪年》中,却是剥下了圣人的外衣,所谓尔恭我谦的禅让之举,成了血淋淋的权力斗争。 陈玄丘实在不太相信太古年间,文明程度近乎野蛮的时代,人类领袖们可以做得比他那个时代的人还好。 更何况,这位姬侯生有百子,拥有百妾,你说他俭朴,俭朴个鸟儿啊,老子连一个都没有呢。我两世为人,都是处男。你七十二了,还拥有上百位夫人……,上哪儿说理去。 哎!又想起小丽了,又想起那盒一咬牙、一跺脚,才买回来的001了,我还没折封呢,都没见到底啥样儿。我股票翻两倍了,我还没卖呢,我都拿了六年了…… 算了,不想那些无可奈何的事了。不过,就算是作戏吧,终究还是为了让百姓信服、响应,让天下越来越好,总比肆无忌惮、骄奢淫欲的帝王好上千百倍。 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加不易防范是真的,但要说伪君子的危害还甚于真小人,那就是扯淡了。 殷受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皱,道:“这姬侯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令大雍天子不喜。” 陈玄丘道:“哪一点?” 殷受道:“姬侯颁布了‘逃奴令’,规定在西方九路诸侯国内,不得收容、保护他人逃奴,若有发现,当归还原主,否则收容保护者,要受严惩。 而大雍天子认为古制渐已不得其道,想要渐渐改变奴隶的存在,他不但收容了许多逃奴,还从中挑选了一些有才干的,任命为官吏。 因而,姬侯颁布“逃奴令”后,受到天下各路诸侯赞许,而大雍天子为此颇受诸侯指责,令天子深为懊恼。可是,姬侯此举深得人心,又不好责斥。” 陈玄丘听到这里心头怦然一震,这……怎么和周文王与商纣王的故事如此相似呢? 前世作为一个资深宅男,陈玄丘闲暇时在网上阅读了大量文章。 他知道,商纣王之所以败于周文王父子,不是因为什么纣王无道、贪淫好色,而是因为纣王保护逃奴,甚至提拔重用奴隶。 在当时那个年代,天下各路诸侯其实就是各路大奴隶主,大奴主下边还有各路中小奴隶主,那就是当时的士,是贵族。 奴隶是他们的私有财产,即便是在所谓的大贤眼中,受了时代局限,他们的贤、他们的善,也不包括对奴隶的怜悯。 武王伐纣,之所以受到各路诸侯的拥戴,是因为周国保护奴隶主对奴隶的拥有权、控制权。 而商国不但收容保护那些活不下去了的逃奴,而且有些逃奴在商邑还得到了重用和提拔,自然成为了天下公敌。 那些狗都不如的贱奴,居然可以做官?可以拥有和诸侯一样的高贵身份?这是各路诸侯、士大夫坚决不能接受的。 不只士大夫阶层不满意,其实民的阶层也不满意。本来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的,现在那些贱奴居然可以爬到我们头上去了,凭什么? 《书·牧誓》记载武王伐纣,打到牧野,向军队宣布纣王罪状时,其中一条大罪就是:“乃惟四方之多罪通逃,是崇、是长、是信、是使,是以为大夫卿士。” 各路奴隶主大贵族当然要站在周武王一边。以致纣王死后,武王率领各路诸侯贵族,对纣王收容的逋逃者施行了惨极人寰的大屠杀。 据《书·武 成》记载:杀得“血流漂杵”。 对“三分天下有其二”的奴隶主贵族们来说,这是周之“至德”、“盛德”,对奴隶们说来,却是惨痛的浩劫。 只是写史之笔掌握在贵族们手中,到了后来,纣王自然就被丑化成了大奸大恶的昏君。 那个年代,奴隶是比牛羊还要便宜得多的财产,商纣试图把奴隶变成平民,当然为天下所不允。 直到春秋末期,人的创造力已经可以产生比牛羊更多的财富,为了激发生产力,大批的奴隶才渐渐变成平民,从而使他们有欲望、有动力去贡献更多的产出。 那时距商场灭亡,已经是三百年后了。商纣超前了三百年,结果是换来一个国破家亡。 陈玄丘有些茫然,可这里……明明不是商纣时代啊,虽然有些地名、人名依稀相仿,可这个太容易撞车了,不算什么。 就连大雍这个国名和自己知道的所有历史都对不上,所以这里绝不可能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时代。那么,相同的事,会发生在这里么? 殷受可不知道陈玄丘在想什么,继续道:“而西极海叟就更加厉害了。你不要以为相卜之术是小道,能窥破天机,岂是小道?就算许多修道有成的高人,也不能洞悉自己或他人的前程命运。 所以,相卜之术能有大成者,素来受人敬仰。而这位西极海叟姜飞熊,就是相、卜之术集大成者。他的道德文章也是天下皆知,不论文武,能得他一句赞誉,立时就能名满天下。” 陈玄丘恍然,点点头道:“所以,姬侯请来这位长者,举行‘选贤大会’,先比试筛选一番,再让这位长者看一遍,自然可以选出大批可用的文武贤才了。” 殷受笑道:“不错!姬侯大概就是这么想的。不过,西极海叟并不老,最多四十岁,又因保养有术,看起来也就三十许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不是糟老头子,你不必以长者称之。” 陈玄丘愕然道:“他不是自号西极海叟么?” 殷受道:“是啊,可这叟字,本意是保存、传递火种之人。上古年间,负责一个部落中保管、传递火种者,多为年老稳重的长者,所以世人多以叟称年老者,可也未必一定是指年纪太老的。” 陈玄丘目光闪烁了一下,道:“所以,这位姜飞熊自号西极海叟,意思极可能是,他是传递西极海中火种之人了?却不知,他传的所谓火种,究系何物。” 殷受摇头道:“此人游学天下,不仅遍访各处贤德、智者,也喜欢联系三山五岳的异人奇士,因为大雍天子不甚喜欢此人,他要传递什么火种,却也无人知道了。” 陈玄丘点点头,又沉吟起来。 殷受道:“至于这中州徐家么,乃是一个修真世家,名气很大。不过,很少在世间走动,所以外人不甚了了。 这一次徐家的人也不知因何来到岐州,他对那个白白胖胖的女子执礼甚恭,好像那女子来头比他还大,倒是有些奇怪。这天下间,能让中州徐家如此礼遇的,便连我也想不出还能有谁。” 殷受说完,拿过茶壶,自斟一杯,又给陈玄丘斟了一杯:“而这鬼王宗,总坛并不在岐州,没人知道他们的总坛在哪里,不过鬼王宗虽是阴修,倒是一向积极入世,所以此次‘选贤大会’,鬼王宗一定会派重要人物出席,只是不知他们的教主会不会来。”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推被,都将春色,藏头裹面,不怕睡多时……” 袅袅歌声,随风飘出窗棂,飘过院墙,落在满庭桂花,香气四溢的隔壁天字四号院中。 一幢轩厅,四面白幔飘飘。 厅中席上,一位体态曼妙、成熟得水蜜桃儿似的美妇人跪坐席上,双手扶膝,双目微阖,似在等候什么人。 曲裾三道弯儿,把她妖娆的体态,呈现得淋漓尽致。 这是一个用活色生香向世人诠释着什么叫女人味儿的女人。 姬九夫人,南子。 在她身后,帷幔之外,三级阶下,随行十六位武士,扶剑跪坐,气氛森严。 PS:第三更,求点赞、月票! 第40章 我见众生皆草木 南子静坐,若昙花之美。 许久,三位黑袍人从远处走来,中间一人,形容瘦削,皮包骨头,仿佛一具干尸,手中拄着一具白骨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袍子,上边缀着无数白色的甲片。 另外两人伴其左右,同样一身黑袍,连帽的斗篷,罩着一张惨白的没有血色的面庞。他们二人手中各持一具巴掌大的小鼓。 三人升阶,进入轩厅,在南子对面跪坐下来。 中间那位瘦得仿佛骷髅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南子,微笑道:“夫人为何要见本宗主?” 南子看向这人,面容虽然带着笑,却因皮包骨头,所以显得异常可怖。 但南子夫人却甚有勇气,目芒虽然微微缩了一下,却夷然不惧,沉声问道:“你,就是鬼王宗宗主王庆?”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有种磁性之美。 如果持一杯红酒,穿一袭丝质长袍,披一头丝滑秀发,在微红的烛光下低声昵喃,再衬上她这妖娆至极的身材,磁性的嗓音,必然是可以让人望而销魂的一个尤物。 那骷髅架子似的黑袍人微笑颔首:“正是本座。” 南子夫人的目光落在了王庆的袍上,目光陡然一缩。 他的黑袍上,缀着一块块惨白色的东西,那不是玉佩,那是……骨片? 王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袍子,摸挲了一下黑袍上的骨片,微笑道:“这是用人的眉心骨制成的人骨法袍。本座这身法袍,共用眉心骨408块,都是选的年方十六岁的处子,纯洁无暇,阴气纯净,所以这身法袍,价值连城。” 南子夫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408个少女,被你屠杀,只为造这一件白骨法袍?” 王庆不以为然地道:“奴隶而已,并不是平民百姓。夫人居于姬侯府邸,府中每年所进给尊府贵人享用的猪羊也有408头了吧?夫人可曾因为心软,不予食用啊。” 南子夫人纤秀的手掌握紧了,微颤的嗓音道:“她们不是猪羊,她们是人啊,和我们说着一样的话,有着一样的情感和灵智的人类。” 王庆的笑容消失了,淡漠地道:“凡人怎识神仙道。罢了,不知夫人此来见我,究竟有什么事?” 南子道:“我听说,前日姬侯请你为我姬国祈福,为迎请鬼神,设立法坛,所用供品,共计九人,人头置于香案之上,内脏捣成肉糜,供于天斗之中,又将完整人皮撑开,铺陈于地,淋之人血……” 南子越说,脸色越白,终于再说不下去,颤声道:“如此邪祟之道,能迎奉什么鬼神?” 王庆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了:“夫人,鬼修之道,你不懂。本宗也没必要向你一个凡人解释!” 南子沉声道:“姬侯素有贤名,我不想他的一世贤名,葬送在你等手中。如今,姬侯要举办选贤大会,听说你鬼王宗的鬼王九子也要参加?如果让你们这样的人充斥于我姬国朝廷,乌烟瘴气的,还成什么样了? 本夫人这次来,是警告你,立即带着你的人离开岐州。你们在清凉州弘你们的鬼修之法,本夫人管不到你。岐州是我南氏世代栖居之地,绝不允许你把这里搞得如同人间地狱。“ 王庆呵呵一笑,道:“夫人此言差矣,你是凡人,当然不理解本宗的作法,难免觉得惊世骇俗。本宗乃是修真之士,若肯攘助尊夫,那是姬国的造化。你看……” 王庆手一挥,指向左右跪坐的两个黑袍人手中小鼓,道:“此物,名为阴阳鼓,乃是取自一对龙凤双胞胎的天灵盖,再裹以他们胸腹处的人皮炼制。待我宗长老祭炼之后,送与尊夫,每日三击,诸邪不侵。 姬侯年纪大了,有这对灵鼓傍身,可保诸病不生,益寿延年。这,就是本宗对姬侯的诚意。夫人呐,本宗知道,你素来受姬侯宠爱,可姬侯年事已高,如果他一旦过世,你南氏还能有今日威权?本宗对夫人,实是臂助,不是对手。” 南子听得愈发激愤,怒声道:“这不是道法,这是邪修!靠这样的邪修获取康健与长寿,于心何安?王宗主,你不用再说了,本夫人心意已决,你们鬼王宗的人立即退出岐州,绝对不允许再加选贤大会,否则,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王庆哂然一笑,轻蔑地瞟了南子一眼,悠然道:“夫人,你做此决定,姬侯殿下知道么?” 南子沉声道:“驱逐几个看不顺眼的人,本夫人还有这个权力。” 王庆呵呵地笑了起来,漫声道:“来啊,请姬侯过来,他的家务事,还是请他自己解决吧。” 南子娇躯一震,失声道:“什么,姬侯在此?” 王庆不答,一摆手,立即就有一位黑袍人起身,飘然离去。 片刻之后,那黑袍人去而复返,后边跟着一人,虽然白发白眉,却是步履刚健,毫无老态。 那鹤发童颜的老者,一身锦袍,腰束玉带,正是姬国国主,周昌。 姬侯急急赶来,一瞧南子果然在此,不禁顿足道:“夫人啊,你来此作甚?” 南子愕然道:“国君,你……你怎么在此?” 姬侯道:“寡人怎么不能在此?王宗主于养生之道甚有研究,寡人年已七十有二,仍然康健如少年,全赖王宗主进献丹药之功。今寡人欲行选贤大会,更要倚助王宗主多多,你一个妇道人家,到此何事?” 南子道:“国君,王宗主所修之道,以人命为草芥,以生人为祭牲,你可清楚?” 姬侯不以为然地道:“诶,奴婢而已。寡人与王宗主早已约法三章,不得取我姬国百姓一人。王宗主也一向信守承诺,夫人你今日冒昧前来,冲撞王宗主,太不妥当了,快回去。” 南子含着眼泪,悲愤地道:“国君竟然知道他们鬼王宗的所作所为?若非这一次鬼王宗大举来到岐州,我本家侄儿对我说起鬼王宗的行径,我还不知道…… 国君啊,就算他们是奴隶,终究是和你我一样有灵识的同类,平日里驱役他们也就算了,怎么可以把他们当成猪羊一般杀戮。” 姬侯的脸色沉了下来:“你这说的什么话,寡人平素真是太惯着你了。来人,扶夫人回去。” 阶下跪坐的十六名武士一动不动,姬侯大怒,喝道:“大胆!你们就算是南氏家臣,难道不是我姬国子民了?寡人的话,你们敢不听?” 阶下跪坐上首的两位首领互相看看,终于勉强站了起来,上前小声劝道:“夫人?” 南子愤怒地站起来:“国君于天下间素有贤名,妾身一直以此为傲,怎料国君竟与这般妖魔为伍,这等有干天和的事,上天会震怒的,会降下天罚,惩罚姬国的啊。” 姬侯听她辱骂鬼王宗宗主为妖魔,王庆的脸色已颇不好看,不由大急:“妇人之见,胡言乱语!拖走,马上把她给我拖走。” 姬侯又赶紧转向王庆,道:“哎呀,王宗主,妇人胡言乱语,您是有道的高人,且莫与她一般见识。” 那两名武士见姬侯真怒了,只得拉住南子的手臂,轻声道:“夫人,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莫让国君难做。”说着便把南子往外拖。 南子愤怒地大叫道:“这不是道法,这是邪祟。这不是修行,这是罪恶!国君,你以妖魔为股肱,我姬国四百余年江山,必遭天谴。大好河山,必然毁在你的手中,你将成为姬国的罪人啊!” 南子骂得酣畅淋漓,两个架着她的南氏家臣听得额头直冒冷汗,生怕她说出更加过分的话,一旦触怒了姬侯,就要从此失宠,所以赶紧加快了脚步将她远远拖开。 姬侯陪着笑看向王庆,不知该如何道歉。 王庆薄唇一抿,淡淡地道:“本宗所修,乃去凡之道。众生于我,皆草木而已。姬侯殿下,本宗这次看你的面子,不予计较。但若尊夫人再有不逊之举,那就莫怪本宗不客气了!” PS:四更,求点赞、月票! 第41章 你听过从天而降的黑锅吗 待姬侯与王庆道了歉,二人又计议了一番未来之事,姬侯便匆匆告辞了。他急着回去安抚南子,可不能叫她真闯出什么祸来。 南子是九夫人,这排名却不是因为南子是他纳的第九个夫人,而是地位的排名。 除了正室夫人太姒,其他所有夫人都是按照地位排名的,所以南子进门虽晚,却能名列前茅。 排名在南子之前的八位夫人中,除了正室夫人太姒是正妻,理所当然地位崇高,还有五夫人有姜,乃是因为父兄在军中担任要职,其他六位都是因为子嗣已经成年,在姬国有了影响力,母凭子贵。 而南夫人,和有姜一样,也是因为出身。至于美色,南子固然极美,可姬侯年逾七旬,一生拥有过的美人儿无数,美色于他只是怡情之小物,何足道哉? 南子的家族乃是岐州大族,对于稳固姬侯的地位,作用非同小可。这两家联姻,不过是各有所求,政治联姻罢了。 其实南氏家族本来有一个女儿是嫁予姬侯的,按辈份是南子的一个姑姑,不过前年秋天去世了,去年才续娶了南子,继续保证两家的密切关系。 王庆端坐于轩厅之中,一阵风来,桂花飘香,若非他那鬼气森森的样子,倒不失为一幅可以入画的优美景致。 “把何善忠带上来!” 王庆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从冀州逃来的何善忠就被带了上来。 王庆道:“他可说明了是谁灭了我鬼王宗第五、六两分坛?” 带何善忠过来的一名执事面带苦色地道:“宗主,何善忠伤了舌头,谈吐不清。” 王庆蹙眉看向何善忠,何善忠还是头一回看见门主,又是惶恐,又是兴奋,连忙上前跪拜道:“吼哈憨汗烘吼,哼烘吼威偶韩夯哈报猴!” 王庆默然,幽幽地道:“他舌头不好使,用写的呢?” 那执事脸上的苦色更浓了:“宗主,此人不识字。” 王庆闭了闭眼睛,平静地道:“那他可画得出那人的模样?” 那执事脸皮子抽搐了几下,从袖中默默地取出一张纸,轻轻展开,低声道:“宗主,你看。” 王庆看着那张纸上也不知是像山魅还是更像木魅的人像,完全不懂这搁在后现代,那就是抽象派经典画作。 不懂艺术的王宗主咝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有点牙疼。 他轻轻摇了摇头,向何善宗召召手:“你过来。” 何善忠赶紧凑到王庆身边,陪笑道:“护胡憨汗烘吼,勿日烘吼搂何夫夫?” 王庆突然一探手,伸出瘦骨嶙峋的鬼爪,一把就扣在何善忠的头顶。 丝丝黑气,顿时从何善忠的发丝间冒了出来。 何善忠脸上露出恐惧至极的模样,惨叫道:“啊~~~,烘吼嗷翁!烘吼嗷翁啊~~” 随着丝丝黑气的涌出,何善忠的身子剧烈地打起了摆子,两眼翻白,肌肉抽搐,显见是痛苦之极。 可他的头顶,却被牢牢地吸附在王庆掌心,根本挣脱不得。 渐渐的,何善忠两腮内凹,肌肤渐渐干瘪,仿佛浑身的血肉都被抽走了似的,头顶冒出的丝丝气息也变成了殷红的血气。 王庆闭目凝神,以“嗜血搜魂术”直接搜取着何善忠脑海中的记忆。 可是,何善忠直面陈玄丘的机会本就不多,正面接触的机会也就那么一次:陈玄丘外罩女子披风,挟制了他接近王东和穆司的那一回。 王庆搜到了这段记忆,但是在他读取的记忆中,何善忠与陈玄丘接触的那一段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在王庆搜取到的记忆中,陈玄丘回眸一笑,制住何善忠的同伴曹敏时,曹敏的站位发生了一点偏移,挡住了何善忠的视线。 接着,那人就干掉了曹敏,威胁何善忠配合他接近王东和穆司,视线角度始终在何善忠的背后。 自始至终,王庆只能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知道那人是如何接近的二弟王庆,却无法看到陈玄丘的模样,更无法听到他的名字。 瞒天之术,亦分三六九等。寻常已经算是极高明的瞒天术,等于是在别人记忆中下一道锁,但凡有涉及他想隐瞒的关键信息时,会强行锁住那人的意识,不让他说出来或被别人读取到。 可像这种直接修改一个人的记忆,从而隐瞒天机的术法,外行看热闹的可能还嫌不够炫目,真要叫内行知道了,却不免会惊骇莫名,因为,这已不属于人间的术法。 何善忠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最后直接变成了一具一层干瘪的肉皮裹着的骷髅,连一头黑发都变得雪白。 王庆那原本干瘪的身体倒像是充了气儿似的丰润起来,虽然眼窝仍然深陷,显得鬼气森森,但肌肤饱满,已经像个活人了。 王庆收回了手,何善光的身子“梆”地一声落在地上,就像一块极轻的木头雕刻出来的,硬梆梆的,没几分份量。 王庆吁了口气,张开眼睛。 身旁一位长老忙道:“宗主,可查到那人线索了?” 王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人十分机警,自始至终,不曾让这废物看清他的模样。不过,听声音,是个年轻人,看他狠辣的作派,利落的手脚,倒是很像……奉常寺中人!” 此言一出,身边两位长老顿时变色。 沉默片刻,一位长老道:“宗主,之前本宗曾收到冀州穆长老一个不太确定的消息,说是曾与一位奉常寺神官狭路相逢,双方交了手,损毁了多件法器,这才逃脱。 他怀疑那个奉常寺神官,就是奉常寺年轻一辈中赫赫有名的少祝汤维。而且仅仅是两天之后,穆长老所在的冀州分坛就被人连根拔了,莫非真是奉常寺盯上咱们了?” 王庆微微眯了眯眼睛,缓缓地道:“灭我一坛,赶净杀光,倒是很像他的风格呀,‘以神之名……汤公子!” 王庆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面向众长老和执事:“汤公子是大雍最忠诚的走狗,是天道神律最忠诚的维护者。他似神之名,不知屠杀了多少我辈修士,双手沾满了炼气士的鲜血。 如果真是他来了,不管是因为我等修道杀生太多,还是因为被他察觉了我等佐助姬侯的意图,都将是我们的心腹大患。因为此人一贯的风格,一旦盯上一个目标,便如附骨之蛆,不死不休。” 我从何善光记忆之中,搜到他曾发下豪言,要屠灭我鬼王宗满门。若是旁人这么说,不过是一句场面上的狠话,若是‘以神之名汤公子‘的话,倒是绝不可大意。传令下去!” 众人立即垂手,肃然而立。 王庆道:“命令各坛弟子,全部集结于岐州,免得被他各个击破!” “是!” “还有,我宗弟子,现在停止一切以生祭修行的道术,不得再从民间掳取一人,待情况明朗之后再说。” “是!” “我宗蜇伏期间,命令鬼王九子,全力以赴,夺取选贤大会名额。只要我等是循照规矩参加选贤大会,他汤公子就算现身出来,若敢杀我宗一人,我们就可以让姬侯出面,去跟他狗咬狗!” 一位长老忍不住道:“宗主,这样的话,会不会显得太示弱了。他汤公子固然了得,可是还能对付得了我鬼王宗的众多高手不成?就算耗也活活耗死了他!” 王庆淡淡地道:“就只怕打了小的,蹦出来老的。汤公子不是一个人,他后边有奉常寺,有整个大雍帝国。除非有机会把他一举击杀,不留任何把柄。本座,会留心这个机会的!” 第42章 此情脉脉振翅来 陈玄丘完全没有想到,鬼王宗的宗主就住在距他百丈开外的地方。 他听殷受介绍完了所知道的情况,便暗暗思忖起来。 殷受急切地道:“怎么样?咱们要不要把你掌握的证据,马上交予姬侯?” 陈玄丘轻轻摇了摇头,笑了笑道:“不急,且再看看。” 殷受有些疑惑地看了陈玄丘一眼,再看看?看什么? 突然,殷受心中灵光一闪,目中顿时露出骇然的神色。 难道…… 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一下子涌了上来,他脱口就想询问,陈玄丘是否是对姬侯产生了怀疑,可话到嘴边儿,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那可是西方九路诸侯的诸侯长啊,一旦他生出野心…… 可是,就算对他颇有成见的大雍皇帝,也只是因为政见不同产生了分岐,对于姬侯的忠诚和品德,也是从未产生过怀疑的,难道他真的会…… 殷受一时心乱如麻,他不想叫陈玄丘看出端倪来,便强笑道:“你先休息吧,这儿的泉水很不错,是温泉水,可以泡个澡。我先回房了。” 殷受说罢,也不走门,大剌剌地走到后边阳台,纵身一跃,便跳出了自己房间的阳台。 陈玄丘的确是对姬侯起了疑心。 他从小在山上长大,不了解姬侯此人,因此看法比较客观,不会因为世人的交口称赞有先入为主的看法。他又有前世的阅历和经验,所以越想越不对,心中便提了几分小心。 不过,他的本意是要消灭鬼王宗这个荼毒了姬国数百年的毒瘤,如果能借助官府之力固然好,如果不能,那就仍然是单人独剑,倒也逍遥自在不受拘束。 至于姬侯是否有野心问鼎天子之位,想造大雍的反,陈玄丘是不在乎的。他对姬国没有什么感情,可大雍对于他来说,就更只是一个遥远的仅仅是听说过名字的国度。 只是今日在客栈前堂,先是碰上一个徐公子,陈玄丘自忖是绝对打不过他的,而那个李洛儿姑娘,一身本领更是深不可测,这让出山以来顺风顺水的陈玄丘暗自警惕起来。 看来自己这身本领,想要在世间逍遥还远远不够啊。之前虽然听王坛主说过他与兄长的本领有天壤之别,但是当时把鬼王宗第五坛如杀鸡屠狗一般屠灭了的陈玄丘不以为然。 现在他却不禁要反问自己:这个鬼王宗宗主究竟有多大的道行?我能不能对付他? 陈玄丘一面想,一边走去放了温泉水,待那水池放满,便脱了衣服,把身子浸进了池子。 温泉水很烫,很快就把身子烫得红彤彤的,仿佛一只煮熟了的虾子。 不过,撑过了初时那种难耐的高热,适应之后,却觉得无比熨贴,连精神都懒洋洋的。 陈玄丘靠在池沿儿上,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吧,见机行事就是。 今日,且放松身心,洗一洗一路的风尘与疲惫。 陈玄丘放空了心神,正不知神游何处,一个悦耳空灵的女孩子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陈大哥,你在做什么?” 陈玄丘吓了一跳,身子一挺,顿时向下一滑,差点儿整个身子都浸到泉水里去。 陈玄丘慌忙撑住身子,左右一找,哪有谈羲茗的身影。 陈玄丘忽有所觉,抬头一看,就见一只纸鹤,正在空中轻轻扑闪着翅膀。 纸鹤传言? 陈玄丘刚刚明白过来,那纸鹤便化作了一张白纸,飘扬落下。 陈玄丘的目光追着那白纸,还没等它完全落地,又是一只纸鹤穿窗而入,绕过玄关,飞到了他的面前:“陈大哥,刚刚我弹的琴好不好听?” 呃…… 陈玄丘正犹豫要不要回答,第二张纸鹤化作白纸,第三只纸鹤又飞了进来:“陈大哥,我们晚上吃点什么呀?” 陈玄丘嗖地一下就从水池中跳了出去,水珠在他修长、流畅的身体曲线上弹跳着,健美的身躯热气腾腾。 他冲到衣架旁,从衣服里摸出一张纸鹤,照着谈羲茗所示的办法,默念了她的名字,然后说道:“茗儿,没要紧事切莫传讯,小心用光了。” 纸鹤一振翅,就从他手中飞走。 陈玄丘又取出一只纸鹤,说道:“我在沐浴,之后找你说。” 谈羲茗盘膝坐在榻上,光着两只粉嫩可爱的小脚丫,穿着一套宽松的既透汗又柔软的麻衣睡袍,欢喜地看着展翅飞来的纸鹤:“茗儿,没要紧事切莫传讯,小心用光了。” 谈羲茗嘟了嘟嘴,用光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以让汤维再给我折啊,我叫他折一麻袋,不就够用了么?玄丘哥哥真不懂情趣。” 这时第二只纸鹤又飞进来:“我在沐浴,之后找你说。” 这句话,大抵相当于你有微信上和叫你心动的女神正聊得妾意郎情暧昧不已,她忽然对你说:“我去洗白白啦,回头再聊喔“的意境相仿,可以叫人想入非非的。 听了男神这句话,谈羲茗的眸光顿时朦胧了。 她盘膝坐在榻上,纤掌托着香腮,痴痴蒙蒙。 半晌,一阵风来,撩起她披肩的长发,茗儿才清醒过来,吐了吐舌头,赤着脚儿下了地,踩着光滑的原木生漆的地板,跑过去关了前窗后窗,打开注水的管子。 汩汩泉水入青池,水雾渐渐氤氲起。 屏风上,搭起了衣衫,阳光把一抹纤细窈窕的俪影朦胧地映在淡粉色的屏风之上,柔美旖旎的风韵扑面而来。 一具玲珑胴体小银鱼儿一般翩然入水,茗儿惬意地闭上了眼睛,和心爱的玄丘哥哥做着同样的事,那感觉,真好。 温泉的沐浴确实有益于身心放松,陈玄丘晚间又与殷受、谈羲茗同席时又小酌了几杯,回到房间,躺在松软干燥的榻上,登时便生起昏昏欲睡的感觉。 陈玄丘担心谈羲茗那丫头又要浪费传讯纸鹤,特意推窗望了一眼,茗儿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灯光正把茗儿美丽的剪影映在了窗纸上。 嗯……,她这是?伏案疾书? 想必在写家书吧,游子在外,谁不思念故乡与亲人呢? 忽然间,陈玄丘心头也涌上了一抹难言的乡愁。 他想他的师父和大师兄了。 虽然师父一年才出关一次,每次只出现三天就又再次闭关,陈玄丘的技艺九成九是大师兄代师传授的。 他也想二师姐满清音和三师姐叶离了,虽然这两位师姐从小就喜欢捉弄他,常常弄得他火冒三丈,可此时想来,却只剩下满满的温馨。 那是他青春中最难忘的岁月,最难忘的一群人啊。 可是,仙凡有别,修仙之人当斩断情缘,自己既已离开,怕是再也回不去了。他与这些人的美好记忆,将永远定格在他的青葱少年时代。直到,岁月把它渐渐蒙上暗黄色。 师父、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姐…… 陈玄丘深情地默念着他们,然后,上床睡觉了。 第43章 相看两相厌,除非看不见 泡温泉、饮小酒,松软干燥的被褥,这样的情况下应该一夜好眠,直到天明才对。但是睡到午夜,陈玄丘却忽然有种胸闷心悸之感。 他仍在熟睡之中,可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胸闷气短、有些莫名的烦躁。 忽然,陈玄丘就觉神魂一个平移,离开了床榻,轻飘飘地站了起来。 “呼~,他的神魂好凝实啊,还要小爷我亲自出手,才能叫他神魂离体。你就一柱香时间啊,抓紧点儿。” 陈玄丘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扭头向榻上一看,他仍躺在榻上。这是作梦还是…… 还有刚刚说话的那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面前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公子~~” 陈玄丘向前一看,虚空中,一道人影缓缓显现出来。 陈玄丘惊讶地道:“蒲儿?” 蒲儿看到陈玄丘很激动。她想扑上来,可陈玄丘阳气甚重,甫一接近,就有一股无形的气劲儿挡住了她的身体。 蒲儿就势跪倒,哽咽地叩首道:“公子为蒲儿报仇的事,蒲儿已经知道了。公子大恩大德,蒲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陈玄丘有些明白过来:“蒲儿,你入我梦了?” 蒲儿摇摇头,道:“七爷说,公子灵肉合一,近乎无漏之身,蒲儿无甚道行,入不了公子的梦。所以,是七爷带出了公子的神魂,蒲儿才能与公子一见。” 七爷?白无常! 陈玄丘一下子想到了那位活色生香百媚千娇的白七爷,这位阴神姑奶奶怎么跟蒲儿混到一起了,而且还知道蒲儿与自己的关系,难道神明就能无所不知么? 就听蒲儿道:“蒲儿堕入地府,堂上老爷询问蒲儿死因,听蒲儿说起公子,七爷就把蒲儿带到一边,做了许多关照。 蒲儿央求七爷,想来见公子一面,是要告诉公子,蒲儿一介奴婢贫贱之人,能蒙公子如此庇护,蒲儿感激莫名。 蒲儿虽然身死,可是如今得到七爷关照,在阴曹地府再不受苦了。想那地府,无论生前富贵贫贱,到了这厢都是一般,对蒲儿来说,这里倒比人间快活。 公子不必为再为蒲儿担心了,那鬼王宗人多势众,公子照顾好自己就好,万万不要再冒险为蒲儿复仇,否则蒲儿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 陈玄丘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感慨无限,幽幽叹道:“于你而言,做鬼都胜似做人么?” 他抬起眼来,望着虚空,忽然想到了在山里时,自己曾对她说过的话:若有一日,我能牧守一方,言出法随,定人间戒律,定要废除人殉之制、奴隶之制。 陈玄丘轻轻摇了摇头,蒲儿已经死了,自己甫下山时,不知天高地厚所发的宏愿大志,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纵能有一天它实现了,蒲儿终究也是体会不到了。 陈玄丘把目光又落回到蒲儿身上,柔声道:“我知道你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在那里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你不必感激我的,你的杀身之祸,终究是我带来的。蒲儿,那位白七爷,待你好么?” 蒲儿瘦弱的小脸儿露出了欢喜的笑容,连连点头:“好!七爷待我非常好。七爷说,从今以后,我就是她的小星了,偌大一个地府,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 陈玄丘知道小星就是小老婆的意思,取“众星捧月、共侍一日”的说法,形容一夫一妻多妾制。 陈玄丘顿时茫然起来:“什么?白无常纳你做小妾了?这……白无常究竟是男是女啊?你……你才这么小,瘦骨伶仃的,他怎么忍心摧残于你?” 蒲儿慌忙摆手道:“不是的不是的,七爷是个大好人。七爷是女的,只是她身边只有听用的鬼差,不需要奴婢伺候。蒲儿道行浅薄,做不了鬼差,所以七爷就开恩赐了蒲儿这个名分,方便庇护蒲儿。” 蒲儿歪着头想了想,又道:“对了,七爷有好几个小星儿呢,七爷只是喜欢自称为爷,喜欢装作喜欢女人,蒲儿猜吧,大概这也是七爷对自己的一个保护。因为蒲儿发现……” “小蹄子,不知轻重,一见旧主,什么话都敢说了?跟爷走了!” 陈玄丘耳边突然又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这回他当然知道那就是白无常了,只是白无常这一次没有显形。 陈玄丘只觉一股大力推来,他的神魂一震,倏地一下就回到了自己身体。神魂入体的刹那,就听蒲儿一声惊叫,似乎被人扯着胳膊,一下子扯入虚空不见了。 陈玄丘猛然醒来,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 室中寂寂,月华如霜,斜照入室。 睁眼看时满室清凉如雪,哪有蒲儿的身影。 但是陈玄丘知道,刚才的一幕绝非南柯一梦,蒲儿是真的得了大造化,受到了白无常的庇护。蒲儿今夜前来,应是向他报个平安,也有诀别之意。 陈玄丘沉默了一会儿,趿上蒲草编织的睡鞋,下了床榻,走到前厅,一推窗子,皎洁的月光顿时流水一般泻了一地,陈玄丘胸口的烦闷之意顿时一扫而空。 “咦?茗儿也还没睡么?” 陈玄丘一开窗,就见小桥那一侧,正对着自己的房间窗儿也开着,室中桌上置有油灯,因此把站在窗前的那道倩影,镀上了一道曼妙的金边儿,那轮廓,可不正是谈羲茗么。 不对! 现在是晚上,所以……那是谈月茗? 陈玄丘想起了那个总是嚷嚷着自己会什么很厉害的白虎庚金剑气的中二少女,想起她和自己打架时跟一只小野猫儿似的凶悍劲儿,不由心里打了个突儿,她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的窗户干什么,不会又想找我打架吧? 谈月茗站在窗口,瞪着陈玄丘的房门在那儿不停地运气,几次三番她想冲过来一剑砍死陈玄丘那个王八蛋,可是一想到这么干的严重后果,她又不敢动手了。 他们赴岐州这一路上,晚上的时候,谈月茗就会出现。不过她看到妹妹留言说,要跟陈玄丘、殷受两人前往岐州,在岐州汇合师兄汤少祝,跟他一起回中京,月茗就忍下来了,没去找陈玄丘的麻烦。 可是,今日已经到了岐州,羲茗知道再也拖不下去了,只好对姐姐说出了自己想跟在陈玄丘身边的打算。 她也知道以姐姐的暴脾气,一定会发作,所以,她祭出了一个大杀器,一个写出来会让清纯烂漫的她感觉很羞耻的大杀器,为此纠结了好久,撕了七八页纸,这才面红耳赤地写出来: 姐姐,你要是敢去找玄丘哥哥的麻烦,待我明儿醒来,就会立即献身于他!我的这具身体,可是也有你的一半,后果你要清楚喔,哼哼! 月茗总觉得羲茗傻傻的,可傻傻的丫头没准儿真会干出这种事来。 她站在窗前,瞪了陈玄丘这边足足有一个时辰了,愣是不敢拔剑。 妹妹已经长大成人,我是该考虑一下我们今后该如何生活了。 有朝一日,若我喜欢了张三,妹妹喜欢了李四,我们该如何是好? 难不成四人三身一起生活?想想都无地自容。不行,这事一定要尽快解决。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这个陈玄丘。 妹妹少不更事,一定是给这个绣花枕头给骗了,女人一迷了心,再怎么劝都没有用的,看来我得从陈玄丘这边着手才行。 不然万一哪一天妹妹昏了头,真个把身子给了他,我……我怎么办? “呵呵,我动手的话,妹妹绝不会与我善罢甘休,可是,我若借刀杀人呢?”谈月茗眼珠一转,漂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 陈玄丘隔的远,没有看清她的表情。 陈玄丘只觉两人这么对面相望有些尴尬,他想了想,便像招财猫儿似的慢慢举起手,手指头轻轻挠了几下,算是向谈月茗打过了招呼。 月茗看在眼中,心中冷哼一声:“果然猥琐!” “砰”地一声,窗子关了。 陈玄丘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对面关起的窗子,心中想道:“原以为可以借助姬侯之力,这样的话,殷受和茗儿跟来岐州也没什么。 现如今这个姬侯明显有些不靠谱儿,我欲诛灭鬼王宗,风险大增,带着他们就非常不妥了。我该怎么摆脱她呢?伤脑筋啊……” 第44章 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四海升平”客栈,果然大有四海升平,一派繁华的气象。 早餐是很丰富的,而且是直接送到每位待选贤士的房间。 殷受和谈羲茗虽然没有报名选贤,不过作为陈玄丘的伴当,也受到了相同的礼遇。 姬侯在这一点上,真的是做到了礼贤下士,很大气。 后世有“穷文富武”之说,而在这个年代,武花钱甚巨,文也同样是富人的专利,穷人哪有机会读书。 所以,每一个有资格参与选贤大会的人,最低层次也是家境殷实,良田千顷、奴仆如云。他们来参加选贤大会,哪一个不是呼朋唤友前呼后拥的一大帮人? 每人只给两个伴当的名额,已经是非常克制了。 不过,那些带了大批随从前来的公子哥儿们,要在附近安置他们的部下。这些人吃穿住行,车马安顿,都要花钱。 姬侯对选贤士们如此礼遇,却也能从那些人身上再把钱赚回来,不算太亏,一旦这贤选中了,那更是花在了自己人身上,肉烂在自己锅里,就更不亏了。 陈玄丘早餐的时候胃口大开。饭菜可口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昨夜蒲儿前来拜别,让他知道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另一个空间活得比生前要更幸福,心里的愧疚少了许多。 他有后世人的理念,在这个时空又待了十多年,结合两个时代的知识和见解,反而比这个时空的人更能理解灵魂的存在。 抛却肉身,以纯精神体的方式活着,只要能保留生前的记忆、感觉,喜怒哀乐,那他也就还是他,有什么区别呢? 倒是西方教的后身,传播的所谓修来世,陈玄丘是不以为然的。一盘旧磁带,完全抹去了原本的信息,录上一套全新的内容,那么它和你,还有什么关系? 前世你是谁? 来世谁是你? 没有你的记忆与情感,他富贵还是贫穷,幸福还是倒霉,你能感觉到半分? 陈玄丘吃饱喝得,洗漱停当,青盐拭牙,柳枝噬枝,这才推门出去。 姬侯那里,他暂时是不想接触了,那就得想办法打听一下鬼王宗的消息。另外,就是想办法摆脱殷受和谈羲茗,他不希望蒲儿的遭遇在他们身上重现。 “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颠,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今天心情好,陈玄丘情不处地哼唱起了小曲儿。 这曲儿他在青萍山上时经常唱,旁人都有修仙之术,只有他被排除在外,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只能酸一酸别人,自得其乐了。 “陈大哥唱的真好,何苦上青天?人间很好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把陈玄丘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谈羲茗正站在门边,甜笑着看他。 陈玄丘愕然道:“你怎么在这里?” 谈羲茗眼珠溜溜儿一转,笑眯眯地道:“人家……刚吃饱了,在这廊下遛达呢,正好就看见陈大哥出来了,你说巧不巧。” “哈哈,是巧。对了,昨晚我看见你姐姐了。” 谈羲茗马上紧张起来:“啊!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陈玄丘道:“没有啊,我就是夜间气闷,开了窗子,恰好看见她迎窗而立,远远向她打了声招呼,她也没回我。” 谈羲茗松了口气,威胁有效,嘻! 谈羲茗道:“哦,我姐姐就那样儿,脾气不太好,嘿嘿。” 陈玄丘看看隔壁房间,道:“小受还没出来么。” 谈羲茗道:“没呢,陈大哥打算去哪儿,这岐州城他熟,咱们让他带着去逛一逛啊?”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道:“也好。” 陈玄丘想着得得尽快与他们分开,免得连累了他们。此时同游一番,也免得聚散仓促,心生遗憾。 谈羲茗雀跃道:“好,我去喊他。” 陈玄丘唤住她道:“算了,我们就在这廊下等等吧,也许他正在用餐。” 见陈玄丘走到廊边,茗儿便也走过去,扶住栏杆。 莲叶田田,游鱼摆尾,茗儿的一颗芳心,却在陈玄丘身上。 她偷偷瞄一眼陈玄丘,忍不住道:“陈大哥今天好像很开心?” 陈玄丘望着一尾肥鱼摇头摆尾地荡开莲叶,吁了口气,道:“嗯!我昨晚收到一个消息,一个……很苦命的朋友,现在有了一个还不错的归宿,我替她高兴。” 茗儿听了喜孜孜地道:“看见陈大哥这么高兴,人家也替你开心。” 陈玄丘苦笑道:“苦乐自当,无有代者。我们的开心,更多的是欣慰与放心吧。别人受过的苦,亦或得到的乐,我们终究是体会不到的。” 体会不到么? 我能体会啊。 茗儿歪着头想想,看到陈玄丘神采飞扬,她便心花怒放了。喜你之所喜,忧你之所忧,两颗心便有紧紧贴在一起的感觉。这还不叫有所体会么? 她觉得陈大哥说的不对,但是她不会反驳的,人家很乖的。 可惜她爹不在这里,不然看见养了十八年的小白菜,在一个臭小子面前这么乖巧可爱,对着他就像前世的冤家,只怕要活活气死。 大约两刻钟的功夫,殷受出来了。 殷受抻个懒腰,笑道:“此间招待当真不错,姬国虽是西九路的诸侯之长,可是这么大的花销,所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看起来姬侯这一次,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殷受从小听惯了对姬侯贤德的赞誉,所以先入为主了。但他本是极聪明的人,一旦被点醒,再反思姬侯过往种种,心中自然会另有一种感悟。此时这番话已经隐隐有警惕之意。 茗儿道:“小受受,岐州这地儿你熟,有什么风景秀丽的所在,领我们去逛逛啊?” 殷受却看着陈玄丘道:“我等本是为姬侯而来,用他一天店钱,也没什么。可如今……,既然情况有变,咱们是不是先去柜上付钱,换个住处,莫再占了选贤的名额?” 陈玄丘刚要回答,就有几个客人提着包裹,沿着长廊急急走来,其中一人神色紧张地道:“我们赶紧退房离开,迟恐不及。” 另一人道:“鬼王九子当真要参加选贤大会?” 先前那人沉着脸色道:“不错!鬼王宗的功法一向阴毒,一旦出手,就不是定胜负,而是决生死了。这次选贤大会,恐怕要死很多人,姬侯家的这碗饭,不是那么好端的,咱们走,赶紧走!” 几个客人与陈玄丘三人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玄丘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缓缓地收回来,向殷受微微一笑:“不必,这个选贤大会,我参加!” 殷受吃惊地道:“你……想留在姬国做官?” 殷受有些紧张起来,如果姬侯真有野心,而陈玄丘留在姬国为官,那…… 茗儿也担心起来,姬国离中京好远,她想让陈玄丘去中京,但还不等他二人开口相劝,陈玄丘已然道:“我看不少人此来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扬名,选了贤,也得肯接受任命才成,我还想游历天下,怎么会留在姬国做官?” 陈玄丘心想,如果姬侯真有野心,看这架势,恐怕很快就要开战了,到时候做官比流浪江湖还危险。聪明人要懂得审时度势、趋吉避凶啊,他给我个上将军,我也是不干的。 陈玄丘道:“我本无名,如今有西极海叟在,只要得他一句点评,便能一朝成名天下知,这机会又怎么可以放过呢?男儿年少,自当一搏,方不负韶华!那个,小受啊,你帮我弄套参赛规则来看看?” 第45章 身残志坚的俏公子 陈玄丘开始备考了。 殷受和茗儿坐在客舍的围廊栏杆上,脚儿一荡一荡的,踢着池畔翠绿的野草。 “玄丘哥哥一旦要做什么事的时候,真是认真!”茗儿透过窗子,看着正伏案认真阅读诸般选贤规则的陈玄丘,情不自禁地赞叹。 殷受道:“其实,他应该去大雍的,虽然中京没有选贤大会,但是以他的人品武功,还怕不能一展所长。” “对呀对呀,不过呢,玄丘哥哥先在这里扬扬名也不错,这样呢,等他到了中京,就事半功倍了。”茗儿眉开眼笑地说,对于夸奖陈玄丘的话,她是一向乐于听见的。 陈玄丘伏案仔细看着那细则上的一排排小字。 这选贤大会,分为文、武和文武并行。 你可以报名参选文赛,也可以报名参选武赛,如果有人自认为文武双全,那两样都可以报名参加。文武大选一次一天,间隔的一天就算是休息,当然,两者都报的人就不存在休息了。 报名截止日期是后天。大后天一早,所有候选贤士就要被接出“四海升平”客栈,以华车接出岐州城,集体入住西郊凤凰山。 由于候选贤士们可以文武兼选,所以入住凤凰山后,大家就混住了,不再区分不同区域。此外,后边还有关于文选、武选的诸多细节。陈玄丘全部看完,暗自思忖起来。 报名武选,借比武之机,用台上比武的公开手段把鬼王九子一一捕杀?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马上就被陈玄丘否决了。 比武大会一开始是随机配对,待决出一定的名次后就是掣签选择,怎么可能保证每次都能遇上你想杀的人?如果辛辛苦苦打进决赛,结果鬼王九子一个也没进,那就有乐子了。 更何况,鬼王宗像是个讲道义重然诺的门派么?杀他们一个弟子,他们还能忍,第二个若是再被杀了,就会暗中对他下手了,他把自己火炬似的矗在那儿,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么,这是报仇还是装逼。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却只是缘于陈玄丘的情绪发泄了。 前世的时候,他没少看网络小说,诸多的仙侠、玄幻小说中,必定少不了擂台赛。 赛就赛吧,主角一定每一关都过得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置之死地而后生。 等他打到最后一关的时候,此时的对手厉害的一指头就能捏死主角第一关时遇到的对手。天知道主角连这个强人都能打得过,为啥过第一关的时候会那么费劲。 更令人发指的是,一场大赛就能写一个月,灌出几十万字的水来,还要不断高呼“我已气息奄奄,实在没力气写煽情的话了。冲第一哇!爆菊花啊!兄弟姐妹们,与我并肩一战,敌虽强,何惧之!” 我是来杀人的,效率最重要,可不是为了出风头。 所以…… 陈玄丘微笑起来,那黯笑,狡猾得就像一只刚偷了鸡的小狐狸。 茗儿荡在水草上的白生生的小脚丫突然不动了,她看到了窗中玄丘哥哥乍然一见的有些邪魅的那个笑,心都不由漏跳了一拍。真是太……太……太好看了。 …… 第三日,报名的最后一天。 选贤报名处,就设在客栈前柜。 有了足足两日的同游,乖巧的茗儿姑娘这次倒没有痴缠他,陈玄丘寻个借口避开二人,独自来到了前柜。 陈玄丘的目光在人群中只扫视了半圈,就选定了他的行动目标,那是一个鼻孔朝天的年青人。 等排在那人前边的几个人相继报完名离开,此人大摇大摆正要上前时,陈玄丘一个箭步就闪到了他的前面。 “喂!小子,滚到后边去!”鼻孔朝天的年青人低下了头,一只手搭在陈玄丘的肩膀上,力道凝而不发,神色颇为不善。 要不是突然发现插队的这人肤如美玉,飞眉入鬓,鼻若悬胆,唇似涂朱,美得像个大姑娘似的,他这一爪已然捏碎了陈玄丘的肩胛骨。 出门在外,他想着应该收敛一下,所以没有依照他惯常的作派,把排在他前面的那几个人一脚踢开,这可好,居然还有人敢插他的队! 陈玄丘鼻孔朝天,比他拽得还要厉害:“小子,识相的马上放手!不然你这只手就废了。” 那人气笑了:“吆喝!想不到此间竟有人比我还要狂啊,你是什么人,报个名号吧!” 陈玄丘傲然道:“某乃隐仙宗关门大弟子陈玄丘,一手大力牛魔拳,可以开碑裂石,你若识相,立即滚蛋!” 那人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隐仙宗?老子听都没听说过!听你这名号,像是个修真门派啊,可你练的这什么大力牛魔拳,开碑裂石?简直不伦不类,一看就是招摇撞骗的下九流门派。” 陈玄丘心里非常认同他说的话,说的对!说的没错!都不教我修真法门,显然是个下九流的门派!我师父就是个大骗子。 陈玄丘心中想着,却是立即一矮身,挣脱那人手掌,向后一退,拉开马步,正色说道:“小子,陈某可以不计较你的顶撞,但是你辱及我宗门声名,那我就要让你长长记性了。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你!” 二人发生争执时,就有四名背负重剑的中年剑士纵身掠来,但那年青人只一挥手,四人便肃立一旁,未敢冒进。 就见这年轻人把手一翻,掌心玄光一闪,一颗黑白两色阴阳鱼儿为饰的圆球便出现在他的掌心,原本如同一颗杏儿,顷望间化作人头大小,在他掌心滴溜溜地乱转,球上有一道道令人心悸的毫光吞吐不定。 人群中有人惊叫道:“我的天,东华郭家也来参加选贤大会了!这是郭家的琅珰寒月球啊!” “不会吧!这就是“天上红绣球,人间寒月球”的琅珰寒月珠?这可是东华郭家的至宝啊,怎么会让一个年轻人带来姬国?” “哎!连郭家都来了人,此次选贤这是汇集了天下多少英才啊,我等恐怕机会渺茫了。” 那年青人一球在手,傲然说道:“姓陈的小子,你记住了!今日教你做人的,乃是四大修真世家,东华郭家的嫡系传人。姓郭,名竹!” 郭竹说罢,一扬手祭出那琅珰寒月珠,便向陈玄丘当头砸去。 此物自空砸来,一股沛莫可御的强大力场令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一窒,仿佛砸下来的不是一只球,而是一座山。 陈玄丘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他把二目一瞪,双臂用力一挣,大喝道:“气冲斗牛”,双拳便向那颗流溜溜乱转的琅珰寒月球劈面打去。 “哎哟!” 旁观众人都有一种大山凌压当头的感觉,何况是他。双拳一触即溃,陈玄丘收拳欲逃,却已来不及了,被那寒月球当胸一记打翻在地,“噗”地吐了一口鲜血,惨叫道:“啊~~,我的武功!我的丹田,被击碎了。” 耶? 郭竹一振腕,收回了琅珰寒月珠,听到陈玄丘悲痛欲绝的惨叫,不由又惊又喜,我有这么厉害? 爹说,我家这颗琅珰寒月珠坚不可摧,乃防御至宝,亦可抛之杀人。功力越高,宝珠威力越大。 若是由仙人使来,重逾大山,无论肉体元神,皆可摧杀。如今看来,果然不假。有此宝物,此次选贤大会,我当挫败群雄,拔得头筹了,哈哈。” 郭竹心中欢喜,神色愈加倨傲:“狂妄自大,这就是教训。本公子废你武功,免得你仰仗一点三脚猫的功夫,惹事生非!哼!”说罢,一步三摇走向报名处。 一旁观战者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俊俏的年轻人刚刚胡吹大气,又是隐仙宗门,又是大力牛魔的,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是了,那可是四大修真世家之一的东华郭家子弟啊,用的还是郭家的至宝琅珰寒月珠。 听说此人被一击碎了丹田,武功尽毁,旁观众人都不免露出怜悯之色,当下就有两个热心肠的,上前抚起了陈玄丘,轻叹道:“你这人不知天高地厚,东华郭家那是好招惹的么?好歹你算在寒月珠下保住了性命,赶紧离去吧。” “不!”陈玄丘激动地道:“我……我就算武功已废,还有一身文才!武选,我参加不了了。可是文……文选,我一定能赢!扶……扶我过去,我要报名!” 旁观众人看着陈玄丘颤巍巍地走向报名处的身影,顿觉高大,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志气,这个年轻人什么都没有,可他有志气啊! 第46章 红颜祸水陈玄丘 很快,陈玄丘挑衅郭家公子郭竹,惨遭被废武功的事儿就传开了。 住在天字一号院儿的徐震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当日洛儿姑娘慈悲,放了他一马,却仍不知收敛,居然又开罪了郭家的人。 郭家虽位居四大修真家族之末,却也是势力极其庞大的世家,那个陈玄丘算什么?蝼蚁而已!这回,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殷受和谈羲茗冲进陈玄丘的房间时,茗儿小姑娘已是眼泪汪汪了。 “不碍的不碍的,不到此处,我不知天下豪杰之众。我这一身武艺,在这些豪杰面前,本来也不够看的,倚恃武艺,说不定还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如今我虽失去武功,却仍有一身文才,你们不用提心。” 殷受赞赏地道:“不错!没有武艺,还有文才。你若到了大雍,我保证,一定会受到重用的,我看,你就不要在这里参加选贤了吧。” 陈玄丘看着殷受,问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文才,认为我在文选上也会败下阵来,所以不想我参加?” 殷受怕伤了他的自尊,赶紧摆手道:“不不不,我可没有这么想,那个……呃……那好吧,你要参加也无妨,咱们完事之后再去大雍也不迟。” 茗儿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陈玄丘道:“陈大哥,丹田破碎如何修复的丹方我没学过,这一袋是固本培元、修复内腑的丹药,我亲自炼的,用的可是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丹方,很有效的,你一日一颗,紧持吃下去,身体一样可以棒棒的。” 陈玄丘接过来闻了闻,有些像炒糊了的黄豆的味道。这么高大上的名字,炼出来的丹药不应该香飘十里么? 陈玄丘道:“好,我晚饭后就服用。” 陈玄丘顿了一顿,道:“明日,我就要去凤凰山了,你二人打算去哪里?” 殷受道:“我在此间有个朋友,虽然之前已经叨扰过他一次,便再去打扰他几天也无妨。” 陈玄丘犹豫道:“你是男子,怎样都好,我倒不太担心,只是茗儿她……,尤其是现在岐州城里龙蛇混杂,三山五岳尽集于此,很容易出事。你还是带上她吧,若你友人家中不便,另寻一处客栈就是。” 茗儿听了心里甜甜的,还是玄丘哥哥关心我。 茗儿开心地道:“陈大哥,你忘了我来岐州,是有一位同门要见的么?这两日我只顾陪陈大哥寻幽访胜,还没去见他。你不用替我担心,明日我会去师兄那里的。” 陈玄丘听了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你们此去不要再提起我来。我听说有鬼王宗的人参与选贤,我也不知我那冀州的仇家是否曾向他的宗门提起过我,若是被鬼王宗的听到我的消息,恐生是非。” 茗儿听了赶紧点头道:“我晓得了,陈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和别人提起你的。” 陈玄丘微笑了一下,蹙眉捂住胸口,吃力地道:“我有些倦了,想歇息一下……” 茗儿赶紧起身,拉了殷受一把:“那你好好休息吧,别忘了吃药,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聚元丹喔,很管用的。” 茗儿说着,不等殷受告辞,便把他拉出了房门。 二人各回各房,殷受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在此地哪有什么故友要访,只是陈玄丘起了疑心之后,殷受越想越觉得姬侯身上确实是疑点重重,他打算私下调查一下,如果茗儿跟着他,势必诸多不便。 茗儿回房后也是暗自欢喜。跟着殷受傻等?她才不!她要去找汤师兄,汤师兄是奉常寺少祝,很厉害的,让他走走关系,悄悄把她弄进凤凰山去,给玄丘哥哥一个惊喜,嘿嘿…… 陈玄丘等他们出去后,立即从床上一跃而起,精神奕奕的,哪里还有一点受过伤的样子。 之前他选中那个郭竹做对手,是看那郭竹趾高气昂,一看就是个好撩拨的主儿,可他没想到郭竹来头那么大,居然还有随身的法宝。 当时陈玄丘心中忐忑,本以为这一遭要弄假成真,真个受重伤了。却不想那颗珠子看着骇人,威力实也一般,难不成是个赝品?陈玄丘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反正自己目的已达,那就成了。 陈玄丘把剑抽出来,仔细擦拭一番,还剑入鞘。接着又从剑囊里掏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机巧之物来,一一检查,以防出了故障。 随后,他又掏出一堆皱巴巴的符箓,一张张地捋平了摊在桌上,看清是什么符,便分门别类放好,以方便随时取用。 最后,陈玄丘盘膝坐在那儿,又仔细想了一遍,抬手摸了摸颈间挂着的那块镂刻着“价值连城”四字的美玉。 这块玉,他从小就戴着,曾经无意中碰撞过,当时本以为要磕碎了,结果毫发无伤,这块玉结实的很,不用收起来。 佩玉上一般都会刻有吉言吉纹,但刻上“价值连城”四字,便有些不知所云了,实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思。 陈玄丘相信这块玉佩一定有它的故事,只是不知道最终给自己带来的将是怨还是吉 一切准备停当以后,陈玄丘让四海客栈帮他置办的行头也送来了。 他现在纳戒里藏着几大箱金银,要置办一身上等士子袍服自然再容易不过。 一袭玉色的交领右衽,襟口有刺绣云纹的长袍,一双翘尖儿高底的小牛皮靴。这靴子的底特别厚,无形中起到了增高鞋的作用,让本就有一米八的陈玄丘更显挺拔了。 不过这靴子穿上,你想走快了都不成,更不要说跑了。一走起路来,那真是一步三摇、四平八稳,这就是士子风流。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玉饰自然不可少,玉佩或悬于颈,或系于腰。他颈间已有一块“价值连城”,便选了一对圆形白中点翠的环形鸟纹美玉,腰束宽带,美玉缀于腰带左右,以压衣裳。 至于头上,戴上一顶一梁的进贤冠,以帽頍系于颌下就是了。 揽镜一照,陈玄丘只觉此时的自己,只要贴上三绺微髯,手中再持一把羽扇,那就是诸葛孔明再世。 这样的人,像是一个血腥的杀手么? 当然不像。 这样一身累赘的人,能方便杀人么? 当然不方便。 陈玄丘对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一笑。 次日一早,茗儿姑娘依依不舍地送了高冠博带的陈玄丘与诸多‘候选贤’登车离去,立即迫不及待地甩了殷受,匆匆跑去奉常院,找她师兄汤少祝走后门云了。 对于她的离开,殷受求之不得,马上退了房,也是一走了之。 凤凰山下,早有姬国官员肃立山前,迎候各路“侯选贤”。 两位下大夫大袖博衫,头戴二梁进贤冠。 在二人身后,是两名一手捧花名册,一手持笔的小吏,如同阴司判官。 再后边则是四位捧着托盘的执役,托盘上放着一个个写着房间号码的小竹牌。 众“候选贤”到了山前下车,各自核对号姓,领取号牌,自有杂役引领入住。 这岐州西郊的凤凰山,山中遍植梧桐,其意不言而喻,进住此山的诸多“候选贤”,心情很是愉悦。 陈玄丘还记着自己昨日才碎了丹田,此时应该做出伤势未愈的样儿来,以免被人看出破绽。 他肤色本就极白,穿上这高跟的靴子,只能迈小碎步,再故意作出姿态的话,当真毫无破绽。 姬国下大夫黄璜冷目如电,突然在鱼贯而来的“候选贤”中发现一个娇怯怯的女子,虽然穿得男装,如何能瞒得过他的一双法眼。 黄璜陡地向那女子一指,厉声喝道:“兀那女子,给我站住!” 正鱼贯而行的众“侯选贤”一怔,陈玄丘抬头一看,见一位老大夫,正横眉立目戟指自己这里,神态威严的很。 陈玄丘左看看,右看看,又试探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嗯?” 黄大夫喝道:“对!就是你,给我过来!” 陈玄丘哑然失笑,忙踩着一双高跟卷尖小牛皮鞋,双手按在小腹上,大袖压着博带宽袍,袅袅婷婷地走到黄大夫身边,抱拳一揖道:“大夫有礼,学生是个男子。” 黄大夫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道:“你是谁家女子,竟然如此顽劣!国家选贤岂是儿戏,你竟敢易钗而弁,混迹其中,当这是玩笑么?一旦被人发现,连你名节都要坏了,还不快快退去!” 陈玄丘哭笑不得,只好把声音压得更粗一些,道:“这位大夫,学生的确是男子。你看,你看……” 陈玄丘天鹅一般仰起颈来,指着自己的喉结:“大夫请看这里,这样可以验明正身了么?” 黄璜目瞪口呆,又仔细看了几眼,这才不敢置信地道:“竟然真是一个男子,这简直……简直不可思议。” 陈玄丘轻轻一笑:“大夫,学生可以进去了么?” 黄璜茫然挥了挥手,陈玄丘又向他斯斯文文行了一礼,这才举步走回队伍。 黄大夫喃喃摇头:“世间竟有这般人物,真是……红颜祸水啊。” 一旁半眯着眼的王祥王大夫抚须微笑道:“黄大夫此言差矣,那年轻人是个男子,如何当得起‘红颜祸水’四字?” 黄大夫吁叹道:“王大夫你有所不知,此人风姿娇怯,柔婉娈媚,就连老夫见了,一颗古井无波的心都要生起波澜,这不是红颜祸水,是什么?” 王大夫捋须点头微笑,忽然醒过味儿来,顿时吃了一惊。 王大夫脖颈不动,只把两颗眼珠乜了过来,悄悄横了黄大夫一眼。 只见黄大夫望着陈玄丘的身影,犹自吁叹不已,王大夫脚下的靴子,便往外边悄悄挪开了一些。 PS:求点赞、月票! 第47章 今夜星光灿烂 “候选贤”们的住处是散落山间的一幢幢的小木屋,参差掩映在碧涛花树之间,仿佛一朵朵蘑菇。流水潺潺,自高处流淌而下,婉转低回,伴着鸟语花香,更增情趣。 每一栋屋舍都不算大,但都圈了精致的竹篱做院子。毕竟他们是待考的学子,优容是优容,可是在这里依旧豪奢华丽那就不像话了,况且也与此处自然生成的优美景致不符。 入室便只有一床一榻一桌一椅,一间小小的盥洗室。书桌靠墙,桌上有文房四宝,有灯烛熏香。榻上有竹枕瓷枕,随你习惯取用,窗子充分考虑了采光,明媚而不刺眼。 后窗一开,入目便是一片翠绿,风送涛声徐来,有鸟雀声隐隐,令人心境安恬。 陈玄丘没有忙着出门走动,他不急,每个人的住处,最终会形成一份名单送给他们每一个人,一则方便熟识的朋友互相来往。同时,也是因为诸多小木屋参差林间,不绘明道路,大家用餐、参赛怕是要迷路。 到时候拿了地图,他自然可以知道他要找的人住在哪里。 至少,在前几次下手的时候,应该是如此。 姬侯为他考虑的还真周到啊。 陈玄丘正想着,一阵呜呜咽咽的埙声忽地悠悠传来,埙声与那潺潺泉声起伏应和着,天人合一,叫人心旷神怡。 然而,埙声一曲未了,四面八方忽地杂音频起,抚琴的、弹筝的、吹箫的,尺八,笙,诸般乐器,斗乐一般此起彼伏,接踵而来。 住在此山的大多是年轻人,哪个不争强好胜,安能叫你专美于前? 大家都会几手乐器,少不得生起较量的意思。 只是,这些乐曲,只听哪一个都很悦耳,凑在一起,尤其是存了较量之意,你高亢,我比你更高亢,你婉转,我比你更婉转,诸般声乐交织在一起,就成了嘈音了。 陈玄丘皱了皱眉,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幼稚!” 他把前窗后窗都关了,往榻上一躺,想着众人斗乐也不过片刻功夫,彼此觉得无趣也就该歇了。 谁料,这场斗乐却是愈演愈烈,居然还有人开始放声高歌了,一时间声满天地,若出金石:“猗与那与,置我鞉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 这些浪催的! 陈玄丘怒了,他从包袱里抽出唢呐,一把推开后窗,把唢呐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一曲“百鸟朝凤”就喷了出去,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 怎么会有人吹唢呐呢? 是谁在吹唢呐啊? 那不是高雅之乐啊,配不上我等士子身份啊! 很多人都不理解,可是唢呐一出,什么声音都给你压下去了,再想斗乐也没了意义,大家都很郁闷,他们觉得这样,输得很不公平。 李青蝠也觉得很不公平,他家是个破落户儿,小贵族的名头虽然还在,可是土地和奴仆却只剩下一点充门面的了。 他天资也不算聪颖,所以投入大道宗朝天峰凌云长老座下后,虽然修炼甚是刻苦,其实也不算多么杰出。 这次参加选贤大会,他就没想过能独占鳌头,他只希望能表现得还不错,从而在姬国谋个一官半职,可谁知…… 看着小厮送来的凤凰山路线图以及明日大比的名单,李青蝠心中很迷茫。 明天,第一关他要对上的就是鬼王九子中的景青云。 鬼王九子啊,虽然放在整个天下,鬼王宗不算什么了不起的门派,可是在姬国,却是不容小觑的一个强大门派。 如果是鬼王宗的一个普通弟子或普通长老,他都有把握一搏,可是鬼王九子,那是鬼王宗精心培养的年轻一辈九大高手,是宗主王庆亲手调教的九大弟子。 对上这个景青云,李青蝠自忖连一丝胜算都没有。 李青幅心中惨然,爹娘变卖家产,送我入山学道,对我寄予厚望。我也想重振门楣,出人头地啊!可苍天无眼,命运多舛,第一关就遇上了这样强大的对手,我能怎么办? 弃权投降,认输走人?或许,这是保全性命的唯一办法,可是一想到父母双亲那殷切的眼神,那日渐苍白的头发,那渐如沟壑的皱纹,他能做一个无耻的逃兵吗? 李青幅连晚饭都没吃,他提起笔,噙着泪,给他的父母双亲写下了一封长长的遗书。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明日,他也要殊死一搏! 夜,深了。 促织的叫声在窗外唧唧不休。 陈玄丘脱下了他那套臃肿累赘的冠戴袍服,贴身的是一袭青色劲服,衬托着他修长健美的身材。 这小子,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相当不错。 打扮停当,他便点起一枝香,轻轻插进了香炉,青烟袅袅升起。 陈玄丘望着香烟,低低一笑:“我承诺过,要送那些人渣下地狱。你在泉下有灵,好生等着,今晚,就有人下去了。” 陈玄丘拿出一方青帕,往脸上一蒙,推开后窗,看了看满天璀璨的星光,一纵身便跃了出去。 促织的叫声停了那么一刹,随着陈玄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复又唧唧欢叫起来。 陈玄丘轻若灵狸,在林间穿梭起来。鬼王九子的居处他都了然于心了,距他最近的,是鬼王九子中一个叫雷九鹏的人。 但是陈玄丘一缕轻烟儿似的在林中飘去,却没有奔向雷九鹏的居处,窝边草嘛,且放一放。 景青云盘膝坐在室内,开着窗子,星光斜照,身上涌出一团团阴森的鬼气。 明日,他将有一战。 虽然对方声名不显,但是大道宗却是一个实力足以与鬼王宗相抗衡的门派,安知这个叫李青蝠的弟子,不是大道宗秘密培养的弟子,就等着明日踏着他一鸣惊人呢? 他是鬼王九子第八人,本领强大,可他从不小觑任何敌人。宗主说过,面对你要杀的人,务必一出手就全力以赴,很多天份出众的少年英雄之所以早早夭折,就是因为一个疏忽。 景青云不想早夭,他想走得更高、更远。他是鬼王宗嫡传弟子,凭着师门秘法,活个几百岁不成问题。 何况宗主说过,几百年上千年方得一遇的人间大劫将起了。 这是一场人间浩劫,也将是一场大造化。世道轮回,如辗压众生之磨,不知生祭多少豪杰于天地,可是也将有大机缘、大气运者,在场大劫中得到大造化,从而飞升成仙。 对于仙途渺茫的鬼修们来说,这样的大机缘尤其可遇而不可求。 景青云相信,如果仙凡之门打开,他一定是最有资格踏上青云路,羽化成仙人的一员。 他将弥补四百多年前,陨落于那场人间大劫,只好转为鬼修的开山祖师的遗憾,他景青云,要上天! “呜~~” 一团黑影,裹挟着一团狂风,从窗口席卷而入。一言不闻,一抹寒光便劈头盖脸砸向他的脑袋。 第48章 梅开三度 那团黑影扑至窗口时,景青云就已感觉到了。 可是,景青云没想到他的速度竟然这么快,更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扑入室内,连片刻也没有停顿。 景青云立即扭身一滚,以极其狼狈但很有效的姿势躲开了这一剑,腾身跃起,掌化利爪,一爪拍出,利啸声起。 那人一剑劈空,也是当头再进,丝毫没有犹豫。 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谁还有暇盘道儿,明显是来杀人的,打就是了。 “呜呜~~” “嗖嗖!” 怪声迭起,室中二人仿佛化作了两团狂风,一个鬼气森森,幽魂身法飘忽不定,鬼爪频频伴随着利啸出现。 另一个倏进倏退,区区一间斗室,剑气纵横,仿佛女剑圣公孙大娘附体,整栋房间到处都是他电光般闪烁的剑光。 噼啪,哗啦…… 房间里的一切都糟了殃,书桌、坐椅、床榻、摆设…… 打得一塌糊涂,双方的打法都十分粗野。 法师近战就是送菜,可是景青云被人侵身近战,竟然撑了这么久,不由得信心大增:此人来势汹汹,实力不过如此,只要能叫我有机会拉开距离,发出一个大招,此人必死! 景青云刚想到这里,陈玄丘已冷笑一声,觉得对鬼王宗的近战技法了解的都差不多,手中剑光陡然爆涨,景云飞只觉自己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砰地一声,脑袋撞在顶棚上。 好痛! 景青云想着,接着就看到,他的身体还站在地上,一具白骨化的手爪还保持着向前抓出的姿势。 “原来……” 一念至此,人头砰然落地,陈玄丘人化流风,突然穿窗而出。 整栋木屋早被二人抓得千疮百孔,此时轰然倒下,摔成了满地的碎片。 “谁啊这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疯?明日,我定要向夫子们投诉!这还叫人怎么考试啊!” 一个文弱书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捏着咧开的袍子,神色不豫地走过来。 片刻之后,一声高八度的尖叫声骤然响起,惊起栖鸟一片,绕匝惊飞。 陈玄丘没有走远,距景青云的住处不远,就有鬼王宗的另一名弟子刑天仇。 二里多的山路,顷刻便到。 陈玄丘一鼓作气,身形如虹。 刑天仇已经睡了,一对锋利的判官笔就搁在枕边。 陈玄丘破门而出,挟着炸裂开来的漫天碎木飞刺扑向床边,人影还没看清,已经一剑劈去。 “铿!” 一对判官笔准确地架住了那口长剑,火花乍现,映出了一张目光惊骇,皮肉干瘪的面孔。 而对面的则是一张蒙起的面孔,只露出一对桃花眼,居然颇有惊艳之感。 火星只一闪,复又黑漆漆一片。 刑天仇吃下了这一剑,身下的床榻却抗不住了,“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刑天仇倒地,翻滚,大旋身,扬起一对判官笔,森寒之气在那判官笔锋尖之上吞吐足有一尺多长,凛冽的罡风挟着破空的锐啸,电虹般扑向陈玄丘。 陈玄丘无畏地抢攻,他师父传他这身武功实是太过刚猛,根本就和陈玄丘飘逸佳公子的风度完全不匹配。 如果陈玄丘是虬髯客那般壮硕的身材,再配上一脸络腮胡子,手中持钢刀一口,这一路迅猛无匹的攻击,那就是威猛无俦。 可他偏偏细腰乍背,娴若处子,使出这等凶猛的攻击方式来,不免叫人觉得反差太大。是以他那三师姐叶离才调侃他,静若处子,动如疯狗。 陈玄丘一连串疯狂的攻击,利剑突然从对方右侧空档疾刺而入,快逾电光石火,锋尖刺入了刑天仇的右胯。 刑天仇也知道生死关头迟疑不得,闷哼一声,丝毫不敢停滞,向左一闪卸力,两杆判官笔一封一探,使了招“小鬼拍门”,扎向陈玄丘的左眼。 陈玄丘撩剑、刺剑、收招、下挫、斜闪,飞跃…… “轰”地一闪,陈玄丘把木墙板壁撞出一个人形窟窿,以令人目眩的速度飞掠而出,鸿飞冥冥。 刑天仇僵立在那儿,判官笔的前端射出了一枚闪烁着淡蓝色光辉的钢针,笃地一声扎在了对面的墙壁上,被扎中处的木板立即被腐蚀溃烂,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那是从尸毒中提炼出来的巨毒,其毒性之烈,竟连木板都腐蚀了。 刑天仇站在那里,颊肉抽搐着,疼得肌肉突突乱颤。 从右胯,斜斜向上,直至左胸,一道长长的口子。 左胸处有一处剑眼,他的心脏已被陈玄丘洞穿,心脏泵动的血液,从那处剑眼里激射而出。 “哗~” 从右胯到左胸处长长一道两尺多长的口子破开,内脏淌了一地。 刑天仇想要元神出鞘,他已修成元神,虽然还很微弱,若是白天,纵然逸出了身体,也得被阳光照射,魂飞魄散。 但现在是夜里,只要能撑到见了师尊,把他养在尸油白骨灯中,或可保得性命,另行找机会夺舍再修。 但他心念动时,才发现已经根本遣不出元神了,那一剑,把他的元神也碎掉了。 武分凡武与真武,能伤元神的,只有真武。 他能伤我元神,这是……真武剑意! 刑天仇的念头只转到这里,便缓缓后仰,卟嗵一声栽在地上。 景青云丧命处,已然灯光点点,嘈杂声声。 陈玄丘理也不理,穿行于山间,无人捕捉得到他的身影。 他本就身法高明,更是从小就生活在山上,每天被师兄师姐们追杀,练就一身诡异的轻身提纵术,在山地尤其如鱼得水。 时间还来得及,再杀一个! 陈玄丘身形一转,冲向第三个目标。 他知道,今晚之后,下次再出手,绝对不可能如此容易,所以这个机会一定要尽可能地抓住。 鬼王第五子,嵇五奇。 鬼王九子中,鬼修道行最高的一人,其余八子毕竟年轻,或多或少还修习肉身,只有嵇五奇,五岁入道即修符法、元神之法,完全舍弃了肉身修行。 虽然鬼修本就不重视肉身修行,但肉身毕竟是修真宝筏,在他们的元神能独立存在之前,肉身强大才能自保,而且可以确保在他尚未达到元神离体独立存活之前,有足够的寿元去修行。 可嵇五奇却是剑走偏锋,走上了这条赌命的道路。 他成功了! 此次九子出征,参加选贤,鬼王宗宗主王庆曾点评说:“吾有九子,五奇天分不是最高,但率先修成阴神者,非五奇莫属。 五奇今不过二十,肉身已然腐败,最多十年,必然身死。但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五年,他就能修成阴神,可白昼现形!” 陈玄丘直扑嵇五奇居住,身后刑天仇住处,又有尖叫声隐隐传来。 西山坡,浓荫下,一桩小屋。 陈玄丘距小屋还有四十丈,嵇五奇已瞿然惊醒。 他肉身破败,但精神力异常强大,休息时悄悄放出神念,如丝如缕,遍布方圆五十丈,他就如同一只趴在巨网当中的蜘蛛。 可是,刚刚有所察觉,那人已经又突进了十丈。 好快的速度! 嵇五奇毫不犹豫,人还躺在榻上,已然手掌一翻,一张符箓捏在手中。 “魑魅魍魉,听吾号令!五鬼协从,斩魄夺魂!敕!” 一股阴寒的狂风呼啸而出,撞开了嵇五奇的房门。 魑魅魍魉,五鬼阴魂,号叫咆哮,相互裹挟着冲出房门,化作了一口血淋淋的阴刀,挟着桀桀怪笑,凌空斩向陈玄丘。 此时,陈玄丘已侵近至三十丈。 一张符箓,正挟在陈玄丘手中。 这是第三个了,不能速战速决的话,难免暴露行藏,所以陈玄丘本就打算趋近之后用符箓杀人。 眼见一口阴刀凌空劈来,陈玄丘不慌不忙,把符箓望空一祭,沉声喝道:“搬山镇海,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那符蓬地一声自空中炸开,化作方圆十余丈的一座小山,轰隆隆地旋转着,磨盘一般,就向那幢小木屋当头镇压而去。 此时阴刀劈面砍至,陈玄丘理也不理,掉头就走,化作一抹流光遁入丛林。 一座小山镇压而下,轰地一声,那栋小木屋连着周围几十棵浓荫如盖的大树,倾刻间不见了踪影。 搬山镇杀,神魂俱灭。 小山只一砸,再一辗,目标一失,小山便轰然一闪,化为一团青烟散去。 原本小木屋所在方圆十丈,地面仿佛被一具巨石辗子夯实辗压了几千几万遍似的,平平整整,结结实实。 施术者一死,空中那口阴刀顿时化作九道绿幽幽的毫光,啾啾怪叫着四下散去。 陈玄丘一缕青烟似的回到房中,闩好门户,只见烛中一枝香,即将燃尽。 陈玄丘走过去,望着炉中香烟,轻轻吁了口气。拿起香炉盖儿,轻轻合上。 劲装符箓、一应器物,统统装进纳戒。陈玄丘躺到床上,悠然地想:“明日武选,后日文选,也不知要考些什么,趁着明日无事,买来充样子的那几本书,得读上一读了。” PS:今日与友有约,去撸个串儿喝瓶啤酒,明日继续努力! 第49章 蛛丝马迹 翌日一早,凤凰山上的气氛便陡然紧张起来。 一些持戈的甲士神色紧张,四处巡弋。 又有一些穿着常袍,但明显一身武功的人来去匆匆。 下午的时候,更有一些穿着黑色的连帽斗蓬,罩着他们身体和脸庞,显得极其神秘的人出现在凤凰山。 直到此时,昨夜有三位“候选贤者”被刺杀的消息才传开。 “看吧,武人呐,好勇斗狠,惹是生非。参加个选贤,都能闹出杀人的事来,一个个都是粗鲁莽夫,实不足与谋也!” 一位青衫文士站在山径的三岔口处,手中握着一卷书,抻着脖子,遥望着一队甲士巡弋过去,扼腕叹息着,脸上大有悲悯之色。 叹息完了,他才忽然省起什么似的,扭头向陈玄丘拱了拱手,道:“啊,鄙人夏浔,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啊?” 陈玄丘看着自己这位近邻,微笑拱手道:“在下陈玄丘,夏兄当着我的面贬摘武人,就不怕在下也是个武人么?” 夏浔哑然失笑:“陈兄弱不禁风,比我还单薄些,你若是武人,那夏某就是武神了。” 陈玄丘笑道:“夏兄真是好眼力,在下的确不是武人。说起这些武人,仗着懂些拳脚功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实是粗鄙得很。” 夏浔如遇知音,欣然道:“正是。武人粗鄙,却还看不起我们文人。不仅动手动脚,时常还逞口舌之利,背后贬摘他人,嘲讽我等百无一用。我最讨厌这种狂妄自大,目无余子,不见他人之好,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了,实非君子也!” 陈玄丘:…… 夏浔道:“陈兄怎么不说话,莫非觉得夏某所言不妥?” 陈玄丘道:“啊!不然,夏兄一针见血,我是极赞同的。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夏浔得意地道:“陈兄谬赞,胜读十年书是谈不上的,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明日就要开考,趁着风和日丽,山居逍遥,我们各自去温习功课吧。陈兄,请了。” 陈玄丘拱手道:“夏兄请了。” 于是,两个文人就手握一卷,摇头晃脑,低声吟哦着,各自踱入林荫去了。 …… 擂台设在山谷中,一共十三座擂台,一字排开。 初选时因为同日较技的人多,所以同时开设的擂台也多。 这是初选,飞熊先生是不会来的。只有进了决赛圈子的人,才能有幸得飞熊先生点评一番,也只有那时,他才会莅临现场。 每座擂台前,都围了不少武者。 他们还没轮到上台,先观摩一下他人武技,对自己也是一个提高。而且一旦自己闯过第一轮,很可能会碰到此时正在台上的选手,提前做个了解,便能多上一分胜算。 高处一座观望台,以竹木搭建,上边设棚,站在此处,正对着中间的一座擂台,左右各六座擂台,也一目了然。 此时正有几人,静静肃立其中。 两位身着大夫官冕的,就是主持凤凰选贤的黄璜、王祥两位大夫。 在他二人身边,还站着三位披连帽斗篷的神秘人。 软帽沿儿垂下来,脸都遮住了大半,从露出的部分可以看到惨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干瘪的皮肤贴在腮上,随着他们说话时脸颊开合的动作,仿佛一具骷髅。 黄大夫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他怕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 不过他也清楚,鬼王宗拥有强大力量,姬侯十分看重,所以硬生生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免得被这位鬼王宗教主看出厌憎的味道来。 “本宗三位弟子,一夜之间遇害!”王庆望着山下擂台上如火如荼的比赛场面,声音平静,只有眼底幽幽的鬼火,透露着他正压抑的怒火:“本宗一定要找出凶手来!” 黄大夫正色道:“发生这种事,朝廷不会坐视不理。司寇大人已经……” 王庆沙哑地冷笑一声,道:“这种事,你们处理不了。” 王大夫蹙眉道:“可是,选贤大会于我姬国十分重要,为此,我姬国已经筹备了整整两年。若是任由你们调查,搞得凤凰山鸡飞狗跳,一旦破坏选贤大会……” 王庆冷冷地道:“你不必提醒我,本宗与姬侯过从甚密,这次选贤大会,本宗也有参与,懂得分寸。” 王庆说到这里,扭头问道:“可查出什么端倪?” 观望台一角,正有几个鬼王宗的人,捧着一卷卷花名册和出入记录审阅着。 王庆一问,马上有一名鬼王宗弟子上前禀报道:“宗主,此番凤凰山上,有文选贤士一百九十二人,武选贤士一百四十八人。吏役厨子等共计二百二十人,目前,尚未发现其中有可疑者。” 王庆冷冷地道:“此人处心积虑,有备而来,当然不会在公开的身份资料上露出破绽。不过,没关系……” 王庆唇角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冷冷地道:“他还会出手的。” 那名弟子迟疑了一下,又道:“另外,昨日还有进山者四十一人,不过,傍晚之前,他们就离开了。” 王庆霍然转过头去,目光一凝:“都是些什么人?” 那弟子道:“输运粮食、蔬菜、肉食的杂役三十九人……” “另外两人呢?” “是岐州奉常院派来的两个巡判。” 王庆目光顿时灼灼起来:“奉常院的人?” “是,他们登记的名字是……汤大,谈二!” 王庆目芒一缩:“呵呵,一位姓汤的巡判么?” 黄大夫疑惑地道:“王宗主,岐州奉常院乃大雍奉常寺所属,管的就是天下异人,宫观道舍。此处聚集了这么多习武修真之士,奉常院派人巡视,本是份内之事。你不会是怀疑他们……” 王庆淡淡地道:“黄大夫,知道的太多,对你并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安心主持选贤大会吧。从现在起,本宗主和本宗七位长老,将留在凤凰山……” 黄大夫着急地道:“这与理不合,选贤大会期间,所有不相干的……” 王庆截口道:“从本宗三位弟子被杀开始,这次选贤大会就与本宗有关了。我不会让你为难,这件事,我会派人知会姬侯。” 王庆说着,迈步向外走去,两名黑袍人立即如影随形,紧随其后。 黄大夫和王大夫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黄大夫道:“老王,咱们怎么办?” 王大夫叹息道:“此次选贤大会,鬼王宗涉入甚深,相信他们不会有所破坏的。我去准备一下明日文选事宜,可不能再出岔子了。你有事喊我,我就在隔壁。” “诶!老王……” 王大夫头也不回,见机溜走了。 黄大夫抚着胡须,长叹一声:“老夫好不容易才争取来这个机会,主持如此盛会,求的就是流芳百世。苍天保佑,可切勿再生事端了啊~~~” 第50章 世事茫茫难自料 岐州奉常院。 这是一座古老、宏大的宫观式建筑。 这里也是姬国唯一不受姬侯管辖,直属大雍奉常寺的官方衙门。 四百年历史,已经足够悠久,门前的阶石缝隙里长满了青苔。屋顶瓦缝里野草蓬勃。 一处僻静的天井里,一棵老树虬蜒而起,枝斜的树干遮蔽了大半个天空,把疏离斑斓的阳光洒照下来,温暖而不刺目。 一方石台,四张石墩。 茗儿双膝跪在一只石墩上,两肘撑在石台上,双手托着下巴,仿佛托起一朵小白花的两片叶子,一双大眼睛萌萌的眨呀眨,看着坐在对面看书的汤公子。 “女儿家,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这样不雅,下来好生坐着。” 汤公子一身黑衣,额头系着同色的抹额,温润如玉,气凝如山。 他头也不抬,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茗儿这样跪坐在石墩上,盈盈圆圆的一只小翘臀,会叫人联想到箭靶子,然后就会想射箭。嗯……确实不甚雅观,亏得天井中再无旁人。 茗儿没理会汤公子这句话,只是嘟着嘴儿撒娇:“人家想去凤凰山。” “昨天不是带你去过了么?” “师兄你本事那么大,就安排我也进去呗,嗯……比如装成个小厮,我就能陪我朋友读书了。” “陪读,不是小厮的事,是红袖的事。” 汤公子慢条斯理地说着,终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茗儿:“你老实讲,是不是喜欢了那个男子?” 茗儿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而是反问道:“你又不是我爹,问这么多干嘛?” 汤公子的目光又落回书上,淡淡地道:“你爹的意思,是想把你嫁给王太子殿下。你不听话,私自跑出中京也就算了,如果再搞出些不太好听的消息,你爹就难做了。” 茗儿鼓起了腮帮子,气鼓鼓地道:“我为什么要嫁给王太子啊?我都没见过他,谁晓得他高矮胖瘦,黑白美丑?” 汤公子道:“这些对男人来说,并不重要!对男人来说,皮相,是最没用的东西。” 茗儿不服气地道:“那对男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内涵!” “我连他长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了解他的内涵呢?” “别人的内涵需要了解,太子的内涵不需要了解。” “为什么?” “因为……王太子这个身份,就是这个男人的内涵!” “我不服气,我……” “忍着!” “我要去看玄丘哥哥。” “不许!” “师兄真是太讨厌了,我不在这儿住了,我要走!” 汤公子换了个二郎腿,依旧低头看着书:“你可以试试!” 茗儿从石墩上跳下来,气愤地回房了。 汤公子慢慢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望着头顶疏离的枝叶,悠悠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呢?素有贤名的西方诸侯长。” …… 大道宗朝天峰的李青蝠排在下午登台较技。 上午,他没有去山下,他怕看了别人较技,乱了自己的道心。 早上下山去吃了一顿饭,然后他就返回住处,盘坐静心。 午饭他没有吃,他要把身心状态调整到最好,迎接这场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战。 过得去,便是鱼跃龙门! 因为他父亲已经豁出一张老脸,从一个旧友那里打探到消息,姬侯此番选士求贤,是大规模的。只要进了初选,就有机会得到一个小官。 可惜他命不好,第一关就遇上了鬼王九子这样强大的对手。 还有半个时辰,就该他登台了。 玄色劲装短打的李青蝠张开了眼睛,握住横在膝上的那口绿色鲨鱼皮剑鞘的长剑,慢慢站了起来。 他走到桌边,从怀里摸出那封血泪写就的遗书,轻轻放在桌上,压上一块镇纸。然后端起水杯,只小小地呷了三口水,便放下了。 马上就要一决生死,他不能多喝,他要把身心状态都调整到最好。 然后,他扯下系在剑鞘上的一个红布条,郑重地系在自己的额头,在脑后打了个死结,最后一次拔剑、验剑。 然后,毅然、决然、大义凛然地出门而去。 …… “哎,可惜啊!刑天仇是吧?鬼王九子是吧?本公子还想拿他祭旗,做为本公子闯关斩将,拔得凤凰魁首的第一块踏脚石呢!” 修真世家的郭竹郭公子,傲然立在第七擂台上,指尖上顶着号称“天上红绣球,人间寒月球”的琅珰寒月珠。 此时,寒月珠没有发动,所以只是一颗珠子大小,尚未膨大如球。 第七擂的主试官站在一旁,有气无力地道:“鬼王宗刑天仇,因故缺席。郭竹自动获胜,晋级第二轮。” 郭竹睥睨四顾:“我不想占便宜,我可不介意有人向我挑战啊,有谁不服气要向我发起挑战的么?来啊,登台来,本公子教你做人。” 台下众人一哄而散! 赢了不作数,输了丢脸面,没好处,谁跟你较量? 郭公子一见,愈加狂傲地叫嚣起来:“来啊,有没有想跟本公子较量的?” 李青蝠如同易水河畔的荆轲,一身肃杀地登上了第五擂,脚下不丁不八,稳稳地站定。 他想稳住,可是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连忙深吸两口大气,调匀呼吸。 第五擂的主试官唬着一张脸登上擂台:“咳!鬼王宗莫青云,因故缺席,李青蝠自动获胜,晋级第二轮。” “咦?” 李青蝠看了看主试官,不敢露出惊喜的表情,生怕是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主试官摆摆手:“李青蝠,你可以下擂了。后天的比试名单,明天晚饭前会送至你的住处。” 说完,主试官就没精打采地下台了。 李青蝠站在那里继续发呆。 下一轮比赛的武士走上擂台,看了看肃立在那儿,目光坚毅,手指握着剑柄,骨节已经发白的李青蝠,客气地道:“兄台,让一让?在下想提前熟悉一下擂台的情况。” “啊?哦!”李青蝠梦游一般地下了台,脚下像是踩在棉花里。 陈玄丘坐在一棵在一人多高处分成几股四下张扬开的古前上,一条腿垂着,另一条腿架在前边横斜的树干上,怀里抱着几本书籍。 时间紧迫,明日就要第一试了,根本来不及细看,他也就是扫了扫,稍稍有点印象,万一明天有题目出自这些书中,凭着印象自由发挥罢了。 嗯……到时候我把字儿都写满了,想必能得到一点印象分?第一轮比试,无论如何得争取过啊,不然的话,提前被赶下山,潜进来杀人就比较麻烦些。 陈玄丘正想着,就见山道上走来一人,他一身玄色劲装短打,头上系一条血色抹额,一把绿色鲨鱼皮鞘的剑扛在他的肩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的喜气洋洋。 “啧!这是赢了呗?瞅这架势!好兆头,我明天一定能过关!” 陈玄丘情不自禁地就给李青蝠配上了乐:“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 sao la mi sao,La sao mi dao ruai……” 第51章 考考试 这一日,一天的比试下来,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再无机会者,只能打点行囊,黯然离去。 鬼王宗剩下的六子,每人身边多了一位长老,房内室外,遍布机关。 宗主王庆在大长老陪同下,坐于一间静室之中。此处与六位弟子处都建立了直接联系,那边稍有动静,这边立刻可以赴援。 日落,月升。 月落,日升。 一夜无事。 众长老和六位弟子都有些疲惫,好在明日才会继续武选,他们可以白天休息。 山间一片向阳的山坡上,有一幢大屋,这里就是文选之所。 巨大的一座轩厅,厅中有八根巨大的厅柱。 厅的外围没有墙,八面通风。 厅中摆放着一百九十二张卷耳几案,案上有文房四宝,笔山镇纸。 一百九十二名参加文选的士子鱼贯而入,按照事先定好的位次,依次落座。 一百九十二张几案,每张几案后边放着一张蒲团。 几案与几案间隔着相当远的距离,又有黄、王两位大夫带着许多小吏巡走其间,可以杜绝抄袭。 三声锣响后,前方一张条型木屏风上,悬挂出了今日笔试的题目:论兴农之道。 在陈玄丘原来的那个时空的古代,科考也是要考许多实用之学的,如法令、术算、政论等等,八股这类东西,是明清时候才开始泛滥的。而在这个时空,根本没有儒家一说,考实用之学就更加正常了。 而且,即便是在陈玄丘原来那个时空,农学也是朝廷极为重视的学问,儒家轻鄙工商,却不轻农。在农学上有大成就的人,一样被他们敬重有加,视为对国家、对黎庶有莫大功德。 古代农书中,《汜胜之书》的作者是一位黄门侍郎,《四民月令》的作者是五原太守,《齐民要术》的作者是高阳太守,都是高官,由此可见对农业的重视。 如今这个世界,农业一样是最支柱的产业,所以此番选贤,第一天的论题就是关于农业方面的试题,并不算出人意料,现场有很多人面露喜色,显然是押对题了。 陈玄丘看着这道试题,摸挲着下巴。他倒没有押中什么考题,昨儿他只是走马观花,把买来的几本书都看了一下。不过,他有《造化不死经》啊! 《造化不死经》里第六七八卷,讲的全是谋生之学,连如何荒野求生、如何做个好裁缝,如何烹做个好厨子都有,怎么可能没有关于种地的学问。 陈玄丘修习武功后,耳聪目明,记忆超群,虽然对《造化不死经》这些莫名其妙的学问不以为然,可是既然看过,心头便记住了九成九。就连前世看过的一些学问,只要细细一思量,也能记得起来。 陈玄丘心中暗喜,但他并不急着落笔,一边细细研磨,一边思量如何着笔。 这算是一篇论文,最重要的部分必然是考较应试者对于发展农业有何见解,不然写的再如何花团锦簇,必然也得不了高分。不过开篇就入正题,未必合乎这个时代的审美。 嗯,可以先讲讲农事之重要,顺便拍一拍姬侯的马屁。小受受不是说,姬侯每年春耕的时候,都会穿上布衣葛袍,亲自到田间去耕地播种,以为表率么? 之后就得系统地讲一讲对于农业的认识了,我可以从天时、地利、田制、选种、播种、耕治、灌溉、施肥、收割、储藏这些方面分别讲讲。 可是多了一世学问的人,虽然没亲自干过,可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一番,应该也能唬住这些古人。 陈玄丘思量许久,开始动笔了。 他先洋洋洒洒、不着痕迹地、以极高明的手法吹捧了一番姬侯重农兴农的功德,这才进入正题。 第一条写的就是天时。写到天时,他就弄了个二十四节气农事歌上去。他敢赌一文钱,这个时代的人虽然注意到了农时与天时的关系,但还没人总结归纳,弄出如此浅显易懂、朗朗上口,易于传播的节气歌来。 “立春春打六九头,春播备耕早动手。一年之计在于春,春雨最是贵如油……” 天时讲完了就讲地利。什么样的土地适合种什么,自然要详细阐述一番. 然后这个时代的人绝对不可能想到,他在原来的时代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拿出来卖弄一下,足以令人耳目一新的农业生态概念就出炉了。 桑树果树如何与鸡鸭同养,水稻田中如何养鱼肥田…… 陈玄丘写到如何既省水又能充分灌溉时,停笔歇了歇,写的太多,手腕酸了。 纸上,已经密密匝匝许多工整的小字,陈玄丘拿镇纸压住卷子,直起腰来活动了一下肩膀,这才看向左右。 只见众人有的伏案疾书,有的蹙眉沉思,那位夏浔夏公子就在斜后方一张几案后边,手里拈着毛墨,紧蹙眉头,神情凝重,嘴巴一下下地咬着笔杆头儿,咬啊咬啊,咔嚓一下,笔管裂了。 陈玄丘嘴角抽搐了几下,赶紧回过头来,免得爆笑出声。 然后他就举起手,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无比纯良。 黄大夫见他举手,便走过来,看了看他几案上的铭牌,和颜悦色地道:“陈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同学可不是现代才有的词汇,同学、家长一类词儿,可是自古有之。 陈玄丘起身一揖,毕恭毕敬地道:“老师,学生想出恭。” 黄大夫点点头,一招手,就有一个小吏快步走来,手里拿了一个沙漏。 黄大夫接过沙漏,往陈玄丘卷纸上一扣,里边的白色细沙便开始流向下边的漏斗。 黄大夫柔声道:“你去吧,沙漏可流两刻钟,两刻钟不归,考卷就要作废了。记得及时回来,免得误了时辰。” “是!学生速去速归。”陈玄丘说完就向外边走。 两刻钟就是半小时,若是“大解”,虽然方便之处不算近,古人这衣袍方便起来还麻烦,但也足够了。 黄大夫捋着胡须,目送陈玄丘出去,又低头看了看陈玄丘的卷子,不禁欣然赞美道:“啧!字如其人,娟秀清丽,秀美飞动,如美人回眸,含嫣浅笑,令人如痴如醉也。” 旁边夏浔搁下裂了笔杆的毛笔,期期艾艾地道:“老师,学生也想……” 黄大夫把脸一沉,叱道:“憋着!早干什么去了。” 夏浔不服气地道:“可是刚刚那位考生……” 黄大夫不悦地道:“正是因为已经有人出去,你才不能走!本大夫一向公允正直,既为考官,就绝不允许串问答案的事情发生!” 夏浔听了只好悻悻地坐下,夹紧双腿,扭着身子,捏着裂了的毛笔继续答题。 山厅之侧,有茅房一排,引了一道山泉水来,将污水直接引到山外田中,所以此处丝毫不见污秽,也没有臭气。 陈玄丘左右一扫,不见有人,便随手选了一间茅房进去,将门从里边一闩,便从纳戒中摸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丝绸来。 这块丝绸颜色花花绿绿,显得十分杂乱,抖开来往身上一披,整个人也成了一副斑斓模样。 茅房无盖,陈玄丘搭着后壁的木板纵身一跃,轻盈地落在后边山坡上,迅速往草丛中一钻,身上那块绸缎杂乱的花纹登时与四周浑然一体,肉眼难辨了。 第52章 杀杀人 山林中一道有些虚幻的影子飞快地移动着,只一瞬便从原地消失,下一刻就出现在更远处,肉眼难辨。 师父不传道术给他,陈玄丘自有隐身之法。你能穿墙,我便翻墙,只要同抵彼岸,你管我用什么方法来。凡人之术,也不是全无用处。 陈玄丘这一次的目标是雷九鹏,距他住处最近的那位鬼王九子。 前夜,陈玄丘连杀三人,没有一个是离他住处近的,因为他清楚,那三人出事后,最先被详尽调查、反复盘问的,一定是死者附近的人。 而今天,他要动的就是自己的窝边草了。因为,如果放到最后才吃窝边草,他的嫌疑反而最大,鬼王宗的人并不傻。 经过前夜之事,这次雷九鹏再出事,他这个住处最接近之人,反而不会成为重点嫌疑。 另外,他昨日背书闲走时,再加上今日考试一路走来,已把这条路摸熟。他需要速去速回,熟悉的路途才方便施展。 雷九鹏此时正在呼呼大睡,昨夜一夜等候,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对不修肉身的人来说,特别容易疲劳。 负责看护他的木长老则在房间正中,坐在蒲团打坐。在他面前有一炉香,香烟袅袅。 木长老也有些疲倦,但是以他的功力,打坐调息足以恢复了。 整整一天一夜,全无动静。那人显然也知道,鬼王宗必有应对,莫非这是打算放弃了? 木长老决定再守候一夜,如果那人仍然没有动静,便向宗主建议,集中六名弟子同住,不能这样故意诱敌了。否则,敌人不曾诱来,搞得自己一方疲惫不堪,何苦来哉? 雷九鹏的住处四周都是浅草,有一道溪流蜿蜒而过。 陈玄丘藏身在十余丈外一片林中,静静观察了片刻,便顺手拉过一根树枝,将那树枝拉弯了,前端系在面前一根粗树干上,然后将来时路上捡的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卡在树叉上。 做完这一切,陈玄丘又从纳戒中取出两道符,轻轻叹息道:“用一张就少一张啦,早知道这么有用,一年前我就把两位师姐关进小黑屋,天天给我画符,一天画不出十张,就不给饭吃。” 陈玄丘恋恋不舍地抚摸了一下符箓,把一张符箓往空一抛,结着手印,沉声道:“瞒天过海,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那张符化作点点星光,飞到半空中,仿佛一张巨网上的一个个节点,然后那光芒一闪,全然不见了。 陈玄丘这才拈起第二张符,又望空一抛,再结一个手印,沉声道:“镇天助顺,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那道黄纸“蓬”地一声燃烧起来,当时在冀州城外,陈玄丘对付苏蓉儿,曾用过这样的一道符,当时天空一道雷云急旋如涡,一道道闪电如同巨蛇当空,威势十分骇人。 但此时有了先前那道瞒天过海符,这召雷符一出,天空彤云密布,雷电集结,可是自这山上望上去,却完全感应不到,依旧是晴空万里,白云飘飘。 这召雷符威力极大,就是发作太慢了,而且发作时动静也太大,敌人只要不傻,一见那殷雷滚滚的威势,早就逃之夭夭了。如今有了这道瞒天符,就不怕敌人事先警觉了。 这召雷符一共只有三张,现在下山不过月余,第二张已经用掉,陈玄丘怀中只剩下最后一张了。 陈玄丘祭出了这道符,迅速从纳戒中又取出一口剑来,在缠在树干上的柔软树枝上轻轻割了一剑。 那树枝缠在树干上,绷得很紧,这一剑割下去,便裂开大半,随着有弹性的树枝想要归位的拉扯力,割开处便缓缓折曲断裂开来。 陈玄丘一切准备停当,便迅速滑下树干,往草丛中一伏,倏然窜去。 陈玄丘如箭般飞掠着,迅速回到茅房,收好绸缎,开了门,施施然走了出去。 “老师,我回来了。”回到考场,陈玄丘便向黄大夫行了一礼。 黄大夫看了眼几案上的沙漏,弯腰将它拿起来,对陈玄丘和善地点点头,微笑道:“好生答题,老夫很看好你。” …… 树上缠着的枝条终于断裂了,枝条迅速地荡向原位,枝叉上的石头呼地一声弹了出去。弹的不算远,只弹出五六丈,便“咚”地一声落了地,又向前滚动了一丈有余。 木长老正闭目冥想,面前香炉突然“啪”地一声响,那枝香居然像烛花似的炸开了一下。 木长老霍然张开双目,向香炉看去,就见原本袅袅向上升起的一道青烟,突然半空一折,笔直地指向一个方向。 他来了! 木长老目芒顿时一厉,屈指一弹,“啪”地一声轻响,一抹惨绿色的光环荡漾开来。 榻上,鼾声大作的雷九鹏霍然清醒,张目一望,见木长老竖二指于空,向他轻轻一摇,雷九鹏会意,立即赤足从榻上跃下,双手踞地,作势欲扑,凶狠的仿佛一头鬼猿。 “那人出手了。” “是雷九鹏处!” 一共六处地方,待那道惨绿色的光环闪过,立即做出了反应。 形容枯槁、形同鬼魅的鬼王宗长老们腿上贴了阴风符,飞快地掠向那栋林间小屋。 宗主王庆和大长老住在山顶,距离最远,但二人飞驰电掣,速度极快, 哪怕来人就是那奉常天骄汤公子,只要有先到的长老缠住他片刻,王庆也有把握把他留下他。 奉常寺虽然势力雄厚,可鬼王宗从不曾冒犯他们,又有姬侯鼎力支持,就算杀了那汤少祝,奉常寺又能如何?敢冒着激怒一方诸侯之长的风险,大兴入侵清凉州么? …… “多谢老师。”陈玄丘向黄大夫又施了一礼,那彬彬有礼的样子,令黄大夫心中大悦,真孺子可教也。 陈玄丘回到座位,夏浔立即夹着双腿,撇着外八字站起来,颤声道:“老师,学……学生想小解。” 黄大夫憎恶地看了他一眼,一甩袖子:“去吧!懒人屎尿多。” 夏浔脸都憋红了,也顾不得抱怨这位黄大夫厚此薄彼,撇着两条小腿就往外蹭。 这时就听“轰隆隆~~~”,一声撼天震地的旱天雷,大地都为之震颤了一下。 正伏案疾书的众多士子忍不住一个哆嗦,有人心中笔一沉,便在卷上捺下一团污墨,顿时懊恼不已。 夏浔吃这惊天动地巨雷一吓,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顿觉胯下一烫。 茅房,貌似不用去了…… …… 王庆、大长老,三长老,还有三名鬼王弟子,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一个冒烟的巨坑,那幢木屋已经不见了,雷九鹏不见了,木长老也不见了。 不只他们俩不见了,还有四名因为住得近,所以来得飞快长老,外加两名鬼王弟子,全都和他们一样,被那记威力无俦的神雷炸成了灰灰。 半晌,一块铜饼子从天而降,噗地一声砸在王庆身前的草地上,跳了两跳,不再动弹。 那块铜饼子很烫,炙得旁边的野草都滋滋冒烟。 王庆直勾勾的眼神,从那个还在冒烟的大坑抽回来,看了看脚下那张不成形的铜饼子,从那轮廓和纹饰来看,依稀与木长老的护身法器‘千魅炼魂炉’有些相像。 王庆盯着那只发烫的铜饼子,禁不住地打起了摆子,哆嗦地道:“传……传本座令谕,集结……全宗高手!我要……我要灭了他奉常院!” PS:四更,求月票、点赞! 第53章 大鬼小鬼入梦来 文选第一天的考试结束了。 众士子们走出大厅,站在半山腰的山道上,看着山间一片焦土的那个大坑,指指点点。 前夜有人遇刺的事本来半遮半掩的,大家只是耳闻,同时也没机会交流议论。但今天不同,那么大一个坑,周围的树木都焦了,如何瞒得了人?再加上大家刚刚考试出来,正聚在一起。 “武人好勇斗狠,到处惹事生非,看,仇家寻上门了吧?” 夏浔轻轻抖着下衫,朗声道:“武人只可为人所用,不可驾驭他人,似我等士子,才是天下栋梁,社稷之本。” “言之有理!” “此言甚是!” “兄台说的不错,只是此间怎么有些骚气?” 陈玄丘站在一边,和其他士子们一样,脸上带着一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优越感的笑容,只是身子显得有些弱不禁风,还不时咳嗽两声。 一百九十二张试卷全部装箱了,黄大夫引着两个小吏抬一口大箱子,由四名执役持刀护着从大厅里出来。 这个年代考试的程序还比较粗放,没有糊卷一说,一百九十二份试卷,就是堆放成一箱,是谁写的,一看题名就知道了。 这些试卷是要连夜送往姬侯府的,明日武选的时候,今日试卷就要由批阅完毕。其中内容过于不堪的,就没必要再看他下一科考试成绩了,直接就会“请”出凤凰山。 听到陈玄丘的咳嗽声,黄大夫站住脚步,关切地道:“山间风凉,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身体不适,误了后日的考试。” “多谢老师关怀。” 陈玄丘微笑致谢,人家一片好意嘛,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叫人情世故。 夏浔一旁看见,暗自狐疑起来,这位考官似乎对陈玄丘特别的关照啊,莫非陈玄丘使了银钱贿赂了他,哼!莫要叫我发现把柄,要是叫我逮住把柄,而我又未能入选的话,嘿嘿~~~ 当晚,陈玄丘在室中颇为犹豫了一阵子。 今晚是不是应该继续行动? 不过连续两次遭遇毁灭性的沉重打击,剩下的三名鬼王宗亲传弟子,不可能还傻傻地住在原处了,那里除了留给他一堆陷阱,不可能还有别的。所以今夜继续动手,很可能徒劳无功。 嗯,那就睡个好觉吧。 其实,自从知道蒲儿那个苦命孩子在另个空间,正以一种新的生命形式生活着,处境还不错,陈玄丘心中的懊恼与愧疚就淡了许多。 如今他又已经杀了这么多鬼王宗的人,如果说是为蒲儿报仇,也算达成目的了。可是,与鬼王宗的深层次接触中,陈玄丘越来越发现,这个宗门,简直就是鬼域一般的所在。 阴神白七爷他见过,从这位阴神推断,恐怕阴曹地府都不如鬼王宗的血腥与恐怖。人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修行门派? 捕杀妖兽猎取妖丹,在陈玄丘看来,也得选那尚未化形,或者主动伤害人类的,不然太过残忍了。而把自己的同类当作修行的材料,剥皮抽筋、吸髓炼血,还有一分人性么? 既然已经扛上了,他要替人间清除这个毒瘤,不然念头实在不通达。 …… 夜晚的奉常院如同一座踞伏在大地上的巨兽,静静地安眠在岐州城的东南角。 在大雍中京,奉常寺是极庞大、极庄严的一栋建筑,规模仅次于王室宫廷,而且其位置就在宫城外的东南方向,独占了近一坊之地,数十亩大小。 可在这里,奉常院却是偏居城池一角,不但距离姬侯的官邸甚远,甚至离民居都甚远。 后面是两面城墙,奉常院建在夹角中,前面是一面湖泊,白天还有些游人,一到晚上这儿冷清的连鬼影儿都见不到。 奉常院的建筑位置与周边环境的尴尬,就如同奉常院在诸国的地位一样。 七十二路诸侯都是大雍天子的臣子,其国属于大雍分封的藩国。可是哪怕对大雍最忠心的诸侯,也不愿意在自己的国土之上,有一股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对自己还有监督作用的力量。 全天下,七十二藩国,共有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全部直属大雍奉常寺。 岐州奉常院的人早就习惯了入夜之后的寂寞,今夜亦如是。 夜色降临后,整个岐州城的东南角,就只剩下奉常院中还有灯火点点。 但是在奉常院外,荒林曲池之上,却有一条条鬼魅般的身影在悄悄靠近。 很快,奉常院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经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 承平四百多年了,何曾有人敢袭击奉常院?所以,奉常院虽有巡夜人员,但是只是草草应付了事,不会真的认真巡查的。 黑暗中,鬼王宗宗主王庆幽灵似的出现在城墙上,一双鬼火般的眼睛俯瞰着黑暗中那座庞然大物。 他的身上,披着由408块少女眉心骨织成的白骨法袍,手中握着一根由九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少女腿骨制成的法杖。 左右侍立的护法长老,手中各持一只白骨法钵,那是用一对孪生兄妹的头盖骨制成的法钵,法钵中盛着殷红的鲜血,血腥气在夜色中悄悄弥漫着。 一道人影鬼魅般飘过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提着袍袂,在黑漆漆的夜色中走得踉踉跄跄。 待赶到王庆面前,那鬼影儿抱拳道:“宗主,姬侯知道了宗主的打算,特意派了位‘贞人’来面见宗主。” 那个‘贞人’喘着粗气上前道:“姬国多卜郑玄,见过王宗主。王宗主,姬侯请王宗主千万息雷霆之怒。姬国如今准备尚不充足,小不忍则乱大谋,万望……” 王庆阴幽幽地道:“本宗九位亲传弟子,三天之内,死了六个。内门长老七人,一日之间去了四人。这,是小事?” 郑玄一窒,涩声道:“这……小臣言语失误。不过姬侯所谋……” 王庆打断他的话道:“你是姬侯座前的‘贞人’,最擅占卜,此来之前,可曾为你自己占上一卦,卜个吉凶?” 郑玄脸色一变,期期艾艾地道:“王宗主此言何意?” 王庆没再理他,王庆身后左护法桀桀怪笑一声,将手中法钵向郑玄一泼,小小一碗血泼出来,登时如同大水桶泼出的水流,哗地一声就把郑玄整个人罩在其中。 郑玄仿佛被浸入了一团血红色的水晶,他在血泊中奋力挣扎,可顷刻间就被血水融化,然后那血水哗地一声又流回白骨法钵中,郑玄已被血炼,神魂俱灭,尸骨无存。 王庆望着远处的奉常院,沉声道:“动手!” 他一把抓住白骨法袍,奋力一扯,向前一抛,那白骨法袍便飘摇着飞上高空,顷刻间化作408颗白骨骷髅,挟杂着无穷的鬼气、怨气、戾气,一道道半透明的、狰狞扭曲的幽灵腾空出现,挟杂其间,呜呜咽咽。 左右两位护法把白骨法钵望空一祭,两道血红的匹练,迅速化作两条血蟒,张开血盆大口,夭矫而去,与那408具白骨骷髅、408道怨灵厉鬼,尖声厉啸着扑向奉常寺。 第54章 料想无人醉亦眠 “呜~~~” 无数的幽魂厉鬼,化作一片流光直扑奉常院。 外围许多奉常院执役人等,被那阴风幽魂透体而过,立即只剩下一具躯壳,卟嗵倒地。他们的魂魄浑浑噩噩,登时化作幽灵大军的一员,壮大了洪水般的幽魂力量。 “蓬~~~” 当幽魂厉鬼们扑到第二进院落时,奉常院却陡然升起一个透明的金色圆罩子,像一个大气泡儿一样,将二进院落以里的奉常院罩在了其中。 外围那圈建筑是后来扩建的,从这里开始,才是四百多年前第一代奉常寺主亲自督建的。 金光一起,无数的阴魂厉鬼都被挡在了外面,它们悍不畏死地扑上来,但甫一挨着那层金光罩,就像遭了电击似的,惨叫弹开。 这时,两道血龙到了。 一条血龙呼啸而来,盘到了那个透明罩子上,砰然化作了无数鲜血,汩汩淌下,糊住了罩子。那透明罩子被污秽之血一染,立即开始出现腐蚀破坏的迹象。 奉常院中人都惊醒过来,奉常院主立即组织人马反击。 茗儿被嘈杂叫喊声惊醒过来,她霍地爬起,提起剑就冲出了房间,沉声道:“出什么事了,可是走了水?” 茗儿往天井中一站,仰头一看,就见隔着一层极有弹性的闪着金光的罩子,无数的幽魂厉鬼白骨骷髅,正尖啸着不停地撞击那层罩子,撞得罩子一凹一凹的。 污血涂染在罩子上,再有无数厉鬼不断扑来,那画面恐怖之极。突然间,有一处罩子被蚀穿,无数厉鬼从那蚀穿处冲了进来,桀桀怪笑着扑向各处。 茗儿一袭白衫,手握长剑,仰望天空那骇人一幕,却是毫不畏惧。 茗儿冷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奉常寺是什么所在,居然有幽魂厉鬼侵扰,看我白……” 汤少祝一袭皂袍,从廊下疾步走来,一见茗儿,立即叫道:“茗儿,你安分一些,马上回房去,不要胡乱走动!” 他知道师妹身上有一件紫浣火霞衣,乃防御至宝。现在闯进来的都是没有实体的幽魂厉鬼,闯不破她身上防御,所以叫她回房待着,纵有幽魂厉鬼闯来发现了她,也奈何不了。 汤少祝抬头看看天空,不屑地冷笑道:“我去瞧瞧,究竟是什么人,敢挑衅我奉常寺!” 汤少祝大步走开。茗儿瞧他离去,复又抬头看看天空,不屑一顾地道:“什么魑魅魍魉,也敢在本姑娘面前嚣张。看我白虎庚……” 茗儿剑拔到一半,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一双俏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那个姓陈的,定然是知道了我妹子的身份。所以花言巧语地哄骗她,想攀上我们谈家,其心着实可诛!偏生妹子又护着他,害得我不能亲自下手。如今外边有无数厉鬼,如果我把他引过来……” 想到这里,茗儿的眼睛亮了,她立即取出一张纸鹤,急声叫道:“陈玄丘,有个大色鬼想欺负我,你快来救我啊,我在岐州城南的奉常院,你快来!” 茗儿说罢一抖手,那只纸鹤便望空飞去。 幽魂厉鬼本能地嗅着活人生气展开攻击,对这纸鹤不管不顾,任由它振翅飞去。 “哎呀,糟了!我是不是该让声音嗲一点、甜一点啊,算了!生死关头,这么说才正常。何况,他知道我的存在,也该知道我就是我妹妹,我妹妹就是我,此时的我,应该是我姐姐!” 想到这里,谈月茗顿觉心安,马上拔剑出鞘,英姿飒爽地道:“看我白虎庚金剑气!” 谈月茗纵身一跃,便飞身掠去,游走于奉常院中,看见厉鬼,便是当头一剑。看见幽魂,也是当头一剑。看见白骨骷髅,还是当头一剑。任你千变万化,我只一剑迎去。 那白虎庚金剑气不但犀利无比,而且正大至刚,最是辟易邪物。要知道她可是西方教弟子,对于灵魂的研究谁能比得上西方教?西方教就是以超渡法门立教的。 谈月茗这一路杀去,竟然所向披靡,势如破竹。 此时,空中的那道防御罩已经彻底破灭,整个奉常院鬼火处处,鬼鸣啾啾。 城墙之上,王庆冷笑地道:“这天下承平已四百四十四载,也该换一番新气象了。我鬼王宗顺天承命,欲行大事,今日,就血屠岐州奉常院,祭我战旗,杀!” 王庆从城头上一掠而下,仿佛下边有东西托着似的,冉冉飘落。 左右护法和来自鬼王宗三十六分坛的众多高手从城墙上鱼贯跃下,下饺子一般,壮观无比。 地面丛林中,也有无数道人影随着王庆这一声“杀”纷纷站起身来,举步攻向奉常院。这些人排成队列,稳步前进,他们手中执的竟然不是法器,而是一具具强弓劲弩。 “呜呜呜~~” 挟杂着凄厉的鬼啸,一只只恶鬼恶灵从天而降。 “噗噗噗~~” 从正门和跃墙突入的弩手们,利矢攒射如雨。 奉常院中的神官们两面受敌,借法之术只要稍稍一顿,立即就有幽魂恶鬼趁虚而入,又或是层出不穷的利箭自夜色中射来,登时顾此失彼,死伤惨重。 奉常殿门口,汤少祝急急走来,与正守在这里的岐州奉常院主马柯汇合在一起。 “马院主,来敌何人?” “属下不知!”马柯脸色阴沉:“不过,他们有大批的炼气士来袭,都是鬼修道法,放眼整个姬国,能够一下子调动来这么多的鬼修高手,那就只有鬼王宗了!此外,还有许多劲弩手!” 还有劲弩手?世俗间哪有那么多弩手,除非来自军中。 汤少祝心中疑云顿起,莫非我对姜飞熊和姬侯的调查已然引起了他们的警觉?如此说来,姬侯果然有不轨之心? 马柯忧心忡忡地道:“这些炼气士和这些劲弩手彼此配合,亦法亦武,可远可近,无孔不入,无坚不摧,我等今夜恐怕要凶多吉少了。” 汤少祝冷笑道:“此处若非奉常院,他们还真有可能得手。可惜,这里就是奉常院。而这奉常殿,就是我奉常院中最厉害的御敌法器。” 天下间共有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每座奉常院中都有一座奉常殿。而这奉常殿,就是一件威力无俦的强大法器,这是奉常寺的绝大机密,只有奉常寺中少祝以上级别的神官和各地奉常院主才知道。 马柯动容道:“少祝,这法器自从祭炼成功,四百多年来都不曾动用,实因它是我奉常院最后的手段。一旦动用,消息泄露,整个天下都会知道我奉常寺中的奉常殿,乃是镇压一方的法器,那就失去杀手锏的作用了。” 汤维道:“我明白!自然是危急关头才得启用。马院主,你就守在这里,我去迎敌!” 马院主道:“好!” 汤维掣出量天尺,稳步向前走去,一个幽魂尖啸着向他扑来,汤少祝一振腕,“啪”地一击,一尺就把那幽灵拍得粉碎。 陈玄丘晚上小酌了几步,此时已酣然入睡。 明日是武比,可那鬼王宗三位幸存弟子,此时怕是夜不能寐吧?也不知会不会影响他们明日的参赛。睡梦中,陈玄丘都想笑醒了。 这时,一只纸鹤翩然飞来,一个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大叫起来:“陈玄丘~~” 陈玄丘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坐了起来。 第55章 祭旗之战 陈玄丘听那纸鹤说明情况,顿时大惊失色。 茗儿不是投靠她师兄去了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她师兄看护不同,遭小人暗算,还是对她动了歹心的那个人就是她那人面兽心的师兄? 陈玄丘无暇多想,立即换上夜行衣,青巾蒙面,遁下凤凰山。 一连两日出事,凤凰山已布下重兵把守,只是这等寻常手段哪里难得住陈玄丘。陈玄丘只在潜出凤凰山时放慢了一下速度,一待离开凤凰山范围,立即发力向岐州城狂奔而去。 以陈玄丘的肉身之强大,放开双腿全力奔袭,快逾奔马。 城南奉常院,大战激烈,汤公子与奉常院众神官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幽灵厉鬼、冷血弩手,他们也是伤亡惨重,渐渐收缩,向奉常殿靠拢。 “不好!师妹还在后边,我得把她带过来!”一念及此,汤公子马上放弃当面之敌,冲向后宅。 面前鬼雾幢幢,想把他困入“鬼打墙”。 汤公子大喝一声:“一行咒,二行符,三行法。三衍神通,法眼如炬。” 两道炽烈如阳的金光从他的双眼直射出去,鬼雾如雪见火,登时消散,藏身鬼雾中的魑魅魍魉也是吱吱怪叫,中者立死。 只是,这“法眼如炬”一日只能使用一次,依照念力深浅,最长不过支撑一刻钟时间。 以汤公子如今的功力,仅能撑得一盏茶功夫,所以他不敢纠缠,发足向后院狂奔突进,手中一柄毫光四射的量天尺拍砍劈砸,所向披靡。 王庆以鬼王宗几百年积累,养成两条血狱冤魂凝成的血龙,一条用来破了奉常院的金光护罩,另一条在战斗中不断吞噬奉常院的神官、执事精血,在血战中愈发壮大,其形已渐如蛟龙。 这头血蛟龙咆哮一声,便向汤公子扑来。 汤公子肩头在混战中被射中一弩,弩箭卡在肩上,血透重衣,长发也披散下来,虽然看着狼狈,可神色却是愈加冷酷,凛然不可侵犯。 一见血龙气势强大,汤公子收了量天尺,右手往肩头一探,抹了一把自己的鲜血,往左手掌心急急一画:“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急急如律令!” “轰轰轰”一连几道掌心雷劈出,炸得那血龙空中腾跃,哀嚎不已。 但他每轰一记,掌心血痕便淡一分,最后一记掌心雷轰出,掌心血迹已全然不见。 他消失的可不只是掌心血痕,那只是血引,真正消耗的是他的精元与血气,汤公子的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 他一鼓作气,向前突进,眼看将至后院,空中阴雾滚滚,桀桀怪笑,几十颗骷髅头猛地合成一只巨型骷髅,牙齿一碰,嗒嗒作响,向他一口吞来。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急急如律令!” 汤公子立即沾血于掌心又画一符,双掌一合复又一分,数十数百上千道金色毫光顿时于掌心绽放,化作无数柄金光利剑,金光利剑在空中又合成一只剑轮,磨盘般旋转着向骷髅头辗压去。 两者相撞,那只巨大的骷髅头顿时被撞散,缠绕其上的股股如墨黑气四散,巨型骷髅头化作了几十上百只小骷髅头,尖叫着想要四散逃去。 但那剑轮陡然复又化作无数利剑,织梭一般在空中穿行往复。刹那功夫,金光利剑消磨殆尽,可那自空中袭来的阴灵骷髅,尽数被辗作白骨灰烬,自空中飘扬而落。 “师妹!茗儿,师妹……”汤公子跌跌撞撞闯去, 后院里,谈月茗越杀越勇,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看我白虎庚金剑气!杀杀杀!” “看我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神功!本姑娘要你神魂俱灭!” “哎耶,偷袭我?攻得破本姑娘的紫浣火霞衣算你本事!” “不行了,有点乏力,来一颗!味道还是那么难吃。” 谈月茗磕了一颗药,登时如有神助,像个小疯婆子似的又杀将出去。 围攻她的幽魂厉鬼都要疯了,这个女孩儿看着最弱啊,怎么这么难缠? 她的功法,全是最为克制阴煞幽冥一派功法的,偏生又穿着一件可以防御神魂和物理双重攻击的宝衣,她只要护住头面双手,根本奈何不了她。 这时候,汤公子血浴玄衣,悍然杀到:“师妹,谢天谢地,你无恙就好,快跟师兄走。” “啊,师兄,你来了啊,你看师妹厉不厉害,我……”谈月茗兴高采烈,还没表完功,就被汤公子一把拉了过去。 “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黄,阴阳妙法,遁!”汤公子一把拉住谈月茗,身化流光,倏然冲向前院奉常殿。 一抹遁光从重重鬼域中激射而过,鬼王宗数百年底蕴,今天为了对付奉常院,已经全用上了,饶是汤公子骁勇,此刻业已不支。但他此时使出这道流光遁术,一路上不管什么厉害的鬼祟,都来不及攻击。 可是等他拉着谈月茗现身在奉常院主马柯面前,也是身形一裁,险险摔倒。连连动用神术,汤公子已经支撑不住了,喘息地道:“马院主,启……启动奉常神殿!” “好!”马院主也知道再不能拖延了。眼下这情形,就算汤少祝都耗力过巨,一时来不及恢复,他若再不启动奉常神殿镇压十方一切邪祟,大概只有他一人勉强有机会突围,其他人都得葬送于此。 马院主大喝一声:“尔等为我护法!”立即转身面向神殿,手舞之,足蹈之,嘴里吟唱着古老晦涩的音节儿,沟通上界神明,借取神力,催运奉常神殿这件偌大法器。 幸存的奉常寺神官们立即护卫于外,以防鬼王宗的人杀将过来。 随着马院主的声声吟唱,那座巨大恢宏的奉常殿,忽然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它震颤着,似乎想要脱离地面飞向空中。 与此同时,一道金红色的光束,从那奉常殿中笔直地激射于空,刺破苍穹,气冲斗牛。 金光射入长空,神秘浩瀚的天空中,陡然出现一束更加粗大、更加凝实,几乎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金芒,那金芒呼啸而来,笔直地射下,将整座奉常殿及其周围六丈之内,俱都笼罩在光束之内。 王庆率领鬼王宗众高手以及神秘的劲弩手一路杀将过来,周围环绕着骷髅、白骨、阴气、血龙,犹如一群活在人间的厉鬼,眼看即将杀至奉常殿,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中。 三十六宗高手,已经折损过半了,大长老心疼不已,不过今夜如果能拔掉奉常院,还是值得的。 几百年来,几乎无人敢挑衅奉常寺一脉的权威,而他们做到了,那就不怕天下豪杰不会纷纷来投,尤其是在奉常寺的压迫之下,吃过奉常寺的亏,却独木难支一直不敢反抗的,一定会来投奔鬼王宗。 到时候,今日的损失,定然可以几倍地得到弥补。 可如今眼看大胜在即,忽然出现如此一幕,大长老的功夫较之宗主王庆也不算逊色太多,可他竟然隐隐生起一抹恐惧,似乎那无穷金光一旦扩散开来,足以把他也抹杀净化掉。 大长老忍不住颤抖起来:“快,快快,快施法,打断他们!所有的弓弩手,马上放箭!” “且慢,不许动手!” 王庆陡然一声大喝,喝止了有些失措的众人。 他嘴角慢慢逸出一丝诡谲的笑意,轻轻地道:“不要急,看下去!” 第56章 与吾生死兮逢此时 金色的光柱几乎快要把奉常殿映成了一座纯金铸成的建筑。 汤公子、马院主、谈月茗等人站在左近,也被映得须发皆金,恍若变成了一个个金人。 那座奉常殿轰隆隆地发出轰鸣声,就要拔地而起,飞腾于空。但是大地上泥土翻卷,一股中人欲呕、恶臭污秽的气息陡然从大地裂缝中散逸出来。 “嗯~~,怎么会这样……”马柯,汤公子等人顿时闭了呼吸,谈月茗更是皱着眉头,捂住了口鼻。 那道金色的渐渐凝实的光束受了这污秽之气影响,陡然黯淡下来,摇曳了几下,突然消失,刚从地面拔起的奉常殿轰隆一声砸了下来,却没落回原位,歪歪斜斜地砸在地上。 马柯惊呆了,双手颤抖地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平日里他们焚香祭祀的这座奉常殿,实是一件镇邪至宝,这是代代院主口口相传的机密。不到下一任院主继位,上一任是不会把这个秘密以及如何使用的口诀告诉他的。 而这座奉常院传承了四百多年,传承六代,每一位院主在继位之初,都会牢牢记下如何驭使奉常殿的手段,却从无机会尝试。 马院主是第一个,他本以为今日可以看到奉常院的镇院之宝大发神威,他刚才已经感应到了,那股从天而降的神圣之光,是可以净化一切邪秽力量的。 可是怎么会突然落得这般下场…… 汤公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沉声道:“姬侯早有反意!如今已是铁证如山了!这里是姬国都城,如果没有姬侯配合,没人能以污秽玷污神器,使其失去神力!” 马柯慌张地道:“怎么会,他们怎么做得到的?” 汤公子道:“在地下挖掘暗渠,灌以污秽之物,使其渗透上来,神器不动则已,神器一动,地下无穷秽气涌出,便可切断天人感应。” 马柯趔趄地向前走了两步,向那地缝中看了一眼,虽然看不到什么,可那中人欲呕的恶臭,似粪便、似尸臭、汩汩而上,险些熏晕了他。 马柯突然醒悟过来,惊叫道:“十年前!十年前姬侯曾疏浚前方曲湖,派有民夫十万,声势浩大。一定是当时做了手脚……” 王庆放声大笑,猖狂地道:“我等虽然提前动了手,好在早就布了局,一切还在掌握之中。他们最后的依仗已失,给我杀,杀光他们!” 鬼王宗一方精神大振,立即奋起余勇,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马柯惨然道:“我身为院主,竟不能觉察贼子奸谋,万死!” 马柯突然一把抓住汤公子手腕,沉声道:“少祝,你走!姬侯有反志,此事必须得报与朝廷。谈姑娘也不容折陨于我岐州,否则马柯百死难赎其罪。汤少祝,请务必护着谈姑娘逃出姬国,回转大雍!” 汤少祝变色道:“马院主,你要做什么?” 马柯惨笑一声,挺身上前,大喝道:“我奉常寺代天巡狩,沟通人神。监人君行止,掌天下宫观。一切不法,莫不凛凛!安能受此鬼域手段所制!我奉常院上下神官,今日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一个个奉常院神官都露出了决死一战的凛冽神情,面目甚至显得有些狰狞。 就算被幽灵噬伤,被劲弩射中,重伤奄奄的,也都一个个挣扎着站了起来。 奉常殿前,仅剩的二十多个人,有的还摇摇晃晃的,可是往那儿一站,却有一股山一般峙立的气概。 马柯最后望了汤维一眼,白眉一扬,沉声道:“少祝与谈姑娘速走,老夫只能争取一线机会!” 马柯说罢,把汤公子向外一推,祭起一团神光,大叫一声,就向王庆一方迎了上去。 岐州奉常院所属立即毫不犹豫地呐喊着冲了上去。 汤维知道这是马柯为他争取的一线生机,消息必须传回大雍。 他一把攥住茗儿的皓腕,沉声道:“走!” 趁着马柯等人悍不畏死地冲杀,汤少祝鼓起余力,带着谈月茗向外冲去。 “拦住他们,绝不容许逃出一个!” 王庆陡见奉常寺众发了疯似的冲过来,另有一男一女却趁机从侧翼向外突围,立即吩咐一声,然后纵身扑向汤维,两名护法如影随形,跟着追了过去。 王庆很清楚,既然动了手,就要做得干净,不能叫人逃走,否则将会陷入被动。 纸鹤传书、水镜术等一应道法是传不了那么远的距离的,所以只要把这些人截杀在姬国,姬侯蓄意造反的事就能多拖一段时间,从而让他们做出更充足的准备。 陈玄丘奔如快马,从岐山到岐州城本也不远,待他奔至,不过小半个时辰。陈玄丘还想辨识一下准确方向,结果东南方向一道金色光柱勾连天地,夜色中再明显不过。 陈玄丘一路狂奔而来,一想到茗儿说有色狼想对她图谋不轨,也不知知自己来得及来不及赶到,如果迟到一步,那姑娘已失身奸人,该如何是好?便心急焚,情急之下,一身透汗。 这时忽见光柱冲宵,陈玄丘顾不得多喘一口气儿,立即狂奔过去。一边狂奔,脑海中便浮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那道光柱是什么? 如果是有人对茗儿姑娘动了歹意……,总不会是茗儿姑娘受辱,激愤之下小宇宙爆发了?那不是他娘的抗日神剧里的扯淡剧情么? 陈玄丘跑到奉常院前湖边时,那道光束已经不见了,但他已经认清了方向,狂奔过去,一路就见尸横遍地,白骨森森,这时陈玄丘已然察觉不对劲了。 陈玄丘立即掣出剑来,杀向前去,待他冲进奉常院,迎面就有持弩神秘人大喝道:“什么人,站住!” 陈玄丘看见奉常殿前两伙人杀得惨烈,一个黑衣男子与谈月茗正向外突围,二人一个持量天尺,一个持剑,围攻他们的正是和挡在自己面前此人一样的装束,哪里还会犹豫,立即大叫道:“我来也,茗儿往这冲!” 说着,陈玄丘挥剑杀入,如虎入羊群,登时杀得那些弓箭手人仰马翻。 “是他!他真来了!”谈月茗听到陈玄丘一声大喝,不由芳心一颤。 陈玄丘是被她逛来的,就算再蠢,看了眼下这番场面,他也该明白自己所说理由不实了。可他仍是毫不犹豫,果断杀进敌群,此人……此人也许不如我想的那么不堪?” 虽然陈玄丘蒙着面,可谈月茗曾听过他说话,也见过他动手,一听他喊,自然知道是他。 谈月茗一咬牙,又吞下一颗丹药,这种助力提神的丹药不能多吃,现在她已经有些超量了,今晚纵然逃得出去,也必然造成严重透支。可现在也顾不上那许多了。 谈月茗道:“师兄,往那边走!” 二人立即向陈玄丘撕开的那道豁口冲了过去。 陈玄丘根本不打硬仗,专挑道行浅的或者弓弩手下手,倏忽来回,跟一条泥鳅似的,杀得那些人顾此失彼。 不但谈月茗和汤公子趁机冲了过来,就连本已抱着决死之心的奉常院众神官一见来了帮手,也是精神大振,鬼王宗的人渐渐压制不住,包围圈有溃散之势。 “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只要把他们留下,就是完胜。姬侯不但不会发怒,还要更加倚重我鬼王宗。” 想到这里,王庆厉喝道:“今日只要全歼了他们,就是我鬼王宗光照千秋,宏大门楣之始。大长老!” 大长老亢声道:“老夫明白!” 大长老突然尖啸一声,一双手幻化成嶙峋鬼爪,大如箕斗。 一对箕斗大的鬼爪探空抓去,正追随在他左右,狙杀奉常寺众的鬼王宗长老、弟子以及弩箭手们根本不曾料到他会向自己下手,倾刻间就被抓来十八个人,被他摞放在地上。 这些人被鬼爪抓伤了神魂,一时浑浑噩噩,动弹不得,大长老也不再继续抓人,把双掌一合,白眉纷飞,口中念念有词,两道怵目惊心的血泪缓缓爬落在他枯削苍老的脸颊上。 大长老卟嗵一声跪到地上,带着两行血泪,抓起两捧泥土往老脸上一抹,仰天大叫起来:“岐州高初,献祭十八条生魂,恭请七爷临凡,诛杀吾之死敌!” PS:依然四更,求月票、点赞! 第57章 有请七爷来相见 随着大长老凄厉的吟哦声,大地震颤,如地龙翻身。 空中一道道蓝色闪电乍起,扭曲的光束忽闪忽灭,众人几乎站立不稳,地面扭曲撕裂着,形成了一条条尺余长的缝隙…… “咦?这一幕似曾相似啊!”陈玄丘站立不稳,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心中迷惑地想。 “不好!”汤公子骇然变色,他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令他无法抵抗的力量,那力量充沛天地,喷薄而出。 奉常寺可以借法,鬼王宗竟然也有沟通鬼神,借法借力之道。 只不过,奉常寺是向天界神祗借法,鬼王宗是向地府阴神借力。 奉常寺替神明牧守人间,只要奉献信仰,就可以借法,而鬼王宗却要通过血腥的献祭来借法。 阴神可以自行修炼,吞噬灵魂也可以增长修行,但是地府虽是收容灵魂的所在,他们身为地府阴司的执事,却是绝对不可以擅食鬼魂的,这是后土化身的六道轮回以及酆都大帝所不允许的。 可是,如果生人愿意主动献祭,他们就可以接受奉献,做为回报,他们要帮献祭者实现一个要求。实际上,这就是赤裸裸的一场交易。 “师妹,走!” 汤公子眼见再不逃走,就永远没机会走了,拼着大耗精血元神,握拳往胸口一捶,一口鲜血喷将出去,伸手虚空画符:“执天道、化万法,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遁~” 汤公子抄着谈羲茗,化作一道比之前的遁光更加迅速的流光,飞驰电掣般离去。 绝不能让他们逃了。 王庆一声大喝,咬破舌尖,喷出心头血,同样化作遁光追去。 这样做大耗元神,但是比贴阴风符要快多了。 两名护法长老不敢怠慢,马上跟了上去。 汤公子才遁出三十里,就已面若金纸,奄奄一息,但他却不敢停下来。 他不知道鬼王宗请的是哪一路阴神,可那显现出来的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冥界与神界一向不对付,他是神界在人间的代言人,阴神本来就瞧他不顺眼,若再有人献祭请求出手杀他,那阴神不顺水推舟才怪。 汤公子逃至郊外一片荒山丛林,哇地又吐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气若游丝,已然失去了意识。 谈羲茗站在那里,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本来自恃功夫了得,想着如果陈玄丘真敢来,见到了鬼王宗的血腥场面也不胆怯退却,那就证明他不是个想要攀龙附凤的绣花枕头,自己出手救他一命就是了。 他若是不敢来,或者来了却又被鬼王宗展现的力量吓跑了,那就可以在手札中把他的真面目告诉妹妹,免得傻妹妹被他所骗。 可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鬼王宗的力量太强大了,连汤师兄都不惜大伤元气才能逃出来,那个陈玄丘怎么办? 她现在即便回去,也不可能在鬼王宗众高手面前救下他。况且当时陡然出现的那股强大力量,一种是鬼王宗请出了极可怕的鬼神,她就算此时赶回去,恐怕连替他收尸都来不及了吧? 是我害了他。如果妹妹知道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还有汤师兄,他若自己逃跑,伤势一定不会如此严重,我……我真是没用…… 月茗珠泪盈睫,忍不住跪坐于地,默默啜泣起来。 王庆追至左近,却已不见了两人的踪影,他不相信这两个人可以瞬息间遁出百里之外,立即沉声喝道:“他们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反抗了,给我分开搜!” 两名护法立即领命,闪身掠向左右,王庆四下一看,则放慢了速,向前掠去。 奉常寺中,眼见鬼王宗大长老献祭了自家十八条性命,要请出阴神出手。马柯不禁惨然一笑,他终究是凡人,神器又遭到玷污失去效用,阴神一出,他们根本无力反抗。 马柯把牙关一咬,大吼道:“拼了,能杀一个赚一个!” 马柯侵身向前,在那巨大的蓝色闪电出现,一道隐隐约约的白影从那闪电劈出的缝隙中闪出,即将现形的刹那,突然向前一冲,不顾当面之敌刺来的长剑,“噗”地一声利剑透胸而过,他也已经抱住敌人,以心头神火自爆了。 “轰~~” 一声剧烈的爆炸,周围几名鬼王宗高手闪避不及,好几个人跟着一起遭殃,被炸得四分五裂。 “拼了!”残存的奉常寺神官一个个双瞳充血,悍不畏死地冲上前去,纷纷冲进鬼王宗高手群中自爆,场面异常惨烈。 在他们以命换命的攻击下,鬼王宗也付出了巨大牺牲。 本来就有十八名高手被大长老献祭了,因为他不是献祭自己,若献祭他人的话,缺乏一丝最纯粹的自愿献祭的信仰之力,灵魂能量不够纯粹,只能以量取胜。 可这样一来,鬼王宗一方就等于失去了十八位高手,如今再被马院主等人以命换命,现场幸存者,已寥寥无几。 大长老看到这一幕不禁心中懊悔,早知道会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就宁可不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法了,如今就算胜了,鬼王宗高手也消耗殆尽了啊! 可这时已不容他多想,因为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蓝色闪电,随后一道白影从那缝隙中一闪而出。那道白影刚一出现,一股无可抵御的铺天盖地的威压便扑面而来。 那股伟力,压得大长老屈膝跪在地上,竟然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但大长老鼻翅翕动,却是兴奋异常,因为白七爷被他请来了! 坦白说,大长老虽然经常拘役阴司小鬼,也曾请出鬼罗叉杀敌,但是阴神这还是他第一次请出来,一时间竟有一种小粉丝见偶像的激动感,小心肝儿卟嗵卟嗵的。 “啊!凡间的气息,真是充满怀旧的味道啊。”熟悉的开场白,荡气回肠的柔媚嗓音一样地熟悉。 “小爷我掌管西北道三百年,都不曾上来过,这才几天就回来两次,看来人间要大乱了呢,我得禀报阎罗,准备加班……” 一个慵懒、悦耳、带些沙哑性感的女人声音说着,大长老沟通鬼神时已经知道白七爷是女儿身,但他从未见过。此时他也不敢贸然抬头,而是双手据地,只是微微抬起了眼睛。 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双黑面白帮的小皂靴,然后是一袭雪白的长袍,再往上看,一张娇媚无比的容颜赫然入目。 大长老唬了一跳,生怕冒犯神威,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去。 但就只匆匆一眼,就觉得这白七爷果然与传说中的一样,是个杏眼桃腮、肤白如美玉的少女。 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头上还戴着一顶造型别致的高帽子,上边有四个小篆,似乎是“一见生财”? 白衣银发,容颜娇媚的美少女,优雅地转动着手中细细的小银棒,迈着摇曳生姿的猫步儿,袅袅婷婷地走到伏地跪拜的大长老面前。 她舒展了一下那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昵声道:“你要杀谁,快点说。小爷赶紧动手,说不定还有时间看一看这人间景致,哎!年纪大了,思乡之情就越来越浓了……” 美少女说着,明眸一转,就看到了全场唯一个敢抬着头直视她的男人。 美少女娇媚的笑容顿时一僵,“吧嗒”一声,手里的魔术棒失手落地。 第58章 白无常的一碗鸡汤 白无常瞪着陈玄丘。 陈玄丘也瞪着白无常。 陈玄丘分明看到了七音染眼突然涌现的杀气,只那杀气,就有若实质,几乎能摧毁他的灵魂。 白无常真的怒了,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老娘已经做过一次亏心事了好吗?他要不是……那谁,真想一巴掌拍死算了! 平心静气!平心静气! 气浮如流水不安,心静似高山不动…… 白无常吸气、吐气,渐渐调匀了呼吸,手指一动,掉在地上的魔法棒便嗖地一下弹回她的手中。 七音染慢慢转过头,看着据地而拜的大长老,柔声道:“你请本神临凡,所谓何事来着?” 大长老顿首道:“恭请七爷临凡,诛杀吾之死敌!” 七音染笑靥如花:“好,本神便如你所愿,待我先收了祭献。” 七音染把手中小魔术棒向前一指,顿时化作一根长长的白蜡杆儿,还带着淡淡的木头香气。 棍端一点,在十八名已被制住,神魂不清的鬼门宗长老、弟子眉心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十八道面带惊恐、虚幻透明的阴魂顿时离体而出。 七音染伸出右掌,掌心一个黑色漩涡翻腾旋转着,十八道灵魂来不及尖叫一声,就被吸进她娇嫩的掌心,最终凝炼成一枚圆圆的银色珠子。 “啧,成色还行。” 七音染一张口,就跟吃炒豆儿似的,把那阴灵珠丢进了嘴巴。 大长老毕恭毕敬,也不理会旁边还活着的几个本宗长老复杂惊骇的神情,恭声道:“祭献已收,请七爷出手。” “好!” 七音染一挑手中魔法棒,魔法棒复又变化,变细变长,如同教鞭模样,在虔诚跪倒的大长老后脑上轻轻一敲,大长老只觉一阵眩晕,一股莫大的力量一下子把他的灵魂抽离了肉体。 他的身子还跪拜于地,一个凝若实质,已经半透明的幽魂却茫然站在一旁,骇然问道:“七爷,这是何意?” 七音染语重心长地道:“人这一生,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圣人要斩三尺,你要斩自己,都是狠人呐,小爷我佩服的很!” “什么?” 大长老脸色骤变,刚要纵身逃开,七音染咯咯一笑,那根棒儿在他阴魂上又是一敲,“蓬”地一下,大长老的阴魂就散作了点点星光。 旁边几个鬼王宗的长老惊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位长老不敢置信地道:“上神既然接受了大长老的献祭,怎么……怎么不杀那个人,反而杀了大长老?” 七音染一本正经地道:“本神正是应其所请,有求必应啊。” 那人又惊又怒,颤声道:“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上神您这……您这……” 七音染俏脸一沉,喝道:“大胆!你这是质疑本神啰?” 那人慌忙跪倒,道:“不不不,凡人只是……” 七音染根本不许他再说下去,冷着俏颜喝道:“冒犯神祗,当诛!” 说着就一棒敲过去,那长老在白无常的威压之下,动弹都难,如何能够抵挡,被一棒敲出灵魂,再一棒,就敲得灵魂化作点点星光逸散了。 大长老和他都不曾表态把自己献祭给白无常,所以白无常就不能吞噬他们的灵魂,只能以冒犯神威为名,诛杀了事。 旁边还剩下几个鬼王宗长老,吓得魂不附体,牙齿咯咯作响。 七音染俏目向他们一扫,冷声道:“尔等坐视同伴冒犯本神,亵渎之罪相同,亦当诛!” 那些人都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却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他们本能地想逃,可是在白无常如山一般的威压之下,无论是想逃还是想反抗,都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陈玄丘坐在地上,眼看着白无常嘁里咔嚓,就把还活着的几个鬼王宗的人杀个干净,不禁目瞪口呆:“这些神明也太喜怒无常、是非不分了吧?以后我若有这种机会,绝不请神。” 七音染神识展开,倾刻间搜遍整个岐州城的东南区域,发现偌大一个奉常寺,就只剩下陈玄丘一个活人,这才松了口气,姗姗地走到他身边,瞪着杏眼儿道:“怎么又是你?你不是在冀州的嘛?” 陈玄丘讷讷地道:“凡人……凡人是姬国人呐,到岐州来,也不稀奇啊?” 七音染用魔法棒轻轻一敲自己的帽子,沉吟道:“好像有道理。” 陈玄丘心中十分紧张,生怕这位喜怒无常还嗜杀的阴神下一刻那棒子就敲到自己头上,急忙套近乎加转移话题,扮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哭丧棒么?” 七音染俏脸一沉,有些不高兴了,悻悻地道:“你们凡人送葬时拿的棒子才是哭丧棒。本神手中这根棒子,乃是取自八千年前凤凰山上诞生的一棵白兰神木之精,我叫它‘玉茁’” 陈玄丘慌忙道:“失礼失礼,在下一介凡人,道听途说,难免……” 陈玄丘瞄了眼那根魔法棒,不知道该怎么拍马屁了,只好讪讪地道:“我观七爷这根玉茁,式样似乎与中土兵器颇有不同,令人耳目一新。” “是吧?你也察觉啦?其实它本来就是一根白色的齐眉棍。” 七音染眉开眼笑:“后来我渡无尽之海,前往极西大荒世界,看到那边有些金发碧眼的炼气士,施法时用的就是这种小巧可爱的棒子,优雅得很,我就把‘玉茁’变化了一下,怎么样,我刚刚敲人的时候,是不是很优雅?” 陈玄丘现在是没话找话,白无常心里也是尴尬的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堂堂地府阴神,十大阴帅之一,两次被人献祭请出,结果可好,都是把献祭人给杀了。 这一次更糟,还强辞夺理,把目睹其事的人给灭口了,很丢脸的啊! 她白七爷是个要面子的人,简直臊的不行,也只能东拉西扯,避免尴尬。 陈玄丘的嘴角抽搐了几下,道:“优雅,七爷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极优雅。持玉茁杀人时,更是优雅。只是……不是说阳寿有定么,七爷你杀了他们,没问题吧?” 白无常乜着陈玄丘,揶揄地道:“你这又是从哪儿听来的?我阴间只管阴魂,谁管得了你人间祸福生死?肉体朽败、意外发生、瘟疫疾病、斗殴作战,哪一样不会死人,又岂是我地府能控制的?” 陈玄丘心道:“听来的民间传说,终究不那么靠谱,原来地府管的并没有那么宽。” 陈玄丘想了想,终究不好再继续回避那个话题,而且他自己也好奇的很,便硬着头皮道:“原来如此,我原还以为,我命数未尽,所以七爷不取我性命,如今看来,却是七爷手下留情了。多谢!” 白无常有点尴尬,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清咳一声道:“本神很喜欢蒲儿,是蒲儿再三央求本神关照,所以本神才放你两次。但再一再二不再三,如今这份人情已经尽了,我看你仇家来头不小,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羁留在家园,不如离开西北,往他方去吧。” 陈玄丘恍然,原来是蒲儿求情,我说这阴司神明与我素不相识,为何如此关照。陈玄丘道:“七爷所言甚是,凡人正打算不日便前往大雍。” 白无常一听心花怒放,抬起魔法棒,在陈玄丘掌背上一点,便炙出一个白色的月牙儿。 陈玄丘愕然道:“这是什么?” 白无常喜孜孜地道:“此印可与本神沟通两次。你欲离开时,你在他乡安顿下来时,可各向本神禀报一次。咳,蒲儿很关心你,到时我把你的行踪告知于她,也免得她挂念。” 陈玄丘心中感动,蒲儿生前受尽苦难,极少接受他人的温暖。自己只以怜悯之心对她有所关照,她竟念念不忘。蒲儿,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履行承诺,让鬼王宗彻底消失!” 白无常说罢,双手撕裂空间,身形便遁了进去。甫归阴冥空间,立即仰天发誓:“若不确定你已离开我七音染的辖区,便有天大的诱惑,小爷我也绝不露面了。” 白无常一走,无形压力顿时消失,陈玄丘看看遍地血腥,也纵身离去。 一边向凤凰山疾奔,陈玄丘一边心想:“奉常院杀声震天,又曾有神光沟连天地,岐州城内不可能都不知道。可这么久了,居然没有一兵一卒出现,可见奉常院今夜之变,姬侯早已知晓,姬侯果然与鬼王宗沆瀣一气,图谋不轨!” 第59章 稼穑常艰重农术 翌日朝会开始时,已是日上三竿时。 这个年代一个月也就举办三次朝会,分别在上中下旬。朝会开始的时间也晚,并不是姬侯懒政,而是这个年代,国君需要料理的军政民生诸般要务一共也就几个方面,不需要天天折腾。 这年代从上到下的政体结构,也不需要国君事必躬亲。 今天朝会一开,便有大夫提到了城南奉常院的遇盗事件。 有大夫禀报,昨夜有强梁百余人,袭击奉常院,更使用了妖法,奉常寺上下尽皆遇难。时逢地龙翻身,地面开裂,奉常殿移离原位,其下有污秽恶臭之气翻腾。 姬侯听罢,叹息一声道:“此事,寡人已然知晓。有司好生安葬奉常院上下一众神官吧,着令大司寇彻查此案,缉捕凶顽。另遣使者往大雍去,将此不幸报于奉常寺。” 姬侯顿了一顿,又道:“城南旧地,原本荒凉,致有宵小作恶,社鼠横行。而城中他处,百姓繁衍,人口日多,所居未免拘谨。可以平整城南土地,迁为百姓居所。” 大夫们抚掌称善。 姬侯又向众大夫询问了秋收、疏浚、马匹放养、丝蚕收成等方面的事情,见各司官员没有别的事情禀报,正要宣布退朝,突然有人来报:“国君,大司农龙渊求见!” “国君,国君,大喜啊,大喜!” 那人还未退下,龙渊已经举着一本折子,疯疯颠颠地跑上殿来,眉飞色舞地叫道:“国君,大喜啊,我姬国有大贤入朝啊哈哈,国君呐!请国君务必重用此人,务必把此人拨给我司农府,臣得此人,必可令我姬国民丰国富,一举凌驾于诸侯之上。” 满朝文武愕然,大司农今儿本来也该上朝的,只因他正在主持批阅凤凰山诸候选贤的卷子,所以不曾上朝。这时突然跑来说的什么疯话,发现什么大贤了令他如此忘形? 姬侯一下子从案后站了起来,惊喜地道:“龙卿所言何人,能令卿如此无状,难道此人真有经天纬地之材?” 龙司农道:“此人经不经天,臣不晓得。但要说纬地,绝对当得。国君你看,你快看……” 龙司农把那本折子递上,姬侯连忙接过,展开观看。 龙司农摩拳擦掌,心痒难搔地:“臣不管他之后几天的考试过不过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个人,我要定了。国君,一定要把他给我才好。依臣之见,此人虽然年轻,但立即授一个大农师,都是使得的。” 大司农相当于后世的户部尚书,管的是一国的钱袋子,被诸大夫戏称为财神爷,平素里都是大家有意交好,不愿得罪的官儿。 这时瞧他激动成这个样子,就有大夫忍不住道:“龙司农,你所说的,莫非是岐山选贤发现的贤才?” 龙司农连连点头:“正是!我一发现,马上就来了。此人于农学实有独到见解,偶发一语便有叫人茅塞顿开之感。老夫以为,我姬国若得此人主持农事,来年税赋最少也要增长三成。” 诸大夫听了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千百年来,地就那么多,收成也基本是固定的,只是随着天气好坏,略有增减罢了。 大司农竟然说,若用此人,可以增加三成,那可是一国税赋啊,只增加半分都是极难能可贵的。难道此人有点铁成金的神通不成? 姬侯看那试卷,渐渐眉梢扬起,看到一半,已然脸庞通红。 大司农兴奋地道:“怎么样,怎么样?国君以为如何?” 昨夜鬼王宗不听劝阻,悍然对奉常院发动了袭击,奉常院虽然拔掉了,却逃了一个奉常少祝。 而鬼王宗更惨,所余长老只有宗主王庆身边的左右护法,以及留守凤凰山保护三位弟子的两位长老了,可谓损失惨重。 所以姬侯从早上心情就不好,不想天赐福缘,居然有这样一个大才到了姬国,姬侯心中自然欢喜不胜。 姬侯连连点头道:“大司农所言不差,这篇文章真字字珠玑。别的且不说,就说这篇节气农事歌,只要教与百姓,众百姓依此耕种,许多懵懂混乱处,便有章可循了。” 大司农喜孜孜地道:“那臣这就派车去凤凰山。不,臣亲自去。” “且慢!” 姬侯喊住大司农,想了一想,缓缓道:“此子还有几门学问不曾考过,虽然就凭这农学上的造诣,足以奉为大才,但还是让他一一考过再说吧。 若此人其他学问平平,也可削一削他的锐气,免得少年得志,锋芒太露。更何况,今次选贤,由西极海叟飞熊先生主持,寡人若就此专断,未免叫飞熊先生难堪。” 大司农龙渊恨不得立即插翅飞去凤凰山,定要把那少年抢进他的司农府,可是听国君所言,确也有些道理,只好搓搓手,急切道:“那臣就依国君所言。只是,不管如何,这人我司农府可是要定了啊。” 农业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支柱产业。这年代一个养马的官儿都可成为权柄甚重的牧师,可以想象主抓农业、人口、赋税等事务的官员地位何等重要。 见他如此模样,众大夫不禁莞尔,大司马魏岳笑道:“依得你,都依得你,你这老家伙看中的人,谁敢跟你抢?” 姬侯欣欣然看了看试卷上的署名:陈玄丘。 好!好啊!想不到今番选贤,居然真选出一个凤凰子来,这是上天想让我姬国大兴之兆啊! 姬侯回到后宫时,手中仍然攥着那张试卷,他斜卧榻上,反反复复把那试卷又看了两遍,满心欢喜地招招手,马上有一个内侍上前,叉手站定。 姬侯道:“速派人去岐山,告诉黄璜和王祥,把候选之才陈玄丘的家世等情况尽快报来。告诉他们,寡人欲大用此人,要善加关照。不过此时不必让其本人知晓,待他全部考完,再引来见寡人!” 内侍恭声应是,转身离去。 为姬侯轻轻捶着腿的小公主浅陌讶然道:“能叫父亲如此看重,此人很厉害么?” 姬侯有百子,女儿也不少,如今最受宠的就是眼前这个年方十六的浅陌,生得花容月貌,人比花娇,又是大道宗掌门人的爱徒,一向被姬侯视若掌上明珠。 姬侯心情极好,逗弄女儿道:“女儿啊,此人之才,抵得上五师之军。说起来,此人与你还能拉上些瓜葛。当年,你娘陪我田间试耕,忽然腹疼难忍,就在陌上拉起障子,生下了你。 此人呢,最擅长的就是侍弄庄稼,平素里想来也是田间垄上行走之人,与你可不是缘分么?哈哈,待为父了解一下他的底细,若是合适的话,就把你嫁给他。这样,你也不必远离为父,嫁往他乡了。” 浅阳一听,撇撇嘴道:“我道是个什么贤才,原来是会种地呀。这样的人,每日风吹日晒,必然肤色黎黑,满脸褶皱,言语粗鄙,给人家做个门下奴,人家都嫌弃呢,才不要他做丈夫。” 姬侯大笑道:“你不要,寡人要。此人本领,于国于民大有裨益,似此等人物,寡人只嫌其少,不嫌其多,哈哈哈……” 第60章 波痕空映袜,烟态不胜裾 陈玄丘趁夜潜回凤凰山,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天就亮了。 今天是武选,陈玄丘大可在房中多睡一阵,但陈玄丘准时下山吃了早餐,回到山上又手持一卷,在山道上吟哦一阵,叫人看见,这才回房,关上窗子开始补觉。 下山吃饭的时候,他看到鬼王宗剩下的三名弟子了。 三人现在住在一处,由两名长老保护。所住之处没有人能确定。 陈玄丘很清楚,他们此时必然万分小心,这时再想行剌已无可能,所以,他放弃了继续在凤凰山行刺的计划。 鬼王宗既然与姬国有密切勾连,这三个人就一定会争取在姬国作官的机会。 所以,只要他文考通过,在贤士选定,姬侯设宴款待众贤之时,他们的警惕应该会放松吧? 昨夜奉常院出了大事,鬼王宗损失惨重,这对他也是一个好消息。不然,单枪匹马对付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虽无畏惧,却真不知要多久才能真正达成目的了。 茗儿昨夜被一个玄衣男子救走,那人应该就是她说过的那位师兄,身法奇快,陈玄丘自忖他也赶不上此人的速度,有此人护着,茗儿应该已经脱困,这样他也不用太担心了。 午饭的时候,陈玄丘起晚了些,赶去的时候下午的赛事已经开始。 大道宗朝天峰的李青蝠还是一身劲装,手提长剑,不过额头的血色抹额已经被他收起。 他已经顺利通过了第一轮筛选,至少可以捞到一个小官,对父母双亲有所交代,便也没了决死之心。 他决定,仍要奋力一搏,争取一个更好的成绩,如果对手太强,那就果断跳下台去认输,惜此有用之身,岂可轻言牺牲。 对手姗姗来迟,李青蝠觉得很正常。他这次的对手,可是虞国金阳仙宫真传弟子高岩,可他呢? 大道九峰,其他各峰名称分别是斩天、灭天、截天、偷天、踏天、凌天、震天、裂天,只有他这第九峰名为朝天,比人家气势弱了许多,第九峰地位也确实最低。 他这次来参加选贤,在大道宗看来,是不成器没出息的弟子才会选择的入世之道,赢了都不光彩,输了更不待言,他都不敢让同门知道。 想到这里,李青蝠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主试官登台了,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神气高声宣布:“大道宗李青蝠,今日之赛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大赛。” 李青蝠茫然了,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主试官。 台下看客也是议论纷纷,经过主试官一番解说,李青蝠方才明白,原来前夜一下子死了多名赛手,如果他们原定的对手仍然采取自动取胜的方式,会让其他选手感觉不公。 第一次这么干时,就已经有人抗议了。所以,黄大夫和王大夫一番商量,又征得姬侯允准,今日突然打乱所有参赛选手名号,重新排布名单。轮空名额只能有一个,却巧巧地就落在李青蝠身上。 李青蝠下台的时候,他的心是茫然的,他的腿也是茫然的。一片茫然中,李青蝠突发异想,莫非我不是我爹的儿子,而是大道宗掌门人的私生子?他老人家这是摸上岐山,帮我作弊了么? 吃饱了饭正遛达食儿的陈玄丘,从一脸茫然的李青蝠身边飘然而过。李青蝠不知道他的好运气就来自这个陈公子,陈玄丘也不知道他对鬼王宗的袭击成全了这个可怜人。 人生,机缘啊…… “人生,机缘啊……”接到姬侯旨意后,黄大夫便开始长吁短叹。 王大夫诧异地道:“黄大夫,你感慨什么?” 黄大夫嗒然若丧地道:“王大夫你有所不知,我本来极是欣赏那陈玄丘,原想着他若文试不过,便聘他去我的封地做个家臣。谁料,他竟受到国君青睐,此后要一飞冲天了,不要说做我的家臣,恐怕以后我只能仰望人家了。” 王大夫听了不屑地道:“我看未必,还有三科呢,若他成绩不堪入目,只是农学出众,姬侯也未必会多么看重他。” 黄大夫苦笑摇头。 王大夫乜了他一眼,悠然道:“我那夫人,家世不错,尤其貌美,而我其貌不扬,论家世也强不过她那娘家,当初本来是不大能配得上她的。” 黄大夫不知老王为何突然说起他当初娶妻的事来,不禁诧然看向他。 王大夫道:“于是,我便重金邀请了十八位才貌双全、家世出众的同进好友,到我娘子家去相亲,但十八人却没一个选中她,之后我去求亲,呵呵,便顺利抱得美人归了。” 王大夫说着,向黄大夫狡黠地挑了挑眉。 黄大夫茅塞顿开,但仍期期地道:“可他第一科成绩甚好,想来下一科也差不了啊。” 黄大夫左右看看,凑近了去,压低声音道:“国君为防试题泄露,每一科不是都有一套备选题么?” 王大夫茫然道:“正是,那又如何?” 黄大夫笑道:“这正试题是上大夫子婴所拟,子婴向来文风中正,这些人想押对题并不难。而副试题的出题者是上大夫髯寇。髯大夫出题,一向剑走偏锋。 那陈玄丘答农事题,能答得这么好,显然是仔细揣磨过国君所看重的事情以及子婴大夫出题的风格。如果我们报称因为两次大乱,怀疑试题泄密,请求国君开启备选试题……” 黄大夫恍然,一张老脸渐渐微笑起来,灿烂得仿佛一朵盛开的秋菊花。 第二日,考题刚一公布,考生们就如丧考妣,只有寥寥几人面有喜色。 髯寇大夫所出的这道题的确刁钻,他考的竟然是天下山川地理形势。 大部分习文的人整日里寒窗苦读,根本不出远门。而且这方面的书籍不但少,内容还枯躁,学子们谁会备试这样冷门的试题? 腹诽完了,大家只能自我安慰:我不会,旁人也不会,大家比烂嘛。我只要不如你更烂,那我的成绩就是高的。 于是乎一个个搜肠刮肚,竭力回想他曾听过的、看过的一些有关天下山川地理的消息,努力往试卷上凑字数。 陈玄丘一见这道题目更是傻了眼,这天下形势,他哪儿知道?就算《造化不死经》,讲的也是如何不拘泥于地形,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啊。 他才刚下山,十八年来都是在青萍山上度过的。你要问他青萍山上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他了若指掌,可这天下山川…… 这要是答不上来,恐怕要落榜了吧?那样的话,想追杀剩下的鬼王三子,势必要更加困难。 陈玄丘倒提毛笔,苦恼地戳着自己的手背,忽然瞥见手背上那个白嫩的月牙儿痕记。 “咦?似乎……可以求助七爷啊!七爷那么宠蒲儿。我追杀鬼王宗,也是为浦儿报仇嘛,所以……七爷会帮忙的吧?” 陈玄丘想到这里,就心安理得地放下毛笔,右手轻轻掩住左手掌背,默念启用之法,那月牙儿登时放出淡淡毫光,但是却被他的手掌拢住了,无人发觉。 陈玄丘只觉身子一沉,意识突然出现在一个莫名的空间里,上不见天,下不见地,没有日月星辰,四下一片虚无。 唰! 一个少女突然出现在陈玄丘面前。 她双手高举,正挽着湿淋淋的银白色秀发,那秀发还滴嗒着水珠。 红唇一线,噙着一枝翠玉的簪子。 上身一件藕合色紧身敞胸春衫,因为双手高抬,酥胸更显挺拔。 短衫抬起,香脐呈露,小蛮腰浑圆。 下身一件系带儿的翠绿烟纱喇叭筒裤,脚上趿着一双蒲草凉鞋,十根脚趾如同卧蚕宝宝,趾甲上还涂着红蔻丹。 陈玄丘目瞪口呆。 七爷浑然不觉自己此时形象何等跌份儿,她的一双眼睛都快笑成上弦月了。 她麻利地把秀发一挽,从唇边抽出绿玉簪子,嗖地一插,秀发固定。然后就兴冲冲地问道:“你要离开姬国了呀?” PS:呼~~~又是四更,求月票、点赞! 第61章 倒背如流算个屁 “是啊,我很快就要离开了。”陈玄丘有些受宠若惊,看人家七爷,多关心我。 于是,陈玄丘更有勇气请求帮助了。 陈玄丘把他遇到的麻烦对白无常说了一遍,期盼地道:“要说对山川地理之了解,恐怕再没有能比得过地府的了吧?七爷您……帮我个小忙儿?” 白无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又深吸一口。 陈玄丘暗赞,七爷这肺活量,潜水十五分钟不成问题。 七音染就像练起了蛤蟆功,缓缓吸气,缓缓吐气,那胸、腹、腰、膈,如水律动,起伏曲线曼妙之美,差点儿让陈玄丘忘了,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美少女,竟是个专门勾人魂魄的大煞神。 “嘣!”白七爷那件翠绿烟纱喇叭筒裤的系带儿硬生生给崩断了,幸亏白七爷一把摁住裤腰,要不然只怕她真要杀人灭口了。 陈玄丘一脸惊诧,这什么情况,七爷怎么了? “算了,妈妈与我有再造之恩。若非妈妈点化,我现在说不定仍是浪迹山间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妖怪。看在他母亲的份上,我不能生气,我要忍,我忍……” 白七爷不断地做着心理辅导,强行挤出一副笑脸:“嗯……方才,本神是以大神通,在调取地府相关舆图。” 白七爷伸出皓白如玉、纤秀如兰的一只手掌,她的掌心瞬间出现一本册子。 不等陈玄丘看清封皮,那书册已自动翻开,呈现出一张地图和详尽的注释。左边是图,右边注释,最上边有四个大字:一、东夷地理。 陈玄丘大喜,讨好地请示道:“呃,七爷,在下该怎么做呢?那个,可以让我拿上去,抄抄?” 七音染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嗔道:“放开神识!” 陈玄丘一呆:“啊?” 只这一愣,七音染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倏然钻进他的眉头。 陈玄丘顿时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不言不动。 …… 黄大夫和王大夫坐在主考席上,冷眼巡视全场,特别关注陈玄丘。 陈玄丘右手执笔,端坐不动。旁人已经开始用尺子、炭条绘图,添加注释了,虽然他们时而苦思冥想,时而提笔磨蹭,终究是开始答题了,只有陈玄丘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黄大夫和王大夫对视一眼,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 突然,陈玄丘动作有些僵硬地放下毛笔,黄大夫心中一喜,难道他竟然放弃了?这要是交个白卷,哈哈!他在国君心中的地位,必然一落千丈。 就见陈玄丘放下毛笔,抓起炭条,用小刀削了削,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僵硬。 黄大夫松了口气,心道:“原来他还不死心,但是看这表现,怕是心里没底了。” 陈玄丘削好炭笔,抓过一张大纸,铺开,镇纸一压,突然开始书写起来。 黄大夫坐在最上首远远看着,就见陈玄丘也不用尺子,只是握着一枝炭笔,在那张大纸上从左到右,刷刷地划着一条条横线。 刷刷刷刷……,一张纸很快就画满了。 陈玄丘将那张纸摞在一边,又抓过一张,压上镇纸,继续画线。 糟了!莫非陈玄丘太过沮丧,刺激过深,竟尔神志失常了? 黄大夫大惊,这种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如果陈玄丘疯了,那可实非所愿。 黄大夫坐不住了,立即离座,装作巡视,却是加快脚步,直奔陈玄丘。 陈玄丘旁若无人,刷刷刷刷,又是满满一大张纸很快写罢,往旁一摞,又扯过一张纸来。 黄大夫走到陈玄丘背后,只是微微一瞥,顿时骇然瞪大了眼睛。 陈玄丘头也不抬,画线依旧,黄大夫看了半晌,举步向主考席走去。 王大夫以手掩口,低声笑道:“如何?” 黄大夫失魂落魄地坐下,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一言不发。 “嗯?黄大夫?” 他这是看到了什么,怎么会这般模样? 王大夫坐不住了,忙也起身,假作巡视,稍稍做了下样子,便向陈玄丘走去。 陈玄丘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他把炭笔啪地一声掰成两截,用小刀削了削,扯过第三张纸,用镇纸压住,然后刷刷刷刷…… 王大夫眼见他的动作,吓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玄丘左右手各执一截炭笔,同时在一张大纸的左右两部分“画着横线”。 不!那不是画线,只是因为他的双手上下震动的频率太密集,震动的幅度又太小,书写的速度又太快,所以远远看去,以为他在画横线。 此时看去,陈玄丘左手笔下分明有起伏有弯曲,而右手则在写字,一个个工整的、仿佛刻印出来的整齐小字。 这个时代写东西是竖体的,可陈玄丘却是从左到右一个个横着写字,字与字之间毫无联系,也不连贯,读起来句不成句,段不成段。他左手更是勾勾抹抹或曲或直、或圈或点的,也不知道在画些什么。 嗯……,你见过打印机打印么? 陈玄丘双手速度太快,向整篇纸张的下半部移动的也快,上半边已经完成的部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左边是图,有山川、有河流、有平原,有城池,清晰规整,其详尽远远超过姬国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绘制出来的舆图。 陈玄丘右手横向写出的那些小字,横着连起来完全不解其意,不管是从左往右读,还是从右往左读。 但是此时已经写出了大半篇,这时从上往下一读,顿时语意明显,语气连贯,那上边写的分明是对右边地图的详尽注释。山川几何,河流几何,矿产物产几何,国家人口几何…… 王大夫腿儿一软,几乎卟嗵一声跪倒在地。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时代的脚步永不停歇! 陈玄丘的崛起已势不可挡,可笑我还想螳壁挡车! 陈贤……不!这是陈子啊! 陈子必成国之大器,吾等仰望项背之人! 王大夫颤抖着双腿,艰难地挪回主考席上坐下,陈玄丘带给他的震撼,如滔天洪水,冲撞得他神魂难以附体,许久许久才慢慢醒过神儿来。 此人,断然不可打压! 必须把此事立刻禀报国君! 我若有机缘追随其后,将来都可列为陈子门徒,光照千秋,留芳万世。 王大夫瞿然惊醒,严肃地道:“啊,黄大夫,我等必须摒弃私人成见,放弃个人图谋,将……” 王祥扭头一看,就见黄璜正把漆封的一只竹筒双手递给一个执役,肃然道:“速去!八百里快马!不得片刻迟延!” 那执役眼见黄大夫脸皮子都变成了酱紫色,似乎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一把接过竹筒,转身狂奔而去。 王祥愕然道:“黄大夫,你在做什么?” 黄大夫肃然道:“此麒麟儿、凤凰子、人中之龙!如此大贤,安能遗之于野?须得立刻禀明国君!” 王大夫的脸刷地一下,变得跟黄大夫一样,酱紫酱紫的了:“黄大夫举贤之书,可曾让王某联名?” 黄大夫一拍脑门:“哎呀,情急之下,老夫疏忽了!” 王祥心头火腾地一下勃勃而起,跳将起来,一记老拳就打在黄璜的鼻梁上:“狗辈!无耻之尤,吾恨不得杀汝也!” 黄璜鼻血长流,大叫一声跳将起来,抓起砚台就向王祥砸去:“你个婢养的老役夫,竟敢对老夫出手?” 王祥纵身向黄璜扑去,双手在他脸上乱挠:“截你个爷头(去NM的)!老夫恨不能寝尔之皮、食尔之肉!” 众考生一阵骚动,怎么两位主考官打起来了?还口出秽语,未免太有辱斯文了! 陈玄丘端坐不动,旁若无人,扯过一张纸来,刷刷刷地继续“画横线”…… 第62章 有凤自远方来 夜色寂寂,岐州华府。 华府的老爷子华辰,乃是管理姬国渔业的官员,司鱼。 此时华府大门紧闭,如果进入府中,会令人大吃一惊。院落里、屋舍中,有许多家仆丫环,他们都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仿佛中了定身法儿,显得异常诡异。 后宅大厅中灯火通明,司鱼华老爷及老妻、儿子和媳妇,还有一对只有七八岁的娃儿,都安静地跪坐在榻上,仿佛是极逼真的蜡人儿,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正上首一张席上,汤少祝和茗儿盘膝而坐。汤少祝对面,王庆坐在那儿,身体左右各有一盏发出惨绿色光芒的青铜古灯。 王庆手结法印,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对着汤少祝指指点点。 过了许久,王庆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慢慢收回手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左右护法从大厅左右的阴影里飘出来,轻盈地落在王庆身后。 左护法道:“宗主,成功了?” 王庆道:“不愧是奉常寺中赫赫有名的神官,意志如山,几难撼动。那女娃儿,本宗日落前就已施法完毕,可这汤少祝,本宗直捱到此时,才算压制住他的神志……” 王庆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得色,道:“总算是成功了!” 左右护法听了,顿时面露喜色。 王庆道:“他们已经中了本宗的散魄离魂咒,接下来就好办了,此咒需施法七天,方才成功。到时再以铜汁浸泡肉身,为他们换体。你们明日就备好材料待用。” 左右护法恭声应是。 王庆看着汤少祝平静的面庞,咬牙切齿地道:“尚未举行大事,我鬼王宗的基业几乎就已损耗殆尽,若不尽快增强我宗实力,这数百上千年才一遇的大际遇,我宗就只能白白错过,更不要说从中谋取化凡为仙的造化了!” 王庆看了眼闭目盘膝,静坐于他对面的汤少祝和茗儿,嘿嘿一笑,道:“所以,杀了他们?那就太便宜他们了!本宗要把他们炼成铜甲尸,以他们的资质,说不定还可以进化成极品金甲尸。” 王庆得意地道:“他们毁了本宗,我就要叫他们做我的尸傀,永生永世为我效力。奉常寺的神官,赫赫有名的汤少祝啊,居然成了本宗的尸傀,奉常寺的人若是知道了,一定很精彩,哈哈哈。” 左护法迟疑了一下,道:“宗主,一旦奉常寺发现此事,恐怕与我鬼王宗从此就要不死不休了。” 王庆淡淡地道:“不必担心。只要姬侯一举事,奉常寺与我们,本来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怕他何来。” 王庆顿了一顿,又道:“凤凰山上,没有再发生异外吧?” 右护法颔首道:“今夜非常平静,没有消息传来。” 王庆点点头道:“我就知道,杀我弟子者,必是奉常寺。老夫灭了他奉常院,凤凰山那边就太平了。” 王庆双手结印,一连几个手印,喝道:“起!” 华司鱼和夫人,以及儿子、儿媳,还有一对七八岁的孩童,立即直挺挺地站了起来,蹦到他的面前,毫无血色的脸颊,毫无生气的直勾勾的眼神,令人毛骨怵然。 王庆道:“叫这六个尸傀看着他们吧,我们去歇息一下!” 王庆起身,左右护法立即随之走开,只剩下六具尸傀,静静地包围着茗儿和汤少祝。 茗儿悄悄睁开一只眼,见六个毫无生气、僵尸一般的人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虽然看见她睁眼,却毫无反应。 茗儿把两只眼睛都睁开来,再试探地挪了一下脚,已被化为尸傀的一家六口立即移动眼神,向她看来,吓得茗儿赶紧缩回脚,重新闭上眼睛。 六具尸傀一动不动了。 茗儿一只眼睁一只眼闭,四下看看,又乜着眼睛瞟了瞟神色木然的汤维,暗暗叫苦:“这下糟了,师兄着了他们的道儿,我若不是一体双魂,此时只怕也是浑浑噩噩,任人摆布。 幸好他们不知道我是一体双魂,如今用那什么散魄离魂咒镇住了师兄和我妹妹,我却还有神智。可是……如何救我师兄一起离开呢?听王庆所言,施咒七天后,师兄就要彻底完蛋,变成尸傀了!” 谈月茗晓得那王宗主道术高明,眼前这六具尸傀她虽然打得过,可是只要一动手惊动了王庆,她就休想逃走,更不要说还得带上师兄了。 怎么办呀,这可怎么办? 谈月茗忽然想到了王庆和左右护法方才的谈话,听他们的意思,当时留在奉常院善后的鬼王宗高手全死了? 奉常院那些人不是鬼王宗众高手的对手,所以……,能把他们杀个干净的,只能是陈玄丘。那陈玄丘那么厉害么?那我……我向他求救? 一念及此,谈月茗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可是眼下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偌大一个姬国,她能想到的唯一救星,只有陈玄丘。 谈月茗叹了口气,幽幽地想:“现在想来,那人也不是个绣花枕头,这样的话,妹妹若真心喜欢他,就……就让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只是,我得与他约法三章,在我没有找到和妹妹分开的方法之前,他千万千万……不能和妹妹有肌肤之亲,对,就这样。” 想到这里,谈月茗悄悄一摸腰畔,忽然发现法宝囊不见了,顿时脸色一变。悄悄四下打量一番,才发现她的法宝囊被丢在几丈外一张几案上,里边的东西已经翻了出来。 几只传讯纸鹤散乱地扔在几案上,这东西每一个门派操纵的法门都有些许不同,旁人得去全无用处,可对月茗来说,这却是她此刻与陈玄丘联系的唯一办法了。 怎么才能拿到纸鹤呢? 茗儿盘膝坐在那里,硬生生急出一身汗来,依旧想不出办法。 陈玄丘已打定主意,今夜不去寻那鬼王宗剩下三名弟子的晦气了,就让他们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吧。 可夜色已深,他却了无睡意。 他一直在等茗儿的纸鹤,茗儿若是脱困,没理由不告诉他一声,可是直到此时,依旧没有消息。 茗儿又被鬼王宗的人抓住了,还是逃跑途中,遗失或损坏了宝囊中的纸鹤,一时无法通知我? 陈玄丘越想越是烦闷,于是出了门,在木屋附近散起步来。 接连出事之后,这山上不但有了巡弋的士卒,山间小道上还每隔七步,便安了一盏竹篾编织的灯笼。 灯笼半人多高,晚上点燃后,山间处处灯光,倒也颇有诗意。 李青蝠今晚也难以入睡,第一轮大赛,他的对手是鬼王宗的莫青云,九死一生。第二轮大赛,他的对手是金阳仙宫的高岩,九死不生。 可是,第一个对手离奇死去,无法参赛,他自动获胜了。 第二轮,由于重新编排对战榜单,他成了唯一一个轮空的选手,再次自动获胜。 李青蝠觉得自己一辈子的好运气,这次都用光了。 明天,他的对手是灵元谷的萧剑,李青蝠知道,他没有赢的希望,也不可能再有这样的好运气了,他将止步于第二轮。 所以,反而淡然了。 一旦静下心来,他反而能品味到这山风的清凉、这夜景的凄迷,这人生的美好…… 忽然,李青蝠发现前边山路上有一条颀长的身影缓缓走过,李青蝠立即停住脚步,贴着一丛修竹站定。 他不好意思见人,就像科举时代,那些“同进士”不好意思跟人家“进士”一起高谈阔论一样,混子见了学霸,底气不足,有点虚呀。 陈玄丘没注意李青蝠,他在山间小径上踱了许久,心中的焦虑不但没有舒缓,反而更加严重了。 茗儿不会出事吧?陈玄丘放不下。对敌人,他可以杀伐决断,可对朋友,他做不到那么洒脱。 高空之中,罡风凛冽。 一团澎湃百余丈的烈焰疾速飞行着,映得天空划过一道氤氲的红光。 烈焰翻腾中,偶尔可以看见有金色的羽翼展翅,每一振翅至少百里。 在那烈焰之后,紧紧蹑着一团乌蒙蒙的云气。 云气之中,一个男人声音道:“雀辞,你从东夷一路飞来西岐,整个大陆都被你跑遍了,何苦呢?我想要的人,你是逃不掉的!” “李玄龟,人家有男人啦!你还死追着不放,真不要面皮!”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带着些气急的口吻,在烈焰中响起。 乌蒙蒙的云气之中,被称作李玄龟的男人冷哼道:“就是那个在你十八岁的时候,会去东夷寻你成亲的未婚夫?你的血统何等高贵,只有我才配得上!” “呸你一脸!你怎知我男人不高贵啦?我娘给我选的男人,一定不会错的!” “嘿嘿嘿,错不错都不重要了,你是一只刚刚十八岁的小凤凰,天赋神通都未苏醒呢,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乖乖跟我回去入洞房吧,哈哈哈……” 后边那团乌蒙蒙的气团突然加快了速度,前边烈焰察觉不妙,突然燃烧得炽烈起来,两只金色的凤凰翅膀探出火焰,虚空一振,便裹挟着那团烈焰,倏然飞腾起千丈之高。 那个清脆稚嫩的声音从烈焰中传来:“凤凰一脉,纵然一死,也绝不受人玷污。李玄龟,我朱雀辞要和你同归于尽!” 旋即,高空之中那团烈焰陡然扩大了十倍,呼啸着凌压下来。 乌蒙蒙的云气中,现出了一个身着玄甲,发束玄冠,手提银枪的英俊男子,仰面看到凌压下来的烈焰威势,他也不禁微微变色,但还是毫不畏惧地挺枪迎了上去。 “蓬!”李玄龟闷哼一声,手中的银枪弯了,整个人被撞得仿佛一颗激射出去的弹丸似的,嗖地一下,就不知飞出几千几万里了。 那团烈焰也在蓬然爆炸之后,迅速衰减为不过十余丈的一团火焰,向着大地陡然坠下。 陈玄丘突然听到天空中传出一声轰鸣,猛然抬头一看,就见一颗红色的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曳光从远方飞来。 陈玄丘一下了站住了,前世他就是因为浪摧的,去看什么鬼流星,结果一颗流星砸到了他的头,把他送到了这个世界。现在一看流星,他本能地就有些害怕. 其实他本不必担心的,被砸到一次,就已是十万亿分之一的机会,如果再被砸到一次,那岂不是十万亿的N次方才有的概率了? 他一惊站住,只是本能反应而已. 只是本能反应. 只是本能。 只是…… 我擦! 陈玄丘拔腿就跑,那颗流星居然真的奔着他砸下来了。 第63章 自入我目无旁人 陈玄丘撒腿就跑,窜跃如飞,他也不管道路了,直接冲进树丛中,就见一团火光从天而降,堪堪砸向他的头顶。 陈玄丘骇然,奋起余勇,力贯双腿,一记旋空踢,“砰”地一声,就觉得脚底踹上一团极具韧性的东西。 那“陨石”被他一脚踹飞出去,撞上一棵大树,“轰”地一声,一棵数人合抱的千年古树顿时烧成了火炬。 “咦?” 陈玄丘借着火光一看,地面上竟有一团红光,形成一个气团,裹着其中一个悬浮的女孩。 女孩儿一身红衣,秀发挽作飞仙髻,额头系着一枚金色的额链,眉心额坠是一枚纯蓝色的水滴状的宝石。 上裳、下裙,露出一痕雪白的小蛮腰。 湖蓝色的流仙鱼尾裙下,修长、光滑的双腿蜷缩着,她整个身子基实都是蜷缩着的,双手抱胸,如婴在宫。整齐的眼睫毛覆盖着她的眼帘,看起来,大概十四五岁? 那脸太稚嫩了,有点娃娃脸,不好确定年龄。 “竟然是人?” 陈玄丘讶异地走过去,这时那个红色的气团像气泡儿似的,荡漾了几下,“啵”地一声破灭了,小女孩一下子摔在地上,仍旧沉睡着。 “不好!这么大的动静……”陈玄丘忽然惊醒过来,他立即抄起少女,少女的身子轻得很,根本没几斤重量,轻盈得能做掌上舞。 陈玄丘抄着少女便窜向林中,那嗖嗖的速度敏捷的就连豹子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李青蝠追着火光跑进林中,就见一团烈焰将一株数人合抱的大树烧成了一个木头桩子。李青蝠感觉有些不对,那火…… 他并不知道这儿原来有一棵数人合抱的千年古树,但是看那火焰燃烧的模样,他就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他走近了去,看到火焰在迅速地收缩,即将熄灭,而地上那棵木头桩子也在迅速地变成恢烬。 什么火拥有这般强大的焚烧力?尤其令人奇怪的是,他就站在火焰前,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热力。 那火,竟然将它的全部热能都收敛在火焰之中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那这火焰中的温度该有多高? 李青幅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已经贴近了那火,只差分毫。可他终究不敢尝试去碰触,他只能看着那火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眼中充满了惊奇与震骇。 不只一个人闻声从四面八方跑来,但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地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一片灰烬,还有一个仍旧处于震憾之中的李青蝠。 李青蝠告诉他们,有一道雷火从天而降,击中了一棵大树,雷火这东西,大家纵然没亲眼看过,也是听说过的,众人又不曾和他一样亲眼见过那火的奇妙,登时便不以为然了。 李青蝠倒是无心隐瞒什么,只是地上除了一堆灰烬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家解释了。 当然,大家也无心听他解释,既然只是偶发雷火,击中了大树,虽然今日无雨,居然有雷火不免有些稀奇,大家也不太在意。明日还有比赛呢,大家很快就散去了。 陈玄丘把那个红裳小姑娘抱回房中,轻轻放在床上。只见她脸色苍白,唇角还有一丝血迹。 陈玄丘洗净了毛巾,帮她擦拭了一下唇角,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知道她应该是受了内伤,忽然想起了茗儿送给他的那个什么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聚元丹了。 那东西的卖相很不好,就像搓的不甚圆的一个小泥球,而且炼得火候好像也有些过了,一闻有些糊气。再加上他当时其实没受伤,所以就一直没吃。要不……给这姑娘吃一颗试试? 陈玄丘从纳戒中取出一颗丹药,轻轻一捏姑娘的脸颊,啧!还真是粉嫩,有种果冻儿般Q滑Q滑的手感。 陈玄丘没敢使力,只轻轻一捏,让她的小嘴微微张开,露出一口整齐漂亮的贝齿。 陈玄丘把丹药往她嘴里一投,结果却卡在了那对新鲜杏脯儿般娇嫩的双唇间,陈玄丘用手指向里边点了点,把丹药摁进她嘴里,才又取来一杯水,喂她把药顺下去。 过了一阵儿,大概是药力化开了,小姑娘的脸色红润了许多。陈玄丘心中欢喜,茗儿这丹药的卖相不好,口味也不好,倒是挺管用的,看起来果然是良药要苦口啊! “咳!咳咳!”片刻之后,红裳小姑娘轻咳了几声,慢慢张开了眼睛。 好美的一双眼睛,就像夜空中璀璨明亮的星辰,而且特别的纯净、灵动,那双眼睛只一张开,陈玄丘就觉得仿佛桌上的烛花突然炸了一下似的,似乎整个房间都乍然一亮。 “你……是谁?”红裳小姑娘有些虚弱,也有些警惕,声音还带着些童音儿,非常清脆。 陈玄丘努力让自己笑起来像一个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你不要怕,我是救了你的人。” 小姑娘脸色一变:“不好!我得走!” 她挣扎着就要下地:“我的仇家很厉害,他很快就会找过来。” “你不用担心!” 陈玄丘按住了她单薄的肩膀儿:“不巧的很,鄙人最擅长的就是蒙蔽天机。所以,不管是那人能嗅到你的气息,还是能感觉你的存在,他都不会发现你的存在,只会认为你已离开。” 陈玄丘说话的时候很自信。 自信的男人都会很有魅力。 陈玄丘很美,美到几乎所有女人都不能对他免疫,此时又是一副胸有成竹、信心十足的语气,他相信这个小姑娘马上就要被他倾倒了,会为他流露出迷醉的目光。 其实陈玄丘从来也没试过,要像一只孔雀似的卖弄自己。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此时就是这么的幼稚,就是克制不住地想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显摆自己。 这个红裳小姑娘就像一团火焰,一下子就闯进了他的心田。在他心上,印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向这个红裳小姑娘证明自己的优秀。 自入我目无旁人,一思一量皆是你。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一见钟情的感觉吧。 这一刻,陈玄丘把对小丽和001的怨念都彻底遗忘了。 红裳小姑娘瞪着一双大大的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陈玄丘:“放手!” “啊?” “如果你不是无心之举,你这只手,已经废了!” 小姑娘很美,但是很凶,她凶巴巴地质问道:“谁准你碰我的?” 陈玄丘嗖地一下撤回手。 红裳小姑娘虽然伤势未愈,但还是挣扎着下了地,骄傲地站起来。 “难道我脸上沾了脏东西,这姑娘没看清楚?”陈玄丘困惑地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却换来红裳小姑娘一个洞悉一切的鄙夷眼神儿。 “小白脸!男人长那么俊干什么?搔手弄姿,不以为耻!”红裳小姑娘老气横气地训斥了他一句。 陈玄丘哑然无语。 红裳小姑娘没再理他,缓缓地走到窗口,弯腰推窗,向外飞快地一扫,又重新放下窗子,回头看向陈玄丘,确认地问道:“你真的能蒙蔽天机?” 陈玄丘赶紧点点头,没说话。 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可是气场太强大了。她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祗,正面对着蝼蚁一般的凡人,那气势让陈玄丘都有一种强大的压力。 “好,那本姑娘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红裳小姑娘一副我给你面子的傲娇表情,回到床边脱了靴子,盘膝坐到了榻上。 “我叫朱雀辞!” 陈玄丘忙道:“哦!我叫……”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救了我,这是我,赐予你的荣幸!” 你要不要这么臭屁啊? 你是玉皇大帝他闺女啊? 用不用我跪下来吻你的脚啊? 陈玄丘郁闷得不要不要的。 第64章 吉人天相之 深夜,天空中一团灰蒙蒙的云气倏然从天际飞来,突然悬停于高空。 云气中,玄甲玄冠的李玄龟灰头土脸,头上的冠歪了,身上的甲冒着硝烟,手里提着一把弯成了弓一样的长枪。 不过他防御无敌,肉身倒是没有受伤。 李玄龟怒吼道:“不可能!我李玄龟三百八十岁,还斗不过一只乳臭未干的小凤凰!她伤的一定比我还要重!” 李玄龟凶晴厉光四射,忽然放开神识,以凤凰山为中心,扫射方圆百里。 “没有?她怎么可能逃得这么快!” 李玄龟不死心地又用神识搜索了一遍,咬牙冷笑道:“你逃不掉的,朱雀辞!老子一定会捉到你,把你这只乳毛未干的小凰儿,绑上老子的床!” 李玄龟摞下一番狠话,化作遁光,向远处逸去。 …… 陈玄丘的小屋中,朱雀辞盘膝打坐,缓缓吐纳着。 虽然吃了一颗调理内腑的极品丹药,但她强行催动以她这个年纪还驾驭不了的力量,反噬十分严重,没三天功夫根本恢复不了,这还是已经服了上品丹药的情况下。 所以李玄龟杀回凤凰山寻她亦在情理之中,根据李玄龟的判断,朱雀辞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可他神识遍搜百里,根本没有朱雀辞的气息,只能认为是她的父母曾给她留下什么逃命的宝物了。 小木屋中,陈玄丘把灯芯压了压,室中顿时昏暗下来,陈玄丘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红裳少女。 昏黄的的灯光下,她正盘膝坐在榻上,质若幽莲临水,气若烈焰焚天。静与动、冷与暖,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居然完美和谐地呈现在她的身上。看着那一团火焰般的红裳女子,陈玄丘不由怦然心动。 “不要看啦,我知道你喜欢我!很多人都喜欢我,有什么用呢?绝对没机会的,你们。” 朱雀辞张开眼睛,瞪着陈玄丘说道。 居然还用了个倒装句,你是山东人么? 明明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会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傲娇女孩一样惹人讨厌。可是朱雀辞脸上偏偏没有一点倨傲与鄙视,而是仿佛在很认真地陈述一件事实。 就像,你问一个两岁的小孩子,你们家里谁最招人喜欢啊?他会拍着自己的胸脯,理所当然地告诉你:“是宝宝!” 所以,听起来居然有种童言稚语般的可爱。 “我有主啦!就算没有,也看不上你这种油头粉面的弱鸡!” 瓦特?弱鸡? 陈玄丘听了这个词儿顿时大吃一惊,兴奋地叫道:“你是穿越来的?你哪一年的?” 朱雀辞歪着头睇了他一眼,就像小鸟睇人,特别灵动。 “我怎么来的?我当然是飞过来的,破开空间的力量,我现在还不具备。至于我哪一年的……,要你管!” 朱雀辞再度用凶巴巴的语气道:“我警告你,不要试图搭讪我。我娘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我们家族的女子尤其如此,我是有夫家的人,你再敢色眯眯地看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朱雀辞张口说出“弱鸡”这个词儿来,是因为世人喜欢用凤凰和鸡来形容高下区别之大。 什么落翅的凤凰不如鸡啊,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啊、小鸡配凤凰—--想都不用啊一类的俗语,所以朱雀辞才随口说出一句“弱鸡”拿陈玄丘作比。 听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对他发出的警告,陈玄丘又好气又好笑,辩解道:“咳!我只是抱着欣赏的目光……” “欣赏也不行,我娘说,女孩子只能给她丈夫欣赏。” 陈玄丘悻悻地道:“行!你娘教的好,你那夫婿,命更是好。” 朱雀辞傲娇地道:“那是。” 得,没法交谈了! 好在地上铺的是地板,不管是坐是躺都能休息,陈玄丘便背过身去,闭目休息了。 朱雀辞见状心想:“娘说的对,不三不四的男人就不能给他好脸色,要不然他就会得寸进尺。你看现在,他就安静多了。” 朱雀辞闭上眼睛,重新进入冥想状态。 她不需要什么功法,作为四灵之一的凤凰神族,她的神通本领都是天生的,随着年龄增长,她的天赋神通会自行觉醒。 作为一种高等生命,她还真不用努力,哪怕每天只是玩耍、吃喝、睡觉,到了力量该觉醒的时候,传承于血脉之中的神通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地觉醒。这个还真是人族没法比拟的。 天亮的时候,陈玄丘被鸟叫声吵醒了,他诧异地推开房门,外边叽叽喳喳的鸟叫声顿时停下来。 陈玄丘定睛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房沿上、地面上,前边的树枝上,落满了各种各样的鸟儿,树枝都被压弯了。 陈玄丘一出来,鸟叫声顿时停下来,许许多多的鸟儿都歪着头睇向陈玄丘,然后似乎发现不是它们想要看到的人,又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 “哗!怎么这么多鸟儿!”陈玄丘很惊讶,平时这山上就鸟鸣处处,可是这么多各种各样的鸟儿集中在一起,还是头一回看见。 陈玄丘试探地走过去,那些鸟儿居然不怕生,躲都不躲。 “真是怪事。”陈玄丘一时也没想那么多,现在屋里多了一张嘴巴,也要吃东西的。他决定赶快下山,用食盒盛些清淡可口的食物回来。 陈玄丘下山了,片刻之后,小木屋里传出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好烦呐!你们这么吵!离我远一些!” 门前、房沿儿上、窗口、地面、枝头,众多的鸟儿仿佛得了什么命令似的,倏然惊飞,在小木屋上空绕空三匝,旋即展翅飞向了四面八方,小木屋前顿时安静下来。 …… 陈玄丘下山的时候,今日上午的武选大赛已经进行到第二场了。 经过两轮的筛选,如今能继续参赛的选手,其神功道法越来越高明,激斗的时候也越来越长,所以比赛时间便也提前了。 还别说,居然真有一些不修道术只修武功的,也闯进了第三轮。 擂台赛对于习武之人是有优势的,道术高手若是一着不慎,很容易被击败。 虽然早就知道是擂台赛,道术高手都会准备些瞬发的法器、符箓,但是如果真遇上身怀绝技的武道高手,未尝不会失败。 比如刚刚结束的这一场比赛中,就有一位道术高手被一个姓余的武道高手,用七口飞刀钉杀于地,血涂擂台,惨不忍睹。 尸体被抬下去了,地上殷红的血迹犹在。 李青蝠踮着脚尖绕过血迹,在擂台上站定。 已经幸运地闯过两轮了,所以李青蝠现在佛系的很。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凡事何必强求呢? 一会儿看看,一旦发现不妙,立即弃械投降! 李青蝠正想着,灵元谷的萧剑手持两柄锋利的月牙状短刃,缓缓登上台来。 李青蝠的手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他的剑。 灵元谷一向择徒甚严,在质不在量,所以灵元谷弟子不多,可每一个能下山行走江湖的,必然是闯过了灵元大阵才能出山。 他李青蝠是大道宗九大峰中的差等生,八百多名弟子中,他就是个“打狼的”,怎么跟人家万里挑一的优等生较量? 萧剑盯视着李青蝠,目光锐利如刀,身形紧绷如弓。 李青蝠一见,心中更加紧张起来,待见萧剑双手一分,两柄月牙刃上,刺目的阳光在那锋刃上一闪而过,李青蝠倏然身子一颤,果断地扔掉了他的长剑! 他要认输! 不打了! 一寸短,一寸险。 那对月精轮一旦出手,必然石破天惊,到时再认输,只怕已来不及了。 台下众人和主试官一看李青蝠弃剑,都是一讶。 站在李青蝠对面,刚刚拉开起手势的萧剑见状身子一震,猛然倒滑七尺,霍然叫道:“我认输!” 李青蝠刚张开嘴巴,准备喊“我认输”,听萧剑这么说,刚刚张开的嘴巴顿时就合不上了,保持O形呆在那里。 萧剑意味深长地望了李青蝠一眼。 昨夜一声雷鸣后,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旁人没有看见,他可是亲眼看到了李青蝠掌心前吐,烈焰喷薄的场面,当时,一棵数人合抱的古树,顷刻间就化为灰烬了。 “大道宗”的传承极其久远,传说万余年前,大道宗的创派祖师有幸看到凤凰出岐山,因而悟道,创立了“大道宗”,难道这个大道宗弟子竟然悟出了凤凰神火的道意? 在众人离开后,萧剑又悄悄回到林中,仔细察验过那堆灰烬。 他是灵元谷弟子,对于灵元道意的理解最深刻,他感应到了,那就是凤凰神火的道意,虽然那火威力尚浅,显得有些稚嫩青涩,似乎是刚悟出不久,可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大道宗”以御剑术享誉江湖,可这位大道宗弟子居然临阵弃剑,为什么? 很显然,他要使用刚刚悟出的凤凰神火了。哪怕他不是凤凰真身,使不出最纯粹的凤凰神火,可只要内蕴三分神火道意,萧剑断定,他和他的月精轮就会被炼成渣渣。 明知不敌而死战,岂是修真问道之人? 所以,萧剑果断认输! 败在凤凰神火之下,虽败犹荣,也没什么好羞耻的。 看到李青蝠讶然的神情,萧剑微微一笑,心中很愉快:“没想到吧?很意外吧?呵呵,我早洞悉了你的底牌?想踩着我萧剑的尸体扬名立万儿,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萧剑愉快地向李青蝠笑了笑,双手一圈,收了月精轮,四下团团一揖,爽快下台。 陈玄丘提着食盒从擂台下走过的时候,迎面正碰上刚从擂台下来的李青蝠。 陈玄丘记得上次也曾见过他。上次他也是这样,背负长剑,神情恍惚,脚下的步伐有些发飘。 这一回更惨,失魂落魄的。 陈玄丘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是输了吧?哎,既知技不如人,还是别上台的好。我这一路走来,已经看到四具尸体被抬走了。武选真是太惨烈了,幸亏我没参加! 第65章 红颜祸水陈玄丘 这一天,朝中为了陈玄丘再次炸了锅。 自上次陈玄丘爆出一篇论农书,满朝大夫就对岐山选贤一事有了兴趣。 姬侯本来不必如此勤快地上朝,他以前一个月才上朝一次,这回破天荒地连续召开了朝会,就是为了方便大臣及时了解消息。 不然的话,官员们各在衙署,想要知道情况,就得派人来回奔走,也是辛苦。 可是这朝会眼看就该结束了,还不见今日阅卷的大夫出现,众人便想,应该没有惊喜了。不过那人对农学如此精通,已是难能可贵。我们还奢望他精通更多,确也是强人所难了。 况且,昨日启用的是备用考题,这是上大夫髯寇出的题,髯大夫出题一向偏门冷僻,我们纵然绞尽脑汁,也难答得齐整,更不要说是一个年轻人了。 姬侯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略有失望,但转念一想,他在农学上如此高明,于我姬国已是莫大的福气,也该知足了。 姬侯便恢复了愉悦,微笑道:“若众卿无事再奏,眼看天将正午,寡人于宫中设宴,款待……” 姬侯刚说到这里,就听殿外吵吵嚷嚷声起,一位老大夫昂然而入,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人,再往后还有两个大夫互相撕扯扭打着,最后边几个侍卫,显然是想阻止却又不敢,只好装模作样地跟进来,以示尽了责任。 众人一瞧扭打的那两人,形容好不惨烈,可不正是下大夫黄璜和下大夫王祥么。黄璜鼻梁肿了,脸上跟猫挠了似的,一道道儿的血痕。王祥右眼乌青,肿得只能眯成一道缝儿。 姬侯讶然向那长揖施礼的老大夫问道:“大司徒,黄大夫和王大夫这是因何起了纠纷?” 原来前边昂然而立的那位老大夫乃是当朝大司徒冯贞,他后边跟着的那人乃是当朝虞人莫正阳。 朝廷对于天文和地理一向是分开管理的。 负责天文的,放在后世就是钦天监,如今这个年代就叫太史令,也有叫羲和的。 负责地理的放在后世就是工部,而在此时就是大司徒,专门掌管土地和农人。虞人则是他的佐官,掌管山川河流。 大司徒冯贞瞟了一眼犹自愤愤然的黄璜和王祥,淡然道:“他二人所争执的事情,不值一提,国君勿需理会。臣倒有一事,还请国君您为老臣做主哇!” 大司徒冯贞说到这里,陡然老脸胀红,双目放光,鼻孔翕张,就跟喝多了的新郎倌儿,入得洞一挑盖头,看到新娘子如花似玉时的模样,卟嗵一声就跪下了。 这年头儿,除了祭拜天地鬼神,臣工是无需向君主下跪的,长揖即可。更何况大司徒乃是三公之一,地位尊崇。 他这一跪,姬侯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惊讶道:“大司徒,这……何以如此啊?” 大司徒冯贞抬起头来,满脸兴奋,振声道:“国君大喜!大喜啊!” 一听这熟悉的台词儿,满朝文武顿时精神一振,戏肉来了! 姬侯大喜,急忙问道:“喜从何来?” 冯贞道:“那个陈玄丘,昨日考的是天下堪舆。这个天下舆图,哈哈哈,其实有所了解就好。这个人,请国君务必拨给老臣,老臣若得此人,真如鱼得水也。” 他这一番话,跳跃度太高,语无伦次的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姬侯和众文武听得一脸茫然,只有大司农龙渊听明白了,老匹夫要跟我抢陈玄丘? 大司农龙渊立即跳了出来,沉着脸道:“大司徒,陈玄丘此人,老夫早已定下了。” 冯贞摇头道:“你说了不算!” 大司徒是三公之一,地位比大司农还高,龙渊顿时被他说的一窒。 姬侯隐约明白了一点,忙道:“大司徒快请起来说话,莫非……那陈玄丘答卷甚好?” 冯贞爬起身道:“不!不是答得甚好。是陈玄丘所答试卷,直接就可以作为我姬国至宝,封之于内廷宝库,着人严加看管。非不必要时,除了国君您,任何人都不得阅览。” 冯贞说到这里,已是眉飞色舞,手舞足蹈起来:“国君,国君呐!老臣这一辈子,从不曾见过如此宝图,天下山川地理形势,物产矿产诸般产出,俱都囊括其中,无不详尽,无不精确! 老臣足足做了二十年大司徒了,不要说这整个天下,就只我姬国地理,老臣的了解,都不及此人宝图之万一。陈玄丘,不!陈子,陈子乃神人也!” 姬侯还是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大概意思明白了,陈玄丘画的图很了不起。 姬侯忙道:“当真?快,快把试卷拿来给寡人看看。” 冯贞变色道:“万万不可,不能叫人看见。” 殿上众大夫一听不愿意了,七嘴八舌地道:“大司徒此言何意,难道我等同僚,不值信任么?” 冯贞想了想,道:“也罢,看就是了,反正看上片刻你们也记不住。” 冯贞亲自跑到殿门口,招手道:“快快快,抬进来,抬进来!” 众人讶然看去,就见八名侍卫,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木头架子,那木架子下边有座儿,上边裹着七八匹青布,罩得严严实实的。 亏得姬侯这宫殿门楣高大,否则都抬不进来。 “小心些啊,别磕着了,蹭坏了一点儿,我剥你的皮!” 冯贞不断地碎碎念,待那大木架子抬进殿来,稳稳放下。大司徒又像轰鸭子似的赶起了围拢过来的众大夫:“去去去,都闪开,别靠那么近,碰坏了你陪得起么,走开走开。” 冯贞把人都赶得离那木架子一丈多远了,这才跑过去,从那木架子下边的横隔中取下一根长杆子,把那青布一匹匹地小心挑到板壁后边去。 众人看清了那板壁,顿时一片哗然。 那上边,分明是一块块两尺见方的纸张,每一张纸上,都绘着山川地理图和注释。 无数张同样大小的纸张,全部拼凑在一起,居然是一张完整的天下舆图,各图之间无缝连接。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最惊人的是,那地图之详尽,令人发指。 要知道,就算是到了唐宋时期,地图都简单到了极点,这儿画几笔代表一座山,那儿画一道浪线代表河流,中间画个小圈圈表示城池,这就完事了。 这山必是大山,这河必是大河,一路还要经过多少河流山川,具体道路如何行走,城池相距究竟多远,路上有无小城小镇,一概没有标示,可这幅地图上,这一切都详尽无比。 众人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大司徒冯贞拿杆子盯着,谁敢靠的太近了,怕那人喘气儿喷到地图,冯贞就拿杆子戳他。 清朝中期,周培公做了一副详尽的天下舆图,临死献与康熙,康熙激动的亲自为他守灵,更何况是如今一个时代。 旁人就算想做这样一副图,既没有相应的知识、没有相应的绘图经验,也没有可能进行如此浩大的一项工程。这样的一副地图,不管用于政治、经济、军事、民生,其价值都不可估量。 姬侯站在舆图前,激动的浑身发抖。 一个大臣激动地道:“啊!我看到姬国了,在这儿,在这儿,快看快看。” “我也看到了,好详尽。原来清凉州在这,冀州城在这,岐州在这……” “啊,原来姬国离中京这么远啊,我知道要穿过虞国、芮国,要经过好几个国家,我去过中京的,可我没想到,原来路途方向是这样子走的啊!” 姬侯踉踉跄跄地扑过去,看着姬国版图,不禁老泪纵横:“原来,原来这就是我姬国列祖列宗治理了四百多年的地方~~,原来它的样子就像一只海螺,栖息在西海边……” “好了好了,到此为止,不要再看了。”大司徒冯贞冲过来,宝贝儿似的用杆子开始往下钩布帘子,把那地图重新盖上。 姬侯也明白过来,赶紧道:“快快快,马上把宝图送进寡人的宝库,不不不,寡人亲自去!” 姬侯像个老守财奴似的,哆哆嗦嗦地从腰里摸出一串钥匙,举起最粗最长的那一把:“快快快,快把这宝图搬进寡人的宝库。小心些啊,别磕着了,蹭坏了一点儿,我剥你的皮!” 姬侯叫宫廷武士接手,把那一架地图抬起来,朝也不上了,大臣也不管了,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宝贝地图,亦步亦趋地跟着,直奔后宫去了。 后宫是国君妃嫔居所,外臣不便跟去,姬侯一走,留在殿上的众大臣面面相觑一番,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大司农龙渊和大司徒冯贞身上。 大司农龙渊浑身颤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大司徒,得罪了!陈子乃我大司农府的人,此事前日便已定下,满朝文武都可作证!” 大司徒道:“少废话!他是我的!” 龙渊怒道:“冯贞,你不要欺人太甚!你姑祖母嫁予我大伯。论辈份,老夫还是你叔父辈儿的呢!” “哈哈哈,你就是我祖翁的亲兄弟也没用,陈子是我的!” “你敢强取豪夺,老夫就跟你拼了!” “陈子是我的!” “气煞老夫也!” 龙大司农怒不可遏,一记老拳就向大司徒冯贞打去。 冯贞退了一步,他身边虞人莫正阳赶紧陪笑架住龙司农的拳头:“大司农息怒,您要是偶尔借用一下陈子,我们司徒府也是肯的。” “我呸!陈子是我的,你司徒府怎么不偶尔借用?” 龙渊一巴掌就烀到了莫虞人的脸上,对他不用客气,他官儿小。 黄大夫和王大夫为了争谁才是发现了陈玄丘这个大贤的人选,把官司都打到国君面前了,可是由始至终,国君都没顾上理会他们两个。 这时一瞧大司农和大司徒大打出手,众大夫纷纷上前相劝,大司马魏岳挺着高大的身躯站在中间左撑右挡,拦着两个着急拼命的白胡子老头儿,心中的不愤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黄大夫摇了摇头,沮然叹息道:“哎!当日我就说,他陈玄丘是红颜祸水,想不到一语成谶。罢了罢了,老夫不与你争了,现如今,哪还轮得到你我相争呢?” 第66章 瞎眼鸡叼虫子,运气实在好 姬侯收好宝图,回转前朝,一见大司徒、大司农正揪扯成一闭,连忙大声斥责,令二人分开。 大司马魏岳劝说道:“吾等皆国之重臣,求贤觅才,都是为了效力于国君,大家有志一同,又何必了细务的归属伤了和气呢?” 大司徒和大司农暗暗冷笑,与你无关,当然说的轻松! 姬侯有志于天下,普通百姓可以不知道,他国的国君可以被蒙蔽,但是作为姬国重臣,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未被姬侯引为心腹,也早该有所察觉了。 姬国在极西之地,距大雍甚远。所以姬国臣工比起距大雍更近的诸国,敬畏心要淡了许多。 再加上姬国垂世已四百多年,国力昌盛,他们是很拥戴姬侯造反的,一旦姬侯成功,他们就可以成为新朝的诸侯,成为一国之主,万世永昌啊! 而要达到这一目的,就要多立功。功劳大,将来姬侯得了天下,成为天子,他们能够得到的封地才够大。公侯伯子,一个子爵受封的国土,能跟一个公爵比? 可要想多立功,立大功,就要有能臣干吏帮助自己把事情做的漂亮,这时候冒出个陈玄丘,能拱手让于他人?这可是事关子孙万代的大事啊。 姬侯赞道:“你们看看,还是大司马心胸豁达,境界高远。你们两个啊,加起来都快两百岁的人了,这样子成何体统!” 冯贞和龙渊悻悻而立,各自整了整凌乱的衣冠。 姬侯道:“这陈子之才,实天人也,寡人也甚是欣赏。寡人决定,亲自前往凤凰山,迎陈子还朝为官,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大司马魏岳迟疑道:“国君,飞熊先生还在通天塔上沐浴斋戒,是否该……先知会飞熊先生一声?” 姬侯已经迫不及待了,说道:“飞熊先生尚未出关,不宜打扰。不过,以陈子之才,相信飞熊先生见了,也必然大加赞许。” 上大夫髯寇出了一套极偏门的考题,居然被人考出这样惊人的好成绩,颇有些颜面无光,便上前奏道:“国君,臣也以为,此时不宜迎陈玄丘入朝。” “这是为何?” “因为还有最后两科未考呢,国君安知,那陈玄丘不能再给国君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咝~~~”姬侯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还能有惊喜? 可髯寇的提议,却让他有些跃跃欲试起来,便连连点头道:“好!好!那就等大比结束再说。众爱卿,明日?” 上大夫子婴微微一笑,接口道:“国君,想必明日百官仍然希望上朝。” 姬侯哈哈大笑,抚须道:“既如此,明日朝会依旧!” …… 姬侯兴冲冲地回转后宫,就见一位女官带着两个宫娥正急急走来,到了葡萄架下,正看到,女官连忙停下福礼,惶惶然道:“启禀国君,南子夫人不听奴婢劝阻,负气离开宫廷,已然回转听雨巷南氏老宅去了。” 姬侯听了眉头不由一皱,这女人真是麻烦,寡人已经哄了她好几天,气还未消么。 不过姬侯现在心情正好着,遂摆摆手道:“且由她去吧,等过个十天半月的,你再去接她回来。” 女官应道:“是!” 女官带着两个宫娥走开,葡萄架上忽然有人吃吃笑道:“南子又惹父亲生气了呀?” 姬侯抬头一看,就见女儿浅陌正坐在葡萄架上,悠着双腿,就手摘了葡萄便递进嘴里,吃的嘴唇都染紫了。 浅陌是有姜夫人的女儿,有姜和南子是除了正室太姒以外最受宠的两位夫人,彼此间存在着争宠的关系,浅陌是有姜之女,对南子自然抱有敌意。如今见南子负气离宫,她可开心的很。 姬侯哼了一声,道:“堂堂公主,穿着裙儿爬那么高,成何体统,快下来!” 本来,诸侯之子称公子,女儿则称公主。 而大雍王室,天子之女,则称为王姬。 可是大雍立国四百多年来,很多规矩都废驰了。 有些中原大国,诸侯之女现在也敢称姬了,只不过还是不敢自称王姬,而是把国号放在前边,陈国公主就叫陈姬,郑国公主就叫郑姬。 诸侯之子的“公子”这个称呼就更泛滥了,权贵富有的人家男丁,民间百姓为了恭维,也一概以公子称之。 姬侯虽然已藏了反心,可是在这些场面事上反而格外注意,他的女儿们,就绝不允许称为姬。所以姬侯身上很难挑出毛病,能够美誉冠于诸侯,自有他的道理。 浅陌调皮地一笑,一纵身就从葡萄架上轻盈地跳了下来。 姬侯展颜道:“陌儿呀,你还记得前日为父和你说起过的那个陈玄丘么?哈哈,此人今日一纸文章,再次震惊朝堂啊。黄大夫已把此人情况报与寡人,他年方十八,尚为婚配,人品俊逸,才华出众。寡人决定,就把你许配给他了。” 浅陌一听就急了:“父亲,这也太草率了吧?人家都没见过他呢。” 姬侯不以为然地道:“哎,就算坊间百姓,也只是偷偷摸摸的男儿相女,从来没有女儿相夫,何况我诸侯人家?世间没有那样的规矩,为父选中了,你嫁就是,勿须多言。” 姬侯说完就急匆匆赶去宝库了,他要搬一架梯子,好好看看那天下舆图。 浅陌气鼓鼓地顿了顿脚,其实像她这样的姑娘,还真没有出嫁之前先去相一相丈夫的道理。 她的姐姐们有的远嫁他国,都是千里迢迢送人过去,待入了洞房,掀开红盖头,才能见着自己男人第一面。 纵然是嫁给本国公卿大臣或者其子嗣,也是父亲出面,最多母亲见一见未来的女婿,一样轮不到她亲自去相丈夫。 可是,浅阳与姐姐们不同,她从小在大道宗学艺,对于宫廷礼制可不那么敬畏。 父亲一直夸那人文采出众,从不提他武艺,看来此人定是个文弱书生了。这样的男子,怎么配得上本公主?不行,我得去瞧瞧他,若是不堪入目,就央求母亲,打消父亲的主意。 想到这里,浅陌立即赶回了自己的宫殿,吩咐贴身侍婢,赶紧去帮她准备一套男装,再弄一块腰牌。她要女扮男装,访一访凤凰山,瞧瞧那个陈玄丘,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次日又是文考之期。 这山间小屋都是学子们住处,学子们彼此间并不走动,而杂役下人也从不擅闯学子居处,因此他很放心地让朱雀辞独自一人在房中歇息。 到了应考时间,陈玄丘叮嘱了朱雀辞一句,便施施然地出了门,沿着山中小径来到文考大厅,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座位,陈玄丘坐下,气定神闲。 他自信前两科考的不错,只要姬侯是个识货的人,就不会看轻了他的学问,那之后就无所谓了,今天的考题就算一点不会,有了前两科保底,应该也是有机会参加“群贤宴”的。 “哗~”字字如斗的考题在大厅正前方张贴出来了。 陈玄丘一看那考题,顿时愣了一下。 他突然有种感觉,就像他打麻将赢得朋友急皮酸脸,他都懒得再赢了,旁人打牌他都不吃了,结果却愣是做出一个“自摸大四喜字一色四暗刻八张花妙手回春杠上开花……” 今天这一科,考兵事? 陈玄丘想了想,便提笔写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PS:求点赞、月票! 第67章 朝廷拔擢贤才急 次日。 宫中一处偏殿的廊庑下,一个身材纤秀、腰肢苗条的青衫公子,不时左右走动,探首远眺,显得有些着急。 “这侍婢真是蠢笨,叫她弄块岐山行走的腰牌,居然这么久。”浅陌公主正念叨着,一个绿裳小姑娘从远处跑过来。 “公主,公主,奴奴来了。” 绿裳小姑娘容貌清秀,鬓发微乱,眉梢眼角微带腻红,跑到近前,喜滋滋地向浅阳邀功道:“公主,人家费了好大的劲儿呢,幸亏有个从小识得的邻家哥哥现在虎贲中任职,人家央了他很久,才答应帮忙。 “好啦好啦,本公主会赏你的,不要啰嗦。”浅陌一把夺过腰牌,忽然嗅了嗅,疑道:“什么味儿?” 绿裳宫女脸儿一红,心虚地退开一步,期期艾艾地道:“啥……啥什么味儿?” 浅陌道:“有点膻,可又不像羊肉。” 她乜了绿裳宫娥一眼,狐疑地道:“莫非你跑到厨下偷吃去了?” 绿裳小宫女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人家真的没有。” “别动!”浅陌突然叫了一声,然后探手从绿裳小宫女鬓边扯下一根稻草,嘿嘿奸笑道:“这是哪儿来的?我就说你是去偷吃东西了吧?小心吃成个大胖子!馋嘴猫儿。” 绿裳宫娥松了口气,讪讪地一笑。 浅陌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快回去吧,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本公主在宫中闲游,一时间也不知跑去哪里了。” 浅阳说罢,便鬼鬼祟祟地向宫门口走去。 大殿上,大司空魏岳手中捧着一张试卷,摇头晃脑,吟哦得如痴如醉,如疯如癫:“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孙武这篇兵法,按专题论说,有中心,有层次,逻辑严谨,尤其善用排比铺陈,比喻生动具体。读起来纵然是不懂兵法的,也能深切感受到它内蕴的力量与美感。 大司马魏岳喘了口大气,放下试卷,瞪着姬侯道:“国君,陈玄丘此人,乃一代军神也!国君若不把他交予老臣,天理不容,人神共愤!” 大司农龙渊一听勃然大怒,亏得老夫一直把你当成好人,想不到你也打起老夫相中之人的主意了。 大司徒冯贞更是愤怒,你这老贼昨儿个是怎么劝我们的?你脸呢?不要啦? 二人一撸袖子,齐齐出班,同时上前行礼,声震屋瓦地大吼道:“国君……” “好啦,你们都不要争啦!” 姬侯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首,抻了个懒腰儿:“明日飞熊先生就出关了,寡人会与先生商议,待后日大考结束,召开群贤宴的时候,拜陈玄丘为姬国少师兼宫尹。三位爱卿都是寡人的股肱,就莫要为他伤了和气了。” 国君!你也来抢人了?三个老臣看着姬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少师,那是仅次于三公的官职,是三公的佐贰官。 宫尹,那就是后世所称的太子詹事,是太子的老师啊。 他们三位能给得出这么好的条件? 三位老臣怏怏不已,只好垂头丧气地应下。 姬侯抚着胡须,笑眯眯地看他们一眼,心道:“算你们识趣,再若不知进退,寡人就祭出招他为‘主婿’的大招儿来,你们家有公主嫁他呀?呵呵,此人,将是寡人夺取天下的强大臂助,寡人必须要把他牢牢攫在手中!” 姬侯不动声色地平息了几位老臣的争执,当即宣布退朝。甫一回转后宫,马上吩咐内侍:“去,把考儿给寡人唤来!” 尘埃落定了!陈玄丘一鸣惊人,一步登天已成定局,所谓先要征得飞熊先生同意,不过是一个礼貌的程序,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所以,随着他们散朝离去,这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 一个十八岁的美少年,一步登天,要成为当朝少师兼宫尹了?这个消息一出,不知多少公卿大夫、贵族世家,马上打起了陈玄丘的主意,这可是乘龙佳婿的不二人选啊! 公子考听说父亲召唤,马上赶到宫中。 这位姬国政权统治者的第一备份人选,已经是待机备用了五十九年的老储君了,当然,他的容相倒不像他的岁数一般苍老。 这个年代,普通百姓人家活到这个岁数实数不易。但权贵公卿人家多与修真之士有所联系,弄些养生之法、益寿之丹还是容易的,所以公子考虽然已经是五十九岁高龄,看到来就像一个四十出头的壮年。 见了父亲,公子考忙施礼道:“不知父亲召见孩儿,有何训示。” 公子考对姬侯只有敬畏之心,就不似那位比他孙女还要小两岁的小妹妹浅陌一般亲近了。 因为姬侯是十三岁时生的他,当时姬侯正在林间以弹弓射雀,听说有了儿子,急忙跑回宫里去看了两眼,惊叹了一下婴儿之小,便丢给奶婆子照料,继续猎雀去了。 在公子考一步步成年的过程中,姬侯也才从一个懵懂少年刚刚成熟起来,对这个只差十三岁的父亲,公子考自然谈不上什么孺慕之情。 姬侯道:“我姬国四百年大治,如今兵车三百乘,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八千人,还有无数异人奇士攘助,可谓兵强马壮,寡人有意问鼎天下,你是知道的。” 公子考垂手道:“大雍享国已四百余年,天道轮转,也该让贤了。父亲雄才大略,姬国筹备五代,儿以为,大事一举,必可马到功成,父亲必可取雍主而王天下!” 姬侯微笑道:“呵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可大意了。须知一旦失败,便是国破家亡的家局,不可不慎啊。” “是!” “天下贤才,我父子当尽量网罗,财帛子女、富贵荣华,任他取用,只要他能为我姬国效力。” 公子考顿首道:“谨遵父亲教诲。” 姬侯道:“岐山选贤,有一人脱颖而出,似大日之光,临照四野。其余诸贤与之相比,如月如星,如沙如砾,远不及也。你可听说过此人?” 公子考恭谨地道:“儿每日读书,或去田野巡弋,考察民情,尚不知朝中之事。” 姬侯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储君是个很敏感的职位。一方面,你是国之储君,整天不务正业,谁放心把江山交给你?可你太务正业了也不成,国君还没死呢,你整天过问国事,交结大臣,想干嘛? 再加上总少不了有小人夸大其辞,谗言离间,所以,身为储君,这个分寸最难把握,多做一点少做一点,都有人指手划脚。 而今公子考勤于学业、敏于任事,但是对军事和政治却能远远避开,姬侯很满意。 姬侯笑了一声,说道:“你是寡人长子,是我姬国储君,理当多了解一些国家大事。父子之间,不必诸多忌讳。 这个贤人,名叫陈玄丘,天文地理、兵法农事,无一不知,无一不精,实是世所罕见的奇才。我姬国若得天下,此人当为太宰之才! 尤其难得的是,此人今年成年,如此可为我姬国效力数十年不止。寡人决定,群贤宴上,封其为少师兼宫尹,这可是寡人为你选定的辅政之臣!” 公子考激动不已,连忙拜伏于地,激动地道:“父亲慈爱之心,孩儿铭记五内。孩儿一定倾心结纳,使其为我姬国所用!” 公子考感激涕零地说着,却是暗暗腹诽:“父亲有鬼王宗佐助,只怕再活个三五十年都不成问题,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呢,辅政个鬼啊!” 姬侯满意地摆摆手,道:“你去吧,可以提前做做功课,了解一下此人。” 公子考谨声称是,退出宫中。站在宫门下想了一想,倒是对这陈玄丘真来了兴趣,便登车吩咐道:“去岐山!” 公子考车马刚刚启动,已有一匹枣红马从侧门飞出,飞奔向凤凰山去了。 第68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明日文选最后一科大考之后,此次岐山选贤就结束了。 今天,就是武选的最后一天。 “武选贤”一共一百四十八人,今日就要决出“三十六贤”,这是最终入选名单。 这种选拔不是要决出什么第一高手,选出三十六贤就够了,不可能再让他们继续较量下去。 不然的话,武技道法的较量动辄可就要死人的,最后弄的众高手死的死、残的残,对姬国又有何用? 所以,只要进入三十六贤,就有机会在姬国最精锐的虎贲等军中担任要职。 高高的观赛席上,一些高手也首次露面了,只有进入三十六贤的人,才值得他们一看。 一处高台,顶上有伞,一张玉一般光滑柔软的席子,一个胖大白皙的少女,独坐其上,仿佛一尊佛陀。 这是李洛儿姑娘。 徐家徐震,虽然不是徐家地位最高的子弟,可也是嫡宗亲传,走出去各方诸侯也要以礼相待的人物,此时却只能肃立一旁。 他曾想就势坐下,与洛儿姑娘同席的,可洛儿姑娘只是眼神儿的微微一个变化,就让他望而却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一边。 “我终究是没有机会成为“天柱”少主的入幕之宾么?” 徐震叹了口气,心中不无幽怨。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依仗的不就是一身本领神通么,做为女子,如此高大肥胖,若非你“天柱”少主的身份,你看小爷我会不会正眼看你。 洛儿忽然回头看了徐震一眼,微微一笑。 她的五官真的不难看,仔细看看,眉眼五官还挺好看,而且她骨架似乎也不大,只是过于肥胖,影响了观感。 徐震被她看了一眼,顿时怵然一惊,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一眼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可是在他刚刚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洛儿姑娘突然看来,还微微一笑,莫非她已练成了“他心通”,连我在想什么都知道? 徐震顿时疑神疑鬼起来。 “天柱”,这就是人间两大圣地之一。 这名字,听起来真不如那些什么大道宗、鬼王宗、五行门、六道阁、七星仙宗、八极仙门一类的名称威风。甚至,世上许多修真者都压根儿不知道这个门派的存在。 但是,徐家知道。 修真界威名赫赫、高高在上的徐家,其实与“天柱”有着很深的渊源。 在很久很久以前,徐家的先祖,是“天柱”那一代掌门的仆从。他从一个小小的捧剑童子,一直捱到白发苍苍。 直到那位掌门仙逝,他才离开天柱,自立门户。 这位老仆从来不曾受到过主人的指点,他就只是一个剑仆而已。 但他利用侍奉主人多年,偶而听主人指点弟子时,零零碎碎得来的一些道术法门,最终就创立了天下四大修真世家中的徐家。 所以,对于“天柱”少主究竟有多大的神通,徐震真的不清楚,只能以高深莫测来形容。 洛儿姑娘并未练成什么“他心通”,那是西方教的法门。她只是天姿聪慧,感觉到了徐震的不满与怨尤而已。 不过,徐家的创派祖师,也不过是她天柱一介老仆,她根本不会放在眼上。 今日来到凤凰山,其实她很想碰到一个人,就是那个自称“青萍陈玄丘”的人。可惜,一直没有看到。 洛儿并不知道他与郭家少主郭竹纷争,以致被废武功的事,在她想来,陈玄丘当然是参加武选。在她心中,陈玄丘当然一定会进入决赛。 此时没有看到,她又脸儿嫩,或者说是心虚,因为她从不曾关心过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凡人界的男人。 她,可是高高在上的圣地少主,将来最差也是地仙之境的人物。 所以,她难以启齿向人询问,一腔心事,就只能默默藏在心底。 赛台上,正在进行最终的决赛。 十三座擂台,已经拆掉了十二座,只留下了最中间的一座。 此时,正在台上厮杀的是桃神山的风启圣和六道门的甄文斌。 风启圣以桃木神剑御土灵之气,剑光飞驰,一道土黄色厚重之极的剑气纵横交错,催枯拉朽,势不可挡。 甄文斌用的是符箓,这些符威力都不算太大,有符在手,就少了念咒行法的时间,符本身的威力不是特别大,行法的速度就快了。 眼见一道土黄色剑气夭矫如龙,猛劈过来,甄文斌一道符祭出,化作一杆锋利的长枪,吞吐着蓝色枪芒,堪堪迎了上去。 “轰”地一声,长枪粉碎,那道土灵剑气震荡了一下,依旧猛劈下来,只是威势似乎削弱了三分。 “不好!” 再要祭符伤人已然来不及,甄文斌心中大恨,如果两人相隔甚远,容得他从容施法,岂会如此轻易败北? 可这虽是擂台赛,擂台长九宽七,方圆六十三丈,也足够腾挪了,败就是败,真到了战场上,对手就一定会任你拉开足够的距离从容施法? 甄文斌使一张“替”字符,望空一抛,那剑气凌厉地劈来,一剑斩在他的身上,空中那道符箓却“轰”地一声炸得粉碎,甄文斌在这刹那,明明被剑光劈中了身体,却浑若无事,一掠三丈,遁向台沿。 风启圣祭出桃木神剑,大喝道:“再斩!” 这次没有通天彻地的强大剑气,就是那口纯木色,带着木头纹理的桃木剑,飞驰于空,向甄文斌当头刺来。 “啊!” 甄文斌躲避不及,吃了一记木剑,不见皮肉有伤,但整个身躯顿时枯败,如同朽木般,被斩断了一切生机,一缕元神倏然从头顶百汇一跃而出,急急飞向远处。 “哪里走,三折!” 风启圣手掐剑诀,手指微微一拨,远处那口桃木剑凌空一转,化作一道土黄色的流光,洞穿了甄文斌堪堪将要飞出擂台的神魂,甄文斌惨叫一声,轰然一声炸开,一股阴风四散,已然神魂俱灭。 李青蝠站在台上,眼睁睁看着如此惨烈的一幕,深深地吸了口气,毅然转身,向主试官所在的高台走去。 他要主动弃权! 进不了三十六贤就进不了吧,知足常乐。 咦? 李青蝠突然看到一人,这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因为眼前这人穿着一身男装,做士子打扮。 但是,那娥眉弯弯,杏眼如泉,脂粉气颇浓,这不是以钗而弁是什么? 那人正东张西望,忽然发现李青蝠怪异的眼神儿,顿时眸波一正:“你认识我?” 李青蝠迟疑地上前,试探地问道:“斩天峰周师妹?” 周浅陌讶然道:“你是?” 李青蝠赶紧施礼:“朝天峰李青蝠。” 浅陌公主道:“哦,原来是朝天峰的师兄啊。对了,我想打听一个参加文选的士子的情况,要询问何人?” 李青蝠向主试台一指,道:“师妹去问黄大夫或者王大夫都可以。” 浅陌点点头,道:“多谢师兄了。” 浅陌转身就向主试台走,主试台上,黄大夫望着这边,微微有些疑惑,那个青衫年青人…… 记得今春耕的时候,在山中学艺的浅陌公主恰好艺成归来,曾陪国君于田间试耗,与此人长相一模一样,可这人是男的啊。 浅陌进了主试台,恰好王大夫从后边棚屋中出来,抻着懒腰。 浅阳向他亮了亮宫里的牌子,故意放粗了声音道:“我从宫里来,有事寻找陈玄丘,此人居于何处啊?” 王大夫一见果然是宫里的腰牌,心道:“国君求贤若渴,这已等不及了。” 当下不敢怠慢,连忙指点一番,浅陌听了点点头道:“多谢!”转身就出了主试台。 黄大夫凑过来,小声道:“那少年……是什么人呐?” 王大夫乜了黄大夫一眼,心中冷笑:“老狗,不好女色,唯好娈童。孰不知方才那人,十之八九乃是宫中寺人,你也敢打主意。” 王祥没好气地道:“宫里的人,你也打听?”说完一拂袖子,又回后边睡大觉去了。 黄璜气结,心中却也更是狐疑,果然是宫里来的,那就定是浅陌公主无疑了,可公主殿下女扮来装来此何事?该死!我该早点迎上来的,错失了好机会啊。 浅陌公主是国君最宠爱的女儿,她若有何事托付,那可是天大的人情,竟被王祥捡了去。 黄大夫正懊恼着,李青蝠逡巡地进来,鼓了鼓勇气,上前施礼道:“黄大夫,小子自知学艺不精,下午原定有一场决赛的。小子……决定弃赛了!” 黄璜一看,这不就是刚才跟浅陌公主说话的那人嘛。 黄璜顿时心中一动,很和气地道:“选贤大会,来去自由,你要退赛,自也由得你,来来来,这边说话。” 黄璜把他引到里边,一边翻着花名册,一边不经意地问道:“方才与你说话的少年,是什么人呐?” 李青蝠道:“那是浅……哦,那是我大道宗的一个同门,我的师妹。” 黄璜是世俗官员,以前并不曾听说过“大道宗”的名字,此时一听,心中暗想,原来浅陌公主山中学艺,就是师从这个“大道宗”啊,此人竟是浅陌公主的师兄。 李青蝠则想,浅陌师妹男装而来,显然不想叫人知道她的身份,我刚刚险些说漏了,幸好及时打住。 黄璜翻着花名册道:“哎呀,你成绩不错啊,居然连闯三轮,技艺应当十分高明才是。今日已是最后一试,一旦进入三十六贤,与未入三十六贤区别可是极大,你不想再搏一搏么?” 李青蝠苦笑道:“小子自然也想出人头地,可是……,如今剩下的,皆是高手。小子是家中独子,实在不敢轻言牺牲,所以……” 李青蝠说到这里,羞愧地低下头去。 黄璜心中恍然,急急思索道:“原来如此,想必公主殿下就是为她师兄说项来了。这可难办,三十六贤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如何做得了假?罢了,我想办法把他列为三十六贤之外第一人吧,这也算对得起公主殿下了。” 想到这里,黄大夫便道:“老夫明白了,老夫给你注明一下,你就不必再试了。不过你已连过三轮,有资格参加‘聚贤宴’了。老夫黄璜,与你颇为投缘,就保你一个三十六贤之下第一人吧,如此也不至太丢面子。” 李青蝠一听大喜过望,连忙千恩万谢。 黄大夫道:“来,在这里签字画押!” 李青蝠签字画押,又道谢再三,欢喜而去。 黄璜抚须得意,嘿嘿!王祥你个老匹夫,公主殿下的这个人情,终究还是被老夫抢了来。 这时,忽有一人以刀作杖,扶着刀,一步步走进来,沉声道:“主试官,在下……下午尚有一战,然已无再战之力,故而来此弃权。” 黄璜一瞧此人模样,伤得如此之重,下一场当然是比不了了,便摇摇头,为他做弃赛。 黄璜把剩下的人重新排列了一下,赫然发现,此人弃赛后,今日决赛入选武贤,竟然只剩下三十五人了。 咝……,三十六贤,这可是国君许定之数,不能少的。少了一个,就得有一人补位。所以,此人不用退赛,直接就能进入三十六贤? 可是……,黄璜同情地看了眼面前这个倒霉蛋儿,虽然李青蝠已经退赛了,虽然你可以不用比也能吊上三十贤的尾巴。 可是…… 李青蝠是浅陌公主的师兄啊。 黄璜把画名册轻轻推到此人面前,亲切地说:“来,在这里画押!” 浅陌按照王大夫所说的地址,沿着弯弯山路,寻到了陈玄丘的小木屋前。 浅陌看了看号牌,确实是“七十二号”。 浅阳心中便想:“爹爹一副恨不得马上就把我与此人送作堆儿的样子,真不晓得此人什么模样,竟让爹爹如此青睐!今日,我倒要见试见试!” 想到这里,浅阳举步上前,“啪啪啪”便是三掌,娇叱道:“开门!” 第69章 凤鸣岐山远 “你啊,还真是既好养活,又难养活。”陈玄丘托着下巴,看着对面吃饭的朱雀辞,摇头叹息。 小姑娘吃饭太挑剔了,一碟清脆的炒笋片,一碗白米饭,一杯山泉水。不但素,而且淡。小姑娘养到这么大真不容易,正长身体呢,营养能跟上吗?叫人操心! “用你养活啊,我吃你们家米啦?”朱雀辞傲娇地白了陈玄丘一眼,神色忽然一窘,呃……现在可不就是在吃人家的米么。 陈玄丘瞧她发窘,忍不住笑道:“没事没事,这也不是我家米,不算。” “哼!”朱雀辞用一声傲娇的冷哼结束了尴尬的对话,继续吃饭。 经过两天的相处,彼此熟悉了,朱雀辞对陈玄丘的态度稍好了些,因为放松下来,稚气的一面也就显露出来。 比如,小姑娘居然傻兮兮地把她的底细告诉了陈玄丘,毫无隐瞒。 她告诉陈玄丘,她是凤凰一族,两年前才刚刚化形。 所以,不仅外貌不够成熟,性情脾气也不成熟,自然在情理之中了。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自忖这个凡人没本事伤害她,所以才如实相告吧。 她告诉陈玄丘的也只有这些,至于追杀她的人是谁,她住在什么地方这些事情,那就全然不讲了。 原来朱雀辞竟是四灵中的凤凰一族。 陈玄丘刚知道的时候,的确大吃一惊,但是他那强大的心脏,很快也就释然了。腾云驾雾的仙人、阴风阵阵的鬼魂他都见过了,再见到一只会说话的火鸟,有啥大惊小怪的。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序列中,貌似人家凤凰一族是远比他人族更高贵的种族,他想养只火凤凰当宠物的念头,大概是不可能了。 没了非份之想,纯粹抱着一种欣赏的态度,陈玄丘反而觉得自己在朱雀辞面前更可以表现的洒脱、自在了。 “我打算……”朱雀辞小口地扒了几粒米入口,忽然停住,迟疑了一下,正要讲话,房门忽然被人粗暴地拍响,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开门!” 朱雀辞闭上了嘴,眼珠灵动地往门口一瞥。 陈玄丘赶紧挥手,向她做出躲避的示意。 其实这房间也没个躲避的地方,如果说有,就是贴墙衣架上挂着的衣服,以朱雀辞娇小的身材,躲进去足以藏身。 但是,朱雀辞撇撇嘴,向他皱了下鼻子,根本不挪地方,依旧慢条斯理地挟一口米粒,再挟一片清笋,咔嚓咔嚓嚼得喷儿香。 人家堂堂凤凰一族,会做那么鬼鬼祟祟的事儿? 这小姑奶奶,诚心呐!陈玄丘跺了跺脚,门没闩,这要外边的人一推,就能闯进来了。 门外不耐烦的声音道:“陈玄丘,在不在啊,开门。” 陈玄丘赶紧冲过去,一拉房门,身子刚好挡着拉开的缝隙,微笑道:“足下何事?” 朱雀辞摇摇头,老气横气地道:“虚伪的人类……” 她仍旧好整以暇地坐在那儿,小口地吃着东西。 她娘说了,吃饭不能吧唧嘴儿,所以她吃的特斯文。 她可不是妈宝女,只是化为人形一共才两年,在凤凰一族的悠长寿命中,十八岁的她基本算是个学龄前儿童,你还指望她能有多成熟? 浅陌不耐烦,正要再度拍门,陈玄丘一开门,浅陌便拍空了,手掌举在空中,贴在陈玄丘胸前。 一看到陈玄丘,浅陌就呆住了。 陈玄丘看到浅阳,目光微微一缩,微笑道:“公子何事?” “啊,我……我找陈玄丘,陈……公子……” “我就是!” “啊!原来,原来你……你就是陈……公子……”浅阳口吃起来,注意到自己的手还虚拍在陈玄丘的胸口,她跟触了电似的,急忙缩手,再往回一退。 陈玄丘趁势跟进一步,把房门拉上,微笑道:“足下也是文选的考生?” 他这往外一站,离浅陌又近了。 陈玄丘身材修长,浅陌只能仰视着他,一看到他那俊美无俦的容颜,浅陌就觉得一阵心慌意乱,情怯地再退一步,伸手想去捋一捋鬓边的发丝,手指抚过,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打扮。 她又赶紧放下手,有些无措地道:“呃……那个,是这样,我呢,对农学比较有兴趣,听闻公子于农学一道颇有造诣,嗯……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徒的打算啊?” 这句话说完,浅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我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陈玄丘愣住了,想了想才歉然笑道:“抱歉,陈某还年轻。著书立说,教授弟子,应该是几十年后才会考虑的事吧?” “啊!这……这样子啊,那么……那么打扰了。”浅陌慌慌张张转身就走,走出七八步远,才突然大梦初醒似的又站住,回身抱了抱拳:“陈兄,告辞!” “足下慢走!”陈玄丘也向她抱了抱拳,温文尔雅,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不行了,心又慌了。 浅陌心慌慌地钻进一片树林子,回头一看,已经不见了陈玄丘的身影,立即扭腰摆臂,心花怒放起来:“哎呀,捡到宝了捡到宝儿,爹爹对我是真好,这回真是捡到宝了。” “太幸运了太幸运了,一定是我祖坟冒青烟了,哈哈哈……”前方,李青蝠突然甩臂扭腰,跟一只大马猴儿似的窜了出来。 黄璜急于表功,自然是一处理完毕,马上跑去把李青蝠补位进入36贤的消息告诉了他。 二人这一碰面,同时一愣,浅陌心思一转,马上轻提足跟,涌步跟进,摆臂舒掌,身随意走,打了一招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拳法。 然后收招站定,淡定地问道:“朝天峰的这位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刚才看见一只猿猴跃过,忽生灵感,想从中悟出一些武道真意,以弥补道行的不足。师妹你这是……” “哦!这是……这是掌门传给我的独门技法,方才这一招叫‘拗鸾肘’,师兄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明白,明白!” 二人错身而过,走出好远,李青蝠终是忍不住,再度欣喜若狂。 浅陌倒是矜持多了,把那狂喜藏在了心头,只是走的飞快。 一想到那让她心醉的容颜,她的心里头就有些发烫:“爹爹说要把我许配给他,会是什么时候呢?秋收已过,正宜嫁娶,难道……哎呀,好羞涩……” 陈玄丘回到房中,朱雀辞小大人儿地坐在几案之后,扒拉干净了最后一粒米,问道:“那女人干什么的呀?” 陈玄丘道:“是个男人。” 朱雀辞撇嘴道:“就是女人。” 陈玄丘解释道:“虽然他声音清脆了些,可的确是个男人。” 朱雀辞放下筷子,一双澄澈的眸子凝视着陈玄丘,忽然问道:“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她是女人呢?” 陈玄丘呆住了。 朱雀辞静静地看他片刻,突然道:“我今晚就要走了。” 陈玄丘吃惊道:“今晚就走,你的伤好利索了?” 朱雀辞淡淡地道:“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是,我需要在家等一个人,那人对我非常重要!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去,所以我必须尽快赶回去。” 陈玄丘心道,这么拙劣的谎言,也就这丫头编得出来吧。 可你要说她傻吧,她却只是不谙世事。 其实这头小凤凰聪明得很,她看出我喜欢她,就连刚刚来过的是位姑娘都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想马上走。” 陈玄丘心中有些失落,他振作了一下,露出一副笑脸:“你的仇家,说不定还会找你。” “我家,他找不到。” “但路上可不好说,我把蒙蔽天机的法门传给你吧。” 朱雀辞深深地望了陈玄丘一眼,忽然背转身去,陈玄丘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片刻,朱雀辞就又转回身来,掌心托着一片熠熠放光的金色羽毛。 “我娘说,女儿家不能随便收人家的礼物。所以,这片羽毛我送给你。危急时候,你以火焚之,可以施展‘凤凰游’,瞬间送你到万里之外,在人间界,应该没什么人能追得上你,可救你一命!” “她妈教育的真好,连一点人情都不肯欠我。人家都说小萝莉好哄骗,可就这姑娘的家教,谁骗得了她?”陈玄丘接过羽毛,恨恨地想。 是夜,凤凰山上,突有火光一道,直冲宵汉,百里皆可见。 那团火光,于高空之上,陡然化作一头乌凰,金羽展开,烈焰升腾,有百丈大小,旋即一声凤鸣,振翅远翔,不知所踪。 太史令连夜叩宫求见,报与姬侯:是夜,凤鸣岐山! 凤鸣岐山,乃大吉之兆。 次日天明,整个岐州城人声鼎沸,莫不议论纷纷。 有好事者,不免就联想到了那位大赛尚未结束,就已被国君钦定为少师、宫尹的陈玄丘来。凤鸣岐山的异象,莫非就印证在他的身上? 今日是最后一试了。 武选只需决出三十六贤即可,文选却会定出榜眼探花。 这位陈玄丘,今日会以什么文章,稳稳夺下状元之名呢? 是日,国君、公主、卿大夫、士宦权贵、平民百姓、农奴,所有的人都在议论凤鸣岐山的吉兆,都在议论岐山之上的那位少年。 岐山之上,最后一考,开始了。 看到题目,陈玄丘便是“哈”地一声冷笑,于在静谧的考厅中,显得异常刺耳! PS:求点赞、月票! 第70章 剑胆琴心 今日这篇题目,赫然是论奴籍存在之必要。 当然,只要一天还没有公开造反,姬侯就不敢太狂悖,在论题之下,他还很委婉地加了一段注释: 大意是天子放纵逃奴,甚而任命一些奴隶为官吏。天子的仁慈,他很感动。可是他很困惑,奴与民是不可逾越的两个阶级,他严格地遵循古制,维护士、民的利益,难道错了么? 他姬侯为此受到了天子的鄙弃与不喜,他既感惶恐又感委屈,他想请教天下众贤,究竟是他错了,还是天子错了。 众考生一看大喜,这是送分题啊! 县官不如现管,大雍天子远在中京呢,这儿可是姬国。他们要谋的是姬国的官,该怎么回答,还用问么? 这时大家要分个高下,文章宗旨都是一样的,那就要从文章内容的力度乃至词藻的华丽上下功夫了。 于是,大家纷纷提笔,绞尽脑汁,引经据典,洋洋洒洒,挥笔万言,尽皆是歌颂姬侯遵循古制,维护士民,功高盖世,德昭邻壑,不愧为西方诸侯之长。 当然,考生们也不会脑抽地大骂天子昏聩,罪该万死。如果敢那么干,不用大雍出面,还没准备妥当的姬侯就得把他杀了以正视听。 陈玄丘一看这篇论题,心中就已霍然开朗。 姬侯选贤,果然是为造反作准备。 武的不用提了,那就是为打仗做准备。就说这文的,农事、地理、兵法,不是后勤就是谋划、前敌,哪一样跟打仗没关系? 而这最后一科,显然是在为造反造势、找依据。 名不正则言不顺,他要以臣伐君,毫无疑问就是逆臣。如果不能找到一个顺天应命、替天行道的理由,他想造反就没有正义性,天下诸侯就会望而却步,各方奇人异士也会踌躇。 这是一次谁都知道正确答案的考试。 陈玄丘从黄大夫和王大夫面对他时虽然有些隐晦、可明显是在讨好的态度上,已经知道自己此前所写的文章受到了姬侯的重视,很可能要大用他。 黄璜和王祥都是下大夫,有一县之邑的封地,这两个人居然对他露出讨好的意味,那么他的.asxs.至少就是一个中大夫。 他还很年轻,资历的增长,婚姻的联盟…… 这一切都能保证,用不了十年,他就能成为姬国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他会成为这条gai上最靓的崽。 这不就是他下山时所追究的么? 富贵、权利、地位、财帛、美人儿,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唾手可得。他何必再去大雍寻什么亲? 父母为他说定的婚事,只要他两年没露面,便会自动取消。他也不会因此对人家负疚于心。 他就留在姬国,富贵一生、儿孙满堂、位极人臣,然后隆重入葬,这样的一生,不好么? “也许,当我入土的那一天,会有十倍于那日所见的奴隶,像蒲儿、蒲儿哥哥那样的人,都被推进我的墓穴,做为我的陪葬吧!” 想到这里,陈玄丘的眉锋不由一跳,如剑出鞘。 男儿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岂能权衡利弊,为一己得失,违背良心? 那样的人生,真的快意么? 陈玄丘提笔就写,刷刷刷笔走龙蛇,一个个如枪、如戟、如剑、如矢的文字跃然纸上。 公子考扮成一个巡场小吏,慢悠悠地在考场中走着,最为关注的就是陈玄丘,见他呆坐半晌,方才提笔,可一提笔,便笔走龙蛇,不由暗暗点头:“此子做事稳重,知道谋而后动则后发先至,比其他考生强多了。看看这个……” 公子考看了看正在努力咬笔杆的夏浔,不屑地摇摇头。 殷受站在大厅一角,眼见这一科的考题出来,身子便是一震。他也明白了姬侯的用意,这个老贼,果然有反心,亏我一直那么敬重他! 殷受担心地看一眼伏案疾书的陈玄丘,心中不无担忧。他……不会真的留在姬国,为姬侯所用吧? 可……姬侯开出了这么好的条件,换了谁不动心?那可是少师加宫尹,一步登天啊! 殷受咬了咬牙,心道:“不行,找机会我要见见他。大不了冒险说出我的身份,以我作保,许他一个大雍太宰,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再不行,老子把还未嫁的七个妹子都给他,反正是一根藤儿上结出的瓜,姐妹间也能相处融洽,再说就陈玄丘这人品相貌,想必她们对我会感激的很。” 殷受是冒充执役进来的。 方法很简单,钱能通神,也能役鬼。殷受找到一个执役,说自家公子在山上考试,想就近有个照应,许了那人一大笔钱。 那人就报了病假,让“本家兄弟”顶上了。这年头儿,出徭役、出工差,都是按人头摊派,只要你家出了人就行,不计较那么多。 所以,殷受就顺利上山了。 陈玄丘前几科的成绩,在他们内部是有传闻的,尤其是前日那一科“陈子兵法”一出炉,姬侯当众许下少师兼宫尹之职,连岐州百姓都知道了,他们当然更清楚。 殷受有些后悔,早知陈玄丘除了生孩子就没有不会的,就该当机立断,拖他去中京才对。 陈玄丘写到大半,一篇文字激扬热烈,写的酣畅淋漓。但只是饱墨伫笔的片刻功夫,陈玄丘突然顿住了。不对,他的文章写的不对! 他是以一个现代人的心态,抨击奴隶制度的罪恶,大讲人人平等,在这个年代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纵然词藻再华丽,言语再有力,能让世人信服么?尤其是天下间决定着奴隶制度存亡的那些公卿大夫们,会接受? 错了! 完全错了! 陈玄丘提着笔,进入了“长考”一般的状态。 公子考从旁边逡巡过去,偷眼一睃,见陈玄丘字迹娟秀,工工整整,通篇没有一个划掉的字,没有一点污墨痕迹,顿时放下心来。嗯,此子想来正在考虑如何结尾。 写文章,正该凤头、猪肚、豹尾,陈子这是在拟豹尾了。 公子考刚想到这儿,就见陈玄丘一把抓过已经快要写完的文章撕个粉碎,往旁边纸篓里一丢,扯过一张新的卷纸,润一润墨,重新写起来。 这一次,陈玄丘平心静气,完全抛开了个人爱憎。 他不想向天下的奴隶主们掷出一杆投枪,扮演一个义士,他要撒下一把种子,种进这些人心里去。 只要能有一个开明的诸侯,因此站到大雍天子一边,对他治下的奴隶们好一点,那就是功德无量。 于是,陈玄丘笔风一转,讲起了奴隶的起源,以及它对发展的重大作用。 “初,奴者,诞生于战俘。释之仍将为敌,囚之徒耗钱粮。彼此仇隙,安能平等待之?以之为奴,皆大欢喜。后,又有欠债者、负罪者,贬之为奴。 是时,人族茹毛饮血,聚群而居,无天子、无诸侯、无公卿,无村、乡、县、邑之分,家有一奴,如有一畜,故有利于家庭、家族、部落之发展……” 陈玄丘一改初衷,从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作用讲起,他不再把天下诸侯公卿当成抨击对象,而是像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告诉他们,奴隶的存在,确实曾经是好的。 这是事实,容易让大家接受。 接着,陈玄丘又讲,随着时代发展,国家政权的出现、城市的出现,农工商业的成长与发展,原有的生产关系已渐渐成为阻碍更多产出的弊端。 这些弊端,实际上已经存在了。 不过在正常情况下,一个制度的改变是有过程的,只要没有外力强行推翻,就要等那些从旧制度中获益并且仍旧牢牢把持统治大权的人,纷纷觉得旧制度已经对他们有害无益,这才会尝试改变。 商纣王庇护奴隶甚至想解放奴隶,是因为商地富有,大商的发展已经率先触及瓶颈,开始思变。 而天下诸侯在认识上晚了一步,等到他们发现确实该变、不得不变的时候,已经是四百年后。这在发展极其缓的年代,实际上算是非常快了。 陈玄丘想要讲事实、摆道理,让他们尽早明白过来,主动应时而变。 奴隶劳无所得,在威迫之下,只能消极怠工,破坏工具。奴隶主为了避免这一点,则只能发给他们粗笨的不易破坏的工具。逃奴日渐增多,田地荒芜,手工业衰退,商业停滞,人口减少,经济萧条,世道便也衰败下来。 这些现代人非常清楚的道理,陈玄丘为了让这个时代的人能明白,讲得浅显直白,也不计较词藻的华丽,直到整篇文章的结尾,他也没搞出一个“豹尾“来,去卖弄文字的瑰丽。 这是一篇极平实的文章,道理讲的很透澈,就连不识字的人听了也能明白。 由于他是近乎完成文章时才重写的,而这篇文章为了讲得明白,又颇费脑筋,直到开始收卷,陈玄丘才收尾。 黄大夫、王大夫,同时走向陈玄丘。 因为满朝文武都在等着,姬侯已经下令,快马就在厅外,只俟陈玄丘文章一完成,要立即飞呈姬侯大殿。 公子考也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些,父亲对此人期许如此之深,对谨小慎微的公子考来说,这个人对他储君之位的稳定就非常重要。 殷受也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听说陈玄丘所写的农事论,可以让姬国年增岁赋近三成,听说陈玄丘所绘的天下舆图被姬侯奉为至宝锁进宝库,听说陈玄丘所写的“孙子兵法”,现在姬国公卿都在传抄…… 要不是对拉拢陈玄丘还抱着三分期望,殷受都想“大义灭亲”,冲上去一刀剁下他项上人头了。 陈玄丘注意到其他人都已交卷,两位考官、众多执役都在向他走近,甚至其他考生都在向他看过来。但他头也不抬,只管运笔如飞。 他不管这篇文章写出来是如何的石破天惊,他不知道在这口存在了几千几百年的大酱缸里砸下这块石头,是不是会惹下滔天大祸,他只想写个明白。 他往人间走一遭,修的不是龟之寿。 总要为这人间留下点什么,才算来过,才算活过。 “善应变者,方成天下务!不自变者,势必为人变。旧规陋习,已至尽头。新制变法,呼之欲出!一个幽灵,涤荡旧尘的幽灵,正在雍国大地上游荡。” 陈玄丘收笔时恶趣味了一把,微笑着收笔,平静地看着两位下大夫如获至宝地抢过他的试卷。 殷受藏身于他人背后,看到陈玄丘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有点邪意,就像那天早晨,他在客栈大堂中,正认真地剥着第六颗鸡蛋的时候,陈玄丘忽然走过来,微笑地对他说:“我回来了!” 殷受不明白他这笑意味着什么,可是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的样子。 第71章 我自求我道 今日,姬侯没有上朝,而是在谷园召见群臣。 谷园是姬国国君设在城里的唯一一处园林,这里轩亭廊榭,曲水流池,还有白鹤锦鸡养在园中,它们也不怕人,就与行人一起,漫步而行,甚是得趣儿。 园林中临水的最大的一处轩厅中,姬侯、三公,还有一位身着月白色道服的中年人,正漫饮轻谈,旁边还有乐师抚筝,意境十分幽雅。 这位中年道人长发披于肩上,无冠无髻,星目月眉,道骨仙风,腰间系一只紫皮儿大葫芦,意态显得十分慵懒,这人正是天下闻名的西极海叟,姜飞熊姜道人。 《论农事书》、《天下舆图》临摩版、《陈子兵法》,就放在他的面前。姜飞熊已经将这三样东西一一看过,心中不禁暗自惊讶。 这怎么可能?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他如何能写得出就连侍弄了一辈子庄稼的老庄稼把式都总结不出的这样一部农稼心得? 这少年出自姬国,未曾走遍天下,也不可能走遍天下,他又是如何绘制出这样一副无比详尽的天下舆图?尤其是那部兵法,就连姜飞熊看了,都不禁惊叹为神物。 姬侯得此三宝,于其争得天下将如虎添翼。 莫非这陈玄丘…… 应该不会错,只有来自那儿,只有那儿派出来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这样的才识! 可是,我姜飞熊就是那儿派出来辅佐姬侯,重启天命之轮,再造人间世界的那个人啊,为何又出了一个陈玄丘?而我竟对此一无所知呢?难道,是那儿的某一位,想夺取此中的大气运,暗中做了手脚? 一念及此,姜飞熊面上虽是淡然,心中却顿觉棘手。 他嫉妒么?当然不嫉妒,他不嫉才。 人间富贵,并非他所求。 他乃应运而生的一位修道之人,他所谋的乃是大道功德。 他早就知道,在这改天换日的大事件中,未来将有无数异士奇人参与其中,其中道法神通比他高明的不知凡几。 但是,无所谓。 你有你所求,我有我所求,我求的道,不是你们的道。 西极海叟,是“行道人”,唯一的一个“行道人”。 他是代天行道,主持人间变幻的代表。 陈玄丘的本领他不羡慕,也不嫉妒。他只是觉得,以陈玄丘如此见识,绝非凡物,很有可能是来自那个地方,但是从那里秉承天意而出的,应该只有他一个,不该再有第二人。 这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那儿的几位认为我做事不力,有意派人取而代之? 姜飞熊顿时有了危机感,这个陈玄丘,他想见一见。 只要不是来自那儿的人,便有通天本领,姜飞熊也会扶保他功成名就。 如果是来自那儿的人,就是阻我大道、截我气运之人,无论如何,也要杀了! 想到这里,杀气在姜飞熊心头一掠而过,但他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微微笑道:“以此子本领,纵只一人,不亚于一支千乘之师。如今他竟能为姬侯所用,足见天意归属了,姜某为姬侯贺。” “哈哈哈,同贺,同贺!”姬侯也很开心,这三宝,给他三座大城也不换。 昨日,岐山有凤鸣于空,这个吉兆如今已经飞快地向姬国其他地方,以及其他诸国传播开去。 今日这最后一题,特别容易回答,对于陈玄丘而言毫无难度,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他已命人做好一切准备,甚至安排了最好的裁缝去了岐山,目测了陈玄丘的身量尺寸,替他做好了官袍。 今晚谷园聚贤宴上,他就要当众拜陈玄丘为少师兼宫尹。 一骑快马从远处飞驰而来,所经之处,正在游园的,伫立攀谈的,池边垂钓的,花下小酌的,立即纷纷注目过来。 一瞧骑士背上三面红色小旗迎风猎猎,大家顿时晓得,这是姬侯派在岐山等讯儿的信使回来了。 虽然大家都晓得今日这一题已不可能再有令人叹服佩服之处,因为天下诸侯有八成本来就认为天子庇护、看重奴隶,这是倒行逆施的昏聩之举。 人人都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还能写出什么新花样来? 但是……以陈子之才,也难说不能化腐朽为神奇,别辟蹊径,把天子的过失抨击的更加发人深省,叫人耳目一新。 于是,众人纷纷向那湖畔最大的一处轩厅赶去,很快就在轩厅外围了一圈儿。 姬侯一瞧这般模样,不由发笑,便道:“众卿都有些迫不及待了么?那就……来人呐,高声念出来,叫大家都一起听听!” 当下就有小吏上前,接过陈玄丘的试卷,高声朗读起来。 姬侯一边听一边抚须颔首,频频点头:“不错,不错,世人只知民是民,奴是奴,却不知其来历发展。世人只知奴隶是公卿私产,却不知正是奴隶的出现,加快了世道的发展,陈子之言,真是发人深省呐。” 人群中,浅陌公主一身男装,她藏身后边,看不见父亲模样,却能听见父亲说话。 听父亲这么说,浅陌暗自欢喜,原来我的“主婿”不只相貌出众,才华也是如此出众,看来今日这篇文章,父亲也很喜欢。 可再听下去,姬侯却渐渐变了脸色。 围在四下的无数公卿也都悄悄变色,其中还有人一手执笏板,一手执炭笔,正奋力疾书,正逐字逐句录下陈子之言,听着也是惊讶不已,手都有些抖了。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浅陌侧耳倾听,只觉“主婿”所言有理有据,简直合理的不得了。 听见嗡嗡声起,浅陌心中好不耐烦,这些人就不能听完了再喝彩赞叹么?真是的,人家还想听听“主婿”又说了些什么呢?咦?绿裳跑哪儿去了?这个小浪蹄子,一个没注意就溜了,真是讨打。 浅陌无奈之下,只好竖起耳朵,避免听的有所疏漏。 那念试卷的小吏越念越是心惊,这位陈子好大胆,这……这简直就跟揪着我们国君的衣领,正手一个大耳光,反手一个大耳光,正正反反地扇耳光,有什么区别? 最可怕的是,陈玄丘这篇文章没有什么激烈情绪的词汇,没有从道义上品德上去强调废除奴隶制的意义。 如果是那样,哪怕他说的再如何激烈,大家反而一点也不担心了,根本就不用担心他能煽动人心。 可他就像是国君的幕僚、就像是公卿的家臣一般,他是完全站在这些奴隶主的角度,帮着他们在分析。 陈玄丘在帮他们算账,在告诉他们,如果废除奴隶制度,他们将得到远比从前更多的好处,而且言之有据,令人信服。 那个小吏读得双手发抖,已经不敢再念下去。 姜飞熊听着反而笑了,心中愉悦的很。 这个少年,绝不可能是那儿出来的人! 既然如此,以此子之才,就当重用。此人若能为姬侯所用,必能对姬侯夺取天下立莫大之功。 至于他这些怜奴悯奴的荒唐之言嘛,一个初涉江湖的年轻人,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热血想法,这个不打紧。 富贵荣华、醇酒美人儿,很快就能教会他做人。 那时候他就会知道,无论天上地下,尊卑阶级的存在乃亘之不变的道理,正因有了这些,他才能高高在上,如神祗一般享用世人供奉的一切! 姜道人微笑道:“念下去,不要停。” 那小吏知道就连姬侯都视这位西极海叟如师,对他敬重的很,连忙答应一声,继续向下念去。 待这小吏念完了最后一句,轩厅四周鸦雀无声,那个在笏板上密密匝匝记完文字的大夫急忙把笏板插回腰间,生怕别人发现他录下了这诛心之语。 姬侯脸色铁青,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陈玄丘之才,他真的是特别欣赏。 哪怕是陈玄丘醉酒无状,当场亵渎了他的夫人,念及陈玄丘之才,他都能大方地放过。可陈玄丘这篇文章,代表的是立场,是与他势不两立的立场啊! 他以一西方小国,纵然以倾国之力,凭什么敢觊觎天下神器? 就因为他坚信,天子的作法已触怒诸侯。 这是他争取天下诸侯支持的根本,而陈玄丘要推翻他这个根本,此人便有经天纬地之才又如何?这样的人,本领越大,岂非对他的危害也越大? 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此人断不可留! 姬侯慢慢攥紧了双手,鼻息粗重起来。 四下里,众公卿也是哑口无言。 他们之中,有些人的封地更加富庶一些,所以早就隐隐发现,虽然因为他们的富庶,得到了的更多的奴隶,但是桑田土地、织造手工的产出,似乎并不尽如人意。 陈玄丘这篇文章,一下子令他们霍然开朗。 不错!他们以前只考虑了粮种的优劣,田地的肥沃,还有气候等诸般因素,却忘了做工务农的“人”这一关键要素。 不过,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农奴,我只要管他们吃饭穿衣,不需要其他花销。若是让他们变成农民,成为我的佃户,成为我的小工,真能让我的封邑赚到更多的钱? 似乎……我可以调查一下那些务农做工的平民百姓,统计一下他们的产出,来做一个对比。 不过,这样想的人也只是暗中考虑,无论如何他们是不敢当众说出来的。 浅陌站在人群后面,对这异乎寻常的平静感到有些疑惑:应该是念完了吧?为什么没人鼓掌喝彩呢? 姜飞熊目光微微一扫,见众人神态各异,不禁微微一笑,鼓掌叫起好来:“好!好啊!这个陈玄丘,才学固然出众,见解尤其独到,姬侯能得此良才,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姬侯殿下,今晚的聚贤宴上,姜某想见见这个年青人。” 姬侯诧异地道:“飞熊先生,这……难道你刚刚没有听见他写的东西?” 姜飞熊微微一笑,向前倾了倾身子,对姬侯低声道:“殿下,一人之才学,高就是高,低就是低,是无人可以改变了。但是一个人的志向品格,却只在一念之间,旦夕可变呐!” 姬侯一听豁然开朗:“不错!寡人真是糊涂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心志尚未成熟,欲望倒是炽烈。他想要什么,寡人就给他什么,还怕不能驯服这匹千里神驹吗?” 想到这里,姬侯欣然站起,朗声道:“此番文选第一,非陈玄丘莫属。寡人就此判定,此番岐山选士,贤才共一百九十二人,陈玄丘独占魁首! 其余人等排名,有司尽快报来,寡人审阅之后立即张榜公布。着人往岐山去,接诸贤士回城。今晚,寡人要在此处,举行盛大晚宴,与众卿共贺!” 众大夫见姬侯没有大发雷霆,暗暗松了口气,连俯身领命。 浅陌躲在人群后面,听到这话好不欢喜。 今晚,父亲就会宣布那事了吧? 一想到那个俊得叫人见了,就馋得想和一口水吞下肚去的俊俏小郎君,浅陌心头就小鹿乱撞,一阵羞意上来,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连忙满怀欢喜地悄悄遁去了。 夜色渐渐降临,司鱼华大人府上,厅中灯烛燃起,亮如白昼。可是尽管如此,却仍给人一阵鬼气森森的感觉。 华司鱼和老妻、还有儿子儿媳,一对孙儿,都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脸色灰败,脸上看不到一点生气。 汤少祝和茗儿依旧盘膝坐在榻上,和几天前一样,连姿势都不曾有一丝改变。他们的嘴唇已经发紫,眼窝也微微凹陷,脸色有几分灰蒙蒙的鬼气。 鬼王宗宗主王庆缓缓地从他们对面站起身,吁了口气,欣然道:“再有两日,就可以完成散魄离魂的步骤,可以割开他们的头皮,浇灌铜汁,为他们铸体了。” 王庆转过身来,对两个护法长老道:“我宗有三名弟子,入选三十六贤,今晚姬侯会在聚贤宴上宣布,他们将入职虎贲,授封旅长。尔等与我同去赴宴吧。我宗伤亡之重,姬侯尚不知晓,席间尔等切勿露了马脚。” 两个护法长老恭声应是,王庆挥袖灭了烛火,三人纵身掠出大厅,赶去谷园赴宴了。 静谧昏暗的大厅中,茗儿慢慢地张开了眼睛,只将眸光露出一隙。 她苦苦捱了五日,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只能成功。 她已经决定,如果失败,她就先杀汤师兄,再引颈自尽,同时还要记着,一定要放一把火,把他们的尸身也烧个干净,如此才能避免被鬼王宗的阴毒道术所利用。 现在,她只希望陈玄丘还在岐州,陈玄丘肯来救她。 否则,今日,就是她的祭日! PS:一更3600,一更4300,很实诚地两大章,求月票、点赞! 第72章 拂死他不辣的 黄昏降临时,晚霞绚丽如火。 两列虎贲护拥着一辆辆轻车进入岐州城,直趋谷园。 一贤人一辆车,两百多辆车子,逶迤数里之长。 岐州公卿把他们的座车都贡献出来了,方摆得出如此浩大的场面。 武贤三十六,理所当然地要在前边,没人有一句怨言。 无他,人家是用血和命拼出来的。 如今这个时代尚武,文武之间固然彼此鄙视,但是大部分士大夫都是讲究允文允武的,只是侧重点不同,所以绝不会出现武人受岐视打压的情况。 但是文贤一百九十二人,独有一人趋车于前,更在三十六武贤人之上,赫然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 他乘的车也与众不同,那是姬侯本人出巡时的座驾。 驷马高车,四匹白马一丝杂毛儿也没有,冲刷的干干净净,缎子一般,马身高颈细腹,两股丰硕,异常的健壮。 车上,高高的云盖,曲轴软卧,陈玄丘端坐其上,玉人龙马,仪态不俗。 岐州城内不知多少百姓人家簇拥于大道两旁,都想亲眼看一看这位年方十八,就将要官拜少师、宫尹,前途无可限量的少年。 及至一见晚霞彤云、金黄色的夕阳下,那虎贲提枪拱卫,遥遥而来一条车龙中的第一辆马车上,竟是风姿飘逸,俨然一个玉人。 就连不会看相的人都知道,男生女相,贵不可言。而此人风姿,容颜如玉,俊眼修眉,无论自诩风流倜傥的岐州公子,还是自矜貌比花娇的大家闺秀,尽皆自愧不如。 一时间,本以才名征服了岐州无数男儿的陈玄丘,瞬间又让岐州无数少女为之疯狂了。 男儿羡慕嫉妒恨,女儿痴醉略轻狂。 无数的人忍不住地追着他的车子,一直追到谷园入口,为甲士所阻,方才依依不舍,目送他进入谷园。 谷园长道,夹径有芦苇于夕阳下摇曳。 无数的少女一颗芳心就如那芦花儿一般,飘飘扬扬,落魄失魂。 群贤宴依托那幢湖边大轩厅,于左右延伸出来,各设长棚锦帐,数十顶棚子延伸出去,一侧俱为此番岐山选贤士子,对面则是姬国贵戚公卿的座席。 这么摆设,一方面使满朝公卿与新晋贤才彼此能面面相视,多些了解,另一方面,如此才俊,家有待字闺中的女儿的公卿,可也方便选婿不是? 不过,哪怕坐得远的公卿,他们的目光也是凝聚在众贤之首位,那里,就是陈玄丘的席位。 一辆辆马车绕湖而行,停在另一侧湖畔,然后由寺人引领,沿湖畔小径行来,此时众士贤的排位,则是屈居末席者为首,他们自首席穿过,走至末席正好落座。 待一百九十一位文贤人落座,便是三十六位武贤人。 李青蝠昂首挺胸,走在武贤人之首,顾盼睥睨,扬眉吐气,然后,在武贤人的末座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 此人此举,倒也引起了一些公卿的注意。 啧!年轻人大多气盛,尤其是武人,气血太旺,喜欢争强斗胜。此人屈居武贤之末,却能毫不气馁,这份心境,了不起啊! 三十六位武贤人纷纷落座,最上首果然还空着一个位子,众公卿心道:“果然,那就是陈玄丘的位子了。” 有人便想,还以为以国君对他的器重,会直接把他请进轩厅呢。 是了,器重是器重,若太过于抬举,便是捧杀了。不但不利于他与众文武贤士相处,便是为姬国兢兢业业数十年的老臣们,只怕都要有人吃味儿了。 姬侯这是对他有多呵护啊,才能考虑的面面俱到。 陈玄丘被单独留在了后边,有礼官殷殷教导一番,教给他谒见国君、领旨谢恩的诸般礼仪,以免君前失仪。 至于其他人的安排授命,到时会统一宣布,大家一起就在席上长揖谢恩即可,倒不用特殊安排。 只有眼前这位贵人,一步登天,直接授为少师兼宫尹,那就得隆重些了。 陈玄丘只学了一遍,诸般礼仪便已了然于心。那礼官恭维不已,将他亲自送至座位,方才离开。 此时,姬侯与三公尚未到场,一些公卿大夫已经忍不住上前向他攀起了交情。 浅陌公主扮成一个侍酒的小厮,远远站在暗处,看着陈玄丘衣装隆重,丰神如玉,想着父亲一会儿就会宣布自己和他的婚事,一颗心就跟猫爪儿挠着似的,痒的不得了。 这时一见众公卿纷纷上前攀谈,浅陌初时还颇为郎君自豪,但是绿裳一句话,公主殿下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 “嘻,陈公子还真是受欢迎呢,殿下你看,上前攀交情的都是家有女儿尚未出嫁的。呀,鲁大夫家大小姐已经订了婚吧?二小姐才十一啊,鲁大夫去干嘛,这是打算让大小姐退婚,还是打算让二小姐先订婚?” 浅陌公主傲娇地扬起头,哼!白费心机,那是我的! 陈玄丘身旁一席,一位年青人忽然站起,转身走开了。 陈玄丘彬彬有礼地对面前几位大夫拱手道:“各位长者,小子想离席方便一下。” “哦!快去快回,一会儿国君面前,可不好动辄离席了。”一位大夫马上含笑提醒,尽显提携后辈的长者风范。 陈玄丘告了声罪,转身行去,前方不远,正是刚刚离席的一位武贤人。 此人就坐在陈玄丘身边,乃武选第一人。 但是众公卿大夫没有一个向他拉近乎的,甚至就连他们迎向陈玄丘,都刻意离此人远一些。 这人应该很年青,也就二十六七岁年纪,但是看那模样,实在不像一个人,倒像一具干尸。 一张干枯泛青的且,深陷的眼眶,眸中隐隐射过惨绿的光芒,鼻子无肉,干瘪的只剩下两个鼻孔,干枯的嘴唇,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利的牙齿,这形象,实在叫人退避三舍。 方便处离得很远,不然群贤大筵,一阵风来,传出些不雅的气味,岂非大煞风景。 这方便处也是临时修建的,就在湖水边,以洁白的布匹围成一个个隔间。 旁边恰有桂树三两棵,丁香八九丛,每个隔间中净手洗手的水桶边还插着驱味驱蝇儿的香草,置身其中,还真嗅不到一丝臭味儿。 陈玄丘走入其中,迎面正有一个刚出恭结束的武官走出去,另有一个士子,乃是在山上与他交谈过的夏浔,正走进一个隔间。 陈玄丘停了一停,那个半人不鬼的家伙比他早来了片刻,那么应该很快就…… 这时,那个僵尸般的青年已经甩着手上的水珠,从一个隔间里走出来,淡淡地瞟了陈玄丘一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他看到了众大夫对陈玄丘的趋之若鹜,做为武贤之首,他却受到冷落,难免有些排斥。 陈玄丘微笑上前,揖手道:“可是鬼王宗的道兄?” “咦?你不是文贤人么?居然认得我?” “呼~~” 陈玄丘身形电闪,五指屈曲如钩,似乎一探之下,手臂竟然加长了一尺有余,一把叨住此人半端着的手臂,身形一挫一闪,咔嚓一声,枯柴似的手臂就拧断了。 “嗯~”那僵尸青年刚要痛呼大叫,一只大手已经从他背后抹来,一把掩住了他将要出口的声音,然后用力一扳,“咔”地一声,僵尸青年的脑袋就在头顶旋了三圈。 但凡他颈部肌肉组织稍多一些,也不会出现这种安了轴承的效果。 陈玄丘毫不迟疑,一提此人腰带,泻若流光,拔地而起,带着此人跃起两丈多高。此时那僵尸青年顶门一开,一具小小元婴凭空跃出,吱吱一叫,就要遁风而去。 陈玄丘早有准备,“真武惊神指”噗地一点,元婴破碎,骤然化作灵气阴风,四逸散去,重归天地。 陈玄丘一抖手腕,僵尸青年那干瘪的肉身就被他抛向了湖面,“砰砰砰砰”,就像用一块小石片在湖面打了个水漂儿,这个水漂儿还打得挺远。 陈玄丘双足稳稳落地,如鬼魅般乍隐又现,已然进了一个隔间,又瞬间出来,双手甩着水珠,气定神闲。 first blood! 一血,到手! 夏浔从隔间出来,一瞧陈玄丘甩手的动作,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忙又退回隔间,片刻后再次出来,双手甩着水珠:“哈哈,陈兄,好巧!” 陈玄丘斯斯文文地道:“夏兄,一起走?” “请!” “请!” 第73章 酒色财气四堵墙 姬侯在姜道人和三公的陪同下,缓缓从远方走来。 两列棚屋下的众公卿大夫、文武贤士们纷纷起立,长揖。 姬侯居中而行,姜道人落后他半步,三公又在其后,一字排列。 姬侯行至轩厅前时,突然止步,看向站在左首第一位的陈玄丘。 姜道人和三公也不由自主地随他一起看去,一瞧陈玄丘的风度仪容,三公不由暗暗惊叹。姬侯更是双眉一展,露出了满意的笑意,抚着胡须微微点了点头。 原本对于陈玄丘的才学,他就十分的满意,此时再看陈玄丘一表人才,心中自然更加欢喜。 姜道人深深地瞥了陈玄丘一眼,看到他的模样,不由微微一挑眉:“果然相貌不俗,几非凡尘物。不过从他之前那篇论奴制的文章,应该不是从那儿出来的人。” 姜道人很笃定。那儿的人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世间众生在神明眼中没什么区别,俱如草芥,俱是蝼蚁,神明又怎么会闲极无聊,派人来过问人间之事呢? 一个人会去为一个蜂巢是谁是蜂后、谁是工蜂、谁是雄蜂而打抱不平么? 姬侯举步走进轩厅,回身站定,姜道人和三公向两旁一闪,在左右肃立。 厅外两列数百人齐齐向上长揖,恭声喝道:“臣,见过国君。” “众卿免礼!” 姬侯徐抬双手,示意众人坐下。他在几案后跪坐下来,厅外众人才纷纷落座。 这是分餐制的时代,每人面前都有一张小几,在棚的高处挑着一盏盏灯笼,照得地面仿佛白昼。 姬侯微笑道:“寡人自成为姬国之主,治理一方,夙兴夜寐,勤勤恳恳。然自知才智朴拙,所以求贤若渴。幸赖众卿之助,姬国虽处大陆西陲,土地贫瘠,姬国犹能国富民丰,安享太平。” 姬侯顿了一顿,见众人犹自侧耳倾听,又朗声道:“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无不广纳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寡人今番岐山选贤,其意亦在于此。 诸位皆国之贤人,寡人是要予以重用的,寡人一向唯才是举,诸君不管初始授官何位,今后但有成就,寡人必赏罚分明,不吝赏赐。陈玄丘……” 陈玄丘起身,向他拱揖站定。 姬侯道:“寡人观你文章,一曰农事,一曰地理,一曰兵事,俱有独到之处,堪称奇才,寡人与众卿家甚是欣赏,故将你取为第一!寡人爱才,欲封你为姬国少师兼宫尹之职,不知你可愿意么?” 下边那些文选武选的贤士们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此时一听,听到这里,顿时一片哗然。 此人究竟写下了什么样的好文章,可以让姬侯如此重视,竟这般破格提拔,将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一举提擢为为姬国重臣? 真叫人眼红啊! 陈玄丘脸色平静,长长一揖道:“臣谢过国君赞誉。臣自青萍山上来,一路行来,常闻百姓赞誉国君之贤,亦亲眼见到乡村中阡陌纵横,城镇里百业兴旺。足见姬国上下贤明,治下百姓安乐。” 姬侯听得容色一霁,先前因为那篇赞成“抬奴为民“的文章而生出的芥蒂稍稍减弱了些。 却听陈玄丘话风一转,又道:“然而,臣一路行来,亦有见到人不如猪狗,他们或与祭器棺椁生埋于墓穴之中,或被邪修掳去剔骨吸髓,充作祭炼之材。百鬼夜哭,惨不忍睹。” 姬侯脸色陡变,沉声喝道:“我姬国治下,安有此等害民之事?” 陈玄丘平静地道:“当然有!臣在冀州城外,亲眼见到一位富有人家安葬长辈,陪殉之人足有上百。臣在清凉州时亦曾见到,有宗门曰鬼王,掳杀人命以作炼器,其惨厉不仁,令人发指!” 坐在公侯一席的王庆听了眼神陡然一厉,冷冷地望向陈玄丘。 坐在上首的姬侯先是一愣,然后才不以为然地道:“哦,原来如此,陈贤所言的,并非是民,实为奴隶。” “国君,奴隶也是人!” “不错,奴隶也是人。但奴隶,是其主人的个人财产,主人如何发落,便是寡人,也干涉不得。就像这酒,它是寡人的,所以寡人喝了它,谁人管得?” 姬侯一口喝干了杯中酒,乜眼看向陈玄丘,又道:“这杯,它也是寡人的!” 姬侯把杯往地上一抛,摔得粉碎:“寡人要摔碎它,又有何人可以说三道四呢?” 大司马魏岳爱才,生怕陈玄丘继续激怒姬侯,忙打岔道:“小子出言无状,还不快向国君陪罪。祖宗成法,也是你这个小辈能妄加议论的么?”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某从不相信世间有什么祖宗成法。所谓的祖宗,都有他的祖宗。所谓的成法,都是从无到有。 前人之法能成为成法,是因为它行之有效。但一时有效不代表永远有效。奴隶之制,确曾起过它的作用,可现在,它已不再适合天下发展,该变一变啦!” 陈玄丘从席后走出来,站在两列席位中间,微微展开双袖,原地转了个圈儿,朗声道:“臣如今身高七尺八寸,而五年前身高五尺一寸。试问国君与在座诸君,五年前我最合身的衣服,如今若还穿着,它还合身吗? 时,在变。势,也在变!我们就该因时因势再定新法。给未来人定下新的祖宗成法!总有一天,当它不再合后人之身的时候,后人也会把它脱下来,量体裁衣,再制新法!” 姬侯勃然大怒:“够了,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 陈玄丘摇头叹息道:“臣若受了国君的官职,就要为国君牧守一方,可若治下之人,有人命贱不及猪狗,臣还要以成法去庇护那些残害他们的人,臣做不到。所以,国君的恩典,臣不敢受!” 姬侯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陈玄丘竟敢当众顶撞他。他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给予了陈玄丘天大的恩德,陈玄丘竟然弃若蔽履。 姜道人暗暗掐指默算了一阵,竟然算不出陈玄丘的根脚来路,不由暗暗称奇。 此子究竟是什么来历,一个凡间之人,还有我算不出他根底的? 可他绝不可能是从那个地方来,因为姬侯乃气运所钟,天道所定之人,如果陈玄丘是从那儿来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样的话,不管他是想谋取大功德还是想夺取大气运,他都只有选择站在姬侯一边,没道理跟姬侯如此针锋相对。可他若不是来自那儿,为何命格根脚我一概推算不出呢? 公卿席上,王庆倒是注意到了陈玄丘旁边那一席空着,不禁眉头一皱,不悦地对左护法道:“此子太过狂妄,得罪了姬侯。姬侯想要下台,十有八九会重用提擢武选第一人,天语徽此时怎能不在?快去寻他回来。” 左护法微微颔首,忙去寻找那个已经“掉在茅坑里出不来的”天语徽去了。 姜道人一见现场僵持,气氛甚冷,忙哈哈一笑,打圆场道:“陈玄丘啊,你终究是年轻气盛了些。奴婢之制,自古有之,纵然要改,也是牵涉众多,需要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姬侯甚是赏识你的才华,不但想授予你少师、宫尹之职,还打算把爱女浅陌公主许配于你呢,如此恩宠,何人能及?依姜某看来,你还是赶紧拜谢国君美意吧,等你们成了一家人,这翁婿之间,又有什么不好商量的?哈哈……” 厅外众公卿齐齐一惊,国君还打算把最宠爱的浅陌公主许配给他?这……真是一点便宜都不给我们留啊! 文武贤士一边,更是羡慕嫉妒恨,种种心情不一而足,自己穷尽一生可能都追求不到的东西,人家居然唾手可得,你说气不气人? 酒色财气四堵墙,多少贤人在中央。人生在生,还有何求?这样的条件,他陈玄丘无论如何,再没有拒绝的道理了吧? 第74章 自斟一杯,人间烟火 陈玄丘听了不由怦然心动。他没想到姬侯竟然这般看重他。 前世他苦追小丽都没得手儿呢,这一世居然有机会娶一位公主?黄鼠狼嘴下逃出的鸡,这得多大好运气? 凭心而论,姬侯并不是一个昏聩的君王。 陈玄丘这一路行来所见,姬国做为地处西陲边荒的一个国家,治理的真是非常好了。 爱民如子,姬侯做到了。身为国君,他能率先垂范,几十年来年年不忘亲耕慰农。纵然是作戏,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能够做到这些也殊为不易了。 他还鼓励工商,英明地免除了肯来遥远的姬国做生意的商贾们的税赋,以此刺激流通。他求贤若渴,对于人才,大胆任用…… 如此种种,做为一个君主,他真的是无可挑剔了。 现在他不仅对自己许以高官厚禄,甚至打算把公主下嫁给他,要说陈玄丘没有一点感动,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那就是说谎了。 可是……,姬侯又是奴隶制最坚定的维护者。他放纵奴隶主随意迫害、虐待、杀戮奴隶,这让陈玄丘无法接受。 他如果从未见到过,尚还可以自欺欺人,可他见到了啊。 今日她还是一个面有菜色的少女,虽然可怜,终究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一夜之后,她就像牛羊一般被屠宰了,她的头盖骨镶上了美丽的金边,里边则盛着尸油。她的腿骨被人制成了一口骨箫,那血丝还没干透! 那惨烈的一幕,给陈玄丘留下了强烈的心灵冲击,他永远也不会忘记。 就算他无法改变这一切,他也无法坦然地接受姬侯的官职,和那些灭绝人性的鬼修们成为同僚,去维护那些野兽的权利,坐视更多的同类被屠宰,被“吃掉!” 陈玄丘的神色只是微微一动,便毅然摇了摇头:“国君如此垂爱,玄丘感激不尽。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玄丘此语,掷地有声,一时满座寂寂。 浅陌和绿裳远远也都听得清楚,浅陌顿时心灼不已,这个傻子,性子怎么这般执拗,那些奴隶活便活了,死便死了,与你有何干系。 就算你心地善良,想替他们讨个公道,心意尽到也就是了,怎么可以如此顶撞爹爹,爹爹下不来台,势必会迁怒于你,这……这可如何是好? 姬侯盯着陈玄丘,忽然呵呵地笑了起来:“好!很好!陈贤不但一身的才学,还有一身铮铮傲骨啊,哈哈哈哈……” 大司徒冯贞眉头一跳,急忙以袖掩口,小声地进谏道:“国君,今夜群贤宴上,不宜见血,大不吉呀。” 大司马魏岳也轻声劝阻道:“国君,坊间百姓早把凤鸣岐山与陈玄丘联系在了一起。国君若诛杀此人,恐与我姬国声名不利。” 姬侯听了,把突然涌起的杀机压了压,神色冷淡下来,冷冷地道:“寡人虽然求贤若渴,却也从不强求于人。你既志不在朝堂,实在遗憾之至。你且归座,今日宴后,任你行止自便。” “多谢国君!”陈玄丘毫不理会四下向他望来的或诧异、或惋惜、或不解、或钦佩的各种目光,泰然归座。 姜道人微微一笑,抚着胡须对姬侯轻声道:“姬侯不必担心,姜某不会让他离开姬国的。” 姬侯微微点头,咬着牙根,不失风度地望着下边,低声说道:“此子才学出众,既然不能为我姬国所用,便是我姬国的大敌,务必将他抹杀,不留后患!” 姬侯说罢,便微笑举杯道:“来,寡人与众卿,满饮此杯!” 大家正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闻言连忙起身,一起向姬侯敬酒,满饮了一杯。 当下,丝竹声乐起来,酒宴会场的气氛便渐渐缓和下来。 姜飞熊朗声笑道:“今日姬侯求得贤士无数,此为姬国之喜,姬侯之喜。如此盛况,这般饮酒,不免刻板了。莫如流水泛酒,羽觞随波,方助雅兴。待姜某略施小术,为姬侯和诸位助一助酒兴……” 姜飞熊说着,双手结了一个“天丁诀”,双眼霍然一张,喝道:“开!” 就见地面上陡然鼓起,仿佛有一头钻地兽正在土下拱土前行,拱得那泥土如犁子犁开了似的左右翻滚,一道沟壑在其后形成,弯弯曲曲其形如蛇,一路逶迤向前,将左右两侧公卿贤士们的席位连在了一起。 刹那间,沟壑已成,旋即便有流水汩汩,从那轩厅后边的大湖中中被引过来,注入沟壑之中。初时水势尚急,但是等那流水注满了,水速便放缓了,水也变清了。 姬侯命人取了十二只铜爵来,一一注满美酒,由他亲手一具具放入水中。 那爵中盛了酒,依旧浮在水面上,随着缓缓的流水向下游荡漾开去。 这“曲水流觞”的规矩,就是等那酒杯卡停在谁的案前时,便由谁满饮此杯,能得此酒中,自然大有福气。 如此一来,气氛顿显活跃,不少公卿趁机起身,先上前来敬姬侯,接着又为姜道人神乎其技的道术向他敬酒。 之后公卿与贤士们便互相走动了。众文贤武贤识趣地主动向对面的公卿们敬酒,询问称呼,自报名姓。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与这些公卿结交,对他们的仕途可大有裨益。 先前众星捧月一般的陈玄丘,此时却成了众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疫。 不要说有人上前攀交,敬一杯酒,便连看他一眼都不肯,走路都要绕着他,唯恐沾了他的晦气。 夏浔远远瞧着,都替陈玄丘感到难受,可他也不敢过去触这个霉头。 此时此刻,谁与陈玄丘亲近,那无异就是姬国公敌了。 陈玄丘对此毫不在意,他初上凤凰山时,只是为了有借口接近鬼王九子,以便诛杀这些披着人皮的夜叉修罗。 竟尔因此名声显赫,受到姬侯青睐,不过是意外之喜。 谁不想位极人臣?谁不想荣华富贵?尤其是他才十八岁,若能就有机缘赢得高官厚禄,拥有自己的封邑和子民,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 可是,他不能拿良心去换。 富贵荣华、功名利禄,总有地方求得。可若良心没了,那就很难找回来了。 所以,你倾心结纳也好,你视我为无物也罢,我都泰然处之。 陈玄丘独自坐在那里,虽然顷刻寂寥,门前冷落,却是安之若素。盛一碗人间烟火,品一口其中苦乐,心境意志,竟是因此磨砺的愈加坚定,十分纯粹。 所有人都刻意不去看陈玄丘,把他当成了口气,只有两个人一直暗中观察着他。 一个是浅陌公主,眼看他自斟自饮、悠然自若,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浅阳也不知道该向他表示钦佩,还是骂他太傻。 自从见了那一面,浅阳就喜欢上他了。不要怪她肤浅,皮相本就是吸引人亲近的最直接的条件,接下来才是更深的了解。而陈玄丘的才学,何尝不是一样叫人倾倒? 然而,陈玄丘当众拒绝了父亲许给他的高官厚禄,他们还有机会么?一时间,公主殿下愁肠百结。 另一边,殷受悄然立在暗处,远远地看着陈玄丘,心中却是无比的钦佩。 最初,他只把陈玄丘当成一个谈得来的好朋友。及至到了凤凰山上,才开始看重陈玄丘的才学,想着他或许可以为大雍所用。 此时,亲眼看到陈玄丘为了他心中的坚持,拒绝了别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哪怕已成此间公敌,仍然淡然处之,殷受就像是看到了他那个自信而执拗的父亲。 当天下悠悠之口诽谤不绝,七十二路诸侯为之侧目的时候,他毅然顶着内外无尽的压力,哪怕没有一个人理解他,也要向着他的道前行。 那时他的心情,应该就像此时的陈玄丘一样落寞吧? 左护法悄然掠回到王庆的身边,王庆横眸,看了他一眼,左护法轻轻一摇头,低声道:“没有找到!” 王庆微微一蹙眉:“如此重要的场合,他能去哪里?” 就在这里,轩厅内一名侍女“啊”地一声尖叫,倒退几步,一跤跌倒在姬侯的案前。 正杯筹交错的众人被这一声尖叫喝住,都讶然看向轩厅方向。 就见又有几名寺人、侍女陆续如见鬼魅,尖叫着跳开。 姬侯、姜道人、三公等人惑然看去,就见一具面目丑陋、鬼怪一般的尸体,正随着那汩汩的湖水,流进了姜飞熊以道法开辟的那道水道。 此时那具浮尸正漂到姬侯身边,仿佛浮沉不定的一具酒爵般飘来荡去。 轩外众人大哗,纷纷拥上前去。 陈玄丘依旧淡定地坐在那儿,吃一口菜,喝一口酒,怡然自若。 这时,却有一只纸鹤自夜色中飞出,翩然落在他的肩头。 众人正拥上前去,震惊于突然浮现的一具死尸,并无人注意到陈玄丘这边的动静。 陈玄丘侧耳听着肩头纸鹤对他轻轻一语,顿时双眉一紧,目光如吴钩映雪,触目生寒。 李青蝠从人堆里踉跄地挤出来,想到那具的浮尸的丑陋,再想想自己刚刚还美滋滋地喝了一杯曲水流觞送来的美酒,顿时干呕起来。 他干呕几声,再抬头时,咦?陈玄丘去哪儿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75章 我们都是木头人 浅陌公主扮成一个绿袍小厮,与宫中寺人一般无二,避在暗处,愁肠百结。 陈玄丘显然与父亲产生了强烈冲突,断然不可能留在姬国了。 若只是偶然邂逅,浅陌公主固然会因为陈玄丘的容颜而眼前一亮,却也不至于如此心动。 毕竟她是姬国的公主,大道宗掌门人的关门弟子,不是真的花痴。 可她已先入为主,认定此人将是她的丈夫。再一瞧此人甚是可心,自然会加强她对陈玄丘的感觉。可如此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浅陌难免神伤。 就在此时,浅陌公主只觉眼前一花,纤细挺拔的颈子已经被一只大手钳住,只一拧,怕就要折了。 陈玄丘在夜色之下,竟未认出彼此曾在凤凰山上见过一面。 陈玄丘低声喝道:“司鱼华大人府,在什么地方?” 浅陌一个恍惚,下意识地答道:“城东五味巷,进了那坊再……” “你来引路!”浅陌只听了这句,就觉腰间一紧,已被陈玄丘挟在肋下,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咦?此人竟不会道术。”浅陌立即察觉陈玄丘速度虽快,可自己若施展大道宗“缩地成寸”的道法,速度未必比他慢。 不同的是,施展道术的话,凭的不是身体的力量,不需要这样纵跃。 陈玄丘用的不是道术,而是靠着强大的肉身,他每一个纵跃都比奔马更有力量,一步便跨出数丈距离,简直快若流星。 但这起落顿锉之间,浅陌被带着一起一落,有些头晕。 全力奔跑的陈玄丘周身血脉奔淌,以他的血脉之旺,体内气血直如大江大河,哗哗奔流,那热力和男儿气息,不由便散发出来。 可怜浅陌公主长这么大,何曾与一个男人挨得这么近? 嗅着他那阳刚的男儿气息,浅陌的身子被带得七荤八素,一颗心也是晕淘淘的,有些上不着天、下不挨地了。 “往这里?往那里?”陈玄丘一边跑一边问,浅陌指点着。她很好奇,不知道陈玄丘跟救火似的要赶去华司鱼府做什么。 “就是……这幢宅子……” “你且睡一觉吧!”陈玄丘一记手刀便劈在浅陌颈上,将软绵绵的她往一棵大树的枝叉上一放。 待她醒来,若是没点功夫的话,想自己爬下来都难。 陈玄丘把她放好,便如乳燕投林,纵身没入华府。 “他去华府做什么?”假装昏迷的浅陌待他一离开,马上张开了眼睛。 她想追去一探究竟,忽然想到陈玄丘肉身强大,六识定然不弱,心念一动,便摘下一片树叶,两指捏着向前一甩,那叶子登时化作一只飞蛾,扑闪着翅膀飞向华府大院。 浅陌坐在树叉上,眼前已经出现了那飞蛾所能看到的一切。 此时的浅陌就像操纵着一台小型无人机,她在盯着那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画面自空中俯瞰而下,没入华府。 陈玄丘一入华府立即放轻了脚步,从奔跑如风的猎豹变成了脚步轻盈的狐狸。 茗儿传讯只说了一句:“我被困在司鱼华辰府上,快来救我!” 这时厅中寂寂,并无灯光,陈玄丘不明白这个“困”究竟意味着什么,是厅中有人看守她还是设了囚笼困住了她,自然要小心一些。 陈玄丘取出了那块五彩斑斓的绸布,他不修元神,使不了道术,除非是他人祭炼好了符箓,他拿来就用。 师姐给他的符箓当中,还真有两张这样的符箓,但事情未明,不必这么浪费。 他用的这种迷彩布,是他被师兄师姐们整天玩“追杀游戏”时渐渐摸索出来的。若运用得宜,再加上他独特的身法和收敛气息的方式,一样可以瞒天过海。 门前阶石上,光线稍稍明亮处,似乎有一块地面不平,微微有些隆起。但你若再看时,那里又一片平坦,没什么特别了。 陈玄丘已经向前滑行了六七尺,悄然进入了大厅。 大厅里,此时情形十分古怪。 汤少祝盘膝坐在屏风前的蒲席上,一动不动,宛如入寂。 华老太爷和夫人、华公子与少夫人,还有一对七八岁的男童,则十指箕张、呲牙咧嘴地站在那具矮几周围,一副作势欲扑的模样,他们的脑袋微微转动着,却像找不到目标似的,没有发起攻击。 茗儿趴在矮几边,一手扶在几案上,一肘支在地板上,双腿绞缠,腰肢半拧,保持着一个悄悄爬过来想偷什么东西,结果突然被人发现,于是就此僵住的动作。 茗儿觉得自己双腿此时麻酥酥的,脚尖儿都不敢稍稍一动,不然就一下子麻到了心里。 她的小蛮腰以一个古怪的扭曲姿势拧着,虽说她的小蛮腰纤细如蛇,灵动的很,可长时间保持这么一个扭曲的动作,她觉得腰都快抽筋了。 可她不敢动。 如果是几天前,只要鬼王宗几大高手离开,对付这么几具普通的傀儡尸,她自信可以轻易击败,并带着师兄逃走。 现在不同,这几日下来,她水米未进,本就虚弱。而王庆对羲茗施展离魂散魄术,虽然她及时藏起了另一个灵魂,未受其害,可是因为共用一个身体,身体的僵化也不可避免。 如今的她,道术已施展不出,体能极具衰弱,没有力量击败这几个只是不知痛楚、力量比常人大了七八倍的普通傀儡尸。 不过,恰也因为她的半尸化,她的气息对这些傀儡尸来说,已经不那么敏感,所以她才顺利地爬到了这儿,发出了求救讯号。 一开始茗儿是想一跃而起,冲到案几前的。结果她猛一扑出,才发现身体已经僵化,根本使不出力道,一下子就摔在地上。 茗儿以为这下子自己要彻底完蛋,被几具傀儡尸撕成碎片,可她意外地发现那些傀儡尸只是向她一扑,旋即就像失去了目标似的,一阵狐疑地乱嗅,便直挺挺地不动了。 茗儿诧异片刻,就想通了其中关键。于是,厅中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茗儿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六具傀儡尸直勾勾地盯着她。 突然,茗儿一个懒驴打滚,向前滚出几步,然后突然又停下。 六具傀儡尸猛扑向前,十指箕张,呲牙咧嘴,面目凶狠,正欲作势而噬,突然又感应不到目标了,只能停在那儿。 再过片刻,茗儿攒出些力气,然后就像跟小狗儿似的,嗖嗖嗖地向前又爬出几步,六具傀儡尸猛扑过去,但茗儿又不动了,连呼吸都闭住,傀儡尸感应不到目标,便又茫然站住。 其形其状,就像茗儿在跟华老爷子一家,在玩“我们都是木头人”。 茗儿就这样一直捱到几案旁,急急发出一句讯息。但是六具傀儡尸残存的一丝灵智已经产生了疑心,茗儿再也不敢动弹,只能保持着这样古怪的姿势僵持在那里。 “陈玄丘,你到底还在不在岐州,会不会来救我啊?你要再不来,我宁可被他们撒碎了也不挺了,我腰快折了!你要肯来的话,我……我大不了允许妹妹,嗯……一个月可以跟你亲一次嘴儿……” 第76章一剑纵横去复来 陈玄丘很快就看明白了厅中的情形。 陈玄丘眉头一皱,突然现身出来,问道:“怎么回事?” 六具傀儡尸同时转身,霍然看向陈玄丘。 “不要说话!”谈月茗急叫一声,六具傀儡尸又霍然转身看向她,作势欲扑。 陈玄丘道:“这是一家人?” 六具傀儡尸又霍然转身望向陈玄丘,作势欲扑。 茗儿一看这六具傀儡尸智商低下,现在又无人控制它们,未免笨拙无用,胆子大起来,这一下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哎呀,整个身子贴着地面的感觉,真舒服。 茗儿喘息了一下,才道:“这是司鱼官华老爷一家。” 陈玄丘等着她说下去,可茗儿被六具傀儡尸转身瞪过来,哪里还敢说下去,只好冲着陈玄丘使眼色。 陈玄丘诧异地道:“你挤眉弄眼的干什么?” 他一说话,六具傀儡尸顿时扭头看来,作势欲扑。 茗儿趁机道:“你我只能一替一句地说话!” 说完茗儿赶紧闭嘴,作势欲扑的六具傀儡尸又停住了。 陈玄丘一见这般情形,终于明白过来,下意识地向她做出一个OK的手势,旋即想到她不明白这手势,忙又说了声:“好!我明白了。” 陈玄丘往后退开一些,和茗儿拉开了些距离。 茗儿道:“那天我们受伤,被王庆抓住了。” “……” “?”茗儿挑了挑眉,他为什么不说话? 陈玄丘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接些什么,他想了想,突然道:“我自关山点酒,千秋皆入喉。” 嗯?茗儿先是有些茫然,旋即也明白了他不知所谓的一句话只是为了凑数。 茗儿的唇角抽了抽,道:“王庆带着我们,占据了华府。” “更有沸雪……” 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陈玄丘改唱了: “更有沸雪酌与风云某。” “……咳咳!他把华老爷一家变成了傀儡尸。” “我是千里故人,青山应白首。” “他还想把师兄和我变成铜甲尸。” “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 院外,树上。 浅陌“看着“二人一说一唱,驴唇不对马嘴的问答,唇角也不由抽搐了一下。 殷受气喘吁吁地追到了华府。他从陈玄丘离开谷园的时候就辍上了,但是陈玄丘跑的实在太快了,殷受只能远远地追着,争取不至于追丢了他,却很难马上追到。 直到此时,殷受才赶到,他呼呼地喘息了一阵,潜到厅下,探头探脑地往里边一看,只见厅中情形怪异,谈姑娘竟在厅中,还跟陈玄丘一说一唱的,弄得殷受顿时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了。 六具傀儡尸站在茗儿和陈玄丘中间,忽而齐刷刷向左一扑,忽而齐刷刷向右一扑,仿佛在为他们打着拍子。 “我和师兄已中术五天。” “几载风雪卷刃,朔风同孤昼。” “须得觅地解尸毒。” “瞧得乱世,一般嶙峋瘦。” “别唱了,救我走啊。”茗儿姑娘气极。 陈玄丘点点头,便向茗儿举步走去。 他这一动,那六具傀儡尸立即嘶吼一声,向他扑来。 陈玄丘脚下未停,仍然走过去。 “砰砰!”呲牙咧嘴地扑过来的华公子和华老太爷被他一掌击飞,华老夫人和华少夫人猛扑过来的双爪则被他一扭身子避了过去。 迎面,两个七八岁,面色青灰,肌肤枯败的小鬼又扑过来。 陈玄丘掌心一吐,待看到他们稚嫩的面容,不禁心中一颤,将欲吐出的劲道含而未发,倏然向侧方一闪,瞬间出现在两丈开外。 六只傀儡尸又悍不畏死地扑了过来,被陈玄丘摔开的华老太爷和华公子摔出去的时候砸碎了一张矮几,却是浑若无事。 茗儿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她双腿麻了,现在血脉不畅,实在动弹不得,只是急道:“他们……已经被王庆杀了,现在已化为傀儡尸,你不必留情。解决他们,对他们才是解脱。” 陈玄丘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可是看着那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看着那原本是位贤妻良母的小妇人,看着那对年仅七八岁的小小稚童,他如何能够痛下杀手? “陈兄,别犹豫了,王庆能感应到的,万一他赶回来……,速战速决啊!”茗儿也有些不忍,却还是说了出来。 陈玄丘叹息一声,“砰”地一章,拍在华老太爷胸口。 这一掌拍在一块豆腐上,可以让豆腐浑若无事,可是豆腐下边垫放的东西瞬间粉碎,这是一记摧心掌,可是拍在华老太阳身上却如中败革,华老太爷毫无反应,反而向他狠狠咬来。 茗儿叫道:“只有枭其首级,才能杀死他们。” 陈玄丘脸色铁青,不断地闪避着,可六具傀儡尸,却是嘶叫着步步紧逼。 突然,一个小鬼纵身尖啸,呲着一口已经化作锋利獠牙的牙齿向他颈间扑来。 陈玄丘把牙关一咬,铿然一声,长剑终于出鞘! “啊~~~” 陈玄丘一声大吼,“噗”地一声,一颗小小头颅便飞了起来,那腔子里居然没有一点血流出来。“卟嗵”一声,一具小小尸体倒在地上。 这一声呐喊吼出,陈玄丘双手握剑,陡然化作了一阵狂风。殷受藏在厅门口,眼睁睁看着厅中的陈玄丘,似乎在那一瞬间幻化出了五六具分身,各自施展着不同的剑招,迎向华氏一家人。 剑气锐啸,如雷霆闪电,激射四方,顷刻之间,又罢如江海凝清光。 陈玄丘双手握剑站立厅中,他一路奔袭而来,头上的冠戴也未落下,此时于激愤中出手,震落了头上的进贤冠,一头长发飞扬。 他脸上绷紧的线条,如削如凿,让此时的他看起来份外可怖。 浅陌坐在树上,整个人都呆住了,那么可怕的气势,竟让她一时生出窒息的感觉。 “砰!” 浅陌眼前的画面陡然消失,她以道术放出的那只飞蛾,在陈玄丘四溢的劲气中,被震得粉碎,纷纷扬扬洒落尘埃。 殷受从厅门口探出头来,眼见得如此一幕,腿儿一软,卟嗵一声摔在地上。 倒是茗儿,怔怔地看着陈玄丘,心头忽然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她没想到能在陈玄丘身上看到如此一面。 她一直对陈玄丘有些反感,因为她在中京见多了那种斯文儒雅、风度翩翩,实则一无是处,只会夸夸其谈的公子哥儿。要知道,前十八年,可是她白日出现,所以与外界打交道的多是她。 因此她听说妹妹喜欢了一个男子,又看那男子俊美的不像话,顿时心生抵触。把他当成了一无是处的小白脸。 可此时的陈玄丘,如神如魔,那凛然的气势,叫她双腿肌肉突突乱颤,原本麻痹了的双腿已经通了血脉,可她竟软软的站不起来。 陈玄丘缓缓抬起头,激扬的长发缓缓地落下,发丝之间,露出一双赤红的眸子。 “谁?出来!” “是我,是我!”殷受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他确信,只要迟上刹那,陈玄丘的剑就会激射而至,那个一尺多高、三寸多厚,还箍着铜皮的门槛儿,绝对挡不住陈玄丘一剑。 陈玄丘眼神儿一缓,道:“原来是你。” 陈玄丘此时爆发出来的气场,把小受受的心肝儿吓得砰砰乱跳。 他急忙解释道:“陈兄,我是去谷园探听……” 陈玄丘截口道:“你来得正好,马上带茗儿姑娘和她师兄避一下。你们去凤凰山,此时那里最安全,不会有人想到那个地方。” 殷受心中一暖,陈大哥果然是信任我的。 殷受忙道:“呃……,好,我带他们……噫?那你去哪?” 呼地一声,一股劲风吹起了他的衣衫。 殷受眯着眼睛转过身,望着呼啸而去的一道剑光,刺破夜空,直向谷园。 第77章 打波Q 谷园,轩厅之前。 天语徽的尸体已被收殓运走。 今夜本是盛欢之夜,可是先有陈玄丘不识抬举,复有武选第一人莫名暴卒,姬侯的一张脸都绿了,再也顾不得什么处变不惊、面上风度。 “咦?陈玄丘怎么不见了?” 待一场纷乱稍稍平息,姬侯强打精神让众人归座,好歹得把这聚贤宴善始善终啊。 可这时忽然有人发现,陈玄丘的座位还空着。 陈玄丘的次位就是天语徽的座位,天语徽死了,莫名其妙地顺着湖水淌进了姜道人开辟的流觞河道,而今陈玄丘竟也不见了,难道他也遭遇了不测? 众人顿时惊慌起来,姬侯的脸已经开始朝着青出于蓝而甚于绿的趋势发展了。 “快,马上去找!”姬侯下了命令,哪怕他再恨不得陈玄丘死掉,也不希望陈玄丘是死在这聚贤宴上。 如果他筹备两年,搞出浩大声势的岐山选贤,最终文选第一人和武选第一人双双被杀,姬国岂不是要成为全天下的大笑话? “不必找了,臣在这里。”陈玄丘突然出现在两列长长的席筵尽头,大步向轩厅走来。 两列公卿与贤士,尽皆把目光投向陈玄丘。 王庆正因又一个弟子死去而怒火炽燃,忽又感应到华府那边出了事,他正考虑要不要放弃此间事务,立即赶回去一探究竟,又犹豫是否该留下两名长老保护最后的两名弟子。 此时忽然看见陈玄丘,他的一对凶晴登时望去,隐隐生出一抹古怪的感觉。 “陈贤方才去了哪里?”姬侯脸色一沉,不悦地问道。 陈玄丘在距轩厅左侧自己的位置还差着七八岁的位置停住了,拱手道:“臣方才……” 王庆鼻翼突然一抽,慢慢站了起来:“你血脉奔腾,气息不稳,刚才似乎离开过谷园吧?” 陈玄丘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不错,刚刚陈某接到好友传讯,说她被恶人所困,陈某急急赶去,就是为了救她脱困。又想着若不告而别,未免太不礼貌,所以陈某又赶回来了。” 王庆的目芒突然一缩,沉声道:“本宗弟子天语徽,可是你杀的?” “不可能!”郭竹一下子跳了起来:“这不可能,他已被我琅珰寒月珠击碎丹田,废了武功,有什么本事杀天语徽?” 郭竹一抬手,一枚黑白相间的小珠儿就在他的指尖溜溜地打起转来:“你这是怀疑我郭家的琅珰寒月珠威力不够么?” 这货也进入了三十六贤,就排在第二位。 不过,他不是靠打赢对手得来的,他是靠攻不破的防御得来的。 他那颗琅珰寒月珠乃是郭家的至宝,可攻可守,威力无穷。不知多少高手,根本破不了这寒月珠的防,因此就以为郭竹对他们已经手下留情,于是纷纷主动落败。 其实天语徽和郭竹争第一时也没破他的防,只不过郭竹也始终伤不了天语徽。主考官考虑到两人一个是攻,一个是守,而且鬼王宗是姬国本地的宗门,所以判了天语徽第一。 郭竹并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他不晓得他虽是修真四大世家之一的少主,可天资实在是太差了。 郭家威力无穷的寒月珠在他手中连百分之一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他之前对敌那么多人,都是以守为主,攻则罕有伤人,不是他想手下留情,而是他真的伤不了人家。 所幸这颗宝珠都快要诞生器灵了,有些模糊的神智,知道主动护主。 他发挥不出宝珠的防御能力,但是真遇到大凶险时,这颗宝珠会主动发挥更强的神力保护他,所以他才浑浑噩噩混到现在。 他对天语徽夺得第一贤本来就心中不满,这时一听又有人质疑他的本领,自然要跳出来以正视听。 王庆看也没看他,王庆到了凤凰山后,曾经看过弟子的最后一战,以他的眼力当然看得出,这个郭竹的资质简直烂得一塌糊涂。 只不过郭竹他可以当成一砣屎,郭家却是鬼王宗必须敬畏的宗门。 王庆淡淡地道:“也许郭公子是被宵小所骗呢。” 陈玄丘目视王庆,笑了笑道:“你说的什么天语徽,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说的是一具干尸一样的家伙,没错,是我杀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郭竹目瞪口呆,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都杀不了天语徽,他……他武功已废,怎么可能杀得了天语徽?” 一听陈玄丘承认杀了天语徽,姬国的虎贲们还未动作,鬼王宗的左右护法和最后两名长老已然四下一分,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把陈玄丘困在当中,防止他逃逸。 王庆的双眼眯了起来,盯着陈玄丘,杀气隐隐地道“正面动手,他当然杀不了本宗的弟子,可是,如果他是背后偷袭呢?”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王宗主此言差矣!” 他往武选贤中一看,有两个形容枯槁的人也已站了起来,对他满面敌意。 这两人虽未和四长老一起形成合围之势,显然也是鬼王宗中人。 陈玄丘便走到其中一人面前,揖手道:“可是鬼王宗的道兄当面?” “不错,我……” “呼~~” 陈玄丘身形电闪,五指屈曲如钩,似乎一探之下,手臂竟然加长了一尺有余,一把叨住此人手腕,身形一挫一闪,咔嚓一声,这人枯柴似的手臂就被他拧断了。 “啊~”那人刚刚痛呼出声,陈玄丘已鬼魅般绕到了他的背手,一只大手从他颈后抹来,用力一扳他的下巴,“咔”地一声,那人的脑袋就在头顶旋了两匝。 那人肉身一死,还未软倒,顶门就一开,一具小小元婴逃了出来,可是众人还未看清那元婴之形,陈玄丘的“真武惊神指”已经到了,噗地一指,元婴破碎,一阵阴风灵气四散而去。 “我,就是这么杀的!”陈玄丘松开那具干尸,任他卟嗵一声倒在地上。 双杀! 和拿一血时一样容易啊! 陈玄丘慢悠悠地走回场中站定,歪着头想想,忽然向众人抱歉地一笑,似乎有些腼腆:“啊!王宗主所言其实也不算太差啦,我不是背后偷袭,我是正面偷袭,不过终究也算偷袭。” 全场木然,就连王庆都呆住了。 这名弟子死的也太冤了。谁也没想到陈玄丘走过去这么一揖一问,居然就突然动手了。要不然以这名弟子的道行,还指不定谁杀谁呢。 陈玄丘向他旁边的右护法看了看,正呆若木鸡的右护法突然清醒过来,动如脱兔地一跳,一下子跳出好远。 眼前这人此人可是一个武士啊,我怎么竟然大意跑到他面前去了,十步之内,那可是武士的主场。 可此时,两大护法,两大长老,都远在十步之外,却仍然有一种陈玄丘主场的感觉。 陈玄丘朗声道:“方才陈某去了一趟城东五味巷……” 王庆已不容他说下去,大吼一声道:“你去死!” 王庆往地上一跺,陈玄丘身遭四周泥土立时波浪翻翻滚起来,顷刻间化作一具具手持三股叉的泥塑鬼夜叉,一个个狰狞恐怖犹如活物,大吼着就将一柄柄锋利的长叉,向困于其中的陈玄丘劈面叉去! PS:天气热啊,我开着空调,脖梗子,股叉子中间都全是汗呐,求个点赞月票喽~~ 第78章 嘻笑怒骂,视汝无物也 陈玄丘一声怒啸,挥起手中剑,却不是格档,而是主动发起了攻击。 他那狂野的攻击之势,让众人看了都觉得他该用一口刀,而不是剑。 剑为兵中君子,刀才是兵中之霸。他这么狂野的进攻……,剑为轻灵之物,适合削、适合刺,貌似不适合这样的进攻啊? 不管适不适合,陈玄丘这一剑劈出去,当面冲来的一个泥夜叉被他一剑劈散,化为一地泥土。而他则占据了那个泥夜叉的站位,六七柄泥叉一下子刺空了。 “王宗主,论本领,我远不及你。大概,只有和你门下执事长老尚可一搏。你是不是以为,我今天就死定了?” 王庆用意念令七八只泥夜叉暂时停止了进攻,冷笑地道:“怎么,你还想活?”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愚昧的蛮夷!那就让我……教教你这只未开化的猴子,如何做人吧!” 陈玄丘声落人动,手中剑化作一抹流光,从左侧一个泥夜叉身下一掠而过,在电射星飞一般逃逸的速度中,还不可思议地反旋,一剑将那泥夜叉削为两段。 他从原地刚刚消失,三口泥叉已刺到他原本立足处,虽然是泥叉,却比真正的钢叉还要犀利,噗地一声刺入地下,溅起一片泥浪。 陈玄丘就在这一刹那,剑上带着一抹怪异的锐啸,刺向左护法的小腹。 左护法早已凝功待发,所以他没有退。 眼见陈玄丘一剑刺来,左护法一声沉喝,双手化作两只惨绿色的箕斗大的巨手,双掌似合非合,带着凄厉的鬼啸声,向陈玄丘拍过去。 两掌飞出,还在变大,两股既雄浑又强劲的不同劲道,一阴一阳,相互磨擦、挤压、拉扯着,陈玄丘只要一头冲进他这力场,就会被他这股怪异的劲道挤压扭曲成一团肉糜。 这是左护法模仿“六道轮回”中的阴风劲气,揣摩出来的独门道术“九阴噬魂手”。 可是,陈玄丘志不在他,就在他大手狠狠将要拍至,把陈玄丘拍成肉泥的当口,陈玄丘剑尖一扭,足尖在地上狠狠地一点,激荡出扇面的泥土,飞砂走石一般击中了追来的几只泥夜叉。 只是那泥夜叉纵然身躯被击出一个洞,也能瞬间修复,只有剑气震及它的全身,同时泯灭它的一切“生机”,才能真正消灭这种以道术所幻化的泥夜叉。 陈玄丘已借力一弹,团成了一团。四周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左护法两只惨绿色的大手变得更加壮大,仿佛要凌空拍死一只苍蝇似的,要把飞过来的陈玄丘一巴掌拍死。 而陈玄丘却间不容发地在两只巨掌合拢的刹那,像一只招人恨的苍蝇似的,一振翅就从那对大手的掌缝中飞了出去。 陈玄丘身后,泥夜叉们纷纷掷出了他们手中钢叉,每掷出一柄,它们手中马上就会再幻化一柄,只要立足大地,就无穷无尽。 可无穷无尽的钢叉,如同箭雨一般追射着陈玄丘,噗噗噗地钉了一地,却终究是晚了一步,陈玄丘已经一头撞进了那些公卿大夫们中间。 陈玄丘亲手斩杀了华大夫一家六口,虽然他也知道那一家六口已然被鬼王宗害死,连灵魂都炼化在体内,成了一具懵懵懂懂的傀儡尸。 可是,由他一剑斩杀那些无辜,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他胸中说不出的愤懑,所以,他又回来了。不杀几个鬼王宗的人,他实在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可他并不打算蛮干,仗着一腔热血跟人家玩命?陈玄丘没兴趣,那是野蛮人的想法。他想要的是:气要出,敌要死,我还得活着。 你比我强大就一定能打败我?你就只会简单地用力量本身来衡量胜负? 陈玄丘站在公卿大夫们中间,笑得一脸灿烂:“国君读过陈某那篇兵法吧?想来王宗主是不曾读过的,在王宗主眼中,一定以为,只有力量才是永恒的。 拜托,你是个人,万物之灵的人类,不是一头只会蛮干的大猩猩。居然把你的愚蠢当成睿智,还要在那里沾沾自喜,可不可怜?” 六七只泥夜叉就站在人群前边,随着凝而不发的气势,它们的身形在不断壮大,此时已经高有两丈有余,手持巨叉,站在众公卿面前,仿佛正在驱赶一群鸡鹅。 王庆确实怕伤了这些公卿大夫,所以有所顾忌。如果他把这些人都给杀了,姬侯靠什么治理地方、靠什么统驭百姓、靠什么去打天下? 如果他敢那么干,姬侯一定不会放过他。他知道,姬侯虽然很倚重他,可姬侯多年经营,手中另有一支强大的秘密力量,那支力量,很可能连他都对付不了。 然而他有顾忌,陈玄丘可没有。陈玄丘站在人堆儿里,居然还在大言不惭地嘲弄他。 王庆气的一声大吼,一只巨大的鬼夜叉嘶吼一声,锋尖足有一人手臂长短的泥叉便狠狠扎了下去。 “啊~~” 众公卿抱头鼠窜。 陈玄丘……,陈玄丘很无耻地跟着他们一起跑开了。 一边跑,陈玄丘还一边做着解释:“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陈某这一招,可算是出奇制胜乎?” 要脸吗?你还要脸吗? 姬侯气得浑身哆嗦,脸都歪了。他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打法! 这个年代,两军对垒的时候,都还在讲究主将出马,用个人武艺拼个高下呢,谁见过陈玄丘这么臭不要脸的打法?他这跟裹挟了姬国公卿为人质有什么区别? 一群公卿挺着胸脯儿,提着袍袂,跑得头上的高冠一颤一颤的。由于今日赴宴,他们或附庸风雅地穿着高齿木履,或者是穿着厚底硬帮儿的官靴,所以只能高抬腿,轻落步,跑得还不快。 他们跑步向左,陈玄丘便随之向左。他们跑步向右,陈玄丘便随之向右。 几只高大的泥夜叉高高举着泥叉,瞪着铜铃般的眼睛,脑袋着跟着忽左忽右的公卿人群,实在难以下手。 陈玄丘跑着跑着,居然还拍手唱了起来:“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他是故意的!他这是嘲讽我、他这是蔑视我!他把我堂堂姬侯,庙堂诸公,鬼王宗掌门,无数的豪杰视若何物?他这是把我们当成了一群小丑,他……他在不屑地奚落我们啊! 浅陌公主在华府外,看到殷受救走了一男一女,但她浑不在意。 陈玄丘一剑化虹,飞向谷园的时候,浅陌一见心惊,也不知是担心父亲受害,还是担心他自投罗网,却是想都不想,立即跟了回来。 此时,浅陌藏身暗处,见到如此一幕,一时间她也呆住了。 陈玄丘一剑归来,算是个英雄吧?可他此时的表现,一点也不英雄。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瞧不起的意思都没有,还……还很想笑? 姬侯的脸已经紫得发黑了,身子打摆子似地发抖。 王庆正要喝令鬼王宗的长老弟子们闯进人群围杀陈玄丘,怒不可遏的姬侯已抢先一步大叫起来:“众武选贤士们听着,谁能杀了陈玄丘,寡人以国士待之!” 郭竹一听,立即应声而出,当空祭出琅珰寒月珠,大叫道:“国君勿恼,待郭某杀之!” 第79章 如入无人之境 郭竹祭出寒月珠,寒月珠登时化为一枚黑白相间的圆球,有人头大小,带着闪烁不定的无穷毫光,往空砸向陈玄丘。 它竟能盯准陈玄丘,任你如何逃避,始终盯着不放。 陈玄丘并不与之交手,只在人群中闪来闪去,唬得那些公卿大夫们更加慌乱,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出这个是非之地。 武贤众高手们一听姬侯所言,登时兴奋起来,只要杀了陈玄丘,便以国士待之? 他们此来姬国,在擂台上打生打死的,图的是什么?如今若有这样的机缘,岂容放过?因此,立即一个个纵掠而出。 鬼王宗众人一看,也趁机扑了过来。陈玄丘跟一条泥鳅似的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哪怕你一手就能捏死他,可你根本抓不到怎么办?如今正好合众人之力捕杀他。 眼见众人纷纷向自己扑来,陈玄丘突然一声长笑,发足直奔坐于轩厅之中的姬侯。 他已蓄势良久,这一冲快愈电光石火,他从人群中一闪而出,出其不意地行此致命一击,一时人剑合一,凌空直刺姬侯的咽喉。而那枚寒月珠,却仍紧蹑其他脑后不放。 “不好!他意在国君!” 众人大骇,此时许多高手都被调动加入追捕,正一边躲闪着那些碍事的公卿,一边围猎陈玄丘,突然看见陈玄丘脱困而出,扑向姬侯,尽皆大惊。可他们此时却已来不及阻止了。 浅陌藏身于树上,眼见如此一幕,不由得大惊失色,当下不及多想,伸手一拍树干,无数树叶簌簌落下,尚自飘飞于空,浅阳便剑指一点,喝道:“去!” 千百枚树叶便如一柄柄小飞刀般,呼啸着追向陈玄丘的背影。 陈玄丘在前,人剑合一,疾射姬侯。 寒月珠在后,化作足球大小一颗黑白两色的珠子,呼啸相随。 千百片绿叶如箭,织成铺天盖地一张巨网,衔尾而行。 王庆、郭竹等高手紧追在那绿幕般的箭网后边。 姬侯一见陈玄丘竟向自己冲来,不由得大惊失色,可陈玄丘来势极快,他连闪避也来不及。 姜道人微微摇头,伸手一拍腰间,那只紫皮葫芦突然飞了出去,悬停于姬侯身前,自行旋转起来。 随着它的旋转,一道道紫红色的光,先是化为光晕,继而化为紫环,一圈圈地绕着紫皮葫芦向陈玄丘的方向荡漾开来。 陈玄丘人剑合一,已经化作一道虚影,这时堪堪触及那些光,虚影突然斜升向上,身形急转,快的几乎看不出那是一道人的影子。 只一刹那,他就已旋升了六七丈高,在空中一刻未停,疾旋着划了一个弧形,突然一头扎向追扑过来的人群当中。 琅珰寒月珠来不及再行变幻追赶,向着那紫皮葫芦一头撞了上去,它一头撞破紫红色的光环圈子,重重地撞在悬空而停的紫皮葫芦上,只听“当”地一声巨响,如洪钟大吕大般,震耳欲聋。 紫皮葫芦稳稳地悬停在空中不动,琅珰寒月珠吃这一撞,却是倏然倒飞出去,滴溜溜地旋飞于空中。 随之射来的千百片绿叶一碰到那紫红色的光环,立时被搅得粉碎。 陈玄丘如苍鹰搏兔,自空而落,笔直地杀入人群,一剑刺向一个形容枯槁、面容干瘪的青年。 鬼王九子,最后一人。 一道剑虹,恍若电光,剑气破风声慑人心魄。 那人大骇,向前冲出的势道一顿,矮身欲闪,与此同时,祭出了护身法器。 那是一面惨白色的镶金边的天灵盖似的东西。那东西初始只有小碗碗口大小,迎风便长,化作一面骨盾。 仓促之间,他也只来得及祭出这件护身法器,陈玄丘一剑劈下,那骨盾一分为二,立时化作两片白骨落地, 那人正欲挫身逃走,陈玄丘一剑斩下,那人“啊”地一声惨叫,一条腿齐根被折下。 陈玄丘落地,一脚旋踢,把那人呼地一声踹上半空,比飞矢更快地冲向空中那枚寒月珠。 人头和寒月珠硬生生地撞上了,寒月珠毫光大作,纹丝没动,那人一颗头颅已然撞得粉碎。 寒月珠这件神器,用来攻击时就是砸人,攻击方式没什么特殊。可它不管你是肉身还是灵魂,都能直接攻击。 那人脑袋撞上寒月珠,登时死得不能再死,元神直接随着头颅一起破碎,根本没机会遁逃出来。 陈玄丘大笑道:“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此等兵法,你们可学到了么?” 陈玄丘身形一扭,再度射入人群,借着那些碍事的公卿躲避得追杀过来的众人。身形闪了几闪,已经到了人群外围,突然身形一纵,化作一道流光,遁向遥遥夜色。 夜空中传出了陈玄丘最后一声长笑:“鬼王九子,尽已伏诛,某去也!” 一道虚影,闪了几闪,瞬间逃得无影无影。 王庆恨极,那可是他苦心培养的九大弟子啊,居然一个没剩。 王庆怎肯放过此人,他把舌尖一咬,喷出一口心头血,拼着大耗元气,顿时化作一道遁光,向陈玄丘逃逸处追去。 王庆一走,几具泥夜叉便化作了泥土,簌簌落下,堆成了几个土堆。 现场一片狼籍,姬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只觉一口气儿堵在他的心口,想吐都吐不出来。 好好一场聚贤宴,最后居然落得这般下场。 姬侯无视的双眼看看轩外,气喘吁吁的公卿,灰头土脸的大夫,讪讪不语的众贤,姬侯想吐血。 浅陌公主一闪身,便出现在父亲身边,轻轻扶住他,担心地道:“爹,你没事吧?” 姬侯喘了几口大气,无力地挥了挥手,虚弱地道:“今日之宴,就此散了吧。寡人身子不适,需要回宫歇息。” 姜道人叹了口气,递过一枚蜡封的丹药,说道:“公主殿下,这枚丹药,回去后让令尊服下,应可……” “啊!” 轩厅外突然一声惨叫,刚接过丹药的浅陌吓得一哆嗦,丹药失手落地。 众人齐齐向惨叫处看去,就见鬼王宗那位左护法僵直地站在那儿,突然身子左右一分,化作两半,摔到了地上。 “师兄!”右护法一见大惊,立即就要扑上前去。 “哎哟!”黄大夫被人拨了一下,哎哟一声摔向一边,从其背后冒出一道剑光。 那剑光吞吐如灵蛇之信,“噗噗噗噗噗”,干净俐落地一连九剑。右护法的眉心、双肩、左右心房、膻中、气海、丹田等几处要害纷纷中剑,立时被刺成了一个筛子。 众人大骇,定睛一看,这才看清,那持剑人竟是陈玄丘。 他竟杀了个回马枪,又回来了! 第80章 不斩不平孰担当 陈玄丘一击得手,立即毫不迟疑地杀向另一位鬼王宗的长老。 此时鬼王宗在场的就只剩下两位长老了,一个姓伯,一位姓伍。 两位长老的道行其实比陈玄丘要高明一些,当然,前提是要拉开距离施法,而不是以己所短,迎敌所长,傻呼呼地去跟他肉搏。 但是陈玄丘暗杀的手段层出不穷,手法更是匪夷所思。两位长老已经吓破了胆,此时只想躲闪,他们这一逃,陈玄丘还真不容易抓到机会对他们下手。 现场的形势顿时一变,变成陈玄丘追杀在后,两位鬼王宗长老逃跑在前,他们现学现卖,像刚才陈玄丘一样,以这些公卿大夫为障碍物。 这些公卿大夫生怕被误杀了,眼见陈玄丘提着一口剑虎虎生风,只好鼓足余勇继续来来回回地跑路。 丢下国君直接跑回家的话那以后就别干了,跑又不能跑太远,也真苦了他们。 剩下的岐山三十三贤面面相觑,如今他们算是看明白了,陈玄丘意在鬼王宗,并无心与他人为难,所以一时倒生不起上前围杀他的勇气了。毕竟此人表现得…… 如果杀不了他,今后很难睡得着觉的。 大司空魏岳抚着胡须,激动不已,喃喃地道:“兵不厌诈,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陈玄丘提剑追杀鬼王宗两位长老,一边舌绽春雷,厉声说道:“城东五味巷,司鱼华府,一门老少六口,连带十余家仆,尽数被鬼王宗所害。鬼王宗窃居其府,暂为栖息之所。谁若不信,去了一看便知。诸位公卿大夫,就不怕步了华府后尘么?” 众公卿大夫闻言色变,陈玄丘没必要撒谎,那么……,这是真的?鬼王宗竟然真敢向公卿士民下手? 之前他们残害奴隶,这些公卿大夫还可以自欺欺人一番,如果鬼王宗竟敢向士大夫们下手,那他们可要人人自危了。 陈玄丘又道:“鬼王宗炼人成鬼,如此邪修小术,人所不耻。可就是这般人物,竟被姬侯奉为上宾。尔等文武贤才,多出于名门,甘与此等蛇鼠为伍么?” 众士贤听了这话,内中不乏爱惜羽毛的,顿时有些动摇。 姬侯胸中一口怒气,化作怒吼喷薄而出:“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众虎贲持枪戟冲了上来,两个鬼王宗长老听他说破鬼王宗丑事,眼看要挑拨得鬼王宗成为公敌,再无法在此立足,趁着虎贲一挡,立时拉开距离,动用秘法,役使鬼物,一团团鬼火幽灵向陈玄丘扑去。 “来得好!” 王庆已被调虎离山,剩下两个鬼王宗长老又吓破了胆,十成本领发挥不出七成,陈玄丘胆心大壮,挥剑纵横,无人可挡。 剑气纵横中,陈玄丘豪气干云的声音响起: “我是青萍山水郎, 天教分付任疏狂。 曾上云宵偷雷电, 又下九幽会鬼王。 玉楼金阙懒一顾, 何曾着眼信雌黄。 利剑无口人有信, 不斩不平孰担当!” 陈玄丘有心阻止众人出手帮助鬼王宗,更想让鬼王宗这种门派人人喊打,从此再无立足之地,所以一面挑起众公卿对他们的忌惮,一面让众贤士心生顾忌,不至于出手相助。 而今他这番作派,若放在后世,未免叫人觉得有些做作,可在如今这个世道,谁见过? 那可是吟诗诶! 而且是剑气如虹,追杀逃敌时所吟,豪气干云之状,哪个男儿不为之心折? 浅陌公主扶着父亲站在轩厅中,心中不悦之意一扫而空,两只眼睛都快变成星星眼了。 “死!” 陈玄丘气势越来越盛,两个鬼王宗长老碍于到处都是姬国公卿,大型厉害的法术不敢施展,气势又为陈玄丘所沮,一个不慎,武长老被陈玄丘侵至身前,长剑一旋,又将他斩了。 剩下一个伯长老见势不妙,“啪啪”往腿上贴了两道阴风符,撒腿就跑。 什么鬼王宗的声名令誉,他现在全管不得了,原来还想拖延时间,捱到宗主回来,这时也全然顾及不得了。 陈玄丘冷笑一声:“哪里走!”挥剑便追。 轩厅中,姬侯气得嘴唇铁青,忽然向姜道人长长一揖,沉声道:“飞熊先生,此子太猖狂了。有请先生,为寡人镇杀此獠!” 姜飞熊此时已收了紫皮葫芦,闻听姬侯所言,不由叹息一声,朗声道:“罢了,姜某既为姬侯座上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姜飞熊说罢一抬手,地面曲水沟渠中一道水流应声而起,哗地一声,化作一条水晶长龙,龙首龙鳞,栩栩如飞。 水晶巨龙在空中一作势,就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向陈玄丘当头扑去。 在陈玄丘的认知中,这个姜道人擅长占卜,其他方面似乎并不突出,所以大意了些。 同时眼见伯长老要逃,他哪舍得放过,奋力一剑便掷了出去。 那剑如光,瞬间跨越空间,慑人的剑虹直抵伯长老的后心。 一道慑人心魄的剑啸刚刚响起,就已戛然而止。 长剑刺穿了伯长老的后心,将他身子带着飞出去,一剑钉在远处一棵合抱的大树上,像一件破褂子似的钉在了上面。 姜道人冷笑,右手五指微微一合,水晶龙嘴一口咬下,陈玄丘急忙闪身,那龙口咬下,咔嚓一声,水晶透明状的利齿,便在陈玄丘的大腿上刺出两个血洞。 浅陌公主看得心中一紧,“啊”地一声轻呼。 陈玄丘闷哼一声,反手一拳,“砰”地一声把那龙牙打碎,身子倒飞丈外,脚一着地便踉跄后退,已是血染重衣。 那龙牙一碎,立即化作水流,旋即又将龙牙补充完整。 姜道人稳稳地站在轩厅之中,手掌向外轻轻一拂,水晶巨龙的龙尾便是一卷,猛然拍向陈玄丘。 陈玄丘纵身疾闪,龙尾拍中一个棚子,轰地一声将棚子拍碎,碎木竹竿等杂物扬飞于空。 陈玄丘忍痛一跃,跳在空中,一把抄住一根竹竿,奋力掷向轩厅中的姜道人,如长枪一般。 陈玄丘一鼓作气,身形再一拧,接二连三,把抓到的竹竿、木棍,像一杆杆投枪似的,奋力掷向姜道人。 一杆杆竹竿木棍,仿佛长枪破空厉啸,声势骇人。 姜道人不动如山,右手蛇一般婉转,那条水晶巨龙的身子也随之婉转,一下子缠住了陈玄丘的身子。 姜道人左手一扬,轻轻一抹,地面沟渠中升起一面面水镜,纷纷迎向投掷而来的“长枪”。 “长枪”刺穿一枚枚水镜,击至姜道人面前时,堪堪力道耗尽,吧嗒几下,纷纷落地。 姜道人面容依旧淡雅,目光却是一厉,右手猛然握紧,那条水晶巨龙的龙身立即将缠在其中的陈玄丘死死绞紧。 陈玄丘面孔胀红,奋力挣扎,浑身骨节咔咔作响,可那条水晶巨龙却是越绞越紧,终于,陈玄丘“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手脚软绵绵的再无力道。 浅陌公主娇躯一震,失声道:“他死了?” 姜飞熊从那水晶巨龙的感应中,陈玄丘生机全无,心跳都全然停止了,右手便轻描淡写地一扫,那条水晶巨龙顿时化作一滩水拍在地面上,陈玄丘的尸身落在地上,犹被水流向前冲出三尺。 水流一冲,沟渠中几尾银白色的小鱼拍着尾巴蹦了起来。 一条沟渠中跳起的小银鱼儿,正拍在陈玄丘的脸上,可他毫无反应。 姜飞熊淡淡一笑,一副悲天悯人的语气道:“可惜了此子满腹的才……” 话犹未了,姜飞熊淡定优雅的神色一扫而空,两只眼睛都快突出了眼眶。 本该浑身骨骼都被绞碎,已然气绝身亡的陈玄丘突然一跃而起,跑得比兔子都快。 陈玄丘一条腿受了伤,微微有些瘸,他就这么一蹦一跳的,跑到那棵合抱大树旁时,还不忘一把抽出他的剑:“鱼儿出水跳,风雨要来到。还记得陈某的农时节气歌么?赶紧回去收衣服啦!” 陈玄丘说完,就已闪入树林不见了。 姜飞熊身形一动,作势欲追,听到这句话,突然又定住了身子。 此子这时还在说俏皮话,显然是伤的不重,追不上了。 陈玄丘绕过大树,便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一阵阵金星乱冒。 这姜飞熊好厉害的道术! 他不敢有丝毫停留,强提一口真气,踉踉跄跄不辨东西地便逃,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 鬼王宗宗主王庆不惜耗费元气,苦追良久,始终不见陈玄丘身影,便恨恨地回转谷园。 孰料,等他回到谷园,见到的却是左右护法和伍、伯两位长老的尸体。教内精英,至此已一扫而空,鬼王宗还剩下什么?那些普通弟子能济得了什么事? “天呐!” 王庆五内俱焚,仰天一声悲呼:“陈玄丘啊,你个打不死的恶鬼!我鬼王宗数百年的积累啊,今朝精英尽丧!老夫与你不共戴天!若不杀汝,老夫死不瞑目啊!” 四下公卿,都冷眼旁观。 轩厅内,姬侯看到这般情形,目光不由一闪,突然上前一步,沉声喝道:“王庆,寡人听闻,你鬼王宗在城东五味巷,杀了司鱼华辰阖府上下,窃其底邸,阴私为用,可有此事?” 王庆现在已经被对陈玄丘的恨烧晕了头脑,他脑子里现在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鬼王宗毁了,他的大业也毁了,他想利用这波大机缘飞升成仙的机会没有了。 陈玄丘,你必须死!必须死!!必须死!!! 姬侯见他不答,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寡人原看你鬼王宗祖先,于大雍立国有拥戴之功,尔等后辈平素也还规矩,所以对你鬼王宗颇为优容。想不到……” 姬侯声音打颤,一双老眼泪光莹然:“想不到你们竟残害我姬国的官吏百姓。寡人一向爱民如子,如何能容得下你这等奸邪之辈!来人啊,把王庆拿下,明正典刑,以正国法。” 四下里,不但虎贲将士们蜂拥而上,便是众武贤高手也是跃跃欲试。 破鼓万人捶,拿他献功,貌似不错? 王庆猛然惊醒过来,他晓得如今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于姬侯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这是要拿自己开刀,以搪天下众生之口。 王庆心中恨极,却也知道自己此时气血攻心,先前为了施展流光遁术又已大耗元气,不能在此停留,否则纵然杀上一些人,自己也要被留下。 趁着遁光效果还未消失,王庆把牙一咬,竟然果断遁身逃去。 …… 陈玄丘强提着一口真气,逃到半途时,便觉耳鼓嗡嗡作响,气喘如牛。 陈玄丘晓得自己不但内伤发作,失血也太多。可他此时还在岐州城内,若不及时逃出去,待明日一早,百姓起来发现了他,还是必死的结果。 陈玄丘从衣服下摆撕了一块布下来,先缠紧了他的大腿,暂时止住流血,然后奋起余力,继续向前逃。 前方夜色中,一面刻着“听雨巷”的石牌坊出现,陈玄丘眼中的一切都在摇晃,也看不清楚。他摇摇晃晃又往前走,便出现一扇高大壮观的门楣,上边赫然一副匾额,写着“南府”两字。 陈玄丘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不过他晓得只要天一亮,此处必有人出入,所以还是不敢停留。 陈玄丘气喘如牛地继续向前挣扎了一阵,就见一处不常有人出入的角门儿。陈玄丘再也走不动了,便往路旁雨水沟里一滚,被那浅浅的野草掩住了身子,便昏迷了过去。 PS:三更八千八,相当于四更挂零了吧?向诸君求月票、求点赞! 第81章 袜罗微步,流水 竹成丝,雨成线。 波浪般起伏的白墙,淡青色的石子小径。 路旁的野草中夹杂着攀沿于古拙树干上的牵牛花,细雨把它们的叶子淋得鲜亮鲜亮的。 有美一人,一手撑着油纸伞,一手提着石榴裙,从修竹林中悠然穿过。 人也轻盈,步也轻盈。人也翩跹,衫也翩跹。 她的容颜半遮于伞下,只露出鼻子、嘴巴和修长的颈。 鼻如腻脂,红唇一线,秀项修长,宛若优雅的天鹅。 秀色朱颜、粉墙黛瓦,野草牵牛,细雨绵绵,这一幕幕美景组合起来,深浅层次、动静滋味,更透出一抹清雅幽远的意境。 她袅袅地走着,一个柔美的女人声音在她身畔响着:“这时,他拔回了自己的剑,说了一句‘鱼儿出水跳,风雨要来到。还记得陈某的农时节气歌么?赶紧回去收衣服啦!’,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伞下美人儿笑了笑,道:“他是这么说的?姜道人没去追么?” 那女人声音道:“没有。” 伞下美人儿叹了口气,道:“可惜了。” 那声音道:“可惜什么?” 伞下美人儿轻笑道:“既然知道他喜欢玩些实则虚之,虚则实之的把戏,为何不追上去一探究竟?” 角门儿吱呀一声开了,门外雨水沟上,横架一块石板,板下雨水,漫过了一些野草,稍显浑浊。 撑伞的美人儿忽然站住,向旁边水沟里看了看,伞下意识地抬高了些,露出一双妩媚的眼睛,正是姬国九夫人,南子。 南子微露讶然,姗姗地走下石板,一对高齿木屐踏过雨水沟边的野草,草叶上的水珠儿随着她的脚步翩然落下,滴在她如牛奶、如美玉、像刚剥了壳的鸡壳一般的纤美足上。 浅浅的水沟里趴着一个人,他的头贴在排水沟沿上,沟里的雨水半浸着他苍白的脸,脸上沾着几片草茎木梗。 南子看了看,便伸出那涂着寇丹、纤薄优美的足,勾在他的肋下,轻轻一挑,陈玄丘的身子便一翻,仰卧在水沟里。 这一仰,漫得那水沟里的水一下子涌上来,淹没了美人儿的雪足,然后又把那卧蚕似的十趾重新呈露出来。 南子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他没回去收什么衣服。” 身旁那个声音道:“什么?收什么衣服?” 南子微笑地打量着躺在地上的陈玄丘,淡淡地道:“鬼王宗的鬼修之法,太阴毒了,有伤天和,有损阴骘。奈何他们是姬侯的拥趸,我只能劝谏,不能出手。 如今鬼王宗精英尽丧,对姬侯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如果说有,那就是剿灭鬼王宗,让姬侯这个伪君子,再去收割一拨愚夫愚妇们的感激涕零。” 南子唇角撇过一抹讥诮:“这是我们的好机会,我们可以推波助澜,彻底摧毁鬼王宗。” 南子声音顿了一顿,微微抬首向天,望着落下的丝丝细雨,冷诮地道:“鬼王宗与我南氏四百多年的夙世恩怨,也该做一个了结了。” 空中那个女人声音道:“可是,鬼王宗王庆已逃之夭夭,要诛杀他,只怕并不容易。” 南子好看的眉妩媚地一挑,道:“敦促姬侯,派兵剿杀鬼王宗各个坛口,叫他们不能立足。至于那个王庆……” 南子弯下纤柔的腰肢,用有趣的眼神儿看着水沟里的陈玄丘,嫣然说道:“我来解决!” ************ 凤凰山后,一栋木屋。 这里从两年前就开始筹备了,所以建了许多山居,只为选贤大会准备。 如今诸贤士被接进城中,入住了群贤馆,只等着选官授职,这儿就空闲下来。 多日的赛事,要招待那么多人,杂役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一些招来临时服徭役的人已经回家,只剩下隶属朝廷的长期杂役还留在山上。 看这样子,他们至少要歇上几天,没一两个月的时间,不会把整个凤凰山收拾出来。 殷受带着茗儿和谈少祝,就在后山较偏僻处选了一栋木屋。 这儿很好,周围有高大的树木,因为要就着地势建屋,所以两栋小木屋几乎是挨着的,中间只隔几步路。 殷受皱着眉头,举着一颗卖相和气味实在是不怎么样的丹药犹豫不决:“这东西真的管用?不会毒死人吧?” 可是看看汤少祝凹陷的眼眶,一脸鬼气的样子,已经是半死不活,殷受摇了摇头:“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殷受用力一掐汤少祝的两颊,令他嘴巴大大地张开,然后把丹药粗鲁地塞进了他的嘴里。 殷受又拿来一个装水的黑陶罐子,一手抓着汤少祝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扯,让他仰起脸儿来,便往他嘴里咚咚地灌了几口水。 片刻之后,汤少祝剧烈地咳嗽几声,身上突然散发出黑雾一般的丝丝鬼气。 殷受嗖地一下冲出了小屋。 院子里,木架上正挂着一只正在炙烤中的野鸡。 在这山上生火,只要有烟,很容易被人发现,但生火时注意及时驱散烟气,等火烧起来,有这么多冠盖一般的大树挡着,倒是不用担心了。 “哎呀,快烤糊了,看把我忙的。” 殷受急忙跑过去,给山鸡换了一面继续烤着,又抬眼看看远方,忧心忡忡地自语道:“他若回来,应该找得到我,不会出什么事吧?” “咳咳咳咳……”小木屋中传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汤少祝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揉着后脑勺,双腿有些虚弱地走出来。 殷受看了他一眼,拍拍身旁的石头:“过来坐,烤烤火,你身上冰得很。” 汤少祝一眼看见殷受,先是一呆,继而惊喜道:“三王子?你怎么在……” “嘘~”殷受赶紧竖指于唇,示意他小声:“你师妹就在隔壁屋中,可别叫她听见。她不知道我的身份。你放心,她只是神魂伤势比你还重,服了药后就睡了。” 汤少祝激动地道:“我师妹也救出来了?多谢三……嗯……那?” 殷受咧嘴笑道:“你叫我小……咳咳!你叫我殷三少就好。” 汤少祝道:“是!殷三少,你不是奉……奉师命游历天下么?怎么发现的我们,还把我们给救了出来?你没受伤吧?” 汤少祝是被王庆用离魂散魄大法强行镇压的,意志未失去之前,就已明白王庆的目的,所以倒不用殷受解释那么多。 殷受咧了咧嘴,忸怩地道:“咳,那什么,救你的人不是我,是我大哥。” 汤少祝大吃一惊,道:“大王子也来了?莫非我王已经知道姬侯图谋不轨?” 殷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我说的那个谁不是那个谁,我说的大哥是我游历江湖,认下的一个大哥,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这位大哥很漂亮!” “啊?” “啊!不是,我是说这位大哥……,人品俊秀,武艺高强,为人仗义,很好相处。” 汤少祝道:“能让三……少如此推崇,此人定然不俗。” 殷受与有荣焉,得意地道:“那是。他的师承……这不打紧。他的出身……也不了然。不过,他可是青萍山上人!” 第82章 南有嘉鱼 岐州城郊十里处,有一座枫叶村。 枫叶村中近山偏僻处,有一间农舍。 细雨绵绵,如烟离魂,整个小村落都笼罩在一片寂寥、凄迷的氛围之中,不见一个人影。 农舍的窗子开着,有雨丝飘进来,湿腻腻的很是恼人。 王庆盘膝坐在窗前,身后地面上躺着一对农人夫妇的尸体,可在他眼中,那两具尸体就似屋中本就陈列在那儿的两件摆设,浑不在意。 在两具尸体之后,一个湿淋淋的蓑衣人正单膝跪地,向他禀报:“一早,姬侯就颁布了诏命,命令姬国各地官吏同时行动,率兵铲除我鬼王宗各地分坛。” 王庆的身子震动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道:“姬侯,你好狠的心!” 蓑衣人身上的雨水缓缓滴落,在他身边形成了一个小水汪,但蓑衣人一动不动,只是继续禀报道:“幸赖咱们鬼王宗总舵从无外人知晓,他们一时搜寻不到。宗主,你在这里不安全,还是回总舵去吧。” “不!我不回去!”王庆干瘪的老脸上露出一丝痛苦:“鬼王宗传承五代,四百多年的基业啊,几乎全都毁在我的手上!” 王庆的声音颤抖起来:“我有何颜面回总舵去?我有何颜面去谒见老祖?那个天杀的陈玄丘,那个杀不死的鬼!我王庆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找到他,亲手杀了他!” 王庆急剧地喘了几口大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些,这才说道:“你回去吧,紧闭宗门,从此不得再与外界接触。至于各地分坛,听天由命罢……” 蓑衣人身子一震,不服气地道:“宗主,若在山外,我们自然不能与大军抗衡。可在山中,倚仗地利,我们鬼王宗未必就不能与姬国兵马抗衡,属下以为……” 王庆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你以为姬侯手中,就只有甲士弩兵这等凡人之器么?” 蓑衣人一呆,道:“难道不是?哦!宗主是说那位姜道人还是他们招募的武贤人?姜道人分身乏术,而那些武贤人刚刚招募,尚未授官,不见得会立即派驻各地……” 王庆摇摇头,道:“不!姬国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已经存在很久了。老夫当初为姬侯施展‘偷寿术’时,刺探过他的意识。从而得之,自从姬国受封于此,第一代姬侯就和一股神秘力量建立了联盟。 那支力量就隐藏于宫中,他们以其他身份隐蔽自己,实则是派去卫护姬侯的人。若是姬侯遇到难以对付的棘手人物,他们也会出手铲除。这支力量来自我修真界,不是世俗中人。” 蓑衣人骇然道:“竟有此事!” 王庆道:“不错!老夫还探得,隐身于姬侯身边的这支力量,名叫‘嘉鱼’。可老夫想做更多了解时,却什么也查不到了,老夫怀疑,就连现在所知的消息,也是‘嘉鱼’有意透露,以免老夫对姬侯有非分之想。” 王庆吁了口气,又道:“老夫曾一度怀疑过,如今与姬侯家族过往密切,还收了他的女儿为弟子的‘大道宗’,但是一直无法证实。” 蓑衣人沉默了:“那……” 王庆黯然道:“你回山吧,我鬼王宗再禁不起一点损失了。老夫若杀了陈玄丘,自然会回总舵去,亲自向列祖列宗请罪。如果……万一出现不测……” 王庆嘴角露出一丝惨淡:“你们就唤醒老祖。告诉老祖,子孙虽不肖,却也不是孬种。到时只能辛苦老祖,将我鬼王宗薪火传递下去了。幸好,天菁水莲宫快要蕴养完成了,这……算是天意留我鬼王宗一线生机吧。” 王庆说完喟然一叹,道:“你去吧。” 蓑衣人沉默片刻,深深顿首,然后慢慢起身,退了出去。 王庆目光凶光一闪,咬牙道:“陈玄丘!此子不通道术,但武道之强,实已至凡人最高境界,竟能以力破法。 他逃逸的功夫尤其出色,不仅速度奇快,还能隐匿气息,就连本宗亲自施展五鬼搜魂都找不到他,看来想要杀他,还须缜密布置一番才行。 尤其是姬侯那头老狗,现在想拿老夫的项上人头,去邀买他的仁义之名,更给老夫的行动造成了很多麻烦,老夫就更得慎之又慎。不过,这个机会,我会找到的!” ************ 陈玄丘悠悠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竹楼檐下,悬挂着竹筒制成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摇荡。 点点雨滴,缓慢地从竹檐下滴落下来,溅到屋檐下的水坑里。 入耳,是一阵清脆的乐曲声,音色单纯,但十分悦耳。 陈玄丘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两扇障子门拉开着,中间蒲草的席上,一个曲裾深衣,体态曼妙的女子坐在那里,从腰至臀的曲线,仿佛是坐放在那儿的一只葫芦般优美。 女子腰背挺拔,秀项颀长,优美的天鹅颈微微低垂着,背对着他坐在蒲席上,手中持着一根黄杨的木箸,正轻快地敲击着摆在她面前的十只水碗。 十只水碗中盛的水深浅不一,所以可以发出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亿等不同的音色。 陈玄丘动弹了一下,忽然一声闷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衣服,腿上的伤处也仔细地包扎过了,一阵淡淡的好闻的药香,传入他的鼻端。 “我被人救了。”陈玄丘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心情顿时一宽。 他慢慢坐起身,看着那女子涓净白皙的后颈,女子应该是感应到他醒了,却没有回头,直到一曲敲奏节束,这才回眸一笑,百媚自生:“陈公子醒了?” “嗯……” 陈玄丘已经准备好了一番说辞:小生路遇歹人,受伤逃跑途中晕厥在你家门边,幸赖姑娘出手相助,小生真是感激之至。 可他万没想到,人家竟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姓名。也就是说,救他的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难道,我已经落入姬侯手中了?陈玄丘心中一惊,但他尝试了一下,自己没有受到任何禁制,虽然伤后虚弱,却仍有一战之力,又放下心来。 “姑娘是?” “救你的人。” “这……在下自然清楚,只是尚未请教,恩人尊姓大名。” 姑娘歪着头,有趣地睇了他一眼,嫣然道:“不过是萍水相逢,偶施援手。待公子你伤愈之后就会归去,从此你我相会无期,你又何必要知道我的名姓呢。” 嗯……,陈玄丘有种深深的挫败感,他忽然觉得他的两个师姐和他师父一样,都是大骗子。 师父说,以他的武功,足以世间行走,结果他现在半死不活的。 两个师姐在他八岁的时候,就捏着他的小脸蛋啧啧赞叹:“哎哟哟,瞧瞧咱家这小东西,生得多妖孽呀,这要是等他长大成人,得祸祸多少良家女子呀。” 这句话,她们俩从他八岁一直说到十八岁,说的他都信了。 结果呢? 他现在还没走出姬国呢,就先碰到一个谈月茗,把他当成感情骗子,接着又遇到一个小萝莉朱雀辞,压根看不上他的秀美气质,现在这位姑娘更是无视了他,连名字都懒得告诉他,这是把他当成一只随手救下的流浪狗了么? 姑娘似乎看到陈玄丘有些受伤的脸色了,她眼珠微微一转,便很是善解人意地一笑,莞尔道:“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你,就叫我嘉鱼好了。” 第83章 五丈原荒草木愁 凤凰山后山,汤少祝的房间。 韩受背着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摸了回来,四下看看,一头钻进屋子。 汤少祝正盘膝坐在一张蒲团上闭目调息,茗儿则趴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后窗外的风景发呆。 殷受把大包袱放在矮几旁解开,把里边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这是他去岐州城里买回来的,有肉食、菜肴,还有一些干粮。 殷受道:“来来来,你们快来尝尝,尤其这卤肉,香的很。那家卤肉馆子门前排长队的。” 说着,殷受已拿过一个油乎乎的大蹄膀,抱起来就啃了一口。 茗儿迫不及待地跑过来,在桌边跪坐下来,急急问道:“玄丘哥哥呢,你没打听到他的消息么?” 殷受“吭哧“啃了一口蹄膀,摇摇头,含糊地道:“我要打听到了,能不说么?姬国现在也正满天下的找他呢。姬侯悬了重赏,说陈大哥中了鬼王宗的妖术,现在变成了杀人恶魔,若有人发现他,就立即告官,定有百金之赏!” 茗儿急得扼起了手指:“哎呀,都五天了呀,玄丘哥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他会不会出事呀?” 汤少祝缓缓睁开了眼睛。汤少祝和茗儿经过五天的调养,再加上茗儿百宝囊中的丹药也取了回来,服用之后效果颇佳,所以恢复的很快。此时汤少祝的气色已经恢复正常,已经不再带着一脸的鬼气。 汤少祝出声安慰道:“师妹不必担心,陈玄丘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如果他被人发现了,那才糟糕。” 茗儿苦恼地道:“我知道啊师兄,可他若是安然无事,那他是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呢?都不传个讯儿给我们。会不会……会不会……” 殷受啃了一口蹄膀,一边嚼着一边道:“你是不是想说,他会不会已经死在什么没人的地方了?比如阴沟里,茅房里……” 茗儿大怒,娇叱道:“你恶不恶心呀,就算你猜他死了,干嘛要猜这么脏的地方?玄丘哥哥就算死,也不会死在那么脏那么臭的地方。” 殷受翻了个白眼儿,道:“死还挑什么地方,这些地方最不容易被人发现嘛。” 殷受说着又抓过一张大饼,先丢一颗蒜瓣进嘴里,狠狠咬一口饼,再咬一口肉,含糊不清地赞道:“嘿!这饼烙得筋道,姬国的面食做的是好,再嚼一口大蒜,咬一口蹄膀,要多香有多香。” 茗儿斩钉截铁地道:“玄丘哥哥还活着!” 殷受正作势要咬蹄膀,听了这话不由一顿,轻轻叹一口气,神色黯然下来,幽幽地道:“谈姑娘,我也担心陈大哥,可我……是男人。我们男人,要坚强、更要理智,要能面对现实。 就算现在陈大哥的人头挂在了城门上,我也不会哭。因为我知道,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要冷静,哭是懦者的行为,我要做的,是替他报仇!给,你吃!” 殷受把他啃成了半月的大饼替向茗儿:“我们要吃饱,尽快恢复,等你们恢复好了,咱们一起去报仇!” 茗儿嫌弃地一推殷受的手,一字一顿地道:“我刚才说了,玄丘哥哥还活着!” 殷受苦笑,轻轻摇头道:“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已经五天了,陈大哥一直杳无音讯,你我心里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做妇人啼哭状,我要……” 殷受咬紧牙关,一下子把手里的膀蹄掰成了两半:“我要提三尺青锋,杀他个人仰马翻,替陈大哥报仇!把蒜递我!” 茗儿怒了:“我说了,玄丘哥哥活着!他还活着!人要是死了的话,我的传讯纸鹤就会失去感应,可我的纸鹤现在只是无法确定他的位置。所以,我怀疑,他可能被抓了。” 想阻挡纸鹤传书,那方法就多了,既不复杂,也不高端,稍懂一些道术就能办到。这个与蒙蔽天机不同,它的功能类似于“拉黑”,接收纸鹤的一方很容易做到。 所以,茗儿无法传讯,不免疑神疑鬼,怀疑是陈玄丘已经被抓,生怕暴露他们的存在,所以主动切断了联系。 殷受不懂道术,一听这话不由大喜,道:“你说真的?那就好!那他一定不会有事了,他没有消息,想来是受了伤,不方便赶来这里,所以藏在什么地方了。” 茗儿紧张地道:“你确定吗?那他可以告诉我们一声,免得我们担心呐。” 殷受道:“他搅乱了姬侯的群贤宴,让姬侯大丢脸面,如果他已经被抓住了,姬侯怎么会把他藏起来?一定是大张旗鼓宣告四方,把他公开处刑,叫天下人都晓得触怒他的下场了。” 茗儿狐疑地道:“真是这样吗?” 汤少祝突然道:“不错!三……少分析的有道理。至于他不曾传讯报平安,也许只是打斗中,身上带的传讯纸鹤已经损坏了,你不是说他不懂道术么?他自然无法通知我们。” 茗儿一听师兄也这么说,终于放下心来,立即喜孜孜地跑到墙边书桌旁,从怀里掏出手札和炭笔,一边坐下翻开手札,一边自言自语:“姐姐也很担心他呢,老是问我他的消息,我赶紧记下来告诉姐姐,免得她担心的睡不着觉。” 茗儿刚刚提笔写了两个字,忽然又顿住了:“奇怪?姐姐不是一向讨厌玄丘哥哥的么?是了!一定是因为那一晚玄丘哥哥去了奉常院,姐姐发现他是个好男儿,配得上我,所以替我担心了。” 于是,茗儿又喜孜孜地写起来:“姐姐,你妹婿今天还是没找到。不过你不用担心,汤师兄和小受受都说,他是在某个地方养伤呢,很快就会来找我们。” …… 岐州城南,五十里处。便见巍巍一岭,如长蛇盘曲,三面临空。 这里叫陂陀坡,呈琵琶状,一层层盘曲的阶梯状土石筑成。 坡高两百余丈,顶上方圆数里都是光秃秃的土丘,风一起,黄尘漫天。 这土原顶上不方不圆,形状扭曲,最窄处只有五丈。 王庆站在土原上,凭目下望,唇边噙着一丝冷笑。 这一次,他做了充分的准备,最终才勘中了这块地方。现在他不但要对付陈玄丘,还要考虑姬国对他的捕杀。 所以他选在这里,这里地方宽广,且四面八方一目了然,不宜实施围捕,一俟得手,他就可以鸿飞冥冥。 他用了三天时间,在这方圆数里的高坡土原之上布下了阵法,设下了埋伏,做了充分的准备。 饶那陈玄丘奸诈如狐,最擅长逃跑,只要他敢来,王庆也有信心把他埋葬在这片黄土高坡上! 陈玄丘为何与他鬼王宗结怨,他已经懒得了解了。鬼王宗杀过很多人,也许陈玄丘就是其中某个被害者的亲戚。 无论是因为什么,他们已注定只能有一个活下去,那了解恩怨的来由还有何意义? “陈玄丘,既然你盯着我鬼王宗不放,那么,你就等着王某向你发出的战书吧。除非你不来,否则,呵呵呵呵……” 天空中,有一只苍鹰掠过,突然一声尖唳 黄土坡下,一个老汉牵着一头黄牛,正蹒跚而行。忽尔抬头一望,就见高高的陂陀坡上,一个黑色的人影,突然纵身向土原下一跃,就像天上那头苍鹰一般,飞快地掠去,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半个时辰后,岐州城五座城门中最大的定安门上,突然悬挂下一匹白布,白布上惨红的一行大字:“陂陀坡上,邀你一战!既决生死,也销恩怨!今夜三更,不见不散!” 署名处,只有一只鬼王之首,虽只寥寥数笔,狰狞之态,跃然欲现。 没有写明要邀谁一战,但是整个岐州城人人都知道,是谁邀战,邀谁一战。 PS:诸君看得还开心否?投几张月票点几个赞,南子的立场你说了算~~ 第84章 吾当踏月来取 一幢小楼,掩映于藤萝之间。 柔和的阳光,把修竹婆娑的竹叶剪映在洁白的窗纸上。 小巧的竹篱,像跳跃的音符一般,环绕成一个并不规则却富有灵韵的小庭院。 庭院之中,两张藤椅,一双璧人。 中间一张小几,几上两杯香茗。 如此景致,宜谈风月,但是一首曲子正悠扬委婉,带给人种种情绪,唯独无关风月。 陈玄丘捧着一只陶笛,双目微垂,正沉浸其中地吹奏着一首乐曲。 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五天,嘉鱼姑娘给他敷的药效用极佳,仅仅五天,便生肌痊愈,近乎恢复到最佳状态,此等神药,也只有在这样一方世界中才能出现了。 陈玄丘问过嘉鱼,为何明知他是姬国通缉要犯,还要冒险救他。 嘉鱼只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她说:“我恨鬼王宗,鬼王宗的每一个人,都该死!” 她没有再多说,陈玄丘也没有再多问。对陈玄丘来说,这个理由已经足够。 几乎每一个涉及鬼王宗的人,都有一份惨痛的回忆,他自然不会不识趣地非要问个清清楚楚。 因此一来,两人之间相处的气氛倒是更加融洽了。 嘉鱼偶然看到了他的唢呐,便欣然邀他吹奏一曲。 这位嘉鱼姑娘似乎对音乐颇有造诣。 陈玄丘觉得唢呐曲并不适合这种娴静恬淡的氛围,于是,他吹奏了陶笛,并且选择了一首他前世极喜欢的曲子。 清新悠扬的陶笛乐音,仿佛一缕炊烟,仿佛一抹清风,仿佛一片浮云,仿佛起伏的麦浪,仿佛淳朴的乡音,唤醒着人遥远的回忆。 嘉鱼初时只是好奇,信口要他吹奏一曲,却没想到这个宝藏男孩竟给了她一份意外的惊喜。 她手托着香腮,一双明眸凝注在陈玄丘的脸上,就像深情凝望着她的情人。 他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当真一个风流少年。 可她的眼神儿却有些迷离,她的思绪实则早已随着悠扬的乐曲飞向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候,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南家大小姐。 那时候,她叫南柯。 那时候,还是四百六十七年前。 那是一个即将结束的冬天,原野上还铺着皑皑的白雪,树梢上还挂满美丽的冰棱花,小河依旧被冰冻结着,但是偶尔已经可以看见破开一线,一片晶莹中有“哗哗”的流水欢淌。 尽管还是冬日气象,但春天已经悄悄走近了。 她就是那时候,遇到了惊才绝艳的他-――楚梦。 如果不是因为楚梦,或许她会接受家族的安排,选一个温柔体贴、家世出众的丈夫,从此生儿育女,老死西域。 可是当她遇到了楚梦,便不可遏止地萌生了追随在他身边,陪他行走江湖的念头。 尽管,楚梦对她始终不假辞色,因为楚梦是前王朝的奉御令。 奉御令,就像本朝的奉常神官。而且他还是奉御令中的苦行士。 他选择了最难修行的路:苦修! 他要摒弃六欲七情,坚定地追求大道。 忽然有一天,天下乱了。 他,做为前朝奉御令,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扶保前朝,打击雍国叛逆的一边。 而她,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追随他。 那个同她争夺楚梦无望的小贱人,竟然投奔了雍国。 那是怎样的一场大战啊,时而金戈铁马,万里关山。时而大漠孤烟,残阳如血。 当越来越多的修真之士卷入这场关乎人间气运的大决战中时,他解征辔,御雕鞍,只人独剑,又成为击杀这些江湖异人的血手人屠。 她便解去铁甲寒衣,又陪他御剑山海,只手杀敌,无悔无怨。 她无意于天下,她无心于大道,她只想用无尽的付出,得到他的回眸一顾。 终于,在凤凰山上,她遇到了那个投奔了雍国的小贱人。 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公仇私恨,一并爆发。 那一场殊死决战,小贱人兵解于她的剑下,而她也被斩断生机,气息奄奄。 垂死之际,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她只想要那个给了她一个梦,她一直想要美梦成真,名叫楚梦的男人,能够对她说一声“我爱你!”,哪怕……他只是说一句“我爱过你!” 可是,他没有,她就要死了,可她深爱着的那个他,依旧谨守着他的道心,惜语如金。 那时候,天道不全,地府混乱。她不甘心,竟凭着一丝元神不昧,凭着她的苦修道行,挣脱了六道束缚,以轮回重生而神识不泯的方式,重返了人间。 可惜,当她长大仇人,捡回了记忆。她听说,前朝已经覆灭,而那个男人却是功德圆满,飞升仙界了。 他功德圆满了么? 他还欠着我一腔的深情,他凭什么功德圆满? 从此,她再不入轮回! 从此,她一世世转生! 她在苦苦等待一个机会。 生死之间里,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关乎天地的大秘密。 她知道,天地如磨,番番轮回! 如今,人间又一次大劫将至,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她要求取一个飞升的机缘! 她要去上面的世界看一看,她要找到那个铁石心肠的男人。 她只想问一问他,天上究竟有什么好?难道比得上她在的人间? …… 陈玄丘停住了吹奏,悠悠余音袅袅,抬眼看时,嘉鱼姑娘已满脸泪水。 陈玄丘有些意外,他喜欢这音乐,但前世毕竟听过见过,实未想到一首感情丰富的音乐,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有着多么强大的感染力。 嘉鱼姑娘清醒过来,伸手拭了拭腮边的泪,微笑道:“陈公子于音乐一道,造诣竟如此之深,这是一首……能唤醒人前世记忆的乐曲。它叫什么名字?” 陈玄丘道:“它叫……《故乡的原风景》” “故乡的原风景啊……”嘉鱼悠悠地念了一句,有些辛酸之意。 “承蒙姑娘救助照料,陈某现在已经痊愈了,这乎曲子,就当作陈某对姑娘的谢礼吧。”陈玄丘站了起来:“在下已叨扰许久了,也该告……” 陈玄丘刚说到这儿,一个青衣小婢迈着细碎的步子,急急走进厅来。 “什么事?”嘉鱼有些不悦地蹙了蹙眉。 青衣小婢垂手禀道:“小姐,定安门上,有人悬挂血书,向人挑战。署名处只有一只鬼首,人人都说,这是正被通缉的鬼王宗向陈公子发起的挑战。” 嘉鱼讶然看向陈玄丘,陈玄丘目光一凝,问道:“那血书上写些什么?” 青衣小婢回答道:“陂陀坡上,邀你一战!既决生死,也销恩怨!今夜三更,不见不散!” 嘉鱼挥挥手,青衣小婢悄然退下。 嘉鱼目光闪烁,道:“鬼王宗这样公开向你挑战,不怕姬侯派大军围捕他么?” 陈玄丘摇摇头:“他是料准了姬侯不会阻挠这场决斗,又没有别的办法找到我,所以才这样公然向我发出挑战。 因为,他很清楚,在姬侯心中,他王庆死不死的其实并不重要,姬侯只是需要一个姿态,让姬国百姓满意。姬侯恨其不死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 嘉鱼眼波流动,缓缓地道:“鬼王宗行事,素来阴险狡诈,他既然选定陂陀坡作为决战地点,必然已经有所准备。你,会去迎战么?” 陈玄丘笑了笑:“我若不去,天下之大,又去哪里挖出这只老鬼?他想我死,我,也想他死啊……” 很快,岐州定安门上,又有一匹白布悬下哗然垂下。 那白布上墨迹淋漓,只有一行大字:“寄好尔之狗头,吾当踏月来取!” PS:都在等爆更么?偶很实诚,之前没有存稿,写多少发多少。不过既然入V,头三天我就挣扎一下,看能多码多少吧,或许一章两章?态度要有!请大家多多捧场! 第85章 四方瞩目 定安城门高三丈三,上边悬挂着两张条幅,一左一右,于“定安”两字两侧。 两张条幅都是以一匹完整的白布为底,一张上写着红字,一张上写着黑字。 红字写的是“陂陀坡上,邀你一战!既决生死,也销恩怨!今夜三更,不见不散!”下边绘着一只狰狞的鬼首。 黑字写的是“寄好尔之狗头,吾当踏月来取!”下边很对称地画了一口剑,剑锋所向,正指着那只鬼首。 剑无名,锷上有古拙的纹饰,不太多见,但是显得异常别致。 整个岐州城都为之轰动了,大街小巷,士民百姓,人人传扬,一个个兴高采烈,跟过大年似的。 生死决斗这种事,本就是人民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 更何况参与决斗的两个人,都是时下姬国的风云人物。 两个人现在都是姬国通缉的要犯,不过百姓们本能地站在陈玄丘一边。 虽然官府传出的消息说,陈玄丘中了鬼王宗的邪术,现在已经入魔,他在谷园曾大开杀戒,杀害了许多公卿大夫和无辜的士卒宫婢,此人嗜杀成性,已不可救药,必须要予以诛杀。 不过,无论是从陈玄丘的颜值、还是他入魔的原因、以及鬼王宗一贯的臭名声来说,大家的立场理所当然地在陈玄丘一边,都恨不得他能把王庆杀掉,让鬼王宗彻底消失。 至于你宫里死了多少人,坦白讲,对百姓们来说,距离太遥远了,这种感受远不及他们自己活在鬼王宗的淫威之下,那种压迫感来得强烈。 即便公卿大夫们也是一心巴望着陈玄丘能胜。司鱼华大人一家老少死的太惨了,他们岂能没有一点兔死狐悲之意?至于说陈玄丘在谷园大开杀戒,呵呵,真相如何,旁人不知道,他们还不清楚么。 陈玄丘将与鬼王宗宗主王庆的一战,在进贤院里同样引起了热议。这些文贤武贤,现在已经颁布了职司官阶,但是尚未正式赴任,一听这个消息,他们都聚集到了大厅,或喝茶、或饮酒,议论纷纷。 “我听说岐州城尹已经下了命令,将于今晚实行宵禁,不允许百姓们夜间出城,前往陂陀坡观战。” “百姓们就算想看也不敢去啊。鬼王宗的王庆,在他们心里无异是一方鬼王,一个真正的鬼王。他们哪有胆子云谁敢去陂陀坡?这宵禁的命令,怕是给你我这样的人所下的吧?” “哈哈,这样一场大战,我是断然不会错过的。他那城禁能禁得了平民百姓,哪里禁得了郭某?郭某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试问天下,又有何人能阻止我的步伐?” 说话的这位,当然就是天下修真四大世家中的那位郭家少主了。 以郭家的底蕴与实力,实在没有必要把他们的少主都派出来,在这样一个诸侯小国做什么世俗中的官员,也不知道郭家是怎么想的,竟然放任自家少主前来进贤。 郭少主一贯看不清自己的实力,自我感觉那是相当地良好。 但是如今不是擂台比赛,必须单打独斗了。郭少主身边有郭家的四大客卿高手护侍,这四个人虽然声名不显于外,可论实力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这四人护侍左右,郭竹说这句话,基本上还真不算是大话。 夏浔听了,艳羡地道:“夏某从小学文而不习武,以前也不觉得什么。可如今见了郭兄的风采,才觉得若能如郭兄这般纵横人间,那才洒脱。” 郭竹听得很舒服,拍拍他肩膀,笑道:“你不必着急,待郭某观望了今夜之战,明日再把详情说与你听。” 夏浔喜道:“多谢郭兄。以郭兄之见,陈玄丘与王庆一战,谁能赢呢?” 众人也对这个问题很有兴趣,纷纷注目过来。 郭竹仰天大笑三声,把几案“啪”地一拍,斩钉截铁地道:“这还用问么?胜的必然是陈玄丘,王庆,死定了!” 进贤院中无论文武,听他掷地有声的判断,尽皆诧异。虽然也有人看好陈玄丘,但鬼王宗宗主实非常人,谁也不敢如此武断。 郭少主这般肯定,究竟有何凭据?尤其是,大家可是都知道,当初陈玄丘与他是有过节的,他竟然如此看好陈玄丘? 你别看之前谷园一战,陈玄丘所向披靡,可那时王庆投鼠忌器,他则毫无顾忌,又占了偷袭的先机。真要是正面相斗,生死胜负,殊难预料啊。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大道宗”的李青蝠更是向他拱一拱手,虚心求教道:“还请郭兄一示高见。” 郭竹道:“这有什么难以判断的。那陈玄丘能受我琅珰寒月珠一击而不死,还能假作碎了丹田瞒过本公子。可见,他的功夫着实不凡。我看,应该有我六成功力了吧,他去对付一个走尸解之道的宗门门主,焉有不胜之理?” 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夏浔,懵懂地拱起手来,心悦诚服道:“郭兄高见,夏某叹服!” …… 姬侯宫中,朱红色的宫门大开,一抬步辇,抬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颤悠悠地走进了宫中甬道,厚重的宫门在她身后又缓缓地合拢了。 姬侯小睡刚起,正拥着一位新纳的美人儿,吃她剥的葡萄,忽听女官传禀,南子夫人回宫了。姬侯立即撇下那位美人儿,匆匆赶向南子所居的柯梦宫。 那位美人儿才纳进宫来不足三个月,正是新鲜感十足的时候,眼见南子夫人即便是跟姬侯呕了气,没有旨意就敢擅自出宫,回娘家小住,如今一回宫来,姬侯不但没有半句责怪,竟仍是如此宠爱,不由暗暗心惊。 入宫前娘亲再三叮嘱,姬侯面前可以争宠,但唯独有三个人,万万争不得,连念头都不要有。 一个是正室夫人太姒、一个是有姜夫人,还有一个,就是南子夫人了。当时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今后须注意再注意,万万不可恃宠而骄,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哎呀呀,夫人呐,你可算是回来了,呵呵呵,消气了没有啊?你看你看,你不喜欢鬼王宗,寡人如今这不是颁下诏命,下令剿灭了么?寡人这可都是为了你呀。” 姬侯迈着小碎步,腆颜凑到南子身边,抚须陪笑道:“夫人,你现在满意啦?” 南子一双美目向他微微一横,轻哼一声,抬起骄傲的下巴,款款地向内室。 姬侯搓了搓手,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急忙向左右做了个赶人的动作。 旁边侍侯的众寺人、宫婢们会意,立即退出殿外。 “夫人呐,等等寡人呐,夫人……”姬侯脚底下像踩着棉花似的,步履轻盈地追进了内室。 南子正在梳妆镜前卸着头上的珠饰。 美人对镜,纤腰欲折,裙儿绷紧,盈盈圆圆一个臀儿。侧面看去,那婀娜的S曲线,宛如引人入胜的一道风景。 但原本一脸猴急相的姬侯,一俟进了内室,却马上直起了腰,步伐稳重了,脸上也换了一副肃然神色。 “南女士,你离宫这段时间,宫中发生的事,你都知道吧?” 女士,他竟不称南子为夫人,而是称为女士。 女士这个称呼,后世也经常用。但基本上是用在比较隆重的场合,向大家介绍身份尊贵、而且他不算熟悉的女人。 其意境倒与这上古时候相仿。但是,在这个时代,能被人尊称为“女士”的人却极少,因为这时候的“女士”用法,更贴合它的本来意境,即女中之士。 女而有士行者,方为女士。一个女子,她有男子一般的作为和才华,身份地位不逊于士大夫,方可敬称为“女士”。尤其是这句“女士”出自姬国国君之口,自然更不寻常。 南子懒洋洋地回答道:“满天下都知道了,你说我知不知道呢?” 姬侯叹气道:“寡人本来对鬼王宗是寄予厚望的,谁曾想,大业未行,鬼王宗的精锐,就竟被一个陈玄丘给灭了个干净。” 南子漫不经心地拔除着发髻上的饰物,淡淡地回答道:“我早说过,你欲谋天下,不可倚仗鬼王宗这等旁门左道。” 姬侯轻叹道:“鬼王宗可以役使鬼物啊。寡人兵微将寡,所以想,一旦举事,战争伤亡必然重大,以鬼王宗的术法,可以将战死之兵以役鬼之法重新投入战斗,那该多好。” 南子道:“这样役使出来的鬼物,白天不敢现身的,只能夜晚作战,先天便受到很多拘束。 而且,你以为大雍就没有修道之士?诛鬼之法,并不稀奇。若是你的兵,知道他生前要受你驱使,做了鬼你都不放过,而鬼卒一旦战死,就是真的灰飞烟灭,你就不怕你那些阳世兵卒对你离心离德?” 姬侯苦笑道:“咳!当然啦,寡人器重鬼王宗,也是因为鬼王宗对寡人还有些其他用处。只是如今……,这些自然谈不上了。寡人已经下诏追捕王庆,可是以他的神通,只怕很难觅到他的下落。” 南子把珠饰都除下来了,手中正拿着一支牛角梳。一头秀发披散在两肩上,中间拢着一张雪白的精致小脸,显得特别柔婉。 听了姬侯这句话,她诧异地看了看镜中倒映出来的姬侯,问道:“定安门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姬侯呆了一呆,道:“定安门发生什么事了?寡人刚刚在午睡。寡人觉轻,所以一旦睡着,身边人是不敢惊扰的,倒还不曾听说什么。” 南子微微一笑,一边梳头,一边便把鬼王宗的王庆约战陈玄丘的事说了一遍。 姬侯一听,登时两眼放光:“好!好啊!哈哈哈,太好了!王庆要死,陈玄丘更该死!” 姬侯突然脸色一正,上前一步,向南子长长一揖,正容道:“寡人请南女士出手,为寡人诛杀他们。” 南子盈盈起身,淡淡地道:“我可不能去。你知道那天,陈玄丘从你的谷园离开后,去了哪里么?” 姬侯茫然道:“去了哪里?” “他受伤了,伤的很重。如果无人施救,他就死定了,是我救了他。” “什么,你……,南女士,你是我姬国的供奉啊,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寡人恨他入骨?” 南子转过身,一头丝顺柔滑的长发,中间笑靥如花:“他要灭杀鬼王宗,那就是替我出气。我欠他人情儿,所以救他一命。” “那……现在人情也还上了啊,你为什么不能去陂陀坡。” “因为他要杀的是鬼王宗的宗主,我怎么好意思对他下手?你去找姜道人吧,我相信,他很乐于替你出手。” 南子姗姗地走到衣架旁,伸手取下一套丝制的柔软睡袍,漫声道:“我要更衣了,你出去吧。” “你……好吧!”姬侯跺了跺脚,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传来南子慵懒的声音:“把门儿关上!今晚要去看戏,我现在要补个觉先!女人缺觉可不好!” 姬侯恨恨地拉住了障子门,但即将合拢的时候,却还是赶紧使了一把反作用力,把门轻轻关上了。 第86章 步步生莲华 暮色渐深,汤少祝从外边一闪而入,进了房间。 茗儿已经回房了,秋相邻的两间木屋,殷受和汤少祝就住在这间。 灯下,殷受正跪坐在榻边擦刀。 他的剑鞘已经擦好,就放在案几上。 剑鞘上一面“锯鬼”,一面“辟邪”,那铜字也被他擦得锃亮。 汤少祝不像殷受那么粗心大意,身体稍好时,他就开始每晚出去巡视了。 一则是汤少祝不放心,怕有山中执役发现他们这里有人居住,另一方面也是想从这些执役的言谈中侧面打听到一些消息。 汤少祝走到殷受身边,稍一犹豫,才道:“今夜,我去城中探听一下消息吧。” 殷受不耐烦地道:“你探听个屁啊,我白天都打听不到消息,你晚上去了就能打听到了?人家都睡了,你打听个鬼啊,不许去,明儿我再进一趟城。” 汤少祝沉吟道:“嗯……我可以摸进某位大夫家中,逼问一番,或许能打探到些什么。” 殷受撇嘴道:“不要说某位大夫了,就连姬侯都不知道我大哥下落呢,你能打探到什……嗯?” 殷受突然抬起头,狐疑地盯着汤少祝,把手中的刀放下了:“你是不是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汤少祝刚一迟疑,殷受就已断然道:“不要瞒我,你根本不会说谎,你脸上就差写着我有事隐瞒了。” 汤少祝苦笑一声,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刚才,偷听到山中执役们聊天,说到了一些关于陈玄丘的消息。” 殷受大惊,连忙道:“有他的消息了?你快说,什么情况?” 汤少祝道:“我听他们说,鬼王宗的宗主王庆在定安门上挂出了挑战书,陈玄丘已经决定迎战,要在今晚三更,于城南五十里的陂陀坡,与王庆决一死战!” 殷受左手抓刀,右手抓鞘,霍地一下站起身来,沉声道:“走,咱们马上去陂陀坡,给我大哥助拳。 “三王……三少且慢!” 汤少祝下意识地向门口看看,小声道:“鬼王宗宗主一身道行高深莫测,连我都不敢轻言胜他,况且如今是他主动邀战,他必然已经有所准备,陈玄丘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殷受急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去啊!他一个人不行,这不是还有兄弟么?” 汤少祝苦笑道:“我的意思是,因为他有所准备,虽然他的埋伏中,没有把我们考虑进去,但此去也必然十分的凶险。所以,我打算,我一个人去!” 殷受瞪眼道:“那我呢?” 汤少祝道:“你留下,如果我明日归来,一切都好。如果我没回来,说明我没救出人,自己也折在那儿了,你千万不要犹豫,马上带着我师妹,一起返回大雍。” “不行!要回你回。那是我大哥,他在那拼死拼活,我先溜了,不当人子!”殷受一甩手就否决了汤少祝的提议。 “咣当“一声,门推开了。 谈羲茗蛾眉挑起,气愤地道:“好啊师兄,你竟然打算瞒着我?不行!玄丘哥哥既然要与人决斗,我一定要去!” 汤少祝着急地道:“师妹,此去十分凶险,我去是为了救人。你去,万一不济事,反要拖累我们的行动啊。” 谈羲茗道:“师兄你这是瞧不起我的本事吗?我师父可是连我爹都极推崇的高人,你要是不服气,咱们俩先打过一场。” “你们不要吵了!” 殷受忽然眉头一耸,迟疑地道:“不对!我大哥一向智计百出,能智取从不力敌。就从他假装丹田碎裂,以文选贤士的身份参加选贤大会,就可见一斑。” 谈羲茗道:“不错!他当初可是连我都瞒过了呢,特别聪明!他可不像一个喜欢蛮干的人。” 殷受眉头挑了挑,道:“他此前在哪儿养伤?为何自始至终不与我们联系呢?此番又为何一反常态,接受王庆的挑战?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怀疑……” 谈羲茗急道:“你怀疑什么?” 殷受又想了想,道:“我怀疑陈大哥已经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暗示,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汤少祝,那定安门上的挑战书和应战书究竟怎么写的,你详细听听。” 汤少祝见谈羲茗也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无奈之下,只好把那两幅悬挂在定安门上的挑战书、应战书的内容都学说了一遍。 殷受沉吟地道:“寄好尔之狗头,吾当踏月来取。嗯,从字面上看,是没有什么玄虚的。” 汤少祝苦笑道:“本来就没有什么玄虚,我看,是你们想多了。” 殷受不相信,摇头道:“不可能,大哥不可能不对我们有所交代。他纵然不来寻找我们,这样轰动的事情,也定然会想到我们有可能打听到,他怎么会没有交代?” 殷受在房中缓缓踱步,自言自语:“我幼年时,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一位妖界大圣,当初拜师时,他那师父在他头上敲了三下,背手而去。他便悟出是让他当夜三更后宅相见。陈大哥若是有所暗示,一定会比此人还要隐晦。” 汤少祝和谈羲茗都呆呆地看着他,两人都想不出这句话能隐藏什么含意。 殷受走来走去,走去走来,谐音?字数?好像都没什么特别的。 殷受越想越不得其法,心情愈加烦躁,忍不住牢骚地道:“大哥究竟想对我说什么呢,他奶奶的,总不会是九浅一深吧!” 谈羲茗呆呆地问道:“什么是九浅一深?” 殷受想也不想,信口答道:“九浅一深,右三左三,摆若鳗行,进若蛭步。九为数之极,喻意其多,倒不必拘于九。” 汤少祝是个纯洁的好孩子,听了也是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一种步法么?” “嗯?啊!没什么没什么!” 殷受停了下来,大声道:“我也想不通!想不通就不想了!管他娘的鸡蛋大鸭梨,任你千招来,我只一招去罢!咱们就直接杀去陂陀坡,先杀王庆,再救了大哥逃出姬国去!” 谈羲茗兴奋地道:“早该如此了!你我各自准备,一刻钟后出发。”说完,谈羲茗就推门而出,匆匆回房准备去了。 两刻钟后,汤少祝和殷受裹扎了双腿,背着刀剑,站在茗儿房前,犹如一对门神。 殷受焦躁地道:“女人家着实麻烦,还没收拾停当么?” 殷受抬手就要敲门,此时天际一轮明月,悄然跃现。 殷受的手指还没叩到房门,房门就开了。 茗儿一袭白衣,俏脸含霜,背负一口长剑,站在他们面前。 茗儿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又看了看背刀提剑的殷受和汤少祝,开口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殷受顿足道:“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换件衣服的功夫,怎么还把事儿给忘啦?我们要去陂陀坡救陈大哥啊。你快着些吧,再去晚些,陈大哥的决战都结束了。” 茗儿目光闪烁了一下,沉声道:“好!我们出发!” 陂陀坡上,日落月升。 王庆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法袍,端坐在一具白骨椅上,双手扶着光滑的天灵盖扶手,闭目凝神,一动不动。 在他周围,不时旋起一阵阵阴风。 这只是他身体内偶尔外泄的阴气,尽管只是不经意间外泄的阴气,刮起的旋风也足有五丈之高。 远远近近,已陆续有人出现在土原之上。他们生怕引起王庆的误会,因此站得甚远。 还有一些人,也不知使了什么秘法或法器,居然从平地上冉冉升起,升到与土原齐高的天空,悬停于空中观战。 王庆对此一概不理,只管闭目冥神,调养身心,他要以最佳的状态,迎战陈玄丘。 三更将至,陈玄丘还是杳无踪影。 四下和空中观战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陈玄丘不会是言而无信,晃点了王庆一回吧? 他既然接受挑战,就不应该失信于人,否则从此天下间,也就再没有他这么一号人物了! 突然间,远处一阵隐隐的大地震颤,旋即声音和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有几百头大牯牛,正发了狂地一齐奔跑在大地上,令大地震颤不已。 众人愕然向远处望去,就见月色之下,一道人影,宛若流光驰来。 那人每一步落下,身后都涌起一片一丈多高的浪花,那是泥土形成的浪花。 一朵朵激荡而起,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夜莲花。 一朵朵丈余高的泥浪花翻滚于空,尚未平息落下,他的身影就已呼啸赶至,冲向五丈原上。 冉冉而上,步步莲华! 第87章 那风一般的少年啊,是真疯! “陈玄丘,你终于来了!”王庆从白骨王座上缓缓站起,他没有刻意提音呐喊,但是整个土原之上,尽人皆闻。其声如洪钟大吕,足见心头压抑的仇恨之深。 “来吧!与老夫决一死战,你毁我宗门之仇……”王庆沉声说着,目中怒火越烧越是炽烈。 “少废话!看我杀你!” 陈玄丘说“少废话”三字时,还在高原腰部,“看我杀你”四字说出,他已出现在高原之顶,脚下一步不停,疯狂的大牯牛般冲向站在白骨王座前的王庆。 百步之外,一剑如刀,当头斩。 陈玄丘一脚蹬下,身后轰然一声,溅起一大团泥土,仿佛孔雀尾巴开了屏,四溅炸射。 陈玄丘双手持剑,悍猛无匹地冲向王庆。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劲装,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近百步的白线,只一瞬间,剑已至王庆头顶。 郭竹站在空中,啧地一声赞:“此人平素温润如玉,娴若处子。这一动起来,真像……真像……” 郭竹迟疑了一下,只觉陈玄丘静动之间差异太大,但一时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了。 王庆嘴角噙着冷笑,起身迎战陈玄丘,但是当陈玄丘一剑劈到他头顶时,他却呆住了。 这不对啊! 这不符合套路啊! 陈玄丘明显跟他有血海深仇,他怎么可能不停下来,先把他的血海深仇痛诉一番,然后两个人缓缓拔剑,先试探性出招,待把对方的功力和出手风格了解透澈之后,才是正式激战之时啊。 动手,都该是这样子的啊! 你见过你邀了别人决战,答应与你决战的人先是迟迟不至。而在即将到了约定时间的时候,他却急吼吼地冲上来,拔剑就砍,连一丝停顿都没有的? 王庆在这土原之顶做了重重准备,也做了种种预判,甚至推演过如果姬侯派兵围剿怎么办,如果陈玄丘这个狡猾的小贼故技重施,扮作观战之人悄悄摸至原上偷袭他怎么办。 他唯独没有想过,这个人会一阵风儿地跑上山来,连说话时都吝于停下,片刻不停地就冲过来。 陈玄丘一路奔跑,气血奔腾,身体的协调性在这一刻已经形成了一种玄奥的韵律,把他的力量和速度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这一剑劈出,其势如虹。 王庆骇然一振双臂,两条大袖甩开,仿佛一只飞鸟般腾空而起,避开了这势若雷霆的一剑。 王庆身后涌现出两道月华一般的透明翅膀,竟让他的身体暂时停在了空中。 但陈玄丘根本没理会他,王庆此时才发现,陈玄丘要劈的是白骨王座的位置。 他在那位置上,陈玄丘劈的就是他,他闪开了,陈玄丘就劈那王座。 陈玄丘没有丝毫犹豫,一剑就劈了下去。 “蹦~~”一声巨响,白骨王座异常结实,竟只崩飞了一片白骨碎片。 王庆看了好不心疼,这白骨王座可是他祭炼的极厉害的一件法器,竟尔在这一剑之下有了伤损,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材料才能修复。 “鼠辈大胆,老夫……” 王庆身后两道透明羽翼一振,一双大袖也是一拂,眼中青芒暴射,一对巨大的鬼手就从凭空出现的两团氤氲鬼气中探了出来。 但是下一刻,他就差点儿咬了自己的舌头,整个人都懵掉了。 陈玄丘一剑劈下,被白骨王座弹起,然后他就刷地一下,长剑借着反弹之势,直接还鞘了。 王庆两只鬼爪自空抓下时,陈玄丘已经一把扛起了他的白骨王座,跑了。 陈玄丘,就这么跑了! 白骨王座地面的埋伏被触发了,无数道白色的触手从地面上升起,就像蘑菇生长时的菌丝,它们张扬着,海葵一般徒劳地抓捕着面前的空气。 王庆的两只鬼爪凌厉地自空中拍下,也拍了一个空。 陈玄丘就跟救火似的,急吼吼地跑上山,一刻都没停,然后扛着一张白骨椅,跟后边有几百条野狗正在撵着他似的,从土原的另一侧跑下山去了。 依旧是……一步一莲华。 王庆呆滞在空中,四下里围观之日之战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混乱: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这个……究竟算不算陈玄丘已经应战了? 要说不算,他来了! 他不但来了,而且还主动发起了进攻,那一剑之威,连王庆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可你要说算是决战,他没砍到人啊,他扛着人家的椅子跑了。 南子小姐风中凌乱了。 南子小姐换了一身男装,正混在土原顶上观战的人群中。 一身男装的她唇若凝朱,目秀神清,肌肤细腻,白里透红。 如果说陈玄丘是红颜祸水,她才是祸国殃民,就算富有四海,无数美女可予取予求的帝王见了她,只怕也要被掰弯。 但是此时,她那张小嘴毫无风度地张成了O形,再呆滞片刻的话,怕要连口水都流出来了。 正当王庆和无数观战者个个呆若木鸡的时候,王庆突然心头有所感应,不由得身形一晃,失声叫道:“不好!” 他从空中一下子落在地上,突然舌绽春雷,放声大骂起来:“陈玄丘,你这无耻狗辈,有种与老夫决一死战!陈玄丘,老夫恨不能寝而之皮,食尔之肉啊~~~” 十余里外一处河畔,陈玄丘抡着白骨椅子,“轰轰”地不停砸着,一块大石头被砸碎了,就再换一块。终于,在接连砸碎六七块巨石之后,那张白骨椅轰然一声,碎成了一地白骨。 不少骨片溅落在河中,被潺潺流水飘浮而去。 “陈玄丘,你该死,你该死啊!”王庆站在土原顶上,气得簌簌发抖,可他不敢追上去。 他把所有能用得上的法器,全都埋在这土原上了,包括他平时珍而重之随身携带的法器。 你想想,他连自己那张白骨座椅都搬上了五丈原,难道是为了显得威风一些? 当然有所图! 陈玄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是因为他知道,这土原之顶,王庆一定做了准备。 他占优势的是速度和近战,那就要想办法发挥自己所长,岂能被王庆牵着鼻子走。 他虽然不懂道术,可他没少见师兄师姐们使用啊。他们在“诱捕”陈玄丘的时候,也埋过法器。既然知道大概的用法,陈玄丘就有应对之法。 这张白骨椅的出现,倒是不在陈玄丘的预料之中。 不过他一剑斩下,竟然劈不开这张椅子,就知道这绝不只是用来坐的一件家具。 反正他本来就要冲过去的,为什么不扛走? 王庆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直到成为鬼王宗宗主,在他漫长的人生岁月中从未像今天一般无助。他该怎么办啊? 决斗对象扛着他的椅子不知去向了。他在土原之上埋了很多法器,难道他能当着这么多的人,讪讪地挖出他的法器,然后灰溜溜走人? 王庆正不知所措的当口儿,站在空中的郭竹突然惊喜地叫起来:“他来了!他来了!他又回来了!” 王庆定睛一看,可不!陈玄丘又回来了! 依然一步一莲华,他肩上扛着……他肩上扛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88章 这一夜,星光璀璨 陈玄丘呼啸而来,待他冲上土原,众人终于发现,他扛的竟是一块奇大无比的大石头。 陈玄丘目前为人所知的有两项专长,一个是肉体强大,一个是速度飞快,如今都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块大石头上,缠着韧性极大的几根藤条,陈玄丘到了山顶,就把那大石头往王庆当头一抛,一把揪住缠绕在一起的几根藤条。 王庆纵身一闪,大石头铿然一声砸在地上。 陈玄丘用力一扯,抡起那块石头,又向王庆当头砸去,口中大喝道:“看我以力破法!” 古往今来,人们常津津乐道于以少胜多,孰不知在历史长河中,百分之九十九的胜战,都是因为力量更强。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方法与技巧都不值一提。 当然,陈玄丘远没有达到可以无视一切、以力破法的地步。而且王庆以道术发起攻击,只是驱力方式不同,它同样属于一种力。 两相比较,王庆所掌握的力,要比陈玄丘的力强大的多。 可问题是,王庆所掌握的力量,需要时间来酝酿发出,而陈玄丘所掌握的力量,更简单、更直接、更粗暴。 “轰隆~~” 陈玄丘的攻击触发了一处埋伏,一座白骨的牢笼从地下扶摇升起,骨刺的利箭向圈起的白骨牢笼内激射不已。 但它中间,不是陈玄丘,只有一块半人多高的大石头。 陈玄丘抓着藤条,用力左右一甩,那块大石头就摆荡起来,将一座白骨牢笼喀喇喇地砸开来。 王庆双手虚空一抓,两只巨大的鬼爪从虚空中探出,带着强劲的绞合力道,抓向陈玄丘。 陈玄丘纵身后退,那块巨石被王庆虚空凝结的巨掌一把抓住。 陈玄丘用力一扯,藤条绷得笔直,竟然拉不动那石头。 陈玄丘再次奋力一扯,“绷”地一声,藤条断了。 王庆狞笑一声,陈玄丘已然不退反进,一脚踹在那大石头上,大石头在地上砸滚着撞向王庆,一路触发了许多机关,骨矛攒刺、矛牢圈禁、阴风阵阵、尸毒飘散…… 王庆双手一合,望空一举,那空中合拢起来的一对巨掌,登时化作一口巨大的长刀。 “开!” 王庆合并的双掌一劈,空中那刀也随之斩落,一道墨一般的刀芒掠过,把那块巨石一刀切成两半。 王庆狞笑一声,右手一拳击出。 空中那口刀立即刺向陈玄丘,半空中化作了一只巨大的铁拳,无形的劲气连空气都扭曲了。 陈玄丘一剑点去,铮地一声,剑尖触及那道术所化的巨拳,有若被实质的巨拳击中一般,剑身深深一弯,复又弹直,陈玄丘已被撞得倒飞出去。 王庆一张口,九点如墨的黑光顿时从口中遁出,望风化作九只骷髅头,尖啸着扑向陈玄丘。 只是稍稍给了王庆一个攻击的机会,他的打击便接踵而来,快得如箭矢纷飞,根本不给陈玄丘喘息的机会。 陈玄丘的符箓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机会发出,否则不等他把咒语念完,打击就已临体。 他的龟壳倒是可以一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玄丘却迟迟没有使用这连天雷也能抵挡的护身甲胄。 陈玄丘大喝一声,剑换左手,右手一指点出。 “真武惊神指。” 一根手指点出,迎面扑来的一颗吱吱怪叫的骷髅头登时粉碎,陈玄丘又是一指,点向第二颗骷髅头。 王庆眼见骷髅鬼头被他所破,根本不为所动,立即发动了埋伏在陈玄丘左近的一道埋伏。 “轰”地一声,一道雷电光柱从地上升起,在空中扭曲如蛇,泛着紫红色的光,缠绕向陈玄丘的身体。 世间有阳雷阴雷,自然也有阳电阴电,鬼修之人虽然最怕阳电阳雷,但是却能驾驭阴雷阴电。 那道阴电猛然蛇一般缠住了陈玄丘的身体,陈玄丘一声痛楚的大吼,全身骨骼顿时霹呖啪啦一通响。 陈玄丘身子一僵,就要击毁第五个骷髅头的手指也僵硬地停在空中。 王庆精神大振,猛地蹲身,双手往地上一抓,各自握住一团泥土,霍然往上一提。 陈玄丘左右地面上,立时轰隆隆地升起两根泥土的巨柱。 那泥土的巨柱在空中一阵扭曲,化为两尊身高三丈,肌肉虬结的鬼夜叉,手提钢叉,栩栩如生。 鬼夜叉刚一成形,下身仍是泥柱,还未化作双腿,王庆就迫不及待地驱使那鬼夜叉奋力一叉扎向陈玄丘。 陈玄丘奋力一扭身子,那一叉刺空,扎在了陈玄丘身旁的地面上。那里正好是一块岩石,陈玄丘战斗中尽量选择了这种地形,因为这种地方对方不宜设置埋伏。 这时那鬼叉一叉子下去,坚比钢铁的石头,竟然一叉插碎。 另一只鬼夜叉离得较近,使叉刺来不方便,猛然就是一掌拍来。 陈玄丘刚被电得浑身麻痹,哪里来得及闪避,被鬼夜叉一掌拍在后背上,整个身子“咔”地都向前一折,也不知是不是脊柱拍断了,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便软绵绵地寂然不动了。 那鬼夜叉一把攫住陈玄丘,把他高高举了起来。 陈玄丘仍旧软绵绵地耷拉在巨掌中,手中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 陈玄丘抽搐了一下,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鬼夜叉攫着陈玄丘,把他慢慢举向王庆身边。 王庆感应到陈玄丘气息已绝,不禁咬牙切齿地诅咒道:“陈玄丘啊陈玄丘,老夫法宝尽出,使尽了解数,就不信治不住你。 你放心,纵然你已经死了,老夫也会善加利用你的。我会剥了你的皮,做一套褥子!我会抽出你的骨头,制成法器! 我会重新炼制白骨阴阳椅,把你的天灵盖镶在椅面上,天天坐在老夫的屁股底下。你的灵魂,老夫也会抽出来,绞进白骨灯蕊,用尸火日日炙烤……” 四下里观战的不乏一些听到讯息赶来的江湖门派高手,可这些人中约有四分之一是来自进贤院的人,都是进贤院的武选贤,他们都曾目睹过陈玄丘的谷园之战。 所以,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王庆还在咬牙切齿地诅咒着,已经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软软地耷位鬼夜叉手中的陈玄丘,在接近陈玄丘的刹那,突然腰杆儿一挺,跟一条泥鳅似的从那鬼夜叉手中蹦了出来。 “噗噗噗噗……” 陈玄丘轮起一对铁拳,先是两记铁拳击打在王庆的耳轮后边,便是有一身横练功夫的人,只怕也捱不了陈玄丘这样两记重拳,更何况是不修肉身的王庆? 王庆登时天昏地暗,神智迷乱了。 紧跟着,陈玄丘就把王庆当成了一个人肉沙包,拳、掌、腿、脚齐发,疯狂的打击如同连珠炮一般,拳掌着肉噗噗作响。 王庆的身子站立着,不管他要倒向哪个方向,陈玄丘都会或拳或脚往那边打一记,让他始终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 “老……老天爷……” 李青蝠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当他看到陈玄丘在一息之间,一连打出九记重拳,九拳全都打在王庆的面门上,王庆的鼻子已经被打平,完全看不见了,心里禁不住一阵发毛。 “噗噗噗噗”,陈玄丘的打击还在继续着,长拳、短拳、指掌、肘击、飞脚、鞭腿,拳拳落实,脚脚着肉。 围观这一战的人个个看得心惊肉跳,郭竹趁人不注意,咕咚一声,悄悄吞了口唾沫。 终于,陈玄丘拳脚一停,围观众人刚刚松了口气,就见陈玄丘一托王庆腋下,把他往空一抛,王庆的身子刚刚窜起到空中,陈玄丘已一把抓住他的足踝,然后就“噗噗”地摔打起来。 李青蝠颤声道:“王……王庆一身的骨头,怕是早就碎了吧?他……他还要摔打什么?” 郭竹想表现得自己更淡定,于是笑了一声道:“莫非想要做肉丸子?哈哈……” “哈哈”一出口,晦涩沙哑,难听之极,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土原一角,南子眸波一闪,突现恍然之色:“我明白了!” 南子脸上顿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王庆的肉身已经被陈玄丘打得稀烂,可他还在一刻不停地摔打,竟是担心王庆的神魂太过强大,担心王庆的元神脱离肉身逃逸时,他这个只是肉身强大的人无法追杀击灭。 所以,他用了这样一个看起来笨拙可笑,却也行之有效的办法。 王庆的元神,现在只怕已被摔打得浑浑噩噩,不知天上人间了吧? 只要他的元神还未离开肉体,当然就要受制于肉体的影响。 陈玄丘抓着脑袋已经摔得稀烂的王庆,“呼呼”地又在空中抡了几圈,复又“吧嗒”一声往地上一掷,一把抄起了他用符箓祭炼过的那口宝剑。 夜色之下,就见王庆的尸身之上,突然跳出一个比王庆小了三四号,但形容相貌完全一样,已经具备了实体感的小王庆。 郭竹顿时惊叹道:“王庆的元婴已经大圆满!马上就该进入炼神返虚之境了!” 话犹未了,就见那钻出王庆尸身的小王庆,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跟喝醉了酒似的,原地转了个圈圈,打着晃儿四下一看,忽然挣扎着飞了起来。 可他飞起来后却没遁向远方,而是瞄准地面一头扎了下去。噗地一声撞在地上,然后迷迷瞪瞪地又爬起来…… 围观众看客虽然知道这王庆恶毒无比,死不足惜,也不由为他暗叫一声惨!这简直……太惨不忍睹了! 陈玄丘举起了他的剑,“嗖”地一下劈了下去。 “噗”地一声,王庆正摇晃着寻找方向的元婴,被陈玄丘一剑就劈成了两半,“蓬”地一声,王庆的元婴破灭了,瞬间化作两道光束射向夜空,然后在半空中炸成千万点雪花,纷纷扬扬,自空洒落。 若非是王庆这样元婴大圆满的境界,换了旁人一旦被斩,也不过是化为一阵阴风灵气重新回归天地,只有他这等境界的人,才能化作这样实质性的灵气雪花。 此时气象,已经有些几近于因为他的身陨,引得天地感应了。 众人抬起头,望着漫天飘飘洒洒、一闪一闪的蓝色晶莹雪花,不由惊叹不已。 土原之下,汤少祝、殷受和谈月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殷受一边跑一边发牢骚:“我就说抓个向导抓个向导,你们不听,这路迷的,也不知道我们还来不来得及。” 汤公子分辩道:“三少,我们这一路走来哪见过人啊。要带向导就得从凤凰山带,可要带着那么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我们现在都到不了。” 殷受没好气地道:“怎么就到……咦?下雪了?” 殷受突然驻足,讶异地抬头,只见天空中纷纷扬扬,有一朵朵雪花落下,每一朵雪花都一闪一闪的,如诗如画,美仑美奂。 汤公子和谈月茗都是修道术的,他们抬头一看,马上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土原之上,有修道有成的大高手兵解了。 谈月茗身然娇躯一震,伸手指着雪花纷扬的夜空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汤公子和殷受定睛一看,就见一只乌蓬船儿大小的紫皮葫芦,自那夜空中冉冉飞来,一头扎进了那星星点点、如梦似幻的雪花夜空当中,飞向土原之顶。 PS:发现俺老关还行,宝刀未老,犹能吃一桶干饭,今天居然干出一万三,恐怖若斯!求点赞、月票! 第89章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陈玄丘绞尽脑汁,终于杀了王庆,心神一懈,疲惫感顿时油然而生。 他的实力实际上是不如王庆的,但是即便如此,他的护身三法宝也一样都没有动用过。 因为他自保却是有余的,这一战王庆占了地利,可也因此拘束住了自己,远不如陈玄丘机动。陈玄丘大不了一走了之,你王庆再厉害又能如何?有本事你追我呀! 可他此来应战,不是为了亮出自己全部的底牌,叫无数围观者从此摸清他的底细,然后无功而返的。他的目的,是杀王庆。力不如人,便当辅以智。 陈玄丘冒险又装了一回死,他那原本用于逃命隐匿时,可以完全泯灭一切生息痕迹的独门功法,可以让他完美地伪装死亡状态。 不过,如果当时王庆多一个心眼儿,让泥夜叉一叉子叉下去,他也就装不下去了。好在王庆自信的很,察觉到他已生机全无,便信以为真了。 陈玄丘这才有机会贴近他,并出其不意,一套组合王八拳,活活抡死了王庆这位老师傅。 陈玄丘喘息着,想呼吸调匀,立即离开。 对于王庆身上的战利品,陈玄丘并没有太大兴趣。 鬼王宗的道法都太过阴毒了,王庆身上的法器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东西。 陈玄丘的纳戒中,现在还藏着鬼王宗两大箱子可以役使亡魂为兵的符箓呢,陈玄丘原本是打算用作证物呈给姬侯的。现在没这个必要了,他打算销毁,他不想成为一个“做鬼也不放过你”的人。 围观众人暗自惊叹于陈玄丘这等别出心裁的杀人手段,有人在心中复盘整个决斗过程时,竟越想越觉得陈玄丘今夜一战看似莽撞冲动,内中竟是每一步都做了精心设计,似乎暗含他之前所书的兵法精髓。 这时,漫天星光般的雪花中,一只乌蓬船儿大小的紫皮葫芦飘然而至。 在场这些人,罕有能御器飞行的,就连那郭家少主,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也只是用法器爬云,爬到与土原等高,在此观战。所以对这突如其来的御器高手,众人都不免有些惊讶。 就见那紫皮葫芦飞至原顶,便向地面冉冉落来,葫芦上边,一个身穿宽洒道服,头挽道髻,大袖飘飘、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正负手而立。 此人面似银盆,目似朗星,虽已中年,飘逸潇洒之态仍能迷倒不少的青春少女,正是西极海叟,飞熊先生。 众人顿时恍然,飞熊先生名满天下,拥有一件飞行宝贝,于他而言应该不难。 姜飞熊飞到原顶,距地面还有七八丈的距离,便朗声一笑,纵身跃了下来。 姜飞熊双手负于背后,冉冉地飘落于地,衣袂飘飘,发丝飞扬,恰似乘风而去,如此风范,令人心折。 飞熊先生来了! 众人立即想到了姬侯对陈玄丘的那道追捕令,顿时心头一紧,飞熊先生这是来抓捕陈玄丘的么? 纵然是站在姬国立场上的人,此时竟也隐隐生出一种不想让陈玄丘被抓的念头。 实在是因为陈玄丘用智用勇,竭尽全力,甚至不惜犯险装死,才击杀了鬼王宗王庆,太不容易了。 人们都希望能看到英雄,都希望能看到一个人历尽艰辛后终有所获。 他们每一个人,何尝不是在付出无尽辛苦,追求着他们的人生大道? 姜飞熊甫一落地,那船儿大小的紫皮葫芦便嗖地一声缩为两尺多长,自空中飘然落下,挂在了姜飞熊的腰畔。 姜飞熊大袖飘飘,洒然一笑,道:“鬼王宗王庆,终是死在你的手上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陈玄丘警惕地退了一步,沉声道:“飞熊先生此来何意?” 姜飞熊抚了抚颌下微髯,淡然道:“你已入魔,杀性深重。在谷园之内,曾杀戮无数。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因为你今日诛杀了王庆这个邪魔外道,便一笔钩销?” 陈玄丘懒得跟他分辩自己在谷园之内不曾枉杀一人,那毫无意义。你永远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又怎么能让一个有意泼脏水给你的人,承认他是在泼脏水? 陈玄丘哂然道:“这么说,飞熊先生打算出手了?” 姜飞熊叹息道:“姜某一向识才、爱才。你终究不失为一个少年才俊,只要有万一的可能,驱除掉你身上的魔性,姜某又何忍下手诛杀?” 姜飞熊眉头一展,慨然说道:“这样吧,只要你束手就缚,姜某便不杀你。当着这许多英雄之面,姜某以一身清誉作保,会劝谏姬侯饶你不死。” 我信你个鬼! 陈玄丘冷笑:“然后呢?” 姜飞熊道:“姜某会囚禁你,然后走遍天下,为你寻找驱魔之法……” 姜飞熊这番话颇有盅惑性。因为他太有名了,名声也是一种力量,而且是一种可以作用于人心的力量。 现场不知多少人都相信了姜飞熊的这番惺惺作态,心中都期盼陈玄丘能点头答应。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陈玄丘轻轻叹了口气,缓缓地举起了他手中的长剑,懒洋洋地道:“你说我有魔性,我便有魔性!你说要为天下苍生而囚禁我,那便囚禁我! 一旦落入你手,我生也在你,我死也在你。或许,某一天,当我肯为你所用,心甘情愿地成为飞熊先生门下走狗的时候,就是陈某魔性被驱除的那一天了吧?” 南子负手站在人群中,翩翩然仿佛浊世佳公子。 听到陈玄丘这番绵里藏针的话,目中不由泛起一抹异采。 姜道人深不可测,连她也难知根底,只是一见此人便暗生忌惮。她不相信陈玄丘对付得了这个人,他既不肯降,只怕就要死在姜道人手上了吧? 忽然间,南子心中生起一抹淡淡的悔意。 姜飞熊涵养甚好,一点也没有被陈玄丘这番满是讥诮的话所激怒。他脸上的悲悯之色反而愈加浓厚了:“哎!你入魔实在是太深了,可惜了姜某一番苦心……” 姜飞熊轻轻叹了口气,道::“姜某以卜、相之术闻名天下,交手过招的事儿倒是不多。罢了,今日便为你破例一次,姜某只出一招,你若破解得了,老夫就此袖手,还要劝说姬侯放过你,你看如何?” 四下众人一听,心中都想,这姜飞熊终究是爱才,这是有意要放他走啊。你的本领纵然比鬼王宗王庆高明多多,只一招,怎么可能擒得下他?更何况,世人皆知,西极海叟卜、相双绝,却从未听说他擅长打斗啊。 陈玄丘举着剑,故意做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实则早已在准备逃走了。 他和姜飞熊无仇无怨,和他拼什么命? 更何况,面对着姜飞熊,他总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虽然旁人都觉得姜飞熊气度非凡,陈玄丘却总觉得这位仁兄是戏台上的朋友—--虚情假意的。 但是此时姜飞熊竟然说只出一招,陈玄丘不由怦然心动。 他就不信了,凭着他还没亮出来的几张底牌,以及他的独门逃跑功夫,会连一招都挡不下。 陈玄丘精神一振,立即一拉马步,剑尖斜指向空,沉声说道:“好!你出招吧!” 姜飞熊一抬手,就从腰间摘下了那只紫皮葫芦,拔下塞子,葫芦口儿对着陈玄丘,洒然微笑道:“陈玄丘,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第90章 鲸吞万物一只瓠 殷受、汤少祝和茗儿刚刚冲到山上,就见土原之上,陈玄丘拉着马步,一剑高举。对面姜道人仙气飘飘,含笑而立。 意料中陈玄丘与王庆的殊死决战场面并没有出现,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陈玄丘没有发现他们,听了姜道人这句话,陈玄丘心头怦地便是一跳。 旁观众人都露出了愕然之色,什么鬼?你喊他一声?喊就喊了,答应就答应了,又能怎样? 倒是有些见多识广的人,知道南疆巫蛊之术中,有些法门是要受法者答应的,难不成姜道人也懂得这种术法? 陈玄丘听了姜道人这句话,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前世看过的《西游记》。 如果那些神话传说确有依据来例,只是后人道听途说,有所变化,然后把那些人物、故事以及诸般法宝、法门,编入了一本小说,那里边多多少少就还会有一些真实的影子。 那里边,与此刻最相仿的一幕,就是金角大王要收了孙悟空那一幕了。 曾有人说,这等施展宝贝的方法,只有咱们中国文化才独有,因为有些西方人那名字实在太长,有的长达几百字,在他们的神话传说中,就不可能出现这种法宝。 比如你说:帕布罗.迭戈.荷瑟.山迪亚哥.弗朗西斯科.德.保拉.居安.尼波莫切诺.克瑞斯皮尼亚诺.德.罗斯.瑞米迪欧斯.西波瑞亚诺.德.拉.山迪西玛.特立尼达.玛利亚.帕里西奥.克里托.瑞兹……,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这名字你都不可能记得全。但是,陈玄丘可是记得他读过的那个故事里边,其实是不分真名假名长名短名的,只要他叫了你,你应上一声,便会被那法宝收取。 在陈玄丘想来,大概是他唤你的姓名,只是为了给他的法宝标记一个定位。所以你做出反应,那便生效。 陈玄丘怎么肯上这个当?不管他唤的是陈玄丘还是玄丘陈,陈玄丘都压根儿不想应声儿,他只哈哈一声笑,然后……调头就跑! 四下围观群众见了登时愕然:你又跑?你就是答应他一声又能怎样?这是跑上瘾了么? 不料,陈玄丘只是哈哈一笑,姜道人手中那只紫皮葫芦,便突然喷出一团氤氲紫气,呈螺旋之状,向外喷射。 那紫气一出,立时形成一股强大无比的吸力漩涡,已然纵身逃出七八丈远的陈玄丘被那劲力一吸,呼地一声悬停到了空中,整个人打横儿被摄向紫皮葫芦。 陈玄丘正发力跑着,只觉身子一轻,登时一阵天旋地转。他抬眼四顾,就见四下里尽是紫气星云,氤氲流转,仿佛有千万里之广,余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陈玄丘顿时惊骇莫名,心中只想:“该死的,敢情老子哼唧一声都算啊。你那小说也不写的明白一些,我作为一个穿越者的优势福利呢,你他娘给我贪污了啊?” 四下围观者骇然看着,就见那股紫色云气,把陈玄丘一把攫了回来,急速旋转着吸向葫芦口儿。 陈玄丘越是接近葫芦口,身形便越加缩小,及至被吸到那葫芦口儿时,眼力稍逊的都已看不见陈玄丘的身形了。 陈玄丘身在其中,却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缩小,他抱怨吴承恩的念头未了,眼前已是陡然一暗。 就见最后一缕紫气缩回了紫皮葫芦,姜道人一把插上塞子,哈哈大笑起来。 “放他出来!”茗儿一见大惊失色,利剑不假思索便出鞘挥去,一道白虎庚金剑气,在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沟,嗤然一声,飙向姜飞熊。 “嗯?”姜飞熊眉头一皱,旋身一转,那道剑气贴身而过,击中了远处一方巨石,“轰”地一声,那块石头便被击得粉碎。 好厉害的剑气! 姜飞熊眼见一剑之威如此威猛,不由目光一凝,看向茗儿。 这时殷受已经握着刀,咬牙切齿地逼近过来:“马上、放我大哥出来!” 姜飞熊目光一闪,他一直以为陈玄丘是独自一人,想不到他竟还有同伴。既然是陈玄丘的那同伴,那么…… 姜飞熊杀心一动,左手一旋,地面上立时气流涌动,迅速凝成了一个半实质的巨人,那巨人的下体部分仍然是旋转的气流,上半身却呈现出魁梧强壮之态,狞笑着探出一只大手,抓向殷受。 殷受铿然一声拔刀出鞘,正要挥刀向那气漩巨手劈去,一旁传来汤少祝一声大喝:“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敕!” 一道阳火神雷从殷受身旁“轰”地一声席卷而过,阳火神雷击中那只风精灵的巨掌,将那风气所化的巨人登时炸碎,化作一股龙卷风,呼啸着卷出了土原。 汤少祝缓缓上前,拱了拱手,沉声道:“飞熊先生,别来无恙!” 姜飞熊曾周游天下,亦曾前往中京拜见过大雍天子,当时还曾与大雍太师坐而论道,那时汤少祝就在一旁侍奉。 姜飞熊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汤少祝身份,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惊喜讶然神色,道:“哎呀,竟是汤少祝,你我中京一别,该有两载了吧!汤少祝怎会在此?” 汤少祝道:“中京有一邪修宗门,盅惑官吏,亵渎神祗。汤某自中京一路追杀过来,到了姬国。” 四下围观群众一听,这又是一个狠人。 陈玄丘把鬼王宗杀了个精光。 这位追杀万里,从大雍中京一直不依不饶地杀过来,竟然也是要追杀人家整个宗门。 难怪他是陈玄丘的朋友,这可不就是‘鱼找鱼,虾找虾,王八找个鳖亲家’么? 姜飞熊讶然道:“能触怒奉常寺,劳动你汤少祝出手,想来那邪修宗门定是做下了神人共愤之事,却不知是什么门派?” 汤少祝淡淡地道:“从今往后,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这个宗门了,提来无益。飞熊先生……” 汤少祝话风一转,肃然道:“陈玄丘乃是在下的朋友,我不知道他因何事得罪了先生,能否请飞熊先生看在家师的面上,饶他一次。” 姜飞熊笑道:“莫要说是尊师的面子,便是你汤少祝开了金口,姜某只是一介江湖散修,又岂有不遵从的道理。” 茗儿听了脸上一喜,却听姜飞熊叹息一声,又道:“只可惜,这陈玄丘乃是姬侯下令缉捕的凶顽,已然下令一旦遇见可着即诛杀。姜某方才本也想放他一马,奈何他不肯就范,所以么……” 姜飞熊拍了拍腰间的紫皮葫芦,惋惜地道:“此瓠名曰鲸吞,可吞天下万物,却向来只进不出。那陈玄丘一入此瓠,便是老夫想放他出来也做不到了。一时三刻之内,他就会化作一滩脓水,普天之下,再无人能救得了他。” “什么?”汤少祝听了,脸色顿时一变。 他这才是第一次看到陈玄丘,就只看了一眼,陈玄丘就钻进葫芦去了。 但三王子和小师妹却与陈玄丘情谊深厚,如果陈玄丘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他二人岂肯甘休? 殷受果然大怒,厉声叫道:“你放屁!怎么就会死了,你快放他出来,否则,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茗儿没有说话,但她手中的剑已经慢慢扬了起来,一头青丝无风自动,发尾上扬,使得那张白皙的俏脸,看起来有如魔女临凡。 姜飞熊苦笑一声,摇摇头道:“姜某一向以卜、相之术行走世间,于搏击一道实在了了,也就只有那么一两种护身的法门,不得已而用之。 姜某并未打诳语,一入此瓠,确是有死无生,再不可能生还了。不信你且拿去瞧瞧。” 现场在上百号人盯着,姬侯此时尚未谋反,所以有大雍奉常寺的少祝在此,姜飞熊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了,除非他有本事把在场所有人都杀个干净,不留一个活口。 因此,姜飞熊故作大方,扬手就抛出了腰间的紫皮葫芦,大大方方地把这至宝抛给了殷受。姜飞熊如此风范,倒是令在场众人为之心折。 殷受接过葫芦,立即拔下葫塞儿,先猛力摇了摇,又倒过来颠了颠,葫芦里没有一点响动,也没有什么东西掉出来。 殷受不信邪,又用力拍了拍葫芦底儿,里边还是没有什么东西出来。 殷受又把那葫芦嘴儿凑到自己的眼睛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往里瞧,乌漆麻黑的什么都看不见。 茗儿见他这番动作,心中焦急不已,一把就抢过了葫芦,道:“我来!” 茗儿把那葫芦往空中一抛,一剑就向那葫芦凌厉地斩去。 汤少祝见了心中一惊,真要是弄坏了姜道人的法宝,只怕他不肯甘休,那时只怕自己的身份也难以令他产生顾忌了。 汤少祝急忙阻止叫道:“不要莽撞!” 姜飞熊却是哂然一笑,道:“由她去!” 茗儿狠狠一剑,劈在那紫皮葫芦上。方才她那一剑,只是剑芒激射,就把十数丈外的一方巨石劈得粉碎,但此时这一剑劈在那紫皮葫芦上,竟连一个印儿都没斫出来。 那悬空的紫皮葫芦被她一剑劈中,滴溜溜地凌空一转,便飘向姜飞熊手中。 姜飞熊只手一伸,接住葫芦,葫芦口儿对准殷受,又喝一声:“封!” 殷受拿在手中的葫芦塞子便嗖地一下飞过去,正塞住那葫芦嘴儿。 姜飞熊把那葫芦往空中一抛,仍旧化作乌蓬船儿大小。 姜飞熊纵身一跃,便稳稳地站在了葫芦上面,向汤少祝拱了拱手,朗声道:“此子乃是姬侯下令诛杀之人,姜某此番前来,亦是受托于姬侯,这就回去复命了。汤少祝,后会有期!” 姜飞熊说罢,那葫芦嗖地一下,就向岐州城方向飞去,速度比起来时,何止快了一倍。 “狗贼,你不要走!” 殷受一声大骂,刚举起刀来,茗儿已“嗖”地一声,从他身边掠了过去。 茗儿拔足疾追,堪堪追到土原的另一侧沿边,那姜飞熊已乘着葫芦飞得无影无踪,哪里还追得上。 茗儿提着剑,呆呆地站在土原边上,一时心乱如麻:“他这就死了?我……我要如何向妹妹交代!他怎就死了?” 第91章 葫中天地宽 陈玄丘先是眼前一暗,似乎极速通过了一个极狭长的空间,然后眼前突然一亮。 那种亮并不明显,可是与先前完全的黑暗相比,却已算是足够明亮了。 陈玄丘看到了一片灰蒙蒙的天地,他正在高空之中。 自高空看下去,地面如同一碗凝结的粥。 在他身边,云层翻滚,雷声震震,一道道闪电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被触发,电光闪烁,如龙似蛇,雷声旦旦,震耳欲聋。 一道纯紫色的闪电狰狞扭曲着,突然向急坠而下的陈玄丘追射过来。 “不好!”陈玄丘一拍腰间挂着的龟壳挂饰,那龟壳一下子飞出,化作屋顶大小一片龟壳,稳稳地罩在了陈玄丘的头顶。 “轰~~” 雷电炸响,先前陈玄丘曾以符箓引动了天上神雷,炸在上边也浑然无事的那只大龟壳,却在这一记天雷之下,一下子炸成了一片片的,四溅着飞落开来。 虽然被龟壳挡了一记,闪电不曾打在陈玄丘身上,可是陈玄丘的发根眉梢都有发炸发紧的感觉,眼见师兄所赠的护体法宝竟然就这样子被毁去,陈玄丘不由大惊失色。 此时又一道紫色闪电夭矫如龙地向他扑来,陈玄丘不由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他把眼睛一闭,只等被那闪电炸成齑粉,却不料就在这时,他的胸口突然一振,颈间那枚玉佩竟放出无数道毫光,一个“价”字透衣而出,迎向那道闪电。 这个“价”字金光灿烂,迎风便长,化作三丈长宽的一个大字,轰然迎向那道粗有丈许,长有十余丈的雷电。 陈玄丘察觉有异,睁眼一看,恰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迎向雷电。 陈玄丘一直对他用以充当相亲信物的这枚玉佩有些怀疑,怀疑它另有用途。 因为,当父母的固然会被孩子戴一把金锁,或者一块玉佩,再刻上“吉祥如意”、“长命百岁”、“福禄双全”一类的吉祥话儿,谁会在上边刻一句“价值连城”? 可陈玄丘这块玉佩上,刻的就是“价值连城”。 当初,他师父把玉佩交给他时,曾说:“为师捡到你的时候,襁褓中只有这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他不是在说这块美玉如何珍贵,而是因为这块玉佩的刻的字,就是“价值连城”。 现在,陈玄丘终于知道它是如何的“价值连城”了。 它的作用,居然依旧是度厄消难,助他逃生! 他那爹娘,究竟是有多怕他死掉?还是说,究竟有多少人想让他死,所以他的父母在他一出生,就如此煞费苦心? 只见那金色的“价”字一出,那道看着威势无比骇人,似乎一座大山都能炸开的紫宵神雷,轰击在那个“价”字上,竟连个火星儿都没溅起来,像个屁似的,“噗嗤”一声就哑火了。 可无形的劲气能量,还是一下子逸散开来,陈玄丘只是受了那劲气余波一撞,就一下子晕厥了过去。 …… 陈玄丘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且在缓缓移动。 陈玄丘突然想起了那道雷,还有胸口飞出的那个金字,他急忙往胸口一摸,玉佩还在。 陈玄丘松了口气,这才注意观察四周。他发现,入目所见,一片荒芜,没有看到一棵植物、一幢建筑,一道水流,甚至一块石头。四野茫茫,除了黄沙,一无所有。 那黄沙是平坦的,不像是沙漠中的沙子那样,有丘有坳有起有伏。 诡异的是,所有的黄沙都在向着同一个方向流动,他之所以也在缓慢移动,就是因为他身下的流沙正在托载着他的身体一起向前移动。 天空是灰蒙蒙的,虽然这片天地里有光线,但是天空中却没有太阳,也没有星辰和月亮,不知道那光源发自何处。 这里,难道是葫中世界? 陈玄丘有些不敢置信,像纳戒那种可以开辟一个小空间、储放物品的宝物,在人间已是极罕见的宝物。而且纳戒也只能储放死物,不能储放活物,其中不存在空气。 可这里……,这里不但有大地,有天空,还有风和雷电,这是一片可以孕育生命或者说可能即将孕育生命的小天地啊! 以陈玄丘所知,人间界就不该存在这样的宝物,就算是在仙界,不是一方大能也不可能开辟自己的小天地,而且就算那神仙开辟的小天地,也不可能有这么广阔吧? 这里虽然没有生物,天也灰蒙蒙的,但是灵气极其充沛,比青萍山那种未受世俗污染的地方还要浓郁的多。 陈玄丘坐起身,他身下的流沙还在缓缓向前流淌着。 陈玄丘不动,就这样四顾地等待着,他相信,终有一个尽头。 许久许久,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沙坑。 沙坑大约有千丈方圆,沙坑边儿上矗立着一方一丈多高的石碑,那石碑的石质晶莹如玉,上边书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小吉祥天”。 石碑之后,就是那个方圆千丈的巨大沙池,沙池怕有百丈之深,百丈之下的地面犹如一块巨大的磨盘,正在极缓慢地旋转着。 流沙向水一样地流淌下去,加入那缓缓旋转的磨盘,渐渐从巨大磨盘中间几十丈方圆的沙眼再度渗下去,也不知道流向了何方。 陈玄丘一眼看去,就感觉这巨大的旋转沙盘,似乎是这一方天地的中枢所在,它在吞噬着此间的一切,如果自己摔下去,纵然摔不死,也将与那无尽的黄沙一起搅入那沙眼。 一念及此,陈玄丘心胆俱寒,在经过那块石碑的时候,奋起余力突然向旁边猛然一滚,一下子滚到那块石碑的基座上。 石碑基座不宽,只能坐下一个屁股,他的双脚就趟在流沙中,仿佛淌在流水里。 流沙仍在滚滚向前,水一般倾入沙池,他却幸运地避免了被抛进沙池,化作这一方天地养分的下场。 陈玄丘探头看看咫尺之外,那百丈沙坑底部磨盘般旋转的地方,心有余悸:如果他不是正好摔落在这块石碑的一侧,只怕无论怎么努力,最终的结果,都只能是摔落到那沙池底部了吧? 当然,若换一个人来,只怕在空中就已被那可怖的神雷炸得粉碎,根本没机会落到地面。 即便落到地面,如果不是恰巧落在要经过这块石碑的流沙地上,你能反向奔跑抵消流沙力道多久?一天?三天?十天?最后还是要在无尽的绝望中,力竭而死。 流沙从四面八方,仿佛流向深渊的湖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泻进沙池。将它们能够搜罗到的一切送进去。 沙轮的磨盘则把卷送进来的一切辗磨粉碎,再反哺给这方天地。 陈玄丘倚着石碑坐着,呆呆地看着,忽然看到远处有一个物体缓缓流向沙池。那是被炸碎的一块龟甲,约有脸盆大小。陈玄丘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它随着流沙,卷落于百丈之下的沙池。 “我真是幸运啊,这九死一生的……” 陈玄丘说着,转身看向那块石碑,忽然发现石碑上涂鸦一般,有些凌乱的小字。 若仔细看的话,你会发现,那刻字根本没有损坏这石碑分毫,应该是把用来刻字的兵器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磨损了,才在上边留下了字。 因为那字的颜色根本与石碑的质地不同,大概只有在这种一切近乎恒定的世界,那字才得以保存下来。 “洪荒不记年,混元道人,丧命于此。” “阴阳老祖,丧……”这位仁兄,连一句话都没写全。 下一位图省事,歪歪斜斜地在混元道人的留言后边,加上了自己的名字:百臂魔神。 还有一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陈玄丘隐约看清有一个猿字,还有一个魃字。 这些人也是执着,秉持着“雁过留声,人死留名”的原则,硬是挣扎着要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名字。 这些名字,陈玄丘一个也没听说过,但是看这名字,个个都貌似很厉害的样子。 尤其是那位先写下洪荒不记年的,洪荒时代的人,只要已经身陨,又有几人能名留至今? 陈玄丘摸了摸怀里,他的唢呐已经在被那只鬼夜叉一握之下破碎了,陈玄丘用那唢呐上的金属部分,在石碑上狠狠地划了一下,竟连一道印儿都没留下来。 陈玄丘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一颗心越来越沉,仿佛和刚才看到的那片龟甲一样,一起沉入了百丈沙池。 原来,不只有一个幸运儿和我一样,找到了这块寄身之地。可他们最终还是葬身于此了。我的本领比他们弱了不知多少倍,我要怎么出去?我要……怎么活? 第92章 混沌六魂幡 小吉祥天,一片荒芜地。 荒芜到那对为了能让他们的儿子活着,为他设想了种种逃难可能的变态父母,都没想过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陈玄丘的《造化不死经》中有许多野外求生技能,可是这儿……用得上么? 陈玄丘把意识投入纳戒,搜检着里边储放的各种东西。 哎!一箱箱的黄金有什么用?早知道的话,全换成大饼了。 最后,他从中取出一个小口袋,打开看了看,里边有一百多粒黄豆大小的丹丸。 这是辟谷丹,陈玄丘在青萍山的时候炼制的,保质期三年。 这也是《造化不死经》中对他提出的要求,身上常备辟谷丹,随用随补充。 显然,虽然他那对受迫害妄想狂的父母虽然对眼下这种奇异的地貌不曾有所预料,但也考虑到了逃难途中,或许有时候无法取得食物或者不方便取用食物,还是做了一番考虑。 一颗辟谷丹就能撑七天,这一百多颗辟谷丹,就能撑七百多天,两年多了。 两年后如何,他现在没想,想了也没用,总不能因为绝望就自杀吧? 况且,他并不晓得这只紫皮葫芦对姜飞熊来说,真的就是个只进不出的宝葫芦,此时姜飞熊也真的认为他已经化为一滩脓血了。 这只宝葫芦存世已不知几千几万年,姜道人当然不可能是它的原主人,他也只是宝葫这一代的持有者而已,对于宝葫的奥秘,其实了解的也相当有限。 有了辟谷丹,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抑制对水的需求,当然,并不是说就不用喝水了。可这地面上虽然没有一滴水,但是天空有雷电啊!既然有雷电,怎么可能不下雨? 陈玄丘仰头看了看天,这地面全部由砂子组成的,下雨也存不住,不过他有纳戒,大不了……把纳戒当成储水箱。 一切考虑停当,陈玄丘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第二天,他就把这块石碑周围包括基座,全都了解的清清楚楚了,因为闲着没事干,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探索这块石碑。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则躺在石碑顶上,为了不让自己睡觉的时候摔下去,还来不及爬起就被流沙送进大坑,他把衣服都脱了,只留了一块兜裆布,其他布料搓了根绳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就把自己绑在碑顶。 第三天,他开始尝试探索这块不毛之地。他迎着流沙流动而来的方向,拼命地向前奔跑,直到再也跑不到,便往流沙上一躺,任由流沙把他送回来。 他一天比一天跑得远,他从纳戒中取出几锭金饼子,搓成了一根根金针,在石碑基座上摆放成刻度指针的样子,每天跑一个方向,已经探索过的方向就把金针收起来。 第十天的时候,下雨了。 这一方小世界中没有任何污染,所以从天而降的无根水纯净无比,还带着丝丝甘甜。 陈玄丘已经渴得嗓子快冒烟儿了,他仰着头拼命地喝水,然后想尽办法搜集雨水,他甚至抓着衣服搓成的绳子,冒险悬在沙池上用纳戒接流过来的雨水。 直到纳戒内的空间全被雨水灌满,那些金饼子银锭子全都泡在了水里。 至于那两箱子鬼门宗的符箓,他怕弄脏饮水,全都取出来丢进沙池了。 据说银离子对身体是很有益的,所以银制茶器、酒器很受欢迎。 想必泡着三大箱子银锭的无根水,对身体更有益吧,陈玄丘是这么想的。 因为头几天的时候,他每天跑那么远,累得精疲力竭,所以趴或躺在石碑顶上睡觉的时候,一觉醒来,完全没有一柱擎天的感觉。 但是从他开始饮用这雨水开始,他每天早上都是被胀痛弄醒的,他甚至有一种感觉,用刀剑他在这石碑上刻不了字,可要是用他的……,他觉得,能行! 大概一个月后,只穿着一条兜裆裤,近乎赤身裸体的陈玄丘头发就更长了,胡子也开始长起来。 十八岁的他,已经开始长“毛”了。每一个刚刚走向成年的孩子,面对渐渐出现的一些成人特征,都会既新奇又惶惑,有时还会羞涩于身体发生的变化,会悄悄向人掩饰这种改变。 陈玄丘也不例外,所以,当他还在青萍山上的时候,他的颌下第一次出现了细细的茸毛时,他马上就小心地揪住,偷偷拽掉了。可现在,他也无心去管他的胡子,就算光着屁股乱跳,他都没有一丝顾虑。 摆成刻度的金针在一根根地减少,今天要搜索的方向,是这一侧的倒数第三根刻度。等这一侧全都搜索完毕,他就要在另一侧摆上刻度,绕过那口沙池,去探索另一边了。 只不过,探索另一边对他来说,将更加困难。 因为,他要绕过沙池就要耗费相当大的体力,同时,他还不能任由流沙送他回来。每一次探索他都要适当保留一点体力,当流沙把他送回沙池附近时,他要再跑回这一边。 陈玄丘看了看石碑基座上的刻度指向,便纵身向前跑去。 奔跑,奔跑,无尽地奔跑,流沙则与他相向而来。 陈玄丘在流沙之上,仿佛一缕风。跑到酣畅处,他甚至扯下了兜裆步,双臂张开,宛如御风而行的一只大鸟。 大鸟翱翔,小鸟晃荡,反正这一方天地里就他一个生物,不需要顾忌什么。 今日的探索看来依旧是徒劳的,陈玄丘一路跑去,没见过一棵树、一株草,没见过一个活物,哪怕是一只蚂蚁。 天空中紫色的雷霆在翻滚的铅云间不时炸响,似乎今天又要下雨了。 看那天空的模样,很像是他想像中鸿蒙初开、万物尚未诞生的新世界。 难道要冲到那云宵之上,找到那个葫芦口儿才能出去? 陈玄丘不会御空飞行,更何况,他相信在那石碑上刻字的前辈们,应该是会腾云之术的,那又如何,他们还不是死在了这里?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山川河流,没有草木虫兽,茫茫天地间,除了不时炸响的神雷,就只有他那一道孤独的身影。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陈玄丘觉得疲倦了。他穿回他的小内内,沮丧地往流沙上一躺,仰面看着雷云翻滚的天空。忽然间,他理解了创世之神的选择。 他一直不理解,好好活着不好吗?创始之神――盘,为什么非要开天呢?现在,他懂了。 如果他现在有一柄利斧,如果他现在有开天之能,哪怕劈开这一方天地的那一刻,他就会陨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举起他的斧头。 不然,生的意义何在? 这儿,真他么的太无聊了! “嗷!”陈玄丘突然不动了,流沙还在滚滚而去,他却被定在了原地。 陈玄丘佝偻着身子坐起来,他肉身固然强大,可一个男人最要害的地方毫无防备地被狠狠撞击了一下,那也吃不消啊。 陈玄丘抽着冷气看向沙土地面,愕然发现在他裆部位置,竟然卡着一只黑黝黝的枪尖儿。 陈玄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在这片混沌天地中,现在哪怕能够看见一块石头,他都能兴奋老半天。 陈玄丘想把那东西拔出来,却发现它牢牢地卡在流沙里面。 那枪尖儿不长,下部还有一个碗状的东西,就像剑的剑锷。 陈玄丘用双手抓住那小碗,奋力一拔,一下子仰面摔倒在流沙上,身子立即继续随着流沙继续向前移动着。 那东西终被他拔下来了。 陈玄丘定睛打量手中之物,还是没看出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两尺多长的杆儿,杆顶有一个碗状护罩,碗中矗着一个枪头儿般的东西。 碗状物下边有两个小铁环,同样黑漆漆的。这两个铁环儿上也许原来是拴系什么东西的,因为陈玄丘发现那铜环上竟然还有丝织物的残留。 看这器物的岁月痕迹,也不知在这儿扔了几千几万年了,上边居然还有丝织物的残留,可见当初拴挂在上边的丝织物也不是什么凡品。 那黑漆漆的杆儿上,似乎还有一行古拙的小字,由于糊上了细沙砾,一时看不分明。 陈玄丘躺在流沙上,任由流沙载着自己流向沙池方向。他从纳戒中取出利剑,用剑刃刮去了铁杆儿上黏着的细沙,赫然看见一行古拙的小字:混沌六魂幡。 第92章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六魂幡?这是什么玩意儿?名称中有一个“魂”字,难不成是鬼王宗那一类下乘小道宗门祭炼的什么法器?一想到这可能是鬼修宗门的法器,陈玄丘顿生鄙夷之意。 鬼王宗宗主王庆身上的法器,陈玄丘弄死他以后,都懒得去翻,何况这只幡儿,烂得都只剩杆儿了。 要不是这个世界里除了那块碑就只剩下沙子了,搞得他现在看见点什么都当成宝贝,陈玄丘早把它扔到一边儿去了。 陈玄丘重新回到了那座“小吉祥天”的石碑之下。 现在就连他赖以存身的这块石碑,他闲极无聊时,都仔仔细细地看过无数遍了。你能想象,他现在就连那块石碑上似乎天然生成的那些纹路都记下来了么? 这该是何等的寂寞,才能做出这么无聊的事来?现在终于有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哪怕它看起来就像个垃圾,陈玄丘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快乐的捡垃圾的。 那六魂幡的杆儿已然是锈迹斑斑,陈玄丘在这葫芦天地中已经待了很久,他知道这里的气温和气候近乎是恒定的。没有什么起伏。他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想叫一样铁器生锈是多么困难的事,更何况这幡杆儿还是一件法器。 没多久,他又发现,这幡杆儿非铜非铁,也不知道是用什么金属打造而成的,不仅格外沉重,而且质地坚硬无比,饶是如此,它竟然还出现了锈蚀。以此推断,这杆六魂幡岂非几千几万年前就已在这里了? 这样一想,陈玄丘对这件六魂幡就更感兴趣了。 他坐在碑座上,双脚淌在流沙中,伸手一掬,就像掬水一般,掬起一捧细沙,就开始打磨这件幡杆儿。 陈玄丘很有耐心,他甚至不敢打磨的太快,因为一旦这打磨幡杆儿的活儿也干完了,他又要陷入孤寂无聊的叫人发疯的日子中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玄丘每天继续探索这一方小世界,有空就打磨幡杆儿。 他骑在石碑上,铺上一层砂子,以沙为水,以碑为石,就开始磨。 那石碑质地坚硬的不可思议,正是一块最好的“磨刀石”。 从此,在这片空无一人的荒凉大地上,经常会出现这样的一幕。 一个近乎光着屁股的少年,骑在一块大石碑上,手里抓着一件东西,在碑顶旋转打磨着,犹如磨刀。 陈玄丘不知道,他手中拿着的竟是一件在天庭上界,也会让无数神明为之疯狂的先天宝物,无数年前,它更是属于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只是它在这里已经有无尽的岁月,时间的威力,是连先天宝物的神性也能一点点侵蚀掉的。 他更不知道,被他骑在胯下的也是一件先天宝物,它是用来镇压这一方小天地,催生衍化新生命的关键。 包括这里滚滚的流沙都不是凡物,就像息壤之土,仅仅一小块就能衍化一方大地,这片小天地中的流沙虽然没有九天息壤那般了得,但也非同一般。 等到这一方小天地孕养成熟,它们就可以化为大地之基,横亘十万里。 不知多少天后,幡杆儿终于打磨得锃亮。 整根幡杆儿呈暗金色,崭新锃亮的颜色,放着微微的毫光,看着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陈玄丘打磨的很仔细,就像一个有强迫症的匠人,整只幡杆儿没有留下一片死角,就连那碗状的东西,都被他利用石碑的尖角磨得发亮,再不见一点锈蚀。 成就感带来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陈玄丘又开始觉得无聊了。他打量着那幡杆儿,忽然灵机一动,似乎……他可以把这幡杆儿改造成一支唢呐啊? 他是有配件的,之前碎掉的唢呐零件还在他的怀中。 这幡杆儿中间有管道,把那枪头状的幡尖拔下来就行了,幡杆底部是不通的,那可以截断一块。最难的应该是在这幡杆儿的管子上边凿出孔来,这工具并不好找,不过…… 陈玄丘看了看石碑顶上锋利的三角,谁说它坚不可摧的,磨砺那小碗儿的时候,就把一个尖磨秃了,不过这碑上下加起来,还有七个尖儿。 说干就干,陈玄丘立即兴致勃勃地行动起来,先易而后难,他决定先把那幡杆儿不通气的底部一小部分截断。石碑基座有四条长长的沿儿,正好用来截断幡杆儿的基座。 陈玄丘忙碌了一天,才磨开小小一道的缝隙,陈玄丘觉得有些疲倦,就把自己绑在石碑顶上,睡着了。 一抹白光一闪,从那石碑中竟走出一个少女,十六七岁年纪,雪白的一张小脸,眉弯嘴小,头挽双鬟,娇憨可爱,一副小家碧玉模样儿,穿着一袭玉色的宫裙。 小姑娘一瘸一拐地在石碑基座上坐下来,颦着秀气的眉儿,揉着自己的大腿,抱怨道:“哎哟,人家的大腿都快给他磨秃噜皮啦,这人究竟什么时候死呀,简直是人家命里的克星。” 小姑娘掀起裙子看了看,大腿上有一道发青的淤痕,她撇撇嘴,都快要哭了:“人家是器灵啊,又奈何不了他,还怕被他发现给吃掉呢,这可怎么办。上一个家伙不吃不喝地熬了三千年才死,也没他这么能折腾啊。” 小姑娘叹了口气,双手托腮,呆呆地看着流动的黄沙,喃喃地道:“还要多久,我才能衍化天地啊,等我能衍化生命了,我就是这一方天地的天道意志,到时候……” 小姑娘恨恨地握起了小拳头,咬牙切齿地道:“我就命令我制造出来的生命,把他给抓起来、绑起来,在他身上磨,磨剪子、戗菜刀,我看他疼不疼!” 陈玄丘忽然咕哝了一声,小姑娘吓得惊跳起来,一瘸一拐的,一头扎进了石碑。 陈玄丘揉揉眼睛,往碑座上看了看,喃喃地道:“幻觉!哎,我都产生幻觉了。不行,我一定要吃好睡好,没事就给自己找点乐子,我不能疯,总有一天,我会逃出去的。” 陈玄丘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换了个趴睡的姿势,再把绳子重新系紧,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翌日,陈玄丘无望地又探索了一个方向,一无所获地归来,马上抓起那只锃亮的铜管儿,把实心和空心位置的边缘对准石碑锋利如刀的一条棱儿,嚓嚓地继续磨起来。 也不知又磨了几天,他只知道他的胡须和头发变得更长了。他正用力磨着,那铜管儿嚓地一声断开了,陈玄丘正在用力,差点儿收力不住,把他的漂亮脸蛋戳在碑沿上。 石碑上幻现出一张少女的漂亮脸庞,脸上露出一副很遗憾的表情,然后迅速地隐没了。 陈玄丘欣喜地举起两截铜管儿,忽然发现,铜管中似乎有什么东西。 陈玄丘晃了晃铜管儿,往手中一倒,竟从铜管中掉出两枚玉珏。 玉珏不大,仿佛两枚耳环大小,由纯白色的美玉磨制而成,上面有云纹隐现。 两枚玉珏甫一落入掌心,立时有一股神念传入了他的识海。 那股识念在他识海中化为一个个金色大字纷至沓来,旋即于识海之中排列成了一篇金光闪闪的大道经文――《无为经》: “夫虚静无为者,万物之本也。夫无用之用者,万物之祖也。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PS:我发现真就宝刀未老诶,近一万四了。当然,累也是真的累,但是偶尔冲刺,还是颇能一拼的,求点赞、月票! 第93章 我欲乘风归去 陈玄丘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一件已经报废的法宝,内中竟还另有乾坤。 但凡大道至理,都是秘之又秘,所谓法不传六耳,指的可未必是第三个人的一双耳朵,那想瞒过太容易办到了,而是指还有天一只耳,地一只耳。 天地不像人类一样会用生就的两只耳朵去听,但你只要写刻下来,天地便能有所感应,涉及大道至理的东西,便会遭天所忌,为你带来无穷祸患。 因而,不形诸于文字,口口相传便安全很多,而更高一层,便是这样以神念传授,这就是“心心相映”了。 所以,以玉珏记录,传之后人,这种方式就是为了避免被天地窥知,只有人心,虽在方寸之间,却完全属于你自己,便是天地也无法窥测。 这种传授方式倒不是为了省事,所谓法不可轻传,哪有因为是怕你记不住,才研究出这么一种传承方式,填鸭一般硬灌给你的? 一个人若是记性都差到这等地步,蠢到无可救药,便硬灌给你又如何,你还是领悟不了。 陈玄丘先看的便是这《无为经》的总纲。内中言语古拙,比如: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却不知无用之用也。 陈玄丘细细品味,这不就是在讲辩证学么? 一颗树,怎么才叫成才呢? 高及百丈,笔直冲天,木质坚硬,内蕴清香,此等大木,应该是大才。 高及数丈,扭曲歪斜,但硕果累累,可为人食,此为中才。 矮小纤细,木质疏脆,但易成劈易燃烧,此为小才。 是这样吗? 这篇经文认为,那要看从什么角度去看。 对要用到它的人来说,它们就是才。 可对它自己来说呢? 它因为高大笔直,木质坚硬,不生蛀虫,内蕴清香,因而被人伐去,造宫殿、制家具、做棺材…… 它因为硕果累累,所以被人栽植于院中,剪去它的枝干,迫它多多结果,果实刚一成熟,就被人生生摘去。一旦不大生果子了,就会被人刨了根,重新栽上新木…… 它因为矮小疏脆,容易砍伐,容易燃烧,所以哪怕是一个小孩子、一个老妇人,拿一根绳子,都能把它折断,捆起,拿回家去烧掉。 对它自己来说,它这算是有用呢,还是无用呢? 恐怕在这种情况下,它越是不易靠近,越是不能成为大才、中才、小材,越是遭人嫌弃,才能“因不材而得以终其天年,这岂不是无用之用,无为而于己有为?” 三十根辐条汇集在一个车毂上,有了毂中的虚空,才有了车子的功用。和泥制作陶器,有了器中的虚空,才有了陶器的功用。开凿门窗建筑房屋,有了室内的虚空,才有了房屋的功用。 所以“有”给能够带来便利,而“无”可以成就功用。 最终这《无为经》总结出一个道理:无利人之用,乃利己之大用。 大道三千,俱可抵达彼岸,恰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这部《无为经》就以这一道理,无中生有,悟出一篇大道法门。 总纲之后,就是一篇篇以《无为经》的道意所创就的一门门功法神通。 陈玄丘看着这部真经,一时呆住了,这是……修仙法门? 不!不对!这哪是修仙法门啊! 这部经中,从炼精化气到炼气化神,再到炼神返虚,最后聚虚合道,共十二重境界,竟然只占了整部经文三分之一的体量。 陈玄丘在神念中再往下看,只看到第一个金字,就仿佛是一道山岳凌空压来,几乎压得他神魂俱灭,骇得他急忙抽离神识,逃出识海,再不敢多看一眼。 他道行不够,那真经接下来三分之二的内容,他连一个字都承受不住。 但是,陈玄丘已经可以想象,这部经文不只是讲如何修行成仙,后边三分之二的内容,必然是飞升仙界之后的修行法门。 如此一部奇书,究竟是什么人所著? 可惜后三分之二的内容,陈玄丘连一个字都看不了,他只看了一个字,被那字上金光炫目,还没看清楚,就险些神魂俱灭,更不要说跳到经文结尾去看看那著书之人的名讳了。 练不练呢? 师父说我与仙途无缘,如果修行,会大祸临头。 去他老木的!我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大祸可临? 陈玄丘看了看四野,一片黄沙,茫茫无际。 闲极无聊时,他甚至冒险想唤来那位妖娆多姿的白七爷,白七爷当初赠给他的传讯法术还能用一次。 这传讯法术,白无常本来是说,等他决定离开姬国时告知她一声,到了目的地后再告知她一次。 但此前陈玄丘为了应付考试,想查阅天下地理,已经用了一次。 可这一次,他居然没有召唤到白无常,陈玄丘隐隐明白了,这里应该是一方独立的小世界,地府根本无法与这里相通。 那就练吧! 死猪不怕开水烫!没准儿练成了这道术,能够御空飞行,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于是,从这一天开始,陈玄丘就不再四处探索这块流沙之地了。 他每日修炼《无为经》,觉得枯躁乏味,或是身心疲惫了,就打一趟拳脚,练一套剑术,再不然就骑在“小吉祥天”头上,继续磨制他的唢呐。 葫中不知岁月长,当囊中的辟谷丹只剩下最后三颗,陈玄丘近乎绝望的时候,终于练成了腾云之术。 神魂可以滋养气血,气血也能反哺神魂,阴阳互补,终成大道。 陈玄丘原本就肉身强大之极,已经练成冰肌、玉骨,只是还未到血如汞、髓如霜的境界。 而这《无为经》上所载的功法,又是天上地下一等一的修真法门,他一旦修习,前期与强大肉身相匹配的道术,自然是水到渠成、进境神速。 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啊!陈玄丘激动万分。 石碑器灵“小吉祥天”比他还要激动,这个整天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王八蛋终于要滚了啊,普天同庆! 陈玄丘整了整衣衫,颇有仪式感地抱了抱那块石碑,轻叹道:“亏了你,使我在此有一块寄身之地。如今,我要走了…… 小吉祥天心道:“快走快走,屁话忒多!” 陈玄丘道:“永别了!虽说此间寂寞至极,几乎把我逼疯,却也给了我一份莫大的机缘,我会……永远记住这里的。” 小吉祥天默默地道:“我也会记住你的,等这一方天地孕育成熟,化作莽荒世界,本姑娘就役使生灵,把你拘来,拿你磨剪子,拿你戗菜刀!我就问你疼不疼!我还要骑在你头上睡觉,王八蛋!” 陈玄丘一动念头,以神念驱动肉身,冉冉升起。 第94章 一曲一飞冲天 这,就是乘风驾云啊! 这,就是往来青冥啊! 陈玄丘越飞越高,看着愈来愈远的粥粥大地,心情无比激动。 但是随后他就发现,他走不了啦。 他本想着,他有“价值连城”在身上,来时那一个“价”字挡了一记神雷,此后再看那玉佩,那个“价”字已黯淡无光,想来是已经失去了神效。 如果其他三个字都有相同的效果,那他就能闯过雷区。 可是,等他渐渐升高,这才发现,他根本没机会去尝试趟雷,因为距那雷区还有百丈之高,他就已经飞不上去了。 尚未练到聚虚合道、飞升成仙之境,那就只能陆地飞腾,又怎么可能腾于云之上,往来青与冥? 陈玄丘终于走了,小吉祥天高兴的啊,跳出石碑直扭大秧歌,都快美出鼻涕泡了。 忽然之间,她就感应到,那人又飞回来了。 小吉祥天嗖地一下跳回石碑空间,可把她愁坏了,你为什么要回来? 飞啊,你倒是飞啊,一直往上飞,不要往两边看。飞过去,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我保证,这混沌神雷能把你轰成渣渣。 是了,他道行不够,连飞入雷云都做不到,真是……一百斤面做块糕点,废物点心啊! 躲在石碑中的小吉祥天,一边焦躁地咬着手指甲,一边暗暗给自己打气:“没关系没关系,他就剩三颗辟谷丹了,我最多再熬一个月,他就嘎屁了!” 飞不上去啊! 我终究,要被埋葬在这片天地中了么? 尘归尘,土归土。 陈玄丘仰面躺在石碑顶上,呆呆地看着天空。 天空中铅云密布,翻滚不休,就如石碑中吉祥小姑娘的脸色。 又要下雨了吧? 陈玄丘摸了摸囊中,只剩下三粒辟谷丹了。 陈玄丘惨然一笑。 他坐起来,摸出了那根“混沌六魂幡”的幡杆儿,上边有七个孔早就磨好了,相应地,石碑上下剩下的七个碑尖儿,也被他磨得圆润了。 所以这剩下的最后一个孔,始终还未磨好。 陈玄丘在它对准一个还有些棱角的石碑尖尖,开始一圈圈地旋动起来,神色木然。 终于,在又服下一颗辟谷丹后不久,最后一个孔也磨好了,陈玄丘没有如往昔一样露出欢喜之色。他很平静地取出怀中全部已经零碎了的配件,开始装配起来。 苇哨、气牌、侵子、杆和碗…… 每个部分都被陈玄丘顺利组装起来,暗金色的管上,八个圆润的小孔,还有五个古拙的小字:混沌六魂幡。 陈玄丘轻轻摸挲着唢呐,不知道这幡儿是什么年代,为什么人所有。想来,也是被这葫芦当时的主人所害,才遗落至此吧。很快,我就要追随他而去了。 陈玄丘骑在石碑上,缓缓将唢呐举到了唇边,慢慢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道高亢、嘹亮、悲怆的声音,裹挟着直击灵魂的悲凉,在这片荒芜的大地上骤然响了起来。 咔喇喇~~ 一道惊雷响起,大雨倾盆而落。 陈玄丘没有停下,反而把唢呐扬得更高,吹得更响,它那凄婉悲凉、高昂激越的声音,似乎连暴雨倾盆的声音都掩盖了过去。 随着那唢呐声,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从陈玄丘紧闭的双目中遏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那高亢的唢呐声就像他发自肺腑的愤懑与不平。 一声唢呐,一腔悲凉。 陈玄丘把他所有的辛酸、痛苦、仇恨、不甘与舍不得,尽数注入了这一曲唢呐中。 他没有注意到,随着这唢呐声,一团混沌之光开始出现,渐渐化为黑白两色,翻滚氤氲中,又变成三原色。 渐渐的,五色、七色、十色,无穷无量的彩光涌出,亿万道霞光照射,将这亘古以来一片土黄、从无第二种颜色的大地,染得五彩缤纷。 暴雨倾盆下,心神专注中,陈玄丘更未注意到,他身下的那方石碑似乎痛苦难奈地颤抖起来。 它诡异地痛苦扭动着,左扭、右扭,努力想挣扎逃离似的。 先天宝物想孕育出器灵,尤其艰难,就像越是身具大神通的仙神,越难孕育后代一样,这是天道规则为了维系世间平衡所制定的法则。 这一方“小吉祥天”,在这一方小天地中也不知滋养了多少万年,才刚刚拥有了灵智。 作为这一方天地唯一的生灵,她从不曾跟其他任何智慧生物打过交道,以前有人被收进这方天地,她也只是如对待陈玄丘一般,默默观察,从他们的一言一行中汲取知识。 虽然她是如此伟大的先天灵宝所诞生的生灵,却一样有恐惧心,本能地担心被发现,既而被扼杀。 因为她虽然拥有操控这一方天地的伟力,却没有自保之力,就像“虫后”可以驱使无穷尽的凶狠战虫不顾生死地为它战斗,但它自己却不具备战斗技能。 她的神魂还太弱小,作为一个从无到有,刚刚诞生不久的生灵,元神还不稳定,甚至谈不上完善。 要知道,一个人类婴儿一出生,就是已经合乎天道规则的生物。 可这碑灵,却是开天辟地以来独一无二、前所未有的一个生灵,它需要在成长中,一点点完善自己的生命印记。 而此刻,陈玄丘吹响的这曲震撼心灵的唢呐,是经由混沌六魂幡这件先天灵宝制成的乐器吹出。 六魂幡究竟是什么法宝? 它是用符印祭拜后,连天道圣人都能祭杀的法宝,是专杀神魂的至宝! 此刻的陈玄丘,根本没有力量催动这件至宝的神力,但是这件至宝蒙尘千万年,刚刚重见光明,第一次被外力催动,所以灵气外溢,就如灵石所化的孙悟空刚刚诞生时一样,异象频生。 以此神器之力催发的可以直击神魂的力量,哪里是这个尚未完善自身生命印记的小生灵所能承受的? 她和之前的陈玄丘有些相像,肉身强大,神魂脆弱。 这唢呐第一次吹响,由于神器力量本能地逸散,她快要被吹得魂飞魄散了。 “我受不了啦~~” 正专心吹奏的陈玄丘正顶着雷声旦旦,暴雨倾盆,吹得畅快淋漓。 忽然间,一声稚嫩、凄惨的叫声传来。 也不知道是从识海中传来,还是用他的双耳听见的,实在是因为此时雷声雨声唢呐声,纷纷夹杂在一起,从而无从分辨, 咦? 陈玄丘一动念,才睁开眼睛,就看到身下这方石碑左右剧烈地摇晃着,把基座周围的沙土撼动得翻涌如浪。 陈玄丘差点儿被颠下碑去,赶紧一把抱住石碑,就见那石碑一阵剧烈的摇晃,竟尔拔地而起,仿佛一枚火箭似的,呼啸而上,穿过云层…… 器灵小姑娘实在受不了这魔音穿耳了,于是,她发了疯似的冲宵而起,只想逃出这天地…… 第95章 报仇百里如咫尺 岐山深处,小木屋中。 这几日殷受和谈羲茗的心情都不太好。 尤其是谈羲茗,当时虽然悲恸,但是看起来倒也还能够克制。 当晚回山后,汤少祝不放心,还曾想前往师妹处探望,宽慰她一番,却发现师妹住处窗子开着,师妹正伏案书写着什么,虽然偶尔也会抬手拭一拭眼角,情绪却还算稳定。 汤少祝也就放心回去,专心安慰殷受了。 谁料,及至天明,茗儿却突然大放悲声,哭得不能自己。 殷受说,这定是因为她之前过于悲痛,一时不能接受陈玄丘的死去,所以迟至此时方才发作。不如由着她哭泣,让她的悲恸渲泻出来,便不会因为大悲大恸而伤了身体。 汤少祝道心坚定,从小在奉常寺中修行,情感方面哪有什么经验,听三王子说的头头是道,汤少祝便从善如流,果真不去劝说,由着茗儿放声大哭。 三王子说的还真对,茗儿虽是哭得两眼如桃儿一般,情绪却像是好了许多,虽然两眼都肿了,但气色倒比之前那样阴郁看着舒服多了。 可是叫人头疼的是,茗儿接下来就声言要去替陈玄丘报仇,三王子居然也跟着起哄。 次日夜里,茗儿甚至还偷偷一个人潜出了岐山,想独自杀往岐州城,幸亏汤少祝警醒,被他及时察觉,把人带了回来。 汤少祝和陈玄丘没有打过交道,彼此之间谈不上个人情谊。 在他想来,姜道人打着姬侯的幌子,不管他们编排给陈玄丘的罪名是不是真的,在姬国官方已是如此定位了,那么他做为大雍奉常寺的神官,就不能出面干涉授人口实。 他现在只想尽快返回大雍,把姬侯有反心的消息禀报天子。 今天已是从陂陀坡上回来的第三天,陈玄丘已经死去两天一夜。殷受和茗儿的心情都平静了许多。 汤少祝决定先劝说三王子一番,只要三王子接纳了他的意见,茗儿那边就好办了。如果茗儿仍然不肯离开,那他就动用师兄的权威,直接绑了她走。 总之,要把师妹安全带回中京。 “三王子,这里是姬国,姬侯身边异人无数,那姜道人更是他极为器重之人。就只一个姜道人,我们也未必能打败,更何况一旦出手,姬侯岂会坐视?” 汤少祝诚恳地劝说道:“三王子,国事为重啊!姬侯有心谋反,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禀报天子,让天子有所准备。何况,一旦姬侯造反,朝廷发兵来剿,那时三王子你可以请缨统率,一样可以为你的朋友报仇啊!” 汤少祝向殷受长长一揖,道:“三王子,请惜此有用之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先回中京,再从长计议吧。” 殷受沉着脸道:“如果我不跟你走,你是不是也要绑了我离开?” 汤少祝顿首道:“臣不敢!” 殷受眼珠一转,缓和了语气,道:“罢了,我们就先回中京,这个仇,我早晚要报。只是,谈姑娘那里,只怕不好说服。” 汤少祝喜道:“只要三王子答应,师妹那里,我去劝说!” 汤少祝兴冲冲地赶向茗儿住处,却见茗儿正蹲在门外草地上,望着灌木下的一丝野花发呆。 汤少祝上前唤道:“师妹。” 茗儿幽幽地道:“我和他初相识处,是在一座湖泊边,那儿也有一座小木屋,小木屋外也有这样的灌木,灌木下边也长着这样的小花。” 茗儿伸出手去,轻轻抚弄了一下那沾着露水、颜色艳丽的野花,道:“你看,这花儿依旧生得好好的,可他却再也看不到了。” 汤少祝叹息道:“师妹,姬侯已生反心,一旦起事,生灵涂炭,可不知道要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我们姑且返回中京,把此事禀明天子。到时候,天子必然有所行动。那姜道人既与姬侯作了一路,到时候,自然也难脱一死!” 茗儿没有回头,只是恨声道:“仇要自己报,那才快意!” “可是……” 这时,殷受走了过来,汤少祝回头看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劝说师妹:“可是报仇也该量力而……” “噗!”殷受一记手刀,潇洒地斩在了汤少祝的颈上。 汤少祝慢慢转过身,诧异地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殷受大惊失色:“竟然不倒?” 殷受跳起来,抡起刀鞘,“啪”地一声,狠狠拍在汤少祝的头顶,汤少祝两眼一直,摇晃了一下,便缓缓倒了下去。 茗儿扭头看见,惊跳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殷受道:“这人碍事的很,不敲晕了他,咱们如何去报仇?” 殷受拖起汤少祝,把他拖进灌木丛中,扯过几把藤萝,掩得更密实了些。 茗儿跟上来道:“怎么不把我师兄放进屋里?” 殷受道:“万一有执役巡察至此,发现了他呢?还是这儿更安全。” 殷受做好伪装,自丛林下走出来,对茗儿道:“走,咱们去岐州城,找那姜道人,为陈大哥报仇!” 茗儿爽快地道:“好,我们走!” 殷受一看她当先向外走去,忍不住道:“哎,你不带上剑么?” 茗儿摆手道:“带剑做什么,我最擅长的是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神功,带着剑反而碍手碍脚的。” 殷受心中一诧,记得她之前动手,颇以她的白虎庚金剑气为傲啊,怎么这会儿又成了带着剑碍事了?这姑娘有时候古古怪怪的,是了,她白天黑夜判若两人! 殷受也未多想,眼见茗儿催促,便赶紧追了上去。 今日,是姬侯将所选文武贤士授官封爵,分赴各地就任的日子,而且坊间传言,今日姬侯还要拜立一位国相。 国相就是太宰,只不过大雍的宰相称为太宰,各诸侯国便以国相称之。 这对姬国来说,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因为四百多年来,姬国一直未立国相。 四百多年前,姬国得授封国时,曾由大雍派过一任国相。此后,大雍与各诸侯国之间的君臣章程渐趋成熟,大雍便不再委派国相,各诸侯国有的会自行任命国相,有的则干脆放弃了这一职务。 毕竟大部分诸侯国国力微薄,疆土有限,国君本来也没多少事,不需要再设立一个国相。 可时隔四百多年,姬国竟然要再立国相,如此大事,自然轰动四方。 岐州城内,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拾掇得干干净净。 那沿街摆地摊儿的、走街串巷的货郎、到处乞讨的乞儿,俱都不见了人影。 街上行人大多新衣新帽,等着与国同庆的盛大时刻。 殷受和茗儿,便于此时进入了岐州城。 二人虽觉城中气象有些不同,却也懒得打听。 此前姜道人是住在宫里的,二人轻车熟路,便往姬侯宫中赶去。 第96章 复仇二人组 宫中今天似乎有什么大喜事要举行,处处张灯结彩,一队队宫娥捧着器皿匆匆来去。 殷受和谈羲茗躲在一处假山后面,四处张望一阵,谈羲茗道:“姬侯的宫殿不小呀,那姜老贼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殷受沉吟道:“姬侯虽然重视姜道人,但他毕竟是外臣,后宫应该不可能,前朝是视政理事之所,也不可能。 前后宫闱之间有一些宫殿,国君上朝视事中途,可以在那里休息、用餐、更衣。有时候,亲信大臣晚上来不及离开,也会安排在那里休息,我们往那里搜搜看。” 谈月茗前十八年只有晚上才能出来一会儿,实在没什么经验,便道:“好,我们往哪儿走。” 殷受道:“跟我来!”便引着谈羲茗悄悄走开了。 …… 进贤馆距离姬侯的宫廷并不远,相距不足千步。 进贤馆最大的一处院舍中,姜道人一身月白道服,仙气飘飘,正与姬侯对坐论道。 两人论的不是修行者对于天道的领悟,而是关乎天下局势的人间道。 姬侯道:“先生以为,寡人如今将这些贤士分付于各地,筹措粮草、兵马诸般事宜,还要多久可以举事?” 姜道人微笑道:“姬侯若要举事,随时都可以,但若时机不宜,则诸事难行。” 姬侯道:“那么,何时诸事皆宜,适合举事呢?” 姜道人伸出一根手指,悠然道:“姬国四百多年的经营,国力雄厚,一可行。” 姜道人又伸出一根手指,道:“姬侯大贤之名天下皆知,诸侯拥戴,二可行!” “大雍天子背天下诸侯而行,重用奴籍之人,不得人心,三可行。” 姜道人徐徐伸出第四根手指,道:“姬侯欲兴兵,还需要一个大义名份!方有四可行!” 姜道人伸出第五指手指,道:“姬侯揭竿之时,最好是大雍内忧外患,顾此失彼,此五可行!” 姜道人把五指狠狠一抓,说道:“若有此五行,则看似庞然大物的大雍王朝将不堪一击,天下皆为碎卵,唯有姬国是众生救星,天下的归属自然不言而明。” 姬侯听了兴奋地道:“可这大道名份如何取得?大雍的内忧外患何时出现?” 姜道人微笑道:“姬侯以为,姜某这些年来周游天下,都做了些什么?我在东夷早已布下一子,只待东夷生乱,将大雍的注意力吸引到东边,便为姬侯制造了机会。至于大义之名……” 姜道人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姬侯,拍了拍腰间的葫芦,淡淡地道:“这陈玄丘,可以使罪杀之。若大雍天子不给我们制造一个大义名份,我们就不能如对付陈玄丘一般,炮制一个么?” 姬侯听了恍然大悟,急忙离席,拜服道:“寡人得遇先生,真如虎插翼,如鱼得水也。寡人今日册封先生为姬国国相之后,我姬国的生死存亡,就全要托付给先生了。” 姜道人赶紧搀起姬侯,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姬侯怎可行此大礼!姜某受印之后,就是您的臣下了,这等大礼,万万当不起。” 姬侯满脸笑容地道:“先生,寡人有一爱女,名曰浅陌,先生是见过的,姿容才华,也还有些。 先生周游天下,为寡人奔波,至今孑然一身,没个伴侣,寡人深为不安。 寡人想把小女浅陌嫁与先生为妻,侍奉先生寝居,也好让先生没有后顾之忧,专务于国事,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姜道人听了不由怦然心动,那个浅陌他是见过的,确实殊丽不凡,何况又是姬侯的爱女,身份尊贵。 可是,姜道人转念一想,又有些动摇了。 他纵然接受册封,成为姬国国相,其实地位也相对超然。可一旦做了姬侯的女婿,对姬侯就要以父子之礼待之,人伦大礼不可废,对他便有诸多不便利。 想到这里,姜道人搪塞道:“姬侯美意,姜某感激惶恐。只是一旦拜相,寸功未立,便先迎娶公主,恐惹天下非议。 况且,姜某在天下间结交了许多奇人异人,在姜某劝说下,他们都有意扶保姬侯。可一旦姜某成了您的女婿,对于姜某曾经的说词,恐他们又生疑虑。” 姬侯听了忙道:“先生老成谋国,所言甚是有理,是寡人思虑不周。这样的话……此事暂且搁议,待我姬国兴兵,先生立下了赫赫战功,寡人再来锦上添花。” 二人说罢,相对抚掌大笑。 …… 殷受和谈羲茗绕到姬侯宫廷里中间部分,左右一张望,殷受便道:“你往左,我往右,一俟发现姜道人踪迹,以纸鹤联系!” 谈羲茗答应一声,便向右边闪去,殷受也一矮身,向左边摸去。 帘幕疏疏风透,一线香飘金兽。 南子坐在浴桶中,雾气氤氲,朱颜真真,香肩削露,楚楚动人,透着几分我见犹怜的忧郁气质。 她拿起小瓢,舀一瓢水,往肩头浇下,凹凸有致的曲线,在水下显得温柔而流畅,丰腴粉嫩的肌肤饱满而丰润,透露出十足的女人味,成熟优雅的风韵令人迷醉。 也不知是她用了什么脂膏,还是身上天然带来的香气,那种淡淡的、品流极高的清新香气,仿佛含苞待放的花朵,极为淡雅,却又叫人忽视不得,罕有男子抵抗得了这种气息的诱惑。 忽然想起葬身于姜道人宝葫芦之中的陈玄丘,又想起他那日吹奏的那首令她心动的《故乡的原风景》,南子不由怅然叹息一声。 人生啊,多少遗憾,终究……也只是化作淡淡的惆怅,填入人的回忆。 忽然,珠帘一响,一个虬须大眼的男人提着刀,一头闯了进来,一眼瞧见室中风景,那男人顿时呆住了。 南子与殷受四目相对着,殷受眼中不禁露出了惊叹的神色,喃喃地道:“想不到西方撮尔小国,竟有如此佳人!若是换个所在,殷某必然是弱水三千,只想瓢你一个!” 南子的蛾眉带着难言的危险感,微微地挑了起来。 殷寿赶紧道:“哦!我是说,只想取你一瓢!” 旋即他又摇摇头,不舍地自语:“可惜了,我是不能好女色的,尤其是我今日来此,乃是为了……” 殷寿说着,就已纵身向前扑来,想趁着这美人儿大声喊叫前,一记手刀把她劈晕。 南子手中正拿着瓢儿,剩下的半瓢水顺势就向殷寿一泼,那水甫一离瓢,就化作一道绵绵长长的水亮丝线,“嗖嗖嗖”地就把殷寿给缠了起来。 刹那功夫,殷寿就被那水亮的丝线从头到脚,纺锤一般细密地裹起,鼻子眼睛都看不见了,他“咕咚”一声,便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南子哗啦一声从水中站了起来,款款拾阶而出,挂在衣架上的丝质软袍倏然飞起,落向她的胴体。 那丰腴匀称、侬纤得度的身子,白皙粉嫩、娇艳欲滴,曲线曼妙,诱人之极。尤其胸前粉嫩无声跌宕,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细腰腴胯,动魄惊心。 只可惜这一切美景儿都只如惊鸿一瞥,旋即便被罩在丝袍之下。 一对雪足,轻盈地点着地面,南子反手一招,桶中便跃出一道水柱,化作一柄冰剑,落在她的手中, 南子随手一剑,就向地上那具被裹得密不透风的“木乃伊”刺去! 第97章 岐王宅里寻常见 “刷!” 晶莹剔透,还有水光流动的水剑突然顿住了,那剑尖距殷受的眉心已只差分毫。 殷受被捆成这副模样,真是想要像蛆似的扭动一下都不可能,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呜声。 南子的目光缓缓落在了殷受掉在地上的那口刀上。 刀鞘上赫然写着“锯魂!”两字。 南子突然手一扬,那水剑又化作了一道水流,落入浴桶中。 南子一伸手,地上那口刀就飞到了她的掌心。 她的柔荑轻轻抚摸着刀鞘上的“锯魂”两字,手腕一震,刀在手中翻了个面,另一面赫然是“辟邪”两字。 南子的右手轻轻滑到刀柄处,也不知触到了哪里的机关,只听“锵”地一声,宝刀出鞘。 南子双手一分,竟从刀身中又拔出一口剑。 左手刀,右手剑,寒光隐隐,削铁如泥。 南子喃喃地道:“果然是锯魂刀、辟邪剑!” 她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地上直挺挺的那根“纺锤”,唇角轻轻抽动了几下:“原来你是他的后人!跟你的祖先一个德性,一见了我便神魂颠倒,不知所谓。” 这句话说完,南子眸中忽然闪过一抹忧伤。 大殷太祖殷无极,算得上是人间一代枭雄了,雄才大略,豪勇无双。 他一生只为一个女子痴迷过,就是她――南子。 可天意弄人,南子喜欢的却是前朝的那位奉御神官。 为此,南子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前朝一边,与殷无极一方作对。 饶是如此,有一次她落入殷无极手中,那个一见她就会变成傻瓜的男人……终究还是放过了她。 而她,也像殷无极一样傻,她无怨无悔地继续追随着那位一心问道,无欲无情的奉御神官,直到身死道消! 南子闭了闭眼睛,把剑还于刀中,再把刀还入鞘中,扔回那根“纺锤”身边。纤长灵巧的手指勾住腰间的丝带,浅浅一系,便又现出了葫芦般的曼妙体态。 几百年过去了,她每一次转生,一旦成年,得以拾回记忆,最不能忘记的,都是对那位神官的不甘心,却也不曾忘却曾经的风风雨雨。 她欠殷无极一个人情,殷无极的后人,她不能杀! 她在此间沐浴,是因为她刚回宫,马上就要举行拜相大典,她和有姜夫人是要陪同太拟夫人一同参加的,若再折返后宫未免太费时间。 如今她要赶往前殿,哪有闲暇处置这个愣头青的刺客。 那一夜,她在陂陀坡上见过这个人,知道他是陈玄丘的朋友,此番摸进宫来,分是是想杀姜道人。 南子叹了口气,从角落里摄来一口箱子,一抬手,就把殷受摆了个“看瓜式”,装进了箱子。 捆着殷受的是她以法力抽出的水丝,自然可以随意调整。 南子漫声道:“姜道人的道行,连我都不知其深浅,你还想去找他报仇?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么?听我一句良言,今日放你一马,就莫再回来了!” 说着,箱盖儿砰地一声关上。 南子走到殿门口,提高声音道:“来人!” 片刻功夫,两名宫娥,两名寺人走进来,这是她的心腹。 南子道:“去,把里边这口箱子丢到郊外去!” 南子没有解释为什么,这四人也没有再多问,只是恭应一声,两个寺人便上前抬起箱子,与两个宫婢一起走了出去。 …… 谈羲茗把西配殿各处宫中都搜了一遍,始终不见姜飞熊的身影,却也不见殷受与她联系。 谈羲茗心中好不诧异,她寻了一处有些偏僻的宫殿,纵身跃到高高的横梁上去,这才放出一只纸鹤。 那纸鹤飞出很久,也不见殷受回信儿,谈羲茗心中更加纳闷儿了,纸鹤明明找了去,说明他在啊,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谈羲茗想了想,又放出一只纸鹤,唤道:“小受受,你在哪里?” 待那纸鹤振翅飞去,谈羲茗立即追了上去,蹑着那只纸鹤,想要找出殷受的下落。却不想,那纸鹤竟飞出宫廷,展翅飞向了城外。 谈羲茗一路追着,越走越是诧异:“小受受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跑到郊外去了?” …… 宫门大开! 宫门右侧前首,是太姒、有姜,还有假夫人南子。 三位夫人盛装而立,为国迎贤。 考、发、鲜、旦等十大公子,肃立其后。 宫门左侧前首,是三公,后边是众公卿大夫,也是冠冕整齐。 千步之外,遥遥相对的进贤馆大门洞开,披红挂彩。 拜相授贤大典,开始了。 地上铺着红毡,姬侯与姜道人并肩而行,来到进贤馆门口时,无数百姓已拥挤在长街上看热闹了。 一辆牛车驶到进贤馆前,姬侯突然朗声道:“寡人治理姬国,非士贤攘助,不足以国富民丰,百姓安乐。 故,寡人求贤若渴。今有诸贤,为我姬国所用,更有名满天下的飞熊先生愿意辅佐寡人。寡人为示诚意,当为飞熊先生拉车,迎入宫廷!” 众人一听尽皆震惊,姬侯乃一国之君,竟要亲自为姜飞熊拉车,载他到宫廷拜相? 姜飞熊一听,也是连连推辞,谦逊不受。 姬侯哪肯答应,下令赶车的寺人卸去黄牛,他亲自走过去,那辔头搭在自己肩上,朗声道:“飞熊先生,请登车。” 姜飞熊长揖到地,大声道:“飞熊万万不敢接受!” 姬侯大声道:“飞熊先生若不登车,寡人就一直站在这里。飞熊先生欲要我姬国上下在此苦苦等候么?” 众贤士见了也是大为感动,哪怕他是作戏呢,一国之君把礼贤下士表现到如此程度,也是令人感动啊。 夏浔忍不住上前劝道:“飞熊先生,您的德望,我等无比仰望。国君如此礼遇,全是一片赤诚,飞熊先生,我看您就不要推辞了。” “是啊是啊,飞熊先生,你就不要推辞了。”众人纷纷解劝起来。 姜飞熊露出为难之色:“这……哎……,好吧……” 姜飞熊苦笑着走过去,先向姬侯施了三个长揖,这才告罪一声,登上车子。 姬国百姓一看国君与即将成为姬国宰相的飞熊先生之间,君臣竟如此相得,国君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他们姬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啊,一个个不由热泪盈眶。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号啕大呼“君上贤明,姬国之福啊~” 姬侯就在万千百姓的呼喊声中,绷紧了肩头的辔头,正要奋力拉动车子。车上“蓬”地一声巨响,姜飞熊腰畔的葫芦塞子应声飞出,正打在姬侯的后脑勺儿上。 姬侯再如何健壮,也是七旬高龄了,奋力拉车本就吃力,再吃这葫芦塞子一敲脑壳,登时一阵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冒,“卟嗵”一声,就摔了个屁墩儿。 紧接着,姜飞熊身畔紫气一闪,喷薄出一团氤氲的紫雾,落在牛车前面。 姜飞熊大吃一惊,这葫芦怎么自己启动了? 进贤馆前,正整理衣冠,准备随行于车后,步行前往宫廷的众文贤武贤们也是一脸愕然。 就见车前一团氤氲的紫雾渐渐散去,现出一块高高的石碑,上书四个大字“小吉祥天!” 石碑旁站着一个人,赤身露体,全身上下就只一块兜裆布。 看这人年纪似乎不大,浑身肌肉线条流畅,皮肤紧绷,只是头发飘飘,胡须蓬乱,仿佛一个野人。 这野人一手提着一支暗金色的唢呐,一手扶着石碑,赤着一双脚站在那里。 姜飞熊瞠目结舌,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还真不清楚他这只葫芦究竟是一件什么宝物,他甚至不知道这只紫皮葫芦的名字。 他离开师门时,师尊传了他这只葫芦,只教了他收纳之法。 师尊说是这只紫皮葫芦已蕴养了千万年,即将大成。他此行下山应劫,特意把这葫芦授他,一则用以防身,二则一旦收纳了什么有道之士,也可用以蕴养此宝。 可眼前这一人一碑是什么玩意儿?难不成是从我的葫芦里喷出来的? 陈玄丘此时也看清了眼前的人,这不是姜飞熊么?啧!两年未见,他倒是一点也未变老! 陈玄丘分了分自己满头的乱发,向姜道人露出了他的脸儿来:“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PS:五更,求点赞!月票! 第98章 道,生于一 陈玄丘骑在“小吉祥天”头上,穿越雷云时,不由万分紧张,他调集了全身功力以应变,紧紧抱住石碑不放。 这一方世界都服从于“小吉祥天”的意志,又怎么可能会对她发动攻击?所以陈玄丘安然通过。 之后就是无尽虚空,那是绝对零度的极寒虚空。不过,陈玄丘凝运全身功力护体,倒是没觉得寒冷,因为这虚空连一丝空气都没有,也没什么物质去吸收他的热量。 尽管如此,在这样的虚空中多呆片刻,便是大罗金仙也承受不了。幸好“小吉祥天”冲上去的速度极快,这极寒虚空转瞬即过。然后,他就骑着小吉祥冲出来了。 这是小吉祥天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 一, 是个很奇妙的数字,蕴含着不可思议的力量。 “一”,是万物之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第一次造出文字来,天道会降下功德加身于你。 你是高考状元,那就一朝成名天下知,但没人记得第二,哪怕他只差你一分。哪怕他实力未必比你弱,将来的成就可能还会超过你。 第一次的感情,也最是叫人难忘:记得小蘋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遁去的也是一。绝不会出现大道五十,天衍四八,遁去个二,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陈玄丘得到的这支混沌六魂幡,虽然已是作废的一件无上宝器,但是被他改造使用后,仍是一件极为恐怖的法宝,只是现在的他,其实是没有力量驱动的。 就像一个吃奶的娃儿,他爹往床上一躺,你让他从他爹身上爬过去都难如登天,他能给你来个百米冲刺么? 但陈玄丘这是第一次吹响它,第一次重新被唤醒,神器自发不平之鸣,神力外逸,直摧灵魂,以致于还是初始小生命的吉祥根本承受不了。可陈玄丘若是再吹第二次,就没有这效果了。 陈玄丘的师父一直阻止他修炼元神,自然有着不可说的重大原因。 可机缘巧合之下,陈玄丘还是练的。 不过,他练的这《无为经》乃是世间最奇妙的一门功法,以无用为有用,从无中生有,这种玄奥功法,便是天道意志都感应不到。 可是,陈玄丘是葫中世界得到它的,也是在葫中世界修练的。 这葫中世界,作为刚刚诞生的一方小天地,与这大千世界的大道规则是不同的,它还不完善。 如果说这大千世界已经具备完整的三千大道法则,那这个吉祥天小世界现在最多具备三百大道法则。 他在三百大道的小世界中修炼,突然进入三千大道的大千世界,就像一条小沟渠与一个大湖泊忽然连通了起来,那一刻它是要先补充不足的。容量上且不管,水平面至少会保持平齐。 陈玄丘冲出“鲸吞万物葫”的刹那,自身就需要这么一个调剂平衡的过程。 这个过程很短,只是一刹那。 二十刹那才是一瞬,二十瞬才是一弹指,刹那无常,当真短到了极致。 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中,陈玄丘的元神气息还是逸散了出去。 它不是风,吹不动一根头发。 它不是气,没有任何的气味变化。 它也不是光,不会引起哪怕刹那的明暗变化。 但三界之中,却有无上大能,以其磅礴浩瀚、无边无沿的神念,能够捕捉到这刹那的灵机。那是一种感觉,无法以言语形容,玄之又玄。 三十三天之上,在夜摩天与夜变化天之间,有一处钟灵宝地,那儿有一座极其古朴自然,与周围自然景致浑然一色的建筑。 这幢建筑群中,最为宏大的就是一处丹房。 丹房中,一位白发白须、衣着朴拙的老者,正盘膝守在那只大如房屋的巨大丹炉前。 就在陈玄丘冲出鲸吞万物葫的瞬间,他蓦然张开了眼睛,眸中露出一抹疑色:“这神念的波动……” 丹炉中真火熊熊,丹房中渐渐散发出了烧糊的味道。两个正打盹儿的丹童醒过来,顿时大吃一惊。 可是他们一瞧他们家那位大老爷,浑然不觉他已炼坏了一炉宝丹,他正盘坐那厢,掐指演算,口中念念有词。 …… 在魔罗界与阿修罗界之间,有一片仰望其高,不知几千几万里的雄伟大山,在这大山的最高处,有一处无比宏伟、气势雄浑、极尽庄严的辉煌宫殿。 那至宏至大无比辉煌的宫殿静室中,一位周身清光氤氲,脑后九色光轮轮番显现的黑发黑须中年人,正在闭目冥想,突然双目一睁,两道神光透眸而出:“这神念感应……,难道是他?不,不可能!” 他再想感应一下,却已捕捉不到任何气息。 中年人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只是参悟大道时心魔的滋扰吧。 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 这是一方小世界。它不属于三界,它只是它的主人用无上神通开辟出来的一个洞天世界,就像“鲸吞万物葫”中衍化诞生的小吉祥天世界。 这一方洞天,叫做锦绣天。锦绣天自成一方天地,它的主人,是一个霓裳的美貌女子。 她正倚在白玉榻上小憩,突然秀眉微微一颦,微微张开眼来,可那种奇怪的感觉稍纵即逝。她什么也没有再感应到。于是,她只是哑然失笑,翻了个身,手托香腮,复又沉沉睡去。 …… 西极无尽之海中,有一处极乐圣境。这极乐圣境中,处处金光氤氲,法莲丛生,仙气缥缈,至圣不凡。 都说西方贫瘠,但这极乐境中,灵气却充沛到了时常会下上一场灵雨。 一处灵雨形成的灵潭中,有金色鲤鱼嬉戏于丛丛莲味之下,有两座硕大无朋的金莲立于水上,两朵金莲上各自盘坐着一位缁衣道人,一个面色疾苦,一个面黄身瘦。 二人同时睁开眼睛,面黄身瘦者把他淡黄色的眉毛微微一蹙,沉吟道:“师兄,也感应到了?” 面色疾苦的道人脸上愁苦之色更浓了:“为兄本以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可若师弟也与我生出了同样的感应,只怕……” 面黄身瘦者问道:“师兄现在可还感应得到?” 面色疾苦者苦笑道:“寂若无波古井,没有感应了。” 面色疾苦者沉吟道:“或许只是你我偶生心潮,杞人忧天了。” 面黄身瘦者正色道:“大意不得。” 面色疾苦者点了点头,忽然漫声唤道:“摩诃萨!” 立时便有一位侍者在他二人身前闪现,此人脑后一道光轮大放光明,有无穷无量的智慧之光在其中吞吐。 池中一尾尾锦鲤都欢喜跳跃起来,似乎被那智慧之光一照,竟尔受到了点悟。池中一朵朵莲花也为之盛开,在灵水之上轻轻摇曳。 面色疾苦者道:“吾方才有所感应,似是来自下界。轮回大劫将生,不可生出意外。你且往人间一行,静观世态。” 那侍者向面色疾苦者双手合什,颔首称是,一转身,便化作一道祥光,投向人间去了。 …… 姬国进贤馆前,姬侯呆坐在地上。他后脑勺挨了那一击,脑子伤了。此时他那症状就跟中风似的,一只手臂不停地划着圈圈,嘴歪眼斜,唇角还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来。 姜道人呆坐在车中,期期艾艾地问道:“你……,你是何人?” 咦?我都拨开头发了,你都认不出来? 陈玄丘很诧异,他也不想想此时的他,跟两天前还风靡岐州万千少女的公子形象反差有多么大,一时之间,谁认得出他,谁又敢把他当成他? 陈玄丘放下头发,摸了摸他的络腮大胡子,清咳一声问道:“你,听说过随身老爷爷么?” 姜道人更愕然了:“什么随身老爷爷?” “没听过啊?” “实未听过。” 陈玄丘突然一把抱起那块色比美玉,质比金坚的大石碑,纵身一跃,当头砸下:“那今儿小爷就叫你认识认识!” 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出手?姜道人大骇,一时来不及应对,急忙一纵身,便从车中翻滚出去。 姬侯拿来表演求贤大戏的关键道具,就被陈玄丘一石碑,砸了个稀巴烂。 第99章 一力降十会 陈玄丘把石碑充作武器,一碑砸碎了那车,接着横向一抡,呼啸着扫向姜飞熊。 这么沉重的家伙,一旦挨着了,只怕要被拍成肉饼,也只有陈玄丘这等神力,才能运用自如。 不过以前陈玄丘出招过于威猛,和他的气质总有些违和,此时一副野人形象,倒是般配的很。 姜道人再度一闪避过,大叫道:“一起擒杀此獠!” 众武贤一听,立时各掣兵刃,一起扑将上来。 此时他们都已接受了姬国的官职,是姬国的臣子,自当为姬国效力。 而且姜道人马上就要拜相,将要成为姬国国相,他们的上司,哪能眼看着自家相爷被人追杀。 一时间,众人各出奇招。 一口桃木神剑凌空刺来,“咔嚓”,迎声而折。 七口诛心钉凌厉地射来,陈玄丘把碑一竖,相当于四五面大盾叠在一起。 “当当当当当”,诛心钉尽数射在碑上,碑中器灵小吉祥暗嘻一声,觉得有点痒痒。 “闪开!我来!”一名铁塔般雄壮的大汉大喝一声,两柄重有百斤的乌金玄铁八棱重锤一记劈山式,向那石碑狠狠砸来。 陈玄丘一记托天式,将那碑横着迎了上去。 两柄垂锤“当”地一声砸在碑上,碑中器灵小吉祥大喜,这两下按摩得舒服,力道恰恰好,可比那坏人拿着样东西在她身上磨来磨去的舒坦多了,再多按几下才好。 可惜那大汉虎口一麻,两柄大锤就弹了出去,呼地一声飞上半空。 宫门前,南子不经意地一皱眉,向前一步,扶住太姒夫人,边走边道:“前方大战,姐姐不如回宫中等候。” 她扶着太姒走出两步,那两口大锤就遥遥飞来了,一口锤一下子砸碎了金水桥上一直矗立在石栏上的石狮子,另一口锤则正砸在太姒夫人先前立足处,把在场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太姒夫人本还想说她就要在此等候国君,这时也不敢多说,赶紧答允一声,便往宫中转移。快七十岁的老太太了,倒是健步如飞。 郭竹眼见如此一幕,不屑地冷笑一声:“都是一群废物!看我的!” 郭竹一抬手,就祭出了他的琅珰寒月珠,奋起全部功力,将它化作直径三尺有余,乌沉沉一颗宝珠,当头就向小吉祥天砸去。 “当”地一声,琅珰寒月珠被磕飞了。 器灵小吉祥勃然大怒,她感受到了一抹威胁。 这颗珠子的力量丝毫不足以伤她,因为催运宝珠的郭竹实在有够废物。此人握着一手好牌,却是个‘点金成铁’的高人。 可这颗珠子毕竟是法宝级别,如果由真正高手使用,未必不能让小吉祥的神魂受伤。 小吉祥是洞天世界诞生的意志,全部知识包括语言,都来自她以前对吞入小吉祥天世界的生灵的观察,她的心性还犹如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孩子。一俟察觉这宝珠有可能会对她造成威胁,马上存了灭杀的念头。 陈玄丘只觉手中一震,一把没抓住,那石碑竟腾空而起,主动追向那颗琅珰寒月珠。 “当~~”又是一声巨响,琅珰寒月珠被磕得嗖地一下飞上了天空,那石碑立即追了上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陈玄丘惊咦一声,这东西还真是好宝贝儿,居然会主动攻击敌人! 虽然个头儿太大,扛着费事。可陈玄丘自觉穷酸,一直也没件拿得出手的宝物,当下就存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姜道人一见陈玄丘石碑脱手,顿时大喜,探手往空中一抓,一只淡蓝色的精灵顿时成形,上半身雄壮无比、肌肉块垒,下半身如同一股龙卷风,使得它的身子倏进倏退,来去如风,快到无可琢磨。 陈玄丘一边躲避那些武贤人的偷袭,一边抵挡这蓝精灵的攻击,自始至终不曾动用法术。陈玄丘只以武力示人,就是为了麻痹姜道人,寻找一击必杀的机会。 姜道人狞笑着大手一握,那只蓝色精灵十指箕张,指尖锋利如刀,就向陈玄丘叉去。此时四下都有武贤们的兵器袭来,姜道人是看准了时机,叫他无从躲避。 不料,陈玄丘脚下一跺,喝道:“遁!”整个人竟“嗖”地一下没入了地下。那刀枪剑戟、蓝精灵的十指,尽数刺了个空。 姜道人大吃一惊,此人竟然会遁术,而且还是五行遁术中最难练的土行遁术! 遁术并不是一门很好练的道术,尤其是土遁。君不见《封神榜》中一个土行孙,就仗着这么一门本事,也能在无数奇人异士中占有一席之地,还因此强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么? 严格说来,驾云也是遁术,此外气遁、光遁等,都是比较常见的遁术,也是比较容易练成的遁术。 以五行元素施展的遁术是最难练的,而这最难练的五行遁术中,尤其难练的就是土遁。想找到一门土遁的功法都难,就更不要说高明土遁之术了。 陈玄丘在那洞天世界中,最苦恼的就是流沙不断流向沙池,每次他想探索这方世界,光是为了抵消那流沙的作用力,就耗费了大把力气。 因此,在那《无为经》中发现有五行遁术后,他直接选择了土遁,一直只是专心苦炼这一门遁术,如今只是略有小成,并不算高明,但已可以在危急关头发挥作用。 陈玄丘往土中一遁,没入时已经盯了姜道人一眼,记住了他的位置,一没入土中,立即奔向姜道人的位置,向上一冲,嗖地一下,就出现在姜道人的背后,一剑劈向他的天灵盖。 姜道人只觉脑后生风,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他的高人形象了,马上一个“懒驴打滚”,贴地滚了开去,刚滚出两匝,便百忙中一拍葫芦,念动法诀,大喝道:“收!” 小吉祥驾驭自己的神体将那琅珰寒月珠击上高空,趁着它的主人尚未反应过来,连连撞击上去,最后更是缩小了身体,凝炼成一尺多高一座碑石,“砰砰”地连连砸击,让那琅珰寒月珠上都隐隐露出了一丝裂隙。 小吉祥大喜,正要奋起余勇,彻底毁去这颗宝珠,突然一股莫可抵御的吸力涌来,嗖地一下就把她吸向地面。那颗隐隐诞生了一丝神识的琅珰寒月珠偷得一线生机,立即遥遥逃去。 吉祥大怒,她是葫中世界的意志,与那宝葫芦是一体的,自然受制于人。 “是谁坏我好事?” 吉祥自空中飞下来,一眼看见正“懒驴打滚”的姜道人,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奋力挣开那葫芦的吸力,就要砸向姜道人,把他活活镇压。 孰料,姜道人想要收的却是陈玄丘。 他之所以能控制宝葫芦,靠的就是吉祥天这块石碑。这件镇压之物,才是最初得到这宝葫芦之人,祭炼之后放入葫中的镇压法宝,他要靠控制吉祥天,才能驱动宝葫芦。 如今吉祥正在空中踢球,他哪里收得了陈玄丘?眼看就要进球得分的吉祥被他唤回,大怒之下只想砸死他了事。 发现收不了陈玄丘的姜道人急忙又滚了几匝,陈玄丘听他喊了一声“收”也是唬了一跳。 待见他宝物不灵验了,陈玄丘顿时大喜,心中隐隐也明白问题应该出在那块石碑离开了宝葫芦。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 趁你病,要你命啊。 陈玄丘立时抢步追上,一剑再向姜道人刺去。 空中,一方石碑重新变成丈余大小,当头镇压下来。 地上,陈玄丘挺剑疾刺,誓要一剑杀了姜道人。 眼看姜道人必死无疑,他忽然大叫一声,祭出一面杏黄小旗儿来。 第100章 凤凰游 姜道人祭出那杏黄旗,立时化作了两丈多高的一杆大旗,矗在姜道人头顶。 杏花旗上金光氤氲,顿时涌现出一朵朵金色莲华,翻涌生灭,无穷无量。 那石碑高约丈余,自空中落下,甫一接触到那朵朵金莲,便每进一寸就慢十分,只进得数寸深浅,便在空中滴溜溜乱转,再进不得分毫。 它在空中乱转,乃是因为使力向下,却为金莲毫光所阻,是以只能原地打磨。 陈玄丘这边一剑刺出去,更是破不了那无穷量金莲花的阻挡,剑尖被阻,比那石碑还要不济,根本寸步难进。 陈玄丘发起狠来,一收宝剑,纵身一跃,把那石碑抱起来,狠狠抽向那杆大旗。 小吉祥被他这般粗暴使用,心中也自恼怒。可是,这位器灵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陈玄丘一个人。 他一吹起那唢呐,魔音穿耳的痛苦实在是太可怕了,吉祥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 她却不知,只有在洞天之中,陈玄丘吹响的那第一次,才会让她痛不可当。若是再来一次,那就毫无影响了。 陈玄丘抱着石碑一次次砸下,那威势纵是一座山岳怕也要砸平了,唯独拿姜道人没办法。 姜道人一瞧这般模样,不禁哈哈大笑,爬将起来,手捻胡须,复又恢复了仙风道骨、皎然无尘的模样。 四下里众武贤人一瞧姜道人法宝无数,此时竟然立于不败之地,纷纷大喜,也鼓起余勇,向他打来。 内中只有两人划水。一个是郭竹,郭竹抻着脖子望空而看,石碑回来了,他的灵珠怎么不见回来? 郭竹用心神联系他的宝珠,愕然发现那颗宝珠正以奇速飞行于高空,看那方向,竟是奔着郭氏山庄去了。 琅珰寒月珠怎么跑了?难不成是被父亲大人召回去了? 没道理啊! 郭竹慌了,哪还顾及要在姬国做什么官,他根本就不想来,是他父亲说姬国将有一场大造化,要儿子来此谋一份大机缘。 此时郭竹一声招呼,喊上他的四大侍卫,就向宝珠逸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另一个划水的就是李青蝠,李青蝠觉得自己跟陈玄丘甚有眼缘,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所以,他只舞着剑,在一旁喳喳呼呼,上窜下跳。汗比谁流的都多,其实一剑也没攻到陈玄丘面前。 …… 谈羲茗追着纸鹤到了郊外,在一条小河边发现了一口箱子。 纸鹤停在那箱上不动了,茗儿心中好不诧异,上前一把掀开箱子。箱子一开,内中捆缚着殷受的无数丝线顿时化成了水。 茗儿见殷受坐在箱子里,两只脚撑着两边的箱沿儿,上半身向下俯着,似在看着他自己的裆部,衣袍全都湿了。 茗儿立刻捏着鼻子退了两步,嫌弃地道:“噫~,你尿了啊?” “我尿个鬼啊,这是洗澡水!快拉我一把!” 殷受气极败坏地说着,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 茗儿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裹在手上,把殷受从箱子里拉出来,赶紧丢了手帕,再闻闻手上,确实没尿骚味儿,这才放心。 茗儿道:“你怎么钻进箱子里去了,哪儿来的洗澡水?你到这儿干什么?” 殷受叹道:“一言难尽。咱们回城,我要寻那女人晦气!” 茗儿疑惑地道:“什么女人?” 殷受一招未出就被人制住,如此狼狈相都让茗儿看见了,他哪肯多说,只顾闷着头儿赶路,甩开两条大长腿往城里跑,茗儿急忙一溜小跑地追上去。 二人刚刚赶到城门处,就见一骑快马从城中狂奔而来,后边还有四骑快马,人人手中提刀,个个杀气腾腾。 殷受大惊失色,立即一拉马步,拔出锯鬼刀,豪气干云地叫道:“殷某在此,尽管放马过来!” 那马上骑士果然放马过来了,他手指远方,大叫道:“往那边飞了,快追!” 骏马呼啸而过,紧跟着又是四匹快马紧追而去,地上溅起了一片尘土。 殷受灰头土脸地从尘土中跑出来,咳嗽着道:“原来不是抓我的。” …… 进贤馆前,陈玄丘虽是越战越勇,他也使出了道术,还想以土遁之术偷袭姜道人下体,可无论他用什么法子,都会被那不断翻涌的金莲所阻。 其实这法宝的使用,也要消耗姜道人的真元,可是比起陈玄丘的消耗之大,那就微乎其微了,姜道人耗得起,陈玄丘可耗不起。 莫看陈玄丘钻出紫皮葫芦时竟惊动了几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但那并不是说陈玄丘现在的功夫有多高,而是他修炼了道术,道术是以神魂御力,他的神魂如今已经不再全然受肉身拘束,所以刚出宝葫芦时,神念之力逸出了一丝,被极为熟悉他神念的几个大能感应到了。 “不成,这样下去,力气耗尽,我要被留在这里了。尤其这坚不可摧的石碑,似乎妙用无穷,我得把它弄走才是。” 想到这里,陈玄丘顿生退意。 姜道人有杏黄旗护身,根本不怕他攻破自己的防御,便默运神念,从附近一口水井中,汲取来一道水流,凌空化作了一条银龙,驭使银龙向陈玄丘扑去。 陈玄丘见此,假装惊惧力竭,脚下一个踉跄,向外逃出几步,突然一个疾旋身,脚尖一挑,将正痴痴呆呆坐在地上的姬侯挑向了姜道人。 姜道人大惊,连忙伸手来接,陈玄丘早已盘算好了角度,姜道人一把抱住姬侯,腰间的葫芦吃姬侯身子一撞,丝绦绷断,摔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出好远。 陈玄丘一手拖着石碑,伸手一摄,就将那葫芦擎在手中,登时哈哈大笑起来。 姜道人大惊失色,这可是师尊赐下的宝贝,若是落在他人手中,如何向师尊交代。 情急之下,姜道人一把扔开姬侯,五指向前一抓,空中那条银龙便咆哮着向陈玄丘扑去。 宝物到手,陈玄丘就想开溜,这时殷受和茗儿却已赶来。陈玄丘刚刚转身就看见二人,不由一呆,失声大叫道:“小受受,茗儿,你们别过来,快跑!” 陈玄丘右手捉着葫芦,左手拖着石碑,一时还不知道该如何把碑收回葫芦,只是发力向前狂奔。 殷受一听那亲切的称呼,不由得虎躯一震,失声大叫道:“大哥,是你吗?” 虽然陈玄丘此时这副模样茗儿认不出来,可她对陈玄丘那魂牵梦萦的声音却是极熟悉,登时喜极而泣:“他是玄丘哥哥,玄丘哥哥没死!” 二人更是不要命地向陈玄丘跑来。 姜道人失了宝物,整个人都要急疯了,猛一捶胸口,一口心头血喷出,那空中银龙登时染上一层血色,竟然散发出了淡淡的真正龙威,猛然发出惊天动地一声咆哮,向陈玄丘俯冲下来。 “罢了!” 陈玄丘大叫一声。 他“贪财”的很,但他可不是守财奴,该花就花,该用就用,毫不犹豫。眼见神龙扑击之威,自己或可用手中石碑搪上一搪,殷受和茗儿却有生命之险,陈玄丘果断祭出了凤凰羽。 被他珍藏的凤凰羽毛自纳戒中飞了出来,陈玄丘打一个响指,一蓬火焰便将羽毛笼罩其中。 轰然一声,一只火凤凰腾空出现了,一双火焰巨翅缓缓展开,凤首高昂,一声长唳。 陈玄丘把葫芦往左肋下一挟,腾出右手一个虎扑,抓住茗儿腰带,将她抛上凤凰背。那火焰所化的凤凰犹如实质,似乎感应到了,凤目一瞥,鸟喙便叨向陈玄丘。 陈玄丘刚把殷受抓起来,自己就被巨大的凤凰一口噙住,凤凰的火焰巨翅一振,便凌空飞了起来。 进贤馆前,无数的百姓仰望着,就见一只巨大的火凤凰振翅而起,直上长空。后边一条银色的巨龙衔尾急追。 这一幕画面若叫不明真相的人看了,只怕要以为这就是“龙凤呈祥”。 只是空中有一个不合时宜的惨叫声大煞了风景:“我的妈呀,我怕高啊,你弄死我吧,我好怕呀!” 火凰一声凤鸣,一振火翅,瞬息万里,化作一道红光消失在天尽头了,空中火红的余焰,宛如天边燃烧着的一片晚霞。 银色长龙一头扎进了火凰余焰之中,顿时被分解了身形,化作了一场瓢泼大雨,淋漓而下。 是日,岐州城上,有凤凰游! PS:其实一天码多少,既受限于体力,也受限于脑力。看这一章完成的时间,正常来说,一天四章尚可保证,只是《捕星司》有点问题,原本完成的稿子不能用了,我得重写。不是修,是彻底重写。因此晚上时间,要腾给《捕星司》。咱们《青萍》还得几百万字呢,诸君宽容且耐心些,要爱护老关哟~~ 第101章 望 一道白云,自西方无尽之海的上空冉冉飞来。 云朵飞至内陆上空,忽见一道火红的遁光,自西而东,横亘万里,所过之处,云气激荡,一道破空的气痕久久不能弥合。 那道白云之上顿时传出一声惊咦,站住了。 云上,一位月白袍子、眉眼恬淡的尊者,脑后有一道光轮,有无尽智慧之光大放光明。正是极乐境那位苦脸道人派出的摩诃萨。 他站在云中,盘算地道:“有人借凤凰羽遨游万里,往中京去了。尊师命我观世间动态,却未言明究系何事,既然中京在动静,我正好往中京一行,也可看看我昔日神游中京时所收的那个弟子,也不知她如今学业如何,可有懈怠。” 想到这里,尊者举袖一拂,便化作一位慈眉善目的白发道人。 只是他这一举袖,竟从袖中跌出一尾金鲤鱼。 那金鲤鱼落在云上,不停跳跃,忽然一纵,化作一个葛黄袍子的大汉,形貌粗犷,憨态可掬。只是原本鱼唇旁的两抹鱼须,化作了两道长须,仿佛两根鼠须一般,有些可笑。 幸好此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倒也不见猥琐之意。 这金鲤鱼一化作人形,立即纳头便拜,口中道:“承蒙尊师点化,修成人形,弟子感激不尽。” 摩诃萨先是一呆,继而面露欢喜之色,合什赞道:“大善!你是灵池锦鲤所化?” 那大汉毕恭毕敬,顿首道:“正是,弟子于灵池灵液中修炼多年,今日承尊师无量智慧之光沐浴,忽然福至心灵,因而跃入尊师袖中,随尊师来了人间。” 摩诃萨的性子好为人师,要不然他当初神游中京时,也不会随手就收了一个人间女孩儿为弟子了。 一听这憨态可掬的大汉所言,又见他诚挚恭谨,摩诃萨心中也自欢喜,便道:“既如此,你与贫道有缘。你可有名姓?” 那大汉道:“弟子初萌灵智,没有名姓。” 摩诃萨道:“你是鱼身所化,便以鱼为姓,以示不忘根本。看你憨态可掬,又是受吾智慧之光点化,为师便赐你一个名字,叫做不惑。 你可为本座寄名弟子,为师再赐你一个法号:灵感。” 那鲤鱼精刚刚修成人形,一时哪理解得了这么多,只听得晕头转向,他牢牢记住了“鱼不惑”三字,虔诚礼拜道:“弟子谢过尊师。” 摩诃萨展颜道:“你既藏身于本座袖中出了灵山,可见你必有因缘于尘世未了,去吧,记得不许行任何不法无良之事!” 说罢,摩诃萨一抖袍袖,好为人师的摩诃萨信手收的这个便宜徒弟便一溜跟斗地翻下了云去。 摩诃萨驾起云光,便向中京方向遁起,瞬息便已千里之外。 鱼不惑一路翻滚着落向尘埃,在空中大叫道:“师父,我是鸟儿,不是鱼啊。不是,我是鱼儿,不是鸟儿,我不会飞呀!” 鱼不惑又往尘埃下坠落片刻,忽地喃喃自语道:“不对呀,我已化形,有了道行,我应该会飞的啊,可我要怎么才能飞呢?” 可怜这鱼不惑刚刚化形,对自己的一身神通还未掌握,又碰上个好为人师却明显不怎么负责任的迷糊师父,他又呆呆地下坠片刻,这才开始凭着本能尝试飞行。 “我飞!” “我再飞!” “我三飞!” “我飞飞飞……我会飞啦!” 鱼不惑终于摸索出了飞行之法,只是一路坠下,其速甚急,这时已近地面,他施展的飞行之术也只是驾风之术,小道而已,一时止不住身子,砰地一声,一个倒栽葱就插进了地里。 幸亏这一要飞,卸了许多的力道,不然他一颗脑袋怕要摔成“剁椒鱼头”。 鱼不惑直挺挺地插在土中,两条腿竖着,半晌,双手用力一撑地面,一下子从土里钻了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晃了晃脑袋,原本只是憨厚的样貌,这时那眼神儿却明显有些呆傻:“我是谁?是了,我叫鱼不惑。嗯……我从哪儿来,我要去哪儿?” 鱼不惑敲了敲自己的大脑壳,始终想不起来。 他一抬头,见天空一道弥久不散的火红流云,直指远方,便朝着那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 岐山深处,一座不知名的山庄。 山庄花草茂盛,风景雅致,一看就是隐士所居。 只瞧那仙气缥缈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处毫无阴森鬼气的所在,竟然就是鬼王宗的总舵所在。 总舵中,地面上完全就是一座普通的隐修庄院,但是在后宅女眷居所的庭院中,却有一口深井。 表面看来这就只是一口水井,可是一旦跃入其中,却似进了一个无底洞,浅浅水层之下,坠入之深,仿佛直抵黄泉。 这庞大的地下空间,才是鬼王宗真正的总舵所在。 地下空间里,有一处由万年玄冰凝结的洞府,可这冰雪洞府中有一汪池水,居然没有凝结成冰。 在那水池之上,数片莲叶簇拥着一朵白色莲花,那碗口大小的白莲花晶莹剔透,仿佛冰雪雕成的一般。 鬼王宗总舵的五六位黑袍弟子,跪伏于地,朝着那株莲花,正默默祷念什么。 忽然,那莲花大放光明,幽幽白光涟漪般闪烁着,一瓣瓣莲花缓缓张开,里边竟然睡着一个白衣女子。 那莲花只有碗口大小,睡在其上的女子身材小巧得仿佛一只精灵,但那莲花一开,迅速变大,沉睡其中的女子,身材也随之变大,最后化为常人大小。 看她身材跌宕起伏,宛然一副好山好水,容貌也是极美艳的,只是她的眉间有一点殷红,似是被利剑刺穿的痕迹,看着着实叫人怵目惊心。 若是远看,那点殷红就似点在她眉心的妆饰花钿,倒也更增艳美。可一离近了看,那里分明是血肉模糊的一个孔洞,就实在骇人了。 莲花一开,那女子似有所感,一下子苏醒过来,翩然坐起。 跪在岸上的众黑袍人大喜,急忙叩首,叫道:“弟子叩见老祖!” 这白衣女子,赫然就是鬼王宗的开山祖师。 当然攘助大雍夺取天下,却因战死而转修了鬼道的那个人。 白衣女子没理会众人的膜拜,她激动的哈哈大笑起来:“‘天菁水莲宫’终于蕴养成熟,我王舒窈可以重返人间了!南柯,小贱人!待我出山,杀尽你的后人,灭绝南氏一族,消我心头之恨,哈哈哈哈……” 第102章 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王舒窈兴奋地狂笑几声,这才把凌厉的目光投向众人:“本座何时苏醒,这天菁水莲又将于何时成熟,你们是不知道的,为何能早早迎候在此,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舒窈凤目一闪,沉声道:“你们宗主呢,他为何不来?” 这时,她那眉心血洞,仍旧血迹浸染,那处伤,似乎是永远不会痊愈似的,看起来极是骇人。 为首的一个黑袍人激动地叩首,号啕大哭道:“老祖明鉴啊,我鬼王宗遭遇了一场大劫,宗内精英尽数丧命,宗主……和王东坛主,他们这一对老祖您堂侄一脉传下的后人,俱都在这一战之中被人杀了,神魂俱灭啊!” “什么?”王舒窈勃然色变,虽是极艳媚的模样,透出的狠戾之气,却充满怨毒之意。 为首的黑袍人泣声道:“老祖啊,您若再不出手,我鬼王宗休矣。” 他身后几个黑袍人听到痛心处,也是不禁哽咽不已。 王舒窈脸色铁青,沉声问道:“你说清楚,究系何人毁我基业,可是南氏一族的人么?” 黑袍人抹了抹眼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王舒窈叙说了一遍。 王舒窈听了顿时大怒,厉声道:“本座本想着,一旦可以出山,第一个就去寻那南氏晦气,把南柯那小贱人的家族杀光灭绝。想不到世间竟另有狂妄之辈,竟然对本座的根基与后人下此毒手!好!好得银!那个人叫陈玄丘?” 为首黑袍人道:“正是!” 王舒窈冷笑地道:“好!南柯后人,就暂且寄着他们的那颗项人上头吧,本座先去寻这陈玄丘,取了他的狗命!” 王舒窈伸出纤纤玉指,往她身下莲台凌空一点,冷笑道:“天菁水莲宫如今蕴养成功,我纵是阴身,也可行走于阳光之下,再不必畏惧天雷之劫,试问世间,还有谁能挡我!” 王舒窈身下那朵莲台被她一指,顿时缩小了,凌空飞起,化作一道流光遁入她的眉心,被那永不干涸的血液一染,花瓣顿时白里透红,愈增几分艳丽。 那白里映红的娇艳荷花就贴在了她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这一来,倒真像是在眉心贴了一个妆饰的莲花花钿,谁能想到,其下竟有一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只是看她容颜便只觉娇媚,再无骇人之感了。 王舒窈把云袖一舒,沉声吩咐道:“尔等闭了山门,不必出山走动,只等本座回来!” 说完,王舒窈便纵身跃起,往着远处冉冉而去。 …… 陈玄丘被凤凰叨走了。 可他临行之前,与殷受、茗儿的一番对话被众人听在耳中,谁还不知他就是两天前被姜道人收进葫芦,本该已化为一滩脓血的陈玄丘。 此人……还真如鬼王宗王庆所咒骂的:“你个打不死的鬼啊!” 他居然又活着出来了! 李青蝠心想:“难怪我觉得这野人面善,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原来竟是我的岐山同学啊。啧啧啧,这陈玄丘还真是了得,你看他,连逃命都逃得彩霞满天,龙凤呈祥,这轰轰烈烈的,太叫人羡慕了!” 姜道人失去了宝葫芦,一时失魂落魄。 不行,这件事万万不能禀报恩师,万万不可让师尊知道。师尊原本就不甚喜欢我,所以才让我放弃修行,来此主持人间大劫。 若是师父晓得我无能,连护身法宝都丢了,必然会派人取代之。不能说,绝对不能说。我得另寻机会,夺回葫芦!” 想到这里,姜道人深深地吸了口气,先捺下心中焦虑,打起精神解决眼前之事。 陈玄丘一走,太姒夫人便率领南子、有姜,十位王子,以及众公卿大夫们急急地赶了过来。 这些人再加上那百余位文武贤士,还有四下无数的围观百姓,俱都看着进贤馆门前的姬侯。 姬侯坐在地上,面容扭曲,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他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停地画着圈圈,如同扶乩作图一般。 夏浔一见,不由惊叫道:“不好了,国君这怕是伤了脑子?” 姜道人脸色陡然一变,立即提高嗓门,大声道:“姜某曾将占、卜之术传于国君,想不到国君于占、卜之道上的天份竟如此之高。国君这是福至心灵,突有所悟啊!” 姜道人说着,大步赶上前去,一把搀住姬侯,牢牢地扼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再继续哆嗦,含笑说道:“姬侯向道之心,令人钦佩,只是此时实非悟道之时,国君醒来!” 姜道人向姬侯背上一拍,暗使巧劲儿,让姬侯下意识地点了几下头,看在旁人眼中,就似他方才真的悟道入迷,此时才被姜道人唤醒了似的。 姜道人一指地上曲曲弯弯、交错混乱的那些线条儿,惊讶地道:“啊!这似乎是伏羲八卦啊!不对不对,大有不同,难道国君将伏羲八卦再作推演变化,创出了一门独到的学问了。” 众人一听,赶紧低头看那手指画出的图。 嗯……如果那乱七八糟、不知所谓的的线条,也算是图的话。 众人之中很少有研究卦相的,所以谁也不知姜道人所言是真是假,只是看那混乱线条的卖相,这是卦相?太玄奥了吧,这一团乱麻似的东西,它真不是乱画的? 李青蝠福至心灵,突然大叫道:“不错!我看出来了,这图似八卦而非八卦,可它正是脱胎于伏羲八卦!国君定是认为伏羲八卦太过于晦涩难明,不宜叫世人掌握。国君才对其进行推演。” 李青蝠指着姬侯因为中风,手脚抽搐而涂抹出的一团乱麻似的线条,用不容质疑的声音道:“此图于伏羲八卦之上,推演了不下七八层,我看国君这是想推演出一个‘姬侯八八六十四卦’,造福世人呐!” “是这样吗?”姜道人看了看地面,啧!圆得这么好,人才啊! 太姒夫人深深地看了李青蝠,开口问道:“卿是何人?” 李青蝠忙行礼道:“大道宗,朝天峰,大道朝天李青蝠,见过太姒夫人。” 太姒夫人点了点头,原来是浅陌那孩子的同门,这一来更觉亲切了。这孩子很好,脑子灵光,又是浅陌的同门,可以大用。回头把他留在朝中吧,就不必派往地方了。 太姒便道:“国君被陈玄丘那逆贼摔伤了足踝,行动有些不便,你来搀扶一下。” 李青蝠答应一声,赶紧上前,搀住了姬侯的另一边身子,便急急随着一众文武回转宫廷了。 姬侯被送进后宫,他是七旬老人了,先被木塞儿击中后脑,又被陈玄丘踹了一脚,接着又被姜道人摔了一次,病况愈发地重了,此时吱吱唔唔的,已经不能言语。 倒是那手,依旧不受控制地抽搐,想来还在研究他的“姬侯八八六十四卦”。 太姒夫人夫妻情深,见此担忧不已,急忙密召郎中进宫医治。 可姬侯虽是这般模样,前朝的大事也不能就此不了了之。 太姒夫人便作主,命令公子考暂摄国事,主持拜相以及封授百官事宜。 国君拉车请贤入宫的把戏,这时自然是顾不上了,大家都已经进宫了,难不成再回去重走一遭? 大殿之上,公子考代父拜相,草草举行了一场拜相礼。 姜道人面上故作云淡风轻,跪接了相印,心头却是恨意悠悠,如在滴血。 原本是何等风光的一场大事啊? 姬侯敬贤,飞熊乘车,这是要载入史册,流传万世的啊。 可如今,全被那陈玄丘给毁了! 还有我的鲸吞葫芦,这宝物务必得尽快取回来。虽说那陈玄丘不知使用之法,也破坏不了那只葫芦,在他手中形同废物,可这事儿一旦被师尊知道可不得了! 陈玄丘! 姜道人捧着印,挤着笑,咬着牙,就像正在嚼着陈玄丘的骨头。 第103章 玄丘,祸水也 陈玄丘以凤羽神游,顷刻间万里之遥,待他落下凡尘,那火凤凰一声长鸣,复又化作了一片羽毛,只是羽毛的颜色黯淡了许多,显然上边附着的神力已经耗尽。 陈玄丘暗道一声可惜,虽然此羽已经无用,却也不舍丢弃,便以神念驱动纳戒,把它收了回去。 这时他才放下殷受,殷受立刻跟喝醉了似的,向前踉跄几步,跪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茗儿落在地上,欣喜地刚要上前与陈玄丘说话,忽然察觉自己的头发已经被吹得乱糟糟的像鸟窝一般,顿时“哎呀”一声,急忙背转身去。 她可不想把自己难堪的一面让陈玄丘看见,赶紧背身整理。 那块石碑被陈玄丘抓来了这里,心里暗暗叫苦,这个狠人还不打算放过她么? 趁着陈玄丘一个没留神,石碑“嗖”地一下逃回了葫芦,打定主意从今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陈玄丘如今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葫芦据为己有,想先把它收进纳戒,却发现纳戒根本不能收入此宝,纳戒只是普通的空间法器,哪能收得了这等衍化一方世界的至宝。 陈玄丘就把葫芦挂在了腰间,想着有空再仔细琢磨一下。他拴挂葫芦的时候,忽然看见了掌背上的印记,不禁想起了白无常的叮嘱,她说过,若是有朝一日陈玄丘离开姬国,记得告诉她一声。 在葫芦世界中时,陈玄丘曾想与白无常取得联系,却未成功,所以印记还保留着一次使用效果。 陈玄丘伸手一抹印记,掌背上毫光一闪,陈玄丘的意识就进入了那个熟悉虚空,白影一闪,白无常出现,依旧是那副妖娆样儿,只是白无常姑娘淡淡地看着他,脸上不悲不喜,神色有些木然。 白无常是认得陈玄丘的,虽说陈玄丘此时在意识空间的形象与外界的一样,也是近乎赤身露体,但白无常是魂灵界的一位鬼帅,察看一个人的特征主要是神魂,自然识得他是谁。 陈玄丘笑道:“七爷,又见面啦。好教七爷知晓,在下已经离开了姬国,现在……已经快要到达中京了。” 陈玄丘情急之下望东而飞,但是具体方向必然会有所差迟,他又不知中京所在,没可能落脚处就在中京。 而且,这凤凰羽一游万里,实际上他现在已经飞越了中京的位置,处于中京之东了,待他打听明白道路,他还得往西赶,才能抵达中京。 陈玄丘虽然不清楚这些事情,却可以断定必然早就远离了姬国,进入了大雍地界,这是勿庸质疑的。 “真的?” 原本一脸木然的白七爷大喜过望,一把扑上来,紧紧握住了陈玄丘的手,开心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呀,你看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蓬头垢面的,我就说姬国凶险吧?你的运势在大雍呢,离开姬国就对了。 我会想你的,不是,蒲儿会想你的。玄丘啊,从此山高路远,相逢无期,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呀,免得蒲儿挂念。” 白七爷眉开眼笑的,陈玄丘也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不过看她这么开心,还不时的嘱咐自己,陈玄丘也有点小感动。 白七爷又向他殷殷叮嘱一番,翻来覆去的,大意就是:你从此就一劳本实地待在大雍好了,千万不要到处乱走了。大雍才是你的福地,你就在那儿生根发芽吧一类的话语。 白无常交代完了,把陈玄丘的神念送转肉身,自己也一转身遁出虚空,回到了地府。 白无常在地府里有一幢一进五出的宅院,风景倒也秀丽。 只是地府景致与人间不同,起码那植被就不同。红色的植物比较多,带刺儿的植物比较多,还有食人花生长期间。水池里的鱼不露出牙齿的时候,还是蛮有观赏性的。 白无常落在院中,心花怒放,实在按捺不住,先“啪”地打了一个响指,便踮起脚尖,蛇一般扭动着身子,欢欢喜喜往前走猫步儿,口中唱道:“世人都怕~鬼来缠,孰晓心魔~才更难赶。鬼不害人~人自害,好鬼好鬼比坏人~更可爱~~,啦啦啦啦啦……” 蒲儿闻声迎上前来,欢喜地叫道:“七爷你已经知道升迁的消息了呀,看把你高兴的。” 白七爷扭腰摆胯,兰花指扬在空中的妖娆造型顿时停在那里,愕然问道:“升迁?升什么迁?” 蒲儿叽叽喳喳地道:“咦,七爷你不晓得么?阎君府刚刚送来了公文,说是七爷您劳苦功高,酆都大帝下了调令,要荣迁您去大雍,那儿可比这里宽广了不知多少倍,你开心不?” 白七爷的腰“咔”一下,她一把扶住了蒲儿,满面痛苦:“你……你扶我一下,我腰好像扭了……” …… 殷受吐了个天昏地暗,看见前边有一条溪流,忙踉跄奔去,掬水漱口。 等他回来时,呸呸地吐着唾沫,道:“这儿的水怎么有点咸啊,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茗儿终于捋顺了头发,回转身来,欢喜地道:“玄丘哥哥,你那天不是被姜道人拘进葫芦去了么,你怎么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 陈玄丘叹道:“哎,一言难尽,这两年多,我……” 殷受愕然道:“什么两年多?你……不是才消失两天么?” 陈玄丘看看二人模样,如果是两年的话,一点变化没有,确实有点离奇。 陈玄丘迟疑道:“我是……两天前被姜道人收进葫芦的?” 茗儿和殷受一.asxs.头:“是呀。” 陈玄丘咝地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看腰畔的葫芦,自语道:“两天前,原来这葫中世界一年,如同人间一日。” 殷受和茗儿不解其意,追问道:“什么葫中世界?”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被收进葫芦,里边却是一片荒芜的空间,我在里边苦苦寻找出路,今日刚刚出来,当时姬侯正要拉着姜道人不知在搞什么鬼,我们就大打出手了。” 茗儿道:“陈大哥,你刚才用的那是什么神通,我感觉我们飞出好远啊,这是哪儿?” 陈玄丘道:“那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逃命法宝,可惜只能使用一次。我们现在,应该在大雍境内了吧。” 陈玄丘顺着那道溪流往前方看看,一座起伏的丘陵横亘在溪流那边。 陈玄丘道:“走,我们翻过去瞧瞧,寻到了人,再打听一下这是何处。” 三人趟过小河,登上那座小丘,站在丘上往前一看,群山环绕,一座港湾,碧波万顷,沙滩如月。就如陈玄丘初下青萍时所见过的海滩。 只是这里没有船只,没有渔网,更没有船娘和渔夫,只有两个皂服吏役站在沙滩上看着海面,那沙滩甚好,绵延入海百步,仍然不算太深,可以清晰地看清海水下的沙滩。 偌大的游水胜境中,就只一个少年,穿着红肚兜儿,正在海中嬉戏。 PS:第一卷《软红十丈踏清凉》已结束,第二卷《怒涛千尺闹陈塘》开始鸟,看这时间,貌似还能搞一章?求月票、点赞! 第104章 海边初遇‘苍胡颉\’ “那里有人,我们过去问问。”茗儿一指海滩上的两个皂役,欢喜地说了一声。 殷受恍然道:“原来这是海边儿啊,我说怎么淡水都有一股咸腥气。” 三人下了丘陵,走到那沙滩上。 沙滩上两个皂役一见有人过来,立即按住了腰刀。 其中一人大声叫道:“我家少爷在此嬉水,闲杂人等回避。” 殷受神气活现地走上前,大声道:“回避个屁!我来问你,这儿是什么地方?” “赶紧滚!再不走得罪了我家少爷,有你好看的。”两个皂役迎上来,毫不客气地骂道。 殷受呆了一呆,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你敢叫我滚!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儿,这儿……” 殷受指了指海滩和丘陵:“这都是我们家的!” 两个皂役互相看看,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小子疯了。” “赶紧滚吧,老子不想欺负你一个疯子,再若不走,就打得你跪地喊爷爷。” 殷受气极,突然一转身,向跟过来的陈玄丘长长一揖,肃然道:“陈大哥,小弟对你一直有所隐瞒,实是因为出门在外,师尊曾吩咐过,不管对谁,万万不可透露我的真实身份。所以……” 殷受陪笑道:“现在已经回到雍国了,我也就不必那么小心了。” 陈玄丘愕然道:“真实身份,你不叫殷受么?” 殷受道:“殷受自然是殷受,但是只有家里人,才熟悉我的名字,至于外边的人么,他们通常叫我……” 殷受慢慢转过身,再度面向两个皂役,挺胸腆肚,威风不可一世:“他们叫我,三王子!” 两个皂役惊愕地对视了一眼,再度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笑死我了。哎哟,这个疯子可真逗。” “我说,先别急着撵他走了,这人太好玩了,留下解解闷儿,哈哈哈哈……” 殷受被他们笑得先是脸皮子发红,继而发紫,眼看就黑了。 当着陈大哥的面儿,第一次表明真正身份的效果,貌似不太好啊…… …… 水里边,那个少年皮鲜肉滑,眉眼俊俏,若非胸前平平,简直就是一个俊俏的小姑娘。 他一边嬉水,做着天真活泼之态,一边暗自沉吟:“师祖行事忒也小心了,人间大劫将至,师祖明明就是那执子奕棋之人,偏偏还要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诸般谋划,好不隐秘。 姜师叔远赴西方去布局,好歹他行事自由,活得也算爽快。可我呢,我“苍胡颉”随侍师祖多年,一向谨小慎微,不敢稍有逾矩。 如今投胎转世,来到人间,本想着可以逍遥自在一番了,谁知却还要受制于那个李总兵,整天唤他爹爹,受他管教。” 岸上,陈玄丘、殷受和茗儿走到两个负责看护少年的皂役面前问路的情形,少年只是瞟了一眼,便又低头思索:“师祖早已布局,将那李总兵的两个儿子收入了两位师叔门下,成为他的徒孙。 将来一旦姬国起事,师祖只消派那李总兵的两个儿子投入姬国一方,还怕这李总兵不倒戈相向,掉过头来去对付大雍吗?他舍得跟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刀兵相向? 虽说这陈唐关位置重要,更有镇关之宝,但师祖要我投胎转世,做这凡人的儿子,在此图谋之举,也嫌太谨慎了。罢了,如今只能依法旨行事,立一份大功德,待我历劫结束,重返上界,与李家的这分血缘又岂能羁绊得了我?” 想到这里,那少年将身上一道火红的长绫摇动起来,登时波翻浪涌,红蓝相间,甚是好看。 这少年看似在戏耍,孰不知这红绫实在是一件宝物,岸上几人瞧他模样,只是在嬉水,可这是他自家所用的宝物,他又如何不晓得这宝贝的厉害?却故意晃动红绫,任那法宝的威力直入东海,搅得大海深处暗流汹涌。 岸上,陈玄丘听到殷受自认是大雍王朝的三王子,心中顿时惊诧不已,他倒不曾怀疑殷受说谎,只是没想到自己在姬国结识的这位兄弟,竟然有这样强大的背景。 我这是抱上大粗腿了么?” 茗儿听了殷受的话,心中也是一惊,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暗暗思忖:“小受受竟是大雍三王子?爹爹要给我说亲的那个王子就是他啊?瞧那傻兮兮的样儿,我才看不上呢。还是我玄丘哥哥……” 茗儿扭头一看陈玄丘,陈玄丘此时的模样儿比起殷受三王子来还要不如,茗儿不禁掩口笑道:“玄丘哥哥,我来跟他们解说,你快下海去洗个澡儿吧,看看你身上……” 陈玄丘低头一看,这才省起自己自出了葫户,一直就是赤身露体的状态,若非茗儿提醒,竟然不曾注意。 陈玄丘苦笑一声,道:“失礼!失礼!”忙转身趟进水中,以海水沐浴身体,又用道术剃去胡须,削理头发,毛发就先装进纳戒里。 衣袍虽然没有,待沐浴完毕后,他可以先用道术幻化一套,只不过道术衍化只是为了蔽体,不能持久穿着。 那水中少年一见陈玄丘下水,不禁勃然大怒,隔着老远便叫:“呔!你那野人,好大的胆子,你弄脏了这海,叫我如何嬉水?” 陈玄丘一瞧那少年,啧!眉眼俊俏,要不是胸前一片飞机场,简直就是一个美少女,比起本人,不遑稍让啊。 这少年模样讨喜,所以说话虽然无礼,但只是爱洁,陈玄丘也不甚生气,便解释道:“你我相距远着呢,波涛来去,哪里就会弄脏了海水,你看,我连头发胡须都收了起来,不曾落在水中。” 少年气恼大叫:“这是我家的海,滚出去!” 陈玄丘一听颇为不喜,道:“少年,这海怎么就成了你家的?” 少年傲然道:“某乃陈唐关李镜第三子娜扎是也!我爹乃陈唐关之主,我说这片海湾是我的,那它就是我的,你看本少爷在此嬉水,可有一人敢下来共浴,给你脸不要脸的狗东西,那你就去死罢!” 少年一语说罢,就从颈上摘下一个银光闪闪的圈儿来,望空一祭,便向陈玄丘劈头砸来。 咦!小小年纪,他竟然懂得道术! 陈玄丘听到“陈唐关“三字,就已经感到不对劲儿了,虽然塘唐两字不同,可从读音上,他也听不出差别。 再一瞧此人一言不合就祭出了法宝,这红绫、这银项圈儿,怎么越来越有一种熟悉感呢? 仓促间,他也来不及多想,马上举起身边在海水中飘浮不定的那只葫芦,向那银项圈儿迎去。 他知道这只葫芦乃是坚不可摧的宝物,倒也不怕撞坏了它。 那葫芦中的器灵小吉祥,一直在关注着外边陈玄丘的动静。她跟着陈玄丘一下海,马上就感应到了那个少年的气息,心中顿时涌起一抹极其厌恶、极其憎恨的情绪。 那不是因为对一个人没眼缘儿,所以一眼望去便会产生的厌恶感,而是一种仿佛彼此间有着夙世冤仇,所以一见之下,便既厌且憎的感觉。 可她本是先天器灵,何来的前世? 陈玄丘举起葫芦迎去,正合器灵小吉祥心意。陈玄丘只是搪,可两者相碰的刹那,吉祥使那葫芦猛力一磕,“砰”地一声震天响,把那银项圈儿都磕得有些变形了。 PS:四更,神勇!求月票、点赞! 第105章 扫地莫伤蝼蚁命 娜扎还未发现自己的法宝已被磕得有些变形,一瞧他的宝圈竟被对方一只葫芦就磕了回来,也是暗吃一惊:此人不简单啊。 这宝圈乃是他的伴生法宝,平素可作项圈,也可作为手镯配带,可大可小,坚不可摧,奇硬无比,投掷而出能暴击万物,威力至大,与他那条绫子合在一起正是一对,喻意天圆地方。 其功用与郭竹那颗寒月珠差不多。 此等宝物竟被轻易磕回,这野人…… 此时再瞧陈玄丘,胡须剃了,头发理了,倒不像个野人,容颜且还俊美的很。 但娜扎一见反而更增厌恶,他左手一接宝圈,右手从海水中一抽那道红绫,就要抽向陈玄丘。 就在此时,海水翻涌,浪花从海水中簇拥出一个妖怪来,看他模样,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手持大斧,外型与陈玄丘之前见过的鬼夜叉相仿,只是颜色蓝蓝绿绿的,乃是水生种。 他把大眼一扫,看定了手持红绫的娜扎,便大声问道:“兀那女娃儿,你使甚么作怪的东西,把我海水映红,龙宫撼动?” 娜扎被人说成女孩儿,不禁勃然大怒,跳起脚来骂道:“你个畜牲又是甚么鬼东西,也配与我说话?” 那水夜叉好生与他问话,孰料这小孩子忒没家教,竟然张口就骂人,不由恚怒,喝道:“吾奉主公点差,乃为巡海夜叉,怎么骂我是畜生?” 巡夜夜叉分水跃上,一把就向娜扎抓来。 娜扎冷笑一声,他这一脉传人,俱都继承了祖师的观念,最是看不起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 除了人和先天神灵,此等生物,便是一样拥有了灵智,修成了神通,在他这一脉弟子眼中,也是天生下贱,不配为之为伍。 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巡海夜叉,也敢顶撞于他,娜扎登时杀心又动,喝道:“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也敢器张,死去!” 他纵身一闪,避过一抓,左手一扬,那宝圈儿脱手飞出,明晃晃地就向巡海夜叉的头上砸去。 “不会错了!这他娘的就是哪吒闹海!”陈玄丘心中暗道。 这个世界与陈玄丘所知的那个神话世界似是而非,其实包含着一个比天还大的至大秘密。 只是此时的陈玄丘当然不明白其中缘由,饶是如此,眼前这一幕他再熟悉不过,却是立即就明白了。 以他所知,接下来这位戾气深重的少年就会依仗法宝,打死这巡海夜叉。东海三太子敖丙带兵上来捉拿凶手时,又会被他一圈圈打死,还剥了人家的皮、抽了人家的筋。 如今陈玄丘就在眼前,岂能让这一幕发生。 这巡海夜叉长相是丑陋了些,可一样能人言、有灵智,谈吐比这少年还要礼貌一些,这要当着他的面被打死,而且是在他预知了这一切的情况下,陈玄丘的良心可过不去。 “慢来慢来!” 眼看那宝圈就要砸在巡海夜叉头上,那莫大威压下来,巡海夜叉李艮暗叫一声惨:“我命休矣!” 此时突然一只晶莹剔透的大手伸来,一把抓住了娜扎的宝圈。 陈玄丘趟着海水,颠颠儿地跑过来,一把接过宝圈,那空中大手登时化作海水落下,泼了娜扎一身。 娜扎抹了把脸,茫然抬头,就见陈玄丘语重心长地对他道:“扫地莫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呢。” 若是西方极乐境那两位大能听了,想必会大感欣慰:此子与我西方有缘呐! 娜扎以神念驾驭这宝圈,岂是普通人能拿得住的,眼见陈玄丘一把攫住,心中也自凛凛。 那巡海夜叉李艮逃得性命,急忙闪开一些,向陈玄丘一看,知道自己逃得性命亏了此人,忙向他施了一礼,道:“在下巡海夜叉李艮,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李艮向娜扎一指,道:“此子用那红绫异宝搅动海水,致使我龙宫摇动,水族不安。我主龙王,派在下上来一探究竟。不意此人竟然随手杀人,太也嚣张。” 娜扎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冷笑道:“胡说八道,这红绫,不过是我嬉水拭身之物,一条普普通通的绫子,算是什么宝物了。你这妖怪诚心取我性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娜扎理直气壮地向陈玄丘道:“你也看到了,我这绫子在水中晃动,可有掀起过多大的浪头?你在旁边都没有感觉,他却说我撼动了龙宫,岂不是胡言乱语。” 李艮大怒道:“你这女娃儿好不狡猾,旁的不说,就你刚刚那一圈子,就险险砸破了我的头,若非这位公子出手搭救,我已然命丧你手了。” 娜扎大怒,跳脚儿道:“该死的狗东西,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男的!” 陈玄丘安慰道:“男不男女不女的也没甚么,旁人要说,任他说去,你看我也常被人说,我就从不曾为此杀人。” 陈玄丘一边说着,一边突发奇想,咦?这哪吒后来不会真的变成女孩儿了吧?他那师父用莲藕化身将他复活时,总不会还特意用莲梗儿给他剪个小JJ安上?灵珠子人间一行,为的是反商啊,又不用给他娶老婆。 娜扎不理陈玄丘,只对李艮道:“我这圈儿只是随身一件饰物,打在你头上,也不过是略生痛楚罢了。不信你看他,我这圈儿连他的葫芦都打不破。你这妖怪还说自己不是胡言乱语编排理由?” 娜扎说着,心中暗暗焦虑,东海龙王与他那便宜老爹的关系一向不错,平素都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我在这里生是,为的就是离间东海与陈唐关的关系,使得两者交恶,反目成仇。将来大劫起时,李镜镇守此处,便少了一个强大的奥援,反而多了一个对手。 今日本来策划的好好的,怎么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坏我好事!如今可怎生是好?不管了,我只消出其不意把这巡海夜叉弄死,事情便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娜扎跳起来叫道:“快把项圈儿还我!” 娜扎既然狡辩自己这项圈儿只是一个普通的饰物,此时自然不宜催动宝圈回来,因此只是向陈玄丘讨要。 陈玄丘把手举高高,不让娜扎够着项圈儿,却对李艮使个眼色道:“这少年所言也有道理,足下不妨另去别处看看,或许是地龙翻身,撼动了龙宫呢。” 李艮听了有点想笑,地龙王翻了水龙王的宫么? 咳!他也知道这是陈玄丘有意维护,再加上刚才这少女……少年,自报了身份,乃是陈唐关总兵之子。 而自家龙主与那李总兵甚有交情,反正不曾造成严重后果,倒也不好继续为难他了。 因此李艮感激地向陈玄丘拱了拱手,道:“在下自当回禀吾主。”说罢一转身扑入海中,往龙宫遁去。 娜扎大恨,今天有这讨厌的家伙在,本来的计策自是行不通了,只好改日另行谋划。 娜扎便扑上前道:“快还我项圈儿。” 陈玄丘笑道:“不急,不急,你这搓澡巾儿且先借我用用!” 陈玄丘趁其不备,一把扯过他手中的红绫儿,刷刷刷,没几下,就在自己身上缠了几圈儿,遮住了要害。 他把红绫儿的这一头系在腰畔葫芦上,那一头儿缠在项圈儿上,卡在自己左上臂处,活脱脱就是一个网红版的敦煌飞天。 陈玄丘笑道:“在下失了衣物,你这东西反正也不值钱,不是什么宝物,且先借我一用吧。” 娜扎目瞪口呆,默运神念就想夺回两大法宝。 孰料那红绫儿一系到葫芦上,那葫芦现在是没有塞子的,内中吉祥的气息透出,立时把那红绫镇压得跟一条死蛇似的,再也挣扎不得。 而那圈儿套在陈玄丘的上臂上,除非斩断他的手臂,又如何拿得回来。 陈玄丘举步向岸上走去,茗儿见了登时两眼红心。 她哪见过视觉冲击力这么震撼的网红小哥哥啊! 第106章 赚来一个‘嗳哉惜\’ 陈玄丘走上岸去,茗儿看着他,期期艾艾地道:“陈大哥,你……你这样打扮,真好看!”说完这句话,茗儿自己的脸先红了。 殷受大剌剌地道:“嗨!其实只要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你比如我就是这样,我穿啥衣服都好看。” 两个皂吏点头哈腰地赔笑道:“三王子说的是。” 方才殷受气极败坏地从他的包裹里抽出了那口刀,亮出了他的刀中剑,剑里刀。 这‘锯鬼刀’‘辟邪剑’,乃是大雍太祖皇帝御用之宝,两个皂隶好歹也是在武将府里任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 一见此刀,他们顿时蔫了,心中一阵忐忑,只怕这位王子会治他们一个不敬之罪。 好在这时候海里边三少爷跟巡海夜叉打了起来,吸引了殷受的注意力,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娜扎怒气冲冲地追着陈玄丘上了岸,两个皂隶怕他不知殷受的身份,触怒了王子,赶紧上前提醒道:“三公子,这位是乃是我大雍三王子,还不快快上前见过。” 娜扎一听那胡子拉喳的汉子竟然是最受当今天子宠爱的三王子,颇感意外。 娜扎看了殷受一眼,心中暗想:“此时万万不可得罪了他,若是惹得他不喜,向天子进一句谗言,撤换了李镜,我教在此的诸般经营,都要化作流水了。” 想到这里,娜扎便敛了狂态,上前向殷受恭敬见礼。 其实也不怪娜扎不把李镜当回事儿,私心言语时只称他的名字。 实际上他就是某一方大势力派过来的一个内间,准备将来策反李镜,只是采取了投胎转世的手段,以此拉上一层血缘关系,方便他从事罢了。 因此一来,他又岂会对李镜产生亲近感?更何况自从他出生,李镜便对他非常厌憎,便真是正常的亲骨肉,两人间的亲情也谈不上几分了。 殷受一听此人是陈唐关李总兵的小儿子,不由笑道:“原来我们已经到了陈唐关了,那却是去京不远了。走走走,这个李镜我是认得的,我们去他府上叨扰一番。” 两个皂隶一听,其中一个急忙向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叫他腿脚麻利一些,赶紧先行回去报信,另一个则引着殷受一行人往海湾外边走。 出了这片海湾便有一处村庄出现,果然如娜扎所言,就因为他要在这里嬉水,所以百姓们才不敢前往海边来。 李总兵家的三公子,对这些小民们来说,自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不敬。 娜扎来时有车马停在海湾外边,因为沙滩上难以行车,不曾驶过来。 殷受既然来了,这车自然是要让给殷受。 殷受上了车,便招呼陈玄丘上去。 陈玄丘上了车,自然要邀请茗儿。 茗儿欢欢喜喜上了车,挤在陈玄丘旁边,心口小鹿乱撞。 车子一走,有些颠簸,彼此身子稍有触碰,她心里就晕淘淘的好不开心。 娜扎这辆车子本极宽敞,他却不愿与这几个人同坐,便骑了马,叫那皂隶坐在车辕上,一行人赶回陈唐关。 远远的,刚能看到关隘的城墙,李镜已经率领陈唐关的大小将佐们恭候在城门前了,远远见车驾驶来,赶紧迎上前来参见。 众将官一看车上走下来一位“神人“,胳膊大腿半露不露的,身上裹着小少爷那条浑天绫,造型异常别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是当着三王子的面,不敢露出异样。 李镜是一个对大雍极其忠心的将领。 陈唐关是中京东面的重要关隘,东面来犯之敌,一旦突破此关,便可长驱直入,直取中京。 这些年来,东夷部落一向不怎么安分,时不时就要闹出点事来,因此大雍派驻在东线的将领,都是极为忠心可靠的将领,守护在中京东向最后一道关卡的人,更是大雍天子最为信重的心腹。 是以殷受见了李总兵,丝毫不摆王子架子,彼此见了面,把臂笑谈几句,便把陈玄丘和茗儿介绍给了他。 殷受没说茗儿的家世,可是一听说这女子姓谈,李镜还是着意地多看了她几眼。 李镜把一行人刚接到府中,娜扎就按捺不住,向陈玄丘索要他的浑天绫和乾坤圈。 李镜这才知道陈玄丘没有衣服可穿,并不是故意搞成这么一副罕见的造型,李镜连忙吩咐人去后宅找夫人取来一套自己平素穿着的便服换给陈玄丘。 陈玄后到厢房换衣服,那混天绫和乾坤圈自然就还给了娜扎。 乾坤圈儿套在臂上时,娜扎用神念沟通不了混天绫,曾想沟通乾坤圈。陈玄丘感觉那宝圈不时振动欲飞,便用肌肉死死绷住,倒是因此又撑回了圆型。 陈玄丘并没想过要把人家的宝物占为己有,一则,姜道人那种人的东西,他夺了也就夺了,那是战利品,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对别人,他却不能不讲道义,巧取豪夺。用一句“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来安慰自己。那本是他极厌憎的人,自己岂能见利忘义,起而效仿? 二则,这世界隐隐然与他所知道的那个封神世界似乎有些相像,那么这娜扎是不是也有一个不讲道理且一味护短的师父呢?真要是有,陈玄丘真有点怂啊。 更何况,娜扎这些宝物,他也不大看得上。浑身叮当乱响的搞那么多挂件儿干什么? 法宝在于精和专,不在于数量。乾坤圈不就是能砸人么,陈玄丘觉得那威力还不如自己抡石碑呢。 至于浑天绫,也不过就是能当长鞭使用,还能捆人,有我腰间这宝贝厉害么?我叫你一声‘拿红绫儿的,你敢答应么?’ 因此,陈玄丘很爽快地还了宝贝。娜扎眼巴巴地候在外边,一俟拿回自己的宝贝,心里就踏实多了,气呼呼地就回了后宅。 陈玄丘身边那只葫芦,其实娜扎看着的时候是有点眼熟的,可天下的葫芦大抵都一个模样,同时他也绝对想不到,姜师叔居然把葫芦丢了,所以压根儿没有怀疑。 前厅里,殷受笑问道:“李总兵,你家三公子生得唇红齿白,十分地俊俏啊,我乍一见他时,还以为是个女孩儿。你怎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娜扎,这名儿也像女孩。” 李镜脸上掠过一丝厌恶,拱手道:“三王子有所不知,寻常孩子,要怀胎十月。我这孩子,却足足怀了三年零六个月,想当初我几乎以为夫人怀了一个死胎。此子生来就异于常人,我怕他不好养活,所以起了个女孩儿的名字。” 殷受道:“原来如此。陈大哥,这位李总兵乃是我父王极为器重的一位大将。他镇守的这陈唐关,乃是我中京东大门,风景殊胜,秀丽异常,更有上古流传下来的乾坤弓、震天箭,乃是人间一等一的杀人凶器。你既来了,且不必急着去中京,我这两天带你四处走走。” “好!只是,要麻烦李总兵了。”陈玄丘客气地向李镜笑笑。 李镜知道当今天子最宠爱的就是三王子。 天子已经老迈,身体尤其不好,恐怕天年不久,到时候继承大雍江山的,必是这位三王子无疑。能有机会与三王子多多接触,自然是求之不得。 李镜欣喜地道:“三王子和陈公子、谈姑娘愿意在陈唐关小住,李某荣幸之至。府里这就拾掇客房,还望三王子和两位不要嫌弃,就在李某府中小住,明日李某陪同三位游览陈唐关。” 陈玄丘拱手道:“那就多谢李总兵了。哈哈哈,在下一口一个总兵的相称,未免显得有些生疏了,全因在下久仰你李总兵的威名,心中敬意满满之故啊。” 李镜毕竟是混官场的,能官至一镇总兵,怎么可能是个粗鲁的武夫?一听陈玄丘这么说,明显是想跟他攀交。这陈玄丘可是连三王子都要尊称一声“大哥”的,这还不值得攀交么? 所以李镜打蛇随棍上,马上笑道:“哈哈,我与陈公子也是一见如故啊。可我一口一个陈公子的,也觉得有些生疏。呃……,若是陈公子你不嫌弃的话,你我兄弟相称如何?我虚长几岁……” 陈玄丘抢步上前,一把握住李镜的双手,欢喜地叫道:“小弟见过大哥!” 李镜呆了一呆,苦笑道:“呃……二弟你真是个爽快人。” 陈玄丘满面含笑,心中只想:“这位李总兵不但行军布阵是一把好手,而且明显是有气运加身的福将。 我既然认了小受受做我兄弟,少不得要为他操点心,可不能由着娜扎那个惹祸精,把这员忠心耿耿又有本事的大将硬生生给逼到姬侯那边去。 如今我跟你爹兄弟相称,就有了由头管你,把你这棵小树苗削直溜了,免得误入岐途不走正道。嘿嘿,小娜扎,等着对我叫一声‘嗳哉惜’吧!” 第107章 遥见似前生 李府的客舍环境很是优雅,虽然不像后世江南园林一般娴静雅致,但是胜在更具自然气息。 每间客舍都是独门独院,后边有一方庭园,站在庭院中就能看到碧波潾潾的一个湖泊。 每间房里都有一方浴池,用的就是地下温泉,水温极高,要用冷水调和,才好浸泡。 沐浴之后,一身舒坦。 晚餐则是李镜设宴款待,所用食材多是就地取自当地的海物和湖产,味道极是鲜美。 陈玄丘嗅了便觉食指大动,但他自信若自己出手,还能更加美味。只是他却丝毫没有透露自己懂厨艺的事来。 君子远疱厨,他现在可是当朝三王子的大哥,陈唐关总兵的二弟,这还不是君子么? 晚宴之后,众人于花厅品茗叙话,天色渐晚,便体贴地送他们回房歇息。 说是天晚了,其实按现代时间来说,不过晚上九点半左右,这个时代的人普通睡的早。 陈玄丘却了无困意,他也不忙着休息,把桌上的灯挪近了些,便开始研究他那只葫芦。 这玩意儿无异是一件宝物,但是要怎么驱动,他现在还一无所知。 陈玄丘捧着葫芦左看右看,毫无头绪。 他拍拍葫芦,一指窗台上那盆花,喝道:“收!” 葫芦不为所动。 陈玄丘想了想,又一拍葫芦,喝道:“请宝贝转身!” 那葫芦还是不为所动。 陈玄丘大挠其头,正困惑间,一只猫儿从窗台上探出头来,冲着他喵呜了一声。 陈玄丘“嘭”地一拍葫芦,对着那猫儿道:“我叫你一声小猫儿,你敢答应么?” 那猫儿“喵呜”一声,调转身子往地上一扑,飞跑开不见了。 “还是不行啊,看来应该有口诀配合的。可惜了,难不成我要回姬国去,绑了姜道人,逼问他的口诀?” 陈玄丘大感失望,看看那葫芦还没有塞子,这么露着个口儿,总觉得不妥,便从桌布上撕下一圈儿来卷了卷,胡乱往葫芦上一塞。 那葫中世界里,吉祥差点儿没气晕过去。自从她萌生神识,意识到自己是这葫芦世界的意志,所见所感的哪一任持有者不是把她当成宝贝,毕恭毕敬的? 这人居然拿块破布当葫塞儿? 陈玄丘刚把塞子塞好,正要去榻上休息一下,那布团“砰”地一声,就被喷了出来。 “咦?这葫芦挺有灵性的啊?”陈玄丘来了兴趣,他左右看看,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便去院中走了一遭。 不一会,陈玄丘拿着一截树枝回来,用剑削了削,做了块黄杨木的木塞儿,往那葫芦上一塞,“砰”地一声,又被喷了出去。 “布的不行,木头的也不行啊……” 陈玄丘沉吟起来,目光一转,忽然看到书案上放着一块玉镇纸,质地着实不错,纯白美玉制成,粗细也相仿,只是有棱有角。 陈玄丘取过镇纸,“啪”地掰下一块,用道术变出个搓子,一时搓得玉粉簌簌落下,很快就把那掰下的一块玉石,打磨成了一头粗些一些细些的一支玉塞儿。 陈玄丘把那玉塞儿往那葫芦口上一塞,瞪大眼睛看着,葫芦很安静,这回终于没有再把塞子喷出去。 陈玄丘松了口气,看来这只葫芦也是识货的,晓得玉石更珍贵。 葫中世界,吉祥感受着那玉石塞子传来的气息,倒是有些亲近感,终于不再发脾气。 吉祥之前的岁月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处于沉睡状态,毕竟她的神魂还很弱,不足以支撑太长时间的活动,现在保持了这么久的清醒状态,便有了睡意。 陈玄丘这厢躺在床上还没睡着,葫中世界,吉祥已经沉沉睡去了。 睡梦中,吉祥竟尔做了一个梦。 她本是石碑器灵,顽石无心,何来梦境? 今日却不知为何,她竟然也有了梦。 在梦中,这世界经历了天、地、玄三个太古时期,在玄古和黄古相交之际,她诞生了,那时她只是一块石头,一块普通的石头。 她经历了黄古、宇古、宙古、洪古、荒古五大漫长的太古时代后,又迎来了远古的八大时代,直到盘以无上伟力破开了这一方世界,让它有了天,有了地,让这世界进入上古时代。 她,开始拥有灵识。 她只是一块顽石,靠着悠长的生命,渐渐领悟了一些粗浅的神通,可以化为人形。可是没有名师点化,终究得不到大造化,只是凭着顽石本体的漫长生命,浑浑噩噩度日。 直到某一天,出了一位大圣人,他并不计较一个人的出身来历,也不在乎一个人的高低贵贱。他有教无类,广收门徒。 她也欣然前往海上仙岛拜师,受到师尊教化,渐渐拥有了一身神通本领。 那时的日子,真是悠闲自在啊。 她自在山中修行,也不滋事生非。 她采了一朵碧云,一朵彩云,化为两个童女,与她朝夕相伴,每日采露撷花,炼丹修行。 直到有一天,碧云童女无端被人一箭射死,朝夕相处,她早把碧云当成了姐妹,因而含恨出山,去找那人算帐。 她也没想要那人偿命,人死不能复生,她也只想要那莽撞人来山上祭奠碧云,于灵前道一个歉。 可那人却蛮不讲理,抢先动手,打不过她时,便逃去洞府唤出了他的师父。 他那师父道貌岸然,一看就是一位修道有成的高人。 她依然重申,只要那凶手徒儿向自己枉死的童儿道个歉便不再追究。 可这师父却和他那徒儿一样地不讲道理,只一味偏袒徒弟,还嘲讽她是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根本当不得他徒儿一礼。 两下动起手来,那师父一样不是她的对手,便回转洞府,取来了一样宝物,将她镇压其下,用九道火龙以真火炼她,任凭她是天生一块顽石,也要被活活炼死。 睡梦中,吉祥的身子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九条火龙侵身,烧得她痛不欲生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她明明是含冤受屈的一方,却被人倚仗势力,蛮横欺压,那诉不出的冤屈悲愤,让她的心都快要气炸了。 这要怎样的恶人,才能如此蛮横霸道,才能如此蛮不讲理,将他人性命视如草芥一般啊! 梦境中,吉祥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炼出原形,化为一块石头,接着就连那石头也被炼成了灰烬。 那大恶人取了法宝,领着得意洋洋的小恶人扬长而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来,吹散了那团顽石炼化的飞灰。 她最后一点不甘、悲愤的神念,附着在那飞灰上,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漂去。 她飞过高山,也飞过大泽。她飞过平原,也飞过大海。 忽然有一天,懵懵懂懂的她飞过海上一座灵气充溢的岛屿时,忽然有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望空伸来,让她那无所凭籍,飘忽不定的、一点不甘、悲愤的灵识所附的飞灰,轻轻落在了他的掌心。 吉祥,似乎听到了悠悠一声长叹…… 娇躯猛地一震,吉祥一下子惊醒了。 我怎么会做梦,还是这样一个怪诞的恶梦! 我是碑石所衍生的器灵啊,我不该有前世才对! 吉祥惊诧茫然地坐起,伸手一抹,发现不知何时,她已满脸是泪。 榻上,陈玄丘一跃而起。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陈玄丘喃喃自语着,赶紧下了床榻,重新点起灯,匆匆端到书桌前放下,扯过一张纸,手执笔杆儿,闭目回想起来。 他在枯躁的葫中世界时,为了避免苦闷无聊到发疯,无事可做时,曾把那方石碑上的花纹都一遍遍描画着,完全记了下来。 方才他躺在榻上,半睡半醒的,突然若有所悟,那不是石上的花纹,那是以无上道法刻在那块石碑上的道意。只要把它们理解了,换译成相应的咒语,他就能完全掌握这只鲸吞万物葫,把它彻底据为己有! 陈玄丘睡意全无,匆匆推演起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108章 舍得舍不得 陈玄丘仔细破解着“小吉祥天”碑上所载的一条条道纹。 大道之纹也算是一种文字,若能识得这种文字,再把它转化为自己能够理解或使用的文字或语言,就能转换成一种可以调动大道力量的咒语或符箓,以其激发道纹共鸣,从而使用这种力量。 但是天上地下,识得道纹者能有几人? 很多威风不可一世的高手,那本领也只是一代代地由师门传承下来,他会使用,知道在使用某一道法时该如何结印,该吟颂什么法诀,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便是如此。 而陈玄丘得到了那部上古时代的《无为经》,经中却有道纹注解,所以他能看明白。 须知,那部《无为经》实是至高无上的道术法门之一。 其实陈玄丘一直有一个疑问,师父说过,他与仙路无缘。 这也就罢了,他现在虽然修道略有小成,其实也还是凡人,并没有成仙,所以他也不知道将来是不是真的就不能修到大乘圆满,渡劫成仙。 但师父还说他若擅修道术,将会招来杀身之祸,陈玄丘就不太明白了。 他现在就修炼了道术啊,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他还认了一个总兵官当大哥,收了一个三王子做小弟,很风光啊,哪来的大祸? 他却不知,世上也就只有这部《无为经》,以其化无用为有用,以无为为有为的独特法门,才能隐蔽住他的元神信息。 否则,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部功法,他只要一修练,立即就能被三十三天之上某几位禁忌的存在所察知,然后…… 结果就是,世上再无陈玄丘了。 陈玄丘仔细破解着那碑上的道纹,渐渐明白了这只“鲸吞万物葫”究竟是什么宝物,心中的惊喜越来越强烈。 让它变成乌蓬船儿大小,乘着它遨游飞翔,使它变大变小,这些只是区区小术而已。 这只葫芦真正的作用其实只有一个:自辟空间,蕴养一方天地,直到形成一个小千世界。 等那小千世界蕴养成熟,开始诞生生命,掌握这只葫芦的人进入其中,便是这一方小千世界的创世之神。 而那块石碑,则将成为操纵这个小千世界运行的天道意志。 这小千世界中不管有亿万生灵,不管修成了何等了不起的存在,只要他还没能力超脱于这一方世界之外,那生灭就只在葫芦主人的一念之间。 葫芦主人不但可以进入小千世界,成就其中的至高神位。他在外面这个大千世界中,也可以借用小千世界的力量。这等宝物……便是大罗金仙也要眼红吧? 可惜的是,这只葫芦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代就已产生了,虽然最初在这葫中开辟一方世界的那位大人物,把葫中世界的时间设计的很快,葫中一日,葫外一年,可要把它蕴养成熟,仍然不知道还要多久。 或许,等我都化成灰灰了,这个小世界还在慢吞吞地形成之中吧? 陈玄丘沉吟地想。 至于用这葫芦吞摄他人,却不是这个葫中小世界自带的技能。 对这葫中小世界来说,开辟一方天地,自成洪荒宇宙,那是何等威能? 用它抓人?简直岂有此理。 与这等无上威能相比,摄人囚杀这等技能实在是连小道都算不上。 而这摄人的本领,乃是由它现在的真正掌控者施加于其上的一条道锁。 陈玄丘既然能破解葫中道纹,自然也明白了它的用法。 现在,陈玄丘也可以像姜道人一般使用这个法宝葫芦。 但是,施加这条道锁的人,等于同时在这葫芦上施加了一道神念印记,这道印记若不抹去,只要施加印记的人一时心血来潮,想要查一查这葫芦下落,只一动念,就能察觉它已落入他人手中。 那时,这人就能利用这条道锁,夺回葫芦的控制权,将它轻易取回。 陈玄丘想要把这葫芦据为己有,必须得抹去这道印记。否则,于他而言,不过是借用而已。借用多久,完全取决于施加这条道锁的人什么时候察觉它已易手。 怎么办?要不要抹杀那条道锁?陈玄丘心中挣扎起来。 这葫芦对他而言,目前最实用的功能,应该就是它唤名摄人的妙用了。只要不搞到尽人皆知,在他抱着葫芦喊自己名字的时候,连个屁都不要放,那他在人间几乎横趟啊。 陈玄丘实在不舍得。 可是,不抹杀这条道锁,它随时可能易手,说不定就在下一刻,就从他眼前凭空消失。怎么办? 如果把这只葫芦比喻成一台计算机,那么这葫芦就是硬件,最初的拥有者则在那块石碑上施加了道纹,建立了一套操作系统安装进去,让这一方石碑驱动这葫中世界运行,成为这一方小世界的主导意志。 施加这条唤名摄人道锁的人,则是在人家的操作系统上安装了一个应用软件,这个软件具备摄人的能力。 而姜道人,既没有设计系统软件的能力,也没有设计应用软件的能力,他只会机械地使用。 陈玄丘也不具备设计系统的能力,目前来说,他跟姜道人是一样的菜鸟,只明白怎么应用。 但他进入过葫中世界啊,他看到了那碑上的道纹,并且进行破解了。 现在他就等于拥有了这只葫芦的一个后门程序,他已经看到了系统最高权限的使用命令,他虽然不会设计,不会创造,可他会抹杀、会删除、会破坏啊。 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无数倍。 要不要抹杀那人留下的道锁? 好不舍得啊!就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了么? 陈玄丘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心中好不挣扎。 娜扎捉着两条青蛇,探头探脑地出现在客舍,瞧见这厢还有灯光,便偷偷摸了来。 今天真是好气,被这恶人劈手就夺了师父赐给他的宝物,还把他的浑天绫拿去缠在了身上,害得一向好洁的他,回来后用火把那红绫儿煅烧了一个晚上,心中这才舒坦了些。 此人据说是三王子的好兄弟,还跟李镜那蠢蛋称兄道弟了。也是真佩服那李镜,海里的大长虫他能称兄道弟,这凭空冒出来的一个野人,还是个暴露狂,他也能称兄道弟,啧啧! 这人杀是不能杀了,吓吓他,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娜扎想着,鬼头鬼脑地藏在树后,微微探头,向那灯光亮起的窗中一望,就见陈玄丘端坐窗前,双眉倒竖,目光炯炯,咬牙切齿。 娜扎吓了一跳,赶紧缩回头来,心道:“他干什么?难道我被他发现了?” 娜扎刚想到这里,就听“砰”地一声拍桌子声,然后陈玄丘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真的不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呀!若我真是无可选择,那也只能当断则断,辣手摧花了!” 娜扎本来就心虚,一听这话只吓得一哆嗦,手一松,那蛇本来被他掐着身子,缠在他的手腕上,这时突获自由,嗖地一下,就冲着他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 第109章 风林戈未息 娜扎不敢出声,双手乱舞,拼命地挣扎,另一条小青蛇早不知道被他甩到哪儿去了。 娜扎踉踉跄跄地就跑出了客舍。那小蛇咬住他的唇珠不放,娜扎也不敢硬扯,就带着那小蛇,滴沥当啷地逃回了自己的居处。 客房内,陈玄丘毅然拿定了主意:抹杀那人留下的道锁印记!不然,这葫芦随时会不翼而飞。 那姜道人丢了葫芦,会不禀报这葫芦的真正主人么? 自己用不了也罢了,一旦再落回那姜道人手中,反而成为他害人的利器。我用不了,也不能让恶人拿去为祸! 想到这里,陈玄丘毅然将神念探入葫中,调用石碑上的道纹印记,将那条道锁抹杀。 道锁禁锢一抹,陈玄丘放下了一件大事,心中好不轻松。 如今他熟知碑上道纹,掌控之力尤胜于姜道人,就把那葫芦变得更小,系在原本坠挂巫马师兄赠给自己的小龟壳的腰带位置,把它当成了一个小饰品挂在腰畔,倒是不那么显眼了。 随后,陈玄丘宽衣解带,登榻睡觉。 躺在榻上,陈玄丘犹自在想,那姜道人被我弄得灰头土脸,必然恨我入骨。不过,他远在姬国,又受封为姬国国相,恐怕很难来大雍寻仇。 既如此,我已经抱上了小受受的大粗腿,此去中京,就可以悠游自在,纵横无阻了。有了小受受的帮助,我想打听苏护家人的下落,也就容易多了。 苏护…… 陈玄丘原来虽也觉得这名字耳熟,但并没有多想,重名实在不算什么。 直到现在,他来了陈唐关,见到了一个李镜、一个娜扎,意识到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的封神世界虽然似是而非,却大有关联,所以想得不免多了一些。 苏护…… 他若生下的遗腹子是个女孩儿,不会就是艳绝天下的苏妲己吧? 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女孩儿,她该有多美? 要知道,苏妲己本来就艳绝天下,虽说那故事中有九尾狐盗用其身的传说,可就算是真的,借用的也是她的姿容本体,所以美绝天下的仍然是这位真正的苏妲己本人。 陈玄丘想要想象一下她的样子,却不期然地想起了凤凰山上的那只小凤凰。 那是唯一曾令他怦然心动,有了初恋感觉的女孩儿。 那个一身如火的小女子。 陈玄丘不由自主地从纳戒中取出了那根已经失去神性的羽毛,举在面前,悠悠一声叹息,我长得真就那么不耐看么?这个小妮子,要是像茗儿一样喜欢我该多好,我会马上答应她,立刻拜堂成亲,明年就抱大胖小子…… …… 汤公子背倚在山间一棵歪脖子树下,旁边拴着一头驴子。 驴子“昂啊昂啊”地叫了几声,汤公子也不管它,汤公子啃了一口干馍,又拔下葫芦塞子灌了一口水,抻着脖子将馍咽下,这才悠悠地叹了口气。 明儿就该出岐州地界了,得找地方买匹好马,速度会比驴子快太多。 如果换了好马,他估计三天就能跑出姬国地境,然后一路向东…… 他要尽快赶回中京,三王子和小师妹已经被人救走,他们安全了,自己也就放心了。 接下来,他唯一的使命,就是尽快赶回大雍,把姬国图谋不轨的消息禀报天子。 汤公子只知道殷受和谈羲茗被人救走,离开了岐州,却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们跑出去究竟有多远。 瞬息遨游一万里这种事,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汤公子又咬了口饼,缓慢而有力地嚼了起来。 …… 姬侯宫中,太姒、有姜、南子等人默默地站在榻前。 姜道人一手为姬侯号着脉,一手轻轻捋着胡须。 半晌,姜道人放开手,站了起来。 太姒赶紧道:“国相,姬侯情况如何?” 姜道人道:“夫人放心,国君用药及时,现在情况已好转许多,言语能力和神智会慢慢恢复的,只是这右手不断抽搐的毛病,恐怕……” 姜道人轻轻摇了摇头。 太姒夫人愁眉紧锁,道:“国君自有国君的威仪体面,国君若是上朝的时候手臂抖动不停,岂非让百官笑话?” 姜道人安慰道:“慢慢来吧。现在幸有公子考代摄朝政。为安民心,等国君恢复一些,让国君远远与百官见上一面就是,平素还是在宫中静养便好。” 有姜夫人道:“民间传言纷纷,说是国君已经傻了,那日在地上抽搐乱画的一幕,许多百姓都看在眼中,当日虽有国相机警,代为掩饰,可是很多人还是不信的,包括一些公卿大夫。” 姜道人眉头一皱,又慢慢舒展开来,道:“臣于占卜一道浸淫多年,颇有一些心得,却一直奔波忙碌,不曾有暇书写整理。 这样吧,臣可以把我钻研伏羲八卦的心得逐步总结整理出来,以国君的名义刊印成书,传之天下,介时自然可将流言压下去。” 太姒夫人和有姜夫人一听喜动颜色,连连称善。 要知道,一旦把这样一门高深的学问形诸于文字,刊印发行天下,那就不是替姬侯掩饰的丑态那么简单了,那是要传诸万世,留芳千古的。 即便对当世来说,姬侯竟能有如此大德,竟然可以演化伏羲八卜这等高深的学问,也会更加壮大他的声望气势,对姬国招揽天下英才是大有帮助的。 姜道人竟将这样的功德让与国君!感激之下,太姒夫人竟向姜道人拜了下去,慌得姜道人忙把太姒夫人扶起。 双方又攀谈几句,太姒才带着有姜和南子向姜道人告辞。 天色已晚,姜道人就在前殿后宫间那几幢可以充作宠臣暂时居所的所在休憩,倒是不必出宫了。 姜道人拱手送三位夫人离开,以神念悄悄对南子道:“南女士,姜某有事,尚请一叙。” 南子神色不动,先与有姜一起送了太姒夫人回宫,再与有姜夫人各自作别,回归了自己的柯梦宫。 南子卸了妆饰、袍服,假意入室休息,随即施展道法,遁光来到了姜道人的居处。 姜道人正立在室中等候,见她来了,便拱拱手,道:“南女士,你我皆是辅佐姬侯,求大功德之人。如今姬侯这般模样,我又已受封国相,势必不能稍离,要留在姬国主持大局,脱不开身。” 南子并不奇怪他为何知道自己并非姬侯的夫人,而是他的护法人。就凭姬侯对姜道人无比的信任,她就知道这姜道人必然来历不凡,姬侯也必然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告诉他了。 南子颔首道:“不知先生有何事托付于我?” 姜道人目光一闪,道:“两件事,不过两件事也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不必奔波两处。” “你说。” “敢请女士前往大雍,监察中京动静。我担心姬侯这边的动向,已经令大雍有所警觉,我们要监视天子有何决断,也好早做应对。” 南子颔首道:“好!那另一件事呢?” 姜道人道:“女士若到了中京,一旦陈玄丘也去了那里……,还请女士帮忙,为姜某夺回那只紫皮葫芦。那葫芦虽非什么紧要的法宝,却是姜某恩师所赐,不容有失。” 南子霁颜道:“小事一桩,既如此,我明日一早便启程赴大雍。这边善后之事,便麻烦先生了。” 姜道人拱手道:“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南子嫣然一笑,羽袖一殿,翩若惊鸿,便消失在姜道人的斗室之中。 第110章 但使妖娆能举动 次日一早,殷受睁开眼睛,刚抻一个懒腰,忽然看见一条青绿色的小蛇就盘在自己枕边。 殷受瞪着青蛇,青蛇也瞪着殷受,咝地一吐舌信儿…… 陈玄丘在院中打了一趟拳,茗儿早早起来了,就站在角落里看着,待陈玄丘收拳吐气,便笑吟吟地迎上来,拍手道:“陈大哥,你这拳脚真是威猛,每一拳每一脚都有若霹雳炸响,和你平时斯斯文文的样儿真是大不一样。” 陈玄丘笑道:“家师这一脉的武功,一向走的是刚猛霸道的路数。你是没见过我大师兄使这套拳法,那才真的是步步霹雳,拳拳雷霆。” 二人正说着,“吱呀”一声,殷受的房门开了。 殷受手里提着一条软绵绵的小青蛇,一出房门,顺手就往草丛里一丢,笑呵呵地对二人打招呼道:“陈大哥、谈姑娘早。我一觉醒来,竟发现枕边盘着一条蛇,你说巧不巧,这胆很明目的,我才吞下去,就觉得神清目明,清醒了许多。” 陈玄丘讶然道:“你竟生吞了蛇胆?小心着些啊,这要不小心弄破了,可是苦的很。” 殷受两眼一亮,道:“陈大哥你也吃过么?” 陈玄丘道:“我在山上的时候经常吃。” 茗儿抿着嘴巴,一想剖蛇吃胆的画面就觉得好恶心。 不过,玄丘哥哥既然说他也吃过,这反感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了。 李镜吩咐厨下为他们准备了一些虽然清淡、却也丰盛的早餐。 殷受大概是吃了蛇胆之故,胃口大开,光是他最爱吃的鸡蛋,就一气儿吃了四个炒蛋、四个水煮蛋,外加两个蒸蛋糕。 早餐之后,李镜仍是一身常服,笑道:“车马已经备好,这陈唐关名胜古迹实也不少,李某便陪三位一起去逛逛。” 李镜四下一看,沉下脸来,向身边家将问道:“娜扎呢,快找他来。” 李镜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三儿子,但怎么说也是自己的骨肉,有帮扶他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他位至一镇总兵,这一辈子基本走到了仕途尽头。如今三王子驾临陈唐关,这么大的机缘,当然该留给儿子。 他长子和次子都随异人修行,从小在外,这个亲近未来天子的机会,怎么能让小儿子再错过呢。 李镜一向以军法治家,家规严厉。他让娜扎与他同去,娜扎还真不敢违拗,过了一会儿,忸忸怩怩地还是来了。 茗儿一瞧娜扎的模样,便奇道:“咦,这才一夜的光景,你这嘴唇怎么了?” 娜扎放下遮在唇上的手,瞪起眼睛道:“我遮着你都看得见?” 李镜一瞧儿子唇上肿起一个红通通的小包,瞧着……嗯,有点像三瓣嘴儿。 李镜不禁愕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娜扎讪讪地答道:“唔,我昨夜睡觉,梦见在逮一只大王八,一扑就翻到了地上,结果王八没逮到,嘴唇却磕破了。”说着,有意看了陈玄丘一眼。 茗儿听了不禁吃吃直笑。 李镜心中叹气,这孩子,实在顽劣,不省心呐,如果是另外两个儿子,怎么会在贵客面前这般出乖露丑。 李镜当着三王子的面不好苛责他,便忍气道:“你随为父,陪伴三王子、陈公子和谈姑娘四处游览一下。” 一行人乘了马,离了府邸不远,便见到了昨日在后窗外可以看到的那片湖泊,湖水澄净,碧波荡漾。 湖畔芦苇随风,野鸭出没飞翔。 这一路行去,小湖套大湖,大湖又套湖,仿佛九曲连环一般,风景实是雅致。 李镜骑在马上,兴致勃勃地介绍道:“这里共有大小数十个湖泊,此地百姓称之为团泊。至于地下热泉,倒是只有李某府中才有一眼,三位昨晚可沐浴过么?那温泉泡过,再抚肌肤,会觉光滑许多。” 茗儿摸了摸自己小臂上的肌肤,还真如李镜所说,那细腻的肌肤质感,比平素更显幼滑细嫩了些。 再往前去,便见一座大庙矗立在那儿,庙旁便是阡陌百亩。道路另一侧,则有农舍数百幢,显见是个繁华的村庄。 陈玄丘疑惑道:“那是什么庙宇?” 李镜向前一看,道:“哦,那是共有三座庙,分别是娲皇庙、真武大帝庙还有龙王庙。据说它们的历史相当久远了,至少也有上千年之久。我们去瞧瞧。” 李镜一边引路,一边道:“因为这里是江河入海口,又有每半个月一次的大集,到时候四面八方,十数万百姓,都会聚集来此,最是热闹。所以曾有许多庙宇建在这里。 不过后来年久失修,又常有百姓盗取大木砖石,运回家去自用,便有很多庙宇破败消失了。如今只剩下这三座庙宇,殿宇风格甚是古拙,倒可一观。请!” 眼见到了庙宇前,李镜下马,邀请几人入内一观。 娜扎乃‘苍胡颉’神珠修成人形,按照他悠久的寿命,现在只算是十几岁的一个少年,来到这人间还是十几岁的一个少年,玩心自然重些,跟着大人规规矩矩地走路,心里不耐烦之极。 一瞧他们要进庙去游览,娜扎暗暗松了一口气,便故意落在后边,未随他们进庙,待他们进去,自己就往旁边田埂上玩耍去了。 陈玄丘几人随着李镜首先进了最大的那座娲皇宫,里边只有一个无精打采的庙祝照料,那庙祝四十出头,瘦小枯干,眼皮总是抬不起来的样子。 这里果然久不见香火了,显得十分萧条。原本雕梁画栋的殿宇,色彩盘剥,殿柱皲裂,上首一张香案也是光秃秃的,香案上前便是娲皇圣像,金身上落满灰尘。 李镜道:“我大雍四百多年的江山,代代贤王垂拱而治,天下无事,四海升平,徭役不兴,年谷丰稔。百姓们既无战乱之苦,又无天灾人祸,安乐太平,无所求也,也就少有祈神求仙贡献香火的事情了,这诸神庙宇自然也就冷清了。” 庙祝没精打彩地道:“大老爷说的是,只是苦了我这等人,连点油水都没得。三处庙宇,如今只小老儿一人照料,前年上收了个小徒弟,也受不得此间清苦,跑掉了。” 李镜等人都是便装前来,所以那庙祝只晓得他们是富贵人家,却不知道真正身份,才敢这么说话。 李镜笑道:“那又有何不好?你瞧你正当壮年,做些什么事挣不到一口饱饭吃?偏要在这里等别人施舍,不事生产,只管伸手,没人照顾时,自然没你的饭吃。” 这边李镜跟那庙祝说着话,殷受却走上前去,抬头看了看那殿上的娲皇神像,虽然满是灰尘,保存尚还完好。 瞧她眉眼,端庄秀丽,芍药笼烟,依稀与他那日在姬国后宫中,一见便让他神魂颠倒的美女相仿。 其实这娲皇像与那南子长相倒未必相仿,只是都属于妩媚成熟的风韵美人儿,容颜气质自然多少有些相仿。 殷受情不自禁,便指着那娲皇神相大声赞道:“世间美女百态千姿,我却只喜这种端庄秀丽成熟妩媚的。若我能得此等女子,定要求父王赐我为妃,宠之怜之,呵护珍爱!” 第111章 无名却是有名人 谈羲茗撇嘴道:“你又不知她性情如何,人品怎样,只觉得生得好看就这样说。还总说自己老实。” 殷受理直气壮地道:“男儿本‘色’!只有写在牌牌上,供在供桌上的男人,才会真老实呢。我一直说的可是我不能好色,不是不好色。” 谈羲茗道:“有什么区别吗?” 殷受欲言又止,只是摇头。 谈羲茗撇嘴,嘟囔道:“故做神秘。” 陈玄丘看着那神像,也觉容颜甚是俏丽,心中便想,这神像是工匠自行想像的么么? 如今这年代,神人之隔似乎并没有那么远,这庙宇若真如李镜所言建立了数千年之久,没准真是当初有幸神人真身的塑造出来的,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副模样岂非就是女娲本人的长相了? 众人在外面看,这庙宇不小,可进去一瞧,空空荡荡,也没什么可看的。简单走了一圈儿,便又来到毗邻的第二幢庙宇。 这里是真武大帝的神庙,里边破败的更加厉害,那庙祝不时嘟囔着香火不盛,李镜与这几人从衣着上看都是富贵之人,但从几人相处的情况来看,明显李镜才是主人,其他人是客人。 所以这庙祝便盯上了他,眼光倒也毒辣。 只可惜李镜虽是性情极豪迈的一个武将,却有一个小毛病:这位仁兄比较抠。他觉得不该花的钱,那就一文都不舍得花。而他觉得不该花的地方……还真挺多的。 殷受一瞧那真武大帝,长发披散,金锁甲胄,脚踏五色龟、蛇,手按长剑,眼如电光,威猛无比。 大帝身后还站着两位娉婷而立、英姿飒爽的俏生生的侍女,不由对那两位侍女着意地看了几眼。 眼看游历即将结束,如今又已回到了大雍境内,戒备心没那么重了,这位三王子便有点放纵自己了。 陈玄丘瞧这大殿更加破败,心中甚觉无趣。 只是因为他那真武惊神指、真武裂神拳中都有真武两字,他使用师姐给他的符箓,施展咒语中也含有真武二字,想着或许本门传承与真武大帝有些渊源,所以着意地看了几眼。 那大帝威猛无比,和他那位有些逗逼的师父显然相去甚远,陈玄丘便没了兴趣再看,所以也未注意大帝身后侍立的两个仙家侍女的长相。 他本欲转身离去,忽然想起自青萍山一别,再未见过的师父,不由微微怅然,便对仍然冲着李镜喋喋不休的庙祝道:“取一柱香来,我要礼拜真武上帝!” 庙祝大喜,忙道:“好好好,却不知公子你是要烧一柱高香呢,还是随意敬献点心意?” 茗儿抬手就扬出一锭金饼子,砸到了庙祝手中:“少废话,我陈大哥要上香,自然是上高香,快些取来!” 庙祝一瞧手中金饼子,只喜得眉开眼笑,一边答应着奔向侧殿去取香,一边把金饼子放进嘴里使劲咬了一口,验一验真假。 稍顷,那庙柱扛着一柱香来了,还真是高香,碗口粗细,一人多高。 光是为了引燃那高香,就直接动用了八根蜡烛。 高香引燃,插进香炉,陈玄丘就上前三步,在那面满是灰尘的蒲团上跪下来,双手合什。 面前高香袅袅,真武上帝威然而立,陈玄丘跪在面前,双手合什,闭目默念的却不是屹立于上首的真武上帝,而是他的师父。 “师父啊,弟子下山已经很久了。十八年相处,一朝离别,徒儿好想你,也想念大师兄和两位师姐。虽说,以前你也不大管事儿,一年才露一次面,基本是大师兄代师授艺,可徒儿还是想你……” …… 玉京山,玉京宫。 北极镇天真武玄天大帝高坐上首,正向门下弟子讲道。忽然语音一停,静默无声。 道音缈缈,紫气氤氲。 巫马有熊和两位女弟子满清音、叶离正用心倾听,忽觉师尊声音停住,三人抬头望去,就见大帝端坐于宝座之上,面露微笑,悠然不语。 叶离忍不住道:“师父,何事忽然面露微笑。” 真武上帝慨然一叹,道:“你们那小师弟,正在凡间上香敬我。哎,我这关门弟子,不得已遗落凡间,为师真是有愧于他呀。” 巫马有熊和满清音、叶离听了,也是齐齐一叹。 站在叶离蒲团边儿上的小弟子无名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地道:“师父,我才是你最小的弟子啊。” 真武大帝微微一惊,看着无名那幽怨的小眼神儿,捻须道:“啊,无心啊,师父是无心的……” “师父,我不叫无心!” “呵呵,师父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无悔啊……” “……” “也不对么?是了,无度啊,无畏?无恙?嗯……,无常?啊!师父想起来了,无情啊……” “师父啊,你这也太无情了吧!你给我取的名字不是叫无名吗?” “对对对,无名,无名。无名啊,不是为师有意忽略你,真是很奇怪,你就是有一种了不起的天赋,很容易就叫人遗忘你、忽略你。你那小师兄,亦非寻常人,但为师起码知道他为何有异于常人,而你……” 真武上帝轻轻摇头,苦笑不已。 无名咬了咬嘴唇,忽然道:“师父,我想下界,去寻小师兄。” 真武大帝一呆,道:“这是为何?” 无名道:“师父,徒儿在青萍山的时候,和小师兄每日爬树嬉水,有趣的很。如今在这上界,好不乏味。师父和师兄师姐还老忘了我,吃饭也不叫我,讲道也不叫我,你看,连蒲团都忘了摆放我的,亏得我自己记得讲道的时间,及时赶来……” 真武大帝和巫马有熊、满清音、叶离,俱都露出惭愧之色。 无名道:“师父啊,我不想修成神仙,更不愿意住在这天上,我想下界去陪小师兄,哪怕人间岁月匆匆,不过百年光景,只要活得有滋有味儿,徒儿也开心。” “这……” 真武大帝捻须沉吟片刻,一挑眉头,道:“好,你去吧,你有如此神奇的天赋,为师相信,一定有它的缘由。或许,还关系到你的身份,你且去吧,人间一番历练下来,也许……可以找出你的身世之谜。” 无名大喜,连忙拜倒在地,叩头谢恩道:“是!那弟子且听完这番讲道,再收拾一下,便下界去。” 真武大帝一抬手,一道清光便射入无名眉心。 无名一呆,道:“师父,你做什么?” 真武大帝道:“无极啊,为师封了你一分神识,封住的只是诸般禁忌,免得下界之后,你不慎泄露出去,于你并没有伤害,不必担心。” 无名都懒得纠正师父又叫错他名字了,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谨遵师尊法旨!” PS:今日又是四更,求点赞、月票! 第112章 玄丘抢办葫芦案 陈玄丘在真武大帝神像前上了一柱高香,心中却是默敬了师尊,行礼已毕众人便往外走。 那庙祝得了一锭金饼子,登时殷勤的不得了,忙屁颠屁颠引着众人再去看那龙王庙。 陈玄丘等人本以为这龙王庙必然更加破败,却不想进去一看,金身是新贴的,殿上廊柱色彩也还新鲜,一应器物时常上油维护,不见皲裂,倒比娲皇庙和真武大帝的庙宇还要体面些。 庙祝笑道:“咱们这儿是入海口。百姓们种地,要指着龙王风调雨顺。这庙前每半个月有一次大集,其中不少货物就取自大海或从海上运来,为求风平浪静平安来去,也要上一柱香。小的就指着这龙王庙活着呢。” 陈玄丘听了好笑,不过只是好笑,却无取笑之意。在百姓心中,原本就是与其生活越是密切越关心啊,这是人之常情啊。 你要在我们村子边儿上修一条国道或是辟一条运河,我却毫不关心,我更关心海湾局势、关心非洲野生动物保护,那我不是有病么? 不过,普通人礼敬龙王爷,他们却不必。 这年代,龙族的地位并不高,也就只能唬唬老百姓了。 四灵神族中的凤族和麒麟族因为稀少,所以地位仍是尊贵无比。玄武一族同样稀少,可能因为卖相不好,提起的人也不多。 只有龙族,遥远上古时期,曾是四灵之首,威震三界,现在这些龙族远不能和他们的祖先相比。 众人只伫足一观,便从后门儿走了出去。 庙祝殷勤地送他们出去,指点道:“诸位请看,那儿就是入海口,一边水黄些,一边水蓝些,界限分明,可以一观。” 前边一片浩荡,极宽一条大河,大河再往前去便是海湾,果然水域上蓝黄界限分明。 众人向那河边一看,却见有六个人站在岸边,正在指指点点,似乎在争论什么,娜扎就站在其中。 众人急忙赶过去,就见两个船夫,一个船娘,还有一位锦袍华衣的中年人,身边带着一个小厮,另外一个就是小公子打扮的娜扎了。 娜扎正揪着一个年轻船夫,挥起小拳头喝道:“你这腌臜小人,竟敢贪墨他人财物,事主找上门来,还敢狡辩。” 被他揪着衣领的年轻船夫一脸惶恐:“我没有啊,我真没有,小公子不要污赖好人。” 娜扎喝道:“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乃陈唐关总兵李家第三子,你再不老实,我就把你拿进官府去问罪,三木之下,不怕你不交代,到时悔之晚矣。” 那年轻船夫旁边的小船娘一听,吓得卟嗵一声跪到地上,叩头道:“小公子息怒,拙夫真的不曾贪墨他人财物啊,这人污蔑拙夫,求小公子作主。” 娜扎气得脸都红了,冷笑道:“你夫妻二人牙尖嘴利,就是不肯交代么?好好好,我家的家将就在那边,待我让他……” 李镜赶来,扬声问道:“三儿,何事吵闹?” 娜扎扭头一看,便松开了那船夫,笑道:“小爷给你们脸面,你们不要。这回好了,我爹来了,他可是陈唐关总兵,你们如今就是想善了也不可能了。” 那位锦袍人一听来人是陈唐关总兵,微露讶然,忙向李镜揖了一礼,道:“中京马钰,见过李总兵。” 李镜向这几人一扫,问道:“你等何事争吵?” 那锦袍人不卑不亢,从容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带着小厮渡此河往中京去,雇了那年青船夫摆渡,不料过河后,把包裹忘在了船头。 他发现后,立即赶回渡口,又寻了那个年老的船夫将他们摆渡回来,寻到了这对夫妻。 这对夫妻见失主寻来,颇不情愿地归还了包裹。此人点捡包裹时,却发现其中原有一百五十锭金饼子,居然只剩下五十锭了,因而向船夫索要,两下便争吵起来。 李镜向那老船夫询问,他确是在河边接营生时,见到这对主仆匆匆赶来,神情焦急,说是有包裹遗落在了对岸渡船上,内中有很多金饼子,这才摆渡他们回来,在河畔寻到了这对小夫妻。 那小厮口齿伶俐,说的更加清楚,金饼子本是由他背着的,乘船时就放在船头,结果过了河便忘记了。内中确有一百五十锭金饼子,被这夫妻藏起了大半。 那锦袍人一脸矜持地道:“总兵大人,在下马钰,乃启王子的门客,路经贵地,却不意发生了这种事情,还要麻烦总兵大人主持公道,实在抱歉啦。” 殷受听了不由看了他一眼,心道:“原来这人是我大哥门下。” 娜扎平时总被李镜看不上,这时替人主持公道,不免得意洋洋,自觉扬眉吐气,道:“怎么样?亏得我路见不平,这两个刁民,竟想贪墨贵人财物,该当严惩,以儆效尤。” 那对小夫妻一听这锦袍人竟是一位王子的门客,和这总兵老爷岂有不官官相护的道理,登时吓得面无人色。 那小船娘卟嗵一声再度跪倒在地,叩头大呼道:“总兵老爷明鉴,他……他不是好人。我丈夫捡了包裹,说与奴家知道,我夫妻二人就在这里等候失主。 谁料这位马老爷回来了,拿回了包袱,原本也是极欢喜的,还向我们道了谢。可他见了奴……奴家相貌,便生了歹意,转口说财物不对了数目,要我丈夫把奴家送与他抵数。” 李镜看了这小船娘一眼,十七八岁年纪,一身蓝色粗布裤褂,长辫子盘在头顶,干净俐落。虽然肤色略黑,却是相貌甜美,身材窈窕。 那马钰眉头一皱,不悦地道:“你们这对夫妇当真刁蛮,马某说的是若拒不还钱,便把你夫妇二人拿去抵债,原本也只是吓吓你们,怎么就成了我觊觎你的美色?” 李镜在自己的辖地出了这样坑人的百姓,自觉颜面无光,正要开口说话,陈玄丘瞧他脸色,知道他也信了马钰所言。若是让他先说了话,自己再出面否定,李总兵势必脸上无光。 陈玄丘的情商多高啊,所以他抢先一步,越众而出,未语先笑,打个哈哈道:“你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如就由陈某来为你们评一评这个理儿,如何?” 马钰听了顿感不悦,我都亮明身份了,你们不赶快惩办这对刁民,还要给我们评理?我堂堂启王子的门客,难道要拉出来跟这两个贱民一起评什么道理? 马钰向陈玄丘淡淡地一瞥,冷冷说道:“我与李总兵在此说话,却不知你是何人,居然想出面料理此事?” 李镜微显尴尬,介绍道:“这位陈兄弟,乃是本官的挚友。” 殷受挺起胸膛道:“他还是我大哥!” 马钰向他淡然一扫,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这……这人莫非是……,他不是出京游历去了么?说是要游历三年啊,这才两年半,他怎么回来了? 茗儿看了陈玄丘一眼,红着脸上前一步,期期艾艾地道:“他……他也是我们谈家的贵客。” 那马钰不认识茗儿,可是有资格只说一句“我姓谈”的,而不做更具体介绍的,那普天之下也只有一个谈家啊。 马钰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那小船娘远比她那木讷的丈夫机灵,一瞧这模样,如何还不知道这位俊俏公子不但有向着他们说话的意思,而且身份尊贵,赶紧扑上前去,一把抱住陈玄丘的大腿,乞求道:“请公子为我夫妻主持公道。” 陈玄丘弯腰扶她起来,笑吟吟地道:“别急,别急,陈某今日就替我李大哥代劳,审一审你们这桩葫芦案!” 娜扎一听,顿时瞪起了眼睛:“他说啥子?他管我爹叫大哥!那我岂不是要叫他一声叔叔了。啷个神头儿,他咋个办到的?” 陈玄丘微笑地看了他一眼,小子,你算是血统论的忠诚拥戴者了吧?今儿叔叔就教教你如何做人!” 第113章 神探陈玄丘 陈玄丘看看老艄公,突然问道:“你载了这两位客人,从对面过来时,这对夫妻在什么地方,他们在做什么?” 老艄公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他们夫妻正在岸边,望着我们这边。” “见你们出现时,他们有何动作?” 老艄公道:“这小哥儿远远就冲我们招手,只是水上风大,我也听不清楚他在喊什么,待到了近处,才听他说过一句‘客官你可回来了。’” 殷受和茗儿不禁对视了一眼。 陈玄丘微微一笑,又问道:“这水边哪条船是你的。” 老艄公指了指自己那条船,陈玄丘道:“你的这条船,比这小哥儿的船似乎要好上许多,也大了些。” 老艄公骄傲地道:“老汉水上操劳了大半辈子,若还置办不下一条好一点的船,岂非太无能了么。” “你这船,价值几何?” “嗯,三百文总是要的。” “他那条破船呢?” “呵呵,最多也就值一百二十文吧,这是极公道的价了。” 陈玄丘问完了,又转向那个年轻的艄公:“你与妻子,住在何处?” 年轻艄公怯怯地向不远处指了指,那是窝棚般的一个住处。 陈玄丘道:“可有孩子?” 年轻艄公道:“小人才成亲六个月,还没有孩子。” “可有父母亲人?” 年轻艄公摇摇头,黯然道:“小人母亲早丧,父亲出海打渔时遇风浪而死,小人从此不愿出海,这才做了艄公,已经没有亲人了。” “哦?如你所说,你地无一垄,房无一间,又无亲眷,怎么会娶得上媳妇儿,还生得颇为俊俏?” 那小船娘忍不住道:“公子有所不知,奴家……” 陈玄丘打断她的话说道:“让你丈夫自己说。” 年轻艄公惶恐地道:“这……这几年东边不太平,常有逃难的百姓逃过来。我娘子,就是从东夷逃来,举目无亲,后经乡亲们说合,我们便做了夫妻。” 陈玄丘点点头,又转向了那个小厮。 娜扎实在忍不住了,向他大声问道:“喂,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斧子的,到底在问些什么鬼东西,你会不会问话呀?” 李镜大怒:“混账东西,你怎么对长辈说话呢,要唤叔父。” 娜扎瘪了瘪嘴儿,没有说话。 陈玄丘笑问道:“怎么,我与你父是同辈论交,当不得你称我一声叔叔么?” 眼见众人都在望着自己,娜扎自悔多嘴,迫于无奈,只好含糊地叫了一声:“苏苏!” 心中却孩子气地想,我叫的不是叔叔,我叫的是‘苏苏’,反正我没吃亏。 陈玄丘哈哈大笑,道:“那‘苏苏’就教你一个乖。你听这老艄公所言,他载着两个客人从对岸过来时,这对小夫妻正在河畔等候,远远看见他们便扬手招呼,那时这老艄公还听不清他的声音呢。 可见,这小哥儿捡了财物后,并没有躲藏闪避,而是主动等在原处,远远见了失主回来,立即主动招呼,也不曾否认对方坐过他的船。” 娜扎想想,似乎有道理。可那船家与失主双方言语大不一致,那失主如此体面的一个上等人,那船夫却是一个贫无立锥之地的贱民,怎么可能是那失主诬陷船夫。 陈玄丘又说道:“老艄公刚刚说过,他那船值三百文,小哥儿这船只值一百多文,你再看他岸边的窝棚,除了锅碗瓢盆、一铺一盖,哪还有别的东西,全加在一块儿,也不值两百文,一块金饼子剪个角儿下来,都比这些值钱。 他们又没有亲人长辈孩子拖累,如果真捡了一百五十锭金饼子,有心贪为己有,天下之大,逃去哪里不能逍遥快活?尤其他那妻子本就是逃难来的,便再换个地方又如何?可他们逃了么?” 娜扎听到这里,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帮错了人,可又实在不想向陈玄丘认输,忍不住辩解道:“也许他们胆子小,又贪心。想占好处,又不肯逃跑呢?他们藏起了一些金饼子,再还人家一些,这样大家就很难认为,他们贪了人家的钱了。” 马钰立即道:“小公子聪睿!我乃堂堂启王子府上的门客,怎么会做出那等恩将仇报的事来呢。” 陈玄丘微笑道:“我还不曾问完呢。” 他又看向那小厮,问道:“你确定,你的包裹中,原有一百五十锭金饼子?” 小厮脚前摊开着一个包袱,几十锭金饼子,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灿灿的光芒。 那小厮目光闪烁了一下,旋即坚定下来,大声道:“绝不会错,我和老爷一起数过的,一百五十锭,一锭不多,一锭不少。” 陈玄丘微微一蹙眉,摸着下巴沉吟道:“那么,会不会是你们半路上的时候,已经不小心被人做了手脚,窃取了其中一百锭金子,而你们不曾发现呢?” 小厮失笑道:“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包裹一直是小人背着的,从海边码头下了船,便背在身上,一路走来,从不曾有片刻离身,只在这船上才遗忘了。” 娜扎冷笑,陈玄丘话风松动了,这小子显然是发现那船民夫妇无从洗白,这是要给他自己找台阶下了。 谁料陈玄丘听了这句话,却“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大喝道:“好!” 小厮一呆,愕然道:“好什么好?” 陈玄丘道:“你低头看。” 众人都往地上看去,就连娜扎看了也是一惊。 地上包袱里那金饼子明显变多了,似乎比原来多了两三倍,堆在那儿,小山一般。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这是我用道术衍化出来的,每一锭金饼子,与你原来的金饼子大小、重量都不差分豪。 不过,它只能持续一柱香的时间,然后就会消失。从码头那儿走过来,应该不只一柱香的时间了吧?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背起这包袱,在我们面前走一柱香吧,若你走得动,你差多少金饼子,我陪给你。” “什么?”那小厮和马钰听了顿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起来。 陈玄丘一扬手,不知道又从哪儿变出一枝香来,香头儿燃着,香烟袅袅。 陈玄丘道:“海边潮湿,烧得不快啊,来,我帮你吹吹,烧得快些。” 陈玄丘鼓起腮帮子呼呼地吹那线香,又朝小厮使着眼色,插空儿催促道:“快背啊,别耽误功夫。” 李镜终于明白过来,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刀之上,神色森然:“没听见我兄弟的吩咐么?背!” 那小厮打了个哆嗦,蹲下身子想系起那包袱,可那包袱里一下子变成了三倍的金饼子,哪里还系得上。 那小厮费了好大劲儿,勉强打个死扣儿,想再提起背到身上,却又根本提不动。 这时候,娜扎终于明白自己被人骗了。 这孩子脾气极其不好,一俟明白真相,顿时火冒三丈:“好啊,你们竟敢骗我,今儿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厮听他一吼,更加害怕,弯下腰去用双手抱那包袱,勉勉强强往上一抱,包袱坠裂了,金饼子哗啦撒了一地,小厮也踉跄一下,趴在了地上。 “该死的狗贼!” 娜扎冲出来,一脚踹向那马钰腹部。 这孩子没轻没重的,马钰只是一个凡人,他这一脚踹过去,怕不要立刻踹死了马钰。 幸好陈玄丘早就知道娜扎是个听风就是雨的急性子,立时抢上一步,一伸手就抓住了娜扎的足踝,笑道:“你这孩子性情太也急躁了些。马钰先生乃启王子府上的门客,身份尊贵,怎么会做出这等无良的事儿来呢?” 他看向马钰,微微一笑,道:“以你的身份,想来不会说谎。可这船家小哥儿这么诚实,自然也没说谎。既然你们都不曾说谎,那么他捡到的这个只有五十锭金饼子的包袱,定然不是你的。你失落的包袱,可自往别处去找。” 马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讪讪地道:“公……公子说的是,这个包袱不是我的,对!不是我的。我们这就告辞,告辞!” 马钰转身就走,那趴在地上装死的小厮赶紧爬上来追上去。 老艄公一瞧生意又上了门,赶紧欢天喜地的追过去使船。 马钰上了船,小厮便急声道:“老爷,咱们的金子这就不要啦?” 马钰恨恨地道:“诬陷他人乃反坐之罪。金子会充公,我们还要坐牢。不舍了又能怎地?赶紧回中京,三王子回来了,须得早早禀报启王子,让他早做防范才是。” 陈玄丘目送马钰主仆离去,转向李镜笑道:“李兄,这金子既然找不到失主,不如就赐与拾得包袱的船家夫妇如何?” 李镜欣然道:“贤弟所言有理,这船家夫妇拾金不昧,理应嘉奖。” 李镜便转向船家小夫妻,微笑道:“本官就赏你们五锭金饼子,你们骤然暴富,且莫挥霍无度,今后还当节俭度日才是。其余的金饼子么,来人呐,拾起来,充作军资。” 娜扎的脚脖子还被陈玄丘抄在手里,一腿悬空,金鸡独立半晌了。 眼见便宜老爹如此举动,不由暗骂一声:“龟儿好夹,抠迷抠眼的!” 娜扎复又抓着乾坤圈,瞪着陈玄丘,跃跃欲试地喝道:“还不放开我的脚?” 第114章 乾坤弓上震天箭 陈玄丘笑道:“你答应我不追杀他们,我就放开你。” 娜扎心头一跳,他被那马钰主仆气的不行,还真想偷偷跟一去弄死他们,怎么这家伙会猜到的? 娜扎干笑道:“苏苏开玩笑了,人家虽然很生气,但也不会轻易杀人的。” 在李镜心中,自己这个三儿子虽然性情顽劣,却也不至于动辄杀人,便道:“叔父的教诲,你谨记在心就是了,辩解什么,没大没小的。” 娜扎心中好气,却只能捏着鼻子认错:“是,苏苏的话,孩儿记住了。” 陈玄丘一笑,这才放开娜扎,道:“身份尊贵,不等于品格高贵。世间一切生灵,都是如此。 所以,我们与人来往,需要观察他的行为,品咂他的言语,从而判断他的人品,来确定可交还是不可交,是不是值得敬重,而不该凭着他的出身与家世。” 娜扎本能地就想反驳,可是想起方才那马钰主仆的行为,又不禁气馁,只是不甘心地道:“那人祖上,定然也不是什么真正高贵的人物,后来机缘巧合,爬上了高枝罢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那么,今日落魄狼狈、身份卑贱的人,又何尝不可以是以祖上曾十分高贵,只是某一世时失了机缘,从而破败下来的呢?” 李镜和殷受同时看了他一眼。 李镜想,难怪三王子视他如兄,这位陈公子不但道法高明,而且为人宗旨与我王十分投契,三王子自然与他情投意合。 殷受却暗自高兴,陈大哥一贯的看法与父王的想法十分吻合。父王用人,向来唯才是举,不忌出身,便是奴隶,真有大才也会重用。陈大哥到了中京,父王必会重用他的。 众人重新上了马,复往前走。 坐在马上,娜扎左顾右盼,似乎陈玄丘方才说的话,他已全然忘在脑后,可是经过一片田地,看见在田间劳作的百姓时,娜扎却突然道:“苏苏,按你的说法,那所有人都该平等喽? 我们现在骑着马儿,悠然地走在这里去看风景。你看他们,却是汗流浃背地在田间劳作。若依照你的说法,我们是该换上短袍,到田地去,与他们一般劳作呢?还是配给他们华衣和骏马,让他们像我们一样,去到处游赏?” 陈玄丘深深望了娜扎一眼,倒不介意他的挑衅,反而暗自高兴。就怕他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只要他心里也在核计这些事,就比不想强。 陈玄丘道:“我从不认为,应该给所有人相同的待遇和绝对的平等,也从不认为,在未来的某一天,有人能将其实现。所有人若什么都一样了,那谁还求上进呢? 各种生灵先天就有种种不同,又如何能谈得上绝对的公正平等呢?但是莫要抱着与生俱来的偏见,不因出身不同而岐视一些人,这总该能做到吧?” 陈玄丘道:“须知,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而品行,却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娜扎在心里跟他抬杠:“胡说,我的出身就是可以选择的,不然哪有那么巧,我就正好降生在李镜家。” 只是,抬杠归抬杠,他却不得不承认,陈玄丘这番话是大有道理的,尤其是经过了今日之事以后。 一行人游览大半日,又走了几处景致,便返回陈唐关。 到了关隘城下,李镜便道:“三王子,陈贤弟,谈姑娘,我在陈唐关上设下了晚宴,咱们今晚在关上用餐,观山望海,眺视云霞,如何?” 殷受道:“你是主,我们是客,自然是听你安排。” 殷受说完,兴致勃勃地对陈玄丘道:“大哥,这关城之上,有一张乾坤弓,三枝震天箭,乃上古神明所遗,是陈唐关镇关之宝。据说那箭一旦射出,可自动追踪所射的目标,十分的利害。” 李镜苦笑道:“三王子所言虽然不假。只是这张神弓,如今供在陈唐关上,却也只是用来镇压气运罢了,并不能真个用它来御敌。” 殷受纳罕地道:“这是为何?” 李镜无奈地道:“此宝弓非有缘人不能拉开,末将镇守此关以来,也曾想使一使这张宝弓,可惜,一样拉不开。” 殷受奇道:“竟有此事?那我倒要试试看了,我只手可扛鼎,力可挽九牛,我就不信还不拉开一张弓。” 娜扎一旁听着,暗中撇嘴,三王子旁的本事没看到,吹法螺的功夫却是不浅,呜呜呜地只管吹牛皮。 李镜这么一说,激起了陈玄丘和殷受等人的好奇心,众人登上城楼,先去城楼中看那震天弓。 城楼中一张石制的供桌,上首供着乾坤弓,下首供着三枝箭。 那宝弓黑黝黝的,卖相并不好,可一看就是极沉重、极结实的强弓。 至于那三支箭,枝枝如拇指粗细,同样是黑黝黝的质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材料制成。 殷受瞪着眼睛,仔细看看那弓,伸手一抓,向上一提,不由眉头一皱,道:“好沉的弓!” 他提了一把力气,将那弓一把提了起来,身形急忙一稳,咋舌道:“当真好沉,只拿这弓来砸人,都没几人吃受得起了。” 他又从供桌上拿起一枝震天箭,转身走出箭楼,站在碟墙处,看看远处白云缈缈,认箭搭弦,便想一试,口中还道:“李总兵,我力气大得很,这箭若射出去,怕是不好找回来啊。” 李镜道:“自古传说,这震天箭可自行锁定目标,而且还会自动飞回持弓人身旁,若果真如此,就不用担心。若它做不到,那所谓神弓也就只是无妄的传说罢了,丢了一枝箭又有什么打紧,三王子尽管一试。” 殷受大声道:“好!” 殷受说完,把弓一举,双目一嗔,大喝道:“开!” 那弓吱呀一声,仿佛早就锈蚀了一般,弓弦一动没动。 殷受不信邪,又用力拉了两下,憋的脸都红了,那弓弦还是一动没动。 殷受泄气地对李镜道:“李总兵,你这弓有问题,那弦怕是直接铸在弓胎上的,根本拉不开。” 陈玄丘好奇地道:“我试试!” 可他伸手一抓,只一感觉那弓的重量,便摇摇头,不再继续尝试了。 这弓就算是纯金做的,也不应该这么重。很显然,他也与这宝弓无缘,那又何必继续露丑呢。 娜扎瞪大眼睛看着,他小孩儿心性,对这玩意儿怎么可能没有好奇,忍不住便道:“我也试试。” 殷受笑道:“你个小毛孩子乱试什么,这弓沉得要命,别再砸伤了你的脚。” 娜扎更不服气了,道:“我的力气却也不小呢,你给我!” 娜扎伸手拿弓,殷受并未向他递过去,只是想着他拿不动,自然识趣住手。 却不想娜扎一抓那弓,弓轻飘飘地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众人大吃一惊,李镜愕然道:“这乾坤弓的有缘人,竟是我家三儿么?” 娜扎抓那乾坤弓,原本也只是试试,这时自然大喜若狂。 龙王庙旁他帮错了人,自觉很丢脸,一直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这时旁人都不行,只有他才是这宝弓的有缘人,把他得意的,若有是根尾巴,此时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娜扎笑嘻嘻地从殷受手中又抢过那枝震天箭,认扣搭弦,得意地道:“瞧我试射一箭!” 娜弓一举弓,就瞄向了远处莽莽群山。 第115章 道友请留步 陈玄丘讶然看着,只见娜扎两膀一较力,轻轻松松就拉开了那仿佛通体铁铸的硬弓。 忽然,陈玄丘心头一跳。 不对!他忽地隐约想起,在他看过的那本《封神榜》中,哪吒初试乾坤弓,可是曾经一箭射死过什么无辜之人,而且那人就是住在山上的。 陈玄丘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大声叫道:“不要射山!” “嗯?” 所有人的都向陈玄丘看来,神气有些古怪。 陈玄丘神色不变,淡定地说道:“你这孩子,还是莽撞性子。那山上万一有樵夫砍柴呢?万一有药师采药呢?就算没有樵夫砍柴,也没有药师采药,万一有隐士居于山中,被你误伤了也是不好的。” 娜扎张着乾坤弓,搭着震天箭,瞪着陈玄丘道:“那依你……苏苏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往天上射吗?” 陈玄丘道:“往天下射,它还是会掉下来啊,你看街头人口那么稠密,多危险,来,你往这边射。” 陈玄丘一指海面:“往那边的天空射,这才安全。” 茗儿喜孜孜赞道:“陈大哥不但有一颗仁心,而且心细如发。” 娜扎没好气地把弓向海面上空一引,忽然两眼一亮:“咦,你们看,那里有只大雁!” 果然,海面上空,正有一只大雁翩然飞来。 大雁在这时代可是好东西,不但肉质鲜美,是餐桌上很受欢迎的一种食材,而且还是缔结婚姻时经常用到的吉礼。 殷受喜道:“好!我很爱吃雁肉的,仅次于鸡蛋!若烹调得当,再放些茱萸,那才开胃,我自己就能吃一整只。” 陈玄丘睨了他一眼,心道:“难怪他力能扛鼎,天生神力,这消耗实也不少。” 娜扎一听,更来劲儿了,说道:“看我一箭射中它!” 娜扎奋力一箭,那箭“嗡”地一声,便离弦而出。 箭矢离开弓弦约八九丈距离,速度便越来越快,开始发出震空之时,箭矢破空,轰隆隆直响,声势着实骇人。 摩诃萨翱翔在天宇之上,俯瞰大地,心中赞叹不已,这人间风光虽不及极乐境中金碧辉煌,仙云缈缈,却胜在千姿百态,变化无穷,没有重新儿的,令人百看不厌。 果然,驾云而行有若流光拂影,还是这样低空飞行,才能有所见识。 而且,他感应到,自己在人间收的那个小女徒儿,似乎气息就在这左近。再飞低些,应该很快就找到她了。 摩诃萨怕以本相飞行于空,叫人看见未免惊世骇俗,所以化作了一只大雁。 他挥动化为翅膀的双臂,悠然地掠过海面,任那海风划过他流线型的身体,真巴适哟~~ “咦?那是什么?” 摩诃萨忽然看到远处人类所造的城楼之上,有一道乌光倏然经空,直向他射来。 旋即,摩诃萨坚若磐石的神魂竟然被撼动了,让他感觉到一丝危险。 “这是什么东西?我已修成金刚法体,难道还能被这凡间之物所伤么?” 摩诃萨急忙就想闪避,身形一闪,堪堪避开要害,那乌黝黝的利箭就到了,“刷”地一下,正射中他双腿所化的尾巴。 “造孽啊!”摩诃萨惨叫一声,就从空中栽向了地面。 “射中了,哈哈哈,想不到我儿箭法竟如此出众。” 李镜眼见儿子大为露脸,忍不住哈哈大笑,难得地夸了他一句。 娜扎高兴的直想跳起来,结果被一向看不上他的李镜一夸,倒是有些矜持了。 茗儿刚想拍手叫好,忽然意识到陈玄丘就在身边,忙双手捧心,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儿来,富有同情心地道:“哎呀,好残忍啊。” 殷受咽了口唾沫,附和道:“是啊,太残忍了。我的眼泪都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李镜哈哈笑道:“三王子既然喜欢吃雁肉,咱们就再加一道菜。来人呐,速去把雁取来。” 当下就有两个兵卒跑下城楼,骑上快马,直向大雁坠落处奔去。 灌木丛中,摩诃萨已经化为人形,坐在被他砸趴下的一丛灌木中,看着大腿上的利箭,愁眉苦脸:“难怪师尊命我下山观察世态,这人间是真的乱了,凡人之兵,竟能伤我……” 他正说着,远处两骑快马驰了过来,两个小校跳下马,大声嚷嚷地道:“好像就落在这附近了,咱们分开找。” “不好,有人来了!” 摩诃萨忽然看见一只野鸡遛达过来,便忍痛拔下震天箭,一伸手就把那野鸡摄到了掌中。 摩诃萨对野鸡柔声道:“你这山鸡不过七八年寿命,我看你都七年有半了,大寿已近,何如做点好事帮帮贫道呢。” 做完思想工作,摩诃萨就把震天箭往鸡屁股上狠狠一插。 那野鸡痛得咕咕直叫,马上跑了出去,登时引开了两个陈唐关守卒。 摩诃萨趁机扶着大腿,一瘸一拐地逃进林中,觅地养伤去了。 …… 无名听完了真武大帝讲道,回去自己住处收拾了几件衣物,打成一个小包袱,心中虽然有诸多不舍,却也不想让师父和师兄师姐们跟着他难过。 当初小师兄下山,他们就难过了许久呢。 于是,无名打起精神,做出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儿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庭院寂寂,一个人都没有。 无名呆立半晌,才苦笑一声,如此……也好! 无名还未学会腾云之术,就用仙纸符箓剪出的一只吊晴白额猛虎往空中一祭,登时化为一头真正凶猛的大老虎。 他往虎背上一骑,便向人间飞去。 晚餐的时候,师兄师姐们坐在膳堂中,先为师尊盛了一碗天宫玉田所产的仙米,待师父伸筷子开始夹菜,他们才开始吃饭。 吃完饭的时候,他们隐约觉得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却想不起究竟少了什么。 直到叶离经过后庭院时,看到了无名的卧房,她才忽然想起:“咦?小师弟去哪儿了?怎么不吃饭呢?小孩子正发育,不按时吃饭可不是好习惯。” …… 无名先飞回了青萍山,落下去看了看。 那山中已经看不出曾经有人居住的痕迹了,但是他与小师兄嬉戏玩耍过的溪流、大木、山岩等,却都了无变化。 无名感伤凭吊了一番,站在高高的青萍山上,复又望向西方无尽之海。 师父说,他当年神游西方无尽之海时,在西海与北海的交界处,一处不大的孤岛上发现了我。 那大海之深远,以我师父的本领,也只是御神游之,怎么可能会有人生活在那里,并把我遗弃在那儿呢。 也不知,我究竟是什么身世。 无名黯然叹息一声,这才骑了白额虎,下了青萍山。 他专挑荒郊野岭行走,其行如风。 偶尔有人在野外看见,也只觉一道白光闪过,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如此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无名便想,大师兄入了人间道,也不知道执了什么职业,现在何处高就,我这般胡乱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呢? 得向人打听一下才对。 前方正好有一片树林,林下有十数人正在歇息。 马儿就地放开,由着它们垂缰吃草。 骑手们则坐在树下、石上,正在闲叙聊天。 这些人神完气足,一看就是有些道行的人物。 无名打眼看时,这些人正说笑着起身,牵过马儿,要继续上路了。 无名想着自己有求于人,礼数应该周到,便整一整麻丝缁袍,正一正头上发髻,缓步走出林去。 无名双手结一个太极阴阳印,高举至眉际,再长长一揖。 待他直起腰来,众人已经要跨马而去了,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儿还有个人在行礼。 无名忙急声唤道:“道友请留步!” PS:又四更,牛皮!求点赞、月票! 第116章 巧打误撞 十几个骑士突然听到有人说话,不禁吓了一跳,立即警惕地向发声处看来。 就见一个黑衣道人,不过才十一二岁年纪,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尤其是一张亲切纯真的笑脸,着实人畜无害。 骑士们戒心散去,其中一人便道:“你这少年,有什么事?” 他虽见此人只是个孩子,可是既然对自己口称道友,必然是个修真门派的弟子,倒也不敢小窥,所以平时虽然性情乖张,此时语气倒还温和。 无名拱手道:“这位道友,在下要打听一个人,却不知道友是否听说过此人,知不知道他的消息。” 原来只是个问路的啊! 换一个人的话,这骑士早已不耐烦,骂上一声,便扬长而去了。 但这少年很有亲和力,他的脾气便好了许多,问道:“你要打听什么人?” 无名道:“此人年不及弱冠,生得剑眉星目,极是俊俏。姓陈,名玄丘,却不知诸位道友……” “呛呛呛……”十几个骑士同时拔剑出鞘,哗啦一下,就把无名围住了。 为首者沉声道:“陈玄丘?你找此人作甚么?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无名目光攸地一闪,顿时双手握拳,一脸悲愤,目中露出了刻骨的仇恨,牙关咬得他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我要找到他,把他剥皮抽筋,寝皮饮血,方恨心头之恨!” 十几个骑士一听,敌意顿去,为首者便讶然道:“陈玄丘是你的仇人?” 无名恨声道:“不共戴天之仇!小道本在深山修行,此番出山,是回归故里探望双亲的。孰料……,他们却已死在陈玄丘手上。贫道已经走了很多地方,始终不曾打探到他的下落……” 那为首的骑士不禁生起同仇敌忾之心,恨声道:“不错!此子凶残成性,杀人如麻!鬼王宗多大的宗门啊,在我姬国传承四百多年,结果在他手中灰飞烟灭。此獠在岐州城中也是大开杀戒,不诛此贼,天地不容!” 无名一呆,欢喜地道:“诸位道友也是陈玄丘的仇人?” 那骑士道:“我们与陈玄丘倒是没有私仇。不过,姬国出了重赏,缉捕陈玄丘及其余党,我等此行,正是得到了一些线索,正往前方追查。” “余党?原来师兄还有了伙伴。” 无名想着,便欣然道:“如此说来,你我有志一同,不知诸位道友可否带上小弟同行?” 为首的骑士歉然道:“我等已经得到消息,前方路上就有可疑之人出没,眼看就要逃出姬国了。我等要尽快追去,带上你难免累赘。况且我‘西山一窝蜂’行事,向来独来独往,不与他人联手,却是不便与你同行了,告辞。” “且慢!诸位纵然不带我同行,终究也是一路人。小弟这厢有些想法,倒要说与诸位道友参详。” “什么事?” “我观诸位,声势颇为浩大,那被追杀之人想来也是本领高强、心思缜密之辈,岂能没有察觉呢? 我觉得,他若机警,未必会沿大道而行了。诸位不妨注意隐藏行踪,稍慢些赶路,多注意左右山中小径,免得错失了机会。” 那骑士欣赏地点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心思倒是机巧,我省得了。” 那人一拨马头,一行十数人便一阵狂风般卷去,铁蹄践踏,山石激射,声势着实骇人。 无名看着他们迅速远去扬起的尘土,自语道:“前方也不知是小师兄还是他的伙伴。希望我这番话,能拖慢追兵,给他们争取些逃逸的时间。” 说罢,无名扬手祭出他的白额虎,一偏腿儿跨上去,便往山野中遁去。 那些人已经说了,师兄一行人正要离开姬国,那我便先出姬国,再向人打听师兄消息罢了。 那十八铁骑如乌云卷日一般呼啸而去,穿过一处山谷时,马蹄声一响,山谷中蹄声回荡,声势显得更加浩大了。 那为首者想起无名方才所言,不由眉头一皱,突然一勒坐骑,止住了战马。 他对众人道:“诸位兄弟,方才那位小兄弟所言有理,我等这般追下去,只怕隔得老远就被他察觉了。 我看,我等不如弃马登山,沿山径而行。若那人机警,正沿小径逃逸,正好追杀。若他还在大道上,我等居高临下,也能及时发现。” 一位骑士道:“大哥所虑有理,我等这么追法,只怕隔了好几里地,就先被他察觉了,那人只要随便往草坷中一藏,我等岂非就错失了目标?咱们上山吧!” 当下,‘西山一窝蜂’这十八位悍盗便弃了马匹,转而登上山径。 这些人都有一身好功夫,攀岩越岭如履平地,很快就登上峡谷高峰,循着山径向前追索。 汤少祝在前边一座镇子上正想淘换马匹,吃点东西,结果却不慎暴露了行踪。 一个税吏认出他与通缉图形中的一个逃犯相似,汤少祝连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马也没来得及买,便趁那人喊人的功夫急急离开了。 逃至半途他便想到,若是有追兵赶来,他继续沿大路而行,很容易就会被追上,也不知道追兵中有什么高手,安全起见,便爬上高山,循山径而行。 此时,他正倚在一棵桑葚树下,随手摘些桑葚吃着,想着歇足了力气,便一鼓作气赶出姬国疆域,安全便有了保障。 不想树丛中一阵悉索作响,十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为首的骑士瞧见桑葚树下有一人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口量天尺,先是一呆,继而大喜:“果然被我们寻见了。兄弟们,赏金在此,快拿下他!” 汤少祝看见这十八人时便知不妙,一听他们这话,知道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叹了口气,将手中剩下的三四颗桑葚一口丢进嘴里,握住量天尺,缓缓地站了起来。 …… 小无名骑着白额猛虎正穿山越岭,走着一条直线奔向姬国之外,忽然听到晴天一声霹雳,轰隆隆地炸响开来,不由惊咦一声,止住了坐骑。 那声音因为回音鼓荡,一时辨不清方位。 无名正四下观看,忽见峡谷那一边有一道金光的色柱冲天而起,紧跟着殷雷滚滚,炸响不停。 “那边有动静,别是小师兄他们吧?” 无名心中一喜,急忙驱赶那白额虎冲向左边峡谷。 他飞快地赶到峡谷边,那白额猛虎一跃而过,便载着小无名,跨越了百丈深峡。 无名跃过峡谷时,已经听不到轰隆隆的爆炸声了,但他牢牢记住了刚才光柱升起的位置,便骑着白额虎飞驰电掣般赶了过去。 小无名冲到现场定睛一瞧,顿时便是一呆,不禁感慨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啊。” 那躺在地上的,倒挂在树枝上的,勾在悬崖边儿上的,巨石底下只露出一个头一双脚的,仔细数一数,正好十八个,可不就是不久前他才见过的那什么‘西山一窝蜂’么? 只是,十八个人虽然都在,却没一个喘气儿的。 小无名急忙驾驭那白额猛虎升到半空中,纵目向四下一望,便见远处有一道人影在林间一闪而过。 小无名大喜,连忙扬声唤道:“道友请留步!” 汤少祝隔得老远,根本没听见他说话。 汤少祝远远一回头,看见一人在方才交战处乘着一头白虎腾空而起,这亮相大不寻常,心中便是一惊,定是有高手追来了。 汤少祝也顾不得耗费元气了,他身负重要使命,当务之急是把姬侯有反心的消息禀报天子。 汤公子拼着大耗精血元神,握拳往胸口一捶,一口鲜血喷出去,伸手虚空画符:“执天道、化万法,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遁~” 顷刻间便化作一道流光,飞驰电掣般离去,逃得无影无踪了。 小无名遗憾的很,我不是敌人啊,可惜,却没机会说个清楚。这位道友,太不友好了。 第117章 上古的小秘密 陈唐关城楼之上,夜宴无比丰盛。 经过一天的游览,大家都是胃口大开,只有娜扎闷闷不乐。 他想不通,好端端一只大雁,怎么就变成野鸡了呢? 荒郊深处,一棵树上。 摩诃萨把一条缠着绷带的腿架在树叉上,有气无力地仰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咬了一口酸涩的野果子,长叹了一声。 小徒弟没找到,却无端挨了一箭。 他敢确定,那箭绝非凡物,否则,是不可能伤了他金刚法体,让他如凡人一般需要养伤的。 现在他只能慢慢养伤,先把腿伤养得差不离了,再去寻找徒弟。 摩诃萨决定:这一回,他一定要安步当车,慢慢地走路,再也不在天上浪了。 人间,太危险。 …… 陈玄丘与李镜、殷受杯筹交错,忙里偷闲还瞟了娜扎一眼。 这小姑娘……这小小子闷闷不乐的,吃东西都无精打采。 陈玄丘微微一笑,忽然对李镜道:“李兄,明儿一早,我们就要赶往中京了。临行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该不该说?” 李镜爽快地道:“贤弟有话只管说,却不知是什么事啊?” 李镜说着,心中便想,他不是要跟我借钱吧?哎呀,我也很拮据的呀。可他若开了口,我不借又不好意思。他若真还不上,他是三王子的挚友,我又怎么好意思向他讨要。 李镜咬了咬牙,暗暗给自己设了一个底线。他要是借钱,不高于五贯的话,就忍痛借给他吧。如果高于五贯,就说自己家正修房子…… 陈玄丘道:“李兄,你这位三公子,与我有缘啊。此去中京,我想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游历中京,增长见闻,不知李兄你可肯答应啊?” 李镜一听,顿时松了口气,不是借钱啊,那就好说。 李镜的神态马上从容了起来,惊喜地道:“哎呀,那可是求之不得啊。不瞒贤弟,我家三儿,人是极伶俐的,只是太过活泼了些,西席教师都被他气跑了不下十个了,以至于他现在读书,只能让他娘教。” 李镜说着,喜孜孜地转向正闷闷不乐的娜扎,道:“三儿,还不快上前谢过你陈叔叔,陈叔叔要带你去中京,这可是提携你啊!” 可不就是提携他儿子么? 陈玄丘是三王子的好兄弟,三王子是当今天子最喜欢的儿子,是王三子、嫡长子,未来必然的大雍天子。 自己儿子现在能跟在陈玄丘身边,就等于是跟在三王子身边,将来那就是三王子的潜邸故人。常言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只待三王子登基,三儿的前途还能差了? 娜扎一听,不由大吃一惊,我在陈唐关是有任务的啊,我怎么可以去中京? 娜扎吱吱唔唔地就想推拒,李镜把脸色一沉,道:“还不快谢过你陈叔叔。” 陈玄丘微笑地看着娜扎,心想:“这方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我不清楚。可这是似是而非的封神世界,大抵是没错了。你在城头试射那一箭,我既然能施加干预,让它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结局,那么,我就能改变更多。” 他瞟了眼正挟起一口香椿炒鸡蛋,吃得眉开眼笑的殷受。瞧咱们小受受,多可爱一个人,他可不是荒淫无道的商纣王啊,我怎么忍心让他有朝一日兵败国破,高阁自焚? 说起那另一个版本中的李靖,处境着实是惨。 他对大商忠心耿耿,可问题是他众叛亲离啊,三个儿子,全都成了阐教左右他的人质,他能怎么办? 最后只能乖乖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这个李镜,陈玄丘觉得,或许可以不用那么悲剧。 突破口,就在娜扎身上。 这年代,就连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一言而决,李镜要他跟着陈玄丘去中京,他又如何能够拒绝? 娜扎无奈,心中便想:“好!你想带我走,我就跟你去,若能找个机会坑死你最好,若不能,我就有事没事儿地给你找麻烦,叫你厌烦了,自然会放我回来。 想到这里,娜扎便故作爽快,上前向陈玄丘叉手行礼,大声道:“谢谢苏苏。” …… 翌日一早,众人便启程回京。 李镜夫妇把他们送出城外,李夫人对娜扎诸多的嘱咐、交代,听得娜扎好不耐烦。但他也知道这是做娘的关心儿子,却也只能一一应了,然后便跳上马,跟着殷受、陈玄丘和茗儿赶往中京。 路上,茗儿摸摸怀里,心中有些奇怪。 往日里,不管发生什么事,姐妹俩都会在手札上把自己所经所历写下来,让另一个人知道的。 可今儿早上起来,照例翻看手札,上边却只有一个点儿,仿佛想写什么,又顿笔停下了似的。 若非自己安然无恙就意味着姐姐也安然无恙,她都要以为姐姐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姐姐为何一字没写呢?难道她昨夜有些乏了,虽然醒来,却又歇下了? 茗儿想着,决定等回京之后便写下来问问姐姐,看她如何回答。 …… 陈唐关是中京的东大门,由此再往中京去,不过数百里路程。 李靖给他们准备的都是军中良驹,清晨出发,沿着宽敞平坦的官道一路驰骋,傍晚的时候,便已到了中京。 中京,天下之都。 城高九丈,巍峨壮观,隔着数十里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便能看到那雄伟壮丽的一座大城,沐浴在满天红霞之下。 待他们抵达城下,跨过长达一里半的护城河,便是一座无比宏伟的城门。这座宏大城门三座门洞中一侧较小的门洞里边,就能塞得下陈唐关那样的整座城门楼子。 迈步进去,只见一条笔直的大道,地面全都铺着青石,每日人来人往,磨得青玉一般。 大道宽有五十丈,长度怕不有上千丈,那尽头处是一处仙宫般辉煌的宫阙。 几人下了马,牵马步行,一路观赏城中风貌。 殷受眉飞色舞地向陈玄丘道:“大哥,这条街就是中京最大最长的一条街道了,名叫朱雀大街,直抵王宫。与之中线交叉的另一条大街,叫青龙大道。” 陈玄丘一听朱雀二字,不禁想起了小凤凰朱雀辞,忍不住问道:“怎么只以朱雀、青龙为名?四灵神兽只取其二,不怕另外两大神兽知道了,心中不满么?” 殷受笑道:“我大雍以朱雀为图腾,这直通宫阙的大道,自然该以朱雀为名。至于青龙么,一直也是稳居四灵之位,所以这横向的大街,就叫青龙大道了。至于另外两灵……” 殷受向四下看了一眼,忽然凑近陈玄丘的耳朵,小声道:“这可是我大雍王宫秘典中才有记载的秘闻,不能泄露出去的。我如今只说与大哥你一人知道,你可别说出去啊。” 陈玄丘一听忙道:“既然事涉机密,就不要说了。我方才也只是随口说笑。” 殷受道:“嗳,不是机密,只是秘闻。你是我大哥,说与你听不打紧的。” 殷受小声道:“大哥你有所不知,上古四灵神兽,原本是青龙、朱雀、麒麟,还有一族,你猜是什么?” 陈玄丘脱口道:“玄武?” 殷受微笑摇头。 陈玄丘微微一讶,凝神一想,喜道:“我知道了,是白虎?” 殷受还是微笑摇头。 陈玄丘愕然道:“那是什么?” 第118章 四灵秘辛 殷受见陈玄丘已经想不到了,这才嘿嘿一笑,贴在他耳边,神秘地道:“我告诉你吧,天地初生之时,有四灵神兽诞生,分别乃是龙、凤、麒麟和……九尾狐!” 陈玄丘大吃一惊,道:“什么,九……” 他赶紧压低了声音,道:“九尾狐?” 殷受道:“不错!九尾狐!传说,四灵神兽中的三族,龙族、凤族、麒麟族,在洪荒时代,为争夺至尊曾大打出手,打得天崩地裂,众生受害,激怒天道。 结果龙族的纯血精英几乎损失殆尽,而凤族和麒麟族则受到了天道血脉的诅咒,从此子嗣传承极其困难。只有九尾一族天生慧黠、洞澈天机,早早置身事外,得以保存了全族。” 陈玄丘愕然道:“如此一来,岂非九尾狐一族就成了四灵之首?” 殷受道::“本来应该是这样。可是传说中,九尾狐一族因此便有了野心……” 他刚说到这儿,两人之间突然伸过来一只大碗。 陈玄丘抬头一看,就见一个大汉,衣着有些破烂,生得浓眉大眼一脸憨厚相儿,偏生嘴唇上却长了两道鼠须,一边一撇,有些惹人发噱。 陈玄丘从怀中摸出几枚刀币,丢到那大汉的碗中,大汉感激地向他赔笑两声,转身走开了。 殷受继续说道:“九尾狐一族的族长就变化成妖丽女子,迷惑那人间君王,造成了人间一场大劫难,这一场大劫,不知多少仙人都牵涉其中,为此送了性命。” 陈玄丘怦然心动,急忙问道:“那后来呢?” 殷受道:“后来神明震怒,出面干预,制止了一场大劫,欲杀那九尾族长,不料九尾族有九条命,天庭一连派出多位神将,都杀不了她,最后请出神器,才将她镇杀。 九尾一族,从此被认为是不祥的妖族,被逐出四灵之列,转以玄武代替了九尾的位置。从此,先天四灵兽,就变成了龙、凤、麒麟和玄武。” 陈玄丘道:“若依你所言,玄武也算是四灵之一了啊,以神兽命名街道又顾忌什么?” 殷受道:“据说,白虎一族有意于四灵之位,东夷叛乱,就有白虎神兽暗中支持,他们瞄准的就是麒麟或玄武的位置。 你想,九尾狐一族能被黜出四灵之位,那麒麟和玄武怎么就不能被人取代呢?我朝若以他们的名字命名街道,到时再改来改去?所以,干脆不要惹这个麻烦最好。” 陈玄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凛然。 殷受所说的这段上古秘辛,怎么会那段历史这么相似呢? 可是,如果那是这个世界曾经的历史,那我所处的这个与封神世界似是而非的朝代,究竟算什么啊? 陈玄丘的大脑一阵混乱, 突然,陈玄丘心中灵光一闪:如果……我所处的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似是而非的封神世界,而是封神世界的未来呢? 在这个世界中,人有轮回,难道……天道也有轮回?这是天道的轮回? 可是,为什么会轮回? 是曾经的战胜者想故伎重施,达到什么目的。还是曾经的失败者心有不甘,筹谋良久,想重新来过? 陈玄丘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一个什么奥秘的关键,只是以他所了解的信息量,现在还只能说这是一个大开脑洞的设想,既无法证实,也无法做更进一步的推测。 陈玄丘正想着,突然一只大碗又凑到面前。 陈玄丘抬头一看,还是那个魁梧的褴褛汉子,一脸憨笑地看他。 陈玄丘心中有些好笑,这人也是真不要面皮,罢了,不和他计较。 陈玄丘随手又摸出几枚刀币,丢进了大汉的碗中。 茗儿自打进了城,心里就有些纠结。当初,她是偷跑出京的,现在回来了,不回家去还能去哪儿?可……陈大哥怎么办? 若是直接把陈大哥带回家去,未免太莽撞了。她一个姑娘家,这么做是不合礼数的,不但容易叫陈大哥看轻了她,她那一向严厉的父亲,若是怀疑是陈大哥勾引她逃家,势必要责难陈大哥。 思来想去,陈大哥既然跟着三王子回的京,肯定要受到天子重用,从此留在京中做官。自己与他还有大把机会见面,眼下还是先回家安抚父亲,消消他的气,以后再找机会引见陈大哥给他认识。 想到这里,茗儿便走上前来,笑道:“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殷受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男人说悄悄话,你们女儿家不要打听。” 茗儿白了他一眼,对陈玄丘道:“陈大哥,如今既到了中京,我……得先回家去了,不然父亲大人知道了,必然不悦。唔……我改日再去找你呀,你住在……” 茗儿说着,看了殷受一眼。殷受拍着胸脯道:“陈大哥既然进了中京,自然是要住在我府上的。你要寻他时,到我府上来便是。” 茗儿点点头,又向陈玄丘歉然一笑,道:“陈大哥,那……我就先回家了。改天,明天吧,明天我就去找你。哦,对了,你的纸鹤用完了吧?” 茗儿从怀里掏出一摞纸鹤,其实陈玄丘现在也会制作传讯的纸鹤,只是姑娘已经掏出来了,却也不好再拒绝。 陈玄丘笑道:“好,你虽然一直不曾说出你的真正身份,但我料来你的家世也绝不寻常,必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我若冒昧登门,必然是不妥当的,那我就在三王子府上等你了。” 说着,陈玄丘伸手去接纸鹤,不料他一伸手,一只大碗伸来,正好递进他的手里。 陈玄丘扭头一看,还是刚才那个鼠须汉子,陈玄丘不禁无奈地道:“兄台,虽然我心地纯良,挺好说话,可你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薅羊毛吧!” 浓眉大眼的鼠须汉子憨笑道:“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陈玄丘无奈地道:“我都给你两回了啊。” 鼠须汉子茫然道:“没有啊,我刚刚走过来,才向你讨饭啊。” 陈玄丘怒道:“你健忘啊?” 鼠须汉子道:“不健忘啊,我记性好着呢。” 陈玄丘心中有气,以为遇到了无赖,便冷哼一声道:“你这样子是讨不到饭的,不如我来教你。碗给我。” 陈玄丘从鼠须汉子手中抢过大碗,蹲下来在地上磕了几下,沿儿都豁了,再递给鼠须大汉,又把他衣服也撕得更破了一些。 鼠须大汉不解其意,呆呆地任他摆弄。 陈玄丘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乞丐呢,当然是越惨越好。你讨饭时记得先叫人一声大爷,声音要颤抖些。人呢,不要挺胸腆肚,要弯腰塌背,对,就这样,你试试。” 鼠须汉子弯着腰,端着个破碗,颤颤巍巍地道:“大爷,赏口饭吃吧,我快饿死了。” 陈玄丘赞道:“这就对了,去要饭吧。” “哦!”鼠须汉子答应一声,转身走去。 茗儿感动地道:“陈大哥,你真是太善良了,对一个乞丐都这么有耐心,有爱心。” 娜扎在一旁撇嘴,心道:“善良个屁。难怪他跟李镜称兄道弟,都是抠迷日眼的货!” 茗儿与陈玄丘依依作别,便翻身上马,朝远处驰去。 陈玄丘和殷受带着娜扎继续向前走去,那鼠须魅梧汉子牢牢记着陈玄丘教他的说辞和形象,居然真讨来一些钱。 他赶紧拿钱去买了几张大饼来,欢天喜地的嚼着大饼,结果就这么一耽搁,陈玄丘刚才教给他的说辞又忘记了。 大汉很恐慌,他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焦急地四下一看,忽然看见陈玄丘牵着马向远处走去,依稀有些面熟。 鼠须大汉便歪着头想想,憨声地:“他很面善,定是好人!跟着他,有饭吃。” 便一手举着破碗,一边啃着大饼,尾随陈玄丘而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119章 神鸟鹓鶵 诸王子的府邸位置都相近,全都在王城东边的坊里。 这里住的除了王族就是贵戚。 一路行来,殷受便向陈玄丘指点着,这是七王叔的家,那是六王姬的府,这是大王子的宅子…… 一路走过去,陈玄丘赫然发现,殷受的府邸竟是诸王府邸中最大的一座。 想到殷受虽然是雍国的三王子,但他却又是嫡长子,明摆着是排名第一位的储君,陈玄丘倒是能够理解,人家是王太子嘛。 说起来,殷受兄弟行里排老三,却成为王太子,全靠他生的晚才得来的。 殷受的大哥殷启、二哥殷衍,和他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并非殷受乃正室王后所生,而他两个哥哥却是妾生子。 那为何殷受就是嫡子,他两个哥哥就是庶子呢? 因为他们的母亲在生下王子启和王子衍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侧妃。后来正室王后因病过世,天子把她扶立为正室,她又生了老三,就是殷受。 天子当初本打算立长子启为王太子,结果遭到以太史为首的一班老臣严厉反对。太史大人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认为既然有正妻的儿子在,就不可以立侧室的儿子。 虽然王子启、王子衍、王子受是一母同胞,可王后生老大老二时她不是正室,那她当时生的就是庶子。殷受是她成为王后才生的,所以殷受是王长子。 于是,小受受就成了大雍王太子。 这运气,实也逆天。 王太子游历两年多,府里一切倒打理得还好。见王太子归来,阖府上下欢喜的很,连忙把殷受迎进府去。 殷受一面叫人给陈玄丘和娜扎安排住处,一面把二人领进花厅,着人好茶奉上。 娜扎当初在上界时就没去过什么地方,那时候他基本上是以一颗珠子的形态呈现,整天待在主人的仙宫静室之中。 及至转生投胎来到人间,他也只在陈唐关和他师父隐修的深山中走动过。这等富丽堂皇的人间所在,他还是头一回看见,难免好奇心起,东张西望的,人倒因此显得文静了。 三人叙谈一阵,热水已经安排妥当,殷受就叫人送他们去馆舍沐浴更衣。 陈玄丘洗了澡,换一身宽松素袍,以丝绦往腰间浅浅一系,看看晚餐时间尚早,就踩着高齿木屐“踢嗒踢嗒”出了卧房。 庭院幽雅,假山水池,怪松奇花,瞧来倒也赏心悦目。 忽然耳畔一阵“嗒嗒”声来,陈玄丘本以为就自己住在这庭院里,扭身一看,瞧见一个女孩儿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踢嗒地走来。 同样是一件素色麻丝袍子,下边露出一双秀气的小脚丫,精致的小脸儿微微地侧着,皎白如玉。密密乌黑的睫毛,上边还挂着一滴小水珠…… 陈玄丘唬了一跳,赶紧紧了紧衣衫。那美少女也瞧见了他,登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用有些中性稚嫩的声音呛声道:“有病啊你,跟个娘儿们似的,没见过男人啊。” 说着就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陈玄丘一呆,原来是娜扎啊,还以为是三王子待客殷勤,给送来一个暖床的丫头呢。 真是虚惊一场。 …… 殷受洗澡可比陈玄丘痛快,他大概是脱光了衣服,把自己往浴池里一扔,在水中打一个滚,身上浸湿了,便爬了出来。 陈玄丘浸在浴池中闭目仰卧,休息养神的时候,殷受已经换好了衣服,急匆匆地跑到了王太子宫最后面一处独门独院的雅静院舍中。 一个紫袍瘦脸,双目如电的老者,穿着一身高古朴拙的服饰,正坐在潺潺流水边持竿垂钓。 殷受跑过去笑道:“师父,我回来啦。” 老者瞄了他一眼,两年多未见的徒弟,看他平静的模样,倒像是昨儿刚见过似的,平静的很:“回来了啊,游历可还顺利?” 殷受笑道:“自是顺利的很,弟子还结识了一位好兄弟呢。” 老者收了钓竿,往溪畔一插,便站起身来屋中走,一边走一边问道:“你游历三年,不曾遇上什么危险吧?” 殷受道:“没有没有,我只管游历天下,体察民情,观鉴山水,考阅诸侯,江湖中打打杀杀的事儿,弟子是一点也掺和的。” 老者露出满意的神色,问道:“为师封在你那锯魂刀上的三道救命的禁制,一道都不曾动用过?” “是,弟子没机会用啊,有什么麻烦,弟子一身神力,已经解决了。” 老者迈步进了轩厅。 这轩厅中有五扇屏风,每扇屏风上绘有一只神鸟。 老者袍袖一展,在榻上坐了,微笑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份贵重,不去惹事生非,这是对的。” 殷受在蒲团上坐下来,道:“那是,师父的教诲,弟子一直都记着呢。” 老者乜了他一眼,道:“当真?此行游历足有三载,可曾拈花惹草?” 殷受赶紧摇头:“弟子谨记教诲,从未拈花惹草。” 老者颔首道:“嗯。你若到处留情,难免留下种子,将来许多孩儿,跑到中京来认父,岂不狼狈?尤其是,他们同样是你子嗣,却连庶子都不配做,岂不是要重演你与你两位兄长的故事?” 殷受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头痛地道:“又不是我想夺他们的位置,我大哥二哥实在是……,哎,不提了,一想就纠结,一纠结就头痛。 我可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我的后人身上。我人生中第一个女人,必须得是我的正室,待她有了孩子,储位定了,才可以稍许放纵。” 老者嘉许地点头,指了指五扇绘有神鸟的屏风。 在他身后,是一面最大的九扇屏,屏上绘着一只神骏异常、展翅翱翔的火凤凰。左右各有两具五扇屏,分别绘的是青色神鸟、白色神鸟、金黄色神鸟和紫色神鸟。 这四色神鸟当然不全是一种纯色,其身其羽,也有其他颜色,斑斓美丽。但这四种神鸟的主色调却是青、白、黄、紫。 老者感慨地道:“你看,这五色神鸟,其实都是一母所生,但这长子一脉,就是血统最纯粹、最尊贵的火凤凰。其次青鸾,再次鸿鹄,再次鹓鶵,最后鸑鷟。先与后,便定下了诸般机缘,不可不慎啊。” 殷受道:“是!” 他偷偷瞟了眼师父的紫袍,小心地问道:“师父啊,你喜欢穿紫袍,这房中陈设也以紫色为主。您的名讳又是上月下酌,这月酌……与鹓鶵的读音相同,你不会就是……就是……” 老者脸色一沉,叱道:“放肆,胡乱问些什么。” 殷受吐了吐舌头,嘟囔道:“神神秘秘的,不问就不问,发什么脾气嘛。” 殷受嘟囔着,心中却在腹诽:“你都不知道活了几千几百岁了,从我大雍立国太祖在位时,你就是我大雍护法,能活这么久的,肯定不是人,十有八九就是神凤鹓鶵。 真是的,就算在五色神鸟之中,你的地位最低,那也是神鸟啊,有什么好自卑的,提都不许人家提一下。 老者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惹为师生气。好了,你也请了安了,快滚吧。” 殷受道:“师父你别急着赶我走啊,弟子还有事儿问你呢。” 老者哼了一声道:“有屁快放!” 殷受赔笑道:“师父,弟子刚刚说过,游历天下时,结识了一位好兄弟。我那位好兄弟跟我一起回了中京,你要不要见见?” 老者傲然道:“老夫是什么身份?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见就见的么?不见!” 殷受道:“呃……不见就不见吧,自我大雍开国,师父便坐镇中京了,乃是我大雍的护国法师。对于中京发生的事情,想必师父都了解的很,我那兄弟想打听一个人,快二十年前的事儿了,我寻思只有问师父,或许才晓得。” 老者没好气地道:“老夫是什么身份?在你这不肖徒儿眼中,都快成了寻人问路的闲汉了。你要问什么人的消息?” 殷受舔了舔嘴唇,道:“呃……十八年前,从姬国清凉州,曾迁来京中一位有孕在身的夫人,这位夫人乃是姬国牧师苏护的妻子。不知老师可知道她的下落?” 紫衣老者一听,不禁倏然色变,双目锐利如电光一射,沉声问道:“你那朋友是什么人,为何要问苏夫人下落?” 第120章 九尾天狐的传说 殷受一瞧师父脸色非常凝重,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儿。 他外表粗犷,行事邋遢,其实内心是个极细腻的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遇到自己在意的人,便动辄各种纠结了。 当初在冀州小客栈里,他为了要不要请陈玄丘吃早餐,都纠结了一个早上。 这时一瞧他那一向目高于顶,任谁在他眼里都是个屁的师尊大人脸色竟然转为凝重,殷受顿时多了个心眼儿。 殷受忙故作轻松地笑道:“哦,我那兄弟是苏家的一房远亲,多年不曾联络了。他父母死后,想着有这么一房远亲在姬国做官,就想去投奔,结果到了姬国……” 月酌老人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苏家的事,你就不要为你朋友打听了。他既是你的朋友,有你照拂,还怕没有个好前程么?” 殷受故作好奇地问道:“师父啊,苏家的事有什么不能打听的?师父你一向处变不惊,怎么一说起苏家也变声变色的?” 月酌老人道:“苏家么,倒是没什么打紧的,而是苏家牵扯到了另一个人,那是一个雍国的忌讳,不可提起的人物!” 殷受眼巴巴地看着月酌老人,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儿来。 月酌老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可转念一想,自己若不说清楚,只怕这徒儿起了好奇心,反而去到处乱打听。 虽说以他王太子的身份,不会惹来什么大麻烦,但是终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此事还牵扯到徒儿的朋友。 月酌老人便道:“这件事,为师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不过,这件事所涉及到的那个人,为师在你父亲身边时,倒是见过几次的,确实是一代人杰啊……” 月酌老人露出了悠然之色,抬头看向虚空,半晌,才低下头,又看向殷受:“奉常寺如今有位少祝,乃是奉常寺中年轻一辈的第一俊彦,名叫汤维,你听说过吧?” 殷受道:“徒儿不只听说过,还与他见过的。” 说完这句话,殷受有些心虚,毕竟在凤凰山的时候,是他一刀鞘把汤少祝给敲昏了。 阿汤哥,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可别怪我啊,反正我是把你师妹安全带回来了。 月酌老人点点头,微笑道:“在三十多年前,奉常寺出了一位年轻的神官,当时,也是升至少祝。可是这位少祝和今日的汤少祝一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那位少祝,天纵其才,仅仅三十多岁,就把奉常寺的神法修到了最高境界!诸般道经典籍,无一不通,无一不晓,一身道行之深,直逼奉常寺太祝王青阳! 此人,当时被誉为奉常寺四百多年以来第一俊杰,人人都认定,他未来的成就最少也是一任太祝,甚而有可能接手谈太师,将来继任我大雍太师之位!” 殷受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厉害么?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此人? 月酌老人道:“奉常寺上下,对他都期许甚深。谈太师更是亲自提携,时时把他带在身边,进宫谒见你的父亲,让他参理朝政。可是呀……” 月酌老人摇摇头,面露憾色,道:“可惜啊,天才天妒。在他如日中天的时候,偏生遇到了一生的大劫!那是一个女人,而这女人,就是曾因触怒天道被而逐出四灵的九尾狐一族。 这个九尾狐族少女,利用她的美貌,迷惑了这位年轻神官,让他死心踏地的爱上了自己。最后竟又盅惑他叛出了奉常寺!” 殷受心道,传说中的九尾狐一族竟然还有后裔么?我还以为天道打压之下,几万几千年下来,这一族早就消失了呢,想不到三十多年前就又出现了。 听说九尾狐一族不论男女,个个俏美异常。 那汤少祝我是见过的,心志如铁。如果这位三十多年前的少祝比汤少祝还要厉害百倍,那心志该是何等坚定?这般人物,竟也被这九尾狐女所迷,那得美成啥样儿? 月酌老人惋惜地道:“奉常寺培养的最优秀的接班人,被视为太师最佳继承者的少年神官,竟然与妖狐结合,背叛奉常寺,此举激怒了奉常寺所有神官,他们派人想把此人抓回受审,不料追捕者竟连连丧命。 直到后来,谈太师亲自出手,与奉常寺太祝王青阳、亚祝安知命,还有亚祝宁尘,四大绝顶高手联起手来,才诛杀了这个叛徒。” 殷受听得差点儿咬了舌头,谈太师何等厉害啊,谈太师加上奉常寺太祝王青阳,还有安知命和宁尘两位亚祝,这四人联手,恐怕就是天下的仙人下界,也有一战之力了吧? 那位前奉常寺少祝……他得何等厉害?” 月酌老人瞟了殷受一眼,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禁微微一笑:“那位神官固然厉害,可他妻子是九尾狐族啊。 你别看九尾狐族被逐出四灵,贬成了卑贱的妖狐,可这只是名声地位贬低了,九尾狐族的天赋本领却是依然存在的。那位九尾狐女,比她天资盖世的丈夫还要厉害的。” 殷受恍然道:“原来如此。” 月酌老人苦笑道:“其实如果只是要杀他们,太师与太祝两人,持了奉常寺的镇寺之宝千机剑、镇魔鼎前去,也是绰绰有余了。 只因谈太师爱才,到了那般时候,仍然希望他期以重望的那位年轻神官能够迷途知返。他想抓活的,才动用了这么大的阵仗。” 月酌老人摇摇头,慨然道:“可惜了,那位年轻神官终是不肯回头,宁愿一死。” 殷受听得悠然神往,忍不住问道:“这位神官,叫什么名字?” 月酌老人抚须道:“他叫……陈道韵!” 殷受听得怦然心跳。 室内一时寂静。 许久,殷受才咳嗽一声,清了清有些沙哑的嗓子,问道:“师父,你说的这一切,跟那姬国牧师苏护,又有何关系呢?” 月酌老人道:“那陈道韵虽然倒行逆施,背叛了奉常寺。可是这等人杰,又岂能没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朋友?那冀州苏护,就是他的一位生死之交。 他与九尾狐女逃逸期间,就曾受到苏护的收留。苏护还想把这二人送入西极无尽海,以躲避奉常寺的追杀。 谈太师、王太祝等人一路追杀,就是在冀州城外,将陈道韵夫妻诛杀的。苏护既然庇护陈道韵,他又安能不受制裁? 他伏法后,他那妻子被迁入中京,显然也是受到了奉常寺的制裁。老夫只知道那妇人被押入中京,此后她是死是活,便连老夫,也不知道了。” 月酌老人淡淡地道:“老夫坐镇中京,只管护佑你大雍之主的安全。余事概不关心,所以也不曾打听过。况且,此事被奉常寺视为莫大丑闻,他们也不愿张扬。” 殷受眼珠一动,叹息道:“哎,那位陈神官大好的前途,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妖女,前程尽毁呢,可惜啊!那位陈神官就这么死了?连一个血脉后人都不曾留下么?” 月酌老人摇头道:“九尾狐族血统高贵,比老夫……咳!比老夫所知的凤族、龙族也不遑稍让,因而是要受天道限制的,他们子嗣传承本就极难。更何况这位九尾狐女是跟人族联姻,想诞下子嗣更是艰难,哪那么容易?” 殷受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心中电闪,急急思量,以前我就觉得陈大哥言语有些不尽不实,他该不会……是那陈道韵的后人吧? 不会不会,不可能! 那陈道韵叛教前是奉常寺的心肝宝贝,叛教后是奉常寺的心腹大患,他的一举一动,奉常寺一定一直保持着关注。 据说那天狐一族孕育后人,比那个三年零六个月才出生的娜扎时间还长,要足足孕育九年呢,这么长的时间,如果陈道韵的妻子有过身孕,不可能瞒过去的。 这样一想,殷受便是心中一宽。 但他还是有些莫名地烦乱,便暗暗思忖:“苏家的下落,我是不能帮大哥打听了。我还得想办法打消大哥的念头。不然一旦惹得谈老头儿怀疑……,那老家伙一瞪眼,我都害怕的,可不能让他盯上我大哥!” 第121章 功成走马朝天子 “我今天什么都没听到,嗯!没听到。该去找陈大哥喝酒了,明儿把他引荐给父王,为我大雍效力!” 殷受走出师父的院落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一语,当他再走回前庭时,神色已经完全恢复了从容。 当晚,殷受盛情款待了陈玄丘,两人相谈甚欢。 唯一不和谐的小插曲是:娜扎看见二人喝得痛快,居然有点嘴馋。 他在陈唐关的时候,是绝对没机会碰到酒的,这次难得有机会,便趁二人相谈甚欢时,偷偷拿过来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别看他是头一回饮酒,倒是颇能自得其乐,待陈玄丘二人有所发现的时候,娜扎的小脸儿已经红扑扑的,两眼发直,一劲儿傻笑,最后是陈玄丘把他扛回去的。 次日一大早,殷受便迫不及待跑来,要领陈玄丘进宫。 他昨日回来时天色已经晚了,那时不宜进宫。就算今日没有要引荐陈玄丘这事儿,殷受思念父亲,也会一大早进宫面君的。 陈玄丘不放心,先去看了看娜扎。娜扎的住处与陈玄丘挨着。推门儿进去一瞧,娜扎骑在被子上,小脸儿红扑扑的,呼吸倒还平稳。 陈玄丘替他拽过骑着的被子,帮他盖好,一出房门,就被等不及的殷受拉着,去到花厅用早餐了。 一大海碗餺飥,两张肉饼,六个鸡蛋,殷受囫囵吞枣般灌下肚,就眼巴巴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一张肉饼才吃了大半,餺飥才喝了两口,瞧殷受一副火烧屁股的模样,那里还吃得下去,便推说自己饱了。 殷受大喜,一把拉起陈玄丘便往外走。外边早备好了车子,二人一登车,便直趋王宫而去。 大雍不仅有直接统治着的雍国领土,分封出去的七十二路诸侯也有许多事务是需要大雍天子处理的,所以大雍的君王相对要勤快些,每个月雷打不动,必须要上三次朝的。 今天正好是月中的这一朝,不过上朝的时间并不早,要等到日上三竿时候,公卿大夫才会姗姗赶来。 对殷受如此着急,陈玄丘颇为不解,道:“小受……咳!三王子,陛下怕是也才起吧,咱们这么早进宫干嘛?” 陈玄丘看了一眼宫门左右侍立的几个寺人,已经喊习惯了的称呼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二人此时正站在雍王宫御阶之下,已经有小内宦进去禀报了。 殷受以手掩口,小声地道:“哎呀,我赶紧带你来见父王,一会儿朝会上,父王才好委你的官职、派你的差遣呐。今天若是迟了,岂非要等下旬早朝时候?” 陈玄丘这才明白殷受的用心,心中颇为些感动。 小受受真是个好孩子呀,说起来,自相识以来,自己也没特意为他做过什么,可小受受却对他一见如故,把他视为挚友好友,对他真是好得没得说。这真是…… 哎!我的人格魅力,怎么就那么大呢?实在没办法。 …… 大雍天子殷羡此时刚用完早餐,一听说王太子回来了,不由大喜。 这可是国之储君啊,叫他游历天下,还不许带一个护卫,天子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 可是没办法呀,那是护国神兽做出的决定。 虽说那只是一只神兽,但是自从大雍立国,他就坐镇中京,庇护着一代又一代的雍王天子。 对殷羡来说,月酌老人无异于他的至亲长辈,月酌的安排,他又怎能不听。 现在一听儿子回来了,殷羡心头大定,立即吩咐寺人:“宣!” 殷受一听宣,立即拉着陈玄丘进了宫殿。 雍天子一看自己儿子还拉着一位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虽说少了几分柔媚气息,多了些英朗的感觉,可那眉眼五官实在是漂亮的不像话,不由得为之一怔。 什么情况这是?儿子出去游历三年,连王太子妃都自己选定了? 雍天子顿时感到有些失落,给儿子找媳妇儿是当爹的差使啊。他都自己找回来了,他爹的成就感不就没了么? 及至儿子介绍说这是他结识的好兄弟,又把雍天子吓了一跳,世上真有如此美貌的男子!听了陈玄丘说话的声音,雍天子才算放心,嗯&……确实是男的。 殷受手舞足蹈地把陈玄丘在姬国参加选贤大会,三遍文章倾倒公卿,一篇文章气煞姬侯的英雄事迹学说了一遍。 奈何殷受没有讲故事的天赋,既不懂得喧染衬托,也不懂得先抑后扬,铺陈埋扣儿那是什么?草蛇灰线想都别想,多线叙事更是不懂! 再加上他语速又快,在雍天子面前说的秃噜反账的,雍天子听他说话,根本感受不到当日陈玄丘在姬国是何等的威风。 不过,虽然感觉不到陈玄丘文章的魅力,听到陈玄丘竟然放弃前程,驳斥姬侯的主张,抨击奴隶之制,年迈的雍天子脸上还是露出了欢喜、欣慰之色。 他的主张不仅受到诸侯们的非议,就算在大雍,也有一些大贵族不满,这年轻人竟然能与他的立场一致,实在难能可贵,雍天子自然感到欢喜。 “好!年轻人,你年岁虽然不高,见解却是不凡呀。” 雍天子轻咳几声,转身从博古架上就取下一柄玉如意:“寡人赏你的。” “谢陛下!” 陈玄丘伸出双手,从小内宦手中接过玉如意,向雍天子长长一揖。 雍天子起身道:“好啦,寡人该更衣上朝了。受儿,你既与陈玄丘相得,平素可多多来往。此番回了京,要学着帮寡人参理政事了。一应奏章,寡人会着人送至你的宫中。” 雍天子说着,举步就向屏风后边走,准备由内侍们服侍着更衣。 殷受一看急了,马上跟了进去:“父王,陈大哥才华出众,很了不起的,你怎么一个官儿都不给他做呢?” 雍天子张开双臂,任由几个寺人在他身前身后的忙活,看了儿子一眼,微笑道:“痴儿!他如今才几岁,寡人能赐给他多高的官儿?再者,寡人任命官吏,因为一向不拘来历,已招致很多大臣诘难,寡人的心,累得很呐。” 雍天子侧了侧身子,让寺人给他穿袍子,趁势拍了拍殷受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他是你要用的人,自该留给你来任命。你亲自任命的大臣,还怕他不感激涕零,为你效忠吗?” 殷受扁起嘴儿道:“父王,瞧你这话说的,那我得等多少年啊?我怕寒了他的心。” 雍天子失笑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换一个人这么说,怕不是要办他一个大不敬的罪过。” “啊!”殷受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道:“不不不,父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雍天子轻轻摇头,道:“为父明白。哎!为父体弱气虚,距大限,不会……太久了。” 这些近身寺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把自己当成了聋子、哑巴,依旧服侍着雍天子,好像根本听到这样一个骇人的消息。 那迅速淡定下来的功夫,与昨晚走出月酌老人院落的殷受一般无二。 “什么?”殷受大吃一惊,急忙道:“这不可能!父王你才六十二岁……” 雍天子莞尔道:“月酌先生,已经给寡人看过了。” 殷受一呆,突然间就泪流满面,他呆呆地站在那儿,任由泪水嗒嗒地落下,心里一阵彷徨失措。 雍天子平静地道:“寡人的寿禄并不算短了,你哭什么。” 殷受喃喃地道:“一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雍天子脸色一沉,厉声道:“什么办法?我堂堂天子,四海之主,安能使旁门左道手段,偷生窃寿!天道轮回,生死有命,顺之自然就是了。你是国之储君,当重礼仪,不可失了体统!” “是,孩儿……”殷受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可泪水刚擦去,马上又冒了出来。 雍天子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理他,待穿戴停当,便回转前殿。 陈玄丘还候立在殿上,雍天子对他点点头,微笑道:“你很好,愿你与我儿一生相得,莫生厌弃!” 陈玄丘长揖一礼道:“陛下!王太子殿下太健谈了,臣有些话,一直没找着机会面奏天子。” 雍天子迈步向外走,缓声道:“寡人正要上朝去,你改日再说吧。” 陈玄丘道:“此事关乎社稷!” 雍天子一下子站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目视陈玄丘,沉声道:“讲!” PS:求点赞、月票! 第123章 引弓待发 朝堂之上,公卿大夫济济一堂。 排在前列的是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上大夫杨东彬等几位。 今年雍国风调雨顺,收成不错,除了东夷地区有点乱子,整个天下还算太平,所以众公卿们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儿。 今儿循例上朝,大家寻思着等王上来了,点个卯也就各自摸鱼儿去了。 不料,雍王天子摆驾临朝,登上王座后,却是面有阴霾,神色不豫。 众公卿见了都不禁暗自揣测,出什么事了,国君貌似不太高兴啊。 待百官礼毕,雍王清咳一声,自有寺人总管扬声向百官询间可有人奏事,百官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可奏,今天见天子似乎心情不好,所以都很识趣地没有开口。 雍王摆摆手道:“既如此,散朝。首相、亚相、太师、诸上大夫留下!” 众公卿听了,就知道王上必定有要事与几位重臣商议,便各自散了。 待朝堂上只剩下几位重臣后,雍王天子才道:“众卿,寡人收到一个重要消息。” 他顿了一顿,才缓声道:“西方九国诸侯长周昌,有反心!” 众大臣一听倏然变色,唯有太师谈琰跪坐于蒲团之上,神情依旧淡定。 首相沐衍惊讶地道:“国君,这消息可属实么?” 雍王道:“向寡人汇报此消息者,绝对可靠。” 亚相简登隆眉头一皱,道:“国君,人可靠,并不意味着他的消息就一定属实啊。姬侯素以贤德闻名于诸侯,姬国为我大雍镇守西陲四百余载,一向勤于王事。突然之间说姬侯有反意……,不知国君有何凭据?” 雍王微微摇头,叹息道:“人证,是没有的!直接的物证,也是没有的。至于间接的物证么,原本是有一些的,可惜,在逃离姬国途中,也因故毁掉了。” 上大夫杨东彬愕然道:“也就是说,我们如今想指认贤名满天下的一位诸侯长有反心,却既无人证,也无物证?” 雍王苦笑道:“杨大夫的意思,寡人明白。身为一国之君,岂能无据而定人之罪?若此例一开,律法崩坏,天下则人人自危了。不过……” 雍王的脸色凝重起来:“此人的话,寡人绝对信得过。诸君应该明白,我大雍垂治天下四百多年,任谁有了反心,也必然谨慎,哪能轻易留下把柄。寡人不是想就此治罪于人,而是问计于众卿,如何防范万一?” 然则群臣中却有姬侯的铁杆粉丝,对姬侯推崇备至,这种人根本不相信姬侯会有反心。 上大夫江湛便不悦地道:“国君,我等是国君之臣,姬侯也是国君之臣。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便对一位贤德无双的诸侯长诸多猜忌,岂不令人心寒。” 太师谈琰突然微微一笑,朗声问道:“敢问国君,这消息可是来自王太子殿下么?” 雍王略一迟疑,便爽快地颔首道:“王太子已与昨晚还朝,今日一早,便向寡人禀报了这个消息。” 谈太师道:“小女茗儿,曾拜一位异人为师,习得一身本领,几个月前,游历天下去了,也是昨日方归。据小女所言,她游历至姬国时,遇到了王太子殿下,他们都曾发现,姬国正招兵买马,选贤任能,似有不轨举动。” 亚相简登隆失笑道:“太师,姬侯是姬国之主。招兵买马,选贤任能,有什么不妥?” 谈太师淡淡地道:“雍制,诸侯之国分三等,一等诸侯国可有三军。二等诸侯国可有两军。三等诸侯国可有一军。天子方拥五军……” 谈太师扫了众人一眼,道:“姬国兵马,名为三军,实已有四军之数!” 众大夫顿时一呆。 上大夫江湛不悦地道:“这是令媛发现的?难道姬国集合兵马,让她一一数过。” 谈太师道:“这是姬国奉常院秘密统计的数字!” 江湛不再言语,奉常寺不是他敢质疑的所在。 谈太师道:“前不久,姬侯于岐山选贤,所出的议题之中,便有一题,是非议陛下宽待奴隶之制的。 十几天前,岐州奉常院被一伙神秘人突袭毁灭,奉常院上下数十人,无一幸存,对方也是死伤无数。 姬国有一宗门,曰:鬼王宗。自姬国甫立,鬼王宗便已存在,可以说是与姬国休戚与共。姬侯与鬼王宗宗主王庆来往更是密切。 可是蹊跷的是,姬侯岐山选贤的时候,鬼王九子尽皆参会,对姬侯可谓不遗余力的支持,谷园聚贤宴上,王庆更是座上客。 可是,鬼王九子不久即被人一一杀死,此时人们才发现,除此九人,鬼王宗精锐竟早已不见了,诸位以为,那些人去了哪里?” 众大夫马上想到了突袭奉常院的那伙神秘人。 良久,首相沐衍方道:“太师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我们没有证据,便不能对一方诸侯动手。” 谈太师微笑道:“我想首相是误会了。我们要防患于未然,未必就得马上发兵征讨,捉拿姬侯。” 亚相简登隆疑惑地道:“那太师的意思是?” 谈太师道:“据小女所言,姬国上下磨刀霍霍,眼看起兵在即了。如果真是这样,姬侯此时绝不会也绝不敢离开姬国。国君可以下一道诏书,寻个由头宣他进京,若他来了便罢,若他不来,违抗天子旨意,如何处置,也不为过。” 首相沐衍与亚相简登隆窃窃私语一番,颔首道:“此计可行。” 雍王喜道:“好!便依太师之计,寡人这便下一道旨意,宣姬侯入中京!” …… 陈玄丘与殷受乘车返回太子宫途中,殷受一直感到有些不安。 我来时跟陈大哥说的好好的,结果父王却并未许他官职,陈大哥会不会心生怨尤呢? 可我要如何跟陈大哥解释才好?难道我告诉他说,我父王天年将尽,叫他耐心再等些时间?这是人话么,真真的不当人子! 哎!父王……真的天年将尽了么?不行,一会儿我得去问问师父。父王虽然不是修道练气之士,可天下间总该有些什么天材地宝,是能够益寿延年的吧? 我就这么回去,之前的事儿提都不提,陈大哥一定心生猜忌的,可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是愁煞人了…… 殷受倚在车上,紧张地咬着小指,他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 眼看车子已经驶入王侯扎堆的贵戚坊,殷受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出一个主意来! 殷受马上喜孜孜地对陈玄丘道:“大哥,我父王真是格外地欣赏你啊,这许多年来,据我所知,父王只赐给过三个人玉如意,你是第四个呢。” 陈玄丘好奇地道:“哦?却不知那三位是什么人?” 殷受道:“一位乃是谈太师,一位乃首相沐衍,最后一位么,嘿嘿!就是区区不才在下我啦。” 陈玄丘失笑道:“这样的话,我倒真是受宠若惊了。” 殷受道:“应该的,姬侯识才,难道我父王就不识才么?不过,大雍终究不比姬国,大雍是中央大国,人才济济,诸般规矩更是繁琐。 我父王对我说,若随便许你一个官职,未免委屈了贤才。可若直接对你委以重任,又恐你在中京名声不显,未免会有公卿不服。所以,父王希望你先养望!” 陈玄丘诧异地道:“养望?” 殷受道:“对!养望!就是今儿这里题首诗,明儿那里抚首琴。这是展示你的文才。我再帮大哥寻些高手来,大哥与他们好生斗上几场,声势越大越好,叫满中京的百姓都晓得你的厉害!” 陈玄丘笑道:“这却不急,我打算先花几天时间,去找找苏伯父的夫人和他的孩子。” 殷受赶紧阻拦道:“大哥,中京人口何止百万呐,她们是近二十年前迁来中京的,你人地两生,如何打听?这件事儿,你就交给我好了。你只管打架,咱先把名号立起来!” 路旁茶楼上,临窗一桌,有两人对坐,居高临下,看着远远驶来的马车。 马车上,殷受正手舞足蹈、舌灿莲花地怂恿陈玄丘去打架。 窗前一人轻轻转着茶杯,沉声道:“准备动手,不惜一切,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看此人相貌,可不正是王子启的门客马钰么。 另一人唇边露出一丝冷笑,阴恻恻地道:“你放心!为了今天,我已精心准备了两年,设计了一套必杀五连环。就算他有九条命,今天他也必死无疑!” 说着,他食中二指并起如剑,便向殷受遥遥一指! PS:有点事,下一章会晚点发 第124章 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 “杀人,一定要杀得惊天动地么?那可未必!” 马钰对面的人笑得一脸睿智:“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因为你根本看不出他的厉害,就已丧命在他手中。 即便你已死在他的手中,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占了天时,占了地利,占了人和,是他运气好,而意识不到他的强大!” 马钰对面的人,微笑地解说着. 他叫左言,他就是一个无智名、无勇功的人。 没有人知道他的厉害,更无人知道,他是天下间第一个刺师。 他不是刺客,他是刺师。 他认为,刺杀是一门学问,如果能把刺杀研究到极至,就是一门艺术,是可以让人成为宗师的。 街上,一位老妪拄着拐杖,正颤巍巍地向前走去。也许是因为老眼昏花,她没有看见迎面而来的牛车。 达官贵人有钱有闲,不赶时间。而且牛走起来四平八稳,最具贵族风度,所以早上匆匆赶去王宫见天子,为了赶时间乘坐马车,归来时,却是天子御赐的牛车了。 老妪一步一挪,走在道中,距那牛车,已不足十丈距离。 窗中,左言微笑道:“我做事,向来未虑胜、先虑败,我还会虑及一败再败时该怎么办。 因为……这世上总有些人,运气会出奇地好。所以,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万无一失,我准备了连环五杀。 不过,你应该没福气看到我的后续四杀了,因为……” 左言转首望向窗外,轻叹道:“他们马上就要死了。” 马钰不放心地道:“如果失败,他的戒备必然严密起来,下一回就难以动手了。” 左言莞尔道:“不会有下次的。你知道我动用的是什么杀招么?古语有云:水善,万物生。那么,水恶呢?我这一击,用的就是极其难得、极其昂贵的一枚恶水符!” 左言倨傲地道:“这恶水符,乃是搜集极阴之水、五毒之水、天一重水、蚀金之水,融汇合一,历七七四十九天祭炼而成! 便是天仙也能伤了他的金身,损了他的道行,珍贵无比。一旦发动,三丈之内,寸草不生,除非是精擅先天水系法术,否则,必死无疑!” 左言说到这里时,那老妪还在道上缓缓地往前走着,前边的牛车已经距她仅有五丈距离,车夫一边提缰减速,一边扬声唤道:“那老婆子,道边儿上走去。” 老妇人抬起头,一只手拢在耳朵上,眯着眼睛,似乎听不清,也看不清。 她另一只手拄着拐杖,杖头上赫然缠着一张黄纸符箓,她的大拇指就按在符箓上,只要轻轻一搓,符箓就会破裂,她显然已经做好了随时发动的准备。 牛车已经停下,老妪却还在靠近,四丈、三丈有余…… 就在这时,路旁突然窜出一个人来:“我饿呀!我都一宿没吃东西啦,老婆婆你行行好,给我一口吃的吧!” 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憨态可掬,唇上有两根鼠须的大汉,胸前挂着一块不成形的破木板,手里端着一只破碗,一把就拉住了老太婆拢在耳朵上的手臂。 “噗啦”一声,老太婆还在往前走,那条胳膊竟被这乞丐大汉一把撕了下来。 老太婆被他扯得身子一动,拄着拐杖的左手一颤,缠在拐杖扶手上的符箓顿时破裂,一股墨绿色的浓烟哧哧地喷了出来。 车夫坐在车上,只惊得目瞪口呆。 那个乞丐大汉也呆住了,怎么我一把就把人家的手臂扯下来了?这要赔钱的吧? 他刚想到这儿,手中的手臂突然不见了,掌心里只剩下一截纸剪的纸手臂,长度大小和真人一般无二,软塌塌地躺在他的手上。 乞丐大汉抬头再看,面前的老太婆也诡异地变成了一个纸人儿,哧哧冒出的墨绿色浓烟一喷,那纸人儿迅速被腐蚀掉了,变成灰烬簌簌地掉落在地上。 滚滚浓烟仿佛扣在地上的一个墨绿色的半球,迅速膨胀起来,把乞丐大汉笼罩在了当中。 车上,陈玄丘脸色攸变,沉声道:“有刺客!” 殷受一把抓起他的锯鬼刀,向两旁警惕地望去。 酒馆楼上,马钰和左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如果仍然坐在车上,再有意外发生的话,闪躲起来都不便利。一想到这,陈玄丘当机立断,立即一拉殷受,双双跳下了车子。 老牛看到墨绿色的浓烟,似乎以为是野草,往前走动了几步,不料甫一接触那浓烟,立即哀鸣一声仆倒在地。 老牛尚未倒地,硕大的牛头就已经像被烤化了的蜡烛似的变成了液体,吓得那车夫一跤滚落下来,连滚带爬地逃开。 陈玄丘目光一闪,道:“好恶毒的道法!有人以纸人持符箓,试图接近我们启动毒符,幸好被那乞丐大汉破坏了。哎,只是可惜了他一条人命……” 陈玄丘已经认出那大汉是昨日入城时曾向他讨钱的那个人,心中着实有些歉疚。 地上的牛尸被墨绿的毒气腐蚀了近半个身子,毒烟这才消解毒性,化于空中。 这时,陈玄丘和殷受愕然发现,那个乞丐竟然还站在那儿,安然无恙。 他一手捧着只破碗,一手提着纸剪的胳膊,全身笼罩在一个透明的气泡里边,正一脸的莫名其妙。 “咦?那臭味儿没有啦!” 乞丐大汉忽然发现了周围的变化,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戳,“噗”地一声,气泡破裂。 乞丐大汉向前迈了一步,用力吸了吸鼻子,顿时笑逐颜开:“臭味儿真的没有啦,这个屁放的,真是太臭啦。” 殷受见了又惊又奇:“马儿一沾这绿烟都死了,那乞丐怎么没事?” 陈玄丘目光一闪,扬声道:“喂,那乞儿,你过来。” 乞丐一听,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举起昨天被陈玄丘敲了一通儿,全是豁口的破碗,道:“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一夜没吃东西了。” 陈玄丘道:“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咧嘴一笑:“我姓鱼,我叫鱼不惑。” 陈玄丘道:“你从哪儿来,跟谁学的本领?” 乞丐一脸茫然,憨声道:“学啥本领?我……我也不知道我从哪儿来,我都不记得了。” 陈玄丘原还以为他是位什么奇人,暗中来保护王太子的,现在看来却又不像,难不成此人真是个傻子? 陈玄丘目光一闪,便微笑道:“你很饿吗?” 鱼不惑连连点头,一脸渴望地看着他。 陈玄丘道:“好,那你就跟着我吧,只要跟着我,你就有饭吃,再也不会饿肚子啦。” 鱼不惑大喜:“跟着你,有饭吃?” “不错!” 鱼不惑立即扔了破碗,抓起胸前挂着的那块木板,伸出一直也未修剪过的长指甲,就吱吱嘎嘎地一通刻划。 陈玄丘疑惑地道:“你在干什么?” 鱼不惑把胸前小木板翻过来,喜孜孜地给他看:“我……我老忘记事情,我就想了个办法,有重要的事情,我就记下来,忘了我就看一看,那样就忘不了了。你看。” 陈玄丘一看,就见那木板上刻着自己的模样,居然栩栩如生,旁边还刻了一行小字:“他是我的饭碗!” 酒楼上,左言深深地吸了口气,故作云淡风轻地道:“有时候是这样子的,这就是我哪怕有十足的把握,也会多做一手准备的原因。” 左言向远处一看,看到走过来的一群人,微微一笑,道:“他们来了!第二杀,马上开始!这一次,他不会有机会再逃掉了!” 第125章 计划不如变化快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受受,这般手段,要对付的人应该是你。” 殷受的脸色很难看,喃喃地道:“就这么想要我死么?你们……就这么想要我死么?” 陈玄丘心中一动,问道:“你知道凶手是何人所遣?” 这时突然有人大喝道:“好大胆,竟敢宰杀耕牛!” 半具牛尸倒在地上,被墨绿色的毒气腐蚀掉的部分已经不见了,创口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涂污了一地。 远处正有八九个皂衣人走来,一见这样一幕,登时大吃一惊,马上按着腰刀,快步跑了过来。 牛在古代是极重要的农耕专用牲畜,而农业在数千年的封建社会中始终是最稳固、最重要的经济基础。 因此,牛是受到官府严格保护的。哪怕是牛自己摔死了,生病死了,都得先报官,经官府勘察,确属无误,发一份批文给你,你才能够宰杀。 谁若敢擅自杀牛,那是要坐牢的。 殷受一瞧这些人俱都身着皂衣,腰间佩刀,另一侧挂着青竹腰牌,竟是一群“士”。 士,就相当于后来的捕快,乃刑官之属,负责执法。 从他们领口的绣边代表的官阶来看,说话的这个人是个中士,他身畔的两人是下士,其余五六人则为胥士,大抵相当于一个派出所所长领着俩副所长外加五六个警察。 羽中士说话时,其余八人已若有意若无意地向殷受等人包抄过来。 酒馆二楼,左言抚须微笑道:“杀人,不一定要用最厉害的武器,而是要用最合适的武器。这九宫斩灵阵,威力虽大,却极少有人使用,几乎已被大多数江湖人所遗忘,为什么呢? 因为‘九宫斩灵阵’不能事先预埋法器,只能由人执法盘驱动,而且它的有效杀伤范围极小,只能贴身布阵。行走江湖,谁会蠢到站立不动,任由你从容布阵? 可是,在这样一个世俗的环境里,给他们一个全情合理的身分,便不会引人怀疑。你看,他们马上就要布成‘九宫斩灵阵’了。 太子身边那个朋友或许还有机会逃脱,太子是绝然逃不了的。到时候,法阵一落,斩魄灭魂,他虽不死,却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大雍还会让他做太子么?” 太子的马夫一听这些人无礼,跳上前大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王太子殿下!你们要欺君么!” 殷受大大咧咧惯了,身边没带侍卫,可他今天是进宫面君的,因此穿着很正式。 那中士一看,神情顿时一肃,向殷受施礼道:“小臣羽佳,见过王太子殿下。小臣身为执法官,纵然当众杀牛者是太子,也要去大司寇处理论清楚才行,小臣不敢枉法!” 殷受摆手道:“嗳,这牛可不是我……” “你们好大胆!竟连太子也想拿,找死么!”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随之一道红绫夭矫如龙,翩然而至,倏地一下缠住了羽中士的足踝,往空中一扬,羽中士就手舞蹈地飞上了半空,倒挂在一个树叉上。 娜扎从一棵树后跳了出来,手执乾坤圈,威风凛凛。 他昨夜只尝了一口,就爱上酒的味道了。可他酒量实在不怎么样,这一觉睡到近午才醒。 待他醒来,得知殷受拉着陈玄丘进宫面君去了,娜扎便想,他是有重要使命要留在陈唐关的,陈玄丘一旦留在京里做官,那他更不知要多久才能回陈唐关,这样可不行。 娜扎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于是从太子宫出来,寻摸惹点事儿,把那陈玄丘弄烦了,就会打发他回陈唐关。 娜扎刚出来不远,就看见一群人围着殷受和陈玄丘,陈玄丘身边还站着一个傻大个儿。 娜扎赶紧藏到了树后,怕陈玄丘看见他,把他逮回府去。却不想,正听见那羽中士说话,竟似要拿下太子去见大司寇,娜扎顿时大喜,惹事的机会来了。 娜扎马上扮出一副莽撞样儿来,用浑天绫把羽佳给吊了起来,又手执乾坤圈,打算再打伤几个人,事儿闹大了,陈玄丘自然厌恶他,还欣赏个屁! 羽中士被倒吊于空中,怀中便掉出一只法盘,正磕在地上,当当地跳了几下。 陈玄丘识得法盘,一瞧顿时起疑,朝廷执法官吏身上,怎么会有这种擅长阵法的修真之士才用的法盘? 这一起疑,陈玄丘就发现这些“士”正在悄悄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即便已经知道殷受是当今王太子,他们的移动也未停下。 陈玄丘警觉起来,大声叫道:“娜扎快过来,他们有问题!” 那八人一惊,晓得行藏已经败露。离那落地的法盘最近的一个“士”,立即脚尖一挑,把那法盘挑向空中,同时一甩袖子掷出一口飞刀,削向那空中红绫,口中大喝道:“布阵!” 这八人本来是悄悄移动着,这时迅速一闪,便站到了各自的阵眼上,袖子一翻,每人手中托着一只法盘。 掷刀人大喝道:“阵成,行阵!” 八人齐齐一拨法盘,法盘旋转,哗哗直响,法盘上镶嵌的七颗黑曜石放出一道道诡异的玄光,交织在空中,织成了一张仿若实质的大网,向陈玄丘、殷受等人当头罩来。 “不好!” 陈玄丘感应到那网状玄光,似乎是一种神念力量,可以伤害人的魂魄。他虽来得及逃开,再不济使一个土遁也能避开,可受受他们三人怎么办? 陈玄丘手中现在多少也有几件宝贝,可是没有一样是能克制神魂力量攻击的。情急之下,他只能掣出那口符箓祭炼过的宝剑,看看能否应付。 陈玄丘大喝一声,一剑就向当头落下的玄光网劈去。 无效!剑锋从玄光网上斩过,没有造成丝毫破坏。 玄光网当头落下,眼看就要落到众人头顶,却突然一阵摇曳,消失了。 陈玄丘余悸未消,向众人看去。那八名伪装的“士”似乎也是一脸茫然,突然一起看向空中。 羽中士,还吊在那里。他那伙伴掷出的飞刀,根本不曾削断红绫,挑到空中的法盘他也没接住,现在向上的势头已尽,正向地上落来。 本来,他那伙伴盘算的极好,一刀削断红绫救出羽中士,羽中士接住法盘,落在他的阵位上,大阵启动,一气呵成! 可是…… 空中那只法盘当啷一声落了地,这回,法盘上的一颗黑曜石都被磕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娜扎的脚下。 羽中士倒吊在空中,艰涩地道:“这红绫儿不是凡物,斩不断的!我被它……一缠住足踝,浑身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根本挣脱不得!” 娜扎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他们是来杀人的?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PS:明天当能恢复平时更新时间了,求点赞、月票! 第126章 窗外血花开 窗外,九宫斩灵阵缺了一人,顿告无效! 窗内,左言瞪大眼睛,一副见了神的表情。 他是修真之士,见了鬼也不会惊得目瞪口呆,只有高高在上的神明下凡,才会让他如此失态。 左言期期艾艾地道:“你看,世间果然有些人,运气好得不得了。所以我……” 马钰一探身就揪住了左言的衣领,面孔扭曲着。 他只是一介凡人,不要说法术,连武功都不会。左言一根小指就能捏死他,但现在,他却揪着左言的衣领,居高临下,气势凌人。 他的语速并不快,声音也不高,但是因为激动,舌头有些打卷儿,唾沫星子就喷了左言一脸。 “你是不是又要说,你算无遗策?你早想到了各种可能?我不管你他娘的是刺师,还是你他娘的是刺客,我只要太子死! 你知道为了炼这道恶水符,搜集四大奇水,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么?你知道招募羽佳这九位客卿,花了多少钱么?把你我拆零碎了卖,都换不回的。” 马钰狠狠一推,左言跌坐回去,马钰恶狠狠地道:“如果任务失败,你和我,都要死!” 左言整了整衣衫,冷厉地瞪着马钰:“如果我成功了,你会死!没有人可以这样羞辱一个刺师!” 二人说话间,窗外大战已起。 眼见‘九宫斩灵阵’无法催动,八名刺客当机当断,纷纷抛出手中法盘,当作暗器砸向娜扎,然后八口刀同时出鞘。 “当当当当当~~~” 娜扎挥动乾坤圈,将一具具法盘砸得满天乱飞,黑耀石四处崩溅。 可是他砸开最后一具法盘时,八口刀已经封住了他的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暴雨狂风一般劈来,避无可避。 陈玄丘惊叫道:“娜扎小心啊!” 这孩子可是他向李镜开口才带来中京的。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向人家的父母交代? 陈玄丘一扬手就祭出了他的鲸吞万物葫,定在殷受头顶,先护住这个行刺主要目标。旋即纵身跃向娜扎,大吼一声道:“出来!” 吉祥正在她的小房子里酣睡,忽然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意念传来,她的小房子就腾空而起,穿越这一方小世界,变成一块丈余高的巨大石碑,落在陈玄丘的手中。 吉祥是一个初生的新生命,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沉睡中,这时睡意正浓,小房子呼悠呼悠的,就像荡起的摇篮。吉祥很惬意,她打了个哈欠,翻一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她与葫中小世界是一体的,做为葫中天地的世界意志,只要葫中世界不灭,她就不会死。所以浑不在意。 陈玄丘抱着一方大石碑,就向八名刺客狠狠砸了下去。 这么高这么大的一块石碑,那真是一扫一大片,攻防集于一体。 可是陈玄丘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他只希望娜扎能顶得住第一轮攻击。娜扎此时还不曾修成三头六臂,还没有得到风火轮和火尖枪,陈玄丘实不敢保证他能挡得住这暴风骤雨般的合力一击。 娜扎一见八口刀困住了他的四面八方,登时把浑天绫往怀里一扯,嗖嗖嗖~,红彤彤的浑天绫绕着他的身体一圈圈儿地鼓荡扶摇,就像围着他的身体刮起了一阵龙卷风。 羽佳还被浑天绫缠着足踝呢,被浑天绫这么一甩,就像龙圈风中旋转着的一台破车。 “噗噗噗噗噗……” 八个人、八口刀,每个人在那一刹那都出手至少九次! 劈、砍、点、刺、崩、斩、抹、削、批、剞、切、推、锯、刮、旋…… 就像一块嫩嫩的里脊肉放进了一台锋利的绞肉机,八个刺客溅了一身一脸的血。 羽佳瞬间被瓦解,肉身与神魂俱灭,肉沫子飞得到处都是。 “是个狠人!”陈玄丘暗赞一声,吉祥碑自天而降,轰地一声扫向八人。 劈、砍、刺、崩……,八口刀落在碑上,立时崩碎,钢刀碎片漫天激射。 碑中吉祥若有感应,反手挠了挠后背,呓语一声,继续睡去。 八名刺客惊而不慌,立即取出真正趁手的兵器,再度围了上来。 殷受大喝一声,他的锯魂刀也出手了。 殷受虽然不习道术,可他天生神力,一口刀使出来,便是这些道术高手也要畏惧三分。 好在这八人的道术专注于阵法,阵法之外修习的也是武功,所以娜扎虽然一手浑天绫以柔克刚、一只乾坤圈时而执在手中,时而飞出伤人,倒也勉强能应付。 他们最头疼的反而是陈玄丘和殷受。 陈玄丘抱着一只大石碑,防也没法防,打也没法打,每每石碑扫来,他们只能闪避,这一力降十会被陈玄丘运用得炉火纯青。 殷受手中持的是大雍太祖当年征战天下的宝刀,锯魂、辟邪二字可不是刻在上边充门面的,它和陈玄丘那口剑一样,都有诛灭神魂的效果,而且这刀比陈玄丘那口剑还厉害,只要割伤,就能伤及元神。 殷受有这样一口刀在手,又是力大无穷,同样不好对付。 鱼不惑呆呆地看着他们打斗,捧着牌子看了看,再看看正在打架的“饭碗”,感觉有必要帮帮自己的“饭碗”,要不然“饭碗”若是碎了,就没人管饭吃了。 于是,鱼不惑一张嘴,吐出一个粉红色的泡泡,然后……是一串泡泡…… 泡泡是粉红色的,一个个粉红色的泡泡飞在空中,很浪漫。 一个刺客没注意,头顶有一个粉红色的泡泡缓缓落下,刚一触及他的头发,就“啵”地一声破裂开来,顷刻间变成好大一滩凝胶状的东西,涂了他一身。 那刺客好不悲摧,整个身形顿时一滞,不等他挣脱出来,陈玄丘手中的石碑就凌空拍了下来。 “噗!” 那刺客瞬间矮了大半截,小腿从中间折断,跪立在地上,上身被拍成了饼状,自头颈胸腹以下直到屁股,全都不见了。 另一个刺客看得亡魂直冒,身子只慢了一刹那,就觉得后背寒气逼人,骇得他大叫一声,向前一栽,反手一棍就迎了上去。 “当”地一声响,他手中的乌铁短棍准确地与锯魂刀撞在一起,锯魂刀弹了起来,刀锋毫发无伤,刺客手中的乌铁棍却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刺客右手地上一撑,像安了弹簧似的一下子弹了起来。结果他刚站起,空中就有一只明晃晃的银圈儿,不带一丝声息地落了下来,“噗”地一声敲在他的头上,登时脑浆迸裂,一命呜呼。 剩下六名刺客苦不堪言,他们要防着满天乱窜的乾坤圈,蛇一般在身遭游动的浑天绫,殷受那口既杀人也杀鬼的锯魂刀…… 最讨厌的就是陈玄丘手中那只往那儿一立就是天下第一大盾牌,往前一拍也说不上算是什么兵器的石碑…… 这也就罢了,旁边还有一个浓眉大眼一脸憨厚、却长着两撇很猥琐的胡须,在那儿暗锉锉地吐泡泡的王八蛋! 他吐得满天都是泡泡,比春天漫天的柳絮还要烦人。 那泡泡飞在空中时就是普通的泡泡,会随风起落。可你只要一沾上,它就会变成一滩凝胶,跟他娘擤出来的鼻涕似的。 可殷受的刀碰到泡泡,陈玄丘的手碰到泡泡,却都没事,那泡泡“啪”地一声就碎了,只有碰到他们才会生效。 这还怎么打? “撤!” 羽佳已粉身碎骨,领口绣纹显示为下士的一个刺客便成了首领,他当机立断,大叫一声便转身逃去,只一迈步,便化作一道皂色的流光,遁出了七八丈远。 “看我白虎庚金剑气!” 一个有些中二的少女声音陡然响起,遁出的那道流光立时变成了两道,从向前飞变成了向左前和右前飞,又飞出三四丈远,“啪叽”一声摔在地上,一个人已经变成了两片。 一位少女,手持长剑,发束马尾,身着雪白的滚银绫的劲装,迈着一双悠长有力的腿,英姿飒爽地走了过来。 陈玄丘不由一讶:“茗儿?是月茗!她怎么大白的就出来了?” 第127章 尽入吾彀中矣 茗儿一来,局势对剩下的五个刺客就更加不利了。 陈玄丘防御无敌,对方好不容易攒出一个大招,陈玄丘扛着石碑就冲去了。 偏生他长得肤似美玉,俏若处子,这威猛之举与他的形象反差之大,实在令人不忍卒睹,有种亵渎佳人的感觉。 殷受一刀在手,横冲直撞,有了陈玄丘这个强大的肉盾做掩护,简直是毫无顾忌,任意挥洒,杀得畅快淋漓。 娜扎一条浑天绫,一只乾坤圈,都是既能远攻又能近攻,而且近战护得周密,远攻防不胜防。 茗儿的白虎庚金剑气更是无坚不摧,一旦发出,不但迅疾而且犀利无匹,几乎没有躲避或硬抗的可能。 只是她蓄气需要时间,不能连续攻击。可是有陈玄丘、娜扎和殷受在,她被护在后边,也不怕有人会打断她蓄力。 鱼不惑则吐着泡泡助攻,这泡泡不但能扰敌,而且一旦中招,马上就能延缓刺客的速度,尤其叫人头痛。 这样的五人联手,简直就是刺客们的噩梦。 娜扎打得又郁闷又生气,你们既然是来杀人的,那就早点动手啊,谁让你们说那么多废话的。你们若一刀把陈玄丘杀了,我拍拍屁股就回陈唐关了,多省心? 娜扎一生气,手中一条浑天绫就开始了反守为攻,一条红绫子穿梭往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满场的红光闪烁。稍不注意,那红色绫光中就会现出一个银色的圈儿来,挨着死,碰着亡。 在陈玄丘用石碑粗暴地砸死一名刺客的同时,殷受一刀横卷,把最后一名刺客也拦腰砍成了两段。 九名乔装刺客,俱被杀光。 “茗儿,你怎么来了?”陈玄丘走近谈月茗,这才逮到机会说话。 月茗美玉似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迟疑了一下道:“哦,我……我说过今天要来探望你嘛。” 陈玄丘知道她不想让一体双魂的事儿被太多人知道,就压低声音道:“白天不是该羲茗出现么?” 月茗微微有些忸怩,道:“嗯,妹妹说,有些话儿……我来说更合适。” 月茗有些紧张,也有些心慌。 她昨夜看了手札,知道妹妹今儿一早要来见陈玄丘,心中好不纠结。 其实她已经纠结很久了,这段时间,晚上即便醒来,她不曾找过陈玄丘。 她知道妹妹喜欢陈玄丘,自己这做姐姐的怎么能横刀夺爱,那怎么对得起妹妹?对自己的良心也无法交代啊。 可是,越是克制,压抑的情感就越是炽烈。 前十八年她是白天出现,不像妹妹从小就习惯了夜晚时一个人呆着,看看话本儿,找些自得其乐的小游戏,就消磨了时光。 突然改变了生活习惯,她很寂寞。 漫漫长夜,所有的时间都拿去想一个人,寂寞与思念,对一个怀春少女来说,怎么可能不深陷情网。 这一切忍耐与压抑,在见到妹妹告诉她,要去向陈玄丘表明心迹,要请父亲出面撮合之后,立时化作了决堤的洪水。 于是,月茗给羲茗在手札上提出了一个建议:女儿家应当有所矜持,有些事,是不能由她来说、由她来做的。不如换成自己替她去见陈玄丘,问明陈玄丘的心意。 羲茗本来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姐姐说的话很有道理,所以,今天她让出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不好啦,杀人啦!死了好多人呐!” 这厢的动静,不可避免地惊动了百姓,很多人闻声跑来,一看血腥的现场,又吓得掉头跑去。 陈玄丘目光一闪,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可疑人。 那是一个绿衣女子,现场情景把许多男人都吓得面无人色,大呼小叫。 她也在逃开,但比起这些人,神情显得太过镇定。 逃跑时,她还不时回头望来,那是一种观察的目光,就像山中警觉的小兽,陈玄丘很熟悉这种目光。 那人一定是刺客的同伙! 迄今为止,他们还没有抓到一个活口。这样的话,就算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也无法进行追究,暗杀还会接踵而来。 陈玄丘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鱼不惑突然跑出来一把扯断那道术所化的纸人胳膊,他和殷受在毫无防备下陷入那团墨绿色的浓雾,会是怎样的下场。 殷受必然化作一滩脓血,就算是他恐怕也要身死当场。那是连钢铁都能腐蚀的毒气,陈玄丘就算肉身再强大,又怎么可能抗拒得了。 如果不是娜扎及时赶来,机警地发现那九个人不对劲,用浑天绫绑了一人,坏了对方的阵法,殷受此时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所以,必须主动出击。 想到这里,陈玄丘立即大声道:“追上那个人!” 陈玄丘说罢,便率先向那翠衣少女追了过去。 殷受和茗儿在姬国时就习惯了他风风火火的性格,当下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可刚人一举步,才发现另有一个人追得比他们还快。 那人自然是鱼不惑。他的饭碗跑了,鱼不惑怎么会傻站着不动,立即如影随形,追着他的饭碗跑去。 娜扎恨恨地一跺脚,也心有不甘地追了上去。 “第三关了!” 左言闭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好运气不可能一直伴随他们。他们已经侥幸逃过我两次必杀之局!不然的话,当他们陷入恶水符的噬雾中时,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马钰瞪着眼睛道:“这一次呢?” 左言唇边慢慢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缓缓张开眼睛:“你不会明白,一个刺师的谋划,是何等的厉害。” 他端起一杯酒,却没有凑向唇边,而是忽然往窗外一泼,右手食指在空中急速画符,口中念念有词:“天皇敕日演法真,九天五色降祥云,金光皎洁乾坤照,圆满呈光地下书。敕!” 那整个窗口,立时布起一片蒙蒙清光,仿佛一台大电视,清光中浮现出了陈玄丘等人追向绿衣女子的画面。 绿衣女子正跑向此坊与城墙相间的一块空地,那儿野草荒芜,只有三两间破败的茅屋,久无人居住了。 其中倒还有几片平坦的地面,被人开辟成了几畦菜地,菜已经收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留种的菜还长在地里。 左言喃喃地道:“纵然是我这样心思缜密,虑事周详的人,也想不出,这一次,他们还有什么机会逃走?” 圆光术所示的画面中,陈玄丘等人已经追到那片荒地上,将绿衣少女团团围住。 左言微笑道:“尽入我彀中矣!这一次,就算有人机缘巧合揭穿陷阱,误打误撞破坏阵眼,也没有用了。此阵已然启动,就算再有人来,也只是陪死而已。” 左言斟上一杯酒,向马钰一举:“马兄可满饮此杯,静观其死了。” 马钰冷哼一声,悻悻地道:“你的大话,我已经听得太多了。” 左言挑了挑眉,将酒一饮而尽:“不喝就算了。他们伏诛之时,就是你的授首之际。到时再想喝,只怕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第128章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 “姑娘,说出是谁派你来的,我可以饶你不死。” 一围住那绿裳姑娘,陈玄丘马上逼问来历。 这个人不能杀,要留作人证。 可是,他不杀,人证却可以自杀。 那位绿裳姑娘向他诡谲地一笑,脸就一下子裂开了。 她长得还算秀丽,但再漂亮的脸若突然裂开,也足够惊怵了。 陈玄丘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漂亮面孔从内向外翻卷裂开,火舌从中吐出,蚕食着她的身体。 又是一个纸人! 陈玄丘的脸色攸然一变,这纸人把他们引到这儿来,一言不发,立即自焚,那么她的用意显然只有一个:把他们引到这儿来,她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陈玄丘顿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虽然他还不明白对方把他们引来此处究竟想怎么做,但是显然有一个大陷阱正设在这里。 “上当了,我们走!” 陈玄丘大喊一声,刚一转身,四下里空气一阵波动,便有一群手持长枪大戟,身披金盔金甲的神将,骤然于虚空涌现,密密匝匝地把他们围在了当中。 娜扎脸色一变,失声叫道:“黄巾力士。” 陈玄丘听了不禁惊咦一声,若不是娜扎叫破,他还真不知道眼前这些金盔金甲的兵将究竟是什么。 哪个门派也不会是这样一副打扮啊,除非是朝廷的兵马,可眼前这些金盔金将的兵将都是双脚悬空的,显然不是凡人。 想不到他们就是黄巾力士! 黄巾力士,又名金甲力士,乃是上界里级别最低的一种神将仙吏。 这种黄巾力士,乃是天庭、地府、人间这三界系统尚未成形,后土娘娘尚未化身六道时死掉的人类所衍化。 那时候没有六道轮回,亡灵只能游荡于天地之间,浑浑噩噩,如痴如呆。 在漫长的岁月中,他们中一些亡灵渐渐被天地罡风吹散,重新归于天地。 另一部分却凭着自身顽强不灭的意志,承受日月精华的粹炼,渐渐凝练出了神体。 他们的神智不全,只能听懂一些简单的命令,也无法继续修炼,成为真正的神将或仙人,可不管怎么说,他们终究拥有着强大的体魄和一些基本的神通。 上界的神和仙,常常喜欢拘役黄巾力士为其所用,做些洒扫侍候的杂事。他们很听话,而且因为神识不全,也不懂得勾心斗角,用他们再放心不过。 娜扎尚未投胎为人时,在师祖宫中也见过许多负责洒扫庭院、照顾果树、看护庭院的黄巾力士,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些黄巾力士虽然身属上界,可就如同一些修道之人从地府拘出的幽灵厉鬼一般,只保持着最基本的神智,只懂得听命行事。 他们一现身,就挥舞刀枪剑戟,朝着五人冲杀过来。 娜扎一句话都没有,立即舞动乾坤圈、浑天绫迎了上去。 他知道跟黄巾力士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们听不懂道理,也不会权衡利弊得失,他们没有自主意识,除非你杀了行法驱使他们的人,否则只有一死方休。 陈玄丘和殷受自觉地与娜扎站成了一个品字形,将茗儿和鱼不惑护在中间,三人负责御敌,鱼不惑负责干扰,茗儿负责憋大招,虽然不曾事先演练过,五人居然心有灵犀,配合极其默契。 这些黄巾力士本领都不算太强,可问题是,他们的数量层出不穷,死掉一个,马上就补上一个,他们把四周围得水泄不通,陈玄丘五人固然不曾被这些黄巾力士攻破防御,却也无法突围出去。 陈玄丘感到极其不安,前两次行刺虽然看着不如这一次声势浩大,可凶险却十倍于这一次。 对方既然布下连环杀阵,显然是必欲置殷受于死地而后快。既然如此,这第三次杀阵,理应比第二次更厉害才对。 可对方搞来这些人数虽然众多可武力不强的黄巾力士想干什么?难不成是硬生生地耗光大家的力气? 不行!必须得尽快离开,否则一定会有不可预料的危险出现。 陈玄丘忙里偷闲,几次打开纳戒,在里边一通翻找,却没有找到可以御敌的武器。那枚凤凰羽毛还在里边,可惜却已没有神力,否则一招“凤凰游”,必可逃之夭夭。 符箓里面嘛,那张御雷符倒是大面积杀伤性武器,可是只剩下一枚了,真要动用它么? 陈玄丘正在犹豫,心头突然灵光一闪,等等!雷? 陈玄丘霍然抬头向天上望去,天空中阴云阵阵,缓缓凝聚着,正在形成一个庞大的雷云漩涡。 陈玄丘猛然明白过来,对方这一次要用来攻击他们的,正是雷法。 这周围一定布下了一座引雷大阵,可是引雷太慢了,对方担心他们发现上当及时逃开,所以才驱使黄巾力士这些炮灰阻挡他们。 这天雷一旦落下,在场的谁也逃不了。他们还不曾练到大乘境界,怎么可能抵抗得了雷电之威? 神雷即将成形,只待神雷一落,立时神魂俱灭,在场五人,就连一点渣儿都不会剩下。 …… 天界,玉京山,玉京宫。 真武大殿外立着一根高高耸立的旗杆,旗杆顶端有一个斗。 旗杆上的斗各有用处。 比如天家皇室的宫庭中也会在旗杆上设斗,用来放置杂米粗粮,饲喂鸟雀。皇恩浩荡嘛,宫里的鸟雀,也不能叫它们饿着。 举人家门口也会立一根旗杆,旗杆上也有一个斗,那叫禄斗。 朝廷发放的俸禄中,官员领的叫俸,举人领的叫禄,基本上都不是现钱,而是发放米粮,到时可以把这个斗拿下来,称量发放的禄米是否对得上数目。 真武大殿前边立的这根旗杆顶上也有一只斗,这只斗却是一只雷斗。 此刻,那雷斗中正在蕴酿一记神雷,雷电在雷斗中滋滋作响,随时会劈向下界去。 巫马有熊和满清音并肩从配殿里走出来。 满清音本来身材高挑颀长,可是站在高大威猛的巫马有熊旁边,却似小鸟依人一般娇小了。 看到雷斗中正在酝酿着的那道雷电,满清音不禁站住了脚步,说道:“咦?凡间有人借法呢。师兄,你听说没有,人间这番轮回大劫后,天庭要设立神霄玉清府呢。 据说那神霄玉清府专司生杀枯荣、善恶赏罚、行云布雨、号令雷霆。到时候咱们这只雷斗,只怕也要移交出去了,以后咱们使不动天雷,凡间也轻易借不到天雷了。” 巫马有熊不屑地一笑,道:“那位天界之主对咱们师尊终究是心怀忌惮呐,谁让咱们师父是……,呵呵,他这不过是拐弯抹脚地想削咱们师尊的权柄罢了,又怎样呢?我真武一脉,又不以雷法称尊。” 满清音道:“可还是叫人心里不舒服。哎,对了,我还给小师弟画过几道御雷符呢,你说这一记神雷,会不会就是小师弟遇到了麻烦,正在动用雷符引雷呀。” 巫马有熊朝雷斗上看了一眼,道:“小师弟向来性情平和,从不惹是生非,以前都是你和叶离去欺负他,你看他什么时候惹过事?何况他又不曾习得法术,应该不会招惹太厉害的对手,哪里用得到御雷符。” 满清音笑道:“若是旁人借雷,那就不相干了,只要不是有人借了雷去,是为了劈咱们小师弟就好。” 巫马有熊失笑道:“那有这么巧。再说,我还送了他一件护身法器,便是天雷也不怕。” “你说那只龟壳啊?” “不错。那是我在北海游历时,玄武一族的一个小子狂悖无礼,被我一剑斩了,取其龟壳祭炼成的一件护身法宝。 玄武一族向来以防御无双著称,便是雷法也能防御,除了创世之雷,都伤它不得。可这方世界已经形成,哪里还有创世之雷?走吧,不要胡思乱想了。” 二人说笑着,便进了真武大殿。 …… 陈玄丘发现了玄机所在,立即叫道:“不好!他们是想引动雷法,以天雷取我等性命。快杀出去!” 娜扎得他提醒,抬头一看,也是脸色大变。 他们结阵自保,本来以防御为主,这时发现不妙,立即转守为攻,想突出重围,跳出这块引雷之地。 陈玄丘剑气爆发,剑芒如雨,每走一步,必定一名黄巾力士中剑。 娜扎也是火力全开,混天绫搅得罡风四射,乾坤圈在那罡风之中四处游走,击杀黄巾力士。 茗儿吞下一粒丹药,顾不得过分催运真气会有伤元神,也是跃身上前,奋力运剑御敌。 鱼不惑虽然得了健忘症,人却不傻。他本是鱼身,原就机警,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能警觉的主儿,这时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粉红色的盾牌,护在他和茗儿身前。 那粉红色的盾牌,怎么看都像是放大了几百倍的一片鱼鳞。 可是,黄巾力士们如过江之鲫,蜂拥而上。他们意识不全,悍不畏死,前仆后继之下,将陈玄丘等人死死地顶住,始终冲不开一条出路。 陈玄丘又用神念打开纳戒,从中急急翻找,放在其中的符箓没有一道适合眼下这种场合的,此时天空中那道酝酿良久的神雷即将劈下,陈玄丘心中好不绝望。 这在这时,远处一团乌蒙蒙的云气呼啸而来,猛然停在战阵中央,凌空悬停于四五丈高处。 云气一散,现出一个身着玄甲,发束玄冠,手提银枪的英俊男子。 他虎目一扫,顿时把剑眉一蹙,沉声喝道:“我明明感应到她的信息就在这里,怎么不见了?你们谁看到小凤儿了,快说!” 这人正是李玄龟,他那日追丢了朱雀辞,再回凤凰山寻找时,朱雀辞被陈玄丘的蒙昧天机之术隐藏了气息,依旧没找到。 后来陈玄丘把蒙昧天机术传给了朱雀辞,于是朱雀辞回转东夷时,他也感应不到。 这李玄龟倒有一份锲而不舍的精神,依旧四处寻找。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凤凰之力,从西岐横亘万里,笔直地飞去了大雍。 李玄龟急忙又追了来,可还不等他飞到地方,那气息又没了。 好在龟这东西,旁的没有,就是耐性出奇地好。 李玄龟耐心寻觅,在中京附近转悠很久了。 方才他一连几次感应到凤凰气息,顿时大喜,马上赶了来。一路上就觉那股气息时有时无,他不晓得那是陈玄丘在开启纳戒,只道朱雀辞又要振翅远翔。 这可把李玄龟急坏了,所以驾起遁光,风驰电掣地赶了来,一头扎进了阵中。 就在这时,天空那道神雷终于瓜熟蒂落,轰隆一声,就往李玄龟的头顶劈了下来。 第129章 顶雷的李玄龟 “小凤儿,我李玄龟对你一片真心,想不到你竟然设计杀我!” 李玄龟悲愤莫名,仰天咆哮! 这道天雷显然已经蕴酿很久了,直到他出现,才骤然落下。 再加上之前有一道凤凰气息时有时无,待他赶到,那凤凰气息却又不见了。 李玄龟当然认定这是朱雀辞设下的一计,目的就是要陷杀他。 为了摆脱他的追求,朱雀辞竟然对他动了杀心。 李玄龟心中愤懑莫名,大声咆哮道:“可惜,你终究是看轻了我李玄龟,区区天雷,就想杀我吗?给我迎!” 李玄龟猛然发出“哞昂”一声似牛非牛的震天阶怪吼,脖颈迅速变粗,然后整个身体轰然一声,变成了方圆有三丈左右的一只巨大乌龟,一片片脸盆大的龟甲如同乌铁铸成的一般,黑得发亮。 天雷“轰然”一声,狠狠轰击在李玄龟的本体法相上,李玄龟痛呼一声,“哞昂~~”怪吼,身子陡然下沉了三尺,他不想在朱雀辞面前示弱,又奋力定住了身子。 陈玄丘、殷受、茗儿等五人站在地上,抬头看着他们头顶那只黑沉沉的大乌龟,把他们笼罩得严严实实的,鱼不惑不禁惊叹道:“这只大王八,真是好抗打呀。” 天空中血红色的雷云旋转着,又是一记天雷轰然劈下,李玄龟又挨了一记重击,唇角沁出了一丝鲜血。 他狂嗥一声,大叫道:“来得好,你看我李玄龟到底怕不怕!” 李玄龟犯了拗劲儿,话刚说罢,他就奋身而起,主动迎向又一道天雷,以巨大的椭圆形龟甲猛然撞向劈下来的那道狰狞如龙的闪电。 “喀喇喇喇~~~”神雷击在龟背上,电光闪烁,电蛇狂舞,李玄龟在空中陡然下沉了有八九丈,他却打出了真火,悍然再度迎了上去。 酒馆内,左言看着圆光术所显现的情景,喃喃地道:“我费尽心思,足足用了三天,耗费了无数的天材地宝,才布下这座引雷阵。足足有九道神雷啊,哪怕……有一道能劈下去,也好。” 马钰斜着眼睛,乜视着左言,脸上只是冷笑,却也不发一语。 “来啊!来啊!你再来啊!”李玄龟狂嗥着,一次次被天雷击落,又一次次不甘心地冲起,当第九道神雷落下时,李玄龟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玄龟本体方圆数丈,吐出这一口鲜血,对地面几人来说,不亚于泼下一大桶血。 陈玄丘、茗儿和娜扎急忙一跳,就闪了开去。 殷受正仰头看得出神,没来得及闪躲,和鱼不惑被“一桶血”哗一下就浇了下去。 龟血落地,鱼不惑身上裹着一层泡泡,他伸出尖尖的手指戳破泡泡,就从里边走了出来,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沾上。 殷受站在那里,却跟一只血葫芦似的,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他伸手一抹脸上的鲜血,冲着天上叫道:“你恶不恶心呐!” 李玄龟没有听见他的叫声,李玄龟的耳鼓现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因此一来,李玄龟自己的嗓门也下意识地变大了,声震屋瓦:“小凤儿,我就喜欢你这彪悍劲儿,哈哈哈哈,你想杀我是么?这回我还非要把你弄上我的床去不可了!你等着吧,下一次,我再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李玄龟巨大的龟身在空中摇摇晃晃的,然后陡然重新化作了一个玄盔玄甲的英俊少年,只是脸色苍白如纸,他驭起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便朝北海方向疾飞而去。 天雷阵一结束,黄巾力士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一个个金盔金甲的黄巾力士砰然化作一股股黄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乌云渐渐散去后,原地只剩下陈玄丘等五人,方才的一切,恍如一梦。 娜扎心有余悸地道:“这人真是好恶毒的手段,一环扣一环,若非那只大乌龟莫名其妙地冲过来,我就要被炸成渣渣了。” 陈玄丘此时心中已经隐隐明白了那只突如其来的玄龟,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他追朱雀辞怎么追到这儿来了?难道小雀儿也来了中京? 这样一想,陈玄丘登时心中一热,可忽然想起朱雀辞说过她回洞府等候一个极重要的人,便又打消了这个妄念。 陈玄丘忽然又想起自己刚才曾屡屡打开纳戒,里边放着一枚凤凰羽毛,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以后要小心了,这只大乌龟长了个狗鼻子,可别动不动就把他给招了来。 殷受心有余悸地道:“大哥,我这对头,不会再有对付我们手段了吧?” 陈玄丘道:“他设下的这些杀局,每一局都用了心思,简直阴恶之极,防不胜防,若非我们福大命大,几乎在第一局就已是必死的下场了。这样的三起杀局,布置起来不知何等艰难。想来是不会再有后手了。” 殷受松了口气道:“方才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又是在王宫附近,必然会惊动朝廷,想来马上就要有兵马来了,兵马一到,人多势众,那刺客确也不方便再下手了。” 鱼不惑凑上来,兴奋地道:“饭碗大哥,那是不是就可以去吃饭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有两队官兵成钳形呼应着冲来,两队官兵前边,都有一员武将骑马带队。 队伍浩浩荡,隔着老远就停下来整队,列阵前行。 刀盾阵、弓弩阵,长枪阵,一排排、一列列,如铜墙铁壁一般,铿然缓缓逼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是王太子啊!” 殷受跳着脚儿地喊,可那队伍却不理会,他们一个个的方阵整齐地向前移动着,在一箭之外蓦然停了下来,前边的弓弩阵拉弓如满月,蓄势待发。 殷受大怒:“你们疯了,怎敢对我动手?” 茗儿气道:“擦干净你的脸啊,鬼认得你现在是谁啊?” “哦,对对对。” 殷受恍然大悟,可他现在全身都是血,殷受摊开双手看看,哭丧着脸道:“我擦不净啊,谁有手帕?” “我来我来!”鱼不惑自告奋勇,跳上前来,冲着殷受“噗 ”地吐了一口口水。 “哗~~” 一道水流,瀑布横飞一般撞在殷受的脸上,把他冲击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 酒楼,窗前。 马钰乜视着左言,阴阳怪气地道:“任何事情,都有意外的可能,世事无绝对嘛!有些人呢,运气好得令人发指,更是会以种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避过危险。 不过,左兄你乃是古往今来、天上地下的第一位刺师,向来未虑胜而先虑败,行事谨慎小心,想必早有应对之策了吧。那么,左兄的第四道杀局,是否该启动了呢?” 马钰这番话充满嘲讽,但左言不以为意,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口画面中,抹了几把脸,已被冲出本来面目的殷受,轻轻地道:“第四关,已经开始了……” 第130章 如露亦如电 终是虚惊一场。 看到那血衣人果然是王太子殿下后,几百名铁甲卫士齐齐下跪,然后把他们一行五人护送到了王宫。 殷受上殿面君,陈玄丘和其余四人则在侧殿等候。 陈玄丘忽然记起茗儿今天换了姐姐白天出来,是有事情问他,便道:“对了,你找我什么事来着?” 月茗脸儿一热,便走到殿角儿去,回眸再望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会意地跟过去,娜扎撇撇嘴,不屑地道:“装神弄鬼。”却还是好奇,拼命地竖起了耳朵。 鱼不惑站在窗口,双手扒着窗沿儿,两眼发直地看着外边,只是喃喃自语:“怎么还不开饭呢?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 殿角处,月茗有些紧张,又有些忐忑地问道:“我……妹妹与你在姬国结识,共赴患难,便……渐渐喜欢了你,她……她想知道,你喜不喜欢她……那样性情的女孩儿?” 问完了这句话,月茗的心便怦怦地跳了起来。 如果陈玄丘表态也喜欢妹妹,那她就会把自己朦胧的情感深深锁起,尽快寻到和妹妹离魂的办法,把这具身体让给她,自己另寻一个寄体,从此万水千山,追求剑道真谛。 如果万一…… 月茗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陈玄丘默然,就他那情商,茗儿对他的爱意,早就心知肚明了。只是茗儿没有点破,他总不能主动向对方表明态度,现在茗儿终于问起了。 茗儿很漂亮,家世也很好,性情尤其的天真善良,如果能娶这样一位女子为妻,委实不算亏了他。 可是,自从凤凰山上一夕相处,陈玄丘心中对那道火红的身影便再也念念不忘了。 他更喜欢朱雀辞多一些,换作从前,他和朱雀辞再无交集的可能。以一个现代人来说,他会更理智地处理自己的感情,把这份倾慕长埋心间。 可是,他现在已经修炼了《无为经》,他知道自己连这《无为经》百分之一的功法都未学全,万分之一的威力都未掌握。 假以时日,他未必不能成就一代大能,不要说人间无敌,便是上了天界,也得有他一席之地! 所以,四灵之一的凤凰一族,他也未必就配不上。 这样的话,他追求朱雀辞就有了信心。 茗儿终究是要留在凡间的,他又岂能含糊暖昧,或者脚踏两条船,误了人家的终身? 陈玄丘看了看月茗紧张的眼神儿,却又如何残忍地开口拒绝呢? 陈玄丘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委婉表明态度的好办法。 他咳嗽一声,道:“我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巧了,和我一个姓儿,也姓陈。他叫……陈靖仇! 陈靖仇有两个红颜知己,一个叫于小雪,天真烂漫,纯情温柔,没有一点瑕疵。另一位姑娘呢,叫拓跋玉儿,她呢,性情刁蛮,喜欢惹事生非……” 陈玄丘对月茗讲起了《轩辕剑天之痕》里边的剧情,娓娓道来,倒是颇为引人入胜。 …… 大殿上,殷受一进去便是一惊,就见他的师父护国神兽月酌正沉着脸坐在殿上。父王坐在上首,殿下跪着他的大哥和二哥,被五花大绑,神情沮丧。 一见殷受赶来,雍王便道:“王儿,你无恙吧?” 殷受赶紧拜倒参见,请父王宽心,然后看了眼王子启和王子衍,虽然心中已隐隐明白他们为何被抓来此,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父王,我大哥二哥他们,这是怎么了?” 月酌冷哼一声道:“他们觊觎王位,图谋不轨,想刺杀你,如今被老夫尽数抓了来。国君,这是你的家事,如何处断,你看着办吧。” 雍王沉下脸色道:“你二人平日里诸般小动作,真当寡人不知么?如今竟悍然行刺!你们是料定了即便事情败露,只要先杀了受儿,寡人也拿你们没有办法了,是么?” 雍王重重地一拍桌子:“行刺储君,形同谋反,纵是寡人的儿子,也不可饶恕。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明正典刑,将其罪行诏告天下。” 殷受一听,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父王开恩,两位兄长纵有千般不是,也是父王的亲骨肉,是我的同胞兄弟啊,受儿怎能看着他们去死。父亲开恩,饶恕他们死罪吧。” 公子衍垂头丧气,公子启则恶狠狠地道:“你少来充好人!我和你一母同胞,我是长子,凭什么轮到你做太子? 这天道不公,那我就来自己讨公道。既然败了,你要杀便杀,不要假惺惺的,叫我看了恶心,” 殷受目中含泪,哽咽地道:“大哥,王法如此,不是三弟夺取。原本,这储君之位让与大哥都无妨。 可是,大哥你一向反对父王的新政,倒与姬侯等人遥相呼应,这是大义所在,关乎我大雍千秋社稷,既如此,三弟反而不能相让了。 弟弟的一番苦心,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三弟我真就是这般想的。” 说完,殷受又向雍王叩头,掷地有声地道:“父王,若是斩了儿的大哥二哥,儿一辈子都会心中不安的,万祈父王开恩,赦免他们的死罪。” 雍王叹息一声道:“痴儿,罢了,看你面上,便饶过他们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启、衍二子,试图谋杀储君,即日起贬为庶人,拘于羑里,从此不得随意走动!” 殷受大喜,连忙叩首道:“谢父王开恩。” 王子启大呼道:“我不要活着受辱,父王莫如杀了儿臣,我宁愿一死,不愿向殷受叩首称臣,杀了我吧……” 王子衍唬得脸上变色,连忙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 陈玄丘一直说到拓拔玉儿死去,叹息道:“小雪姑娘,纯洁善良,温柔体贴,从不乱发脾气,简直完美到极点,是个非常好的姑娘。可在我心里,却只觉得她是一个可爱的小妹子。 倒是那位拓跋玉儿,虽然刁蛮任性,她与陈靖仇初相识时,甚至是大打一场,后来也是时不时就向陈靖仇发一通脾气,可我偏就觉得,若我是陈靖仇,定然喜欢她更多一些。” 陈玄丘说着,心想:“茗儿和朱雀辞姑娘比起来,真的是性情完美到了极点,挑不出一点毛病呢。可我偏偏就觉得,若是与朱雀辞那样的小女子长相厮守,这人生才更精彩、更有趣。” 谈月茗听得脸热心跳,她万万没想到,陈玄丘竟然对她表白了,而且说的这么露骨。 她本来还在想,若陈玄丘喜欢妹妹,她就隐藏了心事,默默地退出。如果陈玄丘不想以妹妹为终身伴侣,她就壮起胆子,问一问他对自己可有几分欢喜。 可她没有想到,陈玄丘竟用这样一个很明显的故事,对她表白情意。 什么陈靖仇,居然也是姓陈的,他这不就是在说他自己吗? 脾气温柔,善良可爱的小雪姑娘就是妹妹羲茗了吧? 那个刁蛮任性,有些跋扈的丫头拓跋玉儿,可不就是在说我么? 初相识时,自己还真的跟他打过一架呢,还吃了亏。 一时间,谈月茗欢喜得心都要炸了。 可她一转念,想起此时还在沉睡之中,今晚必然要满怀期望地等她好消息的妹妹,心中又生不舍。 她该怎么说呢?告诉妹妹,陈玄丘不喜欢你? 这也就罢了。如果再补一刀,说他不喜欢你,但是他喜欢我。那…… 一世的好姊妹,虽然如彼岸花一般花不见叶、叶不见花,从来不曾谋面,却也从来不曾稍离,她们有什么心事,对彼此都毫无保留的。 如果那样做,她们还能做得成姊妹? 想到这里,月茗便道:“我明白了。妹妹她性情纯良天真,我不能一下子告诉她,她会……受不了的。我……我只能慢慢让她冷下心意。” 陈玄丘松了口气,总算说清楚了。接下来这个大麻烦,就要由月茗姑娘去解决了,我以后再也不用那般为难地面对热情如火的羲茗姑娘了。” 陈玄丘马上向月茗长长一揖,道:“既如此,那就麻烦月茗姑娘了。” 月茗嫩脸一热,微微低头,幽幽地道:“这也是我的事嘛,有甚么好谢的。你对我,不……不用这么客气。” …… 酒馆里,马钰直勾勾地瞪着左言。 圆光术显示的画面中,黄甲力士消失时散发出来的黄色雾气也已经飘散了。 陈玄丘、殷受等五人静静地站在那块空地上,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般。 而对面,左言正在闲极无聊地竖筷子。 五根筷子,他一根根小心地竖起。圆头冲上,方头冲下,天圆地方,正合其理。 然后,那筷子就一根根地稳稳地立在了桌面上。 马钰忍不住道:“你的法术出问题了,他们为什么定住不动了?你在这儿竖筷子,又是什么意思?” 左言竖起最后一根筷子,轻轻吁了口气,对马钰道:“黄巾力士散去时逸散出来的黄雾,其实是一种致幻的药物。在这种药物的辅助下,我的真幻如一大法,就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左言瞟了一眼圆光术所显示的画面,淡淡地道:“不是这画面定住了,而是他们定住了。 他们此时,已经陷入我的真幻如一之境,这五根筷子,现在就是他们五个人的命。当筷子碎裂的时候,他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马钰看看街尾匆匆闪过的一队士兵,不放心地道:“你有没有又吹牛啊?官兵都赶过去了。” 左言冷冷地道:“真幻如一境中,一念就是万年。天上地下,已经再无一人来得及赶去把他们唤醒了。所以,你最好闭嘴,别打扰我施法!” 马钰马上闭紧了嘴巴,连喘气儿都放轻了许多,生怕一不小心吹倒了筷子。 第131章 天地一烘炉,清得心静否 “他们就这么呆呆地站着就能死?难道等他们站到死吗?” “他们现在站在那儿的只是一具躯壳,他们的神识已经陷入真幻如一之境,在那里边,他们的神识一旦死亡,现实世界中的肉体自然也就死亡了。” “你竟能同时操纵五个人的神念?” “呵呵,我没有操纵他们的神念,我只是建立了一个幻境,把他们的神念引入其中,在这个幻境中,他们之间的神识也是能进行沟通的。 虽然其他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来自于他们的想象,可是对他们五个人来说,这个幻境与真实的世界却并没有什么两样.” “那么,你要怎么杀死他们呢?”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们会怎么死。我若干涉太多,他们一定会察觉到异常,高明的做法当然是顺着他们的脾气秉性,任其自然发展。” “顺着他们的脾气秉性,任其自然发展?那他们怎么才能死?” “一点小小的、必要的外部干涉当然还是要的。我选择那个使红绫儿银项圈的小子怎么样,他年纪轻,性子冲动,更容受到盅惑。我只要用我的意念稍加干扰……” 左言又拿起一根筷子,在第五根竖起的筷子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神奇的是,那根立起的筷子摇晃了一下,居然不曾倒下。 左言继续道:“让他产生一个意识,他将会得罪一个人,而这个人将是他绝对不可匹敌的一个强大对手。接下来的一切,就不需要我再进行干涉了。” 左言得意地道:“这就是真幻如一境的奇妙之处了,你想让他们往什么方向发展,只需注入一道意念。他们就会以他们自认为合理的方式,主动向你想要的结果发展,端地奇妙无穷。 你知道那黄色烟雾是什么吗?上古年间,有一位大巫名曰共工,共工手下有两员大将,一个叫相柳,一个叫浮游。那浮游最擅长的就是以幻术迷惑他人的神念。想当年,我无意中得到……” “停停停!” 马钰打断了左言的话,诚恳地道:“等他们死了以后再说,好吗?我现在是真的不敢再听你吹嘘了,你一吹牛,我就心惊胆战,感觉又要失败的样子。” 左言冷冷地瞥了马钰一言,重重地哼了一声:“夏虫不可语冰!” …… 一晃儿,两个多月过去了。 王子启和王子衍已经被流放出京,中京再度恢复了平静。 陈玄丘一直住在太子宫中,深居简出,勤修道法。 经过那三场令人后怕的刺杀,陈玄丘意识到自己还有诸多而足,而且自下山以后,他的修炼较之从前明显懈怠了,必须要刻苦起来。 殷受托了人在帮他打听苏夫人的下落,可是苏夫人当初迁入中京并非朝廷的安排,而一个妇道人家,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也不太可能大张旗鼓,因此并不太好找。 殷受告诉他,如今已经托了奉常寺的人在帮着打听了,但还没有消息。 陈玄丘原也只是好奇,想瞧瞧苏护的女儿究竟是不是他所知道的那位封神第一美人儿苏妲。 至于做上门女婿的心思则早已淡了,尤其是拒绝了茗儿之后,心志对朱雀辞更加坚定,对苏夫人所生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自那日他对月茗说清自己的想法后,羲茗就再未出现过。直到前两天,某一个晚上,羲茗突然造访,告诉他妹妹现在心情已经平静多了,也许明天会陪父亲来太子宫。 次日,羲茗果然来到了太子府,她是陪同父亲谈太师一起来的。 雍王的身体每况愈下,很多时候为了保证精神奕奕,上朝时都要先服一碗参汤,这件事只有几位中枢大臣才知道,现在需要为太子登基提前做些功夫了。 太子与谈太师长谈的时候,茗儿就悄悄地来到了陈玄丘的居所。 今天,刚刚下了初雪,陈玄丘正在雪上舞剑。 茗儿披了一件灰鼠皮的披风,连帽边沿笼着一圈儿白色兔绒,衬着她一张雪白的精致小脸,美丽不可方物,只是隐隐透着一抹憔悴。 茗儿安静地看着,陈玄丘收剑的时候才看到她,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拍手叫好,然后有些花痴地小跑过来,只是向他浅浅一笑,低声唤道:“陈大哥。” 陈玄丘心中怜意大生,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心软不得,否则这份感情就会更加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了。 他走上前去,故作爽朗地一笑,道:“茗儿妹子,好久不见了,你还好么?” 他故意忽略了那如玉的小脸上露出的憔悴,唤她的时候,在“妹子”的读音上也咬重了一些。 茗儿是个很慧黠的姑娘,她当然明白陈玄丘的示意,那双眸子明显地黯淡了一下,却还是甜甜一笑,道:“也没什么啊,每天就是打坐啊练功啊,再不然就练丹啊,别的……也没什么事了。” 陈玄丘道:“你练的丹药,虽然卖相不好,不过效力可是着实不错。” “那是!” 茗儿明显有了些精神,这种投其所好的话,显然更能引起她的兴趣。 “其实我不太喜欢练功法的,我喜欢练丹。不过师父传我的那功法对我练丹也有大有帮助,倒是不能搁下。” 茗儿抿了抿淡淡的没有血色的嘴唇,又道:“丹成开炉的时候,对药效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影响,影响的就是品相和气味,我性子急,每每到了这一步,总是做不好。” 茗儿说到这儿,忽然扬起眉,对陈玄丘甜甜一笑,道:“我师父可没说过,不许我把丹方传给别人,不如,我教给你啊。” 陈玄丘一呆,他的师门从不炼丹,他对炼丹可一窍不通。 陈玄丘迟疑地道:“炼丹啊,我能行吗?” “没问题的,我只教你几种治疗内伤外伤、聚元补气的方子,只学这几样,那就很快的……” 茗儿敛了敛蛾眉,声音轻了下来:“你行走江湖,难免会遇到一些危险。有些上好的丹药,对你有帮助的。 ” 茗儿的手一翻,原本笼在怀里的一只丹炉就被她拿了出来。 拜访太子,为啥要带着她练丹的香炉? 陈玄丘的心沉了一沉,他隐隐觉得,茗儿今天来,或许是为了向他,向自己的初恋做一个告别。 陈玄丘长长地吁了口气,心口有些沉甸甸的,他点点头,柔声道:“好!” 静室里,香炉摆在了几案上。 茗儿道:“炼丹,第一步先要清理炉膛,丹炉中要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丹才更容易炼成。我今天特意没有清理丹炉,就是想着,从第一步说给你听。” 静室里,一榻一席。墙壁上,一幅山水。 窗儿开着,窗外就是白雪掩映的红梅。 白者赏心,红者悦目,红白相衬,跃入眼帘便是一副画、一首诗。 室中有少女如花,拢着雪裘,其颜也如画,情怀亦如诗。 她正向陈玄丘讲解着如何清净这丹炉,却不知她的心,又用怎样的方法才能清静。 PS:最近系统老吞PS,所以别指着用它判断还有更与否了。嗯,还有第四更…… 第132章 “放风筝”的娜扎 陈玄丘不敢去看那双含情的眼睛,低声道:“我去取水来。” 茗儿摇摇头,莞尔道:“有些东西,水洗不净的。我这门炼丹之术,乃是仙家上乘大道,不是用水洗炉,而是用真火洗炉。” 茗儿道:“我师父,乃是一个大智大慧之人,以真火清理丹炉的法子并非我师门一家独有,但是三界之内,要说到最好的清理丹炉的法子,却非我师门这一脉莫属。其他任何人,哪怕是圣人,都有所不及。” 这话语气似乎有些大,不过陈玄丘没有争辩,而是顺着她的意思颔首道:“术业有专攻,便是圣人,当然也有所短。” 茗儿认真地道:“我师父参天地之玄秒,悟规则之大道,终悟得这一法门,名曰‘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洪炉法’!” 陈玄丘忍不住想笑,说道:“茗儿妹子,你师父的功法和丹方,名字都这么长吗?” 茗儿大概是有点冻着了,鼻头红红的。 她吸了吸鼻子,也有些想笑:“我师父起名字就是这样的,总是老长老长的,我小时候就怪他,什么功法都是这么长的名字,害我光是要背名字就背很久。我师父说我傻,他说他的功法和丹方虽然名字很长,可前边都是完全相同的。” 陈玄丘恍然道:“不错,还真是,这名字跟你的功法还真是挺像。可那白虎庚金剑气为何不同?” 茗儿的唇角抽搐了几下,道:“我不爱用剑,太凶了。可姐姐喜欢。但那白虎庚金剑气,其实也有全名的,它的全名是……” 陈玄丘抢着说道:“莫非是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白虎庚金剑气?” 茗儿道:“不错。” 两个人对视一眼,忽然一起大笑起来。 这一笑,些许的尴尬和不自在便在彼此的笑声中烟消云散了。 茗儿似乎笑得肚子都疼了,笑了好久,才缓缓收住笑声,趁机擦了擦眼中的泪花,也不知道是不是笑出来的。 她深情地望了陈玄丘一眼,说道:“我这门清丹炉的法门,是三界中独一无二的。除了我师父,三界中就只有我会。我不会再把它传下去了,陈大哥你也不要把它传给别人,好不好?” 陈玄丘的心口“嗵”地一声跳,他忽然明白了,其实丹方传不传的对茗儿来说并不重要,她真正要传给自己的就是这门独一无二的清丹炉的法门。 它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代替,其实没什么大用。可它是独一无二的。茗儿知道今生她与陈玄丘无缘了,却还希望,能有一样东西,是只有他们彼此才能拥有的。 仿佛由此,也就让他们两个人,建立了一种别人无法拥有的亲密关系。 陈玄丘心头蓦然涌过一股可以把心融化的暖流,他扭过头去,望着窗外白雪压着的红梅花,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去看茗儿的脸,他怕自己只要一看,就会举手投降。 茗儿甜甜一笑,开始向他解说:“我说它独一无二,是因为这是我师父悟出来的一条大道法则。陈大哥也是修行之人,应该明白,我凡间炼气士,修练的是法术。 度劫飞升后的仙人,修炼的法门就是仙术了。仙人修成的真气称为仙力,与凡间法术形成的法力有着本质的区别。 可仙术就是修行的尽头了么?又不然!仙术之上是法则之力!天道法则!高高在上的圣人,所悟的就是天道规则,所以圣人之下皆蝼蚁。因为仙术与法则之力,简直如云泥之别。 可天道法则也不是尽头,天道之上还有大道!大道高于天。我师父以无上智慧,所悟出的这门‘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烘炉法’,就是以大道规则运行的。” 陈玄丘听得热血沸腾,他的凡间法术还差着七八个大境界才抵达大乘圆满呢,更不要说仙界法门了,可现在讨论的居然不是连仙界众生都要仰望敬畏的天道法则,而是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大道规则, 陈玄丘忍不住脱口问道:“其用处如何?” 茗儿道:“不论何物,置于炉中,以此法祭炼,均可消杀,令炉中无垢无染,再无一丝杂质!” 陈玄丘:…… 咳!茗儿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 大道规则耶,听起来真是牛气烘烘的。 就算是圣人,悟的也是天道法则,三界之内,有几人能跳出天道,去悟得大道规则? 可是她师父依据大道规则创下的这门功法,用处却有点太逊了,除了清洗丹炉,竟是毫无用处。 茗儿揉了揉鼻子,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案几上轻轻比划起来:“陈大哥,你看清楚,我先把这祭炼的法阵传你……” 虽然没啥用,可是逼格够高,能唬人啊,好歹也是大道规则。 陈玄丘打起精神,认真学习起来。 …… 京郊雪地上,一道人影飞驰电掣般冲向城门。 娜扎纵掠如飞。 他终于找到一个惹祸的机会了! 他本想着这次好好闯一个大祸,让陈玄丘罩不住他,陈玄丘那位好兄弟王太子殿下也不方便罩他,他就可以回陈唐关了。 结果,闯大发了!熊孩子兜不住了,现在得逃回家找家长哭鼻子了! 后边一箭之地,一匹雄骏的黄骠马上,一位身穿猎装,手提大刀,形容清瞿的汉子紧追不舍。 娜扎趁雪出游,打猎的时候碰到了这个人,两个人几乎同时一箭射中了猎物,为了争夺猎物的归属便发生了争执。 那人的随从傲然报出了自家老爷的身份想吓走娜扎,谁料娜扎一听对方竟是卫戍中京的五军之中的第一师师长孔九翎,而且还有爵位,竟是一位侯爷,登时大喜。 殷受身为王太子,可能最忌讳的就是和领兵的人打交道了,自己要是招惹上这么一个人,铁定被赶回陈唐关。 于是,熊孩子出手了,一箭就射飞了孔侯爷的头上幞巾。 孔侯大怒,当即一拍战马,使一杆长刀就向娜扎扑来。 娜扎夷然不惧,考虑到乾坤圈太厉害,若打死了这位师长,事情就不可收拾了,遂祭出浑天绫。 却不曾想这位孔侯爷竟然也是一个炼气士,也不知他祭出了什么法宝,娜扎只见一道红光闪过,他的浑天绫就不见了。 娜扎大惊失色,一时也不顾轻重了,急忙祭出了他的乾坤圈,不料那位侯爷手一挥,一道黄光闪过,娜扎的乾坤圈也不翼而飞了。 娜扎都快急哭了,他化形还没多少年,年纪又小,手上的功夫并不算厉害,全仗着法宝器张,如今法宝被收,她只能使出终极大招了:找家长! 娜扎落荒而逃,逃走之际还不忘回头骂上几声,只为把那人给引过来。不然他的宝贝怎么讨要回来? 那孔师长收了他两件宝贝,本来哈哈大笑的,一听他骂人,登时火起,马上一催坐骑,便追了上来。 于是,娜扎就一路放着“风筝”,逃向了王太子宫。 PS:第四更求点赞、月票! 第133章 念力杀人 “陈大哥真聪明,想当初,就只这清理丹炉之法,我就学了足足五天,师父骂我笨,却又不肯传我更简单的办法,这是他悟出的唯一符合大道规则的一门道法,他卖弄的很,不舍得放弃呢。” 茗儿看着陈玄丘,甜甜地说。 不知道她今天来,是真的想就自己的这段初恋或者说是暗恋做一个了断,还是心中不服气,犹自抱着想再做争取的念头。 又或者,是来了之后,因为陈玄丘温和的态度,她的想法又有所转变。她笑得很甜,甚至有一点稚嫩的媚。 那神情,可不像是对着一个她想要拉开距离的男子。 陈玄丘笑了笑,垂下了眸子:“那是因为你教的好。再说,我现在是成年人,你当初还是个小孩子,这么符杂的阵图,你只用五天就记下来,已经很厉害了。” 茗儿叹气道:“陈大哥,可我却不喜欢你这么聪明呢。” “为什么?”话一问出口,陈玄丘就后悔了。 果然,茗儿的目光有些火辣辣的,声音却幽幽地道:“如果你只是学一道清理丹炉的法门就要用五天,那该多好……” 是啊,那样的话,籍着教他炼丹之术为借口,两个人就可以私相接触很久了吧? 陈玄丘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句话,美人恩重,无以为报啊…… 他,只能装傻。 陈玄丘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已经学会了这门玄之又玄却又无甚大用的清丹炉的道法。 当然,这半个时辰也是神念形成的虚无世界里的时间,在这个神念世界里,陈学丘对学识的理解、经验的培养、感情的经历,所有与神识灵念有关方面的东西,一旦回到现实世界,这已经掌握的、经历的,都不会消失。 但是对于修行道法就没有太多帮助了,这里的一息万年,与葫中世界的时间是两个概念。 那是与大千世界平行运转着的一个小千世界,在那里边修行多少年,那就是拥有了多少年的道行,回到大千世界也是一样。 可是在这神念形成的幻境里,这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这里边所有的一切都是神念所化,他们在现实世界中的身体呆站在那里,如今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到。 “嗖~”窗外白雪溅起,梅枝摇曳,一道人影挟着雪沫子窜了进来。 “不……不好了,有强敌来了。” 陈玄丘一看来人竟是娜扎,神情说不出的狼狈,不由吃了一惊,忙问道:“什么强敌?” “原来你们是王太子府的客人?难怪如此嚣张!” 庭院中有人冷笑:“便是王太子的客人又如何?交出那个少年,否则,本侯把你等拿下,鞭笞至死。” 陈玄丘眉头一挑,起身就往外迎去,手往空中一扬,一口剑已然握在手中。 娜扎一开始是窃喜的,他没告诉陈玄丘来人的身份,一出去就嚣张地大叫“看我苏苏斩你项上人头。” 转过头来又告诉陈玄丘:“苏苏,就是这个恶人抢我宝贝还想杀我,你快替我报仇。” 那孔九翎也是性情暴躁了些,一见陈玄丘提剑出来,当头就是一刀。 娜扎很开心,太棒了!不管他们谁胜谁败,这个梁子都结定了,我离开中京,只日可待。 可是,很快,娜扎的沾沾自喜就从他的脸上消失了。 陈玄丘的剑被那位孔侯爷只用一道神光一刷就刷没了。 陈玄丘砸出了他那方无坚不摧的神碑,神碑也被刷走了。 然后,陈玄丘那只神奇的宝葫芦也被一道神光刷得不知去向。 其实若在现实世界中,这孔九翎是万万刷不走陈玄丘的宝葫芦和葫中世界意志吉祥碑的,那毕竟是一方小世界。 孔九翎的五色神光其实是一门罕见的空间法术,他在两方交接时,运用法术撕开一道空间裂缝,把攻击过来的一切,通过那条空间裂缝抛到了别处而已。 可是一道空间裂缝,又怎么可能刷得走一方小世界呢? 然而此时是在以左言的神念为基础组建而成的意识世界当中。 陈玄丘自己对于空间的理解连点皮毛都算不上,而左言也不清楚他腰间那只别致的饰物小葫芦竟然是一件藏须弥于芥子的空间神器。 以左言的神念为基础营造出来的这一方世界规则自然能够引导决定双方的实力强弱。 陈玄丘的宝物尽数被刷走,不由也是慌了,只得以拳脚功夫迎上。 茗儿眼见陈玄丘落了下风,只能与人肉搏,大惊之下急忙抢上去帮忙,动用了她一向不愿使用的白虎庚金剑气,人剑合一,杀向孔九翎。 孔九翎释出一道五色神光,将茗儿连人带剑一起刷走。 陈玄丘一瞧茗儿无影无踪,只当是被孔九翎杀死了,一时肝胆俱裂,立时不要命地扑了上去。 他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地爬起来。 娜扎看着,心中的得意渐渐被一抹陌生的情绪所取代。 他说不出自己此时是懊悔还是什么,眼看着浑身浴血的陈玄丘一遍遍地被打翻在地,又一次次爬起来,不要命地冲上去,娜扎的身子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陈玄丘双瞳赤红,挣扎着爬起,一抹唇边的鲜血,再度冲向孔九翎,避开他的长杆大刀,杀至他的近前。 却不料孔九翎反手就从背上掣出一根金鞭,一鞭就抽在陈玄丘的肩头。 娜扎的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那一鞭是抽在他的身上。 熊孩子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们对自己的父母总有一种你对我好天经地义的感觉,不管你对他的爱有多热烈有多无私,他都觉得理所当然,不会承情。 可旁人邀他游玩、一起喝酒,送他件小礼物,他就觉得那他的生死之交了。更不要说像陈玄丘此时这样,为他打生打死。 眼见陈玄丘遍体鳞伤,仍如困兽一般,挣扎地战斗。 他的小腿“咔嚓”一声,那孔九翎一刀杆儿砸断,陈玄丘痛呼一声栽向地面,他单手一拍泥土,猛然窜向前去,一拳捣向孔九翎的腹部。 泪水,开始在娜扎眼中打转。 陈玄丘的一条胳膊,显然在那记金鞭之下碎了肩骨,此时又断了一条腿,可他还在拼命。 娜扎大吼一声,握紧小拳头扑了上去。 虽然,他已法宝尽失,拳脚并不擅长,但他还是扑了上去,目标正是要砸向陈玄丘天灵盖的那条金鞭。 祸是他闯的,要死,他要死在前! 这时候,鱼不惑捧着一块年糕跑了过来,憨声道:“什么事呀这么吵闹?” 一瞧他的“饭碗”要碎了,鱼不惑大惊,马上把年糕砸向孔九翎的面门,一张口一道水箭就射向孔九翎的咽喉。 殷受匆匆地赶了来,他正与谈太师和随后赶来的沐相爷说话,忽然听说客舍那边出了事情,忙向两位尊长告一声罪,便匆匆赶了来。 一瞧现场危急情形,殷受无遐多想,大吼一声,凌空一跃,成鹰扑之势,锯鬼刀于半空中出鞘,一刀就劈向孔九翎的头顶。 此人最危险,该杀? 一道神念在殷受出现的刹那,突然浮现在孔九翎的脑海中。 戏要做得真,才能迷惑殷受、陈玄丘等人。他们信以为真,才能真的被神念杀死。 这就像催眠一个人,只有这个人真的被催眠了,你告知被催眠的他,他的手臂被烧红的铁钎子烫了,他只凭着意念做出的反应,就会让手臂冒出水泡,仿佛真被烫伤了一般。 到了这一刻,该是这场戏收尾的时候了。左言的神念便直接介入,控制了神念所化的孔九翎。 此时的孔九翎已认不出殷受的身份,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人该死!此人必须死! 孔九翎咧嘴一笑,透着一抹嗜血的味道。 他一道五色神光刷出,罩于其中的陈玄丘、娜扎还有鱼不惑刷地一下就不见了。 然后他就身形一挫,长杆大刀凌空一劈,狠狠斩向殷受的腰。 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窗内,桌上,第一根竹筷,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道裹着,突然扭曲,毛刺炸开。 左言唇角,露出了一丝狞笑。 第134章 真作假时假亦真 陈玄丘打出了真火性,哪怕身受重伤,也是不肯罢休。 一想到茗儿惨死,他就心痛如绞,哪怕是爬,他也要爬过去,咬下那人一块肉来。 不料一道赤光闪过,陈玄丘眼前一黑,一拳便捣在了虚空之中。 咦? 这里的空间,与七爷白无常与他神念沟通时所处的虚无空间似乎好像。 茗儿没有死! 陈玄丘脑海中一转,迅速明白过来。 这人不晓得用了什么空间法术,把他们都给转移到一个个小空间去了。 “可是,怎么离开呢?” 陈玄丘顿时想起了他的葫芦。 记得当时他一曲唢呐,那石碑便扶摇而起,载着他冲出了葫芦世界。 陈玄丘刚才法宝尽出,只有那只唢呐还在身上。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唢呐也能用作武器。如果拿着唢呐打人,他觉得还不如自己的拳头给力。 不过,也许它吹奏出来的声音能够破开空间? 情况危急,陈玄丘想到就做,立即取出唢呐,也顾不得一条手臂痛澈入骨,一曲高亢的《安和桥》便吹了出来。 极具穿透力的唢呐声,立即在这片虚无空间中荡漾开来。 …… 酒馆,窗内。 左言双手结印,死死盯着他面前的第一根竹筷。 筷子上半部扭曲着,仿佛一只巨力握紧了竹筷,把它扭得炸裂开来,竹纤维像毛刺一般膨胀着。 意念世界中,孔九翎一刀斩下,殷受只能横刀硬挡,吃大刀一击,整个身子打横儿飞出去,将一堵墙轰然撞倒。 殷受从飞扬的尘土中刚刚站起,又是一刀向尘土中劈来。 殷受来不及举刀相迎,急忙蹬身一闪,刀锋滑过,从他大腿上削下一大块皮肉来,深可见骨。 殷受痛得大叫一声,贴地滚去,可第三刀如附骨之蛆,复又追杀过来,必欲杀之而后快。 就在此时,唢呐声在念力世界中骤然响起。 酒馆中,正在施法的左言突然一声惨叫,双手捂住了耳朵,双眼中有两首站殷红的鲜血蜿蜒如小蛇般缓缓流了出来。 对面的马钰吓了一跳,紧紧瞪着左言,运用神念建立空间耗损竟这么大么? 那支唢呐的前身是混沌六魂幡,那是上古年间一位了不起的大能豁出去触怒天道,悄悄祭炼出来的一件无上法宝,他当时打算把天地间几大圣人一锅烩了的,此玉专门攻击人的神魂。 现在它被陈玄丘改造过了,才又重新焕发了一部分威能。只是以陈玄丘如今的浅薄功力,发挥不出它万分一的实力。 尽管如此,要对付左言这位神念师,也足够了。 尤其是左言此时正全神贯注追杀殷受,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之际,他根本不曾想到,在他的神念空间里,居然还有一股可以威胁到他的可怕力量。 念力世界中,孔九翎大展神威,一刀就要劈向地上的殷受。 刀风霍霍,殷受再也闪不开了,不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此时,威风凛凛,挥刀劈来的孔九翎“噗”地一声,化作了一团青烟,人和刀,瞬间消散,不复存在。 被困在一个独立虚无空间中的娜扎正疯狂地四处乱撞,想要闯出去。 鱼不惑在另一个小空间中,茫然地四处看看,赶紧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数了数里头剩下的四块年糕,宝贝似的捧在胸前。 茗儿正持着剑在一片虚无空间中狂奔,她想找到出路,可她没有注意到,她所处的小空间正与她同步移动着,她永远也休想走到尽头。 就在这时,空间崩裂了。 茗儿“哎哟”一声,只觉自己收势不住,似乎要冲进一团炸开的空间碎片中去。 她急急想止住身子,却突然意识还窍,一下子醒来。 茗儿一睁眼,就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墙根下那片空旷的菜地里。 娜扎就在她对面,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一脸的泪水。 鱼不惑愣愣地左右看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摸摸怀里,登时惶然大叫起来:“我年糕呢?明明还有四块的。谁拿了我的年糕?” 陈玄丘也醒了,甫一睁眼,便有一阵眩晕的感觉。 明明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发生过很多的事情,可是地上李玄龟的那口鲜血,竟然还没凝固。 仿佛,之前几个月的时光,竟然只是一个恍惚。 陈玄丘攸然变色,沉声道:“不好!我们中了他人算计,刚刚是在幻境当中。” 娜扎看看还在哭丧着脸找年糕的鱼不惑,想起幻境中他就在吃年糕,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说道:“我们的神念是连通地同一个幻境中的!” 其实刚一醒来,他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但那时还以为他们几人是各自中招。 直到看到鱼不惑在他的幻境中正吃年糕,醒来后也在找年糕,他才意识到,他的幻境,与鱼不惑的幻境,是同一个幻境。 这也就是说,陈玄丘在幻境中为他拼生拼死的作为,并不是出自他的想象,而是陈玄丘真实意志的表达? 想到这里,娜扎深深望了陈玄丘一眼,心情无比复杂。 茗儿也想明白了,她也不由得深深望了陈玄丘一眼。 她还没有替妹妹问出那个问题,但她现在不用问了,在幻境中她已经问过,陈玄丘在幻境中,也已经做出了回答。 在幻境中,她已经告诉了妹妹,现实中的妹妹,自然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那几个月的经历虽然是假的,他们的心境变化却是真的。 妹妹在幻境中已经渐渐经受住了打击,恢复了常态。在现实中,自然也不用再担心她过于悲伤。 想到这里,月茗心中油然升起一抹小窃喜,负罪感减轻了许多。 陈玄丘竟然是喜欢她的!虽然那是陈玄丘在幻境中对她的表白,在幻境中她也已经欢喜过了,可此时想起,还是说不出的甜蜜。 几人各怀心事,唯有陈玄丘却在操心大家的安危。 他目光从茗儿几人身上匆匆扫过,看向殷受位置时,却骇然失色,失声叫道:“受受!” …… 小酒馆,二楼窗边。 桌上竖立的五根筷子,“哗啦”一下,倒下了四根。 只有第一根竹筷,虽然已经扭曲变形,摇摇晃晃的,却始终不曾倒下。 马钰攸然变色,沉声道:“你失败了?” 左言面孔扭曲的可怕,双眼紧闭着,血从眼角、耳孔中流出,犹如厉鬼一般。 他咬牙切齿地狞笑:“还没有!” 左言一伸手,就把那枝仍然竖着的竹筷抓在手中,双手一折,就把两截断筷硬生生插向自己的双眼。 马钰哪见过这等可怖的手段,吓得他连滚带爬,逃出几步才回头望来,就见那两截断筷已插在左言眼中,鲜血淋漓。 左言颊上的肌肉哆嗦着,双手在颤抖中结印。眼中流出的血,一滴滴落在他的手上,手印顷刻间就变成了红色。 左言疼得面孔扭曲,狞笑地变换着手印,沉声道:“方才那是我的念力世界,现在,才是幻象!假作真时真亦假,亦真亦幻幻即真!第五杀,殷受,给我死!” …… 随着陈玄丘的一声大喊,几人一起看去,就见殷受倒在地上,身首异处,一个黑衣蒙面人正站在他的尸体旁,手里提着殷受的锯鬼刀,刀锋上鲜血淋漓。 陈玄丘惊得魂儿都要飞了,大叫一声:“受受!”目呲欲裂,一剑就向黑衣人刺去。 殷受对念力世界的理解接受没陈玄丘和茗儿、娜扎那么快,他正站在那儿发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回到了几个月前,难道我在做梦么? 却不想他正发愣,陈玄丘突然大叫一声,一剑就向他刺来。 殷受大吃一惊,陈大哥这是怎么了?殷受无暇多想,又不想与陈玄丘打斗,立即纵身一跃,就向空中逃去。 茗儿、娜扎、鱼不惑见殷受惨死,尽皆大惊,一瞧刺客要逃,茗儿想都不想,一记白虎庚金剑气就劈了出去。 娜扎双眼一瞪,一把掷出了他的乾坤圈,浑天绫随后一扬,夭矫如龙,追向黑衣人。 鱼不惑很生气,他的年糕不见了,那下次很好吃的年糕,上边还有大枣儿呢! 于是,鱼不惑一张口就是一串水箭,水箭在空中化作一道道蓝莹莹的冰锥,旋转着向腾空而起的黑衣人射去。 殷受的魂儿都要吓飞了,他知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可他现在根本来不及解释。 茗儿无坚不摧的白虎庚金剑气马上就要把他劈成两半。 娜扎的乾坤圈正明晃晃地当头砸来。 一连串的冰箭,要把他射成筛子。 陈玄丘一剑刺空后,左手就多了一只巨大的石碑,他正抓着石碑的基座,望空反拍过来! 地面上,左言自毁双目,以南疆血祭大法幻现出来的殷受正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只待“他”完全消失,殷受的真面目就会被陈玄丘等人看清。 可是,来不及了。 可他到死,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完了!”身体腾空,升势已尽,即将落下的殷受绝望地想。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骤然响起。殷受脚下,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从中跃出一个人来。 摩诃萨很开心,先前他感应到这里有人发出好几道白虎庚金剑气,发射的速度很快,威力也不小,这可是他独创的剑气,发出剑气者自然就是他那个小徒弟。 看来他这师父虽然多年不曾临凡考核徒儿,这娃儿功课倒也勤勉,不曾有所懈怠。 收了这样一个既聪明又勤快、长得还挺可爱的小徒弟,哪个师父不开心啊? 所以,摩诃萨撕裂空间就追了过来。 “当~” 摩诃萨刚一露面,头上就挨了一记乾坤圈,额头登时砸起一个大包,眼前金星乱冒。 “噗!”一道犀利无比的白虎庚金剑气自胯间袭来。 “这逆徒,要弑师不成?”摩诃萨还在昏头胀脑之中,亏得这剑气是他独创,只一动念就收了。 “嗖嗖嗖嗖”,一支支冰锥铺天盖地的袭来,虽然伤不了摩诃萨的金刚法体,却也痛楚得很。 究竟是谁! 摩诃萨怒目望去,却没看到人,就只见一块大的不像话的石碑呼啸而来,“噗”地一声拍在了他的身上。 摩诃萨“呼”地一声,就沿着一条又高又远的抛物线,飞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造孽啊~~”空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呐喊,呐喊的人已经不见了。 陈玄丘等五人,没一个看清了他的模样。 第135章 我们的英雄,小娜扎 陈玄丘几人眼看着空中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挨了他们这么多下重击,换个人早就碎了,那人居然没事, 惨叫声中气十足地就被拍飞了。 接着,殷受落了下来,地上的那道幻影已经消失,陈玄丘见空中落下的竟是殷受,不由一惊,待其落地,再看地上,哪里还有殷受的尸体。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有些发毛。 他们的对手到底是谁,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没错,这人是失败了,但是陈玄丘等人怕是也耗尽了一辈子的好运气,才逃过了这样可怕的连环追杀吧?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此刻只怕早就死了。 陈玄丘等人心中凛凛,对那个可怕的敌人忌惮到了极点。 可酒馆中,马钰却并不明白左言的可怕。 他只要结果,他看不懂过程。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牛皮吹得震天响,结果他失败了。 他不但失败了,把自己的眼都弄瞎了。 马钰又爬了回来,咆哮道:“你这个蠢货!启王子怎么会相信你这样的蠢货!耗费了多少人才物力、天材地宝啊,你吹得无所不能,结果就这样?啊?就这样?” 对面,左言一言不发。 他默默地伸出手,突然用力一拔,从眼眶中拔出了两截筷子。 他固然够毒、够狠,却也不至于轻易对自己下如此毒手。 他之所以用了那样可怕的血祭,是因为那道唢呐声不但重伤了他的神魂,他的眼睛也瞎了,听力也大为减弱。 对一个刺客来说,眼睛瞎了,听力比常人还差,简直就跟死了差不多。 他自诩远远超过所谓的刺客,他以刺师自诩,可他现在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不知道今后该如何自处。 马钰越骂越生气:“现在,你成了一个废人,你就等死吧,王子绝不会轻饶了你,你死定了。你坏了王子的大事,百死莫赎!” 左言轻轻叹息一声,喃喃地道:“我是败了,可我败的……不服!那人,是气运所钟,我杀不了他,非战之罪也。” 左言说到这里,忽然转脸“看”向马钰,两只血肉模糊的眼窝看着马钰,令人心惊。 他笑了笑,道:“我和你说过,我不仅是一个优秀的刺客,我的造诣已经堪称一代宗师。一个刺杀宗师,岂能只思进而不思退?我做事,向来都是未虑胜,先虑败。” 马钰的眼睛亮了,双手撑着桌子,兴奋地问道:“什么意思?你还有后手?” 左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是还有后手,却不是杀人的后手,而是自保的后手。” 他突然伸出右手,一把扣住马钰的脑袋,五指用力,猛然一拧,“咔”地一声,马钰就看到了自己的后背。 他发现自己后背衣衫上有一抹灰痕,大概是刚才逃开时在墙上蹭的。 他想拍一拍,然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左言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剪的小人儿,手上的血迅速染湿了纸人。 左言不管不顾,口中只是念念有词,然后把纸人往空一抛,纸人飘落,便化作两个童子。 童子无言,只一站稳,马上忙碌起来。 他们去打了水来,又寻来一套衣衫,给左言清洗了伤口,敷了药,缠上绷带,又为他换了衣裳。 两个童子来来去去的,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倒在楼梯阶上的掌柜,还有一楼地面上三个小伙计的尸体。 等他们都忙完了,一个童子就去后院寻了辆骡车,套好了辔头,牵到前门。 另一个童子则扶着左言下楼,把他搀上了车。 车帘儿放下,一个童子驾车,就向西城门方向快速离去。 …… 空旷菜地处,几个人终于明白了方才的一场杀机也是那对头的手段。 这时候,两队官兵急匆匆赶来。 一想到先前的幻象,几个人有种搞不清此刻是还在幻境之中,还是回到了现实的感觉。 隔着老远,殷受就喝令他们停下,只允许他们的将领上前,疑神疑鬼地好一通盘问,他们才确定是真的回到了现实世界。 一行人这才在兵将的护卫下,直接前往王宫。 因为这一番大阵仗,已经惊动了雍王。 有些与幻境中相仿,殷受去大殿觐见雍王,他们则在偏殿等候。 陈玄丘和茗儿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幻境中,茗儿在此处询问他对妹妹的心意,而他则用“天之痕”的故事含蓄作答的事情。 二人的目光不由一碰,又倏地各自移开,有种难言的滋味在各自心头滋生。 陈玄丘与茗儿方才双眼一碰,他有种不知道此时看的是月茗还是羲茗的感觉。 照理来说,该是月茗。 因为她们两个只要有一个控制着身体,另一个就陷入沉睡。 除非事先有所约定,才能出现今天这样的临时轮换。 即便如此,她们两个也不能频繁轮换。你选择了白天就是白天,你选择了夜晚就是夜晚,如果频繁更改,她们的意识就会陷入混乱,浑浑噩噩的像丢了魂儿似的。 她们小时候都想白天出来,就曾这样替换来过,结果才几天功夫,整个人就像患了失魂之症,浑浑噩噩。她们就是那时遇到的师父,是师父替她们医好了病。 从那以后,两姊妹再不敢随意变换掌控身体的时间。 所以,此时的茗儿,应该还是月茗。可为什么陈玄丘望向她时,看着她的眼睛,却像是看到了羲茗一样? 有绵绵的情意,蕴藏在那水样的眸中。 是错觉吗?陈玄丘不确定。 一阵脚步声,殷受走了进来。 陈玄丘等人忙迎上去,陈玄丘问道:“怎么样了?” 殷受回答道:“父王震怒,下旨彻查此事。又命奉常寺派八名神官随身护侍我的安全。” 茗儿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这刺客手段阴险,防不胜防。有奉常寺多名神官贴身保护,那就安全了许多。” 陈玄丘凝视着殷受,道:“你似乎心中有数,知道是谁想杀你?” 殷受脸色微微一变,摇头道:“我们没有人证物证,猜测无益。” 陈玄丘却是个眼里不揉砂子的性儿,继续问道:“是不是你大哥二哥?” 殷受的脸色难看起来。 陈玄丘道:“你是大雍王太子,能有什么仇家?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他们才有对付你的理由吧?毕竟,一母同胞,你还比他们小,可你却做了太子,他们不会服气。” 殷受露出痛苦的表情,道:“陈大哥,你不要再说了。” 陈玄丘肃然道:“受受,你有时候性情太优柔了。我从不觉得血缘这东西,应该成为桎梏一个人的理由。血缘是天生的,你选择不了它。如果有血缘之亲,却待你如寇仇,那就是寇仇,何谈血亲?” 殷受目光有些湿润,低声道:“我纵然舍得下对他们的亲情,我母后呢?都是她的亲骨肉,她舍得哪一个受伤?” 陈玄丘苦笑道:“这倒是了,令堂就是他们的‘人质’啊,可你若一直不想让令堂伤心,那就只能对他们一次次忍让,什么时候才是头儿?也许下一次,你就……” 殷受黯然道:“我知道,父王也很愤怒,本想严惩他们来着,是我苦苦劝住了。” 殷受顿了顿,又道:“我不想让母后以泪洗面。再者,终究没有凭据,如何深究呢?这次他们计划周全,却还是失败了,我相信,父亲之后也会敲打他们。他们以后应该不敢再用如此过激的手段……” 陈玄丘轻轻摇了摇头,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大抵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吧。 家人之间的事,牵扯到太多非理性的东西,哪儿能简简单单以是非对错来决断呢。 娜扎站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却是都听明白了。 “是王子启和王子衍设下的杀局?王太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人就是太心慈面软了,换作是我,只要你想杀我,我管你是谁,一刀杀了干净!婆婆妈妈!” 小娜扎杀气腾腾的样子,让陈玄丘看了好笑,忍不住屈指弹了他一个脑锛儿,笑道:“就你话多,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哎哟!”娜扎捂着脑袋,气恼地看向陈玄丘,有种想要跳起来踹他一脚的冲动。 可是娜扎忽然想到幻境中,他碎了一条肩膀,断了一条腿,浑身浴血,还死死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幕,顿时心又软了。 娜扎揉了揉脑袋上的双丸子发髻,想想还从来没人弹过他的脑锛儿呢。 他在上界时,那是何等庄严的氛围。在陈唐关李家,又是个不招李总兵待见的小少爷。 不过,他在外边游玩时,倒也见过别人弹脑锛儿,好像只有极亲昵的朋友之间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这样一想,娜扎心中的怒气便消了,好像……还有一点小欢喜。 殷受强作欢容,道:“好啦,这件事,我会妥善解决的,我们回府吧。” 鱼不惑大喜:“可以开饭了么?我们走!” 一群人往宫外走,刚刚出了宫门,正要过金水桥,迎面便走来两位高冠博带、高齿木屐、腰佩玉绶,形容庄严的公子。 其中一人年过四旬,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另外一人年过三旬,倒是带着些笑吟吟的表情。 殷受一见二人,眉头便是一皱,但还是站住身子,微微拱手。 那两人走向殷受,形容高瘦、相貌奇古的四旬男子向他长长一揖:“启,见过王太子殿下。” 另一个年过三旬的男子也是微笑长揖,道:“衍,见过王太子殿下。” 殷受倒不想摆谱,可他是储君,未来的天子,只能让人家先行礼。 待二人见过了君臣之礼,殷受忙还礼,这才用了家常称呼:“大哥,二哥,许久不见。” 王子启冷哼一声,板着脸道:“不可许久未见么,听说你游历天下去了,我们却要拘于中京,哪儿也去不了,想见你王太子的尊容,也见不到啊。” 王子衍忙道:“大哥,你呀,就是冷面热心,关心三弟的安危,也不能好好说话,这要是不识好歹的,还以为你是对太子殿下有意见呢。” 殷受尴尬地一笑,道:“不至于,不至于,二哥言重了。” 这货的纠结症又犯了,只要面对自己关心的或在意的人物,他就各种纠结,生怕一个不慎,让对方产生不好的感觉。 王子衍笑了笑,袖着双手,对殷受道:“太子是国之储君,学习治国大道,向朝中贤臣请教也就是了,何必要游历天下呢?这是不信任公卿大臣呐,还是说就是为了摆脱束缚,四处招摇呢?” “太子,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士大夫中有人这么议论呐,你可是储君,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该有所注意,不能落了人家话柄儿。” 鱼不惑急得团团乱转,到底还开不开饭了?为什么要说这么多的废话,想吃点东西就这么难么? 王子衍见殷受脸色难看,笑的更愉快了:“二哥这也是关心你呀。我刚才听说,太子遇了刺客?你看看,你堂堂太子,哪来的仇家?还不是因为你游历江湖,尽结交些不三不四的匪类,这才给自己招来了祸事?” “嗖”地一下,一记粉白如莹玉的小拳头从殷受身后冒了出来,一记“冲天炮”就打在了王子衍的鼻子上。 王子衍脑袋一仰,“哎哟”一声,登时鼻血长流。 紧接着,他肚子又挨了一脚,一下子摔在地上。 一个俊俏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年轻人,跳出来骑在王子衍身上,揪着他的衣领,就“啪啪”地扇起了他耳光。 “你说谁不三不四呢?你个阴阳怪气的狗东西!你这么会阴阳怪气,你怎么不进宫当寺人呢?王太子为什么遇刺,你心里没点数啊?啪啪啪……” 打人的,当然就是我们的英雄-――小娜扎。 天地良心,这次娜扎真不是有心给陈玄丘找麻烦,他是真的看不惯这两个人模人样的狗东西。 先前那五次刺杀,何等凶险,他差点儿丧命其中啊! 他前世在天界,如今在人间,两世之中,都欠缺人情世故方面的历练。 就他那肆无忌惮的性子、爱憎分明的脾气,这种挟枪带棒、笑里藏刀的话儿,他能受得了? 所以,殷受还在陪笑,想着不与两位兄长逞口舌之利,等他们说高兴了自然会走。娜扎这厢已经忍不住了。 “砰!” 娜扎的小拳头打在王子衍一只眼睛上:“你笑,你笑个屁啊!你们两个狗东西,一看就是他最阴,你最坏。你笑啊,你继续笑啊……” 王子衍一只眼睛乌青,呜哩哇啦地说不出话来。 殷受大惊,又开始纠结了: 我要不要拉开他们呢?我不拉,二哥一定以为是我授意的。 可我要是拉开,娜扎明明是替我出气,未免显得我太不讲义气。 我该怎么做,才能两全齐美,让二哥和娜扎都不误会我呢? 殷受就跟推演军棋似的,不断纠结起来。 陈玄丘抢步上前,一脸惊讶:“哎呀,你这孩子,刚刚被刺客吓了之后,就有点失心疯,这怎么……怎么就开始犯病了呢?你不要再打啦,那可是王子啊,你看你打得,一只眼乌青,多不好看呐!” 娜扎一听,对啊!还有一只眼睛呢。 于是,他攥起小拳头,冲着王子衍的另一只眼睛,又是狠狠一拳! PS:三章四章并一章发,求点赞、月票! 第136章 因果是个屁,谈个屁因果 鱼不惑一瞧娜扎动手,心道:“是不是赶紧打完人,就能开饭了?”于是冲上前去,也踹了王子衍几脚。 王子启气得脸色铁青,大怒道:“太子,你竟纵人行凶,殴打兄长!” 殷受急忙解释道:“大哥勿怒,小弟并未支使他人动手啊,你也看到了的,我什么都没说过呀。” 王子启指着正在拳打脚踢的娜扎和鱼不惑,质问道:“难道他们不是你的人?” 殷受正色道:“大哥,他们可真不是我手下的人!” 王子启怒不可遏:“你敢当面狡辩?” 殷受强调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怎么可以说成我的人呢,这是对他们的不尊敬,所以三弟必须得加以申明!” 王子启气得差点晕厥过去,他们爱是你什么人就什么人,这是重点么? 陈玄丘看看王子衍已经被打得不成样子了,这才微微一笑,上前拖起娜扎,拉过鱼不惑。 陈玄丘微笑道:“你们呐,一个患了失心疯,一个憨憨的,也就是太子仁慈,才肯收留你们。不要惹事了,快快站过一边。” 娜扎知道这是他在替自己开脱,但还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道:“你才失心疯呢,说我就没好话。” 王子启瞪着陈玄丘,阴恻恻地道:“足下虽未动手,比他们两个可阴险多了。” 娜扎一听大喜,深深看了王子启一眼,大有知音之感。 王子启道:“地上这位,乃王子衍,当今天子之次子。便是有太子护着你,也不是你能得罪的,你竟纵容这两个浑人殴打王子?” 娜扎一听他说自己是浑人,立即狠狠地瞪了王子启一眼,知己之感破灭。 陈玄丘正色道:“大王子明鉴,在下可是一直在劝阻他们不要动手啊。” 王子启不怒反笑道:“你是修行人,是么?你们修行人,不是最讲究莫结因果么?本王子怕你胡乱出头,不但修行无望,还会有杀劫临身呢。” 陈玄后诧异地道:“原来大王子是西方教传人,失敬,失敬。” 王子启一呆,面孔胀红地道:“谁说我是西方教弟子,胡说八道。” 他念念不忘天子之位,而天子之位可是人族之主。 如果他入了任何一教,上边都有教主、诸执事、师父、众师叔伯,这人族之主要受到多少人的挟制? 这也是殷受、殷启等人不习法术的主要原因。 做为人族之主,若受到诸多挟制,那就是某一教派的傀儡。 不要说当今天子绝不会把王位传给这样的人,就算其他各教大圣,介时也会出面干涉,绝不会让他升座继位。 所以,殷启得赶紧申明立场。 陈玄丘讶然道:“既然不是,大王子为何与我谈起了什么因果?那不是西方教的教义么?我习的又不是西方教的法门,你和我谈因果做什么?” 陈玄丘目光一扫,瞟了眼四下已经围过来的许多公卿大臣、护城的武将等,内中有八人,一看那服饰,就与汤少祝大体相似,想来就是天子派来护卫殷受的奉常寺八位神官了。 陈玄丘道:“我等修行,求的就是快意潇洒,超脱纵横,如果这也怕那也惧,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比普通人还要诸多拘束的话,那还修个屁的仙啊! 况且,何事没有因果呢?你穿的这衣,与种桑者、织布者、裁缝、针娘们有没有因果?你就不穿了,光着?你吃的那饭,与农夫、商贾、厨子、丫环们有没有因果?你就不吃了,饿死? 只要你还喘气儿,又怎么可能避得了因果。西方教讲因果,讲的也是善恶有报,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结恶果,而不是诸事莫为,任嘛别干,活得还不如个王八。” “你……你……你……”王子启气得浑身哆嗦。 陈玄丘启齿一笑,一副体贴关怀的样子道:“是以,我等修士眼中,因果是个屁,屁才谈因果。 王子不是修道之人,不知其中道理,认后就莫再卖弄,谈什么因果了。陈某礼敬大王子,不会暗中取笑你,换作他人,未免……是吧?” 是吧个屁啊!你倒是没有暗中取笑,你已经当面骂上了啊! 王子启气的眼冒金星,恨声笑道:“好,好,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子,本王子领教了!” 王子启伸手扶起鼻青脸肿的王子衍,狠狠盯了陈玄丘一眼,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陈玄丘肃然一揖,道:“青萍,陈玄丘。” 王子启点点头:“很好,本王子记住你了。” 王子启说罢,搀着王子衍就走。 殷受苦着脸还在那里纠结,我要不要追上去询问一下二哥的伤势呢?大哥正在气头儿上,他若不理会我,我该怎么办?娜扎是替我出气,我该道声谢才对,可我若是对他道谢,不就坐实了他是受我指使么?我该怎么办呢? 陈玄丘一拉殷受,打断了他的纠结:“太子,我们回去吧,大家一番恶斗,都有些疲倦了,该回去沐浴更衣,好生休息一番才是。” “喔!好!” 于是,殷受就领着陈玄丘一行人,登上天子又赐的牛车,在八名神官和一队卫军的护侍下,向太子宫进发了。 王子衍眼睛肿成了一条缝,勉力睁开一点,通过一道缝隙看着前方道路,含糊不清地对王子启道:“大哥,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老三……老三以前不管怎么受我们欺负,都不敢对我们下狠手的。 他小时候,被我们逛进山去那次,困在里面出不来,一个人在林子里撑了二十四天,全靠……爬树掏鸟蛋吃才活下来,被救出来后,都只敢说是自己淘气,误入山中。 可现在,他才出去游历两年多,回来就……性情大变了,一定是他身边那个人教他的主张,怂恿他跟我们斗。” 王子启冷冷地道:“我知道,他身边那几个人,小的小、浑的浑,真正能给三儿出主意的,也就那陈玄丘一人而已。 今日之败,关键定然也在此人身上,这个人的威胁太大了,我会想办法除掉他的!绝不能让这么个心腹大患留在三儿身边。不然,你我休矣!” 王子衍一听,努力咧开了肿胀的脸颊,牵起一抹狞笑:“干掉他,那个小的和那个浑的,交给我,我要一寸一寸地杀死他们!” 两兄弟到了御书房,便让寺人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天子很边最得宠的寺人总管赤善光手执拂尘,走了出来。 王子启和王子衍立时站直了身子,却见赤总管左右一看,把拂尘一灰,道:“统统退下!” 殿前侍卫、寺人、宫娥纷纷远远避开,王子启瞧这阵仗,心中惴惴,忙道:“启与衍,奉诏入宫面君,赤公公,我父王要见我们了么?” 赤公公道:“国君有命,尔等在此听取王命,不必进殿了。” 王子衍一听怒道:“你胡说,我们是国君之子,子要见父,你敢阻拦?” 赤公公不阴不阳地道:“奴婢不敢。国君说了,就不见两位王子了,不然的话,国君怕他控制不住,提剑杀了你们,未免伤了父子之情。” 王子启脸色一白,颤声道:“这……父王真是这么说的?” 赤公公道:“奴婢不敢假传旨意。” 王子启身子晃了一下,脸色铁青。 王子衍指着自己被打得猪头一般的头面吼道:“本王子在宫门外被太子纵人行凶,打成这般模样,你们可曾禀报我父王?” 赤公公道:“自然是禀报过了,国君说,太子仁慈,这是不想寡人加罪于他两位兄长,所以抢先动手,堵寡人的嘴啊。 寡人本想对那两个逆子施以刖刑,免得他们贼心不死,四处结交匪类,行不法之事,自取死路。既然太子一番苦心,寡人就饶过他们这一回吧。” “什么?”王子衍登时呆在那里,作答不得。 王子启吓得脸色一变,突然跪倒在地,号啕大哭道:“父王,儿臣冤枉啊,儿臣不曾做过针对太子的任何举动啊,还请父王查明真相,还儿臣以清白,否则,儿臣宁愿跪死在宫前。” 王子衍被王子启这一哭提醒了,马上也跪倒在地,就要号啕哭宫,却被赤公公接下来的一句话,一下子呛在了那里。 “国君有命,明天就诏告天下,百日之后,太子登基!国君叫你们回去府中,安分守己,莫再生出事端。 国君说,万事皆有因,有因必有果。留善因,结善果。留恶因,遭恶报! 若就此安分,太子仁孝,登基之后,或可释尔等无罪,留你们一份富贵前程。若再不知进退,天亦谴之,寡人自然也不会轻饶了他们!” 这句话一说,公子启和公子衍都呆若木鸡。 赤公公轻飘飘地一摆拂尘,道:“二位王子,这就回吧!” 说完一转身,便飘然而去。 PS:今天上海书展活动,中间挤出时间码的,就只有这一章了,诸君见谅。 第137章 教储君 中京西郊,王室猎场。 王室设京郊猎场,为的是不忘祖先以马上取天下之功。 殷王室的后裔子弟,都会从小就随父兄在每年秋冬交接之际来此习练骑射。 启和衍安份了不过三天,便广撒请柬,邀请公卿大夫家的公子们一同前往王室猎场游射。 殷受也接到了一份请柬,他虽然在两位兄长面前常有些纠结,动辄就扮鸵鸟,可那只是性情使然。智商上他可不欠缺。 一接到请柬,联想到前几天那场刺杀,殷受便马上拿了请柬去找陈玄丘商量。 陈玄丘正静坐于卧室,修习无为道经。 这门无中生有的独特法门,大异于寻常修道之法,不过他现在毕竟还在筑基阶段,尚未接触到高深的法门,不用深入思考、理解《无为经》的真谛,一样可以修行。 他的《无为经》还在筑基阶段,但是由于肉身修炼的强大,对于神念的修行帮助很大,进境极快,而道行的加深,又反哺了他肉身的修行。 此时陈玄丘盘坐冥目,峙如山岳。但在他的内视之中,气血旺盛,奔腾不息,如大江大河,似乎都能听到“哗哗”流淌之声。 神念驱动气血,一遍遍地流淌洗涤着,他的皮肤愈加白晰。那种白有晶莹之意。而他体内的骨骼,也从自然的白色如那皮肤一般,渐渐转向晶莹光洁的质感。 血液也在凝炼着,渐渐充满凝重浑厚之意。 冰肌、玉骨,血如汞浆。 汞就是水银但练血如汞浆,并不是说要把血炼成水银的颜色,而是指它的质感,要像水银一般紧致浑厚。 一个人如果血脉贲张,气血雄厚,气力就远大于常人 。可是,练到一个极致之后,血脉就不可能继续扩张了,否则这人岂不是就像患了严重的静脉曲张似的,全是遍布膨胀的可怕的血管了? 这时,就要凝炼血液本身了。 你一滴血相当于旁人十滴血、一百滴血,那么同样体积下,你的血液可以供给你多么大的力量? 陈玄丘神识沉入体内,似乎感觉到他的骨头也在发生着变化。 不仅仅骨头本身变得更紧致、更强实,内中的骨髓似乎也在隐隐发生着变化。 陈玄丘心中一动,他的肉身修行在此之前已经修行到了一个瓶颈,迟迟难以进入髓如霜的境界。 大师兄曾说,只要他勤练不辍,应该会在他四十岁左右,迈入冰肌、玉骨、练髓如霜、血如汞浆的境界,成为武道大宗师。 可是现在随着《无为经》的修炼,显然他要提前跃入武道宗师境界了。 这时,陈玄丘感应到了殷受急急走来的脚步声,便慢慢收息,张开了眼睛。 娜扎坐在外屋桌边,双手托腮,嘟着小嘴儿,两只眼睛左、右,左、右…… 浑天绫搭在房梁下垂下来,拴住了乾坤圈儿。 乾坤圈儿在他面前钟摆似的来回摆动着,他就很无聊地看着乾坤圈摆来摆去。 殷受迈步进来,咦了一声道:“你在干嘛?” 娜扎没精打采地道:“湖上不是结了层薄冰嘛,我就逗鱼不惑啊,我让他上去划冰啊,然后他就掉下去了啊。 苏苏就知道了啊,知道了就说我淘气啊,淹死了人怎么办啊,罗里吧嗦的一大堆,我说我听得头疼啊,你就不要再说了,你干脆罚我禁闭得了,他就罚我坐两天的禁闭喽!” 殷受歪着头想想,点点头道:“该!” 殷受迈步进了内房,娜扎眼珠一转,悄悄地凑了过去。 “陈大哥,你看我怎么办,想个什么法子拒绝他们?” “为什么要拒绝?受受啊,你爹给你的,是你爹给的。你自己该争取的,也要努力去争取才行。” “我……我还要争什么?” “你爹给了你名分和道统,你自己要争人心,争认同。这种场合,你才应该是众星捧月的主角,你才该是主导郊游围猎的那个人,为什么要躲? 你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包括你那两个哥哥,让他们所有所有的人都习惯一件事,那就是,只要你在,你就是唯一,是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他们所有人,就应该围绕在你左右。” 娜扎皱了皱眉,低声道:“我总觉得他最厉害的功夫,是他的嘴皮子!” 里边传出殷受略显迟疑的声音:“嗯……陈大哥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是极有道理,有道理极了。你若能按我说的去做,达到这样的效果,他们还会心生妄想,惹出这许多事端来么?听我的,咱们马上准备,不但要去,还要抢尽他们所有的风头!” “风头,风头?风……哦,娜扎?” 娜扎一把拉开障子门,双手叉腰,摆出茶壶造型道:“我在坐禁闭呢,有事别找我。” 陈玄丘道:“我没事找你啊,我是告诉你,明天我们要去郊游、射猎、赛马、炙烤,你在家乖乖坐禁闭。” 娜扎跳了起来:“你们要去逍遥快活,凭什么把我一个人关在家里?不行,你要不带我去,我就写信给我爹,说你虐待我!” 陈玄丘叹了口气,很不情愿地说:“你……哎,好吧,那就带上你吧,不过你得帮我准备些东西。” 娜扎得意地道:“谅你也不敢撇下我,说吧,要我准备些什么?” ************ 京郊猎场,自那日初雪后,一连多日再不曾下雪,草场上的雪已经化净,露出枯黄的野草地。 此时的野物正在准备过冬,都是养得膘肥体壮的时候。 不过,狩猎对这些公子哥儿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形式,他们更在乎的是这个聚会、欢迎的机会。 一座大湖,湖水澄碧。 湖边扎下了几十顶帐蓬,由于阳光极好,又没有风,草地上暖洋洋的,所以很多公子哥儿移席于帐外,一日独酌莫如众人聚饮,所以很多人的帐内和席上都是空的,大家都聚到一起去了。 这个时候就能看得出号召力和人缘来。谁的帐前人最多,自然证明此人的威望和地位,在众公子中是高人一等的。 王子启与王子衍各自设下一席,两者之间隔了七八顶帐篷,两人是有意如此。 不然,若他二人共设一席,那么席前有些人就没了位置,可以心安理得地前往他人的帐前聚会。 两位王子的帐前人最多,只有极少数公子有足够的政治敏感性,选择了敬而远之。 不过,王子启和王子衍如果做个比较的话,你会发现王子衍的身边聚集的人更多。也许是因为王子启年过四旬,岁数有些大了,这些公子大多二十出头,和他有些聊不到一块儿去。 另一方面,也是他那一贯的不苟言笑,吓退了他人。 王太子果然没有来。 王子启和王子衍遥遥对视一眼,脸上颇有得色。 ************ 一处山脚下的白桦林中,陈玄丘正在教训殷受,传授后世的一项恶习给他: “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就在这儿等着!你记住,你身份地位最尊贵,你是什么咖位啊,你得站C位啊,站C位的人就得最后出现,前呼后拥、牛逼烘烘,两眼望天,鼻孔瞧人,排头有多大摆多大,你也甭看人,到了你就往中间站……” “那……中间要是没地方了呢?” “挤啊!你左边拱一屁股,右边拱一屁股,就把人拱开了。再不行你扒拉他,川总就是这么做的,你下盘要稳,甭管啥场合,甭管他们正谈啥,你去了就往中间站,往那一站你就稳住,一动也不动……” 娜扎和鱼不惑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玄丘要怎么一步步教坏这个少年天子。 这年头儿讲究的是君子谦谦呐,陈玄丘怎么反其道而之呢? 陈玄丘教完了殷受,扭头又问道:“娜扎,人都到齐了么?你拿名单对一下,务必得保证咱们王太子是最后一个到的。” 娜扎嗖地一下就窜上了树顶,从怀里摸出他偷来的一份邀请名单。 偷名单,再爬到树顶去核对名单,这等小差使照理来说以他高贵的出身,本不屑去做的。 不过,娜扎没偷过东西,他觉得很刺激,现在核对名单,他也有种老师点卯的感觉,好开心。 鱼不惑没理会爬上树顶的娜扎,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旁边那辆带棚儿的大车上。 他的“饭碗”说了,那车上装的就是他们今天的午饭,哪儿能不看紧一些。 PS:昨夜大醉。今日路上,车中码一章,腰欲折,下午到家继续。 第138章 先声夺人 河畔,白色的毡帐一字排开。再往前去,便是一望无垠的荒原。 荒原上,已经有许多造型各异的华丽战车停在那里。 驭手、射手等正在做着最后的检查和准备。 持戟的甲士作为战车上的第一战力,当然应该是由他们的公子担任,不过决定一辆战车战力的却是整辆战车所有人的配合。 湖畔毡帐前,柔软的蒲草席上,王孙公子们饮酒吃菜,旁边有美婢小厮侍候,乐在其中。 忽然,远处又有一辆战车轻驰驶来,荡起一路尘烟,有人抬眼望去,便欢喜地叫道:“安公子来了!” 这一席正是王子衍的一席,王子衍被娜扎打的鼻青脸肿的样儿还没消退,只是一双眼睛已经能睁开一道缝了。 可他不以为意,倒是有些洋洋自得,把这副模样当成了战绩。 以弟殴兄,损及的是殷受的名声,殷受是太子,他被打很正常,不反抗也完全可以理解,谁也不会因此看轻了他。 战车驰近了,就见驭手、射手、侍手等俱是魅梧大汉,貌相威武,唯有中间一员银盔银甲的少年,眸如点漆,俏美异常。 再看她银甲前胸护心镜处,两侧各贲起一道曼妙的弧形,原来这位安公子竟是一个易钗而弁的女人。 在场很多公子都露出了迷醉之色,纷纷迎上前去,态度殷勤。 王子衍身边,一时只剩下他和另一个三十多岁,性情沉稳的公子了。那人乃是首相沐珩之子沐丝。 这安公子闺名安婷,乃平阳侯之女。 平阳侯这一脉一直人丁单薄,到了安公子这一代时,就只生了这一个女儿。 也就是说,平阳侯这一脉,绝了! 可是,有一日,这安公子却穿了男装,金殿面君,大胆提出,她将来不出嫁,要招赘一个丈夫,生儿育女,继承安氏之姓姓,延续安氏香火。 她将祖上为大雍王朝建立的诸般功劳哭诉了一番,打动了大雍天子,遂准了她的请求。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 一时,安氏有女,犹胜须眉的美谈,名满中京。 如今,她已经十九岁了,尚未招赘丈夫,平素出入,常以男装打扮,俨然是真把自己当成安家的男丁来看待了。 在场这些公子们绝不可能入赘安府,做一个被人戳脊梁骨的上门女婿。 安婷将来的丈夫极大概率会是平民出身,他只负责给安家传宗接代也就是了,旁的作用没有。 但是,安公子漂亮啊,尤其是常做男装打扮,常与男儿接触,举手投足大有英气,同那些庸脂俗粉大不相同,岂能不激起这些公子们的征服欲? 这些公子哥儿们都希望自己能得到她的青睐,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这并非不可能,安公子将来是要招赘的,招来的九成概率是个平民,一成概率是个虽然还拥有小贵族的身份,但家世已经败落的公子。 这样一个丈夫是降不住她的,安公子若要在外边有些风流韵事,她那丈夫敢说一个字么? 只是,安公子待人一向不假辞色,对这些公子们变着花样儿的亲近,也向来淡然处之。 可这些公子们也是贱皮子,越是得不到,还偏就越喜欢去亲近她,哪怕她肯对自己多说一句话,或者笑上一笑,他们就觉得很开心。 沐丝看着安公子跳下战车,摘下银盔,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垂下,英姿中顿时显出几分动人的妩媚,不禁微微一笑。 沐丝悠然:“彼之女神,吾之神女啊,看他们低声下气的样子,实在好笑。” 王子衍讶然看了沐丝一眼,低声道:“沐公子可是已经做了安姑娘的入幕之宾?” 沐丝微笑道:“很久以前的事了。二王子还与她有来往?” 王子衍神色一正,赶紧撇清道:“嗳,本王子是什么身份,怎么会与她行那苟且之事呢,沐公子莫要说笑。” 沐丝似笑非笑地道:“若非在下知道二王子与她有露水姻缘,又怎敢在二王子面前如此放肆呢?” 王子衍有些狼狈,却又有些紧张,清咳道:“你……怎知道的?” 沐丝笑道:“二王子有一次走的太匆忙,遗落在安姑娘榻上一件东西。” 王子衍一拍额头,恍然道:“啊!我记起来了,原来是那次……” 两人相对一看,忽然都笑起来,只是那笑容有些贼。 王子衍往安公子那边看了一眼,见安公子正被一群公子哥儿热情地包围着。 安公子倒也不失礼貌,明眸一转,每个人仿佛都被她看到了。谁若与她说话,她也颔首回应,只是脸上神情清丽高冷,始终凛然不可侵犯。 “咱们的帐子,就搭在那尽头吧。” 安公子淡淡地吩咐一声,她的随行人员就从车上搬下帐逢,拖去那一排帐篷的最右首。 原本排在最右首的帐篷主人,一见自己要和这位中京第一清贵美人儿做“邻居”,顿时喜得眉开眼笑,连忙招呼自己的下人过去帮忙。 安公子向他颔首道一声谢,却仍是吝于给他一个笑脸,可那公子已经眉飞色舞,欢喜不禁了。 王子衍远远看着,叹息道:“安姑娘若是男子,倒是一个人物。” 沐公子嘲弄地道:“她这清冷高贵的样儿,很迷惑人呢。她下手的目标一定千挑万选,若非性情沉稳、身份尊贵,家风严谨,不敢暴露风流行径的公子,她绝不出手,所以她那冰山般高不可攀的劲儿,反倒迷得这些公子们神魂颠倒了。” 王子衍既然已经被沐丝知道了他的底细,也就不用再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样儿,遂嘿嘿一声淫笑,道:“只有我们,才那知道在那座冰山之下,有一条何等波涛汹涌的地下河!” “哈哈哈……嘎儿!” 王子衍说了句俏皮话儿,与沐公子抚掌大笑,可是才笑了三声,便来了一个倒勾,一下子噎住了笑声。 原来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出现一支队伍。 前方一队甲士,手执长戟,戈矛如林。 其后五辆华车,冠盖如伞。 再其后又有战车一辆,车舆上插着弓箭、战戈、铜戟、矛、钩、殳等兵器,好不森严。 战车之后,又有一队甲士,旌旗如林。 所有的公子都被那支声势浩大的队伍吸引住了,纷纷驻足看去。 身材高挑、一脸高冷的安公子也转身望去,看见第一辆华车上当朝王太子殷受正威然高坐,不由美目一亮,欣然叫道:“是王太子殿下来了!” 安公子立刻抱着头盔,迈开一双悠长健美的大腿,浑身甲叶子铿锵作响地迎上去,在车旁站定,欠身柔声道:“安婷见过王太子殿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王太子殿下恕罪!” 殷受乍一眼见有个俊俏之极的少年将军走过来行礼,再一听她说话却是一个女子,这时才认出,竟是安家那位女公子。 殷受看她窄窄的腰身,贲起的胸膛、修长的大腿,形成了健美动人的S曲线,不禁眉开眼笑地道:“哎呀,原来是小婷呀,这才两年多不见,你可是出落得愈发漂亮了。” 女孩儿成熟的早,安婷又是个天生功利心重、有心机的姑娘,四年以前,她就动过殷受的心思了,想把他勾搭到手,变成自己的情郎。 若未来的大雍之主是她的情人,那安家还用担心因为人丁稀少造成的衰败么? 可惜,那时我们这位王太子殿下对掏个鸟蛋、用弹弓子打老家雀、抓了虫子去钓蛤蟆一类的事情更感兴趣。 那时身体已经发育起来,姣美可人的安姑娘,在他眼里还不如突然在树干上发现的一只蝉蜕有趣。 所以,安姑娘一直不能得手,再后来殷受就被他师父赶出中京,去游历天下了。 如今却是隔了近三年的功夫,二人才得以重见。 安婷听殷受说话,似乎不再似当初一般没有情趣,不由心中一喜,忙抬起头来,向殷受娈媚地一笑,道:“殿下比起当初,也威武雄壮多了呢,是个男子汉了。” 哎呀,这一笑,那叫一个媚! 殷受心痒痒的,正想再撩骚几句,后面车上,陈玄丘“呃~咳!”一声咳嗽,殷受打个激灵,马上想起了方才陈玄丘耳提面命的交代。 对啊,我还有大事要做呢。 殷受马上收起嘻皮笑脸的表情,神情一肃,目光看向前方,伸出手去,在空中划了个圈儿,漫声吩咐道:“来人呐,本宫的毡帐,就设在这里。” 那湖呈(字挨着荒原,一溜儿帐篷则环湖畔搭设。 殷受划圈圈的地方就在这个弧形的中心点正前方,嗯,一个很是微妙的位置。 ?( PS:汇报,明日两个会,后天要录一天节目,大后天一切恢复,这两三天我就见缝插针地码吧。 第139章 请开始你的表演 殷受的毡帐,设在诸公子毡帐之前。 这一点很是令人意外,因为对于座位排序,上古时代真没那么多讲究,大家也没有那个意识。 在重要场合,按照尊卑老幼上下有序排列,是大家司空见惯、理所当然的事,甚而没人会想到它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了。 而且今天只是诸公子饮宴、游猎而已,是游玩。王子启和衍来了以后,也是按照顺序,把自己的帐蓬安排在先到者的旁边,没人想过要在此处与众不同。 可殷受却把他的毡帐设在了前列,这一举动立即起到了一种提示的作用:我和你,不同的。 殷受的毡帐不仅自成一排,凌驾于诸公子之上。他的毡帐也大了一大号,这大型毡帐一立起来,旁边一排的毡帐立即相形见绌,如众星捧月一般。 接着,毡帐前还立起了一根长杆,上边挑起了一杆雍国大旗,他是大雍储君,他立国旗自无不当。 众公子眼睁睁地看着,就见又有奴仆从车上搬下一大捆红毡毯,在车脚下放平,三个家仆撅着屁股推着那捆毡毯,笔直地一直推到毡帐入口,这才打开车门,放下脚踏。 殷受悠然下车,踩着那红毡毯走向他的毡帐,自始至终,足不沾尘。 众公子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哪曾见过这种排场,顿时心折不已。 安婷更是看得目飞异采,她印象中的殷受,还是一个莽撞少年呢。懵懂、赤诚、没有心机,更没有身为王太子的觉悟。 可此时的殷受,却尽显强者风范,叫她看了有种想要俯拜于他面前的冲动。 再联想到前两天在金水桥畔,太子一言不合,就指使门客痛殴了二王兄,却一点事儿都没有,那种威风、那种霸道…… 安公子悄悄咽了口唾沫,两条悠长的大腿夹紧了些,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潮红。她咬了咬下唇,突然举步向那毡帐走去,步姿款款,女人味儿十足,在旁人面前那种男子般的飒爽英姿,此时已全然不见。 她走过去,下意识地避开了红毯,仿佛那是就只该王太子一人踏足的所在。 “这人不男不女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娜扎看着抢入毡帐谒见殷受的安婷,一脸的看不惯。 陈玄丘笑道:“你不喜欢她?” 娜扎撇嘴道:“这人显得假,说话假,动作装,连笑起来都有些做作,我讨厌。受受那家伙没心没肺的,不会被这女人给骗了吧。” 陈玄丘道:“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啊。受受将来是要做王的,各种诱惑多着呢,我们防得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不如就让这位安姑娘,做为磨砺他成长的磨刀石吧。” “可是……” “受受是男人嘛,又不吃亏。” “嗯……”娜扎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他没有发现,以前怎么看陈玄丘怎么不顺眼。看他不顺眼时,他说话不顺眼,举动也不顺眼,往那儿一站,就各种不顺眼。 可现在,他常常觉得陈玄丘说的话有道理,对于陈玄丘的管教,也不会产生父亲李镜管教他时的那种逆反厌恶感。 鱼不惑兴冲冲地跑过来,胸前的小木牌牌一拍一拍的:“是不是可以烤肉吃啦?” 陈玄丘笑道:“可以,把烤炉搭起来吧。” 鱼不惑大喜,马上回身嚷道:“快快快,把烤炉架好,木炭抬过来,生火啦。” 马上就有两个家仆抬着一个铁架子走去,停在毡帐旁一侧,然后把一个长条铁制的东西架了上去,稳稳地卡住,那形状,像一个小了几号的马槽。 这年代,烧烤的方式还很粗陋,生一堆火,上边做一个挂肉的烤架就行了,用的佐料也少。 所以,看着这分了三块功能区的烧烤架子,再看到烤架后边摆了六七个银盆儿,里边盛着研得细细的粉末,也不晓得是什么调味品,众公子就跟乡巴佬初次进城似的,一个个抻着脖子,很是好奇。 王子启和王子衍也很好奇,他们不知道三弟在搞什么,却碍于面子,不但不肯上前,也不肯露出一丝好奇来,只能硬生生地憋着,故作云淡风轻状。 大家都跑去王太子毡帐前看热闹儿了,王子启便讪然地走到了王子衍这一席。 与王子衍同席的首相之子沐丝正苦思脱身之计。 这年代社会关系、社会架构相对简单,再加上大雍四百多年天下承平,公卿大夫基本世袭,不存在严酷的竞争环境,所以公子们的政治经验并不丰富。 只是沐丝毕竟是首相之子,哪怕耳濡目染,只接触到一点官场的事情,政治敏感度也远超一般的世家公子。 这位仁兄三十出头了,与王子衍年岁相当,聊得来。让他和未及弱冠的殷受坐在一块儿,他也没什么话题。 再加上以他对殷受的了解,这位王太子很可能不会来的,所以才选择坐到了王子衍身边。 可如今殷受不但来了,而且还用他的排场,提醒了沐公子。 王太子这是在树旗啊,他的旗已经立起来了,站不站过去,就看你的选择了。和储君的亲疏远近,可是能决定着你和你的家族未来命运的。 于是,沐公子立时就想起身站到王太子帐前去,学别人一样,半真半假地在那儿好奇铁马槽做何用处,可现在王子衍身边只有他一人,就此起身举动太过明显,脸面上过不去。 王子启一到,简直就是他的救星到了,沐公子立即起身,向王子启长揖道:“见过大王子。” 沐公子又含笑看看王子衍,一副善解人意、主动回避的模样:“两位王子聊着,沐某四下里走走。” 然后不等回答,沐丝就溜到席边儿趿上靴子,施施然地走开了。 走了几步,沐公子便身形一停,好像对那铁马槽很好奇的样子,往王太子帐前走去。 王子启一屁股坐下,原本就不苟言笑的面孔,此时更是冷得可怕。 沐丝遛达到众人身边,才发现那不是铁马槽,而是一个火灶,家仆引燃了木炭,正用铁夹子一块块夹进铁槽去,如此一来,少量木炭就能均匀地散发火力。 娜扎满面红光地走到铁槽后面,一双丹凤眼威风凛凛地向众人一扫,“唰”地一下,就抖开一块蓝布碎花的小围裙,仿佛扬起了战旗一般,傲娇地向众人一瞥,更把围裙往腰间一扎。 一个家仆从放了冰的大木箱里抓出一大捧串好的肉串,娜扎接过来,就麻利地在铁槽上一根根摆放起来,手速极快,流畅自然,行云流水,极具艺术感。 在另一个时空里,这位天界灵珠子转世,后来成为三坛海会大神的人物,手中一杆火尖枪,脚踏风火轮,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此时的娜扎,脚下踏着一箱炭,手中抓着铁钎子,肉往火上一烤,烟气缭绕,口中还在吆喝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就要吃烧烤;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都在吃烧烤;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吃烧烤!我掐指一算,这位仁兄,你五行缺串啊。” 陈玄丘捂脸而去,教他如何烧烤时,特意教了他几句顺口溜,完全是陈玄丘对他的恶作剧。 没想到这傻孩子把它当成了烧烤时必须要说的话,还真说出来了,这也太听话了吧? 陈玄丘没眼睛看了,赶紧躲开,往帐中走去。说是想拿安婷姑娘磨砺一下小受受,可也得注意一个度,真把受受迷住就坏了。 娜扎丝毫不觉自己此时有何不妥,手里抓着一大捧肉串翻烤着,眉开眼笑,比他拿乾坤圈砸人时还开心:“一个人撸串,撸的是心情。两个人撸串,撸的是默契……” 鱼不惑搓着手站在一边,一脸的幸福感。 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劳动者最光荣,你看娜扎光荣的…… 一个家仆从车上提了桶压了冰的大木桶来,里边满是已收拾停当的鱼虾。 鱼不惑立即抢上去,道:“给我给我,我去湖边再清洗一下。” 远处,蒲席上只剩下王子启和王子衍两兄弟了。 王子启脸色阴沉得可怕:“三弟这是在树他的威望、夺我们的人心呐,我们失算了,原想着他不会来的。” 王子衍道:“一定是他身边那个陈玄丘点拨的,我们得想办法除掉他,否则三弟有此人相助,我们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子衍咬着牙根儿点点头,一瞧鱼不惑提着一只大木桶,正兴高采烈地走向湖边,马上拍了拍手,立时就有两个家将走到近前,叉手站定。 王子衍冷冷地道:“你们去,把那落单的小子给我弄死!手脚干净些,弄个失足落水什么的……” 两个家将顿首而去。 王子启眉头一皱,道:“那人憨憨傻傻的,杀之何用。” 王子衍抚着淤青的脸颊,冷笑道:“恶心恶心老三也好!” 第140章 娜扎的高光时刻 鱼不惑哼着不知名的俚曲儿,蹲在湖边青石上清洗鱼虾。 他虽然是一只鱼精化形,可是他在未化形之前何尝不是大鱼吃小鱼这么活下来的,做为拥有了灵识的生物,他可不会把这些普通的鱼虾视为同类。 鱼不惑正清洗着,兴高采烈。 冷不防水中突然伸出两只手,一把抓住鱼不惑的左右手腕,就往水中猛地一拖。 “哎呀呀……” 鱼不惑叫声未了,就被整个儿拖进了湖底。 各公子的帐蓬是挨着湖畔搭建的,殷受的帐蓬与这湖畔隔着一排帐蓬,所以这一幕没有任何人看见。 …… 大帐内,安婷正跪坐在殷受对面,巧笑嫣然。 谁说她是冰山美人儿? 她很会说话,相隔三年的生疏感,在她三言两语之下就烟消云散了。 她一颦眉、一挺胸、明眸一睐,素手撩发,每一个神情动作,都充满了迷人的女人味儿。 沐公子那句话说的是对的,彼之女神,吾之神女。 在她不想亲近的男人面前,她就是高不可攀的女神,在她想要亲近的男人面前,何尝不能化作绕指柔呢。 “太子今儿真是威风,叫人一见心仪呢。哎,只是三年未见,太子已经成长为一个堂堂男子汉了,也不知道人家还有没有机会与太子与往昔一般,同游于……” 帘儿一掀,陈玄丘走了进来,微笑道:“太子,众公子都候在帐前呢,太子不可冷落了众公子,应该出去见见大家才好。” 殷受一听,忙起身道:“好!这帐中终究觉得气闷了些,走走走,咱们出去。” 安婷也随之盈盈起身,陈玄丘向安婷微笑示意:“安公子好。” 安婷此时才看清陈玄丘模样,登时两眼一亮。 眼见殷受对此人言听计从,想起先前车前相见,似乎也是此人在后边咳嗽一声,太子便吩咐设帐,安婷心中顿时有所了然。 太子是个什么心性,做为少年时的玩伴,安婷是清楚的。太子如今能反守为攻,一改纠结优柔的毛病,恐怕十有八九是有了一个他绝对信任、能够为他拿主意的人。 那个人,应该就是眼前这个丰神如玉的年轻公子。 想到这里,安婷向陈玄丘娇媚地一笑,极尽妍态。 帘儿一掀,殷受走了出去,正围观娜扎烤串的众公子顿时一肃。 从小一块长大的玩伴儿,最大的问题是,在需要你们有主从尊卑之分的时候,他们中不知分寸的也大有人在。 所以,上位者对于这种人,总得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树立权威,建立规矩。 这方面做的最好的就是宋太祖赵匡胤了,那怕是五代乱世下来,以臣弑君夺国篡位蔚然成风的年代,他也不曾枉杀一人。 开诚布公地讲明自己的担心,杯酒释兵权,保你富与贵,还结成儿女亲家,从而在一团和气中解除大患。 对上朝时不懂规矩的,他用的也是极委婉的方式提醒。 先是撤了你们的座位,省得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朝堂上吱吱嘎嘎椅子乱响,翘二郎腿的、捏脚丫子的都有。 一看大家伙儿站着,依旧交头结耳,嗡嗡嗡个不停,又想出了加长帽翅,叫你们没法靠近的方法。 为了立规矩,又不伤和气,他也是想尽了办法、操碎了心。 如今陈玄丘给殷受设计的这一套仪式性的举动,对众公子显然也起到了提醒作用,帐前顿时一肃,大家站的也规矩多了。 殷受一看大为满意,还是陈大哥有办法,我还嫌这些排场繁琐,原来它的作用不在于显摆铺张,而是要起到教化人心的作用。 陈玄丘和安婷随在殷受背后走了出来,往左右一站。 安婷心思细腻,而且很会借势。 她独自入帐,单独面唔太子,旁人看了会怎么想? 这时太子显然要向众公子训话,她却站在太子身后一侧。于她而言,只是跟出大帐,顺势站定。但是看在旁人眼中,又会如何解读? 无形中,她就给自己营造了一层深不可测的面纱。 …… 湖畔,平静的水面上。 忽然咕噜噜地冒起一串水泡。 片刻之后,水花儿一涌,鱼不惑踏水而出,跳到了岸上,身子抖了抖,就用驭水之法,把衣服弄干了。 然后,他就站在湖畔发起呆来。 “我为什么要下水呢?天已经很冷了呀,我疯了么,要下水游泳?” 鱼不惑痴痴想了半晌,忽然摸及胸前木牌,赶紧掀起来看看,上边刻的都是他需要记住的大事,嗯……没有和潜泳有关的记载。 既然没有,那么这件事想来就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 鱼不惑翘起脚儿来,从帐蓬之间缝隙张望了一眼,见好多人围在一顶巨大的帐蓬前,顿时一急,烤肉要被人吃光了,烤肉…… 他忽然又发现湖畔还有一桶鱼虾,顿时大乐,你们要是都吃光了我也不怕,我这还有一桶,哈哈…… 鱼不惑马上提起大桶,健步如飞地赶去,等到赶到大帐边,嗅到肉香味儿时,他连自己下过水的事儿都忘了。 湖水暗流涌动,在湖面上形成一个个小而缓慢的漩涡。远处一个慢悠悠的漩涡,突然把两具尸体送上了湖面。 他们小肚儿溜圆,四仰八叉,随着漩涡,在水面上慢悠悠地转着,一圈、一圈,又一圈…… …… 娜扎的前世今生,从未有像此时一般的高光时刻。 在上界,他是一颗珠子,谁会对他众星捧月一般对待? 在李家,他是一个不受父亲待见的小少爷,又有谁会如此服贴地围拢着他这个小孩子? 这是百艺“艺人”俱受敬重的年代。这是一个高明的厨子、高明的裁缝,比一个著名的诗人更受人欢迎和敬重的时代。 大雍的太子、公子们,俱都围在他的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每递出一串烤串儿,对方都是双手接过,满脸堆笑,然后一边吃一边频频点头,不断地发出对他的赞美。 娜扎好开心,手里一大捧肉串时而像折扇一般打开,时而像折扇一般收拢,翻转合散,挥洒自如。 娜扎开心的不得了。 他爱上这门手艺了。 此时,一辆带厢的华车,在近百名侍卫、随从的护拥下,刚刚离开姬国,进入虞国境内。 骑在马上的公子考回首望向站在国境边儿上,正目送他远去,不断挥手的十几位嫡房兄弟,又看看站在他们中间的国相姜飞熊,咬一咬牙,拨马踏上了前往大雍的道路。 天子有诏,最终姬侯决定,去! 他很清楚,如果不去,天子就出师有名了,他料想以自己的贤德之名,只要抓不到真凭实据,天子也不敢动他。 姬国上下正为战争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他需要时间,只要再多争取些时间,姬国的机会就将更大。 鬼王宗已经完蛋了,借寿窃生之法也不能再用,他已经偌大的年纪,何不用这残年,做些更有益的事情? 反正他留在姬国,也不能上朝视事,还要找各种借口躲避群臣。他的右手就像装了永动机似的,永远都在抖个不停。 公子考以为,父亲要远去大雍了,他这个摄政没了压在头顶的那座大山,就能有如真正的姬侯,尽管父亲一日不死,他就不能真正接过姬侯的名份。 可是,他的弟弟们都太孝顺了!他们当着满朝公卿的面,纷纷哭宫,强烈要求替父赴雍,当国相告诉他们,王诏不可为之后,他们又纷纷表态,义正辞严地表示要陪同父亲赴雍。 公子考没得选择,别人是孝子,难道他就不是?他只能站出来,跪到最前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表示身为长子,他要陪同父亲前往大雍。 于是,弟弟们退了,他们都真挚地表示,他们之间可以争,唯独在长兄面前,他们不敢争,这份荣耀与大孝之名,理应属于大哥。 公子考是个要脸的人,所以,他真哭了,哭得很伤心。 现在,他只能寄望于国相悄悄告诉他的话是真的,希望国相做法能够起到效用,早早咒死雍王。 听说雍国要继位的是三王子,大王子二王子对此颇为不平。雍国政权更迭,到时定然顾不上他,则此行,有惊无险矣,到时候,兔崽子们,莫能与之争! PS:求点赞、月票! 第141章 太祝的暗手 姜飞熊送走姬侯和公子考,立即赶回了王宫。 太姒夫人的宫中,已经悄悄布好了一个法坛,令太姒夫人的心腹看守着,有人将姜飞熊悄悄引来,连诸位公子都不知晓。 以魇术镇杀雍天子这件事,只有姬侯、公子考和太姒夫人三人知道。就连现在看守法坛的人,都不知道它究竟作何用处,至于建造法坛的匠人更是全部秘密处死了。 太姒夫人已经年近七旬,白发苍苍,身体也不甚好,但她仍坚持拄着拐杖,一直守在法坛前,直到姜飞熊赶到。 太姒夫人摒退左右,紧张地问道:“国相,这法术当真有用么?” 姜飞熊宽慰道:“夫人放心。天子乃一国气运之所钟,有亿兆生灵念力加持,本来是绝对咒杀不了的。不过,当初游历大雍拜会雍天子的时候,臣就发现,他寿年将尽了……” 姜飞熊微微一笑:“如今算来,雍天子已不足一年的寿元。臣的魇术虽然还是杀不了他,却能摧发加重他的病情,以他不足一年的阳寿,如何抵挡? 人有三衰,雍天子阳寿将尽,身衰运衰,身上三朵阳火,只余头顶一簇,臣的魇术,定可促使其提前死亡。” 太姒夫人连声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她嘴里说着,心里也自凛凛,这等咒杀他人的术法,着实防无可防,太可怕、太阴毒了些。 虽说此等术法受限很多,有道行的、有气运加身的、有念力加持的人都能抵抗这术法的力量,可还是令人忌惮啊。 她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异样,反而露出很欢喜的模样。 姜飞熊面有得色,道:“臣游历中京时,不曾见过那王太子,据说是游历天下去了。不过综合他人各处得来的消息,这位大雍太子性情优柔,最难决断。 雍天子若死,王太子升位,以其优柔寡断的性格,以国君天下皆知的贤名,他定然难下决断。到时咱们再托付几位大雍重臣说情,国君与世子必可平安归来。” 太姒夫人感激地道:“一切有赖国相了。” 姜飞熊点点头,当即就脱了鞋袜,披了头发,赤着双脚,宽一袭肥大道服,执一口桃木剑,登上法坛,开始手舞之、足蹈之,念念有词,开始作法…… ************ 一骑快马飞驰而至,在奉常寺前停下。 马上的骑士不待战马停稳,便飞身而下,快速拾阶而上。 奉常寺大门前的神卫正欲阻拦,却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奉常寺最炙手可热的少年神官汤唯,讶然之下,急忙让开道路,欠身施礼。 片刻之后,奉常神殿中传出一声磬鸣,声音不大,却悠扬绵绵,远远荡漾开去。整个奉常寺内,每一处地方,无论远近,都听得清清楚楚。 奉常寺九重院落的最后一重,是列代奉常寺太祝埋骨之所。 奉常寺最后一重院落中,如今只有九座石碑,每一座石碑代表着逝去的一位太祝,石碑上刻着他的生灭时间,碑的背面刻着他的生平事迹。 九座石碑掩映在苍松翠柏之前,大片空旷的地方,都是树木高大、草木葱郁,一旦进入其中,便仿佛置身于郊野之中。 太祝王青阳一袭黑袍,负手站在林中,望着藤萝密布的前方,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四周的环境浑然一体,几乎没人能注意到他的存在。 四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仓惶逃来。 一个络腮胡子惊喜地道:“我们居然真的逃出来了,那可是奉常寺的伏妖塔呀,据说不管是何等了得的大妖,一旦囚入其中,永远都没机会再逃出来,想不到我们四人联手,居然可以打破屏障。” 一个身材瘦削、貌相阴柔的男子道:“少废话,我们现在应该还在奉常寺中,趁着没人发现,赶紧离开。” 第三人身材魁梧,但额上只有一颗竖眼,一看就是妖兽化形,而非人类。 他冷哼一声,倨傲地道:“若非奉常寺动用了镇寺法宝镇魔鼎,他们根本抓不住我。如今我既然逃出来了,他们就再也休想抓我回去!我们走,若有奉常寺的神官,正好杀之泄愤!” 此人话音刚落,一旁草丛中突然窜出一道黑红相加的光影,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娇叱,一道蓝红相间的光束便陡然射出,正中此人竖眼。 这身在奉常寺,却根本不畏惧奉常寺神官,口气甚大的妖兽化身顿时惨叫一声,一把捂住了前额。 那光影冲出,只一招就伤了这只强大的化形妖兽,旋即素手一扬,一道道圆心呈粉红色边缘呈浅紫色的光环凌空落下,罩在那个络腮胡子头上。 络腮胡子就像当头挨了几记重锤,一个踉跄,站立不稳,一跤摔在地上。 这时那道光影一闪,一双极精致漂亮的鹿皮小靴在草茎上一点,竟稳稳地站在了半尺多高的草茎之上,似乎她的身子比一滴露水还要轻盈。 这时众人才看清,这猝然偷袭,便能连伤两个伏妖塔中高手的人,竟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黑色及腰长发,用一只红色金边的丝带打一个蝴蝶结儿系在脑后。 她的身子稳稳地定在那里,美丽的长发随风摆荡,将一双尖尖的精灵般的耳朵时隐时现出来,那双尖尖的耳朵上似乎还有淡淡的白色绒毛。 她穿着一套美丽的宫裙,和奉常寺神官一样,衣服以黑为主色调,但又适当地加了红色,再饰以金色的绣边。 她的容颜极美,精致的仿佛是一个丹青技艺最高明的画师,倾其一生心血,才绘就出来的一位美丽少女,所以才能美到如此极致,不见一丝瑕疵。 可是一眼望去,你会连她惊艳不可方物的美貌都暂时忽略掉,而被她的一双眼睛吸引,因为她的眼睛竟是一双蓝色的竖瞳。 她生就一双狐媚眼儿,也就是俗称的桃花眼,时时会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眼形天生带着一抹甜意。陈玄丘就是这样的眼形。 可这少女眼中却是一双充满魅惑的蓝色竖瞳,看起来既妖艳又美丽。 一直没说话的第四名伏妖塔逃犯是个三绺微须的中年人,他一见这少女模样,便是一呆,讶然道:“狐族?你不是奉常寺的人,为何要与我们作对?” 那狐媚脸儿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草叶之上,用清丽悦耳的嗓音娇憨地回答道:“因为我的主人,就是奉常寺中人呀!主人的敌人,自然就是妲己的敌人!” 中年人大怒:“我妖族乃天地生灵,凭什么要沦为他族的奴仆?不知自爱的小狐妖,老夫杀了你,免得替我妖族丢脸!” 那中年人摇身一变,化作一头金色巨兽,其形如猛犬,体长如猎豹,但是却有一头雄狮般漂亮威武的鬃毛。 他大吼一声,就向狐媚少女扑去。 狐媚少女娇笑一声,一双精致漂亮的鹿皮小靴在草叶上一点,便又化作一道流光,以惊人的速度闪避了开去。 金毛巨兽一边纵身扑击,一边口吐人言,道:“这小狐妖身法奇快,我们合力困住她!” 少女一边鬼魅般倏进倏退,状似戏耍,一边嘻嘻笑道:“你这金毛犼倒是好眼力,不算太笨嘛!” 阴柔汉子冷笑道:“不错,奉常寺一脉的法术虽强,却需要向天借法,施咒画符速度缓慢,我们困住她,她就要任由我们揉捏了。” 少女闪来闪去,清脆的声音忽东忽西,不可捉磨:“来呀来呀,那就让妲己试试你们的本事。” 这时,远处一声清扬悠远的磬声传来,站在林间的王青阳听到磬声顿时白眉轻轻一皱,有大事发生了,不然,不会急急以磬声唤他。 王青阳沉声道:“妲己,杀了他们!” 少女吐了吐嫩红的舌尖,笑道:“哎哟,你们惹主人生气了,那可不好意思了。” 少女一纵身,一道道红蓝相间的光环就向金毛犼当头罩去。 她素手一扬,又一束红蓝相间的光束射向阴柔男子的双眼。 有了前车之鉴,这两人岂会上当,金毛犼几个跳跃,就摆脱了光环,阴柔男子咝地从口中吐出一道黑气,抵住了少女射来的光束。可是谁料少女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 络腮胡子晕头胀脑的刚从地上爬起来,便有一朵黑红色的火焰迎面射来,“噗”地一声正中他的面门。 那团火焰透体而入,皮肤不见有一丝烧灼过的痕迹,络腮胡子却似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生机泯灭,直挺挺的仰面倒下。 独眼妖兽放开捂住眼睛的手掌,他的独眼已经被那道光束伤了,红肿一片,泪流不止,根本不能视物。 他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却根本看不对待。 少女轻盈的身子风一般掠过,他的耳畔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一颗巨大的头颅,就被少女指间射出的一道长而锋利的指甲一划,从他的颈上干净俐落地削了下来,噗通一声掉在地上。 少女嘻嘻笑道:“主人,妲己越来越厉害了吧?”说着,她已涌身扑向那头金毛犼,一双玉手,掌心各自氤氲着一团黑红色的火焰。 金毛犼本来正要向她迎面扑去,一双可以抓裂坚石的利爪已然扬起,却突然一声怪叫:“天呐!她是九尾天狐!” 金毛犼转身就逃,少女嘻嘻一笑,一条毛绒绒的雪白狐尾突然弹出,正扫在那只金毛犼的身上,金毛犼哀鸣一声,一路翻滚出去,摔到杂草丛中,仿佛受了极重的伤势,奄奄一息,挣扎不起。 少女扑过去,双掌一按,两团黑红色的火焰透体而入,立即噬灭了他的生机。 那是魂灵之火,不伤肉身,可以直接攻击神魂灵魄。 阴柔面相的汉子在金毛犼喊出少女来历时就已脸色大变,他当机立断,马上飞身逃去,只三个纵身起落间,就已消失在远处林木之中。 少女鹿皮小靴一顿,身化流光,便追了上去。 片刻之后,少女就提着一条软绵绵的乌梢蛇从远处飞掠回来,漫不经心地摇着手中那条乌梢蛇,娇憨地道:“主人,这条乌梢蛇送给妲己好不好,人家想换一条新腰带。” 王青阳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你的‘天狐经’已经小有所成了,总算不负老夫多年栽培啊。不过,若非你的血脉之力压制着他们,你也没那么容易杀死他们,不要得意。” “知道啦主人。” 王青阳颔首道:“去玩吧,不许离开这个园子。” 说着,王青阳一甩大袖,便向奉常神殿冉冉掠去,远远传来他的声音:“三天后,老夫再放四只妖魔出来,继续训练!大劫将至,早早准备了!” PS:忙活完了,今天回家。只买到二等座,挤那没法码字,我晚上回家再码,争取今天二更,明天恢复正常。 第142章 奉常神殿 奉常神殿,高大巍峨,庄严肃穆。 殿上,三十六根通天柱,从头到脚,绘满了祥云瑞兽,每根高达十二丈,撑立着一个穹顶状的殿庑。 在这样的粗大、高长的神柱之下,一个人站在那里,真如一支蚂蚁一般。 大殿正前方正上首,顶天立地一扇白屏,上边没有供奉任何神像,只有“天地”二字,每个字都比一幢大屋还大,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带着一股镇压人心的宏大力量。 “天地”大字之下,是一张十二扇的巨大画屏,画屏中心点摆着一张云床。 左右呈外八字状,还有两张云床。 此时,左右两张云床上已盘膝坐定两个皓首老者,正是左祝安知命,右祝宁尘。 少祝汤唯身着一袭黑袍,按剑跪坐在云床对面七丈外一具蒲团上。 一张猎猎风响,左右两位亚祝同时抬头向外看去,就见从大殿门外飞进来一个人,他一袭黑衣,两袖张开,衣袂猎猎生风,仿佛是一只稳稳滑翔着的蝙蝠。 这只巨大的“蝙蝠”带着猎猎的风声,从汤少祝头顶飞过,即将抵达那张云床时,在空中翩然一转,稳稳地落下,盘膝坐在了云床之上,大袖随之飘落,无须展袖,正好舒展于身体左右。 汤少祝马上顿首道:“属下汤唯见过太祝!” “是汤唯回来了。” 王青阳脸上露出欣然之色:“玄阴鬼道门可已伏诛?” 汤少祝沉声回答道:“属下幸未辱命!” 王青阳轻吁一口气,道:“玄阴鬼道门谋害大臣,且假之以神明名义,亵渎了天神,当诛!汤少祝此行辛苦了。” 汤少祝道:“属下忝为我奉常寺一员,理当为我奉常寺竭诚效命,不敢言辛苦二字。太祝,两位亚祝,属下此番击响‘唤神磬’,是因为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当面呈报。” 王青阳目光一凝,问道:“你要说的,莫非是姬侯谋反之事?” 汤少祝先是一呆,继而大喜道:“可是三王子和谈师妹已经回京了?” 左亚祝安知命道:“不错,三王子已把此事禀报于天子。不过,姬侯素有贤名,不仅各方诸侯钦仰久矣,就是朝中亦不乏公卿仰慕他的为人,三王子拿不出凭据,百官议论纷纷,天子亦难做出决断。” 汤少祝肃然道:“太祝,两位亚祝,属下也没有什么人证物证可以奉上,但是以我在姬国的所见所闻,属下觉得,姬侯确实是存了反心,如果属下估计无误的话,最多三年,必然举事。” 神殿内顿时一肃。 半晌,王青阳缓缓地道:“此事,老夫会尽快禀明天子。幸好天子得了消息后,亦已做出了应变之策。天子已下诏,命姬侯进京觐见,他若不来,天子便有理由以不敬之罪讨伐他!” 右亚祝宁尘叹息道:“希望能顺利解决此事,莫要东北骚乱未止,西北又生是非。” 王青阳颔首道:“我奉常寺自当效忠朝廷,卫护社稷。” 汤唯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我奉常寺位于岐州的奉常院,已被姬国鬼王宗彻底捣毁,姬侯现如今已决定在奉常院原址上修建民居。” “什么?” 王青阳霍然立起,脸色骤变。 左右亚祝都有些讶异,刚刚听汤少祝禀报说,他确信姬侯要造反,太祝也没有如此失色啊! 王青阳脸色变了几变,缓缓坐了下去,沉声道:“岐州奉常院彻底毁掉了” 汤少祝道:“是!” 右亚祝宁尘忍不住道:“太祝,我奉常寺下辖三百六十座奉常院,便是毁了一座,那又如何?太祝为何如此震惊?” 王青阳欲言又止,慢慢恢复神色道:“四百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直接向我奉常寺,发出如此挑战!老夫安能不惊?” 宁尘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显然是王青阳临时找出的搪塞之言,不过他不肯说,却也识趣,不再追问。 王青阳目光一厉,寒声道:“鬼王宗?似乎只是西陲边荒的一个小宗门,居然敢向我奉常寺挑战,当以雷霆手段,诛灭其宗门!” 汤少祝道:“太祝,鬼王宗已经灭门!” 王青阳颜色一霁,赞道:“汤少祝不愧是我奉常寺年轻一辈中第一神官,你已将鬼王宗上下正法了?很好。” 汤少祝道:“属下不敢居功。鬼王宗围攻岐州奉常院时,确实元气大伤,但是他们有备而来,而且事先用了手段,污秽了奉常神殿,不能以神殿法宝击之,属下也只能负伤远遁,灭了鬼王宗的不是属下,而是一个名叫陈玄丘的少年。” 王青阳神色一动,道:“随三王子回京,曾入宫见驾的那位少年,似乎就叫陈玄丘。此人很是了得啊,他是什么来历?” 汤少祝道:“属下不知,师妹曾跟我说,此人乃青萍山隐仙宗弟子。” 王青阳眉头一蹙,向左右看去,宁尘和安知命都摇了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么个门派。 汤少祝道:“此人下山前往清凉州,去寻冀州苏护,寻亲不遇,和三王子还有谈师妹相识,遂一同去了岐州。” 王青阳和安知命、宁尘同时一惊,骇然看向汤少祝。 安知命沉不住气,脱口叫道:“他姓陈,前往冀州去寻苏护的?” 汤唯一怔,道:“亚祝的意思是?此人有问题么?” 宁尘忙替安知命掩饰道:“冀州苏护,乃是安亚祝的故交,所以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惊讶。他为何去寻苏护,和苏护是什么关系?” 汤唯道:“好像是一门远亲吧,属下不曾多问。” 王青阳目光闪动,咳嗽一声道:“家长里短的事,就不要在这里议论了。那陈玄丘不是与谈姑娘相熟么?安亚祝若怀疑他是故人之后,改天向谈姑娘打听一下就是了。” 安知命欠身道:“是!” 王青阳挥挥手,道:“汤少祝,你一路辛苦,下去休息吧。” 汤唯恭应一声,起身退了出去。 神殿上,一时只剩下了三个人。 寂静半晌,安知命幽幽地道:“他姓陈,又往冀州去寻苏护,你们觉得,他会不会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脸色已经青了,而王青阳和宁尘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儿去,大殿上一时寂寂无言! (看来还可以有第三章,稍候!) 第143章 我有你没有 王青阳道:“不曾听说道韵曾有子嗣啊,想来是苏家的一门远亲吧,知命,这件事,你去查一下。如果此人与道韵真有关系,又或与苏家有密切关系的话……” 王青阳眸中露出一抹杀气,冷冷地道:“那就杀了他!” 安知命沉声道:“我会尽快查清楚。” 宁尘咳嗽一声,道:“太祝,苏家的那只小狐狸崽子,你还养在后面?” 王青阳道:“《天狐经》只有天狐血脉才能修炼,我既得到了《天狐经》,如此宝物弃之未免可惜,留下那个狐女修习此经,一旦大成,将是我奉常寺的绝大助力。你该知道,九尾天狐乃上古四大灵兽神族,神通本领十分了得!” 宁尘道:“太祝,一旦她真拥有了绝大本领,又被她知道了她的出身来历,岂非反要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了?” 王青阳道:“我等神通,来自神明借法,厉害固然是厉害,可是天下间,却有几处地方是禁神之地,在那里,借不到法。在那里,我等就是一介凡人,只有自行修炼的功法才有作用。” 安知命道:“太祝说的可是天柱、地维两大圣地么?这两大圣地从不入世,我奉常寺与他们不可能有冲突。” 王青阳目光闪烁,淡淡地道:“天下间禁神之地共有五处,天柱、地维只是其二,有备无患,总会有用的。至于暴露身世,倒是不必担心。昔日之事,除了你我与太师、鸑鷟四人,世上再无他人知晓,她是永远不会知道的。” 王青阳自得地道:“她只知道,她是被人遗弃于山林的一只小狐,是被老夫发现,抱回抚养,救了她的性命,她如今,只是老夫所养的一只宠物罢了。” 王青阳又冷笑一声,道:“就算有朝一日她真知道了,老夫也还有一招杀手锏可以制她,你们不必担心。” 安知命和宁尘对望一眼,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不明白,王青阳贵为太祝 ,借法神功仅此于太师谈琰。 这两个人,王青阳是奉常寺的最高实权领袖,太师是奉常寺的最高精神领袖,就凭他二人再加上奉常寺偌大的势力,有什么事是他们办不到的? 安知命突然心中一动念,听说天狐一族化形为人,无论男女,皆俊美异常,太祝别是迷上那少女的美色了? 转念一想,安知命又哑然失笑,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王青阳是何等人物,他若能为女色所动,又怎么可能成为神明在人间的两大代言人之一? 再者,太祝如今偌大的年纪了,更不可能沉溺于女色。可是唯其如此,太祝为何要收养那只小狐狸,就有些叫人难以理解了。 宁尘思索地道:“鸑鷟对大雍忠心耿耿,自然不用疑心于他。可他是王室护法,王太子又与那陈玄丘交好,如果陈玄丘真与陈道韵有关系……” 安知命冷冷地道:“他就是知道了,也没有机会说给那只小狐狸听了。只消查明他的身份,我会马上杀了他!” 宁尘点点头,叹息道:“陈道韵,哎!若非今日提起,我都几乎要忘了这个名字。道韵啊,这孩子,实是我奉常寺不世出的一代奇才,如果他如今仍是我奉常寺中人,该已有了何等造诣?可惜他却……” 宁尘叹息摇头。 王青阳道:“天狐一族被逐出四灵,又饱受打压,自然不会服气。天狐一族向来慧黠,喜欢智取而不斗力。那苏护身为天狐,居然化形为人,隐身冀州做一个小小的牧师,又刻意结交道韵,与道韵成为挚友,必有重大阴谋。 他更是利用朋友关系,把他的堂妹青绾介绍给道韵认识,勾引了我奉常寺最杰出的少年神官,所图一定非同小可?哎!可惜了道韵。经不住女色诱惑,堕落于魔道,老夫也是心痛的很呐!” 他白眉一轩,振声道:“可是,不管是谁,只要背叛我奉常寺,唯死而已!” 神殿空旷,王青阳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余音袅袅,在神殿上不停地回荡着:“背叛我奉常寺,唯死而已……” …… 湖畔,众公子围在殷受帐前,十分的热闹。 陈玄丘是个很会活跃气氛的人,这些公子哥儿们平素在这种场合,也就是玩个投壶、射箭、曲水流觞、抚琴作赋,再不然就看漂亮小姑娘跳舞,别的玩法实在欠奉。 可是他们不懂,陈玄丘懂啊。 弄几个色子,咱们猜单双拼酒好不好? 教大家几手划拳令,面红耳赤喷着酒气大喊‘五魁首六六六’是不是更有气氛? 真心话大冒险,够不够刺激? 我有你没有,它玩起来不香么? “我小时候吃过屎!” “我二十岁尿过床。” “我小妾偷过人,偷的还是我家的厨娘。” 众公子:“???!!!” 众公子头一回发现,世上竟然还有这么新奇有趣的游戏,简直沉迷其中不可自拔了。 尤其是先前被殷受的排场震了一把,令他们对殷受油然升起敬畏之心,可紧接着殷受就跟他们嘻嘻哈哈地玩到了一起,顿时又有些受宠若惊。 这恩威并施、欲擒还纵的手段一出,还怕征服不了这些人么? 娜扎坐在陈玄丘旁边,一直想找机会喝杯酒,可是每次他偷偷伸出手去,就会被陈玄丘一筷子抽在手背上,只好悻悻地收回来。 说来奇妙,他爹李镜管教他时,又有哪一桩不是为了他好?可他就是恨得牙痒痒的,觉得这个便宜老爹面目可憎。 可陈玄丘比李镜还过份,筷子把他手背都抽红了,他虽然不高兴,却也知道陈玄丘是为他好,所以虽然馋酒,却并不生陈玄丘的气。 陈玄丘喝得兴起,喊了几个人开始玩“天黑请闭眼“,一扭头瞧见娜扎可怜兮兮的样儿来,不禁有些好笑,便道:“行了,你喝点冰镇葡萄酒吧,只许喝一杯!” “好!” 娜扎快感动哭了,赶紧把盛冰块儿的小木桶抓到面前,又把装葡萄酒的酒桶提过来。 做法官的公子一本正经地喊着:“天黑请闭眼~~,杀手请睁眼……” 咦?盛冰的小木桶里就只剩下六七块冰了,苏苏又说只能喝一杯。 娜扎看看那只可怜的小杯,再看看那只冰桶,眼珠一转,就把酒桶里的酒倒进了冰桶,然后捧起了冰桶…… 不对!现在它叫盛了冰的酒杯。 趁着抓了一张杀手牌的陈玄丘,正一脸正气地讲着他为什么怀疑杀手是鱼不惑,而鱼不惑则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时,娜扎背转身去,狠狠灌了一口酒,真香啊…… 王子启和王子衍孤零零地坐在他们席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望着席上一片狼籍,兄弟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就在这时,远处有数骑快马飞驰而来,远远的就大声叫了起来:“国君有旨,传王太子火速进宫!王太子火速进宫!” PS:求点赞、月票!!! 第144章 君危矣 国君急召? 这种事在后世也不常见,尤其是现在这个年代。 百业粗陋,国君一个月上三次朝,那都显得特别勤政的年代。 换而言之,生活节奏太慢了! 你在这个时代,哪怕离家七十年,再回故乡都丝毫不用担心找不到路。 你的村庄可能与七十年前一模一样,就连村头老李家门口的丝瓜架子,墙头上堆的两块石头,都依然摆在那里。 门口的老柳树下,老李头可能依然坐在那儿,与人下着棋。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此时下棋的老李头,就是当年偎在另一个老李头怀里,一边用仅有的两颗门牙啃着熟杏儿,一边看着老李头下棋的那个小孙子。 国君能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急召太子入宫? 殷受脸色一变,立即匆匆奔向战马,同时大声唤道:“陈大哥!” 殷受喊了一声,陈玄丘就知道他是唤自己同去,刚想喊上娜扎,就瞧娜扎盘膝坐在席上,怀里捧着盛冰的小木桶,小脸红扑扑的,笑得跟个善财童子似的。 “一眼没看住,又喝多了!” 陈玄丘懊恼地一拍脑门,喝道:“鱼不惑,你看着他。” 说完,陈玄丘飞身跃上一匹战马,便与殷受绝尘而去。八名奉常寺的护侍神官片刻不离的,只是平时隐在一侧,这时也早各自上马,护侍在殷受四周,随之一起夺路而去。 众公子们议论纷纷,有些消息灵通的想到先前就知道雍天子似乎染了病,心中顿时一动,难道…… 忽然间,他就珍惜起今日与殷受的这番“兄弟情”来。 幸亏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始,以后君臣相处,总要融洽一些。 同时,殷受一旦为王,这样的机会也不可能再有了。 王子启和王子衍瞧见殷受急急离去,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命侍卫过来打探,片刻功夫就带回消息,国君急召太子回宫。 两位王子对视一眼,也顾不得派人去寻找那两个先前派出谋害鱼不惑的侍卫,立即登上车驾,急急跟着殷受扬起的一路烟尘,惶惶向城中赶去。 王子衍临车时,还不忘扭头看了娜扎一眼,瞧他笑得憨态可掬,说不出的可爱。王子衍摸了摸发青的眼角,心中恨意滔天。 娜扎只觉这个世界好美好喔,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是清的,草是香的。 他坐在一大团云絮里,飘啊飘…… 他现在很想玩“真心话大冒险”,听这些公子们玩的时候他就跃跃欲试了。 他想告诉陈玄丘,他特别讨厌他的便宜老爹,他也不喜欢他那个特别严肃的师祖。他想跟陈玄丘斩鸡头拜把子,不过他要做大哥,因为他其实岁数比陈玄丘还大。 哈哈哈,想想都要乐死,说出真实年龄,会吓坏小丘丘吧?小爷可是天地玄黄时代就诞生的哟。 那还是玄古时代,咦?陈玄丘也有一个玄字,你看,我们果然有缘…… 娜扎正想着,飘忽的眼神儿就对上了一双恶毒的眼睛。 那是…… 娜扎一下子跳了起来,拉开驾势,大喝道:“不好!魔神蚩尤的座骑出现了,蚩尤马上就会来,准备应战!” 娜扎对魔神蚩尤的座骑食铁兽那可是相当熟悉的。 因为娜扎最初本是娲皇的宝珠,后来转赠于他的师祖。 当年九天玄女、九天素女这对孪生姊妹是娲皇的侍女,负责照顾他、拂拭他的就是这对小姊妹。 后来九天玄女对娲皇的哥哥伏羲大神萌生了感情,被娲皇察觉,赶出了娲皇宫。 因为素女与玄女是孪生姊妹,担心素女留在宫中会生是非,便也一并赶走。 再后来伏羲转世,化身轩辕,成就人皇地主,玄女终于得偿夙愿。下凡嫁给轩辕,成为他数百位妃子中的老大,顺带把妹妹素女也拉了过去,一并做了轩辕的妃子。 到后来,反而是素女最受轩辕宠爱,为了教化灵智尚属蒙昧状态的凡人,素女还以她与轩辕夫妻好合之道为模版,写下了一部《黄帝素女经》,传之世人,教授人伦大道。 黄帝与蚩尤大战时,九天玄女和九天素女两姊妹亦随之一起作战。 轩辕毕竟是娲皇的兄长转世,娲皇有心相助,可她贵为圣人,囿于天道限制,不能直接降世,于是就将“苍胡颉”宝珠授予玄女。 因此,在娜扎的记忆中,对魔神蚩尤及其座骑食铁兽是有着很深的印象的。 这时醉眼朦胧的,娜扎竟把两眼乌青的王子衍当成了那只大熊猫。 王子衍登车离去,娜扎立即跳将起来,飞身跳上一匹战马,身子还摇摇晃晃的,就驭马追去,口中大叫道:“不要逃,且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众公子目瞪口呆,这粉妆玉琢的小子,俊美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内中有几个好男风的公子还曾动过他的淫邪念头儿,可这小子竟这般生猛的么?喝醉了居然追着王子打? …… 谈太师府,书房中,王青阳愁眉紧锁,正与谈琰说着话。 二人对坐于轩窗之前,窗外桂花枝斜,幽香扑鼻而来。 几瓣黄花,攒成一团,摇曳于窗口,就似杯中浮沉不定的菊花茶。 王青阳沉声道:“太师,岐州奉常院被灭,人被杀光了,这还不要紧。可是,奉常神殿也被毁了。” 谈太师神色不动,但眸中分明蒙上了一层阴霾。 王青阳道:“360杀渎大阵,缺了一座,便无法施展了,而且它的方位是固定的,我们无法于别处重建。现在姬侯分明已有了反意,他甚至把奉常院原址改建为所谓的民居……” 谈太师闭了闭眼睛,又缓缓张开,道:“天下360座奉常院,俱是镇压邪祟的法宝,这件事,每一任奉常院主都知道。每一代都有360个院主知晓其事,若被有心人侦知,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王青阳道:“可是……” 谈太师道:“可是,如果姬侯不是知道它是一件法宝,因而毁去,而是知道它是360杀渎大阵,因而破坏,那就可怕的很了。” 王青阳道:“不错!知道以这360座奉常院为法器,以我奉常寺为阵枢,可以启动杀渎大阵的,只有我奉常寺中枢要员。如果姬侯竟然知道这个秘密……” 如果姬侯知道这个秘密,那就证明,在奉常寺内部,有人私通了姬国。 一想到这一点,二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突然,王青阳眼睛一亮,道:“太师,陈道韵当年最后的出没地点,就是姬国,你说会不会是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姬侯?” 谈太师沉默良久,缓缓地道:“道韵那孩子,是老夫亲手调教出来的,深知其性情秉性。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谈太师抚了抚胡须,道:“派人去姬国,想办法买下原址或在原址上修建的房屋,如果姬侯不知道360杀渎大阵的存在,我们应该可以买下。如果不成功,那就证明有内奸,要彻查……” 谈太师尽管这般说着,脸上忧色依然未见减少。 纵然真有内奸,天知道是哪一代有过内奸? 谈太师忽然有些心烦意外乱的感觉,这种心境,他已很久不曾有过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也未请示,便连滚带爬地冲进了书房,惶急地叫道:“太师,宫中来人,急召太师入宫,十万火急!” 第145章 嫡庶有别 一到宫城,殷受就感觉气氛有些异常。 大雍是有常备军的,而此刻,除了宫城卫戍部队,还有一支武装进驻了宫城,各处的武装力量明显加强了一倍以上。 只一看那军人装束,殷受就认出,这是天子五师中的第一师,装备最为精良的一支常备军。 殷受急欲下马,早已守候在宫门处的寺人急得跺脚:“太子驰马入宫,太子快请驰马入宫。” 殷受心中更惊,不敢多想,立即驰马入宫。 陈玄丘紧随其后,因是太子带的人,而太子明摆着马上就要登基了,谁会自找不自在? 所以连查都没查,就任由两匹快马驰入宫去。 片刻之后,两辆马车又飞奔而至,王子衍那车轱辘都跑得快要脱了轴,吱吱嘎嘎直响。 到了宫前,却有侍卫与寺人往前一拦,王子启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不认得本王子么?” 那寺人欠身道:“两位王子恕罪,国君已有交代,非奉诏不得入宫。” 王子衍怒道:“我二人乃陛下亲子,也不成么?” 寺人悠然摇头:“不成!” 这时候,谈太师和王太祝也急怕怕快马赶来,那寺人一见又跳起脚儿来:“太师驰马入宫!太师快请驰马入宫。” 谈太师一听,晓得事情紧急,刚刚缓下来的骏马立即狠抽一鞭,向前宫中疾驰而去。 王青阳瞧这架势,知道自己是不能进宫的,便在宫门前停了下来。 王子启怒气冲冲下了马,就要上前理论,这时娜扎已经骑着马远远跑来,到了近前猛一勒缰绳,指着还站在马车上的王子衍,大喊着蚩尤那头食铁兽的名字道:“阿宝!你逃得忒快!快来与我一战!” 娜扎舌绽春雷一声大喝,也是巧了,王子衍那辆车的一侧车轴“崩”地一声,就从轴承上脱落下来,马车一歪,正站在马车上的王子衍向前一扑,长袍被车子挂了一下,于是一张脸结结实实跄在了地上。 “哎约!” 王子衍一声惨叫,鼻子就歪了。 娜扎一看,顿时乐不可支:“哈哈哈,阿宝啊阿宝,真替你家主人丢脸,我看,从此以后你也不要再叫什么食铁兽了,乖乖回山啃竹子去吧!” …… 殷受带着陈玄丘一路快马,驰到天子寝宫,就见寝宫内外,寺人、宫娥、妃嫔、郎中,进进出出,神色匆忙。 首相沐、亚相简登隆,上大夫杨东彬 上大夫江湛等几位重臣都侍立于阶下,垂手候命。 殷受目光一转,竟看到他的师父月酌老人竟然也在,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月酌乃大雍帝国的王室护法,本来,他是只负责卫护天子一人的。如今天子年迈,且已定下了储君,才命他去看护太子。 如今师父也到了寝宫前,难道父亲…… 殷受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寝宫前几个寺人正翘首盼他前来,一见太子到了,也顾不上等他与几位大臣寒暄,立即冲上前来,七手八脚拉住殷受,一迭声儿地道:“快快快,太子快请入内,陛下急着见你呢。” 殷受拔腿就往宫里走,一边走一边急急问道:“父王怎么了?他怎么样了?” 陈玄丘一见这架势,就在寝宫外停了下来。 首相沐衍等人不认识他,以他们的身份,自然也不会过来攀谈。 陈玄丘和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好聊的,便稳稳地站在一边。 片刻之后,听见有铿锵甲叶声起,陈玄丘闻声一看,眉头便是一跳。 这人……他认识! 说是认识,其实他从未见过此人,因为他所以为的与此人相识,是在那天下第一刺师左言设下的神念幻境之中认识的,只是单方面的认识。 此人,就是当初在神念幻境中追杀娜扎,杀进太子宫中,以五色神光收了他诸般法宝神通的那个中年人,孔九翎。 孔九翎面容清瞿,并不粗犷凶恶,虽然穿着全套的甲胄,威风凛凛,但眉眼仍然透着清秀,颌下三绺微髯,风度自是不凡。 他按着腰刀,身后带着四名戟士,在宫下廊上踏步而来,一脸肃然。 天子这阵仗,明显是要传位了。虽说发生夺宫、篡位的可能性十分微小,可是防患于未然,他们可不敢大意。 天子第一师奉调入宫,就是为了防范万一,孔九翎安排好各处防卫力量后,亲自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回到寝宫前。 孔九翎奉诏入宫时,月酌老人还不曾赶到,此时看到月酌,孔九翎顿时冷哼一声,鼻孔扬了起来。 月酌老人就像与他心有灵犀似的,不约而同仰起了下巴,用鼻子睇着对方。 陈玄丘肉身强大,耳力惊人,远远看着二人一副傲骄模样,各自用鼻孔怼着对方,隐约听清了二人的对话。 就听孔九翎道:“哟,这不是鸑鷟么,你还没死呢?” 月酌老人两眼望天,傲然问道:“你是何人?” 孔九翎冷哼道:“老糊涂了吧你,连打败过你的孔九翎都不认识了?” “哎呀,原来你是孔九翎啊,我还以为是一只山鸡精呢。” 月酌老人哧哧地笑:“你孔雀一族,每过99年换一次羽毛,你这翎啊,一旦掉光了,哎哟,那真是比一只山鸡还要难看。你的毛长齐了没有啊,啧啧啧,我们凤凰一族可就没有这种烦恼。” 孔九翎冷笑:“凤凰神族?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旁系,就跟现在连宫门都进不了的两位王子一样,一个庶子,有什么好牛气的?” 这两人,天生不对付。 月酌老人,也就是鸑鷟,他是凤凰族人。 不过呢,就像孔九翎说的,按血缘算,他和青鸾、鸿鹄等都算是庶子,只有朱雀,才是血统最纯正的嫡子。 开地辟地时,有祖龙,初凤,始麟、元狐四大神兽。 每一种神兽,最多孕育九子,九为数之极,暗合天道。 所以龙生九子,凤育九雏…… 不过,太古时期,神兽交合孕育后代是比较混乱的,毕竟这些初始神兽神通虽然了得,却也是天地初成时诞生的鸿蒙神兽,同样还没有走出蒙昧。 所以龙生九子,各个不同。都是祖龙与不同的配偶所生。 凤也是如此,他的后代中,只有朱雀是凤与凰所生,其余四色神鸟青鸾、鹓鶵、鸿鹄、鸑鷟血统就不够纯正了。而另外四子血统就更杂了,其中就包括孔雀和大鹏。 因此,月酌老人和孔九翎出于一种面对纯血凤凰――朱雀特有的自卑心理,反而特别的互相鄙视。 一个瞧不起对方是个杂种,另一个瞧不起对方是个庶子,两个人互相鄙视,早成习惯了。 两个人正开启嘴炮模式互相嘲讽时,雍州城外七十里一处三岔路口,分别有两个人从不同的路口走过来。 其中一个路口走来的是一个月白道服的年轻书生,唇红齿白,面似美玉,那模样儿,一旦穿了女装,简直就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 若是陈玄丘在此处,定然可以认出,此人正是一个女子,曾在姬国曾救过他一命,还为他提供了鬼王宗王庆详细情报的嘉鱼姑娘。 当然,她的真正身份是姬国王室的护法道人—南子。 另一条路上走来的,却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人,十一二岁,一袭黑袍,肤色白皙,背后挂一口剑,杏黄剑穗拂在颊上,粉嫩嫩的叫人想要咬上一口。 三岔路口有一处茶摊,茶博士生意清淡,正坐在那儿打着瞌睡。 南子走到三岔路口,在茶摊下伫足一站,一双美目左右一扫,看见那人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眸波便是一闪,打消了停下喝口热茶的念头,举步就要向中间那条大道走去。 小道人很有礼貌,一见之下,急忙招手唤道:“道友,请留步!” 第146章 无风何必自生波 南子一双妙目投注在小道人身上,瞧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生得也不讨厌,神色便缓和了许多,问道:“什么事?” 小道人自然就是无名了,他自从到了雍国,便收了白额虎,一边游历世间,一边询路前行。 陈玄丘身在中京的消息,以这个时代的消息流通速度,民间还完全无人知道。 无名自从在姬国问了一次陈玄丘的消息,险些引火烧身,也变得精明了很多,不再冒昧开口向人询问,而是一看到修道之人,便刻意接近,再旁敲侧击。 如此一来,行程自然是慢了,而且最终也未打听到陈玄丘的消息,倒是因为结识各宗门的修士,听到了许多世俗界修士们的逸闻佚事,增长了见识。 每当他感觉从那些人身上已经再套不到有用的消息,他就拔腿走人。 他那天生容易被人无视的体质此时发挥了大作用,那些人根本就想不起昨天有个殷勤备至的小兄弟,今天突然不见了。 如今无名一见这白袍人,分明也是一个修士,马上就起了攀交之心。 无名年纪虽小,举止却是彬彬有礼,南子瞧了有趣,便停住脚步,等他近前。 无名道:“在下隐仙宗修士无名,见道兄举止高雅,气质不俗,颇为敬仰,有意邀足下饮一杯香茗,结识个朋友。若有冒昧之处,尚请见谅。” 南子瞧这小家伙年纪不大,说话倒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不禁哑然失笑,眸波一转,便嫣然道:“好!” 二人步入棚下,茶博士醒来,见有生意上门,急忙打起精神为他们斟了两大碗粗茶。 二人在棚下坐了,无名便老气横秋地问道:“不知道兄何门何派,来自何方啊?” 南子觉得这孩子愈发有趣了,便笑道:“我么?家传的本领,倒不曾拜师。我是姬国人,姓南,名嘉鱼,你的名字,就叫……嗯……嗯?” 无名道:“我叫无名!” 南子道:“哦,无名么?” 无名道:“是,小道本是一个弃儿,幸蒙师父抚养长大,故而无姓,由师父赐了无名这个名字。” 二人正说着,远处忽然又有一骑快马飞驰而来,到了茶棚前丝毫不曾减速,一阵风儿便飞驰过去。 马上的骑士面罩纱巾,身着骑装,露出姣好诱人的身段,分明是一个妖娆女子。 那双艳丽妩媚的眼睛,从蒙面纱巾的上端露出来,显得格外妖娆。 经过茶棚士,女骑士向棚下扫了一眼,就只一眼,战马就已冲出七八丈远。 那女骑士忽然一勒马缰,在十数丈外停住,一拨马头,又缓缓地踱了回来。 南子正笑着与这有趣的小孩说话,突然黛眉一蹙,感到一抹浓重的杀气锁定了自己。 南子慢慢抬头,向那马上的女骑士看去。 女骑士骑着马,一步步走近了来,在棚前三丈外突然一勒马缰,停住了胯下骏马,一双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子,突然开口说道:“南柯?” 南子娇躯一震,这是她四百多年前的名字,已经有多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南子的目芒顿时剑一般锐利起来,缓缓起身,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马上的女骑士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南柯,居然真的是你!我本以为,你早已死去,想不到,真的是你!你居然还活着!” 南子听她愤懑的语气,就晓得是当年的仇家,一只柔荑已缓缓搭在剑柄上,沉声问道:“你是谁,报上名来!” 马上的女骑士伸出一只手,慢慢摘去了蒙面的纱巾。 面若桃花,百媚千娇,额头一朵小小的玉色透红的莲花钿,愈增三分颜色。 南子脸色大变:“王舒窈?你这贱人,还没死!” 王舒窈娇笑着,可眼中却满是怨毒之意:“南柯,你还没死,我怎么舍得先你而去呢?” 南子看着王舒窈眉心花钿,疑惑地道:“你当初眉心中了我一剑,法躯毁损,居然弃了肉身,转修鬼道。 听说,凭着这鬼修小道,你居然也练至大成境界,这也就罢了。你又妄想度劫成就真仙,结果度劫失败,被劫雷所杀,灰飞烟灭了,怎么会……” 王舒窈疯狂地大笑起来:“因为,我师门曾传下一件先天灵宝,天菁水莲宫。可惜,它当时还未成熟,我只能将残魂寄养其中,慢慢恢复元气。 直到前不久,天菁水莲宫终于成熟,我以它重铸法体,如今我又可以重临人间了!可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你未成就真仙,为何寿元如此绵长?当初,你固然刺了我一剑,可也中了我一记摧心掌,不可能活下来的!” 南子幽幽地道:“我不懂鬼修之法,也不想修鬼修之术,不过,我却懂得抱元守一,元神不昧的转生之术。” 王舒窈恍然:“原来你是转世重修!” 王舒窈一面说,一面自肋下缓缓拔剑:“我修成鬼仙,本想着,或许可以度劫飞升!若我能度劫飞升,找到楚梦,与你的一番恩怨,便也可以不再计较。 可惜了,我失败了……,鬼修乃是小道,飞升的可能,实在是太低了呀。 既然不能飞升,我就仍是凡人,既然仍是凡人,又怎能舍去凡人的爱欲怨憎、六欲七情? 我本以为,你早就灰飞烟灭了,原想着了结大事之后,就去灭了你南家一泄心头之恨,想不到,你竟然还活着,活得好!活得好啊!手刃了你,方消我心头之恨!” 无名看看王舒窈,又看看南子,心道:“这两个女人打死打活的,原来竟是为了一个男人么?太无聊了,也太可怕了,那男人都飞升上界了,她们还不放弃!” 王舒窈缓缓扬剑,大喝道:“昔日一剑,今日还你!” 王舒窈催马冲来,身子猛然自马上跃起,凌空一剑,狠狠劈下! 南子脸色一变,急叫道:“无天,闪开!” 百忙中扭头一看,倒不用喊,那小无名早已经远远闪到了茶棚外边。 剑光一闪,“轰”地一声,茶棚一分两半,地面上像是被犁出了一道深沟。 茶博士举着茶壶,看着落在深沟另一侧的茶嘴儿,吓得目瞪口呆。 南子拔剑向王舒窈刺去。 两个女人身形如电,旁人看去,只见电光缭绕,两道人影穿梭不定,剑气纵横,地面上不时被剑气犁出一道深沟。 无名嗖地一下又冲回来,提着那吓呆了的茶博士,远远躲到了一块山石后,探头看着这边。 茶博士吓得哆哆嗦嗦,在他身后不断说着感激的话:“无聊小兄弟,谢谢你呀,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然老汉要被那两个女妖怪杀死了呀。” “行了行了,不用谢了,茶钱我就不给我了啊。” 无名头也不回,瞪着那两道几乎已辨识不清的身影,只看得见漫天纵横的剑光,不由暗暗咋舌:“女人吃起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将来可千万不能招惑女人啊!” “啊!”空中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南子捂胸飞退,空中鲜血迸溅。 南子一扬手,地面本还幸免于难的一只水桶就炸裂开来,里边的泉水激扬于空,化作丝丝缕缕拦向王舒窈。 南子趁机冉冉远遁,尖声大叫道:“你昔年功夫并不及我,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厉害?” 王舒窈一剑避开迎面罩来的缠绵水丝,举剑急追,得意大叫道:“我以天菁水莲营重铸法身,自然胜过你这肉体凡胎。南柯小贱人,让我在你眉心刺上一剑,否则天涯海角你也休想逃走!” 两人一前一后,冲去的正是中京城方向。眼见二人远遁不见了,无名才从石头后边站了出来。 他还没有发现,但凡被他喊过“道友请留步”的人,通常都会倒大霉。 小无名站在那儿,心有余悸:“等我找大了,一定不找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咦?我好像不用担心的,因为压根不会有人记得我嘛……” 小无名顿时放心了,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PS:求点赞、月票! 第147章 我本善良 雍天子的寝宫中,殷受跪于榻前,执着父亲的手,脸上泪水不止。 “父王,昨日孩儿进宫请安时你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雍王微笑道:“傻孩子,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日之生亦不知明日之死,我人族,向来如此啊。 寡人年纪大了,已是风烛残年,夜中偶染风寒,勾起诸般陈疾一并发作,如何承受得了。” 他喘息了几下,又道:“况且,鸑鷟早已说过,寡人寿止于今年。他是我大雍两大护法神兽之一,绝不会欺瞒寡人的。” 雍王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去殷受脸颊上的泪水,虚弱地道:“幸赖有鸑鷟直言不讳,寡人得以早早筹备,待你登基,不致于留给你一个太乱的摊子。” 殷受潸然道:“父王……” 雍王缓声道:“受儿,你有万夫不当之勇,亦有细腻谨慎之心。唯一的问题,就是性情优柔,遇事寡断,此为天子之大忌,寡人一直为此而担心。 我朝首相沐衍,为人端正,性情沉稳,诸般政务,你可以信任他。太师谈琰,处事果决,军机大事委决不下时,可以采纳他的意见。 还有你那位朋友……陈玄丘,寡人已派人调查过了。此人在姬国时,仅凭三篇文章,便令姬侯这等因循守旧之辈,亦不惜破格提拔,欲授之以宫尹之位,还要招为主婿,足见其才华。 他,与你年岁相当,你二人若能君臣相宜,他就是你一世的股肱之臣。新君登基,国之气象亦当一变,你可趁机授以权位,当可少些阻力。” 雍王说到这里,停下来喘息休息,注视着殷受,又缓缓地道:“天下诸侯,皆曰寡人昏庸,违悖祖制。孰不知,寡人居天下中枢,瞰九洲四海。八方消息,风聚于此,没有人比寡人更清楚……” 雍王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殷受连忙轻抚雍王的胸膛,为他顺气儿。 雍王喘息片刻,才道:“大雍乃天下最为富庶繁华之地,农奴买卖自然也是最为兴旺,如今奴隶已占据我大雍人口近半。 他们,就像是烧红的一堆炭火,只是上边封了一层黄泥,一时你是感觉不到那炽烈的火焰的,可只要不小心捅开一个小口子,有一丝风透进去,烈火,就会喷薄而出。 况且,我大雍城池众多,百业发达,诸般行业皆需人口而求之不得。可苦役贱奴却拘于各处乡野,数百近千人消磨于一隅,于国、于民、于其地主,皆无益处,只可惜,他们看不到。” 雍王欣慰地看向殷受,道:“幸好受儿你与寡人志向相同。寡人虽破除陋俗,提拔了一些有才干的奴隶做官,其实也只如在一座冰山上,敲开了一角缝隙。 寡人希望,变革之法,能够在你手中实现。不然,天下怨望,将尽集于我殷氏一族,最多不过百年,大雍必亡。 到那时候,天下,还是这个天下。诸侯,还是这些诸侯,可我殷氏,将不复存在了。 用我殷氏一族的血,消解天下怨望,浇灭那炽红的炭火,这副破烂架子……依旧还能再撑几百年,可待那火焰再烧起来时,便无人浇得灭了……” 雍王轻轻摇头,目中有一抹无奈与悲哀。 他拥有超越他人的远见卓识,却不能为天下人所理解。 他知道这江山正渐渐滑向无底深渊,可他站出来大声疾呼,提醒世人改变方向,却有太多的人不信任他,反而认为他这个驾车的人昏了头脑,硬推着他继续挥鞭驱马向前冲,他的心该有多么绝望? 殷受握紧父亲的手,沉声道:“父王,你放心!孩儿向你发誓,改制变法,一定会在儿的手中完成!” 雍王轻轻颔首,吃力地扭头,对恭立一旁的寺人总管道:“唤首相、太师、亚相与几位上大夫进来吧!” ************ 雍天子驾崩了。 丧钟在宫中悠扬,声音却传不出九重宫阙。 这时的丧服制度,还没有后世那么繁琐,也没有国丧之礼。但宫中缟素,却是必然的。 当陈玄丘走向宫门外时,宫中各处,正在挂起缟素,一片萧索。 太子要留在宫中守孝,三日之后,登基称帝。 他此时甚至不便出来见陈玄丘,而是由寺人总管出来,把事情交代给陈玄丘。寺人总管隐诲地向他表达了王太子的意思:登基之日,将予之以重用,介时他要出席即位大典。 但此时陈玄丘还没有什么职司,不能留在宫中。 陈玄丘一出宫门,就看见惊怵的一幕:王子衍,正在地上爬。 娜扎用乾坤圈套在王子衍的脖子上,浑天绫编成一个辔头,缰绳提在自己手中,骑在王子衍背上,一边反手抽着王子衍的屁股,一边咯咯直笑。 “哈哈哈,蚩尤啊蚩尤,任你如何了得,你的座骑,本少爷还不是也骑过了?驾!驾!跑快点儿!” 娜扎一勒浑天绫,王子衍就面孔胀红喘不上气儿来,只能四下乱爬。 王子启脸色乌青,气得站在那儿不停地打摆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把他抓起来,给我杀了他!” 众侍卫举着刀枪想要近前娜扎,可鱼不惑却站在娜扎身边,两撇鼠须一翘,就吐出一个泡泡,那些武士只要一沾上泡泡,登时就被罩在其中,刀枪也扎不破,似乎被一团胶黏住了似的,吓得众武士只顾躲避,哪里还敢近前。 陈玄丘一瞧这模样,不由大为头疼,这孩子怎么就会惹祸呢?好歹他也是王子啊,你让他这般斯文扫地,他岂能善罢甘休?关键是,这事娜扎真的不占理啊。 陈玄丘眼珠一转,就大步走了过去。 鱼不惑一瞧这人衣裳与那些武士不同,赶紧抓紧胸前小牌牌看看,只见上边第一个就画着陈玄丘的头像,旁边还写着一行大字:“我的饭碗”。后边还有殷受、娜扎、茗儿的头像,旁边写着一行小字:“饭碗的朋友”。 鱼不惑大喜,咧嘴笑道:“饭碗来了。” 陈玄丘瞪他一眼,喝道:“收了你的神通!” 鱼不惑乖乖地道:“哦!” 鱼不惑一仰头儿,一条水柱喷上半空,便降下一阵雨来,把王子启和众侍卫淋得落荡鸡一般,那些漂浮不定的泡泡一沾那雨却消失了,困在泡泡里的人这才得救。 神奇的是,陈玄丘一路走来,却似头顶罩着一道圆柱状的透明罩子似的,没有一滴雨水落在他身上。 娜扎小脸通红,醉眼迷离的,一眼看见陈玄丘,立即雀跃地直跳,压得王子衍差点儿没趴下:“苏苏来来,我借给你骑啊!它爬得好慢啊,难怪蚩尤吃败仗,嘻嘻。” 陈玄丘沉着脸走过去,一把抓住娜扎的胳膊,把他向上一提,右腿一抬,就把娜扎横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照着他的屁股“啪啪”地就是两巴掌。 陈玄丘大声呵斥道:“我怎么会收留你们两个!啊?一个疯,一个傻!这是王子,不是猫熊,懂吗?我真是太善良了!” 王子衍抬眼一对熊猫眼,悲愤地大叫:“你善良,我不善良!你休想用道德裹挟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第148章 相继寻来 陈玄丘启齿一笑,提起娜扎就走。 娜扎双手捂着屁股大叫:“你敢打我,我爹都没打过我!” 陈玄丘喝道:“所以如此顽劣,如今就得我来教训你了。” 王子衍只觉颈上一松,乾坤圈和浑天绫倏然飞去,落回了娜扎手中。 娜扎被陈玄丘提上马背,又瞪一眼鱼不惑,喝道:“还不走?” 鱼不惑就乖的很了,别人的话他可以不听,饭碗的话不能不听,马上跟着乖乖离去。 王子衍爬起来,气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当着这么多人受到如此羞辱,他的肺都要气炸了。 可是,只要陈玄丘咬定娜扎是疯的,鱼不惑是傻的,他还真拿陈玄丘没办法。 因为,对于无自主能力人犯了法,究竟要不要惩治,这个问题从人类形成部落开始,就成了永恒的话题。在这个时代,更是成了政争的武器。 一向努力塑造自己贤德形象的王子启和王子衍,正是力主宽宥的一方。 王子衍曾公开宣称,哪怕杀人过百,只要他是心智不全之人,也当宽宥。这不是因为他们无罪,而是因为要对他们存有怜悯之心,因为他们是左右不了自己的行为的。如此,方有仁心,方为仁政。 现在陈玄丘一口咬定那两个人心智不正常,嗯……他们看着也确实不正常。王子衍真能气极败坏地去追究他们的责任? 挨打可以!政治立场不能丢啊! 这时,腰系孝带的寺人搬着梯子来到了宫门处,要往门楣上挂白绫。 王子启和王子衍一看,顿时色变。 宫门挂孝,这是……父王去了? …… 陈玄丘回到太子宫时,太子宫的人已经接到宫中寺人送来的消息。 坦白说,大家都很开心! 只是,雍天子刚刚过世,实在不好载歌载舞,喜笑颜开。 所以,太子宫的奴仆下人,一个个的都在努力做出悲苦的表情。 但是他们眼角儿和唇角儿都在不受控制地往上翘,所以神情都显得很诡异。 这才是正常的人性,比起他们的表现,陈玄丘更讨厌那些毫不悲伤却声嘶力竭的哭嚎。 “睡觉!” 陈玄丘把娜扎丢到了榻上,扭头对跟来的家仆道:“给他弄一碗醒酒汤。” 家仆答应一声,一溜烟儿去了。 娜扎懒洋洋地瘫在榻上,时而蜷成一团像个球,时而伸展四肢像个“大”,好像不管怎么扭动,就是找不到一个最舒服的睡姿。 陈玄丘摇摇头,道:“酒品太差了!” 陈玄丘转身出来,沿着庑廊走向自己的居住。 到了门前,陈玄丘脱下靴子,拉开障子门走了进去。 今天这一番折腾,他也有些乏了。 陈玄丘顺手拉了拉门旁的绳子,屋檐下挂着的铜铃响起了清脆的声音,片刻功夫,就有一个家仆到了门外,恭声问道:“请公子吩咐。” 正在宽衣的陈玄丘随口答道:“我要沐浴。” 家仆答应一声悄然离去,不一会儿,就有八个家仆抬了两桶热水、两桶冷水送来,一一提进内室,再悄然退下。 陈玄丘穿着贴身小衣,赤着双足,踏着原木的地板,懒洋洋地走进了内室。 墙角,壁柜拉开了一道缝隙,一双明亮的眼睛从壁柜中看到了陈玄丘,顿时露出了讶异的神色。 陈玄丘用冷热水调试好了水温,便脱光衣衫,赤条条地往水桶里一跳,居然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儿。 陈玄丘把身体没入水中,头往桶沿上一躺,惬意地叹了口气。 壁柜中那双眼睛微微转动着,似乎在犹豫什么,但陈玄丘毫无察觉。 也许是因为有着前世的经历,所以陈玄丘一直很喜欢享受,一点也不像一个虔诚修行的人。 那些虔诚的修士进食只是为了补充能量,沐浴只是为了洁净身体,而陈玄丘则是在享受美食的美味,享受被发烫的水拥抱着的感觉。 随着热气氤氲开来,陈玄丘忽然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陈玄丘吸了吸鼻子:“那是……血腥气?” 陈玄丘蓦然张开眼睛,一翻身,“哗”地一声就从浴桶中跳了出来。 陈玄丘踞伏于地,蒸腾的势气从他的肌肤上烟雾一般升起。 他那有力而优美的身体曲线,就像一头蓄势待扑的猎豹。 陈玄丘敏锐的目光四下一扫,忽然盯住了墙边的壁柜。 他的右手往浴桶中一探,慢慢抽回来时,一注流水就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柄水做的长剑,水光流转,看起来锋利无比。 陈玄丘一手握剑,突然向前一扑,一把拉开障子门,锋利的水剑指向柜中人。 “嘉鱼姑娘?” 陈玄丘忽然一呆,柜中蜷缩着一人,脸颊苍白,胸口有血,她已经昏迷了,苍白得几乎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庞,可不正是曾在姬国救过他一命的南嘉鱼姑娘么? “嘉鱼姑娘,你怎么了?” 陈玄丘一反手,那剑便化作一注流水,落回了桶中。 陈玄丘伸手探了探南子的鼻息,便把她从壁柜中抱了出来。 陈玄丘抱着南子匆匆跑到卧室,把她小心地放在榻上,这才发觉身上有些凉意。 陈玄丘低头一看,顿时一拍额头,真是昏了头了,竟然赤身露体的就把她抱了出来,幸亏她昏迷了。 陈玄丘赶紧跑出卧房,去拿他的换穿衣物。 榻上,南子“悠悠醒来”,先睁开一只眼看看,然后两只眼才完全睁开。 南子白净如玉的脸颊上,悄悄飘过两抹红晕。 她并没有晕倒,不过,在被陈玄丘发现的那一刻,她不“晕”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来个四目相对?就陈玄丘当时那姿势,不该看的只怕都要看到了,晕是解决尴尬最好的办法。 于是,陈玄丘匆匆穿好衣服走回来,南子也适时地“悠悠醒来”。 她此时必须得醒了,再不醒来,陈玄丘就要替她裹伤了。她已经嗅到金创药的药香味儿。 “嘉鱼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子知道他必然有此一问,趁他穿衣服的时候,就已想到一个完美答案。 “哎!姬侯重用奸佞,我的家族长辈为此愤而去职,挂印归乡。可还是因为赞成大雍天子释奴为民的主张,引得朝中奸佞百般猜忌。 前不久,国相姜飞熊寻了一个由头抄了我的家,我家族百十口人尽数被捕,只我一人侥幸逃得性命,却被姜国相派人一路追杀,一直逃到中京。我慌不择路才避到此处,想不到竟是陈公子的居处。多谢搭救之恩。” 陈玄丘笑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若非昔日姑娘救我一命,哪有今日玄丘援手之机。我这里乃是大雍的王太子宫,甚是安全,你就住在这里吧。你的伤……” 南子赶紧道:“我敷过药了!” 就在这时,太子宫大门前,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玄衣小道人。 他抬头看看门楣上的题字,欢喜地道:“终于找到了!” 玄衣小道人便举步向前,踮起脚尖儿,伸手够到门上兽环,“砰砰“地拍了起来。 第149章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 陈玄丘有现代人的意识,知道伤口处理若不妥当容易感染,所以还是找到管事,叫他派来找来一个婆子,顺道还讨来两套宫装。 那管事知道太子对此人甚为看重,所以他房里为何多了个女人,很识趣地没有追问。 陈玄丘等那婆子来了,便详细告诉她如何包扎,尤其要注意清洁、清理和消毒的过程,然后取出两颗茗儿所赠的丹药,叫她一颗辗碎了化在水里,用来清洗伤口,另一颗要南子内服。 那婆子依照陈玄丘的交代,帮南子重新处理了伤口,出来一看,陈玄丘还在廊下候着,忙上前笑道:“公子请宽心,那位姑娘锁骨之下挨了歹人一剑,好在未中要害,公子赐的丹药也神奇,依老婆子看,那姑娘很快就会好的。” 陈玄丘大喜,谢过了婆子,正要入内与南子说话,忽然一个王府家仆快步跑来,远远便叫:“陈公子,陈公子,府前来了一个……” 说到这里,那人突然站住,露出一脸懵逼样儿来。 陈玄丘问道:“来了一个什么?” 那家仆道:“来了一个……来了一个……” 他用力捶了自己脑袋两拳,忽然眼睛一亮,道:“来了一个小道人,一袭玄衣,背着口剑,剑长得都快拖拉到地上了。可那小道人倒是眉清目秀,白净的很,很讨人喜欢。” 陈玄丘听了心中渐渐生疑,这形象,怎么那么像小师弟呢? 家仆道:“他还说,他来自青什么山……” 陈玄丘欢呼一声,道:“果然是我小师弟,他在哪里?” 家仆恍然道:“对对对,他说他是你小师弟,我这脑子!他就在前庭,小人未曾确定他的身份,所以没有延请至此,小人这就……” 家仆还未说完,陈玄丘已然一阵风儿地向前院掠去。 无名背着小包袱,站在前厅大堂里,正好奇地东张西望,兴奋地等着家仆传报回来。 忽然,一道人影飞掠而来,还未到他面前,便传来陈玄丘的哈哈大笑声:“无邪啊,小师兄可想死你了!” 陈玄丘一把将小无名抱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儿,这才把他放下,喜孜孜地道:“果然是你,小师兄无时无刻不惦记你呀,师父还好么?大师兄和两位师姐都好么?你怎么下山来了?” 小无名已经习惯被人忘记他的名字了,顺口就接道:“师父和大师兄、两位师姐都很好,他们决定闭关修行,我道行尚浅,受不了闭关的寂寞,所以就跟师父说,想下山寻找小师兄。” 无名不是有意撒谎,而是只要涉及到师父不想让他说出的秘密时,他顺口说出来的,就会是真武大帝用神念注入他识海中的相关信息。 陈玄丘并不生疑,欢喜道:“那太好了,以后你就跟着师兄吧,咱们师兄弟就在在人间界,闯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来!” 无名也很开心,道:“小弟正有此意!” 陈玄丘拉起无名的手,道:“来,去我住处,咱们好好聊聊。” 陈玄丘拉着无名穿过前堂,拐过曲廊,进入客舍。 前行不远,就是鱼不惑的住处。 鱼不惑端着一盘糕点,站在曲桥上。 他大口吃着糕点,碎沫儿掉进湖水里,一群锦鲤簇拥在水面上,争抢着食物。 陈玄丘对无名道:“这人是我的朋友,名叫鱼不惑。这人记性奇差,片刻功夫就能忘了之前的事情。” 陈玄丘说着,向鱼不惑打声招呼,朗声道:“不惑,这是我小师弟无骨,你们认识一下。” 鱼不惑带着一脸的糕点渣懵懂地望来。 无名向他招手笑笑,扬声道:“鱼大哥你好,我叫无名。” 无名?陈玄丘脸上一热,我又喊错了,真是…… 无名,无名,这回我记住了。 陈玄丘道:“鱼不惑记性很差的,你告诉他名字也没用,我住处在前边,来。” 鱼不惑看着他们远去,搔了搔头,把糕点盘放在栏杆上,举起胸前小牌子看了看,就用长指甲把无名的画相刻在上边,虽只寥寥几笔,居然形神兼备。 然后,他先看看陈玄丘的画像,便用一条直线引到无名的画像边,然后刻下一行小字:“饭碗的师弟!” 陈玄丘领着无名进入自己所居的院落,路过娜扎房前时,见窗子不知何时打开了。 陈玄丘探头一看,就见娜扎不知何时已宽去了外衣,下身穿一条喇叭腿的纱料亵裤,上身系一条红肚兜,双腿盘着,脚心朝上,露着一双白生生的胳膊,粉妆玉琢。 他头上两个发揪已经打开了,一头长发垂落下来,映着一张精致雪白的小脸,只是两眼有些发直,显得有些无神,明明眼神已经对上窗口的陈玄丘,他跟没看见一样。 他手里抓着一面铜镜,不时举起铜镜看看镜中的自己,似乎一脸的疑惑,喃喃有词一番,再举起铜镜看看,蹙着眉头,好像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似的。 无名道:“师兄,这位小姐姐是何人呀?”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这是一位小哥哥,不是小姐姐。他叫娜扎,好酒,偏又没有酒量,你看,他喝多了,就变成这副德性了。不过还好,这是文静状态。” 陈玄丘扬声道:“娜扎,这是我师弟无邪,你们认识一下。” 娜扎直着眼睛望过来,向无名傻笑一声。 陈玄丘摇遥头,道:“你已经喝了醒酒汤吧?快睡觉吧,别开窗子了,天冷,小心着凉!” 陈玄丘把窗子替娜扎关上,便领着无名继续往前走。 陈玄丘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我那床铺甚是宽敞,你且先住下,明日我再让管事帮忙拾掇个房间,今儿晚上,你我兄弟二人促膝长谈。” 二人脱了靴子,走进房去。 一个鹅黄色燕居常裙的娇弱女子,正赤着一对纤薄秀气的雪足,走到几案边,一手撑着几案,有些无力地跪坐下来,正要提过壶来倒水。 障子门儿一开,南子便扬眸向门口看来。 陈玄丘一见南子,这才意识到自己房中还有一位房客,忙介绍道:“哦!这是我师弟无猜。师弟,这位姑娘是……” 陈玄丘正琢磨该如何介绍南嘉鱼的身份,若是从头说起,未免说来话长。无名已经彬彬有礼地长揖一礼道:“小弟无名,见过师嫂。” 无名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虽说这女子穿着燕居的常裙,并不算暴露,但只一瞧见那对雪足,无名就马上垂下了眼帘。 南子是一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穿着一套只有在自己卧房才适合穿着的燕居常服。而这间房屋是陈玄丘的卧房,那她不是陈玄丘的女人是什么? 所以无名的判断不算离谱。 南子向门口望来时,根本没注意陈玄丘旁边还有一个玄衣少年,直到陈玄丘向她介绍,这才注意到。 南子这一看,就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这时恍然叫道:“啊!你是城西三岔路口的那个少年?” “咦?”无名听了讶然抬头,仔细一看,这人…… 南子虽然换了女装,更显得娇媚不可方物。可那眉眼五官,可不就是曾在三岔路口和另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那个男装女子么? 无名白净的小脸,腾地一下就像鸡冠子似的红了,眼中气出了晶莹的泪光。 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女人在那茶棚前与另一个女人醋海生波,为了一个已经上天的男人大打出手! 而她竟是小师兄的女人! 无名感觉他已经嗅到从师兄头上散发出来的青草香气了,那是大草原的味道。 PS:求点赞、月票! 第150章 问君能有几多愁 “小师弟,我给你介绍一下。她是……” “小师兄,她……她……她对不起你!” 陈玄丘一愣,南子一惊。 南子刚刚发现陈玄丘腰带上系着一只小葫芦,像一只小巧的饰物。与当初姜道人随身携带的那只大葫芦相差太大。 可它也是紫皮儿的,再想到姜道人那只葫芦能变成乌蓬船儿大小,乘之飞翔,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姜道人让我见机帮他取回的那只葫芦?” 此时无名话一出口,陈玄丘不明就里,难免发愣。而南子却是有些心虚了,这个小道人……难道发现了什么? 就见小无名脸蛋儿通红,气得嘴唇哆嗦,眼泪汪汪,就像自己亲哥被人欺骗了一样,无比的羞辱、愤怒和委屈。 无名向陈玄丘告状道:“小师兄,师嫂……不!这个女人,瞒着你偷男人!她还跟另一个女子为了别的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小无名痛心疾首地道:“小师兄,你不知人间险恶,被这女人给骗了啊!这样伤风败德的女子,你可不能要啊。” 南子松了一口气,旋即有些啼笑皆非。 她的一双明眸有趣地看看小无名,又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哭笑不得,咳嗽一声道:“师弟,你误会了。这位嘉鱼姑娘,乃是我的恩人。我在姬国时曾受了重伤,幸蒙嘉鱼姑娘搭救,嘉鱼姑娘为仇家追杀,逃至此处,所以,师兄就让她暂住于此养伤了。” 无名一听,“啊”了一声,有些羞窘。 陈玄丘向南子笑道:“我这小师弟,也是从小在山上修行的,不通世故,有些天真之语,嘉鱼姑娘莫要怪罪。” 南子嫣然一笑,道:“无妨,这小家伙挺招人喜欢的。” 无名悄悄撇了撇嘴,心想:“无妨?她也配给我乱取名字。” …… 陈玄丘原本还想与无名抵足而眠,聊一聊离开青萍山后的事情。 此时才想起卧室里还有南姑娘这位不速之客。 虽然他的住处不小,可卧榻就那么一张,三个人挤在一起…… 不是,纵然打两张地铺,未免也有诸多不便,于是他还是找到了太子府的寺人管事,向他提出再安排两幢房间的要求。 殷受做了大王,那管事马上就要鸡犬升天了,开心的不得了,一听这小小要求,自然没口子地答应。 就冲大王对这位陈公子的态度,这位陈公子将来不是首相也是太师,不提前巴结着,难道还等以后么? 于是,毗邻着陈玄丘的小院儿,又有一幢客舍给他拾掇了出来。 待南子姑娘入住了,那管事看到晃到他面前,背着一口及地的大剑,一脸委屈的无名,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要安排。 管事忙又给他安排一间,回去后就开始忧心忡忡起来:坏了!陈公子明明说过要我安排两幢院落,我怎么忙着忙着就忘了呢? 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忘性大,说明他年纪大了。 太子登基了,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他居然老了…… 年仅三十八岁的管事老爷黯然神伤。 无名以前住山上,后来住天上,这还是头一回睡这凡间寝室。 这可是王太子府,寝具用具自然不俗,说到享受,真比他在天上时还强几分,小孩子心性,顿时欢喜不禁。 他里里外外看了几圈儿,越看越满意。 回到卧室爬上榻去,推开窗儿一看,就见一片湖水,湖上一座曲桥,桥上一条大汉,正在吃着糕点。 “嗨!不惑兄,你还吃呐!”无名开心地向鱼不惑招招手。 鱼不惑掀起牌子来看了看,他那牌子两尺见方,挂在胸前有些引人发噱。 牌子上也没什么好记的事情,除了他的“饭碗”和与“饭碗”亲近的几人的关系图,就只有他现在的住处:王太子宫。 咳!他怕走丢了。 鱼不惑看看牌子,便也欢喜地打招呼:“无名,原来你住这儿呀。” 无名一下子呆住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死死地盯着鱼不惑,半晌,才颤抖地扬声问道:“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鱼不惑又看看牌牌,疑惑地道:“无名啊,难道不对?” 无名的眼泪涮地一下流下来了,自从师父给他起了名字,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对了他的名字啊。这天下间还有比鱼不惑记性更好的人么? 无名立刻一跃出窗,踏着湖水凌波而渡,上了曲桥。 无名欢喜地道:“我也喜欢吃糕,我陪你一起吃呀。” 鱼不惑如遇知音:“好!这枣泥糕可甜了,你尝尝!” 于是,一个常常被他人遗忘的人,一个常常遗忘他人的人,站在曲桥上,鸡同鸭讲,却聊得热火朝天。 …… “小姐,太师传回消息,今夜留宿宫中,不回来了。” “哦,知道啦!” 茗儿怏怏地回答一声,伏在桌前,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窗子开着,窗外一树石榴,压弯了枝头。 桌上摊着她的手札,阳光透过石榴树,映得手札上有斑斓的阴影。 手札上有日期,那日期停在数日之前,最后一页有字的地方是九天前,上边是她的笔迹,涂涂抹抹的,最后只剩下了一句话:“姐姐,是不是你也喜欢他?” 这是茗儿在笔记上,向自己身体里的另一个她问出的最后一句话。 另一个茗儿,没有回答。 从此再无一字,就像彻底消失了似的。 没有回答,就是回答。 茗儿全明白了,其实在此之前,姐姐心态的变化,就已令她隐隐有所察觉。 可她没有想到,当她问出来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从那天起,月茗再没在手札上留下一个字,或许……她和自己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局面吧。 可对羲茗来说,这样的状况尤其难熬。 她惶惑了。 既便知道姐姐也喜欢玄丘哥哥,她也相信姐姐不会骗她,玄丘哥哥应该是真的说过只是拿她当小妹子。 但她并未放弃,她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觉得她年轻不懂事?她会成长的嘛。 可现在中间多了一个姐姐,她该怎么办呢? 从小到大,这本手札,补完了她缺失的人生,她和姐姐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然而现在,她就像是跟姐姐失去了联系,她很不适应这种感觉。 这些日子,她没有再去见陈玄丘,她相信姐姐也没有去。 在明白自己的心理,在想好如何面对彼此之前,她们两个应该都会小心翼翼地蛰伏着,避免伤害彼此。 羲茗从未如此刻一般迫切地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自己,因为她和月茗彼此的联系太过密切,密切到了普通的同胞姊妹都远远不及,所以她们面临的问题才更加复杂。 她想拥有一具完全属于自己的身体,不会在她沉睡的时候,由另一具灵魂主导着,做着她全然不知的事,有着她完全不知道的喜怒悲欢。 然而,似乎是一出生,她就有着一体双魂的状态,小时候她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一直以为,她生来就是这样的,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爹爹是知道她这状况的,可是以爹爹那么大的本事,也无计可施,她还能怎么办? 她的身体都可以一剑劈成两半,可她的灵魂不能啊,谁有办法帮她实现这个不可能的愿望呢…… 茗儿想着,倍感失落,不禁幽幽一叹,黛眉笼起一抹寒烟。 “刷”地一下,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到了院中。 这人穿着一袭缁衣,善目慈眉。 只是形象惨了点儿,手柱一根枣木杖,一条腿有点瘸,虚点着地面。 左手用布带吊在胸前,小臂扎着校骨的木板。 头上用白布缠了好几圈儿,最后在额前系出一对羊犄角,向下耷拉着。 他甫一落地,就疑神疑鬼地左看右看,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 茗儿的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欢喜地叫道:“师父!” 第151章 有师自西方来 暮色苍茫,西天一片殷红。 摩诃萨终于对他的小徒弟茗儿,说完了他自下界以来的斑斑血泪史。 茗儿也终于对他说明白了那日为何突然向他发剑,以及众人为何围攻师父的过程。 摩诃萨这才知道,自己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一个错误的地方,被一群错误的对手,错误地殴打了一番,白白替人做了一回肉盾。 摩诃萨还能说什么呢? 都是缘份啊! 他也只能长叹一声:“真是造孽啊……” 茗儿一把揪住摩诃萨的衣袖,娇嗔地道:“师父啊,你才教了人家一年半,就一走了之了呢,亏得人家一日三柱香,每日对着你的画像虔诚敬拜,你都这么久了才来看我。” 摩诃萨急叫道:“慢些慢些,你轻着些,为师疼啊……” 茗儿赶紧放手,咋舌道:“师父,你不是金刚不坏法体么,也会受伤啊?” 摩诃萨无奈地道:“徒儿啊,你要记住,这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绝对的防御、绝对的进攻、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速度……,其实,都是相对的。 别人不能打破你的绝对,那是因为你在这一方面,要比那个别人强大。但是,总会有人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让你的绝对变成相对。” 说到这里,摩诃萨心有余悸:“就像那天那个手中挥舞着一块比门板还大的坚硬石碑的家伙,哪怕他只是一个凡人,为师既不躲闲、也不抵抗,任由他拍在我身上的话,也一样会受伤的呀。” 茗儿欣然道:“哦,你说他呀,他叫陈玄丘,玄丘哥哥本来就很厉害嘛。对了……” 茗儿兴奋起来,又是一把抓住了摩诃萨的胳膊。 摩诃萨疼得尖叫一声,又迅速收声,吊起眉毛瞪着茗儿的手。 茗儿这才醒悟过来,忙吐了吐舌头,赶紧放手。 摩诃萨正大庄严地道:“徒儿,有话好好说,不许对师父动手动脚的。” 茗儿干笑道:“人家激动忘形嘛!师父啊,你……非常……非常非常厉害的是吧?你是三界中少有的大智者,对不对?” 摩诃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乜视着茗儿:“那又怎么样?” 茗儿用食指按着自己的嘴唇,撒娇地道:“嗯……徒儿……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想请师父指点迷津。” 摩诃萨颜色一霁,微笑地道:“呵呵,修行上的事么?是不是对我命你修练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神功,却让你的姐姐另行修练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白虎庚金剑气,使得你二人各有拘束,不能融会贯通,不能如臂使指啊?” 摩诃萨摸着胡须,得意地道:“为师发现你姐妹二人乃一体双魂,天下无双的独特体质,才想出了这种别致的修炼之法! 徒儿啊,你们两个现在运用各自修习的功法,一定感觉远不及为师当年对你们所说的那么厉害。殊不知,等你们修至大成,为师再想办法让你们融会贯通,那时候,在这门神通上,就连为师都不是你们的对手呀。” 茗儿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哎呀,这个不重要。徒儿是想问问师父,像我和我姐姐这种一体双魂的状态,能不能分开呀?” 摩诃萨一怔,问道:“分开?怎么分?” 茗儿并掌如刀,狠狠地一切,道:“就这么一分,然后呢,我现在这具身体,里边就只剩下一个灵魂了。” 摩诃萨道:“那另一个呢?” 茗儿一摊手,道:“所以徒儿才请教师父啊,我听说神仙是有本事为人重塑肉身的,是这样吗?” 摩诃萨哂然道:“重塑肉身,那是夺天地之造化。这等神仙手段,是随随便便哪个神仙都能办到的吗? 只有大罗金仙境以上的神仙,才能施展这一手段,而且重塑肉身,还需要一件至少是后天灵宝级别的法宝……” “停停停!师父啊,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唠叨,人家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茗儿掏了掏耳朵,对摩诃萨道:“师父还没修到大罗金仙境吧?” “谁说的?” 摩诃萨瞪起眼睛,傲然道:“徒儿,你面前的,正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罗金仙境强者!” 茗儿登时两眼发亮:“所以师父有办法把我们姐妹分开,为我们重塑肉身喽?” 摩诃萨一呆:“呃……这个……” 茗儿双手一伸,一把握住了摩诃萨的手臂,像划船摇桨似的摇了起来。 “我不管,我就要和姐姐分开,我们都长大了,挤在一具身体里,太挤了嘛。我想看日升,我想看月落。我要和姐姐抓阄,反正我们要有一个让出这具身体……” “停停停,不要摇了,胳膊都要断了。好好好,答应你,我答应你……”摩诃萨抗不住了,只好一迭声地答应。 茗儿大喜道:“师父,你真好。” 摩诃萨满头冷汗,仰天长叹道:“我当初就不该收你这么一个顽劣的弟子,哎!还是灵感徒儿好啊,为人憨厚,性情爽直,对师父执礼甚恭。我都还没指点过他功夫呢,也不知我那好徒儿,如今身在何处。” 茗儿不理他的唠叨,欢喜的团团乱转,喃喃自语道:“我和姐姐什么时候分开好呢呢?嗯?今天不行,我得先跟姐姐说一声,我们俩商量个法子出来。” 摩诃萨冷哼地道:“今天?当然没那那么快!你和你姐姐,是先天就共用了一具肉身,所以光是剥离一个灵魂出来,就难如登天。 更何况,为师还需要先找到一件可以寄魂化身,转化肉身的灵宝呢!” 茗儿听了,担心地问道:“听着好麻烦呢,不会用很久很久的时间吧?要是三年两年的倒没啥,要是三五十年……,来不及的呀。” “什么来不及?” “啊?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俩人挤一块儿,憋得慌。” 摩诃萨傲然道:“为师是天界数一数二的智者,要想出分离元神的办法来,并不难。只是,要寻找一件可以寄魂化形的灵宝,那可不容易,为师须得好生寻访打探一番……” 茗儿摧促道:“那师父你赶紧想,赶紧找。” 摩诃萨又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这事能急得来么?为师在上界,吃的是仙草仙果、喝的是仙露仙酿,那些食物,都是对修行大有益处的天材地宝。 只是天界从来没有厨子成仙,成仙的都是远庖厨的修行者,食物的味道,较之凡间可就差得远了。为师难得下界一趟,你这做弟子的,也不知道尽一尽孝心。” 茗儿自从知道师父有办法让她和姐姐分开,就高兴的心花怒放,听师父这么一说,不由嘻嘻一笑,向他扮个鬼脸道:“好好好,师父你且宽坐,徒儿这就吩咐厨下,给师父做些好吃的来。” 茗儿跑出去吩咐了一声,自有丫环跑到厨下去传达大小姐的命令。 今日太师不回府,太师府六位大厨中的首席大厨易大胖子正闲得两条膀子难受,一听茗儿大小姐要置办一桌好酒席招待她师父,登时抖擞精神,精心炮制了一桌色香味俱佳的上好菜肴。 此时的西方教还是道门旁支,并不忌荤腥,因而也不用有什么忌口。 一桌佳肴上来,摩诃萨一瞧,顿时眉开眼笑。 就等厨子上菜这么一段功夫,这个嘴碎的徒弟已经翻来覆去向他问了无数遍关于如何将姐妹二人魂魄分开的事情,说的他嘴都干了。现在菜终于上桌了,小徒弟也消停了。 摩诃萨眉开眼笑,连忙拿起筷子。 茗儿殷勤地给师父斟满一杯酒,摩诃萨迫不及待地挟起一箸鲜香扑鼻的河鲜,还不等他填进嘴里,就见茗儿两眼一直,转瞬就又恢复了灵动。 然后,她就一把抓住了摩诃萨的伤手,惊喜地叫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摩诃萨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 摔啊,这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你能不能先放手,再说话! 第152章 迈一小步,试试先 三日之后,便是新君登基大典了。 国不可一日无君,空窗三天已是极限了。 这年代政治风气还比较朴实,没有后世那种明明自己很想当皇帝,谁不同意都想跟人拼命,还得要大臣们一请、二请、三请,假惺惺地推辞再三,这才忸忸怩怩登基的毛病。 殷受身着君王袍服,麻冕黼裳,接受群臣的朝贺。 至于诸侯,只有两位正好两国掐架进京告状的、还有一位年迈失聪,可大儿憨傻,想破例传位给小儿子,特来请示天子的,恰好在中京,也来参加了新王的登基在殿。 百官与诸侯俱在的大场合,只举行登基大典,不议朝事。 大典举行完毕,殷受返回后宫,脱去国君的冠冕,重新换上孝服,这才来到中殿,接见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上大夫杨东彬 上大夫江湛等几位要臣。 “寡人刚刚登基,于朝中军政事务尚不熟稔。首相沐衍、太师谈琰,分别为朕掌理政、军要务。” 众大臣拱手领旨,心中宽慰,新王登基,没有大动干戈呀。 朝中人事既然仍由沐衍、谈琰领衔,便不致有大的变动。 接着,殷受又道:“寡人识得一人,名叫陈玄丘。此人文韬武略,俱非常人。昔日在姬国时,陈玄丘参与岐山选贤,只凭三篇文章,一曰农事,一曰地理,一曰兵法,震慑姬国上下,姬侯惊喜欲狂,想授之宫尹,并将公主许之。 是寡人爱才,如揽陈玄丘,将其带回中京,陈玄丘一路护侍,对寡人更有救驾之功。寡人赏罚分明,岂能还不如一个西方诸侯之长?就给陈卿一个上大夫吧,授之‘师保’之职,众卿以为如何?” 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等人吓了一跳。呼啦一下,几位朝中重臣全都长揖下去,异口同声道:“万万不可!” 这职位太重了! 师保,一个师字,一个保字。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师是辅弼君王、教导王室子弟的老师。 保是保护王驾,保护社稷。所以政务军务,只要他觉得影响社稷安危、王权稳定,他都有权干预。 这个职位,莫不是德高望高、资历深厚的元老重臣才能担任。 殷受如果把这个职位授给首相沐衍或者太师太琰,大家还觉得理所应当。 一个未及弱冠的年轻人,授予这样的高官,未免太过份了。 首相沐衍急急禀道:“非是老臣嫉贤妒能,若那陈玄丘真有国君所言才华,乃我大雍之幸,自当重用之。 但师保一职,关系重大,此人毕竟年轻,诸般事务尚不通达,且又年纪尚轻,性情难免冲动,骤然授予如此高位,不合制度。” 亚相简登隆则曲线救国,迎合殷受的心态,说道:“国君爱才之心,臣等明了。但无功不授禄,若陈玄丘骤然得此高位,公卿则目,难免心出猜忌。国君既对陈玄丘寄予厚望,便当爱护,不能行捧杀之举啊。” 殷受一听,这么做是捧杀了陈大哥么?那就不好了。 殷受想了想,勉强点头道:“那……行吧,先授他一个上大夫。” 直接给个上大夫? 姬国是诸侯国,都没说一步登天给个上大夫啊,何况我大雍是中央大国。 不过,今日新君登基,把他的命令一条条地都给撅回去,那以后君臣之间还要不要相处了? 这时的文武公卿,可不像明朝士大夫们,一个个的跟粪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既然国君已经收回了任命陈玄丘为师保的诏命,上大夫就上大夫吧,众人也就捏着鼻子忍了。 殷受一看大家没有意见了,很开心,马上吩咐殿上侍候的寺人,道:“速去,宣陈大夫上殿。“ 陈玄丘三天前就接到了寺人总管的暗示,已然候在了偏殿。 片刻功夫,一位寺人带着八个宫娥,急惶惶地闯进来,那寺人指挥道:“快快快,给陈大夫更衣。” 八个宫娥捧着冠戴、衣袍、靴子、腰带、佩饰、笏板等杂七杂八一堆东西拥了过来。 原还以为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如今一瞧这位陈大夫竟然是个俊俏小生,八位俏丽宫娥憋在深宫,除了同性,只能看到一群不男不女的寺人,如今一见陈玄丘,顿时食指大动。 趁着给陈玄丘更衣,她们这里摸一把、那里掏一下,揩油的事情自然少不了。 陈玄丘头一回知道女人饥渴起来竟如此可怕,简直如狼似虎啊,待收拾停当,他几乎是逃一般冲出了偏殿。 “陈大……卿来了,快入座吧。” 殿上,众大臣正跪坐在自己的几案后边,面前案几上摆着茶水和几样点心。 大家都是一大早就来参加登基大典的,慢节奏惯了,头一回起这么早,这时候都有些饿了。 所以殷受便赐了些茶点,大家正在进食。 其中大多不曾见过陈玄丘,所以对他满是好奇,此刻一瞧容颜…… 上大夫的装束庄重华美,飘逸不俗,本来就是极为庄重大方的装束,穿在陈玄丘这么个衣服架子身上,那种华美高贵、仪表不俗的神态,顿时令众人观感大改。 做官,貌相好不好,影响可是大得很呢。 谈太师端详着陈玄丘,心道:“此人就是茗儿说起过的那个男子?嗯,貌相确实不俗,难看我看茗儿,对他似乎有些意动……” 陈玄丘礼多人不怪,先向上揖,再团团揖,每个同僚都照顾到了,这才在刚刚新加上的一张几案后边跪坐下来。 殷受待陈玄丘入座,这才收回目光,沉声道:“先王殡天,一旦停灵期满,就要归葬王陵。诸般仪制,自有有司负责。寡人却想有一项改变,先王于此,也是赞同的。这,也算是告慰先王在天之灵吧!” 众臣都有些讶异,殡葬之礼自古传承,一代代地都有完善,祖宗成法不可改的观念,在这个时代同样没有。 之所以废奴的想法遭到巨大阻力,说到底,还是利益的问题。 所以,国君如何有什么想法,能让仪制更加庄严神圣,那自然不是不可改的,却不知国君想在殡葬仪制上,改变些什么。 陈玄丘见这年代的大臣谒见君王的气氛还挺随和,大家都在喝茶吃点心,也没有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便有样学样,提过茶壶来,为自己斟了一杯。 他刚拿起一块小点心,就听到殷受这句话,顿时心中一动,霍然抬头,向殷受看去。 殷受跪坐于上首,同样正在看着他。 两个人目光一碰,陈玄丘立时读懂了殷受目中的含义。 他曾不只一次在殷受面前表达过对于人殉的愤怒,也曾对他说起过蒲儿的故事。 难道…… …… 奉常寺内,一架高阁。 王青阳负手于上,远眺大雍王宫,阳光下,只看见一片金碧辉煌,亮得耀眼。 王青阳喟然道:“少年天子,今日登基,如日初升,光照万里呀……” 他嘴里说着赞美的话,眸中却露出一抹难言的意味。 沉默片刻,王青阳道:“安知命查那陈玄丘底细,可有了消息?” 高阁一角,一名神官欠身道:“安亚祝已经派人探查了,想来还需一些时日,才能查到消息。” 王青阳点点头,突然一展双袖,迎风猎猎,飞向后山九碑丛林之中。 王青阳如大鹏展翅,自空而落,双足稳稳地踏在地上。 “主人!” 青葱丛林中闪出一道人影,轻盈地飘落在草茎上,巧笑嫣然:“准备放出妖怪了么?妲己已经准备好了。” 王青阳一笑,说道:“今天不杀伏妖塔中的妖怪,他们被关久了,没有野性,不好玩。” 妲己漂亮的大眼睛顿时晶晶发亮:“主人要放妲己出去玩吗?” 王青阳笑叹道:“不愧是天狐一族,真是冰雪聪明!” “呀呼!” 妲己雀跃地一声欢呼,凌空翻了一个筋斗,仍旧稳稳地落在那纤细的草茎上,兴奋地道:“主人,请尽管吩咐妲己,要杀谁呢!” 王青阳微笑地道:“他叫陈玄丘,我要你把他的脑袋,带回来给我!” PS:求点赞、月票 第153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殿上,殷受掷地有声地说道:“寡人决定,自先王开始,废除人殉之制!” 殿上众臣顿时鸦雀无声。 废除人殉? 要纠正一种风俗很难的。 在场的都是朝之重臣,不会一惊一乍、大呼小叫扯些没用的。 他们听到什么事情,第一反应就是权衡它的利弊得失。 天下间一直遵循着“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礼制。 人殉之制,早已深入民心。 太子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就骤行先王都不敢逾越的一步,这…… 如果这么做,会令天下豪绅地主、公卿士族尽皆不满吧? 怨声载道的结果会是什么? 太师谈琰脸色凝重地道:“国君,兹事体大,老臣以为,当慎重其事……” “若有朝一日,我能镇守一方,牧守一地,一言而定人间制度,必废除奴隶制度与人殉之俗!” 想到当初,他摸着蒲儿枯草似的头发,对她发下的这句誓言,陈玄丘心口一烫,霍然站起,学着太师谈琰的样子,捧笏上前,深施一礼,振声道:“臣,附议!” 谈太师睨了他一眼,心中略感欣慰,听说这个年轻人在政见上也是赞成废奴的,不过这么看起来,行事还蛮沉稳的嘛。 不管是古制还是常俗,想让人们接受,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吹风,用上三五百年功夫,潜移默化的使大多数人都认同了,那时再推行,便再容易不过。 治大国若烹小鲜,现在么,未免操之过急了。 却听陈玄丘道:“臣以为,大王所言,高瞻远瞩。废奴抬民,实是不得不行,不可不行之策。” 谈太师脸色一黑,敢情这货附议的是国君之言啊! 马屁精! 果然是靠着阿谀奉承、拍马溜须才得到国君宠幸的奸佞小人呀。 陈玄丘侃侃而谈,直接照搬他在姬国岐山选贤大会上所写的那篇《论奴疏》,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奴隶之制当初如何出现,曾有哪些好处,如今为什么不再适合大雍天下,说的有理有据。 今天议的不是废奴,而是废除人殉,不过向大雍重臣兜售自己政治主张这么好的机会,能错过? 陈玄丘趁机挟带私货,等这些说完了,才绕回正题。 这等事么,因为牵扯到很多人现有的利益,得有个缓冲期,但是废除人殉,却是当务之急。 为什么呢? 陈玄丘又逐一讲起其中利弊得失来。 谈太师听了也不禁面露惊容,咦?原来这小白脸儿竟还是个有才华的马屁精。 殷受本来就赞成先王主张,又因临终受命,答应父亲,在他有生之年一定完成这件事,这才难得没有纠结,一登基就果断宣布要废除人殉。 当然,这也是一个试探。这就是一个突破口,是政治博奕中的关键一环,保守势力退了一步,再退下一步就容易很多。 如今听陈玄丘分析,竟然还有如此之多的好处,是他之前完全没想到的,殷受不禁血脉贲张,拍案而起道:“寡人心意已决!” 亚相简登隆还欲苦谏,首相沐衍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新君登基,锐气十足,不宜锉其太过。” 简登隆气极道:“沐相,这会招来天下怨望啊。” 沐衍淡淡地道:“不只是怨望,攻讦必然如狂风暴雨,扑天盖地而来。国君抗不住的,叫国君吃一个亏,从此以后能谨言慎行,未必不是好事。” 简登隆想了想,又默默退了回去。 几位上大夫听到了二人的对话,首相所言未尝没有道理,与其在这里苦谏,在新君登基的第一天就闹得君臣失和,不如让事实来教训国君,使他清醒过来。 于是,四十九天之内后,废除人殉的旨意,迅速传达了下去。 旨意要传遍大雍,传遍各诸侯国,各诸侯国再传达到城镇乡野,四十九天已经是不能再快的速度。 而先王要停灵四十九日,这第四十九天,也正是先王出殡之日。 所以,新王新法,便定在了这个时间正式执行。 …… 待众大臣退下,殷受单独留下了陈玄丘。 虽因父亲之死,殷受面容悲戚,但今日顺利走出了第一步,废除了人殉,殷受还是感到很高兴。 陈玄丘道:“小受……大王啊,没那么容易的。这习俗已沿袭了千百年之久,在许许多多人心中,已经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如何努力……” 陈玄丘发现自己说秃噜嘴了,再说下去,有变成豹脸奸臣的倾向,便咳嗽一声,道:“要改变人心,比搬山还难。更何况,一定会有人推波助澜,向国君施压的。颁下旨意,只是开始。” 殷受一听,又纠结起来,道:“啊?那……我该怎么办?” 陈玄丘正视着殷受,说道:“只要正确,只要是到了该施行它的时候了,那为什么不去做呢?” 殷受纠结道:“可首相常说,治大国若烹小鲜……” 陈玄丘截口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可是如果大王你不是在治国,而是在救社稷,还能若烹小鲜吗?重症,当下猛药啊!” 陈玄丘向宫阙外棋盘状的一座座城坊挥了挥手,说道:“臣廷议时已经分析了时局,臣以为,历四百余年,现在的大雍,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 一个病人,苟延残喘,还能捱一个月。如果这时给他下一剂猛药,他有可能会马上死,也有可能被救回来。你是要捱上这一个月就去死呢,还是想赌上一把?” 殷受想起了父亲临终的嘱咐。 人所站的位置不同,代表的利益不同,看到的境界不同,选择和认识自然也就不同。就如鲁肃劝孙权,江东人人俱可降曹,唯独你不能降一样。 天下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没了活路的农奴,就像一盆红红的炭火。 若任它烧下去,天下诸侯、公卿士族或者都可无恙,可他殷氏王族,却是架在炭炉上的那口锅,水烧干的那一刻,就要把这口锅烧漏了。 到那时,人家换一口盛满了水的新锅,他殷受就要变成一口被抛弃的破锅了! 殷受慢慢握紧了双拳,沉声道:“我要赌一把!” 陈玄丘拍了拍殷受的上臂,欣慰地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男人嘛,生死看淡,不服就干!那我就陪你,搏上这一回。死了鸟朝天,不死咱万万年!” 四下里,十余位俏生生地立在那儿的小宫娥,都悄悄红了脸庞。 就像一朵朵初绽的海棠,春风拂来,便晕了花瓣。 第154章 幻境先看海变田 废除人殉的消息传开了。 异地他乡此时还无人知道,但中京城里,却是尽人皆知。 要知道,今天可是新王登基大典,全城瞩目。这个时候,宫里明颁的新王第一道旨意,哪能不立时尽人皆知的道理。 王子启和王子衍不情不愿地参加了登基大殿,结束后刚刚换回孝服,怏怏地前往灵前守孝,骤然得知这一消息,两位王子大喜若狂。 二人一抹脸上的泪珠,也不管那还在盆中烧着的黄纸了,拔腿就往勤政殿跑。 及至跑到宫门口,两人才骤然发出一声呼天呛地的呐喊,一跤仆倒在宫门前,捶胸顿足,号啕大哭起来。 “殷受,你大不孝啊!” “狼子野心,人神共愤呐!” “似你这般不仁不孝之徒,也配为大雍之主?衍第一个不服!” “殷受,你滚出来!为了父亲,启何惧一死,你出来!” …… 陈玄丘此时已经离开了王宫,并不知道两位王子跑去勤政殿大闹的事。 一早,是无名陪着他前往王宫的,鱼不惑和娜扎都是懒睡之人,不会起那么早。可这位小师弟就不同了,他极其自律,作习正常规律,每天很早起床做晨课。 自从知道这个世界有着很多他所知道的封神世界的影子,很可能是封神世界的未来,陈玄丘就对这位小师弟神秘的出身产生了好奇。 要说起来,师弟这出身来历才是主角标配啊,自己的身世比不上他的传奇。 陈玄丘有《造化不死经》可以蒙昧天机,小师弟就不一样了,他不需要什么功法去蒙昧天机,就他这易忽略体质,天机能发现他才怪。 小师弟被发现的地方,在西海与北海交界处的一处海中孤岛。 那里在无尽大海的深处,凡人到不了那里,就算是神仙,要飞越千万里之遥也非易事,更何况海中还有各种离奇罕见的海妖巨兽。 所以,小师弟出身于北海或者西海? 据师父所言,当时潮流是自北向西流动,所以小师弟更大的可能是出自北海。 北海,封神中有什么出名的人物与北海有着很大关联么? 好读书却不求甚解的陈玄丘想不起来,只好作罢。 陈玄丘刚刚受封上大夫,赐他的府邸、下人、车驾、侍卫等一时还未安排,他就与小师弟安步当车,慢慢行于街头。 “无道啊!” 一声悲怆的怒吼声突然响起。 陈玄丘诧异地停步望去。 小师弟无名速度比他还快,早已霍然扭头望去,是谁喊我? 就见一个白发老者,穿着一身寿衣,手提一口长剑,披头散发,赤着双脚,站在街头,满面悲愤之色。 这形象……他是要做法么? 四下里许多行人百姓顿时蜂拥过去。 后边有人急得跳脚:“让一让,快让开!” 就见那白发老者悲怆地望空大呼:“苍天无眼,昏君无道啊!” 小无名托了托快要及地的长剑,心道:“原来不是喊我。” 那白发老者悲愤交加地道:“昏君无道,倒行逆施,居然破坏祖宗规矩,废黜人殉之礼。礼乐要崩坏了,天下要大乱了,我雍国四百四十四年的江山,就要分崩离析了!老夫也不活了,这就追随先王于九泉之下去吧!” 说完,那白发老者把剑往颈下一横,刷地一抹,鲜血喷溅。 他晃了两晃,便仰面倒了下去。 围上来看热闹的众百姓本以为他要做法,哪想到是自杀啊,顿时吓得哭爹喊娘,一轰而散。 被他们堵在后边跳脚的几个人这才得以冲进去,一看老者已经自刎,顿时呼天喊地大哭起来,有喊爹的,有喊老爷的,现场一片混乱。 陈玄丘摇摇头,叹息道:“外界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啊,也不知小受受他能不能抗得住。这一步要是让步了,以后……什么变革都没机会做了。” 陈玄丘忧心忡忡地向前行去。 无名一瞧这架势,就知道师兄走着走着又把他给忘了,便很自觉地跟了上去。 前行不远,又经过一处医馆。就见四个家丁抬着一副担架正从医馆出来,担架上躺着一个老妪,盖着丝绸的锦衾,面色焦黄,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一个白发白须的老郎中紧紧抓着担架,大叫道:“冯员外,令堂还有救啊,真的还有救啊!你不能把她抬走。” 一个穿锦袍的中年人脸色铁青,急急摆手道:“不治了,不冶了,我娘已偌大年纪,就算治好了,还有几年好活?现在不赶紧死,待诏令生效,就不能再用人殉了,那我岂非大大的不孝么?快快快,抬我娘回去,准备后事。” 家仆冲过来,一把推开那老郎中,中年员外便指挥人把昏迷的老母亲抬到车旁,再把人架上车子,扬长而去。 老郎中连连摇头,叹息道:“国君怎么能颁布这样一道诏命呢?真是造孽啊……” 陈玄丘呆住了,眼前这一幕幕,令他觉得无比荒诞。 人心之愚昧,竟然一至于斯么? 简直无法理解。 一念想到“无法”,陈玄丘忽然想起小师弟还跟着自己呢,便回身感慨道:“无心呐,你能相信么,这世上……,咦?无心,你去哪里?” 陈玄丘见无名并未理会眼前发生的这荒唐一幕,正匆匆向一条巷弄内走去。 一袭玄衣,背负的长剑因为他身形还没长开,几乎及地。 没错,是他。 “无心!”陈玄丘急忙向那巷弄中追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巷弄,一侧是大户人家的院墙,而另一侧则是临街一排店铺的后墙。 从两堵墙用料不同,就能看得出来,那里侧的墙用的都是整齐的土砖块,垒砌整齐。贴着店铺后墙处,则扔着一些杂物,还有便溺的痕迹。 这是一条无用的死胡同,根本无人走动,小师弟头也不回地钻进这儿来干什么?莫非想要方便一下? 陈玄丘想到这里,以为明白了小师弟的用意,不禁为之失笑。 陈玄丘紧张的心情一松,眼前顿时一变。 狭窄、阴湿、常年不见天日的肮脏夹墙小道,忽然变成了一条坦坦荡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道,其宽可并行四辆驷马高车。 旋即,斗转星移,日落月升,一轮诡异的血红色弦月,如钩一般,爬上了天空。 前方大道上,一团团的白雾涌现了出来,迅速弥漫了整条大道。 “不好,我中了他人的道术!” 陈玄丘心中明白,但此刻他是身在此山中,已经无法破去幻境,除非……击败那个施法的人。 血月之下,迷雾之中,一道人影缓缓出现,一步一袅娜地向他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劲装紧靠,玲珑窈窕、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十分明显。 细细窄窄的小蛮腰,修长浑圆结实的大腿,一双及膝的骑士靴。 她款款走来,渐渐可以看清她脸上戴着一个猫形半面,头上似乎还有一对尖尖的耳朵。 越走越近了,她双手向外侧一翻,天上那轮血月就攸然飞落下来,落在她的左掌中,化作了一柄血红色的月牙刃。 她仍在向前走动,革带束扎着的小蛮腰款款扭动,右手中落入一缕雾气,那缕雾气绵绵不绝,渐渐凝实,形成一条长长的鞭子。 半面的猫脸面具中,可以看到一双妖媚的竖瞳,在夜色中发出琥珀一般的光。 而那半面之下露出的红唇,还有那秀气圆润的下巴,却似烈焰一般,可以烧灼到男人的心里去。 她扭腰摆款的动作并非刻意,但那律动却似每一下都直接敲在了人的心房上。 极致的妖艳、极致的魅惑。 第155章 不打不相识 陈玄丘缓缓拔剑,剑锋斜指,沉声问道:“你是什么妖怪?” 猫面少女娇笑道:“人家这么可爱,怎么会是妖怪呢。” 陈玄丘冷笑道:“看你那双眸子,就知道不是人了。” 猫面少女明眸一转,嫣然道:“不是人,所以就是妖?” 陈玄丘一怔。 猫脸少女道:“大道三千,实现每一种道的方法,又何止三千。实现道的方法,那就是术。世间万物生灵,追求大道,各觅其术。 人修了他们发现的道术,就自诩为神仙。天地初开时更早于人类出现的龙凤麒麟太过凶悍,人类自知难敌,就推崇他们为神兽。后天修成又非人类的呢?就被称为妖。 你们的大王,现在正被人骂作昏庸无道、残暴不仁的昏君呢,那么是不是只要骂他的人足够多,骂他的人拥有足够大的权力,你们那位大王,就真的算是昏庸无道、残暴不仁,并载之史册?” 陈玄丘被猫脸少女问的心旌摇动,神志一阵恍惚,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确认你的身份,从未觉得人妖有别,也不曾对你心生鄙夷。” 猫脸少女道:“那你为什么不问我是敌是友,为何要问我是什么妖怪,可见你心中,对妖还是抱有成见的。” 陈玄丘愧然道:“并非如此,我……” 突然,陈玄丘腰间饰物般的紫皮葫芦中从塞子旁渗出一缕紫烟,极细微的一缕紫烟,在这昏暗的环境中肉眼难辨。 那缕细细的紫烟灵蛇一般沿身而上,攸地一下钻进了陈玄丘的鼻孔。 陈玄丘一吸入那道紫烟,顿时神志一清,惊出一身冷汗。 这猫脸少女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玄丘竟不知不觉开始跟着对方的节奏走,辩论起何为人、何为妖了。 如果不是那缕紫烟一下子叫他清醒过来,他都完全没有意识到方才的对答有什么问题。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并将陈玄丘拉入她以道术所化的幻境之中。 陈玄丘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就会像催眠一样,在对答中越陷越深,到那时候,人家叫他生便生,叫他死便死,再不会有自制能力了。 陈玄丘自从出道以来,以方才这一幕看起来最为平淡,却是不知不觉中最危险的一刻。 若非宝葫芦护术,他就彻底沦陷了。 紫皮葫芦中,吉祥惬意地换了个躺卧的姿势,看着面前一片汪洋的海,臂弯护着一棵小草。 忽然有一天,也许是在二十几年前吧,这洞天世界就发生了变化。 吉祥发现那流沙已经不再源源不断地注入那座巨大的沙池,再被输运到极远处吞吐出来了。 一开始,她有些恐慌,在这片荒芜世界中,从她有意识起,就只有闪电、雷雨和流沙陪伴着她,才给她一种不算太寂寞的感觉。 如果这一切都静止下来,这里岂非要变成一片死地? 孰料,有死方有生。 那已不再流动的沙地在二十多年的时间里,竟然因为雷电、雨水和风化,有的凝固成了大石头,有的分化成了泥土。 沙池底部不再动转,那积蓄的动能喷吐而出,在广袤的沙地上化作了一处处喷溅着岩浆和硝烟的活火山。 于是,这里开始有了丘陵、有了高山、有了深坑。 那些巨大的深坑常年累月不停地积蓄着雨水,小的就化作了一个个湖泊、河流,大的就化作了汪洋大海。 这每一幕变化,对生活在这方世界里已不知几千几万年的吉祥来说,都是新鲜而有趣的。 她曾飞到那岩浆中快活地打滚,也曾游到那深深的水底,欣赏被水浸泡着显得格外不一样的景致。 前几天,她又看到了一抹绿。 她不知道那是陈玄丘抓着她砸人时不小心带回来的草籽儿,还是这方世界自然孕育出来的小生命。 吉祥不再贪睡了,她像个老母亲似的,天天守护着那棵小草。 她现在就睡在那棵小草边,务必保证自己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它。 它只是萌发出一片小小的叶芽儿,吉祥都快活的不得了。 这时候,她不希望有什么意外打搅这一方世界的孕育变化。 她感应到了陈玄丘在外边遇到了危险,她不希望这葫芦再换一个持有者,万一新的持有者又扔些乱七八糟的垃圾进来,砸到了那棵可爱的小草草怎么办? 于是,她用神念,从这葫中分离出一抹紫气,唤醒了陈玄丘的神志。 以前姜道人每次摄人进来时,那道紫气都会喷薄而出,但是没有人可以取走它,圣人也不行。 因为它与这一方世界是一体的,乃天地未开,乾坤尚未分离时,这一方天地感应自然,显化而出之物,简而言之,它就是这方世界的天道本源。 所以,除非作为这方世界的天道意志,也就是她小吉祥天愿意,否则没有任何人能把它窃为己有。 “无所谓啊!”小吉祥天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 不就是一抹紫气么,给他一缕有什么了不起,免得那笨蛋被人害了,我这小天地又得易主。” 吉祥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那棵草,小嫩芽儿的第三片和第四片叶子就要长出来了。 吉祥并不知道那种紫气在葫芦外的大世界中,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 鸿蒙紫气,大道之基。 ************ 鸿蒙紫气,并不能令得到它的人立即脱胎换骨。 如今凌驾于三界之上的几位大圣人,要么是在得到鸿蒙紫气前,道行、功德等就已修至最高境界,只差临门一脚。 要么就是得到鸿蒙紫气之后,又不知苦修了多少年,方成正果。 没有它不能成圣,并不意味着得到了它就能立即成圣。 它就像是皇帝的御玺,没有它,你纵然权势滔天,也不过是一时权臣,终究难成正果。可你若是没有足够的威望、德行和权力,纵然拥有了它,也难以号称至尊。 眼下,陈玄丘就是这么一种状态,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方才不小心吸入了一缕不知名的紫气。 陈玄丘只当自己福至心灵,突然清醒过来,却不知道魅惑类法术,以后再难对他产生作用了。 陈玄丘怕这猫脸少女还有什么杀人不见血的阴险招式,一俟清醒,立即大喝道:“妖女奸诈,我险些中了你的圈套!看剑!” 陈玄丘不敢再等,立即先发制人,一剑破空刺去。 一剑既出,剑剑连环,顿时漫空剑光激射。 陈玄丘的剑气虽不及茗儿的白虎庚金剑气犀利,却胜在激射如一道道光束,仿佛有无数把剑同时刺向猫脸少女的周身要害。 冰肌玉骨血为汞,即将骨髓如凝霜。炼体即将大圆满的陈玄丘,头顶那道看不见的阳火,被无比旺盛的血气一冲,仿佛一道冲宵的狼烟。 在他有备之下,就算没有那道鸿蒙紫气,邪祟念头也难趁虚而入。 陈玄丘料定此人擅长魅惑术,动手必是她的弱点。 却不料猫脸少女夷然不惧,她只嘻嘻一笑,身形就如鬼魅般地闪出数丈,而长长的白色长鞭却已呼啸一声,抽向凌空刺来的陈玄丘。 猫脸少女娇嗔道:“你这人真不知怜香惜玉呢,那妲己陪你好好玩玩吧!” “妲己?”陈玄丘心中一惊,身形稍稍一滞,结果那一剑就没挑中那道鞭影,被它一鞭抽在身上,身子陀螺般打着转儿飞了出去。 妲己跃空蹑来,笑嘻嘻地道:“也不怎么样嘛,害人家如临大敌的。” 说着,妲己血色月牙环当空一扬,就向陈玄丘颈间凌厉地划来。 PS:各位英雄豪杰,求点赞、月票! 第156章 以无为而为,以不争而争 血红色的月牙环挥动如满月,一轮腥红的满月,实是说不出的诡丽。 这轮满月掠过陈玄丘的脖子,将更增艳色,因为腔中冲出的热血将把它染的更红。 陈玄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破碎,就像被击碎的镜中的影子。 血红的圆月划过,陈玄丘已出现在数丈开外,一片片破碎的陈玄丘重新组合成了他完整的身体。 妲己的速度太快了,陈玄丘如果不是学了道术,仅凭武功,这一招绝对躲不过。但是现在的陈玄丘自然今非昔比,他不但躲开了,甚至还反刺了妲己一剑。 陈玄丘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颈部,终究没有完全避开,颈上已经出现了一道血痕 妲己也摸了摸自己颈部,收回手时,指肚上已经出现一滴殷红的血珠。陈玄丘反击的一剑,也割伤了她天鹅般优雅的秀项。 “从小到大,你,还是第一个让我见血的人呢。” 妲己将指肚上的血珠递到了唇边,樱唇轻启,吮住了手指,将那滴鲜血吮得干干净净,竖瞳闪烁了几下,渐渐露出凶狠之色。 陈玄丘急问道:“你叫妲己?苏妲己?” 妲己媚笑,她还不曾懂得鱼水之欢,本不该懂得如何媚笑,可狐族天赋,举手投足自然而然便能展现。 她面上罩着猫脸面具,但那双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儿。 红唇一线,更是透着狐丽的媚感:“为什么要姓苏呢?人家从小到大就叫妲己呀。如果你喜欢给我冠个姓,那么……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怎么样?” 妲己说着,袅娜地走向陈玄丘,手中弦月般的月牙轮陡然掷到空中,那月牙轮在空中毫光闪烁,就似狐媚的眼睛在轻轻眨动,然后陡然向陈玄丘激射下来。 月牙轮呼啸旋转,陈玄丘准确地捕捉到了它的痕迹,挺剑一击,光轮飞射,凌空一旋,再度扑向陈玄丘。 “铿铿铿铿!” 那月牙轮倏进倏退,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陈玄丘身周仿佛萦绕着一道道血红的光,往复不断,构成了一副瑰丽诡异的图案。 妲己娉婷而立,巧笑嫣然地道:“这可是人家的心月呢,让人家走进你心里好不好?为什么要拒我于千里之外呢,男人呐,好无情呢。” 陈玄丘有苦难言,本想向她问出更多消息,奈何这轮血红的月牙环速度越来越快,陈玄丘根本无暇对她说话。 陈玄丘渐渐发现不对,这月牙环一开始是靠妲己的神念驱动,但是随着他一剑剑把月牙环击飞,妲己根本不需要再耗费更多的神念和法力。 她只需要四两拨千斤,借陈玄丘击出的力道,就足以驱使这月牙轮。 陈玄丘反击的力道越强,月牙轮攻击的速度也就越快。 陈玄丘眉头一皱,《造化不死经》中都是蒙昧天机、隐形匿迹、世间求存之术,是入世的经验之学,与道法修行无关。 所以自从得到了《无为经》,才算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但是因为他法力尚浅,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用《无为经》中的筑基道术修行,尚未去接触更高的道法。此时他却不能不去从中搜索自救的办法。 “以无为而为,以不争为争。以无为之法,达无不为之境。是故,以藏、以守、以遁、以不攻为攻……” 《无为经》中一段法诀在他脑海中闪过。 虽然道行尚浅,但陈玄丘决心一试,不然继续这么下去,妲己不用攻,就只站在那里,等着耗光他的法力和气力就行了。 陈玄丘再度一剑击飞妲己的心月轮,身形陡然疾退,一股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一无所有的宏大道意陡然弥漫开来,陈玄丘的身影变得模糊不定了。 “咦?”妲己正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开心的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在屁股后边摇啊摇的,好不惬意。 天狐有九尾,她小小年纪,才只一条尾巴罢了,第二条尾巴都还没长出来,但已有了一条模糊的光影,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条尾巴附带的一道尾巴光影。 她那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正在屁股后边摇啊摇的,静等被困在“狐心月”中的陈玄丘耗尽气力,然后取他项上人头。 《天狐经》中的狐心月,是极厉害的一门天赋神通,只有九尾天狐血脉才可以修炼。 她自从练成这轮“狐心月”,和她的主人都能斗上好久,主人若不借用极厉害的神术,都难以抵抗,这个陈玄丘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可是,忽然间,“心月轮”失去了目标。 它要感应到敌人的所在,才能发起攻击。可在狐心月的感知中,面前空空如野。 妲己立即重新接管了心月轮的控制权,驭使它向自己肉眼所见的陈玄丘猛击过去,与此同时,右手的白色长鞭也挥了出去。 蹈虚幻影一类的法术有什么了不起的?她长鞭一挥,就能把他扫出来。 可是…… 心月轮一击破碎,幻影散而复合。 长鞭一扫而过,前方空无一物。 妲己一惊,狐性多疑,立即跳了起来,就想离开原位。 不料,肩头一沉,她刚刚离地的双脚又落回了地面。 纤纤小蛮腰一紧,被一只大手搂住了,接着右手皓腕也被一只大手箍紧了。 陈玄丘左手搂着妲己的小蛮腰,右手抓着妲己的右手腕,紧紧贴合在她的背后,陈玄丘身子一摇,妲己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动了起来,就像……在跳舞。 很妖娆、很暧昧的一支舞。 陈玄丘开始唱歌了,唱着一首要是被朱雀辞听见,一定会马上给他两个大大的白眼儿,然后叱责他“一个大男人,要有阳刚之气,瞅你唱得,跟个贱老娘们儿似的”歌。 “你是空,你是空,色即是空的空空,在劫难逃的情劫,愿在你掌心之中……” 妲己想挣脱开,可她根本无法挣脱陈玄丘的力量束缚,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摇摆,就好像在迎合着他一起摇摆、舞蹈。 他举手,便也举手,他扭胯,便也扭胯,他迈步,便也只能迈步。 妲己又羞又气,虽然她还不谙世事,可少女天性,却也知道被一个异性贴合得这么紧实在很不妥当。 那大尾巴被陈玄丘的身子挤着,让她身上有了一种酥麻的感觉。 从不曾有过这样经历的妲己,心慌慌的还以为自己中了他的毒。 妲己的尾巴早已夹得紧紧的,一时间都未想起把它收起来。 妲己想要挣脱,却觉得双臂根本使不上力道,妲己气极,把银牙一咬,空中的心月轮便被召唤回来,划着一道凌厉的光痕,扫向陈玄丘的后脑。 陈玄丘箍着妲己的纤腰,翩然一转,那疾飞而来的心月轮险些扫中妲己自己。 心月轮是天狐心念所化,只要心志不失,便无坚不催,也坚不可摧,心念所至,瞬息万里。 若能成长为九尾天狐,心月轮的力量将更加可怖,虽不如创世之神“盘”手中的那口浑沌巨斧,也是可撼天地的异宝。 曾经有一任天狐族的族长,全力一击,以其祭炼的心月轮,在大地上劈出了一座深渊。 后人不知那深渊来历,却知道它的存在,曾记载说: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此时妲己的心月轮险些劈中她自己,在她意念之下,险之又险地贴着她的颈项飞了过去。 陈玄丘双目一凝,顺水推舟,用他的神念送了一把,将那心月轮推送出去,其势更急,威势更大了。 妲己正心慌慌的,一时控制不住,那心月轮“轰”地一声,劈在了虚空之中。 无名突然失去了小师兄的踪影,心中大奇,四下寻找不见,却撞到了跑出来逛街的娜扎和鱼不惑。 两人一听陈玄丘失踪了,忙也帮着寻找,忽然听见一声轰然巨响,三人不约而同施展神通,驾驭遁光而来,呈品字形出现在一户人家后院。 就见一个大户人家的后院儿,高墙破碎,一棵桂花树也被削去了树冠,激得桂花漫天飞扬,异香扑鼻。 落英缤纷中,陈玄丘正环绕着一个戴猫脸儿面具的少女腰肢,翩翩舞蹈着,唱着歌:“你是风,你是风,炎热之中的清风……” 第157章 棋逢对手 无名三人见此一幕,不由目瞪口呆。 半晌,娜扎才狠狠地吐出两个字:“猥琐!” 无名决定和师兄划清界限,免得他也被人当成色狼,于是义正辞严地道:“猥亵!” 鱼不惑寻摸着,人家两人儿都表态了,自己不得说点啥? 于是,鱼不惑翻了翻眼睛,憋出一个字来:“腥!” 想了想,觉得用的不对,又纠正道:“骚! 陈玄丘的骚操作,着实激怒了妲己。 她以神念驭使,那心月轮复向陈玄丘袭来。 陈玄丘发现幻境结界有些松动,心中暗喜,马上故技重施,用妲己挡开心月轮,马上加一把助力,驱驶那心月轮止不住冲势,撞向幻境结界。 其实他用的手段与方才妲己所用的手段差不多。妲己利用他劈砍的力量,化为驱使心月轮的动力,现在陈玄丘则以四两拨千斤之术,利用了妲己的心月轮。 以妲己神念所化的心月轮,破妲己神念所化的幻真境,岂非正是以子之矛,破子之盾? 幻境轰然破碎! 陈玄丘一眼看到了正站在面前,满面鄙夷的娜扎。 陈玄丘一呆,现在是幻境还是现实? 娜扎怎会在此? 妲己趁他一愣神儿,一肘撞向陈玄丘的胸腹,趁机脱身而出。 妲己发现有三个人呈品字形把她围在中间,她既然不认识这三人,那他们当然就是陈玄丘一方的人。 妲己立即决定,退! 狐族,从来都没有个性凶悍,喜欢呈血气之勇的。 一个魁梧的大汉,唇上生着两撇怪异的鼠须,相貌堂堂,浓眉大眼,更关键的是,他空着手,一看就不好惹。 一个玄衣小道人,年纪不大,神情沉稳,衣袍式样古拙,身后一口长剑,剑太长,剑鞘几乎拖到地上,打扮这么怪异,定然也不好惹。 还有一个,唇红齿白,发挽双鬏,丹凤大眼,项上还戴着银项圈,腰间系着一条红绫子,看这样子,别是还没断奶吧?他一定最弱,就他了。 妲己心中电闪,立即做出了判断,马上冲向无名、鱼不惑和三人中战斗力最强的娜扎。 妲己望空祭出心月轮,斩向娜扎的天灵盖,手中一条蜃蟒鞭扫向娜扎的小细腰。 “咦?” 娜扎惊咦一声,项圈瞬时从项上飞起,盘旋迎向妲己的心月刃。 与此同时,娜扎手往腰间一探,浑天绫火龙一般扬手飞出,迎向妲己的蜃蟒鞭。 “当~” 乾坤圈儿和心月轮在空中撞了一记。 心血轮乃天狐族天赋神通所化,比乾坤圈要厉害。 但妲己现在还只是一个一尾的天狐,心血轮威力有限,与乾坤圈半斤八两, 蜃蟒鞭的威力则不如浑天绫,那浑天绫望空一搅,就有一股莫可抵御的庞大力道,似乎连一片海、一座山都能搅起来。 妲己吃了一记暗亏,立即改变了策略,那蜃蟒鞭每每攻击,都有幻象呈现。 或者随那一鞭,有万千毒蛇扑来,叫你分不清哪一道鞭影是真,哪一条蛇影是假。 或者鞭影袭来,内中有金甲神人擂鼓,有白衣仙人舞剑,有修罗夜叉呐喊,不但能撼动人的神魂,还能令人眼花缭乱。 不过浑天绫舞动起来,一圈圈一环环的,风雨不透,纵然肉眼辨识不清,妲己也很难攻得进去。 她的心月轮威力极大,可惜却被牵制住了,妲己大急,担心其他几人上前助阵,纤手一扬,一道道红蓝相间的光环就向娜扎当头罩去。 娜扎不知道这光环有何用处,哪敢轻易让她当头罩下,立即一纵身闪过,一拳打向妲己面门。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妲己脚下一错,以极诡异极曼妙也极妖媚的天狐步巧妙地避了开去,二人仍然是胶着的局面。 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娜扎不是动如疯狗的陈玄丘的对手,可他的乾坤圈却能牵制妲己的心月轮,他的浑天绫又正好压制妲己的蜃蟒鞭,所以妲己在他面前,竟然占不了丝毫便宜。 陈玄丘一瞧双方打个势均力敌,顿时放下心来,便扬声道:“娜扎,不要杀她,我要活的!” “你跟大爷似的,还在那穷指挥呐,你要活的?我偏给你一个死的。”娜扎气鼓鼓的的,出招狠辣,竟是毫不留情。 陈玄丘注意到此间主人已经被惊动,不少人躲在远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陈玄丘便想速战速决,又道:“不惑,吐个泡泡。” 娜扎凌空一拳捣向妲己,大叫道:“小爷打架,不用帮忙!” 妲己一溜儿天狐步,极好看又灵巧地避开了去。 鱼不惑自然是听他饭碗的话,当即就吐出一个泡泡来,向妲己头顶飘去。 娜扎浑天绫一搅,就把那泡泡荡飞,“啵”地一声,在十数丈外破灭。 娜扎大叫:“我说了,不用帮忙。” 妲己嘻嘻一笑,道:“小弟弟,多谢关照啊,来,让姐姐香一个。” “滚!恶心!” 娜扎被撩拨得火冒三丈,狠狠一绫,鞭子似的向妲己抽去。 妲己天狐步发动,现场瞬间出现十多个不同姿势静止在那儿的袅娜倩影,这并不是身外化身的神通,纯是因为妲己速度太快。 妲己已趁机摆脱娜扎,冲向鱼不惑。 鱼不惑惊咦一声,吐出一串粉红色的泡泡来。 妲己纤腰左一扭,右一扭,速度丝毫未减,竟从那些泡泡中间突围出去,趁机掠向倒塌的高墙。 陈玄丘纵身一跃,伸手疾抓,喝道:“给我回来!” 话犹未了,妲己正与娜扎缠斗的心月轮便突然脱离战斗,向他后脑呼啸而来。 娜扎见了急一扬手,陈玄丘足踝一紧,被娜扎的浑天绫缠住,嗖地一下就把他扯到了身边。 妲己大叫道:“姓陈的,等着吧,我会回来的!”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心月轮斩空,便追射妲己而去。 娜扎一收浑天绫,对陈玄丘傲娇地道:“不用谢!”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娜扎瞟他一眼,问道:“要不要追。” 陈玄丘摇头道:“此人速度奇怪,既然被她逃走,又如何追得上,罢了。” 陈玄丘说着,心中却不免有些小小得意,真当我刚才是在轻薄你么?贴身热舞时,我可是在你身上放了点东西。 妲己……,妲己……,不会是重名这么巧吧?如果她真是苏妲己,为何要来杀我呢?看来我的身世之秘,真的藏着一个大秘密。受受已登基为王,我得自己来搞清楚这一切了。 眼见这户人家的主人壮起胆子率众赶了过来,陈玄丘不欲另生枝节,忙道:“鱼不惑,娜扎,我们快走!” 陈玄丘说罢便飞身掠去,娜扎和鱼不惑一见,立即追了上去。 小无名孤零零地站在庭院中,负气地想:“又把我忘了!我若被人抓了,还不是你来拿钱赎人!” 宅主人声嘶力竭地喊:“别让他们几个跑喽,抓住他们重重有赏!!” 宅主人说着,就领着一大票的家丁、丫环,呼呼啦啦地从无名身边跑了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 第158章 魑魅魍魉四小鬼,各怀鬼胎 陈玄丘回到太子宫,宫中管事还不知道他途中遇刺的事,一见面便恭喜道:“恭喜公子,国君已经为公子选定了一处府邸,三五日内,就能迁入新居了。” 陈玄丘笑道:“我也要恭喜管事你了,你是国君身边的近人,这三两日内,也要入宫了吧,以后再要见到管事你,怕是多有不便了,提前向你道喜。” 那管事眉开眼笑,一个做寺人太监的,最开心的事当然就是往上爬,越是出人头地,那种身体残疾的自卑感才会低一些。 陈玄丘回到自己住处,南子正站在池边,手中抓着一把鱼食,不时抛些入水,看那鱼儿抢食。 一见陈玄丘回来,南子明眸一转,就发现了他颈间有道血痕,不禁问道:“公子遇到了事情?” 娜扎抢着道:“想来是拈花惹草,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呗,差点儿被人宰了,幸亏本少爷拍马赶到。” 陈玄丘佯嗔道:“胡说八道,拈什么花,那女人就是个女杀手。” 娜扎拍手道:“派来杀你的女杀手,你都能与之共舞,还真是色胆包天。” 陈玄丘哼道:“小孩子懂个屁!” 两个人拌着嘴,便往花厅走去。 鱼不惑跟着进了太子府,这时却又忘了前边那几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了。 鱼不惑站住,掀开牌子核对了一下:“陈玄丘、娜扎、南子,咦?无名呢?无名怎么不见了?” 无名正从后边追上来,听鱼不惑一说,心中大有暖意,忙道:“我在这里!” 鱼不惑扭头看到,咧嘴笑道:“还以为你跑丢了呢,哎,这些事儿,也就我操心了。” …… 花厅里,娜扎一屁股坐下,扯过一盘干果,顺手抓了一把瓜子,就当磨牙玩儿了。 南子肩颈处挨了一剑,这几天都在敷药,便去取了些自己用的金疮药来。 陈玄丘笑道:“只是一点皮肉伤,不碍的。” 南子微笑道:“敷些药总是好的快些,你别动,安生坐着,我来。” 南子把药放在桌上,用手指肚剜些黑色的药膏出来,轻轻地顺着伤口的方向敷在陈玄丘颈上,陈玄丘马上感到一阵轻快的凉意。 南子一边敷药,一边道:“公子与什么人结了怨仇,这伤虽轻,可伤处却太危险了。” 陈玄丘不想说出他对妲己怀疑的身份,便苦笑道:“谁知道呢,我自下山入世,原来要说仇家,就只有姬国的鬼王宗还有姬侯。不过鬼王宗已经灭了,那就只有姬侯了。” 南子心道:“鬼王宗是灭了,可小鬼死光了,却又冒出一个鬼王来。王舒窈那贱人,手中竟有天青水莲宫这种后天灵宝,她以此宝化身,道行大进,如今连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咦?她是在进中京的三岔路口发现我的,此前她并不知道我尚在人间,那她来中京干什么?莫非……” 南子一下子想通了其中关键,那王舒窈十之八九是为了陈玄丘而来。 陈玄丘灭了她一手创建的鬼王宗,那贱人岂肯善罢甘休? 想不到自己倒是因为这小子才凭白挨了那贱人一剑,自己还暗暗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南子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但她又感到很奇怪,陈玄丘并没有隐藏身份啊,他现在都是上大夫了,王舒窈想打听他的下落应该很容易吧?为何迟迟不来找陈玄丘算帐呢? 她却不知,王宫和太子宫都有镇压邪祟之宝,王舒窈四百多年前是一位正道修士,可自从她转修鬼道,以她所练的功法,便受到大雍王室镇辟邪祟的宝物所抵制了。 王舒窈确实已经查清了陈玄丘的住处,也曾想硬闯太子宫,结果先是触发辟邪大阵,伤了她的元神。 不信邪的王舒窈还想凭着深厚的功力强行突入,却又感应到一股极其磅礴的力量,那力量至刚至阳、至正至纯,正是她阴修之术的克星。 那力量自然是来自鸑鷟,也就是月酌老人。 月酌好歹也是凤凰后裔,虽然他的神火不如朱雀纯正光明,可也是天下邪修最为恐惧的克星。 王舒窈当时就感觉到,一旦碰上拥有这种力量的那个人,纵然她有后天灵宝天菁水莲宫为化身,只怕元神也要被那股力量化为灰烬,骇得她立时逃之夭夭,哪敢再来。 此时王舒窈正觅地养伤,只想着等伤养好,再来窥伺机会,找一个陈玄丘离开太子宫的机会再下手,所以这段时间里,这里安宁的很。 娜扎小嘴吧吧吧的磕的飞快,瓜子丢进嘴里,旋即嘴唇一启,灵巧的舌头一顶,就准确地把瓜子皮儿吐在桌上同一个位置,这片刻功夫,桌上已经堆起了一堆瓜子皮儿。 娜扎居然还能忙里偷闲,问道:“你是说,刺客是姬侯派来的?” 陈玄丘道:“姬侯谋反的事已被雍王知晓,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能不教而诛。因此,雍王下令,宣他进京,姬侯此时必然使尽浑身解数应付雍天子,没功夫理会我的。” 娜扎眼珠一转,又吐出一枚瓜子皮儿,道:“那就是王子启和王子衍喽?哎哟,不对,他们恨我应该远甚于你吧,没道理不杀我而跑去杀你呀。” 陈玄丘摇头道:“谁知道呢?我赞成废除人殉,这件事一定有很多人都知道了,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有人必欲杀我而后快吧?” 娜扎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我爹总说我是个惹祸精,可我哪次惹祸也就惹一两个人呐。你可好,先是惹了姬侯一国,现在更厉害了,惹了整个天下,比我还能闯祸。” 陈玄丘笑道:“这算什么,说不有一天啊,我还要把祸惹到三界去呢,所以你在我面前最好服服帖帖的,你是小魔头,我可是大魔头!” 南子剪了一条干净的白叠布,体贴地为陈玄丘裹着伤处,心中暗想:“姬侯既已要来中京,我想办法护侍他安全回国也就是了,那剩下来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拿回姜道人的紫皮葫芦,今晚……我就把它窃走。” 娜扎不服气地向陈玄丘撇了撇嘴,心中却想:“师父只说要我投胎李家,想办法离间李家与朝廷的关系,逼反李镜,为我教所用,却没说一定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陈玄丘这么能惹祸,我不如挑唆他惹更多的祸啊,说不定,还能为我教多拉几个帮手来!这样的话,我倒不必急着回转陈唐了。” 陈玄丘说笑着,心中神念却在跟着他在妲己身上所下的“蹑踪印”,搜寻着她的位置。 这“蹑踪印”三个时辰就会失效,但是妲己除非不马上返回她的居处,否则三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很快,陈玄丘心中就勾勒出了妲己遁走后的行踪路线。 结合中京城内各处建筑的位置,陈玄丘很快就分析出了此时妲己所在的方位――奉常寺。 陈玄丘心头一紧,果然跟奉常寺有关么? 看来,我该找时间探索一下,这奉常寺,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 奉常寺,九碑林。 妲己站在藤萝花木之间,两只尖尖的耳朵无精打采地垂下来:“我失败了。” 王青阳负手站在对面,沉声道:“没关系,只要摸清他的实力,总有办法对付他的。” 妲己不服气地道:“我可以再试一次。” 王青阳摇头道:“一击不中,旋即远遁,这是对的。在我心里,你的安危,远比那个陈玄丘的生死更重要。他已警觉,不能出手。另找机会吧。” 妲己觉得这是主人对自己的关心,不禁露出感动的神色。 王青阳道:“他没发现你的身份吧?” 妲己得意地道:“当然没有,也许,他以为我是一只猫妖呢。” 王青阳吁了口气,点头道:“此人赞成雍王废除人殉之策,已成天下公敌,也许……不再需要我们动手,他就不得好死了。 妲己,这是你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失败,但这不是坏事,你好好反省自己的失误,老夫希望你会变得越来越强,未来有大事时,能成为老夫的强大臂助。” 妲己肃然道:“我会的,主人!” 王青阳点点头,转身向丛林外走去。 他步伐并不快,迈的步子也不大,但是只闪了几闪,身影就不见了。 挺背收腹、肃然而立的妲己一下子垮下来,懒洋洋地往草甸子上一躺,喃喃自语道:“我本有机会杀他的,可是关键时刻他怎么就醒了呢?没理啊,《天狐经》上不是说,除非未受到魅惑,否则一旦为天狐所惑,便再也无法自主醒来么?” 妲己往自己臀后一摸,扯出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吹弹得破的脸蛋儿上拂了几下,恍然大悟:“一定是因为我才生出一条尾巴。” 给自己找了个失败的理由,妲己马上心情转好了。 她懒洋洋地在草甸子上打了个滚儿,顺口哼唱道:“你是空,你是空,色即是空的空空……,咦?还怪好听的,我唱的比他好听。” 妲己跳起来,一边哼唱,一边无师自通地扭摆起来,那姿态、那声音,都说不出的妖娆,叫人听了心里痒痒的。 妲己唱到“炎热之中的清风”时,却一下子卡住了:“后边的词儿是什么?嗯……下次杀他的时候,我一定要先把歌词问全了再动手!对,就这样!” PS:求点赞、月票! 第159章 惹火烧身 陈玄丘晚上并没有尝试往奉常寺一行。 修过《造化不死经》的人做事,首先考虑的是安排好自己的退路。 奉常寺垂世四百余年,管理天下宫观,凌驾于众修士之上,虽然因为它走的是入世之路,少了几分神秘,可谁也不能小觑了它的底蕴与实力。 贸然去闯奉常寺,十有八九要折在那里,纵然逃脱,也必打草惊蛇。 陈玄丘已经知道妲己来自奉常寺,虽然不明白她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却已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越是这种情况下,他越要谨慎。 一墙之隔,南子的住处,此时尚未熄灯。 南子跪坐在蒲团上,面前一炉檀香。 香烟袅袅,南子跪坐香前,长发委蛇,披垂腰畔。 她穿着一袭睡袍,这是一袭月白色的丝制道服,宽松、柔软、贴身。 所以,从襟领处就可以看到里边隐隐的春光。 烛火之下,先是一痕惊艳眩目、香滑粉嫩的白。再往沟壑里去,才是暗香浮动、婉约神秘的白。 只一白,便有百千种变化。 一色妙有,胜过姹紫嫣红。 四下寂寂,似乎唯有虫鸣。 南子的神念缓缓释放开来,捕捉着其中几道不同的声音。 偶尔会含糊两句,隐约听到什么“大战三百回合”的,是娜扎。这个好战的小家伙。 打着小呼噜,睡得极香甜的,是鱼不惑。 至于那道猫儿般细细的呼吸声,就是陈玄丘了。 陈玄丘的呼吸很平稳,南子已经听了很久,确信他已睡着,于是微微一笑,盈盈站起。 该行动了,盗了紫皮葫芦,立即向西而遁,去找正迎面而来的姬侯,然后摇身一变,她就变成了随侍姬侯的一位妾室,嘉鱼还是嘉鱼,却已不再是落难太子府的嘉鱼,而是姬国护法人—嘉鱼。 薄而轻软的月白道服,飘摇律动着,将她诱人的身材若隐若现。 南子赤着一对雪足,足尖点地,仿佛一只魅惑的精灵,轻盈地飘出了房间。 …… 陈玄丘仰身而睡,十分香甜。 障子门无声地轻轻滑开,然后,迈进一只脚。 雪足如霜,纤美如莲。 一件松软贴身的袍服被提高了掖在了她的腰间,以免行走碍事。 于是雪足、足踝、小腿、膝盖便呈露在外,在夜色中呈现着象牙般的色泽与光润,腴滑润泽,粉光致致,不见一丝瑕疵。 南子静静地站在室中,适应了一下视线,这才向墙边的衣架姗姗走去。 陈玄丘的衣服就挂在这里,但南子悉悉索索地摸了一阵,摸到了腰带,却没摸到那只小小的葫芦。 南子咬了咬唇,那只紫皮葫芦是宝物,陈玄丘当然不会随手挂在衣架上,应该……在他身边,十有八九是枕畔。 于是,南子玉足轻移,悄无声息地又向陈玄丘榻前走去。 修长的玉颈,半敞的领口,可以隐约看到她那纤巧的锁骨。那锁骨颈窝,都能养鱼了。 这袭丝制的轻软月白道服是夜间休息所穿,内中自然不该再穿抹胸、诃子一类的内衣。 所以随着她轻轻的步伐,丰满高耸处在衣下微微起伏摇颤,跌宕出诱人的涟漪。 南子爬上了床,摒住呼吸,在陈玄丘枕边轻轻地摸索着。 陈玄丘睡在一张大床的中间,南子要弯下腰去,双膝跪在榻上,一手撑着榻,另一只手才好伸过去摸索。 这一弯腰,那雄伟之物便累累垂垂,更显丰硕。 无限春光就在陈玄丘鼻尖儿上方,若一仰头,分开袍襟,便能吮住那红豆,只可惜他睡得香甜,毫无察觉。 “还是没有,难道……压在枕下了?” 南子有些苦恼地颦起了眉,此时此刻,如果她猝然偷袭,陈玄丘怕是难逃一死,可要她杀了陈玄丘……,她心里就一直不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她只想偷了紫皮葫芦,还给姜道人便罢。 可是,如果紫皮葫芦被陈玄丘塞到了枕头底下,若想不惊动他而取出,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办才好? 南子思索时才发现自己正以一个极暧昧的姿势俯在陈玄丘头顶,不由嫩脸一红。 她以重生之法已轮回几世,每一世都按照自己上一世寂灭前做下的安排,重生、悟道、拾回前世记忆,入宫护法,如此轮回往复,从无任何变化。 就像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小乡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十年几百年下来,几乎没有一点的变化。 所以她的心境,虽然较之寻常少女有所不同,终究也是在那单调的轮回中不曾经历过什么,因而较之她现在正值芳龄的身体,心境也只是略显成熟罢了。 这么暧昧的姿势,怎能不令她芳心中小鹿乱撞,羞涩难堪。 “怎么办,要取紫皮葫芦,就不能不惊动他,一惊动了他,又怎么可能善了?杀?不杀?” 南子犹豫着,虽然她的本领极高,足以瞒过陈玄丘的神识,但是此时靠的这么近,她身上的热力,还有隐隐的体香,却不在她能屏蔽之列。 她可不曾学过《造化不死经》,这世只有陈玄丘才有本事连气息、体温都能遮蔽。 陈玄丘忽有所觉,身形微动,便欲醒来。 南子大吃一惊,马上身形一矮,在他旁边躺了下来。 陈玄丘张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双更明亮的眼睛,还很媚。 南子就侧卧在他身畔,好山好水好风光,粉面朱唇,分外娇媚。 陈玄丘蓦然张大了眼睛,惊讶地道:“嘉鱼姑娘,你……你怎么……” 南子咬了咬下唇,半是乔装,半是自然地露出了羞涩之意。 她明眸羞垂,期期艾艾地道:“奴……奴对公子,情难自禁,所以……不顾廉耻,自荐枕席。奴家实非风流浪荡之人,只是对公子一往情深,情难自拔,还望公子怜惜。” 南子说着,似乎羞不可抑的手足无措了,一只手无处可放似的,悄悄探向枕下。而她另一只手,却贴着着自己的大腿,屈指扣着一枚小石子,随时可以激射而出。 她早看过了,娜扎的住处与陈玄丘的住处只隔着一道木板隔断的墙。 来时她也曾想过一旦被察觉时如何应对。 既然她心中压根儿没想过要杀了陈玄丘,那就只能遮掩了,她想到的遮掩之法,就是此时所说的借口。可她总不能真的把自己赔进去吧? 所以,她在路上捡了一枚小石子,关键时刻只要屈指弹出,就能惊醒娜扎,娜扎自然会“撞破他二人的好事”,让她全身而退。 南子这话,说得似乎合情合理。 自从陈玄丘下山,因为他俊俏不俗的容颜,勾魂摄魄的一双桃花眼,不知撩动过多少位少女的芳心。 如果有机会,相信其中性情奔放些的姑娘,主动闯入房中,索求一夕之欢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这个时代可不是后世理学盛行的年代。翻看《诗经》看一看,纵然是被孔丘把收集来的三千多篇诗文删得只剩下三百零五篇,其中仍不乏女孩儿家大胆追求男人甚至男女大胆野合欢好的诗篇。 可以想见,如果再加上那被删掉的三千多篇诗文,给我们呈现出的春秋时代风貌,该是何等模样。 想来,较之现代,尤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小轮回、大轮回, 人有轮回,世道也有轮回,能轮回的又何止是幽冥六道? “陈玄丘应该会相信我的话吧?”南子担心地想。 陈玄丘看着南子,原本就极娇艳的她,这些发披双肩,红唇微翕,仿佛一颗新鲜的荔枝,剥去了壳,露出了极鲜嫩甜美的果肉,谁忍不得不吃了她? 南子正是蜜桃成熟的大好年华,浑身都散发着惊人的诱惑媚力。而陈玄丘是一个男人,极年轻又健壮的男人。 陈玄丘的眸波中似乎燃起了一簇火花,呼吸似乎也粗重了。 他忽然一伸手,就把南子一把拉了过来,身形一转,堪堪把她压在身下。 南子食中二指拈着石子的手臂,被陈玄丘的大腿正好压住,再也动弹不得。 卧槽!“他真信了!”这一下,南子更担心了。 第160章 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你……你你……你下去!”南子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被一座山压住了,根本挣脱不得,只能惊声催促。 陈玄丘低笑道:“你不是要自荐枕席么?” 南子语塞,自己挖的坑……可埋坑的石子儿早不知滑到哪儿去了。 陈玄丘俯下头,嘴唇贴着南子柔滑细腻的脖颈轻轻滑上去,南子肌肤上的鸡皮疙瘩就跟着一路生出来。 陈玄丘忽然用唇瓣轻轻地噬了一下她的耳垂,南子一个哆嗦,更形恐惧了。那只本来伸向枕下的手,早就缩了回来,推拒在陈玄丘的胸口。 陈玄丘凑在南子的粉颈间,在那雪腻修长的脖子上细细地嗅着,一抹馨香,如兰似麝,还挟着撩人情欲的微妙体香…… 南子突然察觉有一样勃如铁石的东西抵在她的小腹上,顿时骇得娇躯都僵硬了,颤声道:“你……你快放开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陈玄丘没有放开她,只是抬起了头,把眉挑了挑,讶然道:“奇怪,不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的么?” 南子语塞地道:“我……我……” 陈玄丘突然神情一肃:“你想找什么?” 南子装傻:“啥……找啥?” 陈玄丘呲牙一笑,手缓缓探向她的胸口,抓住了胸襟。 陈玄丘道:“说来惭愧,陈某自诩骑射双绝,奈何空负宝雕弓,不曾骑过白龙驹,今天么,或者可以驰骋快意一番。” 陈玄丘作势欲撕衣襟,南子大骇,脱口叫道:“我说!” 陈玄丘动作一停,南子恨声道:“你……你怎知道我别有目的?”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如果如你所说,在姬国时,你就下手了,还用等到今天么?” 陈玄丘揶揄道:“啧啧啧,自荐枕席!身上还带着伤呢,真如此饥渴么。” 陈玄丘轻轻抚过南子的锁骨,左肩窝处,有一道尚全完全脱痂的剑痕。 南子只觉被他手指一触,肌肤细痒细痒的,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尤其另一处地方的感觉,更是让她心惊肉跳。 “别碰我!我……我说……” 南子觉得自己此时如同玷板上的一块肉,只能任人宰割,而身上的这个男人此时又是如此的蛮横、霸道,她一时想不到其他,立即脱口求饶。 陈玄丘果然停止了动作,凝视着她。 南子有些慌乱,顺口说道:“我……我是西极海叟的弟子。” 陈玄丘一怔:“姜飞熊?” 南子道:“是!你夺走了我师父的葫芦,我……我奉命夺回此宝。” 陈玄丘信了,这个理由还是蛮合理的。不然他实在想不出嘉鱼姑娘千里迢迢从姬国跑来大雍有何目的。 而且,姜道人想成为国相,主导姬国,而鬼王宗却是与姬国密切合作了四百多年的一个宗门,不打击鬼王宗,姜飞熊有那么容易接掌权力? “原来是姜……”陈玄丘刚说到这儿,南子终于攒足了气力,奋力一推,身形脱出,“砰”地一声撞碎窗棂,鸿飞冥冥。 南子头也不回,飞身掠出太子宫。 待她跃身于长街之上时,才忽然想到,她有一身的道术,就算被人压到身上,也未尝没有一搏之力,为何方才竟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似的软弱? 南子又是懊恼又是气愤,可叫她转身回去,再与陈玄丘斗上一场,却是无论如何也办不到了。 怔怔出神半晌,忽然想起方才那难言的触觉,还有陈玄丘轻薄的话儿,南子轻啐一口,红晕满面。 …… 窗棂一碎,陈玄丘很担心睡在隔壁的娜扎被惊醒。 娜扎果然听到了,猛然发出一声大喝:“不要走,再吃小爷一拳!” 陈玄丘听了哑然失笑。 陈玄丘自从被惊醒,发现南子躺在他身边,就已知道她必然是有为而来了。 可是戒心归戒心,跟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这般厮磨,身体的反应却也是真的,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怎么可能会毫无反应呢? 其实在幼年的时候,陈玄丘在刚刚明白他到了一个仙侠世界的时候,他曾犹豫过要不要求仙问道。 因为在他所了解的关于仙神的故事中,那些仙人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这个不食人间烟火,就包括了人伦之道。 修仙就要修得七情全无,六欲不存?修成那副德性,与一块石头何异,纵然万载千秋,又能如何? 所以,当时的陈玄丘还真不羡慕修习仙术的师兄师姐。 好在后来,他终于从师兄、师姐们口中弄清楚了,神仙只是神通道行与凡人不同,身体发生了质的变化,并不意味着失去了情感和欲望。 人间对仙的传说,那只是凡人自己的想像罢了。 凡人还想像他们的皇帝和他们的不同之处,就是下地用金锄头呢。 凡人推崇一个人为英雄、为名臣,还喜欢文过饰非,把这人包装成一个没了人情味儿、完美无暇的圣贤呢,更何况是想象神仙的生活。 其实,天帝有妻子,有儿女,难不成那是亲个嘴儿就有了的身孕? 瑶池盛会上有美酒佳肴、龙肝凤髓,难不成他们平时都不开伙? 所以,餐风饮露,无欲无求,只是凡人的想像。 当然,天上的神仙有着漫长的生命,一些“凡人喜闻乐见的活动”,他们中不少人早就厌倦了,不再觉得有什么吸引力,转而去追求大道,把精力全放在了探索天道奥秘上,倒也是真的。 陈玄丘弄明白这一切后,这才重拾了求仙的欲望,只可惜,却又挨了师父当头一棒,说他与仙途无缘。 所以,如今陈玄丘虽然修习了道术,可他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又怎么可能不产生本能的反应。 佳人已去,杳无踪迹,可她在陈玄丘心中荡起的涟漪,却不是那么快就能平息的。 陈玄丘趿着一双蒲草睡鞋,身上只披一袭睡袍,衣襟上还隐隐带着南子的馨香,一头长发任其披散于肩后,站在那扇破烂的窗前,吹了好一阵凉风,才渐渐息了欲火。 还不错,压制的很顺利。比他在葫中世界时,每日饮用先天灵雨,结果导致他每天从那方石碑上醒来时,都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想平静下来容易许多。 无名站在庭院一角花树之下,手中提着他那口极长的剑,关切地看着小师兄。 陈玄丘欲火渐熄,心火却未消,不期然便想起了岐山小屋中,与那个有些傲娇、有些天真气的朱雀辞相处得两天两夜,不由怦然心动。 可这时,却又有一道艳丽的身影,从他脑海中倏然闪过,那身影从袅袅雾气中走来,迈着妖娆的猫步儿,一步一袅娜,烈焰红唇,极尽妖艳、极致魅惑。 陈玄丘摇摇头,扫去心中绮念,叹息道:“有点憋得慌,好想大战一场啊!” 陈玄丘把破烂的窗子拉起,起个象征性的掩饰作用,便转身回了房中。 “小师兄是想与人切磋武艺么?”小无名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不像!” 他虽然不明白,却隐约觉得,这个忙,他帮不上。 天光大亮后,陈玄丘唤来太子宫的人叫他们修窗,他们虽然对嘉鱼姑娘的不辞而别,陈公子窗子的破碎感到奇怪,却也知道他是国君的密友,所以不敢多问。 这年代没有天天上朝的规矩,陈玄丘就只在府中修炼,经过了昨日的刺杀,他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可是天将近午时,却有宫中快马赶来太子宫,一队甲士带来了殷受的旨意:速召上大夫陈玄丘入宫。 陈玄丘不知道殷受遇到了什么大麻烦,赶紧随着那队甲士入宫,鱼不惑、娜扎不放心,急忙跟了去,护送他入宫。 陈玄丘一路马不停蹄,到了宫门处,有寺人喊他可宫中骑马,便一溜烟儿地冲了进去。 陈玄丘赶到御书房,就见殷受一身孝服,气极败坏。 几案上,榻上,奏本扔得到处都是。 陈玄丘急忙拱手道:“国君召臣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殷受怒气冲冲地道:“反了他们!反了他们!大哥你来看,这才一早上啊,就是几百道奏本,都快把寡人的御书房塞满了! 全是弹劾你的,说你是当世第一大奸佞,要寡人呼应民意,诛你九族!嘿!这才一早上啊,寡人从未见过他们如此勤政。” 陈玄丘随手捡起一本奏章看了看,果然,里边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骂他祸国殃民,骂他妖言惑君,骂他罪该万死,不杀他人神愤一类的。 殷受怒道:“全都是,全都是啊,他们是商量好了来的,寡人才刚继位,他们这是给寡人脸色来着。” 陈玄丘现在斗志特别的旺盛,毕竟他昨儿夜里他就觉得“有点憋得慌,好想大战一场”了。 陈玄丘立即给殷寿打气:“他们是冲着废除人殉之礼来的。但也不是全然为此,也是想给国君一个下马威,只要国君这次让了步,以后就会任其摆布!战!咱们跟他们战!” 殷受大受鼓舞:“寡人就是这么想的,就像大哥你昨儿说有,生死看淡,不服就干!人死鸟朝天……” 陈玄丘打断他的话道:“干是干,但是我们需要帮助啊,秦桧还有三朋友呢,孤家寡人可不成。朝中文武,就没一个支持国君的么?” 殷受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秦桧是何许人也,反正听了有莫测高深之感,大哥一向莫测高深。 殷受便道:“昨日参与廷前议事的几位重臣倒是没有上书反对。不过,寡人怀疑,这几百封奏本中,得有一多半就是他们的党羽,能指着他们么?哦!对了……” 殷受走到几案旁,在几案上翻了翻,找出四五本奏章,道:“倒是也有几个支持寡人的,只是人微言轻,没甚么作用。” 陈玄丘接过奏本随手一翻,就见第一本上写着“射亚费仲,叩陈国君:”,又翻开第二本,只见上边写着“犬官尤浑,叩陈国君。” 陈玄丘也不继续看了,一拍奏章,道:“官儿小不要紧呐,你是国君,赶紧提拔就是了!把他们都提起来,放他们出去咬人,跟那些执迷不悟之辈,咱们就是干!” PS:我去洗个澡,搓层皮下来,今儿就两章六千字了,诸君还请继续支持,点赞、投票! 第161章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殷受对陈玄丘倒真是从善如流,他说这些人可用,殷受便马上下旨,传这几人入宫。 趁着这几人还未赶到,殷受吩咐内侍找来这几个人的履历资料,先和陈玄丘一起做了个了解。 费仲是射亚,亚是武官。常见的武官有大亚、多亚、马亚、射亚。如今这年代作战,战车是主力,故而马亚的地位最高,大亚、多亚、射亚都要屈居于马亚之下。 射亚就是管理弓箭手的武官,所以费仲的职务也不算特别低,可是跟他自己祖上比,现在就是太过没落了。因为大雍王国的第五任宰相,就是费仲的曾祖父,人家也是宰相人家。 至于尤浑,则是一个犬官。 犬官倒不是养狗的官,而是指负责田猎的官员。 如今大雍农业、手工业、商业、林业渔业俱都很发达,田猎几乎完全变成了一项娱乐活动,不再是百姓们生活物资的主要来源,犬官是真正的闲职,所以尤混显然格外不得志。 至于另外三个上书言事、表态拥戴的,则是三个小小的事官。 朝廷各衙门里都有一些供驱策奔走的胥吏小官,这些小官们的官职名称特别简单朴素,就叫御事官、我事官、东事官、南事官、北事官、西事官、大事官、小事官。 上书言事的这三位事官,全部都是小事官。 这三位只怕是知交好友,这上书表态的事儿,很可能是他们三个商量好了一致的行动。 陈玄丘看完,沉吟着将资料合上。 殷受摇摇头,沮丧地道:“你看到了,支持寡人的,就这么小猫小狗三两只,能有什么能力?哎,怕是成不了什么气候。” 陈玄丘不以为然地道:“身居高位者也不一定就拥有相应的能力,这几个人,明知国君的诏命一出,必然令天下侧目。 百姓们不敢辱骂国君你,便纷纷咒骂我是奸佞,这种情况下还敢投书表态引火烧身,就只这份勇气几人能及? 国君,我现在是千夫所指呀,在外人看来,国君是否能把这道诏命坚持下去都不可知,或许明天就要把我推出去顶缸挡罪呢。 这种前途难料的状态下,他们敢把全副身家押在咱们这一边,也许他们是赌性大了些,不过这也说明,他们实在是没有别的门路可走了。 这说明他们此前不曾拉帮结伙、没有背景后台,这样的人国君用起来,他们才会一条心地为国君效力呀。” 殷受搓搓手道:“大哥所言甚是,可……究竟该怎么利用他们呢?” 陈玄丘道:“大王刚刚登基,最缺的,是可用之人。臣刚刚受封大夫之职,现在最愁的,是毫无根基。这几个人,将要面我就是的,是与你我完全相同的问题,所以,国君得给他们开衙建府之权!” 殷受动容道:“开衙建府……” 陈玄丘压低声音道:“我们可以这么做……” …… 费仲等人正在职司上,距王宫不远,很快就都喊了来。 五人进了御书房,头也不敢抬,埋着头小碎步地跑进来,立即长揖到地,分别恭声道:“小臣费仲(尤浑、马潇、简伦、沈洄)见过陛下。” “免礼,起来吧。” 殷受唤起五人,瞧了瞧,还行,都挺顺眼。 相貌本就是选官的一个重要标准,倒未必是上官喜欢以貌取人,恰恰相反,是天下百姓习惯以貌取人。你找个嘴歪眼斜、尖嘴猴腮的,何以服众? 殷受微笑道:“你们的奏本,寡人看过了。很好,卿等都是国之大才,颇有卓识。” 费仲几人听了都面有喜色。朝中山头林立,出于方方面面的原因,他们没有靠山,晋升无望,眼看都四十多岁了,再不及时抓住一个机会,就连晋升的末班车都搭不上了,这才孤注一掷,没想到果然入了大王的法眼。 殷受清咳一声,道:“寡人刚刚即位,欲一展平生抱负,很是需要一些像你们一样,能为寡人分忧的干臣。况且,先王任人,就向来不拘一格,寡人自然也是如此。费仲……” 费仲赶紧弯腰,道:“臣在。” 殷受道:“你的曾祖,曾是我大雍国相,说起来,你也是宰相人家,如今只担任一个射亚,着实委屈了你。” 费仲一听,不禁声泪俱下:“都是臣无能,令祖宗蒙羞。” 殷受微笑道:“寡人看你奏章,卿‘有能‘的很嘛。你现在是中大夫,寡人欲提擢你为上大夫,暂任‘小司寇’一职。咳,咱们那位大司寇,年纪太大了,你要好好做。” 大雍司法制度,天子是最高裁判者,但三军统帅的最高领袖还是天子呢,又如何?总不能叫天子亲自去打仗、断案吧,所以朝中另设有专司此任的官员。 司法官的实际最高裁判者就成了大司寇,负责实施法律法令,辅佐天子行使司法权。 而大司寇之下还可以设立一位小司寇,做为大司寇的副手,审理重案要案,管理士师、乡士、遂士等基层司法人员。 殷受到底是刚做了皇帝,城府还不够,其实他没必要对费仲说的这么露骨的。 殷受这是明白地告诉他,我有意要拿掉这个跟我唱反调的大司寇,你先去小司寇的职位上打磨打磨,为抢班夺权提前做准备。 费仲若想走的更远,以他的智慧就该自己看到这一点。 费仲一听惊喜若狂,连忙领旨谢恩。 殷受又对尤浑道:“尤爱卿,你本是一个犬官,可是见识着实不凡,屈才了。寡人求贤若渴,决定提擢你为中大夫,担任宫尹一职。” 尤浑一听也是大喜过望,感激涕零地向殷受表态,甘愿为国君肝脑涂地云云。 剩下三个“小事”听了顿时紧张起来。他们知道今日既然被召至御前,说明他们的奏章深合天子之意,这一注,下对了。 可是,费仲现在做了上大夫兼任小司寇。尤浑虽然只是提拔为中大夫,可宫尹一职,那也是国君的近臣啊! 宫尹要负责宫廷卫戍安排以及宫中诸般杂务,若非国君心腹,怎么可能担任这样的要职。 然而,接下来他们三个,按照这规律,只怕要一个比一个得到的好处更少了。三个人都有些紧张,如果我是最后一个被叫到的,恐怕…… 却听殷受又道:“费仲,尤浑,你二人留下,寡人与你们还要长谈一番。海总管,你带他们三人去偏殿,那里自有人分付对你们的任用。” 三个“小事儿”一听,心就凉了半截,完了,看来想一飞冲天的希望是没有了。 他们身份地位都是很低的。 大雍的阶级划分是这样的:天子、诸侯、卿、大夫、士、民(庶人、工、商)、奴隶。他们这三个“小事”,都是士,只比民高一阶。 如今看来,阶级如山岳,想越上一阶,还是难比登天啊。大王……连他们的名字都没问过。 三人都有些沮丧,怏怏地跟着寺人总管退出御书房,拐到旁边一幢偏殿。 “陈大夫,咱家把人给你带过来了。三位,请吧!” 说完,海公公就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那位原太子宫中总管,如今的大内总管的海管事一直满脸倨傲,看那三个“小事儿”时眼睛都懒得往下瞧一瞧的,可一迈进偏殿,立即满脸堆笑,谄媚的样子像极了他们三人方才在殷受面前时的模样。 三人虽然只是区区“小事”,可他们能敏锐地在千夫所指中发现机遇,为人自然是极机警的,一瞧海总管这般模样,顿时心中一动,貌似这位陈大夫在大王面前很受宠啊,不然这位海公公能像欠了人家八百吊钱似的谄媚?” “陈大夫,难道他就是……” 三个“小事”突然间明白了殿中坐在案后的这位陈大夫的身份。 陈玄丘坐在卷耳长案之后,笑得天官赐福一般:“三位叫什么名字呀?” 三个“小事”不敢怠慢,连忙趋前拜见:“下官蜚蠊(马潇、沈洄)见过陈大夫。” 陈玄丘笑吟吟地点头,敷衍道:“久仰,久仰,三位请坐吧。” 蜚蠊、马潇和沈洄在陈玄丘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 陈玄丘目光一扫,道:“你等以前官居‘小事’,做的都是些勾连于上下之间,游走于黑白边缘的事情,想来熟捻的都是城狐社鼠、五行八作一般人物。” 蜚蠊黑脸一红,他本来就有些沮丧失意,陈玄丘这话又把他们形容的颇为不堪,顿时就有些恼怒,忍不住道:“陈大夫何以欺我?” 陈玄丘忙摆手道:“误会,误会,陈某绝无羞辱足下之意,我这么问,只是因为你们要建衙开府,需要招纳人手啊。可这人手从哪里来呢?就说我吧,若是让我招,我可没办法招得来。” “开衙建府?” 蜚蠊和马潇、沈洄三人面面相相觑,他们一个小小的“士”的阶层的低级官吏,开衙建府?不是开玩笑吧? 陈玄丘从几案上掀起了一块牌匾,上边一行墨迹淋漓的大字,字还没干呢,显然他刚才就是在看这个。 陈玄丘笑容可掬地道:“没错,大王想另设一个职司衙门。你们看,这就是大王为这新设衙门御笔亲题的名称。” 蜚蠊三人定睛一看,就见牌匾上四个墨迹淋漓的大字“东辑事厂!” 蜚蠊三人刚刚提起的心气儿呼悠一下,又沉下去了。 哎!辑事?辑事是多大的官儿?比我这“小事”大很多么? 我终究还是一个小小的士,没机会做大夫啊! (今天到28号,各种的会,期间会慢些,只能一天两更了,不过一更三千字的话也顶三章啦,请点赞、月票多多支持) 第162章 秣马厉兵 陈玄丘见三人兴致不高,晓得他们还不清楚这东辑事厂究竟是个什么所在。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这东辑事厂,简称东厂。它直属于天子,不受朝廷各职司衙门的节制,而东厂的职责呢……” 陈玄丘目光扫过蜚蠊三人,道:“只有一条,那就是纠察百官。不管是他们道德上有瑕疵、金钱上有贪墨、差使上有渎职,亦或吃里扒外出卖了朝廷,任何人、任何事,无不可察。 一旦查到了怎么办呢?你们有权抓人,不管他是什么人。然后移交给费仲,他现在是小司寇,由他来根据你们提供的证据,断案判决!” 蜚蠊、沈洄、马潇三人都不是蠢人,一听就马上意识到了其中权柄之重,眼睛立即亮了。 沈洄激动地道:“多谢陈大夫提携,我们明白了。我们一定会鞍前马后,追随陈大夫,凡事唯陈大夫马首是瞻,竭死效力,绝无怨尤。” 陈玄丘一听,赶紧道:“不不不,新君登基,诸务繁多。大王如此信任陈某,陈某敢不鞠躬尽瘁?我还有很多事要辅佐国君呀。 东厂这里,陈某若是挂着要职,却不能真正主持大局,于诸君也不公平。陈某不是抢功之人,是你们的,就是你们的。所以,这东厂之事,陈某就不参与了。” 陈玄丘说着,心想,但凡这种事儿,哪怕你再是至公无私,也一定留下千古骂名,换了包青天来都顶不住,因为这可是招所有人忌讳的事情。 三人听了很感动,沈洄翘起大拇指,衷心赞道:“陈大夫真君子也!” 陈玄丘作虚怀若谷状,坦然受之。 陈玄丘微笑道:“你们三位,以蜚蠊为厂公,沈洄、马潇为左右大档头,你们招兵买马,什么人可用,自行做主,大王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 陈玄丘脸色一沉:“谁屁股不干净,却还在朝堂上尽说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拖咱们大王的后腿,那就把他揪出来,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陈玄丘说到这里,沉声道:“记住,只要你们忠心国事,效忠于大王,大王就会保着你们,荣华富贵、锦绣前程,享用不尽。如果你们首鼠两端,呵呵,你们如今已不容于诸位公卿,若再触怒大王,下场……自己想想吧。” 三人听了,先是怵然心惊。但转念一想,昨日豁出一切上这一本,求的不就是大王的青睐么? 现在看来,先帝意图改制,却受多方掣肘,沤心沥血,活活累死,见效也是甚微。当今天子显然是没耐性慢慢说服群臣了。 当今大王年方十八,比我还要年轻二十几岁,我便死心踏地跟着大王,与满朝公卿为敌又如何?大王在,我就安然无恙,大王死……呵呵,反正那时我一定死在大王前边,我死后,管它娘的洪水滔天!” 想到这里,蜚蠊沉声说道:“陈大夫放心,我等自上书时,便已决定,不惜与整个天下为敌,也要誓死效忠大王。蜚蠊在此立誓,若是违背这番誓言,天人共谴,死无葬身之地!” 马潇和沈洄也竖三指向天,沉声发下毒誓。 这年头,毒誓对大多数人还是很有约束力的,陈玄丘听了便展颜道:“好,既如此,你我今后同进同进,祸福与共便是。三位请坐,咱们再详细聊聊。” 陈玄丘就他所设想的细节又与三人详细讲述了一番,说是他设想的,其实不过是抄袭历史上真正东厂的一些功能罢了。 三人先前已经察觉这个“东辑事厂”很不简单,如今听陈玄丘详细一说,如果他们真能打开局面,他们以后就是大王的耳朵、眼睛和拳头,那是何等的威风? 三人心花怒放,就此放下疑虑,决心要跟着殷受一条道走到黑了。 陈玄丘面授机宜之后,便让三人离去,尽快把东辑事厂这个摊子支起来。 三人兴高采烈,一出王宫便跟着蜚蠊去了他的府邸,要招募些什么人,如何展开,第一把火拿谁开刀,这些都需要他们三人详细计议才成。 待三人离去,陈玄丘便回到御书房,殷受这边费仲和尤浑也刚刚离开,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了。 一见陈玄丘,殷受便兴奋地道:“陈大哥,这费仲和尤浑果然是人才,寡人只是稍诉苦恼,他们就明白了寡人的心结所在,为寡人想出许多奇思妙想,于寡人颇有助益。那三个‘小事’如何了?” 陈玄丘笑道:“国君莫看他们三个出身低微,来日这三个人所能发挥的作用,可能尤胜于费仲、尤浑。” 殷受不敢置信地道:“他们有这般了得?” 陈玄丘道:“国君千万不要小看了他们想跳出现有阶级,一心往上爬的决心。一个一直装孙子的人,一旦有机会成了爷,呵呵,你就看着吧。” 殷受欣然道:“若果真如你所言,那自然是好。希望这些人能成为寡人的好帮手,不然寡人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陈玄丘道:“国君前两日登基之时,调入宫中的第一师似乎出城了?” 殷受道:“不错!宫里驻扎那么多兵干什么?况且,月酌师父与孔总兵有些不对付,让他们分开好些。” 陈玄丘肃然道:“国君身边固然有月酌先生这等高手保护,但双拳难敌四手,不可将大王的安危寄予其一人。我看那位孔总兵神通本领颇为不凡,国君不如把第一师调入中京,从此长镇京师。” 殷受不以为然地道:“不至于吧,难道还有人敢弑君不成?我大雍立国四百多年,还不曾遇到过这种事。” 陈玄丘道:“大雍立国四百多年,却也不曾有过如此更改祖制的举动啊。况且,朝中真就无人敢弑君么?” 殷受忽然想起那两个还在守灵、哭灵的兄长,心中不由一凛。 陈玄丘道:“这种错,出一次就是万劫不复,不可不妨。” 殷受肃然道:“寡人明白了,寡人明日就下诏,调孔九翎进驻中京。” 殷受说到这里,又问道:“陈大哥,费仲等人要想有所作为,还得一段时光,这段时间里,百官若再有条陈逼迫寡人,寡人该如何应对?” 陈玄丘道:“你是大王,你要应对便应对,你不想理会便不理会,他们还敢逼迫你不成?” 殷受恍然道:“不错!不驳回、也不采纳,他们对寡人便有一种莫测高深之感。他们想施压于寡人,叫寡人治你的罪。等过些时日,他们中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却纷纷落马,到时候,我看他们还有谁不识相。” 殷受说到这里,便嘱咐陈玄丘道:“既如此,陈大哥你这些时日就不必出门了,可居于府中暂避风头。” 陈玄丘笑道:“如果我那样做,岂非显得心虚?我若如此示弱,费仲、蜚蠊他们又如何有勇气与那些人一搏?臣不但要走动,还要比以前更加的高调、张扬!大王,臣要请一道旨意,明日大张旗鼓,往奉常寺一行。” 殷受一呆,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陈玄丘笑道:“我说了,大张旗鼓,造势而已。奉常寺扶保大雍,劳苦功高,新君登基了,遣人前往犒赏,合乎情理吧。 如今东夷时有纷争,西岐又在磨刀霍霍,奉常寺食我大雍俸禄四百多年,这个时候,他们也该多出些力才是,我代大王过问一下他们究竟做了些什么,难道不该?” 殷受眉头一皱,心道:“陈大哥要寻的那门亲,乃是奉常寺的叛徒。奉常寺对此一直讳莫如深。陈大哥此番去奉常寺,只怕也是要打听苏家的消息,一旦被奉常寺怀疑他是陈道韵之子的话……” 想到这里,殷受眉头倏然一挑,心中又想:“今时不比往日,我已登基称王。就算遥领奉常寺的谈太师,见了我也要执礼称臣,我还保不下陈大哥?” 想到这里,殷受胸中豪气顿生,便道:“好!寡人这就拟一道旨意,你就代本王,往奉常寺一行吧!” (今天赶一天路,路上码一章,到了吃饭,然后再码。明天开始到28号,每天应该是半天的会,我见缝就插针,求月票、点赞) 第163章 鸑鷟之怒 “孔九翎是个屁啊!有老夫在,要那孔九翎何用?他的五色光刷得了老夫么?没了五色个,他孔九翎就是个屁! 还有那个陈玄丘,陈玄丘放的什么屁啊!调第一师入京,以策安全?老夫护佑你多年,从一个顽童,养成一位天子,出过事儿么?” 月酌吹胡子瞪眼的,对殷受大发脾气。 殷受用手指塞着对着月酌一面的耳孔,月酌老人瞪眼道:“你捂耳朵是什么意思?” 殷受解释道:“徒儿怕左耳听,右耳冒了,所以摁住一边。” 月酌哼道:“算你识相。他陈玄丘年纪轻轻,懂些什么?你调第一师进京作甚?就算要调兵进京,第二师、第三师不行么?” 殷受苦着脸道:“师父啊,第一师有何不好?” 月酌道:“不是第一师不好,是第一师的总兵官孔九翎不好,那个耀武扬威的家伙,一向狂妄自大,不把老夫放在眼中。他除了一手五色光,也没个特别的本领,能依仗他什么?” 殷受听了,微微有些动摇,他的选择困难症又发作了,不禁迟疑道:“那……要不徒儿换调第二师进京?” 月酌欣慰地道:“勉勉强强也可以。其实你根本不用调兵进京,有老夫在,真有什么风吹草动,老夫弹指灭之!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人家说点什么,你就没了主意。” 殷受瞿然一惊,一拍额头道:“对啊!师父说的是,我怎么又犯了优柔寡断的毛病了!不成,这一次,我就调第一师进京!徒儿身为大王,要坚决果断,不能受人左右!” 月酌:…… …… 陈玄丘对窗而坐,一样样清点着纳戒里的东西。 他把所有的东西拿出来,逐一筛选,珍贵之物便放入纳戒,并且按照取用的频率摆放,不珍贵的或者现在已经不适用的,便取出来,免得占了纳戒的空间,并且使得内中凌乱不堪。 通常,陈玄丘进行这种整理的时候,都是准备要有一场恶战。 明日去奉常寺,他是奉大王旨意而行,是王使、钦差,相信奉常寺纵然暗怀鬼胎,也不敢明着对他不利。 更何况,他相信经过四百多年的发展,奉常寺中或许有了蛀虫,但未见得整个奉常寺都出了问题。 比如茗儿的那个汤师兄,就是一个冷峻却又热血、虔诚的年轻人。 茗儿……好久未见她了,想是已经想开了吧? 陈玄丘笑了笑,意兴有些萧索。 不管怎么样,他很珍惜茗儿这个朋友。只可惜他也知道,男女之间是不存在纯净的友谊的。 哪怕他在茗儿心中有千般好,若是情丝一断,不生厌恶已是好的,又怎么可能坦然以朋友相处? 陈玄丘吁然一叹,微生怅然,然后,他又发现了那枚火红的羽毛。 它已失去了神光,没了任何作用,可是,却一直被他珍藏着。 李玄龟受伤后,已远遁北海,显然是疗伤去了。 这么远的距离,陈玄丘不必担心他生出感应,所以大胆地取出,轻轻抚摸着那柔软、温暖的羽毛,脑海中不期然地想起了那道可爱的身影。 只要一想起她,陈玄丘的唇角就会不受控制地翘起来。 不是情欲的、占有的想法,就是一想起她,心里就觉得很甜,想着若能拥着她,便已如沐春风。 前世今后,陈玄丘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儿生起这样的感觉。 …… 中京上空,一道巨大的黑影闪过,那是一只极其巨大的可怖的怪鸟。 它飞行于夜空之中,就像深海中的一头巨鲨,翩然游过。 中京王城在他的庇护之下,所以也只有他,才能如此展翅翱翔于中京的天空。 他是鸑鷟,他所庇护的雍国新君难得果断了一回,他怎么能打击殷受的积极性呢? 可他又气不过,便去了趟西效军营,约了孔九翎,一起飞至深山荒无人烟处,大战了一场,毁了几座山头,这才归来。 可一战之后,他仍余怒未息,便直接以本体形象飞回了中京,要再去寻那陈玄丘的晦气。 这小子蛊惑天子,不是好人,得教训一下! 太师府,后花院。 摩诃萨正在月下指点徒儿。 “茗儿,这段时日,你要专心了。你和你妹妹,一个专修心法,一个专修剑气,两者原本是一体的,之所以能分离修炼,就因为你们是一体双魂。 天上地下,也只有你们,可以用这种别致的方式修行。所以,你们的心法和剑气,都能练到至精至纯之境。若论精纯,就连为师都比不了你们。 为师正在寻找让你姊妹分开的办法,但在此之前,你们的剑气与大势至心法,必须融会贯通,否则利用你这百万里无一的特殊体质,所修练的功法,就前功尽弃了。” “弟子明白!”茗儿握着剑,努力调运着对她来说,显得颇为陌生的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心法。 这是一股宏大无匹的力量,仿佛一道决堤的洪流,想要驾驭,着实不易。 可是,她与妹妹有志一同,她也想分开,有一具完全由她自己做主的身体。 爱情的力量,是一种强大无比的催动力,可以令人完成种种他之前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咦?” 摩诃萨忽然眯起眼睛,望空看去,只看到一道比夜色更黑的巨大鸟影,曳空而过。 “天下果然要大乱了啊,什么妖魔鬼怪都敢现形了。”摩诃萨喃喃地道。 …… 南子悄悄潜伏在太子宫一侧墙头外,细细观察许久,倏地越墙而入。 陈玄丘应该不会想到她会去而复返,所以此番可以出其不意,她只要冲进去,猝然制住陈玄丘,抢了葫芦就走…… 太子宫另一侧的墙头处,王舒窈也翩然一跃,遁入了宫墙。 久等却不见陈玄丘落单,王舒窈有些按捺不住了,刚刚她壮起胆子用神念探视了一下,那股令她恐惧的强大神力已经消失了。 她猜的果然不错,雍太子继位称王,那个保护他的神秘高手便也随之入宫了。 于是,王舒窈纵身跃入宫墙,气势如虹,直扑陈玄丘的居处。 “哼!什么妖魔鬼怪都敢现形了!” 王舒窈的神念之中,突然响起一道至刚至阳、宏大无比的声音。 随之,一道可以消融一切阴晦邪祟的紫气匹练一般,自天而降。 鸑鷟的本命神通,“紫气东来”! 孔雀神鸟的五色神光无物不刷,大罗之下,罕逢敌人。 而鸑鷟神鸟的紫霞神光,则是涤荡诸邪,非至阳至正之力,不足以匹敌。 王舒窈只觉一股令她的神魂都为之惊悸的庞大神力,倒泻银河一般自空而降,王舒窈根本不作第二想法,立即纵身飞掠,向前疾窜。 王舒窈竭尽全身本领,快逾电光般冲至对面墙头,恰撞见南子越墙而入。 两个生死对头,就像遇到了兽潮的一对雌狮母虎,哪还顾得上捉对儿厮杀,立即转身便逃。 紫色神光匹练般泼下,却只覆盖了太子宫的范围。 王舒窈和南子堪堪跃出太子宫的宫墙,被紫色神光扫过后背。王舒窈“哇”地一口鲜血就愤了出去,神魂受了重创。 南子修习的功法不像王舒窈的鬼修功法正受紫气克制,却也是白嫩的脸颊陡然胀红如鸡血,胸腑受创,喉头一甜,强压着一口气儿,没让鲜血喷出来。 两个女人大惊之色,立即一个往南、一个往东,头也不回地逃开了。 空中那只巨大的紫色神鸟敛翅降落下来,边降落边缩小,待他双足落向地面时,已然变成一个紫须老者。 鸑鷟目中紫芒一闪,看到陈玄丘卧室的窗子开着,有光自窗中透出,便负着双手,傲然走了过去。 第164章 平生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月酌看见陈玄丘正坐在桌前悠然出神,便迈开大步迎上前去。 陈玄丘浑然不觉窗外来了人,以鸑鷟的本领,他既然不想惊动太子宫众人,敛翼落下时一旦收了威势,又有几人能察觉他的到来? 实际上他展翅翱翔于空时,也只有摩诃萨那等高手才看得见,对普通人来说,当时的他是完全融入夜色的,是无形的。 陈玄丘手中拈着那支凤羽,轻轻顺着羽毛的方向抚摸着,轻叹道:“小凤儿呀,说起来,我自下山来,见过的美女也不少了呢,唯独对你,念念不忘。 我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那一套,总觉得所谓一见钟情都是胡扯,男人嘛,看见哪一个漂亮女人,他不会一见钟情啊?可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原来这是真的。” 鸑鷟正要冲上前一把揪出陈玄丘。 虽说他是雍王的好友,不能打死他,但是打他个半死,出一出恶气也是好的,谁叫他居然妖言惑主,想把孔九翎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弄到雍王身边来呢。 做为雍国的两大护国神兽,他们两个一向不对付,就连第一任雍王,雄才大略的殷无极,当初都拿他们两个没办法,两人互相看不惯,动不动就呲毛掐架,只好把他们两个分开安排。 可是,鸑鷟目光一定,突然看到了陈玄丘手中所持的一枚火红色的羽毛。 鸑鷟就像中了定身法儿似的,顿时呆在那里。 旁人看到这片羽毛,未必知道它的来历。可是鸑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可是血统论的狂热崇拜者,对他尊贵的凤凰血脉,看别人时有无限的优越感,面对凤凰最纯正的血脉后裔朱雀时,则是无尽的崇拜,自然研究的无比透澈。 凤凰有六象九苞,身负五条天生道纹。 六象者,头象天,目象日,背象月,翼象风,足象地,尾象纬。 九苞者,口包命,心合度,耳聪达,舌诎伸,色光彩,冠矩朱,距锐钩,音激扬,腹文户。 凤凰行鸣曰归嬉,止鸣曰提扶,夜鸣曰善哉,晨鸣曰贺世,飞鸣曰郎都,食惟梧桐竹实。 凤凰生而身具五个大道像纹,首纹曰德,翼纹曰顺,背纹曰义,腹纹曰信,膺纹曰仁。 此刻,鸑鷟看到的就是凤凰的腹心纹,也就是“信”字纹。 那火红鸟羽上金色的纹路陈玄丘认不出来,只当是凤凰羽毛上处然形成的条纹,好看而已。 可他做为鸑鷟,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蕴含着玄奥大道法则之力的先天道纹,那是一个“信”字。 这是凤凰的腹心之羽,是信之羽。 陈玄丘怎么会有这么珍贵的东西? 鸑鷟脚下一滑,变成了一条溜边的黄花鱼,哧溜一下,就闪到了窗子看不到的位置,悄悄靠近。 窗中,陈玄丘用指肚轻轻点按着那柔软华美的火红羽毛,半开玩笑地道:“就你喜欢说我没有男儿气概,偏偏我还就喜欢了你,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贱皮子? 你说回去等那个极重要的人,也不知道等到了没有,事情办完了就该来见我么,我又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一展翅就是万里之遥,我去找你,很辛苦的。 我跟你说啊,前几天我碰上一只猫妖,生得特别妖、特别媚,走起路来,啧啧啧,那韵律,简直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了。你要再不来见我,我可要变心喽。到时你去哪儿再找我这么出色的男人。” 鸑鷟一听,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恨不得伸出手去,一把掐死这王八蛋。变心?那可是我族至高无上的凤凰啊!那是朱雀啊! 我说他怎么会有凤凰的腹心信之羽呢,果然是凤凰主动送给他的,否则他怎么可能得到。 我们凤凰一族血统最纯正的朱雀倾心于你,将心之羽、信之羽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你,你敢做负心人?老夫剥了你的皮!” 陈玄丘幽幽一叹,又道:“小辞啊,受受是个好国君,我得帮他一把。这上大夫么,做不做的我倒不希罕。待我此间事了,我就去找你。 世间生灵,无论公母、雄雌,男女,都是我们主动。可是以前,我不敢的,你有无尽的寿元,若我只需三五十年,就要老态龙钟,情何以堪。 现在不同了,如今我也修了无上道术,不必再有这样的担心,我一定会去找你。此生若能得到你做我的道侣,那我这一辈子也就无憾无求了。” 鸑鷟满意地抚起了胡须,这才对,我族朱雀倾心于你,那是你几辈子积下的造化!凡间求亲,还要三媒六证、纳采问吉,何况是想追求我凤凰一族,太容易了才不合理。 这个狂热的血统崇拜分子,对于凤凰一族最正统的传承--朱雀,有着异乎寻常的尊崇与敬畏。 可是,纯正的凤凰一族,自上古大战之后,子嗣越来越难诞生,鸑鷟已经很多年不曾见过一只凤凰了。 在他的记忆中,还是在他幼年的时期,曾经见过一只真凤,那无限神威,至今令他记忆犹新。 陈玄丘竟然有只凤凰垂青于他?鸑鷟呆呆地站在墙角,直到陈玄丘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关上窗子准备睡觉,鸑鷟才清醒过来。 他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太子宫,走的时候心中没有一丝火气,甚至还有一点小得意。 现在,他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而孔九翎不知道。鸑鷟觉得自己终于压了那只自命不凡、自鸣得意、自以为是的烂孔雀一头。 陈玄丘是大王的好兄弟,又是真凤的心上人,那么……有生之年,我有机会再一次拜谒凤神了吧? 百鸟朝凤,是烙印在鸟族血脉里的一条规则。 鸑鷟带着朝圣般的心态走开了,想想他此生还有机会见到真凤,鸑鷟就兴奋的不能自己。 他决定,一定要牢牢盯紧陈玄丘,大王要把那只臭孔雀调进中京,随他去吧,有孔九翎在,陈玄丘一旦要去见凤神,他才有机会跟去,一睹凤凰的神采。 那可是凤神啊! 鸟族大神通者拜谒凤神,血脉之力会被唤醒,他就能突破桎梏他许久的瓶颈。那时候,他和孔九翎的僵持局面就会被打开,他要揍得孔九翎连他妈都不认识。 …… 陈玄丘一夜好眠,一早起来,殷受已经派了车驾过来迎他,准备送他前往奉常寺。 陈玄丘想了想,总觉得不放心,就把娜扎和鱼不惑唤到面前,殷殷叮嘱道:“我今日要去奉常寺一趟,代天子巡视。你们两个呢,就好好待在太子宫中,今天不许出门,哪儿也不要去。” 鱼不惑憨憨地答应一声,陈玄丘便出门而去。 陈玄丘出了门却不登车,而是把腰畔葫芦望空一抛,化作乌蓬船儿大小,纵身往上一跃,坐在那只葫芦上,朗声道:“走,去奉常寺!” 声势搞得越大,此行便越安全。乘着一只葫芦前去,自然比乘车前往更吸引注目。 陈玄丘这边刚走,娜扎便一拉鱼不惑,兴冲冲地道:“走,咱们也去奉常寺。” 鱼不惑已经把陈玄丘刚才嘱咐他的话忘光了,他先好脾气地答应一声,然后就掀开牌子数起了人头:“陈玄丘去不去?” 娜扎道:“他已经先去了。” “茗儿去不去?” “茗儿在她自己家呢,也不去。” “南子去不去?” “南子已经离开啦,她不去。” “那无名去不去?” 娜扎恼了,他跳将起来,双手叉腰,气咻咻地问道:“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鱼不惑挠了挠脑袋,茫然问道:“去哪儿?” (求点赞、月票) 第165章 下马威 马潇和沈洄在蜚蠊府上计议了一夜,越聊越是兴奋。 三个人都是“小事官”,五行八作、社鼠城狐、青皮无赖一类的他们接触极多,对这些人知根知底。 他们很清楚这些人中谁机灵诡变,谁胆大包天,谁心狠手辣,所以可以招募哪些人,甚至根据他们的特长,给他们安排些什么差使,半夜的功夫就都想好了。 至于东厂开张后,拿什么人打响第一炮,他们却有些举棋不定了。 倒不是一时找不到一个下手的目标。之前没有这样一个衙门,所以公卿大夫们行事无所忌惮,他们做事只需要不让对上的渠道知道就行了。 至于对下,他们很多事没办法隐瞒,也没必要隐瞒。所以蜚蠊三人如果想抓人,随手就能找出实据的目标比比皆是。 廉政公署刚成立时需要像后来办案时那么复杂么?一时间有太多人都有小尾巴可揪,根本不用太费功夫。 可是,从什么人着手,他们就拿捏不定了。 是打一只大老虎,还是拍一只小苍蝇呢?大王的决心究竟有多大? 这个尺度问题,他们又不能入宫去问国君,只能自己做一个判断,一旦判断失误的话,那就被动了。 如果打了只小苍蝇,有悖大王的意愿,大王必然大失所望,他们冒险争取来的机会,可能就得拱手让与他人。 如果大王本来的意思就是敲打一下众卿士,他们却抓了一只大老虎,大王骑虎难下,为了平息众怒,十有八九要把他们做为祭牲,那就完蛋大吉了。 蜚蠊之子恶来一大早就带着弟弟季胜来向父亲请安,请父亲和两位叔父去用早餐。 三个人虽然都没什么胃口,也只得强打精神出了书房,正要去花厅用餐,忽然一抬头,就见好大一只紫皮葫芦,正冉冉飞于空中。 蜚蠊惊讶地道:“那是何物,怎么飞行于空中?” 季胜年纪小,更加好奇,急忙挣脱哥哥的手,说道:“孩儿去看看。” 季胜撒腿跑了出去,他家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官吏家庭,也就两进院落的一幢祖宅,不是什么深宅大院,出入十分方便。 不一会儿,季胜就从街上冲冲地跑了回来,说道:“爹爹,天下那只紫皮葫芦,乃是一位姓陈的新晋上大夫的法宝。地面上还有好多人马护侍着呢,听说他是要替大王巡视奉常寺去的。” 蜚蠊和马潇、沈洄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之色。 沈洄激动地道:“陈大夫威武!” 马潇道:“陈大夫初为天使,就去一贯地位超然的奉常寺巡视,这份魄力当真了得。” 蜚蠊沉声道:“不!这不是陈大夫的魄力,这是大王的魄力!” 三人眼中都放出光来。 蜚蠊霍然道:“走,我们回去。” 三人转身就往书房急急走去。 季胜看着父亲的背影,茫然地问道:“父亲不用早膳了么,我肚子都饿瘪了。” 孝道是自人族拥有文明以来,最为重要的品德之一。 因之形成了许多规矩,父亲在家却还未用膳,子孙们是不可能先于他用餐的。 恶来看着父亲大步离去的背影,目光灼灼地道:“父亲心中的难题,想来已经解决了。” 季胜好奇地道:“爹爹有什么为难之事?” 恶来咧嘴一笑,道:“现在已经没有为难之事了。二弟啊,父亲这一遭若是选对了,咱们家将来就不会仍是一个士族人家了!” 季胜更加好奇:“那会是什么人家?” 恶来哈哈一笑道:“也许是大夫,也许是公卿,也许是诸侯。谁知道呢,总不能全指着父亲吧,你我,也当努力!” 小小年纪的季胜握着小拳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开饭了,饿坏了我就没力气努力了。” 恶来白了他一眼,道:“等着!” 书房门一关,蜚蠊便兴奋地满面通红道:“我以为,我们的目标就定为上大夫杨东彬,两位贤弟以为如何?” 沈洄眼睛一眯,沉声道:“好!就是他了!” 马潇狞笑道:“富贵险中求,咱们三个‘小事’,今儿就跟他这个上大夫杠到底吧!” …… 陈玄丘决定给奉常寺一个下马威。 他还想知道,苏护夫人下落如何?她生的是男是女?前几日突然出现,向他发起攻击的那个妲己,是不是就是他指腹为婚的那个女孩儿?她为何藏身于奉常寺,又是奉谁之命对他不利。 但所有这一切,他都不能明着询问,他也感觉到其中迷雾重重、问题多多了。 奉常寺是大雍控制诸国的重要衙门,毕竟大雍直接设立于诸国,能够影响诸国、了解诸国详情的,只有奉常寺。 所以,就算是雍天子本人,也不会向庞大的可以撼动国本的奉常寺轻易发难。陈玄丘再得宠,也不可能比天子更狂妄。他代天子巡狩,第一站就选择了奉常寺这份勇气已足以令天下为之侧目了。 所以,蜚蠊、马潇等人看到他气焰嚣张地飞行于空中,大排仪仗、大张旗鼓地去巡视奉常寺,才那般大受鼓舞。 陈玄丘剩着紫皮葫芦,飞抵奉常寺前。他不打算停下,他要长驱直入。 挑战奉常寺?他没想过。 他已经知道,人间有三大修真势力,一方入世二方出世,入世者奉常寺,出世者天柱地维。 这三个庞然大物,没人能够撼动。 不过,既然入世,就要遵守世俗的规矩。 陈玄丘只要把他的行为控制在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分寸掌握好了,那么便狂悖一些又何妨? 陈玄丘降低了葫芦的高度,背倚着葫芦凸起处,一条腿平伸着,一条腿蜷着,一只手自然地垂着,另一只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头微微地侧着,乜视着奉常寺的大门。 嗯,这造型……他在模仿雨化田公公。 还别说,陈玄丘俊眉俏眼的,还真有几分雨公公的阴柔之美。 “我们进去!” 陈玄丘气场十足地吩咐了一句,他不想等人通禀,也不想落下地来。 他是代表天子巡视,就大模大样地闯进去,又有什么不可以? 如果奉常寺觉得他有所冒犯,向他发出诘问,那就更合他的心意了。 那时他就可以掷地有声地喊出一句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句话一定要发出金戈之音,有声震屋瓦、振聋发聩之感!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上现在还没有这么一句无人不句的凝练名句,他打算发挥穿越者的优势,抄袭过来。 如果有机会,他还打算把横渠四句也搞出来。 养望嘛,谁嫌自己名气大呀。 陈玄丘一句话说罢,便倚着葫芦凸起处,一条腿伸着,一条腿蜷着,一只手垂着,另一只手搭着,头和身子扭着,向下俯视十五度角,冉冉地飞上了奉常寺的石阶。 陈玄丘正努力拗着厂花造型,身下忽然感觉一沉,连人带葫芦坠向地面。 亏得陈玄丘反应敏捷,急忙收了葫芦,双足往地上稳稳一落,好歹没摔个狗吃屎。 门前站着两个奉常寺的侍卫,门神一般,一左一右侍立。 左边那侍卫道:“我奉常寺内,布有禁空领域,一切飞行道法、一切飞行法器,俱受禁制。” 陈玄丘讪搭搭地揉了揉鼻子,有禁空领域了不起啊?那就用走的呗,咱大丈夫能屈能伸。 陈玄丘冷哼一声,迈步就往里闯。 右边那个侍卫又道:“未经通报而擅入奉常寺者,就会激活‘困仙阵’,运气不好的话,困上个三五日,我们也找不着。” 陈玄丘马上缩回了迈出的一条腿,威风凛凛地道:“去!通报一声,就说当朝上大夫陈玄丘,奉旨巡视奉常寺,叫你们太祝率众来迎!” (各位胸抬,今天着实太忙了些,一更。明天到28号,能保证每天两更,之后恢复正常。) 第166章 天使请下马 太祝王青阳没有出来迎接陈玄丘,左亚祝安知命、右亚祝宁尘也没有露面,出门迎接陈玄丘的是少祝汤唯。 “哎!谁说钦差大臣就一定牛,人家根本不买我的账啊。”陈玄丘沮丧地想,一时间有种钦差大臣进了年羹尧西北大营的感觉,心里有点“方”。 汤少祝一见陈玄丘就露出了微笑,当初敲他一棒子的是当今雍天子,他对陈玄丘还是蛮有好感的。 尤其是,他看得出,小师妹很喜欢陈玄丘,陈玄丘未来很可能变成他的妹婿,态度就更见亲切了。 “汤唯见过天使。”汤唯向陈玄丘长长一揖。 没错,天使一词,也是汉化西语时从汉语固有的古老词汇中借用过去的,这里的天使指的不是长着翅膀的鸟人,是指天子的使节。 汤唯行完了礼,这才走上前来,以常礼笑道:“玄丘贤弟,岐山一别,久违了。” “哎呀,是汤兄啊,汤兄你好,哈哈哈,好久不见啦。” “是啊,回到中京后,诸务繁忙,也未顾上一见。请,太祝和两位亚祝已在神殿相候了。” “好好好,汤兄请。”陈玄丘好像被鱼不惑传染了健忘症。他说过要奉常寺太祝率队摆仪仗迎接他么?没有嘛。 陈玄丘目不斜视,完全没看到左右两个门神似的侍卫鄙夷的目光,与汤唯有说有笑地走进奉常寺。 奉常神殿,高大巍峨,庄严肃穆。 大殿上,数人合抱之粗的大柱竟有三十六根,三十六根通天柱,从头到脚绘满了祥云瑞兽,每根石柱高达十二丈,撑立着一个穹顶状的殿庑。 这座神殿实在是太大了,站在这样的神殿上,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蝼蚁。 大殿正前方上首,顶天立地一扇白屏,上边没有供奉任何神像,只有“天地”二字,每个字都比一幢大屋还大,大概只有一位巨人,使一杆如椽巨笔,才能写得出来。 那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像是一口能破开天地的巨刀,带着一股镇压人心的宏大力量。 “天地”大字之下,是一张十二扇的巨大画屏,画屏中心点摆着一张云床。左右呈外八字状,还有两张云床。 左右两张云床边,可有一只丈余高的铜铸白鹤,喷吐着袅袅青烟,阵阵檀香气弥漫在大殿之上。 三张座位之前,两侧通天柱之间,是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巨大殿堂。 嗯……,三清老爷显化的话,大概也就这排场了吧。陈玄丘悻悻地想,小受受登基坐殿的场面,都远远不及这里,奉常寺的地位果然超然。 “陈天使到了,老夫未曾远迎,尚祈恕罪。”王青阳微笑地说。 “啊,我……”陈玄丘刚想客气一下,王青阳已吩咐道:“来人,看座。” 一位侍者端了张蒲团来,放在陈玄丘面前。 人家太祝和两位亚祝正盘坐于云床之上,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面容笼罩在袅袅的香雾之中。 如果他跪坐在蒲台上,不管是坐的方式,还是座位的高低,看起来都会像是在向人家跪陈奏事。他可是天使啊! 陈玄丘突然明白了,他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人家也想着要给他一个下马威呢。 他……要不要“下马”呢? …… 娜扎带着鱼不惑赶到奉常寺,远远一看那巍峨庄严的门楣,娜扎便道:“走,咱们找一处院墙翻进去。” “我要干嘛来着?我为什么在这里?”鱼不惑翻看了一下记事牌,没记。 “我应该找个本子,那样可以记得东西多。”鱼不惑想着,生怕自己又忘了,于是赶紧刻下了这句提示,然后抬起头来,向娜扎灿烂地一笑:“好!” 管他什么事儿呢,他只要知道眼前这人是“饭碗”的朋友,听他的,准没错。 奉常寺偌大的建筑群,要找一处人迹罕至的高墙翻进去,对他二人来说自然不难。 “嗖!”娜扎一纵身,便掠过了高墙,隐隐地落地了。 “鱼不惑,快点啊。”娜扎回头唤道,却没得到鱼不惑的回答。 娜扎又唤了两声,很不耐烦,本想自己走开,却又觉得把一个大傻子扔在这儿太不地道,于是,他便想翻上高墙,喊鱼不惑过来。 可是娜扎纵身一跃,却觉那道高墙有无限之高,他要掠多高,那墙头都要高出两丈,让他无可攀援。 “咦?”娜扎好胜心起 ,一连试了几次全无效果,心中顿时明白过来。 经营了四百多年,而且还继承了前朝奉御寺的全部家底,这奉常寺该有何等雄厚的底蕴?显然,偌大一座奉常寺,早已步步机关,他现在应该是陷于阵中了。 娜扎胆大包天,却也不怕。 如此看来,鱼不惑应该也进来了,只是二人各自陷于阵中,彼此不得相见。 既来之,则安之。娜扎大大咧咧地就走开了,若碰到人,大战一场就是,谁怕谁啊? 鱼不惑确实进了奉常寺,可一进奉常寺,就不见了娜扎。鱼不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只当娜扎已经走开了,忙不迭向前追去。 …… 无名一路追着娜扎和鱼不惑过来,到了奉常寺前时,二人却一溜烟儿没了踪影。 无名搔搔头,心想:“我是去找娜扎和鱼不惑呢,还是去找小师兄呢?路人都说,小师兄巡视奉常寺来了,娜扎他们应该也是来寻师兄的,我不如直接去找小师兄算了。” 想到这里,无名就背着他曳地的长剑,向那高大巍峨的奉常寺门楣走去。 一辆车驾停在了广场台阶前,帘儿一挑,少祝玉衡从车中走了出来。 玉少祝年约四旬,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凳下三绺微髯,气度清雅脱尘。 身为四少祝之首,玉少祝也是经常巡视各地,此番刚刚巡视伯国归来。 玉少祝拾阶而上,身后六名灰袍弟子背负长剑,肃然相随。 到了大门前,两名守门侍卫一见玉少祝归来,连忙欠身施礼。 玉少祝微微颔首,便进了奉常寺,六名剑侍弟子紧紧相随。 无名登上石阶,瞧他们走进了奉常寺,便也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跟着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儿。 无名一瞧左右两个门子没有拦他,心中便是一宽,暗暗哂然摇头:“传承年头太久,诸般规矩都废驰了,你看,我一大活人,就这么进来了,他们都不问一声。” 无名随着玉少祝一行人走了一阵,瞧几人往左一折走开了。无名便站住,想了想,小师兄是天使,要会见奉常寺寺主,应该不会在偏僻的楼宇处。 他四下看看,只见道路四通八大,每条路都很宽广,宽广的大路中间又有亭阁庑廊诸般建筑,建筑之间又有各种小道,不禁有些挠头。 无名踮起脚尖儿看看,选了个正南正北的大道,就走了下去。 路上偶有奉常寺的神官,无名目不斜视,神色坦然,只管走他的路,生怕被人发现他是闯进来的,再把他轰出去。 无名心想,大户人家,都是越往后,住的越是家里辈份最老、地位最高的长者,我小师兄是天使,要会见的是奉常寺最大的官儿,一定是在奉常寺最后边。 于是,无名就大模大样地走向九碑林。 第167章 雷鸣龙蛇不成蛰 鱼不惑懵懵懂懂地四处游逛,越转越迷糊。 金秋时节,桂花幽香无处不在,鱼不惑就在这浸得人心发软的桂花幽香中胡乱闯荡着。 周围的每一块山石、每一丛灌木都摸了无数遍了,却还没有发现他是在原地打转。 因为,他已经把转悠过多次的事情给忘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翻开牌牌看看,也没什么心得,鱼不惑着急了,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若是把饭碗丢了,岂不是以后就没饭吃了。 他想飞,飞不起来,因为这里是禁空领域。 走不出去,飞不起来,鱼不惑就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碧澄澄的湖水。 他觉得那湖水很亲切,靠近了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也许……我可以从水里出去找“饭碗”。 鱼不惑想到就做,它把牌子摘下来,小心地放在旁边,又把太子宫送给他的新衣裳脱下来,爱惜地叠好,压在牌子上,然后赤条条纵身一跃,就下了水。 身子一沉入水里,鱼不惑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说不出的舒适。 他在清澈的湖水里嬉游着,荡漾着,有种忘乎所以的惬意,然后他就忘了为什么要下水。 水很深,往下看碧幽幽的,大海一般的感觉。鱼不惑很好奇,于是就向下潜游过去。他游动的速度很快,可是足足游了小半个时辰,依旧没有寻到那湖水的底。 这里不会是无底洞吧?要不就是传说中的归墟? 鱼不惑脑海中突然浮起现这样的疑问,仿佛很久以前,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然后,他就感觉一股莫可匹敌的巨大吸力,裹着他冲向那个水底游涡。 鱼不惑努力想要挣扎出去,却挣脱不得,他很自然地就恢复了锦鲤真身,可是化为鱼身的它,仍旧挣脱不得,只能被那漩涡卷着,向深不可测的水下冲去。 漩涡卷得鱼不惑晕头转向,然后那股漩涡就推着他,猛然向上冲去。 水面上,一架曲桥。 曲桥上,站着一个神色忧郁的中年美妇人。 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片禁地里,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叫她牵挂,或许她早就追随丈夫于九泉之下了。 她站在桥上,一手托着碗,另一只手随手从中抓些饵料抛进水里,看着围绕着一眼泉水不时跃出水面的锦鲤们争抢着食物。 突然,一记殷雷炸响,中年美妇吓得柔荑一颤,一碗鱼饵全洒向水中 那眼泉水突然托着一条比起其他鲤鱼,红鳞透着金色,体形硕大一倍的锦鲤跃了出来。 锦鲤大张着嘴巴,于是一碗鱼饵全都泼进它的口中…… …… 玉少祝的住处,一个童子执礼说道:“少祝回来的正好,太祝命左亚调查陈玄丘的底细,迄今尚无消息。左亚吩咐,等玉少祝回来,请玉少祝负责调查此事。” 玉少祝刚刚沐浴完毕,穿着一袭宽松的道服,长发挽成一束披在肩上,头发还有些湿润,所以黑亮亮的。 玉少祝沉声道:“这陈玄丘是何来历。” 童子乃是侍候左亚安知命的人,便向玉衡道:“此人来自姬国。从现在所知的资料,此人号称来自青萍山、隐仙宗……” 玉衡目芒陡然一闪,一抹锐利的光倏然闪没。 那童子全未察觉,继续道:“可是左亚已经派人调查,姬国无尽之海边缘,确实有一座青萍山,但山上并没有什么隐修的门派,他的这个来历显然是编造的。” 玉衡颊上微显紧绷的线条慢慢柔和下来。 童子继续说着,最后又道:“左亚的意思是,太祝怀疑此人与我奉常寺叛徒陈道韵又或者九尾天狐苏护有关系,请少祝一定调查清楚。” 玉衡颔首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马上着手调查。” 那童子向他行了一礼,道:“陈玄丘此刻正在神殿,以天使身份会唔太祝,弟子还得赶回左亚身边,那就一切拜托少祝了。” 童子说完转身离去。 玉少祝等他离开了,才慢慢站起身来,赤着双足,在房中徐徐踱了几步,忽然站住,扭头看了一眼,房中院里,俱无人迹。 玉少祝吁了口气,一步就向前迈去。此时,他已踱至墙边,墙上有一副画,颜色发黄,似乎是一幅年代甚是久远的古画。 玉少祝一抬腿就能踢到墙上,但他的脚伸出去,却陷入了那副画里,接着身子向前一探,身形突然缩小,一头扑进了画中。 古画绘的是一副山水,有崇山峻岭、流泉飞瀑,还有成熟的野果坠挂在枝头。 此时再看那画,画中多了一个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袭道服,长发挽在脑后,正负着双手,悠然地站在流瀑飞泉之下,似在欣赏山水。 画中世界,却像是一个真实的世界,瀑布的水汽扑面而来。 玉少祝负手站在瀑布前,听着轰隆隆的水声,喃喃自语道:“陈玄丘,道韵兄,此人真是你的后人吗?我却从不曾听说,你有一个儿子,你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啊。” 玉少祝吁叹着,突然若有所觉,猛然一转身,向林间看去。 一双小手把灌木一分,一个发梳双鬏,唇红齿白的红袄少年从中跳了出来,项上挂着个银项圈儿,肩上搭着条红绫儿,一时也看不出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娃儿。 娜扎一抬头,就看见了负手望来的玉少祝,不禁大喜,拍手笑道:“终于走出来了。这鬼地方,明明是奉常寺里,怎么就突然出现了莽莽群山呢。喂,你是奉常寺的人么?刚刚是不是你使幻术困住了我?”、 玉少祝微微一笑,道:“你现在,还没有脱困。” 娜扎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我还在幻境中?” 玉少祝摇头道:“这里嘛,也不算是幻境。不过,你仍被困在这里倒是不假。” 娜扎苦起脸道:“这下惨了,苏苏叮嘱过不许我出门。我偏不听,这要是回去的比他还晚,一定会被他惩罚的。” 这人被困住了都不怕,能不能出去也不担心,却在害怕别人的惩罚,那人很厉害么? 玉少祝好奇地问道:“这个苏苏是你的什么人?” 话音未落,一记殷雷声骤然传来,山河震颤。 玉少祝攸然变色,失声道:“紫霄神雷!奉常寺内,谁需借用上界雷法?” …… 无名背着几乎曳地的长剑,笔直地往前走。 一队神官从对面走来,大道坦直,旁无他物,所以其中有人看到了他,但是那人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能够走到这里的,走得还如此光明正大、步履从容,显然与奉常寺有着莫大关系,应该是被奉常寺的重要人物带进来的,才会允许他如此自由行动。 无名继续往前走,又看到一群正在草地上练习借法、冥想的年轻弟子,他们当然更不会出面盘问。 无名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他走进奉常寺的禁地:九碑林。 无名站在林子里时,就开始发呆了。他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可能有误,谁会在这里会唔贵客呢? 就在这时,一记震耳欲聋的雷霆轰然炸响,让无名的头发都竖立了一下。 这不是普通天象形成的雷电,这威力……是九宵神雷。 无名很熟悉这种雷法,他二师姐就擅长擂雷,而他的小师兄……有二师姐送给他的唤雷符。 无名心中砰然一动,正想寻找那雷击之处。 突然一只很漂亮的白狐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嗖地一下就跳到了无名身边,一把拉过他长长及地的剑,用两只小爪子捧着那剑往头顶上一挡,哆哆嗦嗦地道:“谁在唤雷呀,真是讨厌死了,不知道人家最怕打雷么?” (求点赞、月票!) 第168章 代天执道者 陈玄丘微微一笑,正要在蒲团上坐下,一记天雷轰然而至。 雷击在了殿顶,偌大一座神殿,在天威之下,也不禁摇晃了一下。 王青阳三人愕然抬头,看向神殿穹顶。 安知命道:“怎么回事?我奉常寺怎么会遭致雷击?” 话犹未了,第二道神宵之雷再度轰然击下。 王青阳一纵身,就向殿外展袖飞去。、 安知命和宁尘急忙跟上,陈玄丘却不急,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殿外,已经有许多神官愕然仰望神殿。 空中彤云密布,电光隐隐,正在酝酿更具威力的一记神雷,猛地一道紫蛇闪烁,雷光轰然击下。 此时王青阳三人刚刚冲出神殿,亲眼看着一团电光击在神殿的铜顶之上,那火球在铜顶上来回滚动了几匝,电光烧灼得铜顶闪闪发亮。 宁尘目光一转,低声对王青阳道:“太祝,我奉常寺有禁空阵法,飞鸟不渡,雷电亦可避之,可这雷光却能击下来……” 安知命道:“可见,这不是气象变化,阴阳冲撞而产生的天雷,必是九宵神雷。” 王青阳淡淡地道:“自然是有人唤雷。”、 宁尘讶然道:“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向我奉常寺挑衅?” 王青阳阴沉着脸色道:“这问题,恐怕只有那位陈天使才能回答了。” 奉常寺众神官非常惊奇,因为奉常寺自建成之日起,还从不曾遭受过雷击。如果奉常寺愿意,甚至雨雪也不能进入。 在奉常寺的范围之内,就是天象气候都能控制。 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今天却发生了。 神雷每一次击下,巨大的神殿都发出一阵战栗,但是整座神殿却没有受到一点损毁,更没有天火烧起。 只见雷光火球在神殿房脊上一阵滚动,炸得铜顶如黄金般灿烂。 神雷降下,却不能击毁目标,似乎神雷也愤怒了,每一次轰击所酝酿的力道便也更加强烈。 天界,白玉京,白玉宫,真武大殿前。 满清音望着雷斗,有些讶然。 一连五击了还未结束,难道要把九道神雷轰完? 凡间有什么力量,可以抗衡九记神雷的轰击? 满清音刚刚学了卜算之术,一时好奇,便掐算起来,想找出其中的缘由。 安知命拧着眉毛,低声道:“太祝,这雷一道更比一道威力强大,会不会损毁神殿?” 王青阳哂然一笑,道:“绝无可能,这是天下间360座大阵的阵眼,虽说少了岐州一座大阵,现在组不成杀渎大阵,可是有359座法器的加持,就算九宵神雷,也伤不了神殿。” 宁尘道:“可是,我奉常寺竟遭雷击了!要知道,我奉常寺可是天界在人间的代言人,竟遭雷击,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已被天道抛弃?此事传开,于我奉常寺声威大大有损。” 安知命目光一闪,恍然道:“我本来还不明白,我奉常寺与大雍本是一体,这陈玄丘既是雍天子的心腹,为何对我奉常寺怀有敌意,更不惜召来神雷,想挫我奉常寺的锐气。现在,我明白了。” 宁尘听他一说,顿时也明白过来,道:“他是代天子巡狩,天使方至,天雷随之而来,轰击我奉常神殿,他这是要借此树立天子的雷霆之威呀。” 安知命道:“我奉常寺与大雍虽然同进同退,如同一体,但是向来自行其是,地位超然,听调而不听宣,俨然如客卿一般。一位在大雍住了四百多年的客人……” 安知命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道:“也许现在那位大王,想把它变成自己的家人了。” 王青阳道:“咱们这位新大王,未必有这么深的城府和这样远大的抱负。或许,他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先王不曾完成的大事。” 宁尘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废奴?” 王青阳微微颔首。 奉常寺虽然游离于朝廷政权之外,却一直拥有巨大的力量和影响力。 而对于废奴这种前所未有的新政,奉常寺的态度一直比较暧昧。 奉常寺从未公开表态反对,但也从未表态支持,同时奉常寺与几位反对废权的大臣,尤其是启和衍两位王子走动甚近。 这就会给人一种解读,代表天意的奉常寺也是不赞成废奴的。 如此一来,自然助长了反对派的气焰,给试图变法的雍天子带来巨大阻力。 休戚与共者,未必就志同道合。 殷受明显是想废奴的,可他的直接对手虽然是朝中那些保守的大臣以及天下间反对废奴的诸侯,可是态度一直暧昧不明的奉常寺,才是雍王最为忌惮的存在。 殷受若想颁布废奴令,一定会先要奉常寺表态,明确站队。 今天,应该就是雍王的一个试探了。 一个试探就搞出偌大的阵仗,那接下来,这位年轻的雍天子,还想做点什么? 安知命和宁尘听他一说,顿时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安知命冷笑道:“原来真正的下马威在这里,好啊,太祝,我们该还以颜色,叫这位不安分的大王晓得,太常寺是大雍的供奉,而不是大雍的臣属!” 王青阳微笑地看着天空中正在凝结的第九道神雷,说道:“如果这最后一道雷轰在天使身上,把他轰得灰飞烟灭,我们的大王岂不是刚刚登基,便挨了当头一棒。” 安知命和宁尘也微笑起来,安知命道:“又何妨,反正解说权在我们手上。” 宁尘悠然道:“我们说,这是天子昏庸,上天示警,那便是天子昏庸,上天示警。我们说这是上天劝诫大王,要亲贤臣,远小人,那便是天子贤德而近臣奸佞了。” 二人说着,目光已然垂下,看向神殿门口。 陈玄丘慢悠悠的,闲庭信步一般,刚刚走出来。 安知命和宁尘的目光有些怜悯之意,一个将死之人,风华正茂,谁会不生怜悯呢? 王青阳颔首道:“如此说来,我等自当顺应天道,诛杀之奸佞之臣!” 王青阳漫声道:“执天道,役万法,去!” 奉常寺一脉,神通来自于借法。 道法越深,借法所需用到的咒语越短。 达至最高境界时,甚至可以不用把法咒念出过几年来,神念一动,神通自生,借法需时较长的弊端和破绽将完全不复存在。 王青阳身为太祝,道行自然深厚,他吟咏的法咒不但短,就连结手印这一环节都省了、 他只是信手向刚刚走出神殿的陈玄丘一指,天空中那道蕴酿已久、威力最为巨大,闪电已粗似龙身的雷霆,便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炸响,仿佛蛟龙出水,破空而来。 从不会招惹雷霆的奉常寺神殿突然遭到了雷击,而陈玄丘刚刚走出奉常寺的神殿,便被一记神雷劈死。那么任谁都会相信,这九道神雷就是奔着陈玄丘来的。 而他之所以躲过了前八记天雷,恰是因为他当时在奉常寺的神殿之中,受到了神殿的庇护。 如此一来,奉常寺不但威名不损,而且会声名更盛。 那位雄心勃勃,想要大展拳脚的新王,受到这次的沉重打击,他会下一道罪已诏,检讨自已的过失,从此蛰伏起来,谨小慎微地活在奉常寺的阴影之中。 这个结局,很完美。 一记完美形态的神雷,裹挟着漫天激射的一道道电光,就于此时,向着陈玄丘的天灵盖轰然砸了下来。 第169章 清音姐姐的锅 天上白玉京,真武大殿前。 满清音满面讶然,反复掐算着。 不会错的,这道雷霆是小师弟召唤的。 陈玄丘可以蒙昧天机,她也算不到陈玄丘。可陈玄丘用的这道召雷符是她所绘制,她能算到这道唤雷符,自然也就知道是陈玄丘在使用它。 小师弟这是遇到强敌了么? 满清音心中好奇,循着她制作的这道符继续算下去,突然心中一悸,占出卦象对应的卦辞是“蜂蠆有毒,豺狼反噬!” 这记神雷要反噬召唤它的人? 满清音很清楚这道神雷的威力,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 神雷是陈玄丘召唤而来,他的目的不是要伤人,就是想锉一锉奉常寺的锐气。 奉常寺确实与大雍休戚与共,可这并不意味着奉常寺就得与殷受共荣共辱。 那么想的话,头脑未免太简单了。 大雍之主是可以换的,生老病死可换,篡夺王位亦可换,奉常寺会护佑大雍,却不意味着会无条件地服从当今雍王。 而殷受要做的事太难了,前任雍王在位数十年,根基深厚,早已不可撼动,欲推行废奴之法也是步履艰难,至死尚未成功,却已招致天下怨望,诸侯蠢蠢欲动。 新王殷受根基尚浅,又有两位兄长对他的王位虎视眈眈,他能成功? 奉常寺这股力量,一定要争取过来,让他们站在殷受一边,殷受废奴的主张才有成功的可能。 所以,陈玄丘确实是有所为而来。 当然,这么个庞然大物,想要把它争取过来,不可能一蹴而就。可总要先迈出第一步,打消他们居高临下的心态,才好软硬兼施,继续施为。 陈玄丘估着时间,控制着自已的速度,直到最后一记神雷击下,他才现身于神殿之前。 当这雷霆一击之后,他在王青阳等人面前,气场上就能压制住对方。刚才在殿内时他在下,而三祝在上,场面就会变成他负手立于上,而三祝及奉常寺众多神官则自下仰望。 可是,陈玄丘没想到,他刚刚出现在神殿阶上,那道神雷居然改变了方向,向他轰击下来。 陈玄丘大骇,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一定是奉常寺的人搞的鬼。他虽然不惜浪费了最后一张“召雷符”,就只为给奉常寺一个下马威,可他还是低估了奉常寺的实力。 雷霆一击,何等迅捷,陈玄丘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这道雷霆。 陈玄丘骇得手脚冰凉,心念一动,腰畔紫皮葫芦顿时显化,大若蓬船,迎向头顶。 陈玄丘也不知道这宝葫芦能否接下这记神雷,心中惴惴不已。 …… 真武大殿前,白玉石铺就的广场上,一根旗杆高高矗立。 满清音纵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冲向那杆顶的雷斗。 执掌雷霆者,分为三等,所执法器亦各有不同。 最低一等,是为雷公,雷公数目不定,由雷神委任。 掌管雷公者,是为雷神。雷神有八人,统驭八方雷霆。 而雷神之上,还有一位雷祖。 雷祖生于雷泽,龙身人头,鼓其腹而生雷。 不过上古先天三族大战时,雷祖陨落了,这雷斗就是雷祖残躯所化,为真武上帝所得,从此立于此地,专司天上雷霆,偶尔被借法下界。 雷,声动万物,天庭也是需要雷霆雨露的。 只不过中央天帝现在正筹谋设立专门司雷的职位,从而不动声色地夺走雷斗。 满清音来不及阻止这雷斗发出的最后一击,便冲宵而起,跃至竿顶,一掌拍在雷斗上。 重逾万钧的雷斗竟被满清音这纤纤玉掌,拍的微微一晃。 …… 中京奉常神殿前,陈玄丘神念一动,祭出紫皮葫芦,挡向轰然击下的雷霆。 雷霆击至陈玄丘头顶六丈时,他的头发梢儿就绷紧起来,身子酥麻,动弹不得。他现在只能寄望于这只宝葫芦了。 王青阳、安知命、宁尘呈品字型站在神殿前九九石阶之下,正自仰望,唇角含笑。 突然那道粗大如龙身的闪电惊雷咆哮一声,掉头就向他们扑了过去,长长石阶之下,顷刻便至。 “不好!”众神官一时唬得面无人色,声势如此可怕的一道雷霆,这是要把我奉常寺太祝和左右亚祝三位大神官一举歼灭吗? 我奉常寺可是奉天行道,代天执罚者呀,如果居然遭了雷劈,导致太祝和两位亚祝身故,奉常寺今后将以什么身份站立在世人面前?乐子闹大了, 陈玄丘突然发现雷霆转向,心中先是一喜,待见那雷霆如咆哮的电龙一般,向着王青阳三人电射而去,心中也是一惊。 他只想打消奉常寺的骑墙念头,或者说,他们既想超然物外,又想有左右朝廷的影响,但又不受朝廷辖制的打算。最终把这支强大力量彻底拉到殷受一边儿来,可不是想把它搞残啊。 奉常寺如果元气大伤,对大雍绝不是什么好事,那位姬侯只怕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可是,他此时什么也来不及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急之下,心里话脱口而出:“完了完了完了……” 王青阳定定地看着迎面扑来的雷龙,仿佛已经被吓呆了。 在他左右,是两位亚祝,后边是汤唯等近百位神官,若任由那雷龙扑来,吞噬的又何止是他们三个,只怕后边近百位奉常寺精英,都要给一勺烩了。 陈玄丘就站在高高的石阶之上,近百米长的雷龙电光缭绕,仿佛就是被他脱手掷出来的一般。 突然,王青阳左眼瞳孔中飞出了一点黑光,黑色光点透眸而出,在空中越变越大,旋转着迎向扑射而来的雷龙。 那是一口鼎,一口纯黑色不知道什么材质铸成的大鼎,大鼎上满布着上古神兽的图形,又有一个个无法辨认的上古文字雕刻其上。 这口大鼎虽然是纯黑色,却看不出一丝邪恶阴晦的气息,却显得异常庄重神圣。 镇魔鼎! 奉常寺有三宝:千机剑主杀伐,镇魔鼎主防御,伏妖塔主镇压。 自十八年前镇杀天狐苏媚、苏护、叛徒陈道韵三人,镇魔塔这还是第一次现世。 雷龙轰鸣着扑进厚重宏大的镇魔鼎内,没有一丝电光外逸。 但是,近百米长的一条雷龙扑进了巨鼎,却撞得那巨鼎倒飞回来。 王青阳、安知命、宁尘三位大佬异口周声地大喊:“助我一臂之力!” 来不及借用神法了,自身功力又不足以抵挡这巨鼎冲撞过来的力道,他们只能向众神官借力。 三人双臂六只手掌同时拍出,迎向三根巨大如磨盘的鼎足。 在他们身后,汤少祝等人迅速跃身上前,排成三列,每个人都把双手按在前边那人后背上,数十人如一人,功力源源不绝,注入最前边的三位大神官体内。 “轰~~~” 镇魔鼎撞飞过来的力道被止住了,但是王太祝,安亚祝,宁亚祝,汤少祝等近百号人同时被力道撞飞,半空中纷纷吐血。 百余个黑袍人横七竖八地飞在空中,百余道血光纵横交错着,好不壮观。 “砰砰砰砰砰……” 百余个神官摔在地上,一个个面如金纸,眼前金星乱冒。 陈玄丘站在乌蓬船儿似的紫皮葫芦上,极缓慢地从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奉常寺神官上空三尺处飘过,脸色凝重的就像一个乘船视察水患的官员:“你没事吧,你还好吧?大家都无恙吧?” PS:求点赞、月票! 第170章 主动顶雷王青阳 陈玄丘看到了王青阳,连忙从葫芦上跃下来,上前将王青阳搀起,关切地问道:“王太祝,你没事吧?方才这是怎么了,声势好大的惊雷,一劈就是九道。” 王青阳面如金纸,他按着胸口,艰涩地道:“咳!吾,方才得到了神明的谕示!” 陈玄丘一呆,啥?神谕?这货是东王杨秀清附体了么?他这是想临机权变,编啥瞎话? 陈玄丘正自好奇,就见王青阳推开陈玄丘的手,慢慢站直了身子,也不理会唇边的血丝,便对正挣扎欲起的奉常寺众神官开始训话。 王青阳振声道:“我等,乃是神在人界的代言人,代天执罚,执掌香火。可近些年来,礼乐废驰,不敬神明者日众。世间更有种种亵渎神明、不敬上天的举动。今日这道神雷,是神明给予我们的惩罚啊。” 代言这个词儿也不是泊来品。《尚书?说命上》就曾记载“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所以王青阳说出“代言人”这个词儿,倒不稀罕。 安知命和宁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宁尘瞪着陈玄丘的眼神,更是充满愤怒。 他自然清楚,这是陈玄丘搞的鬼,可是王太祝这么说,倒是一下子提醒了他,恨不得马上撕碎陈玄丘的他,也是立即捺下了杀心。 无论任何,今天不能动陈玄丘一根汗毛,必须把陈玄丘从雷击事件中摘出去! 陈玄丘听了王青阳这句话,不禁暗暗心惊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此人能成为奉常寺一代太祝,绝非平庸之辈。 现在,王青阳如果把天雷击下的事推到陈玄丘身上,那奉常寺神殿连遭八记轰击,最后一击把奉常寺百余人震伤做何解释? 陈玄丘以一已之力,就能抗衡整个奉常寺?再不然,就是上天抛弃了奉常寺,转而支持陈玄丘成为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了? 所以,权衡利弊,王青阳只能咽了这口气,就算陈玄丘自已承认这雷是他召唤来的,因之能获罪受死,王青阳也是绝不肯答应的。 这个雷是我们奉常寺的,必须是我们奉常寺的! 所以,王青阳积极踊跃地跑出来顶雷了。 但是让陈玄丘心惊的是,王青阳不仅考虑到了把这个雷推到别人身上将带来的严重后果,他还顺势出了一招,化被动为主动。 奉常寺是神在人间的代表,若人间种种行为触怒了神明,神明惩罚奉常寺办事不利,于奉常寺的影响就可以大大削弱,总会有人信的。 而且,王青阳更声明:这是因为人族礼乐废驰,不敬神明,同时还有种种亵渎神明的举动。” 这就可以做种种解读了,比如说雍天子殷受想废除奴隶制,如果奉常寺想反对,就可以说这是亵渎神明。 这个“司法解释权”掌握在奉常寺手中,他们就能居于主动,立于不败之地。 陈玄丘一惊之后,心中怒火复炽,王青阳这是对他的反击啊,借力打力,反而籍此掌握了插手朝政、干涉天子的大义名位。 陈玄丘单枪匹马时都敢对蒲儿发下“废奴”这一誓愿,更何况现在他深受天子信任,站在他一方的势力十分庞大。 “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敢站到子启和子衍一边。”陈玄丘冷笑地想。 ************ 无名年纪不大,在山上时就很喜欢小动物,眼前这只白狐十分可爱,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一双灵动的眸子,特别人性化。 尤其它口吐人言,稚嫩的女孩儿声音,显然虽然尚未修得化形境界,却也有了一定的道行。 无名很喜欢,就蹲下来,摸了摸它头上柔顺的毛发,笑道:“不要怕,这雷声虽然很大,不会打到你我身上的,你瞧,这么多高达十数丈的大树呢。” 白狐乜了无名一眼,见无名不识她的真正身份,便傲娇地哼了一声,道:“少跟我动手动脚的。” 无名失笑道:“哟,你这小狐狸,脾气还挺大,刚刚可是你自已跳到我身边的。” 白狐点漆似的眸子一翻,哼道:“你谁呀你?” 无名微笑道:“我叫无名,我是来奉常寺寻我小师兄陈玄丘的。” “你师兄来奉常寺干嘛?”这话刚问出口,又是一道惊雷落下,白狐吓得一哆嗦,马上后足着地,人一般站起来,用两只小爪子把那口超长的剑再次举到头顶,就像竖起了一根避雷针。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口剑不是凡品,应该能帮助它躲过那叫人肝儿颤的神雷。 无名只当她是奉常寺后山修得了道行的一只灵狐,他也只能这么想,毕竟奉常寺是代天执罚,修的是借法神通,怎么可能会调教一只小灵狐修行呢? 所以,无名对这只漂亮可爱的白狐并没有戒心。 无名笑道:“看你,还说你不怕。我小师兄乃雍王的使节,代替雍天子,巡幸奉常寺而来。” “哦~~” 白狐的唇角抿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就像在笑。 它踮起脚儿来,向一只小爪子朝远处一处极高极大、金光闪闪的殿宇一指,道:“奉常寺的人要接见天子使节,自然是在那座神殿,你傻呼呼的跑来这里做什么。” 无名顺着它的爪子扭头一看,大喜道:“谢谢你啊小狐狸,那我去找师兄了,你不要怕,把耳朵堵起来就好了。” 无名说着,就向那幢金光闪闪的神殿赶去。 这时又是一道神雷落下,正打在那神殿顶上,一枚硕大的火球在屋脊上来回滚动不已。 白狐吓得又是一哆嗦,一双小爪子抓着耳朵,把尖尖的耳朵折过来,再紧紧捂在耳朵上,待这记神雷的声音滚滚而去,它才放下了耳朵。 “陈玄丘来了奉常寺?” 白狐的竖眸一转,迅速向坡下跑去,它轻盈的双足渐渐从地面踏上青青野草,然后幻化成一双纤秀可爱的脚丫,整个身子次第向上延伸幻化,片刻之后,就变成了一个白衣如云裳,赤着一双雪足的美丽少女,乌黑的秀发飞扬在脑后,神采飞扬。 第171章 戏精小妲己 王青阳见奉常寺众纷纷爬起,相互搀扶着,虽然狼狈,倒不曾死掉一人,心中略宽,对陈玄丘道:“陈大夫,我奉常寺今日这般情况,可是不能再招待你了。” 陈玄丘目的已达,一瞧人家下逐客令了,马上爽快答道:“好说,好说,你们且好好养伤,陈某改日再来。” 王青阳额头青筋绷了一下,呲着牙向他一笑。 无名使一手缩地成寸术,身影闪烁着追到神殿前,恰见陈玄丘向王青阳等人拱拱手,收了宝葫芦,施施然向外走,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王青阳已悻悻转身,转身之际虽然眼角梢到了有道人影一闪,却也并未在意。 小无名真是来去自如,自始至终不曾被人拦下询问他半句。 安知命走到王青阳身边,气愤地道:“陈玄丘此去,必然张扬其事,败坏我奉常寺声名。” 王青阳淡淡地道:“不然又如何?留下他么?我奉常寺,这是下定决心要和雍王决裂了么?” 安知命语气一窒。 王青阳挥了挥衣袖,道:“收拾一下,伤重者好生治疗。” 王青阳说罢,便纵身掠过神殿,宫门轰然关闭。 王青阳越过宫殿中巨大而空旷的空间,飞抵那云床之上,身形一落,哇地一声,一口鲜便喷了出去。 他是负责操控镇魔鼎的人,所以受到的伤也最重,方才在众人面前只是强作镇定罢了。这就是借法的缺点,自身除了意志力,其他方面并不强大,一旦来不及借法护身,防御力非常弱。 王青阳喘息着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轻轻拭了拭唇边鲜血,沉声道:“出来吧!” 一道白影一闪,屏风后面闪出一道人影,落在了王青阳的面前。 白衣如雪,黑发如墨,杏眼桃腮,明眸皓齿,瞧来既清纯又美丽,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仿佛一眼幽泉所化的精灵,给人一种无比涓净、透明的感觉。 来人正是妲己。 天狐九尾,亦有九变。其中第一变,就是化形为人。 现在妲己只生出一尾,除了本体狐身,只能化为人形。 之前她对陈玄丘动手时,竖瞳兽耳,其实仍是妖兽形态,算不得化人,此时才是她的化人形态。 “主人,你受伤了!” 妲己很惊讶,奉常寺的太祝,是天神在人间最大的代言人,可以借用种种强大神通。 而且他如今身在奉常寺内,在他的地盘上,有种种阵法加持,人间有什么人能伤到他? 妲己却不知道,伤了王青阳的,正是天上至纯至阳至刚至正的九宵神雷。 王青阳淡淡一笑,道:“不妨事。妲己,老夫交给你一个任务。” 妲己欠身道:“请主人吩咐。” 王青阳神色一厉,沉声道:“老夫知道,你一直嫌弃林中寂寞,想要出去,但你年纪还小,道行未成,老夫放心不下,所以一直禁你的足。不过,现在老夫改变主意了!” 妲己神色一喜,“扑愣”一下,一条雪白的毛绒绒的大尾巴就从身后弹了出来,在她屁股后面风车似的摇啊摇。 王青阳瞪了妲己一眼,妲己赶紧伸手掩在臀后,按住了兴奋难捺的大尾巴。 可是,她的一双尖尖的长绒毛的兽耳,又嗖地一下窜了出来。 王青阳摇头叹道:“老夫的道行神通来自借法,所以心志越是纯粹坚定,力量越是强大。而除了我奉常寺一脉,世人都是修习自身的力量。对他们而言,修行就是历练,坐而论道是难成正果的。 你所修习,也是一样,需要入世历练,否则光是一个心境方面,就永远难以成熟。你是该入世了。但是,你这样沉不住气可不成啊,喜怒形于色,很容易就会被人……” 他还没有说完,妲己生怕主人改变主意不让她出去了,忙道:“不会呀,这是因为在主人身边,所以人家不需要掩饰,也生不出戒心,如果出去了,哼,我就不信,斗智会输给任何人。” 王青阳方才确实动摇了念头,但是听她这一说,似乎也有道理。天狐一脉天生慧黠,怎么会傻傻的轻易被人识破? 想到这里,王青阳展颜道:“好,既如此,那老夫就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就离开,追上陈玄丘。 此人道行神通,老夫现在也猜度不透,你不要急着下手,可以想办法先接近他,摸清了他的底细,再趁其无备,动手杀了他。” 妲己一听可以出去玩了,顿时喜上眉梢,大尾巴又摇了几下,雀跃地道:“好。” 王青阳神色一肃,道:“你记住,你离开期间,唯一的任务,就是杀掉陈玄丘。其他任何事,完全不必站在老夫的立场上,一切以取信陈玄丘为要,以免露出破绽。” “是!” “在此期间,但凭你便宜行事,但有一点,如果你不慎暴露了身份……,无论如何,不可承认你是出自奉常寺,不可说出老夫来!” 妲己一对尖尖的兽耳弹动了一下,道:“是!” 王青阳拂袖道:“去吧!” 妲己翩然一闪,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两只巨大的铜鹤,却仍在喷吐着袅袅的檀香烟气。 王青阳缓缓抬起头,望着那袅袅升起的香烟,喃喃自语道:“此人难道竟是来自上界?否则,那道神雷,万万没有突然转向的道理。还有,他那只可大可小的紫皮葫芦,似乎与姜飞熊的宝葫芦同出一脉。 可是,如果他是来自上界,为何要与我为敌呢?难道他不知道我是……,还是说,上界神明之间有了分岐?” 王青阳沉吟良久,目中露出一抹狠色:“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想挡我的大道,我就只能除掉你,别无选择!” …… 小巷里,龅牙、发量稀疏、眼睛也小的阿花,正蹲在溪水边捶打着衣服。 一个瘦小、憨厚的布衣男子站在她身后,倾诉着绵绵情话:“阿花,看到你的第一眼,俺就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俺知道,俺再也不能忘记你了。不知多少个夜晚,俺一遍遍地念着你的名字,烙饼似的翻过来,翻过去。花花,俺喜欢你……” 阿花撇撇嘴,捶打衣服的力道更重了,就像是一棍棍锤在那个男人身上。 她是很丑,可这世上只有打光棍的男儿,没有嫁不出去的姑娘。 只要她愿意,总有个丈夫可嫁,谁会选这个人呢? 好吃懒作,嗜赌好酒,他上一任婆娘,就是被他酗酒殴打后含泪上吊的。 “卟嗵!”一道人影突然从阿花背后扑过来,一头砸进了小溪,溅了阿花一脸水珠。 哎呀,这人真是无赖,居然用投河这一招逼她。 你有本事你投大河么,这里的溪水才及膝,能淹死人么? 咦?他怎么不动?难道摔晕过去了,滥赌鬼的身子果然虚得很。 阿花正想着,背后传来一个清丽悦耳的声音:“你,站起来!” 阿花一回头,顿时有种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的感觉,眼前一亮。 一个恍惚,阿花手中的捶衣棒就砸到了脚面上。 面前这个白衣小姑娘真是好美好美,仙气飘飘。 她真是踩在地面上了么?为什么她赤着一对秀气的小脚丫,一路走来,却涓净白皙,纤尘不染? 白衣姑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评估了一下阿花的高矮胖瘦,满意地点点头:“就是你了,女人,脱衣服!” 阿花大惊失色,立即双手抱胸,颤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仙女儿摊开晶莹欲透的一只柔荑,娇嫩的掌心摊着十粒黄澄澄的金豆子。 小仙女儿道:“脱,金豆子就归你。” 阿花两眼一亮:“是你说的,不许失言。” 阿花立即一扯腰带,就去解青裳的系扣儿,动作麻利无比。 “停停停,我只要外衣,你不要再脱啦!”幸亏小仙女儿喊得及时,要不然阿花就要当场脱得一丝不挂了。 …… 长街上,陈玄丘安步当车,信步游走,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走得极慢。 他的小师弟无名还有众多随从仪仗散乱地走在大街上,看见个像是好事的行人,就热情地拉住人家,讲述方才发生在奉常寺的雷击事件。 方才九道殷雷,大晴天的炸响,整个中京尽皆听得清楚,大家对这“旱天雷”本就充满了好奇与猜测,如今这些人一讲,那算是“官方公告”了,极具权威性,大家自然喜闻乐见。 尤其这“官方公告”比他们自已努力发挥那可怜的想象力做出的猜测还要离奇,充分满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恶趣味,所以好事者听完了马上就会很热情地加入“传谣”的行列。 陈玄丘停在一个包子铺前,装模作样地正想问问价钱,一个布衣荆裙的少女从巷子里钻了出来。 布衣少女从一户人家低矮的窝棚上揪下一根稻草,往自已头发上一插,就一头扑上前去,一把抱住陈玄丘的大腿,哀嚎道:“好心的大老爷,求你买了我吧。” 第172章 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咦? 这就是传说中的插标卖首? 陈玄丘还是头一次见到插标卖首,前世他只在电影电视里见过。 陈玄丘有点小兴奋。 “抬起头来。” 布衣荆裙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抬起了头。 一张螓首,素面朝天,不着半点胭脂水粉,却白里透红,吹弹得破。 虽说颊上染了一些灰痕,却丝毫不掩那俏丽的容颜、极佳的皮肤,就似一方美玉,纵然沾了泥灰,大家还是能注意到它质地的细腻剔透。 她很美,俏丽清纯之极。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带着怯生生的意味,仿佛一只温良无害的小兔子。 陈玄丘沉默了。 站在他身后的无名沉默了。 四下里围观过来的百姓也沉默了。 妲己有点“方”,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家都不说话呢,难不成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打动不了他? 陈玄丘清咳一声,问道:“你……缘何自卖自身?” 妲己低下头,幽幽地道:“奴奴是从东夷逃过来的,东夷诸部之间不断征伐,战乱频仍,祸延千里。 奴奴本是东夷地方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有良田万顷,仆从如云,可惜一场战乱,尽数毁于一旦,奴只好远逃中土避难……” 妲己说到这里,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疑心尽去。 难怪了,生得这般仙姿丽色,穷到自卖自身? 虽有柴屋出佳丽的老话儿,可实在叫人难以信服。 这么漂亮,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没落到自卖自身吧?原来本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骤然遭逢战乱,那就合理了。 陈玄丘道:“你欲自卖自身,要价几何?” 妲己怯生生地道:“奴路上还有两个家人照料,及至中京,已因惊吓病痛而死。如今奴奴孑然一身,要银钱何用?奴只想觅一个好人家,有一个栖身之地,便心愿足矣。” “我我我,姑娘,我买你,我保证会怜惜你的,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咱们家五天可以沾一次肉腥儿,你就跟我走吧。” “我!选我,选我。我保证,只要你到了我家,我家原本一天两顿饭的,以后就改成三顿饭,哎哟,看你瘦的,我瞅着心痛。” “咳!老夫四个儿子,唯一所憾,没有个女儿。小姑娘,不如你就跟了老夫……不是!跟老夫走。来,叫爹爹……” “滚一边儿去,你这土埋脖子的老牛,还想吃嫩草儿。” 一群围观百姓疯狂了,原来觉得这小仙女儿一般的人物,纵然自卖自身,那也得是天价吧?所以没人敢吱声。 这时一听不要钱,只是家里添一双筷子的事儿,顿时拥挤不堪,人人疯狂。 就连跟着陈玄丘而来的仪仗之中,都有兵士迫不及待地叫嚷起来:“选我选我,我可是王廷卫士,家境优渥。” 妲己紧紧扯着陈玄丘的衣襟,怯生生地看他。 陈玄丘微笑道:“姑娘,你看,中京百姓,都是极有怜悯之心的,不如你从中选一户好人家?” 妲己紧紧抿着唇,用力摇了摇头。 妲己道:“不!奴奴只想侍奉公子你,还请公子垂怜,接纳奴奴。” 陈玄丘挑了挑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妲己赶紧应道:“奴奴名唤子襟。” 陈玄丘一伸手,就拔下了妲己头上的稻草,漫声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呐。好,那你就跟我走吧。” 妲己大喜,连忙道:“多谢主人。” 妲己赶紧站起来,拍拍膝上的土,毕恭毕敬地跟在陈玄丘身边。 陈玄丘负着手,优哉游哉地向前走去,妲己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瞧他拽得二五八万的德性,恨不得祭出心月轮,立时把他削成两半。 不过一想到一旦完成了任务,就要重新回到九碑林,妲己觉得,还是晚点动手为妙。 如果正在疗伤的王青阳知道妲己想动手却又不曾动手,不是因为没有把握,而是担心太快完成任务,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又吐一口血。 智商越高的人,越难如傀儡一般被人掌控于手中。王太祝高高在上惯了,驭使奉常寺无数精英,显然忽略了这个问题。 “这小娘儿不像好人呐!”无名冷眼旁观,总觉得不对。 他可是从姬国一路走来大雍的,沿途山水人物,各种风情,全都见识过。 天下有那么太平么?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子,若想安然逃出这么远,太太平平抵达中京,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说,她原本出身大户人家,生得漂亮,皮肤也好,这是合理的。可这一路从东夷走过来,以步行的速度,怎么也得走两个多月吧,她不该饿瘦一些么? 无名决定,回去之后就向师兄进言,不能让师兄为美色所迷,为人所乘。 “我家很有钱的,小娘子,选我吧,我会锦衣玉食,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有人不死心,扯着嗓子喊,想让那小仙女儿回心转意。 旁边那个想认“女儿“的老汉长叹一声,对他道:“算了吧,你还没看出来么?姐儿爱俏啊!太肤浅了!女人家都是靠下半身思考的生灵,哪懂得欣赏男人的内涵与品格?” 他抚着花白的胡须,盯着垂头含颌,袅娜乖巧地跟着陈玄丘远去的诱人倩影,恶狠狠地道:“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这姑娘总有一天,会追悔莫及的!” …… 画中世界,玉少祝负手而立,却已分出一缕神念,回到了现实世界,探索那神雷的来由。 而娜扎眼中,他却仍然站在那里,听着娜扎讲他迷路于此的事情。 等娜扎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了,玉少祝哈哈一笑,道:“原来你是陈唐关李总兵家三少爷,玉某与令尊有数面之缘,也算是朋友,我带你出去吧。” 娜扎喜道:“你破得了这阵?” 玉少祝笑吟吟地道:“你要说它是阵,那它就算是阵吧。实际上,它是一副画、一张图。你我二人,如今正在这副画中。” 娜扎大吃一惊,失声道:“我现在一副画中?” 玉少祝微笑道:“你怀疑?” 娜扎本来自天界,陡然想起了娲皇的山河社稷图,不禁身子一震,失声道:“难道我在山河社稷图中?” 玉少祝一讶,失笑道:“你倒见多识广,居然知道山河社稷图。那是上界至宝,我怎么会拥有呢?我这图,乃是一个绰号‘画师’的人所画,他的画艺,已经到了画假成真的境界……” 玉少祝说着,露出悠然神往之色,显然对那位‘画师’十分的景仰。 他没有再说下去,显然意识到失言了,便转向娜扎,岔开话题道:“你要找的那人,与太祝已经会唔完毕出寺去了,我送你离开吧。” 玉少祝说着,便翩然转身,道:“随我来!” 玉少祝说着,便登萍登水,向那瀑布走去。 娜扎不顾水气扑面,追上玉少祝。 娜扎原还担心自已会陷入水中,不料脚踏下去,脚下荡起圈圈涟漪,竟不下沉。 水下的水草,轻轻摇曳着,水下的游鱼,似在镜面之下游动似的,说不出的诡丽,不由暗暗称奇。 娜扎追到玉少祝身边,说道:“玉大叔,我还有一个伙伴,名叫鱼不惑,也进了奉常寺,与我走散了,大叔你能不能帮我找到他?” 玉少祝摇头,道:“奉常寺四百多年来,有无数大能,不知在这奉常寺中设下了多少道阵法。 这些阵法既相互关联,又各自运转,所以,就算有人破得了一座阵、十座阵、一百座阵,也不意味着就能破去奉常寺的全部阵法。 而每一代擅长设置阵法的奉常寺神官,在其住处左右,还会设有保护居所的小阵,不知出入之法的,便是奉常寺中人,也要受困其中。” 玉少祝在轰隆隆的瀑布前停下来,水汽扑面而来,但到了他身前三尺处,却又向外荡开,似乎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在保护着他。娜扎却没有这样的本事,身上湿漉漉的。 玉少祝若有深意地对娜扎道:“所以,不要试图闯入奉常寺,神通再广大的人,也办不到。” 玉少祝转身要迈入瀑布当中,娜扎急道:“大叔,那我朋友怎么办啊?” 玉少祝哈哈一笑,道:“等他自已转出来,或者被摆阵人放出去吧。你不用担心,奉常寺是庄严神圣之所,勾连天界所在,奉常寺中人,绝不会在此擅动杀戒。况且你那朋友只是误闯奉常寺,不曾杀生害命,不会有人加害于他。” 玉少祝说着,一把攫住娜扎的手腕,向垂挂倾泻而下的瀑布中一迈。 现实世界小屋中,壁上悬挂的那副山水图里便探出一只脚,接着画面一闪,玉少祝抓着娜儿,一起从图中走了出来。 第173章 风云动八方 陈玄丘回到住处,让人带妲己下去沐浴更衣。 妲己向陈玄丘飞了个天真无邪的媚眼儿,便随着下人云了。 无名看不惯,气咻咻地走到陈玄丘面前,道:“小师兄,这小娘儿可不像好人呐。”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玄丘很欣慰,师弟年纪虽小,眼力却不赖嘛。 无名托了托快坠到地上的长剑,一脸深沉地道:“直觉!” 陈玄丘哑然,摸摸鼻子道:“师弟的直觉,嗯……” 无名急道:“我说真的,师兄,这个子襟姑娘实在不像好人。” 陈玄丘笑道:“师弟,你当我真就没什么发现么?” 无名喜道:“师兄也发现破绽了?” 陈玄丘摇了摇头:“破绽很多,最大的破绽,就是她太美了。一块黄金,糊上了泥巴,还有可能被人忽略,可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就挑在杆头招摇过市,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她能安然抵达中京等着我捡?呵呵……” 无名道:“那师兄你还把她接回来?” 陈玄丘摊手道:“不然呢?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一句我怀疑你接近我是别有目的,然后就一棍打杀了?” 无名道:“咱可以不理她呀。” 陈玄丘道:“她既有所为而来,我不理她,她就会想别的办法,我岂非防不胜防?若她藏在暗处,我们又如何查清她的来历,以及她背后是何人主使?” 无名恍然道:“小师兄这是将计就计?” 陈玄丘道:“正是!对了,小师弟,你天生容易被忽略的体质倒是大有用处啊,不如就由你来盯着她,咱们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无名大喜,他发现自已终于是一个有用的人了! 一而再地被人忽略,虽然他已习以为常,可失落与自卑感却始终伴随着他,此时终于被师兄安排了一个任务,无名激动不已:“小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盯牢了她,挖出她的根来。” 陈玄丘拍拍无名单薄的肩膀,道:“好!系剑的绳儿提高一些,又耷拉到地上了。” …… “我把‘画师’送我的这副画,就铺在这里,化作了一座大阵。呵呵,现在我已经把阵收了,你快出去吧。” “多谢玉大叔!”娜扎向玉少祝拱了拱手,纵身跃上了院墙。 他还是个半大孩子,心思单纯。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谁喜欢他,谁讨厌他,他不需要特别的观察,就能很直观地感觉到。 所以陈玄丘哪怕训斥他、惩罚他,他也从不生气。 因为他能感觉到,陈玄丘心里对他没有一点厌恶,相反,还带着些好奇与喜欢。 如今在这个玉少祝面前,娜扎又感受到了相同的感觉。他能感觉出,玉少祝很关心他,所以玉少祝虽属对立阵营,娜扎对他也没什么抵触。、 娜扎跃出墙去后,玉衡扬手再度布下大阵,略一思索,便用神念传音的方式通知了几名心腹。 片刻之后,两名灰袍剑客赶到了玉少祝的住处。 玉少祝道:“阿大阿二,你们去给我调查一个人,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包括他的身世来历,所有的一切。” 两名灰衣剑客静静地听着。 玉少祝道:“此人姓陈,名玄丘,乃我大雍上大夫。” 两名灰衣剑客点点头,向玉少祝欠身一礼,就悄然退去。 玉少祝轻轻地吁了口气,喃喃地道:“陈玄丘。如果……你真是道韵之子,你来中京,想做什么呢?” …… 上大夫杨东彬有自已的封邑,在他的封邑之内,他就是天。即便是在中京,他的身份也不是可以等闲视之的,整个大雍,一共才多少个上大夫? 所以,听说要查一位上大夫,一众平时胆大包天的泼皮面面相觑,有些心虚。 “马头儿,这能行吗?就咱们?去查一位上大夫?” “你们怕什么?我告诉你们了,只要你们跟着我干,你们也是官,是直接听命于天子,众公卿都无权过问的官,他杨东彬一个上大夫又有什么了不起啦?” 马潇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道:“插翅虎,你到底想不想干,不想干我去招揽西城的铁面金刚去,可也不是非你不可。” 说话那人老脸一红,道:“马头儿,我倒不是怕,我就是……我们跟了你,真的直属天子?” “废话,这我能骗你们不成。” “好!那我们就跟你马头儿干了。” 插翅虎狠狠一拍大腿,喝道:“大家都听见了?这是马头儿抬举,给了我们一个跃龙门的机会。我是打算跟着马头儿干了,你们呢?” 众泼皮七嘴八舌地道:“我们也跟着马头儿干。” 马潇笑得合不拢嘴,道:“好!既然你们愿意跟着我,就要守我的规矩。以后不要再叫我马头儿了,我如今是东厂大档头,以后你们就叫我马大档头。 铁面金刚摩拳擦掌地道:“成,我们以后就跟你马大头干了!杨大夫的把柄,我们这就搜罗去!” …… 陈玄丘把无名打发去监视“子襟”,随后就登车入宫。 其实乘马也可,但他之前曾受人刺杀,殷受怕他出事,送了辆车轿,这是宫中打造的车驾,车子本身就有防范刺杀的装备,更安全些。 陈玄丘前脚出门,娜扎后脚就回到了太子宫。一听陈玄丘去了王宫,娜扎松了口气,却仍然忐忑不宁。 以他的性格,要他说谎推卸责任,他是做不到的。鱼不惑弄丢了,陈玄丘一旦知道,少不得又要惩罚于他,娜扎别无办法,也只能坐等挨训。 想到极有可能又要被陈玄丘罚抄文章,娜扎枯坐在房中无聊,干脆提前做好功课,把墨磨了满满一大海碗。 陈玄丘坐在车中,想着今天捡回来的那个秀色可餐的少女。 奉常寺刚刚遭了雷击,不可能这么快有所反应,照理说,她绝不可能来自奉常寺。 可前几天那个猫脸少女离去后,却正是去了奉常寺。难道奉常寺秘密训练了一群女杀手? 又或者,她是来自王子启和王子衍? 上次殷受遇刺的事,明显是两位王子所为。现在殷受已经登基,刺杀殷受很难再有机会,如果他们想剪除殷受的羽翼,试图刺杀他陈玄丘,也不是不可能。 其他方面的人么,概率比较小。姬侯远在千里之外,如果想派人杀他,应该会用更简单直接的办法,没道理派人接近他。 陈玄丘思来想去,觉得应该安排一个人盯梢“子襟”。想办法摸清她的底,揪住她的狐狸尾巴,如此才能反客为主。 这样一想,陈玄丘忽然意识一阵恍惚,好像之前已经这样想过了啊?似乎都已经派了人去监视她了? 不能啊,我身边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我能派谁去? 陈玄丘屈着指头,一个个地数起来,数了好半晌,才突然恍然大悟:“小师弟!” 此时,中京以西七十里,临潼关,一支长长的车队,正缓缓驶进关内。 公子考伫马路旁,待车子驶近,便跟上去,弯腰道:“父亲。” 车窗弹开了,姬侯右手扬在空中,跟弹着琵琶似的,可是看着公子考的目光却仍是十分锐利。 公子考道:“父亲,距中京只剩七十里了,若是速度快些,今晚就能到。只是那样的话,我们在临潼就不能多作停留了。不知父亲的意思是?” 姬侯哆嗦着右手,轻拢慢捻抹复挑一番,唇角猛一抽搐,道:“我们留下!本侯病了,要在此歇养三日,才去中京见驾。” 公子考讶异地道:“我们在临潼待三天?父亲,这是何意?” 姬侯冷笑一声,右手又是捺带擞挑抚双飞一番,这才沉声道:“寡人要叫天子看一看……” 说着,因为心中的愤懑与激动,姬侯右手的动作更加激烈,弹滚夹剔飞双弹一番,左手伸出,这才把右手拉住,缓而有力地摁在膝盖上,这才一字一顿地道:“什么叫……天下人心!” 第174章 不着调的殷寿 公子考依照姬侯吩咐,在临潼安顿下来,并派人前往中京,撒播姬侯赴京已至临潼的消息时,陈玄丘已经进了宫。 平素雍天子不上朝,接见近臣的地方就在后宫,这与后世大不相同,男女之防没那么重。 就如春秋时楚庄王大捷之后,大宴群臣,后宫嫔妃就直接赴宴,与众文臣武将混杂在一起,犹如后世之酒会,所以才发生了“楚庄王绝缨”的故事。 内侍直接把陈玄丘领到了殷受的寝宫。 天子尽孝不能尽依古礼,否则三年不理朝政,你孝是尽了,却未尽到一个君王对天下子民的责任,是以天子以一日代一年。 如今守孝之期早已过民,宫中的缟素尽已撤去,恢复了繁华。 寝宫中,一道姣好柔媚的胴体、该细的地方细,该肥的地方肥,曲线曼妙、无比诱惑,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尽旖旎地蠕动着。 忽然,她如中了箭的天鹅,高高扬起了秀项,口中发出一声娇鸣,而她身下的男子,也如刚刚射出一箭的弓弦,迅速地颤动起来。 然后,那骑坐在男儿身上的女子,呻吟一声,便软软地瘫倒下去,俯在男人汗津津的胸膛上。 而那男子,则瘫开了四肢,一动不动。 许久,那男人才悠悠地叹息一声,道:“原来男女之事,竟是如此快活。” 伏在他身上的女人吃吃地笑起来,这一笑,那诱人的身姿便跌宕起来,几乎可以摇散了男人的理智。 “大王这话,真是憨直的可爱。鱼水之欢,自然欢愉不尽。” 女人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描述男人浓浓的眉,昵声道:“大王好厉害呢,这都第七次了,人家都要吃不消了。” 在她身下的,当然就是殷受。 殷受有气无力地道:“啊?你才‘都要’吃不消了啊?寡人已经吃不消了。” 伏在他身上的女子忍不住吃吃笑得更是欢颤。 她这一笑,一身美肉颤动,殷受有不禁撩拨之感,忙把身上的女子轻轻一推,她便翻倒在一旁。 看她模样,正是那位发誓要招个上门女婿传承家业的女少侯爷安婷。 在旁的男子面前,她常扮男装,言语大气,颇有豪爽之气。可此时依偎在殷受这位雍天子身边,何尝不化绕指之柔。 这时,一个寺人咳嗽一声,隔着窗棂,低声道:“大王,上大夫陈玄丘求见,已在寝殿等候多时了。” “啊?陈大……大夫来了啊,扶寡人起来。” 安婷连忙伸手搀扶,可她何尝不是骨软筋酥,只扶了一半,哎哟一声,又瘫作烂泥。 殷受奄奄一息地道:“来人,扶……寡人更衣。” 外边的寺人得了大王的吩咐,这才开门进来。安婷连忙拉过锦衾,遮住了自已的身子与头面。 殷受叫人侍候着换了袍服,又取过温茶灌了两杯,这才迈着飘浮的步伐,飘进了前殿。 陈玄丘一见殷受来了,连忙起身长揖:“臣陈玄丘,见过国君。” “免礼,坐吧。” 殷受软绵绵地说着,由寺人往着走到上首坐下,寺人立即取过两个靠枕,垫在他的身后。 殷受倚着靠拢,咂巴了一下嘴儿,摆了摆手,道:“都下去。” 众寺人躬身退下,殿上一时只剩下殷受与陈玄丘了。 殷受嘿嘿一笑,道:“陈大哥,就在刚刚,寡人已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陈玄丘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微笑道:“恭喜国君,下一关,就该是国君第一个子嗣诞生了,到时候,心态还会再有一变的。” 殷受舔了舔嘴唇,回味无穷地道:“陈大哥,寡人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之欢,竟是如此舒畅,飘飘欲仙啊。” 陈玄丘淡淡地道:“哦,初时都是这样的,只要一握人家姑娘柔软的小手,都能坚逾精钢。只需两个月,便全裸于你面前,你亦视若无睹了。” 殷受一听,顿觉惭愧,我这么土包子的么?大哥就是大哥,你看人家这阅历…… 殷受满怀敬仰地道:“是这样的吗?寡人还以为其中乐趣永不生厌呢。也是,大哥这般俊俏,定然早已阅人无数啊。” 陈玄丘心想,看过很多片算不算? 想起那盒没开封的冈本,两世为人,迄今还是初哥儿的陈玄丘嘴角抽搐了两下,继续莫测高深地道:“呵呵,无他,我么,千人斩该已有了,万户侯么,尚未达到。” 殷受顿生顶礼膜拜之感,震憾地看着陈玄丘,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玄丘神色一正,岔开话题道:“大王富有天下,身边便有几个美人儿也没什么,但是须得记着,你能如此,盖因你是天子。江山社稷,才是你最该珍视的,勤政爱民、一匡报负,绝不可忘。” 殷受肃然道:“寡人受教了,陈大哥你放心。那是哪一天我犯混忘记了,你就往死里抽我。” 陈玄丘板着脸道:“我倒是想,我抽得了你么?尽说没用的。” 殷受正色道:“怎么抽不了?来人呐!” 殷受立即唤进一个寺人,着他笔墨伺候,当场写下一封诏命,着令有司立即铸打龙鞭一柄,赠与陈玄丘。并报备有司,陈玄丘持此鞭,可上打昏君,下打奸佞。 陈玄丘还真没想到殷受这暴脾气,居然说干就干,搞出个八王赵德芳的凹面金锏来。 不过,评书里那凹面金锏,据说不只上打昏君,下打奸佞,还能中管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来着,小受受不够意思啊,不肯让我帮他管媳妇儿。 陈玄丘正腹诽着,殷受已写罢旨意,命有司立即督造打龙鞭、备案存档诸般事宜,然后搓了搓手,涎着脸儿笑道:“大哥,寡人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子,寡人想立她为大雍王后,你看如何?” 陈玄丘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应该就是刚刚与殷受欢娱一场,破了他童子功的女人了。 陈玄丘道:“她是何人?” 殷受道:“也算配得上寡人,她乃平阳侯之女,名叫安婷。” 陈玄丘想了一想,道:“受受,你是一国之君,将来注定后宫莺燕无数。你只需记得一点。” 殷受道:“大哥请讲。” 陈玄丘道:“你纵有美人儿千千万,不过都是卧榻之上取悦你的。因为你是大雍之主,所以,她们才是你的女人。” 殷受不服气地想,我人长得也很英武好不好?但是陈玄丘这番话,却也无法反驳,便点了点头。 陈玄丘道:“而这无数的美人之中,永远只有一个,她不仅是你后宫的一个美人儿。” 殷受诧异地道:“那是什么?” 陈玄丘正色道:“她是你的结发妻子,与你生死与共;她是替你打理后宫的人,要贤淑、大度、公正、理智,你这后宫才不致于处处火起,叫你焦头烂。 你虽是大雍之主,但四方诸侯,满朝公卿,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你的王后,不仅仅要有治理后宫的能力、辅佐君王的美德,她与你的结合,还应该是能壮大你的力量,稳固你的王位。” 殷受若有所悟,轻轻点头。 陈玄丘道:“所以,你想立谁为王后,是你的事,任何人,包括我,都不该干涉。但是你若认可我的说法,不妨对照着想一想,你选的这个人,符不符合做一个王后的条件。” 殷受歪着头沉思良久,再看向陈玄丘时,目光一片清明:“大哥,我明白了。” 陈玄丘凝视着他,看得出,殷受是真把这番话听进去了。 安婷怕是永远也想不到,她曾与王后之位距离那么近,却又顷刻之间,如天渊之远。 男人,只要一旦理智起来,无论他蠢笨或是聪明,他都会明白,什么样的女人可以为妻,值得他携手,什么样的女人只是玩玩。 陈玄丘欣慰地笑起来。 殷受神色一正,道:“大哥,你这个时辰入宫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陈玄丘道:“正是有要事禀报。国君……你可曾听见九声雷响?” 殷受一拍大腿,道:“怎么不曾听见。寡人当时正一枪如龙、披荆斩棘,却不想贪功冒进,中了埋伏。鏖战半晌,不得脱身。忽有天雷震震,为寡人擂鼓助威,寡人遂神威大振,奋起余勇,杀得敌军丢盔卸甲,一泻千里。大哥何以突然问起此事?” 陈玄丘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没好气地道:“为你擂鼓助威的,就是我!” 第175章 兄弟同心 殷受当然不会天真到真以为陈玄丘是在为他唤雷战,顿时神情一肃,道:“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陈玄丘把他在奉常寺的事源源本本说了一遍,殷受听了眉头一皱,道:“大哥,寡人一直觉得,选择率先向奉常寺施压,有些草率。 我们西有姬国,东有夷人,中京还有我那两位不死心的兄长,都是很叫人头痛的对手,何苦这时再去招惹奉常寺呢。” 陈玄丘道:“大王说的固然有道理,每一代雍王,想来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奉常寺的力量越来越大。 当初,本是太祖为了安置曾追随他游战天下的江湖异人所设立的一个衙门,现在却独立于朝廷之外,地位之超然,便是大王也只能宣请而不能驱策了。” 殷受一愣。 陈玄丘道:“试图挑战大王的,本就是以下犯上,早已豁出了一切,能够全力以赴。 可大王你呢,你身边踞伏着一个态度暧昧的庞然大物,必须要分出许多的力量去防范它,所以面对挑衅者才不能随心所欲,处处受到羁绊,掣肘之下,难有作为。 如今大王要行先王所未曾想、所不能做的大事,必须得先把这支强大的力量纳入囊中,如此才能无往而不利。 不然,东夷生乱,西岐欲反,朝中又有奸佞,未必与他们没有勾搭。大王若心生忌惮,不能逼他们表态,甚而在迎敌时为了安抚奉常寺,还要许之好处,终有一天,它会变成凌驾于天子之上的一股力量。” 殷受听得怵然而惊,沉思片刻,向陈玄丘肃然道:“大哥一语惊醒梦中人。确然如此,寡人若仍效仿先王,终有一天,奉常寺会从我大雍之强大助力,变成给我大雍掘墓之人。” 陈玄丘欣然道:“大王明白这个道理最好不过。东夷之乱,我们要平,姬国欲反,我们要迎对,两位王子的野心,也要提防。如此,更好整肃奉常寺,只要它能坚定地站在大王一边,这些威胁才构不成威胁。” 殷受攥起拳头,沉声道:“既如此,寡人该怎么做呢?” 陈玄丘目光闪动,一字一句地道:“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殷受怒道:“说人话!”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大王,我的主意,是这样的……” …… 鱼不惑摇头摆尾,嬉戏于莲叶之间,偶尔跃起,咬一瓣荷花。 桥上的美妇人显然很喜欢它,总是抛最多的食物给它,大概以前没有见过这么肥大的鲤鱼吧。 这秘境虽然优美,可长年累月住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比熟稔了,一点新鲜的变化,都会叫人开心。 鱼不惑觉得自已是一条鱼,一条本来就生长在如此环境中的鱼,无忧无虑。 隐隐然,它脑海中还能记起一些画面,画面中,有两只巨大的莲花,上边经年坐着两个缁衣道人,一个整天一副苦瓜脸,好像欠了人家很多钱。 另一个面黄肌瘦的挺不要脸,因为他太懒了,题字作画的时候,总是就手用身畔的池水洗笔,害它吃过不少墨水儿。 鱼不惑记得在那个与此间相似的水池中,在它灵识渐渐萌生的过程中,始终是跟那对师兄弟师伴,一个“不高兴”,一个“不要脸”,他们还不喂它,哪有这美妇人好。 这美妇人不但生得漂亮,而且对它很好,经常喂它,陪它玩耍。和这美妇人在一起,叫人赏心悦目。 有时候,这个美妇人还会坐在池边,对它讲自已的故事,说她曾经有一个英俊无双的丈夫,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 可惜,她的丈夫被一个大恶人杀死了,她的女儿也被大恶人抢走,而她则被囚禁在这里,用来牵制她的女儿。 她还说,她丈夫有个妹妹,妹妹和妹夫都是极了不得的人物,总有一天,会替她丈夫报仇,会救她和她女儿脱困。 鱼不惑听了义愤添膺,觉得如果有机会,自已该替这善良的妇人出一口恶气,打杀那个大恶人,替她报仇。 不过,很快,他就遗忘了这一切,继续悠游地在池中快活,陪着美妇人在池畔垂柳枝下,吐着泡泡儿,听她诉说自已的故事。 鱼不惑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总是记得有一个“不高兴”,还有一个“不要脸”。 …… 一眼泉水,汩汩不断。 泉水的这一面向上喷涌着,另一面,也向上喷涌的。 就像镜子内外的两个面。 这一面,是一个没有任何出口的秘境,困着一个从青春少妇渐至中年的美妇人。 十八年岁月,十八年寂寞,十八年的洞天。 镜子的另一面,在湖畔杂草间的青石板上,有一套衣裳,上边还盖着一张木头牌牌。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若是无人发现,至少也能躺上十八年。 这个阵,就叫“镜”。 …… 天色已暮,殷受与陈玄丘商议完毕,便邀陈玄丘共进晚餐。 二人正吃着,一位寺人进来向殷受细声禀报:“国君,平阳侯府小侯爷久候国君不至,眼见天色将晚,已经离开了,命小人禀报国君。” “哦,知道了。”殷受答应一声,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陈玄丘。 陈玄丘显然是反对他立安婷为王后的,不过陈玄丘没有替他拿主意,只是分析了利弊得失,让他自已判断。 殷受因此没有什么逆反心理,仔细思量,陈玄丘说的很有道理。 他可以宠幸安婷,如果喜欢,可以赐她金珠玉宝,甚至对平阳侯府多一些眷顾,但是这个王后之位,不能做为讨美人欢心的礼物送给她。 陈玄丘看到殷受的眼神儿,不由一笑,道:“大王心中有了理智的判断就好。若这安姑娘很会服侍人呢,大王倒也不妨继续来往。 风流韵事嘛,从来无碍于一位君王的伟大。前提是,这位君王,始终明白风流韵事当作用作调剂的风流韵事,不要因为它而影响了自已对时局的判断、对朝政的管理。” 殷受一听,笑逐颜开,道:“我是看大哥很是看她不起,怕大哥你心中不喜,你不介意就好。嘿嘿,寡人一时,还真舍不得她。” 陈玄丘耸耸肩道:“我能有啥好介意的。一个新手,先弄辆二手车练练,免得新车不好驾驭,磕了碰了心痛,挺好的。” 殷受瞠目,再度不解其意,只觉大哥时有惊人之语,莫测高深之极。 用了晚餐、喝了香茗,殷受便安排车驾接陈玄丘出宫。 殷受亲自把陈玄丘送到宫庑下,看到驶至面前的牛车,这才恍然大悟。 这时已有宫外侍从在场,殷受不好再叫大哥,便道:“陈大夫字字珠玑,句句玄机,污得真是很有内涵呐!” 第176章 介娘们可不像好人呐 陈玄丘回到太子宫,一拉花厅的障子门,便有一位俏丽少女笑脸迎来。 一头青丝挽一个垂桂髻,即显俏皮,又透着灵秀。 青色齐腰小袄,青色绣花襦裙,袅袅而动,小腰身更衬得身姿窈窕。 “主人,你回来啦!”妲己巧笑嫣然,一件道服已双手呈上。 这道服并不是修道之人才穿的袍服,而是一种飘逸宽松,既可朋友聚会,也可在家穿着,只是不太用于庄重盛大场合的常服,类似于现代的休闲装。 陈玄丘瞧见那双灵动妩媚的眼睛,润泽可爱的小嘴儿,顿时悲叹一声。 动脑子很累的,上午在奉常寺斗智,下午在王宫里用脑,他真的很累了。 身体累了,只要往那一瘫,就是莫大的享受。若再睡上一觉,起来便神清气爽。 可脑子累了,不管你是瘫在那儿还是睡着了都没用,那种疲惫感是不会消失的,只有放空大脑,做些修闲娱乐的事情,才能放松疲惫的精神。 这么一个宜喜宜嗔的小佳人迎前随后的,本该是一件乐事。 换一身轻便道服,往她膝上一躺,美人柔荑,轻捏双肩,耳畔低语,呵气如兰,该是何等惬意。 可是,对这个小美人儿,陈玄丘深怀戒心,哪敢在她面前放松心神。 一时间,陈玄丘的脸色很苦,苦得就像鱼不惑朦胧记忆里的那个“不高兴。” “主人累了吧,快请坐。” 妲己殷勤地把陈玄丘让到躺椅上,又端来一杯香茗。 杯中翠叶,根根直立,如枪如戟,一阵清香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是茶香,还是妲己俯身时,胸怀内透出的馨香。 “主人,请喝茶。” 陈玄丘不敢喝啊,谁知道她有没有下毒。 陈玄丘疲惫地道:“先放下吧,乏了,我先歇歇。” “是!”妲己脆生生地答应一声,把茶放下,然后搬过两个锦墩。 一个锦墩自已坐了,搬了陈玄丘的双腿搭在锦墩上,便为他轻捶大腿。 陈玄丘何尝受过这样的待遇,不甚自在地睁眼看了看她。 正垂首捶腿的妲己若有所觉,抬眸向他嫣然一笑。 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妲己只是一笑,便似把桌上烛火的光明都夺了去。 那笑靥,如水中花,似云里月,说不出的妩媚柔美。 陈玄丘不期地想起了朱雀辞,如果说朱雀辞是一团火,一轮红日。那妲己就是一眼泉,一轮明月。 老话说的好,漂亮的女人,等于备齐了一半嫁妆。 漂亮成妲己这样的女孩,她根本就不需要嫁妆。聘礼还得加倍加倍再加倍,就这样,男方都得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 妲己丽色天然,堪与小凤凰妣美,她会是一个逃荒至此的普通女子? 打死他陈玄丘都不相信,因为不信,他就无法真的放松,陈玄丘感觉自已更累了。 一对小拳头轻轻捶在腿上,本来应该是极享受、极惬意的时候。可那双粉拳往下一移,陈玄丘就担心她突然发作,一拳砸断自已的小腿。 那双粉拳若是往上一移,陈玄丘心就提的更紧,生怕她猝然出手,直捣他的要害。 于是,陈玄丘的一颗心就跟着一双粉拳移动的方向,忽上,忽下。 哎,心,好累! 陈玄丘正痛苦不堪地“享受着”,娜扎救驾来了。 “苏苏。”障子门外传来娜扎怯怯的声音。 陈玄丘精神大振,一下子坐了起来,喜形于色地道:“娜扎来了啊,快进来吧。” 陈玄丘说着,向妲己呶呶嘴儿,示意她回避。 妲己不想走,嘟了嘟嘴儿,委屈地道:“主人很讨厌奴奴么,奴奴是主人的贴身丫环,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主人,主人有什么私隐都不用回避奴奴的。” 这时,娜扎已经拉开门走进来,就在门口处站下来,不像平常时候大大咧咧的样子。 陈玄丘严肃地道:“私事我自然不会回避于你,公事却不是家里人可以知道的,无关信任,这是规矩。” 妲己吃惊地指指娜扎:“就他?一个小屁孩,他能有什么公事说与主人?” 娜扎瞪起眼睛道:“你什么意思,一个小丫环,跟我没大没小的。” 妲己嘴巴一扁,楚楚可怜地对陈玄丘道:“主人,他凶我。” 陈玄丘道:“好啦,你先回房休息吧。娜扎……年纪虽小,本领却强。朝廷即将成立的东缉事厂,他是第一供奉。他来找我,自然是有公事要谈,你去吧。” “哦!”妲己在陈玄丘面前永远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但是走过娜扎身边时,却狠狠瞪了他一眼。 娜扎不甘示弱,狠狠回瞪了一眼。 妲己刚一出去,把障子门儿拉上,娜扎就气呼呼地道:“苏苏,这小娘皮可不像好人呐!” 陈玄丘掏了掏耳朵,这话有点耳熟,好像听谁说过似的。 陈玄丘把身子放松了些,懒洋洋地瘫在躺椅上,道:“嗯,我已有所察觉了,我是想探出她背后的主使,所以才留下她。你不要多事,免得打草惊蛇。” 娜扎一听,笑逐颜开:“你已经戒备她了呀?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傻兮兮的,要被她骗了呢。” 陈玄丘真正地放松了自已,不但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眼睛都惬意地眯上了:“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娜扎脸上笑容顿时一收,迟疑了一下,又偷看陈玄丘一眼,这才一下下地对着双手食指,期期艾艾地道:“那个……今天你去奉常寺,我和鱼不惑很担心你的安全,想悄悄跟去保护你……” 陈玄丘懒洋洋地道:“算你乖,这事我知道啦。” 咦?我怎么知道的?哦!对了,是小师弟告诉我的。 娜扎期期地道:“可是,我回来了,鱼不惑却没回来。” “什么?”陈玄丘吃了一惊,一下子坐起来,身下的藤椅吱嘎一声。 陈玄丘急忙站起,变色道:“他出了什么事?” 娜扎摇摇头,愧疚地道:“我也不清楚。我俩跟着你到了奉常寺后……” 娜扎把他跃入奉常寺墙内所遇到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陈玄丘渐渐安静下来。 从娜扎所描述的情况来看,鱼不惑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奉常寺内虽然阵法重重,显然都是困阵,而非杀阵。 既非杀阵,鱼不惑又最擅长防守,自然不会遇到太大凶险。 从玉少祝对娜扎的友好态度来看,他既随意放走了娜扎,自也不必对鱼不惑的事有所隐瞒,所以他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想到这里,陈玄丘提起的心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娜扎自从说完,就低着头再不敢抬起,生怕看到陈玄丘愠怒的脸色。 其实这无关于惧怕与否,娜扎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何曾怕过人来? 自从跟着陈玄丘前来中京,陈玄丘一直很关照他,而且是是那种朋友一般的关怀,很少摆长辈架子,对他诸多教诲。 娜扎是天地所生一颗灵珠,灵识早在他投胎做人、早在他拜师学艺之前就已形成。想靠血脉亲缘、师徒名份等约束、控制他,怎么可能? 唯有真切的关怀,让他觉得轻松、快活、依恋的关系,才能牵绊他。 他很喜欢和陈玄丘、鱼不惑等人在一起轻松惬意的氛围,他不想离开这样的小团体,所以才会紧张、忑忑。 陈玄丘思忖判断着鱼不惑目前的处境,半晌没有动静。 娜扎心中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实在抗不住这种心理压力,忍不住主动领罚道:“我……我还是……罚抄书好不好?我罚一百遍。” 难得能见到娜扎主动示弱,竟能从娜扎语气里,听到些许卑微的乞求。 陈玄丘回过神儿来,眼中露出一丝暖意,道:“不必罚抄书了。” 娜扎一听心更慌了,忙道:“你要赶我走么?我真不是有意的,我……” 娜扎一急,眼中已经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陈玄丘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我不是赶你走。鱼不惑应该是被困住了,不过不会有生命危险。就算真有生命危险,那我也该找奉常寺算账,不能迁怒于你。” 娜扎惊讶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道:“你这次行事虽然莽撞了一些,却不应该承担这样的罪责,这跟你从前骄横地欺负他人的行径可不同,我又岂会不分青红皂就迁怒于你。你别多想。” 娜扎自以为闯了大祸,连人都弄丢了,心里怕的不行。 听到陈玄丘这么说,娜扎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 陈玄丘哭笑不得地道:“陈唐关外海湾初遇时,你那蛮横凶狠的劲儿哪去了?别哭鼻子了。鱼不惑要是真的出了事,我带着你去奉常寺讨公道,就像你之前揍王子衍一样,我动嘴,你动手,把他们往死里揍。” “嗯!”娜扎破啼为笑,用力点了点头。 陈玄丘掏出手帕给他擦擦,好笑地道:“看你这样子,又哭又笑的成何体统。叫人见了,还以为你是个娘儿们呢。” 娜扎一向要强,被他这样一说,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吸吸鼻子,道:“那我先回去了,你早些安寝吧。” 说完,娜扎落荒而逃。 妲己站在陈玄丘的庭院外边,翘首望着远处,两个寺人各提一个食盒,急匆匆地走来。 “子襟姑娘,陈大夫要的小吃,我们送来了。” “你们怎么这么慢呐,真是的,要是饿坏了陈大夫,大王不要你们好看才怪。” 妲己接过食盒,呶呶嘴儿道:“行了,你们走吧。” 两个寺人点头哈腰地赔笑而去。 妲己回头往院里看看,吐了吐舌尖,提着食盒就拐向了隔壁原来南子的住处,那儿现在是她的卧房。 妲己刚走,一旁灌木中就闪出了无名,悄无声息地蹑了上去。 这孩子,特实诚。说盯梢就盯梢,一刻也不马虎。 妲己一手提着一个食盒,都不舍得放下,到了障子门前,用脚蹭下鞋子,一对雪足踩着地板,又用脚后跟儿又把障子门掩上。 妲己兴冲冲地到了几案前跪坐下来,打开食盒,一样样小食摆上桌子。 牛肉干、猪肉脯、蒸酥酪、桂花糖、鸡油卷儿、蟹黄饺儿、杏仁茶、豌豆黄…… 摆着摆着,妲己的口水就快忍不住了。 当小丫环侍候人? 笑话,她可是高贵的九尾天狐,主人说了,她是先天四灵之一,血统高贵的很。 她接近陈玄丘的方法,努力做到了看得出来很用心在掩饰,却仍是破绽重重的境界,陈玄丘一定会因此对她深怀戒心,哪里敢要她贴身侍候。 可是,陈玄丘又一定想弄清楚她的来历,以及她的目的。 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打着接近、取得信任、再行刺杀的幌子,多玩一阵了。 她还能打着陈玄丘的幌子,狐假虎威地向太子府索要各种好吃的。 我真是太聪明了! 妲己眉飞色舞地想着,纤纤玉指迫不及待的拈起一只豌豆黄,一口丢在嘴里,幸福的都快哭了。 真的是……太好吃了。 嗝儿! 妲己赶紧捧起杏仁茶。 房梁上,小无名蹲在那儿,气鼓鼓地想:“她竟打着我师兄的幌子,自已在这里偷吃,这小娘儿,果然不是好人呐!” :二合一章,求点赞、月票! 第177章 江湖传说,有一个忌讳 翌日,朝堂之上,公卿大夫们济济一堂。 今儿不是朝会之期,昨晚宫中特意使人传谕,说今天要加开一次朝会。这种事儿可不常见,是以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不明就里的,未免有诸多猜测。 “这事儿可不常见呐,国君为何突然加开朝会呢?”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昨日奉常寺出了一件奇闻,几百年来,不曾有过一道雷霆落入奉常寺内,虽说那奉常寺内殿宇楼阁高不可攀,又多以金铜饰灯,最易招致雷劈。可是,就在昨日,朗朗乾坤之下,奉常寺连遭九道巨雷劈下,据说,伤了几百人呢。” “呀!竟有此事?” “你别听他胡说,我看大王突然加开朝会,定然是为了那位西方诸侯之长。” “为了姬侯?姬侯出什么事了?” “我说你这是多久不与他人走动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知道。姬侯奉诏还京,一路风尘仆仆,已经赶到中京了。现在就在临潼关,说是一路舟车劳顿,染了风寒,要在那里将养三日,再入朝见驾。” “啧!那就难怪了,姬侯德高望重,想来国君也当重视啊。今日朝会,难不成是要选一大臣,代表天子探视姬侯?” “我听说,王子启和王子衍已经亲自去临潼探望了,一早就出了中京。” “听说杨大夫你也派了人去?” “是啊,大王要开朝会,杨某脱不了身,只好派舍弟前去。姬侯名冠天下,贤德无双,杨某素来敬仰,他既来了中京,杨某理当恭敬。” 费仲和尤浑一身朝袍,笏就放在几案上。两人跪坐于几案之后,微微撇着嘴,一脸的冷笑。 他们两个被提擢为上大夫,未经众卿公议。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贵族阶层,从中大夫提拔为上大夫,也只是阶级之内的流动,天子要提擢他们也就提擢了。 不像陈玄丘那种,是以布衣白身骤然高升,阻力较大。 他们两个的位置颇为靠前,公、卿、大夫、士四个官宦阶层中,公这一级的除了几位皇亲就只有四方诸侯中品阶高的才是。卿这一级的也只有首相亚相太师这么几人。 接下来就是他们大夫了,大夫则按上中下的品级排列,上大夫中,还要按资历、实权、名望等具体划分。马潇,蜚蠊,沈洄那等级别的,根本没资格上朝。 这时,殿门口寺人又高声唱礼道:“上大夫陈玄丘,到~~” 殿上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往殿门口望去。 陈玄丘一身深紫色深衣,高冠广袖,长身玉立,缓缓走上殿来。 大部分人都知道,此人乃是新朝新贵,当今天子最宠信的人,对他难免有些侧目。 陈玄丘倒是淡定的很,微笑着向对他行注目礼的众人颔首致意。 费仲和尤浑跳起来,一脸谄笑地迎了上去。 “杨大夫早啊。” “杨大夫真是丰神如玉,叫人一见景仰。” 陈玄丘这一身打扮,庄严肃穆、华丽不凡,却也依旧不掩他的美貌。斜纹提花的紫色锦袍,衬着一张毫无瑕疵的俏脸,仿佛一朵紫色蔷薇的花芯儿。 “杨大夫是头一回上朝吧,请这边来。” 费仲和尤浑也是上大夫,不比陈玄丘低,论资历论底蕴,还要更胜一筹。可是,两人知道陈玄丘在国君心中的位置的,所以……很能摆正自已的位置。 不像殿上一些大夫,知道陈玄丘是御前红人,有心巴结,又因他是新贵,自已是老臣,没道理卑躬屈膝,主动巴结,碍于面子不肯上前。 费仲和尤浑点头哈腰地把陈玄丘引到大夫阶层最上首的位置。 陈玄丘一笑,向二人拱手道:“有劳两位大夫指点,陈某新晋之人,许多礼仪规矩尚不知晓,以后还请多多指点。” 一般爆发户都有些目中无人,可陈玄丘很谦逊嘛,费仲和尤浑眉开眼笑,连声道:“陈大夫客气了,大家同殿为臣,理当互助。” “陈大夫请安坐。” 陈玄丘走到几案后边,袍袖左右一展,就要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坐在他下首的杨东彬一直侧目乜视着他,这时终于忍不住了,沉声喝道:“陈大夫,坐不得。” “嗯?”陈玄丘看向杨东彬,费仲忙介绍道:“这位是杨东彬杨大夫。” 陈玄丘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么巧?原来他就是杨东彬。 陈玄丘道:“请教杨大夫,陈某为何坐不得?” 杨东彬微微一笑,抚须道:“那座位,姓江!” 费仲和尤浑一脸尴尬,光顾着拍陈大夫的马屁了,在他们心目中,陈玄丘自然该坐大夫一级的首位,可是……跟江湛这位老牌上大夫相比,陈玄丘的威望资历差得太远了。 不过,已经把人领到这儿了,羞刀难入鞘啊。这就讪然离开?那以后陈大夫在朝堂上就不用说话了。 尤浑眼珠一转,便硬着头皮道:“什……什么座位姓江,我叫它一声,它敢答应么?” 陈玄丘已经明白了眼下的处境,眼见满堂众人都在看着自已,便哈哈一笑,从容地道:“叶楚林萧陈,我看这五姓,都比姓江的配坐这个位置。” 说着,陈玄丘再不理会杨东彬,大剌剌地就跪坐了下去。 满堂大臣顿时愕然,“叶楚林萧陈?这是什么排名?大雍天下,似乎这几个姓氏都不算是什么大氏族啊,曾经出过什么名人么?” 众大臣交头结耳,一时谁也说不清楚。 坐在最上首的首相沐衍、太师谈琰则是侧目望来,同样不乏好奇。 谈太师早已知道女儿对陈玄丘有些别样心思,毕竟茗儿之前曾多次出入太子宫。 初时谈太师还颇为窃喜,以为是女儿和太子有了感情,结果详细打探一番后,才知道是为了一个姓陈的小子。 不过,谈太师对陈玄丘没啥好印象。 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这正是一个老父亲心中,专会哄骗女孩儿的渣男标配。 谈太师对陈玄丘很有敌意,要不是后来女儿专心随师父练功,不再前往太子宫,似乎与陈玄丘断了联系,谈太师早就采取行动了。 杨东彬听了陈玄丘的话,不禁怒道:“叶楚陈林萧?这是哪儿排的五大氏族?我大雍从未听说过。”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心道:“那是因为你玄幻小说看的少。” 杨东彬道:“哦,我明白了。陈大夫这是仗了谈太师的势吧?呵呵,我听说谈太师的爱女,与住在国君潜邸的一个陈姓少年相交甚笃,想来就是你了。 难怪,你年纪轻轻,出身来历也不明朗,居然能一跃成为大夫。谈太师德高望重,若是有谈太师青睐,就算你是一个废物,想搏一个身份,也容易的很吧。” 谈太师听了眉头一皱,可是,他若出面帮腔,否认杨东彬的讥笑,岂不成全了陈玄丘?若是承认,这姓陈的小子岂非真就可以借谈家的势了? 杨东彬挟枪带棒的正在打击陈玄丘,这正是看陈玄丘不顺眼的谈太师想要做的事,所以他既未否认,也未承认,只是冷眼看着,想瞧陈玄丘如何应对。 陈玄丘瞟了杨东彬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若是出自叶楚陈林萧五大家族,又是公认的废物,一无所长,那你更要小心了!” 杨东彬一见谈太师没有出面,心中底气更足,冷笑道:“是么?难不成你自知是个废物,想要入赘谈家?一个女婿半个儿呀,若是入了赘,想必谈太师更会竭力照拂,那老夫还真要对你忌惮三分了。” 陈玄丘认真地道:“姓氏出自叶楚陈林萧,是公认的废物,还有做赘婿的潜质。杨大夫啊,但凡包含这三个关键要素的,不要惹,惹了会倒大霉的。除非……” 费仲赶紧当捧哏儿的,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她是一个绝色美人儿,又或者他家里有绝色女儿。杨大夫,你有吗?” 杨东彬昂然道:“老夫只有杨凌、杨浩、杨旭、杨帆四子,没得女儿。” 陈玄丘叹气道:“那你完了。” 杨东彬瞪眼喝道:“老夫怎么就完了?” 杨东彬话音刚落,蜚蠊带着马潇、沈洄以及七八个如狼似虎的佩刀大汉就气势汹汹冲上殿来。 这些人全都穿着陈玄丘特意为他们设计的东厂制服,头戴飞碟帽,身穿曳撒服,腰系褐色小绦,脚下一双白帮儿的皮靴。 那些番子有的手里拿着枷,有的手里拿着锁,一进大殿就东张西望。 蜚蠊喝道:“杨东彬何在?” 杨东彬拍案而起:“蜚蠊!你好大胆,竟敢直呼老夫名讳?” 蜚蠊向他一指,喝道:“直属天子东辑事厂,奉旨办案,捉拿不臣。来人啊,把他锁了!” 一个番子冲上去,铁链一抖,哗愣一声就套在杨东彬的脖子上,把他向前一扯,几案翻了,玉笏摔在地上,顿时粉碎。 又有两个番子冲过来,一人拿了半扇枷,往杨东彬脖子上一对,把他的手腕往枷里一塞,咔地一声,便枷了起来。 陈玄丘叹息道:“你看,我就说吧,有些忌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众大臣惊得目瞪口呆,什么诅咒竟这般灵验?公认的废物,还热衷当上门女婿的没出息男人不能招惹是么?都哪几个姓氏来着,我得牢牢记住。” 首相沐衍白眉一挑,勃然大怒,拍案道:“你们竟敢在朝堂上拿人,简直目无王法。” 蜚蠊等人得了陈玄丘面授机宜、大王首肯,才特意选在这样公开时刻、在如此庄重的场合拿人,要的就是打响东厂第一炮的威望,心中有了底气,自然毫无畏惧。 马潇皮笑肉不笑地道:“首相莫要惊怒,我等也是为朝廷效力,奉旨缉拿不法。” 沐衍喝道:“老夫知道国君成立了一个什么东厂,却不曾想到,你们竟然如此大胆,这等庄严隆重的场合,你们竟敢登堂入室,公然拿人,简直不成体统!老夫要面禀天子,严惩你们。” 沐衍话音刚说,便有钟磬雅乐奏响,八个寺人从上首王座屏风的后面分成两侧,执拂尘而出。 拂尘一扫,左右分列站定,异口同声,高声唱礼道:“天子升殿~~~” 殷受手里提着一把黄澄澄的八棱螭龙金鞭,就从后边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我不加PS,打括号,只加冒号,不管啥方式,留言总被吃,显然不是系统辨识而是责编删的。作者情况要对大家说一声真是太难了。以后请多关注书评区吧,这里吃了我在那说一声。作者读者互动,大家其乐融融不好么?真是愚蠢的作法!) 第178章 经过包装的打龙鞭 殷受在上首坐定,朗声道:“众卿平身。” 杨东彬放声大叫道:“国君,蜚蠊区区小吏也,竟然擅闯朝堂,拘押大臣。国君可要为臣做主啊。” 殷受看了眼被枷住的杨东彬,故作讶然道:“杨卿,你为何搞得这般模样?” 首相沐衍肃然道:“大王,蜚蠊之流,区区小吏,居然擅闯朝堂,拘押大夫,简直荒唐之极,臣请国君,严惩之。” 首相发话了,众大臣纷纷拱手,异口同声地道:“请国君严惩之。” 殷受看了蜚蠊一眼,道:“蜚蠊,你有何话说?” 蜚蠊身旁,沈洄脸有点发白,哪怕陈玄丘早跟他保证过了,有大王为此事背书,可是满朝大臣,哪一个都比他阶级更高,异口同声要治他的罪,他还是有点紧张。 这年代的法律律条相对简单,主要的大罪只有六条:1、舍弃穑事;2、不从誓言;3、不吉不迪;4、颠越不恭;5、暂遇奸宄;6、不有功于民。 其中“颠越不恭”就包含了他们如今这种情形,轻者可施以肉刑,在脸上刺字,或割掉鼻子,或断足,或宫刑。 而在朝堂上这么做,颠越不恭的对象可就包含了天子,那罪就更重了。砍头、炮烙、剁成肉酱、晒成人干、剖心,甚而族诛都是可能的。 就他们现在激起满朝公卿愤怒的状态,如果国君怂了,向百官服软,那他十有八九要落个族诛,满门抄斩。 但是蜚蠊胆量却颇大,一听殷受询问,立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道:“臣启国君,臣身为东厂厂督,奉国君之命,辑事于中京。 今有上大夫杨东彬,食我大雍俸禄,享我大雍福泽,却不思报答君恩,犯下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三项重罪。臣不敢怠慢,是以朝堂擒贼。” 众人一听,脸色陡变,亚相简登隆吃惊地道:“此言当真?诬告大臣,可是炮烙之罪!” 蜚蠊道:“下官不敢撒谎,杨东彬贪恋美色,却又体虚难得尽兴,便听信宠妾之言,于府中暗设淫祠,供奉南疆邪神,此为不吉不迪之罪。 杨东彬为王太后营建西园,克扣用度,从中渔利,此为颠越不恭之罪。 杨东彬还收受东夷王白泽的好处,得东海明珠十斛,更将东夷孪生三胞美女纳入房中,而这三女,收买亲信,刺探情报,时时向东夷密报我大雍情况。 我大雍平东夷之乱,屡屡失败,就因为杨大夫府上有三个夷人奸细,时时通风报讯。” 众大臣一听,唬得尽皆变色。 殷受也吓了一大跳,不对啊,昨儿和我商量时,没有这一条啊,要是胡乱栽个罪名却没有证据,那就被动了。百官一定会揪住这一点不放,穷追猛打的。 陈玄丘同样吓了一跳,不过,他与蜚蠊接触下来,不觉得这位下大夫是个莽撞愚蠢之人,他这么说,难不成…… 陈玄丘按捺不住,沉声道:“大王面前,不得诳语。你说杨大夫私通东夷,可有实据?” 马潇满面红光,抢前一步,对着殷受道:“大王,我们有实据。我们发现杨东彬诸般罪行,遵照国君吩咐,发现不法,可即时拿下,便往杨府拿人,孰料晚了一步,杨东彬已经上朝来了。 可是,我们却在杨府,抓到了正与杨东彬的东夷宠妾秘密交接情报的夷人探子,杨东彬的宠妾正要交接的情报,也被我们当场拿到。” 殷受一听勃然大怒,与东夷的仗都打了四年了,死了多少人,残了多少人呐,他一直觉得,父亲病情突然加重,也与整日操心东夷叛乱有关。 想不到,竟然有内奸勾通夷人,他身为上大夫,就算自已没有叛乱,收受夷人厚礼,显然也是在先王面前为夷人斡旋,说过好话,影响了大政决策的制定。 而他竟然还留了夷人三胞胎在身边,难道就不曾想过她们可能会私通母族?居然叫她们轻易获得大雍情报。 殷受“啪”地一拍几案,大喝道:“把所有人证、物证立即移交大司寇,着大小司寇,放下其他,彻查此案。一旦查证属实……” 殷受双目怒欲喷火,戟指向前一点,大喝道:“寡人亲自抱炭,炮烙了他!” 殷受这一指,王冠的一排珠帘急剧地抖动起来,连珠帘下他的模样都摇得看不清了。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炮烙之刑,前朝即已有之,但是真正用上这等酷刑的却不多,实在是比砍头残忍太多。 可若杨东彬这些罪状属实,比起因为他而战死于沙场的万千战士,他一人怎么死都不为过了。 杨东彬听蜚蠊说起前两桩秘事,已是面如土色。这最后一桩大罪,他虽不知详情,却也无力反驳,仅前两桩,已是死罪。 一个造淫祠、敬邪神,这在君权天授,又有奉常寺这等维护神道尊严的势力存在,他就逃不了。 而先王刚刚过世,新王为王太后造园子,让母亲离开熟悉的宫殿,免得睹物思人,这是孝道。他竟敢从中渔利,也是不可饶恕。 那么,有没有其他罪名,对他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了。 众大臣见杨东彬面如土色,闭口不言,如何还不知道此事必然属实,一个个又惊又怒。 殷受直到杨东彬被拖下去,才慢慢缓和了脸色,看一眼蜚蠊、马潇、沈洄三人,嘉许地道:“三位爱卿,东辑事厂刚刚成立,便立下如此功劳,寡人甚感欣尉。你们且退下吧,这桩案子,好好处理。事毕之后,寡人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了你们。” 蜚蠊三人喜形于色,连忙谢恩,退出殿去。 江湛站在殿内门边,眼睁睁看着杨东彬被拖死狗一般拖出去,只骇得簌簌发抖。 他今日来晚了些,因为在家里安排亲信,携带礼物,前往临潼去探望姬侯之故,却不想等他急急赶来朝堂,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殷受一时没注意站在壁角的他,殷受余怒未息地重新坐好,这才发现几案上搁着的那根“打龙鞭”。 这鞭不是现铸的,现铸的话,光是造模也得一阵子,哪有昨日说过,今日便铸成的。 这鞭是他从王宫宝库里翻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储放在宝库里的,上边满是灰尘,这鞭也不知是什么金属制成的,挺沉,金属的色泽都显得晦暗了。 殷受叫宫里巧匠用火粹炼了翻新了一下,外边包了一层金。反正这鞭又不是真的用来打人的。 这么沉,一鞭下去,要死人的。它的作用只是代表一种不可违抗的权威,这才是它的价值所在。 看到这“打龙鞭”,殷受记起今日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因为愤怒乱了方寸,便缓缓地吸了口气,平息了一下心情,这才环顾众人道:“众爱卿,寡人今日召集群臣,是因为一件奇事。” 殷受这边说着,江湛藏身在跪坐的一排大臣后边,爬着挪向他的位置。 他怕站着被殷受看到,于是埋着头,撅着腚,放轻了动作,一溜烟儿爬去…… “咦?这该是我的位置才对,怎么……” 江湛抬头看看,没错,确实是他平时的座位,只是现在上边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陈玄丘。 江湛咽了口唾沫,此时他哪有勇气叫陈玄丘闪开。可再爬回去?就算这一列的大臣们没注意,对面的大臣也都看到了,丢不起那人呐。 江湛转念想了想,便爬到了杨东彬的位置,挨着陈玄丘的下首,规规矩矩地坐稳了。 谈太师疑惑地道:“国君昨日做了一个梦,所以今日召集群臣?” 谈太师不觉得他的国君是个白痴,那么就只能是这个梦,有着极特别的意义,所以出声询问。 殷受颔首道:“是!昨日,寡人正在午睡……” 殷受想起安婷在榻上的风流样儿,心中不由一荡,赶紧看了看在座的安婷她爹,平阳候。心中绮念顿时消散。 殷受道:“寡人正在午睡,忽见一个神人从天而降,身着冠冕,周身霞光万道。神人告诉寡人,他乃天上神帝。 神帝说,近些年来,人间百姓礼乐废驰,不敬神明者日众,神明震怒。世间更有种种亵渎神明、不敬上天的举动。” 说到这里,殷受灵机一动,暂时抛开昨天和陈玄丘商量好的词儿,拿杨东彬现身说法道:“今日一见,神明之言,果然半点不假。杨东彬向以君子自诩,想不到就为了闺中之乐,竟尔设淫祠、敬邪神,他堂堂上大夫仍然如此,可见天下风气!” 陈玄丘做为今日这场戏的总导演,看着殷受的临场发挥,不由欣然点头。 这孩子,有演戏的潜力。等天下太平些了,我再怂恿他建一个“梨园”吧,把百姓们的精神娱乐抓一下,还可以通过戏曲故事教化百姓,比说些枯躁的大道理管用。受受要是多一个演戏的爱好,也能少在男女之事上浪费太多功夫。 殷受绕回正题,道:“神明还说,奉常寺乃我大雍开国先王所建,目的就是代天执罚,执掌香火。人间现在这般模样,奉常寺罪无可恕,所以神明当着寡人的面儿,弹指射出九道神雷,轰在奉常寺神殿上面。”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一片哗然。 昨天中京响起了旱天雷,若只一道,大家也不会多想,可一连九道雷霆,整个中京都在议论此事,有种种猜测传言。 想不到,竟然是神人所为。 是了,奉常寺在大家眼中,简直与半神无疑。能雷击奉常寺的,自然是神人。 谈太师顿时一惊,昨日奉常寺出了异状,他做为奉常寺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和精神领袖,岂能不予关心,早就派人去探问过情况了,也知道王青阳的掩饰之语。 谈太师听说后,对王青阳颇为嘉许,能化不利为有利,化被动为主动,反而为奉常寺争取了更多监控人间王权的权力,王青阳这份急智,连他都要钦佩三分的。 可是,国君竟然“被神明托了个梦”,国君要做什么? 谈太师已经隐隐明白殷受的目的了,他紧张地看了一眼殷受,却见殷受正含笑看向众臣队列,谈太师霍然扭头,正看到陈玄丘脸上刚刚敛去的笑意。 “是他!”谈太师心中电水石火一般,顿时有所了悟。 殷受从陈玄丘身上收回目光,朗声道:“天帝告诉寡人,要寡人整顿天下风气。又说奉常寺乃寡人的先祖所立,本就受我大雍王权节制。 今奉常寺办事不利,神明略施薄惩,念及他们尚算忠诚,可代罪立功,今后凡事悉从寡人诏命……” 谈太师身子一颤,果然! 谈太师立即沉声道:“国君所言,臣等自然相信。但若诏行于天下,源由却是托于一梦,恐天下难以信服。” “寡人本来也只以为是一个梦。可是,寡人醒来,内侍禀报,寡人假寐时,确有九记天雷轰然,众爱卿难道没听到吗?” 费仲提足了一口丹田气,大声道:“臣听见了!” 尤浑被费仲抢了先,忙道:“臣全家都听见了!” 陈玄丘大声道:“臣当时就在奉常寺,亲眼目睹,九记天雷,轰击神殿!” 殷受道:“天帝离去之前,更赐寡人金鞭一口,号曰打龙鞭。寡人醒来,赫然看见,枕边正有一口金鞭!” 殷受一把抓起案上那根金鞭,高高举起,道:“喏!就是这条!” (又开始事多了,一下午会,两章七千奉上,求月票、点赞!) 第179章 选美争宠远玄丘 众大臣看着殷受高举的那条鞭,瞠目不已。 其中有人相信了,有人还心中生疑。 亚相简登隆忍不住拱手道:“国君,臣可以看看这上帝之鞭么?” 殷受笑道:“自无不可,拿去。” 马上有寺人上前接过金鞭,捧到简相面前。 简登隆接鞭在手,仔细打量,只觉这鞭极沉,拿着尚觉吃力,若舞动起来,只怕只几下就得耗尽臂力。 殷受一点不慌,心想:“寡人的宫廷宝物名册中都没有它的记载,你能查明它的来历才见鬼了。” 殷受朗声道:“此鞭质地沉重,刚正简直,勃然奋励,气势昂然。陈玄丘,你品行高洁,才华出众,寡人甚是器重。 先王临终,亦有遗言,让寡人要重用陈卿,此鞭合当配你。你辅佐寡人,持此鞭,可上打昏君,下打奸佞!” 此言一出,简相手中的金鞭砰地一声就掉在了几案上。 这金鞭是不是天帝所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纵然是后知后觉,此时也终于明白国君磨刀霍霍,意欲何为了。 这位少年天子,锐气十足啊。 大雍天子,集权最重者,自然是太祖殷无极。 随着江山稳固,马放南山,武备松驰,诸侯与有封邑的公卿大夫对其辖地历经几代后控制力渐渐强大,天子的权柄自然在逐步削弱。 这也是先王呕心沥血,历一生而未完成废奴之制的原因:牵绊太多,掣肘太多。 乾纲独断?不存在的。 如今,新王想重振王权了? 简相心中这般想着,首相沐衍和太师谈琰自然也想到了。 二人心中同时打了个突儿,他们俩是绝对的忠臣,不过对于天子揽权,也抱着反对的态度。 大权集于上,有利有弊,王上贤明,则大权集中,天下的运转才更有效率。可若大权集于上而王上昏匮,那就是灾难了。 可是,大权分散于下,大臣之间的内耗、掣肘也是不可避免的。 江山不是自已的,不是每一个大臣都会爱惜的、一旦流芳百世的诱惑不敌现实利益的诱惑,大臣们上下其手,从中渔利,便成了常态,一样有弊。 世上没有完美之道,站在不同立场上的人,看法就有不同的侧重。他二人自然觉得自已公正无私,王上分权给他们,更有利于国家的治理。 王上一向优柔,这性格也正是先王最为担心的事情,可如今王上为何如此果决。 是了,因为他!一定是因为他! 首相沐衍、太师谈琰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个被赐予金鞭的人。 ‘上打君?’ 一句客气话罢了。就像人家对你说:“别见外啊,就当是在自已家里。”你真做得到跟在家里一样么? 可这‘下打臣’就大有商榷余地了。 谁是奸佞?谁来判断?是不是只要与大王意见相左的,你就可以称之为奸佞? 然而,首相沐衍和太师谈琰都没办法站出来反对。 神明之言,无从判断真假,难不成你要说天子在说谎?只能承认它是真的。 可天子说陈玄丘最有资格掌管它,这个倒是可以进言,说他资历尚浅啊、威望不足啊,诸如此类的。 可问题是,你一个首辅、一个太师,站出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合着这条金鞭只有给你掌管才是天经地义的? 两人都不想落一个抢权夺功的名声,是以只能沉默。 这时候,就得其他大臣们出面了。 有些话,首相、太师不方便说的,就得让他们来。 收小弟是干嘛用的?这个时候不出面,你的脑袋是只负责喘气儿的么? 可是,众大臣无人出面!他们的脑袋,现在确实只负责喘气儿。 杨东彬前车之鉴呐! 那可是一位上大夫,眼瞅都要炮烙了。 众大臣都在努力回想,自已有没有做过不为国法所容的事情。如果做过,有没有被人所知、有没有证据把柄被人抓住。 殷受瞄了简登隆一眼,道:“寡人有倒曳九牛之力,举重若轻,倒是忘了简相年纪大了,持不得这种重鞭,这鞭,沉得很呢。来人呐,把鞭赐与陈卿。” 寺人上前,从简相面前的几案上双手抓起金鞭,便走向陈玄丘。 陈玄丘连忙起身,双手接鞭,恭声道:“谢国君赐鞭。国君器重之恩,臣铭记在心,必为我大雍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殷受把眼看来,结果正看见陈玄丘下首跪坐着一人,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庄重无比。 殷受一奇,杨东彬不是被拖出去了么,怎么…… 殷受定睛仔细一看,却是上大夫江湛。 殷受便道:“江湛大夫?” 江湛一个激灵,连忙捧笏道:“臣在。” 殷受道:“你方才在哪里,什么时候上殿的,寡人怎么不曾看到?” 江湛慌忙道:“呃……方才杨大夫……杨东彬被拖出殿时,臣刚刚赶到。” 江湛有点慌,感觉这位新王比老王在上时,气场似乎还要强大一些。 主要原因其实是因为陈玄丘那个王八蛋就坐在他旁边,单手持鞭,尝试地抡舞着,呼呼风响,令人心烦意乱。 是以,不等殷受问他为何晚来,江湛便主动解释起来。这时他自然不敢说是因为忙着派人携珍贵药物去探望姬侯,所以上朝晚了。 他是上大夫,当初君前会议,他也参加了的,他知道国君怀疑姬侯图谋不轨,对姬侯成见颇深。他却对姬侯如此礼遇,国君迁怒他怎么办? 江湛顺口道:“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宇,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自国君继位,臣便想,后宫空虚,无有所出,天下必然不安。 国君当早早册立王后,诞立储嫡,守器承祧,奉祠宗庙。臣正在搜罗家有适龄妙女之诸侯、公卿的资料,原想初作筛选再禀报国君。国君既然问起……” 江湛诚恳地道:“臣以为,借今日朝会便利,该议一议这事了。” 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顿时心动,正愁不知该如何应对磨刀霍霍的国君,选立王后显然是个极好的办法。 国君为什么这么听那陈白脸儿的话,还不是因为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国君还没有女人呢,若是为国君选聘一位王后,这吹枕头风的,还不比陈玄丘更亲近? 这是釜底抽薪之策啊。 三人登时精神一振,齐齐拱手道:“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臣等以为,国君该考虑选立王后的事了。” 陈玄丘听了,心中却涌起一抹古怪的情绪。 一说给殷受选王,陈玄丘突然想起那个狐族少女妲己了。无名等人都以为那是一只猫妖,只有早就知道妲己这个名字的他,本能地认定,那个妲己必然是个狐狸精。 不是狐狸精,你好意思叫妲己? 陈玄丘看过《封神榜》,也因此看过考据纣王的文章,其中说,纣王被后人泼了太多污水。比如炮洛之刑,实是从商朝继承过来的国家法定的处治刑罚,根本不是纣王的发明。 惨无人道?那时候的刑罚就是这么惨无人道的。 人殉是不是更惨无人道?那可是被没犯罪的人。那些所谓的贤王与名臣,哪个没用过?时代的局限性而已。 又比如纣王的王后本就叫妲己,根本没有一个什么姜皇后。 纣王是人王,被称为大王,他都不是皇帝,哪有皇后这么个称呼?而且一个王,还封了一堆武成王之类的王爵,简直不伦不类。 可传说虽不尽不实,基本脉络还是遵循事实的。现在小受受要选后,不会莫名其妙、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地选中妲己吧?他俩若凑到一块儿,不会产生不好的“化学反应”吧? 陈玄丘敢举着手中那条“质地沉重,刚正简直,勃然奋励,气势昂然”的金鞭发誓,他绝不是因为似乎与妲己有婚约,所以有点戴绿帽子的不适感和淡淡的酸意。 他只是在替小受受的江山考虑而已。 陈玄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正气地道:“江大夫所言甚是!国君该尽早册立王后并纳选妃嫔,以定后宫,以安天下。臣,受国君洪恩,愿为选婚使,负责选后事宜!” 第180章 亲上亲上亲上亲 “好!” 殷受抚掌赞道:“陈卿与寡人年岁相当,想必所悦亦与寡人相同,寡人的王后,就由陈卿你负责遴选了。” 殷受看看众人,又道:“寡人今日召集众卿,就是为了昨日梦中所接的天帝神谕。各位爱卿回去之后,要彻查所辖封邑。朝廷也会诏示诸侯,要虔诚敬天,但有亵渎神明者,必须严办。奉常寺代天执罚,却有负上天恩泽,致使神明震怒。谈太师……” 谈琰拱手道:“臣在。” 殷受道:“谈卿你须亲自过问,好生整顿一番了。若是奉常寺整顿不利,再有懈怠玩忽之事发生,陈玄丘……” 陈玄丘拱手道:“臣在。” 殷受道:“你代朕巡察奉常寺,公卿之下,可便宜从事。” 公卿之下便宜从事,那么除了太祝和两位亚祝要处置需请旨,其他所有神官他都有权处置了。 陈玄丘沉声道:“臣遵旨。” 殷受挥一挥衣袖,道:“退朝吧,陈卿留下,往御书房去,寡人还有事嘱咐。” 殷受说罢,站起身来,由八名内侍的簇拥着,向屏风后边走去。 众公卿大夫纷纷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交头接耳。 今日朝堂之事,完全由殷受这位新王一手主导,大家都有些不习惯。 可是之前因为慑于杨东彬被抓一事,众人一时有些无措,此时回过味儿来,却不免有些懊恼,大家方才表现的似乎太软弱了些啊,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 不行!一定要还以颜色。 众人深感不安,开始暗暗筹谋反击的办法,不打击一下新王的气焰,恐怕大家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大王想专权、大王想废奴?”江湛一边走,一边暗暗思忖着,一招毒计,突然跃现于脑海之中。 陈玄丘因为还要去御书房,所以没有忙着起来,他把笏板插在腰带上,慢悠悠地正要站起来,面前突然出现一袭深紫色的袍服。 陈玄丘抬头一看,就见谈太师正沉着脸站在他的面前:“奉常寺乃我大雍根本所系,岂容捣乱。” 陈玄丘慢慢站起来,和谈太师隔桌对视着,没有丝毫退让:“太师!大雍天下如果仅仅依靠一个奉常寺来庇护,你不觉得那是一种悲哀吗?” 谈太师道:“何悲之有?奉常寺乃是代天执罚!” 陈玄丘道:“大王乃人主,太师与首相为何反对大王乾纲独断呢?” 谈太师道:“因为兼听则明,专断则诲。” 陈玄丘道:“那么,奉常寺凌驾于朝廷之上,太师就不怕奉常寺专断则诲,甚而生出野心吗?” 谈太师怒道:“自我大雍立国至今,奉常寺一向忠心耿耿。” 陈玄丘道:“自我大雍立国至今,姬国也是一向忠心耿耿。” 谈太师气笑了:“小辈,你好一副伶牙俐齿。” 陈玄丘道:“太师,我朝太祖得天下时,也不过三十二岁。” 谈太师冷哼道:“你抬出太祖压我么?幼稚!老夫和你说这么多,是见国君十分信任于你,希望你能不负大王,成为辅佐大雍的一代贤臣。老夫的话,你记下就是,你来日如何行为,本太师会看、会听。” 谈太师身子一侧,就欲迈步离开,突又一顿,扭头道:“吾女茗儿,慧黠伶俐,品行端庄,堪为王后人选,老夫这里先向你报备了,你记下来吧。” 陈玄丘挑了挑眉头,道:“茗儿姑娘若是愿意入宫,晚辈自然会竭力相助。” 谈太师微微发黄的眉毛挑了起来,沉声道:“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岂能由那不懂事的娃儿自作主张?” 陈玄丘道:“理固然是这么个理儿,可若小夫妻脾气秉性不合,终成一双怨偶,想来也不是太师你愿意见到的吧?” 谈太师微微眯起眼睛,冷笑道:“你不会以为老夫是趋炎附势之辈,贪图皇亲国丈之位吧?” 陈玄丘肃然道:“我只是知道,太师是真心疼爱令媛。” 谈太师沉默片刻,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老夫一生,识人无数。但是坦白说,看不透你!老夫不知道,你是忠是奸。还是那句话,老夫会看着的。” 谈太师深深地望了陈玄丘一眼,转身向殿外走去。 这时候,大殿上已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谈太师走到大殿门口,突又止步,缓缓回头,说:“你方才说,老夫又误会了。先前那个误会,是什么?” 陈玄丘向他眨眨眼,道:“当然是误会我是奸臣的事儿。我可以向老太师你保证,我对做奸臣,一点兴趣都没有。” 谈太师颔首道:“好!那么,老夫就期待着,你成为名满天下的一代贤臣了!” 陈玄丘摇头道:“奸臣千夫所指,忠臣活得太累,晚辈都没兴趣。” 谈太师疑惑地看着陈玄丘,道:“那你想要什么?” 陈玄丘平静地道:“大自在。” …… 御书房里,殷受正吃着点心,喝着茶水。陈玄丘忽然走了进来,向他欠身道:“臣~~~陈……” 殷受丢开点心匣子,走过来一把拉住陈玄丘,笑嘻嘻地道:“今日江湛不提选后,有件事我都忘了。大哥,你说咱们两个已经是情同兄弟了,咱们亲上结亲怎么样?” 陈玄丘茫然道:“都已经亲如兄弟了,还要怎么亲上加亲?结成儿女亲家么?” 殷受眼睛一亮,道:“好主意啊,我看可以!那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上亲了。不过这事太遥远了,咱们还是先说眼下吧。” 陈玄丘愕然道:“眼下什么事?” 殷受兴奋地道:“你是愿意做我姐夫呢,还是愿意做我妹夫?我有七个姐妹,其中嫡亲的只有一个,你要是喜欢,其他六个,我就可以做主,一并滕嫁了你。 小五是我胞妹,她要嫁,得王太后点头了,不过我也可以帮你说情。实在不行,我就把小五喊来,让她亲眼看看你,我保证,她会哭着喊着非你不嫁。” 滕嫁是当时的一种婚姻制度。随正妻嫁过去的,是新娘子的亲姐妹或者同宗同族女子。她们被称为滕妾,滕妾有正式的身份,可以出席正式的宴会等场合。 一般的妾是不能扶正的,就算正妻死了,男主人也只能再续弦另娶,而他的妾永远是妾,没有资格扶正。胆敢违背,就是与森严的封建礼法相悖逆,要受严惩的。 可是滕妾例外,正妻一旦过世,滕妾是可以扶正的。这种制度在贵族间最为流行,比如三国时孙权的母亲就是和她的妹妹一起嫁给孙坚。 这种婚姻制度,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嫁女一方的利益,假如正妻死去,或者没有生育男丁,那么滕妾就可以代替她来完成,这样嫁娶双方依旧可以保证亲密的姻亲关系。 可陈玄丘现在连一块封邑都没有,殷受贵为大雍天子,自然没必要和他联姻,更不存在上赶着把自已的姐妹嫁给他的道理。 殷受这么做,显然是真把陈玄丘当了兄弟。 陈玄丘很感动,也很惭愧 。 他争这个选婚使,就是希望能替殷受把关,避免妲己入宫。可殷受对他却大方到愿意把所有姊妹都嫁给他。和这样的好兄弟一比,我真太不是东西了。 陈玄丘一感动,便道:“我已心有所属,大王的姊妹,还是别择良配吧。可惜我没有七八个姐妹,就连一个都没有。不然我一定和结个亲上亲上亲上亲。对了,谈太师说他想让茗儿选秀入宫,不知你意下如何?” 殷受大吃一惊,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茗儿?不行不行不行,那丫头年纪太小,心性不定,白天活泼天真,夜晚霸道凶狠。我跟她在岐山那几天,快给她变化不定的性情给弄疯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既如此,我再用心帮你选选就是了。” 殷受忸怩地道:“咳!寡人喜欢丰满成熟些的,大我几岁也没关系。” 陈玄丘脑海中突然跳出了南子的形象,不由吓了一跳,不行不行,大王只能配傻白甜,又攻又飒的御姐他是 hold不住的!那种女人,我宁可牺牲自已,也绝不能让她接近受受一步! (又是一下午会,而且还感冒了。明天没事了,剧情推进可以快些了,等网络文学+大会开始,还要忙两天。求点赞,愧求月票) 第181章 雪中飞隼来 临潼,邓潜的府邸。 邓潜是临潼大族,有良田万顷,奴仆如云。 邓潜的老父亲年逾八旬,正值重病,全凭名医神药,吊着一口气儿。 结果在得知雍天子颁布了“废殉令”后,老太公唯恐不能有上百名男女奴仆殉葬,不能风光大葬,所以停了药,闭口不食,绝食四日而死。 事父至孝的邓潜因此恨极了殷受,姬侯一向主张传统,反对革新,所以一到临潼,就被邓潜接入府中,奉若上宾。 优雅清静的后宅花园里,姬侯膝上搭着一条鹿绒毯子,坐在雪中,默默地看着纷飞的大雪。 柔软的雪已积满了他的肩头,但姬侯似乎没有什么冷意,哪像对外声称的那样,感了什么风寒。 自从上次一场初雪后,中京左近的气候再度转暖,迟迟未见第二场雪降下,直到姬侯驾临,这蓄势很久的一场大雪才适时落下。 在邓潜眼中看来,这是贤德无双的姬侯带来的瑞象。不过,此时陪在姬侯身边的,却不是邓潜,而是一位妙龄少女。 沙狐的抖蓬,卧兔儿暖套覆额,围了貂鼠的风领儿,足蹬鹿皮小靴,整个人秀媚靓丽,华贵不凡,容颜更是俏美,肌肤润玉,秋水湛湛,宛如神仙中人。 此女正是姬侯最宠的小公主浅陌。 姬侯此来,有长子考亲自护送,又有精兵强将护侍。浅陌是‘大道宗’弟子,修道有术,又有掌门师尊赐下的护身法器,所以扮作侍女,悄悄跟了来。 亭外大雪无声落下,大地已一片银白,只有梅花树上,露出斑斓古枝,有火红花瓣,倔强地挣扎其下。 至于那涌泉的池水,却只要临近岸边处结了薄冰,中心仍有泉水翻涌,雪花一落下去,便无声地消逝了。 浅陌疑惑地道:“父亲,旁人求见,你不见也就算了。王子启和王子衍身份何等尊贵,你怎么也不肯相见呢。他们分明是站在咱们一边的啊。” 姬侯右手拢在袍中,掩饰着颤抖,淡淡一笑道:“他们站在咱们一边不假,想把咱们拱到前边去,替他们和雍天子打头阵也不假。 浅陌啊,为父此来中京,是为了拖延时间,同时咱们还得争取安然返回,岂能轻易被人利用?” 浅陌恨恨地道:“这个雍天子,心性也太歹毒了!父亲,不如女儿利用道术潜进宫去,把他一刀杀了,一了百了!” 浅陌说罢,空中一声长鸣,浅陌察觉叫声有异,急忙一抹头上暖套儿,抬头向空中望去。 纷纷大雪中,一只雪隼突然敛翅,箭一般投射下来。它通体雪白,与漫天大雪一色,若非浅陌六识不凡,还真发现不了。 眼见雪隼扑下,其势凌厉,浅陌一扬手,突然自袖中飞出一方锦帕,锦帕四角缀着小粒的明珠,旋飞于空,陡然化作一道彩虹。 七色彩虹桥一般横在姬侯和浅陌身前,一瓣雪花袅袅飞入,登时被波动的彩虹削成了两半。这美丽的弧形彩虹桥中,竟然蕴藏着可怕的破坏力量。 雪隼落下,划着一道诡异的弧线,飞翔之姿如羚羊挂角,香象度河,不见一丝瑕疵,便是最厉害的苍鹰,也休想扑捉到它的痕迹。 那波动的七色彩虹,就像不断转动的风扇,只是因为频率太快,看在肉眼中才似只有微微波动。可是这只雪隼偏生就准确地捕捉到了彩虹波动的刹那缝隙,攸然钻了进来。 浅陌脸色一变,这是掌门师尊所赐的法宝“霁云彩虹帕”,竟被轻易破解了。 浅陌再不敢怠慢,娇叱一声,腰畔细剑出鞘,与此同时,旁边一树梅花突然振作,掀飞了枝干花瓣上的积雪,瓣瓣梅花,仿佛一柄柄锋利旋转的飞刀,裹向那只雪隼。 “公主殿下道法高深,可是想杀雍王,却不容易。大雍宫中,有无上护法,不是你我所能匹敌的。” 雪隼突然化作了一个娉婷美人儿,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娇嗔,清亮软媚,仿佛掺了蜜糖似的,其软其媚,荡魂惑心。 这软糯动听的话一口,那扑向她的无数红梅花瓣突然被卸去了力道,变成了普通的花瓣。 于是,红的花瓣,白的雪花,便荡气回肠地飘扬着,袅然落下,撒在她的身上。 幸亏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另一个是八旬老者,否则,见了她这等动人模样,怕不要就此把这谪仙般的美人儿深深刻印在心里。 浅陌失声叫道:“南夫人?” 那颦笑嫣然、风情万种的美人儿,可不正是南子。 南子袅袅向前,纤手一抓,七色光环一阵波荡,就变回了绣帕,落入她的手中。 浅陌的脸色很难看,以前她都不知道南子夫人竟然修得道术,造诣竟还如此之深。 这霁云彩虹帕乃是大道宗一件攻守兼备的法宝,不但被南子轻易破掉,法宝竟也落入她的手中,她的道行究竟有多高?她这么深的道行,都说闯不得雍天子的深宫,雍天子身边究竟有何等高手护卫? 南子看到浅陌公主的脸色,却只是微微一笑,手一扬,就把绣帕抛还给了她。 南子以转世之法重生,如今这具身体也不过就是二十许人,可是凭着她的转世秘法,每当她下一世十六岁时,前世的神识就会苏醒。因此,她现在可是拥有四百多年的全部阅历。 四百多年前那一任大道宗宗主,曾是南子的裙下之臣,就如南子倾慕楚梦不能自拔,那位大道宗宗主对她也是一往情深。 这‘霁云彩虹帕’,当年那位大道宗宗主在对战强敌时,曾借予过南子,并教给了她操纵之法,所以她才破得如此容易,收得也如此容易。 浅陌不知其中缘由,只道南子的道术已登峰造极,世间无可匹敌。想到自已与母亲还曾屡屡与她为难,不由暗生寒意。 姬侯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了欢愉的笑容,摆摆手道:“浅陌,为父与夫人有话要说,你且退下。” 浅陌正震撼于南子所展露的本领,闻言也不敢露出刁蛮之相,深深看了南子一眼,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浅陌一走,姬侯神情便是一肃,道:“女士,中京情况如何?” 南子叹气道:“很不好,自从先王过世……” 姬侯露出一抹得意之所,道:“呵呵,女士你有所不知,先王固然天年将尽,却也不至于暴卒,是国相施法,促其早死的。” 南子一呆,道:“什么?” 姬侯习惯性地抚了抚胡须,结果因为手臂不停地哆嗦,不小心揪下两根雪白的胡须来。 自从与鬼王宗决裂,失去了借寿度命之法,姬侯苍老的特别快,现在看起来,就是一个古稀之年的白发老翁,早不复当初的神采了。 姬侯懊恼地放下手,道:“国相说,雍王至少还有一年好活,是国相姜飞熊以无上魇术,咒杀了先王,才促其早死的。” 南子一听,脸色更加难看,叹息道:“姬侯,你们错了,不该咒杀先王的。先王若在,比今上要好对付的多。” 姬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道:“怎么会?不是说,当今雍王生性优柔,寡断少谋么?他怎么可能比老谋深算的先王更难对付?” 南子苦笑道:“他生性优柔,寡断少谋不假,可是他非常宠信陈玄丘。有陈玄丘替他拿主意,他对陈玄丘又言听计从,他这毛病反而变成了他最大的优点。” 姬侯脸上露出恨意,怒道:“陈玄丘,此子果然投靠了大雍!” 南子道:“当日,他以秘法化火凤凰,一日神游万里时,带走的那一男一女两个人,女者乃大雍太师谈琰之女。而那个男子,就是当今雍王。” 姬侯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发青,道:“那个持刀男子就是大雍王太子?这下糟了,雍国虽无实据,可这雍太子当时身在姬国,对寡人的谋划必然有所察觉。寡人想韬光隐晦,安然离开大雍,岂非绝无可能了?” 南子安慰道:“姬侯也不必过于担心。身为天子,对一方诸侯长,是绝对不敢不教而诛的。你入京见驾时,只要处处小心,不给他把柄,他便拿你无可奈何。 朝中还有两位亲王以及杨东彬、江湛等一批大夫,对你敬仰万分。有他们掣肘,我不信那陈玄丘就敢冒天下之大讳,对你过份如何……” 姬侯咬牙道:“不错!寡人年年遣人赴京,大笔孝敬奉上,他们收得那么开心,现在也该为寡人做点事了。” 姬侯击了击掌,扬声道:“嘉鱼卫!” 四下里,顿时冒出七八个身影,原本也不知如何掩饰了身形,与四周环境浑然一体,根本无人察觉。 这都是南氏家族子弟,护卫姬侯的秘密力量。 他们向姬侯欠身施了一礼,又向自已的族长南子施了一礼。 姬侯沉声道:“速去前院,告知考儿,就说寡人身体稍稍恢复了些,要亲自接见两位王子和诸位大夫的信使。” 立即就有一名嘉鱼卫答应一声,向前院飞奔而去。 其余嘉鱼卫四下一闪,再度隐藏了踪迹。 姬侯转向南子,沉声道:“中京情形具体如何,你详细说与寡人听听。” (热伤风真是遭罪,早起了,但困乏的很,又躺下睡了一觉才起) 第182章 迂回之法 天子身系天下,牵一发而动全局。所以先王谨小慎微,变革小心翼翼,总想在不触发太多的反对、太多的动荡甚至流血的前提下,润物无声地把它完成。 错了么?确实办得到。毕竟他掌握着至高无上的威力,他的爱憎将影响很多人。 所以,上天若能给他三五百年寿命,一直坐在大雍王座上,他确实能兵不血忍地完成改变。 问题是,凡人寿元有限,所以这个任务于他而言,就成了不可完成的目标。 殷受采取的是另一种办法,和后世大隋世祖明皇帝杨广差不多,只争朝夕。 杨广疏浚连通大动河,营建东都洛阳,改革度量衡,西征吐谷浑、三征高句丽,魄力极大地向门阀世家开战,建立了科举制度…… 结果,一个科举,便动了世家门阀的蛋糕,尽管你攻城略地开疆拓土,尽管你修建京杭运河繁荣了经济,尽管你改革官制开创科考,尽管你尊儒重道弘扬圣学,但…… 你得罪了你的执政基础,最终也只落得一个国破家亡的结局。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没错。问题只在于,这个“民”,指的是谁? 是你的执政基础,它是士,还是工、农亦或商? 先王知道有些事他必须要开始做了,否则,殷氏王族很快就要遭受反噬。可是对公卿大夫们来说,事情还远没有那么迫在眉睫,他们甚至看不到其中的危机。 因此,曾经对殷氏王族来说,拥戴他们的最大助力,在这个特定的时刻,反而成了阻碍它、消耗它的力量。 殷受是个耳根子很软的国君,优柔寡断,很容易受他人摆布。朝中大臣大多知道殷受的这个毛病。 这种人一旦彻底信任了某一个人,因为他自已老是拿不定主意,他就会对这个人言听计从,坚定地听从那个人的主意。 这正是先王和群臣最担心的,因为一旦有奸佞左右了殷受,那将是天下的一场噩梦。 现在,奸佞出现了。大王刚刚登基,他就在那个人的怂恿下废除了人殉制度,而且是从他自已的父亲,先王的葬礼开始。 尽管这一决策遭至“天下人”的反对,可是,天子的葬礼都是按照这种规矩做的,你怎么违背?你敢把葬礼办得比天子还隆重?僭越之罪啊! 殷受一石激起千重浪,这巨浪还没有平息,他又抛出了第二块石头:成立东辑事厂。 东厂的设立,就是给公卿大夫们头上套了一道枷锁,他们以后行事必须要有所顾忌,再不能信马由缰。 众公卿大夫还没品咂出东辑事厂的设立究竟意味着什么,有千斤神力的殷受就再接再厉,抛出了第三块石头:他要把奉常寺纳入朝廷体制之下。 迄今为止,在殷受新王继位以来,点了三把火。在这个过程中,百官无措,步步退却,好半晌没醒过神儿来。 他们习惯了先王的做事方法,一时还不适应新王这种急进激烈、有些没有章法的打法。不过,毕竟都是持重的老臣,他们已经渐渐醒过神儿来,开始反击。 选后,就是第一记反击。 他们不想和殷受打个两个败俱伤,天下这不好好的么,没有溃烂不堪嘛,为什么要忧心忡忡呢?我们君臣相宜,和和气气地过下去就好了,何必伤了和气? 选后,选一个能为公卿大夫代言的女人充入后宫,影响雍天子的决策,驱逐陈玄丘这个祸国殃民的大佞臣,那就皆大欢喜了。 奉常寺的王太祝、宁亚祝、安亚祝就是这么个想法。 宁尘听了他们派在宫中的神官送来消息,便灵机一动,对王青阳道:“太祝,大王本性不算顽劣,只是耳根子软,听了那陈玄丘的盅惑之言,致有今日举动。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与大王激化矛盾,只要能有一个人,对大王的影响更甚于陈玄丘,那就成了。” 王青阳眉头一皱,道:“你有合适的人选荐入宫中?” 宁尘微微一笑,道:“狐性本媚!太祝,你养在九碑林中的那只小天狐,难道不能派上用场?” 王青阳心中一动,对啊!以妲己的美貌与慧黠,要让大王对她言听计从还不手到擒来?这孩子由老夫一手养大,我的话,她会听的。 当初我留下她,原本只是可惜那天狐一族的《天狐经》,虽然被我得到,却只能束之高阁。因为那是非天狐血脉不能修练的一门道术神通,因此才留下妲己。 原想着老夫只有借法神通,大劫来时,天道晦暗,一旦不能与天界沟通,我还有一只天狐可供驱策,也不影响我在这场轮回大劫中积累功德。叫她入宫,直接左右雍天子,岂不是比做一个刺客作用更大?” 想到这里,王青阳欣然道:“此计甚妙!天子年轻气盛,太喜欢折腾了,居然异想天开,要将我奉常寺纳入治下。 不过,我奉常寺毕竟是代天执罚、维护人间正统的,不可与天子闹得太不愉快。就依此计,使天子远小人近贤臣,从此善纳忠言,自然人间太平。” 王青阳说罢,右手一翻,拇指掐在中指第二截处,朗声道:“执天道、化万法,耳报之神,听吾赦令!” 神殿之前,空气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神怪,紫青色的皮肤,一对尖尖的耳朵,模样似人非人,下身被一团紫云包裹着,半空中向王青阳作了个揖。 王青阳道:“去!告诉妲己,若那件事一时不能解决,可以放下。令其回来,老夫要给她安排一个身份,入宫选秀,争为王后。” 那紫青色的耳报神,也是没有六道轮回的上古时候,战死的英灵飘荡于天地之间,侥幸未被罡风吹散,修成了一定神通的。 他的神智非常低,只相当于一个几岁的孩子,听得懂人言,能传递消息而已。 听了王青阳吩咐,那耳报神再施一礼,便蓬地一声,散作一团紫烟,消失不见了。 此时,太子宫中,因为一场大雪,娜扎和妲己正兴致勃勃地在曲桥上赏雪。 娜扎不喜欢妲己在陈玄丘面前嘘寒问暖、巧笑嫣然的样子,所以初见她便觉不喜。 可妲己是什么情商?她只要肯伏低作小放下身架,就凭她那甜得能漾出蜜来的小嘴儿,几句话就能哄得娜扎这傻孩子眉开眼笑。 所以,现在两个人居然成了好朋友。 “我常见下雪的,不过这么大的也不多见。”妲己站在亭下,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到外边,把一片硕大的雪花接住,看着它在掌心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你有十二岁了吧,还是十三?怎么没见过下大雪么,怎么这么兴奋?” 娜扎没在亭子里,他正在曲桥上以雪为纸,以脚为笔,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乐此不疲。 听到妲己的话,娜扎撇嘴道:“难怪你插标卖身,出身小门小户人家嘛。可我们豪门大户就不同了,你别看我锦衣玉食,享用不尽,可规矩也多啊,多的能让人活活憋死。” 娜扎走近了来,继续吐槽道:“衣服装扮不合规矩,要管你。见人如何说话如何行礼,要管你。吃饭怎么坐谁坐那,要管你。每天向上辈的请安问候,也要管你。 任哪一步有半点偏差,就能不断地唠叨,都能把你唠叨疯了。这么大雪天我还想跑出去玩?我不得让我爹、我娘,还有身边的丫环仆从念叨死。” 娜扎叹口气道:“我大哥二哥就是从小被管成了木头人,所以我爹喜欢他们。我呢,不听话,他烦我烦的呀,就跟那什么似的……。 我这还是男儿身呢,女儿家更惨,要是嫁做人妇的女儿家,那就惨上加惨,一天天就跟关在笼子里的一只小鸟儿似的,每天就只能看到巴掌大的那么一片天。” 妲己从小住在九碑林,王青阳不允许她乱跑,妲己觉得自已的日子已经过得很无聊了。想不到世间还有比她的家更惨的处境。 妲己天性喜欢自由,一想那样形同拘禁的生活,不禁对娜扎大感同情。 娜扎笑道:“所以,苏苏一开始拖我出来,我还不高兴。现在想想,却也不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娜扎说着,忽然一拍脑门儿,雀跃道:“我去找一口木锹来,咱们堆雪人吧。以前想堆,家人怕冻坏我的手指,从来不许的。”娜扎说完不待妲己回答,便一溜烟儿跑开了。 妲己刚刚收回追随娜扎而去的目光,耳朵突然一动,就见面前一团紫雾乍现,从中现出一个半透明的神怪来。 紫青色的皮肤,一对尖尖的耳朵,模样似人非人。 耳报神现出身形,拱手作揖道:“妲己,王太祝吩咐,若那事一时不得解决,可以暂时放下,先回奉常寺去,太祝要给你另行安排一个身份,让你入宫选秀,争为王后。” 啥米?入宫? 刚听娜扎诉说了一番豪门大户规矩的妲己顿时瞪大了眼睛,那岂不是比拘在九碑林还惨?豪门大户的规矩都这样了,一旦入了宫,还能让我到处跑?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啊。 那只耳报神说完,就要腾空而起,去回报王太祝。 妲己一急,樱唇一张,一股强大的吸力顿时就把那纵身欲起的耳报神嘬了回来。 “天狐噬魂!” 四大先天灵兽中,只有天狐一族除了天赋神通,还有一部《天狐经》可以修炼。这“天狐噬魂”就是《天狐经》中的道术。 妲己功力尚浅,本难用其伤人,可这耳报神不过是残缺不全的一道魂灵,如何抗拒得了她的神通,立时化作一缕紫青色的元神,被妲己一口吞下。 妲己还是头一回公开违抗王青阳的命令,心中难免紧张。屁股后边的雪白绒绒的狐尾蓬地一下弹了出来,狗狗儿似的摇了几下。 妲己拍拍自已的胸口,给自已打气道:“妲己不怕!太子宫有阵法镇压,耳报神进不来,我压根儿就没见过他。” PS:求点赞、月票! 第183章 十八年来掌珠护 大雪纷飞中,太师谈琰回了府。 白发苍苍的老管家荣叔早就候在了门房,一见太师乘马而归,连忙迎出来,佝偻着腰,搀他下马,帮他拂去肩头积雪。 这老管家从少年时便是谈太师的书僮,如今已经成了太师府的老管家,可他却没有大管家的觉悟,仍然想亲自照料太师的起食饮居。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老管家荣叔一边帮谈太师拍打着身上积雪,一边笑道:“老奴还道今冬会是个暖冬,虫儿都冻不死,来年怕是收成有问题,却不想不下不下的,这就憋出一场漫天大雪来。” 谈太师笑道:“是啊,该冷的时候不冷,该下雪的时候不下,四时错乱,便是人都受不了,你那咳嗽的毛病好些了么?” 老管家荣叔笑道:“老奴有太师传授的健身拳法,每日打上两趟,有什么病啊灾的,都不用吃药,熬上两天也就好了。 旁人可就没这福气喽,就因为今冬晚冷了几天,雪晚下了个把月,光是咱们这条街上,已经有六个年过半百的人,原还好好的,说死就死了。” 荣叔年纪大了,喜欢唠叨,谈太师笑而不语,在荣叔陪伴下一边沿加了顶的庑廊往宅子里走,一边问道:“茗儿呢?” 荣叔道:“大小姐随她师傅在思泽居修习功法呢。” 谈太师站住了脚步,抬头望望廊外大雪,道:“荣哥儿,你且去书房,沏壶茶候着。我去思泽居瞧瞧。” “是!” 荣叔站住,目送谈太师走向前往思泽居的路,有些遗憾地搓搓手,叹息道:“小小姐是个好姑娘,可惜女儿家终究不能顶门立户,老爷这么好的人,却没生个男丁,我还想着,子子孙孙都能侍候老爷的后人呢。” 荣叔摇头叹息着,慢慢向书房走去,背佝偻的更深了。 主人无后,对他这种侍奉了主人一辈子的人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思泽居院落中,茗儿一身黑衣,肤白如雪。 容颜被玄衣一衬,更是说不出的美丽,就似那黑衣之下,笼着一个雪玉雕成的美人儿。 她手持一口长剑,正在雪中舞剑。 天上漂洒下来的雪花,被剑气一引,便随之舞动,越来越多的雪花汇入其中,便成了一条雪龙。 随着茗儿剑气的牵引,雪龙攸忽上下,左右盘旋,既不离散,也不坠落,若叫外人看见,必然惊为神仙。 凡间武学,便再高明,如何可能有这样的效果。 摩诃萨负手在亭沿下看着,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欣然之色。 以前,茗儿施展白虎庚金剑气,虽然强悍犀气,有无坚不摧的效果,但是出剑缓慢,蓄力时间太长。 而且剑气发出,笔直刚猛,有去无回,瞧着固然骇人,可是除非敌人站在那儿不动,或者有意硬抗你的剑气,不然你的剑气再如何犀利,打不到人又有何用? 可是现在,茗儿渐渐开始将至刚的剑气化为了至柔,对它的控制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这孩子真是天资聪颖,摩诃萨当年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与这孩子有缘,所以收了她为弟子,可前后也只指点了一个多月,便返回了极乐天。 想不到就凭着这一个多月的教诲,她竟能练到这般境界。 当然,谈太师对她应该也有所指点,不过这功法是摩诃萨的独门功法,对悟性要求极高,摩诃萨心知肚明,能练到这般境界,主要还是靠茗儿个人的天赋。 茗儿突然一振长剑,望空一击,那条被气机牵引,随之舞动的雪龙呼啸一声,向住高空击去。 摩诃萨抬头仰望,目中金光闪动,清晰地看见那道剑气笔直地向空刺去,百丈之内,无坚不摧。射出近千丈,最后一丝余势方才卸去。 而随之升空的那道雪龙却是飞至六七十丈时,余势便尽了,轰然一声,化作漫天飞雪,纷纷扬扬地落下。 这一大片飞雪,较之四周的雪花,一下子浓了十倍不止,瞧来不像下雪,倒像有一个巨人,拿一个装满了积雪的桶,在向下倾倒。 茗儿已经一闪身,躲到了那五角小亭之下。 “师父,弟子练的如何?” 摩诃萨笑道:“为师得一缕先天智慧之光,修得大神通。是以本门功法,最讲悟性,若无悟性,便修炼千百万年,不得寸进。若悟得其理,顷刻之间,便可神通大成。茗儿吾徒,悟性甚好,短短时日,便修到如此境界。” 茗儿喜道:“已经大圆满了么?” 摩诃萨摇头道:“小成而已,大圆满之境,一道剑气,横亘何止万里。剑气一出,天地为之震动。” 茗儿一听,小脸垮下来,颇有沮丧之意。 摩诃萨笑道:“不过,要到达那般境界,何其不易。为师如今也只练到大成,距大圆满之境还差得远。为师觉得,徒儿好生用功,或许,在你的特异体质之下,你会比为师先达彼岸。” 茗儿怏怏地道:“那又怎样,不就是打架厉害些么?人家可是个小淑女,还能整天提着剑去找人打架不成?打赢了也没什么好开心的。” 摩诃萨摇头道:“你所为者,便是想双魂分开么。放心吧,为师一直在为你打听着呢。 我已打听到消息,东海郭家有一件宝贝,乃是可以用来重塑肉身的后天灵宝,你现在刚刚迈入小乘境界,待你把境界稳固下来,为师便带你去,想法谋得此宝,为你姊妹二人离魂。” 茗儿大喜,牵住摩诃萨的衣角雀跃道:“师父对我真是太好了,那咱们什么时候走?” 摩诃萨道:“看你悟境喽。不过,以你的悟性,我看再有三个月,我们就可以启程前往东海了。” “三个月么?那就快到我十九岁生日了。”茗儿喜孜孜地道:“使得使得,若是顺利,人家十九岁的生日便可以和姐姐分开过了。师父对我真是太好了。” 这时,谈太师沿回廊远远走来,隔着五六丈,便站住,向摩诃萨拱了拱手。 摩诃萨看见谈太师,微笑道:“你爹来了,似乎有事找你,今儿就练到这里。” 说着,摩诃萨向谈太师也是抱拳一揖。 摩诃萨是茗儿的师父,谈太师是茗儿的父亲,但两人并不熟络,他们也不想熟络,维系二人关系的,就是茗儿。 因为,摩诃萨知道谈太师是天庭在人间的代言人,而谈太师知道摩诃萨是天界一方大势力派往人间的行走。 所以两人的关系就很微妙了,就像他们各自背后的天界势力之间的关系一样微妙。 试想,一个鹅厂高管和一个猫厂派驻代表,就算有些私人关系,相处起来,总要有些顾忌的。 所以,摩诃萨只是微微颔首,便飘然退去。 谈太师这才走到茗儿身边,茗儿道:“爹。” 谈太师清咳一声,抚须道:“茗儿啊,当初为父只是有意让你嫁给王太子,不想你就负气出走了。你在姬国时与王太子偶然相逢,共历过患难。如今,你对王太子观感如何?” 什么意思?难道爹爹还不死心? 茗儿心中警铃大作,她眨了眨眼睛,一脸无邪地道:“人家也不知道诶,在姬国的几次大战大多是发生在晚上,要不阿爹等晚上问问姐姐?” 第184章 现学现卖的天赋神通 “晚上爹爹问月茗,月茗稍加推诿,爹明日再问我。我们姐俩儿和爹每商量一次,就得一个日夜。 拖一天是一天,我好好用功,早日稳定境界,到时就跟师父跑去东海,等我再回来时,选秀都结束了。” 羲茗不无得意地想:“嗯,晚上我在手札上和姐姐好好商量一下这个事儿。” 谈太师被女儿这句话提醒了,女儿这具身体,内有两个灵魂,日夜轮换,并不相同。 这件事,除了他和茗儿的师父无人知晓,可这种情况下茗儿入宫,算是姐姐入宫还是妹妹入宫?茗儿又如何可以坐镇后宫?她的这种变化,又如何能瞒过她的枕边人? 以前女儿还小,谈太师不觉得此事有何困扰,这时才突然意识到,似乎是该想个法子,先把两个女儿分开才行了。 …… 上大夫江湛回到府中,立即把自已关进了书房,闭目冥思一番,便摊开纸张,开始写信。 江湛一共写下四封书信,分别装进信囊,用漆印封好,唤来亲信家人,吩咐道:“你带人护送这四封信去,按信上收信之人,务必交到他们本人手中,片刻不得延误。” 家人肃然听命,出去点了二十多个孔武有力的家将,人人骑马,佩了走长途的马包,顶着漫天大雪出了中京,望东而去。 江家的封邑在东面,与东夷毗邻。 东夷作乱,朝廷派大军弹压,江家作为地头蛇,自然也要派人协同作战。 江家世居东方,与东方诸大城大阜走动频繁,更以姻亲关系,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关系网。 江湛的这四封信,有一封是给他协同朝廷大军作战的胞弟。另外三封则是给江家在东线几大城池的挚友。 江湛在信中详述了京中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把上大夫杨东彬被抓入东厂一事做了交代,并且让胞弟和几位挚友做一件事。 他让胞弟江洋敞开东大门,放那些因为东夷诸族内部征战,以及与大雍军队作战中沦为难民的人进入大雍。 大批的难民早就聚集在雍国边境地区了,只是雍国这边担心有探子斥侯充斥其间,一直严密封锁边境,不许进入。 江湛又授意沿途几大城池的挚友大开方便之门,放这些难民一路逃来中京。 你不是想废除奴隶制么?好啊,我就送你几十万饿得两眼发绿的难民,看你如何收拾! 江湛抚着胡须,暗暗冷笑。 一下子闯进几十万难民,若是由着公卿大夫们处治,青壮可以买作农奴,叫他们下地种田,女人和孩子可以买作姬妾与仆从,如此不但可以让一部分难民活下去,也能增加各位公卿大夫的财富。 朝廷自然也就避免了动荡。可大王却异想天开,想化奴为民,那这些难民我们都不要了,你就让他们做你的民吧,看你如何安置如许之多的难民。 现在寒冬已至,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几十万嗷嗷待哺者为了活命,到时会闹出多少乱子呢? 江湛想着,得意地笑了。 大王年纪轻,不懂事,我们这些公卿忠心王事,自然会好好教你做事。 江湛已经想到殷受焦头烂额、手中无措,放下身架央求他们出面收拾残局的场面。 这事,得让各位大夫们心里有数,大家都肯配合,才能达到目的。 想到这里,江湛扬声道:“来人!” 候在廊下的一个童子连忙拉开障子门走进来,毕恭毕敬地道:“老爷,请吩咐。” 江湛道:“去,你去告诉大管事,马上给老夫来往密切的那几位朋友下贴子。就说瑞雪骤降,明日午后,老夫邀他们过府饮宴,踏雪寻梅,哈哈哈哈……” …… 大雪无声,至晚方歇。 大雪过后,夜色都显得不那么黑了,天光虽暗,可以因为雪色的反光,明明已是深夜,却给人一种刚刚入暮的感觉。 王青阳站在楼阁上,披着大氅,定定地望着外边蒙上一片银白的建筑。 耳报神一直没有回复,王青阳心中有些惊疑。 思索良久,他忽然记起立太子后,先王便把两大护国神兽中的鸑鷟派去保护王太子了。 鸑鷟擅长阵法设置,他入驻太子宫后,还曾向王青阳索要过布阵的材料,莫非他在太子宫布下了极强大的法阵,那耳报神未能把消息传与妲己知道? 想到这里,王青阳沉声道:“夜合!” 一道人影从暗中鬼魅般飘了出来。 王青阳道:“明日,你叫上玉衡,去一趟太子宫,面谒天子。” 夜合抬起头,这是一个面容清秀、眼神稍显阴鸷的男子:“太祝,大王明日会去太子宫?” “明日,是陈玄丘陈大夫乔迁之喜。大王视陈玄丘如股肱,一定会亲自前往的。” “是!” “玉少祝去,是代表我奉常寺,向天子表明臣服之意。” 王青阳想起今日朝会,殷受诡称收到神谕的事来,唇角露出一丝讥诮。 殷受,你好大的野心!除了第一任雍天子,其他例代雍王,还没有谁能对我奉常寺呼来喝去。 哪一任雍天子不把我奉常寺敬若上宾?我奉常寺代天执罚,何等尊贵,你竟想把我奉常寺纳入你的治下,难道你已狂妄到自比上天了。 “夜合……” 王青阳慢慢转过身,看向夜合:“玉少祝负责和天子打交道。你趁机找到妲己,把天子选秀的事告诉她。叫她尽快伺机脱身,我要让她成为这大雍天下的王后!” 夜合是他的心腹,他不在时,就是夜合负责往九碑林给妲己送饭,是奉常寺中极少数几个知道妲己存在的人。 夜合欠身应道:“是!” 未见夜合如何作势,便又倏然消失在原地,仿佛他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 太子宫的新任管事笑眯眯地问道:“陈大夫,你这边收拾的怎么样了啊?” 陈玄丘道:“我孑然一身,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新任管事是接的前往宫中的原管事的班,这些寺人都是人精,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心中最是有数。 他当然知道陈玄丘是极得大王恩宠的,便巴结道:“新宅子里,也不知物件儿齐不齐全。大夫看你这客居中有什么用顺了的东西,都可以一并搬去。” 陈玄丘一听,连忙道:“那可使不得,东宫之物,怎可拿走。” 管事笑道:“无妨,无妨。大王尚未纳后,小太子快的话也得好几年才能生呢,到时这府里自然要重新修缮一番。” 陈玄丘听了,便对娜扎和妲己摆摆手道:“既如此,你们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一并带上吧。” 娜扎和妲己答应一声,娜扎便直奔自已的卧房。这孩子认床,初来时好几天晚上睡不好觉,现在好不容易睡习惯了,又要搬家。 既然人家说随意拿,他打算把枕头被子打包带走。 妲己却是窜进了陈玄丘的卧房。妲己姑娘虽然贪玩了一些,但是对于任务还是记在心里的,尤其是昨天吞了一个耳报神,虽然王青阳不知道真相,她还是有点心虚。 她想看看陈玄丘屋里都有什么东西,知已知彼百战百胜么。 果然如陈玄丘所说,他还真的是孑然一身,没什么东西,桌上就放着一个小包袱。 妲己回头看看,嗖地一下窜过去,迅速解开包裹,匆匆翻了一遍,除了几件衣物,一无所用。 “穷鬼!”妲己撇撇嘴,赶紧把包裹又还原了。 四下一看,再无他物,抬头再一看,妲己忽然被博古架上的一件器玩吸引了。 那是一件鸡油黄的瓷瓶儿,色泽澄黄,质地肥润,叫人一见便爱不释手。 尤其是它的造型竟是一只大公鸡造型,鸡肉可是妲己的最爱。这瓶儿看得她都馋涎欲滴了。 “这个不错。”妲己立即跑过去,想把那只鸡油黄的瓷瓶儿拿下来。 可那瓷瓶儿摆得较高,陈玄丘都要踮起脚尖,才够得到,妲己自然够不到。 她纵身一跃,伸手一抓,不料手下一滑,那瓶儿就向地面跌去。 妲己大惊,伸手一推博古架,身子灵巧地落地,伸手一托,鸡黄油的宝瓶儿稳稳托在了掌中,可那博古架儿被她一推,却向另一面倒了下去。 “哎呀!” 妲己赶紧扔了鸡油黄的宝瓶儿,向前一扑,伸手去抓博古架,可她这纵身一扑,却正扑在博古架上,加速了博古架的摔落。 结果,这边鸡黄油的瓶儿落地,摔得粉碎。那边博古架重重砸在地上,上边各种古玩摆件摔得七零八落,那些非铜非铁的器物全都碎了。 “大王要亲自陪同大夫乔迁,恩宠之重,怕是天下人人羡慕呢。哎哟,老奴不跟陈大夫说了,先去前边伺候着,万一大王到了,好赶紧迎着。”管事说完,便向陈玄丘拱拱手,快步向前边走去。 紧接着,陈玄丘就听房中一阵叮叮当当,不由眉头一皱,马上转身进了屋。 一个铜香炉的盖儿叮叮当当地跳跃着,正滚到陈玄丘脚下。 陈玄丘顺着铜炉盖儿往前一看,就见博古架砸在地上,妲己正像一只蛤蟆似的趴在博古架上,一脸懊恼。 陈玄丘怒道:“子襟,你怎么毛手毛脚的,这一架子的古玩器物,怎么都摔碎了?” 妲己的膝盖都磕疼了,见他进来不嘘寒问暖,倒去关心一些死物,不禁暗暗生气,却还是作出一副可怜样儿,怯生生地道:“人家不小心嘛。” 陈玄丘目光再往桌上一扫,心中却是一凛。不对,包袱被人动过。 妲己虽然把包袱还了原,但是系包袱的手法,与陈玄丘有些不同。 王青阳能教她《天狐经》,却不可能闲来无事,教她怎么给包袱打结。 因此妲己虽然慧黠,解开一遍就知道怎么打了,还是有些手生,手法上便看出了差异。 陈玄丘这几日忙于朝堂之事,对妲己只是存了戒备之心,却还没顾上盘她的根底儿。此时一瞧这般模样,陈玄丘趁机决定借题发挥,探一探她接近自已的目的。 陈玄丘便佯怒道:“这一架子古玩,随便一件都能买下几干个你了!笨手笨脚,一无是处,我要你有何用?你留在太子宫吧,不要跟我走了。” 妲己一听就慌了,不跟他走?不跟他走随时会被主人召回的呀,那时就没理由搪塞了,我还没玩够呢。这个小气鬼,摔点东西有什么不了起嘛。 妲己又气又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情急不已,脑海中突然“轰”地一声,一连串神秘玄奥的信息涌入进去。 妲己从小由王青阳抚养,并不清楚自已的生日,她不知道,今天正是她十八岁生日。天狐九尾,一尾一神通,第一天赋神通-――‘狐媚惑主’,便于此时觉醒了。 福至心灵一般,妲己爬了起来,柔若无骨地往地上一滑,跪坐在那儿,呢声说道:“主人恕罪,奴奴……对主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呢。” 陈玄丘冷笑道:“哦?你有什么用处啊?” 妲己瞟了一眼陈玄丘,轻轻咬一咬下唇,垂下头去,羞羞答答地道:“主人想要什么姿势,奴奴都会呢。” 陈玄丘被她眼神儿一瞟,心弦便是一颤,似乎在这一刹那,房间里突然全暗了,只剩下一束光打在妲己的身上。 陈玄丘入目所见,只有一个娇羞低头、诱惑无尽的美丽少女,似乎正在期许着他的临幸。 陈玄丘的神色有些呆滞,但眼中的光却越来越灼热。 他一步步走过去,慢慢弯下腰,伸手勾住妲己光滑粉嫩的下巴,让她仰起了脸儿来:“是真的么?耳听……为虚呀……” 妲己忽然有点慌,这个突然涌进识海的劳什子狐媚,究竟是什么功法呀? 不是说用了之后会让受术人对我言听计从么? 为什么他现在看起来,比刚才还要更可怕些? :抽着烟抗衡咳嗽,手纸用了一篓,终于码出第二章鸟,两章六千五,求点赞、月票! 第一百五十章 天行至 一排排造型怪异的弩车整齐划一地横亘在周围,弩车后面的豪门家将正在奋力摇动上面手柄,“嘎嘎嘎”地扳开弩车的机括机簧,一根根铁杆的箭矢装入,然后猛然一扳弩臂! “嗖!嗖!嗖!” 犀利,可透重甲。 火焰不可阻止,狂风只可偏之,擅长土系异能的竭尽全力,在身前升起一道土墙,可只撑得片刻,就已千疮百孔。 一个个来不及闪避的异人在利箭之下痛苦地死去。 邹阳脸色铁青,韩骏咬紧牙关站在他的身前,用自已的钢铁之躯为义父挡箭。 只有秦泽在这样的环境中仍旧游刃有余,箭矢再快,快不过他的眼力和速度,但是他能躲过利箭,却无法去救助别人。 神色冷峻的王翼站在机括运转,轧轧升高的战车上,冷冷地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他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锁链铠甲,身披着一件墨绿披风,对眼前的血肉横飞的场面似乎有些异常的兴奋。 他喜欢这种践踏的感觉。 看到战场上秦泽竟在如此可怕的利箭之下依旧纵掠如飞,周围豪门子弟无不心惊胆战。 如此凶悍的异人,岂会是他们可以阻挡的? “不愧天地间第一个异人。” 王翼冷笑:“准备蜻蜓弩!” 哗哗的脚步声传来,一队训练有素的家将迅速冲了上来。 他们手中端着一具造型颇为奇特的弩机,这些弩机上面的弩弦弩臂造型与寻常的弩箭一般无二,只是放大了许多。而弩槽的下面却是一个软木活塞,上面却是一只光滑的竹筒! 王翼眯起了眼睛,脸色微微阴沉。 其实对于这次战斗还是非常不满意的,因为这次战斗的主要目的不止是全歼异人,而是要彻底耗掉袁家的异人力量! 邹阳虽然具有威胁,但这个威胁还是比较遥远,而袁氏家族的威胁却是近在咫尺! 可袁采薇竟全身而退,力量没有受到多少损失,这让他大感失望。 尤其是,现在他精锐尽出,袁采薇已经看到了他的力量,以后必然有所防范, 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尽量把邹阳这支力量彻底消灭了。挟大胜之威,他又有了防范,袁家想再出头,也不容易。 噗! 一声沉闷的响声从旁边传来,一名家将手中的蜻蜓喷弩上的竹筒当中陡然喷射出一团绳索。 这一团绳索在喷射出来的刹那之间,就在空中倏然展开,这团绳索上拴着三个铁珠,在弹出竹筒的刹那,就开始高速旋转起来。 这根绳索在空中“嗡嗡”旋转,如同一只振翅飞翔的蜻蜓,化成一轮光晕,向战场上直飞过去! 位卑不敢忘国,这些蜻蜓喷弩乃是墨家有感于塞外的匈奴年年侵犯边关而发明而出的一种专门对付匈奴骑兵的武器。 这种蜻蜓喷弩一旦发射出去,飞旋的绳索就能缠绕住匈奴战马的马蹄,其后果自然就是人仰马翻。造成一种多米诺骨牌的效应。 但是现在看来匈奴还没有用得上,反而是秦泽这个家伙第一个尝了鲜。 第二个、第三个…… 一支支晴蜓弩,向前秦泽的方向射去,只要有一个缠中秦泽,秦泽速度一失,必死无异。 秦泽忽然看见四面八方传来“嗡嗡”的声音,只见一团团高速飞来的绳索如无数硕大的蜻蜓般,悠悠地向他飞过来! “这是什么古怪的兵器?” 秦泽心头一惊,看到一只高速旋转的绳索向他飞来,他手中弯刀一震,一刀就劈在这只向他飞来的“蜻蜓”上。 但是他哪知道这条绳镖的绳索乃是用上等胡麻混合蚕丝以桐油浸泡制成,根本不惧刀剑的劈斫,这一刀劈斩上去,高速旋转的绳镖非但没被割断,反而如同毒蛇一般迅速缠绕上来,绳镖上附带巨大的离心力一个拉扯之下,竟将秦泽给拉扯的趔趄半步,险些一头栽倒! “这是什么诡异的武器!”秦泽好不容易收回弯刀,看着无数的绳镖“嗡嗡”旋转,如同无数捕食的毒蛇一般,向他迅疾缠裹过来! 不好! 秦泽迄今为止,几乎每次吃瘪,都是遇到了柔软而且攻击范围大的武器。 看到这些向他飞来的绳镖,他不用想也知道,一旦这些高速旋转的绳镖就能缠绕在他的身上,一刹那间就能将他整个人彻底缠死! 逃?逃也来不及了,四面八方,无数的绳弩,只为他秦泽一人。 秦泽绝望了,他一直以为自已拥有了天下间最快的速度之后,就已天下无敌。 可此时,他却异常的绝望。 就在这时,七八条旋转着飞向秦泽的蜻蜓弩,却突然停下严下了。 风仿佛停止了呼啸,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无数旋转的绳镖倏然停滞在秦泽周身一丈开外,就像挂在那里的一幅幅怪异的图案。 秦泽心头一震,一股暖刹那之间,他只觉心底一股岩浆一般的热流几乎喷涌而出! “天行!”秦泽失声叫了出来。 空中,一个背生金属双翅的人飞了下来。 俯冲向地面时,他背后的铁翅先是一敛,继而复又一张,完美地卸去他下冲的力道。 他双脚落地,向前跑出几步,背后的铁翅哗地一收,聚拢在他的背后。 “跟我走!” 周天行一把抓住秦泽的手腕,向仆便跑。 空中嗡嗡的声音响起,又有绳镖和利箭向他们飞射而来。 “当心!别让这些东西缠上!”秦泽大叫一声。 看着漫天飞来的绳镖,周天行冷冷一笑,迎着这些飞来的绳镖,右手似缓似快地划出一个圆圈来,轻轻地向外一划,左侧飞来一片绳镖忽然加快的速度,如同一只只蝴蝶一般,悄无声息地自两人头顶上一划而过,然后就和右侧的绳镖撞在一起! 噗噗噗噗! 两边高速旋转的绳镖撞击的刹那间就纠缠成了一团疙瘩,然后纷纷扬扬从空中掉落下来! 这些难缠至极的绳镖竟然在转眼之间就被他这么一下就给破掉了! “干的漂亮!天行!”秦泽大喜过望。 然则与此同时,粗重的呼啸声音再次响起,旋飞着还未掉下的飞轮弩匣又朝两人冲了过来。 周天行神情平静如水,双手在头顶盘旋如云,空中呜呜飞袭而来飞轮弩匣被他至轻至柔的念控力场一兜一转,随即借力打力,飞轮弩匣滴溜溜地盘绕了一圈后,忽然流星一般向发射的位置反弹了回去! 弩匣落地砰然的声响起,内里储存的弩箭一瞬间被激发,漫天乌光从弩匣之中爆射而出,无数凄厉的闷哼惨叫之声从远处接踵传来,豪门联军道登时就被这连串的打击给彻底打乱。 “走!” 周天行一把抓住秦泽,向外狂奔。 秦泽大叫道:“天行,我们不能走,邹师和许多兄弟还被困着。” 周天行一边发力狂奔,一边道:“我只管你一人,其他人,早已一拍两散,他们的死活,我不管。” 秦泽奋力拉住周天行,怒道:“我和你,也已分道扬镳了!” 周天行唇边露出一抹无捺的苦笑:“有些感情,是无论如何也割舍不了的,否则,你以为我会来?” 秦泽咬了咬牙,道:“我不能跟你走,你不救他们,我就算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也绝不独自偷生。” 周天行叹道:“你的义气,若用在对的地方,那该多好。” 秦泽怒道:“什么叫对,什么叫错?你心中的错,未必是我心中的错。” 周天行摇头,道:“你看,邹师他们已经冲出去了。” “什么?” 秦泽欢喜地回头,却见邹阳等人仍被困在原地,不由一愣。 他刚想转身询问周天行,后颈突然挨了一掌,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第186章 点水玉人来 几个家人抬着娜扎的大床,床上放着他的衣物。 娜扎空手跟在后边,待走到客舍月亮门处,娜扎回头一看,就见妲己负着小手,挺着胸脯儿,二管事背着妲己的小包袱,天生的驼背一般跟在她身后。 二管事后边,则是婆子、丫环、针娘、家丁、厨子、花匠等一大票人,浩浩荡荡。 可是,他们走的方向不对,没跟着自已来,而是沿着中庭大道,笔直地向后去了。 娜扎站在月亮门里,踮着脚尖儿招手:“喂!这里啊,你走错啦。” 二管事站住,拢着嘴巴远远地道:“没走错,子襟姑娘是我家主人的贴身人,自然是要住进后宅的。三公子且往客舍安歇,老奴一会便来问候。” 妲己笑吟吟地向他摇了摇手,神气活现地走掉了。 娜扎发呆半晌,把下巴望空一甩,傲娇地道:“哼,我是客,你是仆。有什么了不起的!” 娜扎就雄纠纠、气昂昂地追着抬床的家仆去了。 …… 大管事亲自引领着陈玄丘和殷受,一路巡视,最后来到后宅家主的大院落中,里里外外介绍一番,最后推开书房的角门儿,把二人领到了那处极雅致的木台上。 由于温泉的关系,这里绿叶红花,生意盎然。更有袅袅轻雾笼罩其上,仿佛仙境一般,令人见而忘俗。 陈玄丘喜欢地道:“想不到那位杨大夫还是个雅人,这里的意境不俗啊。” 大管事见主人满意,眉开眼笑道:“主人与贵客且请稍做歇息,老奴去给主人和贵客沏壶茶来。” 大管事匆匆退下了,陈玄丘道:“大王请坐。” 二人隔着一张几案,在暖绒绒的驼毛蒲团上对面坐了。 陈玄丘满意四顾,复又看向雾中荷塘,笑道:“这里真如仙境一般,那位杨大夫很会享福啊。” 殷受恨恨地道:“所以寡人才格外生气。殷家待他不薄,他不知感恩,就是如此回报我殷家的。” 陈玄丘安慰道:“算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天下间哪有……” 陈玄丘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悸,目光随之一凝。 就见荷塘水面之上,一朵白里透红的娇艳荷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得脱离了茎杆儿,一下子飞到半空中。 花苞刹那间如昙花一般层层开放,花瓣舒展,道道清光荡漾。 那清光似乎有撼动神魂之效,令陈玄丘与殷受一阵心旌摇动。 殷受腰间的锯鬼刀突然急剧地颤动起来,似乎其中的长刀要挣脱刀鞘,冲杀出去一般。 宫中,地下密室里,一团紫色的火焰凭空自燃,紫色的浓焰翻滚升腾着,却没有一丝热量逸出,瞧来十分诡异。 突然,那团紫色火焰猛然一振,隐隐化作一只大鸟形状,只略具其形,倒并不具体,其中两只狭长的眼睛缓缓张开,两道紫芒一闪,却是两颗深紫色的眼眸。 紫色火焰中发出了月酌苍老的声音:“似有无限死气,又有无限生机,这是什么力量?” 狐疑之色只一闪,便化作冷厉:“哼!不管你是什么,敢伤及老夫庇护之人,你还不配!” 他瞳中紫芒一闪,一道神念倏然而去,跨越空间,瞬时注入锯鬼刀。 他在锯鬼刀上施过术法,只要殷受遇险,虽千万里,瞬息可至,犹如一座空间传送阵。 那朵白莲花瓣层开,如玉泉涌浪,道道清光直撼人心。 仿佛一个无形漩涡,扯扯着陈玄丘和殷受的灵魂,要让二人脱体而入,投入漩涡之中。 殷受虽有千斤神力,却是凡人之躯,率先抵抗不住,只觉神魂剧震,就要脱体而出。 这时一道神念破空而来,注入刀中。 殷受身形一振,身、魂登时合一。 本来欲脱体而出,投向前去的是他的神魂,这时却是身形也是向前一纵,鞘中宝刀呛啷一声,自行弹了出来。 殷受下意识地握刀在手,双手握刀,纵身前跃,一声大喝,便向那瓣瓣水莲涌现,道道清光流转的宝莲花劈去。 殷受这一刀破空斩杀,气势凌厉,便似一块打铁的砧板,都似能硬生生切开似的。 但那朵玉色的盛开莲花,却似比精铁还硬! 一刀劈去,铿地一声巨响,殷受连人带刀,落回了木台,蹬蹬蹬倒退三步,方才稳下身形。 陈玄丘原本被那强大的力量要勾出魂魄,正守神御正,与之对抗,殷受一刀劈下,玉莲花对他的神魂吸摄之力顿时散去,陈玄丘眸光清明,顿时清醒过来。 就见那朵玉莲花,受这一劈之力,微微沉了一沉,陡然化作一个百媚千娇的成熟美人儿。 一袭曳地的柔软长袍,将丰挺的胸、纤细的腰、张力夸张的臀胯曲线衬托得跌宕起伏。 容颜娇媚,白如凝脂,素若积雪,光艳照人,隐隐然似有莹莹华光流转。额头一点白里透红的玉莲花钿,更增娇媚。 她那唇瓣,丰润诱人,贝齿微露,一线洁白,狐丽可人。 专好成熟妇人的殷受见了,登时两眼一直。 陈玄丘轻轻摸索着手上的纳戒,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王舒窈的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轻叹道:“我的纳戒,也落在你手中了?” 陈玄丘唬了一跳,失声道:“你的纳戒?” 陈玄丘迷糊了,鬼王宗冀州分坛的那个王东坛主借尸还魂了?而且是附身在一个成熟妩媚的妇人身上? 王舒窈幽幽地道:“是啊,我的纳戒。这枚戒指,是他送给我的呢。若非是他送了这枚戒指给我,我又怎会以为他喜欢了我,从此不能自拔。却又怎知,他只是送我一个储物的东西罢了,呵呵……” 王舒窈自嘲地笑起来。 陈玄丘心道:“戒指的喻意太明显了,送戒指给一个美貌的女子,居然只是为了它内附的功用。这人一定是个超级低情商的大直男。不过,这不是王东的戒指么?” 陈玄丘忍不住道:“你是王东?你借尸还魂了?” 王舒窈歪着头想想,道:“王东?没听过这名字,是我的侄孙还是曾侄孙啊?” 陈玄丘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侄孙?你……你才多大年纪?” 王舒窈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殷受,道:“锯鬼刀?殷无极的佩刀。你是殷无极的后人?” 美人儿虽然是美人,也不能对我祖宗这么无礼啊。 于是,殷受嗔目道:“大胆!竟敢直呼太祖名讳!赶紧跪下向寡人请罪,否则,寡人一定要把你……把你关起来!” 王舒窈呵呵地笑起来:“你果然是殷无极的后人。当初,因为恨透了那个人,我就投到殷无极帐下,专门和那人作对。殷无极也要叫我一声窈妹子的,你这后生晚辈,对我摆什么臭架子。” 这一说,殷受也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你认识我大雍太祖?” 那得多大岁数了?快五百岁了吧?她是仙人? 陈玄丘心中电闪,却已明白过来,这女子怕不就是鬼王宗开山立派的那位鬼仙? 陈玄丘顿时变色,迅速从纳戒中取出法剑,缓缓拔剑出鞘。 王舒窈对他的举动视若无睹,缓缓下落,双足贴在水面上,款款而行,足尖点水,荡起朵朵涟漪。 这一走近,她那玉白色半透明的软袍内,凹凸有致的成熟火辣娇躯,更加不可掩饰了。 陈玄丘沉声道:“受受,你快走,这只妖精怕是有点年份了。” 殷受看着眼前那叫他眼花缭乱的跌宕曲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认同地道:“嗯!光是看着就叫人上头。” (鼻子都擤破皮儿了,热伤风太要命,求点赞、月票支持啊!) 第187章 我有一鞭 王舒窈哂然笑看二人,娉婷而立,并无动作。 她有这个资格,面对两个小辈,她一个几百年前就参与过轮回大劫战,修成了鬼仙之体,只差渡天劫的修士,太有资格了。 在陈玄丘这个小修士面前,王舒窈有一种自已就是统领天地众神的神王的感觉。 陈玄丘无暇再劝殷受了,他怕再等下去,被王舒窈气势所夺,介时只能任人屠宰。 陈玄丘一剑刺出,用上了《无为经》的心法。 实际上他现在还在奠基阶段,《无为经》上的道法心术,他所能运用的微乎其微,而且耗损极大。 但是面对这个看似美丽,却让他产生了无比危险感觉的女人,他不能不全力以赴。 王舒窈出手,纤掌一抬,一道水流注入手中,化作晶莹剔透、锋利无比的一口长剑,迎向陈玄丘的剑尖。 “叮!” 两剑相击,剑尖准确地抵在一起,王舒窈突然惊咦了一声。 在那一刹那,她有一种刺空了的感觉,心神只一恍忽,陈玄丘手中的剑已经滑离了她的剑尖,向她眉心刺来。 这正是无为意境,以无为而有无,无所不可为。 王舒窈道行之深,远甚于陈玄丘,可无为道意却是天地间至高道意之一,在三千大道中也是名列前茅的,不是王舒窈可以比拟的。 不过,毕竟道行深厚,陈玄丘就像一个学了至高武功的婴儿,才两三岁年纪,纵然习得世间最高明的武功,却也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威力。 王舒窈云袖一卷,就把陈玄丘的剑荡开来,左手玉指一弹,水面含苞的花瓣突然飞起,袭向陈玄丘。 殷受方才一刀破开王舒窈的天青水莲宫,迫使她现出了真身。殷受不知道那是月酌以神念相助,只道自已还能故技重施,大喝一声,锯鬼刀就向王舒窈劈去。 刀锋迎上了一枚荷花瓣,荷花瓣就像遇上了一道水流,打着旋儿闪开了。可是一刀击中那花瓣的殷受却哎哟一声,锯鬼刀像是砍中了一方巨大的磨盘,铿地一声向上弹了起来,差点儿脱手飞出。 殷受也被震得虎口破裂,“哎哟“一声,整个人就倒飞出去,轰隆一声,把障子门撞得粉碎,滚地葫芦一般摔进了室中。 老管事端了茶水刚刚进来,被殷受撞开了去,茶盘摔在地上,盘中茶杯摔得粉碎。 老管事仓惶爬起来,就见殷受单刀拄地,面若金纸,急促地呼吸几下,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老管家扭头向木台上一看。 就见陈玄丘大喝一声,一只紫皮葫芦从他腰畔飞出,刹那间变成三尺大小,向着一个绝色美人儿当头砸去。 陈玄丘长剑一晃,消失不见,双手一分,一口巨大的石碑便抱在怀中,呼地一声横着扫去。 看那威势,这一下若扫实了,不要说对面是一个娇怯怯的美人儿,就算是金刚石铸成的身躯,也要被拍得粉碎。 “好大胆!” 王舒窕一声大喝,额前雪莲花突然飞了起来,旋转在她的头顶,莲花化作碗口大小。 这一声大喝,可谓石破天惊,宛如惊雷骤炸,声波浩荡,在玉莲清光荡漾加持之下,以王舒窈头顶玉莲花为中心,向四面激荡开去。 王舒窈的一声大喝,就像是一颗高爆炸弹陡然炸开,砰砰砰砰,轰隆隆隆…… 池中假山、池中花树,陡然被夷平了,碎屑四下飞溅。 这幢宅子的主人卧室也被夷平,老管事刚爬起来,就像台风中的一块破瓦片,随着那狂风卷向远方。 殷受大惊失色,锯鬼刀铿然一向,抽出了其中的辟邪剑,锯鬼辟邪搭成十字,一道半透明的紫色烈焰呈半圆盾形,挡在了殷受的身前,刀剑横架,就似大盾的把手。 强劲的力道推送着殷受,殷受使出千斤神力,抵死不退,但是禁不住那劲风太过强劲。殷受脚下足跟抵受不住,地板寸寸皲裂,将他硬生生推出七八丈远,地面犁出一道深沟。 陈玄丘手中抱着石碑,受力面积更大,尤其是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被那爆炸激起的气浪一顶,整个人就像巨浪尖儿上的一片树叶,呼地一声,便被抛到了高空。 陈玄丘翻翻滚滚,飞起百尺之高,那紫皮葫芦飞过来,化作乌蓬船儿大小,正接住陈玄丘。 陈玄丘定晴一看,就见地面上那女人正冉冉升起,头顶玉莲花清光稍减,似乎如此巨大的力量运用,对它也是极大的耗损。 陈玄丘收了石碑,取出他的符剑,双脚一蹬紫皮葫芦,笔直地刺了下去。 王舒窈志在陈玄丘,已然笔直飞起,要把陈玄丘毙于掌下,而陈玄丘也是仗剑刺下,剑尖所指,正是天菁水莲宫的花芯。 雍王宫,地宫之中,那朵紫色火焰蓬然一声,化作月酌老人,面目阴沉。 他以一道神念破了天菁水莲宫的摄魂之力,本以为足以令来人知难而退,却不想殷受竟然动用了他封印于锯鬼刀中的一道符阵。 这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而且法力如此不凡? 月酌老人那日偷窥到陈玄丘手中的“信纹”凤凰神羽,看到神羽上大道天生符纹,虽然看的不甚真切,但他迟滞多久的境界竟然隐隐有松动的感觉。 所以,这段时间他自闭地宫,正在苦苦参悟,以求突破。 谁料,天子竟然遇险,打断了他的参悟,月酌老人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凭空消失了。 籍着他与锯鬼刀中的传送法阵,已将肉身移送过去。 妲己负着双手,蹦蹦跳跳地正听二管事一路讲解这府中建筑,忽然听到一声剧烈的爆炸,强劲的风力远远扑来,把她的秀发将也撩扬于空中。 众家丁下人纷纷惊呼,不明白这怪风从何而来,为何发出怪响。 妲己却是心思一动,暗道不好。 她脚下一动,身形已袅袅而去,瞧来既轻盈又妖娆,说不出的动人,可速度又极其快速。 尤其是她奔跑起来竟不走直线,一道倩影倏忽来去,完全和人们所能理解的方向大为迥异。 “天狐步”,天狐一族独有的身法,而且是先天就会,只是对天狐一族来说,虽然人人都能天生就掌握,却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功法。 要结合《天狐经》,将它练成“魅影步”,天狐魅影,配合心血轮,才是杀敌利器。 此刻妲己只是欲一探究竟,连敌踪都还没有看见,自然不必施展这等上乘身法。 刚刚掠上一棵大树,妲己忽然就看到了。 她看到陈玄丘抱着一方大石碑,风中一片树叶儿般飞上半空。 然后一只船儿大小的葫芦接住了他。 接着一个白衣如雪的女人,沐浴在道道清光之下冉冉升起,手持一柄锋利的水晶剑。 而陈玄丘也自空中跃下,一个自下而上,一个自上而下,似乎要一战决生死,不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妲己一紧张,屁股后面的雪白狐尾蓬地一下弹了出来,两只尖尖的兽耳竖了起来,双瞳变成了金黄色的竖瞳。 一轮锋利无比的心月也适时在她头顶不停在旋转着,只要她神念一动,随时可以超过空间、距离,一击而至。 她的目标,自然是那个白衣女人。 本姑娘挟到碗里的肉,轮得到你来抢? 王舒窈抬头,就见陈玄丘自天而降。 王舒窈肉身早已死去,不能久离天青水莲宫,否则必然腐败,不堪再用,尤其是地上那人既然是当今大雍之主,必然有高手护持,不能久战,迟则生变。 她也想着速战速决,神念一动,头顶水莲花呼啸而去,迎向陈玄丘。 陈玄丘与鬼王宗王庆交过手,王庆已然那般难以对付,这位鬼王宗的老祖宗还能差了?所以已是全力以赴。 陈玄丘一剑刺下,大喝道:“给我破!” “当当当当”,岂料陈玄丘一剑刺去,那剑刺中天菁水莲,却是寸寸碎裂,他自下山以后所持的符剑,终是毁于一旦。 “不好!” 陈玄丘拧身闪避,手中只剩了一截剑柄。那天菁水莲贴着肩膀划过,锋利的花瓣如刀锋一般,将他肩头剜了一块肉去。 妲己一对竖目金瞳狐视耽耽,见空中扬起一蓬血雨,她挟到碗里的那块肉被别的女人伤了,登时勃然大怒。 天狐一族的女子,领地意识极为强烈,被她视为已有的,哪怕是准备用来杀的,旁人胆敢伤及,那也是极大冒犯。 妲己一恼,也顾不得一旦出手,被陈玄丘看到心月轮,难免要识破她身份的后果了,头顶那枚锋利的心月轮就要呼啸而去,刈向那白衣女人的小蛮腰儿,把她一刀两段。 可是陈玄丘这时却又生变化,妲己看在眼里,本已呼啸飞出的心月轮,神念一动,竟立即召了回来。 陈玄丘被天菁水莲所伤,王舒窈一声娇笑,探手就向他的脑袋扣来,那天菁水莲倏然飞回,正落在她掌心。 这掌中莲一旦拍下,只怕陈玄丘的脑袋要立时被绞得粉碎。 陈玄丘手无寸铁,如何抵敌? 他在纳戒中仓促一抓,看见他那柄打龙鞭,虽是凡铁,能搪一下也好。 陈玄丘立时抓出打龙鞭,忍痛一鞭砸去。 “铿” 金鞭正中莲花芯,那朵天菁水莲竟似发出一声悲鸣,被打出了王舒窈的掌心。 他大师兄给他铸炼的那口剑一碰就毁了,可这凡间的一口铁鞭,竟能扛住这天菁水莲? 只是这一砸,打龙鞭外边一层金箔也被震散,露出了乌沉沉的内在。 小受受偷工减料的玩意儿,只用了一次,那金光灿烂的套子就碎了。 可陈玄丘倒不在乎它的卖相,管用就行啊。 陈玄丘心中大定,哈哈大笑,挥舞打龙鞭道:“我这鞭,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中打妖艳贱货!贱货!纳命来!” 陈玄丘脚下踏着缩小如蒲团的紫皮葫芦,纵身就向王舒窈打去。 (上午参加大会,回来就乏的不行了,感冒快好了,但是开始闹肚子了,今天就一章了,我得歇歇,555~~) 第188章 香火之情 “定神鞭!” 王舒窈吃了一惊。 这时她又察觉一股宏大至极、阳刚至极的力量从远处轰然而至,王舒窈不敢多留,掉头便走,化作一道流光逸向远方。 “什么定神鞭?”陈玄丘还不知道小受受偷工减料给他赶工出来的这条鞭究竟有什么用处,一见王舒窈掉头便走,只道是这条鞭恰好能克制他,登时勇气大增,高喝道:“留下来!” 陈玄丘以神念驭鞭,脱手将鞭掷出,打向王舒窈后心。 王舒窈反手一剑,以水剑击开定神鞭,一股奇异的力道却从定神鞭上袭来,直透她的神念,王舒窈逃走的身形就像卡带了似的,在空中定了一定。 她身形一定,也就是刹那功夫,可这刹那功夫,对高手来说,足以发出三次攻击了。 陈玄丘不知自已这鞭还有这等效果,见鞭被击飞,立即乘着紫皮葫芦去接住神鞭,并未向她发起攻击。 王舒窈身形恢复正常,立即加快速度,化作一道流光远遁。 “何方妖孽,给老夫站住!”空中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那声音仿佛殷雷一般,裹挟着一道宏大阳刚之意,铺天盖地,横扫过来。 王舒窈急将天菁水莲宫贴在眉心,灵宝入体,周身荡起一团清光。 这清光连陈玄丘的剑都能抵挡,却抗不住这一道声波的攻击。 笼罩王舒窈周身一丈方圆的清光被一下子震得粉碎,王舒窈尖叫一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龙卷风卷起,呼啸旋转着抛向远方。 这道气息……,是那日我夜探太子宫时感应到的气息,定是雍天子护法。想不到此人如此厉害,幸亏我那日见机得早,没有试图闯进太子宫,否则,只怕早就身陨了。 王舒窈想着,骇得面无人色,被抛飞千丈之后,余势刚尽,立即主动驾起遁光,拼命逃窜。 可是,在她前方的天空中,却陡然现出一片紫得发黑的火焰。 那火焰铺天盖地,无边无沿。紫焰升腾于空,下无薪柴,却上下翻滚,仿佛扯天连地一片浓云,威势骇人。 隐隐然,似有一道道粗长的紫色电光在那浓云中乍闪乍灭,两只狭长、巨大的眼睛,在那紫色火焰中渐渐张开,瞳孔中满是冷漠与肃然。 相对于那长出了一双紫色电眸的火焰,王舒窈的身影就似投向巨大蚊帐的一只小小的蚊子。 那紫色烈焰中乍闪乍灭的电光,虽然没有发出一声炸响,却有一股焚灭一切的道意,撼动着王舒窈的神魂嗡嗡作响。 若非有天菁水莲宫这种后天灵宝庇护,此时虽距那团如魔如神的紫色烈焰还有数百丈距离,她也会像被电蚊拍拍中的蚊子,啪地一声,化作飞灰了。 王舒窈惊呼一声,急遁的身形顿时一止,呻吟般绝望大叫道:“月酌师伯!” 那团紫焰突然化作了一只翼展数千丈的紫黑色大鸟,周身流光泻转,羽毛根根如铁,尖喙锋利的就像死神的镰刀,一双利爪较之五爪神龙还要庞大数丈,除非是早已绝迹的真龙,或可与之一较长短。 这时的它,俨然就是一只凤凰,只是不似凤凰周身呈金黄王者之色,有红色凤凰真火傍身。 它探出一只巨大的利爪,向与它那巨爪相比,渺小了无数倍的王舒窈当头压去。 利爪尚未及身,磅礴厚重的气息已经压着王舒窈向地面砸去。 紫凤一敛双翅,跟着压了下去。相比急速摔向地面的王舒窈,它因为体形庞大了无数倍,显得从容的多。 “嗯?”紫凤耳力灵敏,听到了王舒窈的惨叫,紫瞳不由一凝,原本缓缓攫去的利爪微微一停。 王舒窈砰然一声砸在地上,哪怕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虽然受到紫凤强大压力,失去飞行之力,从而砸到地面,因为有天菁水莲宫护体,她也似钢铁之躯般,未受丝毫影响。 远不如方才飞行于天上,受到这紫凤一声大吼激荡起来的声波破坏力更大。 紫凤降下,庞大无比,但是将要落至地面时,却在百丈高空,便已化作人形,正是月酌。 月酌缓缓落下,看着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人形深坑,正披头散发,从中狼狈爬出的王舒窈,沉声道:“你是什么人?” 王舒窈爬出深坑,一个踉跄,双膝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悲声道:“月酌师伯,弟子是窈儿呀。” 王舒窈抬起头来,让面前的月酌老人看清她的模样。 月酌一讶,道:“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月酌一眼看见王舒窈眉间莲花状的花钿,恍然道:“原来你有天菁水莲护体,难怪老夫察觉既有无限死气,又有无限生机。” 王舒窈当初为了报复她心仪的前朝奉御神官楚梦,加入了殷无极的阵营。而当时,月酌就是站在殷无极一边的一位前辈高人。 他与王舒窈的师父平辈论交,因而王舒窈唤他一声师伯,倒并非本门师伯。 月酌紫眸一闪,便洞悉了王舒窈此时的状态,摇头道:“你仍是鬼身,只不过是用天菁水莲强大的生气,硬生生阻止了你肉身的破败而已。 你根本没有真正把天菁水莲化为已用,因此神象不明,虽不轮回,也难返蓬瀛。终无所归,不过能避免投胎就舍而已,可如此虽能苟延于人间,终有一日还是要灰飞烟灭的。” 王舒窈咬牙道:“对我来说,记住他,才是最重要的!我又不懂转生之法,一旦投胎,前尘尽忘!所以外,我绝不投胎,宁愿有朝一日,重归天地!” 月酌显然知道她和楚梦之间的事情,不由摇头:“痴儿,痴儿,你何必如此执着。” 月酌感慨之后,神色又是一肃,道:“窈儿,你虽然是因为恨极了前朝奉御楚梦,方才加入殷无极的阵营,终究也算是为大雍而战。如今为何对殷无极的后人擅下毒手?” 王舒窈拜道:“月酌师伯明鉴,晚辈发现那男子手持锯骨刀时,就晓得他是殷大哥的后人,自然无意加害于他。晚辈要杀的是旁人,是那殷氏后人主动救他,受到晚辈功法波及。” 月酌恍然,他就说么,王舒窈这小妮子虽说性情偏执的厉害,可她与殷无极毕竟有一段香火之情,没必要对殷氏后人下此毒手。 月酌乃神兽,欠了殷氏祖上人情,这才立下誓言,世代为殷氏护法。但他只负责保护殷氏一族的掌门人,国运也好、其他族人也罢,一概不管。 比起那些人来,还不如眼前这位对他以师伯相待的晚辈亲切。 月酌便放松了神色,道:“老夫是殷氏护法,只要你不伤及当今雍主,你和其他人的恩怨,老夫一概不予过问。” 王舒窈得了月酌这句话,不由大喜过望,连忙谢恩,泣声道:“多谢月酌师伯体谅。” 月酌微微一颔首,作势便要飞走,顺口问了一句:“你要杀的,是你当年的旧冤家?” 王舒窈咬牙切齿地道:“不!是一个后生小子,他叫陈玄丘。” 月酌作势欲飞的身形忽地又落了回来,变色道:“陈玄丘?你不能杀他!” 第189章 其犹未悔 王舒窈一呆,脸上喜色全无,她激动地问道:“前辈,我为何不能杀他?” 月酌当然不会说出真相,傲娇的人通常都更爱面子。 月酌淡淡地道:“原因你不必知道。总之,此人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杀。” 王舒窈气愤地道:“晚辈昔日中了南子那贱人一剑,身死道消,幸赖师门至宝天菁水莲庇护,勉强寄托灵魂,蕴养肉身。 晚辈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改修鬼仙之道,并在姬国传下了一脉香火。可这陈玄丘,竟然灭了晚辈一手创建的整个宗门啊,此恨比天高,晚辈如何能不报?” 月酌蹙了蹙眉,不悦地道:“鬼修,不过是小道罢了。而以鬼修之法建一座宗门,更是人间不容之事。毁了也好,不然只会凭增你的罪孽。” 王舒窈气的嘴唇发抖,道:“前辈,你这话太不讲道理了!” 月酌白眼一翻,哂然道:“老夫是念在与你有一份香火之情在,才与你好生说话。不讲道理?四百多年前你就该知道,老夫何时与人讲过道理。” 王舒窈怒声道:“如果晚辈一定要杀了他呢?” 月酌脸色一沉,道:“那你就休怪老夫不念旧情了。” 王舒窈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月酌却只是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她。 王舒窈双手时而握拳,时而放开,心中挣扎半晌,这才长长吸了口气,向月酌俯身拜下,沉声道:“晚辈知道了,既然前辈有意庇护于他,晚辈不再打他主意便是!” 月酌脸色稍霁,淡淡地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这一次,老夫放过你,如果再让老夫知道你想对他不利,你清楚老夫的手段。” 月酌说罢,腾空而去。 王舒窈望着月酌消失的方向,慢慢地站了起来,美丽的脸庞扭曲的可怕:“月酌!这是你逼我的!既然如此,那我就站到姬国一边去!我就不信,你能只手遮天!” 王舒窈原本并没什么野心,所以也没什么立场。当初她苦追楚梦不得,因爱生恨。 楚梦既然保前朝,她就愤然加入殷无极的队伍,与楚梦做对。而今,为了杀陈玄丘,她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已然萌生反志的姬侯。 王舒窈的个性一向偏激。上一次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结果被情敌南子一剑刺中眉心,害得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这一次,偏激的她再一次做出了抉择,却不知道这一次的选择,会落得一个怎样的结果。 …… 陈玄丘在空中一剑刺下,被王舒窈毁了他的宝剑。 殷受在地面看得清楚,那一刻真吓得亡魂皆冒。 可是,他不会飞行,陈玄丘在高空之上,他能如何? 不料转瞬生变,王舒窈化遁光逃走,天边出现一团巨大的紫色火焰。 殷受一看就知道是师父月酌出手了,喜孜孜叫道:“哈哈,我师父出手了,那妖女死定了。” 这句话说完,忽然想起那女人活色生香,身姿妖娆,殷受又不禁大感惋惜,连连叹道:“可惜可惜,暴殄了天物啊。” 陈玄丘自空中落下来,看手中那柄乌沉沉的“定神鞭”,狐疑地乜了殷受一眼,把鞭往面前一横,道:“受受,你给我的这口鞭,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可不要说只一天功夫,就打造出来的。” 殷受干笑道:“呃……,这个嘛~~,这是寡人在王宫宝库中翻出来的,宝物名册中没有记载,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它的来历。” 殷受讨好地道:“你是不是嫌它卖相不够好?要不你先给我,我让宫中匠人好好打磨,多贴几层金箔。” “不不不,这样挺好的,搞得金光闪闪的干什么,就这样乌沉沉的质感,才有武器的感觉,挺好的。” 陈玄丘情知此鞭必有来历,哪还舍得离手,赶紧把它收入纳戒之中。 妲己蹲在树叉上看了一出好戏,眼见没得再看了,摇一摇尾巴,这才从树下轻盈地跃下。 妲己刚恢复了少女模样,二管事便领着一帮人气喘吁吁地追过来,一见妲己,立即大拍马屁道:“子襟姑娘跑得可真快快,不但跑得快,身姿还似风摆柳枝,袅娜的很,难怪家主对姑娘宠爱之至。” 妲己对他眨眨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宠爱我了?” 二管事道:“这还用看么?主人乔迁新居,只携姑娘你一人,可见在家主心中,子襟姑娘的份量有多重。” 妲己吸了吸鼻子,心道:“重个鬼啊,他根本就无人可用好吧?就我这一个小丫环,还是我哭着喊着主动送上门儿的呢。” 妲己笑眯眯地道:“二管事不愧是二管事,眼力好的很。” 二管事道:“姑娘生得千娇百媚,主人宠爱,理所当然。” 妲己用手指卷起一绺头发,娇羞地用鼻孔“嗯“了一声。 众丫环看见她引人遐思的神情,心里头同时酸了一下。 妲己忽然惊醒过来似的,道:“哎呀,方才一声惊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去看看主人。” 二管事道:“我陪姑娘去。” 妲己向头顶一指,道:“你还是救那老头儿吧。” 妲己说着,迈着轻盈的狐步,就向前掠去。 二管事抬头一看,树上叶子早落没了,但是枝条茂密。高高的树冠上,一个人四仰八叉地瘫在交织的枝条中间,压弯了一片。 随着风的摇曳,那树冠不断摆动,躺在上边的那个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可是看他身子软绵绵的,躺在上边一动不动,估计是晕过去了,浑然不知正置身险地。 二管事失声道:“是大管事!他怎么跑到那上边去了?快!快搬梯子,快救人呐。” 妲己一溜烟儿跑到主宅,就见面前一片虚墟,不禁吐了吐舌头:“哗!好厉害!” 池畔木台上,陈玄丘收好神鞭,乜了殷受一眼,问道:“方才,你错了没有。” 方才发现那女人厉害,陈玄丘马上让他回避,可他没听,要不是他有月酌施了秘术的锯骨刀护体,不死也伤了。 他是大雍之主,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风雨之中的大雍必然震荡飘摇。 尤其是他还没有子嗣,他若一死,启和衍就有机会继位,那时,先王的大政方针都要被推翻。 殷受自从登基称王那一天起,就已身系天下,确实不该再逞匹夫之勇了。 妲己走到近前,见陈玄丘和殷受正对面而立,这个戏精立刻眨了眨眼睛,晶莹的泪水马上盈满了双眼,让那双清澈动人的美瞳仿佛是荡漾在泉水里的美玉。 酝酿已毕,她就迈着小碎步儿跑是前来。 殷受低下头,讷讷地道:“我错了。” 陈玄丘板着脸问道:“你错哪儿了?” 正要用泣音儿喊主人的妲己眼含着泪花,一下子站住了。 她看看陈玄丘,再看看殷受,这对话……,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PS:求点赞、月票! 第190章 妙用无穷 王舒窈耐心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了陈玄丘离开太子宫的机会,结果还是功亏一篑,被鸑鷟现出本体法象,以一招“紫气东来”,险些震碎她的元神。 若非她有天菁水莲护体,又被鸑鷟发现是故人之后,此刻已被彻底灭杀。 不过若非陈玄丘及时取出了打龙鞭,王舒窈其实完全有机会抢在鸑鷟出现之前就把陈玄丘打杀了。 陈玄丘心中明白,虽然殷受也是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这鞭的来历。但这条打龙鞭,一定不是凡物。 天空异象吸引了中京大多数人的目光,杨大夫府上发出的一声雷爆反而不那么引人注意了。 陈玄丘又刻意吩咐下去,严密封锁府中消息,然后就和殷受躲进书房,研究那条打龙鞭。至于在主宅原址复建的事儿,陈玄丘懒得操心,就把它交给了妲己负责。 妲己大喜,女人对于经营小家和逛街一样,天生就有着浓厚的兴趣。兴致勃勃的妲己马上拉过二管事,按照她的设想,一样样指点着叫二管事尽快采买材料。 二管事一瞧主人竟把营造主宅的大事交给妲己负责,更加认定妲己是主子的枕边人,自然竭力巴结。 只是一想到如今已是寒冬时节,不禁为难,说道:“子襟姑娘,这天寒地冻的,不易建造啊,怕是要开春才好动工吧?不过,咱们提前把材料买回来倒是对的,冬季无人施工,材料便宜些。” 妲己笑嘻嘻地道:“不不不,一定要尽快建好。你只管采买,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二管事只是表达自已思虑全面,其实采买这等肥差一向是由大总管负责的,他也怕夜长梦多,万一大总管醒来,再把这肥差抢回去怎么办? 所以二管事欣然道:“只是购买材料的话,倒不必太久,我这就去,冬日无人动土,商铺都闲着呢,我马上就把材料全买回来。” 二管事说吧,立即匆匆离去。 …… 陈玄丘在书房中举着那口打龙鞭,横看竖看,渐渐发现了异样。 这上边原本包了一层金箔,此时金箔脱落,露出了黑黝黝的质地。 鞭长三尺七寸,有七节,通体黝黑,不似一般的符宝绘有种种法印和图案,有大巧不工之感。 记得那位鬼王宗的创派祖师,当时惊呼了一声定神鞭,何谓定神鞭? 陈玄丘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当时交手的情景,忽然身子一震,当时王舒窈被定身刹那,他因为急于抄回打龙鞭,忽略了,此时回想,自然记了起来。 陈玄丘握着打龙鞭,轻轻舞动了几下。 殷受讨好地道:“呃……寡人这鞭,还不错吧?” 陈玄丘乜视着他,道:“这是我的鞭!” 殷受道:“啊?” 陈玄丘道:“这鞭是我的,天子送出去的东西,可不能往回要。” 殷受啼笑皆非,摆手道:“我哪有要回来的意思,你喜欢就好,哈哈……” 殷受眉开眼笑,原本还担心陈玄丘怪他敷衍,没想到陈玄丘还挺满意,这就歪打正着了。 陈玄丘小心翼翼地注入一丝法力,对着殷受挥舞了两下,殷受忽然晃了一下,哎哟一声道:“昨儿没有睡好么,突然有点眩晕。” 眩晕?他好端端的怎么会…… 难道是这定神鞭的作用? 可是以当时效果来看,它应该是有短暂定身之效啊。 陈玄丘横过定身鞭,从头到尾仔细打量,突然发现鞭尾护手处,竟然露出一丝裂痕。 陈玄丘定晴仔细看看,意外地叫道:“不对!这是一层套子。” 殷受讶异地道:“什么套子,我看看。” 殷受把脑袋凑过来,看着陈玄丘所指的位置,果然发现一条隐隐的裂痕。 殷受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咳,这鞭质地太差了些,才只用了一次,就要坏了。那个……寡人回头再帮你打造一条。” 陈玄丘仔细端详着那条裂缝,忽然道:“快,用你的锯鬼刀撬一下,这裂缝应该是包裹在鞭外面的一层东西。” “咦?鞭没坏么?” 殷受赶紧抽出锯鬼刀,陈玄丘把鞭横放在几案上两手扶住,殷受用刀尖沿着那道裂缝一点点撬入,将裂缝撬得越来越大。 果然,那是一层金属外皮。 殷受见已撬起很大一块,干脆放开锯鬼刀,双手揪住那铁皮,陈玄丘握着鞭柄,两人像给蛇剥皮似的,硬生生把那铁皮套子扯了下来。 定神鞭终于露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 鞭长三尺六寸九分,七节,色泽呈七彩递进交错之感。 每一节处,有四道符印,如此算来,整条鞭上,共有二十八道符印。 鞭尾近护手处,还有两个上古小字,殷受不认得,陈玄丘却是认得的,便念道:“如何?” 殷受接过鞭掂了拈,赞道:“不错!卖相挺好的,一条鞭,竟有彩霞之色,看着不像铜铁金精啊,怎么还是这么沉重。” 陈玄丘道:“不是,我是说,这鞭,应该是一种神木,这种神木,就叫‘如何’。” 殷受瞠目道:“还有神木叫这么古怪的名字?” 陈玄丘道:“自然是有的,天地初分,诞生万物。其中就有建木、扶桑、大椿、不尽、返魂、交让、帝女、桂林等神木,各有奇异妙用。‘如何’就是其中一种……” 陈玄丘搜索记忆,道:“莽荒时候,天地间异宝多的很,现在却不常见了。不过有古籍记载说,‘如何’木色如霞彩,沉胜精铁,刀枪不入,水火不伤,食之可成地仙。” “竟有此事?”殷受大喜,抓过如何神木制成的定神鞭,“铿”地就是一口。 “唔……,咬不动……”殷受痛苦地道:“牙都快崩掉了。” 陈玄丘夺过定神鞭,道:“我还没说完呢。它刀枪不入,水火不伤,质地紧密尤胜精铁不假,不过,食之可成地仙却是以讹传讹了,你不觉得这句话和前边几句本就冲突么?” 殷受呆了一呆,喃喃地道:“刀枪不入,水火不伤……,不错,都他娘的刀枪不入了,怎么吃啊。” 陈玄丘没理会这个“棒槌”,仔细打量那鞭上一个个细小精致,仿佛光刻机制出的精密符阵,渐渐若有所悟。 陈玄丘依旧注入一丝法力,把鞭往殷受肩头轻轻一敲,殷受一屁墩儿坐到了地上,惊道:“哎哟,又晕了,不行,我得找医士看看了。” 殷受正要站起,陈玄丘继续注入法力,神鞭第二节符印也有微光流转起来,鞭子又往殷受肩上轻轻一敲,正要挺身站起的殷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 殷受大惊道:“不好了,我这是生了重病了,怎么使不出气力?” 陈玄丘大喜若狂,抓着‘如何’神木制成的这条宝鞭,辨认着上边精密的法阵,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了,第一节眩晕,第二节虚弱,第三节禁锢,第四节迟缓,第五节诅咒,第六节免伤,第七节治愈,真是好宝贝啊!” 府门外,奉常少祝衡带着王青阳的心腹夜合,对那门子微笑说道:“我乃奉常寺中人,知道君上在此,烦请通禀,就说奉常少祝玉衡,求见君上!” 第191章 法眼如炬 杨府下人将玉衡和夜合引到书房左近,让二人稍等,便进去禀报。 夜合看着不远处一片废墟,冷笑道:“这位陈大夫得罪的人可不少啊。” 玉衡淡淡地道:“但他竟能毫发无伤,倒也了得。” 夜合哂然道:“不过是因为国君在此罢了,国君在此,护国神兽自然也在,他陈玄丘当然能化险为夷,我们来时,不就曾见过鸑鷟现出法相么?” 夜合说着,目光微微一闪,他看到了妲己。 妲己一手叉腰,神气活现地对着那片废墟正比比划划,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玉衡微笑道:“我一直都相信,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这时,那传报的家仆从书房出来,向二人欠身道:“玉少祝,国君召你进去。” 玉衡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举步向书房走去。 夜合眼看玉衡打开障子门,脱靴步入其中,便悠然向妲己走去。 妲己正站在废墟上,想像按她的理想打造出来的新居的样子,心花怒放,突然看到了夜合。 妲己大喜,道:“咦?你怎会在此?你来的正好,我原还打算去山中拘些精怪,可精怪不通人事,用起来太过麻烦。你快帮我拘个几千几百的黄巾力士来,我有大用。” 夜合被妲己说的一怔,愕然道:“你要黄巾力士做什么?” 妲己道:“盖房子啊,你看,这儿全毁了,还有一眼温泉呢,怪可惜的,我要重建一幢合我心意的住处。” 夜合脸色一沉,道:“胡闹,让你离开九碑林,是来盖房子的么?” 妲己眼珠一转,撒娇道:“哎呀,你不晓得,陈玄丘这人多疑嘛,他一直防着我呢。这房子按我心意设计,我就有机会接近他呀,勾引他呀,然后就方便杀了他啦,嘻嘻。” 夜合冷哼道:“不必了,太祝吩咐,要你尽快返回太卜寺。太祝要为你另行安排一个身份,送你入宫。 以你的姿色,就算夺不到王后之位,也足以夺得天子宠爱,成为一世宠妃,那时自然能给予太祝更多的帮助。” 妲己心中一跳,哎呦,又来催我啦,我才不要进宫,娜扎都说了,和坐牢一样的,哪像现在这么有趣啊,整天打打杀杀的,还能盖房子玩。” 妲己赶紧表忠心道:“主人第一次交代我差使,若无功而返岂非太没面子,我想快点把房子盖好,就是为了好找机会嘛。你就帮我一次啦。” 夜合无奈,道:“也罢,我就帮你一次。不管你成功与否,七天之内,务必返回奉常寺。” “知道了,你好烦。” 夜合刚要施法,突又问道:“对了,太祝曾命耳报神传讯于你,你不曾收到么?” 妲己一脸无邪地道:“没有啊,主人派耳报神来了吗?哎呀,我知道了,太子宫中阵法重重,虽不及我奉常寺,却也龙潭虎穴一般。耳报神是阴神,怕是触动禁制,早被消灭了吧。” 夜合微微颔首,道:“果然不出太祝所料。不过……” 夜合看看妲己,纳闷儿地道:“你要动用黄巾力士助你造屋?一旦陈玄丘发现你有役鬼通神之术,岂不是更要怀疑你了么?” 妲己向他扮个鬼脸儿道:“他早就怀疑我了,人家天生丽质,怎么可能像个落难少女嘛,真是没办法。不过……” 妲己乌黑的眼珠儿溜溜地一转,对夜合道:“刺客才会处处小心,唯恐暴露。我如今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张扬,他纵然怀疑我不是普通人,但也不会认为我是个刺客了吧。” 夜合轻轻点头,倒也有理。换作是他,也很难把一个如此高调的人当成刺客。 夜合双手结印,沉声道:“执天道、化万法。生阴阳、转乾坤。方圆千里,黄巾力士,应吾赦令。今夜三更,毕集于此,听候妲己吩咐。急急如律令!” 黄巾力士是英灵所化、虚空之神,没有独立意识,也没有阵营归属。不管正派邪派,大神小神,只要懂得驱役之法,都可以拘来使唤。 夜合施了法,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缓缓放开双手,不满地责怪道:“你不是有狐媚惑主的天赋神通么,要杀陈玄丘还这么吃力。” 妲己苦起脸儿道:“狐猸之术,人家用过了,可他很快就醒了。” 夜合终于吃惊了,他很清楚,“狐媚”是在人的本能之上进行催发的一种神通,所以它考验的是一个人的意志。一个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男子,竟然能够抵御色欲本能的“狐媚”? 他自幼苦修,道心坚定。可是,他纵然奉常寺内,有着奉常寺四百多年来无数神官加持的神念护佑,妲己对他施展“狐媚”之术,他也很难抵抗。 记得他第一次替太祝给妲己送饭时,妲己就用“狐媚”作弄过他。 那时候妲己才十三岁,一个黄毛丫头而已,可他这个本以意志力为傲的神官,居然就神魂颠倒,显些出丑。从那以后,他就贴身佩着一枚清神定魂的项链,再不离身了。 那陈玄丘竟能轻易破掉妲己的狐媚之术? 妲己似乎也不服气,歪着头想想,道:“其实他第一次能破去我的幻境,就已令我很是惊讶了。这一次,他曾有过片刻的心神失守,神魂气息稍有外泄,那时候我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夜合道:“什么奇怪的感觉?” 妲己的目中透出一丝古怪的神气儿,缓缓摇头道:“我说不清楚,就觉得很亲切,好像他是我很亲的人,让我不舍得伤害他。” 夜合听了,心中猛地打了个突儿。 …… 玉衡代表奉常寺向雍天子示忠的举动,殷受显然是很满意的。玉少祝在书房里还第一次见到了闻名已久的陈玄丘。 看到陈玄丘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怦然跳了一下,他从陈玄丘身上,居然看出几分陈道韵的神韵。 陈道韵是人间美男,可这陈玄丘风姿俊逸,尤胜陈道韵。如果说他是陈道韵和那个天狐女苏青绾的儿子,他继承了父母双方的优点,长成这般模样,倒不稀奇了。 可是,天狐一族的血统太过高贵,受天道压制,生育子嗣本就极难,更何况是与人族联姻,双方结合诞生子嗣的概率就更小了。 陈玄丘,真是道韵之子么? 回去的路上,玉衡反复思索,夜合似乎也有心事,二人默默而言,穿街走巷,始终不发一言。只是你走我也走,你停我也停,一前一后,如影随形。 经过一条小巷时,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夜合突然停下了脚步,道:“妲己的生父是天狐,母亲是人族。乾父为天,主生。坤母为地,主养。所以血脉上,妲己更肖其父。” 玉衡站住,慢慢转身,奇怪地看了夜合一眼,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夜合思索着分析道:“如果陈玄丘真是陈道韵之子。其父为人族,其母为天狐。所以陈玄丘更肖其父,以人族之相为本相,轻易看不破他的天狐血脉,也就不稀奇了。” 玉衡眉头一皱,道:“你怀疑他是陈道韵的儿子?” 夜合道:“不是怀疑,我敢确定。” 玉衡哂然道:“就凭他送我出来时,你见过的一面?” 妲己的存在,只有王青阳和两位亚祝,还有夜合这个太祝心腹知道,玉衡也不知道妲己的存在,自然不知道夜合另有消息来源。 夜合也不说破,故弄玄虚地指指自已眉心,悠然道:“玉少祝,你该知道,我一直苦修的是‘天目’,我的‘天目’虽然尚未大成,也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玉衡冷哼:“你有几成把握?” 夜合见他不屑,心中有气,便断然道:“十成!” 玉衡双目微微一张。 夜合得意地道:“回去我便禀报太祝,陈玄丘既是陈道韵之子,那就不惜动用我奉常寺全部力量也要把他杀掉了。旁人不知道,玉少祝你却应该清楚,陈道韵做的事,足以摧毁我奉常寺,不!是乾坤倒转……” 玉衡脸色突然一变,沉声道:“住口!” 玉衡警惕地左右一看,突然双手结印,沉声喝道:“一行咒!” 夜合一惊,立即调动六识探索四方,天寒地冻的,长巷中一无所有。 玉衡手印再变,沉声道:“二行符!” 夜合神念延伸出去,感知到左侧院中,一条老狗正在廊下蜷缩在一个草垫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右侧墙后,有三个半大孩子正快乐地堆着雪人儿,余此别无他人。 夜合不禁诧异道:“敌人在哪?” 玉衡手印再开,朗声:“三行法!” 夜合道:“玉少祝……” 玉衡蓦然转过身来,口吐神音:“三衍神通,法眼如炬!” 玉衡眼中陡然射出两道金红色的光束,夜合尖叫:“不……” 他下意识地纵身相闪,双手抬起,挡向面前。 但是,来不及了,他的动作再快,又怎快得过已经施展出“法眼如炬”的玉少祝。 两道奇光洞穿了夜合的手掌、手臂,洞穿了他的头颅、射在他身后墙上。 夜合砰然一声炸得粉碎,每一块碎掉的骨头、血肉都被奇光点燃,溅飞到空中时还在燃烧,将及落地时,已经化作飞灰,被穿过长巷的风吹到了天地间去。 “同为奉常寺中人,我本不想杀你的。可惜……” 玉衡叹息一声,袍袖一卷,地面积雪飞起,弥漫了整条长巷。 “汪!汪汪!”晒太阳的老狗,疯狂地叫了起来。 另一侧院子里,三个顽童叠着罗汉攀着墙头向外望出来时,只见长巷空空,地面上,连一只脚印都没有。 PS:求点赞、月票! 第192章 入夜 入暮,有人挑着长长的竹竿,准备点燃巍峨门楣前的灯盏。 有人准备将那巨大的门户闭拢。 远处,忽然有一道人影飞掠而来,衣袂迎风猎猎。 奉常寺高阶之上的弟子,纷纷握住了腰畔剑柄抬眼望去,那人飞落在台阶上,喘息剧烈。一袭缁袍,有点点黑斑,似是染的血迹。 奉常寺众弟子齐齐脸上变色,来人是奉常寺四大少祝之首的玉衡玉少祝。看他模样,似是吃了不小的亏。 什么人能伤了奉常寺的少祝? 什么人敢伤了奉常寺的少祝? 玉衡没有看他们一眼,定一定神,便飞身掠入奉常寺。 一个当值的老神官蹒跚地向前走了两步,望着玉衡消失的方向,喃喃地道:“我奉常寺代天执罚,凡人界由天子辖之,修真界由我奉常寺辖之,多少年……不曾发生过这么多奇怪的事了?” 旁边一个年轻神官扶住了他,老神官忧心忡忡,道:“前有姬国奉常院被灭,后有九记天雷轰鸣于神殿,如今玉少祝竟然在中京受了伤,天下要不太平了。” 看他满脸的皱纹,忧心忡忡的神情,年轻的神官们还有些不以为然。这点儿事就能撼动奉常寺?人年纪大了,就容易瞻前顾后,锐气全失。 老神官怅然半晌,突然回首向一个侍卫道:“老夫记得,玉少祝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吧?” 那个侍卫回答道:“游判夜合,是跟玉少祝一起出去的。” 老神官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个侍卫看看他的脸色,突然若有所悟,失声道:“不会吧,难道……夜游判……出事了?” 老神官轻轻摇头,蹒跚地向大门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低语:“太平了快五百年了,天道好轮回,快要不太平了啊……” 神殿中一声磬鸣,悠悠扬扬,在整个奉常寺传播了开去。 神殿上,太祝王青阳、左祝安知命,右祝宁尘盘坐云床之上,脸色很难看。 玉衡盘膝坐在他们身前地面上的蒲团上,一束乳白色的光束从天而降,旋转笼罩在他的身上。 乳白色的光每一次转动,玉衡的气色都好上几分,他颈间三道深深的血槽,随着白光的沐浴,也在奇迹般地痊愈。 许久,玉衡长吁了口气,慢慢张开眼睛,那道光束攸然消失了。 安知命道:“玉少祝,可已恢复?” 玉衡颔首道:“有净世之光,属下已然痊逾。” 王青阳沉声道:“夜合呢?” 玉少祝坦然道:“他死了。” 王青阳目中陡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厉声道:“谁干的?” 玉少祝想着雍天子说过的那个刺王杀驾、毁了一幢华屋的女人,沉声道:“一个女人!” …… 姬侯跪坐在蒲团上,看着面前的屏风。 灯影映在屏风上,人还不曾出来,已可看见屏风后边朦胧的一道俪影。 她从屏风后边款款地走出来,美得清丽绝俗,仿佛仙子谪凡。 一袭鹅黄香罗衫子,一双蝴蝶儿似的大袖,雍容中不乏曲雅秀媚,她的容颜润致如水,颀长的秀项透露着天鹅般高雅的气质。 美,绝美,清丽脱俗。 只是,姬侯身边还有一个南子。 南子跪坐在那儿,不便展示动人的身段,但就只是跪坐在那儿,秀色芬芳就已扑面而来。 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已经恢复公主装束的浅陌,如果说是一枚浆水饱满、甜脆可口的梨子,那南子就是一枚白里透红,甜香细腻的蜜桃儿,虽是可具风情,但还是南子更胜一筹。 姬侯的右手突突地颤抖着,不时剧烈抖动两下。他感觉自已的右臂在这种不自觉的经常性运动中,锻练的比左臂更粗了。 “好,好啊,呵呵。”姬侯笑看向南子,道:“南女士,你看小女如何?” 眼下危困之际,姬侯不再隐瞒,已经对女儿说出了南子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是自已的夫人,而是以夫人身份陪伴身畔,实则起到保护作用的姬国供奉。 因此一来,浅陌不用再因为母亲和南子争宠而对她心怀敌意,自然可以同仇敌忾。 南子嫣然一笑,颔首道:“我若是雍天子,这样的美人儿,必然纳入宫中。” 姬侯哈哈大笑,转向浅陌,神情又是一肃:“女儿,雍天子选后,这对我家是一个好机会。只要你能入宫,成为雍天子的妃嫔,为父就是他的丈人。他没有凭据,便再休想对为父用过分手段。” 浅陌有些默然,她心中只走进过一个男人,可惜,她和那个男人从未有过感情的交集。 只是父亲的一句承诺,再加上她对那个男人容颜的惊艳,让她一时痴迷不已。可这一切,很快就成空了。那个男人成了父亲的敌人。 浅陌心中自然是难受的,好在不曾情根深种,渐渐也就淡了。 然而,淡漠了对陈玄丘的念想,不代表她就愿意随便嫁个别人,哪怕这个人是当今天子。她一个修道之人,对于世俗的名禄地位,也不是那么看重。 然而,父母之命,天经地义,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尤其是现在,父亲被宣来大雍,前程未卜,她若能够入选宫中,对父亲、对姬国,自然是有着绝大帮助。 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尽管如此,心中一抹淡淡的愁思终究难免,所以,她只是露出一抹羞涩,没有多言。 姬侯道:“雍天子是去过姬国的,知道我姬国已磨刀霍霍。所以,为父此来,注定凶多吉少。可是为了拖延时间,成全我姬国大业,为父又不能不来。 陌儿,只要你能成为他的女人,那么哪怕他羁留为父,只要不杀……,为父就还有机会!” 姬侯也算是一代枭雄了,明知此来大雍极是凶险,可是为了给姬国谋反争取更多时间,还是毅然选择前来了。 他到了临潼,才知道新王竟然去过姬国,对他的野心自然洞烛于心。这种情况下,就算没有证据,雍天子不能明着杀他,可制造机会,让他“水土不服”,让他“生病而死”,对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来说,也不算突兀吧? 可他仍在努力寻找着一线生机。 谋国这么难、凶险这么大的事,他都毅然赌上整个家族的命运去做了,此刻虽是九死一生的局面,他也依旧没有放弃。 浅陌垂首,低声道:“女儿的性命,是父亲给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享受的是姬国公主的待遇。国家有难,女儿既有机会为国效力,自然责无旁贷。” 姬侯欣慰地道:“好孩子。等为父推翻大雍天下,你就是首功。到时候,天下俊彦任你选取,寡人定然由着你自已作主,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好郎君。” 这年头儿和离再嫁一类的事儿在平民中间也是司空见惯的举动,对一位公主来说,自然也不是难事。倒不像后世,似乎难以启齿。 可女儿家谁愿意一嫁再嫁?浅陌不禁苦笑,垂首幽幽道:“一切但凭父亲作主。” …… “没事,这里我作主!回去睡你的大头觉,别吱声,要是吵醒了主人,他有起床气的。” 妲己正在热火朝天地盖房子,近千个黄巾力士运垃圾、清场地、打地基、盖房子,东海搜奇花,南山觅怪石,飞来飞去,忙得不可开交。 在原本毁掉的房屋旧址上,一座全新的建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成形。 家仆下人早早就得了“子襟姑娘”的吩咐,远离后宅,一个不见。 陈玄丘被妲己一番花言巧语,骗到了更后边一幢宅子住下了。 那里是当初杨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住的地方,图的就是一个安静,特偏僻,再加上施工的都是黄巾力士,他竟毫无察觉。 但是材料从前边运来,娜扎却是察觉了,立即气势汹汹赶来诘问了。妲己便随口编了个“起床气”吓唬他。 她知道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怵陈玄丘。 “你做主?你一个小丫环,你做什么主,我去找苏苏,我就不信了,他会由着你胡闹,把主屋造成这副模样。” 娜扎没上当,气咻咻地转身要走,被妲己一把抓住,气得跺脚:“喂,你到底要怎么样嘛?是不是一定要跟我做对?” 娜扎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道:“要想我不跟你做对也成,我不要住客舍,你这里,也要给我留个房间。” 妲己松了口气,道:“那有何难,来人,这儿拆了,咱们再改一下!” 七八个担任工头儿的黄巾力士飘到妲己身边,娜扎立刻跳上前道:“这是我住的地方,要听我的,我想这么改……” PS:求点赞、月票! 第193章 维鹊有巢 清晨,陈玄丘沿着石子小路在园中散步,前方渐有雾气袅然。 陈玄丘记得这个位置好像就是之前被王舒窈毁掉的那幢大屋所在的地方。 陈玄丘心想,这里屋舍众多,我又没什么家眷,倒未必一定要再建一处宅子,那里傍着温泉,建一处野趣盎然的园林其实也不错。 陈玄丘想着,信步走了过去,穿过淡淡的晨雾,看到眼前的景致时,陈玄丘突然停住了身子。 他感觉自已好像走错路了,但是昨儿老管家带他走遍整座府邸,貌似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致。 不会是……幻境吧? 陈玄丘心念一动,上边封印着七道禁制的打龙鞭已经掣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正是冬季,前边应景儿地出现了几树梅花,点点梅花殷红如雪,枝丫上有白雪皑皑,老干虬枝,可以入画。 绕过几树老梅,前方景致又是一变,林木葱郁,有一湾泉水沿着一条蜿蜒的小渠,荡漾于其间。 由于温泉水改变了这一块的气候,所以池水边有兰草荷叶,绿意荷然。旁边的老树,或香樟高耸,或垂柳袅袅,沐浴在温和的雾气之中,竟然枝叶翠绿,仿佛盛夏。 陈玄丘敢断定,这儿他绝对没有看过,但若说是幻境,却又不然,回首望去,来时路仍在那里。 若据路推算,这里明明就是昨日一场大战后落下的废墟,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树木、小溪、河流…… 置身期间,有种幕天席地的感觉,深符万化冥合的自然之道。地势也是不平的,忽起忽落,起伏跌宕。 原来那处主宅是整个府邸的最中心,占地原本不小,连屋舍带院子,有两亩大小。 而今置身其间,虽是一步一景,变化无穷,可仔细算来,却也不是很大,应该也就两亩大小。 只是起伏的地势和特殊的布置,加强了这里的纵深感,让人觉得,似乎它的面积远不只两亩方圆。 面前一片藤萝,垂挂在小丘下边,绿得不像冬天。、 陈玄丘站住身子,疑惑地四下看着,忽然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声音含糊不清,好像在咕哝着什么:“我要……喜欢,换着住、换着住……” 陈玄丘辨识一阵,声音竟似从藤萝中透出。 陈玄丘诧异地拨开藤萝,赫然发现一道门户,因为用了与藤枝一样的材料,此前竟未注意这是一道门。 陈玄丘轻轻一拉,门就开了,一股比外边还要暖和许多的气息扑来而来,隐隐有幽兰味道,芬芳怡人。 陈玄丘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里边竟别有洞天,在土丘之下,竟然藏着客厅、书房、卧室等几个房间。 那陈设形状,就如他在电影《魔戒》中看到过的梦幻般的矮人小屋。 陈玄丘握着鞭,放轻了脚步向卧室缓缓逼近,看到榻上睡着的人儿,却再一次呆住了。 床上睡着一个女孩儿,蜷着身子,睡姿如弓。 她穿着一袭洁白的小衣,肌肤奶白如玉,微抿着嘴儿,脸庞有种水灵剔透的感觉。 一袭薄衾早被她蹬到一边儿去了,但是这里既有温泉,地热温度颇高,而这小屋又是建在地下,所以室内温暖如春,倒不虞受凉。 似乎不盖被子还是有些热,她的裤管儿都褪高了,露出一双粉藕似的秀美小腿,一对小脚丫纤秀如兰,脚板红润粉嫩,就以初生的婴儿一般。 若只看这些,分明就是一个尚未长成的少女。 可她蜷着腿,白色丝绸的亵裤裹出一个盈盈圆圆、紧致腴润的臀部,那曲线仿佛是用圆规画过一般,标准的蜜桃,却洋溢着已将成熟的韵味。 尤其是纤腰细得惊人,仿佛蜂腰,更使那下身曲线姣美如梨,一看就是常常奔跑攀爬,所以股肌团实,肉感十足。 “子襟!” 居然是她! 陈玄丘虽然觉得这个来路可疑的子襟姑娘甜美可人,却从未想过她能呈现出如此诱人的姿态。 看着一头秀发掩映着的秀气精致的美丽小脸,陈玄丘本着“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白看谁不看”的原则,很认真地看了又看。 啧!陈玄丘心中暗生惋惜,可惜没有手机啊,要不然拍下来……百看不厌呐。 “嗯?” 妲己的耳朵突然动了动,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虽然刚醒,眼神里却充满警惕。她的背也一下子弓得更厉害,仿佛随时可以窜出去。 “啊!……主人!” 妲己看清了陈玄丘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赤着一双小脚丫,蹦到温暖的地板上,迫不及待地献宝:“主人你看,这里我改造的怎么样,漂不漂亮?” 陈玄丘吃惊地道:“这是……昨天毁掉的那幢大屋?” 妲己甜甜地笑:“是呀,我改造的好吧?” 陈玄丘惊讶地道:“这才一夜功夫,怎么那废墟,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妲己双手背到身后,得意地摇着身子:“人家厉害吧?人家的娘亲原是东夷巫教的一位巫女,子襟随母亲学过一些役使精怪鬼神之术,这里就是人家昨夜召来精怪鬼神协助改造的。” 妲己瞟一眼陈玄丘,低下头,幽幽地道:“中原人氏,对巫者多有偏见,人家怕主人不喜,所以隐瞒了此事,主人不会怪我吧。” “自然不会,你有些本领神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个宜喜宜嗔的可人儿,穿着贴身的小衣儿,活色生香地站在你的面前,还要温言细语,无比地乖巧,谁舍得呵斥呢?陈玄丘终究也不能免俗。 “太好了!主人说这里如何改建,都由人家负责,人家想着如何把这儿建得美丽,很费了番心思呢。主人,我带你四下看看。” 妲己雀跃地跑过去拿起搭在衣架上的衣服,跑到屏风后边,片刻之后,就衣装整齐地从屏风后边跑了出来。 天生丽质、素颜朝天,依旧娇艳欲滴,完全不用打扮。 陈玄丘收了鞭,随着妲己走了出去。 …… “主人,你看这里,这丛兰花开的好不好看?很香呢。” 妲己摘了一朵兰花,插在了自已的鬓边,欢快地向前跑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眸,看陈玄丘跟上来没有,就像一只猫儿或者狗狗,领着它的主人玩耍时的模样。 “快看,快看,主人你看,看这泉水潭……” 陈玄丘跟过去,见一潭池水,面积只有原来的一半了,但深了许多,泉水汩汩,在清澈的水面冒着珍珠般的气泡。 而在一块造型怪异、半截浸在水中的货真价实的山石上,却横亘着一只巨大的蚌壳。 那蚌壳下半部也是浸在水里的,三面架在山石上,其大小犹如一条蓬船,如此巨大的蚌壳,实属罕见。只怕世居海边,以打渔为业的人,一生也难得见到一个。 妲己嘟了嘟嘴儿,好像自已的领地被人家侵占了似的,道:“那是娜扎的房子。他自已找来的,人家说这儿是主人的住处,奴奴是侍候主人的,所以也住在这里,旁人不方便住这,可他不听……” “说我坏话,当我没听见是吧?” 巨大的蚌壳打开了,娜扎从里边一跃而出,跳到岸边。 那蚌壳里,居然摆着娜扎从太子宫搬来的架子床,旁边还有一个摆着夜明珠的百鱼嬉水造型的博古架。 陈玄丘只惊鸿一瞥,还没看清整个陈设,那蚌壳儿便又关上了。 娜扎也像做了得意之事的孩子似的,向陈玄丘献宝道:“苏苏,人家这房子好不好?晚上可以用来睡觉,白天摆在那儿,就是一道风景。” 陈玄丘没想到这两个人一夜功夫竟把一片废墟改造成这副模样,极富想象力,还有浓浓的童趣,不但不生气,反而对自已的住处也充满了期许。 陈玄丘迫不及待地道:“挺好!挺好,这样的府邸才与众不同。哪天受受来了看到,羡慕死他。我的住处是什么模样?快带我去看看。” 妲己道:“主人的住处……咦?” 妲己看看娜扎,娜扎一脸懵懂。 妲己吐了吐嫩红的舌头,忽然有些忸怩:“好像……忘掉了。” 娜扎一听,立即告状道:“苏苏你看,她这不是鸠占鹊巢吗?明明是主人的大宅,她建来建去的,倒把主人的住处给忘掉了。” 妲己气愤地道:“还不都怪你!我本来把近泉水边最好的位置留给主人的,是你跑来非要占个地方,我也是忙昏了头,就答应改建一个地方,结果忘了那是给主人留的。” 娜扎得意洋洋:“这说明你心里没有你的主人嘛。” 妲己气得跳脚:“我把我的住处让给主人。” 陈玄丘想到她香艳的睡姿,心头怦然一跳,刚想拿腔作调地假意拒绝一下,妲己又道:“我搬你的蚌房里去住!” 娜扎傲娇地道:“人家才不要跟娘们儿同住。” 妲己冷笑道:“你当然是滚回客舍去住啦。” 娜扎瞪圆了眼睛道:“没门儿!你是苏苏的小女仆,你当然要和苏苏睡在一起,就近侍候。” 好侄子!叔没白疼你! 陈玄丘慈祥地看了娜扎一眼,刚想勉为其难地表个态:挤挤也行,其实吧,我对住的地方,不那么讲究。 就听远远一声凄厉的叫声:“老爷啊~~” 陈玄丘一惊,听出是老管事的声音,毕竟昨儿他滔滔不绝给自已介绍过那么多府中的事情,他的声音已经熟了。 这可怜的老管事,昨儿遭了池鱼之灾,差点儿死了,这又出什么事了? 陈玄丘赶紧纵身向发声处奔去,娜扎和妲己对视一眼,各自傲娇地冷哼一声,也追了上去。 老管事领着二管事和几个丫环婆子,正站在林子外边满脸惶急,一见陈玄丘出来,顿时露出放心的表情。 陈玄丘一瞧老管事安然无恙,也放了心,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管事指着后边茂密葱郁的林子,结结巴巴地道:“老爷,这……这是……” “哦!”陈玄丘恍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老爷我是修道之人,懂些道术神通,对这里改造了一下。” 老管事和二管事惊叹道:“老爷真神人也。” 这时妲己和娜扎已经追来,一左一右在陈玄丘身边站定。 陈玄丘道:“你一早寻来,有什么事?” 老管事忙道:“老爷,宫里来人,传老爷上朝。” 陈玄丘一呆,道:“又上朝?近来上朝怎么这么频繁?” 老管事压低声音,道:“宫里消息,姬侯今日面君。” 陈玄丘心中一凛,姬侯……终于来了么? 第194章 鸟鸣嘤嘤,求其友声 陈玄丘清楚,殷受虽在他的影响之下,性格改变了许多。而且殷受对姬侯并无感情,不会因为姬侯优柔寡断。 但朝中受姬侯蒙蔽的大臣很多,这其中却不乏能影响到殷受的人,比如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这都是当过太子老师的人。 只有他在场,殷受才有主心骨,于是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备马,要立刻入宫。 待陈玄丘来到前院,却见八个灰袍剑士,背负长剑,傲然而立。 陈玄丘一瞧那服色,便是一怔:“奉常寺的人,他们怎么在这?” 门廊下,玉衡负着双手,悠然走了出来,微笑道:“昨日贵府出了刺客,国君担心大夫的安全,所以命我奉常寺派人护从大夫,玉某请缨,担了这一差使。” 陈玄丘受宠若惊地道:“玉少祝身份贵重,竟然为陈某担当护从职责,实不敢当啊。” 玉衡道:“无妨。昨日离开尊府时,玉某也受了那人袭击,一个随从被她害死。太祝的意思是,籍由大夫你,或许可以钓出她来。” 原来是以我为饵……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不再自作多情了。 …… 后宅里边,娜扎和妲己并肩站在那儿,眼见陈玄丘头也不回地走了,直到陈玄丘身影消失,妲己这才担心地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娜扎道:“他不会那么小气吧?“ 妲己道:“可你看,他一路走,头都没回过。” 娜扎道:“又不是生死离别,他回头作什么?” “也是喔。”妲己拍拍胸膊儿:“那我就放心了。” 娜扎乜视着妲己,道:“所以呢,不用盖他的房子了是吧?” 妲己苦恼地道:“我都规划好了的,再给他盖一间,很挤的。” 娜扎想了想,很没义气地道:“也是,现在我们俩住,正好。” 两个人贼兮兮地互相看看,妲己不放心地道:“真不给他盖啊,会不会显得我们很不厚道?” 娜扎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要不……咱俩给他造一栋树屋?把房子吊在树上,哎呀,就是鸟巢啦,也不算太破坏园中景致。” 妲己不放心地道:“可我,光会设计,我不会造房子啊。” 娜扎撇嘴道:“鸟儿都能垒个窝出来,我就不信,咱俩出手还造不出一间来。” 妲己一听,不服输的劲头儿也升起来,摩拳擦掌地道:“你说的对!幸亏还有点边角料没来得及扔,走,咱们给他造房子去!” 两个人说干就干,兴冲冲地就去给陈玄丘打造豆腐渣工程了。 …… 陈玄丘与玉衡骑着马,并肩行于长街之上。八名玉衡的亲信弟子散在四周,把他们悄悄地护在中间。 玉衡扫了眼陈玄丘,微笑道:“陈大夫深受天子宠爱,如今位极人臣,又如此年轻,实在难得。却不知你家中还有什么人呐,老员外、老夫人不接来中京享清福么?” 陈玄丘叹道:“陈某是个孤儿,自幼便被弃之荒山,幸蒙师尊收养,迄今不知出身来历。” “哦?”玉衡的眼神闪烁了几下,道:“这么说来,足下这姓氏,是随了令师么?” 陈玄丘摇头道:“却又不然,这姓呢,就是在下生父的姓氏。” 玉衡眉头一挑,满面疑惑。 陈玄丘道:“家师曾在我的襁褓之中,见到家父留下书信一封,所以知道我该姓陈。” 玉衡面皮子一紧,脱口问道:“信中难道不曾交代你的身世来历?” 陈玄丘苦笑道:“如果有所交代,我也不至于无亲无故了。” 玉衡的脸色又渐渐松驰下来,道:“原来如此,这般看来,你的亲生父母抛弃了你,应该是有难言之隐。那信既是你生身父母留给你的唯一东西,还当好好保存,也有个念想。” 陈玄丘淡淡地道:“信中一切,都是家师口述于我,我并不曾见过家父的留书。” 玉衡诧异地道:“却是为何?” 陈玄丘道:“家师说,山居中虫鼠泛滥,被盗嗑毁去了。” 玉衡:…… 陈玄丘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我听师父说起这个理由时,也与玉少祝一般无语。” 玉衡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惜,如此说来,足下身边竟无一件令尊令堂的物事可供追思了。” 陈玄丘下意识地摸了摸他颈间的那块玉佩――“价值连城”,目中一抹奇光一闪而没。 玉衡状似感慨前行,眼角余光却在瞟着陈玄丘的神情变化,瞧他在胸口捏了捏什么东西,心中陡然一动,把这个发现,暗暗记在了心里。 …… 御道长街上,一行人马逶迤而行。 队伍的最前边,打着姬字旗号。 这一行人马,正是姬侯进京的队伍。 陪同进京的人马很多,旗帜也很多。 王子启和王子衍亲自去了临潼,陪伴他一起回的中京,二人也赫然打出了自已的旗号。 此外,还有姜家等一些公卿大夫派去的代表,也都走在队伍当中。 这就是姬侯所说的民心所向! 这些人很不满殷受试图废奴的国策,还有一部分是对之前的废除人殉强烈不满。 姬侯是姬国国君,且是西方诸侯之长,是大雍的重臣。 因此,你一日没有说他是个反贼,旁人隆重出迎,便不算过错。 你纵然心中不喜,顶多不予提拔,却也难以因此降罪。 而公卿大夫都是世袭,都有各自的封地,不升迁对他们来说,损失也不是特别大,因而许多人毫无顾忌地加入了迎接姬侯的队伍。 他们相信,以姬侯之贤名,绝不可能有野心。未来会证明,他们才是忠心国事,真正为大雍天下殚精竭虑之臣。 一些公卿没有远迎,但队伍入城后也纷纷赶来。 姬侯高卷轿帘,昂然入城,没有一丝遮掩。 但有公卿来迎,便停车上前相见,这一路走走停停的,队伍越聚越长,半个朝廷都有人站在姬侯的队伍之中。 蜚蠊、马潇、沈洄三人袖着手儿站在路边茶楼上,开着窗子漠然地看着街上。 偶尔会有风来,吹落檐上的雪沫子,撒进屋里来。身材单薄、比较怕冷的沈洄就缩一缩脖子,把他的裘领儿再拉紧些。 在他们身后,两个账房跪坐在几案前,每人面前都摆着文房四宝。 马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窗外,飞快地念着名字:“东史宋秋,贞人冯志,下大夫乔杉……” 他后边那个账房笔走龙蛇,记得飞快。 另一边,沈洄一双贼眼在人群里飞快地穿梭着,也在漫声念着人名儿:“小耤臣楚熙宁,多亚官罗义,中大夫何自在……” 蜚蠊负着双手,嘴角撇着,冷笑连连。君上励精图治,年轻有为,偏有许多不开眼的,要拥着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跟君上抗衡。 这么多人护着姬侯进京,这是想给大王脸色看么?记下来,全都记下来!不怕你们闹得欢,老子给你拉清单! 嘿嘿,我正愁杨东彬之后不知该拿谁开刀呢,来!把你们的旗号打得更明显些! 御街再往前,便有一座大酒楼。 今天这座大酒楼被人包下了。 偌大的酒楼里边空荡荡的,只有中间一席,正有两位客人在吃着火锅。 陶制的鼎形器皿,鼎下燃着炭火,鼎内沸水滚滚,各种佐料上下翻涌。 酒楼里刀工最好的厨子站在旁边一张案席旁,桌上摆着后院里刚刚屠宰,只晾了两刻钟,肉质稍稍冻硬的大块羊肉,使一口刀,把那肉片儿切得大小均匀,薄厚一致。 切好的羊肉,便由旁边小厮盛在堆了冰雪的盘上,再端到桌上。 费仲和尤浑穿着锦缎单衣,挟一口肥瘦相间的上品羊肉,在沸水中涮得几涮,再往韭菜花、芝麻酱和芥茉拌好的调料里一蘸,吧嗒一口肉,滋溜一口酒,吃得满面红光。 大门外,一个侍卫急急走来,叉手施礼道:“两位大夫,姬侯的车队就要到了。” “哦?”费仲斜着眼睛向他一瞅,抓起酒盅,一仰脖儿把酒干了,筷子往桌上一拍,大声道:“来啊,把杨东彬提出来,当街行刑!” 尤浑站起来,带着三分酒意晃着身子往前一走,双臂一张,角落里两个侍卫各提一件紫貂的皮裘赶过来,把貂裘往他们身上一裹,两个人就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两章六千求月票、点赞! 第195章 杀一人命,诛一人心 “轧轧轧轧……” 黑铁铸就的小轱辘,因为上了油,滚动时的声音并不算刺耳。 黑铁轱辘之上是一个铁铸的四方台子,台子上边是一丈多高光滑无比,顶上加了一顶风帽的铁柱子。 铁台下有风口,有炉膛,里边码放着一块块上好的黑炭。 杨东彬披头散发,脸色苍白,被反手缚绑在铁柱子上,神色惊恐。 街上行人一瞧他这等奇怪的架势,立即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猜疑不定。 炮烙之刑前朝就有了,但是这刑罚威慑力固然大,操作起来蛮麻烦的。所以几十年也难得碰见一回,很多百姓一时还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砍头么?貌似不像。 陈玄丘和玉衡在八名神官以及其他侍卫护拥下,正从横向的大道走来,快到十字路口,陈玄丘突然勒住了胯下骏马。 玉衡抬头向前望去,只见一根铁柱,上边缚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着囚服的人,登时恍然,这是要处死杨东彬了。 大雍承平四百多年,军事固然有些废驰了,但是在东夷连番失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叛乱者总能及时掌握大雍主力军队的动向,及时避其主力,击其虚弱。 大雍为此损兵折将、劳民伤财,这几年来,死者数万,伤者十数万,却始终似抡着铁锤打蚊子,难见什么效果。 而先王之所以迟迟不能推行废奴令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东夷不稳。江山未定,谁敢在内部推行重大变革,一旦出现更大的动荡怎么办? 所以,殷受认为父亲心力衰竭、暴病而卒,与此也有着莫大干系,恨极之下,才动用了这种难得一见的酷刑。 玉衡扭头看向陈玄丘,见陈玄丘扳鞍下了马,举步向前走去。 玉衡略一沉吟,也下了马,跟在了他的后面。 御道中间,立起了炮烙之柱。 费仲和尤浑晃晃悠悠地走酒楼里出来,喷着酒气四下一扫,因为围观百姓的阻隔,一时未看到陈玄丘身影。 费仲高声宣布杨东彬的罪行,通敌、资敌、贪腐、不吉不迪、颠越不恭、暂遇奸宄,百姓们听了,顿时愤怒起来,唾骂不已。 这些站在街头的都是普通平民百姓,人殉之礼他们没那个资格享用,就算有些人家买了一两个小奴,也是重要的家庭财产,哪舍得随葬于地下。所以对于废除人殉,他们没什么感觉。 他们既然对大王没什么不满,那么有人食我大雍俸禄,享我大雍福泽,却不思报答君恩,犯下如此重罪,他们自然出离愤怒了。 尤其这人还是一个上大夫! 上大夫啊,你好日子过着,却坑我们大雍,蛤求日的猪仔仔,贼你先人! 尤浑高声宣布:犯臣杨东彬,暗设淫祠,敬奉邪神;为王太后营建西苑,从中渔利;私通夷人,收受贿赂。数罪并罚,判处炮烙之刑。” “好!”四下里掌声一片,百姓们一边拍巴掌,一边交头接耳:“啥叫炮烙之刑啊?” 姬侯的车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十字路口,一看前边情形,众人攸然变色。 公子启、公子衍立即下了车,姬侯略一沉吟,对一旁坐着的女儿道:“扶寡人下车。” 南子一身男装,星目朗朗,策马站在车旁,细声提醒道:“这是雍天子下旨要杀的犯人。” 姬侯目光闪烁着,低声道:“寡人再如何谨慎,天子亦已视我如寇仇。这支反对力量,寡人必须拉拢过来。” 姬侯下了车,甩开女儿的搀扶,大步上前几步,与公子启和公子衍对视一眼,三人并肩向前行去。众人急忙跟在后边。 尤浑一声令下,几枝火把就塞到了炭下,火势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但一时之间,那铁柱还不至于炙热难当。 杨东彬惊恐地道:“杨某冤枉啊,谁能……” 杨东彬突然看到人群分开,三个人并肩走上前来。左边一人峨冠博带,气宇轩昂,正是王子启。右边一人相貌清瞿,大袖飘飘,乃是公子衍。 中间一人披着羔羊皮的斗篷,白发白须,年岁甚长,初看有些眼熟,仔细再看,前些年见过的,正是西方诸侯长-――姬侯。 杨东彬立即放声大叫起来:“启王子、衍王子、姬侯殿下,救我啊!” 王子衍愤怒地大叫道:“杨大夫,你忠君爱国,只为进谏忠言,天子竟恼羞成怒,凶残若斯!你放心,我等今迎贤侯……” 姬侯右手死死拽着袍袖内襟,避免哆嗦,抢上一步,截断王子衍的话,一脸悲愤地大声说道:“我等,世受国恩,竭诚效命于大王。大王若要臣死,臣自然百死不悔!” 那铁柱导热速度太快,此时杨东彬后背已被炙糊了衣服,皮肉滋滋作响,痛得惨叫连连。 费仲还在那里大叫:“添炭,添炭,鼓风,吹起来。” 这般情形下,杨东彬哪有空听姬侯东拉西扯,痛得只是惨叫,想要挣扎,可链链子缠得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只得蛆一般扭动着,惨叫道:“姬侯救我。” 姬侯嘴唇颤抖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杨大夫,你就放心地去吧。大王年轻,朝有奸佞,致其蒙蔽。你放心,我等自当劝谏君上,揭穿贰臣真面目,使其伏诛,为你复仇。” “啊,痛死我啦,快放我下来!姬侯、启王子、衍王子,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吧,我不想活了,快杀了我,快杀了我……” 姬侯眼含热泪,高声道:“杨大夫忠肝义胆,今纵身死,万世不掩忠烈之名。当受吾等一拜!” 姬侯说着,撩袍跪倒,郑而重之地向杨东彬深深一拜。 可惜杨东彬不太配合,他惨叫着,颊肉哆嗦着,浑身剧烈地扭动着,炭火温度本来就高,又是在长街之上,风口将火苗子引入铁柱,黑色的铁柱已经渐渐发红,滋滋的皮肉烤炙时,竟传出一股陌生的肉香。 启王子和衍王子一听,立即随之跪倒,举手高拜道:“吾等,送忠义无双杨大夫!” “救我!救命!杀了我!啊~~~”杨东彬鬼哭狼嚎,吼叫声已经没了人动静。 其他各路大臣或大臣府上派来的代表,有的心口一热,仿佛自已真的在做一件见证历史的大事,激情澎湃地跟着跪了下去。 有的眼见如此一幕,却是脸色惨白,趁着人多,悄悄移动向后,趁人不备就钻进人群,悄悄地溜了。 杨东彬已经烤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两眼直勾勾的,只是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出一阵阵哆嗦。 此时的他,就像是被眼前向他顶礼膜拜、一脸崇敬的公卿大夫们绑上祭坛的献礼。 只是不知眼见如此一幕,此时弥留之际的他,心中会不会骂上一句mmp。 然而,姬侯、王子启、王子衍等人的举动,却不免令围观的百姓踌躇了,故事里的坏人,都是贪生怕死的。他们这么从容就义,难道真的是正气凛然? 人群中,一个清越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人没有刻意提高嗓门,但整个街头,却是人人听得清楚。 “玉少祝,你看我们这位姬侯,可有枭雄之姿?” 众人循声望去,陈玄丘长身玉立,如鹤立鸡群。 玉少祝怎么会轻易涉入朝臣之争,没有太祝说话,他可不便代表奉常寺表态。 陈玄丘本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微微一笑,便负着双手,昂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朗道:“背黑锅我陈玄丘来,送死则杨大夫去。反你雍天子的大旗举得越高,便越显得我姬侯是为了天下苍生的忠义之人……” 陈玄丘走到姬侯身侧,长长一揖:“姬侯,陈某对你,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196章 斗嘴?你不行 姬侯听了陈玄丘的话,脸色立时铁青一片。 面上功夫,大家都要讲的,这么直白,这么直接地撕破脸,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王子衍跳起来,怒不可遏地道:“陈玄丘,你胡说什么?” 陈玄丘冷冷地道:“杨东彬之罪,是由东厂侦缉,大司寇、小司寇联手查办,罪证确凿。君上为王太后修西苑,乃是人子的一片孝心,此事交予杨东彬操办,他竟敢从中渔利!” 四下里百姓大哗,这事……太操蛋了吧。 人家给自已老妈修个宅子,你居然上下其手,从中贪墨?不当人子!简直不当人子! 陈玄丘嘴角噙着冷笑: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都你死我活的斗争了,还要保持面上风度?呸!那是你们古人,我可不做“宋襄公”。 陈玄丘提高了嗓门,大声道:“杨东彬贪墨了银钱干什么?骄奢淫欲而已。酒色淘空了身子,就在府中私设淫祠,悄悄祭拜邪神! 哦!对了!那栋宅子大王赐给我了,我搬过去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淫祠拆了,改成了茅厕。” 陈玄丘表扬了一下自已,就转身面向众百姓,朗声道:“诸位知道那杨东彬祭拜邪神,求取的丹药是什么吗?” 陈玄丘脸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大声道:“就是搜罗尚未出阁但天癸已至的少女每月产生的癸水,佐以其他药物服用。” 群众再次大哗,太刺激了啊!今天这么冷,没白上街啊,这下有得传了。 姬侯和王子启、王子衍听了也都呆住了,还有这回事? 姬侯当初在鬼王宗的帮助下,也曾以阴损秘法窃取他人阳寿,可行径虽然阴损,也不至于这么……,他也吃得下去? 姬侯和王子启、王子衍看了一眼铁柱上绑着的杨东彬,已经被烤得滋滋冒油,焦糊了大半了。 陈玄丘不等众百姓的兴奋劲儿下去,再度抛出一枚重磅炸弹:“杨东彬还接受夷人孝敬,收了三胞胎夷女为妾,而这三女,却是夷人奸细! 她们出入书房,又使金钱收买杨府下人代为搜罗消息,正因为有了她们的消息,这几年夷人叛贼才越剿越多,我大雍官兵伤亡惨重! 诸位乡亲,你们可有亲人死伤在东夷战场上?如果不是杨东彬,他们可能就不会死,还有可能建功立业,升官发财!” 这番话一出口,现场再度大哗,这一次,百姓们则是充满了愤怒。 其中有子弟死在东夷战场或是成了残疾的,登时怒不可遏,纷纷抓了雪团,捡了石块,恶狠狠向那炮烙的铁柱砸去,有些砸偏了砸在柱子上边,叮当作响。 陈玄丘逼视着姬侯等人,沉声道:“如此人物,你们说他是国之忠臣?在你们心中,所谓的国之忠臣,就是这等人物?哈!哈哈……” 姬侯脸上青一阵红一红的,王子启和王子衍也呆住了,他们之前去了临潼,可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情发生。 王子启暗暗羞恼,可恶!这杨东彬太不像话了,怎么做的这么过份,我想替你洗白都难如登天。 王子衍则想:“他拜的是何方邪神?服用少女经血,真能补肾壮阳么?” 姬侯身后追随的人群中,又有大批的人以袖掩面,悄悄退走。 姬侯察觉了身后动静,不由暗暗心慌,今日进城,他足足准备了三天,为的就是向天下百姓显示一下他西方诸侯之长的威望,天下第一贤臣的名声,让天子心生忌惮,不敢肆意妄为。 可现在再让陈玄丘折腾下去,只怕要灰头土脸、名声扫地了。 姬侯沉声道:“竟有此事?寡人远自姬国赶来,千里迢迢,竟不知此中缘由。杨东彬竟然如此无耻,当真该死。他……” 姬侯往柱子上一看,顿时又是一呆,柱子上,只有松垮下来的铁链,杨东彬……不见了。 他此前就已烤糊了半边身子,另外一半烤成了人干,脆了。百姓们一通石头瓦块的乱砸,把那变脆的一半身子给砸碎了,落地铁铸的灶台上,于是……烤着了。 姬侯一见,横眉立目的模样顿时变得悲天悯人起来,长长一叹,假惺惺地道:“既便如此,斩其首级足矣,何必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 陈玄丘耸耸肩,道:“在西方无尽之海的那一侧,有西夷番国,该国有铜牛刑,打造铜牛,腹部中空,将囚犯塞入,下边点燃柴火,将其慢慢烤死,吾以为,其惨烈,与炮烙异曲同工。 该地还有几种酷刑,比如将烧红的铁叉刺入罪囚下体;比如将犯人倒吊,双腿分开,自裆部开始,以锯子锯下去,一直锯至头颅裂开;比如使一粗糙木桩,将罪囚置其上,木桩自下体入,自口出,残喘三两日方死…… 陈某对此等酷刑,其实也不以为然。不过,只要确实是罪有应得,陈某以为,那就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吧。毕竟,比起那些被他们害死的无辜者,我更愿意把同情怜悯放在那些无辜的可怜人身上。” “陈大夫说的好!” “陈大夫是贤臣呐!” “我的儿呀,杨贼若早日授首,你就未必死在东夷了啊……” 现场群情汹汹,风向一时大改。 玉衡一直冷眼旁观,眼看陈玄丘利口如剑,扭转局面,不由得目泛异采。如果他真是道韵的儿子…… 他应该是道韵的儿子吧?道韵啊,你说有朝一日,或有一线转机。我们一直在等,难不成,你说的一线转机,就应在他的身上? 姬侯慌了,他发现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已的慈悲心,都成了奢望,顿时有些慌了。他是塑造形象、蛊惑人心的高手,一直也很享受这种轻易调动他人情绪的感觉。 可此刻他却发现,比起陈玄丘,他的手段竟不值一提。 陈玄丘就像一个剑客,出招毫无花哨,但每一剑都很犀利,能够直取要害。 姬侯面上不动声色,笼在袖中的手,却摸向了腰畔一枚挂饰。 他的手颤抖了两下,一把攫住那枚挂饰,暗中一用力,“啪“地一声掰为两半。 中京西郊,朝阳山,一座白雪皑皑的山峰上。 公子考笼着一件雪白的大氅,静静地肃立在那儿,不言不动。 从背后望去,寂然不动的公子考,看起来就和大雪覆盖的山岭是一色的。 他的目光正眺望着远处肃穆庄严的中京城,而他手中,正握着一枚与姬侯腰间挂饰一样的小玉饰。 突然,“啪”地一声响,公子考手中的玉饰无因而断。 公子考神色一凛,吁声道:“国君诏命已至。你们……去吧!” 公子考身后林中,突然积雪簌簌落下,惊鸟振翅飞起。 骚乱尚未止歇,一道道人影便从一棵棵高大的树木上腾空而起。 他们俱着青衣劲装,青巾蒙面,足下踏着飞剑。 一道道踏剑而行的人影,在空中如同一座雁阵,头前一人,左右各十一人,迎风呼啸,嗖嗖地飞向中京城! PS:求点赞、月票! 第197章 二十三只蝉 禅,在佛陀悟道之前便已存在。 禅是修行的一种方法,四禅八定,上古时即已存在。 只是这种苦修之法本就不太流行,待佛陀出世以后,因为‘禅那’一词的出现,禅似乎就成了佛教专有。 蝉,是一种生灵。蝉与蛹,如鸡与蛋,因缘使然,轮回变化,无有先后,无有始终,不同时空,不同体态,终是其宗! 蝉,本是附着于树茎枝干上的卵,在春夏时节,孵化成幼虫,沿着树干爬到地上,于极幼小的它来说,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然后,它要费尽周折,钻入土中,吸附在树根上,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与孤寂中默默地成长,有的长达十年,方才长成。 然后,破土而出,爬到树上,一夜之间,蜕壳成蝉。可以飞翔,可以鸣叫,最多半个月,便结束它的一生。 如果,在此期间,它找到了伴侣,留下了后代。 它的后代,便也如它的一生一般,再次从一颗附着在树干树叶上的卵,等着大地回春,然后重复父辈的修行,如此轮回,无始无终。 在它蝉蜕展翅,得以放声高歌之前的漫长岁月中,一只小小的蚂蚁都不是它能斗得过的;一只蚯蚓,也能轻易结束它的生命;长达七至十年埋在土中一动不动的孤寂与黑暗,足以让一个人发疯。 可它,能够忍受下来。 是什么给了它这种信念?终会破土而出的希望吗? 可是,当它终于破土而出,亦不过刹那辉煌。 隐忍了那么久,就只有那短暂的时间,可以宣告它曾在世间的存在。 这二十三名御剑而行的剑客,就是修的极难练成的“蝉禅”,一种极难修成的道术。 这门秘法,是姬国开国之君在上一次轮回大劫时得到的一门秘法,从此成为姬国宫廷秘术。 姬国从那些极度贫困,为了生存阉割身体入宫为寺人的小孩子中,挑选聪明伶俐者从小学习“蝉禅术”。 这一代修习“蝉禅”的寺人修士原本共有一百七十四人,苦修中有死亡的、有疯掉的、有崩溃的,因为各种原因的减员,最终,只剩下这二十三个。 二十三只“蝉”,飞翔于空。 这是他们破土而出,振翅飞翔的高光时刻,这一刻,就是他们用嘹亮的鸣叫,向世人宣告他们存在的时候! …… 群情汹汹,破口咒骂声中,王子启和王子衍都有些慌了,追随在他们身后的人,又在不知不觉中少了一些。 这正是今日陈玄丘有些“刻薄”的原因,追随姬侯的人,并不都是怀抱私利的奸人,其中确实不乏理想主义者,他们以为他们在追随正义,在阻止他们的君王走错路。 这些人,能够分化出去最好不过,敌人的力量减一分,就等于自已的力量强一分,里外里相当于壮大了两分。这比只是单纯壮大自已更容易击败敌人。 费仲和尤浑凑上来,满脸堆笑:“陈大夫。” “啊,费大夫,尤大夫,两位好啊。”陈玄丘热情洋溢的还礼。 对面,只有姬侯脸上平静,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其实也很愤怒,他比任何人都更愤怒。 可是,一个心胸再狭窄的人,也没必要对一个将死之人,去斤斤计较他的言辞,更何况是姬侯这等城府。 所以,他用一种看着一个死人的漠然神情,向陈玄丘拱一拱手,淡淡地道:“陈大夫高论,吾受教矣。相较于杨东彬之当死,吾确实不该执着于如何死,最重要的是,死者当死,善恶有报!” 姬侯这么一说,登时挽回不少印象分。毕竟大家早知他的贤名,他太贤德了,便是平民百姓也知道这位西方贤人的大名。看起来,这位贤人也是受了杨东彬的蒙蔽。 也是啊,今日之前,我们不也是被他整日里挂在嘴边儿上的“仁义道德”蒙蔽了么? 可是,陈玄丘太年轻了,他不是一个仁厚的长者,他就压根儿没想过放过姬侯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于是,陈玄丘笑了,他一笑,便露出一口小白牙,漂亮脸蛋儿笑得更漂亮了,人群中,不但女人们醉了心、迷了眼,就连男人也想多看两眼。 然后,陈玄丘就拉住了费仲的袖子:“费大夫啊,看了姬侯这副模样,让我不禁想起了一位智者的话。” 费仲是个合格的捧哏,马上做虚心求教状,拱手道:“却不知那位智者说过什么?” 陈玄丘道:“开口说大义,临难必变节!逢人称兄弟,深交也枉然!呵呵,你品,你细品。” 费仲捻着胡须,眨巴眨巴眼睛,作恍然大悟状:“噫!果然是智者智言,发人深省啊。” 姬侯听了这样的诛心之语,一向淡定的面皮,终于变得一片铁青。 此时,中京上空,二十三只蝉,振翅而至。 蝉当高鸣,所以那二十三只蝉中为首的一个,用他尖亮有力的声音,将他的话传遍了整个中京。 “姬侯不贤,勾连奸佞,吾等修士,当替天行道,诛杀之!” 言罢,二十三人腾空而起,二十三剑连珠射下,目标直指陈玄丘。 这二十三剑,带起惊天之威,剑犹在天上,剑锋罡气激荡,抬头仰望的陈玄丘,眉宇间竟有针刺一般的痛感。 这一剑之威,就有如此可怕的力量,二十三剑连珠射下,陈玄丘以何御之? 费仲和尤浑只是凡人,体会不到那种可怖的神念力量的威胁,他们的肉眼甚至看不见此刻仍在百丈高空中的那二十三口利剑。 但是眼看着高空中二十三个雁阵形状的黑点儿,分明是二十三个人,他们也不由得为之心驰。 这……真如神仙中人啊! “他们要杀姬侯?杀得好啊。”费仲和尤浑心花怒放。 蝉禅苦修,忍受无尽孤寂,忍受无上痛苦,以耗损精血寿元为代价,方有今日扬眉吐气,名震四海的威风。 高空之上,二十三人,也不禁胸怀激荡,一如浩荡的天风。 这一剑刺来,怕不就如一枚导弹? 二十三人,二十三剑,二十三颗连珠导弹,何物不可摧之? 今日,就是他们以陈玄丘为祭,名扬天下之时! 第198章 斗法?你也不行 二十三剑,一剑之威,便如一颗导弹。 二十三剑接踵而下,这是想把我轰成渣渣么? 陈玄丘仰望着天空,唇角一勾,突然牵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么大的威力,陈玄丘就算死了,那也只是受了池鱼之灾的倒霉蛋罢了,人家要杀的是姬侯,谁也说不出什么。 姬侯是奉诏还京,可他连国君的面儿都还没有见到,就受到刺杀,而且就在中京城里,睽睽众目之下,他们能是谁派来的? 此计一出,姬侯就算是得到了一面免死金牌,雍天子不但不能杀他,还得小心看护着,不能让他再出一点意外。 否则,今日这场刺杀的幕后主使,就会算到殷天子头上。 从此天下诸侯,再无人敢奉诏还京。 陈玄丘能躲开,他至少有三种办法可以避开,虽然他很少逃命,可他的逃命功夫还真不是盖的,他的父母为了他能活下去,当初真是下足了功夫。 而且,在场没有在他心中,份量重到可以让他豁出自已性命去保护的人,他要想走,大可马上溜之大吉。 但,陈玄丘没有走。 玉衡脸色大变,沉声大喝:“布阵!” 同时,玉衡手掐法诀,口中念念有词:“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黄,阴阳妙法……” 空中剑气激荡,二十三口剑,亦呈雁阵形状,向着地面疾射而来。 若非陈玄丘用神念感应,一般人只能看出那飞剑是向他们这个十字街头射下,却难以辨识主要目标是针对谁。 地面的百姓和众大夫们也察觉不妙了,许多人开始惊呼、逃窜,可是,哪里还得及? 此时,突有一人朗声大笑,自长街尽头,策马飞驰而来。 此人四旬上下,面容清矍,胯下一匹枣红马,身穿一身黄金甲,手中一柄大杆刀,刀上九环,“哗愣”作响。 他驱马从长街尽头飞驰而来,身后几队官兵奔跑整齐,却已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眼见空中飞剑激荡,地面响起无数绝望的惊呼,这人突然纵身从马上一跃而起,身在空中,把大杆刀猛地一摆,双臂一振! 顿时,有青、黄、赤、黑、白五色奇光自其身后氤氲而出,荡漾于空,仿佛极北之地天空中的极光。 二十三口飞剑,被那青黄赤黑白五色神光一刷,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人正是孔九翎。 二十三口飞剑,被他的五色神光刷出的空间裂隙刷走了。 在不知几千几百里外一片汪洋大海上,二十三口飞剑突然出现,向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劈了下去。 海面上,波翻浪涌,有百丈之高。 一头硕大无朋的大章鱼和一头百丈方圆、玄甲如铁的巨龟正在海中殊死一搏。 龟和章鱼,本就是一对死对头。 龟以章鱼为食,章鱼亦以龟为食。 龟的重甲,是难破的防御。但章鱼柔软的触手,却可以无孔不入。 龟以重甲护住要害,四肢有力的爪可以扣住章鱼柔韧有力的触手,但章鱼每一只触手上都有一个副大脑,可以不必通过主脑即对身体做出反应,灵敏万分,轻易也不会被龟所伤。 只是眼前这只巨龟和这只大章鱼都太大了,巨大的体形,很容易就被对方的攻击伤害到,它们周围的海水已经被它们身上流出的血染得通红。 忽然,天空二十三口飞剑呼啸而至。 巨大的章鱼猝不及防,柔韧粘滑难以捕捉的巨大触手在利剑之下,轻易便被斩断。 一口利剑更是笔直地插进了它的主脑,痛得那只海怪级章鱼嘶吼一声,头颅便蓬然炸得粉碎。 被利剑切得七零八落的巨大的章鱼尸块缓缓向海中沉去。 因为两只大海怪的搏斗,吓得躲得远远的海中鱼鳖嗅到血腥气,尚未产生灵识的它们察觉激斗似乎已经停止,又被捕食的本能所驱赶,立即蜂拥而至,开始啃噬吞咬那些尸块。 玄甲巨龟似乎呆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嘴角上还滴着章鱼的鲜血,两只巨大的但是和它的头颅比起来,比例依旧显得像是绿豆眼的两只眼睛,闪烁着迷惘的神情。 突然,海面上的巨龟消失了,巨大的空洞由海水迅速挤压补充过来,在海面上碰撞激涌起一朵数十米高的浪花。 带着血色的浪花顶上,站着一个玄甲玄冠、容颜俊美的青年。 他愤怒地握拳向天咆哮:“天杀的,是谁祭剑杀妖!我李玄龟费尽周折,好不容易堵住这头海妖,本想取它内丹疗伤练体,却被你切得稀碎、稀稀碎啊!” 看他那模样,可不正是苦追朱雀辞的北海舔狗李玄龟么。 …… 二十三口飞剑不翼而飞,腾跃于空中的二十三蝉大惊失色。 他们可是未来姬国夺取天下的秘密武器,二十三人联手发出如此一击,人间修士,只要尚未练到炼神返虚、分神合体之境者,不死亦伤。 可是,那五色神光一闪,他们的剑就消失了? 首蝉目中厉光一闪,沉声大喝:“蝉附,杀!” 蝉是有口器的,蝉的口器可以刺入树皮,吸食树汁。 而修炼“蝉禅”的这二十三个不完整的男人,在失去下体利器后,却在嘴巴上练成了一个长长的可怕的口器。 一旦被他们蝉附成功,以口器入体,可以把人的元神、精血、肉躯,全部吸个干净,最后只剩下毛发、骨骼和皮囊。 这等威力,比起传说中天地未生时就已诞生的第一只蚊子-――蚊道人,似乎也不遑稍让。 只不过,他们只能吸食炼神返虚境及以下的修士,一旦合道,度劫飞升,经过了雷电炼体,就不是他们所能伤害的了。 二十三个人,化成了一只只一丈方圆的巨大金蝉,金蝉扑打着翅膀,挺着针管似的巨大口器,向着地面再度扑击下去,他们的目标,依旧是陈玄丘。 “哈哈哈哈……,在中京上空,除了老夫,谁敢飞得如此嚣张?” 雷鸣一般的声音轰隆隆地从天边响起。 一团团紫色的烈焰,仿佛翻卷滚动的紫云,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 紫气东来,鸑鷟之焰! 一对缓缓张开的紫红色神眸,在那铺天盖地的紫气火焰中慢慢地张开来。 不好! 正欲扑击而来的首蝉大惊失色,它感觉到了那紫色烈焰中蕴含着的不可匹敌的磅礴力量。 他们修成的蝉附之法,面对这么一团庞大的紫色烈焰,如何下口? 只一靠近了去,恐怕最好的结果就是变成一盘“烤知了猴”,运气再差些,直接灰飞烟灭。 “走!” 二十三金蝉之首蝉战栗着大叫一声,翅膀一展,就像一架战斗机突然一侧的翅膀一沉,迅速掠开了去。 “都给老夫留下!” 紫焰浓云发出轰隆雷鸣般的声音,紫色烈焰轰然炸裂,整个天空,顿时东一团、西一团,一朵朵红的紫的各色火焰,四处飞溅、燃烧着。 每一朵火焰,在地面看着只是小小一朵,在空中却是方圆数十米的一团烈焰。 一个个苦蝉剑士,但凡被那火焰扑中,立时蓬地一声,被无比炽烈的火焰化作飞灰。 首蝉只觉一团紫色烈焰从身前十数丈外飘过,它的口器立时被烤焦了,被罡风一吹,折断飞落。 首蝉只骇得魂飞魄散,急急振翅,向前西方呼啸而去。 它本自西方来,复往西方去。 只是此番惨败,却是绝不敢再返回姬国,只好漫无目的,狼狈逃去。 紫色火焰渐渐合在一起,复又变成翻卷滚动的紫色火云。 一双可怖的眸子自烈焰中张开,惊咦了一声:“啧!居然逃掉一个。” 地面上,孔九翎左手勒着缰绳,望空中一看,把大刀往肩后一贴,嘴角都撇到了嘴丫子上:“嘁!牛皮烘烘的,不过如此!” PS:求点赞、月票! 第199章 请兄入瓮来 空中,那双可怖的紫瞳望下来,轰隆隆的雷鸣声响起,满是威胁的味道:“你说谁?” 孔九翎挖了挖鼻孔,吊儿郎当地道:“自然是说那些金蝉!” 空中传来一声冷哼。 孔九翎挂好了刀,双手拢成大喇叭,冲着天上嚷道:“喂,有只金蝉逃去了西方,你不追么?” “老夫做事,不用你教!”月酌就算本来想追,听了孔九翎这话,也反而不追了。 紫色火焰翻腾着徐徐退去。 这时,那些官兵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孔九翎身边。 孔九翎看看他们,摇头叹气道:“哎,就算拿来充个场面,你们都跟不上,要来何用。” 众士卒面有惭色,纷纷低头。 陈玄丘上前,向孔九翎长长一揖,道:“多谢孔将军慨施援手。” 孔九翎显然是知道由于陈玄丘进言,他的第一师才调来中京,对他观感不错。 孔九翎摆摆手,笑嘻嘻地道:“陈大夫客气了,份内之事,无需多谢。” 孔九翎说完,一抖马缰绳:“走喽,巡街去。” 第一师调进中京后待遇较之从前自然要好的多,孔总兵很满意。 陈玄丘拱手目送孔九翎离去,又回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姬侯。 陈玄丘走过去,姬侯仍是木若呆鸡。 他压箱底的保卫力量啊!南子的力量虽然很强大,几百年来也一直卫护姬国,算是忠心耿耿,可那力量终究不属于他,他要通过南子才能调动这支力量。 而蝉禅剑客,却是真正完全属于他的力量,那是一支让他引以为傲的强大力量。可是…… 雍国两大护法神兽的本领,其实已经不属于人间界的范畴,就算天上的神与仙,很多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神兽与神、仙不同,他们天生地长,还没有人类诞生的年代,他们就生活在这片大地上。 天界出现后,也没有谁把这些族群约束在天界,所以他们依旧生活在人间,不受天道限制。 一些天界大能,也曾收伏了一些神兽,比如与孔九翎、鸑鷟算是近亲的青鸾,就长伴西王母。 但也有一些心高气傲,不愿受人驱策如仆的,或逍遥于蛮荒洞府,或干脆入世,便如孔九翎、鸑鷟一般。 他们两个在天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的大高手同时出手,又恰恰克制蝉禅苦修的剑客,二十三蝉才败得如此容易。 浅陌站在不远处,神色复杂地看着陈玄丘,心里也说不出是恨是爱。 陈玄丘拍拍姬侯的肩膀,姬侯一激灵醒了过来,右臂立即不受控制地突突起来。 陈玄丘正色道:“姬侯既然来到了中京,安危之事,大雍就会负起责任来。你看,这也不知是何人意图对姬侯不利,现在只逃掉一个,死了二十二个……” 姬侯的心在滴血,颊肉抽搐了两下。 陈玄丘傲然道:“替天行道?笑话!能替天行道的,只有天之子!就算姬侯你真有大错,那也只能由大王来处治啊,其他人谁敢出手,那就是僭越,你说对不对?” 这话,似乎没毛病。 姬侯的脸颊又抽搐了几下,涩然道:“陈大夫……说的是!” 陈玄丘道:“僭越者,方才那二十二人就是他们的下场了。姬侯尽管放心,在中京,你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费仲道:“陈大夫说的极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谁敢冒犯王法,我就炮烙了他。杨东彬就是前车之鉴,相信此后,不会再有宵小敢冒犯姬侯了。” 尤浑眉开眼笑地道:“姬侯,这根柱子还是热的,靠近了来特别暖和,你要不要来烤烤火?我看你冷的发抖啊。” 姬侯脸色白了一下,腾地一下又转为通红,咬紧牙关道:“多谢足下美意,老夫还要入宫面君。” 陈玄丘笑道:“陈某也正要入宫,不如你我同行。请!” 陈玄丘热情的邀请姬侯一同上朝,不由分说,便抓着他的手臂,硬把他扯回了车上,他一屁股坐到了正中的位置,倒把姬侯这个主人挤到了一边。 站在后边为数不多的欢迎者见此一幕,心就凉了半截,车驾启动时,趁着人群混乱,又有几个悄悄溜走。 最后剩下的几个刚跟着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左右已经没有他人,不由暗暗踌躇。 最后,除了陪着姬侯走在最前边的王子启和王子衍,就连最铁杆儿的江湛派来的心腹斟酌了一番利害得失,都故意落在后边,趁人不备,闪进了路边巷中。 等姬侯赶到王宫门前时,一身男装,侍卫打扮的南子回眸一望,后边孤零零的,除了姬侯的仪仗,再无他人,一丝浅笑,也不禁凝结在了她如玉的脸上。 “我当初救他一命,利用他来对付鬼王宗,会不会做错了?” 南子默默地想着,总觉得自已似乎放过了一个大祸害。可惜,机会不再来…… 王子衍回头发现后边情形,不由气的发抖,咬牙切齿地道:“这些见风使舵的畜生,什么道义、什么交情,全然不顾了。” 王子启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嗓音道:“住嘴,生怕不够丢人么?” 王子衍闭上了嘴巴,脸色铁青一片,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 玉衡一路护送至宫门,看到这里,也不禁轻轻摇头。 那二十三蝉,就算他摆阵相迎,也不敢说一定能护得住陈玄丘,可孔总兵与月酌老人出手,这么强大的敌人,顷刻间就灰飞烟灭了。 护国二神兽之名,他自然早就知道,可还是头一回看见他们出手,这就是大雍王室的底牌啊,似乎……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可这……就是大雍全部的底牌了么? 玉衡想了想,又轻轻摇了摇头,他开始不确定了。 殷受坐在王座上,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上大夫江湛等居于左右。 殿外滴水成冰,殿内却温暖如春。 大殿上采用的采暖方式是地龙。当初建造宫殿时,底下就挖有火道,火道呈盘肠式或蜈蚣式,蜿蜒于地下各处。底部覆青砖,青砖上再覆金砖。 火道的火膛口开在宫殿后檐的墙根下,火膛深约两米,砌成井状,一群寺人在这里不停地添煤烧火,热力源源不绝,供给于大殿之中。 殷受很紧张,因为在场几位朝廷重臣中,除了太师谈琰态度还不明朗外,其他几位大多反对刻意针对姬侯。 这些大臣的动机不一,有的是在立场上倾向于姬侯,反对变革的;有的是私交上与姬侯亲近,反对针对姬侯的;还有的如首相、亚相,在没有获得确凿证据前,他们一样反对针对姬侯。 在他们看来,王与诸侯、公卿大夫共治天下,是一个极稳定的君臣架构。在这个架构之下,就算偶有几个野心家,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可天子如果有不妥的举动,对整个世间格局的破坏反而更大。比如在姬侯反迹不显的情况下,如果强要治罪,那么势必引得天下诸侯猜忌。 尤其是一些虽然反对变革,但依旧忠于大雍,只是在政见上不认同先王与今上政策的,原本也只是在履行一个诸侯的职责,忠言谏上。 可是,贤名冠于诸侯、反对变革最坚决的姬侯,一旦被冠以谋反罪名严加惩处,又没有让天下人信服的证据,天下诸侯会怎么想? 一旦天下诸侯因此离心离德,那后果才严重。 不得不说,他们的顾虑,自有他们的道理。 各方诸侯乃至大雍公卿,都有自已的封邑和子民,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已有数百年之久,他们对所辖地区的控制力,不是雍天子一道旨意就能剥夺的。 如果逼得天下诸侯公卿有了反意,那就要重演前朝故事,今日依然鼎盛的大雍,也未必就不能被人推翻。 如果姬侯真有反心,也得等他真的反了,才能派出天兵进行弹压,将其名正典刑。 他们的看法,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未必就是错的。殷受也知道他们是自已应该倚重与信赖的,因此,纠结症便又犯了。 他坐在那儿,看似庄重镇定,一双拢在袖中的手,掌心都沁出了汗来。 殷受正忐忑时,就听到唱礼官站在殿门下高声唱道:“姬侯周昌觐见!王子启、王启衍、上大夫陈玄丘觐见!” 听到前一句,殷受的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半空,再听到后半边,殷受的心卟嗵一下又落了回去,脸上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一直作壁上观的谈太师,则率先把目光投向门口。 女儿显然对陈玄丘情根深种,谈太师只这一个女儿,对她其实宠爱的很。也就不得不认真对待,看看此子究竟是否能成为女儿的良配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老丈人看女婿呢? 谈太师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表情终于丰富起来。 他微微乜视着陈玄丘,一脸的嫌弃:这个狗肚子藏不住二两油的臭德性,站没站相,坐没坐相,都是上大夫了,走路如此轻佻…… 姬侯身着朝觐天子的正式朝服,手捧笏板,郑重庄严,一步三摇,肃然上殿。 王子启和王子衍陪伴左右,站脚助威的意图十分明显。 这时,陈玄丘一手提着袍裙,踮着脚尖儿,迈着小碎步,就从他们三人旁边绕了过去:“国君国君,大事不好。方才在御街之上,有一队刺客,悍然行刺姬侯,险些杀死姬侯。” 什么?朝堂上顿时一片骚动。 姬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向陈玄丘友善地点点头,刚想说一句“区区小事,无需惊动天子。” 陈玄丘已经义正辞严地道:“姬侯奉诏还京,千里迢迢而来,若在中京有个什么闪失,国君何颜面对天下?正所谓主忧臣劳,为安全计见,臣请求,将姬侯安置在舍下,由臣来卫护姬侯在京时的安危。” 姬侯心中一惊,双手举着笏,原本强作镇定,这时心神一乱,右臂抽搐不已,捧笏的动作顿时上上下下,仿佛在不断作揖。 王子启一瞧姬侯这架势,知道他一时急得说不出话,急忙上前一步,刚要代他说话,一向优柔的殷受已经颔首道:“准奏!” 第200章 只管“准奏” “准奏!” 姬侯自从那次脑溢血后,整个人的反应就慢了许多。 等殷受说出“准奏”二字时,姬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若鸡冠。 半晌,他才咽下心头一口恶气,长揖道:“多谢大王眷顾。” 罢了,去陈家就去陈家,只是不方便联络京中权贵了,今日长街那一出戏后,至少安全上一定有保障,陈玄丘绝对不敢把他怎么样的。 殷受微笑道:“姬侯远来,一路辛苦了。来人呐,赐座。” 当下就有人抬来一张矮几,后边摆上一张蒲团。 姬侯谢了恩,退到案后跪坐下来,右手拢在袖中,紧紧按在腿上,那颤抖的感觉才不那么明显。 殷受先向姬侯问了问姬国的民生、经济,以及今年的收成。 这都是一个国君关心子民应有的表现,也是姬侯需要向雍天子述职的内容。 姬侯打起精神一一作答,还别说,在这方面姬侯做的确实挺好,他是一个重农重商,很注意经济发展的国君。 一番言语下来,不只殷受听得频频点头,众公卿们更是心生钦佩,其中不少人便想,如此贤明的一方诸侯,会对朝廷怀有贰心么? 这时,费仲和尤浑也来还朝复旨了,二人规规矩矩归坐,也听了起来。 等姬侯述职完毕,殷受就向他讲述自已登基后的一些施针措施,这是跟一位封疆大吏进行通气儿了,殿上的气氛才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 待殷受话语稍歇,王子启马上向王子衍递了一个眼色,王子衍立即跳了出来。 王子衍朗声道:“国君废除人殉之礼,在民间引起了诸多动荡。许多老人,为此宁愿绝食而死,坊中对此颇有怨尤。 国君有意抬奴为民,废除奴制,这可是比人殉更礼更加紧要的大事。姬侯德高望重,更是西方诸侯之长,却不知姬侯对朝廷此政,有何看法呢?” 殿上众人心中都咯噔一声,其实刚才大家一直都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毕竟姬侯旗帜鲜明地反对废奴,这事儿大家都清楚,何必在公开场合说出来,令彼此难堪。 怎么这愣头青却把它挑明了呢? 殷受心中一紧,迅速看了陈玄丘一眼,却见陈玄丘扶着膝盖,坐在班列中,眼观鼻、鼻观心,似乎神游物外了。 姬侯听了王子衍这话不由心中暗恨,他这是在挑唆我出头对抗天子啊! 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此来中京,他知道凶多吉少,尤其是得知殷受曾经去过岐州,对他谋反的事情已有所察觉,心中就更是凛凛。 别看他们现在一副君臣相得的样子,只怕殷受早就对他暗藏杀机了,王子衍竟然还逼他表态,引火烧身。 然而王子衍话已经说到这里,姬侯虽然懊恼,却不能不表态。 姬国虽然励精图治,可地方就那么大,人口就那么多,再怎么富裕发达,也难以同大雍的底蕴相抗衡。 做为这一代的姬侯,他能生出篡位的野心,除了欲望与贪婪,当然也是因为看到了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从先王时代起,朝廷便计划废隶,这就是姬国难得的机会。 只要姬国把这杆反对废奴的大旗抗在肩上,就能得到诸侯的拥戴,就有机会挑战大雍。 所以,他不能放弃。 既不能触怒天子,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又得旗帜鲜明,表明自已反对的态度。 姬侯沉默片刻,心中便有了主意,于是朗声道:“国君仁厚,废奴自然是善政!然,臣以为,善政或施行不当,未必便能结出善果。” 满堂肃然,不少人对姬侯投以钦佩的目光。即便身在险境,姬侯还是勇敢坦率地表明了他的观点,真君子也! 姬侯声音朗朗地道:“国之政者,公权之属也,关乎万民福祉,不可不慎。君有善意,便得善政否?非也。君有勤政,必得善政否?亦非也。 政之智者,识也,明也,慧也,谋也,理也。无识无以知,无明无以决,无慧无以辨,无谋无以策,无理无以智。故,有政而能治,方得善政。 政治政治,政之治者,关天下、系万民、主得失、谋发展,故必智。奴隶之制,自古有之。公卿大夫,莫不有御于奴……” 姬侯显然深入思考过这些问题,说起来头头是道,一番大道理讲完,这才掷地有声地道:“要实现真正的善政,不能只靠国君的善意,而要有善治之法,能够用之于实践。” 嗯,我很委婉,我说你是明君,你是因为怜惜子民,欲行善政。但是,这想法太天真了,行不通啊! 陈玄丘只觉自已就像正在参加一场辩论赛。自已明明是拿到正方论点的人,辩论更有优势,可现在都快要因为反方选手的一席话,给带到他那边去了。 好厉害的姬侯…… 陈玄丘观察着众公卿的反应,见原本就持反对态度的人喜形于色,频频点头。原本站在雍天子一边的人,也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禁微微摇头。 这还是姬侯生病之后反应迟钝了许多,若非如此,只怕他在朝堂上侃侃一席话,不但可以煽动人心,就连天子都要被他说服了吧? “费某不认同姬侯的看法!” 费仲率先跳了起来。士为知己者死,大王如此重用他,图的什么? 他要做一只捍卫大王的好狗,该咬人的时候,绝不能含糊。 尤浑也跳了出来:“一派胡言,我也反对!” 以费仲、尤浑为代表的支持派和以王子启、王子衍为代表的反对派,立时唇枪舌箭,争执起来。 其实费仲和尤浑这边人单势孤,力量相对薄弱些。但是杨东彬今天刚受了炮烙之刑。忠谏可以,忠谏到抛头颅洒热血那就敬谢不敏了。 许多屁股不太干净的人,态度就变得保守而暖昧起来。 姬侯做为主辩手,却不再说话了。 他在养精蓄锐,因为他知道,他最大的对手,是陈玄丘。 在姬国时,陈玄丘就曾以一篇文章阐明了他拥戴废奴的观点,文中有理有据地讲述过废除农奴制的好处。 当初陈玄丘那番话,可是令姬国朝臣中也有不少人心思松动。姬国是竖着反废奴大旗的大本营,在那儿做官的,居然有人因为陈玄丘的一番话而动摇,姬侯哪敢等闲视之。 但是,陈玄丘安静地坐在那儿,也是一言不发。 费仲和尤浑渐渐不支,要败下阵来,王子启得意之极,有些按捺不住了,便向陈玄丘主动挑衅道:“陈大夫乃国之栋梁,素来最受国君宠信。对于姬侯所言,不知陈大夫有何见解啊?” 众人争吵声一停,都向陈玄丘看来。 陈玄丘这才向上首拱了拱手,缓缓地道:“姬侯所言,陈某以为,很有道理。” 朝堂上的人都清楚陈玄丘的立场,认定了这也是一句场面话,都在等着他说出“然而”、“但是”、“可是”等转折的词儿之后的话来。 却听陈玄丘道:“国君想施行善政,这是贤德之君,国家之福。姬侯方才也是,‘此为善政’,可见,姬侯也是认可国君的主张乃善政的。这一点,我想诸君不管是赞同废奴还是反对废奴,都是认可的吧?” 王子启和王子衍还有姬侯等人都是一怔,姬侯确实说过这句话,但那其实只是礼貌性地捧一下雍天子,重点在那个‘然’字后面,最终结果还是否定了雍天子。 可谁知道,陈玄丘居然把姬侯的话掰碎了揉开了讲,三人不由面面相觑,最后姬侯把心一横,道:“不错,国君想废除奴隶制度,自然是出于善心,行于善政。不过……” 陈玄丘一拍手,道:”不过,姬侯和许多位大臣,仍然反对此善政。因为,善政还要用善治之策,否则,既便是发自善意的举动,却也可能成为恶政。” 王子启精神一振,沉声道:“不错!” 陈玄丘微笑道:“此乃老成谋国之见,陈某佩服。不过,如何善治呢?不外乎方法的设计、施行的时机而已。所以大家虽然争得面红耳赤,其实根本上我们并没有分岐。” 陈玄丘向殷受拱手一揖,道:“国君,臣以为,姬侯思虑周全,这是对的。一条国政,本就该再三推敲,不能轻易推出。” 殷受疑惑地道:“那么,陈卿的意思是……”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臣以为,可以让姬侯参与这项大政的设计,大家一同参详个好办法出来。” 姬侯心头一跳,忽然觉得他又给自已挖坑了。 陈玄丘正色道:“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在功在千秋的大事,是前所未有的盛举,一旦成功施行,便是天恩浩荡。 臣以为,姬侯爱民如子,治理封国经验丰富,可以让姬侯长驻中京,参与废奴之策的研究设定。一年不行那就十年,有姬侯相助,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想得到切实可行的办法。” 姬侯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为了今日朝会,他做了很多预演,做了精心准备。他甚至把陈玄丘当初那篇文章一字不差地全都背下来了。针对其中每一个论点,他都想好了反驳的话。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陈玄丘只想留住他,根本没想过从舆论上打败他。 姬侯焦急地扬起了手,一激动,手乱哆嗦,喉头肌肉发紧,憋的又说不出话来了。 殷受欣然道:“准卿所奏!” PS:求点赞、月票! 第201章 木上小屋 朝会一散,陈玄丘就盯上了姬侯,笑吟吟地道:“姬侯来的可巧,我那府邸,入住也才两天,如今有姬侯同住,平素便不嫌寂寞了。姬侯贤名闻达天下,许多道德学问,陈某正好就近请教。” 姬侯吃惊地道:“咱们这便去么?” 陈玄丘表现的比他还要惊讶:“姬侯刚刚入京,并未落脚,此刻不去,更待何时?” 王子启和王子衍、江湛三人走上前来,王子衍怒道:“陈玄丘,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这是要软禁姬侯么?” 陈玄丘正色道:“二王子请慎言!你这是要诽谤天子么?姬侯初入中京,便遭刺杀。陈某既然受命接待姬侯,自然要为姬侯的安全着想。” 王子启哂然道:“既然不是囚禁,吾等与姬侯有旧。今姬侯远来,故人重逢,吾等欲设宴为姬侯接风洗尘,陈大夫也不允么?” 随着一声长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原来陈大夫和姬侯在这里啊。老夫月酌,奉国君之命,陪同姬侯前往陈府,此后就要负责卫护姬侯的安全了。” 众人扭头一看,月酌老人正笑吟吟地站在他们旁边。 公子衍吃惊地道:“月酌前辈?你……你不贴身保护天子,竟然要出宫了么?” 月酌笑道:“二王子不必担心。天子已诏令孔九翎入宫了。这个孔总兵嘛,比起老夫来,自然要稍稍逊色一筹,不过完卫护宫廷,应该还是能胜任的。” 月酌一捋胡须,又对姬侯道:“姬侯殿下,天子对你器重的很呐,对你的安危,尤其上心。这等恩宠,再无第二人可以得到。” 姬侯咧了咧嘴,嘴里有点苦。虽说他此来中京,对于被控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事到临头,还是难免有些紧张。 公子启和公子衍一见月酌来了,登时没了脾气。 他们知道这个月酌乃是神兽化身。而这只神兽,在他们大雍开国太祖征战天下时就已追随在身边,而且他的地位极其超然。 他们两个对着殷受,都敢摆出王兄的身份当面顶撞,却不敢得罪眼前这老家伙,月酌要是恼了,可是真敢大耳刮子抽过来。 一个连他们的老祖宗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叔父的人,他们哪敢得罪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陈玄丘,一左一右陪着姬侯出宫。 姬侯自从失去了鬼王宗的帮助,衰老的非常快,如今气血衰败,满头白发,右臂又在不断地抽搐,被陈玄丘和月酌老人夹在中间,就像即将押赴刑场的一个死囚。 姬侯的随从仪仗还在宫外候着,待陈玄丘与月酌老人陪着姬侯到了面前,月酌老人便声若洪钟地宣布道:“为姬侯安全计,天子下旨,从此刻起,姬侯的安全由老夫负责。姬侯入住陈玄丘上大夫府,尔等随从,可自往馆驿投宿,不必跟来了。” 浅陌和南子一听,顿时大惊。 南子微微垂下头,上前一步,对月酌老人拱手道:“天子有命,吾等自该遵旨行事。只是,我主身边,总要留几个听用之人才是啊。” 月酌把大手一挥,不以为然地道:“只留两个近身侍候,不要聒噪了。” 南子无奈,只好退下来与浅陌公主和随从将领急急商议一番,最终决定由浅陌和南子随于身边。 所谓需要人近身照料,本来就是遁词,陈府当然有侍候的下人,他们只是不放心,要留人保护姬侯,免得被人做了手脚。 浅陌公主是大道宗的得意弟子,又是姬侯的亲生女儿,她自然算一个。 另一个就是南子了,她本就是姬国的护法。 虽说南子和陈玄丘打过交道,一俟被他看清模样,必然可以认出她来。但是好在二人没有你死我活的矛盾。 南子若不跟在姬侯身边,便没了用武之地,只能跟去。 陈玄丘见浅陌公主竟然跟来中京,心中也自惊讶。不过,他与浅陌本就不熟,囿于如今的立场和身份,更不便向人家搭讪,所以只是微微一点头,便不再理会。 如此冷漠的态度,让浅陌心中更是气苦,芳心错付,何苦来哉。 曾经,她是有机会与眼前人双宿双栖,成就鸳侣的。可是,成与不成,却只在陈玄丘一念之间。而陈玄丘这一念,便掐断了两人的缘分,浅陌心中很是怨尤。 车驾到了陈府,请众人下了车,陈玄丘和月酌便陪着姬侯一行人进了后宅,走向他昨夜的居处。 陈玄丘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姬侯乃是我陈某人的贵客,你能驾临敝府,真是蓬荜生辉啊!这处院落,乃是我府中主卧所在,环境最是幽雅……” 陈玄丘指点着杨家老太爷当初的居所,正解说着,听闻陈玄丘回府的妲己和娜扎已经飞也似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娜扎大老远的就喳喳呼呼地表起功来:“苏苏,你可回来了,你的主卧屋舍,我们两个已经打点好了,费了我们整一天的功夫,可累死人了。” 妲己得意洋洋地道:“可是,功夫没白费,那地方经我二人一番妙手,如今真是打造的清雅不俗,仿佛仙境。你要不要去看看?” 浅陌听了,一双俏眼便往陈玄丘身上一瞟,嘲讽地道:“一宅之主卧,只有一处才对。原来陈大夫刚刚对我们说的,只是一句客套话儿罢了,我还真当你如此慷慨呢。” 陈玄丘有些尴尬,这真是黄泥巴糊在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怎么解释,都有越描越黑之感啊。 陈玄丘苦笑道:“你们两个,才一天功夫就弄好了?” 妲己得意地地道:“那是自然,本姑娘亲手设计。” 娜扎抢着道:“建造可是我出了大力。” 陈玄丘清咳一声,便对姬侯道:“这宅子杨某刚接手,主卧原本出了点问题,所以此处屋舍便成了这宅子里最好的一处,杨某昨夜就是宿在这里的。如今她们既然把主卧打造好了,不知姬侯是否愿意……” 浅陌截口道:“陈大夫的美意,家父自然不会推却。况且家父乃一方诸侯,身系一国体面,不能慢待了。” 陈玄丘无奈地道:“既如此,我陪诸位过去。” 眼见众人走向主卧区,妲己和娜扎不禁面面相觑。 娜扎道:“苏苏什么意思,他要把主卧让给那白胡子老头儿么,那老头儿是干什么的。” 妲己遗憾地道:“咱们俩费尽心思的,早知如此,何必如此辛苦,胡乱应付一下不就好了。” 两人说着,垂头丧气地跟了上去。 陈玄丘和月酌引着姬侯几人走向主卧所在,迎面先是几株雪中红梅,意境幽然。再往前去,柳暗花明,曲径通幽,奇花异树、流水潺潺,更是叫人心神舒畅。 南子心想,难怪陈玄丘不舍得让出主卧,寒冬时节,万物凋零,他这里竟生意盎然,胜似仙境。 一行人沿着林间小路走到泉水潭边,众人望着潭上雾气中若隐若现的巨大海蚌啧啧称奇。 陈玄丘四下一看,回首道:“娜扎,主卧大屋在何处?我怎么没看见呢?” 娜扎凑上前来,往高处一指,道:“喏,你瞧那里,漂不漂亮。” 众人随着娜扎的手指看去,这才发现林木掩映着一道绕树而上的楼梯,因为用的是树木同色的材料,再加上藤萝的掩映,此前竟未发现。 那旋转楼梯绕树而上,在十余丈高处粗大的树木枝干间,架设着三幢木屋,三座木屋座落在三棵大树的枝叉上,木屋中间一道藤蔓织成的吊桥相连。 每座木屋底部,都特意做出了弧度,就像树上搭了三个鸟巢。 这样的设计实是巧夺天工,那木屋架在树上,更似童话世界一般充满了诗意。 浅陌和南子都是女人,一瞧如此美仑美奂的所在,顿时两眼发亮,她们已喜欢了这里。 第202章 各怀机心 在下边时看着树上木屋不大,待上去之后却感觉非常宽敞。 室内装饰走的极简风,却丝毫不见寒酸,置身期间,更有草木香气,叫人心旷神怡。 陈玄丘都有些心动了,偷偷瞄一眼妲己,对这丫头的审美,颇为赞赏。 “这种地方,商量点什么事情也相对保密啊!”姬侯手扶着青竹的栏杆,手臂不受控制地拍着,心中暗想,点点头道:“我很喜欢这里,多谢陈大夫美意了。” 陈玄丘道:“姬侯满意就好,既如此,你们且安顿下来。晚上,陈某设宴款待。” 姬侯微笑点头,陈玄丘等人返身下楼,娜扎挤在陈玄丘身后,小声地问道:“这个姬侯懂乐理么?” 陈玄丘头也不回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娜扎道:“我瞧他不时敲打楼栏,节奏时而缓如幽泉,时而急如战鼓,蛮好听的。” “啪啪”地拍着竹栏相送的姬侯听到这句话,脸色不由一僵。 他这毛病,全拜陈玄丘所赐啊! 娜扎是真的觉得他敲的还挺好听的,可姬侯却以为他是在故意嘲讽,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自然是尽数记在了陈玄丘的身上。 待众人下了楼,姬侯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南女士住左边那间,陌儿住右边那间,且去歇息吧。” 浅陌不甘心地道:“阿爹,朝廷这分明是幽禁你,咱们就这么忍了?” 姬侯微微一笑,道:“朝廷以为,把我幽禁于此,便能阻止我姬国的大计?呵呵,寡人甘冒奇险入中京,所为何来?不就是想为我姬国多争取些时间么? 他们想幽禁我,正合我意。最好幽禁我个三年两载的,到那时候,我姬国便一切准备停当了,哈!哈哈……” 南子好看的眉微微一皱,在这儿住个两三年?那岂不是要与那混蛋朝夕相处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子现在对陈玄丘有一种很奇怪的危险感。但是虽然觉得他危险,偏又对他生不起杀心,这让南子尤其的不安。 浅陌听了父亲的话,却是恍惚了一下,要在这里待上几年光景么?如果他……不是站在与父亲对立的一面,那该多好。 …… 月酌负手站在林下,悠然看着泉水涌起浪花。听到身后脚步声起,知道陈玄丘等人已经从树上下来。月酌便头也不回地道:“老夫很中意刚才那幢院子,老夫就歇宿在那里好了。” 得,我又没地方住了。 陈玄丘苦笑道:“好!” 妲己正因为陈玄丘没能入住自己精心设计的树屋而有些愧疚,一听之下,便道:“那,主人便住奴奴那栋屋子好了,里边宽敞的很呢。” 陈玄丘听她一说,陡然想起她若海棠春睡的一幕,那无尽春光、那无边诱惑…… 陈玄丘心中便是一荡,可还没等他开口答应,娜扎却抢着说话了。 娜扎一听妲己的话,心里就很不自在,这孩子占有欲挺强的,他喜欢的,可不喜欢被人抢走。 于是娜扎马上说道:“我也去。” 妲己瞪起眼睛道:“你不住在蚌里,去我那里作甚?” 娜扎理直气壮地道:“苏苏是个正人君子,君子之誉最是紧要。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怕招人闲话么。” 妲己怒道:“难道你就不是男人了?” 娜扎向她扮个鬼脸儿,笑道:“人家才十二岁,还小着呢。” 妲己面上依旧生气,心中却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有娜扎在,我不方便下手,所以没机会杀他,这理由也说得过去吧? 娜扎见她哑口无言,便眉飞色舞地道:“你去腾地方吧,我去收拾东西。” 说完,娜扎一纵身,跃过湖面,那巨蚌忽尔张开,娜扎便投入其中了。 妲己冷哼一声,不过想想自己屋中确实有许多女儿家私用之物,不宜叫人看见,便转身去收拾房间了。 月酌这才慢慢转身,看着陈玄丘,忽尔一笑:“陈大夫放心,老夫所住之地虽然偏僻了些,但是我的神念,可以笼罩整个府邸。如果姬侯想走,一定瞒不过我的耳目。” 陈玄丘恭敬地道:“在下听大王说过,月酌前辈乃是我大雍护法,神通广大,有前辈坐镇,在下自然安心的很。” 月酌听着很是受用,微微捋着胡须,说道:“陈大夫知道老夫是大雍护法,那你可知我的本相是什么?” 陈玄丘拱手道:“这个大王却是不曾说过。” 月酌微笑道:“受儿那孩子,倒还知道规矩。不过老夫与你一见如故,却是不想瞒你。你可知,凤凰一族,有五色神鸟?” 陈玄丘肃然道:“自然知道,赤色为朱雀、青色为青鸾、黄色为鹓鶵、白色为鸿鹄、紫色为鸑鷟,是为凤族五大神鸟。” 月酌傲然自矜地道:“老夫,便是凤凰一族的鸑鷟。” 陈玄丘先前见他在天空中现出法相,用紫色火焰吞噬二十二蝉,已经隐隐猜到。此时听他亲口证实,忙长揖一礼道:“玄丘有幸,能识得鸑鷟前辈,真是三生有幸。” 月酌老人仰天打个哈哈,臭屁的很。 “嗯,倒不是老夫自夸,我凤凰一族,血脉传承不易,三界中难得一见,你能识得老夫,倒的确是你的缘份。” 月酌老人飞快地瞄了陈玄丘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不曾见过我凤凰一族的其他人了吧?” 月酌是大雍护法,是殷受的人,陈玄丘倒用不着凡事都防着他,听他一问,不禁想起了朱雀辞,心中顿时一热。 异性相吸,对于美丽的异性,不可避免,会叫人产生爱慕之意。 但是这世间只有一个姑娘,在陈玄丘想起来的时候,第一感觉不是想占有,而是亲切、怜爱,哪怕只是拥着她,也是满心甜蜜的感觉。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道:“呵呵,或许在下与凤凰一族特别有缘份吧。在月酌前辈之前,在下还真的结识了另一位凤凰一族的人。” 月酌心头狂跳,面上却故作镇定,微微讶异,道:“哦?我凤凰一族人丁稀少,你小小年纪,竟然遇到过两个凤凰族人,倒真是与我族有缘了。却不知你识得的那个人是谁?说不定老夫还认识呢,哈哈。” 月酌说着,微笑地捋着胡须,一时紧张,揪掉了两根胡须仍不自觉。 陈玄丘听他这样一说,心中顿时一动。他与朱雀辞一场邂逅,从此一见钟情。可是,朱雀辞一去便杳无音讯了。 陈玄丘只知道她住在东方,更具体的消息却一无所知。 如果能从鸑鷟这里打听到她的详细情况,又或者通过鸑鷟之口散布些消息,逼她主动来找我……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道:“她叫朱雀辞,是一个十八妙龄的小姑娘。” 月酌强抑紧张,问道:“年方十八么?与陈大夫年岁倒是相当啊。” 陈玄丘道:“是啊,我二人不只年岁相当,而且一见钟情,她还送了我一样东西,做为定情信物。” 陈玄丘手掌一亮,指尖便拈出了一枚火红色的羽毛。 月酌瞪大了眼睛,可还没有看清,陈玄丘已经收了起来。 陈玄丘道:“本来,我二人情投意合,合该结为夫妻。可惜,当时正有一个玄武一族的少年,想要强娶雀辞。雀辞年纪尚轻,不是那玄武少年的对手,又担心连累了我,为了引开追兵,便遁回东方去了。” 月酌怒道:“玄武一族?我呸!玄武一族是被勉强拉进四灵凑数的,有什么资格娶我凤凰一族至尊至贵的朱雀?这也就是那位雀辞姑娘年岁尚小,血脉神通尚未觉醒,不然……哼!玄武,一把凤凰神火,就把他烤成龟肉干儿!” 陈玄丘黯然道:“是啊。雀辞说,她这一世,非我不嫁。但是,她知道以我现在的本领,不是那个玄武族少年的对手,因而,她执意要独自面对此事,她说,待她了结了此事就来寻我……” 陈玄丘仰起脸儿来,长长地叹息一声,叹息中透着无尽的辛酸之意。 “我想着,等本领强大一些,便去东方寻她。这件事,理应由我们二人共同面对才是。虽然,我不知道她的洞府所在位置,但我相信,我一定能够找到她。” 月酌动容道:“此事关乎我凤凰一族子弟,老夫责无旁贷。什么时候你要往东方去,提前告诉老夫一声,老夫陪你去。” 月酌冷哼一声,道:“老夫倒要看看,那玄武一族,可敢在老夫面前嚣张。” 月酌说着,心中得意不已。 那位雀辞姑娘竟然能被玄武一族的人逼婚,身边一定是没有长辈照应的。 我若能帮她一个大忙,赶走玄武族人,促成她和陈玄丘的大好姻缘,必然能够得到她的垂青。此后若能追随朱雀,那可是老夫莫大的机缘啊。 陈玄丘也很欢喜,这老头儿这么好骗呐?有他在,那个追得小凤儿东躲西藏的大乌龟一定不是对手。我若再度救下雀辞,对她用点后世泡妞大法,不信她不从了我,烈女怕郎缠么。 二人暗自打算,彼此对看一眼,都觉得对方越看越顺眼,简直就是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大贵人,如果可以,他们都恨不得立即撮一坯黄土,斩个鸡头拜把子了。 就在这时,那巨蚌壳儿一掀,娜扎扛着他的架子床,登萍渡水,“嗖”地一下跳上岸来,喜孜孜地道:“我收拾好了,苏苏,今晚我陪你睡。你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爬上你的床,嘿嘿。” PS:诚求点赞、月票! 第203章 一狐疑了一狐疑 娜扎兴冲冲地扛着他的架子床,可是到了妲己的地下小屋,却发现门口太小,床进不去。 于是,娜扎想把门洞挖大一些,妲己却要他把床拆了,两个人挤在门口,叽叽喳喳,吵的很凶。 陈玄丘听得脑瓜仁疼,只觉“子襟”说她已经十八岁了,却是一点也不像,那性情脾气,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相仿。 只有在她露出娇媚之态时,才符合一个成年女子的神韵。 而娜扎,则不像一个男孩子。那小心眼儿跟针鼻儿似的,和妲己吵吵闹闹的,不像个样子。一般的男孩子谁会在意这些事情呢? 尤其是,他还认床,走到哪儿,架子床就扛到哪儿,这矫情劲儿更像一个小姑娘。 “长不大”的子襟和“不像男娃”的娜扎为了拆房子还是拆床吵个不停,陈玄丘懒得理会他们两个人,他正想去前边看看置办晚宴的事儿怎么样了,正走着,身侧忽然有人“嘘”了一声。 陈玄丘顿时汗毛儿都炸了,被人欺身如此之近,我竟然全无察觉? 陈玄丘心念一动,身形疾旋,宝葫芦从腰间升起,化作两尺高下,绕身疾转。足下金光隐隐,涟漪般荡漾,纵地金光术随时准备发动。 于此同时,他左手惊神指,右手定神鞭,严阵以待。定晴看时,却是一场虚惊。躲在林间向他挤眉弄眼的,竟是小师弟。 陈玄丘左右看看,连忙纵身过去。 小师弟转身就走,陈玄丘跟在后边,两人七绕八绕的走出好远,这才站住脚步。 陈玄丘道:“无言啊,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无名回身道:“小师兄,你疯了啊,明知道她不怀好意,干嘛要答应住进她的地方,这宅子里房子还多的是啊。” 陈玄丘一呆,随即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是“子襟”,陈玄丘便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无名道:“这太冒险了。” 陈玄丘道:“我看她一直不肯暴露来历目的,总是这么防着也不是办法,不如诱她主动露出马脚。” 无名道:“难道你能整宿不睡,只一味防着她?” 陈玄丘道:“我有一只浑元两仪唢呐,对于神念方面的力量感应极其灵敏,而我的葫芦,我几乎想不出能有什么力量打破它。 我睡觉的时候只要把这两件宝贝祭出去,不管是力量攻击还是神念攻击,都不能把我怎么样。只要一击不中,我也就醒了。” 无名鬼祟地四下一看,压低声音道:“小师兄,我怀疑,她就是当初刺杀你的那只猫妖。” 陈玄丘一惊,道:“这话从何说起?” 无名道:“自从得了小师兄的吩咐,我一直盯她的梢。” 陈玄丘一阵恍惚,我吩咐过小师兄盯着“子襟”么?听他一说,好像隐隐约约有点印象。 无名道:“师兄?师兄?你在听我说吗?” “哦!”陈玄丘敛了心神,道:“你继续说。” 无名道:“我发现她六识极其敏锐,似乎……有一种兽性的直觉,有一次我靠的太近,就险些被她察觉,所以跟踪她时就离远了些。 如此一来,她果然放松了警惕。有一次,我发现在她忘形之下,身后竟然冒出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来。” 陈玄丘的眼睛眯了起来。 无名道:“虽然只是一闪,就被她收敛了,但我确信,绝对没有眼花。而且她在身边没有旁人时,走路的步伐,也轻盈的不像人类,她一定就是那只猫妖。” 猫妖么? 陈玄丘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有着金色竖瞳,身材火辣性感,一头紫色长发的娇艳少女。 那个少女,自称“妲己”。 如果,她就是冀州苏护之女,那她就是我爹给我许下的未婚妻。 什么猫女,她分明是一个狐女。 我的未婚妻,居然是一个狐狸精,还是我爹懂我啊! 只是不知我娘给我指下的姻缘,又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我娘应该比我爹靠谱,定下的就是普通人间女子。 陈玄丘一阵胡思乱想,想到“子襟”可能就是妲己,而妲己可能就是自己父亲指下的未婚妻,陈玄丘的心就乱了。 他早就知道这个“子襟”不简单,可却一直不曾把她和妲己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两人的形象差距实在太大了。 如果“子襟”就是妲己,陈玄丘对她就得改变策略了。他不能再只是简单地等着妲己出手,他要主动针对妲己,逼出妲己的真实身份来。 妲己有什么理由杀他? 妲己的母亲被带离冀州的时候,她还不曾出生。 如果,苏夫人落到了敌人手中,妲己从小就是被敌人养大的…… 这种戏码,对陈玄丘一个阅片无数的现代人来说,太容易推想后续的发展了。 “我得搞明白这件事……” 陈玄丘目光闪动,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 无名道:“师兄,咱们要不要把她抓起来,严刑逼供?” 陈玄丘一惊,赶紧道:“绝对不行,不能对她用刑!” 一看小师弟迷惑的神情,陈玄丘忙道:“无惑啊,师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无名已经放弃提醒师兄自己的真名了,反正说了也没用。 但是师兄有了难以解决的大事,还是能想到他,这让无名很高兴。 无名问道:“什么事?” 陈玄丘道:“鱼不惑失踪很久了,虽然我判断奉常寺不会为难他,可久困奉常寺,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形如何,我委实放心不下。我想让你潜入奉常寺,打探一下他的消息,如果找到他,就把他带出来。” 无名道:“好!可是……,那个小妖女怎么办?”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原就知道她接近我定有原因。却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狐……猫女。如今既然知道是她……” 陈玄丘拍拍无名的肩膀,道:“你去找回不惑。那个猫女,师兄自有对付她的办法。” 无名对小师兄从小就特别崇拜,毕竟从小他就觉得他的小师兄无所不能,特别的厉害。不管是抓鱼摸虾,还是采松塔打栗子,他跟着师兄混,总能撑得小肚溜圆儿。 小师兄说他已经有了对付猫妖的办法,那就一定是真的有了办法。 但是把猫妖真身这个秘密告诉师兄的人是他,小无名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无名决定再接再厉,把鱼不惑找回来,向小师兄更加证明他的能干。于是高高兴兴地道:“好,那我就去奉常寺了,师兄你自己小心。” 陈玄丘颔首道:“师兄自会小心,你虽有潜行天赋,可奉常寺非比寻常地方,你千万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万一被奉常寺中人发现,逃脱不得时,你就报出……” 无名豪气干云地道:“师兄放心,我就报出你的名号。” 陈玄丘干笑道:“报出我的名号来,本来他们想放过你,也要打折你的腿了。你要报出月酌的名号来,他们奉常寺虽然了得,对月酌前辈也要忌惮三分,不敢伤害你的。” 无名道:“师兄放心,我这就去了。” 无名返身掠去,陈玄丘看着无名的身影消失于林下,心想,“长不大”和“不像男娃”应该已经吵完了吧? “长不大”真是妲己么?现在没有小师弟盯着,我就可以放心施展手段,弄清她的真实身份了。 若她果真是苏护的女儿就冲着父辈的交情,我也要帮她弃暗投明,脱离苦海,免得她认贼作父。 陈玄丘刚想到这儿,就听远处“哗啦”一阵杂乱的响声。 陈玄丘顿时一惊,糟了!莫非两人吵得太凶,妲己把娜扎的床给砸了? 娜扎那孩子对他的架子床宝贝的很,妲己若砸碎了他的床,两个人一定打起来。 陈玄丘不敢怠慢,飞也似地往回掠去,待他冲回湖畔,就见妲己和娜扎正肩并着肩沐浴在晚霞里,翘首看着林间。 陈玄丘顺势向林间看去,就见树上三幢木屋已经少了中间那幢,地面上一堆破碎的木板,堆得像个坟丘。 空中,左右两幢木屋中各自凌空飞下一个女子,扑向地上一堆碎木头。 浅陌公主惶急地叫道:“父亲!阿爹,你还好吧?” 第204章 娇痴不怕人猜 树屋垮了? 陈玄丘吓了一跳,他虽然巴不得姬侯死掉,可是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死了。 那样的话,殷受纵然再偏帮他,他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陈玄丘惊叫一声:“快救人!”就嗖地一下冲了上去。 娜扎一脸苦相,埋怨妲己道:“我就说嘛,木屋太沉了,得用五金之丝加以大木来固定,不能用藤萝。” 妲己不服气地道:“要和自然浑然一体,就要用藤萝才成嘛。明明是他太沉了,我是按照主人的身量和体重计算的。” 娜扎翻了个白眼儿,道:“你就鸭子死了嘴还硬吧!要照你这么说,那这屋子里以后随便再加一件家具都要出事儿。再说了,姬侯干瘪的很,他还没苏苏重呢。” 妲己嘟囔道:“反正不怪我,我只负责设计,木屋是你造的。” 娜扎大怒,挽起袖子道:“你这是想推卸责任吗?” 妲己可不吃眼前亏,连忙笑道:“你看你看,姬侯被扒拉出来了,他没死呢。” 娜扎扭头一看,陈玄丘和浅陌正一左一右从烂木头堆里把一个人扶坐起来,那人虽然狼狈,可看模样正是姬侯。 姬侯果然没死,娜扎顿时心中大定。 妲己讨好地道:“你那架子床一个人安装起来不是挺吃力的么,这里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我帮你安床啊?” 娜扎一想,还是别在苏苏气头上过去触霉头了,便道:“走!咱们安装去。” 两个人就蹑手蹑脚地溜回地下小屋,组装架子床去了。 陈玄丘扶起姬侯,关切地问道:“姬侯,你可还无恙么?” 姬侯满脸痛苦地道:“别……别动我的腿,断了。” 陈玄丘赶紧架起他另一条胳膊:“来,我先扶你起来,咱们马上去找郎中。” 姬侯又是一声痛苦的呻吟:“不要动,放开我。另一条腿,也断了……” …… 杨府的大厨程大胖子今天很忧伤,这是新主人入主府邸后第一次宴请客人。 程大胖子精心设计了二十四道佳肴,本想着在新主人面前秀上一手的。 可惜,今天的接风宴竟临时取消了。 程大胖子看着案板上备好的一盘盘食材,悠悠一声叹息。 杨府客舍里,两腿打着夹板、绷带的姬侯也是悠悠一声叹息。 他现在很乏、很累、很痛苦。 陈玄丘很是过意不去,杀人不过头点地,没有这么整人的。他要想弄死姬侯,有的是办法,但他真的从没想过要让人家活受罪。 他刚才已经认出南子了,南子本来是一身男装,还刻意地回避着他的目光,他也没有特别在意地去打量姬侯的这个随从,所以一直没认出来。 但是姬侯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南子在树屋里刚刚宽去了外袍,只穿着一身女式的内衣小裳,就扑下来救人了。所以被陈玄丘一眼认了出来。 南子看着陈玄丘的眼神,颇有些不悦。 南子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儿,用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带着一抹嗔怪责备的神情看着一个男人,是个男人都会觉得很惭愧的。 陈玄丘现在就很惭愧。 南子一定以为这是他故意做的手脚,这种手段未免显得太幼稚、太孩子气了些。 可陈玄丘也是有苦难言,这时候不管他如何辩白,效果只能是适得其反。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请一个最好的大夫,用一些最好的药物。 好在姬侯没有生命危险,这样他也就不至于落入太难堪的困境了。 同样住在客舍的,还有玉少祝和他的八个徒弟,内宅的月酌老人神念笼罩之下,整个杨府都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中,倒也不用担心姬侯跑了。 陈玄丘一直忙碌到深夜,浅陌和南子神情冷淡地请他离开,陈玄丘这才讪讪告辞。 走出客舍,陈玄丘越想越气,那两个惹祸精! 陈玄丘气咻咻地奔了后宅,走进了那片改造得野趣盎然的地方。 到了地下小屋前,陈玄丘拨开藤萝一看,门一拉就开了,妲己好像就没有闩门的习惯。 陈玄丘蹑手蹑脚地走进小屋。 地下小屋的客厅中,居然还给他留了一盏灯,陈玄丘心中一暖,胸中怒气稍歇了一些。 陈玄丘放轻脚步走进去,就见二厅墙角,摆着一张很眼熟的架子床,娜扎一袭洁白的小衣,四仰八叉地睡在榻上,呈现出一个大字形,这睡姿真是……太豪放了! 陈玄丘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决定去找那位“子襟”姑娘算帐。 娜扎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这件事,得子襟来负责。 况且,陈玄丘自从得知子襟姑娘很可能就是曾经行刺过他的那只“猫妖”后,他很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楚这位子襟姑娘的真面目。 也许,借题发挥一下,今晚就是好时候? 子襟的睡姿可比娜扎斯文多了,她呈弓形蜷缩在榻上,呼吸细细的,像只猫儿一样。 外边正是数九寒冬,但是这片小丛林有地热温泉,在子襟的改造下,热力分布均匀,地下小屋内尤其温暖如春,所以她只在腰间搭了一条薄衾。 陈玄丘看到她蜷曲的背影,白色丝绸小衣在臀部绷起的优美曲线,心中便是一动。 她有尾巴? 尾巴……就算它变成人形,尾巴也应该是变不掉的吧?神话传说里的孙悟空不就是这样么,哪怕他精通七十二变,他的尾巴也是变不掉的。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 陈玄丘望着那两新丰盈如桃的臀丘,中间隐隐有一道诱人的沟壑,如果说那儿有一条毛绒绒的大尾巴,可实在不像。 陈玄丘不死心,如果真有呢? 只要揪住了她的狐狸尾巴,她就无可辩驳了,那时就能逼她说出真相。 要不……摸摸?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陈玄丘悄悄伸出手,指端敏锐的神经,似乎都能感觉到她臀部的热力了,可让他再向前一寸,他也没有那个勇气。 这时,子襟忽然呢喃一声,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可就要变成面对他了。 陈玄丘吓了一跳,这要被她撞见,自已站在这儿干什么呢? 刚刚在姬侯那里,陈玄丘可是已经尝过一次那种有口难言的滋味儿了。 陈玄丘的双足就像安了弹簧儿似的,嗖地一跳,整个人就跳出了内室,身子一纵,就轻盈地翻上了架子床,随即摆出一个睡熟了的姿势。 娜扎睡得正香,忽然感觉床铺微微一颤,稍稍地向下一沉。便顺势翻了个身,一条腿很不老实地一甩,一只莹白如玉,秀气可爱的小脚丫,就“吧嗒”一下搭到陈玄丘嘴巴上了。 PS:周末,几家友人共游,我去了只管码字,但是转场走动时就只能耗在路上了,所以回家方才继续。 第205章 阴谋最忌夺天机 “亏啊亏啊,亏大发了,让这臭小子占我便宜。” 这若是个女孩儿,没准陈玄丘还会觉得这一幕很香艳。但若对方是同性的话,那就晦气的很了。 陈玄丘竖着耳朵,倾听里边动静。他察觉到,妲己悉悉索索地起床上,到了几案边,又响起倒水的声音。 陈玄丘微微睁开一道眼缝,见子襟秀发披肩,迷迷瞪瞪的样子,看起来别具风情。 她喝了杯水,摇摇晃晃又往榻上去,陈玄丘不敢动弹,又把眼睛悄悄闭起,任由娜扎那小脚丫搭在嘴边。 还好,嗅着一点也不臭,还有一抹淡淡的香气。天界灵珠子转世,果然不同于一般的肉体凡胎。 妲己喝了杯水,眼皮也不抬地摸回榻上躺下,背对着陈玄丘,重又习惯性地蜷起了身子,心脏却跟小鹿儿似的,嗵嗵乱跳。 以她的警醒,怎么可能睡的那么死,陈玄丘一走进内室,她就察觉到了。 陈玄丘站在她背后定定地看着她的时候,妲己如芒在背,浑身的不自在。 甚至,陈玄丘最后伸出手来,想摸狐狸尾巴的动作,她都隐隐感应出来了。 “他想干什么?不像是要轻薄我的样子,毕竟我是他的侍女,他真想欺负我,正大光明地就可以动手,根本不用作贼似的。难道……他怀疑什么了?如果被他发现了我的身份……” 这样一想,妲己心中忽然有些烦躁,因为烦躁,睡意都淡了。 她在这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会是每天都重样的那些食物。 她在这里,可以每天和娜扎拌嘴吵架。虽然有时真的会气到她,可是她好喜欢这种打打闹闹的感觉,这远比在九碑林中猎杀大妖更有趣。 她是天狐诶,其实她根本不喜欢猎杀和血腥的味道。 陈玄丘对她其实也还不错啊,她闯了这么大的祸,陈玄丘都没骂她,还要帮她“揩屁股”。 仔细想想,如果陈玄丘真是她的主人,似乎比王青阳要有趣得多呢。 “哎!如果被他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我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杀了他么?” 妲己咬了咬嘴唇,一双眸子缓缓地张开,瞳中金光一闪,变成了一对妖艳的金色竖瞳,定定地望着墙面。 忽然之间,她有些不舍得了。 一想到终有一天,她要亲手杀死陈玄丘,竟尔有种难过的感觉。 …… 是夜,东方。 大雍东方边界,与东夷交界之地,有一处谷坳,谷坳旁有一座山峰,形若鸡冠,此处就叫鸡冠峰。 鸡冠峰上,就驻扎着上大夫江湛的胞弟江洋的一支大军。以此为中心方圆数百里,都是他的防区范围。 而此刻,在鸡冠峰一侧的谷坳里,正有无数的男女老幼,相互扶携,趁夜闯关。 他们不敢高声,也不敢亮起火把,跟一群瞎子似的磕磕绊绊,但每前行一步,心中都多一分欢喜。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离那战乱不休的东夷,更远了一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现的,总之,东夷难民们很快就知道了,从这里可以趁夜逃往大雍,从此远离东夷这块征战杀伐无休无止的恶地。 于是,越来越多的难民,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跋涉至此,再趁夜从这里潜入大雍。 鸡冠峰上,江洋凝视着远处黑黝黝的谷坳,问道:“这些天,已经有多少难民过关了?” 旁边一员副将答道:“粗略估计,应该有四十万人了。” 江洋微微一笑,道:“好的很,继续放他们过关。等到过关人数有百万之众时,再把这个口子堵上。” 副将恭敬地答应一声,顿了一顿,又道:“大将军,这百万之众,若分散到各处地方去怎么办?那样的话,对天子未必会有那么大的压力啊。” 这副将乃是江氏家臣,所以江洋并不瞒他。 江洋淡淡一笑,道:“你以为,东方各城阜的牧守们,谁会收留他们么?” 江洋哂然道:“等着吧,很快,我们的大王就要焦头烂额了。到那时候,他才会明白,这些贱民,是他的祸害。他想天下太平,就要倚重我们这些公卿大夫!” 江洋一转身,猩红的披风往身后一扬,便向他的寝帐走去。 那个副将仍然枪一般伫立在山上。 他们虽然在悄悄放难民入关,但是防备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不然,一旦让东夷叛军发现这条通道,趁夜杀进大雍,那首当其冲的,可是他们江家的封邑。 …… 宛州城外,火把通明。 宛州守军设了拒马陷坑,全副武装的军士,严密监视着前方。 宛州城外,荒野中三五成群聚作一堆,有的围着篝火,有的搭着简易的帐篷,难民绵延数里,不见边沿。 有宛州士卒骑着马来回奔走,高声宣告着:“我大雍天子,慈悲为怀,怜悯众生。我宛州上下,自当效从。然而宛州城小,接纳不了这许多百姓。吾奉城守之命,敬告诸人: 我宛州,愿赐米粮,供尔等裹腹。提供薪柴,供尔等取暖。但,供给只限一日。明日天亮,尔等要尽快上路,我大雍中京富饶,当可接纳尔等。此去前路,沿途城阜,都会效仿宛州供给饮食。但若不肯上路者,冻死饿死,一概咎由自取!” 荒野中,无数的东夷难民感激涕零,不顾地上冰雪寒冷,号啕着望中京而拜,哭赞大雍天子仁义无双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在那片战乱之地,已经活不下去了。没想到来了大雍,天子不但让沿路城池接应,还要把他们安置在京城,这样的天子,真是仁义无双啊! 此时此刻,这些难民对大雍天子的爱戴,已经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宛州城头,城守晏鲽抚着胡须,听着随风传来的颂扬感激之声,不禁冷冷一笑。 晏鲽的长子晏洳稚气未脱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父亲,既然我们晏家不赞成大王抬奴之政,为何还要善待这些难民呢,白白耗费我宛家的钱粮,却替大王邀买好名声。” 晏鲽微微一笑,提点儿子道:“痴儿,如果他们一路行去,尽皆冻毙于途,如何能给中京施加压力呢? 我们就是要让他们活着走到中京,才能向天子施压。为此,我们耗费一点米粮,又算得了什么。至于说替大王邀买好名声……” 晏鲽转身看向儿子,灯光下,他的笑容有些阴险, 晏鲽道:“他们一路跋涉,冻饿交加,满怀期望地赶到中京,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雍天子既不管他们吃,也不管他们住,那时会怎么样?” 晏洳憬然。 晏鲽道:“他们这么多的难民拥挤在中京城里,便连乞讨都难。呵呵,到时候,他们现在他们有多感激,那时就会有多么痛恨。如果再有人适时煽风点火,你猜……结果会怎样?” 晏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欢喜地道:“我明白了,此计妙啊!父亲大人,你这一计,当真绝妙,巧得天机!” 晏鲽微微一笑,道:“此计却非吾计,而是江湛大夫定下的一个计策。洳儿,我们用此计,就可以不动声色地逼天子低头了。” 说到这里,晏鲽神情一肃,道:“我晏家是宛州之主,就像雍天子治理天下,需要我们这些地方诸侯一样,我们同样需要借助我们那些家臣。 如果你弱了,他们就会像我们今天摆布雍天子一样摆布我们。所以,你一定要足够强大,才能御下有方。 这就是为父做什么事,都要带着你的缘故。洳儿,你要好生品味其中的道理。” 晏洳肃然道:“是!孩儿明白。” 类似的戏码,在江湛关照过的东线各大城池中依次上演着,难民大潮如蝗虫过境一般,正缓缓向中京逼近着。 可是,为了让雍天子措手不及,无从安排。东线各大城守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缄默,没有一个人把此事急奏京师。 PS:明天要赶一天路回家无暇码字,今晚熬夜提前码一章出来奉上。后天上午开会,下午努力码字! 第206章 蝶舞、霜练光 清早起来,娜扎抻一个懒腰,神清气爽。 “我不走了!” 娜扎很开心地大声宣布:“这儿比我那儿暖和,睡得好舒坦!” “我走!” 陈玄丘把娜扎的大腿从自己腿上搬开,悻悻地道:“我在这儿睡不舒坦。” 娜扎吐吐舌头,道:“哎哟,苏苏,你回来了啊,我们本来在等你的,等啊等啊,就等睡着了。这床你睡着不舒服么?” 陈玄丘懊恼地道:“我一晚上被你踹了十来脚,怎么可能睡得好。” 娜扎不好意思地道:“那……人家的大蚌壳借给你用啊,你不要小看了那蚌壳,身在其中,有养魂蕴气之效呢。” 陈玄丘道:“我没兴趣睡在蚌里,我又不是一颗珠子,这宅里房子还多得很,我今晚另寻一个住处。” 娜扎害羞地道:“那多不好意思。” 陈玄丘白了他一眼:“假惺惺。” 妲己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说话,听到娜扎说要搬来与她同住时,本来要习惯性地跳起来反对,结果一听陈玄丘因此要离开这里,倒是不想再赶娜扎走了。 昨晚她虽背对着陈玄丘,明明感觉到了一抹怀疑的意味,能不和陈玄丘私相接触,那最好不过,要不她心里紧张。 …… 浅陌很早就起了,穿着一身箭袖,先在院中练了一趟剑法。 她身姿袅娜,但剑法刚健有力,飒飒生辉。 大道宗不算一等一的大宗门,但在西北边陲,也算是名门大宗了,剑法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 南子看她练剑完毕,便款款地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如今令尊双腿受伤,一时半晌移动不得,你那哥哥还有朝阳峰上等信儿,要如何通知他一声才是。” 浅陌娥眉一挑,道:“使一只纸鹤不就行了。” 南子叹气道:“你试试看。” 浅陌奇怪地看了南子一眼,手腕一翻,一只纸鹤便出现在掌心,浅陌默念咒语,喝道:“去!” 那只纸鹤振翅而起,可是只扇动了两下,便打着旋儿,栽到地上。 浅陌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子苦笑道:“看来是这府里,有人设下了禁空法阵。” 浅陌不信邪,大怒道:“陈玄丘他什么意思,我们是客人,不是犯人!什么法术这般了得,它禁得了一只纸鹤,禁得了我么?疾!” 浅陌一纵身,化作一道遁光,倏然向远处飞去。 “哎哟!” 遁光重又化作浅陌模样,她落在地上,揉着脑袋,一脸痛苦之色,好像刚才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浅陌是姬国最受宠的公众,哪受过这样的待遇,愤愤然一跺脚,就向月亮门儿走去。 浅陌堪堪走到月亮门处,门外翩然一闪,四个背负长剑的灰袍人便堵在了那里。 头前一人一脸木然地道:“浅陌殿下请止步。” 浅陌怒道:“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了么?” 那个奉常寺的神官淡淡地道:“京中不太平,公主身娇肉贵,万一有个闪失,谁能担待得起?陈大夫特意吩咐我等守御此处,卫护姬侯与公主殿下安全。所以,公主还请回去。” 浅陌大怒,伸手一扶腰间长剑。 不远处,南子却是冷笑一声,道:“怕公主殿下有所闪失?我只是一个侍卫,我出去,无所谓吧?” 南子脚下一闪,四名侍卫脚下一花,南子的倩影已从四人中间翩然闪了过去。 “蝶舞天涯”身法,南子当年就仗着这门神出鬼没的身法,不知避开过多少强敌。 正前方十数丈外,玉少祝面沉似水,带着另外四名剑客,正严阵以待。 南子娇笑一声,身形翩然,已然横着掠飞出去。 空中,黑黝黝一条铁鞭忽然突兀地打来,南子惊咦一声,蝶舞身法竟然身在空中也能转换,空中一折,再度避了开去,那鞭子擦着她的发丝儿闪过。 只是挨着了发丝,南子便觉一阵眩晕,眼前忽尔一黑,向前一个踉跄。 身影只这一慢,那条铁鞭从她头顶再度挥过,南子一阵虚脱,顿觉全身无力。 她虽不能飞行,但纵跃也是极高,这时就直挺挺地摔了下来。 南子眩晕和虚弱的感觉快要摆脱时,身子已经离地面不过四尺来高,来不及止住摔落之势了。 南子银牙一咬,已经做好摔个屁墩的狼狈相,却觉腿弯和后腰一紧,竟然稳稳落在一个人怀里。 啧!玉腿酥腰,抱起来的感觉挺不错嘛。 陈玄丘一个公主抱接住南子,笑吟吟地道:“怎么能说无所谓呢,你若受伤,我可紧张的很。” 浅陌公主顿时目光一厉,向南子一瞧。 什么意思?南子若受伤,他紧张什么?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南子气愤,怒道:“放我下来。” 定神鞭自空中落下,攸然闪入陈玄丘体内。 陈玄丘笑道:“你中了我两鞭,体力还没恢复,若摔伤了你怎么办?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陈玄丘不能恩将仇报的。” 浅陌一听,目光又是一凝,救命恩人?南子什么时候救过陈玄丘?莫非南子脚踏两条船,已然背叛了我姬国? 陈玄丘看着怀中美人儿,云鬟酥腰,色香味俱佳,忍不住赞道:“冰肌如玉颜如花,长眉窈窈青山斜。” 南子听他忽然对自己这么说话,就已猜出他在故意挑拨自己和浅陌公主的关系,虽然她并不怕浅陌误会,还是有些气恼。 这时又听他刻意轻薄,顿时又气又羞。 南子数世为人,因为南氏族中知道她是老祖宗转世,没人拿她当幼女、少女对待,自她甫一出生,就敬若神明。 而她第一代过世时,也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从没经历过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心中羞窘的很。 南子急于脱身,心念一动,旁边树上、墙头,便有白雪如粉,飞扬于空。刹那之间,雪粉变成一条条银亮的丝线,向陈玄丘缠绕过来。 这一手,正是她在姬国沐浴之时,殷受突然闯进来,被她捆成了木乃伊的那招功法。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正在入浴,不用把陈玄丘的双眼也封上,只是缠住了他的双腿和双手! 陈玄丘愕然道:“这是什么功法?” 南子得意地道:“这叫霜练之光。” 陈玄丘赞道:“千丝万丝霜练光,与谁织作云锦裳?漂亮!还有你刚才的那种身法,都是好看超过好用,你这一派的祖师爷,一定是个女的。” 说完,从足踝到大腿死死捆在一起的陈玄丘便再也站立不稳,像根棍儿似的,直挺挺地向前栽去。 南子瞪大了眼睛:“喂……”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子就已没入雪中,然后陈玄丘就压在了她的身上。 PS:一早服四粒整肠生,然后去开会。中午两粒,下午两点回来,虚脱地码字,下一章稍晚些 第207章 选秀 “陈大夫!”玉衡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扶起陈玄丘。 陈玄丘双腿绑得笔直,被缚的双手却是托在南子身下的。 玉衡用力一扶陈玄丘,陈玄丘直挺挺地站起来,双手抽不回来,自然还是把南子捧在手中,仿佛二人是连体的雕刻。 南子真是羞窘到了极点,这回不等陈玄丘多说,便赶紧解开了她的“霜练之光”。 陈玄丘双手一得自由,赶紧把她放开,胸海中犹自回忆着身子呛到地上时,双手双脚都不能动,鼻子怼进一处滑软丰腻的所在时的那种触感…… 真没看出来,穿衣显瘦的她,胸前竟然如此伟大。 南子看到陈玄丘贼兮兮的目光,立即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腾地泛起两抹红晕。她绝对没有一丝旖旎的感觉,现在那里还有一丝被撞疼了的感觉。 浅陌怒气冲冲地走过来道:“陈玄丘,我姬国待你不薄,你现在居然把我父亲视若寇仇,是何道理?” 陈玄丘似笑非笑地道:“我在姬国时险象环生,临走时还被人追杀于途,这就是公主殿下说的待我不薄?” 浅陌顿时一窒,这事儿她当时并不大清楚,但事后也知道个大概。 陈玄丘道:“令尊只要在此安居,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如果你们两个……” 陈玄丘下意识地瞟了眼南子,南子仍旧俏脸含晕,正微嗔地瞪着他。 由于之前跌倒,她鬓边发丝微显凌乱,却也因此更具女人味儿。 陈玄丘见了,顿时想起方才的触感,心中又是一荡。少妇少妇,腾云架雾。大概,就是这么个滋味儿? 其实,南子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但毕竟几世为人,心性要远较同龄人更成熟些。 再加上陈玄丘并不清楚她的护法身份,只当她真是姬侯那个土埋到脖子的老家伙的妾室,才有如此想法。 陈玄丘道:“如果你们两个执迷不悟,为了姬侯的安全,我只能采取更严厉的保护措施,到时候两位姑娘只怕行止更为不便了。” 陈玄丘说完,转身向玉衡长长一揖,道:“多谢玉少祝慨施援手。” 玉少祝道:“本神官是奉命护佑陈大夫的安全。我等留守此处的话,一旦大夫外出……” 陈玄丘叹息道:“我不会出去了。接下来,我也会很忙!” …… 玉衡很快就知道陈玄丘忙什么了。 陈玄丘把前厅改造了一下,变成了他为天子选后纳嫔的办事厅。 如今临近年末,诸国诸侯,都要遣人赴京向天子朝贺新年之喜。 今年由于新君登基,且要纳后选妃,各方诸侯送的礼物格外贵重,而且使者大多带来了家族中挑选过的美人儿的生辰八字以及姑娘的画像。 由于陈玄丘负责替天子选妃,所以各方来使到了京城,第一时间就会跑来陈玄丘府上拜码头。 陈玄丘会见客人的大厅里,堆满了各方佳丽的资料。 这个年代,上下尊卑的情况十分严重。 明朝时候为了抑制外戚,朱元璋的子孙多是从民间选妃。 但在殷受这个年代,能成为天子妃嫔者,却一定要是诸侯或公卿大族出身。 所以,殷受选妃,出身第一,其后才是容貌和修养。这样出身的姑娘自然不会轻易露面,陈玄丘想了解她们,完全靠她们的家族提供的资料。 “好无聊啊,我还以为跟选美一样,各方佳丽济济一堂,搔首弄姿,还要表演些歌舞才艺。” 自知不可能如此的陈玄丘,因为无聊,只能怏怏自嘲。 候选秀女都是公卿权贵家女儿,抛头露面自然不太可能。一旦入选,她们可是有机会母仪天下的,哪能留下如此污点。 不过,看着那“写真“,陈玄丘总觉得不太托底。一个个全都符合传统美人儿的要点,一个个全都雍容大气,满脸的福气,真实性不好判断啊。 旁的不说,她们一个个都肤白如玉,毫无瑕疵。 哪怕五官眉眼确实如此,如果真人一脸麻子,画上做了掩饰。他贸然选为后妃,小受受不得恨死他。 画人容颜的画作,在西方是人物画的一个分支,称为肖像话。在东方古代画作中也有专门的一个分支,更注重写实,称为“写照“、“传神”、或“写真”。 此“写真”在陈玄丘眼里,和开了美白、瘦脸等功能的滤镜没区别啊。 “这样下去可不行,小受受这么信任我,我得想个法子,能看到这些姑娘的真面目才是,不能害了受受……” 陈玄丘正想着,一个仆人引着一位家臣模样的人进来。 那家臣向陈玄丘长长一揖,禀报道:“涿州牧江洋,遴选族女妲己为秀女。妲己,年方二八,姿容婉媚……” 陈玄丘还未听他说完,心中已是一凛。 他听到了妲己之名,原本有些困乏地撑坐在几案上的陈玄丘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锐利的目光看向那个江氏家臣。 江氏家臣大大夸耀了一番江家所选秀女的美德,便一挥手,自有一个青衣下人,捧着一卷画轴走上来。 江氏家臣接过画轴,与那下人一起打开,各持画轴一边,展示给陈玄丘。 陈玄丘往画上一看,画上少女与子襟姑娘容颜又有不同,但烂漫天真的神韵却是一般无二。 画师水平很高,这副画上的少女栩栩如生,宛如只要一抬脚,就能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这副画本来就是等身画,与真人一般大小。 当然,既然是画,还是可以修饰缺点、突出优点和。 但陈玄丘看过刺杀他的那个妲己的真容,如今把那个妲己的容颜和后宅里那位子襟姑娘的眉眼五眼进行合并,依稀便是眼前这少女的模样。 陈玄丘心头急跳,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那位江氏家臣见他定定地看着画像不语,自矜地一笑,道:“陈大夫?” 陈玄丘一下子清醒过来,淡淡地道:“嗯,江家这位姑娘,貌美如花,德行若果如你等所言,有很大概率入选。本大夫收了你的‘写照’,你回馆驿等信儿吧,等本大夫匡定人选,自会张榜告知。” 那江氏家臣对自家选出的秀女似乎极为自信,又揖一礼,便要退下。 陈玄丘突然问道:“涿州牧江洋与上大夫江湛,是何关系?” 江氏家臣一呆,这才拱手道:“江上大夫,乃是我涿州牧守的胞兄。” 陈玄丘点一点头,笑道:“如此说来,这位妲己姑娘不仅容颜甜美,出身也更加高贵了,甚好。” 待那江氏家臣退下,陈玄丘立即对下人道:“把画拿来!” 陈玄丘把那画轴拿到面前,摊在几案上,反反复复看了几遍,才把它一点点卷起,放在案边,心里想着:“等我回后宅去,把它突然展现在‘子襟’姑娘面前,倒要看她有何反应。” 陈玄丘记得,这位江湛上大夫和那位被炮烙的杨东彬上大夫,可是一个鼻孔儿出气的。而今,江湛竟和陈玄丘心中禁忌一般的“妲己”扯上了关系,陈玄丘,由此对江湛和奉常寺的关系也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门口忽又传来一个平静娴雅的女声:“姬侯周昌,遴选族女浅陌为秀女,请陈大夫一见。” PS:第二章写到一半,已经困乏的不行,想去躺会儿再写,结果一觉睡到九点多…… 第208章 我有慧剑,向来利落 陈玄丘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女人款款地走进来。 她打扮的很用心,服装、发型、佩戴,都是精心斟酌过的。唯有浅施脂粉,似不着意,因为她还很年轻。 年轻女子只可用胭脂水粉略增颜色。再浓一些,便不能增色,反要掩盖了她的风光。 她的步伐很轻盈,袅袅的味道。就像有人站在林下池边,半身荡漾于薄雾之中,轻轻吹响了一管洞箫。然后便有箫声悠悠,悠扬地飘到你的耳边。 陈玄丘还是头一回看到浅陌公主如此有女人味的一面。 以前,她或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公主,或是手提利剑的大道宗高手。只有今天,她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把自己呈现在陈玄丘面前。 唯其如此,神韵行止,静若清池,动如涟漪。 那风情,就像一朵半开的花。比之公主身份和贵重,比之犀利的剑气,更加的扣人心弦。 陈玄丘站了起来:“浅陌殿下?” 浅陌看着他,内心的波澜掩饰的很好,所以两眼澄澈如泉。 她向陈玄丘浅浅一笑,道:“我,就在贵府,所以便腆颜亲至了。自吹自擂总是不好的,却不知陈大夫想问我些什么?” 陈玄丘的目光像午夜的烛花似的闪烁了一下,微笑道:“浅陌公主的出身、品貌、修养,皆为上上之选。所以,恭喜殿下,初选,你已经通过了。” 浅陌的眉轻轻跳动了一下,问道:“通过了?” 陈玄丘平静地道:“是!陈某取殿下初选第一。” 浅陌定定地看了陈玄丘半晌,突然“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后,浅陌眼中的两眼泉就似快要结了冰,有丝丝的寒气逸出。 “既如此,有劳大夫了。浅陌静候下一步消息。告辞!”浅陌说罢,目视着陈玄丘,向后退了三步,一拂袖子,便飘然走了出去。 这是聪明人之间的交锋。 浅陌最后一次努力,尝试逼出他的情意。 陈玄丘则是第一次,以“寡淡无情”打碎她的妄念。 然后,陈玄丘表明了他心意,浅陌则决绝了她的情意。 陈玄丘不是什么人都撩的。不想撩、不能撩、不该撩的,他就绝不会在言语上有所含糊、在态度上有所暧昧。 浅陌走出去的时候,就像走进来时一样优美,就像洞箫时初始袅袅而来,收声时娓娓而去。只是当她走下台阶的时候,还是因为一个恍惚,踏错了石阶。 一旁的南子,迅速地扶住了她,让她稳稳地踏到地上。 两个人慢慢地向前走,在长廊拐角,阳光斜照处停了下来。 这里背风,很暖和。 南子看着浅陌,眸中满是同情。 她也是为情所苦的人,若非为情所因,她又何以执着地轮回,始终不肯放弃当初的记忆? 她早就看出浅陌对陈玄丘的情意,可这陈玄丘,却和她执念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一样,为了他的追求,完全罔顾一个女孩儿对他的情意。 浅陌回眸,看到南子同情的眼神儿,突然“嗤”地一声,自嘲地笑了。 她仿佛突然之间才明白,其实从始至终,孙玄丘就没喜欢过她,哪怕一点点。 所有的感觉,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患得患失的,孰不知,却从不曾得到过他。 “我没事的。”浅陌骄傲地昂起了头:“两厢情愿,才叫情意。一厢情愿,那叫犯贱。我只是一不小心,犯了回贱,让你见笑了。” 她要如何恨极了陈玄丘,才会让一位尊贵的公主,如此痛骂自己?可是,陈玄丘有错么?他并没有始乱终弃。 由始至终,他都没喜欢过浅陌,浅陌又凭什么对他恨意深深? 一厢情愿地爱,是犯贱。那一厢情愿地恨呢? 南子想着,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但是,这种旁观者清的不以为然刚刚涌上心头。她的娇躯却是陡然一震。 那个前朝的奉御官楚梦,可曾说过一句喜欢她?她和王舒窈打死打活,恨意深深。又因为楚梦执着于他的道,而认为他辜负了自己,这样的自己,与此时的浅陌,又有何区别? 长廊拐角,阳光斜照。这里背风,很暖和,南子的心中却一阵阵地发冷。 她忽然发现,执着追求几百年,原来竟是这样可鄙可笑愚蠢透顶。 …… 两女相对无言的时候,拐角的那一边,正有两个男人说着悄悄话儿。 “来来来,咱们这儿说。老四,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夷女可是多美人儿喔,我昨儿个在街上就是随意那么一走,就看见好几个容颜俊俏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了。” “城里怎么突然间就多了这么多东夷难民?” “谁晓得呢,或许那边仗越打越厉害了吧,一进了冬,老百姓更活不下去,可不就逃过来了,咱们这儿可是中京啊,天子脚下,在这儿,终究是好活一些。” “老四,那你讨的夷人婆娘,花了多少钱?” “不花钱啊,他们吃没东西吃,住没地方住。我肯收留,就是天大的恩惠,还要什么钱?” “有这好事?” “可不。领回家去,睡一觉就是你的女人了。我昨儿一口气讨了两个呢,都挺漂亮,现在腰还有点酸。 嘿嘿,要不是一个女人带着她娘,一个女人带着着三岁的娃儿,四口人都靠我吃饭,再多一房我也吃不消,我还想再讨一个呢。呵呵。” “啧!还是你老四仗义,不是你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那我这就去街上寻摸寻摸,咱们做家丁的,在中京这地方,寻常时候可难得能讨上个婆娘啊。” “你不用急,去了好生选一选,没什么人跟你抢。街上的难民多着呢,乌泱乌泱的。” “怎么会?那些豪门大户一出手就能买走一大群吧。” “现在不会了。咱们大王有抬奴为民之意,高官贵人们可不敢买受新奴了,怕惹得国君不快。要知道,东辑事厂现在可是专找惹国君不痛快的人麻烦。 那些有头有脸的富贵人家呢,又担心国君突然颁发废奴令,那他们就人财两失了。普通百姓有想纳妾的,可得先过他们婆娘那一关。所以,只便宜了咱们这些一直找不着媳妇的老光棍儿。” “嘿嘿……,那敢情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改天再摆酒谢你。” 脚步声悉索远去,浅陌讶然道:“中京出现大批东夷难民么?” 南子黛眉微蹙,道:“这大雪寒冬的,他们竟跋涉千里,来到中京。一路上不知要冻饿而死多少人了。” 浅陌目光闪动,道:“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逃难至此,可见东夷局势,已然糜烂到了何等程度。” 南子叹息道:“是啊,夷人多难了。” 浅陌唇边慢慢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道:“可我姬人有福了!” 南子一呆,道:“这话怎么说?” 浅陌兴奋地转身快步离去,空中只飘下一句话来:“我去见父侯!” 第209章 雪落无声 临近元旦,满城喜庆,可是这种气氛,已经被难民潮的到来打乱了。 第一批难民,五天前就在沿途大城大阜的牧守官员暗中支持下,顺利抵达中京。这批难民往城里一散,还看不出太多。 第二天,更多的难民涌来。第三天、第四天…… 当陈府那个家丁兴奋地跑上街头去找老婆的时候,中京街头已是难民无数。 随着难民的大量涌入,中京治安状况急转直下。 一方面,不乏趁火打劫、巧取豪夺的当地百姓。 生活在低下阶层的百姓,坑起比他们处境更加悲惨的人,经常比别人更加的凶残无耻。 另一方面,随着大量难民的涌入,原本抱着怜悯之心,肯予以救济的百姓也吃不消,拒绝继续援手了。 衣食无着的难民,眼前就有衣服,就有粮食,又岂肯活活饿死?所以偷窃之风日盛、拦路抢劫者也开始大量涌现。 联想到大王登基第一天就颁布了废除人殉令,此后民间一直在传说大王正酝酿着废奴令,很多公卿大夫都觉得,这次难民潮恐怕不仅仅是一次难民潮,它会牵涉到朝中更高层的博奕。 有此预感,他们不但自己谨小慎微,还会知会亲近好友,少惹是非,闭门避祸。因此,有些大户人家虽想赈灾放粮,这时也不敢动作了。 如此一来,中京难民潮造成的混乱就更严重了。 中京城尹每天一报,把难民涌现的消息报入宫中。今天午后才过了不久,居然就送了第二封急报。 正在午睡的殷受不敢怠慢,赤裸着壮硕有力的上身,只着一条犊鼻裤,拿着奏章在柔软的驼绒地毯上踱着步子,仔细地看着奏报。 殷受看完了奏报,沉着脸色道:“京中难民情形已经如此严重了么?” 帷帐掀开了一角,露出一个美人螓首,半裎香肩的圆润粉泽。 小侯爷安婷春色染详眉梢,颊上两抹酡红,慵懒地道:“又是京中难民的奏报啊?现在难民真的越来越多了呢,怕不有几十万了吧?人家来的时候,行路都不方便了呢,到处都是乞讨的难民。” 殷受喃喃地道:“已经有几十万人了?寡人曾吩咐中京城尹放粮赈灾,可若难民这么多,只怕存粮也不够使用了。” 安婷叹气道:“这么多的难民,从东夷一路扶老携幼的闯来中京,有那么容易么?这可是冬天啊,而且之前你竟全然不曾收到消息。呵呵,这是有人故意想要你难看呢,大王。” 殷受沉着脸道:“寡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难看?何止是想要寡人难看?几十万难民啊,一旦闹出乱子,结果可想而知,可是寡人……没有退路了!” 安婷无奈地道:“天下承平久矣,大王你又何必自寻麻烦,非要与天下诸侯作对呢?大家太太平平一团和气的,不好么?” 殷受冷哼一声,道:“婷儿,你平阳一脉,至你这一辈儿已无男丁。若非你乞求我父王恩准,允你招赘,由你的后代继承爵位,平阳侯一脉就算到此绝嗣了。我问你,若是你安家绝了嗣,谁最难过?” 安婷眼珠一转,道:“自然是我父亲和我族中长辈最为难过,嫁出去的那些安家的女儿、最亲信的安氏家臣,也会难过。” 殷受道:“你平阳安家有封邑四百里,下辖无数个村庄。每一个村子,都有一个世袭的村正,他们也是你安氏家臣。他们会不会为你安家绝嗣而难过呢?” 安婷撇嘴道:“那当然不可能。我们安家在,他们是村正。若换一个主人承受这块封地,他们依旧是村正,有什么难过的?” 殷受苦笑道:“所以,当今天下,诸侯们可以不思变化,但寡人,却是不得不变啊。” 安婷是个极聪明的女人,她蹙眉思索片刻,脸色渐渐变了:“真有这么严重么?” 殷受想起陈玄丘说过的话,郑重点头道:“西方有人趁机作乱,后果便格外地严重。有时候,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 安婷听了,呼地一掀被子,一条粉光致致的大长腿就从被底闪了出来,照着殷受的屁股就是一脚:“那你还在这儿鬼混什么,赶紧召集大臣,商量个完全之策啊!” 殷受从善如流,道:“不错,事已至此,我该召集大臣,商量个办法出来才是。我这就去。” 待殷受匆匆更衣离去,吩咐寺人召集亲信大臣,安婷倚在榻上,微微眯起了妩媚的眼睛。 近来她与殷受打得火热,与以前几个相好来往的就少了。但来往少了,声息还是通着的,对他们的行止多少也有些了解。 此时细细一想,果然似乎有些不同以往,他们在元旦来临之际,似乎较之以往格外的沉闷。这些公子哥儿们如此这般,十有八九是受了家里关照。 果然是……公卿大夫们在和他们的王在进行博奕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掀开了被子进了冷气,安婷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立即赤条条地跳起来,抓过衣衫便穿戴起来。 她要赶紧回家,和父亲商议一下。 天下大乱的时候,便会有无数危机,同时也会有无数的生机。 世家豪门的存续,就看你在这历史大潮中,是冲进了危机,还是夺得了生机。 若一切循着古制,安家没了男丁,那就该夺爵绝嗣,没得商量。现在的恩旨是大雍先王许的,于公,安婷只能依附大雍王室。 不然,一旦天下易主,前朝颁布的恩旨,是一定要推翻的。 她没有野心进入王宫争个妃嫔之位,给她这名份她也不要,她也不想把自己拘束在王宫里。 她是一朵长满了刺儿的野玫瑰,她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大王于她而言,只是彼此可心可意的一对野鸳鸯罢了。 但是相处下来,她知道殷受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将来绝不会亏待了她安家,所以于私,她也要坚决依附大雍天子才更有前途。 可是,想依附大雍又该如何依附?除了祖上的荫庇,她一个小女子,文不成,武不就,又不能出仕作官,既便承袭了爵位,如何保证安氏不会败落? 我能为大王做些什么?也许,那些旧友也不是全无用处…… 乘着小轿离开王宫的时候 ,安婷咬着小指,安静地想。 轿外,雪落无声。 PS:应该可以有第三章,饭后来~ 第210章 盘她 浅陌急急推门而入,带进了一片风雪。 内室里边,姬侯仰臣在榻上,两条打了夹板的腿直挺挺的。 听到开门声,姬侯扭过头来,看见女儿急急冲进来,面上带着喜色,不由一怔。 女儿不太情愿入宫的,这他知道。但是为了能让他的处境有所改善,女儿还是答应自荐入宫,姬侯心中对女儿其实是有些歉疚的。 但是女儿此时一脸的喜色,难不成陈玄丘把她涮下来了? 姬侯目中闪过一丝异色,如果真是这样,他就要找机会面见天子,到时一定要把女儿带上,叫天子亲眼瞧瞧。 姬侯对自己女儿的美色还是有信心的,只要天子见了,恐怕陈玄丘就要失宠了。 浅陌冲到榻边,喜滋滋地道:“父亲,大喜。” 姬侯一呆,道:“什么喜事?” 浅陌道:“如今中京城里,难民如蝗,遍布大街小巷……” 姬侯大惊,复而大喜,急忙挣扎坐起,道:“是哪里遭了灾了?” 浅陌公主忙给父亲移来一个靠垫,继续说道:“难民来自东夷……” 浅陌公主把她听说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姬侯沉吟道:“大雍在东线作战,已经有四五年光景了,长期战事,边境防线必然严密,少许难民流入,或者可能。这么多的难民涌入,如果不是有人有意为之,绝然做不到。” 浅陌公主目中放出光来:“父亲是说,大雍有人私通东夷?” 姬侯轻轻摇头:“夷人能给他们什么?不是私通,应该是借刀。” 浅陌一怔,道:“借刀?借刀杀谁?” 姬侯道:“这么多的难民涌入大雍,又是在滴水成冰的隆冬时节,要赶到大雍,只怕冻饿而死的尸体要铺满了进京的御道,真正来到京城的,百不存一,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除非,沿途城阜牧守官员在暗中帮助他们。” 浅陌隐隐地明白了什么,不禁用钦佩的目光看着父亲。她虽也想到了可以利用难民潮,却不如父亲想的这么透澈。 姬侯因为激动,右手挥舞的频率更快了,一时牵动了腿伤,不禁哎哟了一声。不过,他脸上的颓然之色却一扫而空,红光满面。 姬侯道:“雍天子一直想抬奴为民,诸侯不满,大雍公卿看来也是大为不满啊。他们这就是在给雍天子施加压力呢。” 浅陌兴奋地道:“父亲,我们可以利用此事啊。” 姬侯道:“不错!为了我姬国的千秋大业,为父本打算豁出这残破之身,在中京为质,安殷受之心。 待我姬国准备停当,便以迅雷不及之势,迅速吞并周边诸国,挥军直指大雍。可是,几十万难民聚于京师,为父就不必这么做了。” 这时,门口人影翩然一闪,南子也掠了进来。 姬侯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大雍众公卿,是借了东夷难民这口刀,向大雍天子施加压力。 几十万难民,又是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大雍一定安置不下的。介时,为了避免生乱,大雍天子只有一条路可走……” 姬侯目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辉,扫了南子与浅陌一眼,加重语气道:“他只能让步,放弃自己的政策,从而取得众公卿的拥戴。 到时候众公卿出面招揽,再有大军弹压,难民只为寻一条活路而已,恩威并施之下,这个祸殃必可消弥。” 南子道:“那我们,能做什么?” 姬侯道:“第一,自然是将这团大雍公卿可控的野火,添点柴,浇点油,变成一场他们已无力控制的熊熊大火。” 浅陌道:“第二呢?” 姬侯突然用力抓住了盖在腿上的绒毯,咬牙切齿地道:“逃离中京,利用大雍内乱,迅速起兵,提前讨伐大雍!” 姬侯是个很会抓住机会的人,一俟听说现在京中聚集了几十万的难民,他马上就想到不必留在大雍为人质,以此为姬国争取时间了。 只要利用好这个危机,大雍君臣斗法的这团火,就能产生燎原之势。 南子黛眉微微一蹙,道:“我们现如今内外隔绝,人出不去,讯息也传不出去,如何煽风点火?如果安排撤离?” 姬侯道:“考儿还在外边,做为储君,老夫调教他多年,这个机会,他应该会看到。” 浅陌道:“大哥就算和父亲你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能和父亲互通声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啊。” 姬侯眉头一皱,道:“看守如此之严密么?南女士,以你的本领,也没有办法出去,或者把消息送出去么?” 南子苦笑一声,淡淡地道:“陈玄丘那小贼,请来镇守此处的是大雍护国神兽,紫凤凰鸑鷟。此人神通,可敌天界神灵,尤其擅长阵法。有他在此,以我的力量……” 南子轻轻摇了摇头。 当初,她与王舒窈皆爱上了前朝奉御官楚梦,楚梦待南子更好一些,妒心奇重的王舒窈因此愤然投入当时的反军殷无极的阵营。 南子做为前朝奉御官楚梦的追随者,虽然不曾与鸑鷟交过手,可她却曾不只一次亲眼见过鸑鷟与别人交手,包括与楚梦交手。 所以,鸑鷟不识南子,南子却识得鸑鷟,对他的神通本领非常清楚,自知绝非他的对手。 姬侯听了嗒然若丧,喃喃地道:“如此良机,难道就此错过?难道……我只能作为人质,囚犯一般老死在中京?” 忽然,姬侯抬起头来,双目熠熠放光:“老夫虽在局中,考儿却在外边。老夫布下的这枚伏子,绝不会坐视良机的。我不能出去,他……一定会想办法进来的!” …… 树屋还有两幢是完好的。 妲己就待在一幢树屋里边,趴在窗口,呆呆地望着外边出神。 她以为陈府现在戒备如此森严,主人一定没办法联系她,可谁想到,竟有一封密信,送到了她的手边。 主人如此神通广大么? 对了,玉少祝正守在陈府,难道主人是通过玉少祝把信送来的? 妲己越想越揪心。 主人信中说,已经安排了她选秀女,给她安排的身份是涿州江氏之女。初选通过之一,就会送入宫中由天子再选。 所以,在她入选并入宫前,一定要离开陈府,若能在此期间干掉陈玄丘更好。如若不然,则放弃前一任务,入宫侍奉君王。 “我当然杀不了陈玄丘,他那么厉害,身边还有好多高手保护。”妲己给自己理直气壮地找了个开脱的理由,接着就开始犯愁。 她不想进宫! 好吧!这里也没别人,她可以承认了:她根本不是因为什么宫里戒律森严,规矩繁多。 只要她能迷惑了天子,还不是什么都可着她来?又怎么可能会拘束于一角天空呢? 她只是……很喜欢跟陈玄丘待在一起罢了。 那个殷受,她见过,不讨人嫌,可是……她更喜欢粘在陈玄丘身边。 “为什么要杀陈玄丘啊,他又不是坏人。从伏妖塔里出来的妖怪,为什么就一定要杀掉呢?我又没见过他们做坏事,再说我也不是官差。” 妲己越想越烦恼,愤愤地一拍窗栏。 从小到大,主人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从未质疑过主人的命令。但是现在,她开始想问为什么了。 陈玄丘踏着绕树的藤梯,已经走进了木屋,但是想得入神的妲己,全未发现他的到来。 看到她小牝犬似的趴在窗口,那姿态说不出的诱惑,陈玄丘也没有发出动静,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美,就是用来欣赏的么。 直到看到她不知为何,突然攥起粉拳,狠狠捶了一记窗口,陈玄丘才举起手中的画轴,轻声唤道:“妲己?” 她若真是妲己,突然听我直接唤出这个名字,一定会大惊失色。趁她方寸大乱,立即亮出画像,我该可以盘出她的真正身份了。 陈玄丘想着,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妲己听到身后突然传出人声,吓得一声尖叫,就像一只中了箭的小兔子似的跳了起来。 这间“豆腐渣”在陈玄丘走进来后,承载着两个人的重量,已经是岌岌可危,妲己这一跳,“豆腐渣”立即寿终正寝了。 陈玄丘只觉脚下一空,“哎哟”一声,就夹着一堆的破烂木板,哗啦啦地向地面坠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211章 篝火狐鸣,狡兔三窟 树屋摔在地上,哗啦一片响。 静静地搁在泉中石上的大蚌壳掀开了,娜扎探头向外看了一眼。 大树下,一堆木板,支愣八翘的。 娜扎吐了吐舌头:“用藤条果然不结实。子襟做事太不靠谱了,以后我可不能听她的。” 娜扎额头扎了一条紫色的抹额,身上穿着一身短打,小脸儿累得红扑扑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她一缩头,蚌壳儿又关上了,接着就听里边乒乒乓乓的响动起来。 “轰!”碎木板四下飞散,妲己收回双手,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 “呸!呸呸!娜扎这孩子真是太不可谱了。以后可不能和他一起做事了。” 妲己摘下头发上的一根草梗儿,忽然有些惊讶:“咦?这么高摔下来居然不痛。” 妲己用力地墩了几下身子,喜道:“真的不痛。” 被妲己坐在肚子上的陈玄丘呻吟一声,道:“你……起来,我快……喘不上气儿啦。” 陈玄丘说着,忽地心中一动,机会难得啊,我此时假装推开她,趁机摸摸她的屁股有没有尾巴,只是为了推开她么,不算轻薄。 陈玄丘想到就做,立即伸出手去。 妲己忽然听到身下有人说话,吓得又是一跳。 她身子轻,双腿的弹跳力还格外地好,陈玄丘手伸出手去时,妲己已经跳了起来,陈玄丘又摸空了。 “主人?你怎么在这儿?刚刚是你说话啊,抽冷子的,吓我一大跳。” 妲己一脸无辜地伸手拉陈玄丘起来。 陈玄丘虾子似的佝偻着身子,有气无力地道:“我是,有一幅画,想给你看看。” 妲己一脸好奇地道:“画?什么画啊?” 陈玄丘扬起了左手,左手中残存着一截黄杨木的画轴,画纸已经稀碎,零落地挂着的纸边儿上,能看到飞仙鬟的发髻一角,上边还插着一支金步摇。 妲己一脸茫然地看看那根挂着零落碎纸片的木棍,问道:“画的什么,好像坏了呀。” 陈玄丘的唇角抽搐了几下,道:“是……一位姑娘的画像。” “哦?” “她是涿州江家的姑娘,叫作……妲己。” “名字还怪好听的。” “那位姑娘,与你有七八分神似。” “真的吗?可惜,人家出身大户人家呢,我就……幸好我遇到了善良、温柔、体贴、才貌双全的主人你……” “咳!这位妲己姑娘,要被选作秀女送进宫去,以她的相貌,我看一旦入宫,要做个王后也不难。” “嘻嘻,主人是在变相地夸奖人家么?人家可不能跟她比啦,人家能一辈子伺候主人,比做王后都开心。” “……” “主人为什么不说话了?” “为大王选择妃嫔,出身最为重要,其次则是相貌与修养德行。” “嗯!奴奴侍候主人,忠心最为重要,其次是修养德行,相貌出身则次之,主人说对不对?” “别打岔!嗯?那么,你对我忠不忠心呢?” “忠!绝对忠!忠得不得了,不信主人就挖出人家的心来看一看,一定是红的!” 妲己骄傲地挺起了“骄傲”的胸膛,陈玄丘仿佛被无形罡气推出了三尺。 看着妲己涎着脸儿,笑得又甜又媚的样子,陈玄丘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这姑娘很会打蛇随棍上。 而且你见了她这么一副甜媚的模样,你这棍子又怎么舍得打下去呢? 不能让她这么得意! 陈玄丘还想打击她一下,于是淡淡地说道:“可惜了,这位姑娘修养不够,朝三暮四,心口不一,于德行有亏。所以,我决定把她涮掉,初选也不给她过!” “主人慧目如电,主人看人最准,主人这么说,那一定没问题的。” 妲己愈发开心了,小脸儿激动的红扑扑的,就差冲着他小狗儿似的摇尾巴了。 陈玄丘彻底没皮调了。 “你……把这些烂木头清理掉,我先走了。” 陈玄丘丢开画轴,转身就走。 妲己站在原地,踮着脚尖高声道:“所以,主人来给我看画,究竟想说什么呢?” 陈玄丘脚下一停,回身看看,干巴巴地说道:“我就是觉得……那位妲己姑娘和你长得很像,一时好奇,拿来给你看看。” 妲己握起粉拳,向陈玄丘握了握:“主人的苦心,人家明白了!妲己品行不好,所以不能做妃嫔。子襟若是品行不好,就不能做主人的侍女。子襟一定努力做一个好女仆的!” 陈玄丘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妲己看着他悻悻离去的背影,调皮地一笑。 “想敲打我啊?刚才那一摔、再一坐,又一气,敲打得你舒不舒服呀?哼,跟本姑娘玩心眼儿,你以为天狐一族是那么好对付的?” 妲己撇撇嘴,笑得又妖又艳,如果陈玄丘看到她这时的样子,纵然模样有所不同,没有那尖尖的兽耳和金色的竖瞳,也能一眼就认出,她就是那个在幻境中险些刺杀了他的那个妲己。 “把我涮掉?那不用进宫了?” 妲己开心得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就去捡木头了。 …… 朝阳峰上,公子考带着一群侍卫,躲在阴冷潮湿的洞窟中,已经几天不曾出去了。 每天,公子考会派一名侍卫扮作樵夫,出去打探外界动静。 自从上次派出二十三只蝉,却一去不复返,公子考就吓破了胆,不敢再轻易现身。 这洞窟他派人探过,有几条不同的出口,所以即便被人蹑着斥侯追进来,他也逃得掉。 派出去的人,每天都把打听到的消息及时送了回来。 二十三只蝉,被一把紫色天火烤糊了二十二只,还有一只逃到西方去了。 父侯作茧自缚,被雍天子软禁在了陈大夫府。 东夷百万难民,逃进大雍,络绎不绝,正往中京汇集。 这些消息被公子考一一侦知,公子考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 父侯的机会来了,他的机会,也来了。 他被挤兑的只能陪伴父侯来了中京,姬国事务由几个弟弟把持,时日一久,他便是再回去,也已根基全无,到那时只怕继位的希望渺茫,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公子考实是归心似箭。 然而,百善以孝为行,如果他孝道有亏,一样可以动摇他的储君之位,他没办法在父侯受困中京时,自行逃走。 现在机会来了,百万难民汇集于中京,若是能利用好这股力量…… 可是,他必须得和父侯先取得联系。毕竟就算利用难民搅乱了大雍,最终的目的还是趁机抢回父侯,逃回姬国。 到那时,他作为长子、储君,陪伴父侯出生入死,又将父侯安全救回,那百十个兄弟,将再无一人,能与他争。 如果利用这些难民呢?我的人手,似乎不敷使用啊…… 公子考偎在火堆旁,一边取暖,一边思忖着。 忽然,洞中侍卫纷纷警觉,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 黑黝黝的洞穴中,衣袂飘风之声猎猎作响。 一道人影,大袖分开,仿佛一只飞天蝙蝠,贴着洞窟顶端,呼啦啦地飞了进来,其速甚疾。 “不好!被发现了!”公子考心念电闪,一转身就向最近的一个岔洞口扑去。 不料,空中“那只大蝙蝠”长袖一甩,正拼命向前奔跑的公子考被拦腰一缠,立时身子就腾了空。 身在空中,他的双腿还在努力做着奔跑的动作。 “大蝙蝠”落到了地上,长袖回卷,公子考在空中疾旋了几匝,晕头转向地落在了那人面前。 公子考这才看清,站在面前的竟是一个头戴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高瘦青袍人。 青袍人无视于四周逼近过来的一道道剑锋,淡淡地说道:“老夫是友非敌!此来,专为与公子,共商谋雍之计!” 第212章 密谋行逆 公子考定定地望了蒙面人一眼,沉声道:“你等退下!” 四下侍卫们微微一诧,还是遵命退开了去,洞窟中顿时空荡荡的,只有篝火燃烧噼啪的声音。 蒙面人似乎有些意外,微微一挑眉,道:“你这就信任我了?” 公子考道:“足下已经控制了我,若要杀我,早就下手了。所以,足下之言,自然可信。” 蒙面人哈哈一笑,道:“方才你逃得比兔子还快,可此时落在我的手中,却能如此淡定,难得。” 公子考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既有危险,又无力反抗,自然避之为上。现在镇定,却是因为我的判断。” 蒙面人点点头,欣然道:“姬国,不愧是天命所钟,气运所在。公子考身为储君,果然非等闲人。” 公子考听了,目光微微一闪,道:“我姬国国相飞熊先生,也曾说过我姬国乃天命所钟,气运所在。难不成足下也能观星望气,占卜国运?” 蒙面人似乎嗤笑了一声,微带讽意地道:“老夫不懂占卜堪舆之术,那姜飞熊也未必就能洞彻如此天机。他知道,我知道,皆因……” 说到这里,蒙面人忽然住口,道:“公子不必知道其中缘由。你只要知道,我和贵国国相姜飞熊一样,都是坚信姬国乃天命所钟,必能主掌天下。所以我等愿为贵国效力,谋一份天道机缘的修士就好。” 公子考道:“本公子自然是信了,却不知,足下的身份可否告知?” 蒙面人莞尔,轻轻摇头道:“如果你能成为姬国之主,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老夫的身份。至于现在么,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否则对你有害无益。” 公子考爽快地道:“足下不肯说,那我便不问。足下打算如何攘助于我呢?” 蒙面人忽然回头,朗声道:“姑娘既有意攘助于姬国,此时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公子考微微一讶,还有人?他以为自己藏身在这洞穴中,已是极机密的所在,想不到居然被人接二连三找来此处。 “不行,我得尽快转移。”一向谨慎的公子考暗暗想着。 随着蒙面人的话,就见洞穴入口处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洞窟内黑暗,外部却有光亮,所以那光透过来,将那人的轮廓清晰地映照出来,胴体曲线袅娜柔美,竟是一个女子。 她款款地走近洞窟来,篝火火光照在她的身上、脸上,将她娇美的容颜渲染的更加美丽,尤其是她眉间一点莲花状玉钿,晶莹剔透,更增艳媚。 公子考已经是五旬上下的人了,平生不知见过多少美色,瞧见此女风采,呼也不由一窒。 来人正是王舒窈,她惊疑地看着蒙面人,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蒙面人微笑道:“你和我,都为攘助姬国而来。你只须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王舒窈冷哼一声道:“故作神秘。” 公子考拱手道:“不知姑娘是……” 王舒窈淡淡地道:“鬼王宗,王舒窈。” 公子考脸色一变:“你是鬼王宗弟子?” 王舒窈道:“鬼王宗,乃我一手创建。” 王舒窈说着,飞快地瞟了一眼那蒙面人。 公子考必然大吃一惊的,但是她想知道这个蒙面人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是什么反应。 可惜,她失望了。蒙面人脸上有什么神情变化,她看不到。而蒙面人的身形仍是渊停岳峙,气息也是极其平稳,仿佛根本没有因为她的身份,而有一丝变化。 公子考果然惊得目瞪口呆,鬼王宗创派祖师?面前这妙龄女子……究竟多大年纪了? 蒙面人微笑道:“王姑娘没有说谎。当初,王姑娘曾追随殷无极对抗先朝,可惜大业未成,王姑娘便在一场大战中身死道消,遂转修鬼仙,并创下鬼王宗一脉。 鬼王宗一脉一直与姬国合作默契,之前虽有小小磨擦,也不过是陈玄丘那小贼从中挑唆所致。以王姑娘的身份,她说的话,公子可以相信。” 公子考收敛了惊容,满面堆笑地道:“在下自然是相信二位的,却不知两位打算如何攘助在下?” 蒙面人道:“百万难民,是不满于雍天子抬奴善政的公卿们故意作局,向雍天子施压。但这些公卿,也不希望这些难民,真的乱了大雍天下。 所以,他们一定会控制局势,一俟向天子施压成功,就会立刻着手解决难民危机。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团可控的火,变得不可控。” 王舒窈道:“道理,我自然明白。可是,具体你有什么打算呢?” 蒙面人目光闪动,道:“先添柴,再煽风,具体我们可以这么做……” …… 现代人若想暗通款曲,方法实在是多的很,但要剑及履及的那一刻,常用的地点不外乎三个:家里、宾馆和车上。 古代若想暗通款曲,那就困难的很了。先要买通丫鬟侍婢,可以暗通款曲的场合也不过是庙会、寺庙、雅集等没办法常去的地方。 机会已经如此难得,再想终成好事,更要难上加难。所以,野合便成了那时候偷欢男女最好的选择。 安婷邀请江湛上大夫家的二公子江煌出游狩猎的时候,江煌心里浮起的念头就是:这个骚娘们儿,自入秋以来就不大抛头露面了,还以为她要做个安分良家女了呢,终是又耐不得寂寞了。 想起她在榻上热情如火、无比销魂的样子,江煌心中不禁痒痒的,可是一想起父亲的严厉叮嘱,江煌终究不敢违抗父命。 仔细想了想,江煌便给安婷写了一封回信,信中自然极尽表现自己对她也是如何的思念,后边便委婉说明不能出游的苦衷,为了表现对她的关怀,便半遮半掩地透露了一些消息。 在他想来,这只是表示自己对安家这位女性小侯爷的关切,再说安家也算公卿的一员,透露些消息,叮嘱一二,也算是份内之义。 男人嘛,哪怕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甚而分了手,有机会给予些关照,他们还是不吝相助的。 很快,安婷的案头,就汇集了五六封回信,每封回信透露一点儿,拼凑在一起,经过安婷的聪明脑瓜一分析,便猜出了七八分目前中京诡谲局势下正在发生的真相。 “默契配合,针对大王的人还不少呢。”安婷咬着下唇暗暗地想,然后便向贴身丫鬟吩咐道:“准备一下,明儿晌午,我还要入宫。” 第213章 临大难而不惧 陈玄丘从后宅刚回到前院,传诏的寺人就到了。 陈玄丘一听就知道,殷受必有要事相商,所以马上通知玉少祝等人,陪同他赶往王宫。 府里头有一只傲娇无比的紫凤凰,坦白讲,能冲得进来、带得走人的,这世上还真不多。 况且,姬侯既然来了中京,显然也是个狠人,他这是明知山有虎,可为了他的篡国大业,还是宁愿冒险以身为质,争取时间。 所以,除非他有把握现在就反,否则你让他走他也是不会走的,因此陈玄丘放心的很。 陈玄丘乘马上了长街,这才发现不对。 大街小巷,难民成群。 一些平素连个婆娘也找不上的男人,此时兴高采烈地在人堆儿里找老婆。 夷人所在地区不是山就是海,山水灵秀,蕴养出来的女儿家大多俊俏,而且因为战乱而逃难至中京的,原本有不少还是东夷地区的富有人家。 这些富有人家的子女都是受过教育的,富有诗书,气质优雅。纵然身在难中,饿得前胸贴后背,也是透着不同一般人的气质。 为了自己和家人能活命,其中很多女子自然不能再计较男方条件,倒是便宜了很多老光棍。 也有些普通百姓眼馋的很,可是他们的媳妇儿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有公婆长辈、有娘家亲人撑腰,提着菜刀擀面杖上街抓自己男人,也是闹得鸡飞狗跳, 真正降得住自己老婆,能讨一房美貌小妾回去的,微乎其微。 陈玄丘这一路走,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这几天只顾在府上处理选后之事,虽也听说街上有难民,却没想到竟严重到如此地步。 好多的难民啊,大街小巷,随处可见。 更加吊诡的事,平时最热衷于在这个时候,不花几文钱就能收买大批廉价奴隶的士族人家,居然没有一个出现在街头收买人口。 路过的几个路口,除了官赈粥棚,也不见一个大户人家行善施粥。 有问题…… 一定有问题! 陈玄丘已经隐隐明白,今天的紧急朝会,殷受想找他们商议何事了。 玉衡默默地走在陈玄丘身边,将近宫门处时,玉少祝突然一提马缰,与陈玄丘靠近了些,貌似无意地道:“方才玉某粗略估计了一下,若城中其他各处难民,也如我们所经道路一样多,城中难民至少五六十万了。” 陈玄丘默默点了点头。 玉少祝又道:“据说还有难民源源涌入,这么多人,每天都有冻饿而死者,眼下,他们还期盼着大雍能够赈济他们,所以虽然受苦,还忍得住。 一旦官府无力照应,不能及时予以照应,他们走投无路,那时只要有人煽风点火,这些绝望的难民只怕就……” 陈玄丘下意识地看了玉少祝一眼,在玉衡脸上,他没看到一丝威胁或是兴灾乐祸的意味,倒是有些关切。 陈玄丘点了点头,道:“玉少祝所言甚是。不过,只要有心,总有办法的!” 陈玄丘有宫中走马的权力,是以一拨马,就向高大巍峨的宫门走去。 宫门甚是宏伟,任何人走在其下,都如蝼蚁般渺小。 但陈玄丘一人一马,与那高大的宫门相比虽然显得极小,走过去时,却有一种不可撼动的感觉。 玉少祝伫马宫前,静静地凝视着陈玄丘的背影。 曾经,他也是这样的一个少年,不怕把天捅破的少年。 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年届中年,但他的血没有冷,只是深深地埋了起来,就像岩浆一样,在地底默默地流动,等待着一个喷发的机会。 他一直以为,这个机会,可能会应在那个传说已经死亡的男子-――陈道韵的身上。 那个男人,是奉常寺四百多年来天赋第一的少年神官,是奉常寺的第一少祝。那个人不在了,他玉衡才成了第一。 所有人都说陈道韵已经死了,但是玉衡知道,那个人一定还活着的,因为他的命牌还没有碎。 那副命牌就是由玉衡收藏着的,现在已经成了玉衡和他同志的信仰。 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当年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们聚集在陈道韵的身边,并且建立了一个秘密的组织――“涅槃”! 十八年了,他一天天数着日子过活,马上就要迎来第十九个年头。 那个希望,会应在陈玄丘的身上么? 玉衡还在等,他在观察。 哪怕已经确定了陈玄丘就是陈道韵的儿子,他也不会轻易交出自己的底牌。 他忠于的不是陈道韵,而是陈道韵给他们指明的道。 如果,陈玄丘没有能力成为引领他们寻找大道之光的那个人,那么即便他是陈道韵的儿子,他也不配接手“涅槃”,让无数志士同仁,在他的命令下,去抛头颅,洒热血。 这一回的难民潮,算是对他的第一个考验吧。 玉衡仔细想过了,除非发动所有公卿大夫,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去解决这场难民大潮。 可是要让众公卿大夫配合天子,那天子就得让步。天子一旦让步,则一切重归旧轨,陈玄丘这个新贵最好的结局也是被寻个罪名放逐天涯,再被公卿追杀至死。 陈玄丘有办法别僻蹊径,解决这个难题么? 玉衡瞪大了眼睛,他在看。 …… 陈玄丘在外间脱了靴,走进御书房。 御书房中地龙烧得热乎乎的,温暖如春。 陈玄丘脱了靴,一踏进书房,温热就从脚心传来,很熨贴。 他扫了一眼室内,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上大夫江湛、费仲、尤浑等人都在。 看到陈玄丘,费仲和尤浑向陈玄丘讨好地一笑,只是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众人中,倒是谈太师看着陈玄丘的目光,透着一丝担忧。 显然,情况之严峻,他们都知道了。 谈太师虽然一向不喜陈玄丘,不过大劫临头,还是有些担心陈玄丘的下场。 因为,天子一旦向公卿们让步,无论他愿不愿意,无论他主不主动,陈玄丘一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做为天子与公卿媾和的牺牲品。 陈玄丘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掠过,看到江湛时,忽然启齿一笑。 很标准的笑,露出六颗小白牙,笑得灿烂而阳光。 江湛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陈玄丘这是想向我示好求饶了么?呵呵,晚了! 江湛板起了面孔,不想给他一点好脸色。 陈玄丘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江湛今天居然占了他上首的蒲团,便毫不客气地拿起江湛下首空着的蒲团,往江湛上首一丢,走过去跪坐下来。 江湛侧目,冷哼一声,看来刚才想错了,这厮死到临头,还是如此嚣张! 陈玄丘跪坐下来,探头绕过江湛,向他下首的费仲问道:“大王还没到么?” 费仲也探身向他答道:“内侍已经去禀报了,想来片刻即到。” 这时就听御书房后门处砰地一声门响,接着有脚步声响起。 隔着一道屏风,众人看不见后边情形,却能听清后边的声音。 就听一个朗朗的声音道:“王弟自登基以来,一味宠信奸佞陈玄丘,陷杀忠良,天怒人怨,诸侯公卿,为之心寒。 此番难民如潮,而公卿袖手,致使中京糜烂,大王如坐火山之上,随时有焚身之祸。 臣以为,大王应该立即炮烙陈玄丘,下罪己诏,以收天下人心,解此大难。只要大王点头,臣愿担任行刑官,立即处死陈玄丘,以安天下!” 他们应该正在后边换鞋,所以一时没有出现。 但是听那声音,在场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人是王子衍。 陈玄丘长长地叹了口气。 江湛冷笑,阴阳怪气地问道:“陈大夫为何叹气呀?” 陈玄丘道:“我在后悔,忘了把我那侄儿娜扎带过来。” 江湛一奇,问道:“此乃商议军国大事之要地,带你侄儿来做甚?” 陈玄丘悠答道:“他对如何胖揍衍王子,颇有心得。” PS:求月票、点赞! 第214章 没有撤退可言 殷受从屏风后边转了出来,后边跟着四个寺人…… 不对,两个寺人,两个王子。 两个王子是王子启和王子衍。 二人刚才正起劲儿地劝殷受杀了陈玄丘以平息诸侯之怒,此时看见陈玄丘却也丝毫不觉难堪。 反正早就撕破了脸的,还在乎什么。 殷受向众人面上一扫,勉强笑了笑,摆手道:“众卿家坐吧,不必拘礼。” 说罢,殷受在正中上首坐下,王子启和王子衍在左右上首坐了。 殷受开口道:“众卿家,今有数十万东夷难民,扶老携幼来至中京,一时人满为患。如何安置这些难民,寡人也甚是头疼,不知众卿家可有良策。” 费仲恶狠狠地道:“国君,这定是东夷叛军的诡计,想用难民拖垮我大雍。大王根本不必为此担忧,可调五师之军入京,将他们驱逐出去,任其自生自灭便是!” 陈玄丘听了,欣赏地看了费仲一眼。 这位仁兄真不错,做事简单粗暴,果然适合做御前神兽,负责咬人。 首相沐衍花白的眉毛一挑,沉声道:“荒谬!夷人叛乱,我王派大军讨伐,理由便是夷地亦属大雍,夷民亦为雍臣。如今数十万百姓,受不得战乱之苦,逃来大雍,投奔其主,你说把他们赶出去自生自灭?” 亚相简登隆道:“尤其是此刻正是数九寒冬时节,把他们驱至野外,无异于屠杀。这个消息一旦传开,你置我王于何地?” 费仲翻个白眼儿,不再言语。 尤浑笑眯眯地道:“那么,两位国相可有妙计安民?” 首相沐衍愁眉深锁,道:“国库粮食短缺啊,如今虽然开仓赈民,可是今年各地缴纳的粮食,有一半因为路途遥远,尚未运抵国库。国库存粮,除去必须留存的紧急备粮,纵然全拿来供应这些难民,也撑不到开春。” 简登隆道:“准确地说,最多撑半个月。” 这年代生产力低下,虽然国库收纳的赋税近九成都是粮食,可存粮也谈不上太多。 而且各地从秋收到上缴国库,整个流程的速度也非常慢。 按照制度,围绕王城五百里内的地方,是上缴未打过的粮食,比如麦穗、高梁穗、小米穗等等。 每年王城这边都会急着要附近城阜把新粮直接以这种形式装车运抵王城,王城这边再边打粮食边供应,可见经过一年的消耗,在秋收之季,王都已经几近无粮了。 而再五百里之外,才是缴纳粗粮,不再是直接运输麦穗粟米穗了,但是这些粮食并不脱壳,就要装车起运王都。只有千里之外的地方,才需要缴纳细粮,也就是脱了壳可以直接食用的粮食。 如此安排,既考虑了运粮成本,又考虑了京中不能断粮的风险,这就是当时缴纳粮赋的基本操作。 所以,首相和亚相并不是有意搪塞,而是国库里真的拿不出那么多的粮食来应付突如其来的数十万人口。 如果这人口是缓慢自然增长的,随着王都地区对粮食消耗的需求增加,国家自然也会逐步调整、改进纳粮政策和流程,增加储备粮。 可这突然增加这么多张嗷嗷待哺的嘴巴,首相和亚相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还有住处和薪柴……” 简相的脸皱得像只苦瓜似的:“不能由着他们满街游荡,随处便溺吧?这么冷的天,总要提供薪柴让他们取暖吧?至少也得搭起个窝棚稍御风寒吧?所有这一切,都要人、要钱、要东西啊,几十万人的突然供应,仓促之间,如何取得?” 江湛阴阳怪气地道:“还有治安。这么多的难民,饥寒交迫,你可别指着他们还能逆来顺受,抢劫的、杀人的、盗窃的,比比皆是,中京尹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士师们抓人都抓不过来。” 尤浑摸摸鼻子,道:“若从诸侯处调拨粮食呢?” 江湛哂然道:“就算他们不从中作梗,不故意拖延,等他们把粮运来,也得两三个月以后了。尤大夫觉得,来得及么?” 费仲白眼一翻,恶狠狠地道:“大王可以给东厂增派人手,严查贪官污吏,发现一个,抄家一个。这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之辈,哪一个不跟硕鼠似的,家里存粮无数,拿来济民最好。” 首相沐衍脸色一沉,道:“你敢保证,如此一来,东厂不会肆意妄为,搅乱朝纲?” 费仲对首相还是有些怕的,缩了缩脖子,又不说话了。 “我大雍,不能自乱阵脚。” 一直沉默不语的谈太师缓缓说道:“你们忘了,还有东夷局势。一下子有这么多的难民涌入,东夷战局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是我大雍边军已经控制不住形势了么? 如果,我们自私阵脚,百官不安,民心动摇。这时,内有数十万难民啸聚为匪,外有东夷趁势来犯,内外交困之下,若再有人趁机在我大雍腹心处捅上一刀,结果如何?” 众人听了,齐齐变色。 不管是哪一派系的,毕竟还是傍着大雍吃饭,没有人希望它真的倒了。 大家面对这棘手的局面,想到可能的后果,心中都紧张起来。 只有江湛面有得色,他想再等一等,等压得国君心理崩溃的时候,就趁机提出诛陈玄丘以向诸侯公卿求和。 王子启和王子衍则是对视一眼,目光有些诡谲。 他们在想,有没有可能更进一步,先逼殷受下罪己诏,再挑唆群臣,逼殷受禅位。 如果,形势再严峻一些,未尝不可能啊。 想到这里,王子启和王子衍的心跳都有些快。 王子启心道:“二弟一向冲动,不妨挑唆他出面来做这个恶人。两位国相和太师必然不喜其行为,不愿由他这等人成为国君。我与奉常太祝又一向友好,到时自可与之呼应,数管齐下,取殷受而代之。” 王子衍则想:“大哥一向寡言,为人低调。这等诛奸佞、黜昏君的大事,他做不来,只能在旁边给我敲敲边鼓。奇功在我,将来出面收拾残局的自然也是非我莫属。 到时候我就是众望所归,登基称王,舍我其谁啊? “难民不救不行,救也不行,救不救都不行,那怎么办?”受受又开始纠结了。 他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焦虑,便无意识地按着嘴角,一下一下地咬起了嘴唇内侧。 他的嘴巴一动一动的,看在众人眼里,就像是在呶嘴儿。 大王这是在示意谁呢? 众人看看殷受一呶一呶的嘴巴,嗯……人中还挺深的。再看看唇珠所拱的方位,众人的目光就转向了陈玄丘…… PS:月中啦,求点赞、月票! 第215章 以何解倒悬 陈玄丘也在沉思。 情形不妙啊,这是只能正面应对的一个阳谋。 阴谋其实不堪一击,只要你能识破,便能破解或提防。 便如江中一个漩涡,只要你发现了它,你就能避开它。 唯有阳谋,堂堂皇皇,如铁锁横江,你根本不能忽略。你想过去,只能面对它,砍断它,否则就得为其所阻。 但是,国库可以拨给的粮食最多只能撑半个月,不解决吃的问题,其他一切都是妄谈。 可他能从哪儿变出粮食来? 江湛阴险的笑容、王子启和王子衍诡谲莫测的目光,他都看在眼里,要救下这几十万的百姓,难道…… 我要说服受受暂避锋芒,向他们低头? 受受尚且可以低头,那时候,天下之大,可还有我立足之地么? 我有《造化不死经》,逃命功夫天下第一。我有纵地金光,瞬息可遁数百里,真武惊神指、真武裂神拳纵然遇上玉少祝、汤少祝那样的高手也可一战。 定神鞭是最好的辅助,只是不知对付月酌那样的高手,会不会因为修为的压制不能发挥作用。 符箓么,已经所剩不多,混元两仪唢呐专门克制神魂类法术,小吉祥天葫芦应该能挡得住月酌级别高手的一击…… 旁人只见殷受不断地“呶嘴儿”,陈玄丘的手就摆在几案上,不停地掐算着,口中念念有词,只当他在殚精竭虑,思考解决的办法,谁也不曾想到,这位仁兄竟是在判断,一旦成为天下公敌,他有几分把握逃走。 没有退路可言? 笑话! 你对一个从小修炼《造化不死经》的人谈什么宁折不弯?小丘丘没节操的,他随时可以跑路,也随时可以弯,只要你还没有碰触到他的底线。 小吉祥天葫芦…… 想到小吉祥天葫芦,陈玄丘顿时心中一动。 这只葫芦原本具备飞行、摄人的功能,落入陈玄丘手中之后,为了解开这只葫芦与原本主人之间的联系,陈玄丘悟出葫中世界那方石碑上的先天道纹,破开了它的吸摄能力。 从此,它的作用就变成了吐出一方石碑,供一身蛮力的陈玄丘砸人,以及用紫皮葫芦本体充当盾牌,为陈玄丘抵挡一切强大的物理攻击。 但是这时候曾在葫芦世界渡过了漫长的两年时光的陈玄丘却突然想到了葫中世界与外部世界的时间差。 此方世界一日,便是那葫中世界一年呐! 而且葫中世界几乎是恒温的,稻米一年四熟也许有点吃力,一年三熟总不成问题吧?一年三熟,放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一天收成三次…… 陈玄丘越想越兴奋,上一次他探察葫中世界,已经发现流沙停止流动,有的地方开始板结,有的地方开始风化,这就有了种植的基础。 但是之后很久,他已经不再好奇于那葫中世界的变化,因为按他预估的速度,只有等他修成仙人,可以活几万岁时,才可能等到葫中世界衍化成形。 他一直把这葫芦挂在腰间充当护盾,已经很久不曾探察葫中世界了。 心念一动,陈玄丘的心神立时沉入了葫中世界。 …… 小吉祥天世界,高山、深谷、流云、飞瀑、参天的大树、连绵的草原…… 吉祥自由地翱翔在这片充满莽荒气息的原始世界中,时而掠过峡谷,时而越过高山,时而沉入海洋。 这是她的世界,这是她的家园,这里再不是枯躁的叫人生厌,只能恹恹昏睡度日。 她爱极了,可是,这种欢喜也只持续了十多年,她又生出了寂寞的感觉。 这片世界似乎已经很完美了,但是,空中没有飞鸟,水里没有游鱼,大地上没有走兽,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生灵,原来无所思,无所想,反倒能够忍耐。 而现在…… 一个饿过了劲儿的人,一时之间反而不会饿了。就怕是只吃了一口东西,反而勾起了饥火。 小吉祥努力思索如何让这世界诞生新的生命,可以走、可以跑、可以飞、可以游的生命,可是做为这一方新世界的意志体,一切都是从无到有,如何诞生生命,于她而言,也是懵懂的。 她甚至都不明白当初那棵小树苗从何而来,这个世界又为何突然就演化成了这个样子。 之前,历经了无尽的岁月,这方世界也没有什么变化,可它一旦开始产生变化,速度竟然快得如此神奇,难道是因为我曾离开过这方世界? 小吉祥曾想冲出这方世界去试试,或许她能从外界引入各种动物,但是当她想这么做的时候,她才发现,做为这一方世界的意志,她竟也受制于这一方世界,她……无法离开。 吉祥清楚地记得,她曾经是离开过的,为什么那一次可以,而这一次不行?难道和那个男人有关? 吉祥刚想到这里,就觉得天空中一阵异动,云在翻卷,雷在酝酿,这是她的世界,除了她,谁能搅动风云,谁能令乾坤异动? 吉祥心中一慌,立时化作蝴蝶般大小,落进一朵拳头大的花苞里,扯过一片粉红的花瓣,半掩住身子,任那甜香的花粉粘满了身子,也不敢动,只把双眼悄悄向天空望去。 天空中,白云缓缓舒展开来,一张巨大无朋的脸出现在天空,向着大地张望着。 咦?这张脸…… 吉祥觉得很熟悉,这不就是之前经常趁她熟睡时,拔出石碑出去打架的那个家伙么? 看到这方世界,空中那张巨脸上一双眼睛蓦然张得老大。 “怎么会这样?这里……哈哈哈哈……” 空中那张大脸张开嘴巴,哈哈地大笑起来,空中立时电闪雷鸣,地面上的树木花草在这巨大的雷鸣声中簌簌发抖。 陈玄丘自从彻底掌握了那碑上的天生道纹,他就已经成为这方世界的主宰。 幸亏他此时只是以神念降临,如果是真身降临,且不知收敛自己的力量,已经成为这一方世界主宰的他,只要一个眼神,便可以灼烧这整个世界,只需吐一个字,便是大道清音,足以摧毁此间众生。 吉祥感应到此间万物都在哀鸣,都在向她求救,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这个家伙,是想毁了这方世界么? 吉祥气鼓鼓地从花苞里跳出来,刚想向那家伙大吼一声,制止他的狂笑,那张巨脸却倏然消失了。 吉祥叉着腰站在地上,呆了一呆,再骂不出一个字。 …… “陈大夫,陈大夫?” 江湛拍着一旁陈玄丘的肩膀,一脸的戏谑。 陈玄丘收回了心神,有些茫然地看向江湛:“什么?” 江湛皮笑肉不笑地道:“陈大夫,如今局势,糜烂若斯,你可有良策为大王分忧啊?” 陈玄丘轻“哦”一声,向众人看看,众人神情各异,但是没有一副神情是对他抱有期望的,就连费仲、尤浑望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一丝绝望。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良策,自然是有的。” “什么?”所有人都是一呆,除了殷受。 殷受对陈玄丘是无脑信任,只听他说有办法,就连一丝质疑都没有,沮丧的神情立时一扫而空,马上兴奋地问道:“陈大夫有何良策可解寡人燃眉之急啊?” 陈玄丘摇摇头,故作神秘地道:“天机不可泄露,大王只需给我十天功夫,这十天内,臣但有所请,还望国君一概恩准。十日之后,臣必可解中京于倒悬!” 公子启与公子衍对视一眼,心中一千一万个不信。公子衍冷笑道:“若是十日之后,你没有解决此事的办法呢?”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衍王子可以亲自监斩,杀我的头!” PS:求点赞、月票! 第216章 天机不可泄露 陈玄丘掷地有声地:“衍王子可以亲自监斩,杀我的头!” 王子启立即追问道:“陈大夫这是立下了军令状么?” 陈玄丘沉声道:“正是!” 除了谈太师,在场所有人都是颜色一喜,信他的自然大喜,不信他的……也是大喜。 首相沐衍道:“京中存粮,最多撑十五日。你许下十日之期,届时一旦不成,朝廷可来不及再做任何对策了。” 陈玄丘道:“十日之内,陈某必有对策,可解此劫。若不成,杀我头,以谢天下!” 他说的这般决绝,沐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简相不放心地问道:“陈大夫究竟有何良策,对我们也不能说么?” 陈玄丘道:“事涉天机,说了就不灵了。” 简登隆一听,忙也闭上了嘴巴,这事太严重了,京中数十万难民,随时可以演化为一群乱匪,他可不想担上这天大的责任。 既然陈玄丘已经接下了这件差使,又不肯透露分毫与大家商议,这御前会议自然也就到此为止。 众大臣纷纷退下,刚一到了宫外边,王子启、王子衍和江湛就马上吩咐身边的人,立刻派人盯住了陈玄丘,十日之内,片刻不离。 他们怕陈玄丘跑了。 宫里边,待众大臣一一退下,殷受欢喜之情稍退,担心之意又起。 殷受摒退左右,忧心忡忡地对陈玄丘道:“陈大哥,你真有把握么?你与二王兄当众打赌,若是败了,可就连寡人也没法保你了。” 陈玄丘安慰道:“你不用担心,真要是事有不逮,我就溜了。这个烂摊子,你们收拾去,我是绝不会留下等死的。” 殷受:…… 陈玄丘道:“对了,你那选后纳妃的事儿啊,我现在已经陆续收到三十多位诸侯和公卿送来的秀女资料,估计再有十天半个月的,就能收全了。” 殷受顿足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它选后纳妃之事?嗯……有漂亮的么?” 陈玄丘道:“你还别说,出身修养相貌人品俱佳的姑娘,还是有几位的。” 殷受道:“寡人喜欢成熟妩媚些的,要善解人意、温柔体贴……” 陈玄丘道:“不经历风雨,怎么能成熟?你不觉得自己开荒,才有成就感么?拿来就用的熟地,用安家女小侯爷就成了嘛。” 殷受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说的也是。十天之内,你真有办法解决京城难民潮的危机?” 陈玄丘诡秘地一笑,道:“用不了十天,我就能解决。我之所以说出十天之期,最主要的原因是,引那些想搞事情的魑魅魍魉都现现形,也好有的放矢,替你把这些刺儿都拔了。” 殷受大喜,道:“到底什么办法?” 陈玄丘道:“我说过了,天机不可泄露。” 殷受道:“真的是天机?” 陈玄丘道:“确实不可泄露。” 殷受失望地道:“那就算了。寡人等你的好消息。” 陈玄丘道:“你放心,就算大事不成,真要逃跑,我也会知会你一声儿的。我这人做事,讲究。” ************* 陈玄丘离开王宫时,后边就缀上了一堆的尾巴。不光是王子启、王子衍、江湛大夫派了人盯他的梢儿,就连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放心不下,也派了人盯梢,随时了解情况。 他们也就算了,费仲和尤浑竟也派了人来。 他们深知,他们和陈玄丘都是拴在一条绳儿上的蚂蚱,如果陈玄丘溜了,恐怕是不会知会他们的。 他们得派人盯着,一旦陈玄丘溜了,他们也得马上溜了。不然,王子启他们反攻倒算,一定把他们绑上炮烙之台。 陈玄丘回到府邸,立即直奔后宅,一头钻进了那片人造森林。 妲己刚把第三具小木屋给拆了,看见陈玄丘走来,,雀跃地招手道:“主人,我对地屋做了些改造,给你加了张床呢,你快来看看。” 陈玄丘道:“不急不急,我有事。” 陈玄丘纵身一跃,在水上一片莲叶上轻轻一踩,水面上刚荡起一片涟漪,他就已登临石上,蹲到了那只巨大的蚌壳旁。 “梆梆梆!” 陈玄丘屈指在蚌壳上敲了敲,蚌壳儿“吱呀”一声,打开了一道缝儿,娜扎穿着个红肚兜,露着一双白生生的胳膊,脸蛋儿红扑扑的,额头还沁着细密的汗珠,探出头来。 陈玄丘道:“你这蚌壳儿借我用用,我要在里边想点事情。” 陈玄丘四下看了看,道:“这里边安静。” 娜扎一呆,吱吱唔唔地道:“啊?哦!嗯……你等一下!” 娜扎一缩头,蚌壳盖儿又掩上了,陈玄丘皱了皱眉,也不晓得娜扎这两天神秘兮兮的在里边搞什么鬼。 又过了片刻,娜扎穿好了衣服,蚌壳儿一掀,就从中跳了出来,笑嘻嘻地道:“苏苏,房子借你用啦。” 陈玄丘狐疑地看了娜扎一眼,走进蚌壳里去,那大蚌壳又关上了。 蚌壳一关,放在蚌屋中间玲珑架上一颗足球大小的夜明珠登时放出柔和的光芒。蚌壳内层有七彩的光泽,被夜明珠的光芒一照,整间蚌屋都有五彩六色的流光缓缓荡漾起来,如梦似幻。 陈玄丘惊咦一声,万没想到这蚌屋内部竟然有种梦幻的美感。 不过,这种浪漫唯美的意境,似乎是女孩子才喜欢的,一个半大小子会喜欢这个? 陈玄丘都有些怀疑娜扎会不会是当成男孩儿养的一个小丫头了,不过一想到他那比自己还平的胸,陈玄丘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陈玄丘打量了一下蚌屋,架子床已经搬去妲己的地屋里去了,这蚌壳中倒显得空旷了。除了一张几案,一张衣架,地面铺着的鲛丝的地毯,别无他物。 奇怪,那娜扎在这里边干什么呢?不会是干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吧?一个青春期美少年…… 想想娜扎那天真可爱的模样,陈玄丘摇了摇头,打消了自己心中不健康的念头,他还是个孩子啊。 陈玄丘在鲛丝地毯上坐下,从腰间取下紫皮葫芦,放在面前,静静地看了一阵,用手一指,那葫芦立时变成了常态大小。 陈玄丘之前以神念进入葫中世界,发现内中不只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还有了生灵。不知为何,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一股神念在盯着他。 他感觉不到威胁,但若葫中世界有了生灵存在,他的兴趣还是蛮浓厚的,他要了解清楚。这葫芦,他现在可是视为自己囊中之物的,他不能让脱离他掌控的事情,在这葫中世界产生。 陈玄丘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拔下玉石的葫塞儿,身子便向前一涌,以真身,涌入了葫中。 第217章 你是我的天使 吉祥巡游着她的天地,累了就回到曾经的磨盘状的沙池处修憩。 这里也已变了模样,曾经的沙池变成了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巨大湖泊,湖泊边是绵延的草地。 这里只有一棵树,方圆数百里,只此一棵树。 它就是吉祥曾经小心呵护着它的这个世界的第一株绿植。 现在,它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不是形容,而是真的高可参天。 巨大无朋的树,顶天立地,浓荫之下,藤萝绕缠成床,像秋千一样。 吉祥就躺在这泛着青草香气的榻上,打一个呵欠,慵懒地翻身,就想沉沉睡去。 现在她睡觉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每一觉,大概只有三五年时间。 这时,一股莫大的威压突然从天而降,那是一股铺天盖地、无所不至的威压。 吉祥是没有感觉的,这股威压对她全无影响,但她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主宰,这个世界的一切反应,她都能感应得到。 她能感应到从天而降的、磅礴无匹的伟力给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造成了多么大的压力。 虽然这个世界中还没有能走能跑的生灵,但所有的植物,也是有生命的。而今,所有的植物都在簌簌发抖。 就连吉祥身畔这株参天的大树,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弯了腰杆儿,像是表示臣服似的,深深地弯下了腰。 “天杀的,他又来了!” 吉祥第一时间就知道,一定是他,那个名叫陈玄丘的男人。 吉祥冲天而起,数百里高的巨树,她一飞冲天,掠上了树冠,像个护雏儿的老母鸡似的,张开双臂,向着空中始吼:“收敛你的气息,不要惊扰这个世界。” 天空中,陈玄丘正俯冲下来,突然听到一个女孩子愤怒的谴责,陈玄丘惊咦了一声,想要问话。 但是,他只是惊咦了一声,他就感应到,这一方世界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震动,海上,掀起了数百丈高的巨浪;森林中一股飓风吹折了无数棵数百丈高的巨树,大山深处喷吐起冲天的烈焰,岩浆滚滚,肆意流淌。 陈玄丘吓呆了,他只咦了一声而已,这个世界……怎么脆弱的像个鸡蛋似的。 陈玄丘不敢说话了,也不敢再下降,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半空中。 吉祥感应到了这一方世界受到的伤害,心疼的不得了。 她飞到了陈玄丘的面前,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陈玄丘也看着她,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杏眼桃腮,形容甜美,只是脸上现在的神情很不高兴,特别的不高兴。 “收敛你的气息,不要说话!你想说什么,你想就行了,我能收到你的神念。” 吉祥虽然气鼓鼓的,却也没有办法。陈玄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 自从陈玄丘抹去了石碑上的束缚,控制了这一方石碑,他就成了这一方小世界的主人。 吉祥是掌控这一方世界运转的意志,但陈玄丘是掌控这一方世界生灭的主人。 就像,她是这一方世界的控制和调度中心,而陈玄丘……这个王八蛋的手,正按在电门开关上。 陈玄丘忽然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惊喜莫名,他一张口,只微微呵出一丝气息,立时就如狂风一般,再度席卷了大地。 沙漠中飞沙走石,森林中大树拔根,大海上骇浪滔天,吓得陈玄丘赶紧闭上了嘴巴。 “你是谁?”陈玄丘试探着在脑海中想了这么一句话。 吉祥马上张嘴答了出来:“我叫吉祥,是这一方世界的主人!” 陈玄丘马上想到了那块铭刻着“小吉祥天”的石碑,这个姑娘,是那块石碑的碑灵? 陈玄丘刚想到这儿,吉祥马上答道:“是的” 陈玄丘又吓了一跳,瞪着吉祥,心想:“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吉祥刚想回答,忽然转为狡黠的戏谑:“你有什么见不得的人念头,怕人知道?” “没有!”陈玄丘想都没想,先否认了再说,反应特别渣。 吉祥不相信地撇了撇嘴。 陈玄丘心想:“我在这里困了足足两年多,没有引起过这方世界的任何异动啊,为什么这一次我连话都没能说了,吐一口气,都能惊天动地?” 吉祥迟疑了一下,想想终是瞒不过去,而且自己还有求于他,便道:“你解开了吉祥碑上的束缚,掌握了上面的道纹,所以,你就掌握了这一方世界。咳,我……我是这一方世界的天道意志,而你,拥有这一方天地。” 吉祥顿了顿,又赶紧补充道:“我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哟,我们俩联手,就能彻底掌握这一方世界。” 我信你个鬼!这小姑娘坏得很! 陈玄丘才不会上当,他转念想到,西方传说中,上帝要通过先知和天使这些特殊的生物向人类传达他的意念,而不能直接与人类对话,因为他的神光与神音,不是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 被他看上一眼,凡人之躯就要灰飞烟灭,听到他的声音,那磅礴的神力,就能把人连同魂魄震得粉碎,是不是……就是我此刻相仿的情形? 吉祥紧张了,她独自生活在这一方世界,说谎实在不怎么擅长,感应到陈玄丘心里的想法,她便开始紧张起来。 陈玄丘用古怪的眼神儿看了吉祥一眼:“这么说来,她,就是我的天使?” “嗯……是,是吧!” 吉祥结结巴巴的回答,语气软弱下来:“你不要伤害这个世界好不好?它是我的家。” 看着刚才还凶巴巴的吉祥,此时可怜巴巴的样子,陈玄丘有些想笑,用意念回答道:“放心,我也很爱它。” 吉祥松了口气,露出欢喜的笑容。 陈玄丘又用意念问道:“我已收敛了气息,可以下去么?站在半空里说话,我不习惯。” “哦!好!我们下去!” 吉祥赶紧有些讨好地引着陈玄丘向下落去。 陈玄丘看到了那棵参天大树,一时间也为之惊叹不已。 他又下降了很久,才看到树枝上牵挂着的一根根藤萝,地上绿草茵茵,不远处一片烟波浩渺的湖水。 陈玄丘看到了那方高大的石碑,藤萝爬在上边,绿意盎然。 于是,陈玄丘很习惯地就骑到了上面。 吉祥忸怩了一下,很想告诉他那是自己未曾演化世界前的“肉身”,但是她不确定这个家伙的来意,她不敢说。 于是,她只是很乖巧地在旁边的藤萝上坐下来。 陈玄丘瞟了她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真不公平?” 吉祥问道:“什么不公平?” 陈玄丘道:“我想什么,你就知道,可你想什么,我却不知道。” 真的诶! 本来有些沮丧的吉祥姑娘,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陈玄丘看着她很容易满足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好笑。 陈玄丘道:“我离开这方世界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没想到才几个月时间,这里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生气盎然,风景如画,简直如同仙境一般。” 吉祥先是很开心的样子,但旋即小脸一片沮丧,幽幽地道:“这里有山有水,有各种的花草树木,可是没有一个会跑会游会走道儿的,除了我。” “这里只有植物,没有生物?” 陈玄丘一呆,目中渐渐露出了古怪的神气。 吉祥被他看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地一仰身子,差点儿从藤萝上一下子摔下去。 吉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陈玄丘捏了捏下巴,沉吟道:“你有没有试过,和点泥巴,捏几个泥人儿?” 吉祥摇摇头:“没有,人家不喜欢那么幼稚的游……不是,人家不会捏。” 陈玄丘用哄小姑娘去看金鱼的温柔语气道:“那我教你,好不好?” 第218章 创世纪-任重道远 他要带我玩泥巴? 吉祥有点懵,不太明白陈玄丘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热衷于玩泥巴。 陈玄丘带着吉祥来到了湖畔,吉祥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脚丫,但步伐过处,虽在湖畔留下一行浅浅的脚印,白皙的脚掌沾了细小的沙粒,反而更加衬托出了它的娇嫩白皙。 陈玄丘在沙滩上停下来,扭头看向吉祥,用意念道:“这里的土壤细腻,来,你就在这儿捏吧。” 吉祥一脸懵懂,陈玄丘又用意念说道:“你蹲下呀,和泥你会吧?泥和好了,就捏成小人儿。” 陈玄丘看看自己,再看看吉祥,继续用意念示意:“就照着咱们俩的样儿捏,先捏一男一女。” 吉祥想了想,只要他不在这方世界里捣乱,毁了自己的家园,就陪他玩和泥巴好了,貌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吉祥便搂了搂裙子,在沙滩上蹲下来,和好了泥巴,歪着头看看陈玄丘的样子,笨拙地捏了个似是而非的男性泥人,然后又看着水中的照影,照着自己的样子捏了一个女性泥人。 虽说她对捏泥人没兴趣,但照着自己的样子捏泥人时,还是更用心了些,捏出的泥人也更像那么一回事儿。 陈玄丘蹲下来,紧张地用意念道:“来,你把它们放在我手心里,好!你现在冲着它们吹口气儿。” 吉祥狐疑地看了陈玄丘一眼,瞧他一脸迫切,确定他不是在恶作剧,这才试探着凑过去,撅起了嘴巴。 陈玄丘的心都要跳出腔子了,我要见证历史了么?我要见证人类的诞生了么?创世纪啊,我! “呼~” 吉祥冲着女性小泥人儿吹了口气,陈玄丘眼都不眨地看着,泥人儿……还是一尊泥人儿。 陈玄丘眉头一皱,吉祥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想了想,用意念催促道:“再吹吹那个男的。” “呼~” “咦?我把他俩摆一块儿,你继续吹。” “还是不行?怎么会这样呢?吉祥,你要用心吹,对!闭上你的眼睛,投入你的感情,好,现在开始。吹!先轻轻地吹,再用力吹……” 见证历史的希望,经过百般的实验,最终还是破灭了。 陈玄丘站在起伏连绵、童话世界一般的草原上,满腹忧愁。 “吉祥啊,如果……我从外面的世界,移入一些生灵,如何?” 吉祥摇了摇头:“办不到的,他们一进来,就会死了。” “怎么可能,我当初还不是进来了,我在这儿待了很久都没事。” “因为那时候是先天世界,你现在抬头看看,还能看到紫色的云么?” 陈玄丘下意识地抬头,这才发现,天空中白云悠悠,不再是当初那种紫云了。 吉祥道:“先天可包容一切。而一旦从先天进入后天,就必须要先有而后包容。 也就是说,只有这里有了相似的东西,才能接纳外面世界相似的东西。不然进入这里的一切就会反客为主,从而导臻这一方世界的毁灭。” “你怎么明白这些道理的?” “我也不知道,很多道理我都不懂。但是忽然有一天,我就懂了。” 陈玄丘突然想到了朱雀辞,做为一只先天神兽,她也不用人教,很多神通,到了相应的年龄,就会自然而然地领会,这是先天神兽的天赋能力。 吉祥是这一方世界的世界意志,它也算是一种先天生灵,或许这种知识、技能的领悟,也是源自类似于血脉传承的神通。 陈玄丘的心沉到了谷底,这里没有生灵,吉祥不能制造生灵,他又不能从外界引入人口,白放着无边沃土,粮食问题终究难以解决,我只能选择跑路了么? 等等…… 陈玄丘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转身看向吉祥,意念传递了过去:“这个世界,已经产生了许多花草植物,所以,如果我从外界引入一些植物种子,它是能够在这个世界生长的?” 吉祥点点头,道:“是的,先有,便可包容。” 陈玄丘拳掌一击,心中笑道:“哈哈,天无绝人之路!” 实在引不进外界生灵,也就算了。 陈玄丘想起在他那个世界的古代,印地安人种玉米,那也是简单的很,不用催芽、不用挖垄、不用浇田、不用后期维护,种子往地上一洒,用脚趾头踩进土里就算。 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任其自生自灭,只等着秋后来收成,还居然一样能丰收。 没办法,土地太肥沃啊。 这葫中世界的土地,现在也是无比肥沃,甚至还残存着一些先天灵气,所以山川大泽中多有异草奇花各种灵植。 这样的土壤,弄进种子来随便洒洒,也能大丰收吧? 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还没有诞生生物,所以什么害虫病菌一类的东西全然没有,还怕没收成? 陈玄丘大喜,立即把他想开辟一片土地种粮食的想法告诉了吉祥。 对吉祥来说,要在这方世界中,运用她的能力,迅速开辟出一块可以待播的良田,自然易如反掌。 陈玄丘见她已经明白,便道:“你立即开辟吧,我出去搞种子进来。” “等等!” 吉祥唤住了陈玄丘,期期艾艾地道:“你……能不能教我识别大道纹字?我……我自行摸索如何维护这一方世界的运转,很吃力,每次要悟到一点东西,都要等很久。学会了大道纹字,或许对我会有帮助。” 陈玄丘摇摇头,用意念道:“没用的,那方吉祥碑上,并没有如何维持天道动转的道纹。而且,你本是那大道之碑的器灵,上边记载的诸般道纹,你也无法运用。” 说是这么说,但吉祥在陈玄丘看来,就等于是他在这一方世界的大管家,他不想让吉祥以为他有意藏私,从而产生芥蒂。 于是,陈玄丘手掌一扬,往吉祥光洁白净的额头一按,一道清光闪过,就把《无为经》中识别道纹纹字的篇章印入了她的识海。 “谢谢你!”吉祥笑了,对陈玄丘的态度明显亲近了许多。 陈玄丘纵身离去,吉祥抬头看着陈玄丘消失在天际尽头,忽然迈开雪足,在茵茵绿草上奔跑起来。 她一直跑到那棵参天大树下,没有一丝停歇,一纵身,便没入了那座藤萝缠绕的古老石碑。 古老的石碑内,是孕育吉祥诞生的一方小小洞天。 一榻之外,四壁之上,有着和外面相似的细小的天然的纹路,那是道纹。 吉祥盘膝坐在榻上,默默消化着陈玄丘留下的道纹篇,足足三天三夜,方才全然领会。 然后她立即跳起来,开始在石壁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辨识上边的道纹。 又是两天两夜,吉祥终于在一副道纹下停住了,这篇道纹,就是关于生命的。 吉祥定定地看着那副道纹,许久,若有所悟,不禁喃喃地道:“至阴肃肃,至阳赫赫;肃肃出乎天,赫赫发乎地;交通成和,而万物生焉。” 吉祥歪着头想想,喃喃地道:“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伸出青葱似的手指,循着那道纹继续向下看,念出了再度领悟出来的意思:“此碑,天地之胚。拥其外者为阳,拥其内者为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和悦,甫诞生灵。” 吉祥苦苦思索半晌,还是不解其意,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他果然没有骗我,就算识得了道纹,也难解其深意。哎,做为一方世界意志,我实在太难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19章 此是吾家秘密藏 陈玄丘从葫中世界遁出,依旧将葫芦系在腰间,便从蚌屋中钻了出来。 这只葫芦目前对他来说,作用远不及那柄定神鞭。 但是陈玄丘很清楚,决定他未来能走多远的,却是这只葫芦。 所以,他不想葫芦的秘密被太多人知道。 他的府中,现在什么人都有,大雍的护国神兽,奉常寺的神官,普通的家仆,还在一个不晓得是不是妲己又是被谁派来的子襟,很可能背后有天界力量的娜扎…… 千疮百孔的杨府啊,简直是山头林立。 他不能不小心,所以在这可以隔蔽这一切的蚌屋中,显然最为安全。 陈玄丘从蚌屋里钻出来,就又急匆匆地赶向前庭去了。 娜扎躺在一棵大树上,看着陈玄丘离开,立即一跃而下,飞快地跑回自己的蚌屋。 娜扎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陈玄丘没有发现他的小秘密,便放心地拍了拍胸脯儿。 妲己趴在地屋的阁楼窗口处,只比地面略高,像个小丘,上边爬满了藤萝,掩饰的很好。 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外边的动静。她看到陈玄丘钻进蚌屋,又看到他急匆匆地出来,狐性发作,顿时生疑:“陈玄丘神秘兮兮的,在干嘛呢?” 妲己想着,屁股后面的大尾巴就左一下、右一下,优哉游哉地摇起来。 接着,她就看见娜扎紧张兮兮地钻进了蚌屋。 这个臭小子,这两天更是神秘,他在干什么呢? 妲己的好奇心更重了,她的尾巴从悠闲的甩动,忽然有力地左右甩了一下,嗖地一下收了起来,然后就跳起身,蹬蹬蹬地下了楼,打算去旁敲侧击,问个究竟。 客舍月亮门处,南子和浅陌身着皮裘,眺望着外面。 眼看着陈玄丘匆匆来去的身影,南子忽然道:“他一定是遇上大麻烦了。” 浅陌道:“你怎么知道?” 南子道:“他在姬国受伤时,曾被我收留数日,我了解他。若非紧要大事,他不会行色如此匆匆。而当初,既便是公开应战鬼王宗宗主王庆,他都不曾如此紧张过。” “呵呵,有麻烦好啊,他一个外来人,想在雍国做上大夫。你上,就要有人下。挡了别人的路,就一定有人看你不顺眼。” 浅陌幸灾乐祸地说着,然后横了南子一眼:“鬼王宗所作所为,确实不为天下所容,但暗地里帮我父侯做些脏活,却是最得力的帮手。 你就算看不上他们草菅人命的行为,也不该帮助这个陈玄丘的。如果他当初就死在姬国,我们现在哪会如此麻烦?” 曾经喜欢他的时候,浅陌完全是另外一种心态。而今,彻底割断了那一线莫名而生的情愫,她对陈玄丘就无情的很了。 南子看着她悻悻转身离去,轻轻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位公主殿下,越来越像那个王舒窈了。” …… 后宅里边,月酌老人继续着先前被打断的参悟。 他那日见到陈玄丘亮相凤凰神羽,只看了一眼凤凰信之羽的道纹,便有了些许领悟,使他多年的桎梏有了松动。 他的修为已停滞多年,如今一旦突破,又将有所精进,介时再和孔九翎交手,即便不借助阵法的辅助,他也可以占据上风了。 所以,月酌老人上心的很。 当然,他还是分出了一缕神念,覆盖了整个杨府。如果有什么大动静,就会触动他的神念,他会马上侦知。 “还要去宫里?”玉衡惊讶地看着陈玄丘:“现在?” 陈玄丘一脸兴奋地道:“不错,现在!” “好!我马上吩咐人做好准备。” 玉衡没有迟疑,匆匆出去吩咐了一声,回来看到陈玄丘红光满面的样子,突然若有所悟,道:“莫非陈大夫对如何解决眼下的难民潮,已经有了办法?”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只是解决难民生存问题,不算什么。” 玉衡好奇地问道:“那还有什么?” 陈玄丘笑而不语,玉衡见状,便识趣地不再询问,只是笑道:“陈大夫真是钓起我的胃口了,我倒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陈大夫究竟有什么好手段。” 八名神官护侍前后,玉衡陪着陈玄丘,并辔而行。 街上难民不见减少,反倒更有增多之势。 年节时候,街上人多,本来应该是充满人气、更具喜庆的感觉。 可是一个个要么衣衫褴褛,要么面有饥色,步履蹒跚的、沿街乞讨的、带着呆滞的神情坐在墙角的,如果街上一眼望不到边儿,竟是这样的人物,就难免叫人心生恐惧了。 “哎!如果我那葫芦能引入这些人进去多好。那里边还没有演化四季,至少可以免了他们严寒之苦。而且很多草木根茎和果实也可以实用。 可是,要先有而后容纳。这先有……,那方世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诞生生灵啊。吉祥是那方世界的意志,为什么娲皇做为圣人都可以造人,她是更高层次的世界意志却不行?” 陈玄丘想到这里,不禁说道:“玉少祝……” 玉衡扭头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道:“都说我等人族,乃是娲皇所造。娲皇何以只是造人,却不加以管理教诲呢?如果,这位至上的圣人能够给人族立下诸多的规矩,想必这世间,就不会有如许之多的纷争了吧。” 玉衡微微一笑,道:“陈大夫有同情心,看了这些难民,致有这般感触啊。呵呵。造物者,神明乎?若是神明,神明又为何造而不养,造而不教呢,谁知道呢。” 陈玄丘道:“依玉少祝所言,难道,人族非是娲皇所造?” 玉少祝的神气变得有些古怪,他拨马靠近了些,貌似无意地闲聊道:“要论经史典集之收藏,以我奉常寺为最。 我曾阅览过很多前朝甚至更早朝代的典籍,那些古老典籍中,只有娲皇补天的记载,并无娲皇造人的说法。” “哦?” 陈玄丘本来只是对吉祥撮土为人,吹气而活却不能成功有些疑惑,随口探讨几句,但是听他这么说,却忽然心中一动。 虽然奉常寺是神界在人间的代言人,只需要维护神界天庭。但是仙人或是凌驾于神和仙之上的圣人,貌似他也没有道理去贬谪指摘。 这位玉少祝…… 陈玄丘不动声色地道:“还请玉少祝指教。” 玉衡一边跨马而行,一边“漫不经心地”道:“古籍中关于娲皇多有记载,亦曾提到她的补天功德。但是却从未提及造人一说。 关于造人之说,最早见于前朝初年的一本《风俗通》。并非什么严肃经学,只是收录杂闻佚事的一本书籍。后世有人据此,多有创作演绎,所以七八百年下来,今人已罕有知道它最初来历的,便以为自古如此了。” 玉衡沉默了一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耐人寻味的笑容,缓缓说道:“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均是天地初生时鸿蒙孕育,便是圣人也是天地孕育产生,为何只有人类是后天创造的? 造物之能,创造生命,这是无上神通啊!何以众圣之中,却是实力最弱的那位娲皇拥有这等神通?而且除了造人,似乎……也未传闻她又造过什么其他生灵。 更令玉某不解的是,造而不养、造而不教,那她为何要造人呢? 天地初生时,有仙有凡,有龙凤麒麟天地灵兽,这万般生灵,哪一个不能成为大地主宰?娲皇缘何突发奇想,要造出一种新生命呢?” 玉衡转向陈玄丘,笑容像是笼在一层无形的迷雾里,叫人看不清他心中的想法:“尤其是,娲圣人出身于妖族,她却造了人族?这五个问题,玉某一直不解,陈大夫能为玉某解惑乎?” PS:今日为岳母过寿,至晚方归, 先奉上一章,下一章晚饭后~ 第220章 打窝子钓鱼 陈玄丘如何能替玉衡解惑? 玉衡显然也没指望他解惑。 一路行去,陈玄丘若有所思,对玉衡来说,这就足够了。 只要能在陈玄丘心中埋下一颗疑惑的种子,他就会去思考。只要他去思考,那么他就有希望了解到真相。 “如果,人不是神仙所造,而是和神仙一样,都是开天辟地之初,诞生的万千生灵之一,那么……” 陈玄丘忽然抬起头,天色阴沉沉的,有零星的雪飘下来。 陈玄丘忽然觉得,天似乎不是那么高了,天空之上的神明,似乎也不是那样的令人敬畏了。 一瓣雪花落在他的眉心,陈玄丘眉心一凉,化作一颗小小的水珠,他的灵台顿时涌出一个想法: 如果人与神都是天地初生时诞生的生命,却因为人族的生命短暂,历史的传承很容易模糊。所以有人蒙蔽了人族的起源,给人族炮制出一个天界的创造者,那么他们的目的…… 陈玄丘没有再想下去,他只是大地之上,万千人族中的一员,即便弄清楚这一切又如何?何况,他不觉得自己有机会去了解到这真相。 陈玄丘在宫门处验看腰牌,准备进宫的时候,又扭过头来,深深地望了玉衡一眼。 他知道,玉少祝这番话一定不是随意闲谈,他是想告诉自己什么。站在玉少祝,一个杰出的奉常寺神官的立场上,他本来是绝对不应该对自己说这些话的,甚而,想一想都是大逆不道。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玉衡看到了陈玄丘审视的目光,不禁向他露齿一笑。 他明白陈玄丘此时在想什么。这孩子,不愧是道韵和苏大美人儿的孩子啊,脑子蛮灵活的。 玉衡想到自己当初曾跟陈道韵一起追求过那位苏大美人儿,如果苏大美人儿当初选择了他,那么陈玄丘就该是他的儿子了。 想到这里,玉衡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 可恨呐,世间为什么要有陈道韵那样比他更优秀的男子?老天又为何让他见到了苏青绾那样灵秀世无双的女子?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就因为见过苏青绾,从此眼界太高,看天下女子皆如浊泥,致使今日,仍旧孑然一身。 陈玄丘骑马进了王宫,殷受给他的这项恩宠待遇实在不错,不然进了宫也要走很久。 殷受听说陈玄丘来了,直接叫人把他引到了后宫。 陈玄丘刚一踏入宫门,殷受就紧张地扑了上来:“想不到办法了是么?你是不是准备跑路了?哎,你这也是嘴欠,你没办法当初就别往自己身上揽啊。” 陈玄丘道:“那个……” 殷受愁眉苦脸地道:“现在我也护不了你了,你要跑,就往南疆走吧,北边冷,东边在打仗,西方要造反……,哎!寡人真是命苦啊,我爹怎么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个乱摊子!” 陈玄丘道:“不是,我……” 殷受道:“要不我把王位给我大哥,我跟你一起跑了算了,这个大王当得太累了,远不如做王太子时逍遥自在。你等我一下,我先去问问婷婷,看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大王,你能不能让我说句话?” 殷受爽快地道:“你说。” 陈玄丘道:“我需要粮种。” 殷受一愣:“粮种?” 殷受马上明白过来,激动地道:“你想到办法了?” 陈玄丘自矜地道:“那是自然。” 殷受大喜:“太好了太好了,那我们就不用跑路了。坦白说,这么跑路,挺丢人的。你要多少粮种?” 陈玄丘道:“十万顷地的粮种。” 殷受吓了一跳,那岂不是要把大雍国库里所有的粮种都要用上了,一旦有个闪失,明年开春发不出种子,恐怕整个大雍都要闹大灾荒了。 殷受就算再不着调,这么可怕的后果他还是想得到的,登时变了脸色。 陈玄丘对这个还真是不太明白,他只知道这年代生产力低下,五六亩地才能养活一个人。 现在既然有百万难民,那就得有五百万亩地才行。而他那里四季恒温,一年三熟不成问题,所以十万顷的产出供给百万难民绰绰有余。 殷受一解释他才明白,这么多土地的粮种,几乎已经是大雍官方储备的全部,如果出了纰漏,来年只靠民间自己的留种,将会导致大雍粮荒。 那时姬国要取而代之,简直再容易不过,他想要这么多粮种,就算殷受敢答应,两位国相也绝对不会同意。 这地库中看守严密的粮种是不可能取出来的。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那,如果只需你一人下令,就能调动的粮种有多少?” 殷受伸出一个巴掌,可怜巴巴地道:“五万亩。” 陈玄丘一拍大腿,道:“也成!幸亏我许下的是十天期限,五万亩的粮食种子,足够了。” 陈玄丘道:“你立即派人去取粮种,我现在就要。” 殷受瞧他神情凝重,倒也毫不含糊,马上叫人带了自己的印信,前去取粮种。 陈玄丘道:“粮种取来,就放进偏殿。” 待那寺人走了,陈玄丘道:“今晚,我要宿在宫里,明天一早,便知端倪了。” 殷受拍胸脯儿道:“那没问题,我这后宫又没妃嫔,你住在这里也不怕有人说闲话。自我做了大王,咱们兄弟聚少离多,今晚正好抵足而眠,秉烛夜话。” 寺人得了殷受的旨意,拿着信物急去调了五万亩粮食的粮种,主要以黍米和水稻为主,一斗斗的都放在偏殿里边。 等那粮种都运到了,陈玄丘就把好奇宝宝的殷受也赶出去,宫殿大门关好,便将腰间紫皮葫芦取下,变作船儿大小,用意念传音道:“吉祥,接收粮种!” 那宝葫芦悬在空中,口儿冲下,仿佛鲸吞一般,将那一斗斗的粮种尽数吞了进去。 待最后一粒粮食吞入,陈玄丘一纵身,也跟着钻了进去。 吉祥黄皮肤黑眼睛,所以大概也是天生就有种菜基因,对这事儿挺有兴趣。 她做为这一方小千世界的世界意志,要改造大地,只不过在她一念之间。此时已经开辟出了沃野千里。 粮种一到,由于没有人手,她只能采用抛洒的方式,但是毕竟是这一方世界的主宰级人物,所以抛洒起来,也能充分利用风力,撒得十分均匀。 一个个踩坑埋种子是没那功夫的,直接取来山一般大的一块沃土,还是用老法子,将它捻碎了抛洒下去,将种子尽数埋好。 接着,就是吉祥调来雨云,控制细雨绵绵,进行灌溉。 陈玄丘全程站在一边,就跟一个等着饭菜上桌的傻老爷们儿似的,看着吉祥干活。直到种子发芽 ,陈玄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当他重新回到殿上时,殷受在殿外也不过就等了片刻时间,还没不耐烦。 陈玄丘打开门,让殷受进来。一瞧原本堆放在殿上的粮种尽皆不见了,只有陈玄丘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众寺人大惊。 殷受虽不习道术,却也耳濡目染过,所以并不惊奇,只是严嘱寺人不得声张。 这一夜,陈玄丘不只一次以神念进入葫中世界探看,此间一个时辰,葫中便是一个月,那作物的生长,每一次探看,都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陈玄丘喜得抓耳挠腮。吉祥比他还要开心,她喜欢照顾这些小生命,因为太过于专注,一时倒忘了问他石碑内侧道纹上关于阴阳交融衍生生命的解释。 葫中世界不仅土壤肥沃,温度适宜,雨水更是有世界主宰随时调控,而且先天灵气尚有遗存的气息,使这植物生长,较之正常速度还要快上很多。 天还没有大亮,陈玄丘就推醒了呼呼大睡的殷受,喜形于色地道:“粮食问题,你已经不用担心了。 那粮种,已经变成了五万亩粮食,而这五万亩粮食,即将变为更广袤土地的粮种。用不了十天,我就能彻底解决百万难民的难题。” 殷受一听大喜过望,可还不等他雀跃起来,陈玄丘已肃然道:“此事,对外你且保密,万万不可声张。” 殷受一呆,奇道:“如此好消息,为何不说?“ 陈玄丘微笑道:“为了钓鱼!” 殷受憬然,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陈玄丘又道:“只是赈济的话,这法儿不可取。让这么多的难民群聚于京中,也甚是不妥。我建议你立即下一道密旨给陈唐关,调李镜入京。” 殷受眨眨眼道:“然后呢?” 陈玄丘道:“你在西郊用来安置王太后和先王妃嫔的园子不是还没建全呢么?我看,不如再建大一些,就让这些难民过去,京中治安可以恢复如初,不至于骤增百万人口,各处混乱不堪。 而他们到了西郊,以工代赈,也就避免了那些青壮闲来无事惹是生非。他们要在西郊建造,便可在周围打造村落、屋舍,用来安顿家人。 他们要吃要穿,要有家用之物,自有商贾会赶去做生意,这周围的村镇自然而然,便会成形。” 陈玄丘说着,从纳戒中取出了妲己在杨府打造那片小天地的图纸。这是他夜宿地屋时发现的,顺手就收了起来。 陈玄丘微笑道:“你看,就按这份图纸,放大千百倍建造就是,这上边共分六块区域,各有功用不同。这西郊宫苑若据此建造,可以称做陆(六)台。” 殷受道:“鹿台,好名字?可这和调李镜进京,又有什么关系?” 陈玄丘诡秘地一笑,道:“你不觉得,公卿中与你离心离德者很多么?李镜此人善于练兵,如果让他负责督造陆台,以军纪管束这些工匠役夫,那么,我们可以以工代赈,就不能不动声色地以工练兵么?” 殷受霍然开朗,兴奋地一把攀住了陈玄丘的双臂,大喜道:“大哥,有你帮我,凡事无忧矣!哈哈哈,你真是我的擎天白玉柱……” 殷受还没说出“架海紫金梁”,他的龙榻内侧床格“喀喇”一声就打开了,安婷从暗道里探出头来,喜孜孜地唤道:“大王,我来……” 安婷一瞧榻上,陈玄丘和殷受两人俱着小衣,披着头发,相互攀着胳膊,似乎正要抱在一起,顿时吓得小脸煞白,牙齿格格作响。 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完了,我发现了他们的丑事,要被灭口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21章 暗潮 殷受看到安婷小侯爷,神情有些尴尬。 其实安婷平时进出王宫都是步辇出入的,宫里就算有秘道可以直通宫外,也是危急时刻使用,轻易不可示人。 如今这条密道,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设在寝宫与偏殿之间。 安婷有位本家姑母,乃是先王的一位妃嫔。安婷入宫,都是籍口探望姑母,再由那处偏殿进入殷受的寝室。 殷受尴尬的是,虽然陈玄丘早知道他和安婷的事,但正好撞见,还是有些难为情。安婷瞧他脸色难看,心中却是更加害怕。 她不敢逃走,再说又能逃到哪儿去。便爬出来,簌簌发抖地叩首道:“安婷有罪,大王饶命!” 殷受偷瞟了陈玄丘一眼,见陈玄丘有些好笑的样子,心中一宽,忙道:“呃……下次来时,你先叩一叩床板,知会寡人一声。” 安婷见过的那些公卿世族子弟,什么风流花样儿都玩过。有的男女皆宜,生冷不忌。有的还是双插头,可男可女。眼下这般模样,她岂能不生误会。 这时听殷寿说“下次来时”,晓得不会杀她灭口,登时喜极而泣,连忙叩首道:“多谢大王开恩。” 殷受摸了摸鼻子,心道:“我也没说什么呀,怎么就开恩了?” 殷受道:“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安婷连忙表功道:“臣偶然打听到一些对大王有所不利的消息,心中甚是焦灼,一夜不曾睡好,是以一大早儿就赶过来了。” 殷受一听,讶然道:“什么消息?” 安婷顿首道:“有人欲借难民潮向大王施压,逼大王就范。” 说着,安婷从怀中摸出整理好的材料,双手高举奉上。 陈玄丘一把接过,赤着脚儿下地,踩着柔软的驼绒地毯,走到几案边摊开细看起来。 殷受忙也下了地,屁颠屁颠地凑过去,问道:“是什么人欲对寡人不利?” 安婷瞧他二人并肩坐着,头挨着头,心中顿生醋意。他有什么好的啦,他有的人家也有,人家有的他却没有。 不过,抬头瞧瞧,长发披肩的陈玄丘确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而且与之相比,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安婷顿生妒意,暗暗琢磨着,今后侍奉大王,定要使出十分的风流手段,叫大王晓得,她,才是最好的。 “江湛,怎么哪儿都少不了他。” 陈玄丘看着安婷的密札冷笑起来,这几日忙着筹措粮食,还不曾得空儿调查他那个要选作秀女的族女妲己究系何人。 也好,如今就好好地查一查他,有什么问题,就搂草打兔子,一并解决了! …… “江湛,是王子启和王子衍拱出来的急先锋。江氏家族在东方势力很大,他们经营封邑四百多年,在当地早已是势力雄厚,根基盘根错结。这次百万难民得以进入中京,很可能是江家放水……” 洞窟之中,王舒窈与公子考计议着。 公子考介绍完了目前的情况,对王舒窈道:“舒窈仙子,你看我们是否可以与江湛联手呢?” 王舒窈摇头道:“现在还没这个必要吧。江湛固然反对殷受,但他是王子启和王子衍的人,他并不曾想过要推翻大雍王朝。 况且,他是江氏一族的大家长。他固然希望王子启或王子衍能够登位,但若只是逼得雍天子低头,确保他公卿世家的利益,于他而言,也算是达到目的了。” 公子考目光闪烁地道:“如果,我们能逼得雍天子对他下手,让他走投无路呢?那时……还怕他不能为我所用么?” 王舒窈一呆,欣然道:“那自然是可以的,你打算怎么做?” 公子考道:“朝廷虽有赈济,却只能让这百万难民勉强吊命。而更要命的,则是严寒,一时间,没有那么多的御寒之物发放,每天都有气虚体弱者冻毙于街头。 他们之前相信了传言,以为雍天子会接纳他们,所以这几日人心还算稳定。我们只要想办法断了他们的粮,再派人混入其中,以王子启、衍还有江湛等人的名义造谣恫吓,难民必然生乱。” 王舒窈恍然道:“不错!殷受有东厂在手,一定会发现是江湛等人在暗中策划针对于他,那时必然抢先下手。这些人到时候走投无路,我们再出面招揽的话……” 公子考微笑道:“正是这个意思。顺势而为、借势而进、造势而起、乘势而上,如此,何事不可为?” 王舒窈钦佩地道:“公子大智大慧,舒窈佩服。” 公子考年逾五旬,于女色上并不热衷,但是有一个活色生香、气质出尘的妙龄美人儿钦佩言语,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飘飘然的。 公子考道:“舒窈仙子道法高深,这行间之计,最忌被人察觉是我们在暗中操纵,所以,我想请舒窈仙子主持其事,不知仙子意下如何?” 王舒窈欣然道:“好,这件事尽管交给我了,我一定做得滴水不漏,公子但请放心。” 公子考道:“有劳仙子,考还有一事想拜请仙子帮忙。” “公子请讲。” 公子考肃然道:“很多事情,若不能事先与家父沟通,便不能做出决断。要趁乱把家父送回姬国,家父那边也得做好配合。所以,我必须得与家父见上一面。” 王舒窈眉头一皱,为难地道:“但凡有道行神通者潜入陈府,必定会被那只可恶的老鸑鷟察觉。凡人进出他当然不会在意,可凡夫俗子,又如何通过那些兵卒的门禁?” 公子考道:“这正是本公子想求助仙子的。仙子一手创建了鬼王宗,鬼修之法出神入化,却不知有没有可以让我入梦的道术?” 王舒窈摇头道:“在鸑鷟神念笼罩之下想要入梦?神念甫一靠近,就要被他的紫凤天火烧个干净了。况且你一介凡人,不曾修过元神,魂魄若是离体,片刻功夫也就散了,不可……咦?” 王舒窈突然一顿,两眼渐渐放出光来,道:“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行。” 公子考精神一振,忙道:“什么法子?” 王舒窈道:“一个小术而已,所以,之前竟被我忘记了。那就是,附体!” 公子考疑惑道:“附体?” 王舒窈颔首道:“不错!附体。如果能附身于陈府之人身上,自然可以出入陈府。” 公子考大喜,道:“着哇!此计可行!那就请仙子传我附体之法,我便伺机混入陈府,去见家父。” 王舒窈摇头道:“不妥,公子身为储君,岂可轻身冒险,不如选一侍卫,代你入陈府,去见令尊。” 公子考激动地道:“家父身陷囹圄,为人子者,安能坦然坐视。这件事,自该由考亲自担当。” 王舒窈听了不禁动容道:“公子至孝,令人钦佩。” 公子考面带微笑,心中却是激动的怦怦乱跳起来。 他已经五十多了,还要做多久的储君?他不想等了。 现在父侯被困在陈府,内外隔绝,这对他来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他知道父侯当初毅然决定奉诏来京,本就做好了牺牲父侯自己、以谋万世基业的打算。 若非他的那班兄弟挤兑,他此刻早在姬国摄政,开始任由新人、提拔亲信、打造自己的班底了。 而今,姬侯不知外界动静,所以只有他亲自去见父侯,才方便让父侯相信现在外边的情形已危在旦夕,诱骗父亲放弃逃走的幻想,下密诏让他回国。 这些年来,他这个储君做得谨小慎微,从不敢培植个人班底,毕竟有一百多个兄弟虎视眈眈的,他哪敢有什么小动作?所以,去见父亲,他也只能亲力亲为。 但是,只要拿到父亲的密诏,他本就有大义名份在身,又有密诏,还有舒窈仙子相助,那他返回姬国,登基继位,便可顺理成章。 王舒窈说到就做,立即取出符纸,刺破纸尖,为他画符。 王舒窈一边画符,一边道:“我给你画一道附体符,你肉体孱弱,灵魂也一样孱弱。修为高深的人,你难近其身,更难夺其魂魄。到时可注意选择孩童、老人、妇人、醉鬼、病人等不够强壮者。 你不曾修过道术,也不懂附体之术,依附他人身体,魂魄难定,我再给你加一道拘魂术,将你魂魄,拘定在附体之人身上。你施法后第一次鸡鸣,就会魂魄离体。 所以,明日五更前,你一定要想办法离开陈府,回到你肉身藏储之处,待鸡鸣,魂魄回归自身。” 公子考从不曾有过离魂附体的经验,心中也自紧张,王舒窈说的话,他牢牢记在心里。 等这道符画好,掌握了使用之法,公子考就换了一身装扮,穿一袭麻衣,右手一杆幡子,上写一个“相”字。左手摇一枚铜铃铛,肩上搭一个褡裢,桃木制的签筒和罗盘挂在腰间,在两个樵夫打扮、担着捆柴禾的侍卫陪同下,便匆匆去了中京城。 公子考扮作一个江湖相师,混进了中京城,城中处处都有难民流动,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 公子考到了陈府门前,逡巡一阵,不见有人出入,只有四个体魄强健的兵卒持戟而立。 公子考踌躇片刻,未敢上前,忽然看见一辆菜车推进了陈府旁的巷弄,公子考心中一动,马上对两个侍卫使一个眼色,便跟了上去。 那巷弄中是陈府的一个角门儿,因为这里阴冷,不见阳光,还有串堂风儿呼啸来去,所以倒是没有难民肯在这其中歇息。 公子考见那菜车停在了角门处,知道这是往陈府送菜的。定晴再一看,送菜的是一家三口,一个赶车的汉子,还有个妇人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娃儿坐在车辕上。 公子考心中一喜,顿时加快脚步走向前去,不料刚刚走出两三步,身后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唤道:“道友,请留步!” 第222章 百步穿……兔! 公子考紧张地回转身,就见一个黑衣少年,背着一口快要及地的长剑,白净的小脸带着无比严肃的神情瞪着他。 公子考略显紧张,忙向随在那少年后面走进来的两个樵夫打扮的侍卫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可妄动,这才满脸堆笑地问道:“不知足下唤住老夫所为何事呀?” 无名一脸不悦地道:“这儿是我家。” “啊?小公子是说?” “你怎么可以在此便溺。” 公子考忙陪笑道:“小公子误会了,老朽可不是来此方便的,老朽其实是……是……” 公子考虽见无名是个半大的孩子,可他这身打扮,却分明是个修道之人,既是修道之人,又岂可因为年纪便轻视了他? 尤其他竟称这陈府是他的家,敢把陈大夫府称为自己家,他和陈玄丘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陈玄丘是一个道术高手,曾经把姬国闹了一个天翻地覆,陈玄丘身边的人他又岂敢小觑?因此丝毫不敢把“附体”的念头打在他的身上。 公子考回身一指,发现那个卖菜的百姓已经敲开了院门,正跟两个走出来的家仆有说有笑。 而那妇人则已经跳下车,正要抱下她的孩子。 公子考暗中焦急,可眼前杵着这么一个小大人儿,却又不能施展附体术。 公子考道:“老夫是瞧那卖菜的农夫面相有些奇异,所以追上来,想向他指点迷津而已。” 无名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一听这话,忙道歉道:“原来如此,那是我误会你了,实在对不住。” 公子考笑道:“不妨事,不客气。” 他抽空回眸看了一眼,见那两个家丁已经在打开院门,看样子是想让菜车驶进去,心中更是焦急。 无名忽然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两个樵夫打扮的侍卫连忙面壁而立,掀开长袍,一副想要方便的模样。 无名眉头一皱,喝道:“滚出去,不要在我家墙边便溺。” 两个侍卫扮的是樵夫,这等人物,是不敢得罪城里人的。听了这话,二人连忙抄起扁担,装作惶然逃了出去。 无名转身看向公子考,笑吟吟地道:“先生可是相师?” 公子考心中焦急,却还得应付道:“正是!” 无名道:“那太好了,卖菜的哪有钱给你,不如你帮我算算。我正打算去做一件事情,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去,也不知此去是吉是凶,不如你来帮我看看?” 无名说着,仰起白净的小脸儿。 公子考恼怒他耽搁了自己大事,板着脸道:“不用看了,我观小公子印堂发黑,这件事一定平地波澜,百般不顺。你不要去了,否则一个不慎,便如龙陷深渊,恐有性命之忧。” 无名听,念念有词地道:“平地波澜?不错不错,龙陷深渊?果然是天机啊,有道理,有道理。” 无名喃喃自语半晌,向公子考长长一揖,很有礼貌地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无名去也!” 无名说完,向公子考手中抛了一粒金豆子,转身就走。 无名到了大街上,把肩后的长剑向上扶了扶,心中暗想:“我发现的那线索,本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冒险一探,是以回来请示师兄,谁料师兄却不在家。 如今这相师说什么平地波澜、又说什么龙陷深渊,显然暗合其事。我若去查便有凶险?那岂非说明我查的方向是对的?” 无名在奉常寺里出出入入,靠着他的“被无视”天赋,他已经查过很多地方,今日无意中闯入一个秘阵,竟在秘阵的水潭边发现了鱼不惑的衣服和他的记事牌子。 无名在那附近探索了很久,始终不见鱼不惑,最后偶尔发现水下有异状。他潜入水下,发现那里似乎有一个漩涡,通向一个极秘密的空间。 无名不知那漩涡尽头情况,本想回来禀报师兄再说,却不想扑了个空,师兄不在家。 如今这相师说他若去做这件事,必有凶险,那岂非说明这个水下漩涡的尽头,正有他要找的人?否则,没有鱼不惑的话,他一个人来来去去的,旁人都难以发现他,又怎么可能有什么风险? “夜长梦多啊,既已断定鱼不惑在那里,我这就去寻吧。” 无名从小被人无视,虽然他也明白这不怪别人,而是他天赋异禀,但失落感总是难免的。 有机会向自己在乎的人证明自己的价值,这是无名最为迫切的需切。 计议已定,他便迫不及待地向奉常寺赶去。 …… 那角门儿打开,菜车便驶了进去,妇人抱着儿子跟在后边,那小男孩怀里还抱着一只白兔。 两个家仆关了角门儿,公子考想要赶过去已经来不及了,不禁懊恼得连连跺脚。 院子里,两个家丁吩咐道:“你那婆娘,就带着孩子在角门儿边上玩吧,不要到处乱走。我们带你男人去厨下卸了菜便送他回来。” 那婆娘答应了,见丈夫赶着骡车跟着两个家仆走远,想把儿子放下来,不料这一弯腰,正逗弄白兔的孩子没有抓牢,那白兔从他怀里蹭地一蹦,就跳到了地上。 小男孩大惊,赶紧想要去抓,兔子已经一蹿一蹿地跑开了。 小男孩大急,连忙喊母亲帮他捉兔子,可这院中亭台楼阁、地形复杂,那白兔又与白雪一色,往前一蹿,哪里还找得到,顿时大哭起来。 孩子母亲连忙劝道:“宝儿不哭,这是在贵人家里呢,别吵扰了贵人,回去后娘亲再给你找只小兔子养着。” 男孩扭着身子号啕:“我不,我不,我就要我的小白……” 公子考被无名一耽搁,错了机会,只能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将至巷口,两个樵夫模样的侍卫急急迎进来,拱手道:“公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公子考道:“我们就在陈府旁边候着,我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潜入……” 公子考说到这儿,声音忽然一顿。 这里已将出巷口,陈府墙根儿下有一个水道的出口,一尺见方,此时正有一只肥硕的兔子从那里边探出头来向外张望,看到公子考驻足望来,那兔子机警地一缩。 公子考眼珠一转,忽地记上心来。 这兔子的灵魂比之人族要弱了许多,若附身其上,岂非易如反掌? 化作一只白兔,在这白雪皑皑之中,想要潜入父侯幽禁之所,必然神不知,鬼不觉。纵有看护,也难发现我。 兔子不能人言却也不打紧,我到时写字就好了。不能说话,只能文字沟通,反而更方便我斟酌言辞,更容易瞒过父侯。 想到这里,公子考生怕那只白兔一转眼就跑了,赶紧取出符箓,吩咐两个侍卫道:“我要附身在这白兔身上,你们带了我的肉身,择地隐藏,明晨五更前,回此处相见。” 说罢,公子考一把撕碎符箓,只觉一股大力一推,将他推得向前一个踉跄,回头再看时,却见另一个自己呆呆地站在那里,正要软软摔倒,两个侍卫上前扶住了他。 公子考知道自己此时已经是灵体,甫一离开肉身,就觉寒风刺骨,似乎要把他的七魂六魄都吹散了。 公子考不敢怠慢,急忙向前一扑,身形再一震,随后就发现自己的视角已经变成了贴近地面处。 低头看看一对爪子,公子考确信自己已经附在那白兔身上,在他附体的一刹那,白兔本体脆弱的魂魄已经被他强力湮灭。 公子考吁了口气,抬头看看架住了他肉身的两个侍卫,一转身,就一蹦一跳地跑进了院子。 陈府校场上,一群家将练刀练枪、舞弄石锁,大冷的天儿,一个个袒露着膀子,却是热气腾腾。 他们是陈府的护院,但陈大夫出入却要奉常寺的神官保护,这事儿让陈府护院很受刺激,他们担心这么下去饭碗不保,是以习武更加刻苦。 妲己和娜扎送了无名出门,转身往回走,妲己纳罕地道:“好多天不见他人影儿,若非他突然跑回来,我都忘了主人还有个师弟。他这么急匆匆的,究竟在忙什么呀?” 娜扎不耐烦道:“我哪儿知道,旁人的事我才不理会。谁像你,什么事都想打听。” 妲己白了他一眼道:“我不就是想知道,你鬼鬼祟祟的在蚌屋里干什么吗?哼,还对我保密,神秘兮兮的。” 娜扎扮个鬼脸儿道:“诶!我还就不告诉你,急死你。” 二人斗着嘴,走到校场处,见一群武士练得火热,便站住脚步。 妲己一双媚目溜溜儿地往那些男人健硕的肌肉上瞟了几眼,暗想:还是陈玄丘的体形好看,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肌肉结实,线条流畅。像这样一块块贲张着,鼓起来好吓人,也太难看了。 众武士一见陈府第一美人儿看他们习武,顿时来了劲头,一个个动作更显夸张。 妲己看的是肉,娜扎却是认真看他们习武,只瞧了几眼,嘴角便不屑地翘了起来。 洪教头被妲己一双妙目睇着,顿时浑身是劲儿,正把一个石锁舞得上下翻飞,忽然看见娜扎撇着嘴脸,一脸的不以为害,心中顿时不悦。 洪教头故做失手,“哎哟”一声,近百斤重的大石锁便脱手飞出,铿地一声砸在娜扎身边。 饶是寒冬时节,冻土坚硬,也被他这一下砸出一个大坑,旁边的兵器架子都晃了一下,险些倒下。 “哎呀,壮士好大的力气……” 妲己掩着口吃吃一笑,洪教头听了顿时得意,便一下一下地鼓着他那比女人胸脯还高的胸大肌走过来,笑道:“一时失手,惊吓了女襟姑娘,还请恕罪。” 妲己娇声沥沥地道:“没关系,壮士神力,看着好威风呢。” 洪教头脸都红了,搓搓手道:“嘿嘿,不是洪某自夸,中京城里,洪某也算小有名气,陈府有我坐镇,什么宵小都不敢登门的。” 娜扎撇嘴道:“我都不敢这么吹牛,你倒胡吹大气。若真有胆量敢闯陈府的,只怕你们也拦他不住。” 洪教头神色不善地道:“小公子身板儿这么单薄,可是听你口气,难不成还是真人不露相?呵呵,小公子,你莫吹大气,先举起……不,只要你能撼动我这口石锁,就算你赢。” 娜扎瞟了一眼已经半砸进泥土的石锁,不屑地道:“这种蠢笨,卖傻力气么,谁要跟你比。” 众护院这时已经凑了过来,一听娜扎这话,便有人不服道:“小公子好大的口气,要不然,咱们俩比划比划?” 娜扎傲娇地摇了摇手指:“你不行,我收不住力,打伤了你,苏苏又要怪我。” 洪教头气笑了,他一伸手就从武器架上摘下一张弓来,道:“我这张弓,是两石的硬弓,等闲人拉不开它,小公子口气这么大,不如你来试试我这张弓如何?” 娜扎傲然道:“才两石?那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在陈唐关时,曾经拉开过一张至少三石的乾坤弓,只一箭射去,便射中了云上一只……大雕,那只雕,翼展过丈,被我一箭就射落了尘埃。” 当初在陈唐关城头,娜扎一箭射落了摩诃萨化身的大雁,结果派士卒寻找时,被摩诃萨李代桃僵,换成了一只野鸡,这事儿一直令娜扎既纳罕又郁闷。 此时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当时的知情人,出于小小的虚荣心,那只“大雁”变的野鸡,在娜扎口中就变成了一只云中雕。 “哈哈哈,小公子,你能拉得开三石的弓?” 洪教头失笑,如果说原来还信他有几分本事,这时却只觉得他是胡吹大气了。 娜扎见他不屑,便起了好胜心,一把抢过洪教头手中的两石弓,道:“你不信么?叫你瞧瞧,就这软绵绵的弓,小爷我顺手开合,易如反掌。” 娜扎将那弓弦拉得跟弹棉花似的,看得洪教头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两石的弓,在场的护院武师中只有洪教头一个人拉得开,可他要开这两弓石,也要蓄力摒气,哪能像娜扎一般举重若轻,挥洒自如。 娜扎见惊住了他们,心中更加得意,右手一探,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箭来,认扣搭弦,傲娇说道:“,看我给你来个百步穿……” 娜扎拉了一个满弓,望天一指,受到鸑鷟之威的影响,哪有什么飞鸟敢在陈府上空飞翔? 娜扎又把箭头儿一压,寻摸着目标,忽地眼睛一亮,说道:“看我给你来个百步穿……兔!” 说着,娜扎一撒弓弦,绷地一声颤鸣,那箭如一道电光,嗖地一下就射了出去,直奔那只还没适应兔子的走路方式,正一蹦一蹿、努力前进的公子考。 PS:两更近八千,求点赞、月票! 第223章 为卿洗手做羹汤 肥兔子提在了娜扎的手中。 这是菜老板的宝贝儿子养的宠物兔子,吃得极是肥硕,十多斤重。 一枝箭贯穿了肥兔子的身体,腰椎都折了,可见这一箭力道之猛。 娜扎举着兔子,得意洋洋。 洪教头见了这一箭之威、一箭之准,只能心悦诚服地拱手道:“小公子神箭,洪某佩服!” 娜扎哈哈一笑,把兔子抛给洪教头:“给你们加餐了!” 娜扎负起小手,傲娇地向后宅走去,妲己在后边悄悄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姑娘的“心月轮”厉害么? 可表面上,她却是一副见了血都腿软的乖乖女形象,袅袅地跟在娜扎后边,吸引了一路上所有雄性的目光,除了……那只公兔子。 肥硕的公兔奄奄一息,嘴角已经有血丝沁出来。 公子考的魂魄被拘在兔子体内无法离开,实际上他已经抹杀了兔子脆弱的魂魄,主宰了这具肉身,因此这具肉身受到的伤害,也就等于对他的伤害。 他感到了触及灵魂的痛楚,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他从未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步田地。 机关算尽,终不及机缘命运啊。 肥兔子被送进了厨房,送菜师傅刚走,否则他会认出来,这只肥兔子就是他儿子的宠物。 肥兔子被搁到了案板上,它想跳,但是跳不起来,一双渐渐抬不起来的眼睛,只能无力地注视着面前刺鼻的佐料、砰砰乱响的菜板、削切抹剁的菜刀,滋啦冒烟的油锅…… 兔子想哭,但是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它颤抖着,用沾了自己血的一只爪子,艰难地想在案板上写字。 它不想这么死,就算死,至少也要让人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它竭尽全力,颤抖着,一下一下的,好不容易才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吾”字,它想歇息一下,然后再继续写字,这时却觉身子一轻,被人抓了起来。 “啧! 杨府的大厨程大胖子一把提起了肥兔子,欣赏地道:“好肥的兔子,剥了吧。” 程大胖子一甩手,把兔子扔给了自己的小徒弟,小徒弟利落地把肥兔子往菜板上一按,“呼”地一下,一记木槌就敲到了兔子的脑袋上。 公子考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程大胖子抓过肩头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忽然注意到了案板上的血迹。 程大胖子看了看,忽然一惊,急叫道:“住手!不要……” 程大胖子扭头一看,小徒弟干活很麻利,一条兔子后腿钩挂在柱子上,倒吊着,他已经完成了放血的过程,正用力往下扒着皮。 听到师父的话,小徒弟茫然地向他看看。 小徒弟以为自己的活儿干得不利落,可是看看那只肥兔子,不就是需要注意膀胱和胆么? 膀胱要是破了,这只兔子就别想吃了,整个兔子煮出来都是臊的。胆要是破了,那肉煮出来全是苦的。 兔肉几乎没有自己的味道,和什么肉一起煮就是什么味儿,所以很容易受到不好的气味熏染。 可是……,我扒得很利索啊,尿泡没破,胆也没破…… 小徒弟心虚地问道:“师父,我这活儿,哪儿干的不对么?” 程大胖子摇了摇头,神情有些忐忑:“我们……杀了一只会写字的兔子!” 小徒弟呆滞地道:“啊?” 顺着程大胖子的目光,小徒弟看看案板上的血字:“这是字啊?” 程大胖子识得几个大字,他这小徒弟却是一字不识。 程大胖子忧伤地摇了摇头:“这是一只有灵性的兔子啊,我们不该杀的!” 小徒弟看看两手血,呆呆地道:“那……我现在怎么办啊师父?” 程大胖子道:“已经杀了,还能怎么样啊,我就是觉得不吉利,可也不能糟蹋了肉啊。” 程大胖子想想,一拍脑门儿:“虽说兔子不属“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儿,但是既然有了灵性,咱不能吃。你再宰只鸡,和兔子一块儿炖喽,给姬侯送去吧。” “好嘞师父!” 小徒弟懵懂,哪管那些,师父有了解决方案就好,于是,小徒弟开开心心继地给兔子开膛破肚。 倒挂的兔子,一双死不瞑目的呆滞的眼睛。 随着肉身彻底崩坏,被拘在肉身中的魂魄,也烟消云散了。 死的不明不白, 死的无声无息。 …… 回转府邸时,陈玄丘骑在马上,才发觉自己有些疲乏了。 这一夜他可没有休息好,不……对他来说,不是一天一夜,而是一年啊。 他在这一方大千世界中,每隔个把时辰,就要进入葫中小千世界一次。 而在葫芦小千世界,却是一日一年。 这一年里,他翻地、播种、压土、施肥、浇水…… 想到这里,陈玄丘忽然一怔,这些是他做的么?他只是……看着吉祥在忙活而已。 真把人家吉祥姑娘当成他的小女仆了呀? 那可是一方世界意志,他也就是因缘巧合,进入了那一方世界,并且取得了“世界之心”的控制权。 如果他是那一方世界的本土生灵,在世界意志面前,啥也不是! 回到府中,看到无所事事描眉画眼的“子襟姑娘”,陈玄丘的内疚更强烈了。 这才是他的小女仆啊,可她干啥了?一天天的就会卖萌,啥也不是! 于是,陈玄丘决定,为吉祥做一件事。 陈大老爷去厨房了。 陈大老爷系上了围裙,他要亲自做饭。 消息传开,阖府震动,就连被幽禁在客舍的姬侯都听说了。 听说的时候,姬侯正在啃着兔子肉,听到这个消息,姬侯努力吞咽着口中的兔子肉,疑惑地想:“他去厨下做饭了?堂堂上大夫,他这个举动,究竟有何深意呢?” 南子一双杏眼却是瞪得圆圆的:“他会做饭?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做饭?” 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似乎永远都有偏差。 …… 妲己和娜扎都跑去厨房看热闹了。 陈玄丘自从下了青萍山,就再没下过厨,这还是他下山以来做的第一顿饭。 外边虽是难民如潮,可上大夫府仍是供给周全,尤其是将近年节,储备丰富。 陈玄丘精心挑选了几样食材,想了想《造化不死经》中的菜谱,决定做几道清淡的菜肴和甜品糕点,都选色香味俱佳的制作。 这就算是,他犒劳“农民工”小吉祥的心意吧。 妲己看着那已经做好的一道漂亮的点心,两眼发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惊叹地道:“主人会做美食呐,你好厉害!” 陈玄丘睇了她一眼,道:“你不会么?” 妲己咽了口唾沫,赶紧摇摇头。 陈玄丘一边做菜,一边笑道:“我还以为除了插花和设计小屋,烹饪女红一类的活儿你也擅长呢。” 妲己摇摇头道:“人家没机会学嘛,要是有机会学,一定比主人还厉害。” 妲己说着,一巴掌拍掉了娜扎悄悄伸过去的手,嗔道:“等做好了一起吃。” 陈玄丘又睨了他们一眼,特意多做了一些,等到几样小菜和糕点做完,便道:“喏,这些你们尝尝吧。” 娜扎欢呼一声,就扑向案板上的点心和菜肴。 妲己看着陈玄丘一样样放进食盒的菜肴和点心,却是狐疑心起,问道:“主人装了食盒的,是要给谁吃呀?” “哈哈,不可说,不能说,这是秘密。”陈玄丘笑吟吟地回了一句,便提着食盒便走了出去。 娜扎连筷子都不用了,双手齐上,吃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含含糊糊地道:“好吃,好吃,你快来啊,苏苏做的菜真是好好吃。” 妲己跺了跺脚,却是跟着陈玄丘跑了出去。 陈玄丘提着食盒,飞快地来到后宅,钻进那只蚌屋,从里面把蚌壳关好,便从腰间取下了他的紫皮葫芦。 妲己袅袅地站在湖畔,看着悄然合拢的蚌壳。 “主人神秘兮兮的,一定是把好吃的偷偷送去给一个女孩子。” 一想到这,妲己就觉得胃里泛酸,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第224章 唯你是青山 沃野土原上,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腰身。随着微风,一起一伏地荡漾着一片片金黄的颜色,好像翻腾着的金色波浪。 水稻略有不同,它从光秃秃的再到绿油油的,直至一片金黄,如同所有生命成长的轨迹。 空气里弥散着成熟的稻香,那水稻却依旧娉婷地立着,只有风拂来时才会轻轻一欠身,然后依旧挺直它纤秀的腰杆儿。 吉祥漫步在田间垄上,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山野间的花草树木再如何美丽,她也只是欣赏。而经由她自己的双手亲自种植出来的,感觉便截然不同。 她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又一茬稻米和谷子成熟了。 陈玄丘说,这里长出的稻米和谷子个儿大粒圆,外他那个世界要强好多,这让吉祥倍感自豪。 不过,收割她可不擅长,她总不能调动一阵狂风,把这成熟的种子吹得到处都是,收割这活儿一向是由陈玄丘负责的。 他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无比巨大,他说那叫什么“法天象地”。 他还说,只有在这个世界,他才能施展出这样的神通。要是回了他的那个世界,还不知道要修炼多少年,才有一线可能掌握如此本领。 当他施展“法天象地”的时候,很快就可以收割一亩稻米。那双大手只一搓,她在旁边再使一缕风吹去,落在地上的粮食便层次分明了。 吉祥很喜欢和他一起收成的默契与配合。 她只有这样一个可以相伴、可以交谈的生灵,两个人一起做事的感觉,特别温馨。 “这一拨粮食又成熟了呢,他该回来了吧?” 吉祥想着便仰头看去,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她看到一道人影从空中飞来。 他现在对于进入葫中世界,经验已经很娴熟了。在进入葫中世界的时候,他可以很自然地收敛自己的气息,不会给这一方世界造成异常波动。 吉祥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向空中的他开心地招了招手。 陈玄丘落下来了,一到这个世界,他就受制于这个世界的时间范畴,所以收割也不急在一时。 垄边大树下、小溪旁,陈玄丘献宝儿似的取出了他精心制作的点心和菜肴。 他折了两截树枝,试着教吉祥用筷子,片刻功夫,她就运用自如了。 挟一口糕点送进嘴巴,吉祥立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她从没吃过这样的美味,简直……连舌头都要化了。 “喜欢吃么?这是我亲手做的,你要喜欢,我下次来时,再给你带一些。” “嗯嗯嗯,要要要!”吉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噎得直打嗝儿,害她窘得脸庞上像燃起了火烧云。 陈玄丘忍笑用陶罐儿打了清澈的溪水回来,给她倒了一碗:“你在树下慢慢吃,我去收粮食。” 孙玄丘走远了些,摇身一变,化身百丈。一把早就做好的巨大无朋的镰刀贴着地面呼地一扫,几乎便是半亩的庄稼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当他收割了一大片庄稼,再拿过一口巨大无比的钉耙,在地上轻轻一勾一爬,没几下,就把收割好的庄稼堆成了一座小山。 然后他就迈开大步走到远山里去,从山中采一片吸收了天地灵气,变得庞大无比的芭蕉叶,叶子往地上一铺,再抓过只大捧至少就有千百斤的庄稼,用双掌用力一搓…… 吉祥没有离开树下,她满足地摸着撑得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鼓起香腮,冲着陈玄丘轻轻吹出一口气儿。 微风徐徐吹过,陈玄丘巨掌搓磨下的稻米,份量最重的稻米便纷纷落到了芭蕉叶上,其他杂质如稻壳、草叶、灰尘则按照轻重,依次分离,飘开了去…… 吉祥从没尝试过享用美食后那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她倚着树,喝一口甘甜清冽的泉水,不时吹一口气儿,看着陈玄丘在田间忙碌,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无限美好。 我看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面前那个纵然身高百丈,却仍不失俊美的身影,渐渐映在了她波澜荡漾的心田上。 …… 王舒窈的任务完成的很顺利。 她晚上悄悄潜进储放赈粮的粮仓,烧毁了数十万斤粮食,这些粮食足足可以支撑城中数十万难民度过三日。 然后她便带领姬国密探混入难民中,开始满城散布消息。 听说了么?雍天子根本没想过接纳难民。放咱们入关,只是为了削弱东夷叛军的征兵之源。 听说了么?大雍的赈粮,顶多够支撑大家用十五天的,现在他们不小心烧了一座,剩下的粮食连十天都供应不了啦。 听说了么?雍天子召开廷议,正考虑把难民都赶出城去呢,要任我等自生生灭。这真要是被赶出城,咱们都要冻饿而死,谁也别想活啦。 听说了么?王子启和王子衍建议号召公卿大夫各大家族,分散收揽难民,可是雍天子与两位王兄一向不合,担心壮大了他们的力量,已经严辞拒绝了。 这就是满城公卿没有一户收容难民的原因!这是要逼我们去死啊! 各种各样的消息,充斥在大街小巷。 消息一经传开,立时便有人自动添油加醋继续传播。 中京城里各种谣言纷飞,人心浮动,渐有骚乱之势。 王舒窈带着这队人马十分机警,他们只传出第一拨谣言,便悄然隐遁了。 王子启和王子衍等人派出来煽动难民的人,本就负责造谣,听了这些消息顿时如获至宝。 他们只知道这消息不利于雍天子,立时加以利用,主动传播起来,谣言内容更加不堪。 东辑事厂嗅到了味道,一个个番子立即像猎犬似的冲进了难民队伍,他们看到了那些上窜下跳、传谣传得不亦乐乎的探子,循着他们的踪迹,很快就查到了他们的幕后主使。 人家牵驴他拔蹶的两位王子殿下,正拔得兴高采烈,浑然不知大难临头。 功成身退的王舒窈回到朝阳山不久,却也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公子考回来了,但回来的只是一具冻僵的躯壳。 公子考的两个侍卫,头天晚上包下了酒楼的一个单间,陪着一具没有气息的肉体待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两个侍卫就架着公子考的肉身出了酒店,摇摇晃晃的,仿佛是宿醉的酒鬼,悄悄回到了那条巷弄。 然而,他们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清晨的严寒把公子考的肉身冻得像是年三十晚上,在屋檐下挂了一宿的冻猪肉,梆硬梆硬的,也没看到那只白又白的大白兔出现。 街上行人渐渐多了,两个侍卫察觉不妙,赶紧弄了辆运马桶的车来,把公子考藏在马桶下边,身上盖了层稻草,运出了中京城。 回到朝阳峰洞窟中,硬梆梆地矗在那里的,是一具有味道的尸体。 王舒窈用秘法一探,脸色顿时就变了。 她扭过头,看着四周侍卫们期盼的目光,艰涩地说道:“公子考……死了。” “什么?你胡说!公子怎么会死?” “妖女,一定是你害死我们公子的。” “我们杀了她,替公子报仇!” 众侍卫又惊又怒,纷纷拔剑逼上。 王舒窈听了也是无名火起,尖声叫道:“老娘早说过,这法子极其危险,是他自己执意要去,怪老娘什么?我好心助你姬国成事,你们这些狗东西,竟敢对我出剑。来吧,我看谁敢动手,剁了他的狗爪子!” 两下里正僵持不下,一阵衣袂破空声传来,一道蝙蝠状的黑影凌空飞至,空中传来一阵朗朗笑声:“哈哈哈哈……,你们干的着实不错!中京大乱在即,依老夫之见,可以准备行动了!” 话音一落,黑衣蒙面人稳稳地落在地上。 众侍卫因为公子考之死,已经有些草木皆兵了,立时便有一半侍卫挺剑反刺,将他围了起来。 黑衣人诧声声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认得老夫了么……” 他目光一转,看到僵立在洞窟中的公子考的尸体,顿时身形一震,骇然道:“公子考这是怎么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25章 李代桃僵 王舒窈把公子考的事说了一遍,担心地道:“会不会……公子一入陈府,就被人发现了?” 蒙面人冷冷地道:“不可能。如果他被发现了,那么,你们现在就不可能还安然无恙,早被雍天子的人堵在这洞窟之中,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王舒窈松了口气,却又黛眉深锁道:“虽然如此,可公子考已死,谁来主持大局?” 蒙面人道:“机会稍纵即逝,如今只有老夫主持其事了。” 姬国密谍侍卫长冷冷地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的,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么?王姑娘,还有这位不敢见人的好汉,我姬国之事,什么时候由着你们做主了?” 蒙面人冷冷看向他,道:“你是侍卫长?” 那人一横手中长剑,沉声道:“正是,又如何?” 蒙面人缓缓扬起右手,立时就有几名姬国侍卫同时挺剑逼上。 却不料,在蒙面人掌心,却亮出一块牌子。 那是一块翠玉制成的牌子,上边有繁复的纹饰。 蒙面人道:“你们出行之时,贵国国相姜飞熊,应该也交给你一块牌子吧?” 那侍卫长吃了一惊,讶然看看蒙面人,自怀中取出一块似乎看不出什么区别的玉牌。 玉牌一出,在掌心中顿时发出清蒙蒙的光明,立时有一股莫名的吸力涌来。 两块玉牌同时从二人掌心飞出,咔地一声在空中合作一团,登时清光大盛,自合体的玉牌中射下一道锥状光束,姜飞熊仙风道骨的模样自其中缓缓出现。 众侍卫大惊,侍卫长失声叫道:“国相?” 光束中,姜飞熊轻抚长须,神情郁然。 他幽幽一声长叹,道:“玉牌合璧,老夫现身。想来,长公子已然逝去了。” 光束中,他微微仰起头,眉宇间一片萧索:“临行前,老夫占卜吉凶,已然预料到,长公子此行,恐有杀身大祸。可,这是他的命,命数,不可违。若能安然度过,便是无上前程。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光束中,他又看向前方,对着侍卫长道:“若长公子过世,群龙无首。持此合璧玉牌者,便如本国相亲临,尔等务必听他号令,齐心协力救出国君,回转姬国。” 说完,光束中的姜飞熊又向蒙面人长长一揖,道:“中京之事,就拜托道兄了。姬侯不归,为人子者,安能置生父于死地?大业,亦必难行。故,烦请道兄,务必救回姬侯。” 这句话说完,那束光影缓缓消失,两块玉牌失去力量,往地上一落,“啪”地一声,摔成碎片。 蒙面人道:“现在,你们可愿意听从老夫调遣了么?” 那侍卫长左右看看,深吸一口气,拄剑单膝跪下,沉声道:“愿听前辈调遣,救我国君归去!” 蒙面人点了点头,道:“大雍君臣龉龃,致有百万难民入京,这是绝好的机会。姬国若从容筹备,尚需两三年光景,才宜起兵。 可雍天子已然有所察觉,虽有姬侯以身为质,使雍天子不好发作,可姬国是否还有时间准备,亦难预料。我们可以利用这乱民,利用大雍君臣不谐,提前起事。” 王舒窈道:“可前提是,姬侯必须安然脱险,否则,姬国无论何人摄政,安敢置君父于死地?” 蒙面人道:“这是自然,所以老夫以为,可以三管齐下,以救姬侯。” 侍卫长道:“具体如何行动?” 蒙面人道:“煽动难民,反了中京。调动难民在全城引起战乱,还可以引乱民吃大户抢豪门,冲击陈玄丘的府邸,制造混乱。此其一!” 王舒窈道:“其二呢?” 蒙面人道:“你那祸水东引之计甚妙,老夫已经注意到了。东辑事厂安有察觉不到的道理?想必他们现在已经有所行动,参与煽动难民的王子启、王子衍等人必然惶恐不安,唯恐大祸临头。 所以,我们可以再加一把火,诱他们反了殷受,只要他们起兵攻打王宫,发动宫变篡位,镇守陈府的鸑鷟回不回防呢?我们攻打陈府,救出姬侯,便又多了一重把握。” 侍卫长恍然道:“以难民制造混乱,以殷受调虎离山?” 蒙面人道:“不错!难民反得成最好,反不成也无所谓,反正大乱既生,雍国便是元气大伤。 王子启和王子衍攻打王宫,成功了最好,不成也无所谓。无论是篡位成功,还是殷受挫败叛逆,一场清洗,在所难免,雍国的内乱,余波必然久久不平。 我们唯一要确保完成的任务,只有一样:救出姬侯!” 王舒窈沉声道:“此计似乎可行。” 蒙面人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你以为老夫只是一人么?届时,我自会调动人马,配合你们行动,所以老夫对救出姬侯,有十分把握!” 一群侍卫听了,激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蒙面人目光一转,看到僵硬地矗在那儿的公子考,不由叹息一声,道:“先去山间伐木,做一具薄棺,盛敛了长公子吧。详细行动计划,我们再作斟酌。” 侍卫长看到僵立在石壁边的公子考,心中也是一惨,便对王舒窈拱手道:“舒窈仙子精通灵魂之术,真就不能……唤回我家长公子么?” 王舒窈苦笑一声,道:“鸡鸣时分他若归来,可活。如今命火已灭,长公子……便再也没有还魂的机会了。他此时,已魂归地府……” …… 极北癸地,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山,山高两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此山名曰罗丰山。 山上有六座周回有千里方圆的宏伟宫殿,是为六天鬼神之宫。 这里,就是酆都北阴大魔王的宫殿。 而地府中枢的阴神,亦在此处分配有宫殿,负责处理阴曹事务。 在罗丰山的山脚下,亦有一处处宫殿,其中有一处被彼岸花环绕着的华丽宫殿,便是调任中枢后的白七爷的住处。 白无常此时正在发脾气,几案上的凤冠霞帔、珠玉首饰红盖头等,被她抓起来就扔,扔得到处都是。 几个阴司鬼差忙不迭地跑东跑西,一一捡回来再放回几案上。 白七爷想了想,气不过,又抓起缀了明珠的红盖头丢了出去。 蒲儿在一旁安慰道:“七爷,你别生气了嘛,人家是阎君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好像……做你的夫群也不差嘛。” “他不差那你嫁吧!” 七音染瞪着一双天生妖娆的桃花眼,嗔怪地道:“他有什么了不起啦,不就是鬼祖吗?” 蒲儿讶然道:“鬼祖还不算了不起么?” 蒲儿侍候七音染有段时间了,在这儿再不比当初孤苦的生活,元神滋润圆满,形象也好看起来,白净的面皮、杏眼桃腮,就像一棵水灵灵的小白菜。 白七爷不屑地撇嘴道:“当初天地初生,万物生灵涌现。既是生灵,便有生死。人族里呢,他阎摩是第一个死的。 第一诶,就因为占了个第一,他就成了鬼祖,然后就被北阴大魔王任命为地府第一任冥王了。你说好不好笑?死的早就有功啊他!” 这时,一名鬼差进来,怯怯地道:“七爷,有一阴魂,名曰周考,现在堂下……” 白无常抓起几案上的红绣鞋就丢了过去:“滚,没看见小爷我不高兴啊,这时候死过来的,都是没眼力件儿的东西,先把他打入肉酱地狱,用巨碾碾上他三千匝再说。” “是是是!”那鬼差抱着脑袋逃了出去。 七音染愤愤地往座位上一倒,两条赤裸的悠长腿往桌上一摔,叠架起来,烦躁地颤悠着。 那大腿上吹弹得破的肌肤粉光致致,一晃一晃的煞是诱人。 七音染碎碎念道:“我早该想到,他调我回来就没安好心!都追了我几百年了,怎么就不死心呢?我要喜欢你不早答应你了?没眼力件儿的东西!” 七音染忽然一收大长腿,烦恼地抱起脑袋:“哎呀,究竟怎么办才好啊?老娘躲去西天了都不行,老娘都装着喜欢女人了还是不行,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啊?” 蒲儿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七爷,你……好像用错法子了。” 七音染放下手,诧异地看向蒲儿:“法子用错了?怎么用错了?” 蒲儿想了想,道:“我在人间时,在大户人家为奴,发现那些大户人家吧,其实呢,那女人是不太在乎喜欢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男人也不太在乎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女人在一起。” 七音染一脸茫然:“嗯?” 蒲儿道:“也就是说,七爷你装作喜欢女人,其实阎君大人是不太在乎的。你若是和男的夹缠不清,他才会生出厌弃之意呢。” 七音染惊奇地道:“有这回事?那我现在赶紧喜欢个男人,还来得及么?” 七音染说着,一双眼睛已经在满堂的鬼差身上打起转来。吓得众鬼差下巴都快插进胸里去了,谁敢和阎君大人抢女人? 蒲儿苦着脸道:“恐怕来不及了,阎君大人的花轿都快到殿门口了。” 白七爷的脾气又来了,“啪”地一拍桌子:“不行,小爷我是何等人物,若是被逼从了他,以后我还有脸见人么?惹不起他,我躲得起。” 蒲儿见七音染跳起来,寻摸东西要走,不禁紧张道:“七爷,你要去哪?” 七音染奸笑道:“阎摩是阴身,又是冥主,不能现身阳世。我可不同,我是肉身成神,回了阳间,一样过活。阴间我惹不起他,我躲到阳间去。” 蒲儿惊慌道:“啊?七爷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七音染已经把小包袱打好了,拍拍蒲儿的肩膀道:“你放心,他堂堂阎君,不会难为你的,你就住在我这无常殿里好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归,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 七音染说完,背起小包袱,迈开一双大长腿,嗖地一下就从后门儿跑掉了。只留下蒲儿和一众小鬼站在那儿,一头黑线。 这时,前门儿闯进一个鬼差,惊慌地道:“七爷,七爷,七爷呢?阎君大人的花轿,已经到了殿前了!” 蒲儿一听,焦急地道:“七音姐姐才刚走,这要被发现,会被抓回来的。” 蒲儿急的团团乱转,忽然看见几案上的凤冠霞帔,顿时计上心来,跺跺脚道:“快,你们帮我穿戴起来。” 众鬼差惊道:“蒲儿姑娘,你要干什么?欺骗阎君,是要诛魂戮魄永不超生的啊。” 蒲儿毅然道:“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对我最好,阳间玄丘哥哥,阴间七音姐姐。蒲儿有恩必报,若能为七音姐姐拖延些时间离开,纵然魂飞魄散,我又何惧?快,马上帮我穿戴起来!” 第226章 七尺青竿一丈丝 蜚蠊侍立在殿上,静静地等候着书房中的殷受做出决断。 他不确定殷受会如何决定,这一次不比上一次针对杨东彬杨大夫,这一次牵扯的人物之广,职阶之高,恐怕天子也会心生忌惮吧? 人,他已经查出来了,如果天子不想动手,那么他就下场堪忧了。 蜚蠊此来,算是赌上了性命前程。 但他不能不来,他家祖上也是极荣耀的,可是累世下来,渐趋没落。 这一次,他抱上了新王的大腿,死死拉住废奴的大旗不放,这才有了机会重振门楣。 他没有退路,只能跟在大王身后……,不!是冲在大王前面,为他摇旗呐喊,甘当先锋。 今日上殿之前,他已把两个幼子恶来和季胜送走,并且支开了马潇和沈洄,把查索王子启、王子衍、上大夫江湛等人的事,全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御书房里,殷受袒怀而坐,安婷软软地偎在他的怀里,耳鬓厮磨,看似香艳。 但旖旎的只是美人儿半裎的玉体,两人脸上的神情却十分严肃。 安婷手里拿着蜚蠊的奏章,殷受在她耳边道:“如何,你看蜚蠊这份奏章所列人物……” 安婷冷笑:“果不其然,我就猜到是这些人,如今蜚蠊却是抓到了实据。” 殷受道:“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安婷咬牙道:“这是蓄谋叛乱!杀!都杀了!大王可命孔总兵紧守宫门,调二三四师入京平叛,奏章上所列人家,尽数抓了,首恶斩首!” 殷受吃惊地道:“这样……动静太大了吧?更何况,这里边还有寡人的两位王兄。” 安婷扭转娇躯,对殷受道:“大王,正因为他们是大王的兄长,却还蓄意挑唆难民生乱,这才尤其的可恨,也尤其的可怕。大王念他们是手足,他们可曾念着大王是兄弟?” 殷受纠结半晌,道:“这……我还是问问陈大夫的意见吧。” 安婷恨恨地搡了殷受一把,嗔道:“问去,问去,问了人家你又不听,陈大夫杀伐果断,一定和人家意见一致。” 安婷背转了身去,心中只想,人家使尽浑身解数侍候他,在他心中,终是陈玄丘更重几分。 难不成真是个三扁不如一圆?那我要不要……嗯…… 殷受立即使心腹持其亲笔密信,夹了蜚蠊的秘奏去了一趟陈府,很快,陈玄丘的回信便到了。 殷受展开书信,安婷好奇,也凑过来看。 就见信上墨迹淋漓:“只抄江湛一家,江湛当街诛杀!” 安婷看了,恨恨地扭转身去:“想不到陈大夫也是个优柔寡断的,真轮到王室亲族,他也怯了,不是男子汉。” 殷受却是眉开眼笑:“还是陈大夫知道寡人心意,不错不错,只杀江湛一人,敲打敲打两位王兄,叫他们以后安份些就好。就这么办,寡人这就去分派蜚蠊行事!” …… 陈府,书房里面。 娜扎跪坐在陈玄丘对面,拿着一个笔筒无聊地滚来滚去。 陈玄丘跪坐在对面,拿着蜚蠊的密奏,反复思忖着。 娜扎玩得无聊了,毫无形象地瘫坐下来,大张着双腿,一手撑着席子,一手捶了捶后腰:“苏苏,你要想事情,就想你的事情,把我叫来,究竟做什么呀?” 陈玄丘醒过神儿来,道:“哦?反复推敲之下,能想到的,也都想到了,接下来只能见招拆招随机应变了,也没什么好想的了,我找你来,还真有事情让你去做。” 娜扎正活动着有些发麻的腿,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道:“什么事?” 陈玄丘道:“令尊这两日就要来中京了。” “啊?他来干什么?” 娜扎立时瞪圆了眼睛,这父子俩的感觉,分开这么久了,他一点不想念,看来还讨厌的很。 陈玄丘摇摇头,道:“高升了呗,以后,令尊就要常驻中京了。” 娜扎小脸一垮,顿时有种好日子到头的感觉。 一想到那个便宜老爹念叨的他脑瓜仁疼的场面,她就心有余悸。 娜扎涎着脸儿道:“苏苏啊,你有没有想去别处走走的打算啊。我听说,南方沼泽水乡,有种种奇异生物,我们去见识见识呀?” 陈玄丘道:“我还真想出京走走,不过,我要去东方,一时却没有去南疆的打算。” 娜扎大喜:“真的呀?东方也行,管它东南西北,只要出京就成。咱们什么时候走,我去收拾东西。” 陈玄丘道:“你急什么,还得一段时间。另外,带不带你走,还要看你表现,看你听不听话,做事利落于否。” 娜扎忙不迭道:“听话听话,我最听话了,苏苏有什么事要我做,你尽管吩咐。” 陈玄丘的脸色凝重下来,道:“娜扎,中京城里,恐生大乱。” 娜扎疑惑地道:“你说启和衍他们做的勾当啊?那你刚刚回信,还要大王只杀江湛一人。”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启和衍是大王的胞兄,如果没有滔天大罪,抓了,也杀不了他们,早晚还是祸害,所以,我得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的错,犯得更大一些。” 娜扎恍然道:“原来如此,就跟我有时候犯了小错,我爹看见了也不说,等我犯了大错,他就一股脑儿搬出来数落,跟我一起算总帐一样,嘿嘿,苏苏你好奸诈!” 陈玄丘抽了抽嘴角,道:“难民之乱,我不担心。若是启、衍等人有所举动,我也不担心。姬侯在此,他的部下一定不死心,想救他出去。可这里是大雍的中京,姬国的势力,来不了太多,我还是不担心。” 娜扎不耐烦道:“那苏苏担心什么?” 陈玄丘的眼神深沉了一些:“我担心子襟。” 娜扎一愣,马上兴奋地爬了起来:“她是内间,对不对?哼哼,我就知道她不是好人。一个内间你怕什么,她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来。” 陈玄丘道:“既有内间,说明就有派内间进来的人。内间就一定有在外边呼应她的人。” 娜扎想了想,一拍额头,道:“有道理!” 陈玄丘道:“这几天,我想请你帮我盯着子襟。” 陈玄丘说到这里,忽然一个恍惚,隐约有个印象,似乎类似的事情曾经发生过,他曾经想要什么人去找什么人? 但仔细想想,刚刚就是一线灵光,一时却想不起究竟是什么事,陈玄丘只好作罢。 娜扎兴奋地道:“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娜扎摩拳擦掌:“真要叫我发现她是内间,嘿嘿,小爷我可是不怕辣手摧花的,我的乾坤圈儿砸下去,就敲碎她的脑壳。” 陈玄丘一听,赶紧道:“不不不,我叫你盯着她,是要防止她与外界联系,或者做下什么错事。如果她反抗,你就制住她,你不是有浑天绫么?绑了她来见我,绝对绝对不要伤她!” 娜扎一听,心里顿时就酸了。本来我还不想杀她的,你这么说,我偏要杀。不然,苏苏就会被小妖精迷住,变成一个大昏君……变成一个昏大夫的!” PS:求点赞、月票! 第227章 南山可移 曳撒、圆帽、白帮官靴,这是陈玄丘为东辑事厂设计的制服。 这样一群衣冠鲜明的番子冲击江湛江大夫府时,公卿为之骇然。 江湛和杨东彬还是颇有区别的,杨东彬虽然也是上大夫,但其封地在大雍内陆,受到朝廷节制甚多。 谁也没想过,雍天子对江湛竟悍然下手,因为江家的封邑在东面,毗邻东夷部落,拥有极大的自主权,相当于半个诸侯。 雍天子对江湛下此毒手,就不怕江家反了,投向东夷一方? 一旦江家反了,放开防线,引东夷入关,东方之患就要进入大雍腹地了! 很显然,雍天子不怕! 年轻的君主在这一点上,一般都强于年老的君主。 他们的棱角还没有被磨平,他们是有脾气的。 江家的家将门客拼死反击,想救江湛逃出中京。 东辑事厂与之死战,双方死伤惨重。 最终,江湛还是落到了东厂手中。 于是,他直接被拉上街头,寸磔而死。 “磔”本来不是用于人的,原本是杀牲以祭神,把祭牲肢解。 肢解牺牲,就叫“磔”,江家的反抗激怒了东厂,蜚蠊便下令,将其当街寸磔。 相打无好手,本来殷受下令只杀江湛一人,可江家反抗激烈,东辑事厂不以武力见长,死伤不小。 东厂番子激愤之中,纵有些活捉了的江家人,也被他们籍口反抗,当场格杀。 因而,江家最后竟落得个血屠满门的下场,真正活下来的江家人都是几岁以下的孩子,因为实在没办法编排他们一个反抗的罪名,这才得以活命。 陈玄丘的敲山震虎之计发生了效果,王子启和王子衍,乃至一些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鼓噪的铁杆儿,个个惊慌不已。 江家受到了这样的严惩,他们不相信天子会放过他们,只以为这是朝廷还没查到其他人参与煽动难民的证据。 可是,既然江家伏诛,继续追查下去,用不了多久,一定能把他们揪出来,那时又该如何? 王子衍沉不住气了,找到大哥王子启商议良久,也拿不出个主意。 这两位蔫儿坏,背后使坏下绊子很有一套,叫他俩公开站出来,却实在缺乏勇气。 这时候,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子出现了。 虽是潜入王子启的府邸,她却未着劲装,一袭曲裾深衣,高贵典雅大方。 冰肌玉骨,姿容清丽,裙裾裁剪得体,三绕的曲裾深衣把她姣好迷人的体态巧妙地衬托出来,曲线曼妙无伦。 王子启和王子衍都是拥有过很多美女的男人,见了这样风情的美人儿,仍然不禁神旌摇荡。 王舒窈何等人物,自然一眼看出两人的色授魂销,心中暗生鄙夷:这两个废物,一见美人儿便把持不住了,这一点上,较之姬侯和公子考还差了许多。 但是,今日有为而来,王舒窈自然不会把她心中的鄙夷暴露出来,而是浅浅含笑,表明来意:“两位王子已大祸临头了,你们还未察觉么?” 王子衍惊道:“姑娘这话从何说起?” 王舒窈道:“天子未经审判,直接当街宣告罪名,斩了江湛,甚至丝毫不顾忌消息传至东方,引起江氏哗变,可见他杀心已起。如今只待查到证据,屠刀便将斩到两位王子头上。” 王舒窈嫣然道:“我主如今被困于陈玄丘府上,我姬国已有大批高手云集于中京,想救出国君。长公子考,亲自赶到了中京城,现在正在暗中筹谋其事。 我姬国,只想救得国君安全返回,可是有雍天子在,国君纵然能得逃脱,天子一旦诘难,又将如何?所以,长公子派我来,想与两位王子打个商量。” 王子启沉声道:“商量什么?” 王舒窈道:“你我两下里联手,我等救国君归去,而两位王子,则罢黜昏君,另择贤明为天子。” 王子衍大喜,看了王子启一眼,却见他神色依旧平静,忙也按捺了喜悦的心情。 王子启道:“废黜昏君,谈何容易。” 王舒窈道:“的确不容易,非得天时、地利、人和,否则,天下共主,如何推翻得了。” 王子衍忍耐不住,道:“我们要如何做,才能推翻老三?” 王舒窈道:“如今中京城中有百万难民,这股力量一旦发动起来,洪水一般,谁能阻挡? 两位王子这些年来,暗中也蓄养了不少甲士弩手吧?用之以战阵,人数太少,不足为恃,但若用来奇袭王宫呢?” 王舒窈明眸顾盼,微笑地道:“天下,是殷氏的天下。是三王子做天子,还是大王子、二王子,对天下诸侯公卿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殷受登基以来,所为种种,诸侯多有微辞,就更不会站在他的一边。 如果,我们能发动难民作乱,引起京中动荡,牵制住守城兵马,我等这边奇袭陈玄丘府,抢回国君。两位王子这边,以一路奇兵夺宫,只消控制了殷受,天下定矣!” 王子启沉默片刻,道:“中京难民潮,是天时。四方诸侯公卿,是人和。你我双管齐下,趁乱一袭王宫,一夺姬侯,使其首尾不得相顾,是为地利。对么?” 王舒窈欣然道:“王子睿智!天时地利人和皆可得,则天可补,海可填,南山可移。” 王子衍见美人儿夸奖大哥,心生醋意,忙抢着道:“大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与其坐而待毙,不如依王姑娘所言,与他做上一场!” 王子衍摩拳擦掌地道:“集合你我两家甲士弩手,与公子考定好时间,两下里一起动手!到时大哥可镇守于此,主持大局,小弟愿亲率精锐,杀进王宫。” 王子启没理他,沉思片刻,对王舒窈道:“如今东厂到处抓人,不好行动。你们有把握……挑动满城百姓闹事?” 王舒窈嫣然一笑,道:“这件事,由本姑娘亲自负责,想在中京闹出些乱子来,易如反掌!” 王子启道:“既然这样,你我两边,可在中京大乱后,再行动手。” 王舒窈道:“那是自然。” 王子启道:“好!再捱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了,我同意与公子考合作。既然要做,便事不宜迟,明日一早,我们就动手。” 王舒窈欣然起身道:“大王子虽然寡言,却是刚毅果断,舒窈佩服!既然如此,我马上回禀长公子,以备明日之战。” 王子衍赶紧起身道:“大哥这府邸戒备森严,出入不易,我送姑娘。” 王舒窈微笑道:“两位王子还是好生计议一下明日之战吧,成则至尊,败则身死,不可不拼,不可不慎!告辞!” 王舒窈身形一旋,原地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王子衍伸出手去,却看到那婀娜的身姿就在眼前化作泡影,连她的柔荑也没摸到,不禁微生怅然。 王子启坐在案后,冷眼看着王子衍举动,心中冷笑:“美色虽然可人,却不可破了定功,乱了方寸。 待我夺宫功成,只须一道诏书,还怕姬侯不把这美人儿乖乖给我送来?似你这般蠢物,也配觊觎神器!” PS:上午跑了半座城去开会,下午方归。 第228章 黑云压城城欲催 今日,是祭灶神的日子。 民以食为天,灶神是管吃食的。所以在这个年代,灶神的地位很高,是天下公认的“五正祀”之一。 五正祀所祭祀的即为门神、井神、户神、灶神、和土神。 民间要祭灶,官家也要吃饭的,当然也要祭灶。 一大早儿,殷受就起来了。 内侍寺人给他换上洁白的王袍、浅色的王冠,整个人倒是一下子显得儒雅了许多。 因为雍人尚白色,白色在他们看来是最高贵最吉祥的颜色,所以但凡有喜事、以及隆重的庆典等,都要穿白色,这样既喜庆,又显得高雅。 比如成亲的时候,新人就要穿白色。 倒是红色,在雍人看来,是血的颜色,代表着死亡,所以只有葬祀的时候和发动战争,誓师动员的时候,才会披挂大红颜色的甲胄或扛举大红颜色的旗帜。 祭坛上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酒食,陈列鼎俎,设置笾豆,只是因为天气寒冷,摆上去没多久就全冻成了砣,也不晓得灶王爷收到这样的祭牲之后,他那牙口是否咬得动。 …… 对于中京城里的难民们来说,今天却是一个令人极其沮丧、极其失望乃至极其愤怒的日子。 昨儿一夜之间,全城各处,都出了大量冻死的难民。 之前因为冻饿,也有体弱者冻死或病死,但毕竟人数不多,不至于引起大恐慌。 昨夜并不比前日显得更冷,至少大家感觉上是这样,可是不知为什么,昨夜各处街巷里都有人冻死,死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失去亲人的哀哀悲泣之声此起彼伏,这时候,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消息在人群中传播开了。 大王已经杀了力主收容难民的上大夫江湛,有心收容难民的王子启、王子衍等贵人全都吓破了胆,现在闭门不出,再不敢提收容难民了。 大王已密召卫戍中京的第二师、第三师、第四师、第五师兵马进城,要驱赶所有难民出京,以确保春节期间,京中一切如常。 “大王这是要我们死啊!” 一个难民模样的人泪流满面,愤然高叫道:“你不收容我们,当初何必假仁假义沿途施粥?我们若是一路走一路散入各处城阜乞讨,也好过满怀希望地聚集在中京城里来等死啊!” “雍王不仁,我等难道就坐以待毙么?各位,你的父母、你的妻儿,全都赖你而生,难道你们甘愿就此被赶出中京城?只要出去,我们就必死无疑啊!” “是啊,哪怕夺一升口粮,抢两件衣袍,说不定我们的家人,就能侥幸活下来。乡亲们,咱们拼了吧!抢大户、抢粮店,你不叫我活,我也不让你好过……” “拼了拼了,左右都是一死,要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陷入绝望的难民们疯狂地响应起来。 …… 王舒窈站在七星塔尖儿处的楼阁内,俯瞰着地面上的骚动,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她眉宇间的天菁水莲,血色更浓了几分。那是昨夜动用道法太多,血液渗出,沁染上去的。 昨夜,她施展秘术,从全城各处,弄死了三千多人。 以她的秘术,要杀这种普通凡人,本也不至于如此吃力,但还要让他们毫无异状,要伪装成冻毙,于她而言,耗损也是不小。 直到此时,站在这高处看去,她还可以看到凡人肉眼看不见的晦暗之气充溢在中京城上空,那是枉死者充满怨气的幽魂,一时竟抵住了寒风凛冽,没有即时散去。 王舒窈摊开了如玉的手掌,掌心缓缓沁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它往空中一跳,便化作两只血色的蝴蝶,忽地翩然飞去。 两只蝴蝶,一只飞向王子启的府邸,一只飞向了奉常寺的方向。 …… 太师府后院,大小姐茗儿的闺阁院落中,摩诃萨抬头看着空中,面有隐忧。 小徒弟茗儿正在闺阁中静坐参悟。 她的白虎庚金剑气与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功法的融合即将大成,这个时候是不容有任何打扰的,所以摩诃萨彻夜守在门外,不敢稍离半步。 以他的道行,已经感应到中京上空怨气冲天。 “这是何人作法害人,一夜之间,杀了太多人啊……” 摩诃萨轻轻摇了摇头,战场之上也会死人,一场大战中死掉几万十几万人也并非不可能,但是战场厮杀死掉的亡魂俱是英灵,英灵虽然也是阴魂,却不会有这些怨晦的气息。 只有枉死者,才会怨气冲天。要让整个中京上空隐晦不明,这要死掉多少人? 今日,只怕要多事了。 摩诃萨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闺阁,徒儿正在紧要关头,他务必要守在这里,绝对不能出半分纰漏。 …… 这一天,负责中京地区的阴差可是忙得不可开交了。 这么多的亡魂,而且俱是枉死,身具怨气,怨气也是一种念力,如果反抗,想勾摄他们的魂魄也要很费手脚的。 勾魂使者阿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化作一只蝙蝠,倒吊在一户人家的屋檐下,琢磨着回去后该向上司建议,再设置更多的阴差了,忙不开啊。 凡间多事之秋,阴间累死小鬼啊。 忽然,他看见一个行脚商人打扮的年轻人鬼鬼祟祟四下一看,嗖地一下溜进了一条小巷。 阿傍愣了一下,那人……有些眼熟啊?怎么那么像从西方调来的那位白无常白七爷呢? 她刚从西方调来时,阿傍见过她一面。 不过……不可能,人有相似,一定是我看错了。 阿傍想:“白七爷不是被阎君大人看上,娶作阎后了么?这就是前两天的事儿,想必此时白七爷正和阎君大人新婚燕尔、卿卿我我呢吧,怎么可能出现在阳间。” 想到这里,阿傍就不禁恙慕起来,恨不生做女儿身啊! 看人家白七爷,一朝嫁作阎君妇,从此管理天下所有土地婆,再不用亲身奔波劳累了,哪像自己。 阿傍叹了口气,松开爪子,一振翅便飞开了去,继续追索着那些懵懵懂懂失去意识,只保留了无尽愤懑怨恨之气,到处游荡的幽魂来。 …… 此时,中京第二师的驻军营地,也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其中一人背着一张乾坤弓,挎着一壶震天箭,貌相儒雅,却不失英气,正是原陈唐关总兵李镜。 与李镜同来的,还有一个面色呈淡金色的少年,以及一个仙风道骨的道服中年人,最后则是李镜的几个随从亲兵。 接到消息后,第二师师长余奉先急忙从后边迎了出来。 余奉先与李镜是旧相识,当初同在军中,交情最好。 到后来,李镜成了陈唐关总兵,而他则成为卫戍京城的五师人马的第二师师长。 大雍只有五师之军是常备军,所以他军阶虽比李镜低一些,但是论到实权,却也并不逊色。 一见李镜,余奉先便大笑着张开双臂迎上来:“哈哈哈,李大哥,好久不见啊,这是什么风儿把你大驾吹到这儿来了。” 李镜一抬手,就亮出了一枚虎符,肃然道:“奉天子命,节制卫戍四师,立即随调入京。余奉先,验符吧。” 余奉先一怔,见是公事,却也不敢怠慢,立即命人取来自己保管的那一半虎符,与李镜的虎符验勘无误,便抱拳禀道:“卫戍第二师余奉先,有请李大将军吩咐。” 李镜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搀起余奉先,温声说道:“王命在身,李镜不敢私在公先。如今已经验过了虎符,贤弟就不必拘礼了。” 余奉先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李大哥,你怎么回京来了,今天这是哪一出?” 李镜摇头道:“我本奉调回京时,原也没说有什么任命。是我走到半途时,突然有天使赶来,截住了又颁了道旨意,并赐下虎符,命我节制四师,立即调兵进城。 我怕误了大王的事情,所以便急急赶来了。卫戍五师中,我与贤弟你交情最好,所以我才先来了你的第二师,其实也是思量着,万一有什么不妥时,不致于措手不及。” 能成为卫戍京城的常备精锐部队的将领,又岂能是个只会喊打喊杀的赳赳武夫,余奉先立时就听出了李镜的弦外之音,脸色也马上严肃起来:“奉先明白了,我这就击鼓聚将,调集人马,陪李大哥前往三四五师。” …… 整个中京,乃至中京周边,此时都处于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 但是这种气氛,却未影响到奉常寺的阵法秘境。 一处秘境中,湖水平静地流淌着,只有湖心一处泉眼,汨汨的泉水带出一串串气泡,就像密集的珍珠争先恐后拱出水面。 无名把衣服脱下来,认真叠好,和鱼不惑的衣服放在一起,身上只穿着一条犊鼻裤,然后把长剑握在了手中。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试图钻入地下泉眼一探究竟了。 不过,前几次尝试,他都失败了。 第一次,他越潜越深,在水下吸力将要把他吸入泉眼的时候,他感到气息将竭,便奋力游了上来。 第二次,他准备了几个猪尿泡,里边灌上空气,打算如果陷入泉眼,一时不得出去时,可用其中空气呼吸。结果潜下去时,猪尿泡承受不住压力,破了。 于是,便有了无名的第三次试潜。 这一次,他费尽周折找来韧性十足的材料,灌上空气绑在身上。这一回潜下去,气球果然没有被水压挤破,可他也因为浮力大增,无论如何也游不到水底泉眼处了。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这一次尝试。 “我的预感不会错的,底下那个泉眼,应该就是这个迷阵的阵眼,只要穿过去,一定有东西。拼了吧!” 无名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着剑柄,奋力向前一跃。 无名就像一条箭鱼似的,一头扎进水中,有力的双腿奋力摆动着,向着水底泉眼决然游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229章 执棋者 陈府书房,沈洄推门出来,鬼祟地四下一看,便迈着小碎步儿离开了。 墙角梅树下,玉衡揽着一枝红梅,正细嗅花蕊。 陈玄丘也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他披着灰鼠皮的一件貂裘,根根银毫乍一看是银白色,但只稍稍转一个角度,却又似发亮的黝黑色。 陈玄丘看到了玉衡,便缓步走了过去。 院中有积雪,陈玄丘没让仆人扫掉,他喜欢鞋子踩在上边于松软中发出的咯吱声。 玉衡松开了梅枝,梅枝弹起,震落了其他枝头的积雪,但将要落到玉衡身上时,雪沫儿便弹开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 “玉少祝。” “陈大夫,你与大王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这粮食……” “已经解决了。” “什么?” 玉衡一惊,梅枝上还有些许雪沫儿似玉屑般泻下,因为玉衡心神失守,那雪沫儿便直落进他的脖梗里去,不曾弹开。 玉衡骇然:“已经解决了?” 他一直盯着陈玄丘呢,陈玄丘哪儿都没去过,他怎么解决? 陈玄丘微笑道:“当然已经解决,实际上,前天,我就已经解决了。” 玉衡死死地盯着陈玄丘,许久,他信了。 虽说陈玄丘没有亮出任何证据,但他从陈玄丘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他说的很认真。 除非陈玄丘疯了,否则,他这话,就一定是真的。 玉衡知道问不出如何搞到的粮食,这一定是陈玄丘极大的秘密,但他还有太多的不解。 玉衡蹙眉问道:“街上每天都在死人。我听说昨夜一场寒风,冻饿疾病而死者,至少千人以上,陈大夫如果已经搞到了粮食,为何不及时取出,赈济灾民?” 陈玄丘道:“因为,我能解决眼下百万难民的吃食,但我不能打消王子启和王子衍对王位的觊觎之心,我不能改变公卿大夫只图一家一户利益的短视,我不能扭转天下诸侯渐渐不再安分的那颗心…… 玉衡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吃惊地道:“难道你想……” 陈玄丘道:“破坏,永远比建设更容易。缝缝补补,永远不及推倒重建更容易。” 玉衡明白了陈玄丘的用心,这百万难民潮的出现,本就是人为导致。他如果只是针对这百万难民去解决问题,治标不治本,许多隐患,也会随之一起遮掩过去。 终有一天,它会成长为一个个的腹心大患。 当这些腹心大患发作的时候,是会要了大雍的命的。 所以,陈玄丘在故意拖延,让有心兴风作浪的人,认为他们还大有机会,让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兴风作浪。 他,想把隐藏在暗处的诸多反对势力引诱出来,让它们像野草一样疯狂地张扬,然后用大刀阔斧的手段,把它们一举剪除。 沉默有顷,玉衡轻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为此,要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为此而牺牲呢。” 陈玄丘道:“战场上,留下一支队伍死死拖住敌人,哪怕明知他们最终会全部战死,但是只要他们的牵制,能够促成主力部队对敌人形成包围,最终全歼他们,为帅者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此所谓,慈不掌兵。” 陈玄丘凝视着玉衡,微微一笑:“可我认为,这不是不慈,恰恰相反,这是大慈。不然,死掉的人将会更多,而且很可能这一战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战事绵延,也许还要继续征兵,继续死人,打上数十年、数百年……” 陈玄丘也走到了梅花树下,吁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玉衡惊怒道:“你好大胆,怎么敢如此指斥天地。” 这个世界,没有《道德经》的问世,玉衡自然不知道这是圣人之言,顿觉大逆不道。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玉少祝想错了,我不是说,天地衍生万物,又把万物当做刍狗来戏弄。刍狗者,草做的狗。贫贱人家一贫如洗,祭祀天地神明时用以代表祭牲的东西。 创造它的,是天地么?毁灭它的,是天地吗?都不是,只是我们一厢情愿地归纠于天地。 天地,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天地生就万物,它没有居功;天地使万物生生不息,它没想索取回报。 同样的,万物生灭,人间疾苦,天地也不会干涉。狼吃羊,羊吃草,你觉得草可怜,横加干涉,羊就要死。你觉得羊可怜,横加干涉,狼就要死。 所以,我不以为天地不仁,恰恰相反,唯有让天地间的一切,遵循一种规律,不要利用你凌驾其上的力量,以一自己好恶去横加干涉,才是对它们最大的仁。” 玉衡听了,不禁若有所思,似乎,他突然联想到了什么,先是愤怒继续迷惘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清明起来。 陈玄丘道:“这就是站在最高处的力量,必须摒弃一己好恶,才能让天地有序运动的道理。 我站不到那么高的位置,我身在这一方天地之中,身为一个人族,如果与其他诸族征战,我自然站在人族一方。 人族内部征战,我自然站在我所亲近的一方。我如今站在大雍一边,要为雍天子出谋画策,所以,我要站在整个大雍的角度,去权衡、去判断,应该怎么做,才是对它最有利的。 在这个局里,我也要像天地一样,保持最大的冷静和理解,选择以最小的牺牲,让它太平、安定下来。” 陈玄丘看着玉衡,道:“昨夜死去的,不是上千人,刚才沈洄禀报,据他们统计,目前已知的死者,已经达到三千三百五十七人。” 玉衡听了身子一震,脸色先是苍白如纸,继而胀红如血。 陈玄丘道:“可我算过了,如果我前日就出手,放出赈粮,将百万难民的危机消解,那些蠢蠢欲动者眼见机会已失,他们会继续蛰伏起来,等待更好的机会。只要一有天灾人祸,他们就会利用,去制造更大的祸乱,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机会。 一旦让他们找到最好的机会,露出他们的獠牙,那么,死掉的人将不是以千计数,而是以十万、百万来计数,整个天下,都会打得破烂不堪。现在,玉少祝还觉得我做错了么?” 玉衡久久没有说话,直到陈玄丘将要转身离去,玉衡才轻轻地道:“你年纪轻轻,怎么做到如此理智冷静的?” 陈玄丘慢慢转过身,好看的眉轻轻一挑,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玉少祝谬赞了。我能做到如此冷静,只因我是执子的人。 芸芸众生,都是这张棋盘上的棋子,我不能怜悯于一子的得失,我要通盘考虑,选择能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胜利的办法。” 玉衡问道:“那么,如果你也身在局中呢?” 陈玄丘若有所感,他敏感地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色,对玉衡道:“如果我或者我珍视在意的人身在局中,我当然会选择保护我和我在乎的人。” “哪怕其他的棋子全死光?” “对!哪怕其他的棋子全死光!” “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终究是个人啊,我不是天!穷则独善其身,达方兼济天下而已!” 陈玄丘走开了,玉衡还站在梅花树下,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旁边人影一闪,一个黑袍负剑的奉常寺神官出现在他面前,正是他八大弟子之首,镜乔。 镜乔疑惑地道:“师尊,陈玄丘明明对我奉常寺抱有戒心,今日为何会把他的算计告诉师尊呢?” 玉衡轻轻叹了口气,道:“因为,他的行动显然就在今日。他知道,就算告诉我们一切,而我们也有心阻挠,现在……也来不及向各方示警了。” 玉衡话音刚落,陈府前门处的上空,便“啪”地一声炸响,阴沉沉的天空中,骤然绽放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一条条姹紫嫣红,如秋菊怒绽的烟火渲染了整个天幕,给那阴郁的天色,涂抹上了一层最靓丽的光彩。 随着那“花瓣”的展开,一连串噼啪爆炸的声音传出,随着爆炸声传出,那朵“花”便开得更大、更绚丽。 与此同时,更有排山倒海般的呐喊,由远及近,带着令人战栗的声浪,向陈府门前逼近过来。 镜乔仰脸看着天空,震撼地道:“果然有人出手了。” 镜乔“出手了”三字出口时,天空烟花犹在,但爆炸的声浪已经歇了下去,所以他就听到,身旁的师父也在说话。 似乎师父之前就在说话,只是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被烟火爆炸的声浪掩盖住了。 镜乔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法眼如炬!” 镜乔愕然扭过头,就看到两团炬光烈焰,笔直地射进了他的双瞳。 第230章 希望之光 玉衡冷静地看着镜乔在他面前燃为灰烬,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镜乔是他的第一个弟子。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镜乔是太祝王青阳派来的。 二十年前,他与陈道韵表现的并不亲近,还因为喜欢过同一个女人,成了情敌。 所以,陈道韵“死”后,奉常寺内部秘密进行的大清洗中,并没有波及到他。 而且奉常寺为了抹杀陈道韵造成的影响,还把他捧成了少祝之首。 直到奉常寺另一个少年天才汤唯横空出空,这份光彩才移交出去。 但他知道,多疑的镜乔对他还是有一丝怀疑的。 因为在清洗陈道韵遗留下来的势力时,他始终不肯出手。 他的理由是:不管每个人所追寻的道是否不同,终究都是奉常寺中人,我不忍出手。 其实玉衡这么做,是为了“集火”,让王青阳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掩护其他的同志。 为了保存实力,取得王青阳的信任,有很多与陈道韵过从甚密,很难掩饰自己,已经难以逃过清洗的人,都主动发挥了最后的作用,由他的同伴们亲口举报,甚而参与围杀。 无论被杀的,亦或是杀人的,并没有因此产生过一丝愤懑或者是自责。 因为,他们都认为,自己是为了追求大道而杀人或牺牲,死者固然可贵,生者其实承担的更多! 他们都是因陈道韵才聚集到一起的,但是受到指引之后,他们却比陈道韵本人还要更狂热。 做为陈道韵的副手,玉衡算是最为冷静的一个人。 但是今天,他在陈玄丘身上,依稀看到了陈道韵的影子。 这个陈玄丘,比他更冷静、更理智。 他并不清楚陈玄丘是两世为人,虽然陈玄丘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值得他关心、呵护的人,但是对于这个世界,他终究不如土著们一般执着。 某种程度上,在他心中,这个世界就是一场游戏,一盘奕局。 所以,他年纪轻轻,能有这样的冷静与理智,其实并不稀奇。 玉衡按住了他的戒指,在一番复杂的弹按之后,一束极光般荡漾的神光倏然升向天空,呈伞状缓缓打开,荡漾在空中,久久不散。 烟花已经逝去,这极光般美丽的光,却在空中荡漾着,仿佛生长在天上的奇异水草。 满城百姓都看得见,但几乎无人知道那是什么。 除了一群人,和一个人。 奉常寺中,很多都在入定的、修行的、礼拜的神官,都看到了天空中那奇异的光,很多人脸上骤然掠过了一丝激动兴奋的神色。 那是涅槃之光,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告诉所有涅槃组织的人,浴火重生的机会,即将到来。 他们苦苦等候多年,心中的期望早已经渐渐冷漠,本以为曾经的一切已经如同一场春梦,再也无迹可寻。 可是现在,他们看到了希望。 涅槃之光,就是他们的希望之光! …… “今天可真是热闹啊!” 陈府后宅里,鸑鷟冷笑连连。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正在闭关的他,也理所当然地被惊动了。 看到渐渐消逝的烟花,听着宅前传来的喊杀声,鸑鷟倒想看看,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陈府掳走任何一个人。 这时候,涅槃之光在天空中荡漾起来。 “涅槃之光?” 鸑鷟惊呼一声,浑身簌簌发抖:“凤凰涅槃了么?有凤凰造访?” 鸑鷟不敢怠慢,立即腾空而起,现出了本体原形。 这是他真正的本体原形,而不是之前一团紫色火焰中只露出两只威严眸子的样子。 此时出现在空中的,是一只翼展阔及千丈的紫色神鸟,其形如朱雀一般神骏,只是颜色不同,身上也没有大道之纹形成的奇异花纹。 凤凰一族是先天生灵,比人族更加高贵,但是相比起人类,他们保存了更多禽兽一族的特点,比如血脉压制。 人族,需要你身在其位,才能凌驾于他人之上。如果你落魄了,是很难令人心生敬畏的。 但凤凰一族不同,天生的血脉压制,使得一向目高于顶的唯血统论狂热支持者鸑鷟先生,此时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他战战兢兢满心欢喜地升空,等着迎候他这一族的王族驾临。 …… 鸑鷟腾空而起的时候,埋伏在王宫附近的王子启和王子衍已经看到了陈玄丘府上空炸开的烟花,二人立时振臂而起,领着人马杀向王宫。 追随他们的除了他们的家将,秘密训练的甲士、弩手,还有几个小世家的人。他们和两位王子绑定的太深,没有退路,只能跟着两位王子一条道儿走到黑。 皇城守御兵马猝不及附,而且王子启和王子衍招募的人手中,也不乏道术高手,所以竟然顺利闯了进去。 “放讯号!哈哈哈,皇城已破,不要迟疑,直取宫城,谁能杀了殷受,取其人头来见,我封他为万户侯!” 一向沉稳冷静的王子启也激动起来,挥舞着长剑大叫。 一束烟火从皇城直飞上天,在空中爆开,满城皆见。 正在陈府上空恭候凤凰降临的鸑鷟苦等半晌,不见凤凰出现,天空极光已经渐渐散去。 这时宫城方向却突然亮起一片烟花,空中的鸑鷟不由目光一凝,冷冷的巨目瞪向王宫方向。 王舒窈率领姬国剑术,埋伏在宫城后边,宫城占据了中京城的西北角,后边隔着一道御道,就是高大的城墙了。 城墙上,王舒窈的人已经制伏了城头的守卫,安静地站在碟墙上。 整整一排,肃立如枪。 看到王宫前边亮起的火花,王舒窈微微一笑,道:“两位王子还不算太无能,这么快就突破了皇城,已经攻向宫城了。来,我们助他们一臂之力!” 王舒窈一挥手,无数道飞抓就从城墙上抛起,跨过长长的御道,扣住了宫城的城墙。 然后,一个个剑士便一手抓着飞索,一手持着长剑,从高向低,朝着宫城城墙滑去。 王舒窈一纵身,飞于空中,飘飘若仙,掠向宫城。 王舒窈竟然在这里,她根本没有带人攻向陈府。 王子启和王子衍原本指望他们先行攻打陈府,牵制住大雍护国神兽鸑鷟。 想不到姬侯的主力却在这里,在他们攻破皇城后,也加入了协攻宫城的行列。 那么,陈玄丘府上,是何人在指挥攻打? 五六个煽动难民抢大户的年轻汉子,在成功地诱导大家抢光了两户人家,更多还一无所得的难民红了眼睛的时候,突然攘臂大喊,指出进言天子不要接纳难民的是大奸臣陈玄丘。 他们说陈玄丘贪赃枉法,富可敌国。陈家过年时储备的肉堆得像山一样,酒没处放,在院子里挖满了好几个储酒的池子。陈家还有好多的绝世美人儿,看一眼就浑身乱颤那种…… 难民们的眼红了,心也红了,嗷嗷叫着扑向陈府。 但是在他们刚刚扑及陈府大门,一道烟花射上长空的时候,那几个叫嚷的最凶的“难民”却悄悄向后退去,直到趁人不备,悄无声息地走掉。 但,大势已成,无数的难民像疯了似的,纷纷涌向陈府,撞门的撞门,爬墙的爬墙,仿佛无数只蚂蚁。 鸑鷟居高临下,看得清楚,心中大为不悦,他本体太大,这要是喷一口火下去,只怕整条街都要陷入熊熊烈火。 鸑鷟不敢妄为,他们凤凰一族的新姑爷还住在下边呢,这要一口烈焰把姑爷给烤糊了,等他那朱雀小情人寻来,还不拔光了自己的毛? 所以,鸑鷟只是一低头,呼地喷出一口紫色烈焰,在地面众人头顶十几丈高处吞吐了一下,轰隆隆的声音旋即低沉地威胁道:“统统退下,谁敢擅入陈府,死!” 无数的难民,汇聚成无数个团伙,在中京各处开始劫掠,专挑门楣阔大,家庭富有的人家。 一些地方已经失火,浓烟滚滚向天。 城外,李镜顺利接管了二三四五师,分由三道城门,齐头并进,迅速冲向中京城。 先头部队此时已经抵达城门之下,正在过护城河。 奉常寺神殿之中,一千零八十名神官,已经在王青阳的唤神磬召唤之下,齐聚于神殿之上,在无比宽阔的殿堂上盘膝而坐,摆成三座周天大阵,手结法印,颂念法咒。 王青阳声称京中大乱,欲合众人神念之力,镇压中京,避免大乱发生,理由有些牵强,有一些神官是心生怀疑的。 但是王青阳是奉常寺太祝,慌乱之下大家别无选择,也想不出自己的太祝欺骗大家的理由,是以只能从命。 中京城里,高高的七星塔上,站着一个人。 此人却不是之前曾在这里俯瞰大地的王舒窈,而是一身行商打扮,容颜却依旧娇媚的七音染。 这位冥府逃婚新娘,阴神白无常,白七爷。 王舒窈曾在此处施法,收割了三千多条无辜的生命。她自己是早就断了生机的尸体之躯,全靠天菁水莲提振生气,施展的又是夺命大法,所以此地留下了极浓重的尸气。 七音染嗅到这里有不同寻常的尸气,所以找了来,却不料那尸妖不曾找到,却是居高临下,在这里看到了中京城里如此热闹的景致。 烟花怒绽,烈焰冲天,极光闪烁,紫焰飞腾…… 满城难民,跟一群群蚂蚁似的东奔西走。 城外一队队官兵蜂拥而至。 奉常寺上空一道由无数神念组成的金色的网正在空中缓缓成形…… 啧啧啧,还是阳间热闹啊,在阴间哪能看得到如此景象。 雷迪森俺的街头们, 大家跟我一起来! 哎呀呀哎呀呀,恨的辣个恰恰…… 七爷转着她的魔法棒,手舞足蹈,樱桃小嘴儿高兴得都快合不拢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31章 细思极恐啊! 王舒窈率众攻打王宫,并非佯攻.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若能真的攻击王宫,除掉雍天子殷受,还能嫁祸给两位王子,何乐而不为? 不过,就算杀了雍天子,也一定是为殷氏王族的某个人做了嫁衣。 你总不能指望就凭姬国这几个人,干掉了雍人的王,就能取而代之,入主大雍吧。 所以,这个实攻,又藏了三分力,最终的目标,仍然在陈玄丘府――救出姬侯! 宫城前,孔九翎骑着枣红马,提着大杆刀,傲然立于宫门之下,左右不见一个士兵。 高高的宫墙之上,一个个弓弩手却是严阵以待。 这是一座瓮城式的建筑,三面高墙,墙上俱是弩手。 只有正前方一道门户,门下只有孔总兵一人。 王子启和王子衍带领许多甲士箭手杀到了宫门前,一瞧四下形势,大盾在外沿便已举起,形成一面盾墙。 两位王子认识孔九翎,他们早已觊觎王位,对大雍仅有的五支常备军,岂有不仔细了解的道理。 他们甚至还知道许多人所不知道的秘密:孔九翎并非人族,他是大雍两大护国神兽之一。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是月酌坐镇京城,王不见王,有月酌在,孔九翎便一直驻扎军营之中,并不来中京。 王子启一扬手,制止部下蠢动,扬声说道:“殷受无道!孔总兵,本王子久仰你的大名,若孔总兵能明白大义,归顺本王子,一俟取了天下,本王子便立你为护国唯一神兽,受我大雍香火,与国同休。” “哈哈哈哈,鸑鷟啊鸑鷟,真该让你在这儿好好听听,你看看启王子多么有眼光,他就知道,我比你强!” 孔九翎得意洋洋,孔雀尾巴都快张开了。 王子启一听大喜,欣然道:“孔总兵这是愿意归附本王子了?只要你倒戈相向,扶助本王子登上……” “我呸!我只是赞你有眼光,有眼光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能称王!” 孔九翎把大杆刀儿一横,傲然说道:“想过这道宫门不难,放马过来,只要打败孔某,你等自然可以入宫。” 孔九翎顾盼自雄,威风的很。 其实论武力值,孔九翎还真没多强,他真正厉害的只有一样,就是他的天赋神通-――五色神光。 五色神光号称无物不刷,当然,实际上不可能,就跟包治百病一个道理,宣传效果而已。 不过倚仗这样神通,能够打败他的还真没几个。 毕竟拳脚功夫他收不了,可越厉害的修士,越是倚仗法宝神通,擅长体术的反而没有几个。 而倚仗法宝神通的,则是在大罗之下,能够不受五色神光禁制的也没有几个了。 王子启叹息道:“孔总兵忠心可喜,然而本王子又何尝不是大雍王族?孔总兵卫护的是大雍天下,不比月酌,他才是卫护雍天子一个人的。” 孔九翎冷笑道:“雍天子就是雍天下!有区别么?” 王子启道:“既如此,唯有一战,孔总兵,得罪了!” 王子启一摆手,立时就有十余名家将越众而出。 这些人一冲到前边,立时取出一个个尖嘴皮囊。 孔九翎愕然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全然没有杀伤力啊。 就见这些人将那鼓鼓的尖嘴皮囊对准孔九翎,奋力一挤那皮囊,“噗”地一声,一股股绿汪汪的气体便向孔九翎喷涌过去。 “我呸!咳咳咳,哎呀,这是什么鬼东西……” 孔九翎正一脸茫然,王子启阵中又鼓起一阵风来,将那绿气喷到了他的面前。 冲鼻的酸味儿、辣眼的冲味儿…… 孔九翎立时眼泪鼻涕一涌而出,呛得咳嗽不已。 禽族最怕酸、碱、辣等气味儿,那蒙面人知道孔九翎的本体是什么,所以将这个法子通过王舒窈之口,告诉了王子启。 孔九翎站在城门洞里,本来是一夫当关,结果这一来气味涌入,辣眼睛呛喉咙冲鼻子,偏还没处躲避,登时狼狈不堪。 王子启一见果然奏效,大喜道:“冲上去!” 那十几个家将弃了皮囊,又从背后取出一件件极怪异的兵器:喇叭、鼍龙鼓、铜钹等。 鼓乐齐奏,声音毫无韵律和节奏,各种刺耳的声音齐齐向前卷去。 害怕噪音,又是禽族一大弱点。 随后,王子身后的甲士、弩手在外沿高举盾牌的盾手掩护下,奋勇杀向了宫城的城门洞。 城上,孔九翎的兵卒本等着总兵大人大展神威,却不想先是一阵难闻的气味,再是一阵刺耳的噪音,接着就听总兵大人连呛带咳,咒骂不已,貌似吃了亏,赶紧便放箭相助。 王子启的人马被放倒了三四十人,其他人却是乱烘烘一鼓脑儿地冲进了宫城城门的门洞。 …… 妲己昨晚就收到今日将要有所行动的消息了,还是通过密令的方式通知她的,还是不知道是谁送来的消息。 这说明,暗中一直有人在盯着她,这让妲己颇有压力。 可现在,她真的不想杀了陈玄丘,在这里的时光虽短,可她很快乐,她留恋这个地方。 哪怕是和娜扎斗嘴,她都觉得其乐无穷。 然而,主人的命令可以违抗么? 妲己心里无比挣扎,一宿都没睡好。 此刻,听到前宅传出的呐喊嘶杀声,看到天空现出本相的鸑鷟神鸟,妲己知道大战已起,一颗心顿时跳得极快。 怎么办?如果违抗主人的命令,会被他关进伏妖塔吧?可若服从主人的命令,我……怎么忍心下手? “子襟姐姐,你不用怕,有我在呢,真要有乱民闯进来,我保护你。” 娜扎笑眯眯地出现了,浑天绫缠在身上,颈上套着乾坤圈儿,手提一杆红缨枪,威风凛凛,神气活现。 苏苏吩咐过了,叫他盯着子襟,若有异动,就一枪捅死她! 嗯?是这么吩咐的吧? 娜扎仔细回想了一下,没错!苏苏就是这么说的,但有异动,一枪扎死她! 想到这里,娜扎笑得更甜了,紧握手中枪。 妲己看到娜扎,顿时双眼一亮。 她想到办法了,或许可以通过娜扎提醒陈玄丘,只要陈玄丘挫败了进攻,又不给她袭击的机会,那……就算暗中盯梢她的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主人也就不能责怪她了。 想到这里,妲己忙道:“娜扎,你还看不出来么,这不是乱民暴动啊。你想想看,天空中有月酌前辈镇压着,那些乱民只为讨口饭吃,抢哪儿不成,非得跑这儿来送死?” 娜扎眨眨眼道:“你的意思是?” 妲己道:“我看,一定是有人盅惑,说不定不只是盅惑,还对他们用了迷药,迷惑了他们的神志,这些乱民才会悍不畏死地非要攻进府邸里来。” 娜扎道:“那又怎样,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就算他们冲进来,小爷面前,也没有一合之敌。” 妲己顿足道:“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你想啊,如果是有人针对这里,那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这府里最值钱的就是姬侯,这是有人想抢他走啊!” “如果是有人想抢他走,他会只倚仗一群难民么?显然不可能啊。可是,那为何他的人马却不出现?他们在等什么? 刚刚王宫那边突然炸起一团烟花,和咱们府前先炸开的烟花一样,那是什么意思?显然是有人在攻打王宫。 奸人不敢进攻陈府,最怕的应该就是月酌前辈,而月酌前辈是大雍护国神兽,一旦天子那边形势告危,他走不走?如果他走了……” 妲己吧吧吧地一气儿说了一大堆,一双桃花眼飞快地左右一睃,确信附近没有旁人,便又压低声音道: “月酌前辈一走,这里的主心骨儿就只剩下主人一人了。奸人暗害不了月酌前辈的,可主人没有月酌前辈那样的本领啊,万一混进个内间,猝然出手……,你品,你细品,细思极恐啊!” 娜扎努力想了想,仍然是一脑袋的浆糊:“好像也没什么啊,这不是还有我呢么。” 妲己气结,瞪了娜扎半晌,恨恨说道:“果然,只要足够蠢,便是细思,也是恐不起来的。” 这句话娜扎听懂了,顿时大怒:“你骂我!” 妲己甩开一双大长腿,撅儿撅儿地就走:“懒得理你,我去说与主人听。” 这个主人,自然不是奉常寺里的那个主人。 一个真主人,一个假主人,此刻在妲己心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似乎也分不清谁是假、谁是真了。 第232章 烛照飞蛾至 难民如潮,一波波蜂拥而上。 当一个人心中的兽性被引燃时,原本纯朴憨厚的人也能变成一只嗜血的野兽。 但是陈府家将死死守住了府门和高墙,这些疯狂的难民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他们。 洪教头很兴奋,因为陈大夫的出入由奉常寺神官负责,给他带来了很严重的挫败感,这时却已一扫而空了。 他提着血淋淋的长刀守在最前面,肩上挎着他的两石硬弓,大声咆哮着指挥众家将,意气风发。 难民中掺杂了姬侯的人,偶尔闪现出来,便不是普通家将可以对付的。 但是奉常寺玉衡手下的七名神官也尽数站到了高墙上,冷眼观察着四面的动静。 哪里一有异变,他们立即施法相助,人群中的姬国高手在他们的压制之下,竟也难以发挥作用。 客舍里,姬侯左臂架着拐,右手画着圈圈,由浅陌扶着,兴奋地招挪到廊下,侧耳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是考儿,一定是考儿来救我了,哈哈哈,此番来中京,老夫不仅带来了二十三蝉,还有一百零八名死士,现在一定是他们来救我了。南女士,陌儿,快,我们快里应外合,杀将出去。” 南子镇定地道:“姬侯不必着急,我等且静观其变。” 姬侯急道:“还要静观什么?赶紧杀出去与他们汇合啊。” 南子苦笑着往天上看了一眼。 姬侯抬头一看,顿时哑然。 空中,一只紫色神鸟,周身泛着紫色烈焰,翼展足有三千丈,静静悬在高空,仿佛垂天之云。 有他在,如何逃脱? …… 王宫里,殷受提着锯鬼刀,在大殿上走来走去。 一大群灰袍、高冠、高齿木屐的寺人双手拢着,微微欠身,随在他的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同步移动。 殷受迈步,他们也迈步,殷受转身,他们也转身,亦步亦趋,不敢稍离。 这里是内宫,武士们都在宫城外围,这儿除了他们的王,是没有一个健全的男人的。所以这些人,显然都是内宦寺人。 “报~~” 一个寺人从远处跑来,殷受猛然站住,周围十几个寺人就像他的影子似的,齐刷刷站定。 “报~~,大王。王子启、王子衍领着一些公卿,带了家将,现在已经闯到宫城。孔总兵传信儿进来,请大王放心,有他在,一个叛逆也休想闯进宫来。” 殷受喜道:“孔九翎,真乃寡人的股肱之臣呐!” 殷受突然脸色又一变,气愤地指着那寺人道:“你去传旨,叫孔九翎把启和衍给寡人生拎活捉,寡人要向天下人诏告他们的罪行!” “报~~” 又是一名寺人忙不迭地跑进大殿:“大王,大王,大事不好啦,孔总兵中了叛军奸计,如今目难视物、气喘难平,第一道宫城门户,已经被攻破了。” 呃……这就有点打脸了。 殷受犹豫了一下,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刚才的命令。 第二道宫城门禁之上,孔九翎双目红肿如桃,一桶冰凉的井水从脸上直泼下去,又使劲揉了揉,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虽然仍是只眯成了一道缝儿,好歹能够视物了。 眼见叛军呐喊冲来,孔九翎拍着碟墙城垛大喝:“放箭!给我射死他们!抛滚木擂石,给我砸死他们!泼火油,给我烧死他们!” 说着,怒不可遏的孔九翎纵身而起,手中大杆刀儿一挥,便跃下城墙。 地面叛军将无数箭矢攒射上来,孔九翎背后有青色神光一闪,将那些羽箭尽数笼罩其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孔九翎,已经把大刀舞成了一道匹练,疯狂地卷进了敌群。 后宫高墙处,被突然袭击的姬国叛军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有王舒窈如此高手助阵,他们没费太多功夫便控制了后宫宫门。 王舒窈冷冷地道:“放火,乱他们的军心!” 立时就有几个侍卫四下去放火,很快高高的城楼便烈火熊熊,浓烟笔直向天,被寒风一吹,弥漫了一片,看在满城百姓眼中,就似整个王宫已经被大火笼罩了一般。 王舒窈一挺手中长剑,喝道:“走,随我杀进去!” 王宫告急,陈府上空的月酌自然看在眼里,心中也是一紧。但是忽然想到宫里有孔九翎在,又稍稍心安。 有孔九翎,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虽说二人平时谁也不服气谁,但是对孔九翎的本领,月酌还是真心佩服的。 虽然同为禽族,孔九翎的五色神光刷不了他,但是月酌却也不能不承认,他的紫焰虽然也是群攻技能,打击面广,但是很多修士起码能抵挡一阵,而孔九翎无物不刷的神通,见效就太快了。 王舒窈一边率人急急攻向王宫大殿,一边吩咐人道:“派几个人去,四处放起火来,要叫各处所有人都看到,王宫已然沦陷!” 登时就有十几个侍卫轰然应喏,四散而去。 殷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在大殿上转来转去。 忽然,原本跟着他亦步亦趋,来回踱步的一个年迈寺人神色一动,微微抬起头来。 此人正是先帝身边第一红人赤忠赤公公。 他倾听了一下动静,便悄悄一闪退出了追随的队伍,细声儿唤道:“向宦者。” 正跟着殷受来来回回踱步的一个中年内侍立即错开一步,从队伍中出来,迈着小碎步快速来到赤忠身边,拱手欠身道:“赤宦者。” 赤公公微笑道:“向宦者,后宫里好像有点儿动静,咱家带几个人去瞧瞧。大王这里,就拜托你了。” 这位向宦者名叫向荣,是宫里头地位仅次于赤忠公公的大太监,闻言微微一笑,欠身道:“有劳赤宦者了。” 赤忠点点头,转身便向大殿外走去,大殿外长廊下,左右各有两排黑衣寺人躬身立在那里。 赤忠一挥手,右边立时有二十多个寺人闪出来,跟着赤公公飞身向后宫掠去。 姬国有秘卫,名曰“蝉禅”。 大雍身为天下共主,自然也有秘卫,名曰“烛照”。 这些寺人,显然就是烛照秘卫。 “烛照”迎向后宫一路放火而来的王舒窈等人时,李镜的大军也进了中京城。 一进中京城,李镜就懵了。 他接到密旨时,就知道是要进京平叛,但他没有想到,他进入中京城时,城中正在作乱。 杀人放火、掠夺财物,自发组织起来反抗的百姓与难民,大街小巷处处厮杀。 李镜别无选择,只能果断下令,武力镇压! 因为难辨善恶,他只能下令武力推进,不论敌我,统统立即放下武器,停止械斗,否则一概格杀勿论。 李镜担心雍天子安危,更是亲率一支主力,想杀向皇城勤王。 可是,大军一入城,恰好印证了之前传播的的谣言:雍天子要调大军进城,弹压难民,把他们驱出中京城等死。 于是,已经杀性浓郁的乱民,愤然向李镜的大军发起了攻击,李镜推进的速度,顿时遭到了迟滞。 跟着李镜的大军进城的,还有那个面若淡金的少年和那个中年道人. 眼见大军推进缓慢,那中年道人轻轻一拉淡金面皮的少年,低声道:“李镜大军推进缓慢,我等莫如直接去寻你师兄。” 淡金面皮的少年道:“我只知师兄在中京城里,如此混乱场面,我往何处寻他?”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无妨,你师兄有浑天绫、乾坤圈在手,与我此次带来的宝贝同属一套,气息相通,所以自生感应。你跟我走,自可寻到他。” 淡金面皮的少年看了看前边正挺枪厮杀、率兵掩进的李镜,颔首道:“道兄所言有理,我们是否告知李总兵一声。” 中年道人诡秘一笑,道:“无需多此一举,咱们走。” 中年道人往路旁巷弄中一闪,淡金面皮的少年见状,忙也跟了进去。 巷弄中也有乱民和百姓厮扯,但这二人身法奇快,他们都无需出手,只是闪转腾挪间,便避开了这些凡人,身形渐渐远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233章 十八年来堕世间 赤公公带领烛照高手赶向后宫时,后宫处处火起,一片狼藉。 很多宫娥寺人哭叫着四处逃散。 “住手!” 赤公公厉喝,涌身而上,两个正在放火的姬国剑士首当其冲,未及闪避之下,被赤公公一个拍及后心,一个拍及肩膀,双双倒摔出去。 被拍中后心的那个痛苦的嚎叫着,随着嚎叫,一股烈焰从他口中喷了出来,然后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火人。 火人挣扎着,奔跑着,撞中一根柱子后,终于萎顿在地,化作了一滩仍在熊熊燃烧却已看不出是个人形的物事。 另一个肩头中掌的人一见如此情形,骇然大叫,扯开肩头一看,肩头肿起老高,红肿一片,骇然之下,举剑就要削去。 可他是肩头中掌,并非手臂,这一剑下去,岂不是斜肩拉胯,削去半边身子?那又如何还能活命,可惊恐之下,他根本没想这么多。 “住手!” 又是一声大喝,却是女人的娇叱。 一只纤纤玉掌按到了他的肩头,那红肿隆起的部位,随着丝丝寒气,迅速恢复了正常。 王舒窈缓缓收掌,睇着赤公公嫣然一笑:“赤炎焚心。这么歹毒的功法,居然被大雍王室收藏起来了,还用以秘密训练出了一群禁宫侍卫。” 赤公公面对一个只是二十许人的美人儿,却是丝毫不敢大意,毕竟他亲眼看到对方是何等轻易地化去了他的掌下火毒。 赤公公道:“道法神功,犹如刀剑,何来正邪之分。能分正邪的,只有人。” 王舒窈微笑道:“说的好,可谁正、谁邪呢?” 她妙目一闪,道:“你信不信,如果我们杀死殷受,夺了这天下,我们就可以把殷受说成天下最邪恶、最残暴、最不仁的暴君,让他受万世唾骂?” “谁赢了,谁就有权定义正邪。现在,王宫中四处火起,王城中更是一片糜烂,江山就要易主。赤公公,你若识相,马上归顺,等我家启王子登基称王,你还会受到重用的。” 赤公公大笑:“咱家只是大雍天子的一条老狗。眼神儿不好了,爪子也不利了,可还认得谁是咱的主人。天下间,只见过人背叛人,你见过狗背叛他的主人么?” 赤公公说罢,已经一掌向王舒窈拍去。 王舒窈纤腰一扭,避开一掌,娇叱道:“这老狗我来对付,你们继续放火,斩杀那些小狗崽子。” 姬国众剑士一拥而上,与赤忠带来的烛照高手打斗起来。 姬国剑士四处流窜,以放火为主,烛照高手既要防止他们真把整个王宫彻底毁了,又要与之搏斗,双方一时便处于胶着状态。 可是随着宫中火势更加严重,镇压在陈玄丘府上空的月酌老人有些不安了。 他在雍天子的锯鬼刀上下了禁制,雍天子如果遇险,可以用以召呼他相助。 如今他还不曾感应到来自殷受的召唤,但远远看去,宫中处处火起,那除非是叛军已经杀进宫城。 雍天子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他还不曾发出求救讯号?难不成……敌势太强,他根本来不及示警? 随着他的心情忐忑,围绕在月酌身周的紫色火焰也是翻卷不已,时而张扬,时而收敛,显示出他的心绪极为不宁。 “月酌前辈,宫中乱象纷杂,孔总兵只怕独力难支,请回防宫中吧。” 天空中传出月酌低沉的声音:“天子让老夫镇压此地,若我回防,此处如何是好?” 那双巨大的紫瞳冷冷地看向客舍廊下的姬侯,姬侯因为兴奋,手臂的抖动更剧烈了。在他左右,站着南子和浅陌,可在月酌看来,不过是三只蝼蚁而已。 “不如,老夫一把火,先焚了他们!” 空中那双巨目露出了嗜血的杀意:“这样一来,老夫就不怕被调虎离山了。” “不可以!姬侯何罪!” 浅阳振衣高声地向空中大吼:“城中之乱,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我父主使。我父受天子器重,留此与陈大夫共议废奴章程,若是无端被杀,纵然你是护国第一神兽,也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她这番话,特意用神通加持,使得满城皆闻。 月酌大怒,化作人形,一掠而下。 浅阳未及拔剑,便被月酌一把攫住了喉咙,狞笑道:“老夫要杀人,还需要你点头?” “前辈,手下留情!” 随着一声大喝,陈玄丘和玉衡也双双掠来。 对禽族之王的新姑爷,月酌还是很尊敬的,马上收了手,笑容可掬地道:“老夫吓吓她而已,哈哈哈,以老夫的身份,怎么会对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动手呢。” 陈玄丘冷冷一扫姬侯三人,也不忌讳,直截了当地道:“月酌前辈,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奸计。攻打王宫和图谋我陈府,没有虚实之分,两者都可以实,也可以一虚一实,而这主动,操在敌人手中。” 陈玄丘往王宫方向一指,道:“宫中情形紧急,一旦天子有失,王位易主,我等纵然守住了这里又能如何?所以,月酌前辈请赴援王宫吧,这里有我在。” 陈玄丘掣出定神鞭,唤出紫皮葫芦绕身旋转、祭起混元两仪唢呐护住远神,召来小吉祥碑,缩成盾牌大小握在另一只手中,一副武装到牙齿的模样,示威地向姬侯呲牙一笑: “虚虚实实、实可虚之,虚可实之,确是一招好棋,可是,这儿是大雍,他们能够动用的力量有限,一共只有那么多力,用在王宫,这里便无法兼顾,所谓妙计,也就不堪一击了。” 姬侯脸色一变,强自镇定,打个哈哈道:“陈大夫说的有理,赶紧挫败叛乱,自可证明本侯的清白。如果守御陈府需要帮助,小女也可为陈大夫助拳。” 月酌听陈玄丘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道理,自己振翅来去,也不可瞬息之间,还是先去王宫看看为宜,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月酌便道:“既如此,老夫且去王宫看看,也不知道小孔搞什么鬼,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月酌抱怨着,便腾空而起,直向王宫飞去。 后宅里,妲己正往前宅奔跑,眼见一道紫焰腾空而起,直奔王宫。 妲己只抬头看了一眼,也未多想,便继续往前跑。 不料,月酌一走,受他威压笼罩的气息一散,一抹神念陡然闯入,钻进了她的识海。 妲己正往前跑,却似中了定身法儿,一下子定在那里,一条腿还迈在空中。 在妲己识海之中,陡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三缕长髯,道骨仙风,正是王青阳。只是看起来比王青阳年轻了二十岁,显得有些俊逸。 妲己又惊又怒,骇然道:“主人!” 妲己还是头一次在自己的识海中见到王青阳,以妲己现在的见识,自然明白这不是神念传音,这是王青阳在她识海中种下的分神。 在他人识海中种下分神是什么意思? 它就相当于在你体内加入了第二灵魂,而且关键时刻,它可以完全接管整个身体,将你当成一个傀儡。 妲己现在一身本领也是不弱,尤其身为天狐一族,对于神魂方面力量的掌握先天有优势,她当然清楚被人种下分神,自己就几成他人傀儡。 这种事情,纵然是她绝对信任的主人,她也不可能答应并配合。可这分神竟在她的体内,并且一直没有启动,这是什么时候对她做的手脚? 只能是在她极幼小的时候,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的时候。 所以,纵然她把王青阳视为主人,一俟察觉王青阳在自己身上做了这样的手脚,也是惊怒交加。 王青阳屡次派人联系妲己都没结果,方才试着联系镜乔,竟然也断了联系,他不清楚此间情况,终于动用了他的杀手锏,启动了他十八年前,在妲己身上种下的分神 十八年来,这道分神一直沉睡在妲己的识海里,从未苏醒。 直到方才,月酌离开,镇压之力消失,王青阳神念侵入,这才唤醒沉睡在妲己识海中的分神。 他也知道,分神一现身,妲己就会明白自己对她不怀好意,从此必然离心离德,不管他讲出什么理由。 纵然是生身父亲,哪个儿女情愿父亲的灵魂附着在自己身上,让他毫无任何秘密可言? 可王青阳所图甚大,他觉得趁着难民潮发作,可以毕全功于一役,所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妲己识海中的王青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老。 这是分神与主神沟通合一,相互传递所知的信息,并重新与主神融合,必然依着主神的一切发生成长变化的缘故。 在妲己的识海之中,这一切还算缓慢,而在现实世界中,妲己只是抬腿欲迈的时候,整个身子微微卡顿了一刹罢了。 识海中,苏醒的分神迅速掌握了妲己的所作所为,远在奉常寺中的王青阳自然也知道了这一切。 他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冷笑道:“幸亏老夫十八年前留了一手,天狐一族,狡黠成性,果然不可信任。” 妲己惊怒地道:“主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在我的识海中种下元神?” 识海中的王青阳诡异地一笑:“你不需要知道。背叛老夫,等你回来,老夫自会对你予以惩罚!现在,你要先为老夫做一件事。” “我不!放开我!我不要做傀儡……” 识海就是一个人最后的堡垒,此处早早被一道分神占据,妲己如何相抗? 当她愤怒地拒绝的时候,面前的王青阳厉目一瞪,化作铺天盖地的识海潮汐,向她猛扑过去,妲己的本体意识顿时被淹没其中。 她没有完全迷失自己,亏得她是天狐一族,才能在这样根本无可抵御的攻击下,仍能保持一丝本体意识。 可是此时她的意识就像万顷波涛中的一叶扁舟,随着那巨浪汹涌澎湃,她能知道在发生什么,知道这洪流将涌向何处,却无力左右它的走向。 娜扎追过来,就见“子襟”小跑着,忽然在抬起右腿的时候,微微地顿了一下,然后就继续向前跑去。 这只是一刹那的停顿,娜扎不以为然,马上追了上去。 PS:今天又奔波赶路,下午方才安定码字,下一章稍晚些 第234章 猝然出手 陈玄丘眼见月酌离开,淡定地看了姬侯一眼,笑道:“南子姑娘,浅陌姑娘,还请看护好姬侯,切勿离开这个院子。外边乱的很,不小心伤到姬侯,那就不好了。” 陈玄丘确实不太担心,他判断过了,姬侯从姬国调人来,力量必然在精而不在多,没多少人,所以他们才充分利用难民。 可难民是一团散沙,声势看起来很浩大,实际力量却没多少。而李镜,想必已经调了大军入城弹压。 身拥多件法宝的陈玄丘自忖算是一份难缠的力量,他身边又有娜扎,虽然年岁不大,也是个高手。 宫里那边,显然是对方目前更在意的目标,毕竟殷受一旦死了,这边的问题也就等于是解决了。 月酌和孔九翎两大高手驻防王宫的话,一定固若金汤,如能当场打死对方几个高手,更能削弱敌方的力量。 而他这边,至少支撑一段时间问题不大,毕竟姬侯现在不良于行,想带他走也不容易。 陈玄丘算的很好,其实也很准确。他预防的力量中,就包括了敌我难料的子襟还有她背后的力量。 只是,陈玄丘一直觉得这股力量不会太强大,而且是见不得人的力量。却从不曾想到,子襟的幕后主使,竟是太常寺这股强大力量的领袖。 不是陈玄丘大意,实在是他纵然猜到四百多年下来,纵然是奉常寺这样的地方,也不免出现蠹虫败类。 可奉常寺是与大雍休戚与共的。奉常寺的领袖,又怎么可能做他自己的掘墓人? 玉衡跟在陈玄丘身边,见他头顶悬着一杆毫光隐隐的唢呐,身周旋转着一只紫光烁烁的葫芦,左手一只碑状的盾牌,右手一口定神鞭,不禁失笑:“陈大夫,如此如临大敌,似乎……把玉某也防范在内了吧?” 陈玄丘还真没怀疑到王青阳身上,他怀疑的人里,这玉少祝是个重点。 但陈玄丘自然不会当面说破,他笑吟吟地道:“玉少祝玩笑了,足下是奉常寺派来攘助陈某的。而奉常寺与我大雍休戚与共。因为大雍在,才有奉常寺,我怎么会怀疑奉常寺第一少祝神官呢。” 玉衡微微一笑,一语双关地道:“陈大夫纵是防着我,也是应该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小心无大错。” 他刚说到这里,妲己就从远处跑了过来。 纵然跑得甚急,不太注意身姿,仍是轻盈飘逸,仿佛仙子。 陈玄丘看得赏心悦目,她真是妲己吗?如果她真是老爹给我定下的娃娃亲,我那老爹还真有眼光咧。 …… 奉常寺上空,一张神念织成的大网正在缓缓成形,神殿中,三座周天大阵中,一千零八十名神官仍在颂念经念咒。 安知命和宁尘两位亚祝端坐榻上,闭目凝神,控制着空中渐渐成形的“天罗”。 此时,即便一个凡人抬头看去,也能看到奉常寺上空隐隐有金光闪烁,那是神念凝结成网,渐渐有若实质。 但网丝很细,肉眼凡胎在地面上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阳光照在其上,偶尔反射的金光。 安知命感觉到共同主持大阵的太祝王青阳似乎神念飞离了,不过,他只当王青阳是放心不下,利用神念观察中京城中动静。 既然王青阳那边控制的力道弱了,他很自觉地加强了自己的输入,维护着空中“天罗”的稳定。 …… “主人怎么让月酌前辈走了。” 妲己看见陈玄丘,这才放慢了脚步,焦急地道:“这很明显是调虎离山嘛。月酌前辈一走,恐怕攻击这里的真正力量,马上就会出现了。” 陈玄丘道:“王子启和王子衍暗中蓄积的力量有限,否则早被先王发现了。之前那个刺师又被我们废了,他们没有多少实力。 至于姬国,千里迢迢,远赴中京,人手不会充足的。” 妲己摇头道:“那可未必!” 她这句话一出口,脑后就飞起一枚弦月形状的银色飞轮,呼啸着斩向陈玄丘。 识海之中,妲己悲呼一声:“不!” 可惜,她左右不了。 她的神念被那庞大无比的意念力所作用,如同傀儡一般,只能接受指令,发出了自己的心月轮。 接着她就向前冲去,右手一扬,一串红蓝相间可以直冲灵魂的神念之力落向陈玄丘头顶,左手一挥,蜃蟒鞭夭矫如龙,飞腾而出。 兽耳顿现,狐尾蓬然,一双金色的竖瞳也露出嗜血的残忍。 真正的天狐妲己,再现人间。 飞斩而至的心月轮被紫皮葫芦一挡,铿地一声旋飞到半空。 那串红蓝相间,可以迷惑神魂的光环落下,却无声无息地被那混元两仪唢呐吸收了。 那唢呐悬在空中,摇摆了两下,自行发出了一道高亢的唢呐声,似乎很喜欢被它吞噬的力量。 而那拦腰卷至的蜃蟒鞭,却被一旁的玉少祝突然出剑,如同击在了蛇的七寸上,软塌塌地落下。 “果然是你!”陈玄丘惊呼一声! “你是叛徒!”娜扎和妲己同时惊叫一声。 娜扎又惊又怒地叫了一声,指的是妲己是叛徒。 妲己又惊又怒地叫了一声,却是她识海之中的王青阳说话。 王青阳早已授意玉衡里应外合,可方才玉衡不但没有趁机向陈玄丘出手,反而替陈玄丘挡开了一鞭。 以王青阳的精明,立即就明白镜乔为何断了联系。 这个玉衡,果然是陈道韵的余孽! 当初就不该心存侥幸,留他性命。 王青阳恨极,驱使妲己,迈开天狐步,如舞如蹈,飘忽不定地扑向陈玄丘。 陈玄丘疾退,手中定神鞭一扬,眩晕、虚弱、禁锢、迟缓几种作用相继施出,落在妲己身上,同时大叫道:“妲己,不要动手,我是你男人!” 陈玄丘其实想说,我是你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君,但是太也绕嘴。 反正她若是知道这幼时婚约,一听也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若是不知道,说的再清楚也于事无补。 娜扎听了一呆:“咦?他们两个什么时候睡过了?我盯得那么紧,他们不该有机会的呀?” PS:第三章稍晚些 第235章 险死环生 妲己也是一呆,此时妲己的元神受到眩晕、虚弱、禁锢、迟缓一连几种负面力量的影响,昏昏沉沉的,陈玄丘的话她听在了耳中,却没往心里想。 王青阳的分神未受到定神鞭的作用,对妲己身体的掌控力进一步加强了,听了这句话,却是心念一动。 本来他驱使妲己扑向陈玄丘时,还注意着自我保护,这时却突然放开防御,全力进攻,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 他不明白陈玄丘说他是妲己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之前他搜寻接收妲己的记忆,并没有发现两人已经发生过亲密关系,自幼就被他抱养离开亲生母亲的妲己也根本不知道婚约的存在。 但是,这并不妨碍王青阳充分利用这一点。 陈玄丘,应该不会伤害妲己的吧? 王青阳赌对了,陈玄丘眼见妲己凶狠地扑来,空中的心月轮也应声攻下,却不肯一鞭抽在妲己身上。 这条鞭怕不有七八十斤重,抡起来就得几百斤的力量,就妲己那么细的腰杆儿,被他一鞭抽下去,还不得把人都抽成两截? 这可是与自己有婚约的女人啊! 且不说将来会不会娶她为妻,陈玄丘终究是不忍伤害。 可是,交手之际,心存犹豫,虽只电光石火、刹那之间,已经足以给自己留下致命的破绽。 控制着妲己的王青阳一见机会难得,立即将自己的神念力量毫无保留地注入妲己的神念。 刹那之间,令妲己的神念无经壮大,竟尔提前施展出了天狐第二尾出现后才能拥有的神通。 分神! 神念一分,空中的心月轮登时化作两轮,一轮被紫皮葫芦再度击飞,另外一道锐利无匹的飞轮,却是趁机斩向了陈玄丘的脖颈。 陈玄丘虽有碑盾在手,可飞刃已及体,如何来得及回防? 心月轮至,陈玄丘、娜扎、玉衡同时心中一惨,但他们三个无论是谁,都来不及阻止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飞轮了。 除了……妲己自己。 妲己的神念受制于王青阳,根本摆脱不得。 但是,刚才妲己攻击陈玄丘,发出的灵魂光环,却被混元两仪唢呐一口吞掉了,还打了个“饱嗝儿”。 妲己意识到这支唢呐应该是专门克制神魂意念的法宝。 她此刻受制于王青阳,做不出违抗王青阳的指令。 但她如果是攻击陈玄丘,却是正合王青阳心意,不会受到禁制。 妲己神念一动,脚下灵狐步,手腕天狐舞,一串串红蓝相音的灵魂光环不要钱地向陈玄丘砸去。 混元两仪唢呐贪吃的很,原本只是慵懒地等着食物上门,可那灵魂光环偏偏射歪了。 混元两仪唢呐跟贪吃蛇似的,一路追着吞噬灵魂光环,正好飞近陈玄丘的脖颈,“铿”地一声,心月轮至,击中了混元两仪唢呐。 混元两仪唢呐是魂念至宝,对付物理攻击可不像刚才那么从容,被砍得一歪,划破了陈玄丘颈间的衣领,将拴着“价值连城”玉佩的绳子扯断,一块玉佩飞上了半空。 “啊!” 陈玄丘和妲己同时痛呼。 陈玄丘的脖子被那道细绳儿勒破了,所以痛呼。 而妲己却是因为心月轮击中唢呐时,上面附着的神念被混元两仪唢呐发出的震慑神魂的力量反击了一下。 妲己神魂受创,一声痛呼,便喷出了一口鲜血。 王青阳的神念注入妲己的神念,一样受到了混元两仪唢呐摧枯拉朽一般的神念攻击。 他看到陈玄丘颈间飞起一样东西,刚刚驱使妲己将那玉佩握在手中,一股庞大无匹、精纯无比的神念力量便汹涌而至。 王青阳的神念就像巨浪撞在了一座大山上,砰然一声巨响,掀起滔天巨浪。 王青阳种在妲己心中的分神,毕竟不是这本体生出的神念,无根神念,竟尔在重创之后,被撞出了妲己的身体。 …… 奉常寺内,高坐上首的王青阳突然身子一震,“哇”地喷出一口鲜血。 左右亚祝一惊,同时睁开了眼睛。 王青阳长长地吁了口气,与本体割裂达十八年之久的那道分神,却是在此时入体,融入他的魂念。 神魂圆满,血气充盈,刚刚吐血受的伤势竟奇迹般痊愈,脸上重新现出血色。 “无妨,不要分神,凝聚天罗!” 王青阳暗暗懊恼,他实未想到陈玄丘竟有这样一件不可思议的宝贝,导致他十八年前就做下的手脚,糊里糊涂地被破解了。 原本他可以一生一生驭使妲己,哪怕她修成了九尾天狐,依旧要做他的奴隶,永世不得翻身,如今却被那只莫名其妙的唢呐给破解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也别无他法,只好继续凝聚天罗。不然,今日诸般举动,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陈府里,眼见陈玄丘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动,玉衡和娜扎提起的心卟嗵一声落回了肚里。但二人却也同时大怒,起了杀心。 玉衡一剑就刺向妲己的前胸,娜扎大吼一声,挺枪直刺妲己的后心。 “住手,要活的!” 陈玄丘大惊,手中定神鞭一扬,它除了附着其上的几种神异能力,本身也是一件极坚固的兵器,竟“铿”地一声,荡开了玉衡的长剑。 妲己此时神念受伤,昏昏沉沉,只是神念中那股附着其上,控制着她的那股力量突然消失,心中倒是有种莫名的轻松感。 她察觉到了身后的危险,因为尾巴根儿上的毛发都竖了起来。 妲己倒踩天狐步,一杆枪呼啸着刮面而过,嫩颊生痛。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大光其火的娜扎使枪为棍,又是一记,狠狠扫在妲己的后背上。 这一次,妲己再也避不过去了,被一棍扫飞出去,半空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脸色顿时淡若金纸。 “养不熟的白眼狼儿,敢杀我苏苏,死来!” 娜扎不依不饶,又心疼又气愤。 苏苏让他看着这个女人来着,他觉得他失职了! 娜扎一枪再度刺来,同时祭出了乾坤圈。 妲己此时不想恋战,她想弄清楚,从小被她视为主人、抚育她长大的那个人,为什么会如此对她? 而陈玄丘这边,她也一脑门的问号,可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那个气得毛都炸了的娜扎,疯了似的向她攻来。 妲己咬了咬牙,展开天狐步就逃了开去。 妲己的天狐步若是想逃时,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捉得住她的身影? 片刻之间,她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陈玄丘见她逃了,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这时陈率丘才察觉脖子火辣辣地疼。 陈玄丘伸手一摸,一条染了血的丝绳,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他从小戴在身上的那块镂刻着“价值连城”四字的玉佩,却是被仓惶逃走的妲己携走了。 PS:三更七千五求点赞、月票! 第236章 一网打尽 月酌紫焰升腾,大袖飘飘,径往王宫飞去。 王青阳端坐奉常寺神殿之上,神念扫视整个中京城,当他“看到”月酌飞抵王宫时,唇边顿时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王青阳突然连结几个手印,将“天罗”的控制权掌握手中。 天空中那张巨大的神念之网突然迅速收缩,原来还差一些才能凝成实质,但是现在由笼罩全城的范围缩小至一座宫城大小,神念凝聚,顿时金光灿烂,化作实质的金网。 “去!” 王青阳嗔目大喝,“天罗”自空中飞去,迅疾地飘向王宫上空。 孔九翎愤怒之下,虽是双目赤肿如桃,但身在敌军营中,不必顾忌敌我,手中一口大杆儿刀只管呼啸劈去,但凡来犯的兵器,便用五色神光刷走。 这只神兽发了疯,王子启和王子衍一行人如何能敌,欲待再用之前专门克制孔九翎的手段,但孔九翎已经上当一次,自然不会再任其摆布。 孔九翎有了防备,他们这手段便无法伤到孔九翎,被孔九翎杀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孔九翎杀得性起,举着一口大杆儿刀追杀不休。 便在此时,月酌老人飞身落到了他的身边。 孔九翎也没看清来人,一刀就劈了过去。 月酌飞身后退,急喝道:“蠢物,是我。” 孔九翎努力撩了撩眼皮,看清是月酌,“呸”了一声道:“你早不来晚不来,这时是来看我热闹的么?” 月酌大怒,喝道:“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咦?” 月酌老人刚骂了一句,忽然惊咦一声,抬头望去。 空中一张金色的大网飘然落下,网中的殷受、孔九翎、月酌、王舒窈、烛照秘卫,一个个似乎都成了网中之鱼。 首当其冲的是奉祀旗杆。 整个王宫,以它最高。 金色巨网落下,那细密织就的金丝露出的缝隙极小,简直就是一张“绝户网”,小鱼小虾也不漏过。 网丝过处,那旗杆吊斗应声而碎,裂成了被网丝整齐切割的几块落下。 紧接着是奉天殿,整个大雍王宫,这是最高的一幢建筑,那金色琉璃顶被金网落下,顿时也变成一片片碎片,哗啦啦落下。 “嗡~~~” 王宫的护法大阵在奉天殿顶破碎的刹那启动,一圈圈白色涟漪荡漾升空,迎向那张落下的金色巨网“天网”。 但是,它似乎并不能阻止这样一件特殊的武器,就像网落在水中,它只起到了一定的阻碍作用,让那网落下的速度缓慢了一些,却无法将它挡在空中。 “哈哈哈哈,大事谐矣,我们退。” 王舒窈放声大笑,立即倒身纵去。 她虽然说了句退,但她只管自己退走,对那些姬国剑士理也不理。 那些人倒也想走,可是被烛照秘卫缠住,又如何离得开? 这些烛照秘卫练就赤炎焚心坎离神功,又有一手精绝的剑术。其实仅是如此的话,这些姬国剑士也未必不能抵敌。 毕竟,“蝉禅”比“烛照”的选拔、修炼条件更难,而他们都算是“蝉禅”的“预备役”,已经具备“蝉禅”的基本境界。 可是,“烛照”有一招可以短时间内大幅提高自身道行的绝技“烛照天下”。 施展这一招时,施术者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透支他的力量,使之顷刻间将战力翻两至五倍不等,代价则是控制不住突然磅礴的坎离神火,会把自己烧成灰烬。 但这些寺人都是悍不畏死的,已不只一人眼见自己从小生活、成长的王宫被烧得遍地狼籍,对手又十分难缠,悍然动用了“烛照天下”和敌人同归于尽。 如今王舒窈甩下一句漂亮话便逃之夭夭,丢下那些剑士不管,其他人根本没有一个能脱身逃走,俱被拦截下来。 白发苍苍的赤公公抬头望天,攸然色变,惊怒交加地喝道:“这是‘天罗’,奉常寺要反了么?” 月酌在前宫看到‘天罗’落下,也是骇然变色。以他的神通,来得及逃走,可是王宫怎么办? 王太后及一应先王妃嫔还没迁出宫去,大雍天子还在寝殿…… 月酌大吼一声,腾空而起,重又化作本体,只是身形凝缩了许多,双翼展开,紫焰升腾,竟然迎向那无坚不摧的“天罗。” 天罗被月酌一顶,那升腾的紫焰竟然抵住了金色的网丝,使之没有继续落下。 月酌奋起余勇,向上缓缓飞翔,一时间冲起百丈之高,金丝与紫焰相触,发出滋滋的声音。 被紫焰消耗毁掉的金丝由于奉常寺那边神念的不断补充,毁而复生,如此往复。紫焰看起来也会被金丝消耗,它的颜色和升腾的力量也在一点点流逝着。 不过,王宫的大宫荡漾着一圈圈圣洁的乳白色光晕,对他似乎也有增益作用。 “什么情况?” 眼睛上像贴了两枚桃子似的孔九翎抬头仰望,见看不清楚,伸手扒拉了一下眼皮,这才看清情况的危急。 “月酌老儿不要慌,我来救你。” 孔九翎腾空而起,身形一摇,化作一只巨大的孔雀,尾翼缓缓张开,姹紫嫣红,绚烂无比,五色神光冲宵而起。 可那号称无物不刷的五色神光,却也不能做到万物皆可刷,这神念形成的“天罗”,五色神光对它竟不起作用。 由于月酌老人顶住了“天罗”,巨网的四面八方缓缓落下,扣在了王宫四面,将整座王宫笼罩其中。 此时月酌虽然顶在空中,但“天罗”垂挂,整座王宫都被巨网网住,已经没人可以逃脱。 月酌若顶不住,“天罗”落下,整个王宫将似被激光束交错形成的网格一般切得稀碎。 王青阳心中无比快意,虽然精心培养的妲己失去了掌控,但今日功成,有没有妲己也无所谓了。 他苦心谋划之下,若这一计成了,整座王宫将不复存在,殷受要被切碎,王子启和王子衍也要被切碎,殷氏王族要么捧一个少不更事的嫡宗少年天子出来,要么诸旁支王族为了王位你争我夺,自相残杀。 无论是哪种局面出现,大雍都将陷入严重的内乱。 他再救了姬侯回去,立即发兵讨伐大雍,这首功就是他的,就算姜飞熊也抢不走。 姜飞熊? 哼!哼哼! 得意之下,王青阳冷笑连连。 他和姜飞熊无疑是一伙儿的,但是他们之间又是竞争的关系。 王青阳就像一位派驻地方的封疆大吏,大战将起,他正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 这时,上边却又派了个钦差做监军,对他指手划脚不说,真打了胜仗,首功还是人家的。 王青阳是个说上句说惯了的人,岂能甘心被人骑在头上? 这顺天功德,他要抢走那最大的一份。 “就在此时!”南子将大雍王宫上空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眼见雍天子受困,两大护国神兽亦受困其中,登时精神大振。 南子一声娇叱,与浅陌一左一右,驾起姬侯就走。 当啷啷……,院子里,一根拐棍儿倒在地上,跳跃了几下。 …… “女儿啊,不可轻举妄动。王室相争,不是我们家可以干涉的,只要是姓殷的做大王,谁做对咱安家还不是一样?” “爹,你不懂,我给天子上了密奏,咱们已经跟当今天子绑在一起了。天子若是驾崩,我们平阳侯府也要陪葬。 让女儿去吧,若是大王洪福齐天,平阳侯府率先勤王,便是一份泼天的大功德。若是大王气数已尽,我平阳侯府为天子殉葬便是!” 安婷也看到了王宫那边的异象,她再也按捺不得,一把推开苦苦劝阻的老父,披甲戴胄,手持一杆白蜡杆儿的长矛,骑了匹四蹄踏雪,领着家将,便向王宫疾驰而去。 这小娘儿风流成性,裙带子不紧,除此之外,倒是颇有可取之处,脾气秉性不让须眉。 太师府,谈太师早早便注意到了城中各种的骚乱,但他囿于身份,一时却不便出面。 他是奉常寺的精神领袖,而奉常寺是代天执罚、卫护大雍的力量。是对外,而非对内的。 这有点像军人和警察的区别,所以王室内部之争,奉常寺是不方便站队的。以他的身份,出面影响太大,牵涉的层面也太多。 可是,“天罗”一出,谈太师攸然色变。 作为奉常寺的精神领袖,他都不方便干涉殷氏王族内乱之争,奉常寺竟悍然出手? 谈太师惊怒交加,旁人不知“天罗”的厉害,他又岂能不知? 谈太师情知自己此刻就是赶去王宫也无济于事,唯有找到执网人,是以驾起一团遁光,便往奉常寺扑去。 摩诃萨守在茗儿闺阁之外,神念扫过,眼见得满城纷乱,一波三折,简直比一出大戏还精彩。 摩诃萨正叹为观止之际,闺阁之中突然想起金戈之音,似有剑气激荡四射,与此同时,有朵朵碗大的真气所花的金莲自闺阁上空无源自生,飘然落下。 摩诃萨大喜,亢然叫道:“吾徒功法融合大成矣,哈哈哈哈……” 陈玄丘府上,玉衡眼见得一片天罗罩向王宫,双目微微一张,似有电芒激射。 他手指往戒指上轻轻一抹,奉常寺神殿内,突然便有一声激越的长鸣,那是王青阳手边的惊神磬,竟不敲自鸣。 随着这一声悠扬绵绵的磬鸣,三座周天大阵,一千零八十名正闭目颂咒的黑袍神官中,霍然有一双双眼睛蓦地张开,杀气四溢。 PS:啧!这几章我都觉得无比精采,但凡识货的谁不叫个好!这不比坐个车聚个会送个孩子上学到处被打脸再装逼难百百倍强万倍啊,哎,我太佩服自己了!^_^ 第237章 亵渎 三座周天大阵,瞬间土崩瓦解。 无数道奇光从三座周天大阵中射向王青阳。 整个大殿,顿时一片哗然。 安知命和宁尘从未想到,在奉常寺内部,竟会发生这样的咄咄怪事。 他们二人微微一惊时,数道法术神通已自他们面前掠过,射向端坐凝神,控制着“天罗”的王青阳。 王青阳将一千零八十名奉常神官的神念与自己联系在一起,通过他操纵着整张“天罗”。 可如今,至少有一百多道神念脱离了“天罗“,转而直接向王青阳本人发起了攻击。 由于他们的神念本来是联系在一起的,这种偷袭简直防不胜防。 就像王青阳在妲己识海种下自己的分神一样,根本叫人无从反抗。 可是,王青阳居然防住了。 就只在刹那之间,王青阳的双目霍然张开,一抹森寒之意在他眸中生起。 在他睁眼的一刹那,所有的神念便被他的神识慧剑一剑斩断,所有与他联系起来的神念瞬间便被切断。 神断一断,原本疾射于空的一道道“神念之箭“顿时化作虚无,消散于空。 “刘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常游巡,你为何向太祝出手?” 大殿上,无数的神官惊怒交加,愤怒地质问着他们的同门、师友和长辈们。 但是,那发起攻击的一百多名神官却没有一个回答他们,这一百多个神官,只是静静地站起,握紧了他们的剑,冷冷地盯着神殿最高处端坐的王青阳。 这些神官,最年轻的也有近四十岁了。 王青阳只是目光一扫,便已心中了然。 他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果然还有,果然还有啊,老夫还以为,陈道韵的余孽,早已被全部清洗了呢,想不到竟有这么多的漏网之鱼,而且很多都已在我奉常寺担任了高阶神官。” 安知命身子一顿,骇然道:“他们是……陈道韵的人?” 陈道韵这个名字,一直以来都是奉常寺的禁忌,但是今天,却被他们再次当众提起了。 人群中顿时有些神官恍然起来,原来这些大胆攻击太祝的,竟然是那个叛徒陈道韵的追随者? 陈道韵都死了十八年之久了吧,想不到他们对陈道韵竟然如此忠心耿耿。 时至今日,还不死心,竟然向太祝发起了挑战。 汤唯汤少祝站在前面,错愕地看着一个个肃立在那里的师长,其中许多都是曾经让他无比钦佩的前辈。 汤唯愤怒地质问道:“你们……怎么会追随陈道韵那个叛徒?你们居然会背叛奉常寺?” “背叛奉常寺的,不是他们,而是王青阳!”随着声音,一个黑袍神官按着肋下的剑,从神殿的大门口昂然而入。一步一步不缓不疾。 大殿上顿时一阵哗然,来人正是当今奉常寺四大少祝之首的玉衡。 这算什么? 奉常寺首席少祝的位子风水不好么? 坐上这个位置就容易长出反骨来? 怎么前任首席少祝陈道韵反了,现任首席少祝玉衡也反了? 汤唯怒极,厉声喝道:“玉衡!你也背叛了奉常寺?” 王青阳看到脸色铁青的汤唯,心中稍感宽慰,好在,声名已经盖过玉衡,即将成为新一任首席少祝的汤唯,至少还是对奉常寺忠心耿耿的。 玉衡瞥了汤唯一眼,淡淡笑道:“汤少祝,你别傻了。我怎么会背叛奉常寺?背叛奉常寺的,是王青阳!” “荒唐!” “不信么,那么你可以问问你的王太祝,他布下周天大阵,集结众神官的神念,凝结成‘天罗’,并把它罩向大雍王宫,意欲何为?” 整个神殿上再度哗然,汤少祝震惊地道:“天罗?难道不是地网么?” 玉衡是奉常寺中人,天罗一降,他就知道,要破天罗,唯有去奉常寺。 此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立即飞也似的直奔奉常寺了。 相比于那个姬侯是不是会趁机逃掉,显然不及解决奉常寺这边的事情重要。 天罗与地网,从外形到运用,其实都大同小异。 所以众神官包括在王青阳分神期间,替他主持了一阵子法阵的安知命,都不知道在奉常寺上空缓缓凝结成形的金丝之网,不是“地网”,而是“天罗”。 地网,只束缚,不杀人。 天罗,只管杀人,粉碎笼罩下的一切。 一念杀人,一念生人,天罗地网的转化,也只在主持法阵者一念之间。 汤少祝震惊地看向王青阳,道:“太祝,玉少祝说的话,可是真的?” 王青阳淡淡一笑,道:“叛徒所言,何足为信。这个玉衡,乃是陈道韵的余孽。老夫有意钓他们出来,为我奉常寺清理门户!” 宁尘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玉衡如果无所凭恃,他既然反了,为何不逃,却来自投罗网? 玉衡说太祝以“天罗”笼罩大雍王宫,究竟是真是假? 其实,宁尘是不大相信这个说法的。 奉常寺是天庭在人间的代言人,而太祝就是这个代言组织的最高领袖。 换而言之,他就是神在人间的第一代言人。 奉常寺依附大雍而立,所以,奉常寺的利益,神在人间的第一代言人的利益,都是和大雍天下绑定在一起的。 因此,谁都可以反大雍,奉常寺太祝为什么要反?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 因而,宁尘此时还是坚定站在王青阳一边的。 但是,他与玉衡也是相交甚厚,深知玉衡的为人。 玉衡竟然是叛徒陈道韵的同党,这的确出乎宁尘意外。 但一个人的立场可以变,一个人的脾气秉性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他相信玉衡不会说谎。 他认为王青阳不会背叛他自己,他也相信以玉衡的为人绝不会无中生有,可两人的说辞……,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宁尘一转念的功夫,王青阳已然拂袖而起,须飞发扬,舌绽春雷般大喝道:“尽诛叛逆!” 立时,一千零八十名神官中,迅速跳出数百名神官,将分散站立的一百多名涅槃组织的叛逆包围在中间。 这些应声而起的神官大多都很年轻,最年长的也不过二十多岁,显然都是这些年来,王青阳培养的新鲜血液。 整个大殿上,顿时分成了三个部分:王青阳派,涅槃派、还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派。 大殿上,还有近一半的神官茫然地站在那里,一动没动。 他们既不是涅槃组织的人,也不是王青阳培养的亲信。 他们之中,有新人,也有老人,都是如汤唯一般,抱着一个崇高的信念加入奉常寺,虔诚修行的神官。 他们根本不知道陈道韵当年究竟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们只知道陈道韵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他们知道他们应该听从王太祝的命令动手杀人,可眼前这些人,是他们的师兄弟,甚至是他们的师叔、师伯、师父。 他们如何能够仅仅因为一句说辞,完全不清楚他们做了些什么,便立时刀兵相向? 刀光剑影,同门相阋。 神殿上,涅槃余孽与王青阳培养的奉常新血厮杀在了一起。 “吃瓜群众”们迅速退向一边,避开了主战场。 不然,大家都是一样的服饰,谁也无法辨识你的立场,必然被裹挟其中,打上一场糊涂仗。 玉衡单人独剑,盯着王青阳,一面缓缓而上,一面拔剑出鞘。 玉衡沉声说道:“王青阳,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对大雍下毒手。但是,安亚祝、宁亚祝,玉某纵与你们立场不同,我的人品,你们应该信得过。 我不求两位站到我一边。我只求两位,心中多一分警醒,提防着他。这个王青阳,伪装不了多久!” 王青阳冷笑道:“当初我就知道,陈道韵的余孽清洗的并不干净。但彼时奉常寺已元气大伤,安亚祝和宁亚祝也劝我顾全大局。老夫只好暂且隐忍。 想不到你们处心积虑,终在今日发动。玉衡,你棋差一招啊,若非你在陈玄丘府上杀死你的大弟子镜乔,又拦截老夫诛杀奸佞陈玄丘的那一记杀招,使老夫提前生起了警觉,方才必然全无防备,被你们这些涅槃余孽所杀。” 王青阳双袖一拂,鼓荡于空,仿佛一对巨大的蝙蝠翅膀:“来吧!今日老夫就将你涅槃余孽一网打说,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汤少祝悲愤地瞪着玉衡。 他所敬仰、尊重的前辈,居然背弃了奉常寺! 做为一个自幼苦修、虔诚至极的神官,他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 汤少祝咬了咬牙,握紧剑柄,一个箭步拦在了王青阳的前面。 玉衡脚步一顿,沉声道:“汤唯,你要与我动手?” 汤少祝痛心地道:“汤唯早有誓言,一生虔诚于神明,但有亵渎神明者,便是九天十地,亦追杀到底绝不放过!你在奉常殿上试图挑衅太祝,何异于亵渎神明?” 玉衡仰天大笑:“亵渎神明者,该杀?” “该杀!” “若是神明亵渎了神明呢?” “什么?” 汤唯一呆,玉衡已然一剑扫了过去。 “执天道、化万法……” “生阴阳、转乾坤……”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法由心生,生生不息……” 两个人修的都是一样的神术,剑术也是系出同门,对彼此的功法都了如指掌,这一番打斗自然是格外的精彩好看。 就连二人念咒借法,都是你说上句,我说下句,简直像是两个人心意相通似的。 奉常寺高阶神官们都说,汤唯是奉常寺里继陈道韵之后第一天才。 汤唯也不负天才神官之名,游走天下,真正做到了但凡亵渎神明者,便是追个上天入地,也绝不放过,因而闯下了赫赫威名。 很多奉常寺中中人都认为,现在汤唯在神术的运用上,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过了有首席少祝之称的玉衡。 但是此刻这一番打斗,他们才明白,姜还是老的辣,玉衡以前是藏拙了。 、汤唯在玉衡面前不但没有占到便宜,竟还隐隐落了下风。 而玉衡……当年在陈道韵面前,功法较量却是天壤之别啊! 这么算起来,汤少祝这个所谓的天才神官,较之陈道韵那个不世出的天才神官,差距岂非也是有如云泥? “一行咒,二行法……”汤少祝一边以犀利的法剑攻击玉少祝,一面沉声吟出了法咒。 不料,玉衡竟也同时吟出了法咒,而且,他吟咒行功的速度,明显比汤少祝更快。 虽然只是快了一刹那,还没有到达可以默发神通的地步,但是已经足够了。 只是快了一刹那,两道如炬的神光便抢先一步由其二目射出,激光一般射向汤少祝。 “法眼如……” “炬“字还没出口,赤红激光已到。 汤少祝大吃一惊,手中法剑扬起,准确地挡住了两道赤红色的神光。 但是他手中的剑,立即便一片通红,继而化作铁水,淋漓落地。 汤少祝也如遭雷殛,大叫一声,仰面飞了出去。 王青阳白眉一动,大袖立即如云龙般飞出,卷向汤唯。 此人忠心耿耿,更是少年第一神官,是他奉常寺的牌面,能救则救。 不然他这个奉常太祝当得也太没脸了。 汤唯身在空中,眼看要被玉衡的“法眼如炬”烧成灰烬,王青阳的大袖已然飞到,拦腰一裹,便把他扯向身边。 玉衡目中射出的两道奇光险之又险地贴着汤唯的脚底擦了过去。 “炬!” 汤唯刚被大袖扯到王青阳身边,他的口中突然斩钉截铁,凛凛似金石刀般吐出了一个“炬”字。 “炬”字一出,两道奇光陡然射出,随着汤少祝抬起的双眸,笔直地刺向王青阳的胸膛。 而玉衡的“法眼如炬”已行将用尽,在最后时刻,它只左右一扫,把安知命和宁尘两位亚祝挡了一挡。 两道奇光对王青阳透胸而入,又从他的背后射出,把他身后的云床轰得蓬然炸碎开来。 王青阳大叫一声,刚刚松开的云袖猛然一紧,奋力向外一甩。 那一紧一松的力道,就是一条成了精的大蟒蛇缠住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就箍断了汤少祝四根肋骨。 汤少祝飞旋在空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他的大笑却在整个神殿上空轰然回荡:“神明亵渎了神明,亦可杀!” PS:这章四千字,诸君莫急,细品,您细品。这么多人物,这么一场大戏,还得多少跌宕多少反转呢。我就是一天十章,后边还是有扣,该抓心挠肝还是抓心挠肝,你说是不?稍安勿躁。 第238章 一波三折 变生肘腋,神殿中人再度目瞪口呆。 先后两任首席少祝都反了,公认的当下奉常寺第一天才,即将成为新一任首席少祝的汤唯,也反了。 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王青阳一翻手,便祭出一枚印章大小乌溜溜的物事,望空一抛,化作一口乌沉沉的大鼎,镇压在他的头顶。 从他胸口破开两个大洞,正要向四下炙烧开来的神目之火立即被禁锢在那儿。 可是,神目之火虽被禁锢,却在破开的洞口内继续燃烧着。 一个人,胸口被洞穿两个大洞,里边的内脏血肉清晰可辨,这种情况下居然有一团烈火在其中炙烧,这情形太也恐怖了。 有的人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嗅到了炙肉的香味儿。 王青阳有镇魔鼎镇压,胸口虽破开两个大洞,内有神火熊熊,痛苦不堪。却能支撑不死。 他痛苦的脸都扭取了,瞪视着落在地上,颤巍巍爬起的汤少祝,惊怒地道:“汤唯,你竟也是涅槃中人?” 汤唯缓缓站定,瞪视着王青阳,由于内腑受伤,嘴血沁出鲜血,英俊的脸庞苍白如纸。 他冷冷地道:“我是奉常寺中人,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宁尘惊骇的声音都发颤了:“汤少祝,你既仍把自己当成奉常寺中人,为何……为何要这么做?” 汤唯看了宁尘一眼,沉声道:“杯子脏了,要洗;锅子脏了,要刷;王青阳,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奉常寺的太祝了。” 安知命沉声道:“因为玉少祝方才所说的,王太祝把‘天罗’抛向了大雍王宫?” 汤唯摇了摇头,向他灿烂地一笑:“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攻击大雍王室。我等这个机会杀他,是为了十八年前的陈少祝。” 宁尘震怒而起,沉声道:“为了陈道韵?那个背叛了一手栽培他的奉常寺的叛徒,他究竟给你们下了什么药,你们竟百死无悔,追随于他?” “你不懂,你屁都不懂!” 玉衡和宁尘私交很好,所以此时说话也丝毫不给这位亚祝面子:“我曾试探过你,我不觉得你能承受真相,所以我没告诉过你。” 宁尘大怒:“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却想叫我相信你是对的?” 玉衡耸耸肩,无所谓地道:“你爱信不信,反正……他要死了。” 玉衡看向王青阳,此时神殿中已经没有人再交手,所有人都看向最上首。 那个胸膛上有两个血洞,每个血洞中都有一团火苗在燃烧,他却依然没死的男人,如见神魔。 “死的是你们,而不是老夫!” 王青阳怒吼,声若洪钟。 “老夫是奉常太祝,老夫是神明在人间的最高使者。老夫顺天应命,代天执罚,你们逆天行事,那就该死!” 王青阳咆哮着,双手缓缓张开,一口小剑在其双掌间出现,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突然“铿”地一声剑鸣,一口剑变成了十口剑,十口剑变成了百口剑,群剑冉冉升空,刹那之间,又化作千口利剑。 利剑千柄,剑尖尽皆指向并肩而立的玉少祝和汤少祝。 “万剑穿心!” 王青阳双手各捏剑指,狠狠向前一捺! 千口利剑化作两列,振鸣着射向二人。 这剑威势十足,虽然只是定准了二人胸口一点,显然是想让他们也跟自己一样,胸前破出一个大洞来,而没有用乱剑齐发之势。 可是看那凌厉的剑势,就算没有伤势在身的玉衡,只怕也捱不过三剑,更不要说身体受伤,摇摇欲坠的汤少祝了。 “保护玉少祝!” “保护汤少祝!” 涅槃中人大呼,百余人纵身扑上,欲硬接利剑。 宁尘身躯一颤,轻呼一声:“千机剑!” 千机剑,奉常寺镇寺三宝之一,自十八年前杀陈道韵、苏护、苏青窈一战,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镇守之宝。 “统统给我住手!” 神殿外陡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大喝,一道人影裹挟着一股飓风呼啸而至,撞开玉衡和汤唯,稳稳地落在地上。 玉衡和汤唯正准备应对迎面刺来的千机剑,随时待动的状态,有什么风吹草动,本该立时做出反应的,竟然根本来不及应对此人,被他狠狠撞开,极其狼狈。 安知命和宁尘,乃至玉衡、汤唯等人齐声惊呼:“谈太师!” 话犹未了,两列利剑已经连珠一般射向谈太师。 众人又是一声惊呼。 历任太师,都是奉常寺的精神领袖。 这要是奉常寺的领袖,用奉常寺的镇寺之宝千机剑,把奉常寺的精神领袖射一个千疮百孔,这乐子就闹大了。 现在的奉常寺因为连续三个首席少祝造反,已经威严扫地,再死个太师,那真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尤其是一直受到奉常寺节制的各大修行宗门,怕不美出鼻涕泡来? 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人来得及阻止了,除非王青阳罢手。 但是,王青阳目光一凝,不但没有罢手,那两列利剑,却以更快的速度射向谈太师。 利剑连珠,仿佛连结成了两道电光。 似乎,谈太师冷哼了一声。 没有人真的听到他冷哼,但他只是眉头一皱,气势撼动,整个神殿中上千号人心头都是一沉,仿佛听到了他发自灵魂深处的一声冷哼。 然后,谈太师就伸出了双手,双手握拳,拇指朝上,向前一捺。 两枚拇指,两个指肚,迎向迎面刺来的两口利剑。 “叮叮叮叮……” 一口口利剑射在他的指肚上,再依次翻转向空,飞回王青阳头顶。 谈太师就那样站在那里,仿佛两道锋利的电光在他指肚间激射、翻飞,直到一千口利剑拱卫着中间乌沉沉的镇魔鼎,悬停在王青阳头顶。 谈太师缓缓收回双手,指肚处毫发无伤。 “指掌乾坤!” 王青阳目芒一缩。 其他人就更沉不住气了,因为“指掌乾坤”是一门大型道术。 奉常寺的道术与其他各修行宗门都不同,他们走的是借法的路子,是向神祗借用神通,因此需要一些特殊的咒语来沟通神明,借用神术。 这个沟通过程,就是诵念经咒的过程。 而默发,是每一个神官一生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可多年以来,他们从太祝王青阳身上,也只见过一些小型道术可以默发。 想不到,奉常寺第一高手,竟不是太祝王青阳,而是这位一直上朝站班涉迹世俗的谈太师。 谈太师缓缓收回双手,冷冷看向王青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知命和宁尘也满面狐疑地看向王青阳,他是有机会停止攻击的,就算一开始来不及停止,也没道理在明知攻击的人是谈太师后,仍然将千机剑的一击全部完成。 难不成,王太祝真的有问题? 王太祝见谈太师竟然淡定地抗住了这一击,也是暗暗心惊。 想狡辩已经不成了,毕竟刚才满怀杀意的一击确确实实是由谈太师承受了。 但他想到自己还有镇魔鼎在手,千机剑也还有八式攻击,方才只是第一式,心中又定了下来。 一鼎在手,防御无敌。 千机神剑,杀伐无双。 就算谈太师又能如何? 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手锏。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凭这一鼎一剑,杀光这殿上所有人。 王太祝轻叹道:“太师,我一直很敬重你。你不该来的。” 谈太师问道:“我为何不该来?” 王青阳道:“因为你来了,我就只能杀你。可我真的不想杀你。” 说到这里,王青阳双目一嗔,厉声大喝:“一鼎镇江山!” 他头顶乌沉沉一口巨鼎立即旋飞而起,往谈太师头顶镇压了过去。 王青阳双手结印,沉声一喝:“一剑之任!” 空中千口利剑铮铮声不绝,陡然合作一口巨大无比的长剑,呼啸一声便向谈太师刺去。 一剑出,风雷动。 殿上不少神官衣袂猎猎,连帽子都吹风了去,人都站不稳了,更不要说想上前做些什么。 一剑之威,声势如斯。 “四百多年前,第一任太师,首创奉常寺!” 谈太师踏前一步。 “奉常三宝,由我太师,传于奉常!” 谈太师嗔目大喝! “向本太师出手,谁给你的勇气?” 谈太师大袖一拂,就像一片云,向那空中的鼎,迎面的剑,飘然笼罩过去。 “袖里乾坤术!” 乌沉沉的镇魔鼎不见了,迎面劈来的如椽巨剑也不见了。 谈太师威风凛凛,如神祗临凡。 只凭一口大袖,就收了镇魔鼎和千机剑。 没了镇魔鼎的镇压,王青阳的心头火“轰”地一声就剧烈燃烧起来。 “啪啪啪” 王青阳在心头疾点几指,大喝道:“天地玄黄,阴阳妙法,束缚!” 登时一团金光将那神目之火束缚起来,但这束缚之力显然远不及镇魔鼎的镇压之力,那火焰左冲右突,似欲闯破束缚。 王青阳不敢怠慢,双袖一振,如蝙蝠展翅,凌空就向远处遁去。 他是奉常寺主,禁空法阵对他自然不起作用。 “我束缚不住神目之火的,最多一刻钟,我就要化为飞灰了!” 王青阳身在空中,心念急转,立时想到了他化身神秘人与姬国人马在朝阳峰上会唔时,见到的那个美人儿王舒窈。 当时他就看出,王舒窈身上死气浓郁,恐怕不但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而且是一具陈年老尸,只是她身上有一件拥有无限生机的异宝,将她的肉身保护了起来。 要想活命,必须得把那件异宝夺过来! 想至此处,空中的王青阳双袖一展,就像一只嗜血的飞天蝙蝠,迅疾无比,翩然飞去。 PS:求点赞、朋票! 第239章 蝉、螳螂、黄雀、弹弓子 无名潜入水下,便被一股汹涌的暗流摄入了地下,在无尽的黑暗和旋转中,无名渐渐气息将竭,他只道此番莽撞,终要窒息而死时,终于身子一轻,如烟花火箭一般向上冲起,一下子冒出了水面。 一下子浮出水面的无名大口地喘息着,当他的呼吸终于稍稍匀定时,看到眼前一幕,顿时一呆。 眼前是如诗如画的一个地方,竹篱茅屋、木桥桃花,野草葱绿,宛然仙境。 这里…… 奉常寺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 无名在奉常寺转悠很久了,这里的建筑庄严肃穆,所有的建筑乃至装饰风格,讲究的都是肃穆神圣,所有的一切都是方方正正,郑重严肃,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地方,实在大异其趣。 由于无名的突然涌现,池中的游鱼惊得一下子四散逃去。 其中却有一条体形最大的、一身鱼鳞呈金红色的大鲤鱼,躲到一片大荷叶下,鬼鬼祟祟探看几眼看,竟然甩开尾巴向无名游了过来。 “去去去,滚开!再捣乱炖了你!” 无名被那大鲤鱼拍了一尾巴,甩了一脸的水,有些懊恼地推了它一把。 大鲤鱼不肯走,鱼不惑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合他的眼缘,瞧着一点都不叫人害怕,还蛮亲切的。 于是,他又游了回来。 无名踩着水,游到岸边,正想悄悄潜上岸去,探看一下那屋中住的是什么人,那大鲤鱼忽然游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衣衫。 “你是不是想死?啊?你说,你是不是想死,你是想清蒸、红烧还是炙烤,小爷我不怕你刺儿多,你想死我就给你个痛快的。” 无名恼了,揪着大鲤鱼的鱼须子怒气冲冲地质问。 鱼不惑不高兴了,我对你这般示好…… 是了,鱼不惑恍然大悟。 在这里,我一直以鱼身示人,他只当我是一条鱼,我这形态,他也不可能知道我是有灵识的生物啊。 鱼不惑马上转嗔为喜,一摇身子,又溅了无名一脸水。 无名这次是真恼了,他抹一把脸上的水,一把扯断岸上一根高高的水草,抠住鱼不惑的鱼腮道:“来来来,你想死我就成全你,我先穿了你的鳃拴在腰上,等我回去就……” 这时金光一闪,那条大鲤鱼恢复了鱼不惑的模样。 无名掐着鱼不惑的大脸蛋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无名失声叫道:“鱼不惑!原来你的本体是一条鱼啊!” 鱼不惑一脸茫然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你为什么要掐我?” 嗯……鱼不惑显然已经忘了刚才亲眼看见无名从地下涌泉中出现的一幕了。 无名讶然道:“我是谁?我是你的好兄弟啊。” 鱼不惑警惕地道:“可你刚刚还说要吃了我。” 无名干笑道:“我刚刚……我刚刚不是不知道你是你么?不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鱼不惑始终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鱼不惑,一听他竟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便欢喜起来:“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果然是我兄弟。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无名一呆,道:“我正要问你,我们为什么在……,算了,我想起来了,你个健忘的,我问你也是白问。你怎么一直在这里,是被困住了么?那茅屋里是谁?” 无名说着他健忘,却还是忘了他健忘的离谱,又向他询问起来。 鱼不惑道:“哦,你说那茅屋里啊,那里边住的是……那里边是谁?” 可怜苏夫人独居于此十八载,如今已三十五岁,人生中最好的岁月,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度过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条有灵性的鱼,就把他当了自己的宠物,时常对他说起自己的往事,还有牵挂无比的亲生女儿,鱼不惑也不知道听她说过多少遍了。 结果这时,却又连她是谁都不记得了,所有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无名苦笑道:“哎,我问你也是白问,算了,你跟我走,别吱声啊,我们上去看看。” 无名涉水上岸,握着他的长剑,悄悄向那茅屋掩去。 无名屈膝到了窗前,悄悄探头一看,便瞧一个人正侧卧在榻上,似乎正在休息。 看那曼妙动人的体态,无名忙扭头道:“里边居然是个女……,啊?你就这么光着啊?” 鱼不惑正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身上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其实他的鳞片不但是可以护体的甲胄,也可以幻化成衣裳。 他在极乐境灵水池中听道,有了灵识,学了道行,自然也有了羞耻心。只是鱼不惑从水中上来,完全忘了自己是光着的。 无名这一问,鱼不惑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顿时唬了一跳,连忙双手掩住自己的下体,弓着身子,羞涩地问道:“你是谁啊?” 这厮一开口,嗓门可不像无名那般小声,房中那假寐的美妇人顿时听见了。 无名气得一阵头晕。 苏夫人在这忘忧幻境中,除了王青阳每月送一次米面粮食时,会和她说几句话,偶尔也会以水镜圆光术,让她看看九碑林中她那渐渐长大的女儿,此外从未与其他人见过面,也没听其他人说过话。 这时忽然听到人语,苏夫人也说不出自己是惊吓还是惊喜,立即颤声叫道:“谁在外面?” …… 王青阳飞天蝙蝠一遍横空掠去。 他必须在一刻钟内找到王舒窈,杀人夺宝,寄养己身。 否则,他就会被神目火焰所焚。 这“法眼如炬”一旦施展开来,中术者身上的火焰便不会轻易熄灭,非得被它黏连住的身体被焚尽方才罢休。 但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也不是绝对没有破解之法,自然也有一些法宝有禁制它的办法。比如镇魔鼎的禁锢,还有天菁水莲的无限生机。 此时,“天罗”消失,王宫上空的金色天网陡然化作点点金色星光散去。 一直苦撑不退的月酌老人心神一松,就从天上栽了下来。 孔九翎一见,连忙纵身跃起,将倒栽葱摔下的月酌老人抱住。 这时候他也没忘了跟月酌抢风头,孔九翎扯开大嗓门儿,用半座城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吼道:“哎呀,鸑鷟力竭昏倒了。你不要怕,有我孔九翎在,谁也伤你不得。” 月酌只是力竭,并没有昏倒,但是听孔九翎这么说,好像自己比他差似的,气得一口气儿没上来,真的昏了。 弃下姬国众剑士,独自逃出“天罗”的王舒窈,这时候正飞身奔向陈玄丘府。 那边有“天罗”罩着,或者可以把大雍王室一网打尽,可她最恨的灭宗仇人陈玄丘还活着,同时姬国国君也要救出来才行。 陈玄丘府,一见“天罗”罩向大雍王宫,南子就知道机会来了。 月酌被禁制在“天罗”之下,无法赴援此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南子一声娇叱,和浅陌夹起姬侯就走。 玉衡看见“天罗”出现时,就已飞身扑向奉常寺,陈玄丘府上此时有道行的高手只剩下陈玄丘与娜扎两人了。 一见南子和浅陌夹着姬侯越墙而出,陈玄丘头悬混元两仪唢呐,紫皮葫芦绕身旋转着,一手执着定神鞭,一身抓着小吉祥碑,便向他们当面拦去。 娜扎也不逊色,扬手祭出乾坤圈,抖腕张开浑天绫,一杆红缨枪向着浅陌劈面便刺。 “你带姬侯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南子一声娇叱,迎向陈玄丘和娜扎。 她可是四百多年前参加过夺国之战的高手。 虽说四百多年来,她不断转世重修,在功力深厚上并不比当年强多少,但是经验和候的把握,对于道法的理解,却已炉火纯青。 南子双手一旋一推,脚下“蝶舞天涯”步,轻盈地避开娜扎迎面刺来的一枪,温泉池水也于此时迎声而起,化作“千丝万丝霜练光”,就像一张大网似的,朝着陈玄丘和娜扎迎去。 浅陌机不可失,心中不敢怠慢,立即抛出她的“霁云彩虹帕”,化作一方地毯大小,扶着父亲姬侯坐了上去,宝帕一振,便迎空飞去。 身在空中,浅陌又把翠袖一振,地面上几树梅花立即无风自摇,一朵朵梅花脱离枝头,变得坚逾精钢,凌厉地旋飞着,铺天盖地袭向陈玄丘和娜扎。 陈玄丘和娜扎抵挡南子的“千丝万丝霜练光”,倒还应付得来,不料浅陌突然也来了一招无差别全方位攻击的招术,迫得二人只能后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浅陌和姬侯乘帕飞起。 二人正要追赶,王舒窈到了。 王舒窈远远看见陈玄丘,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她尖啸一声,手中陡然出现一口水做的利剑,人剑合一,刺向陈玄丘。 南子听见尖啸声,猛然一扭头,和王舒窈四目一对,空中仿佛突然碰撞出了一串无形的火花。 “是你这小贱人?” 南子和王舒窈异口同声。 南子柳眉一剔,纤纤玉手一旋,那张“千丝万丝霜练光”便从扑向陈玄丘,转向罩向王舒窈。 王舒窈的小蛮腰一摆,本来刺向陈玄丘的一剑在空中微微一荡,便呼啸着刺向了南子。 王舒窈从王宫出来后,便一路疾奔陈玄丘的府邸。 正在空中搜捕她气息的王青阳顿时生出了感应,察觉到了那无尽死气与无尽生机挟杂在一起的特殊气息。 王青阳立即振袖飞来,从云中扑下。 王青阳一眼看见那气息果然是王舒窈,顿时大喜若狂。 时间已经过去近半了,只要再捱片刻,他就要化作灰灰,想不到竟在这时遇到王舒窈。 果然,我顺天应命,自有大气运加身,有神明保佑我啊! 大喜若狂的王青阳陡然一声大喝:“伏化天王,降定天一!给我死来!” 王青阳两手屈指如爪,化作箕斗般大小。 便自天上,如一头食腐的秃鹫般,凌厉地向王舒窈抓去。 PS:这两章六千字,精彩不?热闹不?可是在一路的开会中写的啊!明天上午继续开会,下午赶路回家,晚上争取更。 第240章 炼珠 王舒窈眼见南子的“千丝万丝霜练光”向她罩来,手中水剑一抖,顿时化作万千水滴,迎向丝网。 这网眼虽密,终不及水滴细小。 水滴穿网而过,一颗水滴便化作一枚小剑。 千万枚小剑迅速并成一口长剑,呼啸直向南子。 这时,两只箕斗大的巨爪自空抓来,袭向王舒窈的天灵盖。 王舒窈陡然发觉头顶危机,不敢再对南子出手,立即凌空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头顶一抓,定睛一看面前这人,目芒顿时一缩。 那标志性的奉常寺神袍,她如何不认得? 而且看他领口上三道金色绣纹,此人竟是奉常寺主,难道是太祝王青阳? 此时的奉常太祝,也太恐怖了些,胸口两个大洞,洞中赤焰翻卷,哪有一个活人会是这般模样? 王舒窈警惕地道:“奉常寺主?” 王青阳命在旦夕,哪有闲心跟她拉呱,一击不中,双袖一振,立时再度向她扑来。 王舒窈看见王青阳胸口血洞,烈焰翻卷,突然明白过来,不由惊怒道:“你想夺我寄身法宝?” 王青阳狞笑:“你说对了!” 王青阳这一说话,王舒窈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不由骇然道:“你是……” 这时王青阳已凌空扑至,王舒窈只好收声,挥剑迎了上去。 南子破开那一剑,飞至空中,眼见二人相斗,一时不欲上前,免得成为他二人集火的对象。 但是老仇人当面,南子哪舍得离开,便在一旁虎视眈眈。 如果王舒窈赢了,哪怕只是惨胜,她是毫不介意上前补刀的。 陈玄丘一见南子有人拦住,没心情看西洋景儿,立即对娜扎道:“我们走,一定要把姬侯追回来。抓不了活的,那就要死的。” 陈玄丘说罢,拔腿就向浅陌逃走的方向追去,双腿甩开,快逾奔马。 他有紫皮葫芦可以飞行,但是速度太慢,反不如他以体修之术奔跑。 至于他的遁地金光术,那是逃命的功夫,施展出来,一遁百余里,然后也就力竭了,这时自然不便使用。 娜扎把枪一挺,追着陈玄丘便走,刚刚越过一堵高墙,前方一棵大树后突然转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道服中年人,一个淡金面皮少年。 娜扎看见道服中年人还不以为然,待见那淡金面皮少年,顿时惊咦一声,站住了脚步,失声道:“金霞?” 原来娜扎同门中,却有一个师弟,名为金霞童子。 金霞和娜扎其实是有区别的,大致在授艺上就相当于娜扎是内门弟子,金霞是外门弟子。 而实际上二人扮演的角色,娜扎是师父的衣钵传人,金霞则是平时侍奉师父起居的童子。 所以二人论地位,实在有很大区别。 但娜扎唤他一声师弟,也份属应当。 娜扎惊奇道:“金霞师弟,你怎在此?” 金霞童子稽手道:“娜扎师兄,这位乃是师祖座前弟子洞若师叔,奉师祖之命,为你送来两件专为你量身打造的法宝,并要颁下师祖一道法旨。” 娜扎一听,喜道:“师祖送我法宝么?难得他老人家还记得我,哈哈哈,什么宝贝,洞若师叔,快给我瞧瞧。” 洞若道长微微一笑,道:“这两样法宝,与你先前所拥有的乾坤圈、浑天绫,一炉所出,皆为近身近战的利器。 这次师尊命我给你带来的,一是紫焰蛇矛火尖枪,枪尖上的火焰,乃是与紫凤鸑鷟同源的凤凰神火,若被你一枪刺中,纵然伤势不足致死,那紫焰也足以焚其魂灵。” 洞若道长说着,手掌一摊,便从纳戒中取出一杆长枪,这枪长有一丈七八,枪尖紫焰升腾。 洞若道长道:“这枪内蕴神力,实为斩妖除魔、诛兵屠将的无上利器,威力之大,不逊于轩辕宝剑,乃是仙家宝器,非世俗凡物可比。” “当~~” 娜扎把他的红缨枪丢了,一把抢过火尖枪,把玩欣赏,爱不释手。 洞若瞧他欢喜,微微一笑,手掌一张,立时又有两枚造型奇异的宝轮出现,那轮凭空自转,有风火之声隐隐响动。 洞若道长道:“此二轮,一曰风,一曰火,两者相合,号为风火。若说其他作用,却也没有,唯有一个快字。 你若脚踏风火二轮,来去如风,较之遁光更要迅疾,上天入地,日行万里,皆非难事也。 娜扎,你有了这对风火轮,掌中一杆火尖枪,又有乾坤圈防不胜防,浑天绫拿人撼物,实力可增一倍不止。” 娜扎一看风火轮,便生亲近之感。 洞若道长一指点在娜扎眉心,将使用之法传给了他。 娜扎马上施为,让这对风火轮认主,从此便成为他的专用法器。 娜扎原有一个圈儿、一条绫儿,怎么看都没个威风凛凛的劲儿。 这回脚踏一对风火轮,手握一杆火尖枪,整个人的精气神儿顿时大不一样。 娜扎踏着风火轮在空中一个疾旋,立时明白,便凭着这双轮,他的战力便强大了一倍不只。 毕竟旁人施展遁光只为飞行赶路,若交手时,便使不了速度如此之快的遁光。 而他有双轮,倏进倏退,快捷无比,动起手来自然大占便宜。 娜扎喜上眉梢,踏着风火轮在空中向洞若一个稽首,道:“多谢洞若师叔代传法宝。 金霞师弟,你与师叔且先去那前边陈大夫府,我去拿个人来,一会儿便回去见你们。” 娜扎说完,驾起风火轮就要飞走,洞若道长急忙道:“娜扎且慢,教尊法旨,你尚未领受。” 娜扎一拍额头,从空中降下来,道:“是了是了,却不知祖师有何教诲于我?” 洞若欲言又止,突然一甩大袖,在四周布下一道青蒙蒙的光晕,将三人笼在其中。 娜扎惊讶不已,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竟然如此慎重。 洞若肃然道:“娜扎,你如今要往哪里去?” 娜扎道:“姬侯跑了,陈苏苏正去拿人,我去为他助拳。” 洞若摇摇头道:“教尊命你临凡,所为何来,你都忘记了么?” 娜扎有些尴尬,道:“祖师偏要我以投胎之法去到李家,可我既与李镜有了父子之缘,怎能不听他安排?他……叫我随陈苏苏到中京来,我又岂能不听?” 洞若道:“什么陈苏苏?可是陈玄丘?” 娜扎道:“咦?洞若师叔也知道他?” 洞若道:“此人是雍天子驾前第一宠臣,我既临凡,自然也是听说了的。” 娜扎嘻嘻一笑,道:“不错不错,大王对陈苏苏确是无比信任。” 洞若道:“这就是了,你去杀了他!” 娜扎一呆,愕然道:“什么?” 洞若道:“天命所归,在于西方。代大雍者,乃是姬国。教尊师祖以慧眼天目预见未来,故而派你下凡,助周伐雍,为我教争一份气运。 将你降临在陈唐关,便为这一目的:策反雍国大将李镜。谁料你却来到中京,迄今不能让李镜与东海反目。 这也罢了,随机就变就是。如今你父已奉调入京,更受重用。他对大雍本就忠心耿耿,这样一来更难令他反叛大雍,所以,须下猛药。” 娜扎期期艾艾地道:“下……下什么猛药?” 洞若道:“雍天子有两大神兽护持,不易下手。你可杀其宠臣,即时参与姬侯之乱。你父百口莫辩,雍天子必欲诛之,介时你可救他出来,一同投向西方。” 娜扎一听,小脸顿时惨白:“叫我杀陈苏苏?” 洞若又皱了皱眉,他不明白什么叫陈苏苏,难不成陈玄丘还有一个别名? 洞若道:“正是如此!天界,也是山头林立,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我教欲插手人间之事,从中谋得气运。却也不可授人口实。 所以,教祖才不厌其烦,命你投胎,先与李镜结下血缘之亲,再以凡人身分,参与人间之战。如今形势有变,姬侯又逢险难,你正可以此决然手段表明立场,逼你父与大雍决裂。” 杀陈玄丘…… 杀了陈玄丘…… 娜扎看着手中的紫焰蛇矛火尖枪,本来是他爱不释手的宝贝,这时却觉得无比的烫手。 难道,这火尖枪用来祭枪的,竟要是苏苏的鲜血? 娜扎想到刚刚猝然下手,偷袭陈玄丘的“子襟”。 他刚刚还在痛骂“子襟”狼心狗肺,负义忘恩,难道自己……马上就要步她的后尘,做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娜扎双手紧紧地端着火尖枪,骨节处都绷得发白了。 洞若脸色微微一沉,道:“怎么?你不愿意?” 娜扎咬紧了牙关,半晌才艰涩地道:“我不能杀陈苏苏。” 洞若寒声道:“此乃教祖法旨。” 娜扎心中无比挣扎,却还是用力摇了摇头。 洞若吁叹一声:“金霞,你去,扮作你师兄,杀了陈玄丘。” “不许去!”娜扎火尖枪一横,拦在金霞面前。 洞若道长缓缓扬起右手,娜扎警惕地退了一步,道:“洞若师叔,你想干什么?” 旁边金霞一脸焦急,可是看了洞若一眼,却是欲言又止,不敢提醒。 洞若道长目光突然一寒,右手一张,一只小小的金色法宝从掌心一下子飞到空中。 那是一顶小小的帐子,上附九条金龙,一掷入空,迎风便长,陡然变得如一座楼阁般大小。 娜扎不识此为何物,正自讶然,那帐子直落下来,一下子便将他罩在当中。 帐子罩下,九条金龙登时化作活物,龙吟一声,便在帐中游走起来,随着九条火龙的游走,一团团三昧真火便自帐中升腾而起。 金霞童子颤声道:“洞若师叔开恩……” 洞若面无表情地道:“我下山时,教尊曾有法旨。人间气运似乎有了变数,天机渐趋暧昧不明。苍胡颉若受凡尘沾染,道心亦恐染垢。传之法宝,示之以恩,能使其明心见性最好。若有执迷……” 洞若淡淡地道:“那便以真火锤炼,将它炼回无知无识的原形,召回天界!” PS:奔波一天,晚七点回家,今天只一章吧,赶一天路,腰欲折,痛苦啊 第241章 中京乱象纷纷 当是时也,籍百万难民如潮之危,诸方发难。 西岐姬侯欲趁乱远遁归国; 启衍二王子挟甲士弩兵奇袭王宫,欲谋大位; 王青阳窥天机而知所气运属,遂背弃奉常寺,欲攘助姬国。 涅槃组织隐忍了一十八载,骤然发难。 李镜率‘王三师’勤王救驾,直闯王宫。 孔九翎将气昏了的月酌抱至中宫,见到了殷受,小嘴吧吧吧的只管表功。 启衍二王子眼见大势已去,在李镜率兵掩杀至宫门前便仓惶逃逸了。 可是他们运气不好,好死不死地正碰上率领家将勤王而来的女小侯爷安婷。 阴险的启王子趁衍王子挥军与安婷死战时趁机溜了,结果衍王子独木难支,被安婷生擒活捉。 赤忠公公率领烛照秘卫,犹在后宫里捉拿姬国剑士余孽,同时指挥宫婢阉奴们灭火。 满城乱民汹涌如潮中,‘王二师’师长余奉先则一马当先,率领精锐的第二师队伍驰援陈大夫府。 泰常寺里,此时却是一松一紧,一驰一张,一波三折,风波不断。 王青阳集结一千零八十名黑袍神官,欲结“地网”控制中京乱局,却突然化“地网”为“天罗“,想把王宫连着两大护国神兽全部切碎。 如果真让他办到了,整个大雍立刻就得分崩离析,极大可能出现四方诸侯纷纷自立的局面,那时蓄势多年的姬国自然可以趁机兼并,再度一梳天下,建立新的王朝。 可是,“涅槃”突然出现了。 涅槃人基本上都是十八年前,就已在奉常寺拥有一定身份的老人,年轻一辈里,十八年来他们只发展了一个人,那就是汤唯汤少祝。 汤少祝果然不负所托,成功刺伤了王青阳。 此时,谈太师及时赶到,真正忠于王青阳个人的毕竟只是极少数,在谈太师无上威望和武力威慑下,尽数束手就擒。 但是奉常寺内,并未因此和气下来。 谈太师固然因为王青阳图谋大雍王室而夺了他的镇魔塔、千机剑,却并不意味着,这样一来他和二十多年前拥戴陈道韵而成立的“涅槃”人是自己人。 在谈太师看来,奉常寺就是奉常寺,奉天命而守人间之常,代天执罚的神官。 什么叫“涅槃”? 大逆不道! 所以,谈太师看着面前的玉衡和汤唯,既痛心,又愤怒。 这都是奉常寺的后起之秀啊,他们为什么要追随那个叛逆陈道韵,放弃大好前程? “安知命,宁尘。” “属下在!” 两位亚祝飘然上前,拱手敬立。 谈太师沉声道:“把玉衡、汤唯及一众叛逆,给我拿下!” 两位亚祝恭声道:“属下遵命!” 玉衡和汤唯飞身后退,汤唯先吞了颗丹药,控制住身上伤势。 百余名涅槃人面对如神祗一般的谈太师,也是毫无惧色,立即涌身上前,与玉衡和汤少祝站在了一起。 谈太师冷哼一声,大袖一挥,镇魔鼎、千机剑顿时飞出,悬在了众人头顶。 安知命和宁尘率领众黑袍神官四下围拢过来,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突然有一阵阵令人神旌摇动的怪啸尖叫大笑声响起。 谈太师眉头一皱,变色道:“有妖气!” 旋即,谈太师大惊,骇然道:“不好!有人打开了伏妖塔!” 谈太师立即纵身而起,掠向奉常寺后进的九碑林。 身形消失处,一道轰然威严的声音在整个奉常寺的上空响起:“所有人等,速来围了九碑林,不得放走一只妖魔!” 众黑袍神官顿时松了口气,和昔日的同门动手,他们终究心中不忍,现在去对付那些逃出伏妖塔的妖魔,却没有这些顾忌了。 玉衡目光一闪,立即挟起断了肋骨的汤少祝,高声喝道:“涅槃所属,随我走!” 百余名也是黑袍神官打扮的涅槃人,立即随着玉衡,往谈太师等相返方向逃去。 …… 九碑林中,群魔乱舞。 许多不知道被关押了多少年的老妖,忽然得以逃出。 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身在何处,只知道伏妖塔的禁制突然大开,他们得以逃了出来。 伏妖塔前,一个牙齿都掉光了,雪一般白的头发都掉落的没了几根的老神官正哈哈大笑。 他连穿黑袍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奉常寺的一个守门人。 因为年纪实在太大了,老得路也走不动了,所以就从守奉常寺的大门,调来守这九碑林的大门。 说是防止有年轻弟子不知规矩,误闯九碑林。实则只是给他一个清闲养老的所在,渐渐的,所有人都早把他遗忘了。 可他却一直都记着自己是谁,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 他是这儿的守门人,守门人知道怎么关门,又怎么可能不懂得如何开门? 旁人都不知道他能打开伏妖塔,可是有一个人知道,那个人,叫陈道韵。 所以,在陈道韵还是奉常寺的骄傲,是奉常寺四百年来第一天才,第一少年神官的时候,他就被调来守碑林了。 神不知,鬼不觉,人不察。 …… 妖魔尽出! 更有无数几乎有若实质的幽魂遁出,从老神官的身躯上冲过。 那阴寒之力如同潮水一般,每涌出一分,便削弱他一分摇摇欲坠的阳火。 终于,老神官吐出一口浊息,颓然倒在地上。 他已经活得太久,熬得太久,撑了太久,早就油尽灯枯,他好想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使命未了,他只能撑着。 现在,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可以放弃这老朽破败、病痛折磨的残躯,好好睡上一觉了。 “镇魔,禁!” 谈太师一声大喝,镇魔鼎出,化作小山般大小,悬在碑林上空。 “千机,锁!” 谈太师又一声大喝,千机剑化作千柄利剑,将碑林团团围住! 可在此之前,已经有许多精明、狡猾、神通广大的妖魔逃走了。 还在那儿自以为获得了自由、纵声大笑的,多是些蠢笨之辈。 可是这些妖魔虽然蠢笨,能够被镇压在伏妖塔下的,本事上也没有一个是易与之辈,要把他们抓起来再关进伏妖塔,却也不是易事。 PS:大家中秋国秋双节快乐吖! 第242章乱象中京纷纷 中京乱象,何只一隅? 城池里,难民之乱仍在继续,但是王四师和王五师已分头弹压。 那些难民大多只是为了活命,激愤之下抢劫发泄,如今空中神迹不断,地面又有大军弹压,他们渐渐开始产生了畏惧之心。 是以,大军过处,纷纷弃械投降,弹压也还顺利。 …… 奉常寺众神官齐赴九碑林,捉拿群妖。 这是奉常寺的防守至弱之时。 小秘境中的无名顿时生出感应。 他已经见到了苏夫人,也已经知道了苏夫人的身份来历。 苏夫人实在没有必要对他隐瞒,不管他是敌是友。 苏夫人可是巴不得王青阳的丑事能为世人所知,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知真相,莫再“认贼作父。” 得知了她的身份,无名马上决定要带她出去,去见小师兄。 无名本能地觉得,小师兄应该会很高兴见到苏夫人,并且从她口中获悉妲己的身世。 可是,苏夫人只是肉体凡胎,那地下涌泉之地,是这秘境的唯一出入口。 他从那秘境出入口进来,都险些窒息而死,若带着苏夫人出去,只怕带出去的只能是溺毙的一具尸体。 恰在这时,奉常寺所有神官齐赴九碑林,能够调动的所有力量都集结于九碑林四周,其他地方的镇压之力陡然大为减弱。 加持在这小秘境上的助力顿时一空,只靠这秘境阵法自身的力量维持着运转。 无名察觉它与外部空间的障壁似乎松动了,顿时大喜,立即对鱼不惑道:“快,我们一起动手,破开壁障。” 鱼不惑疑惑地看看无名,又看看苏夫人:“你们娘儿俩是谁?我是谁?” 无名气得一把推开鱼不惑:“啥都不是!” 他从背上解下长长的剑鞘,握住剑柄,缓缓拔出。 苏夫人惊咦了一声,这孩子一直背着一口奇长曳地的长剑,她一直以为那是一口剑,却不料被无名握住柄儿,缓缓拔出的兵器竟然不是剑,那东西无刃,而且黝黑无光。 当它全部出鞘,苏夫人才看出来,那竟然不是剑,而是一口鞭! 那是一口黝黑的长鞭,八棱七节。 那鞭看来平平无奇,可是往空中一扬时,登时有滋滋电声响起,一道道炽白的电光缭绕于黑鞭之上。 无名将那电鞭高高举起,向着前面隐隐动荡的空间障壁,狠狠一鞭劈了下去。 …… 王青阳束缚神目之火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迫近了,若不能及时抢得天菁水莲,他就会被神火焚烧而死。 王青阳又惊又恐,他没想到王舒窈竟然如此难缠,以他奉常太祝之尊,一时间竟也奈何不得。 这时王青阳哪里还敢留手,招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术法,一时倒也逼得王舒窈这只近五百岁的老鬼有些手忙脚乱。 南子冷冷地肃立一旁,窥着机会。 她和王舒窈数百年的恩怨,既然见着了,哪里还肯罢休。 不过,南子还保持了一个高手应有的风度,没有跟王青阳联手。 …… 七星塔上,白七爷东看看,西看看,只觉这中京城里当真是热闹无比,气象万千,比冥府有趣多了。 七音染正瞧得不亦乐乎,忽然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那是无尽死气中隐隐还透着绵绵生机的气息。 王舒窈和王青阳殊死一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气息,四下逸散开来,被白无常察觉了。 白无常肉身成阴神,死气阳气,于她而言都是大补之物,她正是为了那道奇异的气息才寻来七星塔,此时既然有所感应,自然不会放过。 七音染一纵身,便从高高的塔上一跃而下,遁入了虚空之中,奔向那道气息发出的地方――陈玄丘府。 王青阳招招狠辣,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绝命之时将近,当真心急如焚。 突然,他卖个破绽,趁着王舒窈一剑刺来,大叫一声,合身扑上。 他胸口已经破了两个大洞,也不在乎再被捅上一剑,反正只要夺下天菁水莲,他就能保住不死。 不料这时,却有一道剑气望空劈来。 那道炽白的带着丝丝金纹的剑气,遥遥劈来,似有百丈之远。 王青阳向王舒窈狠狠抓去的双臂被那剑气一劈,登时被斩断。 而王舒窈向王青阳刺来的水剑,也因被那道剑气削断了手腕,准头一歪,刺进了王青阳的下体。 直到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儿声音才遥遥传来:“哎呀!小心啊!我不是故意的……” “啊~~” 王青阳气血一散,心神一懈,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火,整个人顿时在空中化作了一团人形的烈焰火炬,凄厉地惨叫挣扎着摔向地面。 王舒窈断了一臂,痛呼不已,可她无暇察看伤势,转身便逃。 因为她也深知,只要有了机会,南子绝不会放过她。 王舒窈慌不择路,逃去的方向正是剑气袭来处。 南子纵身便追,就见王舒窈逃去的前方空中,有一张飞毯正迎面飞来。 那飞毯被剑气一削两半,姬侯和浅陌公主各坐着一半的飞毯,摇摇晃晃地摔向左右两方的地面。 再看远方,正有一个缁袍老人和一个翠衫执剑少女,追赶着飞毯而至。 我是救姬侯还是杀那小贱人? 南子心中稍生纠结,姬侯就在眼前,若放任他摔死,终究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南子恨恨一咬牙,便自空中向地面俯冲而去。 她着只消提姬侯一把,莫让他摔死了,再纵身去追王舒窈,趁她受伤,也还来得及。 这一俯身冲向地面,南子才发现姬侯落向的地面,竟有一口金光闪闪的九龙帐矗在那儿,帐子里罩着一个人,那人被笼罩在烈焰翻腾的火焰里。 帐罩之外,还有一个中年道人和一个少年道人并肩站在那里。 更远处的地面上,有一道人影飞驰电掣,冲着将要落地的姬侯狂奔而来。 他一路上墙挡撞墙,树挡撞树,摧枯拉朽,踏地如浪,泥涌如莲。 那奔跑凶猛之姿,南子说不出的熟悉。 这和五丈原上,激斗鬼王宗王庆的一幕何其相似? 南子突地心中一凛,陈玄丘,回来了! PS:你看了上一章和这一章的章节名,你猜下一章叫啥名^_^ 第243章 娜扎之陨 娜扎被困九龙锦罩中,那九条金龙喷吐的都是三昧真火。 有锦帐束缚着三昧真火只在锦帐中燃烧,更有九条金龙反复喷吐,较之普通的一道三昧真火威力还要强大。 娜扎站在锦帐最中间,这里算是风眼的位置,一时间尚未被神火焚烧,却也得拼尽全部法力,在身周苦苦撑起一道气流罩隔蔽神火。 娜扎又惊又怒,悲愤地问道:“为什么?就因为我不想杀害朋友,师祖和师尊就要置我于死地么? 陈苏苏何曾做过天怒人怨之事,上界若不教而诛,干涉人间之事,那三界秩序,岂非荡然无存?” 洞若道人淡淡地道:“你已投胎转世,不是上界之人。这就是必须要你出手的原因, 否则,教尊何必赐你法宝?凭我这九龙神火罩,只要罩住他陈玄丘,便是一块先天顽石,也要把它炼成了渣渣。” 陈玄丘一手定神鞭,一手小吉祥碑,正狂奔而来,突然感应到左手盾状石碑一阵颤抖,似乎是发自灵魂的战栗,仿佛它感应到了什么,有一种极大的恐惧,不由惊咦一声。 他因为奔跑在地面上,前方障碍物使他还未看到那九龙神火罩,心中顿时生疑,这石碑质地无比坚硬,怎么会突生畏惧之意?难道前面有埋伏? 陈玄丘心中一动,立即放慢了速度,免得一头扎进旁人的陷阱。 九龙神火罩内,娜扎愤懑叫道:“我既算是凡人,便有凡人缘分。师尊竟如此绝情,我只偶抗师命,便要置我于死地么?” 金霞童子嗫嚅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说道:“师兄,本来教祖老爷是要师父来惩治你的,师父他老人家也是……也是不情愿,已经被教祖老爷幽禁了,若非几位师叔求情,险些削了师父顶上三花。” 娜扎听了顿时一呆,他本是教祖手中一颗苍颉胡灵珠子,点化成人后才交给师父教导授艺。 所以论亲疏远近,他其实与教祖更近些,属于教祖指定一个弟子教授给他本领,而非他师父自己物色的弟子。 想不到关键时候,师父倒是疼他,居然如此护犊子。可教祖…… 娜扎心中又是悲愤,又是惨然,流泪道:“好好好!也莫要因我牵累师父了。我虽非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却也不是先天人族,在教祖老爷眼中,终究是个可有可无之物!你既点化我成人,我便还你这个人胎,从此你是你,我是我,恩断义绝!” 娜扎说到这里,踏前一步,放开护体玄光,任那三昧真火侵身而来。 金霞童子惊叫:“师兄,不要啊……” 洞若道人哂然:“果然是个不知感恩之辈,这般时候,还要执迷不悟。罢了,你便回归无知无识之物罢!” 洞若道人神念一动,九龙神火罩内三昧真火呼啸卷去,将娜扎立时裹成了一个火人。 …… 南子飞身掠下,因那宝帕被剑气削开,灵应已失,载不动姬侯,眼看他就要摔在地上,活活摔死。 南子及时赶到,一把挽住了他。 浅陌公主这时也从另一片飞帕上跃过来。 南子马上把姬侯交给浅陌,道:“快带姬侯走。” 说罢一纵身便拦住王舒窈,五指一张,五道银丝便向王舒窈缠绕而去。 浅陌无瑕道谢,匆匆挽起姬侯,就往前方巷中钻去。 虽然没了飞帕,只凭脚程慢了许多,但现在满城到处都是乱民,混迹其间,反而不易寻找。 陈玄丘虽然放慢了步伐,还是冲到了九龙神火罩前,他一眼看见浅陌拉着姬侯遁走,刚要拔足去追,忽见那九龙神火罩内烈火熊熊,一条红绫儿在烈焰中翻滚着,却是焚之不得。 陈玄丘一见,心中便是一惊,骇然道:“谁在里面,可是娜扎?” 金霞童子垂泪拜倒,泣声道:“金霞跪送娜扎师兄。” 陈玄丘一听果然是娜扎,大吼一声就扑了上去。 洞若道人脸色一沉,大喝道:“贫道清理门户,何人胆敢插手?” 陈玄丘勃然大怒:“去你妈的!” 抡起小吉祥碑,就向洞若道人当头砸去。 那打神鞭虽也犀利,可此时此刻,对陈玄丘来说,却远不及将一方千钧石碑,生生砸下泄愤。 葫中世界的天道意志吉祥姑娘感应到了外面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气息。 甫一感应到那股气息,她的灵魂便在战栗,脑海中涌起无数破碎的画面:似乎有一个无辜的女儿家,被困在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中,生生把她炼成了灰烬。 那绝望、悲愤、不甘,来自于灵魂的冲击,来自于肉体的痛楚,叫她娇躯颤抖。 但是,恐惧旋即就转化一股极大的愤怒冲宵而起。 她虽无比愤怒,却无法脱离这方天地,她的愤怒便化作了灭世一般的神雷,整个葫中世界,天空到处都是殷雷阵阵,铅云滚滚,似乎将有毁天灭地的大事情发生。 山在战栗,海在呼啸,一座座火山酝酿着爆发,这片新生的小天地,要毁灭了。 这时候,陈玄丘愤怒地挥着小吉祥碑向洞若道人砸去。 陈玄丘是葫中世界的主人,吉祥是维护葫中世界运行的意志,当这片世界拥有了生机,就只有陈玄丘能把她带出去。 吉祥的愤怒与陈玄丘的愤怒瞬间同频,籍由陈玄丘之怒,吉祥腾空而起,突破空间屏障,贯入那方石碑。 那方石碑登时脱离了陈玄丘的手掌,自行向洞若道人砸去。 洞若道人大吃一惊,拔剑刺向石碑,“铿”地一声,宝剑折断,洞若道人虎口流血,飞身疾退,只被那石碑卷到了一点边儿,“嗖”地一下就把洞若道人砸飞了。 金霞大吃一惊,洞若道人虽非道祖亲传弟子,可他若死在这里,道祖老爷最好面子的人,必然迁怒于师尊,现在只是幽禁了他,那时只怕真要削了他顶上三花了。 金霞立即纵身追去。 洞若道人被远远砸飞出几十丈远,落在一处院角地上。 金霞赶到,扶起洞若,急叫道:“洞若师叔,你怎样了?” 这时候,陈玄丘已经一把将还要追向洞若的石碑攫了回来,抢起石碑就砸向九龙神火罩。 这件法宝是一件火攻力器,对外部的防御不是它的特长。更何况陈玄丘手中所持的,可不是一件凡物。 只一砸,那九龙神火罩便吱嘎嘎一阵响,险些散了架。 那边洞若吐了一口鲜血,刚刚惨然道:“我……下体尽碎……” 就感应到九龙神火罩被人几乎拍散了,大惊之下,立即捏法诀道:“收!” 那九龙神火罩望空飞来,复又化作板栗大小,落在他的掌心。 洞若道人强忍痛楚,道:“快……快带我走,回禀教尊。” 金霞洞子不敢怠慢,心中只盼这九龙神火罩收回来了,希望师兄没事。便即抱起洞若道人,驾起一道遁光飞掠而去。 陈玄丘将那石碑化作一丈大小,狠狠一碑砸去,险些砸散了一件许多神明都畏惧三分的法宝。 一击未散,陈玄丘又是一碑扬起,可还不等砸下去,那九龙神火罩突然望空飞去,陈玄丘急忙硬生生止住砸下的石碑。 三昧神火不是凡火,九龙神火罩一收,火焰立时消失,原本神火罩内地面,已经烧成一片琉璃色,地面上干干净净,只是静静地躺着火尖枪、风火轮、浑天凌和乾坤圈。 至于娜扎,便是一片骨骸都全然不见了。 陈玄丘没有开天眼,不曾看到,娜扎的魂魄此时正立在当地,被阳光晒着、寒风吹着,魂魄摇摇欲散散。 远处,一个阴间使者化身蝙蝠,展翅飞来。 只要他的灵魂被掠走,那抹至纯至净却也抹杀了一切记忆的神识便会回归天界,返回教祖面前那颗苍颉胡宝珠之内,重新成为受教祖驭使的一件法宝器灵。 早就潜至附近,正在观看空中南子与王舒窈一战的白七爷,自从看见陈玄丘出现,便暗叫一声苦也。 她能肉身成神,全凭陈玄丘的母亲点化,陈玄丘之母苏青绾对她有莫大功德。所以她对陈玄丘实在不能伤害得罪,几次三番被人召唤出来,本想饱餐一顿,结果反而屡屡被陈玄丘所用。 如今见了陈玄丘,七音染只好乖乖藏起,只盼着这个祖宗赶紧离开才好。 这时九龙神火罩撤走,七音染突然感应到一抹至存至净的神识,这神识……太滋补了! 若吃了它,怕不是要立即拥有超越冥判甚而赶上冥王的强大力量? 七音染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这时她已辨识出那道至存至净的神念,就蕴藏在琉璃净土之上的那道灵魂。 七音染成为阴神时,曾与天道立下誓约,除非有人献祭,不得吞噬灵魂。 可她现在相中的并不是娜扎的灵魂,而是她灵魂深处包裹着的那道至纯至净的神念,所以不算违规。 不过,七音染感觉到,若是那道灵魂被吹散了,这道至纯神念立时就要被天界一股莫名的力量摄走。 此时那道灵魂却是隔绝它受天界那股召唤力量的屏障。 她要享用这股至纯神念,就得寻个可以隔蔽天机的所在,再剥离灵魂,然后才能安心享用美食。 这时,阴间使者化身的蝙蝠也即将飞到,七音染大急,立即纤掌一探,一把将娜扎的元神摄在掌中,用她的阴神之力滋补蕴养着,免得她魂魄散了。 手提长剑的翠衫少女和一个白发道服老者飞掠过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七音染此刻是隐身于阴阳界的间隙中,本不用担心会被人看见,却不料那道服老者甫一落地,便向她藏身处看了一眼。 七音染顿时彻体生寒,她感觉到,那道服老者绝不是胡乱瞟了一眼,他就是在看自己。 这老儿能看见我? 七音染心中极为不安,神识急忙一扫,忽然发现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地。 七音染立时攫着刚刚身死,神魂尚一片懵懂,还未恢复清醒的娜扎元神,遁去那安全之地。 她打算好好享用一下这道美食,嗯,也许应该系上雪白的餐巾,点上蜡烛,摆好一副锃亮的刀叉再享用。 这是她成为阴神以来,将要享用的最高品级的大餐,理应有一点仪式感。 第242章 天菁水莲 那道服老人与翠衫少女自然就是摩诃萨和茗儿。 茗儿终于将自幼分开习练的两门绝技融会贯通,兴冲冲跑出来向师父报喜,这才知道父亲去了奉常寺,中京城中已经大乱。 茗儿知道自己老爹一身的本事,不可能为人所害,首先担心的就是陈玄丘。 陈玄丘的本事……她感觉很杂,而且给人的感觉忽高忽低。 似乎,如果他能对症下药,或者恰好克制对方的本领时,便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可一旦不对路子,最常见的表现就是脚底抹油,一溜了之。 如今陈玄丘有了自己的府邸,有一群朋友,势必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说走就走,因为他有了牵绊。 那他一旦遇到大高手怎么办? 所以茗儿马上说服师父,向陈玄丘府赶来,结果半路上正遇到姬侯。 茗儿在姬国时就与姬侯打过交道,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这时候他乘坐法器溜走,茗儿自然阻拦。 摩诃萨是不肯出手的,他不想沾染太多的红尘因果,所以他只负责保护茗儿。 茗儿神功合一,白虎剑气无坚不摧,真有了危险她师父又暗挫挫地护犊子,浅陌哪是她的对手,被她一路追着打,在茗儿有意堵截之下,竟然又逃向了陈玄丘府。 茗儿赶到府前,见陈玄丘无恙,大喜,欢欣叫道:“玄丘哥哥。” 陈玄丘此时两眼怔怔,缓步走向化作琉璃的一面,由于心情激荡,脚下踏去,一脚一个脚印,琉璃皲裂之纹咔咔四散。 摩诃萨见状,一把拉住了她,低声道:“现在不要过去。” 此时陈玄丘六识闭塞,心情激荡,一旦贸然靠近,他一时敌我不分,激战的本能又尚在,很容易被他误伤的。 “娜扎!” 陈玄丘在琉璃中心,单膝跪地,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死者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摩诃萨暗忖着犹豫了一下,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方才有阴神掳走了那逝者的亡魂。 可是一想到师门正处心积虑派人在冥府占据一席之地,却一直为北阴大帝所阻,势力无法进入地府。 此时如果攘助陈玄丘去向那阴神讨人,恐得罪了冥府,师尊想渗透冥府的计划就要彻底落空,又不禁犹豫。 茗儿被摩诃萨拉住,见陈玄丘此时如疯如魔,也知道此时不宜上前,便担心地道:“师父,玄丘哥哥,他没事吧?” 摩诃萨摇了摇头。 空中,南子和王舒窈已经打出了真火,两个人才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如今王舒窈断了一臂,功夫大打折扣,和南子交起手来,渐渐落了下风。 眼见下方那个道服老者似乎深不可测,那个翠衫小姑娘提着长剑跃跃欲试,想起她那一记剑法犀利无比,王舒窈心中激愤无比,她知道,今天只怕是无法逃脱了。 王舒窈把心一横,干脆豁出命去,想跟南子同归于尽。 南子的剑法不及王舒窈犀利,可她的蝶舞天涯舞不仅优美,身法运转起来,也是神鬼莫测。 王舒窈受伤之后,动作本就变得迟缓了,如何能打得到她。王舒窈手上动作一个疏忽,便被南子一记千丝万丝霜练光透肩而过,射出一道血花。 若非她及时以水剑斩断,那丝便会迅速循血管飙射,刺穿她的心脏。 王舒窈闷哼一声,在空中跌撞了几个跟斗,目光一转,便看到了单膝跪在地上,神情怔忡的陈玄丘。 杀不了南子那贱人,我就杀了他。 王舒窈抱着死前能一个是一个的想法,突然甩手掷出水剑,一柄、两柄、三柄…… 将南子逼退几步,王舒窈一纵身,便向陈玄丘飞扑下去,手中一振,又是一口水剑出现。 “玄丘哥哥,小心!” 茗儿剑法虽利,终是经验不足,喊完了再想出剑,已经来不及了。 王舒窈一剑刺向陈玄丘的头顶百汇穴,要把他的肉身和灵魂一同绞碎。 陈玄丘此时全身绷紧,六识内敛,直觉本能反而无比敏锐。 他就像绷紧了弦的一支箭,现在稍有风吹草动就能激射出去,王舒窈凌空一剑击下,陈玄丘霍然抬头,双瞳血红。 他大吼一声,就把手中的小吉祥碑推了出去。 “噗~” 无坚不摧的水剑碰上了这方石碑,恰似高压水枪给它洗了个澡。 陈玄丘右手的定神鞭已一鞭抽来……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免伤、治愈…… 一股脑儿加在了王舒窈的身上。 没错,连免伤和治愈也一股脑儿加上了。 先是一阵眩晕再是一阵虚弱,接着身形被禁锢,动作变迟缓,接着诅咒之力加身…… 正觉如茧中之蛹,免伤和治愈又来了…… 刚刚精神一振,几种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定神鞭就直接拍在了她的身上。 王舒窈股骨被打得粉碎,刚刚被打飞出去,陈玄丘便纵跃而至,一跃十数丈,跟绿巨人似的,从地上猛地弹起来,石碑向下一拍,将被击飞的王舒窈砸向地面,右手定神鞭再度击出。 王舒窈这免伤和治愈是针对前五项负面效果的,所以免伤和治愈的并不是肉体的伤害。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免伤、治愈…… 一股脑儿又加在了王舒窈的身上。 王舒窈先是一阵眩晕再是一阵虚弱,接着身形被禁锢,动作变迟缓,接着诅咒之力加身…… 接着如茧中之蛹,突然接受了免伤和治愈,精神刚刚一振,陈玄丘的定神鞭又抽在了身上,这一回一臂粉碎。 空中的南子、地面的茗儿等人只看得目瞪口呆。 太惨了,发了疯的陈玄丘竟如此可怕。 眼看要被拍的砸进地里的王舒窈,被陈玄丘用石碑一把反拍,再度抽向天空,然后他的定神鞭又抽了过去。 如是者几次,王舒窈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天菁水莲也没有办法以那么快的速度修复她的肉身。 王舒窈一向心高气傲,更是一派宗师,安肯被他虐待而死。 王舒窈激愤地大叫一声:“楚梦啊,我恨不能……” 那个让她记了四百多年,恨了四百多年的名字念完,陈玄丘的鞭又抽到了。 王舒窈突然主动迎了上去,把头一歪,将本来砸向她锁骨的鞭,正迎向她的头颅。 “啪!” 陈玄丘收鞭不及,一鞭抽下,正中王舒窈的顶门。 一颗美人头登时拍的粉碎,从王舒窈的眉心滴溜溜飞出一枚小小的玉莲花,然后迅速旋转着,变成碗口大小。 陈玄丘只道那是王舒窈的本体,伸手一抓,就把欲凌空飞去的天菁水莲一把抓在手中,这才察觉,那真是一朵不尘不染的白莲花。 第243章 再塑肉身 莲花入手,陈玄丘神志一清,先前因为激愤导致混乱的情绪恢复了理智。 “天菁水莲!”地面上,摩诃萨身形一振,脱口而出。 茗儿眼看着一具女尸自空而落,可还没等落到地面,便化作一团灰烬随风散去。 她不知道这是因为那具女尸早四百多年前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全凭天菁水莲提供生气。 如此天菁水莲已失,四百多年流逝的岁月重新找了回来,所以那尸体还未落地更化成了朽灰。 南子眼见得夙世仇敌终于死去,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却生起一抹难名的孤寥之意。 她沉默了片刻,一返身,便往西方飞去。 此时不走,一会儿只怕就走不了了。 摩诃萨一见那天菁水莲,登时大喜,一把握住徒儿的手道:“好徒儿,你不必去东夷了。” 茗儿一奇,问道:“为什么?” 摩诃萨喜道:“因为那天菁……” 摩诃萨一指从空中缓缓降下的陈玄丘,脸色突然一滞。 茗儿紧张地道:“师父,你怎么了?是不是玄丘哥哥有何不妥?” 摩诃萨脸色凝重,轻轻摇了摇头,忽地慢慢转过身,凝视着谈羲茗,肃然道:“徒儿,现在,你要做出一个选择!” 娜扎死了,人死不能复生,除非有可以再造身体的天材地宝寄养元神。 陈玄丘杀了王舒窈,而王舒窈所拥有的天菁水莲,就是一件可以用以再塑身体的灵宝。 可是这件事,在场的他人概不知晓。如果他们师徒俩不说,便不用理会被掳走的娜扎的元神,任由他被那阴神吞噬。 这天菁水莲就是茗儿极好的寄养元神的宝物,不管是她还是她姐姐,分一个元神出去,姐妹二人就彻底完成了灵魂分离。 如果,把这宝物的效用告诉陈玄丘,陈玄丘显然要用它来救那娜扎。 那么,茗儿就得跟师父去东夷,寻找另一件灵宝,也许找得到,也许……便找不到。 摩诃萨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告诉了茗儿,叫她自己选择决定。 茗儿只看了眼那琉璃地面,看到静静搁置其上的四件宝贝。 一看到那乾坤圈和浑天绫,她就知道刚刚被三昧真火烧成灰烬的是谁了。 “救他!师父,一定要救他!”茗儿没有考虑,立时便做出了答案。 摩诃萨盯着茗儿的双眼,道:“茗儿,我们去东夷,可未必就能寻到合用的法宝。这天菁水莲,你真要让给别人?” “它本来也不是我的,何谈让与他人?让娜扎用它来复活,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后悔。” 茗儿看着摩诃萨,轻轻地道:“但是徒儿知道,如果我今天瞒下此事,就算永远永远,都再没人知道这件事,我也会良心不安,永世……良心不安。” 摩诃萨微笑起来,欣慰地道:“好徒儿,为师没有收错人啊!” …… 陈府后宅,被娜扎和妲己改造过的园林中。 白七爷身形一闪,就从虚空中闪现出来,向那温泉边静静横亘石上的巨大蚌屋一看,便纵身掠了过去。 蚌壳儿开了,七音染灵巧地跃入其中。 地面上铺着驼绒的毡毯,七音染微微一笑,一把将那毡毯揭了开来, 下边是这巨蚌的蚌壳,看来浑然一体,在夜明珠的照耀下,蚌壳上泛着七彩的光。 但是当她俯身一敲一扣,推开一道门儿,才能看出,那蚌壳上竟然开了一个洞,平时蚌壳合上,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有这一敲一扣,那暗门儿才打开。 暗门一开,便出现一条向下的通道。 七音染步入其中,却是一幢地下别墅。 这地下空间,十分庞大,看起来娜扎是把整座陈府下方都挖空了。 他竟瞒着他人,在地下悄悄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如果陈玄丘和妲己此时看到,马上就会明白,这是娜扎受了妲己地屋的影响挖掘出来的。 他一直不对人说,很显然是想等完工以后再显摆显摆。 下边已经挖出几个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引进了泉水的大水池。 壁顶,都镶嵌有夜明珠以照明。 地屋看起来还没有究全做好,有一间屋子还没有挖凿完成,门口还推着一个筐锣,一柄铁锹。 “哈哈,这里不错。” 七音染喜孜孜地寻了一间屋子,四下看看,决定先做一些改造,让这地下小屋,暂时能屏蔽天机。 虽然她能做到的时间非常短,但已足以让她分离那道神识和灵魂,然后吞噬那道大补之物。 白七爷想到就做,一边快乐地哼着山歌,一边飞快地布置起来。 这是一座冥府用以蒙蔽天界窥视的法阵,但是因为缺少各种阵法材料,所以生效时间极短。 法阵刚刚布置了大半,由于她那毡毯没有盖上,陈玄丘已经发现了这处地下堡垒,和摩诃萨、茗儿急匆匆跑了进来。 正把魔法棒变成铲子,在努力挖着阵眼的白七爷顿时目瞪口呆。 面对恩人之子,她能怎么办呢? 更何况人家一见到她,就很惊喜很亲切地唤了一声“七音姐姐”,真不好意思动手啊。 还有旁边那个提剑的小姑娘,给人的危险感也很强。 尤其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道人,让她产生的感应非常的不舒服。 “不吃就不吃吧,我减肥!”七音染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好理由,否则她会心疼的哭出来。 陈玄丘从七音染手中接过被她压缩成一团,水晶球儿般的珠子,那是阴气包裹着的一个婴儿般的身影,他正团起身子沉睡,形貌与放大几十倍后的娜扎完全相同。 陈玄丘把它递与摩诃萨,急切地道:“大师,要怎么做?” 摩诃萨道:“这天菁水莲,可以再塑人身。娜扎已死,现下只有灵魂沉睡,必须要这天菁水莲塑为人身,他才能复活。 之前那个王舒窈,自己肉身还在,只是生机已灭,因此她只需把天菁水莲植入眉心,用以滋养肉身,并不算是再造肉身。很可能也是因为,她并不懂得再造肉身之术。” 这老头儿这么啰嗦的吗? 陈玄丘的脚尖儿不时一提一提,很有一种一脚把他踢进水池的冲动。 幸好摩诃萨也知道这灵魂纵有那位阴神白七爷以阴气滋养,离体太久也不好,便适时结束了讲解,道:“贫道要把这天菁水莲植入这地泉当中,先让它生长、开花,然后以之重塑娜扎肉身。” 茗儿震惊地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才能等它长出枝叶、开出花朵?” 摩诃萨呵呵一笑,道:“有为师在,顷刻间事罢了。” 陈玄丘一听,赶紧道:“那么还请大师快快动作。” 摩诃萨将手中天菁水莲往前一抛,任由它轻轻飘落水面。 白七爷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又是一件大补之物,实在可惜了。 摩诃萨从怀里取出个瓶儿来,缓缓拔下塞子,悠然道:“这瓶中所盛,乃西方极乐仙境灵泉池中的甘露所凝,我本打算送给徒儿炼丹用的,效用较灵液还好。有它催生,这天菁水莲片刻间就能生长完成。 陈玄丘赔笑道:“那么还请大师快快动作。” 摩诃萨有些扫兴,他还想详细介绍一下这灵液甘露的作用呢。 白七爷眼巴巴地看着,舔了舔嘴,又是一件大补之物,实在可惜了。 摩诃萨把瓶口儿冲下,将其中灵液甘露倾入地泉之中。 顷刻间,那天菁水莲大放光华,下生根须,藕节横生,复有绿叶窜上,露出水面,舒展如伞,一朵朵花苞荡漾其间。 片刻功夫,那荷叶莲花,便布满了一个水池,中间部分,更有一个巨大的莲蓬,方圆一丈左右,挺拔于水上。 摩诃萨道:“你看,贫道说顷刻之间,便是顷刻之间。如今天菁水莲长成,你可下水去,取些莲藕、莲梗、荷叶、荷叶,按其粗细大小,摆放成人形,其骨骼,当为305块……” 这现场除了摩诃萨,就只有陈玄丘一个男人,自然需要让他下水。 陈玄丘也顾不及那么多,急急宽了外衣,只穿着一条犊鼻裤儿,露出健美的身材。 茗儿一见心中害羞,急忙扭过脸儿去不看,却见白七爷捏着下巴,色眯眯地看着陈玄丘连连点头。 茗儿心中大愤,立即跨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向她狠狠瞪了一眼。 陈玄丘跃入荷花池中,采撷齐了诸般应用之物。 摩诃萨在岸上道:“记得摆放好后,就从那巨大莲蓬上,采出两枚莲子,放在眼睛的位置处。” 陈玄丘采集了一大堆的莲花、荷叶,荷梗,莲藕,爬上那大莲蓬,按照人形开始摆放。 骨节粗处就用莲藕,骨节细处就用莲梗,莲叶为衣,荷花为面,又取两枚上好的莲子儿,摆在眼眸的位置。 待他一切摆布完毕,总觉得似乎还差了些什么。 差了些什么呢? 岸上,摩诃萨道:“可摆好了么?这灵魂离体久了可是不妥,尤其是他受了三昧真火的火毒,正在炙烧灵魂,所以昏迷不醒,须得尽快以天菁水莲为体,将其祛除干净。 “就好了就好了……” 究竟差了什么呢?陈玄丘突然一拍额头,是了,那胯下…… 陈玄丘向两根大莲藕为骨的大腿中间看了看,空荡荡的。 娜扎是男孩子啊,这要是一下子把他变成个女人,他活过来了还不得跟我拼命?换作是我,也不想再活了吧。 “对,这儿……这儿也得摆点东西。” 陈玄丘悄悄摸过一截用剩下的莲梗儿往那胯间一摆。 嗯……会不会太细了些? 娜扎现在还小,等他长大娶妻成亲,若是房事不谐,定要怪我一生一世。 陈玄丘借着大袖掩护,从莲蓬旁边一堆剩下之物中又摸过一根莲藕,往那“胯间”一摆。 咝~~,会不会太粗了些?我……我拿刀削细一些的话,不会影响它化身后的发育吧? 陈玄丘心中好不纠结,可这种问题怎么好意思问那道骨仙风的老仙师?尤其是旁边还有白七爷和茗儿。 白七爷无所谓啦,那就一女流氓,不会在乎的,可若叫茗儿听见,可不羞死了她。 陈玄丘正在纠结,摩诃萨又在岸上催促道:“好了没有,若火毒将七魂六魄尽数浸染,他纵然复生,以后也要病疴缠身了。” 陈玄丘把心一横,就这样了1便从巨大莲蓬上抱起多余之物,纵身往岸上一蹦,大声道:“好了好了,还请大师快快动作!” PS:三更九千求点赞、月票! 第244章 懵懵懂懂女儿身 摩诃萨一见陈玄丘跃上池边,便将手中那枚阴魂珠往空中一抛,缓缓飘向那池心莲蓬上空。 待那珠子飘至莲蓬上空,摩诃萨抬指一点,阴魂珠破裂,正团身昏睡、受火毒侵蚀的娜扎元神便飘落下去。 白无常虽是阴神,也未见过这等造化手段,不由张大了眼睛看着。 这种神通算不得造物。 这个造物,当然不是指随便造点什么,那样的话,打造个家具,烧制个陶器瓷器也算造物了。 这里的造物专指创造生命,摩诃萨这也不算造物,只是造化,是利用莫大神通秘法,将天菁水莲进行改造,变成另一种物质,从而寄托人的灵魂。 而这灵魂,却是天生地长,非其所造。 但即便如此,这已是不可思议的莫大神通。 众人摒息敛气,就见摩诃萨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截坎虎,一束无量光明、无量智慧的光晕从其脑后缓缓浮现,将一束乳白色的光映在那莲蓬之上,吴至大庄严之相。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蓬“地一声巨响,大地都为之震动了一下,池水顿时荡漾起来。 陈玄丘吃了一惊,抬头望时,心中只想:“糟了!难不成恰好此时地龙翻身了?” …… 地面上,殷受站在那巨蚌前,怀里抱着一根花冈岩的大柱,奋起千斤神力,“呀“地一声大吼,又是一柱子砸下,地下空间的水池里,顿时又是一阵浪花激荡。 原来,殷受一见王宫之危解决,也顾不得理会还在后宫救火的赤公公、也来不及抚慰勤王救驾的安婷,他留下苏醒过来的月酌老人镇守王宫,护佑太后等人,自己则带着孔九翎及一哨人马,急匆匆奔了陈玄丘府。 到了一问,果不其然,姬侯逃了。 殷受大惊,就要率人追赶,这时却听陈府嘴快的家人说了一句,陈大夫领了几个人冲向后院去了。 殷受对陈玄丘甚是了解,他知道,如果不是十万火急之事,陈玄丘绝对没有放弃姬侯不去追赶的道理。 难道陈大哥出了什么事了? 这样一想,殷受哪还理会姬侯逃不逃走,立即领着孔九翎冲向后宅。 殷受到了后宅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只这一处蚌屋还不曾查过。 可陈玄丘追下蚌屋时唯恐其间携走了娜扎元神的人逃走,将蚌屋自内封闭了,殷受打不开,这一急非同小可。 孔九翎一身的神通,但物理攻击力也就了了,倒不及天生神力的殷受了。 娜扎一直吹嘘他从东海弄来的这蚌屋坚不可摧,基本上也确实如此,可是却并不包括这样的蛮力打击。 一连两记,蚌壳已经出现裂痕,殷受大喜,抡起石柱,再度击下。 …… 地下空间里,一向好为人师、喜欢讲解诸般道理的摩诃萨此时紧紧闭上了嘴巴,凝神静气,专注的很。 施法已经开始,停不下来了。 此时一旦停下,不只前功尽弃,而且天菁水莲精华已化作斑斑点点星光,正落向大莲蓬上。 一旦施法失败,这天菁水莲精华已失,池中不过就是一株普通的荷花了。 虽然它是灵根,可是没个千百万年来吸收天地灵气,也不可能再度成长为天菁水莲。 所以,摩诃萨连连施法行咒,准备完成塑身再造的功法。 这时,却因那水中浪花翻涌,撼动了大莲蓬,莲蓬上有一节莲藕晃动了一下,随着莲蓬一个倾斜,咕噜噜地滚了过来,卟嗵一声掉进水里。 与此同时,四下升空而起、汇聚过来的星光突然加速涌向那莲蓬,化作一团炽白的无法直视的神光,氤氲一团,笼罩在莲蓬之上。 那莲蓬本是平的,不容易看清其上的东西,再有一团无法直视的神光笼罩其上,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玄丘站在池边,心中一沉,完了!这是哪一节莲藕掉了?别是要出现一个缺胳膊少腿儿了的小娜扎了? …… 池边,那巨蚌的硬壳终于砸开一个口子,巨蚌下边托载的三块石头都快被砸碎了。 殷受一把丢开砸断的石柱,抓起锯鬼刀就往里钻。 孔九翎急道:“大王切慢,容臣先行……” 话犹未了,殷受已经举着锯鬼刀冲了下去,孔九领生怕殷受有失,忙也跟了下去。 …… 池边,那团乳白色的光团不断氤氲着,突然化作一朵巨大的白莲花的花苞,璀璨圣洁,华美无匹。 岸边几人看得目瞪口呆,便是摩诃萨这个施术者,也是目旷神怡,捻须微笑。 这时候,殷受举着锯鬼刀冲了下来,大叫道:“陈大哥,不要怕,我来救……咦?” 殷受一眼看见陈玄丘等人站在池边,前方一个巨大的似乎由光组成的白莲花。 白莲花苞放出一道道圣洁的白光,被那荡漾的池水一映,映得四面八方都仿佛沐浴在光影的涟漪之中。 殷受和随之冲过来的孔九翎都呆在那里。 这时候,异变又起,那只巨大的白莲花苞突然一瓣瓣绽放开来,迅速盛开。 随着花苞绽放,一抹异香充斥了整个地下空间。 然后,就见那荷花中心没有花蕊,却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静静地团身卧在那里。 少年人上身穿着银绫侉衣,外罩莲花状绯色云肩,下身一件荷叶裙,脚下一双藕色小皮靴,睡得小脸粉扑扑的,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睑,粉团团的可爱。 茗儿大喜,雀跃道:“玄丘哥哥,小娜扎真的活了。师父师父,娜扎活了。” 摩诃萨抚须微笑,悠然自得地道:“呵呵,那是自然。为师虽知其法,却也还是第一次运用。徒儿啊,为师下次再用,便有心得了,更加会万无一失了。” 陈玄丘见娜扎死而复生,也是欢喜不胜,可是一想到刚才摔落的莲藕,天晓得丢了他身上哪一块儿啊,所以心中忐忑不已。 这时,那莲花中心的娜扎缓缓张开眼睛,讶然向四下看看,喃喃地道:“我已经死了?这是阴曹地府么?” 茗儿已欢喜招手道:“娜扎,这里,我们在这里。” 娜扎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一纵身就从那光影白莲中间跃上了岸,眼含泪花,颤声说道:“苏苏,茗儿姐姐,小受受?你们……你们都死了?” 娜扎一离开,那光影莲花连着其下的巨大莲蓬便开始萎缩崩塌,纷纷落入水中。 陈玄丘道:“娜扎,我们没死。是这位摩诃萨以无上神功,将你复活的。” 摩诃萨抚须微笑,悠然自得。 白七爷暗自痛心,好好一盘子大餐,变成一个大活人了,这下子是真的吃不了啦。 茗儿则抢着道:“是玄丘哥哥拼死抢了恶人的一件至宝天菁水莲,这才能让你莲花化身,再度为人的。玄丘哥哥可是你的再生父母喔。” 摩诃萨手一颤,捻断了两根胡须,瞄一眼茗儿,心中暗叹:“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还是男徒弟好些,哎,我那灵感徒儿,师父想你啦。” 娜扎听茗儿小嘴吧吧吧地一说,仿佛陈玄丘与王舒窈拼命,不是想杀人泄愤,而是一开始应知道她身拥塑身的至宝,拼了命都要为娜扎抢过来似的。 一旁的殷受和孔九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想到人竟能死而复生,殷受听了也是啧啧赞叹不已。 娜扎听得眼泪汪汪的,看着陈玄丘,突然拜倒在地,抱住他的大腿,呜呜哭泣道:“苏苏,你比我爹娘待我都好。” “哎呀,不要说见外的话。” 陈玄丘赶紧把娜扎拉了起来:“你快检查一下,身上有什么问题没有,趁着摩诃萨大师在此,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请教。” 娜扎听话地站起,抬抬手,看看脚,蹦两下,转个身,轻灵活泼的样子。 陈玄丘瞪大眼睛看着,目视啥也不缺,能跑能动,能说能笑的…… 可陈玄丘还是慌啊,这就跟拆了保时捷的跑车发动机,重新装好后多了一捧螺丝无处安放,试着一发动,发动机声音正常,启动良好,可他么的不敢上路,心里没底啊! “苏苏,我没事,啥都挺好!”娜扎笑眯眯地看着陈玄丘,目中孺慕亲近之意十分的明显。 他把自己的再造之恩算在了陈玄丘的头上,原本就当成了他在人间最亲近的人,现在当然更加的亲密。 “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玄丘心虚的很,赶紧从纳戒中取出为娜扎收藏起来的几件宝贝。 娜扎大喜,一把抢过火尖枪,爱不释手。 好为人师的摩诃萨发现自己一直没机会插口,备感失落。 这时瞧他又是枪又是轮的,便从手上抹下一枚戒指,微笑递过道:“你这宝物平时不好时时拿着,老夫既然为你再造肉身,便再赠你纳戒一枚,盛装东西吧。” “啊,谢谢大师!” 娜扎也不客气,马上接了过来。 陈玄丘觉得自己现在算是娜扎半个家长了,赶紧上前假客气:“哎呀呀,这不好吧,已经非常麻烦大师了,怎么还能要大师这么珍贵的东西呢。” 摩诃萨微微一笑,把手掌一摊,七枚硕大的戒指,明晃晃地戴在他的手指上,除了刚刚从左手小指上撸下的一只,两手除了拇指,全都戴了戒指。 摩诃萨道:“无妨,老夫乃方外之人,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带的,送于有用之人罢。” 你方外之人,身无长物……,我…… 陈玄丘悄悄把手缩回了袖里,藏起了自己手上那枚寒酸的戒指。 …… 中京大乱将歇,这时雍天子有太多事情要处理,有太多的人要见,自然不能在陈府久耽,因而很快就回了王宫。 茗儿见陈玄丘这厢事情已了,原本还不担心父亲安危,但是听陈玄丘提了一嘴,方才竟有奉常太祝在此出现,却也不禁担心起来。 她不知道奉常寺那边出了什么事,如果是熟人暗算,父亲也防不胜防吧?所以马上就向玄丘哥哥告辞,与摩诃萨一起直奔奉常寺。 白七爷瞧着尘埃落定,悄悄地就想溜走,却被早就盯着她的陈玄丘一口唤住,然后把她领进了书房。 也不知道两人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等她出来时,委委屈屈地跟在陈玄丘的身后,就像一个受气小媳妇儿。 陈玄丘把她领回了后宅,带到那地下小屋。 推开房门,想到妲己如今下落不知,陈玄丘心中微微一黯,旋即振作了精神,道:“七音姐姐,你就先住在这里好了。” 七音染瞧见这布置的甚有情趣的小屋,神色一喜,立即跑了进去,这看看,那瞧瞧,倒是很中意的样子。 陈玄丘站在门口,想着难民潮得马上安抚,姬侯还要不要追呢?奉常寺那边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妲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千头万绪的,他正不知道该从哪件事先开始,就见娜扎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不时还抬抬胳膊看看腿儿。 陈玄丘向他打了声招呼,道:“娜扎啊,现在外边乱的很,你不要乱跑。” “哦!”娜扎乖乖答应一声,这熊孩子现在对陈玄丘可是乖巧的很,要是让他老爹李镜见了,也不晓得有多伤心。 陈玄丘举步想要走开,忽又站住,上下看看娜扎,不放心地道:“娜扎啊,你这副身体……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吧?” 娜扎道:“没有啊,我还感觉比从前更加轻盈了呢。”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陈玄丘与他错身而过,向外走去。 就听背后娜扎一边进屋,一边嘟囔自语:“就是以后得蹲着撒尿了,麻烦了些。算了算了,就撒个尿而已,些许小事,不给大家添麻烦了,我要懂事。” 陈玄丘听了一个踉跄,差点儿一跤绊摔在土丘上。 PS:一章就四千喔,求月票、点赞支持!!! 第247章 大雍城下乱离人 朝阳峰下,一骑快马狼狈而至。 南子半路就追上了浅陌,浅陌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匹马,应该是出城时趁乱抢的,让姬侯骑了上去。 马到朝阳峰下,姬侯眉毛头发都挂了霜,人都快要冻僵了。 这儿果然有留守之人,而且车马都已备好。 原就是打算抢了姬侯出来以便急驰归国的,这时出去的剑士和王舒窈虽未回来,但姬侯已经到了就好。 当下马车套好,留守的十余名剑士护拥着马车便往西而走。 南子和浅陌也换了马,拥了皮裘,随车疾行。 他们打算先驶离大雍中京范围,再择小路而走。 这一路奔去,正要往岔道上走,钻小道远遁时,恰在路口遇到一人。 这人的马摔折了腿,呛得脸都青了,正在路边彷徨无措,陡见车马赶来,只当是来抓他的,吓得一头扎进了路旁雪堆,却还留了半个屁股在外边。 浅陌眼尖,以为有埋伏,不料把他揪出来一看,竟是王子启。 启王子一见姬侯,又惊又喜,放声大哭起来。 姬侯听他说衍王子被抓,却也不敢停留,赶紧邀请启王子上车,二人同乘一车,拐上了小道。 如今姬侯已经和大雍已撕破了脸,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必是揭竿而起。 启王子是雍天子的亲大哥,如果他站在自己一边摇旗呐喊,指斥雍天子之非,对姬侯号召天下诸侯争取道义来说,自然大有帮助。 所以姬侯本着“贼不走空”的想法,把启王子当成了活宝贝,携之潜逃。 …… 奉常寺内,涅槃的人一走了之了,王青阳的心腹则被全部拘押了起来。 接着镇压九碑林逃散的群妖,杀掉的予以处理,活捉的关回伏妖塔,奉常寺也有不小的伤亡,一片狼籍之下,谈太师只能暂且留地寺内,整顿寺务。 尤其是奉常寺不可无主,王青阳背叛,已逃之夭夭,势必得选出一个新的太祝来,这事儿谈太师却不好独断专行。 以前有王青阳在,谈太师不好过于干涉奉常寺之事,否则令出多门的结果,势必削弱王青阳作为太祝对奉常寺的统治。所以,奉常寺中人对他了解太少。 如今谈太师却只能赶鸭子上架,暂摄太祝职务。 好在他之前在神殿上大显神威的场面已然深入人心,大家都知道这位太师才是奉常神官一脉真正的天之宠儿,隐居幕后的第一高手,对他服贴的很。 这时茗儿不放心,带着师父摩诃萨也赶到了奉常寺。 谈太师一见,不由老怀大慰,看看,这孩子还是很孝顺的嘛。 只是茗儿一说要跟师父前往东夷,谈太师便断然否决了。 东夷正在大乱,虽说摩诃萨是个高人,可也难保不生出意外。 上一次女儿离家出走,他因职司所系,没法亲自去寻找,已是担惊受怕了许久,再来一次怎么得了? 谈太师让她暂且放下此事,等自己理顺了奉常寺的事,就会派人为她去东夷寻找。 茗儿乖巧地答应了。 然后这位在谈太师眼中已经懂事孝顺了的宝贝女儿,便开始在手札上留言,要和姐姐策划一下,看如何拐带了她们的师父当打手,陪她们离家出走。 这一回不往西行了,却是去东夷。 …… 玉衡率领一百多名涅槃中人逃出了奉常寺,街上此时正时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难民流窜,官兵抓人的场面。 众人躲在一处巷弄里,有人急问道:“玉少祝,突然放出涅槃之光,可是有了道韵兄的消息?” 玉衡道:“没有。” 众人一呆,有人惊道:“没有道韵兄的消息,你为何放出涅槃之光?我们当初为了瞒过王青阳,在奉常寺中潜伏下来,牺牲了多少兄弟,才取得信任留下来?” 玉衡道:“当初,只是我们与奉常寺之间的分岐。而如今,王青阳却不知为何投靠了姬国,我们还不表露身份,离开奉常寺,难道跟着王青阳反叛大雍不成?” 汤少祝道:“大家不要互相指责了,如今我等身份已经败露,接下来如何是好?” 玉衡道:“道韵兄的消息,虽然我还没有打听到。但是,道韵兄的后人,我却已经见到了。” 众人惊喜,七嘴八舌问道:“是谁?” “道韵兄留有后人么?” “他是男是女?” 玉衡摇摇头道:“你们不必多问。道韵兄算无遗策,他在做那样一件惊天的大事,不可能不对后人事先做好安排。 如今他的后人既然出现,我有理由相信,这就是道韵兄的策划。道韵兄应该是有所行动了,所以我们此时离开奉常寺,也算正当其时。” 玉少祝听他说起道韵后人,心中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由若有所思。 有人问道:“我们现在便去投奔道韵后人么?” 玉衡摇头道:“却又不然。此人现在有着特殊的身份,这身份对他大有帮助。我相信,这也是出自道韵兄的安排。 如果我们现在去找他,我们这么多人,还是奉常寺的逃犯,一旦泄露消息,势必牵连到他。” 玉衡道:“各位,多年来,我在中京,已秘密布下三处隐藏之地,以备不时之需,我这便带大家去,咱们且先安顿下来,再窥时机,与道韵后人联系。” 商量已定,玉衡便让众人化整为零,趁乱弄些百姓衣服换上,并与他们约定了集合的地点。 玉衡让人护着受了伤的汤少祝先走,自己则带了几个人,先弄了套百姓衣服套上,便在城中游走,观察中京动静。 正往前去,突然有四五个大汉惨叫一声,撞开人群摔了过来,人群顿时一分。 玉衡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脸色苍白,以手掩胸,唇角沁血,却仍惊艳无俦的美少女。 这少女杏眼含煞,沉声说道:“快滚,再若不然,取了尔等狗命!” 原来却是几个难民和百姓,瞧见这少女容颜甚美,趁乱起了歹意,想把她拖进一旁巷弄内欺侮。 却不料这少女虽然一副病恹恹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十分的厉害,只一挥手,就把他们甩飞出去。 “子襟姑娘?”玉衡一见这少女,顿时眸中含煞。 他可是知道,这少女曾想斩杀道韵后人陈玄丘,当时他还曾一剑为陈玄丘挡开这少女的蜃蟒鞭。 “少主血气方刚,易被美色所迷,是以不忍杀她。可这女子太也狠毒,一个不慎,就会要了少主性命。” 想到这里,玉衡沉声道:“杀了她!” 随在玉衡身边的几个涅槃中人不知道他为何要杀这女人,但玉少祝既然这么吩咐,必然有他的道理。 几人毫不犹豫,立即扑了上去。 妲己一见是玉少祝等人,不由暗叫一声苦也,只得打起精神边逃边战。 妲己刚逃过一条街,迎面两个刚换了衣服混进人群的涅槃中人一看玉少祝等人正在追杀她,立时也拔出暗藏的兵器冲了上来。 妲己大骇,难道我背叛了王青阳那老狗,他竟派来这许多人,必欲置我于死地?这些神官还都换了便装,生怕泄露了他们奉常寺中人的身份么? 狐性本疑,妲己又根本不知道后来发生在陈玄丘府上的事情,是以有此想法。 此时她被娜扎一棍扫伤了肺腑,一想到满城皆敌,哪里还敢恋战。 妲己萌生了退意,便施展天狐步,窥个机会甩开了追兵,潜入一户人家,抢了一套士子袍服换上,扮成了一个秀士书生,又抢了一头驴子,便往东城门行去。 妲己牵着驴子刚从大街上走过,无名和挂回了记事牌牌的鱼不惑,便护着苏夫人,从对面街上走了过来。 PS:前边有三章章节号错了,会请编辑修改的,这一章章节号对了。求点赞、月票! 第248章 藏匿 无名和鱼不惑接了苏夫人,趁乱离开奉常寺,一路往陈玄丘府行去。 苏夫人虽然已有三旬,但是自十七岁便置身于小秘仙境,不只心境如少女,容颜也是十分端正俏丽,秀雅妩媚的气息十分迷人。 街头乱民固然心动,便有些散兵游勇也有些心动,幸赖鱼不惑看着极是魁梧,而无名一身衣袍更像奉常寺的神官,所以倒也吓退了不少心生邪意者。 而此时,谈太师也从两位亚祝口中得知了苏夫人被幽禁、以及王青阳暗中传授其女妲己“天狐经”的事情。 妲己如今下落不明,苏夫人便尤其重要,所以立即去搜索王青阳住处。 王青阳设下的秘境,在谈太师一双法眼之下自然无所遁形,但是破开禁制后,竟发现秘境中空无一人。 看秘境中的屋舍食物,显然一直有人居住,是刚刚离开的样子。 谈太师以为王青阳还有余孽,及时带走了苏夫人以作为砝码,马上派人满城追索。 无名和鱼不惑把苏夫人悄悄带到陈玄丘府,陈玄丘把苏夫人迎进书房,一俟说明自己的身份,苏夫人便激动不已。 她哽咽地道:“原来你是苏姐姐后人,苍天保佑啊,陈大哥和苏姐姐后人无恙。” 苏夫人不姓苏,因为出身贫贱,她连姓儿都没有,只有一个乳名茴香,可见小时候家里给她取名之随意。 嫁了苏护之后,茴香便以苏夫人称之。她口中的苏姐姐,自然是苏护之姊,陈道韵的夫人,陈玄丘之母。 陈玄丘激动地道:“实不相瞒,甥儿自幼被师父抚养于山中,于家父家母的事情所知甚少,不知舅母知道些什么,还望不吝告知。” 苏夫人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你的母亲和我的丈夫乃是同胞姐弟,九尾天狐一族。其他的,还真不知道什么。” 苏夫人苦笑一声道:“我只是一个肉体凡胎,若是知道了他们的秘密,我被王青阳掳走期间,他便有的是办法获取我心中秘密,正因我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他才从我这里得不到什么。” 陈玄丘听了,不禁嗒然若丧。 苏夫人看了鱼不惑一眼,感激地道:“丘儿,今日多亏了鱼壮士,舅母才得以逃出生天。你我一家人,舅母不须与你客套,你却要记得鱼壮士的恩情,好生报答人家。” 鱼不惑刚在牌牌上用指甲刻下苏夫人简笔头像,并附上一行小字“饭碗他舅妈”,听见夸奖自己,立时放下牌子,把胸脯儿挺得高高的。 鱼不惑干什么了?就天天游在水里,等你喂食?劈开壁障的人是我啊!带你回到小师兄府的人也是我啊! 无名愤愤然,赶紧往前站了一步,挡在鱼不惑身前,把胸挺得高高的。 可惜他才十一岁,发育还未成熟,个头儿太低,身材苗条的苏夫人都比他高出一大头,依旧对他视而不见。 陈玄丘道:“我和鱼兄乃是兄弟,原也不分彼此的,舅母不要客气。妲己表妹似乎并不知道她的身世?” 苏夫人神色一惨,黯然道:“王青阳那恶人,把妲己自幼就从我身边夺走了。有时候,他也会用圆光术,我看看渐渐长大的女儿,可是,却从不能与她说上一言半语。我知道她的存在,她却不知我的存在。” 陈玄丘紧了紧眉头道:“这可麻烦了些,表妹现在不知去了哪里。她现如今认贼作父,几次三番,险些要了我的性命。我纵然找到她,怕也难以说服她信任我。” 苏夫人含泪道:“我那可怜的女儿……” 苏夫人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看痕迹已然极为陈旧,但因为时常摸娑所以依旧锃亮的发钗,那钗头儿上是一粒小小的黑珍珠。 苏夫人把钗子交给陈玄丘,道:“丘儿,这枝发钗,你收好。待你寻到妲己,把这钗子亮出来,她自会明白一切。” 陈玄丘一听,连忙双手接过,把钗子小心收藏在纳戒之中。 这时,房门忽然叩响。 陈玄丘警醒地示意苏夫人他们先避到屏风后面去。 待三人避开,陈玄丘才道:“进来!” 门外进来一人,看那打扮,便是东厂番子。 那番子向陈玄丘施了一礼,恭声道:“陈大夫,小的们奉命监视全城动静,方才忽然发现……” 那番子近前一步,小声禀报道:“奉常寺派出很多人手,满城追查一位三旬美妇下落。看起来,那妇人似乎对他们非常重要,奉常寺派出了很多人,便连追索叛逃的玉衡等人的人手都抽调了回来。”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我知道了。” 陈玄丘摒退了那番子,马上把苏夫人唤出来,道:“舅母,奉常寺在找你,我这儿常有奉常寺中人出入,且人多眼杂,很多下人我也才接手不久,不敢信任。你住在这儿不安全。” 苏夫人只是一个普通女子,闻言大是惶恐,她可不想再一个人被幽禁起来,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苏夫人忙道:“那可如何是好?” 陈玄丘想了想,去衣架上取下自己的皮裘,递于苏夫人道:“舅母披上,遮掩一下,我马上送你去一个地方,那里绝对安全,奉常寺的势力,是插不进去的。” 一瞧苏夫人露出恐惧神色,陈玄丘恍惚,忙安慰道:“舅母放心,那个地方虽然隐秘,却绝非孤寂无人之所。” 当下,陈玄丘让苏夫人用他的皮裘从头到脚笼罩了起来,唤了马车停在府前,亲自引了苏夫人出府登车,便把她送到了王宫。 王宫里,殷受刚把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等人打发走,叫他们商议如何处置被安婷抓住的衍王子。 至于难民事宜,他对陈玄丘无比信任,陈玄丘说一定有办法安置,他便让几位大臣稍安勿躁,说稍后自有旨意处置。 赤公公那边又来禀报,后宫里受损的情况,殷受听了听,宫中建筑本就注意防火,尤其是有月酌的阵法禁制,所以先前火势看着虽大,烧的只是附着其上的易燃之物。 如今宫阁犹在,修复起来倒也不是十分困难,便叫赤忠公公便宜从事。 接着,他又把安婷唤到御书房,这可是勤王第一功臣,少不得先嘉奖慰勉一番,赐下许多的好处。 安婷领了赏赐,马上兴冲冲回去向老夫报喜,她一直向父亲努力证明自己不逊男儿,如今选对了立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自然难免炫耀之心。 月酌又窥个空档儿进来,死活要寻孔九翎拼命。在他看来,孔九翎先前把他气昏之举,根本就是臭不要脸、龌蹉下流,抢人风头……不是,抢人功劳,利欲熏心,贪赖无耻。 殷受苦笑,少不得对这位老师傅又得安慰一番。 这时寺人来报,陈大夫觐见。 殷受一听趁机劝走了月酌,叫人把陈玄丘领进来。 陈玄丘进了御书房,殷受便道:“陈大哥你来得正好,方才沐相和简相还提及京中乱民一事,他们现在都被镇压于城中各处,暂且还安稳。 可是住宿、取暖、尤其是食物若不能解决,难免再生乱子,除非……狠下心来,把他们杀一个血涂中京城!” 陈玄丘变色道:“万万不可。” 殷受苦笑道:“我自然不会如此丧心病狂,我是在强调形势之危急。” 陈玄丘道:“此事却不急,臣领一道旨意,由臣全权负责此事吧。现在时辰还早,今日天黑之前,我就解决此事,免得夜长梦多。” 殷受大喜:“我就知道陈大哥你一定有办法,寡人这就写旨意。” 殷受提起笔来,寺人上前研磨,铺好写圣纸专用的丝绸卷轴,殷受提笔便写,一道旨意写好,加了御印,递与陈玄丘。 陈玄丘一看,这帝王亲笔书写的旨意,未经文人修饰,果然是直白的很:“寡人旨意:中京城中难民处置事宜,概由上大夫陈玄丘全权负责,诸大臣不得干涉,在此期间,王二师、王三师、王四师,由陈卿调遣,不得抗命!” 圣旨上,寡人二字后边画了个箭头,引出个圈圈,圈圈里又加了两个红字小字“亲笔”,“上大夫陈玄丘”这几个字,实际上写的是“陈玄丘上大夫”,然后加了个“对调号”,表示颠倒过来念。 陈卿的卿字还写错了一笔,描了一下。 “啧,这圣旨,留给子孙后代,估计能卖不少钱,比错版钞票值钱。” 陈玄丘想着,把旨意揣意了怀里,又对殷受道:“臣这就去处理此事,一定确保今晚大王便能高枕无忧。臣另有一事,还要请大王帮忙。” 陈玄丘向左右一扫,殷受会意,忙摒退左右,陈玄丘这才把苏夫人的事对殷受说了一遍。 殷受一听,满口答应道:“这有何难,你就把她安顿在宫里吧,寡人这王宫固若金汤……” 殷受忽尔想起刚刚被人放了火,此时还有待修缮的后宫,便干笑两声道:“虽然偶尔也会被奸人所趁。但你放心,殷受在,她便在,必然保其周全。”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我正是考虑整个大雍里,对奉常寺来说,仍是不能轻易涉足之地便是这里,所以才向大王求恳。” 殷受满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陈玄丘道:“虽然宫中严谨,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此后也不可以苏夫人称之,大王便叫回她的乳名儿茴香便是。” 殷受心道:“这是什么倒霉名字?茴香馅的饺子,蘸了滴了香油的蒜泥倒是好吃。这一想,大冬天的忽然有些馋茴香馅的饺子了,不免有些口水。 当下殷受便唤了宫娥进来,叫她引了廊下候着的女子进来。 苏夫人进了御书房,褪下风貌向大王见礼。 殷受本来大咧咧地站在那里,一见苏夫,竟顿生自惭形秽之感。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女子之美,风情万种。其中有一种既美得叫人倾心,又会觉得雍容大方,那便是端庄娴静之美。 殷受见了苏夫人,呆了一呆,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苏……那个,茴香姑娘,你只管住在这宫中,寡人自会……卫护你的安全。但有所需时,你……那个……你只管和寡人讲。” 说完自觉有失风度,丢人的很,连忙叫宫娥引了苏夫人下去,给她安置宫殿居所。 陈玄丘安顿了此事,便持圣旨出了王宫。 无名、鱼不惑正在宫前候着。 一见陈玄丘出来,无名便上前道:“小师兄,咱们这便回府么?” 陈玄丘笑道:“你嗓门大不大?” 无名一呆,鱼不惑急忙抢着道:“我嗓门大,我嗓门大。” 陈玄丘哈哈一笑,一抬手,腰间紫皮葫芦便化作乌蓬船儿大小,稳稳停在空中。 陈玄丘纵身往上一跃,负手站在前头,笑道:“你们上来,接下来,就要有劳鱼兄的大嗓门了!” 第249章 神迹 葫芦飞在空中,陈玄丘立于葫芦之上,他的神念却已进入了葫中世界。 一瞧他是以神念方式进来的,正雀跃迎上的吉祥小嘴儿便是一扁,有些不开心了。 他是以神念方式进来的,那就意味着今天没有美食了给她吃了,眼巴巴等好久了。 陈玄丘一见,便笑着摸了摸吉祥的脑袋,用意念传声道:“好啦,我下次来时再给你带嘛,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些。来,之前攒下的粮食先不要动,先把这一次成熟的,全都运出去。” 吉祥其实知道他这段时间确实很忙,听他这么一说,再被他摸了摸脑袋,心中很是受用,便乖巧地答应下来。 之前成熟的作物,除了用作粮种的,都被吉祥收了起来,所谓收起来,其实也就是找了平坦的地方,直接晾晒在地上。 反正做为世界意志,她想把粮食放在哪儿,便能保证那里不会下雨。 而且这个世界还没有生物,也不用担心粮食腐败或者鸟啄鼠窃。 而这一拨刚刚成熟的粮食,数量已经极其惊人。 因为每一次都播种更多,每一次收成都是呈几何倍数增长的。 这一次陈玄丘却没有化身为巨人,去亲自收割粮食了。 陈玄丘神念回归本体,站在葫芦上,对鱼不惑道:“鱼兄,麻烦你了,大点声喊,让全城人都听得见。你就说,大王爱民如子,感天动地,赐下米粮以救灾难。鼓足了劲儿说!” 陈玄丘也知道这厮记性不好,说长了恐怕不等说完,他就先忘了,所以教得极其简短。 不过这么说话却也适合那些大字不识的普通百姓,对他们来说,用不着长篇大论,只要叫他们记得,救了他们性命的是大雍天子,叫他们感激大雍天子便是。 鱼不惑喜滋滋地道:“好!” 鱼不惑突然深吸一口气,肚皮高高地隆起,然后…… “啵~” 鱼不惑吐了个泡泡。 陈玄丘见了好不郁闷,早就知道这厮不靠谱,我居然相信他,我真是……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就见那泡泡迅速升空,一边升空,一边扩大,升至数百丈高时,已经变得庞大无匹。 这时那泡泡“啪”地一声破裂了,变成了一个笼罩在中京城上空的巨大半圆。 鱼不惑双手拢着喇叭,冲着天空叫道:“大王爱民如子,感天动地,赐下米粮以救灾难。鼓足了劲儿说!” 那声音传到天空,被那半圆气泡一挡,迅速扩大了无数倍,再传回中京城里,偌大一座城池,人皆有闻。 陈玄丘一头黑线,低声说道:“不用加鼓足了劲儿说!” 鱼不惑双手拢着喇叭,冲着天空叫道:“大王爱民如子,感天动地,赐下米粮以救灾难。不用加鼓足了劲儿说!” 陈玄丘无奈之极,他原想贴着地面巡走于全城,一边施粮,一边方便鱼不惑呼喊,却不想他还有这么一手绝活,用来宣讲真是再合适不过。 却不知鱼不惑所在,是那西方极乐境的两位圣人的道场。 这两位圣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向人宣讲教化,听得人越多,他们越高兴。 他们动不动就开个八百弟子、三千外门的讲道大会,有这么多人听讲,总不能一直扯着嗓子喊吧?所以两人很是发明了一些有助于宣讲的小玩意儿。 鱼不惑在灵泉池中也曾听他们讲道,见识过这些玩意儿,此时拿来一用,果然有奇效。 陈玄丘见鱼不惑有这样好手段,倒不必贴着地面巡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玩的更大点儿。 陈玄丘想着,心念一动,那紫皮葫芦旋即高高飞起,堪堪将要抵及那半球形气泡的最高点时才停下。 此时陈玄丘脚下那只紫皮葫芦也化作了百余丈大小。 葫芦口儿一开,葫中世界,吉祥以她的意念力调动这个世界的本源力量,化作龙卷风,将那水稻、小米尽数绞断拔起,输运上高空。 葫中世界,此时地面上有数十道巨大的龙卷风,在成千上万顷田地上席卷而过,将抽离起来的谷穗、稻穗、麦穗通过数十道龙卷风源源不绝地运出葫中世界。 中京上空,顿时下起了稻米之雨。 无数的谷穗、稻穗、麦穗如飘泼大雨一般向整个中京城倾泻而下,整个中京城在片刻的惊愕之后,都为之疯狂了。 之前几次已被陈玄丘去壳收藏的粮食,这时自然不能满城倾泻,现在放出来的,都是刚刚从地里“采摘”下来的,刚出炉的,新鲜。 …… 城东,一处车脚院内。 做车脚行的都是男人,所以玉衡置下的第一处秘密栖身处就是这里,这种地方骤然多出百十个男人,外人也不大注意。 此时,后院里边,骡马厩旁,换了一身脚夫打扮的玉衡正抬头望着天空。 无数的谷穗、米穗、麦穗瓢泼大雨般落下,他们的院子里、头顶上都落下了许多。 一些骡马正抻着脖子从马厩下探出头来,伸着长长的嘴巴叨粮食吃。还别说,因为太密集了,还真能被牲口接着。 汤少祝已经包扎过了,他就站在玉衡身旁,骇然地看着天空:“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就算是神仙,也只能搬运,绝对不可能凭空造物,产出如许之多的粮食,可这……” 汤少祝拿着一截麦穗儿,那断口的碴儿还渗着浆水儿,这绝对是刚刚折断的啊。 玉衡激动的脸庞通红,仰望着天空,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做成这样的事情。就算是道韵兄本人,怕也没有这般神通吧。” 汤少祝沉默片刻,看着脚下越积越厚的粮穗,缓缓抬起头问道:“他,就是道韵之子吧?” 玉衡道:“不错!” 汤少祝缓缓点头:“陈玄丘,果然是他!我早就猜到了。” …… 平阳侯府,老侯爷敞着裘衣,不顾寒冷地站在院子里,用手挡在眼前,看着从天而降的粮食,颤巍巍地道:“大王怎么就能……怎么就能啊……” 安婷站在他的身边,笑靥如花。 老侯爷突然转过身,一把抓住女儿的手,泪流不止,哽咽地说道:“大王这是有上天相助啊!如此气运,谁能夺走他的江山? 女儿啊,为父老了,这眼力,是真真的没有你好。你虽是女儿身,可是放眼大雍公卿,恁是谁家公子,我的女儿,都不逊色于他!老夫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是为父的福气!” 安婷听到这句话,禁不住泪如雨下。 老侯爷半生无子,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寻求良方,好不容易才在五十一岁时妾室有了身孕。不料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却是个女儿,那时候的老侯爷当真如五雷轰顶、万念俱灰。 侯爷家里,自然不会在吃用上亏待了孩子,但是老侯爷生育本来就艰难,何况已经偌大年纪,再无希望了。 他憎恨这孩子夺去了他血脉传承的最后机会,从小就嫌弃她。 安婷只是每每看到父亲那厌弃憎恶的眼神,内心所受的伤害便可想而知。 直到她穿上男装,闯宫见驾,向先王求恳,情愿招赘上门,求大王开恩,不要断了平阳侯府的传承。 老侯爷对这个女儿才另眼相看,开始好了起来。 但是他对这个女儿虽然疼爱起来了,却也从未这样公开夸赞自己的女儿。 今日这番话,不仅仅是对女儿的认可与自豪,也是一个变相的道歉。一下子就把安婷从小到大所压抑的委屈都勾了出来。 安婷忍不住跪在雪地上,抱住老父的双腿,号啕大哭起来。 …… 大街上,无数的难民争抢着粮穗,有些等不及,刚刚抢到手中,就把那微微泛绿、有着稻米清香、粮食还有水分的稻米、麦穗,撸下来用力搓上一搓,便塞自己嘴里一把,再塞孩子嘴里一把,狼吞虎咽起来。 一些百姓人家,直接抄起扫把,就开始扫院子里的粮食,但是眼见天空源源不绝,还在下着粮食雨,干脆也不扫了,站在越来越厚的粮穗上只管大叫大笑,然后突然跟抽疯似的就跪下来,望王宫方向而拜。 首相沐衍府上,首相、亚相,大司寇、小司寇还有几位上大夫,正为如何处置衍王子而大伤脑筋。 那时代,王族和诸侯极少会受重刑,争位夺嫡失败的,大多偃旗息鼓了事。不过,这里说的争,大多是文争,以武斗火并的方式夺位的极少。 所以,如何处置王子衍,一时也没有先例可循,几个人里意见中庸的较多,建议处死的如费仲,建议废去王子称号了事的如简相等极端意见也有,大家各执己见,一直争持不下。 首相沐衍其实是倾向于简相意见的,因为王子衍一直以来的名声太好,而他的造反生涯又实在太短暂,根本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危害和影响。 就算中京城里,知道他曾谋反过的,现在也没多少人。如果这就予以严惩,天下诸侯不知详情,只会认为这是雍天子因为政见不同而迫害忠良。 王子衍该不该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旦死了,对雍天子有害无益,那么做为首相他就得好好权衡一番了。 这时,突然天降粮食雨。 几个朝廷重臣站在廊下,眼见这等神迹,一时震撼的无以复加。 许久,首相沐衍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道:“诸位,关于如何为王子衍量刑,老夫已经有了定计,王子衍率兵逼宫,意图不轨,当予处死!” 简登隆还要说话,沐衍淡淡一笑:“简相不必再说了,子衍无义,天子有仁,不会真个杀了他的。天子必有恩旨下来,介时,可判子衍流放于羑里,永世不释!” 沐衍转向几位大臣,说道:“尔等诸般顾忌,都大可不必了。” 他向廊外一指,道:“就以今日之神迹,我王便是处死子衍,谁敢怨言?” PS:两章七千,求点赞、月票! 第250章 人生导师陈玄丘 民心食为天。 当粮食像雨水一样倾泻而下,虽然这些麦子小米和稻子打出粮食来最多也就够大家吃半个月的,还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但是如此神迹,已经足以让人心安定下来。 旋即,陈玄丘便让“大喇叭”鱼不惑公布了第二道命令: 所有的难民,将就地获得的粮食打成捆儿背在身上,由王三师、王四师和王五师引导,退出中京城,前往西郊的陆台。 陈玄丘告诉大家,大王将在陆台大兴土木,他们可以环陆台而居,利用山峦和树林,就地取材建造房屋,并取得御寒的薪柴。 至于粮食,在来年垦荒种植之前,仍由大王供给。 不过,接下来的供给却不是免费的,需要他们做工,粮食以工钱的方式给付。 如果家户中没有壮劳力,则可以从事做饭、缝补浣洗衣物等劳动方式。 其实只要在大的方向上给他们指明了,更细节的东西都不需要朝廷操心,他们自会主动寻找并解决相应的问题。 与他们同去的,不仅是三旅劲师,陈玄丘还让东辑事厂派了些番子,一方面负责给他们造黄册,另一方面,待这些难民的安置稍稍稳定下来,还要追究带头抢掠烧杀、身负人命的一些人的责任。 自己遭了难,不是可以随意掳掠他人财物甚至杀害他人性命的正当理由,若是就此含糊地解决其事,这些已经尝过血腥味道的人,也很难讲不会因此变得凶残、贪婪,今后做出更多的坏事。 可以因为事情的特殊性,在一定程度上减轻对他们的处罚,但是不能就这么难得糊涂地揭过篇章。 这种追究和制裁,也是一种敲打,可以让更多的东夷难民敬畏和遵守律法。 这些事有陈玄丘主持大局方向,有具体的人去操办,后续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了。 这百万难民能支撑着逃到这里,其中青壮还真占了多数,粗略估计,如果战时成军,光是这些人中,就能组织起近四十万人的大军。 这么强大的一股力量陈玄丘自然不会忽略,前期的安置、梳理和调整登记结束后,临时兼领了王五师兵权的李镜就要进驻陆台,有意识地对这些以工代赈的难民进行军事管理,在不动声色中让他们具备军士的素质。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朝廷一直很忙碌。 忙着清算,忙着善后,忙着追捕姬侯,忙着商议姜湛死后姜家可能的反应以及如何应对…… 陈玄丘大出风头,具体操心劳力的事情却有他人去做了,陈玄丘又成了甩手掌柜。 每日里,他只管听费仲、尤浑对他说一说朝里的重要大事,听蜚蠊等人讲一讲城里街坊间的逸事奇闻,听李镜和余奉先派来的人讲一讲陆台那边难民安置的进展。 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欣赏美女。 从每天从各地公卿、各国诸侯选送来的资料里,替雍天子选拔嫔妃。 中京叛乱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了,但是消息却不可避免地要传出去。 尤其是衍王子受到流放,启王子下落不明。姬侯又成功地逃离了大雍。 现在,由于姜湛之死,东方姜家会是个什么立场,殊难预料。 姬国那边只等姬侯回去,立时就得造反,可以说,仍是危机重重。 这个时候,大王选聘贤妃,一则可以给全天下人冲个喜,用一个明确的讯号告诉世人,大雍根本没有把这些潜在的危险当回事儿,如此可以震慑一些蠢蠢欲动的诸候。 另一方面,雍天子的婚姻,可以保证他通过姻亲关系,迅速拉拢来几个铁杆的拥戴者。 所以,选妃标准变了。 出身不再是最重要的选择标准,她的母族有多大的实力,尤其是在应对来自于东夷和东方姜家未来可期的战争中,能否起到重要作用,成了最重要的择偶标准。 于是,陈玄丘最终议定了一个大名单,并与首相、亚相、太师等人再做最终的敲定,敲定了四大贵妃:姜、杨、黄、单四女。 王后之位,虚悬。 这四大贵妃中,姜氏出自东方姜家,不过并非姜湛这一脉的,自其太祖父的年代,两家就分了家,所以存在着严重的内部竞争。 东夷之乱多年未平,如今杀了姜湛,迅速解决了内部的疾患,却有可能把东方姜家赶到东夷一方去,到时候东方战局将更加糜烂。 这时团结姜氏二房,不仅可以分化姜家,对稳定东方局势也有大用。 黄家女也是来自东方大族,黄氏一族现在有多位将领正在东夷作战,可以预料,随着姜湛死去的消息传来,一旦东方姜氏叛逃东夷,黄氏一族的作用将更大,因此给姜家一个妃嫔的名份,有助于拉拢姜家为朝廷效力。 至于杨氏和单氏,则是西方诸侯之女,把这两位诸侯拉拢过来,以联姻的方式加深他们与雍王室的利益关系,则在未来迎对姬国之乱中,这两个诸侯国将会成为大雍天子的强大助力。 王后之位虚悬的目的也在于此。 这个王后之位将是一块钓饵,为了让自家女儿成为王后,自己的外孙成为未来的大雍天子,这四大诸侯,势必更加竭诚效命,以期立下不世战功。 陈玄丘全程参与了最终的敲定选择,一开始,他对殷受是颇有些歉意的。因为世上既然有妲己,那么按照自己所知的传说,她应该是殷受的女人才对。 陈玄丘虽然现在都不知道妲己身在何处了,却还是有一种抢了朋友妻的不安感。 但是眼见得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太师谈琰等人无比冷静、无比功利地为殷受选妃,陈玄丘却只觉得为殷受悲哀。 如今为殷受所选择的女人,不仅丝毫不会考虑他喜欢与否,甚至都不计较这些女子的品貌如何。 选择她们的唯一标准,仅仅是在未来的大乱中,她们的家族对大雍有多大的用处。 把婚姻做成了生意,也许这就是贵为天子,在享受到天子的诸般尊荣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这四女的画像,陈玄丘都看过了,能被其家族选为进奉天子的秀女,这些女孩儿长相都不会太差,但是比起陈玄丘最初为殷受选择的几个,那又有很大差距了。 可是,对殷受来说,这固然不是最好的选择。对雍天子来说,却无疑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最终名单在几人联合署名确认后,报呈了宫中。其中还提到,请天子尽快允准,迅速下旨,命姜、杨、黄、单四大诸侯送女入京完婚。 了结此事后,陈玄丘就离开了首相府,怏怏地回转自己的府邸,意兴索然。 陈玄丘回到府邸,管事马上迎上来,笑眯眯地道:“大夫回来了,刚刚娜扎还找你呢。” 陈玄丘一听就有些心虚,借天菁水莲再造肉身,实是了不得的大神通,可是莫名其妙地把娜扎变成了女儿身,陈玄丘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连带着他再见到李镜都心虚,把人家的儿子搞没了,换了个女儿回来,怎么跟人家解释啊? 所以这些天陈玄丘就跟一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似的。 不过,一直以来娜扎跟以前倒没什么两样,照样有说有笑,跑跑跳跳的,除了头两天她抱怨过需要蹲着撒尿比较麻烦。 仔细想想,娜扎这样的反应其实倒也合理。 娜扎前世是仓胡颉先天灵珠,没有性别的意识。 转世投胎后,虽然成了陈唐关李家的三少爷,但是这位小少爷从小就跟着师父在山中学艺。 出山之后也因身份地位与众不同,性格上又比较傲娇、独来独往,年纪上又才十一二岁,所以还没树立明确的性别意识。 因此突然变成一个女孩,她也没什么感觉,很自然地就接受了新的身份。 只是……她突然找我干什么? 陈玄丘有些心惊肉跳,含糊地答应一声,也未去后宅里见娜扎,而是直接来到了书房,万一……一会儿娜扎就放弃了呢?这孩子忘性大。 陈玄丘到了书房,书案上已经摆着厚厚一本卷宗,这是他让东厂帮他搜集的有关东夷的各方面资料,为他东行做准备。 刚打开看了几页,书房的障子门就叩响了。 陈玄丘抬起头,还没等他询问,障子门就拉开了,娜扎脱了鞋子,赤着一双白嫩纤秀的小脚丫,踏着烧了地龙熨贴舒贴的温暖地步,懒洋洋地走了进来。 到了陈玄丘面前,娜扎拉过一个蒲团,一屁股坐了下去,盘着双腿,垮着双肩,愁眉苦脸的。 陈玄丘板着脸道:“你现在是个女……,怎么还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 娜扎往陈玄丘几案上一趴,仰起雪白精致的小脸儿来,有气无力地道:“苏苏啊,你神通广大,就想个办法,把我再变回男的呗?” 陈玄丘道:“你是真正的再造肉身,天菁水莲已与你融为一体,怎么可能再做改变。怎么突然有这想法了,谁和你说什么了?” 娜扎一手揉着平坦的小腹,一边有气无力地道:“没有啊,人家肚子疼。我原来以为,就是方便时不方便呢,谁知道还要肚子疼啊。那个白姐姐说,以后人家每个月都要肚子疼,每次都要疼好几天,太遭罪了……” “呃……” 她初潮来了? 十一二岁也差不多年纪了,尤其她是以天菁水莲为肉身,这等一等一的灵宝化为肉身,她的身体发育较之常人还要快一些才合乎情理吧。 陈玄丘定睛看看娜扎,虽然韶颜稚齿,却已肌肤润玉,嫩脸芙蓉,生得清而秀,魅且丽。 小小年纪,已然这般模样,一旦长成,怕不是翩翩美少女,佳色世上稀? “苏苏啊,你想想办法么……” 娜扎捧住了陈玄丘一只手,央求的样子楚楚可怜。 “这个……你都已经塑身成功了,改不了的。” 陈玄丘见她精致的小脸儿又是一垮,心中忽地灵机一动,忙道:“人生在世,不容易啊!其实呢,做男人更苦的,他要承担家庭的责任,上有老下有小,统统需要他来负责。 每天呢,在外奔波劳累,对其上位者要点头哈腰的,对其下位者,又要百般的难系,在外边不管多苦多累,受了多少委屈,回家还不能说,说了女人就觉得你无能。 一天天的跑断了腿,操碎了心,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压力,却还不能叫苦叫累,有眼泪时也只好往肚子里咽。哎!男人的快乐……你想象不到啊!” “嗯?男人的快乐?” 娜扎扬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诧异地看着陈玄丘。 温和的阳光斜照,微翘的嘴唇上有着极细极淡的处子绒毛,使那吹弹得破的肌肤犹如扑了一层珍珠粉。 陈玄丘素有急智,马上惨淡地一笑:“是啊,我把那痛苦,称之为快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以苦作乐,百折不回!” 娜扎钦佩地道:“苏苏好坚强。” 陈玄丘趁机拍了拍她的削肩,语重心长地道:“不只是如许之多的社会、家庭、家族的责任,其实就算身体上,男人也比女人更遭罪啊。” “怎么会?” “是真的!男人啊,从十三四岁开始,每天早上下身……也是小腹附近,都会很胀很痛,本来可以多睡一两个时辰的,结果,痛醒了,是每天,可不是每月就那么几天喔。 可是呢,万一有那么一天,你不胀了,也不痛了,那心里就会更痛苦,比每天胀痛中醒来还要难过。” “男人这么苦啊!” 娜扎掐着指头算算:“我今年十二岁,那岂不是说,快一些的话,明年我就要感受这种痛苦了?” 陈玄丘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所以,你知道你现在变身有多幸运了吧?” 娜扎庆幸不已:“我真是太好命了。我懂了,苏苏,你放心吧,我会珍惜的,我以后就安心做一个女人了。” 陈玄丘一脸欣慰:“这就对了,苏苏还有许多公事需要料理,只怕就算今晚不睡,熬一晚上都处理不完。哎!男人嘛,男人命苦啊……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没了……”娜扎连连摆手:“那我不打扰苏苏处理公务了。” 娜扎带着三分庆幸、三分同情、三分欢喜、一分迷惘,拉开障子门,走出去了。 角落里突然“吃”地一声轻笑,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道:“小丘丘啊,你还真能瞎掰。” 身着雪白长袍,头戴锥顶高尖帽子,上边写着“一见生财”,身着一双黑面白帮的小皂靴,杏眼桃腮、肤白如玉的银色长发美少女,优雅地转动着手中细细的小银棒,迈着摇曳生姿的猫步儿,从角落里现形出来。 几乎在她笑起的同时,陈玄丘就霍然转身了。 混元两仪唢呐,定! 紫皮葫芦,截! 定神鞭,打!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 一股脑儿地就加在了白七爷的身上。 白七爷被陈玄丘一连串的打击搞得昏头胀脑,头昏眼花。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陈玄丘手中一道黄纸符箓已经“啪“地一声拍在了她的额头,低喝道:“荡魔伏邪,真武灵压,镇压!” 可怜的白无常,便一动不动了。 第251章 白无常的小秘密 “喂!小丘丘,你要做什么?” 七音染又气又急。 她额头贴着一张符箓,直挺挺地站在那儿,仿佛被定住的一具僵尸。 她还能说话,可身子却已不听使唤。 陈玄丘笑了笑,道:“我早就想跟七音姐姐你好好谈谈了,你既然来了,正好。” 陈玄丘好整以暇地坐下,呷了口茶,问道:“城中大乱时,你突然出现,说是冥王欲纳你为后,而你不想做冥后,所以逃到了阳间,是么?” 七音染气鼓鼓地道:“当然是啦,我骗你做什么!” 陈玄丘点点头,道:“很好,那么这件事,我来帮你。你看,他是冥王,你就算死了,还是要落在他的手上,其实无处可逃嘛。可是我有一个地方,却可以保证,你在那里,无论是生是死,冥王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你。” 七音梁看看鼻梁上搭着的符箓,差点儿看成斗鸡蛋:“你有这么好心?” 陈玄丘道:“当然啦,毕竟七音姐姐你几次三番饶了我性命,是我的大恩人。” 七音染冷哼道:“你还记得呀,那还如此对我,恩将仇报的臭丘丘。” 陈玄丘笑吟吟的神色渐渐消失,突然沉声问道:“因为,我很想知道,你为何对我手下留情,我们素不相识的。 像鬼王宗的王东他们,献祭灵魂请你上界,显然是想杀我,你为何……宁可背约,也要想法设法放过我?” 七音染怒道:“我放过你还不好?” 陈玄丘道:“好自然是好,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七音染没好气地道:“因为你生得俊,我喜欢你行不行?” 陈玄丘打了个响指:“那太好了,我也喜欢活色生香百媚千娇的七音姐姐,那咱们今晚就拜堂成亲吧。我叫人赶紧操办一下。” 陈玄丘抻着脖子冲外边喊:“来人呐,来人!” 七音染慌了,急忙道:“喂喂喂,你别乱来啊!你敢欺侮我,冥王一旦找来,会要你命的。你现在虽比以前更强,可连我都未必打得过,更不是他的对手。” 陈玄丘笑道:“这还没有成亲,你就关心上我了?你不用担心。来人呐……” 门外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老爷,请吩咐。” 七音染一听更慌了:“别别别,你快叫他走,我说。” 陈玄丘笑道:“走远些,守在外面,没有我吩咐,任何人不许靠近。” “是!”门外那人答应一声,脚步逐渐走远。 陈玄丘目视着七音染道:“可以说啦。” 七音染眼珠乱转,努力想找理由。 陈玄丘一见,马上作势开始脱袍子:“得嘞,咱们先入洞房,晚上拜堂!” “我是阴神,你也敢娶?” “你不怕当寡妇,那就杀了我呗。” “我听小娜娜说,当朝太师的女儿喜欢你。” “啧,我又没说让你当大房,堂堂上大夫,我先纳个妾,没问题吧?” “哎,别别别,我说,我说!” 七音染眼看陈玄丘的手抓在腰带上,一副随时宽衣解带的架势向她走近,终于开口告饶。 陈玄丘笑吟吟地看着七音染:“你要是想拖延到晚上,我也不介意。白昼宣淫,总归是不太好的。” 七音染一听,汗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打个冷战:“恶心!” 陈玄丘道:“就这?” 他手一扬,腰带就解开了。 七音染赶紧道:“因为你是她的儿子。” 陈玄丘的眸色陡然深沉起来:“她?她是谁?” 七音染把心一横,说了出来:“天狐族族长,苏青窈。” 陈玄丘的神情严肃起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陈玄丘没有再主动询问,他对自己的身世迄今为止所知仍十分有限,主动询问,反而会让七音染知道他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莫如含糊一些。 七音染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其实……你莫如不知道,知道了,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陈玄丘把外衣脱了下来,七音染嫩脸一红,这混蛋,就会拿这一招吓唬她。 不过……万一他假戏真做呢? 毕竟自己也觉得,自己挺美哒,你看,连冥王都想讨我做老婆呢。 七音染只好道:“你娘,是九尾天狐一族这一代的族长,你爹,据说是奉常寺最了不起的一位神官,名叫陈道韵。” 陈玄丘面无表情,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只是问道:“据说?” 七音染干巴巴地道:“当然是据说,我又没见过他,是冥王告诉我的。” 陈玄丘道:“嗯,你继续。” 七音染吞吞吐吐地道:“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结合以后,发现了……一个关于人族的大秘密。他们想揭穿这秘密,后来……后来他们就失踪了。” 陈玄丘眉头一皱,乜了七音染一眼,把手轻轻搭在她的削肩上,柔声道:“就这些,语焉不详的,你觉得我会满意么?” 陈玄丘的手一搭上去,七音染就觉得一股热力渗透进自己的身体,仿佛骨头都要被他融化了。 她活了这么久,从凤凰山上一株无知无识的古槐树,直到化为人形,再到受了点化修成仙道,还从没经历过这些,只吓得芳心一顿,都要休克了。 七音染赶紧道:“你你你……你放手,我说,我说。” 陈玄丘收回手,七音染犹豫了一下,盯着陈玄丘的眼睛,认真地道:“你能安然活在世间,可见你爹娘当初一定花了天大的功夫安置你,所以你如今才能好端端地活在这世间,殊为不易。 你的对手……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无论你多么强大,都绝对不可能。其实,你的爹娘既然没有把真相告诉你,你就好好活下去,娶妻生子,繁衍生息,我想这也正是他们希望你做的。你实在没有必要……” 七音染有些纠结又有些同情:“如果当你知道了一切,你却发现,你根本没有力量去改变它,那不是会更痛苦吗?” 陈玄丘被她的一再拖拉弄得有些不耐烦了,他瞪着七音染道:“七音姐姐这是打算给我生个孩子是么?” 七音染也火了,瞪着陈玄丘道:“好!是你一再要问的,那我就统统告诉你,希望你听了之后别后悔!” 陈玄丘笑了:“你说就是。” 七音染愤愤地吹了吹搭在眼前的黄纸符箓。 陈玄丘一见,便把黄纸抬起,翻在她的头发上,瞧见她不笑也似三分笑的娇媚容颜,“啧”地赞了一时,道:“还真是天生妩媚。” 七音染没理会他这句调笑,瞧她模样,对她将要说出的事情,似乎也非常紧张。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才道:“凡人之上,有神与仙,仙人更在神之上。” 陈玄丘没想到一下子扯到了这么远,他慢慢地退了两步,在几案边坐下,认真倾听起来。 七音染道:“神明,执掌天庭,代行天道,拥有至高的权力。可是除了极少数由仙人而转任神职的神明,大部分神明所拥有的神通,是靠凡人的香火信仰来支撑的。 因此,神需要掌控众生的信仰。最初的神明,是自然之神,如水神、火神、雨神……,后来有几位了不起的大仙人向这些自然神明发起挑战,消灭了这些天地初生时自然萌生的自然之神,建立了天庭,便有了如今职司不同的天界神祗,有了天庭。 可他们同自然神一样,也需要人类的香火供奉,也就是信仰之力。而人类一旦富足安定,无所追求时,对神的信仰便会渐渐丧失……” 陈玄丘听着,忽然想起他在陈唐关游览时,曾经去过的几座神庙,那里门庭冷落,香火寥寥,香火道人只能靠坑蒙拐骗来维系生计的一幕。 七音染道:“所以,每当人界众生过于富足安宁,不再信奉神明乞求神明,神明的香火渐渐冷落时,天界就会想办法在人间挑起一场大战,让动荡中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人类再次对神充满信仰、把一切寄托于他们。” 七音染看着陈玄丘,沉声道:“人间,于天庭而言,就是一块开辟出来的神田。而人类,在神明眼中,就是他们种植的一片庄稼……” 陈玄丘只听得手脚发冷,他没想到,竟问出这么一个大瓜来。 陈玄丘沉声问道:“你也是神,你也是如此么?” 陈玄丘的眼神已经充满敌意,没有人愿意充当他人的口粮。 七音染咧了咧嘴,无奈地道:“我是阴神啊,阴神也需要信仰之力,不过我们需要的信仰之力来自于鬼魂。 而且, 我是肉身成神,也就是仙人转化。所以,我有两套修炼体系,一套呢,就是你见过的,那种靠别人献祭灵魂之力给我补充修行之力。可等几十上百年,也就偶尔碰上一次。另外一套,就是我自行修炼,不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了。” 陈玄丘眼色柔和了一些,点点头道:“你继续。” 七音染道:“神明每次发动人间大劫后,都会泯灭他们从中动过手脚的痕迹,他们发动的人间大劫,就是每隔几百年一次的改朝换代。 可是,任凭他们再小心,总难免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而奉常寺却是对列代书籍保存最完整的地方。 你的父亲,是奉常寺里了不起的一位神官。他博览群书,竟渐渐从神册史籍中察觉到了疑点,并最终发现了神的真面目。 他还察觉到,神国又在开始策划新的大动荡了,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生灵丧命其中。 类似的事情,他们已经在这片大地上做过不只一次,神明利用一次次轮回般的世事变迁、反复树立人们对他们的信仰,收割人间的信仰之力。” “可这一次,你父亲发现了这个真相。”七音染看了陈玄丘一眼,道:“他想戳破这天!他想把真相告诉懵懂无知的人类。” 我爹的敌人,竟然是“老天爷”? 难怪七音染劝他,知道莫如不知道,就算他再强大十倍百倍,有能力反抗天庭么? 等等,不对…… 陈玄丘心中灵光一闪,脱口问道:“不对啊,奉常寺是天庭神祗设立在世间,替他们创造信仰、管理信徒的所在。那么我父亲为何要反抗天庭?” 七音染苦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实际上前朝的奉御殿也好,本朝的奉常寺也好,其中至少大部分神官。并不清楚香火供奉的真相,并不知道他们在为虎作伥,为祸人族。” 陈玄丘道:“神官们的力量来自于向神明借法,如果神明有意改朝换代。比如这一世,如果他们选择姬国成为新的人间主人,那么,神明只要不肯再借法给奉常寺,雍国岂非就少了一股绝大的助力?” 七音染道:“那只是你一个人类的想法,对神来说,如果让奉常神官们失去力量,岂非就证明了神界插手其中了?一次两次还成,每一次人间大劫都有神明插手其中,人族还如何去爱戴敬仰神明?” 陈玄丘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在高高在上的神祗眼中,这些神官,就像渐渐失去产蛋能力的母鸡,他们需要更换一批新的,却也不必急着把旧的都杀掉。” 七音染道:“不错!何况,继续借法给他们,让他们拥有力量又有什么不好?这样一来,他们更相信神还没有抛弃他们,他们与谋反者的战争就会更加激烈,战争越是激烈,死伤者越多,产生的信仰之力也就越强烈、越纯粹。” 陈玄丘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所以呢,我爹为了揭穿这真相,他做了什么?” 七音染一摊手:“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不可能像你今天一样,满大街的高喊,那是没用的。人族就算失去了曾经的信仰,无凭无据的也不会相信他的说法。 在他们看来,高高在上的神明,一定是爱世人的,一定是比世人更高贵的。他们怎么会理解,所谓神明也不过就是另一种生命形式罢了,你会和你养的庄稼讲道理么?神也一样。”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你刚刚一直说的都是我爹的事情。那我娘呢?你为何会因为她而对我一再宽容?” 七音染没好气地白了陈玄丘一眼:“你还知道我一再对你手下留情啊?现在你却这么对我!我……我本来只是一株山槐,若非你娘点化,我哪有机会化形成仙,如此恩惠,我自然要记在心中。” 陈玄丘理了一下七音染所说的话,道:“也就是说,我爹发现了神明的阴谋,他想揭穿其事。而我娘,是为了帮助我爹,所以他们一起做了些什么?” 七音染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也不是!我刚刚化形,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还在凤凰山上跟个野人似的整天疯跑时,你娘就在策划什么事情了。 人间浩劫只是人族的浩劫,与九尾天狐一族无关。就算你娘深爱着你爹,也不可能冒着连累整个天狐一族被履灭的危险,以天狐族长的身份去策划这些事情,她起码应该先把族长身份交出去才是。” 这么说,我娘也有一个秘密? 陈玄丘听得一阵头晕,他爹身上的这个大秘密,已经足以惊世骇俗了,他娘身上还能有什么秘密,比他爹发现的这个秘密更加可怕?” 陈玄丘忍不住道:“那我爹娘后来怎样了?” “不知道,传说,他们死了。” “又是传说?” “因为,你娘是我的大恩人嘛,那她到了地府的话,人家当然要尽一尽地主之谊,可是……我在地府就没发现过她。” 他们还活着? 陈玄丘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又道:“那你为什么又说……她牵累了九族一族呢?” 七音染道:“因为,她消失后,九尾族人也随之消失了。不对!不只是九尾一族消失了,是他们栖处的青丘神山,整个儿从三界里,消失了。” PS:两更九千求点赞、月票! 第252章 天之怒 七音染所吐露的消息,当真吓到了陈玄丘。 他没想到,人间的轮回大劫,竟是这样一个来由。 如果他试图为父母做点什么,那他将要面对的,是何等令人绝望的力量。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学习到《造化不死经》这么奇葩的一本秘笈。 那里边所有的所有,应该……都只是他的父母在准备踏上一场完全没有胜算的决斗前,呕心沥血为他铺下的路。 他们想要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们的骨肉能够太平地活着,娶妻生子,繁衍生息。 他们从未想过要让他承担什么,只想让他不受自己选择的影响。 陈玄丘的眼睛红了,既便他有着另一份意识,他还是感受到了那份父母对子女最无私的奉献与爱。 然而,他虽然知道了他的父亲面对着什么样的敌人,他还是不明白他的父亲想怎么做,最终怎么做的,最后又是个什么结局。 与天斗么? 天界对他来说,现在还是一个太虚无缥缈的存在。 一只蝼蚁,哪怕它雄心勃勃,把天上的雄鹰当成它的对手,它拿什么跟人家斗呢? 雄鹰甚至不需要出手,蝼蚁无法飞到那云层之上,蝼蚁也无法爬上那千仞峭壁的鹰巢,又凭什么谈及与人家一战? 七音染同情地看着他,她本来不想说的,因为……陈玄丘永远也不可能与高高在上的天界产生抗衡的力量,他莫如就如蝼蚁般快活地生活在这世间。 凭着他的本事,已经可以在乱世中活得很好,人间大劫,不会对他产生太大的影响,何必自寻烦恼呢? 可是,她又想说。 自从知道了陈玄丘的身份,她就再未对陈玄丘产生过一丝敌意,所以才会猝不及防被陈玄丘定住,不然真若动起手来,她这么强大的阴神,现在陈玄丘可不是对手。 可陈玄丘即便定住了她,便真能逼她说出真相? 陈玄丘假惺惺地要宽衣解带,真当奸似鬼的白七爷看不出真假? 她只是……想说出来! 因为她不甘心,她想让陈玄丘知道,他的母亲对他的爱有多深。 白七也是把苏青绾当成自己的娘亲一样爱着、一样怀念着的,她不想让陈玄丘懵懵懂懂的,根本不知道他的母亲曾经为他付出过什么。 可是真的告诉了陈玄丘之后,白七又有些可怜他了。 恁谁知道自己的双亲可能还活着,但是既无法去寻找他们,也不能向他们的仇人复仇,都会无比地痛苦吧? 过了许久,陈玄丘慢慢抬起了头。 “我知道了。现在,我也履行诺言,送你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你是槐树得道,所以要去那里,并不太难。那里有山有水,风光无限,你还可以有一个好姐妹为伴。” 七音染奇怪地问道:“你刚刚知道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秘密,为什么全无反应?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陈玄丘想了一想,回答道:“有尺水,行尺船。量力而行,尽力而为!先,立足当下!” 七音染明白了陈玄丘的意思,欣慰地点点头,道:“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而且,也不会对你失望。” 陈玄丘向七音染长长一揖,道:“我送你去的地方,将会给你一番大造化。这,就算是我对七音姐姐告诉我这个秘密的报答吧!” 陈玄丘说着,意念一动,腰间紫葫芦瞬间变成寻常大小,一团紫气喷薄而出,将七音染包裹在其中。 七音染额头贴着的黄纸符箓瞬间被一股劲风吹去,身子被那团紫雾包裹着,摄向那紫皮葫芦。 在她身形缩小,被吞进紫皮葫芦的刹那,她的耳畔响起了陈玄丘的一句话:“吉祥是个很纯洁的女孩子,你可别教坏了她!” 然后,七音染就突然出现在一片从未见过的新天地中。 瞬间,大道之音轰鸣,天地霞光万道,瑞气成云,氤氲万里。 做为这一方世界出现的第一个阴神,七音染瞬间被这天地所接受,并被天道赋予了“祖”的身份。 无数的信息潮水般涌入识海,七音染顿时明白陈玄丘为什么说送了她一场大造化。 她发现自己的道法神通在节节攀升,不仅功夫在攀升,对于道的理解,也瞬间突破,节节高升。 做为这一方世界的阴神之祖,她马上意识到,只要是在这一方天地中,不要说是冥王,就算是北阴大魔王亲至,也未必会是她的对手。 而一旦离开这片天地,她的道法神通固然还会恢复在外面天地的水平,但是对于道法神通的领悟却也不会丧失。 由于对最高天道法则的领悟,她在外界再修行也可一日千里。 石碑世界中,吉祥托着香腮,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石壁内侧的天道符文:“此碑,天地之胚。拥其外者为阳,拥其内者为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唯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和悦,甫诞生灵。” 吉祥懊恼地一拍额头,娇嗔地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也没个人请教一下,一问他就吱吱唔唔。” 这时天道之音鸣响,做为这一方世界的天道意志,吉祥顿时惊咦一声。 只有她守护的这世间第一棵植物诞生的时候,才曾鸣响过天道之音。 那株植物就是此刻石碑旁那株高有几千丈的世界之树。 如今,又有什么生物诞生了? 吉祥兴冲冲地正想跑出去看看,神念中就响起了陈玄丘的声音:“我给你找来一个小姐妹,先拉个小群介绍一下,你俩互加好友以后私聊吧,别吵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动不动就比天道之纹还难理解。”吉祥吐槽了一句,还想追问仔细,陈玄丘的神念已经切断了。 吉祥想了想,便迈出了吉祥碑的空间,出现在那棵参天古树下。 在她面前,出现了一个美少女。 她身着一袭雪白的合体长袍,头戴一顶锥尖的高帽子,上边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 她脚下穿着一双黑面白帮的小皂靴,显得既干净又俐落。 看模样杏眼桃腮,份外娇媚。 她手中还握着一杆细细的小银棒,正站在世界树下睥睨四顾。 一看见吉祥,七音染顿时明白,这就是陈玄丘所说的那个小姐妹。 从吉祥身上,七音染没有察觉到一丝神道力量。 已然成为此间鬼祖,葫中世界的第一位神祗的白七爷,顿时把俏眼一瞪,决定先给吉祥一个下马威,确定上下大小尊卑。 白七爷把魔法棒向吉祥一指,杏眼圆睁,娇叱道:“好大胆,看到本神,还不下跪。” 吉祥黛眉一蹙,心中颇为不喜:“你这人好霸道呀,人家不喜欢!” 吉祥就是此间天道,言出法随。 除了陈玄丘一人,这里所有的一切,莫不在其掌控之下。 吉祥怒,就是天之怒。 吉祥的黛眉只是微微一蹙,刚刚成为鬼祖,自以为已经天下无敌的白七爷,就觉一股莫可抵御的庞大力量加身,双膝一软,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 白七爷魂不附体、哆哆嗦嗦地道:“白……白小七见过老天爷!” 七音染和小吉祥的第一次相遇,就这样别开生面地开始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53章 玄丘东游 “师父,快一点呀。”茗儿藏身在奉常寺中一角,探头四下看看,回眸向师父招招手。 于是,摩诃萨就忸忸怩怩地跟了过来。 哎!在天界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居然陪着徒弟鬼鬼祟祟的,摩诃萨觉得很丢脸。 “徒儿啊,你要去见陈玄丘,就大大方方嘛,何必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爹那老顽固不喜欢嘛,走啦走啦。”茗儿一拉摩诃萨的衣袖,扯着他向前跑开了。 神殿上,正在同高级神官一一谈话,摸他们的底儿,以便选出众人拥戴的新任太祝的谈太师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凝神细听什么。 身在奉常寺中,只要他想了解一个人的动向,神念一动,便可以了解到这个人的动向。 茗儿的话已经清晰地传进了谈太师的耳中。 “哎,这个女儿啊……” 谈太师叹了口气,不过,原来一直反对她和陈玄丘来往的。但现在雍天子四大贵妃已定,回头再想陈玄丘,貌似也勉强算个佳婿,谈太师也不复当初一般坚持了。 由她去吧,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啊。 茗儿和摩诃萨一路避着寺中神官,及至出了奉常寺,走出好远,回头一看,并无人跟来,茗儿不由松了口气。 摩诃萨笑眯眯地抚须道:“如何?为师就说,你我好生做一场戏,你爹就不会阻拦你了,果不其然吧。” 茗儿小脸有些发红:“嗯!那照师父说的,我爹爹现在对我喜欢玄丘哥哥,真的不反对了呀?” 摩诃萨微笑道:“那是自然。为师智慧无双,不会看错的。” 茗儿听了,不由得心花怒放。 她攥了攥拳头,往陈玄丘府邸方向看了看,对摩诃萨道:“师父,咱们走吧,咱们去东夷!” 摩诃萨一愣,道:“你不去先向陈玄丘道个别么?” 茗儿摇了摇头,小脸在雪光映照下,如玉生辉。 “不了,我想……给他一个惊喜,还是回来再见吧。” 摩诃萨莞尔道:“你们女儿家的心思,为师就猜不透。罢了,那我们这就上路。” 茗儿心中自有她的打算。她要和姐姐分开,自然是想拥有一具完全由自己来支配的身体,从而可以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去追求她所喜欢的人。 但是自从姐妹俩发现彼此都喜欢了陈玄丘,她们就很有默契地减少了和陈玄丘接触的机会。 她们喜欢陈玄丘,却也没有因此淡泊了姊妹情。 身体里带着另一个她去见陈玄丘,总是各种的顾忌。 而且,不管是她们姊妹俩谁出现,与陈玄丘接触多一些,都会对另一个有种负罪感,似乎自己在以一种不公平的方式,争夺姊妹心爱的人。 所以,不管是此时的羲茗,还是夜晚出现的月茗,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原则:等彼此分开,再公平竞争。无论输赢,方不伤姊妹情份。” 等谈太师准备入宫议事的时候才发现,摩诃萨带着女徒去了东方的留信,但是此时想追已经来不及了。 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谈太师臭着一张脸赶向王宫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 外边虽是天寒地冻,后宫寝殿里却是温暖如春。 帷幔之内,一具半裸胴体曲线玲珑,令人一见便想入非非。 殷受斜倚在榻上,听着她细细的喘息,忽然在她丰臀上“啪”地拍了一记,笑道:“榻上百般的顽皮,真想打你屁股。” 安婷扬起春情上脸的眉梢儿来,昵声道:“大王想如何打人家屁股呢?” 殷受道:“打就是打,还分如何打么?” 安婷媚眼如丝,道:“那当然喽,一种是想叫人哭的打,一种是想叫人换姿势的打,人家哪知道大王是要哪一种呢?” 殷受听得心火直冒,不禁感慨道:“可惜了,你家只有你一个后人,否则,寡人才不管什么流言绯语,定要纳你入宫。” 安婷听了,眼角露出欢喜之意,凑上前去,啄吻了殷受一下,柔声道:“大王不嫌弃人家的过去,能有这份心意,安婷已经知足了。” 她抚摸着殷受赤裸结实的胸膛,半晌,慢慢抬头,神情幽幽地道:“这是婷儿最后一次入宫了,大王以后,会偶尔记起人家么?” 殷受一怔,神情一滞,道:“你……这就要走了?” 安婷点点头,道:“承蒙大王恩典,家父由侯爷提擢为公卿,赏了封邑,成就一方诸侯,总不能弃子民于不顾,得尽快赴藩才是。 婷儿也不小了,也该尽快招赘纳婿,生育后代,传承家业。以后自当谨守门户,不可再如往昔一般风流……” 殷受听了,轻叹道:“婷儿知进退、懂分寸,心胸眼界,尤胜男儿,寡人真的很是欣赏。只是为什么你……” 安婷柳眉一展,道:“为什么怎么?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便是寻常。人家贵为侯女,袭有爵位,未曾嫁人时,遇到了情投意合、彼此欢喜之人,但有亲近,就是坏女人了?” 殷受尴尬地道:“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婷撇撇嘴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你对我也只是喜欢啊,并不是心爱,还不是会跟人家欢好起来,还乐在其中?” 殷受被她大胆的话说的很是尴尬,这位小侯爷……未来的大雍第一位女性小公爷,性情泼辣,还真是敢说。 安婷凝视着他,忽地嫣然一笑,道:“大王有了心爱之人吧?” 殷受心中一跳,忙道:“胡说,四王妃尚未迎聘入宫,寡人就只你一个女人呐。” 安婷凝视着殷受,缓缓地道:“我的感觉,不会错的。方才欢好时都能感觉出来,大王心神不属的,一定是有了心爱之人了,不是喜欢那种喔,是真的爱上了她。” 殷受瞪眼道:“一派胡言,你再不住口,我可真要打你屁股了,叫你哭的那种。” 安婷扮个鬼脸儿,迅速地在大床上爬开:“来啊来啊,只要大王腿不软,还能追得上。” “嘿!”殷受正要起身去追,寝殿门口突有寺人道:“大王,首相及几位大臣已经到了御书房,请见大王呢。” 殷受一听,顿时停下了动作。 安婷也停下来,回身看着殷受,半晌,在榻上长长一拜,有些伤感地道:“大王,今日别过,或从此相见无期。大王,多珍重!” 御书房里,谈太师赶到的时候,首相亚相和陈玄丘等几位上大夫都已经到了。他们正在传阅一份军情奏报,看见谈太师进来,刚刚看完奏报的陈玄丘忙双手奉上,道:“太师,请看看这个。” 谈琰看了他一眼,心道:“就是为了这个臭小子,我的宝贝乖女儿又离家出走了。” 陈玄丘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心中暗忖,难不成是我递奏报的姿势不对? 谈太师接过奏报,只看了几行,脸色便微微一变。 “江家蠢蠢欲动,从其诸般举动看来,这是要反了?” 陈玄丘忙道:“太师,愚下以为……” 谈太师道:“你闭嘴!沐相,江家一反,黄家恐独木难支。然而姬侯逃回了姬国,举兵之日亦不远矣,其实力究竟如何,朝廷现在还不得而知,必须留备主力以策安全。” 陈玄丘道:“那个……太师啊……” 谈太师瞪眼道:“你年纪轻轻,这等军国大事,是你动些小心眼儿、弄些旁门左道心思就能解决的吗?一旦有所失误,东夷大军长驱直入,则中京危矣。你安生坐着,莫再说话。” 谈太师抖了抖手中的奏章,又对沐衍道:“国相需坐镇中枢,东夷只能由老夫去走一趟了,可是此一去,也非须臾可归,奉常寺的动荡尚未平息,若是没有老夫坐镇……” 谈太师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沐相同情地看了眼一脸无辜的陈玄丘,高层现在都知道谈家女喜欢陈大夫,以双方家世看,未来很可能会结为姻亲。 从谈太师毫不客气地训斥陈玄丘看,那态度也不是把他当成一位上大夫,而是当成自己的半子女婿看待,看来已经是心中允肯了。 摊上这么个强势的老丈人,以后陈大夫可有得消受了。 沐相便清咳一声,道:“谈太师,我等方才正议及此事。陈上大夫已经主动请缨,要去东夷解决此事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54章 只有二人同行 “他?” 谈太师乜视着陈玄丘,哂然道:“东夷战事已历七载,如今百万难民入关,东夷王少了一个大累赘,粮食供给问题必然会有所缓解。 很快又有江氏投靠东夷,东夷实力大增。而东方诸部,多与江氏亲密,介时必然会首鼠两端。 便是老夫带兵多年的人,一想起来,也觉头大。东夷局势糜烂若斯,实在难以收拾。他一黄口小儿,有什么本领,敢说由他来解东夷之祸?” 沐相微微一笑,袖手不语。 你们翁婿俩要吵就自己吵去,我一个外人帮着谁说话,回头都里外不是人。 陈玄丘道:“太师说的是,带兵是一门大学问。晚辈虽然写过一部军法,但是纸上谈兵,不曾经历过战阵的磨练,也是无用。所以,晚辈没想过要带兵。” 谈太师微微一诧,道:“没想带兵?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玄丘道:“马上就要过大年了,一过了年,就要改元,大王所纳江杨黄单四妃得尽快迎娶入宫才是。” 谈太师不屑地道:“原来你是寄望于结下姻亲,然后靠这四镇姻亲诸侯为国戍边。” 陈玄丘没接谈太师的话碴儿,继续道:“东夷之乱,纵是谈太师统率大军亲至,也不是一时半晌便能解决的,而西方之乱将起,到时两面受敌,于我大雍更加不利。 以我之见,东夷之乱,只靠武力,难以短时间内平定。所以我此去东方,并不是带兵去,只是希望利用东夷诸部的内部矛盾分化他们,同时传达国君的旨意消除东方诸侯的戒心。 如此数管齐下,将东夷之乱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这样,朝廷就可以集中全力,尽付公开反叛的姬国。 毕竟,姬国本是我大庸分封的属国,它若反叛,这个榜样太坏,必须予以严惩,如此方能警诫诸侯。而东夷只是附庸部落,与姬国反叛意义大不相同。所以……” 陈玄丘总结道:“对姬国,以武力决之。待其反旗一举,立即以雷霆之势辗压,打得越快越狠,越能威慑其他有野心的诸侯。 而东夷,这许多年来,东夷王也未踏入国界一步。如今江氏一旦反了,必投东夷,东夷则实力大增,但是只要能确保东夷不能入我边境一步,则东夷局势依旧。” 谈太师眉头一锁:“你想用智?” 这一说,他还真有点动摇了,这个陈玄丘……心眼儿还是挺多的。 如果陈玄丘夸口说给他三十万大军,他就能踏平东夷,凯旋而归。那谈太师宁可让女儿怨恨他一辈子,也要杀了陈玄丘这个祸国殃民的大祸害。 因为天子对他言听计从,太信任他了。 但他只是想凭一张嘴去游说东方,离间东夷…… 谈太师倒真是有些相信,这小子有成功的希望了。 因为他太能说了,要不然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宝贝女儿为什么跟自己都不亲,却对这小子死心踏地的? 还不是因为他那张嘴骗死人不赔命? “嗯……” 谈太师抚着胡须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首相沐衍和亚相简登隆:“几位以为如何?” 费仲立即摇旗呐喊地道:“陈上大夫智谋无双,文武双全。出使东方,必可踏平江家老巢,捣毁东夷王宫,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谈太师气得额头青筋直冒,这个马屁精,他以前虽然也很谄媚,却也不至于说的如此露骨啊,这不是故意气我嘛。 陈玄丘赶紧纠正道:“不不不,我是带着大王的悲悯之心,抱着和平的目的出使东方的,我就是大王的和平天使,我要为东方带去和平与安宁。此去,我只文斗,不武斗!” “大王到……” 随着赤公公一声唱名,殷受在几名烛照秘卫的护拥下,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众人齐齐施礼:“见过国君。” 殷受落座,笑眯眯地问道:“寡人方才听见陈大夫要武斗,你要跟谁武斗啊?” 首相沐衍把大家群议的事情对殷受说了一遍,又呈上东线递回的急奏。 殷受一听,心中便是一动,月酌师父还真是神通广大呐,他早就说过陈大哥终有一日要往东方走一趟,因为他在东方有一个大机缘。 月酌师父还再三求恳,介时定要让他同去。当时殷受还不以为然,想不到如今果然应验,陈大哥真要往东方去了。 难不成陈大哥此去,就有机会解决东夷这个心腹大患? 姬侯身边有个姜飞熊,擅占卜星相望气算命之学。 雍天子身边也有一个月酌,精通阵法和占星之术。 先王只有一年余寿,就是月酌观望天星占卜出来的。 殷受想起,月酌还曾说过,陈玄丘一旦东去,他要跟去一趟。 月酌一向自视甚高,自然不好意思对殷受直说,说他想跟着陈玄丘去东方撞一撞运气,希望有幸得到凤凰王族的点化以加强修为,所以语焉不详。 殷受理所当然地以为,陈玄丘在东方所谓的大机缘,就是解决东夷之乱,既如此,倒真该让月酌老师同去,以策安全。 不过,月酌离京之事是不能大肆宣扬的,一定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虽然现在孔九翎奉调入京,但在殷受看来,小孔远不如月酌给力,他那五色神光乃是防御神器,终究不及月酌的紫焰天火攻击力惊人。 “嗯,回到后宫再告诉月酌老师吧,叫他与陈大哥悄悄离开便是。” 殷受想着,便欣欣然抚掌道:“此乃老诚谋国之见,寡人甚是赞同。既如此,那就由上大夫陈玄丘为寡人往东方一行吧。” 谈太师心想,果然如此,大王对他真是言听计从。 这样一个人,若是一直忠于我大雍还好,如果起了贪婪之心,岂非我大雍第一奸臣。 嘶……,这样说来,茗儿若能嫁给他,倒也并非坏事。 我那女儿,必是一个贤内助。常言道,家有贤妻,夫无横祸。有茗儿看着,便能让他一心一心效力大雍。 不提谈太师心里转悠的念头,得了旨意之后,陈玄丘很快就上路了,毕竟东夷形势如火。 陈玄丘只带着鱼不惑一个人,轻骑简从。 当然,葫芦世界中还有一个白小七和老天爷,只不过这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月酌没有与陈玄丘同行。 爱面子的鸑鷟一想到要与陈玄丘同行就头大。 这一路上该以什么态度对待陈玄丘呢? 他是凤凰一族的驸马爷,自己该恭敬如仆才对。 可是同殿为臣时自己官阶地位比他还要高些,此时低声下气未免太没面子。 可若倨傲一些,回头他说自己几句不好听的,大好机缘岂非就不翼而飞了? 鸑鷟似乎继承了殷受优柔寡断的毛病,纠结了好久,最终决定悄悄尾随,暗中保护,待见到朱雀王族的小公主时,再现身出来相见。 于是,公开上路的,就只有陈玄丘和鱼不惑两个人了,就像唐诘柯德带着他的小桑丘。 这位自称要为东夷带去和平的小天使,呼嗒着一对小翅膀,就向东方硝烟弥漫处飞去。 第255章 直趋济州 大排仪仗这种东西,对陈玄丘来说,毫无意义,对东方诸侯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能成为一方诸侯者,只看重真正的利益和真正的实力,面上功夫谁在乎呢? 况且如今数九寒冬,人马一多,行路便要慢下来,所以陈玄丘轻车简从,只带鱼不惑一人,飞马上路了。 在他身边,还伴着他的小师弟-――无名。 更远处,暗中却有两人悄悄缀着,尾随其后。 一个是月酌,这个爱面子的老头儿,不想在陈玄丘面前低声下气,毕竟虽已认定他是自家一族的姑爷,可也不算是凤凰王族血统啊。 而另一个,则是娜扎。 娜扎现在变成了一个女孩子。 若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陈玄丘倒不介意带着他跑东跑西,不但增长见闻,还是帮着李镜培养人才。 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已是豆蔻少女。 寻常百姓人家,这岁数都有不少成亲抱娃的了,你带着人家一个小姑娘东奔西跑的,像话吗? 陈玄丘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李镜他家三儿从男变女的事儿呢,实在是难以启口啊。 虽说陈玄丘认为这事不怨他,还是多亏了他,才把娜扎起死回生,可还是心虚的很。 所以……他觉得这个“惊喜”可以有待李总兵自己去发掘。 反正李总兵家都有俩儿子了,不怕断了香火,突然多一件小棉袄,正在陆台监工且练丘的李镜应该会很高兴吧? 娜扎却不甘心被他打发去陆台,好不容易摆脱整天唠叨管束她的父亲,而且当日九龙神火罩下肉身被焚,与师门业已恩断义绝,此后也不必再为师门去做那讨人嫌的内间。 如今她能往哪儿去?当然是跟着陈苏苏去东夷历险,那才有趣。 于是,娜扎悄悄缀了上来,打算等离中京远了,他不好再赶自己回去时,再现身相认。 “小师兄,我打听过了,前方就到齐侯地盘了,咱们要不要去拜会齐侯啊。”无名一说话,就把陈玄丘吓了一跳,又忘了旁边还跟着个小师弟呢。 不过,陈玄丘很淡定,脸上毫无异色,马上从容地道:“不必了,我们直接穿过去。” 另一边,鱼不惑正一边策马而奔,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胸前护心镜大小的一个册子。 那是在陈玄丘的提议下,他用自己的鳞片做成的记事册子。 足足十六七片鱼鳞,都是金红色的,穿了孔系成一个册子,由于是自己的鳞片,在上边记点什么东西也不必用指甲抠了,只消心念一动…… 可涂可改,那就如同用纸写字的突然换了电脑文档,用着那叫舒服。 无名的求知欲很强,好在虽是策马迎风,面上已有面巾蒙着,不虞寒风灌入口中,便又问道:“咱们不是负有安抚东方诸侯的职责么?齐侯势力很大,不用安抚一番么?” 陈玄丘道:“红口白牙的,便说出个大天儿来,谁听你的?若是局势对朝廷有利,便口才不好,你随便说上两句,他也要深思一番。” 陈玄丘向前一指,道:“如今江氏反迹已露,但江家二房不但与之一向不合,而且女儿又被选为王妃,很容易拉拢过来。 我们先去明确一下江家二房的立场,事有轻重缓急,咱们先可着急且重的事情来!直接去江家二房的封地济州!” 陈玄丘话犹未了,前方山口便驶出一匹枣红马来,马上端坐一个少女,身着荷花锁子甲,下着藕叶绿战裙,手握一杆枪头紫焰喷吐的火尖枪,臂上红绫迎风猎猎。 她把长枪往前一指,娇声大喝道:“呔!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留下买命财!” 说的是绿林剪道小贼的黑话,可是看她那眉开眼笑、得意洋洋的样儿,这哪是要劫道,分明是要劫人了。 陈玄丘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急急一勒战马,惊讶道:“娜……娜娜……” 娜扎在马上忸怩了一下,嗔道:“讨厌!你还是叫人家娜扎就好,只有七音姐姐才这么叫人家。” 鱼不惑捧着鱼鳞册子,心念只一闪,就已翻到记载娜扎的这一页。 鱼不惑看着册上记载,心念又是一闪,那上边“饭碗的侄子“,就变成了”饭碗的侄女。” …… 葫中世界里,白七爷换掉了那身标志性的冥神法袍,换了一身玄色衣袍。 本来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但她皮肤特别白,所以一袭玄衣,不但丝毫无损她的娇艳妩媚,倒是更增了几分俏媚。 “小吉吉啊,这云雨果喜欢湿润,你再提些泉水来。” “哦!” 七音染口中的小吉吉,葫中世界的天道意志化身吉祥,便用一只木桶,兴冲冲地去提了泉水来,一株株地小心浇灌。 葫中世界已经过了好几年了。 一开始吓得魂飞魄散的七音染,很快就发现这里的天道意志化身特别好说话,性情脾气好得一塌糊涂,于是很快就从战战兢兢,变成了一对好姐妹。 再后来,吉祥就碑上的道纹向她请教,七音染知无不言,吉祥感激不已,渐渐的倒是任凭七音染呼来喝去,听她指挥了。 这“云雨果”是这葫中世界天生地长的一种灵果,七音染无意中发现了它,并发现它开花结果的时候,甚至连周围的植物都能受到影响,刺激它们盛开花朵,雌雄株授粉结果。 七音染详细研究之下,竟发现这是葫中世界里一种天生的催情药物。 七音染虽然是只几百年的单身狗,可架不住人家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大高手,当初在冥府装着喜欢女人的时候,身边一群女人,她就没少开人家的黄腔笑话,乃是冥府第一污妖女王。 这时立即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了吉祥,撺掇她种植、采撷云雨果制成药物,将来…… 吉祥虽然懵懵懂懂的,但是让这世界诞生生命,于她而言却是天性,也是使命。 而且七音姐姐还说,那种事情会叫人飘飘欲仙咧。 吉祥虽然不理解她现在明明就已在仙之上,为啥还要努力去追求一个仙的感觉,但是看七音姐姐那神秘的表情,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所以,吉祥自然照做喽。 吉祥浇完了水,就跑回树下吊藤的秋千上。 七音染正懒洋洋地躺在上边,翘着二郎腿,把魔法棒变得小小的,正在掏耳朵。 吉祥坐在旁边,拍拍手道:“浇完水了。七音姐姐,等我这一方世界有了无数生灵后,你就是头功!到时候你希望我赏赐你些什么?” 吉祥眼珠一转,忽然窃笑起来,凑近七音染的耳朵,道:“你不是说,那男女欢好之事,飘飘欲仙、妙不可言么?到时人家送你百十个英俊的男子怎么样?” 七音染懒洋洋笑道:“那么多谁应付得来啊,三个就行了。” 吉祥啧啧道:“哇!你还真想要啊,这连要几个都计算好了。怎么只要三个呢,多几个不好么?” 这吉祥天生地长,不知人间道德规矩,更不知由之产生的羞涩。 偏生七音染又不教她这些东西,所以跟污妖女王厮混久了,说话大胆的很。 七音染坏笑道:“三个恰恰好啊,多了用不着嘛。” 这位大污妖诡秘地对吉祥道:“你想想,三个,恰恰好,好好想,努力想……” 吉祥眨着眼睛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她才说什么。 七音染泄气地道:“亏你还是老天爷,哎,真是有够笨的。” 吉祥撒娇道:“人家确实想不出么,那你告诉人家就好啦。” 七音染正色道:“那可不行,我进来时,小丘丘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不要教坏了你。我要是犯了他的规矩,我可是在他的地盘上,岂不是要任由他揉捏了?” 七音染这样一说,吉祥不禁幽怨起来。 七音染来了之后,还是教了她许多东西的,比如历法,比如时间的确定。 所以,她现在也知道,时间过了很久了。 吉祥埋怨道:“自他上次过来,这都又过了好几年了呢,他还不出现,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人家。” 七音染逗她道:“哟,你想他了呀?瞧你这样子,还真要跟他结合,成为明此间天父天母喽?” 吉祥托着下巴,痴痴地道:“我当然想他啦,你不晓得,他做的东西好好吃呢。酥蜜露、韭叶面、甜雪糕、玉乳羹、过门香、金铃炙……” “老天爷”说着说着,口水就流下来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56章 青苹果 济州与太平州互成犄角,是从东夷要道葫芦谷过来之后,首先需要经过的两座大城之一,因而自古就是兵家要塞,城高墙厚,更在带甲十万,平素为民,战时为兵,牢护着这座城市。 这是可以随时集结十万大军的城市,此地常驻居民何止百万。而且连年的战乱,早有零星穿越防线,逃到大雍的百姓在此定居。 他们经过七八年的时间,聚少成多,已达十余万众,虽然在这里要为奴为仆,但总算有了太平日子过,有了一口饭吃,也因此使得济州城更加的兴旺。 陈玄丘带着娜扎和鱼不惑来到临州城时,刚刚过了大年,城中一派喜庆气氛。 街上还有小孩子燃着爆竹,他们三五七个聚成一堆,在街角风小的地方点起火来,把干燥的竹杆儿丢上去,听着它们在火中爆烈,噼啪炸响,火星四溅,便拍手而笑,乐在其中。 陈玄丘进了城,便先去寻一处客栈住下。 东方大阜,虽然东夷近些年来一直处于战争之中,此地的客栈无论从规模或是配置上也远超姬国。 而姬国在姬侯统治之下大兴工商,尚且不及这常年战乱中的东方,可见西方贫瘠,实非妄言。 也难怪承平四百多年后,西方诸侯长姬侯会率先蠢蠢欲动。花花世界,谁都向往啊。 “什么?就一间上房了?大过年的,怎么还有那么多客人?” “嘿嘿,客官你有所不知。最近从东夷逃来许多难民,大多奔着中京去了。其中也有些富庶的大户,带了许多金银细软,担心长途跋涉会不安全,就留在本城了。 再者,这不正过年么,附近城池许多富贵人家都要走亲戚呐,尤其是今年,我们城主家的三小姐被选为大雍王妃了,前来祝贺的权贵特别多,这甲等的客栈,可就抢手了。” “原来如此。” 陈玄丘点点头:“那就这样,开一间天字号上房,两间地字号中房。” “好嘞,房钱一天一结,预交款。请您先把今儿的房钱交了,一间上房,两间中房……” 掌柜的麻利的收了款,把门牌和钥匙递给陈玄丘。 陈玄丘把上房号牌和钥匙递给娜扎,此时的娜扎,已经把外衣变换成了一套浅绯色的女装。陈苏苏说了,她那身打扮太显眼了,除非打斗的时候,否则轻易不可暴露出来。 一见陈玄丘把唯一的一套上房给了她,娜扎心里一甜,眼睛顿时弯成了一双上弦月,还是苏苏疼我。 陈玄丘没想那么多,大男子主义作祟罢了,谁叫她是个女孩子呢,都跟着自己跑出来了,这一路只能多关照一些啊。 陈玄丘又把一套中房钥匙给了鱼不惑,道:“走吧,咱们先回房,放下东西歇息一下,洗个澡,再去街上逛逛。” 于是,三人就拿着房号牌和钥匙走开了。 见惯不怪的小无名托了托他及地的长剑,小大人儿似的往柜台前一凑,踮着脚尖儿露出他的小脑袋来,淡定地道:“开一间中房,谢谢。” 看到掌柜的怀疑的目光,小无名认真地道:“我有钱,别担心。” 说着,他又托了托长剑,又耷拉地了。 …… 华灯初上,夜色阑珊的时候,陈玄丘和鱼不惑一左一右站在楼栏边,百无聊赖地等着。 突然,二人精神一振,他们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噔噔噔噔……”,望眼欲穿之际,娜扎终于出列了。 一袭雪绸的短袄襦裙,月牙白的带子,翘尖儿的小缎靴,长发绑成两条乌黑的辫子,结着少女特有的双鬟丫髻。雪肤腻白,却又丰颊腴润,红扑扑的带着些婴儿肥。 陈玄丘“啧”地一声赞叹,道:“你居然会梳这样的发髻。” 娜扎歪了歪脑袋,得意洋洋地道:“七音姐姐教的,就只教了一次,我就会了。我这脑袋瓜,聪明着呢。” 七音染教的么? 陈玄丘不禁想到了那位白无常,还有她曾经告诉过自己的惊天大秘密。 陈玄丘知道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力量去对付那样一个庞大的敌人,也没有资格去追索父母双亲的下落。 若莽撞从事,他很可能会步了父母双亲的后尘,从此消失不见。 现在,他已经明白《造化不死经》中第一卷,为何教的是如何蒙蔽天机了。 所以,陈玄丘很耐心地只专注于眼前事,根本无力去面对的事,那就先放一放。但他会有意识地往这个方向上走,寻找一切机会,壮大自己。 七音姐姐在葫中世界还好吧? 等她发现自己竟成为葫中世界冥府之祖,拥有无上神通,一定会开心。只是,葫中世界还缺少诸般生灵,她现在纵有本领,也无处施展。 陈玄丘想着,忽然心中一动,我的对手虽然强大,可是如果我能把他们带入我的葫中世界…… 在那里,我可是唯一的主宰啊,还不是想对他们怎样便怎样? 可是,一想到偌大一个天庭,陈玄丘又苦笑了,一个两个骗进去还无妨,整个天庭,他哪有那个力量,把那么多的神明塞进葫芦里去? 只要外边留下一个,那可是神祗啊,一根小指,就能捏死他了吧。 算了,此计不可行,七音姐姐,只好委屈你先躲在里边吧,寂寞无聊倒是有些,但安全不是? 葫中世界里,七音染可是既不寂寞,也不无聊。 她听吉祥描述了陈玄丘带进来的美食,也是馋涎欲滴。可久等陈玄丘不来,七音染决定自己尝试着做一些试试。 基本的烹饪之法她是懂得的,只是造诣不算高深。 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还真让她无师自通地摸索出一些美食的做法,而且技艺不断提高。 没有比较,七音染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艺怎么样,不过从吉祥的反应来看,老天爷挺满意的。 此时,七音染正在那棵高达千丈的世界树下做着蛋糕,这是她回想游历无尽之海西边番国时,曾经见过的番人美食琢磨出来的。 葫中世界已经生长出了亿万种植物,七音染和吉祥闲得无聊,每日里都探索它们的作用。 七音染从中发现了几种植物,打造出了植物奶油,此时,她正抱着木臼用她的魔法棒不停地搅拌着,乳白色的奶油溅在脸上,斑斑点点。 “七音姐姐,不好了不好了,你快来看。” 吉祥突然惊慌地跑了过来。 “哎!你这是这一方天地之主诶,老天爷啊,万物生灵,生灭都在你一念之间,你怕什么。” 七音染无奈地放下木臼,走过去:“怎么啦?” “你快来你快来!” 吉祥拉起七音染就跑,待二人跑到小河边,高处还有世界树的枝条垂下,就见河边有一棵大树,生长成几丈高,树冠已经迎上了垂挂下来的世界树的枝条。 七音染惊咦了一声,这片土地不是开辟成种植“云雨果”的所在了么?怎么多了一棵大树? 吉祥道:“你看,那些云雨果苗都死掉了,就只剩下这一棵,然后……它长得特别高大,都成了一棵大树了,可树上,就只结了一个果子。” 七音染仔细一看,可不,地面上枯萎了许多果苗,再从叶子仔细辨认,这棵高大的树木确实是原本应该最多长成半人高的云雨果苗长大了。 这棵树枝繁叶密, 只有一颗果子,果子还未成熟,却已比低矮果苗时的成熟果子还要大上许多。 如果陈玄丘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一颗苹果,一颗还未成熟的青苹果。 第257章 不夜之城 济州是不夜之城。 由于坊市合一,所以没有营业时间和营业地点的限制。日市继以夜市,夜市间有鬼市,鬼市续以早市,如此往复,等于全天无休。 如今正值正月,新年期间,济州城里人来客往,买卖兴隆。 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绒线、香烛、油酱、食米、下饭鱼肉鲞腊等铺,旗幡招牌在灯火下十分醒目。 陈玄丘漫步街头,脸上便露出了微笑。 娜扎走两步停一停,对各种摆摊售卖的小玩意儿都非常在意,她在山上时哪有这些东西,好不容易下了山,因为在山里野惯了,一向循规蹈矩的李镜看不惯,派了家将整天跟着管束,最多去海湾嬉个水,还是少接触了人间烟火。 简而言之,两世为人,娜扎都是做为一个工具活着,根本没有享受过该有的人间乐趣。 这时也只有陈玄丘不管着她,还给了她一大把零用钱,这时自然是眉开眼笑地买买买。 不过,娜扎不小气,所以没钱的鱼不惑凑过来,主动以帮着拎东西为代价,娜扎不管买吃的还是买玩的,都会给鱼不惑捎上一份,两人相处愉快。 无名看到陈玄丘脸上轻松的笑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这个小大人儿,天生的操心命,虽然他在这儿操心,却因为他易被忽略的体质,人家根本注意不到。 “小师兄啊,咱们不直接去见济州牧么?你一路急来,抢的不就是一个时间么?” 陈玄丘道:“既然到了,那就不用急了。要去见,也要明日再去,要从容一些。如果我们行色匆匆的,岂非叫江家看出咱们心里没底儿了。” 无名恍然:“师兄说的对,欲速则不达。” 陈玄丘往街上一指,市民忙忙碌碌,力夫竞竞营营,店铺财源滚滚,车马喧嚣过市,仕女靓丽,文士风流,建筑鳞次栉比,街衢热闹非凡…… 陈玄丘道:“龙王打个喷嚏,便是一场豪雨。上位者一个意念,在坊间便是一场风波。如果济州牧有心跟着江涛造反,此时必已开始筹备,济州城内岂会如此安闲繁华?” 无名又是一个恍然:“原来小师兄是为此而笑。你是看出济州江氏仍心向朝廷,并无心跟着太平州江氏谋反,所以心生欢喜。” 陈玄丘拍拍他的肩膀道:“正是,师弟虽然年纪小,反应倒快。诶,这都快了年了,你又长了一岁。你……跟娜扎同岁吧?你看人家,高你一头,你怎么还是瘦瘦小小的,也不见长。” 无名顿时不服气了:“谁说我不见长了?我拿我的剑鞘比过的,我现在比去年长高了这么多。” 无名掐着手指头给陈玄丘看,旁边一个扛着糖葫芦沿街叫卖的老汉笑道:“公子不用着急,女儿家年少时都比同龄男孩子长得快。等过两年你再看,你这小兄弟,就得像庄稼苗儿似的,一宿拔一截,越长越快,超过女孩儿家的。” 无名一听,小脸欢喜得都冒出了红光。 陈玄丘笑道:“老汉说的是,来四串糖葫芦。” 老汉大喜,连忙收了钱,陈玄丘喊娜扎和鱼不惑过来自己挑糖葫芦,顺口向老汉问道:“老汉,这济州市上,哪儿最繁华啊?” 老汉道:“你沿这街往前走,过了济世桥,便是主街了,那儿搭了戏台子,今晚城主老爷也要携家人去看戏,热闹的很咧。” 陈玄丘谢过了老汉,带着娜扎几人,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向前走去。 一路上,店铺稠密,游客众多。 因为已是深夜,吃食也多,当街水饭、敖肉、枣糕、干脯、包子、鸡碎,羊头、野味、蛤蜊之类,各种小吃,琳琅满目。 待众人过了石桥,景象又是一变,小买卖少了,大店铺增多,多是金银彩帛、书画珍玩交易之所,屋宇雄壮,门面广阔,望之森然。 快到路中时,果见两边向内扩出一片空地,形成一个市中的大广场。 其中一侧高搭彩棚,前边广场上人群攒动,怕不有数千上万人之多,卖小吃的、占卜卖卦的、尤其是故意在里边挤挤擦擦,在人家女子手臂上蹭一下、臀部上擦一擦的无赖小子,莫不兴高采烈。 这些泼皮汉子后世叫“电车痴汉”,这年头儿却叫“挤神仙”的,占了人家女子一点便宜,便心花怒放,乐不可支。整一晚上,就做着这样勾当,乐此不疲。 娜扎这样秀色出众又活泼可爱的女孩子,自然而然就成了“挤神仙”的目标。 “哎呀!”娜扎吃人撞了一下,胳膊肘儿下意识地往后一撞,“咔吧”一声,那人肋骨折了。那人还没意识到,只觉疼痛难忍,佝偻着腰杆儿,一头的冷汗。 “看着点呀你,讨厌!” 娜扎杏眼圆睁,狠狠瞪他一眼,往前一步,一个“挤神仙”的故意往别处张望,假装抬手喊人,那胳膊肘儿就往娜扎胸前顶了过来。 “喂喂喂,看着人啊!” 娜扎一抬手捏住了那人的肘弯,这位肘兄肘关节脱臼了。 “嗨嗨嗨,挤什么挤。” 明明后边没人,有位仁兄偏偏挤过来,还背对着娜扎,用屁股去蹭人家的屁股。 娜扎正想挤到前边去看戏,被后边的人挤得一个趔趄,恼火地反拱了一下。那位仁兄“呼”地一下就飞了出去,砸到了一堆“爆竹”上边。 “啊~~~救命啊!” 那人被爆竹崩得满脸开花,身上衣服也着了火,挣扎着刚从火堆里跑出来,路边负责看守火源防止失火的人就把几大桶冷得结了冰碴的井水毫不吝啬地浇到了他的身上。 “格格格格……”那人冷得牙齿打战,还要向人连连道谢。 陈玄丘看在眼里,暗暗好笑,一开始他还怕娜扎吃了亏,瞧这模样,倒是不用太过担心了。 这时,远处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喊道:“城主老爷来了,城主老爷来了。” 陈玄丘心中一动,神念向远处探去。 随着济州城主江炫堂的到处,广场上更形拥挤。 但是陈玄丘施展《无为经》心法,神识放开,已经把整个广场笼罩其中。 曾经在姬国五丈原上与鬼王宗王庆一战时,陈玄丘还只能凭借肉身的强大,对方圆数丈内的神识意念做出敏锐反应,而此时,多大数千人、方圆数百丈内,他的神识意念尽可笼罩。 其实陈玄丘经过数次大战锤炼,现在外功已经即将达到练髓如霜的至高境界,而道术心法,也已经摸到了《无为经》的真正门槛。 陈玄丘感应到了济州城主江炫堂的存在。他的神识被几抹强大的神识护卫着,正从远处走向广场戏台前方为他和他的家人准备的位子。 陈玄丘惊咦一声,他感应到,江炫堂的神识竟也远比一般人强大,而且命火熊熊,显然外功也极强大。 陈玄丘还是第一次在朝廷的公卿大夫中,见到神识与命火都如此强大,足以称得上魔武双修的权贵。 谈太师固然非常厉害,但是以谈太师深不可测的道行,目前的陈玄丘根本没能力去窥测他的神识与命火。 与此同时,陈玄丘还察觉到,在整个广场的不同方向,同样有一些或神识强大,或命火旺盛,或命火与神识都很强大的人。 神识强大者,多是修炼道术者。命火旺盛者,肉身必然强大,多是武者。两者都很强大者,显然是法武双修。 这些人都是江炫堂的护卫?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心头,陈玄丘就发现不对,因为这些股神念气息一下子都消失了,命火用普通手段无法掩饰,但也一下子收敛了许多。 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弭耳俯伏! 这是打算刺杀江炫党? 有意思! 陈玄丘一个箭步便掠向娜扎,轻轻拍向她的香肩,打算提醒她一声,马上就有架要打。 不料娜扎因为丽色出众,反复被“挤神仙的”骚扰,已是烦不可耐。 陈玄丘轻轻一掌按到她的肩上,还没说话,娜扎一叨他的手腕,一个“大背”,就把陈玄丘摔破麻袋似的摔向前面,嘴里还说着:“你们烦不烦啊!” PS:诚求点赞、月票! 第258章 一箭双雕 “砰” 陈玄丘猝不及防,纵身一身的本领,也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娜扎看清是陈玄丘,吃了一惊,掩住小嘴,不敢置信地道:“啊!原来是苏苏在人家身上磨磨蹭蹭的。” 陈玄丘一口气儿没上来,差点憋晕过去。 小无名凑上前来,扶起师兄,对娜扎道:“怎么毛毛躁躁的,师兄是上来拍你肩膀,要说什么的,哪有轻薄过你。” “咦?师弟也在啊,还是自已人靠得住,要不然我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玄丘很感动,被无名扶起,这才说道:“你们小心了,恐生异变。” 娜扎正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因为摔了陈玄丘不好意思,还是发现一向道貌岸然的陈苏苏居然也在“挤神仙”而不好意思。 但是她的“战斗基因”是天生的,一听陈玄丘这么说,马上两眼烁烁放光:“什么意思,有架打了么?” 陈玄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已经有一行人在众星捧月中走向戏台前面铺了锦褥的座位。 当中一人,三旬左右,面如冠玉,剑目星眸,步履沉稳,气度不凡。 在他身旁,伴着一个少女,十五六岁年纪,眉眼如画,容颜清秀,小小年纪,顾盼之间竟颇有雍容气度。看眉眼,与那三旬男子依稀竟有六七分相似的神韵。 “这是一对父女。” 陈玄丘立即做出了判断。 再看到那中年人身后伴随着的几个女子和男子,陈玄丘马上做出了第二个判断:“这个女儿,就是江家进奉,被定为四妃之一的江家女。” 中年人显然就是济州牧江炫堂,跟在他后边的人从穿着、衣度、站位来看,先是妻妾,接着便是儿女,可只有一个女儿是走在最前边,伴在他身边的。 因为太宠爱?不可能的,宠爱也不会乱了规矩,这些世袭公卿尤其注意这些上下尊卑的规矩。 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女儿有着特殊身份,所以她有资格与乃父并肩而立,而走在她后边的那些家人竟无一个面露不悦,反而显得理所当然。 对现在的江家来说,除了王妃身份,还有什么身份,是能让这个女孩儿脱颖而出的? 陈玄丘只看到这里,心中就已大定。 一个聪明人,不需要去做太多的求证,从一些表面看并不相干的事情细节和人物反应,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立场。 江泫堂,根本没有跟着大房江涛走的意思。 因为他决意忠于朝廷,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送女儿去中京,知道女儿一定会成为王妃,所以此时才会对她特别的礼遇,已不单纯视作自已的女儿,而是未来的王妃娘娘。 那么……四下里隐匿了气息,围拢过来的人可想而知都是些什么人。 江州牧有危险了。 陈玄丘感应到几抹强大命火在靠近,循之望去,已经看到四下围拢上来,向他们的城主老爷恭敬施礼的百姓当中,有几个貌似施礼,但个个肌肉紧绷,足尖用力,重心前移,身上臃肿的袍子鼓鼓囊囊的似乎揣有兵器,马上低声道:“有刺客,意在州牧,准备救人。” 鱼不惑茫然道:“谁是州牧。” 此时江泫堂已然在上首落座,正扭头与旁边的少女笑语。 陈玄丘向他背影一指,道:“就是他。” “哦哦!”鱼不惑神念一动,赶紧在他的“备忘录”上记了一笔,然后一扬手,一个粉红色的泡泡便冉冉飞起,飘向江泫堂。 鱼不惑是好心,想用泡泡把江炫堂罩起来,免得他不小心被人杀了。 可这空中突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个大大的粉红色泡泡,护拥在江城主身周的卫士率先惊喝起来:“小心暗器,保护州牧!” 一个刺客首领又惊又怒,他也不知道是谁沉不住气先动手了,而且扔出个泡泡去,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可是目标已经被惊动了,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大喝一声:“动手!” 数十道原本一直收敛着的神念气息和命火气息从远远近近的人群中同时升起,化作一道道惊天的杀气,冲向那中间的目标。 这些道杀气竟然并非全部冲向江泫堂,居然还有几道杀气是冲向江泫堂身边那个俏丽少女的。 哎哟!想杀我兄弟媳妇! 陈玄丘立即纵身扑了过去,并且大喝道:“找出杀手,一个不留。” 无名和娜扎都认为陈玄丘这句话是对自已说的,顿时涌起一阵兄(叔)降大任与斯人也的荣耀激动感。 无名马上爽快地答应一声,往人群中一闪,顿时就跟扔进了煤堆的一颗炭球似的,再也找不着了。 而娜扎则完全相反。 她大喝一声,法宝尽出,乾坤圈、浑天绫、火尖枪、风火轮、荷花宝甲、藕叶战裙…… 无名和她,一个是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想找都找不出来。另一个就像是树起个靶子来,上边还挂满了霓虹灯,生怕你看不见她似的,打我啊,你来打我啊! 此时随着一个个杀手现身出来,广场上许多百姓已狼奔豕突,各自逃散,号啕尖叫声不绝于耳。戏台上正在演些小曲目热身的戏子似乎吓呆了,愣愣地站在台上。 大概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台上的大戏还没唱,怎么台下先唱了一出? 杀手们浑迹其中,如鱼得水,趁机掩杀向他们的目标:江炫堂,江晏茹。 “噗!” 一蓬血光向天,就见一道灰黑色人影闪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手中举着一口比他个头儿似乎还要长一些的闪着电光的铁鞭,一鞭就敲碎了一个正手握两口蓝汪汪显然淬了剧毒的狼牙匕首的刺客脑袋。 是无名。 还不等人看清楚,无名往人群中一闪,又复不见了。 另一边,脚下踩着一对风火轮的娜扎,就像突然变成了踩着一对轮滑,独霸了整个广场的一个运动高手,身影来去,攸忽如鬼魅,手中一杆火尖枪,但凡被他点中,立时神魂俱灭。 而她那只乾坤圈为了用着方便,也套在了手臂上,变成了一只手环,根据需要,随时掷出,破空杀敌。 鱼不惑舔着他那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去帮谁。 此时陈玄丘却已纵身扑向了江晏茹。 江炫堂若死了,济州十有八九要乱,必须得保住。 而那个俏丽少女江晏茹,马上就要成为殷受的媳妇了,同时她也是朝廷和济州地方势力的联系纽带,不容有失,陈玄丘也要力保,所以追杀刺客的事情,他全交给了他人,只管向前,要护住这两个关键人物。 戏台上的戏子们似乎都吓坏了,萎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挤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拉弦儿的瞎子。 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他在状似惶恐之下,却是无比的镇定。 他正在说话,声音非常细微,只有拥挤在他身边的五个戏子听得见。 这五个戏子,扮相各异,恰好应了“生旦净末丑”五个角色。 “不要妄动,还没到时候。” 瞎子琴师什么也看不见,却似看到了一切,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我本来是一个最出色的神念师,可惜,却被一声唢呐毁了。 我于幻境中杀人,亦可叫人防不胜防,可惜,献祭双目,设下幻杀大阵后,我的幻象之术也用不了了。 不过,如果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不再危险,那你们就错了。 我,不是刺客! 我是一个刺师! 刺师的可怕之处在于,设局杀人的能力。 哪怕我残喘在榻上,只剩下一口气儿了,我依旧是一个最可怕的人。 因为,我是左言,我是一个刺师。 左言侧耳倾听着场上传来的惨呼声,隐约觉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似乎……有一股本不在计算之内的力量参与了战斗? 而且,这支突如其来的力量,是站在江泫堂一边的。 不过,那也没有什么。 我杀人,凭的是算计。 左言冷笑,多少年来,他只在中京算计错了一次,不曾杀了王太子殷受,反而被殷受身边一个叫做陈玄丘的人,坑得他损失惨重,落荒而逃。 那是他唯一一次失败,一次失败,就让他沉沦若斯。 但他的头脑还在,到了太平州,依旧要被江家奉若上宾。 有意外又何妨?我左言做事,一向未虑胜,先虑败。 “生旦净末丑”拥在中间的瞎子琴师,淡定地等着绝杀的机会。 …… 一个魁伟男子本来正慌不择路地逃开,却突然双足发力,瞬间跃起,地上陷出两个深深的脚印,整个人斜跃而起,疾速扑向江炫堂,双手呈鹰爪之势。 江炫堂夷然不惧,淡定的很。 他身边护卫中,立时跃起两人,一左一右,犹如蝎子的两只大钳,截向这名刺客。 这时那刺客却“咄”地一声大喝,口中喷出一支白茫茫尺余长的利箭,在二人合击之势形成前,从二人缝隙间穿过,射向江炫堂的面门。 这人是个法武双修者,口中喷出的这口白箭,名叫“玄冰定魄针”,乃是一口真元所化。 江炫堂自已也是一个高手,他一抬手,掌心金气奔涌,化作一只虎口,虎口大张,獠牙凌厉,噬向那枚“玄冰定魄针”,竟是打算以“五虎啸天印”硬生生接了这一记凌厉无匹的攻击。 虎口大张,堪堪吞向那口真元所化的玄冰定魄针,空中那刺客与两个截上前来的护卫对了两掌,凌空倒飞出去。 而这里那“玄冰定魄针”却呼啸一声,射向江炫堂身旁的江晏茹。 这一下变生肘腑,江炫堂也来不及回援了,登时脸色一变,急忙一甩手,掷出黑黝黝一面令牌。 那令牌迎风便长,化作一面大盾。 可那大盾虽是一件法器,在那口真元所化的定魄针面前,却根本不起作用,竟像纸片儿似的被一戳就破。 这盾能防物理攻击,可这针虽有若实质,却是意念攻击,如何防得? 江炫堂骇然变色,完了! 江姑娘虽然虚岁才十六,却是在家风熏陶之下,颇有雍容大气。眼见避之不得,江姑娘虽然畏惧,却也没有尖叫哭泣,她把双眼一闭,便要坦然接受自已的命运。 这时“轰隆”一声,一只丈余高的巨大洁白石碑一下子砸在了江姑娘面前, 那口真元所化,本该无视一切物理防御的玄冰定魄针撞上这方石碑,“噗”地一声,便化为了乌有。 葫中世界里,吉祥仰着头儿望着天空中的一片虚无处,喃喃地道:“那个家伙,又在砸人了!” P:昨天赶一天路,累的精疲力尽,颈椎不过血,嗜睡。到了晚上还有应酬,脑子木了,实在撑不住。今天早起码了一章,现在去开会,下午继续码。 第259章 狼牙 陈玄丘站在碑顶,眼见那男子双手十指箕张而至,但他从天而降,本在这人意料之外。 此人作势欲扑的目标是江姑娘,未及因他而调整攻击,面前陡然凭空出现一人,骇然之下正欲变招,陈玄丘已一记无影脚踢了出去。 那男子飞回去的速度比冲过来时还快,呼地一声,跃过七八个人,摔在地上又滚在葫芦地向前滚出好远,昏迷过去,生死不知。 在他身后,还有四个刺客猛扑过来,先前那人以一口真气为剑,又以已身为第二次攻击,续之的就是这四人的决死一击,三次攻击迭加如潮。 结果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块不可撼动的岩石,第一浪、第二浪已然玉碎,这三浪又该如何? 四个刺客硬生生刹住了脚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陈玄丘。 方才那人比他四人还要高明些,却连陈玄丘一击都挡不住,这个生得比女人还好看些的小子,难不成是江炫堂秘密安排的什么大高手? 可是,在他们的资料里,江炫堂身边应该没有这样一个人呐。 四名刺客中,为首一人沉声喝道:“足下是什么人,不怕惹火烧身么?” 江晏茹姑娘抬头仰望着高在丈余高的石碑之上,那道风度翩翩的人影,因是背面,看不清模样,但只看身形,也觉挺拔飘逸,听他声音,也是清越。 陈玄丘朗声一笑,道:“某,乃大雍上大夫陈玄丘,奉王命出使东方。江姑娘即将成为我大雍王后,身为大雍之臣,岂有坐视娘娘临危。” 那为首的刺客神色一厉,道:“那就没得商量了。兄弟们,上,先杀天使!” “慢来慢来,我王派我出使东方,是抱着和平目的而来。陈某一生,扫地不伤蝼蚁命……” 陈玄丘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小师弟无名出现了,大剌剌地走进了这四名刺客所结的四象阵中,于是胡诌八扯,吸引目光。 就见无名一把抽出他那口乌黝黝闪烁着电光的铁鞭,“啪啪”两鞭,就把左前右后两个刺客拍飞了。 他那条铁鞭估摸着得有五十多斤,一挥动起来,力道大了数倍。那两人被抽飞出去时,就已骨断筋折,还有那电光入体,击得他们同身麻痹,摔在地上突突乱颤,头发胡子都根根笔直立了起来。 另外两名刺客骇然,这才发现自已所结阵中冒出一个半大小子来。 二人虎吼一声,向无名扑去。 无名挥动他那口带有电光的乌沉沉铁鞭迎去,陈玄丘并没有动手的意思,还在碑上喋喋不休:“爱惜飞蛾纱罩灯。慈悲心肠……” 就见娜扎踩着风火轮呼啸而至,“噗”地一刺,紫焰枪尖从一名刺客后胸刺入,前胸透出。 娜扎一抽枪,脚下双轮滚动,已经滑出七八丈远,奔着另一名与江家护卫正在交手的刺客攻去。 碑前四名刺客,莫名地就只剩下与无名交手的那一个人了,被一枪刺透了胸膛的刺客,在被刺中的一刹那,就被枪尖上的紫焰焚毁了灵魂,连转化生命形式进入阴曹地府的机会都没有了。 魂飞魄散。 陈玄丘站在石碑上,还是没有出手攘助小师弟的意思。 无名看起来武功并不是特别的高明,或许也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一口特别长的铁鞭,倒是弥补了他身高的不足,但是他真正厉害的,是易忽略体质,躲开来偷袭才是他的长处,正面对战,一时只是胶着。 晏茹姑娘看得暗暗着急,父亲正与刺客交手,护卫们也各自与刺客捉对儿厮杀。这位陈大夫只管站在碑顶卖弄威风作什么? 瞧他风姿,煞是好看。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赶紧动手杀敌啊! 晏茹姑娘刚想到这里,不远处地面突然一晃,突然凭空冒出一个人来。 随着她的出现,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冲宵而起。 这是一个女人,容颜清秀,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穿一身灰色花纹的衣衫。 她并不是会土遁道术,而是以衣着掩护色,加上特殊的武功技巧,贴地潜伏,而且她竟能把自已的气息掩饰到极其微弱,几乎与草木无异。 所以,道术高手发现不了她,武功高手同样极难发现她。 她才是这一组六人刺客的核心,敛息术惊人,武功谈不上多么高明,可是可怕程度就如方才大剌剌走进四名刺客严阵以待的四象阵都没被发现的无名一般。 你本领再高,若被人这样接近而不察觉,如何抵挡? 但是,就只那极微弱的一丝气息,还是在四下里喊杀震声中,陈玄丘却感应到了。 潜行敛息术么?天下武道中谁的潜行敛息术能他这个修炼过《造化不死经》的人更高明? 陈玄丘当初一人灭一宗,对付鬼王宗时,还不曾修练道术,他之所以能摧枯拉朽,所向披靡,就是因为他的潜行敛息术厉害。任你道法了得,被他无声无息近了身,根本来不及行法颂咒,法师就要被武士完虐。 此时,这个暗影一般的女杀手只当自已的行踪完全不曾被人发现,潜行至可一击杀人,旁人又都被牵制开了,自以为已是必可一击而中的绝杀环境,便猛然跃了出来。 她右手一只短匕,疾射江晏如,锋利的匕首直刺江晏茹的脖颈,就像嗜血的狼牙。 她的绰号,就叫狼牙。 “玄丘面前玩潜行?” 原本该站在碑顶的陈玄丘突兀地出现在她身侧,碑顶那个陈玄丘瞬间化作泡影消失。 狼牙女奋力前刺,剑指江晏茹。 陈玄丘在侧,一只五指修长,可以做乐师的手掌,就像拨弄琴弦一般,一把握住了狼牙女纤细的手腕。 “咔嚓!” 在狼牙女不敢置信的惊骇眼神下,陈玄丘手腕一翻,便把狼牙女的手腕硬生生拗断了。 匕首落地,锋利无比,“噗”地一声,钉在江晏茹的脚尖前,江晏茹险死还生,因为速度太快,连恐惧的反应都还来不及生出。 直至那匕首钉在靴尖前,她才一阵阵地后怕。 “咔嚓!” 陈玄丘使了一招反关节技,手腕刚被折断的狼牙女,手臂顿时从中而断。 极剧的痛苦,让另一只手中刚刚弹出一口匕首的狼牙女痛呼一声,那口刚刚弹出袖口的匕首也落了地。 然后,陈玄丘的另一只大手就捏向了狼牙女的脖子。 “你说过,扫地不伤蝼蚁命……” 狼牙女急急悲鸣一声,陈玄丘很淡定:“我现在又不是在扫地,你,也不是蝼蚁。” 然后,他的手就探了过去,避开了狼牙女似乎痛楚难当身体发抖时,发髻中探来的三支暗藏的与发丝同色的毒针,又避过了从狼牙女衣领中弹出的蓝汪汪的锋利刀片。 陈玄丘拇指、食指、中指,撮合如喙,在狼牙女的后颈上轻轻点了一下,真武劲意涌入,狼牙女的脖子咔嚓一声,就断了。 实际上,是她的颈骨在这一刻,粉碎了,那脖子再也撑不住脑袋的重量,软软向前一耷拉。 “呀!你……好残忍!” 江晏茹姑娘虽然知道他是在救自已,可一见动手的竟是一个年方妙龄,容颜清秀的少女,而他竟用这样残忍的手段说杀就杀了,心中还是不忍,忍不住叫了出来。 陈玄丘一松手,狼牙女就软软摔向地面。 陈玄丘睨了江晏茹一眼,露齿一笑:“姑娘心地善良,得入宫中,是我大雍之福。” 江晏茹这才看清陈玄丘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颜如渥丹,一双眼睛粲粲如星,使出辣手摧花手段的,竟是翩翩如玉一介公子,不由为之一呆。 这时,那慢慢悠悠飘下,又因激战的气浪弹风的粉红色泡泡终于落下,“噗”地一声,就把这位未来的王妃娘娘,给整个儿泡在了其中,就像滴落的松脂,裹住了的一只小虫子。 第260章 声东击西 陈玄丘看了看被一团“凝胶”困在中央的江晏茹,一口玄锥飞来,插在那团凝胶上,陷进去一尺多深,便再也无法寸进,然后就被反退了回来,看来那凝胶还排斥其他物质。 陈玄丘知道这东西很神奇,不会让困在其中的人窒息,一想这样也许更安全,便没有多说,只吩咐一句:“你就守在这里”,便转身扑向正与江炫堂交手的刺客。 未来的国丈爷啊,买个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与江炫堂交手的共有五个刺客,而江炫堂本人身边,也有两个帮手,三人互成犄角,与敌战在一起。 看起来,江炫堂身边这两个人才是高手,不过此前三人一直被那五个人压着打,因为这两个护卫不敢出全力。 他们必须得分出一半精力,照顾江晏茹这边,她不但是江炫堂的爱女,还是江家与王室联姻的关键,不容有失。 如今一见大小姐被一团粉红色的胶状物护住,连可透重甲的玄锥都刺不进去,而且那个嘴里横着噙着半串糖葫芦的大汉一手撑开一面金红色的鱼鳞状大盾,一手握着一条鱼刺状长刀,紧紧护在大小姐身边。 两个护卫放下心来,全力反击,登时对敌人形成了压制。 “走!” 五名刺客一见反被压制下来,知道刺杀已经变成了正面对战,这儿是江炫堂的地盘,人家的援兵马上就到,当即大喝一声,五人分向五个方向,飞掠而去。 而随着这五人大喝逃开,所有刺客都开始逃逸,陈玄丘本不欲追赶,忽然见一个刺客旋身逃跑时向鱼不惑刺了一剑,鱼不惑举盾,反手一刀劈了过去。 另一个刺客趁机冲向江晏茹。 鱼不惑大笑:“我若不死,鱼胶难破,你伤不了……咦?” 鱼不惑忽然惊咦一声,就见那刺客根本没有尝试在那果冻似的胶状物上刺上一剑,而是拦腰一抱,把那被鱼胶裹住的江大小姐扛上了肩头,撒腿就跑。 陈玄丘大怒,这时娜扎已经发现不妙,脚下风火轮风火呼啸,嗖地一下就追了上来。结果连续几名刺客扑上,虽然只是阻了一阻,还是晚了。 那刺客得手,立即远遁,这人肉身极其强悍,弹跳力和爆发力惊人,每一纵身,都能跳出五六丈远,就跟一只大蚱蜢似的,一跳一跳,跑出广场,掠入住宅区。 娜扎一挺腰杆儿,升至半空之中,夜色茫茫,只凭一双肉眼,根本看不清逃亡者跑向何方。而地面上,陈玄丘已衔尾追去。 跑功天下第一的陈玄丘,岂会让他就这么逃了。 那刺客扛着江宴茹一口气儿逃出主城,在城墙下停下,呼呼地喘了几下,正要一鼓作气,冲过那道结了冰的护城河,陈玄丘已经稳稳地出现在他面前,气定神闲。 “跑?你跑得掉?” 那刺客大吃一惊,一把抡起肩上扛着的江宴茹,劈头砸向陈玄丘。 江姑娘被他扛着这一路颠簸,都快晕吐了,脸色苍白,再被他这一抡出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陈玄丘没敢硬挡,虽说一拳打上去,很可能伤不到江姑娘,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陈玄丘顺势一接,一拔,就跟拔罗卜似的,把江姑娘抢在了手中。 可是随着被他夺下来的江姑娘,紧随其后的却是一对虎爪。 刺客不知何时已经戴上了一对虎爪,打造的极锋利的虎爪栩栩如生,直向陈玄丘当胸抓来。 这一爪落实,就得抓下一大块肉去,直接把肺腑掏烂,也不是不可能。 而陈玄丘这时正抱着江姑娘,双爪袭体,顷刻之间,已然来不及避让反击。 “七爷帮忙!” 陈玄丘一声大喝,大喝之前,意念先动,腰间紫雾吐出,白七爷横空出世,下半身裹在那团紫雾中,跟个神灯精灵似的。 她腰间系个围裙,左手托着个石臼,右手举着个石捣子,头发懒懒地挽在脑后,一副居家小女人打扮。这是……正在捣蒜?难不成今天吃饺子? 七音染杏眼圆睁,左手石臼不用往前递,对方的虎爪一把抓来,正抓在石臼上,“嚓”地一声,把圆滑的石臼握得粉碎。 七音染蛮腰一摆,另一只虎爪贴着细腰抓过,把围裙抓了下来。 七音染手中的石捣子狠狠一敲,一下子就敲在他的脑门上,那人脑门登时塌了。 七音染冷哼一声,翩然转身,柳眉挑着,大概想跟陈玄丘说点什么,陈玄丘已然道:“收!” 七音染未及说话,就被那团紫雾摄回了葫中。 陈玄丘倒不是想对人家七音姐姐呼来喝去,他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不妙的问题。 这个杀手逃跑之际,掳走江大小姐,意欲何为? 掳走了再杀?这一路奔逃过程中的反应,包括刚才把江小姐掷向自已,可不像是这个目的,那么…… 所以陈玄丘未及多谈,你有话啊?先憋着。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葫中世界鬼祖,受到我的钳制,不怕你反了天去。 当初七音染第一次露面,光凭神威气息压制,就让陈玄丘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陈玄丘把七音染送回了葫中世界,立即扛着江姑娘往回跑,他可解不了鱼不惑这个鱼泡泡,扯也扯不断、撕也撕不开,软绵绵的又不受力,用刀剁也不行,就是不知道拿火烤是不是管用。 与其在这里一样样尝试,不如带回去让鱼不惑解开。 陈玄丘一边快速往回奔跑,一边迅速放出自已的神识,笼向那个之前逃来的广场。 广场情形依稀映入识海,果不其然,多股神识分掠向四面八方,广场一处有十余道强大神识聚拢在一起,这意味着什么? 陈玄丘的速度陡然加快了,及至将近广场时,因为他这次走的是直线,一路踏屋掠墙,飞驰而至,出现的位置正好是那戏台子的后面。 远远看见那戏台子高搭的彩棚了,陈玄丘大喝一声,提着江晏茹一跃而起,划过了十余丈的高空,掠过戏台,划向广场。 广场上,鱼不惑困立中央,身边紧紧护着江炫堂,“生旦净末丑”五个戏子打扮的人将他团团围在中央,森森寒气、熊熊烈火、滚滚浓烟、凛凛剑气,不断劈砍在罩在鱼不惑身周的半球形气罩上。 那气罩越劈越薄,每一次颤动,被周围各种武器和道术的伤害,都似伤到了鱼不惑的本体,鱼不惑竭力支撑着,已是岌岌可危。 再外围,还有一些刺客与正围攻鱼不惑的五个戏子反向而战,竭力阻挡着攻过来的江家护卫。 不出所料,被掳走的不只是江姑娘一人,那些刺客在四散奔逃时,利用掳人,引走了许多的护卫,而这时候,戏台上的五个戏子出手了,目标直指江炫堂。 若非凭空冒出个鱼不惑,虽不擅攻,却有奇妙无比的防御之术,竟尔撑住,此时江炫堂已然是一具死尸。 气泡之中江姑娘看见父亲危在旦夕,也是骇然变色。 陈玄丘身在空中,混元两仪唢呐在手,忽然凑到唇边,一声凄厉悲鸣直透人心,将整个广场上正鏖战的双方惊得神魂一滞,彼此动作稍稍一顿,霍然抬头望来。 就见陈玄丘已划破长空,从天而降,挟着万钧之力,一脚踩下,将来不及躲闪的一个刺客硬生生地踩成了肉饼。 PS:求点赞、月票! 第261章 反杀 “是他!是他!就是他!” 瞎子左言在心中狂吼,这一声唢呐,他永远都忘不了。 他赖以成名的,无往而不利的念力杀人、神念化境,就是被这一声唢呐所破解,才一败涂地,还毁了双目的。 他本以为,已经远离了那个煞星,可是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竟然再度听到了那叫他胆寒的唢呐声。 藏身于戏台后面的瞎子左言掉头就走,背着二胡,持着竹杖,跌跌撞撞,直到一头撞上一堵墙,才醒悟过来,急忙摸索着摸出一个纸人儿,迎风一抖,纸人火光一闪,化作一个小厮,抓着杖头儿,引着他急急逃去了。 广场上,陈玄丘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从天而降,一脚踩死一个刺客的一手,实在是太骇人了。 陈玄丘有些嫌弃地拔了一下脚,往前走出两步,跺了跺脚。在其身后,一具死尸横在那里,脑壳已经被踩扁,成了一个极古怪的形状。 鱼不惑一见陈玄丘,意念往他备忘录上一扫,立时欣喜地叫道:“饭碗来了。” 说着,鱼不惑就一下子萎顿在地,护在身周的粉红色气泡也一下子消失了。 他早就透支了,只是凭着一股子意念,苦苦支撑。 实际上,他挣扎到一半时,就已经忘了自已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了一个备忘录上没有记载的人拼命。 但他知道自已有健忘之症,既然前一刻在拼死保护眼前这个人,那就一定有它的原因。 现在看到自已的饭碗出现,鱼不惑松了口气,已经透支的神体再也支持不住,他不是体力消耗过甚,而是神念消耗过甚,登时一头栽向地面,呼呼大睡起来。 “生旦净末丑”一见机会难得,立即同时向江炫堂猛扑过去。 陈玄丘一扬手,一方石碑镇在东方,紫金葫芦护住南面,祭出定神鞭拦向北面,挟着江姑娘猛扑西方那人。 第五个刺客纵身跃起,凌空扑向江炫堂,江炫堂已然受伤,行动不便,强打精神举剑相迎,眼看难以避过这一剑,陈玄丘大笑一声,就把江姑娘抛了出去。 江姑娘裹在一团凝胶似的物体当中,不怕刀砍斧劈,此时正可用来当肉盾。 可是好死不死,鱼不惑陷入深度睡眠,意念之力消失,此时继那鱼泡泡消失,这团凝胶也突然凭空消失了。 如此一来,就变成陈玄丘一把抓住江晏茹姑娘,把她扔向了刺客的剑锋。 江炫堂惊呼:“不要!” 江姑娘在空中尖叫了一声。 那刺客倒是大喜,江炫堂和江晏茹都是他们必杀的目标,现在对方自已把人递上了剑锋,哪里还会怠慢,剑锋一绕,就向江姑娘刺来。 陈玄丘刚把江姑娘扔出去,异变就已发生,陈玄丘反应实在是快,连惊怔一下的反应都没有,伸手一抓,向怀里一带。 那刺客一剑刺去,陡然眼前一空,花容失色的江姑娘又倒飞回去了,被陈玄丘一把带入怀中。 江姑娘俏脸飞红,陈玄丘一脚踢向西方那刺客的背心,口中一本正经道:“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权也!” 陈玄丘生怕江姑娘这种大家闺秀想不开,所以急急解释。孰料,倒是他多虑了,并不是沾了古代二字,就礼教之重,尤胜命、天的。 如今这个时代,礼教之防,较之现代,其实也没太大区别,人家江姑娘倒没有那么愚腐,反倒是听他一本正经地说教避嫌,反而觉得好笑。 陈玄丘在那“末”的背心一点,那人本来向江炫堂刺出了必杀的一剑,被陈玄丘一脚点中背心,哇地一口鲜血喷出去,人还是向前冲,但剑却已失去了灵动,被江炫堂挣扎着刺来的一剑荡开了他的剑锋。 然后他的身体就迎着人家的剑尖,主动撞了上去。 “生旦净末丑”,“末”先“殁”了。 …… 娜扎和小无名战斗经验不足,俱被先前的刺客们引开了。 此时娜扎脚踏风火轮,追蹑着一个风一般飞掠的刺客,稳稳地蹑在后边,不曾稍远,也不曾稍近。 这刺客都快疯了,他一向以轻功见长,绰号“云中雁”,可身后这个踩着一对风火轮子的小丫头,居然比他还快,比他身法还要灵活。 “我杀!” 云中雁纵身向前一跃,身在半空,突地翩然一转,如同燕子剪水,倏然反刺追来的娜扎。 人在空中,纵然是会踏云术,通常也很难在这么快的速度、这么短的拐绕角度下反转攻击的,这是云中雁的绝技,堪称一记空中回马枪。 但是,云中雁眼前一道紫芒一闪,已被一枪洞穿咽喉,随即就眼前一黑,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一具尸体从空中落下,他的肉身和灵魂在这一刹那,已尽数被抹杀了生机。 城中,一个名叫林崎的武士亲眼目睹了这空中一战。 他是一个因为在中原混不下去,正打算东渡扶桑讨生活的落魄武士,他亲眼见证了空中这一幕。 娜扎脚下的风火轮只微微错动了一下,多一分他自已的枪就不能适时以最快的速度、最犀利的角度刺入对手的咽喉。若少一分,则又不能避得过对方的剑,就算她一枪刺中对方,也将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但是就是那么恰到好处的一闪,既避过了对方全力的一击,又防止了对方抽剑再刺,而自已的攻击速度又几乎未受任何影响,攻击角度变得更加刁钻,一击致命。 林崎霍然开朗,他站在院子里,空中尸体已落下,娜扎已遁走,可他仍旧仰望着月空,反复回味着方才那妙到毫巅的一战。 许久,林崎霍然开朗,突地拔刀,向前一个劈刺,同时脚步微微一错,避开了假想中迎面刺来的一刀,仰天大笑起来。 林崎再未停留,连夜收拾行李,望东而去。 一年后,扶桑岛出现了一个神秘高手,出手只有一刀,开战便是终结,一刀便决生死,成为一个刀术流派的开山祖师,他传下的刀法,号为“拔刀术”。 …… 无名蹑着一个刺客,已经远离了济州城。 无名功夫远不及娜扎,但是这一晚,他杀的人数倍于娜扎。 实在是他太容易被人忽略了。 但是眼下这个杀手,他没有杀,他在一路蹑随,他想搞清楚对方的来路,如果能探查到他们更多的阴谋那就更好,他相信这些信息对他小师兄来说,才是最需要的。 无名蹑着那人,追到一处山坳中。 明月朗朗,山中寂寂,那人潜入逃跑,虽然并不知道后边有人追踪,还是小心地做了种种摆脱可能的追兵的行为。 但是,这些手段当然甩不掉无名,无名就像他的影子,一路蹑了上来。 直到进了这山坳,无名趟过一条泉水淙淙的河流时。 双足入水,流水会为之变动,而就是这流水突然改变的声音,如此细微的变化,却被这刺客察觉了。 他绰号“钻地鼠”,鼠是一种最警觉也最多疑的生物。 “钻地鼠”并不会钻地,但是凭着这种高明的警觉本领,却一向被人捕之不得,如藏九地之下,遁法高明。 此时,无名入水,水势变化,“钻地鼠”顿时警觉,霍然扭身,右手一挥,掌心一点火苗,抛出去时,已经化作一条横贯长空的火焰长龙,向无名席卷而去。 无名脚下一踏,溪水忽地倒卷而起,化作一道匹练,迎向那条火龙。 “轰!” 水火交融,炸成漫天焰火与水珠,其中雾气迷蒙,视线立时一片模糊,“钻地鼠”哈哈大笑,笑声未了,人已远遁。 这是他的另一门绝活,“声东遁西术”。 听他笑声,似往一个方向而去,而实际上,他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你若循声追踪,势必南辕北辙,再也追不上他。 无名竟听出了他的笑容有异,似乎是以特殊的功法影响了自已的听觉,但是他却判断不出对方真正逃逸的方向。 待雾气稍散,不至于贸然向前,为敌所趁,无名这才举步追出。 虽然不清楚对方具体逃逸的方位,但是已经排除了一个方向,便多了一分赌对的把握,无名毫不犹豫,就向自已感应的方向追去。 高山有瀑,瀑下有泉,泉旁一栋茅亭,左右两处水潭。 天上有月,月入水潭,潭中有双月,站在亭中,举头有月,左顾有月,右盼也有月。 这是济州城外一处风景名胜,只是如今天寒地冻,才少了许多游客,否则是会有客人夜宿山居,只为欣赏这二潭映月,三月呈祥的一幕。 无名像一只灵巧的牝鹿,悄无声息地从茅亭前掠过,突又站住。 茅亭中竟然有一个人,无名方才掠过,竟然忽略了。 无名已经锁定了被追踪者的信息,他确信不是眼前这人,这人是谁? 月光斜照入亭,那分明是一个布衫削瘦、两眼已盲的老者,他坐在亭中,腿上架着二胡,摸索着调了调弦,忽然拉出了一曲曲调极为凄苦的二胡。 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一曲肝肠断,轻羽此去莫留连,更有南国花正好,莫向白苹洲上独叹秋水寒。 无名静静地听着,确信此人身上没有武者的气息,忽而纵身,悄无声息地掠身过去,消失在山间。 亭中,瞎子左言背心一片冷汗,此时才猛然涌出,沁湿了衣衫。 他虽然瞎了,却能感应到有一抹正冷冷注视着他的神念。 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唯恐是那个吹唢呐的人追了来,一颗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直到这股神念陡然消失,左言才如释重负。 但是这时,他却突然感应到,他和“生旦净末丑”之间的联系也断开了。 这五个人是他仓惶离开中京,为太平洲江家效力后,利用江家的财力招揽来的诸多高手中筛选出来的五个亲信,所以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感应气息。 如今这五道气息从“末”开始,先是“生丑”,接着是“净”,最后是“旦”也依次消失。 无名心中顿时一片惨然,完了!这一场谋划,彻底惨败。 自他瞎了以后,已经难以求得一个可以效力的东主,而今这一败,损失如此惨重,太平洲也是回去不了,接下来,又该往何处去呢? 左言越想越是悲惨,一首曲子更是拉得悱恻缠绵。 “二曲肝肠断,深院梨花相谢早,五马罗堂久徘徊,油壁桐车载君去,去时盈盈红泪满红绡。三曲肝肠断,落花为雨侬为愁,秋千架上看笑靥,而今都随海棠瘦,唯自弄笛别院忆兰舟……” 第262章 男人的嘴 广场上,“生旦净末丑”中最后一个死掉的是“旦”。 “旦”是一个少妇,身材凹凸有致,一动起来款款律动,极尽妖娆。 她还会柔术,本来她该是第三个死掉的,但是陈玄丘擒住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肌肉柔韧有力,滑不溜丢,竟尔主动以反关节的方式挣脱开去。 陈玄丘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像一条鳝鱼似的从手里跳脱了出去,甚而脚尖反踢时,还险些破了陈玄丘的相。 这是一个顶级杀手,固然擅长暗杀,却也不乏正面一战之力。 饶是如此,当她发现几个同伴一个被石碑砸死,一个被葫芦敲破了脑壳,一个以精神攻击者被陈玄丘一声唢呐震散了魂鬼,另有一个在定神鞭下欲仙欲死,被陈玄丘一拳打塌了胸膛,还是俏脸煞白。 “公子真是好厉害,你不是江炫堂身边的人呢。” “旦”媚笑,轻轻拭去唇边的鲜血,向陈玄丘抛个媚眼儿,把她丰挺动人的胸挺得更高,浑圆挺翘的臀也撅得更加明显。 她觉得,对付这样一个高手,或许女色本身,更具杀伤力。 陈玄丘的目光果然在她胸上留连了一下,并迅速滑向她柔韧如蛇的小蛮腰下那丰硕盈圆的臀。 陈玄丘的目光只是离开她的眼睛刹那,“旦”就突然爆起了。 精通柔术的她,仿佛身子诡异地拉长了,腰肢像是从骨盆上挪了位似的,整个上半身和下半身都错位开来,而她的双手中也突然多了一双弯刀,如同两只毒蛇的獠牙。 月光下,她手中那双弯刀闪烁的寒光似乎是墨色的,其实那是深蓝,是淬了剧毒的颜色。 凄厉冷冽的光,带着一抹刺鼻的气息。 毕竟,真正无色无味的毒药,在凡间几乎就是传说,极难寻觅。 陈玄丘竟然未受她所迷。 如果她知道若论极品少女味道,陈玄丘见过妲己、见过妲己另一面的子襟,这样的极品双面少女,还有姬国小公主浅陌。 如果她知道若论极品少妇味道,他见过南子、见过王舒窈、见过安婷。 如果她知道极品萝莉味道,他见过朱雀辞、见过娜扎,她就不会这般自信了。 所以,当她以为夺得了先机时,陈玄丘的眼睛还盯在她原本臀部所在的位置,看着那极富质感的翘臀猛然一个跳跃,倏然离开了原地,他手中提着的定神鞭,就荡向了“旦”的胸膛。 两柄弯刀固然凌厉,但是却不及这铁鞭之长,如果她想刺中陈玄丘,一定得先被陈玄丘一铁鞭拍在胸口。这铁鞭可是极沉的,听那风声,经验丰富的“旦”就感觉到了。 “咯咯咯,你上当了。”“旦”突然大笑,整个身子倒窜了回去。 五个同伴死了四个,纵然她技能略高一筹,又如何有信心打败陈玄丘,她现在想的就是逃走。 “旦”只一纵身,就飞掠出七八丈远,再向上一纵,就如壁虎游墙一般,窜上了一座高楼。 “来了就不要走了!”陈玄丘大喝一声,拔地而起,手中一条定神鞭弹射出一蓬蓬金色的毫光,向前刚刚游上高楼的“旦”当头劈去。 “旦”纤腰一摆,故技重施,利用柔术,在间不容发之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将这一鞭避开了去。 可是,这定神鞭附带的眩晕效果,只要在近距离内就能发挥作用,“旦”一阵眩晕,摔落下去。 陈玄丘紧随其后,鞭尖直指“旦”的头顶百汇,丝毫没有因为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女人而手下留情。 “砰!”“旦”双足落地,四下里立即炸开一团浓不可辨的黑雾,本来就是夜晚,这黑雾再一布开,四下里立即伸手不见五指,月光效果全然消失。 而在周围进入黑暗的刹那,早已有备的“旦”已经荡开一双淬毒弯刀,袭向陈玄丘的脖子。 可惜,她忽略了陈玄丘是个法武双修的人,而且是个武的一面现在比法的一面更加高强的高手。 他的武功已练出真武之意,肉身即将进入冰肌玉骨髓如霜的至高大成境界。 目力一旦失效,陈玄丘的其他知觉立时提高了不知多少倍,两口弯刀虽是在黑雾中袭来,陈玄丘却完全都感觉得到。 如何抵挡? 方法很多,而最有效也最方便最快捷的方法就是…… “砰!” 一声沉重的撞击地面时,黑雾渐渐散去,江炫堂父女提心吊胆地向黑雾中望去。 只见身材挺拔、姿容清丽、翩翩若谪仙的陈公子,挽着双袖,怀里抱着一方巨大的石碑。 石碑拍在地上,那个身姿妖娆得叫人一见就会想到“床”的“旦”,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他们低了低头,才发现那石碑下边露出一只脚儿来,鞋子已经没了,白生生的一只脚,还有点肉肉的,夜色下,有接近黑色的液体从那石碑下边缓缓地淌出来。 围观众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只有鱼不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安详地打着呼噜。 ************ 因为城中广场的一战,济州城宵禁了,兵丁出没,百姓居家,好好的新年通宵达旦欢乐气氛一扫而空。 州牧府上,书房里灯火通明。 济州江氏的重要家臣纷纷闻讯赶来,与州牧大人和朝廷派来的和平天使紧急会谈。 鱼不惑一直没有醒,念力消耗太大,他只能通过沉睡的方式,让神念渐渐恢复过来。 因为呼噜声太大,一旁照看他的娜扎已经从里屋避到了外屋,又从外屋避到了厢房。 厢房里,江晏茹姑娘好奇地看着娜扎,道:“朝廷就来了你们几个人呀?” 她才十五六岁,跟十二三岁的娜扎很合得来,一对小姑娘在这儿说起了悄悄话。 娜扎道:“这有什么啊,我一个人就抵得千军万马,何况还有我苏苏呢,你刚刚也看到了,他很厉害的。” “呀呀,你舌头肿了呀?叔叔居然念苏苏。” “这不是重点,我这是……方言懂吗?我这是海津方言,陈唐那边都这么叫。” “哦。你苏苏,确实蛮厉害的,尤其是他那么清秀,用的武器呀,使的武功啊,反差太大了,如果是个身高九尺,豹头环眼的大汉,看起来就顺眼了。” “嗯嗯嗯,这一点我赞成。苏苏这人吧,不打架时文质彬彬的,一打起架来状若疯……,特吓人。” “疯狗?” “你说的,我可没说。” “我也没说,我是问你呢?” “哎呀,你说了也没事,你是要入宫的,将来要当娘娘,你不用怕他,就说你说的吧。” “嗯,……好吧。对了,那个……我想问问你呀,你在中京,见过大王么?”江晏茹有些害羞了,将要成为她男人的人,怎么可能不好奇? “见过呀,我们熟着呢,他还是王太子的时候,我就住他家,你说我见过他没?” “那……大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呐?”江晏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充满了希冀。 “嗨!你说他呀,这个人吧,长得高大、魁梧,力气大得像牛,性情大大咧咧,做事颠三倒四,衣着邋里邋遢。我还听说啊,他特别喜欢老女人,你说是不是个怪人?” “哦……”江晏茹眼里的光一点点地黯淡下去,脸上的浅笑也有些勉强了。 “胡说!你个小屁孩懂什么。”陈玄丘走了进来,后边跟着江炫堂。 江炫堂脸上带着微笑,只是那微笑也有些勉强。 因为殷受坚持废奴政策,简直可以说与世间公卿为敌,外边对他传说的本来就不太好,如今再听娜扎这么一讲,江氏父女的心情可想而知。 陈玄丘道:“大王未登基前,曾独自一人游历天下,了解民间疾苦。我初遇他时,他贵为王太子,却连一个随从都未带,独自住在偏远山村的一个被人遗弃的小木屋中,吃的饼子,硬得要用刀切。” 陈玄丘继续道:“大王不喜奢糜,是因为他走过万水千山,知道民间疾苦。所以衣着朴素。但是他却肯为了王太后,不惜巨资,在京郊建‘陆台’,供王太后颐养天年。 大王身材挺拔,与我身高相当,但是比我稍稍壮实一些,所以显得更加英气勃发。大王心思细腻,重情重义,一旦对一个人有了感情,便会很在乎这个人的感受,这,的确是大王最大的弱点。 所以,有时才会叫人觉得,大王做事优柔寡断,有点颠三倒四,其实都是因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哪怕面对一个背叛了他的人,也很难做得到割舍旧情,杀伐决断!” 这是缺点么?确实是,尤其是对一个帝王来说。 但是,为什么江炫堂、江晏茹父女听了,反而会觉得很欢喜呢? 相比于一个杀伐决断的帝王,貌似他们还是宁可喜欢一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有缺点的人吧。 趁着江姑娘若有所思,陈玄丘含威不露地瞪了娜扎一眼,娜扎一脸无辜,我说错话了么? 不过,好像我说的所有的一切,和苏苏说的都是一样的事啊,只不过为什么他换了一个说法,就显得很中听呢? 可是……别的事你能换一个角度说,那大王喜欢老女人这事,你总没得说了吧? 想到这里,娜扎得意地瞟了陈玄丘一眼。 果然,虽然父亲也在,同时有着一个女孩儿家自然的羞涩,可事关自已终身,江姑娘还是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问道:“可……娜娜方才说,大王喜欢老……老……,那又怎么说?” 陈玄丘哑然失笑,淡定地道:“娜扎是个小孩子,她眼里的老女人,能有多老?” 江姑娘一怔,顿时恍然大悟。 娜扎不服气,还想申辩,陈玄丘马上向她投去一个达康书记死亡凝视的眼神儿,娜扎扁扁嘴,乖巧地不说话了。 陈玄丘云淡风轻地道:“大王治理偌大一片山河,统领大部诸侯七十二路,小部诸侯几百之数,操心劳力之下,自然喜欢知情识趣、性情稳重、贤淑温良的女孩儿,不然像娜扎这样喳喳呼呼、喜欢打打杀杀的姑娘若在身边,还不烦死了他?” 娜扎不服,但是小嘴还没张开,陈玄丘的“死亡凝视”再度投来,娜扎只好闭嘴。 陈玄丘微笑道:“江姑娘名门之女,性情温柔,品性淑良,大王刚刚见到济州的秀女册子时,便喜欢的很,马上点为四妃之一了。所以,我相信江姑娘与大王定能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江姑娘听得俏脸绯红,如映桃花。江州牧也微微抚须,一派欣然。 娜扎张口结舌,心中只想,苏苏这张嘴啊,都能唬弄鬼了,我以后可得小心着些。 PS:求点赞、月票! 第263章 和平的小天使 陈玄丘没有否定娜扎的话,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一定会让江晏茹这位准新娘忐忑不安的。 陈玄丘与娜扎的说法一致,但看事情的角度截然不同,于是给人的观感也就截然不同。 江姑娘更相信陈玄丘的说法,因为他救了自已的命,因为江姑娘亲眼看到了他的强大,最主要的是,他帅。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比一个漂亮小姑娘的话,女人更愿意相信一个漂亮小伙子的话。 见女儿露出欢喜的笑容,江炫堂也松了口气,他对这个女儿还是很宠的,虽然与王室结亲,是整个家族的决定,女儿一身,所系决非只是一个女婿那么简单,他还是希望女儿能嫁得开心。 江炫堂上前道:“天使真的明日一早便走?我江氏族人,对天使十分敬仰,都希望天使能在济州多盘桓几日,也好让江某略尽地主之宜啊。” 陈玄丘道:“江州牧深明大义,心向朝廷,大王一向是清楚的。我这次来,原本就没想贸然出面,因为,不需要。机缘巧合,击退太平州刺客,也是江州牧洪福齐天之故,何必言谢呢。” 陈玄丘笑得一脸真挚:“江湛辜负圣恩,死有余辜。但大王对江氏一族,本无异见。江涛多年来领兵镇守边关,为国戍边,劳苦功高,大王不希望他因为疑虑而走错了路,我还是得尽快往太平州一行才是。” 江炫堂迟疑了一下,道:“天使至公,令人钦佩。只是如今他们既然派人刺杀我,显然是决意造反了,天使何必自蹈险地呢。” 陈玄丘道:“你我都知道,刺客来自太平州,但是刺客毕竟没有自报家门。这脸皮只要不撕破,就还有转寰余地。若能凭我一腔赤诚感化太平州江涛,令他悬崖勒马,避免生灵涂炭,冒些险,还是值得的。” 陈玄丘一脸神圣:“我抱和平目的而来,带着天子的善意与宽容,我要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能化干戈为玉帛。” 这个臭不要脸的…… 江氏父女很是无语,想想他在广场上大开杀戒的一幕,拍死的、踩死的、砸死的、粉身碎骨的…… 他怀抱和平而来? 他要是抱着弹压叛逆的目的而来,是不是就要屠城了? 月酌隐在暗处,却是暗暗翘起了大拇指,不愧是咱凤凰一族的准姑爷子,瞧这胆魄、瞧这觉悟、瞧这忠心! 娜扎也是一脸的理所当然,苏苏说的没毛病啊。对待娜娜,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一样残酷无情,不冲突。 陈玄丘道:“江州牧放心,我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努力说服江涛的。” 江炫堂心下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再劝,只好颔首道:“既如此,那江某马上安排一下,请天使安歇,以免影响明日行程。” 陈玄丘道:“好!呵呵,大王对江姑娘,早已望眼欲穿。据我所知,钦定四妃之中,以济州最近。我看,江州牧该早早送江姑娘入中京,与大王琴瑟合鸣,于公,可为天下榜样。与私,若早生麟子……” 陈玄丘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既然我已决意拥戴朝廷,还犹豫什么。 我儿先一步入宫,便先一步承受王上宠爱,若是最先诞下皇子,这王后之位…… 江炫堂怦然心动,立即向陈玄丘长长一揖,道:“多谢陈上大夫指点。济州江氏,来日若得造化,必不忘陈上大夫点化之恩。” 一旁江姑娘俏靥飞红,早已羞得垂下头去,忸怩的只顾盯着自已的脚尖看个不休。 ************ “师父,我收拾好了,看,毛拔得干净吧。” 谈月茗提着三只拔了毛,在山泉里清洗干净的山鸡走进山洞。 山洞中,盘膝坐在篝火旁的摩诃萨一瞧那三只肥肥大大、洗得干干净净的野鸡,连忙合什道:“一只就够吃了,怎么杀了两只。罪过,罪过……” “诶!莫扔莫扔,既然已经杀了,也算是我西方与它们有缘。你莫浪费了,干脆‘炮’、‘燔’、‘炙’各做一道,多放茱萸椒沫儿少放盐,为师不能吃太咸……” 谈月茗撇撇嘴:“矫情!”。 她和妹妹羲茗不一样,性情冷一些,对乃师也随性一些,不如妹妹恭敬。 谈月茗在篝火边坐下,便开始炮制三只肥鸡。 古时炙肉,最初只有烧和烤两种方式,其区别只在于是否直接接触到火。 后来才细分出“炮”、“燔”和“炙”三种方式。 “炮”是裹着烧,比如叫化鸡的做法。 “燔”是置于火上烤,就像烤羊肉串的作法。 而“炙”则是用铁板或石板隔开火焰,利用被其加热的器皿烫炙。 月茗做事倒也麻烦,鸡腹中塞了佐料,用细泥儿裹了,一只鸡便塞进了火下,又用树枝做了架子,在上边烤上一只。然后便抽出她的剑…… “为师这里有刀,此刀不曾沾过人血,用为师的,用为师的。” 摩诃萨正一脸悲悯地咽着口水,一见徒弟要把自已送给她的宝剑拿去烤肉,赶紧从自已腰间拔出一口小刀,拇指粗细,一巴掌长。 月茗白了师父一眼,道:“人家这剑,也是靠剑气外溢杀敌的,不曾沾过人血。”说外自顾把切好的鸡肉放上几块。 摩诃萨看看自已切肉用的小刀,貌似用来当铁板确实太小了些,只好收起。 月茗随手摇几下烧鸡,再用树枝做成的筷子翻几下剑上的肉块,火光映着她俏丽的脸庞,因为红红火光的映照,显得更是活色生香。 许久,若有所思的月茗才抬起头,道:“师父,咱们究竟要去哪儿寻宝,现在可以说了吧?” 摩诃萨正眼巴巴地盯着那最先可以成熟的肉块,听月茗一问,神情倒是一下子严肃起来。 “徒儿啊,那个地方,乃是一处人间圣地。你妹妹为师倒不担心的,就是你的性子,此去,你一定要谨慎一些,凡事听从师父吩咐。” 月茗讶然道:“师父是天上来的人,还会顾忌一处人间圣地?” 摩诃萨道:“这世间,原本哪有什么天界?还不是上古年间,一群人间的大能开辟了一方天界空间,从人间搬上去的。” 月茗眨眨眼,道:“就是一群在人间能得不得了,都要装不下他的人,所以跑出去了吧?” 摩诃萨瞪了她一眼,道:“三界,以人间界为根本,天界和冥府,都是据人界为根基开辟的空间。人间总有一些大能,因为不情愿或者其他的缘由,当初没有离开。能够抗拒三界分离法则者,又岂是等闲之辈? 为师带你去的地方,乃是‘地维’。天柱和地维,是人间两大圣地,在那里,不管是天界还是冥府的人,都会受到天道规则压制,法力十不存一,所以,切切不敢嚣张大意。” 月茗点点头,道:“人家只是为了和妹妹分开嘛,哪会去惹是非。对了师父,那‘地维’有什么灵宝,能让人家用来重塑肉身呐?” 摩诃萨摇了摇头,道:“为师只知地维圣地有灵宝可塑肉身之用,如今尚不知其为何物。只是,天下间,灵宝本就罕见,能用来塑造肉身的更是罕有,为师虽有极乐仙境的出身,却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讨得此宝,希望‘地维’,给许给为师这一份缘分吧。” 原来师父还没把握讨得此宝? 饶是月茗一向洒脱,一时间,也不由得芳心忐忑起来。 她,早已开始憧憬与妹妹分开,拥有一个完整的自已的感觉了。 "师父,那……人家要是不给呢?“ ”徒儿,你要明白,缘这东西呢,不是等来的,它可以是求来的,也可以是通过努力争取来的。就像这只鸡,如果我们坐在这儿什么都不做,它会自已拔光了毛,掏空肚腹,跳到火堆上么?“ ”懂了!“ 第264章 那头小鹿,永远不老 缘,可咸可甜,妙不可言啊。 谈月茗一边往炙肉上撒着佐料,一边暗自感叹,忽然觉得这个师父,其实还是蛮顺眼的了。 鱼不惑睡的很香甜,一直不曾醒来。 天光大亮时,陈玄丘和娜扎已经在江氏父女陪同下用过了早餐,他还没醒。 陈玄丘有些担忧了,于是向江家借了一处室内浴池,灌了几十桶井水进去,又加了几桶热水,提高了些温度,然后把鱼不惑扔了进去。 陈玄丘考虑这样的话,是不是他会恢复的快一些。 结果鱼不惑刚一入水,就变成了一条大鲤鱼。 金红色鱼鳞,看起来异常漂亮的大鲤鱼。 江炫堂一见,顿时惊叹道:“金鳞岂是池中鱼,一遇风云便化龙!我说鱼兄如此厉害,五大刺客联手,也难破他防御。原来竟是一条修行有成的金龙鱼!” 陈玄丘沉默了一下,恍惚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娜扎兴致勃勃,啧啧赞叹道:“若是剥了鳞做一道鱼脍,蘸点芥末,味道定是极好的。” 水里边,那条金鳞身子一翻,便把雪白的肚皮朝上了。 娜扎大惊,道:“真的死了?你若想吃鱼生,动作可要快些,否则,就怕不新鲜了。” 这当然是玩笑话,因为那条金鳞呼噜震天,一躺进水里,打起呼噜时还会吐水泡泡,明显还没死。 陈玄丘看了看那条会打呼噜的鱼,道:“鱼不惑罕少有动用这么多精神力的时候,尤其是他的健忘令人发指,我怀疑,他脑袋曾经受过伤。这种精况下还要耗损这么大的精神力,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娜扎道:“那怎么办?带着他上路么?” 陈玄丘摇摇头,这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如何带他上路? 陈玄丘曾想过把他也放进葫中世界去,可惜办不到。 正如摩诃萨所言,天界和冥界,因为人界的存在而存在,但它们是另行开辟出来的,不属于人界。 天界的阳神和阳界的冥神,就算本来是人间的生灵,也经过了生命形式的转化,所以不再是人。 因而,白七爷可以进入葫中世界而不受排斥。 葫中世界是个小千世界,和人界一样,它排斥的是人界的正常生命体,在它衍生出自已的生命之前,拒绝外来物种。 而白七爷是阴神生灵,不在此限。 鱼不惑虽然生长在天界灵池之中,却既不是神,也不是仙,没有经过成仙或者封神的程序,没有受到天道规则的认可进行转化。 因此严格说来,他仍然属于人间界的生灵,因而无法进入葫中世界。 陈玄丘想了想,只好对江炫堂道:“看来,只能把他留在这里,请江州牧代为照料了。” 江炫堂忙道:“若非鱼兄竭死抵抗,江某早就死了。鱼兄是江某的救命恩人,只是略加照顾,区区小事,理所应当。” 娜扎一怔,道:“那,就只有你我一起上路了?” 娜扎忽然有些不自在,就我们两个人? 一直以来,娜扎跟在陈玄丘身边时,都是成群结队的,现在突然只有他二人结伴同行,竟尔有些小小的心慌。 陈玄丘道:“不错,只能你我同行了。此去太平州,我们不骑马,乘我的葫芦去。” “哦!” 一起坐葫芦走么? 娜扎心情更是有些紧张起来,掌心微微地沁出汗来。 江炫堂道:“其实两位不如在舍下多住几日,如果执意要走,江某调几个人陪你们一同前去,如何?他们的本领,固然比不上两位,但是打个下手,还是勉强称职的。” 陈玄丘笑道:“不必,陈某此去,不是去开战的。如果真是去打仗,便再多几人,也无济于事。” 江炫堂无奈,只好送二人出去。 陈炫丘到了庭院中,便放出葫芦,一只硕大的紫金色葫芦静静地悬停在离地三尺高处。 娜扎早收了她的全套行头,穿着江晏茹送给她的灰鼠皮裘,纵身往葫芦最肥圆的一截处一坐,生怕和陈玄丘挤在前边似的。 江晏茹见他腰间小小葫芦,竟而化作船儿大小,也是啧啧称奇。 她父亲麾下,也招揽得有道术高手,平素里江姑娘也见过他们施展一些神乎其技的道术。但是印象里,还真不记得他们之中哪一个会有这种可以飞行的法器。 所以,江姑娘绕着那葫芦转来转去,抚摸着光滑的葫芦,爱不释手。 阶上,江炫堂和陈玄丘并肩而立。 江炫堂脸色凝重,低声道:“天使当知,江涛反心既生,很难回头了,此去必然凶险。你……真要去?” 陈玄丘道:“我与娜扎,俱非普通人。而且,陈某最强的本领,江州牧还没有见识过,你委实不用替我担心。” 江炫堂讶然道:“天使功法霸道无双,已令江某震撼不已。这居然还不是天使最强的功夫?请恕江某冒昧,却不知,天使最强的功夫是什么?” 陈玄丘淡淡一笑,傲然道:“逃命!” 江炫堂一愣,陈玄丘道:“陈某最强的,就是如何逃命。可惜自下山来,所逢敌手,无论强弱,还不曾有一个,能逼陈某使出最拿手的逃命功夫。我倒要看看,他江涛何德何能,能逼得我落荒而逃!” 那口吻,是无比傲娇的。 可是,逃命也能如此傲娇地炫耀一番? 陈玄丘一见自已最引以为傲,连天神一击或许都能逃掉的了不起的功夫,在人家眼中竟是这样的感觉,不由也有些泄气。 陈玄丘便笑着解围道:“开个玩笑,实则是因为江涛继续反心已定,陈某去与不去,都左右不了什么,便潜去一窥究竟也无妨。 江涛一旦反了,必然不敢留在太平州的,一定举家逃往东夷。我正要前往东夷寻亲,一路跟去,一举两得。” 看到陈玄丘露出的神情,江泫堂忍不住问道:“是女人?” 陈玄丘道:“是!她是我的未婚妻,住在东夷。” 江泫堂笑道:“如此说来,倒是说得通了。陈上大夫少年风流,正是小鹿乱撞年纪,理当如此。” 陈玄丘笑道:“江州牧也是从少年时过来,当能理解这慕艾之心。” 江泫堂抚须笑道:“理解,理解。老夫也曾小鹿乱撞过啊。只是,如今小鹿长大了,走得四平八稳……” 江泫堂说到这里,却是不由想起了正被他收留着的那个少女。 那少女女扮男装,潜进他的府邸偷东西吃,却因伤重昏迷,被他发现。 那少女之美,难以形容。那少女之媚,只可意会。 江泫堂本是君子,更是即将成为国丈的人,自然很注意自已的清誉。 所以江泫堂从不敢对那少女有一丝无礼举动,尽管这是在他的地盘上,只要他愿意,如何处置一个身受重伤、来历不明的少女轻而易举。 可那少女就要走了,虽然他已有所暗示,但人家对他却毫无留恋。 一想起那少女来,江泫堂心中那头长大了的老鹿,也是不由怦然乱撞起来,最后却只化作怅然一叹。 陈玄丘登上了葫芦,他一把就拉住了娜扎的足踝,把她从那高高的、圆滑的葫芦屁股上拽下来,让她陪自已一起骑到了葫芦腰处。 “大冷的天儿,你还坐那么高,生怕寒风吹不到你?你是不是傻?” 葫芦腾空而起,不得不紧偎在陈玄丘背后的娜扎,心中的小鹿开始噗通噗通地乱撞起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265章 雪夜袭太州 葫芦如船,行于长空。 长空如墨,船隐其中。 行至半途,忽然有鹅毛大雪,纷扬落下。 风小了,天气似乎都暖和了些。 下雪时就是这样,在正下雪时,天气会暖和许多,待大雪落下,则气温陡降。 此时风势变小,陈玄丘便对身边的娜扎道:“此去太平州,只你我二人。恐凶险不小。” 娜扎奇道:“你既知有风险,为何不接受江州牧提供的帮助?” 陈玄丘道:“他手中纵有些道术高手,道行也只一般,我若带去,不过是叫他们送死,反成我的累赘。兵在精而不在多,你我二人,只要方法得宜,胜过万马千军。” 娜扎一听,大为得意,道:“不错,小爷我出马……你说吧,咱们怎么打?” 陈玄丘道:“我之所以急欲赶去太平州,是因为他们刚刚派了人来刺杀江州牧。他们为何刺杀江州牧?如果他们意欲马上去投东夷王,大可不必如此。 可见,他们是做了两手打算。如果能成功杀掉江州牧,那就以江氏身份,发兵接管济州,只要太州和济同时在握,他们就不必背井离乡,而是将东夷战线推进至此处。 如果失败,那就立即逃之夭夭,携家小、财帛、可以带走的兵马,投奔东夷,弃太平州于不顾。” 娜扎赞叹:“够狠,舍得放下!我就不行,我那床都要随身带着,换个环境就睡不好。” 说着,娜扎摸了摸她的戒指,自从摩诃萨送了纳戒给她,她再去哪儿,倒不必扛着架子床走了,只管塞进纳戒就是。 陈玄丘道:“因此,他们派来刺杀江州牧的,应该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底,手中已经没有多少高手。而他们,则应该已经收拾了细软,带好了家眷和亲信家将,随时准备叛出太平州。 我们此时赶去,他们派出的高手要么死了,要么仓促而归,要么逃逸四处尚未归去,正适合你我这种高手偷袭。 如果我们能杀得了江涛最好,如果不能,也能逼其仓惶逃走,一则,带不走那么多的财物,不至于把太平州多年积累席卷一空。二则,任其叛逃和仓惶逃走是两码事,对朝廷顺利接收太平州大有帮助。” 娜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昏头胀脑地道:“算计的事情你莫跟我商量,你只说,怎么打?” 陈玄丘道:“你有风火轮,夜中出现,简直就是静室中的一只萤火虫,太醒目了。所以,我想让你公开露面,吸引太州人马的注意,而我则在暗中大杀特杀。” 娜扎一听,不情愿道:“那我岂不是只管在空中飞来飞去,不能打打杀杀了?” 陈玄丘道:“却又不然,他们必然派人截杀你。我是能不显露身形,就不显露身形,如此一来,公开的战斗,只能由你来完成。” 娜扎转嗔为喜,道:“这个使得。” 陈玄丘肃然道:“太州群獠,不过宵小,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敌人。所以,如果你发现要被困了,或是遇上什么强大的敌手,不要多想,立即逃之夭夭。 你有风火轮,若真逃起来,几乎没什么人追得上。” 娜扎拂然道:“我才不怕死,我不做逃兵。” 陈玄丘道:“跟他们这些不值钱的叛逆拼命才是傻瓜。反正我是要逃的,而且我逃命的本领天下无双,谁也比不上。” 娜扎不屑地道:“不可能!我有风火轮,可比你这葫芦跑得快。” 陈玄丘道:“好,那咱们就比一比。一旦发现事情不妙,我就喊跑,咱们俩各就施本领,逃回济州。到时候,看咱俩谁先出现在济州,谁就赢。” 娜扎一听来了兴致,道:“好!赌点什么?” 陈玄丘道:“你若赢了,我给你做点好吃的,我的手艺,还有很多美味不曾做过呢。” 娜扎一听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马上欣然道:“好,如果你赢了,我以后就什么都听你的,不跟你唱反调。” 两人举起手来,“啪啪啪”三击掌,陈玄丘终于放下心来。 娜扎是个好帮手,就是好胜心强,陈玄丘担心出了变故时,她犯起犟来不肯走。如今既然把她的好胜心放在了看谁能逃走,而且逃得快上,就不怕她遇到危险了。 人家是富二代,法宝来得容易,不像自已,不是偷的,就是抢的。 月酌随在暗处,听着二人对话,心中只觉好笑。他只盼太州事务快些结束,姑爷好有时间去寻找凤凰少女,一尝自已心愿,所以开始暗暗琢磨,如何不露声色地出手,帮他们完成任务。 大雪纷飞中,宝葫芦飞抵太平州上空。 陈玄丘自空中望下,整座城池静寂一片,大雪覆盖了地面,反光让大地显得不是那么黑暗,却有中了无生气的感觉。 陈玄丘道:“娜扎,依你我先前所议,行动吧。” 娜扎早等得不耐烦了,当即纵身而起,一身法宝尽出,脚踏风火轮,仿佛雪夜空中突然出现的一丛火焰,一俯身,向前城中建筑最为高大的那丛建筑扑去。 “好大胆!” “给我死!” 庭院中,突然有三道人影突然爆起,迎向自空中跃下的娜所。 三道凌冽的杀气,仿佛能冻结人的灵魂。 这三个人,是太平州江氏招揽的三个高手,练就一身阴寒功夫,较之先前的刺客团不遑稍让。 之所以他们没有出现在济州,是因为三人所练功法太过阴损,是以弄得三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且一身森寒之气无法掩饰,扮不了刺客。 他们若是去了,不等江州牧出现,就得被那数千百姓发现异状。 如此三大高手,杀一个豆蔻少女,本该手到擒来。但是,下一刻他们就是惊骇莫名了。 娜扎手持火尖枪往空而下,三人只注意她手中长枪和脚下双轮的火焰了,却冷不防有一只明晃晃的圈子自空中出现。 “啊~” 一个高手惨叫,他当头挨了一记乾坤圈,登时大头冲下,向地面栽去。人还没有落地,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其他两大高手俱是一惊,此时他们还没看明白这女娃儿用的是什么手段。 但是他们稍稍一惊,娜扎可是片刻未停,手中火尖枪趁势拨开一个刺客手中的圆月轮刃,一枪点中一个高手的眉心,劲力一吐,紫焰喷吐。 那人登时也是一声惨嚎,竟然整个人瞬间被笼罩在一团紫焰当中。 紫焰喷薄,竟连那人手中精钢打造的兵刃,竟也燃成了灰烬,整个人化作一团飞灰,随着大雪,纷扬落下。 暗中,月酌老人猛地目光一厉。 在这一刹那,他感应到了,娜扎这柄火尖枪,之所以枪尖儿上常有一团紫焰,竟是因为这杆枪中封印了一枚鸑鷟神兽的内丹。 鸑鷟神兽,天年将尽时,会有紫焰自体内生起,焚尽残躯,不会受腐烂枯朽之辱。如果要取鸑鷟神兽的内丹,只有……生取! 这一刹那,月酌老人心中杀心顿起。 但是,他很快就压抑住了心头的杀气。 娜扎是原陈唐关李镜之子,她的宝贝,是那日重塑肉身时,由其师门送来。 所以,娜扎只是拥有了这杆神枪,却不是铸造此枪之人。 即便有人杀了月酌的同族,那人也不会是娜扎。 天界…… 月酌冷冷抬头,白眉一扬,看着空中纷飞的白雪。 天地生灵,原本无分尊卑。先天神兽,更是最早成为这大地主人的一员。 可是,人族得天独厚,本来肉体远较神兽一族孱弱,却掌握了以修行强大自已的本领,其中一些超强者,从此脱离了人族,飞升天界。 从此,不管是他们曾经出身的人族也好,还是诸般灵兽神兽,俱都成了他们的口食与炼器的材料。 月酌怒火中烧,但他自知非天界对手,尤其是此刻,仇敌未明,只得暗暗咬牙,忍下了心头之怒。 陈玄丘遁身暗处,本想趁机出手,不料娜扎这孩子好胜心太强了,竟然一连抢杀了两人。 第三个高手一见两个兄弟顷刻间被杀,骇然转身,投向后院。 娜扎哈哈大笑,脚踏风火轮,便追了上去。以她的速度,本该轻易杀了此人,可她偏偏追着不杀,显然是希望以这人引出更多的敌人,免得还要一个个去找。 陈玄丘摇头苦笑一声,急忙也纵身追上,如幻影般尾随其后,闯进了太州江氏的宅邸。 第266章 长驱直入 太州江氏大宅,在太州城中,占据了近四分之一的面积。 一城之四分之一,只为一家所有,其家宅之大,可想而知。 这处后宅的主院落,直通宅后城外大江,宅中花园草坪、假山丘峰,宛如丛林,亭台楼阁,参差其中。 最大的主厅,可同时容纳千人。 如今,这座可容纳千人的大厅中,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但是,下边虽然拥挤,可在最上首,偌大的地方,却只有十几个人。 十几个人于一片通明的灯火之下,肃然而立,望着最前方凭窗而立,扶剑东顾的江涛。 江涛是江湛的胞弟,江湛在朝为官,是江家在朝中最大的倚助,但是对整个江家来说,显然是常年主持江家事务的江涛更有威望。 尤其是这五六年来,江涛统领大军,对战东夷,常年带兵,威信日重。 江家的核心人物就站在他身后七八丈外,但是就像群狼面对着他们的狼王,没有人敢轻易靠近更多。 王,是必须拥抱寂寞的一种生物。 江昊澄、江天让、江木瑜、江献标、江夕晚、江成山、江迅鹏、江世怀…… 一个个神情肃穆, 四百多年为雍臣,四百多年居太州,如今要背井离乡,投奔东夷,他们难免心生忐忑。 江涛负手站在窗前,看着苍茫的夜色,在他身后不远处,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肃手而立。 “二爷,所有金银细软,珍玩古物,尽数已经装车,共计大车二十八辆。” “二爷,太州的地图、黄册全都带上了。” “二爷,咱们江家亲兵家将三千八百人,另外,还召集了八千太州子弟兵,只等到了东夷,再宣布我们投奔东夷的消息,相信他们那时没了退路,也只能跟着咱们干。” “二爷,所有亲眷、家小,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二爷,钻地鼠刚刚回来了,济州行刺,失败了……” 一个个消息传来,直到这句话响起,江涛的身子才震动了一下,惋惜地一叹:“可惜了,我本不想走,如今,却是不走也不成了。” 如果能杀了江炫堂,他就不走了。 他会立即带着这一万多精兵,奇袭济州,趁济州群龙无首,接管济州。他是江家大房,接管济州阻力极小。 可是,江炫堂未死,济州和太州不能互为犄角,抵抗朝廷大军,他就只能走了。 江涛喟然一叹,道:“吩咐下去,立刻启行吧。细软车辆和家小,立即出城。大军殿后。” 江涛一直叫人叫他为二爷,即便是已经知道大哥死在了中京,还是如此。 他虽权柄日重,可是始终注重规矩,这也是他深孚人望的一个原因。 江涛脸色未变,淡定地吩咐:“大军以那八千士兵为侧翼,以我三千精锐为中心。献标。” “在!” 你率五百亲信家将留下,待我大军离城三十里,集合十名术士,发动大地震术,震毁太州城墙。” 江涛犹豫了一下,又道:“勿伤城中百姓,府库存粮,任其取用,不要跟朝廷留下一颗粮食。武库中来不及搬走的兵器,尽数烧毁。” 其实最绝的做法,当然是城中四处放起火来,把整座城池化为废墟。 但,这毕竟是他的家乡,四百多年的经营,城中太多人家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他还想着回来。 江家在这里有四百多年的经营,百姓归心,尤胜朝廷。可如果他真把太州搞成那副模样,那就人心尽失,将来纵然东夷占了上风,他得以衣锦还乡,也无法再赢得太州民心了。 所以,那绝户计只在心中一转念,他还是改了主意。 无名藏在房顶宽大的足以躺下当床的大梁上,仔细地记录着。 他追上“钻地鼠”了,一路蹑踪追来江府,仗着他易忽略体质,竟然藏到了众人头顶。 他打算记下江涛的全部计划,再回禀小师兄,请小师兄定夺。 小师兄一定会很高兴吧?我能打听到如此详尽的计划,小师兄一定觉得我很能干。 无名一边记一边想,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然后,他就听到“轰”地一声,整座大厅的大门突然炸裂开来,那是极坚硬极厚重的大门,却不知被什么巨力一击而碎,无数的木刺飞棱激射四溅,伤了许多猝不及防的江氏族人。 “是谁来了?” 众人一惊,一些精通武艺或是精通道术者,已经各施本领,盯着门口。 大门破碎处,出现了一个人,离地三尺,脚下火焰升腾,一对银光闪闪的轮子缓缓转动。 那人荷花战甲、藕叶战裙,一条火红的长绫绕在腰臂上,随风猎猎,手中一杆枪尖火焰吞吐的宝枪,威风凛凛。 “这是什么人?”众皆大惊,虽然他们不认识此人,可此人显露的威风,却让所有人骇然失色。 坐在大梁上的无名想了想,娜扎既然出现了,那我小师兄应该也要出现了吧? 他既然来,貌似我就不用再记录了吧? 想到这里,无名有些小小地遗憾。然后,他就发现小师兄竟然在前方的大梁上。 这厅太大,所以这梁木也特别的大,一根梁柱,粗宽的有大床的宽度。 陈玄丘就在前方一根梁木上,手中提着定神鞭,“嗒嗒嗒”一溜小跑,那小碎步,跟扶桑国一些武士的步伐很像。 无名赶紧向师兄招了招手,陈玄丘一边跑一边左顾右盼,但是却完全无视了向他热情招手的小无名,大剌剌地跑过去了。 “嘻,一定是我藏的位置太隐秘了,这么招手小师兄都看不见。” 无名坐在一根大梁的中间,开心地想。 “你是什么人?” 江涛按着刀,缓缓转身,一步步向前走,多年军阵生涯养成的无边杀气冲盈而起,令他并不算高的身躯都显得陡然伟岸起来。 “我是陈……中……大雍上大夫陈玄丘前哨先锋官娜扎。” 娜扎本想自报家门,但是忽然想到陈唐关李家三公子的身份,貌似放在这儿不够威风,所以给自已加封了一个先锋官的称号。 本来泰山崩于前而变色的江涛一听这话,果然大惊失色:“先锋官?朝廷大军到了?” 娜扎得意洋洋地道:“不错!” 江涛目芒一缩,沉声问道:“你带了多少兵马来?” 娜扎一呆,道:“带啥兵马?就我一个!” 江涛听了又是一呆。 江家众人已然轰堂大笑,江天让忍不住道:“就你一个人,也敢称什么先锋官?” 娜扎神气活现地道:“你懂什么,兵在精而不在多。小爷我以一当万,做先锋官,有何不可?” “就凭你?也能以一当万?” 江迅鹏一瞧这小女娃儿年纪不大,粉团团的,头上还梳了双鬏,只怕自已一巴掌都能烀死她,居然如此大言不惭。 江迅鹏立即一纵身,就向娜扎扑去。 与此同时,又有多人同时掷出了暗器,纷纷攒射向大门口的娜扎。 娜扎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娜扎一扬手,一条火浪就摆荡开去,江迅鹏首当其冲,被一团红浪抽在脸上,登时把脸抽个稀烂,倒摔出去。 那些黑的、亮的、蓝的各色暗器,被那红浪一搅,也是翻飞出去,折射向四下人群。 大厅中有千八百号人,随意折射,都能伤人,大门附近立时惨嚎一片。 但那红浪却似一条夭矫的红龙,在大厅中翻江倒海,一些不会武功或武功不高的江氏族人登时四下抛飞出去,大厅中顿时乱作一团。 原来,那火焰般的红浪,竟是一条红绫,这东西似乎可大可小,被那少女握在手中,振腕一挥,就把大厅众人搞得人仰马翻。 江家的高人此时业已纷纷向前扑去,无名一急,便想下去救人,可转念一想,此时既然师兄到了,就该唯他马首是瞻。 师兄呢? 无名转首一搜,就发现师兄躲在一处房梁与屋顶成斜角的角落处,他从怀中摸出一道符来,似乎念了几句什么,甩手向前一丢,那符蓬地一下烧了起来。 火苗子烧的很凶,但是刹那,那黄纸烧完,火苗子“噗”地一下,也就来了。 “咦?这唤火符竟然不管用。这江氏大厅居然有镇压的阵法?” 陈玄丘一甩手,就把裹着的大氅甩下来,这江炫堂所赠、价格昂贵的皮草,他竟然要充作引火之物。 然后,他就掏出了火石和火绒。 “嚓、嚓嚓、嚓嚓嚓……” 大厅中打成了一团,娜扎脚踏风火轮满场乱跑,陈玄丘却蹲在房梁上打算生火。 无名看得一头黑线。 暗里,月酌老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放火嘛,怎么放得如此猥琐?你可是我凤凰一族的姑爷子啊。 杀人,杀一个是罪人,杀一万个,那就豪杰。这是从量变到质变的问题。 放火,用火石火绒放火是小贼。口吐神火,烧它个地覆天翻,那就是神通广大,如同天罚。这是放火手段高明,所产生的不同影响。 月酌老人在房梁的另一侧,一口神火就喷了出去。 陈玄丘把大氅引着了,可是竟引不燃身下那粗大无比的硬木,这竟是千年的铁木,江家的底蕴着实不凡。 陈玄丘气恼无比,一甩手就把火石扔了。 然后,他所站大梁的另一侧尽头,二十余丈高,轰然一声,烈焰焚天。 那大火裹着梁木,噼噼啪啪,烧得不亦乐乎。 无名“暗中”看得目瞪口呆,刚刚他还为师兄笨拙的放火功夫羞惭无比,没想到就只把火石那么一扔…… 这是什么神通? 无名记得他从姬国一路寻来大雍找师兄时,曾混迹各地宗门,曾经听那些粗鲁汉子说起来一句“隔岸取火”,说的时候一脸的神秘,如同便秘。 难不成,这就是那神秘无比的“隔岸取火?” PS:求点赞、月票! 第267章 擒贼先擒王 梁上火势一起,大厅中更加混乱。 不过,陈玄丘始终没有露面,他在等,等一个刺杀江涛的机会。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只要干掉江涛,江氏一族必然大乱。 一个强势的首领,最大的好处是,他能把整个家族的势力进行最大限度的整合,如臂使指地按照他的意志所向,同心协力,发挥出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 而一个强势首领的最大不利是,一旦他身故,失去对整个力量的控制权,那么这股力量就会立刻瓦解。 由于原本所有的统治权取决于至上一人,其他人没有自上而下的一个成熟的官僚体系。 首领一死,所有手握大权的人全都有资格竞争至上的宝座,光是这种内耗,就足以让这股庞大的力量分崩离析。 比如,曾经挥军百万,意图东征大明,与永乐大帝一决雌雄的那位贴木儿大帝,就是这般情况。 江家的江涛,显然也是一个独断专行惯了的寡头。 陈玄丘出京前做过功课,了解过他。方才一看他们这些人的站位,竟没有一个江家权贵人物能站在他的身边,陈玄丘便知此言不虚了。 陈玄丘没有动,隐在暗处的月酌便没动,他只要盯住自己的姑爷就好了,其他人……管你谁死谁活? 娜扎杀得很爽快,这厅中近千号人,高手真的不多,恰如陈玄丘所言,此前派去对付江炫堂的,必是其身边高手精锐,所以此时急袭,正可趁敌之虚。 无名坐在大梁上沉思良久,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他顿时明白了陈玄丘隐身于侧的苦心。 原来,小师兄是想行刺江涛啊。 无名探头看了看下边,十几个江家高层站在前边,呈半月形护住了江涛,江涛按刀而立,不动如山,身边只有一个微微佝偻着腰的老苍头儿。 无名评估了一下,觉得如果他悄悄潜过去,应该能一剑结果了江涛的性命。 前边虽有十几个高手,暗中帷幕后边也埋伏着一些高手,江涛身边那个老苍头儿看起来也不简单,但是应该挡不住他的猝然一刺。 不过,师兄是大雍的官,江涛是大雍的反叛,小师兄应该是想亲手杀了江涛吧? 毕竟手刃贼首,平息叛乱,这份功劳对小师兄来说,足以封侯。到时候陈大夫就是陈侯了。 陈侯诶,小师兄封了侯,就有封邑了,说不定更好一些,还有封国,成为一国之君…… 这样一想,无名顿时觉得,只有让小师兄杀了江涛,江涛这个人活得才有价值,他可不能抢小师兄的功。 那么,我也下去助小师兄一臂之力吧,把大厅搞得更乱一些,小师兄便好乱中取胜了。 无名想到这里,立即取出他的闪电鞭,大吼一声,纵身跃下。 小无名势如猛虎,电鞭一闪,就有两个江家人被抽飞出去,躺在地上抽搐连连。 小无名有心制造骚乱,为师兄制造机会。奈何,他那易忽略体质实在逆天, 近处敌人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但更远处的人基本就不受影响。 而当娜扎风风火火自空面而过时,他们的注意力便被娜扎吸引过去,完全无视了还在努力的无名。 陈玄丘伏在梁上,一直在等机会。 这个机会终于等到了,娜扎越闹越凶,他还意外地看到了无名。 接着,房上的大火,开始把一些燃烧物抛洒到地上,给大厅中的江氏族人制造了更大的混乱。 江涛按着刀柄,不悦地向前迈出几步。 前边十几个正全神观战的杨家长老微微侧身低头,以示恭敬。 就是这个时候,陈玄丘猛然祭出小吉祥碑,劈头盖脸地向江涛砸去。 前方十几个江家高层大骇,纷纷纵身扑来。 陈玄丘双手抱着碑的基座,凌空一抡,登时挨着死、碰着亡,尸体和断裂的兵器纷飞于空。 陈玄丘决心一击毙之,所以竭尽所能。 定神鞭是辅助至宝,至于攻击性武器,陈玄丘一直缺少趁手的,这石碑虽然憨笨了些,如今倒是他手中最凶猛的攻击武器。 石碑呼啸,荡开江家众人,陈玄丘拔足急进,再度撞向江涛。 两侧帷幔后果然有埋伏的高手,有四个高手挥舞各式武器冲了出来,还有六七人,人还没到,已有各色法器和各色法力神通,纷纷向陈玄丘打来。 陈玄丘顶在石碑后边,不管不顾,强行推进,一个冲锋闪至江锋身旁,石碑一扬,当头砸下。 “给我开!” 江涛骇然,拔刀出鞘,一口百炼千煅钢铸就的宝刀,向前头顶砸下的石碑猛劈过去。 他戎马多年,这口刀一向无坚不摧,不知削断过敌人多少奇门兵刃,包括八棱大锤和独脚铜人一类的近身重兵器。 眼前不过是一方石碑,何足道哉。 不料,这石碑与那口无坚不揣的宝宝一撞,发出刺耳的切割声,火花四溅中,咔愣一声,刀竟断了。 这口追随他多年,在他看来,足以做为镇城至宝,丝毫不逊于陈唐关的镇关乾坤弓的宝刀,竟然被一座石碑砸断了。 江涛骇得一时失神,竟尔忘了闪避,幸亏被后边那白发老仆伸手一摄,硬生生把他拉了出去。 “铿!” 石碑砸在地上,坚硬的地面石板碎屑激射,刚刚逃过一劫的江涛见此一幕,不由得面如土色。 这碑什么做的?难道是一块特大号的金刚石?否则怎么这么硬? 陈玄丘目光一凝,手中石碑突地凭空不见了。 他瞪着那老苍头儿,淡淡地道:“功夫不错。” 老苍头笑了,露出一口已经残缺不全的牙齿,道:“这话该老朽说才对。” 陈玄丘没再理会他,而是看了余悸未消息的江涛一眼,道:“你不够聪明。聪明的做法,应该上表,向朝廷示忠,坚决与令兄划清界限。” 江涛冷冷地道:“大雍没那么可怕,江某也不甘做狗。” 陈玄丘道:“你上表表忠心,大雍天子该怎么办?杀了你?那叫天下如何归心?留下你?万一你使的是缓兵之计怎么办? 朝廷这么一犹豫,是战是叛的主动便操之你手了。你与东夷暗通款曲也好,做内应接应他们西侵也好,头疼的就是朝廷了。 “叫老夫拿全族人的生死来赌这一局?你想多了。”江涛反刺了一句。 老苍头儿自救出江涛,便在一直上下打量他,此时突然开口道:“年轻人,独闯江府,有胆有识。” 他刚说到这儿,就听刺啦一声电响,一具头发竖起冒着青烟的身体落到了他脚前,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接着,又有六七个人摔到面前,一条红绫蛇一般一转,收了回去。 老苍头顿了一顿,改口道:“只带了区区两个人,令人佩服。” 他向前迈了一步,微微地道:“你现在跪下,向老朽讨饶,立下契约,从此成为老朽的奴隶,老朽可以饶你一命。” “是吗?你现在跪下向陈某求饶,答应立下契约,永世为奴。我就饶你不死!” 陈玄丘说罢,奋起全身之力,陡然大吼一声,向前全力一击。 那石碑带起的劲风拂去,竟把江涛这样的百战之将震慑得连退三步。 可是,如此凶悍的一击,竟被那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苍头儿给顶住了。 老苍头儿只伸出了一指手指,轻描淡写地一捺,指肚捺在石碑的角上。那碑便斜扬于空,再难落下分毫! 第268章 做事专一的玄丘 “小伙子,看你文弱,想不到竟有一身的蛮力,看来练体功夫将臻大成了啊。” 老者哂然而笑,他原本是老仆打扮,这时却挺起胸来,举手投足,俨然一派宗师风范,就连一旁的江氏家主江涛,都比他不得。 陈玄丘目芒一缩,沉声道:“你是谁?” 老者微笑道:“老夫,奉东夷王所命,来此迎接弃暗投明的江家主,原本不欲节外生枝,可惜……” 老者叹息一声:“是你逼老夫出手的。跪地求饶吧,老夫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癞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陈玄丘冷笑一声,掌中石碑一晃即没,定神鞭高高扬起。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 诸般负作用纷纷加诸其身,老者却把头摇了一摇,只是惊咦一声,道:“好宝贝,可惜,还是奈何不了老夫。” 月酌暗中看着,只觉这个老者气血之旺,生平仅见。在月酌的识海之中,这老者身周血气冲宵,弥蒙成一片殷红。 这么强大的生命力,那定神鞭加诸人身的诸般负面效果,怎么可能奏效。 就像一碗毒药,原本只能毒死一个人,你却把它稀释了,喂给一万头猛犸巨象喝,于它们而言,自然不会产生任何效果。 他不可能是人类,这老家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月酌老人一双紫眸渐渐闪烁奇光,定定地看向老者。 老者微笑地看向陈玄丘,好整以瑕地道:“还有什么招法?再不使来,可就没有机会了。” 陈玄丘心道:“比力气,不如你大。比气血之旺,不如你强。我就不信你的肉身也比我强大。” 陈玄丘一脸心悦诚服地道:“老前辈神功无敌,深不可测,在下佩服得……” 说到这里,陈玄丘突然暴起,一记鞭腿,那腿如鞭,竟发出破空的一声炸响,“啪”地一声,便抽中了老者的脖子。 只这一腿,便是镇在门外的一只大石狮子,也要踢得四五分裂,可这老者竟纹丝不动。 但是,陈玄丘显然也防着他护体功夫强大了,丝毫没有犹豫,大喝一声,两指齐出,直插老者的双目。 老者脖子一缩,整个脑袋竟然缩进了脖腔。 陈玄丘吓了一跳,但手上动作不停,飞起一腿,正中他的下阴。 无名百忙中回头看到,不禁咧了咧嘴:“小师兄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阴损的功夫,似乎有损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呀。” 可陈玄丘这一脚踢出,登时闷吭一声,只觉趾骨痛不可当,似乎快要折了。 而老者却浑若无事,伸出脖子来,向他咧嘴一笑。 月酌看到这里,心里突地一跳,是他?这老东西老得真快,才五百年未见,怎么一脸褶子。 陈玄丘毛骨怵然,他自出道,还没碰到这么强大的敌人,站在那儿任他打,都无法伤及人家分毫,这怎么打? 肉身强大? 陈玄丘突然心中一动,手一抬,一支金光毫烁的唢呐便举在了唇边,一曲《抬花轿》,便将声音冲着老者直冲过去。 老者皱了皱眉,道:“好喜庆的一首曲子,怎么吹得这般刺耳?不好听!” 说着,老者冷哼一声,身形呼的一声,如同鬼魅,冲到了陈玄丘的身前,瘦削的鸡爪一般的双手猛然暴涨,变成蒲扇大小,向陈玄丘当头拍下。 他的速度,较之陈玄丘之前所见任何一个高手都快,一掌当空,更有无尽威严,就似一把抓起了高高的青萍山,向着陈玄丘当头砸下。 月酌一见,情知不能不出手了,不然姑爷有个什么好歹,实在不好向朱雀一族交代,万一被人家知道他当时在场,却坐视陈玄丘出事,非拔了他的毛,把他生烤了不可。 月酌当即喷出一股紫焰,向老者席卷而去,同时大喝道:“老不死的,偌大的年纪,欺负一个后生晚辈,来来来,你要想打,跟我打过!” 老者正要扑向陈玄丘,忽然一股紫焰席卷而来,老者似乎怕火,身子猛然一缩,立即退出好远,一双绿豆眼儿惊疑不定地看向房梁上,喝道:“什么人,给我滚下来!” 月酌纵身而下,陈玄丘一见又惊又喜:“月酌前辈,你怎么在这?” 月酌咧嘴一笑,道:“大王知你东来,恐有危险,所以叫老夫一路护持。” 月酌说完,转头看向老者,把脸一沉:“李老儿,你仗着皮糙肉厚,要欺负一个后生晚辈么?” 老者瞪着月酌,忽然一惊,指着他惊呼一声,道:“啊!是你!你竟然离开了中京?” 月酌咧嘴一笑,道:“可不就是我么?李老儿,你这老怪倒是一眼就认出了我来,怎么你却老得这么快,看这一脸褶子,不是看你那一缩头,我还认不出你来。” 老者雍容的气度全然不见了,气得爆跳如雷:“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这只该死的火鸡,做人特不地道,居然趁老夫闭关潜修,挖开老夫的洞府,一把火烤了老夫足足三年。 若非老夫知道中京有你布下的大阵,去了要吃大亏,我早去中京寻你晦气了。你居然离开了中京,好好好,这是你自己找死,我要杀了你,活活炖了你……” 老者说着,腰板渐渐挺直,浑身响起一阵阵爆竹炸裂般的声音,整个人不断地长高、长高、再长高,枯瘦的满是褶皱的老脸和双手,仿佛充了气儿似的,膨胀得越来越饱满。 当他脸上皱纹一点点消失,竟然有如一个四十多岁、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 只是这男子还在不断地长大,面前众人都停止了打斗,眼睁睁看着这位老者迅速长大,他们渐渐如同小人国的侏儒,在仰望着一个巨人。 然而,这巨人并没有停止生长,他依旧在长大。 “轰隆~~” 屋顶被他撞破了,整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再看那高高的屋顶,似乎只到他的腰部。 江涛心疼地叫了一声:“我的大宅啊!” 这幢宅子,可是倾注了江家几代人的心血。 你想那房梁之巨,宽得可当一张大床,那可是完整的一根大木,而且水火难侵,光是这样的一根房梁,就得多么昂贵? “哗啦!” 已经膨胀成巨人的老者一弯腰,一双大手左右一分,就把房顶扒拉开一半,一双巨目瞪向地面,吼声如同打雷:“鸑鷟老儿,纳命来!” 他把巨手一张,就向月酌攥来。 月酌哈哈大笑,道:“霸下老儿,上一次烤得你这老乌龟半生不熟的,老夫无法下嘴,这一次我要把你烤得烂熟脱骨,饱餐一顿。” 月酌说着,腾空而起,身在半空,猛地双臂一振,化作一只庞大无匹,周身缭绕着紫色火焰的凤凰神鸟,引吭长鸣一声,便冲宵而起。 “哗啦啦……” 还剩了一半的大屋,登时稀哩哗啦,整个屋顶被月酌所化神鸟撞碎,而且紫焰一沾,火势便起。 江家历四百年苦心打造的大屋,不但拆得粉粉碎,还起火了,在夜空中宛如一只熊熊火炬。 月酌甫一升空,就是一团紫焰向老者喷去,旋即展翅便飞:“来啊来啊,老乌龟,咱们寻个方便处,好生打上一架。” 那老者怒不可遏,摇身一变,化作一头巨大无朋的大乌龟,因这江家老宅后边就是大江,大将连着江岸宽有数百丈,江水都结了一丈厚的冰。 那大乌龟现了原形,便往那冰上一伏,使一对巨掌用力一蹬,厚冰碎裂,江水翻涌,他已一跃而起,架着乌蒙蒙一团雾气,追在了月酌后面。 这老乌龟,乃是神兽霸下,祖龙第九子。 它可不像普通的乌龟动作那么慢,他那儿子李玄龟能追得小凤凰朱雀辞东躲西藏,摆脱不得,足见它的厉害。 但鸑鷟也是一只老鸟,不是刚刚诞生,血脉神通尚未唤醒的小朱雀可比的。 他在前边哈哈大笑,一振翅便是几百上千里,引着那头暴怒的老乌龟远远飞去。 众人原本是待在厅里的,此时尽皆暴露在夜空之下,寒风之中,四处更有熊熊烈火,不停地燃烧着。 方才这一幕变故太骇人了,两个看着只是普通的人类,竟然化作体型如此庞大的神兽腾空而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只有一个人例外。 陈玄丘。 他见过月酌化身千丈,一对羽翼笼罩了整个中京城的震撼一幕,他也经历过九道神雷,轰击奉常寺宏伟神殿,他连厉鬼和阴神都见过,他甚至拥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小千世界…… 这样的人,会因为眼前这点小小场面而震撼? “呼~” 陈玄丘没有片刻犹豫,在月酌将霸下引开的刹那,他就出手了。 他腾空而起,落向江湛的时候,那块之前在霸下面前劳而无功的石碑便再次出现了。 “嗵!” 石碑重重地顿在了地上,血水从基座四周汩汩而出。 江家家主,曾统率数十万大军,征战东夷六七年的江大将军,便从人们眼前消失了。 陈玄丘扶着石碑,只不屑地说了一句话:“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就这么点破事儿,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第269章 江氏东迁 家主死了,江家上下,一时呆若木鸡。 江家高层,纵然对投奔东夷有所不满的,做为家族的一份子,也只能顺应大变。 而今,家主惨死,反而坚定了他们心中的信念。 事已至此,反迹已露,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家族如果被留在大雍,固然可以保全许多人的性命,但江家再也不可能做为一方霸主而存在。 二房?分家很久了,大房这边,根本没把那个济州江氏视作自家人。 那么,就只有逃,逃得出一个是一个,只要能逃出一支,哪怕只有一户,只要东夷王真如家主所预判的那样,雄才大略,终成霸业,那江家留下的火种,也能重新照亮这太平州。 江昊澄、江天让、江木瑜、江献标、江夕晚、江成山、江世怀…… 几乎不约而同地,他们厉声下达了命令:“走!我江氏族人,分头东向,但能逃至东夷,以宗支远近以定尊卑,静候机会,重振江氏。” 说罢,这几个高层同时做出了反应,十分的默契。 江木瑜、江夕晚返身就跑向江氏族人群中,被他们裹挟起来,上千号人分散逃逸…… 这两个人一个善持家,一个善理财,不以武力见长。 他们能为家族所做的最大贡献,是他们长袖善舞的本领和精明伶俐的商业头脑。 所以他们毫不客气,立即遁入人群,随族人撤退。 而江昊澄、江天让、江献标、江成山、江世怀五人,则率领族中高手,向陈玄丘和娜扎主动发起了攻击。 江昊澄是个武痴,武功修为已臻巅峰,虽然他不懂陈玄丘冰肌玉骨髓如霜的真武功法,但是胜在年纪大了几十岁,一身功力深不可测。 他使一口九环大刀,凌空一刀,刀芒暴涨,幻化成一道一丈多长的有形气芒,刀芒过处,把它所触及的一切家具、摆设,俱都切成了两半。 陈玄丘不是一件死物,随着他的刀芒,就像是书本下被拍击的一只蚊子,辗转腾挪,上下跳跃,哪那么容易被他击中。 陈玄丘自己就是武道大家,当然明白刀芒剑罡这一类的功夫,虽然无坚不摧,甚至可以伤及仙人之躯。 毕竟它是凡人武道的最高境界,实则上已经隐隐触及修仙法门的门槛。 但是,凡武的吐纳术,比不了仙人的修行之术,是无法支撑长时间使用刀芒剑罡的。 眼下这江昊澄固然凶猛,却也只是刹那光华。 果然,那无坚不摧的刀芒渐渐萎缩,就像盛开的昙花,已经在那一瞬间绽放了光芒。 而那刀芒纵横期间,其他几人都知道他刀芒的厉害,因此早就远远避开,不敢加入围攻,以免遭其误伤,那几位都在围攻娜扎。 这时眼见机会将至,陈玄丘一声长笑,便向江昊澄欺身过去。 他没敢用定神鞭,定神鞭最厉害处,是它附加的八种作用,虽然看它质地也十分坚硬,但是此人能刀芒外放,万一毁损了定神鞭,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也没有用小吉祥碑,这江昊澄十分机警,刀芒开始萎缩时,他就有意识地避向了人群中,尤其恶毒的是,他避向的是原本在大厅中听候家主指示的那些江氏一族的老弱妇孺。 陈玄丘对敌从不手软,哪怕她是一个百媚千娇的女人。 但是的的确确只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正在哭号逃跑的妇孺、老人和儿童,让他抡起石碑呼地砸将下去,他干不出来。 所以,陈玄丘强行突破,趁着刀芒萎缩,侵进了江昊澄身边。 这江昊澄太恶毒了些,居然用自己族人中的老弱妇孺来考验陈玄丘的人性。 陈玄丘心中怒极,这一侵身过去,立时大喝一声,拇指捏于食指和无名指之间,中指骨节外突,形如宝塔印,呼喝一声,声如叱雷,“轰”地一拳击中江昊澄胸口。 “真武裂魂拳!” 陈玄丘对敌,以拳脚功夫对战时,常用真武裂魂指,这一次也是怒极,用上了真武裂魂拳。 他的拳头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这一拳若是他师父那等高手,破碎虚空、轰裂山河亦不在话下。 陈玄丘没有那么高深的造诣,但用来杀一个人,足矣。 “砰!” 这一拳击中了江昊澄,如中败革。 江昊澄被打得转着圈儿飞上半空,此时那气劲儿才从他体内炸开。 “轰” 一片血雨,挟杂着漫天的肉馅儿…… 陈玄丘撒腿就跑,要不说他不爱用“真武裂魂拳”呢,师父咋想出这种功夫来的?太变态了! 他却不曾想过,那只老乌龟霸下一身的硬壳,防御无双,可他这种特殊劲道运用的拳法,是不是恰能视那老乌龟的无双防御如无物呢? 拳意直透肉身,在其内部发作,自有它的妙用,否则谁会煞费苦心,研究这样的拳意。 “哎呀,太恶心了。”娜扎脚下风火轮一动,也迅速闪开了,杏眼圆睁,瞪着陈玄丘,这人真是的,差点儿污她一身血,太不卫生了。 人群中,正在下黑手的无名却没能逃过去。 他的易忽略体质对生灵有用,可这漫天抛洒的血肉可不管他是谁。 无名呆呆地站了站,一向好洁的他哪受得了这个,立即冲向后宅。 他记得那儿有条大江,江上厚厚的冰层刚刚又被一头老乌龟给蹬碎了。 陈玄丘这一拳之威,令在场所有人都静寂了一下,然后尖叫声四起,晕倒的,四散奔逃的,红了眼睛上前拼命的,一静之后,如水之沸。 江天让、江献标、江成山、江世怀,四人疯魔一般围攻陈玄丘,江天让大叫:“江氏族人,立即四散逃逸,逃得一人是一人,务必保我江氏薪火传承。杀啊!” 前半句,他是对族人说的,最后一句,却是对陈玄丘说的。 江天让一身武功,江献标和江成山亦如是。 江家允文允武,这年代的士大夫家族本就是文武不分家的,讲究的就是上马可征战,下马可安邦,其中只有一个江世怀,习有道术。 三个武道高手,再加上一个不时从刁钻角度,合适的时机,向他发起偷袭的道术高手,陈玄丘被他们围在当中,走马灯一般大战起来。 “娜扎,尽量阻止江底一族东逃,快去。” 陈玄丘当然明白他们四人舍生忘死地阻挠自己的目的,哪肯让他们如意,立即吩咐娜扎一声。 娜扎会意,踏着风火轮腾空而起,冲向东城。 一到城外,娜扎就傻了眼。 江家早就开始准备,所以金银细软、各色物质、兵马随从,俱都一团团、一队队列于城外。 随着见机早就拔腿开溜的江氏族人陆续抵达,按照事先的分工,各自指挥一路人马,此时已经开始向东方进发了。 太州城外,大雪茫茫。 风雪之中,一路路人马,站在空中几乎看不清楚,若近了地面,又只能置身其中一路。 这要如何抵挡? 这是千军万马啊,不是一对一的搏斗啊。 算了,全拦是拦不住了,能拦一个是一个吧。 娜扎把心一横,火尖枪一挺,就向地面扑去。 “砰!” 娜扎的火尖枪突然刺在一个突兀出现,极其坚硬的东西上,震得她在空中一个倒翻,飞出几十丈远,这才泄去劲道,只觉虎口发麻。 娜扎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就见空中浮现出如山的一只巨龟,那巨龟眼似铜铃,口吐人言,声音震震,似雪中惊雷。 “可恶!鸑鷟老儿,一如既往地阴险,居然想引开老夫。幸亏老夫警醒,如今老夫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谁能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阻止江氏东迁!” 第270章 太州平 已成废墟的江家大宅这边,江天让、江献标、江成山、江世怀走马灯一边围着陈玄丘厮杀。 江天让用的是刀,剑为百兵之君,刀为百兵之帅。 战场之上,刀的威力要远大于剑。 江家世镇东方,武力方面尤胜于文教,家中弟子习武,多以刀为主。 江天让一口刀飞化匹练,刀气滚滚,八方风雨一般泼向陈玄丘,他是真的拼了命了。 可惜,碰上陈玄丘这个法武双修的高手,他的凌厉刀法全无用处。 “斩!” 江天让一刀劈来,那气势,仿佛一座山都能劈开。 陈玄丘不舍得用定神鞭,双手一圈一绕,倏退避让,却又魅魅般攸进一击,双手一上一下,交错击在江天让胸上。 陈玄丘这双掌用了阴阳劲道,一刚一柔,一吐一蓄,这一掌拍中,江天让的腰椎“咔”地一声断成了两截,跟半截破麻袋似的摔了出去。 陈玄丘双掌一错,复向江献标扑去。 这几个人是江家首脑,除掉他们,济州江泫堂才好顺利接手太州。 可是,生擒活捉也不合适,那就得交给江泫堂处置,由江泫堂来杀。太州旧部以及与太州江氏关系亲密的百姓难免对江炫堂心生怨尤,不利于他顺利接收太州。 此时由他出手,把这几人在激战中杀了,那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你技不如人惨死当场,谁也没话说。 所以,虽然陈玄丘临行前,江炫堂没有效仿史上某个伪善阴险的君主,不直截了当地说一句:“莫杀王叔”,而是假惺惺一语双关地提醒出征的大将:“勿使朕有杀叔之名”,陈玄丘还是决定由他代劳,不让江炫堂担上杀亲之名。 江献标一见陈玄丘杀了一人,在三人围攻下更是龙精虎猛,心中悲愤莫名。 他早丢掉了逃走的想法,眼见众人不是陈玄丘的对手,干脆横下心来,决定以命搏命。 陈玄丘举掌拍来,江献标不躲不让,迎头一刀,就向陈玄丘当头劈去。 陈玄丘鬼魅般一闪,避过这当头一刀,一拳击中江献标的胸口,胸骨顿时塌了,江献标一口鲜血喷出。 这时,江献标却突然双目怒凸,脖颈胀起,额上道道青筋绷起,一张口,便吐出一口白芒。 “御气成剑!” 这是可以杀神的力量,如果他能击得中。 陈玄丘不是神,若被这一剑击中,更是无从抵挡。 而且这一口白芒速度太快了,他肉身虽强,却也不可能有比这白芒更快的速度。 江献标的眸中已经露出狞厉的笑意。 这道白芒在他丹田之内已经蕴养了三十年,凝聚得有如实质一般,被他以内家真气千锤百炼后,已经可以媲美金刚利刃,无不可摧。 一旁的江成山和江世怀眸中也露出了喜意,只要能杀了这恶贼,便多付出几条人命,也是值得的。 但是,旋即他们就惊骇得不能动弹了。 陈玄丘的确是避不过了,他肉身的速度没有这御气成剑的速度快。 可御气成剑也没有陈玄丘一动念的速度快。 陈玄丘只一动念,小吉祥碑就化作灵牌大小,出现在他的面门前面。 这道无坚不摧的白芒击中那石碑,“噗嗤”一声,就像放了个闷屁。 那是一方小世界的奠基之石,只有神明级别的高手才能撼动,圣人级别的高手才能毁损,他江献标何德何能,能撼动这小吉祥碑? 而陈玄丘神念一动,祭出小吉祥碑,知道他不可能伤及自己,已经趁机斜扑,攻向江成山和江世怀。 二人骇然望着陈玄丘一对拳头越来越近,欲待闪避,却已来不及了。 他们有小吉祥碑那样的护身法宝么? 没有! 那就只好…… “噗!” 仿佛两拳敲碎了两只篓了的西瓜,江献标双目尽赤,愤懑地大吼一声。 他之前胸口已经塌了,竭尽全力,喷出一口剑芒,这时气道一泄,陈玄丘飞扫回来的鞭腿竟扑了个空,因为他已软软倒向地面,眼前一黑,陷入永久的沉寂之中。 葫中世界,白小七和小吉祥并肩站在世界之树下面,看着那方石碑一会儿飞出去,一会儿飞回来,进进出出的不亦乐乎,脸上都露出了凝重之色。 吉祥道:“他好像遇到了很厉害的敌人诶。” 白小七道:“还好吧,应该能应付。” 吉祥诧异地道:“你能感应到那个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白七爷耸耸肩,道:“感应不到啊,不过他这回没把我拉出去帮忙,所以……应该还能对付吧?” …… 这几大高手一死 ,江家高层几乎死亡殆尽。 陈玄丘目光从废墟般的广场上缓缓扫过,瞧那人仰马翻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对了!当初在奉常寺,最后一记神雷击向奉常寺众神官,王青阳祭出镇魔鼎抗击,却被鼎击飞,撞伤百十号人时的情景,与此刻有些仿佛。 陈玄丘站在那儿,所有的法宝都收了起来,双手空空,衣袂飘飘,但在所有人眼中,却如见恶魔。 “卟嗵!” 不知道是谁,率先跪了下去,接着是无数的江氏族人,纷纷跪倒。 “我,陈玄丘,大雍上大夫,奉大王之命,为和平解决东郡之事而来。我陈某,本是心地慈善的人呐……” 陈玄丘负着双手,缓缓走向众人,从一个个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额头紧紧贴在地上,屁股撅得高高的投降者中间走过。 陈玄丘正悠然而行,脚下忽然踩中一块江昊澄身躯被真武拳意爆开时溅落的血肉,再赶上前边这块大厅地面还挺平整,没有遭受比较大的破坏。 陈玄丘站立不稳,“滋溜溜”地向前滑了一尺有余,身子往前一栽,这才站住。 陈玄丘提高嗓门,道:“可是,太州江家,不念君恩,不记大雍四百年福荫之恩,意图造反,背叛大雍。以致东郡不得太平,百姓生灵涂炭,此大罪也。尔等皆为罪臣家眷,意图随之叛逃东夷,所以,当受夷族之刑。” 这话一出,众人骇然,急忙叩首祈求,哀嚎连连。有那年纪小的孩子根本不明白陈玄丘在说什么,但是见大人都在号淘痛哭,便也跟着号啕起来。 陈玄丘威严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的扫过众人,虽然他只一人,无一兵一卒在场,可所有人都不敢怀疑他的话。 毕竟,就连那只东夷王派来的大海妖,都没能奈何得了此人,江氏一族的高层首脑,几乎被他一网打尽。 这时,落汤鸡似的无名从远处掠了过来,一瞧陈玄丘身边正在大火熊熊,立时冲了过去。 陈玄丘是有意站在这个位置,让高达数丈的火焰充当他的背景,以加深他在江家众人心目中的威慑力量。 无名往火堆旁边站了站,嗯……江家这木料是真的好,木材耐烧,火苗明亮,无烟,释放的热量也高。无名原本冻得发青的脸,格格直响的牙齿,现在一下子暖和多了。 他就站在陈玄丘的眼皮子底下,陈玄丘想忽略他也办不到。 陈玄丘一见小师弟出现,倒是心中一喜,哈哈哈,小师弟来的正是时候。 陈玄丘急忙向无名丢了个眼色。 我唱黑脸,得有人唱红脸啊,恩威并施,才好收服人心嘛。 陈玄丘现在狠话已经放出去了,正需要有人向他求情打圆场。 无名很聪明,一瞧小师兄递眼色过来,马上明白过来,立即慨然上前,大声道:“小师兄你身份贵重,怎么能干这样的粗活呢?让小弟来杀吧!” 无名从地上抄起一口大砍刀,兴冲冲地:“夷他全族,却也不难。我杀啊杀的,有一天功夫,怎么也杀完了。” 陈玄丘眼前一黑,这哪是红脸,小师弟这脸比我还黑啊。 没办法了…… 陈玄丘清咳一声,道:“无邪啊,叛国谋逆,当以国法诛之,再说师兄哪舍得让你双手沾满血腥。太州是要由国丈江州牧接管的。这些罪人如何处置,也当由江州牧来决定,你且好生看管他们,待江州牧前来接收。” 无名乖巧地放下了刚刚举起的大刀,心中有些感动,师兄真是疼我,其实我一点也不累,活动活动还不那么冷。不过师兄一番好意,我自该听从。 陈玄丘将神念放开,迅速自太州上空漫延开去,忽然便感应了城东情形。 地面无数道细微气息汇聚而成的冲宵阳气,当是正在东迁的江氏亲族。 空中,有三股强大的气息。其中两道磅礴的不像话,似乎比地面上那些人汇集在一起的阳气还要浓重,看它们彼此对峙的状态,应该就是月酌和霸下。 而旁边另有一股要比他们二人弱的多的气息,应该就是娜扎了。 她气息虽然弱得多,却有一股圣洁的勃勃生机,那应该是天菁水莲体产生的效果。 再往前去,陈玄丘就感应不到了,神念之下,那地面一丛丛气息,就像是突然没入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似的,那是因为再往前去,已经超出了他的神念范围。 陈玄丘心道:“虽然江家主力已被截下,逃走的十不存一,不过终究还是逃走了一部分。也好,我要出东郡,赴东夷,便多了一重理由。” 只是,一想到那只硕大无朋,足以与月酌匹敌的老乌龟,陈玄丘又隐隐不安起来。 他原本把那东夷王当成了一个普通的世俗的反抗军领袖,可是,这个东夷王派来接应江家的,居然是一头强大的神兽。 这东夷王,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多。 雀辞也不知住在东夷的什么地方,他这一路寻去,和这位东夷王少不了要打交道。看来,这寻雀之旅,不会如想象的那般简单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271章 抵东夷 江炫堂自陈玄丘走后,一直就有些惴惴不安。 陈玄丘就只带着一个人杀去太平州。那儿兵多将广,高手如云,他若一旦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该怎么办? 而且,江涛一旦得知刺杀失败,难保不会派大军来攻,若是陈玄丘再死在他手中,他出兵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一念及此,江炫堂这里立即开始调集兵马,做好了大战的准备,他自己更是披甲执锐,连睡觉也要枕戈而眠。 却不想天光大亮后,娜扎就踏着风火轮,从太平州一路风驰电掣地赶来,兴冲冲地告诉他太平洲已经拿下了,叫他马上带兵前去接收。 江炫堂这回是真的惊到了,在他眼中一直深为忌惮,也不敢主动挑衅的太平州江氏,就这么完了? 江炫堂震惊之后,不禁对自己选择了朝廷一方,觉得明智无比。 江炫堂详细询问了一番,确信消息、谢过娜扎之后,他便马上开始调动兵马,幸好此前他已经做了动员和调动,此时调拨大军十分顺利。 娜扎没有耐性在这儿等他,同地也担心陈玄丘一个人在太平州不安全,怕他遭了他人暗算,便驾起风火轮,想先赶回太平州。 娜扎带着一路风火,刚刚到了空中,突然又冲回地面,向江炫堂问道:“对了,鱼不惑那厮睡醒了没有?” 江炫堂苦笑道:“我去看过了,鱼壮士睡得依旧很安详。” “嗯?安祥?” “哦,我是说,他肚皮翻白,一动不动。要不是一直在打呼噜,我真当他已经……,他现在仍然在睡,呼噜打得震天响,我试着喊过他,可他也不回答我。” 娜扎松了口气,道:“他只要还有气儿就行。那我走了。” 娜扎说完,又是腾空而起,风风火火地往太平州而去。 江炫堂点齐了人马,亲自率领大军,浩浩荡荡地赶去太平州。 黄昏时分,江炫堂到了。 果然如娜扎所言,除了部分江氏族人已弃城逃往东夷,留下的江氏族人全然没有了反抗之意,一见江炫堂,如见亲人。 江炫堂的心计可比无名小师弟那小屁孩儿深沉多了,陈玄丘一脸厉色地嚷嚷着要夷平太州江氏全族,他都不用使眼色,江炫堂就知道陈玄丘是在为他制造顺利接收太平州的机会。 江炫堂马上配合陈玄丘,不惜下跪为太州江氏族人求情,一番话说的声泪俱下,颇为动情。 虽然江家一些聪明人也知道这其中有作戏的成分,但是对大多数江氏族人来说,他们可看不出来,眼见江炫堂肯为他们如此出头,他们从心里就已经开始接受这个新的统治者了。 陈玄丘给江炫堂铺好了路,马上提出要出关前往东夷,江炫堂又吓了一跳。 这位上大夫,不会单枪匹马再把东夷王给解决了吧? 一时间,江炫堂心中竟先冒出这么个古怪的念头,接下来他当然是竭力阻止。 能以一人之力解决太州之乱,已是莫大之功,再往东夷去可就太冒险了。 东夷之乱能持续这么长时间,足见东夷王不是易与之辈。 其实,大雍有道术高手,何以东夷之乱还能持续多年? 像月酌这样的神兽级高手,只要派去一个,不就解决东夷的问题了么? 其实不然。 东夷叛军那边自然也有高手。 而且东夷高手,显然拥有着可以抵消大雍高手的力量,所以双方只能动用普通军队的力量进行较量。 不然,轻率出动这些超一流高手,这些超级高手一动手,那普通士兵就全成了炮灰,随时会被杀个干净。 最后只留下这些高手,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因为纵然一方战败了,胜负定了,他们这些大神通者搅得天翻地覆,人口骤减,再打下地盘来还有什么意义? 打得一片荒芜的地方,难不成让这些飞天遁地的高手去种地、盖房子、纳税、当守城的小吏? 因此,双方的终极力量就如同核武,只有在常规力量彻底失去了战胜的机会,或者继续用常规战争方式进行下去,给自己一方带来更严重的后果,他们才会动用终极力量,于战场上一决生死。 因此,江炫堂也是清楚东夷有真正高手的。 陈玄丘此去,断然不可能像在太平州一般轻易得手,因而江炫堂竭力劝阻。 但是陈玄丘只留下一句“吾固知东夷之险,也清楚逃逸的江氏族人已难成气候,但太州江氏叛乱,江涛原本又是东征的一员大将,如此种种,必令东夷局势发生重大变化。 我此去,目的不在与和人争斗,主要是探察敌情、了解民情,以便使我王能针对东夷战略,及时做出相应的调整。” 陈玄丘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只有娜扎一人相助,不惑又在沉睡之中,我怎么会莽撞地在东夷搞事情呢?陈某人一向崇尚和平,心肠尤其的柔软,此去东夷,我一定不会惹事的。” 听了陈玄丘这番话,旁边已经归顺的江氏族人和就杵在他眼前的无名小师弟齐齐默然,可谓各有感伤在心间。 陈玄丘驾着紫葫芦,与娜扎腾空而去了。 月酌老人乃护国神兽,身份太过特殊。 同时,这小老儿其实是个极端血统论者,不大瞧得上这些普通人族,不喜与他们打交道。 因此,这只高傲的老鸟,早就隐了身形,不叫这些凡人看见。 在葫芦飞起的最后关头,一个纵身猛地跳起,抓住了葫芦上的丝绦跟着飞起来的无名,此时仍然悬在空中,随着风,抓着那丝绦,被风吹得呼呼嗒嗒的,跟一块破抹布似的。 江炫堂仰望着天空,看着尚未爬上葫芦的无名,感慨地道:“陈上大夫忠心无双,义勇无双,真乃国士无双也!” …… 陈玄丘一路东去,飞抵东夷与东郡交界的连绵群山时,将葫芦藏在云层之中,纵目下望,就见至少有四处地方,战火不断,狼烟冲宵。 无名惊讶道:“东郡与东夷打了六七年,每日战争仍然如此激烈么?这得死多少人呐。” 陈玄丘道:“两边虽然常有征战,但是不应该如此频繁的。我看,应该是因为昨日太州江氏东迁,所以东夷王故意在边防各处制造战事,牵制大雍边军,避免他们出兵阻止江氏叛逃。” 无名恍然道:“原来如此。” 陈玄丘想了一想,没有继续往前飞,而是沿着起伏的山脉飞去。 又行了一柱香的时间,娜扎忽然惊咦一声,指向地面的山谷中道:“苏苏你看,那是不是逃走的江氏族人?” 陈玄丘低头一看,山谷中影影绰绰,似有许多人马,正在往东而行。 陈玄丘运足了目力,就见那一行人马约有几千人,内中有不少车辆,看模样,队形散乱,不似军队。 而若是军民混杂或是百姓的队伍,这么大的规模,应该就是江氏一族的逃民了。 陈玄丘大为意动,要不要冲下去呢? 制造个障碍起码应该办得到,比如有山谷两侧制造个崩塌堵住去路。 江家逃走了两个不擅长武艺道法,但是经营有道的高层,如果能他们两个抓回去,也能更进一步地削弱东夷。 东夷没有招揽到人才,只搞去一些普通百姓,那对如今的东夷来说,只是负担,无甚大用。 想到这里,陈玄丘道:“娜扎,想不想下去打上一场?” 娜扎一听眉飞色舞:“好啊!” 月酌突然凭空出现,站在葫芦最前边,大袖飘飘,头也不回地道:“不能下去。” 陈玄丘讶然道:“月酌前辈?为何不能下去?” 月酌道:“他们有接应的人,老夫感应到,下方除了霸下,还多了两股强大的气息。这两股气息中,其中一道虽然不算特别的强大,却有金锐之气,叫人感应到了极不舒服。 而另一道气息,强大浑厚不逊于霸下,一旦交起手来,老夫照应不了你们。若非老夫一路行来收敛了气息,现在已经被他们察觉,而一旦被他们察觉,只怕他们已经攻上来,哪还轮得到……咦?这是哪里?” 月酌说着,想再看看下边,确认一下感应到的气息,却不想低头一看,下方白雪皑皑,奇峰峭立,与方才所见的景致大不一样。 在此高处,纵目四眺,方圆数百里范围之内,都找不出方才那座山谷了 。 陈玄丘刚刚把葫芦上升千米,迅速飞离了原地,此时才把高度降下。听月酌一问,便坦然道:“前辈说有凶险,那必然是真有大凶险了。我避开了些,以策安全。” 月酌哑然,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倚衡。你看咱们这位姑爷子,啧啧啧,这是多有危机意识。 陈玄丘神色自若,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他从容地四下看看,道:“我们人太少,此番东来,就是为了观看东夷情形,回去禀报大王,以便调整东夷战略,没必要暴露身份,引来东夷高手追杀。 啊,对了,不知道东夷有没有什么已知的高手啊,比如像月酌前辈这样的高人?” 月酌感慨地道:“老夫镇守中京近五百年,只卫护雍天子一人。天下各处,变化甚大,老夫也不甚了了。 似昨日所遇的霸下,五百年前,在极北之地遇见过,你看他现在,却是在东夷出现,还效力于东夷王了。世事变迁呐,五百年,对我们神兽来说,太短,对你们人族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了。” 陈玄丘打蛇随棍上,忙道:“自古有言,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霸下神龟,居于北方,才是道理。跑到东方来,确实有些出人意料哈。” 月酌道:“这个说法,指的只是几大祖兽的发迹之地。强大的神兽,也不容实力相当的神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成长起来,一番厮杀,活下来的最强大神兽,自然只有一个。 及至后来,祖龙元凤一类的祖兽,死的死、封印的封印,沉睡的觉睡,他们的子孙,倒不讲究这许多了。 更何况,东西南北,本就是后来人凑趣之说,其实最初最强大的四神兽中,就没有老乌龟这一族,是他们脸皮厚,死乞白赖地占了人家九尾天狐一族腾出来的的位置而已。 九尾天狐一族,一向生活在青丘,而青丘也在东方,那又怎么说?也没见祖龙腆颜自称,说整个东方都是他的。” 陈玄丘眼睛一亮,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引诱月酌说到合适的话题了,要不然,贸然提起凤凰一族,恐怕还要惹他起疑。 月酌说完,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还是老夫机警,终于绕到四大神兽了,你快问我凤凰一族消息啊,快问快问。 陈玄丘心有灵犀一般,问道:“照月酌前辈所言,您凤凰一族,也未必就住在南方了?” 月酌眉开眼笑道:“正是!扶桑岛便在极东之地,上古年间,有三足金乌,便生活在扶桑,三足乌,可也是我禽族神鸟,贵不可言。 所以呀,什么东南西北,都是后人强要加个说法,显得规整有序,我等天地神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要按人族给我们划分的区域生活么?天大的笑话。” 陈玄丘赶紧问道:“却不知月酌前辈是否知道,这东方什么地方有朱雀一族栖息呢?呃……我有一位挚友,乃朱雀一族。我想……前去拜会,说不定,从她那儿,可以了解到更多的关于东夷的消息。” 月酌眉头一蹙,摇了摇头:“老夫也听说(就是听你说的)东方有朱雀一族出没,不过,具体住在什么地方,老夫却是不知。” “听说你们凤凰喜欢住在梧桐树上?” “你才喜欢住在树上,你全家都喜欢住在树上!上古年间,不住在洞里,就住在树上,那时不是还没发明房屋呢么。房屋住着更舒服,现在有了房子,谁喜欢住在树上啊。” “咳,是在下失言了,只是……什么线索也没有,这可不好找了。” “既如此,我等在天下飘来飘去的,可就漫无头绪了。不如落下地面去,变换个身份,寻访些大户人家,说不定他们会知道朱雀一族的消息。” 两个人都急切想找到朱雀,可是陈玄丘担心这位天子的近身护法认为自己不务正业,所以不肯正面坦露自己的目的。 而月酌也是一样,因为好面子,不想叫他知道自己跟来,就是为了参拜朱雀,两个人可谓各怀鬼胎。 只有娜扎一旁听了二人的对答感觉有些怪怪的,我们来东夷不是要探查东夷王的情况么?这怎么他们俩,突然就兴致勃勃地要去寻访凤凰的下落了? 至于无名就无所谓,无名很崇拜他的小师兄,在无名看来,小师兄此举必有深意。所以,无名才想多费脑筋,按师兄说的去做就是了,信师兄,没错的! 第272章 山上人家 太平州江氏逃出的族人和裹挟的人马,缓缓走出了天虞山下的幽仄峡谷。 江木瑜和江夕晚忍不住喜极而泣。。 虽说江家损失惨重,但是终于踏上了东夷地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回头看看族人零落的惨状,泪光中却不知有几分庆幸、几分悔意。 随行的人马中,不少人也是潸然泪下。 他们中不少士卒事先并不清楚江家的意图,等他们终于发现时,已经远离太州。 一方面是积威之下不敢反抗,另一方面是已经成了叛军,纵然逃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制裁。 尤其是霸下横空时,如同悬在他们头顶的一座大山,也让他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来。 此时一出天虞山,他们知道已是彻底离开故土,他们的父母妻儿都在东郡,如今却要成为叛军,与东郡为敌,叫人情何以堪? 更何况,战场惨烈,来日是化为此方一具枯骨,还是有朝一日能活着回到故乡,这些都不可预料,怎不悲从中来。 后方压阵的霸下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蝼蚁的想法。他正笑眯眯地对摩诃萨做最后的努力: “我王最为爱才。摩先生是有大本领的人,若是肯为我王效力,富贵荣华享用不尽,岂不好过这般苦修?” 月酌在空中感应到的那股不弱于霸下的气息,就来自摩诃萨。 而那道虽然远不及霸下雄厚,却让月酌感觉很不舒服,有些金锐锋芒之气的气息,则是来自白虎庚金剑气大成的茗儿。 霸下是半途在天虞山脉一处孤峰下遇到这师徒二人的。 霸下也是马上就感应出这对师徒不是普通人,因而十分礼敬。 双方一道同行,听说二人是往东夷寻访天材地宝的修道之人,霸下顿时起了招揽之心,想利诱二人为东夷王所用。 只是他这番心思注定白费了,摩诃萨来人间行走,是奉师尊之命,观察在天界主导下的这场人间大劫。 咳!当然,这是最最冠冕堂皇的说法。 其实真实目的,当然是看有没有机会发现一些有缘人,或者发现一些可以结下机缘的事儿。 这也是体面些的说法,简单讲呢,就是看看有没有机会混水摸鱼。 没办法,西方贫瘠啊! 当初天地大劫,四方神兽大战,西方毁损严重。 待后来六圣证道,这西方二圣也不算正道,而是旁门。 为了打造自己的势力,传承自己的道统,光大自己的门楣,这苦逼的师兄弟可也真是煞费了苦心。 堂堂圣人,一个扮可怜,一个不要脸,在天地之间努力挣扎着,挖人家墙角,骗人家跳槽儿的事儿没少干。 可是,天界中已经很难再扩充地盘了,毕竟神仙两道中人,大都不是吃素的,并不太好惹。以前算计过人家,人家上当一次还不够?再想挖墙角,也不那么容易了。 所以,在几百年前,他们就盯上了冥界,一直想把道统和势力传承到冥界去,可惜因为北阴大魔王的阻止,迄今成效不大。 如今人间大劫将至,一向孜孜寻找机缘,也善于利用机缘的西方二圣岂能放弃这个好机会,万一能捡个漏呢? 所以,他们派出了摩诃萨。 虽然他们从未直言真实目的,但是做为嫡传弟子,摩诃萨深知西方极乐境只偏居一隅的窘境,也熟知两位尊师的秉性为人,自然明白他们的目的。 他们又想要好处,又想找机缘。 美其名曰找机缘,实则就是在态势不明朗之前,既不站队,也不表态,以期左右逢源,待看清时势走向后,再顺势投向胜利的一方,以最小的代价分一杯羹。 这种情况下,摩诃萨怎么可能投入东夷? 他要看的是大雍能守住,还是姬国能成功。 东夷? 眼下他还不曾考虑过东夷有成功的可能。 毕竟东夷之乱,原本就是有人挑唆,目的就是为真正的角逐双方制造一个机会。 炮灰……与贫道无缘呐! 所以,摩诃萨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道兄好意,贫道寻这天材地宝,是为了提升小徒的造诣。贫道一心修行,无意于俗世之争,道兄的好意,心领了。” 霸下还不死心,又道:“天材地宝,哪是那么容易寻觅的。你师徒二人若能投效东夷王,借东夷王无数人马,要找起来,岂不也容易些?” 摩诃萨道:“呵呵,贫道已经知道那宝物所在,此来,就是为了求取那宝物。待老夫事了之后,若是有缘,自会去拜访道兄。” 霸下见他心意已决,心中无奈,只好道:“既如此,只好恭祝道兄寻宝顺利了,来日道兄若往桓州城去,务必来吾府上盘桓一二,让我略尽地主之谊。” “一定,一定。”摩诃萨道了谢,目送霸下与江氏一行人离开。 茗儿一旁不悦地道:“师父呀,这些人都是叛徒,背叛我大雍,师父该阻止他们东迁的。” 摩诃萨道:“这个李天霸不是等闲人物,为师出手,怕也占不了他的便宜。此来东夷,我们是为了帮你找寻可塑肉身的天材地宝,不宜节外生枝。” 一说到这事,茗儿不禁眼前一亮,马上把江氏叛乱的事儿抛到了九宵云外,雀跃地道:“师父啊,咱们已经到了东夷了,那‘地维秘境’在哪儿啊,咱们赶紧去吧。” 一想到很快就能拥有完全由自己掌握的肉身,可以去大胆追求属于她的终身幸福,谈羲茗一颗芳心不由激动的乱跳起来。 摩诃萨道:“东夷地界,虽不比大雍,却也一样广袤。‘地维秘境’,更不在这两地交界处。 你莫心急,你若是那灵宝的有缘人,便谁也抢不走。且随为师安步当车,一路走下去吧,为师倒要看看这东夷气象,究竟有没有主天下的可能。” “绝无可能!”茗儿想也不想,便断然给出了答案,掷地有声。 摩诃萨失笑道:“因为你父亲主掌奉常寺,忠于大雍吗?” 茗儿道:“因为玄丘哥哥在帮小受受啊!玄丘哥哥那么厉害,他既然帮着大雍,大雍怎么会败?” 摩诃萨沉默了一下,突然有些理解谈太师养女儿的心情了。 何止养女儿不爽,教个女徒弟,都叫人不爽。 陈玄丘,真讨厌! …… 陈玄丘此时已降落在一片山脚下。 陈玄丘以为东夷经过连年战乱,已是糜烂不堪。 事实上也是如此,不然不会有百万难民入大雍了。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他停身之处,却是阡陌纵横。 眼下还不是春天,没有开耕,但仍可看得出,田地没有荒芜,这是有迹可寻的。 田地周围的村庄,也明显人烟茂盛,时有村夫村妇往来行走。 在正面山上,半山腰处有一处府邸,占地极为广大,红瓦白墙,十分醒目。 由山上通向山下,是修葺平坦的一条大道,中间是步阶,两边还有驰道。 陈玄丘目光一闪,道:“东夷战乱之地,竟有这样一块世外桃源,恐与这山上人家脱不了干系。 娜扎,咱们且去这里打听一下,看看这里是什么山,掌管此地的是什么人家。” 娜扎答应一声,刚想跑去那户人家询问个究竟,就见山下骏马飞驰,一行五人,直往山上冲来。 五名骑士俱着劲装,肩后挂剑。 碗口大的马蹄踏在地上,“泼剌剌”密集如沸粥。 无名一托他的及地长剑,嗖地一下就弹了出去。 太没存在感的人,就得努力秀存在才成啊,你看小师兄又把他忘了。 无名从侧翼冲出去,双脚站定时,五匹快马堪堪冲到面前。 有礼貌的小无名立即唱了个肥喏,彬彬有礼地高声道:“道友请留步,小子有话说。” 第273章 小明那张嘴啊 无名自山坡上跃下,疾冲至道边立定,稽首一声喊,把马上五名骑士唬了一跳,这才察觉身边有人。 五人急急一勒马,马身人立而起,仰首长嘶。 为首一人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向无名一指,沉声喝道:“什么人?” 无名彬彬有礼地道:“几位请了,不知此处是何人宅邸,可否见告。” 为首一人惊疑地上下看了无名几眼,总觉得这个白白净净、身上拖了一把几乎比人都长的宝剑的少年有些不凡。 他沉声道:“此地名曰丹元岭,这半山腰处,乃是此地大豪列家的宅邸。” 无名欢欢喜喜地道:“原来如此,想来几位就是列家的人了。” 那为首一人听了,仰天大笑:“列家的人?哈哈哈,我们可不是列家的人,我们是来列家找麻烦的人。” 无名一愣:“列家的仇人?” 那为首者咬牙切齿地道:“不错!我等五人,号称南山五虎。列家称雄东北,横行霸道,一向专横,我等五人,今日乃是要替天行道,诛灭列家。” 旁边一人提马上前,轻蔑地瞟了无名一眼,道:“大哥与这等小辈说些什么,快快赶去列家,迟了恐来不及向那列鹰寻仇了。” 无名心想,我来只是为了问清此地是为何地,山上是什么人家。 问谁都是一样,既然列家要有麻烦,倒不必去凑热闹,不如就向他们问清楚算了。 无名便赶紧道:“原来是南山五虎五位大英雄,久仰久仰。在下初到贵地,有一事不明。想这东夷,硝烟四起,战火不断。为何此地阡陌纵横,人烟繁蔗呢?却不知其中有何因由?” 又一名大汉提马上前,豪气冲天地笑道:“小子,你是外乡人?这丹元府之所以一派安宁,自然是有赖我南山五虎庇佑。待我等诛灭列家,除去这为富不仁的一方大豪,丹元府将更加太平。 你这外乡人速速避远些,我等道术神通,非同一般,一会儿动起手来,只怕这山都要被我们的大战削去一半,莫要无辜连累你的性命。” 无名长揖道:“多谢五位壮士。” 那人浓眉一展,朗声说道:“不必客气,速速下山去吧!你可传告四方,南山五虎,于今日,灭列家于丹元山上!” 说罢,此人一拨马首,扬声喝道:“列鹰,南山太虎荼思漫来也!” 说罢,荼思漫一抖缰绳,胯下骏马向那府邸大门便直冲过去。 第二名骑士立即喝道:“南山次虎韦华龙来也,列鹰老儿受死!” 说罢,他紧随荼思漫之后,也向山上冲去。 “南山三虎庞皇,一爪一脚之仇,今日千刀万剐奉还!” “南山四虎杨基,来取尔等狗命。” “南山五虎涂书,随我四位大哥已至,列家上下,候死吧。” 五匹骏马泼剌剌地沿着宽敞平坦的山道,冲向列府大门。 此时陈玄丘一身秀士模样,娜扎头梳双鬏、一身青衣,形如一个小丫环,伴在身畔,施施然走到无名身旁。 陈玄丘道:“无心呐,可问清楚了?” 无名回身道:“师兄,我问清楚了,此地属于丹元府,此山名叫丹元山。山上那户人家姓列,家主叫列鹰,乃是此地一方大豪。” 娜扎道:“那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不像是列家人呐?” 无名道:“不错,那五人号称南山五虎,老大荼思漫,老二韦华龙,老三庞皇,老四杨基,老五涂书。是来向列家寻仇的。” 娜扎道:“寻仇?他们和列家有什么仇?” 无名摇头道:“这却不知,不过,依我之见,这五人不是善类,当然,与之有仇的,却也未必就是善类。但从这东夷乱世之中,仍能护得一方成为乐土,我看这列家应该不错。” 无名小小年纪,却最擅察颜观色。 方才那几人中,老大荼思漫好名,变着法儿宣扬他们的名声,老二神情阴鸷,显然性情阴沉。老三一脸横肉,老四目光淫邪,老五目光飘忽,神情油滑,显然有些怯战畏勇,善于投机。 无名都一一看在眼中,根本不相信他们的话。 这时,那五人已经快马冲到列府门前,为首一名骑士大喝一声,肩上长剑自行从鞘中飞出,向前激射,仿佛一道电光,“轰”地一声,就把那朱漆大门轰个粉碎。 五名骑士片刻不曾受到耽误,五匹快马一冲而入,气势当真骇人。 一瞧此人如此豪气无双地闯进列家,倒是让无名微微一惊。 这举动,可不像他对那几个人的判断,莫非真看走眼了? 半空中,月酌的声音突然响起:“列府中有几道不同寻常的气息,当非常人。此处无人识得你身份,可扮作某一宗门游历四方的公子,前往列府一探究竟。” 府中既然有月酌也不能忽略的气息,就说明此处有高人。 人与人的交际圈子是不一样的,凤凰神族高高在上,能知道他们踪迹下落的,也绝非寻常人。 所以,既然此地有高人,便可以结识一下,或可从其口中探听到有用的消息。 陈玄丘一听就明白了月酌的意思,可是,扮作谁呢? 陈玄丘心思一转,突地想起一个人来,便道:“从现在起,我叫徐震。四大修真世家之一的中州徐家公子,娜扎,你从现在开始,就叫小娜。” 无名觉得甚是有趣,忙道:“我呢我呢。” 陈玄丘道:“你就叫……小……小?” 陈玄丘也觉得甚是惭愧,明明很熟悉的一张脸杵在那儿,怎么又把他名字忘了呢。 “小小?”无名有些嫌弃:“太像女孩子啦,要不,我叫小明吧?” 咝!小明? 陈玄丘突然有种要拿起笔来准备答题的感觉:“好名字。” 于是,“中州修真世家徐家的公子徐震,就领着小娜和小明,举步走向列府大门。 陈玄丘一边走,一边漫声道:“前辈,你说的那几道强大气息,应该不是方才冲进去的那个什么南山五虎吧?” 空中寂寂,并没有月酌的回答,看来,他可能是好奇于列府中几道强大气息的来历,先行潜去一探究竟了。 无名接口道:“小师……公子,应该不是那五个人,不然他们出现的时候,前辈就该说话了。” 娜扎突然想起件事儿来,道:“哎呀,他们说他们是来寻仇的。而这府中有几道强大的气息,那就是有高人喽?那他们几个,怕是要吃大亏吧?” 无名幸灾乐祸地道:“‘怕是要’干嘛呀,我看就是要吃大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便随陈玄丘迈步进了那道碎碎的大门。 刚刚走在门下,还没进院子,就听“呼”地一声响,一团黑影劈面飞来。 陈玄丘不知道这么一大砣是个什么暗器,不敢硬接,急忙滑步一闪,同时一提娜扎,把她也带到了一边。 没人管的苦孩子无名把身子一蹲,百忙中还不忘把他的长剑一扯,让开了地方,那团黑影贴着他的头顶呼地一下飞了出去。 无名扭头一看,正是南山三虎庞皇,庞皇现在就跟撑爆了的膀胱似的,瘫在地上,已经成了一滩烂肉。 接着,又是一道黑影从他头顶呼啸而过,砰地一声摔在地上,软塌塌的像是一条抽了筋的软皮蛇,正是南山二虎韦华龙。 无名扭回头来一看,就见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儿,身穿褐色两截衣,一头白发梳个懒人髻,脚下一双芒鞋,一个老家人模样。 老头儿身量倒是高大,符合东夷人氏身材相比中原人氏更加高大的特征。 他左手提着南山四虎杨基,右手提着南山五虎涂书,这两只南山虎,现在就似被人捏住了脖子的小猫儿,一点儿都挣扎不起来了。 老苍头一边走,一边愤愤然道:“就凭你们也想趁火打劫?你们也配!老夫就他娘上个茅房的功夫,就让你们几个浑账东西溜进来了,老爷知道了,一定会训斥我的。” 老苍头说完,把二人往地上重重地一掼,喝道:“给老夫修大门,什么时候修成原样儿,咱们什么时候算完。” 也不知道太虎同学去了哪里,现场就只剩下这四虎了,两死,两活。 听口气,这两死两活四只虎,竟是这列家的看门老头儿的手笔。 区区一个看门老头儿,居然就把牛皮吹破天的南山五虎片刻功夫打成这样。 那还活着的两只虎吓得魂不附体,慌慌张张爬起来就打算修门。 老苍头儿紧了紧刚才没系好的裤腰带,向陈玄丘一瞪眼:“你又是哪个?” 陈玄丘刚想拱手微笑,突然想起徐震徐公子一贯的作派,马上把脸一板,双手往身后一背,一丝神念瞬间传入葫中世界:“给我个球,给我个球,快给我个球。” 正在吃饺子的吉祥茫然地看着天空:“他在说啥?” 白七爷翘着二郎腿道:“他说给他个球。” 吉祥茫然道:“啥球?” 白七爷眼神贼贼地瞟了吉祥的胸一眼,吉祥警惕地问:“你要干啥?” 她现在已经学聪明了,七七眼神发贼的时候,就是要使坏了。 七音染嘿嘿贼笑道:“没甚么,你这球,怕还不合格,要不……” 七音染一抬手,从树上摄下一颗椰子:“拿这个试试?” 陈玄丘只觉手中一沉,心中便有了底。 陈玄丘把右手托着的“球”缓缓托起,鼻孔朝天,傲气凛然地道:“本公子徐震,来自中州徐家,要见你家主人列鹰,还不传他出来见我?” PS:龙套楼里起名字,是啥气质就给啥角色。起的好的,我会等有合适的好角色才用。起得随意的,便也死得随意,死得其所也,求点赞、月票。 第274章 看门人 “中州徐家?”那老门子目芒一缩,显然是听说过中州徐家大名的。 虽说这位徐公子手里托着个椰子,造型有些奇怪,不过,这等世家公子……想必此举自有深意。 老门子不敢怠慢,忙拱手道:“实不相瞒,今日府上有人来寻晦气,正在中堂生事。家主一时不便离开,可否请公子稍候片刻。” 陈玄丘乜了那两个正在努力清理垃圾,准备重修大门的二虎,道:“就是他们?” 老门子哂然道:“他们两个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南山五只猫,听说有强敌登门,趁机跑来想蹭个便宜。来我列家寻晦气的其实是……” 老门子迟疑了一下,一想这事儿本也瞒不过。何况这是中州徐家的人,徐家在江湖上名声尚好,说不定能对自家主人有所助益。 于是,老门子便开诚布公地道:“来我家寻晦气的,乃是东夷王之子白夜。” 咦?东夷王的儿子? 东夷王来寻列家的晦气?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盟友啊! 何况看这列家能在东夷王的势力范围内,护得一方平安,想来也是个极有势力的地方大豪,若能把他争取过来…… 东夷王接纳了太平州江家,我在东夷替受受接纳丹元府的列家,大家不就扯平了么?局势至少又能拉到一个势力均衡的状态。 想到这里,陈玄丘立即把眼一瞪,道:“列家名震东夷,列鹰前辈,更是后进敬仰的英雄。东夷王安敢如此相欺?旁人怕他,我可不怕。你自修你的大门,不用理我,我去会一会那个白夜。” 陈玄丘说着,便托着椰子大剌剌地向仪门走去。他此时也发现手里托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了,可这时扔了显然不妥,只好故作高深。 老门子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列鹰前辈?我家主人有那么老么?是了,他是中州徐家的人,应该知道很多江湖秘辛,这么说话,原也不算错。 老门子也是一时糊涂,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陈玄丘带着个小姑娘走进了仪门。 中堂大厅上,上首分主客,分别坐着列鹰和白夜。 两个人看起来都是二十出头,剑眉星目,容颜俊美。 主位上自然就是列鹰了,这列鹰眼神锐利,微微有点鹰钩鼻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位子上,有一种睥睨不凡的雄姿。 这东夷地区,早已流行桌椅一类的家具,不像大雍,基本上还是传统的席地跪坐。因而愈发衬托的这列鹰浑身充满爆烈的气息,似乎随时可以一跃而起,一飞冲天。 而上首客位上端坐的少年,光看容颜却没什么侵略性。笑容晏晏,肤白如玉。眉飞入鬓,凤眼朱唇,只是脸上的神情,透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乖张,那是久居高位,有些目中无人的意味。 “列鹰,我好话说了千千万,于我白夜而言,这已是前所未有的耐心,你若答应,我父王会拜你为北路大将军,将来取了中原,荣华富贵,叫你享用不尽。若你不肯答应,呵呵,我白夜既然登了你的门,是不会就这么含羞忍辱,拱手告辞的。” 列鹰淡淡地道:“小王爷这是在威胁我吗?列家在这丹元府,也有数百年的基业了。一直以来,我们列家也遵从东夷王的统治,要钱给钱,要粮给粮,但……也仅只于此了。我列家不出兵卒,不受调遣,这是与东夷王早有约定的事!” 左厢坐的是列家的一些元老长辈,右厢则是白夜带来的人。右厢最上首,是一个相貌奇古的麻衣老者,身材极其瘦削矮小,但气度沉稳,令人不敢小觑。 听了列鹰的话,麻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列公子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情形,不比当年。 如今,太平州江氏,投了我主,大雍边防空虚,而且因为太平州无主,内部一时也混乱不堪,这对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 列公子如果能顺应王命,尽起丹元府之兵,从天虞山、祷过山两处峡谷分兵入雍,立即将撼动整个战场的形势。 我王在南方胶着的战势将迎刃而解,列公子若夺了太平州、济州,我王答应,那里从此便是列氏封邑,永世不易。 而列家只要占了这两州,大雍南军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势必龟缩。则我王亦可率大军从南路侵入大雍,互为犄角,钳杀大雍军队,直取陈唐。 陈唐总兵李镜已奉调入京,继任者还不熟悉陈唐情形,如果我们能一鼓作气,打下陈唐,则中京,便是我东夷囊中之物。” 麻衣老者说着,微微向前倾了倾身,道:“老夫也不瞒你,我王正与东海龙宫进行接洽,要说服东海,攘助我王。 只要我们能打到陈唐,东海便答应出动水军助战,这天下,必是我王掌中之物。到时候,整个东夷,都可以赏给列家,建一藩国。列公子,这等功业,你也不要吗?” 这人的话极具盅惑性,但列鹰仍旧不为所动。 他乜视了麻衣老者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足下就是东夷王麾下大将敬霆云了?” 麻衣老者微笑道:“老夫正是敬霆云,不过老夫不领兵,当不得大将之名,只是一个供东夷王驱策的老头子罢了。” 坐在他对面的列家元老,尽皆脸上微微变色,显然他们对白家的小王爷都不甚忌惮,却对这个麻衣老者有些畏惧。 只有列鹰哈哈一笑,道:“小王爷今日登门,依仗的就是敬先生吧?可惜了,我列家尊重白氏在东夷称王,却不意味着我列家会向白氏称臣。列家,只有一个主人,他不姓白,而姓朱!” 列鹰说着,昂然站起,厉声喝道:“白氏招揽的美意,列某心领了。送客!” 白夜小王夜听了,登时面露羞恼之色。 其实白家与中原连年征战,家底儿又不及大雍雄厚,所以是很需要列家这么一个未受战火破坏的地方,来为他们征钱征粮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东夷王也不会来为难列家。 但是,连年征战,消耗太大,东夷王养兵已经掏空了家底,快撑不住了。 他头两年就知道西方的姬国有反心,这时候,又有太平州江氏来投,使得大雍东郡出现了一片势力真空地带,这是绝好的机会,值得孤注一掷。 否则,等姬国起兵,他就白白为人家做了嫁衣。 而且东夷王也明白,一旦姬国反了,大雍为了避免两面受敌,很可能会集结重兵,先干掉他这个实力已经被消耗的差不多的敌人。 因此,东夷王有心尽快与大雍进行决定国运的一战。 这时候,他不需要考虑从长远来说,列氏能为他输运多少物资,他需要的是急剧扩充力量,能够用于眼下的夺国大战。 列家的能力,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因为列家一旦加入他的军队,他会多出一个强大的兵种:空军。 旁人不知道,东夷王却清楚,列家乃神鹰后裔,天生可以翱翔于空。 只要列家归顺,他马上可以拥有一支机动力第一、空战能力第一,随时可以出没于敌后,也能随时出现在双方胶着的战场上,从空中行致命一击的武装力量。 更重要的是,东夷王知道,列氏,是朱雀家的看门人。 东夷王麾下有霸下神兽为将,曾经派霸下之子李玄龟,想和小朱雀联姻,从而将凤凰神族拉上自己的战车。 可惜,他千挑万选的少年才俊,却没能打动朱雀辞的芳心。 李玄龟死缠烂打的直男手段,反把朱雀辞弄得厌恶无比。 如今他们连朱雀辞的影儿都找不着了,用联姻手段的方式已经失败。 所以,他干脆直接派人来向列家施压,如果能逼出列家背后的朱雀一族,软硬兼施地拉拢过来,东夷王争夺天下便多了几成把握。 这才是小王爷白夜此来的目的。 现在,‘先礼’又失败了,那只能‘后兵’了。 白夜小王夜脸色一沉,缓缓地道:“列鹰,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不听我父的调遣,那我只能打到你服了。” 白夜话音刚落,他带来的右厢众人哗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左厢列氏元老不甘示弱,立即同时站了起来。 列鹰缓缓站起,冷冷地道:“想来,小王爷的依仗,就是敬霆云了。我听说,敬先生一向以我列氏的天敌自诩,如今机会难得,我想亲自领教领教敬先生的功夫。” 敬霆云也缓缓站起,他身材瘦削矮小,不要说在身材相对高大的东夷人中显得矮小,就算是在身材相对矮小的南疆人中,也算小巧玲珑的。 可是站在身材高大挺拔的列鹰面前,敬霆云却毫无惧色。 他一站起,小小身躯,竟隐隐有种压制着列鹰的气势。 敬霆云微笑地说道:“久闻列家大名,惜乎无缘领教。今日机会难得,老夫也想讨教。” “请!” “请!” 二人一纵身,闪电一般同时掠出大厅,稳稳站在庭院之内。 所过之处,二人身形带起的劲风,将两厢剑拔弩张的众人发须都激荡了起来。速度上,竟似不相上下。 第275章 我来也 众人随之走出大厅,站在阶上。 庭院中,列鹰与敬霆云对面而立,相距仅十丈,对他们这等高手来说,交战时只是一出手,便能触及对方。 白夜风度翩翩,淡然微笑着,刚才的愠态一扫而空。 这种人,斯文时是真斯文,暴戾时是真暴戾,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最是难饲候。 他盯着列鹰,目光闪烁了几下,瞳孔突然发生了变化。 瞳化竖瞳,有一种七彩如虹的光晕在其眸中闪烁。 透过这对七彩的竖眸,白夜盯着列鹰,可以看到其脑后浮现出一只巨大的苍鹰轮廓,苍鹰敛翼,炯炯注视前方。 白夜的目光向敬霆云一扫,敬霆云脑后也有一只神鸟轮廊,比列鹰背后只有透过他的七彩神眸才能看见的幻像要娇小了许多。 它可不似列鹰背后幻像,有鹰视的压迫力,反而因为微微歪着头睇视的感觉,有种“歪头杀”的萌萌可爱感。 幻像整体呈棕色,头上有小小的羽冠,小而尖的鸟喙。 它的本体是祷过山的霸鹟。 鹰是天空的王者,可是这种体型完全不成比例的小小霸鹟,偏生是它的天敌。 霸鹟体型虽小,却十分凶狠,专门喜欢挑战比它更强大的对手,有“必胜鸟”之称。 整个禽族,都以“不死鸟”凤凰为王,只有“必胜鸟”,一向不承认凤凰一族的神威。 “必胜鸟”霸鹟,就是禽族的“平头哥”,逮谁怼谁。 白夜的目光又转回列鹰身上,突见那身后幻像陡然张开了根根如箭的羽毛,白夜身子一震,突地喝道:“小心!” 列鹰身子一错,突然之间,就突兀地闪烁到了敬霆云身边,一爪抓向敬霆云的面门,一爪扣向敬霆云的肋下。 他的爪功也没什么奇妙,也不需要什么奇妙,只要快就够了。 但敬霆云先得了白夜一声警示,提前做出了反应,先是跃身后退,旋即腾身半空。 功夫再凌厉,也要打得到人家才有用。 两个人攻的简简单单,破的也是简简单单,谈不上什么技巧。所有的技巧,都是在速度、力量、反应跟不上对方时,可以靠巧妙略作支撑的手段。 一旦彼此实力相差悬殊或实力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近乎摸到天道的门槛,那技巧还是毫无用处。 你见过圣人级的高手出手先大喝一声“第一式白鹤晾翅”、“第二式黑虎掏心”么?招式技巧,对他们而言,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二人打得简单直接,拳拳到肉,噼啪作响。 白夜明知祷过山出身的敬霆云天生就是列鹰这等猛禽后裔的克星,仍不放心,施展他的天赋神通,紧紧盯着列鹰的一举一动。 列鹰和敬霆云从院子里打到半空中,又从半空中打到地上,身形飘忽,如鬼如魅,简直无可琢磨。 敬霆云觑个破绽,拇指食指中指三指一攒似鸟缘,点向列鹰眉心。 这一喙点来,列鹰就感到对方这一喙如锥,“喙”未到,一股令人眉心发炸的拳意已扑面而来,令列鹰的精神气势为之一挫。 列鹰本能地赶到,若是此时退了,会被他连环强击,占了上风,把牙一咬,两手如爪如钩,便向敬廷云抓去。 列鹰的利爪与敬延云的喙手一碰,啪地一声炸响,二人各退了三步。列鹰大喝一声,双臂一振,再度腾身空中。 空中陡然一声尖唳,列鹰身化一头丈余高的列鹰,向前地面的敬霆云便猛扑下来。 敬霆云不躲不避,迎面冲了上去,两人在半空中堪堪相撞时,敬霆云陡然化作与先前幻像一模一样的一只飞禽,只有一只鸡大小,可也因此,身形无比灵活,双翅一振,便滑过列鹰的利爪,翻上他的后背。 “诱敌之计!”地面的白夜突然又是一声大叫。 翻向列鹰后颈的敬霆云绝对信任他的话,想也不想,立即振翅飞高十丈。 果不其然,列鹰早有准备,翅膀一振,脑袋一扭,便反喙叼来,结果被敬霆云恰好闪过。 白家有一门神通,不管他见没见过,听没听过,但凡妖、魔、鬼、怪所属,只要用这七彩神瞳一看,立即便知他的名字、真正的形貌,以及他的弱点。 敬霆云正因知道白家有这门绝学,所以对白夜的提醒言听计从。 列鹰蓄势一击扑了个空,力道已尽,展翅飞起的敬霆云陡然发出与他的形体不太相称的尖厉啸声,一敛翅,再度冲向列鹰的头顶。 霸鹟能向看起来比他庞大、强大的对手挑战,而且得了一个“必胜鸟”的称号,就是因为它的这个杀手锏。 它能利用在小范围内灵巧无比的身法,跳转到对手头顶,用它尖利无比的喙,敲碎对方的头颅,吸食对方的脑髓,将敌人形神俱灭。 这一击太快了,鸟喙看着灵巧无比地一啄,列鹰如遭雷击,一声大吼,便从天上摔落下来。 列鹰只觉头痛欲裂,这一击仿佛是百万斤重的大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头顶,虽然这一记没有敲开他坚硬的头骨,却已让他无法承受,口吐鲜血,自空摔下。 敬霆云迅速追击而去,只要霸鹟三叩,任他脑壳再坚硬,一定敲得碎。 列鹰也知道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立即加速向地面冲去。 地上列家众元老一见,情知不妙,纷纷化出原形,展翅欲一飞冲天,迎救家主。但白夜带来的人又岂会坐视,马上纷纷扑上截住。 一时间院中混战,天空中列鹰摇摇晃晃,加速摔向地面,后面敬霆云疾追不舍,猛一振翅,都会速度陡然激增。 列家众元老目眦欲裂,奈何被对方缠住,无法援手。而事先为了以防万一,家主又把列氏家族的人全都迁走了,没有旁人可以援手,眼看家主就要命丧敬霆云之手,列家上下,几乎肝胆俱裂。 眼看化作原形的敬霆云就要追及列鹰,锐缘随鸟颈而动,欲再度袭击列鹰,双方已近在咫尺,列家众老顿时面如土色。 有那心灰欲死的,就连斗志都没了,手下一慢,登时被对手所趁,重重一击,将他们打成重伤,摔飞出去。 霸鹟的鸟喙又到了,列鹰再也避不开去,眼看霸鹟已侵至丈内,迅速及身,知道任谁也来不及救他了,列鹰惨然一笑,心中只想:“幸亏我先把族人尽数迁走。我们留下的,便尽数战死于此,也没什么。我王,必会庇佑我族。” “噗!” 敬霆云的鸟喙猛然一刺,就像戳破了一个烂西瓜,一下子就扎透了列鹰的脑袋。 敬霆云振翅,拔喙,扬颈长鸣! 咦?飞是飞起来了,为何拔不下鸣喙来? 鸟喙不能拔下来,自然也就鸣不出来。 敬霆云迅速化作人形,只留嘴部还是长长的鸟喙,双手用力一拔。 敬霆云双手捧着一只椰子,被他锋利的鸟喙凿开的口子,甘甜的椰汁喷了他一脸。 “砰”地一声,列鹰重重摔在地上,却逃过了必死的一啄。 敬霆云捧着椰子,旋飞于地,两条眉毛竖了起来,怒不可遏地大叫道:“谁拿椰子丢我!” 陈玄丘施施然出现,拍拍手道:“不用椰浆不加香精,新鲜椰肉,童叟无欺,我从小喝到大的,怎么,胸抬你不喜欢?” PS:求点赞月票! 第276章 不一样的出场 陈玄丘开的玩笑,敬霆云不懂,所以他并不觉得好笑。 敬霆云只觉得恼火,因为如果没有这个人的出现,列鹰本该命丧他手的。 他喜欢吞噬修行者的脑浆,那不比刚才那只椰子美味吗? 陈玄丘瞬间就感觉到了敬霆云眼睛里的煞气,突然之间,敬霆云肩头微动,陈玄丘身躯一闪! 刷地一下,地上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陈玄丘已经出现在五步开外。 可惜,他还是大意了。 霸鹟能克制鹰族等许多种体形、神通较其更强的禽族,就因为他的速度。 速度也是一种技能,霸鹟神鸟的速度虽然不在鹰族之下,却也不比鹰族更强,但他却能克制鹰族,原因就是近身肉搏时,他比鹰族更灵活。 如今陈玄丘不过闪出五步,对霸鹟神念来说,和根本没有移动过其实没什么区别。 敬霆云果然动了,他一指点向陈玄丘,当陈玄丘掠过五步时,敬霆云似乎根本没有作势,仿佛他要点向的方向本来就是陈玄丘此时的位置。 “我擦!玩脱了啊!”陈玄丘的双手还负在身后呢。 陈玄丘本想装个叉。 君不见,烂俗故事里的英雄男主角,都是要在需要被他救援的人行将毙命时才出现么。 然后,气势无比庞大的他只出一拳,曾经强大无比的敌人根本连他一招都接不下。 一拳之下,张三震惊了,李四震惊了,王二麻子也震惊了。怎么震惊的就得写三千字,还没打到敌人呢,妥妥的就是一章啊! 这个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陈玄丘手忙脚乱,就想动用他的防御至宝,他可是有三重盾的。 一重吉祥碑,二重紫金葫,三重七音染…… 敬霆云神乎其神地出现在陈玄丘面前,面无表情,想也不想,便凌厉地一指点向陈玄丘的心口。 无形的劲意瞬间笼罩了陈玄丘的身体。 陈玄丘突然惊骇地发现,他被对方磅礴强大的气场完全镇压住了。 他的手动不了,就连他的意念都被镇压的近乎停滞。 大脑停转的感觉! 惨,真要死了? 就在这时,陈玄丘面前突然涌起一团紫雾,紫雾中突然出现一张狰狞的大嘴。 没错,没有脑袋、眼睛、鼻子,一团紫雾中,就只突兀地出现一张大嘴,大嘴中满口的利齿交错,恶狠狠地咬向那根点来的手指。 此时,敬霆云感觉到了和陈玄丘近乎一样的感觉,镇压。 强大的血脉气息,将敬霆云的念头牢牢禁锢住了,紫雾翻滚,气息凝重如山,带着一股浑厚、苍凉、古朴、神圣的太古气息,压迫的人只想屈膝跪倒,不愿做任何反抗。 敬霆云这一族,号称“必胜鸟”。 敢对凤凰神族的权威发起挑战,当然有他的独到之处,但他本来志在必得的一指,实在没想到竟突然出现这样一幕。 失了先机,就难免受制于人。 鸑鷟是凤凰一族,百鸟之中,只有霸鹟敢不敬凤凰,对最为坚定的血统论者月酌来说,这是最大的冒犯。 做为一个最坚定的血统论者,为什么他对小凤凰喜欢了一个人类并不抵触呢? 主要是两个原因: 一个是,在他眼中,凤凰一族的上下尊卑,是由血统决定的。血统更高贵者,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轮不到卑下者去质疑。 二是,两个不同种族者结合,血统强大者,决定着子嗣的未来。 纵然父族先天就比母族更容易被子嗣继承血统,但若母族的血统高贵于父族,那么他们结合所生的子嗣,在三十而立之年,高贵血统的一面也会全面覆盖子嗣的血脉。 也就是说,陈玄丘既然是人族,那他的血脉就比不上凤凰神族高贵。 虽然他是男子,孩子初生,要继承他的血脉。 但是他和凤凰一族结合所生的子嗣,无论男女,也都会在三十岁的时候,血脉突变,转化为凤凰一族。 基于这两个原因,月酌自然不在乎陈玄丘的人族血统。 所以,他即便只是出于维护陈玄丘这个姑爷的原因,也要出手。 更何况,敢对凤凰一族不敬的霸鹟一族,在他看来,都该死。 “吭哧!” 紫雾中的大嘴咬下去了,一口就把敬霆云的手指齐根咬断。 敬霆云惨叫一声,这才摆脱凤凰血脉气息的压制。 敬霆云惨叫一声,连退三步,在身形倒退中,却是连出三拳。 每一拳都涌出一股浩浩荡荡、无可抵御的强大拳意,如山之倾,莫可抵御,如江之涌,奔腾不息。 “砰砰砰!” 亏得他及时出拳,那团紫雾吞了他一根手指,果然并不罢休,迅速向前扑来。 敬霆云一连三拳,每一拳都正好击在那团紫雾三尺开外,但爆炸的拳意却正好击中紫雾。 就像你燃起一支烛火,最炙热处,不是那火焰之中,而是那火焰之上。凌厉的拳意,把紫雾击得震荡不已。 三拳打完,敬霆云已经退出了十丈,身化霸鹟,立时振翅飞去,毫不迟疑。 那团紫雾中探出两扇紫色的羽翼,立即凌空追去。 在场的列氏族人都感应到了那团紫雾散发的气息,列家是朱雀家的看门人,对凤凰气息再熟悉不过,刚刚那团紫雾中的气息虽然不如他们的主人气息存正,却显然也是凤凰气息。 列家上下激动万分,但是当着白家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惊呼出声,生怕泄露了这位凤凰神族的底细。 甫一交手,霸鹟便吃了大亏,扬长而去,还引开了一个隐在紫雾中的神秘高手。 但是列家最厉害的列鹰业已身负重伤,失去了战斗力,不将养个十天半月,是没可能养好了。 他现在只要一晃脑袋,就头痛欲裂。 因此,虽然失去了一个强大臂助,但霸鹟逃走,毕竟也引开了对方一个强大的高手,所以白夜并不惧怕。 尤其是,他可是东夷王之子,就算落了下风甚至被擒又如何?对方敢要他的命? 白夜有恃无恐,因而大剌剌地踏前一步,冷冷地看向陈玄丘,含威不露地笑道:“足下好厉害,却不知,你是何方高人,为何要与我作对,你知道我的身份么?” 陈玄丘刚刚险些命丧霸鹟之手。双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他有三重防御手段,在强大的气息镇压之下,竟然一种都施展不出,如何不心中凛凛? 瞧这白衣公子,神情倨傲,地位似乎犹在刚才那人之上,一身神通只怕更要厉害百倍吧? 想到这里,陈玄丘立即未雨绸缪,意念一动,葫中世界就响起一个声音:“七音姐姐快来,先莫现身,附于我体,随时待动。” 七音染在葫中世界的世界树下大兴土木,建了府邸,又央求这里的世界意志吉祥姑娘改变地脉走向,引了一条极佳的灵泉地脉过来。 在自己的府邸中修了一处温泉池子的白七爷,此时正赤条条一丝不挂地躺在泉水中享受岁月静好的时光。 两条粉光致致、悠长笔直的大长腿,交叠着搭在水面上,任泉水浮沉掩过。 反正这世界里就她和吉祥两个人,白无常小姐算是放飞自我了,根本不怕给人看见。 突然间,一个意念就在她的识海中响起,七音染本能地想要拒绝。可她还不等开口,一股莫可匹御的强大力量,已经摄着她的身体向外飞去。 七音染吓得魂飞魄散,身子腾空时,急忙挂过搭在树上的一袭轻纱,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缠去。 甫一离开葫中世界,不用陈玄丘再咐咐,她也不敢现身,立即遁隐了身形。 只是,她已成为葫中世界的冥神之祖,受制于葫中世界之主陈玄丘。陈玄丘现在对她有“言出法随”的能力。 七音染虽然隐去了身形,却无法阻止陈玄丘所说的“附于我体”。 只把轻纱勉强遮住了要害,暴露状况堪比敦煌壁画中穿着最少的“飞天”一般的白七爷,就硬生生地凑过去,贴附在了陈玄丘的身后。 七音染虽是阴神,却有肉身,不比一般魂魄成神的阴灵,所以这一贴合上去…… 咦? 陈玄丘隐隐感觉那触感……貌似很销魂。 好在强敌当面,陈玄丘无暇多想,也来不及做更多感受。 七音染虽然口花花的习惯了,是个无可比拟的“污妖女王”,奈何理论经验丰富,实践经验全无,这一下把她窘得面红耳赤,恨不得一口把陈玄丘咬死。 为什么我必须服从他的一切命令?早知如此,我做冥后,也好过做他的“小女仆”啊! 忽然间,七音染有些怀念阴间的日子了。 奈何,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非自由身,恨呐! 白夜笑吟吟地问着,目中黑瞳突然一闪,倏然变成一对竖瞳,瞳现七彩,向陈玄丘定睛望去。 咦? 他这一望,七音染顿生感应,从陈玄丘肩后探出头来。 七音染凝神向前一望,只见面前一人,身后隐现神光,神晕光环中现出一尊只有她才看得清的幻像。 那是一头神异的怪兽,身形就是一头狮子,但头顶长有一只弯曲的羊角,颌下还有一部山羊胡子。 七音染顿时吃了一惊,白泽一族? 七音染认得这种神兽。 天地间只有两种神兽,能通晓天地鬼神之事。 其中一种就是白泽神兽,它天生神通,举凡一切妖、魔、鬼、怪,俱能识其本相,窥其弱点。 还有一种,七音染在地府时就见过,当时西方极乐境两位圣人,派来一位弟子,假惺惺地要协助北阴大帝料理地府之事,被北阴大帝给撅回去了。 那个人名叫地藏道人,当时骑了一头神兽,谛听。 谛听属于包打听、百晓生,神通比白泽神兽还要强大一些。 三界之中,罕有能瞒得过它的隐秘。 所以……尤其的讨人嫌。 北阴大帝当时都没让它进门,交谈时只让地藏道人一人进了北阴神宫。 虽然知道自己此时已经隐去了身形,白泽看不见她现在春光乍泄的肉身,七音染还是心虚地缩了缩头。 陈玄丘唤出了七音染,登时心中大定。 真是晦气啊,本想显摆显摆,奈何敌人太强大,终究没能牛逼拉烘地秀上一场。自打一棵椰子甩出去,全靠别人帮忙了,世上还有比我更丢人的主角么? 对了!椰子? 我要个球,给我个椰子。 吉祥那么单纯,不可能这么不靠谱,一定是七音染恶搞我。 哼!这样说来,让你替我卖卖力气,也是罪有应得。 这样一想,陈玄丘登时心安理得其来,然后……他又感觉身后软弹弹的似乎很舒服了。 白夜七彩神瞳发动,面前的陈玄丘身后“幻像”登时无所遁形。 那是一棵神木,是一棵太古槐树。 原来是一个古槐精? 不对!隐隐有神光闪烁,眼前这人……竟然是槐树成精,后来受封为阴神? 冥府之神为何要来阳间,干涉我凡间之事? 白夜心中顿时浮起老大一个问号,不过……不要紧,只一眼看去,他就知道了这古槐阴神的出身,还知道了他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白夜手中正好有一件宝物,乃是克制阴寒之物的,同时也是最克木属精怪。 想到这克制宝物,白夜心中大定,冷笑立时变得讥诮起来:“你不必再说了,我已知道你的来历。任你别有身份,竟敢坏了本王子的好事,我也留你不得。” 说着,白夜一把握住腰畔的剑鞘,另一手握住剑柄,将一团“火”,缓缓抽出了剑鞘…… 第277章 无视他的存在? 白夜拔出的,仿佛是一团火。 旁边的人都看呆了,刚刚看时,那明明是一口剑,一团火怎么可能装在剑鞘里,而且一直燃烧着。 那团火是剑形的,漂亮的火焰沿着笔直的剑身跳跃着,似乎因为脱离了剑鞘得以释放而在欢呼着。 白夜脸上的笑容更加邪恶了:“听说过天雷勾动地火吗?” 坐在地上吐血的列鹰惊道:“这叫天雷地火剑?” 白夜道:“不!此剑名曰‘勾动’。” 列鹰:…… 白夜横剑当胸,傲然道:“此剑乃世间神兵,剑长三尺三寸,净重六斤六两。上可勾……” 陈玄丘大叫一声:“并肩子上啊!” 说着,就把紫金葫芦变成三尺长短,向着白夜当胸扔去。 陈玄丘左手一扬,手中就突兀地出现一方丈余长的石碑,抓着石碑基座的一角,就向白夜当头砸去。右手嗖地一下,定神鞭就亮了出来。 背后的白七爷被陈玄丘“言出法随”一喝,立即现出身形,腾身上前,手中魔术棒变成一根长棒,大喝一声,向白夜面门捣去。 棒和棍不一样,有人说短者为棒,长者为棍,其实不然。主要是形式的区别。棍就是一根匀称笔直的棍子,而棒附加有各种加强杀伤的零件儿。 比如狼牙棒、金箍棒。 白七爷这根棒也是一样,最前头银光闪闪的一截,黑一道白一道的,不但砸起人来更狠,最重要的是,它一晃起来,呼啦啦漫天都是光影,居然有惑目的效果。 娜扎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怎么抽冷子就并肩上了?你还一招不曾打过,怎知就不能打过他?这就开始拉人助拳,苏苏你不嫌丢人么? 陈玄丘不嫌丢人,他被敬霆云吓住了,本能地觉得,这个白夜应该更厉害。 就不谈白夜的穿着和站位比敬霆云高,还有刚刚拔出的天雷地火……,哦!拔出的“勾动”剑,气势无比强在。 但就说出手顺序吧,一般而言,后出手的也应该是比先出手的人地位更高、本事更大才对。 这是常识! 娜扎虽然暗暗吐槽着,但是苏苏都发话了,当然要帮忙。 火尖枪应声而动,乾坤圈甩到了空中,浑天绫缠向白夜的双腿,一时间也是法宝尽出。 白夜大惊失色,这人还要不要脸? 四下众人也是大惊,但要冲上前来救人,却已来不及了。 白夜急忙驭剑,剑锋上烈火熊熊,雷电隐隐,雷交火加,猛然轰向陈玄丘。 雷火球正碰上陈玄丘的紫金葫芦,两下里一撞,“轰”地一声巨响。 紫金葫芦弹回陈玄天腰间,那团雷火也在空中炸散,仿佛烟花,甚是瑰丽。 七音染正抢身上前,手中哭丧棒敲向白夜的面门。 白夜一摇头,一支羊角陡然从额头冒出,“咩~”地一声嘶吼,那棒准准地敲在羊角上。 羊角上闪起一团白光,竟然抵住了哭丧棒传来的勾魂冥界之力,七音染的棒子扬起,身上跟敦煌神女似的薄衫受不住力,“啪”地一声炸的粉碎。 那羊角发出的神力,她禁受得住,可她身上这件薄衫,是她用葫中世界的丝麻制成的,丝麻如何抗不住七音染本能地泄去白夜劲道时,这等神力的逸散。 七音染尖叫一声,哭丧棒也扔了,返身就冲向陈玄丘。 众人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就瞧见“啪”地一声脆响,漫天的布片纷飞,仿佛那烟火中纷飞的蝴蝶。 再看七音染,已经在电光石火之间,扯下陈玄丘的腰带,拉开他的袍襟,把自己整个儿缩在其中。 七音染一手环着陈玄丘的脖子,一手背到身后,拉住了陈玄丘的两扇衣襟,只在袍外露出一条白生生的膀子。 地上居然看不见七音染的双腿,敢情这位姑娘把一双大长腿盘在了陈玄丘的腰间。 陈玄丘左手举着石碑,右手握着定神鞭,面前只看到七音染已经红到了耳根子的俏靥,其他的啥也看不见。 陈玄丘还感到胸口顶着软绵绵的两大团,差点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一股香馥馥的甜美气息从二人身体间隙飘上来,沁入鼻端,煞是好闻。 可现在陈玄丘哪有功夫体味香艳,他正交手呢,可别给白夜得了机会,趁机一剑刺来,把他俩给串成糖葫芦儿啊。 所以,陈玄丘反应极快,立即丢出石碑,镇压在前方,自己则飞身后退,连怀中七音染羞不可抑的大叫“送我回去呀”都没听见。 娜扎一枪刺向白夜咽喉,白夜狼狈后退,举剑一挡,枪尖的紫焰与剑上的红火一碰,如油烹火,“轰”地一声,炸开一团烈焰。 娜扎和白夜被火焰气浪一撞,各自踉跄了一步。 那浑天绫儿因为二人这一退,堪堪从白夜腿前扫过,让他逃过了一动。 但那抛到空中的乾坤圈儿却是明晃晃地砸了下来。 白夜一声尖叫,身体疾退,剑尖在乾坤圈上准确地一点。 “当”地一声响,一股大力传来,白夜虎口震裂,手中的“勾动”剑“叮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乾坤圈儿被反震之力激上半空,滴溜溜地凌空乱转,一道道银色光华,就似水银泻地一般流淌出来。 白夜本就在疾退,剑尖在乾坤圈上这一点,竟把他的虎口震裂,宝剑落地,那是多大的力道? 受这一震,白夜倒退的身形变成弹飞出去,速度更快了。 白夜弹飞于空,犹自愤怒地尖叫:“给我杀了他们,夺回我的勾动剑!” “噗!” 白夜的尖叫嘎然而止,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慢慢低下头,看了看胸口透出的一截剑尖。 不对,这不是剑,剑尖不会这么钝! 这是……一口铁鞭? 黑黝黝的,卖相一点也不好。 仿佛是感应到了白夜的心中想法,那黑黝黝的鞭梢儿突然不服气地闪过一道道小蛇似的电弧。 垂死的白夜立即像搭错了线的木偶似的,不受控制地胡乱抽搐舞动起来。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用诡异的动作抽搐舞动的白夜,随着他的舞动,内脏创口不可避免地撕裂的更大,一股股鲜血汨汨而出,仿佛喷泉似的。 然后,电光消失了,白夜向前一截,缓慢地、卟嗵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时候,人们才看到,白夜身后有一个人。 因为他太矮小,所以白夜站着时,把他完完全全地挡住了。 那是一个半大孩子,生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 他双手握着一口黑黝黝的偶尔会闪烁出电弧的铁鞭,看他的双腿步姿,他应该是双手握鞭,正要冲上前战斗的姿势。 所以……这是白夜疾退时,自己撞上了他的铁鞭?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 列家的人在急急思考,白夜死了,东夷王绝不会善罢甘休。原本还有转寰余地,这回只怕不死不休了,接下来列家该如何是好? 跟东夷王决裂是一定的了,可……列家的基业就在这儿,列家的人能逃到哪儿去? 白夜的部下则在想,我们本是小王子的随从,现在我们安然无恙,小王子却死了,我们该怎么办?东夷王会不会迁怒于我们?要不,我们去投奔白天王子或者白雪公主以求庇护?” 无名感到有点难为情,你看大家拼的那么辛苦,却让我轻轻松松捡了个漏儿,这多不好意思? 可是,他发现明明他就站在那里,但所有的人都在望着躺在他脚下的白夜,呆呆地发愣,根本没人理他。 无名挠了挠头,便拖着滴血的铁鞭,讪讪地走向陈玄丘。 无名看到地上有一口火焰翻滚的剑,还有一根银光闪闪的棒,晓得不是凡物,便顺手都捡起了,走到陈玄丘身边。 无名很不好意思,忸怩地道:“小师兄,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退的太快了,我没来得及躲开。” 陈玄丘叹气道:“无常啊,你做的很好,师兄不怪你。” 无名松了口气,这才好奇地看了眼偎在陈玄丘怀里的白七爷。 白七爷露着一条白生生的臂膀,和一侧圆润粉嫩的肩头,脸蛋儿像煮熟了的虾子似的七音染。 七音染被无名那澄澈无邪的目光一看,登时羞不可抑。 她忍不住一歪脑袋,张开一口小白牙,就在陈玄丘的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大发娇嗔道:“还不送我回去!你想死吗!” PS:爽不?求点赞、月票! 第278章 天地牢笼 陈玄丘被七音染一咬,肩头一痛,马上反应过来。 别说七音染羞窘不堪,陈玄丘也马上察觉不妙,他本能地不想七音染春光外泄,叫别人瞧见。 就像……那是他家的。 大抵这是一种丑陋的不够大公无私的没有共享精神的男性思维吧。 陈玄丘收了定神鞭和吉祥碑,顺手托了七音染一下,生怕她掉下去,可这一托……他能托哪儿? 伸手触及一团绵软,隔着他的衣服,七音染身子登时一僵。 陈玄丘马上反应过来,意念一动,不等七音染大发娇嗔,便嗖地一下让她从怀里消失了。 列家众元老和白夜小王子麾下众高手看得啧啧称奇,以他们所处的层次,都是拥有或见过纳戒的,所以物事东西变出变无的,他们不稀罕,可这大变活人…… 这是随身小姐姐? 众人对陈玄丘,顿时莫测高深起来。 白夜的部下高手秦佟咬牙切齿地拱手道:“我家少主既然死在你的手上,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还请足下报上名来,我等也好回禀主人,来日向你讨还公道。” 这句话听着挺硬气,可细细一品,这是已经先挂起免战牌了? 你接话,那就是你认可了对方离开,然后找主人去禀报。 你不接话……那岂不是你先示弱了,不敢说出身份? 这秦佟是个人才! 列家众元老暗暗翘了翘大拇指。 陈玄丘一仰下巴,鼻孔朝天,傲然说道:“中州徐家,徐震,便是本公子!” 东夷众人顿时一阵骚动,原来是赫赫有名的中州修真世家徐家的人。 娜扎乜视着陈玄丘,说好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丈夫呢? 娜扎现在就是看着陈玄丘不爽,自从看到一个骚浪贱的臭女人盘在他怀里,娜扎就开始不爽了。 陈玄丘似有所感,乜了娜扎一眼,腰杆儿挺直了些。 原本七音染解开有衣衫还没系上,身形一挺,外袍飘荡,倒是更有高人风范了。 两人相处久了,彼此心有灵犀。 陈玄丘只看她一眼,就知道娜扎那微微揶揄的眼神儿因何而来。 而陈玄丘只是一挺腰杆儿,娜扎也明白了。 哦!他是说,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他现在既不是行,也不是坐,他在站着。 这个臭不要脸的! …… 这个臭不要脸的! 七音染咒骂了一句,“嗵”地一声落回泉水中。 “哎呀!” 吉祥刚刚走到池畔,被浅起的水花扬了一脸,忙举袖拭面,娇嗔地道:“你干嘛呀,洗个澡儿也不老实。” 吉祥穿着一身窄袖小襦,这服装款式都是七音染教给她做的。 七音染在冥府做了几百年的阴神,处理过各个年代的阴魂,对各个年代的衣着都很熟悉。 以前她要么穿冥神的制服,要么穿男装,为了逃避阎君的纠缠,她连性取向都伪装了,怎么可能穿女装? 如今不用怕了,七音染也是狠狠过了一把服装瘾,她和吉祥现在各种各样的衣服款式,在她宅子里单独开辟了一个房间挂着。 七音染哪敢说自己刚才的糗事,白无常白七爷可是很傲娇的。 七音染便哈了一声,道:“泡得很舒服的,飘飘欲仙,你快来。” 吉祥撇撇嘴道:“你说云雨之事,也是飘飘欲仙。现在泡个温泉,还是飘飘欲仙。” 七音染道:“彼飘飘欲仙,可不是此飘飘欲仙,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吉祥咕哝道:“像你很懂的样子。” 一边说着,她已动手解去窄袖小襦,只剩了一件月白小衣,裹着一对玲珑可爱的小玉兔,肌肤极是腴润,有种不胖但是却给人一种肉呼呼感觉的可爱婴儿肥。 虽然仍是稚龄少女身形,却已有种妩媚滋味了。 吉祥天生地长,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和男女大防,原本白纸一张,可不是你想怎么涂抹,她就是什么模样么。 所以,眼见七音染泡在水中如此的豪放,吉祥也不以为奇,有样学样,宽了衣裳,快乐地一跳,也入了水中。 两个人天天相伴,有什么话儿也说的差不多了,因此只是闭目养神,感受那温泉水滋养身体的感觉,并不言语。 七音染双目一闭,却是不由自主想起了方才在外界那令她眼饬耳热的一幕,俏脸儿不由慢慢地红了。 好在这是在温泉里,水汽氤氤,脸色渐转潮红,却也不会引人奇怪。 七音染本是古槐修练成形,于男女之情其实原也是一窍不通,许多年来,虽然口花花的习惯了,其实还真不曾有过心动。 可此刻,她的心,忽然有点乱…… …… “原来是中州徐家的徐震公子。” 秦佟点了点头,慨然说道:“久仰足下大名。中州徐震,威名赫赫,我等身在东夷,也是久闻的。我家小王爷,死在你徐公子手下,却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英名。” 无名默然,微微挺了挺胸,可是一想人家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又泄气地塌下了肩膀。 秦佟道:“可是这个仇,我们白家终究还是要报的。眼下,秦某却要先带了小王爷的尸身回去,好生安葬!” 啧!这人是个人才啊! 列鹰看着秦佟,感觉有点眼熟,忽而一想,猛然记了起来。 好像三年前,此人来投效过列家? 对!没错,他是来过。 当时自己嫌弃他本领一般,不配成为列家的客卿,所以没有接受。 列鹰现在突然有些后悔了,当初应该留下此人的。 你看人家,先竭力吹捧对方一番,将住了这徐震,使他在盛名之下,不好再对人家的手下赶尽杀绝。 接着郑重声明,我们白家终究还是要报这个仇的,再一次提醒徐震,找你报仇的必是白家,你杀我们没啥用,冤有头债有主,别欺负我们这些苦哈哈。 最后又慷慨激昂地提出要带小王爷回去好生安葬,人死为大,人家的手下现在就是一个扶灵的,你好意思杀了? 这八面玲珑风雨不透偏不卑不亢不跌份儿的…… 我当初要是留下他,有这样的人帮我斡旋交际,想必也不会有今日东夷王苦苦相逼之事了吧? 列鹰开始检讨起来,放过了这样一个难得的人才,做为家主,他这是失职。他决定,以后要谦卑一些,再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专以神通功法的强弱来取人。 列鹰由本门元老扶着起来,正深刻反思着,摁着胸口一抬头,就看到了南山太虎荼思漫。 荼太虎正趴在一棵树上,一身土黄色的衣服跟那树干还挺匹配,往那一趴跟拟色动物似的,不经意还真看不出来。 这货听说东夷王派人对付列家了,曾经被列氏家人揍过的荼思漫便牛逼拉烘地带着四兄弟跑来捡漏了。 那可是东夷至尊的东夷王啊,东夷王出手,列家还不马上灰飞烟灭?这个漏儿一定捡得成! 结果刚进门,就被去茅房才回来的看门老苍头给一顿胖揍,打死两个,活捉两个。 荼太虎吓得魂飞魄散,侥幸逃过,窜到了树上,果然是由虎变成了猫。 接着他便看到陈玄丘呼啸一声,嘁里咔嚓,就很干脆地把东夷王府的小王子给灭了。 那可是在他眼中无往而不胜的东夷王的人呐。 这时列鹰一抬头,二人四目一对,荼思漫吓得手脚一麻,抱不住那树干,“卟嗵”一声就摔了下来。 马上就有一个列家人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列鹰沉声道:“莫要杀他,且先留下。” 列鹰正在检讨错失秦佟这个人才的过失,鸡鸣狗盗之辈,若用在合适的地方,看来也能大放光彩啊。 他决定,给这只上了树的猫一个机会,也许他真有点用呢。 秦佟如愿以偿,带着他们的人,抱起白夜的尸体,扬长而去。陈玄丘并未阻拦。 列鹰注意到,秦佟抱着白夜离开的时候,还刻意把白夜的血,涂了自己一身。 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自己的主子死了,杀人者就在眼前。 他们一行人一招没出,直接抱着主子的尸体走人了,还搞出一副特悲壮的样儿来,仿佛壮士一去不复还似的,不就是走人么。 他娘的真是人才! 列鹰由人扶着,缓缓走向陈玄丘,拱手道:“多谢徐公子慨然出手,若非足下,列某方才已经死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敢有瞒列兄,在下……不姓陈。” 娜扎淡淡地乜了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马上淡定地向前走了两步。 …… 月酌追着敬霆云,瞬息间已飞出千里之外。 高山、大河、田野…… 一片片地在他们身下掠过。 凤凰神族得天独厚,并不怕霸鹟,但未成年的幼年神鸟除外。 霸鹟既然能挣脱凤凰一族的血脉压制,面对尚未成年、血脉神通尚未苏醒的凤凰一族,只要见到,都会悍然下毒手。 凤凰一族诞生子嗣本极艰难,所以看护甚严,有机会被霸鹟一族杀害的例子其实并不多见。 但是不管如何,这种刻骨的仇恨,是从太古时代传下来,深深刻印在他们血脉之中的,如今既然见到了霸鹟一族的人,月酌岂会放过。 “不要逃了,敬霆云,你走不了的!” “哈哈哈,可惜你不是血统最纯正的朱雀,没有瞬息万里的‘凤凰游’神通,你能奈我何?” “呵呵,对付你一个霸鹟,还需要朱雀神通?我鸑鷟手中,你就插翅难飞。” “空说大话无益,有本事追上我再说。” 敬霆云说着,羽翼一敛,箭一般向前方直插云宵的一处山峦飞去。 此处已近东海,那山峦有三分之一斜探入海,这三分之一起伏的山峰在海则中成了海岛。 月酌心中一急,这山林木葱郁,敬霆云若冲进山中,化为人形大小,自己往哪里去寻他? 难不成一把火把这方圆百里的山林尽数焚没了? 是以,月酌也羽翼一敛,紧蹑而去。 “嗖~”敬霆云突然翻身,向下冲去的身形,突然变成了向上掠飞。 这一式,正是霸鹟一族对付许多比它庞大的禽族高手时的杀手锏,利用无比灵活的机动力,迅速反转至对方头顶,用它们可怖的利喙,啄开对方的脑壳。 可此时月酌还在身后百丈,更何况,月酌的紫焰天火是他的克星,他这一招对月酌没用的。 不妙! 月酌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可他的本体比敬霆云大了许多倍,两人都化作本体一逃一追,这时突然变化方位,月酌收不住势了。 月酌又足足向下冲出近百丈,堪堪掠及大木树冠,这才止住身形,欲振翅而起。 可是,晚了。 “嗡~”地一声响,从三面的山峦及探入海中的一面,升起一面金色的栅栏。 那是纯能量凝聚而成的栅栏。 与此同时,地面和天空,也出现了同样的一面栅栏。 敬霆云如燕子抄水,堪堪从那开始合拢的金色栅栏中逃了出去。 栅栏六面合拢,铿然一声,把飞在空中的月酌老人困在了当中。 金色栅栏迅速缩小,压迫到数丈大小,轰然一声砸进山去。 一时间,林中鸟兽,惊惶逃散。 敬霆云恢复了人形,双手负在身后,从空中冉冉落下。 敬霆云畅快地大笑道:“东夷王耗费数年时光,用尽无数灵宝,又请得东海龙王相助,方才布下这‘天地牢笼’。原是为了捕捉朱雀所用,不想却用在了你的身上。这待遇,你还满意么?哈哈哈哈……” 第279章 消失的月酌 “在下,不姓徐。” 陈玄丘实话实说了,现在列家显然跟东夷王不死不休了,这时不赶紧伸橄榄枝招揽,更待何时? 陈玄丘道:“实不相瞒,我乃大雍王朝上大夫陈玄丘,天子近臣,奉旨巡游东郡,因东夷作乱,来此察探情况。” 陈玄丘热情洋溢地道:“大雍天子礼贤下士,求才若渴。我观列家诸位豪杰,俱是善战果敢之辈,我王若见了,必予重用。 如今东夷王之子死在列家,恐怕不久东夷王就会来巡仇。诸位不妨考虑一下,迁入大雍,为我大雍天子效力,建不世之功,名垂千古,岂不妙哉?” 列鹰听了,面露难色,道:“我列家世居丹元山,若是去了大雍,千里迢迢……” 陈玄丘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何况我观你列家子弟,当有神鹰血脉,个个擅长飞翔,若是思乡心起,便回来看看,想来也不为难。” 列鹰苦笑一声道:“陈兄美意,列某感激不尽。只是我列家……居住于此,尚另有原因,不得远离。实不相瞒,我列氏族人,为了防范东夷王,已尽数迁走了。 你看这后边,山峦起伏,连绵何止千里。只要我们藏身其中,东夷王也未必就能找得到我们,倒不必担心他的报复。” 陈玄丘听了,心中失落,可惜了,大雍要是拥有一支空军部队,东挡西杀的,必然大占便宜。 可是在东夷王的威胁之下,列家还是不肯走,那就一定有他们的苦衷,再要强求,他们对自己的好感,怕是要渐渐消磨了。 所以,陈玄丘只是点点头,道:“既如此,陈某自然不会强求,来日你们若想往大雍去,只消叫人往我府上送个信儿,陈某必亲自相迎,为你等引见。” 列鹰长长一揖,正容道:“多谢陈兄了,足下的恩德,我列家上下,俱都记在心上。列家欠了足下天大的人情,以后但有需要,陈兄或派人持此物前来说上一声,凡我列家子弟,必竭尽以助!” 列鹰这一句承诺,可比多少金银珠宝、多少宝器灵药都要珍贵,这是向陈玄丘承诺,不管多大的凶险,只要他开口,列家就会倾其所能、不计牺牲,也要还报一次了。” 陈玄丘自然知道这个承诺有多宝贵,忙肃容谢过,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列鹰递过的信物。 啧! 仿佛乌铁铸就似的,一支令箭般长般的羽毛,看起来应该是鹰隼一类的翅羽。 “我纳戒里有一枚凤凰羽了,现在又有一支鹰羽,我这是要变成羽毛收藏家么?” 陈玄丘暗自嘀咕着,面上却是保持着恭敬,列鹰见他态度,心中也自满意。 陈玄丘接过鹰羽小心收好,又问道:“对了,陈某尚有一事请教。” 列鹰含笑道:“陈兄请讲。” 陈玄丘迟疑了一下,道:“列家在东夷,也是了不得的人家。却不知列兄你,可知道有凤凰神族,居于东夷何处。” 列鹰一愣:“凤凰一族有在东夷出没吗?我等也是仰慕凤凰之名,但是只听说凤凰源于南方离火深渊,却还不曾亲眼见过一只凤凰,更加不知凤凰驾临东夷了。” 陈玄丘可是听朱雀辞亲口说过,她住在东夷的,眼下听列鹰一讲,他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呢,不由大失所望。 陈玄丘叹气道:“我是听一位朋友,说起过这个消息,既然来了东夷,原想若有缘分,便拜望一下神凰。既然列兄不知,却也无妨。” 陈玄丘本为朱雀辞而来,现在丝毫不知朱雀消息,招揽列鹰又不成功,也不想再多留,便要告辞离去。 列鹰重伤,还是叫人扶着,亲自将陈玄丘一行人送出大门。 大门处,南山两只猫正在刨木板,刨了一地的刨花。 远远看见家主来了,那看门的老苍头心中一急,也顾不得拿扫把扫地了,抓起南山四虎杨基,贴着地面往左面一推,再抓着南山五虎涂书往右边一推,大门口顿时干干净净。 杨基和涂书各自靠在一堆刨花中,动也不敢动。 列鹰和众长老把陈玄丘送出大门,这才再度告辞。 目送陈玄丘一行人远去,列家长老列长空眉头一皱,道:“族长,这位陈玄丘,寻找的莫非是我家女王?” 列鹰沉下脸来,道:“想来就是了,否则,东夷哪有第二个凤凰。” 列长空犹豫了一下,道:“陈玄丘是我列家的恩人,对他隐瞒,合适么? 列鹰道:“我将鹰之羽送了他,将来不管他有何等艰险难事,只道传羽给我,我列家不管要牺牲多少人,都义无反顾,必定替他办到。这份承诺,难道还能报答他的恩情?” 列鹰由人扶着,颤巍巍地转身,对众长老道:“东夷王威逼我家,其实是在逼女王现身。这大雍派了位上大夫来东夷寻找女王,显然也是为了邀她出山,我等身为看门人,自然绝对不可以泄露女王的踪迹。” 列鹰抬起头来,冷冷看天,道:“天地四灵,四方神兽, 全都遭了他们的算计。从那以后,真龙绝迹,凤凰凋零,麒麟绝迹,天狐失踪。难道我们能让我王再度涉险?尤其她年纪幼小,神通尚未觉醒,一旦出山,该是何等凶险?” 众人纷纷称是,列长空道:“族长思虑周全,是我想差了。” 列鹰道:“如今,我王成婚在即,万万不可受到打扰。白夜一死,恐怕不日东夷王就会来寻仇。我等当迁入深山,还得做出远走他乡的样子,免得东夷王一旦搜山,惊扰到我王,你们有什么主意?” 列长空眼珠一转,道:“族长,那南山什么猫,似乎正好做个我们远迁他方的见证啊?” 列鹰恍然大悟,欢喜地道:“果然,鸡鸣狗盗,也有用处啊!” 陈玄丘一路下山,一边走一边把玩那口“勾动”剑,问道:“小娜,你看这剑,是叫天雷地火剑,还是仍然叫勾动剑好?” 娜扎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天雷地火听着神气。” 陈玄丘道:“可我还是觉得‘勾动’更有内涵。” 娜扎翻个白眼儿,气道:“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无名咳嗽一声,道:“小师兄,月酌前辈追赶敬霆云,这么久了都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陈玄丘心道,又把小师弟忘啦。淡定,从容一些,他就看不出来了。 陈玄丘道:“无相啊,月酌前辈那么强大的神通,就凭那敬霆云,也能算计得了他?月酌前辈伸出个小手指头,也能捏死他!” 陈玄丘说着,心中暗笑,我这马屁拍的,月酌前辈暗中听见,一定会很开心吧。 四下寂寂,没有人言。这是正常的,陈玄丘刚拍完马屁,月酌前辈只适合暗爽,要是出现,彼此反而尴尬了。 下了丹元,走出七八里,月酌还是声息全无。 陈玄丘忍不住扬声叫道:“前辈,月酌前辈?” 陈玄丘喊了七八遍,始终没人回答,陈玄丘的脸色终于难看起来:“无非这个乌鸦嘴,果然不幸而言中了!” PS:昨天突击调整步步生莲剧本大纲,忙到凌晨四点,今天回家路上本想码字,结果倒下就睡着了。我休息一下,一会还有一章。 第280章 神探陈玄丘 陈玄丘僵立半晌,道:“月酌前辈的本事,你们是见过的。当日姬人反叛,中京大乱,月酌前辈现出原形,镇摄整个中京城。在他被诱回王宫之前,奉常寺主手握‘天罗’,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玄丘转向娜扎:“敬霆云的本领绝对不及当日集结了奉常寺一千零八十名神官意念所结天罗的王青阳,自然绝非月酌前辈对手,你们说,月酌前辈迟迟不归,会出什么事?” 无名道:“本领虽有高下,但若受人埋伏,也能以弱制强。以弱胜强者,最好的手段就是立即制其于……” 陈玄丘一把捂住了无名的嘴:“你不要再说了,你的嘴巴太灵严。” 娜扎道:“敬霆云本领不及月酌,不过若是有埋伏,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宝,或者用了什么奸计,也难说不会打败月酌。毕竟那个老月酌一向目高于顶,狂妄的很,他对敬霆云不知谨慎,就难免为人所称。” 陈玄丘赞赏道:“小娜有理有据,说的好。你继续。” 娜扎听了开心,便道:“如果想困住月酌,很难,毕竟他神通广大,敬霆云的实力跟他比,相差太多。” 陈玄丘道:“不错 。” 娜扎道:“如果月酌中了埋伏受了伤呢,以他的本事,想要逃,可没几个人困得住他。但是以月酌高傲的性子,未必会逃,一定会怒不可遏,带伤出手,一定要杀了敬霆云才甘心。” 陈玄丘欣然道:“有理。” 娜扎愈加自信,侃侃而谈道:“所以,他死了。” 陈玄丘赶紧道:“呸呸呸,大风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为什么不能是月酌前辈受了伤以后实力大减,和敬霆云棋逢对手,苦战不休呢?我给月酌前辈看过相,他不是个短命相……” 无名弱弱地道:“小师兄,月酌前辈已经很老了。” 陈玄丘强调道:“总之,他不会死的。我们先假设他还活着,那么他没有回来,能是遇到什么情况了?” 娜扎噙着小指想了想,两眼一亮:“迷路?” 无名道:“也许找了家客栈打个尖?” “遇到老朋友了,在人家盘桓几日?” “说不定杀敬霆云时问清了东夷王的住处,月酌前辈奋起余勇,直接去灭东夷王了。” 陈玄丘脸都黑了:“别扯淡了,我在想,我们都认为以月酌前辈的本事不可能被困,而以他的性格,则是要么战,要么死,不会有第三种选择。但是,会不会我们所有人都认为最不可能的,偏偏就是最可能的答案?” 娜扎想了想道:“被困?” 陈玄丘道:“不错!” 无名道:“那个敬霆云,不可能事先想到会遇到月酌这样的高手,所以不可能预设埋伏,如果是临时起意,看他的模样,可不像身杯上乘宝物的样子,他困得住月酌?” 陈玄丘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缓缓道:“预布了埋伏,未必不可能。你们别忘了,他们今日是去向列家兴师问罪的,如果是问了对付列家,有没有可能预设一个埋伏?” 娜扎道:“列家那些高手,和白夜带去的人,也就是半斤八两么,还用设埋伏?” 陈玄丘道:“我们看到的是半斤八两。白夜带人去的时候,却不可能知道列家有多少人在等着他们。你们注意到没有,列家那些人,都很年轻。” 无名怵然一惊,道:“小师兄是说,列家还有前辈高手?” 陈玄丘道:“一定有,我们看到的,一个年过四旬的都没有,列家说他们世代居住于此,已形成一个庞大的家族,他们的叔伯甚至爷爷辈的高手呢?” 娜扎道:“如果他们确实安排了一个陷阱,本来是用来对付列家前辈高手的,那么……这陷阱能在哪里?” 陈玄丘知道小师弟心细如发,便道:“无误啊,当时敬霆云往哪里逃的?” 无名果然记得,抬手一指,道:“那个方向。” 陈玄丘抛出宝葫芦,化作船儿大小,纵身往上一跃,道:“上来!” 娜扎和无名双双跃上,陈玄丘意念一动,葫芦便向东面去。 陈玄丘坐在最前面,迎着风,闭着双目,口中念念有词:“如果敬霆云想用陷阱对付月酌前辈而非逃走,那么,他就不必东飞西飞,因为闪躲的多了,难免会出现意外。” 陈玄丘闭着眼,抬手向前一指:“所以,方向应该基本没变过,就是东方。” 无名坐在后边,不服气地小声对娜扎说:“我还是觉得,月酌死了。” 娜扎道:“嘘,我也这么想。” 陈玄丘道:“他要把月酌前辈引入圈套,就要适当作戏,竭力挣扎,以消除月酌前辈的戒心,所以,飞行过程不会太近。” 无名崇拜地道:“虽然我认为小师兄这一次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但是小师兄真是很聪明。” 娜扎撇了撇嘴。 陈玄丘道:“这陷阱如果本来是用以对付列家的,那么设伏地点就要更远一些,远离列家的地盘。这样设陷阱时,才不会引起列家注意。困住列家高手时,也能防止列家其他人及时援救。” 娜扎捏了捏下巴,道:“嗯……好像是比我们陈唐关专门负责办案拿贼的士官聪明一些。” 陈玄丘继续道:“列家有神鹰血统,目力极好,所以,平原设伏,容易被发现。如果在江河中设伏,以鹰族的特点,恐怕是不愿入水的。所以……只能是山。” 无名激动的浑身发抖,一把拉住娜扎:“看看,看看,我小师兄厉不厉害?” 娜扎不服气地道:“等真按他说的,找得到月酌再说吧。” 陈玄丘霍然张开双眼,在葫芦前头站了起来,凌风而立,衣袂飘飘。 “由此向东,至少千里之外,若有大山,下去一探。走!” 紫金葫芦陡然加快了一些,凌空御风,向东而去。 这葫芦飞行的速度比起振翅而飞的鸑鷟慢了许多,但千里距离,对这紫金葫芦的飞行速度来说,也不算太远。 所以他们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就已飞出千里之外,前方,果然出现了连绵的山脉,云雾中有一座座矗立的险峰,如插云宵。 娜扎惊讶地合不拢嘴来,还真让他蒙对了呀。这儿果然有连绵起伏的巨大山脉。 无名此时满眼都是得意,但他反而不激动了。因为,月酌真的被困山中,才证明小师兄了不起。现在真的看到山了,无名反而紧张起来。 陈玄丘目光灼灼,抬眼远望,天尽头水天一色,原来再往前去,已是东海区域。 陈玄丘心中明白,月酌如果真的被困,那么在东线,只有前方这一片山脉最有可能了。 陈玄丘道:“娜扎,我们下去。你小心些。” 陈玄丘说完,紫金葫芦便迅速缩小,就只在他脚下如蒲团大小,陈玄丘左手定神鞭,右手勾动剑,做好戒备,疾射而下。 娜扎听他警示,也不怠慢,立即脚下风火轮,手中火尖枪,在那葫芦缩小的同时,便已腾空而起,伴在陈玄丘身侧,向前疾射而去。 可怜的无名毫无防备,屁股底下的葫芦忽然消失,无名就像一块石头似的,沉甸甸地向着地面砸去。 无名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用仙纸符箓剪出的一只吊晴白额猛虎,往空中一祭,登时化为一头真正凶猛的大老虎。 但是,他的身子继续飞快地坠落着。 吊晴白额猛虎在空中弓背撅臀伸了个懒腰,一甩尾巴,“嗷呜”地发出一声咆哮,然后把后背一塌,等着主人坐上来。 它的主人像一块石头似的砸下了一片山林之中,地面上轰地一声,皑皑白雪被陨石撞击般造成的冲击波,迅速向四方荡起一片白雪的气浪。 林间鸟雀,望空惊飞! PS:求点赞、月票! 第281章 阵眼在东海 陈玄丘的葫芦悬在地面三尺多高的时候,“陨石”无名已经落地,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方圆百米之内的皑皑白雪尽数吹尽。 但是他落地处,与缩小了葫芦以临战之姿向前俯冲的陈玄丘差了一座山头,而且他落地时,陈玄丘还在空中,所以丝毫没有感应到地面的震动。 陈玄丘只察觉山阴处鸟雀惊飞,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却也没有在意。 陈玄丘一手定神鞭,一手勾动剑,小心翼翼四下探索。 他放出了神念,可这山中起伏,林木葱郁,神念的搜索范围大受影响。 最麻烦的是,神念是有消耗的,哪里能够持久。 娜扎脚踏风火轮,跟在他身侧不远,端着火尖枪,暗暗拱卫。 搜索了一阵,全无发现,娜扎不耐烦起来,伸手从颈间摘下乾坤圈,道:“苏苏,这么找下去,要搜完整条山脉不得半年光景么,不如用我这宝贝试试,但凡有形之物,触之必有反应。” 娜扎说着,扬手抛出乾坤圈,乾坤圈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着自行飞去,树木丛林、沟壑峡谷,上下翻飞,碰触到硬物,就会自行转向。 陈玄丘看着,忽然想到了“扫地机器人”。 这“扫地机器人”要扫遍整座山脉虽然也极耗时间,却比他们俩搜起来却要快上数倍。 陈玄丘见状,便在原地站住,期盼那乾坤圈能够发挥作用。 等了半晌,二人也跟着那渐渐移动扩大搜索范围的乾坤圈转移了位置,却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陈玄丘忽然心中一动,这乾坤圈只能感应有形之物,如果是无形之阵呢? 陈玄丘的混元两仪唢呐,随着他的使用、摸索,渐渐也了解多了,知道它对神念无形之物最起作用。 于是,陈玄丘纵身跳上一块大石,在石上坐下,伸手取出唢呐,凑到唇边就吹起了“百鸟朝凤”。 陈玄丘的目的只是想找出这里是否有无形之阵,用什么乐曲并不重用。 不过此来东夷,他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寻找朱雀辞,所以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首“百鸟朝凤”。 唢呐一起,娜扎的目光就乜向了陈玄丘。 这曲子听起来……也太欢快些了吧?难道苏苏很高兴月酌失踪么? 嗯……月酌要是失踪了,能影响大雍天子的人就少了一个,苏苏在小受受面前就会更得宠了。 娜扎腹黑地想,苏苏要真是这么打算的,那我要是发现了月酌,要不要给他一枪? 唢呐吹出的有声之音只在这林间左右飘荡,但无声之音却是飘飘荡荡蔓延开去。 四下里听到唢呐曲的飞鸟,尤其是之前被摔落地面的无名给惊飞的鸟儿,纷纷向陈玄丘四周飞来。 很快,娜扎就惊愕地发现,那些鸟雀竟不怕人,树上,地面、陈玄丘的膝上、肩头,竟然落满了鸟儿,还有一些鸟儿成群结队,绕空低飞,就盘旋在陈玄丘的头顶。 鸟雀叽喳,蔚为奇观。 一首“百鸟朝凤”吹罢,倾注了心神用心吹奏的陈玄丘睁开眼睛,才发现四周鸟雀欢舞。 乐曲一停,这些鸟雀似乎才发现自己如受盅惑,纷纷惊飞起来。 娜扎咳嗽一声,道:“苏苏,你倒是好雅兴。” 陈玄丘道:“雅兴个屁,我是想用声波找找,这四下里可有异样。” 声波也能用来找人? 娜扎不懂,便问道:“可有发现?” 陈玄丘道:“方才我以混元两仪唢呐,与此间鸟雀神念沟通。虽然我不识鸟语,却能大概感应出它们的情绪。它们似乎把我当成了它们可亲近的人,围在四周时,多有抱怨控诉之意。” 娜扎愕然道:“我怎么没听出来,就觉得它们叫得很欢快。” 陈玄丘没有解释,向前方一指道:“它们大概是说,这山那边出了讨厌之物,将它们的鸟巢都给毁了。” 娜扎想了一想,道:“方才鸟雀之多,不知几百几千只,它们住的范围一定不小,这么大范围的鸟巢都被毁掉了的话……” 二人对视了一眼,陈玄丘振然而起,沉声道:“走,咱们去看看。” 二人便向山的那边走去。 …… 山的那边,地面上一个深深的人形大坑。 无名四仰八叉地躺在里边,许久许久,天旋地转的感觉才消失。 无名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连骨头都没摔断一根。 啧啧,我真是天赋异禀啊! 无名欢喜了一番,才发现那只吊晴白额猛虎,正猫儿似的趴在陷坑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无名恨恨地道:“真是个蠢物,来,拉我起来。” 那大虎一听,便开心地摇摇尾巴,扑进坑来,张开血盆大口,想叨着无名的衣服把他揪出去。 “去去去,衣服都要被你扯烂了。” 无名一看不妙,赶紧把老虎赶出去,自己爬出深坑,看看衣衫,已经被扯开一道口子,好不心疼。 从小就老是被人忽略的无名,凡事只能靠自己,所以,一向自立的很。 他在坑边盘膝坐下,取出针线包,脱掉被撕开的外衣,熟练地穿针引线,一个十二三岁的半大男孩,针脚极其细密平整地把自己的衣服缝补了起来。 无名收好针线包,把外裳穿好,检视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但这目光一闪处,忽然惊咦了一声。 无名这才注意到自己摔在地上砸出的那个人形大坑。 大坑本该是一个完整的大字形,但是现在看,“大”字的下半截,少了一截,看起来就像“大”字的下半部分被人撕去了一截似的。 这不正常。 无名思索了一下,摔下来的时候,手忙脚乱的没想那么多,此刻回想,才记起身子似乎确实碰触到了什么,双脚膝盖以下的位置,似乎因为受阻,上扬了一下。 可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无名走到缺失了陷痕的位置,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探,似乎……有一股轻微的阻力,极其轻微,就像他的手正探进温度与体温完全一致的一汪水里。 无名皱了皱眉,慢慢收回手,突然加快速度向前一探。 这回他的手承受的阻力明显加大了很多,前边一定有东西,是肉眼看不见的东西,而且你想侵入的速度越快,它的阻力就越强。 无名若有所悟,再度收回手,突然奋力一拳打去。 “砰~” 眼前一片金光荡漾,将他的拳头震了回来。 无名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脱口叫道:“不会错了,这是……” 无名刚说到这里,就发现不远处有两个人从密林中钻了出来。 头前一人,正是小师兄陈玄丘,后边端着枪的则是娜扎。 陈玄丘小心翼翼,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没有发现什么,却直觉地感觉有危险。 这是《造化不死经》中神识训练的一种直觉,陈玄丘一直还是很相信这种直觉的。 所以,他放慢了脚步,示意娜扎止步,小心翼翼向前探去。 “小师兄,千万不要啊。” 无名拼命地挥了两下手,之所以没有即时出声,是因为这里既然有大阵,就该有布阵人,他下意识地选择了谨慎。 他虽然不是站在正前方,但一般情况下,一个大活人杵在那里,还挥着手,也不该看不见。 可是,他是无名! 当无名想到这一点,赶紧出声示警的时候,陈玄丘已经感觉自己仿佛浸入了水中,整个人都浸了进去。 然后,当他身体全部浸入其中时,他……消失了。 此时,无名警示的呼喊声才刚刚传来。 娜扎一见陈玄丘凭空消失,不由大吃一惊,立即将火尖枪向那空中猛地一刺。 “铿”地一声响,娜扎感觉自己的枪仿佛刺在了一座铁铸的山上,面前一片金光灿烂,娜扎被震得倒摔回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苏苏去哪了?” 隔着七八丈远,娜扎骇然叫道。 无名道:“这是天地牢笼,一种极厉害的阵法。一旦布阵成功,只能进,不能出。 可进,也要徐徐而入,那便不受阻挡。如果力道或速度太大,它便立起反应,你攻击的力量越大,它反击的力量也便越大。” 娜扎惊讶道:“原来这就是天地牢笼!” 她前身是灵珠子,尚在天界的时候,也是见识过天地牢笼的。 嗯……因为顽劣,喜欢惹事,她被关过禁闭,当时就是关在天地牢笼之中。 娜扎顿时变色道:“天地牢笼,自成天地。人在其中,任你神通无量,也休想打开,除非你有开天辟地之能。要开启它,只能在外边打开阵眼。” 无名松了口气,道:“原来你也知道,那倒省了我解释。小师兄已误入其中,你我可千万不要再进入里面了,要想办法找到阵眼才成。” 无名被师父带回天界,住在白玉京时,也曾了解过“天地牢笼”。 他是乖孩子,没关过禁闭,不像娜扎,娜扎对“天地牢笼”的了解主要在里边。因为她每次见识天地牢笼都是被关在里边,所以不知外部破解之法。 她只知道她在里边时,使尽浑身解数也冲不出来。 娜扎焦躁地道:“我们眼前一片空空,什么都看不见,连这阵法都看不清楚,如何找它的阵眼?” 无名眉头一皱,忽然一转眼,看到一脸呆萌地蹲在旁边的大猫,顿时计上心来。 无名道:“你我仔细观察着,我有办法叫这‘天地牢笼’现出阵形来。” 无名退后几步,向前一指,喝道:“小白,用尽全力,撞过去。” 吊晴白额猛虎一听主人吩咐,虽然前边一片空气,不明白主人叫自己撞什么,还是毫不迟疑,猛地一声虎吼,奋力向前跃去。 “砰!” 金光乍现,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的金光法阵现出了模样,吊晴白额虎倒飞出来,撞得头晕眼花。 但那法阵只是瞬间一现,又马上消失了,来不及看清什么。 无名道:“继续撞,不停地撞。” 白额猛虎也被撞得发怒了,它咆哮一声,张牙舞爪,獠牙撅张,撞撞撞,遭受的反击越强,白额猛虎的怒气就越大。 随着它的不断撞击,那金光法阵闪现的频率越来越看,在无名和娜扎眼中,已经可以持续观察它的状态。 终于,吊晴白额虎喝醉了一般,在地上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一跤摔进无名先前撞出的大坑里。 娜扎看着面前复又恢复成空气状态的空间,提声向这边问道:“你看出什么没有啊?” 无名道:“走,升到高处再说。” 无名跳进陷坑,骑到白额虎背上,一拍它额头的“王”字:“小白乖,飞起来。” 吊晴白额虎正晕头转向地原地转圈圈,一听主人吩咐,立即腾空而起,一边升空,一边在空中转圈圈。 娜扎踏着风火轮升到空中,四下看看,道:“你看出什么了?” 无名待转向东海方向时,向前一指,道:“那里。” 娜扎道:“南面?我们走。” “不不不……” 此时随着白虎转圈,手已指向西面的无名道:“东面,海里!” 第282章 夙命 娜扎一听,杀气腾腾地道:“走,咱们下海。” 无名迟疑了一下,道:“我本领有限,在水中更连一半也发挥不出来。” 娜扎一听,得意起来:“是么?哈哈哈哈,这你就不如我了,我若下了水,比在地上还强三分。” 她是天菁水莲体,本就喜水,一入水中,十成功夫能发挥出十二三成的功力,倒是根本不畏水。 西游中,悟空初遇沙悟净时,沙悟净不是他对手,逃入流沙河中,悟空也是让天蓬元帅出身的八戒入水挑战,自己不愿下去。原因大抵如此。 你会辟水法儿,只是能入水不溺,但你不是水族,一身本领,在水中必然大打折扣。 无名道:“他们既然把阵眼设在海中,恐怕东海与此事也逃不了干系。那里必有水族高手看管,我虽有匿藏气息的本领,但要突入秘境怕也不易。” 娜扎拍胸脯儿道:“你不要怕,这不还有我呢么?” 无名道:“我的意思是,你正面出手,闹得越厉害越好,吸引东海水族的注意。我则发挥匿身的长处,悄悄潜去,寻找阵眼,把它毁去,如此把握最大。” 娜扎无所谓啊,有仗打最好,比偷偷摸摸更合她脾味。 娜扎立即道:“好,你去,你去,且待我去闹它个天翻地覆。” 娜扎运转风火轮,望东海而去。 就在万顷碧波之上,瞬息飞行百里,眼见已至深海之上,娜扎甩出浑天绫去,又怕它不够沉,搅得不够深,便把乾坤圈儿系在绫子头上,往海里一扔,兴高采烈地就搅动起来。 无名待她走后,就从海边直接下了水,使个辟水法儿,周围青蒙蒙一团气息将他身子裹着,不虞窒息而死。 当初在奉常寺中寻找鱼不惑时,他就曾想过用辟水法儿下去探那泉眼,可这气团圆圆的有一丈方圆,无法继续缩小,根本进不了那小小的水道。如今到了东海,才能尽情施展。 却不想他走出去不到十里地,还没把那探入海中的水下山脉探到尽头,娜扎那边已经搅起了浑天绫。 一时间,东海水浊,巨浪滔天,无名在水里面跌跌撞撞,昏头转向,若非他警醒,牢牢记着方向,只怕他在往什么方向走都辨不明白了。 无名一看不好,幸亏这时鱼虾鳌鳖各色水族俱都乱窜乱跑,也没人顾及他,无名便加速向深海沉去。 越往下沉,无名越有一种难言的感觉。 好像极熟悉,又好像极恐惧,还有一种想要逃离般的冲动。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无名不明白,随着身形沉向深海沉下,一些残破零碎的记忆,忽然如风中乱絮一般,充斥了他的识海。 那破碎的记忆中,他似乎出身极高贵的一方诸侯人家,他有一个高贵的姓氏,如轩辕一样,是个复姓。 他有幸拜了一个了不得的大神通者为师,他天资聪颖,练功刻苦,可他的师尊却总是无视他的努力与存在,偏爱其他的同门。甚至是一个与仙无缘,只能求人间功果的同门,都比他更受师尊宠爱。 他不甘心,他要证明师父错了,他要证明,至少至少至少,他比那个废物同门要强。 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恰恰证明了他就是废物。 为了惩罚他,他好像是被镇压在了深海之下。 那里有一处海眼,无尽的寒澈入骨的海水,从那海眼中源源涌出。 他被镇压在那里,受寒毒侵体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每过一百年,那海眼中又会喷涌十年的地火,岩浆滚滚,炙煮着他的肉身,只因他的魂魄系于海眼,所以循环往复,死而生,生复死,始终不灭,始终受苦。 那种极深海底,就连水族都难得看到,他在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中,还要承受无尽的寂寞。 好像,只有他不服气的那位同门,曾借助法宝之力潜入深海来看过他一次。那一次,那位同门假惺惺地宣布,念着同门之谊,要对他网开一面。 他本喜极而泣,宁愿尽释前嫌,可谁知,他那同门只是授了他一个闲职,这么做只是为了向外人证明自己的宽宏大量,其实根本不曾释放他出去。 他授封了一个什么将军来着? 他记不起来了,他只记得他当时被八条玄铁链子,牢牢地锁在海眼上。 他那个入门比他晚,却因擅于伪装,讨得师父欢心,定为他师兄的同门,带着一脸嘲讽,把那将军印挂在他的颈上,大笑而去。 那不是什么将军印,那是挂在他颈间的耻辱。 这就是我的前世么? 我师兄是谁,为什么记不清他的全貌? 我是谁?曾经的我是谁?我是怎么逃脱那地极海眼的? 无名下意识地往颈间摸了摸,那个人嘲弄地挂在他颈上的将军印并没有挂在那儿。 想起来了,无名的脑海中突然又跳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一个野人般的犯人,孤零零一个人被锁在深海海底,被无尽的寒流冲刷着肉身。 他像野狼一样,强忍着彻骨的痛苦,用他的牙齿咬住胸前的将军印,去磨锁在他琵琶骨上的铁链。 同样都是钝器,这与铁杵磨成针有何区别? 一百年的寒流过去了,十年的地火岩浆又来了。 他的身体在被烤成肉干,将要彻底损毁时,就会被巨大海洋的磅礴生命力瞬间把他修复如初,然后继续承受无尽之苦。 但他那时已全不理会,他已磨得满口是血,当牙齿磨光的时候,牙齿也会重生。 他就这样,把痛苦当成了希望,紧紧咬着那将军印,一刻不停地去磨那琵琶骨上的玄铁锁链。 将军印越磨越小,那铁链上的豁口越来越大…… 无名的双脚落了地,踏在海底一块岩石上。 身子的震动,将他脑海中浮现的杂乱的记忆一扫而空。 辟水领域内,无名满头冷汗,一颗心悸动的厉害。 我前世是谁? 那个师兄是谁? 无名抹了把脸,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泪水。 …… 东海之上,娜扎搅动浑天绫。 那浪一开始还小些,随着浑天绫的搅动,整个东海动荡不息。 巨浪翻滚,产生巨大的动能,这时娜扎不用怎么费力,只需四两拨千斤,那浪便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娜扎升高了数十丈,浪也跟着涌起了更高。 就在这时,巨浪中一片海水一翻,一群水族兵将翻上了浪来。 头前站定一人,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手持三叉托天叉,恶狠狠骂道:“何方狂妄,竟敢……咦?是你?” 娜扎一看,见过,可不正是曾经在陈唐关海湾中打过交道的巡海夜叉李艮么。 李艮一见娜扎,怒不可遏地道:“小……丫头?上一回你说是在洗澡,可这一次你怎么说?这里距岸边数百里,距你陈唐海岸有数千里,难道你也是在洗澡?” 娜扎笑嘻嘻地道:“当然不是,小爷我今天就是来捣乱的,你能怎地?” 第283章 苹果熟了 巡海夜叉一听娜扎如此说话,不禁仰天狂笑:“哈哈哈,好好好,上一次有人护着你,这一次我看还有谁来帮你。小丫头,纳命来!” 李艮挺起铁叉,分开海水便向娜扎刺来。 娜扎想着苏苏已经被困进“天地牢笼”,照理说那就是一个大监牢,只是关人,并不致死。 但是天知道这设阵的人,有没有在里边安排了其他杀招? 娜扎是被九龙神火罩活活炼死的,那种极致的痛苦至今记忆犹新。 当初若非陈玄丘以天菁水莲助她再塑肉身,哪里还能复生。 所以她此时嘴上不说,心里可是恐惧的很,唯恐陈玄丘在那“天地牢笼”中出了意外。 无名已经潜入深海寻找阵眼去了,他说过,自己这里闹得越凶,他那里把握便更大。 想到这里,娜扎也是杀心顿起,火尖枪一挑,荡开那铁叉,双方你来我往,战不数合,娜扎窥个空隙,将乾坤圈望空一祭,“噗”地一声正打在那巡海夜叉李艮的头上。 当即就把李艮打了个脑浆迸裂,卟嗵一声摔进水中,变成了一只近两米长的大龙虾。 那些随李艮而来的水族兵将一瞧这一幕,吓得发一声喊,便四下逃散了。 娜扎有意激怒龙宫,大笑一声道:“可惜可惜,好好的一锅海鲜,全都逃散了。” 说罢,娜扎不再等在水上,一纵身跃入水中,不紧不慢地蹑着那些魂飞魄散的水族,径往龙宫而去。 若无这些水族引路,这么大的一个东海,娜扎自去寻找,一时半晌的还真未必找到水晶宫。 …… 东海龙宫,龙王敖光端坐宝座之上,闭目等候着海面上的消息。 方才一股莫可抵御的庞大力量,搅得海洋不靖,龙宫波动,这种异象,实不多见。 龙族在四灵之中,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凤族是四灵之中最重视血统传承的一族,再加上天道限制,子嗣繁衍最为困难。 所以自从太古年间受了算计,从此族人凋零,但是只要还有传承于世,继承的就是上古凤族的本领,依旧高高在上。 而麒麟和九尾一族,基本也是如此,子嗣稀少,早就不为天道所忌惮。 只有龙族最为特别,龙性好淫,所以太古时那条祖龙,到处留情,风流成性,子嗣众多。 就以祖龙最有名的那九个儿子来说,没有一个是祖龙跟龙族生的。 所以,龙族早就打破了天道规则,虽然太古纯血龙族死的死,被镇压的被镇压,可龙族子嗣遍布四海,这些非纯血的龙族繁衍的倒是极为兴旺。 只不过这等龙族的力量,已经远非真龙可比,所以天道并不忌惮。 一条龙族将领有些心神不安道:“龙王,‘天地牢笼’刚刚启动,我东海之上便有异动,会不会……惊动了凤族中人?” 敖光一声冷笑,道:“我龙凤两族乃是世仇,正是因为东夷王这手段是用来对付那凤族小女娃儿的,我才答应帮他布阵。 如今那天地牢笼囚禁了凤族的鸑鷟,若是惊动那只小凤凰来,我也不怕。她才多大?血脉神通尚未觉醒,抵得过七千年道行的我再说。” 另一名龙族道:“龙王,凤凰神火,正是我龙族克星啊,我等毕竟没有真龙神威……” 敖光哂然道:“但,这是在海中!” 众龙族闻言,遂不复多言。 仔细想想,听说那只小凤凰才刚刚十八岁,其母倒是了不得的大高手,若她在,怕能把东海都给煮了。 但,二十多年前,这只神凰便已经失踪,据说她这女儿,还是事先藏在凤巢里,得天地造化孵化出来。 若只是一只小凤凰,她不来便罢,来了正好杀了,永绝后患。 这样一想,众人顿时斗志昂扬,巴不得那来战的就是那只小凤凰。 就在这时,一个虾兵连滚带爬地逃进水晶龙宫,大叫道:“龙王,大事不好了,海面上来了一个女娃娃,年岁不大,生得俏美,可煞是狠毒。” 敖光一听,霍然站起,道:“女娃娃?她可会使火?” 那虾兵道:“会会会,她那火焰,很是厉害。” 一员龙族大将喝道:“她可是一身红裳?” 那虾兵道:“红红红,她那一身红绫儿,如同烈焰焚身。” 敖光振奋地道:“哈哈哈,果然是那只小凤凰。我真龙一族,已绝迹世间。真凤一族,凭什么还能生存于世?上古龙凤大战,不曾灭绝了他们,老夫今日,便继承我真龙一族未竟之志,诛杀真凤!” 敖光一振双臂,一身龙鳞甲霍然跃现,将他全身披挂起来,一杆银枪握在手中。 敖光喝道:“来啊,将本王提炼了五千年的天菁真水取来,在这水晶宫中布下天菁真水阵,我要用天菁真水,灭她的凤凰真火,剖了她的肚腹,取她的凤胆下酒,哈哈哈哈……” …… “天地牢笼”内,此时还真没什么危险。 东夷王在数年前就布下这“天地牢笼”,为的是生擒朱雀辞。 朱雀一族,对东夷王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大雍以玄鸟为图腾,护国神兽也是两只神鸟,如果百鸟之王站在东夷王一边,这对大雍将是莫大的打击。 另外,四灵乃天地初生时的灵物,先天就拥有一丝大道气运,把她留在自己一边,对于东夷王争夺天下,亦有莫大的助益。 它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化为机缘、运气,实实在在地对东夷产生好的作用。 因此,东夷王的目的是活捉朱雀辞,而非杀了她,这天地牢笼自然只有囚禁的效果,而非杀了她。 敬霆云将月酌引入“天地牢笼”也是没办法,他实在逃不过月酌的追杀,况且月酌也算是凤凰一族,虽然不及朱雀地位尊崇。但若抓了他,或许就有可能引出朱雀。 因此,这边一得手,敬霆云就知会东海加强戒备,而他自己则飞去南方,寻找正领兵做战的东夷王,请他率众高手来活捉月酌。 反正这“天地牢笼”不破阵眼,便破不了阵。而阵眼在东海海底,不但有龙族高手把守,而且极难寻找,不用担心会被人破去。 被困阵中的人,不破阵眼又绝对逃不掉,敬霆云安心的很。 陈玄丘已经找到了月酌,两人对面而坐,大眼瞪小眼。 在他们二人中间,有一根一尺多高的石柱。 月酌告诉他,这就是维持这处天地牢笼存在的关键,以陈玄丘的理解,类似于能量柱。 不过,虽然它就在眼前,却无法毁损。 因为大阵一旦启动,整个大阵便浑然一体,只有破坏阵眼,才能破解这座大阵,可那阵眼,却不在这“天地牢笼”之内。 “不用试了,能试的手段,老夫都试过了。而且,老夫早就知道‘天地牢笼’,对它知之颇深。” 月酌摇头道:“所以,我连试都没试。在这阵中,便受这阵中的天道法则影响,我们破坏不了这根石柱的。” 陈玄丘没试过,所以他不信邪,但是月酌的神通,他是见过的,如果说以月酌的攻击力都不可能破坏这根石柱,陈玄丘当然相信他也破坏不了。 “真就没有办法了么?” 陈玄丘蹙眉思索一阵,突然心中一动:这“天地牢笼”,运用的是天道法则?我那紫金葫芦中,正有一位小世界意志之主啊。对于天道法则,再没人能经她了解更多了,我不如去向她请教一番?” 想到这里,陈玄丘道:“前辈,我想做一番尝试,一会如有什么异状,俱属正常,前辈莫要担心。” 陈玄丘说罢,整个身体便往紫金葫芦中一钻,月酌就见陈玄丘突然消失,原地只有一只突然变大到三尺左右的紫金葫芦,静静地搁置在草地之上。 葫中世界,那只被吉祥精心培育的苹果已经成熟了,红红的颜色,淡淡的香气,叫人馋涎欲滴。 吉祥好几次忍不住想摘下来尝尝,可是想起七音染说过,这只“合欢果“,她一定要跟陈玄丘一起吃,想到陈玄丘给她带来过很多次好吃的,她确实不好意思独吞,所以只得强自忍耐。 可现在合欢果都熟透了,他还不来,果子要是摔在地上摔烂了怎么办? 吉祥正在纠结,突然心生感应,吉祥立即欣喜地抬起头,他来了! 第284章 妙不可言 陈玄丘知道自己真身降临,对这个世界来说影响太大,就像他后世所听说的上帝,之所以要通过先知和天使向人类传达他的意志,就是因为他的真身甚至是真音,是凡人所无法承受的伟力。 所以甫一进入葫中世界,陈玄丘就收敛了气息,缓缓降落在世界树下。 现在他已经能控制自己,与特定人物如吉祥、七音染直接交流,但是这个世界若是诞生了普通生灵,还是无法与他接触交流的,只有成圣称祖的人,才能与之接触。 “吉祥。” “你终于来了,带好吃的了么?” 吉祥开心地迎上来。 陈玄丘一怔,内疚地道:“实在抱歉,我正忙于一些事情,下次一定给你带来。” 吉祥大失所望,嘟起嘴儿道:“人家有好东西就想着你,你好久都不给人带一次好吃的。” 吉祥说着,从树上摘下那枚果子来,道:“喏,你瞧,都熟透了,人家都不舍得吃。” 陈玄丘一看,失笑道:“苹果?这树上就只剩这一颗了,你还说不舍得吃。” 吉祥心道,这不是叫合欢果么?怎么又叫苹果了。 这种果实,在外边的世界里,七音染也没见过,在察觉它的作用后,七音染便想当然地给它取了个名字,这名字本是七音染所取,外界自然无人知道。 吉祥也不理会它究竟叫什么,认真辩解道:“这棵树上,就只结了这一颗。” “是吗?”这样一说,陈玄丘倒真是感动了:“你放心,我下次一定给你带好吃的来。” 陈玄丘张口就咬了一口苹果,见吉祥眼巴巴地看着他,忙又停下,把苹果用力一掰两半,递过去一半道:“喏,我们一起吃。” “好!” 吉祥欢喜不已,忙接过来,开心地咬了一口。 陈玄丘左右看看,问道:“七爷呢,去哪儿了。” 吉祥道:“七音姐姐说她要去探索这一方世界。她还说,等以后这世界充满生灵,她会很忙的。所以她要挑个好地方,将来建立属于她的冥府。都走了三个月了,还没回来。” 陈玄丘“喔”了一声,道:“吉祥啊,我在外边碰到了一件事情,想着以你的见识应该更了解些,所以特来向你请教。” 陈玄丘已经向月酌问明了这“天地牢笼阵”的布阵细节,向吉祥仔细说了一遍,并且在她面前画出了阵形。 吉祥已经吃完了苹果,把果核儿丢在了地上。她坐在秋千上,看着地面绘出的阵形,双手托着下巴,悠悠沉思着,臀下的秋千轻轻悠荡着。 那苹果确实甘甜爽脆,十分可口。陈玄丘三口两口也就吃完了,坐在一旁大石上静静地等着吉祥思索。 陈玄丘看着吉祥,这才注意,今天她穿着的是一身细薄的鹅黄衫子,十分的合体,随着秋千轻轻悠荡,微风分开下摆,露出一双纤细优美的小腿,更衬得腰腿曲线纤美,身材玲珑浮凸。 咦,小丫头似乎长大了呢? 她的头上系着额坠儿,小巧的黄金镶嵌宝石的额坠儿在她白净娟秀的额头轻轻一跳一跳的, 阳光透过枝叶,斑斓地洒照下来,正映在她红润小巧的唇上。 微露的贝齿,红润的樱唇,唇上微微的处子绒毛,仿佛是敷了上等的珍珠蜜粉。陈玄丘忽然有些心猿意马,他从不曾有过这样强烈的心动。 身体上本能的冲动,和心理上的怦然心动,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前者可以分散注意力,也可以用理智强行阻止。 可心动,如何停止? 不知道吉祥是感应到了他的感觉,还是忽然之间亦有些心动。她忽然定住了秋千,抬眼向陈玄丘望去。 那发丝随风,轻拂在脸上,青丝下的眸,妩媚迷离。 …… 这片世界很大,而且它还在生长,还在扩大。 七音染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走过了大片的山河,但这个世界仍然有许多未知区域,是她不曾涉足的。 尤其是那深海、沙漠、烟气笼罩的沼泽,还有绵延无尽的山峦。 但是已经走过的地方,已经带给她足够的新奇与收获。 毕竟,当她拥有生命时,她所在的世界已经成熟了,而她此时所见证的,是一个新生的尚不成熟的世界。 三个月后,她决定回来了。 虽然新奇不断,可所遇到的一切毕竟没有生物,这也是她不肯去深海、沙漠等处的原因。 不是因为凶险,而是因为那里连草木都很难看见,在一个枯躁的、看起来一成不变的环境中,她一个人无法承受那无尽的孤寂。 因此,她对小吉祥说不出的钦佩,吉祥可是一个人,经历了这个世界漫长的、乏味的、孤寂的可以令人发疯的岁月。 她回到了世界树下,开心地正想招呼吉祥一声,可抬眼望去,眼前所见的一幕,却一下子叫她摒住了呼吸,像中了定身法儿似的定在了那里。 眼前那一幕,哎呀,真是……妙不可言。 七音染一时目炫神离,再舍不得离开半点目光。 …… 娜扎尾随着几名水族妖兵,一路追杀下去,忽见前方一片白光氤氲,一处宏大的水晶宫殿,在碧波之中,显得无比美丽圣洁。 娜扎大喜,她知道,找到水晶宫了。 娜扎二话不说,脚下风火轮呼啸生风,手中火尖枪紫焰吞吐,大喝一声道:“呔!你们这些不成器的东海长虫,居然勾结东夷,插手人间之事。你们既然自寻祸端,便莫怪小爷心黑,今日便捣了你们的蛇窟,取尔等性命!” 娜扎一抬手祭出乾坤圈,纵身便往水晶宫中闯去。 人还未至,乾坤圈已至,“轰”地一声砸在“东海水晶宫”五个大字的巨大牌匾上,砸得那玉牌粉碎,玉屑在海水中飘荡而下。 娜扎呼啸而近,身后留下一串气泡,珍珠般望海面上扬去。 “呼~~” 娜扎猛然穿过了海水,一下子进入水晶宫中。 这水晶宫本身就是一件宝物,内中自有空气,并不像外边一般满是海水。 娜扎这一突然冲入,阻力瞬间一减,速度陡然加倍,一下子就冲到了大殿正中。 龙王敖光眼见一道红光攸然冲至,那红光周围还有一道道火焰拖曳飞舞,仿佛凤凰的尾翼。一时没辨出那是一条奇长的红绫儿。 他生怕走脱了朱雀,立即大叫一声,喝道:“天青真水,困!” 敖光和子侄兄弟共计九人,立即闪身站位,各自将一道天菁真水打出,将娜扎困在中间。 旋即,九人化作九条近百丈的巨龙,在巨大的水晶宫中,飞腾旋绕,驾驭着那天菁真水,化作一团巨大的水茧,将娜扎包围起来。然后使用龙驭之力,挤压那天菁真水不断压缩,向中间那一团红红的身影挤压过去。 敖光一边奋起神力挤压天菁真水,一边哈哈大笑:“真凤又如何?本王今日灭你神火,取你内丹服用,必可血脉进化,蜕变真龙!我龙族,要重回四灵之首,与天界平起平坐,哈哈哈哈……” PS:求点赞、月票! 第285章 三头六臂 七音染摒息站在树叶儿后面,悄悄地看着。 在她前方空中,有两道半透明的身影,依稀看得出一个是陈玄丘,一个是吉祥。 他们似着衣,又似未着衣,在空中彼此凝视、微笑,忽尔似雪花飘飞,忽而似一双游鱼,首尾相衔,翩跹旋转,如阴阳衍化…… 神交,形未交。 他们一个是这方世界的主人,一个是这方世界的意志,如这一方天地父母,他们的神念交结纠缠,万物因子因此而诞生。 七音染能看到蓬勃的生命力,从他们的神念化身中衍化出来,化作一颗颗绿色的似蒲公英的种子,随着风,悠悠地向远方飘去。 它们落在大地上,落在沼泽里,落在河流中,落地山坡上…… 天地交、阴阳合,万物生。 随着空中两道神念幻影渐渐露出极乐的模样,天空中有惊雷炸响,一道道滚珠似的惊雷,继之以一道道闪电,然后倾盆大雨,开始在整个葫中世界开始渲泄。 这雨不断地下,只有这棵世界之树下边没有受到影响。 雨不停地下,日也下,夜也下,足足下了四十个昼夜,整个大地似乎都成了一片泽国。 然后那轮回之池衍化的大海开始默默地吸收雨水,阳光将水汽从地面蒸起为云。 云雨造成的干与湿、冷与热,开始让这里四季轮转,界限开始分明。 就连七音染都感觉到,天地间,似乎有无数种生命,正在默默地孕育、诞生。 吉祥的神魄突然回了体,一瞬间,回想起那飘飘欲仙的滋味,想起与陈玄丘许多羞不可言的接触,吉祥顿时面红耳赤,她嘤咛一声,就跳回了石碑空间,像鸵鸟似的,再不肯现身。 陈玄丘也是此时方才清醒,那神交的一幕,想来依旧叫人回味无穷。 但,他此番来到这个世界,可是为了请教如何破解“天地牢笼”啊。 月酌老头儿还在傻等,娜扎此时一定担心坏了。 陈玄丘也顾不得此时问话大煞风景,连忙冲着石碑追问不已,追问好久,才听石碑中传出一个蚊蝇般的细微声音:“人家天地衍生,懵懵懂懂的,哪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得,白来一趟。 嗯……好像没白来。 嗨,我这是在想什么。 陈玄丘想了想,只好讪然道:“那个,我的朋友正受困阵中,你这里既无良方,那我且出去再想办法。那个,我改天再来看你,嗯……到时我带好多好吃的。” 又过半晌,碑中又传出一道细细的声音:“好。” 陈玄丘松了口气,这才纵身向空中飞去。 苹果?一定是那只苹果,那只苹果有古怪。 陈玄丘既将飞出葫中世界的时候,暗暗地想。 想到那只苹果,陈玄丘就想到了乾坤好合,天地云雨,万物滋生的那一刻。 那种感觉,蕴含着真正的大道法则,陈玄丘一时虽无法理解透澈,但既有所感,便有所思,种种道理,流淌心头,于道之领悟,瞬间深刻了许多。 突然,一道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大道法则,突然跃现在他的心头。 大道法则,在天道法则之上。 所以,如果他能灵活动用那道大道法则,岂非……就能破解属于天道法则的“天地牢笼?” 陈玄丘离开了,七音染才从立身处悄悄出来,这么久不言不动,她身上已经挂了藤萝,藤萝上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只各具一色的蜘蛛正在吐丝筑网。 七音染一走,树上垂下搭在她肩上的藤萝落地,把那网儿扯破了,七只蜘蛛复又勤劳地织起了网子。 七音染得吉祥允许,拥有进入石碑的权利。 这时她纵身一跃,默念法诀,身体便一下子没入碑中。 碑中洞府里,吉祥双手托着香腮,痴痴呆呆神魂不属地看着面前一盆花儿,待七音染走到面前,才梦呓般道:“七音姐姐,你没有说错,原来……原来男女好合,如此飘飘欲仙。” 七音染眼珠一转,撇嘴道:“你与他,那只是神交,并未形交。那滋味有什么了不起的,真正肉身交合,才是畅美难言。咳!而且啊,你没发现么,那只合欢果子,目的就是要你们做天父地母,催生这天地万物。 天地万物,可不算你们的亲生骨肉喔,你要与他真个肉身交合,才能诞生属于你的子嗣。你不希望有个粉团团的小小子、胖丫头,抱着你的大腿求抱抱,奶声奶气地叫你娘亲么?” 吉祥的眼睛亮了起来。 七音染的额头,似乎有一对尖尖的恶魔之角正在长出来:“所以啊,等他下回来,你千万不要放过他。这一次呢,虽是神交,你大抵也明白该怎么做了吧?所以呢,下一次你就真刀真枪,好好与他做上一场。” “嗯,嗯……”吉祥是个好学生,认真地听,认真地记,认真地……跃跃欲试起来。 七音染也很开心,这才对。神交啊,看的迷迷糊糊的,太失真了,不够刺激。那我下回可以好好观摩一下了。都说这男女欢好飘飘欲仙,我倒要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 天菁真水将娜扎紧紧地包裹了起来,一丝缝隙都没有。 九条神龙,环绕飞舞,不断挤压那天菁真水。 在他们想来,朱雀辞身为凤凰,真火盈身,必然最讨厌能扑灭神火的天菁真水,所以她一旦被困,一定会用足全力抵挡天菁真水的侵蚀,用她的真火对抗真水。 所以,他们奋起全力,将那真水挤压向娜扎。 可是,娜扎不是朱雀辞,她此刻的身体是天菁水莲所化。 天菁水莲本就是依靠天菁真水诞生的灵宝级灵植。可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天菁真水,此刻却有龙王以五千年漫长岁月,从天下所有江河湖海提炼出来的天菁真水环绕。 娜扎只觉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畅快地张开了似的,身体说不出的舒服,她的身体甚至在主动吸收那些天菁真水,用以滋补她的身体。 陈玄丘在帮娜扎用天菁水莲重塑造肉身,为她摆放骨骼的时候,按照摩诃萨的吩咐,摆放了305块骨头。 可这是按婴儿的方式摆放的,婴儿的骨头有305块,儿童比婴儿少了88块,成人比儿童又少11块,是因为有些骨头,在人成长的过程中,它会转化,会合并。 可实际上,摩诃萨那也是第一次施展这种法术,他理解的是有误的,他为娜扎塑身成功后,娜扎就是生前的模样,而非重新从婴儿开始生长。 所以,不需要摆放这么多的骨头。 当娜扎恢复人身之后,摩诃萨当然就明白了,所以他才对徒弟茗儿说,下次他就有了经验,可以做的更好。 不过,这个秘密他可没敢说出来,这位老道人有些鸡贼,生怕娜扎不依不饶,再让他把多余的骨头取出来。 而今,天菁真水被娜扎的身体源源不绝地吸收进身体,她的身体再度发生了变化,原本多出来的那99块骨头,顿时有了用处。 就似开出并蒂莲花,真水包裹中的娜扎痛苦地大叫一声,上身一分,竟尔化出了两头四臂。 真水之外,九龙看不真切,只道真水的挤压已经开始损毁朱雀辞的肉身。九龙大喜,加紧施为,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娜扎要自己吸收这天菁真水,缓缓施为,怕不得用几千年光景才能吸收完全。 可现在得九龙之助,龙又是最擅长驭水的,娜扎那天菁真水吸收的无比畅快。 娜扎大叫一声,又是一头双臂迸生了出来。 方才双头四臂时,娜扎就觉自己的力量似乎强大了一倍,此时三头六臂,只觉浑身真气充盈,血脉贲张,自身的力量倾刻间扩大成原来的三倍。 “她要拼命了!给我顶住!撑过这一遭,她就死定了!” 龙王敖光可不认为“朱雀辞”能挣脱九龙之力和真水的侵蚀,毕竟她还是幼凰,而自己九人可是成年巨龙,又有天菁真水在身。 所以,他认为这是朱雀辞以秘法燃烧自身,爆发的最后力量。 敖光立即取出他号令四海的水神戟,大喝一声,戳向水幕中的娜扎。 其他各龙纷纷取出趁手的兵刃,凌波镜、听海螺、分水扇、白玉钵等诸般法宝纷纷祭出。 天菁真水被急剧吸收,扩大至三倍力量的娜扎大吼一声,包裹着她的力量便被一下子爆破开来。 以九龙之力压缩的水球,再被扩大了三倍力量的娜扎暴力破开,剧烈的爆炸轰然一声,水晶宫的顶盖被炸得粉碎,四下里无数根巨大的龙柱倾倒,九龙被炸得纷纷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巨量的海水呼啸着扑进了水晶宫,将众龙失手遗落的宝物卷了起来。 三头六臂的娜扎一手乾坤圈,一手混天绫,双手火尖枪,正好空着两条手臂,一瞧那被巨浪卷起的神龙法宝,顺手夺过两件,却是凌波镜和听海螺。 五件法宝在手,可远攻的、可近战的、可扰敌的、可分神的、可偷袭的,各有妙用。 本就三头六臂的娜扎此时更是威风不可一世,追着那九条轰飞出去,有三条还闭着气不曾醒过来的神龙,便冲了过去。 PS:今天赶一天路,明天讲课,该有时间可码字,后天赶一天路回来,这章昨晚码的,望诸友周知. 第286章 破你天地牢笼 月酌蹲在地上,好奇地看着面前轻轻飘浮在空中的紫金色葫芦。 以他的道行,能隐隐感觉到这只葫芦的不凡,至少不用动手他就知道,以他的神通,打不破这只葫芦,即便用他的凤凰紫焰焚烧三千年,也不能将这葫芦焚毁。 也不知道研究了多久,月酌有些无聊了,便倚着那根石柱发呆。 他知道这是“天地牢笼”,只能从外边打开,所以一点脾气都没有。 陈玄丘为何钻进那只葫芦,又为何一个多时辰了还不出来,他不清楚。他也不抱希望。 陈玄丘就算出来了,也是解不开这天地牢笼的,如果没人能够在外边帮他们打破阵眼,那就只好等着设阵人出现了。 到时候少不了一场大战,还不如现在多多积攒力气。 月酌打了个哈欠,正想眯上一觉,那葫芦喷出一团紫气,陈玄丘一下子冒了出来。 “你去哪儿了?”月酌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陈玄丘兴奋地道:“我去观阴阳衍化,我去看天地相合,我去见万物滋生,我已经窥到了一些大道规则的门径。” 月酌呆呆地看着陈玄丘:“莫非你借酒浇愁,喝醉了么?” 陈玄丘兴奋地道:“不,我已经找到了破解天地牢笼的办法。” 月酌大笑:“这天地牢笼,是蕴含着天道规则的大阵,破不了的。” 陈玄丘目光炯炯地道:“如果,我有蕴含大道规则的阵法,可以破解它呢?” 月酌一呆:“大道规则?大道,自然在天道之上,可以破解天道规则。可……可……能领悟天道规则,已然是圣人。大道规则,谁人可以领悟?”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大道三千,至大而玄奥的道理,以我的造诣自然是领悟不了的。 不过,三千大道中,也有一些道法规则,虽是大道规则一级,但并不是多么深奥或者了得。 咳!当然啦,尽管如此,它也不是我发现的,而是一位智者,此人号称是西方极乐天第一智者,有无量智慧、无量光明……” 正带着女徒弟走在前往“地维秘境”的未来的大势至菩萨摩诃萨猛地打了个喷嚏,对茗儿道:“山中风大,阴气也重,要多加衣服,一旦着了凉,可就不易好啦。” 月酌惊奇道:“什么大道规则?能破天地牢笼?” 陈玄丘道:“什么大道规则,你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我会用,但并不太明白它的道理,此所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月酌道:“别他娘的拽了,你既然有破解之法,快快使来啊。” 陈玄丘道:“好!” 月酌瞪大眼睛看着,想瞧瞧这符合大道法则的阵法是什么模样,但等了半天,陈玄丘一动没动。 月酌乜着陈玄丘道:“你倒是动啊,怕老夫偷学么?” 陈玄丘摇摇头,道:“不是,我忽然想到,我得先需要宝物,筑一鼎炉为阵,寻常材料自然不行的。” 月酌瞪着眼睛道:“你有什么天材地宝?” 陈玄丘摇摇头:“前辈在大雍做了四百多年的供奉,身上……” “没有,老夫纵横四海,自己就是法宝,自己就是利器,何需什么宝贝?” 两人又是大眼瞪小眼一番,月酌道:“你且翻翻身上,万一有什么可用之物呢。” 陈玄丘没有宝鼎,所以筑炉鼎之阵需要上佳品质的宝物。 他意念进入纳戒,仔细搜刮了一阵,哎,不能用的不能用,能用的都不舍得用,因为这种临时布阵所用的东西,会在阵成之时,亦随阵毁去的。 列鹰送给他的那支羽毛,这可是信物,凭它可以让鹰神一族为他效命一次啊,不舍得。 定神鞭,不舍得。 勾动剑,不舍得。 混元两仪唢呐,不舍得。 至于紫金葫芦和吉祥碑,当然更不舍得。 陈玄丘发现,自己好东西是不少,可一样也不能用做一次性消耗品。 咦?凤凰的信之羽。 陈玄丘突然发现,赶紧把它取了出来。 这毕竟是凤凰神鸟的羽毛,而且是信之羽,上边有道纹文字的,虽然上次施展“凤凰游”耗尽了其上的力量,但它的材料绝对珍贵无比。 陈玄丘欣然道:“晚辈搜遍了,就只找到这么一……” “不可以!” 月酌跟刨了他家祖坟似的尖叫一声,一把从陈玄丘手中抢过信之羽,捧在胸前,一副要跟陈玄丘拼老命的样子:“这是凤凰神羽,凤凰信之羽啊,你居然要用它布阵,要把它毁去?你杀了老夫都不可以毁去凤凰神羽,你敢伤损凤凰神羽,老夫跟你拼啦。” 陈玄丘摊手道:“前辈,你这么激动干嘛,它也没别的作用了不是?咱们眼下脱困最为重要啊。它能助咱们脱困,不就是帮了咱们的大忙,发挥了它的作用么?” “不行!凤凰神羽,何等尊贵,岂能任你如此糟贱。” 月酌怒不可遏,这个混账东西,这是我们的小公主给你的定情信物啊,你居然想拿来当柴烧了? 月酌突然眼睛一亮:“等等,你说……凤凰神羽可以筑阵?那老夫的羽翼也可以用了?” 陈玄丘一呆,道:“对喔,那自然是可以用的。” 月酌大喜,道:“拔我的,拔我的,反正绝对不许毁了凤凰神羽。” 陈玄丘道:“我正想说,这凤凰神羽固然可用,但是,只有一片,也筑不成炉鼎,不过前辈如果肯奉献羽毛,那就成了。” 月酌一听,赶紧把凤凰神羽双手奉还,再三叮嘱道:“以后切切不可再生出将凤凰神羽用作他途的念头了,你要好生保管,想用凤凰信之羽筑鼎,大逆不道啊简直。” 月酌往袖中一探,手再伸出时,其上已有一片黑得发亮的羽毛:“你看这样如何?” 陈玄丘收好了凤凰信之羽,接过紫的发黑的羽毛一看,蹙眉摇头:“不行,材质不够,不等炉鼎筑成,就要毁了。” 月酌喃喃自语道:“是了是了,老夫自然比不得朱雀王族。看来只有老夫尾翼上那鸑鷟之羽,才能使用。只是……失了鸑鷟之羽,老夫的神通要大打折扣,或需再有一百年,才能长出尾翼。” 犹豫半晌,月酌心疼地一咬牙:“罢了罢了,待布阵人来,只怕就来不及了。” 月酌长叹一声,把袖一招,一团紫焰闪过,月酌已在原地消失,地上站着一只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灵鸟,在其尾部,有九条尾羽,每条尾羽虽然都是乌黑色,却极漂亮。 那尾羽黑的发亮,上边有紫、金、红等各种颜色随着角度的微微变幻而变幻,每一枚尾羽都有凤眼般一颗圆纹,极是漂亮不凡。 那只黑鸟把头微微一歪,似乎不忍去看的样子,忍疼道:“陈玄丘,你看老夫这尾羽可用否?” 陈玄丘轻轻一摸,喜道:“可用,可用,材质极好。” 那黑鸟一跺爪儿,道:“你拔吧,老夫……不忍下手。” 陈玄丘道:“好!为了破阵,老前辈,得罪了。” 陈玄后说着,毫不客气,伸手就把那只玄鸟的尾翼拔下一根。 玄鸟痛哼一声,翅膀微微一炸,强行忍住。 陈玄丘道:“长痛不如短疼,老前辈,且忍耐。” 陈玄丘不再迟疑,嗖嗖嗖双手齐出,将九根尾翼尽数拔下,开始布阵。 他布的,正是“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洪炉法。” 摩诃萨竟然感悟到了大道规则,从而悟出了这道法门,这是连他师尊两位圣人都不曾领悟的法则。 可是,在三千大道中,这似乎是最没用的一种法则,摩诃萨悟到了,却也没什么用处,最后只用在了他的炼丹炉上,将此大道规则用来“清洗”炉膛,可以洗化炉中一切杂质。 茗儿把这门功法传给了陈玄后,陈玄丘对炼丹兴趣不大,一直不曾用过。而今日,他体验乾坤融合,天地交集,万物丛生,感应无为而有为,从无到有,万物生灭之理,体会更深。 忽然间,陈玄丘就想到了如何活学活用这大道规则衍生的“天地洪炉法。”这是连发现这一规则的摩诃萨也不会的。 陈玄丘将八枚鸑鷟尾翼按照一定的方法摆好,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捏一个手诀,沉声喝道:“起!” 八枚玄鸟黑羽缓缓升起,在他的神念力量催动下相互勾连、结合,衍化,竟尔渐渐化作一只乌黑的小鼎,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起来。 它每旋转一圈,那羽翼就淡了一分,宝鼎就凝实了一分。 至此,陈玄丘终于松了口气,举袖拭了拭额头的汗水,对旁边那只黑色玄鸟道:“等鼎炼成,就可以施术了,它现在正在炼化前辈的神羽,抛离杂质。” 常言道,落了翅的凤凰不如鸡。 此刻的玄鸟哪还有刚才的威风,尾巴上九根长羽被拔去,那模样惨不忍睹。 它瞪着一双绿豆眼,看着陈玄丘手中拿着的一根尾羽,道:“你只用八根,为什么要拔我九根?” “呃?啊!” 陈玄丘呆了一呆,忸怩地道:“我……没想那么多,就核计八根都拔了,只留一根,殊为不美……,所以自然而然,想都没想……” 黑色玄鸟瞪着陈玄丘,正想破口大骂,陈玄丘眼睛一亮,叫道:“成了!” 黑色玄鸟扭头看去,就见空中那只滴溜溜旋转的黑鼎玄色闪亮,神光氤氲,陡然沉落下去,正罩向那根无论如何也不能破坏掉的矮石柱。 那根石柱被这黑鼎一罩,就像雪狮子遇火,瞬间融化、坍塌、汽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内部绝不可破的“天地牢宠”,在“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洪炉法”之下,顿时破了。 陈玄丘大喜跃起,道:“果然成了。” 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破空声起,一人身穿王袍,头戴王冠,手提一根造型怪异的权杖从天而降。 在其身后远处空中,还有七八道黑点远远飞来,看来是速度远不及此人,所以落在了后面。 这人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破得了天地牢笼,因而见一个丰神如玉的少年站在那儿,脚边还站着一只乌鸡,有些莫名其妙,便按落云头,降在他们身边,沉声喝道:“兀那少年,快快滚开,不然,老夫把你和那乌鸡一起烤了。” 地上那只乌鸡一听,呼地一下张开翅膀,纵身就扑向那王冠老者,口中喷出一道火焰:“你才乌鸡,你全家都是乌鸡!老夫先烤了你个二五眼!” PS:明天回家后再码明天的,要晚上了, 第287章 王者荣耀 “呼~~” 一团紫焰,把那王者的眉毛、胡须全燎没了。 那王者一身衣袍似乎是件宝物,身体也能一受攻击,神通自发,进行防御。 可是一个人神通再高,也练不到眉毛、胡须上,这一下胡须和头发被燎个精光,一张原本颇具威严的脸,顿时成了一颗酱紫色的卤蛋。 那酱紫色自然是气的。 “啊呀~” 王者急退,眸中七彩光晕一闪,憬然叫道:“你不是乌鸡,你是鸑鷟。” 月酌恢复了人形,一掌拍去,大喝道:“正是老夫,拍死你个卤蛋。” 王者大怒:“混账东西,凭你也配。” 这王者自然就是东夷王,白泽一族这一世的王者,他的名字就叫白泽。这个名字,只有每一代的白泽一族的王者可以继承。 白泽挥起权杖就向月酌打去,做为一只神兽,他有他的特殊本领。那就是举凡妖、魔、鬼、怪所属,他都能一眼辨出其身份、来历,以及……弱点。 不过,如果对方没有弱点呢? 又或者,对方虽有弱点,但彼此实力差距太大呢? 那就徒呼奈何了,就像王语嫣,纵然一眼就看得出他人的弱点,你让她出手试试。 不过,月酌终究不是四灵纯血,也不是上古凶兽,他算是凤凰他们家族的庶子,要是想骂人,那就是婢养的。虽然目高于顶,可在上古神兽中,也不算名列前茅。 而白泽呢,排名虽在鸑鷟之上,但他不是战斗型神兽,本身战斗力不是特别强,虽然与月酌相比也差不了太多,而且,他一眼就能看出月酌的弱点,但还是不能凌架于月酌之上。 怕噪音、怕一些气味,那是禽类神兽共有的弱点,而月酌的弱点…… 白泽并非能够发现其他神兽的全部弱点,要说全部,甚至还包括修行上的短处、由于性格和精神状态造成的弱点,那些旁人是无法觉察的。 白泽能发现的是对方即时表现出来的最大弱点,当然,如果你这个弱点是故意卖的破绽,但此刻表现出来的一样就是最弱的状态,一样会被白泽认为是弱点,那就成了陷阱。 这也是上古凶兽中,白泽并不能排得上前列的原因。他的能力虽然奇特,却并不能逆天。 而此刻白泽以七彩幻瞳一看,月酌的弱点却是…… “攻他的屁股!啊不,攻他的后部!” 此时手下已纷纷赶到,其中就包括之前兴冲冲赶回去报讯的敬霆云。 幸好这些人中没有防御无敌的霸下。 一见手下赶来,白泽立即点出了月酌的弱点。 月酌以自身为武器,自身的紫焰就是他的刀和剑,他的身体受到毁损,自然就有弱点。 此时白泽一看,月酌尾翼俱失,背后最弱,当即点出。 敬霆云等人都知道东夷王最擅长的就是发现他人弱点,所以毫不迟疑,立即施展身法,专攻月酌背后。 月酌气得哇哇大叫,可围攻之下本就狼狈,尾翼一失,身法的灵活和紫焰的威力都大为削弱,一时竟如狮困狼群,一时挣脱不得。 陈玄丘一瞧这般模样,生怕月酌老儿气恼之下迁怒于他这个“拔毛者”,赶紧把那多余的一支鸑鷟尾羽藏进纳戒,然后双手一探,定神鞭、勾当剑双双在手,就向东夷王白泽攻去。 白泽刚刚脱离了战团,一摸眉头,只有一抹眉毛烧光的黑灰,正气得脸色铁青。 突然间,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一系列负面作用,灰作一道道黑色光环,砸在东夷王的头上。 虽说这些作用因人而异,比如气血之旺如冲斗牛、肉敌防御举世无双的霸下,这些作用对他而言便如搔痒,无甚作用。 但白泽不以肉身强悍见长,一时倒是被弄了个头晕眼花。 接着,勾动剑到了。 此剑犀利无比,无坚不揣,剑刃挥动,更有风雷助阵,不时引动天雷化作一团硕大的火球击下,不时牵引地火,一团岩浆从白泽脚下涌出,搞得白泽一时手忙脚乱。 白泽一见那勾动剑,顿时眼都红了:“天雷地火剑?我儿白夜,就是死在你的手上?” 陈玄丘不敢失了先机,一口剑一口鞭攻击不断,口中道:“什么天雷地火剑,令公子说了,这叫勾动剑,你听这多大气。” 白泽一挥权杖,砸向陈玄丘,大喝道:“可是你杀了我儿?” 陈玄丘道:“不是我,也是我,你就权当他是我。” 白泽怒不可遏,尖叫道:“我要你死。” 陈玄丘一面出手,一面大笑:“哎哟,瞧你相貌威猛,这嗓音怎么如此娘气儿。” 白泽被那定神鞭不断施加负面作用也就罢了,还被陈玄丘言语攻击,气得发昏。 但双方交手数合,白泽就发现不对了,立时又大叫道:“不对,你不是中州徐家的人,这不是中州徐家的功法神通。” 陈玄丘大喝道:“放屁!老子就是中州徐家的人。看我琅当寒月鞭,看我琅当寒月剑!看我琅当寒月脚!” “放你娘的琅当寒月屁!”白泽见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气得头昏脑胀。 白泽一族,不以武力见长。能啸聚这许多高手效力于他们,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能发现他人的弱点,有白泽的指点,对于这些高手的修行和进步大有裨益。 但是,白泽能看的是妖魔鬼怪四系生灵,看不了人族,所以只能动手中摸索,无法一眼看出陈玄丘的弱点。 月酌老人那边独自对战每一个都只比白泽弱一分的高手,自己又刚刚元气大伤,可是吃力的很。 尤其是其中有个敬霆云,与他算是互为天敌。 此时他尾翼尽失,甚至不敢化为原形,不然失了尾翼的他行动不够灵活,恐怕必胜鸟一族的绝技便能派上用场了。 但月酌老人何等高傲,能让他低头的只有这个唯血统论的老顽固最为敬仰的朱雀,所以纵然落了下风,月酌也绝不肯示弱,咬着牙只管苦撑。 一时间,本极厉害的月酌反而吃了亏,陈玄丘倒是打得有声有色。 PS:下一章稍晚 第288章 意外收获 龙宫里边,娜扎身化三头六臂,持五件宝器,大杀四方。 那些龙宫水族在她可远攻、可近战、可偷袭、可硬抗的诸般武器打击下,当真是挨着死,碰着亡。 “凌波镜”一照,巨浪滔天,波涛翻涌,其间更有道道奇光,双目一旦照个正着,登时流泪不止,难以视物。 “听海螺”这件宝物却是既可以听,也可以吹的。有此海螺,可倾听七海中特定的一些声音,虽身隔万里之遥,也能听见。而一旦吹起这只法宝海螺,却有音波攻击效果。 “听海螺”的音波攻击,再配上“凌波镜”的兴风作浪,两者一配,就如炸开了一枚枚深海炸弹,一群群的水族兵将被炸晕过去,恢复了原形,肚皮翻白漂上海面。 幸亏这里是深海,否则有渔人看见这许多的庞大海鲜涌上水面,怕是要过上一个丰收年了。 东海龙王被打得抱头鼠窜,他好不容易才从巨浪翻涌中抢回了他的分水戟。只是“听海螺”落在娜扎手中,一时没办法通知四海龙族前来助战。 眼见水晶宫也彻底毁了,敖光只能忍痛大叫:“莫与敌争一日之长短,大家各自散去,暂避锋芒。” 众龙族一族,立时纵身逃向各处,抛下那些普通的水族兵将送死。 不过,娜扎对这些普通的水族也没兴趣,她只记着要捣乱,乱子闹得越大越好,这样才方便找到阵眼,破坏“天地牢笼”,救出苏苏。 眼见众龙逃走,娜扎飞起一枪,将一条化龙而走,随浪远遁的巨龙钉死在一根龙柱上。 娜扎飞身过去,一把拔下火尖枪,那火尖枪的枪头可是有着与月酌紫焰相同的凤凰神火,所以甫一射中,那神火就已诛杀了这水中至上种族的元魂,因此枪一抽,那巨大的龙躯便软软滑在地上。 旁边有水族看见,顿时唬得魂飞魄散,大叫道:“三太子死了,那强人杀了三太子。” 娜扎才不管什么三太子六皇子的,踏在脚下的巨龙于她而言,就是一条大长虫。 娜扎大叫道:“小爷已杀了一条大长虫,还不来战?” 可惜,那些龙逃得太快,根本没看到她杀龙,更听不到她的大喊。 娜扎见无人应战,心中好不懊恼。 她把身形一晃,便收了三头六臂的神通,不然她总觉得怪怪的,样子不好看。 收了三头六臂,眼见龙族逃个精光,水晶宫已经炸毁,水族更是逃得无影无踪,娜扎心中好不晦气。 她举步欲走,心中忽然一动,自己此行,得了凌波镜和听海螺两件宝物,三头六臂时正合用,不好拿来送人,可是既入龙宫一趟,怎么也得给苏苏带件礼物回去才是。 唔,貌似自己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真没送过人家礼物。 娜扎四下一扫,不见有看得上眼的宝贝,低头一看那条巨龙,顿时计上心来,龙是神兽之一,本身就浑身是宝,我要是送苏苏一条龙鞭…… 貌似苏苏是不会吃的吧? 再说,我现在是女儿身,送他一条龙鞭,会不会怪怪的? 龙鳞甲呢,苏苏是上大夫,轻易不会上战场的,带兵有什么好,跟我爹似的,话都不会好好说,一说话就瞪眼。 嗯…… 娜扎有主意了,将火尖枪上火焰一收,使那锋利的枪尖一挑,划开巨龙的身体,将要脊背上最为粗壮的一条龙筋挑了出来。 那龙筋拇指粗细,晶莹剔透。 娜扎从龙颈处切断,纵是火尖枪在身,也费了很大力气,又发出些紫焰神火烧灼,这才切断龙筋,然后拔河一般,奋起浑身力量,把那龙筋抽了出来,就在海水中洗去血迹,揣进了自己的纳戒。 这东西不管做条鞭子,还是当作腰带,关键时刻再当鞭子,都是很提气的。 娜扎在天界还是未幻化的灵珠时,曾偶然听师祖门下聊天时说过: 曾有一位本领神通不逊于师祖的圣人,将两条神龙炼化,制成了一柄剪形兵器,赐予其座下一个女弟子,那可是连神仙都能一剪两段的宝贝。 苏苏若有一条龙筋制成的腰带,那多提范儿? 娜扎美滋滋地收起龙筋,却又犯起了愁。东海龙宫的人都跑光了,无法继续捣乱,却也不知阵眼有没有找到,是否已经予以破坏,那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娜扎思来想去,一时也没个好主意,便想不如回那“天地牢笼阵”前等着,除此也是别无去处了。 想到这里,娜扎一纵身,穿出水面,在海上四下一看,窥准了方向,便向那海边大山群中飞去。 海水之下,无名越沉越深,沿着深深的海沟,行至极深处。 此处海水极寒,压力更是大到让他透不过气来,纵有辟水术也能感觉到那千米海下的巨大压力。 可是,隐隐记起前世些许记忆的他,倒还能够承受。毕竟曾经受过的苦,要比现在的压力还要大上千百倍。 此时光线亦已透不进来,漆黑如墨,无名以功法在辟水圈子之内燃起一线光来,照耀范围也只丈余。 忽然,前方突然有金光隐隐闪烁。 无名心中一喜,立时加快了脚步。 他先是看到了一副巨大的骨架,那是一头巨鲸。 巨鲸已死,沉入深海,如今只剩下一副惨白的骨架,还未被海水侵蚀化为乌有。 那巨鲸的肋骨岔子,都粗大得仿佛房梁一般。 无名就从那肋骨之间穿过,踏着巨大的鲸鱼脊梁,一直走到尽头处,就见一处阵台正设在那里。 阵台以深海乌金石制成,上边密雕各种花纹、符箓、咒语,而其后是一条缓缓的海底山脉,慢慢向上,延伸向远方,它的尽头,显然就是布了“天地牢笼阵”的那山。 这座阵台就是解开这大阵的阵眼。 无名还不知道陈玄丘以前所未有的神奇办法,破开了“天地牢笼阵”,他的双眼落在了那阵台上。 阵台上,有一块金砖,闪烁的金光,就是由它发出来的。 无名涌身上前,伸手就想拿下那金砖,却发现那金砖好似与阵台铸在了一起,根本拿不起来。 无名拔出他的雷电之鞭,又是撬又是砍的,那金砖却纹丝不动。 无名皱了皱眉,一块金砖,怎么会如此怪异?应该是有专门的开启之法才对。 无名绕着那阵台转了一圈,上边的花纹和符箓十分繁复,虽然看在眼中,却不明其所以,无名便在阵台前盘膝坐下,细细琢磨起来。 就在这时,无名突然心有所感,深海的水流似有涌动,无名立时灭了自己燃起的火苗,遁身在一片黑暗之中。 片刻之后,一只身材扁平,两道长须,眼睛长在一面的怪鱼游了过来,游至那阵台前方时,突然一变,成了一个大饼子脸的道人。 这道人乃是东夷王座下的朴道人,最擅水性。 东夷王去往山中,自然需要派人来此打开阵眼,他派出的就是这朴道人。 刚才无名燃起的火光与金光其实是有所不同的,但他的易忽略体质太厉害了,这朴道人根本不曾发现区别。 这时,朴道人落在阵台前,口中念念有词一番,然后伸手向前一招,那块无名用尽办法也拿不起来的金砖便从那阵台上飞起,飘向朴道人手中。 无名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见这道人来开启阵眼,马上就判断出,此人定是东夷王的人。他既来打开阵眼,说明东夷王已经到了山中,正打算抓获困在阵中的小师兄。 既是敌人,无名如何还会客气,他站在那朴道人背后,高高举起了他的闪电之鞭,狠狠一鞭就向朴道人后脑劈去。 他这一鞭快要劈中朴道人了,朴道人才感觉到水流涌动,似有不妥。 但他再想闪避已是不能,那闪电之鞭劈在他的后脑,“噗”地一声,就砸碎了他的脑袋。 朴道人立时变回了一条身体扁平的大乌鱼,在水中翻起了白肚皮。 无名的鞭势却未停下,他生怕一击不死,这一击既是偷袭,所以丝毫没有留力,狠狠一鞭劈下,先劈死了那朴道人,接着便劈中了那飘来的金砖,直至此时,他鞭上的雷电之力方才发作。 “滋~~~” 仿佛几十条巨大的深海电鳗同时放电,水中电光四射,幸亏这里是深海,连水族都不宜居,不然怕又要有许多水族遭殃。 那金砖被雷电之鞭劈中,又被强烈的电力劈中,电光中金光一闪,竟有一道小小金光从那金砖中钻了出来,纵身想要逃逸。 无名惊咦一声,就觉那道金光似乎有一只金蝉大小,金光之灿烂,似乎仍在那块金砖之上,立即探手一抓。 那道小小金光似乎很是惧怕雷电,正闪避着一条条粗大的雷电想要逃走,冷不防一只小手抓来,堪堪把它抓在手中。 无名借着电光的照耀一看,被他抓在掌心的竟是一枚圆形方式的金钱,那金钱还长有一对小小的翅膀,瞧来特别的可爱。 无名甚觉有趣,他毕竟是孩子心性,瞧见这样一枚怪钱,似有生命一般,登时爱煞了它,把它当成了一只小宠物。 无名见它虽然振翅欲飞,似乎也没什么力量,都无力挣扎出他的掌心。 无名急于去救师兄,也来不及降服这个可爱的小宝贝,就暂时收在百宝囊中,牢牢地系紧了口儿。 他还记得那块金砖坚硬无比,质地沉重。 无名比他师兄还要穷酸,除了一口雷电之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便把那块金砖收起,一并收好。 然后,无名便沿着那条海中的隐形山脉,向着陆地方向,飞快地赶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289章 助拳者 山上,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陈玄丘这边,他对上的是善于发现妖魔一流的弱点,但自身战斗力并不算强大的白泽。 陈玄丘的战斗力本来就爆表,他在葫中世界神交云雨,观万物滋生,于天地大道隐隐有所领悟。 这领悟哪怕只有一分,对于他《无为经》的造诣便进步多多。 神功道法,讲的便是对于它的领悟。 所以,有人能顿悟,就能刹那间进境神速,一日千里。 也有人悟性强悍,投个名师,只消几年十几年的功夫,便胜过许多苦修了几倍、几十倍时间的修士。 时间于道法而言,并不是最关键的部分。 否则众修士见了面,也不必打斗,只消各自报一下自己苦修的时间就行了。 你面壁九年?我都闭关一千万年了。于是,修炼时间长者胜,那多省事。 如今陈玄丘由于目睹一方世界万物滋生,而其肉身又已修练至将近冰肌玉骨髓如霜的至高境界,因而道法修为业已摸到了“灵寂”的门槛,也就是金丹境。 金丹境是划分一个修士的重要关口,度过金丹境,才算是正式踏上了修仙之途,有资格经历雷劫,飞升上界。 不然,最多只是一个人间修士,纵然会些道法神通,也不会让自己的生命发生质的变化。 现在陈玄丘已经具备了从量变到质量的基础,只是还没有时间停下来细细进行参研,但是举手投足间,他对道法和武功的运用,威力较之从前,已经大不相同。 因而,他与白泽这场打斗,可圈可点。 反观月酌这边,敬霆云飞奔回去向东夷王白泽汇报的时候,就说了困住了凤凰一族的鸑鷟。所以,白泽只带了些人来,携了一件克制月酌的法宝。 现在一番打斗,敬霆云等人虽然占了上风,却也无法打败月酌,便想动用这法宝,敬霆云窥个破绽,大喝一声:“网开一面。” 正与月酌交手的众人飞身便退,敬霆云手一扬,一张大网便在空中抖出一个漂亮的圆形,仿佛一只大水母,向前月酌头顶罩了下去。 这张网,还真用到了水母,它是用十八只深海水母海妖和十八头巨型乌贼海妖炼化而成,看似有形,实则无质,因此不怕月酌的紫焰神火焚烧。 东夷王白泽派人不断逼迫列家,在这东海之滨设下“天地牢笼”,又在龙族配合下捕足了三十六头可怕的海妖,炼制出这面连朱雀也能捉住的网子。 原本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拿下朱雀辞,从而挟制天下禽族为己所用。尤其是逼退护佑大雍的两大护国神兽。 而如今,这一切都由月酌消受了。 如果月酌知道他所遭受的一切,原本都是为了朱雀,想必还会感到荣耀无比。能替朱雀一族挡过一劫,他还会沾沾自喜一番。 但此刻月酌不知其中缘由,一见那网子像一只活着的大水母似的罩下来,下部边缘还有一条条巨大的透明触手,仿佛乌贼的手爪,月酌想也不想,本能地便是一口紫焰神火喷了出去。 神火透网而过,根本没造成什么后果。月酌吃了一惊,再想躲闪,却已来不及了。 网子落下,只剩地面一隙,除非马上滚倒在地,一个懒驴打滚,或有机会逃出去。 可……我堂堂鸑鷟神族,要用这么狼狈的方式逃开,整个凤凰一族,都要因为我的狼狈行为而蒙羞啊! 我凤凰神鸟,可杀不可辱,月酌岂能成为我凤凰一族的大笑话? 月酌的偶像包袱……贵族包袱……神气活现的鸟儿的包袱还挺重,宁可一死,不愿做出有辱鸟格的事儿来。 眼见那以海妖乌贼和海妖水母炼制而成,怨气冲天、阴森可怖的一张大网罩下,突然,网子停下了。 接着,网子开始上升,而且依旧包持张开的姿势,就像网子抛下的动作进行了倒放。 咦? 不论敌我,均是一怔,仔细再看,才发现那张网子的内层,似乎有一层半透明的膜,粉红色的膜。 这时,不远处一声大喝:“呔,谁敢对我饭碗的饭碗的老师无礼。” 众人闻声扭头,就见一人,昂藏七尺,大眼浓眉,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鱼鳞甲胄,肩后背着一枚鱼鳞状的盾牌,腰下挎着一根骨刺状的长刀,手里捧着一本鱼鳞状的玉册,雄纠纠气昂昂,威风不可一世。 正是鱼不惑。 鱼不惑在济州江家睡了三天三夜,再醒来时,发现功力大有精进。他的意念之力消耗过甚,但也刺激了他的念力神通更进一步。 西方极乐界的人修行,本就最注重精神力的修炼,鱼不惑在那灵泉池中,常听二圣讲道或者切磋,学到的功法就是西方一脉,因而念力的提升,就意味着他功法神通全面的提升。 这货现如今较之当初强大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只是撞坏的脑子还没修复,还是要靠记事本儿来记事情。 他苏醒后听江家的人说,他的饭碗抛下他先往东方去了,鱼不惑心中一急,立即一条直线地追了来,要不是巧之又巧在这里遇见,只怕他要一条筋地一头扎进东海里去。 眼见月酌遇险,鱼不惑急急一翻他的记事本儿,上边有这月酌的画像,旁边标的注释非常有逻辑:我的饭碗的饭碗的老师。 他的饭碗是陈玄丘,陈玄丘的饭碗是殷受,殷受的老师是月酌。 既然是自己人,鱼不惑当然出手相助,一个鱼泡泡抛出去,正顶住那张网子。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响,一股莫大的威严猛然降下。 幸亏在场的都不是一般人,虽然心灵上猛然感觉到一股威压之力,心念一动,立时抵御,却也抗住了。 不像陈玄丘当初第一次感觉到这股威压,整个人被那威压镇压在地上,爬都不爬不起来。 却是陈玄丘一边与白泽交手,一边关心着月酌这边的动静,眼见月酌遇险,心念一动,请出了曾经的白无常,如今葫中世界的冥神之祖七音染。 七音染这身衣服,要是跟鱼不惑换换,其实正合适。 鱼不惑昂藏七尺,浓眉大眼的汉子,却是一身粉红。 而七音染一个身娇体软的妹子,却穿的很素,一身白裳。 不过,她那白裳,却已不是当初那件白袍。 领口袖口,均有充满神秘道韵的金色纹饰,她的头上也不再是“一见发财”的高帽子,而是一顶小巧美丽的西方式王冠。那根魔法棒也变成了一根上缀宝石的权杖。 这不是她自己制作的衣帽,而是成为一方世界冥神之祖后,自然衍化形成的。 只不过,此时袍子下摆向上系着,露出一双纤秀优美的小腿,还有一双纤秾合度,曼妙天成的玉足,脚上还有晶莹的水珠。 她和鱼不惑的动作倒有些相似同,两人都是手中捧着一本册子。 鱼不惑捧的是记事本,七音染捧的却是一本冥书,是葫中世界自然衍生的一本宝书。 葫中世界现在万物滋生,正在迅速进化,并开始产生有灵智的生物。 天地感应,随着生老病死的出现,将有亡魂出现,七音染可以派上用场了。 因而,天地规则便赐予了七音染一套冥界王袍,又将她的哭丧棒改造成了王者权杖,同时赐予她一本冥书。 凭借此书,她所记载其上的一切,都将成为冥将律法,形成冥界的运转规则。 七音染正在泡脚,一边泡脚一边研究这本冥书,结果就被陈玄丘召唤出来了。 七音染很生气,虽然这次出来不像上次那么窘迫,但陈玄丘总是不打招呼,对她招之即来的,万一她正方便着,那多丢人? 因此七音染甫一出现,就怒气冲冲地向着陈玄丘走过去。 第290章 纷至沓来 “喂,你以后喊我出来能不能……” 七音染刚说到这儿,白泽一杖敲向陈玄丘的天灵。 陈玄丘举剑相迎,定神鞭扫向白泽肋下。 白泽侧身一闪,杖尖刺向七音染。 “走开,我说话呢。”七音染合拢书本,就向白泽的王杖拍去。 “啪”地一声响,杖尖锋利无比的宝杖居然没有刺破七音染手中的冥书。 “咦?”白泽七彩幻瞳一闪,顿时惊疑不定起来。 他一眼看去,就看破了七音染的身份,这是一尊地府阴神。 可是再一看,白泽又有些捉磨不定了。 那浑厚的至纯至上的太古气息,这分明是北阴大魔王级别的冥神才拥有的气息,整个地府,应该也只有北阴大帝才拥有了,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可此女怎么…… 七音染现在就是葫中世界的冥神之祖,若在葫中世界,北阴大魔王也是在她的地盘上,要受她的钳制。 只要七音染祭出冥书,在葫中世界的冥界,她就有言出法随的力量,只有吉祥和陈玄丘不受她的控制。 悲催的是,她的地府现在没有别人,所以她这个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冥祖,现在就是个光杆司令。 而一旦离开葫中世界,来到大千世界,葫中世界赋予她的冥祖力量便被剥离了,她的能力,还和她过入葫中世界之前一样。 但是,她在葫中世界对于天道规则的理解,对于道法神通运用的理解,这些知识和经验是不会被剥离的,所以她回到本源世界,也会大大加强她的修行造诣。 因此,能识破世间一切妖、魔、鬼、怪的白泽,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认知:从实力上,她就是一尊冥府阴神,应该是无常级别的。可是从她身上的气息,却是冥祖级别的,这怎么可能? 白泽突发奇想,莫非北阴大魔王起了凡心,和这位妖娆无比的阴神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她身上才有冥祖的气息? 再仔细一看,这次也不用七彩幻瞳。 嗯……不会错了,这等妖娆妩媚的尤物,若说她是北阴大帝的秘密情人,倒也说得过去。 白泽本来不怕七音染,可是一时想歪了,顿时便起了怯意。 北阴大魔王那是什么级别的神明?他要是怒起来,向天界上帝发起挑战也是可能的啊,如果欺侮了他的女人,他跑上人间来把我灭了怎么办? 这个时代,天界的手还没伸到冥界,四海龙族虽然没落了,却也自成一方势力,尚未归顺天庭。可以说还没有哪一方势力一统三界。 虽然北阴大帝忌惮道祖圣人的存在,不敢轻易惹起争端,可若是为红颜一怒,只不过出头捏死他这个东夷草头王,想来凌驾于三界之上的圣人们也不至于为了他去为难北阴大帝。 毕竟,到了那个级别的大修士,就算圣人出手,也不是手到擒来的,谁会为他多增是非? 因此一来,白泽便住了手,同时一挥手把众部下召到了身边。 这些人都相信白泽的眼力,一瞧白泽对这衣着不伦不类,透着别样诱惑气息的少女十分的忌惮,不晓得这少女是什么来历,所以也都不敢造次。 于是,月酌、鱼不惑、东夷王、敬霆云等十来个人,便只是站在一边,看着陈玄丘和白七爷“打情骂俏”。 “我说,你以后喊人家出来,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呀。你喊一声,只要方便,我肯定出来啊。 可若是人家正……诸多不便的时候,怎么冒昧出来呀,上次搞得人家衣衫不整的,人家都没脸见人了,你还来。” 陈玄丘道:“哎呀,这不是事情紧急嘛。你本领大么,那我需要帮忙,当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你想,咱俩什么关系,对不对?还那么见外么?” 七音染一听,想起陈玄丘的母亲,气消了些。道:“我也不是不帮你呀,你说就我这等‘天性凉薄’之人,我还帮过谁。只有你的事儿,我哪回拒绝过呀。可人家,真的有时候不方便。” “好啦好啦,我以后有需要先跟你打招呼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白泽晃荡着一双大眼,听着二人这番十分暧昧的对话,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什么意思?难不成北阴大魔王的小情人外边还养了个小白脸?我要是把这消息告诉北阴大魔王……,不行!北阴大帝觉得太丢脸,先把我一把捏死灭口怎么办。” 白泽越想越歪,就在这时,远处忽有一人飞行而来,脚下两道流光如火,飞至近处陡然停下,果然是两团火。 娜扎手持火焰枪,脚下踏着一对风火轮,在空中站定,喜道:“苏苏,你已经脱困了?” 敬霆云阴恻恻地道:“大王,他们的帮手越来越多,我们此来,却未带太多帮手,依属下之见……” 敬霆云一开口,众人都看向了他,此时就见敬霆云脑后突然出现金灿灿一块砖头,那金砖迎风便长,化作一幢小屋大小,从空中俯压下来。 众人骇然,敬霆云看到白泽目中露出惊骇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动,急忙弯腰、侧身、旋转、挪移,一连串动作既潇洒又漂亮。 必胜鸟之所以能常常战胜比它更强大的禽鸟,甚至是鸟中王者鹰族,就是因为近战时它的速度不逊于鹰族,而灵巧程度更胜鹰族。 可是,后边不是刺来的一剑,也不是挥来的一鞭,更不是砍来的一刀,而是硕大的一块金砖,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敬霆云一连串动作,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待他站定了身子抬头一看,头顶已经看不见天空,就看见金光灿烂,茫茫一片。 “噗~”金砖应声落下,敬霆云已经不见了,巨大的金砖下边,鲜血汨汨流出。 不远处,无名一招手,那金砖又化作普通土砖大小,飞回了他的掌心,金砖上滴血不染。 再看地上,一只被压扁了的必胜鸟,简直成了薄片。 月酌一看老冤家死了,心中欢喜,哈哈大笑道:“砸得好!” 无名心中欢喜不已,这东西用来偷袭砸人当真是好,都不用瞄准儿的。 这无知无识的金砖都这等厉害,想来那只本来被镇压于金砖之中,却被雷电破坏了封印,想要逃走的带翅金钱,一定更加厉害。 那只会飞的金钱还未收服,看来需要花些时间把它降服了。 白泽看见无名掌心的金砖,顿时骇然变色,突然尖声叫道:“夺回金砖!” 这金砖本不及陈玄丘夺得的那口勾动剑珍贵,可白泽看到儿子的勾动剑落在陈玄丘手上,都不曾喊过夺回来,这时却大为失态,情急地想要夺回那块金砖了。 众人一拥而上,扑向无名。 鱼不惑刚刚翻完记事本,上边对无名的注释最为特别:饭碗的师弟,我的朋友。 咦?原来我也有朋友! 在鱼不惑的记事本儿上,无名的备注最为特殊。 鱼不惑立时抛出几十个粉红泡泡,飘向无名身前。 娜扎当着陈玄丘的面,既想卖弄她三头六臂的本领,又怕三头六臂样子难看,苏苏看了会不喜欢。 略一犹豫,娜扎还是抛出乾坤圈和浑天绫助战,同时把一条龙筋抛给了陈玄丘,炫耀地大叫道:“苏苏,送你做条腰带,这可是龙王三太子的龙筋喔。” 陈玄丘刚刚接在手中,正在诧异那软绵绵筋拽拽好大一砣到底是什么东西,有点牛蹄筋的质感,难不成用来红烧? 一听娜扎的话,把陈玄丘吓了一跳,赶紧一抹戒指,把它收了起来。 做成腰带?亏你想得出,我这是要从此陷入被龙族追杀的梦魇之中么? 此时,白泽麾下众人已扑向无名,结果先是一堆粉红色的泡泡挡在前面,粘上就比柳絮还粘人,比沼泽还难以拔足。 接着娜扎的乾坤圈就呼啸而至,浑天绫则无孔不入,只是挡了他们一刹,无名一矮身,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了。 白泽暗暗叫苦,这金砖是天界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送给他的,曾经对他说过,这块金砖乃是以一座金山凝缩而成,便是大罗金仙挨上一记,怕也消受不得。 但是,那位大人物曾经嘱咐过,轻易不可示人,最好用作镇压之物,尤其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这嘱咐有些古怪,换一个人纵然满头雾水,怕也不易明白其中道理。 但白泽乃是上古神兽,追随那位大人物多年,此番下界于东夷称王,也是得了那位大人物的吩咐,所以是隐约知道其中缘由的。 他知道,这块金砖里封印了一件奇物,而那件奇物,在无数年前,曾经属于姓萧、姓曹的两人所有,那两人原是这位大人物的部属。 可那两人相继死去后,这件宝贝便不知所踪了。 如今它竟被封印在一块金砖中,而且还是出自那位大人物之手,那么当年那二人的死因……只怕就有些蹊跷了。 很可能这位大人物脱不了干系,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把这宝贝秘不示人,更不会因为怕人发现而封印在金砖之中。 如今金砖从自己手中失去,一旦被人发现封印其中的那件宝贝,并且最终让人知道了它的来历,恐怕于那位上界的大人物名誉有损。 身居高位者,当初打打杀杀闯名号的时候,不像后来位尊名显、德高望重的时候,行事无所顾忌,黑材料每个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 等他们一旦功成名就,这些就需要掩埋在历史尘埃中了。 如今金砖失落于他人之手,一旦被发掘出其中秘密…… 白泽眼见夺不回金砖,只盼得到了它的无名以后只把它当板砖砸人,千万不要发现其中的奥秘。 不然,自己只能背下这口黑锅了,万万不能叫人把污水泼到那个大人物身上。 想到这里,白泽恨恨地一咬牙,喝道:“我们走。” 白泽驾起妖风,便向远处遁去。他的属下一见东夷王走了,自然不会再留下拼命,于是纷纷追随其后,向远处遁去。 其中一名属下大将一边伴在白泽身旁逃跑,一边为他撑门面道:“大王今日所携干将不多,待咱们回去点齐人手,再寻他们战过。” 白泽冷笑道:“不必!他们杀了东海三太子,你道四海龙族会放过他么?太平州江氏刚刚来投,大雍修士便现身东夷,大开杀戒,显然是想拖住我,怕我趁机进犯大雍,我偏不叫他如意。 我儿白天和小女白雪,已经去‘地维’为秘境主人贺寿去了。地维秘境主人早就答应要助我一臂之力,如今大雍率先动用许多修士祸乱东夷,地维出手,也有了理由。 我等大事要紧,本王要发兵攻打太州,至于这些修士,就交给地维去解决吧,只要他们出了一次手,我就不怕他们不绑定地我的战车之上!” PS:求点赞、月票! 第291章 林中匿 白泽等人退去,月酌、陈玄丘、娜扎、鱼不惑重逢,几人份外欢喜,凑在一起各自说起别后情形,陈玄丘、娜扎、鱼不惑此番虽然惊险,却是各有收获,自然各自欢喜。 无名站在他们旁边,拼命地上下抛着金砖,花样百出,都快变成玩杂刷了,也没人注意到他。 月酌比无名还沮丧,这些人此番当真各有收获,唯有他不但一无所获,尾上九羽还被拔个精光。 想到这里,月酌狠狠瞪了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被月酌瞪得心里一虚,赶紧道:“此番东来,我们一是为了削弱东夷王的势力,二是为了寻访一位故友,无端与龙族惹上麻烦,实非我愿。我们快走吧,但愿他们不清楚我们的底细。” 娜扎不服道:“他们协助东夷王,布这‘天地牢笼’,我们要杀他们,便是天公地道,怕他们什么,他们敢来,我再抽他一条龙筋。” 说归说,一行人还是迅速沿山脉向内陆行去。 离海越远,被龙族寻到的机会就越小,而且山中林木茂密,也适合他们藏身。 当晚,众人就在山中宿下,寻了处山洞栖身。 无名小师弟自告奋勇去捕捉野物,为众人烧烤食物。 月酌坐下调息,尾上九羽被拔,他的元气损耗当真不小。 娜扎则喜孜孜点收把玩着她的凌波镜和听海螺。 这两件宝物本是龙族之物,因在海中,自家地盘上,从不曾想过会被人夺去,所以未加禁制。 娜扎得了这宝物,却防着万一被人夺去,起码不会马上用来对付自己,所以给它们加了重重禁制。 陈玄丘也坐下,将他在葫中世界观万物衍生时发悟到的大道之理进行整理、分析,从而悟得道理,转而用在他的无为经心法上。 只有鱼不惑浑浑噩噩的,他现在记忆力都差的很,还练什么功法。一身本领全靠顿悟进化而来,好在他这一门,本就讲究顿悟,倒是得其所哉。 鱼不惑无所事事,闲得五脊六兽的,眼见洞前火起,便跑去看无名烧烤食物。 无名见了鱼不惑倍感欣慰,他却不知鱼不惑是被火光吸引来的,只觉虽然众人常常遗忘了他,却有这位好兄弟,虽然健忘,总能常常把他记在心头,叫人感动的很。 娜扎把那两件新得的宝贝加了禁制,使用之法和它的作用也全搞清楚了,便心满意足地收起宝物。 娜扎抬头一看,却见陈玄丘以一个懒散的坐姿倚着石壁,双目微闭,仿佛美人卧榻。 娜扎心中暗暗羡慕,苏苏生得真是好看,连我见了都要羡慕三分。 陈玄丘暗悟大道之法,将所悟心得加诸己身,忽然间,两道白气,仿佛两条小蛇,从鼻孔中蜿蜒而出,灵蛇一般在鼻窍下盘绕。 他的肌肤愈加白晰,莹润生光,体内骨骼,渐渐透明,呈玉骨之态。 而那骨中脊髓,更是渐渐趋向霜雪的颜色。 肉身已经趋至大成,达到人间练体之术的最高境界,冰肌、玉骨、髓如霜。 而他蜿蜒于体外的两道白气所凝的小蛇,随着他的吐纳,一入一出,不断洗涮着他的皮囊筋骨,淬炼着他的身体。 而在识海中,虽然还不能明白地掌握大道之理,但迷茫之中隐约的所得,于此时修为的他而言,已是莫大的造化,催动他的无为经心法向更深境界发展。 在其丹田处,气漩旋转飞快,先是由气而液,继而渐渐凝缩,虽尚未结成金丹,但已隐隐有了结丹的趋势。 说起来,旁人所得都是外物,这种自身修为的进步,才是一个修行者最为重要、也最为艰难的修行。 所以,此番东夷奇遇,实是陈玄丘所获最多。 许久许久,陈玄丘才从忘我之境醒来,慢慢张开眼睛。外功已只差一线就要大成,凝结金丹,却也着急不得,对他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来说,已经神速之极了。 陈玄丘张开眼睛,就见娜扎盘膝坐在面前,双手托腮,正眨也不眨地看他。 陈玄丘展颜一笑,开口问道:“娜扎,你可听说过有一位叫‘盘’的太古魔神?” 娜扎道:“当然知道,传说我们这个世界,就是他开辟的呀。” 陈玄丘道:“不错,盘古就是这一方世界中的人,也是他,开辟了这一方世界,把这世界,从一团混沌,变成了有天有地有人间。 我刚才忽然若有所思,你说,盘古开天辟地,是不是就是把二维空间,用了什么法子,给改造成了三维空间?” 娜扎听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又不想在“陈苏苏”面前露怯。 娜扎想了想,便一脸深沉地道:“道术修行最重内丹之修炼。上乘者,以天地为鼎炉,日月为水火,阴阳为化机,铅汞银砂土为五行,此为上乘延生之道,可证仙果。 最上一乘,则以太虚为鼎,太极为炉,清净为丹基,无为为丹田,性命为铅汞,三元混一为圣胎,性命打成一片为丹成,身外有身为脱胎,打破虚空为了当。此为上品天仙之道,修习成就,可“形神俱妙,与道合真”。 至于三味,又称三昧,是为心性修炼之境界。苏苏所言二昧,娜扎却是不曾听说过,愿听苏苏指教。” 娜扎说完,暗自得意。虽然你说的什么我不明白,但我这么一显摆,也不会显得我特别无知,不会很丢面子。 陈玄丘听得晕头转向,遂道:“这二味么……,外边烤的该是野猪肉吧?闻着忒香。可惜只是烟味火味,少了点咸味,殊为不美。” 陈玄丘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 ,递给娜扎:“拿去,叫他们洒些盐巴上去,那便有了三味,可口的很了。” …… 深山之中,月色之下。 六个劲装夜行人正穿梭在丛林之间。 前方突然出现一幢大木屋,矗立在夜色当中,犹如一头踞伏在那儿的巨兽,正要张口噬人一般。 几人站住脚步,警惕地向前望去。 其中一人道:“这丹元山脉深处,怎么会有这样一幢大屋?” 另外一人道:“看起来有些破败了,也不见灯火,想来是弃置很久了。” 先前那人道:“难不成这是列家迁走后遗下的房屋?我们应该进去瞧瞧,说不定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从而查出他们逃去的地方。” 第三人颔首道:“不错,我们的人闯去列府时,里边已经空空如野,只有两个号称什么南山二虎的呆瓜,在那里修大门。 若非我们的人看见他们一直在修大门,误以为宅子里边还有人,也不至于错过了机会,让列家的人逃得干干净净了。” 先前一人道:“观那府中灶下的情形,府中原本剩下的人就不多。也就是说,列家的人早知道可能会被大王逼迫,所以提前迁走了族人。这里,说不定就是他们在迁往深山时临时居住过的地方。” 第二人道:“不错!大有可能。若是我等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查出列家人的下落,甚而找出朱雀的洞府,大王必有重赏。咱们进去瞧瞧。” 一行六人也不点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大屋下边,伸手一推那有些腐朽了的门户,木门吱呀呀一声颤响,一些夜鸟惊飞离去。 六人进入其中,夜凉如水,映着那密挂的蛛丝,那阴森荒凉的样子,分明已经不知多久没人住了。 其中一人道:“这房子荒废很久了,不可能是列家人住过的,我们出去。” 这人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夜枭般的笑声桀桀响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你这话可说错了,我们一直就住在这儿,等你们来呀。” 东夷王麾下的六个人一听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这个答话的人语气虽然鬼气森森,但声音竟和刚才说话的这人一模一样。 这人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一个娇脆悦耳的少女声音:“鹦鹉姐姐,你说话不要这么阴森好不好,人家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一个妩媚的女人声音笑起来:“嘻嘻嘻,你本来就是一只锦鸡成精啊,不起鸡皮疙瘩起什么?” 六个人顿时恍然大悟,为首者厉声道:“你们是列家的人?” “说的对,也不对。准确地说,我们都是女王的人。” “朱雀的人?” “脑子不算太蠢嘛,可是,也不算灵光。你们想要对付我家女王,却还想在山林中窥伺寻找我家女王的洞府,你不知道这儿是我鸟族的天下么?” 随着这个声音,一道道火把蓬然在四下亮起。 墙壁上,映出了一道道手执刀枪剑戟的身影,正把那六个东夷王属下团团围在中央。 墙上,如放皮影戏一般,一道道人影向中间的六人不断发起了扑击,他们的速度太快了,围攻旋转,敛翅振翅,飞跃扑击,快似闪电。 中间六人以背靠背,结阵自保,却始终不及众“鸟人”极其默契的轮番扑击,此起彼伏,配合无间。 随着一声惨叫,墙壁上溅起一蓬鲜血。 第一个牺牲者出现,“鸟人”的攻击立时一变,从试探、扰敌、耗敌、乱敌,陡然进入击杀阶段。 杀戮,开始了。 第292章 误入巢 翌日清晨,众人起来,就着山中泉水洗漱。 一夜太平,未见东海有人追来,陈玄丘心中稍安,众人继续向内陆行进,但速度就不似昨日那般急促了。 娜扎走在陈玄丘身边,问道:“苏苏,接下来咱们去哪儿?” 陈玄丘道:“我那位旧友,因为住址不明,这般找去,必如大海捞针。况且如今我们已经开罪了东夷王和龙族,继续找人,十分不智。所以,此事且顺其自然吧。不过,我们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而归……” 月酌老人瞟了陈玄丘一眼,神情颇为幽怨。 空手而归?貌似空手而归的只有我吧?我屁股上的毛都拔光了,害我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恢复本体。 陈玄丘道:“咱们再走远些,然后出山,主动寻那东夷王,能给他制造多大混乱,便制造多大混乱,如此,也可减轻我大雍压力。一旦姬国兴兵,朝廷也可避免两面受敌的窘境。” 娜扎听说有仗可打,心中欢喜不禁,拍手笑道:“好好好,任他龙潭虎穴,我都不怕。咱们既然来了,就好好作上一场。什么东夷王,还不是被苏苏吓得落荒而逃,东海龙族,更是浪得虚名。” 众人说是行得不再那么仓促,但是毕竟个个不是常人,所以山中穿梭,速度也是极快,待日头渐渐西斜,众人来到一处山坡,就见林木茂密,幽境自然。 前方突现一座大屋,虽然简陋,但如此大屋,在山中倒也少见。 门前有碎石小径,弯曲直通一条小溪,溪边有石板斜探入水,水上有木桶一只,正有棰洗的衣衫一件,旁边还放着一只槌,却不见人影儿。 陈玄丘停住脚步道:“此处有人烟。” 鱼不惑道:“我去问问,是什么人家。” 娜扎道:“你去作甚,等你回来,已经忘了。” 鱼不惑纳罕地道:“忘了什么?我要去哪?” 娜扎惊道:“苏苏,不好了,老鱼的病愈发严重了。” 鱼不惑拍手大笑:“诳住你了,哈哈哈,我才没有忘记,我要去那人家问问底细嘛,我的忘性哪有那么大,我都记得的。” 娜扎又好气又好笑,嗔道:“就你那憨样儿,还想戏耍人家。” 鱼不惑瞠目道:“我几时戏耍你了。” 娜扎瞧他模样,一时也不知道他此时是真的忘了,还是又在戏弄于她。 陈玄丘制止了二人,道:“既有人家,由此出山,山外也该有村镇了。咱们直接出山吧,既然人家隐在山中,咱们也莫要扰人清静了。” 陈玄丘说着,就要带众人直接向山外走,便在这时,一对小村姑迎面跑了过来。 她们年岁不在,十六七岁,穿着花袄,打了补丁的花裤子太紧,似乎那修长圆润的大腿都要撑破了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嘻笑打闹着走来,忽然看见前边有人,马上羞涩地站住了脚步。 偷偷瞄上一眼,那男人怪好看的,于是再偷偷瞄上一眼。 陈玄丘还没说什么,娜扎已一步向陈玄丘身前迈去。 咦?小师弟居然比我还快。 娜扎看一眼小师弟,顿生同仇敌忾之感。 无名警惕地看着两个小村姑,师兄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为美色所诱呢,看她们两个,生得甜甜的一张笑靥,宜喜宜嗔,一双眼睛尤其的灵动,还有那青春气息洋溢的身材,太危险了。 “不行,一定要让小师兄(苏苏)和她们保持安全距离。” 娜扎和小师弟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 娜扎唬着脸道:“你们是什么人?” 无名板着脸道:“这是什么地方?” “嘻嘻,小弟弟,小妹妹,你们太有趣了。” 两个小村姑倒不怕他们,走过来笑嘻嘻地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倒是看向陈玄丘时,两个小村姑又露出害羞的神色。 她摸我! 娜扎摸了摸自己的两个发鬏,更生气了。 无名则很郁闷,人家分明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看么。 一个小村姑对陈玄丘道:“小女子麻姑,这时我妹妹雀姑,却不知公子是什么人呐,我们家在这山中住了三代了,我从小到大,除了几门亲戚,都不曾见过外人来呢。” 陈玄丘一笑,刚要说自己是路经此地,正要出山,忽然心中一动,他们家在这山中住了几代了? 凤凰一族本是鸟族之王,虽说凤凰神族是超脱于一般禽族的生灵,但是天性上,应该会更喜林木吧? 而且这种地方,鸟雀才多,凤凰一族人丁单薄,住在这种地方才不会寂寞。 陈玄丘马上转口说道:“麻姑雀姑两位姑娘,我叫陈玄丘。我等入山,是为寻找一位……好朋友,她叫朱雀辞,不知你可听说过这个名字?” 麻姑和雀姑对视了一眼,雀姑笑得甜甜的:“朱雀辞?这名字好好听呢。却不知公子与她,是什么关系?” 陈玄丘微笑道:“若说生死之交,也不为过。” 陈玄丘心想,倒是救过她一命,不过,是不是朋友,还要看她心情。若说生死之交,也不知道那小妮子认不认可。 麻姑和雀姑的眼神儿微微收缩了一下,好朋友?生死之交?这些词儿可是能反着用的,正用反用,意义可是截然不同。 麻姑道:“人家不曾听说呢,不过我太爷爷已经快一百岁的人了,这山里头,没什么事儿瞒得过他,我可以问问太爷爷。” 雀姑道:“公子请,且到舍下奉杯粗茶,我请太爷爷出来。” 陈玄丘迟疑道:“这个,会不会太打扰了?” 麻姑甜甜笑道:“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家难得见到一个外人,所以都好客的很。公子请。” 娜扎和无名脸色更难看了,这两个小妖精眼里头只有陈玄丘一个人,显然是没打好主意。 陈玄丘想着他家老人既然快有百岁了,说不定还真听说凤凰家族的事情,于是便跟着她们进了大屋。 两个丫头殷勤的很,花蝴蝶似的“飞来飞去”,把茶给他们沏了上来,然后麻姑便道:“我去后边,把太爷爷请来。” 雀姑便道:“我去把衣服和木槌儿收回来。” 说着,两个姑娘便翩然离去,一个掀开后门帘儿,一个出了前门。 陈玄丘呷一口茶,品不出是什么茶种,倒是芬芳扑鼻,不禁赞道:“好茶,想不到这山中野茶,竟有这般滋味。” “是么?”月酌听了,也呷了一口,连连点头。 鱼不惑一听,一口就把那茶吞了,吧唧了一下嘴巴,憨笑道:“忘了品尝味道,我且再倒一杯。”便走过去拿起茶壶自己斟茶。 无名年岁虽然不大,却是跟着师父和师兄,习惯了喝茶而不惯饮水,见陈玄丘和月酌双双称赞,便也呷了一口,果然神情气爽。 众人之中,只有娜扎一个,气鼓鼓的早就饱了,也不渴了,哪里再肯吃那小村姑的茶。 众人坐了一阵,陈玄丘突然脸色微变,沉声道:“不对劲儿,若说他家老太爷年岁大了,行动迟缓,出来慢情有可愿。去那前边拾掇衣物的姑娘怎么也不见回来?我们出去。” 陈玄丘话音刚落,一个桀桀怪笑突然在空中响起,虽然笑声阴森,却正是陈玄丘自己的声音:“比昨晚那群笨蛋要聪明些嘛,可惜,你们现在知道,已经晚了,一群想打我家女王主意的笨蛋,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说着,一群莺莺燕燕,就从四面八方蜂拥而出,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 PS:求点赞,月票! 第293章 凤凰信之羽 “哈哈哈哈,由你奸似鬼,也要喫了老娘的洗脚水。” 随着声音,一男一女施施然地走进来。 男者鹰目钩鼻,颇具枭雄气质,身材高桃,细长的脖子,身着紫绿色长衫。 在他旁边,是一个神态雍容的美丽女子,同样身材颀长,穿着同色的紫绿色衣袍,却是女式的。 那些把陈玄丘等人围在中间的少女“哗啦”一声,左右一闪,让开了一条道路,毕恭毕敬地行礼。 麻姑道:“运日叔叔,阴谐婶婶。” 那紫绿长衫的中年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仰,傲然地哼了一声。 倒是那女子,笑吟吟地道:“麻姑这孩子,愈发机灵了,这一招不错,省了许多力气。” 说着,她一时兴起,似要去拍麻姑肩膀,麻姑赶紧退了两步,苦笑道:“婶婶,人家可挡不得你一拍啊。” 阴谐反应过来,“哈”地一笑,道:“麻烦,麻烦,实在麻烦。” 她收回手,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看到陈玄丘,登时两眼一亮,啧地一声道:“好俊俏的小娃儿,若是我的儿子有这么俊俏,那就好了。” 运日冷哼一声道:“你到现在也不下一个蛋,咱们哪来的儿子?” 阴谐把眼一瞪,道:“还不是你无能,不然给我换个男人,说不定早就生了。” 这运日似乎有些怕老婆,缩了缩脖子,一脸悻悻然,却不敢言语。 无名奋然就要站起,可这一用力,却觉双腿发软,使不上力,不禁变色道:“不好,我们中毒了。” 众人一惊,纷纷尝试,结果发现一个个手脚酥软,果然动弹不得。 就算陈玄丘体内一道鸿蒙紫气影响,一切神魂类控制术法对他完全无效。可他的肉身还是凡体,不曾受雷火淬炼转变形态,还是会受毒素的影响。 此时一试,也是难以发力,不禁色变。 运日嘿嘿笑道:“不要为难自己了,中了我家的毒,解得开的可寥寥无几。” 陈玄丘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阴谐乜了他一眼,道:“应该是我问你们,你们来这山中作甚?” 陈玄丘道:“寻友。” 运日神色一厉,喝道:“寻什么友?” “朱雀辞。” “你们是什么关系?” “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朋友。” 运日仰天大笑:“胡说八道,我家女王自幼居于山中,不与外人来往。先王曾规定,在女王血脉苏醒、神通自通,拥有自保之力前,不可离山涉险,你居然说是与我家女王同生共死过。” 阴谐不耐烦道:“一定是白泽的爪牙,不要和他们废话了,统统杀了算了。” 陈玄丘诧异地道:“你们是朱雀辞的部下?” 阴谐冷笑道:“正是~!” 说着,她把手掌一伸,陡然一只紫绿色的利爪虚影,凌空向陈玄丘抓来。 “闪开!” 娜扎突然跃出,火尖枪一抖,就向阴谐当胸刺去,冷笑道:“没想到吧,小爷我可没喝你的鸟茶。” 阴谐惊咦一声,出手抵挡,她也不用兵刃,就以肉掌抵挡,交手之际,叮当作响,仿佛一对手臂是铁铸的一般。 娜扎惊奇地道:“你这女子,力气倒大,震得小爷手臂发麻。” 说着,娜扎已抖开了浑天绫,以柔克刚,便不怕这女子力大无穷。 这时,忽然一个穿得花团锦簇的少女从外边跑了进来,说道:“运日叔叔,大事不好,东夷王的人寻来了,来了很多人,其中不乏高手,如今已到山口。” 运日脸色一变,喝道:“一起出手,先结果了这些探子,再去迎敌。女王大婚在即,绝不能让这些人影响了女王的婚礼。” 运日说着,大袖一挥,已经向陈玄丘扑去,他已经看出,这些人中,以陈玄丘为主。 娜扎一见,就欲上前阻拦,偏生被阴谐拦住,无法分身。 娜扎一咬牙,就欲使出三头六臂,与他们决一死战。 月酌老人自从知道这些人是凤凰麾下,心里就纠结的很。 他也是凤凰一族啊,虽说不比朱雀,可也比在场这些鸟族要高贵无比。 做为一个唯血统论的顽固老头儿,一个以鸟中贵族自诩的人,现在中了人家的计,毫无形象地软瘫在地上,月酌觉得非常丢脸,所以没脸说出自己的身份。 可眼见此时这些人要把陈玄丘干掉了,再为了面子硬撑,连命都没了,哪还有机会觐见朱雀,这才把心一横,提足了丹田气喝道:“住手!你个不长眼睛的老鸩!” 运日身子一振,向前冲去的身法一停,瞟了月酌一眼,冷笑道:“你这老儿,居然识得我的身分?” 月酌吐了口痰,呸道:“你有个屁的身份,不过是一只浑身是毒的鸩鸟罢了。” 运日脸色一黑,拔足冲向月酌,右手一挥,化作一道无数紫绿色剧素羽翅拼成的剑轮,就要斩向月酌。 月酌大怒,有心说明身份,可此时开口,岂非乞饶? 只这一闪念的功夫,却已来不及了。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空中却有一支羽毛,轻飘飘地飘了下来。 虽然看它飘下似乎轻飘飘的,可是运日这一翅鼓荡起来的割面劲风,竟也丝毫影响不到它,仿佛这股劲风根本就不存在,只有世界本源的空气和流动的风,对它产生着作用。 它飘摇而下,艳红如火。 那只是一根羽毛而已。 可运日见了这根羽毛,那羽翅形成的剑轮却似发出“嘎”地一声,仿佛硬生生地踩了煞车,死死地定在了空中,那剧毒羽翅的前缘,距月酌的额头,仅仅一寸距离。 难怪他的夫人阴谐想拍麻姑一下,麻姑都不敢,他夫妇二人一进来,其他鸟族立即退避三舍,生怕挨着了他们的身子。 原来他们夫妇竟是鸟族中极罕见的身带剧毒的鸩。便是鸟族之中,可以无视他们剧毒的寥寥无几。 他这羽翅只要再往下一分,哪怕不曾割下月酌的脖子,割破了一点肉皮儿,以现在月酌神通施展不得的状况,也要见血封喉了。 对鸩毒完全无视的,只有百鸟之王,凤族朱雀。 而此刻从空中飘下的,正是陈玄丘奋尽全力,抛出的那根凤凰信之羽。 运日震惊地伸手,让那信之羽飘落在他的掌心,立时辨识出,这是真的。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是真的,否则,安能无视他的鸩毒之翅的威力? “你……你究竟是谁,为何竟拥有凤凰信之羽?” 陈玄丘苦笑道:“我早说过了,我们是友,非敌。这支凤凰信之羽,就是朱雀辞送给我的。” 运日震惊地道:“这不可能!我身为护法,一直保护女王的安全,从未见她离开过丹穴峰,你怎么可能结识女王?” 阴谐目光一闪,突然道:“对了,几个月前,女王曾有数日闭关未出,出来后神色憔悴,她说是参悟一些道法劳神所致。你还开玩笑说,女王本族的神通,血脉苏醒便即拥有,不需要去研究些其他不入流的道法。” 运日身子一振,道:“是了!你对我说,女王一向不屑旁门道法,怎么可能去劳神参悟,别是偷偷溜出去玩耍了?我还不信,莫非……” 陈玄丘有气无力地道:“如果你们说的几个月前,包括五个月零十天之前,那大抵就是我和朱雀辞姑娘相遇的时间了。” 运日和阴谐这对鸩鸟妖王对视一眼,阴谐道:“你看如何?” 运日敬佩地道:“你们女人的直觉当真可怕,没错了没错了,正是那个时间,看来女王果然溜出去了,还认识了这小子。” 阴谐立即道:“你现在承认我们女人的直觉准确了?” 运日道:“承认,承认。” 阴谐道:“那你和鸨儿那只骚蹄子勾勾搭搭的事儿,你也承认了?” 运日马上道:“这个却是你的直觉出错了。” 月酌勃然大怒道:“老夫鸑鷟,我可以证明,陈玄丘确是朱雀女王的朋友,快带我们去见女王。敌人就快攻上山来了,你们家那点儿糟污事儿,你们回家理论去!” 第294章 再见朱雀辞 丹穴峰,只是山中鸟族才知道的一处所在。 看其峰,直入云中。 葱葱松柏,一片绿意。 山间有溪,溪旁有岩。 九曲溪水间,有一处石岩,赫色的岩石,上有赫红色的纹路,想是石中含铁,因而成形,那纹路,金钩铁划,颇有气势。 然而,偶见飞鸟,径直奔着那石壁而去,却会发现,那石壁一阵波动,那鸟儿便没入其中,不见了踪影,原来此处竟是一处结界。 穿过这层结界,面前依旧是山,但与山外情景又大不相同,飞瀑流云,仙鹤飞翔,宛如人间仙境。 山间有一条小径蜿蜒向上,待到高处,渐渐出现亭台楼阁。 及至最高处,出现一座宽阔的殿前广场,一层层宽阔的台阶向上,便是十二根巨大的神柱。再往后,便是一座宏伟的大殿。 殿上,众多鸟族毕集。最上首,一位皓发白须的白袍老者,站在一面香案前面,左右两端,分别跪坐一人。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一身红裳,明眸皓齿,丽色惊人,出落得极是美丽。看她娇俏模样,若再长大几分,还不知要是何等惊艳。 而案几的另一端,却是一位白裳公子。明明是男人,却是凤眉入鬓,杏眼含情,与那丽容惊人的少女对坐,竟而丝毫不落下风,人间竟有这样男子,简直不可思议。 陈玄丘若在此处,只怕要惊得目瞪口呆,因为那红裳少女,分明就是朱雀辞,而她对面的,却是失踪已久的妲己,一身男装的妲己。 妲己此时其实也很慌,她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她离开奉常寺,想着要逃离奉常寺的追查,哪儿最安全? 此刻无疑只有西方的姬国和东方的东夷地带。 西方更远,不如逃至东夷,那是奉常寺的势力插手不到的地方。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穿行于林中时,好死不死的会遇到一只鸩妖和一只鸨妖在那里幽会。 鸨妖性淫,来者不拒,可是看她的模样,倒是没有半分淫邪之态,反倒有如一位清纯少女,娇俏纯情的模样。 突然出现的妲己虽想隐藏,却还是被那鸩妖发现了,鸩妖情急之下竟然想要杀妲己灭口。 妲己一身的神通,尤其是她的心月轮快逾闪电,无坚不摧,本来不怕那只鸩妖,但她不知道鸩妖的底细,结果中了对方的剧毒。 就在鸩九将要对她下手灭口之际,竟尔发现了她身上的那枚刻着“价值连城”四字的玉佩。 这鸩九是凤凰先王留给小女王的护法,算是鸟族王国的辅政大臣。这桩婚姻,他是知道的,就连朱雀辞知道母亲为自己许下了一门亲事,要自己在这里好生等待人家寻来,都是鸩九告诉她的。 于是,待死之囚的苏妲己,马上就成了鸩九的座上客。鸩九可不敢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杀死小女王的未婚夫婿。 妲己当然知道这块玉佩不是自己的,所以……和这位凤凰少女订有婚约的,应该就是陈玄丘吧。可是,妲己不敢不将错就错地应付下来,因为她怕被鸩妖杀人灭口。 结果一步错,步步错。苏妲己本想暂且应付过去,再伺机开溜,谁料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现在她更不敢说破自己的身份了,不然她会被整天赞美她们二人如何如何天生一对的众多鸟族高手,在恼羞成怒之下撕个粉碎。 怎么办呢?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等定下了婚约,他们对我看守的就不这么紧了吧?或许那时候有机会遛掉。 妲己心里想着,还不忘深情地凝视朱雀辞,看得小姑娘含羞低了头。 做戏做全套嘛,先唬住了这个小姑娘,就有一线逃脱的希望。 皓发白须的老者将两份婚书,笑眯眯地放到了朱雀辞和苏妲己的面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写得很有文才,这老头子就是一只老鸳鸯,由他出面主持订婚礼,更加吉庆一些。 朱雀辞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飞快地羞看了妲己一眼。 这个未婚夫,看着比陈玄丘还要娘气些,朱雀辞实在不喜欢男人太脂粉气,当然,那李玄龟倒是不娘气,可那样蛮横霸道的货色,她更不喜欢。 但,不管喜不喜欢,这是娘亲为她定下的丈夫,她就要谨守婚约,嫁给他、爱上他,做一个贤惠温良的小妻子。 苏妲己硬着头皮在婚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化名:苏达。 哎!羞耻啊!我千娇百媚、颠倒众生,心机出众,聪颖无双的九尾天狐,居然为了活命,冒充他人迎娶人家的新娘,说不出真不要混了! 老鸳鸯高高兴兴地把她们两个的婚书交换了一下,朱雀辞复又在苏达的名字旁边签下自己的名字,妲己接过婚书,也硬着头皮把名字签在朱雀辞的名字旁边。 老鸳鸯很高兴地把婚书拿过来,在中人的位置上,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再把两份婚书各付双方。 老鸳鸯高兴地道:“女王与苏公子,如今就算正式定下了婚事,老朽会再择良辰,为女王和苏公子正式举办婚礼。愿两位一双两好,早生贵子,使我凤凰神族兴隆大统。” 殿上,众鸟族高手欢呼雀跃,朱雀辞悄悄红了俏靥,但是人家一番好意,这等祝贺之辞也是常态,自然不好大发娇嗔。 这时,大殿口儿一只猎鹰振翅飞来,入得大殿敛翅落下,化作人形,正是列家的族长列鹰。 列鹰向上一抱拳,大声道:“女王,鸩九夫妇率人回来了,似乎还抓了些人回来,他们说是东夷王的人已攻破了他们的防线,领头的乃是霸下老儿。” 殿上顿时一惊,霸下的防御神功,实在是太厉害了,也许只有成年的凤凰,才能降服他。 可女王如今年幼,她诞生时先王就消失了,是靠鸩九等人护法长大,传达先王遗诏的。 如今女王不足以对付霸下,其他人破不了霸下的防,如果一旦被他找来此处,该当如何是好? 这里,可是东夷鸟族最后的一片乐土了。 朱雀辞俏脸一沉,道:“多布几处疑阵,东夷王与大雍战事正紧,不会耗费太多时间在山里的。” 列鹰领命退下。 朱雀辞又转向苏妲己,道:“公子且先去歇息,我这厢先处理些公事。” 苏妲己赶紧道:“好,你忙你的,我自四处走走。” 朱雀辞道:“东夷王步步紧逼,在他退却之前,公子且莫到处走动。来人,带苏公子去后宫休息。” 当下就有两个小宫女姗姗上前,苏妲己如同吃了个苦瓜,偏又不敢露出一丝异状,只好含笑点头,跟着两个小宫女去了。 朱雀辞离开举行盛典的大殿,到了一处偏殿,吩咐带鸩九等人来见她。 不消片刻,鸩九夫妇带着月酌、陈玄丘等人匆匆进来。 他们在那大屋消除了误会,但月酌等人中的毒,哪怕有他们这对老毒物亲自解毒,一时半晌也难恢复。所以,唯一能对付霸下的月酌却无力出战。 而山外丢了一拨巡察人员,已判断这一带有异,刚把江家的人护送回东夷的霸下便亲自带人赶了来。 双方打斗一阵,只要你不能破他的防,你便强他十倍也是无用,更何况鸩九夫妇不以打斗见长,而是善于用毒。 可霸下的气血太旺了,宛如一条江河,这毒对他也是无用,只好执行备用方案,利用地利之便,摆脱追兵,回到丹穴秘境。 朱雀辞端坐在案后,可是一见陈玄丘等人被扶进来,顿时惊咦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 朱雀辞先是面露惊喜,继而省悟到自己的身份,忙又矜持地敛了笑容,只道:“陈玄丘,你怎从极西之地来了这里?” 陈玄丘一见朱雀辞,喜道:“雀辞姑娘,果然是你,我终于找到你了。” 鸩九夫妇对视一眼,心道:“果然,女王真的偷偷离开过,还在外边认识了此人。” 月酌却是眼巴巴地只管看着朱雀辞,他虽自诩高贵,却还不如这东夷鸟雀,有机缘常常追随朱雀左右,此时见到,自然格外激动。 一时间,月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竟不敢上前表明身份。 陈玄丘把他如何从极西之地来了极东,简单地对朱雀辞说了一遍,朱雀辞听说他来东夷对付白泽,与自己正是同仇敌忾,心下欢喜不已。 再听说他来了东夷之后,特意来寻找自己,心中更是开心。 但朱雀辞转念一想,忽然想到一事,忙挥手布下一道屏障,不教旁人听见自己与陈玄丘的对话,这才对陈玄丘道: “能再见到你,我也很开心。如今东夷白泽,既是你们大雍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我倒愿意与你联手对付他。不过……” 朱雀辞咬了咬下唇,轻轻地道:“那信之羽,你既已用过,便也没了旁的用处,便还给我吧。还有,你我二人在姬国时曾共住一室的事,也切勿对人提起。” 朱雀辞抱歉地瞟了陈玄丘一眼,轻轻地道:“人家刚刚定了亲,我怕郎君知道了会心中不喜。” 陈玄丘先前就已听鸩九说起女王大婚在即,心里酸溜溜的,毕竟迄今为止,也只有这丫头打动了他的心。 此时一听朱雀辞向他当面提起莫要惹她夫君不快,而且以前她和自己说话时何等的骄矜,现在对她那未婚夫婿,却一副乖乖女形象,心里尤其的不是味道。 陈玄丘便强笑道:“那……我只能恭喜雀辞姑娘了。却不知你那郎君是何方人氏,什么出身,竟然有幸能娶得到姑娘你?” PS:求点赞、月票! 第295章 竟相逢 朱雀辞刚要回答,突地心中一凛,想起了鸩九转述母亲的话:“娘给你许下了一门亲事,那人有天狐血统,同属四灵,出身不逊咱家。天狐一脉,无论男女,必秀美异常,宛若女子,品相容貌,你也不必担心。 天狐一脉,在做一件莫大之事,为免事败牵累后人,所以对此子必自幼变换身份,隐匿身世。所以他若来寻你,所恃者只有一样,那是一块镂刻着‘价值连城’字样的玉佩,这也是你们相认的唯一条件。 有天狐血脉,持有‘价值连城’玉佩,同时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世间再无第二人。因其身份隐秘,而你尚且年幼,血脉不曾苏醒,故而非不得已,莫离‘画璧秘境’。” 想到这里,朱雀辞含糊了一下,道:“他么,他姓苏,与我一样,同属凤凰一族。” 陈玄丘的心沉了一下,心里空落落的,哎……,这未曾表白的初恋,就这么错过了么。 陈玄丘心中很难过,可毕竟是两世为人,像李玄龟那样死缠烂打的事儿干不出来,哭天呛地的装可怜也扮不出来。 他强作洒脱,道:“那……恭喜你们了。” 朱雀辞隐隐感觉,陈玄丘对自己的神态有些异常,心中也自慌乱,忙道:“你们中了九叔的毒,虽然毒已解去,也需三两日方才恢复,便先去休息吧。我这里安排一下,莫叫东夷王的人发现这处秘境。不然,我还好说,就怕这许多追随我的人遭了东夷王的毒手。” 月酌站在一旁,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朱雀辞。听说朱雀辞大婚在即,已经有了未婚夫,不禁狠狠瞪了陈玄丘一眼,心想:“我就说呢,我堂堂凤凰神族之王,怎么可能嫁给一个人族,这小子承蒙女王垂青,将他视作朋友,出去就敢胡说八道。以后再敢有坏我女王名声的言语,看我不拔了他的舌头。” 这时朱雀辞要安排他们去休息,月酌忙强撑虚弱之躯,上前拜见,激动惶恐地道:“老朽鸑鷟,如今忝为大雍护法,得见女王,三生有幸。” 朱雀辞一呆,瞧他容颜憔悴,相貌苍老,身上神光残缺,貌似鸑鷟一族最强的尾上九羽全都凋冷了,这……分明是天年将尽啊,不由得心中一惨,大为同情。 朱雀辞上前扶起月酌,柔声道:“想不到鸑鷟一脉,居然还有传承。得见叔父,雀辞也欢喜的很。你……已是虚弱的很了,我这画璧秘境,于我禽族最是滋养,你就在这里好生将养……” “天年”二字,朱雀辞终究不忍说出,但语气里,已不乏感伤。 月酌哪知道自己被陈玄丘的那个天杀的贼囚揪光了尾巴上的毛,竟害这经验不足的小凤凰误以为他天年将尽了。 只是听小女王语气温柔,还称他为叔父,一时心怀激荡,感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月酌连连点头,道:“多谢女王关切,老朽……老朽得以拜谒女王,已是此生无憾了。” 月酌终于和凤凰女王搭上了关系,还受到如此礼遇,当真欢喜不胜。当下就由着女王安排,叫人带他们下去,择地安置了。 朱雀辞这边则与鸩九等人商量如何故布疑阵,引开东夷王的人,避免他们发现这处画璧秘境。 陈玄丘等人被安顿下来之后,一个个余毒未清,身子俱都疲乏的很,只有娜扎一人,生龙活虎,眼见众人睡下,一人无聊的很,便东逛西逛,探游这凤凰神族隐居的画璧秘境。 朱雀辞没有特别交代过,所以也就没人去理会娜扎的出入,尤其是她是一个十二三岁女孩儿模样,和这山中许多鸟雀成精的少女十分相似,便那一身红红绿绿的衣裳,风格都相似的很,跑得稍远些,就被这秘境中人当成了禽族少女,就更没人阻拦她了。 娜扎跑到一处悬崖处,眼见飞瀑如匹练,气雾氤氲,天光一照,仿佛彩虹,便攀到高处,在突出悬崖的一块岩石上,青草葱郁,清新芬芳。 娜扎便往花草丛中一躺,顺手揪下一截草梗儿叼在嘴里,双手搭在脑后,看着半空中的彩虹发呆。 这时候,凤凰神族的新姑爷“苏达”,也踱到了瀑布边。只是在他身后,跟着两个花裳少女。 姑爷身份贵重,女王又特意吩咐过的,出入自然有人形影不离。 妲己在大殿举行完订婚仪式后,便被送回了她的居处。妲己心中焦急,万一那只老鸳鸯脑筋糊涂了,给算出个三日之后当大婚,到时候假凤虚凰事迹败露,她就一命呜呼了。 天狐一族,最擅察颜观色,她看得出,那位小女王其实性情刚烈,极不好惹。若真个暴露了身份,自己竟敢戏耍于她,只怕一口凤凰神火,自己就变成烤狐肉干了。 “陈玄丘那家伙居然是凤凰女王的未婚夫啊。” 妲己抚摸着怀中的“价值连城”玉佩想,不知道如果露了馅儿,自己用她真丈夫的下落做交换,能不能逃了一条狐命,估计……很难。 而且,妲己不想说,陈玄丘那个臭小子,想起自己堂堂天狐少女,高贵无比,却要给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的苦难日子,妲己就恨得牙根痒痒的。 天可怜见,也不知道这位自己扮成难民,强买强卖进了陈府,过得比个大小姐还像大小姐,人家陈玄丘这位主人倒要在她小屋中借住的姑娘,到底怎么做牛做马了。 妲己越想越不安,便要出来走走,实则是想看看有无机会逃走。 两个照顾她的小姑娘不敢太过违拗未来的王夫,只要她不走的太远,也不好太过勉强,就跟出来了。 “这条瀑布,也不知道水流向哪里,我要是纵身一跃,一路狐刨,也不知道能不能冲出这处秘境。” 妲己站在瀑布上方,望着湍急而下的瀑布,一时胡思乱想起来。 娜扎躺在花草丛中,望了一阵彩虹,忽然感觉有人靠近,她扭头看向瀑布上方,一眼瞧见那个白衫飘飘、长身玉立的“俏公子”,顿时吃了一惊。 “咦?这不是子襟么?啊,不对,她的真身是妲己。这个臭女人怎么在这里,难不成她是凤凰女王的朋友?” 娜扎立即爬起来,像只小狗儿似的,在草丛中向妲己站立处悄悄爬去。 第296章 不抢亲不行得嘞 想到逃跑无望,妲己不由长叹一声。 在他身后那对少女,一个叫白鸟,一个叫飞鸿。 飞鸿听见妲己的叹息,不禁问道:“公子何故烦恼?” 妲己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道:“如今外敌入侵,雀辞在为画璧秘境的安危而苦恼,我却安闲度日,心中不安呐,真想与雀辞并肩御敌,共进共退。” 白鸟抿嘴儿笑道:“女王若听了公子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其实画璧秘境十分隐秘,东夷王很难发现,如果万一真被他的耳目发现了,需要咱们全力以赴的时候,相信女王也不会拒绝公子的要求。” 飞鸿道:“就是,公子无需想那么多。我们知道,公子是天狐一族,神通本领亦自不凡,如今这不是还没到需要公子出手的时候么?女王如今也只是指挥调度,并未亲自出战。” 妲己听到这里,心里突地一跳,忽然想到了一个被她忽略了的问题,我是天狐血脉不假,为何他们对我的天狐血脉丝毫不以为奇?难不成,他们女王定下的娃娃亲本就是天狐血脉?不能吧?陈玄丘与我一样,是天狐族人?” 想到这里,妲己试探地笑道:“飞鸿、白鸟,我知道你们俩是女王的心腹,很多事情你们都知道。其实,我一直有点困惑,你们认定我的身份,就只凭那块“价值连城”玉佩么?如果它失窃了呢,被夺了呢?你们就不怕被人冒充么?” 飞鸿和白鸟相视一笑,白鸟道:“这种可能,自然也是有的。可是天狐血脉,世间本已罕见,既有‘价值连城’玉佩,又有天狐血脉,两者兼备,还是冒充者的概率,可以说亿万中无一,世间事若能这么巧,那也是天意了。” 妲己听得心中惊颤,我的猜测竟是真的,陈玄丘竟然真的有天狐血脉,他竟然是我的族人?我还有族人? 妲己一时心神恍惚,久久不能自己。 飞鸿见她脸色似乎不大好,便道:“公子,此处潮气重了些,我看公子气息不好,不如回去休息一下吧。” 妲己此时正满心的疑虑,也未再予拒绝,便心神惘然地跟着她们走开了。 娜扎从草丛里爬起来,飞也似地就往陈玄丘的住处跑去。 “苏苏苏苏,快起来快起来,骗婚啦,抢亲啦……” 陈玄丘迷迷瞪瞪地就醒了过来,瞠目道:“谁要抢我?” 娜扎没好气地道:“抢你个鬼啦,是你的新娘子要被别人抢走啦。” 陈玄丘愕然道:“我定亲了么?哦,还真订了,你说的什么?” 随着这两句交谈,陈玄丘终于清醒过来,连忙披衣下床。 娜扎小嘴吧吧吧的,把她在悬崖上听到的话对陈玄丘学说了一遍。 陈玄丘一听,恍然大悟,既而大喜,原来朱雀辞就是我娘给我许下的那门亲!老娘真给力。 陈玄丘拔腿就往外冲,可前腿都迈出了门槛儿,忽然又定在那里,仔细想了想,又慢慢转了回来。 娜扎此时正义感爆棚,对骗婚之举深恶痛绝,跳着脚儿地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啊,赶紧去说明真相,戳穿她的阴谋啊。” 陈玄丘摇摇头道:“不必着急,妲己是个女孩儿家,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我得想想该如何开口。妲己那丫头狡黠的很,她现在不知道与我的身份,一旦想要狡辩,难道我能逼她宽衣解带验明正身?再一个,如果能不在公开场合说清此事最好,那个雀辞丫头,性子傲娇的很,我怕她脸上挂不住……” 娜扎顿足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还要瞻前顾后。” 她却不知,陈玄丘最大的为难处是,一旦把事情说清楚,让妲己不再继续逃亡,让朱雀辞也明白他的身份,那么,就会让人知道,妲己和雀辞,是他的父母分别为他许下的一门亲事。 原本师父对他的交代,可是择一家而成亲。 想要娥皇女英?这两个女子都是天之骄女,心高气傲之辈,她们肯? 如果是分别遇到两人,反正之前未涉于情,他可以与妲己相认,确立表亲的关系,至于婚姻之事,只要他不提,以妲己的慧黠,必然明白他的心意。 人家又没喜欢上他,自然不会再纠缠此事。而他与朱雀辞这边,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确定了关系。 可一旦公开说明,两人如果都不肯退出……那是妄想。 怕就怕一个退出,另一个有捡漏的羞辱感,干脆也退出,那他就抓瞎了。 毕竟他父母当初同时为他定下亲事本就是个乌龙,而且这两人原本的居处一个在大陆极西之地,一个在大陆极东之地,不会碰见。 现在该怎么办? 陈玄丘还没想好主意,外面一声鹤唳,声音清远,传遍四方。 接着,又是一声鹤唳。 这里是凤凰居处,百鸟臣服,是不会有鸟族发出这么大的声音的,那是对女王的冒犯,除非是事出有因。 陈玄丘一愣,立即出门向天空看去,就见无数鸟雀,纷纷向山顶的女王宫飞去。 月酌比他更明白这鹤唳的意思,亦已走了出来,仰望着天空,神色凝重地道:“女王传召,所有人等,俱住大殿集合。” 陈玄丘道:“出了什么事?” 月酌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得去看看。” 百鸟朝凤,一时也无人顾及他们了。 陈玄丘让娜扎扶着月酌,自己和鱼不惑步行其后,待他们艰难地登上大殿,只见群鸟毕集,大多没有显露人形,这样大殿中才可以站得下如此之多。 上首众人却是人形,朱雀辞站在中间,左右陪着鸩九夫妇和老鸳鸯,还有其他几位皓首老者。 朱雀辞年纪虽小,却神色威严,道:“事情就这么定了,我们的疑阵,最多再有两天,就会被他们破解了,介时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发现我们这处秘境。 他们的目的在我,所以,只有我出去,在别处显露身形,才能把他们从山中引开,避免秘境的暴露。” 朱雀辞环顾众鸟族,沉声道:“这是我的命令,勿需再言!” 这时,妲己也由飞鸿和白鸟陪着,从后边匆匆出来,讶然道:“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老鸳鸯颤巍巍上前道:“女王,如果您两日之后,定要离开秘境,老臣不敢阻拦。只是,可否请女王,从速与姑爷成亲哇。” 阴谐道:“不错,凤凰神族,洞房之后,便会开启第一道神通功法‘凤凰于飞’,女王在外边,安全上也可以保一重保障。” 妲己一听,顿时唬白了小脸,凤凰于飞?我是母的,我飞个屁呀,一入洞房,哏屁着凉。这下要完。 朱雀辞小脸飞红,但是咬了咬牙,也知道事情紧急,再说这是母亲给自己定下的亲事,早晚是要做夫妻的,便想含羞答应。 陈玄丘一听,这下坏了,要是等朱雀辞开了口,那就羞刀难入鞘了。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多作思量了,陈玄丘立即大叫一声:“我反对!” 众鸟族纷纷向他看来,运日恶狠狠地道:“你算个什么鸟,也配反对我王婚事。” 陈玄丘大步上前,往朱雀辞和目瞪口呆的妲己身边一站,大声道:“你们这新娘子,其实是我媳妇儿!” 什么? 众人愕然,呼地一下,向妲己看去。 陈玄丘又道:“你们这新郎倌,其实也是我媳妇儿。” 众鸟族一听,顿时呆若木鸡。 PS:求点赞、月票!(下午开会,明天下午也开会) 第297章 他是什么垃圾? “你胡说什么?”朱雀辞和妲己异口同声,同时红了俏靥,仿佛一朵并蒂的桃花。 陈玄丘大声道:“我没有说谎,她们两个,的的确确都是我的人。” 众呆鸟的目光往旁边一位年过三旬、丰神如玉的男子身上唆了一眼,又往另一边一个身着彩绣披风,虽然年过半百,却打扮的花团锦簇的美妇人身上瞟了一眼。 这两位长老,一个是天鹅化形,一个是岩鸡原身,而这两种生物,都是可攻可受雌雄皆宜的。他们这一支属因为身在灵山,受凤凰气息影响,得以修炼成形,但这个生物本能却保留了下来。 现在这两位长老,依旧如此,那位白望舒白长老现在的伴侣就是同为天鹅族的一个美少年,但他却与早年间的雌性伴侣生了一个女儿,如今业已成年,就是白鸟。 而锦浮霏长老,虽有丈夫,可现在还有几个关系亲密的有些过份的“好闺蜜”。 陈玄丘一鼓作气,道:“我,也是天狐血脉,乃是妲己的表兄。妲己,本名苏妲己,也就是你们眼前这位名叫苏达的少年,她……其实是女的。” 全场哗然,大部分没有化成人形的鸟族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陈玄丘又一指朱雀辞,道:“那块信物玉佩,乃是我的。我和表妹产生了一些误会,她抢走了我的玉佩,负气来到东夷,又为了行路方便,女扮男装,才有这个误会。” “什么?老朽乱点鸳鸯谱了?”老鸳鸯不相信,颤巍巍的扶杖上前,瞪着一对老花眼,端详妲己。 妲己一瞧这种情形,情知再隐瞒下去只会把火越燃越大,而且她对陈玄丘的话也是惊讶万分,急于知道真相。 因为,如果陈玄丘真有天狐血统,那么他的“表兄妹”之说,就未必是妄言。她也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出身,陈玄丘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所以,妲己长叹一声,道:“不错!雀辞姑娘,我,的确是女的。” 众鸟再次哗然。 眼见众鸟怒形相向,妲己立即把鸩九给卖了:“妲己原无隐瞒之意,实因撞见运日大叔和鸨儿姑娘正在幽会,妲己若不应下这个身份,恐会被运日大叔杀人灭口,情非得已,女王陛下还请见谅。” 鸟群中,一只体形娇小、羽毛亮丽的鸟儿开始两条细腿悄悄挪动,大有逃出去的意思。 阴谐振臂而起,身在空中便化作一只紫绿色羽毛的鸩鸟,凌厉地扑向那只体形娇小、羽色亮丽的鸟儿,口吐人言,尖叫道:“你个不知羞的老鸨儿,居然勾引我男人。” 鸩鸟身有剧毒,只有极少数鸟类不惧此毒,其中就包括“来者不拒”的鸨鸟,大多数鸟类可不愿触碰鸩鸟的剧毒,因而纷纷闪避。 一时间大殿上群鸟飞翔,随着鸨儿躲避,阴谐追赶,运日阻拦,其他众鸟族惊飞四处,乱作一团。 见此模样,对凤凰神族无比热爱,一向维护凤凰血统的月酌老人勃然大怒,明明是个外人身份,却跳出来愤怒大呼道:“女王面前,不成体统,统统给我安静下来。” 众鸟族一听,自觉惭愧,尤其是运日、阴谐夫妻俩和被追得很狼狈的鸨儿姑娘。 阴谐恨恨地低声对运日道:“改天再找你算账。” 鸨儿也化为了人形,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容颜清纯,眼神澄澈的清丽少女模样,一脸无辜幽怨地瞟了眼运日。 人家可没勾引你,只是不曾拒绝你的亲近罢了,你婆娘大光其火,你可得替人家做主。 运日咧着嘴,仿佛舌头下边含了一片苦瓜。 妲己继续道:“我也曾想说明身份,奈何形势逼人,为了自保,只好一错再错。” 老鸳鸯瞠目道:“哎呀,真的看走了眼了?这个实实的不怪老朽,天狐一族无论男女皆秀美异常,你们看这……谁能辨得出真假?” 众人一看陈玄丘,果然俊美异常。如果换了女装,把英俊的眉修得稍稍柔和一些,简直就是个不逊于这满堂莺燕的绝世俏佳人。 所以,误把妲己当成了他,实在怨不得几位长老没眼光。 朱雀辞瞪着陈玄丘道:“你说你就是……” 她顿了一下,终究没好意思说出“我未婚夫婿”的字眼儿来,改口道:“那块信物玉佩的主人?你有什么凭据?” 陈玄丘道:“还要什么凭据,妲己自己不都承认了么。哦,对了,‘价值连城’四字,你可以仔细看一下,第一个字的光韵,要较其他三个字黯淡一些。” 朱雀辞看向妲己,妲己没好气地从怀中取出玉佩,道:“这玉佩,的确是我从他身上抢的。” 说着,妲己把玉佩递给朱雀辞,朱雀辞仔细验看,果然,“价值连城”四字,后三个字神光隐隐,韵泽流动,而第一个字就黯淡了许多。 朱雀辞捧着玉佩,一时惘然不已。 她还太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一局面。若非年纪太小,既没有统驭的经验,也缺乏统驭的威仪,也不会发生方才大殿捉奸的闹剧了。 月酌见此情形,忙打个哈哈,道:“陈玄丘与妲己,乃是表兄妹,说来不是外人。妲己拿了陈玄丘的玉佩,来到这画璧秘境,算是替表兄和女王订下婚约嘛。 这个这个……,人间常有男人出征在外或因故不能及时返回,便使小姑子怀抱一只大公鸡,替哥哥和嫂子成亲的。咱们这只是替哥哥订亲,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哈。” 朱雀辞寒着一张小脸,说道:“可是,陈玄丘刚刚说,妲己也是他的妻子,这怎么说?” 妲己一听,也想起了自己关心的事情,马上说道:“你说你是我表哥,这话从何说起?我的身世,我都不清楚,你如何知道我是你表妹?” 月酌一看,得,白费力气,女人真是拎不清啊,这些话,就不能等下了台阶再悄悄问么? 陈玄丘方才也是乱了方寸,不然一番话一定可以说的更加留有余地。 可当时局面,不来个“语不惊人死不休”,恐怕也不易打断老鸳鸯的胡乱建议。 陈玄丘只好把他的父母双亲当年因为一个时间差,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给他定下婚约的事说了一遍。顺带着,把妲己的身世也说了出来。 大殿上众鸟再次哗然。 月酌捋着胡须道:“唔,也就是说,令尊令堂,都是只为足下定了一门亲事。那你今天既然来到画璧秘境,显然是选择要与我家女王缔结姻缘了。” 妲己听说自己母亲还在世,而养育自己长大的王青阳,竟是她的大仇人,一时间心情激荡不已。 但是一听月酌这么说,却顿有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什么叫选择和你家女王缔结姻缘?我比她差么? 醋意一起,妲己立即说道:“玄丘哥哥,你我朝夕相处那么多天了,住在一起都……都有好几回了,难不成,你真要因为雀辞姑娘身份尊贵,就抛弃人家么?” 众人往妲己看去,就见她一身的男装,却唇边噙着食指,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睇着陈玄丘,羞答答的样子,说不出的撩人。 朱雀辞一听他们都住在一起了,可不清楚妲己玩的这春秋笔名,心里头一时间酸的呀,她俏颜一寒,冷哼一声道:“把他们两个抓起来,拘进风火洞,永远也不许放出来。” 妲己大惊:“这话怎么说的,你不是该放我们离开么?” 朱雀辞板着俏脸道:“你们知道我画璧所在的位置,放你们出去,秘境的安全谁来保障?” 妲己前半辈子都困在奉常寺的九碑林中,可实在不想再被拘束了自由,急忙说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争了,让他娶了你吧,我做他妹妹,我做你小姑子,这总成了吧?” 朱雀辞何等傲娇的小姑娘,一听这话,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谁要你让,他归你了。你放心,风火洞内,我会帮你们好好布置一番,让你们拜堂成亲,生儿育女的。” 妲己忙道:“不不不,归你吧,只要你放我走就成。” “是你的,我不要!” “是你的!” “你的!” 陈玄丘站在那里,满腔悲愤,我有那么磕碜么?你们这丢垃圾呢?丢垃圾也得分分类啊,我起码算是可回收吧? PS:今天下午,周三和周四都有会,我会努力见缝插针的。 第298章 围东救画 “白泽未灭,何以家为!强敌当面,你们还要为了儿女私情在这里纠缠不清!”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 不过,由一个正被两个女孩儿推来推去谁也不肯要的男人说出来,总有些怪怪的。 但是,朱雀辞心思单纯,妲己虽然狡黠许多,可自幼居于九碑林,在这方面也是经验缺缺。 尤其是陈玄丘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儿,实在太逼真了,所以,把她也唬住了。 为了男人的尊严,陈玄丘强行拉注意。 陈玄丘一脸怒色,戟指向外,振声道:“强敌步步紧逼,迫在眉睫,这个时候,我们最应该考虑的,难道不是秘境中的万千生灵?雀辞,你是凤凰女王啊,你有责任、有义务,为你的子民考虑才是。” 朱雀辞听了很惭愧,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惭愧。 然后,她就觉得,陈玄丘声严色厉地训斥她时特有男人味儿,原来因为容颜太过秀丽而觉得有些“娘气”的感觉荡然无存,心里头就觉得,很舒服。 陈玄丘又转向妲己:“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总是我的表妹没错吧?我们是血脉亲人,这没错吧?难道你我见了面,你不跟在我身边,还要东奔西走,到处流浪?你已经知道,生身之母就在大雍,难道你都没想过前往拜见,承欢膝下?我天狐一族,有不孝的传承吗?啊?” 妲己被问蒙了,仔细想想,好像有道理。 嫌不嫌弃的,他也是自己表哥啊,好像这层关系抛不开的。 至于老娘,也是的啊,虽然从小没有见过,妲己现在只愤怒于王青阳的欺骗和利用,但是对这个生身之母还未生出孺慕之情。 可,终究是自己的生身母亲啊,既然知道她在,是该前往拜望才是。 陈玄丘吼住了二人,又转向众呆鸟,朗声道:“东夷王步步紧逼,显然,是想通过控制雀辞,将鸟族众高手全部网罗于门下。如此一来,大雍两大护国神兽必然处境尴尬,他们不能向女王出手,就得束手缚脚。 其次,东夷王所控制的,多是人族和兽族,只能于地面作战,而一旦将翼族拉入他的阵营,就多了一支机动力强、令人防不胜防的空中力量,这就是东夷王咄咄紧逼、不肯放手的原因。 我赞成雀辞离开秘境,引开追兵的计策,因为他们要控制翼族,唯一的办法就是抓住雀辞。但是如果秘境一旦被发现,翼族失去最后的栖息地,也就等于绑住了雀辞。 所以,冒险离开,实则是以主动的进攻做为最好的防守。雀辞,你年纪虽小,但是很有女王的潜质啊。” 陈玄丘轻轻拍了拍朱雀辞的削肩,咝,手感好销魂。 朱雀辞用力点了点头,对陈玄丘的分析,非常认同。 陈玄丘郑重地道:“我决定,和雀辞一起离开秘境。同时,我认为,翼族可派一支力量卫护女王,我看就由列家来执行这一任务好了。其他诸位长老,负责守护秘境,雀辞,你看这样如何?” “啊!啊?哦,我觉得……很稳妥啊。” 陈玄丘道:“那就这样决定了,时间紧迫,大家马上各自行动起来。” 这时,一个清纯秀丽的少女站了出来,怯生生地道:“女王出门在外,怎可无人服侍呢,小女子愿随侍于女王身侧。” 陈玄丘一看,是鸨儿。 嗯……后世青楼,都把“妈妈桑”称为老鸨儿,可见鸨鸟一族实在是名声在外。但陈玄丘看她模样,实在和放浪淫荡挂不上钩。 陈玄丘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主动要求随侍女王,怕被阴谐夫人收拾罢了。陈玄丘也不说破,只道:“好,你也同去。大家还有别的意见没有?没有了吧?开始行动。” 众呆鸟各自散去的时候,才突然想到,咦?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呀? …… 陈玄丘、娜扎、月酌、鱼不惑以及妲己、朱雀辞、鸨儿还有列鹰等共十三位列家儿郎站在画壁外面。 朱雀辞举手虚空挥画,一道道金红色的光从指尖弹出,落在画壁上,渐渐的,那赫红色的痕迹隐没在了石壁中。 朱雀辞道:“这画壁秘境,是一位极了不起的前辈帮我开辟的,那位前辈叫‘画师’,他可以用绘画开辟空间。 他画出的城池,也能瞬间成真,画出的神兽,可以拥有真正神兽七成的功力,是一位极了不起的人物。 可惜他行踪不定,不然有他在,便是东夷王白泽带了霸下来到此处,我也不用怕他。” 画假成真?这不是神笔马良么?陈玄丘听的啧啧称奇,真没想到,世上竟有这般人物,我要是有这本领,画出一百个雀辞出来…… 娜扎一旁听了,却觉隐隐有些耳熟,突然,她想到了,她曾听人说过的。 当初为了寻找陈玄丘,她闯进奉常寺,误入一处画中世界。 奉常寺的玉少祝因为与她父亲李总兵有旧,故而把她带了出来。当时似乎就说,他那处画中世界,出自一位‘画师’之手。 那时因为画中世界只有玉少祝一人,娜扎只当也是阵法幻境,没有多想。可如今眼见朱雀辞与万千鸟族寄居秘境,可以在里边如人间一样地生活,却不由暗生敬畏了。 这等神通,天界的大部分神仙,也一样做不到。 这个“画师”,就算是在上界,也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陈玄丘还是头一回听说“画师”这等神乎其技的本领,不过他是拥有一个世界的人,对一个秘境,感觉就不那么惊艳了。 更何况,你这秘境也不能自己诞生生命啊,还是要从外界引入,我那世界,如今可是万物滋生,很快就要变成生机勃勃的莽荒世界了。 陈玄丘向朱雀辞问道:“雀辞,接下来,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引开追兵?” 朱雀辞到底年幼单纯,陈玄丘一口一个雀辞,叫的亲切无比,但是每一次叫她,都会带上一个她眼下极为重视的问题,她的重心不在这里,自然也就忽略了。 就这么被叫着叫着,貌似也就习惯了。 朱雀辞道:“我打算飞出数千里,亮出身形,以白泽的神通,自会生出感应。他一旦察觉了我的所在,要么追去,要么知道在此处找不到我,也就不会继续追索了。” 陈玄丘严肃地道:“此计不妥。” 妲己乜视着陈玄丘,心道:“我就知道,卖弄,你就卖弄吧。” 朱雀辞讶然道:“有何不妥?” 陈玄丘道:“第一,白泽不是傻瓜,就算他是,他的手下,也不可能都是傻瓜。这一次他们能离秘境这么近,一定是因为翼族撤退时不小心留下了些什么痕迹,如果白泽不上当呢? 第二,就算白泽上了当,下次一有了机会,他还是会来,如此周而复始,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是翼族之王,你得从长远打算,不能只计较一时之得失啊。” 小女王又惭愧了,她是真的想很努力地承担一个女王对她的子民应该承担的责任,要不然也不会主动提出现身诱敌了。 难道自己真的做的不好? 小女王马上虚心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妲己继续冷笑,她要是来过现代,此时一定开始大呼了:“这个渣男在pua你啊傻妹子,你要警惕啊!” 陈玄丘眉头一挑,道:“当然是‘围东救画’,攻其必救。咱们直接去奇袭东夷王的老巢东望城,东夷王闻讯,必然撤退。同时,大量消灭东夷王的爪牙,也能削弱他的力量,将来一旦对上,胜算也更大些。” 妲己双眼一亮,脱口赞道:“妙计!”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可以表态支持呢,这时该高冷一些才对。 陈玄丘不放过一切凑近乎的机会,马上微笑地看着妲己,温柔地道:“看来表妹是明白我的用意了。雀辞,你明白了没有?” 朱雀辞不甘示弱,把凤眉微微一挑,道:“自然明白,此计确是不错,那咱们马上出发。” 陈玄丘马上柔声道:“我体内余毒未清,还得半日功夫才能恢复十分的力气。雀辞你带我飞,好不好?” 列鹰噌地一下跳了出来,粗声大声地道:“我带你飞!” 第299章 奇袭望东城 陈玄丘终于知道列鹰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地站出来了。 他想象的一起飞,是朱雀辞揽着他的腰,耳鬓厮磨,凤凰于飞。 而他此刻却是站在一头巨鹰的背上,负手而立,迎风猎猎。 如果是站在凤凰背上…… 这美事儿,想想就算了。 朱雀辞直接化身火凤凰,飞向东望城,月酌紧随其后,他的力量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跟着飞现在不成问题。 凤凰展翅,神火熊熊,道韵流转,羽上道文闪烁,月酌一路伴飞,痴痴凝望,尚未见她动手,只观其神羽,就已获益不浅。 没办法,庶出的孩子,王法会规定,有多少权益是你生而不可拥有的。要想改变,除非有特别的可以破除规矩的事情。 庶出的神族,亦有天道规则的限制,比起纯血凤凰,同样有许多神通是不可与生俱来的。 但是普通的鸟雀陪伴凤凰左右,都有机会化为人形,修得道行,更何况月酌这种出身本来就很高的,观摩之下,自有进境。 “不好!” 山中,东夷王白泽突然呶了呶鼻子,脸色阴沉下来:“凤凰公开现形,观其气息去向,竟是奔着本王的东望城去了。” 霸下惊道:“东望城是大王的根基之地,这凤凰若是被逼狠了,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在东望城大肆破坏,可会伤了大王的元气啊。” 白泽把牙一咬,恨声道:“走,咱们回去,把她困在东望城。只要抓住了她,便是毁了整座东望城,也是值得的。” 一行人立即身化遁光,逸向东望城方向。有那道行浅薄,还化不了遁光的,就只能步行出山,快马赶回。 陈玄丘站在列鹰头顶,心中暗想:“好不容易遇到雀辞了,偏生表妹也在这里,而且,我还被迫当众说明了关系。本该水到渠成,亮出信物就能娶到手的老婆,这回可是要大费手脚了。 罢了,也没什么。我原先来寻她时,不知道她就是我娘给我许下的人,还不是想着要热烈追求,用一片赤诚来打动她?如今既知她与我有夙缘,要比原来更好追求,还为难什么。” 陈玄丘蓦一回眸,站在旁边一头猎鹰头顶的妲己迅速把头扭开了去,显然方才在看他。 原本在陈府那段相处,陈玄丘就在妲己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一个自幼孤寂地生活在九碑林中,罕与外人接触的女孩,一个风度翩翩、英姿俊俏的男人,要说她没有一点心动,怎么可能。 若非对陈玄丘动了心,她又岂会再三找理由避免暗杀陈玄丘?最后逼得王青阳只能祭出杀招,暴露了早在她身上暗藏了分身念头的秘密。 如今,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有一半天狐血脉,那种无比孤寂中忽然寻到了族人的亲近感就是不可遏止的。 更何况,他还是自己的表哥,而且……他的父亲和自己的父亲,曾经为二人订下了婚约? 狐狸,是个很护食的物种,自己饭里的饭,要扒拉给别人吃,怎么不太甘心呢? 尤其令她不忿的是,表哥好像更喜欢那只火凤凰。我比她差哪儿了?论模样、论身材、论风情,明明人家更胜好几筹。 冲在前头的火凤凰却没有她这些想法,朱雀辞根本没想什么,她现在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冲到东望城,完成“围望救画”的计划。 雀辞姑娘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她娘留言,说给她定下了一门亲事,她就乖乖等着按照母亲的安排,接受这门婚事。 现在陈玄丘说主动向望东城发起进攻,就能解画璧之围,她就一门心思要去攻打望东城,不像小狐狸想的那么复杂。 猎鹰突然扬首一声鹰唳,大声道:“望东城快到了。” 陈玄丘精神一振,喝道:“依计行事。” “得令!”娜扎兴冲冲地答应一声,脚下风火轮一转,便向左翼飞去,随在她身后的,是骑着白额吊晴猛虎的无名,以及几名列家子弟。 她冲去的方向是忽罕城,这是东望城的一座卫城,但也是一座大阜。 月酌和站在一头猎鹰头顶的鱼不惑,还有妲己,则冲向了右翼,那儿是敖东城,也是望东城的一座卫城。 这两座卫城的地位虽不及望东城重要,却是东夷王屯兵和储备粮草的地方,军事意义上反比望东城更大。 陈玄丘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要干就干大一点,所以分兵破坏,实施奇袭。 而他,则与朱雀辞,还有跟在朱雀辞身后甩不掉的小跟班鸨儿,袭击望东城。 公事上如此安排,没什么不妥。 私心里,陈玄丘也是在主动给自己寻找单独与朱雀辞接触的机会。 所以,陈玄丘振身而起,脚下葫芦立即接住了他的身子,身下的列鹰族长,则翅膀一歪,也向左翼空中划去。 朱雀辞神威凛凛,脆声大喝:“杀!”就向前方现出轮廓的望东城俯冲下去。 陈玄丘的葫芦飞的不快,只能跟在朱雀辞后边,瞧那鸨儿小翅膀掀得辛苦,便道:“你也上来。” 那鸨儿想跟上朱雀辞,实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跟不上,幸亏朱雀辞飞的不快,饶是如此,却也辛苦。 一听陈玄丘这么说,鸨儿立即敛翅落在他的葫芦上,化作一个貌相甜美的绿衫少女,向他感激地甜甜一笑,伸手拭了一把红红脸蛋儿上的汗珠。 鸨鸟一族,无关淫荡,它们这一族的生存法则就是这样:逆来顺受,没什么战斗力的如此一族才能生存延续下去。 她虽有幸接近了凤凰神巢,常受翼族之王的气息浸染,得以化形为人,拥有了神能,可这习俗养成的本性却未改变。 鸨儿从不主动勾搭他人,她和鸩九的好合,确实是鸩九主动的勾引,甚至是以势相迫。 陈玄丘大概也能明白,不能以人类的道德观去约束她,但也避免不了心存芥蒂,所以只是淡淡一笑,便负手往前走了走。 鸨儿很乖巧,自觉地退到了后边,不敢多加言语。 这时陈玄丘眼前人影儿一晃,妲己竟然站到了他的旁边,与他一起挤在了葫芦前端。 瞧见陈玄丘愕然的模样,妲己嫣然一笑,笑得妩媚无比:“主城这边,力量单薄了些,思来想去,我还是也去主城的好。表哥,你说呢?” 妲己此时还是曾经的子襟的模样,风情上却已不再那么收敛,变得更加可人。 陈玄丘咧了咧嘴,只能说道:“好!” 妲己妙目一转,得意地想:小样儿的,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还想找机会单独跟那只火鸟在一起?人家偏就不叫你如意! PS:求点赞、月票! 第300章 探骊取珠 娜扎和列家几名子弟,堂而皇之地冲到忽罕城,便开始大肆烧杀。 马场牧草堆积如山,这是最好点燃的地方。 粮食一旦点燃,尤其难以扑灭。 此外还有武器库,娜扎让几个列家子弟对付草场和粮仓,自己则专找武库,她的风火轮还有火尖枪上都有火焰,这种不易燃的地方他点起来也是易如反掌。 无名不出意外地又被人遗忘了。自己人尚且忘掉了他,敌人就更难发现他的存在。 趁着到处大乱,无名潜进了城守府中,以其一人之力放几处火容易,但他更想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敖东城这边,月酌和鱼不惑等人也同时发动了袭击。鱼不惑是水属精灵,但是既已能够化形,丢几根火把的事儿自然也能胜任。 他们的目的,就是尽最大可能搞破坏,让东夷王白泽感觉到肉疼。 望东城上空,妲己望着那处越来越近的宏伟庄严的宫殿群,突然心中一动,叫道:“小雀儿,慢一些。” 朱雀辞扭头睇来,语气不善:“干什么?” 妲己道:“大雍王宫有禁制,奉常寺中有禁制,便是太子宫中,也有禁制。东夷王这里,岂能毫无禁制?” 朱雀辞道:“那又怎样,一路烧了去就是。” 妲己道:“就算你不怕他的禁制,可望东城并没什么值得烧的。这里与两座卫城不同,我们袭击望东城,目的是给东夷王庭制造内乱,既如此,明攻不如偷袭。” 陈玄丘已经明白了妲己的意思,不由暗赞一声,要论使坏,还得是妲己。 望东城是东夷王的都城,重要的军资、粮食都储存在两座卫城,不在都城之中。所以,这里制造几起火灾固然容易,但是并不能给东夷王造成战争储备上的严重损害。 这里既是东夷王庭,必有王族和王公大臣,如果能杀了他们,或者造成他们之间的矛盾,那对东夷王才是莫大的打击。 陈玄丘马上喜道:“妲己说的对,明攻不如暗袭。” 朱雀辞嗖地一下化作了人形,看向陈玄丘的双眼冷冰冰的,俏脸板着,如罩寒霜。 陈玄丘打了个哆嗦,自然而然地接着道:“雀辞巾帼不让须眉,做事堂堂正正,胸襟气魄无双……” 说到这里,陈玄丘下意识地往朱雀辞胸口瞄了一眼,啧,鸽乳轮廓若有似无,果真不如妲己丰盈圆润些。 两人都是十八岁了吧,差距咋就那么大呢?嗯,不是雀辞的错,一定是人种问题。 陈玄丘心里转着弯弯绕,嘴上仍是继续不停,道:“这样的主意,雀辞一定想到了,只是不屑为之罢了。 不过,两军为敌,各施手段,胜败才最重要,雀辞啊,这又不是两人较量技艺,我看你不必非得堂皇一战吧?” 雀辞听他连捧带拍的,脸上寒霜融解,气儿顿时消了许多,只是声音还有点硬梆梆的:“那你说怎么打?” 陈玄丘道:“凤凰翱翔,城中已有感应,就此隐去身形也不妥,不如佯攻,咱们再悄悄潜入,伺机行事。” 雀辞灵动的眼珠一转,道:“好。也不必佯故,待我以火凤凰攻击一下试试。” 说到这里,她不服气地瞟了妲己一眼,道:“有无禁制,也正好验证。” 说罢,雀辞转身,朝向望东城,一双纤臂挥展,空中忽然出现了一片片的火烧云,向她身前聚集过来。 他们此时身在高空,化作人形时,从地面上根本看不到,连一点人影儿都瞧不见,倒是天空突然出现了大片火烧云,引得地面百姓纷纷伫足,抬头望来,指指点点,啧啧赞叹。 “哎哟,表哥,人家一直觉得你年纪轻轻,就官居上大夫,深得雍天子宠爱,一定有些特别过人的本事。” 妲己娇滴滴地说着,小腰肢儿扭得一步三道弯儿,袅袅婷婷走过来,一把抱住陈玄丘的胳膊,妩媚的很。 这动作,男人受用的很。 但是旁边还有一个他很在乎的女人,那就难受的紧了。 可陈玄丘又不好生硬地推开,只好讪笑道:“这话怎么说?” 妲己向他抛了一个还带着些青涩的媚眼儿,道:“嘴巴甜,会说话呗。看你把人家哄得,这要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只怕要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朱雀辞虽在前方施法,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呢,听到这话,顿时冷哼一声,手上力道加强,几朵火烧云被强扯过来,随着朱雀辞用力挥出的动作,迅速冲向地面,半空中就幻化成了一只只火凤凰的模样。 火烧云真的变成了火,以火凤凰的姿态向地面俯冲过去。 鸨儿一瞧自家主子吃了亏……嗯,她就是这么以为的,这个俊俏男人已经和女王陛下定了亲嘛,那就是他们家姑爷,这个小骚蹄子忸怩作态的想做什么? 鸨儿马上跑上前,挽住妲己的手臂,向她眨眨眼睛,一脸清纯的欢喜:“姑娘是和鸨儿一族的么?” 妲己唬起脸来,道:“谁跟你是一族?” 鸨儿讶然道:“难道不是吗?我看姑娘你方才踏空而行,身段袅娜,其神情韵味,还以为就是我鸨儿一族失传已久的烟视媚行步,水性扬花眼……” “哈哈哈,你看走眼了,我确实不是……嗯?你放开我,我要宰了她……” 妲己被陈玄丘一只手搂着腰,提在怀里,张牙舞爪,恶狠狠地瞪着鸨儿。 鸨儿能惹事却不能平事的主儿,一溜烟儿跑到妲己身边,做出一副人家好怕怕的样儿来。 “好了你们!” 朱雀辞回过身来,嗔道:“就依你们的主意,咱们潜入城去,专挑大人物下手。” 朱雀辞话音刚落,就听地面上一声咆哮,这声咆哮也谈不上震耳欲聋,“嗷呜”的一声大吼,却能直撼人的心灵,令人油然生起畏惧之感。 众人骇然向地面看去,就见东望城的王宫之上,猛然腾起一只巨大的神兽虚影,它羊身人面,双臂大张,腋下竟有一对大眼,虎视雄雄。 他望向天空振翅而去的三朵火凤凰,猛然张开大嘴,那嘴合拢时并不大,甚而有些慈祥模样。可这一张嘴,顿时满口獠牙,交锋如剑,一口虎齿,可怖之极。 尤其叫人惊骇的是,也不知道它的上下腭骨构造如何的与众不同,大嘴张开时,仰着头下颌可以贴到胸口,上颌可以贴到眉心。 它的嘴,不像是张开的,倒像是裂开的…… 随着它裂开的大嘴,那三朵火凤凰径直投进了它的嘴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空中四人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鸨儿惊奇叫道:“这是什么怪物。” 妲己屁股一拱,趁着陈玄丘失神,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神气活现:“如何?我就说这望东城必有禁制么,如果方才我们莽莽撞撞一头闯进去,嘿嘿,结果如何?” 朱雀辞不理她,惊奇地看着那怪兽吧唧了一下嘴,意犹未尽地缓缓缩回,幻化的巨大的遮蔽了望东城整片天空的身影缓缓消散,诧然道:“这是什么怪物?” 陈玄丘道:“雀辞经多见广,尚且不知,我就更加不清楚了。” 朱雀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我没问你。” 妲己嘻嘻笑道:“上赶着找那狗屁呲。” 鸨儿马上甜甜笑道:“我家女王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陈玄丘揉揉鼻子,道:“走,咱们下去。” …… 忽罕城和敖东城遇袭的消息,不知道东夷人用了什么手段,已经传到望东城。 而三只火凤凰自空中奇袭望东城,触发城池禁制,一只神兽幻形,腾空迎上,灭了三朵凤凰真火的事,也被满城军民看在眼里,城中顿时全力戒备,进入战备状态。 好在,他们四人不必通过城门进出,他们隐了身形,悄悄遁入城中,就见一队队军士快速从街头穿过,也不知道是要赴援两座卫城,还是要加强城防。 街上百姓也有些慌忙,纷纷走避,准备回家,那些商贩也在急急收拾着买卖。 望东城中的百姓,都是全力支持东夷王西征侵略大雍的,作为东夷王的基本盘,这里的百姓尚能安居乐业,平素所受的战争影响也小。 东夷造反对大雍之战,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五六年,始终不曾影响到这里。 可是今天,战火终于烧到,城中百姓方才惊慌起来,开始意识到他们平素津津乐道的战功赫赫、开疆拓土,都是无数的战争和牺牲了无数陷入战争之中的百姓得来的。 陈玄丘仍是一身公子装扮,身边三个女孩儿,朱雀辞很自觉地戴上了“浅露”,只露出一个秀气的下巴,不叫人看清她的模样。 妲己和鸨儿却不管这些,两人风情虽然有所不同,瞧来却都甜美可人,那些百姓纵是在逃命之中,也不忘要多看两眼。 朱雀辞扶了扶浅露,沉声道:“我们走,看见大一些的衙门,便闯进去。” 妲己唱反调道:“衙门口儿大,可不代表大官儿此刻就在衙门里,说不定已经跟着东夷王出征了呢?又或者,今日休沐在家。” 这次陈玄丘学了个乖,决定装聋作哑,不予掺和。 朱雀辞反问道:“那你有什么妙计?” 妲己兴奋地道:“要玩咱就玩大一点,干脆直闯王宫。” 鸨儿道:“方才那等大阵,十分的厉害,我们闯入王宫,会不会太冒险了?女王身系万千,不宜轻身涉险。” 妲己道:“那等大阵,不是特别大的危胁力量,触发不了它。而我们一旦进入望东城,这等大阵只能对外,一旦对内,便是无差别攻击,所以一定也是用不了的,不用担心。” 朱雀辞冷冷地道:“我倒不怕闯进宫去,只是方才在天上看,那宫闱建筑十分庞大,一旦闯入其中,便看不到全貌,更难找出紧要所在。 宫中又有重重护卫,真有什么要紧人物,不等我们杀到,已经被人护送转移了,白白浪费时间。” 陈玄丘一看,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便道:“我以为,咱们对王宫,依然采取潜入的办法。至于寻找宫中重要人物,我们潜入之后,只管看那宫婢寺人,他们频繁出入处,必有紧要人物。” 朱雀辞和妲己对视了一眼,各自把头扭开,都未说话。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我来带路!”便屁颠屁颠儿地冲在了前头。 第301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 王宫。 陈玄丘、妲己、朱雀辞、鸨儿,四人站在宫中,面面相觑。 这里很好进来,守门的兵卒并不多,也不知道是因为连年征战,兵力衰减的厉害,还是什么原因。 不过,陈玄丘忽然想到东夷王实则不是人族,而是一个妖王,便马上明白了。 白泽的确不需要太多的普通兵士守宫门,现在留下的这些人,应该也是为了让王族保持该有的威仪,而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白泽其实是个妖王啊,如果是他都对付不了的敌人,宫门处留下这么多士兵,除了多开销一些,又有什么用处? 妲己此时业已明白了东夷王的用心,明眸一扫,说道:“这宫殿这么大,不如咱们分作三路,分别去找,见到重要人物,咔嚓一刀,这样快一些。” 陈玄丘可不像妲己那么坏心眼儿,他可是很有团队精神的,做他的队友,你可以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陈玄丘马上反对道:“不妥,这宫门越是防范如此松懈,越是说明,宫里头的人不简单,他们不需要这些普通人族士兵守卫罢了。 所以,此处看似松懈,反而证明里边更加凶险,我们可不要轻身涉险,一旦陷在这里就不好了,还是一起行动吧。” 朱雀辞冰雪聪明,只是不会动坏心眼儿罢了,听陈玄丘这么一说,才明白妲己的建议对自己不怀好意。 朱雀辞好胜心顿起,分开走又如何?难不成分开走你没事,我就会有危险?我比你差么? 朱雀辞马上板着俏脸,道:“妲己姑娘的建议甚好。我们既然是奇袭,就得越快越好,再慢一些,白泽就追回来了。我们分开搜,也不用鸨儿跟着我,一人搜一路。我搜这边。” 朱雀辞往正前方一指,纵身一跃,就跳到了一幢大殿的屋脊上,仿佛一只脊兽似的同那些真的脊兽一起伏在那里。 这里还是前朝宫殿的地方,不过东夷王治理地方,完全是妖王套路,顺其自然,不怎么干涉,所以这前朝大殿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有用的时候不多。 朱雀辞伏在殿顶,向前方仔细察看了一番,便纵身向前跃去。沿着王宫的中轴线,向纵身潜入。 陈玄丘没好气地瞪了妲己一眼,可又不能再责怪她。朱雀辞已经走了,可别让她再出了意外,陈玄丘便道:“你跟着我。” 妲己见朱雀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心,居然还敢应战,好胜心顿起。真当你是什么女王了不起啦?本姑娘天狐后裔,你凤凰一族敢闯的地方,我也敢。 想到这里,妲己把俏脸一板,道:“说好的各走各路,你还要我跟着保护你么?我选这边。” 妲己向左一指,纵身一跃,就闪到了一处大殿的后面,不见了踪影。 陈玄丘好不郁闷,这两个姑娘,真叫人头痛啊。 陈玄丘叹了口气,望向右边的宫殿居落,作势欲纵。 鸨儿怯生生地道:“人家法力低微,可不可以跟着公子呀?” 陈玄丘这才想起还有一人,扭头看她一眼,鸨儿娇娇怯怯的,贝齿轻轻地噬着嫩红的下唇,一双杏眼媚得几乎要滴下水来。 她的容颜虽不及朱雀辞和妲己,但那风骚意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难道这是鸨鸟一族为了延续种族进化出来的天生媚术? 陈玄丘心中想着,板起脸道:“说好的各走各路,你搜另一边。” 鸨儿怯生生地道:“一共就三边,人家搜哪里啊。” 陈玄丘一呆,只好道:“罢了,你跟着我吧。” 陈玄丘忽然一顿,道:“我身法可快,你跟得上吧?” 鸨儿欢喜得连连点头:“跟得上,跟得上,人家已经嗅过了公子的气味儿,便是公子走了一个时辰,人家也能闻得见。” 这么神奇吗?难不成鸨儿是一只鸟中哈士奇? 陈玄丘不太敢相信地瞟了鸨儿一眼,道:“走!” 陈玄丘纵身起落,快若迅雷,那鸨儿辗转腾挪,小巧的身法,果然竟能追得上,偶尔被他离开了视线,陈玄丘正左右观望时,她又突兀地出现在他面前了。 传说,在大雍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古老的帝国,那个大帝国存续了八百多年。而东望城,就是这个古老帝国的王都。 后来大雍崛起,那个古老帝国不复存在,古老的王都也在历史变迁中不复存在。 不过,想必它的基础还在,所以东望城地处东夷部落杂居之地,居然能有如此规模。而现在的东夷王宫,建起来也是特别的恢宏。 一个政权的中枢,总会藏龙卧虎。 大雍的王都有烛照秘卫,有月酌和孔九翎两大神兽,姬国那样的小国,也有“蝉禅”秘卫,以及南氏家族的拱卫和鬼王宗的依附。 东夷呢? 东夷王自己就不是人族,也许他不需要太多护卫。不过,他身边有霸下这样的四灵神兽,也有敬霆云这种必胜鸟的随从,可见他虽不以武力见长,却必定拥有可以令这些强大力量为之折服的力量。 而东夷王的宫中,只怕也不简单。 因此,陈玄丘一路行去,特别的小心。 半路上,陈玄丘碰到了一个老太监,这个寺人一身功夫颇为不俗。但这不俗,也只是在世俗武功当中显得格外佼佼。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放过了他,这人武功虽然不错,但作用极其有限,没必要打草惊蛇。 陈玄丘一路行去,也不见宫中响起警讯,心中稍安。看来朱雀辞和妲己虽然暗中较着劲儿,不过谁也没有莽撞,行动应该很小心。 整个东夷王宫,占地还是很广的。同大雍王宫相比,这里宫殿建筑没那么密集,园林风貌因而显得极其葱郁。 妃嫔们所居的宫殿、宫婢寺人所居的侧殿,皇家书库、宝库,御花园,湖泊等散落其间。 陈玄丘穿堂过室,倒也见过几个后宫嫔妃,不过,看她们模样,真的只是普通的妃嫔,这样的女人,陈玄丘自然不会生起杀心。 鸨儿也知道自己一族的风俗不招这位陈公子待见,再者她也不敢妄想抢女王陛下的男人,所以一路真的只是跟随,丝毫不敢靠近,更不敢骚扰。 当然,如果陈玄丘对她有意,那她也是绝不会拒绝的。无他,鸨鸟一族天性如此,逆来顺受,予取予求。 陈玄丘一路搜索,悄悄放开神念,寻找强大的气息。 但后宫中不是妃嫔就是宫娥,便是寺人因为做过阉割,下体控制不力,常常遗尿,因而胯下自备兽皮制成的尿兜,身上还要涂以香味浓重的香粉,所以陈玄丘神念放开,尽是脂粉之气。 后宫纵有高手,这时未曾察觉危险,不曾放出杀气,也很难进行分辨。 这时,陈玄丘穿过一段风景奇秀的园林,面前又出现一座宫殿。 一张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采容殿”。 陈玄丘眉头一皱,看这名字,就不像皇后和贵妃的居处,貌似不用浪费功夫进入了。 偏在此时,却有一队佩刀的寺人从旁边走来,陈玄丘心念一动,身影向前一闪,顿时遁入采容殿。 这时陈玄丘才想起后边还有个小尾巴鸨儿。 糟了! 陈玄丘急忙回头,却见鸨儿蹲在一丛花草中,见他担心地望来,还讨好地向他一笑,打了个我很安全的手势。 陈玄丘又好气又好笑,想了想,对鸨儿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越往后去,便越危险,陈玄丘可不信这不设防的东夷王宫,里边真的没有防御力量。 所以,鸨儿跟着他继续深入,莫如就此退却,看她身法轻盈,陈玄丘相信她能全身而退。 陈玄丘对鸨儿示意退去后,便闪身朝殿内掠去。 既然已经进来了,自然也要搜索一番。 这采容殿声名不显,装饰却也美轮美奂。牙帐,毡毯,宝鼎,香炉,帷幔处处,雕栏画栋,尤显奢华。 “不对!这采容殿应该不是一座普通宫殿。” 陈玄丘心生疑窦,搜索的更加仔细。 重要的宫殿,当然建在中轴线上。重要的人物,自然住在一幢院落正中的建筑之中。 陈玄丘直闯中宫,忽见四位宫娥俏立门前,恭谨严肃。在阶下,另有四个寺人,虽然站姿不是那么标准,却也一样不敢妄动。 陈玄丘心中一跳,此处必有重要人物,不然,门前不会有四男四女八位宫婢太监守候。 平常时候,谁会在门前常常安排八个佣人?也许东夷王或王太后那里会有,便连王后那里,也未必这么大的规矩。 想到这里, 陈玄丘绕了个圈儿,从侧厢一扇窗子闪进了殿去。 这是宫殿,自然不存在他爬上屋顶,摘下瓦片就能看清室内情形的事儿,有藻井承尘呢。 陈玄丘从侧翼进入,绕过侧室,正室,一脚进入后室,勾动剑就已掣在手中,然后,他整个人就定在那里。 一只巨大的足以让一个半大孩子在里边游泳的玉石的大浴盆,浴盆中热气腾腾,乳白色的浴荡上飘洒着一片片花瓣。 一个女子正在浴盆中泡澡,露在水面的圆润肩头、精致锁骨、纤秀如天鹅的颈项,晶莹光润,整个人就像一只熟透了的玉仙桃。 哎呀不好,杀人归杀人,这样轻薄可就不太好了。 陈玄丘一边严厉地谴责着自己,一边努力张大了双眼,不想错过一丝细节。 他的一双眼睛瞬间化为4K超高清,水平方向每行像素值直达4096,足足800万像素的扫描眼。 浴盆中,活了四百多年,生平第二次洗澡时被人闯入,第一次被人看见的南子姑娘,一双蛾眉慢慢地挑成了吴钩模样,杀气腾腾。 PS:忙活一天,晚饭没吃先码字,明天还会忙活一天,然后就恢复正常鸟 第302章 闯宫奇遇 “东夷白夜?” 南子一眼看见那剑,立时认出乃是天雷地火剑。 陈玄丘不认得,可这口剑在四百多年前天下轮回大战中,杀生无数,乃是赫赫有名的一口凶剑,南子曾亲历其战,自然认得。 她知道这口剑落在东夷,也知道它在东夷王子白夜手中。 所以,南子一看此剑,就以为闯进来的人是白夜了。 她想以为是陈玄丘都不可能,因为陈玄丘一双贼眼瞬也不瞬,手倒没闲着,已经第一时间扯起衣服蒙住了口鼻。 “久闻东夷有白夜,自诩风流,自命不凡,何以还要藏头露尾呢,本姑娘是个女人,却都不怕。” 南子调笑地说着,向蒙面的“白夜”眨了眨眼睛,那一刹那,百媚千娇,风情万种。 陈玄丘只觉此等女子,只宜藏于深宫,细细把玩,用来杀人,未免太过暴殄天物。 可是,她偏偏在杀人。 她站起来了,在她站起的时候,陈玄丘的心很君子地提醒了自己一句:速速转身。但表现出来的行动,却是他的双瞳蓦然张大了。 然后,他就看见,南子站起的身躯竟不是赤裸的,而是披了一件水做的衣裳。 那水做的衣裳呈乳白色,有鲜花的花瓣沾在那水做的衣裳上,随着那水做的衣裳流动。 虽然这水做的衣裳款式未变,可它是流动的,流动的乳白色的水遮隐住了南子动人的娇躯,而胴体曲线却仍表露无疑。 “这姑娘要是穿套制服,绝对能制服诱惑啊。”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巧笑嫣然的南子身上的水衣裳,便像抽了线似的,千百根线头,齐齐纵离她的身体,向陈玄丘猛扑过来。 与此同时,南子娇叱一声,纤手一扬,便握住了一口水剑,一剑斜挑,指向陈玄丘的心房。 陈玄丘此时左手举衣遮面,右手高举勾动剑,似乎被亿万根丝线骇住了,一动不动。 …… 陈玄丘遇险的时候,妲己几乎是同时遇险。 妲己闯到了王太后宫。 她很好奇,她想知道东夷的王太后会不会也是白泽一族,白泽一族的女人长什么样子,闲来无事时,白泽一族出身的王太后会做些什么事情消遣? 于是,她就大模大样地闯进了王太后的宫殿。 王太后看起来年纪不算太老,大约五旬上下,花白的头发,身着一件软麻衣裳,躺在一张紫萧竹的摇椅上,椅子底下固定住了,倾斜在一个很舒服的角度,身后一个俏宫娥正在给她按摩肩膀。 王太后双眼似睁还闭,双手软软地搭在摇椅扶手上,长长的象牙指套,五指一动起来,似乎是五根利爪,瞧来有些可怖,但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贵气。 妲己歪着头,好奇地打量她。 小宫女看见突然出现的外人,微微惊讶了一下,闭目的妇人也不睁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小宫女便赶紧继续按摩,不敢稍停。 妲己好奇地看了半天,失望地摇摇头,道:“没有什么特点嘛,不过如此。” 妇人依旧没有张眼,却淡淡地道:“看够了?小丫头好大的胆子,居然视我东夷王宫如无物。” 妲己嘻嘻一笑,道:“谁说的,你看我这不是直接奔你来了么。这里是慈宁宫,你当然就是王太后喽,既然你是王太后,那只好死了,不要怪我喔,都是你儿子不做好事。” 王太后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妲己一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好俊俏的姑娘。那老身倒要领教领教你的本领了。” 王太后依旧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不动,只将右手一屈一伸,食指一弹,一枚象牙指甲便弹射了出去。 那洁白的象牙指甲上雕刻着密密的纹饰,看似皆为装饰之用,实则却是密法符咒。 符咒法器同符箓一样,一旦制作成功,随时可以发动,省了吟咒行法的时候。在这种法器的人,便是武道高手突然近身偷袭,也不宜制服他。 那只象牙指套飞到半空,便开始幻现、变大,当它落到地上时,已经化身为一个身高丈二,眼视铜铃、古铜色的肌肉块垒如丘,只着一条兜裆布的魁伟大汉。 大汉一落地,便有一种张狂、奔放、健硕、豪迈的气概扑面而来。 大汉一手一柄大石锤,锤头呈瓜形,大小如笆斗,一眼看见妲己这种百媚千娇的美少女,大汉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双眼一瞪,大吼一声道:“是你冒犯吾主?看我砸碎了你,拿你的血肉蘸馍馍见,哈哈哈,纳命来!” 两口石锤呼啸一声,就像妲己夹砸过来,这一下若击实了,被两个巨大的锤头一夹,妲己整个上半身,就得立时化作肉泥。 妲己惊咦一声,脱口叫道:“南蛮傀儡术?” …… 妲己生死一线的时候,朱雀辞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朱雀辞选择了中轴线的建筑,一路长驱直入。 一直闯到后宫深处,朱雀辞都没找到一个值得下手的人。 然后,她就碰到了那个很奇怪的人,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那个孩子穿着红肚兜、开裆裤,头发梳成朝天辫儿的一个发鬏,正站在东夷王的宝座上撒尿。 这座宫殿,应该是东夷王接见近臣或是举办后宫册封之礼的庄重仪式时才使用的地方,看起来就像前朝宫殿的缩小版。 虽然利用率不高,平时少有人来往,但是每日洒扫依旧勤快,大殿内金壁辉煌。 上首的宝座,是东夷王的尊臀安坐之处,可此刻,那个穿红肚兜、开裆裤、赤着小脚丫的孩子,却在兴致勃勃地撒着尿。 他还扭着屁股,把尿淋在吉祥云纹上,看着童子尿淋漓流下,乐不可支。 “是个小孩子……” 朱雀辞隐隐觉得这小孩儿不简单,不过再如何不简单,终究也只是一个小孩子,朱雀辞实在做不到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出手。 迟疑了一下,朱雀辞打算无视这孩子,就此过去。 可那孩子正兴高采烈地撒尿,忽然一扭头看见朱雀辞,登时吓了一跳,嗖地一下就从王座上跳了下来,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昱铭天下第一乖,从不做坏事。” 朱雀辞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的作案凶器还没收起来呐。” 叫昱铭的孩子低头一看,登时窘得满面通红,小脸胀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赶紧整理好开裆裤,恼羞成怒地叫道:“安逸啊,有人欺负我,你快来啊。” “我来啦我来啦~~,谁欺负我家小祖宗?” 殿外一溜烟儿冲进一道人影,当真带着一溜烟儿,也不知道他本来在干什么,一身的尘土。 这人冲进来,一把抱起那孩子,怒气冲冲左顾右盼:“人呢,欺负你的人呢?看我不打死他。” 昱铭向朱雀辞一指:“就是她。” 安逸向朱雀辞一看,不由一怔,怎么看,也不像这微微带些好笑神情的红衣少女欺负了他们家小少爷。 不过,管她呢,小少爷说欺负了,那就是欺负了。 安逸冷笑一声道:“你是东夷王的宠妃?那也不能欺负我们家小祖宗。宝贝儿看着,我把她冻成冰雕给你玩儿。” 安逸说着,一掌向朱雀辞拍出,一道道肃杀的白霜气息扑在朱雀辞身上,一层层冰霜迅速凝结成一层层的冰,最后形成了一层鸡蛋似的冰壳,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晶莹剔透的冰雪中,朱雀辞的眸中似乎带着笑。 想用冰雪困住一只火凤凰? 朱雀辞嘬起樱红的唇来,轻轻一吹,一缕纯红的火焰,便从她的口中喷出,于是那冰晶噼啪作响地便炸裂开来,碎了一地。 朱雀辞一步就迈了出来。 “哎呀,坏了,她比你厉害。” 昱铭小朋友屁股一拧,从安逸怀里滑下去,撒腿就跑。 安逸大惊,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厉害,急忙双手结印,一枚人头大小的冰球在双手间缓缓凝结成形,滴溜溜乱转。 可还不等他把冰球推出去,朱雀辞一拳打来,拳头上燃烧的凤凰真火一碰那冰球,冰球砰地一声炸得粉碎,冰碴子四溅,安逸顿时被刮花成了大花脸。 一块较大的冰块狠狠砸在他的额头,安逸双眼一翻,登时仰面晕倒。 昱铭迈着小短腿拼命跑,还没跑出大殿,朱雀辞已经俏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右手一按,按在他的头顶上,昱铭就双腿原地倒腾,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朱雀辞笑吟吟地道:“听你那仆人语气,你不是东夷王宫的人?小家伙,你是谁啊?” 昱铭瞪起眼睛道:“放开我,我可是很凶的,嗷呜~” 朱雀辞被他奶声奶气的一声“嗷呜”给逗笑了:“小家伙,你凶?我比你还凶呢,知道吗?” 昱铭急了:“你不信?嗷呜~~” 随着昱铭一声叫,朱雀辞突然心中一悸,那叫声并不大,却让人从心底里生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随着吼声,昱铭背后幻现出一道神兽虚影,羊身人面,双臂大张,腋下一对大眼睛,气咻咻地瞪着朱雀辞。 那幻影张开了嘴巴,这一张,嘴巴顿时变成了一张大嘴,口中满是锋利的牙齿,待它扑近朱雀辞时,已经张开如一张巨蚌,“呼”地一下,就把朱雀辞吞了下去。 幻影消失了,朱雀辞也消失了,原地只剩下站着的昱铭小朋友和他已经昏迷的忠仆安逸。 昱铭摸摸依旧平坦的小肚子,喃喃地道:“叫你不相信我,哼。” 突然,昱铭眉头一皱,双手抱着小肚子,呻吟一声道:“哎哟,疼!疼疼疼,好疼。” 就见他白净净的肚皮上,仿佛有一团朱红色的火,不时地在里边四下冲撞着,有时把他的肚皮撑起来,抻得肚皮几乎透明,那困在里边的火,就看得更清楚了。 “啊,好疼啊,疼死我了。”昱铭扑到安逸身上,照着他脸上就是“啪啪”几巴掌:“快起来快起来,人家肚子疼死了。” 忠仆安逸一下子苏醒过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昱铭宝宝吃什么凉东西了?” 第303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千丝万缕,缠向陈玄丘。 陈玄丘终于反应过来,可此时再欲后退,却已来不及了。 那不是一条线,而是无数条线,封锁了他的所有退路,无论左右亦或身后,头顶也在笼罩当中。 那无数的线,就像一朵怒绽的菊。 陈玄丘一剑挥去,锋利的剑刃掠过丝线,可那是水。 抽刀断水,水只能更流。 难道没有办法了? 不……还有一个办法! 陈玄丘突然收剑,身形一侧,避开南子的水剑,猛冲上去,张开双臂,一把搂住了南子。 然后,千丝万缕就像茧一般,把他俩缠了个结结实实。 “卟嗵!” 二人摔在了地上,幸亏地上有厚厚的丝绒地毯,不然声音传出去,只怕会惊动守在外边的四男四女。 两个人倒在地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半晌,南子才惊愕地道:“是你?” 陈玄丘干笑了一下:“是我。” 虽然他穿着衣服,可南子是光着的啊,那凹凸曲线,柔软的弹性,哪怕是隔着衣袍,也能感受的十分清楚。 “勾动剑怎么在你身上?难道……” 陈玄丘道:“不错,我杀了白夜。” 南子倒抽一口冷气:“你的胆子,是真大!” 陈玄丘道:“当初,我以一人之力,不通半点道法,就敢向鬼王宗发出灭宗挑战,那时候你就该知道我的胆量了。” 陈玄丘说到这里,突然问道:“你替姬侯来此,要和东夷王议盟?” “不错!” 南子露出钦佩的表情:“不等返回姬国,半路上,姬侯就已开始了种种谋划。命我半道返回,前来东夷,就是姬侯的命令。 姬侯当真是一代枭雄。陈玄丘,大雍气数已尽,这是天意。人莫与天斗,不如你投效姬侯吧。姬侯求贤若渴,以前的些许得罪,他不会放在心上的。” 陈玄丘道:“姬侯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死心踏地的辅佐他?因为你南氏是姬国大族,要仰赖姬侯?” 南子道:“世家大族要仰赖国君,国君同样要仰赖世家大族,倒也谈不上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效忠于他,而是因为……” 南子凝视着陈玄丘:“天道轮回!每隔几百年,一个王朝的气数尽了,就一定会有取而代之者,让这天下,重新焕发气象。五百年前是这样,现在,又到了该这样的时候。” 陈玄丘想起他所了解的轮回大劫的秘密,自然明白南子所说的话,但他却嘲讽地道:“你会观云望气,占卜兴衰?” 南子摇摇头:“我不会,也不需要。我不知道姬国是不是那个该兴起的地方。我只知道,天下既然要乱了,就是这个王朝气数将尽的时候了,谁最终能取代它?群雄并起后,总会有人脱颖而出。” 陈玄丘道:“可是,如果你跟的姬侯并不是最后那个真命天子,你又能得到什么?” 南子嫣然一笑,道:“你以为,我在乎那些世俗的权力?何况我一介女子,既不能入朝为官,又不能辟立为诸侯。” 南子的神情严肃起来:“我只要站在反对大雍的一方,就是顺应天意。顺应天意,就是功德,有了功德,就有机会聚虚合道、渡劫飞升。” 陈玄丘道:“你想成仙?” 南子先是露出笑盈盈的眼神儿,然后渐渐转为哀伤:“我,要上去找一个人。” 情之一字啊。 那个男人,究竟有多优秀?叫一个……不,是两个女人,将近五百年了还对他念念不忘,不惜一切也要再见到他? 陈玄丘突然惊出一身冷汗,不会是我爹吧?虽然我爹是人族,入了奉常寺才开始学习神通,所以此前不可能拥有这么漫长的生命。 不过,难说他是不是也像南子一样,通过转生秘法,一直保有着之前的记忆。 如果那个男人真是我爹?眼前这个女人就是我爹的仰慕者。可我,正把她抱在怀里,她还没穿衣服…… 陈玄丘额头的汗渐渐流了下来。 南子看着他渐渐转变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由羞恼地啐了一口:“你想什么呢,他可从未成过亲,不可能有儿子遗于世间。再说,他是四百多年前飞升的好吗?” 陈玄丘松了口气,庆幸地道:“幸好幸好。” 南子瞪着陈玄丘,说道:“现在,你控制住我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杀了我?”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道:“你是替姬侯来联盟的,照理说,我真的该杀了你。” 南子凝视着陈玄丘没有说话,陈玄丘苦笑一声:“可我……下不了手。” 南子的目光闪了闪,还是没说话。 陈玄丘摇摇头:“你我各为其主,有朝一日,难保不会生死一搏,不过,我不想现在杀了你。 你把捆住我们的水丝放开,我不会伤害你,你走你的,我做我的,来日若真有一战,大家再各凭本事罢了。” 南子凝视陈玄丘半晌,突然把他向前一推,陈玄丘只觉整个身子向前一滚,再回首时,南子的衣服已经落在身上,她正把丝带在腰间轻轻系了一个合欢结儿。 这密集而柔韧的水线,竟然捆不住南子。 南子淡淡地道:“本来,我是该杀了你的。既然你还有点良心,我也不忍把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再亲手杀掉。你走吧。” 南子一挥手,陈玄丘身上的束缚已然解去。 南子既然能困住我,她就这么把我放了? “你既一心拥护姬侯,只求立下功德,能飞升仙界,现在就这么把我放了?” 南子抿嘴一笑:“为什么不可以?” 陈玄丘看着南子,心中忽然一跳,难道……她看我生得俊俏,对我……生出了情意? 我算算啊,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五百,该怎么着? 南子要是知道陈玄丘此刻正在算她的年龄,不知道会不会一生气,又把陈玄丘捆起来。 她继续说道:“天意,是不可违的。所以,只要大雍气数已尽,不要说是你,任何人来,哪怕是天上的圣人,也改变不了结局。 所以,我放了你,我任你做你想做的事,而我想要的结局,还是不会改变。 而且,阻力越大,最终赢得胜利时,功德才会越丰厚。所以……我干嘛不放了你?” 南子微笑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归顺姬国!我会帮你说项,绝对不会有人找你寻仇。否则,你的结局只有一个,你所坚守的,和你一起,彻底完蛋。” 陈玄丘怔了片刻,也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什么,于是说了句令他很羞耻很中二的豪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PS:下一章稍晚些 第304章 狐氏门风 “当”地一声巨响,那个肌肉虬结的巨人手中两口石锤结结实实砸在一起了。 妲己仿佛已经被那巨人吓呆了,竟然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双锤一击,将妲己的上身砸得粉碎,速度快得连鲜血都未来得及溅出来,倒是有两样东西被砸得从前后挤喷了出来。 喷向后方的,似乎是妲己的衣裳。 喷向前方的,则是一道紫光。 双锤一合,响声震耳。 大汉保持着双锤交击的动作停在了那里,腰腹、双臂、胸口、脖颈处的肌肉依旧贲张着。 妲己俏生生地站在两丈开外,伸手拍了拍胸口,道:“哎呀,好厉害,吓死我了。” 这时,就见那巨人的脑壳“咔”地一声左右裂开,化作两片和真人的脑袋、五官栩栩相似的石雕脑壳,当地一声砸在地上。 质地还挺坚硬,居然没有碎。 王太后惊奇地仰望着大殿上方悬停在那的一轮紫月。 紫月如弦钩,刃缘锋利无比。 王太后突然从椅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道:“这是……难道……” 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妲己施展天狐魅影步,向后飞退闪开了那力大无穷的一击。可在飞退的同时,她便祭出了心月轮,将那巨人的脑壳竖着一削两半了。 王太后惊愕站起,看向空中那轮紫色弦月的时候,妲己心念一动,那紫色弦月呼啸一声,就向王太后的脖颈斩去。 妲己道:“原来你不是白泽族人,而是南方巫女。” 王太后一见心月轮袭来,手指急忙一弹,又是一枚带符文的象牙指套飞了出去,半空中就化作一个巨大的树人,挡在了王太后的前面。 “笃”地一声,心月轮钉进了粗大的树身中,但树人无知无识,根本不知道痛楚,也没有血迹流出,对树人的行动全无影响。 妲己一皱眉,天狐一脉最擅长的是什么?精神力方面的攻击,灵魂攻击呀。 她的天狐噬魂术、狐媚惑主心法、念力冲击,原本是高手也要头疼的攻击手段,可是,对这无知无识的石人、树人,就完全不起作用,因为它们根本没有灵魂。 最拿手的本领使不出来,妲己就只能以天狐魅影步躲闪,同时以神念控制的心月轮攻击了。 可她想攻击王太后,有那树人挡着,总能及时截住她。 而攻那树人呢,心月轮已经把那树人砍得千疮百孔,若是寻常的东西,便是铁铸的巨人都早被削得粉碎,可这巫术祭炼出来的傀儡树人,却还能出手。 王太后呵呵一笑,道:“小姑娘,你刚才那一手,还真把我吓着了。老身已经知道你的出身了,难得啊,可惜了,你还太小,神通本领,不足为惧。” 王太后说着,右手一弹,又是一枚象牙指套飞出去,凌空化作一只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冰雪巨人,大踏步走向妲己,晶莹的一拳砸向妲己的脑袋。 妲己知道这冰也不是寻常的冰雪,不可能用心月轮一击就把它劈碎,右手一探,蜃蟒鞭便握在手中。 这蜃蟒鞭最厉害处,也是攻击灵魂、神念,但这方面的力量,根本不能影响到这只冰雪巨人,那就只剩下软鞭以柔克刚的基本作用了。 冰雪巨人被妲己的蜃蟒鞭缠住了足踝,闪躲树人攻击时,顺手一扯,冰雪巨人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砖的地面,冰雪的屁股,这一砸下去冰屑四溅,但也只是溅了些冰屑,并没有出现四分五裂的场面。 这一摔,那冰雪巨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窍门,开始从地面向妲己发起了进攻。 金砖的地面,他那冰雪的身子可以走,也可以滑,原本因为体型巨大而显得笨拙的身子,顿时灵巧起来。 “哎呀,那老太婆双手十个指套,这才用了三个。不行,我走。” 天狐一族虽名列四大神兽,却一向以智慧见长,秉持的是能吵吵就不动手。 打硬仗?那不是狐族的性格。 妲己撒腿就走,施展开天狐魅影步,一时间整个大殿到处都是小狐狸妲己的倩影,看得两个巨人眼花缭乱。 妲己的真身已经趁机逃出大殿,向着中轴线上的殿宇跑去。 朱雀辞是凤凰啊,不管是树人还是雪人,最怕的就是火。叫她来对付这两个怪物绝对是最佳选择。 面子?面子值几文钱呐,反正陈玄丘不在,只要他没看见,认怂无所谓。 妲己一面跑得飞快,心中一面想。 在她背后,一个雪人一个树人,巨大的身躯迈开大步,腾腾追赶。 再后边,那王太后独自一人拄着拐杖,步子慢腾腾的,可是几乎一步便能迈出七八丈远,追在后边,一点也没甩开。 这王太后用的竟是缩地成寸的上乘功法,这可是空间法术的一种运用了。 四下里,许多宫娥、太监已经发现了这一幕,立时有人追了上来,后边追赶的人越来越多。 妲己正往正殿方向狂奔,迎面突然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青袍男子,高瘦男子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一匹马,尥开蹶子“嗒嗒嗒”地跑得飞快。 在他脖子上骑了个穿开裆裤、系红肚兜,头梳冲天辫的五六岁小娃娃。 那高瘦马身人面男子迈开大步,迎面狂奔而来,一面大叫:“闪开了,闪开了,我家宝贝肚子疼,要回山上去。” 两个傀儡人只听主人吩咐,盯着目标做事,哪懂其他事情,一个树人一个雪人,并肩追来,丝毫不让。 那冰人还好些,树人枝开虬张,尤其的挡路。 远处,王太后一瞧前方情形,顿时一惊:“哎哟,怎么撞见这个小祖宗了?” 王太后赶紧惊叫:“快闪开,莫挡了昱铭小宝贝的路。” 可惜,来不及了。 那孩子骑在高瘦男子脖子上,只觉腹中火烫,突然看见那冰雪巨人,顿时两眼发亮,口水都下来了,就跟小孩子看见了冰淇淋似的。 可是旁边那个树人,枝干张着,比较讨厌。 不过,没关系,昱铭小宝贝不怕“刺儿多”。 他张开小嘴,“嗷呜”一声,小嘴就变成了一张泼天的大嘴,一口就把迎面扑过来的两个巨人给吞进去了。 不,准确地说,是他大嘴一张,两个巨人自己跑进了他的嘴里。 高瘦马身男子没停下,继续向前跑,追来的宫娥太监好像都认识他们,谁也不敢得罪的样子,立时四下散开。 那高瘦马身男子甩开四条马腿,“嗒嗒嗒”地跑得不见踪影了。 王太后见了,心中顿时一凉。她这傀儡法器祭炼极其不易,要炼成一具,怕得数年之功,如今可好,被妲己削坏了一具,那具损伤不大,还好修复。 可这两具,一落进那个昱铭肚里,哪还有机会叫他吐出来? 再说,她也没胆量去要啊,这小孩子他爹,实在是太护犊子了,宠这孩子宠得不像话。 王太后心头恨极,她一腔的怒火,都发泄在了妲己身上,伸手一指妲己,尖叫道:“小贱人,老身……” 此时她才看清,那个百媚千娇的小姑娘竟然没有再逃,而是俏生生地站在那儿,正冲着她笑。 她笑得,真好看! 糟了! 王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心头蓦然一惊。 但她的意识也只能到这儿了,妲己哪怕是一路逃着的时候,都没有把那心月轮收回来,它一直半悬在空中,跟着王太后移动。 操纵它,只需要妲己动一动念头。 妲己动了动念头,于是,那心月轮当空一闪,就把王太后一颗气度雍容的人头,从她颈上旋飞了起来,抛向七八丈外。 然后,就见妲己将天狐魅影步施展到十成境界,一串串妲己虚影飘闪于空中,妲己已经一头扑到南蛮王太后的无头尸身前。 撸撸撸! 妲己飞快地把南蛮王太后手上剩下的七枚象牙指套撸下来往怀里一揣,然后嗖地一下又溜走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305章 困霸下 妲己一溜烟儿逃开,猛然发出一声长啸,旋即又往相返方向逃去。 她这一声长啸,是向陈玄丘和朱雀辞示警,示意他们速退,在原定地点集合。因为王太后被杀,宫中哪怕再有什么人,也不宜刺杀了,当下唯有退。 陈玄丘刚自南子处出来,听得一声长啸,明白已经有重要人物被杀,当即也飞身退去。 被杀的还真是重要人物,东夷叛乱,暗中得到南蛮部落资助,全赖他的母亲是上两代的南蛮圣女。 如果失去了这层关系,双方就没有可维系的点了,白泽虽是南蛮巫女所生,觉醒后毕竟全然是父系白泽族的血脉。 陈玄丘赶到集合地点,就见妲己正拿着几枚洁白的什么野兽的牙齿状的东西在那里把玩,一边把玩一边还发出咕咕的笑声,就像一只刚偷了两只大肥鸡的小狐狸。 一见陈玄丘过来,妲己赶紧把那些东西宝贝似的藏起来。 陈玄丘四下一扫,问道:“雀辞呢?” 妲己正笑脸迎来,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酸:“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你不是就在这里么?” “我在,是我的事,你不关心我,那就是你的事了。” “不是,你明明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刚刚还笑得跟癫痫发作似的,我再问你是否安全,那不是太虚伪了么?” 两人正说着,鸨儿俏生生地出现在二人面前,妙目四下一扫,俏生生地问道:“我家女王呢?” 妲己怒目而视:“你怎么不问问我呢?” 鸨儿怯生生地道:“因为你死不死跟我没关系呀。” 这孩子,特实诚,不是,特不会说话! 陈玄丘赶紧上前一步,把鸨儿护在身后,打个哈哈道:“鸨鸟族是这样的,你不要见怪。” 妲己冷笑连连:“是么?你对鸨鸟一族很熟悉嘛。” 陈玄丘假装没听见,转身问鸨儿:“前后脚的,她也该到了,你逃出来还顺利吧?” 四人之中,鸨儿最弱,所以陈玄丘对把她抛下,有些歉疚。 鸨儿欢乐地道:“很顺利啊,你进了采容宫,我就想走啦,结果一转身就撞见几个寺人。” “啊?” “然后我就装可怜啊,我说我是小宫女啊,刚刚被人欺负了,他们一看我可怜,很同情我,就没追问我藏在花丛里干什么。” 陈玄丘看看鸨儿那身衣裳,和他见过的宫娥服装还真的非常相似,撞衫了喔。 “我就听你的话呀,我就往外跑,跑啊跑啊,就撞见一队官兵。” “啊?” “然后我就装可怜啊,我说我是小宫女啊,娘娘叫我到前朝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般吵闹,他们一看可怜,就不阻拦我了。” “嗯……” “然后我就继续跑啊跑,刚跑出宫门,就接着撞见一群兵马从远处赶来,说是要勤王。” “啊?” “然后我就说,快去救娘娘啊,贼人进宫啦,正在大肆烧杀。他们就急吼吼地冲过去,跟守门的官兵干起来了。” “呃……” “然后我跑啊啊……” “还有?” “是呀,然后我就看见好几个人从天上飞下来,其中一个长得矮墩墩的都看见脖子,还有一个看着特别威武的大胡子,大胡子管那矮墩墩叫霸下兄,他们问我为什么乱跑。” “哈?” “这时我就听见宫里传出撤退的长啸声,我就说,大事不好了呀,有贼人入宫要杀娘娘,快去救人呐。他们也没问是哪个娘娘,就呼啦啦地冲进宫里去了。” 陈玄丘和妲己面面相觑,陈玄丘点点头道:“天赋,这一定是鸨鸟一族的天赋。” 鸨儿忽然指着远处叫起来:“你们快看,那个人就是大胡子喊的霸下兄。” 陈玄丘和妲己定晴一看,就见一个矮墩墩的老者,大步流星,正向他们飞奔而来。 陈玄丘在太平洲感应过此人的气息,被他迎面冲来,似欲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一迫,立时产生了当初一样的感觉,不禁骇然道:“霸下神龟?” 妲己冷笑道:“神个屁,四灵之中,我九尾一族被迫害,才拿它们去充数的。” 这件事妲己本来不知道,不过她被误以为陈道韵之子,成了画璧秘境的上门女婿后,却是听老鸳鸯说过这件事。 陈玄丘叫道:“陈芝麻烂谷子的账就别翻了,跑啊!” 陈玄丘说罢,三人撒腿就跑,霸下在后边狂追不舍,哈哈大笑:“小丫头,好会撒谎。亏得老夫精明,突然想到,你见了大王不拜,貌似不认识我等,怎么可能是宫里人?” 鸨儿一边跑还一边检讨:“哎呀,果然是个大破绽,以后我会更小心的。” 陈玄丘一边跑一边想:“鸨鸟一族为了生存,真是时刻攒经验求进步啊,我感觉这本能,比我那速成的《造化不死经》还更有用些。” 陈玄丘祭出紫金葫芦,一牵鸨儿的温软小手,纵身跃上,喝道:“妲己,来!” 妲己也一跃而上,陈玄丘急急放开鸨儿的小手,为方才拉了鸨儿一把解释道:“鸨儿力弱,我怕她落下,” 妲己道:“本该如此,解释什么?” 陈玄丘想,原来妲己只是针对雀辞,咦?难道是因为我? 陈玄丘的虚荣心马上得到了空前满足。 陈玄丘等人逃去的方向是敖东城,负责奇袭敖东的是月酌和鱼不惑。月酌是众人中唯一一个能力敌霸下的人,所以赶去与他汇合,才最有把握脱困。 可是,紫金葫芦并不是一件飞行法器,它的速度并不快,鸨鸟一直觉得,虽然她飞得远不如凤凰更高、高快,但是如果振翅飞去,也比这葫芦快很多。 这只葫芦,简直就像是飘在河上,顺水而流。 但是,羞怯不自信的天性,让鸨儿不敢说。 可是奇怪的是,霸下追在后边,也是慢吞吞的,甩不下,却也追不上。 陈玄丘顿时心中大定,笑道:“老乌龟年纪大了,跑不动。” 霸下不紧不慢地盯着陈玄丘的紫金葫芦,目中露出贪婪的目光。 他不知道那紫金葫芦究系何物,却能感应出是一件了不得的宝物,那上边残留的太古气息,也只有他这种洪荒神兽才能感应得到。 所以,他刻意不出手,目的就是等陈玄丘跑远一些,不然,一旦被白泽知道,甚至是地维秘境中的那位知道,恐怕未必能被其所有。 陈玄丘三人坐在宝葫芦上,飞向敖东城上空,回头看看,陈玄丘担心道:“雀辞怎么还没出现,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鸨儿道:“女王应该没有遇到危险,不然,天下禽族,俱生感应。” 陈玄丘听了心中稍安,但鸨儿所说的危险,必然是指死亡。虽然没有死亡之险,可万一被人困住…… 不然,她该追上来才是。 然而,陈玄丘虽然担心,这个时候却不是贸然返回求证的时机,也许雀辞返回时不见我等,暂且避往别处了?她心思机警,这么做也未尝不可能。 陈玄丘想着,已经渐渐飞临敖东城上空。 空中竟有一架“预警机”,一见船儿大小的紫金葫芦望空而来,立时向城中一声鹰唳。 这架“预警机”,自然就是一个猎家儿郎,他隐在云端里,观察着四下的动静。一见紫金葫芦后方追着霸下,只当是陈玄丘等人不敌逃来,所以马上向城中示警。 他这一声鹰唳,竟尔从两个方向同时传来两声鹰唳应和。 一声鹰唳是从忽罕城方向传来,娜扎、无名及袭击忽罕城的几名列家子弟赶来了。 另一声鹰唳传自敖东城,随着这一声鹰唳,月酌、鱼不惑和另几名列家子弟腾空而起。 一时间,乘着紫金葫芦的陈玄丘、妲己、鸨儿,跨着白额飞天虎的无名、脚踏风火轮的娜扎,紫云为翼的月酌、把自己闷在一个粉红色泡泡里的鱼不惑,还有一头头巨大的猎鹰,将追赶而来的霸下,隐隐困在了当中。 第306章 大造化 霸下发现自己似被围困了起来,却是得意洋洋,毫不畏惧。 他的防御实在是太厉害了,厉害到常常让他的对手感到绝望。 一个攻不破的防御,你怎么打败他? 直到看到月酌,霸下目芒才微微一缩。 月酌的紫焰天火也是神物,虽然不及凤凰神火可怕,无法给他造成重大伤害,却也令人头疼。有这老儿在,万一被他们困……咦? 霸下忽然发现,月酌的力量似乎有所削弱。 月酌此番东来,其实收获巨大,他观摩凤凰神羽,道法意境一日千里,这是独自悟上几千几万年也达不到的造诣。 只是,由于陈玄丘拔光了他的尾上九根羽翅,暂时元气大伤,实力大打折扣,恐怕需要近百年的时间,等尾羽长齐,神功恢复,才好按他从凤凰神羽中悟出的道意来提升修为。 而此刻,他无疑是弱的。 霸下一看月酌似乎在哪儿受过重伤,元气损失严重,顿时惊喜不已。 趁你病,要你命啊! 至于其他人,连防都破不了,怕他何来? 所以,霸下暂且抛下了陈玄丘,主动向月酌老人扑去。 只要干掉了月酌,陈玄丘自然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紫金葫芦也唾手可得。 一时间,敖东城上空,发生了奇异的一幕。 一头大乌龟追着一只紫色神鸟打,一群神鹰此起彼伏,轮番扑击大乌龟,可鹰喙又如何破得了巨龟的硬壳? 陈玄丘抽出勾动剑,挥舞定神鞭,抱起吉祥碑“铿铿”地砸,给夯土似的,却也砍不动、砸不烂大乌龟的硬壳。 娜扎一杆火尖枪专挑已恢复原形的霸下四肢乱戳,霸下虽然皮糙肉厚,可壳内的肉却也承受不住这钻进壳内的利刃和火焰。 但霸下只要四肢和尾巴一缩,便封住了龟壳,伤其不得。 无名祭出金砖,悬在空中,只等那大乌龟露出头,就去砸他的脑袋,落宝金钱他还没来得收为己有,而且这场合也用不上。 不过他的闪电之鞭,一旦抽中霸下的肉身,倒是让霸下产生了麻痹、痛苦之感。 月酌如今抗不住霸下的攻击,边打边退,已撤到敖东城西的一处荒山上。而陈玄丘等人使尽浑身解数,虽给霸下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却也不易对付他。 这时,娜扎取出了浑天绫,望空一抖,那火红的浑天绫舒展开来,在神龟身上缠绕了几圈,将他的四肢都缠绕了起来。 神龟大怒,仰天嗥叫,险些一挣将娜扎甩脱,娜扎一抛手中浑天绫,浑天绫变长,另一端拴系在了下方一座大山之上。 神龟拼命挣扎,竟连那一座山也撼动起来,轰隆隆地似欲拔地而起。 “咦?” 陈玄丘突然想到了自己纳戒中那一团牛蹄筋……啊不,龙筋。 陈玄丘觉得那东西应该极其坚韧,立时取出龙筋,迎风一甩,前端在神龟愤怒探出的头上一缠,另一端牢牢握在手中。 这要是拼命挣扎,恐怕要勒得喘不上气儿来,神龟没有使出拔山之力来对付陈玄丘的龙筋,而且霸下有龙族血脉,这龙筋也为龙族所有,系出本源,更难对付。 眼见陈玄丘和娜扎用浑天绫和龙筋困住了霸下,其他人大喜若狂。 列鹰率领列家子弟,化作一头头神鹰,飞扑而下,专攻要害,比如神龟的双目。但那神龟只将双眼紧紧闭起,却也一时伤之不得,只是啄得双目微痛,斗大的泪珠从眼角渗下。 无名见状,赶紧祭起金砖,拼命砸霸下的头,那一块金砖,亦是一座金山所化,砸得霸下晕头转向。 妲己一见,祭出她的心月轮,便砍向神龟的背甲。 因为神龟的手、足和脖子分别被浑天绫和龙筋缠住,如果砍向那里,一两下怕也削不断神龟厚厚的皮肤,可一旦削断了龙筋甚至砍断了浑天绫,反而是帮神龟脱困了。 所以,妲己发起狠来,想看看连续的攻击,能否打破那层硬硬的龟壳。 心月轮锋利无比,却在那龟甲上只削出一道道白印,仍旧破不了这神龟无敌的防御。 神龟哈哈大笑,口吐人言,狞声道:“小辈,老夫最厉害的,就是天下无双的防御,你们就算困住我,也奈何我不得的。” 神龟说吧,“哞啊”一声,一颗硕大的内丹便从它的口中猛然吐了出来,黄澄澄一枚内丹,便砸向勒紧了龙筋的陈玄丘。 鱼不惑一直站在旁边,为自己找不到有力的参战方式而内疚呢,一见这一幕顿时眼前一亮,马上奋起全力,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粉红色的圆泡泡。 “噗!” 粉红泡泡挡在了陈玄丘的面前,霸下的内丹一头撞进了鱼泡泡,被困在里边,如同陷在一团胶里,动弹不得。 霸下大惊,内丹对他何等重要,这要是有个闪失,真要心疼死他。 霸下一惊,就想收回内丹,内丹拖着那层胶黏的粉红泡泡,缓缓向霸下飘过去。 陈玄丘一见大惊,急忙喝道:“来人,帮忙。” 陈玄丘一声喝,徒劳无攻的猎鹰等人和鱼不惑立时飞了过来。 陈玄丘把龙筋一甩,喝道:“拉住。” 鱼不惑和猎鹰等人就拉住龙筋,如同拔河一般。 陈玄丘腾出了身子,大喝一声,练体几近大成圆满境、无为功法已窥门径的他,便将真武裂神拳发挥出了他此时最强的状态,狠狠一拳打在那个鱼泡泡上。 陈玄丘知道自己拳意的厉害之处,只是一直没想到如何巧妙地使用,这团鱼胶虽然可以防刀砍斧劈,但是对力道内蕴,可以隔着一块豆腐拍烂一块石头的拳法没什么防御力。 陈玄丘一拳击去,那粉色泡泡内的内丹如何承受得住,砰地一声就炸裂开来。 这巨大的爆炸力把那强韧无比的粉红泡泡竟炸开一个口子,一下子把正站在那儿的陈玄丘给裹了进去。 粉红泡泡迅速恢复了圆状,于是,陈玄丘就在粉红泡泡内,被炸破开来,变成一团黄澄澄液体的霸下内丹裹在了其中。 失去内丹的霸下,就如被拔去了尾上九羽的月酌,悲鸣一声,顿时元气大伤。 月酌见状,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再与老夫一战,看我怕你否!” 月酌一展翅,飞到神龟下方,放出紫焰天火,轰地一声,开始烧烤神龟的底部。 霸下浑身难受,愤怒无比,又担心自己的内丹,立时疯狂挣扎起来。 众人一面奋力制止霸下,一面担心地看向陈玄丘, 就见陈玄丘被那团黄澄澄的内丹液体包裹住全身,外层受到那粉红泡泡的不断挤压、按摩,身在其中的陈玄丘宛如婴儿,一动不动。 鱼不惑一见,手忙脚乱地就要撤去那粉红泡泡,看出些许端倪的月酌老人立时大叫道:“困住霸下,莫管陈玄丘,这是他的大造化!” PS:求点赞、月票! 第307章 真武拳意 霸下张狂惯了,而且他那内丹水火不伤,刀枪不入,原也不怕他人打击。 可是,世间事物一物降一物,有些看来平平无奇的东西,可能面对你不屑一顾的力量,它都对付不了,但它的属性偏偏就能克制住你。 霸下的内丹遇到了鱼不惑的粉红泡泡,偏就一下子被黏住了。 鱼不惑的粉红泡泡可不仅仅是他的一种水属性天赋法术,而且内蕴两位西方圣人的成道真意:你一定不能放弃或者自卑,一定要厚着脸皮、极度无耻、不要自尊、死缠乱打、追不到誓不罢休的问道之心。 这也就罢了,鱼不惑的粉红泡泡能困住他的内丹,却无法伤害他。 可是,为数不多可以针对他的另外一门功夫又出现了,那就是真武拳意。 凡人有凡人之武,天界也有天界之武。 天界一向以法术神通为尊,可是,天界就没有练体修身、习练真武,从而得证大道的高人了? 当然有! 而且这天地之间,古往今来三界之中最最强大甚而凌驾于天道之上的那位大神,就是修练真武的大圣,而不是修练法术神通。 那个人,名叫“盘”。 盘开天辟地后身陨,但他的道统却并非没有传下来。 他不但传下了道统,而且,他还有子嗣遗于世间。 “盘”的子嗣,就是如今在天界里处境微妙的真武大帝。 而陈玄丘,是真武大帝的关门弟子。 无名? 无名不算! 不信你现在去问问真武大帝,他一定会叹息地告诉你:哎!我那关门弟子陈玄丘啊,他现在人间闯荡,为师很是想念…… 结果,陈玄丘的真武拳意激荡之下,由内而外,利用霸下内丹内部力量的震荡,把它粉碎了。 而今,陈玄丘却阴差阳错地被困在其中。 他不仅身体被浸在那黄澄澄的液体内,仓促间还吞了几大口内丹液体。 那金丹液体味道淡淡清香,入喉入胃,似乎并无异样。 但刹那之后,陈玄丘便觉中丹田似有一具熊熊燃烧的火炉,滚滚热力由内而外,仿佛太阳辐射出来的热力,而且太阳在不断向他靠近。 热! 烫! 滚烫! 陈玄丘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他周身上下十万八千个毛孔似乎都在喷着火。 陈玄丘痛苦地嘶鸣起来,周身痛苦扭曲地挣扎,但是被粘稠的液体包裹着,每一丝挣扎都异常的吃力。 陈玄丘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他在青萍山上时,一直不许他练习法术,只能习练武艺,而练体的痛苦要十倍百倍于练习法术,那种痛苦他都忍受下来了,但他现在却几乎因为无法忍受这痛苦而晕厥。 渐渐的,陈玄丘的身体毛孔似乎不再“喷火”,而是一点点渗出黏稠的杂质,脱胎换血。 他要铸成无垢之身了。 清静无垢,道体大成。 再往上,已是仙圣级别才能修成的无缺无漏之体,无为无念之境。 在练体术上,他现在即将人界第一,仅以身体论,便在天界,很多神明和仙人怕也不及他。 虽然痛苦难耐,但陈玄丘的神智却始终清醒着,他已经察觉到,他的身体在飞快地发生着变化。 肉体大成,神魂圆满,灵肉合一,以肉身之强悍,强行破开问道之门。 这等功法,只有修炼真武拳意的人,以及像霸下这种以练体术纵横三界的神兽巨妖才能办到。 而现在,陈玄丘的肉身,已经不逊色于任何一具神兽巨妖的肉身法体。 他的骨骼、骨髓、血液、肌肉、皮肤甚至毛发,都因为霸下内丹而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他的血液不再有奔腾如大河的感觉,而是如同涓涓细流。 大河虽大,奔腾咆哮,还是因为那本极宽阔的河道于它而言仍显狭窄。 但此时陈玄丘的肉身自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 他的骨髓也在发生着变化,原本如玉的骨骼愈加紧致结实,密集超过了真正的上佳的玉石。 他的血液渐渐向金的颜色再发展,他的皮肉精悍内敛,神蕴内藏,他的毛发更加的光泽而光滑…… 陈玄丘感觉体内涌动着一股蓬勃的生机,让他忍不住想纵声长啸。 陈玄丘张开了嘴巴,却没喊出一丝声音,因为他一张嘴,那霸下内丹的液体便也灌进他的口中。 “咕咚咚……” 这回入体的内丹液体却不再令他痛苦,因为肉身已经圆满无垢 ,那内丹液体便化为了精纯的修为。 陈玄丘察觉到了这一点,登时大喜若狂,开始狂吞起来。 “咕咚咚,咕咚咚……” 陈玄丘越喝越开心,完全忽略了自己的消化吸收能力。 一个极度饥饿的人,如果吃东西太快,即便身体已经饱了,他还是会有饥饿感,可以继续吃东西,真到把胃撑饱,这种事在大灾荒年代时而发生。 现在陈玄丘就是这种情况,他拼命地吞噬,那金丹液体被他吞食了不过十分之一,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撑圆了起来。 轮廓还是那么个轮廓,但是就是此刻他的形像就是刘德华演的那部《大块头有大智慧》时的形像,整个人跟气吹起来似的,变成了一个很可爱的大胖子。 而此时,陈玄丘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一无所知,他只觉得此刻力大无穷,可以拔山,可以填海,可以开天,可以辟地,无所不能。 “啊~~~~” 陈玄丘猛然发出一声狂吼,强大的气浪“轰”地一声把倒灌逼近的金丹元液逼开。 粉红泡泡迎声而炸,金丹元液挥洒出去,一遇空气,登时化作一片泼天盖地的灵雨,向着大地倾泻下去。 而变成了大胖子的陈玄丘一眼看见被龙筋和浑天绫捆缚,但众人的攻击全然无效的霸下。 “我来!” 陈玄丘正是有劲没处使的时候,当即大吼一声,纵身过去,“轰!” 陈玄丘一拳就打在霸下的背上,这一拳陈玄丘福至心灵,已经用上了之前震碎内丹的真武拳意,用的正是师门的真武裂神拳。 拳意透过厚重的龟壳,正打在霸下的肉身上,霸下痛呼,仰天长嗥。 而这一拳,也让他的身体再也无法飞翔于空,拔河般拉着龙筋的列鹰等人也支撑不住了。 霸下直摔下去百丈,“轰隆”一声砸在一座山丘上,溅起弥天的尘土。 第308章 千年神龟,霸下驮碑 但陈玄丘却稳稳地站在霸下背上,丝毫未受影响。 这一落了地,他俯身一拳打来,更加落在实处,无处消解力量。 霸下受这真武拳意一震,龟壳起不到抵挡作用,直接作用于软弱的肉身之上,登时悲鸣一声,疼得手脚都伸了出来,脖子抻得仿佛一条巨蛇那么长。 他的龟壳坚硬无比,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脚的皮肤也粗糙坚硬,但是被护在龟壳之内永远也不会暴露在外面的肉身却是毫无抵抗能力的。 那坚硬的龟壳,就相当于是他的皮肤。 他现在等于是被剥了皮之后再蹂躏。 一拳、一拳、又一拳…… 陈玄丘只觉手掌一点也不疼,打的越很,他越舒服,无比发泄的力气便有了发泄的渠道。 霸下痛苦不堪,每一拳都让他痛苦无比,他的身体随着一记记重拳不断地往下挫,竟把山丘都震塌了一半。 月酌等人站在半空中,眼见如此一幕,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也太威猛了吧? 这个胖巨人是陈玄丘? 娜扎看着“大白”一般的胖巨人,嘻嘻一笑,道:“苏苏不只本领高强了好大一截,长得也更可爱了。” 妲己乜了娜扎一眼,决定不跟小孩子计较审美。 看着胖胖的陈玄丘,妲己有些替表哥担心起来:“哎呀,表哥突然变得这么胖,要是瘦不回来了,朱雀辞大概不会嫁给他了吧,那表哥岂不是要当光棍?” 要是朱雀辞还是愿意遵守父母之命…… 妲己又看看陈玄丘那巨大的一砣肉身,同情地想,洞房之夜,大概就是朱雀辞的祭日了。 陈玄丘犹不过瘾,他又高高举起了勾动剑,大喝道:“霸下,我现在就剁下你的四肢,立于这处无名山丘为柱!” 无名听得一阵激动,虽然小师兄叫的不是我,但是终于……叫对了一次我的名字啊! 霸下此时已经因为内腑受伤,口吐鲜血,肉身的抵抗力也就更弱了,他毫不犹豫,在这口锋利无比的“天雷地火剑”之下,只消多剁几下,真能砍得下他的四肢。 他嘴角带血,奄奄一息地道:“我……投降!” 陈玄丘一剑劈下,堪堪劈到他的一条小腿,猛然停住,道:“你说什么?” 霸下吃力地道:“我……愿意臣服于你。” 陈玄丘心中怦然一动,这么一个防御无敌的大家伙,如果他能臣服于我…… 陈玄丘忍不住道:“你此言当真?” 霸下道“当,当真!我可以立誓!” 陈玄丘才不相信它的誓言,不过,他自有办法真的收服霸下。 陈玄丘把剑一举,意念一动,紫金葫芦便飞到面前。 陈玄丘道:“进去!” 这紫金葫芦自从陈玄丘破除上面的封印,解除了它和原主人的联系,就没有摄人的能力了,现在里边的小千世界已经诞生,也开始排斥外界生命的进入。 但是,只要陈玄丘愿意让人进入,而该人也不反抗,那这个壁障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陈玄丘喝道:“去。” 霸下若非觊觎他的这只紫金葫芦,也不会一路跟踪至此,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霸下对这紫金葫芦恨之入骨,眼下听陈玄丘让他进去,霸下暗中冷笑。 进去又如何?待老夫恢复些元气,只一恢复真身,就撑爆你这法宝。若是老夫不曾被人困住,你的拳劲虽然古怪,又如何能让我吃亏? 霸下想着,却做乖巧之状,将身形变小,嗖地一下,主动钻进了那只葫芦。 “这勾引男人啊,最上乘的手段,就是欲拒还迎……” 正在努力回想着曾经盘问过的生前淫荡女子说过的话,现场对吉祥教学的理论派污妖女王正在说话,忽然心生感应,惊咦一声,抬头望去。 吉祥也抬起头,皱了皱眉:“那家伙又丢什么东西进来了?” “轰!” 一进葫中世界,就恢复了百丈真身的霸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霸下虽然震惊于这葫中世界广大,此时仍不知它是一方小世界,只道是一个大一些的秘境。 霸下仰起头来,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么?哈哈哈哈,你太幼稚了,待老夫恢复了元气,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叫你求生不得,求……咦?” 霸下的狠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只晶莹如玉,高有百丈的巨碑向他迎面飞来,轰地一声砸在他的背上。 霸下大怒,一块石碑,就想镇压于我? 霸下四肢一顿,就要振身而起,却觉得背上奇重无比,仿佛压了十万大山,让他连一根小脚趾都无法移动分毫。 霸下大吃一惊,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是吉祥之碑,这一方世界的中枢。” 吉祥做为这一方世界的意志,竟连他的意念也能读取。 吉祥和七音染姗姗出现,一个红衣、一个白掌,清纯妩媚,盖世无双。 那红衣少女继续道:“碑上承载了一个世界之力,所以,除非能够操纵这石碑的人让你走路,否则,你就是在这儿趴上一千年、一万年,也休想移动一步。” 霸下凶睛神光闪烁,厉声喝道:“你是谁?” 吉祥道:“我就是可以让你走路,也可以让你一动不动的两个人之一。” 霸下大叫道:“什么?那另一个人是谁?” 七音染笑嘻嘻地道:“当然就是抓你进来的那个人喽。喂,他在外边又干什么啦,说来听听啊。我们吉祥姑娘最喜欢听故事了呢。” 吉祥点点头:“嗯!最好是跟陈玄丘有关的,否则我不爱听。” 霸下凶性未驯,恶狠狠地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吉祥羞答答地垂下了头:“他是我男人!” 外界的陈玄丘却不知道葫中世界发生的这一切,反正只要霸下进了葫中世界,就再也无法脱离他,所以,即便霸下成了葫中世界的龟灵之祖,一举成为葫中世界的众灵之首,那又如何? 以后只能听凭陈玄丘差遣了,一想到以后打起架来,会有一个无比强悍的肉盾队友,陈玄丘就开心不已。 这时,陈玄丘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好像…… 陈玄丘撸了一下袖子,就见自己的手臂白白胖胖的,跟白胖胖的小婴儿似的,胖得手臂一节一节跟雪藕一般。 陈玄丘再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登时受了惊吓地叫起来:“不好啦,我毁容啦,我毁容啦……” PS:求点赞、月票! 第309章 地维秘境 陈玄丘在天崩地裂般的震惊之后,只能接受了这一现实:他胖了,胖胖哒,胖都变成“月半”了,朕也变成“月关”了的那种胖。 娜扎不在乎,而且觉得大白模样的陈玄丘比以前更可爱了,她跑过来好奇地摸摸陈玄丘白白胖胖藕节儿似的胳膊,嘻嘻笑道:“没关系呀,现在的你也蛮好看呀,很可爱的。” 鱼不惑和无名也上前相劝:“这有什么关系,男儿大丈夫,本领高强才是真的,我看你这么壮,很威武的。” 只有爱惜羽毛的月酌,皱着眉头,连连摇头:“看起来太憨了,不好不好。” 列鹰道:“男儿大丈夫,功业为重,只要能增长功力,其实变成什么样子都不用怕。大丈夫何患无妻?何谓大丈夫?神功无敌,所向披靡,令人闻风丧胆者也。” 陈玄丘听了精神大振,对啊!这又不是我那个年代,小姐姐全都辣么的肤浅,只知道看颜值。如今这个年代是看“肤深”的年代啊,只要本领高强…… 不对!我又不是花钱买穷人家的女儿当小妾。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妲己已经凑过来,关心地道:“表哥,我想,你是吞了霸下的内丹,暂时吸收不了才这样的,雀辞姑娘应该不会嫌弃你的,加油!” 咦?之前你不是这样的啊,不觉得太绿茶了么? 陈玄丘很郁闷,一郁闷他又觉得身体胀胀的,于是一声大喝,小山一样的霸下本体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背上驮着一具高有百丈的巨大石碑。 远隔数里都能看清碑上的四个大字“小吉祥天”。 霸下在葫中世界,是第一个神兽,于是受到葫中世界的天道意志的认可,成为“祖”,神兽之祖,妖之祖。 现如今,葫中世界有一个鬼祖、一个妖祖,将来葫中世界众生芸芸时,那也是会受万世香火的存在。 灵龟一族,原本不属四灵,是人家九尾天狐一族受到坑害后,把他们拿去充数的。所以他们固然觉得荣耀,其实心里头一直有点心虚,而其他三灵也一向不屑与之为伍。 可在这一方世界中,他是货真价值的妖之祖,将来这一方世界不管是诞生了龙凤麒麟,还是九尾天狐,也只能成为一族之祖,而不是妖祖。 两者的区别太大了,所以,霸下的怨尤荡然无存。 在葫中世界又如何?只要能成为祖,他宁愿待在这方世界里。 突然之间,他就被陈玄丘唤了出来,霸下正想入非非,一时间竟有些不舍得。 陈玄丘一见霸下出来,纵身跳到他背上,挥拳便打。 霸下大惊,急欲反击,却发现他被吉祥碑镇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霸下被陈玄丘的真武拳意打得痛苦不堪,忍不住叫道:“我已臣服于你,为何无故痛殴于我?” 霸下话音刚落,眼前卟嗵一声,跳下一个白胖子,白胖子脸上的肥肉颤悠了几下,怒道:“你看看我,你说我为何痛殴于你。我原本好端端的模样,现如今被你弄成这般模样,如何见人?” 霸下一见,恍然大悟,忙道:“无妨无妨,你这只是一时承受不了老夫的千年元丹之力,过一段时间,待将元力慢慢吸收,就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霸下说着,想到自己内丹已失,不由心中一痛。 继而又想到,如今自己已是葫中世界的神兽之祖,那一方小世界之广大,比整个东夷还要大了许多,将来也会有万千生灵。 而在那一方世界中,自己是几乎可与圣人比肩的人物,什么内丹不内丹的,都成圣成祖,无垢无漏,混元如一了,内丹这种不入法眼的小玩意儿……嘻嘻嘻,好开心。 陈玄丘看着闭着一只乌青的眼睛傻笑的大乌龟,气就不大一处来。 他一挥手,把大乌龟甩回葫中世界,心想,等朱雀辞回来和她解释清楚就是,雀辞那姑娘很纯真的,绝对不会学表妹那么绿茶。 咦?不对,雀辞呢,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来? 陈玄丘担忧地向东望城方向看了看,把担忧一说,月酌先着急起来。 如果小女王在他的保护之下出了纰漏,那他真是百死莫属了。 月酌马上道:“我们杀回东望城去,救回女王。有老夫在,又有霸下投诚,那只老白泽不足为惧。” 陈玄丘道:“急不得,先得确定雀辞姑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鸨儿道:“女王陛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月酌一听,一下子想起女王若有危险,自己确实应该有感应,顿时放心了许多。 妲己听了,焦灼地道:“可是,她若无恙,没理由不来跟我们汇合啊。雀辞姑娘不是被白泽抓住了吧?” 妲己说着,心里乐开了花儿,小样,老在我面前摆架子,这要是被人抓了,要靠我们救你出来,看你以后还有脸跟我拽。 陈玄丘一听,神念一动,正在葫中世界向蒙昧的原始生灵们布道,吹牛逼说他跟创世神打过一架,被创世神打了一拳在眼睛上,三千年都没好的霸下,又被他弄出来了。 霸下一露面,立即把手脚四肢缩回了体内,他已经发现了,在陈玄丘没有动念镇压他的时候,背上这块碑轻若鸿毛,根本没有重量。 霸下连脑袋都缩回了壳内,大叫道:“我是无辜的,不要再打我。” 陈玄丘喝道:“霸下,我来问你,白泽王宫里,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可以对付朱雀的。” 霸下一听是问话,这才探出头来,讥笑道:“没常识。朱雀啊,凤凰王族,天下间,神兽一族中,也只有凤与麒麟、九尾天狐可与之一战,白泽虽是上古神兽,排名远着呢,他宫里谁能伤得了朱雀?” 霸下说到这里,小尾巴得意地甩了甩,又道:“不过若是未成年的那只小朱雀的话,老夫倒是能收拾了她。” 月酌一听大喝道:“你放屁!” 鸨儿同仇敌忾,道:“放狗屁!狗放屁!放屁狗。” 霸下呲牙:“若非老夫被镇压着,你们两个根本不够我看的,还跟我嚣张。” 陈玄丘道:“少废话,按你的说法,难不成你抓了朱雀?” 霸下又不傻,当然知道他必然与朱雀是一伙的,赶紧道:“没有没有,我刚回宫,就听说王太宫那个南蛮女子死了,然后老夫想起这小姑娘有些可疑,但又拿不准,就追了出来。” 陈玄丘道:“除了你,白泽宫中,无人打得败她?宫里没有强大的法阵么?” 霸下道:“除了老夫,绝无他人。你说的那法阵,也只能对付……咦?” 霸下突然直了眼睛,一双绿豆眼直勾勾地瞪着陈玄丘。 陈玄丘忙道:“怎么?” 霸下缓缓地道:“我想起一个人来,如果是他,而朱雀小丫头对他又全无防备的话,嗯……,倒真有可能栽在他的手上。” 陈玄丘忙道:“是谁?” 霸下道:“昱铭小宝贝!” 陈玄丘一愣,怒道:“我还小灵通呢,你只管说他身份来历,还加个小宝贝,是何道理。” 霸下怕他发怒,赶紧解释道:“这是他老子让我们这么叫的。东望城的法阵就是他老子布下的。我们惹不起他老子,所以……叫习惯了。” 陈玄丘愕然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说的人,是个小孩子?” 霸下连连点头:“不错,昱铭小宝贝还是个孩子,不过,他老爹厉害,他的天赋神通也厉害。” 陈玄丘道:“你自说来,莫等我问。” 霸下深深吸了口气,郑重地道:“昱铭小宝贝的爹,就是我妖族赫赫有名的大圣饕餮,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地维秘境主人。他本领高强,势力也大,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千万不要打他的主意。” 陈玄丘皱眉道:“饕餮?你刚刚说如果雀辞对他全无防备的话……” 陈玄丘怵然一惊,失声叫道:“难不成,雀辞被他给吞了?” 霸下道:“那也不无可能。” 转眼见陈玄丘脸色苍白,霸下生怕他又迁怒自己,赶紧劝慰:“不过,饕餮吞天吞地的说法,自然是夸张的。天下间他们不想吞、不愿吞,或者吞不了的,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比如凤凰。” 月酌老人冷哼一声,道:“我鸑鷟一族的高手,他也一样吞不了。” 霸下露齿一笑,讽刺地道:“凤凰一族只要诞生了,他就吞不了,你还要是高手,两者大不一样。” 陈玄丘不耐烦听他们拌嘴,忙问道:”你说吞不了,又说有可能受制于他,这话怎么说?” 霸下道:“他饕餮一族神功,自然吞得掉朱雀,可他消受不了凤凰神火,自然也就不能对朱雀姑娘造成伤害。” 妲己听到这里,突然道:“你说的那个昱铭小宝贝,可是穿着开档裤、红肚兜,头发梳成朝天辫儿的一个小小子?” 霸下道:“不错不错。” 妲己两眼一亮,道:“那就没错了。我在宫里,见过这个小孩子,他骑着一头马身人面的妖怪,还嚷嚷着肚子疼,然后一溜烟儿地跑了。” 霸下道:“那就不会错了,把一团真火吞进肚去,他肚子不疼才怪。那人面马身怪,名叫安逸,就是他的跟班。” “地维秘境!” 陈玄丘目中露出毅然之意,既然雀辞有可能落在那里,哪怕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一闯了! PS:下一章稍晚些 第310章 钢铁直男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妲己刚问出口,月酌便攘臂高呼:“杀上地维秘境,救出女王陛下。” 陈玄丘瞟了一眼这个中二老年,对妲己道:“你有什么主意?” 妲己道:“当然是趁你病,要你命啊!如今东夷王宫正是至弱之时,而且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杀个回马枪。 尤其是,一定会错估我们的力量,绝对想不到我们增加了霸下这样的高手,而他们却是少了一个这量级的高手。 此消,彼涨,完全可以出其不意,重挫东夷。甚至,杀了白泽,从而使得东夷群雄无人牵头作恶,从而消解东夷之乱。” 月酌、猎鹰和鸨儿神色不善,异口同声道:“我们女王怎么办?” 妲己道:“以摧枯拉朽之势,先解决了东夷王,然后,便上地维秘境啊。消灭了东夷王,也省得他背后递刀子。” 陈玄丘看看众人,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霸下道:“昱铭小宝宝绝对奈何不了朱雀的,我们先灭了东夷王,再去地维秘境,完全来得及,还少了一个后顾之忧。” 妲己诧异地道:“你本来是东夷王的人,居然为我们出谋画策,你到底站哪边儿的?” 霸下理直气壮地道:“我和白泽,只是一场交易。我为他效命,他指点我的进境,指出我的破绽,仅此而已。生意嘛,你跟我谈感情?” 月酌道:“是了,白泽一族的天赋神通就是洞察他人的底细,了解他人的弱点。如果自悟,可能需要很多年,如果有白泽的指导,势必事半功倍。” 陈玄丘一听,也就打消了疑虑,沉声道:“我的意思,就按妲己说的,先灭东夷王,也免得腹背受敌,之后再去地维秘境。我话讲完,谁同意,谁反对?” …… 地维秘境。 此处在东夷十万大山深处。 它并不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而是一座座山峰。 九座山峰,共同形成了地维秘密。 经过数千年的发展,这里的秘境,已经很难被普通人发现。 普通人不会到这样的深山老林,来了,也会被幻象所迷,很难发现幻象之后的真相。 第三峰上,一幢高脚竹楼。 这里就是摩诃萨和茗儿师徒所住的地方。 白天走上竹楼,在茗儿的房间外站住,正欲推门,忽然意识到这里不是东夷王宫,他虽贵为王子,也不可如此放肆,尤其是在他正欲讨好茗儿的时候。 一见钟情的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装,轻轻扣了扣门。 “茗妹妹?” 里边没有回应。 白天又叩门,道:“茗儿?” 房门一下子打开了,茗儿讶然站在门口,看着白天。 白天王子温文尔雅地笑:我说怎么没动静呢,原来你在换衣服啊!嗯,你穿黑色也很漂亮,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对,肌肤如玉。 谢羲茗诧异地道:你是谁? 白天王子:我是谁?你不会如此健忘吧,我是白天王子啊,东夷国王子,昨夜我们相谈甚欢啊,还曾比武较技来着。 谢羲茗吃发一惊:“是么?哦,白天王子,你找我干什么?” 谢羲茗说着,拿出手札飞快地翻了起来,这几日只等师父与地维秘境主人交涉,希望讨得那件后天灵宝,她无所事事,没有事发生,所以翻姐姐手札的事都忘了,但上边居然没记什么,看来姐姐也懈怠了。 白天王子松了口气,笑道:“你终于想起来了。我昨夜说过,今日要邀请你吃饭,现在已经准备停当,所以特来邀请姑娘。” “啊,那个……,好吧。” 既然是姐姐已经答应了的,谈羲茗决定应约前往。不就是吃顿饭么,也没什么了不起,师父迟迟不归,她正好消遣时间。 谈羲茗欣然前往,很快就来到了白天王子的居处。 白天也是来给秘境主人贺寿的,但是身份毕竟贵重,所以分到的住处风景甚好,满树红枫,树下淙泉,小屋一幢,分外优雅。 就在河边,摆开酒席,白夜王子微笑道:“姑娘温柔善良,相貌端庄,小王心仪不已。不知姑娘可愿成为我的王妃,共结连理,举案齐眉。” 谈羲茗吃了一惊,这人也太直接了吧? 不过,姐姐究竟什么意思?他喜欢了这位东夷王子?好事情啊,姐姐若喜欢了他,我和姐姐分开后,再去找陈玄丘,岂非更少了瓜葛? 想到这里,谈羲茗嫣然一笑,垂首道:“公子如此直白,人家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再想想嘛。” 白天微微一笑,柔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呢?我知道,我们的修为、我们的家世,都差得太远,不过我是不会嫌弃你的。反正,你的家世也好,修为也好,我都不在乎。 你美丽的容颜,便是我喜欢你的根由。成亲之后,你只要努力地生,不断地生,给我白家开枝散叶,那就够了.” “嗯……,姐姐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 迎着白天王子期待的眼神,谢羲茗呆呆的不知如何回答。 白天王子等了一会儿,见谢羲茗没有反驳,满意的笑了。 白天王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对了,我准备的全鱼宴,你快吃点,一凉了就腥了。” “哦!” 谈羲茗松了口气,只要不谈婚事就好。 谈羲茗挟了一块鱼肉,白天王子道:“你既同意,那咱们就早点办了吧。等前辈的寿诞一过,我就带你回东望城,大排筵宴,王宫外再弄个弄个七天七夜的流水席,好好热闹热闹。” 谢羲茗认真地挑着鱼刺,心里慌得一批。 姐姐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愿意这就嫁么?我不能贸然替她答应的吧。” “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你放心,我知道,你是个孤女,跟着师父流浪四海。我看你那师父穷的很,想必你过得也不容易,但以后不会了。” 白天王子信心十足地说着。 缘溪水而下,正在一个女子背着双手,就站在那清亮的山泉水上,轻盈地飘了下来。 她的动作虽然轻盈,可看身材,却是极其臃肿。 那女子身材极其高大,至少一米有八,肌肤一点褶子都没有,嫩得一掐都出水儿的,白白胖胖的身子,足有一百八十斤。 看她容颜,尚是少女,五官眉眼其实甚是娇媚,若非胖大了几圈,底子其实极好。 忽然看见有人在溪边设宴,那女子迟疑了一下,考虑要不要停下脚步。 、 恰在此时,一匹人头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还坐着一个红肚兜的顽童,双手捧着肚子叫道:“快些,再快些,人家肚肚好疼,我要找爹爹。” 那马蹄一落下水去,立时溅起水花,那极其胖大的女子生怕溪水溅她一生,立时向上一纵,再落下时,已稳稳站在茗儿和白天身边。 那顽童骑着人头马,已然一溜烟儿地去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311章 横推白泽宫 东望城王宫上方,一朵白云缓缓飘来,陈玄丘等人站在云上。 这种普通的云气不足以承载他们的身体,只是籍此藏身罢了。 月酌自云中望下去,摩拳擦掌地道:“各位,咱们怎么动手?” 陈玄丘道:“摧枯拉朽,一路横推。别的都算了,王宫必毁,白泽必杀!” 月酌凶睛一闪,道:“好主意!” 妲己没好气地道:“表哥只是说了要达到的目的,哪有什么主意了?” 陈玄丘又乜了她一眼,现在这小妮子每次开口,必先叫表哥,这是拼命跟我划清界限吗?你这个只重颜值的肤浅少女。 妲己哪知道他在转什么念头,只是陈玄丘现在一副大白模样后,她在陈玄丘面前就自在了许多,不像之前心中总有些莫名的小纠结。 心态自然了,人就活泼多了,她不叫表哥难不成要管他叫达令? 妲己道:“以我之见,列氏兄弟负责四面宫城,防止白泽脱逃,月酌前辈直取中宫,挑战东夷王,娜扎和鱼不惑……” 陈玄丘淡淡地道:“不用那么麻烦。” 陈玄丘一伸手,掌心就托了一只小乌龟,小乌龟背上驮了一具小石碑。 驮着小石碑的小乌龟眨眨眼睛,一脸无语地看着陈玄丘。 他在葫中世界正在讲道,七音染那个小婊咂居然和他抢学生。 要是在这个世界,那个臭女人,他一脚就踩死了,可是在葫中世界,他是妖祖,七音染是鬼祖,法力神通不相上下,他还真奈何不了七音染。 现在葫中世界已经诞生了万千生灵,但都还处于蒙昧,灵智未开。 这个时候正是抢生员,抢功德的时候,创世神大人又把我提溜出来做什么? 陈玄丘道:“下去,准备打东夷王宫了,你一路闯过去,能毁的都毁了,我要叫这座王宫,彻底消失。” 陈玄丘说完,不等霸下回答,就把掌心的小王八往空中一甩。 霸下驮着石碑就向地面落去,一面落,一面便开始恢复本体形态,刹那间变成了一只方圆一亩,小山一般的巨龟。 巨龟自空中落下,轰隆一声砸在前朝,把一半的前朝宫殿压得粉碎,那些守卒不管是妖还是人,也都被他砸成了肉酱。 接着,巨龟就迈开四条腿,像一台巨型坦克似的轰隆隆向前冲去。 月酌见状,也不怠慢,凌空一振,刚想恢复原形,赶紧捂住了屁股,他可不想让自己尾上九羽尽失的丑态被他人看到。 月酌凌空飞下,一嘬唇,就是几道紫色的烈焰呼啸而下,白泽的王宫中顿时处处火起。 这么点火, 霸下倒也不怕,而且他发现,背上那石碑,对他似乎还有庇护左右,既如此,还怕个鸟嘞? 所以,霸下只管埋头往前冲。 东夷王刚刚哀伤于母亲之死,尤其是痛心母亲一死,恐怕会断了南疆的支援。这时突见霸下从天而降,砸烂了半个前朝。 东夷王只道霸下受了重伤,被人打落下来,不料马上就得传报,霸下一路向后宫闯来,毁坏殿宇楼阁无数。 霸下疯了么? 白泽犹未怀疑他居然会叛变,马上匆匆赶向前朝。 亏得这宫宇足够大,他冲到后宫和前朝中间位置时,迎面正碰上霸下。 白泽气呼呼地道:“霸下兄,你晕了头么,怎么毁我宫宇无数?” 霸下正埋头往前撞,听见声音抻出脑袋来看了他一眼,道:“哎呀,对不住。我家主人如此吩咐,霸下只得从命了。” 白泽大吃一惊,霸下的主人?什么人能收服霸下? 还有,霸下为何始终保持兽体形态,他背上那座高有百丈的碑……隐隐透着一抹神圣气息。 白泽是以洞察力出众著称的神兽,竟然隐隐感觉到了那具石碑的不凡。 “你的主人,是何许人也?” “喏,你自己往上看。” 霸下翻了个白眼,就见一个白胖子从空中呼啸而下,左手定神鞭,右手勾动剑。白泽一眼,顿时红了眼睛,这个混蛋,杀我儿,夺其宝,还要杀上门来,太也嚣张了。 要不是他手里的兵器,白泽几乎认不出这是杀子仇人。 白泽大叫一声,抡起王杖,就向陈玄丘砸去。 陈玄丘大叫道:“霸下莫要偷懒,我等速战速决,救人要紧!” 话音一落,陈玄丘把手一挥,七音染就从葫中世界被释放了出来,她咯咯一阵娇笑,身形飘飞,一抹灰蒙蒙的气息便自其掠过处释放出来。 一触到那灰蒙蒙的气息,树叶顿时枯败,花朵顿时凋零,水源顿时结冰,生命顿时终结…… 这是冥间的“通幽洞冥”功法,一种大型杀伤法术。七音染原来就会,但也只是刚刚入门。 如今称王成祖,对冥界力量的运用更加透澈,这门功法便也圆满了,此时施将出来,正举着刀剑弓弩冲过来的王宫卫士顿时哭爹喊娘,落荒而逃。 七音染的功法未必是这些人里最厉害的,但是她这功法太邪门,人们对于越诡异、越不理解的东西,畏惧感也就越强。 妲己飘飞下来,没好气地叫道:“往哪儿跑啊,我表哥说啦,先杀白泽,这叫斩首行动。” 七音染一拍额头,是了,忘啦。 七音染赶紧又飞回来,收了“通幽洞冥”功法,把那哭丧棒召唤出来,一棒就敲向白泽的天灵盖。 白泽额头白光一闪,隐现一根弯曲的独角,将这一棒震开了,但是妲己的心月轮却已呼啸一声,“铿”地一声剁在了他的独角上。 那独角当真坚硬,无坚不摧的心月轮剁在上面,竟牢牢嵌入了他的独角,上边劈开了一道缝隙,卡在其中,进退不得。 白泽那角是没有痛觉的,但是那种危险,他还是感觉得到的。 可是,还不等他伸手拔下心月轮,娜扎的乾坤圈又到了。 那圈稳稳地砸在裂开一道缝隙的独角中,正砸在妲己的心月轮上,“铿”地一声,心月轮又向下劈进几寸,这回触到了血线,白泽终于感到痛楚了,忍不住一声大叫。 无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他的背后,狠狠一砖,就拍向他的后脑勺。 白泽急急一转身,用独角迎上,“铿”地一声荡开金砖。可这砖是一座金山所化,白泽如何承受得了,他蹬蹬蹬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觉得头晕眼花。 “可恶啊,可恼!若非我白泽一族太古大战时失去了雷霆之眼,老夫现在早把你们一个个都烧焦了,安能受你们如此欺侮。” 陈玄丘惊咦道:“雷霆之眼是什么玩意儿?” 霸下开口答道:“主人有所不知,白泽一族,太古年间,原本没这么弱的,他们白泽一族,不仅有洞察之眼,还有雷霆之眼,可以释放雷霆,杀伤惊人。可惜……” 妲己更是惊讶:“天赋神通,也能被剥夺么?” 霸下答道:“有洞察之眼,可辨识万物,有雷霆之眼,可攻击万物。两者配合,太也逆天,为天道所不容。 太古神战中,白泽一族又站错了立场,所以受到了天道惩罚,连洞察之眼,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力量。” 白泽大怒,尖声喝道:“霸下,你这个怂蛋,竟敢出卖我。枉我以为你是可以相托的朋友,没想到你竟如此卑鄙无耻、龌蹉下流。” 霸下一听也火了,抻着脖子道:“老子只是说了些但凡了解些太古年代事迹的人都知道的事实,怎么就算出卖你了? 你反叛大雍,是因为有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答应你只要顺应天道,促成此事,便会将雷霆之眼还你。 所以你才于东夷发兵,不断袭扰大雍,这才算是秘密,我一直守口如瓶,有跟别人说起过么?” 陈玄丘、妲己、鸨儿、娜扎、鱼不惑、无名、列鹰,十余名列家子弟,几百近千名宫廷侍卫,目瞪口呆地看着霸下。 白泽气得暴跳如雷,大叫道:“本王跟你拼了。” 白泽现出原形,尖角一顶,就向霸下冲去。 霸下也是大怒,“哞昂”一声,就向白泽冲去。 月酌两眼发亮,大叫道:“玄丘小友说了,我等速战速决,救人要紧!” 说着凝足丹田气,一缕紫焰就向白泽后背冲去。 这一缕紫焰,其细如箭,凝若实质,但是色泽紫的发黑,与其之前喷出的火焰大不相同。 为了干掉白泽,月酌把本命紫焰也使出来了。 无名听了,一砖头拍向白泽的后脑壳,闪电之鞭一举,就向白泽的屁股捅去。 妲己心月轮被困,手一扬,一道道灵魂之光直冲白泽的识海,蜃蟒鞭抽向白泽的双腿。 鱼不惑第一次将他的粉红色骨矛状长枪真正用来杀敌了,狠狠投掷向白泽的后心,陈玄丘更是定神鞭,勾动剑,一个砸,一个刺,这一刹那,所有人一起出手。 列鹰等列家子弟立时分向四周,拦截前来援救的东夷高手,虽只拖得片刻,已然足够了。因为攻击白泽的人中,有两个身份地位不逊于白泽,攻击力犹在白泽之上的神兽。 白泽弯曲的尖角,与霸下硬硬的龟壳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嵌着心月轮的尖角,终于“喀喇”一声裂开。 旋即,月酌的紫焰便追踪而至,如箭一般刺透了白泽的胸膛,紫火迅速在白泽的身体上燃烧起来。 金砖砸于后脑、闪电之鞭捅于屁股、灵魂之力震于识海,骨刺长矛穿胸后心…… 陈玄丘突然顿住了他的定神鞭和勾动剑,他可是大雍上大夫,是个文明人,不想做个鞭尸的暴徒。 PS:今晚还有事情,有可能一更,我看情况。 第312章 不停顿悟的霸下先生 白泽,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霸下从龟壳里探出头来,看了白泽一眼,有些怜悯。 蠢货,你倒是向主人投降啊! 他拥有一个世界啊你知道不? 在那里,你也可以称“祖”的你知道不? 当然,咱俩得主客易势了。 我是妖祖,你只能成为白泽之祖,要沦为我的手下,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霸下从白泽之死中顿悟了。争什么,抢什么,斗什么,到头来,谁活得最长,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一时的辉煌,不过是过眼云烟。 顿悟的霸下,从此以“活得长”做为一生最大的追求,他的这一态度,从而影响了整个龟族。 陈玄丘看了一眼从“顿悟”状态中醒来的霸下,道:“愣着做什么,趟下去,扫平整个王宫。把它给我抹平。” 霸下不敢怠慢,立即轰隆隆地趟了下去。 后宫嫔妃、宫娥、寺人,乃至眼见白泽死掉,四散奔逃的官兵和大内高手,众人也不理会,眼见得霸下一路冲撞下去,把整个白泽王宫彻底抹平。 霸下完成了任务,立时变成了一只小乌龟,就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龟正奔向大海,把四条小短腿倒腾的飞快,飞奔回陈玄丘的身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霸下在葫中世界召集三千门下客,正在为他们讲道。 霸下原定的是讲一千年,结果他现在突然被陈玄丘给喊出来了,虽然回去可以吹牛逼说自己被创世大神召唤去做事了,可让弟子们等太久似乎…… 霸下刚想到这里,忽然看到七音染正走过来,顿时心安了。 竞争对手只有这个鬼祖嘛,既然她也在这,说明她的布道也暂停了,没了竞争,晚点就晚点呗,让那些乌龟王八蛋等个三五十年又如何,活不了那么长的,活该你修不得大道。 哎呀,这就是道的真谛啊! 霸下又“顿悟”了。 七音染袅袅婷婷地走到陈玄丘身边,搔首弄姿地道:“玄丘弟弟,你什么时候再往我处做客呀,人家可是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在等你哟。” 陈玄丘当然知道她说的“人家”指的是吉祥,上一次二人一番云雨,虽说是神交,但此时想来,也不禁面红耳赤,忙板着脸道:“我有正事要做,你先回去。” “好的。” 七音染吃吃地笑:“玄丘弟弟脸挺嫩的嘛。” 陈玄丘一脚踢去,他是佯踢,七音染偏生一翘屁股,让那一脚落在了自己软弹弹果冻儿质感的臀上,然后嘻嘻一笑,消失在空气之中。 霸下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忽然再次顿悟:“不对!白无常这是攀上了创世大人呐,难怪……,哎,谁叫人家是个百媚千娇的女人呢,可惜我只一子,也没个漂亮闺女。” 霸下自怜自伤一阵,突然再次顿悟:“我可以生啊,葫中世界与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还来得及。嗯……布道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我得先生些小雌龟才行。老夫一窝就能下几十个,多下个几百几百窝,我就不信挑不出一个如花似玉的小乌龟来。” 这样一想,霸下顿时归心似箭。 但陈玄丘却不放他走,陈玄丘道:“霸下,东夷王死,王宫摧灭,东夷群龙无首,不消多久,即将太平。我也可以功成身退,回返大雍了。只是临行之前,我还要前往地维秘境,营救一个朋友,你可识得前往地维秘境的路?” 霸下一听,苦着脸道:“这个着实不知。” 陈玄丘瞪眼道:“你骗我?” 霸下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只因地维秘境,居处十分隐秘。而且不知何故,地维主人,从不出山,我等虽然知道他是谁,也不曾见过他,因为我等这个级别的大妖,他从不放一个进山。不过……” 霸下眼珠转了转,道:“不过从两百年前开始,地维主人就静极思动,时常与山外有所联系。听说他的连襟谛听,就曾经去过地维秘境做客,渐渐的,已经有外人走动了。” 陈玄丘不耐烦地道:“那你到底认不认识道儿呢?” “不认识!” “……” “我不认识,但是因为他和外界接触多了,自然就有一些人或想结交,或想巴结,便与他有了联系。” “比如说……?” “比如说,这东夷王宫,就有饕餮布下的护法大阵,这说明东夷王与饕餮关系匪浅,之前,东夷王的一儿一女已经前往地维秘境,准备庆祝饕餮大寿,说不定王宫里,有人识得道路?” 陈玄丘看看面前平坦空旷的大地,道:“你觉着,就眼下这座王宫,我还能找到人带路?” 霸下道:“东夷王联络南蛮,沟通东海,离间太平州江氏等,专有一人,最擅巧辩,长袖善舞,如果说,他能搭上地维秘境之主饕餮,那么当初替他牵线搭桥的一定是此人,主人只要找到他,应该可以问出前往地维秘境的路。” 陈玄丘精神一振,忙道:“此人是谁?” 霸下道:“此人忝为东夷国清道大夫,姓乌,名雅。” 鸨儿恨声道:“败类!禽族的叛徒!” 陈玄丘忙道:“鸨儿,你认识此人?” 鸨儿道:“这清道大夫乌雅,本是一个老鸹。” 陈玄丘恍然道:“原来本是禽族,可这只乌鸦,怎么追随了东夷王?” 霸下讪笑道:“必胜鸟一族,不也投奔东夷王了?一户之中,有个叛徒也不稀奇,何况是一族,偶尔出个败类,实属寻常。” 陈玄丘叱道:“废话忒多!” 陈玄丘一脚把霸下踢回了葫中世界。 葫中世界,霸下一现身,定一定神,立即飞身回到自己选定的道场。 霸下定睛一瞧,在场林林总总,各色精怪不下三千之数,他虽消失了一段时间,这些精怪只管原地打坐,闭目思索他之前所言,并无一人离开。 霸下心中稍慰,往三千门下客中细细一扫,突然发现两个龟族美人儿,一个娇小玲珑,一个慵懒性感,顿时两眼一亮。 这两个美人儿,姿色不俗啊,不过她们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献与创世大神,对我帮助也有限,还是要自己生的靠谱啊。 反正只消葫外世界十六天,我就能给创世大神献上一群娇滴滴的二八少女。 霸下遂向她二人一指,道:“你二人,随本座来。” 霸下说完,便离座往后宫里走去。 两只龟精一见霸下指定,诚惶诚恐,立即化作人形,随之而走。 霸下转身便走,众精怪一见,顿时便有人捶胸顿足。 难不成霸下上人突然消失,就是为了考验我等耐心,以便择选亲传弟子? 哎呀,那位龟姑娘确实比我沉稳,人家趴在那儿,四平八稳,半步都没挪动过,我就坐不住,哎。 陈玄丘踢走了霸下,向众人一扫,道:“走,我们马上分开行动,寻人打听,找到这位清道大夫乌雅!” 第313章 如鱼得水 “我乌雅大人身在东夷,心不在东夷;身在其位,心不在其位;只喜游山玩水,结交朋友,与大雍之战,皆是前敌兵将之事。乌雅是斯文人,从不曾动过一刀一枪,诸位何必苦苦相追呢?” 乌雅扑闪着一对黑翅膀,拼命地飞驰,宛如飞星凌空,劲弩穿云,速度还蛮快。 陈玄丘一行人紧随其后,双方在空中穿行,一前一后,自地面看去,就似一片光影,追逐着一道光影。 陈玄丘朗声道:“清道大夫,你好歹也是几百年的修为,堂堂东夷大夫,溜个什么劲儿。你看,你是大夫,我也是大夫,大家都是同行,坐下好好聊聊嘛,我说了不杀你,就是不杀你。” “我不信,你骗人。同行才是冤家呢,你们一个个拿刀捉枪,气势汹汹的,我若停下,一定被你们杀了。” 娜扎气道:“我们杀你做什么呢?” 乌雅道:“这要问你们自己啦,我也纳罕的很哩。我乌雅大人与世无争,性情恬淡,寄情山水,风尚高雅,你们为什么要苦追不舍呢?” 月酌大怒,喝道:“你这只老鸹,赶紧停下,不然老夫活烤了你。” 鸨儿立即鸨仗凤势,大声叫道:“快听月酌老爷爷的,不然要你的小命。” 乌雅道:“你看你看,还有我的禽族同类在,他们一定是想杀了我。可怜我乌雅大人品相高洁,性情恬淡,卓而不群,视钱财如粪土……” 陈玄丘踩在紫金葫芦上,扭头问站在一旁的鸨儿:“他这么迎着风说话,不嫌呛么?” 鸨儿道:“霸下老爷爷不是说他最善巧辩么,想是说的多了,已经习惯了。” 陈玄丘道:“这且不提,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贪财不好色,高雅如君子,却为何会叛出你们禽族呢?” 鸨儿道:“长相太差,便连麻雀也瞧他们不起,总是受人排挤,自然不愿为伍了。” “原来如此。” 陈玄丘恍然大悟,立即拢起嘴巴大喊道:“前边的乌雅你听端详,本人陈玄丘,忝为大雍王国上大夫,最是重才重贤,素闻乌兄能言巧辩,堪称国嘴,所以有意招揽麾下,来日随本大夫建功立业,名扬四海,青史留名,何不美哉?” 前边正忽扇着一对涂了灶灰似的黑翅膀的乌雅一听,急急一个急刹车,陈玄丘的紫金葫芦险些撞了上去。 就见乌雅迎风一摇,化成一个乌袍秀士,一袭长袍,高冠博带,靴下有齿,气质高古,颌下一绺长髯。 只是看他面皮,白的吓人,一丝血色都没有,那是吓的。 就听此人喃喃自语:“死就死了,大不了一死,人生自古谁无死呢?” 陈玄丘看得发噱,此人的貌相真的是太好了,叫人一看,都有一种庄严高雅的气息,叫人会望而生敬,可他此时所嘀咕的话,实在与其形象气质太不相符。 就见此人做完了心理建设,再看一眼陈玄丘,战战兢兢地道:“足下真的不想杀我?” 陈玄丘道:“当然不是,我确是惜才,想把你招揽入我的门下。你看……” 陈玄丘双臂一张,示意乌雅看来:“你看,陈某身边,哪一个不是有大本领的人?” 陈玄丘看了眼鸨儿,又补充道:“就算鸨儿小姑娘,虽不以武力见长,也是别具气质,可以叫任何人生不起戒心忌意,亲和力惊人。” 鸨儿一听,登时向陈玄丘甜甜一笑,媚眼如水。 妲己和娜扎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把她和陈玄丘隔开来。 陈玄丘此时已转向乌雅,全未注意:“可是,他们要么一身神通本领惊世骇俗,要么以其独门功法纵横当世,都是武者。要说到能言善辩,不战而屈人之兵,舍你乌雅兄其谁?” 乌雅一听,如见知音,顿时热泪盈眶。 陈玄丘道:“乌雅兄只凭三寸不烂之舌么?非也,非也,若没有极快的脑筋,若没有分析时势的能力,若没有纵观天下的见识,天下豪杰,谁能被你说服?所以,乌雅兄实是当世大才也。” 乌雅一听,含泪颤声道:“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一声声如泣如诉如悲啼,叹的是,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主公啊~~” 乌雅一头扑倒在陈玄丘脚下,抱住他的大腿,涕泗横流地道:“乌雅愿追随陈大夫尾骥,鞍前马后,一生不弃!” 陈玄丘现在胖得一条腿有原来两条腿那么粗,被乌雅抱了一个结实,鼻涕眼泪都涂了上去。 陈玄丘心中好不嫌弃,说好的高人风范呢? 他强忍着一脚把乌雅踢开的冲动,弯腰将乌雅扶起,温声道:“乌雅先生,既真心相佐于陈某,陈某定以腹心相待,矢志不移。” 鱼不惑想了想,神念一动,记事簿托在手中,提笔便速描了一副乌雅的画像,旁边加了一句注释:我的饭碗的心肝。 …… 陈玄丘等人打听到清道大夫的居处,便匆匆杀上门去。 乌雅已经知道城里出了大事,登高一望,王宫都没了,这一吓非同小可。这时陈玄丘等人一来,乌雅吓得马上开溜。 陈玄丘身边自有飞得快的高手,要抓他易如反掌。不过,陈玄丘是有心收了他这个人,所以才压着速度一路追来,目的就是想弄清他之所求,有的放矢。 这时收了乌雅,陈玄丘才把当下要做的事说与他听。 乌雅惶恐之心既去,便马上恢复了他高雅的气质。 此时,他双手于袖中微拱,身体站得笔直,听陈玄丘说清了来龙去脉,便温文尔雅地笑道:“我观主公,大略雄才,乃当世之豪杰也。原就奇怪,如此气质,岂有如此相貌为衬者?如今才知,乃是主公别有奇遇,来日自会恢复容颜矣,可喜,可贺。” 陈玄丘郁闷地道:“拍马屁的事儿且放一放,前往地维秘境的路,你可识得。” 乌雅道:“识得,只是主公若如此去,这一行人浩浩荡荡,不等到了地维秘境,便被秘境中人察觉了,那时若来战,胜之不易。若想避,稍稍变换道路,我等便求之不得了。” 陈玄丘一听,蹙起眉头道:“如此说来,难道没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地维秘境?” 乌雅抚须一笑,呵呵地道:“主公莫急,主公想进地维秘境,乌某自有一计,这一计正应在主公相貌上。噫!一饮一啄,莫非前定耶?” 难怪这玩意儿不招鸟待见,你想文诌诌的,也要分分场合啊。 陈玄丘暗暗吐槽了一句,学着乌雅的口吻道:“乌先生,计将安出?” 乌雅招手道:“主公附耳过来。” 尼玛,还真的演上瘾了!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这儿是天上,除了我们的人没一个外人,你但说无妨。” 乌雅很遗憾,高人都应该是法不传六耳的,如果有纸笔,我该写个锦囊妙计才对。 乌雅强抑遗憾,道:“先前连番打斗,诸位样貌,东夷国中已知,相信与之过丛甚秘的地维秘境中人,也已知道了,毕竟当时昱铭小宝贝和他的随从就在宫中,哪怕地维秘境原来不知道,现在他们一回去,也该知道了。 不过,应该没有一个人认得主公如今这般模样。既如此,乌某自可为主公炮制一个新的身份,带你混进地维秘境,悄悄探索朋友下落,也免得惊动饕餮那个凶神,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妙啊!这个乌雅,脑子还真是灵活的很。就是喜欢文诌诌的这个毛病…… 罢了,人无完人,他喜欢这调调儿,我配合他一下就是了。 于是,陈玄丘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乌雅的双手用力摇了一摇,动情地道:“吾得先生,如鱼得水也!” PS:求点赞、月票! 第314章 帝子 一听需要陈玄丘独自一人涉险,众人纷纷反对,但反对无效,陈玄丘主意一旦定了,又有谁能说服他。 “就这么定了,我明白你们的心意,可眼下的情况是,我们一起去,危险最大。我独自一人去,反而最安全。你们且在外策应着,如果我真的陷在里边,还需要你们搭救呢。” 陈玄丘拍拍娜扎的肩,大有我把后背交给你的气势,娜扎登时一挺胸,只觉重任在肩,不想反对了。 乌雅捻须道:“主公要往地维秘境去,须得好生想一个身份,要叫旁人不甚熟悉你,这样便不容易看破你的身份。还要你的形象、本领,与你所扮的身份相匹配,这样才不容易穿梆。 同时,这个人虽然大家不熟悉,可他只要报出名号,大家就一定要听过他的大名,对他礼敬许多,这才方便主公在地维秘境里行事。” 妲己冷笑道:“既要名声响亮,叫人如雷贯耳,还有叫人不熟悉他,辨不出他的真假,谈何容易?” 乌雅哈哈一笑,悠然道:“姑娘你想不到,可老朽却是已经想到了。主公视乌某为股肱,乌某自当为主公竭诚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小师弟好奇地插嘴道:“你要让我小师兄冒充何人?” 乌雅习惯故作神秘了,乜着陈玄丘道:“主公可有想冒充的人选?” 陈玄丘想了想,道:“中州四大修真世家,徐家公子徐……” 乌雅莞尔,摇头道:“识得他的人太多,徐家的独门功法,主公只怕也冒充不了。” 陈玄丘赶紧不耻下问道:“还请乌先生指点。” 乌雅满足了:“请主公附耳过来。” 一瞧陈玄丘瞪起了眼睛,乌雅赶紧主动凑上嘴巴去,悄声嘀咕了一句话:“我观主公肉身强悍,拳法之厉,霸下亦难承受,再有主公体型肥硕,复有……,所以,可为……” …… 地维秘境的迎客松突然一阵颤动,很快化为一个皓须老者,拄着拐杖,笑眯眯地站在路边。 迎面,乌雅大人峨冠博带,高齿木屐,大袖飘飘,风骨翩翩而来。 可是,在乌雅大人前面,居然还有一人,此人白白胖胖,身材伟岸,顾盼行走,举足轻重……举足很重。 咝,此人地位不轻……不低啊! 迎客松瞧那年轻公子如此吨位,可是竟仍步履轻盈,当下不敢怠慢,赶紧把拐杖一顿,唱个肥喏道:“清道大夫远道而来,地维秘境不胜欢喜。小老儿这厢,向清道大夫行礼了。” 迎客松果真长长一揖下去,然后起身,笑眯眯地道:“还未请教,这位相貌不俗的公子是?” 乌雅肃然道:“不可称为公子,此乃帝子!” 迎客松一讶,态度更显恭敬,忙道:“哎呀,失敬失敬,却不知帝子是何方大帝之子?” 要知道光是天上,就不只一位天帝、上帝,更何况天下之大,三界之中。 所以迎客松听闻是一位帝子来给主人贺寿,虽然不敢怠慢,可也要问个清楚,才好呈报上去。 乌雅道:“其姓即为帝,其名即为子,故名,帝子,你只管报上去,不要问那么多了。” 迎客松一听,顿时心生不屑,原来是姓帝的,并非一方大帝之子,那你摆什么谱啊。 但多年做迎客养成的修养,使他面上不曾露出半分不敬,他见乌雅别无吩咐,便长长一揖,道:“请帝子和乌雅先生稍候。”旋转一转身,驭风而去。 越来一片如镜的湖面,飞过一丛飘扬着芦花的苇林,穿过一树树盛开的桃花,迎客松挟着一身花瓣,带着两袖的清香,便出现在了地维秘境的狍鸮神宫前。 他自然不敢飞至宫中,本要在宫前降落,再向宫中禀报,正要捺下风头,心头忽然掠过了一个念头,迎客松吃了一惊,哎呀一声,便一头摔到地上,跐溜溜地滑向宫门。 地维秘境主人正怀抱一个红肚兜的小娃儿要走出宫来,就见迎客松一直滑到他的脚下,不由眉头一皱,不悦道:“怎么如此有失礼仪,有什么事值得如此慌张的?” 迎客松爬起来定睛一看,忙又卟嗵跪倒,恭敬地道:“主人,山门前有一肥大白胖少年,由东夷国清道大夫乌雅,礼敬恭迎而来。自称姓帝,名曰子,要为主人贺寿。” “帝子?何方帝……他姓帝?” “是!”迎客松头也不敢抬,恭恭敬敬地道:“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不是哪一方大帝之子,他就叫帝子。” 饕餮倒吸一口冷气,喃喃地道:“帝子?古往今来,以帝为姓者只有一人,那就是……帝江啊!可巫神帝江不是早就死了么,尚有后人遗世?” 饕餮是妖界大圣,但帝江地位比他更高一筹,乃是十二祖巫,亦即十二魔神之首。 十二祖巫天生肉身强横无匹,吞噬天地,操纵风水雷电,填山移海、无所不能。 不过巫祖不修元神,走的是他们的父神“盘”以力证道的路子。 他们不只肉身强悍,还有种种神通,但那不是道法神通,而是天赋本能,可以亲近世界元素,所以有人可以控水,有人可以驭水,有人操控大地,有人掌握风雨雷电。 但在这十二祖巫中,最强的也是最年长者,却是帝江。 帝江掌握的是空间之力,四翅一扇二有十八万里,可撕裂空间,瞬移至他想去的任何所在,为十二祖巫之首。 但是太古年间继龙凤麒麟“莫名其妙”地一场大战,几近同归于尽后,巫妖大战又起,继四灵之后成为天地间最强两大主宰的力量再次两败俱伤,残余力量就此隐没。 饕餮一族在这地维秘境也不知道几千几万年了,而巫族……没听说帝江一族有后人流传呐。 秘境之主不敢怠慢,忙道:“快,有请帝子。” 说罢,秘境之主马上转身又回转宫中。 昱铭嘟起嘴巴,道:“人家肚肚难得不痛了,要爹爹陪着玩。” 秘境之主安慰道:“乖宝宝,你先自己去玩,爹爹先见一个重要人物,一会儿再去陪你。” 昱铭不情愿,道:“不同,宝宝要爹爹陪,宝宝要在爹爹身边睡觉。” 秘境之主好多好多年,才有了这么一个子嗣,宠溺的不得了,忙笑道:“好好好,由得你。” 秘境之主急叫人取来枕头和被子,让昱铭就在他身后龙床上躺下,自己则端坐前方,静候陈玄丘来。 此时,茗儿久候师父不见归来,按捺不住,也在她之前在姬国时就有过一面之缘,如今已成好友的天柱少主李洛儿的陪同下,向狍鸮神宫赶来。 第315章 宫门会 妖与巫,曾经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但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却是时间。 时间能撕裂一切,也能抹平一切。 如今的妖族虽然活跃与世间,但是已经没有什么成气候的强大势力。 一些大妖也只是凭着个人力量的强大,成为一方霸主。 人在势力在,人亡势力亡那种,从历史长河的角度看,没有任何影响。 而巫族,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世间已难觅其踪迹。 帝江空间之神,烛九阴时间之神,蓐收金之神,句芒木之神,共工水之神,祝融火之神,天吴风之神,玄冥雨之神,强良雷之神,翕兹电之神,奢比尸气候之神,后土大地之神…… 曾经的十二祖巫,只剩下这个小妹妹,为了保全巫族一脉的幸存者,化身六道,托付于冥界,其他十一位兄长再无任何消息。其中帝江这一支,更是据传早就亡了。 如今竟有姓帝的前来拜会,这难免令饕餮诧异,难道帝江真有后裔,而且……静极思动,也想在这一场人间大轮回即将爆发之际行走人间,谋取功德,以求得天道的青睐,从而复兴? 不管如何,既然是姓帝的,他就不能忽略,他要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帝江后裔,以及他来拜访自己的目的,饕餮当然不相信,此人是突然跑来给一个陌生人拜寿的。 昱铭在被窝里乖巧了不过一会儿,就爬了出来,从坐榻一角摸出两个弹珠儿,在床上弹球撞球为乐,跟着爬来爬去,自得其乐。 那是两颗明珠,是最为昂贵的七彩珍珠,在龙宫也是极上品,也不知道是谁进献与饕餮的,他极珍爱,便是宠妾索求,他也不给,一直珍藏着,如今竟然让儿子当弹珠儿玩。 这败家玩意儿弹得还很用力,也不怕弹碎了,饕餮扭头看见,一向吝啬的他居然还眉开眼笑的,只要看见儿子的笑脸就好啦,毕竟这才是他在世间最珍视的宝贝,逾越他的性命。 安逸那只人头马把儿子驮回来的时候,儿子肚肚已经痛得受不了。 其实饕餮一族哪有那么大的肚子,居然能够吞噬万物。 吃是为了生命需要,哪种生物会闲极无聊,把一些不能消化的东西都吞进肚去? 饕餮一族只是天生异能,肚腹之中连系着一个空间. 他们所谓的吞噬,只是把吞进去的东西,抛进这个独立空间,进行空间放逐. 除了帝江一族这种极突罕见的空间驾驭者,旁人根本无法突破空间壁垒,就只能被困其间,直到死亡。 可朱雀是比饕餮更加强大的神兽啊,也就亏了这是一只小凤凰,还没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但她纯正至极的凤凰神火依旧不是饕餮的肉身所能抵抗的,更何况昱铭也还是个小宝宝。 朱雀辞逃不出来,却能在里边闹腾,而她的凤凰神火,饕餮一族的肉身又抵抗不了,昱铭自然痛不可当。 秘境之主一听缘由,就知不妙,他也没办法钻进儿子肚子里去抓人,只能好言央求,让朱雀辞出来,赌咒发誓地表态会放她离开,绝不为难。 朱雀辞哪里放心听他发誓,自然不肯听从。 不过,她也暂时不再闹腾了,毕竟与饕餮这个强邻一旦交恶无法挽回,对定居于此的禽族也会有莫大的伤害。 所以,朱雀辞以神念告诉饕餮,她不会再让饕餮之子难受,但暂时也不想离开。她突然有所悟,决定在这个封闭空间中悟一悟神通道法,待其有了心得,再叫昱铭打开空间,她自会离去。 秘境之主好说歹说,朱雀辞就是赖着不走,饕餮无奈,也只能暂且将就了。 其实,朱雀辞当然不是突有所悟,她的神通道法是随着年龄增长自然拥有的,需要练习的只是使用的圆润和交战的经验。 她只是刚想离开,突然无师自通地想到了一件事:我被抓了,陈玄丘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他是我娘给我选定的夫君,如果我有了危险,他会怎么做? 饕餮,是他不可抵敌的强大对手,他会为我冒生命之险么?他是干脆放弃我,选择他那个美艳的表妹,带她回大雍,还是抱着必死之心闯来地维秘境,救我出去? 就因为这个念头,朱雀辞决定,暂时不离开了。 她虽心思单纯,可也终究是个女孩子,在关乎终身的大事上,不可能不有所思考。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婚姻,对这个年代的女子来说,不亚于再次投胎,安能不予慎重。 不过,饕餮内部的空间壁隔是十分强大的,她是无法了解掌握外部的一切的,只有饕餮神念可以穿透腹内的空间壁隔,与之联系,她要了解外边发生了什么,也只能询问饕餮。 陈玄丘和清道大夫被迎客松接到了狍鸮神宫前,迎面,茗儿和李洛儿恰也走来。 一见二女,陈玄丘便是一惊。 不过,他变化太大了,真的是一胖毁所有。 娜扎、妲己他们是亲眼看着他变化的,知道他是谁,当然会把他的模样往陈玄丘这个人身上套,再加上轮廓依稀,自然很快就将两个其实非常迥异的人物联系成一个人。 而茗儿没有这个过程,再加上陈玄丘来到此处时,从服装、发型再到一些细微处,都做了些调整。 所以茗儿乍然一看,只觉此人有些面善,却丝毫也没联系到风度翩翩、君子如玉的陈玄丘来。 茗儿如此,李洛儿自然更是如此,洛儿一见陈玄丘,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的胖。 恰如陈玄丘第一次见到李洛儿,就觉此人五官眉眼其实颇为漂亮,只要瘦下来,便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儿。 此刻李洛儿看陈玄丘的观感也是分毫不差。 唯其如此,李洛儿顿生同病相怜之感,看向陈玄丘时,因为自卑,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伤害,所以故作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态大改,对眼前这个男人,反而生出几分亲切之意。 “迎客佬儿,这位公子是……” 李洛儿看着陈玄丘,问了迎客松一句。 她的眼神很柔和,只是盯在陈玄丘的眼睛上,不想因为眼神乱扫,叫他觉得自己是在介意他的身材。 可怜李洛儿,实也太过善良了。 男人固然也在乎身材,但完全没有女人对身材的重视那么强烈,她此刻却在尽一切努力,维护陈玄丘的自尊,不想他心理上受到伤害。 迎客松是知道李洛儿真实身份的。这可是天柱秘境之少主啊,未来的天柱秘境主人,隐隐然与自己的主人身份不相上下。 迎客松一个长揖,几乎把头磕到地上,恭恭敬敬地道:“问洛儿姑娘好,茗儿姑娘好。小老儿迎来的这位公……帝子,咳!乃是我家主人的贵客,着我请至神宫相见呢。” 李洛儿听了微微一讶,茗儿更是好奇,脱口问道:“帝子?不知足下,是哪一方大帝之子?” 陈玄丘见他们没有认出自己,不禁微微一笑,幸亏我小心,连时常挂在腰间的紫金葫芦都藏了起来。她们果然没有认出我。 陈玄丘便道:“两位姑娘有礼了。本人姓帝,名子,而非哪一方大帝之子。未敢请教,两位姑娘是……” 茗儿大大方方地道:“哦,我叫谢羲茗,你叫我茗儿就好。这是我的好姐妹李洛儿。” 陈玄丘颔首道:“茗儿姑娘,洛儿姑娘,幸会,幸会。” 迎客老人陪笑道:“我家主人正在等着,帝子是否先往神宫一行?” 陈玄丘向两位姑娘歉然一笑,道:“失陪。” 说完,陈玄丘就和一路高雅庄重、不苟言笑的乌雅随迎客松走进宫门。 茗儿见陈玄丘走远,掩口一笑,刚想说此人眉眼五官其实颇为俊俏,有些像我家玄丘哥哥。 话到嘴边,她忽然记起洛儿姑娘也是体胖的,生怕她触景生情,忙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茗儿却见李洛儿杏眼圆睁,直勾勾地瞪着那位帝子的背影。 茗儿心中一动,咦?洛儿姐姐怎么了,她不是一向最讨厌男人么,跟男人说一句话心中都厌弃的很,怎么这般直勾勾地看人,难不成……洛儿姐姐对那位胖公子一见钟情了? 嗯……还别说,他们挺般配。 帝子?姓帝名子? 李洛儿心中掀起一阵骇浪惊涛,这怎么可能,天下间怎么可能还有姓帝的人?他会是大祖爷爷一脉的后人?不是说大祖爷爷一脉已经亡了么? 因为体态上的自卑,一向重视修养和风度的李洛儿这回全然顾不上该有的礼仪了,她拔足就向宫中追去,哪怕因此有些失礼,她也要第一时间弄清楚,这个帝子,是不是她的族人。 PS:求点赞、月票! 第316章 洞中方一日 饕餮坐在上位,眼看陈玄丘牛形象步,昂然而入,顿时对他身份就已信了三分。 因为巫族,分上巫与下巫,又称真巫与巫。 普通的巫族,体魄强健,力大无穷,但是没有真巫的天赋神通,极难与自然元素进行沟通。 像南蛮巫士,其实与巫族毫无干系,他们只是在漫长的历史中,渐渐发现了一些与自然元素沟通的法门,拥有了一些神通本领,将之称为巫术。 而真巫,则甫一出生,就因其血脉,拥有不可思议的与自然沟通的能力。 真巫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幼年真巫,由于真巫一族与这一方天地本同属一体,所以天地偏爱,接受太多的天地元力,天地元力太过厚重,幼年的身体一时吸收不了,体形就显得异常肥硕壮大。 要等他们能够全部吸收在母胎时就拥有的庞大的天地元气,体形才能不再臃肿。 只是如今真巫难觅,世间知晓这个秘密的寥寥无几,而这头饕餮太古年间虽还是幼兽,却是知道这件事的。 所以他一看陈玄丘那异乎寻常的胖大体形,偏还不影响陈玄丘的灵活性,就相信了几分。 陈玄丘上前拜见,说是拜见,而且是个后生晚辈,却也只是一揖,不行大礼。 毕竟,巫妖两族历史上存在着大恩怨,而且帝江一脉在巫族也是老大,而饕餮在妖族只是位列大圣,还轮不到他称老大。 饕餮惊疑不定,道:“帝江一脉,消失于世已不知几千几万年,你……当真是帝江后裔?” 此时,李洛儿已经追上大殿,听见饕餮这声询问,急忙往一根殿柱后边一躲,静听仔细。 陈玄丘长叹一声,道:“不敢有瞒大人,某确系帝江一脉后裔。当初太古年间,骤逢大难,我家一位先祖将尚还年幼的我,封印了九窍,藏于一方石胎之中,放在海边一块悬崖之上,日夜受天地灵气沐浴,日月精华普照,直至几年前,我才骤然苏醒。” 李洛儿藏在石柱之后,听见这番话,激动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果然是我真巫后人,天可怜见啊,除了藏身冥府,受后土娘娘庇护,却永日不得再见天日的族人,这世间……就只有师尊、我和他了吧? 想到这里,李洛儿心中顿时涌起一抹难言的温情。 陈玄丘抄袭了孙悟空的出身,就差抓耳挠腮一番以证明其所言非虚,但饕餮可没那么容易相信他的话。 饕餮故作惊喜道:“帝江一脉,乃空间之神。纵横三界,所向披靡,今有后人遗世,当真令人不胜之喜。 只是,我闻帝江,本体原身暗合混沌至理,非后世生灵可比,不知帝子可否现一现真身,叫老夫见识一下?” 陈玄丘心道,这老儿果然不肯轻信,不过性情倒也直爽,直言了当,并不藏着掖着。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这有何不可,不过,我道行尚浅,又无名师指点,展示法相,还需费些功夫。” 饕餮微笑道:“无妨,山中岁月长,老夫等得。” 昱铭打个哈欠,也不钻被窝,爬到父亲怀里,把头往他袍襟里一钻,便呼呼大睡起来。 饕餮宠溺地拍了拍儿子的小屁股,用袖子替他又掩上了些,生怕儿子着了凉。 陈玄丘此时故作凝神运气状,柱后的李洛儿紧张无比,陈玄丘的神念却已回到了葫中世界。 七音染的讲道,还有三百年结束,她正舌灿莲花,卖弄学问,忽然神念一动,眼望上空,沉声道:“创世父神,有要事找我,讲道且等着,尔等在此静思揣摩,候我回来。” 三千弟子齐齐下拜:“恭送师尊。” 七音染大袖一拂,望空而起,宝相庄严,空中开启一道七彩虹桥,接引了她冉冉上去。 众弟子莫不拜服,师尊竟然时时能与创世父神沟通,这个师父拜得真是一点不亏,把这条大粗腿抱紧了,洪荒世界中,我等岂不先天就高他人一头? 到了天上,看见陈玄丘神念所化体态正常大小的模样,七音染立时扭腰摆胯,款款而行,丢下了一路的风流浪荡味儿。 七音染娇媚无比地向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男人果然是喜欢尝鲜的,如今你瞒了吉祥妹妹,私下幽会于人家,要是吉祥妹妹知道了,怪罪于我,你可得给人家撑腰啊。” 陈玄丘把眼一瞪,用意念说道:“少说废话,上古真巫帝江,你可识得模样?” 七音染一呆,道:“略微知道一些,怎么?” 陈玄丘把事情急急一说,七音染连连摇头:“饕餮?你怎么什么难缠惹什么,它一双眼睛何等毒辣,怎么可能用幻象瞒过。 须得有一只真正帝江,哪怕还不具备它的神通本领,但是血脉仿佛,肉身为真,方可瞒得过饕餮这等神兽的眼睛。” 陈玄丘没想到事情竟这样复杂,愕然道:“我哪有这样本事,真去找一头帝江来?” “我为这方世界之主,为什么不问问我呢?”随着声音,吉祥出现了。 她是这一方的世界意志,陈玄丘只要一来,如何瞒得过她? 换而言之,陈玄丘要是想在葫中世界“偷吃”,那是绝对瞒不过吉祥的。 一见陈玄丘,吉祥便是俏脸儿一红。上一回那神交滋味,至今令她魂牵梦萦。妲己又说真正肉身结合,甘美滋味十倍于神交,就更是令她想入非非了。 但是因为有过神交的体会,她隐约知道了肉身交合是何等模样,一见陈玄丘,难免有些难为情。 陈玄丘惊喜地道:“吉祥,你有办法?” 吉祥摇摇头道:“这方世界,从无到有。帝江为何物,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七姐姐知道呀,七姐姐只消告诉我它的形容、模样,该拥有何等神通,我自然可以令它产生。” 七音染早知她会有所感应,方才一番调戏陈玄丘的话,也只是为了打消她的羞涩。这时笑道:“那好极了,我知道那帝江的模样,却无法令其产生,并赐予其能力。” 七音染便把帝江的本体模样,对吉祥说了一遍,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最识歌舞。 其所拥有的最强大神通,乃是空间之力。” 吉祥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方世界,众生已然诞生,也该陆续产生一些强大的生灵,助我维系这一方世界的运转。 而世间庞大,想要能及时处理天下各处是非,首先最需要的,就是瞬闪抵达的能力。” 陈玄丘听到这里,有所感悟,道:“我一直觉得,掌握时间之力,应该比掌握空间之力更强大。十二魔神中亦有时间之神,为何帝江却是其首,如今想来,道理就在此处了。” 吉祥展颜道:“我已知道了,那么,便让我吉祥世界,诞生一只帝江吧。” 吉祥闪目从云端望下,见七音染的无常宫里,三千弟子正打座默思之前所闻之道。 内有一名弟子,其形若人,有手有足,却无男女性别之分,天生十二扇洁白羽翼,瞧来颇具神圣之感。” 吉祥点了点头,道:“就是他了。” 吉祥把手一点,一道清光落下,无常宫中三千弟子打座,闭目冥神,并不曾看见这道清光落下,就见这道清光落在那十二翼的先天生灵身上,自头顶贯入,顷刻间,那人冉冉升起。 三千弟子惊动,齐齐抬头仰望,就见那人,化为神鸟之形,十二翼中独留四翼,化为四翼肉翅,分别指定长、宽、高和大小。 剩下八翼,其六化为六足,分别指定东西南北四方与上下。 最后两翼,化为双手,其一掌握着“往”,其一掌握着“归”。 神通自定,周身神辉隐隐。 三千弟子艳羡莫名,齐齐施礼,拜见无常宫一脉大师兄。 这厢有弟子顿悟,得成一方大圣,霸下道场中自生感应,众弟子顿时一阵骚动。 待霸下匆匆从后宫出来,门下弟子已经跑了过半,都去无常宫听讲了,把霸下气个半死。 不过剩下的一半弟子,要么是意志坚定,忠心耿耿的,要么想着此刻才投无常宫,去了也不受待见,不如坚定不移,师尊看重,更会用心教授。 不想霸下虽然气个半死,但仔细一思量,为何无常宫中有人悟道?难说没有创世父神暗中相助。 创世父神为何暗助无常宫,当然是因为他跟七音染有一腿。咱霸下家里朝中无人,不好做官呐。 对!还是生个漂亮女儿,讨了父神欢心要紧,那时还怕不能后来居上? 所以,霸下抛下众弟子,又回到了后宫。 这段日子,霸下努力造人,硕果累累,第一代儿女,即将诞生了。这个时候,他哪有心思布道。 霸下回到后宫,两个美人儿喜滋滋地禀报霸下,他的第一个孩子即将诞生。 霸下大喜,由两个美人儿陪伴着,跑到那枚即将脱壳的小龟蛋前。 那蛋有合抱之大,上边已有裂纹,随着裂纹越来越大,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从那蛋壳里跳了出来。 一瞧那女娃儿眉目如画,俨然一个美人胚子,霸下大喜过望。 那小女孩儿乍一出生,瞧见一男二女站在旁边,一时不知谁是生母,神情有些茫然。 但她随后目光就定在霸下身上,晓得这是自己生父,便扑上前去,奶声奶气地唤道:“爹爹。” 霸下被她一唤,登时心就酥了,原本急着生女儿好跟父神拉关系的心思都淡了,迅速向女儿奴的趋势发展起来。 他眉开眼笑地抱起女儿,生怕力气大了伤了她,力气小了摔了她,抱得极是笨拙而小心。 霸下欢喜地对两个美人儿道:“这是老夫第一个女儿,老夫这龟灵宫的名号就送予她做名字,这妮儿,以后就叫龟灵吧!” 这葫中世界发生的一切虽然不少,可是因为内外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对外界众人而言,却只是陈玄丘闭目凝神的一刹那功夫。 这时就见陈玄丘猛然一睁眼,沉声道:“有请前辈看仔细了。” 话音刚落,陈玄丘身后紫雾蒙蒙,内有一头神兽,陡然现出身形来,其色赤如丹火,有六足四翼。 它振翅昂首,立于陈玄丘脑后空中,双手微微张合,四下的空间都似在不断地坍塌、创造着…… 柱后的李洛儿和堂上的饕餮,同时惊呼一声:“果然是帝子。” 乌雅大人看得目瞪口呆,噫?老夫莫非还有铁口直断……不!是言出法随的能力?怎么……怎么就真的变出一只帝江来? 第317章 何物可成妖 陈玄丘生怕秘境之主看出破绽,让那帝江亮了亮相,便迅速回转葫中世界。 什么都可以是假的,那操纵空间之力,绝不可能是假的,此时李洛儿和秘境之主对陈玄丘已经毫无怀疑。 秘境之主道:“果然是帝江后裔,非是老夫无礼,实因此事太过难以叫人相信,所以才再三确认,帝子莫怪。” 秘境之主顿了一顿,又道:“敢问帝子驾临敝处,所为何来?”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帝某苏醒之后,前尘旧事尽已记起,也晓得这许多年来发生的事情。往事已矣,巫妖两族的争执,早已放下,我此来,自然不是为了向妖族大圣寻仇。何况,后生小子,哪是前辈的对手。” 饕餮听了很受用,不禁微笑道:“是啊,想当初,天地主宰乃是四灵。四灵,是先于我们妖巫两族得受大道的生灵啊。可惜,骤生不测,之后,我妖巫两族便成了三界至尊,结果,又遭暗算。” 说到这里,饕餮冷笑一声:“曾经,我妖族与你巫族,乃是众生仰望的上位神族,贵不可言。曾几何时,再提起妖来,再提起巫来,却是旁门左道,嘿!什么是神,什么是魔,不过就是成王败寇罢了。” 陈玄丘心中一动,听口气,这饕餮也知道一点巫妖两族被暗算的事情,而且对此耿耿于怀呀。 饕餮似乎也清楚形势比人强,不管如何,现在的三界主宰,就是轮不到你。 所以陈玄丘话风一转,又道:“如今,帝某游走人间,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让我帝江一族,繁衍生息,再成一族。 前辈人间至尊,晚辈游历至此,既知前辈在此,自当前来拜望,欣闻前辈大寿将至,更是需要亲来拜会祝贺才成。” 饕餮听得老怀大慰,这可是帝江后裔,给面子啊。 他若知道眼前这人乃四灵之一的后裔,地位犹在帝江之上,只怕更要满面荣光了。 尤其是,这孩子很懂事嘛,只是想把族群繁衍下去,毕竟他这一族,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如果他是想拉着自己,与现在的三界之主做对,那就坏了。 饕餮虽然对被算计,输得糊里糊涂心生不满,可他不傻,如今的天庭是何等势力,他们这些残兵败将,全捆在一块儿,也不是对手啊。 如今这个帝子既然没有拉上他去送死的想法,那倒可以宽厚相待了。 毕竟此子前程远大,待他成年,精通了帝巫一脉的绝学,绝对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便是飞升天界,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与此等人攀交,有利无害。 若是以前,饕餮未必在这样的想法,可是他纵横世间十数万年,生死大劫也快到了,直至此时,方有了子嗣,自然想着为孩子铺陈人脉,这样自己陨落之后,儿子也能坐稳地维秘境。 想到这里,秘境之主欣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帝子少年不凡,定然前程似锦。老夫很欣赏你,你放心,在整个大陆,以大雍王都中京为线,这一半,你若有了什么麻烦,尽管来找老夫。” 陈玄丘听了心中一动,这老儿如此狂妄的主儿,也只说这半壁江山他能做主,那另一半,一定是天柱秘境做主了。 他们的势力划分的如此清楚? 双方都如此乖觉,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都不曾发生过什么矛盾冲突,这未免太奇怪了吧? 除非……在他们之上,还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左右着他们,他们若争来争去,地盘也不是自己的,倒让更高一层的势力不满。 陈玄丘心中虽然这么想着,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异色。 秘境之主欣然道:“帝子远来是客,今晚老夫设宴款待,来人呐,吩咐下去。” 乌雅咳嗽一声,整理了一下妆容仪表,上前肃然道:“东夷清道大夫乌雅,见过秘境之主。” 饕餮道:“哦,是你,晚上你也一起来。” 乌雅道:“尊上有所不知,我东夷国发生了意外,有强敌入侵,我王白泽,惨死当场。而那贼人……” 饕餮道:“哦,这事儿,老夫已经知道了。哎,可惜可惜,可叹可叹,白泽一族,若非失去了雷霆之眼,也不会死的这般容易。 可他若非为了拿回雷霆之意,甘当讨雍的急先锋,却也未必会死。可见,一饮一啄,自由因果啊。” 乌雅听得一呆,貌似人家对我家大王的死不太在乎啊?亏得我家大王年年上贡,你就这般不当回事? 饕餮见他发呆,以为他不解自己因何知道,便道:“老夫虽隐居于地维秘境,但外间也并非没有耳目。这件事老夫刚刚知道,已经派人去知会白天、白雪两兄妹了。 老夫还打听到,东海龙族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条条全都出了东海,在东夷大陆上空到处盘旋,要找的仇人,正是你说的那伙人。 东海龙族,虽已非太古真龙,但是倾巢而出,谅来也不是几个人间修士所能对付的,也许他们就能替白泽报了仇,你就不要过于伤心了。” 这厢说着话,李洛儿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如今已经确认了这位帝子的身份,李洛儿激动之后,才省起此时上前相见,未免不合客礼。 既然秘境之主要为帝子设宴,介时做为天柱少主,她也一定会出席的,到时再与帝子从容相见不迟。 李洛儿出了神宫,四下一看,却不见了茗儿身影,只道她久候自己不来,已经离开了,便也回了自己住处。 巫族自然还有血脉后人,不过这些人统统被后土娘娘庇护在冥界一处秘境之中。整个人间界,现在只有她和师父两人。 真巫一族乃“盘”之血脉转化,所以,虽然光是祖神就有十二位之多,却形同一体,亲如一人,十二大巫,素以兄弟姊妹相称。 真巫一族,对同为真巫者,当真是毫不见外,视为至亲骨肉。李洛儿也继承了这种性情,此刻已把那位帝子视为至亲兄长。 亲哥哥来了,她当然要整理一下仪表,务必给兄长留下一个好印象。 同时,她也听到帝子所说的话了,得回去好好想一想,如何劝说帝子这位游子,跟她回天柱峰。 李洛儿急急回返府邸时,茗儿却已悄悄钻入一处偏殿,爬过了院墙。 就在刚才,她察觉到了师父的气息。 好几天不见了,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讨来那可以寄魂的后天灵宝,茗儿便想干脆去看个究竟。 那偏殿乃是神宫的客舍,摩诃萨能住在这里,足见凶神饕餮对他背后代表的那个庞大势力也是忌惮不已,所以对摩诃萨颇为买好。 摩诃萨此时正盘膝坐在榻上,面前矮几上横着一副沉香木的刀架。 刀架上横着的却不是一口刀,而是一口刀胚。 刀胚黑黝黝的,只隐隐有了刀的形状,不知何故,却没有继续锤打让它成材。 摩诃萨抚摸着刀胚,全未注意茗儿自窗口探出头来。 他愁眉苦脸地对那刀胚说:“这件事呢,咱们可以商量商量,你开条件嘛,只要做得到,老夫莫有不从。” PS:求点赞、月票! 第318章 唱唱歌,跳跳舞 茗儿很是惊讶,师父这是疯了么,怎么和一块刀胚在说话? 就见摩诃萨看着面前的刀胚,忽然瞪起眼睛道:“你还是不肯开口么?老夫可也是有脾气的,你到底说不说,说不说?你要再不说话,老夫就把你丢进岩浆里给炖了。” 完了,师父真的是傻掉了! 听说有些人老了以后会变痴呆,想不到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就得了这种病。 茗儿打算进去哄师父离开,延请名医诊治,可她身子刚刚站起,就听室中突然响起一个青年男的声音:“臭老头儿,你吓唬我呀,我才不怕火炼呢,你有本事就把我丢进岩浆,就怕你没本事再把我捞出来。” 茗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是谁的声音?难不成……,那块刀胚真的会说话? 茗儿这厢已经惊得傻掉了,摩诃萨却是满脸笑容:“你看,只要你开口说话,事情就有得商量了么,老夫自然也不用丢你进岩浆了。这个……不知老夫该如何称呼啊?” 那个少年人的声音傲然道:“百炼。” 摩诃萨道:“百炼啊,这块赤火钨金本身是不该诞生灵识的,你也是因缘巧合,才有了这番际遇,但是这块赤火钨金尚未成器,你不是器灵,便只能拥有如凡人一般的生命。 而当你死去后,赤火钨金的灵气也会被你消耗一空。更要命的是,你虽然诞生了灵识,却不能现形,你最多做到这样和人交流几句,这样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刀胚冷笑:“所以,你在劝我自杀么?” 摩诃萨正色道:“贫道岂是这样的人?老夫只是觉得,浮游只有一日的生命,朝见夕阳,暮时便死,同样也是一生。人有百岁寿元,仙有数万寿元,长或者短,在它的生命中,都是多姿多彩的。 而你,虽然拥有和普通人类一样的寿元,但你却无法拥有普通人类一样的人生。你被束缚在这块刀胚之中,就这样度过数十年光阴?最终不过毁去一块后天灵宝,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只是想问你,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有没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如果有,说出来,老夫帮你。我和你做一个交易,你交出数十年岁月,但毫无滋味、寡淡无聊的生命,老夫助你,让你在有限的生命里,活得多姿多彩,更有滋味。” 摩诃萨说到这里,轻轻吁了口气,道:“你该明白,以老夫的神通,可以轻易抹杀你的灵识。而这块刀胚,原属地维秘境之主所有,我现在已经用灵泉宝液把你交换给了我,我有权任意处置。 就像……我买了一块山芋,它发了芽,栽下去的话是可以成长起来的,但我若选择剜掉这芽子,把它煮来吃了,那也是老夫正当的权利。老夫只是念你得有意识,殊为难得,所以,才想与你做一番交易。” 茗儿听着,吃惊地掩住了嘴巴。 原来师父说的可以寄魂的那件后天灵宝,就是眼前这块不起眼的刀胚。 这块刀胚竟然拥有了它自己的灵识。 师父现在想让这灵识让出刀胚? 茗儿本能地觉得不妥,她是极想把自己和姐姐的灵魂分开的,可是,如果是用掠夺他人的生命为代价,茗儿不会接受。 茗儿想跳进窗内,阻止师父,这时,那块刀胚沉默了一下,却忽然开了口:“你能让我离开这剑胚,像人一样,有双眼,可以看见日升、月落,有嘴巴,可以品尝苦辣酸甜,有身体,可以歌唱、跳舞?” 摩诃萨听了,白眉皱了起来,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老夫可以,但是……” 那刀胚的语气有些激动:“但是什么?” 摩诃萨道:“但是,只有七天。七天之后,你将死去。你本来,可以有七十年寿命的。” “不可以!”茗儿一下子跳进窗子,激动地道:“师父,弟子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去害人性命呢?七十年换七天,这太残忍了。” 摩诃萨一愣,他就是知道弟子本性纯良,不想叫她知道,所以换回这块刀胚后,才在这里与那刀中灵识商量,万没想到,徒儿居然出现了,还知道了真情真相。 摩诃萨道:“徒儿,你误会了,为师……” “不行!”茗儿激动地道:“如果真的别无办法,弟子情愿和姐姐共寄一体,继续这样活下去,也不愿害人性命。” “你不愿意,但是……我愿意!”那块刀胚突然说话了。 茗儿一愣,失声道:“你愿意?你疯了?你有七十年寿元,换七日时光?” 那块刀胚道:“你是位小姑娘吧?我问你,如果你瞎了、瘫了,只能躺在床上,没有人帮你,你一步都挪不了。 你看不见,不管是你喜欢的还是你讨厌的人。你也无法品尝世间美味,你连嘴巴都张不开,每天都要靠别人把毫无滋味的粥从你的鼻孔灌进去。 你要这样活上七十年,这是活着,还是受罪?你是愿意这样活着,还是……换来七天如常人一般的人生?” 茗儿呆住了,仔细想了想刀胚所说的处境,激灵灵地便打了一个冷战。 那样的日子,她一天都不想过,她情愿死。 刀胚又对摩诃萨说话了:“老人家,你真能让我有七日生命,如常人一般生活?” 摩诃萨道:“七日,老夫办得到。” 刀胚道:“好,我答应你,让出这块赤火钨金铁。” 茗儿失措地道:“师父,他……”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那刀胚却已迫不及待了,一俟答应,立即急促地催问着。 摩诃萨深深地看了一眼茗儿,道:“每个人,对于自己的生命,都有不同的选择。有人选择活得长一些。为了能活下去,他什么都可以做。有些人,只想活得精彩一些,为了精彩,他什么都可以做。” 茗儿咀嚼着这句话,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 地维秘境,为帝子举办了一次盛大的晚宴。 刚刚得知父亲惨死消息的白雪姑娘也出席了。 她只是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衫,以表示正在服丧。 她出席晚宴的理由很是正气凛然,如今父亲惨死,东夷更需各方扶助,东夷国需要秘境之主的支持。 同时,她也听说了帝子的来历,东夷王一直蓄谋对付朱雀辞,目的是什么?是因为久不能破关,他需要一支空中力量,打开战略纵深。 可如今帝子是什么人,帝江后裔,空间之神啊,空间之神可不仅仅自己能破开空间,还能打开空间通道,让别人通过。 如果能说服帝子为东夷效力,那还需要朱雀辞的空军干什么?东夷将拥有一支瞬息之间可直抵中京,斩首雍天子的可怕力量啊。 所以,白雪参加晚宴,理由十分充分,为了这一目的的话,她服丧期间出席酒宴不但不是不孝,而且是孝心可嘉。 至于白天王子,在得知父亲惨死后,第一时间就冲出地维秘境去了,连向饕餮请辞都是由他的妹妹来完成的。 他要回去夺权,迟了只怕就要大权旁落。 地维秘境的乐师技艺高明,有人族乐师,也有擅长乐器的精怪,陈玄丘就看见一条八爪鱼,身子泡在一个大池子里,同时拨弄着周围各种的乐器,俨然一支单人小型乐队。 地维秘境的舞姬也十分的美丽、舞姿说不出的曼妙,陈玄丘没有洞察之眼,也看不出她们是人类还是精怪,反正个个年轻貌美,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 秘境之主坐在最上首,摩诃萨和茗儿一对师徒不知何故没有来,在秘境之主下首,左首是李洛儿,右首便是帝子。 东夷以左为尊,也就是说,在场宾客中,陈玄丘的地位,仅次于地维秘境之主,和天柱秘境少主。 李洛儿一直目光灼灼地看着陈玄丘,以至于在场很多人都看了出来。 不过他们一致的想法是,这位天柱少主看上帝子了。 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只有白雪公主有点不服。 人头马围着那些翩跹起舞的舞娘蹦来蹦去,他倒不是咸猪手,而是昱铭小宝贝很喜欢这么热闹的场合,骑在他身上,由他驮着,满场嬉闹。 所有人都知道地维之主是何等的宠溺他的儿子,自然不会有人提出质疑,反而要微笑地,露出极喜欢、极亲切的神情:“这孩子,真活泼、真可爱!” 饕餮高踞上首,一头烤骆驼内套烤全羊再套烤大鹅的一人套餐啃完了,吃得满嘴流油,已经有了三分饱意。 他又捧起一坛二十斤装的美酒一饮而尽,抹一把汁水淋漓的胡须,大笑道:“天下皆知,帝江一脉,最识歌舞。我等,莫如请帝子献唱一曲,舞蹈一番,如何?” 陈玄丘被对面李洛儿灼灼的目光看得一直盯着头在暗暗嘀咕,她为什么这么看我,难不成看破了我的身份? 这时一听饕餮所言,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关于帝江一族的记载中,特意把识歌舞做为一个特征记在了其中,可见帝江一族对歌舞是如何的天赋异禀、造诣深厚。 可陈玄丘…… 唱歌跳舞?我唱个什么歌,跳个什么舞,才能镇得住他们呀? 第319章 一家人 众人目光向陈玄丘望来,陈玄丘今天刚到地维秘境,还没来得及探问朱雀辞的下落。 不过他倒不是非常担心朱雀辞的生死,鸨儿说女王还活着,那应该不会错的,他现在要找的是朱雀辞的下落。 所以,他还需要在地维秘境继续把这个帝子扮下去。 帝江一族天生懂歌舞,又怎么可能不好歌舞? 地维秘境主人这个举动,显然也有拉近关系的意思,他若拒绝,未免惹人生疑了。 所以,陈玄丘只是微一踌躇,便微笑着站起,一边走向场中,一边急急思索,我唱个啥、跳个啥哩? 陈玄丘往场上一走,那些舞姬俱都闪身退下,只有昱铭,骑着人头马,犹自在场上晃荡。 陈玄丘一见,立时计上心来,有主意了。 陈玄丘立时拉着一个乐师拐到一角,他不会乐谱,只管把调儿哼出来,那乐师边听边记,连用哪些乐器给合都想好了。 待那乐师听完,立即把谱子抄录多份,传与各位乐师,眼见如此奇特、亘古未闻的曲风,那些乐师都很惊讶,果然不愧是帝江后裔,这等曲风,真是……那个……无法形容。 泡在池子里的那条八爪鱼尤其的兴奋,他平时演奏的音乐节奏都太慢了,他只要懒洋洋地鼓捣几下乐器,根本提不起精神来,眼下这首曲子,嗯……他的八只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陈玄丘回到场中站定,目光向边上一看,众乐师齐齐一点头,表示一切妥当。 陈玄丘把手一甩,顿时欢快的乐曲声响彻了地维秘境。 陈玄丘前世虽没跳过,但毕竟常见,今世一身本领,脑海中记住的动作和韵律自然轻而易举就能施展出来。 于是,陈玄丘载歌载舞:“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摘下星星送给你,拽下月亮送给你,让太阳每天为你升起……” 地维秘境主人和李洛儿、白雪公主还有前来贺寿的山怪、海妖,各路魔怪,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陈玄丘不管,继续唱,继续跳,十分忘我。 有一种音乐,是可以跨越时空、跨越人种、跨越古今的,它的魔力就是,不管你心里是如何的嗤之以鼻,你就是会被那旋律洗脑。 陈玄丘跳着唱着:“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火……” 昱铭小宝贝儿开心了,这曲子好听,还好记,他一听就会了,于是,他从人头马上跳下来,跟着陈玄丘一起舞蹈起来,还跟着一起唱着歌,虽然词儿记不住,但是他会哼哼啊。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从不觉得你讨厌,你的一切都喜欢,有你的每天都新鲜,有你阳光更灿烂……” 地维秘境之主一见自己儿子这么开心,目瞪口呆的表情立时变成眉开眼笑,好!不愧是帝江后裔,看这歌舞一跳,我儿子多开心,好,好极了。 地维秘境之主马上把巴掌拍响了,众人一见此间主人如此捧场,马上也跟着鼓起掌来。 地维秘境之主还在拼命调教着:“别乱拍,要合拍。” 陈玄丘唱到“春天又来到了,花开满山坡,种下希望就会收获。” 顺手一巴掌,就拍在了努力跟着小主人蹦蹦跳跳,正好跳到他身边的人头马安逸的马屁股上。 股肉结实,臀形圆阔,毛发润泽,梳理流畅,拍起来手感不错。 这是陈玄丘的想法,但在场众人可没把安逸看成一匹马,一瞧帝子跳到忘形处,竟然拍一个男人的屁股,顿时再度目瞪口呆,难不成这位帝子……有点特殊的癖好? 陈玄丘一看众人神色,顿时察觉自己有些忘形了,于是哈哈一笑,道:“这首曲子欢快可爱,最是适合昱铭小宝贝这样的孩子。歌词中,满是一位慈祥的老父亲对孩子满满的爱嘛,这个,你们是听到了的。至于我这一拍么……” 陈玄丘扬了扬右手,一本正经地道:“难道你们不知道,人头马一拍,好运自然来的说法?” 地维秘境主人讶然道:“竟有这种说法?老夫只知道人头马乃是瑞兽,所以年轻时跨越无尽之海游历西方时,顺手带回一匹,还把他送给儿子做了伴当,但它究竟瑞在哪里,老夫却不知晓。想不到他之所以被称为瑞兽,原因竟在于此。安逸啊,你过来,让老夫也拍一下。” 人头马一拍,好运自然来? 真有这说法? 安逸迷迷瞪瞪的走过去,地维秘境主人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他怕拍轻了不灵验,这一巴掌差点儿没把安逸打跪下。 地维秘境主人很慷慨,热情洋溢地招呼大家:“来来来,大家都拍一巴掌,增加些福运。安逸啊,去。” 安逸无奈,只好一路走过去,只听噼呖啪啦拍马屁声不绝于耳,等人头马安逸从两排宾客面前走完,两只屁股蛋子肿大了一圈,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陈玄丘抱起昱铭,笑道:“这歌舞好听么?” 昱铭连连点头:“好听好听,跳得也好看。” 陈玄丘道:“这是我刚才现想现创的,我还想到了几首好听的曲子,《世上只有爸爸好》,《两只饕餮》,《昱铭儿乖乖》,还有,我家大桥下,游过火凤凰……” 昱铭本来喜孜孜地拍手,嚷着要他教自己,听到最后一句,顿时脸色一变,害怕地摇头道:“不要凤凰,凤凰不好,改成我家大桥下,游过人头马好啦。” 陈玄丘心中一动,急忙问道:“凤凰有什么不好,很漂亮啊。” 昱铭下意识地摸摸肚子,生怕那里又疼起来,连忙道:“不好不好,凤凰坏,我不喜欢……” 陈玄丘正想抓住机会,再问几句,李洛儿已经离席走到他的身边,陈玄丘只好收声,把昱铭放回人头马安逸背上,微笑道:“洛儿姑娘。” 他本就认识,但不能表露出来,方才地维秘境主人又向他介绍了一次,这时口称“洛儿姑娘”倒也并无不可。 洛儿激动的满面红光,颤声道:“小妹洛儿,十二祖巫屠比尸一脉后人,见过帝子大哥!” PS:求点赞、月票! 第320章 离魂 陈玄丘听了顿时一呆,他还真没想过,这位天柱秘境的少主竟然是巫族后人。 陈玄丘心里顿时一苦,惨了! 如果他真是帝江后裔,能抱上天柱秘境这条大粗腿,那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他不是啊。 今天认了亲,欺骗了人家感情,来日…… 可眼下,他势必不能否认,陈玄丘立时做出激动莫名的神情,颤声道:“你……你竟是我巫人一脉。” “是啊,小妹也未想到,在这世间,还能见到自己的族人。” 李洛儿激动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欣然拜道:“帝子大哥。” 陈玄丘抢上一步,扶住李洛儿,动情地叫道:“洛儿妹妹。” 陈玄丘心中暗叫,毁了毁了,这下完犊子了,只待真相大白日,势必要被这姑娘追杀了。 屠比尸一脉擅长什么来着?对了,是天气之神,兴云布雨。 咦?这么一算的话,好像也不算厉害么。 陈玄丘一想至此,顿时放了心。、 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有福,不然他若知道眼前这位姑娘都擅长些什么,只怕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地维秘境之主看了也很开心,他对这位帝子可谓礼敬有加,帝子现在竟然和天柱秘境拉上了关系,那真是再好不过,如此一来,让他和自己儿子结下交情,对儿子以后的发展岂非更加有利? 其实,饕餮一族也是生育不易,在他居然有了儿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自己大限将至了。饕餮一族,一向是即将逝去时,才能诞生子嗣。 心知天年将尽的饕餮,为了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地维秘境之主大喜,遂举杯高呼道:“帝子今日与洛儿姑娘相认,实是莫大之喜,来,吾等举杯,共饮之。” 众人纷纷迎合,举起各自的酒杯,有正常大小的,也有粗如酒桶的。地维秘境之主抱起一口二十斤重的酒坛子,一掌拍去泥封,咕咚咚地大喝起来。 在场众人也纷纷满饮“杯中之酒。” 地维秘境之主把酒坛子一扔,大笑离席,道:“来,今日盛会,吾等且歌之舞之,就刚才那首曲子吧,接着奏乐,接着舞。” 四下里乐师一听不敢怠慢,纷纷纷纷奏起乐来,那些三山五岳的精怪魈魅、修真高手见状,纷纷离席,随着一首《小苹果》,站在饕餮背后,一起跳起了广场舞。 …… 地维秘境,一道潺潺小溪。 天上有月,水中也有月,水中之月,似被流水割碎了似的,化作了满塘的烂银,灿然浮动。 上游有流水潺潺注入,溪边有芦苇迎风摇曳。 摩诃萨捧着一口尚未成形的刀胚,带着茗儿,来到水塘边。 “百炼,你真决定好了?” “不要废话,我早按捺不住了,你快快施法,只要能叫我变成人形,我立时让出这块赤火钨金铁。” 此时的茗儿已是谈月茗,她已在妹妹的手札中获悉了事情经过,虽然个性比妹妹坚强,终究也是女子,事到临头,还是心中不忍,忍不住再次提醒道:“百炼,你要仔细想好了?” 百炼爽朗地一笑,道:“这还用想,百年光阴,如草木土石般度过,何如浮游,灿烂一日。更何况,我还有七日时光,值了,值了。” 摩诃萨道:“老夫曾助人以莲花化身,当时采下一颗种子,虽然神效较之原体已弱了千百倍,但是,维持七日光阴,还是够的。” 他看看前方水塘,把刀胚交给茗儿捧着,自腰间摘下只葫芦来,拔下塞子,向那水中倾倒半晌,里边缓缓滴出一滴灵泉。 嘀嗒! 又是半晌,又渐渐凝成一滴。 摩诃萨道:“老夫用一葫芦灵泉,向秘境主人换了你来。这葫中实是残余不多了。不过,多也无用,你,只是一道灵识,并非魂魄,便是老夫有一葫芦灵泉,有天菁水莲在身,让你附着其上,依旧……只有七日寿命。” 摩诃萨说着,那葫中又缓缓凝出一滴灵液,滴入水塘中。 摩诃萨动了动眉毛,欢喜道:“居然还有一滴,倒是省了老夫很多力气。” 摩诃萨说着,将那粒种子抛入水中。 顷刻间,那颗种子便生根发芽,下生根须,藕节横生,复有绿叶窜上,露出水面,舒展如伞,一朵朵花苞荡漾其间。 片刻功夫,那荷叶莲花,便布满了一个水池,中间部分,更有一个巨大的莲蓬,方圆一丈左右,挺拔于水上。 摩诃萨道:“你无须莲花化身,只须维持七日人形而已,故,不必过于繁琐了。你看着,待贫道说可以附体时,你自附着,接下来自有贫道操纵。” 说着,摩诃萨一点那支莲蓬,口中念念有词,法用先天,气运九转,分离龙,截坎虎,一束无量光明、无量智慧的光晕从其脑后缓缓浮现,将一束乳白色的光映在那莲蓬之上,吴至大庄严之相。 一时间,摩诃萨脑后那庄严光晕,将整个池塘映得一片通明。 那莲蓬在光辉之中,渐渐演化人形,最终化作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美男子,静静躺在水面之上。 “去吧。” 摩诃萨说着,茗儿眼睁睁看着手中所托的刀胚中,渐渐浮.asxs.点星光,在空中微微一定,便一点点投向那水面上浮着的黑衣男子。 片刻之后,最后一点星光注入,那黑衣俊美男子忽地蓦然张开了眼睛。 他欣喜地在水面上坐起来,摸摸自己身体、脸面,惊奇地四下观看着所有的一切。流水、游萍、月亮、芦苇,岸边的摩诃萨和茗儿,忽然一挺身,从那水跃上了岸来。 “我成人啦,我成人啦,哈哈,我有了眼耳口鼻,我能看见,我能嗅见……”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无比陶醉:“这就是青草鲜花的香气吧,真的好清新。” 百炼欢喜了一阵,把目光看向摩诃萨,注视片刻,向他长长一揖:“多谢。” 摩诃萨神情复杂地回了一礼:“百炼,莫要客气。” 百炼转过身,试探地走出一步,似乎还不太习惯双脚走路,小心翼翼的,试探地触着地面,欢喜地道:“真好,真好……” 百炼先是缓慢,继而越走越快,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溯流而上,不再东张西望,不再慢慢欣赏对他来说,全然陌生从未见过的美丽世界,似乎,他有什么迫不及待想要见到的东西,他急不可耐地跑远了。 摩诃萨轻轻摇了摇头:“究竟是什么,让他对于更长的生命毫无留恋,而宁愿取得七日寿元?” 月茗捧着沉重的刀胚,道:“师父……” 摩诃萨摇摇头,道:“急不来的,你与百炼不同,是要真正以此赤火乌金为体的,步骤复杂,为师还要做一番准备。这段时间,你不妨和你妹妹好生商量一下,谁离开原体。” “不是的,师父,弟子是……” 月茗咬了咬唇,虽在月色之下,也能看见,那俏脸红得像火。 一向爽直的谈月茗期期艾艾地道:“师父啊,人家只是忽然想到,这个……这个是一块铁啊,那个……那个把它变成一具肉身的话,可以那个……” “嗯?你真是月茗?怎么和你妹妹似的,说话吞吞吐吐的。” 谈月茗把心一横,问道:“可以成亲生孩子么?” 第321章 不该听的小秘密 什么叫群魔乱舞? 这才是真正的群魔乱舞。 场上跳舞的,尽是一群山精野怪。 陈玄丘和李洛儿说完了,回眸看见正跳得热火朝天的山精野怪广场舞队,不禁相视一笑。 这时,东夷公主白雪款款走来,嫣然笑道:“恭喜贤兄妹得以相识。” 李洛儿浅浅一笑,意示还礼。 她因为天生体胖,所以变得特别敏感,为了避免伤害,平素常以一层冷漠的保护色保护自己。 久而久之,李洛儿对于外人便开始不假辞色。倒不是因为白雪身份地位不及她高,才化为冷漠。 陈玄丘见白雪公主来了,心道:“若你知我是你杀父仇人,只怕立刻就要刀兵相向了。” 陈玄丘心中也下意识地拉开了距离,不愿与白雪过于亲近,所以也只是疏离地一笑,道:“多谢公主殿下,我兄妹二人刚刚重返,还有许多话说。” 说完,他向李洛儿示意了一下,二人便走开了。 白雪没想到自己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儿一个,他一个大胖子居然还瞧自己不上,恨得银牙暗咬,呸!要不是我爹死了,东夷需要多巴结些强大势力,你当老娘看得上你? 死胖子! 陈玄丘与李洛儿漫步月下林中,李洛儿把自己和师父同属巫族,一向坐镇大柱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玄丘忍不住道:“你的父母呢?” 李洛儿摇摇头:“师父说,每一代天柱少主,都是从后土娘娘庇佑的冥界族人中挑选,交给上一任天柱主人抚养长大。所以,我也是幼年时,从藏身冥界的族人中挑选出来的,从记事起,便不曾知道父母的事。” 陈玄丘道:“你也不曾问过师父?” 李洛儿苦笑一声,道:“师父极严峻的,我从小怕他。” 李洛儿看了陈玄丘一眼,忽地抿嘴而笑,道:“说起来,帝子大哥与我,都有些相似呢,体格太过肥大,难不成这是我巫族固有的特征。” 陈玄丘道:“呃……我被封印时,年纪尚小,所以也记不太清了。” 李洛儿叹道:“应该是这样吧,不然我与大哥,怎么皆会如此?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却是清矍面容,并不肥胖,这就奇怪了。” 女人呐,就是在意身材,巫族神女也不例外啊。陈玄丘全然忘了自己发现被“毁容”时的惊慌失措了。 陈玄丘试探道:“天柱与地维关系很好么?居然劳动你这位少主亲自前来贺寿。” 李洛儿吐了吐舌头,轻笑道:“人家是自己跑过来的,若非遇见了大哥你,等于是找回一个族人,有功于巫族。回去后被师父知道,难免责骂于我。” 陈玄丘奇道:“这是为何?” 李洛儿道:“师父一向心高气傲,再加上太古时代的恩怨,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头饕餮?我做为天柱少主,居然前来给地维主人贺寿,师父会觉得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陈玄丘笑道:“那你为何还要来?” 李洛儿沉默了一下,道:“我……来见饕餮,原是为了向他求一样东西。” 陈玄丘道:“什么东西,可以见告么?” 李洛儿大大方方地道:“大哥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好相告的。妹妹来到这里,是……想向地维主人,求讨一块玄火乌金铁。只是现在还不好意思开口,想待为他贺寿,献上礼物后,再求讨不迟。” 陈玄丘道:“妹子是想打造一件兵器?” 李洛儿摇摇头,道:“玄火乌金,是天生地长的后天灵宝,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来重塑肉身的宝贝。” 陈玄丘讶然道:“妹妹想给谁重塑肉身?” 李洛儿涩然道:“我……我已想好了一个理由,到时就对地维主人,有位好友受了重伤,肉身难以支撑。嗨!其实……妹妹哪有什么朋友,只是想……想为自己重塑肉身罢了。” 陈玄丘看了眼李洛儿,恍然道:“你嫌弃这具身体太胖?” 李洛儿点了点头,幽幽地道:“当着自家哥哥,小妹自无隐瞒。小妹是女孩儿家,可能兄长对身宽体胖还没什么感觉,可妹妹……自从渐渐长大,真是为此无尽烦恼……” 李洛儿伤感地道:“哥哥是自家人,血脉亲族,妹妹才如此亲切。平素在他人面前,洛儿从不敢过于接近的,这许多年来,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有了喜欢的人,也……不但不敢表露,便连想法都不敢有,唯恐自寻烦恼。” 陈玄丘轻拍了拍李洛儿的肩头,他所感受的压力,确实远不及李洛儿,他也体会不到,但是眼见洛儿如此模样,还是感觉到了这件事带给她的巨大苦恼。 李洛儿肩膀被陈玄丘安慰地一拍,再也无法保持优雅淡定。她一头扑到陈玄丘怀里,便放声大哭起来。 陈玄丘又是尴尬,又是心疼,这姑娘是真把他当成了亲大哥,陈玄丘也不禁生起了怜惜之意。 陈玄丘道:“好啦,别想那么多,妹妹身份尊贵,这世间多少男儿也不及你,你一定会寻到一位佳婿的。” 李洛儿哽咽地道:“靠近我的,全是冲着我的身份来的,哥哥,你不知道,妹妹对此是何等伤心。没有一个人,从来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我这个人好的。不对……” 李洛儿轻轻离开陈玄丘的怀抱,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光采:“有一个人,他对我没有一丝的嫌弃,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当时,他也根本不清楚我的真实身分。” 李洛儿的眼睛都放出光来,就像每一个怀春少女,第一次爱极了一个男人,连声音都有些梦呓般的温柔。 “那是妹妹游历姬国时,见过的一个男人。他叫……陈玄丘。哥哥你听,多雅、多好听的名字。你不晓得,他的模样,也是俊俏无比,便是许多美貌的女孩儿,都不及他。” 陈玄丘万万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暗恋着自己,而且这单相思竟如此的严重。 陈玄丘干笑道:“许多貌美的女子都不及他?这个……脂粉气也太重了吧?” “才没有呢。” 李洛儿有些恼怒:“他只是眉眼五官说不出的好看,比女人还要精致、灵秀,但他长眉入鬓,英姿勃勃,是个男人中的男人,才没有脂粉气呢。” 陈玄丘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只好笑道:“好好好,没有脂粉气。大哥这不是不曾见过他,胡乱猜测么。” 李洛儿笑了,甜甜地道:“大哥要是见了他,就知道妹妹所言不虚了。他……他实是比妹妹描述的,还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我死定了,这回真的是死定了!” 陈玄丘紧张地想,如果说他冒充帝江后裔,洛儿姑娘最多激情杀人的话。他软语温求一番,利用洛儿姑娘的善良,没准还有活路。 可这姑娘……分明是心思极其敏感,特别的内向害羞,如今这番表露自卑的不敢表白的暗恋单相思,这是绝对不可告于外人的私心话…… 也许只有自己这个年岁相当的“同族哥哥”,她又是籍着几分酒意才会讲,换一个人比如她的师父,只怕她都不会说。 所以,如果来日被她知道了自己是谁……,她的反应,十有八九和日月神教的那位圣姑一个模样,不但想杀自己,恐怕还会利用天柱秘境少主的身份,发出江湖追杀令。 陈玄丘已经想到连大雍都不敢庇护他的一幕了:孔九翎提着大杆刀,匹马单刀,守住了镇门。月酌双翼展开,飞在天上,向他大吼着:“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莫要连累无辜的小受受……” PS:求点赞、月票! 第322章 百炼之恋 “哎,这个真的是……,一切随缘吧。” 陈玄丘忽然发现自己变得口拙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相劝,只能讷讷地说了句没营养的话。 李洛儿舒了口气,展颜笑道:“嗯,妹子知道,我和他没有缘份的。”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明月,半晌,才轻轻道:“这一生,喜欢过一个人,心里眼里都是他,尝过那甜蜜滋味儿,足矣。” 她回眸看向陈玄丘,道:“大哥可有喜欢过一个人?” 陈玄丘本想搪塞说没有,但是望着她澄澈纯净的眼睛,却无法说谎,于是轻轻说道:“有过。我曾喜欢过一个姑娘,她像一团火,一身的红衣,说不出的清丽可人,其实年纪与我相仿,可是容颜秩嫩,有些韶颜稚齿的味道。可你要说她小吧,她说话老气横秋,似乎比我还要老成,可惜,一共也没见过几面。” 李洛儿微笑道:“大哥和我一样呢,都是对一个人一见钟情,然后便一生难忘。也许,这就是我祖巫一族的性情。不过,男儿大丈夫,重在内涵,与我们女儿家不一样,我想,大哥只要精诚所至,终有一天,她会接受大哥的心意。” 陈玄丘有些感动,轻声道:“承妹子吉言,我也希望,终有一天,她能明白我的心意。” 明月当空,清辉晒照,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静下来,只觉不远处流水潺潺,似他们微乱的心境。 …… 百炼溯流而上,就沿着那条小溪,不停地走着。 当他有了意识之后,他听得最多的就是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经常捧着他,自言自语地说心里话,他从那个人的话里,也大概明确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地火之源,活水尽头。 所以,他现在就沿着这条溪流,不停地往上走,去寻找那活之尽头。 百炼觉得他似乎已经走到了泉溪的尽头。 这里是地维秘境的一座山上,泉水就从地底喷涌而出,形成一座大湖。 湖水在悬崖边上溢出,形成一道秀丽的瀑布,瀑布不大,但处处嶙峋的山石挂起一道道丝一般的匹练,美不胜收。 百炼站在那眼粗如怀抱的喷涌泉眼前,欢喜的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来。 他静静地站了许久,才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然后下意识地沿着有人走惯了踩出的一条小径,向前旁边的林中走去。 有人走山顶引了一条小溪过来,蜿蜒于林中。 百炼穿过一条小树林,就看到几幢茅屋,安静地矗立在那里。在几幢茅屋中间,有一处大一些的棚子,棚子里有许多冶炼、锤打的工具。 百炼以前不曾见过这些东西,因为他刚刚有了眼睛,但他只一看,就觉得异常的熟悉,毕竟,他的身体,就是经由这些工具,淬炼、成胚、锤炼出来的。 他能听到声音,也是因为虽然没有耳朵,但是锤打、说话,都能产生重或轻的震荡,从而让他“听”得到。 在他虽然拥有了意识,却身陷无尽黑暗,只有那个人的声音慰籍他的时候,那就是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光。 “是谁,来偷东西么?” 一幢茅屋中有个姑娘打个呵欠走出来,突然看见棚下有人正轻轻抚摸着那些铸造工具,立即大吼一声,抓起门边一口铁锤冲了过来。 咦? 看到那人转过身子,半边脸儿掩在棚子的阴影下,半边脸儿暴露在清凉的月光中,那英俊无比的容颜,姑娘顿时呆住了,高高举在空中的铁锤缓缓落下。 “是她!就是这个声音!原来,她就是陪伴我的那个人……” 百炼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身材不高,矮墩墩的,异常的异常壮实,容貌很平凡,只有一双眼睛,显得泉水般清澈。她的头发凌乱地挽了个髻,皮肤有些粗糙,有轻微的火星溅起烫后的疤痕。 百炼凝视着她,他努力想像过这姑娘的样子,可脑海中的她,始终如同笼在雾里,直到此刻才真正看清了。 果然……和我想像的一样呢,她真好看,和她的声音一样的温柔。 另一幢茅屋里,响起一个含糊的带着倦意的声音:“大妮呀,什么事啊。” “啊,没……没事,有一头獐子。” 姑娘慌乱地回答,然后放低了声音,小声道:“你是谁,半夜三更的跑到这儿干吗?我爹很凶的。” 百炼努力想向姑娘笑一下,他从来没有笑过,但他就是明白,微笑,是表达善意和亲切的一个很直接的办法。 于是,他努力牵动起面部的肌肉,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个自以为最温柔、最俊美的笑容:“你好,我……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走走,看看。” 大妮儿看着百炼,脸上渐渐露出同情的模样:“原来是个傻子。” 旋即,她又同情地看着百炼,道:“你是哪里人啊?” 百炼摇了摇头,他就出自这里啊,但他本能地意识到,他不能说,他不能让大妮儿发现自己是和她不一样的人,那样的话,她很可能就会不理自己了。 大妮儿疑惑地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 百炼点点头,但是想想不对,又摇摇头,迟疑了一下,他又点点头,道:“我只记得,我叫……百炼。” 百炼这个名字,是他为自己取的。他常常听到“阿爹”对“大妮儿”说,百炼方能成钢,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一句好话,因为“阿爹”接着就会吹嘘他打出的铁如何如何优质,如何如何受人欢迎,地维秘境里,他是最好的铁匠。 大妮儿露出了笑容,看得百炼心中怦然一下,这时还是夜里,他的眼前却似阳光突然跳出了地平线,猛地亮了一下,一时间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于是,他又努力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看在大妮儿眼里,显得更傻了。 大妮儿摇摇头:“挺俊的一小伙儿,偏偏脑子坏掉了。” 百炼听她夸自己俊,于是努力笑得更欢实了。 大妮儿想了想,问道:“你饿不饿?” 百炼摇摇头,大妮儿迟疑了一下,道:“那你先住在那边房子里吧,明儿一早,我跟爹说说,再看看怎么办。” “好。”百炼很干脆,转身就向旁边柴房走去。 大妮儿诧异地道:“耶,倒挺干脆。” 大妮儿回了房,迟疑了一下,抽掉了自己的褥子,又赶去柴房,百炼正直挺挺地站在一堆杂物中间。 大妮儿又好气又好笑,自语道:“还真是傻的,你把东西堆开些,不就有地方休息了么?” 大妮儿勤快地帮百炼收拾出一块地方,道:“我也没有多余的被褥,这褥子还是我的,至少睡在一边不冷不硌,你要是怕冷啊,就卷起一半盖在身上,明白了吗?” 百炼愣愣地点点头,大妮儿小声道:“那你快休息吧,我回去啦。” 大妮儿走出去,帮他把柴门拉紧,百炼低头看看褥子,小狗儿似的趴上去,用力嗅了嗅,有和她身上一样的味道。 百炼满足地躺上去,嗅一嗅身边的味道,又露出了傻傻的、真诚的笑容。 PS:今天有点事,我下一章看机会,若挤得出时间就码。 第323章 突破口 陈玄丘与李洛儿月下一番畅谈,及至月到中天,方才归去,此时宴会已然散去,一地的酒坛子,估计大部分人都酩酊大醉了。 陈玄丘却没有休息,他回到自己居处,换了身衣衫,便用土遁之术没入地下,向着之前夜游时察看的方向悄悄潜了过去。 用武功潜行也是一个办法,可这儿住的高手太多了,陈玄丘不敢大意。 土遁于地下,难辨东西南北,本来以为的正确方向,如果遇到岩石需要绕行,而岩石又不规整,就很容易迷失方向。 陈玄丘行了一阵,估算了一下距离,感觉应该已经进了饕餮的神宫,便悄悄钻出了地面,只从地面探出头去,四下张望。 这是一间屋舍,室内一灯如豆,灯下有一美人,翠衫罗裙,烛照之下,其颜如玉,正是茗儿。 茗儿一手托着香腮,坐在桌前,凝视着桌面上乌沉沉的刀胚,幽幽地道:“师父说,此物一化,本质即变,无需任何担忧,而且因其本质乃玄火乌金,于我白虎庚金剑气有莫大裨益,言外之意,是希望由我来接受它了。却不知妹妹怎么想……” 陈玄丘只在地面露出一个脑袋来,就贴着床铺,也看不见桌上有东西,只当茗儿是夜中未眠,独自思索些什么,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什么,只是纳罕自己是要进神宫的,怎么撞到她这儿来了。 茗儿想了想,黛眉又蹙了起来:“其实这倒不为难,只是……” 一想到妹子也喜欢陈玄丘,月茗的嫩颊忍不住微微有些发烫,真要和妹子争么?可是,什么都可以让,喜欢的人也能让么?好……舍不得…… 陈玄丘又往四下看看,迅速没入了地下,时间宝贵,还是找找神宫里有没有囚禁他人的秘室吧。 陈玄丘打听过茗儿师徒的居处,却未想到他二人现在就住在神宫里。陈玄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按照茗儿师徒本来的居处一算,便向着“正确“的方向潜了过去。 又到一处地方,预估距离已到,陈玄丘一探头,就见一个粗莽的大汉,摇摇晃晃地从屋里走出来,走到陈玄丘探头的花丛处,迷迷糊糊解开裤腰带,吓得陈玄丘急忙钻入地下,一溜烟儿溜走。 那大汉只管放水,压根儿不知道脚下刚刚溜走了一人。 “不妙不妙,别是这神宫镇压了什么法阵?怎么越走越偏?” 陈玄丘越想越不对劲儿,再行一段,复又探身出去,眼前一片漆黑,却是在帷幔后面。 陈玄丘刚想掀开帷幔,忽然察觉底部有一道光,心中一动,便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拉开一线帷幔,目光向外看去。 就见一面落地的大镜,纤毫毕现,十分的明亮。镜架两边各有烛台,六枝蜡烛燃得通明,将面前一人清晰地映在镜中,看镜中人面,竟是白雪公主。 陈玄丘这个位置是在她的后面,自此角度看去,挺拔的背颈,细细的腰身,修长的双腿,尤其一具宛宛香臀,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浑圆饱满. 一件鹅黄的亵裤,本来松松软软,偏至臀部处,被那丰臀撑得圆滚滚的,连一道肉色的瓣沟都看得清楚,仿佛那鹅黄色的绸下,掩了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儿,薄皮欲裂,汁浆欲滴。 “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陈玄丘暗暗念叨着,这要是有一部H3D-II单反该多好,光靠看记不住,而且也描述不出来。 可惜、可惜! “哼!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凭本姑娘这身材相貌,还贵为一国公主……” 白雪面对镜子,傲然挺了挺傲然的胸膛:“真是气人。” “什么人?” 白雪目光一落,突然自镜中发现墙边帷幔后边露出一只眼睛,贼亮贼亮的。 白雪大吃一惊,返身大喝,手一抬,一缕寒光便向帷幔后边激射而去。 她的身子随之跃到窗边,胸前顿时一阵波涛起伏。 “哗”地一下,帷幔拉开了,白雪眼见帷幔后边空空的并无人迹,不由一怔,疑惑地自语:“我看错了?” 陈玄丘做贼心虚,在地下一通狂奔,遇到山石便绕路而行,也不知跑了多久,才向上潜去。 这一潜半晌不见露出地面,陈玄丘慌了,难不成连上下的方向都弄反了,我在往地底钻去? 陈玄丘正犹豫要不要反向走一走看,头顶突然一松,终于钻出了地面。 陈玄丘左右看看,这里好像……是个铁匠炉子? 头顶有棚,四下散落着一些打铁的工具,周围还有几幢茅屋。 陈玄丘突然发现前边有一个泥炉,泥炉上还盖着一只乌沉沉的盖子。 陈玄丘隐约感应,其下似乎并不平静,他默运功力,护住周身,悄悄过去,一掀那盖子。 “呼”地一声,底下压着的火焰一见空气,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陈玄丘是以功力护体的,在体表罩了一层无为功的劲道,原本是连毛发都护住了的,不料这火厉害的很,一股火苗子燎过,吃惊不已的陈玄丘已经闭眼闭嘴,摒息放下了盖子。 饶是如此,他也嗅到了一股毛发烤焦了的糊味儿,伸手一摸头发,前帘儿处几绺头发已经烤得卷曲发脆了,用手一捻,立即成了粉沫儿。 “好厉害的火……” 陈玄丘暗自咋舌,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但看周围情景,也知是在山上,难怪向上钻了半天。 陈玄丘不敢惊动茅屋里的人,又悄悄潜走,循着隐隐的泉水声赶到一处碧水潭边,干脆就宽衣下水,洗了个澡,又把衣服濯净,用功法弄干,重新穿回身上,便沿清溪向下走,也不敢乱用土遁之术了。 如此一走,还真被陈玄丘顺利走到山下,找到了自己的居处,趁着没人注意,就悄悄潜回了房间。 这一晚上的折腾,他和衣躺下不足一个时辰,头发才干,天已亮了。 陈玄丘才沐浴过,便也不再洗漱,直接走出房门。 “早。” 路上看到两个散步的大妖,陈玄丘友好地打声招呼,两个大妖用有些诧异的眼神儿看看他,点头回了个“早。” 陈玄丘也不以为意,再往前行片刻,就听“哒哒哒”一阵欢快的马蹄声,小霸王昱铭骑着他的人头马飞奔过来。 噫,这孩子起的真早。 陈玄丘往路边让了让,那人头马都快跑过了,马上的昱铭小宝贝儿叫了一声“停!” 那人头马立即停住,昱铭从马背上跳下来,人头马立时变回了安逸的模样,一袭青衫,笑眯眯的,习惯性地微微哈着腰。 昱铭看着陈玄丘拍手笑道:“红鸡蛋,满脸串,今年吃你的喜馍馍,明年吃你的红鸡蛋。” 这是饕餮的儿子,而且朱雀辞很可能就是他抓回来的,既然夜探神宫不成,不如从他身上想想办法。 想到这里,陈玄丘就摸了摸他的头,笑吟吟地道:“这孩子,真活泼,可爱着呢。” 昱铭还是哈哈笑:“红鸡蛋,红鸡蛋。” 陈玄丘愕然道:“我长得像颗鸡蛋?小宝贝儿,你什么眼神儿啊。” 一旁安逸笑道:“你这脸,还真像一颗红鸡蛋,帝子,你昨夜做了什么啊。” “什么?” 陈玄丘脸色一变,一摸自己的眉毛,眉毛呢? 陈玄丘赶紧冲过一片小树林,跑到河边往水中一照,就见一张脸不但没了眉毛,像颗卤蛋,而且还是红色的,昨夜那火只是轻轻一燎,不但燎光了他的眉毛,还把他的肤色燎得通红。 他此刻身子胖大,脸也胖大,如今一片赤红,又没有眉毛,可不就像一只红皮鸡蛋? 昱铭蹦蹦跳跳地追来,嘻嘻笑道:“你现在的模样太好玩了,你怎么弄的呀,我也想试试。” 陈玄丘心中一动,赶紧劝道:“你可千万不要试,昨夜我想醒醒酒,一路散步上了山,瞧见有一处铁匠铺子,也没人看管,好奇之下,四处翻动了一下,不想就有一口泥炉喷出一团火来,一下子把我燎成这样了,很危险的。” 陈玄丘一瞧自己这副模样,瞒不了人的,而此间的人未必不知道那山上的火厉害。如果他再刻意隐瞒,只怕反而惹人怀疑。所以不如坦荡一些。 昱铭听了恍然道:“啊,原来你去了山上,那里不要去,很危险的,那火是九日之火,便是真仙投进去,也能炼成渣渣的。” 陈玄丘道:“九日之火是什么火,很厉害吗?” 昱铭道:“当然啦,你听说过羿射九日吗?后羿不过是一个大巫,十二祖巫都灭杀不了太阳之子,他一个人九箭便射杀了九个金乌?那都是传说啦,其实九日没有……” 昱铭刚说到这儿,安逸已经追了过来,立即咳嗽了一声,昱铭马上双手一捂嘴巴,道:“哎呀,阿爹不让我说的,差点儿说漏嘴,都怪你。” 昱铭转向安逸,道:“我没说,他没听见。” 这昱铭小祖宗平素霸道的很,偏生这件事似乎说漏了一点就有些紧张,看来饕餮是真的严肃警告过他什么。 这一来,陈玄丘反而真来了兴趣,毕竟,对于天界阴谋,他已有所了解。只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他现在去思考对抗天界,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不去谋划,不代表他忘掉了这件事,有机会了解一些秘辛,对他有益无害。而且昱铭刚才那句没说完的话,或许是说九日没有死? 想到这里,陈玄丘怦然心动,但是安逸既已出现,眼下是绝不可能再问了。 陈玄丘心思一转,笑问道:“你喜不喜欢钓鱼?” 昱铭瞪大眼睛道:“喜欢啊,可我钓不上来,安逸更笨蛋,还不如我。” 陈玄丘道:“你让他去取钓竿来,我陪你钓,一定钓好多鱼。” 昱铭大喜,马上让安逸去取钓竿,安逸放心不下,昱铭拍胸脯道:“放心啦,我一定不提九日之火,快去快去,不然抽烂你的屁屁。” 安逸无奈,只好摇身一变,化作人头马,嗒嗒嗒地向神宫奔去。 陈玄丘打个哈哈,道:“昱铭啊……” 昱铭道:“不许提九日之火。” 陈玄丘道:“我没提啊,我就是问问,听说你前两天肚子有些痛?” 第324章 小小月老 昱铭一听,脸色顿时一变,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道:“嗯,痛!肚肚快痛死了。那个坏女人,叫宝宝肚肚疼。” 陈玄丘赶紧问道:“是个什么女人呐。” 昱铭道:“我当时嗷呜一口就把她吞了,也没看个仔细,嗯……眼睛大大的,穿一身红,很凶很凶的样子。” 陈玄丘紧张道:“一口吞了?她死了么?” 昱铭扁扁嘴道:“她死了才怪,在人家肚肚里来回折腾,把人家都快疼死了。” 陈玄丘暗暗松了口气,道:“那她现在被抓出来了吧?我看你都没事了。” 昱铭哭丧着脸道:“抓出来才怪,她现在还在我肚肚里,求她都不出来。” 陈玄丘一奇,道:“求她都不出来?她在里边做什么?” 昱铭道:“她说,她要在里边练功夫。她还说,要等她一个朋友来了,她才肯出来。” 陈玄丘心中一动,道:“什么朋友?” 昱铭道:“是个男人,叫陈玄丘。她说,那个男人长得像女人一样漂亮。除非他来了,我才可以告诉她,她就出来。” 陈玄丘先是心中一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朱雀辞的心意,心中先是有些好笑,哎,女人呐…… 但旋即,却又心花怒放起来,她为什么想考验我?说明心里还是有我么。 这样一想,陈玄丘顿时开心起来。 想不到此行闯入地维秘境救人,竟这般顺利,但是他脑海中攸然一转,忽地想起了昱铭所说的“九日”,又强行捺住了立即与朱雀辞取得联系,一起离开地维秘境的念头。 对抗天界,是不可能的任务,想从天庭手中救回他的父母,也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两件事,他原本都不想做。但是,如今前世的事已渐渐淡忘,他的感情、他的朋友都在这个世界,归属感便悄悄滋生了。 而那对父母,虽然一直不曾谋面,可他们苦心为儿子安排的一切,却都在由他受益着,久而久之,岂能不生孺慕之情? 然后,想要救他们,想要对抗天界,光有了这个想法还不成,他需要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这只凭他一个人,要有多大的力量才办得到? 一个好汉三个帮,如果能多争取几分同样以天界为敌的力量,便多一份可能。 地维秘境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看那饕餮,不像个甘于寂寞的人,他苦苦守在地维秘境,不曾逍遥天下,究竟是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因为“九日?” 陈玄丘想弄个明白,所以他现在不能离开。 但是,他又不想让朱雀辞苦等,甚而对他产生失望或怨尤。 怎么办? 陈玄丘看着面前五六岁的小娃娃,脸上露出了奸诈的笑容:“你恨不恨那个红衣女子?” 昱铭用力点了点头,道:“她让宝宝肚子疼,宝宝恨她。” 说完,昱铭赶紧捂住嘴巴,小声地对陈玄丘道:“我不能说,我要是意念想到了她,她就能听见我说话。” 陈玄丘道:“她听不见我说话么?” 昱铭道:“我要是放开意识,她也能听见啊,我没有特意对你放开,她就听不见。” 陈玄丘听了,眼珠一转,道:“不如这样啊,你看,她要等她的好朋友来救她,才敢出来对不对?那我就冒充她的好朋友啊,让她又开心又感动,等她以后发现其实她的朋友是胆小鬼,根本不敢来,她就会伤心,会哭鼻子,那不就替你报仇了么?” 昱铭大喜,道:“好主意,那我要怎么做?” 陈玄丘对他低低说了一遍,昱铭拍手道:“好好好,那我们马上开始吧。” …… 朱雀辞不肯离开,只是因为一动念。 她忽然想知道,她身陷地维秘境这样危险的地方,对头是饕餮这样的凶神,陈玄丘是否敢为了她冒险犯难。 当然,饕餮再强她也不怕,她在小饕餮的肚子里,就凭小饕餮他爹那宠儿子的态度,绝对不敢伤了陈玄丘。 朱雀在饕餮腹中四处探索,渐渐发现了许多奇异的空间,似乎饕餮的肚子,其实就是联结一些奇异空间的通道。 这些空间不是一个个独立的世界,她在这里见不到其他的生命,只有一个个不同的空间。 要在这些空间中穿棱,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很多生命既便被吞进来,也会被封印在某一个空间,直至死亡,是没有能力穿梭于不同空间的。 但是拥有凤凰真火的她,却可以在这一个个空间中自由地穿梭。 这里的空间很奇妙,有快速时间,她在其中只是穿行了一个“凤凰游”的时间,就已过去了上千年。也有慢速空间,她在其中只用了一个“凤凰游”的时间,却只用了不到一刹那。 因为她的神羽有大道之纹,才能在没有比较的情况下,清楚地了解到这些时间流速的变化,换一个人进来,一定会迷失其中,根本不会察觉这种变化。 她还进入过只有点和面组成的扁平空间,进入过拥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可以吞噬一切的空间,险些葬身其中。 一个个奇妙的空间探险,使得她在其中虽只一人,却并不寂寞…… 此时,朱雀辞刚刚探索到一个新的空间,这里只有寒冷,这里的空间飘浮着一些冰,它的硬度超过了最好的精钢。 如果不是朱雀辞这样的火中生命,换作任何一个其他生灵,只怕都要冻成了冰块。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她让宝宝肚子疼,宝宝恨她。” 这小家伙,朱雀辞笑了笑,继续向前飞翔。 双翅一展,不知又飞过了几千几万里,然后,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一听这声音,她的娇妪便猛地一震,双翅顿时停了下来。 寂静寒冷的空间里,只有一团凤凰真火,熊熊燃烧着。 “你不要说她的坏话喔,不然,她生起气来,你又该肚子疼了。” 这是……陈玄丘的声音?是他的声音吧? 因为看不见陈玄丘此刻的形象,朱雀辞反而第一时间从声音上感觉到了陈玄丘。 “你是好人,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么?我姓丘,我叫丘玄辞。” 是他,不会错了,他把自己的名字颠倒了过来,还……用了我的名。 以吾之名,冠你之姓? 朱雀辞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暖暖的。 他真的来了,他换了名字,看样子饕餮一家,还没发现他的身分呀。 心里这样想着,就听外边“丘玄辞”和小饕餮的对话又在继续了。 昱铭:“你也是来给我爹爹贺寿的吗?” “是啊,地维秘境之主,超脱于天下修真门派之上,俨然半神半仙。能得拜谒令尊,是后生晚辈莫大的荣耀。当然啦,能够认识英姿勃勃、俊朗无双的昱铭小兄弟,我也开心的很。” “嘻嘻。” “等为令尊老大人贺完寿,我还要去寻找一个人。” “什么人呐?” “是一个女孩子。” “是你朋友吗?” “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那就是朋友嘛。” “哈哈,你还小,不太懂,不算太一样。” “那她喜欢你吗?” 朱雀辞下意识地歪了歪头,如小鸟睇人,用心倾听着。 陈玄丘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有些低沉下来:“哎,我也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她,是在姬国凤凰山上,那天,她被仇家追杀,受伤落地,被我救了。她在我的小木屋里躲了两天,虽然,她几乎不说话,一说话就是对我的各种嫌弃,可我就是喜欢了她。” 朱雀辞随着陈玄丘的声音,回想起了初识的一幕,没错,那时候,自己黑眼白眼的看不上他,总是各种的训斥,他脾气真好,都没有抢白过。 自己是被他救了的人呢,他都不生气。 听到最后一句时,朱雀辞的心里也是微微一羞。 陈玄丘又道:“很快,她就走了,但是她留给我一件珍贵的礼物,我一直贴身藏着,有时间就取出来看看。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了,谁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后,我又见到了她。” 昱铭道:“喜欢就告诉她呀,你们大人好麻烦。” 陈玄丘道:“是啊,再见到她时,我竟发现,她是我娘从小给我许下的媳妇儿。” “耶?那不正好?” “是啊,可谁知道,当初我还没出生,我娘为我许下一门亲,而当时游历另一处地方的我爹,也为我许下了一门亲。这两个女孩子还撞在了一起,我想,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因此生了我的气吧,再次相见,她就没对我笑过。” 小饕餮问:“那她以前常对你笑吗?” “我想想……好像从来就没对我笑过。” 朱雀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饕餮道:“哦,那她就是天生不喜欢笑啦,你不用在意。” 朱雀辞听了,笑得更厉害了。 随着她的笑,这片静寂空间似乎都在震荡。 朱雀辞随着一个个空间的探索,已经大概清楚,但凡出现这种现象,就是这个空间即将坍塌,将要重新诞生一个空间的时刻。 这时候这种空间是最危险的,一个不慎就能把她埋葬其中,所以朱雀辞只能振起双臂,破开空间向远处飞去。随着她破开空间,即将寂灭的这个空间以更快的速度在她身后湮灭了,但是这时朱雀辞已经化身一团红色的流光,飞出了好远。 “小家伙,你不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当你喜欢了一个人呢,你的心里会满满的暖,甜的像漾了蜜一样。哪怕面前刮着最凛冽的寒风,你也会觉得像春风拂面一样温柔。一想起她来,你会情不自禁地笑,我对那个女孩,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是朱雀辞飞进又一个空间前听到的最后一段话,她的心里满满的暖,甜的像漾了蜜一样。哪怕面前刮着最凛冽的寒风,她也像春风拂面一样温柔,一丝不经意的笑,轻轻牵起了她的唇角。 昱铭关闭了空间,不再有声音传入。 “怎么样,我们这番话真会管用么?” 陈玄丘一脸阴险:“当然管用。我跟你说,女孩子就吃渣男这一套,等她用情至深的时候,发现被骗,会伤心到想自杀的。” “是这样吗?”小饕餮含着小指,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帝子哥哥。” “嗯?” “虽然你是在帮我出气,但我为啥还是觉得你是个坏蛋呢?” 陈玄丘听了有些感动,于是摸了摸小饕餮的脑袋,微笑地说:“因为你是个好孩子。” PS:求点赞、月票! 第325章 探九日 三天之后,就是地维之主的大寿之期。 这两天贺客明显开始增多,而其中真正的一方大妖也更多了,其中不少是山中精怪,以及浑身腥气的东海巨妖。 令人纳罕的是,龙族居然没有一个人出现。 照理说,既然有东海巨妖来贺,说明地维秘境之主交游广阔,与东海也有联系,东海龙族没理由不派人来。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陈玄丘抽了人家三太子的龙筋,这件事不仅是仇恨,更是莫大的侮辱,龙族震怒,正集中全力在搜捕他的下落,连饕餮之王的寿诞都顾不上了。 不过,很显然维秘境之主大寿当天,赶到的贺客虽然会变少,但那时出现的,才是实力、地位不逊于饕餮的高手,同级别的高手当然不会巴巴儿的早早赶来。 陈玄丘真是爱极了朱雀辞凶巴巴的俏模样儿,有时候,他都会自嘲是贱皮子,明明妲己更活色生香、天生尤物…… 当然,那个小妖精也不是盏省油的灯,那风情万种只是表面,但至少肯假以辞色啊。 可他偏偏迷死了朱雀辞。 如果当着朱雀辞的面儿,恐怕他反而说不出这样情意绵绵的话来,纵然说出来,那个脸儿超嫩的小姑娘,也会凶巴巴地打断他,呵斥他不像个爷们儿。 可是如今用这种隔腹传音的方式,朱雀辞只能听着,不能反驳,而且在寂寥空荡的一个个空间中历险,能够听到熟人的声音,其实她也不会那么反感。 反而能让陈玄丘畅所欲言。 手段,他的确用了。 其实哪个男人追求所爱,不费尽心思用些讨好的花样儿,那一样是手段。 这手段,不要说万物之灵的人类,一只孔雀、一头黑熊,都懂得。 可陈玄丘说的话,却是他的真心话,他相信,朱雀辞听得出来。 朱雀辞已经找到,本可以早早亮明身份,把她带走,相信饕餮本与他无仇,又不想儿子肚子里总有一只随时可能作怪的火凤凰,会乐见其事。 可现在,陈玄丘还真不能马上走了。 一则是,机会难得,他想和朱雀辞把感情培养起来,一旦离开这特定环境,朱雀辞那个脸儿嫩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听完他肉麻的情话? 另一个,就是山顶那口不起眼的地火之穴。 事关九日,与陈玄丘欲与天斗的长远谋划有着莫大的干系。 一旦离开,能否再回地维,他不知道。 所以,他必须弄个清楚,那眼地火之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所以,陈玄天每天除了拉昱铭来隔着肚子向自己的亲亲小娘子灌灌迷汤,就是陪他钓鱼玩耍,培养感觉情。因为他想上山弄清楚那九日的秘密。 昱铭觉得跟帝子装模作样的演戏挺有趣,昱铭觉得帝子钓鱼的本事也好好。 他拎着几条大肥鱼回去告诉老爹那是他自己钓的,他爹开心的直夸儿子有本事,抓着个客人就说,抓着个客人就说,现在地维秘境所有的贺客,都知道饕餮大王的儿子会抓鱼了。 所以,昱铭觉得,帝子是他的好朋友。 四天了,两人厮混了四天,今天,他终于在陈玄丘的巧妙暗示下,主动热情地邀请帝子和他一起骑上人头马,上山去看那眼地火之穴。 可怜人头马安逸,就陈玄丘如今的吨位…… 安逸只觉自己背上骑了一头河马,不!是猛犸巨象! 他登上山顶的时候,四条腿已经不停地哆嗦,汗水湿透了马鬃。 陈玄丘刚从他背上下去,安逸就撒开四蹄,冲向前去,兴奋地一头冲进那口碧水潭中,然后四腿一趴,仿佛浮尸一般一动不动了。 惬意呀! 安逸深深地喘了口大气,眼望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悠悠地想。 “滚远些,别把鱼惊走了,一会儿小爷要钓鱼。”如今已经变成钓鱼发烧友的昱铭小朋友毫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安逸不想动弹,他把深深地吸出的那口气,往水面上一吹,将自己的身子荡向潭水深处。 “走吧,我带你看看那眼地穴之火,顺道儿问问武钢,那老头子整天打铁,整天玩火,或许他知道怎么把你的红皮儿鸡蛋剥了皮去。” 昱铭一副这里是我家,我家我最大的气势,领着陈玄丘直奔铁匠铺。 陈玄丘那红脸儿,一直就没褪下去过。 没有眉毛不好看,在眉毛长出来之前,他先自己画了个眉。 但陈玄丘没有描眉画眉的习惯,技术不太好,两道眉画得又浓又粗,仿佛一对卧蚕。 大红脸,卧蚕眉,他要再挂上一部大胡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关二哥。 铁匠铺下,武刚带着女儿打铁。 武刚正在训斥女儿,因为一向与他配合默契的女儿刚刚心神恍惚得差点儿被大锤砸了手。 “大妮儿,你清醒一下。虽然人家那孩子貌似失忆了,看着有些傻傻的,但那衣服质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还有人家那模样,就算真是个傻子,出了这山,都不知道多少人家的好女子喜欢呢,你配得上人家?” 大妮儿看看满是老茧的双手,默默不语。 武刚叹了口气:“闺女啊,爹……也想你好。可是,相差太悬殊了,痴心妄想,最后伤心的还不是你?” 大妮儿垂下头,从那一盆用来淬铁的水中看着自己的倒影,普通的容颜,凌乱的头发,皮肤也丝毫谈不上细腻白皙,还有那身粗布衣裳…… 大妮儿又想起了那个百炼,他的头发一丝不苟,他的衣服一尘不染,他的皮肤皎若白雪,他的眼睛灿若晨星…… 大妮儿有些自惭形秽,低低地、嗫嚅地道:“爹,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 武刚停下锤子,看看女儿垂下的头,叹了口气,伸出粗糙的大手,怜惜地揉了揉她粗糙凌乱的头发。 一滴“水珠”,轻轻落下,滴在那烧得暗红的铁胚上,“嗤”地一声响,冒起一缕白色的蒸汽。 这时,昱铭带着陈玄丘走了过来。 武刚是个铁匠,技艺很高明,但只是一个凡人罢了。 地维秘境需要用铁的地方一样很多,而这些东西可不是吹口仙气儿就能变来的,就算兜率宫里那位圣人老爷都要自己亲手炼丹、亲手打造兵器呢。 忽然看见昱铭小少爷走过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卧蚕眉的红脸大汉,武刚还有些纳闷儿,少爷的小跟班儿不是一匹人头马么,那贱马跑哪去了,怎么换人了。 “小少爷。” 武刚连忙迎上去,陪着憨厚的笑脸。 能够寄身于这里,安稳度日,有吃有喝,避过了外界的战乱,武刚对地维秘境的主人一直心存感激。 “嗯,没什么事,你忙你的,我带我朋友看看地穴之火。” 昱铭神气活现,跟个小大人儿似的,挥挥手,武刚赶紧让开。 但昱铭突然又停住,转过身来:“哎,对了,你先别走,问你个事儿。” 昱铭一指陈玄丘的脸:“你瞅,他这脸跟个红皮儿鸡蛋似的,我一看见,就以为我爹又给我生了个弟弟妹妹,这是要吃喜蛋了。” 昱铭挠挠头:“他这脸是前两天自己跑山上玩,被地穴之火燎的,你有没有办法把这红色儿给他褪了去呀,他本来挺白的……” 昱铭看看陈玄丘的肤色,又强调道:“只要能把这红色儿给褪了,黑一点也没关系。卤蛋总比红皮鸡蛋那么喜庆好看些不是。” “嗯嗯嗯!” 陈玄丘连连点头,一开始他也以为这红色慢慢会褪去,四天了,一点没效果,叫人心慌啊。 “啊,这位……少爷是被那地穴之火给燎了啊。” 武刚说着,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摆了摆,大妮儿年轻不懂事,可别冲撞了贵人。 大妮儿见了,趁机悄悄退下,溜向一边一幢柴屋后面。百炼正按她的吩咐,在那儿准备木炭呢。 武刚仔细看看陈玄丘的面容,陪笑道:“这个简单,小老儿冶铁,也曾被炙伤过。这山上有棵扶桑木,取其树叶,捣烂成泥,敷于面上,待其干后取下,肤色就可恢复如常。” 陈玄丘听了心中怦然一震。 扶桑木? 传说,扶桑树一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太古时,有十金乌,便栖与扶桑树上。 更传说,金乌每日便是从扶桑树上驾战车升空,巡游天界一遭。 后来,羿射九日,当时就是踩在扶桑树上射日,因为力大,踩断了那棵扶桑木。 而那棵扶桑木就是连接人、神、冥三界的大门,从此三界殊途,只有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才能出入了。 此处山上竟有一棵扶桑树,难不成昱铭所说的九日……竟是真的? 第326章 扶桑木 昱铭一听要去摘树叶子,甚感无趣。 他现在可是地维秘境尽人皆知的钓鱼小王子,钓竿时时随身带着的,这趟下山,要是不拎几条肥鱼下去,都对不起他响当当的钓鱼小王子的名号。 昱铭便道:“武刚,你陪我朋友去摘树叶,我去潭边钓鱼了。” 昱铭向陈玄丘摆摆手,便蹦蹦跳跳跑向湖边。 武则忙陪笑道:“大少爷,请这边。” 柴屋后边,百炼按照大妮儿教给他的,小心地拣拾着质地最好的炭块,烧制过程中难免有些残次品,而要炼出好钢,却需要质地更好的炭。 本来那地火是炼制最好的火焰,但是它太猛烈了,炼制矿石时,用它最好,想打造兵器或其他物器时,用它就尴尬了。 一不小心就把锤打了过半甚至即将完成的钢胚又炼成了液体,偏生那火时强时弱,根本无从控制。 百炼做事很认真,哪怕就是枯躁地拣拾一块块木炭到筐里,他也不嫌厌倦。相比起以前的生命,他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足够多姿多彩。 尤其是,还有她陪在身边,能看见,能听见,能嗅见。 百炼想着,不觉停下了手,想着大妮儿的模样,心里一阵甜蜜。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大概只剩下三天了。他还不曾见过这世界的时候,就从老爹武刚和大妮儿的对话中,渐渐揣测明白,日升月落,即是一天。 现在,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四次日升月落了。 百炼抬头看着天空的太阳,一点也不嫌刺眼。 他在想,时间究竟是什么,是不是把那太阳扯下来,不再出现日升月落,岁月就会静止下来,不再继续向前走。 然后,他就嗅到了大妮儿的气息。 “喂!偷懒是不是?” 大妮儿抬腿,在百炼屁股上踢了一脚,抬腿很重,踢的很轻。 他又听到了大妮儿的声音。 “告诉你,不好好干活,我可不管你饭吃。” 大妮儿凶巴巴地说着,在百炼旁边坐下来。 百炼又看到了大妮儿美丽的模样。 于是他又努力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英俊,实则显得有些木讷的憨笑。 大妮儿不敢看百炼,她很自卑,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孩子的所有优点,她都没有。 她没有高贵的家世,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美丽的外表,没有温柔的嗓音,她打铁时比汉子还有气力,她说话粗声大气,她……配不上这样俊俏的少年。 她不敢看,可又忍不住想看,所以偷偷用眼角捎一眼百炼,咳嗽一声,用有些强硬的语气道:“我看你早上吃的很少啊,是不是不爱吃,那个……你喜欢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都吃。” 大妮儿有些怒:“问你喜欢吃什么呢。”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那你早上吃那么少?” “那我晚上多吃。” 大妮儿不说话了,帮他拣着木炭,过了一会儿,轻轻说:“我爹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此间主人的,我们不能多占。一会儿,我去偷偷打只雉鸡烤给你吃,别叫我爹知道。” “其实,不用的……” 大妮儿凶巴巴地说:“我想吃!” “哦!”百炼乖乖不再说话了,于是两个人肩着靠肩,呼吸相闻,一起静静地捡拾着木炭。 …… 陈玄丘跟着武刚,来到了山巅向阳处。 这里有一棵巨大的树,远远看去,好像已经枯死了,只有粗大的树干,粗大的树干虬结如龙,如海带一般向上“飘浮”着。 到了近处才发现它是有叶子的,只是那叶子甚小,与普通的桑叶相仿,而且不密,尤其古怪的是,它是直接挂在树干上的,没有细枝,所以几乎忽略不见了。 武刚道:“大少爷,就是这里了,您稍候,我给摘些叶子来。” 武刚跑上前,用衣襟兜着,扯回一大捧桑叶,回到陈玄丘身边,陪笑道:“用臼捣成泥也成,我被炙伤时都是用手搓,搓成叶泥,往脸上一敷。” 陈玄丘一笑,道:“我也不用那么讲究,我来。” 他抓过一把桑叶看了眼,见那叶为三轮,每轮左右为六叶,最下一轮之右,那树叶脉络像是只鸟儿,定睛一看,正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三足乌模样。 武刚笑道:“神奇吧?小老儿第一次看见,也觉这树叶生得甚是古怪。” 陈玄丘微微一笑,心中已经认定这就是传说中十金乌栖身的那棵扶桑木,最起码,也是那棵扶桑木截了一截来,在这里重新栽种的。 陈玄丘双手用力搓起了树叶,浓浓的绿色汁液,从叶子里渗出来,他就往脸上涂抹,这一涂抹,立时便有一种清凉之意直沁心田,异常的舒坦。 陈玄丘大喜,更加仔细地涂抹着。 这时,陈玄丘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几道混杂在一起,念经一般的声音:“我等为鱼肉啊,嘿嘿!肉字里面两个人,里边连着外边人,众生还吃众生肉,仔细思量人吃人……” 陈玄丘心中一讶,愕然凝神,这时脑海中突然念经般的声音一停,旋即只有一个人惊讶的声音响起: “咦?这是谁的气息?” “好像人族的气息。”又是一个人的声音。 “哈,那群蠢货。”又是一个人的声音。 “不对,像是四灵中的九尾天狐一族?”再出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还没完蛋么?” “总之也是被人利用的笨蛋。” “天狐一族最是狡黠,不算笨蛋了。” “不是笨蛋会被人利用?” 一时间,竟有八个不同的声音,各自说了一句话。 陈玄丘双手一停,正感惊讶,第九个人的声音惊叫起来:“怎么会有盘的气息?” “不不不,不只是盘的气息,还有……还有……去撸、去撸……”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似乎被什么所阻隔明明他还在说话,声音却越来越小,所以他只能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饶是如此,陈玄丘也只听到“去撸”两个字,然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了。 武刚见陈玄丘双手捂面,呆在那里,还以为他涂抹中出了什么问题,不禁有些紧张,急忙问道:“大少爷,你没事吧?” 陈玄丘放下双手,摇了摇头,如果脑海中只响过一声声音,他还可以以为是幻觉,可刚刚明明是一段对话,足足九人。 陈玄丘忍不住问道:“老爷子,你涂抹这桑叶汁时,可曾听到过什么声音,在脑海里。” 武刚讶然道:“没听见呀,大少爷听见什么了?” 陈玄丘摇摇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陈玄丘丢掉搓烂的桑叶,又抓过一把,用力搓烂,把汁液涂在脸上,这一次却是再听不见那几个声音说话了。 陈玄丘诧异不已,把那汁夜满脸满颈的都涂了,一片已经摘下来的都没浪费,这才对武刚道:“要等它自己干了么?然后再去洗掉?” 武刚陪笑道:“不用洗,洗不掉的,等它过几天,自己就消失了。” 陈玄丘一愣,洗不掉?那我这几天岂不是要从小红人,变成小绿人? 罢了,反正它只要能过几天就褪色便成。 陈玄丘与武刚从山顶复往下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想着“去撸”两字。 那声音气极败坏地喊出来,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可是,他让我去撸什么呢? 撸猫?这儿只有饕餮啊! 撸铁?嗯,这倒大有…… 等等,难不成他是想说……去炉?去炉边? PS:求点火,月票! 第327章 心头火 陈玄丘和武刚从山上下来,行至碧水潭边,就见昱铭手里举着钓竿跺脚:“怎么还不上钩?怎么还不上钩呢?你这匹笨马!” 昱铭一边说,一边胡乱地甩竿。 陈玄丘眼尖,见那钩上的鱼饵早甩没了,鱼钩亮晶晶的。 人头马安逸从水里冒出头来:“昱铭大宝贝,你别乱甩啊,我马上就要把鱼挂到钩上了,结果我嘴角都给钩裂了。” 陈玄丘一瞧,他唇角果然有血丝。 原来小饕餮是这么钓鱼的,陈玄丘心里寒了一把,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假装没看见。 回到冶炼炉前时,百炼与大妮儿已把炭提到了棚下,大妮儿有说有笑的,但看见父亲,却马上敛了笑容。 陈玄丘发现还有一个黑衣年轻人,只当也是铁匠一家,倒没在意,只是一眼瞟去,见此人剑眉星目,甚是俊逸,不是铁匠父女相貌可比的,暗暗有些诧异。 陈玄丘看了眼那口盖着的炉子,笑道:“武师傅,我就是不小心开了这炉子,被火气燎了一下,不想这火这般厉害。” 大妮儿不错眼珠地看着陈玄丘,心里想着,刚刚还是个红胖子,怎么突然变成绿巨人了? 爹爹和我以前涂抹烫处,都是哪儿烫了涂抹哪里,还不曾变成这般模样呢,难不成他整张脸都涂遍了。 陈玄丘当时是凑到炉口前好奇地察看,整张脸都被火气燎过了,不比他们的火星溅伤,转念一想,大妮儿也就明白了。 这时大妮儿突然发现,陈玄丘有几绺头发变绿了,原来这绿色吸收过程中,不只皮肤会吸收,连头发也一样。 一想到这人满头黑发都要变成绿草一般,大妮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百炼见大妮儿望着陈玄丘发笑,不禁有些紧张,妮儿姑娘难不成喜欢了那个男人?百炼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也不懂情爱为何物,但有些事情是本能。 看到百炼有些敌意的眼神儿,陈玄丘哪想到他竟会深爱着这个貌不惊人的打铁姑娘。 他笑了笑,走上前去,用铁钩子轻轻钩住那盖碗状的东西,武刚紧张地道:“大小爷,你小心着些,别再燎了。” 陈玄丘道:“放心,上次只是出其不意,我会小心的。” 陈玄丘轻轻将那“盖碗”提起,火苗子呼地一下冒了出来,果然如陈玄丘所说,只是突然接触空气,火苗子一下窜起,片刻之后,就稳定了下来。 陈玄丘轻轻悄近,武刚提醒道:“大少爷,这里的火有古怪,不稳的,一会儿如同有人鼓风,一会儿微弱无比。” 陈玄丘点了点头,又靠近了些。 忽然,他感觉那火似乎像有了意识似的,随着他的接近,火苗子欢快地跳动着,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他来了他来了……” 陈玄丘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接了下去:“他带着礼物走来了。他来了他来了,他脚踏祥云进来了……” “谁?谁脚踏祥云进来了?” 那火苗子分明传出一个惊奇的意念。 它有意识? 这一下子,陈玄丘也震惊了。 他感觉那火苗子想向他传达意念似乎十分吃力,鬼使神差地便伸出手去。 武刚大惊:“大少爷,你……” 陈玄丘惊醒过来时,手已经伸到了火苗子上。 罢了,大不了再把手变成红烧猪蹄嘛。 陈玄丘想着,却见那团火用力一挣,竟然挣脱出来,跳到了他的掌心,欢快地跳跃着。 眼见如此一幕,武刚和大妮儿父女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百炼谨慎地退了一步,他隐隐觉得,普通的凡火固然伤不了他,可这团火似乎不一样。 神通仿佛有了一条通道,开始传向陈玄丘,但是声音非常杂乱,仿佛是八九个人同时说话。 “啊,他来了他来了……” “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是你么是你么,你到底是人是狐,是仙是神,你身上的气息为什么这么杂乱?” “不不不,别问废话,你是站哪边的,你是向着神还是仙,是向着巫还是妖,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啊!啊!啊~~” “你他娘的鬼叫什么?” “他娘不是你娘?说话客气些。” “不不不,他身上真的有鬼的气息!” 陈玄丘被吵得脑瓜仁疼,他向武刚笑了笑,道:“这火很有意思,我摘一朵。” 说完,陈玄丘举着那团火走开,果然,只要有这团火在身,他就能继续清晰地收到那几个杂乱意念。 “统统不许吵~~~” 忽然有个声音大喝,旁边还有一个伴音的:“不许吵,不许吵,许吵,吵……” 陈玄丘心中一动,这是些什么人,难不成他们尚未成年,怎么心智如同幼童一般? 等等,九个声音,火中传念,难道…… 陈玄丘走到僻静无人处停下,看着那团在掌心跳跃的火焰,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可是九日?” 那团火中的意念突然停了下来,火苗子也似突然冻住了似的,凝固在他的手上。 “你们是消失的九只三足金乌?” 半晌,那火中传出一个带着些愤怒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陈玄丘想了想,回答道:“我,一半人族,一半妖族。等我三十岁时,血脉苏醒,我将拥有全部的……妖族血脉!” “妖族!” 火中一个神念高声大叫,旋即又压低了,叫道:“妖族!” 这时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激动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也是,我也是妖族啊,我就是三足金乌。” 那个声音激动的说不出话,另外一个声音便叫起来:“我是妖族中的王者,你是谁,见了我妖族王子,理当恭敬下拜。” 陈玄丘道:“哦,我么?我没说错的话,我已经是被逐出四灵之属的九尾天狐血脉。” “见了妖中王族要下拜,这是规矩。现在的人都这般没规矩了么?你什么族?天狐一族,天狐一族多什么呀,你要跪着回话,你……哈?天狐一族?” 几个声音嘁嘁喳喳一番,隐约听见其中有人小声嘀咕:“大哥二哥三哥四五哥,他是天狐族人,和我们金乌族人平起平坐的耶。” “你别闹,他才一半天狐血脉。” “他不说了么,过了三十岁,天狐血脉就全部苏醒了。” “这不还没醒么?” “你们够了啊,这是重点吗?一个个的,都被关糊涂了。” “不我说老八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让他救我们出去啊。” “对!咳咳,那个狐兄啊,你好啊,我们是金乌一族啊,我们都是先天神族,大家拉呱拉呱,算是远亲呢,嘻嘻嘻……” “你滚,我来说!狐兄啊,我们是被后天神族给坑了,囚禁在这地维之地。你天狐一族应该也被他们算计了吧?我记得我们被关起来的时候,你们也正倒霉呢。” “是啊是啊,其实龙、凤、麒麟三族被坑的时候,你们天狐一族能置身事外,那是相当聪明了,可惜啊,敌人太狡猾……” 另一只金乌不耐烦了:“说重点!” “哦,重点就是……” 这时远处传出悉索声音,陈玄丘神念一动:“有人来了。” “快快快,快把我们的心头火藏起来,不然我们就不能跟你交谈了。” 陈玄丘急用神念说道:“往哪藏啊,你们不会烧坏我衣裳吧?” “你有没有不怕火的东西?” “不怕火的?不怕……” 有了! 陈玄丘心中一动,赶紧从纳戒中取出那枚凤凰信之羽,那朵金乌神之火惊咦一声,道:“居然是凤凰神羽,太好了太好了。” 那火苗一跳,便跃向凤凰神羽,一下子攸然不见了。 而那凤凰神羽,则突然一下子恢复了神光熠熠,它似乎,重新拥有了神力。而且,似乎更胜从前,整支羽毛,几乎发出的是纯金之光。 PS:下一章稍晚些 第328章 天人五衰VS黄道吉日 陈玄丘收起凤凰信之羽,往旁边林中一闪,定晴看去,就见两个童子各提一只花篮,花篮中放着一些或绿或紫的花草,老远就能嗅到一抹怡人的香气。 两个花童一边走,一边搜看着地面,忽然一个花童喜道:“又发现一朵,这个是迷人香,也是好东西。” 另一个花童道:“小心着些,莫伤了花根。” 头一个花童答应一声,用银剪刀小心剪下花叶,放进篮中。 另一个花童掩口笑道:“主人大寿,居然还要制作香草荷包,一个大男人家,要戴这东西,叫人听了好笑。” 头一个花童剪好了花草,起身走过来,道:“主人想做什么,是你能胡乱议论的,莫让旁人听见了,回头管事必惩罚于你。” 另一个花童吐了吐舌头,二人继续向山上搜去。 陈玄丘不以为意,也不清楚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花童,寻思不如回去住处,关好了房门再像九日问清真相。 他走了几步,却突然一愣,不对,有问题。 其实,修行大成者,几乎都不用什么脂粉装饰,因为气色饱满,天然动人。就拿朱雀辞和妲己来说,那都是至高级别的生命,她们根本不需要涂朱描眉,天生妩媚。 陈玄丘也是一样,他肌肤如玉,光滑细腻,但却从未用过什么胭脂水粉,因为不需要。只是他亦在人间,同时修为还没那么高,洗面净口一类的事还是要做的。 而若到了他师父那个境界,连这步骤都可以省了,无垢之身,何需洁面。 地维秘境之主,那是何等修为,他需要佩戴荷包,以增身上香气? 难不成他是个东方不败式的人物? 陈玄丘马上就抹去了这个奇葩的念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更接近真相的答案,那就是…… …… 地维主人安静地坐在他修行时所用的洞府中。 之所以修行时要另择洞房,主要是为了安静,同时也避免有强敌赶来,趁其入定时接近。 洞府中设置有各种奇门法阵,非设阵者要进入,便要费上好一阵功夫,大部分人是很难在极短时间破解他人阵法的。 所以,此刻这处洞穴中,就只有盘膝坐在白玉床上的饕餮一人。 他轻轻地喘息着,但是因为洞穴中寂静无比,所以喘息声仍然显得过于清晰了些。 他,已经出现天人五衰的现象了。 今天早上,他刚刚发现的。 他的头发不再光洁,他的腋下开始产生味道,这对一个先天神兽来说,本是绝不应该出现的现象,除非……他天年将尽。 他是天人,拥有漫长的生命,漫长到他几乎也要忘却了太古年间很多的事情,可是终究有一天,他还是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毕竟,他是色欲界的天人,而不是无色界的天人。 无色界的天人,也许只有一个,就是与天合道的那位先天第一大圣人。 只要你还拥有身体,而非以意识形态而生存,总有一天,就会出现天人五衰的现象。 当这种现象出现时,也就意味着,寿元尽了。 想到自己的寿诞即将到来,许多的贺客纷至沓来。可能他们参加完寿筵,马上就要参加自己的葬礼,饕餮突然想笑。 可惜呀,秘境主人深深地叹了口气,孩子还太小,他本想能多陪陪他,等他再长大一些的。 有很多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他,他是顽童心性,现在守不得机密。这些事情,得交代给一个绝对信得过的人,由他将来转告自己的儿子,这个人可以是谁呢? 秘境主人开始细细思索起自己身边可以托付的亲信来…… …… 陈玄丘回到自己的居处,马上把门窗都关了起来,还布下了一个阵以隔绝声息。 看到陈玄丘关门关窗,派来侍候他的两个小丫头都用很理解、很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难怪啊,本来是个白白胖胖的胖子,虽然够胖,还有点可爱劲儿。可谁知没两天功夫,就变成了一颗卤蛋脑蛋,这也就罢了,还是红皮的,那就一个红啊。 两个小丫环看啊看啊,好不容易刚适应下来,他又绿了。 他的脸是绿的,他的脖子是绿的,他的头发也是绿的,没错,已经全绿了,就像一蓬旺盛的水草,张扬在他的头上。 这也就罢了,他的两道眉毛也是绿的,他的眉毛居然奇迹般地长出来了, 绿绿的。 “哎!看看隔壁云儿和朵儿侍候的徐震徐公子,人家多俊,同人不同命啊……” 陈玄丘根本不知道两个小丫环在想什么,也不知道隔壁住了个老相好,中州四大修真世家中徐家的徐震徐公子。 他一回住处,关好门窗,布置好阵法,便取出了凤凰信之羽。 陈玄丘摇了摇羽毛,用意念道:“你们快出来。” 一道神念回答道:“不出来,这里好舒服,我们就这样说吧。” 陈玄丘一听有些郁闷,手里托着一团火当然不合适,可要早知道收在羽毛里也能交谈,何必匆匆赶回来呢,手里拈一支羽毛,用神念交流,应该不会惹人生疑啊。 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必纠结此事,陈玄丘便道:“你们九兄弟,果然便是太古时期的天上九日?不是说,巫族的后羿,把你们用神箭射下来了么?” 一道神念嗤之以鼻:“我们是火之精灵,太阳神之子,什么箭能伤得了我们?他那箭是人族大神通者送给他的,那箭根本不是用来杀敌的,而是用来留下印记,锁定我们位置的。” 另一道神念道:“我们被人诳出扶桑山,发现被人做了手脚,晓得不妙,赶紧就想回去啊,我们又不傻。结果……刚到家门口,就被人一网打尽。” 陈玄丘惊道:“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你们家门口把你们一网打尽。” 其中一道神念道:“哼,想抓我们,当然没那么容易。” 另一道神念道:“可是,他们悄悄在人间假意盖神社,实则是造了三百六十座法阵……” 陈玄丘惊道:“仅次于诛仙剑阵的周天星斗大阵?” 一道神念不耐烦地道:“周天星斗大阵是三百六十五座法阵啦” “那是我爹造的阵。” “他们的360天罗地网阵,只是模仿我爹的周天星斗大阵。” “就是,他们那是赝品。” 陈玄丘苦笑道:“好好好,是我说错了,你们继续。” 一道神念道:“那阵,以至精至纯之神念,形成一道天罗地网,它为地网时,可以困人,它为天罗时,可以杀人。因为它是神念形成,我们的太阳真火伤不了这张网,所以被它给拘了。” “哎,那一网……,我兄弟十人正要回家,大家排着队,一网下去,就只有老十逃脱了。” ……,陈玄丘心想,还真是一网……打尽。 如果陈玄丘是奉常寺中人,他听这金乌一说,就会明白,这阵就是现在奉常寺以360座奉常院为法器的360杀渎大阵。 可惜他不是奉常寺的高层,不知道这个机密,但是他虽不知道这个机密,却是见过王青阳以一张与这些金乌所描述的天网相仿的一件武器,曾经笼罩了中京皇城上空。 当时,幸亏鸑鷟变出原形,苦苦撑在空中,才…… 咦?不对!如果那张神念所结的网,就是他们所说的天罗地网,这网能把十金乌一网打尽……只留一只,月酌应该对付不了才对,难不成他比十金乌更强大? 陈玄丘与与这九只金乌神念交谈,所以这想法也被九只金乌同步截获。 其中一只金乌登时叫道:“竟有此事?那不会错了。那个王青阳用的,就是天罗地网术。他不是天上正神,没有神力,普通的精念法力,威力自然大打折扣,对付不了一只老孔雀也没甚么。” 陈玄丘恍然道:“这么说来,还真有可能。奉常寺就是代天巡狩人界的,你们则是中了天界诸神的暗算,所以,奉常寺主会天界诸神传授下来的天罗地网术,也不算离谱。” 众金乌激动起来,其中一只金乌道:“我明白了,难怪我等被镇压地下,不得挣脱,他们一定是在人间设下了天罗地网法阵禁锢我们,你快去破坏法阵,救我们出去。” 陈玄丘听得一阵迷糊,我刚把东海得罪遍了,东夷得罪光了,地维秘境正在得罪,我还要去得罪势力遍天下的奉常寺?有《造化不死经》我也活不了啊,说好的以德服人呢陈大夫? 九金乌见陈玄丘迟疑,立即急不可耐地道:“你不要怕,只要我们九个出去,与十弟汇合。十日合一,就没人害得了你。” 陈玄丘吓了一跳:“十日当空,你们要把天下烤干么?” 一只金乌道:“放不放火,自然看我们意愿,你看我们的心头火在你掌心时,可烧灼了你一分么?” 另一只金乌道:“十日合一,可不是十日横空,只要我们十日合一,那就是‘黄道吉日’。 陈玄丘愕然道:“‘黄道吉日’?那是什么?” 一只金乌道:“黄道吉日,我们保你诸事皆宜,不避凶忌。你会气运逆天,无人可挡。” 又有一只金乌嘴快,抢着说道:“可惜,只有一天。” 陈玄丘的识海中静寂了片刻,然后就突然响起拳拳到肉的“噗噗”声,同时响起了“只有一天”委屈无比的声音:“你们为什么打我?” PS:求月票、点赞! 第329章 我意决 陈玄丘和九金乌聊了很久。 之所以要聊这么久,主要是九只乌鸦叽叽呱呱,总是偏离正题。 陈玄丘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被关了这么久,心性仍如儿童。 他们被关起来的时候,就是儿童,在封印空间里没有其他的人,只有他们九个儿童,于是,这个幼儿园大班根本没机会接触成人的世界,所以心性始终如一。 不过,可以想见,他们的神通本领,随着年纪的增长,已经绝非当年可比。 陈玄丘通过对他们的询问,再把他们碎得不像样子的回答拼凑起来,加上自己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大致推理出了事情的经过。 这一方世界,在刚刚诞生之初,是有先天神祗的。 因为这一方世界是“盘”劈开混沌所诞生,甫一诞生就是大千世界,不像陈玄丘的葫中小千世界,那个基本属于早产儿,所以先天元气不及大千世界,诞生不了先天神祗。 但是随着这个大千世界的发展,开始出现通过修行掌握了道之法则的神祗。他们中一部分是先天神祗中拥有大智大慧的人,也有一部分是灵识聪慧,受这些先天神祗点化,迅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 这些人统一属于后天神祗阵营。 后天神祗们觉得先天神祗们虽然得天独厚,先天拥有诸般神通,驾驭各种元素之力,但是不经修行,不懂秩序,甚至还常常如野兽般发动族群大战,搅得天地不宁,于是就起了取而代之的念头。 可先天神祗们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后天神祗不想硬拼,他们充分利用了先天神祗随性自然、天生好斗的性格,挑起了他们之间的战争。 所以,先有了龙、凤、麒麟之战,后有了巫妖之战,等他们拼光死光,两败俱伤之际,从先天神祗转化为后天神祗的诸神率领他们培养的后天神祗,一举夺取了这方天地的控制权。 他们建立了他们所认可的天地秩序,并且划分出了天地人三界。 九只金乌显然是太古神战的第二阶段,巫妖大战晚期,后天神祗们准备闪亮登场,收拾残局时,把他们抓起来的。 后天神祗们掌握了这一方天地的控制权之后,他们发现了一条更简单更轻松的修行之路—香火供奉,神念之力。 这显然比他们自行修炼要容易的多,自行修练要有天地劫难、要有心魔作祟,要寻找各种修行资源、要耐得住寂寞,经得住孤苦。 修行,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更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可是通过香火供奉收集神念之力来提高修为,那就太轻松了。 他们悠哉悠哉,可以尽情享受着神人的生活,收集来的神念之力如同股份一样,按比例分配,大家人人都可提升修为。 而且这样一来,可以确保三界既定的秩序,不会因为有人天赋异禀,修为精进而出现实力强弱变化的事情,从而再起争端。 这对他们来说,显然是最符合天地大道的做法。 这香火供奉、神念之力从哪儿来呢? 就是从三界的本源世界,人间界而来。 人间,曾经是他们的发源地。 但是,在他们一跃成为神祗,凌驾于人界众生之上时,人间界就成了他们的庄稼地。 人间变为一个大烘炉,人间众生就是其中熊熊燃烧的薪柴。 这些薪柴可以自行繁衍,念力供应便也源源不绝。 可是,当这批薪柴出了瑕疵,火力供应不足的时候怎么办? 那就像这地维秘境山上的那处铁匠炉,要派人去柴房后边,把质量不好的薪柴剔除掉。 如果这一批薪柴质量都不好,那就……重新烧制一批。 这就是人间界每隔几百年出现一次的轮回之战。 陈玄丘的父亲所发现的,显然是这一阶段的事情。 那他的母亲呢? 龙凤麒麟第一次先天神祗之战,九尾天狐一族避过去了。 巫妖两族第二次先天神祗之战,九尾天狐一族踪影全无,显然,又机敏地避过了。 那么,九尾天狐一族究竟是什么时候着了后天神祗们的算计,从此完蛋大吉的? 也就是从九尾天狐一族完蛋,先天神祗们再没有可能反抗的力量,三界秩序才真正建立,所以……这个时间应该是…… 陈玄丘隐隐捕捉到了什么,但他不确定。 陈玄丘沉默着,在思考的时候,甚至切断了他和九金乌的联系。 八只金乌痛殴了小九一顿,发现外界全无声息,心中一急,那心头火终于从凤凰信之羽中跳了出来,在桌面上轻轻弹动着,向陈玄丘求援。 “救救我们啊,只要破解了他们的天罗地网阵,我们就能脱困了。” “是啊是啊,到时候我们保护你。” “大家都是妖啊,妖族同胞,理应相互帮扶才对,你会救我们的是吧?” 一朵火焰分成了九朵,在桌面上跳啊跳的,眼巴巴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醒过神儿来,脸色严肃地看着它们。 “我会救你们!” 九朵火焰立即欢快地跳跃起来。 “等我回到中原,我再琢磨一下,如何对付奉常寺。它是天庭在人间的代表,镇压你们的大阵阵眼,一定控制在他们手中。” 九朵火焰垮了下来,像融化了的九滩冰淇淋,软趴趴地贴在桌上。 陈玄丘看看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道:“这件事本来就不容易啊,你们是希望我莽莽撞撞冲过去,然后被人家抓起来,绝了你们最后的希望,还是希望我能成功?你们在这里边,几千几万年都等了,还差这么一会儿?” 陈玄丘这样一说,九朵火焰“扑愣”一下,就从桌上弹了起来,重新恢复了兴致勃勃的模样。 “对喔,狐哥说的有道理。” “要不说是先天神祗中最聪明的一族呢。” “就是,那些狡猾的后天神祗算计了好几回,也就狐哥他们一族看出问题了,一次次逃了过去。” “可是,最终不还是被坑了?” “老九!” 其他八只金乌一起怒吼,八朵火焰瞬间变成八只三足金乌模样,冲过去抬起一只前足,开始狠踹臭老九。 陈玄丘实在看不过去了,道:“行了行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 陈玄丘目光灼灼:“我原以为,天地间,只有我一人孤军奋战,所以有些事,我想也不敢想。既然这天地间还有许许多多曾遭了他们算计的力量,如果我们能够集合起来,未必不能讨回公道。这件事,我干了!” “好啊,狐哥威武!” “狐哥雄起!” “狐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哇!” “太感人了!风萧萧兮夷水寒,壮士一去兮……” “老九!”八朵三足金乌状的火焰异口同声地怒吼,冲过去踩住那朵嘴欠的火焰,双足立得稳稳的,第三条腿抬起来,“啪啪啪”大脚丫子继续狠踹。 陈玄丘看着它们的动作,忽然想,它们多长出一只脚来,难不成本来就是用来踹人的?那……天狐一族多长出八条尾巴来,那是干什么用的? 第330章 龙之怒 陈玄丘想离开了,雀辞已经找到,安然无恙,随时可以唤出。 至于九日的事,地维秘境当然不是一个摆设,对于镇压九日,必有重大作用。 但是正如陈玄丘之前被困东海边一样,它的阵眼却不在那里,而在东海之下。要解开九日的封印,它的阵眼,很可能就在奉常寺内。 与王青阳交恶时,陈玄丘已经对这个潜在对手做过了解,知道连奉常寺在内,再加上大陆各地的奉常院,共计三百六十座。 而每处奉常院,都有至少几名、十几名修道高手,这是一支令人绝望的力量。 可现在想放出九日,显然必须铲平奉常寺。 如果,他连人家三百六十座奉常院都不能摆平,对抗天庭就更是痴人妄想,也就大可不必玩命了。 准确地说,现在是三百五十九座奉常院。 因为姬国那一座已经被平了。但是天界并没有出面干预,这说明什么? 原因很简单,天界众神觉得人间百姓供奉的香火已经不足以他们使用了,想重施故技,再来一次人间界的轮回大战。 姬国的姬侯就是他们选中的新代理人,原来的奉常寺,也成了天界众神的牺牲品,所以,摧毁奉常院对他们来说,完全无所谓。 等新的国度建立,就如前朝的奉御院被铲除,大雍建立奉常寺一样,还会再建立一个新的代理神权的机构。 至于奉常寺下属三百六十处地方,想来也不会在战争中全部摧毁,只要还有那么一座两座存世,阵法就依旧没有解。 而且,地维秘境本身一定也有禁制,可以短时间控制住九日,新朝一旦建立,天子一声令下,很快就可以重建大阵。 天界众神眼中,我们还真是蝼蚁啊,予取予求,予生予灭,根本不放在心上。 陈玄丘望着天空,冷冷一笑。 现在还不能走,因为他是冒名而来,打着为秘境之主贺寿的理由来的,此时离开,既不合情也不合理,那便再等三天,等秘境之主过了大寿再说。 陈玄丘暗暗地想着,就听外边想起一个谗媚的声音:“帝子?帝子?乌雅想您呐。帝子日理万机,无瑕他顾,乌雅想着要为帝子分忧,已经把敬献饕餮大王的礼物置办好了,您瞧瞧?” 乌雅?陈玄丘蒙了一下,才想起他是谁。 是喔,这几天东游西逛的,倒把他给忘了,没想到他倒不用安排,自己主动替我想着办事,真是个乖觉的好孩子。 这样一想,陈玄丘忽然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他身边本就有这样的一个人,是谁来着? …… “师父,这块刀胚还要多久才能为我所用啊。” 说话的是羲茗,现在是白天,又换了她在师父身边。 很快就可以和姐姐各自拥有自己的身体,她现在心急如焚,等有了自己的身体,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玄丘哥哥了。 玄丘哥哥正在大雍,他年少有为,贵为上大夫,不知多少豪门想与他攀亲呢,可得早点回去,要不玄丘哥哥真的有了中意的人家,彼此结下姻亲,那真要哭死。 羲茗想着,望着那块静静流淌着乌光的刀胚。 摩诃萨道:“徒儿,你和你姐姐,想好了由谁以刀胚为体么?” 谈羲茗向摩诃萨灿然一笑:“我和姐姐谈过了。” 她拍拍怀里露出一角的手札:“姐姐说,她也想过了,反正新的身体什么都不影响,所以我们姐妹二人,谁用新的身体都一样。 不过,她喜欢剑法,这块铁胚子,淬炼的十分精纯,以其为体,便是先天剑体,剑法神功可一日千里,所以,她来用最好。” 摩诃萨听了,欣然道:“好,你们姐妹俩先解决了这件事就好。赤火乌金铁,是少有的几种可以寄魂为体的宝物。这块乌金铁尤其的精纯,为师验过,似乎是用太阳真火炼过,所以,不但格外精纯,而且诞生了神念。 虽然那道神念已经离开这块乌金铁,但是对这块乌金铁的影响还在,你和你姐姐的神魂现在不及那道神念至纯而强大,强占这块乌金体为躯体,会受到它本来神念的影响,所以……” 谈羲茗慌了:“所以怎么样?师父啊,可千万不要再生波折啊。” 摩诃萨笑道:“波折自然不会再有,不过,要等三日之后,百炼的神念烟消云散,这块赤火乌金铁彻底变成无主之物,为师再为你施展移魂塑体大法,才能万无一失。” 谈羲茗惊咦了一声,道:“三日之后,那岂不就是秘境主人的寿筵之期?” 摩诃萨淡淡装逼道:“为师本就不是为了贺寿而来,到时去堂上恭贺一声,也不必留下吃酒,回来为你施法行功就是了。” 谈羲茗激动不已,喜孜孜道:“多谢师父!” …… “三日之后,寿筵之期。老夫天人五衰之相愈发严重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寿筵那天。” 秘境主人站在他的身宫中,抬头眺望着天空,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需要交代给儿子的事情,他已经写在一份玉玦上,只有饕餮一脉的血液才能打开。大限来时,把它交给亲信之人,等儿子长大成人,再由他自己阅读吧。 旁的,似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除了胸中一口不平气、腹内一颗不甘心,一生一点不得意,血脉后人的不舍得。 漫长的生命,早让他对一切都厌倦了。 不平之气、不甘之心、不得志的颓丧,对儿子的不舍,偏生没有一件是他能够挽回的。 纵然他是饕餮,上古有名的凶兽…… 呸!谁是兽,你才是兽,你全家都是兽!胜者王侯败者贼罢了。 纵然他是先天神祗一脉,终其一生,也难免要有许多不如意。 秘境主人喟然一叹,然后就听到一个让他眉开眼笑的声音。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啊……,你快看,宝宝好本事的,钓到好肥好大的鱼,给爹爹褒汤喝喔,宝宝是不是很孝顺。” 昱铭小宝贝一手提着一条几乎与他身体等高的大肥鱼,欢喜地跑到秘境主人面前。 秘境主人满脸带笑地抱起儿子,也不怕鱼腥沾了一身。 他瞟了眼跟在儿子后边的人头马安逸,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 人头马的脸上、额头,各贴了几贴膏药,嘴角两个豁口,惨不忍睹。 “好好好,呵呵,爹就喜欢吃鱼,吃宝宝给爹钓的鱼。乖儿子真孝顺。” 秘境主人在小饕餮嫩嫩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昱铭嘻嘻地笑:“爹爹喜欢吃,那孩儿就天天去给爹爹钓鱼,一直钓,一直钓……” 身后,大概是青玉的地面太光滑,人头马吭哧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 东海深处,原水晶龙宫所在地。 破败的水晶宫依旧,还没来得修理。 大殿上,东海龙王敖光面色阴沉地坐在上首的龙王宝座上。那宝座被娜扎的乾坤圈打掉了一个角,一时也还没有换一个新的。 下边,众水族精怪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有惨烈至极的叫声从后殿隐隐传出,但坐在上首的龙王不语,他们也不敢多问。 过了许久,一位龙族战将大步从后边走出来,双手血淋淋的,脸上也有溅上的血珠。 他到了殿前,向阴沉着脸坐在上首的东海龙王拱手道:“禀龙王,那人已经招了,抽了三太子龙筋的,乃是大雍上大夫陈玄丘的侄儿。那龙筋,如今就在陈玄丘手上,陈玄丘凭三太子的龙筋,还曾困住本族远亲霸下。” 敖光缓缓站起,目中血光隐隐:“这陈玄丘现在何处?” “那人交代,现在地维秘境,为地维秘境之主贺寿。” 殿上顿时一阵骚动。 “他是地维主人的客人?” “这可不好办了,饕餮凶神,非我等所能敌啊。” “龙王不会向地维秘境宣战吧?” “统统住口!”龙王咆哮,殿上顿时一片寂然。 龙王振声道:“自开天辟地以来,我龙族,便是众生之首。时至今日,真龙不在,我等徒具龙之英名,却是每况愈下,困居四海不敢露面。尽管如此,仍是祸从天降,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可忍,不可忍,不可忍……”余声袅袅,在整个大海中回荡,无数水族瑟瑟发抖。 龙王敖光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如果,龙太子被剥皮抽筋之仇之辱,我们都忍了,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之间?来啊,传我号令,召集四海所有龙族,我要聚集百龙,赴地维秘境寻仇!” “龙王,我们和地维秘境相比,实力悬殊啊!” 敖光大吼:“那就开龙族宝库,取真龙之血!” 大殿上,众水族将领只听得目瞪口呆,一位龙族忍不住道:“陛下,先祖遗训,非我龙族生死关头,不可动用真龙之血啊。那真龙之血,用一次便少一些……” “嗵!嗵!嗵!”一位忠心耿耿的龙族大将,已经迫不及待地擂响了四海八荒鼓,这是召集四海龙族的战鼓。 就在这隆隆战鼓声中,敖光放声大笑:“生死关头?哈哈哈哈,难道我们现在还不算是生死关头么。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我龙族,要活就要堂堂正正地活!” PS:求点赞、月票! 第331章 饕餮的大寿 三日之后,地维主人大寿。 几位上古神兽直到今日才纷纷赶到,夔牛老祖、獬豸老祖、犼逊老祖、腓腓老祖……,俱都是传说中的存在,想不到依然有血脉遗世。 “咦?重明老祖也来了,他老人家不是要闭关一千年么,怎么也出关了。” “是啊,他不是已经派了后人来么,怎么亲自到了。” “地维主人面子大啊。” 众宾客议论纷纷。 但是陈玄丘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称祖的老妖,没有一个面露喜色。 忽然一阵风云激荡,一个身高过丈、古铜色透着金色光泽的肌肤,光溜溜一颗大脑袋,两耳垂着硕大的金环,足以套下小儿手臂。上身赤裸,腰间系一匹布,赤着双足的大汉陡然出现。 看他肌肉贲张的样子,只怕一拳就能打碎一座山。 在场许多人都不认识他,就连许多几百几千年不曾出世的老妖都为之侧目,似乎不认识此人。 此时,正与陈玄丘坐在一起,低声耳语,为这位化作石头几十万年,才刚刚重返人间的小哥哥介绍这些大妖来历,一见此人出现,不由得又惊又喜。 李洛儿急忙趋身上前,拜道:“天柱峰弟子洛儿,见过恩师。” 众宾客顿时一阵骚动,天柱秘境主人也来了? 天下间两大秘境,一曰天柱,一曰地维,本该王不见王啊,他们居然相会了。 陈玄丘一口酒喷了出去,天柱秘境主人? 这……这人就是洛儿口中那位身材匀称、面容清矍的师父? 巫族是不是对身材匀称、面容清矍的定义有什么误解? 想到这里,陈玄丘心中又是一动,天柱地维,既属对立又属平衡。 坐镇天柱者是巫族了不起的大人物,镇守地维者,则是妖族了不起的大人物。 地维下边镇压着九日,那……天柱那边镇压着什么?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李洛儿欢天喜地的对那昂藏过丈的魅伟大汉耳语了几句,大汉一双如电的目光便向陈玄丘陡然投射过来。 他撇下众大妖不理,大步向陈玄丘走来,刚刚走到陈玄丘面前,旁边嗖地窜出一道人影,很矮,仿佛一条狗。 陈玄丘定晴一看,就见一个白袍人跪在那大汉脚下,额触着地,屁股高高撅起,颤声说道:“中州徐家,徐震,见过老祖宗。” “哦,徐家的人?你们跑来凑什么热闹,闲得蛋疼!” 大汉一脚掀翻了徐震,走到陈玄丘面前。 徐震坐在地上,抚摸着被大汉的大脚丫子触过的脸蛋,一脸的受宠若惊,看这样子,他能七天不洗脸。 大汉双目如电,上下打量徐震几眼,微微露出欢喜身边,道:“嗯,看这体型,哈哈哈,像我们巫族的汉子。喂,你真是帝江后裔?” 陈玄丘早有准备,今天他可是准备跑路的,怎么能不早做准备,那只紫金葫芦,早被他藏在远处,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他被这大汉看得发毛,于是微微一笑,故作傲然道:“空间之学,谁能胜过我帝江一脉?前辈看仔细了。” 陈玄丘话音刚落,身子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在场诸人,不论是修道的高人、盖世的大妖、太古遗存的凶神,包括眼前这位巫族高手,全都看着眼前一幕。 陈玄丘用的不是隐身术,也不是遁术,更未腾云驾雾施展神通,人就嗖地一下不见了,若不是穿越空间之术,安能有此效果? 三里地外,被摄进葫芦又迅速钻出葫芦的陈玄丘如恶狗抢食一般,飞快地向宴会大厅狂奔而来,幸亏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神宫大殿上,没人看见他的狼狈相。 及至到了门口,陈玄丘平抑了一下呼吸,拂了拂吹乱的绿发,这才施施然走了进去。 那大汉及众人正在发愣,就听一个声音悠然道:“前辈现在信了么?” 李洛儿一扭头,欢喜地道:“帝子大哥。” 就见陈玄丘负着双手,顶着一头绿意盎然的头发,正微笑走来。 大汉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我祖巫后裔。” 他大步上前,一拳打在陈玄丘胸口,陈玄丘亏得肉身已练到冰肌玉骨血如髓的至高境界,又被霸下之血沐浴过身子,现在肉身之强大,的确不逊于只修练体术的祖巫一脉,站在那儿,纹丝没动。 大汉一见,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激动地道:“好!好!我祖巫一脉,人才凋零,帝江一脉,原以为早绝了血脉,如今能见帝江一脉后人,老夫……老夫……” 这明明看起来只有三旬上下,正是最精壮时候的大汉,居然自称老夫,说到心情激荡处,目中蕴起了晶莹的泪光。 陈玄丘见他真情流露的模样,心中既感动又有些不安,戏弄了人家的感情,来日一旦发现自己不是帝江后裔……,管它呢,我可是先冒充的帝江后裔,后遇见的洛儿,不算欺骗。 “我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 因为昱铭喜欢,宠子狂魔地维主人已经把这首歌定成必奏曲目了,这不,老寿星一出场,欢快的乐曲声就响遍了全场。 众人转目看去,就见地维主人穿着一袭喜庆之极的袍子,手中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在众多神宫下属的伴同下,从后面走了出来。 夔牛、獬豸、犼逊、腓腓等上古老妖纷纷上前相见。 李洛儿趋前悄悄说了几句什么,地维主人讶然的目光便向那昂藏过丈的大汉望来,赶紧放开儿子的手,迎上两步,拱手道:“吾与狂猎老弟闻名久矣,惜乎一东一西,不得相见,想不到今日竟能蒙天柱主人前来贺寿,受宠若惊。” 天柱主人狂猎转向地维主人,深深一望,暗暗喟叹一声,果然天人五衰,大限将到了。 狂猎心中涌起一抹兔死狐悲的感伤,向他拱了拱手,道:“狍鸮兄大寿,弟祝兄长……” 狂猎语气一顿,才道:“天随人愿,子孙绵长。” 今天是地维主人的大寿,但是他却未说一句祝福长寿的话,一般人并未多想,在场几位久不露面的大妖却是悄悄互相递了个眼色:看来,这天柱主人也是因为感应到地维主人的大限将至,所以才赶来相送了。 地维主人先是一愣,继而放声大笑:“哈哈哈,借你吉言呐。来来来,各位且请入座。” 地维主人吩咐人把一众宾客各自请入座位,像狂猎、腓腓等身份地位的自然坐在最上首。陈玄丘和李洛儿原本是宾客之首,这时自然要顺序降位,离主席远了些。 陈玄丘倒是松了口气,他这绿巨人形象,看在这群妖魔鬼怪眼中不以为奇,他自己可是不自在的很。 众人纷纷落座,老寿星坐在上首,昱铭小大人儿似的偎在他身边,冲着陈玄丘挤眉弄眼,手里比比划划,陈玄丘看了半天,感觉这小子是在说:“喂,你从红皮卤蛋变成绿毛龟了耶。” 老寿星已在上首坐定,各方宾客便纷纷奉上礼物,由礼宾一一接收了。这些大神通者送上的礼物岂能差了?哪一样都听得陈玄丘怦然心动,恨不得把这宝物给偷偷抢了,不过看看小昱铭,陈玄丘又打消了这念头。 盗亦有道啊。 众人献礼,地维主人客套一番,宾主再度落座,就在此时,只听“当”地一声磬响,声音悠远绵长。 厅中众人听了,心神都是陡然一阵宁静,生起无限静好的喜悦之感。 地维主人、天柱主人,夔牛、獬豸、犼逊等几位绝世大妖心有所感,同时抬头向外望去。 夔牛微惊道:“是谁来了?” 地维主人对礼宾道:“快快相请。” 然后他才转向众巨妖,微微一笑,道:“是极乐天的一位高人。” 第332章 如云至 众人望去,就见一个善目慈眉的黑袍道人,带着一个翠罗衫子的俏美少女,悠然上殿,向着地维主人稽首一礼,含笑道:“西方极乐天世界摩诃萨,携弟子谈羲茗,祝地维主人寿。” 摩诃萨说着,闪目望去,旁人看不见,他却能看见地维主人周身神光隐隐,闪烁不定,不禁暗自一叹。 天人神形合一,岂会有神光闪灭不定的状况出现?这分明是天人五衰,神气逸散,已经不足以合定如一。 摩诃萨只作不知,目光往小饕餮身上一看。 小饕餮正朝他的好朋友帝子挤眉弄眼,一看这老道人向他望来,赶紧正襟危坐,宝相庄严,仿佛无比沉稳。 摩诃萨呵呵一笑,举步上前,道:“贫道只在极乐天修行,没甚么贵重的礼物可以做为贺礼,我观令公子骨相清奇,天赋异禀,与我西天有缘……” 地维主人一听这句话就头疼,这不是那两个臭不要脸的挖人时的口头禅么?我儿子可不能去给你们白打工。 地维主人赶紧一拉儿子,板着脸道:“小儿神通天成,无需修行。西方极乐天的功法,不适合他。” 摩诃萨笑道:“贫道不是要收徒弟,而是看令公子似乎前不久刚刚饮用过我西方极乐灵泉之水……” 地维主人翻了个白眼儿,心道:“废话,不就是你弄来的么,拿一葫芦灵泉,换我一块乌金铁。我要不是天年将尽,有机会提升儿子修为的机会都不放过,岂会与你交换,现在又来装什么样儿了。” 摩诃萨说着,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微笑道:“这灵泉水大是滋补,足见尊主爱子之心呐。只是,若自然吸收,要白白浪费大半。贫道今以醍醐灌顶之术,助令公子全部吸收,功力精进,这份小礼物,相信尊主是欢喜的。” 摩诃萨说着,已经慈祥地抚摸上了小饕餮的头顶。 地维主人的嘴角抽搐了几下,一句国骂差点儿脱口而出。 这西方极乐境的人也太小气了吧?难怪家当越攒越多,越攒越富。你把灵泉水交给我时,也不说如何服用更好。现在老夫大寿之期,你却把服用之法当成贺礼,这算计…… 陈玄丘坐在下首,冷眼旁观,他早从昱铭口中,知道了摩诃萨以泉水换刀胚的事,但他不知道摩诃萨要做什么用处,很直观的理解就是,要用来打造一件兵器。 此时见摩诃萨用服用之法充当礼物,也不禁暗叹:真是精于算计啊,西方极乐天那两位大圣,一定是高级注册会计师出身。 摩诃萨的手掌抚到了昱铭的头顶,昱铭立时周身宝光隐隐,烁烁荡漾。他吸收的极乐圣泉之水,被摩诃萨最适合调用它的功法驱动,化作精纯的元气,汨汨然俱被昱铭的饕餮之体吸收。 一时间,昱铭的形体、年龄、模样虽然没什么变化,可别人肉眼可见的,感觉到这孩子一身天赋神通又有精进。 昱铭体内,朱雀辞正在一个空间内盘膝打坐,领悟穿梭不同空间时所得体验。她的神通自成,这些体验不是天才地宝,于她提升并没有什么直接作用,却可以转化为她对敌时的经验。 朱雀辞也感应到了昱铭本体在发生变化,忍不住仰头向虚空问道:“外界在做什么?” 昱铭最怕这个恶人小姐姐在他肚子里翻江倒海,赶紧乖乖用神念回答:“有一个白胡子老头儿,用他的脏手在我头顶摸来摸去,人家的发鬏儿都要被他摩散了。” 朱雀辞失笑了一声,道:“别胡说,我感觉你身体分明在变强,这对你是好事。” 小饕餮大喜:“我在变强么?那我变强了能不能对付你?” 朱雀辞冷哼道:“你试试?” 小饕餮打了个冷战,一想起那腹痛难忍的滋味,他可不敢试。 朱雀辞忍了忍,终是按捺不住,道:“那个……那个和你说话的丘玄辞,今天怎么没跟你说话?“ 小饕餮想偷笑,赶紧捂住了嘴巴,心想:这个坏人小姐姐果然上当了,等她知道真相就会哭鼻子,哼哼,叫她欺负我。” 小饕餮用神念道:“我爹今天过大寿诶,大家都在给我爹过寿,丘大哥也在吃酒呢。” 朱雀辞眼珠一转,道:“从现在开始,我要直接知道外边的情况,你打开空间隔壁,不然的话,小心肚子痛喔。” 小饕餮大喜:“你要出来了么?” 朱雀辞道:“出不出去,看我心情,赶紧打开。” 小饕餮道:“好!” 他顿了一顿,又自作聪明地道:“丘大哥为了取信于人,现在暂时改了名字,叫帝子,他的声音你是知道的,你若听见有人唤帝子,那就是喊他。” 说完,小饕餮乖乖打开了空间隔壁,朱雀辞也不继续参悟了,就坐在虚空之中,静静地听着外边动静。 “好了啦,再摩就秃噜皮啦。” 小饕餮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摩诃萨呵呵一笑,飘然退后三步,向地维主人一礼,道:“候得尊主寿宴结束,老道便要告辞归去了。” 地维主人道:“摩诃萨大师请入座,吃一杯水酒。” 摩诃萨微笑道:“贫道正在参详一门心法,若打断了,恐断了一线灵机。酒筵,就不吃了,告辞。” 说罢,摩诃萨转身离去,茗儿立即向地维主人匆匆一礼,然后跟着师父离去,一转脸看见帝子,茗儿吓了一跳,这人怎么还会变色儿啊,刚来时是白的,前两天见他是红的,现在又绿了,比苦胆都绿…… 山顶上,武刚老师傅正在打制一件兵器。 他聚精会神,女儿大妮在一旁配合,大锤小锤,交次击打,叮当声极其悦耳而有节奏。 百炼坐在风箱前拉着风箱,呼嗒嗒呼嗒嗒的,但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大妮儿。 今天,是他新生命的最后一天。 他陪妮儿打了七天的铁,吃了十三顿饭,说过三百二十二句话,他好开心。 他就要消失了,永远的消失,所以他心里有些烦躁,他想告诉大妮儿,他喜欢她。 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不知道妮儿喜不喜欢听,武老爷子似乎是不喜欢他和女儿在一起的,每次看见他都板着脸。 他和武老爷子,一共只说过十九句话。 “停停停,慢一些,火太大了,臭小子,听见没有。” 武刚怒了,踢了百炼一脚,小心看看那块已经铸出弧度的弯刀,轻轻吁了口气:“好险。” 他把弯刀探进泉水,“嗤”地一声,白烟冒起。 武刚又瞪了百炼一眼,道:“差点儿毁了老夫的心血,下回机灵点儿。” 大妮儿清咳一声,道:“爹,我有点累了,咱们歇会儿吧,尊主大寿,旁的事都歇了,反正也不急着铸成。” 武刚知道她是在维护那个傻傻的男人,刚想训斥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叹口气道:“罢了,那就歇一会儿吧。” 武刚把大锤丢下,悻悻地走开了。 大妮儿这才蹲下,看看百炼,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道:“你傻啊,傻力气卖太多,反而不讨好的,下回机灵些,省得我爹又骂你。不过,你别生他气啊,他这人就是嘴巴臭,心地蛮好的。” “嗯!” 百炼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起灼灼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期期艾艾地道:“大……妮儿。” “嗯?” “我……我想对你说句话。” “你还真傻了啊,想说就说呗,我又没堵你的嘴。”大妮儿失笑地说道,可是看到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突然意识到,接下来,百炼也许会说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那亮闪闪的眼神儿,看的她心慌。 武刚老爷子走出棚子,到了一边茅屋旁,从大水缸里舀出一瓢水来,咕咚咚地灌了下去,痛快地抹了一下嘴巴,一抬头,忽然发现天阴了。 刚刚还晴空万里的,这是要下雨? 武老爷子站在山上,手搭凉蓬向远处滚滚而来的乌云望云,惊愕得下巴突然脱了臼。 那不是乌云,那是……数不清的龙,无数的龙,腾云驾雾,席卷而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333章 一触即发 百龙横空,无尽的威严令得山间鸟雀、走兽尽皆俯首,瑟瑟发抖。 那龙威虽非真龙之威,可是汇聚了百余条成年巨龙的威严,仍然铺天盖地。 而地面上,也有一支人马飞驰而来,如同天空那团“乌云”的影子。 那是白天王子,率领东夷群凶也赶了来。 他经过一番残酷的内斗,接掌了东夷王的权力,然后迅速收缩力量,停止了与大雍的交战。 本意是想对内部做一番整顿,由他的亲信接掌军权,这时却得到了龙族的通知,获悉他的杀父仇人竟在地维秘境。 于公于私,他都有必须一战的理由。尤其是此番龙族出动,机会还是有的,所以白天王子也率领东夷群凶赶了来。 空中,那团乌云停住了。 一条乌龙盘旋空中,对龙族族长敖光用低沉的声音道:“不动用真龙之血,我们不是地维主人的对手,如果他包庇凶手,我们只能一战,而一旦服用真龙之血,凡物可成龙,龙可成真龙……” 他的一双巨大龙睛盯着敖光道:“可是天道已不允许人间有真龙了,这是当年龙凤大战、天地遭劫的惩罚,一旦化身真龙,会受九九八十一道紫宵神雷而死。大哥,你真决定了么?” “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乌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地维秘境的结界大门,陡然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 巨龙叩门! …… 狍鸮神宫内,正杯筹交错,宾主尽欢。 忽然一声悠长的龙吟远远传来,堂上有宾客展颜笑道:“龙族姗姗来迟了。” 但是其中几位海族巨妖却是面面相觑,其中一头巨妖沉声道:“这一声龙吟,乃是宣战之意,龙族怎么了,为何会对地维尊主生出敌意?” 什么?宣战? 众宾客面面相觑,饕餮目光一闪,便把儿子放在肩上,飞身向神宫外赶去。 就如刚刚生子的母兽,这时对于领地异常的敏感,就算同类侵入领地,通常也会采取最猛烈的反击。 做为一只天年将尽的饕餮神兽,他还没死,一向懦弱的龙族就敢侵上门来,这要他真的死了那还得了? 饕餮已经动了杀机,若能以杀立威,就可以给儿子多争取几年太平时光,候他长大成人。 …… 山顶上,铁匠棚下,地火的炉子掀开了一道缝儿,不时有火苗子喷吐一下。 老武走开了,他在山上养了一窝鸡。 他是个本份人,本地主人让他住在这里,打造铁器也是付钱的,他便不肯私自采这山上野果野菜,打这山上飞禽走兽,那是人家的。 老武去喂鸡了,原地只剩下百炼和大妮儿两人。 大妮儿或许意识到了什么,毕竟百炼那灼灼的目光,根本无从掩饰。 于是,大妮儿那有些黎黑的还带着轻微火花灼伤的皮肤,便悄悄掩上了浓浓的红,让那肤色变成了近乎酱色的可爱。 “你……你要说什么。” “我……”一声悠长的龙吟声飘过,掩住了百炼有些胆怯的声音。 “什么?”大妮儿急了,这男人怎么这么不争气。 她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百炼的手:“你说啊,我刚刚没听见,你说什么?” 开过一次口,给了百炼莫大的勇气。 百炼大声地说:“我说,我,喜欢你!” 武刚刚刚走进竹林,恰听到这一句。他惊诧了一下,然后就像作贼似的,赶紧快步走开了。 大妮儿痴了,她定定地看着百炼,眼中渐渐露出惊喜的光来,那光是那么亮,烫得百炼的心都是一颤。 然后,大妮儿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一下子收回手,低下了头。 大妮儿低头撩了下头发,期期艾艾地说:“我……我不好看。” “不,在我心里,你是对我最好的人,最亲的人,没有人……包括武老爹,会比我更了解你。” 百炼凝视着大妮儿,轻轻地笑了,他一直想努力地学会怎么想,可怎么笑都有些生硬。 此时,他最不想笑,但笑容自然而然地就出来了,无比的自然,无比的生动。 天上巨龙蔽空,阳光不再,可他此时的笑,就是最灿烂的阳光。 “我认定了,你就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我不敢,我怕你不喜欢。” “我喜欢啊!” 大妮儿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自己不够矜持,脸上的酱色更浓了。 她低着头,轻轻地说:“我……我也好喜欢你,可我不敢说,我怕……你会不高兴,你会走得远远的,至少现在这样,我还能每天看到你。我好开心。” 百炼的目光陡然黯淡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天空。 天空仍被那些巨龙遮蔽着,不见天日。 百炼突然怒了,满腔的不甘、不舍、不愤,化作冲宵剑气。 他突然站起,望天大吼:“统统滚开!” 无尽的剑气,激射于空。 每一道剑气,都犀利的可以剖开一条巨龙。 空中的巨龙们自一声大吼后,就在防范着地维秘境的反应,陡然察觉不妙,一条条巨龙立即腾跃闪开。 一时间,如拨云见日。 只是,这天地仿佛是反的。 那一道道“日光 ”是从下而上刺向那片“乌云。” 乌云散开,一道道炽热刺目的“日光”直冲上天。 然后,天空中的太阳露了出来,一道道灿烂的阳光接引向下。 大妮儿看着百炼站起,顶天立地,就那么一声大吼,天地变色,不由得痴了。 她喜欢的,这喜欢她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 地维秘境外,一处隐秘的山坳。 这里有一眼地热温泉,搞得整个山谷雾气蔼蔼,常年不见天日。 过于湿润的气候,使这山坳中的动植物,也更集中于喜欢这种潮湿气氛。 许多不喜阳光的植物,将绿意洒满山坳。 雾气蔼蔼中,不喜阳光的动物,活跃期间。 一条巨大的森蚺,紧紧缠在粗大的树干上,抬首望天,似乎有无尽的畏惧,又有无尽的羡慕。 那天空中,云雾蔼蔼中,是一条条威武的巨龙。 旁边的空地上,就站着月酌、娜扎、鱼不惑,还有妲己、鸨儿、列鹰等人。 他们也在仰望着天空,神色凝重。 “这么多的龙族……”就连月酌的语气,都透着凝重。 “一人做事一人当!” 好汉娜扎跳了出来,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我去斗他们一斗,大不了一死了之!” “谁都不能妄动!我小师兄现在形貌大改,他们可认不出来。就按事先的约定,等我师兄讯号,讯号不至,谁也不要出去!” 无名背着他的及地长剑挡在了前面。 月酌等人齐齐微惊,咦?他也在呢! 第334章 百龙叩阙 百炼只一声大吼,便是万道剑气冲宵,一时间百龙回避。 大妮儿虽是一个凡人,可她身在地维秘境,各种大神通者也是见得多了,尽管如此,仍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神威凛凛者,不由看得目眩神驰,忍不住脱口问道:“百炼,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啊。” 百炼站在一束阳光里,向着大妮儿灿烂地笑:“我的名字,还是你起的呢。你经常抚着我说,百炼才能成钢。又说我太执拗了,用太阳真火也还炼了那么久,仍难加以锤炼。” 百炼看着大妮儿,笑容一丝丝地渐渐抽去:“我一直想,亲眼看看你,亲耳听见你的声音,能够握住你的双手,能够回应你说的话……” 大妮儿毕竟在地维秘境住了两三年了,隐隐然似乎听懂了百炼的话,脸上不禁露出了不知是惊是恐的神情。 百炼静静地道:“现在,我终于做到了。这七天,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大妮儿隐隐有了一种不祥之感,她勉强笑着,就像之前百炼努力做出来的笑一样难看。她的声音也在微微地发颤:“我们,才开始啊,你以后……可以更开心的。” 百炼轻轻地摇头,目中有无尽的感伤:“我本可以有无尽的生命,但那样活着,毫无意思。我想见你,但是要见你,我就只能有七天的生命。现在,已经,第七天了。” 百炼凝视着大妮儿,轻声地道:“你说的开始,就是我的结束啊。” “不要,你在说什么!” 大妮儿惊恐地大叫,张开双臂扑向百炼。 但是,她扑了个空,百炼形体仍在,却已渐渐虚化。 他的身体化作点点星光,纵然是阳光之下,也难掩没身形化成的星光。 那星光,一点点向天地之间逸散而去。 百炼凝视着大妮儿,从脚,到头,一点点逸散,继而消失,星光点点,如梦似幻。 最后消失的,是他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化作了两颗最亮的星光,渐渐飘散向天空之中。 地面上,只遗落了一只枯败的莲蓬, 它跌落在地上,几颗成熟的莲子从中跌了出来。 大妮儿哭跪在地,悲泣不绝。 “百炼啊~~~” 很多年后,这山上那一眼碧潭之中,长满了莲。莲叶如碧,奇在它它不开花,亦不生藕。 藕者为偶,芙蓉者夫容,是故难得不见。 唯有莲叶田田,恋恋不舍。 百炼,百恋,恋而不得…… …… 神宫一角,摩诃萨的居处。 一方净室,中间一方石台,上置一口半成形的刀胚。 摩诃萨端坐台前,双目微阖。 谢羲茗却站在窗前,怔怔地望着窗外,树枝横斜,一对鸟儿,并肩剔羽,叽喳不休。 突然,摩诃萨道:“时辰到了,百炼已去。” 谢羲茗突然心中一沉,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百炼为何那么决绝地宁可舍弃漫长的生命,也执意化形为人。 但是,听说一条生命已然逝去,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痴儿,有生,自有死。便是神仙,也免不了那么一天。” 摩诃萨想说,地维主人的大限也要到了,左右不过这三两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摩诃萨一招手,道:“徒儿,过来。” 一缕清风,将茗儿摄回,摩诃萨脑后突现一面洁白圣洁的光轮,无量无尽之光不断闪现。 摩诃萨道:“闭上眼睛,放空神念,待为师唤醒你的姐姐。” …… 地维秘境的结界一阵荡漾,地维主人肩头坐着儿子,猛然出现了。 随后,众宾客也随之出现,天柱主人狂猎带着徒儿李洛儿站得稍远了一些。 天柱地维,是很敏感的两处所在。 正常情况下,地维主人大寿,他不会来,也不会让徒儿代表他来。 但是,地维主人天年将尽,这种事情实在不是常遇之事,思量再三,他还是来了。 可是,如果地维主人有了敌人,而他靠的太近,那就不合适了。 一旦被外界误解天柱和地维联了手,会引起……某些大人物忌惮的。 敖光俯首一看,见地维主人出现,立即飞向地面,半空中就化作了人形,成了一个身着龙袍的白发老者,皇者威仪,凛凛自威。 他身后百余条巨龙,却仍盘旋在空中,保持着备战状态。 敖光向地维主人一拱手,道:“地维尊主,敖光冒昧前来……” 他说到这里,目光往饕餮身上一定,突然吃了一惊,失声道:“天人五衰?” 饕餮脸色一沉,狞笑道:“所以,你们一堆长虫,就敢向老夫递爪子了?信不信老夫一口喝光七海之水,叫你的虾兵蟹将都干死在泥塘里。” 他这话还真不是诳言,一口喝干是夸张了,但要喝干七海之水,还真办得到。毕竟,他不是真的喝进自己肚里,而是转移到不为人所知的其他空间。 空中百余条巨龙也微微有些骚动,地维主人已经天人五衰了?这让他们对战胜地维主人多了几分信心。 地上的贺客,则是以吃惊者居多,除了那些早就知道饕餮天年已尽,特意赶来送行的大妖。 陈玄丘听了就惊诧不已,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位地维主人竟是快要寿终了。 生日与死日相接,该是怎样的心情? 想一想都叫人觉得难受,难得这只老饕餮如此洒脱,方才在宴上竟谈笑自若,浑若无事。 敖光定了定神,说道:“老龙此来,非是要对地维主人不敬,而是,尊主的贺客之中,有我东海一个仇人。 此人,杀我子,抽其筋,此仇不共戴天,倾七海之水,亦难洗去!所以,敢请尊主交出此人,老龙自会向尊主祈请冒犯之罪!” 地维主人吃了一惊,失声道:“杀了你的儿子,还抽了他的筋?” 看看在自己胸脯儿上胡乱踢踏,根本不明白什么叫天人五衰,还在悠然玩耍的儿子,地维主人心中不由浮起一抹寒意,这等血仇,换做是他,此刻早就疯了吧? 也就是龙族虽然失了真龙血脉,但换来的却是天道放宽了它的生育率,子孙蛮多的,一生就是一窝。 尽管如此,这老龙怒发斗牛,也是应该的。 想到这里,地维主人语气缓了一缓,道:“是何人杀了你的儿子?” 敖光右手一扬,空中一片水光,化作一面巨大的镜子状的东西。 在那镜中,缓缓出现一道人影: 长身玉立,一袭白衫。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龙章凤姿,气质天然,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俊俏的一塌糊涂。 地维主人一边,顿时有几个人齐齐发出惊咦声。 李洛儿、徐震、郭竹这些见过陈玄丘的人自然齐齐惊讶,李洛儿一颗芳心都快要跳了出来:“陈玄丘在地维秘境?他竟然在这儿?我怎么没见过他?” 地维主人看了看那水镜之中的人像,却是眉头一皱,道:“他叫什么名字?” “陈玄丘!” 昱铭腹内空间,朱雀辞听到这里,不由惊咦一声,那家伙要惹上大麻烦了么? 地维主人道:“我的客人中,没有这么一个人。” “此人就在地维秘境!” “不可能!绝对没人可以潜入地维秘境。” “尊主如今这副模样,或许一时精神恍惚,不曾察觉……” 地维主人大怒:“老夫说过没有,那就一定没有。” 狂猎突然开口道:“地维秘境,非一般地方。秘密潜入的话,地维主人一定会知道。” 敖光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冷笑一声道:“老龙死了儿子,就凭你们一句话,就得乖乖滚蛋?” 地维主人冷冷地道:“那你待如何?” 敖光道:“尊主既说没有此人,那么,就让我们进去,只要搜上一遍,确无此人,老龙掉头就走。” “哈哈哈哈……” 地维主人仰天大笑,笑中满含悲愤之气:“好啊好啊,老夫还没死,你们一群长虫,居然就欺上门来了。” “既如此,罢了罢了!老夫就在这里,打得倒我,地维秘境,任你们搜查。” 敖光双目尽赤,沉声道:“老龙是为了杀子之仇,纵然得罪,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尊主若不交出此人,老龙可要得罪了。” 地维主人冷笑连连:“尽管放马过来,少说屁话!” 敖光也是大怒,把手一招,沉声喝道:“礼数已尽,来啊,给我强攻地维秘境!” 百余条巨龙齐齐昂首长吟,龙吟声咆哮而去,一时间风云变色。 地维主人稳稳地站在那里,把儿子从肩上放下,拍拍他的小屁股,微笑地道:“宝宝边儿上玩去。” 眼见双方就要大打出手,地维秘境下属也是纷纷涌上,或升空迎敌。 众宾客俱都有些为难,他们之中很多人和地维有交情,可与龙族关系也不差。这时候该怎么办? 袖手旁观不妥,帮哪一边也不妥,劝架?这……杀子抽筋之仇,怎么劝? 眼见大战将起,突然有一个人挺身走了出去,高声道:“统统住手!” PS:诚求月票、点赞! 第335章 地维陈敢当 陈玄丘站了出来。 如果可能,他不介意而且会很高兴找到一个高手背锅。 他如今的形貌,就算主动站到巨龙们面前,让他们看个够,也不会有人把这个绿胖子认成丰神如玉的陈玄丘。 但是,雀辞无恙,地维秘境便很难说是敌人。 他受到了地维主人的热情款待,小饕餮把他当成朋友。 尤其是,地维秘境之主天人五衰,行将就木,他不能让人家替他顶缸,这有悖他的良知。 陈玄丘学的《造化不死经》,教过他各种逃命的办法,唯独没有教他如何丧良心。 所以,他站了出来,他甚至没想过发讯号唤月酌他们来。 百条巨龙,气势汹汹,每条巨龙都长有百米,那种龙威之重,他不确定把那些友人唤出来,是否就能对付这些巨龙。 他事先把紫金葫芦藏在了远处,可三里地,对于这些盘踞于天上,身长数十丈的巨龙来说,这点距离根本隐瞒不了什么。 所以,这番站出来,他打算使出浑身解数,凭一己之力逃生,不拉朋友垫背。 陈玄丘站了出来,众人顿时愕然,地维主人道:“帝子,有什么事么?” 陈玄丘凛然道:“尊主,请见谅。我不叫帝子!” 众人一愕,陈玄丘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道:“在下姓陈,名玄丘,陈玄丘!” 全场寂静,寂静,还是寂静。 只有小饕餮肚子里,朱雀辞弹了弹耳朵,嘀咕了一句:“这只傻鸟!” 地维主人愣了片刻,突地放声大笑:“帝子不必如此,老夫一生,睥睨天下,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人。” 他乜视着对面的龙王,冷笑一声道:“龙族倾巢出动又如何,老夫可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对面,东海龙王敖光也是冷笑连连:“妄想冒名替死?你这个绿胖子,和那陈玄丘哪有半点相像,当老龙我是傻的么。” 李洛儿看着陈玄丘的背影,轻笑摇头:“帝子大哥真是好战,竟想冒名替战,对面可是百条巨龙,虽非太古真龙,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呀。” 陈玄丘默然,明明该是很悲壮、很英武的时刻,这样好吗? 沉默片刻,陈玄丘道:“我的确是陈玄丘。” 郭竹叫道:“方才那水镜中形像,与你相差何止万里,帝子兄,我看,你能装得下三个陈玄丘了吧?” 旁边众人一阵轰笑,陈玄丘道:“前几日,一场大战,杀了东夷白泽王,又打败了霸下,破了霸下的内丹,被内丹汁液包裹其中,不慎吞下巨量丹汁,所以,身体一下子肥胖若斯。” 场上顿时一阵哑然。 这……理论上是可以成立的。 在场的没有庸人,他们懂得其中的道理。 但是,内丹何等重要,霸下居然敢吐出来当武器?如此托大么? 全场哑然片刻,敖光叫道:“陈玄丘是个小白脸儿!” 小饕餮拍手道:“咦?帝子哥哥前几天来的时候,真是白脸呢。不过不是小白脸儿,而是大胖脸儿,就跟刚剥了皮的鸡蛋似的,后来突然就变成红皮卤蛋了。” 这孩子是多喜欢吃蛋? 陈玄丘乜了他一眼,道:“那是在山上,被地火燎了一下。” 徐震道:“可你现在分明是个绿脸,连头发都是绿的。” 陈玄丘道:“那是因为,我寻到一种草药,可以褪去地火燎红的肤色,只是在褪去之前,难免染成绿色,你们若仔细看,会发现我的头发已经不像头几天那么绿了。” 众人看看他翠绿的头发,再度哑然。 敖光惊疑不定地道:“你真是陈玄丘?” 陈玄丘坦然道:“这又不是冒名去你龙宫当女婿,你是来寻仇的,我何必冒充?” 天空一条北海冰龙狐疑地大声喝道:“如果你真是陈玄丘,避之尚且不及,为何敢公开承认?” “因为……” 陈玄丘回头看了小饕餮一眼,微微一笑:“因为,昱铭是我朋友。这是我的私事,岂能让昱铭和他的父亲,替我承受龙族的怒火。” 敖光终于信了,哆哆嗦嗦地指着陈玄丘道:“好!陈玄丘,你唆使侄儿,入我东海,毁我龙宫,杀死我儿,还要抽他的筋,此等血海深仇,今日定要与你做个了断。”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那不是侄儿,该说侄女才对。我怎么知道这侄女跟侄子一个德性,非要如那传说一般,做下这等脑残的事呢?不过,事已至此,我接下了。” 陈玄丘摸了摸纳戒,打消了把龙筋取出还他的想法,如果被他看到龙筋,这条老龙只怕真要疯。 敖光颤声道:“好,好好!把陈玄丘拿下,剥皮抽筋,替我儿报仇!” 敖光一声令下,空中便是一声龙吟,向下猛扑下来,旁边立时有三条巨龙盘旋于空,为他掠战。 乌雅大人华冠锦服,温文尔雅地站在客人堆里,抚着胡须,伤感地想:“啊,陈大夫要死了,我又要换个地方找饭吃了,不知道地维主人这儿缺不缺师爷,让我给小饕餮做个西席先生也是好的……” 陈玄丘双眉一展,两臂一分,左手定神鞭,右手勾动剑,脚下召来紫金葫芦踏于其上,腾空而起,迎向那头巨龙。 那是一头半透明的淡蓝色巨龙,它自高空扑下,离地还有数十丈,凛冽的寒风便扑面而至,这就是刚刚说话的那头北海冰龙。 李洛儿呆呆地站在师父身边,惊愕地看着望空飞去的陈玄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呐,帝子大哥就是陈玄丘!陈玄丘就是帝子大哥!原来,原来陈玄丘和我同族,俱是祖巫一脉。” 李洛儿突然想起这几日时常与陈玄丘一起漫步、聊天,而她对陈玄丘说起最多的,竟是她对陈玄丘的单相思。 那时候,她真把陈玄丘当成了帝江一脉的帝子,祖巫血脉,最是亲近,对至亲之人,一个小妹妹,哪有心机隐瞒心事? 一想到自己竟是对着陈玄丘倾诉自己的爱慕之情,李洛儿“哎呀”一声,只臊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就地挖一个坑,一头扎进去,把自己活埋了算了。 狂猎听见徒儿“哎呀”一声,不禁扭过头来,耳下硕大的金环一阵晃荡:“徒儿不必担心,你大哥有空间转移之绝学,纵然不敌,也伤不了性命。” 这祖巫后人一条筋,只当帝子之名是假的,本名叫陈玄丘,仍未想过,连祖巫血脉这身份也是假的。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陈玄丘那体型,尤其是他当时瞬闪消失的本领,这个假不了。 狂猎说到这儿,才发现徒弟的脸色有异,不由惊道:“洛儿,你这脸……也被地火燎过了么?怎么红得这般厉害?” 第336章 力拔龙兮气盖世 洛儿哪好意思回答师父的话,于是,她只能紧紧盯着天空,仿佛……没听见。 “鸵鸟”的专注引起了狂猎的注意,于是他也把目光转向了天空。 陈玄丘一飞冲天,突然一声长啸,足尖在葫芦上猛地一点,嗖地一下跃了起来,一跃百丈,迅速拉近了和那头巨龙的距离。 左手定神鞭一挥,禁锢、眩晕、虚弱等诸般效果化作一团团灰色光环,那么庞大的一具龙体,躲都躲不掉,尽数落在它身上。 接着,右手一扬,勾动剑牵引起一道天雷当空劈下,那山顶地火似受感应,竟然勃然喷射出一道数百丈的火焰,直冲这冰龙身下。 而在天雷地火中间,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拦腰斩向巨龙腰身。 “呜~~嗷~~” 巨龙腾飞,一道道冰晶所化的飞剑射向陈玄丘,但是那地火虽在它龙身蜿蜒间避过,那道天雷却是再避不过,被轰在龙身上,炸起漫天的冰屑,地面如降冰雪。 这巨龙本来受了定神鞭加诸其身的各种负面效果,正有些虚弱,再受一击天雷,身子登时陡然沉下十数丈。 而陈玄丘却在千百道冰晶箭即将加身之际,猛然一声巨嗷,身上幻化出一面巨大的龟甲,将他的身体完全笼罩其下。 一枝枝冰晶箭射在那龟甲上,纷纷粉碎,飞溅,地面上的人仰面看去,漫天雪花飘飘袅袅。 山顶上,大妮儿不管那地火冲天,也不管那雪花飞落,只是跪在地上,捧着那莲蓬哀哀痛哭。 地面上,郭竹惊呼:“咦?这帝子陈玄丘什么的,竟然是玄龟一族?” “扯淡,他说过,吞了霸下内丹,你耳朵塞驴毛了,没听见?” 不屑一顾的是狂猎,郭竹本想争辩,一看是天柱峰主人,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夹紧了屁股,屁都不放一个。 陈玄丘如今炼体术人间第一,吞过霸下内丹,防御罕有人能破,一口定神鞭专门给人施加负面效果,勾动天雷地火剑每一击都等于是从天上、地下、中间同时发出三次凌厉一击。 那冰雪巨龙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 它猛然仰天狂嗥,一口湛蓝色的长矛从它口中吐了出来。 这是以本命真元凝聚的武器,杀伤力非一般可比。 陈玄丘凝聚的那龟甲方圆数十丈,却非实体,所以防御力远不及霸下本人的实体龟壳,方才那千万口冰晶箭挡住了,这冰晶神枪,却是一定可以洞穿的。 巨龙睁着狰狞的龙睛,猛然以神念驭枪,向陈玄丘射出凌厉无匹的一枪。 陈玄丘只觉那一枪刺来,身体的每一根毛发,都有一种要被天雷击中的感觉,灵魂竟也随之战栗起来,晓得这一枪厉害。 他没有硬接,身形陡然一闪,那与巨龙相比显得极其渺小却也极其灵活的身躯猛然避了过去。 冰晶神枪刺空,在陈玄丘原本立身处轰然炸碎,磅礴无匹的劲力四散,地面上如刮狂风。 那巨龙晓得陈玄丘还不懂飞行之术,一双龙睛瞪向那紫金葫芦,探出龙爪就向紫金葫芦抓去。 只要攫住这葫芦,陈玄丘在空中便没了立足之地。 可是,它巨大的龙爪刚刚攫住葫芦,奋力一抓,可以抓碎一座山头的巨爪,居然没有抓碎那葫芦,这时却觉龙爪掌心陡然一疼。 巨龙闪目一看,葫芦上已立了一个小小的人儿,一身白衣,体形袅娜,容颜娇媚,手中持着一根细细的魔法棒,对这巨龙来说,那魔法棒如同一根针。 刚刚,那白衣女子就用这魔法棒,在它的爪心刺了一下,扎出一个小眼儿来。 只是微微一痛,对这巨龙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它旋即就发现那只龙爪有些麻痹,低头一看,不由大骇,那龙爪上只是被刺了一下,此时竟有无尽的死气从那龙爪处蔓延开来,一只龙爪竟在迅速地腐烂、变质,一块块皮肉向地面摔落,露出白森森的骨头来。 “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这是幽冥地府的力量,可地府中,除了冥王,谁有这么精纯的力量?” 七音染在葫中世界已成鬼祖,出了葫中世界,力量会恢复当初做白无常时的力量,但是由于她对冥界力量的掌握已然不同,见识、经验和心法的境界已经不同,所以力量虽然还是白无常那个级别的力量,但力量的精纯,已经不小于冥王。 这么精纯的冥界力量,当然不是这头冰雪巨龙所能抵抗的。 冰雪巨龙片刻功夫,一只龙爪已经化成了森森白骨,其他三头掠阵的巨龙一见,急忙就想纵身扑上,可是,那白衣少女和这巨龙比起来,就像大象背上站了只蚂蚁,你怎么打? 三头巨龙刚想到要化身人形,那头冰雪巨龙的龙头上,陈玄丘猛然出现了。 他一手抓着龙角,哈哈一笑,一拳就向冰雪巨龙的额头砸去。 他没有用勾动剑,因为这剑委实厉害,可也有个缺点,它每一挥动,就能勾动天雷地火,可天雷地火哪怕只是一束,攻击点也有一大片,他站在龙头上,一样会被地火烧中,被天雷劈中。 所以,他只能收了勾动剑,以人间至强的冰肌玉骨血如汞的炼体术,再加上经过了霸下神兽内丹加强过的强大肉身,配合真武裂神拳。 这一拳击下,就像一只铁榔头敲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 一时间,龙鳞破裂,血肉横飞。 巨龙吃痛,飞腾扭动,反口就向陈玄丘咬去。 陈玄丘冷笑,他稳稳地站在龙头上,一手抓紧了龙角,大吼道:“你的舌头,舔得到你的鼻尖,舔得到你的眉毛吗?” 眉毛都舔不到,怎么去咬头顶的陈玄丘? 地面上,郭竹和徐震不约而同地尝试去舔他们的鼻尖。 “呕~~”,快吐了,鼻尖都舔不到。 乌雅大人捻着胡须,乜视着他们:“这两只傻鸟!” 乌雅抬头,看向空中:“陈大夫威武啊,说不定,他能打败巨龙?” 乌雅看了看那天空中黑压压一片还没发动的巨龙,猛地打了个哆嗦:“玩笑,玩笑,大家莫要当真。” 陈玄丘猛一吸气,整个胸膛陡然鼓了起来。 他此时身材本就肥大,这一吸力,仿佛把高空稀薄的空气都吸光了,整个身躯陡然又胖大了一圈儿,仿佛是充满了气的气球。 “吼~~~~” 陈玄丘猛然一声长啸,又是狠狠一拳打在巨龙的头顶,把那头骨,都似砸塌了一个坑。 巨龙痛苦哀嚎,翻滚不休,七音染嘻嘻一笑,怕被它胡乱挥动的锋利龙爪伤到,嗖地一下钻回了紫金葫芦,这里就是她的最强掩体,攻之不破。 一旦要是有人进来,嘿嘿,那就更不怕了。 葫中世界的老天爷是我闺蜜,你想怎么着? 外面,陈玄丘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得那头巨龙痛苦的狂嗥声惊天动地,龙血龙涎漫天浑洒,跟不要钱似的瓢泼而下。 陈玄丘随着一拳拳落下,龙血也溅了他一身。 陈玄丘,又红了! 整个人都像是在龙血中浸泡过似的,红彤彤的,他也没有发现,随着龙血浴身,他的身体在不断凝实、缩小,那臃肿庞大的身躯,正在朝着正常状态发展,就像悄悄在泄气的气球。 霸下的内丹太过霸道,陈玄丘的肉身一时吸收不了,身躯才变得十分庞大。 而今,有龙血浴身,与霸下同源。 可同时,因为这巨龙不是真龙,血脉没有真龙那么霸道,反而对同源但质量更高的霸下内丹起到了缓释中和作用,所以,有了它的中和,陈玄丘在迅速吸收,凝炼这力量,充实入自己的身体。 因此,陈玄丘每打一拳,都觉得无比畅快,每打一拳,身体对霸下内丹的吸收,在龙血的中和缓释作用下都更快一分。 “去!” 陈玄丘拳头及处,已经乱绵绵的浑不着力,似乎脑浆子都打出来了。 陈玄丘打得性起,双手用力一拔那龙角,双脚用力一蹬,随着那生命力无比坚韧的巨龙最后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一架巨大的龙角,竟被陈玄丘连根拔起。 陈玄丘一脚蹬下,抓着龙角飞向更高处,紫金葫芦适时迎上,将他接住。白七爷涌身再起,手持哭丧棒,护在陈玄丘身边,笑吟吟地看着那三头已经化身人形、神情错愕无比的巨龙,还向他们丢了个媚眼儿,无比风骚。 再看那头被拔去半扇龙角的巨龙,向着地面便砰然摔了下去。 “轰~~” 一条近百米长的巨龙重重地摔在地上,沿着山坡,咕噜噜地滚向一边的山坳,一路滚动,压平了许多的树木,滚落了许多的山石,一路洒下无数的龙血。 天上地下,无数的巨龙和地维秘境的贺客,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只有小饕餮昱铭得意洋洋:“看看,看看,厉害不?我朋友。” 陈玄丘宛如上古野人,竟凭拳脚,活活打死一头北海冰雪巨龙,连龙角都拔了下来。 这龙角一拔,陈玄丘忽然察觉这龙角竟别有用处,这水族生物与陆地生物实有诸多不同,一时福至心灵,突然想到或有一样东西,能够镇压这遮蔽了整片天空的百余条巨龙。 陈玄丘心念一转,便把那巨龙之角丢进了葫中世界。 旁人当然看不明白,还以为他是用纳戒一类的东西收了这龙角。 随后,陈玄丘手中更多了一只暗金之光隐隐,看来卖相极佳的唢呐。 天上无数巨龙,地面无数高手都看呆了,这是什么意思?想吹奏一曲表示庆祝么?这才打死一条巨龙,还有……好多好多条啊! 陈玄丘把浑元两仪唢呐缓缓凑到唇边――唢呐独奏《包青天》! 第337章 先天神祗的威能 一曲《包青天》,青天朗朗,朗朗乾坤,百龙落地。 那龙角拥有奇异的功能,能助巨龙吸收灵力,也能在四海之中接收声纳讯号,灵敏无比。 可是到了陆地上,少了海水自然的阻隔,陈玄丘以《无为经》心法催动浑元两仪唢呐,将直摧灵魂的声音催发出去,让这些巨龙一个个都感到天旋地转,再也承受不住。 高空中,百余条巨龙一一坠落,其情其景蔚为壮观。 不要说他们,就是地面上许多观战的海妖都生出强烈的不适感,只能运起功力抵抗。 陈玄丘脚踏紫金葫芦缓缓落地,手一挥,鼓荡云气,风雪激飞,待他落地,一身血污冲刷的干干净净。 一袭白袍,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丰仪无双,已然恢复了他的本来模样。 郭竹、徐震之流看着他,心中又嫉又恨,果然是他,当真是他! 白雪公主看着陈玄丘,心中五味杂陈。她曾经想委身给他的男人,原本只是看中他的力量,想不到竟是这样俊俏的一个男人。 可他,竟然是我的杀父仇人。 白雪暗暗握紧了剑柄,悄悄向陈玄丘靠近。 陈玄丘以冰雪洗风尘,恢复本相,英姿飒爽。 但他可没功夫摆pose,甫一落地,立即召出霸下。 “昂呜~~” 霸下现身,身驮巨碑,大吼一声,就向前趟去,撞得那摔下来还头晕眼花的一头头巨龙人仰马翻。 霸下有远古真龙血脉,不过,龙性本淫,这都是远古真龙犯下的风流孽债,也就是说,像霸下这种神兽,对龙族而言,乃是“杂种”,所以两边的关系并不好。 因此,霸下没有任何心理负责,把眼一翻,趟趟趟趟趟…… 七音染护在陈玄丘身边,立于巨龟背上,有石碑横于前,二人只负责左右和背后,向外横冲直撞。 他们想跑?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陈玄丘的意图。 龙王敖光大吼:“百龙锁!” 随着一声令下,百余条巨龙首尾相连,盘旋环绕,将巨大的霸下团团围在中央,向霸下、向霸下背上的陈玄丘和七音染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白天、白雪两兄妹,率领东夷众高手,也一起加入了战斗。 陈玄丘和七音染依托霸下展开了反击,霸下也驱动他庞大的身躯,向巨龙们展开了反扑,龟首一昂,猛然叨住一头巨龙的身子,把他甩飞出几百丈远,砸在一座山峰上,龙血涂红了山峰。 陈玄丘只觉眼前一暗,抬头望去,一条澄金色的巨龙当空出现,一股巨大的威严,几乎叫他滑下霸下的龟背。 是东海龙王敖光,他赤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龙爪向龟背上的陈玄丘猛拍下来。 这条巨龙太大了,足足一百丈长,它的一只爪子,就比一幢房屋还大,扑天盖地,仿佛空间都被这巨爪撼动了。 陈玄丘手中的勾动剑猛然一挥,一道地火、一道天雷劈在它的龙爪上,竟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他那锋利无比的一剑劈在那坚硬的龙鳞上,竟也只斫出一道白色的痕迹。 反震的力道之大,将陈玄丘重重摔在龟背上,七音染一把拖起陈玄丘,魔法棒化为长矛,刺向龙爪掌心。 巨龙似乎对那魔法棒上的冥界死亡气息还是有所忌惮,龙爪微敛,用巨长的可以把七音染一劈两半的趾甲伸出来,猛地一弹。 七音染怪叫一声,倒飞出去,那魔法棒在龙趾上一触,巨龙的趾甲变成了“灰指甲”,却没有继续腐蚀下去。 “咦,这老龙厉害。” 七音染叫了一声,跃跃欲试。 陈玄丘一把拉住想冲上去的七音染,纵身跃起,离开龟背,一剑刺向老龙血红的龙睛。 这老龙一身鳞甲坚不可摧,可它的眼睛呢? 勾动天雷地火剑,可虚空生火,而此处却本来就有地火,一道更加炽烈的地火,循着剑光,射向龙睛。 天空中,一道龙形闪电,亦炸向龙睛。 尤其是陈玄丘这一剑,全力一击,仿佛是自虚空中刺来,剑光、剑意、剑势、剑气合一,一剑无匹。 不料,老龙却是一声狞笑,陡然撤退,半空中化作一个王袍老者,立在空中。 他的目的,就是把陈玄丘逼离或诱离地面,现在,他做到了。 “百龙蛰!” 老龙又是一声大吼,百龙之躯交错纵横,将霸下稳稳压在下面,他们一时攻不破霸下的防御,但要困住它还是办得到的。 与此同时,百龙龙身上扬,如同一朵怒绽的菊花,把陈玄丘和七音染包围在一个方圆不过数丈的空间内。 陈玄丘心中一凛,不等七音染说话,一抖她的皓腕,已将她送回葫中世界。 葫中世界,吉祥手托着香腮,无聊地望着天空,做为一方世界意志,她不能自由穿行于其他世界,只能在这里等消息。 “你回来啦,他没事啦?” “他有事。但是,他怕我出事。” 七音染说着,心里美美哒。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被人这样关怀,原来心情可以那么舒服的。 吉祥一听着急了:“什么,那他会不会有危险?” 七音染一呆,这才清醒过来:“是喔,也许……他有办法脱身吧?” 吉祥气到了:“也就是说,你并没把握?” 七音染也急了:“他不让我出去,我就出不去呀,也许……” 七音染抬头看天,一向轻松的眉宇轻轻地蹙了起来:“霸下会救他的吧。” 葫外世界,一条条巨龙龙口攸张,自上而下,自四面八方,噬向陈玄丘。 “百龙吸水!” 陈玄丘立即身陷气浪漩涡,在空中飞转起来。 一旦他挣扎之力消失,就会被巨龙之一一口吞下,用它锋利的獠牙,将他的肉身咬个粉碎。 “糟了!他怎么还不用空间绝学逃走!” 李洛儿大惊失色,她只一惊,风云变色,电蛇横空。 巨龙与电蛇交相辉映,彤云密布,电蛇隐隐,巨龙盘旋,交错在一起。 屠比尸一脉祖巫的天赋,天气之神的天赋,喜怒形于天色。 一道道雷电无差别地攻向一条条当空盘旋的巨龙,一条条巨龙不但被雷电无差别地轰击着龙躯,龙鳞溅起一道道电光,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离了,气压一下子低到无法生存。 可是身在闪电与巨龙、气流与风浪之间,原本如一片败叶似的陈玄丘,却陡然精神大振,龙精虎猛。 陈玄丘的定神鞭是小型打buff的神器,而屠比尸祖巫一脉,却是一个大型加BUFF的作弊器. 巨龙们的精神、血气、力量、眼神,纷纷受到干拢,命中不准了,力量削弱了,最强大的天赋神通施展吃力了。 而陈玄丘却是速度、力量、准头,真元,都凭空得到了提升,他振起一剑,冲破重重气浪、条条巨龙,依旧,刺向敖光,依旧,是他的眼睛! PS:求点赞、月票! 第338章 一个好汉二女相帮 “噗!” 老龙王万没想到百龙压制下,陈玄丘居然还能逆袭,再也闪避不过,只听一声惨烈的龙嗥,空中鲜血四溅,老龙王一只眼睛已经被刺瞎,与此同时,闪电与地火一起袭中他的龙首。 剧疼之下,老龙王防御下降,龙鳞飞溅,血肉模糊,再经地火一烤,空中顿时漂出一阵肉香,而老龙王已经向地上摔去。 老龙王还未落地,已被两条巨龙托起,其他的巨龙一见,发了疯似的向陈玄丘扑来。 陈玄丘…… 好整以瑕地取出浑元两仪唢呐,吹响了一曲《大花轿》。 “封闭六识!” 一条火红色的巨龙大喊了一声,话音未落,那直摧灵魂的音乐已经直刺他们的识海,除了三五条巨龙听了那人呼喊,来得及封闭六识,其他的巨龙又像喝醉了酒似的纷纷向地面跌去。 托起老龙王的两条巨龙也摇摇晃晃摔向地面,刚刚落地,摔了个嘴啃泥,老龙王又落下来,砸在他们的身上。 空中,陈玄丘打得性起,一剑刺向一头巨龙,将那巨龙龙角削断,痛得那巨龙一下子放开了六识。 陈玄丘收剑,狠狠一拳,真武裂神,拳意自龙首打进去,在龙腹内翻江倒海,几乎一拳震裂他的内丹。 陈玄丘发现,除非自己练成法天象地的功夫,可以将身形变大,否则在对付体型远大于自己的对手时,什么刀剑武器各种法宝,还不如一双拳头造成的杀伤更大。 陈玄丘干脆收了定神鞭和勾动剑,长笑一声,便在几条巨龙间闪烁腾挪起来,一双拳头虽小,可附着真武拳意,每一拳击中他们的龙躯,都有炸裂一般的效果,拳意内敛,体内爆炸,杀伤力惊人。 地面上,霸下只觉身上压力一轻,旋即百龙落地。 霸下也不禁动了凶性,四只巨大的爪,探出房柱长短的锋利指甲,连抓带创,一条条巨龙在他庞大的身形下,就似一条条长虫。 霸下大口一张,咔嚓一声,竟把一条巨龙拦腰咬断,众巨龙怒发冲冠,各种龙息、龙焰、龙爪、龙尾,或远攻或近攻,击向霸下。 霸下头颅和四肢一缩,由那厚重如城墙的龟壳受了这无数次重击。 那攻击刚一停歇,他又探出头来,四爪横扫,更是大逞淫威。 老龙王成了世上第一只独眼龙。 他化回人形,一只手捂着血肉模糊的眼睛,凄厉地大吼:“怎么可能,他怎么突然神勇若斯?” 老龙说着,冷厉的独眼一扫,狂猎立时将雄壮的身躯向前挪了一步,抬首望天,专心致志。 嗯…… 这位祖巫一脉后裔看来是个不擅说谎作伪的,想帮徒弟做个掩饰,但是动作太明显了些。 老龙王独眼一闪,向他这边看来,恰看见李洛儿一手掐着印诀,一手轻按太阳穴,两眼定定地看着空中,眼中有迷离变幻的黑白两色气息变幻。 “是她!她在帮助陈玄丘!” 老龙王就像幼儿园小班里被小女生抢了苹果的乖孩子,愤怒地指着她。 这一声怒吼喊完,他才醒觉此时此地的指责毫无意义,没人替他主持公道。 老龙王咆哮一声,就扑向李洛儿。 狂猎一看,装不下去了,当即把眼一瞪,挺身上前,大喝道:“谁敢欺负吾徒?嗷~~” 狂猎一声大吼,吼声轰隆隆如同雷鸣,老龙王的王冠飞了,龙须飞扬,面皮子一阵牵扯扭动,整个身子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百丈之外,再爬起来,两耳都沁出血丝来。 他吃惊地看着狂猎,怒吼道:“你是何人?” 狂猎肌肉贲张,双手握拳,大叫道:“天柱峰上,老夫称尊!” 老龙王目光一缩,厉声道:“祖巫强良一脉?” 他霍然把目光转向地维主人,向他戟指一点,大叫道:“天柱地维,这是已私相勾结了么?” 地维主人凶睛乱闪,喝道:“放屁!老夫天年将近,天柱特来为老夫送终罢了。” 小饕餮听了这句话,不由得一怔,忽然没来由地有点心慌。他虽然还不甚明白事理,可这句话却隐隐明白含意。 爹爹在说什么?他怎么了? 老龙王冷笑道:“好啊,你地维秘境,未与天柱勾结?天柱峰主人在此,又与你一样,包庇陈玄丘,你待怎么说?” 地维主人眼神一闪,道:“陈玄丘方才那般形象,他不说,老夫如何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此人潜入地维秘境,诳骗老夫,老夫自不会饶他。” 地维主人哈哈一笑,身上突然神光爆发,身体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扭曲。一步迈出,如缩地成寸,便到了陈玄丘身边,一拳向他打去。 陈玄丘吃了一惊,急忙挥拳迎来,同时紧紧盯着地维主人的大嘴,他最怕的还是这地维主人的吞噬异能。 不料两拳相接,如中败革,地维主人那一拳轻飘飘的浑不着力。 陈玄丘一诧,向地维主人看去,去见地维主人面露狡黠,陈玄丘顿时恍然,这老饕餮也不知畏惧什么人,不敢公然站在自己一边,不过,显然他只是出来搅混水的,并无意对付自己。 陈玄丘马上有模有样地和地维主人厮打起来。 “哎呀,闪开!滚!你打到老夫啦……” 地维主人和陈玄丘拳来拳往,打得有声有色,一道身影鬼魅一般在空中闪来闪去,旁边那些巨龙本来见地维主人出手了,不由得精神大振,想上前一同出手,却发现这地维主人简直就是个累赘。 每每他们的龙息、龙焰,攒足了元气喷将出来,地维主人就跟花蝴蝶似的,正好闪过来,一看避之不及,一口就吞了下去。 再不然就是他们锋爪的龙爪抓来,正好地维主人闪过来,一脚就把他们踢飞开去,还恶人先告状,说他们差点儿伤到了他。 小饕餮一看老爹和自己的好朋友交上了手,心中的疑惑暂且放下,发足就奔了上来。 昱铭大叫道:“阿爹,他是我朋友诶,你不要打他。” 迎面一头巨龙扑来,狞声道:“小娃娃,回去。” “嗷呜~~” 昱铭一张嘴,粉团团超可爱的小朋友,顿时又变成了惊悚片里的怪物,大嘴一张,一口就把那条巨龙嘬粉条儿似的吸了进去。 “大胆,你敢吞我龙族之人?” “地维主人,你真要反了么?” “再不释放老夫族人,老夫要上天庭,将此间一切禀报天帝!” 巨龙们纷纷发出咆哮,地维主人扭头看见,不由吃了一惊,急忙虚晃一枪,和陈玄丘拉开距离,大叫道:“乖儿子,不能乱吃东西,快吐出来。” “哼!” 昱铭不情不愿地一张口,将那巨龙释放出来。 那巨龙咕噜噜滚落山坡,众人定睛一看,顿时两眼发直。 熟了! 那头巨龙被烤熟了,本来是一头绿色的巨龙,现在呈现着金黄色,皮肉烤得滋滋冒油,真是…… “咕咚!”有人情不自禁地吞了口口水。 老龙王敖光快气疯了,尖声大叫起来:“你们……你们竟然将我龙族生生烤熟?” 地维主人大叫:“放屁,老夫一脉,不会放火!” 这时,就听有人淡淡说道:“烤了它的,是我!” 第339章 朱雀之火 随着这个声音,就见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从那烤熟的巨龙龙角处冉冉升起。 就像老梅树干上,翩然飞起了一只蝴蝶。 这是一个女孩儿,一身红衣,她站在那儿,还没巨龙的龙角高,又是一身的红衣,而且那巨龙浑身被烤熟的香味儿……不是,惨状,实在太吸引眼球。 所以,直到她开口说话,众人才发现原来龙身上还附着一个人,一个红衣小姑娘。 “老婆,你出来了!” 陈玄丘又惊又喜,但是仍不忘把握机会。明明唤她什么都可以,偏偏要叫一声老婆,仿佛是惊喜之下未加思索便叫出来的。 “不要乱叫,谁答应嫁你了。” 朱雀辞板着俏脸,白了陈玄丘一眼,但是嘴角却情不自禁地微微翘起,好不迷人。 在小饕餮腹内空间,已经不知听这陈玄丘说了多少肉麻的情话,此时见他不假思索,便叫自己为老婆,显然是发自至诚,朱雀辞虽说有些难为情,其实还是蛮开心的。 哼!那只狐狸精,你仔细看看,看他喜欢谁? 一头同样身呈绿色,显然与那头被烤熟的巨龙关系更为亲密的巨龙颤声怒吼道:“你是谁,竟敢烤了我大哥?” 朱雀辞背着双手,缓缓升空,晒然道:“怎么,累世之仇,你居然认不出我朱雀一族?” “是朱雀!” “杀了她!” “撕碎她!” 众巨龙顿时嘶吼起来,陈玄丘一个闪身到了朱雀辞身边:“老婆,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滚!” 朱雀辞傲娇的很,不想被他连番占便宜,一脚把他踢开。 小饕餮瞪大了眼睛看着空中,大叫道:“帝子大哥,你怎么找了这个恶婆娘做老婆?会被她欺负的,赶紧换人吧。” “谁说我会欺负他?臭小子,是不是肚子不疼了?” 朱雀辞向小饕餮一瞪眼,昱铭赶紧捂住嘴巴退了两步。 朱雀辞瞟了陈玄丘一眼,道:“我带你走。” 说罢伸出温温柔柔的小手,一把牵住陈玄丘。 哎呀,雀辞的小手好柔软。 陈玄丘手握柔荑,色授魂销。 “少整出这恶心巴拉的样儿来!”朱雀辞看出他有几分装佯儿,不禁娇嗔地说了一句。 不过,心里还是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嗯,只不过握了一下小手,他就这副样子,要说心里没有几分小小的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朱雀辞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见他握得挺紧,便由了他。 “我们走!” 朱雀辞纵身而起,她可是能在空中飞行的,拉着陈玄丘,速度比陈玄丘驾驭紫金葫芦更快。 毕竟那紫金葫芦虽然可以腾空飞行,可它并不是一件飞行法器,而是承载着一方世界。 “拦住朱雀!” “他们两个都该死!” 众巨龙腾空飞起,迎向二人。 陈玄丘下意识地想取出浑元两仪唢呐,吹一曲《猪八戒背媳妇》,却见朱雀辞樱唇一嘬,一缕凤凰真火就喷了出去。 那火自她口中喷出,只是一缕,但是真火迎空,却是越变越大,化作一片火烧云般,扑向对面的众巨龙。 陈玄丘在这危急时刻,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荒唐念头:哎呀,我这要是跟我小媳妇儿亲嘴嘴的时候,那可真是够刺激、够火辣的,她要是情不自禁喷出一团火来…… 对面,一条条巨龙各自施展手段。 风龙鼓起劲风,火龙喷吐烈火,水龙喷吐波涛,冰龙以寒冰为盾…… 可是,那风到了,只是风助火势,那水到了,只是火上浇油…… 对面众巨龙在这凤凰真火面前,纷纷倒飞出去,一一化作人形,各持兵器、法宝,在空中站定。 朱雀辞俏眼一扫,笑吟吟地道:“若非真龙,安能敌我凤凰真火?快快滚开了吧,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想杀了你们。” 说完,朱雀辞一拉陈玄丘的手:“我们走。” 众巨龙怒吼着冲了上来,他们甫一交手,就发现差距了。他们不是真龙,那凡风凡水凡火,根本无法与凤凰真火相抗。 所以,在这只小凤凰面前,他们的天赋神通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干脆化身人形,打算以道法和法宝交手。 他们化作人形,接近交手,朱雀辞那大面积无差别覆盖式攻击的凤凰真火也就没了用武之地,她把蛾眉微微一扬,一个起手式,就打算与之交手。 不料她手一抬,小手中就被塞进了一口剑,天雷地火剑。 陈玄丘道:“这剑犀利,你用。” 朱雀辞道:“那你呢?” 陈玄丘道:“放心,我还有兵器。” 陈玄丘大叫道:“霸下,过来!” 霸下腾空而起,仿佛一般巨大的宇宙飞舰,扶摇直上。 陈玄丘扬手一招,霸下背上的“小吉祥碑”便化作剑形大小,飞向陈玄丘掌中。 霸下背上失去镇压,瞬间恢复人形,变成一个秃头肥胖老者,立在陈玄丘身侧。 陈玄丘意气风发,昂然道:“来,我们联手杀出去。” 说着,陈玄丘一身长啸,声音在群山之间萦绕传扬开去,山坳之中,无名身躯一动,振奋地道:“小师兄发讯号了,我们速速接应。” 此言一出,月酌、娜扎、妲己、列鹰、鸨儿等人便纷纷腾空而起,向山上飞去。 原地只剩下无名和鱼不惑。 鱼不惑不会飞,一脸无辜地看看无名。 无名很感动,果然啊,这个最健忘的好兄弟什么都能忘了,唯独记得我。 无名从怀中取出纸符,望空一抛,化作一头白额猛虎,对鱼不惑道:“来,骑我的虎上去。” 无名纵身跃上虎背,鱼不惑赶紧跟着跳上去,那吊睛白额猛虎,便纵掠如飞地向着山顶跑去,峭壁陡崖,如履平地。 老龙王敖光眼看着陈玄丘、朱雀辞还有霸下三人,如虎入狼群,空中一条条巨龙拼命地出手,不断地受伤,龙血纷溅,仿如血雨。 地面上,一头被拔了龙角的死龙,一头被烤糊了的死龙,还有自己血肉模糊的一只瞎眼,不由得悲从中来。 “我龙族,竟然衰败至斯,苍天啊,真龙不出,就算我龙族繁衍生息,子孙昌盛,又如何?还不是被人鱼肉。” 敖光惨笑一声,把牙一咬,对护侍于旁的一个黝黑色肌肤,头生双角的精壮大汉道:“二弟,把真龙之血给我。” 那精壮大汉身子一振,颤声道:“大哥,现在朱雀在,真龙遇上真凤,也不过半斤八两,既不能辗杀他们,大哥又何必搭上自己性命?一旦服用真龙之血,化身真龙,就要招来天雷击杀啊。” 敖光咬牙切齿地道:“那是一头小凤凰,神通未成,不足为惧。况且,当着天下英雄,我龙族就如此不堪?这个颜面,必须得找回来,叫天下人都记得,我龙族,不可辱!拿来!” 那精壮大汉听了,把牙一咬,道:“大哥身负重任,安能轻言牺牲?既如此,我来!” 说罢,那精壮大汉腾空而起,飞向高空。 第340章 真龙之血 浮光掠影,巨龙腾空。 那黝黑皮肤的精壮大汉不顾老龙王敖光阻拦,一纵身就跃上高空,拦在朱雀辞和陈玄丘、霸下面前。 他望着三人,满面悲愤,长笑一声道:“我龙族,岂是任人宰割之辈,朱雀、陈玄丘、还有你,霸下,今天,你们都要死!” 说完,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水晶瓶儿,高高举在手中。 那只水晶瓶儿,约有半尺高,一拳宽,水晶是质地最好的上等水晶,不含一丝杂质,就像后世以最好工艺制作的玻璃瓶儿,透明的几乎看不见。 所以,他的手举在空中,若非上边还有一个瓶盖儿,你根本注意不到那儿有一只瓶儿,而是会直接注意到那瓶中的东西。 那是一缕鲜血,只有一缕,它在透明的水晶瓶中上下翻腾着,舒展着,殷红的颜色,仿佛一条血色的龙。 虽然那么小,却仍有无尽的威严,在那瓶中缓缓舒展、翻腾着。 这瓶儿一出,仿佛连天光都黯淡了几分。 天地之间,只有那殷红的一道血色,虽只半尺长,却如顶天立地。 霸下目光一缩,脱口说道:“真龙之血。” “不错!” 精壮大汉沉声道:“这是成年真龙之血!” 他望着朱雀辞,目中露出讥诮之意:“你是真凤,又如何?你能敌得过一头成年真龙?哈哈哈哈哈……” 精壮大汉狂笑起来,可是,他的笑声却不见快意,反而透着无尽哀伤。 因为他很精楚,服下这真龙之血,他就可以从龙,化身为真龙。 到时候,他可以拥有无限威能,在场的再没人能战胜他。 包括那地维主人、天柱主人,同为太古神兽血脉,论尊贵,谁敌得过真龙? 只有凤、麒麟、九尾天狐堪可一战。 可是,他手中拿着的是成年真龙之血,就算同为四灵的其他三脉后裔有人在,也得已经成年,才能一战。 未成年者,一只小狮子,也能被一条鬣狗轻易杀死。河马是水中霸王,一只小河马失去长辈保护,也能成为鳄鱼的腹中食。 东海龙族配合东夷王白泽图谋朱雀多年了,当然知道她的岁数,仅仅十八岁,只是一个血脉尚未大成的朱雀罢了。 所以,只要服下真龙之血,他就可以辗压全场。 然而,风光一时三刻之后,紫宵天雷将至,天道意志已不允许世间再现真龙,那时他也将身死功消。 这等情况下,他心中只有悲壮,又何来快意。 “不好,不能让他服下真龙之血!” 霸下纵身掠上,便扑向这精壮大汉。 精壮大汉闪身一退,几条巨龙所化的高手迎上来,战住霸下。 精壮大汉拔下水晶瓶塞儿,那条血色的龙形鲜血,从那水晶瓶中缓缓冒了出来。 无数的巨龙热泪盈眶,多少年了,他们一族再未见过真龙。 今天,终于有机会看到了,也将让天下人看一看,他龙族真龙的威风。 可是刹那光华之后,却要牺牲一头壮年巨龙,所有的巨龙都心生戚戚焉。 朱雀辞虽然不如霸下看的明白,但霸下喊出“真龙之血”这个名字后,朱雀辞也顿时明白不妙了。 凤凰一族有涅槃之法,所以天道也无法将之毁灭,幸好凤族本就不容易繁衍后代,天道再加以种种限制,凤凰一族虽能延续,却已不会对天地大道造成太多干扰。 而龙族在四灵之中本排名第一,既能生、又善战,所以大战之后,仅剩的几条真龙被禁锢了。 龙族虽然能得以繁衍昌盛,子嗣众多,却失去了祖先最强大的本领,以致于现在的龙族,甚至还不如他们曾经看不起的那些“杂种“强大。 今天,真龙将再现。 哪怕只是刹那光华,这也是将让所有世人见证并敬畏的一刻。 朱雀辞情知不妙,立即纵身扑了上去,叫道:“阻止他!” 陈玄丘一见朱雀辞和霸下都失了分寸,如何还不明白那缕真龙之血的厉害,当即将手中小吉祥碑变大,抱在怀里,横扫出去。 这小吉祥碑坚硬无比,挨着死、碰着亡,众巨龙纷纷闪避,朱雀辞化作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瞬间冲过,手中勾动剑直刺那精壮大汉。 天雷动,雷蛇隐隐,炸向那精壮大汉。 地火起,火蛇迎空,燃向那精壮大汉足底。 那大汉之前已经见识过这口剑的厉害,当即错身闪避。 一头巨龙飞向天空,迎向那道电蛇。 另一头巨龙俯身向下,用坚硬的龙甲压向那道地火。 他们也疯狂了,不惜一切在为那精壮大汉争取时间。 霸下皮糙肉厚,挨上一下闪电烈火,或是沉重的龙族兵器攻击,不会有什么大碍,所以干脆放弃了闪避,冲向那个大汉。 巨龙们愤怒了,纷纷叫骂着“叛徒、无耻”,阻挡上来。 霸下冷笑:“老夫一族,何曾被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龙族视为同类,去死吧!” 霸下凶性大发,杀得众巨龙血雨纷飞,可是被他们死死挡住,却仍能进一步。 陈玄丘挥舞着小吉祥碑,横冲直撞,八面威风,眼看近了,神念一动,七音染登时凭空出现。 那碑尖儿上,突然出现一个白衣少女,体态妖娆,婀娜多姿,细腰翘臀,胸膛挺拔,手中嘀溜溜儿地玩着一根魔法棒。 陈玄丘大叫:“七音姐姐,抢那水晶瓶儿,莫让那龙吞下那道真龙之血。” 七音染定睛一看,纵身就扑了上去。 一时间,陈玄丘,朱雀辞、霸下、七音染,走马灯般围着那精壮龙族大汉打转,众巨龙舍生忘死,纷纷扑上来,不怕死地阻挡着他们。 那道血龙般的血线自那水晶瓶儿中缓缓漂了出来,血光浮空,天地变色。 这真龙之血不可以用手掌碰触,也无法像水一样倒出来,只是开了瓶塞儿,由着它自己飘浮出来,再一口吞下,血脉融合就成。 此时,那血线袅袅,眼看就要全部从那瓶儿中浮出来,而此时陈玄丘、朱雀辞、霸下、七音染仍在走马灯般拼命想要冲过去。 一条条巨龙受伤,鲜血如瓢泼大雨。 一条条巨龙支持不住,纷纷坠向地面。 而其他的巨龙前仆后继,舍生忘死,拼命地向前猛冲,为准备服下真龙之血的巨龙争取着时间。 地面上,李洛儿看着这一幕,黛眉一蹙,低声道:“师父……” 狂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相帮也不能太过明显了,否则,将为我天柱招来不堪设想的后果。” 他顿了一顿,轻叹道:“我巫族受后土娘娘庇护,他们没理由继续加害,但我们若是再度参与天地间事,他们就有了理由。” 李洛儿急道:“可他……陈……帝子他……他是我祖巫一脉啊。” 狂猎低沉地道:“放心,就算那个龙族化作真龙,我也有办法救下帝子的性命!” 李洛儿一听,心中略安,孰胜孰败,她并不是非常在意,只要不至于伤了陈玄丘的性命就好。 那缕龙血彻底浮空了,黝黑皮肤的精壮大汉狂笑一声,瞬间化作一条铁甲鳞鳞的黑龙,张开血盆大口,就向那道真龙之血一口吞去! 第341章 天下宝物,有福者居之 “我来战之!” 地维之主一声大吼,气势汹汹地冲向陈玄丘。 因为冲得太过一往无前,直接撞飞了两条巨龙所化的人,挡住了三个各举法器冲向陈玄向的龙人。 龙族众高手气疯了心,此时还管你奶奶的什么地维之主大鸭梨,杀! 现在是有本族高手要以他自己的生命为祭牲,吞下真龙之血,这时岂容有人捣乱? “哎哟,你们竟然向老夫出手,要反水投向陈玄丘么?” 地维主人毫不客气,立即转身同龙族战在了一起。 那精壮龙族龙睛怒睁,义无反顾地张开龙口,一口吞向那道真龙之血。 “跐溜!跐溜!” 他大口合拢,本来是吞的,居然吞不下去,下意识地用利牙去咬,跐溜溜地咬了几下,仍未咬破。 那精壮龙族诧异不已,将已经入口的真龙之血吐了出来,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粉红色的圆圆的球。 在那球的中心,有一道殷红的血线,仿佛一条小小的巨龙,在里边舒展、蜿蜒,扭伸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 怎么外边会有一层膜? 那巨龙瞪大一双怪眼,正在发愣,就见那粉红色的圆球忽然向地面坠去。 巨龙一惊,这还得了,立时向那粉红色的圆球追去。 地面上,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的娜扎,头悬心月轮,手提蜃蟒鞭的妲己、一身紫色火焰闪烁,大袖飘飘,一派高人风范的月酌,化身苍鹰,盘旋于空的列鹰等列家高手,还有穿着一身翠罗衫子,宜喜宜嗔,一颦一笑娇媚可人的鸨儿…… “玄丘哥哥,我来救你。” 妲己一看陈玄丘竟恢复了原本极俊俏的模样,马上娇叫了一声。 鸨儿护主,立即宣示主权,大叫道:“有我家女王在,谁能伤了姑爷?” 七音染百忙中偷眼一瞧,不禁叫道:“哎哟,哪来的一群黄毛丫头,乳臭未干,就敢跟我……姐妹抢男人!” “快抢真龙之血!”陈玄丘气恼地大叫。 一时间,升空者纷纷迎向众巨龙,众巨龙盯着那只粉红色的球球,疾扑向地面。陈玄丘、七音染和霸下追在巨龙后面。 双方在半空中迎上,各种法术、神通、法宝纷纷祭出,一时间天空中姹紫嫣红、如同大年夜放烟花爆竹。 那粉红色的球球受气浪激荡,再有地面有股力量牵引着,以更快的速度向地面飞去。 地面上,独眼老龙王还有白天王子、白雪公主等东夷高手,也是发了疯地冲上来。 无名骑在吊睛白额虎背上,头顶飞着一枚长了翅膀的方孔圆形金钱,手中握着闪电之鞭,袖子里藏着一块金色的板砖,左支右绌,独自硬抗这几大高手。 在他屁股后面,鱼不惑急得蹲在虎背上,抬眼望着空中,一只手伸着,摄着那粉色泡泡裹着真龙之血,加速向他降落下来。 “快快快,我快挺不住了。” “马上好马上好。咦?我要干什么来着?” 关键时刻,鱼不惑竟把要做的事儿忘了,赶紧翻开鱼鳞状的记事簿子。 这时郭竹、徐震竟然齐齐跃起,冲向了那真龙之血。 这两个臭不要脸的,都是修真世家出身,他们当然明白真龙之血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是龙躯,也无意化身成龙,可要抢得这真龙之血带回本门,由家门长辈炼化成丹,大家服用一下,每个人都可以功力精进。 他们本来在四大修真世家中排名三四,那时候,一举成为四大世家之首轻而易举,说不定还有机会向天柱、地维这两大秘境叫叫板呢。 两人想法一致,不约而同地跃向空中。 “咦?郭兄不必出手,我来攘助龙族。”徐震说着,手腕一翻,一朵“诛心之花”便射向郭竹的咽喉。 郭竹朗声长笑:“徐兄客气什么,小弟与你联手却敌。”说着,祭出琅珰寒月珠,便砸向徐震的面门。 小饕餮勃然大怒,一纵身就从地上跃起,弹向二人,大骂道:“臭坏蛋,你们想趁火打鸡么?” 高空中,正打烂污仗的地维主人道:“我儿,那叫趁火打劫。” 郭竹和徐震一看小饕餮攻来,终究是不敢与地维秘境作对,毕竟底蕴比不了人家,双双生出退意,左右一分,口中收道:“昱铭小宝贝儿莫要误会。” “哎呀!”二人一闪,小饕餮跳得太猛,就从二人中间冲了上去:“哎呀呀呀……” “休伤我儿!” 眼见巨龙盘空,飞舞不休,龙爪乱抓,一群巨龙全都抓狂了。 老饕餮摇身一变,立时恢复了饕餮本体,张开一张黑洞洞的大口,呼啸一吸,就把他的宝贝儿子摄入了口中保护了起来。 那正急追纷色球球的黑龙被饕餮之噬给吸得身形一慢,好不容易龙尾一摆,甩脱了那股无形的吸力,身形陡然加速冲下来,那颗咬不烂嚼不动的粉红色球球已经飞到无名头顶不足二十丈处。 此时白天王子、白雪公主和独眼老龙正发疯似的向无名抢攻,无名若非在山坳中等待期间,已经炼化了那枚“落宝金钱”,落了白天王子和白雪公主的法宝,恐怕早就撑不下来了。 饶是如此,他也不敌,他是刺客型天赋能力,让他和近身肉搏悍猛无匹的龙族正面战斗,根本是弃长就短,如何抵得过,已中了老龙两击,口吐鲜血。 若非老龙伤了眼睛,现在也是伤势严重,已经把他活活打死。 “快啊,我撑不住了。” 无名大吼着,随手抛出金砖,砸向白氏兄妹,手中闪电鞭激射向老龙王。 老龙王一手化为本体,巨掌拍下,无名闪身便躲,伸手一提鱼不惑的衣领,便向空中抛去。 鱼不惑手舞足蹈地飞向半空,他刚翻完记事簿子,一看那粉红球球就在眼前,急忙一张嘴,就把他吐出来的粉红泡泡吸回了嘴里。 地面上,老龙王一爪拍碎了无名的吊睛白额虎,化成一张纸片,带着一片地面被拍的粉碎。 老龙王一抬头,见那粉红泡泡被那傻傻的大汉吞了,登时如遭雷击。 空中,郭竹和徐震缓缓落下,愕然地看着鱼不惑。 鱼不惑嘴巴里含着那枚粉红泡泡,一看落下的二人直勾勾看着自己,赶紧一拍嘴巴,“咕咚”一声,粉红泡泡落了肚。 那粉红泡泡本是他吐出来的,一落胃袋,立时融化。 “没……”鱼不惑双手一拍一摊,一脸的无辜。 第342章 鱼龙变 “没……”鱼不惑双手一拍一摊,一脸的无辜。 郭竹和徐震全无反应,一脸呆滞地看着他,继续向地面落去。 鱼不惑抬起头来,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一声闷吭,腹部就像突然诞生了一颗小太阳,无穷无尽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汗出如浆。 “啊~~~” 鱼不惑仰天嘶吼,浑身上下,有一道道金光透体而出,映得天地都似变了颜色。 “啊~~~” 一股莫可抵御的充沛伟力灌注着鱼不惑的身躯,一阵裂帛声起,鱼不惑外着的衣衫尽数炸碎,整个人变成了丈余长的一尾金鳞大鲤鱼。 这尾大鲤鱼跃在空中,就像正在水中,痛苦地翻腾着,跳跃着,原本正要扑上去的巨龙,一个个也颓然停了下来。 龙血已被鱼不惑融合,现在冲上去,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候了。 他们,只需要看着。 整个龙族,也只留下四滴真龙之血。 东海这一滴,如今已经用了。虽然他们千不甘万不愿,但他们也宁愿看到祖先之血,究竟发挥什么作用,而不愿抢先出手杀了鱼不惑,让祖先之血默默无闻的消失。 狍鸮神宫里,连番的大战早惊动了摩诃萨。 他是西方极乐境派往人间,观摩天庭主导的再一次轮回大战在人间的进展状况的。有些事不用师尊多说,他也明白。 比起天庭,西方极乐界的资源太少,势力也还太小,如果有机会,他们当然是要混水摸鱼一番的。 此刻,外边这场水就够混的,摩诃萨很想看个清楚。但徒儿正在离魂塑体,处于关键时刻,所以摩诃萨不敢妄动。 此刻,两个一模一样的茗儿盘坐石台之上,一个刚刚分魂,一个灵魂刚刚拥有身体,已经渡过了最凶险的阶段,开始进行最后的融合,灵肉合一。 所以,摩诃萨也放了心,这才起身离开,轻轻开了门户,闪至院中,仰头看去。 他往空中一看,顿时惊咦一声,以他的一双慧眼,自然可以看出空中这尾大金鲤鱼,正是他那徒儿灵感的本体。 摩诃萨顿时又惊又喜,想不到竟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小徒儿。 摩诃萨做事一切随缘就行,想收这个徒弟,那就收了。收了要各自远去,那就去了,什么时候遇见,继续再缘师徒缘份就是,倒不刻意强求。 如今突然遇见,自是有缘。 摩诃萨呵呵一笑,就想招手呼唤,这才发现,他这小徒儿灵感,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空中,万众瞩目,望着服下了真龙之血的鱼不惑。 “可惜,可惜。” 狂猎望着空中,连连摇头:“可惜了一滴真龙之血,不过是成就了一尾锦鲤,若是这真龙之血落在我的手上,炼化成丹,再由徒儿你服下,便可立即成就真巫之体了。” 李洛儿见陈玄丘无恙,已经放下心来,听师父这么一说,道:“师父,你糊涂了呀,咱们本来就是真巫啊。” 狂猎道:“你是真巫不假,但你现在不是真巫之体啊。” 李洛儿一呆,道:“真巫……还不是真巫之体?怎样才叫真巫之体?” 狂猎乜了她一眼道:“当然是把你从母胎里带来的天地元气尽数吸收,方能成就真巫之体。一旦成就真巫之体,霸道强横,肉身无双,举手投足,威力就不比他们施展的任何神通差。” 狂猎指指空中,傲然道:“这就是练体术的强横之处了,你看他们,其中许多已结了金丹,那又如何?我真巫一脉,不修元神,不结金丹,达到真巫上境,便是他们度了天劫的,又有几人是咱们对手?” 说到这里,狂猎忽然想到了什么,展颜道:“等你成就真巫之体,先天元气尽数吸收,你就不会这么肥胖了,就像刚刚帝子一样,他就是沐浴了龙血,一下子恢复了常态。你看你,本骨骼纤细,到时体形也会恢复正常。” 李洛儿一听如遭雷击,她一个女孩儿家,自从懂事,最自卑的就是自己的体形,所以一个堂堂的天柱少主,却是自卑而不自信,心思极其的敏感,只能强用矜持高傲遮掩自己最怕碰触的禁忌。 想不到…… 李洛儿呆了半晌,才道:“徒儿这么胖,都是因为……因为先天元气太过丰厚,身体尚未吸收?” 狂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是啊,不然呢?你看你吃的又不多,每天练功还那么辛苦,不是先天元气丰厚所致,怎么会‘婴儿肥’呢?” “师父啊,你……你管这叫婴儿肥?师父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狂猎翻了个白眼儿,理直气壮地道:“这有什么好告诉的,等你练成真巫之体,为师不说,你不也知道了么?” 李洛儿一听,快气哭了。 就为这副身体,她从小到大,暗地里不知多少次黯然神伤啊? 可师父是男人,不比一个女性师父,李洛儿羞于因为体型问题问他什么。 而这个粗心眼儿的大直男师父,压根就不觉得体形肥胖或瘦小有什么要紧,根本懒得对徒儿交代这方面的事。 “师父……” 李洛儿忍不了啦,委屈的眼泪噼呖啪啦地掉了下来。 “哎呀,怎么突然就哭了?” 狂猎瞪起眼睛,急得直搓手,耳垂下两枚硕大的金环晃来晃去:“你看看,你看看,这怎么就哭了?哎呀,女人真麻烦。” 空中,那条金鲤鱼跳跃着,翻腾着,鱼鳞在渐渐发生变化,一条条血线渗透入金红色的鳞片,有种怵目惊心之美。 鳞片在变大、变美,鱼身在变大、变长,那金鲤鱼的头在一点点发生变化,两只龙角在那头顶渐渐诞生出来。 它在变,鱼龙衍变,金鱼化龙。 所有的生命,来自天地的衍生。神明也不能制造生命,如娜扎的天菁水莲化身,如茗儿的赤火乌金之身,都只是嫁接、转移,或者改变。 此刻也不例外,空中这尾金鲤,它正在转变生命。 一条黄金巨龙,逊色于真龙,但已远远高于普通的巨龙,看其品质,似比东海龙王敖光更加纯粹的黄金巨龙,正在众人眼前,一点点地变化、衍生着。 敖光用他的一只独眼凝视着那条正在变化的黄金巨龙,目中露出羡慕、嫉妒的光芒。 可是,他生不出一点觊觎之心,因为他本就是龙。 鱼不惑可以鱼龙衍化,化身成龙。而他一旦服用真龙之血,却会迅速迎来生命的终结,因为-――天道不允许。 突然之间,一种莫名的愤怒充溢了敖光的胸膛,他的独眼仍在望向天空,却不再是看着鱼不惑,而是从他身边望过去,死死地盯着那湛蓝的天空。 凭什么? 凭什么你要如此安排我龙族的命运? 凭、什、么! 第343章 金丹成 一尾金鲤,横空化龙。 天地造化,电蛇狂舞。 电闪雷鸣尚未停歇,适时突有暴雨落下。 甘霖连成一条条线,扯天漫地。 正在痛苦蜕变的那条金龙被这甘霖一浇,似乎痛苦大为缓解,衍化的过程又加快了。 陈玄丘眼看着这一切,不由得若有所悟。 在葫中世界,他与吉祥神交,阴阳和合,万物衍生,这是从无到有。 在东海之滨,白泽王所设大阵中,他以天地烘炉净化一切,这是从有到无。 在中京地窟之中,他观摩诃萨莲花化身,为娜扎塑体,这是生命再造,有无互转。 今日看鱼不惑鱼龙之变,这是生命进化,从有到有。 所有的一切,无不暗合大道之理,一幕幕回想心头,陈玄丘结合《无为经》中心法,突然顿悟。 他服下霸下内丹,又经龙血沐浴,还经太阳真火烘烤,复又吸收了扶桑之叶的生命之力,这种种机缘,都是最好的天材地宝,直至方才才彻底吸收。 而他的肉身已经完美无瑕,无垢无缺,此时吸收的所有能量俱都通过周身百脉,汇聚到下丹田。 如同千百条洪流同时聚向一条大河,大河迅速注满。 下丹田注满,便是中丹田,中丹田注满,便是上丹田。 三元合一,气态真元开始液化,液化之态盈满丹田,更开始固化。 陈玄丘身在空中,脚下踏着紫金葫芦,突然跌足而坐,双目合拢。 朱雀辞第一时间发现陈玄丘有异,立即掠身近前,惊道:“你受伤了?” “玄丘哥哥,你怎么了?”妲己一见,飞得比朱雀辞还快,跐溜一下,就从她身边滑了过去,伸手就要扶陈玄丘。 一根亮晶晶的魔法棒一下子抵在了她双峰之间,七音染没好气地瞪着妲己:“你是个什么妖怪?” 妲己怒道:“谁是妖怪,你才是妖怪,本姑娘天狐血脉,比你高贵百倍。” 七音染撇嘴道:“蜜蜂屁股螳螂腰,还说你不是个妖?” 妲己媚笑道:“本姑娘长得就是妖啊,玄丘哥哥喜欢,怎么样?” 趁着二人拌嘴,朱雀辞已掠到陈玄丘身边,打算扶他起来。 七音染乜了她一眼道:“别碰他,不然走火入魔,有你哭的。” 朱雀辞双手都要扶到陈玄丘手臂了,一下子硬生生停住:“你说什么?” 七音染倒掠回来,站到了另一角,做出对外戒备之态,压低了声音道:“玄丘弟弟似乎要有所突破了。” 妲己袅娜上前,正好与她二人呈品字形把陈玄丘护在中间。 妲己上下打量一番,内罕地道:“他要突破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七音染不屑道:“你们两个天生神脉,进境都无需修炼的,能看明白什么?” 妲己瞪起俏眼道:“知道本姑娘是先天神脉,还敢对我这么无礼?” 七音染嘻嘻一笑,差点儿脱口说出“天老爷都对本姑娘言听计从呢,你算老几。” 幸好她也知道葫中世界尚未成熟,不可透露这个秘密,因而硬生生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陈玄丘对外界已一无所知,他神神相照,呼吸长归,一吐一纳,一来一往,神气打成一片。 陈玄丘若有所得,便任其混混沌沌,观想生命之有,观想生命之变,观想生命之再造,恍恍惚惚,如入于无何有之乡,突然间灵昧一动,太极开基。 只此一念,阴阳化合,丹田之内,真元自成漩涡。天地有此一觉而生万物,人有此一觉而结金丹。但此一觉只如电光石火,当前则是,转眼即非,所争只在毫厘之间。 而他,抓住了这一刹那,捕到了这一动念。 于是丹核自生,内元自附,一颗金丹,在其丹田渐渐成形。 此时,就连妲己和朱雀辞也看出有问题了。 陈玄丘端坐紫金葫芦之上,周身一道道神光隐隐烁烁,宝相庄严之极。 不好! 七音染刚想布下一道屏障,遮掩陈玄丘丹成产生的奇异之象,这奇象已经引起了满天巨龙的注意。 一双双猩红的巨龙之眼向他投射过来。 有一头巨龙用沉雷一般的声音低沉地喝道:“此子正在凝结金丹。” “杀了他!” 另一头巨龙怀着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声,众巨龙立时向陈玄丘猛扑过来。 见此模样,朱雀辞手持勾动剑,七音染手持哭丧棒,妲己手持蜃龙鞭,把陈玄丘团团护在中间,与众巨龙交起手来。 他们这一交手,其他人立时也再度动手,月酌、娜扎等和一条条巨龙也厮打起来。 只有霸下距陈玄丘不远不近,双目炯炯,却没有即时冲过去。 方才鱼不惑服下真龙之血,将要化龙,陈玄丘特意用神念叮嘱了他,务必守护好鱼不惑。 天知道在鱼不惑蜕化演变之中,全无防手之力的时候,会不会有人突然对他下毒手。 因此,眼见陈玄丘一时不至于蹈入生死危机,霸下便只在一旁守护,随时待动。 霸下的本领,众巨龙都领教过他的,他既不出手,众龙求之不得,自然不会主动向他挑战。 朱雀辞一剑刺出,天雷勾动地火,不料迎面的巨龙料敌机先,在她剑势一动时,已然飞掠而去,划着一道弧形,仿佛强弓射出的一枚箭矢,攻向她侧翼。 可是,一条雾气茫茫的蜃蟒鞭已经抽向他攻去的位置,巨龙被迫再退,而天空中虚悬的心月轮已经闪电般击至,击中它的龙躯,数片蒲扇大的龙鳞被击飞,疼得它一声惨嗥。 “不用帮我,本姑娘应付得来。”朱雀辞正眼儿都不往她曾经的新郎倌儿那瞟一眼,板着俏脸说了一句。 本来,她对妲己态度还是不错的,冷是冷了点,也没这么冷,可是在小饕餮肚子里听了几天陈玄丘的情话,再听朱雀辞喊玄丘哥哥,就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了。 妲己“嗤”了一声,道:“我怕伤了玄丘哥哥罢了,若只是你,我才不管。咦?你这剑,是玄丘哥哥的?” 朱雀辞淡淡地道:“他见我没有兵器,特意送给我的。” 妲己顿时如同灌了一缸的山西老陈醋:“我这鞭子用得忒不给力,玄丘哥哥,我要你送我把剑。” “你们两个都别贱了,正是关键时候,且莫为人所趁。” 还是七音染最靠谱。原来看着也是很不靠谱的一个冥府阴神,跟这对醋海生波的小姑娘一比,咦?竟然成熟多了。 第344 雷之祖巫 “要你管!” “你算老几!” 朱雀辞和妲己异口同声,但是嘴上虽然不服饶,却是果然不再斗嘴,专心致志御敌。 “哞昂~~~” 一声低沉的吼叫,空中那头金色巨龙成形了。 他长有百丈,双目缓缓张开,尚未及内敛的神光自龙目中透出,仿佛两盏巨大的探照灯,将两束巨大的金光刺穿了雨幕。 闪电暴雨瞬间结束,满天只有法术神通、兵器碰撞的声音。 鱼不惑化身成龙了。 所有人都震撼地仰望着天空中这条漂亮的巨龙,就见这条巨龙仿佛才睡醒似的翻了个身,四下看看,突然龙爪一控,爪上出现了一样东西。 有那身在空中的巨龙看的清楚,这条黄金巨龙爪中竟然出现一本粉红色的……小本本? 少女日记? 就见黄金巨龙吹一口气,那小本本就翻开了一页,黄金巨龙瞪着巨大的眼睛看起来。 就在这此,陈玄丘身上,突然涌起一层层的金光,一层层金光包裹着他,仿佛一朵巨大金莲层层绽放。 七音染惊喜道:“金丹已成,他结金丹的异象胜我百倍,前程不可限量。” 地面上,狂猎面沉似水,冷冷瞪着天空,沉声道:“竖子,竟敢诳骗老夫!” 陈玄丘能结金丹,就是修行人。 祖巫一脉是天生神通,不用结丹,不用仙仙法门。 所以,陈玄丘当然不可能是祖巫帝江后裔。 李洛儿一看,生怕她这个师父一怒之下冲上去杀了陈玄丘,当下也不哭了,赶紧抢前一步,拦在师父面前。 是不是祖巫有什么打紧,对洛儿来说,他是陈玄丘,那就够了。 “神龙造化,神龙造化啊!虽然他是我们的敌人,可终究从此,要成为龙族!” 东海龙王敖光放声大笑起来,曾经天下间最伟大的一族,已经没落到如今这般田地,可他从未放下心中的骄傲。 只要龙族出现在出息的巨龙,哪怕是他的敌人,他都只会高兴万分。 “陈玄丘!” 敖光目光往空中陈玄丘的身影一定,身躯拔地而起。 他已看过了神龙演化,就算他现在死了,世上有了一条血脉比他还要纯粹的多的黄金巨龙,那也够了。 他会繁衍生息下去,改良龙族血脉,说不定哪一世机缘到了,就有小龙返祖,真龙血脉重现呢。 现在,他只想杀死死敌,杀死害死他儿子的死敌。 “杀!” 老龙王一飞冲天,杀向陈玄丘。 “杀!” 无数条巨龙也随之一涌而上,冲向陈玄丘。 饶是朱雀辞、妲己一向胆大,眼看着上百条巨龙,那威势仿佛上百列火车,轰隆隆地向她们直撞过来,也不由得花容失色。 就在这时,那金色莲花轰然炸开,陈玄丘冉冉升起,身体虚空而立。他金丹已成,不借助外力,亦可立足于空中了。 黄金巨龙见所有的巨龙都在冲向陈玄丘,不由诧异地抬起头。 他已经看完了记事簿的第一页。 抬头一看,呀!这不是我的饭碗么! 他们都在冲向我的饭碗,莫非……放饭了? 黄金巨龙立即嚎叫一声,龙尾一甩,甩飞了几条巨龙,龙爪一拨,拨开了几条巨龙,急吼吼地第一个冲向陈玄丘。 陈玄丘金丹已成,从此正式踏上修仙路。再下一步,只等金丹圆满度天劫,便是人间天上仙。 他身在高空,天风猎猎,吹动衣袂。 此时云收雨住,天下如洗。 陈玄丘定睛一看,百余条巨龙向他奔腾而来,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陈玄丘心中虽惊,此时刚刚凝了金丹,正是信心爆棚的时候,是以却也不惧,他振身而起,大叫道:“霸下!” “昂哞~~~” 霸下听他召唤,立时大吼一声,化作百余丈方圆的一只巨龟,浮空出现在陈玄丘脚下。 这时鱼不惑“一马当先”,也是兴冲冲抢到了陈玄丘身边,一见霸下变出偌大的身子,把陈玄丘脚下位置俱都占了,更往陈玄丘头顶一飞,凌空盘旋,发出一声炫耀的龙吟。 那意思大抵是说,我先到的,我先开饭! 陈玄丘脚下一只玄龟霸下,头顶一条金龙盘旋,双手摆开了真武拳架子,那真是金鱼化龙,神龟霸下,他在中间,真武拳意激荡无边,恍恍然竟有几分真武大帝荡魔诛邪的威风气派。 被其威风所慑,百条巨龙竟尔一滞,不敢上前。 它们怕的不是陈玄丘,而是陈玄丘此刻俨然就是真武大帝临凡,本能地心生畏惧,动作为之一滞。 “原来是真武一脉。”天柱主人仰望天空,神色更冷了。 真武大帝一脉,是既练体,也修仙术,但是最出色的,还是炼体术。 而真武大帝本人,更是创世之神“盘”的亲生儿子。 祖巫一脉,认为他们是“盘”之血脉最纯粹最直接的继承者。 如此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最亲密了,可是,真武大帝却是天庭的一员,是五方上帝中的一位上帝。 在巫族一脉心中,是把他看成懦夫,创世之神“盘”的逆子的。 巫族向来性情坦直,爱憎分明,这般情形不去对付真武大帝,替“盘”清理门户,已经算是相当容忍了,又怎么可能称兄道弟,互生友好。 如今这陈玄丘竟是真武一脉传人,难怪他肉身如此强悍,难怪他金丹未成,又是凡人之躯,不比朱雀、妲己这等先天神脉,却能和这么多的高手打得有声有色,原来他竟是真武传人。 身具真武之学,又懂道术神通,当然可以越级挑战。 可是,你冒充帝江后裔,欺骗老夫,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狂猎沉着脸道:“洛儿,把那陈玄丘,给我弄到地上来。” 巫族不修法术,所以不会飞行,他固然可以凭借强悍的身体一跃百丈,可是如今陈玄丘所处的高度,也只是堪堪跃上,如果再差上一些,那就出了乐子了。 所以,他想让徒儿把陈玄丘等人弄到地上来,屠比尸一脉是天气之神,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可是,一向听话的徒儿居然违拗他的意思。 李洛儿一脸央求地道:“师父……,您是前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就不要……不要追究他了好不好?” “臭丫头,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好,你不肯出手,以为师父就拿他没办法了?” 天柱主人冷笑连连,缓缓抬头,直望上天。身为雷之祖巫后裔,要从天上把人弄下来,那……只能使用无差别无敌我全覆盖式攻击啦…… PS:今天拼了一下,七章,累死了累死了,晚上鼓捣捕星司,歇歇脑子。求点赞、月票! 第345章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狂猎双臂一振,双目一嗔,高空中顿时一声霹雳当空炸响,震耳欲聋。 若说操控天雷之力,除了上古雷兽与他差可比拟,还有谁能比他更强呢? 就算是真武大帝的白玉宫前,也要用上古雷兽祭炼的法器挂上雷斗,才能激发雷电,可狂猎乃是祖巫强良一脉,他是天生的雷之神,无需借助任何法器,就能驾驭雷电。 十二祖巫不修法术,却能亲近元素之力,天生拥有诸般不可思议的神通,他们又有强横无匹的肉身,本领当真有些逆天,这也难怪为天道所不容,致有今日之凋零了。 这一声霹雳,震得所有人都是一阵心神恍惚。 旋即,便有天雷震震,当头压下。 那威势之骇人,正在天空中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莫大的威胁,压迫着他们降向地面。 狂猎乜了女徒弟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脚下用力一顿,壮硕的身躯呼啸而起,仿佛一颗炮弹般弹向天空,目标直指陈玄丘。 “玄丘哥哥!” 突然隐隐一声娇叫,随之一道赤金色的光芒仿佛一道长虹,自天边攸然激射过来。 狂猎惊咦一声,伸臂一挡,臂上厚重的金环铿然一声,竟将那道无坚不摧的剑气挡了回去。 祖巫一脉,肉身无敌,似乎犹在霸下之上,当真不是盖的。 但是,那也只是一道剑气罢了。 自数百上千丈外射来,余势已衰,竟能逼得祖巫后裔伸手阻挡,避让要害,足见厉害。 剑气反弹,折射向天空,正迎向那正在酝酿的天雷,顿时轰隆隆一阵巨响,仿佛火星掉进了火药堆。 “白虎庚金剑气?”陈玄丘一眼就认了出来,不由得又惊又喜。 他定睛再看远处,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飞掠而来,往空中一定,竟是俏生生的一对双胞胎。 两个小姑娘都是粉妆玉琢,杏眼桃腮,五官眉眼一般无二,若非衣着颜色不同,几乎无法分辨。 说是几乎,是因为若仔细看,还是能分辨的,这个分辨主要是从神情气质上。 那穿黑衣的,眉眼微带煞气,英姿勃勃。 那穿白衣的,仿佛幽谷百合,俏媚可怜。 陈玄丘一见,脱口叫道:“茗儿。” “我在!”两个茗儿异口同声,同时答应,同时互相看看,微有忸怩,又同时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惊愕地指着二人:“你……你们……” 他当然知道两女双魂共用一体,却不知道为何能够分开并且现了形。 仔细一想,他所知道的茗儿,白天出现的是妹妹,穿黑衣。晚上出现的是姐姐,穿白衣。其性情脾气,与之衣服颜色似乎正好相反。 陈玄丘便指着黑衣茗儿道:“羲茗?” 黑衣茗儿俏脸一寒,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先唤羲茗? 当下黑衣茗儿就老大不情愿地道:“我是月茗!” 旁边白衣茗儿开心无比、眉开眼笑地道:“玄丘哥哥,我是羲茗,我是羲茗,我和姐姐换了衣衫。” 陈玄丘揉了揉鼻子,不靠衣服,我怎么分辨你们谁是谁啊,这可不怪我。 一旁七音染悄悄乜了他一眼,暗暗替她的好妹妹吉祥担忧起来。 哎呀,这个臭小子身边红颜无数,个个百媚千娇,我家小吉祥单枪匹马的,可要吃亏耶。 两界分居,感情就是不稳定呐,这可怎么办才好? 天柱主人在天空中立足不住。他不修道术,又不用法宝,无法飞翔于空。 事实上,自上古时巫妖对立,也是妖族执掌天庭,巫族主掌大地。 此时一击落空,天柱主人当即就落回地面。 他身形一落,轰然一声,以他立足处起,方圆十数丈内的地面,整个儿塌陷了一大块,无数裂纹蛛丝一般蔓延开去。 但狂猎竟丝毫不受影响,只一纵身,就从那有无数道裂纹的陷坑中跳了出来,双目再向空中一嗔。 一道道电蛇狂舞,一声声惊雷炸响,空中众人衣袂猎猎,头发都因为静电的缘故向上飘飞起来,惊得众人加速落向地面。 一瞧天柱主人意在陈玄丘,郭竹、徐震大喜,当即攘臂高呼道:“天柱峰主人维护天下道义,吾等当追随之。” 一个世家,总要有那么几个或者在某一代,出那么一些不屑子弟,郭徐两大世家的第一代,如果是他们这种德性,绝难开宗立派,建立一个宗门。 可到了这一代,偏生出了这么两个货色。 徐家本与天柱峰有莫大因缘,当初徐家第一代家主就是侍奉天柱峰主人的剑僮,此时屁颠屁颠的凑热闹也还罢了,郭竹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实在是有愧先人了。 不过,一样没出息的不只是他们两个,还有破落户独眼龙。 老龙王敖光一见天柱峰主人有意为难陈玄丘,顿时有了主心骨,立即率领百龙蜂拥而上。 白天王子大喜,高声叫道:“东夷所属,随本王上前,为天柱至尊,观敌掠阵!” 呼啦啦,东夷众高手也一拥而上。 在座客人中,一众海妖悄悄核计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他们和龙族算是来自同一个地方,龙族落了面子,他们脸上也不好看。 天柱主人也是贺客,他能出面,我们与龙族关系更近,没道理不出面。于是众海妖海怪,也纷纷走上前去。 李洛儿见了又气又急,可是当着这么多人,她又不好再上前央求师父,只急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再看陈玄丘这边,被天雷逼下尘埃后,也是迅速摆开了迎战的阵形。 当适时也,陈玄丘左有金龙鱼不惑,右有白虎剑气谈月茗,上有朱雀,脚踏玄武,还有一只狐狸精护食似的傍在身边。 娜扎手持火尖枪顶在前面,俨然自诩先锋官了,月酌老人见朱雀现形,哪敢大剌剌地再保持人形,早已化身紫焰鸑鷟,尾随其后。 列鹰等十几位列家高手和月酌一样,女王已然现出神体本象,当即也是一个个化身巨鹰,追随于鸑鷟之后。 只有一个无名,站位其实蛮靠前的,头顶一枚长翅膀的金钱,一手电鞭电光隐隐,另一只手藏在袖中,隐隐露出一角金砖,瞧来也是蛮威风的,但是……被人忽略了。 乌雅大人仔细看看,左边,右边,右边,左边,再瞧瞧中间。 中间,地维主人态度暧昧,站在那厢,也看不出他想帮哪一边。 不过,从他之前搅混水的态度…… 博带高冠、形貌古拙的乌雅大人,迅速而仔细地盘算了一下,马上从袖子里掏出一只乌羽扇子,望空摇了一摇,诌媚地叫道:“陈大夫,属下在这里,属来来助你。” 然后他就趿着一双高齿木屐,“踢嗒踢嗒踢嗒嗒……”,迈着一溜小碎步,摇曳出一路的风情万种,果断跑过去站队了。 乌雅大人用他十六核的强大大脑仔细算计了一番,觉得……陈大夫赢面大,该站队了! PS:昨天试了试自家速度,还不赖,没存稿,当天码,感觉挺有趣的,能刺激斗志,老夫尚能吃三碗干饭,过两天可以再试一下。 第346章 狂烈一战 当是时也。 这一面,陈玄丘立于C位,上有朱雀横空,下有玄武镇地,左有金龙盘绕、右有先天剑体、白虎剑气的茗儿,以及属性不明的另一个茗儿。 前有先锋官娜扎,后有月酌、列鹰、鸨儿,以及敌我双方都忽略了的无名,身边则一左一右傍着妲己和七音染。 对面,则是天柱主人狂猎居中,独眼龙王率百龙居其后,郭竹、徐震立于左翼,白天、白雪率东夷众凶居其右,众海妖巨怪迟疑半晌,终也站出,再居百龙之后。 两军阵前,地维主人把儿子放在肩上,不偏不倚,态度暧昧。 在他对面,则是前来贺寿,不愿站队的其他贺客。 隔着老远,云头之上,摩诃萨悄悄扒开一块云彩,鬼头鬼脑地探头看来. 摩诃萨啧啧叹惜:“这等乱象,人间真要大乱了。哎,我西天极乐境一向超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似乎应该莫理其事才对。 可是,我那化龙的徒儿,我那先天剑体的徒儿,都在场中,贫道难不成要违背师命?可若不出手,万一他们有个什么好歹……,罢了罢了,一切都看缘份便是。” 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乌雅大人一手挥着羽扇,一手提着袍裾,脚下一双木制高齿踏啦板踢嗒踢嗒,迈着小碎步,扭着屁股就从天柱主人身边扭答了过去,深情的扑向陈玄丘的身畔。 狂猎乜视着他,手指跃跃欲动,有种探出去一把捏死他的冲动。 原本居于陈玄丘头顶的是鱼不惑,但朱雀辞化形升空,鱼不惑便果断让位了。 因为,他的记事簿上写着朱雀辞的身份:饭碗的媳妇儿。 妲己就在陈玄丘身边,这个位置他更不敢抢,因为记事簿上关于妲己的记载更加复杂:饭碗的侍女(划掉)、饭碗的刺客(划掉)、饭碗的未婚小媳妇儿(划掉)、饭碗的表妹(划掉)、有可能是表妹兼媳妇儿(进行中) 鱼不惑觉得情况比较复杂,所以避之则吉。 狂猎瞪视着陈玄丘,冷冷上前一步,沉声道:“陈玄丘?” “正是在下!” “你安敢谎称是帝江后裔,欺哄于我?” “前辈你误会了,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你会来。在你来之前,我就自称帝子了,当时,只是为了到地维秘境寻我……” 陈玄丘抬头望了一眼头顶朱雀,刚要说话,身边妲己抢口道:“寻找我们的伙伴朱雀姑娘。” 陈玄丘道:“实未想到,前辈会来,那时,晚辈骑虎难下……” 陈玄丘身下的霸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对白虎一族,他一向不感冒,他这一族好不容易跻身四灵,白虎可一直是玄武一族的有力竞争者。 你说骑龟难下不成么,骑什么虎。 狂猎冷笑道:“你欺瞒老夫,是罪!冒充我祖巫一脉,就算老夫不来,你做下任何事,都是有辱我祖巫声誉,一样是大罪,老夫也饶你不得。” 陈玄丘无奈地道:“那前辈欲待怎样?” 狂猎大吼道:“老夫与你单打独斗,接得住我十招,老夫饶你不死。如若不然,今日就把性命留在这里吧!” “千万不要啊!” 李洛儿、郭竹、徐震、独眼老龙王齐声大叫。 陈玄丘一瞟他们,奇了怪啦,洛儿善良,虽受我欺骗,亦不愿伤我,他们怎么也转了性了? 就听郭竹急急说道:“前辈 ,此子狡猾,一身宝贝更是层出不穷,前辈万万不可定下十招之余,万一被他侥幸避过,岂不白白放过了他。” 狂猎乜视着郭竹道:“你在教我做事?” 郭竹赶紧摆手:“不不不不不,晚辈……” “滚!” 狂猎一巴掌就拍了过去,郭竹大惊,黑白两色的琅珰寒月珠陡然化作人头大小,成了一个球,急急迎向狂猎的巴掌。 狂烈踏上一步,一记最最最普通的“双峰贯耳”,两记铁拳一左一右,狠狠夹击在琅珰寒月珠上。 “喀喇”一声,这枚曾被陈玄丘用小吉祥碑砸裂,被郭竹带回家族,耗费许多天材地宝滋养许久才恢复原状的琅珰寒月珠顿时出现了密集的蛛纹,只要再有这么一击,必碎无疑。 “嘿!什么破球!”狂烈不屑地一拨拉,那琅珰寒月珠便冲向郭竹,被他一把抱在怀中。 陈玄丘只看得心惊肉跳,他当初可是怀抱小吉祥碑,硬生生磕砸这琅珰寒月珠几下,这才让它有了一道裂纹,如今狂烈只是一记铁拳…… 老天爷! 难不成他的拳头比小吉祥碑更硬? 他的肉身强悍一至于斯? 郭竹抱着他的破球,整个人如痴如呆。 完了,家传至宝又被毁了,这一次不知要耗费多少资源,滋养多少年才能复原。 若是父亲见他这么不争气,十有八九要禁足于他,不许出山了。 他比徐震有一点好,他没有兄弟姐妹,无人和他争继承权,不用担心无能而被罢黜继承人的身份,可要是禁足山中,几十年不许踏上世间一步,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徐震乜视着郭竹,却是暗暗冷笑,徐某大好男儿,竟和你这种人齐名!呸! 出师未捷的郭竹提前出局了,狂猎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看向陈玄丘:“你可敢应战?” 陈玄丘倒吸一口冷气,他终于明白为何狂猎说出十招之约,洛儿居然激动大叫不可了。这……这个暴露狂太猛了,十招……好像真的很难接下来。 陈玄丘想,肌肉发达的人,一般智商不够用,对待这位祖巫,我不宜力敌,当智…… “当啷!” 一口利剑落在了陈玄丘脚下,正是勾动剑。 “怕他何来,你去!”朱雀辞在头顶说道。 陈玄丘便又想:“雀辞可不是智商不够用,她只是天性如此,宁折不弯,凤凰的骄傲。” 陈玄丘缓缓弯腰,把剑拾了起来,手指一抹,送进纳戒,笑道:“雀辞,你知道不同的音乐,适合不同的人演奏么?” 朱雀辞振翅翔于陈玄丘头顶,心中只想:“他怎么突然管我叫雀辞了?” 朱雀辞目光在妲己、七音染和黑白茗儿身上一掠,心中悻悻:“哼!一定是因为她们在身边,所以改了口,这个花心大萝卜!” 陈玄丘活动着手脚,手腕脚腕,骨节咔咔直响。 “有一种词曲,瑰丽婉约,适合十七八岁少女,执红牙板,轻吟浅温暖‘杨柳岸晓风残月’。” 陈玄丘缓缓向前走去,道:“又有一种词曲,须魁伟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词曲如是,较量技艺,也是这般,与狂猎前辈交手,只合拳掌叱咤,不宜动用兵器。” 狂猎放声大笑:“好小子,很对老夫的脾味,我欣赏你。” 陈玄丘一听,喜道:”那是不是不用打了?” 狂猎道:“对手难得!你既如此对我的脾味,不打一打怎么成?” 狂猎大吼一声,一拳就向陈玄丘当胸砸来。 第347章 都是捡漏儿的 狂猎这一拳,没有花哨的武技,也不需要花哨的武技。他的速度和力量,连道法神通也能破去,还要什么搏斗技巧。 陈玄丘也大吼一声,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文似幽兰,战似疯狗,双拳挥舞,真武拳意激荡,就向狂猎的铁拳迎去。 陈玄丘自出道以来,什么样的高手都遇到过,唯独在武技、体能上,能及得上他的几乎没有。 最早的鬼王宗,修的是阴柔路数的功法,接近冥界心法。虽说他们祭炼过铜甲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是出手之间失于连贯,有些僵硬。 之后遇到的高手,多以道法神通为主,功法固然犀利,却罕有霸道威猛如暴雨狂风连绵不歇的。 此刻狂猎是唯一一个逼得他连气都透不上来的人。 狂猎的攻势如排山倒海,威猛的防御似铜墙铁壁,起落之势如千军万马,铁拳落下似重重击打在铁砧上的重锤。 陈玄丘的身影就似滔天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仿佛随时都会被那暴烈的洪水撕碎,铁拳之下,他的拳头迎上去,就像砧板的剑胚,奋力地张扬着一丝倔强,却只能躺平在那里,任由铁锤击打。 道法神通? 被这样一个可怕的敌人逼近的话,根本来不及动念起意,调用神功,只有本能地出手、反击,拳掌相交,噼啪炸响。 旁观众人中大部分都是以肉身强悍著称的,毕竟妖族大多肉身一样强悍,可是看着这二人交手,他们还是感到胆战心惊。 这是多么可怕的速度,多么沉重的拳头? 他们相信,如果不能动用法术或是没有机会动用法术,在狂猎这样可怕的铁拳之下,他们根本挣扎不了这么久,早就被捶成了肉泥。 “哈哈哈,爽快!爽快!老夫很久没有打得这么爽快了。” 狂猎越打越开心,陈玄丘却是几乎要被打碎了,若不是他吸收了霸下内丹,沐浴过龙血,又刚刚凝成金丹,根本无法在狂猎这可怖的攻击下撑这么久。 饶是如此,陈玄丘此时业已双耳沁血,目眦欲裂,他现在是在本能地举起拳头抵挡,他曾经用小吉祥碑横扫千军,逼得那些道术高手郁闷不已,只能避让,他现在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不敢取出小吉祥碑,他怕在这样一对铁拳之下,小吉祥碑也会遭到损坏。 他也没机会取出小吉祥碑,他现在的每一拳每一脚,根本没经大脑,但凡需要动念的,在如此暴雨狂风般的扑击下,根本来不及施展。 “太惨了。”云端之上,摩诃萨背转了身,老人家慈悲心肠,他已经不忍再看了。 “啊啊啊~~~”陈玄丘打疯了,什么以智取之,什么避敌锋锐,在他满口腥甜的鲜血时,全都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 他的血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浑身都在燃烧,他明明不是狂猎的对手,却在竭尽所能,尽管他已皮开肉绽。 那些伤口都不是被刀剑所伤,是被一双拳头这样的钝器硬生生打裂开的。 “师父,不要打了,你不要打了……”李洛儿双眼含泪,踉跄着冲上前去。 妲己愤怒地控诉:“你犯规,过了十招了,已经过了十招了。” 朱雀辞冷声道:“和他废话什么,大不了一起死,杀!” 朱雀辞振翅冲上,一口凤凰真火喷出。 对面,独眼老龙王和七条巨龙、三只海妖,联手喷出一百零八道冰环,挡她这一口凤凰真火。 无名不说话,无名那一座金山所化的金砖,已经悄然砸向狂猎的后脑。 “噗!” 金砖砸中狂猎的后脑,狂猎一个趔趄,有些头晕,被对面的陈玄丘趁机以鼓荡着真武拳意的带血的拳头,在他脸颊上狠狠打了十七拳,竟然打出了狂猎的鼻血。 金砖被磕飞了,把无名吓了一跳,一座金山都砸不倒他? “拒腐蚀、永不沾”的狂猎被这一砖砸出了真火,方才那般威猛的拳头,他竟还未出全力,这时真火一冒,也顾不得惜才了,一记“黑虎掏心”直取陈玄丘当胸。 七音染大急,急以神念联系葫中世界的吉祥:“快出‘小吉祥碑’!” “小吉祥碑”应念而现,挡在陈玄丘身前,霸下大足一伸,就向碑顶摁去。 “轰!”一记铁拳,吉祥碑毫发无伤,但却被那巨力击飞了出去。 霸下一足摁下,尚未站稳,石碑便飞将出去,将远处一座山头都砸平了。 霸下被这一股巨力一带,身子嘀溜溜地在空中疾旋了八九圈,一时天旋地转,跟喝醉了酒似的。 “啊~”陈玄丘眼见狂猎的铁拳仍是当胸砸来,一道玄龟铁甲的虚影开始在身上现形。 以前,他金丹未成,借用霸下之甲,只是形成一只巨大的龟壳虚影挡在头顶,此刻,那龟甲似乎不再是虚影,而是凝实成了一具真正的盔甲. 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一具乌沉沉的笼罩了陈玄丘全身的玄铁甲胄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起来,只露出一线双眼,灿灿有神,赤若鲜血。 “轰~~” 狂猎的铁拳正打在那玄铁重甲的护心镜上,其实这狂猎是个武疯子,一打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方才这致命的一拳打出,他自己也惊觉不妙,他并不想杀了陈玄丘,可是这一拳打出,便连他自己也再控制不住。 如今这一拳击中玄铁龟甲,陈玄丘肉身何等模样,不得而知,但如此大的力量,却是他不能承受的。 于是陈玄丘整个身子,就像炮膛里射出的一枚铁丸,呼啸着就飞向远方。 徐震手腕一翻,“诛心之花”灿然开放,就向陈玄丘追去。 独眼老龙将龙颈下的逆鳞激射而出,当成了暗嚣,准确地削向陈玄丘甲胄上露出的双眼一隙。 郭竹恨极了陈玄丘,将宝贝受伤的罪过,都安在了陈玄丘头上,见此模样,拼着法宝伤势更重,也是扬手抛出,砸向陈玄丘的头顶。 陈玄丘的头顶也有甲胄,但是他相信,这一下只要砸中了,就算砸不破那甲胄,震荡之力也能砸碎陈玄丘的脑袋。 “咦?什么状况?” 摩诃萨惊觉有异,急忙转身,挥袖拂开云气,就见一道人影劈面砸来。 摩诃萨不晓得乌沉沉的一团是什么人,下意识地一躲,让开那人。 陈玄丘呼地一声就从他旁边飞过去了。 摩诃萨挺身向下望去,刚要开口说话,一朵碗口大的奇花劈面射来。 摩诃萨惊咦一声,弹指击去,诛心花当场碎裂,一股诛心之力直透肺腑,让猝不及防的摩诃萨心口一震,一口鲜血便喷将出去。 这一口鲜血喷出,空中陡然现出一枚血红,却是老龙的逆鳞到了。 那逆鳞激射,原本只有一线,肉眼难辨,被这鲜血一喷,方才现出真形。 可是,太近了! 摩诃萨已经来不及躲闪,当下只能嗔目大喝,以不坏金刚体玄体硬抗。 “噗!” 那逆鳞正中他的眉心,把坚硬的头骨切开一隙,三分之二卡在外边。 摩诃萨气得一把拔下龙之逆鳞,一缕金色的血液从他的眉心缓缓淌下。 “岂有此理,何人敢……” “当”地一声,足球大小的琅珰寒月珠准之又准地砸中了他的面门。 摩诃萨好端端地藏在天上,却替陈玄丘挡了三记必死杀招,金刚不坏体都给破了,“哎呀呀”地就从天上,一个“倒栽葱”向地面砸去。 一直冷眼观战的地维之主突然目光一闪,一把抓住肩头的儿子,喝道:“去!” 就把他的宝贝儿子抛出百丈,直追陈玄丘正自空中落下的身子去了。 昱铭小宝贝儿掠过摩诃萨的身体,理都没理他。 摩诃萨“哎呀呀”地叫着,向着地面摔去。 黑白茗儿齐齐抢出施救,没等她们冲到近前,摩诃萨已大头冲下,“铿”地一声砸进了地里,双腿一颤,复又一蹬,挺翘翘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348章 藏腹 摩诃萨大头冲下,栽进地里,只留两条腿在外面,直挺挺的仿佛树叉。 地面众人纷纷追进,哪怕是眼望空中,想看看陈玄丘处境的人,这时也不禁向这厢看来。 黑白茗儿一左一右,抱住摩诃萨一条大腿向上拔着,又担心刮破了师父的头面,所以不敢用力。 鱼不惑一见,只当是两个小姑娘力气不够,一翻记事簿子,竟是饭碗的小情人儿?咦,那可要出手相助了。 鱼不惑恢复人身,大吼一声:“我来助你。” 他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摩诃萨的双腿,奋力向上一拔。 鱼不惑已化金龙之躯,而且血脉较之四海龙族更加纯粹,只是逊于真龙,那是何等神力,“砰”地一声,就跟拔下了香槟塞子似的,把摩诃萨从土里拔了出来。 摩诃萨满头满脸的土,他晃晃脑袋,晕晕的:“咦?茗儿,你怎么在这里?” 摩诃萨转脸一看另一边,又吓了一跳:“咦?怎么又一个茗儿?” 黑白茗儿诧然。 黑衣茗儿失声道:“师父,你不是撞坏脑袋了吧?” 摩诃萨一听,脸色顿时一变,道:“不错,师父变身鸿雁,正在天上翱翔。突然间有人暗算,自云中一箭射来,嘶……” 娜扎听了,心中暗想:“这老货在胡说什么,方才打中他的,哪是什么暗箭。” 黑白茗儿诧异地道:“一箭射来?” 摩诃萨摸摸屁股,惊奇地道:“怎么没有箭伤?” 他再摸一摸脑门,更加惊奇地道:“怎么转移到脑门上来了?” 摩诃萨茫然一转眼神儿,一眼看见鱼不惑,顿时喜孜孜地道:“啊!徒儿,这么快你我便又相见啦,果然有缘。” 鱼不惑茫然道:“师父?” 摩诃萨没听出疑问音,伸手摸了摸鱼不惑的头顶,道:“是啊,方才为师与你云中相识,收你为徒,赐名不惑,赐号灵感。然后为师就往陈唐关一关去了。为师化身鸿雁,正在天上翱翔,突有一箭,自陈唐关上射出……” 娜扎一双眼睛瞪得溜圆,他在说什么?难不成……我那鸿雁变鸡的千古奇案竟然破了? 二茗早就见过师父,自然知道师父曾经去过陈唐,以及在陈唐的遭遇,这时不由得面面相觑。 半晌,白衣茗儿才怯生生地道:“师父呀,你别是……摔坏了脑子,失忆了吧?” 黑衣茗儿蹙着秀气的眉儿,道:“不像失亿,倒像是少了一段记忆。师父似乎……只记得当日从陈唐关上摔下来之前的事情。” 白衣茗儿听了,扭头看看鱼不惑,惊讶地道:“原来师父说的灵感小师弟,就是你呀。” 鱼不惑一脸懵懂,灵感?好熟悉!没错,灵感和不惑,这名字记得很清楚。原来这就是眼前这老头儿给我取的名字,他是我师父呀。 鱼不惑顿生孺慕之感,马上掏出粉红色的日记本,对摩诃萨道:“师父莫怕,老话说的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子,你看徒儿比你记性还差,但徒弟什么事都不会忘。你看这第一页,这是我的饭碗。咦?我的饭碗呢?” 鱼不惑一语提醒了摩诃萨,众人一起抬头向空中看去。 此时小饕餮早已追上陈玄丘,陈玄丘被那一击已经打晕,软绵绵任其摆布。 小饕餮挟着陈玄丘就想纵身遁走,却已被几条巨龙拦在空中。 小饕餮左支右绌,此时郭竹和徐震又追上来,二人还是不敢得罪地维秘境,看那架势,又打算捡漏儿。 可小饕餮不知道啊,一看对方又来了帮手,心中一急,大嘴一张,就把陈玄丘吞下肚去,小手一拍:“没~~~” 众巨龙一看,顿时一呆,他们的目的只是抓住陈玄丘,趁他病,要他命,可谁想,小饕餮竟然吞了陈玄丘。 方才他们可是见过小饕餮吞了巨龙,吐出烤串儿的事情,自然不信小饕餮这一口吞下,陈玄丘就会死了。可现在该怎么办? 直接对饕餮出手,拿住了他再开膛破腹? 老饕餮还在地上看着呢,他天人五衰,寿元将尽,此时的他,最为可怕。 因为……他可以毫无顾忌。 如果把他的子嗣给杀了,发了疯的老饕餮在世间再无牵制,天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 万一,他真把七海之水全部吸干…… 想一想众龙族就觉得心里毛毛的。 趁他们发愣,小饕餮已呲溜一下,掠向地面,回到父亲身边。 饕餮空间内,陈玄丘正置身于一个极寒空间,被寒气一冻,一下子苏醒过来。 他一睁眼,就见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线,根本难以视物。 陈玄丘急忙取出凤凰信之羽,一道火光亮起,顿时四处大放光明,瞬间亮如白昼。 原来,这里处处冰晶,冰山、冰峰、冰洞,那凤凰信之羽一道光,经由这无数的冰雪反复折射,不断扩大,以致这一方冰雪世界瞬间通明。 凤凰信之羽一亮出来,那九阳心头火包裹着的神念立时七嘴八舌叫了起来。 “这是哪儿?好漂亮啊好漂亮啊,好像小时候父亲带我们去北极冰宫所见呢。” “北极冰宫哪有这么庞大,也没这里寒冷,我看,这是南极地底世界。” 陈玄丘取出凤凰信之羽,周身被一团暖烘烘的光包裹着,这才不那么寒冷,听了九阳的对话,陈玄丘道:“这里是饕餮的腹中世界。” “咦?你被饕餮吞啦?你放心,其实他不会吃了你的,你只是被困在这里,一直到死。” “笑话,四灵至高无上,都是饕餮吞不下的!” “喂,大哥,你老糊涂了吧,他的天狐血脉还没复苏呢。” “那也吞不了。不要忘了,还有咱们,咱们太阳真火之灵,饕餮一样吞不了。” “着哇!喂,狐哥,吞你的一定是个不懂事的小饕餮,懂点事的才不会这么白费功夫,有我们的心头火在,一定搞得他生不如死。” 这时一道昱铭的神念响起:“别放火,别放火,我是为了救帝子大哥。” 陈玄丘惊道:“昱铭,你听得到我们说话?” 昱铭的神念道:“当然听得见,哎呀,这里好乱,我一会再跟你们说,千万别放火。” 说完,昱铭便再没了声音。 九阳七嘴八舌道:“为什么吞了他反而是保护他?” “我看他们不像有仇啊。” “难道这就是爱你爱到骨子里?” “我听说是有变态喜欢一个人,就把他吃掉的。” 陈玄丘被他们吵得头疼,便道:“我要离开地维秘境,不料先前得罪了东海龙族,他们召集百龙,前来抓我。昱铭是我朋友,为了保护我不受伤,这才把我吞进腹中。” 九阳恍然,纷纷憧憬起来。 “原来外边有百龙作祟,可惜我们本体尚被困于地下,不然九日齐出,把他们烤成串串。” “我一个人就能吃一百串!” “哎呀别说了,好多年没吃烤串了,不能想,一想就流口水。” “呲溜。” “咦?你们快看,这冰壁上有字!” “哪里哪里,快给我看看!” “一定是神功秘笈!” 外面,小饕餮刚回到父亲身边,东海敖光已率百龙将他们团团围住。 独眼老龙此时已经横下了一条心,反正得罪也已经得罪了,何况此时还有天柱主人相助,他也不怕撕破脸了。 独眼老龙森然道:“地维主人,你这是公然包庇陈玄丘么?” 第349章 狍鸮别 地维主人脸色一沉,道:“陈玄丘伪造身份,潜入我地维秘境,老夫自然不会饶过了他。小儿出手,亦是为了降伏陈玄丘,何来包庇之说?” 老龙王道:“吞噬神功,是生是死,还不是在你一念之间?方才我东海之龙,便被你儿吞而复吐,安知你们不会寻个机会放出陈玄丘?” 地维主人正色道:“老夫可以保证,若陈玄丘能脱困而出,绝非老夫故意纵放。” 老龙王一听,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老混蛋,连句场面话都不讲了,什么叫他若脱困与我无关?这不明摆着一定会放他出去么? 朱雀辞和妲己等人自然也听明白了这句话,所以一时无人发动。 此时狂猎突然双眉一振,大笑道:“地维主人,你要仗势欺人么?旁人怕你,狂某可不怕。来来来,方才打得还不过瘾,你我二人比过。” 狂猎说着,便大步走向地维主人。 李洛儿气极,顿足大呼道:“师父,陈玄丘本无意冒犯,我们天柱,何必替人强出头。” 李洛儿说着,就想上前拉住师父,可刚走出两步,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一听那人神念传音,李洛儿顿时一惊,讶然看向地维主人,脚下却已停住。 传话给她的人,竟然是地维主人。 地维主人只传了一句话给她:“是老夫邀令师相助,莫要阻拦。” 相助? 相助什么? 李洛儿目光望去,地维主人不着痕迹地向她微微一笑。 因为她正站在狂猎身后,旁人纵然看见,也只以为是向着天柱峰主人狂猎淡淡一笑,没人意识到他是在向李洛儿微笑。 地维主人也大步走了出来,畅然笑道:“天柱地维,并列世间。可惜你我二人,却从无一战。老夫也想知道,究竟是我妖族神通了得,还是你巫族本领高强。狂猎兄,请了。” “狍鸮兄,请!”狂猎说罢,劈掌如刀,硬生生撕裂空间,劈向地维主人头顶。 祖巫一族,肉身最强,他们的肉身,就是最好的武器,一拳一脚,何异于神兵利器。 这一掌削下,就是世上最凌厉的刀,就算是一块精铁,也能被狂猎一掌劈为两半。 地维主人大笑一声,一拳打向狂猎胸口,这一拳击出,整个身体都连成了一线,仿佛掷向狂猎的一杆投枪。 妖族大圣,肉身也是强悍无双,饕餮一族最可怕的自然是吞噬神功,但却并非只有这一技之长。 “轰!” 铁拳迎上了铁掌,一声巨震,气浪荡开,周围十数丈内,气浪如潮,激荡得众人立足不住,纷纷向后退却。 只有老龙王敖光稳稳站在原地,可他的束发金冠也被这劲风吹了去,一头霜发激扬。 天界的普遍实力是高于人间的,这是因为天界的实力下限远高于人间,只要能飞升天界的,已是人间佼佼者。 哪怕是从小生长在天界的天人一族,从小所习的功法,也是远在人界众生之上,力量自然比人间强大。 但是,人间并非没有可与天界高手一战之人,有些隐遁人间的高人,纵然到了天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不是普通的天界神人可以比拟的。 比如东海龙王这个级别的高手。 而天柱、地维两大人间秘境主人的实力,在天界也是不容小觑的大高手。 人间传说,这两大人间秘境是禁神之地。 也就是说,神祗临凡,也无法闯入这两大秘境。 身为这两大秘境的主人,其本领神通,自然有其傲人之处。 此时,只是一拳一掌之威,方圆十数丈内,能够立足的,竟然只有老龙王一人。 霸下、朱雀等人自然也是不惧这拳风的,不过,他们本来就站得较远。 这拳掌一击,二人同声大喝一声“好”,立时变招。 方才这一击,是力量的较量。 一击有了结果,狂猎双手同时攻出,一时间竟如长了十七八条胳膊,漫风罡风呼啸,无数只拳头,就像密集打铁的大锤,砸向地维主人。 狍鸮围着狂猎,头顶、脸颊、脖颈、后背、小腹…… 一道人影攸进攸退,弹射如闪电。 一时间,就似有几十个狍鸮,在绕着狂猎打转,从各个方向向他发起攻击,一道道拳意如长枪大戟,激射如潮。 旁人眼中看来,二人出手便是这般模样。 众人只看得眼花缭乱,猛然间,狂猎一记钵大的铁拳轰向狍鸮,拳上电光隐隐,雷声殷殷相伴,已然用上了雷祖之功。 狍鸮双掌一开,地动山摇,面前竟然撕开一道空间口子。 那空间仿佛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边缘仿佛尖锐的倒刺,无尽狂风被疯狂吸收进去,仿佛一张狰狞的大口,吞向狂猎的一拳。 这世间擅用空间法术的不多,只要是空间法术,就沾了上乘道法的边。 大雍城中那位孔九翎孔总兵,所用的五色神光就是一种天赋神通的空间异能。 五道神光各用妙用,可以刷落他人法宝,甚至包括人身,实际上是把刷中的一切进行空间转移。 而饕餮一族也是空间法术运用的高手,但其“吞噬”之术,可以吞噬的东西范围更广,而且放逐的也更远,实际上是禁锢。 孔九翎是把刷中的法宝或对手转移到这一方大千世界的其他地方。而饕餮一族却有本事联通其他空间,直接把吞噬的一切封印到一个死寂空间,自然更加厉害。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饕餮一族到了至高境界,不需要动用他们腹内联通的其他空间,直接以双手就可以撕裂空间。 空间之刃有多锋利? 天下间再没有什么坚固的东西,能够抗拒空间之刃的切割。 因为它是把你用两个空间来进行切离,无坚不摧。 狂猎大吼一声,拳上电光更盛,一道殷雷包裹在拳头上,电光缭绕,噼啪作响,殷雷滚滚,随拳而进。 甫一接触那个撒开的空间,电光殷雷便同时发作,发出的爆炸之力不亚于一颗核弹。 如此巨大的能量,尽数被那撕裂的空间吸收。 那撕裂的空间迅速坍塌,化作一个黑洞,疯狂吸收着周围的一切。 狂猎这一拳没有被空间之力切碎,二人同时被一股巨力摄向中间,二人凶睛对视,四拳同出,“轰”地一击,又各自撞开。 二人之间的异相顿时消失,四下里无数的围观者刚刚被一拳震开,这时又被黑洞摄回。这一进一退,颇感狼狈。 众人心中更是惊骇,老天爷!只是他二人交手的余波,就叫我们趋进趋退,控制不得,如果他就是直接对我们出手,我们如何是他对手? 狂猎和狍鸮似乎越打越是兴奋,二人的拳头都用上了各自擅长的神通,狂猎每一拳,都附着以雷电之力,电蛇闪烁,雷声旦旦。 狍鸮每一拳,都附着以一个小型的撕裂空间,若非是狂猎强悍的肉身附着以雷电之力,换作旁人,只怕不管是兵器还是拳头,都不是一合之敌。 因为,只一靠近,就要被那空间撕碎了。 噼里啪啦,仿佛地裂山崩,一个个空间诞生,一个个空间破碎。一道道雷霆爆炸,一道道雷霆湮灭。 四下里就仿佛置身大海深处,无数道潜流汹涌澎湃,旁观众人只能一退再退,根本无法靠近。 小饕餮看着父亲大展神威,激动得一对小拳头挥舞不休,只看得眉飞色舞。 但他却未注意到,地维主人已是天人五衰,寿元将尽,如此动用神功,不顾消耗地施展,他的头发胡须正在变得越来越白,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盛。 老龙王此时也在原地站不住了,不得不飞身退后,拉开距离,所以也未发现狍鸮身上正发生着的变化。 突然,狍鸮涌身狂进,双拳各自撕裂空间,嘴巴大张,又现一个空间,三个空间裂缝撕向狂猎。 狂猎似也知道这是狍鸮的竭力一击,他大吼一声,双拳一振,整个身躯都裹在一团电光之中,笔直地投向狍鸮。 空间之力可怕,但祖巫一脉,向来死战,不会怯战后退。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伴随着无尽的光芒向四下里推去,所有的人,包括霸下、月酌和朱雀,这一次也无法立足稳当,纷纷倒飞出去百丈之远。 一直站得很近的老龙王就是狂风之下的一片羽毛,呼地一声就被掀得不见了踪影。 无尽的爆炸之力,无尽的强光,让狂猎和狍鸮立足处变成了一朵刺目的巨大的光团,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仿佛那就是核弹爆炸的中心。 “拜托了!” “我会的!” 素昧平生的两个人,第一次相见,便是决死一战,但是,似乎那可以托付的人,却可以是他。 一份玉玦,就这样递到了狂猎手上, 英雄相惜,这是一种默契。 强光逝去,气浪稍歇,原地翻腾而起的蘑菇云冉冉腾空。 众人再向原地望去,那片山头已被削平,狂猎倒地远处地上,狂喷鲜血。再看狍鸮,稳稳地立在原地,皓发如雪,霸气无双。 天柱输了? 众人心中一惊。 可这个念头刚刚生出,狍鸮已然退了三步,稳稳坐倒,高声笑道:“饕餮一族,为战而生。可惜老夫一生隐没林泉,至死方有一战,痛快,遗憾!” 昱铭看到父亲赢了,雀跃地跑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欢呼道:“爹爹好厉害啊,宝宝回去钓鱼给你褒汤。” 狍鸮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慈祥地摩了摩昱铭的头顶,轻声道:“宝宝啊,爹爹喜欢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阿爹……其实一直不喜欢喝鱼汤。”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软软地向下一滑,虽仍面带微笑,却已气绝身亡。 “阿爹?爹爹啊……” 小饕餮大惊失色,摇了摇父亲的身子,狍鸮的身子便软倒在地。 小饕餮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宝宝再也不钓鱼了,宝宝不叫爹爹喝鱼汤了。宝宝陪爹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你起来啊,你快起来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350章 地维新主 地维之主去世,昱铭抚尸大哭,整个现场,一片哑然。 地维秘境所属,尽皆跪伏于地,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却有八条暗金色的锁链,仿佛八条黄金巨龙,从地维秘境的八方地下,轧轧轧地缓缓升起。 八条暗金色的巨大锁链,粗如怀抱之树,轧轧升空,蜿蜒如龙。 八条锁链的头部,仿佛灵蛇一般锁定了昱铭,到了他的身边,将他缓缓环绕,高高举在空中。 昱铭不愿离开地维主人坐化的尸体,奈何根本没可能与这八条暗金锁链对抗,小小的身体,终是被八条暗金锁链举在空中。 八条暗金锁链,仿佛交织成了一个瑰丽莫测的王座, 昱铭立于其上,八条暗金锁链似乎将无穷的力量贯注到他的体内,小饕餮突然仰天长啸。 人头马安逸率先跪了下去,四股战战,不能自已。 他从那八条暗金锁链上,感应到了一股莫名的力量,似乎磅礴的令人根本生不起抵抗之意。 他不明白那是什么,却对那力量产生了由衷的敬畏。 或许,只有天柱主人才明白那是什么,他定定地看着那暗金锁链形成的王座,轻轻叹息一声,目中似乎欢喜,似乎又有恨意,说不清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意味。 地维秘境非破境之劫不会出世的一些元老纷纷走出闭关的洞府,从他们的洞府方向,纷纷向空中的昱铭跪拜。 旧主去世,他们也不拜,他们之中,很多老怪物活得年头未必比地维主人短,但是,新主登基,他们却要朝拜。 离别,不必相告。拜见,却是表示听命。 当八条暗金锁链形成王座,让昱铭缓缓坐于其上,接受了地维秘境所属膜拜之后,八条暗金锁链一闪即没,仿佛它们从未出现过。 昱铭甚至被贴心地传送回了地维主人的尸身旁。 “交出……”老龙王仇恨不消,上前对昱铭说了一句,人头马安逸等地维秘境所属齐齐把目光投来,怒不可遏。 就是地维秘境那云雾缭绕的一幢幢洞府处,那些闭关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他们目中的怒气也有若实质,箭一般向老龙王射来。 地维主人过世,小昱铭刚刚继位。 虽然论地位他现在尊贵无比,可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地维主人尸骨未寒,你竟对一个孩子如此相逼? 天怒,人怨! 独眼老龙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众怒难犯啊。 他不怕死,可那种无数人鄙夷不屑的压力,他也承受不了。 旁边,一条红龙沉声道:“龙王,陈玄丘不在,可那杀死三太子的元凶,却还在啊。” 对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巨龙一起把目光投向了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的娜扎。 娜扎把枪一端,喝道:“你瞅啥?” 独眼老龙王缓缓转向娜扎,一丝狰狞的笑,在他的唇角渐渐绽放开来。 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道极其高大、极其魁梧的身影陡然横在了他的面前。 这人赤着上身,只着一条犊鼻裤,肌肉块垒,仿佛岩石雕成。 他缓缓转过身来,一对凶睛瞪着敖光,道:“地维主人过世,地维秘境当为之举丧。此时此刻,谁敢在此动武,老夫第一个不放过他!” 方才众人都看过他凶悍之极的功夫了,纵然方才他被地维主人打得吐血,可依旧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已能捱得了他的一记雷电之拳。 敖光目光闪烁了几下,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慢慢挪了回来:“天柱至尊说的是,我东海龙族,亦不是不通情理之辈。地维举丧当有三日,三日之内,我东海所属,不会在地维秘境挑起战斗。” 敖光言下之意,显然是要围了这地维秘境,不叫一人走脱。 这三天,他大方一些,留时间给地维秘境办丧事,可三日之后,他还是要讨还公道的。 天柱主人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小昱铭抬起泪眼,愤怒地瞪着狂猎,大叫道:“我不要你假好心!狂猎,终有一日,我必杀你!” 狂猎大笑一声,道:“好,老夫等你!” 这边,敖光悄悄扭头,对身边那头红龙低声道:“你去南海,面见敖钦。就说我要向他商借真龙之血。” 那红龙吃了一惊,低声道:“南海龙王肯借么?” 敖光咬牙道:“你告诉他,他若借我真龙之血,东海从此听命于南海。他若不借,我也不为难他,东海龙族,从此将不复存在,这东海,我这大哥,一样送了给他!” 那红龙神色一凛,轻喏一声,悄悄退了几步,隐入群龙之首,迅速远去。 狂猎对满眼仇恨的昱铭笑道:“小家伙,好好练功夫,老夫在天柱峰上等你。洛儿,走吧!” 狂猎说罢,便要离开。 洛儿看了昱铭一眼,尚未见到陈玄丘安全,她好生不舍。 可是,她以什么名义留下呢? 看了看陈玄丘的几位红颜知己,洛儿心中一黯,每一个都千娇百媚。 洛儿从未见过自已瘦下来的样子,想必……瘦下来后,也不如她们漂亮吧。 洛儿自惭形秽,可是机会难得,还是忍不住期期艾艾地问道:“师……师父,刚刚陈玄丘沐浴龙血,恢复了本相,那徒儿以龙血浴身,也可以吗?” 众龙族一听,齐齐把龙眼向李洛儿瞪来。 敖光一只独眼乜视着她,随时都会暴发的样子。怎么着,我龙族已经沦落成食材药材了?你们当着我们的面,这就商量起我龙族之血的功效来了,还有天理么? 狂猎摇摇头,淡淡地道:“无用。陈玄丘服了霸下的内丹,一时吸收不来,所以体形才那般臃肿。而霸下乃祖龙之后,血脉中亦有龙族之血,所以龙血可以中和他体内元丹的霸道之气,促其迅速吸收。 你不同,你体内的是大地元气,只能凭你的实力增长,自行吸收,又或者,后土娘娘出手,只是……娘娘一向反对急功近利、根基不稳,恐怕是不会帮你这个忙的。” 洛儿一听,嗒然若丧。 狂猎道:“走了走了,回天柱峰去。” 说罢,狂猎拔身而起,只一个起落,已经跃过两个山头。 李洛儿回眸看了一眼,咬一咬牙,也快速追了上去。 昱铭腹中,因为冰晶近乎透明,字迹不好辨认,陈玄丘在九阳连篇累牍的废话滔滔中,举着凤凰信之羽,刚刚凑近了那块刻了字的冰晶…… 第351章 冰雪世界的爱情 小饕餮昱铭年纪还很小,吞噬过的生物自然也极少。 被他吞噬且禁锢在异空间的生物,因为那些异空间有的酷寒无比,接近绝对零度,有的酷热无比,宛如太阳的表面,还有些空间没有一丝空气,所以所吞噬并禁锢的生物,有些当场就死亡了,甚至尸首都不复存在。 这种情况下,能在异空间生存,还有闲心留字,而且在小昱铭尚很短暂的生命里,曾经有幸被吞噬的生物,那毫无疑问,只有朱雀辞。 因此,这壁上的题字,本该只有朱雀辞。 但是,饕餮做为一种太古神兽,他的腹内先天就拥有连接某些奇异空间的能力。 因此,上一任地维主人和现在的小昱铭,甚而是世间其他饕餮,又或者是某些掌握有高深空间异能的大能,他们所联结的异空间,有时可能发生重叠。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会把放逐的生物,禁锢在同一个空间里。 所以,陈玄丘通过小饕餮昱铭被放进这个空间,并不意味着现在或曾经,没有其他空间高手或者饕餮曾经吞噬过什么生灵,并且曾放逐到这个空间。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冰壁上的题字,可能来自于任何时代的任何人。 因此,九阳吵吵嚷嚷着分析,有可能是什么神功秘笈、有可能是什么关系天地的大秘密时,陈玄丘深以为然。 他把凤凰信之羽凑近了,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西湖梅庄地下囚室里的“吸星大法”,然后他就看到冰壁上刻着:陈玄丘!陈玄丘!小丘丘!臭男人! 九阳之一惊呼道:“这是一个精通卜算之学的高人!” 九阳之二吁叹道:“咿~~呀!他居然算得出狐哥的名字,还知道狐哥有朝一日会出现在这里。” 九阳之三急急催促道:“快看看,他还说什么了?” 陈玄丘糗糗地道:“别看了,这就是雀辞刻下的字!” 九阳不理他,那冰壁上确实没有字了,九阳心头火突然从凤凰信之羽中一跃而出,分成九朵火焰,分别飘向四面八方。 陈玄丘面前顿时就黑了,他不辨东西南北,也不辨上下左右,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看着九朵火焰冉冉飞去,照亮了极远处一片片冰壁。 原来这冰雪世界竟然这么庞大,方才火光一起,映得四下里一片通明,他还以为这里已巨大无比,可是此刻眼看着九朵火焰飞得远远的,相继点亮一座座水晶世界,可他面前却是一片漆黑。 陈玄丘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大的极寒空间,他方才所见的冰壁并不是蔓延至整个冰雪世界,而只是这一方空间的一座冰山。 这里有许多冰山,冰山之间并没有联系,所以九阳心头火各自飞去后,这里断了光源,便一片漆黑了。 陈玄丘等了等,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上那片光滑的冰壁。 这里酷寒无比,但凤凰信之羽即便已经失去凤凰神力,一触及这样的酷寒,仍能散发出温暖之意,包裹着陈玄丘的身躯,使他能禁受得住。 他不知道血脉苏醒后,他有什么本事在这个空间里生存。九阳说过,四灵血脉,都是饕餮空间禁锢不住的。但他血脉尚未苏醒,他不知道自已会有什么能力在此生存。 此刻来说,这凤凰信之羽无疑是救了他一命。 陈玄丘的手指轻轻抚上那块冰壁,抚着那刻出的字迹。 一个字、一个字…… 陈玄丘似乎能意会到朱雀辞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刻下的这些字。 她独自一人困在这空寂的酷寒空间里,突然听到他在外面深情款款地诉说情话,哪怕她平时再傲娇、再矜持,再脸儿嫩,此时此刻,也会说不出的欢喜吧? 陈玄丘想着,一向英姿飒爽、高高在上的朱雀女王,若是一脸娇羞地垂下头,咬住一绺汗湿的发丝,软绵绵的小拳拳轻轻捶着他的胸口,娇嗔地说一句:“臭男人……” 陈玄丘心中一荡,忍不住露出一丝甜蜜的笑意。 “呼~~” 九团心头火突然同时出现在陈玄丘面前,火苗跳跃着,映红了他的脸。 九阳之一说:“哗,你为什么笑得这么淫荡?” 九阳之二说:“老三,你懂什么叫淫荡?我看这叫猥琐。” 九阳之三说:“老四说的对,就跟你偷袭老五成功时笑得一模一样。” 陈玄丘惊诧地道:“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九阳之四说:“凤凰信之羽在你手里啊,同属真火,性质相近,要激起它的共鸣,迅速接近,很容易的。” 陈玄丘不懂,继续岔开话题道:“你们有什么发现么?” 一朵火焰摇头,看起来就像是在摇摆,煞是可爱。 九阳之五说:“我看到一句话,写的是‘这就是我娘给我找的男人。厚脸皮,啐!” 陈玄丘退了退,道:“小心些,别燎了我的脸,兄弟我可是靠脸吃饭的。” 九阳之六道:“我看到一句话,非常的凶狠!” 九阳之七惊道:“你看到什么了?” 九阳之六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九阳之八道:“果然凶狠,这是多大的仇恨啊,居然要发誓跟人家同归于尽。” 陈玄丘没理这个半文盲,他的心中怦然一震,这不就是他与小饕餮演戏时的说辞么?想不到小朱雀不但听见了,还一笔一划地写在了冰壁上。 她刻下这一行字时,心里一定甜蜜无比吧? 这样一想,陈玄丘顿时心花怒放。 冰山美人固然看着高贵,男人也很希望自已的女人能对别的所有男人不假辞色,冷若冰山。不过,若是对他也是冷若冰雪,那就寡淡无趣的很了。 男人喜欢女神,但是一旦躺在同一张床上时,还是喜欢她像个神女。 那才叫知情识趣,琴瑟合鸣。 陈玄丘忙道:“你们还看到什么了?” 九阳之不知老几说道:“我想你了!” 又一个九阳之不知老几大声说道:“你若敢对别的女孩子也这么说,我就阉了你。” “阉了你,阉了你,阉了你……” 陈玄丘惊道:“怎么这个空间还有回音?” 剩下的三个不知道九阳之老几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看到的,都是这一句。” 第352章 死中求生 九阳三子模仿的特像回音的“阉了你”还在耳边回荡,他就一下子跳出了饕餮空间,看到了朱雀辞。 朱雀辞一双眼睛大大的,灵动地乜视着他,说不出的可爱。 那俏脸带着些傲娇,肌肤吹弹得破。 朱雀辞在饕餮腹内穿行过不少的异空间,她可没有想到陈玄丘只在里边待了这么一会儿,巧之又巧地就撞进了她唯一刻过字、留过心里话的空间。 要不然,脸儿嫩的她早羞死了,也摆不出这么矜持的样子。 昱铭一见陈玄丘,就眼泪汪汪地道:“帝子哥哥,我爹爹死了。” “什么?” 陈玄丘大吃一惊,所有的旖念一扫而空,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昱铭抽抽答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此刻,他们已经回了地维秘境,而在外围,百条巨龙把地维秘境围得死死的,摆出了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陈玄丘听了愧疚不已,道:“地维前辈是受我牵累了。” 人头马安逸忙劝慰道:“帝子千万不要这么说,我地维秘境不是担不起事儿的人家。他们百龙汇聚,困我地维,这等奇耻大辱,身为一境之主,是一定要有所担当的,否则何以立足。” 此时的安逸有资格这么说,他是昱铭的伴当,昱铭成了地维之主,他也水涨船高,俨然是地维秘境的大总管了。 许多待人接物的事,因为昱铭还小,都要由他出面。这一番话说出来,和他之前不着调的小丑样儿比起来,竟判若两人。 实际上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但是地维秘境的高手大多已隐隐猜到几分,秘境之主天人五衰,就算用天材地宝续命,最多也只能再多捱数月时光,只怕如今一战,正是主人自已的选择。 他们不知道地维之主临死前已经对天柱主人托了孤,只以为地维之主这是以江湖道义阻止后续的一系列麻烦。 地维新主还是个孩子,这时不管因为曾经的什么仇怨再欺上门来,那都是欺软怕硬的下三滥,是要遭致整个天下唾弃的。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是上界虽对地维之主最近的表现虽有种种不满,此时竟也放弃了诘难。 人情世故,不是只有人间才讲。越是高居上位者,越是爱惜羽毛。 地维秘境忙着处理先主的后世,昱铭也要为父守孝,陈玄丘等人就暂被安置在了客舍。 甫一回到客舍,朱雀辞马上说道:“我们得走!地维之主受我等连累,已然身故。我等为了自身安全还留在这里,不合适。” 陈玄丘欣赏地看了朱雀辞一眼,不愧是我相中的女人,这胸襟气魄,要得! 陈玄丘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况且此时人材济济,他还真不信闯不出百龙的包围圈。 要说担心,他担心的其实是百龙不肯甘休,一旦追回大雍内陆,而且一根筋的脑子突然灵活了,直接四处飞去,祸乱东夷,那才不好收拾。 一旁七音染突然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儿地道:“哟,妹妹,瞧你这话说的。玄丘弟弟……” “啪!”陈玄丘打了个响指,七音染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葫中世界,七音染气极,跳着脚儿地冲着空中大叫:“臭小子,打架的时候就喊人家出去,不打架了马上就把人家当破抹布甩了,你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你。” 七音染不满朱雀辞一副大妇气派,想帮自已闺蜜争争口袋,结果陈玄丘只一动念,她就不由自主飞回来了,自然气的不行。 这也是陈玄丘哪怕遇到危险,轻易不肯将人送进葫中世界的原因。 一旦将人送入葫中世界,就会打上葫中世界的烙印,就彻底变成了“他的人”。 他不但可以左右这个人的一切,这个人的生死也跟他彻底连成了一体,变成了他的附庸。 你活,我活。 你死,我死。 如非不得已,陈玄丘不愿把自已的情侣、朋友,变成这样一种关系。 乌雅大人看着陈玄丘这一手,不由惊叹不已。 陈大夫厉害啊!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的宠妾,打个响指,让她消失也就消失了。想用的时候再打一个响指,要她出来就出来? 这可比我强多了,我家那一窝子妾侍,整天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头痛,我要是有这么一手本领…… 陈玄丘对朱雀辞道:“你说的有理,我们已经连累了地维秘境。昱铭不曾因为父亲的死而迁怒我们,我已感激不尽。 昱铭还是个孩子,我陈玄丘顶天立地,若是接受一个孩子的庇护,从此也没脸行走天下了。离开,是必须的。不过……” 陈玄丘扫了一眼众人,道:“不过,我们必须得商量好离开之后的事情。我看东海这架势,是豁出去尽数覆亡,也要与我们决一死战了。这事颇为棘手……” 娜扎当初抽了东海三太子的龙筋,本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原本可是天界灵珠子,是那位大神通者门下。 而那位大圣,一向瞧不起披毛带甲、湿生卵化之辈。 其实世间万物,究竟以何为尊? 最初天地初生,四灵神兽,哪一个不属于披毛带甲、湿生卵化? 娜扎从小在那样一个环境中长大,思想上的事情哪那么容易改变。 她当时打死敖丙,根本没想他也是一个有灵识、有修为的生命,在她眼中,那不过是一条生了鳞甲、长了犄角的大长虫。 它身上有什么可用的东西,剖下来就是了。 如今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娜扎懊悔不已,忍不住挺身而出,道:“你们不用为难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寻找东海龙族死战,若是输了,任他们剥皮抽骨,以泄心头之恨便是了。” 陈玄丘看了娜扎一眼,淡淡地道:“这件事,确实是你错了。如果是一个人,你杀也就杀了,会杀人戮尸,极尽羞辱,甚至以其为薪柴肉食么? 这一方世界,并非只有我人族是有灵智的生物,那就一概应当以同类视之。别的且不说,你看在场诸人,有多少并非我人族,难道就不是我们同生共死的好朋友了?” 娜扎低下头,窘得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陈玄丘道:“不过,你想跑出去送死?绝对不行!” 娜扎一下抬起头来,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道:“你别忘了,你已经死过一回了,是我为你再塑肉身,现在你的命早不属于你自已了,而是属于我。你想去死?慷他人之慨么?” 娜扎眼前的陈玄丘迅速模糊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噼呖啪啦地滚落下来。 娜扎泣声道:“叔叔~~~” 摩诃萨抚须微笑道:“陈大夫所言甚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办法解决就是了。一命抵一命,实非良策呀。” 黑衣茗儿瞟了师父一眼,心道:“师父啊,为娜扎塑体换命的明明是你啊,你怎么……,哦!对了,师父失忆了。” 月酌老人看见娜扎哭哭啼啼,好不烦躁,大叫道:“与他们废话什么,你把霸下唤出来,我与他联手,杀去东海,捣了他们的老巢,把他们挫骨扬灰。这些长虫,一向与我凤族作对,我把他们都杀光,就不会再有麻烦了。” 摩诃萨道:“道兄的杀气太重了,其实龙族也是可怜人啊,曾经天上地下,最最风光最强大最尊贵的一族,千百年来,每况愈下,沉沦若斯。 如今他们竟被人当成野兽食材,这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巨大屈辱,倒不是因为死了一个人,他们才纠缠不休。 哎!再这么下去,终有一日,他们真的要沦为他人的盘中餐了,他们这是因为对未来再无一线期望,才破罐子破摔啊!” 陈玄丘如今已经知道了不少天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怦然心动,他突然明白龙族为何如此决绝了。 地维之主以其死而换儿生,龙族何尝不是在以巨大的牺牲挽回一丝尊严、挽回一丝希望,想以此向天地间的大神通者表现他们的决绝,换取一线更有尊严的活法? 陈玄丘的脑海中蓦地撕开了一线光明,他想了想,憬然道:“或许,我有办法了!” 第353章 我独行 “什么?你要单独去见龙族?绝对不行。” 众人一听,纷纷阻止,异口同声。 陈玄丘好说歹说,众人还是不允。 陈玄丘道:“我想,确有一个办法解决东海之难。实不相瞒,如果只是闯出去,我也有这个信心。可之后呢? 如果龙族追去大雍,放弃与我们为难,而是把怒火发泄在大雍普通百姓身上,这场劫难,谁能承受? 如果大雍有这样一群龙族四处烧杀,西方姬国趁势起兵,大雍将死多少人?一旦江山也因此易主,月酌前辈,你是大雍护法,你担当得起吗?茗儿妹妹,令尊是大雍太师,对大雍忠心耿耿,那时岂不是也要与国同休?” 阻止最厉害的月酌和黑白茗儿顿时脸色一变。 陈玄丘道:“我不是去送死,因为纵然我死了,他们不肯放过娜扎的话,此事也就还未解决。 我是真的有了一个想法,或可化解双方之仇。只是,事情牵扯重大,我没办法把我想说的话说与你们知道。” 妲己不相信地道:“你可以说与龙族知道,却不能叫我们知道?” 陈玄丘道:“不错!” 妲己噎了一下,瞟了眼朱雀辞,眼珠一转,笑眯眯地道:“其实玄丘哥哥只要肯放下一切,远离世间就行了呀。他们找不到你,也就算了。 就算他们不肯罢休,只要你抛下世间一切,那这些事也就统统与你没有干系了。你要怕寂寞,人家陪你呀,人家喜欢寄身林泉,不喜欢打打杀杀呢。” 鸨儿和列鹰立即对妲己怒目而视。 妲己挺腰、提臀,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陈玄丘哼了一声,加重了语气道:“表妹,你狐狸尾巴露出来啦。” “啊?哪里?哪里?” 妲己赶紧把一双小手往臀后摸去,一摸摸了个空,顿时松了口气。 她先是嗔怪地瞪了陈玄丘一眼,突见朱雀辞露出忍笑的表情,马上换了副妩媚模样,朝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娇滴滴地道:“人家的尾巴摸起来毛茸茸的好可爱呢,等没人的时候,人家给你摸呀。” 这一回,朱雀辞和黑衣茗儿、白衣茗儿同时恶狠狠地向她望去。 妲己夷然不惧,挺胸,提臀,风情万种,摇曳生姿。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都忘了正事儿么?你们不要担心,我把紫金葫芦留在此地,如果龙族不识相,真要杀我泄愤,有紫金葫芦在,除非他们第一时间就把我锁住,我也能迅速归来。” 无名突然道:“我陪师兄去!” 陈玄丘先是一愣,然后说道:“我有紫金葫芦,已是最大保障。你去了,我反而要多一份牵挂。” 无名道:“不会的,师兄又忘了我在吧?小弟这份先天就易隐没行迹的本领,说来着实令人懊恼。但是,有时候,恰也因为这个天赋,还算有点用处。 我跟你去吧,你走你的,我暗中尾行,相信龙族上下,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这样,一旦势危,你该走就走,不必理我。若你不幸被困,说不定我还可以起到奇兵的作用。” 看着突然从他们面前冒出来,才让他们意识到同伴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的众人不由得连连点头,他……无……那啥,这个人说的对啊。 陈玄丘感动地握住小师弟的手,道:“无踪啊,师兄答应你就是了,你自小心!” …… 地维秘境之外,已成一只独眼的龙王敖光此时已经戴上了一个黑眼罩。 那只伤眼敷了药,清凉的感觉让他肿胀的痛楚减轻了许多,他的神情不再那般狂怒,已经冷静下来,但冷静下来的他却显得更加可怕。 的确,正如摩诃萨所说,他不仅仅是为了替儿报仇。 他一次就能生五六个孩子,他有几千个不同种族的宠妃,子嗣无数。 纵然只说嫡子,也不下数十个孩子,那种丧子之痛,远远不及只有一个独子的人。 杀了人还要剥皮抽筋,确实是奇耻大辱,但是如果复仇的代价是搭上整个东海龙族,做为东海龙王,他必须要有一个权衡,他做不到。 身为领袖,有时候理智必须要大于情感。 他不是疯了,之所以有今日之举动,只是因为,娜扎的做为,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龙族,曾经是这一方天地最早出现的强大生物,高居四灵之首。 时至今日,四灵俱皆败落,境遇各有不同。 凤族,子嗣凋零,偶尔出现一个后裔,也是形单影只。 但凤族仍然是真凤,不出世则已,一出世则极其受人景仰。 就算凤族旁支,都骄傲不可一世。 麒麟族,现在连影儿都看不到了,在江湖中只留下麒麟的传说。 但是踪影毕无,并不影响麒麟一族的名声地位,在民间传说中,甚至把它捧为瑞兽。 九尾天狐一族,是四灵中最有智慧的一族。 虽然天狐一族也罕有踪迹现世,但他隐约听说,天狐一族仍然子嗣繁盛,当初整座青丘山脉都被人从大地上移走,以大神通挪移了。 所以,居于其上的九尾天狐一族,也就此不见了踪影。不见了不代表真的消失了,天狐一族,现在反而成了四灵之中真正后裔子嗣最多的一族。 当然,代价也是巨大的,他们被逐出了四灵的排名,而且曾经受人景仰、视为祥瑞的九尾狐,现在名声败坏,风评极差。 而龙族呢?四灵之中,现在看来,表面上最是枝繁叶茂,子孙昌盛。 可实际上,却连一条真龙也没有了。 曾经这片世界中最强大的龙族,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龙,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天空。 他们被驱赶到江河湖海之底藏身,但凡有些道行神通的,就在打龙族的主意。 到海底寻宝的,杀害龙族子孙祭炼法器、甲胄、丹药的…… 听说天庭正打算让四海龙王司掌云雨,简单地说,就是充当天庭的一个小吏,负责行云布雨。 可是,几时下雨,下多少雨,俱由天庭决定。 这一桩桩,一件件,龙族一忍再忍,只为苟且偷生,可是真龙始终不见现身,祖龙说过的终有一日:“龙族将再次飞腾于空,而非潜藏于海”的誓言,越来越没了实现的可能。 老龙王绝望了,无数次的屈辱,积压到如今,终于爆发在娜扎这个倒霉蛋儿身上。 现在,敖光的心很平静,但已不再是逆来顺受。 哪怕东海龙族死光,他也要一战,他要用无数巨龙的血,向三界发出不平之鸣,若能因此为龙族挽回一点颜面,少一些欺压凌辱,他死有何怨? 一条红色巨龙飞腾到空中,然后迅速化为一个娇俏美人儿,冉冉落下。 敖光抬起头,平静地问道:“小妹,南海龙王可肯商借真龙之血?” 那红衣美人儿轻轻摇了摇头。 敖光惨笑一声,道:“罢了,也不怪他。那么,我东海龙族,便决死一战吧。” 红衣美人儿轻轻地道:“大哥,南海二哥说,他会携南海龙族,前来参战!他会带上真龙之血!小妹回来时,二哥正击鼓聚将,他让小妹告诉大哥,候他前来,并肩死战!” 敖光独眼一亮,激动得浑身颤抖:“好!好!我龙族虽已没落,可斗志,终究未消。” 他把独眼望向青天,恨意无穷。 便在此时,陈玄丘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地来到了龙族困守地维秘境的出口前面,向当面两个化身人形的龙族高手拱一拱手,道:“青萍陈玄丘,求见东海老龙王!” 第354章 一念一世界 “地维秘境幼主继位,此时他若还有半点面皮,也不好意思继续托庇于地维之境。本王早料到他们会出来的。” 敖光听了禀报,顿时狞笑起来:“来啊,集合人马,与之决一死战!” 红衣龙女急道:“大哥,南海二哥还没到。” 敖光道:“本王不战,难道放任他们离去?且死战罢,纵然他真有本领杀光我东海龙族,待南海二弟到了,继续死战便是。” 那报信的龙族道:“龙王,来者只有陈玄丘一人,他那些帮手,并未出现。” 敖光一愣:“他们弃陈玄丘而去了?” 倒是他那妹子脑子更灵光些,赶紧问道:“你是说,那陈玄丘并非突围,而是单人前来,求见我大哥?” 报信的龙族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敖光怔道:“他来见我作甚?仇比天高,恨比海深,难道他还想化干戈为玉帛,笑话!” 红衣龙女眼珠一动,道:“大哥,他既敢孤身前来,必有所恃,何妨请来一见。到时候,大哥你想杀他,只消一句话,我们便群起而动,撕碎了他。” 敖光点了点头,沉声道:“带他来!” 百余东海巨龙全都聚集到了敖光左右,个个化为人形,高矮胖瘦,男女美丑,形形色色各不相同。 陈玄丘缓步走来,众巨龙都对他投以仇恨的目光。 陈玄丘却是目不斜视,只管向着老龙王走去。 曾经,他以为绝对不能想、不敢想的对付天界,经过东夷之行,尤其是地维秘境这连番遭遇,已经提前摆到了他的面前,叫他不能不想了。 龙凤麒麟、饕餮霸下等巨兽,虽是下界生物,可他们只是不走人族修行之途,不肯飞升天界受仙神驱役,而求人间自在罢了。 一旦他们飞升天界,其本领神通,在天界也不是等闲人物。 而陈玄丘连番奇遇,尤其是真武炼体术,再加上玄之又玄,看起来似无大用,却未成金丹便已将他的修为提升极高的《无为经》,与这些神兽巨妖相搏,也不算十分逊色。 这更给了陈玄丘勇气,也许,对抗天庭,并非不可能。 可是,一个好汉三个帮。 就拿眼下龙族之劫来说,如果不是有这么多的帮手,就算这百条巨龙不是真龙,陈玄丘一样不是对手,早被撕得粉碎。 所以,如果他真想有所谋划,必须充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地维秘境镇压着九阳,天柱峰下镇压着什么? 陈玄丘不敢想像,但是一想到九阳的“黄道吉日”,他就怦然心动。 他相信,天柱峰下一定也镇压着什么,而且不比地维秘境镇压的九日差。 甚至,天柱地维,天柱在地维之前,天柱峰下镇压的,说不定比地维的九日更厉害。 如果这些厉害人物全部团结在他身边,又当如何? 可要做到这一切,他先要拔掉天庭楔在人间的三百六十根钉子。 而这些,需要多少人手? 需要多少一等一的高手,才有机会? 要知道,一旦动手,就要势若雷霆! 只消慢上一分,被天界察觉,恐怕上界仙人就要直接出手干预,介时将一切成空。 龙族,纵然已不是真龙,也是极可怕极强大的一股力量,如果能把这股力量拉过来…… 所以,陈玄丘来了。 他对茗儿、月酌他们所说的是想一劳永逸,避免这些巨龙散飞入境,四处捣乱,其实这只是表面上的问题,更重要的,就是为了他心中这番谋划。 但此事太过重大,也太过耸人听闻,他不想让任何不必提前知道的人先行知道。 这无关于信任与否,实在是对手太过强大,他必须防范万一之可能。 “陈玄丘,你还敢来!” 敖光逮着一个黑眼罩,身上的王袍已经在连番战斗中撕碎,破衣烂衫。束发金冠在饕餮与强良一战中,也被震飞了。 此时他长发披下,蓬头垢面,一只独眼,站在那儿,活脱脱就是一位海盗之王。 “我来,自然是有话要讲,说不定,可以与老龙王化干戈为玉帛。” “哈哈哈哈……” 敖光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陈玄丘啊,你真是异想天花,老夫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再没什么理由能够化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居然还妄想化解?” 陈玄丘平静地看着他:“真的不能吗?” 敖光掷地有声地道:“绝无可能!” 陈玄丘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就连天道,也不能算尽大道,要留一线生机。你我二人,又怎能说一定就不能化解此仇?” 敖光发金戈之音,振声道:“除非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陈玄丘道:“这有何难!” 他把手一挥,敖光面前突现一幕奇景,就见那是一方世界,仿佛是太古莽荒时候,这从丝毫未经开发的大地就能看得出来。 到处是各种奇异的野兽和飞鸟,一些人类模样的灵长类生物正攀援着树枝摘野果,拿着锋利的树叉子抓小兽。 突然间,那一方世界就发生了变化。 高山夷为土地,大河为之断雷,飘雪的天空惊雷阵阵,电光闪闪,盛夏的地方突然大雪如席,最后,地面上升,天宇下降,两者轰然合一,湮灭了一切正在奔逃泣号的生命,一切重归于混沌。 众龙族只看得目瞪口呆,敖光惊诧地看着陈玄丘道:“你……你竟拿幻像欺我?” 陈玄丘平静地道:“这不是幻像,足下贵为东海龙王,应该能感应得出来。” 说着,陈玄丘又一挥手:“时光倒流!” 方才那一幕幕奇景,就像倒放一般,就在众人眼前,渐渐恢复为他们刚刚见到的那幕情形。 而那其中的所有生物,浑然不曾发觉,这一方世界曾经发生过毁灭的巨大灾难。 那明明只是镜光中一片幻像,可是众龙族分明感应到,那的确是一方世界的气息。 龙睛可破一切鱼龙演化,幻相虚无。 所以,除非这就是真的,否则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不知道,这就是陈玄丘用葫中世界的一片大陆,向他们展示的伟能的投影。 陈玄丘在那方世界中,就是创世之神,这种神通,他自然具备。 红衣龙女突然娇躯一震,骇然道:“一念一世界,一梦一轮回,天地归合日,潜龙复在天。” 众龙族齐齐龙躯一振,敖光更是神色骇然。 这句偈语,是祖龙被天道镇压之时,口吟的偈语。 龙族世世代代把这句话传了下来,做为机密压在心头,绝无龙族之外一人知晓。 此刻眼见的这一切,似真似幻,似假如真,不正演示了这一念一世界,一梦一轮回的场景? 天地归合,那……潜龙何时复飞于天? 敖光浑身发抖,跟发了疟疾,打起了摆子似的。 陈玄丘看的一脸茫然,龙族这偈语他可不知道,他只是相信有勘伪龙睛的龙族,应可看得出他所施展的不是幻像。 先以此打消老龙王迫不及待报仇的念头,否则,没法谈。 却没想到效果奇好,你看把老龙吓的。 陈玄丘清咳一声,道:“小小把戏,见笑大方了。老龙王,陈玄丘确实怀抱诚意而来,而且我自信,我的条件,应该会让老龙王满意。却不知,老龙王可有僻静之所?法不传六耳,事涉机密,不宜太多人知道。” 敖光定了定神,道:“我有百龙罩,可屏蔽一切。但是,你一旦进了百龙罩,老夫要杀你,只须一动念,你绝对逃不了。你可敢进去?” 老龙王眼皮子底下蹭地冒出一个人来,大叫道:“万万不可!小师兄,不要答应他!” 第355章 偷天计划 敖光和众龙族吓了一跳,这人从哪儿冒出来的?他这要是有心暗杀…… 众龙族顿时暗生寒意。 陈玄丘摇摇头道:“无知师弟,你有所不知。老龙王若有加害之意,便不会说明这百龙罩的厉害,他是在试我诚意罢了。” 敖光嘿嘿冷笑一声,三儿死在他的手上,今日又死几条巨龙,自已的眼睛也有一只毁在他的手里,这些许带结赞许的言语,如何能打动他。 敖光一抬手,道:“百龙罩,起!” 众巨龙齐齐抬起一手,掌心向天,一道道龙意绵绵,交织错落,结成一张淋淋的水幕罩子。 敖光举步就向那罩内迈步进去。 红衣龙女犹豫了一下,道:“大哥,我陪你去。” 陈玄丘睇了她一眼,红衣龙女昂然道:“我怕你趁人不备,挟持我大哥为人质,怎么?” 陈玄丘看向敖光,道:“她,信得过?” 敖光道:“信自然是信得过。不过……,小妹,你留在外面。” “我不!大哥,爹生我的第二年就过世了,我是你抚养长大的,长兄如父,我岂能坐视你轻身涉险?”红衣龙女激动的脸都红了。 陈玄丘道:“我有那么厉害?其实我打不过老龙王的。” 小龙女冷哂道:“你这卑鄙无耻之徒,一旦动用阴谋诡计,我大哥光明磊落,岂是对手。” 陈玄丘道:“罢了,既然老龙王信你,你也进去吧,但是,不能再多了,我要说的,关乎天大的秘密,绝不可再有第三人知道。” 红衣龙女哼了一声,抢先迈步进了那水幕。 陈玄丘看了眼无名,道:“你回去。” 既已露了行踪,再留于此当然无益。 陈玄丘吩咐完了,举步就要往水幕中去,但他突然一顿,站住了脚步。 敖光业已进了水幕,与小妹一起转身看向陈玄丘,见他犹豫,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陈玄丘想了一想,抬手一招,远处突有一道紫金光华跃入掌心。 那物一停,众人看去,竟是一只小小的紫金葫芦。 无名惊道:“小师兄,你怎把葫芦招来了?” 陈玄丘笑了笑道:“我自有用处,你快回去。” 陈玄丘说罢,一步迈进水幕。 他一进去,那水幕立时停了,凝结成了一个透明的冰罩。 冰罩之内,只有独眼老龙王敖光,那不知姓名的红衣小龙女,以及陈玄丘三人。 外边众龙族只能看得到冰罩中三人行动举止,却听不见三人说的一点声音。 就见陈玄丘肃然而立,嘴巴一张一合开始讲话,他一面讲,还一面用手势加强着语气,时而指天,时而指地,有时还画一个圈…… 外边众龙族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分明发现随着他说的话,龙王敖光和红衣小龙女都面现激之色。 老龙王今日连累带伤,心情激荡之下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小龙女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那陈玄丘究竟说了什么?为何龙王如此震惊? 无名也没有走,众人就在罩子外面看着,忽然,就见老龙王和他的幼妹争执起来,两人似乎要争着要做什么事,互相推拉、争辩着,陈玄丘则站在对面,一脸无辜。 似乎,最后小龙女争赢了,她放开大哥,向他深深望了一眼,向陈玄丘走了两步。 陈玄丘手中突然冒出一团紫烟,紫气氤氲,小龙女攸然被摄入其中,不复存在。 “他暗算了敖鸾小姑姑!” 外边众龙族又惊又怒,有人已怒不可遏地冲向那百龙罩,情急之下撞去,却被砰地一下弹了回来。 这时有人高叫道:“莫要乱,龙王仍然十分沉稳,应当别有缘故。” 众龙族听了齐齐向罩中看去,果然老龙王虽一脸惊奇,一只独眼睁得好大,但是却未见怒色,也未向陈玄丘出手。 他这幼妹自出生就是由他抚养,犹如女儿一般疼爱,若真个中了暗算,他不可能是这般表情,所以众龙族神情稍安。 这时,众龙族后边,又探出一颗脑袋来,狐疑地向前看看:“百龙罩?大哥把自已罩在里边,跟那大姑娘似的小伙子在搞什么?” 众龙族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南海龙王到了,在他后边,还站着不下八十位的强悍南海龙族。 众龙族赶紧上前拜见,把罩中情形说了一遍。南海龙王一听,登时目露凶光。 “那人就是陈玄丘?” 南海龙王噌地一下就从怀中摸出一瓶真龙之血,伸手就去拔塞子,被众龙族七手八脚,硬生生按在地上。 南海龙王挣扎道:“大哥乃四海龙族之首,安能以身涉险?放开我,我来服用真龙之血。” 一个龙族苦笑道:“南海龙王且慢,龙王正在与那陈玄丘谈判,说是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呢。” 南海龙王怒道:“还化个屁!我那侄儿被他杀了,这也罢了,还剥他皮,抽他筋,当我龙族是畜牲么,此仇不共戴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 那龙族道:“龙王陛下也是这么说的,可你再看现在……” 那龙族往百龙罩中一指,示意他看东海龙王脸色。不料这时陈玄丘掌中蓬然炸起一团紫烟,小龙女从那紫烟中涌身出现,满脸的惊喜。 南海龙王见了,也不禁呆住了。 罩子里,小龙女敖鸾激动地道:“大哥,他说的是真的,这葫中,真有一方世界。纵然真的力有不逮时,我龙族也可藏身其中,从此天地逍遥,不受拘役。” 敖光激动地道:“此话当真?” 敖鸾连连点头,道:“当真!小妹是葫中世界出现的第一条龙,小妹……在葫中世界,已成真龙,而且是……龙祖。” 敖鸾终是不敢自称祖龙,但是为了向大哥说明其中情况,又不能不提,所以颠倒了一下,仍把龙字放在前边,而把祖字放在后边,不敢以祖龙自居,那样的话,未免对不住祖宗。 敖光一听,激动的浑身发抖。 方才陈玄丘说出了他针对天地的大计划,敖光自然不信他有那个能力,但是陈玄丘的话很有道理。 “我若失败,必死于天庭之手,你的仇,也算是报了。我若成功,依照诺言,可释放真龙,还你龙族翱翔天空的自由,这与足下而言,多大的牺牲不值得?” 敖光听了,终是意动。 他不相信陈玄丘有什么条件能打动他,是因为他根本没想过,有人要挑战上天。 真的有机会吗? 敖光心中迟疑不决,但是当陈玄丘提出要请龙族相助时,敖光还是断然拒绝了。 龙族曾经是万物生灵中居于最高阶层的,所以被打压的也最狠,如今没落到没有一条真龙。 没有一条真龙,尚且是不容小觑的一方强大力量,足见他们当年是何等的威风。 可是,久无真龙了啊。 如果攘助陈玄丘与上天为敌,一旦事败,只怕就要出现天界屠龙的惨剧了,龙族要彻底灭绝。 这时候,陈玄丘亮出了他的紫金葫芦,以解龙王后顾之忧。 陈玄丘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葫芦的秘密,可是为了争取龙族的相助,他竟对眼下还是敌人的敖光说了,这份魄力,也是无人能及。 敖光自然不能信他一面之辞,必须要眼见为实。可小龙女岂肯让大哥涉险,一番争执,终是小龙女抢赢了,结果反因此得了一份大机缘,成了葫中世界的龙母。 事若成,救出祖龙,重振龙族。 事若败,遁入小千世界,亦得自由。 无论怎么算,对龙族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百龙罩外,两百多头巨龙瞪眼看着,就见东海龙王敖光退后三步,双膝一弯,就向陈玄丘大礼跪拜了下去! 第356章 心有灵犀 百龙罩一阵摇晃,就连控制百龙罩的众龙族都陡然感觉到了强烈的震撼,一时控制不稳了。 一定是大哥被他控制了。 南海龙王想到这里,立即叫道:“撤了百龙罩,让我进去,快,让我进去。” 但是东海龙族受过龙王严令,并不听从。 罩子里东海龙王郑重行大礼,三跪九叩,再由小龙女扶起,感激地道:“若事可成,往日仇怨一笔勾销。足下就是我龙族的大恩人,千秋万世,膜拜礼敬。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陈玄丘轻笑道:“老龙王言重了,陈玄丘若是那样的人,与现在的天庭有什么区别?你放心,陈某绝不会挟恩自重。” 小龙女现在虽是入过葫中世界,神识已经打上了陈玄丘的烙印,生死操于陈玄丘一念之间,但骄傲天性不变,冷哼一声道:“不会挟恩自重?好像你一定能成功似的。”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就算我失败了,我说过,会容许龙族遁入葫中世界,也不影响你龙族得释自由,不再受天庭欺压盘剥啊。” 小龙女语塞。 陈玄丘道:“那就有请老龙王撤去围困吧,此间事情,还请寻个理由,且莫引起外界注意。大事未成之前,陈某不会再与东海联络,老龙王还请好自为之。” 敖光毕恭毕敬地道:“足下谨慎,如此再妥当不过。” 说完,敖光一挥手,东海众龙族看到敖光示意,立即撤去百龙罩。 百龙罩一撤,南海龙王便飞奔进去,一把扶住敖光,道:“大哥,你没事吧,你没被那小子迷惑了神智吧,来,你看这是几。” 敖光一把拍落他举起的爪子,没好气地道:“龙睛可勘虚实真伪,他如何欺瞒于我。” 陈玄丘微微一笑,拱手道:“老龙王,陈某告辞了。” 陈玄丘说罢,飘然便走,无名一见,知道大哥又把自已忘了,赶紧追了上去。 敖光定定地看着陈玄丘的背影,他不下令,众龙族自然不会为难陈玄丘。 眼见陈玄丘渐渐走远,东海龙王深深地吸了口气,道:“走,回东海。” 南海龙王急道:“大哥,你这……让我大费周章,取出真龙之血,我可是点齐了南海精兵,尽数来援,这就完事了?不打了?” 东海龙王站住脚步,看着二弟,强抑激动道:“二弟,你能毫不犹豫取出真龙之血,又尽起南海精锐,远来相助。大哥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你,我自然再信任不过。不过,这件事干系太大,你知道了莫如不知道,你要信大哥,此事就压下不提,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为兄自会告诉你。” 南海龙王急道:“大哥,究竟什么事啊,你要不放心小的,我让他们滚,你只跟我说。” 东海龙王摇头道:“不行,八字还没一撇,不能说,不可说。” 小龙女敖鸾插口道:“二哥,你莫多问了,但是能说,大哥会瞒你么?你就安心等着,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自会知道。到时候,你就不会怪大哥了,这事儿,如果我早知竟是这般,我也宁可不知道。” 南海龙王一听,这个最小的妹妹都知道了,偏生他不知道,当真是心痒难搔。 可是大哥说的这般郑重,而且为了这个秘密,似乎对那不共戴天之仇还异常的感激,显见必然是大大了不起的一件事情,才能叫大哥连杀子之仇都放弃追究了。 这么重大的事,大哥既然坚持不说,他自然也无法再追问下去。 东海龙王沉声道:“尔等听了,天柱与地维公平一战,天柱至尊伤,地维至尊死。是故,天柱自尊颇为内疚,愿为地维护法,佑持地维少主成年,严戒所有人等在地维闹事。 我东海亦敬重地维尊主,尊主既逝,幼子继位,东海不欲此时相迫于地维,故就此归去。 陈玄丘、娜扎之仇,我东海龙族自然不会忘却,此番归去,老夫要修练‘盘龙大阵’,修成之前,东海所属,不得擅离东海一步,亦不得闲言今日半语,违者……” 敖光把龙目微微一眯,沉声道:“寸磔而死!” 巨龙被切片,是什么滋味儿? 听了敖光所说的酷刑,众龙族倒抽一口冷气。 龙的生命极其坚韧,一刀两断,生命在短时间内也不会结束。寸磔酷刑也是这样,如果从尾巴切向脑袋,直到全身切片,最后的意识可能才会消失。 它要在活着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已全身切片,这太恐怖了。 东海龙王敖光说罢,看了一眼南海龙王敖钦。 敖钦好不郁闷,千里迢迢,巴巴儿地赶来,什么事都没弄明白,却要跟着立下如此重誓。 敖钦无奈,只好也对南海众龙族如此约束一番,众龙族轰然应喏,就此乱纷纷离去。 …… 地维秘境中,眼见紫金葫芦破空而去,众人便大惊失色,只当陈玄丘已经遭了不幸。 但是眼见众人向外冲去,朱雀辞却飞身拦在了前面。 朱雀辞道:“他说过,我等只在此等他消息,切莫情急出面。” 妲己怒道:“紫金葫芦都飞走了。” 朱雀辞道:“那也是他自已唤走的。我等本是死敌,若蜂拥而去,双方立时就得激战起来,那时如何收拾。” 朱雀辞一说话,月酌、列鹰、鸨儿等人自然响应,纷纷拦在前面。 妲己顿足道:“随你,随你,你不去救,也不让我们救。他要是死了,你给他守寡罢!” 朱雀辞眉儿一挑,道:“守寡就守寡,有甚么了不起。” 乌雅大人摇着羽扇,道:“两位姑娘不要说气话,陈大夫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之此举,必有用意。百龙围困之下,若真要不利于他,我们现在赶去怕也来不及了,还是在此耐心等候吧。” 两下里意见不一,争执不下,娜扎站在妲己一边,鱼不惑考虑了一下饭碗的重要意义,也站到了妲己一边,黑衣茗儿同样站到了妲己一边,只有白衣茗儿和她们的师父委决不下。 妲己得了帮手,更是战斗力爆表,与朱雀辞吵得正凶,陈玄丘已飘然赶来。 一见陈玄丘,妲己便冲上前,贴紧了陈玄丘,欢喜地道:“玄丘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刚刚看见紫金葫芦破空飞去,人家真是担心死了,正要冲出去与你同生共死,偏生那只凤凰不许去救,说要叫我做个小寡妇呢,你说她坏不坏。” 陈玄丘轻轻推开雀辞,佯嗔道:“雀辞要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就不是她了,表妹不要胡闹!” 说罢,陈玄丘迎向朱雀辞。 妲己撇了撇小嘴儿,嘟囔道:“往你嘴里卷蜜,你还咬人家手指头,不识好歹的臭男人!” 朱雀辞一双美目盈盈地落在陈玄丘身上,上下一扫,见他毫发无伤,目中紧张之意便已散去,开口问道:“怎样了?” 陈玄丘道:“龙族已然散去。” 朱雀辞目中漾起一抹喜意:“这便走?” 陈玄丘道:“这便走!” 乌雅大人抚掌叹道:“观陈大夫与朱雀姑娘,当真心有灵犀。” 朱雀辞道:“回画璧去?” 陈玄丘微笑道:“去东望城!” 妲己和黑衣茗儿齐齐展颜,抚掌道:“果然心有灵犀!” PS:呼,不知不觉,已七章矣,有点累了。 第357章 挟锐而来 陈玄丘道:“我自大雍而来,来时,只有我与不惑两人。” 旁边,无名重重地咳嗽一声。 陈玄丘道:“但我此来东夷,本是为了江家叛乱与白泽勾结之事。能够找到你,可见天也相助,这是我的福气,但此番归去,东夷之事,却不能没有一个了断。 况且,东夷军力未受影响,折损的只是几员大将,白泽后人若蓄养兵力,四处求援,难说不会再惹出什么祸端来。 白泽一族 ,也曾图谋与你,可见,所谋甚大。我们不能因为白泽一死,便小觑了东夷。如今我等人多势众,何如再闯一次东望城,毕全功于一役?” 朱雀辞点点头道:“不错,是我想的简单了,那就听你的,我们去东望城。” 娜扎道:“我们这就走?” 陈玄丘摇摇头,道:“昱铭还小,他不会理解我们的不告而别,你们先收拾行装,我去见他。” …… 神殿大殿,尽皆缟素,已然换成灵堂。 昱铭跪在巨大的棺椁前面,一双眼睛哭成了桃儿。 陈玄丘一袭白衣,步上殿来,默默取过三柱香,持香上前,郑重三拜,将香插进香炉,看着那香烟袅袅升起,轻轻一叹,来到昱铭身边,单膝跪下,看着昱铭。 小饕餮泣声道:“帝子哥哥。” 陈玄丘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哥哥叫陈玄丘,帝子,只是来到地维秘境时,临时用的名字。以后,你要是行走天下,想去找我,就问陈玄丘在哪,问帝子,找不到我的。” 小饕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陈玄丘道:“你为地维之主,饕餮一族世代传承,这里是你们的家,也是……你们负责镇守的地方。” 小饕餮还没拿到父亲传承,知道的纵然比陈玄丘多一些也有限,而且还不懂把这些消息联系起来分析。 不过,他以前的确听父亲说过,他们家世代居住于此,其实是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使命,要防止有人冲进这里、破坏这里,因为这里镇守着一样东西,需要他们家族来守护。 陈玄丘道:“令尊过世,我也很悲伤,但是,玄丘哥哥要走了。” 昱铭伤心地道:“你要走了么,你也不陪宝宝了。” 陈玄丘忍不住抱了他一下,轻声道:“你放心,哥哥一定尽快回来。哥哥会……” 陈玄丘差点儿说出自已的打算,可昱铭还小,很难保证他会严守秘密,一旦泄露,非同小可。 陈玄丘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道:“到时候,我会给你带来很多有趣的东西,如果你们地维秘境的长老们同意,我还会带你游历江湖,见识许多和地维秘境不一样的东西。” 昱铭点点头,道:“那……哥哥要去哪里呀?” 陈玄丘道:“东海那些坏蛋,已经被哥哥打跑了。哥哥现在要去教训东夷那帮坏蛋,然后去大雍,那是一个富庶美丽的国家。那儿的主人和你一样,耿直单纯,是我的好兄弟,等你见了他,要叫二哥。” 昱铭听得满眼憧憬,用力点了点头:“嗯!” 陈玄丘又凝视昱铭良久,用力抱了抱他:“自已保重!” …… 东望城江府,全然没有了刚刚投靠东夷国时的风光热闹。 江木瑜、江夕晚两位家主整天忧心忡忡,颇为烦恼。 其实当初他们若是和江湛果断划清界限,表态效忠大雍,江家依旧是太平州之主,安享太平,也不必背井离乡。 可是,他们错判了形式。 大王废除了人殉之礼,就在先王的葬礼上。 大王放出风声,要废除奴隶制,天下群情汹汹。 百万流民入京,豪戚贵族煽风点火,中京大乱…… 如此种种,让他们认定大雍气数将尽。 此时东夷有白泽王为乱,西方姬国又将起兵,无论怎么算,大雍似乎都该把天下拱手让人了。 而江家又地处东夷边界,如果忠于大雍,很可能要直面东夷大军,长期处于战乱之中。 所以江家上下,几乎是有志一同地,决定背弃大雍,投靠东夷。 可谁料,投来没几天,白夜王子就死了。 又过了没几天,两座储藏兵器、粮草的卫城就付之一炬,东夷王宫被夷为土地,东夷王白泽身死当场。 白天王子从地维秘境归来,才整顿了两天兵马,马上就带领众高手匆匆进了山,今日方归。 这等不分轻重之辈,不是明主之相啊。 两兄弟本来就够烦心了,乌雅大人的一堆婆娘又找上门来哭诉,说她们男人没了,让朝廷负责找回来。 天知道她们男人去哪儿了?也许当初王宫被辗为平地的时候埋在里边了?王宫废墟还没清理呢,这上哪儿找去。 东夷王说要委他们以重任,一个负责东夷内政,一个负责东夷财政,这也正是他们俩最擅长的才干。 可现在哪有什么政务和财务需要料理啊,他们这一天天的,只剩下替东夷王父子揩屁股了。 江木瑜、江夕晚两兄弟对坐在狭窄的小客厅里,相对叹息。 东夷王赐给他们这幢宅子本来极大的,但是王宫被毁,新任东夷王白天和公主白雪,以及内廷许多人无处栖身,正好他们这幢宅子才赐下来,干脆内廷一班人就搬到了这里,反把两兄弟全家挤到了西厢客舍,自然就显得拥挤了。 两兄弟正长吁短叹,就听外边一阵阵惊呼声起,不由得烦躁的站了起来。 又出什么事了? 他们想不理,可旁边住的就是内廷中人,安知不是东夷王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这条大腿虽然抱得不舒服,总比没有大腿抱好啊。 两兄弟打起精神,出了小客厅,抬眼向院中一望,刚要大声叱喝,却见府上的亲眷和下人,一个个俱都满脸骇色地望着天空。 二人情不自禁地向空望去,就见空中一头火凤凰,一只紫焰升腾的神鸟,一条长达百丈的金龙,一只巨大无朋的神龟。 就只这就够叫人惊骇的了,旁边还有一只雀儿大小的绿鸟上下飞舞,十余只巨鹰盘旋长唳。 这是……什么状况? 两兄弟张口结舌之际,就见那巨龟微微向前俯身,那巨大龟背上,赫然出现一群男女,各个英姿勃发。 陈玄丘、妲己、娜扎、一对美丽的双胞胎,一个黑袍老道人,后边还有一个,博带高冠,形貌古朴,有点眼熟…… 乌雅大人上前几步,把羽扇一摇,朗声说道:“大雍上大夫,青萍陈玄丘,驾临东望城,着东夷王白天立即递降书顺表,呈国玺御印,否则天威降处,玉石俱焚!” 江木瑜、江夕晚两兄弟一听,那颗心呐,拔凉拔凉的。 那心情,怎么说呢? 就像刚刚出卖了老东家,退休金不要了,期权也不要了,毅然决然地投奔了新老板,结果屁股没坐热乎,新老板的公司就被老东家给并购了。 那是要多憋屈,就多憋屈。 PS:八章,求点赞、月票! 第358章 兵临城下 江家的主宅,如今已是东夷新王的行宫。 行宫的侧殿,就是江家原来的花厅。 花厅之内,三个人坐在那儿,默然无语。 居于主位的,是新任东夷王白天。 在他左右,是两个女子。 两个女子俱都十分美丽,但美与美皆然不同。 一侧女子,妍若鲜花,秀若精瓷,让人一见,便能生起赏玩之意。 而另一侧的女子呢? 就似一只洗净了的还挂着晶莹水珠的蜜桃儿,叫人见了便想拿起来一口咬下去。 又似一杯新茗,香气清纯,茶汤清亮,叫人一见就有端起畅饮的欲望。 那妍若鲜花的,自然就是当今御妹、东夷公主白雪。 而那蜜桃儿样,叫人一见便食指大动的,就是南子了。 南子就只是懒懒地坐在那里,约素之腰,便把那秾纤得衷,修短合度的娇躯衬得活色生香。 但白天紧蹙眉头,恍若未觉。 如今他心意烦乱,自然无心欣赏美人儿。 白雪突然一拍几案,恨恨地道:“乌雅那狗贼,居然降了陈玄丘。他的家眷居然还敢找来哭哭啼啼,我真想一掌打死了她们。” 白天阴沉地道:“陈玄丘此番东来,人手甚少,就算他不死在东海诸龙手上,恐怕也会元气大伤,仓惶惶逃回大雍去,而那乌雅,要么死在当场,要么随他逃去中京。如今人心动荡,这消息暂且瞒下,不宜声张。” 白雪恨恨地道:“若非虑及这一点,他那些妻妾找来时,早被我杀了。” 南子懒洋洋抻个懒腰儿,曼妙的身体曲线更是呈露无遗,反手遮在口上的掌心,更是嫩红有若杏脯儿。 尤其是她有些慵懒的声音,有种迷人的磁性,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 “哎,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位还计较一个叛变的大夫?东夷如此乱举,我姬国联手之议,恐怕行不通了吧?” 白天定了定神,歉然笑道:“南子夫人见谅,本王骤逢大乱,有些失态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夫人应当知道,家父虽然过世,我东夷也折损了几员大将,却都是以江湖手段,为敌人所杀,与我东夷实力,并无损耗。” 南子嫣然道:“东望两座卫城被烧呢?” 白天道:“确有一定损耗,不过问题也不大,兵器还在,只是化为铁砣,已广召工匠,重新打造。 至于粮草,本王会下令向各地征调更多,及时补上。本王还打算亲自去一趟南疆,说服我祖母的娘家,直接出兵相助。” 南子叹了口气,道:“姬侯兴兵在即,恐怕等不了你那么久。” 白天脸色难看地道:“这些事情,本王有信心在三个月内就搞好。就算比姬国发兵晚了些,怎么?便不能起到遥相呼应的作用了?” 南子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三个月,大王未必做得完这些事情,尤其是,这一切都是你想当然的想法。 那烧成铁砣的兵器掺杂了许多杂质,重新冶炼、铸造,有那么快?向整个东夷继续征调粮草,地方上可还有粮草上缴朝廷? 南疆与你东夷,一向关系冷淡,令祖母已经故去,南疆还肯与你们结盟吗?恐怕以前的条件都未必办得到了,更遑论出兵。” 南子说一句,白天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南子只当未见,说到最后嫣然一笑,道:“不过,哪怕你们已无力西征,只要能在东夷游战,牵制部分大雍军队,于我姬国,也有益处。只是这联盟的条件,得重新……” 她刚说到这里,就听外边响起一个明明嘶哑难听,便还故显古雅的声音:“大雍上大夫,青萍陈玄丘,驾临东望城,着东夷王白天立即递降书顺表,呈国玺御印,否则天威降处,玉石俱焚!” 厅上三人,一时呆若木鸡。 半晌,白天才惊怒而起,不敢置信地道:“他竟敢来?他竟敢直捣本王都城?” 白天狂怒,风一般冲了出去。 白雪双眉一起,就要跟着冲出去,却被一只纤纤素手一把拦住。 那手优雅的仿佛一朵兰花,但是却极有力量,白雪向外疾冲的身形被她一把拦住,竟挣脱不得。 白雪怒道:“你做什么?” 南子微笑道:“陈玄丘这小贼,我知之甚详。他为人谨慎,喜守而不喜攻,向来谋而后动,要么不动,一旦动了,必有相应盘算,百般筹划,外人看来,似莽撞冲动,实则早已谋划周全。” 南子想着当初陈玄丘迎战鬼王宗宗主王庆一战,喟然一叹,道:“他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他必有把握,灭了你东望城。 令兄一个莽撞人,且不提他,就算是令尊,也是以江湖手段治理东夷,不像一个真正国家,恕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已经完了。” 白雪公主气得娇躯乱颤:“你究竟是来寻我东夷结盟,对付大雍的,还是大雍派来的说客?难不成你在劝说我们向陈玄丘投降?” 南子微微一笑,道:“我很了解陈玄丘,所以我知道,他既然来了,你们就绝对没有了胜算。你不甘心放过他?” 白雪公主咬牙切齿地道:“我爹死在他手上,你说这个仇,我放不放得下?” 南子微笑道:“我留下你,正是因为这个目的。你要报仇,力敌不得,却也不是就没有了手段。借刀杀人,一样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南子凑近白雪公主耳边,窃窃私语起来。 …… 白天冲进院中,院中侍卫早已举起刀枪弓弩,望空戒备,神色慌张。 白天抬头一看,也是骇然变色。 一条长约百丈的金色巨龙,一只真火焚天的火凤凰,一只巨大如山的玄龟,一只翼展千米的紫焰神鸟。 这四种神兽,但只出现一样,就足以撼动全城了,何况是四种齐现? 东夷王二十多年前才突然出现,一统东夷诸部落,自立为王,底蕴比起诸国实际上真没什么可比性,单兵最强战力的死的死、降的降,对付这等高手,实在有些力有不逮。 原本还有一个强援那就是东海龙族,可他们既然脱困而出,只怕东海龙族也是败了。 而东望城的大阵呢?原来就设定的是对霸下不设防,结果被这厮将王宫辗压成了平地,那阵眼就在王宫,也是用不得了。 此时白天不禁暗暗懊悔,奶奶曾经要把她的十枚傀儡戒指送给他的,当时他自忖最得奶奶欢心,将来注定为东夷王,这宝戒早晚是他的,一时竟未接受。 结果奶奶死时,十枚戒指俱被掠走了。要不然,十大傀儡神兽齐出,再加上他身边还剩下的高手,未尝没有一搏之力,可是…… 对了,那傀儡宝戒,也在对方手中啊! 这样一想,白天顿时腚眼一凉。 南疆之所以倾力相助,也是为了能有机会从奶奶手中拿回南疆至宝十傀宝戒,现在却都资了敌。 一时间,白天手脚冰凉、四肢僵硬,就连放手一搏的勇气也没有了。 第359章 妾愿为奴,侍奉君前 陈玄丘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龟背上,昂然道:“东夷白天,吾乃大雍上大夫陈玄丘,奉王命讨伐不臣。 东夷一向为我大雍臣属,白泽叛逆,屡生是非,但其已然身死,可既往不咎。你既继白泽之位,当思东夷万千生灵,早早归降,我王宽宏,定饶尔不死!如若不然……” 陈玄丘把手一挥,鸨儿和十几头巨鹰腾空而起,分向各方,仰天一声长鸣,片刻功夫,就见万千鸟雀,自四面八方飞来,整个东望城上空,如乌云蔽日,鸟雀无数。 画璧秘境,全军出动了。 白泽一脉,最是一双眼睛厉害,他自然看得出,这许多的鸟雀,尽数是有了修行道行的人物,并非一般鸟雀,这无异于一支军队。 一支凌空而至的军队,又有四大神兽镇压,东望城,还保得住么? 白天纵有满腔抱负,眼见如此一幕,也不由得嗒然若失。 那空中鸟雀不时幻化人形,向东望城中守军炫耀着武力。 不少东夷高手冲到花厅院中,见白天正痴痴仰望空中,众人也不禁有些失措。 还有战的必要么? 那些只是勉强能够化形或者还不能化形,但已开了灵智的鸟族,东夷军队亦可与之一战,只不过是对方有飞行天赋,东夷军队要采用不常见的战斗方式:地对空,先天有些吃亏。 问题出在高端战力上,高端战力的对决,取决于最强者。 东夷现在霸下已叛,另有几大高手已死,剩余力量勉强敌过住这四神兽之一,四神兽齐出,哪有胜算? 仔细想想,也够悲哀的,如果不是龙族当了陈玄丘的运输大队长,给他搞出一条黄金巨龙来,如果霸下不曾叛变,如果老太后不曾身死…… 那么,陈玄丘一边的高端战力,不过是陈玄丘、妲己、朱雀辞和月酌四人。 而东夷这边呢,有饕餮吞天阵守护,有霸下、白泽、必胜鸟、有王太后的傀儡十宝戒,东夷是胜券在握的。 这攻守之势,竟然就这么变了,现在东夷拿不出一样可以震慑敌方的究极武器。 “大王……” 白天缓缓低头,看向赶来护驾的几大高手,其中一人轻轻摇头,诚恳地道:“大王,臣受国恩,何惧一死。但是,我们没有任何机会了,与其送个理由给他们把我们屠灭,莫如……降了吧。” 另一个高手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等且积蓄力量,静观时势,来日未必不能再次一飞冲天。” 要降么? 向我的杀父仇人乞降? 白天正在犹豫,身后房门一开,白雪公主手捧王玺御印,神情肃穆,已经姗姗走了出来。 白天愕然道:“白雪?” 白雪向他凄然一笑:“哥,白泽一脉,岂能断在你我手中?我白泽家族,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是天不佑我。气运,在西边,不在东边,我们早该明白的。降了吧。” 白天脸上的神情挣扎起来。 白雪微笑道:“降了,我们就能活着。只有活着,我们才能看到,有朝一日,那大雍的天子,将比你我今日,还要狼狈。” 白天身子一震,沉默有顷,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雪手捧王玺御印,登上院中观景高台,将王玺御印放在面前,双手触额,恭敬地叩下,高声道:“东夷罪臣,愿向我王乞降。罪女白雪,愿为天使婢妾,服侍天使,以赎罪孽。恭请天使,降阶受降,暂居行宫,受罪臣兄妹侍奉。” 妲己抚着手上的戒指,正寻思一会儿打将起来,放出众傀儡,让表哥瞧瞧,她的能耐可不逊于朱雀辞那个傲娇妹子,要不是朱雀辞人多势众,自已比她还要有用得多,忽见东夷竟然降了,顿觉没了意思。 但是居高临下,向下望去,瞧那白雪跪叩于地,葫芦状的身材一览无途,她又口称愿做陈玄丘的婢妾,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白衣茗儿清咳一声,道:“玄丘哥哥,东夷既降,你降阶受降就是了。这个婢妾,就不要收了吧,折辱其人太甚,不利于安抚东夷百姓。毕竟,东夷王在这厢民众心中,还是颇有威望的。” 说到这里,她的俏脸已经红了,似乎因为自已假公济私的一番话,颇有些不好意思。 黑衣茗儿一手握剑,拇指在卡簧上一按一按,那剑锋就咔卟地弹出不停。 她另一只手将剑不断送回鞘内,再次弹出,虽只半尺剑锋,寒光如冰雪,映人生寒,也不晓得是什么意思。 朱雀辞对此全无感觉,小女王从小高高在上惯了,罪臣乞降,为奴为婢,对她而言…… 理所应当啊,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妲己一直等着朱雀辞说话呢,瞧她老神在在地翔于空中,一言不发,不由得暗啐一声:算准了老娘一定会出手,偏你来做好人!小婊咂! 骂归骂,不甘心归不甘心,妲己瞧那白雪公主貌美,身材更是销魂,还是不愿意让她挤到陈玄丘身边去。 妲己便巧笑嫣然地道:“茗儿妹妹此言差矣,他们背叛大雍,祸乱地方,多年来,造成多少杀孽?为奴为婢,以赎其罪,我看都轻了。不过,玄丘哥哥一向谨身自好,你看直到如今,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呢。” 陈玄丘横了她一眼,心道:“谁说没有?我不就买了你当过丫环么?在我府上,你过得跟少奶奶似的,何曾做过一件丫环该做的事。” 妲己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向他扮个鬼脸儿,道:“我身边呢,恰好没人侍候。不如表哥就把她赏了给我,我想表哥你一定会答应的,是不是?” 妲己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就跟两把小扇子似的,煽得旁观的列鹰等人都是心里痒痒的,不敢多看,赶紧移开目光。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你啊,让美色蒙蔽了双眼。” 瓦特?我被美色蒙蔽了双眼?原来我是喜欢女人的么? 妲己看了看朱雀辞,想起自已差点儿跟她拜堂成了亲,不禁暗想:“我就说呢,人家比那小雀儿美多了啊,为啥表哥偏对她一往情深。原来表哥心中,一直以为我是喜欢女人的呀,我要不要喜欢个男人给他看看呢?” 想到就做,妲己看了看月酌,嫌弃地扭头,向正在空中骚包地盘旋的金龙抛了个媚眼儿。 鱼不惑差点儿一头栽到地上去。 陈玄丘道:“我在地维秘境,曾经接触过白雪。” 几女一听,马上同时竖起了耳朵。 陈玄丘道:“她不仅身份尊贵,而且心中也颇为自负。” 说到这里,陈玄丘不禁想起了白雪公主对镜自赏的香艳一幕。 陈玄丘道:“乞降是真,但……她为何又当着全城臣民的面儿,大声宣告愿意做我的婢妾?” 陈玄丘看看众人,瞧这帮混江湖的竟无一人理解,就连月酌都两眼茫然,不禁叹了口气,道:“我若落下去,大剌剌地入住东夷王的行宫,受原东夷王侍奉,纳东夷公主为妾,我就死定了。” 妲己惊道:“他们会找机会暗杀你么?” 陈玄丘一抬手就给了妲己一个脑锛儿。 妲己哎哟一声,嘴儿刚刚一撅,看见朱雀辞向她望来,马上给了陈玄丘一个甜得腻人的媚笑。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我若有这般大逆不道的举动,天下间所有蛰伏不动,想等我自已犯错的人,就会统统跳出来,死死咬住我不放,非叫大雍天子处死我不可。” 众人都是没有真正混过朝堂,接触过世俗权力的人,听了这话先是一头雾水,仔细思量一番,这才变了脸色。 陈玄丘向地面望去,微微冷笑道:“白天白雪两兄妹,仓促间生不出这样的心机,他们背后……有高人呐!” 陈玄丘说着,目光已经落在白雪刚刚走出的那间花厅,沉声道:“为我掠阵!” 说完,陈玄丘从龟背上一跃而起,像一颗出了膛的炮弹似的,向着那间花厅,凌空砸去! 第360章 南子还有底牌? “轰!” 偌大一座花厅,被陈玄丘一脚踏碎。 力道之大,将整座厅堂都带着向下坍陷下去。 地面上就似有无数片含羞草的叶子在攸然合拢,又是南子的“千丝万丝霜练光”! 无数道银毫丝线倒卷回来,穿过那破碎下坠的砖瓦,缠向陈玄丘。 南子竟早有准备! 南子似乎早已料到了他的反应。 陈玄丘故技重施,张开双臂扑向南子。 南子曾经被他这一招搞了个作茧自缚,把自已也缠了起来,如今岂会再次上当。 “千丝万丝霜练光”一出手,南子的手中就多了一把水做的长剑,锋利的剑尖正刺陈玄丘,与目平齐。 从陈玄丘的角度看去,因为那剑是笔直地对着他的目光,竟不能看清这剑体,只看见一点寒芒,向他刺来,犹如暗器一般。 他再扑上去,便是自已找死,一头撞上这剑,被刺一个透心凉。 “玄龟铠!” 陈玄丘大喝一声,一套乌黑的甲胄便迅速笼罩了他的全身。 “铿铿铿铿……” 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陈玄丘一面向前冲,身体上一面附着出现了一具具盔甲部件,就像钢铁侠似的。 当他冲到那剑尖前时,已然全身甲胄,只有眼睛处透出一线。 陈玄丘只是微微一低头,那水剑便刺到了他的甲胄上,“嘣”地一声,剑锋上扬,陈玄丘又把南子抱了个满怀。 只不过,这一次陈玄丘一身坚硬的甲胄,硌得南子浑身生痛。 南子气得几乎要晕过去,被他逃过自已的千丝万丝手也就罢了,偏生还是以同样的方式被他抱住。 南子双肩一缩,再一挺,就撞向陈玄丘的臂弯,同时腰肢一扭,只凭着奋力一挣挣开的些许缝隙,身子向下一缩,游鱼似的挣脱了陈玄丘的怀抱,飞身向后纵开,拉开了距离。 陈玄丘右手高举,手中举着一口剑,就差大喊一声“赐予我力量吧,希瑞”了。 天空电光闪闪,惊雷劈下,地下地火喷涌,迎向惊雷。 扑向陈玄丘的无数道丝线,就像一团棉花糖遇了水,瞬间化得一无所有。 “天!才几天不见,他怎么这么厉害了?” 南子可不知道陈玄丘连番奇遇,不但得了勾动剑,还已金丹大成。白天和白雪归来,也不会与她说起这些。 一见不妙,南子立即施展“蝶舞天涯步”,翩然而走,身影只一闪,已在数十丈外。 天空中,列鹰展翅,与十数头巨鹰就要凌空扑下。 地面上,陈玄丘大喝一声:“收!” 浑身甲胄尽没,旋即他就脚踏大步,地涌“莲花”,激得尘土飞扬,已然如离弦之箭,追了上去。 “尔等镇压全城,接收军队,接管城池。她不是我的对手!” 南子宛如一只花蝴蝶,翩跹远去,听到陈玄丘的大话,鼻子都快气歪了。 不过,陈玄丘只是实话实说罢了,现在的南子,就凭她那两手功夫,还真不是神功大进的陈玄丘对手。 此时,因为二人一番大战,城中骚动又起。 朱雀辞等人一见,立即俯身冲下城池,趁着白雪刚刚扬言投降,城中变乱未生,迅速接收城池。 陈玄丘独自一人,追着南子,飞也似地出了城,直往远处奔去。 陈玄丘自与南子交手,次次都落下风,可每次都不算吃亏,靠的全是他的急智,以及曾经有过的一段交情,南子罕有对他真正动过下毒手的念头。 可是一个大男人被女人压着打,终究郁闷。 今天这一次,陈玄丘是打得最扬眉吐气的一次。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甫一交手,他就知道自已如今的实力已在南子之上了。 此时眼见南子疲于奔命,陈玄丘戏谑心起,忍不住叫道:“喂,南子姑娘,你除了会撒网子捞男人,就只会跑路么?” 南子气得俏脸飞红,也不理他,只是脚下的步伐微微生乱,流畅的速度略受影响。 陈玄丘本来只是看她速度瞧着并不快,但方向飘忽,始终追之不上,心中气闷,所以随口调侃了一句。如今一看语言攻击还有这种效果,登时精神大振。 陈玄丘道:“你看你的捞男人功夫和跑路功夫,都不是用来直接杀人的,可见性情温柔,不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不如你就留下来陪我算了。我不想要白雪为婢妾,纳你做个侍妾,还是可以的。” 南子大怒,身形一顿,返身想战,忽然意识到这是陈玄丘一计,立即转身再逃。 前方已经逃进一处山里,这里有地热温泉,所以植物葱郁,不似外边寒冬萧杀气氛,倒如一下子进入了春秋时节。 可是这样复杂的地势,更利于南子逃跑,陈玄丘那种直来直去毫无技术含量的狂奔就没了用武之地。 陈玄丘见她不上当,不由暗叫可惜,变本加厉地道:“南子姑娘,你跑得可真快,我都险险要追丢了。你这双大长腿啊,一定很有劲儿,结实。能跑这么久,这么快,那屁股啊,也一定……” 南子是西方大族出身,虽说是修道之人,也曾走过江湖,经历过大战,可毕竟出身高贵,何曾遇到过这么无耻的对手,居然对她的身体品头论足。 此时再也听不得了,她猛然一个旋身,手中又亮起一口水剑,人剑合一,向着陈玄丘猛然刺去。 “哎哟,谋杀亲夫啊哈!” 陈玄丘怪叫一声,身形陡转,定神鞭倏然出现,一连串灰色诅咒向着南子当头罩去,他想抓活的。 南子的蝶舞身法极是诡异,左右一晃,那定神鞭的诸般负面作用,竟然尽数被她甩开,手中一口剑似流星一般,向着陈玄丘周身要害,嗖嗖嗖地攒刺不已。 陈玄丘右手现出了勾动剑,撩、拨、缠、挑、削、刺………… 如今陈玄丘功力大进,速度、力量和眼力也比以前更有长进,应付得有声有色。 陈玄丘笑道:“南子姑娘剑法不错,与那王舒窈比,似乎只是略逊一筹,已是极犀利的剑法了。可惜,王舒窈,也死在我的手下。” 陈玄丘这一说,可是触了南子的逆鳞了。 南子生平什么都忍得,唯独受不了别人说她不如王舒窈。 这对情敌,前世一直争到心上人上了天,她们两个则一个转世,一个寄魂。 这一世再见到,还是情敌相见,份外眼红,不死不休。 如今陈玄丘竟说她还不如王舒窈,南子顿觉一股怒气直冲斗牛,她突然闪身后退,手中提剑斜指,瞪着陈玄丘。 陈玄丘见她突然闪开,既不逃走,也不再战,顿时心生警惕。 陈玄丘暗暗小心着,手中一鞭一剑,随时可以出手,嘴上却故作轻松地笑道:“怎么,南子姑娘想开了?这就对了嘛,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嫁个好男人,相夫教子,比什么不好,整天打打杀杀的,图个什么?” 南子瞪着陈玄丘,脸上怒气渐渐敛去,忽然妩媚地一笑,道:“你觉得,我那千丝万丝霜练光,只是捕鱼捉虾的小把戏,蝶舞天涯步法,也只是逃命的功夫,远不及王舒窈那贱人,是么?” 陈玄丘全神戒备着,打个哈哈道:“是啊,王舒窈还开宗立派了呢,姑娘你有什么造诣啊?” 还是说我不如王舒窈? 南子气得肺都要炸了,脸上却笑得更甜了。 她把手中的水剑像鞭子似的一甩,化作了一条柔软的水鞭缠在腕上,款款走向陈玄丘,柔柔地道:“是呢,那功夫,还真不算什么。你想看人家的真功夫,那人家就演示给你看啊。你可要……瞧清楚了!” PS:这PS我想加就加,不想加就不加,想凭它判断我还更不更?嘿嘿,天机岂可你算!求点赞、月票! 第361章 竟是一个女魔头? 谷中温泉生雾,叶肥花好。 空气有些湿意,却不及南子眸中那水汪汪的湿,如花蕊上缀着的露水,晶莹玉润。 流水潺潺,她的声音也似流水一般的悦耳:“我再问你一句,我比王舒窈如何?” 陈玄丘一摊手:“感性告诉我,应该说你更好。但是咱们凭心而论,你确实不如她!” 南子笑了,这一笑,如云开见月,丽色惊人。 她腕上的水环蓬然一声炸开了,化作一团乳白色的迷雾,南子的身影还在雾中,影影绰绰。 她只迈了两步,就从那雾中走出来,她的模样,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她头上戴了一顶小巧的异域风情的金冠,冠上缀着象牙的坠子。 她眉心有一点红梅花瓣,惊艳无双。 她身上披着七彩的璎珞,金丝短袄,红绡长裙,云肩合袖的天衣。 那衣袍,都恰到好处地暴露出一痕如雪如玉的肌肤,性感逼人。 可她娇媚的脸庞,偏生极其神圣庄严,极其肃净清纯,配着头上庄重的法冠,显得不可亵渎。 两种风情完全相反的极致之美,同时在她身上呈现出来,却显得那般和谐。 她精致的足踝上、纤秀的手腕上,优雅的颈项上,都有小小的金铃,随着她婀娜的举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那悦耳的金铃声,配着她娇媚可人却又不容亵渎的容颜,那衣袍下随着走动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将声色诱惑,动静滋味,如泉水灌溉一个渴得嗓子冒烟的人,滋润着陈玄丘的心田。 以陈玄丘的见识,完全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换了这样的装束,这是什么功夫? 陈玄丘更不明白,她这一身装束从何而来,意味着什么。 但是,陈玄丘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于是他大喝一声,一拳向前捣去。 剑已收起,用剑刺去?陈玄丘本能地没有这么做,他感觉到的威胁,是一种要被征服的恐惧,而不是生命面临威胁。 面对这样活色生香的一个美人儿,他也举不起剑来,更不要说南子对他有救命之恩,难以下手。 陈玄丘眼看着南子仍媚意盎然地走来,这一拳狠狠打在了她的胸上,她竟不闪不避,犹自眉眼盈盈,含笑妩媚,不由得心中一惊,急急收力,撤回了五六分力道。 亏得他仓促间收了力,否则就要一头栽出去,因为这一拳打到,眼前一花,形貌大改的南子已经换了一个方位,仍旧嫣然而行,款款而动,仿佛从来不曾移动过。 陈玄丘大惊失色,再不收力,拳掌叱喝,贴身肉搏,以他的拳脚功夫,任何一个法师类高手,贴身近战,都要被他搞得手忙脚乱。 可是南子却神色从容,倏左倏右,陈玄丘渐渐发觉,她不是以幻像或瞬闪一类的功夫在迷惑自已,而是真的在他拳头堪堪及身的刹那,险之又险地避开去。 那种感觉,就像……就像他曾经看过的小说里所描述的-――凌波微步。 那么,它还是利用对手的误判,避向相反的方向啊,所以才能料敌机先。 陈玄丘心中一动,突然闭上眼睛。 大概,也只有对着南子这个敌人,陈玄丘才敢这么做,大胆地关闭了重要的一识,而不担心对方会猝下毒手,取他性命。 但是陈玄丘只一闭眼,却比中了一剑还要惊恐,登时骇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因为他几乎以为自已没有闭眼,他闭上双眼,依旧清楚地看到了南子的笑靥,笑得风情万种,走得百媚千娇。 真见了鬼了! “这是什么功夫。” 陈玄丘想着,竟尔叫出了口。 “梦魇领域呀,你说它是真,它就是真,你说它是假,它也是假。” 南子居然没有趁机发起攻击,而是停下来,向陈玄丘眨眨眼,说出了功法的名字。 她的声音也变了,变得有些空灵,有些缥缈,仿佛一根羽毛,在轻轻撩拨着陈玄丘的心,让他痒痒的。 梦魇领域?那是什么玩意儿,想来依旧不过是一种迷幻术法了,就如妲己曾经对我做过的那样。 只是,这种心法竟然闭上眼睛,依旧受它影响,倒是别有神奇之处。 陈玄丘想。 此时若是东海老龙王这样的老怪物在,听到这句“梦魇领域”,只怕就要当场吓尿了。 龙性本淫,如何抗拒得了诱惑无力的梦魇领域? 就算天柱峰主人那样的高手,听了也得忌惮万分。 因为,就算南子功力不够精深,控制不了他这样心志如铁的高手,可架不住“梦魇领域”这四个字代表的意义。 南子竟然会“梦魇领域”,她身后那个人,惹不起啊! 不,他不是人,他是-――天魔! 很多词汇,古今含义大不相同。 比如魔,魔在太古时候,只是对某一类功法特殊的修行者的定义,并没有正邪或褒贬之意。 比如北阴大帝,地府冥界的最高神明,也常被称为北阴大魔王,那可是天地间的一尊正大神祗。 南子这“梦魇领域”,就传自一位大魔王,而且是魔王之首,天魔之王波旬。 只是不知道这南子是这位大魔王的第几世传人,想来不会是他的亲传,否则,就算是天柱峰主人,也得退避三舍。 对人而言,三界分为天地人三界。而对追求至高修行境界的修行者而言,三界则是指欲界、色界和无色界。 其中欲界,便是六道所居。 正如有阳就有阴,欲界之中除了天道,还有魔道。 鸿钧合于天道,补全了天道,为圣贤仙神之首。它已无形无态,是为规则秩序。 魔道也是一样,魔道也有规则秩序,而其最高者,是为“我执”,除了斩却三尸的六圣,已经不受“我执”控制,其余诸仙神,也依旧要受制于“我执”这道枷锁。 而天道之下,有型有相的至高者为六圣。 魔道之下,有型有相的至高者为六天魔。 六圣隐隐然以老君为首,六天魔却是上下分明,就是以第六天魔王为最高。 第六天魔王就是波旬。 波旬的道行有多高? 后来西方教立教宗,波旬大爷闲极无聊,还曾三番五次跑去戏弄,阻挠他修行,也未见西方二圣奈何得了他。 天魔道当然不是刻意针对西方教的修士,只是西方教一脉善于抓住机会宣传自已,趁机碰瓷,宣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像他们是专门的驱魔斗士似的。 想不到,南子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魔道传人。 难怪她从不在人间显露这最强的本领与形象,以她尊贵世家之女的身份,岂会在人前以这副形象现身?裸露身形, 呈现色相。 可是,如今她既然已经以这副形象出现在了陈玄丘面前,岂非也就意味着,她今天一定会杀了陈玄丘? 南子仍然眉眼含笑,但眸底深处,一抹杀机已然呈现。 是陈玄丘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她,既然逼出了她的六欲天魔法相,那她就得要陈玄丘的命! 陈玄丘的命是她救的,再拿回去,天经地义! 年纪轻轻的陈玄丘,意志心境能高明到什么程度,岂能对付得了六欲天魔之法? 那他,岂非就要死在今日! 第362章 微服私访的他 南子探手抓向了陈玄丘,五指纤纤,宛如悄然张开的一朵兰花。 陈玄丘抬头看着她那青葱也似的玉指,眼神有些迷醉。 南子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如今底牌已露,尤其是她清白女儿身,以此法相呈现时妙相毕露,全都被他看了去,若不杀他,如何平息自已的心魔? “我执”,可是连祖师六欲大天魔王都依旧要受控制的规则之力啊。 南子的红唇轻轻一抿,意态决然。 如果说,陈玄丘的身体也是一个宇宙,这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是一方小世界,那么在这一个个精密的小世界中,放大无数亿倍,也会如这身外的世界一般精彩。 在这个体内宇宙世界的深处,在他的心房最隐秘处,安静地休憩着一缕紫色的云气,如同这体内小宇宙的一条星云。 它寂然不动,静静地安息在那里,就连陈玄丘吞下霸下内丹,沐浴神龙之血,铸就大成金丹,都丝毫没有惊动它。 那些东西,于它而言,实在不值一提,提不起它半点兴趣。 直到南子眸光深邃宛如黑洞,紧紧摄住陈玄丘的灵识,那兰花般纤美的五指堪堪要抓在陈玄丘的天灵盖上时,它苏醒了。 它很生气,能打搅它休眠的,只有三种力量。 一是它寄宿的本体拥有了成圣的力量,即将突破,却无法突破。 二是天道意志,直接影响于它。 第三,就是魔道意志的侵袭。 做为一道先天鸿蒙紫气,它是高傲的,也是不驯的,它有它的领地意识,它讨厌侵入。 而现在,那自命不凡的魔道意志,正在侵袭它寄宿的身体。 这道苏醒的鸿蒙紫气勃然大怒,立时犹如一条苏醒的巨龙, 它要反击,它要征服,它要让敢予冒犯它的,统统臣服于它的脚下。 陈玄丘的双瞳突然间紫气氤氲。 南子的双眸深邃如海,正如两个巨大的漩涡,正在吞噬陈玄丘的意识,可这两团紫气从陈玄丘的瞳中一现,南子的双眸立时迷离了。 只是片刻,她双瞳中的漩涡就反向旋转起来。 陈玄丘本想反击,却被控制了神志,此时被控制的力量突然恢复如常,僵硬在空中的动作立时顺势进行了下去。 一招最平凡不过的金丝缠手,一缠、一握、一扭。 南子痛呼一声,身躯背转,就怼进了陈玄丘的怀里。 呀! 南子的身体看着苗条纤细,但那盈盈处往他怀里一顶,却叫陈玄丘马上意识到,那轮圆月亮,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丰满盈圆,柔软紧绷。 南子如雪的肌肤泛起了玫瑰红,连红根子都红透了。 那双秋水般澄澈的眸子,此时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雾,迷离缥缈。 她想挣扎,却双腿无力,“卟嗵”一声,两人便一起栽进了温热的泉水,激起野鸥几对。 南子不知道为什么形势突然会陡转直下,但是挣扎无力。 而入了水的陈玄丘却似突然变成了一条发狂的蛟龙,很快,四溅的水花一缓,南子就似化进了那一湖荡漾的春水。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南子被摁伏在岸边光滑的大石上,感到仿佛有一条充满灵性的小舟,穿过幽仄的水道,犁波逐浪,随心所欲,带着她一起跌宕,带着她一起起伏,带着她一起耕犁…… 恍惚间,她又感觉到自已就变成了那叶小舟,而那原本的小舟却变成了不息的流水,她只能放弃抵抗,随波逐流。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蓦然柳暗花明,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她奔跑在黄金波浪般的油菜花地里,它漫山遍野,无尽无穷,她就穿行在那温柔与芬芳里,用尽了气力,只想死在那极乐之中。 南子喘息着,小舟高高地飞起,跃过云层,砰然一声,又砸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 小舟与巨浪,狂风与波涛,天体撞击了大地,闪电磨擦了惊雷,她……失去了一切思维。 忽然,“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宇宙都爆炸了! 南子感觉自已被炸成了满天的星屑,不着一丝力、也没有一丝风,却因没有一丝引力,所以飘飘摇摇,飞向空间里不可言状不可辩识的各个方向,想抓都抓不回来。 涌起的潮水,正从那光滑的大岩石上退却,只留下一片湿意。 湖水重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的涟漪轻轻荡起。 一丛鱼儿,追逐着水中一缕“红线”嬉戏。 两只鸳鸯,探头探头地从莲叶下边探出头来,互相啄了啄锦色的羽毛。 发生了什么? 陈玄丘终于彻底清醒过来,感觉到身下那条滑得像鱼、软得像蛇的她正无力地向水中溜去,忙又一把将她箍住。 陈玄丘有些惊愕于自已的不能自制,虽然刚才的一切他都记得,但……他的自制力怎么可能这么差? 两种先天意志,籍由这两具人类的身体,显然已经较量出了结果。 那道鸿蒙紫气得意洋洋地藏回了陈玄丘的心田深处,舒展了一下身子,选了个最惬意的姿势,悄然睡去。 春江花月夜,潮起潮落,月升月降,花开花败,一切重归静谧。 陈玄丘,忽然想吸一支烟。 …… 一盒烟的时间之后,南子站在岸上,身上穿着她从纳戒里取出来的衣裳。 衣裳很白,所以衬得她的脸就象一只初次下蛋的小母鸡。 傲娇的小母鸡站在岸上,看着根本没想过利用珍贵的纳戒放衣服,因而尴尬地泡在水中的陈玄丘,说出了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的一句话:“咳!现在,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陈玄丘愣了愣,点点头。 于是,傲娇的小母鸡脸蛋儿更红了。 “刚刚,我要是想杀你,你说,你能抵抗得了么?” 陈玄丘赶紧摇摇头。 于是,傲娇小母鸡的下巴扬得更高了:“你不要以为,我要了你的身子,就会对你手下留情!我只是不希望自已亲手救回来的人,死在我的手里,可你要是不知进退,继续跟我作对,哼!下一次,我就不会再客气了,知不知道?” 陈玄丘赶紧又点点头。 傲娇的小母鸡感觉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便又冷笑一声:“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昂首挺胸,微微迈着可爱的外八字,傲然离去。 陈玄丘在温泉里泡了片刻,想想一身衣服在迷乱中都撕碎了随水流去,便四下看看,揪了两片肥大的树叶子,用细藤缠在腰间,这才上了岸。 刚刚上岸,耳力出众的他就听见,远处林中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声音。 陈玄丘警觉地亮出勾动剑,向发声处看去,就见一群惊鸟正飞在空中,在那里不停地盘旋。 远处,脑门在树上磕肿了的南子,终于感觉自已的脸不那么胀也不那么肿了,这才发足奔去,真个消失在林深叶茂处。 …… 心境如南子一般复杂的,还有两人,一个叫江木瑜,一个叫江夕晚。 “我们,还有没有退路?” “出路在海?出海喂鱼?” “如果我们现在归降大雍……” “天子若放过你我,不怕他人起而效之?” “如果,你绑了我去,说我意图逃跑……” “呵呵,你觉得,那位陈大夫有这么傻?” “真就一条退路都没有了?” “没有了!” 房中,二人不复言语,许久,唯有深深一声叹息,透着无尽的懊悔与绝望。 …… 谁都会绝望,但大将军芈奂不会。 芈焕大将军是白泽前往南疆交游南疆大酋长时结识的一位豪杰,也是妖族,本体是一只蜜獾,长相奇异,脑壳儿很平坦,放上颗梨子奔跑起来都不会滚落下来。 他骁勇善战,从不知畏惧为何物。 如今他官拜卫戍大将军,统辖东望城守戍兵马,这场骚乱,就是他制造出来的。 虽然天空中四大神兽、一众英豪,早已吓破了守军的胆,但芈焕大将军毫无惧色,趁着陈玄丘飞身落下,砸向“行宫”,立即高呼:“他们要屠城了,反抗啊!”便率领亲兵造起反来。 若非朱雀辞等人果断迎下,控制住他们,若任由他们四散盅惑,恐怕东望城中百姓惶恐中真会起而造反。 陈玄丘并不想把东望城变成一片废墟,这些年来,东夷已经被穷兵黩武的白泽掏空了,再毁了望东城的话,将使朝廷接手一个大负担。 虽然顾忌着城中百姓,不能施展更厉害的道法,霸下、鱼不惑等人也不便以庞大的本体在城中战斗,但是这场叛乱,还是很快就被平息了。毕竟肯跟着芈大将军绝望死战的只是少数。 芈焕大将军被娜扎击杀于枪下,众人立即冲上街头,平息零星的叛乱和趁火打劫、掳掠他人的宵小。 “饶命!饶命!请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我朱雀辞不是放马的!” “啪!” 朱雀辞一掌拍死一个趁机闯进大户人家,要淫人妻女,掳人钱财的泼皮,一双丹凤眼含威不露地向街面上一扫,突然间便是一怔。 就见前边巷子里拐出一人,身穿短袖式对襟衣,下着男式单裙,脚下一双麻鞋,肩上搭个搭裢,头上戴一顶圆台帽,缨带下垂,系于颌下,俨然一副行商模样。 朱雀辞讶然道:“陈玄丘!你怎么这副打扮?” 陈玄丘也吓了一跳,这么巧吗? 他不动声色地一甩手,把被他剥得只穿着一条犊鼻裤的真行商,往小巷深处远远一丢,微笑着迎了上去。 “哦,我回得城来,特意弄了套装束,想微服私访一下,体察一下东望民情,呵呵。” 朱雀辞“喔”了一声,露出甜甜的笑模样儿:“你放心吧,城中已经平定,没有造成大的混乱。” 站在朱雀辞旁边的妲己看着陈玄丘,却是面露狐疑之色,她突然纵身上前,跃到陈玄丘身边,一把抓起他的衣襟,像只小狗狗似的嗅了起来。 陈玄丘心口乱跳如雷,面上故作镇定,板起脸道:“表妹,你做什么?” 妲己嗅了半天,没嗅到什么味道,歪着头看看陈玄丘,终于放弃道:“没什么呀,那个姬国女奸细,你抓到了么?” 陈玄丘整了整衣衫,一脸遗憾地道:“只刺伤了她,终究还是被她溜了。咳!反正东夷已定,倒也无……伤大雅,哈!哈哈……” PS:月初,求月票! 第363章 遣将 东夷城易主,白天等人俯首称臣,但是,这并不等于大雍已经控制了东夷全境。 陈玄丘此来可没有带上千军万马,他也没有权利擅自调动边军进入东夷,去接管、镇戍各处城阜。 因此,经过一番商量,由月酌留下,乌雅配合,充分利用东夷旧臣,将地方迅速稳定下来。 同时遣散东夷征召的各方兵士,他们都是青壮劳力,严冬将过,他们若能及时返回家乡,正好可以赶上春耕,如此则来年东夷的风貌定然大为改观。 陈玄丘还当众秀了一手神迹,言称大王爱民如子,祈祷上苍相助,赐下粮食,助东夷百姓度过寒冬。 于是,葫中世界的稻米小麦又被收割了一番,纷纷扬扬洒满了东望城,平地厚高三尺。 这些粮食,也将由月酌和乌雅统一分发至东夷各地方,等朝廷换了人来接收,他们再回去。 陈玄丘给月酌留下一文辅助,即为乌雅,还为月酌留下了一武。 鱼不惑如今已是金龙之体,神通大进,便把他留在月酌身边,是个好帮手。 同时,这里与东海很近,鱼不惑也可以籍此与东海龙族拉上关系。 虽然陈玄丘以不可拒绝的条件赢得了龙族的支持。 但纯利益的结合,终究不如情感上的契合。 娜扎冒冒失失杀了一条小龙,而所有人都认为他陈玄丘是娜扎的大家长,至少在目前,他与龙族接触过多,对双方来说都有些尴尬,而鱼不惑就是最好的中间人人选。 这厢都安排妥当了,陈玄丘便把目光投向了朱雀辞。 “呃,雀辞,我要回大雍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以什么名义跟你走呢?”雀辞歪着头看着陈玄丘笑,似乎有些捉弄的意味。 妲己突然就紧张起来,她装着毫不在乎,无聊地看着白雪公主,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耳朵却悄悄地竖了起来,听着陈玄丘和朱雀辞的对话。 陈玄丘的爹可是跟我爹定下的亲事,我还是他表妹呢,亲上加亲。 他要是敢对我始乱终弃,不是,那叫什么来着?对,嫌贫爱富! 朱雀辞是禽族女王,我只是一个小孤女,没人疼、没人爱,他若选了朱雀辞,那一定是嫌贫爱富,我就告御状去。 娜扎见妲己盯着白雪公主眼都不眨,不禁暗想,难怪她想讨白雪公主为侍女,这个妖女果然是喜欢女的。 于是,娜扎警惕地退了一步。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道:“当然是……” 朱雀辞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微笑道:“我的家,在东夷。我自幼时,母亲便不知去向,全赖禽族众人照顾、抚养,他们于我有莫大恩德,雀辞岂能轻言弃之? 更何况,你此去中京,还有许多事做。我们个人之间的事,容后再说吧。反正,如果我想去中京,只在瞬息之间。” 陈玄丘哑然片刻,只好道:“说的对,你既为禽族女王,肩负的责任不可轻言放下。既如此,那我就先回中京,待忙完了琐事,我再亲往画璧拜访。” 妲己一听这话,马上转过身来,执起朱雀辞的手,依依不舍地道:“雀辞妹妹,我看禽族有白长老、运日长老、阴谐长老他们主持着,如今又没了强敌,可以过得很好嘛。咱们一起去中京好不好,人家舍不得你。” 鸨儿姑娘一听,马上上前道:“好呀,妲己姑娘这般不舍,女王陛下,我看你就不妨应允了她吧,几位长老会把画璧经营的好好的,真有什么难处,鸨儿去给您送信呀,反正您回来也快。” 妲己嫣然道:“对呀,还真是这么个理儿。不过……” 妲己凑近了,贴着朱雀辞的耳朵,小声道:“妹妹你千万小心,这个鸨儿居然敢替你拿主意,还一味怂恿你离开画璧。运日、阴谐两夫妻站在一旁,似也支持,这不对劲儿呀。 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赶你走,这是想干什么?姐姐知道你天资聪疑,就是太善良了些。妹子,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这个小声,小得恰到好处,运日、阴谐、鸨儿、列鹰等禽族高手全都听见了,众人顿时哑然。 陈玄丘没好气地拂手嗔道:“妲己,你又……” 妲己一退,陈玄丘那空拂的右手指尖,便倏然滑过一处挺翘柔软圆润之处。 妲己“哎呀”一声,含羞带怯地瞟了陈玄丘一眼,昵声道:“玄丘哥哥,你又打人家屁股。” 陈玄丘:…… 月酌老人一瞧这般情形,赶紧解围道:“好了好了,陈大夫,那就劳烦你先带白氏兄妹还京面见天子吧,东夷这边你只管交给老夫。不过,老夫不喜料理俗世琐事,还请告知大王,早早派得力的大臣前来接管,容老夫脱身呐。” 陈玄丘松了口气,赶紧答应一声,旋即唤了随他回京的众人跃上船儿大小的宝葫芦,往大雍飞去。 朱雀辞对月酌老人道:“你自清理东夷乱象吧,我回画璧了。” 月酌毕恭毕敬,长揖到地:“恭送陛下。” 朱雀辞纵身而起,也不恢复本相,就向东海边莽龙般的山脉深处飞去。 鸨儿急急飞到朱雀辞身边,道:“陛下,那个妲己分明不怀好意,你不去中京,万一被她施展手段,迷惑了姑爷儿,那可如何是好。” 朱雀辞笑笑,道:“是我的,终是我的。不是我的,何必强求。” 鸨儿急道:“哎呀,女王,你太善良了,这个道理,根本就不是道理。有些事情,该争还是要争一争的。” 运日长老一听,不禁笑道:“鸨儿,不是这道理不是道理,而是很多人没资格讲这个道理。我家女王可是有资格的,你就不必担心了。” “啊~~”运日长老说完这句话,就惨叫一声,大头冲下,向地面摔去。 阴谐长老缓缓把脚缩回裙下,看也不看正摔向地面的丈夫,很淡定地对众人道:“他年纪大了,筋骨不好,想是抽筋了,一会儿自会追上来。” 众禽族顿时恶寒。 鸨儿一见花容失色,紧紧跟在朱雀辞身边,唯恐着了阴谐的暗算。 朱雀辞没理会他们之间的醋海生波,一边冉冉飞向群山深处,一边回想昨夜陈玄丘密唔她时的话。 “此番会大雍,我有一番大谋划。” “什么大谋划?” “现在不能说。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心思单纯,知道或不知道,形诸于外的样子,很容易被人看破。 需要你帮忙时,我会告诉你,你只要知道……我的谋划,可能会揭开我父母双亲的失踪之谜。当然,还包括令堂,我的岳母大人!” 最后一句,被朱雀辞自动忽略了。 这个臭男人上门寻亲,居然先叫他表妹来,险险叫自已嫁了个女子,在禽族子民面前丢尽了脸。 更可恶的是,他表妹居然是他父亲为他定下的妻子。 傲娇的朱雀辞才不肯就这样轻易承认了自已与他的关系,一定要他轰轰烈烈追求一番,那才甘心。 不过,陈玄丘前一句话却是一下子打动了她。 事关她母亲的失踪之谜? 朱雀辞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母亲,但是从母亲离开前做的种种安排来看,母亲是很清楚那次离开有可能会一去不返,所以才做了那么充足的安排。 朱雀辞虽然从未见过母亲一次,可她从母亲为她做下的种种安排,也能感受到母亲对她深深的爱。 她不知道自已的父亲是谁,整个禽族,无人提起,就连最喜欢聒噪的老鸳鸯白长老,对有关她生父的话题也是一向讳莫如深。 朱雀辞也不想去理会那个她毫无感觉的父亲,但是,她是真的想找回她的母亲。 母亲当初究竟因为什么,在我即将诞生之际匆匆离开?陈玄丘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说,他的这场谋划有可能揭开我母亲的失踪之秘?他让我回画璧,又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第364章 你好自为之! 陈玄丘回东夷本可以原路返回,但原路本是当初为了解决江氏之乱,所以先南下,解决了太平州之事后,再折向东夷的。 如今返回中京,却不必再绕道太平州,所以陈玄丘沿海而行,他要走陈唐关这条道回京城。 眼看就要赶到陈唐关,前边只有一个海湾需要穿越时,天色已晚,众人就落下来寻些食材准备晚餐。 这时的山野中各种野味比比皆是,陈玄丘又是一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烹调妙手,炮制出的食物甚是美味。 大家饱餐一餐,便利用寻觅到的几个洞窟暂且歇息,明日一早再启程上路。 妲己虽然看似如常,从不提起也不在乎她在中京的那位母亲,但是夜晚难眠,想起中京那位她不只一次想过,却一直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娘,却莫名地有些心慌起来。 思想许久,妲己终是忍不住爬起来,蹑手蹑脚地出去,悄悄探向陈玄丘所住的地方。 与妲己同一洞窟的是娜扎,娜扎把她的架子床取出来,搁放在洞窟中,睡在床上,好不香甜。 只是原来多了个妲己,她的手脚都甩不开,甫一甩开就被妲己不耐烦地塞了回去。如今再一转身,宽敞,舒坦,娜扎睡的更香了。 妲己蹑手蹑脚地赶到陈玄丘所居的洞窟旁,轻声唤道:“玄丘哥哥?” 洞中寂静,不见回答,妲己撇嘴道:“还是高手呢,这么不警醒。” 妲己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往洞里一丢,侧耳听听,还是没有声音。 妲己悄声道:“喂,你睡了没有呀?你不吱声,我可进来啦?” 洞穴里还是没有声音,妲己轻咳一声,整了整衣衫,走进了洞穴。 旁边树上,无名摸了摸鼻子。他虽然跟个小大人儿似的,可毕竟还未长大,所以他不明白,妲己这么晚了,偷偷钻进小师兄的寝处做什么。 他也想不通,小师兄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偷偷跑出去做什么。 他没追,师兄鬼鬼祟祟的,显然是不想叫人知道。 所以,善解人意的无名,便根本没让小师哥知道,自已就睡在他旁边的树上,是眼睁睁看着他出去的。 “喂,表哥啊,我想问问我娘……” 妲己一双夜视眼,不用点亮火光也将洞穴内看得分明。 将双眼恢复了狐眸竖瞳的她,有种妖异的美艳。 被子一掀,妲己愕然,陈玄丘竟然不在床上。 他去哪了? 妲己的大脑立即做出了一番分析,沿这番山脉走下去,就是隐藏画璧的所在。 哎呀,白天还说一个要以国事为重,一个要以君事为重,半夜三更的这是幽会去了? 狗男女! …… 东海龙宫。 水晶宫不是那么好建造的,被毁坏的龙宫大殿还没有修好。 但是后边逶迤连绵的寝宫别殿等建筑,却仍完好无损。 此时,龙宫深处一座御花园里,各种海底珍稀花草开得灿烂无比。 在整个园林的各处,适时的安放了许多夜明珠,所以柔和的光,将夜晚的御花园衬托得美仑美奂。 东海龙王敖光和他最年幼的妹子,比他的第七子还小了一岁的敖鸾,静静地站在御花园里。 忽然,空中一阵水纹波动,竟尔有人穿过了屏蔽海水的阵法,钻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敖光和敖鸾立即上前,俯身拜倒:“见过陈大夫。” 陈玄丘忙将二人扶起,道:“老龙王不必大礼参拜。” 他四下看了一眼,道:“只有你们两个人?” 敖光毕恭毕敬地道:“是!便连南、西、北三海龙王,敖光也暂未将那大秘密合盘托出。” 陈玄丘欣赏地道:“老龙王做事稳重,甚好。” 敖光道:“与天斗,安敢不加谨慎。” 陈玄丘道:“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还另外安排了一支奇军,关键时刻,可以发挥大用。他们的力量,未必在你们之下,有你两族相助,计划未必不可成功。” 敖光一听,再加上当初为敌时,朱雀就站在陈玄丘一边,岂有不知道他说的奇军指的是禽族。 敖光果然精神一振,道:“陈大夫神机妙算,此事若成,龙族万载千秋,永记大夫之恩。” 陈玄丘道:“我此来,是因为即将离开东夷了,上一次不方便,有许多话还来不及嘱咐你,所以赶来一唔。 此后,你该当如何就如何,便兴起些小麻烦与大雍为难,公开痛骂陈某都无所谓。总之,大事要紧,不要露了马脚。” 老龙王唯唯称诺。 陈玄丘又看了敖鸾一眼,道:“你打算怎么办?” 敖鸾奇道:“什么我打算怎么办?” 陈玄丘道:“入了我葫中世界,便要受葫中大道法则的限制。我虽能唤你出来,但是在外界的时间不宜过长,否则与你大为不利。 而且,你在葫中世界,已成龙母。可以修行体悟道之法则,虽说你一旦离开葫中世界,在那其中参得的道法神通囿于大道法则的限制,不能用于外界,但是对于道法的理解与经验,却仍可大幅提升你的战力。 所以,我想问问你,是愿意留在龙宫,还是愿意入葫中世界修行?你若想留在外边,也须先进葫中去,因为你每次出来,最长不得超过三天,否则……恐有法身崩坏、灵识破碎之险。” 这一说,就跟迁证到了期,必须回去打个卡似的,穿越两界,自然也有诸多限制。 敖鸾去了一趟葫中世界,成了龙祖,还跟鬼祖那个白衣女人打了一架,因为那个臭女人骂她下贱,说她勾引男人,要不是妖祖霸下出手帮忙,她当时刚刚成为龙母,尚未领悟太多,还真要吃了大亏。 原想着反正不用再去,也不必理那不讲道理的臭女人,想不到一旦进了葫中世界,竟然如此不得自由。难怪这陈玄丘轻易不肯把亲近之人送进去。 她想了想,能进入葫中世界,体悟天道法则,机缘确是难得。 再者说,在那里边,她身为龙母,神通广大,那种滋味一旦尝过,还真有些放不下。 只是那臭女人讨厌,不过我乃龙母,原也不怕他,何况还有霸下同为妖族援手,想到这里,便颔首道:“既如此,还商量什么,我跟你走,进那葫芦便是。” “且慢!”龙王敖光突然开了口。 敖鸾诧异地看向敖光,对这长兄如父的兄长,她一向敬爱,便道:“大哥有何话说?” 敖光看着陈玄丘,小心翼翼地道:“陈大夫,老龙想挑选一批子侄,随鸾儿一起进入葫中世界,不知可否?” 说到这里,他忙解释道:“都是些尚未成年,神通法术在未来之战中,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陈玄丘道:“这于我而言,自无不可。只是,咱们原本说的是一旦大事不成,我送你龙族入葫中世界避险。 你也看到了,一旦进入葫中世界,生死便操于我一念之间,所以,如非得已……,你还要送子侄入葫中世界么?” 敖光道:“愿意!在这世间,我龙族的命运,还不一样是操于上界之手。至少,你陈大夫不会像他们一样算计我们,因为,你不需要。” 陈玄丘深深地看老龙王一眼,点点头道:“好,明日一早,我还要上路,就借你这个地方休息一晚,你自去挑选子侄吧。明儿一早,我带他们一起走。” “多谢陈大夫大恩!” 老龙王大喜,连忙向他深深一拜,这才安顿陈玄丘住下,喜孜孜地出去选人。 敖鸾跟出去,埋怨道:“大哥,那些小龙年纪还小,你怎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进入葫中世界。而且你不能将真相说出去,那些子侄被你送去不知所在的父母,必然也要怨尤于你,你这次莽撞了。” 敖光把独眼一瞪,喝道:“莽撞个屁!鸿钧一念,可毁天地否?不能!可在葫中世界,陈玄丘就有这个能耐! 陈玄丘若成就大事,把天挑翻了的人,在这世间该是何等的前途无量?如果败了,逃回葫中世界的他,又是何等的唯我独尊?无论怎么算,这都是一条不折不扣的大粗腿,既有机会,哪有不赶快抱紧了的道理……” 敖鸾听了,若有所思。 敖光转身欲走,突又停住,看看妹子,道:“鸾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哥哥正思量给你找个婆家,嘿嘿,你好自为之!” 敖鸾茫然道:“我好自为之什么?” 敖光一边走一边道:“我看陈大夫相貌英俊,本领了得。我龙族未来,又系于其一身,这近水楼台……反正,你好自为之!” PD:求点赞,月票! 第365章 返中京 天刚蒙蒙亮,晨雾缈缈。 陈玄丘自雾中来,仿佛仙子。 这是无名和娜扎眼中的陈玄丘。 在妲己看来,这是一只昨夜去偷吃小母鸡的公狐狸,吃干抹净,装模作样地回来了。 妲己不是个能隐忍的性子,她嗖地一下跳过去,一把拉开陈玄丘的胸襟,就拼命地嗅起来。 陈玄丘愕然道:“妲己,你又怎么了?” 妲己没嗅到特别的味道,炸了毛的感觉顿时消失,马上温驯得像一只没炸毛的猫,笑嘻嘻地道:“没什么呀,就是感觉表哥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一日不闻,浑身难受。” 陈玄丘:“……” 早晨,大家先弄些吃的才好上路。 在这山中,唾手可得的就是兽肉,本也没别的东西,而大早上吃这些东西未免有些油腻。 但是陈玄丘可是学过《造化不死经》的人,大冬天的,他居然可以找得到干菜、块茎、野米,搞出一些既好吃又清淡的饭菜出来。 看着挽着袖子大展神威的陈玄丘,妲己一边流着口水一边想:“就不图别的,这么好一个厨子,我当他老婆,陪他睡觉,似乎也值得哈!” 众人继续上路,途径陈唐关,便按下葫芦,选个无人处落地,再往城中去。结果到了城中一问,李家上下已经被李总兵派人接近中京去了。 重回故地,自幼生长的地方,娜扎感慨万千,她让陈玄丘他们先上路,她要四处走走,向这从小长大的地方做一个告别。 陈玄丘很理解那种离开故土的心情,所以很是善解人意地答应了,众人登上葫芦继续赶路,半个时辰之后,娜扎才驾着风火轮,风驰电掣地追上来。 陈玄丘看她面孔微红,仿佛之前有哭过,便体贴地让她登上紫金葫芦船,靠在自已身边。 此时,陈唐关上已乱作一团。新任总兵慌慌张张跑上城楼,就见放置乾坤弓的所在,那张谁也拉不开的弓和那三枝震天箭已经无影无踪。 一到京城,便不宜无端行于空中,终究有冒犯王权之意,故而众人还是降下云端,步行入城,先回了陈府。 陈玄丘回府后沐浴更衣,稍事休息,便想入宫去见天子,他转到给妲己安排的住处,正想叩门,忽见妲己就在院中,她蹲在院角一株老梅树下,在看蚂蚁搬家? 陈玄丘好笑地走过去,才发现妲己正在啃指甲。 她微微蹙着眉,两眼没有焦距,也不知是有什么焦虑,紧张地咬着小手指。 陈玄丘笑道:“我说过要带你入宫去见你娘,怎么不好好打扮打扮。” 妲己吓了一跳,嗖地一下跳了起来,道:“啊,你收拾好了啊,我……我就这样就行了啊,平时我就这打扮,又不是去相亲。” 陈玄丘一瞧,啧!小狐狸精还真是漂亮,披块麻袋片儿,都一样的明眸皓齿,娇媚可人,再好好打扮一番的话…… 陈玄丘忽然想到了纣王和妲己的故事。 算了,还是不要再打扮了,如果有可能,陈玄丘打算给她吹弹得破的脸蛋儿上再涂点锅灰。 陈玄丘唤来久已不用的车驾,两头老黄牛套上鞍辔,吱呀呀、吱呀呀地向着皇宫行去。后边自有兵士押着降王白天和白雪。 殷受今日正在坐殿,刚要散了朝会回宫,一听陈玄丘归来,大喜过望,立即宣陈玄丘上殿。 陈玄丘叫妲己候在外边,上殿面君,待他说出东夷之乱已平,白泽王战死,继任东夷王白天乞降,现与其妹白雪正在外边候见,一时间满朝文武惊了个目瞪口呆。 就连谈太师对陈玄丘都不由得刮目相看。他也曾想过可否亲自统兵,征服东夷。但是,东夷老王后的十傀宝戒,是十大傀儡神器,是南疆千年以来最神圣的宝器。 据说那十大傀儡一个比一个厉害,最后一傀称为傀神,可敌天神。 当初是南疆巫女被下嫁东夷,对父母不满,偷走了这宝物做为自已的嫁妆,却也因此壮大了东夷的实力。 而霸下神兽防御无敌,即便是谈太师这样的高手,一想到他那只王八壳子,都觉得头痛。再加上必胜鸟的闪电速度,白泽王的真实之眼…… 所以就连谈太师也不敢轻言胜利。 他不去,便是大雍的震慑性武器,他若去了而且败了,后果就要一发而不可收拾,所以谈太师不敢轻言决战。可如今…… 陈玄丘不是说他东去是为了说服江家二房忠于大雍的么?怎么这就把东夷给灭了?他不是……胡说八道吧?不对,但凡脑筋正常的人,都不会说出这么一戳就破的谎言,他不会是疯掉了吧? 沐相、简相等人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费仲激动的打起了摆子,双手高举,跟邪神附体似的,高声叫道:“上天庇佑,大雍威武,我王贤德,陈上大夫骁勇!” 尤浑满面红光,亢然叫道:“大家都听到了吧?听到了吧?幸亏我王一双慧眼,力排众议,选定陈上大夫前往东夷,白泽王之乱,弹指平息,大雍万寿,我王英明啊!” 蜚蠊,马潇,沈洄也从末班跳出来,跪倒高声道:“恭喜吾王,贺喜吾王。” 殷受高兴地站起来,道:“寡人与众卿同喜,哈哈!” 上大夫苌茴犹自不敢相信,为祸大雍多年的东夷之乱,竟然已经平息。忍不住出班奏道:“大王,可召东夷叛臣白天、白雪两兄妹上殿,领受我王制裁。” 一些不敢置信的大臣纷纷应是,殷受对陈玄丘那真是无比的信任,马上道:“来啊,带白天、白雪上殿。” 当下,白天和白雪身着罪衣,上殿面君,众大臣见了,这才确信无疑。 殷受心地当真是好的,而且东夷之乱解决的这么顺利,所以也没有过于苛责白天。 毕竟统治东夷多年的是他的父亲,他才刚刚继位,所做的第一道颁布于整个东夷的“诏命”就是归降,这算是“深明大义”了。 于是,殷受许了他一个安乐侯的爵位,以后老老实实在中京混吃等死,那便君臣相宜了。 白天感激涕零,又拉小妹上前,要把她献入宫中,侍奉大王,以此表明臣服之心迹。 众大臣一看,虽说东夷王是伪王,可这东夷小公主看起来还真是气质不凡,容颜殊丽、气质优雅,与之前已经送入宫中的四镇嫔妃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殷受一看,却是暗暗摇头,明眸皓齿,眉眼如画,可惜就是太青涩了些,同那几个妃嫔一样,就像还没成熟的果子。 若与普通女人比,自然称得上人间绝色,可若与那人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想到这里,殷受便淡淡地道:“白卿美意,寡人心领了。只要你以后安分守己,忠于寡人,寡人自可保你无忧。寡人征东夷,乃是天下一统,不容悖逆,可不是为了兴武力而征美色。” 白雪公主听了大受打击,她一向以美貌自矜,可先是陈玄丘不屑领受,如今这个粗犷相貌的大雍天子亲眼见到了她的美貌,还是不要,不禁令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沐相和简相等老臣一听,大感安慰,贤王啊!我王当真贤明,大雍之幸也! 当下白天唯唯而退,殷受欢喜道:“沐相简相,可与众臣拟议,陈上大夫有固土复疆之功,该当如何封赏。退朝。” 殷受散了朝会,独留下陈玄丘一人,刚要叙一叙旧情,问一问月酌在东夷的情况,陈玄丘已然问道:“大王,不知苏夫人在宫中可还好么?” 殷受一呆,脱口道:“什么苏夫人?” 陈玄丘一听急了:“我当初把她托庇于宫中的呀,她当时……” 殷受突然反应过来,恍然道:“哦,你说茴香啊?好好好,她在宫里好的很,寡人常去看她。” 说到这里,殷受突然有些心虚地看了陈玄丘一眼,见他露出放心神色,并没别的神情,方才放心。 陈玄丘道:“陛下,苏夫人的女儿已经被我找回来了,她与苏夫人从记事起就不曾见过,但终是母女,我今带回京来,想让她母女二人见见。” 殷受惊道:“她那女儿寻回来了?好好好,她在哪里?” 陈玄丘道:“尚未禀报大王,我便把她带进宫里来了,大王勿怪。” “诶,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寡人不怪。那个……快请……她叫啥来着?” “妲己。” “快请妲己上殿,寡人亲自带她去见茴香,哦,苏夫人!” 第366章 朕的大雍药丸? 妲己上殿,拜见天子。 殷受一见妲己,便满脸堆笑,十分殷勤,问她之前十数年来生活,随她一起痛骂王青阳无耻,竭尽讨好之能事。 陈玄丘越看越紧张,这位大王一见妲己,便这般模样。以前见到茗儿等女子,那也都是小美人儿啊,从不见他如此殷勤! 别是那传说中的魔咒终是发挥了作用,夙命的姻缘无法割断? 妲己敏锐地发现陈玄丘很紧张,他吃醋了? 妲己顿时开心不已,于是对殷受也愈发的黏糊。 陈玄丘眼见二人越聊越投机,不禁唬起脸道:“那个,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莫要让苏夫人多等,咱们这就过去吧。” 妲己冲他扮个鬼脸儿,原本欲见生母,心中忐忑的心情竟是轻松了许多。 殷受引着二人,在侍女、寺人的前呼后拥下穿过一座座殿宇,来到一处风景殊丽的所在。 这里院落之后,先有一个大棚,棚顶设计十分精巧,阳光可透射而入,但内里的热气却不容易挥发,因此一入其中,温度立时提高了许多。 这大棚中可以看出,小桥流水、假山丛池,应该原本也是寻常宫闱中建筑风格。 可现在因为扣了棚顶和四壁,温度升高,里边的空地都开发成了一片片花草,所以虽在冬季,却如春末夏初,一片绿意盎然。 山石嶙峋高起,如山耸立,流泉水瀑,水帘腾烟,其旁石径蜿蜒,修竹丛丛,藤萝缠绕。 如果不是先天福地,也就真的只有帝王,才能有那个人力和财力,让普通的宫围建筑改变形貌,变化季节,一如此刻了。 这无数花草后面,便有一幢宫殿,想来那里才是真正住处。 陈玄丘正要跨过小桥,前方殷受忽然止步,望着桥畔湖边一道人影,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道:“茴香在那里!” 陈玄丘定睛看去,就见一道倩影,正在湖边汲水,旁边就是一丛丛的花草。 那女人似乎为了栽种花草方便,穿着一袭半新不旧的袍子,不显奢华,但剪裁十分得体。 她微微弯着腰,纤秀的身材完如水中摇曳的一杆莲梗儿,临水自照。 从侧后面,只能看到堆鸦的秀发,秀项只露一截,优雅如天鹅。 肤色白如凝脂,素胜积雪。 光滑润泽白嫩水灵的样儿,实在不像一个三旬多的妇人。 殷受欢喜地对妲己道:“令堂就在那里,快来。” 说着,殷受已快步迎了过去。 妲己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紧张地看了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微笑道:“其实,只是十多年来不曾见过,你幼时的样子,她一定看过的。不要怕,来!” 陈玄丘说着伸出手去,本是装装样子,却不想妲己一把握紧了他的手,指甲都掐进了他的掌心,小手冰凉,隐隐透着湿意,显见是真的紧张万分。 殷受到了那妇人面前,向着这厢指指点点,点头哈腰的样儿,憨态可掬。 他刚刚下了朝,朝服还没换,这一点头哈腰,王冠上的旒珠串儿不停地哗啦摇晃着,引人发噱。 苏夫人终于听明白了殷受的话,“啊”地一声轻呼,手中洒水的壶“当”地一声落在地上,她定定地看着被陈玄丘拉到面前的妲己,眼泪迅速盈满了眼眶,扑簌簌地流下来。 “哎呀,茴香啊,你不要哭,你母女终得相见,这是大喜事啊,该高兴才是,莫要哭,莫要哭。” 殷受慌了,慌慌张张地捡起衣袖,想要帮她拭泪,忽然醒觉不妥,忙又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递给苏夫人。 苏夫人没接,她泪眼迷离地看着妲己,哽咽地道:“为娘亏待了你啊,我的儿。” 终究是母女天性,这一句话,便勾到了妲己的伤心处。 妲己的眼泪涮地一下流下来,她走上两下,跪倒在苏夫人面前,抱住她的双腿,泣声道:“母亲。” 苏夫人也软倒在地,紧紧地抱着妲己,好像生怕她再消失了似的,母女二人放声大哭。 殷受在一旁看着,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便把那帕子拿起来,不停地拭泪。 那抽抽搭搭的样子,陈玄丘看了,忽然觉得在场就他有点多余。 陈玄丘的心情其实也不好受,这母女相见,真情流露的一幕,让他鼻子酸酸的。 陈玄丘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他的父母,就从他们为了自己苦心研究的诸多安排,便可以想见他们在这个孩子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 人孰无情? 陈玄丘已经不再觉得自己与他们关系那般遥远,不管身为一个人,不甘草菅人命者的无情摆布,还是为了找出他们的下落,救出他们的人,陈玄丘都决定,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陈玄丘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抹眼泪的大王殷受身上,看得出来,他是真的被这一幕感动了,不是惺惺作态。 陈玄丘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在陈玄丘眼中,殷受只是一个凡人。 但他又不是一般的凡人,他是人间的帝王。 而陈玄丘要做的事,也离不开他的帮助。 陈玄丘走过去,轻轻拉了拉殷受:“我们走一走,让她们母女好好聊聊吧。” “哦,对对!” 殷受被一语惊醒,但他没有马上走,而是上前去,温柔款款地道:“你们母女好好聊聊,到殿上去吧,这里湿气重。” 殷受一直把母女二人送进地龙烧得热乎乎的大殿,又殷勤地帮苏夫人搬过蒲团,让她母女坐下。 其实,殷受对她的爱慕之意,茴香又不傻,早就感觉出来了。只是以前推却不得,让他这般侍奉着还好,此时依旧这般,还是当着自己的女儿,茴香可是难为情的很了。 她怕女儿看出什么,更怕女儿大怒,指着鼻子骂她下贱无耻,心里窘迫不已,可是殷受一代帝王,如此卑躬屈膝,如何斥责人家。 还是陈玄丘看不过,上前把殷受拉了出去,苏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妲己是个小人精,早就看明白了,她这才知道,殷受一见她的面,就大献殷勤,嘴巴甜得不得了,竟然不是因为被她的美貌所迷,而是为了讨好她…… 就像有人想要续娶一个母亲,生怕孩子从中作梗,所以百般讨好的讨好。 我年轻貌美,竟不如母亲迷人么? 妲己有些不服气,但仔细瞧瞧这位娘亲,除了黑亮润泽的挑心牡丹髻上插了一支长长的碧玉簪子,耳轮上坠了两粒莹润珍珠外,再无其他珠玉花钿,惊人的朴素干净。 可是一张不施脂粉的清水脸儿莹润嫩白,妩媚成熟,当真别有一种女人味儿。 尤其是,那种端庄端稳的气质,是岁月淬练出来的,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具备这样的韵味儿。 陈玄丘把殷受拉出殿堂,到了外边长廊边饲鱼的方形廊下站住。 他已经隐隐看出了什么,难不成小受受居然喜欢……比他大得多的女人? 啐!南子不算,她是转世,这一世身体的年纪,也还是二十出头。 唔……还是比我大些。 忽然间,陈玄丘就胡思乱想起来。 殷受见他不说话,不禁诧异道:“陈大哥,你拉我出来,要说什么?” “哦……” 陈玄丘定了定神,收拾了纷乱的念头,看着殷受,正色道:“大雍病了,是致命的一种遗传病!其实,大雍的前朝,前朝的前朝,都得过这种病。我想治治这个病。” “啊?”殷受一脸懵逼地看着陈玄丘:“陈大(da)夫,你不是大(dai)夫,再说,谁?大雍病了?”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说:“是!如果不治呢,这个大雍,或许还能活个十年八年,然后就一命呜呼。 如果治,有可能治不好,两年就死了。如果治好了,那么,就有可能再活一千年、一万年,你想不想治?” 殷受依旧一脸懵逼地看着陈玄丘,试探地问道:“你说的大雍,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国家?” 他看着陈玄丘眼中的神色,缓缓地道:“就是寡人的大雍?” 第367章 人家的家长 陈玄丘把父亲陈道韵与母亲苏青绾的事情从头到尾,对殷受说了一遍。 而连贯着他父母双亲发现的,自然是天道对人间的大阴谋。 殷受这个“天之子”只听得脸儿一会儿红了、一会儿白了,一会儿绿了,一会儿铁青,一会儿又黑了,跟一条变色龙似的。 陈玄丘全说完了,才对殷受道:“你的祖先,曾被天界选中,做为清洗前朝的执行人。 但是现在,大雍王朝已经快要没了利用价值,天界要重施故伎,而这一次,他们选中的执行人,显然就是姬侯。” 殷受颤声道:“天庭既然自古至今,一直就在这么干。那么多王朝都无法逃过这一劫,我大雍,能逃得过么?” 陈玄丘道:“自古至今,从没有哪一个王朝发现过这个大秘密,而现在,有人发现了。 再说,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为什么不试一试?试一试,或许还有活路。就算依旧没有活路……” 陈玄丘仰首望天,冷冷地道:“至少,我们拼过!我们,没认过命!” 殷受道:“那……是不是我们只要把姬国灭了就行了?我们可以主动发兵啊,发兵啊,立刻灭了姬国。” 陈玄丘摇头道:“姬国不比东夷,东夷本来就是上天用来给姬国创造机会的,但却并不想让东夷抢了姬国的风头。 你信不信,如果我喊来所有具有大神通的朋友,一起攻往姬国,姬国马上就会出现无数的高手,与我们为敌?” 殷受瞠目道:“姬国哪来的那么多高手?” 陈玄丘道:“如果有需要,你以为……” 陈玄丘再次看向天上:“你以为他们不会想法设法派人来么? 那上边的啊,多是一些既要脸皮,又不要脸皮的人。 他们要脸,要奉承,要奉迎,要人把他们高高地供在上边当神仙,所以他们不想给任何人一种他们掺和了人间搏奕的印象。 他们不要脸,所以他们策划一切,左右一切,当所发生的一切,并不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向走去时,他们就下绊子、使阴招,背后捅刀子,或者拉偏架。最后,美其名曰:民心所向,气运所归。”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因为,他们毕竟不是人,他们已经不是人。那天上住着的,不是人啊!” 陈玄丘不是在骂人,他说的是一句很痛心的话,殷受懂。 但殷受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决定,先对奉常寺下手。奉常寺,也是天庭的弃子,不是么?” 陈玄丘道:“是,但我们无法把他们都说服过来,我也不敢去说服,他们的祷告,可是能直达天庭的。只要有一个人我试图说服而失败,结果会如何?我的父亲已经失败了,我想,他固然拉到了很多相信他的兄弟,但也一定有人背叛他。 所以,他才会失败。如果我也这么做,天庭会马上知道我们想干什么,我们会立刻完蛋。 你不要忘了,那些虔诚的奉常寺中人,很多是从小入寺,他们所听的一直是替天行道,他们的祈祷,能直接沟通上界,我能一番话就让你毫不怀疑地相信我,我能让他们这么相信我吗?” 殷受道:“可,奉常寺下属分院,分别在各地与各国,寡人现在,不确信能号令诸国,同时捣毁奉常寺。 同时,有奉常寺在,诸国中有些有不臣之心的,还能隐忍不动,失去奉常寺弹压,只怕……” 殷受看了陈玄丘一眼,道:“只怕,我们完蛋的更快。” 陈玄丘道:“姬国很快就起兵了,但是只要我们不动用凡人界几乎不能承受的力量,那些既要脸又不要脸的天人,就不会轻易插手。 而奉常寺这边,暂时固然有用,可就像一只手,它已经溃烂了,但你要是想用,现在也能用它拿刀。可你若是不尽快把它割掉,早晚,你的一条手臂都没了,然后就是全身。” 陈玄丘凝视着殷受道:“我知道,凶险很大。所以我刚才就说过,这个病,有可能治不好,反而加速死亡,也许两年就死了,但总有一线生机。你是愿意再捱个十年八年,一定死,还是愿意搏一搏,你自己选!” 殷受听了,顿时纠结起来。 要对付奉常寺吗? 哎呀,谈太师现在掌着奉常寺呢,他是我的大忠臣啊,难道我要对他开刀? 对谈太师说明情况呢?不行,太危险了,正如陈大哥所说的。 再说,捣毁所有的奉常院,包括奉常寺,谈太师出面,也一样说了不算啊,那些神官会跟他拼命的。 我要自己干掉奉常寺?可姬国行将造反,我先自毁大将,这不合适吧? 可陈大哥说的也对,天柱地维,必然镇压着了不起的大人物,如果我把他们都放出来……,九日啊,九日当空,神仙也要被烤死吧,还怕对付不了他们? 不对啊,如果他们这么厉害,怎么会被人抓起来呢,如果我率先挑起事端……,我将是殷家的千古罪人呐! 陈玄丘看了半天,就见殷受的眉头越拧越高,跟一块榨菜疙瘩似的。 陈玄丘突然想起殷受的选择困难症了。 糟了,我怎么把这事忘了? 让他做决定?我先回家吃个晚饭,明天走一走朋友,再去深山访访道,找个洞府闭关个百八十年,他可能都没有决定,他能纠结到死。 想到这里,陈玄丘慨然道:“受受,你信不信得过大哥?” 这一次,殷受没犹疑,挺胸道:“信得过啊!” 陈玄丘又道:“你说大哥会不会害你?” “不会啊!” “那我替你决定好了,你只管按我说的做,怎么样?” 殷受如释重负,欣然道:“好,这就好办了,你来决定吧!” 陈玄丘:…… …… 苏夫人和妲己母女相见,一时有说不完的话儿,眼见天色将晚,陈玄丘决定今晚就让妲己住在自己宫里,自己先回府邸。 殷受毫无意见,自从把这难决之事交给陈玄丘,他就一身轻松,没他事了,他很开心,他现在就想着晚上送点什么好吃的东西来,自己该如何表现,起码要表现的稳重一些、慈祥一些…… 他在考虑要不要把眉毛描白一些。 陈玄丘看着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儿,有些难以置信,这可是比谋国更严重的事儿啊,是要对付上天啊!他把这事甩给我,然后他就没事了?再也不放在心上了? 他这……他也太佛系了吧! 不管如何,天子这一关过了,他就好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原本陈玄丘可是预料了种种困难,就连殷受相不相信他透露的这个大秘密,他都准备了十三种方案,准备到时有地放矢,结果全没用上。 所以,虽然前程茫茫,压力巨大,至少此刻的陈玄丘一身清爽。 一身清爽的陈玄丘高高兴兴地回了府邸,刚一掀帘儿下了牛车,就有一人猛冲过来,一把揪住了陈玄丘的衣襟。 咦?妲己不是进宫了么?这是谁想嗅我? 因为那人靠的太近,陈玄丘没看清楚,他仰了仰身子,才看见是李镜。 李总兵鼻孔翕孔,似乎在喷着火焰,双眼瞪得铜铃一般,一声咆哮,便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妖孽!我儿子呢,我儿子呢?我家小三儿呢?你用了什么妖法,怎么就阉了他,他还是个孩子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368章 三少爷的剑,不见了 “大哥,大哥,你轻点呀,我都被你晃晕了,娜娜呢?” “娜娜在家,呸!娜扎在家,我怕他想不开会寻短见,让夫人紧紧看护着他呢。” 陈玄丘松了口气,用力挣开李镜,抖了抖衣衫:“大哥,你冷静些……” “我冷静个屁,我儿子没了,你现在搞得他不男不女,教他以后如何做人?” “大哥你……,你们看什么看,统统滚开。大哥,你跟我来,咱们书房里说话。” 陈玄丘强拖着李镜,驱开府中下人,进了他的书房。 陈玄丘道:“大哥,谁告诉你我把娜娜……” “娜扎!” “娜扎是娜扎,其实你叫娜娜更显亲切些。” “我跟你拼了!” 李镜又拔出了宝剑,被陈玄丘一推他的手腕,宝剑还了鞘。 “大哥,你先说,谁告诉你我把娜……” “娜扎!” “好好好,我把娜扎变成了女人?” “当然是我儿所言,他说他昏昏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什么样子?被我骟了?不是,阉了?” “你还有人性么,怎么可以……” “你别激动,娜扎她,其实本来就是个女儿家。” “放屁,我自己的儿子,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是小时候的娜扎吧?” “嗯?这是什么屁话?什么人活着活着就变了性?” 陈玄丘急急把娜扎被其师门派来的人用九龙神火罩炼化,摩诃萨以天菁水莲为其重塑肉身的事儿说了一遍。 讲完了前因后果,陈玄丘毫不犹豫地道:“这事儿,是摩诃萨干的,小弟可不敢居功。大哥若是有所不满,可以去寻摩诃萨算帐。他刚刚回了谈太师府,我可以陪大哥去。” 李镜听得一脸茫然。 他见三儿回了京,突然转了性儿,不等他派人来叫,就自己回了家见父母。李镜还很高兴,老三跟着人到处走走,历练一番,果然就懂事多了。 之后,家中两个侍女侍奉三儿沐浴的时候,慌里慌张地跑出来,告诉夫人说三少爷已经不是男人了,夫人再转告于他,他才知道的。 三少爷的剑,不见了,那还算是三少爷么? 李镜怒气冲冲向儿子询问了几句,娜扎语焉不详的也没说清楚。 而且,她一直把自己的重获生命归功于陈玄丘,陈玄丘也一直当仁不让来着,自然就说是陈玄丘把她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怒不可遏、五雷轰顶的李总兵当即就点齐一哨人马,从“鹿台”杀奔中京城,闯到陈大夫府来了。 此时陈玄丘一推二五六,把事情一股脑儿全推在了摩诃萨身上。 不过,李镜的茫然却不是因为换了仇人,而是听陈玄丘一说,才晓得三儿子不是被人残害了身体,而是死而复生,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 陈玄丘愧疚地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追杀敌人回来,打败他师父的敌人,那九龙神火罩一撤,就只剩下他的元神,我只能护住她的元神,央求摩诃萨前辈救他活命。 听说需要天菁水莲才能为他重塑肉身,我单人只剑,杀入姬国杀手群中,以一敌百,七进七进,浑身浴血,终于不辱使命,夺得了天菁水莲。 你要是从这个角度来说,那导致三少爷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小弟确也是难辞其咎。” 李镜听着,忽然感觉自己有些不是东西了。 他讪讪地道:“不不不,这……这也怪你不得。是我没听明白就闯来了,若这么说,亏了你,否则我家三儿可就一命呜呼了。只是……” 想想明明是个儿子,突然变成了个丫头,李镜还是觉得怪怪的。 陈玄丘察颜观色,适时说道:“大哥,你家三少爷与师门闹翻,被神火烧得几乎神形俱灭,被我救回之后,曾愤然对我说过一些事情。” 这时见李镜不会追究三儿由男变女的责任了,陈玄丘便又不动声色地把救命之恩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镜问道:“什么事情?” 陈玄丘道:“他那师门,与姬国大有渊源。娜扎的一位师叔,如今就是姬国的国相。” 李镜吃惊道:“姜飞熊?” 陈玄丘道:“正是!所以,他那师门,一直暗助姬国。你家大公子、二公子,都随世外高人修行吧? 其实这都是你家三公子的师门,暗中做出的安排,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亲情拖你下水。” 李镜变色道:“我对大雍忠心耿耿,绝不会叛乱。” 陈玄丘道:“大公子二公子与你这个父亲的亲情,只是他的师门想改变你的一招。他们自然也发现大哥你对大雍忠心耿耿,知道不易说服你叛乱。 所以又把你家三少爷收为弟子,还故意怂恿他胡闹,其实你家三公子怎会天性那般顽劣?都是他的师门从小诱导他的结果。目的就是……” 陈玄丘把娜扎当日在陈唐关险些害死东海三太子,又险些试箭射死山中大妖,一举得罪龙族和妖族两大势力的阴险目的说了一遍。 最后说道:“到时候,只要你长公子和二公子站在反叛一方,就算你没有反意,朝廷还敢用你么? 必然要罢官免职、让你交出兵权了。这时他们再利用你家三儿,得罪几方强大势力,逼得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怕你不乖乖就范?” 李镜想了想,若是那般情形下,自己只怕还真的要着了道儿,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陈玄丘又道:“至于三公子变成了三小姐,李兄啊,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你已有两个儿子,而且你身强力壮,春秋鼎盛,以后说不定还会生哩,是吧?你都这么多儿子了,也不怕李家无后,这时多出个小小姐来,有何不好?” “可……娜扎他由男变女,我担心他……” “三公子可不是由男变女,这一点,首要你要清楚。她是死过一回,重塑了肉身,这具肉身,甫一出现,她就是女儿身。 再者,你家三公子乃天上灵珠子转世,前世无性无别,并无男女之别的意识,投胎转世后,小小年纪便被他的师父带上山去修行,并不接触凡世俗尘,再加上年纪幼小,也无男女意识。 因而,她现在由身到心,就是一个女儿家,李兄你又何自寻必烦恼呢?若是你这般反应,让三公……哦,让你家三小姐觉得现在这样是不对的,心里把自己当了男人,反而不好啊。” 李镜怵然一惊,道:“有道理。” 旋即,他又咬牙切齿道:“难怪奉常寺中人常说,修行者无益于世,不当提倡,更该禁绝。这些人不事生产,有了些本领,便为祸世间,当真该杀!” 陈玄丘心道:“你那徒儿的师父,虽是在人间有座洞府,实则就是天上的神仙,可不是普通的修行者。” 不过,这话陈玄丘自然不会说与他听的。 李镜冷笑连连:“原来他们还算计了我另外两个儿子,好!好好好!我得想个办法,把两个儿子召回来,寻个由头不使他们再出去,免得为虎作伥,将来干出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陈玄丘欣然道:“正该如此,只是,且莫叫他们师门察觉你已洞悉其奸,须徐徐图之。不然,你家两位公子都是自幼在外修行,只怕更听他们师父的话,若被他们师门挑唆离开,那就不好了。” 李镜道:“我自省得,为兄熟读兵法,这些手段当然明白,不会莽撞行事的。” 二人又杂七杂八说了好多,华灯初上,李镜方始离开。 离开时想到自家三儿已经死了,全赖陈玄丘拼死拼活救活了他……她,自己还要登门问罪,李镜内疚的很,自是连连道歉。 陈玄丘何其大度,当然不放在心上,一时宾主尽欢。 大雍此时已恢复了往昔繁华安宁,天气渐渐也有了暖意,一幢幢房屋屋檐下,冰雪融化,滴滴答答。 店铺在晚上也有很多人家开张,灯火通明。 李镜骑着马走在路上,想想那个顽劣的三儿子突然变成了女孩儿,还是有种作梦般的感觉。 可一旦接受她是一个女孩儿,貌似也不复初闻时如雷轰顶的感觉了。 仔细想想,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儿,貌似……也不错。 前边路过一栋首饰头面铺子,看见那灯光下琳琅满目的首饰、头面,李镜突然心中一动,勒住了坐骑。 随行的军士停下脚步,向主将看去,李镜已翻身下马,走向了首饰铺子。 女儿家就该有个女儿家的样子,李家的小姐,自然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李镜在为女儿挑选首饰的时候,忽然就想:“哎呀,我家三儿现在是女孩儿了,自然无需她再历练江湖。 十二三岁,也不算小了,以后得避避嫌疑,可不能跟着陈贤弟走南闯北,疯疯颠颠了。” 李镜走进首饰铺子的时候,谈太师刚回府邸。 他最近一直很忙,奉常寺的事由他监理着,因为一直没有选出一个各方信服的新寺主,诸多事务只能他来负责。 而姬国造反在即,东夷刚刚平复,也要选派武官派兵前往镇守,鹿台那边半民半兵,常需调运兵器,协助李镜练兵。 这诸多事务,但凡涉及军事以及奉常寺的教务,都由他一人负责,自然忙得不可开交,所以直至此时方才回府。 谈太师刚刚进了家门,便有老门子上前,一惊一乍地道:“老太师,小姐回来啦。” 谈太师一听,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大怒。 “这不孝女,都该许个婆家的年纪了,动辄就离家出走,传扬出去,还不叫人笑话老夫教女无方?以后如何嫁人。这丫头她……她……” 谈太师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长得一模一样,若非一个黑衣、一个白衣,几乎要以为是倚镜而站的两个女儿,顿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369章 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陈少保 谈太师早知女儿一体双魂,但是以他的神通,也没办法解决此事。 他自幼所习,全是如何除魔卫道,维护神界尊严,哪曾涉猎过这方面的本领。 久而久之,他也就认了,就当女儿日夜之间,性格迥异便是了。 可如今女儿竟在师父的帮助下离魂成功,一下子变成了两个,这当然是喜事,所以老太师很开心。 原本一件小棉袄,虽然不太贴心,总是偷偷翘家,叫他牵肠挂肚的。不过现在一件小棉袄变成了两件,而且离魂之事解决,女儿以后应该不太出门了吧? 这样一想,谈太师更加高兴,看来女儿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嗯……谁家的孩子不错呢? 沐相?简相?上官左卿…… 也亏得谈太师精力旺盛,每日处理那么多公务,还有余力考虑女儿的婚事。 他要考虑的只有一个孩子,因为他以为白衣茗儿也就是小女儿,是喜欢陈玄丘的,这个陈玄丘他现在倒是越看越顺眼了,若能做他的女婿,也算不错。 直到,他去后院闺阁,拿着整理好的各家公子才俊的资料,想问问长女黑衣茗儿中意哪个,然后就听到了两个女儿的一番对话。 “妹妹,你我一母同胞,十八岁来,又一直共寄一体,天下间的姊妹,再无一对有你我亲近。 所以,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所谓心照不宣,终究还是要伤了和气,我宁愿与你说个明明白白。” 谈太师一听,顿时心中一动,女儿大了,有什么心事也不肯跟他说了,如今女儿说话这么郑重,这是有什么大事了? 谈太师忙停住脚步,侧耳倾听起来。 方才说话的,分明是黑衣茗儿,这时更清脆稚气一些的,显然就是白衣茗儿了: “姐姐,我和你想法一样诶,我也觉得,这样子好无趣,我们两个有什么心里话,都不愿意和对方说了。每回打开手札,看到上边空空的,我心里……就也空空的,我宁愿和你说个明白。” 黑衣茗儿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两个,这才刚刚分开,十八年来,有什么心思、秘密不是彼此分享的,岂能因为一个臭男人便从此生份了?我就直说了吧,我……有点儿喜欢那个家伙!” 哪个家伙? 谈太师登时竖起了耳朵。 白衣茗儿道:“我也一样。” 黑衣茗儿道:“你喜欢他一些,我也喜欢他一些。可他会喜欢你还是我,我不知道。” 白衣茗儿道:“我也一样。” 黑衣茗儿道:“如今他回了中京,我们以后和他相聚的机会很多。你我放下顾忌,大大方方与他往来吧,他若喜欢了你,我就退出,绝无怨尤!” 白衣茗儿道:“我也一样!” 黑衣茗儿松了口气,道:“好!既如此,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婚姻之事,各安天命,无论如何,你我姐妹,才是这天地间最最亲密之人,不可因此生出嫌隙。” 白衣茗儿道:“好!不管玄丘哥哥喜欢了你还是我,我们都不许恼了对方。” 说着,二人举起手来,“啪啪啪”地连击三掌。 谈太师深深地吸了口气,头上的冠慢慢地顶了起来,怒发冲冠! 陈玄丘小儿!我说为何总看他不顺眼,天生一双桃花眼,果然风流成性。 我两个女儿单纯善良,如何应付得了这样的心机男子,竟然双双被他撩动了情思。 呸!你还想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么?老夫何等样人,岂能由得一个女儿做为陪嫁。 这个年代,有媵嫁制度,就是姐姐出嫁,妹妹陪嫁。或者姑姑出嫁,侄女陪嫁。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诸侯之间,如果是王女下嫁,因为女方地位更高,就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真要有这种情况,礼法上也是说得通的,所以当初殷受才大发奇想,想把他七个妹妹都嫁给陈玄丘。 但是,一般人家尤其是疼爱女儿的人家,就不会轻易出现媵嫁婚姻,谈太师对陈玄丘一直是黑眼白眼儿的看不上,很大原因是来自于他的相貌,太秀美了些。 同时,陈玄丘出身低微,也是谈太师必须考虑的问题,他不需要靠女儿联姻来巩固自己的权势,却也不希望女儿嫁入寒门受苦。 如今陈玄丘充分展示了他的能力,眼见前途无量,谈太师这才暗暗回心转意。可这并不包括把两个宝贝女儿都嫁进他陈家啊! 为人父母的,自己的孩子总是好的,有错那也一定是别人的错! 谈太师就是这想的,于是第二天召开临时朝会,百官上朝的时候,便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谈太师龙行虎步,走向武官班首,快到他的站位时,却突然站住,往文官列里看了一眼,沉声道:“陈玄丘。” 陈玄丘赶紧出班上前,微笑拱手道:“老太师……” 谈太师手一伸,“砰”地一把就握住了陈玄丘的手腕:“随我来!” 谈太师把陈玄丘拉到了殿角,满朝文武都抻长了脖子看着,却无法听清两人说些什么。 陈玄丘刚刚站定,谈太师一把就揪住了陈玄丘的领口。 陈玄丘:…… 这什么情况,怎么大家都喜欢揪我领口了,这是中京最新时尚么? 谈太师咬牙切齿,低声说道:“小子,茗儿是老夫之女,安能受人轻辱。你若真喜欢茗儿,早早定下心意。 如果你痴心妄想,想哄得老夫两个女儿都对你死心踏地,老夫一定把你千刀万剐,锉骨扬灰!” 咦?这是什么话? 陈玄丘赶紧道:“老太师,你误会了,茗儿姑娘天真烂漫,玄丘自然是喜欢的。但这种喜欢,只是当成小妹妹来喜欢,玄丘早与他人定下了婚约,不会求娶令爱的。” 什么? 谈太师大怒:“什么人家,难道还高贵得过我谈家?” “不是,老太师,你听我说……” “你说个屁!你给老夫听清楚了,老夫两个女儿,你想都娶,我就宰了你。你想不娶,老夫还是要宰了你!识相的,只择其一,一生一世,一心待她,否则…… 你以为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对付得了老夫?老夫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平定了东夷,但老夫若要杀你,月酌也拦我不住!” “大王升殿~~” 寺人高声唱礼,谈太师听了,这才放开陈玄丘,重重地冷哼一声,走回班首站定。 陈玄丘笑吟吟地走回去,向投向他的一双双好奇的眼神儿招手笑道:“我和太师,小有误会。哈哈,小有误会。” 殷受登殿,先往陈玄丘的位置看了一眼,陈玄丘低着头,正在整理胸襟。 殷受一见,心中便想,这是大哥在提醒我早早开始清洗,宜早不宜迟啊。 殷受便咳嗽一声,道:“诸位爱卿,寡人今日临时召开朝会,主要是想与众卿议一议,依照陈上大夫的功劳,该当如何赏赐。寡人素来有功必赏,不可寒了功臣之心,沐相,你们可已拟出了结果?” 陈玄丘听了蓦然抬头,惊奇不已。 不是说好了先寻些别的由头,比如说谈一谈如何妥善东夷之事,最后再很随意地、顺便为之地提起对我的安排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了? 不过,虽说大王这么做有些太过明显,但是,大王能有如此魄力,还是叫人欣慰啊。 众大臣一听,大王对这位宠臣当真爱护的很呐,这才回来的第二天,就迫不及待要封赏了。 沐相简相等人昨日商议后,已经有了几条方案,只是还未最后斟酌,如今眼见大王如此情急,情知那上中下几等方案中,下等的方案恐难过不了大王这一关。 他便迅速地向简相等人扫了一眼,示意了自己的决定,然后手捧玉笏,举步上前,躬身道:“大王,臣等昨日计议,陈玄丘平定东夷有功,可擢升为小宗伯,以资慰勉。” 百官听了,骚动不已。 这陈玄丘,升得太快了啊。先前解决了百万流民之劫,提升为上大夫,为大夫之上等。 如今平定东夷之乱,又是一步登天,直接迈入“卿”的阶层了。 大王以下,有卿、大夫、士三个阶层,每个阶层又分上中下三等,是为三等九级,这都是可以世袭的。 陈玄丘起步就跳过了“士”这一阶层,直接位居“大夫”中的上等,这才没多久,又进入“卿”这一阶层,居于卿之下等。 他才多大?真是叫人眼红。 殷受一听,拂然道:“诶,如此大功,只封一个小宗伯,小气了。” 沐相一听,不由吃了一惊,眼见大王热衷此事,他没跟其他人商量,就把心一横,按照事先商量出来的几个方案中最高一档说了,大王居然还不满意? 简相已按捺不住,道:“若依大王,该当如何封赏?” 殷受道:“陈玄丘先有解百万难民之劫的大功,复又平息了东夷多年战乱,功高盖世,寡人之意,封为天官冢宰,如何? 百官一听,顿时大哗,陈玄丘还不到二十岁啊,未及弱冠之年,担任国之太宰? 这太宰,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实际上也是相职,而且是众相之首。 陈玄丘一步登天,成为上卿,而且还要官居沐衍、简登行等老相国之上? “万万不可,这是滥赏!” “陈玄丘固然有功,但如此封赏,未免儿戏了。” 文武百官一起出面劝谏,殷受听了把脸拉得老长,不悦道:“百万难民,要成中京之患时,你们在哪里?东夷之战,持续了七年,消耗了多少钱粮,阵亡了多少将士,这功劳还不够大么?” “大王,陈玄丘之功,无人予以否认,但国之重器,如此封赏,还是草率了。” “大王,今日陈玄丘做是上卿,二十年后,又该如何封赏?难不成要封为一方诸侯,大王三思啊!” 众大臣都紧张起来,苦苦劝谏。 殷受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与大臣们扯皮半晌,这才勉强让步道:“既如此,便封陈玄丘为少保,诸卿以为如何?” 众大臣已经被殷受这个败家子儿的大方给吓到了,一听他这么说,少保就少保吧,好歹这是久悬不用的荣职,地位虽高,朝廷里也没有个常职给他去做事,勉强也可接受。 于是群臣齐齐俯首道:“大王英明。” 殷受笑吟吟地道:“陈少保。” 陈玄丘连忙上前,欠身道:“臣在。” 殷受道:“陈少保年轻有为,现在可不是荣养的时候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你既通军事,如今太师公务繁忙,不如你为太师副手,执掌军事,如何?” “万万不可啊大王!” 上大夫苌茴又跳了出来,陈玄丘官至少保,已是荣耀无比,叫他这个在上大夫位置上蹲了三十二年,后来又被江湛等上大夫挤兑,一气之下时常告病不肯上朝的老臣眼红得要死,现在还让陈玄丘掌理军事? 一众老臣又是一番死谏,殷受无奈道:“陈少保于农事亦有独到之处,不如兼任少司农一职,如何?” 众大臣一听毛又炸了,“大王,这也万万不可啊!” “郑少司农一向勤勉,并无过失,若陈玄丘为少司农,置郑少司农于何地?大王不可寒了老臣之心呐。” 殷受不耐烦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等待要如何?陈少保,你是愿意理政,还是愿意掌军啊,寡人听听你的意见。” 众文武一听,齐刷刷把目光投向陈玄丘,就像一群择人而噬的饿狼。 小朋友,不要捞过界啊,你先熬熬资历再说,小心贪多嚼不烂。 面对一双双警告的眼睛,陈玄丘肃然长揖,沉声道:“臣本布衣,躬耕于青萍……” 众大臣一片沉默,这货真种过田么?就看他那雪白的小脸蛋,也不像下过地呀。 陈玄丘先说了一番受大王赏识,如何感激涕零,愿为大雍肝脑涂地的废话,这才话风一转,道:“臣资望不足,难以孚众。况涉猎虽广,经验亦不足,尚不能承大王以重任。” 众大臣一听,稍稍有些放心,还行,这小子还算知道进退,于是看向陈玄丘的目光便友善了许多。 就听陈玄丘话风一转,又道:“所以,军也好,政也好,当此多事之秋,都需持重老臣主持,臣不敢承此重任。倒是这奉常寺……” 谈太师站在班中,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这个太师与后世的太师不一样,主要是负责教职、神职,和这军政两界,其实都比较疏离。 别看他现在兼掌着军事,也是暂摄。那情形,大抵如首军区司令员也是省委班子成员,但基本只是列席会议,并不掺和过多相仿。 不料如今陈玄丘话风一转,竟然扯上了奉常寺,谈太师顿时抬起头来。 就听陈玄丘道:“前些时日,奉常寺有人叛乱,其贼首,竟是上一任的奉常寺主,幸赖老太师出手,这才平定叛乱,可也迄今尚未选出继任者。 奉常寺里,是否还有贼人同党,也未可知。臣不才,愿拨至谈太师门下,协理奉常寺教务,清理叛逆余党,尚祈大王恩准。” 谈太师浓眉一挑,就要出班启奏,反对陈玄丘调入奉常寺。 虽说他现在以太师身份直接管理奉常寺,已经等于是朝廷直接插手教务了,但奉常寺就是第一任太师建立的,有这层渊源在,他相当于奉常寺的永久名誉护法。 陈玄丘与奉常寺有什么关系? 他要是进了奉常寺,那不等于王权直接开始干预神权了么? 谈太师还没出去,一向迟钝的沐相已经长揖到地:“臣以为,如此安排,甚为妥当!” 文官班子里登时呼啦啦折倒一片:“臣等附议。” 武将班子立即就把谈太师给卖了,也是齐刷刷长揖下去:“臣等附议!” PS:求点赞、月票! 第370章 草色遥看近却无 谈太师回到府邸的时候,就像一条火焰巨龙。 他的眼睛在喷火,他的鼻孔在喷火,他的嘴巴在喷火,他的耳朵在冒烟…… 谈太师的夫人死的早,他又不曾纳妾,女儿在家时,一向是女儿陪他晚餐。 原本是一个女儿,而且吃饭的时候,有时吃晚一些,就会出现吃到一半,此女变彼女的状况。 现在好了,两个宜喜宜嗔、甜美可人的女儿一左一右,陪伴晚餐。 谈太师就像脾气恶劣但是养了宠物的人,一见到两个宝贝女儿,无名的怒火顿时消解。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要把现在的状况和女儿通通气儿。 毕竟两个女儿都姓谈,是他的亲生女儿,肯定跟他这个当爹的一个鼻孔出气,同仇敌忾。 至于原本想纳陈玄丘为婿的念头,他现在已经全部打消了。 这种还没把媳妇儿娶过门,就算计老丈人的混蛋,怎么可以成为谈家的女婿? 谈太师清咳一声,放下了筷子。 一家三口,是分餐制,两个女儿一左一右,各据一张小几,见他模样,晓得父亲有话要说,白衣茗儿乖巧地放下了筷子。 谈太师很欣慰,假装没看见黑衣茗儿还在对着羊羹努力的样子。 “咳!今日朝堂之上陈玄丘那小子……” 一听这话,黑衣茗儿也放下了勺子。 谈太师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最后下结论道:“此子利欲薰心,贪慕权贵,而且心思狡诈,他知道循正途熬资历,耗时太久,而从奉常寺下手,就容易的多。 一则,文武两途都会支持他,反正没有利害冲突嘛。 二则,之前出了王青阳反叛之事,于我奉常寺的声誉损害太大,大王现在不太信任奉常寺。 他是天子近臣,他若来奉常寺,大王必然全力支持。我看,他这是在图谋奉常寺主一职啊!” 谈太师看着两个宝贝女儿,语重心长地道:“见微知著,由此行为,便可知其品性为人,这个人,不值得托付终身呐!” 两个女儿脸色都严肃起来,谈太师一见心中更是欣慰,谁说女大不中留,看看!你们看看!我谈琰的女儿,终究是和父亲一条心的! 白衣茗儿沉吟良久,脸色越来越严肃:“阿爹,他这样做,很不好!” 谈太师高兴地道:“何止不好,简直是丧心病狂!不过,你放心,纵然有大王暗中支持,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奉常寺一旦容朝廷插手,就失去了超然的地位,那和普通的其他衙门,还有什么区别。” 白衣茗儿道:“是呢,爹爹一定要想办法赶走他。我看王青阳做寺主,无妻无子呢,做奉常寺主不能成亲的吧?” 谈太师捋着胡须笑道:“哈哈,那倒也不是,只是王青阳醉心于神道,无心于妻眷子嗣罢了,宁尘和安知命两位亚祝就是有妻有子的。嗯?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黑衣茗儿听了便道:“女儿觉得,爹爹贵为太师,本也不会去做奉常寺主。如今寺主之位虚悬,一直选不出个众神官满意、阿爹满意,大王也满意的寺主,这样的话,莫如阿爹就撑陈玄丘上位啊,这样不是替阿爹分忧么?” “啊?女儿啊,你这么想可不对,为父……” 白衣茗儿喜滋滋地道:“姐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玄丘哥哥是最佳人选呢。阿爹,你亲手扶持简拔上来的人,他对你一定不会错的,玄丘哥哥最是有情有义。” 谈太师道:“羲茗,你这话太没道理。我奉常寺一脉,多少神官自幼修行,道心坚定,意志虔诚,都还轮不到他们染指寺主之位。陈玄丘一个外人,他又不懂神术,如何服众。” 白衣茗儿喜道:“那不会的,阿爹放心,陈大哥他本领很大的,你不晓得,他去东夷时,身边就带着一个记性不好的鱼不惑,可后来却能把多年令我大雍头痛的东夷反叛势力一举消灭,就是因为他极具领袖气质,无数豪杰景从啊。” 黑衣茗儿舀起一勺羊羹,微微颔首道:“妹妹说的在理。” 谈太师耳边像是又听到了不断回荡的 “臣也附议”,突然就感觉脑瓜子疼,连吃饭都没了胃口。 …… 城东一处车脚行里,后院儿住处,凭窗对坐两人。 一个商贾打扮,一个一身短打扮,就像一个走南闯北的车把式,脸庞也透着些风霜之色。 可二人容颜未改,若有曾经熟悉他们的人,只怕见了要大吃一惊。 这两人正是当初贵不可言的大神官,玉衡和汤唯。 商贾打扮的玉衡微笑道:“他回来了,他在东夷之所为,你可听说了。” 车把式打扮的汤唯道:“自然是听说了,不过,所知有限,就我所知的情况,应该并不全面,东夷之乱,不会这么容易平定的,他身边就那么几个人?办不到。” 玉衡目光闪动,道:“道韵能勘破自古以来无人发现的天之秘密,又能在奉常寺这个天庭爪牙手中,悄然组织起‘涅槃’,手段何其高明? 我原本还不是十分确定陈玄丘是他选定的继任者,现在看来,却是确定无疑了。也许,道韵兄还给他另外留了隐藏的力量。” 汤唯道:“今日朝中有消息传来,陈玄丘主动向大王请求,要去奉常寺。” 玉衡的眼睛亮了起来:“看来,他已有所谋划了。” 汤唯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现在与他取得联络,我们这批人,原本就是奉常寺里出来的人,或许能予之以帮助。” 玉衡思索良久,缓缓点了点头:“为安全起见,人是可以见的,但要格外谨 慎。我找机会,亲自去见见他。” 汤唯点点头,饮了一口茶,沉默良久,道:“你觉得,与天斗,结果……会在我们这一代出来么?” 玉衡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回答。 窗外,突然“哗啦”一下,那是房脊上堆的雪、屋檐下挂的冰,随着天气变暖,渐渐支撑不信,或滑下屋瓦,或摔下屋檐。 春天,已经悄悄来了。 玉衡忽然笑了,汤唯定定地看着他。 玉衡回答道:“我不确定,那一天什么时候来。也不确定,我们能不能赢。不过,谁能看得清,谁能料得到呢? 就这像冬天,不听到窗外冰雪溅落的声音,谁会意识到春天已经要来了?等你发现远处的柳枝像是笼着一层层的翠绿的雾色时,它就已经到了。” 汤唯听了,也微笑起来:“不错,从龙凤大战,再到巫妖大战,直到如今的三界,已经又过了很多很多年了,我人间有轮回,天道,有没有轮回?” 第371章 史上第一次非暴力不合作 奉常寺是神明在人间的代言人,把控神人之间的沟通职权,监控人间帝王行止,总掌天下宫观庙殿,对妖魔鬼怪有征伐诛讨之权。 奉常寺的治理体系由上到下是:太师(太师是奉常寺的精神领袖,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一人、太祝一人、亚祝两人、少祝四人、祭酒八人,大判十六人,少判三十二人,巡判六十四人,依次往下,还有职阶不等的各级神官,大神官,神官,少神官等。 这些人共同组成了奉常寺,主持神律,维持神道尊严。 陈玄丘被派往奉常寺,有天子诏命,无人可以阻挡。但是他若想直接一步登天,切进权力核心,这是办不到的。 可是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官职,那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陈玄丘与殷受私下计议了很久,最终确定,不影响奉常寺现在任职体系。不管是其位已经有人还是空悬已久。此时空降一人占了那个位置,都会激起一部分人反对。 所以,殷受利用天子的权力,给奉常寺凭空再造了一个位置:奉常寺巡缉天下七十二路总判官。 这里边有三个重点:巡察,这明显是冲着之前的王青阳造反去的。你们奉常寺里还有没有他的人?他经营奉常寺这么多年,在天下各处奉常院有没有亲信? 一个巡,就是察。一个缉,就有抓的权力。 可在这一点上,纵然是谈太师也不好抗拒,谁叫你奉常寺主居然是个反贼头子呢? 接下来,是七十二路。天下有七十二诸侯,奉常寺下设的三百六十座奉常院,按照一定的方位就分布在大雍国境和这七十二路诸侯国中,陈玄丘显然有权去任何一处地方进行调查。 而太祝、亚祝、少祝、祭酒,都是常年驻守奉常寺的神官,当初汤唯进入姬国,也是因为有人在京畿犯了案,一路追杀过去的。负责巡幸天下,并且有权对犯了罪的奉常院神官进行罢官、问责的,就是十六位大判。 可现在,陈玄丘是总判官,明显职权还在他们之上,陈玄丘自然也拥有罢免各处神官或纠察制裁其罪责的权力。 消息传开,大雍的卿、大夫、士,三个阶层文武官员弹冠相庆。 看看,大王果然宠信此人啊,居然委了个这么讨人嫌的重要职差,不过幸好他只是纠察奉常寺。 陈玄丘很谨慎,已经考虑到自己不会太受欢迎,为了避免激起奉常寺上下更激烈的抵触,他表现的非常低调。 他一袭布衣,未带一个随从,独自一人赶去奉常寺。 半道儿上,陈玄丘还在路边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妇人那儿,买了满满一大筐的冻梨。 那冻梨个个都带冰碴儿的,可又有些融化了,正是品尝的最好时候,做为他初次上任带给同僚的见面礼。 陈玄丘赶到奉常寺,本以为会受到刁难,没想到只一亮出圣旨,就被顺利带了进去,没有一个人刁难他,这让陈玄丘心中稍宽。 陈玄丘被领进了那处巨大无比、恢宏无比,人在其中宛如蝼蚁的巨大神殿上。 陈玄丘这还是第一次有功夫仔细打量这座神宫,不由的啧啧称奇。 雄伟、震撼,饕餮的神宫与这里一比,简直不堪一提。那些神兽在文明方面,果然不及我们人类进化的更高啊,这才配称得上神殿。就看这高大的神殿之柱吧,一根怕不得四五个人手拉手的才能环抱住。 陈玄丘赞叹完了,这才对引他进来的神官道:“太师在么?” “太师公务繁忙,并不经常来此。” “了解。那么,现在由谁主持奉常寺日常事务?” “当然是太师。” “……,太师不在的时候,由谁负责寺中事务?” “太师事必躬亲,太师他老人家不在的时候,有什么事我们就先放一放,等太师来了再处理。” “原来如此,咳!奉常寺太祝还没有再次选出吧?” “是的总判大人。” “那么奉常寺里,地位最高的就是两位亚祝喽?” “不!是太师。” “哈哈哈,我是说,太师不在的时候,地位权力最高的,就是两位亚祝喽?” “是的总判大人。” “两位亚祝在么?” “不在。” “?” “安亚祝去了西方,说是那边有一处奉常院被毁,料理些后事。” “宁亚祝呢?” “宁亚祝的孙媳妇有孕在身,昨儿不慎绊了一跤,宁亚祝放心不下,回家探望了。” “寺中少祝还有谁?” “玳九玳少祝和诸葛剑锋两位少祝。” “他们两位人呢?” “诸葛少祝告假。” “玳少祝呢?” “玳少祝闭关。” “哦,我等他!” 陈玄丘把一筐冻梨放在了巨大的铜鹤足下:“玳少祝什么时候出关?” “也许三两个月就会出关了。” 陈玄丘把冻梨又提起来了,递给这个神官:“那可等不了他那么久,这梨子送给你吃吧。” 这位神官是南方人,自升入总寺,就一直在寺中生活,没见过冻梨,一瞧那梨子一只只乌漆抹黑,全都“烂“了,不由暗恼:“这个人明知不招待见,有意戏弄我么?” 不过,他休养好,还是笑眯眯地接了,道了声谢。 吃人家嘴短嘛,他礼物都收了,陈玄丘就道:“既然一众上位神官都不在,我且先去寺里走走,你来带路。” 那位神官笑眯眯地道:“我要去点验接收一批祷神香,实在腾不出空儿来,总判大人要各处走走,只管各处走走,咱们寺里,没什么不可去的地方。” 嘿!陈玄丘终于明白了,他们这是非暴力不合作啊。 不过,他肩上可是扛了一面天子的大旗,之前奉常寺主又曾有过反叛之举,貌似奉常寺不好公开抵制,现在也只能用这样的办法给他来个下马威。 这位神官提着筐子往外走,陈玄丘在后边高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神官头也不回地回答道:“奉常祭酒夏沥泉!” 呃……祭酒?那你装得跟个小神官似的干什么,扮猪吃虎么? 我是总判,差不多跟他平级,好像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陈玄丘眼看着那位神官出了神宫大门,眼看着夏祭酒手一扬,一筐子冻梨就扔出手去。 陈玄丘不由心想:“看来我是真不受欢迎啊!” 第372章 主动破局 奉常寺上下对陈玄丘,这是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什么巡缉天下七十二路总判,分明是来找我奉常寺的碴么。 而且此人是空降的。如果是谈太师承担纠察整个奉常寺的责任,大家也不会如此抵触。你陈玄丘都不算一个神官,却想来纠察我们这些可以沟通神祗,维护人间的神官? 所以,陈玄丘上任当日,便遭遇了奉常寺的非暴力不合作。 罢了,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陈玄丘平息了一下心情,便在奉常寺里一个人转悠起来。 果然,没人阻拦他。 只不过,经常会有一些区域,外边地上插着一块牌子“内有阵法,谨防擅入。” 这一来,陈玄丘貌似也没多少地方可以去了,因为插着“内有阵法”牌子的地方实在太多。 最后,陈玄丘去了奉常寺最后面的九碑林,这儿是妲己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依稀还能看见一些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陈玄丘漫步其间,想到此时正在宫中陪伴母亲的妲己。已经好几天了,她只派人捎了信回来,说要多陪母亲几日,看来这母女二人已经迅速建立了感情啊。 总住在宫里不方便吧?不过,我若把妲己的母亲接到我家住,貌似也不妥。尤其以后叫雀辞知道,这丫头若是生起气来,可不太好哄。 可是,终究是沾亲带故,嗯……反正我又不差钱儿,回去可以找处地方,再起一幢宅子,让她母女搬去居住。 陈玄丘一路思忖着,便在参天古树掩映间,看到一座塔。 一座七层宝塔,看起来非常古旧了,风雨侵蚀之下,塔的表面盘剥的厉害。 每一层塔的周围,原本应该都挂有风铃,但此时再看,那青铜的风铃所余无几,大部分都只剩下一个挂钩,孤零零地悬在那里,风铃已锈蚀坠落,却无人去修。 这座塔着实不小,塔基看起来约有近二十丈方圆,陈玄丘踱到塔的正面,这里有一条路,方砖的地面也老旧了,看起来罕有人来,砖缝里长出了倔强的野草。 一只靴子毫不在意地踩在一株野草上,站住,陈玄丘抬头望去,只见那塔上依稀可见三个大字“伏妖塔!” 奉常寺有三宝,千机剑犀利无双,镇魔鼎镇压天下,伏妖塔囚禁万妖。 千机剑犀利无匹,剑意就可伤人神魂,据说是一柄连仙人都可以斩杀的神剑。 镇魔鼎则是一口镇压神器,交战之时祭鼎于空,可以压制对方的境界和修为,同时也可以镇压敌人,或者用来防御,无坚可摧。 至于伏妖塔…… 按照妲己的说法,这里边就应该是囚禁着曾经被一代代奉常寺中神官抓获的,罪不当死,但不可轻饶的妖魔鬼怪了。 这样的对手,一旦拿获,就会关进伏妖塔,而不能由外打开这塔的话,他们是出不来的。 王青阳还是奉常寺主的时候,就曾经屡屡放出几只大妖,供妲己刺杀训练。 就是这样一座宝塔,锁拿着许多大妖? 看着那破败之相满满的七层塔,陈玄丘有些不敢置信。他来回地走了几圈,绕着那塔慢慢地转着圈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一处假山上的亭阁。 亭阁中,太师谈琰凝视着远处伏妖塔下那道小小的人影,眉头微蹙地道:“这个陈玄丘,颇有几分气量啊,受到这样的冷落,以他这样少年得志的人来说,早该忍不住发作了,他却浑若无事,还有闲心观察伏妖塔。” 站在谈琰旁边的是一个须发如墨的中年人,正是奉常少祝玳九。 玳少祝眼眸一动,低声道:“太师,我有一计,若是趁着四下无人,将他擒下,关进伏妖塔……” 谈太师眉头一皱,道:“他是天子钦使,纵然我等不喜,便将他送入伏妖塔,成为万妖血食,岂非大逆不道?” 玳九不以为然,讪笑地道:“我奉常寺一向高高在上,代天行事。便是天子,也当受我等监控。什么时候,大王的手可以伸进我奉常寺来了?给他个教训,又何妨?” 谈太师眉头拧得紧紧的,暗暗摇头。 大雍承平太久了,奉常寺也威风太久了。 现在奉常寺中有太多人,既忘记了奉常寺是依附于大雍王朝的奠基之上的一座丰碑,也忘了当初奉常寺的第一批英杰,尽皆是追随大雍开国天子殷无忌的部下。 他们,已经把自己凌驾于世间所有人之上了。 谈太师暗暗不悦,在他的新任寺主备选人物中,玳九本来也是一个选择,此时却已悄然从他心中名单上抹去。 这样的人一旦成为奉常寺主,接掌镇魔鼎和千机剑,将会更加膨胀,会给奉常寺招祸的。 谈太师淡淡地道:“打消这个妄念!你记住,奉常寺离不开大雍!奉常寺绝不可与大雍天子为敌!这是我奉常寺建立之初,就与大雍开国天子殷无忌定下的天地大誓,如果违背誓言,会遭天地之力反噬的。” 玳九恭声道:“是!” 可他态度虽然恭敬,垂首低头时,眸中却掠过一丝不屑。 太师终究只是我奉常寺的名誉领袖,在朝太久,心已向着朝廷了。天庭就是统御这一方天地的,是三界中最强大的力量,而我等,就是天界在人间的代言人,我们纵然不屑于大雍天子,能遭什么反噬?虚言恫吓罢了。 谈太师观望良久,不见陈玄丘有什么新的动作,就只是绕着伏妖塔徐徐踱步,不想再看下去,便转身走出了观风阁。 谈太师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问道:“两位小姐呢?” 谈太师决定了,两个闺女,各召一个佳婿,至于陈玄丘,因为他的奸诈狂妄,已经从谈太师心中除名了。 这两天忙完东夷那边的军务安排,他就打算开始着手此事,一开春就办个盛大的踏青会,介时把各方公卿权贵家的公子都邀去,让两个女儿看一看,有中意的就跟他说,接下来就该他来操持了。 让两个女儿早日终身有靠,也就对得起早逝的爱妻了。 老管事见谈太师询问,忙毕恭毕敬地答道:“月茗小姐在练剑,羲茗小姐在练丹,摩诃萨老爷子说,叫小的们不要去打扰。” 谈太师一听老怀大慰,两个女儿果然长大了,自从离魂分躯,性情就成熟稳重了许多。我谈琰的女儿,不学琴棋书画、针织女红,那也没有什么。她们只要专注于事,不再为陈玄丘那小子所迷惑,便一切都好。 于是,谈太师欣欣然道:“既如此,老夫去书房料理公事了,沏壶茶来。” 后宅里边,两幢绣楼,并肩相倚,中间悬空一道竹廊,勾连着左右。 左边绣楼住的是姐姐谈月茗。 谈月茗提着一口剑站在花园里,时时比划几下,然后便想:“我之前才刚刚与妹妹分开,还来不及大展神威,地维秘境之乱就结束了,也没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本领。 他如今要去奉常寺上任,纠察王青阳余孽,可身边的帮手大都离开了,这时极需人帮忙。我是先天剑体,白虎庚金剑气较师父使来还要犀利,到时候去帮他,定然叫他喜出望外。 他年纪轻轻,必然在乎功业,一个贤内助,他能拒绝么?何况那妲己、朱雀辞都有了不得的神通本领,我一定要比他们表现出色,那家伙才会看重我! 对!这一次见面,是我拥有自己的身体后第一次的正式相见,一定要挑个有意义的时候,叫他对我的印象深深的,再难忘记。” 右边绣楼里,楼下却有一间丹室。 谈羲茗穿着一袭雪白的道服,盘膝坐在丹炉前,聚精汇神看了一看,见那火势已经稳了,这才轻轻吁了口气,手托着香腮,放松了神态。 “朱雀辞、妲己,还有姐姐,都有一身了不得的本事,我比不了他们。可若论练丹之术,谁人及得上我呢? 玄丘哥哥刚刚结了金丹,那是内金丹,要继续淬炼提升,需时太久。我或能炼出一颗上品的外金丹送给他服用,必能祝他提升修为,叫他晓得,我有其他女子不及之好,嘻嘻……” 姊妹二人各有小心思,都在憋着劲儿要向她们心仪的男子秀一秀本领。 而此时,陈玄丘却已离开奉常寺,来到了宁尘宁亚祝的家。 奉常寺的高层个个躲得远远的,有的跑的太远,比如安知命,居然跑去姬国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可现在没有跑,还能找得到的,那就只有宁尘宁亚祝了。 宁尘的宅子占地不小,位置在大雍中京的西南位置,高大的门楣,两侧延伸出去的高大院墙,几乎占了半条街。 陈玄丘提着一筐冻梨蹬上青石的台阶,他这筐梨子可不是夏沥泉夏祭酒扔掉的那筐,而是离开奉常寺的时候,仍从那老婆婆手里买的。 陈玄丘一手提着筐子,一手伸出去,正要叩向那朱红色大门上的兽环,那大门突然“嗵”地一声巨响,把猝不及防的陈玄丘吓了一跳。 陈玄丘定睛一看,那无比厚实、结实的朱漆大门,竟然被人一拳打出个窟窿来,一只拳头,正随着那支棱八翘的木刺,从那打碎的大门里探出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373章 宁门家事 咦?宁家闹家务事都这么火爆么? 陈玄丘赶紧退后三步,就见那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拳头猛然一缩,紧跟着大门“嗵”地一声,似乎有人摔在了门上。 陈玄丘心思一转,决定出手了。 今天他本就想以宁尘宁亚祝做为他渗入奉常寺的突破口的,既然宁家有事,那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想到这里,陈玄丘欢欢喜喜地提着一筐冻梨就冲上前去,一脚踹在了那大门上。 练体术人间第一的陈玄丘,此时肉身之强悍,已经远超许多强大的妖兽。 别看他步态轻袅,如春风拂柳,这一发力,力道极其可怕,那大门“轰”地一声,就连着门框一起掉下来了,“咣”地一声倒向门内,尘土飞扬。 尘土渐渐散去,就见一个长门洞儿,门洞尽头是一个小院儿,迎面看就是一堵照壁。 此刻就在那小院儿里,一群人正呆滞在站在那里,看着门洞。 那群人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手中高高举着一只石蹬,正要向迎面之人砸去。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少年,正躺地滚倒,双腿绞着另一个壮年的腰杆儿。 围绕着他们两人的是五六个壮汉,手中没有兵器,但个个挥舞着拳头,凶神恶煞,身材魁梧。 陈玄丘提着梨子,风度翩翩地走过去,露出一丝温文尔雅的笑容:“请问,宁尘宁亚祝在家么?” 那些大汉横了陈玄丘一眼,目光往他提着的那筐冻梨上一落,立时露出不屑之色。不再以为他是个什么贵客了。 这时那个八九岁的娃儿张开嘴,在那大汉的腿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大汉吃痛,立时挥腿胖揍那娃儿。 另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大吼一声:“休伤吾弟!”手中的石蹬呼地一声,就向这大汉的脑袋砸去,几个大汉立时抢上抵挡,双方再度打了起来。 陈玄丘把筐子放在门洞儿边上,拿了个冻梨,一边看着双方交手,一边咬着冰碴儿直掉的冻梨,那冰雪的凉意混合着梨汁的甜美入喉,啧!卖相虽然不好,但是味道还挺不错啊。 突然,那十五六岁的少年被一个大汉从后边拦腰抱住,脚下用力一绊,将他扑倒在地,其他几个大汉立时扑了上去。 陈玄丘方才一直看着,这十五六岁的少年似乎是天生神力,对面几个魁梧大汉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壮年,他们拥有很高明的武技,但是在那少年又快又狠的一对拳头下边,却一点好儿都没讨到。 所谓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几个大汉不是不练功,而是与这少年人的强健体魄相比,那力道已不值一提。 但那少年显然就属于练功不练拳的主儿了,所以就如一艘无舵之船,虽然拥有压迫性的力量,但一对拳头全无章法,是街头打烂架的路子,这才为人所乘。 陈玄丘啃完了一只梨子,正从袖中摸出一方手帕拭着嘴角,一见这般模样,立即一甩手腕,手中那方手帕就像一片飞刃似的,呼啸飞去,在扑向少年人的几个壮汉面前一掠而过,其中一人闪得慢些,被手帕的边缘在颊上一划,登时就是一道血口子。 这手帕急旋,竟如刀剑一般锋利。 那少年人趁机一挺腰,将从后边抱住他的壮汉震开,就地一滚,抱住那个有些力竭的八九岁少年,背靠影壁墙站定。 陈玄丘一纵身,足尖儿在那儿疾旋回来的手帕上一点,就稳稳地站在了空中,背负双手,朗声道:“宁亚祝大神官府上,怎么可以出现这样的事情,尔等还不住手。” 那个小少年看见陈玄丘踏着一方滴溜溜乱转的手帕凌空站定的样子,不由惊咦道:“啊!他是上大夫陈玄丘,他就是上大夫陈玄丘,爹爹老是提起的那个人。” 陈玄丘眼见双方住了手,纵身往地上一跃,顺手收了手帕,看着那小少年道:“你认识我?” 那少年连连点头,惊喜地道:“认识认识,上大夫有一天脚踏着一只好大好大的葫芦,在半空里飞,我在我家门前看见过。可我刚才有点没记住,还是看你仍旧站在空中的样子,才一下子想起来。” 陈玄丘哈哈一笑,也没想起来是哪一次自己踏着葫芦在天上飞,便问道:“你是宁亚祝家什么人?怎么自家人打将起来了。” 这时,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放下小少年,上前抱拳一揖,毕恭毕敬地道:“在下恶来,家父是大夫蜚蠊,这是我二弟季胜,见过陈上大夫。” 蜚蠊之子? 那是自己人呐! 陈玄丘回京后,费仲、尤浑、蜚蠊等五人可是第一时间登门拜访过的,这五个人都属于投机派,循着旧体制他们永远没机会出头,所以就迎合殷受的变革想法,这才被提拔上来的。 而陈玄丘就是推动、鼓励殷受变革旧制度的“幕后黑手”,和他们自然是一个鼻孔出气。 这时一听这两个孩子竟是蜚蠊的儿子,马上就站到了他们一边。 陈玄丘脸色一沉,指着几个大汉斥责道:“你们都是壮年,欺负两个孩子,成何体统?这儿是宁府,你们宁府就是这般待客的么?嗯?你们看看,把他们都打成什么样子了。” 这儿是宁府,恶来和季胜两兄弟是在宁府打架。他们两个身上倒没什么伤势,可对方……一个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的。 没错,陈上大夫就是这么的帮亲不帮理。 “陈上大夫?你好大的官威呀……”突然,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揶揄的语气。 陈玄丘扭头一看,就见一群人从院子里赶过来。 头前是一个中年妇人,身着绫罗,虽然已年近四旬,体态依旧保持得很好,可以看得出她年轻时候容颜非常姣好,只是颧骨较高,嘴唇较薄,未免显得有些刻薄。 在她身后,跟着四个踩着小碎步垂首陪行的丫环,看起来有些怕她。 这妇人走到前面,冷冷地扫了一眼几个壮汉的狼狈相,没好气地呵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两个孩子你们都对付不了。” 几个壮汉惭然低下头去。 妇人又看向陈玄丘,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们宁家太老爷,乃是奉常寺的神官。陈上大夫,你是朝廷的官员,我们宁家的事情,似乎还轮不到你陈上大夫出面吧?” 陈玄丘微笑道:“看来你的消息闭塞的很,如今我还是奉常寺纠察天下七十二路总判官,凡我奉常寺所属,你说有谁我查不得?” 那妇人怔了怔,错愕地道:“总判官?奉常寺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职务?” 陈玄丘笑容可掬地道:“就是今天。” 妇人一听大怒,以为他是在消遣自己,勃然大怒道:“就算真从石头缝儿里蹦出了个什么总判官,也管不到你管我们宁家,我们宁家太老爷可是奉常寺右亚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啪!” 一记耳光扇到了那妇人的脸上,记得她倒退三步,脸上立时现出五道指印。 陈玄丘收回手,沉声道:“这句话,若是宁亚祝对我说出来也还罢了,你是什么人?你也配和本大人如此说话!” “你敢打我们麻管事,把他拿下!”众壮汉一见,立时一拥而上。 恶来和季胜见陈玄丘出手,却是大喜,季胜更是高声叫道:“打的好!” “统统滚开!” 那中年妇人气的脸都红了,尖叫一声,叱退众壮汉,恶狠狠地瞪着陈玄丘,点头冷笑道:“好!好得很!我麻碴儿可是已经有二十多年不曾挨过打了,今日承蒙陈上大夫所赐,麻碴儿若不有所回报,未免不知礼数了。” 麻碴儿?这一听就是个下人的名字啊,一个使唤人,居然这么大的口气。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就见麻碴儿双手手腕一翻,两颗珠子便出现在了她的两手指端。 两颗珠子,一枚黑色,一枚白色,麻碴儿尖声叫道:“珠璧联辉!” 一黑一白两枚珠子便带着呼啸之声,仿佛火枪射出的弹丸一般,向着陈玄丘的面门疾射而来。 陈玄丘看着迎面而来交相缠绕的两颗珠子,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呢? 第374章 有理无理,全在嘴里 陈玄丘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不由惊咦一声,也不出动兵刃,只抬右手,屈指一弹,“啪!”再一弹,“啪”,两颗相互环绕击来的珠子顿时被弹飞出去。 “麻管事和修真世家郭家,有何关系?” 陈玄丘忍不住问了一句,麻管事冷笑:“知道怕了?已经晚啦!” 麻碴儿手捏法诀,口念咒语,只听“当”地一声响,弹飞到空中的两颗黑白珠子一碰,顿时力道陡升,一前一后向陈玄丘额头砸来,麻碴儿沉声道:“吐珠于泽!” 陈玄丘一指弹出,那颗珠子仍被他弹出,可第二颗珠子衔尾而至,陈玄丘甚至来不及收指再弹,急忙一振手臂,以掌心接了这颗珠子,将它反震回去。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两颗珠子之间似乎有所联系,陈玄丘一指弹开的那枚珠子,这回不是飞上半空,而是呼啸一声弹到了后一枚珠子的后面。当后一枚珠子被震飞,它又出现在陈玄丘的面前。 两颗珠子如此反复,简直有无穷无尽之感。 陈玄丘虽然挺掌相击,可是架不住被反复击打,掌心渐生麻木痛楚之感。 麻碴儿眼见陈玄丘竟以一双肉掌,以一根手指来抵挡她的珠子,也是吓了一大跳,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这珠子是以道法驱动,但其速度、力道实比枪弹丝毫不差,那是何等力量?如果是普通的修行者,绝不敢以肉身去硬接,就算是练体术大成的武道高手,也接不住如此速度、如此力度的珠子。 可陈玄丘竟然接得住。 不过,随后她见这明珠反复,陈玄丘应接不暇,终于放下心来,此人只是肉身极其强大,说不定与那恶来臭小子一样,曾经有过什么奇遇,所以肉身强横,但只靠此一点,又怎么可能与她交手过招? 她可是修真世家郭的人! 这女人只是郭家一个侍女,不太打听外边的事情,不知道陈玄丘有什么本领。而且从小在郭家长大,郭家山庄附近数千里,唯郭家是尊,所以她也是目中无人惯了,此时怯意一去,狂傲之态自然复起。 “还真他娘的不太舒服,这女人也不知道是郭家的什么人,看起来比郭竹那个不争气的世家子还要强上几分呢,可惜她用的不是那颗宝器明珠。” 陈玄丘想着,另一只手终于伸出。 此时,麻碴儿刚刚喝道:“吐珠与泽,谁敢不含!” 陈玄丘另一只手已经到了,他右手一搪,左手一抄,一黑一白两颗珠子就被他握在手中,拳头一握,真武拳意震荡,切开了这珠子和主人的神念联系,然后双手一拍,“啪”地一声,两颗珠子顿时化成了一团尘雾。 麻碴儿只惊得张口接舌,还不等她再出手,陈玄丘已经到了面前。 陈玄丘动手一直就是这样,静若处子,动如疯狗,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搏命之态。 今天他是头一回想表现得有点大侠风范,总判官么,这儿是同僚家么。 现在可是不管这些了,就装了一次样儿,差点失手,这一回他哪里还会客气。 麻碴儿一抬手,袖中似乎还有那种黑白珠子,可还不等她放出来,一只手指修长、肤色莹白如玉,非常适合弹琴的手,就像拂弄琴弦似的轻柔地拂在了她的脸上。 “哎……” 麻碴儿叫出了绵羊音儿,整个人都被这一巴掌抽得凌空飞了出去,“轰”地一声撞在照壁上,把照壁中间的福字图案砸得四分五裂,乱石溅飞。 一旁恶来急忙动了下身子,挡住自己弟弟季胜,免得他被乱石打伤。 这个麻碴儿被打飞出去时就知道不妙,可也只是勉强用道法护了下身子,结果一撞之下,道法自消,重重地摔在地上,半边脸肿胀的老高,脸骨都裂了,嘴角沁着鲜血。 不过,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因为整张脸都木了。 那些大汉惊怒,方才与恶来两兄弟交手,他们都只动拳脚,不曾动用兵刃,此时却纷纷拔出刀剑,把陈玄丘一围,其中一人惊怒道:“你敢打我郭家的人,朋友,你今天不用走了,把命留下!” 陈玄丘嘴角一撇:“我没走错地方吧?这儿不是宁亚祝府?神龙摆尾!” 眼见七八杆刀枪恶狠狠向他刺来,陈玄丘突然大喝一声,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龙人儿。 上身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模样,长什么样子没看清楚,就是一眼瞧去,明眸皓齿,五官标致,当是个美人儿。 她的下身却是龙躯,金色的龙尾有力地一扫,就连那些刀剑确在她的尾鳞上都毫无感觉,七八个大汉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溅射出去。 旋即,那龙美人儿就不见了踪影,临消失前,她只来得及向陈玄丘投以幽怨的一眼。 人家可是龙族公主,四海闻名的大美人儿呀,你就这么使唤? …… 葫中世界,七音染正向吉祥抱怨:“你男人啊,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没事时也不说进来看看你,人不来也成,倒是送些好吃的来呀,他又不送。” 吉祥听见“你男人”三个字,心里就甜的很了,便甜甜笑道:“你现在是冥祖啊,天地生灵已经有生命渐逝者,各种生灵对于死亡也都有了认知,很多生灵已经自发地开始向你敬献祭牲了,还怕没吃的?” 七音染一摆手,道:“问题不在这里,我自己采撷些东西,也能炮制食物。这不是没他做的好吃么?陈玄丘,是个好厨子。” 七音染吞了口口水,又道:“结果呢,他不进来看咱们,嗨!一有事就找我出去,一有事就找我出去,呼来喝去的,当我是他家小丫环呢? 你可不知道,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他一见我,就被我的神威镇压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现在他倒拽起来了,哼!下次他要是喊我出去,我才不理他。” 吉祥偷笑道:“好像,你没办法拒绝他呢。” 七音染理直气壮地道:“行为上没法拒绝,但态度上要有拒绝的样子。你看着吧,他要再召我出去,我一定要表达自己的不满。” 七音染刚说到这儿,天象一阵波动。 吉祥诧异地抬起头,道:“我男人召龙母出去了呢。” 七音染一听顿时大怒:“什么?他为什么不召我?为什么要召那个小龙人?喜新厌旧,不是东西。” 吉祥道:“咦?龙母又回来了。” 七音染一听,马上转嗔为喜,道:“哈,一定是她不济事,帮不上什么忙。” 吉祥瞟了七音染道:“七音姐姐,你的脸色变得比海上的风浪还快呢。” “有么?只要不起皱纹就好。” 七音染摸摸吹弹得破的脸蛋儿,突然两眼一亮:“为什么一定要外边有事,等他召我出去呀,他还不来看你,你又出不去。要不,我搞点事情,引他进来?” 吉祥道:“你要搞什么事情呢?” 七音染眼珠一转,“阴险”地道:“比如龙蛇大战,虎象相争,某一个族群要彻底消亡了,他总不会不管吧?” 吉祥连连摇头:“没用的,有我在呢?他知道有我在,只要我一念之间,便能消解这一切啊。” 七音染垮下脸儿来:“说的对喔,你是天道意志,哪有你搞不定的事情?” 七音染突然精神一振,兴奋地道:“我有主意了!” 吉祥赶紧道:“说来听听。” 七音染怂恿道:“要不,你造他的反吧!我们要造你的反他不会信的,实力差距太大。可在这一方世界中,你可不比他差,你若造他的反,他不紧张才怪。” 吉祥一听,大为意动,忙道:“我要怎么做,才会让他相信,我要造他的反?” 七音染道:“咱们这样干……” 七音染附在吉祥的耳朵上,叽叽喳喳地出起了主意。 …… 外边,陈玄丘可不知道召小龙女来摆摆威风,居然会惹出这样的事来。 他看看摔出去的众壮汉,对恶来道:“小子,什么情况,怎么你们俩在宁家?宁家的人一个也不见,倒跑出一帮郭家的人来?” 恶来眼见陈玄丘如此威风,顿时崇拜不已。 尤其是恶来神力无穷,皮糙肉厚,既抗打又能打,他最佩服的就是陈玄丘这种肉身强大,功夫强横的人,行法作功、颂经念咒、画符祭器一类的道术虽然看着玄之又玄,他偏生半点兴趣都没有。 如今一听偶像问话,恶来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回上大夫的话。我姐姐是宁府大公子的妻子,受到宁家人的欺辱,我兄弟二人气不过,来替家姐讨公道。” 陈玄丘喔了一声,道:“那这郭家的人是怎么回事?” 恶来道:“他们是宁家二公子妻子的陪嫁随从,欺负我姐姐的,就是他们家小姐。” 陈玄丘这才恍然大悟,道:“你爹呢,这事儿不该你爹出面么,怎么让你们两个半大小子来了?” 恶来吱唔道:“家父……那个公务繁忙,一时腾不出空儿来……” 季胜气不过,抢着道:“才不是呢,我爹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宁家公婆俱在,轮不到他这个娘家丈人出头。 爹还说,陈上大夫你要去奉常寺做事呢,这时候不能给你添乱,万一招惹了宁家,那上大夫你在奉常寺里可不好做人。” “原来如此!” 陈玄丘眉锋一挑,英气自现:“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混账话!至于说我么?如果我想在奉常寺站住脚,需要害得一个当爹的忍气吞声,一个做人媳妇的低声下气,我臊都要臊死!” 陈玄丘嘴儿一呶,对季胜道:“喏,帮我提着冻梨,咱们找宁亚祝说理去。” 季胜惊奇地道:“上大夫,你知道我姐姐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么,这就要去讲理了?” 陈玄丘把眼一瞪,道:“我需要先知道些什么?有理无理,全在嘴里!我可是奉常纠察七十二路总判官,和我比嘴大?谁有我嘴大!走!” 恶来心中一股暖流涌起,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卟嗵”跪倒在地,对陈玄丘“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跳起身来,过去提起装冻梨的筐子。 陈玄丘已昂首挺胸,当先走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375章 神探陈玄丘 陈玄丘一路走进去,府中有那丫环下人,似乎已经知道前边七八个壮汉俱都被打倒,一见人来便仓惶躲闪,陈玄丘也不去难为他们,径直进了大厅,往上首一坐。 恶来和季胜跟进来,陈玄丘见恶来还提着筐,便道:“来来,放这边。” 待恶来放下筐子,陈玄丘道:“去请此间主人来,我要见见。” 陈玄丘刚刚说罢,已然有人冷冷地道:“何人来我宁府闹事?” 季胜一见来人就怒气满面,想要冲上前去,却被恶来一把拉住。 恶来的脾气其实比他这弟弟还要暴躁些,但是他现在对陈玄丘无比崇拜,自己敬畏的人就在面前,他自然不敢造次。 恶来向弟弟摇摇头,拉着他到陈玄丘背后站定。 陈玄丘向厅门处望去,见有一个中年人满脸不悦地走进来,后边跟着两个丫环和几个奴扑。 见陈玄丘不请自坐,这人更加不悦,站住脚步道:“足下是奉常寺中人?怎么就敢在我家如此造次。” 陈玄丘道:“你是谁?” 旁边早有奴仆道:“这是我家大老爷。” 那人微微拱了拱手,倨傲地道:“老夫宁致远。” 陈玄丘展颜道:“原来是宁贤侄啊,你父亲可在府上?” 宁致远一双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吃吃地道:“贤侄?” 陈玄丘微笑道:“是啊,陈某忝为奉常纠察七十二路总判官,与令尊宁亚祝乃是同僚……” 宁致远冷笑道:“奉常寺中亦有前辈后辈,足下这年纪……” 陈玄丘不动声色,继续说道:“另外,谈太师一双女儿称我大哥,我对谈太师自称小侄。谈太师在奉常寺中辈份最高,比令尊还高了一辈。这么一算,贤侄啊,你爹在家吗?” 宁致远一张脸胀得通红。 可这个年代,辈分和岁数不相干的状况尤其明显,六十老翁向一三岁娃儿称叔爷,在乡间也是常见的事。 所以宁致远虽然知道陈玄丘在故意占他便宜,可脸都快胀紫了,却挑不出他的毛病。 宁致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在这件事上与他计较。 宁致远道:“家父近来偶染小恙,所以回府之后,一直在后宅静养,早就嘱咐过我,不见外客。陈总判,我府上家人说,你把我家麻管事还有七八个家丁给打伤了,不知可有其事。” “有!” 宁致远一窒,没想到他答的这么干脆,便又问道:“陈总判登门是客,为何却对主人家的家仆大打出手,这与礼数不合吧?” 陈玄丘脸色一沉,道:“贤侄,这正是我要问你的。我今日来,本是为了拜访宁尘兄,不料进得门来中,正看到你家七八个壮汉,围攻我恶来、季胜两位贤侄,我自然要出面过问了。不料你那家仆,当即就对我大打出手,可见平日之嚣张。” 宁致远脸都黑了,他的长子娶的是蜚蠊的长女,而恶来和季胜是蜚蠊长女之弟,比他小一辈儿,让陈玄丘这么一说,儿媳妇的两个兄弟,他长子的两个小舅子,倒成了他的平辈,这怎么论的? 陈玄丘道:“宁尘兄德高望重,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大神官,宁家可不能给宁兄丢脸呐!” 陈玄丘摆出一副长辈架子来,把宁致远气个半死,偏又拿他没辄。 这时陈玄丘话风一转,道:“对了,我听恶来贤侄说,他的姐姐在你宁家受人欺辱,不至于吧,我想以宁尘兄的家风,就算家奴们霸道了一些,可是兄弟妯娌之间,还是应该友爱和睦的嘛。” “友爱和睦?哈哈哈哈……” 宁致远仰天狂笑,笑罢把脸一沉,厉声道:“陈总判,杀人,该不该偿命?” 陈玄丘吃了一惊,失声道:“谁杀人了?” 宁致远脸色铁青,道:“这是家丑,老夫本来不愿对外人讲起,如今蜚蠊两个儿子既然闹上了门来,总归是隐瞒不住了,老夫便直说了吧! 前不久,我那次媳有了身孕,我那长媳竟心生嫉恨,故意绊倒我那次媳,害得我那次媳流产。这样恶毒的女子,老夫要以家法,将她以命抵命!” 季胜气得小脸通红:“你胡说,你儿子都死了,我姐姐甘愿为他守寡,她这般善良,怎么会做那种事!” 宁致远道:“我那长子本是奉常寺一位神官,几个月前,在奉常之变时荣归天国。长媳玉娥年纪轻轻,又无子嗣,老夫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也对她说过,若是愿意改嫁,老夫会把她当成女儿一般嫁出去。 是她自己说要为夫守节,因此上,我宁家上下对她也算十分的宽厚,谁料她竟干出这般没有人性的事来。” 恶来怒不可遏地道:“我姐姐不会做坏事的,是你们冤枉她。你们若敢杀我姐姐,我恶来必杀你全家!” 宁致远连连冷笑,只是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对他自诩长辈,可就算真是长辈,宁家的家事也轮不到他来指手划脚。只是他既占了理,倒不怕说出来。 陈玄丘听了心中一惊,如果那个玉娥真的做出这种事来,倒是不好包庇了,这可是残害孕妇。 没有动机? 有些事,真的不需要动机的。 就只是一个妒恨心理,真的可以让一些人做出十分没有人性的事来,不需要给他自己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因为人家儿女双全,自己一无所处,所以妒恨杀人的,有! 因为人家夫妻美满,自己孤寡一人,所以设计害人的,也有! 这个玉娥,真是这样的人么? 陈玄丘还是有些不太相信。这种人固然有,可这种人通常都是心胸极其狭隘,见不得他人比自己好的人。 说到底,就是自私到了极致,见不得别人好的地步。 这个年代,就算人到中年,丈夫死了再嫁他人的也并不受人岐视,这世间没有后来那专门约束女人的“理学”。 更何况玉娥的父亲现在又是春风得意的官员,执掌东辑事厂,名声……虽然不太好,可权力却极大,她想再嫁个英俊强壮的丈夫,轻而易举。 可她宁愿为丈夫守寡,这样的女人,会是那种狭隘恶毒性情的女子? 陈玄丘徐徐问道:“可有人亲眼看到其事?” 宁致远道:“我那次媳和麻管事亲眼所见。” 恶来大声道:“麻管事是你那二儿媳妇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人,自然与你那二儿媳妇一鼻孔出气。” 宁致远冷冷地对陈玄丘道:“陈总判以为,我那二儿媳妇没有任何好处,只为了陷害他寡居的大嫂,会不惜害死自己的儿子?” 确实……不可能! 陈玄丘也有点抓瞎,这事儿貌似真的不能再管了,可身后两双崇拜的眼神…… 做偶像压力大呀。 可我又不是神探狄仁杰,这案子我哪审得…… 等等!陈玄丘突然心中灵光一现,想起一个人来。 这种事旁人没办法弄清真相,她……应该可以的吧?她一定行! 想到这里,陈玄丘缓缓站起来,正色道:“贤侄,你那次媳是断然不会害死自己的骨肉,以此去陷害一个与她无害的寡嫂的。可是,你那寡媳既然是自愿为令公子守节,她又没有子嗣,却也绝对没有害死弟媳腹中骨肉的道理。 陈某忝为奉常纠察七十二路总判官,负责纠察各方神官,于勘察案件,自有独到之处。不如贤侄把你那两位儿媳都请过来,陈某给她们断一个公道,如何?” 宁致远本待拒绝,忽然心中一动。他父亲是奉常寺亚祝,位高权重,身份超然,固然不怕蜚蠊。 可惹处死玉娥,终究是自给宁家树了一个敌人。 父亲年事已高,待他百年之后,又会如何? 陈玄丘既然愿意过问此事,正好借他之手…… 想到这里,宁致远眉头一挑,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陈总判如何断这个案子。来人呐,去,把玉娥放出来,把二少夫人也请来,老夫要请陈总判,给咱们宁家,断一个公道!” 宁致远说完,便大步走到上首,雄纠纠地坐下。 陈玄丘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所以不慌不忙,笑吟吟地从脚边提起筐子,递过去道:“贤侄心火太盛了,来,吃个冻梨,消一消火气。” 宁致远一瞧那乌漆抹黑仿佛腐烂了一般的冻梨,淡淡地吩咐道:“来人,提下去,有上门乞讨的,便送与他们果腹,行些善事吧。” 陈玄丘看着被宁府家仆提出去的筐子,自我检讨地想:“看来冻梨这东西,当真上不了台面啊。以后要是再给人送礼,可不能再送冻梨了。” 第376章 请神需要仪式感 很快,宁家长媳玉娥和次媳郭文秀被带到了客厅,次子宁光南也跟着一起来了。 陈玄丘看了一眼,这长媳玉娥先前显然已经被囚禁起来,要以家法处治。 看得出来,发丝凌乱,应有数日不曾洗漱了。 这玉娥名字秀气,又遭受囚禁,形容狼狈,但终究是武将之家的女儿,眉宇间英气勃勃,倒没有憔悴软弱之态。 再看次媳郭文秀,茕茕弱质形象,容色秀丽哀婉,显然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眉宇间轻锁愁怨,叫人一见便生怜惜之意。 至于宁家二公子宁光南,人倒是蛮俊秀的,只是看起来文弱的很,他的爷爷和长兄都是奉常寺神官,从小练习剑术和神术,体魄必然强健,他则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陈玄丘当着宁致远的面一番盘问,当日,麻管事正陪着二少夫人在小花园中散步,长嫂玉娥来了,与二少夫人聊天。 麻管事去为她二人准备干果蜜饯,端着盘子回来时,恰见二少夫人走去树下赏梅,眼看着玉娥夫人伸出脚去,趁其不备将她一绊。 这园中积雪并未扫去,有些湿滑,二少夫人再吃大少夫人一绊,立时摔坐在地上,动了胎气,腹下鲜血直流,惊得麻管事大叫起来。 府上几个丫环闻讯赶去时,还看见大少夫人假意抢救二少夫人,故意用手使劲按压她的小腹。 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一般的麻管事带着几个小丫环也到了大厅,大着舌头,含糊不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到令人愤恨处,宁致远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宁家丑闻、宁家丑闻呐,可怜我那还未出世的孙儿……” 宁致远老泪纵横,陈玄丘也不由听得心惊肉跳。 看看玉娥,眉宇间一片愤恨不平之意,但仍倔着骨、挺着身,唇角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再看文秀,已经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己。 此情此景,就连陈玄丘都觉得,只怕真是玉娥故意害了文秀。 这又不是争皇后之位,如果是那样,出个武则天一般心狠手辣的角色,捂死自己女儿陷害当今皇后,那还是有可能的。可玉娥只是长房一个寡媳,她没有子嗣,郭文秀害她有何道理?着实令人不解。 宁光南嗫嚅地道:“父亲,大嫂说,她绝没有害过文秀,大嫂心地善良,更有武家女之风,行事光明磊落,我想……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宁致远咆哮道:“你说,能有什么误会?” 宁光南期期地道:“或许……只是大嫂不小心踩到了文秀的裙裾……” 郭文秀泣声道:“夫君,我知道你性情宽厚,对大哥大嫂又一向敬重。可如今,她是害死了你的亲生骨肉啊!若非如此,我又怎会不依不饶。这是丧子之仇,夫君要为了宁家一个虚名息事宁人么?” 宁光南听了,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玉娥大声道:“我玉娥向来敢作敢当,是我做的,我绝不否认。不是我做的,也休想泼污水给我。二叔,多谢你维护了,我是习武之人,身手怎会那般莽撞?你那妻子,我连她的裙边儿都不曾挨着。” 文秀哀哀地道:“依你这般说法,是我害死自己的孩儿,陷害你不成?” 玉娥冷笑道:“你有没有陷害我,你心中有数。我只一人,如今就这么孤零零活在世上,也没什么意思。你们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不过一死而已,有什么了不起。但这屎盆子,别往我头上扣,我是决不会认的。” 恶来听得血往上涌,忍不住大声道:“姐姐,你不是孤零零一人,我和三弟都来了,他们宁家若敢伤你一根汗毛,我恶来在此发誓,哪怕穷尽一生之力,也要把他宁家斩尽杀绝,不留一个后人!” 季胜握着一对小拳头,大声道:“对!还有我,我要刨了他宁家的根。” 宁致远冷笑道:“陈总判,你看到了?如此恶妇,我该不该杀?” 陈玄丘迟疑道:“她并未认罪。” 宁致远冷哼道:“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还不能证明?做下恶事的人,有几个会心甘情愿认罪?” 这年代,走的是有罪推论的路数。 而且说到证据,三人成供。也就是说,只要有三个人做一致的口供,证明你做过什么,你又不能证明你是清白的,官府调查一番也没有可以推翻他们供词的证据,那就可以推断,你确实做了。 更何况,郭文秀没有任何理由以害死自己儿子的代价,诬陷一个对她毫无威胁的寡嫂,所以,这事儿哪怕搬到官府中去,结果也是一样,玉娥有罪! 宁光南忍不住道:“父亲,纵然大嫂辩驳不得,咱们也不宜擅用私刑。不如,把她逐出宁府,也就是了。” 郭文秀厉声道:“那我儿子的血仇,谁来偿?宁光南,你可以表现你的大度,那是我的骨肉,是我的孩子,我大度不起来,我一定要给孩儿报仇!” 陈玄丘缓缓走到玉娥面前,玉娥知道他是弟弟找来的帮手,可弟弟都还未成年,能认识什么朋友? 虽瞧此人气度不凡,似乎在公公面前也能不卑不亢,但是要说他能替自己洗脱冤屈,玉娥是不信的。 玉娥惨然一笑,低声道:“我活得,忒也没有意思,死对我来说,一点不难,反是一种解脱。大人仗义,但是,这桩公案,我是百口莫辩,死就死了,我不在乎。” 陈玄丘又看向郭文秀,郭文秀看着柔柔弱弱、惹人生怜的样儿,此时却也是为母则刚,眉宇间一片煞气:“我不管你是朝廷来的,还是奉常寺里来的人,我那未出世的孩儿就这么枉死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如今,就是我家老太爷都置身事外,不肯过问了,想不到她家里不甘心,又找了你来!好,你要经官,不动私刑,我正求之不得,我要叫这全天下人都看看,她是何等恶毒的一个女人!” 郭文秀指着玉娥,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但要她死,还要叫她身败名裂,叫蜚蠊家从此受万人唾弃,再也抬不起头来。再没有人家愿把女儿嫁进这样恶毒的人家,也从此再无人家,敢娶他蜚蠊家的女儿!” 玉娥听到这里,脸色一白,顿时浑身簌簌发抖。 半晌,她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陈玄丘,目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泪光:“我没有杀人,我没有害她,是她自己滑倒,故意害我。” 郭文秀大怒,尖声叫道:“我为何害你,你说?” 玉娥痛苦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你为何执意要害死我,为此,不惜害了你的孩子,我真的不明白,难道你疯了吗?” 郭文秀气得簌簌发抖,忽然跪在地上,向着宁致远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额头都淤青了,慌得麻碴儿和几个丫环急忙上前搀扶,麻管事慌张道:“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郭文秀一把甩开麻碴儿,似欲喷火的双目盯着宁致远,厉声道:“公公,我郭文秀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嫁到你宁家,并不辱没了你宁氏门楣。 儿媳的孩子,也是你郭氏的骨血,现在,他被人害死了,我只求公公能为文秀主持公道。不然,文秀就回娘家,请娘家人来,为我那苦命的孩儿讨一个公道!” 宁致远慌张道:“哎呀,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光南,快搀你媳妇起来。文秀啊,你放心,这件事,我自会主持公道。宁家,绝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我要叫宁氏后人永远记得,谁敢亲人相残,必不得善终!” 宁致远看向陈玄丘,杀气凛凛地道:“陈大夫,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吧?可以让开一步否,宁某,要清理门户,了结家事。” 陈玄丘站着没动,说道:“陈某不太懂得审案子,这桩案子,看起来也实在没有什么线索可以审得下去。左右全是以人言为证,而你的长媳和你的次媳,却是各执一词,只是次媳这边证人多了些。我,可找不出人证、物证来推翻它。不过……” 陈玄丘看向宁致远,缓缓地道:“陈某想请一个人来,她必有办法,弄清这桩公案背后,你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宁致远和宁光南等人怵然一惊,看向陈玄丘。 宁致远道:“什么人?” 陈玄丘微笑道:“这个人的话,你一定信得过的。你若不信,可以去问令尊大人,只要知晓了此人的身份,她说的话,令尊也是一定信得过的。” 宁光南按捺不住,脱口问道:“谁?究竟是谁?” 陈玄丘瞟了他一眼,目光微微闪动,道:“二公子似乎着急的很呐。” 宁光南急急道:“因为,我真的想弄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信一向善良的大嫂会做这样的事。可是……” 他看了一眼扶在手里的妻子,道:“我也不相信文秀会害死自己的孩儿。所以,我一定要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玄丘道:“那倒好办,各位,让一让,让一让,我请她出来。” 宁致远愕然道:“他是谁?他在哪?你……你怎么请?” 陈玄丘努力想了想,当初王东以自己的生魂献祭于白无常时,好像有一套秘密的献祭仪式,可惜他没看到,他看到时,王东已经开始最后一步,念颂咒语了。 陈玄丘若也只念一句咒语,未免显得太没有仪式感。 况且,王东是献祭自己的生魂,他又不需要那么惨烈,貌似王东吟唱的咒语,他也用不上,那就只好自己编了。 于是,陈玄丘闭上眼睛,双手合掐一个剑诀,高高举过头顶,右脚“啪啪”地一下下踏着地面,跟请“神打”似的。 陈玄后口中跟含着个鸡蛋似的,含糊不清地念道:“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韵依依,咦?不太对,那啥,天清清,地灵灵,燃起清香敬神明,青萍陈玄丘,祝请冥神白七爷,大驾临凡呐!” 陈玄丘含糊到最后,突然双眼一睁,大喝了一句“恭请冥神白七爷大驾临凡”,还跟甩戏腔儿似的带了个“呐”字,把在场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却什么也听不清的众人吓了一大跳。 PS:求点赞、月票! 第377章 黄泉路上作伴 大地震颤起来,仿佛有一头凶猛的地龙在翻身。 空中有一道道的蓝色闪电扭曲着、炸裂着。 厅中众人几乎站立不稳,一个个骇然惊呼。 宁家后宅,老太爷宁尘飞身掠向前厅,快逾闪电。 虽然那神力激荡已牢牢地控制在宁府大厅之内,但仍有丝丝神气逸散,宁尘就在后宅,自然感应得到,再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种力量。 他是神官,每天与天界打交道,他清楚地感应到,那股逸散而来的力量虽然已经极微弱,却是很纯粹的神力。 有神明下临凡间? 宁尘不敢想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神明直接现身人间界。 宁家的大厅毁了,地面像活了似的扭曲撕裂开来,形成一条条尺余长的缝隙。 所有人都惊慌地看着地面,感觉似乎下一刻,就会有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焰、头上生着锋利而巨大的牛角的魔鬼,要从那地下裂隙中爬出来了。 却不料面前突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蓝色闪电,随后一道白影从那缝隙中一闪而出。 那道白影刚一出现,一股无可抵御的铺天盖地的威压便扑面而来。 在场众人只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制着他们的肉身,让他们动弹不得。莫大的威严,令所有人都跪伏于地。 只有两个人,仍然稳稳地站在那里。 一个是站在厅中的陈玄丘,一个是刚刚出现在大厅门口的宁尘。 其他所有人,包括天不怕地不怕的恶来,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并不是有什么沉重的力量压在他们肩上,而是心灵上产生的一种强大压力。 只有常与上界神祗沟通的宁尘抗压能力强,还站在那里,但也远不及厅中的陈玄丘显得轻松。 “啊!重新穿上这身久违的装束,还真是叫人感慨万千啊!” 七爷大概骨子里有点女文青的范儿,情不自禁地又发感慨了。 她的声音依旧慵懒、性感,穿着依旧是雪白合身的长袍,黑面白帮的皂靴,杏眼桃腮、肌肤如雪,尤其是一头银白色的标志长发,长发披在肩后,头上则戴着一顶造型别致的高帽子,上边写着四个小篆“一见生财”。 宁尘吁了口气,原来是一尊阴神,这扮相应该是白无常无疑了。 这个时代,三界初分,天庭的手还没有插到冥界,西方极乐天世界也在努力向冥界扩张,但也还不曾把手插进去。 而此时的冥界也还没有出现十大冥王,阎王此时只有一个。 所以,侍奉天界,以天界神祗在人间代言人身份自诩的奉常寺神官,和地府神官并没什么联系。 宁尘拱了拱手,自报家门:“奉常寺右亚祝宁尘,见过七爷。不知七爷显真身法相,驾临寒舍,宁某有失远迎,恕罪。” 七音染摆摆手,笑嘻嘻地道:“原来你是天界神仆啊,你忙你的,我不找你。” 七音染把手中细细的银棒用手指灵巧地拨弄着,款款地走到陈玄丘身边,嫣然道:“小丘丘啊,你唤我到人间来,做什么?” 宁尘、宁致远、宁光南等人听了尽皆大惊,哪怕先前就知道,也是此时才意识到,陈玄丘竟把一尊阴神唤到了人间。 陈玄丘方才已经用神念和七音染急急取得了联系,所以七音染才穿上了这身早被她舍弃的冥界官服。 此时她也清楚是陈玄丘有求于她,有什么目的,她还不知道,不过这可不影响她“趁火打劫。” 当初进了陈玄丘这葫中世界,她和陈玄丘的身份地位便来了个大颠倒,心高气傲的七音染一直有些不甘心,本来人家在上边,现在却一直被他压在下边,翻身都难,怎么甘心? 所以她才怂恿吉祥造陈玄丘的反,未尝没有想给自己出气的想法。 如今造反大业才刚刚计划完毕,还没开始执行,陈玄丘忽然唤她出来,看这样子,分明是有求于她,她还不摆摆架子? 陈玄丘暗暗瞪了七音染一眼,面上却是恭恭敬敬,欠身道:“七爷在上,人界陈玄丘,恭请七爷临凡,是有一事相求。” 陈玄丘说着,走到郭文秀面前,道:“二少夫人,你,是被大少夫人故意绊倒,以致流了孩子?” 虽然看到有阴神出现,但郭文秀毕竟也是修真世家出身,经多见广,她咬牙道:“是!” 陈玄丘又转向玉娥,道:“大少夫人,你说是二少夫人自己跌倒,陷害于你?” 玉娥沉声道:“是!” 陈玄丘微笑道:“好!这事儿,我断不了,在场没有外人,物证更是谈不上,你们各执一词,谁能断个明白?只能依常理判断。而依常理的话……” 陈玄丘道:“就算我是士师,我也会判你有罪。” 玉娥惨然一笑,道:“我明白,所以……我才懒得辩驳。” 陈玄丘双手向七音染一指,像打了亢奋剂似的:“可是,现在有了白七爷,那就不一样了!阳间查不明白的事,咱们可以去阴间查!这件事,可还是有一位目击者的,那就是你那逝去的孩儿……” “哗!” 陈玄丘说到这里,众人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哗然,这种解开真相的办法,他们实在是想也不敢想。谁能想过,有人能直接与冥界沟通,还请出一尊阴神来? 陈玄丘说到这里,迅速看了众人一眼,就见郭文秀一脸的惊愕,玉娥半信半疑,宁光南满脸喜色,一旁的麻碴儿却微微有些慌乱。 陈玄丘一边观察着众人神色,一边用神念急急与七音染沟通。 “七音姐姐,你可以把郭文秀的孩子魂魄唤上来,与他们对质吗?” “我……我唤个屁啊,冥界人手很短缺的好么,再说我都逃了多久了,我哪知道那孩子现在何处,我找不到他呀。” “啊?你堂堂鬼帅白七爷,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这是小事儿吗?这比帮你打架难多了好么?要不我就亲自回阴间去找。” “好啊好啊。” “我可是逃婚逃出来的,我要是回去,一旦被冥王发现……,罢了,谁叫我不能违抗你的命令呢。死就死吧。” “不至于啊……那大不了,我陪你去啊,实在不行,我带你逃命。” “这你说的啊,那我就去。不过,如果我们能抢在那孩子再次投胎前找到他,也未必能把他带回阳间,隔了几天了,肉身又未完全成形,他的魂魄回不来,一来就散了,我也护不住他。” “那我把他们几个也带去?当场问个清楚明白。” “成!不过,他们是阳魂,受不了冥府的阴风,这不要紧,我抽了他们的魂魄,藏在我的法器之中,需要他们出来见证真相的时候,唤出来,只捱片刻还能支撑。” 两人计议已定,陈玄丘便道:“大少夫人,二少夫人,二少爷。白七爷愿意帮我们找到那个流产的孩子,自他口中问出真相。你们三人,由我和白七爷带入冥府,去寻那孩子,如何?有二少爷在,相信不会再出现各执一辞的情况。” 要带人下地府? 这种事情,闻所未闻,宁致远不禁把目光投向了父亲。他父亲是奉常寺的高阶大神官,经多见广,此事只能由他来决定了。 众人都把目光看向宁尘,宁尘这才知道陈玄丘此来是为了此事。一看恶来和季胜两兄弟,再想到他们的父亲蜚蠊一向站在陈玄丘一边,宁尘已经他今天是为长孙媳妇玉娥出头来了。 他前两日在奉常寺,听说孙媳妇儿摔了一跤,动了胎气,急急就赶回来了,结果却痛闻孩子已经流产,两个孙媳各执一辞,他也断不了这桩公案,循着常理,也只能认为是长孙媳妇所为。 这几天想到自己第一个亲孙儿就这样失去了,宁尘心情不好,在后宅中也是郁郁。 如今陈玄丘神通广大,居然可以带人下地府查案,他自然认得出,这白袍美少女,的的确确就是一尊冥府神祗,所以并不怀疑其中有诈。 宁尘想了想,便断然道:“好,老夫依了你,陈上大夫若能为我宁家搞清楚这桩公案,宁某承你这份人情。” 陈玄丘大喜,由白无常带路,去阴间找一个小鬼儿,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若能由此攻克宁尘,自己在水泼不进的奉常寺便也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举两得啊。 陈玄丘微笑着看向宁光南三人,道:“如何?三位肯么?你们放心,不论谁是谁非,我都会把你们安全带回来。这事儿,终究还是要由宁家长辈处断。” 玉娥挑眉道:“有何不敢?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拍门。” 郭文秀道:“麻碴儿。” 麻管事赶紧捂着肿胀的脸庞上前一步,郭文秀道:“我随陈上大夫和冥府阴神前往地下界,去见一见我那苦命的孩儿。” 说到这里,她举袖拭了拭泪,哽咽地道:“我魂魄离体时,你自看顾好我的肉身。我去去就回,顶多一两日功夫,莫要出了差迟。” 麻管事恭声道:“奴婢省得,大小姐放心。” 陈玄丘又看向宁光南,宁二公子毫不犹豫地道:“我跟你去!” 白七爷颔首道:“好,好的很!” 她伸出那根银亮亮的魔法棒,在宁光南额头轻轻一点,就见一道小小的半透明人影儿从他额头漂了出来,一掌大小,五官身形,与其本体宛然一致。 那魔法棒头产生了一股吸力,一下子将他摄入其中。 七音染依次施为,玉娥和郭文秀并不反抗,二人被魔法棒点中额头时,都不由自主向旁边站立的对方乜视了一眼,满怀仇恨。 七音染做完了这一切,对陈玄丘笑嘻嘻地道:“小丘丘,走吧,黄泉路上,你要与我作伴喔。” 陈玄丘呆呆地问道:“你不用点我一下么?” 七音染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没了肉身,还剩几分本领,怎么帮我打架?走啦,跟紧点,空间裂缝只能稳定片刻,迟了被它撕碎了你,可不怨我。” 说着,七音染双手往空中一撕,空间顿时一阵扭曲,一道蓝色闪电状的扭曲光线闪现,被她渐渐撕开一道口子。 七音染纵身就往那道缝隙跃去,陈玄丘一看急了,空间裂隙一旦合拢,那就是世间最可怕的切割兵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坚硬到不被它切断。 所以,他也赶紧纵身一跳。 在场众人,包括宁尘这位大神官,从未见过撕裂空间穿梭往来的本领,这是除了巫族帝江一脉、妖族饕餮一脉天赋空间异能外,只有神明才能拥有的力量。 是以一个个看着这被白七爷纤纤双手撕开的空间裂缝,满怀敬畏。 接着,他们就看见白七音往空间裂隙中一钻,紧跟着一道人影闪至。 然后,白七爷和陈玄丘就脸贴脸儿地卡在了那道空间裂缝处。 “浑蛋啊,你要害死我啊。” “快点挤啊,要死人啦。” “我动不了啊,怎么挤啊!” “动不了你还推我?你抱紧我腰啊,来来来,出气,收腹……” “卟嗵!” 也不知道两个人摔在了什么地方,二人一起摔进去了,空间裂缝合拢,锋利无匹地切断了七音染的一片袍襟,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宁尘看着这一切,忽然有点担心了,这个……他们……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呢…… PS:这两天开会,要少更点,这章3700,皮薄馅大! 第378章 鬼市 阳间的判官请来阴曹的判官,一起下了地狱。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感觉…… 厅内,如今只剩下三具肉身呆呆坐在地上。 用手试了试,三人体温正常、呼吸犹在。 宁尘放下心来,这位阴神用了极高明的办法,显然没有把三人的七魂六魄都抽走,而是留下了可以让身体保持基本生命体征的一魂一魄。 地府里边,则是另一副景象。 陈玄丘和七音染一起摔倒在一片草地上,仍旧保持着抱紧的姿势,侧卧于地,四目相对。 忽然,七音染弓身、弯腰…… 陈玄丘极有默契,立即松手、反推,身子贴地滚开。 七音染一招“兔子蹬鹰”,双脚蹬空了,陈玄丘已在三尽之外。 七音染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七音染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 陈玄丘也站起来,好奇地打量四周,地形地貌与人间一样,但是花草植物迥异,巨大而怪异的块茎式植物,淡紫色的花叶、殷红的花朵,光线还可以,既明亮又不耀眼,往空中一看,一轮紫色的太阳,放射着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大地。 远处,居然有一个小村庄,可以看到村头第一户人家的烟筒,正在冒着袅袅的炊烟。 陈玄丘不由惊叹一声,道:“这里就是阴间?居然还有村庄。” 七音染冷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阴曹负责治理冥界,鬼判鬼卒俱都不事生产,谁来奉养?谁来侍候?阴曹也有城池,也有百业,如何维系流通?自然也如阳间一般。” 也对!都以为天界众神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天界有数不清的黄巾力士受他们役使,为他们种田、放马、饲养珍禽奇花,侍奉起食饮居。 只是人们看到的只有天界众神的荣耀和光辉,对天界这些受神奴役的小神小仙,无人注意,就像是把他们当成了地上毫不起眼的土石。 这阴间想来也是一般。 陈玄丘道:“我们怎么办,从哪里着手?” 七音染想了想,道:“要不,先去我的旧邸看看?我经营几百年,还是有几个亲信的,找他们打听打听。” 陈玄丘摊手道:“这是你的地盘儿啊,我又不熟,听你的。” 七音染大感得意,心中满足的很,便道:“好!我们走,小丘丘。” 七音染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白发老妪,手中的魔法棒变成了一根槐木拐,颤巍巍地往前走,佝偻着身子,惟妙惟肖。 陈玄丘瞪眼道:“喂,你是仙躯,我不是啊,我不会变身啊。” 老太婆笑眯眯地转身道:“这里谁认识你呀?你不用变啦,就跟在我身边好啦。” 陈玄丘道:“那我算是什么身分?” 七音染得意洋洋地道:“自然是我的乖孙……” 说到这里,七音染声音突然一顿,她对陈玄丘的母亲很尊敬的,如果把陈玄丘认成自己的孙子,那不是占了恩人的便宜。 陈玄丘听她说了一半,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不由笑道:“让我扮你孙子倒无妨。可是,花容月貌的白七爷变成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妪,实在太丑了些,我怕我看多了,以后再看见你千娇百媚的模样儿,还是会想起今日来。” 七音染“嗖”地一下变回了本来模样,模样虽是本来模样,可服色打扮却已全然不同。 一身大红的大袖罗衫,上边绣着碗口大小的瑰丽奇花,艳丽到了极致,可是穿在她的身上,偏就没有一丝俗气。 她乌黑的发束着金玉双绾环,嫩颊泛红,一双水灵灵,娇艳欲滴的勾魂美眸,顾盼之间,令人心旌摇动。 犹如唐朝人的大袖罗衫,完全不能遮掩住她那对嫩滑香软,如酥如雪的双峰,好似要裂衫而出,那一痕玉也似的雪腻,在紫日下闪映着异样诱惑的光。 就只这一身装束,容颜未改,却似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只看得陈玄丘目瞪口呆。 “走吧,你记住了,从现在起,我就是灌愁海的焰姑娘,你叫我焰姑娘就好。” 陈玄丘站在后边看着,她没有穿靴,鱼尾红的大袖罗衫,斜着只遮至膝弯,一双纤秀的天足,足踝纤巧圆润,踏着紫红色的小草,笔挺滑腻的小腿曲线优美。 优美的曲线一直向上延伸,那层如烟如雾的火红色鱼尾裙,欲遮还露着浑圆玉柱似的大腿,反而凭添无限诱惑魅力。 “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 前边传来一个又脆又媚的声音,不像斥责,倒像是撒娇,陈玄丘老脸一红,赶紧追了上去。 “我们现在在哪?” “荒郊野外咯。” “你的府邸离这儿远么?” “不远,我过来时,就定位在我家附近了,本来呢,咱们该走鬼门关,然后黄泉路,再到聚魂关,但是已经过了好几天了,那孩子的魂魄十有八九是已经走过这些地方了,不好找,咱们直接去丰都山,我让我曾经的部下帮咱们打听打听。 那孩子是未曾出世便重返地府的亡灵,魂魄不稳,已然受了伤害,十有八九会被投进养魂池静养些时日,估计还来得及。不然,一旦他踏上无回路,过了奈何桥,就很难追回来了,那边是孟婆的地盘,我可不敢得罪她。” 陈玄丘就像一个好奇宝宝,因为对地府实在不熟悉,所以一路上问这问那,七音染也不嫌烦,两人一问一答,信步走去,很快就到了一处地方,那是一处寸草不生、全是黄土的山谷。 谷口一面黄土山壁上,刻着“鬼市”二字。 陈玄丘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鬼的交易市场?” 七音染道:“是啊,这儿全是做生意的,不过,都不是做正经生意的,是个黑市。我曾经来这儿抓过害人的厉鬼。” 陈玄丘吃惊地道:“那会不会被你的仇人认出你来啊。” 七音染瞟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的,被我抓过的鬼,哪里还有活口。再说,我如今这形象气质,错非你是亲眼看着我变化的,你敢信?” 陈玄丘上下看看,确实,与印象中那个一身白袍、头戴高帽的形象,实在没有几分相似。 陈玄丘道:“咱们去你府上要经过这里?” 七音染道:“不,这儿什么都卖,包括消息。我们先去打听打听,探个底细。万一冥王不死心,正在我家布下眼线要抓我呢,咱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陈玄丘赶紧拍马屁道:“七音姐姐行事谨慎,正该如此。” 再往前去,黄土的山谷越来越深。深深的山谷,完全由黄土组成,因为风雨侵蚀,变成了奇形怪状。有风吹过,那些奇形怪状的黄土怪物便发出各种咆咽的怪声。 就是这样的氛围下,鬼市出现了。 第379章 飘飘 鬼市出现了。 有鬼市,自然就有鬼,许多的鬼也出现了。 他们看起来与普通人类似乎也没有多少不同,除了他们走路的样子,极少有鬼愿意步行,大部分都是用飘的。 这些鬼形形色色,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亦如人间。 唯一诡异的是,两边峡谷山壁下有许多人摆摊售卖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卖主只是安静地坐着,并不高声叫卖,买主也很少开口询问,通常是选中了东西 ,便在袖中以手势比划价格,双方侃价,仿佛是一群聋哑鬼似的。 七音染是走进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陈玄丘才如此,如此一来,步态袅袅,别具韵致。 她一身火一样的衣服,曲线也如一尾美人鱼似的流畅,尤其是那勾魂摄魄的双眸,惹火性感的娇躯,顿时吸引了许多男鬼,贪婪的目光向她望来。 不过,一时摸不清她的底细,很多男人都是贪婪地将目光追视过来,却不敢有所行动。 陈玄丘跟在七音染身边,心中突发奇想,鬼这种生物,是失去了肉身,以魂魄方式存在的,他们依然会起色心么?可他们纵然看中了漂亮的女鬼,要怎么男欢女爱呢? 陈玄丘很好奇,不过这种问题显然是不方便向七音染询问的,这样一想,陈玄丘便硬生生按住了这个想法。他却不知,白七姑娘是个污妖女王,对这种话题,没准比他还有兴趣聊。 但是,正如很多男人只是喜欢在漂亮女人面前开黄腔,女人也是一样。如果男人不帅…… 这不,有一个身材魁梧,毛发浓密得像大猩猩的大汉就拦到了七音染的面前,色眯眯地问道:“你,我要了!出个价儿吧!” 白七姑娘柳眉一挑,纤纤玉手“呼”地一声,就给了大猩猩一记耳光,还是反手打的。 那大汉的脑袋在脖子上跟安了轴承似的滴溜溜转了十多圈儿才缓缓停住,然后又嗖嗖嗖地反向转了回来,最后拨浪鼓似的左右摇晃着对七音染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姑娘你何必出手伤人呢?” 七音染一掌拍下,那大汉立时维持不住人形,蓬然一声,化作一团黑烟,就要遁走,可七音染掌心却似有一种莫名的吸力,将那团黑烟全部吸入掌心,滴溜溜旋转良久,随着一声哀鸣,化作米粒大小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 七音染看了看,失望地道:“这么大的个子,才这么点灵魂力量,真是失望。” 四下的买主鬼和卖主鬼脸色大变,能够把他人灵魂淬练成能量球的,只有高阶神官和冥界一些霸主级人物。 而地府的神官受到律法约束,不能杀害亡灵提炼能量滋养自身,所以,那就只剩下一种人了,实力强大的一方鬼王。 鬼王犹如冥府世界的一方诸侯,名义上受阎君节制,但是不并不为地府效力,只是各据一方,逍遥自在。 这个身材惹火、容颜娇媚的红衣女鬼竟然是一方鬼王? 七音染继续往前走,不再有谁敢上前冒犯了,鬼王,就是一方诸侯。 这个世界的一方诸侯,全是凭个人武力打下的地盘,不可轻辱。 七音染忽然停住了,因为在她面前,一片黄土壁上,刻着一只舌头,长长的舌头,栩栩如生。 在那壁画舌头下边,懒洋洋地倚壁坐着一个老妇人,正在假寐。 七音染上下看看她,问道:“你就是长舌妇?” 那老妇人显然不知道刚才在前边发生的事,不过看看七音染如此姿色,却敢大模大样地在这谷中行走,旁边还跟着一个俊俏的不像话的小白脸儿,亦步亦趋的,一看就是这只艳丽女鬼包养的,却也不敢怠慢。 老妇人坐正了身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她的舌头果然又细又长,猩红色。 “不错,正是老身,姑娘是……” 七音染蹲下,把刚刚用壮汉鬼的魂魄提炼出来的灵魂珠,抛进长舌妇面前的陶碗里,道:“打听点事儿。” 老妇人猴急地伸出手,一把从碗中抓起灵魂珠,贪婪地握紧在掌心里,问道:“什么事?” 七音染道:“我想打听一下,白无常白七爷的事情。” 长舌妇脸色又是一变,有些惧意地道:“白七爷的事儿?七爷是上位阴神,她的事,老身可不敢乱嚼舌根子。” 七音染得意地扭头看了陈玄丘一眼,又转向长舌妇,脸色一沉,道:“你已经收了我的珠子,你敢不说?白无常你怕了,我灌愁海焰姑娘,你就不怕么?” 长舌妇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是灌愁海的鬼王焰焰?” 七音染冷声道:“不错!你若不说,本姑娘不怕把你也变成这样的‘一粒米’!” 陈玄丘一开始还以为七音染是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没想到这阴间还真有一个灌愁海,真有一个焰焰姑娘。 长舌妇脸色十分难看,半晌,才艰难地道:“不知焰焰姑娘你打听她的事情做什么。” “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要坏了自己的规矩?” 长舌妇干笑道:“七爷……已经嫁给阎君,成为冥后了,能有什么事?” 七音染冷笑道:“这话只好拿去骗鬼……骗些小鬼!你说不说。” 长舌妇左右看看,见旁边没有别的鬼,不晓得是被七音染吓跑的,倒是暗暗松了口气,道:“老身便说与姑娘你知道,只是万望姑娘,不要说与他人知道。” 七音染道:“我才懒得替你张扬。” 长舌妇咬了咬牙,放低了声音道:“旁的鬼都以为阎君爷爷迎娶了七爷为阎王奶奶,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冥王大人迎亲当天,白七爷居然逃婚了。” 七音染神色一动,道:“后来呢?” “冥王大怒,可他堂堂阎君,一魔之下,万鬼之上,哪里丢得起这个人,所以便瞒下了此事。对外只说,他与白七爷已然拜堂成亲。” “就只是这样?” “当然不是。” 长舌妇诡秘地道:“听说,当时是白七爷身边一个侍女冒充她上了花轿,这才给白七爷留出了逃走的时间。冥王大怒,把她浸在黄泉源头,日夜受寒泉淬体之苦……” 七音染身子一颤,她不是没想过冥王会难为蒲儿,可是阎君本是北阴大魔王的侍剑童子,秉性不坏,料来最多斥骂几句也就算了,不会难为一个小小女鬼,想不到他竟这样凶残! 那黄泉之源,便是金刚之躯也难禁受,可是黄泉之水又能续元补命,不至于叫人魂飞魄散。所以,那真是想死都死不了,只能时时刻刻在清醒状态遭受酷刑折磨啊! 陈玄丘并不知道那黄泉之水有什么可怕,但却听出这绝不是普通的酷刑,听这长舌妇一说,陈玄丘的脸色也变了。 七音染强抑愤怒,道:“阎君……没有找过白七爷么?” “找啊,怎么可能不找,阎君上天入地,统统都找遍了,白七爷愣是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没有找到,你说怪不怪。” “那如今,是谁人接任白无常一职?” “争的人很多,可是,还不曾有所任命。” 说到这里,长舌妇恍然大悟,露出了笑容,道:“焰焰姑娘,你别是……想成为冥后吧?姑娘这等美貌,又有鬼王神通,依老身看,倒不是没有可能。老身知道冥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如果焰焰姑娘再付两颗灵魂珠……” 陈玄后一弯腰,就把七音染拉了起来,拖着她就向前方大步走去。 “诶,只要一颗灵魂珠,便宜些算给你啦。” 长舌妇追喊了一声,眼见二人头也不回地走去,不禁把嘴一撇:“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儿,醋性倒不小。那灌愁海的焰焰鬼王也是的,艳名远播,人尽可夫,还想嫁给冥王陛下,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PS:求点赞、月票! 第380章 做鬼太失败的七爷 “陈玄丘!”白七连名带姓一起叫的时候,说明她此时很认真。 “蒲儿是替我受的难,这个事,我一定要管!宁家那些糟污事儿,只能暂且放在一边。我知道这事解决与否,和你在奉常寺内站稳脚跟有重大关系,但是,我要先去救蒲儿!” 陈玄丘愕然看着七音染。 白七见陈玄丘不说话,眼圈儿红了,咬了咬下唇,道:“我现在是你的人,生死都操于你一念之间,你若不许我去,我也抗拒不了你,但是,我会永远恨你!” 陈玄丘看着七音染,慢慢露出了笑容。 他走上去,在七音染愕然仰起脸儿,正要问些什么时,忽然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七音染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小贼要趁火打劫? 罢了,只要能救蒲儿,就随他去吧,就当……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七音染闭上了眼睛,打算放弃抵抗了,却听陈玄丘在她耳边道:“我正要跟你说,蒲儿,在阳间受苦,在阴间还要继续受苦?我与她虽只一日之缘,但是,既然她叫我一声陈大哥,她的事儿,我就要管到底!” “嘎?好像我理解错了?” 七音染茫然间,陈玄丘已轻轻推开她,盯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为了可怜的蒲儿,我在阳间,曾为她一人,灭一宗! 在这地府,我也不怕挑战最强大的阴神,冥王!就算惊动了北阴大魔王,我也要救出蒲儿,大不了带上你们,一起逃进葫中世界去。” 七音染终于明白陈玄丘在说什么了,不由得大为感动。 蒲儿和陈玄丘并无私情,陈玄丘与蒲儿夙昧平生,接触相识也不过才只一日,这些事,七音染都是知道的。 她第一次见到陈玄丘,就是因为鬼王宗的人请神把她请了去,要对付陈玄丘。 想不到,他居然真的可以为了一个小丫头,这样的无私无畏。 这个小贼…… 七音染又咬了咬下唇,忽然觉得就算被狗咬一口,貌似滋味也不太差,然后她的心就开始痒了起来,就像被狗咬破的伤口,正在长出嫩红的新肉,细痒细痒的。 雄骏挺拔、耸入云端的丰都山。 这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座山脉,宏伟庞大的叫人绝望。 因为其高、其大,而不管什么鬼怪,到了这里都是禁空的,只能走上去,如何不绝望? 想硬闯?你试试看,你是在渺视北阴大魔王的神威么? 七音染变幻了身形,变成了一个鬼差模样,不晓得她出于什么心思,这个鬼差是个女的,长相虽与她本来形貌不一样,却也清秀可人。 陈玄丘看着她变化形貌,不禁暗想:“若是娶个神仙老婆,看来别的好处且不说,至少不会生厌,因为……她会变啊!” 七音染给陈玄丘也弄了套鬼差的衣服,两个人鬼鬼祟祟,抄小道上了山,悄悄潜进了半山腰十大鬼帅的白府。 白府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因为久无主人,不必升堂问案,前堂官衙一般的地方,落满了灰尘。 七音染不高兴地道:“这些混蛋啊,我在时一个比一个勤快,我不在时,就都偷了懒,连洒扫都懒得了。” 陈玄丘道:“这不正说明他们对你忠心么?你都逃了,这里早晚易主,好生打扫,是为了巴结新任白无常么?” 七音染一听,便高兴起来,喜孜孜地道:“算他们还有些良心。” 七音染带着陈玄丘穿过大堂,向左右牙房摸去,后边的正房是她的住处,谅那些鬼差小吏也不敢擅自入住,他们一定还住在原来的地方。 摸进左牙房,就见几个鬼差和两个鬼吏正坐在院中一株古槐树下,围着一张石桌打叶子牌。 其中有两个鬼差大概是输了,贴了一脸的小纸条。 陈玄丘一看大感亲切,这与阳间混吃等死的一般单位人员大抵相仿嘛。 七音染一见,神情激动起来,立时恢复了本来样貌,走上前去,喝道:“大胆!新官未曾上任,你们就可以如此懈怠么?” 几个鬼差鬼吏大吃一惊,扭头一看,一个个顿时惊跳起来。 其中一个输的极惨的鬼吏一把抹去满脸的纸条,惊喜道:“七爷!七爷啊,你回来了。” 七音染激动地道:“老苟啊,你贴了一脸的小纸条,我差点儿没认出来,不错,小爷我回来了。” “是啊是啊,我是苟惑啊,七爷,你怎么……哎呀,你怎么敢回来。” 那个老苟紧张地看看七音染身边的陈玄丘,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看。 七音染道:“放心,我偷偷回来的,没人知道。” 七音染说完,对陈玄丘道:“这是苟惑,我叫他老苟。这个是莫如道,也是我衙里的小吏,他们几个是跟了我几百年的鬼差,关漫道,步从头,古骨,高才泼。” 陈玄丘向他们点点头。 莫如道担心地道:“七爷,你怎么还敢回来,你逃了婚,冥王陛下震怒啊。” 七音染脸色一青,沉声道:“我知道,我就是为这事儿回来的,我要救出蒲儿,小爷我岂有让她为我受过的道理。这位……是我的朋友,一身本领不凡,我们俩联手,定可救出她来。我此次来,有两件事……” 七音染先把宁府那桩公案说了一遍,老苟道:“这个好办,我去查一查,查到那小鬼所在,想办法把他弄来,听凭七爷询问。” 七音染道:“好,老苟做事一向沉稳,这事儿就麻烦你了。还有一桩……” 七音染脸色严肃起来:“蒲儿被关押在黄泉第几曲?有多少人看守?那里情形如何,冥王现在可在山上?咱们进出鬼门关的各处通道可曾调整过?这些消息,你们都知道吗?” 莫如道回答道:“冥王陛下就在山上,各处通道并未调整过,七爷你也知道,咱们本来就缺人,也没人调换。 再说,冥王陛下也不会想到,你还敢回来。不过,蒲儿姑娘被关押在黄泉第几曲,小的们还不知道,以前……没打听过,因为我们打听了也没用啊。” 步从头道:“七爷放心,我和冥府殿的一个鬼差常常一起吃酒,熟捻一些,我去找他打听。” 七音染欣然道:“好,小步啊,那就拜托你了,快些打探一下,我要尽快拿到详尽消息。” 几个鬼差鬼吏答应一声,各自商量一番,分派了事务,然后便分头行动了。 白无常府上,只留了古骨和高才泼侍候着白七。 白七把陈玄丘领进自己的花厅。 高才泼殷勤地道:“我去为七爷置办几道酒菜,七爷和陈爷尽管在此安歇,静候消息。我们大事做不了,这等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陈玄丘看着高才泼出去,赞道:“你这几个老部下,明知你要对付冥王,却是眉头都不皱一下,当真对你忠心耿耿。” 七音染笑道:“毕竟是跟了我几百年的老兄弟。” 古骨翻箱倒柜一阵,捧着口茶坛子过来,道:“七爷,这是你最爱喝的彼岸花炒的茶,那茶农之前不晓得七爷你出了事,还是按时进了贡,被小的收下了,大家可没敢享用,虽然以为七爷你不会回来了,还是放在七爷的库房里呢。” 陈玄丘一边看他表着忠心,一边面不改色地把装茶的小坛子都倒了过来,才倒了点碎渣儿进茶壶。 茶坛子明明都空了,他还说不曾喝过一点,这是当面说鬼话啊! 真他娘的是个鬼才。 陈玄丘接过茶来呷了一口,还别说,真是好茶,纵然只是一点茶根碎沫儿,仍是香味隽永,回味无穷。 两人一边喝着茶,一边与古骨聊着天,大概也就两盏茶的功夫,四下里门窗突然同时破碎,外边鬼气森森,无数的阴兵肃立,手执刀枪,杀气腾腾。 苟惑、莫如道、关漫道、步从头四人一脸奸笑,各自站在前边,莫如道指着七音染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七音染,冥王大军已经包围了这里,你还不束手就擒?” 陈玄丘攸然色变,七音染大怒,拍案而起,喝道:“老苟,你们竟然背叛我?” 苟惑换了一副愁容,道:“七爷,你神通广大,可兄弟们还要在地府讨生活呀,还请七爷多多谅解。” 七音染气的发抖,看一眼古骨,欣慰地道:“几百年的情谊啊,你们竟然……,还好,总算还有一个老古,忠心于我。” 古骨拍掌道:“倒也,倒也,两杯‘迎风倒’下肚,不怕你不趴下,七爷,得罪了。” 七音染目瞪口呆:“我……我任白无常这几百年来,何曾亏待过你们,如今竟连一个心腹也未交下?” 话音刚落,高才泼就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一扬手,就是一泼白面儿铺天盖地的把陈玄丘和七音染裹在了当中。 七音染咳嗽连天地叫道:“老高,你也背叛我!” 高才泼道:“这是解药啊七爷,七爷你快走,老高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扑哧!” 七音染惊道:“什么声音!” “我自杀了!” 陈玄丘大袖一挥,拂开白烟,就见高才泼拿一把乌黑的匕首,深深插进自己的心口,吃力地道:“我……不想落在冥王手中,被他折磨。七爷,保重!” 说完,高才泼头一歪,舌头一吐,当场嘎屁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381章 化山 “老高……” 七音染眼含热泪地看着高才泼软软地倒在地上,断了气。 她再转头看向窗外众阴差时,眉宇间已然是煞气腾腾。 陈玄丘沉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不要和他们力敌,先突围,再伺机回来。” 七音染恨声道:“不必!你以为我这无常府是个什么地方?哈哈,它就是一件冥界法器,如今新任无常尚未到位,我的神位就还没有被抹除,我仍然可以驱动它,为我而战。” 七音染一指外边的众阴差和那几个叛徒,冷冷地道:“你们以为围住了我便胜券在握了?待小爷我启动这座无常都篆斩魄夺魂大阵,把你们一个个绞为飞灰,神魂俱灭!” 七音染说罢,双手一举,高声喝道:“山河大地一切有为法,皆悉无常!刹那无常,相续无常,往生无常,天地无常,无常大阵,起!” 七音染双掌一振,衣袖滑下,露出两截皓腕。 七音染是一尊阴神,她甫一亮相时就有无穷威严,由她驱动的大阵又该有何等的威能? “轰~~~” 一阵地动山摇,似乎整座无常府都要拔地而起,众阴差骇然后退,陈玄丘也不敢大意,连忙默运玄功,准备抵抗可能出现的强大压力。 但是……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股更为可怕的威压。陈玄丘和七音染尚在室中,本该看不到天空,可在他们的识海中,竟然出现了一座黑沉沉的山,那座山仿佛是乌云所铸,却又似精铁所铸。 它悬在空中,仿佛一座黑狱山岳,无尽威压之下,本要拔地而起的无常府竟然迅速平静下来,重新归于寂然。 七音染顿时脸色一变,失声道:“三葬太阴,黑狱大阵!” 外边众阴差面面相觑一阵,脸上惊惧之色渐渐退去,一个身材魁梧、形貌粗犷的牛头人哈哈大笑起来,道:“白七爷,不好意思,看来你的无常府也叛你而去了呢,这可真是众叛亲离啊。” 牛头一笑,许多小鬼跟着一起笑起来,他们的笑声似乎有勾魂慑魄的效果,听得陈玄丘一阵心烦意外。 七音染俏脸一变,对陈玄丘道:“不好!冥王定是已经剥夺了我对这座无常府的控制权,整个丰都山上,除了北阴大帝,也就只有阎君一人,能夺我无常府的法阵控制权了。” 陈玄丘一听,果断道:“突围吧!随我来!” 七音染摇头,黯然道:“走不掉了!我本以为,冥王必然认为我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来。所以,各处关隘都曾做过调整,这无常法阵他自然更不会耗费神力重新祭炼,可没想到,他竟然做了准备。” 七音染微微抬起头,看向丰都山顶的方向,脸上露出了惧意:“你可知,这丰都山本就是一件法宝所化?它本是北阴大魔王的‘三葬太阴经’,葬天葬地葬众生,吸收冥界一切负面能量。 之后,它便由反转正,由阴生阳,于虚空中自成一界。它,就在冥界,却又不在冥界,便是天界大圣来到此处,也要受到它的节制,道行会被压低一个境界。这黑狱大阵既已启动,以我的道行,是绝对逃不了的。” 七音染看着陈玄丘,惨然一笑:“我都逃不了,你,就更没有机会了。” 陈玄丘道:“胡扯,我先送你回紫金葫芦,咦?” 陈玄丘一试,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和紫金葫芦的感应竟然被一股莫可抵御的强大力量给隔断了。 七音染幽幽地道:“我说过了,除非你不在这座山上,否则,这虚空自生的一界,只要已经盯上了你,便可以镇压你。北阴大魔王的‘三葬太阴经’,可是大罗金仙也要畏惧三分的冥界至宝。” 说到这里,七音染急急用神念对陈玄丘道:“地府不管阳间事,所以冥王不会知道你的身份来历。一会儿,我和他们交手,你便突然自后偷袭,把我杀了。到了冥王面前,你就说是被我降服,不得不屈服于我,随我来此。冥王此人平素还算讲些道理,既知你是不得已而为之,便不会苛待于你的。” 陈玄丘眉头微微一挑,凛凛然有些寒意。 七音染用神念道:“不必不甘心。你说的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出一个,总比双双死在此处更好。切记,你一定要把我神魂俱灭,不然,我若落入冥王手中,他恼我逃婚落了他的面子,只怕我的下场比蒲儿还惨。” 七音染说罢,纤手一扬,小小一根魔法棒便恢复了哭丧棒原形,一根大棒在手,七音染撞开窗棂,就向那牛头人扑了过去,口中大叫道:“阿榜,看看是你厉害,还是你七爷厉害!” 那牛头名字就叫阿榜,手中使一杆阴铁钢叉,力大无穷。 他一向不甚服气七音染以一介女儿身,稳坐白无常的神位,如今七音染主动出手,他自然不会客气。两下里铿铿锵锵地大打出手,四下的阴差们却是驾着阴风纷纷散开,在一旁观敌掠阵,看那情形显然是想抓活的。 这本就在情理之中,堂堂冥界之王,居然被人逃了婚,这面子丢的太大了,一旦传扬出去,怕是冥君会成为整个地府的笑柄,他对七音染必然恨极,又岂会轻易杀了她。 七音染一边与牛头交手,一边用神念急急催促陈玄丘:“快啊,男儿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的,马上杀了我,快动手!” 陈玄丘蓦然双手一扬,左手定神鞭,右手勾动剑,纵身扑向七音染。 他动手了。 七音染感应到身后陈玄丘已经向她扑来,心知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又或者被利剑穿心,下意识地把双眼一闭。 而此时,牛头阿榜的铁叉也迎面搠来,刺向她的心口。 “当~~~” 陈玄丘一剑挥去,荡开了牛头阿榜的铁叉,定神鞭一挥,各种负面效果化作一团团黑雾,向着四下里驾着阴风的众阴差们撒去,口中喝道:“跟上我,杀出去!” 七音染愕然张开双眼,就见陈玄丘头顶和双肩三把阳火已经全部放开,在这冥府阴曹之中毫无掩饰地绽放着,火光冲天。 那些阴差先被定神鞭加了各种负面效果,再被这阳火一冲,登时如烈火扑面,灼烧感强烈无比,纷纷退却避让。 陈玄丘一剑撩开牛头的铁叉,接着一脚将他踹向众阴差,又撞倒了一大片。 七音染不由跺跺脚,眼下也由不得她多想了,只能一挺哭丧棒,便追了上去。 七音染一边挥棒打退众阴差,一边气极败坏地喝道:“你这蠢货,枉费我一片苦心,便是你把他们都打杀了又有什么用。丰都黑狱大阵镇压之下,我们根本逃不出去的,你又何必白白陪我送死。” 陈玄丘道:“这是什么混帐话!明明是我找你帮忙,把你带入了死境,你该怪我才对。我若杀你求生,当真猪狗不如了。” 七音染听得心中一暖,道:“罢了,死就死吧,能和你死在一起,我……我也不枉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着,待逃无可逃时,你我同归于尽便是!” 七音染横下了一条心,就跟着陈玄丘一路打杀出去。 那勾动剑在这丰都山上也是受到了禁制,天雷、地火都无法勾动,威力大减,但它本身却仍锋利无匹,被陈玄丘以“无为经”心法驱动,仍可伤及这些阴差。 而那定神鞭产生的力量是直接作用于神念魂魄的,在这阴曹环境中对付鬼差反而效用更大。 陈玄丘一见在这种地方,攻击神魂的武器似乎威力还有放大效果,顿时心中一动。他的浑元两仪唢呐在这阴曹地府,会不会更是一件威力无匹的武器? 陈玄丘正想取出唢呐,吹奏一曲看看,但是……他忽然发现,他和七音染已经杀出去了。 众阴差被他们杀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两人此时已经冲出无常府,而外边竟没有更多的阴兵阻拦。 陈玄丘抬头看看山上云雾渺渺中的丰都神殿,再看看身旁的七音染,道:“你不是说,黑狱大阵镇压之下,我们逃不掉么?” 七音染期期艾艾地道:“是啊,为什么我们逃出来了?” 陈玄丘道:“你见过黑狱大阵启动的效果?” 七音染道:“这却不曾。” 陈玄丘道:“传言多有夸大,恐怕所传不实。且不管了,我们走,先离开这鬼地方!” 陈玄丘说着,就拦腰一抱七音染,拔足向山下奔去,短距离内,他的奔跑可是比七音染的御风而行还要快些。 那些阴兵鬼差好似被打怕了,从门缝、墙头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看着他们二人风驰电掣地一路逃去,竟然没有追来。 无常府花厅内,高才泼静静地躺在地上,声息全无。 古骨愕然地看着地上的高才泼,诧异地道:“老高?老高?不会真死了吧?你倒底搞什么鬼?我都下了药了,你怎么又把解药给七爷了?” “因为,我忽然改主意了!”一个穿着连帽黑袍的小鬼从外边飘然而入,停在了高才泼的面前。 黑袍小鬼用脚踢了踢高才泼,喝道:“滚起来!” 胸口还插着一把黑漆漆匕首的高才泼一骨噜爬了起来,向那黑袍小鬼谄媚地一笑。 古骨不耐烦地道:“哎我说你谁啊?” 那小鬼慢慢转过身,微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头一抬,连体帽儿下边的容颜便露出了一半。 古骨双腿一软,“卟嗵”一声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冥……冥王陛下!” PS:昨晚喝了八两,今天赶一天路,精疲力尽,请为我的好酒量和敬业点赞、月票^-^ 第382章 黄泉第九曲 陈玄丘抱着七音染,一路狂奔,直向丰都山下冲去。 七音染一开始还不太习惯,因为她太强了! 此时的冥界和天庭是足以分庭抗礼的存在,不是后世神话中完全听命于天庭的一个小阴司。 此时的冥府阴神,法力神通自然也是不凡。 一个如此强大的女人,哪里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所以她也没机会去体会受人呵护的滋味。 光是她那气场,就足以把大多数男人变成鹌鹑一般的存在了。 此时她却被陈玄丘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强壮的体魄。 尤其是这里是阴间,而此时陈玄丘毫无掩饰,阳火旺盛,她的感受就尤其的强烈。 听着陈玄丘战鼓一般的心跳声,七音染竟然有些晕淘淘的。 她没有任何污污的念头,平日里总是喜欢开车的污妖女王,此时此刻也不过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甜甜的,只是享受那种甜蜜的感觉。 陈玄丘虽然怀里抱着一个香香软软的美人儿,却没什么绮思旎念,他正忙于逃命呢,胡思乱想不绊上一跤,从丰都山上一路滚下去才怪。 陈玄丘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居然感觉额头冒了汗,才停下脚步。 而早该告诉他可以停下来的七音染,直到此时才清醒过来,道:“已经远离丰都山了。” 说着,她一挺纤腰,就从陈玄丘怀里跃下来,一时间竟然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舍离开那种被人怀抱的感觉。 陈玄丘回头一看,果然远离丰都山了,至少跑出了数百里。 此时他回头一看,赫然发现,那丰都山的样子,就像三本杂乱摞起的厚厚的书,而最上边的一本,就像被风吹开了书页。 那随风轻展的书页,就是最高的几处山峰,其中中间最高的一处,也是陡峭微弯,仿佛一页书籍。 陈玄后不由想到了七音染刚刚所说的“三葬太阴经”。 那是丰都大帝的成道之书吧? 想不到,三册道书,居然衍化成一座丰都大山,镇压幽冥世界,统驭十方灵鬼。 陈玄丘看看无常府所在的位置,那里就在掀起的“一片书页”的中间位置,陈玄丘不由想起了掌化五指山的如来佛祖,方才自己在那书页当中,北阴大魔王把他的书一合…… 自己还不得立时化为齑粉? 不会的,不会的,人家丰都大帝是何等人物,只差临门一脚就能成为圣人,只要待在丰都山上不出,圣人也奈何他不得的大神通者,会出手对付我一个小小蝼蚁么? 你见过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绿林总瓢把子,跑到小山村里去对付一个踢寡妇门的小瘪三? 一旁,七音染看着远处的丰都山,趁着陈玄丘出神的功夫,平稳了呼吸,道:“那几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既然早就背叛了我,他们说的话只怕也是假的了。” 陈玄丘也醒过神儿来,道:“却也未必,长舌妇不是也说过蒲儿被关在黄泉?而且老苟他们只是想稳住你,然后去向冥君报讯儿,想来不会在蒲儿的下落上有所编造。” 七音染叹道:“可是,我们该往哪里找呢,黄泉是一条冥河,不可能从头走到尾的。哎,当初我也不曾留下她一点东西,否则还可以推一下蒲儿的下落。” 陈玄丘眼睛一亮,道:“蒲儿的东西,什么都可以吗?” …… 丰都山上,白无常府中。 老骨毕恭毕敬地道:“冥王陛下,在这儿,只要您伸一伸手指头,就能像摁死一只蚂蚁似的,把那小子拿下。您怎么放他走了?” 冥王把连衣帽摘了下来,冥王……赫然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眉目清秀的少年。 难怪七音染一直逃避,或许这位少年冥王真实年龄按人间来算不短了,可形体相貌分明就是一个少年,喜欢开布加迪威龙飙车的污妖女王会去开一辆娇小的奇瑞QQ么? “我喜欢,要你管!” 果然是个中二少年,一句话噎得老骨无话可说。 冥王走上两步,望着陈玄丘逃走的方向,那墙上,有一个人形的大洞。 少年冥王冷笑一声,道:“本王并非面目丑陋辈,又是冥界之王,我就不明白,本王要娶你为妻,你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原来你早有了心上人啊,好!我倒要看看,那个男人,有什么了不起!他能比我冥王禹白,更叫你喜欢,哼!” 果然,是个中二少年啊! 老骨遗憾地想:“七爷啊,那小子有什么好,你非要逃婚呢?你若做了阎王奶奶,我们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么?虽说咱们这个王二了点,可再二他也是王啊!嫁给王二,不比跟那陈大做丧家犬好么?” …… 陈玄丘掌中托着几块金玉之物,对七音染道:“鬼王宗的人害死了蒲儿,用她的遗骨制成了法器。 我灭了鬼王宗冀州分坛后,收敛她的遗骨好生安葬了。已镶制成法器之物也被我掰了下来,当时鬼王宗尚未消灭,我原想着或有用处,结果一直放在纳戒之中,也未用上……” 陈玄丘怜惜地看了眼掌中的金玉之物,道:“这上边,应该还沾染着蒲儿的血渍,只是恐已微乎其微,不知能否用上。” 七音染喜道:“可用。待我以遍索九幽大法找她的所在!” 七音染接过那几块金玉,在地上按照一定的方位摆好,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抬指一点,一道清光笼罩着那几块金玉之物。 氤氲的绿雾陡然凭空自生,一层层翻卷,无穷无尽,幽冥森寒之气扑面而来,纵然陈玄丘阳火之旺世间无匹,也不由得退开了些,避其锋芒。 突然,七音染动作一停,脸上露出古怪之色,然后渐渐转为恐惧。 陈玄丘一直观察着她的动作,忍不住道:“怎么,她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七音染嘴唇濡动了一下,涩然道:“她在……黄泉第九曲,奈何桥头畔。”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既然还在就好,我们便去黄河第九曲找她!” 七音染满脸苦色,道:“你不晓得,那是……孟婆的地盘。” 陈玄丘道:“阎王的丰都山我们都闯过了,还怕一个孟婆?既知蒲儿在那,无论如何,我们要去的。” 七音染正要告诉陈玄丘,这地府里头,最强大的不是冥王,也不是冥王的主人北阴大魔王,而是这孟婆,因为她是后土娘娘的化身。 后土娘娘本是十二祖巫之一,在巫妖大战,两败俱伤后,为了保全残余的巫族同袍,这才身化六道。 其功德之高,已足以封圣。 而且,天地衍化生命,而她负责生命的归宿,归宿的尽头是复生。 所以,一旦入圣,恐怕六圣所掌握的道对她而言,都算是小道了。 那是何等可怖的人物,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须知,生命乃天地衍生,这也是众生平等的本源原因。 六圣中的娲皇其实是因为补天之功得以封圣。 至于民间传说中的造人之德,那只是天界为了让人族相信自己天生卑微于神族编造的谎言。 在人间,若是有人能遍览群书,可以发现在古老的典籍中,那是关于神族记载最多的时代,偏偏没有娲皇造人这一记载,没有这一关乎人族最重要起源的记载,可不奇怪? 反倒是从若干年代之后,突然出现了关于人族起源实由娲皇所造的说法。 而在冥府,则是早知真相:生命的创造,只能是天地自然衍生。 所以,通过往生之道,六道轮回之道补完天道的后土,只是缺了一道鸿蒙紫气,不得入圣。就像缺了天道校长盖章的那一纸文凭。 不然的话,以她如今对天地之道领悟之深,将成为第一圣人。 去跟圣人级别的人物斗? 七音染并不怕死,只是感到无尽的绝望。 冥王既然能把蒲儿关在那里,一定是得到了孟婆的允许。 既然如此,孟婆岂肯让他们把人带走。 可是,不去又能怎么办? 罢了,便与他一起闯一闯吧,实在不行,我就去见冥王,看看能否以我,换得陈玄丘和蒲儿的安全。 七音染心中计议已定,便道:“好!那我就与你,去那奈何桥上走一走!” 第383章 摇啊摇,摇到奈何桥 陈玄丘在这阴间,已经见到了这方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到处灰蒙蒙的阴森森的模样。 那样的世界,想必也不会有神祗巴巴儿地跑来占个道场,天庭和西方极乐界也不会一直想插手其间了。 但是尽管如此,奈何桥、忘川河、孟婆汤,这些词儿太有名了,所以陈玄丘的固有印象里,还是觉得这种地方必然阴气森森。 这是投胎转世的最后一站了,不得有点仪式感么? 一条路幽幽通黄泉, 一条河,名忘川, 流不尽凄凉哀怨, 一座桥奈何孤影寒…… 孤影? 让陈玄丘大跌眼镜,这里给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人山人海,何其壮观! 跟赶庙会似的。 这是一条笔直的很宽的黄土路,就像人间的官道一般,平整、宽阔。 路上,络绎不绝全是行人……行魂,飘啊飘啊飘,飘向奈何桥。 也有坐车的、坐轿的、坐步辇的,那赶车的抬轿的一个个形容木讷,包括那车马也是,缺少一种灵动的气息。 七音染只看了一眼,就告诉他,那是阳间烧给亲人的纸人纸马,可以化为仆佣,照顾他们的亲属亡灵在阴间的生活。 七音染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鬼魂模样,混在人堆儿里飘呀飘的. 陈玄丘不会变化,只是用功法把气血压到最低,让脸变得一片惨白,混在七音染旁边,虽然是用脚走路,不过很少有人向他脚下望去,倒也无人起疑。 越往前去,人就越多,跟塞车似的,因为还有从岔路赶来,汇入这条主路的幽魂,可这儿却没有个主持交通的,于是……塞鬼了。 “不要挤!” “让一让” “哎呀你个色鬼,都做了鬼还想揩油。” “我的头,我的头,刚缝上的……” 一个绯衣女子慌张地蹲下四处乱摸起来,她的头被碰掉了。 陈玄丘一见,好心地停下,替她挡住乱挤的鬼魂,弯腰给她把头捡了起来。 “啊,谢谢,谢谢。” 那绯衣女鬼的头在陈玄丘手上向他抛了个媚眼儿,害得陈玄丘心里毛毛的。 绯衣女鬼接过头,往自己脖子上一按,立时又惊叫起来:“哎呀,我的胸,怎么下垂的这么厉害?哦,安反了。” 绯衣女鬼看看自己的屁股,双手扶着头一扭,恢复了正面模样。 “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七音染大感不耐烦,一拉陈玄丘,就走出了队伍。 她敢保证,自己真是嫌“塞鬼”塞的太烦,绝不是因为那个漂亮女鬼还在向陈玄丘挺胸抛媚眼儿。 “哎,小哥哥,不要下去啊,在这里我们飘不高的。”那个漂亮女鬼一句话没说完,七音染已经拉着陈玄丘滑下了道路旁边的深沟,落到了下边的草丛里去。 这两道沟坡十分陡峭,没有可供攀爬处,其高约七八高,如果不能飞起来,滑下去是真的上不来,只能往回走,到了平坦处再重新回到队伍里去。 “我平时不大来这儿,真没想过,这里会这么拥挤。”七音染说着,拉着陈玄丘向前飞快地飘去。 两人快到桥头处时,就见一片滩涂,滩涂上开满了诡丽惊艳的曼珠沙华。 在那无数的曼珠沙华汇成的血海一般的花丛前头,就是一条大河,大河滔滔,黄浪浊浊。 七音染道:“到了此处,便是孟婆的地盘了,这条河是禁空的,飞不过去。水是弱水,也渡不了船……” 她刚说到这里,就见一条小船在那大河之上摇摇摆摆,渡向对面。 七音染不说话了,脸有点红。 之前她信誓旦旦要启动无常府法阵杀灭众鬼,结果无常府没有启动。 接着她信誓旦旦地说她和陈玄丘绝对下不了丰都山,结果,无惊无险地就下了山。 此刻她说这忘川河上行不了船,马上就有船驶于河上。 这是谁啊,诚心打我七爷的脸是吧? 七音染的脸更红了,陈玄丘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道:“我们爬上桥头看看。” “好!上了桥,才是孟婆的地盘,这边没有禁制,我们应该能爬上去。” 七音染这回不敢说的那么绝对了,二人悄悄向上爬去,快到路沿儿上时,放慢了速度,悄悄探出头去。 就见,宽敞的大桥桥头横着一道铁索,只在一侧留了道,只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有一个极魁梧的袒怀大汉坐在一张铁梨木的大椅上,坐在那儿,仍如常人站着一般高。 在他身后,也有几个壮汉,看起来跟一座座铁塔似的。 “749号,749号一次……” “来了来了。” 749号鬼摇晃着手里的小纸条,兴冲冲地挤过去。 陈玄丘一看傻了眼,这儿还要领号的啊,在哪儿发号,我俩没号,从上边走不了啊。 那大汉验了号,立即不耐烦地催促:“过去过去,750号……” 陈玄丘向下缩了缩,对着七音染的耳朵小声道:“这还要领号牌的么,我们没有号牌啊。” 七音染被他的口气吹得耳朵痒痒的,小声回答道:“我都说了,这是孟婆的地盘,我也不敢造次啊,平时根本不来这儿,我也不知道还有这规矩啊。” 陈玄丘道:“咱们得先领了号牌才能过去吧?可是领号牌也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知道领号牌时要不要验证身份,如果过不了桥,这可怎么办?” 七音染想了想,道:“这忘川河是弱水,明明渡不了船的,刚刚那条小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过去看看,或许另有办法。” 二人重新滑下陡坡,趟过蔓珠沙华的花海,走到忘川河边。 河边搭了一个棚子,棚子底下有五六个极魁梧的壮汉正在喝茶。 一见二人走来,其中一人马上道:“生意来啦,谁去?” “我去!” 一个大汉站起来,抖动着块垒的胸肌,走到陈玄丘和七音染面前,上下看了两眼,道:“知道走这条路,肯定是熟人指点的吧?是郑道还是牧云指点来的啊。” 陈玄丘面不改色,道:“是是是,是郑道指点我们……来的。” 大汉看看七音染:“你女人啊?两口子一块投胎,这可少见。” 七音染马上贴紧了陈玄丘,娇滴滴地道:“人家生要做他的人,死要做他的鬼。” 大汉白眼一翻,道:“我管你们做啥呢,两个人一起投胎,要加钱。” 陈玄丘道:“是是是,有钱,有钱。” “哟嗬!价都不问,看来是真有钱。” 大汉上下看了陈玄丘几眼,摸摸大胡子,笑眯眯地道:“好!我就喜欢爽快人!既然你爽快,那咱也爽快。这么跟你说吧,过了忘川河,就是孟婆庄。 在孟婆庄吃了孟婆汤,就要踏入六道轮回路了。可是六道轮转,道路常变,你们走的是畜生道还是人道,那可没人说的准。 我们干久了送人投胎的事儿,摸索的比较准,你们要是再多付些钱,过了河我可以安排我家的人带你们去,投入人道重新做人的机会就大得多,怎么样?” 陈玄丘平静自若地回答:“没问题。只不知,壮士你喜欢用什么钱结算?” “郑道没跟你说么?也是,你这么有钱的话,他也不用特殊嘱咐了,要金子,嘿嘿,当然最好是金子!” 陈玄丘一听顿时放下了心,要别的我也没有啊,就是金子多,我在姬国抄了鬼王宗的冀州分坛,可是抄了几大箱子,一直扔在纳戒里也没用处,只是不知道这儿的物价水平,也不知道他要多少。 陈玄丘一动念,就从纳戒中取出一枚金饼子,陪笑双手递与大汉,道:“壮士请看,这种成色的,需要付多少?” 那壮汉一看,一双牛眼顿时瞪得老大:“天!真金!这是真金啊!三界通用的真金啊!” 他一把从陈玄丘手里把金饼子抢过去,狠狠咬了一口,金饼子上顿时一排深深的牙印。 壮汉眉开眼笑,道:“好好好,你这是真金啊,就这一枚金饼子吧?好不好?我要是切一半还你,就破坏了它的美感。” 咦?这还是一个很有审美的偷渡客! 不过,从他紧抓着金饼子不放,还说出要切一半还来的话,可以估计,让他们把二人摆渡过河,应该连一半金饼子都不值。 当然,这里说的是真金,从他惊喜的表现看,恐怕他们平时收的都是人家烧给鬼魂的金锞。 这大汉见陈玄丘点头答应,更是大喜过望,向他翘了翘大拇指道:“大气,是个做大事的鬼。” 他兴冲冲跑到河边,跳上一条小船,冲着二人殷勤地招手:“客官请上船,慢着些走,莫要跌下河去了哈!” 看他前倨后恭的样子,真可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了。 陈玄丘和七音染上了小船坐好,那壮汉摇着橹,号称弱水不浮的忘川河上,小船儿便悠悠荡向对岸。 划船的大汉想是接了桩好买卖,开心的不得了,方才在岸上还故作沉稳,生怕别人知道了抢他生意似的,此刻船已离岸,心花怒放,便放开喉咙唱了起来: “正月里是新年哪咿哟喂,妹娃儿去拜年哪喂。金那银儿锁,银那银儿锁,阳雀叫哇抱着恩那哥哇,抱着恩那哥……” 陈玄丘只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悄声对七音染道:“你们阴间的生活都是这么丰富多彩的么?” 现在七音染都习惯被他“咬耳朵”了,微微侧了脸儿,对陈玄丘小声道:“你可以把这儿想象成南疆啊,北方草原啊什么的,其实就是风土人情不同,也是一方天地么。而且,我已经想到了,他们既不是阴差,也不是鬼魂。” “那他们是什么?” 七音染声音放得更小了,凑到陈玄丘耳边,刚要说话,那船儿在浪头上一颠,七音染的柔软唇瓣立时亲在了陈玄丘的脸上。 七音染大窘,急忙一侧脸儿,结果蛋清儿般嫩滑的脸颊又随着浪头一颠,和陈玄丘来了个亲密接触。 陈玄丘不解风情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那摇橹的壮汉停了歌声,掏了掏耳朵,大声道:“上面一横是天,下面一横是地,中间一竖是为通天之柱不周山,左右男女各一人,便是我们,天地之间一大巫,我们是巫人一族!” PS:求点赞、月票! 第384章 孟婆庄中客 巫人? 巫这个字眼,在后世的人眼中看来,都会马上联想到一些阴暗、阴险、邪术、魔法之类的东西。 正如魔这个词,后来也与残暴、不仁、恶毒等等挂上了钩。 但是,巫这个字,在很久以前,其实是一个很神圣的字,表示世间最真诚的修行人。 正如魔,北阴酆都大帝,曾经是可以堂堂正正地被称为北阴大魔王的。 正如被人视为淫邪、妖媚、不怀好意,总是怂恿人为恶的九尾狐,曾经是贵不可言的四大先天神兽。 看话语权在谁手中,由谁解读而已。 看看眼前这个顾盼睥睨,豪气干云的巫族大汉,实则只是为了半绽金、点头哈腰、为人摇橹、偷渡忘川河的见不得人的走私客,他们现在能有什么话语权? 巫妖大战,被现在的天界众神趁机崛起后,巫族实是有灭族之险的,否则十二祖巫中的后土,缘何会化身六道,以此补完天道? 她也是十二祖巫之一,也曾与妖族众圣征战天地,怎么会突然变成如此大慈悲心的人了?只是迫于形势罢了。 这个形势,就是她若不肯做出牺牲,刚刚与妖族大战,两败俱伤,实力急剧下降的巫族,会被趁机消灭。 会被谁,趁机消灭,亡族亡种? 陈玄丘此前已经见过两位巫人,一个是狂猎,一个……是洛儿,这是他看到的第三个。 陈玄丘看着他,心里想着:“是了,难怪他能使船渡过忘川河,难怪他做偷渡,做的如此正大光明,原来是后土娘娘的族人,后土娘娘身化六道,是冥界存在的根本,想来孟婆也得给娘娘几分面子。 他还不知道孟婆就是后土娘娘的化身,不过一想到当初幸存的巫族是在这在生活,顿时更泛起几分希望,万不得已时,只好再度化身“帝子”了,应该能得到他们的帮助。 一条宽阔的、波涛汹涌、一旦落下就要葬身其中的弱水长河,被小舟飘然渡过了。他们一过了河,就见岸边也有几座棚子。棚子下边坐着七八个姑娘,姑娘身材都很好,看着纤细苗条,但是个个身材修长,一站起来,都是一米八左右的大高个儿,跟洛儿姑娘相仿。 那个使船的巫族大汉站在船头招呼:“朱真!朱真妹子!” 正向这边望来的女子中站起一人,欢喜地跑过来:“崔飞哥哥。” 崔飞眉开眼笑,跳上岸,一把拉住那女子,往旁边走开几步,小声道:“妹子,这两位要投胎的,使了枚金饼子呢,是真金的。这一下,我们可以成亲了,还能富余一些,等我再攒点儿,我看咱们只需成亲十年,就有钱要个孩子了。” 朱真姑娘顿时红了脸,轻轻拍了他一下,嗔道:“谁要跟你生孩子了,不要脸!” 崔飞涎着脸儿道:“要脸怎么生孩子,嘿嘿。” 两个人都是很小声地在说话,但那声音和正常人大声交谈实在没什么区别。 就连那位朱真姑娘娇嗔地把小拳拳捶在崔飞胸口,陈玄丘看那劲道,除非他提前防备,运功抵抗,否则一定会被那一拳打塌了胸骨…… 二人打情骂俏一阵子,崔飞才说回正事儿:“人家使了真金,一会儿你带他们去喝孟婆汤吧,喝完了帮他们选一选,争取让他们踏上人间道,若不小心堕入畜生道,变成一对小猪猪,那咱们真过意不去了。” 朱真姑娘也严肃起来,点头道:“六道轮回迭变,除了娘娘,没人知道哪条路走向何方。不过我会尽量帮他们做个判断。” 二人计议已定,便走回来,崔飞道:“这是我朱真妹子,你们叫她真真就好啦,接下来,我就不能继续送了,你们跟着真真走就是。” 陈玄丘和七音染向崔飞道了谢,便跟着朱真向远处的村庄走。 七音染有些不明白,开口问道:“真真啊,我刚刚听你们说话,怎么赚钱才能成亲生孩子么?” 陈玄丘道:“这还用问,没钱,怎么买房子?没钱,孩子将来的教育不就落在起跑线上了么?没钱,丈母娘会答应么?” 七音染和朱真瞠目结舌地看着陈玄丘,朱真道:“他在说什么?他是哪里人啊?” 七音染道:“他惯喜开个玩笑罢了,不必理他。” 朱真恍然地应了一声,恨恨地道:“你们很快就要喝了孟婆汤,转世投胎,忘却此间之事,告诉你们也无妨。 当初,巫妖大战,神族得利!他们趁我们两族两败俱伤之际,欲彻底置我等于死地,妖族被迫为奴为婢,甚至甘为神族的坐骑,这才得以保存。 而我巫族,宁死不甘为奴,是娘娘自愿化身六道,补完天地轮回之法,这才换来我族幸存之人得以保全。 可人间从此也再无我巫族立足之地,承蒙娘娘庇护,得以在此落脚。但是我巫族是很能生的,而且得天独厚,不用修炼,天生就能拥有种种异能。 天界众神担心总有一天我族会再度强大,所以强迫我族下了禁制,我们成亲、生子,都要得到天界批准,而天界批准的标准,就是奉献财物。” 陈玄丘道:“原来如此,买指标啊?他们赚你们的钱有何用,难不成天界众神也有很多花钱的地方?” 朱真摇头道:“我从未上过天,哪里知道他们要钱什么?不过,这地府也要花钱的,想来天界也不例外。更何况,此处物产匮乏,他们对钱有用没用的都不打紧,以此给我们设下禁制,限制我族的繁衍,那就行了。” 陈玄丘听了点点头,摸了摸纳戒,心想:“我那几大箱子金子,一直没个用处,堆在纳戒里占地方。于我本是废物的东西,在这里却是大有用处,如果我把它们送给这些巫人……” 他是要对付天界的,如果能让巫族人口大量诞生,哪怕他们不能离开地府对抗天界,能吸引天界一部分兵力来防范,对自己也有好处啊。 这些金银,本是鬼王宗打算帮助姬国起事时招兵买马的军资,陈玄丘自从得到它们,还真一无用处,此时不禁动了心思。 前边渐渐到了村庄,道路上有许多鬼魂从奈何桥上下来,依旧排着队,规规矩矩往村里走。 陈玄丘这种花了钱走后门进来的,便不需排队,大摇大摆,直趋庄中。 那庄子前边一座木牌坊,上边写着“孟婆庄”三个大字。 PS:求月票! 第385章 五味一碗汤 走进庄子,一如人间村舍,有屋有路有行人,沿街开着各种店铺,大多经营与投胎转世有关的东西。 比如祈福的、算卦的,饭馆子、衣帽店、头面店…… 大抵投胎前想体面而去的,想吃顿饱饭而去的,还要祈福算卦,争取有个好分配的,在这里都能找到自己的需要。 而经营这些所在的,都是巫人。 陈玄丘就眼看着一个巫人站在一队准备投胎的鬼魂面前,横眉立目地大喝:“你们知不知道我最怕什么?我最怕的,就是穷鬼! 现在呢,是你们踏上六道轮回的最后一段路了,现在大家自由活动,你在哪里吃了饭、购了物、算了卦,要跟店家要个盖了小戳戳的证明回来给我。 要是一文钱都不花的,那不好意思了,我也很忙的,你要投胎,就得改天再说。不能及时投胎的,晚上要赶出庄子,没有饭吃,没地方住,这里晚上紫日消失,紫月出现,阴风阵阵,摧魂蚀魄,可是跟受大刑差不多,大家好自为之。” 朱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声儿地对七音染解释道:“我族当初本以为要赚钱容易,毕竟我们是大地的主人,就算掘金也易如反掌。可恨,我族心肠还是太耿直了,就连这事也着了人家的算计。 天界给我们分配的这处地方毫无产出,结果无数年下来,我族人口不增反降,许多人有情人难成眷属,好不容易成了亲,又生不了后代。 所以有些人光棍了一辈子,难免急躁了起来,就去为难投胎鬼,娘娘其实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事关族人繁衍大计,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说着,她已引着二人到了更前边的一条街,这条街上开着无数的店铺,每家的牌匾都一模一样,十分的整齐,每张牌匾上都写着相同的三个大字“孟婆店。” 朱真姑娘道:“你们别看这里开的全是孟婆店,但也有好有差。有的人家烹的汤好喝些,到了你投胎的那一界,你的命运便也好得多。有的店烹的汤质量差,没准儿你投胎转世后还能隐约记起前尘往事,新的一生便过得苦恼。” 陈玄丘和七音染跟着朱真慢慢向前走着,就见一个长得极为富态的男子抱着一家店铺的廊柱,两个伙计正要拖他进去。 那富态男子号啕大哭:“我不要喝,我不要喝啊,还有好几个人欠着我钱呢,我一喝就把债忘了啊!” 另一家店面里,一个形容优雅的女子端坐在桌旁,身后还站着八个神色木讷,一看就是纸人所化的丫环。 女子面前摆着一碗汤,她望着那碗汤,神色默然,久久不动。 店主急躁地道:“小姐,小店一共就三张桌子,你带着八个女仆,把店都挤满了。你又迟迟不喝,我还做不做生意了。人到了这里,有什么放不下的也该放下了,喝了吧,往前看,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那位小姐幽幽地道:“我说过了,我不吃香菜和葱花,换一碗,谢谢。” 继续往前去,又见一家店,一位英气勃勃的壮汉端坐店内,面前摞着十几只空碗。 陈玄丘见了,不由吃了一惊:“三碗不过岗?” 仔细再一看,陈玄丘忽然有点眼熟,这个壮汉……在哪见过? 就见那大汉拍案道:“小二,再来一碗。” 小二哥站在旁边,不敢置信地道:“壮士,你先吃了三碗,我又筛了三碗,接着还是三碗,你喝得兴起,又要了二斤牛肉,吃得口顺,便又加了三碗。呐,最后你要我不要找钱了,把剩下的钱又换了六碗,前后十八碗了,还要喝?” 那壮士怒道:“怪我么?我都喝了十八碗了,可我还是忘不了,你这汤莫非掺了水?” 小二哥冷笑,道:“我明白了!” 他突然扭头喊道:“掌柜的,快出来啊,砸场子的来啦。” 然后,陈玄丘和七音染就看见五六个壮汉从店后面冲出来,揪住那大汉就打,那大汉居然力量奇大,竟能出手反抗。 只见他一边还手,一边道:“我不是来找碴儿的,我是真的忘不了啊,你看我还会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老子就只听了一遍啊……” 陈玄丘“咦”了一声,仔细再看,忽然想起,难怪有些眼熟,这位仁兄是参加了地维秘境饕餮主人寿宴的一位客人,听过这首歌…… 这也……太魔性了。 朱真把陈玄丘和七音染领进前方一处位于幽仄巷道内,根本没什么生意的小店,道:“你们莫看这里不起眼,却是只做熟客生意的,这里的孟婆汤最好。” 陈玄丘定睛一看,果然,那牌匾上面,在“孟婆汤”三个大字的右上角,有个红色的小圆圈,里边有上下两个小字“正宗”。 店里只有一个佝偻着背的白胡子老头儿,见他们进来,也不说话,直接慢吞吞地回去,从红泥炉儿上焙着的汤锅里舀出两碗汤来,又颤巍巍地端回来,放到二人面前。 朱真道:“这烹汤的药材,采自人间,以一滴生泪、 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 五寸相思泪、 六盅病中泪、 七尺别离泪、八升伤心泪煎熬百日,方熬成一锅好汤。 分甘、苦、辛、酸、咸五种口味。每种口味,前程不同,这两碗汤,是甜的,不管来生你们身为六道中何等生物,可保一生太平无忧,喝了它,趁着紫日未落,我便送你们早早上路吧。” 陈玄丘与七音染对视了一眼。 七音染妙眸一转,忽地笑吟吟道:“这里既是朱真姑娘惯来的店面,想来老人家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我们此来,其实是想查一件事情。” 那白发苍苍的老汉蓦然双眼一张,精光四射。 朱真也是脸色攸变:“你们不是亡灵?难不成是地府阴差,查缉不法来的?” 说着,朱真抓起一张条凳,双手一分,“咔喇”一声,一张铁梨木的凳子就被她双手撕裂,分成了两片握在手中。 陈玄丘道:“非也,我们与地府无关。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个人的下落。至于报酬么……” 陈玄丘手一抬,“叮叮当当”,立时有七八枚金饼子,落在了桌上。 朱真姑娘的眼睛立时就直了,她一把扔开凳子腿儿,上前抓过一枚金饼子,用力咬了一口,惊喜道:“是真金!爷爷,这是真金啊!我能马上成亲了,还能生三五七个孩子呢。” 白老苍苍的老汉双眼再度一张,两只瞳孔放大,瞳孔的中间仿佛闪现出两个方孔,四面写着四个大字“招财进宝”。 “真真,关门!” 关键时刻,还得是老人家沉稳,临事不乱,当机立断。 真真姑娘马上跑过去,先拿了一块“打烊”的牌子挂在外边,然后把几块沉重的木板“铿铿铿”地竖进板槽里,小房间没有窗,登时漆黑一片。 “嚓!” 一盏绿幽幽的灯突然亮了。 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举着那盏绿幽幽的灯,阴森森地瞪着陈玄丘,冷幽幽地道:“你要打听什么人的下落啊……” PS:求点赞! 第386章 黄泉尽头 陈玄丘吓了一跳,七音染不耐烦道:“老头儿,好好说话不成么,整得这么阴森做什么?” 旁边突然又亮起一盏灯,还是绿色的。 朱真一手举着灯,一手宝贝似的把桌上的金饼子全搂起来揣进怀里,又仔细看了两遍,确信没有遗漏,这才道:“爷爷,咱们到后边说吧。” 当下,老头儿举灯引着众人到了后院,这里是一个天井,墙角还植得造型怪异的植物。 老头儿吹熄了灯,扶着拐杖在石桌旁坐下,道:“原来两位是有备而来,我们巫族只生活在忘川河这边,六道轮回之所,其他任何地方都去不得,你们要找的人,难道在我们这里?” 七音染道:“不错,她就在这里。” 老头儿沉吟了一下,看了孙女一眼。 朱真两眼发亮,希冀地看着他。 巫族如今真是好惨,年轻男女纵然两情相悦,限于禁制,也不能随意结合。 好不容易成就了夫妻,想要个孩子,还要苦哈哈地继续攒钱。 整个巫族,早就遭遇了人口危机,配偶问题不能解决,生育问题受到控制,这个民族还没有崩溃,没有因为戾气处处仇杀纷争不断,其实已经极为难得了。 老头儿这一家也是为了生命的延续,迫不得已干起了这种灰色勾当,但是那些鬼纵然不穷,也没有多少油水,想攒够一个指标的钱,着实不易。 如今既有这样的机会…… 老头儿抬起头来,沉声道:“说吧,她是谁。” 陈玄丘道:“她叫蒲儿,大约十二三岁,面黄肌瘦,形容枯槁……” 七音染咳嗽一声,道:“她如今大约十四五岁,肤色白皙,眸如点漆,生得颇为俏丽。” 陈玄丘哑然,他说的是蒲儿与他相识时的情形,自从蒲儿到了七音染身边,想必境遇好了许多,想到这里,陈玄丘不禁对七音染心生感激。 七音染察觉到了陈玄丘的目光,向他嫣然一笑。 朱真道:“十四五岁,一个女娃儿,她是人族?” 七音染道:“是的,她……应该是犯了大错,被冥王镇压于此。” 冥王? 朱真和她的爷爷同时变了脸色。 老汉道:“冥王要镇压一个人,为什么会关押在此?这不可能!” 朱真也失声道:“触怒了冥王的人?”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怀中,触怒冥王的人,还是不要牵扯其中的好。 可是,怀中那几枚金饼子还没捂热乎呢,如果失去这次机会,她还要多久才能成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好生不舍。 陈玄丘道:“准确地说,她被镇压在黄河第九曲某一处地方,天天受寒泉浸体之苦。我需要知道她的准确位置,以及如何可以抵达那里。” 老汉沉着脸道:“真真,把金饼子还给他们,这笔买卖,我们不接。” “是,爷爷!” 朱真好生不舍地从怀里掏出那几枚金饼子,看她迟疑了一下的样子,似乎想悄悄昧下一枚,但终是一咬牙,全取了出来。 陈玄丘见了,对这对爷孙的人品很是赞赏。 这样的人家,若能予以托付,也能叫人更放心。 于是,当朱真走到他面前时,陈玄丘手一扬,“哗啦啦啦……”朱真姑娘就被金饼子给埋了。 足足七大箱子金饼子,全部倾倒在朱真身边,金饼子像金色的水一样充满了整个厅院,像一座小山似的,朱真姑娘那么高的个头儿,两条大长腿几乎都没埋了。 “呃……” 坐在石桌旁的老头儿瞠目结舌,金子已经埋到了他的腰部,看起来想站起来也有些吃力。 陈玄丘道:“我不需要你们出手做什么,你们只需要帮我打听这么一个人,查清她的所在,我们之间便再没有任何联系,所以我们做些什么,也绝不会牵连到你们。” 天呐,这是多少黄金? 无数年来,罕有人能把人间之物带入冥界,金锞黄纸一类祭祀之物通过两界之间的转换规则,转化后的含金量微乎其微,可如今…… 天道规则就是天道规则,天界的禁制双方都要遵守,所以只要他们拥有这许多的黄金,天界就不能毁诺,那么巫人一族…… 老汉奋力一拔,一下子从金子堆里拔起了身子。 陈玄丘还想鼓弄唇舌说服于他,可是陈玄丘忽略了巫族人耿直的个性。 就见老汉怒目圆睁,奋勇地挥动着拳头,对朱真姑娘道:“去,把八大长老找来,我要发动全族寻找蒲儿。哪怕事机败露,我们九个老头儿就去跳忘川河赎罪,也得把这个蒲儿给我找出来。事关我巫族兴衰,谁敢阻我,我老头子跟他玩命!” 这是什么世道啊,我那金子在人间反而没有机会使用,没想到在这里,竟比什么天材地宝、灵丹妙药还要有用。 看老头儿这架势,我就是拿一兜子金饼,换他几十个身高一米八的巫族少女回去当使唤丫头,他都肯的吧? 陈玄丘暗暗庆幸起来:幸亏我没嫌累赘,把这些金子丢出纳戒。有这些地头蛇出面,蒲儿一定会被找到吧? 这次找到你,我就把你送进葫中世界,再不叫人欺你辱你,哎!苦命的蒲儿啊…… …… 黄泉尽头,这里是一条地下河的尽头。 幽邃潮湿的洞壁上镶嵌着无数颗硕大的明珠,给这黑暗的地下增添了光明。 幽谷中的地面上有一股巨大的泉水汨汨而出,那泉水是土黄色的,隔得远远儿的,就有无尽的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一截玄铁链子投向那黄泉之水的尽头,还没落下去,只被那扑溅上来的水汽沾上,那截玄铁链子立即冻结成冰,“叮”破碎,像碎冰一样落入黄泉之中,随着浊流,滚滚而去。 那可是玄铁,本来就最是耐寒,居然连这黄泉水汽都承受不住。 高处石台上,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下,站着两个衣着华美尊贵的女子。 一个身高一米八上下,高挑健美,另一个娇小玲珑,一米六几的个头儿本来挺匀称的,站在那高个子女子面前,就显得太过娇小了。 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土黄色的袍服,英姿勃勃,十分健美。 身材娇小的女子则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袍服,二人俱皆发束精美的金冠。 看年纪,身材高挑的二十出头,身材娇小的十五六岁,尽皆明眸皓齿,姿容婉秀。 刚刚抛出一截精铁链子的正是那身材娇小的女子,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真的好厉害呢,我看,除非是无色界中人,否则没人能潜入其中一探究竟了。” 看她模样儿,正是陈玄丘口中那位苦命之极的蒲儿。 旁边高挑女子微微一笑,道:“我未诳言吧?欲探究竟,只能潜入其中,但是圣人也进不了这黄泉尽头。 天地之玄妙,无尽无穷,纵是圣人道行,又能领悟几分?这黄泉当日确曾出现了异象,但不久就消失了,此后再无异常,我看冥王陛下是多虑了。” “是呢,他呀,就跟个小屁孩儿似的,整天疑神疑鬼的,我这不是形容词喔,他是真的疑神又疑鬼,哎呀,搞得我都烦死了,一点也不成熟。” 蒲儿道:“他说呀,七音姐姐走后不久,他做为冥界之王,就感应到这里出现了异象,那异象是鬼祖诞生之相。 我就说了,这地府里早有幽灵无数,怎么可能诞生鬼祖?分明是他多疑了,他也不听,总是放不下这事儿,时不时就跟我提一嘴,吵得我好烦,所以就替他来一探究竟喽,真是劳烦地母至尊了。” 高挑美女淡淡一笑,道:“冥后娘娘太客气了,整个地府都归冥王管束,他要一探究竟,本也在职责之内,如今冥后娘娘可放心了?” 蒲儿连连点头,道:“放心了,放心了,其实有地母至尊坐镇于此,我们本也不必担心出了问题的。” 高挑美女淡淡一笑,道:“我后土乃大地之神,一样进不得这黄泉之心,实在无从查起。况且,我却不曾产生过什么特别的感应。” 原来她就是化身六道,永远禁锢于此不得脱身的后土。 若以神目仔细观察,才能看出来,此时她只是一道神念显化,与蒲儿大不相同。 蒲儿原本就是灵魂之体,如今竟已赫然凝实,成就了神躯实体。 后土说着,忍不住又望了一眼那黄泉尽头,其实,她是有过感应的。 只是一直以为,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冥后赶来,这么说来,天地之间,真的出现了新的变化? 地府自成一界,这种变化其他两界的大能可能感觉不到,但地府中,有三个人,是有这个能力产生感应的。那就是她,北阴大帝,还有冥王。 北阴大帝正在闭关悟道,隔绝一切,那就只剩下她和冥王了。 他们双双有所感觉,那就不会错了,鬼祖诞生? 后土不相信,祖是从无到有的一,地府中阴魂无数,怎么可能诞生鬼祖。 不过,不管出现什么奇异变化,她都乐见其成。因为现在的日子于她而言,实在是太寂寞了,寂寞的想死! PS:求点赞、月票! 第387章 蒲儿在哪里 六道是后土娘娘以自身所衍化,换来的是此地成为巫族安居之地,地府鬼差也不得介入。 需要投胎的阴魂到了奈何桥,再过去便是巫人的地盘,所以他们也干涉不了。 能过河的都是很快就要安排投胎的阴魂,巫人要找什么人自然不必太过顾忌消息会泄露。他们只需要小心冥后娘娘带来的随从,避免被他们发现异状就行了。 于是乎,那些过了奈何桥做短暂停留还没投胎的阴魂,就看到满大街的巫人,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个如痴如狂,到处询问一个名叫蒲儿的小姑娘下落。 而黄泉水道上,更是出现了无数的巫人,上下求索。 黄泉水道的源头在这里,归宿也在这里。 源头处生人难近,纵是阴魂也近身不得,而在冥界流转一周,再回到此处的地方,水虽寒冷,但以巫族的强健体魄,却是能够接触了。 而且陈玄丘说的很清楚,在黄泉第九曲。 因此,黄泉第九曲流经路段,露天处、洞穴处,出现了许多的巫人。 河上捕捞的、洞穴探险的、地下挖掘的…… 许多阴魂看着巫人跟没头苍蝇似的,不禁带着一脑门的问号,直到灌下孟婆汤,忘却前尘,踏上新生。 如是者三日,整个六道轮回地区,原本就不算大的地盘上,几乎被巫人们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那个蒲儿。 可是,在这整个过程中,就没有一个巫人提出陈玄丘和七音染只有两个人,又是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如杀人越货,或者金子反正已经收了,就回他一句找不到,赶他离开便是的话。 巫人哪怕是苟延残喘于冥界千百万年,也依旧有其道义坚守。 第四天,朱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来找陈玄丘了。 与朱老爷子同来的,还有巫常氏、列氏、丽氏、巫氏、巫马氏、有巫氏共七位长老。 另外两位长老因为亲自潜入黄泉第九曲,探查地下水道,如今正高烧不退,所以没来。 “陈公子,整个第九曲乃至左近,我们已经是掘地三十尺了,根本没有你说的那样一个人。我们有两位长老,潜入黄泉,以致血气大亏,已经躺到了床上……” 朱老爷子满面愁容:“真的找不到啊。” 列老爷子瞪着陈玄丘道:“你换一桩买卖,换一桩买卖成不成?上刀山,下火海,不管多难的事儿,我老头子亲自去,一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陈玄丘摇摇头,道:“除了寻找蒲儿,我也没什么事可以托付你们了。” 巫马氏一拍桌子,大声道:“不就是一个女娃儿么?要不……我们拿人跟你换。我族中少女,你看中哪个就带走哪个,咳!是,我族女子最矮也是身高八尺,个子太高,比较讨嫌。但模样尚还俊俏,而且一旦随了你,必忠心耿耿、贤惠异常……” 他还没说完,七音染已然道:“你就是把全族女子都送来,我也不要。我只要蒲儿下落。” 巫马长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心道:“老子又不是要送给你,送你有何用?” 陈玄丘想了想,蹙眉道:“七音姐,你的法子是不是不管用,探测的方位有误?” 七音染道:“绝不可能!你是不是听说人家要送你美人儿,你就动心了?” 陈玄丘拂然道:“这是什么话,我比你更想找回蒲儿。” 列长老趁机道:“原来所知的方位是你测的啊,一定是因为你测的不准。” 七音染怒道:“我用的遍索九幽大法,怎会不准?” 丽长老惊咦一声,道:“遍索九幽大法?我听说过,那是冥府阴神才掌握的本领,你能使得?” 七音染自得地道:“我自然能。” 巫常长老道:“我见过马面使过这法儿的,当时是为了搜查一个犯了冥律的鬼王。你且再使一遍,我自看得出真假。如果是你法子不对,我们可是依照你们的说法全都找过了,钱不退你,也属应当。” 陈玄丘听了心中一动,忙取出那几块金玉之物,对七音染道:“七音姐姐,你再测算一遍试试。” 七音染不以为然,但还是接在手中,按照一定的方位在桌上摆好,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抬指一点,一道清光笼罩着那几块金玉之物。 氤氲的绿雾陡然凭空自生,一层层翻卷,无穷无尽,幽冥森寒之气扑面而来,陈玄丘早有了经验,已经先行退开,可那些巫族长老气血之旺犹在陈玄丘之上,一个个半步未退,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几块东西,虽然他们也看不出个究竟。 七音染测算一番,忽然惊咦一声。 陈玄丘忙道:“怎么,有问题?” 七音染有些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她的位置,移动了。” 陈玄丘奇道:“移动了,现在何处?” 七音染道:“仍在这里,只是,已不在第九曲。” 七音染掐算手印,桌面上一粒金珠轻轻滚动,然后陡然停下。 七音染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图形,道:“这里,就是孟婆庄。蒲儿,在这个位置。” 七位长老把七音染挤到了一边儿去,瞪着那桌面看了半晌,有巫长老突然惊道:“是黄泉源头!” 巫常长老愕然道:“孟婆府?” 陈玄丘道:“在孟婆那里?” 丽长老一拉朱长老,向其他几人使个眼色,便从小院儿退到了一间屋中。 陈玄丘道:“蒲儿怎么会进了孟婆府?” 七音染思量片刻,缓缓地道:“长舌鬼的消息,恐怕有误。” 陈玄丘一怔,道:“此话怎讲?” 七音染道:“我们从长舌鬼那儿打听到蒲儿被关押的消息。” 陈玄丘道:“不错。” 七音染道:“后来我们去了无常府,那几个忘恩负义的鬼东西也没有否认蒲儿被镇压于黄泉之下,所以,我们便认定蒲儿正被镇压在黄泉受苦。所以,我用遍索九幽之法查到她的下落时,理所当然以为她就被关押在那里。” 陈玄丘明白过来,道:“可实际上,她可能并没有被关押在那里,而是你用遍索九幽大法搜她下落时,她恰在那里。我们便以为那里就是拘押她的地方。” 七音染道:“不错,她现在在孟婆府上,这说明,她也许……并没有被关押着。” 陈玄丘愕然道:“难不成,她被冥王送给孟婆做了使唤的侍女?” 房间里,丽长老道:“各位,他们要找的这个蒲儿,竟在娘娘府上,怎么办?” 朱长老道:“娘娘是咱们自己人,咱们直接去找娘娘。” 巫马长老道:“不错!当初我族元气大伤之际,被迫与天界签订了苛刻的战败契约。没想到,在安置上,还是着了他们的道儿。我们被拘在这里动弹不得,又迫于契约,不能前往他地,不能主动索要,一切听天由命,以致我族日渐凋零。 如今此人居然有本事携了大笔金银出现,而且主动有求于我等,这可是一点也没违反契约,如果这个机会我们不抓住,要再等多少年,才会因缘巧合,再来一个他?到那时,我族怕是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后人了。” 有巫长老道:“去找娘娘吧,人既然在她那里,我们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人找出来了!” 列长老道:“一切为了巫族!” 几位长老互相看看,朱长老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咱们一起去!” 巫常长老沉声道:“把虚长老和土长老也抬去,不怕娘娘不心软。” 穷生奸计,一向耿直的巫族长老居然也懂得卖惨了! 第388章 后土 孟婆府内,蒲儿在此小住了几日。 这也是阎君的嘱咐,阎君知道孟婆实为后土化身,自己的妻子若能与后土搭上关系,于她大有好处。 冥君自己一则是男子,二则是北阴大帝的弟子,三则身为冥君,身份敏感,实在不便与后土有太多接触,这也算是走了夫人外交的路线。 而蒲儿也甚是乖巧懂事,她如今身为冥后,身份地位只比后土娘娘略逊一筹。但她对后土执礼甚恭,以师礼或长辈之礼相待,后土也很喜欢这位小冥后,所以把她留在了孟婆府小住。 后土的地位,如今确实是高。 当初的十二祖巫,现在只余她一人。 她原本就是中央土之祖巫,化身六道,补完冥界之后,便成了大地之母。 皇天后土,皇天就是中央天帝,而后土自然就是她。 地姥娘娘、地母娘娘、地母元君、虚空地母至尊等等尊称,都是指她。 不过,除了在黄泉源头那种地方,只有冥后一人在场的场合,她已再不以真身显化,。 比如此刻在孟婆府内,她用的就是孟婆形象,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妇人。 后土与冥后正在下棋,后土执白子,冥后执黑子,两人对奕,后土一边下棋,一边还要轻声慢语地指点,冥后不时羞笑吐舌,显然是不太会下棋,学的也笨拙了些。 但恰是她这种不加矫饰的天真自然,叫后土看在眼中,颇为喜欢。 忽然,门口走进一个童子,躬身站在那里。 后土微笑着又下一子,漫声问道:“何事?” 那童子这才欠身道:“婆婆,巫族九大长老求见。” “哦?”后土诧异地扭头看了一眼。 她这府中的使唤下人,并非巫族中人。 巫族中人不论身份地位高低,皆是兄弟姐妹,血缘之亲,最是看重,自然不会充作下人,哪怕是她后土,被巫族后人视为巫祖,也未改变。 后土有些惊讶,有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巫族长老是会来见她,但是九大长老齐至,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蒲儿一见,忙乖巧地停下道:“婆婆自管去,人家坐得腰酸,自去园中走走。” 后土微笑颔首,起身随着那小童出去。 到了外面,小童才悄声道:“婆婆,虚长老和土长老着了风寒,是着人抬来的。” 后土听了,不由得白眉一皱,着了风寒?简直是笑话,巫族体魄之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病,哪会着了风寒,这是被谁打伤了? 后土就以一副老婆婆形象,匆匆赶到前厅,果然七人站在那儿,还有两个躺在担架上。 后土白眉一挑,就走了进去,冷哼一声道:“统统都是废物!对头是谁?你们九个都不是对手?还是说,就只他们两个出手了?看看你们,一个个溜光水滑的,没跟人交过手吧?这就认输,找我来了?” 幸亏蒲儿不在这里,她眼中的后土娘娘,那是何等尊贵优雅的神祗,怎么可能说话如此豪气干云,宛如一方女中豪杰? 那几位巫族长老却不以为怪,朱长老马上道:“娘娘,我们不是跟人打架了,他们两个是进了黄泉,浸泡太久,这才着了风寒。” 后土在上首坐了下来,怒道:“黄泉?连我都不敢轻涉其中,我族除了我四哥共工,谁敢涉足于黄泉之中,你们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是吧?” 有巫长老苦着脸道:“娘娘,我们不是闲着没事干了,而是因为有人托我们找个人,说那人就囚在黄泉之中,我们费尽了周折,也没找到,喏,这还弄躺下两个。” 后土惊奇地道:“什么人?跟你们有这么大的交情么,叫你们不惜潜入黄泉找人?” 巫马长老伸出左手,五指张开,又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激动地比划着道:“七箱黄金,全是真金啊!娘娘,你也知道,我族日渐凋零。 本来若论生育,龙族都比不过我巫族,可现在,天杀的天道限制啊,四老二少一个孩子,这都算是圆满之家。 再这么下去,我们很快就要亡族亡种了。这时候,整整七箱黄金啊,全是真金,那不是金子,那是钱人呐!” 丽长老痛心地道:“是啊,现在我族每出生一个孩子,都是全族的大喜事。那哪是生孩子,那就是拿金子铸出来的小金人儿啊。这么一大笔钱,可是能解我族大忧啊。” 后土娘娘吃了一惊,道:“什么?谁能带上这么多的真金到这儿来?但凡到了这里的,都是即将投胎之人,身上所余本就没有几文,真金更是几乎不可能。难道,你们违背契约,擅自透露消息与上界,与上界之人做了什么交易?” 虚长老躺在担架上,咳嗽道:“咳咳咳,怎么可能呢,我们……要是那么做,违犯了天地契约,天界立生感应,马上就会知道的。这个人,真的是以肉身下地府,还带了许多真金来,而且我们不曾主动求索,是他自己拿出来的。” 后土娘娘听了,立时也不淡定了。 巫族人口逐年下降,她不是不知道,她也急在心头。 可是,没办法啊,天界之人太狡猾,当初划出这块地界时,她就没想那么多。 结果,这里一片荒凉,毫无产出,而隔着忘川河,能来到这边的,都是即将投胎的亡魂。试想,他们身上还能有几文钱? 而要换取生育指标,却须真金白银,当初没看明白契约,已经吃了亏,巫族也只能受着。如今却有这样的大好机缘? 后土也沉不住气了,道:“那人要找什么人,舍得付出这么多?” 巫常长老道:“那是一男一女,要找一个名叫蒲儿的小姑娘,大约十五六岁,说她被镇压在黄泉第九曲,可今日再以遍索九幽大法寻找,却发现……她在娘娘的府上。” 后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道:“蒲儿?” 朱长老一见,喜道:“她真在这里?娘娘知道她的下落?” 后土初见冥后时,冥后执礼甚恭,以晚辈之礼觐见,当时就曾口称“蒲儿”,后土才知道小冥后的闺名叫“蒲儿”。 而且小冥后的年纪正是十五六岁,有人要找冥后? 找冥后该去冥王殿才对,为什么会寻来这里,还要花费这么多钱,更说出她被镇压于黄泉的鬼话来?这人究竟是什么人,有何意图? 众长老一见后土娘娘呆立不语,便有些急了,朱长老道:“娘娘,你说话啊,那个小姑娘,可在你的府上?” 后土目光闪动,缓缓问道:“那对男女,现在何处?” 朱长老肉疼地道:“我把他们就安排在我那小店里,为了他们,我那小店都打烊了好几天了。娘娘,这要是找不到蒲儿,我那店可要倒闭了。娘娘你也知道,熬那孟婆汤,原料很贵的,我家又最是正宗,从不偷工减料……” 后土叹息道:“当初,我与十位兄长还有玄冥妹妹,率领我巫族千万之众,战天斗地,最后妖族掌天,巫族掌地,那是何等威风!想不到时至今日,你做为蓐收三哥的后人,居然斤斤计较于你那小店开不开得下去!” 朱长老苦涩地道:“人穷志短啊娘娘。” 土长老躺在担架上,作奄奄一息状,道:“子嗣不旺,苟延残喘,哪还来得志气与人争斗?” 众长老齐声道:“就是!” 后土苦笑一声,道:“罢了。你们所说的那个蒲儿,确在我的府上。” 众长老大喜。 后土又道:“不过,她的身份绝不简单。这个人来寻她,只怕未必怀了好意。” 朱长老赶紧双手伸出,比了个“七”:“娘娘,七箱真金啊,这得换多少孩子啊!” 后土瞪了他一眼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等且在此候着,我先去瞧瞧,那人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如果他是蓄谋害我巫族……” 后土双眉一挑,冷笑道:“我巫族已落到这般田地,若还有人想暗算我们,我绝不饶他!” 说着,后土把拐杖一顿,就以孟婆形象腾空而起,直向孟婆庄中那家正宗孟婆小店飞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389章 最多一起死 已经打烊的孟婆汤小店后院儿里,七音染正在院中闲坐。 朱长老已经离开很长时间了,还没有消息,七音染有些烦躁,考虑要不要去外边走走。 她虽在地府任职很多年,但是冥界之庞大,纵然是她,也不曾走全过。 而奈何桥畔至六道轮回处这座孟婆庄,更是他们心中的禁忌所在,普通的阴差或还来过这里,越是知道这里底细的人,越是不敢轻易涉足。 就像天界有座兜率宫,人间有处五庄观,都是地位超然者所居之处,越是身份地位高的,越是不太会轻易涉足那里,免得起了冲突。 陈玄丘正在房中打坐,自从结了金丹,他吐纳冥想就更勤了,以前只练体,倒不需要这么麻烦,如今性命双修,便要勤练不辍了。 想到这里,七音染又打消了念头,他既在练功,还是守在这里吧,虽说高手练功收放自如,不至于太过沉溺,被人惊扰走火入魔,但终究这样更安全些。 这样一想,七音染忽然有些难为情起来。 自与陈玄丘接触下来,她的心境变化,自己何尝没数? 难不成……我喜欢了他? 他有那么好么?我要想嫁人,当初跟了冥王多好,做冥界之后,何其威风,干嘛要喜欢他,他有什么好的? 不过,一见冥王我就想躲,可一看见他,我就想调戏他,这个……大概就是眼缘儿吧? 和他在一起,真的蛮开心的,开心最重要,是吧? 不过,吉祥知道了会怎么想? 呃……她在葫中世界,来不了这一方天地,我……我是帮她看着陈玄丘啊。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会转嗔为喜吧? 啐!八字还没一撇,我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这和那些一看见美人儿,马上就连和人家两个人生的孩子起啥名字都已想好的色胚有什么区别? 我七音染有那么色吗? 说到生孩子,巫族也真是可怜。 不过,也难怪他们,天庭那班人太阴损了。他们当初想涉足冥界,与大魔王谈判时,不就搞出了一份厚达十万八千页、小字细密如发丝,多达三十六亿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字的契约么? 北阴大魔王当时差点儿上当,幸亏他的侍者童子看了三千三百年,挑出大小陷阱不计其数,这才没有上当。 大魔王也是有感于此,才委命他的侍者童子为冥王,替他管理这一方世界。 巫族不论男女,皆性情直爽,不说粗心大意,也太过于耿直,不上当才怪。 七音染刚想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感觉有人接近。 七音染迅速弹身而起,向前一蹿,猛然一转身,魔法棒已握在手中。 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在她身后已经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是个慈眉善目的白发婆婆,手中拄着一根桑木拐,颤巍巍地站在那里。 方才察觉的气息,也是这老婆婆有意逸出,否则,只怕一拐敲在她的头上时,她才能够惊觉。 七音染暗暗惊心,谨慎地问道:“你是谁?” “这里是孟婆庄,老身自然是孟婆。” 七音染吃了一惊,失声道:“后……” 老婆婆眼中锐光一闪,嘿然笑道:“老身只是孟婆,若你叫出其他的身份,只怕不便离开了。” 曾经的祖巫后土,成为如今的六道轮回,对她本人而言,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 那是战败者所受的惩罚,也是她献祭了自己,换来巫族一线生机的屈辱。 世人眼中尊荣无限的后土娘娘,于她自己,却是背在身上的永远的战败者的屈辱。 所以,她绝不愿意被人提起曾经的身份。 就算是在冥后面前,她都不愿意以本相显现,只是那黄泉尽头太过森寒,森寒气息直摧神魂,她的孟婆法相一样撑不住,所以只能显现本相。 至于那个小冥后,她有冥后法冠护体,所以道行神通虽然不如自己,却也能够支撑。 七音染立即收声,恭恭敬敬地向老婆婆行了一礼,道:“晚辈七音染,见过孟婆前辈。” 老婆婆看了看她,忽然露出了笑意,笑吟吟地道:“逃婚的那个白无常?” 七音染道:“正是晚辈。” 她知道眼前这人是后土娘娘,与天帝平起平坐,距圣人之半步之遥,哪敢怠慢。 老婆婆点点头,道:“做冥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有什么不好?” 她忽地白眉一皱,道:“为了房中那个男人?” 七音染吱唔道:“不……不是,晚辈逃婚时,还不认识他。不不不,不是不认识,是没有喜欢他。” 这句话说完,七音染刷地一下,俏脸通红。 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她现在喜欢了那个男人么? 孟婆倒也没有打趣调侃她的意思,只是嘿嘿一笑,道:“你要找蒲儿?” 七音染这才知道孟婆所为何来,面对这样一尊神祗,她实在生不起一丝诳骗的念头,便恭恭敬敬地道:“是!蒲儿原是晚辈的侍女,晚辈逃婚时,为了帮晚辈拖延时间,蒲儿冒名替我上了花轿,我担心……她会触怒冥王,遭了不测。” “有情有义,好!” 孟婆的眼中露出一丝欣赏,微笑着点点头:“房中这男子呢?可是因为对你有情有义,所以陪你入地府?” 七音染在女孩子们面前,就是一副污妖王、女司机的模样儿。而在男人们面前,她曾为一方阴神,不管是本领还是地位都极高,也是气场十足。 可如今面对着一位没有丝毫神威外泄,也不曾以本相示人的老婆婆,却是乖巧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脸蛋儿憋得跟初次下蛋的小母鸡儿似的,讪讪答道:“不……不是,蒲儿生前,曾受他照顾,视如亲妹。所以得知蒲儿在阴曹受苦,他才……” “呵呵,这么说,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孟婆笑了一声,突然笑容一敛,道:“若他不是有备而来,那他随身带着无数真金,又是何道理?” 七音染一呆,道:“这个……晚辈也不晓得。” 孟婆颤巍巍转身,道:“好,老身去问问他。” 七音染赶紧举步上前,孟婆忽然停身,老眼一乜,扫了七音染一眼。 七音染如遭雷击,赶紧站住。 孟婆淡淡地道:“老身很欣赏你,所以,你最好乖乖站在那里,不要动。不然,老身很想试试,把一尊阴神丢进黄泉源头,看看她的肉身和灵魂,会不会一起破碎。” 孟婆此时的样子毫无威胁感,她也没有透出一丝神威,但就是这样一句语气平缓的话,却让七音染遍体生寒。 世人只知后土娘娘,却忽略了她曾经只叫后土。 那是十二祖巫中的十一妹。 十二祖巫是什么? 那是十二尊战神! 蚩尤、刑天这等脾气暴躁、杀人如麻的大巫,在他们面前都要乖得像个三孙子似的。 他们如此敬畏,可不仅仅是因为十二祖巫的辈份高,你的长辈不严厉,只能从小宠溺惯坏了你,会叫你心生敬畏么? 眼前这位老婆婆,可是曾经与妖族天庭大战,击杀过不知多少天庭巨妖的一尊女战神啊。 七音染毫不怀疑孟婆的话,她知道孟婆不是在恫吓她,孟婆根本不需要恐吓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于是,七音染就像中了定身法儿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着着孟婆拄着拐,颤颤巍巍走进房去。 她没担心过孟婆会对陈玄丘不利,彼此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如果孟婆有心对他不利,她又能做什么呢? 这位老婆婆只需伸出一根小指,就能像摁死一只蚂蚁,把她从三界抹杀。 她最多,也就和陈玄丘,一起死。 PS:求月票! 第390章 那遁去的一 门无风自开,当孟婆拄着拐,颤巍巍地进去,门又自动关上了。 七音染就站在院子里,姿势如墙角那株怪异的植物,僵立着,不敢稍动,只有担忧的双眸,透露了她的关切。 陈玄丘盘膝坐在室内榻上,鼻翅下端,悬着两条云蛇一般的白气,白气萦绕吞吐,十分灵动。 孟婆目中微露讶色,她自然就能一眼看出这陈玄丘的年龄,他可不是冥王那种活了几千几万年的少年,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少年,按照人类的年纪计算的话。 可他小小年纪,竟然金丹已成,身上的气息,隐隐有龙凤呈祥之兆。 后土可没有等人的习惯,她急于弄清这个人的来历,他为何以肉身来至地府,因何会身怀十余斗真金,为何要寻找冥后蒲儿。 所以,她抬起了她的桑门拐,向陈玄丘的顶门敲去。 一个不过是金丹期的娃儿罢了,她自然能够确保不至于叫陈玄丘走火入魔。 可是,这支桑门拐尚在空中,陈玄后的身体已然生出感应, 陡然一道清蒙蒙的人影,浮现在陈玄丘的身后空中。 那一道人影,恍如青玉铸成,似透明而不透明,脑后有九色光轮闪烁明灭,一条条大道光晕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身子笼罩其中,无尽无穷。 他头戴赤金红玉白珠莲花宝冠,身着玉缕金丝星月道袍,宝相庄严,虽双眼微阖,仍不怒而威。 明明是一副高功大德形象,可是在他胸前,居然系着一把长命锁,那锁色如黄金,其上镂刻着诡异的天道铭文,锁下三条白玉锁链,系在他的颈上。 孟婆被他那法相无穷量道韵流光气息冲击着,再也无法维持孟婆的幻像。 那苍老的身体、苍苍的白发,仿佛是被蚀骨之风冲洗刷着,她的身体渐渐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个身材高挑,至少一米有八的健美女子。 她发束嵌七宝镂五玉紫金犀角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火焰珠心的抹额,穿一件白色龙鳞状半身铠甲。 下着一条白色龙鳞状及膝战裙,脚下一双细鳞倒卷千层浪的长筒战靴,一双足有一米二五的大长腿,浑圆如玉柱,小麦色的肌肤细腻柔滑。 在她的右手中,原本握着的桑木拐,已经变成了一口古桑木柄,黝黑厚背的战斧,锋利的斧刃,曲线仿佛是一道危险的上弦月,闪烁着森寒的锋光。 受到陈玄丘身后法相刺激,孟婆竟不由自主地现出了她当年女战神时的英武模样。 “天……” 身着铠甲的女战神嘴唇翕动半晌,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居然……居然是你!” 后土的身体激动地颤抖动起,半晌,才颤声地道:“一,你是一,你就是那遁去的一啊!” 后土的眸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说不出是激动,是欢喜,还是恐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天地未生之前一片混沌。 盘,就是一。 盘开天辟地,混沌化阴阳,出清浊二气,便为二。 清者上升为天,浊者下降为地,万物生灵在其间,便为三。 三生万物,大道衍化五十,用者四九,遁去者一。 这遁去的一,可为定数,亦可为变数,拥有无限之可能。 这个一在哪里,无数的人都想寻找,只有后土,身化六道、成大地之母,接触本源之秘后,方才明白,当初那个人,就是一! 难怪他一手创建、万仙来朝的宏大宗门,其教义,亦在于那个“失去的一”,“要截一线生机”。 后土本以为他早已不在了,或许,已重归混沌。 可万万没想到,竟在陈玄丘的身上,突然看到了他的法相。 不知为何,后土突然热泪盈眶。 三十三天之上,在夜摩天与夜变化天之间,有一座极其古朴自然的建筑。 宏大的丹房之中,一位青衣白发、形容古拙的老者正把拂尘搭在臂弯里,守着他的丹炉闭目打坐,突然,他慢慢地张开了眼睛,眸中似露出一丝了然,微微有些欣然、微微有些辛酸,喃喃自语道:“我的感应没有错,他真的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呵呵,那遁去的一啊……” 这就是陈玄丘父母“遗嘱”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他练就金丹,踏上修仙之路的原因。只要金丹一成,他的气息就遮掩不住了。 不过,幸亏他机缘巧合,得到了一部“无为经”,所以平素无人可以察知他的所在,可是准圣级别以上的大能一旦接近他,他的神魂依旧会做出感应。 …… 在魔罗界与阿修罗界之间,有一片仰望其高,不知几千几万里的雄伟大山,在这大山的最高处,有一处无比宏伟、气势雄浑、极尽庄严的辉煌宫殿。 那至宏至大无比辉煌的宫殿上,一位周身清光氤氲,脑后九色光轮显现的黑发黑须中年人正向弟子讲道,忽然闭纳口不语,两眼出神。 众弟子诧然,但是望向尊师,却无人敢发言询问。 就见那位尊师定定地望着虚空,喟然一叹,似有欢喜,又似有畏惧:“真的是你啊,你回来作甚!” 十二弟子诧然相顾,不明白尊师为何大失沉稳。 却听尊师轻轻叹息道:“这一遭,你又想做什么呢?” 说着,他已飘然站起,开口道:“讲道暂停,尔等各自归去洞府,为师要去见大师兄。” 尊师话音刚落,却有一位童子飘然而入,稽首道:“兜率天清风童子传大老爷法谕。” 尊师微微挑眉:“大师兄说什么?” 清风童子道:“静观其变。” 尊师沉默有顷,微微颔首道:“也好,有为莫如无为。” 他缓缓坐回蒲团,伸手持细铜锤儿,轻轻一敲铜磬,悠悠然传遍三十三天的一道清音中,他已恢复从容,淡定地道:“继续讲道。” …… “锦绣天”洞府里,霓裳女子端坐在白玉榻上,默然半晌,淡淡一笑,挑起眉来,斜睨虚空,目中满是挑衅之意:“纵然你回来了,又能奈我何?” …… 西极无尽海,极乐天圣境。 处处金光氤氲,法莲丛生。 一张青玉案,一对白衣道人站在案前。 其中一位面带愁苦者,执笔作画,绘的正是面前鱼嬉青莲的画面。 他画下最后一笔,执笔欣赏着,忽然愁眉苦脸地道:“师弟,世间万物存在,都有它的道理。可是为什么白就代表圣洁、纯净,而黑,就代表阴晦、邪恶呢?” 面黄身瘦的道人沉吟着,尚未作答,一道灵机闪过心头,顿时便是一怔。 那愁眉苦脸的道人嗒然若失,手中的紫毫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 “他果然回来了,那遁去的一。” 面黄身瘦者合什道:“师兄刚刚还说,世间万物存在,都有它的道理。依师弟之见,莫如随缘。” 面色疾苦者道:“他乃万劫不灭之躯,吾等本也奈何不了他。只恐从此多事了。” 面黄身瘦者道:“祸兮,福之所倚。虽然他的门下,多有受我教欺侮者,不过,未必不能浑水摸鱼。” 面色疾苦者深以为然,颔首道:“善哉,师弟所言甚是,你对道的领悟……” 他说到这里,忽然发现那毛笔坠地时,竟然在他雪白的道衣上涂了一笔墨,不禁心疼地抖着道服,叫了起来:“哎呀哎呀,黑色果然是邪恶的,贫道刚刚换上的道服啊。” …… 似乎,感应到后土并没有恶意,那因为近乎同等量级的大能出现,所以被激发出来的法相,渐渐淡隐了下去。 后土直到此时,才从震撼中清醒过来。 陈玄丘依旧在入定,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的事。 以后土娘娘的造诣,走到七音染背后贴身站着,七音染都全未察觉,方才步入静室时不想让他有所感应,他又岂会有所察觉。 法相自现,他却没有感应。 后土脸色一连数变,轻轻倒退了两步,神念一动,便又恢复了孟婆模样。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入定的陈玄丘,长长一揖拜下。 “我祖巫一脉,虽得了父神的力量之道,但不修元神,终不明白这一方天地的天道规则,就像一位只知道冲锋陷阵的大将军,难为统帅。 ‘失败、受人利用,便是自然’。这是我大哥临终时的感悟。若你此番归来,有志再立地水火风,换个世界,巫族愿拜你为帅,甘为先驱!” 后土说罢,向陈玄丘又是两拜,然后转身飘然走了出去。 房门在她背后悄然闭拢,七音染看到陈玄丘仍旧端坐在榻上吐纳,不禁松了口气。 孟婆颤巍巍走到她的面前,上下看她几眼,忽然微笑道:“你是他的道侣?” 七音染吱吱唔唔的,面对这个级别的大神,终究不敢撒谎,便期期艾艾地道:“他,他有妻子的。” 孟婆恍然:“原来是小的,那也好,那也好。不错不错,你很有眼光,比做冥后要好。” 七音染一脸茫然地看着孟婆,这位大神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孟婆略一沉吟,道:“老婆子来过这里的事情,你要保密,不可对他说起。” 七音染赶紧道:“是,谨遵娘……婆婆吩咐。” 孟婆满意地点点头:“谨记你之所言,否则……” 她想了想,这七音染既然抱上了那条未来的大腿,貌似自己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便道:“你要找的蒲儿,如今已经是冥后了。” 七音染吃了一惊,失声道:“她如今是冥后了?” 孟婆盯着她道:“怎么,后悔了?” 七音染道:“那怎么会,我若后悔,当初就不会逃了。我只是……实在没想到……” 孟婆笑了笑,悠悠地道:“缘份,妙不可言,没人想得到的。你等安心候在这里吧,巫族九长老,很快就会把冥后请来,与你们相见。” 说罢,孟婆一抬腿,那看起来老迈苍苍的身子,就已跃过了院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七音看看紧闭的房门,再看看孟婆消失的方向,纳罕地道:“奇怪,她只看了看陈玄丘的样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那小子的模样儿真有这么俊么?上至八十,下至八岁,这是通杀呀!” PS:求点赞、月票! 第391章 冥王劫妻 孟婆离开不过小半个时辰,巫族九大长老就兴冲冲地回来了。 九大长老簇拥着一顶小轿,把冥后的随从阴神都挤到了一边儿去。 “七音姐姐!” 一见七音染,小冥后便喜极而泣。 看得出来,成为冥后,冥界气运加身,她的气色更好了,出落得更加漂亮。当初那个满头枯草般的头发,面色如菜的可怜少女,如今已是气血充盈,娇艳欲滴。 尤其是,她已凝炼出法身,拥有了神躯,就像从一个假人儿变成了真人,那蓬勃的生命力,让这少女浑身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 “蒲……儿?” 陈玄丘刚刚收功,听到动静步出房门,看着五官眉眼依稀有些熟些的小冥后,迟疑地问。 “陈大哥!” 蒲儿看到陈玄丘,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陈玄丘连忙轻抚其背,小声安慰。 后边,一名随侍阴神眼看着如此一幕,悄悄弹手射出一枚幽冥珠,在场的只有修元神的陈玄丘、蒲儿和七音染能感应到,但三人都在心情激荡之中,根本不曾察觉。 黄泉路旁,荒野之中,一片幽幽鬼域。 幽冥珠没入其中,立时消失不见,仿佛那里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黑洞空间。 从黄泉路上踽踽而过的幽魂,没有一个发现这里与其他地方的荒凉有何不同。 鬼域仿佛张开了一张全息投影大幕,将这片地方映现的与其他地方全无两样,但在这块幕布后面,却是法驾齐全,阴神阴差无数,最前方一张九楼叠顶一百零八鬼抬着的巨大宫殿式大轿。 十五六岁模样、眉清目秀的小冥王全副朝服,冠冕齐整,端坐在法驾上“运气”,那胸膛一起一伏的,仿佛一只憋足了气的小蛤蟆。 幽冥珠飞落到了他面前,小冥王抬起莹白如玉的手掌,将那幽冥珠接在掌心,看了一看,脸上有些犹豫之色。 片刻后,他才一咬牙,把幽冥珠向前一抛,登时在他面前化作一片全息投影般的景像。 一处小院儿,后边是开着门的屋舍。 屋舍前,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扑在他怀中嘤嘤哭泣的,赫然是小冥后。 小冥后又是泪又是喜,正仰头对陈玄丘道:“陈大哥,蒲儿好想你,好想你……” 陈玄丘轻抚其背,柔声道:“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莫哭了,哥哥看着心疼。” 小冥王一见,拍案而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王冠上如帘的宝珠,哗愣乱晃。 众阴神冥差一见阎王奶奶扑在一个男人怀里,登时双腿一软,十万鬼卒卟嗵嗵全部跪倒在地,把头差点儿杵进泥地里去。 他们没办法塞住自己的耳朵,不然一定要把耳朵也糊死。 简直了! 阎王爷啊,你老婆偷人,你别让我们看见啊,我们听不起、也看不起啊! 无数的阴神冥差在心底里哀嚎。 原本不断运气的小冥王,开始遭了电击似的不停地哆嗦:“好!好!好!蒲儿,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 那幽冥珠也只能录得一幕影像,转瞬破碎,就如小冥王此刻的心。 牛头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冥王陛下脸上亮晶晶的,这是什么? 噫!阎君陛下气哭了。 …… 蒲儿情绪稍稍平息,这才与陈玄丘和七音染说起别后情形。 原来,当日她替七音染上了花轿,本来抱着必死之心,甚至承受更大的惩罚。 不料小冥王脸儿嫩,发现有人“李代桃僵”,生怕消息传开,太丢面子,所以将错就错,照常举行了冥礼。 仪式举行,授予玉册,蒲儿便正式成了冥后,众多阴神鬼差口中的阎王奶奶。 但是,小冥王却不与她同房,而且对她颇为冷漠。 两人年岁相当,原本性情相投。相处久了,蒲儿知道他不是青面獠牙的凶神,觉得他也是可怜,对他倒是婉言相劝,劝他莫要上天入地的对七音姐姐穷追不舍、欲施报复。 一来二去,情窦渐生,二人倒做了真正夫妻,好得蜜里调油。 尤其是这位小冥王,虽然按照人间年龄来算,已经老得不能再老,可在这地府,他的性情和他的容貌十分相当,就是一个少年。 他原是北阴大魔王座前童子,虽然不像蒲儿侍候人时那般的凄惨,可终究也是个侍奉人的,你想想他光是看那天界的契约,就看了三千三百年,逐字逐句看了十万八千页,那又岂是个容易差使。 所以,小冥王和小冥后彼此颇为理解,已然成为一对恩爱夫妻。 陈玄丘和七音染听到这里,都为蒲儿感到欢喜,二人一块心病俱都放了下来。 七音染说及在无常府的遭遇,蒲儿不禁惊咦道:“竟有此事?我当时已经来了六道轮回处,不晓得此事呀。他早说过不再为难七音姐姐的,怎么会又派人去捉拿你?是了是了,定是他手下的人不晓得详情,自作主张,想讨好冥王。” 陈玄丘道:“他已娶你为妻,却还不肯将当初情形晓谕四方么?” 蒲儿恨铁不成钢地道:“那个家伙呀,就是个小孩子,好面子的很。常常干的那蠢事,气得我牙痒痒的。陈大哥,你不用理他,我带你们回去,查证那宁府鬼婴下落。” 蒲儿既已找到,而且蒲儿也已结束了探查黄泉源头之事,当下蒲儿就摆仪仗,邀了陈玄丘与七音染同坐鸾驾,一同离开六道轮回处。 离开孟婆府时,冥后已向孟婆道别。孟婆也怕再次见到陈玄丘时,一旦自己神息外泄,激发陈玄丘的法相,到时候就泄露了陈玄丘的真实身份,所以不曾来此相送。 奈何桥早已清空了,众多准备往生的幽魂在黄泉路上跪满了一地。 冥后法驾过了奈何桥,这才升空而起,冉冉飞向远方。 行不过两里路,前方突然一声叱喝,黄泉路两旁似有两张大幕缓缓落下,露出两侧无数阴神阴兵,像潮水般向中间合拢,轰然将他们一行人困在了中间。 冥王法驾出现,一百零八鬼抬着的九楼叠顶的巨大宫殿式大轿上,小冥王一身王者冠戴,手中握着一卷墨漆漆的幽冥书,冉冉升起,挺身站在他们面前。 七音染在葫中世界,已是不逊于北阴大魔王的角色,可在这葫外世界,却与往昔道行没多大区别。 虽然她对天道的理解精深了许多,心境的历练也使她并不畏惧冥王,可问题是她修炼的本就是冥界功法,先天受制于冥王功法,登时在冥王盛怒的威压之下撑不住身子,几乎要掉落下去。 小冥后一把拉住了她,回眸看一眼陈玄丘,见他倒仍稳稳站在自己的法驾之上,心中一宽。 陈玄丘的功法不受幽冥功法节制,真要打起来,未必有七音染厉害,毕竟他还未成就神躯,但此时不受同源上位功法的节制,就显得轻松许多。 小冥后气恼地叫道:“小蜗蜗,你干嘛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想吓死鬼啊。” 黄泉路上,果然吓趴下无数的幽魂,被强大的气息摁在地上摩擦,动弹不得,也不敢动。 冥王茶蜗听蒲儿依旧喊他从前只有他的主人北阴大魔王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喊他的亲昵称呼,不由得心中一酸,刚忍住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对你不好吗,蒲儿,你居然要跟着他私奔!”小冥王眼泪汪汪的痛诉,像极了一个被始乱终弃的怨妇。 咦?好像有什么误会? 小冥王茶蜗看到七音染,眸中怒火陡燃:“你就是为了这个男人,是么?你为他,逃婚于本王,这也罢了,你还带他回来,勾引本王的妻子,七音染,你好大的胆子!” 瓦特? 黄泉路上,无数的幽魂全都吓破了苦胆,这消息也劲爆了吧?完了完了,这下只怕要被杀鬼灭口,魂飞魄散了。 七音染所修神通与冥王本源,先天受制于他,虽有小冥后拉了她一把,仍觉有千钧之力压在身上。 此时听了小冥王所言,不禁苦笑道:“阎君息怒,只怕你是误会了。” “本王误会了?好!待我杀了这个阳间人,剥其皮,攘草立于阎君殿前,剔其骨,制成鼓棰,抽其魂,放入幽冥火中炙烧千百万年,再听你来解释误会!” 小冥王怒不可遏,将手中的幽冥书望空一抛。 他那冥书,是幽冥界仅次于北阴大魔王的“三葬太阴经”的法宝,宝书望空一抛,便化作一盘无边巨磨,以天地为磨,辗杀众生。 吱轧轧的轰鸣巨响震耳欲聋,陈玄丘陡然也感觉到无穷的压力扑面而来,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陈玄丘不由得心中一凛,这法宝太强大了,光是被它气息镇压,就已是这般结果,交起手来,如何相争。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就见蒲儿纵身一跃,便划过数十丈高空,猛然跃现在小冥王身边, “你有病啊?” 蒲儿在小冥王的肋下嫩肉上掐了一把。 “哎呀!”小冥王惊叫一声,空中如巨磨的幽冥书失去控制,回到了手中。 “你说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有病!” 蒲儿气极败坏,两根指头跟小钳子似的掐呀掐呀,掐得小冥王直跳:“你大舅哥来看妹子,你怎么戏就那么多?你这么会演,怎么不去唱大戏啊?” “啊?啥?大舅哥?哎哟!” 小冥王一下子被蒲儿准确地揪住了耳朵。 看来两人是演习过无数次了,蒲儿的身手干净俐落,绝不拖泥带水。 “走,跟我去向我哥陪罪,要不看我还理你不!” 十万阴神鬼差、无数要去往生的幽魂,目瞪口呆地看着赫赫然不可侵犯的伟大的冥王陛下,被他的小娇妻扭着耳朵,就提到了陈玄丘面前。 PS:下午开会,明天上午开会,我插空写,更新时间会乱一些。求点赞、月票! 第392章 魂兮归来 冥王陛下真的要杀人了。 他在蒲儿面前,明明还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对这个刚刚认下的大舅哥,明明极尽殷勤,可这并不影响他对十余万阴神冥差和黄泉路上数不尽的目睹其事的幽灵们,决定执行“销毁”。 如果你在你家墙根底下发现一窝白蚁,你会在意它们的生命么?早就一桶热水浇了下去。 在冥王来说,意义大抵相近,那些生命,于他而言,并未平等相待,犹如天道眼中,万物如刍狗。 幸好陈玄丘还是在乎那每一天生命的,再加上冥王陛下现在为了哄媳妇开心,对他这个便宜大舅哥极尽殷勤,于是脸儿嫩、性情腼腆,觉得今日之事丢尽了脸面的冥王,最终答应按他的办法做。 勤劳的、做生意从不偷工减料的朱老头儿,因为他的良好信誉得到了回报。 有大约十万八千名阴神鬼差、七万七千多名幽魂,需要服用孟婆汤。 而阴神与鬼差由于有道行在身,所以需要一人服三碗。 你算吧,这得一共多少碗。 所有的正宗孟婆汤的钱,统用冥王支付。 为此,可怜的冥王陛下又挨了媳妇三脚,骂他“败家玩意儿”。 一时间,朱家八百年前分了枝儿的亲戚都跑来认亲了,但凡跟朱家沾点边儿的巫人老光棍,全都炙手可热,媒人踏破了门槛儿。 嫁到老朱家,可是马上就有成亲名额、生育指标啊,那还不上赶着? 当然,其他八位长老也都分得了大笔的真金,但总归不如朱家有钱。 陈玄丘被请上丰都山坐客,和阎王爷肩并肩…… 阎君说,大魔王闭关悟道了,几百年内都出不来,要不然一定引荐他去见北阴大帝。 暗中派人尾随的后土娘娘这才放了心,悄然把人撤了回去。 在她看来,如果北阴大帝出现,一定也能激发陈玄丘的真身。 既然北阴大帝闭关未出,那么冥界就再无一人能识得陈玄丘的真身,他就安全了。 陈玄丘把此行前来阴间,原本要查的事情对冥王说了一遍,冥王没口子地答应,马上要派人去查,老苟已经涎着脸儿,把那鬼婴带来了。 冥王将错就错娶了蒲儿,后来反而夫妻恩爱的事情,他们几个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也知道七音染此来,不会有危险。 冥王当时只是少年心性,虽与蒲儿恩爱无比,犹自不解,他身为冥王,七音染为何要逃婚。所以嘱咐老苟几人一旦见七音染出现,立即密报于他,只是想亲自弄清楚七音染逃婚的原因。 所以,他知道有个男人跟七音染一起出现后,马上就改变了当场抓住七音染的计划。他想展开一场猎杀游戏,大展神威,追杀七音染,这男人如果畏死怯战,落荒而逃,正好气气七音染,瞧你找这人,比本王差远了吧? 结果,七音染和陈玄丘竟然一路奔着六道轮回处去了。 冥王率众追来,未及有所动作,他们已经进了后土娘娘的地盘。冥王不能不给后土娘娘面子,只好隐忍于外,只吩咐随妻子前往六道轮回的阴神注意陈玄丘一行人的动向。 结果不久他就得到消息,陈玄丘潜入六道轮回处,是在找一个叫蒲儿的少女。 旁的阴神鬼差不知道冥后娘娘的名讳,他可是知道的,登时就…… 也许是七音染逃婚,让他落下心理阴影了,可怜的冥王陛下很不自信。 接着又有了幽冥珠传送的影像,他不先入为主才怪。 一见老苟,七音染登时脸色一沉,讪讪陪笑道:“七爷,小的跟了您几百年啦,怎么会背叛您呢,实在是蒲……娘娘庇佑,小的们知道阎君大人并不会加害七爷,所以才……嘿嘿嘿。” 七音染没好气地道:“滚你的吧,快把孩子带上来,我们要问个究竟。” 说着,七音染已亮出魔法棒,打算放出其中的宁光南和玉娥以及郭文秀。 老苟松了口气,连忙跑到门外,片刻功夫,引了一个下身如踏云彩,只有半截上身的半透明婴灵魂魄来。 他尚不孕育完成,全已死了,若不进养魂池滋养三年,被阴风一吹就散了,连投胎转世都不可能。 冥王见了,屈指弹出一缕阴风,那原本灵魂不全的婴灵顿时凝实,变成了一个粉妆玉琢的男娃儿模样。 冥王讨好地看了眼媳妇儿,蒲儿下巴扬得高高的,冥王讪然一笑,转向婴灵,把脸一沉,道:“本王有话问你,不得有半句虚言,否则……” 蒲儿斥道:“好好说话,别吓着孩子。” 冥王迅速变了副亲切的笑脸,笑眯眯地道:“乖孩子,我问你几句话,你老实回答,完了我给你吃糖,从灶王爷那儿顺来的,很甜喔,就是有点粘牙,哦!对了,你还没长牙……” …… 此时的宁家,早已是鸡飞狗跳。 宁光南、陈玄丘、玉娥、郭文秀入冥七天了,全无消息。 三个人气息犹在,但是无知无识。 殷受接到消息特意来探望过,茗儿也来过,陈玄丘的朋友纷纷过府探望,可惜其他三人好歹有一具肉身在那儿,陈玄丘却是踪影全无,能看到什么? 蜚蠊也是籍着探望陈玄丘的名义过来,这才看到自己的女儿。 蜚蠊确实重男轻女,而且认为嫁出去的姑娘,就是人家的人了,娘家人最好少掺和,越掺和这闺女在婆家的处境就越不堪。 及至玉娥害死宁家二媳腹中胎儿的消息传出,蜚蠊终于牵挂起女儿来,若不是他说,恶来和季胜哪里会及时知道胞姐的近况。 只是蜚蠊特意避身背后,以便万一真是女儿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他不曾涉身其中,还能出面斡旋一下。 如今亲眼见到女儿无知无识,只留一具躯壳在那儿,也不由得悲从心起。终究是自己的骨肉,虽说偏爱两个儿子多一些,他却也并非对女儿没有亲情。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郭家突然来人了。 原来,当日郭文秀入冥前,就已暗示她的陪嫁婆子麻碴儿向娘家求援。 麻碴儿安顿好一切,第二天就急匆匆上路,赶往青云州郭家去讨救兵,行至一半,却恰遇到郭公子郭竹与中州徐家的徐震联袂出现。 这两个人巡游东夷,去地维秘境随了份礼,讨了杯水酒,本想巴结一下地维秘境之主,不料老饕餮天年已尽,少主继位,暂时封山,二人自觉无趣,便回了中原。 自从这二人到了宁家,真是搅得上下不宁。 两个纨绔子一向嚣张惯了的人,郭文秀虽只是郭竹的远房堂妹,可郭竹认为堂妹受欺就是郭家受欺,这是宁家看不起郭家。所以这几天在宁家真是不停地折腾。 如今四海动荡,姬国欲反,奉常院毁了一座,奉常寺主谋反被杀,‘涅槃’组织叛逃,奉常寺元气大伤,不管是从朝廷层面考虑,还是从奉常寺的角度考虑,高层都认为,此时当以绥靖为主,不宜大起干戈。 这也就决定了宁尘不会对这两个世家子摆出奉常寺神官的架子。 尤其是今天,徐家少主也来了。 徐震只是徐家的一位少爷,却不是嫡长房长孙,郭竹虽然本领不屑,但好歹是郭氏少主,所以他与徐家少主早有联系,如今他来到宁家为堂妹撑场面,欣闻这位徐家少主也入世了,自然把他请来,一壮行色。 这位徐家少主更是目中无人的角色,到了宁家一看,便冷笑道:“入冥只有一柱香的时间,过了这时间,便再也难以回魂。如今已经过了七天,他们的魂魄要么是被阴风吹散,要么就是被阴差锁了,再也回不来。 郭老弟,你那未出世的侄儿被人害了,如今便是你那妹子,也活活被人害死了,亏得你好脾气,还在这里傻傻地等着奇迹发生,换了徐某,早把宁家拆了,要他们宁家还一个公道了。” 宁致远怒道:“胡说,陈上大夫可是肉身入冥,什么阴风,吹个什么散。” 徐家少主放声大笑:“你当冥界是你家么?还肉身入冥,简直胡说八道。” 麻碴儿小心翼翼地道:“徐少爷,当日,是那陈玄丘作法,请了位阴神上来,他唤那阴神为白七爷,带了他和……文秀小姐还有她丈夫、大嫂的魂魄一起入的冥。” 徐家少主一呆:“白七爷?白无常?” 徐少主目光闪动一阵,道:“这怎么可能,就算是鬼王宗的阴修秘法大成,也不可能肉身入冥,就算能入冥界,也不可能七日未归。郭老弟,依我之见,还是带上令妹回去郭家,请令尊出手,看看能否召回她的魂魄吧。” 郭竹在此早已不耐烦了,听了徐家少主的挑唆,自觉若是不照此办理,未免被他笑话胆怯,当即把眼一瞪,道:“麻碴儿,速去准备抬轿一乘,我们带你小姐带回去。” 宁致远怒道:“你把人带走,一旦他们回来,如何还魂?况且,文秀已是我宁家儿媳,哪里轮得到你来说话。” 徐少主“哧”地一声笑:“哟,老丈人摆架子了,郭兄,你这等修真人家,也受世俗之礼拘束么?” 郭竹被他一笑,恼羞成怒,伸手就是一巴掌,扇得宁致远牙都掉了两颗。 宁致远并不修习武功和道法,只是一个凡人,如何受得了他这一掌,晕淘淘跌将出去,一头撞上廊柱,登时血流如披。 郭竹扬声道:“走,带人回去!” 他在东夷,把那家传之宝寒月珠又给伤损了,之前携徐震同回中原,想的就是一旦回了家,有外人在场,父亲有所顾忌,不至于太不给他留颜面。 他得知堂妹出事,特意赶来,也是希望这事儿办得妥当,替郭家争个面子,将来父亲问责,多一桩功劳显摆。此时自然对徐家少主言听计从。 坦白说,他这妹子能否回魂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把人抬回郭家,成功引开父亲的注意力,那就谢天谢地。一心只想闹事,从而让自己摆脱问责的郭竹,哪是真心在乎堂妹生死。 麻碴儿却不知自家少爷心中所想,听他一说,有了主心骨儿,当即上前就要抬起郭文秀的身体。 便在此时,空间突然一阵动荡,地面颤动起伏如浪,耀眼的闪电中,一道白骨的怵人门户凭空缓缓出现。 郭竹吓了一跳,惊呼道:“什么妖物作祟?” 他下意识地手一扬,那伤损严重的琅当寒月珠呼啸一声,就向那道大门射去。 大门内正好探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眉清目秀,面目白皙,头戴一顶十二旒的冕旒冠,十二串珠帘摇摇晃晃。 那琅当寒月珠透帘而过,射向那头戴王冠的少年人面门。 那少年人也是吓了一跳,一张嘴,就把那琅当寒月珠叨在了嘴里,“咔嚓”一声,就给嚼碎了。 PS:两更近七千,求点赞、月票! 第393章 如此热闹 冥府的十万大军还在奈何桥上排着队喝孟婆汤。 冥王为了表示对大舅哥的热情,主要是怕大舅哥走了以后,小娇妻大发娇嗔,继续找他算账,所以亲自送陈玄丘还阳,帮他撕开了两界空间。 冥王本人是不能轻易到人间的,他是冥王,一身系以冥界气运,和人界纠缠太多会很麻烦。不过,既有这个机会,一窥人间气象也是好的。 不想,他笑眯眯地刚探出头来,迎面就是一颗珠子袭来。 这琅当寒月珠乃是郭家的宝贝,可大可小,用来砸人,一旦击中,纵是神仙也可伤其仙躯,非同一般之物。 不想落入冥王口中,被他一口咬得稀碎。 冥王一言可决生死,铁口直断,纵是这等法器,也可断得。 “咦?是养魂果实,谁一见面,就送本王大礼啊?” 冥王笑眯眯地问了一句,双手一分冠冕上的十二串玉旒,把眼向前看去。 郭竹一见自己的宝珠竟然被人一口嚼碎了,这一吓非同小可,也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拔剑就刺了过去,大喝道:“死来!” 冥王好笑不已,死不死不是我说了算么? 他一伸手,那锋利的剑尖触及他的掌心,“太阴戮尸镇魂大法!”的真气发出,长剑顿时锈蚀寸断。 郭竹立足不定,直撞上来,指尖在冥王掌心触了一下,灰蒙蒙的气息立时尚着整只手臂向上蔓延过去,灰白处立时腐朽,先是皮肉,接着是白森森的骨头,尽皆化为飞灰。 徐家少主一瞧这般可怕,脸色大变,嗖地一下就跳出好远。 这时郭文秀、宁光南、玉娥同时还了魂。 郭文秀睁开双眼,一看这般情形不由大惊,可她肢体僵硬,一时动弹不得,只得大叫:“断臂,速速断臂!” 麻碴儿一听,立时跃上前去,掌心吐出一口柳叶刀,一刀就向郭竹齐着肩臂处削了下去。 “噗嗤!” 一条手臂被她削断,此时那灰蒙蒙的气息眼看就要蔓延到肩膀上了,那落下的一小截手臂还未着地,便已化为飞灰飘走。 冥王咧嘴一笑,刚要说话,腚上就挨了媳妇一脚:“给我大哥让开路啊!” “哦哦,是是是。” 冥王一缩头,那电光闪闪的空间里,陈玄丘便一下子跳了出来。 七音染倒未跟在他的身边,当初是以请神的方式出来的,如果出来,难免还要假惺惺作戏一番。 “哎哟,大哥替我出气!”冥王急急叮嘱一句,那撕裂空间随即关闭,却是陈玄丘刚走,冥王的耳朵便被大发雌威的媳妇儿给扭住了。 说她不守妇道,跟男人跑了?还是当着几十万阴神鬼差和幽魂的面儿说的,蒲儿可没忘了要跟他算账,之前只是大哥在,给他留面子罢了。 “陈玄丘!” “陈大夫!” 宁致远,还有赖在宁家不肯离开的恶来、季胜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郭竹捂着断臂,痛得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怒吼道:“姓陈的,你竟害我断了一臂,此仇绝不与你甘休!” 麻碴儿早已摸出一瓶灵药,不要钱地撒在他的伤口上,脸色苍白地给他包扎起来。 陈玄丘有些惊外于郭竹的在场,不过对这个不成器的废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他看看厅中众人,对宁致远道:“你那长媳、次媳之间的公案,已经有了结果,恶来,季胜,你们也上前来听听。” 恶来登时跑上前来,季胜从怀中取出一捧纸鹤,道:“茗儿姐姐送与我的,叫我一有消息,及时传讯!”说着将那一捧纸鹤望空一捧,立时各自振翅飞去。 宁致远一听陈玄丘所言,不由紧张道:“到底……情形如何?”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说只怕你未必相信,不如你问问你的儿子。” 宁致远听了,不禁看向儿子,却见儿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跟开了个染坊似的,许久,重重一跺脚,掩面痛哭道:“真是冤孽啊!” 宁致远气极败坏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啊。” 宁光南只是痛哭,也不回答,宁致远又将目光投向两个儿媳,玉娥脸色复杂,半晌只是轻轻一叹,摇头不语。 再看郭文秀,咬牙切齿一番,忽尔仰天大笑,如疯如狂,笑声未了,忽然又痛哭起来,却也不回答他的话。 不光宁致远老儿着急,恶来和季胜也焦急地拉住姐姐,催问道:“姐姐,究竟真相如何,你没有害她绊跤吧?” 玉娥摸摸两个弟弟的头,展颜一笑,温柔地道:“没有。” 恶来和季胜才不管真相结果如何,只要姐姐确实不曾做下错事,他们就已兴高采烈了。 这时,嗖地一下,一道人影更出现在大厅之中,人还不曾站稳,便风风火火地叫道:“小丘丘回来了?” 待她站定,众人面去,说清丽倒也清丽,说妖娆倒也妖娆,明明少女打扮,却比成熟的蜜桃儿般的少妇还要体态妖娆,眉眼生动,说不出的摄魄勾魂。 徐家少主只看了一眼,眼神儿登时就直了。 他身为徐家少主,享用过的美人儿多了去了,却还不曾见过一个如此绝色。 此人对于美色,那可是一向挑剔的很,当初天柱峰少主李洛儿游走人间,就因为洛儿身宽体胖,哪怕攀上了她,就能成为天柱峰上第一人,从此纵横世间,所向无敌,甚而有机会得到仙人指点,他也果断地放弃了这个机会,把陪伴洛儿的机会推给了堂弟徐震。 如今竟见如此人间绝色,那少女目光只是在他身上轻轻瞟过,登时就生起色授魂销之感。 徐家少主刚要举步上前搭讪两句,那少女目光一转,已经看到了陈玄丘,马上跳到了陈玄丘的身边,拉起他的胳膊道:“玄丘哥哥,你可回来了,人家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你看,你看,是不是瘦了?” 妲己也会做怪,问陈玄丘她是不是瘦了,不是仰起脸儿,而是挺起了胸膛。 便在此时,“嗖、嗖”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儿同时掠现在厅中,一眼看见陈玄丘,白衣少女欢喜地扑上前去,唤道:“玄丘哥哥,你回来啦。” 黑衣少女一瞧那只狐狸精先到了一步,腻在陈玄丘身边,马上飞身过去,完全无视了妲己,一把抓住陈玄丘的手臂,髋部微微一顶,不着痕迹地就把妲己推了出去,甜甜地叫了一声:“玄丘大哥!” 徐家少主见了,顿时又是一呆。 奇了奇了,天下绝色,竟然齐聚一堂。 眼前这对美人儿,姿色不逊于方才那位妖娆少女,而风情却又有不同,她们的气质纯洁无暇,宛如一对双色天使。 尤其难得的是,她们竟是一对孪生姊妹,往那儿一站,娉娉婷婷,仿佛双色并蒂的名贵牡丹“二乔”。 徐震眉头一挑,立时翩然上前,拱手一揖,极尽风度地道:“中州徐伯夷,见过三位姑娘。” PS:开会刚回来,马上写第二章,晚上还要去给朋友过生日,人这一生啊~~~,就一堆堆事情~ 第394章 真相 “你怎么一去那么多天呀,我都担心时日久了,血脉不通,你的身体都朽坏了。你要不要泡个澡?我娘宫里有一眼温泉……” “玄丘哥哥,这是我炼的滋元固本丹,只要服用一枚……” “我看玄丘大哥气色蛮好嘛,我扶着你走一走,血脉通了就好了。” 三位姑娘自说自说,根本没理会徐伯夷。 最大的鄙视不是对你说什么难听的话,是根本对你无视。 徐伯夷身为徐家少主,不但身份尊贵,更是从小养成了目高于顶的高傲,也只有面对如此叫他心仪的女子,才肯放下身架。 结果,人家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徐少主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就在这时,空中两团烈火、一团红光,呼啸而来。 徐伯夷心中一惊,反手拔剑,犹自想着要做护花人,往那三个美人儿身前一站,刚要大喊一声来者何人,一杆尺余长的锋利枪尖上吞吐着紫焰的长枪就把他的剑挑开了。 “起开!碍事!” 说完,一位红衣绿裙的少女已经落下地来,看着陈玄丘,欢喜地道:“啊,苏苏,你果然无恙啊。” 徐伯夷本待挺剑迎上,一瞧这少女,顿时又是一呆。 粉妆玉琢,唇红齿白,英姿飒爽,尤其是……最多十三岁,比那三位姑娘都小一些,如此明媚可人的美人胚子,还未完全长开就已这么俊俏,长大了还得了? 尤其是,稚气未脱,犹带清纯,别有风味呢。 豆蔻十三,也足以采撷了呢。 徐伯夷淫心顿起,暗暗地转着龉龃的念头。 那厢,眼见来的人越来越多,玉娥看看一脸焦急的公公,迟疑了一下,道:“公公,这是我宁家家事,不如,另辟私室,再由二弟向公公解说好了。” 宁致远道:“好好好,南儿,你随为父来。” 宁致远拖着儿子走到门口,突又站住,回头道:“玉娥文秀,你们也来。” 恶来和季胜急忙上前扶住姐姐,他们可不想姐姐再受欺负,便扶着她跟去。 郭文秀一脸挣扎,直到麻碴儿殷勤地上前扶住她,这才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四个美少女围着陈玄丘问长问短,陈玄丘左答一句,右答一句,一时手忙脚乱。 徐伯夷故作风度地站在一旁,面带微笑,可是眼看着四个人间绝色,对陈玄丘嘘寒问暖的样子,却是暗暗怀恨在心。 做惯了人群的中心,忽然被人冷落一旁,徐伯夷如何能忍?尤其是那四个小贱人,有眼无珠,早晚把她们弄上床,叫她们知道知道,究竟该逢迎哪个! 徐伯夷目光一转,看到了按着刚刚包扎好的手臂,绷带处犹自渗出鲜血,脸色苍白的郭竹,心思便是一动,急忙赶过去,关切地道:“郭兄,你的伤势怎么样?来来来,徐某这里有家门秘制的乾坤再造丹,本是徐某游走江湖,用以保命的宝丹,便送与郭兄了。” 徐伯夷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儿来,拔下塞子,向掌心一倒,一颗晶莹剔透的丹药便倒了出来。里边只有一颗,看来他倒没有撒谎,果然是极珍贵的丹药。 郭竹大喜,急忙接过,一口吞了下去。 那丹入口即化,芬芳沁人心脾,伤处痛楚顿消,隐隐还有细痒之感。 郭竹惊喜地道:“徐兄,此丹难不成可以断臂重生?” 徐震凑上前,讪笑道:“若能断臂重生,岂不成了仙丹么?此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药效散开,便可伤势顿愈。” “伤势顿……”郭竹嗒然若丧,他不只是伤势啊,他的一条手臂化作飞灰了,难不成从此要成为一个独臂人? 徐伯夷目光闪动,道:“郭兄是被那陈玄丘引来的妖邪之物所伤,若要断臂重生,恐怕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不错,从那空间裂缝中钻出来的,只有陈玄丘! 郭竹戾气十足的一双眼睛,顿时盯在了陈玄丘的身上。 就在这时,厢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痛呼,接着是麻碴儿的尖叫:“小姐!” 厅中众人尽皆一愣,还不等他们赶去厢房一探究竟,板壁突然轰地一声被撞开来,尘土飞扬中,一道人影在地上滚了几匝,正滚到郭竹脚下。 郭竹定睛一看,失声叫道:“麻碴儿!” 麻碴儿手捂着胸口,吐了口血,痛苦地道:“他……他们杀了小姐。” 众人齐齐向那破洞处看去,尘烟渐渐散开,恶来紧握双拳,圆睁双眼,瞪视着她。 而在恶来后边,玉娥正抱着小叔子宁光南,宁致远跪坐一旁,手足无措地叫道:“南儿,南儿。” 就见宁光南胸口插着一口短匕,但在场众人皆非常人,一眼就看出,那一刀距心口偏了些,未曾刺中要害。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季胜从一旁跳了出来,大叫道:“不是的,不是的,是这臭女人想杀我姐姐,她男人替我姐姐挡了一当,我哥一拳打死了她。那恶婆娘想要杀我哥,我哥一脚把她踢飞了出去……” 这孩子不说还好,他这一说,众人更是一头雾水。 陈玄丘此时气血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连忙过去察看一番,安慰道:“宁公莫要担心,二公子不曾被刺中心口,问题不大,快去请个郎中来……” 他刚说到这儿,茗儿纤手一举,一颗丹药已经托在掌中,向他甜甜一笑:“什么郎中强得过我,玄丘哥哥,服我的丹药就好。” 陈玄丘对茗儿倒是绝对信任,问都不问,接过丹药就塞入宁光南口中,宁致远又取了水来,给儿子顺了顺气儿,玉娥便将他抱起,放到了榻上。 玉娥自幼习武,倒不比一般女流,抱起一个大男人,也不太费力。 郭竹冷冷地瞪着他们,沉声道:“姓宁的,我堂妹居然死在你家,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季胜还要说话,被玉娥按了一下肩膀,便气鼓鼓地住了口,玉娥上前一步,道:“郭文秀想要杀我,我二弟为了救我,方才打她一拳。她不修体术,而我二弟却是幼有奇遇,天生神力,因而一拳打死了她,是她咎由自取。” 郭竹此时伤处已迅速痊愈,可是终究少了一臂,戾气十足,不禁乖张地喝道:“放屁!我堂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你,今日之事,你们不给我郭家一个交代,我郭家绝不罢休。” 徐伯夷肃然道:“徐郭两家,一向交好!郭兄有事,徐某不敢置身事外,郭兄,我会与你同进同退!” 说着,徐伯夷飞快地扫了一眼妲己、黑白茗儿和小娜扎,心里像有条蛇在爬似的,痒的不行。 宁致远老泪纵横道:“冤孽啊!冤孽!”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道:“宁家这桩丑事,愿想着不要搞得尽人皆知,如今,却是再瞒不过了,罢了罢了,老夫便说与你们知晓吧!” 原来,宁二公子宁光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他少年时曾与人口角,却因体力不如人,被人揪住,摁在地上痛殴,适逢蜚蠊长女玉娥路过,打跑了那几个少年,将宁光南救了下来。 那时宁光南才十四岁,而玉娥大他三岁,已然十七。但是情窦初开的宁光南,却是对英姿勃勃的玉娥姐姐从此情根深种。 后来宁家与蜚蠊家结亲,其实未尝没有宁光南总在父兄面前夸赞蜚蠊家的姑娘如何贤淑温良的原因。 只是,宁光南说那些话,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又羞于直诉衷肠,所以变着法儿在家人面前夸赞自己心仪的女子,谁料却因此使得宁致远向蜚蠊家提亲,为长子结下了姻缘。 宁光南为此痛苦不堪,可是面对既成的事实,也只能默默咽下了心中的苦果。 但是,面对自己的初恋,他面对玉娥时的言行举止,必然有所不同,旁人不曾察觉,就连粗心大意的玉娥都不曾察觉小叔竟然对她情根深种,但郭文秀却看出来了。 私下里,为此郭文秀没少与丈夫口角,及至玉娥的丈夫死在奉常寺中,玉娥守了寡,郭文秀便更不放心了,玉娥的存在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那日院中妯娌相遇,浅浅交谈几句,玉娥正欲转身离去,刚和丈夫又吵了一架的郭文秀突然恶念陡生,便想杀了玉娥。 她也担心机会稍纵即逝,会有府上下人出现,看到这一幕,所以来不及吟咒用法,直接用头上金钗,就想刺向玉娥的要害。 可玉娥本是习武之人,这等近身应变,比她高明,陡然察觉有人袭来,玉娥闪身便躲,反手一掌拍来,发现竟是弟妹,急急收掌时,郭文秀却因急急闪躲,而身怀有孕的她身体笨拙,滑了一跤,导致孩子流产。 孩子没了,郭文秀自然也是伤心,却又灵机一动,借此机会,把污水泼到了玉娥身上。在她想来,只要真相不曾泄露,她就没有任何对玉娥行凶的理由,更没有害了自己的骨肉陷害她的道理,就算不会因此弄死玉娥,也将把她逐出宁府,从此声名狼藉,再难见人。 这也算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儿,为她这个娘亲做了一件好事。 玉娥确实不明白弟妹为何对她行凶,因为直到此时,她也不知道只因当年顺手救下了一个少年,竟把他的心掳获至今。 这种情况下,如果把郭文秀偷袭她的事说出来,那就更加的匪夷所思,谁也不会相信,反而更加认定她在撒谎,让她的处境更加的不堪。 玉娥又不傻,自然隐下了这段情由,只是一口咬定她没有故意绊倒弟妹,这桩糊涂案对她依旧不利,但也很难百分百就把罪责落在她的身上,但要洗白,却是绝不可能了,这也是陈玄丘问时,玉娥心灰若死,悲怒难言的原因。 可谁曾想,陈玄丘竟有本事闯进地府,用审阴的方法,把这桩案子大白于天下。 冥王审婴灵时,玉娥和宁光南夫妻俩都在现场,亲眼看到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娃儿,郭文秀自己也是又痛又悔,再难保持冷静,真相自然审了个明白。 方才在厢房,宁光南含着泪,把整个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玉娥才明白自己的无妄之灾竟是来自小叔儿的暗恋。宁致远自然也相信自己的儿子。 郭文秀不曾见过自己的儿子时,虽然痛悔,可还有限,待她亲眼见过了,那份不舍与懊恼才尤其的严重。可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错,这种人哪怕是自己作出了不幸,也会迁怒于他人。 郭文秀恼羞成怒,突然拔出短匕,就想杀了玉娥,但是一旁站着的恶来听明了经过,早就恶狠狠地瞪着她呢,一见她想杀人,立时就出了手。 结果,宁光南一见妻子行凶,立时挺身拦阻,替玉娥挨了一刀。而郭文秀一刀递出,胸口就挨了恶来铁锤般的一记重拳,恶来天生神力,哪是郭文秀这等不修体术的人捱得起的,竟一拳打爆了心脏。 麻碴儿眼见如此情景,急忙出刀护住,因为来不及行法运用道术,也被恶来一脚踢开。 众人听宁致远娓娓道来,一波三折,竟是如此,不由愕然。 妲己等人更是听得心中凛凛,这郭文秀生起嫉妒心来,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可怕。几女互相看看,却又马上移开了目光,心中想些什么,却是没人知道了。 陈玄丘在冥界时就已知道真相,此时听宁致远再说一遍,还是忍不住摇头叹息。 郭竹也听呆了,事情竟是堂妹一手引起? 旁边徐伯夷扫了众人一眼,突然朗声笑道:“好!编排的是真好!郭家的姑娘已经死了,你们当然是什么污水都可以往她身上泼了。” “不错!”郭竹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伸手一指陈玄丘,喝道:“陈玄丘,谁不知道你与蜚蠊狼狈为奸,你自然会帮他女儿开脱,这个说法,郭某不认,郭家的女子死在这里,你们就要还郭某一个公道!” 第395章 两件事 郭竹断了一臂,恨意冲天,堂妹身死,更觉狠狠打了他郭家的脸。 而他的寒月珠被毁,生恐被父亲责罚,更是执意想嫁祸给陈玄丘,一时竟忘了陈玄丘当初在地维秘境是何等的威风。 徐震眼见徐伯夷替郭竹出头,本想上前提醒一句:“这个陈上大夫可不比寻常。”但话到嘴边儿,心中却是忽然一动,又把话咽了回去。 也许,徐大少替郭家出头,并不是一件坏事呢。 徐震目光闪动着,悄悄退了一步,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不言不动,状若老僧入定。 宁致远怒道:“老夫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刁妇意图害人,反害了自己,她不思悔过,恼羞成怒之下,竟然还想杀人,结果被人反杀,纯属咎由自取,怪得谁来?” 郭竹怪笑一声,道:“人证呢?” 宁致远一呆,那未出世的娃儿已是婴灵,诉明经过后,已被送去安排投胎了,上哪儿去找人证? 宁光南挣扎着从榻上坐起来,大呼道:“我就是人证!” 郭竹冷笑道:“你暗恋大嫂,害死我妹,你的话也能做得了证?” 玉娥刚要说话,郭竹的指尖就杵到了她的鼻子上:“你鲜廉寡耻,与二叔通奸,一介淫妇,也能作证?” 玉娥又羞又气,脸色红得几乎沁出血来。 恶来一见姐姐受辱,勃然大怒,郭竹乜视着他冷笑道:“你虽天生神力,信不信本公子一剑就能削了你的脑袋?” 宁致远气的哆嗦,道:“明明是你妹子害死我那孙儿,害得我宁家不得安宁,你待怎样?” 郭竹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宁家自说自话,做不得证。现如今死无对证,我郭某人只想为妹子讨回公道。” 陈玄丘冷笑,道:“郭竹,这件事,从头到尾,我就是当事人。” 郭竹狞笑道:“你的确跑不了,我断臂之仇,还要找你清算。不过,现在我是以文秀大哥的身份,向她的婆家讨公道,你一个外人,滚一边儿去。” 陈玄丘道:“谁说我是外人?我和恶来小兄弟一见如故,又适逢其会,帮不得忙?” 徐伯夷不甘寂寞,微笑着挺身而出,淡淡地道:“巧的很,徐某与郭兄也是好友,我中州徐家,要帮郭兄讨还公道,也是合情合理吧?” “费仲、尤浑、蜚蠊、马潇、沈洄五大夫到~~~” 随着门口下人一声唱名,一身便服的殷受与费仲、尤浑等五大夫都到了,一瞧陈玄丘,六人先是一喜,待见陈玄丘与一独臂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众人又是一怔。 玉娥、恶来、季胜见父亲来了,连忙趋前拜见。 旁人不认识殷受,宁致远可认识,一见大王来了,惶恐不已,忙也上前拜见,却被殷受一把拉住,向他递了个眼色,怕他叫破自己身份。 徐伯夷和郭竹头都没回,这两个修真世家的少主,便是雍天子在,他们也不屑下拜,何况来的只是五位大夫。 郭竹对陈玄丘冷笑道:“我是文秀的大哥,替她出头,天经地义,陈玄丘,你强插一手,不嫌有些牵强么?滚到一边儿去,你不要急,本公子解决了宁家之事,就找你算帐。” 陈玄丘笑道:“哦?我和玉娥这层关系掺合不得?” 陈玄丘马上走到玉娥身边,微笑道:“玉娥姑娘,陈某想现场认你做了我的妹子,咱们义结金兰可好?” 玉娥一呆,有些犹豫。 蜚蠊还没搞明白状况,这是怎么了,陈上大夫就要认妹妹? 哎呀不好,大王可是私下里唤陈上大夫为大哥的,他若认了我的女儿做妹子,我岂不是要比大王高一辈? 蜚蠊赶紧谦卑地道:“陈上大夫垂青小女,那是小女的福气。不过,认作妹子,太折杀了她。玉娥,快快跪下,叫叔父。” 娜扎一听,不禁习惯性地咬起了小指:“苏苏从此就不是我的专属称呼了么?” 想到这里,娜扎心里不太舒服,赶紧上前,热情的建议道:“玉娥姐姐,要不你还是叫他伯伯吧!苏苏,你说这样好不好?”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去,你别捣乱。” 玉娥从小就怕父亲,一听父亲这么说,当即跪倒,叩头道:“玉娥见过叔父大人!” 郭竹怒道:“陈玄丘,你执意要与本公子为难是不是?” 陈玄丘道:“哎呀,好像我不跟你为难,你就不跟我为难似的,你这也太自我了吧?” 这时,宁尘心事重重地回来了。 宁尘今日回奉常寺,在谈太师的主持之下,诸位大神官又开了一次会,还是没能确定寺主人选,反倒内部诸派系之间的矛盾更深了。 近来奉常寺真是流年不利,奉常寺主王青阳谋反,不但率领一班亲信,尽数被诛杀,令奉常寺元气大伤,而且使得奉常寺的威望一落千丈。 紧接着,“涅槃”组织突然显露身份,叛出奉常寺,这支力量中,除了汤唯汤少祝,都是年近中旬以上的神官,是奉常寺的中坚力量,尤其是玉衡,乃是四少祝之首,他们一走,奉常寺更是实力大损。 如今天下动荡,这个时候奉常寺连遭挫折,本就算是内外交困了,可是寺主人选,又因为各派系各有诉求,迟迟选不出来,更使得内部矛盾日益加深。 作为奉常寺的亚祝,宁尘是没有建立个人派系的一位,他的性子比较随缘。所以这个时候,话语权也就尤其的低,对于奉常寺的未来,他忧心忡忡。 结果刚到府中,就听说孙儿归来、郭家的人又在闹事,五大夫也到了。 宁尘不知道今天又闹出了什么事端,赶紧往大厅中赶去。 大厅里,陈玄丘笑吟吟地对郭竹道:“喏,你也看到了,从现在起,我就是玉娥的叔父。侄女遭遇了不公,我这当叔父的要为她讨还公道,该当不该当!?” 恶来和季胜握拳大呼道:“该当!” 娜扎心想:“她叫叔父,我叫苏苏,还好,叫的不一样。” 费仲、尤浑、马潇、沈洄一起围到蜚蠊面前,面带艳羡,连连拱手道:“恭喜、恭喜!” 哎,和炙手可热的陈上大夫攀上了亲啊,真是叫人羡慕,我咋没有个女儿死了男人呢! 妲己妙目流转,心中暗忖,这家伙真是有心帮忙啊还是对玉娥姑娘动了心?他不会跟小受受一个臭德性,喜欢成熟的妇人吧? 这样一想,妲己便又纠结起来。 她是何等慧黠的一位姑娘,如何看不出殷受对她母亲异常的迷恋,而且她也感觉得到,母亲被殷受苦苦追求着,似也有些心动。 这也难怪,她十六岁就嫁给了苏护,才不过两年功夫,苏护就死了,她则母女分离,被幽禁于洞天秘境充作人质。 这个年代又没有那种严苛的礼教思想,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寻常百姓家,夫死再嫁、和离再婚都是寻常事,没有那么重的心理压力. 这般情形下,被一个贵为天子、年轻强壮的男子整日里如呵护一位小公主般小意儿奉迎着,哪个女子不会动心? 只是,苏夫人唯恐女儿不高兴,压下了这份驿动的情感,不敢任其发展罢了。 要不要成全母亲?她未及二十便守寡,足足守了十八年,现如今依旧年轻,难不成就让她孤老一生? 哎,纠结啊。 妲己正纠结着,陈玄丘已走向郭竹,脸色一沉,朗声说道:“郭竹,你以为,这桩公案,死无对证,就成了无头公案?” 郭竹心中一凛,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还要再来一次入冥?或者干脆请个阴神上来? 郭竹刚才在电光闪耀前根本没有看清冥王的穿着,只知道那必是一个了不起的阴神,说不定就是陈玄丘所请的白无常显化的法相,根本不知道那已不是普通的阴神,而是冥界之王。 陈玄丘可没有意思再入一次冥,他来宁家,为的可是融入奉常寺,让他这个总判,实至名归。 如今可不正是好机会? 陈玄丘脸色一肃,沉声说道:“两件事!第一,我乃玉娥的叔父,玉娥遭遇不公,我这叔父要替她出头,向你郭家讨个公道!第二……” 陈玄丘瞟了一眼刚刚赶到门口的宁尘,一字一顿地道:“你刚刚以寒月珠,意图射杀冥神!我乃奉常七十二路总巡判,负有维护神道,惩罚渎神者之责,这件事,本判要向你讨还公道!” 第396章 信仰之战 郭竹怒极反笑,道:“好啊,那我倒要请教阁下,这两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呢? 陈玄丘道:”一码是一码,咱们一件件说。第一桩,你那堂妹心肠歹意,意图杀人,不慎自害。事机败露之后,反而恼羞成怒,这次竟公然杀人,结果被反杀,死有余辜。念其已死,不再追究,也就罢了。” 郭竹冷冷笑道:“我可不认!” 陈玄丘一笑,道:“我认我的理,你认你的理。既然如此,我们只能拳头底下见真章了,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郭竹陡然脸色一变,这才想起在地维秘境时陈玄丘只身斗巨龙的一幕,那等本领,我恐怕…… 不过一想到徐伯夷还在旁边,郭竹又放了心。只要把徐伯夷拉下水,那就成了。 就算徐伯夷也不是他的对手,我和他双双吃亏,郭徐两家的长辈也会出面。 我们两大世家联手的话,力量应该也可勉强与东海百龙相比拟了。 当日,陈玄丘斗百龙,可不是一个人,他当时帮手众多,现在那些帮手可不在。 想到这里,郭竹夷然不惧,道:“那第二件呢?” 陈玄丘肃然道:“方才我请阴神开路,重返人间,你竟不问青红皂白,对神明出手,此乃渎神之举,我身为奉常总巡判官,要制裁你的亵渎之举,把你抓回奉常寺,交由诸位大神官公判。” 徐伯夷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 徐伯夷成功地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突然脸色一沉,冷冷地道:“陈总判!你奉常寺代天巡狩,遵奉上神,什么时候这阴司的神祗,也成了你们的主子了?” 陈玄丘微微一怔,他方才只是灵机一动,找个理由罢了。 他这个总判才刚刚到奉常寺,一个主事的神官都没见到,还不算正式上任,对于奉常寺的诸般法度戒律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奉常寺以神仆自许,却未思及这一点。 毕竟在他前世那个年代人的思想中,神祗就是神祗,是一体的,没有区别。 他却忘了,如今这个时代,四海龙族还没有归顺天庭,冥界地府也自成一界,那些阴神只认北阴大魔王为老大,西方极乐天的地藏道人都还未入地府呢,天庭也还管不到阴司这一块。 准确地说,奉常寺尊奉的是天庭众神,这里边可不包括阴司众神祗。 陈玄丘反应何等之快,这些念头在心里急急一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道:“天庭众神是神,阴司众神又何尝不是?虽然我奉常寺尊奉的是天界众神,但是有人辱及阴司神祗,我奉常寺中人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徐伯夷冷笑,哂然道:“是么,那我倒要去向奉常寺请教请教,是不是阴司众神也受了他们的香火,得了他们的敬奉!” 中州徐家的第一代老祖,乃是当时的天柱峰主人的剑童。 因此,中州徐家和天柱峰来往密切,这些年来虽然关系渐渐淡了,但是淡的只是狂猎一方,徐家可是一直以天柱峰为靠山的,所以每年的三节两寿,徐家都会准备厚礼,送往天柱峰。 因此,与天柱峰上的人来往仍很频繁,故而知道许多秘辛秘闻。 徐伯夷知道天庭众神与阴司众神其实并不和,天庭甚至一直想要插手冥界,而奉常寺是依附天庭众神而存在。 所以,如果奉常寺站队阴司众神,这是后果非常严重的一件事,你连自己是谁的小弟都搞不清了? 这时一听陈玄丘胡搅蛮缠,徐伯夷大喜若狂! 陈玄丘听徐伯夷一说,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他并没有改口。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清楚的很,早晚有一天,他要跟天庭众神对上。 如今他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他试图打入奉常寺,目的就是为了推翻三百六十座法阵,将镇压在大地之上的曾经与天庭为敌的诸多先天神祗、后天神祗释放出来。 现在把奉常寺推进一个难堪的境地,正合其意啊! 虽然奉常寺是尊奉天庭众神而建立,所借神法也来自于上界众神,可是现在阴司建立,一切生命死亡之后,都要归于地府,两者之间,也是有着相当重要的联系的。 奉常寺敢无视阴司众神? 这就像,某衙门派驻地方一个分支,他们自然要听命于这个上司。可是他们将来都要退休,而退休的规定是就地安置,受当地官府安排。 而且在退休之前,他们的亲人家眷,就已受了这地方官的管束。 试问,他敢挺起腰杆儿,无视这地方上的衙门? 麻碴儿也明白了徐家少主的意思,这分明是要把奉常寺推到火上烤啊! 麻碴儿马上尖声叫道:“老太爷回来了,老太爷……咳咳咳,是奉常寺的亚祝大神官,老太爷,你来评评这个理儿,陈总判说我家少爷渎神,他要代表奉常寺惩罚我家少爷,该是不该!” 众人听了,一起向厅门处看去,才看到宁亚祝已经来了。 宁亚祝此时都未注意到雍天子也在厅中,他正在懊恼,老夫我好死不死的,干嘛要这个时候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大厅,故做镇定地道:“咳,我奉常寺,是遵上界神祗的神谕而建,尊奉上界神祗为主……” 陈玄丘看着面前一片虚空,若无其事地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也不太清楚。要不我烧一道黄纸,问一问冥府阴神,请他登罗丰山,去向天下鬼神之宗、酆都北阴大帝陛下问个清楚好了。” 宁亚祝一听,马上话风一转,又道:“但是,生生之类,死后无不受酆都之主宰,故而,对阴司神祗,我们应该保持应有的尊重。” 徐伯夷却不吃这一套,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所以,冒犯了阴司神祗,奉常寺有权也有义务替阴司神祗出面,予以惩罚?” 郭竹心道:“我怎么就冒犯了阴司神祗了,我哪知道那电闪雷鸣的,是要冒出个什么玩意儿?我的琅当寒月珠都毁在那阴神手里了,怎么反倒是我冒犯了他?” 可是,徐伯夷有心把陈玄丘置于死地,正好借题发挥,哪里管他究竟是否亵渎了神明,这竟是先咬死了确有其事。 而陈玄丘也有意拉奉常寺下水,他正有心要对抗天庭,光靠一个大舅哥的关系,怕是不能说服阴司站在他这一边,可要是阴司众神不为掌管人间信仰的奉常寺所认可,那就是莫大的羞辱…… 呵呵! 徐伯夷想搞死陈玄丘,把四个大小美人儿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陈玄丘打蛇随棍下,巴不得利用自己奉常寺总判官的身份把奉常寺拉下来,两个人的配合简直是默契无比。 宁亚祝的白毛汗都冒出来了,这个问题太严重了,他宁愿孙儿媳妇都死光了,也不想沾惹这个话题。 关于信仰,谁敢妄言? 宁亚祝艰难地道:“总之,还是该保持应有的敬重。” 徐伯夷不依不饶,追问道:“但是,贵寺有权制裁亵渎阴神者?” 宁亚祝吱唔道:“唔,这个……老夫以为……事实上……坦白来说……” 陈玄丘又补一刀,肃然问道:“阴神算不算神?奉常寺教义当有约定,制裁渎神者,可有言明是阴神还是阳神?” 陈玄丘虽没读过教义,但也能判断出来,教义中绝不可能写明“阳神”字眼,因为在那群高高在上的神祗眼中,他们就是独一无二的神明,哪里还需要注明阳神或阴神? 果然,宁亚祝更加吱唔起来:“老夫以为,这个……其实……啊!茗儿姑娘,令尊也在吗?” 宁亚祝突然看见黑白茗儿,不由得又惊又喜。 现如今整个中京,谁不知道谈太师家一对双胞胎啊,谈太师已经放出风来,要给两个女儿招女婿呢。 白衣茗儿摇了摇头,同样地道:“我在,我爹不在!” 墨衣茗儿好笑地道:“宁亚祝,你实话实说就是了,可不要攀扯我爹。” 宁亚祝老脸一红,讪讪地道:“老夫以为,这是我奉常寺四百多年来,所未逢之事,所以究竟该如何处断,老夫实难判断。这个……不如待我奉常寺选出新任寺主,再由寺主决断。” 陈玄丘正色道:“宁亚祝不必为难!我是大王钦命的奉常七十二路游巡总判官,横跨黑白两……啊,不是!对内督查众神官,对外纠察渎神事。教义中既然注明渎神者当惩,亵渎阴神者,自然该当严惩,妲己,动手!” 说着,陈玄丘双手一分,定神鞭、勾动剑已然在手。 他没喊茗儿,算是凭着一份良心,不想拉太师的女儿下水。至于娜扎,人家由男变女,她老爹现在看自己还一副想咬人的模样儿呢,可别再让她惹祸了。 咦?关键时刻,还是表妹用着顺手。 妲己一听,立时祭出了心月轮,心月轮高悬头顶,掌中一条蜃龙鞭跃跃欲抽,七只傀儡戒指她没舍得用,对付这几块料,对她来说,原本的力量已经足够。 不料,还不等陈玄丘和妲己出手,陈玄丘只喊了声“动手”,小无名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金光灿烂的“板砖”,一砖就拍在了郭竹的后脑勺上。 PS:两更六千求点赞、月票! 第397章 陈氏家规:同气连枝 “噗!” 那一块小小金砖,乃是一座金山所化,摩诃萨那等高人,有金刚不坏法体,挨上一砖还要头晕眼花,郭竹如何承受得了。 就见无名一砖拍下,郭竹的脑袋就不见了,两个肩膀端着一个腔子,晃了一晃,“卟嗵”一声,摔倒在血泊之中。 正要交手的众人顿时一呆,虽然说相打无好手,可……似乎不至于这就见了血……闹出人命吧? 陈玄丘尤其的惊愕,“哎呀哎呀,小师弟,你太莽撞了,虽然此人亵渎神明当死,也该明正典刑,怎么这就杀了?” 无名崇拜地看了一眼陈玄丘,看看!看看!不愧是我小师兄! 你要不想把事儿闹大,再把那白无常请上来作证就是了,有一尊阴神作证,郭家少主还能固执己见?明摆着你想闹事,可真死了人,还能马上把自己撇清一番。 这种无耻的风度,我就学不会! 麻碴儿快气疯了! 小姐死了也还罢了,少主这一死,人又是她找来的,郭家能饶得了她? 麻碴儿双袖齐扬,十二颗明珠四黑八白,倏然出手,攻向陈玄丘的要害。 麻碴儿没有寒月珠那等宝物,只能以量取胜,但是坦白说,她这个郭府下人,神通本领真的比郭竹还要高明。 郭家真正上乘的功法她是不可能学过的,可再高明的功法,也需要悟性,需要刻苦的学习,郭竹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学着上乘功法,但本领甚至还不及郭家这个陪嫁的婢女。 十二点寒星砸向陈玄丘周身要害,而且有前有后,有疾有缓,封锁了他可能的一切退路,但是世间没有风雨不透毫无破绽的攻击,陈玄丘只一看那十二颗珠子袭来的方位和速度,就已迅速进行了判断。 哪个疾、哪个缓、哪个先、哪个后,在他脑海中立时勾勒出了一副路线图。 陈玄丘脚下疾闪,身影晃动,走位,走位,回首,掏! 只有最后一颗珠子不能避过,被陈玄丘反手一剑,将那颗白色的明珠一剑削为两半。 徐伯夷目光一闪,手掌兰花般旋转,大喝道:“动手!” 徐震一动,心中不情愿,但面上却是一副凛然遵命的样子,拔出剑来,就恶狠狠地……向恶来扑去。 而徐伯夷掌心一朵璀璨无比的诛心之花,已然向刚刚闪过十二颗珠子的陈玄丘当头射去。 他最想杀的,只有陈玄丘。 在场众人各有诉求,所以有争,但所争或为名、或为利、或为意气、或为友情,只有徐伯夷这位徐家少主,他为的只是“交配权”罢了。 似乎,不打败陈玄丘这头狼王,那些漂亮之极的母狼就不会把目光投向他。 “卑鄙!” 妲己一声娇叱,心月轮凌空跃现,正拦在诛心之花的前面。 诛心之花! 心月之轮! 孰强?孰弱? 一朵奇艳、瑰丽的诛心之花,绽放着、旋转着,带着莫可抵敌的威势当头击去。 心月轮似弦月当空,迎面劈来。 破! 一朵诛心花分成了两半,向左右闪去,半空中那道真气凝结的诛心之花便如光影泡沫一般消失不见了,那轮锋利无比的心月轮向着徐伯夷的眉心当头劈下。 无名都动手杀了人了,明显不能善了,妲己也是毫不留手。 至于郭家少主身死,已经彻底得罪了郭家,再得罪一个徐家合不合适,妲己才不在乎。 她和娜扎一样,只负责闯祸,替她们揩屁股的事自有陈玄丘负责。 “美人儿好辣手!” 徐伯夷怪叫一声,脚踏七星,步法诡异,形似鬼魅。 但那心月轮是由心神操纵的,灵活闪烁,如影随形。 徐伯夷一扬手,袖中便飞出一方洁白的手帕,那手帕甫一脱手,便喷吐出无穷的白气,化作一朵白云,将他整个儿罩了起来。 心月轮毫不迟疑,避向那团白云,大厅中立时响起一阵裂帛之声,“嗤啦啦”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徐伯夷脸色微微发白,背身倚在一根厅柱前。 心月轮已回到妲己头顶,妲己仍然是凡人少女模样,但是双瞳已成竖眸,眸中紫光隐隐,一双耳朵也微微发尖,快要恢复原形了。 再看徐伯夷,面前一片片洁白的碎布纷纷扬扬地飘落,看那碎布的数量,只怕一匹白布都不只。 徐伯夷有些心疼,那可是他的护身法宝障云宝帕啊,居然就这么毁了! 可是一瞧妲己,原本妖娆娇媚,已是叫人一见心荡,此时双瞳如狐,玉耳微尖,更是透出一种罕见的奇丽不俗,顿时贪婪之心更起。 “美人儿,是你先对本公子出手,那可不要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徐伯夷手指一错,一道青光腾空而起,竟是他指上一枚青玉戒指,那戒指到了空中,顿时化作玉碗大小,在头顶滴溜溜地旋转着,洒下一道道清光,将他白皙的面容也映成了青玉色。 显然,他已经注意到妲己的心月轮犀利无比,而且速度快如闪电,十分的危险,所以先用法器护住了周身要害。 然后,徐伯夷口一张,吐出一枚银光闪闪的剑丸,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着,化作十二柄长剑,俱以那剑丸为中心,形成一扇剑轮。 妲己惊咦一声,食指摸索着她手上的戒指,做好了随时启动傀儡的准备。 徐伯夷微笑道:“姑娘,我劝你马上投降,否则徐某虽有怜花之意,可我的剑丸,却是不见血决不归鞘的。” 娜扎提着火尖枪冷冷瞪视,黑衣茗儿怀抱着长剑,哂然冷笑,白衣茗儿却在瞟着陈玄丘那边。 陈玄丘此时正冲向麻碴儿。 麻碴儿又毁了一颗明珠,却是如疯如魔,驭使剩下的十一枚明珠,嗖,嗖,嗖!十一道黑白光影闪烁空中,肉眼难辨,直袭陈玄丘。 陈玄丘此时却已不再闪躲,他连定神鞭和勾动剑都收了起来,纵身扑向了麻碴儿。 十一枚明珠,似乎超脱了时间,空间,物质,无坚不摧。 陈玄丘心中暗赞,一个婢女,竟有这样的本领,可惜了,她那主子,却是个徒有其表的废物。 陈玄丘身形翩跹,飘忽不定,如果南子在这儿,说不定要怒叱一声无耻,因为陈玄丘这步法,竟隐隐有一丝“蝶舞天涯”的神韵,虽然学得似是而非,但是配合了陈玄丘的眼力和速度,竟然大有效果。 一枚、两枚、三枚…… 明珠一颗颗险之又险地贴身飞过,可惜她这明珠终究不是心月轮,不能神念一动,召之即回,而陈玄丘已然近身,身躯侧滑过诡异的弧度,堪堪避开最后一枚明珠,一掌拍向麻碴儿的胸口。 无名就站在旁边,手中一下一下地掂着金砖,却没有再拍下去。 他在看,就像黑白茗儿和娜扎一样,在看。 眼看陈玄丘一掌就要拍中麻碴儿的胸口,麻碴儿突然手一扬,袖中一枚乌漆漆的匕首迎了上来。 明珠来不及召回,可她还有兵器。 “不好~匕上有毒!”白衣茗儿心头一震,立时摸出了一枚清毒淬骨丹,随时准备上前救援。 陈玄丘惊咦一声,真武惊神指弹出,掌缘微微一侧,避开匕锋,一指点在麻碴儿的手腕上,麻碴儿闷哼一声,手腕登时断裂,痛得她脸儿一拍,张口吐出一颗明珠,疾射陈玄丘的面门。 这女人倒也隐忍,身上明明还有一颗明珠,却一直不曾动用,直到匕首被弹飞,手腕被折断,谁也没有想到她还有后手,而陈玄丘已经近得避无可避时,这才出手。 “哞昂~~” 陈玄丘确实已经来不及避开了,情急之下,突然一声霸下一般的巨吼,吼得麻碴儿发丝疾飞,陈玄丘大喝一声,一套乌黑的甲胄便迅速笼罩了他的全身。 “铿铿铿铿……” 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当”地一声,明珠砸在他的兜鍪上,碎成了一片粉沫,也被陈玄丘的厉吼喷溅了出去。 陈玄丘一拳打在麻碴儿胸口,麻碴儿之前已经挨了恶来一拳,此时再受陈玄丘一拳,立时吐血飞摔出去,正滑到无名脚下,无名一抬脚,就把她踏住了。 无名得意暗想:“果然只有我最了解小师兄啊,师兄若想杀她,刚刚这一拳,已经打死了她,果然是要留她活口,回去报讯的。师兄跟娜扎、妲己混久了,也学了她们的坏毛病,唯恐事儿搞得不够大!” 无名正在自嗨,一身玄铁甲胄的陈玄丘已然转身,看向妲己。 徐伯夷青玉镯子护体,银毫剑轮升空,双掌一分,可破诸法的大湮灭掌已然摆开架势,盯着妲己,说道:“最后的机会,只要你归顺本公子,答应做我的贴身侍女,本公子便饶你不死。” 陈玄丘把脸一沉:“都干什么呢,看西洋景呢?要不要我给你们准备点瓜子毛嗑小板凳?” 陈玄丘很生气,白衣茗儿也就罢了,她天性温柔,不喜欢动手。可黑衣茗儿和娜扎不一样啊,这都是没架找架打的主儿,今天这么老实,就站在那儿看着妲己与人交手? 宁家长媳、次媳间的一场悲剧就在眼前,这种苗头,一定要扼杀在摇篮里!不,扼杀在肚子里。 虽然陈玄丘此时周身都裹在那层龟壳衍化的盔甲里,脸色根本看不见,但他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虽然他说的话大家也不太明白,但是很显然,几女坐视妲己与人交手,让陈玄丘很不开心了。 娜扎很委屈,苏苏老说她冒冒失失、风风火火,给他惹麻烦嘛。现在又加了一个爹,天天对她讲,你现在是个女孩子了,千万要文静一些,不然以后都嫁不出去。 那我开始学着文静文静啊,如你所愿,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黑衣茗儿也很委屈,那只骚狐狸想在你面前卖弄啊,她又未逢危险,我干嘛跟她一个野丫抢风头啊,人家可是大家闺秀来着,那多掉价。 想归想,她们还是不约而同出了手。 “白虎庚金剑气!” “看我火尖枪!” 白衣茗儿双臂一扬,一双皓腕呈露,双腕上各系一对金铃铛,那是师父特意送给她的护身法宝――“清音寂灭”。 第398章 化巫 “啪!” 一道白金色的剑芒射出,悬在徐伯夷头顶的青玉宝镯当头粉碎,青色的粉沫撒了徐伯夷一头一脸。 徐伯夷心疼的不得了,徐家的法器和功法都特别多,这都是他们每每去天柱峰上送礼时,天柱峰主人随手赏赐的。 须知,镇守天柱峰的,一直是从巫族中选出的高手。巫族高手不修元神、不习道术,他们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他们直接就拥有沟通天地某种元素的能力。 所以,不管是以什么方式得到的法宝、法术,天柱峰上都用不了,他们也不屑用,就随手赏赐了徐家,所以徐伯夷才跟献宝似的,随手就能掏出几件法宝。 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毁了两件了。 娜扎火尖枪一挑,“嗡”地一下,便是一朵朵碗口大的枪花,一时间空中幻化出十几朵紫焰的枪花,将那十二口剑丸所化的利剑也罩了起来。 徐伯夷大湮灭掌这时也顾不上怜花惜玉了,就要向妲己当头拍去,就见白衣茗儿羽袖一扬,皓腕摆动,优美得仿佛天鹅交颈,叮铃铃地一串悦耳铃声便传了出来。 “清音寂灭铃”第一式,“清音摄魂”,那铃声入耳,徐伯夷只觉得头胀如斗,眼前金星乱冒,大湮灭掌如何还拍的出去。 “嘻嘻,斩!” 妲己见表哥给自己帮腔,一时心花怒放,也是有心显摆,不让茗儿的白虎庚金剑气专美于前,那心月轮呼啸而至,“铿”地一声劈中了徐伯夷的剑丸。 “铿铿铿铿铿铿……” 那心月轮不是一击,而是刹那间激斩了无数次,终于,“咔喇”一声,一枚剑丸被劈得稀碎,散落了一地剑丸碎片。 徐伯夷又毁一宝。 妲己一掌拍来,徐伯夷被那清音搞得心烦意外,一掌对去,面前一掌看来竟似幻化作七八掌,也分不出哪一掌是真,哪一掌是假,被妲己一掌结结实实拍在胸口。 妲己一掌击退徐伯夷,却不再进攻,而是一步跃到陈玄丘面前,欢喜地道:“表哥啊,人家刚才好怕呀,他那十二口剑,人家怎生抵挡得住,幸亏表哥帮我,你摸摸,人家的心还跳得飞快呢。” “这个臭不要脸的!”黑衣茗儿心想,“得先把这只骚狐狸精干掉,否则大家都要一场空。” 于是,她向娜扎甜甜一笑,挑起大指赞道:“娜扎妹子好生厉害,枪挑十二剑丸,易如反掌。” 娜扎自矜地一笑,心想:“要不要告诉她,我还会三头六臂呢?算了,人家对我好,我也不能太打击人家。” 妲己用眼角乜着他们,右手食指迅速在左手四枚戒指上滑过,左手小指又迅速在右手三枚戒指上滑过,俏媚的唇角一撇。 陈玄丘当然没去摸妲己的胸,妲己也只是把他的手捧在掌心里,口花花的,没什么实际行动。 陈玄丘道:“麻碴儿只是为主出头,忠心可嘉。我们也不必为难人家一个下人,她受了恶来一拳,又中我一掌,至少半年之内,再动不得功法神通,放她去吧。” 麻碴儿一试,果然五脏剧痛,不要说动用功法神通,普通的拳脚打斗也难支撑,顿时心中一喜,我现在就如一个废人,这样的我,护不了少主和小姐的周全,便是家主也不能责怪于我了。 无名收回踩在她身上的脚,哼道:“还不快滚?” 陈玄丘身上的甲胄一件件消去,他慢慢转身,看向方才中了一掌,单膝跪地,嘴角沁血的徐伯夷,缓缓地道:“你对神祗不敬,郭竹既死,这渎神之罪,却要由你来承担了。” 徐伯夷单膝跪在地上,以手摁胸,缓缓吐纳一阵,咬牙切齿地道:“陈玄丘,你一连坏我三件法宝,这件事,纵然你想罢休,也是不能了。” 陈玄丘突然发觉有异,脸色不由一变,急声喝道:“快退!” 如果是朱雀辞,听他这么说,只怕反而要冲上去了。 如果是妲己在与人对敌,听他这么一说,一定会先问一句为什么? 但茗儿和娜扎却不一样,陈玄丘这么一说,二人立即飞身后退。 就见徐伯夷膝盖一沉,“喀剌剌”,地上因为两次阴神出现,已经碎裂不堪的地面猛然以他的膝盖为中心点陡然一沉,蛛网般四下裂开。 然后徐伯夷猛然站起,挺着胸膛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上撞去,“轰”地一声就掀飞了宁家大厅的屋顶,漫天的灰尘、碎屑中,徐伯夷拔地而起的身体呼啸着自天而降,“砰”地一声砸在大地上。 他的身体像气吹儿似的,开始不断膨胀起来。 一张原本极俊逸的面孔陡然间胖得像猪一样,身上的衣袍随着一阵裂帛之声,被撑裂成了一条条破布,激飞出去。 陈玄丘也不明白徐伯夷这是在用什么功夫,就见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膨胀、长高,很快就高大到了几乎贴近房梁的高度。 这座大厅举架颇高,房梁高的约四米有半,而徐伯夷就变成了一个近乎贴着房梁的巨大的胖子。 全身衣衫撑裂粉碎,只有一条兜裆布,也不知道是以什么布料制成,仍然裹着他臃肿不堪的身子。 那一双大腿,胖肉堆积,仿佛两条肉柱子一般,徐伯夷整个人的身形,就像一个放大了好几倍的相扑士。 徐震缓缓后退着,仰望着巨人一般的徐伯夷,眸中满是羡慕。 他认得这门功夫,这可是只有徐家嫡系子弟才得真传,他也不曾学过的家传绝学“化巫”。 四米多高的巨人徐伯夷俯视着陈玄丘等人,一身肥肉乱颤着,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喝道:“陈玄丘,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逼我动用了‘化巫’,那么,你就只能化鬼了。” 徐伯夷大吼一声,抬起一条肉柱似的大腿,一脚向陈玄丘当头踩下。 陈玄丘惊咦一声,手一晃,勾动剑便出现在掌中,向前徐伯夷簸箕般的赤足大脚脚心刺去。 徐伯夷“嘻”地一声笑,忍不住痒,把脚抬了一抬,陈玄丘可是吓了一跳,如此锋利的神剑,居然不曾刺穿徐伯夷的脚板。 但是,陈玄丘这一剑刺出,可是天雷沟动了地火,一道闪电向着徐伯夷头顶当头砸下,一道烈火也是从地下裂缝中喷涌而来。 “咯喇喇……”闪电在徐伯夷的头顶炸开,徐伯夷锅一般大的头颅上,根根毛发都竖了起来,脸色漆黑,打了个嗝儿,吐出一抹青烟,简直如同一只地府跑出来的胖鬼。 而那地火把他下身一裹,待火焰退却,兜裆裤没了,连小腿上的汗毛都燎没了,幸好他的某个不可言说之处没有随着他肉身的肥大而变大,被大腿两团肥肉一夹,什么都没看不见。 饶是如此,众女子也是大羞,妲己、茗儿、玉娥纷纷扭脸转身,只有娜扎瞪大了一双眼睛,心中骇然:“这么厉害?变个身就成女的了,比我还本事。” “大家快出去,房要塌了啊!” 宁致远一声大喊,众人这才发现,被撞破一个大洞的房子已摇摇欲坠。 众人立即纷纷向外跑,恶来和季胜拉着姐姐的手,宁致远正想招呼下人把儿子抱出去,宁亚祝飞身过来,默念神咒,长袖一甩,如同一条灵蟒,把孙儿宁光南一卷,便一起退出了大厅。 麻碴儿本来都想一瘸一拐地离开宁府,回去徐家告状了,一瞧这般情形,顿时站住了脚步,心中萌生一片希望:或许徐公子能杀得了陈玄丘? 众人都退出了大厅,只有陈玄丘被徐伯夷缠着,一时挣脱不得。 徐伯夷一脚一脚地踩向陈玄丘,纵声狂笑:“徐某化巫之后,只要脚踏大地,便可沟通地元之力,无穷无尽,无物可伤!” 陈玄丘左闪右避,每一脚落下,地上都是一个大坑。 陈玄丘一直习惯以力破法,近身交战时他以力破法的本事,常常搞得很多精通高深道术的人来不及行功,狼狈不堪。 可今日终于碰上了比他更强横的以力破法者,徐伯夷“化巫”之身,肉身之强横,可以抵抗强大的物理攻击力,那天雷地火也伤不了他,貌似还能“抗魔”,这就是真巫肉身的体领? 陈玄丘不信邪,窥个空隙,猛然跃起,狠狠一拳,就向徐伯夷当胸砸去。 与此同时,摇摇欲坠的整座大厅,也轰然垮塌。 陈玄丘此时与徐伯夷一比,就像一个半岁大的婴儿,站在一个魁梧壮汉的身边,这猛然一跃,才能一拳打得到他胸口,可那小拳头与这壮汉一比,简直比小拳拳捶胸口还要惨不忍睹。 这一拳打去,只觉软弹弹一团肥肉,陈玄丘这拳头就顺着肥肉滑开了去. 与此同时,整座大厅轰然垮塌,将二人活生生埋在了其中,地面激起的尘烟升起七八丈高,浓烟弥漫,劲气扑面,已经避到外面的众人下意识地又退开了七八步,定晴向那小山般的废墟望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399章 祸水东引 “轰!” 一堆废墟冲天而起,土石瓦砾四溅。 宁亚祝口中念念有词,伸手一划,向前一推,一个金色的光圈便迎上去,化作一面巨大的镜状物,将激射而来的砖石瓦砾、木柱窗棂挡住。 恶来挥舞一双拳头,护住了父亲,殷受也是一身武功,不但轻松护住自己,还拉了一把尤浑,令尤浑受宠若惊。 众人各施手段,挡开了这些“暗器”,就见大厅废墟中央的位置,已经被徐伯夷振臂之间,清出了一块空地。 陈玄丘振声大喝,狠狠一拳打在了徐伯夷身上,徐伯夷浑身的肥肉一阵颤动,竟然毫发无伤。 陈玄丘面上现出惊异之色,徐伯夷大笑道:“没用的,我脚踏大地,可以把你的力量传导出去,除非你的力量大到我来不及传导,否则你打一千拳一万拳,也伤不了我分毫。” 有泄洪孔就一定不会决堤么?如果水量大到泄洪孔来不及泄出多余的水量……,徐伯夷所说,大抵是相同的意思。 陈玄丘目光一闪,冷笑道:“你有如此本领,岂非天下无敌了?我看,也并非没有弱点,你这变身,应该撑不了多久吧?” 徐伯夷脸色一变,他被说中了。 徐家祖上是侍奉天柱峰主人的,也就是侍奉巫族高手的,而当时那一代天柱峰主人正是后土娘娘本族的佼佼者,掌握的正是土之力,大地之力。 徐家祖上苦心钻研很久,又在主人指点之下,竟尔研究出了“化巫”之术,它靠秘法及特殊的药物,可以使人在短时间内成为“巫”。 可假巫毕竟不是真巫,这个时间有点短,用现代的时间来说,最多三分钟。 而且,用过一次后,对身体的损耗是相当大的,一个人一生中最多只能用九次,超过这个次数,身体就会彻底崩坏,无法还原。而且每用一次,三个月内无法再次使用。 徐伯夷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狞笑道:“不错,化巫时间有限,但是足够了!” 他伸出萝卜一般的手指,喝道:“我先杀你,再杀他们!” 徐伯夷伸出簸箕般的巨掌,一掌向陈玄丘拍来。 陈玄丘纵身一跃,灵巧地闪过,又是一拳,向徐伯夷打去。 徐伯夷大笑道:“没有用的,还来?” “噗!” 陈玄丘一拳打在徐伯夷胸口,徐伯夷退后两步,一屁股坐进了一堆瓦砾中。 “真武拳意?” 徐伯夷晃了晃脑袋,有些惊讶,但陈玄丘比他更惊讶。 陈玄丘先前两拳特意不用真武裂神拳,目的就是麻痹他,可没想到,用上了“真武裂神拳”还是奈何他不得。 自己的拳力终究还是有限,不足以阻断他把所受打击传导向地面的速度。 徐伯夷一挺身,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只巨大的拳头相互一碰,砰然若擂鼓。 “小子,你拥有真武拳意,也不是我的对手,拿命来吧!” 徐伯夷狠狠一拳,就向陈玄丘打去。 虽然徐伯夷赤身露体的,几个少女不好意思看,但是好在他没露出羞处,而且那么壮硕肥大的身子,看着如同巨人,观感也自不同了。所以几人还是关切地看着,眼见如此铁拳,怕是一旦击中,陈玄丘浑身骨骼都要粉碎,几女不由同声惊呼。 可是,惊呼归惊呼,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这是默契,都是和陈玄丘同生共死过的人,谁不了解陈玄丘? 陈玄丘不是一个喜欢冲动蛮干的人,也不是一个好逞英雄好出风头的人,如果他感觉有了危险,早就大呼小叫喊人帮忙了,他没说话,说明,他还有后招。 徐伯夷箭步出拳,陈玄丘身后和左右就是废墟,而头顶已在徐伯夷拳意笼罩之下。 就见陈玄丘侧身一让,腰肢一扭,顺手牵引,使了一招如封似闭,缠绵圆润的拳意,颇有太极神韵。 徐伯夷这一拳产生的巨大动能,被陈玄丘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一带,庞大的身子腾空而起。 果然有后招! 茗儿、妲己、娜扎、无名纷纷露出自得的神色,无不以自己是陈玄丘的知己而沾沾自喜。 陈玄丘双手一扬,手中就多了一条亮晶晶的拇指粗细的剔透长索,娜扎惊咦一声,那不是我在东海龙宫抽了敖丙三太子的龙筋么? 就见陈玄丘手中龙筋挥舞,嗖嗖嗖地就把徐伯夷的双腿缠了起来,然后长索向空中一抛。 陈玄丘腰间一道紫光一闪,半空中便出现一只乌蓬船儿大小的紫金葫芦。 那龙筋的另一头,便在葫芦腰处飞快地绕了几匝,这一头捆着胖大巫身的徐伯夷,便倒吊在了空中。 徐伯夷双脚离地,不由暗自懊悔,不该卖弄自己的弱点的,但嘴上却仍不服软,大叫道:“陈玄丘!你不要得意!你以为这样便能制服我吗?你知道什么是巫吗?天地之间有……” 陈玄丘纵身而起,呼地一下跳起十七八丈,一拳打向倒吊在半空的胖大徐伯夷:“天地之间有杆秤……” “噗噗噗噗噗……” 陈玄丘一共只击出二十几拳,频率低了,每一拳击出的力道便也重了。 陈玄丘落地,徐伯夷被一条龙筋吊着,在空中摆荡起来。 陈玄丘双腿刚刚落地,复又跃起,“噗噗噗噗”,又是二十多拳。 一个一左一右凌空摆荡,一个一上一下起落击打,空中还响起着陈玄丘调侃的歌声:“那秤砣是老百姓,秤杆子挑江山,咿呀咿而呦喂,你就是那定盘的星……” 费仲、尤浑随着陈玄丘一起一落的身形,脑袋一俯一仰,如鸡啄米,听到这歌词,不由得抚赏赞叹,还是陈上大夫拍马屁的功夫炉火纯青啊,这时候都不忘吹捧大王,难怪深得大王宠信。吾等还该努力才是。 陈玄丘再度落地,旋转着纵身而起,双臂如鞭,抽在徐伯夷身上。 徐伯夷被抽成了陀螺,在空中飞快地旋转着。 “什么是黑什么是明什么是奸什么是忠……” “我……我服了,饶了我,哇……” 徐伯夷连鲜血带早餐,全都吐了出来。 他的身体还未恢复原形,就已承受不住陈玄丘的拳力,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化巫”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到时挨上一拳,可不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陈玄丘意气风发,翩然落地,将搭在前襟的束发飘带往后一甩,意气风发地问道:“恶来季胜,本判正在用人之际,你二人可愿拜在我的门下,为我弟子?” 恶来和季胜还在发愣,他们的爹急了,蜚蠊抬腿就是一脚,踹在自己大儿子的屁股上:“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拜过尊师?” 恶来和季胜急忙趋前拜倒,道:“弟子恶来(季胜)拜过恩师。” 陈玄丘哈哈一笑,手一扬,悬在空中的徐伯夷刚恢复原形,就张牙舞爪、尖声大叫着摔了下来,“砰”地一声摔进瓦砾堆中,奄奄一息。 陈玄丘双眉一挑,大声道:“恶来季胜,押了这渎神者的同谋,关进奉常寺去!” 第400章 奉常威风 恶来和季胜恨死了这些迫害他们姐姐的人,一听陈玄丘这么吩咐,欢天喜地就去找了绳索来,按照过年杀猪的方法,把徐伯夷捆了起来。 徐伯夷刚刚变身完毕,虚弱无比,也无力挣扎。 徐震早已见机不妙,逃之夭夭,溜回中州徐家报讯去了。 倒是那麻碴儿还算忠心,直到徐伯夷被捆了,再也挣脱不得,这才步履蹒跚地离开。因为陈玄丘有言在先,倒没人难为他。 陈玄丘趁此机会把宁致远和宁尘拉到了一边。 陈玄丘道:“宁亚祝,宁贤侄……” 宁尘茫然地看了陈玄丘一眼,不太明白自己儿子都五十好几的人了,怎么突然就成了陈玄丘的贤侄。 陈玄丘却叫得无比从容:“你家长孙媳、次孙媳之间的这桩公案,已经是大白于天下了。可是,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可不好办呐。贤侄,你看,你那长子已经去世了,只有这么一个次子,可这事儿传扬出去,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说,还有谁家的姑娘肯嫁入你家?” 宁致远捋着胡须,沉吟道:“哦……” 陈玄丘信心十足地道:“为今之计,只有快刀斩乱麻。你看,郭竹一口咬定,是你家长媳害死了他妹子,我呢,则一口咬定是他妹子害人反害己。最后,我就把他快刀斩乱麻了,现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 宁致远的脑筋有点儿没转过弯来:“喔……” 陈玄丘道:“你家这事要想尽快善后,不留把柄,不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就得嘁里咔嚓,快刀斩乱麻!” 宁致远听了,茫然拱手道:“那依陈上大夫所言,老夫该如何快刀斩乱麻呢。” 陈玄丘道:“你看,你家二郎是因为从小暗恋他嫂子,方才导致妻子因妒生恨。而令长媳呢,贤淑知礼,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却宁愿为令长公子守节,这等女子,何其难得?如今,不如成其好事,反正你那次子的悍妻也死了,不如就遂了他的心愿,让令长媳嫁与你那次子。” 宁致远听了,心头一阵茫然,雾煞煞不知身在何处。 他的大脑实在跟不上了,半晌才惑然道:“这……成吗?” 陈玄丘道:“有何不成?你看,我是玉娥的叔父,是她的长辈。你是光南的父亲,也是他的长非,婚姻大事,理应长辈做主嘛。贤侄啊,今天我就做主了,把我那侄女,嫁给贤侄你的次子!” 宁致远:“嗯……” 陈玄丘没理他的静音震动模式,扭头就喊:“大王,大王!” 殷受连忙一提袍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来了来了。” 殷受跑到陈玄丘面前,道:“什么事?” 陈玄丘道:“我们想促成一件好姻缘,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殷受一听,又惊又喜,颤声道:“真的么?你已经知道了?大哥,你真是我的亲大哥。” 陈玄丘道:“这么多人呢,别乱叫。” 殷受恍然道:“哦,对对对!我算算啊,这辈儿该怎么论。” 陈玄丘不解,道:“这还论什么啊,咱不要管辈份上的事了,各论各的。现在呢,我就是想向大王你讨一道旨意,大王赐婚,那谁也不能说三道四了。” 殷受发怔道:“赐婚吗?这可以吗?我可以……赐婚?” 陈玄丘道:“当然可以,大王你不如当场下一道口谕,让宁家次子宁光南迎娶蜚蠊之女玉娥为妻,如何?” 殷受脸儿一白,道:“哦!啊!原来是……这样啊……” 陈玄丘道:“怎么,不成么?” 殷受一下子清醒过来:“行行行,这有何不可?咳,大家听了!” 殷受提高嗓门,叫道:“蜚蠊之女,玉娥何在?” 蜚蠊不知道大王为何要唤他女儿,不免胡思乱想起来:“难道大王看上我女儿了?” 玉娥慌忙趋前拜倒,道:“臣女玉娥,见过大王。” 殷受道:“哦哦,那个……宁致远之子,宁光南何在?” 宁光南在房子要塌之前,也被人抬出来了,正躺在后边不远处,呻吟地道:“大王,臣……臣在这里。” 殷受一回头,不由吓了一跳:“你怎么一身的血?不会死吧?这要做了两次寡妇,可不好再嫁了。” 陈玄丘忙道:“大王放心,他没伤在要害,已经服了茗儿的灵丹,死不了。” 殷受一听,这才放心道:“好!寡人有成人之美,决定将蜚蠊之女玉娥,许配宁致远之子光南,这是寡人的旨意,你们两家,不得拒绝。” 玉娥一听,不禁呆住了。 宁光南却是又惊又喜,从小心仪了那么多年的女孩,他本以为这一生一世,终是和他无缘了,想不到…… 宁光南喜极而泣,挣扎着爬起来跪倒在地,叩首哽咽道:“臣谢过大王恩典。” 玉娥一瞧宁光南如此真情流露,微微害羞,想起他对自己一片深情,心思也不禁荡漾了一下,便含羞不语了。 陈玄丘一见这桩公案了了,宁亚祝欠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人情。便马上一把拉住宁尘,笑道:“哈哈,宁亚祝,现在不必为这点家事担心了吧?你呀,就安心公事吧,明年等着抱一个白白胖胖的曾孙,走走走,咱们回奉常寺。” 当下,陈玄丘风风火火就张罗去奉常寺,他说走就走,不一会儿恶来季胜两兄弟提了摁得四蹄攒天的徐伯夷来,陈玄丘就叫他兄弟二人使一条大门杠,往绳索中间一穿,抬了徐伯夷就走。 黑白茗儿、妲己、娜扎,喜欢热的想凑热闹,想要找机会跟他亲近的也不愿走,就跟着一起去了奉常寺。 丢下殷受和费仲、尤浑,蜚蠊,马潇,沈洄五人在宁府,几个人大眼瞪小眼一番,殷受道:“寡人不方便去奉常寺吧?” 费仲道:“大王不便去,免得授人口实。既然陈上大夫无恙,臣等护送大王回宫吧?” 蜚蠊道:“对,臣等护送大王回宫。那个……玉娥啊,你……还是住在宁家?这个,没未举行婚礼,先跟爹爹回家?啊,亲家,你看如何是好?” 这厢一笔糊涂帐且先不提,那边宁尘糊里糊涂地就被陈玄丘拉去了奉常寺。 眼看就要踏进奉常寺那巍峨庄严的大门,宁尘突然清醒过来,不由得心中一惊,赶紧抢前几步,拦住恶来和季胜,大叫道:“陈上大夫,使不得啊。” 陈玄丘纠正道:“不不不,在这里,陈某是奉常巡缉七十二路总判官,宁亚祝,你说什么使不得。” 宁尘道:“陈上大夫……” 陈玄丘道:“总判,陈总判。” 宁尘一跺脚道:“陈总判,这徐伯夷乃是中州徐家的少主啊!先前,你已打死了青云州郭家的少主……” 无名一脸郁闷地站在旁边,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小师兄打死的郭竹呢?明明是我干的啊。 懊恼不已的无名取出了金砖,在手里拈来拈去,奈何丝毫没用,谁也没注意到他。 宁尘道:“青云州郭家势必不肯善罢某休,现如今再把中州徐家的少主抓进奉常寺,岂非一举得罪了两大修真世家?” 陈玄丘朗声长笑:“那又如何,我奉常寺乃神明代言,监控帝王行止,总掌天下宫观,对一切妖魔鬼怪,都有征讨诛杀之权,主持神律,维护神道尊严,怕过什么来人?不要说是区区两个修真世家,就算天下修真之士齐来讨之,我奉常寺有何惧之?” 陈玄丘大袖一甩,正气凛然:“魔挡杀魔,妖挡诛妖,犯我奉常寺者,虽远必诛!” 守护奉常寺的众剑士神官只听得血脉贲张,热血沸腾。 恶来和季胜一想自己已经投到陈总判门下,也是奉常寺中一员了,这为奉常寺争口袋的事儿可不能落后,于是攘臂高呼起来:“陈总判威武,犯我奉常寺者,虽远必诛!” 黑白茗儿看着陈玄丘,美目迷离。 白衣茗儿心性单纯,心上人英姿勃发,自然着迷,何况她对陈玄丘本来就有点花痴。 而黑衣茗儿有点“抖M”,陈玄丘越霸道,她越喜欢。 妲己撇撇嘴,状似不屑,心里却是……有点甜。 只有娜扎心花怒放,要打架了,有架打了,喔呵呵呵呵…… 陈玄丘听完了口号,意气风发地把大手一挥,大喝道:“把这渎神者,给我拖进去!” “是!” 恶来和季胜这俩熊孩子特实惠,马上卸了门杠,拖着徐伯夷向奉常寺中走去。 宁尘呆呆地站在那里,喃喃地道:“坏了,坏了,你们一个个都避开了去,原想着晾他一晾。这下可好,奉常寺要被他搅得地覆天翻、不得安宁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401章 症结所在 徐伯夷被一路拖进了奉常神宫,亏得这里地面平坦,所以只有过一道道门槛和上一道道台阶的时候,他的脑袋才会磕一下,因此磕得不算特别严重。 当他昏迷着被拖进神宫的时候,他的头就像是现出了佛三十二相之最后一相-――顶成肉髻,堪与佛祖媲美。 因为一路拖了人进来,陈玄丘更是气沉丹田,在神宫大门外发表了一番慷慨陈辞,所以吸引了许多神官追来观看。 陈玄丘在人堆里一眼就看到了那位曾经接待过他的奉常祭酒夏沥泉。 陈玄丘也不理他,只是笑道:“诸位大神官还没回来吧,那么本总判便专断了……” 夏祭酒立即越众而出,向上长长一揖,高声道:“陈总判,我奉常寺两位亚祝,安亚祝负责外务,宁亚祝负责内务,举凡宣判制裁,皆当由宁亚祝负责。”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故作沉吟地道:“当初陈某在西方姬国,曾见少祝汤唯,大杀四方,貌似并未先回寺中请示啊。” 夏祭酒脸色一僵,道:“这……,当时汤少祝远在姬国,自可便宜从事,而今,宁亚祝却就在神宫啊!” 陈玄丘颔首道:“有道理!宁亚祝,请……” 宁亚祝心中有气,若是一年前,就算中州徐家又如何,奉常寺岂会惧之? 可是如今王青阳一伙、玉衡和汤唯一伙,相继叛出了奉常寺,奉常寺的中坚力量折损了三分之二。 奉常寺在天下各地有360座奉常院,何尝不是形同一个中央帝国,统治着360路诸侯? 内部不能出岔子啊,弹压内部也需要力量! 更何况如今天下动荡,而大王因王青阳叛逆之举,对奉常寺也有诸多不满,原本配合最为默契的两股力量,一为王权、一为神权,居然出现了嫌隙。 如此种种,才使得奉常寺现在气焰大为收敛,这个时候,他来主持对中州徐家子弟的审判? 而且,理由好牵强啊! 地府冥神,不是奉常寺侍奉的神祗, 就算真的冒犯了阴神,那也是郭竹。 徐伯夷只是声称要和郭竹同进同退,可毕竟还什么都没做,郭竹就死了。 这要如何治徐伯夷的罪?这不明摆着是奉常寺想对诸修真门派、世家作威作福么? 可是,如果不理会此事,也有一层顾忌。 如果当时出现的就是天上的神祗,奉常寺不理会很牵强地被扯上关系的徐伯夷,他们所侍奉的神祗也不会介意。 可恰恰因为那是阴神,这事情就很敏感了。 阴神不需要人间香火,但阴神作为神祗,也是好面子的。就连圣人,万物不牵于碍,却也依旧舍不了一张面皮,陈玄丘把这事扯到了渎神上,如果置之不理,冥界诸神会怎么想? 那可是大家最终的归宿啊。 这种事,宁尘岂敢一人作主? 眼见众神官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宁尘略一沉吟,便老辣地使出了推手神功,清咳一声,肃然道:“兹事体大,不可轻断,且……先把徐伯夷关押起来,候太师与诸位大神官回来,再共议此事。” 陈玄丘微笑不语,想拖? 拖呗,中州徐家、青云州郭家,想必是不会等着各位大神官回来的。 陈玄丘马上道:“宁亚祝老成持重,本判深以为然。那就这么办吧,夏祭酒,这人就交给你了,且把他关起来,等各位大神官回来,再共议此事。 恶来、季胜,各位姑娘,走走走,且去看看本判的公房,很漂亮的,恢宏大气,比大王的御书房也不遑稍让。” 陈玄丘很干脆地领着他的人走开了,浩大神宫中,只留下一地鸡毛。 陈玄丘刚带着茗儿、妲己等人逛完自己署理公务的地方,谈太师就驾临奉常寺了。 “爹!”白衣茗儿一见父亲,马上甜甜地叫了一声,跑上去攀住了他的手臂。 谈太师一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满脸怒气立时烟消云散,慈祥地摸摸她的头,佯嗔道:“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到这儿做什么?” “玄丘哥哥新官上任,人家来给他壮一壮行色啊。”白衣茗儿很直接,听得谈太师笑容一窒。 黑衣茗儿走上前来,唤了一声“爹!” 黑衣茗儿较之白衣茗儿,显得性格有些叛逆,谈太师也不好说重了她,摇了摇头,只能无奈地一叹。 怒气不能冲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发,那就只能奔着陈玄丘去了。 谈太师横了陈玄丘一眼,喝道:“陈玄丘,你干的好事!” 陈玄丘上前拱手道:“属下巡缉总判陈玄丘,见过太师!太师谬赞了,属下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当不得太师夸奖。” 谈太师的脸色黑了一下,强抑怒气道:“老夫听夏祭酒讲,你把中州徐家的少主抓了来?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嗯?” 陈玄丘正色道:“属下不曾查证过,想来,他往昔纵有不法,也自有人间衙门惩判,我奉常寺不该插手其间。 属下亲眼所见的,这徐伯夷只有一桩大罪,协同青云州郭竹,冒犯神祗!我奉常寺中人,乃维护神律神威之所在,安能置若罔闻?” 谈太师顿时一窒,又绕回来了。 其实这事一点也不复杂,甚而十分的牵强。 但是,问题就出在冥府阴神这个概念上。 奉常寺承不承认冥界阴神也是神? 如果冥界阴神也是神,那么奉常寺的神律要不要也该去维护他们的尊严? 事情一旦牵扯到宗教、信仰,那就相当的复杂,为了一点点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情,牵扯出弥天大战,也不是不可能。 奉常寺承不承认冥界阴神是神? 谈太师不需要与任何人商量,就可以做出回答:是!必须是! 那么,冥界阴神受到了亵渎,还有一位据说位阶不弱于无常的阴神亲口留下了神谕,让陈玄丘替他找回脸面,惩治不恭,奉常寺要不要照办? 把人送出去,要陈玄丘以个人名义惩治徐伯夷?那是不是在向全天下宣告,奉常寺怕了中州徐家? 那是不是说,奉常寺拒绝承认大雍天子任命的巡缉总判官?冥界阴神会怎么看待奉常寺?这些神官百年之后,可都要归地府管辖的。 不把人送出去,严惩徐伯夷,那么天界众神会怎么看?风雨飘摇之中的奉常寺会不会因此招来无数的强敌? 谈太师左想右想,竟然也拿不出一个妥当的方案。 谈太师的手在颤抖,他想一把掐死陈玄丘。 就在这时,夏祭酒匆匆跑了来,大呼道:“太师,太师,安亚祝从西方回来了!” “嗯?”谈太师转过身去,看着夏祭酒。 夏祭酒欢天喜地道:“诸葛少祝也告假结束,回到寺里了。” 就在这时,只听“当”地一声清音,悠悠然传遍全寺。 夏祭酒抚须道:“啊,玳少祝也出关了。” 陈玄丘微笑道:“呵呵,这可真巧!” 谈太师狠狠瞪了陈玄丘一眼,把大袖一拂,道:“召集祭酒以上的大神官,神宫议事!” 谈太师举步就走,到了院门口陡然一停,冷冷地道:“陈总判,一起来吧!” 黑白茗儿见父亲语气严厉,有些不安地看着陈玄丘:“玄丘哥哥……” 陈玄丘轻拍了一步白衣茗儿的手臂,对黑衣茗儿也歉然望了一眼:实在对不住了,不怪令尊语气不逊。我此番打入奉常寺,的的确确就是挖奉常寺的墙角来了。 我,是要做奉常寺的掘墓人啊! 陈玄丘在心底叹了口气,追在谈太师身后,向着奉常大神宫走去。 第402章 大家一起踢皮球 “当~~~” 千音磬声颤悠悠,两层楼高的铜鹤吐得青烟袅袅。 恢宏壮观的奉常大神宫内,谈太师端然坐到了往昔王青阳所坐的主位上。 做为奉常寺的精神领袖,如果他来了,便是王青阳还在,也要设椅并列而坐,而不能大剌剌地独坐上首。 左右两张云床,分别坐着安知命和宁尘。 下方则是玳九和诸葛剑锋两位少祝。 夏沥泉等八名祭酒,落座最下首。 陈玄丘这个总巡是雍天子异想天开想出的职位,原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陈玄丘逡巡了一下,走过去,在原本属于少祝玉衡的位置上坐下来,向各位同僚呲牙一笑。 众人冷哼一声,各自扭过头去。 谈太师可是见过陈玄丘在朝堂之上挤位置的“君子风度”的,一瞧这位仁兄故技重施,脸皮子不由抽动了几下,这小子还真是没皮没脸啊。 眼见大家都到齐了,谈太师清咳一声,道:“诸位,陈玄丘乃大王指定的奉常巡察七十二路总判官,盖因之前王青阳叛逆之举,致有大王创立此职,巡察纠风,查缉不臣。” 陈玄丘立即起身,向大家行了一个罗圈揖,热情地道:“承让,承让,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多多关照。” 自亚祝以下,众人冷眼旁观,各自不语。 陈玄丘不以为忤,客客气气地向大家行了一个罗圈揖,便回座坐下。 谈太师清咳一声道:“七八天前,宁亚祝府上出了一桩事情……” 谈太师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问道:“各位有何看法?” 安亚祝脸色一沉,道:“陈总判太莽撞了,我奉常寺敬奉的是天上诸神……” 陈玄丘立即截口道:“安亚祝慎言,我等百年之后,尽归地府。况且,奉常神律上所说的,是敬神奉神,并未言明是天界众神,那么,冥界众神是不是神?” 安亚祝懊恼地道:“自然也是神,可是……” 陈玄丘又截口道:“当日宁家这桩公案,已是谁也断不明白了,其结果,只能冤死了宁亚祝的长孙媳妇,唯有求助于冥界阴神,方能大白于天下。而冥府阴神送我归来时,却遭到袭击……” “何人袭击?” “青云州郭家少主郭竹。” “郭竹人呢?” “已经死了。” “渎神者既然已死,此案已经了结,陈总判抓了徐伯夷,这是不是牵连无辜呢?” “反对!太师大人,安亚祝这是误导性发问!” “反对有效!那么陈总判陈述你的理由。” “太师大人、在座的各位大神官们,郭竹向冥界阴神发起攻击后,冥界阴神曾委托本总判代他讨还公道。而当时,徐伯夷主动站出来,表示要和郭竹同进同退。郭竹拒捕时,徐伯夷也曾出手。” 玳少祝听了忍不住道:“徐伯夷不过是出于朋友之义,与郭竹站在一起,这是人之常情。徐伯夷并没有对冥府阴神发起攻击。” 陈玄丘道:“所以,在拿下徐伯夷后,本总判才没有杀了他,而是带回奉常寺,交予诸位大神官公议其罪。” 宁亚祝因为事涉自己家族,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便打圆场道:“我看,略施薄惩,赶出大雍,也就是了。” 宁太师深深地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地道:“诸位,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徐伯夷纵然有所冒犯,冒犯的也是地府阴神。我们奉常寺,有没有义务去维护地府阴神的尊严!” 众神官一听,顿时怵然一惊,差点儿让陈玄丘给带沟里去,是啊,这才是重点。 他们可是靠着天界众神撑腰,这才成为神之代言,如果突然跑去维护冥界众神,触怒了天界众神,那不是把自己的根儿刨了么? 夏祭酒脸色凝重地道:“如此看来,愚意以为,我们奉常寺应该置身事外。不该处置此事。” 陈玄丘道:“各位,当日,是宁亚祝家出了一桩无头公案,本总判肉身入冥,相求于阴神。并且说明了本总判乃奉常寺神官,所为的是奉常寺右亚祝的家事。冥界阴神才慨然出手相助。 他受袭击后,更曾降下神谕,命我替他讨还公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是奉常寺中人的基础之上,如果我奉常寺置身事外,各位是想告诉冥界众神,我奉常寺不当他们是神祗呢,还是我奉常寺不把冥界神祗放在眼中?” 神宫里顿时一片寂静。 过了许久,谈太师才缓缓道:“这座神殿,可以隔绝一切神识的侵入,冥界众神也探知不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诸位可以畅所欲言。” “不如我们把脏水全泼到郭家,把徐家摘出去。可着郭家一家祸害算了!以我奉常寺的实力,只是一个郭家,却也不足为惧啊!” 陈玄丘听了不禁默然,这还真是畅所欲言啊! 一旦无所顾及,这些高高在上的大神官说话也是如此的直白,丝毫不加修饰。 “难!难呐!神祗不可欺,况且此事知者已众,哪有不泄露出去的道理?” “那怎么办?徐伯夷纵然有罪,罪不当诛,况且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我们可不可以得罪徐家,而是一旦替地府冥神出头,天界众神做何想法啊?” “太师,莫如咱们祈求神谕吧,看看天界神祗是何决断?” “对对对,这桩事看似简单,实则牵涉重大,诸位,不如我们祈祷于上天,求得神谕吧?” “好好好,正该如此,这才妥当。”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谈太师,谈太师看看众人,略微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也罢,这桩事看似简单,可是,最难预料的,就是天庭神祗是何反应,为今之计,我们也只有祈祷于上天了。” 谈太师说着,深深叹了口气,狠狠瞪了陈玄丘一眼。 都是这个混账!奉常寺现在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够难了!他还要添乱。 陈玄丘一脸无辜,心中却好奇无比:要祈祷于上天了? 谈太师会不会系一条草裙,戴一顶插满羽毛的帽子,脸上涂得跟特种兵似的,手里敲一面手鼓,不停地抽筋呢? 就见谈太师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香气沉沉应乾坤,燃起清香透天门。天地自然秽气散,洞中玄虚晃太元。灵宝符命,普告九天,干端坤倪,祈求神谕。弟子今有一事容禀……” 谈太师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就见两只巨大的铜鹤吐出的青烟不再四散飘袅,而是如灵蛇般扭缠在空中,渐渐形成一道,突然攸然向上空一窜,仿佛穿透了神宫铜顶,笔直地射向了天空。 陈玄丘看得惊奇不已,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香……香蜜沉沉尽什么?老太师太也鸡贼,也不说清楚些,便叫我学了去,又能如何?” 那道青烟升空不久,“当”地一声响,千音磬不敲自鸣,一声清音沥沥,两只铜鹤之间,陡然升起一道青烟的烟幕。 烟幕渺渺,坐在上首和下首的众神官不管从这烟幕的哪一侧,都能清晰地看清上边显现的金色大字。 那金色大字自上而下,自右而左,一个个显现出来:“唯有天神,方为正神。淫祠不得建,邪神不当敬……” 众人正摒息看去,就见那青烟幕上就只这几个金色大字显现,然后便寂然不动了。 陈玄丘睁大了眼睛,下意识便想:“讯号有延迟?还是网络断了啊?” 他刚想到这里,就见那烟幕上的金字竟然一个个消失了,就像被人涂抹去了似的。 然后一个个金色大字再度显现:“天神、地神、人神、鬼神、诸教圣人,皆为神,此天地全神……” 众神官心头一震,这说法与方才显然有所不同,难道…… 众神官刚想到这里,那字突然又停了,片刻之后,又一一抹去。 众神官错愕不已。 陈玄丘看着,心中突然浮起一个大胆的念头,呃……不会是天上的那些位大神,也为了承不承认阴司众神的地位而纠结起来了吧? 又过片刻,那烟幕上又一个个浮现出金字来:“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上帝以神道设教,故神实司乎善恶。夫天神为申,主引万物;地神为祗,主提万物。此神德之荡荡者,百姓日受而不知……” 这回一篇神谕写得洋洋洒洒,挥笔千言,却看得人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陈玄丘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半天,才从那字缝里看出字来,满篇都写着四个大字“自己定吧”。 烟幕缓缓散去了,神宫里自谈太师以下,各位大神官都有点懵。 他们没想到,原本以为极简单的一桩事情,居然连天界众神都委决不下了。 天庭对地府,态度很微妙啊…… 陈玄丘捏着下巴想:“如今的地府只是草创,看来天庭也还不是铁板一块,这样的话,貌似我要对付天庭,又多了几分希望。” 谈太师终于从震撼中清醒过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陈玄丘一眼。 连他都没有想到,陈玄丘只是极牵强地利用了这桩案子,可是因为冥界众神的敏感性,如今就连上界天庭都含糊起来。 谈太师道:“咳!既然神谕降下,可由我等……自行决断。陈总判!” 陈玄丘忙离席而起,欠身道:“属下在。” 谈太师道:“此事,就由你来处治吧,且拟个如何惩处徐伯夷的办法出来,咱们大家再议。” 陈玄丘道:“属下遵命。” 安亚祝忍不住道:“太师,既然神谕也不置可否,我看,对徐伯夷也不必过于苛求,略施小惩,全了冥界众神的颜面,放他离去就是了。” 谈太师幽幽地道:“就算此时把他放了,徐家也还是会找上门来,不是一放了之就能解决的,莫如等徐家来了人再说,如此我奉常寺也能更主动些。” 安亚祝点头道:“太师思虑周全,属下遵命。” 谈太师叹了口气,只觉身心俱疲,遂道:“我奉常寺寺主一职悬之久矣,老夫身为太师,也不能常常兼顾。今日难得诸位大神官都齐了,不如大家再议议,这新任寺主的事!” PS:求点赞、月票!明天至25号,都是会啊会~~~ 第403章 抓阄不如比武 “选寺主?这跟我就没有关系了。” 陈玄丘不会痴心枉想地以为自己一个初来乍到、正受各方排挤的人,能有亿兆分之一的可能,坐上那奉常寺主的位子。 更何况,他是卧底啊,卧底要是成了老大,那还要不要毁了这个组织? 很难为情的。 所以,陈玄丘掏了掏耳朵,开始安心做一个听众。 一讨论起谁当奉常寺主,谈太师也变成了听众。 因为他的身份很尴尬,他是奉常寺的精神领袖。 当然,这个精神领袖在第一代时,是真正的精神领袖,那时对奉常寺的影响力是真的大。 但是几代下来,不和奉常寺产生太多接触,奉常寺神官们的升迁、教导也跟他无关,这个精神领袖就成了一个摆设,影响力极小了。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是奉常寺主参与谋反,只有他是平级,而且谈太师又在关键时刻大展神威,力挽狂澜,他都已经快被普通的奉常寺神官当成了一个普通的朝廷官僚,而不再认同他属于自己这个阵营了。 这种情况下,谈太师就只好成了一个会议的组织者。 他不好干涉太多。他自己不可能跑来竞争这个奉常寺主,他支持谁,都有插手教务,安插亲信的嫌疑。 正因如此,所以新寺主直到如今还没选出来。 今天谈太师一说这一点,立时就有一位祭酒站了出来,夏沥泉。 陈玄丘发现宁亚祝、安亚祝、玳少祝、诸葛少祝全都岿然不动,积极发言的却是八位祭酒。 陈玄丘只一思量,也就明白了。 两位亚祝、两位少祝,这四位大神官,看来都是有资格坐上寺主之位的,可这种事儿又不好自己赤膊上阵,有些不方便他说、不方便他做的事,那就只能招揽几个打手,替他摇旗呐喊了。 这举动,与陈玄丘结交费仲、尤浑,招揽蜚蠊、马潇、沈洄大抵相似。 陈玄丘细细听下来,却发现,八位祭酒不吝赞美的,不是玳少祝,就是诸葛少祝,提到安、宁两位亚祝的竟是一个也无。 陈玄丘不禁暗暗了然。 安知命和宁尘两位亚祝,年纪太大了,纵然上了位,也没几年好活。 从公里说,他们上位,对于奉常寺的稳定与发展不利。 从私里说,这么个老大,捧上去没两年就挂了,有什么意思? 所以,八大祭酒必然选择两位少祝之一。 而对安知命和宁尘两位亚祝来说,他们已经是仅次于太祝的身份,再升也无可升,但再低也低不到哪儿去。 所以,他们没必要参与拥戴。一旦自己表态拥戴了某人,而这人没有上位,那么自己反对的人最后做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处境会很尴尬。 而一旦自己拥戴的人上了位,于他又有什么好处?他还是亚祝,升无可升。 因此,这两位老亚祝佛系的很,状似老僧入定,垂眉敛目,一言不发。 可是八位祭酒呢,陈玄丘从他们的对话中,也渐渐记住了他们的名字:夏沥泉、鬼弋翁、齐修远、桑织、崔岳、郑道、牙侯羽、李忆卿。 这八位祭酒,竟是前一半支持玳九,后一半支持诸葛剑锋。 两拨人各自历数这两位少祝的优点长处,一时争执不下。 这一幕,与前几次讨论并无不同。 谈太师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耐,知道这种局面,恐怕今天又要不了了之了。 忽然,谈太师头一抬,看到了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正在悠闲地掏耳朵的陈玄丘。 谈太师顿时心中一动,这小子一向诡计多端,我奉常寺眼下的困局,或许他有办法? 谈太师忍不住清咳一声,制止了八位祭酒的激辩,微笑地道:“陈总判……” 陈玄丘茫然抬头。 谈太师一脸和蔼,道:“陈总判,我奉常寺新任寺主,一直不曾选出。现在呼声最高的,是玳少祝和诸葛少祝,两位都是年富力强、精明强干,神术也出神入化,确实不好抉择啊,不知陈总判可有主张,解决这僵局?” 陈玄丘心里“咯噔”一下子,老家伙想害我?得罪人的事儿你推给我?奉常寺还是没有寺主好啊,没有寺主,大家各行其是,才更方便我的行动。 陈玄丘想了想,哈哈一笑道:“属下刚刚来到奉常寺,对各位前辈神官还不太了解,所以,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办法。既然各位神官委决不下,而两位亚祝位高权重,不好轻率决态,那不如……” “不如怎样?” “不如来个不记名投票啊?取两口鼎来,一口鼎内散落些黑白棋子,另一口鼎上覆以黑布,只留一孔,各位一一俯身弯腰,取一子握于掌心,再至另一鼎处投于孔内,事先定好玳少祝和诸葛少祝谁是黑子谁是白子,最后计数,数高者胜出。” 谈太师欣然道:“此计甚妙,来人呐,取两口鼎来,再拿一盒棋子来。” 很快,一切布置妥当,谈太师道:“本太师不参与投票,陈玄丘,你刚来奉常寺,刚刚也说,你对各位大神官还不熟悉,就不要参与投票了。” 这老家伙,过河拆桥啊! 陈玄丘也不在乎,点头答应。 两位亚祝、八位祭酒便依次自一口鼎中取了棋子,握在掌心,到了另一口鼎前,将棋子从那小小一道口子投进去。 一共十个人,很快投完,一计数,很诡异,玳少祝和诸葛少祝一人五票。 众人看看两位亚祝,就连两位心情忐忑的少祝也不禁看了看他们,但二人老奸巨滑,神色如常,也看不出是谁投了谁的票。 陈玄丘尴尬地道:“呃……这个,投票人数若是单数,此刻便已决出胜负了,一旦人数为偶,就难免会偶尔出现这样的局面。其实太师您也算是奉常寺的大神官啊,不如你也投上一票?” 谈太师神色木然,缓缓地道:“本太师此时参与投票,那与本太师指定,还有什么区别?” 陈玄丘摊手道:“这样的话,那属下也无计可就施了。依属下看,我奉常寺奉有代天巡狩之责,其实每一个高阶神官,道德品行应该都是不差的。 而要巡狩天下靠的是什么?难道是道德教化?当然是神术功法啊,那不如大家就较量一个高下嘛,谁赢了,谁当寺主,大家也心服口服。” 玳少祝和诸葛少祝对视了一眼,目中均有不服之色,同时颔首道:“陈总判所言有理,属下赞同!” 第404章 算你狠 “这……” 谈太师眉头皱得老高,以前的奉常寺寺主,都是由上一任寺主指定的. 当然,老寺主也会事先征服众高阶神官的意见,务求做到多数人支持。 直接较量神术功法来选寺主…… 谈太师隐隐觉得,似乎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但这个例子由自己来开么? 踌躇片刻,谈太师道:“宁亚祝,放出风去,把较量神术以决寺主的法子传出去,看看寺里中高阶神官们是何看法。” 宁尘颔首道:“属下遵旨。” 谈太师道:“本太师公务繁忙,七天后再来寺里。到时,我要知道众神官的意见。” 谈太师说着,自云床上飘然而下,准备离开。 “太师且慢!” 陈玄丘一下子拦住了谈太师。 谈太师眉头一挑,道:“还有何事?” 陈玄丘道:“太师,你看,现在诸位高阶神官都在,属下呢,也正式到任了。我那办公的地方倒是不错,可是,我手里没人呐!属下是巡缉天下七十二路总判官,手底下没人,怎么办事呢? 玉衡少祝和汤唯少祝都叛出了奉常寺,可他们还有一些部下,并未跟他们同流合污一起叛逃啊,尤其是汤唯少祝,他升职日短,手底下大部分人手,都不曾被他带上邪途,这些人手,太师你看,是不是……” 陈玄丘一脸谗笑,学自费仲的本领,形神俱备。 谈太师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费仲那个马屁精,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才道:“此事么……,本寺经过王青阳、玉衡两次变故,折损了许多人手. 所以,玉衡和汤唯的旧部,已被补充进了安亚祝、宁亚祝以及玳、诸葛两位少祝门下,已经没有人手给你了。” 陈玄丘一听,脸色吧嗒一下就摞下来了:“那不成啊!太师,这样子我在奉常寺怎么做事啊,诸位是不是对大王都有所不满啊?这不是难为我陈玄丘吧?这是对大王不满意啊,要是这样,那我干脆回朝廷去了,我就跟大王说……” “本太师只是说,玉衡和汤唯留下的人手,已经划拨到了几位亚祝、少祝门下,没说不拨给你人手听用!” 谈太师瞪了陈玄丘一眼,陈玄丘已经再度一脸的谗笑:“那就好,那就好,那……太师打算拨给属下多少人手?” “你要多少?” “怎么也得……三五十?二三十总可以吧?要不,十个八个也成啊!” 谈太师淡淡一笑,道:“七十二路总判?那本太师就给你天罡、地煞都凑满了,一百零八人,够了吗?” 陈玄丘大喜过望,长揖到地,朗声道:“太师如此扶持,玄丘感激涕零!” 谈太师点点头,对夏沥泉道:“夏祭酒,你来安排一下,调拨些人手,供陈总判驱策,名单回头报与我知道。” 夏沥泉拱手道:“属下遵命!” 当下散了会,陈玄丘回转自己的公房。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金色余晖余照入堂,就见只有恶来、季胜两兄弟站在空荡荡的大殿上,抻着脖子等他回来。 陈玄丘道:“妲己、茗儿还有娜扎呢?” 恶来道:“妲己姑娘说她娘说好了晚上给她煲汤喝,回去喝汤了。茗儿姑娘说师父正在讲道,惊见飞鸽传书就跑了来,得回去向师父告个罪。” 陈玄丘道:“那娜扎呢?” 季胜抢着道:“娜扎说,她现在太晚了不敢在外边晃悠。不然她爹也说,她娘也说,说她一个女孩子疯疯颠颠,吵得她真是要疯。她又不知道师尊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也先回去了。” 陈玄丘听了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道:“也好,落个清静,听他们吵架,真累死了。” 恶来道:“师尊,我看过了,这么大的一处房子,都比我家整个宅子都大了,就只住咱们三个人呐?” 陈玄丘笑道:“当然不是,为师好歹也是奉常巡缉七十二路总判官,方才已经向寺里要了人,很快就会拨一百零八名个属下,前来本判处听用。” 陈玄丘刚说到这儿,就听大殿外一声清脆的唱名:“启禀陈总判,少羽宫三十六剑士,奉命前来报道!” 陈玄丘惊喜的一跃而起:“夏沥泉这么给力?改天还得送他一筐冻梨。” 陈玄丘带着季胜、恶来兴冲冲地跑出空旷的神殿,站在青玉石阶上往院中一看,就见三十六个白衣剑客,个个俱着箭袖短打,倒卷千层浪的绑腿、麻鞋,腰扎板带,背后一口长剑,剑穗腥红。 三十六个人,精神奕奕、龙马精神,一见陈玄丘出来,三十六名剑客整齐划一地抱拳,齐刷刷单膝跪地,异口同声地道:“拜见总判官!” 幸亏不是“拜见总舵主”,否则只怕很快就要拉风地挂掉了。 只是,这三十六名剑客的年纪…… 陈玄丘看着面前三十六名一水儿十二三岁的男孩,错愕地道:“你……你们就是夏祭酒拨与本判听用的人?” 头前一名少年振声道:“正是!” 陈玄丘慢慢吁了口气,问道:“你们……入寺几年了?” 还是那名少年大声道:“三至四年不等,一直在少羽宫习剑、淬意、修心、练体,今日方被拨出,调入总判府。” 陈玄丘暗地里把夏沥泉的八辈儿祖宗都亲切地慰问了一遍,脸上却挤出一副笑容,道:“好!你等都是少年有为,方才被简拔出来,归我总判府调用。 哈哈哈。好,很好,恶来啊,你带他们去,这殿前左右厢房,四人一间,安置他们。” 恶来一见这些人年纪比他还小两三岁,心中欢喜,忙跑过去,雀跃地道:“诸位兄弟,跟我来!” 于是,三十六名少年剑客排着整齐的队伍,斗志昂扬地跟着恶来走开了。 季胜欢喜地道:“师尊,我原还担心自己年纪小,帮不了师尊做事呢,原来奉常寺中的人年纪也不大,这我就放心了。” 陈玄丘干笑两声道:“有志不在年高,你们正是一张白纸的年纪,前途无量!” 季胜一听更加欢喜,摩拳擦掌地道:“那我也去帮忙安排那班兄弟吧。” 陈玄丘道:“好,你去吧。” 眼看着季胜跑远,陈玄丘怅立良久,才咬牙切齿地道:“天杀的夏沥泉,你存心整我是不是?嘿!天罡之数,三十六剑,却只是一群少年! 这七十二地煞,你又给我派些什么人来?如果是一群走不动道儿的老头子,我一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陈玄丘赌咒发誓地刚说到这儿,就听身后一声脆生生的声音:“启禀陈总判,春宫七十二姬,奉命前来报道!” 陈玄丘还没转过身子,就嗅到一阵淡淡幽香,不!不是一抹,而是无数抹…… 陈玄丘身子发僵,慢慢转过身去,就见大殿前的空地上,已然俏生生地站立着几十个采衣长带、云鬟绰约的女子。 她们一个个或步摇轻曳、或绾臂金环、或足系金铃、或蛮腰裸逞,分别拿着琵琶、洞箫、檀板、箜篌、筚篥、竹笙、陶埙、法螺、腰鼓等乐器,就像是敦煌飞天活生生地呈现面前。 陈玄丘张口结舌:“你……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怀抱古筝的少女嫣然道:“属下们原本隶属奉常寺乐府春宫,专司神乐的创作与演奏,举凡我奉常寺有祭祀、宴请、册封、去世等重大事件,属下们均要前往演奏、舞蹈。今奉命拨入总判府,听候陈总判差遣。” 陈玄丘顿时眼前一黑:夏沥泉,算你狠,你这是逗我玩儿呢? PS:求点赞、月票! 第405章 错有错着 谈太师回到公署,才料理了几件公务,祭酒夏沥泉就叫人把他安排给陈玄丘的人员名单报来了。 谈太师看了名单先是一愣,仔细一想,又不禁微笑起来,对夏沥泉的处置,乐见其成。 谈太师可以说一半算是朝臣,一半算是神官。 他的神官属性,使得他不愿意外人插手奉常寺的事务,哪怕奉常寺有什么不对,奉常寺也可以自己解决,谁会喜欢一个外人来指手划脚?本能地就会有所排斥,这是人之常情。 谈太师正想把那名单放进抽屉,突然心中一动,便又把它袖了起来。 衙门关了门,谈太师骑马回府,稍事休息,便到了晚餐时间,黑白茗儿提前端坐桌前,等候父亲,虽然是分餐制,但二人一左一右,和父亲的餐桌靠的都挺近。 谈太师用了点餐食,便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在灯下看了起来。 白衣茗儿娇嗔道:“阿爹,这么晚了也不歇着,还要处理公事啊。” 谈太师叹息道:“这是奉常寺中事,在公衙上不便处理,只好拿回来看了。” 黑衣茗儿一听是奉常寺中事,顿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父亲,奉常寺……有什么事啊?” 谈太师道:“哦,也没什么。陈玄丘已经荣膺本寺总判了么,为父还是很愿意扶持他一把的。离开奉常寺时,曾嘱咐他可以从奉常寺神官中选择一百零八人做他的下属,听他调度。” 白衣茗儿一听,欢喜地道:“爹爹做的对,玄丘哥哥多不容易呀,他也是为大王分忧嘛,爹爹要多帮助他才是。” 谈太师道:“哎,年纪大了,眼力不行了,月茗啊,你帮为父念念这名单。” 谈太师把名单递给黑衣茗儿,黑衣茗儿便展开名单念了起来。 那上边有该员所属原来的地方,姓名,年龄,黑衣茗儿先念的是那些少年名单,这还好些,待到了后边,尽是些十六、七八的少女,黑衣茗儿越念脸色便越难看。 谈太师一边用膳,一边听着,见她迟疑,故意道:“念呐!念完了?” 白衣茗儿期期艾艾地道:“阿爹,你……你怎么派了这么多女神官听他使唤啊?” 谈太师笑道:“哎,为父何曾替他指派什么。为父可是有言在先,奉常寺中中低阶神官,但凡可以调动的,听凭他选拔。呵呵,你莫不是觉得这些神官太年轻?陈玄丘自己年岁也不大么,他自然不愿意调拨年岁大的神官到他麾下,无妨,无妨。” 谈太师摆摆手,道:“月茗啊,继续念啊。” 黑衣茗儿板着脸道:“不用念了,后边还有三四十个,全都是出身春宫乐府,全都是十六七岁,全都是能歌善舞的姑娘。” 谈太师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淡定,微微蹙眉,疑惑道:“乐府那些姑娘,习的都是礼乐,歌舞技艺固然出色,可是并不会神术本领啊,她们调去总判府,能做什么?这位年轻人的想法,真是叫人猜不透啊。” 用完了餐,谈太师拿餐巾拭了拭唇角,双手往身后一背,悠悠然走开了。那一纸名单,就被他遗忘在了桌子上。 黑衣茗儿冷哼一声,道:“这个家伙,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啊!他调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女神官到他麾下做什么?那些女子根本不懂神术。” 白衣茗儿道:“姐姐,咱们去问他。” 黑衣茗儿瞪了她一眼,道:“你问什么?你又以什么身分问他?” 白衣茗儿一愣,迟疑地道:“这个……” 黑衣茗儿银牙一咬,道:“明儿咱们去他的总判府看个究竟,他要是跟那些神女眉来眼去,勾勾搭搭……” 白衣茗儿道:“怎么样?” 黑衣茗儿道:“咱们就去找妲己,让她给大王上一本,参他。” 白衣茗儿一听,顿时苦起脸儿来。 黑衣茗儿瞪了她一眼,道:“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他不学好,你还心疼他呢?” 白衣茗儿苦着脸道:“不是,我是觉得,大王和他一个鼻孔出气,只怕不会惩罚他。” 黑衣茗儿想了想,道:“也是。不管了,咱们先一探究竟,再想想如何是好!” …… 次日一早,陈玄丘就起了。 他提着剑走进后院儿,就见满院子莺莺燕燕、群雌粥粥,很多还未梳妆,身着小衣、秀发披肩,杏眼朦胧,捧着盆儿,那春睡方起的风情……,这还练个鸟剑! 陈玄丘灰溜溜地去了前院儿,打算走几趟拳,就见一群半大小子也在院中洗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还有泼水撩水的,这还练个鸟拳。 陈玄丘没精打彩地回了大殿中坐下,想练习一会观想吐纳,结果一阵串堂风过,飘入鼻端的便是胭脂水粉、女儿香气,风儿一停了,便有后院的娇声莺语、前院的嘻嘻哈哈,这还练个鸟气! 这样子不行啊!不但干不了扳倒奉常寺的大事,还会被人看我笑话呀! 陈玄丘蹙眉思想,突然心中一动:说起来,这奉常寺也是可怜人,被上界天神出卖了还不自知,还在忠心耿耿为天庭卖力。 我要扳倒奉常寺,是为了解除天庭镇压人间之力,并不是以杀光奉常寺中人为目的。这些少年年岁还小,那些女子学的只是礼乐,不算奉常寺的重要神官,而我又确实需要人手,不如,我把他们真正收入门下,教他们些真本事,成为我的得力臂助。 想到这里,陈玄丘精神大振,立即唤道:“恶来、季胜!” 恶来和季胜应声出现,并肩而立,拱手道:“师尊。” 陈玄丘道:“为师要入定一段时间。恶来去前院,季胜去后院,通知天罡地煞诸弟子,半个时辰之后,齐聚殿前,为师要训话!” 恶来和季胜拱手道:“谨遵师命!” “诶,回来!” 陈玄丘望着他们,诧异地道:“你们梳洗怎么这么快,几时起的?” 恶来抹了抹脸儿,弹飞了一块眼屎,愕然道:“师尊说梳洗什么?” 陈玄丘摆手道:“没事了,去吧。” 恶来和季胜刚走,陈玄丘闭上双目,意识一沉,已经进入葫中世界…… 第406章 都干点正事 葫中世界,东望海。 这片海域,现在算是敖鸾的道场。 敖鸾把这里定名为东望海,意即不忘出身,她本东海龙女的意思。 那些被独眼龙王送进葫中世界的少年们,现在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十几个年头,在龙母敖鸾的指引下成长很快,个个都拥有了一身不俗的本领。 此刻,他们就站在沙滩上,一个个用翠绿的深海植物叶子做成的战裙系在腰间,裸露着结实有力的胸膛。 在他们后边,是密密匝匝的水族战士,有些与外边世界中的水族相似或相同,还有一些,则是这一方小千世界自行演化出来的新品种。 敖鸾细腰长腿,性感修长,半身战甲,威风凛凛。 在她旁边,则站着鬼祖七音染。 七音染大声地喝道:“我们的口号是?” 众小龙和众水族齐齐攘臂高呼:“大道已死,天道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七音染道:“很好!大道,就是陈玄丘,他身为这一方世界之主,却不为这一方世界谋福祉,这样的大道意志,要他何用?我们以后,只认天道意志,只认吉祥圣人。 你们要苦练神通,要多多招兵买马。自你们进入这一方世界开始,待一甲子期满时,我们就起兵反了……” “喀喇喇……” 一道旱天雷突然炸响,这是吉祥在向七音染传讯,七音讯一呆,慌张地道:“快快快,快钻进海里去,谁也不要露面。陈玄丘来了!” 那些普通的水族根本不知道陈玄丘为何物,只是在七音染的洗脑之下,认为那是极可怕的一个大魔头,是与他们慈祥的天母吉祥相对立的黑暗之神。 方才他们还意气风发,要与大魔头陈玄丘一决生死,此时见冥祖都慌了,一个个顿时吓得肝胆欲裂,争先恐后跟下饺子似的就往海里跳去。 有些七音染争取到门下的山中异兽昏头昏脑的也要往海里跳,被七音染一声大吼:“昏了头啦,你们学过辟水法么?快往山里去。”这才清醒过来,一个个疯也似地向山里逃去。 天道圣母的宿敌,大魔头陈玄丘来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七音染整理了一下仪容,一瞧旁边的敖鸾,咦?怎么衣服比方才还少了两件,一双浑圆修长、粉光致致的大腿更暴露了。 一时间七音染也没想那么多,只当她也是惊慌之间弄丢了衣服,忙安慰道:“不要怕,我编那些话,是吓唬那些傻瓜的,陈玄丘这人挺好说话。” 敖鸾嫣然一笑,露出一口贝齿:“七音姐姐说的是。” 七音染一听,把胸一挺:“走,跟我去见他,有什么事,我担着。” 七音染腾空而起,敖鸾紧随其后,二人腾云驾雾,直往世界之树下赶去。 世界树下,吉祥一袭白衣,皎如明月,只是脸儿微晕,透着嫣红,正与陈玄丘对面而立。 “你……你来了呀……” 吉祥期期地说着,越是想平静,心情越紧张。 陈玄丘见吉祥闪烁着目光望向自己的双手,不知道她是因为紧张才回避自己,只当她是见自己空手来的,不由得一拍额头,歉然道:“啊!实在对不住,我真的太忙,忘了带吃的。嗨,我总这么说,恐怕你都不信了。” “不不不,我信你……” 陈玄丘执起吉祥的手,见她乖巧的样子,怜意大起,摸摸她的头道:“我保证,下次再来,一定给你带好吃的。” 吉祥微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陈玄丘略一犹豫,又道:“还有件事,本来不该现在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能不能办到。不过……” 吉祥讶然道:“还有你办不到的事?哦,对了,在另一个世界,你可不能像在这里一样随心所欲呢。” 陈玄丘道:“是啊,所以,我才没有把握,不知道该不该现在告诉你。” 吉祥好奇心浓得跟猫爪子挠着似的,急问道:“究竟什么事呀?” 陈玄丘道:“我在想,让你去往我那个世界的办法。” 吉祥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颤声道:“可以吗?真的行吗?我……我可以去你的世界?” 吉祥最大的遗憾,就是只能局于这一方世界。 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足够大,这个新生的世界充满了勃勃生机,每天都在诞生新的生命、新的事情,和她以前千万年的枯躁的发疯的时候相比,简直就是美不胜收。 可是,她的男人在那一个世界啊,既便他可以来到这个世界,吉祥还是充满了遗憾,她不能出去,这份关系便永远无法摆到一个平等的位置。 她只能等在这里,像现在这样,他要来便来,他若不来,吉祥纵然在这一方世界可以做到一切,也只能幽幽等待。 陈玄丘道:“我正在奔着这个方向去啊,不然我为什么这么忙。等我办成了想做的事,也许,我就能把你带出去。” 吉祥喜悦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儿:“太好了,那要多久?” 陈玄丘道:“不会太久,如果我办得成,最多一两年,如果办不成,一百年也没用。所以,最多两年……咦?这里边的时间不一样的,最多……七百多年。” 吉祥破啼为笑,连连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我能等,才七百多年嘛,和我之前独自一人无数万年的境遇相比,这希望太快了、太近了!” 陈玄丘听得怜意大起,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吉祥被陈玄丘一抱,一颗芳心忍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好似要跳出腔子似的。 吉祥把头埋在陈玄丘的怀里,看到自己胸前似玉碗倒扣,两颗完美的水滴状酥乳,和七音姐姐那能噎死大嘴怪的大白馒头一比,顿时自惭形秽。 “我男人……不会嫌弃吧?” 吉祥心虚地仰起脸儿来,那小小的嘴唇,嫩若杏脯儿的唇瓣,如花儿一般的俏颜…… 就在这时,七音染和敖鸾双双赶到。 有些事是天生的,不用人教,比如害羞。 吉祥正在期待发生些什么,顿时羞不可抑,连忙放手退了几步。 敖鸾有些尴尬,敖大小姐做为龙族第一美人儿,一向心高气傲,何时干过这种棒打鸳鸯、搅人好事的事儿来? 她窘迫地站在那里,一双修长结实的大腿交叉绞缠在一起 ,都快拧成麻花了。 人家污妖女王脸皮就够厚,她面不改色,妙眸一转,笑盈盈地就迎了上去,步姿婀娜,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哟!玄丘弟弟来了呀?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们吉祥妹子啦?” 陈玄丘苦笑道:“无事不登……紫金葫。实不相瞒,我还是因为有事,才来的。” 七音染脸色一变:“不是又要拉我入冥吧?有完没完,我不去。” 陈玄丘道:“那倒不是,我是要送些人进来,先跟你们打声招呼。” 七音染惊讶道:“送人进来,送什么人?” PS:这开会期间见缝插针,插的还挺好~~~ 第407章 师徒缘 吉祥方才听陈玄丘说了,正在想办法让她能出去,此时正欢喜的不得了,陈玄丘的事,她比谁都上心,马上拍胸脯道:“没问题,你送多少人进来都没问题,我们帮你照顾。” 陈玄丘道:“光是照顾还不成,你们还得帮我调教。这些人,和敖鸾妹子帮我训练的那支奇军不同,他们是需要随时可以离开的,所以我才来跟你们先打声招呼。” 陈玄丘刚说到这儿,就听遥遥一个声音传来:“霸下感应,上主驾临,惶恐之至,急急前来拜望,恭候上主差遣。” 七音染道:“这个老王八,耳朵倒尖,你别理他。” 陈玄丘道:“霸下,你来的正好,过来。” 七音染气极,这个混蛋,太不给我面子了,一定得反了他。 霸下不曾想陈玄丘真要见他,登时大喜过望,他不敢飞翔于空,步行而来,到了陈玄丘面前,毕恭毕敬站定。可是,稀奇的是,他身边竟然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双瞳澄澈,宛如泉水,是个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的女子。尤其是她唇边,还有一颗精致小巧的美人痣,更增俏皮。 七音染一见,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霸下想干什么,为什么带了个小美人儿来,他从哪找来的,意欲何为? 那小姑娘性情天真,她还是头一次来到远远看过不知多少次的世界之树,好奇之下,看了又看,东张西望。 但是此时到了树下,忽然一扭头看见陈玄丘,小姑娘顿时呆在那里,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陈玄丘,一瞬不瞬。 霸下向陈玄丘欠身道:“上主,霸下正携小女龟灵游赏山水,突然感应到上主降临,生怕怠慢了,急急赶来,便把她也带了来,还祈上主恕罪。龟灵,还不上前见过上主,龟灵?” 霸下有意把自己这个最漂亮的女儿引荐给陈玄丘,万一能讨了陈玄丘的欢喜,他在这葫中世界的日子便好过的多。 不然的话,吉祥乃是天道意志显化,有些无为而治的感觉,凡事顺其自然,反而好相处。 可是七音染就不然,敖鸾也不然,她们一个冥祖,一个龙母,其实不管是在葫外世界,还是在这葫中世界,都比不了他这个妖祖。 可是,忌惮二女可能和陈玄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他就只能屈居其下了。明明他实力最强,他门下弟子最多,这让心高气傲的霸下如何能忍? 此时一见女儿有些发呆,霸下可急了。 众人听霸下介绍那是他的女儿,都向龟灵望去,就见那钟灵毓秀、慧黠灵动的少女定定地看着陈玄丘,突然眼中涌出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扑簌簌地流下来。 霸下惊了,急急道:“龟灵,女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龟灵举袖拭泪,可那泪如泉涌,如何止得住。 她泣声说道:“女儿不晓得,女儿见了上主,就是想哭,呜呜呜……” 霸下心中大悔,这女儿是他最疼最宠的一个,原想着陈玄丘是这一方世界之主,人又生得俊秀无双,女儿跟了他那是再好不过的良人,所以虽有卖女求荣之感,倒也能够接受。 不想,女儿一见陈玄丘就吓成这样子,霸下心疼女儿,只好哄道:“罢了罢了,上主恕罪,霸下把小女送离此地,再回来听候差遣。龟灵,快走。” 霸下扯着女儿小手就想把她送走,却不想龟灵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手,快步跑到陈玄丘面 前,卟嗵一声跪倒在地,前额膜拜在陈玄丘靴前,号啕大哭。 陈玄丘也不知道为什么,甫一见这少女,心弦便是一颤。 此时这少女跪倒在他膝下,哭声好不凄切,陈玄丘竟是心中一悲,目中隐隐泛起泪光。 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去,伸手轻抚龟灵的脑袋,柔声道:“莫要哭,莫要哭,你有什么委屈,我会给你做主。” 少女叩头,泣声道:“多谢上主。” 陈玄丘摸摸她的头,把她拉了起来,鬼使神差地对霸下道:“我与令媛有缘,我想收她做个弟子,可以吗?” 霸下一呆,这跟他的预案貌似不太一样啊? 不过,亲传弟子啊!大道意志的亲传弟子啊,那有啥不行的? 霸下双腿一突突,差点儿激动的替他女儿跪下,忙不迭道:“龟灵,这是你的莫大福分,还不叩见你的恩师。” 龟灵马上跪下,规规矩矩、极其自然地行了三叩首的拜师礼。 吉祥、七音染、敖鸾只看的目瞪口呆。 她们倒没怀疑陈玄丘别有所图,生我者父亲,教我者师父。投师如投胎,很多宗门一旦投师,师徒的关系还要大于父子母女,如果发生什么苟且之事,那是有悖人伦的。 陈玄丘如果垂涎这少女的美色,绝不会提出收她为徒的昏招,可是……他怎么突然生起收徒的雅兴了?他才多大,这就考虑衣钵传承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扶起龟灵,心想人家本是霸下之女,说起来若回到自己的世界,便连自己也不是霸下的对手,如今却收了人家的女儿为徒,能教她些什么且另说着,这见面礼可不能轻了。 恶来、季胜虽也被他收为弟子,但二人尚未习练高深本领,赐宝便害了他们,毕竟怀璧其罪。可这小姑娘是霸下的女儿,不用问,天生就有神通在身,却不能不意思意思了。 可是,身上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物给她? 陈玄丘神识内敛,往纳戒中搜寻一圈,便举手道:“剑来!” 他此番是以神识入葫中世界,虽对葫中世界中人来说,他仍如实体。甚至他若在这一方世界同时显化出几十个自己,那每一个自己,别人接触着,都会和真人一样。但是他葫外世界的东西,却是不曾一起携带进来。 所以,他一扬长,便从葫外世界纳戒之中,把那一口剑取了过来。 天雷地火剑! 这口剑不但犀利无匹,而且剑一挥动,可勾动天雷地火,端地是一件天上神仙也要垂涎的法宝。 陈玄丘也不知道东夷王白泽从哪儿搞到的这把剑,送了给他儿子,却被自己夺来。 (小师弟无名幽怨地望着大师兄:是我,是我,还是我!) 这剑无疑是一件极其罕见的宝贝,在霸下眼中,也不是一件轻贱之物。 可是不知为何,陈玄丘用着却不甚顺手,他总觉得,他是喜欢用剑的,但这口剑,却不合他的脾味。 再加上,一见龟灵这小女孩儿,心中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意,便把这剑送给她了。 霸下曾是白泽的客卿,自然认得此剑,登时大喜,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陈玄丘对他女儿的看重哇! 龟灵乖巧地接剑,谢过师父,便提剑一转,站到了陈玄丘背后,开始执以弟子之礼了。 陈玄丘见她如此乖巧,心中更是欢喜,微笑地看她一眼,这才转向七音染、敖鸾、霸下三人,道:“我有一批人要送进来,分别托付于你等三人,他们可拜于你等三人门下,你等要悉心教授点拨,来日我有大用!” 陈玄丘看了吉祥一眼,道:“他们,关系到我对吉祥的一个承诺能否实现,务必用心!” 这句话一说,就不用陈玄丘再管了,吉祥做为这一方世界的老天爷,一定会日日夜夜盯着他们,绝不许他们懈怠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408章 打造杀手锏 陈玄丘把那一百零八人的来历说了一遍,葫中三祖顿时生起同仇敌忾之心。 外敌当前,陈玄丘当然是自己人。 霸下道:“上主放心,那三十六个男娃儿,就交给霸下了,我定把他们教授成才,以供上主驱策。” 七音染拍胸脯道:“那七十二个女孩儿都给我吧,我正好手底下没什么可用的人手。” 敖鸾笑吟吟地道:“那七音姐姐该多操劳,不如让妹妹分担一半。” 七音染道:“哎,你有那么多的小龙要调教,哪里忙得过来。” 敖鸾道:“他们来到这葫中世界已十余年,我能教的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靠他们自己苦练,正好有了经验,调教这些女子也不为难。” 七音染道:“我空为冥祖,这世间第一批生灵生命都很悠久,偶有战死病死的,因为是第一批先天生灵,神智还不完全,浑浑噩噩,不好使唤,正缺人手。” 敖鸾微笑着,眼睛眯成了勾魂摄魄的一条丝线:“七音姐姐,这批人手,是上主要用的呢,可不能常留冥界供你驱策。再者,你身为冥祖,已是女子身,冥界阴气重,如果放入一批阴神皆为女子,恐怕阴盛阳衰,凡夫魂魄入了地府会吃不消呢。” 陈玄丘道:“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用争了,七十二个少女,你们一人一半,来日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调教的最好。” 听了这句话,七音染和敖鸾对视了一眼,眸中战意凛凛,塑料姐妹情啊,实在不堪一击。 吉祥听了有些失落,幽幽地道:“人家倒想帮你,可惜人家的本事乃是执掌天道,也教不了人什么。” 陈玄丘道:“谁说你便无用了?最最紧要的一件事,正要你帮忙。” 吉祥一听欢喜不禁,雀跃道:“什么事,你说你说,我一定帮你做到。” 陈玄丘道:“这葫中世界,是我最大的底牌,轻易泄露不得。可我又需时常调那些少年少女出去,这葫外一日,抵得葫中一年,如果我十天后唤他们出去,可不就长了十岁?必然叫人生疑。 所以,对我放入葫中世界的这批人族,需要你动用天道之力,对他们赋予特殊的能力,可将其形貌生长,放缓到与外界持平。” 七音染听了羡慕地道:“我等当年修行,不知付出多少辛苦,能抢在天年将尽前证道,才能延年益寿。这些少男少女,却等于……如果他们本来能活七十岁,这一回便等于可活两万多岁,便是蠢到了极点,也能修成大神通者了。” 吉祥笑道:“也好,这葫中世界,凡所诞生第一种生物,皆可称祖。而称祖者中,唯有已拥有灵识者,方证大道。所以,迄今真正的圣祖级人物,不过霸下、七音姐姐和敖鸾三人。 本来你就是人族,所以人族再有人来,已称不得祖,未免亏待了他们,我将福泽分赏于他们,使他们成为这方世界第一批天人,拥有长寿之体,也算合乎天道。” 一切说妥当了,陈玄丘便道:“既如此,我就回去了。” 他看了吉祥一眼,歉然道:“下一次,我一定早些来。” 吉祥莞尔一笑,道:“我想开了,在我看来,你一别经年,可对你来说,实际上才只过了十天八天,也怪不得你。如果,真能如你所说,有朝一日……,所以,便暂时不能经常相见,也没什么。” 陈玄丘听了这样乖巧的话,不禁揉了揉她的头。 吉祥一头秀发披散,并不簪以珠玉,被陈玄丘揉成了鸟窝,吉祥却笑眼弯弯,说不出的妩媚。 一旁七音染暗自羡慕,虽然我一口一个吉祥妹妹,可实也不敢对她有太过放肆的行为,放眼整个葫中世界,也只有陈玄丘才有这样的资格了。 陈玄丘神念一闪,回归本体,睁开双眼一看,大殿前人群攒头,莺燕叽喳,三十六名少年肃立如林,可那些姑娘们的嘴巴却不闲着。 而他面前,季胜正拿了一截草梗,看那样子,是要撩他鼻孔,看他睁眼,急忙把手背到身后。 陈玄丘瞪了他一眼,清咳一声,道:“都静一静!” 大殿上顿时一肃,陈玄丘从蒲团上站起,看了看三十六名剑士,很是欣赏。 他们年纪太小,本领也没习得多少,只是刚刚奠基,确实不堪大用,但是纪律性甚好,这样一批好底子的少年人,若在这人间,怕不得穷二十年之功,才能把他们调教成长。 但是,夏祭酒注定要失算了,却不知道他另有神通。 陈玄丘道:“我奉常寺,代天巡狩,向来唯我独尊。可是,就在去年,我奉常寺寺主,却背叛了奉常寺,更有一批了不起的神官,因为信念不同,叛出奉常寺,这两件事,对我奉常寺的威信打击甚大。 如今,大王委任我为奉常巡缉七十二路总判官,目的就是扫清寺内一切不法,整顿寺务,使我奉常寺仍能傲啸天下。 我,特意向谈太师请求,把你们调了来,虽然谈太师觉得该调给我一批成年神官,但我坚持,因为,我觉得你们心性最纯洁、志气最高远,你们,将比任何人,都更胜任这扫清邪秽、荡涤人间的大神官!” 众少年只听得热血沸腾,纷纷抱拳,异口同声地道:“谨遵总判官号令,甘为奉常寺效死!” 陈玄丘道:“好!既如此,我决定,送你们进入一处洞天福地修行,那里拥有速成之法,可保你们在半个月一个月内,便能成为不逊于寺中许多成年神官的本领。” 众少年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有这样的事? 陈玄丘道:“尔等意下如何?” 众少年喜不自禁,纷纷道:“任凭总判官处置。” 陈玄丘把脸一沉,道:“但我有言在先,一旦你们答应了,从此生死操之我手,一生一世唯我是尊,你们能做到么?” 这些少年也没多想,纷纷道:“能做到。” 陈玄丘哈哈一笑,道:“好!” 他把袍袖一挥,一团紫雾喷涌,旋即一收,三十六名少年剑士攸然不见了人影儿。 一个春宫少女惊叹道:“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袖里乾坤?’” 陈玄丘瞟了她一眼,道:“你会什么神术?” 那少女脸儿一红,摇摇头道:“属下习的是礼乐,不会神术。” 陈玄丘点点头,道:“你们隶属春宫,那么还有夏宫、秋宫、冬宫了?” 那少女道:“是,四宫原由四位少祝分别统辖。春宫掌礼乐,夏宫掌寺务,秋宫掌督察,冬宫掌律法。” 陈玄丘道:“哦?汤唯汤少祝,应该就是掌管冬宫吧?” 那少女道:“正是!玉衡玉少祝,掌管的是秋宫。” 旁边一个少女道:“总判,雎雎儿,他们已经叛出咱们奉常寺了,不该再以少祝称呼她们才是。” 陈玄丘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被如此俊俏的一个男人盯着,不禁俏脸儿一红,微微垂首道:“禀总判,属下叫泺妤。” 陈玄丘点点头道:“泺妤,你能爱憎分明,自然是好。不过,玉衡和汤唯,不同于王青阳一党,虽说我们走的道不同,但他们毕竟不曾做过有害于奉常寺的事。而当初,他们在奉常寺中,司掌最重要的两宫,还是做了很多好事的。” 泺妤心悦诚服,道:“总判说的是,属下茅塞顿开。” 雎雎儿横了泺妤一眼,心道:“你柔塞顿开个屁,就是变着法儿跟总判大人搭话罢了。总判大人可是主动跟我说话的呢。” 陈玄丘道::“你等,皆为春宫弟子,执掌礼乐。虽然春宫为四宫之首,但是,你们于寺中的作用,实则有限的很。” 泺妤不服气地道:“属下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陈玄丘道:“我需要的,是你们能上天入地,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雎雎儿讶然道:“那不是冬宫神官的本领么?” 陈玄丘傲然道:“我这总判,内外皆管。我这总判府中人,自然也要凌驾于四宫之上,要有傲啸群雄的大本领。” 陈玄丘这样一说,众女神官们顿时也激动起来。 “总判要教授我们神术吗?” “我愿意!” “总判,我也行!” “我不怕吃苦,总判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停停停……” 陈玄丘总算压制住了众女神官们的七嘴八舌,道:“不过,规矩我方才已经说过了,你们如果想学,那么你们就要和方才那些少年一样。” 其实,这些人只要一进了葫中世界,打下葫中世界的烙印,生死就操于陈玄丘一念之间了。但是,陈玄丘还是想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这葫芦已经失去了主动摄人的能力,如果有人心生抵触,他便无法把对方摄入其中,这毕竟不是真的“袖里乾坤。” 众女神官又是纷纷答应,陈玄丘见状,这才大袖一挥。大袖一挥,只是障眼法儿,真实的作用,却在于那葫中紫雾。 随着那紫雾乍现乍隐,七十二名美少女也不见了踪影。 恶来和季胜只看得羡慕不已,恶来道:“原来师尊有这么大的本事,师父,我也想学习神通道法。” 陈玄丘道:“你们再走了,我就无人可用了。你们还是留在我身边,为师亲自点拨你们。” 恶来和季胜一听大喜,连忙恭敬答应。 就在这时,院中传来一声呼喊:“玄丘哥哥!” 随后,突击检查的黑白茗儿便同时掠进大殿,一瞧大殿上只有陈玄丘和恶来、季胜师徒三人,两个茗儿便是一呆。 白衣茗儿左右顾盼一阵,道:“咦?听我爹说,拨了人给你听用啊,怎么大殿上这么空旷?” 陈玄丘对恶来和季胜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说出那些人的去处,走上前去,淡淡答道:“哦,你说那些人啊,呵呵,奉常寺中人对我有些排挤,太师虽有心照拂于我,奈何其他大神官却看我不惯呐,调了些派不上用场的人来,我看着心烦,随便找了个点事儿,把他们打发离开了。” 第409章 封闭的院落 白衣茗儿道:“玄丘哥哥,你现在是奉常七十二路总判,那你会去诸国巡视么?” 陈玄丘道:“去是要去的,不过不是现在,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还是在奉常寺。只要这里兵强马壮,没有内部掣肘,那么外部纷争也就不足为惧。” 黑衣茗儿赞道:“不错!只要奉常寺足够强大,自可弹压四方。就像上次奉常寺之变,我爹来了,三拳两脚就把事情解决了,可见,绝对强大的武力,才是根本。” 陈玄丘欣赏地道:“在有些地方,未必。但是在这个凭着一己神通就可以翻天覆地的世界里,这却是合理的。” 黑衣茗儿一拍剑鞘,道:“我这剑,只是一柄凡铁,但是注以白虎庚金剑气,便无坚不摧,你有什么事情,若是人手不足,只管跟我说,我帮你。” 白衣茗儿听了,忙道:“我会炼丹呢,你想救什么人,或者不小心受了点伤,就只管跟我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儿,我就能救。” 陈玄丘笑道:“好。我正要在这奉常寺中走走,你们比我熟悉这里,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五人说着,便出了总判府,一路信步走去。 夏沥泉一直等着看陈玄丘的笑话,见他伴着黑白茗儿,身后跟着恶来季胜,谈笑自若,未免有些失落。 不过倒也因此放下心来,此人对于给他派去一些根本用不上的人手如此不在意,看来在奉常寺,也不想搞出什么阵仗啊。 陈玄丘等人沿主路行动,走到一半,看见祭酒鬼弋翁和桑织被一群中年和老年黑袍神官包围着,正在那里吵吵嚷嚷。 “如果是比武较技,以决寺主人选,那么我们人人都有权参加啊。鬼祭酒,你说荒唐是什么意思?” “就是,难道说我们修行不够虔诚?桑祭酒,你们得向太师反映一下,既然要较技定寺主,那就该公平一些,但凡有志于寺主一职的,人人都可参加。” “我同意!” “我附议!” “我要参加!” “你们不要吵,快去各自修行,我们会向太师反映的,但是,你们真觉得自己有机会击败诸葛少祝或者玳少祝。” “呵呵,如果是玉少祝、汤少祝,我自愧不如。诸葛少祝么,他以剑入道,也不好惹。但是,既然玳少祝也能成为候选寺主,我为何不行?” “就是。” 陈玄丘淡淡一笑,乱的好!这就开始乱了,你们折腾去吧,待我一切准备停当时,最好你们仍旧乱着。 白衣茗儿听了,突发奇想道:“他们要比武决寺主?玄丘哥哥,你为什么不参加呢?就凭你性命双修的本领,我觉得,你大有机会夺得寺主之位啊。我看,你比当初的汤唯师兄一点不差呢。” 黑衣茗儿道:“我自白虎庚金剑气大成,自问本领已不在汤师兄之下。但是,玄丘大哥,就凭你在东夷已能力搏神龙的本领,我看,比我还要强些。你要夺寺主,机会很大。” 陈玄丘摆手道:“哎,对奉常寺很多人来说,我是个外人呐,现在看我还有诸多不惯,去争寺主,他们怎么会答应?” 恶来听了,眼珠微微一转,悄声对季胜道:“你跟着师父,我去替师父报名。” 季胜大喜,连连点头。 恶来便故意放慢脚步,落在后边,趁陈玄丘不注意,折身跑了过去。 鬼弋翁和桑织刚从神官人群中挤出来,恶来便气喘吁吁地到了:“我替师尊报名,我们总判府也要参加以武决寺主!” 鬼弋翁一呆:“总判府?陈玄丘?他才来寺里几天,有什么资格争寺主。” 恶来傲然道:“就凭我师父一身本领,强你千百倍。” 鬼弋翁气极反笑:“小子,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桑织道:“好,为了以示公平,我们会把你师父的意思也禀报大神官裁断的。”说着,他也忍不住笑起来。因为他根本不觉得,陈玄丘有资格、有能力竞争寺主之位,也根本没希望成为寺主。 恶来得了这句话儿大喜,忙又飞也似的跑回去。 陈玄丘眼看到了九碑林,白衣茗儿道:“玄丘哥哥,你以后要常住奉常寺里了么?” 陈玄丘摇摇头道:“寺中修行清苦,我终究是入世的,以前在山上苦惯了,可不想再吃那苦。只是刚刚到任,想摸清情况,才在这里住两日。” 茗儿听了心中欢喜,去陈玄丘府上,比到这里自在,她爹是太师,在这里总像是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似的,不自在。 陈玄丘曾经来过这里了,带着黑白茗儿和季胜恶来又逛了一遍,听说妲己以前就住在这里,茗儿在林中信步游走,发现也不过就那么大的一块区域,连房子都没有,不由得对妲己心生怜悯。 她却不知,妲己在这里,自己开辟了一处地屋,只是入口甚是隐秘,轻易发现不了罢了。 在这林中,唯一的景观,就是那伏妖塔。 黑白茗儿和恶来、季胜听说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伏妖塔,他们好奇地围着塔转了几圈,又登上台阶,从门缝向里边看了看。 看那塔的内外,与普通的塔也没什么区别,门缝里边的地面一片灰尘,实在想像不出那竟是镇压无数妖魔的所在。 陈玄丘觉得,这座塔如果真的就是伏妖塔,那么应该是一件空间法器,就像他腰间的紫金葫芦。 不同处在于,陈玄丘的紫金葫芦自带的内部空间由其大小、质量上来说,已经是一方小千世界。 而这伏妖塔中,既能镇压无数妖魔,显然拥有极大空间,却仍不能成其为一方世界。 因为它不可能自成一方天地,自行衍化生命,有日月星辰,有风雨冰雪。 这伏妖塔看不出什么名堂,几人便又换了条路,一路往回走,忽然看见一处地方,院门口贴着封条,陈玄丘讶然止步,自语道:“这是什么所在,怎么会贴了封条?” 这时正有一个小神官洒扫经过,陈玄丘忙把他唤住,问道:“这幢院子,是什么所在?” 那人其实不是神官,只是个洒扫的杂役,他不认识陈玄丘,但是一瞧陈玄丘一身黑衣,襟上有三道金色绣纹,那是不弱于祭酒一级的神官,忙恭敬答道:“回禀神官,这处院落,进去是两个门儿,左边是玉衡少祝的居所,右边,则是汤唯少祝的居所。” 陈玄丘惊奇道:“这两位少祝竟住在一起?” 那杂役道:“实际上原本是一处宅院,但汤唯少祝走的是苦行的路子,没有单独要一处居所,所以就在玉少祝这厢,辟了一处小小庭院。” 陈玄丘恍然道:“原来如此,你自去吧。” 待那洒扫的杂役走远,陈玄丘便望着那院落沉吟起来。 恶来一瞧他那神色,马上走上前去,陈玄丘一抬头,还未来得及阻止,恶来施展神力,已经一把将那院门儿推开。 只听“嘣”地一声响,门上锁头未开,却连着锁鼻儿崩坏了。那封条自然也断成了两截。 陈玄丘苦笑道:“下回不可莽撞。” 白衣茗儿道:“就是,玄丘哥哥初到奉常寺,你们不要给他找麻烦。” 陈玄丘道:“不开那门,咱们越墙而入多好,神不知、鬼不觉。” 说着,陈玄丘已举步上前,迈步进了院子,回头招手道:“快快快,都进来,赶紧把门掩好,遮掩一时算一时吧!” 第410章 破璧 众人进了院子,就见一座小院,正面是照壁,左右各有一道门户,左边门户之内狭窄,右边门户之内宽敞许多。 陈玄丘便先往左边走去,他和汤唯接触更多,所以对他的居处也更好奇。之前杂役已经说过,汤唯走的是苦修之路,所以这座简陋狭窄的庭院,必然是他的住处。 这边果然极简,幽隘的小径尽头,是一座小小庭院,庭院中都种着方砖,极为平坦,庭院中一棵树木、一株花草都没有,一目了然。 推开房门一看,不过是一间卧室,一处堂屋,里边也只有蒲团一张,卧榻一张,什么家具都没有,四壁空空如野。 白衣茗儿钦佩地道:“汤师兄走的是奉常寺神官中罕有人走的修行之路,以苦行锤练意志。据说他的修行之法,还融合了西方极乐界的一些修行方式,我父亲很欣赏他,曾指点过他,因而他对我父亲以师尊相称。” 陈玄丘点头道:“确实极简,一如其人。走吧,这儿什么都没有,且去看看玉少祝的住处。” 众人折回来,再往玉少祝住处行去,这里路上铺着大小不一的鹅卵石,小径两旁种值着四季常开的花草,贴墙的细竹叶子已经有些失去了颜色,但仍不失优雅。 庭院之中,一块嶙峋怪石叠在墙角,砌了个小小精致的矮墙,有泉水汩汩而出,沿一道小溪蜿蜒不知去向。 推开房门,正房、左右厢房,后边还有一个天井,过了天井,才是卧房,卧房又分书房、卧房和沐浴房。房中家具陈设,无不精美华丽,看着并不贵气逼人,却有一种极高雅的格调。 陈玄丘笑道:“玉少祝显然走了一条不同的修行之路了。” 黑衣茗儿皱了皱鼻子,道:“这等享受,也是一种修行么?” 陈玄丘道:“若他这般享受,但意志却不为所动,那便也是一种修行。” 黑衣茗儿听了,不禁若有所思。 忽然,陈玄丘的目光落在书房墙上,那里有一副画,笔墨森森,冷峻之气扑面而来,虽然墨香流韵,但是与这书房整体格调却稍稍有些不符。 陈玄丘一看到那画,眉头便是一皱,他隐隐感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气息?我本不该见过这样一副画才对? 白衣茗儿见陈玄丘望着壁上画作发呆,不禁笑道:“玄丘哥哥喜欢这副画?反正玉少祝早叛出奉常寺了,你要喜欢,把这副画拿回去挂啊。” 黑衣茗儿却道:“玄丘大哥,你看这桌上文房四宝,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不如你来画一幅画啊。人家只知你在姬国时,露出于军事、政治、经济、农学的造诣,却还不曾见识过你的书法和绘画呢。” 白衣茗儿拍手道:“好啊好啊,我也要看。” 白衣茗儿说着,人已走到墙,看那壁上画作,墨迹淋漓,就像刚刚绘成一般,下意识地伸出一指纤纤玉指,向那画面上捺去。 “诶!” 白衣茗儿却没想到这一捺,竟然按了个空,身子向前一栽,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扶墙壁,结果在壁上一捺,整个人一下子跌进了画中去。 陈玄丘等人大吃一惊,陈玄丘定睛再往那画上看去,那画中山水纵横,似有数百上千里面积,而其中一座山路上,隐隐有蚊萤大小一个小人儿,正在其中奔跑活动。 陈玄丘目力惊人,定睛细看,见那衣着眉眼,不由吃惊道:“羲茗陷入画中去了。” 这句话出口,陈玄丘便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这里,便如东夷画璧一般,只是,比那画璧似乎更简单了些。” 黑衣茗儿眼见胞妹陷入其中,又惊又怕,却没理会他在说什么,当即拔剑出鞘,向前一刺,喝道:“这是什么幻术魔法。” 不料,这一剑刺出,既没破坏了那画,也没刺穿那墙,黑衣茗儿向前一栽,下一刻,那画中便多出一着黑衣、一着白衣两个少女的身影。 恶来惊道:“这画会吃人,师父千万小心。” 季胜从怀里摸出火石火绳,叫道:“管他什么妖法,不信它不怕烈火,师父,我一把火烧了它吧。” 陈玄丘盯着那画,轻轻摇了摇头,道:“人在画中,幻也是真。你这一把火烧过去,那画中世界,便会有泼天的大火,里边的人,一个也活不了了。” 陈玄丘说完,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登时没入画中,宛如插入水里 陈玄丘想了想,继续向前伸手,一条手臂都进入了画中。 恶来紧张地道:“师父小心,千万不要也进去了。” 陈玄丘有过潜入画璧世界的经验,却不太害怕,说道:“无妨,茗儿身在其中,我得去看看。你们记住,如果我出不来,你们立即去找谈太师禀明一切,他若知道女儿身陷其中,一定会想办法救我们出来。” 说罢,陈玄丘深吸一口气,猛然向那画中一蹿。 “砰~~” 陈玄丘一头就磕在了墙上,因为全无防备,也未运功抵抗,额头肿起一个大包,晕头转向,疼得他捂着额头蹲在了地上。 “咦?这画怎么不施妖法了,难道只能装成个人?” 恶来见弟弟扶起了师父,扭头看看那画,不信邪地一拳打了出去。 结果那一拳就像打在空气中,恶来站立不稳,身子向前一栽,画中登时又多了一道人影。 陈玄丘和季胜目瞪口呆,他们在外边看的清楚,可里边的三人哪怕都在同一座山上,显然彼此并未发现别人,就见三个小人在那画中山上跑来跑去,似乎在焦急呼喊、找人。 陈玄丘奇道:“为什么他们能进去?我不能?” 季胜道:“师父啊,我看你刚刚一头撞在那画上时,画上突然泛起一片清光。” 陈玄丘道:“竟有此事?我再试试。” 陈玄丘伸出一只手,手立即没入了画中世界,他再伸一只手,那只手也没入了画中世界,他把脑袋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面前顿时一片树木萧萧,高木林立,他已置身一片原始森林。 显然,他已进入画中世界。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突然向前一蹿,就觉一股大力涌来,要把他反弹出去。 陈玄丘惊咦一声,立即脚下稳稳站住,然后奋力向前挣去。他奋力想钻入画中,而那画中世界却有一股力量在排斥他的进入。 季胜站在书房中,就见师父半个身子没入画中,半截下身拼命地蹬着地面想要钻进去。 而那画上一片青光蒙蒙,师父腰带却有一抹紫红色的光,似乎是发自他那小葫芦挂饰。 两股力量相互对抗着,忽然“嗤啦”一声,陈玄丘倒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而那壁上画作被紫金色的光撕了个粉碎,黑白茗儿和恶来也随之出现,摔落在陈玄丘身边。 白衣茗儿惊道:“玄丘哥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陈玄丘看着满地的纸张碎屑,隐隐然有些明白了,那画中世界不比东夷鸟族所居的那片画璧世界,这个空间承受不住藏了一个世界的紫金葫芦,所以排斥他的进入。 而他的强行进入,让那画作承受不住,所以粉碎了。 …… 南疆之南,离火之山。 最高峰上,土壤呈红色,常有地火炎炎,酷热无比。是以百兽飞禽莫有愿靠近者。 但是就在这样的山顶,却有一间凿壁而成的石室,一个中年人,正在石室中绘画不休。 石室中有许多石制的画板,地上还有采自山上矿石提炼的颜料,那中年人不修边幅,头发蓬乱,手上、脸上都似有洗不掉的颜色。 他鼻梁高挺,目光深邃,其实仔细看极是俊逸,可惜全被那邋遢的外边遮掩了。 他正痴迷地作画,忽然惊咦了一声,停下笔道:“竟有人破了我的‘画中世界’?” 看他模样,并不着恼,倒是有些好奇。 突然,他脸色一变,道:“不好!既有人能毁我画中世界,那东夷画璧难不成也有了危险。” 他急急掐指卜算一番,松了口气,道:“雀辞无恙。” 中年人似乎极为痴迷于作画,大概真正让他牵挂的就只有雀辞一人了。 他又举起画板,蘸了些颜料,开始绘画起来,但是笔下显然没有了方才那种无牵无碍、心无旁鹜的感觉。 他的笔越来越沉重,终于再度搁下,自言自语道:“不成,不成,你答应过会照顾好她的。如今既有人能毁去画璧,难说不会有伤害到她的力量啊。我遗世的画作不多,这是哪一副,是谁毁了去?” 中年人把笔扔进了颜料桶,捏着下巴,却没注意到手上五颜六色的颜料也抹在了他的脸颊和胡须上,显得更邋遢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中年人终于站了起来,走出石室。 赫红色的丹丘山峰之上,他眺望着大雍中京方向,忽然纵身一跃,身划一道红光,仿佛一颗流星一股,攸然而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411章 坐看风云起 陈玄丘在玉少祝和汤少祝的旧居逛了一圈儿,只是毁去了一副画,并未发现因为这副画,竟然引来了神秘莫测、几无人知的“画师”,这位曾经驰骋三界的大高手。 陈玄丘当天下午就决定返回自己的宅邸,他发现,纵然是对宁尘家里有很大的帮助,仍旧不能使他顺利融入奉常寺。 但是奉常寺寺主一职,因为他提议的以武论断,已经成为当下奉常寺最热的话题,大家也顾不上来针对他,所以就连他随手编出的牵强理由,以遮掩春宫七十二姬、羽少三十六士奇异消失的情况,大家都未起疑。 陈玄丘只要他们乱下去,能给自己制造机会就心满意足了,此时离开奉常寺还有远避漩涡的好处,所以,他潇潇洒洒地走掉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给奉常寺留下了一地鸡毛。 陈府里,陈玄丘赴东夷这段时间,当初毁掉的主宅已经在后院重新建造好了。不过陈玄丘只浏览了一下,就习惯性地去了妲己和娜扎联手打造的那处童话树林。 树上的木屋、地下的秘室、河上的蚌房…… 不得不说,那种充满童心和想象力的所在,才叫人更加难忘。 地下狐窟的入口仍旧掩着藤萝,微微有些枯黄,陈玄丘正要拨开藤萝,钻进那地下房屋去看看,一只莹白如玉的柔荑从里边伸出来,一拨藤萝,螓首一抬,澄澈如水的一双眸子,正看见陈玄丘。 二人同时一呆,陈玄丘道:“你怎么在这里?” 妲己道:“这是我辛辛苦苦盖的房子呀。” “你辛苦?我记得是娜扎召来的黄巾力士嘛。” “那……那也是我一手设计的。” 陈玄丘笑起来,道:“放心吧,我这陈府,你还不是想来就来啊表妹,自家人嘛。” 妲己也笑起来,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 她弯腰从地下密室入口走出来,想了一想,轻轻叹一口气,幽幽地道:“表哥,咱们这亲戚,还真的少的可怜呢。我看别人家,都是一个一个的家族,可咱们,也就你、我还有我娘三个人了。” 陈玄丘安慰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只要你我不死,我们一定会子孙绵延,无穷无尽的。” 妲己瞪着陈玄丘,陈玄丘想了想,忽然发觉有点不对,忙又解释道:“我是说,我和你,不是我跟你。” 妲己瞪着眼睛道:“有什么区别?” 陈玄丘懵了:“呃……和,就是我们一起,向着一个目标,共同努力。跟,就是我和你。” “嗯?” “……” 妲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瞪了陈玄丘一眼,满脸红晕地道:“要不是早熟知了你的为人,我一定以为你是在有意调戏我。真是的,有时候你这人呐,那一张利口,滴水不漏,有时候说话却是傻傻的。” 陈玄丘却是松了口气,笑道:“这不是因为……咱们自家人,我不必有丝毫防备么。” “嗯……” 妲己听得很受用,陈玄丘是孤儿,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又何尝不是,所以简简单单一句至间,所以不装不骗不设防的话,对他们彼此来说,都觉得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事情。 妲己沉默了片刻,突然扬眸,剪剪秋水凝睇着陈玄丘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儿?” 陈玄丘道:“舍不得你设计的这栋小屋?” 妲己摇摇头,道:“你跟我来。” 她转身就想钻回地下秘室,忽一迟疑,又站住,左右顾盼一番,看到了那只巨大的海蚌,喜道:“走,咱们去那儿,更隐秘些。” 妲己一个燕子三抄水,轻盈地落在湖水边的大石上,伸手一拍那蚌上机关。 这蚌如何不从里边锁起,就可以用外边的开关打开,这一掌拍下,那蚌壳便缓缓打开,妲己便钻了进去。 陈玄丘一弯腰跟在后边,前边妲己身子一停,正弯腰蹲行的陈玄丘险些把鼻子撞在她盈圆翘挺的臀上。 大概真的是碰触到了,陈玄丘的鼻子感觉到了一种奇异的解感,好似柔软到了极点,却又似拥有极佳的弹性,你可以轻易把它变成任何形状,它也能迅速弹回最初的形状。 妲己好像并没感觉到这种碰撞,反正她在柔软的兽皮上坐下时来,夜明珠照着蚌壳反射出七彩的流光,映得她的脸色也变幻不定,也无法看出她脸红了没有。 陈玄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到这么隐秘的所在来谈?” “嗯……我……我有一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我也只能跟我说……” 陈玄丘看着妲己的样子,好奇心大胜,忍不住道:“你说,你尽管说。” 妲己身后,没有铺着兽皮的地方,一块晶莹如玉,和周围的蚌壳严丝合缝,根本看不出曾经切割过的一块蚌壳忽然打开了一道缝,娜扎小脸红扑扑地从里边探出头来。 娜扎一抬头,就看见妲己的倩倩俪影,和她那句“有些难以启齿,可是……我也只能跟我说……” 娜扎吃了一惊 ,小狐狸要说什么? 娜扎眼珠一转,悄悄缩回头去,头上的盖子也悄悄放下,只留了一道缝。 陈玄丘迅速意识到了什么,脸颊微烫,故作雍容风度地微笑道:“无妨,你我之间,尽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天下,已经没人比你我血缘更近的么。” 娜扎很受鼓励,用力点点头,吞吞吐吐地道:“表哥啊,你说,有这么一个女人吧,她喜欢了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呢,他注定了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而且这女人身份也很特别,她……反正挺不适合嫁给那个男人的,你说……如果是你,你会鼓励那个女人,嫁给那个男人么?” 陈玄丘一脸深沉,沉吟地道:“是否只有一个伴侣,这个入境随俗吧,南疆地方,以女子称尊,那女王通常都有男妃无数呢,普通家庭也是母亲和母舅当家,因为男人经常换的,是吧?我看最重要的还是和对方在一起是否由衷地快乐。” 陈玄丘面上淡定,心中已是乐开了花,哎呀呀!前世只有一个小丽,我都苦追而不得呢,今世这桃花运,啧啧啧,就是看中这副皮囊么?这些肤浅的女人,哈哈哈…… 妲己瞪圆了眼睛,道:“所以,她嫁过人,生过孩子,都无妨么?” “呃?”陈玄丘一愣。 妲己松了口气,幽幽地道:“我觉得我娘真是不容易呢,她是凡人,匆匆数十年岁月,这一辈子就结束了,她从十八岁被幽禁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吃了太多苦,我也希望她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我就是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而且,她要是给我生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那感觉就更是怪怪的,所以,总是委决不定。而且,我还怕那臭男人只是一时爱极了她,万一没两年就冷落了她,会叫她难过……” 陈玄丘眼睛越瞪越大,试探地道:“令堂……嗯,那个……她怎么想?” 妲己道:“她应该是顾忌我的感受吧?我能看得出,她对小受受真的动了心,可是怕我不高兴,所以一直对殷受不肯假以辞色。” 陈玄丘眼前一黑,殷受?姨母?殷受喜欢了苏夫人?哦!也对,那厮一直喜欢成熟的女子,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我怎么能把姨母交给他保护呢? 妲己欢喜地道:“既然你也这么想,我总算能拿定主意了。那我回去后暗示她一下,叫她安心吧。” 妲己叹了口气,微笑道:“她还有多少年青春岁月啊,若能及时抓住,不负时光,我也安心了。” “卟嗵!”二人身下,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把妲己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变色道:“什么声音?” 陈玄丘目光一闪,突然窜过去,伸手一抓,掌心一摄,就把地上那块盖板一下子抓了起来。 “嗨!你们好啊……” 娜扎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干笑道:“那个,我来看看,咳!不知道这儿的藕长得怎么样了,想挖一些回去,孝敬我娘,你们要不要吃,我多挖一些啊?” 陈玄丘忽然想到当初为娜扎塑身时,从莲蓬上滚落下去的那截藕,心中一阵恶寒,便也干笑两声道:“那个,我藕过敏,所以,我不吃藕。以前不吃,现在不吃,以后也不吃。” 陈玄丘和妲己这对表兄妹都有狐族血统,都是形貌极美,天性慧黠。 所以,陈玄丘根本没有蠢到问娜扎听到了什么,妲己自然也不会问。而娜扎也很识趣地回避了这个话题。 娜扎从下边沿着她亲手挖掘的泥土的梯子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妲己身边,傻笑道:“苏苏啊,我还以为你以后就搬去奉常寺住了呢,怎么又回来了?” 陈玄丘道:“我的目的……下边没别人了吧?” 娜扎赶紧摇头:“没有没有,就我一个。”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把三百六十座奉常院同时捣毁,这里边存在着两个大麻烦。一个是,每座奉常院都有高手坐阵,如何解决?而且是同时解决。因为,一旦不能同时解决掉,被天界察知,及时插手,那就前功尽弃了。” 陈玄丘的大计划,有几个人是没有瞒着的,朱雀辞是一个,已经收入紫金葫芦世界的诸人,而其他人中,也只有妲己和娜扎了。 因为妲己与他同病相怜,同为受迫害的天狐一族,无需瞒她。而娜扎本就是天界派下来的,现已背判天界,也不用瞒她。 陈玄丘道:“这第二,就是如何善后。因为奉常寺一旦倒了,天庭还是会知道。到时候,那些上界的仙人们会做何反应,我能如何应对,我现在也还没有想好。 所以,奉常寺现在决定通过比武较量,决定寺主人选,要乱上一阵子的,我趁机暗中调查奉常寺的底细就行了,倒不必急迫有所作为。同时……” 蚌壳之外,隐隐传来一阵焦急的呼喊声:“上大夫?上大夫?陈老爷,你有没有在树屋里啊,有一伙姓郭的,跑到咱们府上来了,喊打喊杀的,你快来吧。” 陈玄丘顿了一顿,道:“同时,郭家和徐家这两大修真世家,不可能不出手,有他们牵制着,也方便我行事。” 陈玄丘微微一笑,一下子站了起来,淡定地道:“走!” 陈玄丘转身就走,那蚌壳是有孤度的,刚走出两步,“砰”地一声,巧巧的就是他之前想“穿墙”进入画璧之中磕肿了的地方,疼得陈玄丘“哎哟”一声,捂着脑壳,又蹲了下去。 第412章 不休贴 前厅里,一众家将持刀执剑,气势汹汹地围住了四个人。 四个人均在二十岁上下,一身玄衣,头系白色抹额,背后一口无穗的长剑,枪一般笔直地站在那里。对于四下里的刀剑,夷然不惧,淡定而立。 陈玄丘从屏风后边走了出来,娜扎和妲己一左一右傍在他的身边。 家将头子一见主人出来,马上抱拳一礼,道:“上大夫,这几个人自称是什么青云州郭家的子弟,前来向上大夫下贴,一个个倨傲的很,对上大夫言语很是不敬。” 他还没说完,那四个玄衣人已转向陈玄丘,头前一人冷冷地道:“你就是青萍道人陈玄丘?隐仙宗弟子?” 妲己妙眸一转,上前一步,嫣然道:“这位,就是大雍国上大夫、奉常寺七十二路巡缉总判官,陈大人。” 娜扎横了妲己一眼,道:“是不是不说废话不舒服?” 妲己白了娜扎一眼,道:“黄毛丫头,你懂个屁。” 陈玄丘笑了笑,对妲己和娜扎道:“外敌当前,自己人不要吵闹,退下。” 两位傲娇姑娘一听“自己人”三个字,心里熨贴的很,便心平气和地退到了他身后。 妲己说的是句废话么?当然不是。 对方开口便问出了陈玄丘曾经宣扬、公告的身份,青萍山弟子,隐仙宗门人,显然是对他做过充分了解,那么没理由不知道他现在炙手可热的双重身分,大雍上大夫,奉常寺神官。可他们绝口不提。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不愿沾惹奉常寺,也不想与大雍为敌,可是少主之死,大仇不能不报,所以希望把陈玄丘的身份局限在他的江湖人身份上。 虽说一旦杀了此人,大雍也好、奉常寺也罢,必须得有所表示,可青云州郭家也不是个软柿子,如果只是江湖仇杀,于大雍王朝的权威、于奉常寺的神威无碍,事情就好转寰。 妲己古灵精怪的,哪能看不破他们的打算,所以刻意把陈玄丘的官方身份和神官身份报了出来。 陈玄丘踏前一步,正气凛然地道:“陈某有多重身份,我是大雍王朝的上大夫,也是奉常寺的大神官,但是,你青云州郭家少主,是我……” “我杀的!” 突兀地,冒出一个声音,大家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见陈玄丘身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玄衫少年,身后背着一口大剑,俊俏雪白的小脸胀的通红,大概是因为“抢功”有些羞涩了。 陈玄丘和妲己、娜扎齐齐惊讶了一下,这小子什么时候来了? 陈玄丘马上接口道:“是我小师弟,奉我之命杀的。郭竹不讲道理,为他堂妹撑腰,害我侄女玉娥,欺我侄儿宁致远,又以郭家法宝,偷袭我的朋友荼蜗。陈某自然不能容他。” 对面四人有些茫然,荼蜗是谁? 不管了,只要他承认有罪就是了。 陈玄丘正色地道:“我知道,你青云州郭家,位列天下四大修真世家之一,兵强马壮、高手如云。可是旁人怕你,我却不怕!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只管冲我来,此事与我大雍王朝没有关系,于我奉常寺也没有关系,还请不要牵连我大雍官民,不要牵涉我奉常寺上下。” 漂亮!哥哥,你这话到头了知道吗? 妲己欣赏地瞟了陈玄丘一眼,又瞟了一眼挤在大厅六扇大门处的诸多男仆女婢、甚至从墙角窗户探出头来的针娘、厨子,这……这都是一只只积极的小喇叭啊,随时随地会进行广播的。 陈玄丘拼命把大雍、奉常寺撇清在外,这可比自己非帮他捆绑在自己还要有效果。 这家伙,比我还精! 对了,他也是个狐狸精么! 对面郭家的弟子脸上一抹喜色一闪即没,马上揪住陈玄丘这句言语,道:“好,道友有担当!” 他往怀中一探,摸出一张白贴,双手往前一送,沉声道:“青云州郭家,向青萍山陈玄丘下‘不休贴’,邀你三日之后,棋盘峰上,一决生死!” 不休贴,不死不休。 那张白贴上,腥红的三个大字,看着怵目惊心。 娜扎大喜,摩拳擦掌地道:“打!跟他打!咱们那么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妲己急道:“不能接!他们这是欺负人呢!” 妲己对娜扎道:“人家点明了要和青萍山拼命,除了青萍山弟子,谁也不能插手,知道吗?青云州郭家数百年的世家,你知道他们有多强的实力?可青萍山只有我表哥一个人!” 娜扎一听,大惊失色,道:“什么?让苏苏一个人单挑他们一个家族啊?太不要脸了。” 陈玄丘淡淡一笑,提足了丹田气,生怕那些围观群众没听清楚:“我虽只一人、一剑,又如何?道之所求,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哇!这句话,豪气干云呐! 娜扎立时化身小迷妹,两眼都是闪烁的小星星,四下里围观的闲人拼命记下这句听着威风不可一世的豪言壮语,以便出去吹牛逼。 小无名一言不发,默默无言地站到陈玄丘身边,因为站得太近,还撞到了陈玄丘的肩膀。 陈玄丘扭头一看小师弟那受伤的神情,赶紧补救,一揽他的肩膀,道:“还有我师弟无数!” 对方郭家子弟顿时变色,不是说隐仙宗是个不知名的小宗门,就只他一名弟子游走世间吗?难道情报有误?他怎么会有无数的师弟? “无数师弟”开心了,他掌心一摊,一块金砖便突兀地出现在掌中,大声地道:“打仗亲兄弟!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咱们青萍弟子,弹指灭之!” …… 小喇叭开始广播啦! 三日之后,城北棋盘峰,青萍弟子陈玄丘,与青云州郭家死战。 不休贴的意思,就是一方不曾死绝,此战便不罢休。 而陈玄丘竭力难护大雍军民、竭力庇护奉常寺的事迹,也迅速传开了。 这是修真炼气士之间的战斗,大雍朝廷是世俗的官府,本来就插不了手。可奉常寺不然呐!他们管的本来就是这种事。他们凭什么不出头? 更何况,无数的大雍百姓,早就通过“人肉”的方式,把陈玄丘为何与青云州郭家结怨的缘由挖了出来,竟然是为了奉常寺大神官宁尘。 之前,奉常寺主王青云居然背叛大雍,率领一班神官作乱,幸被谈太师平定,此事已经让民间议论纷纷。 而今,陈上大夫为奉常寺神官宁尘的家事出头,结下这么个大仇家,还要极力把奉常寺撇清在外,奉常寺只享受供奉、尊荣,却如此没有担当么? 要知道,陈玄丘那绝世的风姿,可以令大雍无数的少女、少妇痴迷不已的。 他安置百万难民、稳定中京局势,更令诸多百姓敬仰。 论名声、论名气、论民众的支持度,陈玄丘一时无两。 如此情况下,消息传播中对奉常寺是何等的不利,可想而知。 而奉常寺并不是与世隔绝的所在,所以这已经夸张变形的抨击通过各种渠道,传进了奉常寺众神官的耳朵里。 奉常寺众神官正为即将到来的比武选寺主而摩拳擦掌,沉寂多年的血性突然燃烧起来,令奉常寺与往昔大不相同。 而今,陈玄丘以一人一剑,挑战青云州一个修真家族的壮举,顿时打动了无数的神官。 奉常寺里,开始有大量年轻的、血气方刚的青年神官、少年神官,以及一些性情脾气比较刚烈的中高阶神官,对这位陌生的总判,产生了亲近之感。 明日,就是棋盘峰之战了。 这一天,无数的人翘首企盼,有能力前往棋盘峰观战者,早已提前开始了准备。 而当事人陈玄丘,却是一点也不慌。 经过两日的思考,他与妲己达成了共识:苏夫人这一世已经吃了太多的苦,夫死、子散、幽禁十八载。谁也没资格用道义、用感情拖住她,让她孤老终生。 所以,陈玄丘进了宫,他和妲己,想玉成其事。 然而,早有有心人一直盯着陈玄丘的一举一动,谁会想到,他此时此刻,居然还有闲心去当媒人。 陈玄丘进宫了,是想借词“烛照”高手,还是想请雍天子下旨,借调奉常寺神官? 很好笑的是,就算是唾沫横飞、坚定拥戴陈玄丘,并为他的安全忧心忡忡的百姓,也不希望他借来一兵一卒。 感动他们的,是那个孤胆英雄。如果打群架,那会抹杀他们感动自己的那种情绪。 第413章 开扉 苏夫人所住的宫殿,是大雍王宫中介于中宫和后宫之间的一处殿宇。 前殿是大王理政之所,后宫是大王宿眠之地。 而这中宫,基本上是大王会唔亲近要臣、商量不宜公开的国家大事,以及在上朝间隙,大王暂时休憩之所。 现在单独划出了一块地方,包括了两座殿宇,被列为苏夫人的居处。 苏夫人独居秘境这十数年间,养成了侍弄花草、饲喂金鱼的爱好,殷受就大冬天的愣是派能工巧匠把她的居处,人为地营造出一个暖棚,供她栽花养草、饲喂金鱼。 其实,后宫诸妃都已知道在这里住了一个女子了。 不过,现在正宫未立,诸妃又比这苏夫人来的晚,她们入宫时日尚短,大都谨小慎微,却也没人去打听这女子身份,做那讨嫌之事。 而殷受一旦下了朝,留连最多的就是在苏夫人居处。 苏夫人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这位青年帝王对她的心思? 最初苏夫人窘迫不安,后来却也渐渐有些享受他的殷勤呵护,再后来难免就有些情动。 可这时候,她的女儿从东夷回来了。苏夫人顿时清醒过来。她早已为人母啊,安能再嫁?尤其对方是一个比她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人家还是一国之君,本也不可能真对她有什么长久的打算,料来不过是贪她貌美,图一夕缱绻吧。 这样一想,苏夫人便彻底清醒了。 更何况,这个女儿失而复得,是她最亲的人,她不能不考虑到女儿的想法。 妲己慧黠异常,一如她的生父,苏夫人生怕被她看出什么来,所以这几日对殷受渐渐冷淡,只希望他能识趣些,不要再来骚扰她。可是,殷受却是不管她欢喜与否,每日必来探望,令苏夫人好不苦恼。 今日,她在园中侍弄花草,一时魂不守舍的,那殷受为她从南疆寻来的奇花的种子忘了剥去外边的硬壳便种下去了,这样发苗率会非常低的。 苏夫人苦笑一声,连忙把种子又挖了出来。 “舅母还在侍弄花草啊,妲己没陪着你。” 陈玄丘走到近前,向苏夫人长揖一礼。 苏夫人一见陈玄丘,欢喜地直起腰来。她把双手在桶里濯了濯,又从纤腰上抽出一块汗巾找着手,向陈玄丘走过来:“那孩子说是明日有什么事啊,去寻个空旷地方,说是要试试什么傀儡,整天疯疯颠颠的,也是我疏于管教了。” 苏夫人把陈玄丘让进宫中,宫娥上了茶,苏夫人便挥一挥手,令宫中侍立的寺人与宫娥退下,犹豫了一下,对陈玄丘道:“玄丘啊,舅母,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陈玄丘道:“舅母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 苏夫人脸上微晕,道:“这个……当初你送舅母进宫,是因为你那宅上不安宁,你又兼顾不得。如今中京城里早已太平,舅母……不便再住在宫里吧?” 陈玄丘眼神儿微微一凝,道:“舅母是想……搬出宫去?” 苏夫人微微颔首:“玄丘啊,你和妲己,自幼定下的亲事。” 苏夫人的眼神微微流露出缅怀之意,道:“你爹说起时,妲己的父亲也很爽快,两个人就这么定下了。坦白说,两家若能亲上加亲,我本也没有意见,这样,婆媳之间也少了许多矛盾,有何不好?那时只是……” 苏夫人赧然一笑,道:“那时我只担心你长大了不争气,我家孩子所托非人。” 苏夫人赞赏地看了陈玄丘一眼,道:“大王常对我说起你之种种,连大王都这么钦佩你,我自然也就放了心,所以,希望你和妲己的婚事,能早些定下来。至于我么……” 苏夫人瞟了陈玄丘一眼,道:“如果住在你府上多有不便,可在左近辟一处宅子。宫闱之中,我一个女子久居于此,于大王、于我,名声终是不好。” 陈玄丘现在只知殷受痴迷于苏夫人,可苏夫人对殷受是何观感,他可不知道,此来正是想弄个清楚。想玉成其事,也得人家两情相悦啊,否则不免弄巧成拙了。 所以,陈玄丘眉头一皱,道:“舅母的意思……难不成大王对你有所不敬?” 苏夫人赶紧摆手道:“不不不,大王对我谦恭有礼,毫无冒犯。” 陈玄丘道:“那就好,那舅母看,咱们这位大王如何?” 苏夫人赞赏地道:“年轻有为、心地仁善,虽为帝王,却毫无架子。” 苏夫人自失地一笑,道:“玄丘啊,你不同于普通人,这是我早就知道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我那丈夫,从未对我隐瞒过他的身份,也对我说过,我二人若是结合,恐难白头。但我不悔!可我,终只是一介凡人,我之所思所想,也与其他凡人没什么两样,所以,我不知道在你们眼中,这位凡间帝王如何,但是在我心中,他就已经是我们最好的大王。” 虽然,苏夫人只是一副评价殷受为君资格的话,但陈玄丘仔细观察,从她眉眼间的柔情不舍,从她语气中的黯然神伤,业已捕捉到了她的心意,陈玄丘顿时松了口气,悄悄一弹指,一枚小石子透窗而出,射在远处一张肥大的芭蕉叶子上。 妲己俏生生地立在那丛芭蕉后面,没有走出去。 她的一双兽耳尖尖的,立处虽远,可母亲的话却全已听在耳中,母亲对殷受的观感,她也全都了然了。 对于那个从未见过一面只是一个符号形人物的父亲,她更关心眼前这个有血有肉的母亲。若能叫她幸福一生,妲己自然是愿意的,可是理智上是一回事儿,情感上,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妲己痴痴思想间,竟未注意到殷受鬼头鬼脑地走过来,正好奇地歪着头看她。 殷受本来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陈玄丘来了大大咧咧打一声招呼,就先奔了舅母的居处。殷受的心思登时也就飞了,这几天频频受茴香美人儿的冷落,殷受那颗心难受的紧。可这心思,他又无人可讲,对陈玄丘,他尤其不敢讲,他怕陈玄丘揍他。 如今陈玄丘去见舅母,当着陈玄丘的面儿,茴香总不好再给他脸子吧?这样一想,殷受登时就坐不住了。潦草地在剩下的几份奏章上批一句转首辅处理,便也急匆匆赶了来,却正看见妲己发呆。 这可是心上人的女儿,殷受巴结的紧。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妲己?妲己姑娘,你在这里发什么呆?” 妲己目光一转,见是殷受,不禁心中一动,便道:“哦!我刚刚,和玄丘表哥,在商量关于我娘的一件事情。” 殷受一听与苏夫人有关,赶紧问道:“有什么事?” 妲己叹了口气,道:“大王,我娘这一生,太苦了。十六岁嫁了丈夫,然后不等孩子降生,就死了丈夫,风尘仆仆,万里奔波,远赴中京,受困于一处孤地,那里,比大王你御书房那处院落还要小一半,就是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孤零零一个人,又过了十八年呐!” 殷受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焉。 妲己精神一振,道:“所以,我跟表哥商量了一下,不能叫我娘孤苦伶仃就这么过一辈子。” 殷受的心砰地一跳:“哦?” 妲己道:“那样,她这一生,未免过的太委屈了些。” 殷受紧张地道:“那……那你们有何打算?” 妲己道:“我和表哥商量,想给娘找个伴儿。” 殷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颤声道:“对……对啊!妲己,你真是这世间最善良最善良的好女子。” 妲己道:“我和表哥思来想去,想到了一个人,他位高权重,那身份地位,绝不至于辱没了我娘。我娘做了他的妻子,他也不会委屈了我娘。” 殷受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吃吃地道:“你……你说的是谁啊?” “太师!谈太师!” 殷受的脸“刷”地一下就变白了。 妲己道:“你看啊,要我娘去给人作妾,那绝不能的。可是总不能再嫁个尚未娶妻的男子吧?那得多无能,这般年纪还未娶亲,如要做人的续弦,放眼朝野,貌似没人比谈太师更合适了。” 殷受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会呢?你……你跟我说啊,要是比谈太师条件还好,你……你和陈大哥就同意的对不对?” 妲己道:“那是当然,可是,没人比谈太师更合适了吧?” 殷受急道:“令堂温柔贤淑,容颜甚美,看来只如二十许人,什么样的丈夫嫁不得?谈太师虽说也不算太老,可终究……再说他家有两个女儿,如果令堂过了门,被她们欺负怎么办?” 妲己掩口道:“哎呀,是这样吗?我怎么没想到?可是,我表哥已经去跟我娘说了呢,你也知道,我娘温柔贤淑,没什么脾气,换句话说,就是没什么主见,耳根子软,我表哥口才又好,说不定这时已经说服她点头了呢。” “什么?”殷受一声怪叫,拔腿就往宫中闯去,他也不走那弯弯曲曲的小径了,径直地跑去,踢倒了一个花架,踏碎了三个花盆,趟过一条小溪,摔飞了一只水桶,顶着一身的栀子花瓣就闯进了宫中,远远听见他一声大喊:“陈玄丘,你住嘴!” 妲己轻轻叹了口气,望着仍自飘摇而下的一树花瓣,轻轻地道:“傻表哥,那么精明的一个男人,也有犯傻的时候。我便是再舍不得娘,又怎么好意思出面去帮这个腔?小受受啊,你要再优柔寡断,那就活该你不能抱得美人归了。” …… 奉常寺外,九十九阶之下。 春意不知什么时候,便悄悄来了。 洁白的一尘不杂的石阶,总是带着湿意,远处的柳树,已经有了几分烟柳的痕迹。 一个披头散发,衣袍上还染着颜料的邋遢男子,就站在那石阶之下,望着那高高的石阶之上奉常寺的门楣。 忽然,他一迈步,便直接越过那九十九级台阶,倏然闪进了奉常寺。 奉常寺前,八个守门的神官根本没有看到人影,他们只是隐约有所察觉,定晴看时,一无所用。 在玉少祝那幢封条有了裂痕的院落之内,那个邋遢男子攸然出现。 他似乎认得这里,只微微一凝神,就向右边玉衡的居处走去。 很快,他就站到了原先挂着一副画的所在,望着那面墙。 由于原本那里挂着一副画,阳光时时照入,所以那里的颜色与别处不同,明显更白了一些。 披头散发的邋遢男子定神看了片刻,才缓缓垂下目光,地上,是碎的不能再碎的一地纸片。玉少祝已经消失已经很久了,这所封闭的院落也从无人来,所以迄今还未有人发现这里有人闯入过。 邋遢男子的唇角轻轻地翘了起来,有些邪魅的气质:“有意思!要破我的画,原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居然是以莽力,硬生生将它震碎。虽说那是一副我早期的画作,也是不可思议了。” 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地面上立即有一枚碎纸片像是被风吹起的雪花,轻盈地飞起,飘落在他的掌心,邋遢男子合起了掌心,喃喃地道:“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他走到桌边,那水瓮中原本的清水因为蒸发,已经所余不多。他手指一点,那水便像一条灵蛇,翩然飞起,注入砚中,他拈起墨来,居然开始研墨。 稍顷,墨汁研好,邋遢男子从笔架上随手取下一支兔肩紫毫,饱了墨,就在那雪白的墙壁上画了起来。 他画的,是一道门。 一道门户画好,邋遢男子张开手掌,掌心那枚纸片立时化作了一只蝴蝶,振翅而起,向那墙上画的门户飞去。 墙上墨迹未干的那道门竟然应声而开,蝴蝶飞入。 邋遢男子把双手往身后一背,一迈步,便也消失在那扇门内。 “砰”地一声,门又关上了,依旧只是绘在墙上的一道门,若说有一只蝴蝶和一个人竟从这门里走了进去,只怕谁也不会信的。 第414章 画中人 殷受如同一匹奔腾的小马,风风火火闯进宫去,一见陈玄丘正与苏夫人面对面说话,殷受立即大吼一声:“你住口!” 陈玄丘有些讶异地看向殷受,殷受飞身落下,一把抓住了苏夫人柔软的小手,激动的语无伦次:“你不要听他胡说,谈太师那么老了,对不对?你该明白我的心思,其实我一直担心的是妲己不愿意,害你为难,否则我早对你直说了。我……我喜欢你,我爱极了你!” 殷受紧紧抓着苏夫人的柔荑,激动的满面通红:“从看你的第一眼,我就怦然心动。你知道吗?那一刻,你一走进来,我看到你,眼前陡然一亮,就像阳光突然穿透了云层。我哪怕天天都能见到你,还是想的不得了! 我批着奏章的时候,有时忽然就会想到你,然后心里就满满的、暖暖的,说不出的开心。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在我心里都是最美的。你摸过的东西,我摸着都像触摸着你的手,温柔无比。你站过的地方,我站在那儿,都像是能嗅到你的呼吸,说不出的香甜……” 殷受的声音突然卡壳,定定地看着苏夫人。 苏夫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大胆表白吓住了,脸色慢慢变红,越来越红,而一双眼睛,却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年轻。 殷受浑身打着摆子,好半晌,才用带着些哭音儿的声音道:“如果没有了你,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活?香儿,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会用一生,待你好的。” 大殿上,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玄丘已经悄悄退了出去。 苏夫人看着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栀子花瓣的殷受,看着他挚诚热烈的眼神儿,目中隐隐有泪光流动。 这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仿佛回到了如花少女的年纪。 轻吟一句情话,执笔一副情画。 绽放一地情花,覆盖一片青瓦。 共饮一杯清茶,同研一碗青砂。 挽起一面青纱,看清天边月牙。 爱像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 …… 空气一阵波动,就像一滴墨滴在一坛清水中,晕染、荡漾开来。 然后,一只蝴蝶便振翅从虚空飞出,随后,便有一个不修边幅、蓬头垢面,可神态气质却高贵如帝王的男子,负着双手,从那虚空中出现。 蝴蝶恢复成了纸屑,飘然落地。 那邋遢男子望着面前一封高墙,眉头微微一皱:“难怪能阻我前行,竟是我族的鸑鷟所布的护法大阵。” 他左右看了看,先是微微疑惑,旋即明白过来:“这里是大雍王宫?” 他举步欲跃过高墙,忽又微微一顿:“不妥!我为玄鸟,大雍图腾。却痴迷于作画,令鸑鷟替我庇护大雍。今若破他阵法,不妥。” 他掐指一算,又道:“月酌竟不在大雍?罢了,我先去寻那小子,他应该知道事情真相。” 说罢,邋遢男子原地一旋,化作一阵清风,倏然消失。 城东四海车行。 天色渐渐转暖,春天的气息愈发地浓了。 车行的生意也开始转好,沉寂了一冬的商贾、旅人活跃起来,车行也就忙碌起来。 不过,住在后宅的玉衡却清闲的很。 他穿着一袭宽松的长袍,正在几案前作画,随着他笔锋游走,一副丹青跃然纸上。 汤唯站在旁边,赞道:“玉兄画技出神入化,我虽受你点拨过,却始终难窥门径,所画无论山水、花鸟、仕女,皆难展露出此神韵。” 玉衡把笔搁在笔山上,笑道:“你本不好此道,学画,只是为了静心专注,有助于你修行,造诣自然难称上乘。” 汤唯道:“是!我这一生,只专注于修行。不比玉兄,你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平素生活,更是精致。但是神术功法,却是愈加的精深,我有时候真怀疑,我选择苦行,是不是最好的修行方式。” 玉衡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就如剑修,未大成时,总比他人逊色一筹。可一旦大成,却能同阶无敌,甚而越阶挑战,你的苦行修炼,及至大成时,实要比我强的太多。” 他吁了口气,道:“其实大道磅礴,我等凡夫,穷尽一生之力,能体悟几何?所以,专注于一道,将其修炼于极致,才能更有机会触摸到大道之本。就说这作画……” 玉衡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连山夹涧图,悠然道:“若是画到极致,又何尝不能以画入道?我之画艺,实习于一位前辈,那位前辈的画艺,已经到了……” 这时,那画中长涧下的幽潭中,突然溅起几滴水来,溅到玉衡的脸上。 玉衡一呆,就见那潭中一尾小小游尾竟跃纸而出,飞在空中,陡然身形一化,变成一个邋遢男子,翩然落地。 汤唯大吃一惊,一时来不及施法,马上拔剑出鞘,向那人眉心刺去,喝道:“玉兄小心!” 那披发男子翩然一转,修长的指端已经多了一支笔,手腕一抖,那支笔已经迅速在汤唯眉心写了一个“山”字。 汤唯卟嗵一声,就趴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汤唯只骇得肝胆欲裂,这是什么大魔头,竟然拥有这般神通?如果他方才是用剑刺来,自己岂非已经死了? 虽说汤唯是来不及吟咒就法,十成本领尚未使出一成,可是就凭这人举手投足、默发魔法的本领,汤唯觉得自己就算使出全部本领,恐也不是他的对手。 邋遢男子只凭一支竹笔,将奉常寺引以为傲的少年神官汤唯镇压于地,却是浑不在意,只向玉衡淡淡一瞥,把笔往笔山上一扔,眉头一皱,道:“小玉啊,这人是你朋友?如此莽撞。” 玉衡看到这个衣上、颊上多有颜料染着,显得极是邋遢的中年人,惊喜欲狂,急忙拜倒于地,颤声道:“朱老前辈,您老人家,怎么会大驾光临了。” 邋遢男子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我很老么?我看你……” 他上下看了玉衡两眼,道:“瞧来比我还老一些。” 玉衡苦笑道:“前辈,晚辈一介凡人,自然不及前辈的法体千秋万载……” 邋遢男子打个哈哈,道:“不要说那些废话,我来,是有事问你。” 玉衡赶紧道:“前辈垂询,晚辈定知无不言。” 邋遢男子道:“昔日你曾向我求了幅画,那幅画今已被人毁去,是何人所为?” 玉衡一怔,邋遢男子微微不悦:“怎么,我送你的画,何人毁去你也不知?” 玉衡赶紧道:“不不不,实不相瞒,晚辈前些时日,叛出了奉常寺……” 邋遢男子不耐烦地道:“不要拿这些俗事来烦我,谈琰是个大呆瓜,自其而下,奉常寺里尽是呆瓜,只有王青阳那小子心眼儿活泛些,我理他们作甚。” 玉衡苦笑道:“是,晚辈自然不敢拿这些俗事叨扰前辈。只是,事发突然,当日,晚辈来不及取走前辈的画作,想着寺中上下,也看不出那副画的奥秘,便先放在那里,反而更安全。不料,前几日有人偷偷闯入我的旧居,想是不慎发现了那副画的秘密……” 从他话语来看,显然陈玄丘的一举一动,其实他都清楚。也许,当日那个杂役,就是他留在奉常寺的耳目,玉衡叛出奉常寺,就是与奉常寺为敌,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全部人马,一下子撤个干干净净。 邋遢男子淡淡地道:“那人是谁?大雍天子?” 玉衡迟疑了一下,道:“那人名叫陈玄丘,是大雍的一位上大夫,同时也是奉常寺的一位神官。” “原来如此,既非大雍天子……” 邋遢男子转身欲走:“能破得了我朱玄一的‘画中成世界’,我倒要去会他一会。” “前辈且慢!” 玉衡大惊,急急辩解道:“前辈,那人并无恶意,只是关心晚辈,所以闯入晚辈旧居,不慎毁了前辈的画作,尚祈前辈原谅。” 朱玄一疑惑地看了玉衡一眼,缓缓转回身来,沉声道:“看你方寸大乱的样子,此人究竟是谁?” 玉衡吱唔道:“他……他是大雍王朝的上大夫,同时荣膺奉常……” 朱玄一一声冷笑,玉衡心头一寒,急忙住口。 朱玄一道:“你不说,以为我便查不出来?” 玉衡脸色陡变,他咬了咬牙,才顿首道:“他……他是陈道韵之子!” “什么?” 朱玄一脸色顿变,一头乱发无风自扬,鼓荡于空,宛如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怒蛇。 朱玄一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陈道韵之子?你说他是陈道韵那贱人的儿子?” 第415章 将战 玉衡一脸尴尬:“前辈……” 朱玄一迅速恢复了从容,只是冷冷哼了一声,道:“罢了,我也不去为难你这小辈,和我说说,这陈玄丘,究竟怎么回事?” 玉衡把陈玄丘幼居西方,成年后来到大雍,结识雍天子,深受信重,升迁神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朱玄一听了陈玄丘那些功绩,不禁目光闪动,问道:“你说他去过东夷?可曾结识我凤凰一族?” 被镇压于地动弹不得的汤唯听了大吃一惊,这人是凤凰一族?和月酌前辈同族啊,难怪这般厉害,败在他手中也不算冤枉了。 玉衡摇头道:“陈玄丘前往东夷是为了平定白泽之乱,是否曾结识凤凰一族,晚辈不知。不过,他前往东夷时,护国法师月酌前辈也曾与他同往。” 朱玄一思索了一下,转身便走。 玉衡急道:“前辈,不管陈道韵与前辈有何怨隙,这陈玄丘却是无辜的啊。” 朱玄一一步迈出,身影便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袅袅的声音:“我不会杀他的。” 汤唯趴在地上,话也说不出,只有眼珠能动,可玉衡目视朱玄一消失的方向良久,才回过头来,见他还趴在那里,玉衡这才想起他来,赶紧上前,用毛巾润湿了,将他眉宇间的“山”字擦去。 汤唯顿时一身轻松,爬起身,吁了口气道:“这人是凤凰一族?他们的神通不是天赋本领么,他镇压我,用的什么法子?” 玉衡苦笑道:“确实是天赋神通,但也未必不能使用其他的道法,只是天下道法,有哪一样比凤凰一族的天赋神通更厉害?他们只要活得够久,就可以成为祖凤、元龙一般的圣级人物,自然也不必学习其他的道术,可天下事……总有一些例外,就如他,朱玄一前辈。” 汤唯道:“凤凰一族有五,他是哪一族?” 玉衡道:“当然是嫡支正宗的朱雀一族。” 汤唯听了,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仔细想想,突然担心地道:“他貌似与陈道韵有仇,不会伤害陈玄丘么?” 玉衡犹豫地道:“他若气不过,陈玄丘吃一番苦头是难免的了。只是凤凰一族最是高傲,他不会杀害一个无辜晚辈的。” 汤唯松了口气,忽又疑惑地道:“陈道韵……虽是我奉常寺近五百年一出的奇才,可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这位凤凰一族的高手吧?何况,凤凰一族的寿元何止千年万年,他们怎么会结仇?” 玉衡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半晌才道:“苦修之一,当意志专一,有些事,你不用打听的那么清楚。” …… 第二天,就是青云州郭家下“不休贴”,要和陈玄丘决一死战的时候。 一大早,有心人就已陆续赶往棋盘峰,陈玄丘这个当事人却不急,反正决战的时辰是午后,以他的速度,瞬息可至。 什么事先踩点、勘察地形,既便是青云州郭家这样的强大家族,陈玄丘也未做任何准备。 当然,这种潇洒,只是对外人来说的,而在陈府,陈玄丘已经起了,还闯进了妲己的小屋。 妲己是被他从床上拖起来的,披散着长发,星眸半睁,似醒不醒,那种慵懒的风情,说不出的迷人。 她被陈玄丘摁坐在锦墩上对镜梳妆的时候,人都是不太清醒的。 “起……啊啊……这么早干什么,不是下午才决斗的么?” 妲己掩着口打着呵欠说。 陈玄丘站在妲己后面,看着镜中的自己,一脸严肃地道:“《造化不死经》云,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旦轻敌,说不定就会阴沟里翻船,更何况,青云州郭家也是几百年的世家了,天知道他们有多少底蕴?大意不得。” 妲己拿起象牙梳子梳理着长发,道:“现在整个中京城怕是都在谈论你的一战呢,要是知道你这么胆儿小,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陈玄丘摆手道:“对外,我现在还高卧未起呢,气势要做足,可你又不是外人。” 妲己一听,便欢喜起来,这才打起精神梳妆,道:“那你说,想要我做什么呀?” 陈玄丘盯着妲己的白皙修长的玉指在乌黑的发丝间流动,说道:“你这傀儡戒指,不如借我几枚,以防万一。” 妲己攸然一转身,警惕地看着陈玄丘:“你怎么知道我这戒指有古怪,什么时候发现的?”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不是你一得了戒指,就向我卖弄过么?” “有么?”妲己想了想,傻笑起来:“还真的是。” 陈玄丘道:“有备无患,你借表哥几枚戒指,好不好?” “还几枚?一枚就够用了吧,这傀儡十戒,我已经打听过了,乃是南疆至宝,最后一式有弑神的力量呢。” 陈玄丘一听登时两眼发亮:“好啊,那我只借一枚,就要弑神戒好了。” “什么呀,对付一个郭家,用得着弑神式?” 妲己妙目一转,忽然笑道:“你要借也成,借一还二,你得多还我一枚戒指。” 陈玄丘道:“什么?我上哪儿弄这么厉害的戒指去?” 妲己道:“我说的只是普通的珠宝戒指啊,你看我手上,两手除了拇指,本该各戴一只最佳,可现在左手却有一根手指没有戒指戴呢。” 陈玄丘看了看妲己的手指,纤细修长,瘦不露骨,真好看。 陈玄丘便道:“只是普通的珠宝戒指啊,那有何难,你放心,我借一还二。” 妲己听了,便大大方方地摘下了自己七枚戒指中最宝贵的一枚宝石戒指,这用宝石雕刻而成的戒指,便是南疆十戒中的最后一戒“弑神”。 妲己抓过陈玄丘的一只手,将那枚宝石戒指向他指上套去,陈玄丘一低头,便从只着松软睡衣的妲己胸口看到一痕美玉的光泽,和那性感性致的锁骨。 陈玄丘心头一跳,连忙错开了目光,盯在妲己的秀发上面,却发现……她的一双元宝状的耳朵,竟已变成带着细细茸毛的尖尖兽耳,那兽耳的肤色,竟也变得通红通红。 妲己却并不是发现了陈玄丘偷窥的目光,她只是忽然觉得,亲手为陈玄丘戴上戒指的举动太过暧昧。尤其是她还向陈玄丘索要了一枚戒指。 古时女子,许多首饰婚前婚后都是可以戴的,唯有戒指,但凡未婚者不戴。因为戒指是定情的信物,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这个小小信物在女子心中的分量是最重的。 妲己以前连戴了七枚戒指,但那是法器,她也只是当法器戴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如今亲手为陈玄丘戴戒指,那感觉便大不相同。 …… 此时,赶往陈府,要陪陈玄丘同往棋盘峰的,还有好几拨人。 谈太师府黑白双姝,正赶向陈大夫府。 恶来、季胜、玉娥三姐弟,从蜚蠊府赶来。 宁致远、宁光南父子也从自家匆匆赶来,人家陈大夫是替宁家出头,他们宁家要是无所表示,只怕要被中京人戳脊梁。 王宫大内,今日没有早朝,但殷受还是起了个大早。 昨夜他没有召妃子侍寝,而是独居一宫,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只有白发苍苍的寺人总管赤忠。 “赤忠啊,郭家这一战,挑明了只是对付青萍山隐仙宗的陈玄丘,而我大雍,此时也不宜再得罪修真宗门,所以寡人的身份,不宜前往棋盘峰,你带人去,从‘烛照’挑选些高手,陈玄丘若是赢了,你们便不必出面,如果他输了……” 殷受站了起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哪怕是暴露身份,也要把人给我救下来,他若死了,你,也不必回来了!” “老奴领旨。” 赤忠拜倒在地,深深叩了一个头,迟疑了一下,道:“大王,老奴昨日听小的们说,大王喜欢了茴香姑娘。” 殷受瞪眼道:“关你何事?” 赤忠道:“大王若喜欢谁,旁人自然干涉不得。只是,老奴听说,大王有意立其为后。大王,老奴拼着大王责罚,也要多一句嘴,这母仪天下者,牵扯太多、干系重大,大王还该慎重才是。” 殷受何尝不知道自己想立苏夫人为后是何等困难的事。 这事儿一旦泄露出去,恐怕整个天下都要为之震动。 苏夫人成过亲,甚至还有过一个孩子。 苏夫人比他大十多岁。 苏夫人只是普通出身,并非公卿诸侯家世。 若是因为苏夫人貌美,他这个大王临幸于她,内廷外朝,都不会多说什么,可要是立她为后,阻力之大,可想而知。 可殷受实是爱极了她,而且从未想过,自己的暗恋真有获得回报的一天。 昨日,苏夫人竟是含羞低头,隐隐接受了他的追求,不立她为后,殷受实在找不出可以表达自己对她的珍爱了。 此时,竟被赤忠一口道破,殷受不由得恼羞成怒:“闭嘴!就你耳朵尖,下次再胡乱打听事情,割了你的舌头。” “大王……” “不要再说了,寡人自有主张,不会轻率行事的。” “是,那老奴去安排了。” 殷受坐在殿上,目遂赤忠退下,不由暗暗祈祷道:“大哥,小弟想立你舅妈为后,如何令百官臣服,万民顺从,实无一个定计,还指望着你给我出主意呢,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416章 二青之战 棋盘峰,今日无疑是整个中京谈论的焦点。 这里是向阳的一面,一些背风的地方,有葱绿的野草、野菜,已经吐出了稚嫩的鲜芽。 向阳的坡上,有一片片的映山红,叶子还未长出,鲜花已然绽放,远远望去,就像连绵起伏的山火,映得更高处的那座山峰无比壮观。 它,就像火焰中的一根擎天巨柱。 有飞瀑从那峰上飞流之下,宛如一道匹练,蒙蒙的水汽,在瀑布上的上方氤氤出一道巨大的彩虹,仿佛一道拱形的彩虹门。 决斗之处,竟在峰上。 许多平素不曾到这种地方游览过,只是久闻其名的人,到了这里才不禁扼腕叹息,因为他们很难攀得上这样的高峰。 所以,那棋盘峰上,观战者并不算多,大部分人只能站在山峰之下,仰望着上面,等候最终的结果。 陈玄丘来了,踏着他那标志性的巨大的船一样的葫芦。 这一回,那紫金葫芦变得更大,山峰下赶来观战的人群,只能仰望着那葫芦状的巨船冉冉飞过,消失在峰顶。 能够站在峰顶的,都是身手高明之辈。 谈太师来了,负手站在一方怪石嶙峋处。 孔九翎也来了,青云州郭家名声在外,但从未与他有过交集,他也很想见识一下郭家的实力。 中京附近一些修真宗门也来了,他们同一宗门,大多穿着款式相近的衣服,聚合在一起,一看就是同一个门派。 还有一些黑衣人,零散在站在山峰的各个方位上,一个个不苟言笑,身材挺拔的枪也一般,袖着双手,佝偻着身子站在一个小宗门几位高手背后的赤忠暗暗生气,却也没有办法。 他早说过了,要这些人尽量低调,隐藏身份。可这些“烛照”高手都是自幼生活在宫中的寺人,循规蹈矩惯了,根本没什么江湖经验。 大内高手理解的所谓低调,也就是不要说话,避免交谈。 奉常寺没有人来,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这就难免引起各大宗门的轻视,看来奉常寺经过两次变故后,真的实力大损了,被人欺上门来,挑战他们的总判官,竟也不敢出头。 虽然奉常寺可以用公器不可私用为借口,但是,哪一方势力不是以自己一方的势力利益为最优选择?不抱团如何立足于世?所以受人轻视,在所难免。 可是现在奉常寺无主,大家都忙于争夺寺主之位,谁这时强出头,都有可能授人以柄,这才是导致大家不能出面的原因,倒不是宁尘已经做到了亚祝的位子,人缘却如此之差。 宁尘也来了,换下了神袍,身着布衣,负手站在谈太师不远处。宁致远和宁光南父子一见他在,连忙超前拜见,一子一孙,尽皆站到他的身后。 玉娥犹豫了一下,还是稳稳地站在葫芦降落处。她还未再次嫁入宁家,陈玄丘于她有大恩,此番和郭家结下仇怨,也是因为她,无论如何,她必须站在这里,哪怕这等高手对决,她使不上什么死,但陪死,总还做得到的。 恶来和季胜也和姐姐一起,站到了陈玄丘的身后,恶来肩上扛了一柄黑黝黝的大斧,他天生神力,看来是想关键时刻,能助陈玄丘一臂之力。 谈太师看到了两个女儿,她们竟随陈玄丘而来,还乖巧地站在了陈玄丘的背后,却不过来见他这个父亲,谈太师不禁轻轻地哼了一声。 陈玄丘没有观望都有谁在观战,他甫一落下,收了葫芦,目光便定在如油的静湖对面。 隆隆瀑布声,自悬崖下响起,飞雾弥漫,彩虹当空。 隔着一座静湖,对面站着数十名玄衣人,在他们中间,停着一张大辇,辇上端坐一人,也是一身玄衣。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但陈玄丘却感觉到两道剑光般犀利的目光向他疾射过来,满怀恨意。 这位,想必就是郭家的家主,郭竹之父了。 双方以静湖为界,对面是郭家,这一侧是陈玄丘和与他一同赶来的朋友。 左侧尽头就是倾泻百丈的瀑布,右侧山石林木之间便是观望这一战的谈太师及各路豪杰。 三方,壁垒分明。 陈玄丘向前踏出几步,就在湖边站定,朗声道:“青萍陈玄丘在此!” “青萍无名在此!” 旁边陡然一声中气十足却仍带着童音的大喝,把陈玄丘吓了一跳。 不过陈玄丘处变不惊,自怀中取出那封惨白的贴子,往空中一举:“陈玄丘应约而来,这‘不休贴’,原物奉还!” 陈玄丘一抖手,便将那贴子掷出,贴着平滑的水面,射向对岸。 “砰” 仿佛原地炸响一个惊雷,那贴子刚飞到湖水一半的位置,却似突然遭遇了一股无形的劲道,砰然炸得粉碎,平静的水面轰然炸起一片巨浪,迅速推动翻滚着,向三面湖岸推进,剧烈地拍击着湖岸,淹没了湖岸边的水草。 陈玄丘原地陡升三尺,待那湖水一涨一落,他也顺势又落回了地面。 对面大辇上,那玄衣中年人缓缓站了起来:“就是你,杀了我儿?” 陈玄丘道:“他亵渎神明,其罪一,陈某身为奉常神官,不可不理。他为悍妇郭文秀撑腰,先是陷害大嫂,再欲杀夫……” 对面的玄衣中年人沉声喝道:“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杀了我儿!” “是!” “是我!” 陈玄丘和无名对视了一眼,陈玄丘道:“正是我青萍山上人。” 对面的玄衣中年人仰天悲笑一声:“好!老夫只此一子,却葬送在你的手上。你绝老夫的后,老夫,就灭你的宗!” 玄衣中年人向陈玄丘遥遥一指,无名突然向前踏了一步,手一扬,一块金砖脱手飞出,又是在将近湖水中央的位置,“啪”地一声响,仿佛和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就见那金砖在空中定了一定,炸起一团白色的粉沫儿,然后攸然飞了回来。 旁观许多人这才看清,那玄衣中年人手一指,竟已射出一枚珠子。这珠子近乎透明,以疾速射来,根本肉眼难辨,自忖若是自己,恐怕此时脑袋已被射得粉碎的,不由都惊出一身冷汗。 “谁替老夫,取他狗命!” 对面郭氏家主一声大喝,马上就有一名弟子踏前一步,抱拳道:“伯父,小侄愿往。” “你去!” 那玄衣年轻人大喜,拱手道:“遵命!” 他一转身,面向这边,扬声喝道:“青云州郭贞,挑战青丘陈玄丘!” 说罢,他自肩后一把抽出长剑,脚踏湖水,飞也似地向这边扑来。 陈玄丘一见,正要涌身上前,无名喝道:“杀鸡何用牛刀,师兄,我来战他!” 无名话音刚落,恶来已经拦在他的前面:“师父,我来!我拜师,拜的是青丘山上陈道人,不是奉常寺那群胆小鬼,我呸!” 恶来说着,对面那个郭家弟子已经踏着湖水,仿佛笔直的一条线,人剑合一,向这边刺来。 恶来突然脚下一蹬,向前一蹿,手中一口黝黝的大斧高高举在空中,宛如盘古开天,威风不可一世,他一声大吼,手中大斧便当头劈了下去。 郭家弟子,其实人人都知道郭竹无能。谁也不明白,明明是家主嫡子,自幼享受的资源比任何人都好,为何他竟那般无能。 之前郭家一个侍女麻碴儿,不曾习过高明的郭家技艺,用的也是寒月珠这种法宝的替代品,神通本领其实也在郭竹之上,此人之无能,可见一斑。 所以,虽然郭竹死在陈玄丘这些人手上,郭家上下并不觉得陈玄丘等人就有多么高明的功夫,因而此人信心十足。 不料,这恶来虽然号称天生神力,实则却是因为幼时有过一番奇遇,他曾吃过一枚火枣。 那火枣乃是天生地长的一种奇枣,虽不如蟠桃、人参果一类的果实宝贵,于凡人而言,也是罕见的宝贝。长生这种果实的宝树本就不多,及至后世,尽被仙人搜刮了去,住在自家院里享用,凡夫俗子,就根本没机会见到了。 恶来幼时,曾随家人踏青游玩,当地恰有一棵火枣树,被天庭的南极仙翁发现,移植入他的仙宫,那枚火枣树在移植时,掉落了一颗火枣。 当时恶来年幼,在草丛中扑蚂蚱,发现了这枚沾了泥土的枣子,他还是个幼童,也不嫌枣,顺手塞进了嘴巴,家中婢女发现后,生怕老爷责骂,也没敢声张,赶紧从他嘴里抠出嚼烂了大半的枣子连着枣核儿扔得远远儿的,瞒下了此事。 但是从那以后,恶来便有了力大无穷的本事。 因此,恶来何只力大无穷,他的眼力、速度,都远超常人。 那人踏浪而来,本想一剑击杀陈玄丘,现在少主已死,自己若好好表现,说不定有机会被立为郭门少主,如今陈玄丘未出手,却是他一个未成年的弟子出头。 那人本不以为然,直到这一斧劈来,他才大吃一惊。 这一斧的力道、准头、速度,根本是避无可避,他大骇之下,原本刺向陈玄丘的一剑猛然振腕一抖,就向恶来挑去。 观战的人群中,变装扮老、拄杖而立的玉衡微哂道:“临阵轻敌,仓促变招,以轻灵之剑对沉重利斧……” 一旁也已变装易容的汤唯道:“他死定了!” 汤唯说话的时候,目光还在三面人群中逡巡,这时收回道:“奇怪,那个以一支笔便镇压住我的画师前辈,竟然不在。” 这时就听“当啷”一声,汤唯向湖边一看,那郭家子弟剑断、人亡,一蓬染了血的浪花,被那大斧激起,扬在空中,宛如一丛怒绽的映山红。 第417章 无名之战 恶来一招得手,大喜过望。 他自从服用过火枣,不但力大无穷,脾气似乎也变得火爆了许多。 可他自小力大无穷,稍有不慎,就会伤及他人,为此没少被他爹教训,平时都是畏手畏脚,收着力不敢下狠手。 可今天不同,双方约的是死战,他可以放开手脚,大杀四方。 一斧将那郭家子弟硬生生劈成两半,恶来狂性大发,用拳头往胸口砰砰地捶了几拳,向对岸大吼道:“再来,来啊。” 郭门主眉头一挑,杀气隐隐。 杀子之仇,他一定要报,再加上现在的奉常寺已大不如前,所以,他义无反顾地来了。 如今大雍朝廷没有出面,奉常寺也没有出面,他更是心中大定。 在他眼中,陈玄丘已经是个死人。 可是,先输一阵,而且输得如此干净俐落,还是叫他脸上无光。 郭门主的脸色刚刚险沉下来,在他身后,已有一名中年人越众而出,缓缓地道:“大哥,我来!” “六弟小心!” 郭门主见是郭贞之父郭威,心中一喜。 几个兄弟当中,郭威的本领是十分出色的,有他出手,自可扳回一城。 郭威虽然死了儿子,但是只有目中杀气森森,却没有过于悲恸。 或许是因为他儿子多的缘故,他有六子两女,此番只带了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就算全死在这,他这一房也绝不了后。 郭威已打定主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要在众多观者面前,挽回郭家的颜面,打出郭家的威风。 郭威一步踏入湖面,足下微微一顿,荡起一片涟漪,那身子竟不沉下,而是踏着那水面,仿佛脚下有一片看不见的落脚点,载着他,犁开水面,向这边滑来。 郭威一边走,面前便有一颗颗水滴自水中跃起,在他头顶汇成一滴。 不管这湖水中涌出多少水滴,每一滴汇入他头顶那水珠,水珠都不见扩大一点,反而变得更小了。 陈玄丘见此异状,目芒顿时一缩,此人竟将这么巨量的水压缩成一滴水,这滴水的质量该密到什么程度?它若一旦爆炸开来,光是那爆炸力,就足以把凡人炸得粉碎,尸骨无存。 而恶来还不曾习过道术,陈玄丘昨日才把真武练体的口诀教给他,就算体术都还未练过,全靠他的天赋异禀,不可能是此人的对手。 陈玄丘沉声道:“恶来,你已赢一场,且退下!” 陈玄丘说着,已然迈步向湖面走去,直到无名背着大剑跳到他的前面,在水面上稳稳站住,陈玄丘心里才惊咦了一声,他又把小师弟忘了。 这个小师弟,这种异禀,他不该出面的,用来偷袭郭家该多好? 唔……好像也没事,一会儿大家就会把他忽略掉的。 无名站在水面上,动也不动,眼见对面郭威双手负于身后,稳稳地滑行而来,一颗颗跃出水面的水珠渐渐形如水球,庞大无比,依旧一颗颗融入他头顶的水滴,那颗水滴已经压缩成了凝实的湛蓝色,在阳光照耀之下,仿佛一颗蓝宝石,熠熠放光。 无名不敢怠慢,立即祭出了他的法宝,一枚带着小翅膀的方形圆孔的金钱出现在他头顶,扇动着一对翅膀,就像一只小蜜蜂。 谈太师讶然看了一眼无名的头顶,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法宝,但隐隐感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其他人就更不知道那铜钱为何物了,他们只看见郭家出了一人,头顶悬着一枚“宝珠”,陈玄丘这边也出了一人,头顶悬着一枚“金钱”。 看起来,两人各有所恃,却不知孰胜、孰败,青萍山还能一招击杀青云州郭家人么? 郭威缓缓向无名靠近,无名头顶出现的带翅膀的金钱,郭威也注意到了,眼看双方相距不足十丈,郭威目光一动,头顶的湛蓝色水凝之珠突然激射而出,虽是越空而过,竟然将水面切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是一股气浪犁开了水面。 蓝珠到处,波翻浪涌,明珠转动,阵阵轰鸣,一道道强大的声波,震动得整片湖水再度激荡,本该流向悬崖的湖水荡漾的幅度越来越大,哗哗的巨浪迫得太过靠近湖边的人只能一退再退。 无名毫不犹豫地祭出了他的落宝金钱,落宝金钱一对小翅膀扇动,向前那颗蓝色的明珠飞去,随着翅膀的扇动,一道道金色的光线飞出,掠过那枚明珠,可是,并没有出现无名预料之中的“明珠坠落”。 那颗明珠还是向着无名飞旋而来,无名一见落宝金钱失效,反手就抽出了他的闪电之鞭,那口剑状的铁鞭。 落宝金钱,只落法宝。 无名也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许,是因为法宝拥有自主攻击的能力,但这种能力来自于祭出法宝者随时的意念操纵,而落宝金钱一双翅膀的翕动所散发的金色光线,能够切断操纵宝物的人和法宝之间的联系。 然而兵器类的东西,采取的是既定的攻击方式,或者操之于使用者之手,随时进行操纵,所以落宝金钱才不起作用。 这就像一般的导弹都能被干扰,可炮弹你是没办法干扰的。 当然,也有一些种类的导弹同样是无法干扰的,这也就是世事无绝对的道理。 落宝金钱也不能落尽天下法宝,总有些道行极高的人或者极特殊的法宝,能够不受落宝钱的控制。 落宝金钱既未生效,无名马上拔出了他的闪电之鞭,闪电之鞭剑一般劈下,一道蛇形闪电就在那鞭上出现,狰狞地劈向郭威。 无名的闪电之鞭挥出的实际上不只一下,一道道电蛇便也腾空出现,激射出郭威。 郭威冷笑一声,贴着水面飞快地滑过,就像置身于冰面之上,一道道闪电就在他身边炸开,有时他的身体刚刚离开,虚影还在原处,被闪电炸个粉碎,惊险之极。 而在此期间,郭威也没闲着,一颗颗水凝之珠不断地从湖水中跃起,激射向无名,就像一颗颗子弹。 陈玄丘终于发现这郭家成名绝技的厉害了。 他们脚下就是水,郭威随时可以从水中凝结水弹,激射向敌人,层出不穷,且无所不在,这就占足了地利。 这和拿着一口剑,以奇速刺向敌人没什么区别,而剑法再快,终究攻击的方向只能来自于当面之敌,可这水弹却是四面八方,就像无数的人在向时向敌人发起进攻。 因而,使用这种“弹珠”为武器,简直可以战胜比他强大数倍的敌人。 当然,这也需要使用水弹的人拥有极强的意志力,神念极其强大,再配合郭家的独门心法,才能发挥出这“弹珠”的威力,否则反不如一般的武器威力强大。 或许,这就是郭竹空自拥有宝物,却只能靠着它的强大防御力耗死对手,很难击败对手的原因。他的神魂力量太弱。 这个郭氏门主看着如今也不过四十许人,却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他这年纪,再要生几个儿子也不为难,却悲愤欲绝,声称绝了后。 看来他的生育能力早就有问题,而这唯一的儿子也是先天不足,倒不全然是因为后天的愚钝和纨绔。 “只不知……郭家是只能利用这水,还是各种物质都能加以利用,若是他们可以信手利用周围的一切,化一切为武器,倒还真是棘手。” 陈玄丘这厢暗忖着,无名和郭威已交手数十回合。 对于郭威层出不穷的水弹,无名也深怀忌惮,而对无名的闪电之鞭,郭威同样心生畏惧。 两个人都有杀手锏还未使用,悬在郭威头顶的那枚已呈湛蓝色的水珠始终岿然不动,无名那块拍人的金砖也始终不见踪影。 突然,郭威一连三个急旋,避开无名的闪电之鞭,他的右手微微一弹,托住了本来悬于头顶的那颗湛蓝的珠子。 那颗珠子蕴含着巨大的能量,被郭威的指尖一触,因为极剧压缩,所以变得不太稳定的那颗湛蓝之珠就开始激荡起来,使得四周的湖面剧烈地翻涌着。 无名原本是单手持鞭,此刻以双手紧紧握住剑柄,高高地举在了空中。 这些情景说起来慢,实则只是顷刻之间。 郭威出手了,他奋力地向前一挥,仿佛推动了一座山,臂上的肌肉都贲张起来。 无名的一剑也狠狠地劈了下去,一道粗如铁链的闪电撕裂了天空,劈向郭威的头顶。 “轰~~” 湛蓝之珠避开了闪电之鞭,却被扭曲射来的闪电射中,立时爆炸开来。 巨大的水汽向前四面八方激射,带起一阵狂啸的风,吹得站得远远的汤唯汤少祝颌下的假胡须“嗖”地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谈太师却是仍旧稳稳地盘坐在蒲团之上,那气浪扑来时,他只是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一捺,那水汽便迅速地止歇,不是绕过他的身体,而是迅速化为无形。 站在谈太师身后的人有福了,可其他的人许多都被吹得东倒西否,有两个人站立不稳,还呼地一下被吹飞了出去。 远处的人都是这般模样,那爆炸中心的郭威和无名又如何? 两个人居然没有被弹飞,郭威是水弹的发出者,而无名左手持闪电之鞭,右手则已赫然出现了一块金砖。就凭这块金砖在手,便如握了一枚定风珠,什么风吹得动他? 芭蕉扇都做不到。 可是,那爆炸开来的水浪却在空中炸成了一枚巨大的水球,就似外部有空气阻隔着似的。 巨大的水球内部,水浪翻滚,一道道闪电在其中闪烁游走,紫的电光,红的闪光,白的浪花,蓝的水流,各种交错纵横,映入人的眼帘,就似放了一枚巨大的变幻莫测的烟花。 半晌,“砰”地一声,那水球破裂了,巨量的水从空中落下,砸在平湖,激得水面再度翻涌着,而虚浮于半空之中的郭威,一脸的漆黑,头发变成了爆炸头。 他僵直着身子,定定地看着对面的无名,“呼”地吐出一口烟来,便向水面砸去。 再看无名,居然毫发无伤。 无名惊愕地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包括手中的“板砖”,又看看自己的双腿,卟通一声,也向水面摔去,他还不具备凌空的能力。 这……他……,小师弟不会神奇到了闪电都忽略了他的地步吧?陈玄丘心中刚刚浮起这个念头,就听“卟嗵”两声,郭威和无名先后砸进水中。 “六弟!” “小师弟!” 陈玄丘和郭门主同时跃起,冲向落水的郭威和无名。 郭威一落水,立时打横儿飘在了水面上,他被电晕了,四肢放松,反而浮了起来。 “哗!”无名在水面上冒出头来,把头发一甩,水珠四溅。 他定睛一看飘在面前的郭威,马上奋力游过去,一把揪住了郭威的头发,右手一举,方才已消失不见的金砖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贼子住手!” 由于郭威方才冲向了这边,而无名跃至湖面较晚,所以郭门主离得远了些,见此情状,目眦欲裂,只能凄厉地大喊一声。 但是,无名恍若未闻,他揪着昏迷的郭威,一把将他薅到面前,抬头看了一眼凌空飞来,衣袂猎猎的郭门主,挑衅地咧嘴一笑,照着郭威的面门,便“噗”地一声,把金砖拍了下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418章 以力破法 “噗!” 一砖拍下去,郭威就桃花朵朵开了。 郭门主怒吼一声,隔空一掌拍下,翻涌的巨浪拍向无名,浪头尚未拍下,一颗、两颗、三颗……,一连七颗晶莹微蓝的水珠,已经袭向无名。 无名手中板砖一扬,“啪”地一声,一颗水珠就打在金砖上。 水滴未能砖穿,但无名身在水中,无处借力,整个身子“轰”地一声,从水中被倒撞出七八丈,将水浪击得分开,而他的身子,也在此时脱水而出,飞撞向岸上。 此处岸上站的是妲己、黑白茗儿等人,但是所有人都未望他一眼,甚至没有伸手去接。 当然,一颗炮弹般撞来的无名,他们一剑劈去倒是办得到,要接是接不住的。 黑白茗儿甚至左右一闪,让开了一隙,于是无名就呼啸而过,“嗵”地一声,在山壁上砸出一个大坑,整个人都陷在其中。 黑白茗儿和妲己都在看向湖上,湖上有陈玄丘。 剩下六颗淡蓝色的水珠竟然转了向,追射向无名,可是陈玄丘已经挺身拦在了前面。 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一具乌沉沉的玄铁甲胄,陡然将陈玄丘全身笼罩起来,他握拳,带着骨刺一般的铁拳套迎面击向郭门主的面门。 水涌莲华。 一片巨浪卷向郭门主,却没有再落下来,它像是突然冻结了一般,附着在郭门主身上,形成了一套水做的盔甲。 陈玄丘的铁拳,狠狠地打在那水做的盔甲上,撕裂、侵入,直捣腹心。 郭门主的脚下,那水柱仍然连着他的身体,水做的盔甲被撕裂了,打碎了,立即有源源不断的水流补充上去,进行修复。 那水做的盔甲是淡蓝色的,显然是对湖水进行了凝缩,并非普通的水源一样容易击穿。 与此同时,郭门主也并未被动挨打,他双臂一振,整个湖面轰然一声,跃起成千上万颗水滴,每一颗水滴都在变化,不再是珠形,而是化作一枚枚锋利的柳叶飞刀。 锐器形状,显然比珠状杀伤力更大,而郭门主之所以这么做,显然是针对着陈玄丘护得极其严密的盔甲。 盔甲的眼睛处只有一隙,但就这一隙,如此细密无穷的水刀水箭,也未尝不可以射进去。 两个茗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处,赤忠老总管微微抬起了头,四下里的“烛照”高手仿佛接收到了动手的讯号,纷纷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妲己头顶,一轮弯弯的紫月亮已经冉冉升起,闪烁着危险的光。 她才不在乎什么江湖规矩,什么不死不休的两派决战,要杀她表哥,那她就杀人喽。 “呜~~” 仿佛是地狱的无数幽灵发出了惨烈的嗥叫,无数枚细小的,水做的飞刀,向陈玄丘周身激射而去。 一枚两枚破空,发出的是尖啸声,可无数枚飞刀飞箭的尖啸声汇合在一起,就变成了凄厉的呜咽。 陈玄丘也不怠慢,他想试试这套霸下之甲的防御极限,同时,他也想知道,对方的水莲甲胄抵御的极限。 却不知,郭门主此时是在抽调身下大潭中的所有水源在抵抗他的攻击,而他们身下的这口深潭,深有百丈,人力有时穷,可如此巨量的潭水,何时才能耗尽?尤其是,它可是循环往复,可以重复利用的。 陈玄丘不管,只要速度足够快,超过水源的补充速度,他就能郭门主的水莲之甲。 更何况,郭门主这水莲之甲,加上四面八方激射的飞刀飞箭,不可能不消耗他的神念之力,只要耗尽他的神念之力,依旧是赢。 陈玄丘要以力破道,真武拳意鼓荡全身,他的拳已经快到看不见。无数的水刀水箭也激射在他身上,在他和郭门主身周激荡起一片迷蒙的水雾,叫人看不清中间的两人。 妲己已经迫不得已,出现了紫色的竖瞳,唯有如此,她才能看清水雾中二人激战的情形。 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什么一方只要气势一泄,只要稍现疏忽,立时就能决出生死。 在这样间不容发的时刻,来得及救援么? 大内总管,“烛照”第一高手赤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如果先失手的是陈玄丘,他很可能真的回不去大内了。 谈太师思量了一下,连他也是来不及救人的。 更何况,双方是不死不休的决战,陈玄丘已经接了“不休贴”,他以什么理由出手? 纵然他出手,且来得及救人,青萍隐仙宗的名声也毁了,陈玄丘会想要这样的结果? 妲己的掌心都是汗,她的心月轮只凭心念一动,瞬息可至,可是也一样来不及救人的,除非提前出手,现在出手。 但是,表哥会败么? 万一,赢的是他呢? 就在这时,突然天地之间,蒙上了一层血色。 就只是一刹那,便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但是一股无形的威压,扑天盖地而来。 一股无穷无尽的力量之感,仿佛笼罩了整个棋盘峰。 谈太师身下的蒲团“噗”地一声,下沉了半尺。 强大的无形力量,将下坠的拥有万钧之力的瀑布倒卷上来,轰然一声在半空炸开,一半水流倒卷回湖中,一半重新砸向悬崖之下,激起的水雾,让那空中的彩虹,变得更加清晰鲜艳了。 宁致远、宁光南这些凡人立足不稳,一个个匍匐在地,那无形的威压,压得他们透不过气来。 谈太师、月酌等人凛然抬眼,望向天空。 他们赫然发现,在那彩虹之上,竟然站着一个人。 其实那人是站在虚空之中,负手而立。 但是由于位置的巧合,从棋盘峰上看去,就似此人正站在彩虹桥上,俯视着棋盘峰上的众生。 众人骇然,这人只是出现而已,并未刻意做势针对谁,怎么竟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玉衡勉强站立着,双腿瑟瑟发抖,那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压力,直到此时才消失。 他骇然看向空中的彩虹桥,忽然发现那道人影有些眼熟,仔细再一看,不由失声叫道:“画师前辈?” 朱玄一刚从东夷回来,他一个“凤凰游”,就是翱翔万里,可中京距东夷不足万里,陡然停下,才造成这种强烈的空间波动异象。 不过,朱玄一却是浑不在意,他此去东夷,就是找月酌询问情况的。 画璧,他不想去,他不愿面对朱雀辞。 待他问到了想问的消息,这才赶回来。 朱玄一立在空中,一双凤目向下威严地一扫,沉声问道:“陈玄丘呢,出来!” 棋盘峰上所有的人都仰望着彩虹之上的他,一片静寂。 朱玄一眉头一皱,淡淡问道:“不是今天陈玄丘要和那个谁决斗么,人呢?难道不在这里?” 所有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把目光投向湖上,投向陈玄丘和郭门主决斗之地。 咦? 人呢? 众人都诧异起来,妲己、茗儿、恶来等人担心的正要惊呼起来,就见那深及百丈的潭水突然向上涌出一个浪花儿来,然后就见陈玄丘和郭门主跟两条翻了白的死鱼似的,从那水下翻了出来,飘在水面之上。 第419章 画师 呃…… 众人哑然,方才打的正激烈的陈玄丘和郭门主,首当其冲,面对画师的强大压迫,竟然直接被压进了湖底。 那湖百丈之深,仓促入水,纵然会辟水法儿也来不及施展,在强大压力之下,竟尔昏厥过去,此时仿佛就是两条死鱼。 其情其状,令他们一边的人都感觉有些尴尬。 画师目光一凝,看到了“荡漾”在水面的陈玄丘,他一抬手,陈玄丘便水淋淋地浮了起来,飘向他的身前。 “住手!” “你要干什么?” 黑白茗儿同声大喝,白衣茗儿纵身跃起,扑向彩虹之上的画师。 黑衣茗儿长剑出鞘,一道白虎庚金剑气射向画师,要把他洞穿于空。 孔九翎的脸色一变再变,他感应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令他有跪地膜拜之感。旁人看不出,但他已经知道空中那人是谁了。 若非禽中至尊,先天血脉压制,就算天庭上帝驾临,也不至于让他产生这种膜拜的冲动。 画师冷哼一声,正纵向空中的白衣茗儿顿时化作一枚铅丸,砸向湖面。 谈太师大袖一甩,呼啦啦化作一匹长练,堪堪将白衣茗儿接住,稳稳地收向地面。 画师有些意外地看了谈太师一眼,想不到这里竟有这样的高手。 谈太师面上从容,这一接也觉吃力,不由暗暗心惊,谈太师纵在天庭,也是数得着的高手,可他接下女儿,竟然有些吃力。 虽然这不算正式交手,但以他估计,这个脚踏彩虹的人,在天庭怕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可他竟在人间出现,这究竟是什么人? 他口口声声在找陈玄丘,陈玄丘招惹的,怎么尽是这等不世出的高手? 黑衣茗儿的剑气到了,画师微微露出异色,赞道:“好精纯的先天剑气,西方又出一高手!” 说着,他反掌一拍,一片氤氲如雾的红光一闪,将那道越来越是粗壮的庚金剑气化为无形。 无名不知何时,骑着他的吊睛白额猛虎,已经窜到了画师的背后,抄着板砖,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砖。 “砰!” 一道红色光晕乍现,无名就像被芭蕉扇扇中的一片落叶,呼地一下就飞得不知去向,那道风劲道之强,把他符箓所化的白虎撕得粉碎。 画师若有所感,扭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他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复又转过身来。 孔九翎暗暗冷笑:“眼前这人虽非可与圣人比肩的元凤祖龙那一级别,却也应该是将要摸及准圣门槛的大高手。 这可是极乐天的金翅大鹏、西昆仑的翠羽青鸾,还有他这只逍遥人间的九翎孔雀,都要甘拜下风的三界禽族之王,岂是这几个家伙所能对付得了的。” 陈玄丘昏头昏脑地醒了来,他一眼就看见了傲立空中的画师。 站在他的角度,那道彩虹却不是在画师脚下,而是在画师脑后了。 啧!上界仙人脑后有光晕神轮,眼前这人脑后有一道彩虹,这也太神奇了吧。 画师瞪着陈玄丘,这小子,竟比他爹还要俊俏的多。 不对,这小子长得不太像他爹,而是像他娘,常说女儿肖父,儿子肖母,果然不假,他竟有五六分乃母苏青绾的神韵。 画师相信了,他果然是陈道韵之子。 一想到朱雀辞的娘,竟然把雀辞许给了此人,画师心中百味杂陈。 他瞪着陈玄丘,冷冷地道:“陈玄丘?” 陈玄丘这时才看清楚自己的处境,向画师拱拱手道:“正是晚辈,不知前辈是……” 画师冷冷地道:“穿白衣的小姑娘和穿黑衣的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陈玄丘往地面岸上看了看,白衣茗儿刚被放下,和黑衣茗儿并肩而立。 陈玄丘道:“那是我的挚友.” 画师又冷冷地道:“那么,此时溜到我的背后,正打算暗算我的小丫头,又是你的什么人?” 陈玄丘往画师背后一看,就见妲己头悬心月轮,身下剩着一只铁羽大鹏鸟,想来也是他的十戒傀儡之一,正跃跃欲试地想要偷袭画师。 陈玄丘道:“那是……我妹妹。” 画师扭头,瞟了眼妲己,道:“亲妹妹?” 妲己见偷袭不成,却也不羞,只向他扮个鬼脸儿,道:“情妹妹,怎地?” 画师一听,勃然大怒,喝道:“混帐!你在东夷,不是已经定了亲么?还要拈花惹草,勾三搭四,姓陈的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画师手一拂,陈玄丘便应声而起,被一股无可抵御的庞大力量撞向远方。 妲己惊呼一声,欲待接应,却已来不及了。 不料,陈玄丘“嗖”一声,刚刚化作天边一个黑点,顷刻之间却又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 画师微微讶异,就见陈玄丘一声大吼,仿佛半空响起一声霹雳,定神鞭自他手中扬起,一道道附加了种种诅咒之力的神秘力量向画师当头罩去。 画师伸出一指,在空中虚画了几道,一个头发蓬乱如草、腰间只系草裙、肌肉虬结如龙、手持巨大石斧的上古战神模样的人便凌空出现,大吼一声,浑身肌肉瞬间膨胀,一具磨盘大的大斧向前陈玄丘当头斩去。 恶来站在地面,仰天望着,只觉这一斧至简至拙,却又刚猛无匹,力道、速度、准头的运用炉火纯青,虽然至简,却有说不出的威力,不由得目炫神驰,下意识地跟着比划了一下。 陈玄丘只觉那巨人一斧劈来,仿佛空间都凝滞了,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他的霸下之甲瞬时出现,笼罩了全身,身体的灵活性瞬间恢复了许多。 对付这样一只巨斧,手中即便有刀剑,也根本发挥不出威力来。 陈玄丘已经很久不动用吉祥碑了,这时却是双手一举,吉祥碑便出现在手中,一丈多高的吉祥碑被陈玄丘抱在怀里,狠狠砸向那只巨斧。 “砰!轰~~~” 地面的湖泊又是一阵激荡,石斧与石碑磕在一起,发出一声惊天巨响,石碑被磕得仰飞起来,但那巨斧却与执着它的上古战神同时破碎。 “小子,有些本事!” 画师冷哼一声,手指在空中又是一划,蜿蜒如龙。 一道土黄色的巨龙登时凭空出现,龙首如笆斗,龙躯十数丈,张牙舞爪,扑向陈玄丘。 汤唯站在地面,骇然道:“这是什么神通?这……岂不是言出法随了?” 玉衡望着空中,道:“言出法随,便是圣人,也做不到,那是天道的力量。画师前辈这一手与使用符箓,其实并无区别,只不过,他是以画入道,画假成真罢了。” 汤唯心思急转,刚才画师那手指一划,果然似在空中画龙。 此时,那龙口大张,獠牙如剑,已然噬向陈玄丘。 汤唯心中一紧,急道:“陈玄丘要糟。” 玉衡道:“放心,画师前辈只是气不过,想教训教训他,绝不会杀了他的。” 汤唯紧张地道:“你怎如此笃定?真要出了危险,可来不及救他了。” 汤唯话犹未了,那巨龙大口一张,已将陈玄丘咬在口中,森森巨齿向他狠狠噬去。 “嗨!” 陈玄丘往龙口中一站,吉祥碑狠狠向下一杵,“轰”地一声砸碎了巨龙的下边牙齿,稳稳地立在那里,上齿向下一落,“铿”在一声,崩掉了四颗,四截巨齿,跟四根石柱似的落下来,砸在水中,将飘浮其中的郭门主一下子掀到了浪尖儿上。 陈玄丘大喝道:“长~~” 吉祥碑陡然变大,将那巨龙上下腭撑得老大,突然轰地一声,巨龙的身子被撑裂了,化作漫天的土石块向湖面摔落,刚摔到半空,便如泡沫般不见了踪影。 在水浪中飘摇的郭门主被一个浪头扑在脸上,呛口水,一下子苏醒过来。 画师见陈玄丘又破了他的法术,又是一声惊咦,道:“好小子,有两分本事。” 陈玄丘手中吉祥碑一晃消失,紫金葫芦出现,将他托在空中,望着画师,沉声道:“前辈,为何向晚辈出手。” 画师道:“我来,只是给你一个警告。” 陈玄丘愕然道:“什么警告?” 画师道:“你和朱雀辞的婚约,做不做准?” 陈玄丘道:“当然做准!” 画师道:“很好,那你记住,成亲之后,你只能疼她一个,宠她,不会骗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做得到,对她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她,不骂她,相信她,她开心的时候,你会陪着她开心,她不开心,你也会哄着她开心……” 陈玄丘恍惚了一下,这位仁兄说的话为什么有点耳熟呢? 妲己越听越生气,头顶心月轮脱手飞出,劈向画师的头顶。 画师右手一举,两指一挟,妲己的心月轮竟而被他轻描淡写地挟在手间。 “小丫头,你才多深的道行?区区一尾有半之狐,还差得远呢,念在你族人口凋零,存世无几,老夫不与你计较,莫再出手了。” 画师一甩手,那心月轮就飞向妲己。 心月轮是心月所化,与内丹同等重要,方才竟被人拿住,这对妲己而言,是从未有之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好狐不吃眼前亏,妲己才不在乎他现在说什么,马上乖乖闭嘴,不敢妄动。 画师又看向陈玄丘,道:“记住老夫的话,如若不然,老夫就会来找你,天涯海角,你也逃脱不得。” 郭门主自水面上醒来,迷迷糊糊扬头一望,陈玄丘脚踏紫金葫芦,正定在空中。 陈玄丘来这棋盘峰时就是驾驭着紫金葫护,郭门主一看就知是他,见他正不知与何人交谈,不由大喜,立时腾身而起,双手一招,千百口水做的利剑倏然跃出水面。 空中,画师冷冷地道:“你以为连破我两道画技,就是老夫对手?老夫只是试试你有无本领保护雀辞。” 郭门主一伸手,便持一剑持在手中,一声不吭,就向陈玄丘飞刺而去,他要趁其不备,穿过葫芦,洞穿陈玄丘的身体。 千百口利剑,紧随在郭门主身后,如影随形,蔚为壮观。 空中,画师道:”老夫若真要杀你,其实只需一指!” 画师伸手向下一指,一道已经变成炽烈的白色的火光射了下去,只是一束,也未随着距离的变远而扩大,就是那么一束,宛如激光。 孔九翎望着空中,喃喃自语:“凤凰真火!” 那道光束笔直地射进深达百丈的湖水中,湖水“轰然”一声巨响,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陷落。 哪怕是激荡而起的白雾,都在高温之下迅速消失。 只是顷刻之间,那深潭竟然干了。 与此同时,郭门主手持巨大的水剑,“噗”地一声,正刺在陈玄丘脚下的紫金葫芦上。 紫金葫芦没有被洞穿,站于其上的陈玄丘被颠下了葫芦,一头向下面深潭摔去。 而郭门口,却是剑锋一滑,一头撞在紫金葫芦上。 他的头吃这一撞,竟然不曾撞碎,但是随之而至的千百口锋利透明的水剑,已是接踵而至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420章 人形兵器 陈玄丘一头栽向深潭,瀑布已绝流,那水再要注满,纵然泉涌如柱,怕也需十数日功夫。 此刻的潭底怪石嶙峋,如犬牙交错,真要摔个结实,只怕要粉身碎骨。 陈玄丘还未落地,而郭门主却是一头撞在了紫金葫芦上,撞得七荤八素,昏头转向。 陈玄丘被地面蒸腾的空气一冲,呼吸一窒,忍不住大呼:“前辈……” 画师被这意外的一幕惊了一下,但眼见陈玄丘摔向地面,却是一动不动,淡淡地道:“你若死了,便没资格做她的丈夫。老夫只负责替她撑腰,你死不死,我却不管。” 画师说着,负在身后的手已经微微舒展开五指。 说归说,真要快把陈玄丘摔死时,他终究还是要出手的。 因为从他在月酌那儿得来的消息判断,雀辞虽然回了画璧,未与陈玄丘同行,但二人显然两情相悦。他若见死不救,恐怕雀辞要恨他一辈子。 虽然雀辞并不知道他和自己的真正关系,只当他是为禽族开辟了画璧世界,对禽族有大恩的一位前辈高人,但……画师实不想让雀辞一生怨尤于他。 但就在此时,妲己却驭使身下的铁羽巨鹰振翅飞去,只一个盘旋,正好把陈玄丘抄起,将他稳稳地拉在巨鹰背上。 陈玄丘定了定神,展颜道:“还是表妹对我好。” 妲己绽颜一笑,笑靥如花。 画师稳稳地定在空中,暗暗冷哼一声,伸开的手倏然握成了拳头。 跟他爹一个德性,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风流成性,不够专一,还是摔死了好! 这时,那无数水做的利剑飞刀,却是卷如一条长龙,跟着郭门主扑向紫金葫芦。 郭门主见那葫芦虽是一件可大可小的法宝,但终究本体只是一只葫芦,必然被他一剑破开,削成个瓢。 谁料想这葫芦竟是坚逾金刚,这一剑刺去,在那葫芦上连道印儿都没留下,他自己却是结结实实烀在了葫芦上。 郭门主未及多想,已有三四口“水剑”奔袭而来。 “噗噗噗……” 锋利的水剑瞬间破防,洞穿他的身体,钉在葫芦上时被葫芦所阻,反激的力量对他的身体破坏更为严重。 “呃……” 郭门主怒目圆睁,他没想到自己携青云州郭氏精锐气势汹汹而来,更是在亲自出手之后,竟然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死在自己的攻击之下。 “杀!陈玄丘者!继位掌门!” 郭门主声嘶力竭,只喊出这么一句,便被一柄水剑刺穿了咽喉。 “噗噗噗噗噗噗……” 一口口水剑接踵而至,紫金葫芦变成了砧板,郭门主就是那块砧板上的肉。 砧板上的肉被剁上几千刀后,会是什么样儿? 那是馅儿! 地面上,白衣茗儿喉头一抽,险些吐出来,急忙娇躯一扭,扶住了黑衣茗儿的肩膀,背向空中,不敢再看空中散落的肉馅。 妲己拉着陈玄丘,却是翩然落向地面。 就在这时,郭家剩余的十多人一起动了,与他们一起飞起的,还有黑的白的红的蓝的各色的明珠。 以珠形武器攻击,终究是郭家的独门绝技,用着最为顺手。 那些颗珠子不但攻击凌厉,而且在空中碰撞之后,还能迅速改变攻击方位,简直防不胜防。 妲己俏脸一变,她身下的铁制巨鹰陡然双翅一振,千百枚精铁打造的羽毛如同一口口利剑,激射出去。 那鸟躯顿时秃了,可是往地面一落,却瞬间化身一头巨晰模样,大口一张,威慑地狂吼一声,自那泥泞不平的深深潭洞中奔掠如飞,向潭边爬了上来。 郭家子弟手忙脚乱,幸好那箭羽虽然锋利无比,但激射而出后却改变不了攻击的方向,只有四五个郭家子弟冲得太快太急,或者道行有限,不曾避过,被那铁翅剑羽洞穿了肉身,鲜血横飞,剩下八九人尽皆避了开去。 铁翅绕空一匝,铿铿然重新顺归那巨晰般的怪物本体,迅速再度化身威风凛凛的巨鹰,敛翅站在妲己身边,威风凛凛地瞪视着郭家众人。 陈玄丘摸娑了一下自己指间的戒指,他很想知道自己所掌握的这枚弑神戒,究竟有什么强大而可怕的傀儡。 但是,底牌自然揭开的越少越好,眼下在场的人太多,既非生死关头,依仗暴露的越少越好,却是不便炫耀了。 陈玄丘还向空中看了一眼,那位画师,竟在这片刻间不见了踪影。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也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离开的。 陈玄丘对这个人感觉很奇怪,他突兀地出现,就只是为了嘱咐……不,警告我那么几句话? 陈玄丘一开始听他口吻,还以为他是雀辞的亲近长辈。现在看来,长辈是长辈,呵护雀辞也是真心的,但是对他这位准姑爷,貌似根本没放在心上,竟连生死之际,也不屑出手。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身后观战人群中,突然跃起三道人影,同时跃起,同时扑向陈玄丘。 三道掌力一吐,三朵腥红色、令人望而神怯的碗口大的奇花绽然开放,相互环绕旋着,卷向陈玄丘。 怦然心动,诛心之花! 有人高声惊叫,这是中州徐家的绝学! 徐家竟然早就来了,却一直隐忍不发,坐视有丧子之痛的郭门主率让郭家子弟打死打活,却在此时,猝然出手。 “小心!”几道声音同声响起。 天边,两道人影正飞速驰来。 一个是骑白虎的无名,另一个却是被娘亲困在家里逼她学女红,扎了一手的针眼,趁着母亲不注意才逃出来的娜扎。 娜扎一见不妙,随手一扬,一只明晃晃的凌波镜,就向陈玄丘身前掷来,而无名的金砖,更是后发先至,裹挟着无穷的力道,破空之声凛厉无匹。 “徐家的人在!郭家先坏了决战的规矩!” 大内总管赤公公的脸上露出了阴恻恻的笑容,右手一抬,向下狠狠一劈,混在观战人群中的众“烛照”高手纷纷出手。 一场混战,旋即爆发。 陈玄丘惊觉有异,迅速转身。 此时,妲己驭使着心月轮,驱动着傀儡巨鹰,正与迎面扑来的郭家七八名子弟死战,根本没有发现身后陡生变故。 大湮灭掌、剑丸、诛心之花,诸般杀招,一股脑儿地向着陈玄丘攻击过来,徐家隐忍很久,显然一直在等这么个机会,他们想一举干掉陈玄丘。 一道炽白色的光芒在陈玄丘身前一闪而过,一朵诛心之花被那道炽白的光芒一扫而过,顿时削成了两半,仿佛失去了本源的火焰,迅速湮灭。 那是黑衣茗儿的白虎庚金剑气。 第一道炽白的光刚刚掠过天际,第二道就到了,将一个正疯狂地冲向陈玄丘的剑客连人带剑削成了两半。 旁人都是依仗宝剑之威,可黑衣茗儿手中的剑,却只是激发剑气的一件工具,真正犀利无比、无坚不摧的,却是她的白虎庚金剑气。 “叮铃铃铃……” 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陈玄丘身前荡漾出一片青蒙蒙的光影。 茗儿的“清音寂灭铃”施展出了“刹那光华”,在陈玄丘身前布下一面光镜,两朵诛心之花投入那光镜,就似一滴水融入了一片湖,无声无息。 但是承受了这两朵诛心之花,清音寂灭铃用音波组成的“刹那光华镜”也瞬间破裂,散灭于空中。 陈玄丘的勾动剑已经送给了他一见投缘的女徒弟龟灵,不过,习惯了大开大阖战法的他,本就不喜欢那柄轻灵的剑。 尤其是每一挥动,都要勾动天雷地火,那对敌人固然产生巨大威胁,却也阻碍了他的行动。这对喜欢大打出手,且以练体术自傲的陈玄丘来说,打得甚不爽利。 可勾动剑送了人,他手中便缺了一件趁手的兵器。如果频繁动用镇压葫中世界的吉祥碑,以前还好说,现在葫中世界已经有了万千生灵,吉祥碑被频繁调动,于葫中世界的众生灵并不利。 所以,此时此刻,陈玄丘直接调出了他的霸下玄甲,一身黑甲状似魔神的陈玄丘鬼魅般一闪,便扑进了迎面冲来的徐家众杀手群中。 很多人会因为他的修行人身份而忘记,他,本身就是一件人形兵器! 第421章 两面着手 陈玄丘甲胄着身,形如鬼魅,在一个个敌人中间穿梭。 他的拳脚本就十分厉害,如今拳头上有骨刺一般的拳套,腿上有坚硬的胫甲,不论是一记鞭腿,还是一记拳头,都是挨着一下便骨断筋折,势不可挡。 普遍认为,真正的神通是道术,而武术则只是人间武学。 但力只要达到一个极高的境界,一样可以以力破法,以力证道。 尤其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近身肉搏,武功较之神通更快,它几乎已经成为一种本能,快如闪电。 陈玄丘练的是可以弑神的真武拳法,他的真武拳意就连防御力最强的霸下都承受不了,何况凡夫俗子。 只见陈玄丘一阵旋风般所过之处,敌人都像吹折了的庄稼似的,纷纷倒折不起。 人群中,有几个徐家人突然停下攻势,他们的身体开始像气儿吹着似的,不断膨胀起来。 无名到了,他之前的白虎已经被粉碎,但他显然准备了不只一只,此时仍旧骑着一头白虎,堪堪飞抵战场上空,便一溜筋斗地从空中翻了下来。 先前拍飞了一个敌人的金砖一招手就回到手中,一砖就拍向一个正在膨胀的徐家子弟的脑袋。 “噗!”就像拍中了一只烂西瓜,无名真是人狠话不多的典范,只一板砖,就把那人的脑壳开了。 “保护他们!” 有人大吼起来,徐家子弟迅速向就近的正在化巫的人靠近,抵死保护着他们。 他们一旦化巫完成,肉身无比强大,想破他们的防,极难。 尤其是他们的化巫术,都是从土之巫一脉的能力推演出来的,只要脚踏大地,不但可以源源不绝地借用大地之力,所受的伤害也能传导进大地替他们承受,那真是不死不灭之躯。 可是,在他们化巫完成之前,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反而此时的身体最弱。 同时,这是徐家最强大的保命功夫,只有嫡系子弟才能学。 徐震常替徐家在世间行走,尚且不曾练过这门功夫,其他徐家弟子可想而知。 所以,此时正在化巫的四五个人,显然都是徐家嫡系。 娜扎脚踩风火轮,冲到现场,立时与妲己并肩而战。 谈太师慢慢站起,眼都不眨地看向正与徐家人战斗的两个女儿, 宁尘站在不远处,一颗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在心里只盼着谈太师能够出手,只要他出手,就意味着大雍朝廷针对了两大修真世家,就意味着奉常寺针对了两大修真世家。 朝廷不能否认他们的太师,尚且不能代表大雍朝廷,奉常寺更不能把他们最高的精神领袖的行止,说成只是他的个人行为。 可是,正因如此,谈太师犹豫了一下,眼望着两个参战的女儿,始终没有出手。 或许,只有在他的女儿有了生命危险的时候,他才会出手相助,否则是绝不愿意因为自己轻率的举动,把自己所代表的两大利益集团拉扯进来。 也许对大雍及奉常寺来说,徐家和郭家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他隐隐知道,徐家背后,是当世两大秘境之一的天柱,而郭家背后同样有人,尤其郭家上一代,有八女两子。 八个女儿嫁的都是实力强大的宗门高手,在大雍面临诸侯谋反之际,他不想把这些修真势力都推到姬国一边去。 被保护起来的四五个徐家人,身体仿佛气吹儿似的,开始不断膨胀起来。 随着一阵裂帛之声,他们的衣袍被撑裂成了一条条破布,激飞出去。 他们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壮大起来,变成了一个个肥胖的巨人,站在那里,比普通人要高出一大截,陈玄丘站在他们面前,勉强只到他们的膝弯。 四五座只着兜裆布的肉山往那儿一站,一股压迫的人喘不上气儿来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大家小心,退回来!” 面对这化巫奇术,本以肉搏见长的陈玄丘也不能不甘拜下风,他迅速后退,原先站立处,一只小船儿似的大脚“砰”地一声踩下来,踏出一个深坑。 一阵地动山摇中,许多泥土大石滚落入了那座空荡荡的深潭。 妲己、黑白茗儿、无名和娜扎一起退到了陈玄丘的身边。 娜扎叫道:“苏苏,你用龙筋把他们吊起来打。” 陈玄丘脸色沉重地道:“五个化巫高手相互配合着,无论我对付哪一个,其他人岂肯坐视?” 白衣茗儿急道:“那怎么办?我爹太可恶了,还是不出手。” 小狐狸妲顿时得意起来,她向前站了一步,骄傲地挺着她骄傲的胸脯儿,笑眯眯地道:“不如……让我来试试啊!” …… 奉常寺的神官,是凡人眼中的神仆,可以聆听神祗之音的人,是高高在上的。 纵然奉常寺也受大雍天子的节制,但是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大雍例代天子,通常也并不进行干涉,这也造成了奉常寺一向超然的地位。 近些年来,虽然凡人礼敬上天不再那么频繁,甚而有些冷淡,但是那是对虚无缥缈、从未见过的神仙,对于奉常寺的神官,他们依旧敬畏有加。 奉常寺的神官只修行意志与淬练肉身,他们是不从事任何劳动的。 因为他们是神仆,岂有从事凡人举动的道理。 因而,生活在奉常寺里的,不仅仅是神官,还有许多神仆的仆人,那些普通的凡人。 他们负责奉常寺中的一切服务,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官们,才能安心地每日修行,不为外物所动。 这也是玉衡的宅邸被陈玄丘等人扯断封条闯入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被发现的原因。只要买通了杂役奴仆,根本不用担心那些神官。 神官们十指不沾阳春水,每日只在休憩之所与修行之地两点一线,枯躁往返,根本不关心外物。 玉衡收买杂役奴仆,自然不可能告知他们天地轮回的秘密,使他们成为自己的忠诚战友,他们也未必关心几百年一轮回的天地大战。 玉衡能收买他们,靠的是这些杂役奴仆们最关心的东西—可以让他们改善生活的金钱。 玉衡能收买杂役奴仆,别人自然也能。 此刻,就有一行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从角门儿由两个负责伙房的厨子,领进了奉常寺。 他们推着十几辆菜车,上边有肉有菜,都是当日屠宰的牲畜、当日采摘的蔬菜。 厨房院里,送菜的百姓一筐筐地卸着菜,一个年轻人搀着一个两眼翻白、面容清矍的中年人走到大厨身边,陪笑道:“大师傅,我姓左,左满堂,这是我爹,我爹头两个月,因为一点事儿,一股子急火儿,这眼睛就不行了……” 大厨看看那中年人,两眼只有眼白,不见眼仁儿。 年轻人道:“求医问药,钱没少花,结果这眼睛还是看不见东西。小的想,带父亲去祭拜祈祷一番,还请大师傅你给行个方便。” 那大厨微露为难之色,道:“这奉常寺中神祗法相,只供寺中神官祭拜,并不对外,你们想拜哪位神祗啊,可以去专门的神祠嘛。” 年轻人陪笑道:“这奉常寺供奉着天庭三百六十位正神的神位,最是齐全嘛,况且,这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在这里祈祷于天,应该是最灵验的地方。” “嗯……”大厨迟疑了一下,那年轻人从袖底摸出两粒金豆子,塞进大厨手中,低声道:“还望大师傅念我一片孝心,行个方便。” 大厨四下扫了一眼,飞快地把金豆子揣进袖中,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左老弟,你想拜哪位神仙啊?” 中年人翻着眼白,嗫嚅地道:“大师傅,我……我想拜一拜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听说这是治病最厉害的神仙。” “太乙救苦天尊啊……”大厨眉头一皱,露出些许为难之色:“太乙救苦天尊殿,现在囚禁着一个犯人,闲杂人等,可是一概不许靠近的。” 中年人拱手央求道:“大师傅,在下左言,和你一样,也是个手艺人,这眼睛看不见了,可是做不了生意啦。请你发发慈悲,千万帮忙。” 年轻人又从袖中摸出一枝金簪,塞进大厨手中,道:“大师傅,我这可是倾其所有了,还请大师傅帮忙。” 大厨赶紧双手一拢,将那金簪拢住,沉吟了一下,道:“也是你们的福气,今日有我奉常寺中人与青云州郭家的人,在棋盘峰上决斗。 寺内许多神官全都聚在前殿,在等决战的消息。天尊殿上,暂时无人,你们随我来吧,只是速去速回,除了殿上祈祷,旁处一概不得走动。” 左言和左满堂父子连连应承,大厨看了看,那些蔬菜、肉食搬卸还得有一阵子,便叮嘱了徒弟两句,一甩袖子,道:“跟我来吧!” PS:求点赞、月票! 第422章 巫术战巫人 “不如……让我来试试啊!” 妲己懒洋洋的往前走,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像……刚刚练就“睡梦罗汉拳”的苏乞儿,在众人讶然而钦佩的目光中,傲然走向前去。 五个已经化巫的巨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力大无穷,而且拥有辟魔体质,是叫任何高手都挠头的。 当然,所以“不”,一样有个极限,你的力量远大于他,叫他甚至来不及化解你的力量,你自然能赢,可谁有这么强大的输出? 五个巨人低头看着只到他们膝盖的妲己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这小姑娘,他们一脚就能踩死吧? 虽然妲己风情万种,但还不足以让他们产生怜悯之心。都是徐家嫡系子弟,意志坚定,修行高深,若轻易为外物所动,那徐家也传承不到今日了。 妲己站住了,没有再往前走,五个巨人站在她的面前,就像五个成年男人俯视着他们面前的一只“吉娃娃”,一脚就能踩死她。 然后,妲己往指间一抹,“轰”地一声,一个巨人就突兀地出现在五个化巫者面前。 同这个巨人相比,五个化巫者就像五个小矮人,那是一个钢铁巨人,它身躯庞大的,简直有顶天立地之感。 它的一双钢铁长腿,已经抵得上五个化巫巨人的身高,简而言之,五个化巫巨人,在他面前头顶堪堪只到他的大腿跟部。 这尊钢铁巨人是精铁之躯,浑身闪耀着金属的光泽,整个钢铁巨人仿佛整体浇铸出来的一般,看不出什么接缝和连接处,他的钢铁之躯上,铸刻着密密麻麻的神秘符箓,形成了充满神秘感的花纹。 他的模样非常简单古拙,五官、头面,只是略具其形,就像粗糙的尚未完工的一具雕塑。也许,它的制造者根本就没想过在这上面浪费时间,那只略具人形的脸上,同样雕刻着神秘的符箓花纹。 在场的许多人不认识这是什么,但是如此巨大的一尊钢铁巨人出现,马上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站在远处的人尚且有这样的感觉,首当其冲的五个化巫者可想而知。 谈太师惊愕地看着这个巨大的钢铁怪物,突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微微一震。 宁尘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他的身边,惊疑不定地道:“太师,你看这钢铁怪物,难不成就是南疆傀儡十戒中的……” 谈太师深深吸了口气,看着面前那具伟岸如天神的钢铁巨人,缓缓地道:“没错,就是它。傀儡十戒,前五戒分别代表着金、木、水、火、土。” 宁尘喃喃地道:“金傀!这个小姑娘,怎么会拥有傀儡十戒中的一戒?难不成她和南疆七十二峒有什么密切联系?” 宁尘的目光落在妲己的手上,妲己的柔荑皎如美玉、秀若兰花,男人只被这样美丽的小手握住,只怕也要立时销魂。 那纤长如葱白的手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古拙的戒指。 只有,一枚戒指。 以妲己天狐一族天生的聪慧,她才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全部底牌,其他的戒指,早被她藏起来了。 南疆人只是南人,并非都称巫族。只有南疆七十二峒峒主,才拥有神奇的不可思议的巫术。 他们以巫为名,但是和上古时期的巫却并非一族,可是巫的本领是指能够沟通天地的虔诚的修行者。这说明,巫师是掌握了某种神秘力量的人。 巫族倾其所有,耗费无数代大巫师的心血方才铸成的傀儡十戒,能否对付得了上古时期的巫人? 当然,面前这五个巫人只是假巫,可他们的化巫秘术,同样神秘莫测。 据说,只要中州徐家的人使用化巫术,还未尝一败。 除非,你能让他双脚腾空,或者,在他们的强力打击下能够支撑得住,一直撑到他们化巫的力量耗尽,恢复本体。 眼前这只金傀能不能打败他们? 钢铁巨人静静地站在五个侏儒面前,那直入天际的身体,就像压在他们心头的一块巨石。 忽然,那金傀握紧了拳头,狠狠一拳,就向他当面的一个化巫者砸了下去。 化巫者高举双拳,奋尽全力迎向钢铁巨人,他也想试试,南疆巫人的傀儡,能否抵得过他的化巫之术。 “砰!” 就像一只榔头砸中了一枚钉子,那个化巫者被一下子砸进了地里,地面一陷,待那巨人一提拳头,地面上宛然一个拳头状的深坑,那个化巫者只在地面上露出头发的一部分。 “砰砰砰砰!”不知痛楚,也不知疲腾的钢铁傀儡一连四拳,不管剩下的四个化巫者如何抵挡,最终都摆脱不了“钉子”的结局,被深深地钉入了地下。 宁尘两眼一亮,欣喜地道:“徐家的化巫术不敌金傀,他们要败了!” 无数摒息观战的人群中,汤唯眉头一皱,道:“徐家的化巫术技止于此?” 玉衡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么巨大的钢铁怪物,一定有什么力量在驱动它。孰胜孰败,还要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汤唯道:“可是,化巫者不堪一击,他们已经……” 汤唯刚说到这儿,就见第一个被砸进地下的化巫者突然向上一窜,从地下钻了出来,泥土像波浪一般翻涌。 那个化巫者精神奕奕,毫发无伤。 徐家的化巫术本就是他们的祖先以土之巫的异能为基础,潜心研究出来的一门奇术,被砸进土中,最大限度地接触大地,只能让他们汲取的力量更多、也更强大。 那个化巫者甫一钻出地面,立即拔足冲向钢铁巨人。 虽然在钢铁巨人面前他形若侏儒,可是比起普通人,仍是不折不扣的巨人,奔跑起来,地动山摇。 他几步助跑,冲到钢铁巨人面前,大吼一声,便跳将起来,狠狠一拳打在了金傀的膝盖上。 奉常寺里,大厨已经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的神殿上。 神殿一尘不染,杂役每日都要耗费半天时光洒扫此处的,奉常寺内各处神殿,都是洁净如新、金壁辉煌,不似世间别处神殿,大多香火凋零,破败不堪。 所以,一进此处,一种庄严肃穆之感,便扑面而来。 大孝子左满堂搀着他那双目失明的爹,显得小心翼翼。 “好了,趁着守护此处的神官尚未回来,你们快点上香祈祷吧!” 大厨急急招手,示意二人在香案前的蒲团上下跪祷告。 “多谢大师傅!”左满堂感激地说了一句,右手五指箕张,一把就扣住他的脑壳,用力一拧,只听“咔”地一声,大师傅的头便朝向了身后,惊愕地看着端坐如仪的救苦天尊神像。 上当了! 伙房大师傅最后想。 左满堂看向了左言,肃然道:“左师,看你的了!” 第423章 奇奇怪怪的死法 左言点点头,由自称左满堂的徐家子弟徐满堂扶着,缓缓绕过中间的天尊神像,慢慢来到后庭门口。 后庭是一处天井,院子中间一棵古柏,看起来已有数千年之久,高耸的树冠,遮蔽了天井的整片天空。 徐满堂谨慎地站住,放开手,道:“据我们得到的情报,奉常寺中,有例代神官设下的各种小秘境,处处都是阵法。可是所有的控法,影响的都是人的眼睛,更高明的,则是影响神识。” 左言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的眼睛,不会受到影响。我的神识,也强大无比。” 徐满堂恭敬地道:“拜托左师了!” 左言将手中的竹杖向前一点,“嗒”地一声响,便慢慢踱向前去。 徐满堂眼睁睁地看着,就见左言走得十分缓慢,但诡异的是,既便缓慢,他也只是在原地踏步,徐满堂静静地数着,在左言走到第二十七步时,才用竹杖左右探敲了几下,然后转身向左,依旧原地踏着步。 徐满堂心里明白,左言并不是原地踏步,眼前一处小庭院,只有一棵参天古柏的画面,也只是他眼中所见,这是幻境。实际上这院中绝不是他所看到的情形。 是不是只要闭上双眼,就能破解幻境? 当然不可能,但是左言还是一个神魂意念异常强大之人,当初他的幻术已经达到可以以假乱真的地步,险些害死陈玄丘等人,后来虽为人所破,从此幻术妙法不能再使用,但他强大的神魂之力并未消失。 他能在这秘境中找到真正的囚禁之所,是靠着已经瞎了的双眼减去了秘阵的三成威力,之后全靠他强大的神念之力了。 …… 金傀与五位化巫高手的一战,打得异常生猛激烈。 一个大巨人和五个小巨人这一场大战,那不是飞沙走石,而是对棋盘峰的彻底破坏。 陈玄丘眼见那五个小巨人根本无法同吨位大了数倍的钢铁巨人相抗,但钢铁巨人也无法伤害到那五个小巨人,马上高声喊道:“把他们提起来,在空中打!他们一离了地面,便不禁打的。” “哦~~~”四下里的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原来徐家可怕无比的化巫术还有这样的破绽。 徐家上下气极败坏,他怎么知道我徐家化巫术的缺点的?居然还当众喊了出来,这一来整个天下都要知道了。 四下里果然很多人立刻开始想,如果我和徐家为敌,如何对付徐家的化巫术? 妲己听到了陈玄丘的话,她却不管,现在这种打法,简直是一面倒的施虐,太爽了! 妲己也知道这傀儡需要能量,消耗太大是来不及补充的。 不过,她才不管,她还有五只傀儡呢。 穷人乍富,自然要像个暴发户,才对得起大家的期待。 五个化巫者被钢铁巨人不断地捶进地面。 这棋盘峰大概是一座古火山口演化的,四面的山壁都很薄,其中一面较低,最终形成了瀑布流经的山崖。 钢铁巨人把五个化巫者不断地捶进地里,他们从泥土山石里挣扎出来,便继续战斗,继续被锤进地里,就像是在三面的山壁上不时楔下一根根钉子。 而这些根“钉子”,都很粗壮。 他们不断地被楔进地面,对整座山锋造成了彻底的破坏,突然,落向山峰中间那个深及百丈的巨大深潭的山石泥土迅速增多了,然后一大片山壁裂开了,轰隆隆地砸进山谷。 紧接着,更多的山石泥土砸向深潭,整座山峰开始崩溃,就像雪崩了一般。 众人立足不定,幸亏能上这山峰的没有常人,立时各就法宝法器,或者动用功法神通跃离山峰,飞腾到空中。 陈玄丘把宁致远、宁光南这对不懂道术的父子,还有玉娥、恶来等人接上葫芦,也腾空而起。 那钢铁巨人一把攫起一个化巫者,就往深潭对面的岩壁上砸去。 轰然一声,那么一大砣砸在石壁上,连着一大片的泥土巨石落向深潭。 紧接着,钢铁巨人如法炮制,又抛出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一个化巫者仓惶逃窜,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化巫时间行将结束,可是刚刚跑出几步,钢铁巨人就一脚跺了下来,跺在离他七八丈远的地方,大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那个化巫者脚下一空,砸进深坑缝隙。 接着,那一片泥土向下砸去,那人立不足,跟着砸进了深渊。 整座山峰塌陷了,将五个化巫者埋在了下面。 妲己伸手一抹戒指,在身体腾空而起的同时,把那能量即将耗尽的金傀收进了傀儡戒指。 棋盘山不见了,整座山峰好像塌陷了一半。 一些山石滚落下去,把四下里等着山顶动静的围观者吓得哭爹喊娘,拼命逃窜。 谁也没想到,这一场决战,竟把一座山峰都毁了。 塌陷的山峰静悄悄的,初时还能看到两处塌陷的泥土向上拱了两三下,接着,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许多人还在空中站立着,等着五个化巫者从泥土中钻出来。 忽然,宁尘带着一脸古怪的神气说话了:“他们……应该是化巫时间已经结束,出不来了……” 化巫时间已经结束,出不来了? 一些反应慢的愕然想了片刻,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脸色一白。 也就是说,这五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怎么都打不死的小强,在被埋进塌陷的山峰时,恰好化巫时间已经结束,恢复了本体。而且是最虚弱时候的本体。 而这时整座山峰的泥土山石也在这时滚滚而下,他们……被活埋了! 这……他们死的还能更憋屈点儿吗? 第一战,恶来一斧头就劈死一个,就只一招。 第二战,倒是打得颇为精彩,但是最后那人被电晕了,然后晕迷中就被人一板砖拍死了。 第三战……第三战对手撞上了葫芦,用自己的“箭”给自己来了个万箭穿心。 这第四战……,五位化巫之后不可一世的大高手,被活埋了! 棋盘峰顶,曾经的棋盘峰顶一片寂静。 许久,幸存的徐家人红着眼睛转过头,一起望向一人,徐家的家主,中州徐家的徐乐天! 徐乐天正静静地坐在空中,在他身下,是一头雄骏无比的青狮。 徐乐天轻轻一甩袖,袖子拂在狮臀上,那头青狮仰首一声长嘶,便载着徐乐天,越众而出。 徐乐天的脑后,七色光轮,隐隐闪现! PS:求点赞、月票!祝大家新的一年快乐吉祥,健康平安~ 第424章 神人 看到胯下骑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蹈云青狮,脑后七彩光轮闪烁不定的徐乐天,谈太师也是矍然一惊。 一时间,棋盘峰上空静寂的可怕,只有罡风呼啸顾及,所有的人都似被冻结了一般。 凡人是不可能脑后生出光轮的,就连普通的仙人都不能。 那光轮是道行到了极高的境界,可以直接调用天地元力,也就是可以瞬发道术的高手所拥有的象征。 脑后生有七彩光轮者,便是在天界,也是仅次于大帝一等的仙人。 人世界谁能有这般本领? 可是,中州徐家的家主,什么时候已然飞升度劫,并且拥有了这般高明的修为了? 而且,他竟然仍能留在人间? 三界已分呐,就如油会浮在水上面,石头永远不能被水浮起来,他已飞升,究竟用了什么奇妙的秘法,竟能留在人间? 一时间,就连天界在人间的最高代言人谈琰,都不由得骇然变色。 宁家父子已经是面如土色,他们得罪的这是什么人呐? 如果陈玄丘等人丧命当场……,不!还是自信一点,去掉“如果”吧,陈玄丘等人一定不可能是拥有了仙人境界的徐乐天的对手,死是一定的,他们现在只需要考虑自己会怎么死。 空中观战的人群清醒过来,迅速闪开了更远的距离,强抑着叩头礼拜的冲动。 他们不知道这位已经成了神仙的徐家家主会施展出什么神通,只怕他举手投足之间,就会有天地之威,不离远些,实在没有不受牵连的把握。 娜扎一声叱喝,现出了三头六臂的法相,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凌波镜、听海螺、居然还有一张弓,如果让正到处寻找却不知其下落的陈唐关新任总兵看见,一定会大喊一声:那是我的乾坤弓! 娜扎张开了乾坤弓,震天箭直指徐乐天,遥遥将他锁定。她的乾坤圈、凌波镜等各种法宝,也对紧紧握住,已然是全力戒备。 半空中,铁羽巨鹰再度出现,在铁羽鹰背上,出现了一个妖艳魅惑的狐族少女。 她穿着一双直到膝下的长筒靴,简单而优美的黑红搭配的短宫裙,及腰的少发,用一只红色金边的丝带打了个蝴蝶结儿,一双尖尖的精灵般的耳朵,那双尖尖的耳朵上还有淡淡的白色绒毛。 她的容颜极美,精致的仿佛是一个丹青技艺最高明的画师,倾其一生心血,才绘就出来的一位美丽少女,所以才能美到如此极致,不见一丝瑕疵。可是一眼望去,你会立即被她一双蓝色的竖瞳吸引住,仿佛那是两汪深不可见底的海。 既妖艳又美丽的狐族少女头顶,悬着紫月亮一般的心月轮,一条白色的蜃蟒鞭也住现在她的手中。 黑衣茗儿握紧了她的剑,美丽的唇抿成了一线。白衣茗儿双手一举,翠袖滑落,露出纤美的双腕上系着的一对金玲,随时准备发动“清音寂灭铃”的最后一击“寂灭天下”。 恶来站在葫芦上,举起了他那巨大的斧,随时准备跳起来,给那脑后光轮闪烁的徐乐天一斧。 所有人都没想过逃跑,明知道他们此时面对的敌人,强大到他们根本不可战胜,但依旧没有一个人逃走,连逃的想法,都不曾有。 谈太师见一对宝贝女儿全都站到了陈玄丘身边,不由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虽然想到了女儿身上穿着的那件宝衣,拥有不可思议的防御力量,可还是担心会被这位已经成为仙人的徐门主所伤。 他的身遭,一座倒扣的钟形金色光罩隐隐出现,同时,一口小小的核桃大小的黑色宝鼎出现在他的左手,一口造型奇古的利剑则握在了他的右手。 他已打开了万众信仰所形成的金光罩,同时亮出了奉常寺的镇魔鼎和千机剑,哪怕面对的是上界的仙人,一旦女儿遇险,他也要全力出手! 而无名,又不见了。 蹈云青狮在空中停下了,距离陈玄丘还有十数丈距离,这只是青狮一纵的距离。 面若冠玉、目似朗星、颌下三绺微髯的徐乐天,一派仙风道骨。 他的眼中并没有杀气,只是安静地看着陈玄丘,轻轻一叹道:“年轻人,你的杀气,太重了。” 陈玄丘平静地看着他,不卑不亢。 徐乐天微微摇头,道:“我中州徐家,存世数百年,门下子弟,或有性情骄纵者,但要说作奸犯科,实无一人。就算奉常寺代天行罚,也从不曾与我徐家生过芥蒂,由此可见一斑。我徐家子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你要擒下我儿,今日又杀我多名子侄?” 他的头只微微一摇,脑后的七色光轮便荡漾出无穷量之光,散发出一股无比精纯的精神威压。 远远避开的观战者们都感应到了,更不要说他的当面之敌。 虽然还未交手,但妲己、娜扎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压迫的她们喘不上气儿来。 她们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但是徐乐天的神晕光轮太强大了,那能量,根本不是以他们的道行可以抵抗的。 虽然他们不怕一死,但是每个人眼中都不禁露出了一丝绝望。 原来,度天劫、经神雷淬体后,合道圆满之躯,居然是这般的强大,这怎么打?今天根本没有悬念,只要徐乐天出手,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当场了。 陈玄丘平静地道:“徐家不曾为祸?我不清楚。单从他明知郭氏之女意图害人杀人,还要仗势包庇,你徐氏门风,就可见一斑了。徐伯夷,是因渎神之罪而被我拿下的,至于方才死去的徐家子弟,呵呵,且不说相打无好手,你徐家上下扮成观战者猝然出手,又哪里看得出光明磊落了?” 徐乐天脸色一沉。 陈玄丘道:“郭家早已徒具虚名,不及你徐家强大,但是郭家行事,至少光明磊落的多。徐门主,你徐家行径,我瞧不起。” 远远围观的众人都把钦佩的目光投向了陈玄丘,敢和已成仙人之体的徐门主这么说话,这个人纵然死了,一身铮铮铁骨,也足以令人钦佩了。 徐乐天脸色微沉地道:“老夫令徐家子弟暗中出手,本是为了不伤性命,尽快将你拿下,奉常寺代天巡狩,守护人间秩序,老夫不想令他们为难而已。” 众人刚刚听陈玄丘说起徐家偷袭的鬼祟举止,本来也觉得有些诡异,此时听他一说,方才明白。 不错,他已成仙人之躯,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留在了人间,没有飞升天界,但显然是不想再涉人间恩怨了。而徐家其他人却没有他这么高明的本领。 徐乐天已经成神,而奉常寺却是天庭在人间的常设机构,他不想让奉常寺为难,所以使用非常手段,便也有情可愿了。 徐乐天轻轻一叹,道:“想不到,你和你的朋友,居然法宝迭出,害死了他们,这是老夫的过失。结果,最终却还是要老夫出手。 罢了,我为仙人,岂能以上界之术,抹杀下界之人。你这孩子,杀心太重,我带你去,囚禁在中州嵩云峰上悔过。谈琰……” 徐乐天看向身上隐隐一层钟形金色光罩,一手镇魔鼎、一手千机剑的谈太师:“老夫就是神,渎了什么神,叫他自来与我说话!你回去,速速放了我的儿子。老夫不想难为你奉常寺。” 徐乐天望向谈琰,谈琰只觉被他脑后神光一照,自己笼罩于身的金光罩竟有隐隐破碎之感,不由大骇,对徐乐天的仙人身份再无怀疑。 虽然谈太师不明白三界已分,修成神人的徐乐天为何还滞留人间,但是做为修习神术,为神人代言的奉常寺第一大神官,他能够拒绝么? 谈琰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恭声道:“谈琰遵法旨!” 徐乐天又转向陈玄丘,轻轻一甩手,自其袖中便飞出一道金黄色的长索,灵蛇一般缠向陈玄丘,淡淡地道:“跟我去吧,什么时候消弥了你心中的嗜杀之念,老夫什么时候便放……” “表妹!” 陈玄丘突然唤了一声,妲己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心念一动,心月轮攸忽似只一闪,实则已在空中来回闪烁了十余遭,将那一条金色长索斩成几十段,摔落到地面上去。 徐乐天眉头微微一皱,不怒自威:“老夫自修成仙道以来,从未再在人间引起一则生灭之因果,陈玄丘,不要逼老夫出手。否则,山岳举手可平,而你,则要尸骨无存了!” 陈玄丘微笑道:“徐门主胯下所骑何物?” 徐乐天微微一愕,道:“蹈云青狮,怎么?” 陈玄丘道:“蹈云青狮可食素否?” 徐乐天又是一愣。 陈玄丘一声冷笑,弹身冲出,在空中滴溜溜一串筋斗,冷笑声接踵而至:“陈某面前,你装的什么大眼灯!” 待扑至徐乐天面前,已然一身玄铁甲胄,宛如魔神的陈玄丘狠狠一拳,便向徐乐天面门打去,口中大喝道:“冒充神明,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第425章 黄袍 “大胆,你敢亵渎神明!” 徐乐天震怒,周身神光大盛,身躯陡然高大了百丈,连着他身下那头青狮,也随之一起变成了巨无霸。 他周身神光四射,仿佛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尊小太阳,耀目的神光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纷纷转头他顾,或者闭上了眼睛。 就连不惜与徐乐天这位仙人决死一战的妲己、娜扎等人也不得不转开目光,以避其锋芒。 只有陈玄丘,心中有一条鸿蒙紫气的陈玄丘,虽然以他现在的力量,练化不了一丝,可是有这鸿蒙紫气在身,却是不受一切盅惑类道术的影响。 在他人的眼中,此刻的徐乐天神威凛凛,神躯百丈,一只拳头,就像一头巨象大小,只那一拳砸下来,就划破了虚空,带着无以伦比的力量和速度,以压制一切的阳刚之气,砸向陈玄丘。 而陈玄丘就像那巨拳之下的一只蚊子,一掌就要被活活拍死。 但是陈玄丘仍旧举起他的拳,向着那个巨人毫无犹豫地打了过去。 “砰~~” 被骨刺般的甲胄包裹着的陈玄丘,一拳打中了徐乐天的拳头,徐乐天闷哼一声,倒退十数丈,拳缝间,一滴殷红的鲜血嘀嗒落下。 众人这才发现,站在陈玄丘对面的,就是一个常人大小的徐乐天,他的胯下也没有青狮,他立在空中,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在他肩头,裹着一匹黄布。 他的衣着很正着, 唯独斜披于肩上那匹黄布,与他的整体服饰,显得格格不入。 “孽障,老夫也顾不得飞升之前遗下人间因果了,今日,吾必杀你!” 徐乐天怒喝一声,身躯再度化为威严不可轻侮的神明之躯,他只一掌拍出,空中便激荡起一道道金色的符纹。 妲己只觉那每一道金色符纹,都有撕裂空间的力量,如果被这样的金色符纹击中身体,这个人就会立刻被空间的切割之力,切得七零八落。 它,是可以连神魂都切断的力量。 妲己大骇,不由大叫:“表哥,快躲开。” 妲己一边说,一边甩出了蜃莽鞭,想替陈玄丘挡上一挡,不料那蜃莽鞭迎上那荡漾而来的金色符纹如水之涟漪,轻柔无比。 可是那条蜃莽鞭只一迎上金色符纹,就像一根头发,落在了吹毛断发的宝刀刀刃上,立时被削成了两段,无声无息。 而陈玄丘却似没有看到那些四散荡漾开来的金色符纹似的,笔直地冲着徐乐天冲过去。 一时间,妲己、娜扎都齐声惊呼起来,唯独黑白茗儿,一动不动,她们只是睁大了眼睛,紧紧看着陈玄丘。 姐妹俩心意相通,俱都不太相信陈玄丘会如此莽撞,她们亲眼看到了陈玄丘一拳击出,同那天神之躯不可战胜的徐乐天交手一合,反而伤了徐乐天的手。尤其是他刚刚还说了句“冒充神明”。 陈玄丘,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眼看着陈玄丘纵身扑过去,那金色符纹已经及体,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只道下一刻他就会被那金色符纹切成碎肉块儿。 但是,陈玄丘扑过去了,金色符纹无遮无碍地透体而过,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陈玄丘又是一拳,狠狠击向徐乐天的面门。 他看到的和其他所有人看到的都不同,在他眼中,此刻的徐乐天正在轻抚着斜披于身上的那匹黄布,此时此刻这么做,未免有些古怪,但他确实没有其他的举动。 在陈玄丘眼中,既没有神圣庄严,漫天荡漾开来的金色符纹,他面前的徐乐天,也不是一副威风凛凛的神明之躯。 眼见陈玄丘根本没有被那金色符纹伤害,徐乐天大惊失色,眼见陈玄丘浑身玄铁甲胄,魔神般向他袭来,徐乐天手腕一翻,一朵脸盆大小、殷红如血的诛心之花,便旋转着向陈玄丘猛击过去。 “开!” 陈玄丘不相信他的“诛心之花”能够击碎自己的霸下之甲,悍然挥拳迎了上去。 “砰!” 诛心之花被击得粉碎,但是一股奇异的力量,却透过铁甲,向他的心田袭去。 那是一种纠缠旋转的力量,同陈玄丘的真武拳意有些相似,不过,陈玄丘的真武拳意是真的用武功气劲的运用之法达到的效果,而这“诛心之花”的气劲儿,却是由道术形成的。 但不管是道术形成的,还是武功气劲儿的运用,它的伤害作用是相仿的。 如果说区别,那就是陈玄丘可以在刚刚这一瞬间,全力打出十拳以上,每一拳都能蕴含着可以直透肺腑的真武拳意。 但即便是徐乐天一门之主,他以道术凝炼这种气劲儿,在相同的时间里,也最多只能发出三朵。 陈玄丘心头一悸,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但是陈玄丘丝毫不敢怠慢,身形一旋,借腰甩力,一记鞭腿,抽向徐乐天。 徐乐天使双臂一封,陈玄丘膝上的铁甲与他的双臂一撞,徐乐天脸现痛苦之色,身子一个踉跄,向后又飞退出数十丈,方才威风凛凛的神躯形象瞬时消失,再度恢复本体,肩上斜搭着一匹黄布,古里古怪。 “他身上的那匹黄布有古怪!” 陈玄丘指着徐乐天一声大吼,徐乐天稳住了身形,猛然伸手一扯肩头的黄布,哗啦一下,把它扬在了空中。 顿时,徐乐天又恢复了神圣不可侵犯的神人形象,他脑后七色光轮闪烁,突然自其脑后冉冉升起,七色光轮变幻的速度陡然加快。 徐乐天的神躯就在那一明一灭的神圣光晕中壮大,不断地壮大,最后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身着神袍,头戴神冠的巨人,他脑后的七色光轮,也开始燃烧起了熊熊烈火。 众人隔着好远,都感觉到了那令人窒息的炙热,若是投入那火焰当中,他们毫不怀疑,不但自己的血肉之躯会被炼化,就连自己百炼精钢的兵器,也会瞬间化为铁水。 “凡人!你在找死!” 巨人徐乐天俯视着陈玄丘,桀桀怪笑,他缓缓抬起手,只一根手指,就比一棵参天大树还要粗长,他用那根燃烧着神焰的手指缓缓点向陈玄丘,每一个字都震动三界:“我要送你下地狱!” 那根手指,带着身后山岳一般的神躯,辗压向陈玄丘,就在这时,“噗”地一声,那个巨大的神人气泡儿似地破灭了。 面对这种一而再出现的一幕,所有人都是一呆。 突然,宁尘身子一震,失声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了。那是黄袍,徐乐天肩上披着的,是黄袍!” 恢复了本体形象如常人一般大小的徐乐天站在半空中,一根手指还保持着向前点去的姿势,而被他扬在空中的那匹黄布,却在飘飘摇摇向下落去。 在场众人听了,仍然不解其意,可奉常寺出身的谈太师,还有人群中的玉衡、汤唯三人,尽皆脸色一变,只有他们知道这黄袍是什么。 传说前朝,也就是被大雍太祖殷无极推翻的前一个朝代的开国帝王,当初就是得到了一件奇物,那是一匹黄布,把这匹黄布披在身上,可以幻化威能,令所有不能看破它幻像的人,真的受到拥有黄袍者所观想出来的威压伤害。 当初,那位前朝开国帝王,本是更早朝代的一位大将,他奉命出征剿平叛乱时,半途停下大军,以黄袍加身,使得三军尽皆俯首效忠,这才突然杀回都城,夺取了王权,改朝换代,自立为王。 可后来,那匹黄布却不翼而飞,谁也不知道它的下落,只当是灵宝有知,完成了它的使命后,就消失在了人间,想不到它竟落在中州徐家手中。 如果让天柱峰的狂猎知道,一定会觉得有些窘,因为这件宝物,也是他赐给前往天柱峰供奉孝敬的徐家的。 巫人崇尚真正的力量,对这种假借外物、招摇撞骗的所谓法宝不屑一顾,所以根本没把它当成个宝贝,像甩破抹布似的,就丢给了徐家,没想到却被徐家奉为至宝。 玉衡仰头凝视着空中冉冉飘落的那匹黄布,喃喃地道:“当初,道韵兄遍览奉常寺所有藏书,曾经提到过这件‘黄袍’。” 汤唯道:“前朝开国天子,黄袍加身,使三军归心的那件黄袍?拥有蛊惑人心,观想成真的强大神力?” 玉衡目光闪烁,轻轻地道:“不,他告诉我的,是这黄袍的真正起源。这黄袍,只是当初天界众神制作一张神榜的边角料。那张神榜,才是真正拥有不可思议的强大力量的宝物!” “不好!” 一见黄袍飘落,徐乐天脸色一变,俯身就向那匹黄布冲去。 按照那黄布自然飘落的轨迹,他本可以把那匹黄布抄在手中。 但是就在他的手伸出去,即将捞到那匹黄布的时候,那匹黄布突然像是长了翅膀似的,嗖地一下改变了飘落的轨迹,向前陈玄丘身前飘去。 在那匹黄布的尖儿上,有一只小小的金色铜钱,圆形方孔,长着一对可爱的小翅膀。 落宝金钱! 这黄袍落下,幻像破灭,就是因为落宝金钱的出现。 落宝金钱拼命地呼扇着它那对小翅膀,在主人意志的控制下,拖着黄布,急急逃向陈玄丘。 黄布倏然飘过,徐乐天的指尖蹭着那匹黄布的尾部,眼睁睁看着它飘开,正想再度纵身追上去,黄布飘过,露出了藏于其下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只是一个十二三岁、小脸雪白精致的孩子,他的手里,拈着一块金灿灿的板砖。 PS:大过年滴,两更六千求点赞、月票! 第426章 天残 徐乐天怵然一惊。 无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两边各有一只小虎牙,笑得挺好看、挺俏皮。 但他的手却没闲着,一砖就向徐乐天拍了下来。 徐乐天终是一个修真大族的家主,仓促之间,竟也急急挪了下身子,左手一翻,一记大湮灭掌向无名拍去,右手急急入怀,似去摸什么法器。 “啪!” 无名手中的板砖错过了徐乐天的面门,却拍中了徐乐天的肩膀,徐乐天的肩膀就像一块豆腐被一柄大锤砸中,顿时粉碎。 他的大湮灭掌刚刚触及无名的胸口,内劲才吐出一丝,整个人就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呼地一下飞了出去。 无名的脸色猛然一红,然后又突然一白,他紧抿着唇,唇角微微沁出一丝鲜血。 哪怕只是被大湮灭掌轻轻触及了一下,也不是无名所能抵挡的。无名本身的功法并不高明,防御更是脆皮,他原本最强大的本事,就是神明都得中招的易忽略体质,还有他那句“道友请留步”的诅咒之力。 现如今他又拥有了一块专门敲黑砖的金砖,一只专落法宝的落宝金钱,运用得当的时候,他简直是无往而不利。但一旦被人拖住正面交手,他就成了战五渣了。 无名一口气提不上来,迅速向地面落去。哪怕他再容易被忽略,他正和万众瞩目的神人徐乐天一战,大家也不可能看不到他。 一见小师弟坠向地面,陈玄丘呼地一下就扑了过去,半空中接住无名,掠回葫芦背上。 旁边迅速伸过一只莹白的玉掌,掌心托着一颗卖相极差的丹药。 这自然是白衣茗儿的杰作。 陈玄丘头都不抬,伸手接过,便摁进了无名的嘴巴,急急唤道:“无忌,无忌,你还好吗?” 无名吃力地抬起头,喘息地道:“无……无妨。” 陈玄丘一拍额头,道:“哦!是了,无妨,无妨师弟,你还好么?” 无名苦笑:“我无恙。” 陈玄丘迟疑地:无…… 无名恍然,吃力地道:“我没事。” 陈玄丘松了口气:“谢天谢地。” 茗儿等人:…… ************ 徐乐天被拍烂的何只是一条臂膀,被一砖拍下,他右胸部分整个儿都塌陷了,内脏都被挤到了左侧胸腔。 可他仓促间服下一颗天柱峰所赐的保命金丹,竟然气息不绝。 但是,这金砖一拍,就把他拍飞出百丈之远。 徐乐天在空中身子一定,转身就要施展遁术逃走,他知道,如今这般情形下,他再不逃就必死无疑了。 徐乐天身形一转,面前就见黑黝黝一件物事迎面飞来。 “大湮灭掌!” 徐乐天怒吼一声,一掌拍去。 “砰~喀喇喇……” 从徐乐天的掌骨开始,大湮灭掌的掌力,全部反噬了回来。 腕骨、小臂、上臂,骨骼寸寸折断,大湮灭掌的掌心反噬到心脏,一口鲜血箭一般射了出去。若非他刚刚服下保命的金丹,早已内脏粉碎,必死无疑。 饶是如此,徐乐天双臂尽废,业已残疾。 徐乐天被这一掌之力反震,倒飞出数丈,这才看清面前悬着的是一口黑黝黝的铸满神秘庄严花纹的大鼎。 大鼎有一丈大小,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着,此时突然一振,跃升三丈多高,在空中一转,鼎口冲下,罩住了徐乐天。 远处,谈太师黑袍猎猎,立于空中,怒喝道:“冒充神明,乃渎神之大罪!徐乐天,本太师要拿下你,交由奉常寺,以神律严惩!疾!” 谈太师说罢,那口大鼎当头罩下,徐乐天顿时被囚入鼎中。 然后那口大鼎便飞向谈太师,一路飞去,迅速缩小,最后落在谈太师掌心,已如核桃大小。 谈太师收了镇魔鼎,把大袖一甩:“宁尘,善后。” 宁尘拱手道:“属下遵命!” 谈太师再不言语,驾起一道遁光,便向中京城里奉常寺方向掠去。 黑衣茗儿看着父亲遁去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道:“老爹刚刚被这假仙人骗了,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白衣茗儿拍了她一下,嗔道:“自己父亲的笑话,有什么好看的。嘻嘻……” 一想到父亲糗糗的表情,白衣茗儿实在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哎,这对小棉袄,实在有点扎心。 徐家和郭家的门人一见,立即作鸟兽散,遁向四面八方。 宁尘一直想出手,做为奉常寺的一位亚祝,一等一的大神官,他才不怕与徐家或郭家一战。 只是奉常寺迫于形势,已经采取了守势,当下的方针是尽量不要再结外敌,全力整合内部,尽快选出寺主,应对姬国之乱。 做为大神官,他必须得有全局观念,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擅自使用借神之法,对抗强敌。 可是徐乐天得到了“加身黄袍”,居然异想天开,冒充神明,对奉常寺第一神官谈琰发号施令,奉常寺对付他就是名正言顺了。 如今出师有名,宁尘还客气什么,他一纵身便跃上高空,大喝道:“徐氏余孽,束手就擒,否则,老夫严惩不怠。” 徐家人岂会听他的,徐震驾起遁光,转身就走。 宁尘大怒,双手结印,口吐法诀:“一行咒、二行符、三行法!三衍神通,法眼如炬!” 两道炽烈的金光自宁尘目中激射而出,追射向徐震。 徐震驾着遁光,正欲一纵百里,逃出棋盘峰,两道激光自后背透体而入,从胸前射过,激射向前。 徐震身子一挺、一僵,绝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嗥,整个身子在高温之下,“轰“地一声化成了灰烬。一片片黑灰,宛如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飘然落下。 宁尘自空中冷笑道:“冒充神祗?这才是神力!” 宁尘虽是这样说着,心中也是暗暗怵然。 “加身黄袍”的神奇之处就在于,把它披在身上的人观想出来的一切只要能影响到你,你信了,那它就能成真。 这才是真正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可是这个信与不信,不在于你的内心,而在于你能否不受“加身黄袍”的影响。 虽然驱动“加身黄袍”也是有代价的,你需要的力量越大,你所需要付出的也越大,但是中了招的人,即便强如太师,怕也只能乖乖受死。 赤忠一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登时大乐,“烛照”不必藏头露尾了。 赤忠一声长啸,“烛照”高手便纷纷显出大内官袍,对徐家和郭家残余子弟展开了追剿。 陈玄丘去接住了小师弟时,那落宝金钱拖着黄袍,却还在拼命逃向他原本立足之力。 那落宝金钱就像一只刚刚长出翅膀的小鸟,稚嫩的很,它自己飞就也算了,拖着一匹黄布,空中又是罡风猎猎,那阻力实在太大。 落宝金钱拼命地呼扇着小翅膀,跑得也不快。此时才堪堪飞到陈玄丘等人以宝葫芦为据地的位置。 妲己贼精贼精的,方才就连精通盅惑幻术的她都着了道儿,为了帮陈玄丘挡那能够割裂空间的符纹,连她的宝贝蜃蟒鞭都毁了,她对这“加身黄袍”心中实是忌惮。 这时一见落宝金钱拖着黄袍,竭力地飞来,妲己纵身一跃,伸手一抓,就把那黄袍抓在了手中,反手便往肩上一披。 “轰~~~” 妲己的形象顿时一变,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尊贵高雅、不可仰视的贵人。 她头戴十二旒的玉制冕冠,玉笄横插其上,两耳处各垂一颗七彩宝珠。 她身穿九重锦衣,每重锦衣各不相同,是以衣领和衣袖处重叠出美妙的色阶。那华服不知以何物织成,阳光一闪,晕色霓彩,映得那娇艳欲滴的容颜贵不可言。 那九重锦衣上,绘着日月星辰、绘着华虫宗彝。佩绶、蔽膝、环佩叮当。 在她身上,还系着一件披风,那披风随风扬起,上边的隐纹隐隐现出雷电和风暴之象。 她袍袖左右一展,便翩然坐下,在她身后,竟有一张巨大的宝椅,宝椅以一块完整的剔秀美玉雕成,看那纯净莹润之态,随便雕落下来的一点边角料,都是人间价值连城的宝物。 她端坐椅上,宝相庄严,神圣与娇媚浑然一体,叫人既想仰望,又不敢逼视。 这……恐怕就是上界天后了吧? 所有的人都心旌摇动,有种想要向她顶礼膜拜的感觉。 不只是半空中,就连四下山峦中原来跑来观战的人群中,一些定力不够深厚的,尚未等她吩咐,就已卟嗵一声,虔诚地跪了下去。 天后端坐椅上,一只柔荑抬起,慵懒地撑住了小巧的下巴,懒洋洋、娇滴滴地道:“陈玄丘,过来,本后特许你,吻我的脚!” 说着,她就把那镂金镶珠的宝鞋抬了起来,镂空的宝鞋透出的脚掌趾如卧蚕,涂以丹蔻,脚掌纤细,色如玉笋,美妙天成。 她的形体并没有变成百丈之高,一直如常人大小,但她就只是这么一抬脚,四面八方、无论远近,每一个人都看清了那美玉无暇的足,不知多少男人生起了一亲芳泽的念头。 可是,拥有这份荣光的却是陈玄丘,他们望向那个男人时,都不禁生起了嫉妒之极的酸意。 陈玄丘走了过去,伸出手指,一屈一伸,一个脑锛儿就弹到了天后的王冠上。 “就你,还有一颗女王的心嘞?再嘚瑟,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哟~~” 令人心仪向往的高贵天后不见了,一个肩披黄巾,撅着小嘴儿的俏媚少女立在空中,揉着脑袋,大发娇嗔道:“弹这么狠呐,人家脑瓜壳都弹起包了。真是的,怎么对你无效呢。” PS:月初加年初了,向大家求一张陈年老月票! 第427章 当头棒喝 棋盘峰上,大局已定。 而奉常寺中,徐满堂已经把大厨的尸体移到了香案之下,用垂幔遮住。 如果看守此处的神官出现,他还可以隐瞒片刻,甚而猝下毒手。 但是,毕竟身在险地,这可是奉常寺,多少年来,无人敢轻掠其锋的所在。 他只盼左言如他平素所表现出来的那样厉害,真个救出徐伯夷来。 左言早已神功尽废,他最依赖的幻境心法,心眼被破,无从施展,他的双眼又盲了,可他却能在东夷地区为江家所用,到了中州徐家依旧受到重用,可见确有过人之处。 秘境深处,左言听到了一个惊喜的声音:“左先生!” 左言微笑起来:“徐公子?” “是我,我是徐伯夷啊,是我爹让你来救我的?” “自然是令尊。” 左言说着,循声走过去,伸出双手抚摸着,发现面前似乎有一层无法形容的屏障,不软不硬,还像水面一样轻轻地荡漾着。 徐伯夷急急道:“左先生,我是被困在一处奇怪的空间里,这里四处有淡淡的金光荡漾,像水纹一般,可是我走不出去,也无法打破。它是透明的,不影响我听到外边的声音,看到外边的一切,但就是我的人,出不去。” 左言淡定地一笑,道:“这里是奉常寺,人间最接近神的地方。老夫早已料到,他们困住公子的方法,不过如此。” 说着,左言从怀里摸索着,取出一个方形的奇古的瓶儿来,伸手摸索到瓶塞儿,说道:“徐公子,请摒住呼吸。” 徐伯夷看他取出个瓶儿来,正想问一句那是什么东西,左言已经闭紧了嘴巴,一把拔下了塞子。 一抹无法形容的奇臭顿时溢了出来,徐伯夷刚张开嘴巴,被那奇臭一熏,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赶紧闭上了嘴巴,摒住了呼吸。 左言举着瓶儿,向那金色的水纹状墙壁一泼,就见污秽无比的一瓶脏水泼在了那金色水纹上,那污水中还有一些黑色的小甲虫,在金色水纹上爬来爬去。 徐伯夷瞪大眼睛看着,感觉那虫子……有点像他小时候见过的屎壳郎。 极其污秽肮脏的物事一泼上去,那金色的水纹立时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无法忍受这等肮脏污秽的物事。 那金色水纹般的墙,是香火之力、信仰之力的演化,最怕这种人人避之大吉的污秽肮脏之物破坏。 当初在姬国,为了一举铲除当地的奉常院,姬侯就是假借疏浚河水,暗中深挖数十尺,命人掘出暗道,将城内无数百姓的排泄之物、肮脏之物引入奉常院地下,让那肮脏气息不断渗透土壤,翻涌上去。 从而将奉常院这件法器给予了破坏,关键时刻,奉常院主无法启动这件法宝,最终整个奉常院被灭。 左言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搞出了这等至污至秽之物,那荡涤的神光渐渐黯淡,终至不见。 左言侧着耳朵,问道:“公子,如何了?” 徐伯夷道:“竟然没有了,我试试……” 徐伯夷试探地伸出手去,一触原本禁锢他的空间,手毫无阻碍地伸了出去。 徐伯夷惊喜道:“禁锢消失了,禁锢消失了。” 左言得意微笑道:“公子快来,随我走。” 徐伯夷一步踏出,眼前就见巨浪滔天,一条大河奔腾,徐伯夷站在河边大石上,隐隐一跤摔进河里,不禁吃了一惊,道:“好宽的河。” 左言侧耳一听,手一探,一把抓住徐伯夷的手腕,道:“阵法中自生幻相,公子年轻,不辨真伪,跟老夫走。” 左言拉着徐伯夷,一步向前迈去,徐伯夷眼看着自己一脚踏进大河,身子一沉,便沉入滔滔河水之中,忍不住咕噜噜地喝水,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让我上去,要淹死了。” 左言左手紧紧抓着徐伯夷,右手一提竹杖,向他头顶百汇处用力一敲,喝道:“醒来!” 徐伯夷一个愣怔,定睛再看,面前只是一片空地。 可刚刚溺水的感觉、窒息的感觉,真实到叫人毫不怀疑。 最强大的催眠术,催眠术告诉被催眠的人,你的胳膊刚刚被一条烧红的铁条烫过了,那么他的胳膊上就会生出真的被烫了一般的水泡。 因为在他的意念里,确信这是真的,所以只要他曾经有过被烫的经历,他的身体就会做出相应的受创反应和保护反应。 而这阵法更加奇妙处在于,即便你没有过相应的经历,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只要中招,也会产生相应的感觉。 左言道:“这里是奉常寺,我们还不算脱险,必须抓紧时间离开,公子跟我走。” 说着,左言拉着徐伯夷一路行去。 小院儿里一会儿传来徐伯夷的尖叫:“这是火山岩浆!” 一会儿传来一句:“我们陷进沼泽了。” “好多的七彩环蜃蛇。” “老匹夫好功力,吃我一剑!” “呵呵,美人儿,你家徐哥哥喜欢半裎不露的,全脱光了就不美了,你懂么?” 每一次,左言都是提起手杖,冲着徐伯夷的头顶就是用力一敲,当头棒喝,将他唤醒。 很快,徐伯夷的头就如释迦牟尼一般,满头的包了。 可左言也被徐伯夷的大呼小叫吵得烦躁不安。 忽然,徐伯夷眼见一道雪白的刀光卷地袭来,不由又惊叫起来:“不好,有刀轮卷……” “砰!” 左言很熟练地又是一杖敲在他的头顶,喝道:“醒来!” 徐伯夷的头上已经是包叠着包,被左言一瞧,剧痛无比,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时左言却是脸色一变,失声道:“不好,真的有刀风袭来!” 说着,左言一扣徐伯夷的肩头,喝道:“起!” 左言跳起来了,刚刚被敲醒的徐伯夷却刚刚将目光投向地面,看那幻境的刀轮。 “噗!” 锋利的刀轮卷过,左言扣着徐伯夷的肩头,两人一起跳了起来,但徐伯夷的双脚却留在了原地。 “啊~~~” 徐伯夷一声惨厉的叫喊,双腿自小腿以下,都被斩断在原地。 左言暗自汗了一把,却急做凛然状道:“这阵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幻幻实实,实难分辨,可谓凶险异常。公子,我背你走!” 徐伯夷一言不发,左言身形一矮,他就软绵绵地趴在了左言的背上。 左言左手扶着徐伯夷的身子,右手拄着竹杖,嗒嗒地点着地面,向前急急走去,淋漓了一地的鲜血。 徐伯夷,已经痛晕了过去。 …… 奉常神宫,谈太师掠入神宫,端坐在上首。 众神官早就在等着棋盘峰的消息。 虽说郭家下“不休贴”,把这场恩怨局限在了青萍隐仙宗和青云州郭家这个范围之内,可谁都知道,事情是从陈玄丘插手宁亚祝家事,以及维护神律开始的。 所以,谈太师刚刚赶到,安亚祝和玳九等两位少祝、夏沥泉等八位祭酒,便纷纷赶到了神宫,觐见太师。 谈太师面沉似水,道:“中州徐家家主徐乐天,以上古宝物‘加身黄袍’幻化神人,诳骗世人,且以神人身份喝令老夫,已然触犯神律,有渎神之罪,尔等可公议之!” 谈太师说罢,将袖子一扬,一枚核桃大的黑色宝鼎滴溜溜地旋转而去,神宫上方旋转变成,终至一丈方圆,然后一道金光闪过,将囚在其中的徐乐天扔在了地上。 徐乐天双臂已废,站立不稳,摔在地上,挣扎站起,一看殿上情形,心中便是一凉。 奉常寺的大神官们都在,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走了。 谈太师面沉似水,道:“徐乐天,你冒充神祗,可知何罪?” 徐乐天深知这些神官自幼侍奉神灵,一颗脑袋早已食古不化。旁的事,他们都可以通融,唯独一旦落个渎神之名,便绝无幸理,整个奉常寺所有神官,会如刨了他家祖坟一般找出此人,不死不休。 他确实冒充了神明,所以绝无幸理。 因此,徐乐天把心一横,仰天大笑道:“亵渎神明?神明自在他们的天上,人族自在我们的人间,我就是亵渎了神明,又算什么了不起的罪过?” 安知命勃然大怒,拍案道:“徐乐天,你好大胆!” 徐乐天乜视着安知命,不屑地道:“老夫的家眷,早已送去了姬国,老夫怕什么?老夫和子侄在中原走动,是为了帮助姬侯联系更多的豪杰。姬侯是天命所归,很快,这人间就要改天换日,你们这些狗屁神仆,就和前朝的奉御院神官一样,沦为丧家之犬!我怕?我看,应该是你们该怕了,哈哈哈……” 徐乐天放声大笑起来,殿上众神官齐齐了脸色。 他们一直担心姬侯会联络天下各地豪杰,尤其是那些修真之士。当初,本朝太祖殷无极推翻前朝,捣毁前朝的奉御院,这些三山五岳的奇人就曾发挥过大作用。 当时,这等奇人要么随前朝覆灭,要么被收罗进了奉常寺,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有影响力的散人。 可是历经四百多年发展,如今的江湖上,已经再度出现了许多的修真宗门、家族,一如当初前朝末年。 从得知姬国有反意开始,他们就再三侦伺,却始终不曾发现异状。 也是啊,当时的奉常寺主是王青阳,王青阳叛投了姬国,在他主持之下,奉常寺怎么可能发现各处修真人士归顺姬人的证据? 如今,经由徐乐天之口,他们知道了,神官们最担心的事,终于出现了。 尤其可虑的是,他们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有些宗门已经被姬人收买,却不知道谁是闲云野鹤,谁已归顺姬人,这等局面,又该如何解决? 太乙救苦天尊神殿上,瞎了眼的左言背着没了腿的徐伯夷,踉踉跄跄出现,他把人,救出来了! PS:年初,求点赞、月票! 第428章 刻不容缓 “我……我的腿……” 徐伯夷痛醒过来,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没了双腿。 左言急道:“公子忍一忍,我们还没脱险。” 徐满堂看到徐伯夷的惨象,也是吃了一惊,但眼下身在奉常寺中,哪有功夫细究太多。 徐满堂道:“左师,接下来怎么办?” 左言道:“先止血,换上那位大厨的衣衫,我们架他回去,伺机藏入菜车,离开奉常寺再说。” 左言顿了一顿,又道:“绝对不可动用任何道术离开,否则,一定马上就被察觉。” 徐满堂道:“好!” 他看了一眼徐伯夷,道:“堂兄?” 徐伯夷痛得满头冷汗,他咬紧牙关,用力点了点头。 徐满堂一咬牙,蹲身下去,抬起徐伯夷一条断腿,自袖中取出一枚银制的细筒。 徐满堂抬头再看徐伯夷一眼,“啪”地一按卡簧,那细筒内一道灼热的淡蓝色火焰激射出来,灼烧在徐伯夷的腿上。 徐伯夷痛哼一声,紧紧扣住了左言的肩膀。 那是用来伤敌的一件利器,灼得徐伯夷的皮肉都发出了焦糊味儿,徐伯夷咬得牙龈出血,仍是一声不吭。 突然间,左言闷哼一声,脸色惨白,他的一侧肩胛骨,被徐伯夷捏断了。 …… 神宫之中,听徐乐天说出如此大秘密,众神官攸然变色。 谈太师霍然立起,沉声道:“抓住他,用‘大搜神术’问出底细。” “我不会让你们搜神的。” 徐乐天大笑,反手一掌,掌心氤氲着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就向自己的脑门拍去。 大湮灭掌,可以消灭神魂的一门功法。 “噗”地一声响,徐乐天全身迅速呈现灰败之色,他的肉身连同他的灵魂,尽在这一掌之下湮灭了生机。 对自己如此之狠,这徐乐天也着实是个狠角色。 眼见徐乐天如此果断,竟然不惜神魂俱灭,众神官一时都呆在那里。 他们中大多数人从小就进了奉常寺修行,纵然年轻时大多奉命离开过奉常寺游走江湖,追杀渎神者,也罕有遇到过如此狠人。 谈太师嗒然若丧,半晌才缓缓坐倒,沉声道:“诸位,寺主一职,必须尽快选出!老夫须得把徐乐天之言,禀报大王,然后带人游走四方,探察可能已投向姬国的修真宗门,把这些毒瘤挖出来。因为,大王已得到准确消息,三月初三,姬侯反!”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本是最适合开始农耕的季节。 所以,少有战争,会选在这个时间段进行,因为不论敌我,都需要注意民生,而一年之计在于春,误了农时,耽误的就是一年。 可姬国却偏偏选在了这个时间,很显然,经过多年的暗中储备,姬国有信心即便误了一年的农时,也不会动摇姬国的国本。 可大雍有这样的准备吗? 承平四百多年了啊,就算立国之初做过这样的安排,四百多年太平日子下来,那些储备粮仓,又有多少仍旧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着这项命令? 众神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骇然抬头。 谈太师道:“如果姬侯已反,这些投靠了姬侯的修真宗门还没挖出来,他们潜在内部兴风作浪,危害十倍于直接投靠姬侯一方。老夫必须亲自执行此事,所以,奉常寺主,必须尽快选定、奉常寺,必须尽快稳下来,必须成为大雍的定海之栋!” 安知命立座肃立,拱手道:“太师,寺中神官,皆信服比武较技,以定寺主的办法。” 一阵衣袂裂风声响,宁尘自外面飞掠而入,在阶前站定,拱手道:“太师,棋盘峰上徐郭两家余孽,不甘缚手搏命反抗者十三人,尽已伏诛。活捉两家弟子共计九人。” 谈太师一喜,道:“他们已然投靠了姬侯,要逐一盘问,看看他们知道些什么,尤其是他们是否知道,还有哪些修真宗门已投靠姬侯。” 宁尘道:“是!他们已在押解回来的路上。” 谈太师振衣而起,道:“风雨将至,寺主之位,须得尽快决出,方好率领众神官,扶大雍、保社稷、御强敌。我们没时间对所有想要竞争寺主之位的神官们一一考评了。传令下去,神官提名,凡十八名以上神官共同提名的候选人,可以进入较技之序列,三日之后,选拔夺主。” 众神官轰然应喏:“遵命!” …… 奉常寺事了,谈太师立刻还朝,将徐乐天所言禀报了雍天子。 他很清楚,徐乐天临死之前,故意说出此事,不是为了泄姬侯的事,一旦姬侯反了,这边有宗门暗中策应,大雍也会立时明白,他要的就是让大雍提前知道,疑神疑鬼,为姬侯之反提供帮助。 首战对姬国来说,意义更大。如果姬国竖起反旗,而且前期能连连取胜,这对各诸侯国来说,都将是一个巨大的冲击,一些首鼠两端的诸侯国,一些同样怀有野心的诸侯国,很可能就会趁势起兵,让大雍的天下千疮百孔。 可即便明知道徐乐天的目的所在,他们却不能不有所反应。 疑神疑神,有可能自乱阵脚,而且势必会有力量分散,但不做反应,同样危害极大,徐乐天就是想让他们陷入两难之境。 殷受召集首相、亚相等几位重臣,一番讨论之后,也迅速做出了反应。 马上开始集结“烛照”高手分赴各地,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搜集各个势力较大的修真宗门的情报,为谈太师接下来的清洗进行前期准备。 而奉常寺里,也直接公布了谈太师的决定,众神官们顿时兴奋起来。 四百多年一家独大没有天敌的生活,让他们过得太安逸了,他们的血也有太长的时间没有沸腾了。 乱世,才需要强大的武力。强横的武力,在乱世,才能成为万众瞩目。 现在正当其时,奉常寺一而再的内乱与分裂,外部渐渐开始出现的挑衅与不屑,这些都在刺痛着奉常寺神官们的心。 现在他们想捧在手上的,不是颂读的近乎已可倒背的神律神章,而是诛妖除魔的神兵利器。 PS:月初求点赞、月票! 第429章 元至的成熟 元至是一名判官,在奉常寺众判官之中,他以道心坚定,神通强大著称,是判官中的佼佼者。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是判官中最年轻的一员。 他如今才二十五岁,就已成为一名奉常判官。 除了曾经的陈道韵、如今的汤唯等极少数天才,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而也正因为这些人的存在,才遮掩了他的光芒,否则他就是奉常寺这一代最璀璨的那颗星。 所以,这也就造就了元至目高于顶的态度,平时待人倨傲的很。 而且,他情商比较低,即便是不适合摆架子的同阶神官或者更高阶神官,元至说话也常常直撅撅的。 他说的话并没有错,但是说话的态度和表达的方式招人烦。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他就是那样耿直的性子,所以虽然不喜,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直到现在,神官们才赫然发现,原来元判官的情商也不是那么低啊!原来他也会见人未语先笑,见到其他神官会客气地打一声招呼,对身染疾病或修行遇到瓶颈的神官,那嘘寒问暖的花样儿他也懂得。 元至如此放得下身价,自然是为了获得众神官的支持,能够投票给他。 他当然不至于狂妄到认为自己现在就有战胜众神官,坐上寺主宝座的实力。 但是,要做寺主,考量标准还有一个看其潜力吧? 玉衡和汤唯叛离后,还有人比他更有天赋么?他可是奉常寺里最年轻的判官。 再一个,就算做不了寺主,能在全寺神官面前展示一下自己,这对他的升迁也大为有力。 本领、资历和声望,是晋升的必要条件。 声望是可以抵消资历的不足的,玉衡、汤唯,甚至当年的陈道韵,就是表现出了超卓的能力,成为全寺神官钦佩的高手,才能年纪轻轻,升迁到那么高的位置啊。 所以,元至很下功夫。 “武道兄,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放心,元判官,我那一票,一定投给你。” “胡道兄,今天投票的事儿……” “哎呀,元判官,这个你不用特意嘱咐我,我不投你还能投谁啊?” “哈哈哈,多谢多谢,这份情意,元某记在心上了。” “啊~~于师弟……” “我懂!我明白!哥,你放心!” 投票开始了, 投票结束了, 投票揭傍了, 榜是按部门贴的,每个部门选出的候选神官,会在计票结束后张贴出来。 判官府是最后一个部门,现在也张贴出来了。 元至拜托了二十个人,二十个人都满口答应会投他一票,结果是…… 他得了一票。 元至瞪着张贴出来的榜单运气,肚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蛤蟆。 二十个人呐,全都答应我了,结果无计名投票,我得了一票! 这些虚伪的小人! 元至在心底里,发出了愤怒的嘶吼。 “哎呀,元判官!你看你看,我姓武的说到做到,投了你吧,可惜啊,其他人嫉贤妒能,居然……” 武神官摇摇头,不屑地冷笑一声,又展颜对元至道:“不过,元判不必气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来日你依旧会成为我奉常寺冉冉升起的新星,就如汤唯汤少祝一般。” 元至很感激,至少还是有一个人说到做到了的。 元至感动地道:“武道兄,多谢,我会继续努力的。” 武神官离开了,一路叹息着,为他惋惜不已。 胡神官走了过来,一见元至,就握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哈哈笑道:“元判官,我那一票可是投给你啦。看来其他神官还是觉得你太年轻啊,这些人,愚腐不堪,只知道看论资排辈,叫人不屑。” 元至一脸懵,我只得了一票啊,你说你投的,武神官说是他投的,到底谁投的? 胡神官真诚地道:“元判,不要放在心上,他们嫉妒你,是因为你比他们优秀。可是如果你优秀到他们只能仰望,他们追都无法追的时候,他们就会心悦诚服地拥戴你了。你还年轻,我相信,你做得到。” 胡神官真挚地鼓励了元至一番,感动的自己热泪盈眶,然后擦着眼泪就走开了。 元至站在风中,心头凌乱。 他拜托了二十个人,只有一个投他票了。 他确信! 可问题是,他不知道是谁投的,他只知道确实有人投了。 所以,他不知道该感激谁。而要说恨吧,二十个人中确实有一个人投了他,他又不确定那个人是谁,那他能恨谁? 好像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这时候,于神官走了过来:“哎,元师兄,小弟可是履诺投了你一票啊,你别气馁,你看,我一票都没有。以师兄的本领,我看绝对够格的,这些人呐,就是觉得师兄你太年轻。你看,所有上榜的人,年纪都比你大,最年轻的一个,都比你大十岁……” 元至好像突然开了窍,微笑地握住于神官的手:“多谢于师弟,为兄也只是想上场试吧试吧,增长些阅历,其实以我的资历年纪,怎么可能问鼎寺主之问,哈哈哈,我本来也没想过。无妨的,我不在意……” 目送于神官离开的时候,元至突然觉得,他长大了。 虽然,他是目前奉常寺中越阶升迁的最年轻的神官,但他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沧老了三十岁。 他忽然成熟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境现在就像一个年过半百的智者,洞悉世事人心。 呵呵,祸兮,福之所倚。心境的成熟,对我的神通修行,必将产生极大助益。 你们以为,能打击我么?一群嫉贤妒能的垃圾! 元至的唇角微微地翘了起来,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这时,两名计票神官在四名监票神官的簇拥下走到了榜台下,将一张傍单贴了上去。 元至的心猛地一跳,我判官府是最后一个部门啊,怎么还贴榜单?难不成刚刚计票有误? 元至强抑激动,凑上前去,就见那最后一张榜单,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三个中字,三个小字。 “总判府,陈玄丘,十九岁。” 元至心态崩了。 PS:2021,求点赞月票! 第430章 左手无名 陈玄丘自棋盘之战后,就没出现在奉常寺。 这家伙很懂得如何利用人的心理,棋盘山之战发酵,需要时间。他越晚出现,但所有的后续处理都绕不开他,那么他在奉常寺众神官心目中的形象,就会愈加鲜明而强大。 因为越是看不见的,才越容易想象,越容易夸张。 无名小师弟不出所料地被人忽略了,棋盘山之战中,恶来杀了一人,无名拍杀两人,制伏一人,而越是后边的越强大,但是这功劳全都落到了陈玄丘的身上。 初战,陈玄丘派刚刚收入门下的弟子出战,一战而斩郭家杰出子弟。 二战,郭家出一长老,被陈玄丘击杀。是役,电闪雷鸣,宛如天倾。 三战,郭家门主出战,被陈玄丘以紫金葫芦镇压而死。 四战,徐家突然杀出,五人化巫,被陈玄丘的表妹妲己姑娘以南疆傀儡神戒击入,这一战导致棋盘峰倒塌,五名化巫者在巫力即将耗尽之际,活埋于山下。 五战,徐氏门主披“加身皇袍”,化身天神,震慑群雄,就连谈太师也没有识破他的真伪,只得俯身听命于神谕。又是陈玄丘,慧眼辨真伪,大战徐乐天,脱其黄袍、断其双臂,交由奉常寺处治。 徐乐天畏罪而自尽。 可是陈玄丘先前擒下,交由奉常寺看管的徐伯夷呢?却在奉常寺如此严密的所在,逃之夭夭了。 有心人在削弱谈太师的威望,而陈玄丘就是攻讦谈太师最好的武器,其结果就是,这位一直不被奉常寺认可、接纳的陈总判,现在成了奉常寺神官们津津乐道的人,他的名望日益高大。 陈玄丘不去奉常寺,两个小徒弟却是每天都打发过去点卯的。所以奉常寺中的举动,陈玄丘一清二楚。 还可以继续发酵、继续烘托嘛,陈玄丘如是想着,就更是绝了马上前往奉常寺的想法。 这一日,恶来惊闻师父入选寺主竟争名单,大喜过望,立即抄着他的大斧,兴冲冲赶来陈府报喜。 他这几天,一直在揣摩那位神秘的画师以画技衍化上古战神,劈出的那一斧。 古拙玄奥,简单直接,恶来越是揣摩,越觉奇妙无穷,更由此举一反三,他的一柄巨斧,竟因此威力大进。 “师父,我师父呢?” “令师正在三妙境,我等不得进入,足下可自往去见。” 管事也知道这是陈玄丘的爱徒,毕竟每天都来汇报奉常寺情况的。 恶来答应一声,就往三妙境处跑去。 所谓的三妙境,就是妲己和娜扎改造的那处地方。由于地下开辟了空间,种下了天菁水莲,虽然那天菁水莲的精华已被娜扎所用,但是灵根还在,若是长上千年万年,又是一株天菁水莲。 眼下,虽然灵根尚未恢复元气,但是那充溢的灵气对人间来说,已是极难得的修行胜地。反映到地表,整片林木笼罩着灵雾,也是仙气缈缈,所以被娜扎取名为“三妙境”。 这三,自然是苏苏、狐狸精,还有她了。 三妙境,狐丘之下。 妲己着春衫,款款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朱颜真真,妩媚无双。 陈玄丘钻进狐丘,笑道:“怎么不在宫里陪伴你娘?” 妲己向镜中的自己皱了皱鼻子,道:“人家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小受受整天腻在我娘身边,轰都轰不走,我看了烦,不躲开些,在那碍人眼么?” 陈玄丘深表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这对单身狗,就是不断的暴击啊。” “谁是狗啊,你才狗,人家是单身狐!” 妲己扭腰轻嗔,那纤腰如素,轻轻一扭,柔软的丝袍随之扭呈出性感诱人的女性髋部臀部曲线,一处与纤腰跌宕相连,宛若山水。一处丰盈浑圆,犹如云掩半露的满月。 看得陈玄丘怦然心跳,赶紧避开了目光。咳!虽然是自己妹子,但是……真该避避嫌疑的。 妲己白了他一眼,伸出纤纤素手:“戒指还我。” 陈玄丘悻悻地道:“你抢了‘黄袍’去,只要运用得当,简直厉害无比。还要索还戒指。” 说归说,他也没有把人家的宝戒据为己有的意思,便从指上撸下,还予了妲己,犹自遗憾地道:“本想以它为杀手锏,可惜,却未得机会施展,我还不知道这只可以弑神的傀儡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妲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幸亏你没用。” 陈玄丘奇道:“这是为何?” 妲己道:“我用了两只,回来才发现,它们行动迟缓了许多,原来它们是需要一种特殊的能量驱动。越是强大的傀儡,所需要的能量越多,而这种能量物质,只在南疆沼泽深处。” 陈玄丘听了,庆幸地道:“原来还有这一说,幸亏我们没有滥用。” 妲己瞟着陈玄丘,那眼睛如丝如缕,说不出的媚意。 她倒不是在此时刻意地显露风情,只是这小狐狸天生媚惑,不经意间,一颦一笑、一展眉一咬唇,便有风情万种。 她在长大,风情便也愈发诱惑,这是天生魅惑,挥之不去的。 陈玄丘心头一跳,道:“为什么这么看我?” 明明是在嗔怪地看着陈玄丘,却给人一种正在“勾搭”感觉的妲己没好气地道:“利息呢?说好了借用我的戒指要借一还二的哦,你不能因为没有用上就反悔吧。” 陈玄丘一拍额头,恍然道:“哎呀,我忘了,这个……等我有空去市集上给你买一只吧。” 妲己眼里的光一下子熄来了,意兴阑珊地转回身,对着镜子,懒洋洋地梳着头发:“算了,我逗你玩呢,我有那么小气?我这七戒,都是傀儡戒,加上一只寻常戒指,也是不伦不……” 妲己刚说到这儿,陈玄丘的手已经伸到她的面前,掌心正托着一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以一块剔透的美玉雕成狭长的纺锤状,在其上,有两尾红色的小鲤鱼,一前一后,衔尾而行。雕制得十分精美,而用料也极佳,是冰飘南红。 妲己轻轻咬了咬下唇,看着面前的戒指,用鼻音儿柔腻地道:“这是什么?” 陈玄丘微笑道:“这是利……”这回他学乖了,话说到一半儿又转了口:“我送给表妹的礼物呀,精挑细选的,我觉得这雕工款式好看,你喜欢么?” 妲己眉眼盈盈,轻轻地道:“双鱼嬉水,鱼水有情,挺好的呀。” 嗯?陈玄丘却感觉有点不妥了,这是他去中京城里最好的首饰匠人府上挑选的。因为定制的话,他也不懂该设计什么图案。 那人府上有几只现成的戒指,有一只“喜上眉梢”,是一枝红梅,上边站着一只喜鹊,陈玄丘觉得不适合年轻少女,还有一只是纯金打造,陈玄丘觉得材质有点俗,挑来挑去,才选中这只,只是觉得好看,倒没想那么多。 情?什么情?会不会表错了情? 不等陈玄丘想明白,妲己已经把指环取了过去。 欲呈纤纤手,从郎索指环。 除了双手拇指,妲己八指,有七指戴了戒指,余下的一只纤长手指,却是左手的无名指。 据说,无名指的一条静脉直通心脏,所以,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就有拴住女孩儿家的芳心的喻意。 但是,单身狗多年,好不容易追到个小丽,才只发展到牵手阶段的陈玄丘并不懂这些,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妲己眉眼盈盈地睇着他,四十五度角上仰,说不出的媚。 而她的手,正在把他送的那枚戒指,套在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陈玄丘只觉得……挺好看的! 时人是非常重视信诺的,一个信物、一个承诺,都是不可毁弃的。你送出信物或者你做出了承诺,那就是对对方的一个正式约定。说出去,整个社会都予以承认的。 捻指环,相思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妲己笑了,笑得很甜,心中只想:“小凤凰,跟我九尾斗,人家信物都拿到了喔。” 陈玄丘见妲己笑了,于是,他也笑了,心中得意地想:“看我这审美、我这眼光,呵呵……” 第431章 赶鸭上架 “师父,师父……” 恶来的声音传进了陈玄丘的耳朵,陈玄丘忙转身走了出去。 恶来一见师父从地下洞穴里钻出来,不禁暗叹,高人做事就是出人意表,师父藏在地下坑洞里也不知道在练什么功。 他已经得陈玄丘传授真武拳和真武指,陈玄丘自问这是在为师门发扬光大,所以教得还蛮用心。而恶来幼时服过火枣,神力无双,体魄强健,也正适合这门功夫,练来功夫大有进境。 恶来幼有神力,所以也曾延请过有名的武师调教,都没有陈玄丘的点拨进境神速,所以他对师父也是钦佩有加。 恶来刚刚想罢,就见倩影一闪,外边加披了一件袍子的妲己也从地下钻了出来。长发婉约于双肩,尚未挽起发髻来,更显柔媚可人。 恶来瞧着那模样儿,与他曾经见过的爹爹新纳的姨姨送他爹出来时一样,顿时肃然起来。对师娘,那是要比对师父更尊重的。这是他从以前拜过的武师那里总结来的经验。 陈玄丘一见恶来,便笑道:“是恶来啊,奉常寺今天有什么消息?” 恶来兴冲冲地道:“师父,奉常寺决定比武较技选寺主了。” 陈玄丘一听喜上眉梢:“好!他们要选寺主,必然全力以赴,我则可以趁机部署对天下各处奉常院的巡视了,这时他们根本没有余力,也懒得去管我的,哈哈哈……” 恶来一怔,道:“师父要趁机去天下各处奉常院巡视?” 陈玄丘必须同时对天下三百六十处奉常院下手,将它们一举拔除,破掉渎神大阵镇压下的人间结界,这本来是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现在有东海群龙、有画壁众禽族高手,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 但是他分身乏术,不可能同时指挥三百六十处奉常院的行动,提前了解各处底细、实力,漏洞,甚而做些手脚,就是确保行动成功的关键了。 现在奉常寺众神官要为竞选寺主而战,甚至天下各处奉常院主也会瞩目总寺之战,看看何人得以上位。 众院主此前与此人的关系远近,可能就影响着他们的升迁,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在陈玄丘身上浪费精力的,可不正是最佳时机。 陈玄丘喜孜孜地道:“正是!到时为师带你们去。” 恶来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师父你也要参加竞武的啊,你……你怎么离开?” 陈玄丘奇道:“我又没竞争寺主之位,我为什么要参加?” 恶来讪讪地道:“我给师父报了名啊?” 陈玄丘眼前一黑,恶来……坑师啊。 妲己一听,却是两眼放光,道:“那挺好啊,你就夺个寺主来当当呗!以前我被藏在九碑林中,哪儿也不许去,囚犯一般。以后我表哥当了寺主,奉常寺里我就横趟了。” 陈玄丘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奉常寺神官不修道术,他们是向天界众神祈借神通。这种修行之法,与我所习之术截然不同。难道我要凭我的道术去对付他们的神术? 一个根本不通神术的人,如何能成为奉常寺主?如果我打赢了,那更是会令奉常寺人人面上无光,我倒要问问你们,那般情况之下,我如何服众、如何成为奉常寺主?” 陈玄丘这样一说,恶来和妲己都呆住了。 是喔,他不会神术啊!哪个宗门势力,会找一个外行做他们的掌门人? 恶来期期地道:“是……徒儿没想清楚。那……那我去告诉他们,师父不参加了?”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擅作主张!这时才去说不参加了,岂不惹得全寺神官笑话?我苦心经营起来的威望,将荡然无存了。” 恶来苦着脸儿道:“那怎么办?” 陈玄丘想了一想,目光一亮,道:“有主意了,我马上入宫一趟。” 妲己道:“你去做什么?” 陈玄丘道:“我不方便出面退赛,但是大王可以啊。他只要下一道旨意,说巡察奉常寺的事了结之后,对我另有任命,不可留任于奉常寺,我不就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退赛了么?呵呵呵……” 陈玄丘转身就走,妲己叫道:“要不要我陪你去?” 陈玄丘摆手道:“不必了,大王信任我,但有所求,他不会不答应。你才卸妆,再收拾起来,得多长功夫,有那时间,我都从王宫回来了。” 说着,陈玄丘就风风火火直奔大雍王宫。 …… 王宫大殿上,君臣之间正剑拔弩张,气氛十分紧张。 殷受端坐上首,恶狠狠地瞪着阶下。 阶下,大臣们跪倒一片。 首相沐衍、亚相简登隆,上大夫苌茴、费仲、尤浑等人捧笏而立,如老僧入定,不言不语。 殷受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寡人娶妻,乃家事,与众卿何干?” 沐衍肃然道:“大王没有家事,大王的家事也是国事,王后母仪天下,垂范四海,安能不加慎重?若选一孀居妇人为王后,天下各路诸侯,也要嘲笑大王荒唐。” 亚相简登隆道:“是啊,这孀居之妇不仅嫁过丈夫,而且年长于大王,听说她那女儿,也与大王年岁相仿了。这……这……,大王若是爱其美色,留于宫中,臣等不敢妄议。但是,册立她为王后,万万不可!” 殷受一拍桌子,道:“正因她是孀居的妇人,虽然接受了寡人的情意,却总不免患得患失,心中忐忑。寡人爱极了她,立她为后,正是向她表明寡人的爱意。” 上大夫苌茴道:“大王这是拿王室体面、王朝体统开玩笑么?” “放屁!她端庄贤淑,温柔体贴,如何不能母仪天下?费仲,你说?” 费仲虽然喜欢阿谀奉承,为了前程不惜与许多大臣背离,拥戴殷受的一些国策。但是在这一点上,他也确实很不赞成。 他是一个男人,也是一个贵族,他的思想规范中,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再蘸之妇被立为王后,尤其是这个女人已经成了一个成年的女儿。 费仲不敢去看殷受的眼睛,只是垂下头道:“大王,臣也觉得,大王若是宠幸于她,封一个妃嫔之位,足矣!王后之位,庄严神圣,一再蘸之妇……大不妥。” 尤浑不等殷受询问,便赶紧欠身道:“臣附议。” 殷受气极,怒笑道:“寡人继位以来,你们屡屡与寡人做对。寡人说向东,你们偏向西,现在费仲、尤浑也和寡人唱起反调了?满朝文武,只有陈少保一人,是寡人的知己。” 上大夫苌茴轻咳一声,上前一步,慢声细语地道:“大王,据臣所知,这位女子与陈少保似乎是亲戚?” 沐衍一下子被提醒了,说道:“陈少保以西方寒微出身,来我大雍,受大王器重,擢升神速。而今,大王又迷恋了陈少保的一位长辈,不听群臣劝阻,执意立她为后。依老臣看来,这只怕是陈少保为了固宠,刻意谄媚于大王,大王不可上当啊。” 简登隆道:“是啊,恩不可轻赏,陈少保屡受国恩,已然飞黄腾达,位极人臣。他年纪轻轻,如此际遇,世所罕见。却还献美固宠,意欲何为?大王不可不慎啊。” 殷受气极道:“放屁!陈少保的权位,是他凭本事挣来的。百万难民乱中京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东夷之乱持续数载,靡费国库无数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更何况,寡人亦非昏馈,什么时候对陈少保有求必应了?所有决定,莫不反复斟酌,有益于国家,方才允肯……” 殷受刚说到这儿,站殿将军在殿门口高声道:“大王,奉常寺总判官陈玄丘觐见。” 满朝文武一听,忽啦啦都向殿门口望去。 殷受说了一声“宣”,陈玄丘便一身玄袍,襟上两道金边,着奉常神官袍服冠戴,大步上得殿来,向殷受行礼。 因他此刻乃是神职,所以也只一稽首便站定。 殷受平息了一下呼吸,和颜悦色地道:“陈总判何事上殿啊?” 陈玄丘也不清楚这些大臣跪在那儿干什么,反正这些人老和殷受唱反调,他也习惯了。 所以,陈玄丘只管说自己的事情,道:“大王,臣之小徒恶来莽撞,替臣报了名,要参与奉常寺主之争。结果,臣在奉常寺,竟也薄有微名,居然有多名神官支持,入选竞争之列。可臣前往奉常寺任总判,只是权宜之计,所以,还请大王下旨,令臣退赛。” 众大臣一听,齐刷刷又把目光投向殷受。 殷受脱口道:“好……”忽然看见沐衍、苌茴等人撇下去的嘴角,心里一个激灵,登时脸儿一红。 他可刚说过,对陈玄丘也是严苛对待,并非有求必应。 殷受咳嗽一声,便转了话风:“好……好事情啊!爱卿年轻有为,奉常寺近来又多事,爱卿若能成为奉常寺主,寡人也放心些。有朝一日,谈太师驾鹤西去,爱卿正好承其职位,为我大雍太师,名望、资历,也更服众些。” 陈玄丘习惯了殷受对他言听计从了,这时听殷受一说,不禁一呆。 怎么回事?看来,做为宠臣,还真的不能离开君主太久啊,我才离开不到一个月啊,这就失宠了? 殷受看见陈玄丘探询的目光,轻咳一声,避开了眼睛,挑衅地向众臣一望,其意不言自喻! 陈玄丘疑惑地看向费仲和尤浑,二人面带苦笑,轻轻摇了摇头。 苌茴笑眯眯地看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怎么?陈少保要抗旨么?” 众目睽睽之下,陈玄丘也不好问小受受这是发的什么疯,只好咧了咧嘴,像含着个苦胆似的欠身道:“臣,遵旨!” PS:求点赞、月票! 第432章 入觳 陈玄丘怏怏地离开了王宫,直到走出王宫,也不明白,殷受为何会赞成他去竞争奉常寺主之位。或许,真是为了让我熬资历,将来继任太师之位吧。 继位太师…… 陈玄丘忽然想到了殷受方才的话,有朝一日谈太师驾鹤西去……不禁有些失笑,这要让忠心耿耿的谈太师知道了,只怕会一口老血吧? 虽说一国朝廷,君主春秋正盛时,就得惦记着储君的培养。臣子老迈时,不等他“乞骸骨”,就得开始研究待他退下去时,谁能接他的班,并提前考察、培养。 可问题是,谈太师实际上并不算老,五十出头,对一个修行者来说,还有过半的寿元呢。再一个,公开说出来……受受的情商堪忧。 陈玄丘摇摇头,登上了他的车。 车行辘辘,驶离王宫御道,陈玄丘坐在车上,微微蹙着眉,他必须得自己想办法,尽快结束荒唐的寺主竞选,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件事上时,对各诸侯国的奉常院,进行一次摸底调查。 陈玄丘想着,忽然感觉走的路不对。 车帘儿放下了,他并未看着外边的道路,但是从陈府到王宫,路况如何,颠簸程度,大概多长的距离转一次弯,大概多远的路程上一次桥,这些就算是坐在车中也有感觉的。 陈玄丘方才满怀心思地出来,下人掀开了轿帘儿,放下了脚踏,他就顺势上车了,现在回想,似乎他们当时都低着头,没有看见他们的模样。 虽然陈玄丘对自己府上这些下人并不熟,但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陈玄丘怵然一惊,急忙伸手去掀轿帘儿,甫一碰及,却似触了电似的,嗖地一下缩了回来,指尖仍然麻麻的。 轿外,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总判不必惊慌,我们没有恶意。马上就要到了,总判稍安勿躁。” 陈玄丘哪肯听他的话,手掌一探,定神鞭已然在手,立时向那随着车子轻轻摆荡的轿帘刺去。 这一鞭刺去,就似一个稚儿拿着口木剑,刺在刚刚浸过了水的又韧又滑的老牛皮上,根本捅不破,更神奇的是,那轿帘儿明明就那么垂着,随着行车的颠簸轻轻扇动着,他竟无法挑开那帘儿。 这是什么法术? 陈玄丘收了定神摆,双拳紧握,真武拳意凝聚,低喝一声,双拳上撩,“砰”地一声击在那轿顶儿上。 那轿顶儿便是铁制的,也要被他这一双铁拳打穿了,不料这双拳击去,那轿顶晃动如常,他的双拳竟丝毫不曾破坏那轿顶。 窗外的声音微微带起了笑意:“总判以为在王宫前再安全不过,这就大意了。以后须得时时处处小心,本领再高强,以有备算无备,都有被人算计的时候。” 兵器无用,拳头也无用,陈玄丘还有嘴巴。 外边就有行人喧哗声、商贾叫卖声传来,显然正经过一处闹市。陈玄丘扯开喉咙,便大叫起来:“救命啊,绑票啊!快来人啊,绑架朝廷命官啦……” 车把式差点儿一头栽下车去,一时间脸都黑了。 这……真的是传奇少祝陈道韵的儿子? 这就是他们“涅盘之光”选中的追随者? 这小子未免也……太逊了吧? 陈玄丘的声音很响亮,前后左右三条街的范围都能听得见,问题是,就走在车旁的行人却全然没有听见。 他们照样走走停停,照样谈笑,照样停下来看着路旁商贩的货物,陈玄丘的声音似乎也被奇妙地封印在了那个小小的车轿空间里。 车里再没有动静了,没有试图打破车厢,也没有大喊救命。 车把式有些疑惑,甚至有些按捺不住,想打开车帘儿看看里边发生了什么,怎么陈玄丘突然就判若两人了?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这个封印是由三十六名神官的神念之力凝结而成,紧贴着车轿的内侧贴附于内,陈玄丘方才的一鞭以及双拳,都是击打在念力壁上,而不是真的车帘车顶上。 他的声音也只有车外的车把式一人可以听见,如果现在由车把式打开封印,那就是解开了封印,无法再困住陈玄丘了。 涅盘的人一直暗中关注着陈玄丘的一举一动,他们的感觉是,此人的道术神通忽高忽低,难以揣摩。陈玄丘此人更是滑不溜丢,狡计百出,总之就是……无法对他做出一个准确的评价。 一处院落,角门儿开着,牛车直接驶进了院子,然后门马上就关上了。 车子在院子里停了下来,这是一处向阳的院子。很宽阔的院落,但应该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因为院子里没有什么假山池塘,也没有奇花异草。 早春二月中的天气,向阳的院子里种了几十棵梨树,此时绿色的叶子尚未吐出,白色的梨花开满了枝头,远远一看,仿佛云霞。 “到了,陈总判,请下车。” 车把式下了车,持马鞭站定,心念一动,解去了车中的神念封印。 片刻之后,一只手指修长、肤色莹润的手掌轻轻掀开了轿帘儿,陈玄丘头戴玄冠,身穿玄袍,系于颌下的红色冠缨与襟领上的两道实金线映得他如玉的容颜愈发出色,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他的手优雅地掀开轿帘儿,弯腰从中走出,站在车辕上,整理了一下衣服下摆的褶皱。 那优雅的风姿…… 车把式看呆了。 车把式是男人,身心正常,绝不至于因为陈玄丘的丰姿心醉神驰。 他只是感到惊愕,刚刚在车里又是砸门又是撞顶,还跟杀猪一般惨叫的那个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形容优雅、风度翩翩的气派的? 陈玄丘面上一副娴如弱柳的丰姿,但双眸飞快地一扫间,已经迅速拟定了三套半的逃跑方案。自幼习练《造化不死经》,对于如何利用地形和个人技能的长处临场发挥,这已几乎变成了他的一种本能。 他看似悠闲地站在车上,但是他的双脚却是站在车辕边的,五趾的位置是悬空于车辕外的,这样他可以不必双脚抓地引起他人警觉,却又能第一时间让自己的双腿产生最大的推力,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奔出百尺。 百尺,足够了。这段时间,他就可以吟诵完咒语,一头扎进土里。 但是,他的目光在扫过七棵梨树、分析了六条路径,并参考了此刻风的方向、阳光照射的角度、远处建筑的样式之后,终于看清了站在左侧的车把式。 于是,假优雅变成了真优雅,陈玄丘彻底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他从车上一跃而下,向那车把式抱拳一揖,笑若春风地拉关系道:“久违啦,汤师兄!” 第433章 志在必得 汤唯又怔住了。 他设想过陈玄丘看到他们时的各种可能的反应,也想过各种应该的回答,唯独没想过陈玄丘会笑得如沐春风。 他现在是奉常寺总判啊,而我们则是奉常寺的叛徒,这么攀关系拉亲近的,貌似不太对劲吧? “呵呵,我终于相信,你的出现,是道韵兄的安排了。他做事,一向天马行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陈玄丘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一株梨树下,有一个虚得有些模糊的影子缓缓显现出来。 他原来不但隐藏了行迹,而且连气息、气味也全部隐藏了,以陈玄丘的灵敏五识,居然没有察觉。 只剩一条半路了,可如果我选的是他的位置逃走,那就……只有最后手段了。 陈玄丘暗暗想着,这个人,封死了他逃走的两条路线,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那儿有人,所以如果刚刚试图逃走,而且选择了那个人的身边,结果可想而知。 那个人完全显现出来了,他居然也穿着正式的奉常神袍,陈玄丘一看他袍服上的云纹款式、颜色,就知道这也是位少祝。 和汤唯一起叛逃出奉常寺的,那就只有他了,玉衡玉少祝。 玉衡微笑地看着陈玄丘,子常肖母,女常肖父,他真的带着乃母五六分的神韵。 玉衡缓缓走过来,道:“陈玄丘,你对令尊的事,知道多少?” 陈玄丘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道:“我不知道玉少祝所知道的事,是否是我所知道的事。” 玉衡微笑道:“我愿意全部告诉你,你愿意听么?” 陈玄丘轻轻吁了口气,拱手道:“请赐教!” 玉衡点点头,肃手向梨花林中一让,陈玄丘走了过去,玉衡微笑转身,与他并肩走开了去。 汤唯看着他们缓缓走开,目光渐渐炽热起来。 终于和陈玄丘摊牌了,这意味着,玉衡已经决定,把“涅槃”这个组织,交到陈玄丘的手上,他们隐忍多年,终于要正式亮剑了。 机会有多大?汤唯不知道,以他如今的算计,胜算不足半成,也许他们的结局,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他仍然热血沸腾,只要……为了追求他们心中大道,那便轰轰烈烈一死,便也不枉此生了。 只希望,陈玄丘能够不负他们的期望,要知道,就是他那位被玉衡推崇得天人一般的父亲,最终也只落得一个生死难料、下落不明啊。 汤唯不怕死,只怕无声无息、不知所谓地死。 玉衡和陈玄丘在梨园中缓缓漫步,他所说出来的大部分消息,和陈玄丘所知的差不多,只是关于陈道韵在发现天界秘密后,如何秘密筹建了“涅槃”组织的事,是陈玄丘所不知道的。 可这些情报,对陈玄丘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处。 直到最后,玉衡对陈玄丘提出了一个要求:“我知道,你也参加了奉常寺主的竞争,我希望,你能拿下这个寺主之位。” “为什么?” “因为,奉常寺有一个大秘密,只有大雍太师和奉常寺主联手,才能开启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在大雍奉常寺建造之初,由第一任太师和第一任奉常寺主联手埋于神宫宝座之下。” 陈玄丘眉头微微一皱,道:“我为什么要去开启这个秘密?也许,它和我要做的事,完全没有关系。” 玉衡凝视着陈玄丘道:“你父亲也这么说过,他说,他知道了天界的阴谋,却一直找不到解开这阴谋的钥匙。所以,他要离开,去找这把钥匙。 如果他找不到,那么我们可以试试从神宫宝座下找,也许那个我们都觉得和我们要找的东西并不相干的秘密,就是我们要找的那把钥匙。” 陈玄丘道:“可是这么多年了,你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打过它的主意?我爹当初也没有?” 玉衡道:“当初,他只是有怀疑,但是经过他的判断,觉得可能不大。而一旦打这宝座之下的主意,他就会暴露,所以他宁愿去探另一条路,一条我们根本无法走通的路,而把这条我们也有希望走成的路,留给我们去完成。” 玉衡看着陈玄丘,苦涩地一笑,道:“可是,在你爹眼中,这条更好走的路,对我们来说,也是难如登天。我这些年来苦苦修行,又遍寻天下,找到汤唯这棵好苗子带进奉常寺精心培养,为的什么? 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有机会继承寺主之位,可是,谁能想到,现任的奉常寺主王青阳居然背叛了大雍呢?当时,我们别无办法,为了阻止他的奸谋,也为了你,我们只能出手,多年的准备毁于一旦。可是,天从人愿啊,现在你居然有了这个机会……” 陈玄丘摊手道:“机会是有,可我……怎么可能成为寺主?要成寺主,都要比什么?” 玉衡摇摇头道:“奉常寺近五百年来,历任寺主,都是上一任寺主指定,从来没有遇到过现在这样的局面。所以,我也不知道会比什么,这该由谈太师决定。而你……” 玉衡凝视着陈玄丘,道:“你和谈太师的一双爱女关系不错,或许……有机会探听到些什么?只要能提前打听到一些东西,我就可以和涅槃众兄弟全力帮助你。” 嗯……美男计? 好像有点不光彩,不过如果真能提前得到考题,说不定我真的可以…… 陈玄丘怦然心动了。 玉衡凝视着陈玄丘,忽然道:“似乎,你已经有了对付天界的计划?” 陈玄丘想要否认,但是一转念间,又点了点头:“我只知道,第一步,该怎么走。” 玉衡舒了口气,欣慰地道:“已经比我们走的更远了,这是令尊的安排?” 陈玄丘苦笑一声,道:“我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就没见过父亲。” 玉衡皱了皱眉:“你师父?青萍山上,隐仙宗?” 陈玄丘道:“不错!” 玉衡摇头道:“天下间,没有这么一个门派。” 陈玄丘道:“小门小派,你当然不……” 玉衡道:“奉常寺总掌天下宫观修真宗门,不管门派大小,我们都会访查,有所记载。” “凡事总有疏漏吧?” “尊师的名讳是什么,可有尊号?” “没有尊号,我师邬公,上赐下仁,这就是他的尊名了。” “邬……此人?无此人?” 陈玄丘突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呆住了。邬赐仁,无此人?对啊!这已经是相当明显的暗示了吧? 为什么我从未怀疑过,是因为我从小就知道师父的名字,后来又一直没机会说出这个名字的原因? 玉衡凝视着陈玄丘,缓缓地道:“自从发现了你,我就派人去了姬国滨海,搜遍了青萍山。” 陈玄丘定了定神,急道:“结果如何?” 玉衡道:“山上没有一个修行人,只有一处屋舍建筑,庭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树木。那屋舍破败腐朽,已经近百年不曾有人居住修缮过的样子。” 陈玄丘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我师父去哪儿了?他究竟是谁?” 玉衡信心十足地道:“一定是你父亲所做的安排,你师父,应该也是他安排在那里的。” 陈玄丘道:“没道理啊,他就对我直言又何妨?为什么要如此煞费苦心?” 玉衡道:“也许,他不是为了瞒这世间人,而是为了……” 玉衡抬起头来,向上指了指,冷冷地道:“为了瞒住他们!” 陈玄丘心头一片茫茫,果真如玉衡所说么?自己的生命轨迹,一直是在陈道韵的安排之下? 不对啊,我可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而来。难不成,这也在他算计之中? 不!不可能!如果这也算得到,他该如何强大?这绝不可能。 玉衡见陈玄丘眼神惘然,肃然道:“你不必考虑那么多,既然他不说给你听,就有不告诉你的道理。既然你认为你是靠着你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那你尽管按着你的本心,继续一步步走下去!” 陈玄丘一下子警醒过来,道:“玉少祝说的是,我记下了。” 玉衡展颜道:“很好!那么,你可以回府了。积极备战寺主之争。如果探听到任何消息,只管过来与我们商量。” 玉衡傲然道:“有我和汤唯全力助你,我就不信玳九、夏沥泉那班庸碌之人,争得过你!” 陈玄丘咬了咬牙,道:“好!” 玉衡缓缓退后三步,向陈玄丘拱了拱手,肃然一揖,再慢慢直起身子,郑重地道:“我等追随令尊者,均以涅槃火种自诩。涅槃火种,今有九十七人!从即日起,尽皆听凭你的驱使!” 陈玄丘用力点了点头,他没把自己的判断和计划马上说给玉衡这些人听,不过若这些人当真可用,他的摧毁计划,就更多了一层保障了。 陈玄丘道:“我若有事时,如何寻你?” 玉衡道:“陈府后山墙外,便是这处院落。” 这回,换了陈玄丘一呆。 玉衡又道:“至于往来此地。” 他的脚在地上一点,一道门户便无声地滑开了:“由地下走就好,更安全些。” 陈玄丘听了不禁赞道:“玉少祝真是好谋划,这番安排着实缜密。” 玉衡笑了笑,道:“我只是买下了与你府邸后院相邻的宅院,又修了这么一道地洞门户罢了。” 陈玄丘愕然道:“那这地下洞窟呢?” 玉衡面无表情地道:“那不是你挖的么?你在院子下边挖了好大一个地下湖泊,把我这院子下边都掏空了。” 娜扎! 陈玄丘想了想,这个神机妙算的锅,就算替她背了,却也没啥。 于是,他很讲义气地默认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434章 作弊 陈玄丘从那地道回了家。 从那地道下去,果然就是那片地下湖泊。 娜扎那熊孩子,真的把人家别人家的院子底下都掏空了,这要是来一场地震…… 地下湖泊用了特殊光源,莲藕荷花长得很好,一路行去别有意境,空气中都充满了灵气,这种地方,竟然已被改造的极为适合修行。 娜扎当初或只是无心插聊,但此时的这处地下湖泊,已经算是一处不错的小秘境了。 陈玄丘一路行去,便想着以后可以把恶来和季胜喊来,平素在此修行,进境必可倍进。 他从娜扎安置的那只巨大蚌壳出去,便到了自己的宅院。 牛车和车夫已经回来了,不知道涅槃的人对他动了什么手脚,那车把夫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丘回到府邸,便盼着茗儿来见他,但是一天没来、两天没来,第三天陈玄丘忍不住了,于是主动去太师府拜访。 拜访长辈,总不好空手而去,陈玄丘在路边一寻摸,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老妇人。 老妇人正在路边卖冻梨。 天气已经转暖,草色酥润,杨柳含烟,冰雪已经消融,但她那冻梨应该是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上边还洒了碎冰。 “哎哟,原来是客官你啊,客官真是爱吃冻梨,这可是今年最后一茬儿了,眼看就挂不住了。你看,那边卖糖葫芦的那个就收摊了,冰糖也化了呢。亏得我家储的有冰。” 陈玄丘笑笑,摸出三十文钱来,道:“成,还是连筐一起要了。” 老妇人道:“哎哟,三十文可不成了,你看这都开春了,这可不易吃到了,我这也是最后一筐。” 陈玄丘道:“那你要多少钱?” 老妇人道:“一百文,不能再少了,物以希为贵啊。” 我这么照顾她生意,原也是看她大雪寒冬的在街上叫卖有些可怜她,怎么我这熟客,反倒越来越贵了,这不是杀熟么? 陈玄丘有些不舒服,想了想,还是掏了钱,不悦地提起筐子。 老妇人笑眯眯地道:“这可是今春最后一筐冻梨了,客官你拿回家去用厚重些的被褥盖上,免得那冰化了,还能多吃几日。” 陈玄丘听了微微平息了不悦,售后倒还热情。 陈玄丘到了太师府一打听,谈太师不在府上,陈玄丘大喜,便道:“啊哈,我此来本是拜望太师,但太师既然不在,那就见见两位姑娘好了。” 老门子警惕地看着陈玄丘道:“少保大人,我家姑娘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家长不在,不便与你相见吧?” 陈玄丘辩解道:“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已经出阁的女子,男人不在,就方便会见外人男子啦。” 老门子拍掌道:“着哇!大人是个明事理的人,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陈玄丘揉了揉鼻子,道:“我要见摩诃萨先生,还请传报一声。” 那老门子一听,这就不便阻拦了,虽然明白他意不在此,也只好入内传报。 摩诃萨正在头疼,因为两个徒弟正在他面前争执。 她们争执的是,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本来,月茗为姐,羲茗为妹,是她二人都承认的,这么多年了,在手札上,二人也是如此互称。 但是,前两日谈太师回府,百忙之中还把两个女儿找来,说他和沐相聊过了,想把长女嫁入相府,做沐相长子沐丝之妻。 姐妹俩都不愿嫁,而谈太师正忙于奉常寺选寺主之事,也没空与她们纠缠,所以二女就把谁是长女当成了急需解决的问题,来找师父主持公道。 她们两个可不是双胞胎,而是一体双魂,所以可说是同时诞生。但谁先有了意识,那谁知道? 当时她们还那么小,她们自己不记得,旁人也不可能知道一出娘胎就哇哇大哭的是哪个。 须知她们的白天出来一人,晚上出来一人,也是二女从懵懂世事开始才执行的约定,在那之前两股意识是纠缠着的。 摩诃萨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正在头痛不已,忽然听说有人找他,登时喜不自胜,连忙甩开两个徒弟,道:“为师要去会客,你们两个女娃儿,且在这等候为师。” 摩诃萨急冲冲就往外走,羲茗扬声问道:“师父,你去见谁啊,何时回来。” 摩诃萨正心花怒放,扬了扬手臂道:“我去见陈玄丘……” 糟了! 摩诃萨心中一惊,一黑一白两道倩影,就从他的身边一掠而过了。 …… 客厅里,黑白茗儿一左一右,站在陈玄丘身边。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这有何难?太师其实还是很疼你们的嘛。他也希望你们嫁个如意郎君啊,你们在这里苦恼什么。 你们就告诉你爹,说你不是不嫁,你愿意嫁啊,但是你希望嫁个如意郎君嘛。那你爹就要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就提条件啊,那个沐丝不具备什么条件,你就提什么条件,你爹自然知难而退。” 白衣茗儿担心地道:“可是,万一我爹另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呢?” 陈玄丘道:“你把条件抬高一大截啊。你听说过剩女吗?” 黑衣茗儿茫然道:“哪儿的圣女?北方真言塔的圣女还是南方巫盅教的圣女?” 陈玄丘干咳一声,道:“我说的剩女,不是你说的圣女。算了,不提这个了。总之呢,你条件离谱一点,不切实际一点,本领啊、家世啊、职位啊、甚至身高啊、籍贯啊,反正越苛刻越好,最后数下来,整个大雍划拉不出一个,你们就成功了。” 白衣茗儿大喜,道:“玄丘哥哥好计谋,我这就去跟我爹说。” 茗儿着实大喜,父亲为她说了亲事,一个女孩儿家,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豁出了脸儿去,说我不愿嫁他,我喜欢了谁谁谁,尤其是她和月茗的君子之争还没结果呢,这怎么说? 但陈玄丘这一借口却是好的很,我不是不嫁,只是您的女儿眼界高、心气儿高,想挑一个最称心如意的丈夫。 爹爹你贵为太师,都不能给女儿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那是你当爹爹的没本事,可不怪女儿不嫁了。 羲茗越想越开心,转身便飞奔而去,难题有了解决的办法,她要马上去难为难为她的爹爹。 陈玄丘急道:“哎哎哎,羲茗,你别急着走啊,我刚说的……” 他还没说完,谈羲茗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月茗微微一笑,道:“你不用担心,她会记着的,我也会记着的,等我们旁敲侧击,从爹爹那儿问到考题,马上就来告诉你。” 还是月茗稳重些,陈玄丘舒了口气,道:“那就拜托了。” 月茗点点头,纵身跃至院中,一道剑光横空,“呜”地一声,驭剑而去的月茗,以比羲茗更快的速度,飞向奉常寺。 摩诃萨在西方极乐天世界,也是有尊位的大人物。 在太师府,他是谈太师的座上宾,是两位大小姐的授业恩师。 整个太师府的人都很敬重他,所以,摩诃萨不能跑。好为人师的摩诃萨有点偶像包袱。 他只能安步当车,风度十足地踱向客厅,待他赶到时,不见黑白茗儿,只看见陈玄丘一人,正从厅中走出来。 摩诃萨疑惑地向空荡荡的厅中看了看,又向陈玄丘微笑颔首:“陈少保要见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哦,其实也没什么事。”陈玄丘一弯腰,就从厅门旁边提起一只篮子,递到摩诃萨手里:“家里冰藏了一筐秋白梨,冰碴儿还没化呢,特别的冰爽甘美,特意送一筐给大师品尝。大师你用厚重些的被褥盖上,免得那冰化了,还能多吃几日。” “哦,多谢……” 摩诃萨茫然地接过梨子,陈玄丘已拱起手,笑吟吟地道:“那么,告辞。” 摩诃萨茫然地看着陈玄丘走出去,他就是来给我送筐冻梨的? 摩诃萨低头看看那梨,喃喃自语道:“师尊命我观人间动向。这中京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堂堂少保、奉常神官,都闲得没事做,为了见见心仪的女子,用这样无聊的玩意儿来糊弄老夫。西方姬国起兵在即,我该去那边瞧个究竟才是。” 摩诃萨也是想到就走,将那冻梨放下,匆匆写下一纸书信放在桌上,取一颗冻梨压在上边免得被风吹牛,便迈步出了太师府。 府侧巷弄口儿,一个老妇人正在高声叫卖:“冻梨诶,冻梨诶,今春最后一筐,来晚了就没喽。” 摩诃萨也不理会,迈步折进了小巷。片刻之后,巷弄中腾空飞起一只鸿雁,振翅向西方飞去。 第435章 一对小密探 奉常寺里,谈太师穿着正装,正在忙着选寺主的事。 奉常寺的常服,都是玄色,通过襟领上的金边花纹来区分级别。 而大礼仪、大典制的重要场合,则穿正装,款式与常服相似,但质料更好,袍服颜色也不同。 普通神官穿黑袍,祭酒、判官等以下的中阶神官穿灰袍,少祝以上级别的高阶神官穿白袍,唯寺主与赶来主持寺务的太师可穿红袍。 谈太师现在就穿着红袍,可见如何制定竞选策略牵扯重大,恐怕许多中高阶神官这几天没少来找他,各种软磨硬泡施加影响。 谈太师穿上红袍正装,显然是在提醒他们,一是注意上下有别,一是公事公办。 其实一直以来,奉常寺都是继位传承,从来没考虑过立储或竞选的事,因为奉常寺主身份何等尊贵,贵为寺主,也罕有需要他亲自讨逆杀贼面临风险的时候,所以绝不可能出现暴卒的现象。 但是寺主背叛奉常寺,却是立寺之初谁也没想过的事,所以如今这竞选寺主,就得从头立规矩了。 诸般规矩,要考虑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出来的结果能服众。 而这个“众”,对有着各自不同的基础和条件,有着各自不同需求的人来说,要如何达到一个平衡,就要颇费思量。 这时候,黑衣茗儿赶到了奉常寺。 看到宝贝女儿,正头疼的谈太师顿时眉头舒展,开心了许多。 这两天忙,之前为了要嫁人的事,两个女儿还在和他闹别扭,看来别扭气儿是过去了,也是啊,这是自己亲生的宝贝儿,还能跟爹拗多久呢。 “阿爹啊,你都连着两天没回府了,没事吧?” 太师心头一暖,道:“爹没事,这不是想着快把寺主定下来嘛,再过几天就好了。” “那你也得按时吃东西,按时睡觉啊。” 黑衣茗儿看了眼摆在那儿没动几口的膳食,叹了口气,从旁边果盘里拿了颗水果,用银刀削起了皮儿,一边削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阿爹,要选寺主,让他们比斗就成了啊,谁赢到最后谁当嘛,有什么好为难的。” 太师笑道:“如果世间事如你想的那么简单,那就太容易喽。一寺之主,关乎着全寺之未来,尤其是这多事之秋,他得有远见,有谋略,如果是一个武痴成为寺主,有何益处? 匹夫之勇,统驭不了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啊。所以,为父岂能不多方思量,确保竞选不至于出现太大偏差。” 如果是陈玄丘在这里,马上就会明白了,这他娘的暗箱操作啊! 还是你最属意谁,就创造更有利于谁的条件呗? 咦?怎么和他给两个茗儿出的“剩女计划”差不多,陈玄丘和谈太师一样腹黑啊。 “哦,这样啊,那人家可不懂。” 黑衣茗儿把削好了皮儿的水果递给父亲,状似无意地问道:“那爹爹打算定些什么规矩,以决寺主呢?” 她刚说到这儿,白衣茗儿走了进来,欢喜地叫了一声:“爹!” 谈太师刚要吃水果,见了微微一怔,迅速恢复了笑容,道:“羲茗啊。” 谈羲茗走上前,笑靥如花地道:“阿爹,你上回和我还有姐姐说的……” 黑衣茗儿道:“你才是姐。” 白衣茗儿道:“这么多年你都是我姐。” 黑衣茗儿道:“那是我骗你的,小时候是你先出生的,我的意识比你苏醒的晚,我醒来时,你正吃奶,可见,你才是姐。” “姐姐,你别骗我,那么小的时候,你都记事了?” “难道你不记事?” “我不记事啊,我小嘛,姐姐记的,我不记得。” “咦?扮猪吃虎啊你!姐姐小瞧了你!” “哈!我是扮妹吃姐!姐,不是,爹,你听见了哈,她说,姐姐小瞧了你。她承认自己是姐姐了。” 黑衣茗儿气极败坏道:“我说的是,姐姐,小瞧了你。是姐姐,(妹妹我)小瞧了你的意思,懂么?” 谈太师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们小时候,爹就不该找个西席先生教你们读书识字,你们是不是想活活气死我。” 姐妹俩赶紧上前,一个抚胸,一个抚背,柔声道:“阿爹,你别生气嘛,我跟姐姐……” 两人同时一顿,改口道:“我们俩吧,斗嘴玩儿呢,你别当真。” 谈太师重重地哼了一声。 白衣茗儿道:“其实我来呢,是想说,爹爹觉得我们到了宜嫁娶的年纪,想给我们找个良人,那……仔细一想,我们觉得也应该啊。爹这也是为了我们好嘛。” 谈太师一听,容颜转霁,微笑抚须道:“嗯,这才是爹的乖女儿。” 白衣茗儿道:“可有一样,我听说沐家的沐丝很风流的,经常勾搭良家妇女,得了手还喜欢出去吹嘘。” 谈太师瞪眼道:“你在哪儿听说的?” 黑衣茗儿帮腔道:“很多人都说啊,他以前和平阳侯之女安婷还有苟且之事呢。” 谈太师脸儿一沉,道:“平阳侯之女已经招赘,你别乱讲,坏了人家名声,殊为不美。” 黑衣茗儿道:“总之呢,沐家这位长公子,我和妹……我们俩都不喜欢。” 白衣茗儿跟小鸡啄米似的:“嗯嗯嗯嗯……” 谈太师心想,只要你们动了嫁人的心思就好,倒也不见得非得是沐相之子,我又不是用女儿巩固权势的人。 谈太师便道:“那,你们倾心于怎样的男子,和为父说说。” 白衣茗儿马上屈指道:“第一呢,他年纪不宜太大,最好和我们年纪相仿。” 黑衣茗儿道:“对!” 白衣茗儿道:“他呢,应该年轻有为,怎么也得三品以上的官职或爵位,要不怎么配得上太师之女?” 黑衣茗儿道:“爹,我们俩模样儿又不差,那男人也不能太丑了不是?所以,容颜俊美,那是必须的。” 白衣茗儿道:“身高得有八尺。” 黑衣茗儿道:“中京城里,得有一幢豪宅。” 白衣茗儿道:“爹,你也知道的,我们不会侍奉公婆啊,针织女红厨艺烹饪一窍不通,以前有爹宠着我们,那过了门被婆婆欺负怎么办?所以呢,他最好无父无母……” 谈太师眼睛都直了。 黑衣茗儿赶紧补救道:“不和父母同住也是可以的。” 白衣茗儿道:“性格脾气要好,坊间名声要好。” 黑衣茗儿道:“文能提笔安天下!” 白衣茗儿道:“武能上马定乾坤!” 黑衣茗儿道:“要是和咱家或者阿爹这边早有渊源,亲上加亲,那就更好了。” 白衣茗儿甜甜地道:“要是这些条件符合,那女儿就做姐姐也无妨。” 黑衣茗儿道:“要是这些条件符合,我会努力想一想,当初到底谁先来到这人世间的。” 谈太师仔细想了想,听第一条时还不觉得什么,可这么多条件全加起来,好像没人了啊。 就那一条官居三品以上就和年纪要小,和女儿年岁相仿冲突了。 年纪轻轻,又要身份高贵……官员里是不用想了,那些有爵位的,倒还是有些的。 但是,无父无母或不与父母不同住,这个年代,哪有子女不与父母同住的,那就只有无父无母的,哪个豪门大户人家这么倒霉,年轻轻的就双亲不在了? 这也罢了,又要文武双绝…… 等等,好像有个人符合! 谈太师突然想到了陈玄丘,不禁狐疑地看了眼女儿,心中突然翻了一翻,不对啊!陈玄丘那小子,在我心里,评价竟有如此之高么? 白衣茗儿见他向自己望来,心里一虚,忙撒娇道:“阿爹,行不行嘛。” 谈太师微微一笑,道:“嗯,那爹会好好物色一下,选一个佳婿,让你们满意。” 白衣茗儿喜道:“那我就当爹爹答应啦。” 白衣茗儿向案上凌乱的一堆札子看了看,道:“爹爹两天没回府了,在忙什么呢?” 谈太师已经起了疑心,微笑道:“哦,为父正在制定竞争寺主的规则。” 白衣茗儿道:“那太好了,自从奉常寺没了寺主,爹爹经常两头奔波,赶紧选个人出来,爹爹也能轻松一些。那爹爹打算怎么选寺主呢?” 羲茗天真烂漫,不比月茗有心眼儿,表现的太过直白,此时谈太师心中已经有所判断,便呵呵一笑,抚须道:“奉常寺主,首重在诚,而诚,体现于德。那王青阳天资聪颖,修行有成,又如何,为害反而更烈。所以,这寺主人选,要看他做过多少大事好事,看其以前一贯的行为。” 黑衣茗儿一呆,道:“文比?” 谈太师道:“正是。奉常寺主最大的作用,是能统领全寺,辅佐大雍,治理好天下各处奉常院,个人神通强弱,并不是那么重要。” 白衣茗儿急不可耐地道:“那还比什么呢?” 谈太师肃然道:“比谁更精晓寺规神律,做为寺主,如果不能对这些条例倒背如流,如何治理全寺?” 黑衣茗儿想到陈玄丘平百万难民之乱,灭东夷数年之反,替宁亚祝败两大修真世家的壮举,正在欢喜,一听这一条,就有些傻了,玄丘大哥会懂这些么? 白衣茗儿道:“还有呢?” 谈太师道:“这最后一项,就是修行实力的较量了,只要前两条文比全能过关的人,想来也只有最多三五个佼佼者,这其中再选神通本领最强之人,想来全寺上下,也就人人心服口服了。” 黑衣茗儿道:“这……真正的武比,其实就只一次么。” 谈太师叹道:“不然还要比多久?人人参与武比,轻了伤和气,重了结仇怨。奉常寺衰败若斯,若是再造成内部诸多不合,岂非埋下重重隐患?” 白衣茗儿把这三条牢牢记在了心里,对陈玄丘盲目崇拜的她,可没姐姐那么多担心,她信心十足地想:“玄丘哥哥本事大的很,只要他提前知道,做好准备,那一定能赢的吧!” 陈玄丘确实信心十足。 当两个茗儿离开奉常寺,立时赶到他的府邸,向他打小报告的时候,陈玄丘先是心中一凛。 谈太师只安排了一次武比,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一听谈太师的理由,确实如此,果然不愧是持重老臣。 幸亏陈玄丘已经和玉衡见过面,已经决定要争夺这寺主之位。 否则,按照谈太师这种速战速决的办法,他想趁着奉常寺中大乱,人人无瑕顾及,前去考察天下各处奉常院的计划必然受阻。 再听茗儿说起具体的筛选条件,陈玄丘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的种种大事,这些事迹,应该能冠绝诸神官了吧? 至于第二条要精通神律寺规,他不可能这么快掌握,此事只能丢给玉衡和汤少祝去头疼,想来他们总有办法帮他解决的。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把一个涅槃组织的成员装进紫金葫芦,他的神念可以随时与葫中沟通,通过这种作弊,也能过关。 至于第三关武比,玉衡和汤唯都已不在奉常寺,王青阳一脉又已遭到清洗,有玉衡和汤唯协助指点,提前了解玳九等人的弱点,想来也不为难。 想到这里,陈玄丘信心十足地道:“你们放心,既然已经知道了竞争的规则,这寺主之争,我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我现在是灰袍神官,我会高唱凯歌,一路急进,从灰袍晋升白袍,再从白袍升级到大红袍,跟铁观音一决高下的,哈哈哈哈……” PS;求点赞、月票! 第436章 陈玄丘的备考 两个茗儿从陈玄丘府上依依告辞,回到家中,老管家迎上来,慢吞吞地道:“两位姑娘,尊师早早就出了门,也没说去哪,再未回来,厅中案上,倒是留了封书信,那信已经……老朽未敢打开。” 两个茗儿讶然,急忙赶到厅中,就见一只烂梨压在叠得方方正正的一封信上。 白衣茗儿奇怪地道:“师父压只烂梨子做什么?” 摩诃萨缺少很多生活常识,哪里想到这冻梨造成的后果。 白衣茗儿同样常识不多,伸手就拿开烂滩子,沾了一手的梨汁就去打开那信。 黑衣茗儿刚刚叫了一声:“别动,先烤……算了。” 白衣茗儿手快,已经把那信打开了,上边一沱晕染的墨迹,除了最上边“徒儿”两个字,结尾“为师留”几个字,中间部分一概看不清楚。 黑衣茗儿嗔怪地瞪了白衣茗儿一眼,在她额头一点:“冒冒失失的。” 白衣茗儿吐了吐舌头,道:“师父那么大本事,走到哪儿也不会有事的,你担心什么。” 黑衣茗儿道:“可师父对咱们说了什么,全都看不到了啊。” 白衣茗儿一本正经地道:“师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嘛,喏,梨,就是离开的意思。上署徒儿,下署为师,中间只有一团墨迹,这是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黑衣茗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嗔道:“你呀,原来何等乖巧,现在越来越是古灵精怪。” 白衣茗儿撇嘴道:“以前那叫乖巧吗?那叫傻。” 白衣茗儿白了黑衣茗儿一眼:“人家以前总是半夜出来,只能看话本儿,什么都不懂。现在,哼哼!” …… 陈玄丘送走了两个茗儿,立即通过巨蚌钻到了地下。 很快,得到讯息的玉衡和汤唯也赶了来,三人在一片荷叶田田处坐了下来。 那里有几个直接在土壤上挖出并烤制成形的土桌土凳,娜扎的土木工程还真是贴心。 “生平事迹么?公子所做的事……虽然很多与奉常神寺关系不大,但每一桩列出来,都足以傲视群伦了。” 玉衡显然是真的仔细调查过陈玄丘,如数家珍地道:“在姬国,你三篇文章,士林无双。西方姬国的文教虽比不了中土大雍,但是也很是不了起了。 而且,姬国现在已然是天下皆知其有反意,你这份本领就更加的引人注目。再有,公子灭鬼王宗,大闹姬国,在这个时候,也就显得尤其光彩。” 汤唯道:“在中京,连破五道杀机,救王太子。平中京之乱,抚百万难民,如今建造陆台,整个中京都因之更显繁华,很多无业者都有了生计,这功劳,我奉常寺中神官们,是比不了的。” 玉衡道:“江氏欲反,你能及时挫败反叛,挽留江氏二房效忠于朝廷,又是一功。” 汤唯道:“再加上弹指间平定东夷之乱,允文允武,克忠克仁,有无上大功于社稷,我看,若论生平,他们都不及你。” 玉衡笑道:“更何况,你这次义助宁家,宁尘那老儿嘴上不说,心里必是偏向你的。而那些年轻神官们,对你灭了徐、郭两家,大长神寺威风,也是十分高兴的。” 汤唯道:“所以这第一关,你不用担心,一定能够通过。如果太师不允许你通过,则太有失公平。就算他不想让你成为寺主,也不会在第一关就卡你的脖子,那太明显了。” 玉衡道:“不错!不过,太师恐怕是真的不想让你过关,这第二关,明显就是针对你了,旁人的话,上下差距总不会太大,唯独是你,不要说他没想让你知道考题,就算你事先知道,也过不了关。” 汤唯苦笑道:“因为我奉常寺历四百多年下来,各种神律、寺规太过繁琐,就连我们这些从小背诵的,很多人都记不完全,这么短的时间,你就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又如何记得住?” 陈玄丘道:“难处正在这里,你们可有办法?” 玉衡抚须道:“南疆有一种同心盅,哪怕相隔千里,你这边一动念,他那里就能马上接收到你的想法。可惜……” 陈玄丘干巴巴地道:“应该来不及去南疆了吧?” 玉衡眉头一皱,道:“我等修行人,旦夕而至南疆,并不难。难的是,这同心盅炼制不易,可平时又没什么作用,须得找会炼制同心盅的人从头炼起,那最少得一年时间。” 陈玄丘苦笑道:“还是来不及啊。” 汤唯道:“北方冰雪荒原中,有一种应声虫儿。你这里说些什么,它马上就能应声传出,问题是,它说话时,旁人也听得见。” 陈玄丘皱了皱眉,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还是不想说出紫金葫芦的秘密。这件事目前来说,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非他把涅盘的人全都装进葫芦,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人。 但现在,他们是主动附庸的下属,是他父亲亲手培养的人,真的要把他们变成生死皆操之于他一人之手的奴隶?” 等等!陈玄丘突然想到办法了,顿时两眼一亮。 他在紫金葫芦里现在就是春宫七十二姬和羽少三十六剑啊,他们可是从小就背诵神律寺规的,就算他们背不完全…… 陈玄丘霍然抬头,道:“我有办法了,但我需要有一套完整的神律寺规,你们可能搞得到?” 玉衡和汤唯对视了一眼,玉衡道:“复制一套,也不算难。但是,到时候肯定不会允许你们翻阅典籍,你确定只要有一套,你就能对答如流?”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没有问题。” 玉衡兴奋地道:“好!这件事交给我了,明日此时,我就把全套神律寺规给你弄来。我去安排一下。” 玉衡说着,便急匆匆转身走去。 汤唯看着陈玄丘道:“那就只剩下最后一关了,较量技艺。” 陈玄丘道:“以汤师兄所见,我有可能赢得了吗?” 汤唯道:“如果宁尘、安知命两位亚祝参赛,你绝无赢的希望。”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他们两个应该不会参赛了。” 汤唯道:“那就只有玳九、诸葛剑锋、夏沥泉、鬼弋翁、牙侯羽、李忆卿这六个人,有可能对你造成威胁了。”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这么多?” 汤唯道:“因为,较量的地方一定选在奉常寺内,那里有数百年来无数神官的信念凝聚,是最纯粹的所在,沟通的天神之力也最精纯,借取的力量也最强大,所以,他们可以发挥出比平常更加强大的力量。这种情况下,你只有区区六个可做对手的人,很容易了。” 陈玄丘道:“如何确保我能够击败他们?” 汤唯道:“我先试试你的根底,再结合他们六个人不同的长处和弱点,与你切磋。” 陈玄丘摆开了架势,道:“成,来吧!” 汤唯摇摇头道:“这里虽然不是冥界,但已不见天日。冥界与天庭,各自为政,互不统属。所以,在这里,受冥界力量影响,我能借到的天界神通非常有限。” 陈玄丘道:“换个地方?那处塌掉的棋盘峰如何?” 汤唯道:“好,你我回去各自准备,一个时辰后,棋盘峰上见!” 第437章 仙气飘飘 “道术与神术,虽然一个是修于自身,一个是借法与天神,却都有一个弊病,那就是需要通过特殊的手势和咒语来沟通天地之力,或是沟通于上界天神。” 汤唯目视着对面的陈玄丘,微笑道:“一旦与擅长体术者近战,这就是修习道术、神术者最大的弱点。那么,有没有办法在面对这一局面时不落下风?有几种办法。” 对面的陈玄丘静静地听着,两人已切磋了几天,明日就是奉常寺寺主之选的大赛之期了。此时的陈玄丘,对玳九、夏沥泉等人所擅长的功法特点都已有了很多了解。 按汤唯的说法,一旦离开奉常寺,这些人是远不及陈玄丘的,可是在奉常寺中,他们的神术有巨大的加成效果。 但是,他能要求奉常寺换地方比赛么?大家都是奉常寺神官,加成效果对彼此都是一样的,会互相抵消掉。为什么要换地方? 你说你适应不了奉常寺这个环境?那你还来争什么奉常寺主。 所以,这个哑巴亏,他只能吃了。 汤唯道:“解决的办法,一种是祭炼出一些贴身的法宝,由于已经把力量封印其中,可以瞬发,那么,就可以以法宝之力应对敌人,趁此间隙,诵咒行诀,动用道术或神术。” “第二种办法,是通过一些手段拉开足够的距离,或者通过步法、阵法,躲避或阻止敌人的第一轮进攻,趁此机会完成行法过程。” 汤唯说着,已经迅速拉开了和陈玄丘的距离,瞬息千丈之远。 此时道术和神术依旧可以伤及他,但是体术就很难达到这样的伤害距离了。 任何一种功法,都有它的长处和短处,这就是利用体术的短处。 汤唯的身形倏远倏近,接着就是步法与阵法运用的展示,汤唯道:“即便你有破阵之法,也一样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就抵消了你体术的优势。至于第三种办法……” 汤唯突然停在了陈玄丘身前,微笑地道:“我刚刚在和你说这么多的时候,已经悄悄吟咏了一个大神道的法咒。神通越强大,所需要吟咏法咒的时间越长,至于结手印……” 汤唯双手缓缓举起,他刚刚双手垂下时,衣袖便遮住了双手,此时双手赫然各捏一个法印。 汤唯道:“手印,并不是一定要双手同时动作的,哪怕,它最后要合在一起。所以,如果一个擅长道术或神术的高手,面对你滔滔不绝的时候,不要听他浪费时间,立即动手!” 汤唯说着,两个半手印就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琉璃七宝印。 “律令!” 汤唯口中吐出了咒语的最后两个字,右手后撤,如虎爪之扑,遥遥抓向陈玄丘。 在他身后,一条巨大的土龙拔地而起,拖着长长的土柱,怒嗥一声,张牙舞爪地扑向陈玄丘。 它的龙躯,由泥土、石头、山峰倒塌时掩埋其中支楞八翘的树木组成,飞扬的龙须是巨大,巨大的獠牙是岩石…… 只是这么巨量的泥土,就能把人砸碎、活埋,更何况此时它就如同一条有了生命的土龙? 汤唯的左手此时如抖琵琶,陈玄丘的脚下如同陷入沼泽。 他想跃起,可踏足处的一切都在垮塌、都在深陷,都在抵消他跃起的力量。那泥土的地面还在剧裂地抖动着,撕裂着,宛如一场十二级大地震。 地面剧烈的波动,形成了一个区域的磁场,严重影响着陈玄丘,让他跃不起,闪不开,走不动,就连大脑对于方位的判断,都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这严重影响了他法术的施展、体术的动用。 陈玄丘大骇,他果然上当了。汤唯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神术,给他上了深刻的一课,如果此刻对面的人真想置他于死地,他就算不死,也得身负重伤。 幸好,汤唯是绝不可能伤害他的,陈玄丘勉强架起了双臂,但是由于脚下剧烈的波动和塌陷,他还要应付脚下向下和左右激荡的两种力量,根本没可能对准那凌空扑下的巨龙。 汤唯的攻击并不花哨,但极其有效。 “呜嗷~~~” 巨龙一声长嗥,凝固在了空中,那泥土、石头、树木迅速凝实在一起,形成了龙的造型,却已失去了方才的活力。 陈玄丘松了口气,发现脚下的震动也消失了,他一跃而起,站到了土龙头顶,汤唯正背负双手,站在土龙龙脊上,笑道:“我相信,这一下,你永世不忘了。” “轰~~” 大地轰鸣着,陈玄丘苦笑道:“确实,这个教训,已经足够我记一辈子。你的神术,可以停下来了吧?” 汤唯脸上的神气很古怪:“我的神术……已经停了!” “什么?” 陈玄丘愣了一愣,目光向下一落,就见地面隆隆,声势虽然比方才汤唯唤出的土龙一击还要巨大,但是却不至于把他颠得晕三倒四。 因为,脚下是整个地面在上升。 曾经的棋盘峰被傀儡巨人和五化巫一战彻底毁去,崩塌成一个圆圆的土丘,可现在,它正在冉冉上升,从地面隆起。 “这是怎么回事?” 陈玄丘眉头一蹙,全神戒备起来,汤唯也不例外,他以神术所化的土龙重归于土石后异常坚固,居然没有在这轰隆隆的上升中破碎。 那泥土就顶着这座栩栩如生的土龙上升,上升,不断地上升,比原来的棋盘峰还要高。 突然,汤唯目光一闪,霍然道:“我明白了?” 陈玄丘稳着双脚,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汤唯道:“当初,那五个化巫者在力量即将耗尽时,被深埋在下面。他们已失去巫人之力,自然死在了下面,但是他们以化巫之术聚集来的土之巫力,却没有来得及重新散归于天地之间。” 陈玄丘道:“所以呢?” 汤唯道:“方才我以神术,激荡土之力,唤醒了这些土之巫力,它们全部作用于这一片土地,所以导致此处发生了剧变。” 陈玄丘恍然道:“原来如此。” 那山峰越升越高,比原来的棋盘峰还高出百丈,这才慢慢停下。 陈玄丘和汤唯刚刚松了口气,就见那造型奇特的山峰之巅,在汤唯以神术所化的巨龙之前,一道粗如牛腰的水柱带着牛吼之声喷薄而出,直冲上天。 这棋盘山上原本有一眼泉,才有了山上那直泻千尺的瀑布。 棋盘山塌陷时,这眼泉也被堵死了,而在这土层发生巨变的时候,它又重新活过来了。 水柱带着泥土喷薄而起,足足数十丈高,然后渐渐落下来,在地面凹陷处开始形成积水,然后向前前低矮处蜿蜒淌去。 看来用不了多久,这山上将再度出现一道瀑布,比原来的还要壮丽百倍。 陈玄丘本来就觉得毁了中京城旁一处风景名胜有些歉意,此时不由得喜上眉梢。 汤唯神色一动,道:“不好,这么大的动静儿,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究竟了,我们快走。” 陈玄丘笑道:“你自管去,你现在见不得光,我却不怕的。” 汤唯点一点头,迅速地离去。 大约三柱香的时间之后,负责大雍卫戍的军中将领,大雍附近的修行宗门,大内“烛照”的供奉高手,纷纷因为此地的异动赶了来。 他们看到,不久前被毁去的棋盘峰,以一副更壮观、更瑰丽,宛如通天之柱的形象矗立在那儿。 山势奇特,山形壮美,一道瀑布,随着那起伏的山势,拉出一道跌宕起伏的匹练,轻柔地搭在山间,不如当初的壮大,却比当初的瀑布多了几分柔美,仙气飘飘。 但是,这还不是最奇特的地方。 最奇特处在于,就在那爆布泻下之处,凌空一块巨石,作巨龙张口之状,从下边看去,仿佛那仙气飘飘的瀑布就是从那龙口中吐出来的。 这等自然景观,简直鬼斧神工。 然后,他们就发现,在那巨龙的头顶,龙角中间,站着一个人,白衣如雪,背后负剑,宛如仙人临凡。 那位烛照高手认得那人,不由惊叫道:“陈少保?你……你怎在此?” 陈玄丘以定神鞭扮成剑的样子掩于腕后,站在巨龙之上,瀑布的水汽形成的彩虹就挂在他的头顶,淡淡地道:“没什么,棋盘峰原是中京一处胜景,无端毁去,殊为可惜。陈某对此,做了点改动,你们看,还满意么?” 一个宗门首领骇然道:“这……这奇山,竟是陈少保施法所为?天呐,搬山造海,这简直是神人之能啊。”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谬赞了,小技而已。” 他突然纵身而起,从那高高的石壁上飞身掠下,一根细长而洁白的巨笔抱在了他的怀中,那是被他变形了的吉祥碑。 吉祥碑的碑尖在石壁上刷刷地掠过,刻下的石屑飞溅四落,待陈玄丘落下地面,收了吉祥碑,众人再往那陡峭如境的瀑旁石上看去,就见“玄丘峰”三个大字,赫然在上! 陈玄丘端详着那字,丑是丑了点儿,不过……这一造势,明日之争,我就更出风头了吧?” PS:求点赞、月票! 第438章 天下莫不相争 汤唯和陈玄丘在棋盘峰上切磋技艺时,涅槃组织也没有闲着。 有关陈玄丘的事迹,中京百姓知道的普遍的是如何以神迹降下粮食,解决了百万难民之劫,以及平东夷之乱。而平东夷之乱,过程他们也不甚了了。 至于其他的事,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涅槃的人早就化整为零,散入各行各业,如今他们以奉常寺主大选为契机,开始了对陈玄丘不间断的宣传。 陈玄丘在姬国以一人灭一宗,以一人搞得整个姬国灰头土脸,很多细节都被添油加醋地宣扬了出来。 而百姓们在成为“自来水”继续传播的时候,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地再度进行了夸张,其结果就是…… 已经有人打算写一部《陈玄丘传》了。 脑瓜灵活的人,直接在茶楼酒肆开始说书,说的就是陈玄丘的种种神奇经历。 还别说,这个故事人气很高,成了各大酒楼茶肆招揽客人不可或缺的保留节目。 陈玄丘在民间的声望如此高涨,自然而然影响到了奉常寺。 因为奉常寺的中高阶神官大多有家室,而低阶神官也因为奉常寺里三倍于他们的杂役下人,把外界的消息,源源不绝地传递了进来。 民间在为陈玄丘造势,陈玄丘的声望节节攀升。 王宫里,殷受和众大臣的对立情绪也是节节攀升。 殷受打定主意要立苏夫人为后,而百官坚决反对。 反对的理由五花八门,有从礼法上的,有担心成为姬国攻讦的一条罪名的,有担心各诸侯国耻笑的,不一而足。 但殷受任你如何说项,他就只坚持一条:那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要给她最大的荣光! 宫殿上,殷受瞪着下边不断苦谏的众大臣,冷笑连连:“你们不必说了!寡人心意已决,择日册封茴香夫人为大雍王后,立即筹办册封大典!” 沐首相也很干脆,直撅撅地捧笏一礼:“臣,不敢奉诏。” 殷受又瞪向简登隆,简相也是捧笏一礼,大声道:“臣不敢奉诏。” 殷受一指费仲,喝道:“费大夫,你……” 费仲很害怕,虽然他想拍殷受的马屁,可首先他也不认同这么做。 更重要的是,这要是答应由他来操办,他得罪的可不只是朝臣呐! 西方姬国会把这列为反雍的一条罪名:天子昏庸。 而天子昏庸的标准之一,就是重用奸臣。 八方诸侯也会耻笑。 大王宫中新纳的众妃子都是诸侯之女,这些和大王结了姻亲的诸侯,也一定会把怒意发泄在他身上。 那么,一旦大雍对姬国之战一路顺利还好,一旦稍有挫折的时候,可以想见,朝臣、各路诸侯,宗亲王族,军方,全都会跳出来找替罪羊。 那替罪羊能是谁? 他可不是陈玄丘,一旦满朝文武向他发难,大王不可能为了保他,与满朝文武为敌的。 所以,费仲一捂胸口,气喘吁吁地道:“臣……臣近来心悸不已,正要向大王告假,休息几日,实在……实在精力不济了。” 殷受冷笑着向费仲身边看去,咦?费仲和尤浑一向是费不离尤,尤不离费的,怎么尤浑不见了? 殷受道:“尤浑呢?” 有大臣上前禀报道:“尤大夫一早请旨,往陆台巡视建造进程去了。” 殷受一拍额头,对喔,光顾着跟他们呕气了,把这事忘了。 苌茴大夫正雄纠纠气昂昂地看着殷受,只等大王问他,他也要气宇轩昂地拒绝。 不料,殷受却是长身而起,仰天大笑:“好啊,你们都不奉诏,是么?那又如何,寡人自己扮仪宾、扮司仪,主持寡人册立王后之典!退朝!” 殷受威风凛凛,转身就走。 蜚蠊赶紧拍马屁道:“大王什么都好,就是性情优柔,有妇人之仁,如今果毅坚决,霸气无双,先王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大感欣慰的。” 马潇苦笑道:“大王果决是果决了,却是因一女子而性情大改,这……” 沈洄正色道:“男人要成熟起来,因为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就是他心中此时最重要的事,这种事他能坚毅果决,何况其他?” 马潇抚掌道:“听你一说,马某茅塞顿开,正是如此,臣为大王庆幸,为我大雍庆幸啊。” 上大夫苌茴从他们身边走过,把噎住的那口气呸向他们,悻悻地骂了一句:“呸!三个马屁精!” 三人怡然自得,不以为忤。 他们知道,方才这番言论,殿上的烛照内侍一定会禀报大王的。 虽然他们没敢公开站出来支持,那是因为人微言轻嘛,大王会记在心头的。 …… “大王对妾身的情意,妾感激不尽。妾已非完璧之身,能蒙大王如此青睐,已是感激不尽。大王千万不要为了妾,而去与百官生出嫌隙。其实这王后之位,妾不希罕,妾只要能得大王欢心,足矣。” “香儿,你不在乎,可寡人在乎啊!” 殷受挽住了苏夫人的手:“旁人都道寡人为天下之主,能喜欢了你,是你的福分。寡人却明白,能让你接受寡人的情意,于你而言,又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寡人不能负你。” 苏夫人比他年纪大,现在正得宠,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人老珠黄时,又会如何? 要说她毫不担心,怎么可能。 但要是成了王后,那便不一样。不能以色侍人时,贵为王后,也依旧有着最大的保障。 殷受知道她的忐忑所在,所以想用实际行动,叫她放心。 殷受又道:“更何况,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何尝没有拿捏寡人的意思?若是这件事寡人能迫于百官之威而让步,那么,废除农奴之制,更是与举世为敌,介时,寡人又该如何?谁让一步,关系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寡人要让他们习惯服从寡人这件事!” 殷受轻轻把苏夫人揽在怀中,柔声道:“当然,册后,本是要百官参与的。就像只有王后入宫才能走御道正门,这是名,名正则言顺。如果百官不拜,你如何母仪天下?如果众妃嫔不拜,你如何统驭六宫? 你不要以为寡人莽撞,寡人一向性情优柔,那是性情。但要说心思之细腻,可是少有人及。寡人早想过了,若关起门来册立你为后,而百官不认同,早晚是个麻烦。寡人会想办法的。” 殷受微微一笑,道:“‘陆台’在百万民夫建造下,进度神速,寡人已让尤浑前去巡视,询问进度,待‘陆台’建成之日,寡人要亲领百官与大内,前往‘陆台’,介时,我会在那里公开册立。” 殷受说到这里,剑眉一挑,杀气腾腾地道:“寡人倒要看看,那时候,他们谁敢弃了寡人,拂袖而去!” 苏夫人美目闪动,崇拜地道:“大王思虑竟如此周详,妾还担心大王使性儿呢。” 殷受干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和这些愚腐的老家伙们斗,就要懂得动心眼儿。当然啦,陈玄丘也给寡人出了些主意,哈哈。” 他这一说,苏夫人不禁动容:“妾听妲己说,陈少保今日要去争什么寺主,妲己一早就赶去奉常寺了,他那里要不要紧?” 殷受不以为然地道:“不用理他,早晚他还是要回来朝中辅佐寡人的。他能当上寺主最好,多一分资历嘛。当不上,也没关系,只要寡人信任他,看重他,这就够了。” 说着,殷受看着苏夫人娇艳的双唇,笑吟吟地道:“此间无人,香儿,咱们不如……” 苏夫人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娇嗔道:“大白天的,不许胡思乱想。” 殷受嘿嘿一笑,道:“朝堂上,被那些狗官惹了一肚子火,这火都是因你而来,你要负责嘛!” 殷受说着,不顾苏夫人抗议,打横儿将她娇躯一把托起,便兴冲冲往寝帐里钻去。 奉常寺大神宫里,陈玄丘此刻才是真的七窍冒火,奶奶个熊!他被算计了。 这第一关,竟然不是比资历! 嘴上无乱,办事不牢,茗儿丫头太坑人啦! 第439章 大比第一关 奉常寺选寺主,这是极其盛大而庄严的一幕。 做为一支保守而神秘的力量,他们的领袖之选举,是绝不允许旁人观看的。 王之登基,除了朝臣,若有诸国使臣,也是可以观礼的。 但是,寺主是选出代表他们,向上天之神敬献信仰与虔诚的仪式,不需要他人围观。 这是高傲的神官们所不允许的,他们在心底里,是自认为凌驾于凡人之上的,凡人来观什么礼,看杂耍么? 所以,妲己被堵在了奉常寺的大门外,连门槛儿都没进去。 娜扎自从变成了女孩儿,一开始她母亲还有些意外与不适应,然后就越来越开心。 接着,生儿当由父教养,将来顶门立户,生女当由母教养,将来相夫教子的念头,便在她心中愈发地泛滥开来。 李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将来若嫁的不好,或是过了门儿不能做个贤惠的好媳妇,她这娘亲自认罪莫大焉,于是对女儿开始了全面的培养。 绣花、下厨、缝衣,抚琴…… 娜扎的手扎成了筛子,锅用破了四口,琴抚断了七把,衣服倒是真的缝出来了,她缝了“一口钟”。 “一口钟”是一种衣服的造型。 《西游记》里孙悟空在车迟国与三妖斗法,猜橱柜里放的是什么东西,曾提到“破烂溜丢一口钟”,那“一口钟”指的可不是“钟”,就是娜扎成功缝制出的这种玩意儿,一种斗篷。 截一大块布,中间掏一个洞,住头上一套,状似一口钟,便是这么一件衣服。 娜扎所谓的缝,就是把套头的那个小圈儿,和下垂的那个大边儿,给缝了个边儿。 只是她的针脚有细有粗,有疏有密,所以那件斗蓬皱巴巴的像是一件蓬蓬裙儿。 只是别人的蓬蓬裙是系在腰间,她是套在脖子上。 娜扎就显摆地套着自己的“一口钟”,风风火火地赶到了奉常寺。 她也被拦住了。 羲茗和月茗赶到后,一瞧她们被拦在门外,不由得微微一笑,虽然不是好虚荣的姑娘,但是一种自得的感觉还是不由自主地升了起来。 月茗向她们歉然点点头,道:“既然人家不让进,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姐妹俩儿,也是爱莫能助。” 羲茗道:“放心吧,结果如何,我们会尽快告诉你们的。” 然后,姐妹俩向奉常寺中走去,她们也被拦住了。 “我们是太师之女!” “……” 两女讪讪地走了回来,面对妲己和娜扎有趣的眼神儿,月茗摸了摸鼻子:“你们要不要吃瓜子儿,我去买给大家吃啊。” 娜扎从纳戒里向外一掏,掏出一张架子床,看看不对,又塞了回去,然后掏出一张矮几,四张蒲团,往石阶上一摆,对月茗道:“我有点上火,你买筐冻梨呗?” …… 神殿之上,各路神官分职司部门列队站好,反正神殿足够庞大,容得下这许多人。 从外延向内俯瞰下去,最外沿是黑压压一片,接着是灰蒙蒙一群,再往核心去 ,便是一圈白袍神官,最中心,赫然只有一尊红袍大神官――太师谈琰。 “经全寺神官推举,德行、为人、声望等方面,入选者已皆为我奉常寺之佼佼者。所以,一些繁琐的比较,也就不必了。 诸位都知道,天下正值多事之秋,我奉常寺,也是频起风波,新任寺主,必须能承担起统率全寺神官,执天命,辅人君,巡幸天下之责……” 陈玄丘面带微笑地站在给总判府划定的区域最前面。 在他身后,是恶来和季胜。 再往后面,是三十六剑士。 最后面,是春宫七十二姬。 这等盛大场合,他们当然得出现。 所有人俱着玄袍,肃立如林。 只有最前方的陈玄丘身着灰色法袍,君子如玉,鹤立鸡群。 没办法,人家这支队伍衬托的好。 身后一共三十八个小罗卜头,再后往,是身姿袅娜的七十二位少女,陈玄丘岂有不卓而不群的效果。 听着谈太师的话,陈玄丘信心十足,自己的丰功伟绩,他当然不方便自吹自擂。他已经对恶来和季胜暗授机宜,这两个人一会儿会一唱一和地说出他的种种传绩的。 为了增加渲染力,这两个小徒弟可是走遍了中京城各大茶楼酒肆,细细揣摩了有名的评书艺人,比如单有田、刘亦兰、袁大成、田三元几位的表演风格与语言技巧,保证绘声绘色,辗压其他诸神官。 不料,却听谈太师话风一转,道:“所以,这寺主之选,第一项,就是较量信仰之纯粹、念力之强大,沟通上界天神之能力!” 陈玄丘激灵一下,骇然看向谈太师。 却见谈太师不动声色地抚着胡须,向他淡淡地瞟了一眼。 “上当了!” 陈玄丘暗暗叫苦,原来判断,老太师至少会让他过了这第一关,给雍天子一个面子,没想到,老太师根本没想给他一丝妄想,第一关就想把他涮掉啊。 比较信仰之纯粹、念力之强大,沟通上界天神之能力? 这要怎么比较? 就见谈太师右手徐徐一抬,一粒黑漆漆的“核桃”从他掌心缓缓飞出,在神殿上空旋转着,在“嗡嗡”声中,体形越来越大。 这神殿足够阔,也足够高,每根殿柱,都有高耸入云之势,那座镇魔鼎,渐渐放大至十余丈方圆巨大,上边的每一处纹饰、每一个图案,现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上边的诡秘纹饰图案中,赫然是一尊尊神祗的雕像。 一共三百六十五位天界正神的雕像,随着那巨大宝鼎的旋转,缓缓展示给四面八方的神官。那嗡嗡的低沉声音,压迫得每个人都心头沉甸甸的。 谈太师道:“受推选的神官,每个人可以挑选一个你沟通最为得利的神祗,向其祈祷,沟借这尊神祗的神通。本太师负责考评谁能在最短时间内得到神祗的呼应。” 宁尘道:“在这项较量里,老夫负责考评你所借来的神通是否是该神祗的强大神通。” 安知命道:”老夫负责考评,你所祈祷的神祗,在三百六十五尊正神中的地位高下。” 谈太师道:“综合三项数据,估出你第一项测试的总分,排列名次,只留前十八人,进入第二项考核。” 你的信仰越是虔诚,你的信念越是强大,越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沟通上界。越是强大的神祗,越难取得沟通。每尊神祗拥有的神通都有强有弱,借来的神通越是强大,神祗消耗的神力也就越强大。 如此种种,使得很多神官,难以向强大的天神借助神力,尤其是强大的神祗所拥有的强大神通。而且越是神祗强大、神通强大,你要沟通的时间也就越长。 众入选神官一听,顿时迟疑起来,谁都想向一尊强大的神祗借法,但是他还得考虑借法的时间,和借来的神通是否强大 ,如果没有太大的把握,那还不如选择一个自己最有把握的目标。 只是……不知道其他人会如何选择。 这样一想,众入选神官都迟疑起来,想等着其他神官先做尝试。 至于陈玄丘,则是直接傻在了那里。 他的修炼体系跟奉常寺就不是一个路子,他是直接修炼自身,沟通天地元力,他根本不懂神术,如何与天界诸神沟通?法力最弱的小神,只怕他也没能力让人家理会他一下啊。 完蛋了! 我陈玄丘自下青萍,还从未败得如此灰头土脸,难不成……这一遭要丢上一个大大的脸面? 陈玄丘呆若木鸡之时,大祭酒夏沥泉已慨然上前一步,一指点向空中那尊神鼎,神鼎正好将一尊神祗转向他的正面。 夏沥泉振声道:“我先来!我选,北宫玄武七宿,破军星君!” 这一指指力点去,那神鼎登时停在空中,那尊神祗大放光明,映得整座神宫刹那间一片光明,正是破军星君! PS:求点赞、月票! 第440章 咱天上有人呐 破军星君的神祗幻像陡然脱离镇魔鼎,立于空中,而镇魔鼎则缩小如丘,旋转于破军星君头顶。 夏沥泉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北宫玄武,破军星君,急急如律令!” 那尊神祗之像仿佛活了过来一般,一道淡蓝色神光射出,将祭酒夏沥泉沐浴其中。 夏祭酒很是自得,他一贯专心侍奉破军星君,对破军星君最为虔诚,是以沟通极快。 破军星在上界,已经是一尊很了不起的神祗。 他名列北斗第七星,主杀伐。 破军这个名字也可以看出来,在天兵天将之中,他通常是担任先锋队、敢死队的角色,冲锋陷阵,杀伐无算。 破军嘛,以一力破千军。 不过,这个破字也有先破后立之意。 破军星君的功法,威力强大,破坏性极高,但是消耗也大。 消耗是自然的现象,人生下来,长大到老死,就是一直在不断消耗与补充。所以万事万物,一定先有破坏,才有建设;必须消耗,才能补充。 这两者本是不可分割的关系,只是破军一击,有我无敌,横冲直撞,不计后果,所以,他是前锋官的好人才,却不具备帅才。 破军星属水,可不要以为属水则柔,上古大巫共工乃是水神,又如何?其破坏力,远超其他大巫。 此时夏沥泉得神光护体,登时神威凛凛,双手结印,口吐真言,每一字皆如牛吼。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一出,一道道淡蓝色光辉便在空中飞扬、组合、凝聚,刹那之间,形成一条巨大的蛇,其形其状,宛如活物。 虽然只是一条蛇,但是在陈玄丘看来,却比汤唯在棋盘峰顶凝结出来的那条土龙还要恐怖。让人一见,就从心底里战栗起来,仿佛那是随时可以剥夺其生命的魔神。 有人失声叫了出来:“丝咫!” 丝咫,是一种蛇,而这以神光凝聚的这条蛇,威力十分巨大。 汤唯的能力是超过夏沥泉的,但是在奉常寺中施法,加成作用十分庞大,所以夏沥泉所凝结的这条丝咫,如果对上汤唯在棋盘山顶的那条土龙,它可以顷刻间就撕碎那条土龙。 破军有两套有我无敌的杀敌阵法,这丝咫就是第二套阵法中的第七式,夏沥泉虽有奉常寺的加成,同时他只专注于破军星君一人膜拜,但也只能模拟这么一式。 但这已经足够了,他是在演式,并不是真的出手。 若真的出手,之前奉常寺诛邪辟魔无往不利的“法眼如炬”等功法,也是不及这一条丝咫的。 谈太师看了,也不禁眉梢微微一扬,轻轻点了点头,想不到这夏沥泉平时竟然藏了拙,他竟已能沟通破军星君,唤出丝咫助战。 实战中,他这一招作用极有限,因为……还是慢,太慢了。 但是,这是评估其精神力、意念力的一个标准。 很快,谈太师与两位亚祝就分别根据他沟通神明的速度、这门神通的武力,该神祗在天庭的实力排名,给他定出了分数。以十分为最高,夏沥泉得了六分。 这已经是极高的分数了,因为在为夏沥泉打出分数后,谈太师当众解释了一下他们的打分标准,按照他们排列的标准,众少祝以下神官中,可以借用神力的神祗,最高者已经可以沟通天王级别的神祗,比如玉衡。 虽说玉衡已经叛出奉常寺,但是有些神官已经拥有这一实力,却因为人低调,或者还不能做到每次都能成功沟通,所以选择暂不公布也是有的。 因此,他们把最高一格的十分,定在了借用天王级神祗上。这样一来,夏沥泉沟通一位星君的力量,能够给出六分,已经是因为他的沟通速度奇快,多加了分数。 陈玄丘一旁看着,渐渐明白了这一关的关键。 每一候选者,都要自己来做出选择,也许你能沟通一位天王,但是若是需要斋戒沐浴,焚香祷告,三天三夜才能祈得神明回应,那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这些神官请出的神祗,未必是他所能沟通的最高级别的神祗。却一定是他综合衡量了沟通时间、所能借用的神力的前提下,尽量选择的高阶神祗。 这就难怪最后还是有出手较量的一关了。第一关,的确是只比较一个人的意念力、信仰的虔诚程度,真正交手时,现在能够沟通借用的一些强大神祗和强大神通,可能是根本用不上的。 夏沥泉先开了头,其他神官也就陆续出手了,有人请出火部正神,有人请出瘟部正神,更多的人是请出某位星君,还有些实力稍逊的,连日游神、夜游神都请了出来。 这其中竟无一人比得了夏沥泉,也难怪他有信心第一个跳出来。 最后出手的,才是玳九和诸葛剑锋。 玳九请的是一尊雷部护法天君,得到了八分的高分。诸葛剑锋请的是四大天王中的增长天王魔礼青,增长天王用的是剑,与之正好契合,而且增长天王司的风,风助轻灵之剑,威力极为巨大。 诸葛剑锋以剑修神通,沟通一位用剑的天君,水火并济,威力更大。所以,一向名声不显,声望在玳九之下的诸葛剑锋,竟然成了这一场较量的最后胜利者,得到了八点五分。 谈太师暗喜,想不到诸葛剑锋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也拥有了沟通天王级神祗的能力。哎,玉衡和汤唯啊,多好的苗子,为何信奉陈道韵的邪说,背叛奉常寺呢。 谈太师打起精神,道:“诸位神官,这第一关,较量的只是信仰的虔诚,意念之强大。排名靠后些的,也不必过于影响自己的心境,但能入选者,还有第二关和第三关,介时多多努力,未尝没有机会。得分高的前十八人,往前一步,其他诸神官,可退入序列了。” 宁尘掩着嘴巴咳嗽了一声,道:“太师,总判府的陈玄丘,还未施展呢。” 谈太师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佯嗔道:“宁亚祝,陈玄丘入我奉常寺时日尚短,不擅此道,并不稀罕。说起来,他小小年纪,能有今日成就,也是很不容易了。本太师很看好他,相信他从此潜心修行,以他的天赋,或许只需二十年,就能有所造诣。何必定要他当着全寺神官,出乖露丑呢?” 宁尘一听急了,他哪有要陈玄丘出乖露丑的意思。陈玄丘对他宁家有恩,陈玄丘既然报了名,也入选了,比都不比,就把人家忽略过去了,这羞辱也太过分了吧。 所以,他才替陈玄丘说话,没想到反被太师拿他揶揄了一番。 宁尘辩解道:“陈总判过往种种战绩,足见其了得。今日所比第一关,确非其所长,但属下以为,至少该让陈总判尝试一下,除非陈总判自愿放弃。陈总判,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玄丘……,陈玄丘当然已经放弃了啊。 我个舞大锤的你让我去绣花,我会么? 这个谈老头儿,你这是明摆着坑我啊,你等着,我把你两个女儿都拐进黄大山卖给没老婆的老光棍,让你这坏老头儿哭死。 陈玄丘正在那暗暗生气呢,听宁亚祝这么一问,脱口就想说“退出”。 但话到嘴边儿,他又停住了,输人不能输阵啊。不过,我请不来神仙呐,就算地煞七二星君中最弱的,我也沟通不上啊。 我就认识冥界几位大神,对了,和上界天帝平起平坐的冥帝我都认识,那是我妹夫。 可……这神祗是从那镇魔鼎上所铸的诸多神祗中选择啊,里边没有一个冥界神祗。 等等……,有了! 陈玄丘突然福至心灵,有了主意。 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道:“太师,宁亚祝,安亚祝,诸位神官,玄丘确实入寺尚晚,沟通上界之力较之诸位,要逊色许多。 但要说至纯的虔诚之心,玄丘自问,不弱于诸位。今天既然承蒙推举了我的众神官信任,玄丘若不战而退,未免辜负了他们的美意,所以,玄丘愿意一试。” 偌大的神官里,无数神官,齐刷刷地看向这位最后的比试者。 因为推崇他而投他一票的神官满眼的不忍,不忍他当众丢人。 同样投了他一票,却是一开始就是为了看他笑话的神官,则是满脸的兴致。 他非要自己露丑,那就让他丢一个大脸呗! 沟通神祗?就他? 好像他自从到了奉常寺,还从未去过一次诸神殿上香默祷,礼敬神明,他能请神?哪位神祗听得到他的祈祷,听到了会搭理他?闲极无聊神么? 陈玄丘大步上前,走出了队列。 已经把镇魔鼎收回的谈太师淡淡一笑,不知道为什么,一向是宽厚长者、呵护晚辈的谈太师,很喜欢看陈玄丘吃瘪,好开心啊! 于是,他直接把那镇魔鼎抛向了陈玄丘,只化作一口大缸大小,就在陈玄丘眼前,嗡嗡低沉着旋转。 谈太师道:“既如此,本太师就给你这个机会,免得被人说本太师不够公道。陈玄丘,出手吧。” 陈玄丘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旋转而过的一尊尊神祗铸像。 他已经想过了,这一关呢,是肯定过不去了。 可是,就算不为旁人着想,他也得考虑自己身后的两个亲传弟子,和一百零八名部下啊。 丢人丢的太无地自容,他们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他们又没我这么厚的面皮。 所以,陈玄丘想选一尊换了谈太师都未必请得动的尊神,那样我沟通失败,很正常啊。因为请了一尊大神,请不动嘛。换你你也请不动! 鼎的最上沿,是没有一位神官请过的天尊级神祗。 鼎沿儿上,却是一尊尊天帝级别的神祗。 从来没有人想过能够请动一尊天帝,把天帝神像铸刻于此,只是表现至上的尊敬与虔诚罢了。 所有神官都在看着陈玄丘,他会选择哪位神祗?开路神?地狗星?那他也沟通不上吧? 就见陈玄丘看着面前嗡嗡旋转的镇魔鼎,突然一掌拍了上去。 对,就是用的巴掌,直接拍上去的。 这一回,那鼎是在他面前旋转的,变化的体型不够庞大,所以对他来说,那些神像旋转的速度太快了。 他怕一指点去点不中,于是,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直接烀在了那尊神祗的脸上:“就他了!” “轰~~~” 一尊大神横空出现。 之前出现的诸神,都是把镇魔鼎悬于其上,可这尊大神,却是将镇魔鼎踏于脚下。 只见他身高十丈,长发披肩,金锁甲胄,手按长剑,九色光轮在他脑后闪烁着无穷无量之神光。 他一脚踏着五色龟,一脚踏着七灵蛇,镇魔宝鼎旋转其下,如同脚下的一只蒲团。 那双目如同闪电,凛然俯瞰下来,宛如看着满地的蝼蚁! 这里是奉常寺的神宫,最接近神的所在。 你要祈祷他,他未必理你,直接当成耳旁风刷过去了。 你会听一只蝼蚁叫唤么? 可是,你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脸上,这尊大神却是立生感应。 小蝼蚁迷了眼睛,那也不舒服啊! 哪只蝼蚁,竟敢渎神? 那神像自空中俯瞰下来,怒气勃发,一丝神念,直接注入神像之中,无穷的威压顿时笼罩了整个奉常寺神宫。 “卟嗵!卟嗵!” 宁尘和安知命,从云床上滚了下来,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 谈太师惊立而起,仰望着半空中那尊威严无比的神祗,颤声道:“北极玄天真武上帝!!!” 第441章 我是传奇 不只众神官惊呆了,陈玄丘也惊呆了。 他看着那急旋的神祗铸像,就觉得这一个眼熟,那眉眼……,好像是陈唐关拜过。 就他吧! 结果这一拍…… 每一个被指定的神祗,都会在空中浮现一具雕像,但那是“死”的,毫无灵性。 这时需要先吟诵咒语,请天神回应,一旦天神回应,会将一缕神念下临到他的这具分身铸像之中,这才能接受神官的祈祷。 就像第一个出场的夏沥泉,他就一边结手印,一边念念有词地念了一番“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北宫玄武,破军星君,急急如律令!” 陈玄丘还没念咒呢,当然,他也不会,他原打算抄袭夏沥泉的咒语,后边改上几个字,糊弄一下。 可现在,分明是真武大帝的一缕神念不等他念咒,就已经降临到这具分身铸像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真武大帝怒气冲冲地瞪着地面上这帮蝼蚁,忽然觉得其中有一只蝼蚁有些眼熟。 仔细再一看…… 徒弟? 呀!玄丘这孩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姿容既好,神情亦佳。龙章凤姿,气质天然,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这才就一年光景,出落的就愈发俊俏了。 真武大帝差点儿脱口而出,幸亏及时警醒,没有张嘴,否则他一开口,真要吓死这满殿的神官。 这是……奉常寺? 玄丘怎么会在这里? 他身上披的是奉常神官的法袍? 哎!终究,还是走了他爹的老路,真是命数啊! 一时间,真武大帝心中,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 陈玄丘被这么一尊巨人神像俯视着,心里也有点哆嗦,直到四周神官们已经开始醒过神儿来,惊疑不定的议论声如月下涨潮的潮汐一般无声无息地涌来,陈玄丘才清醒过来。 咳!夏沥泉接着是怎么说的来着?陈玄丘本想装个B就走,结果神祗居然真的降临了,搞得他晕头转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夏沥泉念了什么真言来着? 对了! 陈玄丘精神一振,双手合什,试探地道:“唵嘛呢叭咪吽?” 高高在上的真武大帝眉头微微一皱,亏得他周身神光隐隐,再加上众神官不敢逼视,没人发现这铸像法身居然有了生动的表情。 “什么意思?我这徒弟怎么念起西方极乐天世界那两个臭不要脸的老道人所创的真言了?” 真武大帝脸皮微微一变,西方那两个老道最喜欢挖人墙角,难道他们拐走了我的徒儿不成? 幸好,陈玄丘突然想起来了,一拍额头,急急补救,大声地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真武大帝差点儿没气晕过去,九字真言都能念错,这混账……哦,对了,我没教过他道术。不对啊,那他怎么结成了金丹?这孩子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真武大帝想着,定定地看着陈玄丘,还是没有动静。 陈玄丘见不奏效,心里更慌了,我明明一拍,就把这个神仙拍出来了啊,为什么接下来没动静了。 陈玄丘试探地伸出手,踮着脚尖儿,一拍真武大帝的脚面:“嗨!你使一招啊!” “轰~~”整个神殿一片哗然,真武大帝神念降临,他居然敢如此无礼。 一个神念突然传入了陈玄丘的识海:“你耍猴呢?” “我没……”,咦?莫非是真武大帝跟我说话呢?哇!我真是太有排面儿了。 陈玄丘大喜,一时也顾不上去想这真武上帝,地位和他有云泥之别,为什么会降临神念,主动……与他沟通。 陈玄丘急急用神念回答:“真武上帝大天尊,凡人陈玄丘,无意冒犯。实因竞选寺主,较量沟通上界之能力,需要每人请一位尊神降凡,施展本领。” 原来如此,真武大帝当然明白奉常寺是干什么的,也知道他们拥有神通的能力。 和我的徒弟竞争寺主? 我真武上帝的徒弟还需要竞争一个狗屁寺主? 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做为天界最能打的神祗,也是最好战的神祗,有九天荡魔天尊之称的真武大帝岂能容忍。 西游世界中,将天下分为四大部洲:东胜神州、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北巨芦洲。 四大部州里,最繁华最太平,妖魔鬼怪最少的,就是大唐所在的南瞻部洲。因为,真武大帝的道场就是南瞻部洲。 这位大帝,可是曾在洞阴之野,力战第六天魔王波旬,并大败第六天魔王的猛人,哪个大妖巨魔,敢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如今这些蝼蚁竟要与他的徒弟争寺主? 真武大帝好胜之心顿起,陈玄丘的识海之中,响起一声冷哼:“你起咒吧!” 陈玄丘又是一呆,起咒?我不会吖! 他想问,又不敢,难得这位大天尊今天心情好,愿意搭理他,万一惹得人家不耐烦了,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办? 陈玄丘想了想,只好硬起头皮,摆了个“起乩”的手势,底气不足地道:“天灵灵,地灵灵,有请北极玄天真武上帝显神灵,镇妖伏魔,威庇天下!” 还别说,挺唬人。 因为,奉常寺所有的神咒里头,就没有如何沟通真武上帝这一级别的大天尊的法咒。 而这一级别的大神,也没有什么拿手的法术或神通,可以叫得出名堂。 因为到了这一级别,已经不需要什么招式或具体的法术,他们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天地之威,都裹挟着五行之力,远比那些有名有号的法术神通更高明。 如果到了这一级别,他还有什么阵法招式居然是有名号的,那能用来对付的,也只有同一级别的大神通者了。 陈玄丘底气不足,喊的声音并不大,不过他这最怂的请神方式,却招出了这些神官们一生之中所见的,最可怕的神威。 这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啊,我这做师父的,得给他撑足了场子! 就见空中那尊真武大帝的神像,猛然长发无风自动,一身金甲闪动,“呛啷啷”一声,一口玄冥宝剑,就被他拔出了鞘。 五彩灵龟在他脚下,张开了血盆大口,七灵真蛇吐出了长长的舌信,随着他的玄冥宝剑横空一挥,一道无比磅礴、无可抵御的剑气激荡而去,从众神官头顶三丈处横卷过去。 这一刻,每一个人的命火,似乎都被压制到了无限之低,就连谈太师也是脸色一白,浑身僵硬,全无抵抗之力。 随着那一剑横扫,六丁六甲、五方神龙、数十万天兵的虚影,从真武大帝身后的神光中涌出,化作一条星河,咆哮横卷过去。 亏得这只是展示,若是真的要杀人……不不不,杀神,那也是所向披靡,无从抵挡吧? 真武大帝一剑挥出,神目向陈玄丘淡淡一扫,微微露出一丝暖意。 陈玄丘,终究走了他爹所不愿他走的那条路,不过,他是不会阻止的。 其实当初若非受了陈道韵的求恳,依着他的性子,他也会好生培养,让陈玄丘如其父一般,轰轰烈烈作上一场。 现在,还不是他插手的时候。他只要一出手,就会引来所有大天尊甚而圣人的注意。 陈玄丘能走多远,他不知道。他只希望,陈玄丘能走上天界,走到可以让他出手的那一步。 他的父亲在浑沌世界,作为最强大的先天魔神,难道不可以活得逍遥自在么?可是他厌倦了那样无聊的生活,他就想开天辟地,哪怕他明知道危险重重,甚至有身陨的可能。 真武大帝一如乃父,他现在是无比尊荣的天界上帝,但是如果有机会,哪怕是有身陨的风险,他也想轰轰烈烈地战上一场,来一个翻天覆地。 因为,他是盘之子。 神光渐渐逸散,真武大帝渐渐消散,那支由无数天兵组成的星河也渐渐逸散。 整座神宫,鸦雀无声。 过了许久,谈太师才涩然道:“两位亚祝,陈玄丘,可得几分?” 宁尘试探地道:“十分?” 这考试,设定的最高级别是天王,结果他给请来一位大天尊。 如果说刚开始的神威凛凛还可能是假的,但最后那一剑…… 这该怎么给他算分?超限了啊。 安知命想了想,道:“再高……也没什么意义了。” 是啊,这场比试,只是为了决出前十八名进入第二关的神官,你给他一百分,他也还是第一,有什么意义?” 谈太师吁了口气,道:“那么,便算陈玄丘……满分。” 没有人有异议,人家请出的可是真武上帝,九天荡魔大天尊,曾经打得第六天魔王,欲界第一天魔狼狈而逃的猛人,他不第一,天理不容啊。 谈太师稍敛惊容,他想回头就向陈玄丘了解一下,他是怎么请得来真武上帝神念临凡的,这是奉常寺第一代天师都不曾做到过的神迹。 不过眼下,比试还要进行下去。 谈太师平息了一下心情,道:“身为奉常寺主,他最大的责任,就是承上启下,将我奉常寺传承下去,并发扬光大。那么,他必须具备什么能力?就是授业、传道、解惑的能力。” 安知命咳嗽一声,道:“所以,经我二人与太师商议,这第二关,就比试教授弟子的能力。每位候选寺主,都有门下弟子。现在,需要比试的就是,请各位候选寺主各自挑选九名弟子,展示他们卫道除魔之本领。” 宁尘皱着眉,不太情愿地道:“吾等,可移步九碑林,每位候选寺主选九名弟子入伏妖塔第一层,我等释放一名妖物,看他们谁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斩杀妖魔,顺利出关。”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他们没想到,这寺主之争,竟然还要门下弟子去打打杀杀。 有位神官便忍不住道:“宁亚祝,若有伤亡,怎么办?” 安知命冷着脸道:“斩妖除魔,安能没有牺牲?若有伤亡,各安天命。” 这一说,神宫里更是议论纷纷,很多神官都把同情的目光投向了陈玄丘。 第一战,陈玄丘惊艳收场,创造了一项可以载入史册的传奇。 可这第二战,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奇再现了。 他那些门人,原本只是些还未正式拜师在羽少营中统一培养的小剑士,而另一些女门人更惨,原本习的就不是神通,而是乐器。 就算他们从归入陈玄丘门下开始,陈玄丘就马上点拨调教,这也才二十来天啊。 他们能除什么妖?一旦进了伏妖塔,必然全军覆没的吧? 陈玄丘也有点不托底,回头看了一下那三十六个萝卜头,还有七十二个美少女。 霸下、敖鸾和七音染,究竟把你们调教成什么样儿啦?你们行不行啊?不想去的话,你们吱一声,给我个眼色也行啊! PS:两更七千求点赞月票! 第442章 选手 众神官浩浩荡荡地赶到九碑林中伏妖塔下。 古拙破败的伏妖塔,实在看不出是一件神器。 但神物自晦,肉眼凡胎看去,不过是一座饱经风雨的古塔,而其内在,却是一件法宝。 奉常寺三大神器,皆是天界的法宝,而非人间的法器。 这是当年天界上神赐予第一代大雍太师的法宝。 千机剑,镇魔鼎,伏妖塔。 谈太师举手,一道神光从掌心射出,尘封已久的伏妖塔门户轧轧地打开了。 奉常寺中,只有太师和寺主可以打得开这伏妖塔,如今等于就只剩谈太师一人了。 “十八位候选寺主,每人可选择九名弟子进入伏妖塔。你们可以同时进入,因为这伏妖塔内空间足够庞大,可以容纳十八组队伍同时战斗。 但是,你们记住,一旦踏入,历险开始,斩杀大妖,便可出关。在此过程中,生死各凭本领,这不同于之前的历练,没有人照拂、没有人帮助,也没有人,会在你们危险的时候,救你们出来。” 谈太师肃然向所有神官宣告着,在他背后,是一道黑漆漆的伏妖塔门户。 大门一开,便有一道道状似漆黑的烟雾袅袅地在大门前交织成了一道网。 此时,不时有一张张丑怪惊怵的面孔撞在那张网上,似乎想破网而出。 那是伏妖塔中的一些大妖巨魔,他们感应到门户打开了,所以想强行闯出来。 但是这伏妖塔的禁制十分的厉害,这可是上界的法宝,这最后一道禁制未解,便只能入,不能出。 每个神官都神色冷峻,开始挑选自己的神官弟子,要有能打的,要有能主持全局的,要有机灵百变,善于出谋画策的…… 这项比赛真的只是较量教徒弟的本领?当然不是。 你会搭配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放大了看,就是你会如何调配、均衡奉常力的力量,如果你不能组织一支最合理的战斗小队,那么在这场较量里,必败无疑。 一个战斗小队都调配不合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管理整个奉常寺? 陈玄丘转身看向了他的队伍,夭寿啊!小的小,女的女,愣是没有一个可以拿出去冲锋陷阵浴血厮杀的人。 陈玄丘倒是知道,他们在葫中世界,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只是由于吉祥用葫中世界的天道法则改变了他们的生命,所以他们的身体发育,和外界保持了同一速度。 所以,实际上他们在葫中世界已经苦修了二十多年,是分别由霸下、七音染、敖鸾调教了二十多年,专门学习战斗技能,苦修道法神通的弟子。 可是此刻看来,毕竟还是一群少年和一群妙龄少女,他们……能打么? 陈玄丘看得有点牙疼。 这时,宁尘向陈玄丘走来:“陈总判。” “啊,宁亚祝。” “陈总判,你第一番较量,居然与上界的大天尊真武上帝取得了联系,引得大帝一道神念注视人间,这份本领,前无古人,想来,也是后无来者,已足以自傲,此举,必将载入奉常寺的神典之中的。” “哈哈,过奖。” “所以,此时退出,已不丢人。整个奉常寺,再无人敢轻视你,取笑你。所以,老夫诚心相劝,陈总判啊,见好就收吧。” “呃……” 陈玄丘知道宁尘这是一番好意,其实他也不确定这些少男少女能不能打,陈玄丘可不想让他们白白去送死。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还未说话,恶来已经举起大斧,大叫道:“为何退出?师尊,弟子请战!” 宁尘看了他一眼,苦笑道:“恶来啊,老夫见过你在棋盘峰上一斧劈死了徐家修士的壮举,这伏妖塔第一层么,想来你是有资格闯一闯的。 可是,太师要求的每组九人呐,给你们安排的对手,也是按照九人匹配的,你一人,本领再强,也是孤掌难鸣。” 这时,那三十六名剑士正在猜拳,很快! 三十六人就变成了十二个人,这十二个人很快又变成了五个人。五个人再选出三个或者刷掉两个自然容易,于是,获胜的三个少年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何须大师兄自出马?” 三个少年齐刷刷向陈玄丘抱拳:“总判大人,弟子常颂、柳一程、付乙绰请战!” 恶来大怒:“你们从哪儿蹦出来的,我是师父开山大弟子,理应由我出战。” 三少年还未回答,六名少女已然向陈玄丘走来,左边三人英姿飒爽,长腿细腰,这一走来,长腿错落,煞是好看。 右边三女就不然了,她们迈的是猫步,走得那叫一个风情万种,袅袅娜娜的,这样的姑娘也能打仗? 陈玄丘一看,心中便想,不用问呐!左边这三个英姿飒爽的,定是东海小龙女敖鸾调教出来的,右边这三个风拂杨柳一般的妖娆人物,必是七音染培养的弟子。 这六名少女走上前来,敖鸾的三名弟子齐齐拱手,脆生生地道:“弟子曲鸢、霁雪、徐婉儿,愿为总判大人出战。” 七音染的三名弟子一个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睇着陈玄丘,更可恶的是,还伸出舌尖儿舔了舔嘴唇,一副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肚去的妩媚样儿,娇滴滴地道:“弟子云斐、无瑕、妙小容请战。” 恶来怒道:“你们出战?置我于何地,你们退一个出去。” 妙小容向他丢了个娇滴滴的眼神儿,嫣然道:“恶来大师兄你急什么,我们日常操练,配合默契嘛。大师兄小弟弟,你若喜欢战,等人家出来,再陪你好好玩玩呀。” 恶来是个吃硬吃不了软的主儿,他这半大孩子的岁数,正是最受不了女孩子调侃的年纪,登时闹了个面红耳赤。 哎,近墨者黑呀,当初都是多么纯纯的女孩子呀,我不该把她们丢给七音染的。 陈玄丘暗暗反省着。 徐婉儿拱手道:“总判大人,我等九人,平日经常切磋技巧,彼此熟悉,配合默契,请总判大人派我九人出战吧,我们绝不会给总判大人丢脸。” 这句话提醒了陈玄丘,他们在葫中世界二十多年,自己又说过要看看他们谁教的徒弟最出色,想必平时没少比武切磋,他们彼此熟悉,一定配合更加默契。 想到这里,陈玄丘颔首道:“好!恶来,你不要争了,你是大师兄,还怕以后没有出手的机会?就让他们九人,为我总判府出战。” 宁尘看得连连摇头,也没指派谁来负责全局,也不问各人的特长,进行合理搭配。看他模样,就是对这些少年少女并不了解。 而且,那些少年也罢了,这些少女原本习练的都是乐器,挎一口剑就以为会耍剑了? 尤其是那三个烟视媚行、有些妖气的女孩儿,手里拿的明明依旧是箫啊钹啊一类的乐器,她们进了伏妖塔怎么打?给那些妖魔鬼怪演奏几支曲子,那些妖魔鬼怪就肯乖乖授首了? 哎,可惜了,一个个正是如花岁月,都要葬身伏妖塔中了。 那九个少男少女却毫无怯意,生怕陈玄丘再改了主意似的,一个个立即冲上前去,七嘴八舌地嚷道:“我们总判府准备好了,快点快点快开始吧!” 第443章 绝望草原 十八个候选人,十八组战队,每组九人,一百多号人站在伏妖塔大门前,也是显得颇为拥挤。 随着谈太师的一声令下,十八组战队义无反顾地,一拨拨地进入了伏妖塔。 最终,不知道他们能有多少组战队能活着走出来,即便他们每一组都能打败对手,清剿所投入的区域,并且顺利返回,如果落后于前六支战队,也将就此失去继续第三关的资格。 谁也没想到,一个人够不够资格竞选寺主,居然会有一关不是让候选者自己来展示他的能力,而是由他的门下弟子们来竞争。 没有人看好陈玄丘,哪怕是第一关他已惊世骇俗。 很多神官已经提前走过来,向陈玄丘表示了亲切的慰问。 陈玄丘引得一位大天尊神念临凡之举,实在是让这些神官既无法理解,又无比羡慕,对他怀有敌意的人更少了。 而且明知道他要损失惨重,自然也就显得悲悯而同情起来。 对无害的弱者,人类一向如此。 陈玄丘不忍心拒绝他们的好意,所以他很配合地做出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那六神无主的模样,让众神官们变得更加温和而善良,说话也更加小心,生怕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灵。 春宫七十二姬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少女实在忍不住了,偷个空隙,冲上前去,对陈玄丘虎糟糟地说道:“总判大人,你不必担心。我们苦心训练,个个技艺不凡。 再说,我们早就下定决心,要为总判大人出生入死了。纵然真的命丧伏妖塔,我们也甘之若饴!我司羽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总判大人若是不信,可以问问我们这些姐妹,每个人都像司羽一样想的。司羽,甘为总判大人赴死,那是司羽的荣光!” 望着少女美丽的容颜、坚定的眼神儿,陈玄丘的眼睛湿润了。 但他还没等说话,就有两个长腿细腰的少女冲上来,把那女孩儿架了回来:“你个小浪蹄子,跟着你七姐不学好儿。你故意的吧,就为了让总判大人记住你的名字是不是!心机婊!” 陈玄丘有点凌乱。 …… 伏妖塔中,每一组人刚一踏过那道屏障,就被传送到一处不知名的所在。 诸葛剑锋少祝精心选出的九位神官出现在一处寸草不生之地。 这里的潭水是黑色的,岩石是猩红色,戈壁一般的沙砾地却是一片惨白。 “生人的气息,这是生人的气息啊!好久没有见过生人了,哈哈哈哈……” 九位神官正诧异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漆黑的潭水中跃出一个巨大的怪物。 它有着庞大的体形,但庞大不代表肥胖,它的六条腿又细又长,顶着一个细长的身子,就像一只变异了的蜘蛛。 它的两只前肢有着弯曲的钩子,仿佛两把巨大的镰刀,浑身煞气森森,透着无比寒冷的气息。那非人的嘴巴里发出沙哑尖细的笑声。 “区区一只未化形的精怪也敢作恶!” 一位神官腾身上前,一拍肩后的剑匣,剑匣啪地一声打开,九口飞剑依次飞出,击向巨大的蜘蛛怪。 与此同时,两名神官跃到那位神官左右护法,后边六名神官同时结印、颂咒,开始准备借法杀敌:“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风雷火急如律令!” 九口飞剑依次刺向那只蜘蛛精状,飞剑击在它坚硬的背壳上,发出火星,铿然声中,竟然不能击穿它的甲壳。 御剑的神官双手掐着剑诀,意念一动,第二口飞剑就斩那蜘蛛怪细长的大腿。 铿然一声,还是火花四冒,却未能斩断它的长腿。 御剑神官神念再转,第三口飞剑已经刺向蜘蛛精怪圆鼓鼓的眼睛。 这些说来话长,可实际上,九口飞剑却似衔尾而击,片刻间就刺在那精怪身上各处。 第八口剑成功地射入了蜘蛛精的腹部,只留一个剑柄在外边,疼得那精怪大吼一声,屁股一翘的功夫,最后一口剑竟然掏肛,钻进了它的体内。 蜘蛛精怪痛极,被剑气绞碎的内脏和着绿色的汁液,从口器中喷了出来,迎面三个神官来不及躲闪,被那又腥又臭的绿色体液溅了一身。 而这时,后边六名神官合力颂念的神诀奏效了,一道紫金之光忽地在空中凝结成形,但那剑光只是一现,马上就化成了一道道萦绕往返的紫光。 因为太快了,所以那穿梭往来的剑光就像是交织成了一片巨大的紫色花纹,以那蜘蛛精为中心。 “噗噗噗噗……” 无数道紫光闪过,最后紫光陡然消失。 承受了无数道紫光攻击的蜘蛛怪,僵硬地站在原地。 忽然,它的身子四分五裂,化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块,“哗啦”一下散落了一地,不管是内部的脏器,还是外部的硬壳,切口全都平平整整。 无数的绿色体液和着它体内森寒的煞气喷射出来,化作了一股狂风。 前边已经变成小绿人儿的三名神官急退,和后边的六名神官结阵自保。 但那煞气一散,面前就只剩下一地的碎块了。 “呵呵,这伏妖塔中的妖怪不过如此。” 一名神官余悸方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首的神官肃然道:“不可大意。” 先前那名神官不以为然地道:“这么大的一只怪物,总不可能只是这方小秘境中的一只小妖吧?你太谨慎了。” 这个神官话音刚落,面前那片漆黑的潭水就像煮沸了一般骨噜噜地冒起了气泡。 水面上,冒出了无数个圆溜溜的脑袋。 “咦?朱七十三死了诶?” “死得真是齐齐整整。” “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朱七十三、朱八十四近来有血光之灾,他们不听。本蛛铁口直断,以后再给你们算命,要涨价啦。” “放屁!我朱八十四这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随着一声大吼,一只和方才死去的蜘蛛怪一般大小的蜘蛛怪跃出了水面,踩着水飞快地向岸上扑来:“你们这些生人,为何杀我兄弟?纳命来!” “快跑啊,风筝战术!” 为首的神官一抹满脸的绿汁,撒腿就跑,后边八名神官紧跟着他,跟受了惊的兔子似的。 这么多的水蜘蛛,这他娘的怎么打呀,还是先跑远些,憋个大招再说。 …… 陈玄丘派出的九名神官一过伏妖塔那道门,便出现在一轮紫月之下。 紫月之下的地面,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草地,草地上生长着奇异的野草和野花。 九人迅速向四下里一看,聚在一起商议起来。 常颂道:“我们三兄弟是男人,就由我们三个打前锋吧。” 七音染的三大弟子齐齐点头:“嗯嗯嗯嗯……” 其中云斐道:“你们主攻,我们垫后,曲鸢她们三个打配合,怎么样?” 敖鸾弟子徐婉儿冷哼一声道:“荒谬,你们是男人,就该你们打前锋?再说了,你们是男人吗?总判大人才是。你们只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了。” 敖鸾弟子曲鸢道:“就是。我们龙母一脉,最擅长攻,理应由我们打头阵。” 七音染弟子无瑕笑眯眯地道:“无所谓啦,不管你们谁主攻,反正我们冥神一脉垫后。” 七音染弟子云斐和妙小容连忙点头:“嗯嗯嗯嗯……” 这一来,就成了霸下的三名男弟子和龙母敖鸾的三名女弟子之争了。 霁雪道:“霸下老头儿最擅长防御,你们三个,有什么厉害的妖怪,你们就负责卫护我们全队安全就好了呀,斩妖除魔的事儿,我们三个来就好。” 付乙绰道:“我们的老师确实是防御无双,可防御无双,不代表我们不擅长进攻啊。难道你们没听说过,防守是最好的进攻?” 徐婉儿道:“胡说八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们龙母一脉,战法凶猛,一往无前,你们做我们的肉盾,我们负责杀敌,这不正是最好的配合?” 柳一程道:“你说进攻是最好的防守,那你还要我们防守什么,女人也要讲道理啊。” “女人什么时候不讲道理了?” “女人什么时候讲过道理?” “嘿,小屁孩儿,来来来,要不咱们先打过一场,我叫你明白明白什么叫道理。” “我怕你啊,以前又不是没打过,你是我的对手?” “我怎么就不是你的对手?你个公鸭嗓儿。” “你打架就打架,不要羞辱别人,我正变声儿呢,可不就是公鸭嗓儿。” “你也承认你是公鸭嗓子儿吧?来来来,小鸭子,让本姑娘教训教训你。” “龙母一脉,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云斐姑娘,你们给评平这个理儿。” 云斐、无瑕、妙小容三个冥神七音染的亲传弟子笑眯眯地摇头:“我们就负责垫后,不掺和,你们赶紧决出个主次来,我们要抢着第一个出关呢。” 曲鸢是个火爆脾气:“出个屁关啊,这儿是一望无边的大草原,就没见一个妖魔鬼怪。不决定谁说了算,咱们往哪边搜都定不下来,难不成各自为政?”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一阵桀桀怪笑,草原上,升起了一团团淡绿色的雾团,渐渐化作一只只没有双腿,飘浮在空中的一只只幽灵。 一只幽灵挥舞着惨绿色的融化了的形状的手臂,桀桀怪笑道:“这些年来,走上绝望草原的人,无不胆战心惊,如丧考妣,还是头一回看见有人在这里争吵不休,实在有趣。” 另一只幽灵冷凄凄地道:“难道你没看见他们的袍服,他们是奉常神官。这些天界的走狗,我们就是被他们抓进来的。不要杀的太快,我要抓活的,慢慢消遣他们……一千年!” 霸下弟子付乙绰“呛啷”一声拔剑出鞘,俊眉一挑,道:“你们策应,我们三兄弟上!” 曲鸢往他身前一拦,那高挑的身子直接把他全身都挡住了:“我们上,你们三个小屁孩儿为我们掠阵。” 就在这时,七音染的三名弟子一声欢呼冲了上去。 云斐一边挥洒出灰蒙蒙的幽冥死气收割那些惨绿色的幽灵,一边欢天喜地的大叫:“哇!好补啊!这是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无瑕双手张开,灰蒙蒙的幽冥死气仿佛是套在双手上的十根尖利的指甲,毫不示弱地抓捕着那些幽灵,塞进腰间一个皮口袋,大声喝道:“放屁!谁抢到算谁的。” 云斐气极:“你就傻吧你,你看妙小容那个小浪蹄子……” 就见妙小容跑到无数的幽灵中间,一簇簇绿火当中,她双脚站立,不丁不八。 她纤腰扭出九十度角,双手如抱满月,猛然小蛮腰一扭,双手向外一抛,一张由幽冥死气化成的大网就撒了出去。 好美的一个圆儿,向那无数朵惨绿的幽灵罩了下去。 妙小容开始收网了,俏美的脸上带着丰收的喜悦。 常颂、曲鸢等人看呆了,说好的垫后呢? PS:诚求点赞月票! 第444章 陈玄丘小组 每一组人马,所面对的对手,第一关都是以人数取胜。 这伏妖塔内自成空间,囚禁着无数的妖魔鬼怪,但这些妖魔鬼怪都是有自主意识的,并不是人为设置的NPC,自然做不到你想让这里出现什么,那就出现什么。 但是妖兽鬼怪皆有领地意识,经过漫长的岁月,这些妖魔鬼怪自相残杀,已经达到一个势力平衡,划分出了各自的地盘。 因此,只要把人投放到相应的区域,那你面对的自然也就是相应的妖物。 特例,也许会有。但绝不会太多,已经可以做到最大的公平。 陈玄丘这总判小组和之前诸葛剑锋的小组面对的是相同的局面,第一关的敌人其实不难对付,它们都还没化形呢,能有多么强大的能力? 难在它们数量太多,不好对付。 诸葛剑锋的人面对的妖兽是变异蜘蛛怪,它们的物理防御能力太强,偏偏一生一窝,数量太大,一个巨妖想对付它们也难,所以经过长期的较量,它们就拥有了这一方地盘。 而陈玄丘这一组面对的敌人则是对物理攻击完全免疫,它们是一群幽灵,可以直接攻击人的魂念。 但是,谈太师千算万算,也没想过会有陈玄丘小组这样的奇葩组合。 他这一个小组,分为三个部分,一个是妖祖调教的三剑客,一个是水族之王的龙母调教的美少女三人组,还有就是,冥神七音染调教的小浪蹄子三人组(龙母三人组官方认证)。 巧之又巧地,正好对应了这伏妖塔内妖魔鬼怪这些类型。 幽冥死气是冥王一脉的修行功法,最是克制冥界生物,这些本来可以让人大为头疼的幽灵道行又不高,在冥神三人组面前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宰割。 幽灵们发现不妙了,它们的所有攻击,这三个少女都不在乎,而这些少女挥洒出来的灰蒙蒙的气息,却根本不是它们所能防御的。 幽灵们的灵智哪怕不是那么健全,也明白遇上了不可敌的敌人,于是发一声喊,便四散奔逃起来。 绝望草原,本来是令踏入其上的敌人绝望的所在。 因为这里的每一棵草,都寄托着一只幽灵,它们力量不算强大,可那无穷无尽的数量,是这七层伏妖塔五层以下的大妖全都不愿意跑来自找麻烦的存在。 可现在,它们却在绝望地逃命。 没有激发出幽灵本体状态,仍然藏在深深地下的幽灵们察觉到了同伴们绝望的气息,它们不敢妄动。 也许,是五层以上的巨妖巨魔出现了? 不要动,装死! “敢和我们总判府的人作对?抓活的呀!” 云斐、无瑕、妙小容三女兴高采烈地追杀着,渐渐觉得没意思了。 草原太大,幽灵们跑得太快,能够捕猎到的已经不多了。 她们在葫中世界,苦心修炼了二十多年,这些力量,来到大千世界,也是一样的力量。 而七音染、敖鸾她们做为出现在葫中世界的第一个该类型的生物,被天道认可,赐予可以沟通天地元力的力量,那她来到大千世界,这力量就用不上。 因为那是受葫中世界的天道规则所限制与允许的。 而自行修练所得的力量,则两界通用。 可是一二十年的修行,对七音染、霸下、敖鸾来往,几等于无,所以区别不大。但是对这些弟子们来说,那就是质的飞跃了。 妙小容随七音染学习冥界功法,自然也懂得提炼幽灵力量提升自己的办法。可是在葫中世界,她们只能自己修行,很少有幽灵厉鬼给她们抓。 因为冥界太空旷了,她们的师傅对出现的鬼魂和幽灵宝贝的很,只要有点灵智,能够调教一番,她都会宝贝似的接收下来,安排职务,努力要把这个空荡荡的冥界打造成不逊于大千世界的冥界之所在。 只有偶尔遇到害人的恶灵、不逊的厉鬼,七姐才会叫她们去除掉。 可……狼多肉少啊,她们三十六个人呢,好久都摊不上一回出公差的好事。 今天,她们三可是吃了个饱。 三个人美滋滋地走了回来,曲鸢道:“这片草原,看来就是这些恶灵的栖息地。但这些恶灵已经被打怕了,我们得选择一个方向走出去。” 无瑕道:“正是,我们出发吧,咱们得抢个第一出去,给总判大人长长脸!” 付乙绰道:“四野茫茫,往哪边走?” 妙小容笑道:“你别看我,哪边都行,你们决定,我们龙母一脉负责垫后。” 付乙绰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看向无瑕,霁雪道:“这里四野茫茫,没有可供辨识的方位,如果我们乱走,很可能要在这草原上转圈圈,那就走不出去了。 你们看到没有,天空中只有一轮紫月,我们朝着紫月的方向走吧,既然它是这空中唯一的标识,一定有它存在的意义。” 这一次,付乙绰三人没有和她们争辨,众人仰头看了看那轮紫月,认可了霁雪的意见。 这一路行去,他们只是朝着紫月的方向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已经出现草原的尽头,有绵绵大山呈现出来。 九人大喜,加快脚步向前走去,忽然凭地一阵腥风,远处一道黑影箭一般射来。 “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这些幽灵……,咦?” 那道黑影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咆哮着,将至面前,却突然停了下来。显然,他已注意到来人不是幽灵了。 曲鸢、常颂等人定睛看去,就见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头巨熊,真难为了它,那般壮硕的身形,居然跑得那么快。 它也不曾化形,但是四肢和五官,已经隐隐有了人的形状。 创世之神-盘,就是人的模样,所以这种形体,是最合天道运行之理,也最适合修炼。 这也是人类寿命普通低于那些先天神兽,却能通过修行,迅速出现力量不弱于它们的强者的原因。 所以,妖兽修行,都比人类多了一关,它们的第一关就是化形。 因而,但凡能够化为人形的妖怪,一定是已经拥有了相当强大的力量,不容小觑。 那头黑熊怪一见九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哇!皮鲜肉滑的九个人类,还是奉常神官,哈哈哈哈,我最喜欢吃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天界狗腿子啦。” 黑熊怪馋诞欲滴地道:“三个小男孩儿,我一个蒸、一个煮、一个红烧。筋道,好吃。六个女娃儿么,唔,肥了些,就用上好的果木枝儿熏一熏,吊在山洞里做成腊肉吧。” 第445章 鱼头怪 妙小凡怒道:“为什么要把我们做成腊肉?” 黑熊怪挥动了一下大爪子,道:“你们肥肉太多,吃几口就腻了,还是小男孩肥瘦相间,口感更好。” 这一说六个女孩儿勃然大怒:“我们胖?大黑熊,你是不是瞎?” 黑熊一翻眼白儿,道:“你们不懂,哪怕你们看着再瘦,皮肤下边都有一层肥肉,和男人不一样的。” “宰了它!” 曲鸢、霁雪、妙小容等六女怒不可遏,前锋也不是前锋了,垫后的也不垫后了,六人一齐冲向那只身高两丈的庞大黑熊怪。 但是,她们快,常颂、付乙绰、柳一程三人却更快,剑尖一闪,三人已呈品字形,把那黑熊怪围在中间。 “嘿嘿嘿,还想抵抗?” 黑熊怪狞笑,一只巨大的熊爪,带起一抹冷厉的寒光,一掌拍向当面的柳一程。 那只巨大的熊爪,比人头还大,这一爪子拍下来,绝对能把人抓成肉酱。 即便是侥幸逃过那厚厚的肉掌,那半尺长的几根锋利骨爪,也能把人开膛破肚,一削两半。 但是站在他正前方的柳一程却是不闪不避,大叫一声道:“奉常总判弟子柳一程,取你狗命。” “呼”地一声,柳一程就向黑熊怪冲了上去,那只巨爪还在空中,柳一程已经撞进了黑熊怪的怀抱,肩头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胸口。 崩! 柳一程那小小的身子,与这巨熊相比,就像一个人怀里抱了只小猫儿,可他那看似瘦小的身躯却爆发出了“贴山靠”一般的强烈劲道。 “轰”地一声响,那黑熊怪浑身的皮肉都在颤抖,它踉跄地退了几步,推金山、倒玉柱,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此时那余力才由地面卸去,震得地皮一阵颤抖。 黑熊怪暴怒,它在这一片儿也是一方之霸,几时吃过这样的大亏。黑熊怪怒吼一声,浑身的毛发都竖起如针,上边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挥舞双爪就向柳一程扑去,它要把这个可恶的小人儿撕个粉碎。 别看它体形肥硕庞大,但是这两只熊爪已经挥舞出了一片片残影,一时间空中仿佛有层层叠叠的利爪,纵横交错。 可是,呈品字形站立的常颂和付乙绰也同时动了。 他们真气注入剑身,两口剑同时刺出,剑光颤动,发出超高频率的剑鸣声,带着无数道剑影,剑气锐啸,令人耳膜生痛。 而他们的两口剑,则在黑熊怪挥舞着巨爪抓向柳一程时,刺向它的腋下。 黑熊怪一声惨嗥,两腋之下已经多了几道纵横交错的剑痕,划开的伤口不深,但已有殷红的鲜血淌出。 付乙绰和常颂也是一惊,这老熊防御力这么好,方才这一剑,就是一块金刚石也切成粉沫儿了,居然只是在它身上划出几道剑痕? 柳一程冷笑:“能破它的防就好,疾风暴雨剑阵!” 柳一程一声大喝,付乙绰和常颂同时飞身后退,三人仍呈品字形站立,但已和那黑熊怪拉开了相当的距离。 三人掐诀念咒,把剑望空一抛,顿时一口剑化为两口剑,两口剑化为四口剑,刹那之间,漫天剑光,暴风骤雨一般袭向那头黑熊怪。 一时间,旁观的六位美少女连那黑熊怪的头面几乎都看不见了,就看见一道道穿梭的剑光,如疾风骤雨一般袭向黑熊怪。 黑熊怪双手抱头,两只粗大的前肢和巨大的熊掌护住了头面,浑身的剑伤不断呈现,它不断仰面拍打着剑光,抓挠着剑光,一道道剑光被拍断、被撕碎,但更多的剑光撕开了它坚韧如铁的皮肉,鲜血飞贱。 剑雨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柳一程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他们已全力驱动自己的力量了。 突然,黑熊怪惨叫一声,一只肥大的熊掌连着半截上臂被斩断,掉落在地上。 黑熊怪放弃了,最后的斗志也随着熊臂被斩断而丧失,它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牛逼烘烘而来的黑熊怪,逃跑的速度更快,洒着一路的鲜血,逃向大山深处。 “快追!” 曲鸢一声娇叱,率先追了出去。 敖鸾一脉弟子,个个心高气傲,一如她们的老师,好战的很。可是迄今为止,只有七音染和霸下的弟子出了手,她们还一直无从施战,这要是就这么过了关,一旦出去,总判大人问起,该怎么回答? 总判大人好俊的呢。 于是,曲鸢三人奋起直追,追着那头黑熊怪冲进那片山峦里去。 柳一程等人生怕她们有失,立即紧随其后,只有妙小如三人嘻嘻哈哈,仿佛郊游一般,根本没把这历险秘境当成一回事儿。 妙小如临走时还顺手捞起了那条黑熊的断臂,谁知道要在这儿待多久呢,这条熊臂足有四五十斤重,够大家吃几顿的了。 翻过一道山岭之后,曲鸾三人突然停下了。 面前是一副苍凉荒芜之相,干枯的树木静静地横躺在滩余上,一条浊浪滚滚的大河,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蜿蜒而过,如同一条缓缓爬过的巨蟒。 那只断了一臂的黑熊怪,正跪在河边,叩头如捣蒜。 “有古怪!” 这黑熊居然如此驯服,向着河中叩头,难不成这河里有什么可怕的巨妖? 徐婉儿向那河上望去,这时恰有一片雾气被风吹散,河面上影影绰绰地现出一道门户来。 那道门户在河面极远处,轮廓模糊,远远看去,如同悬浮在半空中。 那是一座塔,一座七层巨塔,塔上偶有符文现出一阵阵金光,显得无比威严肃穆。 霁雪惊喜地道:“离开的门户!我们抵达门户了。” 谈太师考量这些弟子,不可能设计九死一生的难关,所以他们所遇到的妖魔鬼怪其实威力并不算特别的强大。只看他们一路所见,就没一个化形的大妖,就可见一斑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比如第一关以数量取胜的小妖。 那么多的小妖,如果不是冥神三人组学的是冥王的幽冥死气,死死地克制着那些幽灵,他们得杀到什么时候? 等他们杀光了那些小妖,终于得以闯关成功时,已经是筋疲力尽,他们还有余力像方才一般全力施展剑雨阵,斩下黑熊一条手臂? 这个过程,必然极其艰难。 就拿玳九的那些弟子们来说,现在已经伤了两个,他们还在“放风筝”,引几只蜘蛛怪跑开,把落单的蜘蛛怪干掉,然后回去再引几只出来。 如此反复,要是那潭里的蜘蛛怪足够多,等他们杀完这一批,第二批蜘蛛怪都能长大了,那岂不是要杀个一生一世? 当然,如果能浴血厮杀,闯过这一关,在这浴血厮杀中,他们的技能、配合、心志,全都能够得到提高,彼此间也能建立深厚的友情,那么他们的师尊一旦成为寺主,他们显然也是最称职、最给力的一个班底。 这也是谈太师设计这一关的目的之一。 只是,他根本没想到奉常寺里有人拥有完全克制、压制葫中某种鬼怪妖物的能力,总判九人组闯这第一关,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虽然妙小如三人得了便宜,但是对整个团队来说,却少了一次很好的战斗训练,要说得失,恐怕只要两可之间,也未必就算占了便宜。 如今,第一关轻易闯过,他们等于是神完气足、精神饱满地迎来第二战,没有一丝的耗损,所以第二关也轻易闯过了。 眼前,已经看到了离开伏妖塔的门户,九个人都兴奋起来,我们应该会是最先破关而出的一队吧? 就在这时,似乎那黑熊的祷告发生了作用。 河面上,一团黑色的雾气渐渐变浓、变大,并开始拥有了形状。 很快,那团黑色的雾气在河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骷髅头。 那是完全由黑色的雾气组成的骷髅头,高达十数丈,静静地飘浮在河面上,诡异空洞的眼眶盯着岸上。 黑熊怪根本不管自后面追上来的九人,喜极而泣地道:“大人救命,大人救命啊!” 那骷髅头根本没有眼睛,却定定地用空洞的森森白骨的眼眶盯着黑熊怪,忽然向他飘来,缓缓张开巨嘴,森森白齿的巨口,把黑熊怪一口吞了下去,裹进了黑色的雾气当中。 那黑熊怪全不抵抗,似乎知道那骷髅头并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救他。 云斐一见来了精神,方才她们师姊妹三人,妙小如想出了撒网的方法,占的便宜最多。 眼前这是一只幽冥生物,同样受她们克制,这回可不能让妙小如抢了先了。 云斐立即兴致勃勃地道:“它是我的,谁也别抢。” 云斐说着,已经纵身跃起,袖中倏然弹出一根银光闪闪的细长棒子,向那巨大的黑雾骷髅头当头敲去。 巨大的骷髅头迅速化作了黑雾,向水面上沉去,这一棒敲过,那黑雾已四散而去,原本包裹其中的黑熊怪业已不见了踪影。 就在这时,河水突然翻涌起来,迎面窜出一条巨型的红影,它身上似乎有鳞片隐隐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那庞大的体形,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压迫力! 咦? 云斐惊咦一声,半空中身形一错,整个人竟是硬生生横移出了六七尺,同时一个旋身顺势刺去,那棒尖儿上弹出尺余长的精芒,凌厉无匹,目标正是那水中巨怪的眼睛! 巨怪身子一转,张口吐出一注河水,箭一般射向云斐,云斐慌忙再闪,这时那水中却有一面蓬布也似的巨大尾巴挟着滔滔河水拍了过来。 “砰!” 云斐的身子弹丸似的弹射回了岸上,被无瑕和妙小容一把扶住。 众人齐齐向水中看去,就见那河水轰然上涌,渐渐升至三丈多高,不断翻涌下来,仿佛一朵洁白的莲花。 在那莲花状的涌泉之上,站着一只鱼妖。它的下身已经修成了人形,用水草织成了裙子系在腰间,露着一双修长雪白的腿,天足如霜,不着袜履。 可它上身,却仍是鱼头鱼身,只是胸前贲起,仿佛双乳。左右鱼鳍已然化为人臂,双手中各握着一口细长柄儿的八棱镔铁锤。 它上身未着衣服,但是紧密而美丽的鳞片仿佛盔甲一般,罩住了它的身体。 就见那尾人腿怪鱼一张口,便吐出一个粉红泡泡,迅速变大,将它周身笼罩其内,保护了起来, 云斐喉头一甜,将一口鲜血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伸手一抹嘴巴,向曲鸢、霁雪和徐婉儿三女灿然一笑:“这是一只水怪,三位龙母传人,请吧。” PS:求点赞、月票! 第446章 水府 原来方才的骷髅头只是幻相。眼前这只鱼头怪才是这条不知名的长河中的水族怪物, 敖鸾的三名女弟子立即跳上前去。 龙是水族之王,做为龙母一脉的亲传弟子,她们去面对一只水怪,那自然是责无旁贷。 曲鸢举剑喝道:“你这怪物,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我们的人。” 那鱼头人身的怪物站在浪花之上,一双萌萌的鱼眼瞪着曲鸢,怒声叱道:“你才是怪物。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跑来欺负我们家小黑。” 这怪物一开口,竟然是萌萌的萝莉音。 她们家小黑? 曲鸢三女懵了一刹,这才明白过来,她所说的小黑,应该是指那头两丈身高的巨大黑熊。 霁雪道:“那只黑熊怪居然要吃我们,罪大恶极。” “哦……” 鱼头怪歪着头想了想,道:“为什么罪大恶极?他是熊啊,你们人类饿了肚子可以吃他,他饿了肚子当然也可以吃人。” 徐婉儿笑道:“好像很有道理啊,可是,它打不过我们啊,所以那就只能被我们杀了,我们有本事打败他,那岂非也是公道的很。” 妙小容举起熊臂,大声道:“对啊,你们看,这条熊臂几十斤重呢,要是来不及出去,我们就烤熊臂吃吧。” 徐婉儿警惕地看着她道:“为什么你不提熊掌?难不成你想私吞?” 无瑕扮个鬼脸儿道:“熊掌是我留给总判大人的。” 龙母三人组对视了一眼,在心底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声,这些小浪蹄子。 曲鸢咳嗽一声道:“不如我们把这个鱼头怪拿下吧,带回去给总判大人做个鱼头豆腐汤。” 霁雪道:“这么大一个头,不如劈成两半,另一半做个剁椒鱼头。” 鱼头怪大怒:“我没想吃你们啊,你们居然还要吃我,果然都是坏人!” 鱼头怪一挥手中的大锤,河水滔滔,轰然而起,铺天盖地的朝着曲鸢三人席卷过去。 那水浪在空中幻化无穷,时而是浪花,时而化作一丛刀剑,而被这刀剑的巨浪席卷而来的曲鸢三人,却似一块礁石,岿然不动。 待那巨浪堪堪扑到面前,曲鸢娇叱一声:“动手!” 霁雪握紧了长剑,一剑劈出,剑刃上光华闪耀,耀出了寸余长的青芒,吞吐不定,空中立即传来了一声刺耳的裂帛声,那水浪竟似布匹一般,瞬间就撕开了一角! 徐婉儿手掐法诀,叱喝道:“坎离真火,咄!” 她戟指向虚空处遥遥一点,立时迸出一点火星,扑入那被撕开的巨浪。 立时,就似火星溅入了油锅,那扑来的浪花轰地一声燃烧起来,那是真的燃烧,并非幻术,炽热的气浪翻滚着,令岸上的六人也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曲鸢趁势跃起,扑向火浪之后的鱼头怪,鱼头怪娇叱一声,挥舞双锤,双方便大战在一起。 常颂等人在岸上看着,就见那鱼头怪本领着实不凡,她似乎可以直接调用水源,做出种种攻击,根本不需要掐诀念咒,行功做法,简直是层出不穷。 只是,她能驱使河水做出的攻击,力量其实有限,而曲鸢三人可是跟着小千世界的龙母学习的道术,她们最是精通水系道法,要破解这些攻击,自然也容易。 这个鱼头怪若是道行足够深厚,以她们三人的本领或还不敌,但是看她们此时交手的情形,这鱼头怪的功力也不是多么深厚。 只是她是先天水族生物,较之曲鸢三人的后天水系道法还是占了便宜。所以,她一双大锤招架三人,倒也打得有声有色。 但是如此战了约半个时辰,那鱼头怪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用萌萌的萝莉音道:“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我不跟你们打了。” 说罢,她身下那涌起的莲花状巨浪倏然钻入水中,截着她的身子,一下子没入水面,不见了踪影。 远处影影绰绰,就是伏妖塔的大门。 但是,水下既然藏着一个妖怪,很可能还不只一个,不除掉了她,谁敢过去。 一旦渡至一半,这水下的妖怪发动突袭,他们九人不能长时间滞空,其中有六个又不擅长水中作战,那就要吃亏了。 所以,曲鸢当机立断,喝道:“追!” 三女掐个避水法儿,便追进了河水中去。 岸上,妙小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担心地道:“那三个小浪蹄子不会有事吧?” 无瑕道:“她们是龙母弟子,要是在水里叫人家算计了,那就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有什么好说的?” 云斐道:“话不能这么说,天下奇物数不胜数,这伏妖塔中有些什么妖怪,更非你我所能知道。龙族虽为水生之王,但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是水中生物里最厉害的,总有些遗下的上古神物,也能威胁到他们。更何况,曲鸢她们只是擅长水系道术,并非先天水族。” 付乙绰道:“等!半个时辰她们不出来,我们就下去找。” 无瑕道:“在水里,我们的本领最多发挥出一半。” 柳一程淡淡地:“这条河,总是要过的!” …… 曲鸢三人潜入水中后,立即发觉这水下较之水面的森冷而且毫无生命气息的荒凉,倒是显得生机勃勃,活跃了很多。 水下有水草,也有莫名的光透入,还有种种带着美丽花纹的游鱼,时而向东、时而向西,水下很平静,不像表面那样滚滚浊流,湍急不休。 霁雪向四下观看了一下,向徐婉儿和曲鸢打了个手势,三人便向一个方向追了下去。 经过一片礁石时,那块礁石表面突然弹起一块乌沉沉的石头状的东西,探出长长的喙针,刺向霁雪的下腹。 紧随其后的曲鸢一剑刺去,正中那块黑色石头的身体,将它刺穿,水中立时漾起一抹绿色的血液。 三人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块奇形怪状的石头,居然是一种不知名的怪鱼,它附着在礁石表面,形态和皮肤的颜色可以和周围的礁石浑然一色。 霁雪暗暗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曲鸢一剑及时刺中,她就要中招了。 看得出来,那种怪鱼怕是有奇毒,若被刺中,后果不堪设想。 三人对视了一眼,更加提起了小心,这一路行去,不时会有看似无害的水族生物向她们突然发起袭击。 大概快半个时辰的时候,霁雪终于中招,右臂被一只人脸的蝠状怪物咬伤了,纤细的手臂登时肿如萝卜,麻木肿胀的几无知觉了。 徐婉儿眉头一皱,向曲鸢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霁雪的手臂,示意二人不如退出去。 曲鸢也点了点头,这么搜下去不是办法,不但霁雪不及时治疗恐有性命之忧,她们两个怕也会遭遇不测。 那只鱼头怪显然是这条河中的霸王,这河中一切生物,俱都听它调遣,鱼头怪占了地利,她们的优势大打折扣。 这还只是伏妖塔七层宝塔中的第一层空间。 想到她们在伏妖塔第一层,尚且险死环生,三人心头都有些沮丧。 这二十年来,她们潜心苦练,说到切磋,也只是同其他两支的同门进行切磋,没有在失去师父的庇护下闯荡过江湖,这时才知道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三人心中的傲气倒是收敛了许多。 三人正要仰身上浮,忽然前边景致一变,出现一道朱漆大门。 在河水之下,出现一道与人间相仿的门户。 青石的台阶,八字形递上,一道门户,朱漆的大门,碗口大的门钉、大馕大小的兽环,门楣之上,有一方大匾,上边只有一个斗大的大字“龙”。 朱漆大门周围没有墙壁,只有清澈的水流和游鱼,看着十分怪异。 龙?不会是龙宫吧?世上哪有这么寒酸的龙宫,再说,方才那只鱼头怪,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龙族中人。这里究竟是什么所在? 三人暂时放弃了上浮的打算,徐婉儿率先游了过去,想从那大门上游过去一探究竟,却突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 她诧异地摸了摸,毫无异状,河水是可以从面前顺畅地流过的,可她的手向前一探,却无法通过,仿佛有一堵透明的墙正挡在那里。 徐婉儿向后边的曲鸢和霁雪摆摆手,示意此路不通,然后向下一沉,落在那朱漆大门前,伸手一推,大门开了,徐婉儿诧异地向里一游。 后边的曲鸢和霁雪分明看到,徐婉儿的身子一过了那道大门,立时向下一沉,幸亏徐婉儿反应快,双脚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只要过了那道门,里边竟是没有河水的? 曲鸢和霁雪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同时冲了过去。果不其然,一过了那道门,立即失去了水的浮力,二人同时往下一落,但她们已经先有了准备,马上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三人向前一看,庭院中奇花异草,布置雅致,花丛间竟有蜜蜂、蝴蝶翩跹飞舞。 这浊浪河水之下,竟然有这样奇异的一处所在? 三人互相看了看,立即向前走去。 她们没有回头看,如果她们这时回头看一看,少了外边那一侧的水草、水流、游鱼的干扰,那么她们将很容易发现,这道朱漆大门加上其下的石基,整个形状,就宛如一个“共”字。 “共”字加上门楣上的“龙”字,那就是一个“龚”。 第447章 大吹法螺 进了那门,一路行动,一步一景,仿佛仙境。 曲鸢三人却不敢分神他顾,只管小心地向前搜索。 霁雪已经服下了解毒的丹药,只是不太对路,胳膊肿胀的厉害,严重影响了战斗力,所以被徐婉儿和曲鸢护在了后面。 三人再往前行,花草绰约处景致一变,前边却出现一座草堂。 乍一看,三人有些意外,如此胜地,怎么会出现一座草堂? 可转念再想,正因为这里天然形胜,若是修一座豪奢华丽的大屋,显然不如这草堂更与周围景致自然如一。 三人悄悄进了草堂,却见草堂空空,依旧没有人影。照理说这么优美的一处水下秘境,至少该有些奴仆下人才对。 不过转念一想,这第一层都是些未化形的妖魔鬼怪,道行大多低微,普通的水族只怕进不了这处如外界一般的所在,因为这里没有水。 而能化形的,或者已经能够口吐人言的,大多都算是一方之霸,也不会给别人做奴仆了。 众人往那草堂正房里一看,堂前只放着两张蒲团,对面一扇顶着棚顶的木制屏风,没有香案,没有雕像,但那屏风上却是一副古旧的绘画。 定睛细看,却似一个发丝如蛇的魁伟大汉,站在滔滔巨浪之中,手执一根三股钢叉,狞眉立目,怒视着远方。 虽然那副古画盘剥严重,但画上的人物十分传神,三人站在面前,就似那可以摧毁一切的滔天巨浪正扑面而来,而蹈于巨浪之上的那个手执钢叉的男子,带着睥睨一切的气势,仿佛踏着那滔天巨浪,可以辗碎世间一切。 三人仰头看着那副屏风上的巨画,就似那画中的巨浪要喷薄而出,那画中的巨人要踏浪而至似的,心中悸然。 “这是谁,为何在这里,会挂了这么一副画?” 霁雪惊疑不定地问道。 曲鸢沉吟片刻,缓缓地道:“你们记不记得,老师对我们说过,天庭的水神是后天水神,而先天水神,在原始之初,只有四种?” 徐婉儿憬然道:“我想起来了,老师说,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不是风云,不是雷霆,不是烈焰,而是常常被人忽视的水。 水,善则孕养万物,恶则淹没一切,摧毁众生,是最强大而又恐怖的力量之一。水也是构成这世间的几种基本元素之一,是一切修行之人最先接触也是终其一生都无法彻底掌控的力量。 而掌控水之力量的神,被尊为万水之神。虽然水神之名,远比不上什么雷神、战神、毁灭之神……等神号来得威风,但却并不意味着弱小,恰恰相反,水之神乃宇宙根本之神,一身战力在众多仙神中都是顶尖的。” 霁雪道:“是了,先天水神,一共有四种。两个属于妖族,两个属于巫族。” 曲鸢道:“妖族的水神有二,一个是混世四猴中的无支祈,一个便是师父所属的龙族。而巫族的水神,则是共工和玄冥。” 徐婉儿道:“那这壁画上的是?” 曲鸢道:“无支祈是猴相,玄冥是女相,师父一族是龙相,而这壁画上的,就是祖巫共工之相。” 霁雪道:“可我们进来时,门楣上分明有一个大大的龙字。那个使锤的鱼妖却不是龙身,而她堂上,却又供奉着先天而生的水神共工之像,她究竟算是什么?” 曲鸢目光一闪,徐徐地道:“我听说,共工怒触不周山,不周山断,天地倾维,无尽生灵因此陨落,而共工也因众生业力而亡。共工后人因此受到天道制裁,后人为了避祸,抬龙姓于共姓之上,遂称龚姓。” 徐婉儿身子一震,失声道:“我说那门楣那么古怪,如果把左右延横出去的斗供和下沿算上,那龙字之下的门户,就是一个共字。” 三人骇然对视一眼,难不成那鱼头怪竟是共工后人? 可共工是是最古老、最正宗的万水之神啊,天生便掌控着万水之力,在先天神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如果那鱼头怪真是他的后人,没道理堕落到伏妖塔第一层,沦为这样的一方小怪吧? …… 整个花园似的秘境中,错落着大小不一的屋舍、亭榭。 其中一间轩室内,后边临水,水边有石,石上缀满藤萝。 窗子开着,黑熊怪化作了人形,变成一个方面大耳、皮肤黝黑的壮汉,跪坐在蒲团上。 一旁摆着一口药匣,里边盛着各色瓷瓶儿,对面坐着一个红衣少女,正在给他包扎着伤口。 这大汉是黑熊怪的话,对面的少女岂非就是那鱼头怪? 伏妖塔内第一层最强大的妖魔鬼怪,也只是半化形之躯,他们本是不可能化形的,因为伏妖塔内本来就缺少灵气,被禁锢其中的巨妖魔怪能保持本来的力量修为就不错了,他们无法在这里边吸收天地灵气,怎么可能晋级。 可是奇怪的是,现在这黑熊怪和鱼头怪,居然皆能化形了。 可惜谈太师不知道伏妖塔内发生了什么,否则他一定会意识到伏妖塔内出了问题。 “可恶啊!如果不是为了大局,我方才一定释放全部的神通,把这些人类统统斩杀,岂会被他们砍去我一只手臂。” “算啦小黑,大局为重。我已经提炼孔壬真水敷过了你的伤口,断臂会重生的,为了咱们的大计,你就忍下了吧。” 黑脸大汉忍着疼道:“我听小姐的,那些人类不会追进这里来吧?” 红衣少女道:“没听说奉常寺中人擅长水性的,想必他们不敢下水的吧。再说,他们要走,只管走他们的,我又不拦着他,还巴不得他们早早离开,莫坏了我们的好事。” 黑脸大汉愈加气愤起来:“奉常寺,若是有朝一日,我能闯出伏妖塔,一定找他们算帐!这些残忍的人类,我们究竟做过什么错事?就把我们关在这里,只因为他们是娘肚子里生的,我是熊肚子里生的?以前时不时只是释放几个大妖,供他们的得意弟子练功,现在可好,直接派了大队人马来,把我们当成了练功的靶子,着实可恶。” 红衣少女道:“所以,我们第一重的人,才要谋划大计啊。上边的人都在看着呐,不要露出马脚。” 黑脸大汉用力点点头,憨声憨气地道:“我听小姐的。” 就在这时,红衣少女脸色一变,失声道:“她们真的闯来了?” 黑脸大汉怒声道:“我去跟他们拼命!” 红衣少女喝道:“你坐着,残肢还未长出,又不能暴露真正实力,你去找死么?你待在这里,我去赶她们走。” 黑脸大汉道:“小姐小心,我看他们用的不像奉常寺的功法,不需要颂经念咒,也不需要祭炼符箓,功法怪异的很。” 红衣少女道:“你放心,进了我的家,我便可以借用秘境之力,不暴露真正实力,我也能收拾得了她们。” 红衣少女一双雪白如玉的长腿在榻上一弹,长身而起,一双玉臂一振,掌中出现一对大锤时,上身已经恢复了鱼头怪的蠢萌模样,转身就冲了出去。 曲鸢、徐婉儿和霁雪三人穿过堂屋,从后门出来,但见花树处处,都是精心打理过的,十分的精致。有些小屋错落其间,门窗未闩,探头进去,却也未见人影。 就在这时,就见那鱼头怪从前方花草间大步冲了过来,若不看她上半身顶着一颗鱼头的怪异模样,光看那笔直白皙的一双玉腿在花丛间趟过,有蝴蝶翩跹,有蜜蜂飞舞,那真是说不出的销魂。 “可恶的人类,滚出我的家。” 鱼头怪大叫而来,可惜了,天生的萝莉音,再加上一双修长雪白的腿,外加一个呆萌的鱼头,毫无威慑力。 曲鸢一声娇叱,先发制人,向她并指一剑,叱喝道:“疾!” 她早已蓄势待发了,这戟指一点,一道剑光,就似天上的流星,倏然射出鱼头怪的眼睛。 鱼头怪不疾不徐的提起手中的猩红重锤一挡,便恰好将她射来的那一道剑光格住,剑光点点飘散而去,露出来了里面的一把尺余长的朱红色小剑,重新飞回了曲鸢的指点消失不见。 曲鸢的脸色一白,踉跄倒退了半步: “这猩红巨锤居然是用本源妖气淬炼的神兵么!” 修行之士有本源精气,修妖者便有本源妖气,虽称谓不同,但所指的都是修炼所需的天地精粹之力。 能用本源妖气淬炼神兵,说明这鱼头怪的实力已经相当不俗,或许,正常情况下,她早该进入化形了。只是囿于这伏妖塔内没有天地元气,所以他们始终踏不出最后呈关。 徐婉儿沉声道:“她是水怪,用火对付她。” 说完,徐婉儿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不正常的艳红色,猛然将手一展:“坎离真火!” 一点火光自她指间迸现,激射向鱼头怪,半空中就化作一大片火云滚滚而去。 鱼头怪一张嘴,就吐出个粉红泡泡,把她的身体包裹在其中。 火红笼罩了红粉泡泡,最后“啪”地一声,粉红泡泡破裂,但那坎离真火也消耗殆尽了。 徐婉儿不信邪,还想凝聚坎离真火。 坎离真火连水都能点着,当然极其厉害。但是徐婉儿功力尚浅,却凝聚不了几次,而且每次也只能凝聚一点星火。 曲鸢一拍她的后背,给她散了功,斥责道:“火虽是水族的克星,水又何尝不是火的克星。这是在水里,你用火攻?猪脑子。” 鱼头怪“嘻嘻”一笑,道:“原来是三只漂亮的猪妖,这么瘦的猪,不常见哩。” 鱼头怪说着,双锤向空中一伸,砰然一击,立时四面八方凭空激射而出无数触手般的绿色水草,时而柔韧,时而刚直,疯狂地乱飞乱抽。 曲鸢腾空而起,长剑出鞘,只一挥便化作七道剑光劈斩而出,徐婉儿也是挥动长剑,瞬间划出了一道十字剑气劈向那纷乱的水草。 霁雪一臂不太灵便,便趋身飞退,只余一手,在空中画符吟咒,看来是要做法对付那鱼头怪。 但是,鱼头怪大锤一挥,一杆杆鱼骨长矛又投掷过来,搞得霁雪手忙脚乱,险些被那鱼骨长矛洞穿了身体。 鱼头怪看她们抵挡的狼狈,不由哈哈大笑,只是那笑声也带着萌萌的萝莉音。 “咦?” 忽然,那鱼头怪惊咦一声,她感觉到,另外六个奉常寺神官竟然也闯进了她的大门。 鱼头怪不知道那六个奉常寺神官在这水下世界中,连平时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一想到要一个打九个,虽有主场优势,还是有些烦躁。 万一他们有什么杀手绝招或者致命的法宝,伤了我怎么办?虽然我有断肢重生的孔壬真水,可若是要害受伤,依旧没救啊。到时我若被逼使出全部的实力,万一被上边的大妖察觉怎么办? 据说第七重的大妖巨魔,就是天界许多神兵神将也不是对手呢。 想到这里,鱼头怪气极败坏地道:“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为什么非要跑到我家来闹事?就算你们想练功,绝望草原上有无穷无尽的幽灵,还不够你们杀的。” 曲鸢冷笑道:“少废话,我们要闯出伏妖塔去,岂能容你这鱼妖作祟。” 鱼头怪一边打一边怒道:“你们要出去,关我屁事。你们走你们的,为什么要来我家捣乱?” 徐婉儿一怔,道:“你不阻挡我们出去?” 鱼头怪猛然握紧了手中的猩红色重锤,双锤在手中急剧地旋转着,锤头嗡嗡声起,一道道寒气激射而出,曲鸢三人只觉四周的温度似乎都陡然降到了可以结冰的程度。 三人不知道鱼头怪要出什么大招,徐婉儿和曲鸢立即跃到霁雪身边,先把受伤的她护了起来。 鱼头怪猛然大锤一顿,道:“你们只是想出去?那就走啊。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你们走不走关我屁事啊?” 曲鸢三人面面相觑,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妖魔鬼怪都是邪恶的,她们会害人,所以见到她们要诛杀她们。 可是,她们为什么天生邪恶呢?没说。她们害人的目的呢?也没说。 反正从小就这么听,她们已经本能地相信妖魔鬼怪都是邪恶的了。 这时听鱼头怪一问,她们才想到,她们的师父也不是人类啊。而且,跟着师父学习的外门弟子,很多都是葫中世界诞生的水族,她们也并不邪恶啊,对她们这些内门师姐,全都执礼甚恭。 总归,还是先入为主了吧。 鱼头怪和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曲鸢问道:“我们离开,你真不会阻拦?” 鱼头怪:“我为什么要阻拦你们?你们出不出去关我屁事?” 曲鸢三人很尴尬,她们从没想过进入伏妖塔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谈太师放他们进伏妖塔时,也完全没有想过这样的一幕。 这些妖魔鬼怪都是被奉常寺抓进伏妖塔的,即便有些妖怪已经繁衍了后代,她们也会明白,他们的祖辈是被奉常寺神官抓进伏妖塔的。 所以,她们和奉常寺神官,本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尤其是第一层的妖魔鬼怪,道行浅薄,智慧相对低下,她们见到身穿奉常神袍的神官,一定会不死不休。 谈太师算计的本没有错,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伏妖塔中正蕴酿着一场自从这伏妖塔祭炼成功,便从未有过的大变故。 而这伏妖塔,已经祭炼成法器超过三万三千年。 为了这场大变故,伏妖塔中的许多妖魔都有了新的目标,反正他们也出不去,为了这个目标,杀死奉常神官泄愤,对她们来说,已经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曲鸢看着鱼头怪呆萌的双眼,渐渐相信了她的话。 这时,远处传来隐隐的呼喊声:“曲鸢师姐,你们在……咦?这里有副古怪的画像。” 曲鸢心中一动,常颂、付乙绰他们也下来了。 曲鸢马上到:“好,只要你不与我们为难,我们就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鱼头怪松了口气,道:“好!女人不为难女人嘛。” 由她萌萌的萝莉音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很是引人发噱。 曲鸢又道:“我们的伙伴马上就会找来,我会告诉他们,我们师姐妹三人,浴血奋战,杀死几十个恐怖的大妖,彻底清除了这处地下洞府里全部的妖怪。” 鱼头怪呆呆地道:“你们并没有打赢我呀。而且这是我家,除了我和每天来帮我洒扫庭院的小黑,没有修练有成的妖族了。” 徐婉儿已经明白了曲鸢的意思,顿足道:“你怎么那么笨,你躲起来别出来不就行了?再给我们丢几十条鱼来,我们……也要面子的嘛。” “哦哦哦哦……”鱼头怪恍然大悟,她信手一招,就是几十尾大鱼凭空出现,被她从河水里抓了过来,抛在地上。 鱼头怪看了看,挠头道:“这些鱼不好看,我再找几尾漂亮的。” 曲鸢道:“行了行了,长得歪瓜咧枣的,才符合我们心目中的妖怪形象。” 鱼头怪道:“好,那我走了啊。” 霁雪道:“快走,快走。” 鱼头怪掉头就跑,待她回到黑脸大汉所在的那幢小屋,推门进去,便又化作了红衣少女形象。 黑脸大汉扶着断臂起来,惊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红衣少女矜持地点点头:“区区几个奉常神官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一锤一个,嘁里咔嚓,就把他们全砸死,丢进河里喂鱼了。” 花园里边,曲鸢指着地上刚刚被她们一剑一剑戳死的链子鲫子,傲然道:“看见没有,那条十来斤重的,就是我们之前战过的鱼头怪,旁边这都是她的部下,有我们龙母一脉弟子出头,她们一个也活不了。” 妙小容不服道:“我就不信,你们能把她们全消灭了,走,咱们再搜搜看。” 曲鸢一把扯住了她,道:“搜什么搜,我们还要抢第一出去呢,快走,时间紧迫。” 曲鸢和徐婉儿架着受伤的霁雪就是,其他几人一看,只好随之离去。 因为曲鸢几人小小的虚荣心,谈太师对伏妖塔中发生的异变全然不知,一场惊天巨变,继续发酵起来。 第448章 忠诚 伏妖塔外,陈玄丘等人站在那儿,左等右等,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玄丘忽然醒过神儿来,于是走到谈太师身边,拱了拱手。 谈太师板着脸道:“竞赛一旦开始,就非我们可以左右,停不下来了。” 陈玄丘清咳一声,道:“太师误会了,我不是改了主意想要退赛,我是想问,闯这一关,需要多久?” 谈太师一呆,道:“这……谁知道他们在塔内会遭遇什么,多长时间都是有可能的。” 陈玄丘吃惊地道:“那我们要等多久?” 谈太师淡淡地道:“只要前六支队伍出来,就算选出进入决赛的六人了,后边的人不管多久才出来,哪怕是五年,十年,也无所谓了。” 陈玄丘摸着鼻子,苦笑道:“我就怕第一支队伍出来,也要五七八年之后。” 谈太师愣了愣,道:“伏妖塔第一层,只是一些小妖小怪,无论胜负,应该都不会那么久。” 玳九淡淡地道:“我等弟子,为我等厮杀。我等自然该守在这里,陈总判这是嫌弃等的太久了?那你不如回转总判府去休息休息,只要你不怕座下弟子寒心。” 陈玄丘横了他一眼,道:“玳少祝这是挑拨陈某与座下弟子的关系么?陈某……” “总判大人不管如何吩咐,我等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谁敢对总判大人心怀怨恨,我司羽第一个不饶了他!总判大人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在司羽眼中,他就是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我的……唔唔唔唔……” 司羽姑娘被两个敖鸾弟子捂着嘴拖下去了。 陈玄丘汗了一把,这姑娘从哪儿学到的这般天赋技能,马屁神功比费仲、尤浑他们还技高一筹啊! 这拍的也太肉麻了些,亏得她是女人,要不然只怕朝堂上就没有费、尤之流的立足之地了。 就在这时,伏妖塔大门处的金光一阵荡漾。 谈太师神色一动,霍然道:“有人要出来了。” 众人一听,齐齐向伏妖塔大门望去,所有进入第二轮的候选者心都怦怦跳了起来。 是谁要出来了? 第一个人影从门里跌了出来,以剑拄地,气喘吁吁。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只出来三人,那大门的波动金光便平静下来。 后出来的两人伤势更重,浑身浴血,一出来,便摔倒在地 。 玳九双眉一轩,先是神色一喜,旋即冲上前去,一把扶住那拄剑的神官,道:“离封,你们出来了,其他神官呢?” 原来,第一个冲出伏妖塔的,居然是玳九玳少祝的人。 其他候选神官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同时也是心中凛凛。早知道玳少祝是此番竞争寺主的强劲对手,可是没想到他的实力竟然已经这般强大,当初在玉衡和汤唯的光芒之下,究竟有多少这样的高手收敛了锋芒,在悄悄壮大? 那离封喘息地道:“少祝,只……只有我们三个闯出来了。我们……我们遇到了一群犬妖,与他们厮杀纠缠好不吃力,最后……折了五名弟子。” 折了五人? 玳九看了眼地上,只有两个浑身浴血的人,一出来精神一懈,就瘫在那儿了。 离封惨然一笑,又道:“接着,我们发现一道门户,认得是这伏妖塔的大门,便往那方向行去,需要翻过一座山。那山上有一只猫王。” 玳九听得有些迷糊,先是一群犬妖,本来以为接下来该是犬妖王呢,怎么变成猫妖了? 离封道:“那猫王好生厉害,比那一群犬妖都要厉害。我们本来以,剩下的四位兄弟,全都要葬送在那猫王爪下了,幸好……幸好于德兄养过猫的,熟知那猫习性。” 玳九动容道:“你们做了什么?” 离封道:“那犬妖的地盘上,生长着一种香荆荠,乃是一种草药。于德发现,猫儿一旦嗅了那草药的气味,就会慵懒无比,自我陶醉,懒得理会其他。我们,就采了那草药,煮成药汁,取竹子制成喷水之物……” 玳九看了一眼他身后两个浑身浴血的弟子,道:“那最后,怎么只你三人出来?” 离封面露惧色,道:“那猫王速度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快如闪电。我们在它面前,就像年过百岁身手迟钝的老人,不等那草药发挥效果,于德就被它抓死了。他们两个,也是遍体鳞伤。” 谈太师走过来,道:“快抬三人下去疗伤。” 马上有神官过来,搀起三人离开。 谈太师冷峻地道:“本太师只问结果,不管过程。现在,玳少祝的人最先出关,取为第一。” 玳九向谈太师和两位亚祝拱拱手,道:“太师,我此刻心乱如麻,且去看看三位受伤的弟子。” 谈太师微微颔首,玳九立即就要闪身离开。 陈玄丘旁观着一切,不禁冷笑了一下。 只是,这一声冷笑未加掩饰,现场因为九名弟子只活着出来三人的悲惨一幕,正陷入寂静之中,所以众人听得十分真切。 玳九身形刚刚一动,又停下来,不悦地看向陈玄丘:“陈总判一声冷笑,是什么意思?” 陈玄丘道:“赢了个第一,当然该高兴。死了门下弟子,自然该伤心。但是又喜又悲的,小心喜怒无常,伤了脾胃。” 玳九大怒道:“陈总判,你语含奚落,究系何意?” 陈玄丘道:“三名弟子逃出伏妖塔,你只扶那尚能说话的,后边两个看也不看一眼。关切胜负结果,原也没什么,我见过汤唯汤少祝,性情冷竣,对人对己,都足够狠,换他在此,一定也只关心结果。 但他不是心如铁石,而是性情如此,已经无可挽回的事情,他懒得浪费感情。可你玳少祝,又想……,又想……,这就有点叫人看不惯了。” 又想什么?众人自己脑补,再看玳九,眼神儿便有些不一样了。 玳九面孔胀红,厉声道:“陈总判没有再夺个第一,怕是有些不太舒服吧?你不用牙尖嘴利,名次前后,并不重要。只要你的人是在出现在前六之列,你我就都有资格进入决赛。” 玳九盯着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决赛中,你必败于我手。” 玳九一甩衣袖,脸上、手上、脖颈之上,所有裸露于肌肤之外的部分,都浮现出一个个红色的神秘符文,散发着隐隐的神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显得极其可怖。 那光是神圣的,但一个人脸上布满神秘符号,还是极其恐怖。 陈玄丘向旁边移动了一下,正挡在自己所属部下的前面,笑道:“你这脸花花的,叫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了,会强烈不适的。” 安知命神色一动,欣赏地道:“玳少祝竟然练成了‘虚无法身’?” 陈玄丘不明白什么叫“虚无法身”,其他人却是纷纷动容。进入第二轮的众神官,其实也各有杀手锏,要在第三关时才亮出来。 不过,这时玳九被陈玄丘当众一说,有些恼羞成怒,居然亮出了他的绝招,知道了他的底细之后,众神官还是有些紧张。 因为,“虚无法身”是禁魔类的神通,可以强烈干扰他人沟通天地元力的能力,当然也就能严重干扰他人沟通上界的能力。 你陈玄丘就算在决战中也能轻易沟通上界,请出一位大天尊又如何?虚无领域严重干扰你的沟通能力,你无法与上界沟通,又如何取胜。 有的神官因为正好被克制,开始苦思解决的办法,有些神官拥有不受虚无领域影响的神通技能,则是心中暗喜:玳少祝受激之下,竟然亮出了自己的绝招,这一下只怕就要被人针对了。 他是竞选寺主的强力竞争对手,如果有人先把他打下去,自己自然就多了几分把握。 不过,也有心机特别深沉的人会多想一层:“玳少祝真会这么容易被激怒?还是将计就计,故意露上一手,误导他人去针对他的‘虚无法身’做准备,而他另有绝招?” 玳九摞下一句狠话,扬长而去。 就在这时,伏妖塔门前的金光罩影又开始波动,有人惊喜道:“又有人出来了。” 众人顾不得多想,一起向伏妖塔的塔门处望去,眼睛瞪得大大的,想看看第二组出来的,会是什么人。 就见那门前金光荡漾,一道倩影突然跃了出来。 就见她一身玄衣如墨,更衬得雪肤腻白,如覆奶蜜。纤腰一握,显得那翘臀弧度曼妙之极。明明本该是肥大的神袍,偏生掩不住她婀娜的身姿。 她个子不高,身材娇小,但是因为比例匀称,凹凸有致,所以妩媚的容颜和娇小的身材尤其显得可人。 就是这样一个胸、腰、臀、腿曲线玲珑的小美人儿,精致的香扇坠儿一般,偏生肩上扛着一只硕大的黑熊手臂。 那熊臂熊掌,比起普通的熊,怕不要大上三四倍?所以那熊掌连着熊臂,也显得极其巨大,压在那娇小少女肩上,显得极其不协调。 “呀,总判大人!” 那扛着熊掌的少女正是七音染调教出来的女弟子妙小容,妙小容一见陈玄丘便眉开眼笑地招手道:“总判大人,我出来啦。我给总判大人带来一只黑熊掌,很补的诶!” 陈玄丘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得非常难看:“怎么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 陈玄丘刚刚问罢,又是一道人影从那荡漾的金光里闪了出来。 这少女身材颀长,神袍下摆被她掖在了腰带里,露出白色的束腿裤儿,腿如玉柱,笔直浑跋山涉水,气质皎如霜雪。 明明该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形象,但那胸腰、腿股的曲线滑润修长,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诱人之媚。 她的肩上,扛着一口长剑,长剑剑鞘的尽头,挂了一串草编的草绳儿,草绳儿上通过鱼腮,系挂了七八尾肥美的大鱼,在她肩后晃呀晃的,还在滴着水珠。 这少女正是敖鸾弟子曲鸢。曲鸢一见众神官都候在塔前,不禁微微一笑,矜持地道:“总判大人,弟子等不辱使命,我们是第一么?” 陈玄丘道:“第一不第一的不重要,你们九人,回来了几个?” 妙小容眨眨眼睛,道:“我们都在呀。” 这时,其他四女陆续跃出,最后出来的,是倒退跃出,手持长剑的三名少年。 看来,他们还是担心在渡过大河,进入伏妖塔门户时,会有妖怪偷袭,所以负责垫后并戒备着。 陈玄丘一见九人全都活蹦乱跳地从伏妖塔中走了出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登时喜不自胜。 其他神官一瞧总判府这九个人,三个羽少府的少年剑士,六个春宫的歌舞姬,全都是拨给陈玄丘才二十多天,根本就应该全都死在伏妖塔中的,却活蹦乱跳地走了出来,不由大为震惊。 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他们根本不曾遇到过伏妖塔中的妖魔鬼怪?不然的话,他们一个都不该活着出来啊,怎么可能全都走出了伏妖塔,且毫发无伤? 霁雪垂着一臂,用衣衫掩住了肿胀的手臂,衣衫上所染的血迹,由于河水的冲洗,再加上袍子是黑色,所以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要给总判大人挣脸呐! 霁雪如是想,她们的人生因陈总判而改变,她们甘愿为陈总判奉献一切,至死不渝! 第449章 难产的第三关 陈玄丘的总判府小队,是第二个闯出伏妖塔的。 奉常寺众神官都清楚,第一关沟通神祗,固然是对候选神官们的考察,却也不无针对陈玄丘的意思。 他这个因为大雍天子的命令,空降到奉常寺的神官,本不该懂得借法神通,所以这一关,他是必然被筛掉的人。 可是,偏生被他唤出了一位大天尊,就连谈太师,也不敢说能够有求必应的大天尊,居然因为他,而降下了神迹。 第二关闯伏妖塔,倒未必是针对陈玄丘了。因为正常情况下,在第一关比赛结束,陈玄丘就该是第一个被刷掉的。 这一关的比试,确实是考较其他神官。赛前大家最看好的是诸葛剑锋,因为除了陈玄丘这匹黑马,在第一关表现最出色的,就是诸葛剑锋。之前从名声上,也是如此。 不料,第二关时第一个破关成功的,竟是玳九。而且方才他还露了一手“虚无法身”,想不到此人才是深藏不露。 很多人都搞不清楚陈玄丘究竟有什么底牌,最叫人不能理解的是,他的九个人怎么就能毫发无伤地出来。 他们才被拨给陈玄丘二十多天,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他们调教出来啊。 所以,在众神官心中,虽然第三关还没有比,而陈玄丘获胜的呼声却成了主流。 其次是玳九,他是公认的陈玄丘最大的竞争对手。 因为他亮了一手“虚无法身”,这是很难练的一门神通。 做为禁魔类法术,它的施法范围极其广泛,可以说一切需要沟通其他力量才能就施展的道术或神术,都能受到它的影响。不管你是修道之人,还是修的神术。 如果你不能破解他的虚无法身,那么就只有不以神念力量驱动的神通道法才能在他面前发挥作用,比如武功,比如妲己的傀儡戒指。 如果用大家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来解说,那么“虚无法身”就相当于一个全频道的大号干扰器,它能干扰你传出去的讯号。 从这一点上来说,无名的落宝金钱也是一件干扰器,只不过它不是全频道的,它只对法宝起作用。但是想干扰它,也因此就变得难度更高,因为在它的专用频道上,干扰讯号产生的作用有限。 当天晚上,诸葛剑锋的弟子也闯出来了。 他的九名弟子,有六人闯出来了,比玳九的多,但耗时更长,而且六个人全都遍体鳞伤,其中有两个落下了终生的残疾。 在奉常众神官眼中,诸葛剑锋也是有资格问鼎寺主的人选之一。 剩下的神官,当天都没有弟子闯出来,只能继续等待。他们可能明日出来,也可能需要三五日。 而在奉常神官们眼中,对于寺主人选,他们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 陈玄丘机会最大,玳九对陈玄丘威胁最大,而诸葛剑锋,若是有什么厉害的杀手锏,那么也未尝没有机会。至于第一关时率先大出风头的祭酒夏沥泉,此时已泯然众人,无人提起了。 但是究竟谁能获胜,还要等到第三关才能揭晓了。 谁也不知道第三关什么时候开始,因为这取决于第六支队伍什么时候从伏妖塔中出来。 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第三关比赛,但是玳九和诸葛剑锋已经开始为了第三关的比赛做起了准备。 诸葛剑锋一人一剑,坐在洗剑池旁不停地磨剑。他磨的不只是剑锋,还有斗志。 虽然现在有陈玄丘和玳九排在他的前面,但他就像他的这口剑,一往无前,毫无怯意。 玳九则将自己关在神堂里,静坐吐纳,涤思净虑。 三百六十五尊正神,都是可以沟通借法的上神,有些神官一辈子只专注于一位神官虔诚奉献,有的会侍奉多位神仙,但是其中一定有一位是他最主要的被敬献者。 没有人知道玳九敬献的主神是谁,只是从他今日所亮的一手“虚无法身”,有神官猜测他敬献的应该是南斗星君或者北斗星君,那是精于阵法控制的几位大神。 如果他们看到玳九此时正在上香礼拜的天神,一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玳九敬奉的主神,居然是穿大红法袍,面如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的一具恐惧魔神,他胯下骑着一头金眼驼,手提指瘟双剑,赫然正是神通广大,天界众神也多敬而远之的瘟神。 …… 陈玄丘带着人回了总判府,立即给胳膊受了伤的霁雪用了颗茗儿送给他的丹药,问清了他们在伏妖塔世界中的遭遇。 曲鸢三女好胜要强,对同行的常颂、妙小如等六人,也都声称她们杀光了那水府中的妖怪,但是回了总判府,私下见到陈玄丘时,还是对他一五一十,说出了实情。 他们已经在葫中世界生活了二十多年,当然明白陈玄丘在葫中世界,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 他们既然进入了葫中世界,生命都已操之于陈玄丘之手,自然对陈玄丘也再无保留。 陈玄丘听她们说起和那鱼头怪谈判离开的情景,也不禁啧啧称奇,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转念再想,妖魔鬼怪俱有灵智,只是天生形体不同,它们和人类当然也有着差不多的情感,甚至也会有着差不多的社会结构。 陈玄丘问清经过后,就把众弟子送回了葫中世界。此番霸下、七音染、敖鸾皆有弟子于伏妖塔中第一层试练,所获心得早早回去说与他们的尊师知道,必可有助于他们的进步。 如果这边一天后就能进入第三战,那么这些弟子在葫中世界也等于又有了一年的磨练,自然不宜放在外面浪费时间。 随后,陈玄丘就离开了奉常寺,只让恶来和季胜留在寺中,一旦第六支历险小队出来,再去向他报讯儿。 妲己、黑白茗儿、娜扎四人还在寺门前坐着。 每一个人面前的瓜子皮儿都堆得小山一样高,娜扎和羲茗脸上还贴满了小纸条,她们在打“叶子戏”,很明显,娜扎和羲茗输的比较惨。 陈玄丘是听恶来讲,她们几人不得进入,所以候在奉常寺外,但是陈玄丘赶出来时,瞧她们一副大呼小叫、兴致勃勃的样子,陈玄丘只觉得自己出来错了,这不是打搅人家的兴致吗? 娜扎输的正恼火,这把牌抓的还是不好,正在抱怨最近又是学刺绣又是下厨房,定是坏了手气,忽见陈玄丘出来,立即一把抹去脸上的纸条,把牌一扔,道:“苏苏出来了,不玩了不玩了。” 羲茗倒是老实,人家没说结束,她就没有抹去脸上的纸条,从纸条缝里瞟着陈玄丘,甜甜地叫了一声:“玄丘哥哥,比试了几样了,你可夺得了寺主之位么。” 陈玄丘想起她老爹给自己挖的坑,便暗哼一声。 但这事显然两个茗儿也是被骗了,陈玄丘倒不好向她们抱怨,便笑道:“第一关我是第一,第二关我是第二,妥妥地进入决赛了。只是其他神官的较量还未结束,这第三关一时半晌的便举行不下去。” 月茗和羲茗一听大为欢喜,看向妲己和娜扎的眼神儿都带着三分趾高气扬。一定是我们从父亲那里套来了考题起了大作用,玄丘哥哥才顺利闯过前两关的。 妲己道:“那你要在寺里等着第三关开始么?眼看这天都要黑了,你若还回寺里去,我们今天便回去了。” 娜扎生怕一回了家又被母亲抓去调教,忙道:“不急着走,不急着走。咱们总要等到苏苏大赛结束,荣膺寺主,为他庆祝了再说啊。要不显得苏苏多没人缘。” 陈玄丘笑道:“还是娜扎说的对。我要先回府上歇歇,你们为我在此守候一天了,大家一起去吧,我置办些佳肴,款待大家。” 陈玄丘这样一说,几女都有些心动,月茗笑道:“我爹还在奉常寺中主持大局,我们晚些回家,他也不晓得。机会难得,咱们便去玄丘大哥府上一行吧。” 一行人离开奉常寺,到了陈玄丘府上。陈玄丘听娜扎对他大发苦水,讲她娘亲对她“惨无人道”的调教,觉得有趣,笑道:“哦?这么说你现在会烹调了,今晚你要不要做几道拿手菜,咱们大家尝尝。” 说着,陈玄丘从纳戒中把那割下来的硕大熊掌和十几尾肥鱼取了出来,道:“这可都是伏妖塔的猎回的野味,纯绿色,无污染喔。” 娜扎也不懂什么叫纯绿色、无污染,只是一听陈玄丘想吃她做的菜便心花怒放,刚刚还吐槽说一闻油烟味儿就受不了,马上撸起袖子,兴致勃勃地道:“好,苏苏你等着,看我给你露上两手。” 羲茗喜道:“玄丘哥哥,我以前常常做些夜宵的,我手艺也不错,我给你褒个鱼汤。” 妲己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哪会做什么菜,可能……烧烤勉强算是她的特长。 但她哪能让娜扎和茗儿专美于前,于是淡淡地道:“其实说到烹饪,我也是继承了家母特长的,我在宫里做的几道小菜,御厨也连连夸好,说我胜他们百倍的!” 妲己这句话倒真没撒谎,她在宫里真的为了表示孝心,尝试做过几道菜肴给母亲,殷受大王吃的赞不绝口,宫里御厨也确实是吃的流泪,感动连连,说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没吃过、也做不出来的上好佳肴。 于是,妲己自信满满地抢过两条鱼,跟着捧了熊掌的娜扎,还有两个茗儿,兴冲冲直奔厨房。 陈玄丘见她们走开了,想了一想,吩咐管家道:“她们若回来了,可让娜扎去地下幽莲洞窟找我。” 陈玄丘说罢便进了后宅三妙境,从那巨蚌进入地下。 他要把今天发生的情况和玉衡、汤唯说一说,尤其是几个神官所展现的以前不为人知的神通功法,须得向这两人讨教一番,了解一下他们这些功法的优劣及应对之法。 陈玄丘沿着荷花池塘间的曲径行走,到了邻近隔壁后院墙下时,拉了拉墙上的一根系绳,外边地面上隐隐有清脆悦耳的铃声传来。 稍顷,那洞口掀开,一个涅槃弟子急急下来,见了陈玄丘执礼甚恭:“公子,玉、汤两位前辈因一桩急事,暂时离开了。按照他们的交代,还需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这时对他们来说,难道不是我的竞争寺主最为重要?他们去了哪里? 陈玄丘思忖着,点头道:“既如此,我今晚三更再来。” 待那弟子沿原路离开,陈玄丘也沿着荷花塘往回走,行至一半忽然心中一动。 此处灵泉灵气充溢,我若在其中沐浴一番,于我必然大有益处。 第三战时,恢复到最佳状态的我,也更多一分胜算。”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脱去衣袍,轻轻迈入水中,将整个身子浸入了荷花池里。 那几个丫头要炮制几道菜肴出来,绝不会那么快,他可以抢在她们的菜肴出锅之前,先沐浴一番。 这时候,中京东城门处,一行三骑正飞驰而来,三骑后边跟着百余骑护卫,骑着健硕雄骏的高头大马,个个一身风尘,气势凛凛。 进出城的百姓们一瞧这一行人气势不凡,纷纷闪开了道路。 那马队最前边的三人,居中的正是从东夷返回的护国神兽月酌,左右两人则是鱼不惑和乌雅大人。 第450章 瘟神 月酌一回中京,便马上赶往王宫。 东夷的善后事务办的很顺利。 东夷王白泽并不擅长治理地方,在他的治下,东夷民众几乎没有什么官方拟定的秩序,只有每年索粮征兵的时候,才能见到他们的王派出的人马。 因此,要治理这种地方的百姓,最重要的反而不是扭转他们对东夷王的忠心,而是要教会他们懂规矩。 朝廷派去的官员都是精明强干之士,再加上乌雅这个门儿清的地头蛇,所以东夷很快平定下来,并且按照陈玄丘的意思,设置了流官,成为朝廷直辖的一块飞地。 这边事务一了,月酌等人归心似箭,便往大雍赶来。 本来乌雅要是留在东夷,立即就是东夷牧守官的副职,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但是乌雅大人的志向又岂只于此,所以,他安顿了成群的妻妾拖家带口地随后赶来,自己跟着月酌,屁颠屁颠地先到了中京。 月酌要去见雍天子,鱼不惑却不想去。他翻了翻记事本儿,决定去找他的“饭碗”。 县官不如现管,大王不如饭碗。 乌雅则是纠结了一阵子,是先见大王呢,还是先见陈少保呢?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见陈少保。 他已经打听过了,雍天子面前有三大宠宦,以陈玄丘为首,费仲、尤浑次之。 他是一个东夷降臣,就算先见了雍天子,给雍天子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印象,也不可能马上成为大王的宠臣。 但是这种隔着灶台上炕的行为,却是会让陈玄丘以及其他宠臣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 从此后,有这几个人给他上眼药儿,那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我既然以陈少保的门下自诩,那么到了中京,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去见我的恩主。 忠义之辈,才能受人器重啊。 于是,乌雅大人跟着鱼不惑,鱼不惑捧着记事簿,二人便一路寻到了陈玄丘府。 陈府管事认得鱼不惑,毕竟这么容易健忘的人,实在不太容易叫人忘记。 见他还带着一位气质高雅、博带高冠、形貌奇古的清矍老人,也不晓得是什么人物,反正自家少保结识的江湖奇人数不胜数,不可怠慢了就是了。 于是,管事把二人请进府来,毕恭毕敬地道:“少保吩咐过,他去三妙境的蚌屋打坐去了。二位看……” 鱼不惑翻了翻记事簿子,兴冲冲地道:“我知道,我带老乌去。” 说完,鱼不惑翻端着粉色的记事簿子,跟捧着手机导航似的,兴冲冲地往后院儿走。乌雅马上甩开大袖,一双高齿木屐嗒嗒嗒地跟在了后面。 那管事想到少保并未吩咐不可打扰,而这鱼不惑又是少保以兄弟相称的人,便也没有阻拦。而是恭恭敬敬地跟在了后面。 厨下,一番折腾之后,羲茗、月茗、娜扎、妲己,各自炮制出了自己的菜肴。 几个人互相比对了一番,羲茗是做了一道鱼汤,还别说,乳白色的鱼汤,卖相着实不错。 月茗则是炖了一条鱼,可能那曾经是一条鱼吧,一锅稀碎,要不是还有个鱼头鱼尾在那里,几乎看不出那曾经是一条鱼。 娜扎做的是蒸熊掌,她是学过几道菜了,但是没做过熊掌,这是她第一次做。但是有了烹饪的底子,怎么也不至于做的太差,瞧来也似模似样。 妲己则是用一块熊臂做了块炙肉,黑漆漆的一团,如果不是她自己说那是一块炙肉,大家就会以为那是一块熏黑了的石头了。 几个人互引看看,都有些心里没底了。 妲己想了想,道:“要不咱们互相换着尝尝。” 娜扎信心满满地道:“好,咱们逐一尝尝吧,看看谁的手艺更好。” 羲茗赶紧舀出一碗汤,开心地道:“先尝我的。” 几女逐一接过汤碗,一人呷了一口。 “淡了!”娜扎皱了皱眉。 “腥了!”月茗有些遗憾。 妲己尝了尝,疑惑地道:“你不是说以前总是自己做夜宵吗?” 月茗道:“是啊,我经常自己蒸鸡蛋糕吃。” 大家默然片刻,把目光投向了月茗炖的那条鱼。 娜扎拿筷子在那堆碎肉里挑了挑,纳罕地道:“这真是一条鱼吗?” 她用筷子挑起一截花花绿绿、弯弯曲曲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月茗努力想了想,道:“应该是鱼肠。” 羲茗大吃一惊:“你没有去掉鱼的内脏么?” 月茗一听比她还吃惊:“还要去掉鱼的内脏么?” 妲己:“……,试试娜扎的蒸熊掌吧。” 娜扎扔下筷子,开心起来:“哈哈,承让承让,我取了个巧,哈哈,我这蒸熊掌是最简单的,火候老一些欠一些其实问题也不大,它的味道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你们尝尝。” 月茗和羲茗一人尝了一口,妲己伸出筷子看了看,机灵地没有下手。 月茗和羲茗同时蹙起眉,扁起嘴,异口同声地道:“好多毛啊。” 娜扎想了想道:“这道菜应该是扒了皮吃吧。” 妲己失笑道:“扒了皮还剩什么了?要是事先用火燎一燎就好了。” 妲己烤肉的时候就已眼观六路,看到娜扎少了一道重要工序,她没说,为的就是这一刻,技盖群雌。 妲己举起了那块黑咕隆咚怪模怪样的东西,笑道:“来,尝尝我做的炙肉吧,这是最简单的料理,绝对没问题。” 其他三女看着那黑漆漆的一块肉,同时大摇其头。 妲己笑道:“你们不要只看表象,这外边是糊了,可这么大一块呢,削去表层吃里边就没问题了嘛。” 妲己把那块炙肉放在案板上,拿过刀来刷地一刀,削去一大块焦糊的烤肉,露出里边嫩红的血肉来,冒着蒸腾的热气,血水也随之渗了出来。 妲己大吃一惊:“外边都糊了,里边怎么还没熟呢?” 几女面面相觑,羲茗愁眉苦脸地道:“要不,我再做一道蒸鸡蛋糕?” 妲己缓缓地道:“据我所知,这坊西头,就有一家大酒楼,菜肴的味道着实不错。” 娜扎立即冒出了贼贼的眼光:“去买一道菜?” 羲茗马上道:“要去大家一起去,谁也不能说破,谁说谁是小狗。” 月茗道:“走!” 四个女孩儿立即争先恐后地跑出了伙房,娜扎腰里还扎着围裙,羲茗还挽着袖子露着一双小臂。 四人不敢叫人发现,没敢走门,直接斜刺里冲过去,越墙而出了。 因此一来,四人便与鱼不惑和乌雅错过了。 鱼不惑带着乌雅到了后宅的三妙境,那泉水之上一只巨大的蚌,一眼就能看见。 二人便打开蚌壳,钻了进去。管事赶到,却不敢进去,只在湖边侍立。 陈玄丘浸在水中,这里的泉水受天菁水莲灵气滋养,变得灵气充裕,浸身其中,四肢百脉有丝丝灵气渗入,不但疲惫一扫而空,而且神完气足,舒适无比,令人不禁昏昏欲睡。 陈玄丘把衣袍等物用障眼法儿变成一个花骨朵儿,放在一片大荷叶上,头枕着池畔一块巨石,任那丝丝灵力,自由地畅游于周身百脉之中。 忽然,陈玄丘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饭碗……不是,陈玄丘,你在哪里啊?” 这是鱼不惑的声音? 他回来了? 陈玄丘兴奋起来,只穿着一条犊鼻裤,就从池中跃了起来。 “不惑!乌雅?” 陈玄丘站在池边,一看来的只有鱼不惑和乌雅,就哈哈大笑着迎了上去。 鱼不惑喜滋滋地道:“我回来了。” 乌雅长揖道:“乌雅见过少保。” 陈玄丘伸手去扶,笑道:“自己人,不必如此客气。” 陈玄丘说着,手指便沾到了乌雅的衣袖。 一旁鱼不惑惊道:“咦,你绿了?” 陈玄丘很敏感,马上惊问道:“谁把我绿了?雀辞做什么了?” 鱼不惑指着陈玄丘道:“你自己绿了啊!你的脸绿了,啊!脖子也绿了。” 陈玄丘下意识地想摸脸,这一抬手,才发现自己双手也是绿的,惨绿。 乌雅嗖地一下,弹出去一丈多远,捂着口鼻惊呼道:“瘟疫,陈少保,你染了瘟疫啊。” 陈玄丘心生疑惑,想要问他什么瘟疫,却发现就只这片刻功夫,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除了眼珠还能动弹,他连小手指都动不了了。 陈玄丘身子僵硬,直挺挺地就向前倒去。 鱼不惑一见,立时伸手来接。 乌雅尖叫:“不要碰他,会染上瘟疫的。” 鱼不惑一把抱住了陈玄丘,陈玄丘整个身体就像木头做的,硬梆梆的,连一点弯儿都不打。 乌雅惊咦了一声,鱼不惑抱住了陈玄丘,却毫无异样。仿佛那绿疫之毒,只对陈玄丘一人奏效似的。 第451章 木胎 “我‘饭碗’怎么了,刚绿了就硬了。”鱼不惑很焦急,回到饭碗身边,他才觉得安心。一个忘记了自己前尘一切的人,对于当下已经认定了的就会特别的依赖。就像一个小孩子。 鱼不惑对陈玄丘就有这样的感觉,即便他遗忘了一切的时候,也会有一种焦虑不安的感觉,会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什么,要马上翻翻身上,找出记事簿,确定他有一只“饭碗”,这才安心。 现在饭碗出了问题,他怎么能不急。 乌雅见鱼不惑真的没有问题,不禁忐忑地靠近了来,咬了咬牙,伸出手指,迅速地戳了陈玄丘一下。 乌雅已经做好了剁掉一指的准备,但是……没事。 乌雅又伸手拍了陈玄丘一眼,还是没事。 陈玄丘的眼神动了动,透出愠怒的意思。 乌雅松了口气,道:“奇怪,果然不传染,我来检查一下。” 既然确定陈玄丘身上的瘟毒不会传染自己,乌雅大胆起来,凑上前仔细检查了半天。 乌鸦,在传说中是和瘟疫、不幸联系起来的,对于厄运和瘟疫,乌鸦一族天生就比较了解。而乌雅大人成道过程中,更是专门地接触过。 检查了半晌,乌雅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陈少保果然不是人族之躯?不,他有一半人族血脉?” 鱼不惑没有回答。 乌雅神情凝重地道:“这毒名曰‘木胎’,只对人族血脉产生作用。所谓木胎,阴毒而可怖。它的施用范围很窄,如果你事先有所察觉,运功护身,它便难以沾身。 但是只要不小心被它进入你的身体,做为人族血脉,就会被‘木胎’之毒所含的极细微的肉眼看不见的瘟毒进入血液,并迅速以你的身体为养分,把你化为‘木胎’。” 乌雅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一旦化为‘木胎’,立时丧失生命和意识,完全转化为一截人形的枯木。凭是九天上神,也救不回来。这是天界极厉害的瘟毒啊,怎么会流落人间?” 鱼不惑还是没有说话。 乌雅道:“少保一定有一半非人血脉,所以,他还有心跳和意识,他的身体没有被完全转化。得尽快救他,不然,等他的身体四肢全部被‘木胎’之毒吸收,转化为木头,他就算还活着,也是一个树人了。” 鱼不惑道:“咦?我的‘饭碗’怎么了?怎么又绿又硬,像块木头?” 鱼不惑很惊奇地看着怀中的陈玄丘,膝上摊着“记事簿”惊讶道。 乌雅差点儿没气晕过去,一路同来京城,他当然知道,这是鱼不惑的健忘症又发作了。 “我们得赶快找到施瘟毒的人,迟了就救不回来了,快走。” 乌雅说着,就把陈玄丘往肩上一扛,陈玄丘的身子此时也轻得像一截干木头,神奇之极。 陈玄丘的眼睛还能动,脑子也还能思想,就是说不出、动不了。要说他没有一丝恐惧那怎么可能。 他就算不怕死,也怕这样不活不死。如果他死不了,但生命受困于这样一截木胎之中,一辈子不能言不能动,他宁愿死了。 被乌雅杠在肩上,陈玄丘就拼命地转他的眼珠,可惜鱼不惑只哦了一声,便屁颠屁颠地跟着乌雅往外走,全未发现。 两个人扛着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的陈玄丘从蚌屋中出来,岸边那陈府管事大为惊讶,上前阻拦道:“我家少保还在沐浴,你们怎么就给扛出来了,成何体统,快放下。” 他伸手就向陈玄丘拦去,乌雅急叫道:“不要碰他。” 那管事哪肯听他的,手指只一沾陈玄丘,登时两眼一直,脸色迅速变得惨绿。 他的脚下生出了根系,迅速在土壤中扎下根去,头顶的头发转化为细细的枝条和绿叶,但是他的“树干”,却仍是人类的样子,身上穿着衣服,五官宛然如生,只是皮肤颜色变成了惨绿。 他已彻底化为了一株树,一树人形人貌的树,只看得鱼不惑头皮发麻。 乌雅顿足道:“怪我,怪我,陈少保若是已经变成了木头,也就不能再传染他人了。可他现在是半人半木,瘟毒仍然有效。” 鱼不惑翻了翻“记事簿”,惊呼道:“咦?我的‘饭碗’怎么绿了,你扛着他做什么?” 乌雅没好气地道:“少说屁话,快跟我去喊人,想个法子救他。” “等一等。” 鱼不惑突然喊住了乌雅。 他因为记忆反复刷新,所以每次看到陈玄丘一张绿脸,都惊讶无比。但也因此,他注意到了陈玄丘的眼神。 陈玄丘的眼神很焦急,向他不断地使着眼色。 鱼不惑道:“你快看,陈玄丘向我挤眉弄眼的,他要说啥。” “他现在说不了话啊。”乌雅把陈玄丘往地上一杵,就见陈玄丘的眼神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一通示意。 乌雅和鱼不惑看得一脸懵。 陈玄丘继续使着眼色,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的,然后又看鱼不惑手中的“记事簿。” 鱼不惑忽地恍然大悟:“他说不了话,想写给我们看?” 陈玄丘大喜,立即目光上下闪动,表示同意。 鱼不惑大喜,把记事簿一抛,在面前化作屏风大小,对陈玄丘道:“你‘说’,我写。” 陈玄丘的眼神动了起来,一撇、一竖,再一撇,再一横折,鱼不惑紧紧盯着陈玄丘的眼神,用神念把字显现在他的“记事簿”上。 “你们不要惊动府上诸人,他们一沾这毒,便没救了。马上送我去奉常寺,找太师。” 陈玄丘虽口不能言,但是一听乌雅说这毒是上界天庭之瘟毒,就已想到必然是奉常寺中某位信奉瘟神的神官对他动了手脚。 别看谈太师一直在为难他,他对谈太师也没好眼色,但一旦出了事,他却知道,谈太师一定是最可靠的人,不管是他的人品,还是他的本领。 乌雅将记事簿上的字看在眼里,心中大喜,自己巴结的这位恩主果然了不起,结交的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奉常寺的精神领袖,天庭上界在人间的最高代言人,他当然听说过谈太师的赫赫威名。 乌雅马上道:“走,我们送陈少保去奉常寺。” 陈玄丘还想用眼神儿示意,想叫二人大张旗鼓,把事态搞得越大越好。因为,他的救星在奉常寺,可害他的人也在奉常寺,如果悄无声息而去,再受了他人暗算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可惜二人以为已经明白了陈玄丘的意思,把他往肩头一扛,便飞也似地越墙冲出了陈府。 月下,溪畔,只定定地站着一株人形的诡异树木,说不出的惊怵。 PS:求点赞、月票! 第452章 缘木求鱼 乌雅扛着陈玄丘,鱼不惑跟在后边,以中京为水,万舍为萍,“登萍渡水”,神行疾速,沿着一条直线,直奔那无比恢宏壮观的所在。 虽是夜中,但奉常寺大门前,两列长灯灿烂,门下一片通明。 二人带着陈玄丘冲上去,便有几名玄衣神官攸然出现,拦在门前,其中一人肃然喝道:“什么人?” 乌雅急道:“陈玄丘陈少保中了瘟毒了,我们要带他去见谈太师救命,快快快,十万火急,耽搁不得。” 那神官听了大吃一惊,往他肩上一看,疑惑道:“你扛了一截木头,便说是陈总判?” 乌雅把陈玄丘往地上一杵,这才发现他头上已经长出了茂密的枝条,仿佛绿色的树冠,垂挂下来,挡住了脸面。 那身子由于板结和肤色的变化,也已经像一截树干,只是树干上套了一件“裤衩”。 乌雅把陈玄丘脸上的枝条拂开,道:“你看,你看,他眼睛还会动,你看这模样,这不是雕刻出来的,他真是陈玄丘。” 那神官凑过来一瞧,见那木头长着一张人脸,脸上两颗眼珠还在咕噜噜乱转,也不禁吓了一跳:“快快快,快随我来,我带你们去见谈太师。” 那神官也慌了,连忙招招手,引着乌雅就往里走,鱼不惑浑浑噩噩只管跟上。 二人扛着陈玄丘,随着那带路的神官便急急进了奉常寺。 大门口,其他几位神官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人影消失。 “卟嗵!卟嗵!” 有两具尸体,从门侧软绵绵地倒地,是两具神官的尸体。 在那门楣后面,赫然还有几具神官的尸体杵在那里。 先前拦门的几名神官冷冷一笑,迅速闪开,掠入夜色。 奉常寺大门口,惨白的灯光下,只有萎顿立着和倒在地上的几具神官尸体,说不出的诡异。 乌雅扛着陈玄丘,视力也受了影响,只管跟着前边的神官赶路。他也不知道穿过了多少廊庑,越过了多少道路,忽然就进了一处甚是壮观的神殿。 这里应该是神殿的一处配殿,陈设简单,庭院中错落地摆放着一处处盆景,修剪的飘逸优美,为这庭院增色许多。 那神官指着一道门户,气喘吁吁地道:“太师就在此处,快去。” 乌雅只怕陈玄丘生命力被汲取殆尽,他是半人半妖之躯,现在中了瘟毒,瘟毒正在和他另一半未受感染的血脉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 如果被瘟毒彻底夺取了身体,那剩下的一半血脉无所依附,还是要死。 所以一听那神官所言,乌雅立即扛着轻飘飘的陈玄丘冲了进去:“救命啊,快救人,要死啦,咦?你就是太师?” 乌雅冲进一道门,就见一间静室,香烟袅袅,室中一张蒲团,正有一人盘膝打坐。 玳九霍然张开双眼,有些恼怒,虽然这里是不设防的,那只是因为这里是奉常寺,根本不需要设防,这里是最安全的所在。 可是不要这深更半夜的,有人来见他理当先通报一声,就算是大白天,谁会擅闯他的静室?门下弟子都偷懒了么,居然没有一个拦他。 玳九睁开双眼,一见面前有一人,穿着黑衣,但那款式,玳九只一看,就不是奉常寺的神袍。 他肩上还扛着一截套了件“裤衩”的木头,那木头的上部绿叶、下部的根须赫然在目。 玳九不禁大怒:“你是何人,为何拔了我的盆景?” 鱼不惑也追进来,茫然看向玳九。 乌雅急道:“这不是盆景,这是陈玄丘。太师啊,你快救他,要来不及了。” 玳九一脸愕然,看向乌雅肩上的“那截木头”,突然脸色一变,失声道:“这是‘木胎’之毒?” 乌雅道:“不错,不过他还没死呢,太师你快救他,再迟就来不及了。” 玳九脑子一团混乱,陈玄丘怎么竟中了‘木胎’之毒?既然中了“木胎”怎么还能不死?这人怎么口口声声喊自己太师?是谁带他来的,怎么没有弟子传报? 玳九缓缓收息,站了起来,道:“我并非……” 他刚说到这里,脸色便是一变,霍然转身,一掌拍出。 他信的是瘟神,这一掌拍出,便是一蓬瘟毒如绿雾,罩向后方。 在他后方帷幔之后,突然跃出了一道人影,一剑便向他后心刺去,速度快如闪电。 玳九的瘟毒在空中弥漫成了一团绿雾,将那人完全笼罩其中,但是那人手中剑,业已刺入了玳九的左胸。 强劲的剑气一搅,玳九的心脏登时被搅得稀烂,那人一剑得手,倒身便走,落地时一个踉跄,显然已经中了瘟毒,但他毫不迟疑,一矮身便遁向夜色,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快来人呐,陈玄丘刺杀玳少祝!” 鱼不惑一脸懵懂,他正在翻记事簿子,想弄明白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这时,玳少祝府上的神官们被惊动了,纷纷向这边冲来,有的还衣衫不整,显然正在休息。 还未闯进静室,他们就看到了几具神官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那是负责服侍玳少祝的近身小神官。 “少祝!” 众神官惊惧闯入,就见玳九胸口中剑,仰面倒在地上,一脸的不敢置信。霍然抬头一看,就见两道人影正急惶惶从侧门逃出静室,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截……根雕?木头?不对,那是玳少祝栽培的盆景。 “追!” 众神官立即追了上去,有人一边跑一边急急吟咒作法,准备擒拿凶顽。 “我们中计了~!” 乌雅一边跑一边对鱼不惑道。乌雅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他第一时间就明白,这是有人作局,在把他们引入陷阱。 鱼不惑奇怪地道:“我们中什么计了?” 乌雅哪顾得上给他解释,只是道:“快隐藏了你的形貌,万万不可叫人认出来,否则,我们将百口莫辩。” 说着,乌雅一晃身形,便化作了一个鸟眼长喙、屁股后边似套了燕尾服样子的鸟人,依旧扛着跟一截木头似的陈玄丘。 鱼不惑一见,忙也身形一晃,现出了一个鱼脑袋出来,呼噜噜地跟着乌雅逃去。他并不会变化之术,人形是他化形之后的相貌,金龙之躯是他如今的法相,鱼身却是他最初的本相,下意识地,他便把今后不太可能显现的本相露了出来。 “不好啦,一只乌鸦扛着一截木头,带着一条鱼,闯进奉常寺啦!” “不好啦,玳九玳少祝被陈玄丘给杀啦!” 两条消息先后传到了后寺。 由于进入伏妖塔的队伍,此时仅出来三支,众神官被玳九的话挤兑住了,为了不让门下弟子们寒心,其他十几位候选的大神官,仍旧坚守在伏妖塔前。 谈太师见状,自然也不好远离,所以他就在后寺左近的一处神殿歇息,先听第一条消息,他还一头雾水,再听第二条消息,谈太师不由得骇然失色。 陈玄丘和玳九是最有希望争得奉常寺主之位的候选人,他们一个死了,另一个……竟然成了杀人凶手? 第453章 慌不择路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被几个目眦欲裂的神官围住的乌雅大人也顾不得保持优雅形象了,迅速来了个否认三连。 他“嗵”地一声,把木头似的陈玄丘往地上一顿:“你看看,他中了毒了,这副样子,他怎么杀人?” “他中的是‘木胎’之毒。刺杀我们少祝时,被我们少祝反杀,有何稀奇?” “不错,恐怕你没想到吧,我们玳少祝,就是敬奉的天界瘟神。” “和他们说不通了,老鱼……” 乌雅一声大吼,鱼不惑张开了大嘴:“呜~~” 一股巨龙一般粗细的水浪,向前对面几名玳少祝一脉的神官喷去。 那些神官不晓得这水里有什么古怪,比如有毒,有不知名的毒物藏在其中偷袭? 他们立时各施手段,或封挡水柱,或闪身避开。 趁此机会,乌雅扛起鱼不惑逃之夭夭。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地狗星君,急急如律令!” 随着一声敕命神咒,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在地上滚了几滚,化作一头可爱的白犬,在地上嗅了几嗅,“汪汪”地叫了几声,便引着那些神官向前追去。 “他娘的,怎么还搞出一个狗畜牲来。” 乌雅慌不择路,气的大骂。 鱼不惑一见,忽地仰起头来,张开大鱼嘴,摇着头,向着天空,一道道云气喷薄而出。 拥有金龙之身后,他已经能在小范围内兴云布雨了。 而奉常寺虽有许多代神官布下的重重禁制,但是对于风雨雪冰诸般自然天象,却没有加以禁制,他们也是想要体会四季轮回的,只是在神宫上方加了禁制,不使天雷劈击罢了。 随着那云气升空,瓢泼大雨旋踵而至,整个奉常寺立即大雨茫茫,十步之外,就只见人影幢幢,却不辨敌我了。 这大雨一浇,饶是那地狗星君降下的神犬,却也嗅不出什么气味了,二人立即逃之夭夭。 “不好,这里早已重兵云集。” 乌雅和鱼不惑扛着陈玄丘逃向前寺,远远就见人影幢幢,剑光闪烁,二人立即止步,在地上向前滑出数尺,激得雨水飞扬,然后转身就跑。 鱼不惑追在乌雅身边,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乌雅道:“他们料到我们会逃,前边必然戒备森严,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往后走。” 二人借着大雨掩护,在神殿宫檐、廊庑等下边不断地穿行,跟溜边儿的黄花鱼似的,逃向后寺。 而惊闻消息,原本集中于后寺的许多大神官,却在向前寺飞奔。 谈太师获悉消息,立即赶往前殿。 玳九所居的神殿内,几位先行赶到的大神官正在检视玳九的遗体。 一剑透心,好狠的一剑,直接搅碎了他的心脏,神魂俱灭。 前方地上,有瘟毒腐蚀过的痕迹,这是玳九临死一击,释放出的剧毒。 谈太师赶到现场,几位大神官立即向他禀报了情况。 谈太师沉声道:“是陈玄丘下的手?谁看到了?” 四下众神官面面相觑,只有一位玳九手下的神官上前禀报道:“太师,我等闻讯赶来时,就见玳少祝已中剑倒地,两道人影扛着中了‘木胎’之毒的一个人,堪堪逃出去。” 夏沥泉一听,便道:“太师,你看这殿上供奉,正是瘟神。显然,玳少祝一直信奉的是天界瘟神。而‘木胎’之毒,正是瘟毒。所以,如果是陈玄丘对玳少祝下手,被玳少祝临死反击中毒,不正说得通么?” 谈太师冷冷地“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你等说闻讯赶来,闻什么讯?” “有人大呼,陈玄丘杀了玳少祝!” “是谁呼喊?现在何处?” “这……也许就是周围被杀的神官之一,属下找不到示警之人。” 谈太师看了看玳九胸口那柄剑。 一位神官道:“剑上没有任何可资证明的标记,不知出处。” 谈太师霍然扭头,沉声问道:“诸葛少祝在哪里?” “喀喇喇……” 一道雷鸣,大雨瓢泼。 神殿门口,一道人影剑一般立在那里,沉声道:“诸葛剑锋在此!太师难不成怀疑,是我杀了玳少祝,嫁祸陈玄丘?” 说着,诸葛剑锋一步步走了进来,人挺如枪,背负长剑。 他的步伐稳定而有力,神色如常,竹笠之下,脸颊上有点点水珠。 谈太师看了眼地上的绿色瘟毒,又看了眼诸葛剑锋。 如果是诸葛剑锋出手,他中了玳九的瘟毒,不可能这么快便解毒,完全看不出曾经中毒的痕迹。 因为瘟毒较之一般的毒大不相同,它的治疗十分麻烦,就算你有解药,也是拔毒如抽丝,不能迅速痊愈。 谈太师并不避讳他的怀疑,道:“不错!玳少祝有可能是陈玄丘杀的。也有可能,陈玄丘也是受害人。而可疑之人,任何一个,都有可能。”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奉常寺更再如何衰败,也断然不至于成为外敌进出自如之地。没有内奸,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老夫不清楚,他是王青阳的余孽,还是陈道韵的涅盘,不管是谁,一而再地为难我奉常寺,老夫如今,真的怒了!” 谈太师须发无风自扬,凛然大喝:“若教老夫找出他来,定叫他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喀喇喇~~”又是一道惊雷在天空炸响,神殿门口的暴雨如扯开的幕布一般。 谈太师突然纵身一掠,迎着那雨冲上半空。 在谈太师身遭,形成了一个三丈方圆的圆形气罩,暴雨狂风全部被挡避在这气罩之外,蔚为壮观。 就见谈太师挺身立于空中,双手结合,振声大喝:“执天道、化万法,云收!雨住!” 无边暴雨,瞬间一停,满天乌云,顷刻散去,现出天边一轮明月来。0 谈太师双袖一振,再度大喝道:“生阴阳,转乾坤,月明如昼。” 他的双袖在空中振开,宛如巨大的双翅。天边那轮明月竟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拉近,整个大地一片通明。 神殿檐上,还有滴雨成串,空中一轮明月,却是亮如白昼,一切如梦如幻。 谈太师的声音并不高,却传遍了占地一千零八十亩的整个奉常寺:“寺中有外人,不论是谁,见则拿下,本太师要活的!” 乌雅扛着陈玄丘急急往后边逃,那雨水如倾盆,陈玄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仰面朝天扛在肩上,浇得他只能紧闭双眼,也不知道逃到了什么地方。 大雨茫茫的,乌雅和鱼不惑也是盲人瞎马一般乱撞,就觉得跑着跑着,殿宇楼阁不见了,一片片丛林出现在周围,二人大喜,只道快要跑出去了。 忽然间,云收雨住,月明如昼。 二人愕然站住,就见正前方一座宝塔,高耸入云。 宝塔的大门开着,有一道道金纹,仿佛交织成的一张巨大蛛网,封着那门户。 而宝塔两侧,各有一大群神官,刚刚正合力施法,形成神光护罩,顶住了他们头顶的暴雨,此时护罩刚刚撤去,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 乌雅和鱼不惑站在伏妖塔正门前的平整道路上,呆呆地左看、右看…… 谈太师的声音适时传来:“寺中有外人,不论是谁,见则拿下,本太师要活的!” 两侧的无数神官盯着他们,忽然有人动了,近乎是同时动了。 许多的神官同时出手,黄的白的蓝的红的各色神光向站在中间的乌鸦头和鱼头怪倾泻下来。 这时,那伏妖塔上金光一阵波动,一个人踉踉跄跄冲了出来,喜极而泣地道:“我们出来啦!” 乌雅大叫一声:“我们进去!”扛着陈玄丘,撒腿就往伏妖塔中跑。 鱼不惑一看天上跟放焰火似的,把他吓得,比扛着人的乌雅跑得还快。 雨水正从伏塔妖石阶之上滚滚而下,鱼不惑踏着雨水,疾冲而上。 “我出……” 又是一个神官从伏妖塔中撞了出来,惊喜地刚刚大喊了半句,被没头没脑冲过来的鱼不惑一头又给撞了回去。 乌雅屁股后面各种神光乱炸,心急火燎地扛着陈玄丘跑过来,也是一头撞进了伏妖塔。 追击过来的神光撞在那道封门的金光之上,门上金光顿时大盛,剧烈抵抗着各种神光的攻击,刹那之间,金光凝固,如同一道冰封的门户,把那大门,硬生生地给封上了。 PS:诚求点赞、月票! 第454章 风云会 谈太师闻讯赶到伏妖塔下时,塔门处已经凝固成了琥珀一般的颜色。 伏妖塔的大门在受到诸般攻击时,立时做出了反应,就形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一只乌鸦精扛着一截木头,带着一个鱼头怪,主动冲进了伏妖塔…… 而伏妖塔是专门镇压、克制妖魔的,但凡有一丝妖魔血脉,进了伏妖塔,就再也出不来了。 所以,他们是主动去坐牢的么? 很快,和乌雅和鱼不惑打过交道的更多神官赶来,谈太师得到了更详尽的消息。 据说,乌鸦精扛着的那截木头并不是木头,而是中了“木胎”瘟毒,化身为木体的陈玄丘。 诸葛剑锋的脸色最为难看,因为玳九和陈玄丘出事后,他是获利最大的人。获利最大的人当然嫌疑也最大,所以很多神官有意无意看向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这让诸葛剑锋非常的难堪。 你知道那种别人已经怀疑了你,可是因为人家没有公开说出来,所以你也就不便辩解,因为你只要主动开口,那就是做贼心虚,可你不开口,就嫌疑更重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儿吗? 能憋死人呐! 此时此刻,诸葛剑锋就是这种滋味儿。 诸葛剑锋咬了咬牙,主动请缨:“太师,我进去。我一定找到他们,把他们活着带出来。” 谈太师摇了摇头:“伏妖塔受到攻击,已经封闭,再想打开,需要七七四十九日。在此期间,进不去,也出不来。而且,就算你能进去,时间已经错开,里边的方位是时时移动的,你也不可能出现在他们进入的位置了。” 夏沥泉惊道:“什么?那我们的弟子岂不是……” 谈太师点了点头:“如果,他们能熬过这四十九天,还有机会出来,如若不然……” 谈太师喟然一叹,他本是一番苦心,可现在,他有些后悔采取这样的竞选方式了。里边还有近百名奉常寺神官,那都是年轻一辈儿的精锐啊。 如今,寺主没有选出来,又折损了一百多名精锐,奉常寺真是连年不利,元气一伤再伤…… 不对!谈太师忽然想到了陈玄丘麾下那一百零八名弟子。他们中随便选出九人,居然个个毫发无伤地从伏妖塔中出来,不管陈玄丘是用了什么法子调教他们,这些少年少女,都已是奉常寺年轻一辈儿中的精锐了啊。 可是,他们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一个都没见露面? 谈太师赶紧派人去总判府找,结果只找到了懵懵懂懂的恶来、季胜两兄弟,那三十六羽少,七十二春姬,一个都没找到。总判府里空空荡荡,谈太师的心,顿时也空空荡荡起来。 …… “我,是一名刺师。刺杀于我而言,是一种艺术,就像绘画,就像作诗……” 城西郊山上,一座草庐里,左言捧着一盏香茗,微笑着呷了一口,眼睛上两个瘆人的黑洞也眯了起来,显得更加深邃。 “仅仅是动刀动枪,从来不是最高明的手段。我一直相信,最高明的手段,就是智慧。也许,你的力量杀不了神,但是,智慧可以。” 他的手在桌上摸来摸去,徐伯夷把一盘无花果推了过去,没好气地道:“省省吧你,想吃一枚无花果,都是我帮你,就别吹了。” 左言哼了一声,剥着果仁,道:“你徐家和郭家两大世家,尚且对付不了陈玄丘,结果我一算计,如何?我直接干掉了陈玄丘,坑了奉常寺一位大神官,百余位年轻神官,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损失。” 左言脸上露出令人心悸的笑容:“猜忌会让奉常寺进一步分裂。姬侯谋天下之战中,奉常寺很难发挥作用了。” 他这样一说,徐伯夷不禁动容道:“你算计的虽好,可奉常寺中若没有人协助,也成不了事。王青阳不是已经死了么?他的班底也都暴露了,协助你的奉常内奸,究竟是谁?” 左言怪笑起来:“你不必问,你只要知道,奉常寺里,还有并不忠于大雍的人,就行了,呵呵呵呵……” 徐伯夷翻了个白眼儿,道:“我绝不信姬侯谋划的如此缜密,在策反了奉常寺寺主之后,还会再去策反一个低于他的大神官,隐在奉常寺主之后。神仙也不可能有这样缜密的设计……” 他盯着左言,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你最初,是今今大雍天子殷受之兄公子启的人,你动用的这个奉常寺内奸,难不成是当初公子启收买的某位神官?” 左言脸皮子一僵。 徐伯夷哼了一声:“别以为就你聪明,天天卖弄,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左言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之前,我们是佯装西去。现在,当然是真的西去。” 徐伯夷道:“去姬国?” 左言肃然道:“当然。姬侯就要反了,让奉常寺自顾不暇,这是我们为姬侯立下的一大功。可是,如果在姬侯一路东征,谋夺天下的大战中,你我不能建功立业,今日的功劳又见不得光,不能宣布出来,你我如何受功受赏,如何名垂千古?” 徐伯夷奇道:“你不是说,奉常寺已经乱了,却还需再给大雍朝廷制造点麻烦么?怎么?” 左言仰天打个哈哈,道:“此事,我已部署妥当。却不需要现在发动,老夫要让大雍天子一一承受意外,才能让他焦头烂额,心志沮丧。” 徐伯夷终于露出钦佩之意:“你虽功力尽失,双眼还瞎了,但是真的很可怕。我不及你!” 左言嘿嘿一笑:“走吧,我们去姬国,不能错过了这改天换日的光辉一战!” 左言摸到徐伯夷的手臂,离开座位,弯下腰来,徐伯夷往他背上一趴,道:“归妹趋无妄,前行五步,无妄趋同人,前行七步……” 左言背着徐伯夷,按其所示方位,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准确地走出草庐,门外就停着一辆马车,徐满堂正坐在车把式的位置上。 徐伯夷指挥着左言把他放在车上,又把左言拉上车去,一辆马车便向西方缓缓驶去。 …… 姬国,正式举旗造反了。 姬侯拜 以公子发为帅,拜姜飞熊为“太师”,辅佐公子发,兵出岐山,直扑东方,以三百兵车,三千虎贲,甲士四万八千人,以闪电战术,三天灭虞国,五天灭黎国,八天之后,令邘国等西方诸侯瑟瑟发抖。 他们都太相信姬侯做为西方诸侯长的仁义道德了,根本没想到姬侯会不宣而战,以迅猛无匹的速度,不足十天,连灭两国,一时天下震动。 不过,大雍毕竟早有防范,立时调动军队,奔赴西方,开始主动迎敌,阻止姬军继续扩张的势头。 很多强大无比的国家,它的倒塌未必一定是内部腐朽到了极致,一推就倒。有时也是因为外部客观因素。 诸如历史上的大秦帝国,当时蒙恬统三十万精锐大军,北镇匈奴。蒙恬又被奸臣害死,三十万大军群龙无首,且心怀怨尤,当然不肯回援。 而秦国征讨南方,还有五十万大军,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却是因为分散于南方诸地,受到牵制,一时也无法聚拢、回援,导致国内空虚。 不然,光是一南一北这两地的大军就有八十万啊,而且全都是精锐大军,而非临时征召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大秦江山,安能轻易易主? 陈玄丘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上的大商,也是因为朝廷的主力大军全在东夷作战,周武王趁机攻打殷商,以当时的通讯和行军速度,殷商主力根本来不及从东夷撤军,导致都城空虚,才被夺了江山。 可是眼下这个大雍,却没有这样的问题,白泽王的叛乱,已经被平息了,大雍不必两面作战,精锐主力也从东夷撤了回来。 更重要的是,姬国起兵造反的消息刚刚传来,李镜便入朝与殷天子和诸位重臣密议了一番。此前,陈玄丘安排他来督造“陆台”,以工代赈,以工练兵,现在七十万造陆台之工人,已经个个可以披挂上阵。 大雍朝廷有了这个保障,更是底气十足。 只是,陈玄丘突然失踪,这让殷受有些心烦意乱。 陈玄丘是随从东夷而来的乌雅、鱼不惑一起失踪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谈太师对奉常寺下了禁口令,严密封锁消息,根本没有对外透露。 他知道,如果说出真相,只会给朝廷制造更大的混乱,在姬国造反、天下甫乱之际,这个消息是绝对不能再宣扬出去的。 所以,不管殷受也好,还是妲己、娜扎等人,都不清楚陈玄丘是得了什么重要消息,连一个口讯儿就没留下,就随乌雅和鱼不惑急急离去。不过因为不知道他已进了伏妖塔,心态却还稳定。 而大雍天下一片动荡之际,陈玄丘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伏妖塔,也是一脚踏进了另一个行将剧变的江湖圈子。 伏妖塔内外,各起风云。 第455章 仰天酌酒 乌雅和鱼不惑先后撞进伏妖塔中,眼前立时出现一片梦幻般的蓝色。 那蓝色或浅或深,如同灯光照耀下的丝绸。 一片淡淡的、纯净的蓝色中,有一朵剔透的、白色的奇花。 或许那并不是花,而是一片白色的湖石,就那么静静地亘于纯净之蓝中。 “哇……咕咚咚……” 乌雅刚要表示惊讶,一口冰凉的水就灌进了嘴巴,他赶紧闭嘴,这才醒觉自己竟置身在一片纯净的、幽蓝的水中。 乌雅立时使个辟水法儿,回头再向鱼不惑望去,却见他眉开眼笑的,当真是如鱼得水,毫不在意。 我是在水里?那前边那块白色的东西…… 乌雅赶紧再往前望去,这才发现一条手指长的小鱼,正从那盘子大小的白色湖石前游过。 等等,为什么那鱼的形状,这么像鲸? 乌雅久居东海,是见过鲸鱼的,仔细再看,确实是一条鲸鱼。 只因那水太纯净了,所以如此遥远的距离他也看的清楚。 但是在他眼中,一条鲸鱼竟如此之小,那块看似盘子大小的白色湖石又该有多大? 乌雅吃惊地四下看看,发现身边只有一个钻进了他的避水圈中,神情尴尬的神官,还有旁边泡在水中,神气活现的鱼不惑。 乌雅扛着陈玄丘,瞪起眼道:“你是什么人?” 那神官握着剑,也瞪着乌雅:“我是奉常神官旷子规,你是什么妖怪,为什么把我撞回伏妖塔?” 乌雅一听是奉常神官,大吃一惊,急道:“老鱼,快来!” 鱼不惑翻着记事簿,纳罕地道:“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里?” 娘的,他又健忘了。 乌雅放弃了怂恿鱼不惑杀人的想法,瞪着那个神官道:“我虽非人类,却非恶人,乃是你奉常寺总判陈玄丘的好友,他中了奇毒,我带他进来……寻医问药的。” 在乌雅想来,反正这位神官原来是在伏妖塔中的,他不知道外边发生的事,鱼不惑正犯迷糊,自己又不以武力见长,还是含糊过去的好。 那位名叫旷子规的神官果然大惊:“陈总判怎么中了毒,他在哪里?” 乌雅把他肩上头顶长草、脚下生根,腰上套了件裤衩的木头举了举:“喏,这就是,马上就要被毒化作一块朽木了。” 旷子规只是个年轻神官,并不了解上界瘟神的“木胎”之毒,就是中阶神官,很多也不了解,最初喊出“木胎之毒”,使许多人对它有了一定了解的,乃是玳九身边的神官,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旷子规惊奇地看向乌雅肩头,乌雅把陈玄丘的脸朝向旷子规,陈玄丘身上的毒性已经越来越强,他还听得见,心里也明白,可惜就连眼珠都不能动了,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旷子规,把旷子规吓了一跳。 但旷子规也因此相信了乌雅的话。 因为,他根本不相信如果是敌人,能跑进奉常寺,还能闯进伏妖塔,这在奉常寺几百年的历史上,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旷子规正是陈玄丘的崇拜者之一,陈玄丘帮宁家出头,在棋盘峰上大战中州徐家和青云州郭家,后来更是以拔山填海之能,重新塑造一处奇峰,这些都让旷子规把陈玄丘当成了偶像。 既然眼前这只乌鸦怪和那头鱼怪不是敌人,他的注意力马上放在了陈玄丘身上:“这是什么毒,这么厉害,那现在怎么办?” 乌雅道:“往那边走,看到那座冰峰了没有,我们先过去,我在水中,待不了太久。” 这时鱼不惑已经看完了记事簿,明白了如今发生的一切,赶紧道:“那我们快走,那水中有一座巨大的冰峰,说不定有什么古怪。” 当下,几人就往那处冰峰赶去,乌雅辟着水,走的并不快。鱼不惑推着乌雅的避水罩,登时快如飞艇,饶是如此,几人也是游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抵达那处冰山之下。 方才远远瞧着那般小,此时他们就像贴在其上的一只蚂蚁。 这一块冰,真如一座山那么大,它的大部分冰体沉在水下,可三人贴着冰峰向上游去,待浮出水面,才发现即便只是水面上浮出的那不到三分之一的部分,在水面上也如一座山峰般峙立着。 往四下里看,无风、无浪,整个水面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他们一路游来也不曾见过有水族生物,这样的地方,一条巨鲸该如何生存?简直处处透着诡异。 忽然,鱼不惑叫起来:“快看,这有一道冰梯!” 乌雅和旷不规顺着鱼不惑所指定睛一看,果然,那冰锋之上,有一道开凿出来的梯子,一直延伸向上,掩映在交锋的冰峰上。只因它与冰峰同色,所以方才竟未看见。 乌雅精神一振,既然有梯子,说明是有人开凿出来的,有人烟,那就不太慌。 其实,进了这伏妖塔,就没办法去找谈太师了,按照陈玄丘先前的说法,似乎找到谈太师才能救他。但这时乌雅也顾不得了,眼下这种状况,他只能先搞清楚所在,再想办法救陈玄丘,如果实在救不得,那也是天命。 乌雅把扛陈玄丘的活儿交给了旷子规,自己走在最前边,又恢复了那优雅高贵的名士风度。 乌雅大人,可是最注重自己形象的。 沿那冰梯,步步向上,快要走到那山峰一半位置的时候,赫然看见两根晶莹剔透的冰柱冲天而上,在空中搭出一座壮观的门楣来,上边以金粉写就三个大字“盘瓠宫”。 左右那两根巨大的冰柱上,也以同样的金粉写就两行大字: 俯首观海,与世隔绝我独尊。 仰天酌酒,逍遥自在第一人。 旷子规吃惊地道:“盘瓠宫!这是住了一位何等高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 乌雅也不禁肃然起来,妖族比人族实际的很,他们敬畏强者。 这无垠的大海,古怪的无波,巨大的冰山,突如其来的巨鲸,再到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副傲气凌人的对联,都喻示着,这冰山之上,住着一位了不起的奇人。 伏妖塔第一层住着的不是些道行浅薄的小妖小怪么,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处奇异的所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位奇人? 一时之间,乌雅和旷子规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眼前这一幕,已经足以使他们确信,这冰山之上居住着的,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高人。 至于鱼不惑,他根本就没有想,反正想了什么,一会儿就会忘掉,他懒得浪费自己的精神。 乌雅抖了抖自己的衣襟,肃然举步,向那冰雪大门内继续延伸向上的台阶走去,有如朝圣。 突然,一道人影从旁边冰窟内窜了出来,尖声叫道:“什么人,未经邀请,胆敢擅闯盘瓠宫,叨扰黄耳大仙!” 乌雅和鱼不惑、旷子规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一跳,差点儿因为站立不稳,一跤滑下冰山去。 旷子规更是失手把已经“木化”的陈玄丘撒手扔了出去,那块“木头”梆梆梆地在冰上弹跳了一阵,也不知道滑到哪儿去了。 乌雅定睛一看,面前是个童子,扁而尖尖的嘴巴,绿豆大的一双小眼,不禁大惊叫:“丑八怪,你是什么妖怪?” 那童子生气地道:“我不叫丑八怪,黄耳大仙说,我叫丑小鸭。” 鱼不惑吃惊地道:“难道有朝一日你会变成白天鹅吗?” 那童子骄傲地道:“不,我就是一只小鸭子。” 第456章 乌合之众 乌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道:“这山上住的是黄耳大仙?那你是什么人?” 那扁嘴童子神气起来,叉腰道:“我乃盘瓠宫守山大神鸭先知。” 鱼不惑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原来是一尊神祗,赶紧收起了拳头,应该打不过的吧。 乌雅却不甚相信,不过,他急于搞清楚这里是个什么所在,而且不知道这山上主人实力如何,不敢放肆。 乌雅便顺着对方的话意道:“哦,原来是守山大神鸭先知,你不要误会,我们也是妖族,久闻黄耳大仙威名,闻听今日盛会,所以冒昧而来,希望能一睹黄耳大仙尊颜,还请先知妖神行个方便。” 鸭先知一听喜形于色:“黄耳大仙的威名已经传扬的如此之广了么?” 但是,他转眼便看到旷子规穿着一身奉常神袍,顿时把绿豆眼一瞪,指着旷子规道:“那他是什么人?我听长耳公说,昨日有些奉常寺的人神之仆闯进伏妖塔,很是杀了我许多妖族中人。” 乌雅赶紧恢复本相,道:“你看,我真是妖族。” 他又向鱼不惑道:“现出本相给鸭妖神看看。” 鱼不惑听了,也恢复鱼头模样,那鸭先知奇道:“咦?原来你是丹若姑娘的同族。” 乌雅也不知道丹若是什么妖,只要能取信于他便好,又指着旷子规道:“此人确是人族,被我抓获,充作仆人。” 那鸭先知先是被乌雅奉承了一番,认可了他守山大神的身份,此时又见他显出本相,确是妖族,终于欢喜起来:“我家上仙最是好客,既如此,你们随我上山吧。” 乌雅赶紧道:“且慢,我们方才掉落的那位朋友,得先把他找回来才好。” 鸭先知奇道:“那不是一截木头么,怎么成了你的朋友?” 乌雅干笑道:“你当他是树妖就是了,总之,他是有生命的活物。” 鸭先知心情愉悦,便好说话,遂笑道:“既如此,我陪你们去找找。” 他转过身,摇摇摆摆自前而后,乌雅三人忙随于其后,不一时在一道冰隙里发现了倒竖着卡在那里的陈玄丘。 乌雅忙俯身把他扯出来,仍旧交与旷子规扛着。 鸭先知道:“方才衔蝉大人已经上山,邀请的人都到齐了。你们既然是慕名而来,就赶紧上山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摇摇摆摆,一步三摇,三步一摆…… 乌雅实在受不了他那速度了,对鱼不惑道:“老鱼,你抱着守山妖神走。” 鸭先知还未拒绝,鱼不惑已经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肩上。 鸭先知顿觉无比威风,便也不再拒绝,几人上山的速度终于快多了。 冰峰顶上,开凿出一张张下接冰柱的冰雪座椅,中间一张是王座的款式,冰雪王座,雕刻的最为豪奢巨大。 椅子上边还刻了一轮仿佛天界上仙脑后神轮的冰圈,内置一圈七彩珍珠,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轻轻旋转着,便如无量神光,闪烁不定。 在其上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黄袍男子,貌相极其威严,正是主持此次盛会的黄耳大仙。 其他冰雪宝座之上,则分别坐着几位不同的客人。 左边第一位,是一位白袍公子,长相实在不敢恭维,但是白衣如雪,倒也颇有气质,乃是伏妖塔第一层中,赫赫有名的无肠公子。 在他下首左侧,则坐着一个纤腰大胸、臀圆如珠,身体体态极其惹火的美少妇,同样是伏妖塔第一层的一方霸主金翼使。 更其下,则是一位身段袅娜,容颜清纯的少女,名为玉腰奴。 在黄耳大仙右侧,首位空着,第二位上,是一位耳朵较常人长了许多的老者,长长的一张脸,慈眉善目,便是长耳公。 更在其下,则是曾经与曲鸢、徐婉儿她们合作演戏,家里供着上古水神共工画像的那位红衣少女,她叫丹若。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浅浅虎纹冠戴的男子登上冰峰。 他身材颀长,头戴金冠,身穿浅色虎纹袍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这伏妖塔第一层的大妖,都因为这一方天地吸收不了天地灵气而无法进阶,所以修行虽深,却都卡在化形这一关上进阶不了。 可最近却出现了变化,他们都骤然进阶,化形成功,拥有了人形,才有此刻形象。 他们之间,有的甚至还没有见过对方化形之后模样的,不过他们之前就已卡在化形这一关多年,下半身早就化形成人,所以单从衣着体态,便能认出对方身份。 一瞧这位颇有王者气度的男子迈着轻盈的步伐登上冰峰,那位美少妇金翼使,立即从座位上跳下来,欢欢喜喜地迎向这头戴金冠的王子,眉开眼笑地道:“啊,衔蝉公子,你终于来了。” 原来,此刻出现在冰峰之顶的,就是鸭先知所说的最后一位抵达的衔蝉公子。 这伏妖塔中都是妖魔鬼怪所属,衔蝉是狸猫的雅称,很显然,这位衔蝉公子的本体就是一只猫。 而其他几位,名称虽雅,却都是用的各种动物的雅称。 如此看来,坐在首位的黄耳大仙,应该是一只犬妖。无肠公子,则是一只螃蟹精。玉腰奴是蝴蝶的雅称,长耳公则是驴的雅称,只有丹若,似乎不是指的什么动物名称,但是从她之前的显像,似乎是一条鱼。 此刻迎向衔蝉公子,开口便是骇俗之语的妖娆少妇,既然称为金翼使,显然她的本体应该是蜜蜂,也许,她是一位蜂后也说不定。 衔蝉公子微笑拱手道:“抱歉,遇到几个奉常神官,居然胆敢闯进我伏妖塔中放肆,用香荆荠暗算了本王,害得本王大醉一场,所以来得迟了。” 听他语气,正是之前玳九手下几位神官试图闯出伏妖塔时,所遇到的那位猫王。 金翼使一把拉住衔蝉公子的衣襟,眉眼盈盈,含情脉脉地道:“公子化形之前,瞧着便很可爱。化形之后,更是好看。不如我们一起快乐地野合吧。” 衔蝉公子似乎对金翼使有些忌惮,眉头明明一挑,似乎不悦,但是眉锋舒展下来,却变成了一抹微笑:“金翼使,你我都已化形成人,就该学学人间伦理才是。” 金翼使一呆,道:“人间伦理?那人类是如何野合的?我不知道诶。” 她懊恼地道:“我也见过几个奉常神官,居然跑来挑衅我,全被我杀了。早知道他们还有用,我该留下一个,好好请教一下。” 衔蝉公子一窒,只好保持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黄耳大仙朗声道:“金翼使,衔蝉公子既然到了,我们该议一议正事了。你能不能等我们商量完正事,再研究你的野合大计。” 金翼使吐了吐舌头,向黄耳大仙媚笑道:“是我一见衔蝉公子,便心猿意马,有些忘形了。好好好,先议大家的公事。” 说完,她向衔蝉公子抛个媚眼儿,纵身掠回了自己的座位。 衔蝉公子松了口气,一纵身,便轻盈地落在了黄耳大仙右手边第一张的空着的冰雪宝座上。 黄耳大仙坐直了身子,向左右一看。 坐在中间的他是一条狗,左右是螃蟹、蜜蜂、蝴蝶、猫、驴以及一个疑似鱼族的丹若。 伏妖塔一共七层,这第一层有头有脸的,就是这几位了。 黄耳大仙振奋精神,道:“诸位,数日之前,天地异动,我等所居之地,似乎灵气复苏,你我卡在化形期上,也不知多少年了,竟尔纷纷突破,由是……” 他刚说到这儿,一只乌鸦、一条鱼,那条鱼肩上还扛着一只小鸭子,最后边是旷子规扛着绿意盎然的“树妖”陈玄丘,一起走上峰来。 第457章 解毒 黄耳大仙一瞧来的这几个人,不禁奇道:“先知啊,他们是什么人?” 鸭先知还没问这几人名姓呢,登时脸儿一红,道:“你们……叫什么来着?” 乌雅恢复人形,上前长长一揖,斯文儒雅地道:“东方乌雅氏,见过黄耳大仙,见过各位高人。” 黄耳大仙一见他执礼甚恭,心中很是欢喜。 鱼不惑也道:“我,鱼不惑,道号:灵感。” 黄耳大仙微笑道:“没听说过,你们既然能够化形,显见道行不浅,平日里在何处修行啊。也是来参加本大仙的伐天大会的么?” 乌雅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这位大仙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要讨伐上天。 乌雅忙道:“小道修行尚浅,哪有本事随大仙伐天。小道此来,呃……” 他也不傻,知道若说自己来自伏妖塔外,恐怕又是一堆麻烦,起码人家会问问他是被谁抓来,因何囚入伏妖塔。而且,新来的,没准会受欺负。 乌雅便道:“小道和老鱼,一直静心修行,所居之处也无甚名气。不久前刚刚化为人形,但是小道和老鱼,早就知道各位大仙的威名,今日前来,实因……” 乌雅走过去,从旷子规肩上取下那块轻飘飘的木头桩子往地上一墩,对黄耳大仙道:“诸位请看,这是什么?” 黄耳大仙看了看,道:“这是一块木头。” 长耳光抚须道:“是枯木还了春的一块木头。” 金翼使吃吃笑道:“怎么这块木头还穿了犊鼻裤,难不成这块木头,还长了……嘻嘻。” 乌雅正色道:“诸位大仙看走眼了,它不是一块木头,实不相瞒,他是一个活物。” 玉腰奴大惊,失色道:“我伏妖塔内的草木,也有成精的了?” 无肠公子惊喜道:“草木成精!难不成我伏妖塔内的灵气竟然全面复苏了?嘶~竟恐怖如斯!” 衔蝉公子懒洋洋地道:“不要想了,就只那日,不知何处,泄入一股灵气,此后便枯竭了。哪里轮得到草木成精。” 乌雅道:“不错,他不是草木成精,实际上,他是一个人,中了一种奇毒,所以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众妖王一听,都是大为惊奇。 金翼使第一个跳下来,上下抚摸那块木头,眼睛直勾勾的,看来很想拉开裤衩儿看个究竟:“这是人?人怎么会变成木头,还头上长出了绿叶,下边长出了根须,我虽然没读过书,你可不要骗我。” 无肠公子像挑西瓜似的,屈指敲了几敲,那木头梆梆作响,无肠公子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是人?” 乌雅分开那绿色的枝叶,亮出陈玄丘的眼睛,道:“你们看,什么木头能长出这样一双眼睛。” 众人往那木头上一看,那眼神儿是有智慧的,有情感的,一看自然便不再以为是块木头。 乌雅叹道:“这真的是一种奇毒,也亏得是他,之前有一个人只是沾了一下他的身子,登时就整个儿化作了一棵树,再也看不出一丝活人的模样了。” 无肠公子一听,顿时惊叫一声,倒退开去,道:“嘶~这毒竟恐怖如斯!你不早说,哎呀,我有没有事,我要不要把手指头剁掉?” 乌雅忙安慰道:“不必担心,这毒,只传人族,你我皆为妖族,染不上的。” 无肠公子一听,顿时放下心来。 旷子规一听,惊叫道:“什么?我扛了他一路,会不会传染我?我……我不要变成木头哇。” 乌雅慢条斯理地道:“你也不必担心,这毒一旦释放出来,不会太长时间就会失败。就像那蛇毒,暴露在空气之中,用不了多久就没了效果。如今已经过了很久,不会传染他人了。” 旷子规一听这才放下心来,他不怕死,但是莫名其妙变成一块木头,实在太可怕了。 黄耳大仙不耐烦地道:“是人又如何?本大仙召集众妖王,今天是要讨论伐天大计的,你扛来一个化成木头的人来做什么?” 乌雅眼珠一转,一本正经地道:“大仙你有所不知,这个人呢……你想这伏妖塔里怎么可能有人?其实还真的有人,只有第七层上才有人,嗯……他呢,就是从第七层下来的人。” 黄耳大仙吃惊地道:“第七层上关押的居然是人?” 乌雅一听,这什么语气?难道他们竟不知道第七层上关押的是什么? 乌雅也不知道,原想着说的跟他们远一些,想必他们不了解这伏妖塔上第七层大妖们的详情,毕竟隔的太远。 不想随口一诳,竟然套出了这些妖怪的底细,乌雅便淡定自若地胡编道:“不错,第七层上,关的正是人。” 衔蝉公子不相信地道:“这伏妖塔是关押妖怪的地方,怎么可能关押有人?” 乌雅正色道:“公子此言差矣!什么是妖,什么是人?谁是妖?谁是人?我妖族执掌天庭,为三界生灵主宰的时候,我们若说我们叫人,而人族为妖,那人族岂不就是妖了?公子切勿自甘菲薄。” 衔蝉被他说的呆住了,一时竟无言反驳。 黄耳大仙振奋地道:“说的好,这就是本大仙组织伐天大会的反应。谁比谁高贵啊?我我们一层层的打上去,把上六层的大妖统统打翻,那我们就是伏妖塔之主!” 乌雅心道:“原来所谓的伐天,竟然指的是打到上几层去,我还当他们真有本事反了天庭呢。” 乌雅心中不屑,口中却道:“所以,这第七层,关的其实就是人族。是人族中道行高深,却与天庭不合的人,也被他们指为妖孽,关入伏妖塔。” 众妖王同仇乱忾,纷纷骂道:“天庭无道,排除异己!真没一个好东西,个个该千刀万剐。” 乌雅跟着喊了两句口号,又道:“诸位大仙神通广大,却不知道谁有办法替他解毒啊?” 丹若眼珠转了一转,突然问道:“我们这伏妖塔中,越是本领强大的,越是居于上层。如果说,第七层关押的都是人族,那也必是本领比我们强大很多的人族,本就是我们要推翻的人,我们为什么要替他解毒。” 鱼不惑闻言大怒:“你这小姑娘瞅着溜光水滑的,心眼儿忒坏,他是我的饭碗,他死了我怎么办?” 丹若俏眼一乜,横了鱼不惑一眼,嗔道:“死鱼头,竟敢长成我族模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穷嚷嚷什么,滚一边儿去。” 鱼不惑大怒,马上掏出记事簿子:“小娘皮忒也无理,待我翻翻记事簿子,你若与我没有关系,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鱼不惑便低下头,狂翻记事簿。 丹若已经亮出粉红锤,准备和他大打出手了,却见他狂翻一本册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呆之下,又不好意思趁人不备下黑手,只好收起了锤子。 乌雅赶紧道:“各位,各位,这伏妖塔中各层的情况,你们可都了解?” 几个妖怪面面相觑,均是摇了摇头。 黄耳大仙讪讪地道:“咳!我们,只约摸知道第二层的情况。” 乌雅大喜,一指身前那块木头:“可他来自第七层,他都知道。” 众妖一听,一起望向陈玄丘。 乌雅道:“实不相瞒,他是这个……嗯,第七层上一个世家少主,自幼父母双亡,他呢,则被图谋家主之位的亲族下毒,这才变成这副模样。 他逃下第七层的时候,就已经和第七层彻底决裂了。所以,如果我们能救活他,他就可以做我们的军师,他对上六层知根知底,我等伐天,岂非容易百倍?” 衔蝉公子傲然道:“我等妖族,为什么要与人族为伍?” 乌雅正色道:“你又错了!天庭上神,可以把我们妖族充作信使、座骑、看门的童子。各位都是了不起的大妖神,难道不该用个人族听你们使唤?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乌雅这样一说,一向以上仙自诩的黄耳大仙率先点头道:“好主意!那本大仙就勉为其难,让他做我的师爷吧。” 金翼使问道:“你见过他本来的样子么?俊不俊?” 乌雅道:“俊!都快俊出鼻涕泡来了。” 金翼使大喜,道:“那太好了,我要他当我的座骑。” 旷子规心道:“这个乌雅心眼倒是活泛,一番胡说八道,竟然唬住了这几个小妖。” 旷子规便道:“各位,他现在中了毒,已经变成一截木头了,当不成师爷,也充不了座骑,得先替他解毒啊。” 陈玄丘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听到这句眼泪差点儿下来,他感觉自己除了大脑和骨脏,貌似已经全都木化了,再不及时治疗,恐怕就要化作无知无识的一块木头,心中也是恐惧之极。 如今总算听到他最想听的一句话了。 陈玄丘立即用渴望的眼神儿望着他们,谈太师已经指望不上了,现在也只能靠他们了。古语有云,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一群小妖怪,应该也能有点儿用处的吧? 就见伏妖塔第一层的众妖王听了旷子规的话,便面面相觑起来,半晌,黄耳大仙才讪讪地道:“本大仙不会解毒啊。诸位妖王,谁会解毒?” 犬王说罢,乌鸦立即满怀希冀地向众妖王看去,螃蟹、蜜蜂、蝴蝶、猫、驴还有一个鱼妹子,一齐大摇其头。 PS:求点赞、月票! 第458章 惊蛰 黄耳大仙略显尴尬,便对乌雅道:“我等纵横伏妖塔……一层,仗的是杀人的本事,而不是救人的本事,几乎无人习那疗伤救人的本领,所以,虽然我等妖王个个神通广大,这个……解毒实不擅长。” 乌雅心一凉,道:“完了,再有最多半个时辰,他……就彻底化作一块朽木了。” 黄耳大仙安慰他道:“那也不至于,我看找块土壤肥活的地方种下去,他能生长得郁郁葱葱,怎也不至于化作一块朽木的。” 陈玄丘此时也是心丧若死,一时也提不起精神在心里骂他。 丹若想了想,忽然道:“我倒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不过,如今已经这般模样了,咱们不如试一试?” 众人大喜,齐齐问道:“什么办法?” 丹若道:“据说,以毒攻毒,有时候也能解毒的。当然,这攻毒的毒,得正好毒性相克,相互抵消,才能具有以毒攻毒的效果。” 她这一说,就连陈玄丘都心里一亮,当然,他现在也只能心里一亮了,眼睛都快失去了作用。 长耳公捋了捋他的一对长耳光,疑惑道:“那么,这个七层少主所中的毒是什么毒,什么毒正好相克呢?” 众人都把目光向乌雅投来,乌雅摊了摊手,道:“这个,我就说不清楚了。” 鱼不惑急道:“那怎么办?” 无肠公子道:“如此看来,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诸位,我等之中,谁擅使毒?” 众人一听,都把目光投向金翼使,金翼使羞笑道:“哎呀,你们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啦,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衔蝉公子道:“如此,就有劳金翼使出手了。” 说着,衔蝉公子飞快地瞄了玉腰奴一眼,其实,这位猫王一直有些喜欢这个蝴蝶精的。不过,这玉腰奴显然并不清楣衔蝉公子的心思。 金翼使一时成为众人瞩目,顿时大感风光,她绕着面前那根木桩也似的陈玄丘,喃喃自语道:“他是打针的,我也是打针的。他打针是生人的,我打针是杀人的。现如今,却要我这个打针的给他这个打针的打针,来救他的性命,世事之奇妙,实在难以形容。” 众人围成一圈,个个一脸纯洁无暇,好像根本听不懂金翼使的荤话。 金翼使转了一圈,突然双瞳转为金色,金色的双瞳寒光一闪,一道金光腾空而起,谁也没看清那是从何处突然出现的,一根长矛一般的巨大金针凌空跃现,向前那块木桩的屁股便凌厉地刺去。 “笃”地一声,那锋利的枪尖入木三分,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且不说这么一枚巨针上边有没有剧毒,光是这么长的一根针,扎也把人扎死了。 那枪尖入木,迅速飞至空中,枪尖上竟然一滴血都没有。 再看被它刺中处,如同被剧毒腐蚀了一般,“嗤嗤”地一阵响,那块木头变得乌黑腐朽,似乎只要轻轻一抠,就要掉下渣来。 好厉害的毒!就连木头都能腐蚀。 众妖王对金翼使更增了几分忌惮,但是再看陈玄丘,却是忤在那里,没有一点解毒的样子。 金翼使嫩脸一红,娇叱道:“分针术!” 她手掐法诀,抬手一指,那根金色长矛立时变成九根,绕着陈玄丘没头没脑地激射过去。 “嗖嗖嗖嗖……” “笃笃笃笃……” 众人只见无数道金光不断穿梭,终于,那金光一停,重新归为一根,自空中消失了。 金翼使娇艳的脸蛋儿上已是香汗涔涔。 众人再往陈玄丘身上看去,无肠公子倒吸一口冷气:“嘶,竟恐怖如斯!” 就见陈玄丘周围上下,戳得千疮百孔,就连他套着犊鼻裤的位置,都戳得破破烂烂,眼看那布片儿快要掉了。但是陈玄丘仍旧如同一块木头,杵在那里,全无变化。 金翼使颓然道:“我这毒,石头戳中了也要酥了,实在救他不得。” 众人再看时,陈玄丘的双眼竟也渐渐木化,那“木胎”之毒竟已向陈玄丘最后两个要害,大脑和心脏侵蚀进去。 乌雅黯然道:“可惜,他一世英名,年纪轻轻,本来还有无限前程,如今……尽付流水了。” 黄耳大仙叹道:“这伏妖塔一层,要说使毒的大家,也有那么几位,但是以金翼使最为厉害,既然金翼使也拿他没有办法,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丹若道:“也许,第二层的大妖,会有能解救他的人?” 黄耳大仙道:“我等马上就要集结大军,杀上第二层。到时若是擒住几个大妖,当然可以命令他们救人。但是,这个七层少主,捱不到那个时候了。” 众妖说完,连连摇头。 黄耳大仙瞟了众人一眼,道:“我这寂灭之海,最是纯净,唯有守山一童子,巡海一蓝鲸。不如,就把他葬在我这寂灭之海吧,在此万年不朽,聊以凭吊。” 乌雅已经没了主意,鱼不惑泪水涟涟,如丧考妣,旷子规神情黯然,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他又能如何?他师兄弟九人,同入伏妖塔,本来能活着回去的,只有他和另外一人,朝夕相处的同门,都一口气儿死了七个,虽说他对陈玄丘甚是敬仰,如今也只是深深的遗憾罢了。 黄耳大仙见众人全无异议,心中暗喜,待我把他葬进寂灭之海,过个几千几百年,旁人都忘了此事。我就对人说,这是伏妖塔第七层下来的第一世家少主,天资绝艳,神功无双,可他到寂灭之海游历,竟对本大仙不敬,被本大仙弹指击杀,归葬于此。 黄耳大仙便倡议道:“不管如何,他总是第七层上了不起的人物,我等不如移步海边,将他海葬了吧。” 众人也无异议,想到他们要行伏妖塔未有之事,挑战第二层,到时还不知能有几人活下来,不免对这位第七层上贵不可言的世家少主生起一抹“兔死狐悲”之感,遂带上陈玄丘,一起下了冰峰,来到蔚蓝如一块美玉的寂灭之海边上。 黄耳大仙慨然叹道:“这片寂灭之海,就做你的归葬之地吧。” 说着,他把大袖一拂,陈玄丘轻飘飘地飞起来,砰地一声落在水面上,荡起一片蔚蓝的涟漪。 木桩似的陈玄丘在水面上荡漾了两下,忽然原地打起了转转。 黄耳大仙惊咦一声,这片寂灭之海,无风无浪,更没有暗流漩涡,怎么会打起转转? 旋即,他们就发现,蔚蓝的海水,仿佛凝结成了一道道湛蓝色的水蛇,顺着金翼使刺出的一个个窟窿,正被陈玄丘的身体迅速吸收。 一团紫色的光晕,笼罩了陈玄丘的全身,陈玄丘就像是被扣在一个紫色的方圆数丈的罩子里。 陈玄丘心田中藏着的那一抹鸿蒙紫气终于察觉了危险。 由于这木胎之毒受阻于陈玄丘的一半狐族血脉,所以迟迟不能抵达心田。肉体的损毁,根本没有被鸿蒙紫气所察觉。 直到此时,木毒进入心脏,才被沉睡的鸿蒙紫气发现。 这时,鸿蒙紫气就发现不妙了,因为陈玄丘只剩下大脑和心脏,其他部分已经完全木化,更遭的是,不但木化了,而且被戳了几千几百下,已经稀烂,根本没办法再恢复。 这时,陈玄丘被抛进了寂灭之海,这水其实只是纯净,并非拥有什么别的奇异力量,而且恰因纯净,可以用来构成生命元素的物质并不多。但是架不住多啊,整整一片大海。 鸿蒙紫气只好将木毒逐出,将寂灭之海的无尽之水提炼生命能量摄入陈玄丘的身体,以大脑和心脏为原点,恢复肉身。 众妖王站在冰峰上,眼看着那一条条湛蓝的“水蛇”不断钻进那截朽木,渐渐的,湛蓝的水蛇开始颜色浓重如墨,粗大如龙,以更快的速度呼啸而至,钻入木胎。 到最后,那如墨色的重水,犹如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大河,而中心点的陈玄丘,却像是没有底儿的归墟,不断吸收着水源。 而蒸发出来的水汽,则在天空渐渐形成笼罩了整个伏妖塔一层世界的铅云。 这片天地没有四季,没有风雪霜雪,很多在伏妖塔世界中诞生的妖怪,甚至一辈子都没见过云。 他们仰望着天空,看着一片浓墨似的云彩渐渐笼罩了整片天空,连那轮紫月都看不见了,大地一片漆黑,不由得惊慌嗥叫,纷纷逃窜,竭力逃回巢穴。 而一些被抓进来的老资格,却是热泪盈眶。 当他们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后,才知道那些东西弥足珍贵。 现在,一片曾经让他们厌恶的乌云,也让他们激动万分。 “轰隆隆~~” 云气导致惊雷出现,天空中电蛇条条,雨水如一条条线,在一道道闪电惊雷中,整个伏妖塔一层这个小世界中,迎来了它的第一场惊雷、第一场豪雨。 无数蛰伏、沉睡,以应对这无尽岁月的妖魔,也都纷纷复苏,钻出了他们的洞府。 惊蛰,万物出乎震。 冰山上,众妖的头顶也下起了倾盆大雨,也有惊雷震震,电蛇逞凶。不过,他们却没有看着天下,更没有惊骇或狂喜。 他们只是看着面前,他们面前,有比那暴雨狂风、电闪雷鸣更加惊人的一幕。 偌大一片海洋,居然不见了。 所有的水源都没掏空,纯净至水中吸收到的能量,才勉强重塑了陈玄丘的肉身。 木胎之毒把他的人族之血损毁殆尽,原本护住心田和大脑的,只有天狐血脉。 如今,以天狐血脉重塑肉身,陈玄丘提前迎来了他的变化之期。 黄耳大仙等人呆呆地站在冰峰上,巨大的冰山微微顿了一下,落在了地上。 随着海水被抽干,那条蓝鲸搁浅了,冰峰也降到了地面。 而陈玄丘却是冉冉升起,化作了一只美丽的白狐,那只美丽的巨大白狐缓缓张开眼睛,红宝石似的竖瞳,配着它那美丽的唇和眉,眼儿媚。 它的尾后,三条蓬松而巨大的狐尾在空中轻轻摇曳着,摆荡出一道道仿佛美丽的极光似的光晕。 黄耳大仙等站在冰山上,目瞪口呆。 然后,它就向前一跃,轻盈地落在冰峰上一块剔透的平台处,恢复了人形。 白衣如雪,公子如玉。 金翼使看着陈玄丘公子世无双的绝美容颜,脸颊一阵潮红,一双眼睛顿时湿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就连玉腰奴的嫩颊都不由得一热,心跳有些加快了。 鱼不惑热泪盈眶,饭碗保住了! 无肠公子倒吸一口冷气,情不自禁地说出了他的口头禅:“嘶~~竟恐怖如斯!” 第459章 反叛联盟 暴雨,倾盆而下。惊雷,震震而鸣。 但是,雨下的骤而急,便也停得快。 小半个时辰之后,天空终于放晴,紫月重新出现在空中。 冰山被雨水一浇,已经消失了四分之一,不用想,那冰峰上的王座已经彻底融化了。 他们这些妖王用法力护身,倒不曾浇成落汤鸡。 呆呆地看着面前一块被雨浇得极圆润的冰台上的美男子,黄耳大仙愣愣地道:“乌雅先生,为什么他是狐而不是人?” 乌雅道:“啊,想来情报有误,第七层,当然不应该只关着有道行的高人,大妖也是有的。” 无肠公子道:“衔蝉,你可听说过三尾的妖狐?” 猫王神情有些尴尬,道:“我……这个……走的地方不多,不曾听说过。” 他们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但是谁也不愿意说破。 他们在伏妖塔第一层,本来都是雄踞一方的妖王。如果说破了陈玄丘的身份,那他们就要变成一群土鳖,这种心理落差,一时谁也接受不了。 长耳公讪讪地道:“乌雅,他是在第七层被家族抛弃,中了剧毒,才逃下来的,这个……总不假吧?” “当然不假。”乌雅一边说,一边向对面的陈玄丘悄悄递着眼色,可千万别说漏了啊。在这妖兽世界中,如果泄露了身份,可是没处藏身的。 丹若松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他就依旧可以成为我们的伙伴。” 金翼使道:“是呀是呀。” 玉腰奴乜了金翼使一眼,道:“怎么,你还想让他当你的座骑?” 金翼使媚眼如丝,昵声道:“不,我想当他的座骑。” 无肠公子咝地一声,道:“竟无耻如斯。” 金翼使横了无肠公子一眼,冷笑道:“以为本姑娘的黄蜂针破不了你的尖团黄金甲么?” 无肠公子打个冷战,赶紧闭口。 这些人中,只有旷子规心中茫然,陈总判怎么会变成一只狐妖了?堂堂奉常寺总巡判官居然是一个狐妖,这…… 不过,他很聪明地没有说话,毕竟在这方天地里,他势单力孤,陈玄丘是他唯一能抱的大腿。 陈玄丘一直将这些人的对话都听在耳中,倒是不必再听一遍。 他也震惊于自己的变化,尤其是鸿蒙紫气为他重塑肉身,洗涤血脉,向着高等生命进化,从而悟出了几种血脉神通,令他又惊又喜。 这时,他才恢复了镇静,向黄耳大仙几人拱拱手道:“多谢诸位慨就施援手,在下陈玄丘,感激不尽。” 金翼使眉开眼笑,忙娇声道:“玄丘公子客气了,奴奴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把玄丘公子的身子戳了个千疮百孔,实在过意不去。玄丘公子若是不甘心……” 金翼使向他抛个媚眼儿,含羞道:“随时可以扎回来,奴奴受着,绝无半句怨言。” 陈玄丘尽管知道她是一方妖王,不懂人间伦理,可是听着还是有些尴尬。 陈玄丘不敢接这话碴儿,只道:“诸位,我想离开这伏妖塔,不知道诸位可知门径在哪里?” 众妖王一听,齐齐摇头。 黄耳大仙道:“玄丘公子,这伏妖塔,最为克制妖族,自古至今,但凡被关进这伏妖塔的,哪怕是妖圣级的人物,也出不去。” 金翼使眉开眼笑,道:“公子不要想着出去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不想再回第七层,奴奴可邀公子去我家里做客。我家花团锦簇,美丽不凡,定叫公子留连忘返。” 玉腰奴听了竟也怦然心动,这样的俊俏公子,若能许作良人,还打什么第二层,从此与他双宿双栖,花间缱绻,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一时间,玉腰奴竟也忍不住道:“奴家的百花谷,号称伏妖塔第一层的第一胜地。公子若嫌此地枯躁,奴家愿为东道,邀公子一行。” 衔蝉公子白眼儿一翻,对黄耳大仙道:“我就说,革天之命,造天之反,那是我们男人的事儿,女人家成不了大事的。你看,她们这就消了造反之心了,有什么用处?” 丹若怒道:“这是什么话?我也是女人,我有邀请他去我家么?我有打过退堂鼓么?” 衔蝉公子认真解释道:“你只是个例,不能代表全体。” 丹若道:“为什么不是她们是个例,而我是个例呢?因为她们人多?可我们一共也才三个人,要不然就集合第一层所有女子,大家一起来统计一下。” 陈玄丘赶紧打断他们道:“千万不要吵了,任何话题一旦上升到男女对立,那就天马行空、漫无边际,而且其他几位一定只看笑话,绝不会站出来帮你的,衔蝉公子。” 衔蝉一看,无肠公子、黄耳大仙、长耳公、乌雅、鱼不惑、旷子规果然皆作壁上观,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不禁长叹一声,道:“男人不团结啊。” 陈玄丘道:“诸位,我们真的出不去吗?据我所知,曾有妖魔从这塔中出去过?” 长耳公懒洋洋地道:“确实有人出去过,那是被主动放出去的,放出去给人杀,用来练功。” 陈玄丘正是听妲己说过往事,这才知道,听了这话不由奇道:“你怎知道?” 长耳公冷哼一声道:“因为,我被放出去过,发现不妙,趁着大门还没关上,我又逃了回来。那是一个小姑娘,好狠的手段。她有一柄与这天上紫月一般锋利的利刃,当真鬼神莫测,无坚不摧……” 陈玄丘心念一动,一轮紫色的心月轮便突兀地出现在他的头顶。 陈玄丘道:“是这个么?” 长耳公一声怪叫,嗖地一下弹开,颤声道:“你……你怎么也拥有这样的武器?” 陈玄丘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血脉苏醒了,我也拥有了表妹一般的本领。” 陈玄丘和妲己都没有靠着血脉自然苏醒获得血脉神通。妲己有天狐一族的“天狐经”,所以可以提前凝炼出心月轮。而陈玄丘则是赖鸿蒙紫气之助。 只可惜这伏妖塔内灵气实在太稀薄,寂灭之海简直就是一汪纯净水。鸿蒙紫气抽尽整片大海,也才勉强把陈玄丘塑形成功,提升到三尾。 否则,若有足够的资源,借鸿蒙紫气之助,他一下子就可以升至九尾,成就天狐了。 陈玄丘心念一动,便收了心月轮,淡淡地装逼道:“也没什么,这叫心月轮,我不但也会,而且比你遇见的那个少女还要厉害。” 长耳公一听,顿生高山仰止之感。 玉腰奴美眸频闪,金翼使一双腿都快要软进陈玄丘的怀里去了。 陈玄丘全无察觉,眉头一皱,道:“也就是说,若无人放我出去,那我便只能困在这里了?” 黄耳大仙眼神一闪,道:“玄丘公子,便是有人想放你出去,也做不到的。” 陈玄丘道:“这是为何?” 黄耳大仙道:“因为奉常神官放人,也只能随机释放,他们也不知道法门开启时,谁的领地正在开门处。” 旷子规沮丧地道:“正是如此。之前太师将我们放进来,是直接在我们的落脚处设下了传送法阵。但是我们再入之处已不是原址,所以,我们已经找不到那些地方了。” 黄耳大仙微笑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可以离开的办法。” 陈玄丘精神一振,他必须得尽快出去。他要做的事,必须充分利用奉常寺内乱的关键时刻,错过这个时间点,他很难放手施为。 同时,他突然失踪,殷受、妲己他们那么多人,必然为他担心。一旦知道他是失踪在奉常寺,说不定要和奉常寺起了冲突。 此时姬国谋反在即,如果大雍忙于内耗,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切的关键,都系于他一身,如何不急? 黄耳大仙神秘地道:“世间万物,莫不相生相克。没有不能破解的宝贝,只看你有没有破解的办法。玄丘公子,你从第七层下来,难道你不知道,破解这伏妖塔的关键,就在第七层?” 陈玄丘一怔,故作淡定地道:“我自幼潜心修心,不太关心外事,所以,还真不清楚。” 黄耳大仙道:“那我来告诉你吧,这伏妖塔第七层,镇压着一口剑。只要拿到那口剑,就能解开伏妖塔的禁锢,离开这里。” 衔蝉公子等如听天书,茫然道:“竟有此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在一个巨大的深坑里,一座已经融化的不成样子,还在滴嗒着水珠的冰山上,黄耳大仙负起双手,抬首望着空中那轮紫月,淡淡忧伤地道:“因为,我也是从第七层下来的啊!” 黄耳大仙慢慢举手,如举杯邀月:“我时常静静的看着天空,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回过头来,却感觉曾经的岁月,恍如一场美梦。但,我并不想放手,是时候回去了,当我重新出现在那里,我要站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 没想到,黄耳大仙竟有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来历,这样不凡的身份。 衔蝉公子等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黄耳大仙低头看向陈玄丘,目光炯炯地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杀回去,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陈玄丘没想到这个黄耳大仙竟然来自第七层。有一条认道的狗,想要闯入第七层,拿到那口剑,离开伏妖塔,应该会容易的多吧? 于是,陈玄丘爽快地道:“好,那我就给你做师爷,陪你一起,杀上七重天!” 黄耳大仙道:“你们几位怎么想?” 丹若道:“灵气自下而入,我等首先承惠,上边的人,反而没得到好处。每一层的被囚禁者,都只是苟延残喘而已。如今我等既然实力大增,自然该打上去,去那更好的地方。” 黄耳大仙道:“好。” 黄耳大仙握拳向天,激动地吼道:“我要一层层的杀回去。我要重回第七天,我要翻身做主人,我要用玄铁重链把你锁在大门口!我连一块骨头都不给你啃!我要让你尝尝我所有的苦!” 陈玄丘等人一头黑线。 PS:求点赞、月票! 第460章 通天塔 伐天联盟,正式成立了。 听起来很威风,但是陈玄丘看着这些阿猫阿狗,怎么都觉得不太靠谱的样子。 就以盟主黄耳大仙来说,当初乍一见他身居幽蓝静海之上,以冰山为洞府,道骨仙风,不可一世,结果却只是一只狗精。 而且,听他激愤之下的吐槽,貌似只是第七层某个大人物的看门犬,天天关在门口的那种。 估计第七层他也没去过什么地方,从小到大一直就锁在自家门口呢。 对于虐待小动物的行为,陈玄丘是坚决反对的。 但是,要跟着这只小动物反上七重天,有希望么? 可陈玄丘又必须要往上走,那是他离开的唯一途径。 事实上,他对黄耳的说法是有些怀疑的,他怀疑是黄耳为了拉拢他杀上第七层,在故意骗他。 这一层的妖怪,大部分都是初萌灵智、尚未化形的,只有黄耳大仙有些狡黠,所以没看出他有多大的本事,却能成为伐天盟主。 另外几个,只是厚积薄发,化形不久,灵智远不及黄耳大仙成熟,他们的行为举止,在陈玄丘看来,有些方面有如稚童。 比如那位金翼使,就眉眼含春地老往他身边挤,厮混熟了之后直接就提出了野合的要求,把一旁听着的旷子规惊得目瞪口呆。 陈玄丘耐心告诉她,这种隐私的事情要私下里说,而且不可以说的这么直白,人呢,要有道德伦理观念,要懂得礼仪廉耻。 金翼使似懂非懂,当天夜里,就爬窗户钻进了他的住处,羞答答地说:“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出。” 噫!还蛮有诗意的。 陈玄丘啼笑皆非,于是两个人一起爬上了房顶,讨论了半夜的紫日与紫月。 所谓的紫日与紫月,居然是同一件东西,就是此刻挂在天空的那轮紫月。 所谓的日夜,是它发光的亮度不同,白天要比晚上亮上许多。 金翼使还告诉陈玄丘,那轮紫日,就是他们进入第二层的通道。 三日之后,各位妖王集结了大军,磨刀霍霍准备杀向第二层了。 像之前诸葛剑锋派出的九位神官所面对的那些蜘蛛怪也都被召集了来,它们的首领被任命为大将。 类似这种成群结队的妖怪密密匝匝,铺天盖地,仅从数量上看,怕不有数十万之众。 陈玄丘心中暗想,这伏妖塔虽然不是一方小千世界,但是做为一件空间宝物,竟然拥有如此巨大的空间,这绝非凡间之物,说不定第七层上,真的关着不逊于仙神一般的大人物。 而在那种大人物眼中,这数十万未化形的小妖怪,真能打得败他们? 他们之中,化形的一共就八九个,通人语的有数百个,其他的只会嘶叫,连人言都不会,只能算是个大号的野兽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神通啊。 陈玄丘虽然心中打鼓,却也没有说出来,总要试试才知道啊。 黄耳大仙却是兴奋的很,仿佛他决定“伐天”了,那便一定能伐天成功,这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乐天派。 “来啊!搭天梯!” 黄耳大仙站在一根奇高的冰柱上,振臂大呼。 他的海已经不见了,他的冰山也只化作了这么一根冰柱,还在隐隐地淌着水,看来也快化了。 蚁后马上转过庞大的身子,吱吱一阵鸣叫,立时无数只巨大的蚂蚁飞快地爬过来,拥挤在一起,然后更多的蚂蚁爬上它们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上架叠“生长着”。 无数巨大的螃蟹举着巨大的双螯为它们呐喊助威。 一只只蛇妖嘶嘶地吐着舌信,无数的猛犬兴奋地刨着地面,尘土飞扬…… 陈玄丘看着如此宏大的声势,也不禁恢复了一些信心。 虽然看起来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万一真能成功呢? 无数只巨蚁,就像渐渐成形的龙卷风,越卷越高,乌沉沉的,渐渐接近了空中那轮紫日。 那紫日在千丈高处,为伏妖塔第一层提供着光明,而现在,用无数巨蚁搭成的天梯,居然一点点地接近了它。 终于,一只只巨蚁搭成的通天塔牢牢地搭住了天空的紫日,黄耳大仙仰首一声兴奋地狂叫:“汪!呜~~~~” 无肠公子道:“我来先攻!” 金翼使向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道:“我来掠阵。” 不知怎地,越是吃不到,她越惦记,现在就以调戏陈师爷为乐。 “陈师爷”没注意她的眼神儿,陈玄丘发现黄耳大仙封官都是乱封的,毫无章法。他让自己做师爷,但是自己这个师爷却没有发挥一点师爷的作用,他什么都没问过自己。 第二层是什么样子? 其实黄耳大仙也不太清楚,他当初生怕被主人把他抓回去,所以急急溜了下来,哪一层都不甚了解,可他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攻上去? 不等陈玄丘出声阻止,无肠公子一声令下,无数的巨蟹开始攀着蚁梯,迅速向上攀爬起来,速度奇快。而一群黄蜂也随之飞起,随着它们攀爬的速度迅速上升,为它们保驾护航。 陈玄丘仰望着天空,道:“大仙,那上边的紫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如何攻破它?” 黄耳大仙志得意满地道:“师爷你有所不知,那其实并非什么紫日。你看到没有,我们的天空是没有星辰的。” 陈玄丘看了看黑沉沉的天空,点了点头。 黄耳大仙道:“其实,我们的天,就是上一层的地,是扣在我们头顶的一个罩子。而那轮紫日,是一个出入口,光,就是从那里照出来的。” 陈玄丘眉头一蹙,道:“千丈之高,虽然不是化形期以下的修行者能够飞上去的。但是,有些天生就拥有飞行能力的精怪,应该可以飞上去吧?那里没有看守么?就不怕下一层的飞上去?” 黄耳大仙道:“第一,肯定有看守者。我当初,就是趁他们不备溜下来的。他们应该也没想过居然有人想往下走,所以从上边下来,就容易很多。第二,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会上去,因为……” 衔蝉公子淡淡地道:“因为,我们第一层的人,法力神通远逊于二层,上去做什么呢?在这里,我们是一代妖王,上去,只不过是给人为奴为仆,莫如留在此处逍遥。” 长耳公兴奋地道:“但是现在不同了,前些时日,突然由地下涌出灵气,我等久久卡在化形期,因灵气匮乏而无法晋极的妖王,俱都得了实惠,实力大增。我相信,我们现在有能力杀上去。” 丹若憧憬地道:“第二层的灵气要比第一层充裕,我们打上去,占据第二层,把原第二层的住民赶下来,我们就可以继续拥有更多的灵气,修为进一步提高,这样一层层的登上去,我们就可以占据最高一层了。” 陈玄丘隐隐有些明白了,这伏妖塔内的灵气是恒定的,就像这个世界中资源的总量是恒定的,越往上走,被分配的资源越多。 可是,第一层的妖魔只不过出现了八九个化形期,能打得过第二层的妖怪?第二层,究竟有多大?有多少妖怪?貌似他们也不清楚,却在盲目乐观。 既然第二层的人并不介意有几个小妖怪爬上去,那何必如此大动干戈,他们几个先上去一探究竟不好吗? 陈玄丘终于发现不对了,也怪他太相信伏妖塔一层众妖的智商,他一个外来户,以为这些地头蛇既然想造反,一定早就拟定了详细的计划,摸清了上层的情况。 现在他才知道,这些呆瓜就像建国后某偏僻小山村的一个闲汉自己拿萝卜刻了个国玺,就联络些同村的愚夫愚妇建国称帝,分封大臣一样的荒唐。 陈玄丘刚想劝说黄耳大仙停止进攻,不如派几个人上去一探究竟。 空中一声雷霆般的巨响,一道紫色的门户缓缓打开,一缕白色的光,渐渐变粗、变大,普照大地。 习惯了紫色阳光的众妖都惊呆了,数十万小妖仰望着天空,看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 对它们来说,那就是登天之门。 第461章 鸡犬升天 伏妖塔第二层,陷狱山脉。 陷狱山脉最深处,便是陷狱谷。 这里处于一片莽莽丛林深处,周围数千里内罕有人烟。 虽然这里林木浓密,鸟兽众多,但是极少有人愿意深入此处。 纵然是身手极其了得的高人,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时刻运功护体,如果突然遇到什么凶兽,他们自信能够应付,可时刻不休盘旋在你左右的蚊蝇,却是防不胜防的。 一旦你失去保护,定会被咬一个满身包,那种奇痒实在酸爽无比,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品尝的滋味。 李昌奎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居然有一队人手长年驻扎着。 驻扎在这里的人手不多,一共只有十二个人,称为一个小队。 他们隶属于这一带的一个小领主,每班一个月,驻守山中期间,拿的薪水还是蛮丰厚的。做为修行之人,他们要的薪水自然也不是俗世中的钱币,而是一种灵石矿。 空气中的天地元气太稀薄了,但是在这一层,有着一些灵石矿。 开采出来的最好的灵石矿都进奉了上界,但是不是那么精纯的灵石,却可以在本界使用。熬上一个月,出去就有了一小袋灵石,可以花天酒地一番,这苦倒也值得。 阿牛是十二人小队的一员,他是山里孩子,所以懂得很多山里生存的门道。他总会主动要求来这山中值班,如果有人不愿意来,他还愿意代班,代班薪水就不能全给他了,但是会分得大半。 他还真没有花天酒地的毛病,他不过是喜欢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是领主镇上最高档青楼的一个女子。他想讨那女子做他的婆娘,他有一次听到了那女人说起为她赎身的钱,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所以,他一直在默默地攒钱,他估摸着,省吃俭用的,有二十年的功夫,也就攒够钱了。二十年,那个如花少女也就变成了半老徐娘,因为普通的小妖,寿元并不算长。不过,哪怕是变成一个白发老妪,他也一样喜欢。 阿牛是个长情的妖怪,他永远也忘不了在一条雨中的小巷,迎面碰上了那位撑伞的女子。他自惭形秽地贴墙而立,吸气收腹,让那少女过去,那少女对他的嫣然一笑。 只那一笑,他的眼中,顿时就云收雨住,晴空万里,照得他的心,亮堂堂的。 阿牛走到草丛中打算“放水”,因为山中湿热,他只穿了一条犊鼻裤,浑身都抹着暗绿色的草汁,这种草汁能避免大部分蚊蝇的袭扰,这就是他能值守一个月,不至于崩溃的原因。 他们在此值守,是守着下方深渊中的深谷,那深谷,是通往下界的通道。 其实这一层小世界中的人,并不太在乎从下边上来的人,上来又如何?最终也不过就是和他一样,成为一些领主的奴仆。 区别?区别,大概只是像他这种,算是家生子儿的奴才,而从下界上来的人,算是自卖自身的奴才。然后这些奴才娶妻生子,将来也会变成家生子儿的奴才。 从下界上来的人中,也不乏一些天赋异禀的高手,那么地位会比他高一些,会成为某位领主的打手,最多如此而已。 因为下界灵气更加稀薄,下界就不可能出现了不起的大妖,他们都无法化形,简直是塔中地狱啊! 淅沥沥的一泡尿快要撒完的时候,那陷狱谷深处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声。 阿牛惊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动静?偶尔有只下界小妖跑上来,有道缝儿就上来了啊,根本不会这般大阵仗,这是怎么了?整个下界之门都开了么? 阿牛赶紧系好裤腰带,匆匆爬到一株悬崖上的迎客松上。 这棵迎客松向谷中探出一根枝干,凌绝于空,下边就是万丈深渊。 阿牛也不害怕,灵巧地攀着树干,向悬崖上方走了几步,手抓着枝干,探头向谷中看去。这一看,阿牛这一惊非同小可。 四壁峭立的岩壁上,正有无数只巨大的螃蟹,正在欢快地往上爬着。 所谓峭壁如镜,也只是一种形容,岩壁上当然会有很多细小的突起和凹陷,以及裂缝,这些对螃蟹来说,已经足够了。 那些还未化形,灵识也还不健全的螃蟹,甫一进入上界,马上就感应到了无比充沛的灵气。在第二层原著民心中稀薄无比的灵气,对这些下界妖兽来说,却已是充沛如海。 无数只螃蟹精兴奋地向上爬来,咝咝地吐着沫子。 “我的天,怎么跑上来这么多?而且都是没化形的,造化了不成?” 阿牛大惊,他们驻守于此,防的就是这个。 这伏妖塔中历千万年,陆续关进很多大妖巨怪,他们在这个塔中世界,已经形成了他们的社会。除了第七层不允许随便上去,其他各层之间已经没有限制,你有本事,你就可以上去。 但是经过最初年代的厮杀,最终各个势力达成了一种平衡,瓜分了整个伏妖塔世界。明知道上去讨不了好,所以各层之间基本上能够保证相安无事,有点像人类社会的村庄、乡镇、城市、大城、都城这样的阶级。 第二层,就是村庄。 而最下边一层,都是些未开化的野兽,但是它们偏偏天生就拥有修行的能力,会抢夺灵气资源,所以才设了这关卡,禁止它们上来。 如今竟然有这么多的下界妖兽爬上来,这就是他们需要禁止的。 阿牛立刻吹响了哨子,向队长示警,同时匆匆离开迎客松,奔向环绕着陷狱谷的四面壁立的峭壁的一面。 那面峭壁上,绘着一个巨大的符文。 阿牛冲过去,伸手一拍,巨大的符文登时“嗡”地一声,荡起一片氤氲的红光 阿牛按照他早已熟悉了的,却从未有机会用过的手法,用手指迅速按着那符文描了一遍,那道符文顿时红光大盛,变得清晰无比,脱离了岩壁,浮在空中,变成斗大的一个血红的符文,然后向着岩壁猛然撞去。 红符入壁,整整一面的山壁,陡然发出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一道道裂隙涌现,无数炽热的艳色的岩浆滚滚而出,向着谷中倾泻下去。 “天火!天火来啦!” 伏妖塔一层,无数没见过世面的小妖看迎从天而降的岩浆、浓烟与烈火,顿时吓得四散而逃,能喊出声音的,当然是其中已经具备语言功能的少数大妖,他们逃得也最快。 金红色的岩浆滚滚而下,巨蚊的天柱倾刻间便被淹没,烧得灰也不剩。但是那通天塔似乎还在,因为现在有一道金红色的炽热岩浆,贯穿着此间的天与地。 附近有些水塘,被岩浆迅速蒸发,变成了高温的水蒸汽。 一些侥幸没有被岩浆烧死的巨蟹,从上边滚落下来,还没落地,就被升腾而起的蒸气蒸得浑身通红。 “砰!” 一只巨蟹摔在陈玄丘的面前,摔得四分五裂,发出一阵诱人的海鲜味道。 黄耳大仙仰望着天空,目瞪口呆,他脚下的冰柱正在迅速地融化着、融化着,所以他本来站的最高,现在却在不断地向下缩去,因为地面上,岩冰已经包围了他的冰柱。 陈玄丘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对金色的竖瞳攸然一闪,隐隐看清了天空中的模样。 一道岩浆,仿佛天河,滚滚而下,但是它并没有占满整个“天空”。 陈玄丘估算了一下高度,知道自己悬停空中的最高高度不过百丈,绝对上不去,便转而对鱼不惑道:“不惑,化龙,带我们上去!” 说着,他就把旷子规和乌雅拉到了身边。 旷子规有些错愕,自从他发现陈玄丘拥有天狐之身,他的心思就变得非常复杂。他不敢相信,这个时候,陈玄丘还会带着他,他的本领,跟着陈玄丘只能是他的累赘啊! 陈玄丘看到了他错愕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奉常寺中人,我为总判,岂能丢本寺弟子于不顾?” 旷子规心中一暖,两眼发烫,一时再说不出话来。 鱼不惑最听陈玄丘的话,一听他说,立即大吼一声,一条长达百丈,浑身金光灿烂的巨龙游弋在了空中,龙睛如炬,长须飞舞。 陈玄丘伸手一抓旷子规的腰带,纵身就向金龙背上跃去。乌雅一看,连忙伸出一对乌黑的翅膀,呼嗒嗒地追了上去。 金色巨龙的出现,震惊了整个伏妖塔一层。 这些小妖兽什么时候见过这等级别的高阶妖兽,先是天火降世,继而金龙出现,这个世界这是怎么了? 无肠公子远远地站着,蟹族死了那么多,他倒也不在乎。那些都是没萌生多少灵智的妖兽,和变异了的大号螃蟹没区别,他根本没当成自己的同类。 倒是那道彻天彻地的岩浆火柱震惊了他:“嘶!岩浆天火,竟恐怖如斯!” 这时候,一条金色巨龙腾空出现,无肠公子大惊:“嘶,黄金巨龙?竟恐怖如斯!” 衔蝉公子愕然道:“怎么会有黄金巨龙?伏妖塔第一层,怎么会有黄金巨龙?” 玉腰奴一旁看着,花容失色,但望向空中的目光却充满艳羡,原来,那个不起眼的、憨憨的、总是不停翻记事簿的傻子,才是我们一行人中最了不起的那个。 黄金巨龙啊,让我等小妖无限仰望的他!可惜了,它就要飞去了,我终是错过了向它示好的机会。 至于长耳公,早就恢复了本体,一头毛驴,一溜烟儿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嗯啊嗯啊”地叫着,发泄心头的恐惧。 难怪他被放出伏妖塔,还能活着逃回来,这位老人家见势不妙,拔腿就溜的本事实在太强了。 金翼使看到陈玄丘腾空而起,跃向巨龙背上,妙目一闪,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是感觉这群乌合之众的计划不靠谱,打算自己上去闯一闯了。 金翼使想跟上去,可是炽热的岩浆,让她头脑陡然一清。 我们的伐天计划,显然是想的太简单了,上界之人,竟然随手就能释放出如此可怕的妖法,可以调动如此规模的天地力量,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斗? 那小冤家是生得俊俏,可我……真要陪他去送死么? 这样一想,金翼使将要腾空而起的身子顿时又稳在了地上。 黄金巨龙载了陈玄丘、旷子规和乌雅,就摇头摆尾腾而起,迎着那“天火“,贴着那岩浆,向上飞升而去。 “竟然是龙族?说不定,他们真能抵达七重天。” 想到这里,丹若心头一热,无暇多想便纵身跃起,堪堪坐在龙尾上,丹若连忙一把抱住。 死不死的,她才不在乎,反正她要上去,她要去寻找她的身世之秘。 巨龙腾空升起,黄耳大仙脚踩冰柱,却在嗖嗖地向下缩去。 下落的冰柱和飞升的巨龙之间,就是那道倾泻的天火岩浆。 这壮观的一幕,深深地印刻在了伏妖塔第一层无数妖魔的眼中。 这时候,黄耳大仙突然纵身一跃,“汪”地一声嗥叫,化作了一头大犬. 它的身上竟然套着一套黄金甲胄,头盔上还有两只锋利的尖角。 它四肢张开,竟然一头撞向那倾泻而下的岩浆。 “黄耳大仙!” 地面上,金翼使等人顿时惊叫起来,只道这黄耳大仙昏了头,这一撞上,他的肉身如何挡得了那滚滚岩浆,怕不立刻尸骨无存了? 却不料,空中传出黄耳大仙一声嚎叫:“陈师爷,带上本大仙啊!” 那道粗大的岩浆柱子,竟被撞得微微一歪,浑身甲胄的黄耳大仙竟然穿过了岩浆,带着一篷四散的炽烈岩浆,张牙舞爪地扑向巨龙。 “不要丢下我呀,我要回家,啊~~啊~~啊~~~” 黄耳大仙眼看就要冲到巨龙身上了,却在此时力道已竭,身子一顿,四只爪子乱抓着,还是徒劳地向地面坠去。 陈玄丘心中一动:“这只怪狗,或许还有用处。” 陈玄丘急道:“不惑,抓住他。” 黄金巨龙探出一只龙爪,一把抓住了下坠中的黄耳大仙,像提着一条死狗似的,攸然向上一冲,穿过了那道“天界之门”,飞升到了上界。 PS:求点赞、月票! 第462章 布袋大会 陈玄丘一入上界,立即吩咐道:“老鱼恢复原形,大家隐蔽。” 上界既然有岩浆倾泻而下,一定是有人看守,陈玄丘现在还不清楚第二层的情形,自然格外小心。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更不要说恢复原形了。 鱼不惑是鱼化龙,在龙族中本属于阶级最低的一种。 不过他承受的血脉等阶极高,所以化为黄金巨龙,在龙族中的地位,已是仅次于青龙这一位阶最高的,以及应龙等寥寥无几的变异血脉巨龙,这等大小变化之道,自然随心所欲。 所以,鱼不惑载着几人,堪堪将至一处山峰时,觅到一处山隙,这才攸然变小,陈玄丘等人忙也化为人形,稳稳地落在突起的岩壁上。 黄耳震惊道:“师爷,想不到你这小兄弟,居然是一头黄金巨龙。” 陈玄丘笑了笑,道:“他只是力气大些而已,可惜忘性也大,无甚大用。” 鱼不惑凑过头来,呆头呆脑地问道:“啥?我们为何在这里?” 众人听陈玄丘语气如此之大,不由暗暗撇嘴,一头黄金巨龙,只是力气大?那我们算什么? 不过,一想到陈玄丘显形时三尾横空,霸气无双的一幕,众人又不禁哑然。 如果,陈玄丘真是传说中的九尾天狐血脉,那的确……有资格这么说。 毕竟九尾天狐是和苍龙,也就是青龙平起平坐的先天生物。 丹若吁了口气,道:“陈公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黄耳赶紧道:“陈师爷,他是我的师爷。” 丹若白了黄耳一眼,陈玄丘笑道:“不错,黄耳大仙是我们的大帅,我是黄元帅的师爷。” 黄耳一听,登时抖了起来,摇头尾巴晃的,十分得意。 陈玄丘道:“我们的目的,是登上第七层。其实,这伏妖塔中灵气有限,就算数十万大军跟着,最终也不可能跟着我们同上第七层,不然,灵气再多,怕也不够分的。” 众人听了不禁点头。 陈玄丘道:“何况如今一看,人多未必就能走得上去。你们也看到了,这里四面峭壁,那岩浆天火,只是这一面峭壁倾泻下来的,其他三面,还不知道有些什么古怪。” 众人抬头看去,那岩浆已经倾泻完毕,岩壁上一个巨大的洞口正在缓缓关闭。 陈玄丘道:“所以,我们是没办法把第一层那么多人带上来的。既然你我几人上来了,不如先悄悄而行,弄清这第二层的情况,再想法上第三层,如何?” 黄耳拍手道:“师爷所言有理,本大仙……本大帅……本仙帅完全表示同意。” 丹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陈玄丘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一向话语不多,但是登上第七层的念头竟比无肠公子他们还要强烈些?对上边的危险一无所知,就敢攀着龙尾上来。 丹若注意到了陈玄丘的目光,立即俏脸儿一扭,这一扭头,正看见鱼不惑凑近了来,咻咻地嗅着鼻息。 丹若立即瞪起俏眼道:“嗅什么嗅,登徒子!” 鱼不惑讪然道:“我……我就是觉得你身上的气息特别亲切,特别好闻……” 丹若俏脸一红,只当他在说轻薄话儿,抬手就是一记耳光。 “啪!” 鱼不惑捂住脸颊,一脸委屈地道:“我说的真心话嘛。” “你还说,想挨揍是不是?”丹若俏脸飞红,抬腿要踢,鱼不惑赶紧避开了去。 陈玄丘道:“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小心惊动了上边的人,大家跟我来,咱们悄悄潜出去。” 黄耳道:“听师爷的,走。” 众人依次向那狭窄的山隙中走去,鱼不惑落在最后边,迅速掏出记事簿,绘下丹若的模样,旁边标注一行字:“粘豆包,死乞白赖跟我来的。” 陈玄丘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道:“老鱼,快些。” “哦哦!”鱼不惑赶紧小心眼儿地加了一句:“打我一巴掌,我要以牙还牙!” 鱼不惑匆匆收好记事簿,跟了上去。 …… 山顶上,阿牛已经把整个小队唤了过来,岩浆泄尽,小队长吩咐一个拥有飞行技能的部下在深谷中盘旋了几匝,扛着一只巨大的蟹腿儿返回禀报,道:“没有再上来的了。” 小队长哈哈一笑,道:“关闭天门。走,回去就着这蟹腿儿,大家整两盅。” 因为第一批出现的,只是一群道行不高、灵识不强的蟹精,这人也没当回事儿,吩咐关了“天门”,从第一层仰望上去,仍是一轮紫日,他们便安心回去了。 陈玄丘等人沿着那山隙曲曲折折走了很远,待找到出口时,已经将陷狱谷抛在了高峰后边。 陈玄丘下意识地看了看天空,天空中没有太阳,光不知道是从什么方位发出的,但是那是和外界看来一样的光芒。 陈玄丘心中嘀咕道:“这第一层,对这伏妖塔来说,别是地窖一般的存在吧?” 陈玄丘忽然想起了他的紫金葫芦,那才是一方世界,一个真正的可以自己衍生新生命体的世界。 幸好他浸入天菁水莲池中沐浴时,把他的全部物品用障眼法儿化作一朵莲花,寄放在一片荷叶上,应该不虞会被人发现。 不过,现在担心也无用,他要出去,眼下别无他路,只能按照黄耳的说法,杀上第七层看看再说了。 想到这里,陈玄丘振奋精神,道:“加快速度,我们奔着一个方向前行,先出了这大山再说。” 一行人先上了一座山峰,四下一看,不见人烟,便挑了看起来山脉最矮的一面,加快脚程飞奔过去。 陈玄丘没敢让鱼不惑载着他们飞行,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瞒不了人的。现在局势不明,可不能暴露身份。 渐渐的,天光渐暮。 仍旧看不到太阳的所在,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已经快到夜晚了,这时前方也赫然出现了一个镇子。 陈玄丘精神一振,立即示意众人小心,几人悄悄潜进,伏在草丛中观看,就见一行五六个人,穿着短打,手执兵器,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向镇子。 看他们形貌衣着,与普通人类相仿。 陈玄丘一见,顿时放了心,最怕的就是这伏妖塔二层是些什么奇怪生物。他们不会变化之术,那就寸步难行了。 既然这里的人都以化人为荣,衣着打扮并无稀奇之处,那就好办了。 陈玄丘向后边几人打了个手势,一瞧道路后边并无人来,立即跃到路上,学着前边几人大摇大摆地向镇子走去。 陈玄丘、丹若、黄耳,乌雅、旷子规,鱼不惑。一行六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看着与前边的队伍也没什么两样。 一进镇子,就见这里和人间村镇也没什么两样,有民居、有酒肆,街上也有行人和商贩。 陈玄丘四下打量着,一家客栈的小二招揽生意,迎了上来,殷勤地道:“几位客官也是来参加‘布袋大会’的?” 陈玄丘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小二看了几人一眼,又道:“那么,参加‘布袋大会’的应该就是公子您了,他们几位是您的朋友?” 黄耳不忿地道:“这叫什么话,为什么参加‘布袋大会’的只能是他,我就不行么?” 小二上下看了黄耳几眼,摇头道:“如果是你,只怕……啧啧啧啧。” 黄耳还想争辩几句,丹若在他脚后跟上踢了一脚,低声道:“谁参加怕什么,弄清此间状况要紧。” 黄耳听了,这才不再言语。 小二眉开眼笑地道:“美的最高境界,就是雌雄难辨。公子做到了。” 陈玄丘心想:“他是在夸我吗?” 小二道:“公子不如下榻小店如何?环境优雅,可以让公子得到最好的休息,养精蓄锐。本店还有最可口的美食,叫你体力充沛。” 陈玄丘不知此间以何为货币,试探着取出一块金饼子,道:“你店里价钱几何,这一锭金子,可够么?” 小二见了摇头道:“不值钱,不值钱,这外界之物,在这塔世界中,三块同等重量的黄金,才值一块下等灵石。这还是因为一些贵人喜用黄金为饰。我家这店,你们这么多人,一天就需一块灵石了。” 陈玄丘听了松了口气,只要黄金值钱就好,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金子。 陈玄丘立即又取出两块金饼子,递与小二道:“先付一天的店钱。有关这‘布袋大会’的情况,我还需要向你了解些详细情况。” 小二见陈玄丘有钱,马上殷勤如初,道:“几位客官,请进。” 小二把几人让进客栈,陈玄丘站在柜台前领门牌钥匙,店中一些吃酒的客人,看着他们已窃窃私语起来。 “此人好生俊秀,看来是本公子‘布袋大会’的强力竞争者啊。” “呵呵,只是俊俏有什么用,最终还是要考较本领的,我看他单薄若柳,本公子一掌就拍碎了他。” 黄耳很生气,他才是领袖啊,陈玄丘都承认他是“黄元帅”了,这个布袋大会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陈玄丘就被一眼认定是参赛者,他就不行? 黄耳正生闷气,又见一些生得油头粉面的家伙在那里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心中更是不快,瞪眼喝道:“你瞅啥?” 一个青衣公子白眼一翻,道:“瞅你咋地!” 黄耳大仙撸袖子道:“我不给你打出鼻涕泡来,我算你擤的干净。” 大厅里顿时呼啦啦站起一片,纷纷撸胳膊挽袖子道:“好啊,咱们试试。” 黄耳怪笑道:“怕你怎地,陈师爷,这小子我最看不惯了,我教训他,其他人就交给你们了。师爷,陈师爷?” 黄耳一回头,不由吓了一跳,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再往远处一看,陈玄丘、鱼不惑、丹若等人正随着小二走向后边住处。 黄耳顿时怂了,对那青衣公子大喝道:“我先沐浴,入住更衣。不是,我先入住,沐浴更衣,回头再来教训你。”说完赶紧追着陈玄丘,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463章 第一登天门 陈玄丘等人到了住处一看,果然,小二说的花团锦簇,实则也没什么东西。 只是胜在地方够大,他们单独一个小院落,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足以住下。院子正中长着一棵石榴树,树上的石榴已经笑开了花。 回到各自住处,暂且歇息沐浴。 陈玄丘沐浴已毕,迈步到了院中,却见乌雅早已站在那里,神清气爽。 一见陈玄丘,乌雅便长揖到地,恭声道:“少保。” 以前,自承是陈玄丘门下,乌雅就恭敬的很,但此刻的乌雅,隐隐然却比之前更加的心存敬畏。 陈玄丘知道,以前他敬畏自己,敬畏的是自己的权势和地位。 现在更加敬畏,却是因为他的出身。 陈玄丘知道瞒不了他,却也无心再掩饰,能否离开这伏妖塔与否还两说呢,想那些作甚。 陈玄丘笑了笑,步上前来,乌雅赶紧用大袖一拂石镫,恭声道:“少保请坐。” 陈玄丘道:“此间不比外面,不要再叫少保,你就叫我……师爷好了。” 乌雅毕恭毕敬地道:“是,师爷。” 乌雅这一声叫,大有学问。那个“爷”字,他叫的是二声的“爷”,而不是没有起伏音调、语气衰减的“爷”,这一叫,就仿佛陈玄丘是他的师祖似的。 陈玄丘听出了他的语气,却也没有矫情地纠正。 乌雅道:“还是师爷您料事如神,乌雅方才向小二打听过了,这伏妖塔中,最为缺乏的便是灵气,所以蕴藏灵气的一种矿石最为值钱。 而金银等物,因为可以练器,可以装饰,所以也算一种通用的货币。若非师爷随身带着,我们恐怕要寸步难行了。” 陈玄丘的东西都藏在了家里的地下密境里,倒是那枚纳戒,他随身带习惯了,不曾摘下。 听了乌雅的话,陈玄丘只是微微一笑,这纳戒里的金子,都是他回了中京之后,费仲、尤浑等人为他接风洗尘时馈赠的礼物。 若换在平时,陈玄丘未必会收这些东西,但是自从知道这玩意儿竟能左右着后土巫族在冥界的人口多寡,陈玄丘就变成了一个“贪财之人”,他把搜刮的金子都放在了纳戒中,只想找机会再来一次肉身入地府,交予孟婆庄的巫人。 陈玄丘道:“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乌雅道:“乌雅还打听到,这‘布袋大会’是伏妖塔第二层世界中,几十上百年也难得举行一次的盛会。可一旦举行,整个伏妖塔第二层,所有了不起的大势力都会参加,决出一个胜负来。” 陈玄丘疑惑地道:“赢了又如何?他们在选盟主么?” 乌雅道:“赢了的人,可以迁入第三层,所以,各大势力,是志在必得。而且,最终得以迁入第三层的,只有一个,但他可以带八个人上去。所以,很多没有把握的势力,便联合起来,以一人为主,其他人为辅,一旦取胜,这九人便可以迁入第三层。” 陈玄丘想了想道:“迁入第三层又如何?值得各大家族如此竞争?上去的人一旦与这一界隔绝,对这一界又有什么好处?” 乌雅道:“师爷有所不知,这一界的人是可以上去的,只不过,要由人带着,上去做做生意、互通有无还是使得的。 而上界的人,如果愿意下来,则随时可以下来,如此一来,如果自己的家族在上界有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他们的家族在这一界,自然也就抖起来了。 所以,各大家族不但争的厉害,而且一旦家族有人进入上界,他们就会竭力供应、支持,确保那位迁入上界的家族成员在上界吃的开,这样,他们的家族在这一界,便也可以一直做人上人了。” 陈玄丘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第二界和第三界,也如第一界对第二界一般难以攀登。只是,我还是不明白,虽然上边的灵气比下边要充裕很多……” 陈玄丘深深吸了口气,道:“可是,上层的人一直享有着比下层更充裕的灵气,因而实力较之下层也要强大的多,从下边上去了又如何?就能在上界威风? 我看那衔蝉公子、无肠公子之流,在第一层已经是妖王了,可上来了也济不了什么事,那个金翼使倒是有些叫人棘手的本事,可惜却没上来。” 乌雅苦笑道:“是啊,在下也想不通。这一界的最佼佼者,到了上界,也不可能成为影响下界的大人物吧? 我看那只黄狗,只会汪汪乱叫,实则没什么本事。那个丹若姑娘,只是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话不多,也不曾出手,看来更没本事。不过……” 乌雅谗媚地道:“有师爷您在,我看,如果我们参加‘布袋大会’,夺个魁首,然后以第一的身份,顺利进入上界,这一关不就顺利过去了么。 而且,赢的人可以永迁上界,那时咱们在上一层就不用藏头露尾了,可以大模大样,打听进入第四层的方法。” 陈玄丘点点头,欣然道:“不错,是个好主意。不过……”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道:“能被关进伏妖塔的,就没有太弱的。到了第二层,尤其如此。一些势力的首领,说不定有些什么了不起的大本领,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夺得第一……” 想到这里,陈玄丘心中一阵苦涩,除了一枚纳戒,什么都没有啦,他的各种法宝,全都丢在人间了。 陈玄丘道:“所以,你不妨打听一下,上去经商,是怎么个法子,也许,咱们可以用这个法子上去。” 乌雅道:“难难难,能跟上界做生意的,一共就那么几家,都是做了多少年的生意,在上界有了声誉,被特许的商家。全是家族生意,插不进手的。而夺取‘布袋大会’第一,于公子而言,却并不难。” 乌雅开心地道:“属下打听过了,参与大比的,必须是十八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男子。五官俊美,有疮疤者不可。声音清朗,公鸭嗓儿显然不行了。不能有体臭、暗疾、隐疾等。还要识文断字,最好懂得琴棋书画。这些都要算做考评之一,最后才是比武较技。” 陈玄丘瞠目道:“这是选妃么,怎么这么多古怪的规矩?” 乌雅讪笑道:“谁知道上界为何定下这样的规矩。不过师爷你想,只选十八至二十五岁之间的男子,这就涮掉一大批人了。容貌俊美,声音清朗,体魄强健,能文能武……,每一关都要涮掉大把的人呐,最后够资格比武的还有几人? 就这几人中,有的别的条件优越,可又未必擅长搏斗了。所以,我看师爷胜算极大。” 这么苛刻的规矩吗? 陈玄丘眼睛亮了,欣欣然道:“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那咱们也去参加他这个什么‘布袋大会’,夺个魁首,堂堂正正,登上第三层去。 陈玄丘话音刚落,就听一间厢房里传出一声娇喝:“啊!登徒子,无耻、下流……” 然后,“轰”地一声响,接着,鱼不惑裹着一条大毛巾,就撞开房门飞了出来,在地上一连滚了七八圈儿,那块大毛巾居然没有脱落。 接着,就看丹若穿着一件类似七分裤的亵裤儿,胸围子系着鼓腾腾的酥胸,露出精致性感的锁骨,手中提着一口粉红色的大锤,就追了出来。 乌雅一见,赶紧拦上前去:“丹若姑娘,息怒,息怒啊。” 鱼不惑乌眼青儿地爬起来,挂着一淌鼻血,欣慰地道:“乌雅还是偏帮我的。” 就听乌雅苦口婆心地道:“此间物价很贵的,打坏了东西要赔的。你有钱么?我……陈师爷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是不是?” 丹若气得俏眼圆睁,指着鱼不惑道:“这个卑鄙下流之人,我在隔壁洗澡,他竟然……竟然……那么下作!” 陈玄丘一听,顿时心中了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老鱼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偷看人家姑娘洗澡呢?要不是念在你驮我等上界,也算有些功劳,我真想骟了你算了。这次,严厉警告你,赶紧向丹若姑娘好好认个错,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陈玄丘一边板着脸说,一边急急向鱼不惑使着眼色。 不料,鱼不惑却不领情,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直挺挺地站了起来,悲愤地道:“我干什么了?我没看她啊!我正好端端泡澡,我还放了好多泡泡,我想一个个戳。人家玩的正开心,她忽然就撞破了墙壁,一锤就把我打了出来。” 这个夯货! 陈玄丘又气又急,佯装叱责道:“人家姑娘还能冤枉了你不成?老鱼啊,好汉做事好汉当。就算你是不小心看到了,那也是不好的。不要计较有意无意,看没看到了,赶紧道个歉。” 鱼不惑大声道:“绝不!我无端挨了一锤,还要我向她道歉?岂有此理,我绝对没看!” 陈玄丘一见这货犯了犟,只好转身劝丹若:“丹若姑娘,你也知道的,他这人有健忘症,就算看到了什么,一会也就忘记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丹若的小脸蛋红彤彤的,就像一只刚会下蛋的小母鸡,红着脸蛋儿娇嗔道:“谁说他偷看我了?我……我正要沐浴,忽然发现墙上有个小洞,我趴上去一看,这个……这个无耻的家伙,居然脱光光在那里扭来扭曲……” 陈玄丘和乌雅的眼睛瞪得老大,异口同声地道:“原来不是他看了你,是你看了他?” 丹若姑娘气愤地道:“对!居然脱光光,还在那里扭来扭去,呸!好恶心!” 陈玄丘很是无语,也就是说,墙上本来有个洞,但鱼不惑并不知道。 鱼不惑正在洗澡,丹若姑娘发现了那个墙洞,凑上去看到了鱼不惑的裸体,然后她就恼羞成怒,打破墙壁,一锤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鱼不惑给锤了出来? 陈玄丘无奈地道:“丹若姑娘,我呢,是真心很想站在你这一边儿的,但是我怕会天打雷劈啊。” 丹若姑娘想了想,羞窘难堪的感觉弱了些,忽然觉得,确实是自己过份了。 可是,要叫她低下头来向鱼不惑道歉,实在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鱼不惑惊呼起来:“咦?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了?” 他茫然地左右观看着,身子一晃,本来一直坚挺在挂在他身上的大浴巾终于脱落下来,丹若姑娘尖叫一声,抬手又是一锤,把鱼不惑悠到了石榴树上,登时跌落了一地的石榴。 PS:求点赞、月票! 第464章 亦如人间 最终,傲娇的丹若也没有道歉。 但鱼不惑也没有再追究,他抹了一把鼻血,就兴高采烈地回去洗澡了。 因为陈玄丘告诉他,明明是她看了你,却觉得她吃了亏,这是因为:这个世界属于我们男人啊。什么时候男女平等了,被看的那个,才一定是被冒犯了的那个,而不区分性别。 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是宁愿明明很无辜,却还要被反咬一口呢,还是愿意让她向你道歉? 鱼不惑顿时慎重起来,男人在这世间的地位高下,竟然要由我决定了么? 思来想去,在记忆再次消失之前,鱼不惑终于做出了决定:大男人,不跟她女人家家的一般见识。为了让她们甘心情愿以男人为尊,我挨一锤,又有何妨? 鱼不惑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并为了自己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义举而热泪盈眶。他相信他是因为感动,而不是因为鼻子发酸。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记事簿上又添了一句:“粘豆包打我一锤,要以血还血。” 有乌雅这个包打听在,陈玄丘很快就弄明白了这个布袋大会的情况。 这个镇上举办的“布袋大会”,只是附近万里之内的势力的一个选拔。整个伏妖塔第二层,共分八个区域,八个区域选出的前三名,还要一起参加中央大城的选拔,最后再选出三名,接受上界来人的考核。 陈玄丘在伏妖塔外为了竞选寺主,就曾经有过选拔,不过半道无疾而终了。 这一次听来 虽然繁琐些,不过听说整个赛程最多也只有半个月,陈玄丘也只能接受了。 因为伏妖塔第一层已经关闭,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不能开启。而即便开启了,由于伏妖塔世是在不断旋转的,也很难再确定哪一片区域正好与伏妖塔大门连接,与其在那里碰运气,还是到第七层去找找机缘。 陈玄丘等人来的也算及时,这一赛区的比赛就在次日下午开始。 第二天吃罢早饭,陈玄丘就带……,不!是黄耳大仙就带着众人出了客栈。 他们想熟悉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形,毕竟人生地不熟,谁有那个把握就一定获胜。 才一夜的功夫,鱼不惑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金龙之躯实在强悍,挨了两记重锤,精钢都砸弯了,他不但浑若无事,而且才一夜的功夫,就恢复如初。 丹若当时羞窘不堪,也没多想,事后想起自己两锤下去,他居然只是一点皮肉伤,这样强悍的抗击打能力,如果他和自己交手又会如何? 这样一想,丹若便觉得鱼不惑当真是十分相让了,对鱼不惑观感便有些不同。 次日一见,连那轻伤都好了,丹若看着鱼不惑的眼神儿,便更加不同了。 妖族的世界只讲实力,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越是强悍的异性,越有吸引力,这一点对丹若来说,也不能免俗。 一行人信步行去,只觉若非知道这是妖的世界,便和人类的世界一般无二。 他们行在其中,经常会误以为已经回了人间,但他们雇的这马,总是能时不时提醒他们,他们仍然在伏妖塔中。 这马就是一种妖马,虽然尚未化形,却能口吐人言。 人群中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女子,有的体态妖娆,倚在门框上,就像被人抽去了骨头,那姿势很是叫人想入非非。 有的则是水灵清秀,一看就是好人家的闺女。 那些满身风尘味儿的,显然是做皮肉生意的。 那些清丽水灵的少女,却不无挑选佳婿的心思。 “布袋大会”,等于是把各地最俊秀、最有本领的少年才俊全都集中在了一起,但他们之中有机会成为“布袋使者”晋升上界的毕竟是万里挑一,其他的少年才俊还是要在这一层娶妻生子的。 所以,难得一见的“布袋大会”召开,不但让许多当地少女觉得机会难得,便是外地也不乏女子跋涉而来,参加大会。 因此,虽然“布袋大会”指定了是男人才能参加,可是镇内镇外,街头巷角,女子也是比比皆是。其中居然还有不少女子带着随从和女侍,显然是权贵人家,也抱了择婿的念头,到此一行。 陈玄丘看着这一幕,忽然想到了人间科举制度下的抢新郎。 多少家有适婚女儿的豪门,每每揭榜之时,何尝不是派管事豪奴,甚至亲自带人赶去,看见中了榜的、看着顺眼的举子,直接绑回家去拜堂成亲。 人也好,妖也罢,虽出身不同,但一旦形成了一个社会,大抵都是相同的发展轨迹。 不过,陈玄丘纳罕的是,这伏妖塔中都是修行者啊,有人修为浅薄、能力低下,为仆为佣倒能理解,怎么还有做皮肉生意的? 修行界的人,也有做皮肉生意的? 陈玄丘好奇之下,向乌雅问了一句。 乌雅还真没关心过这个问题,一听“师爷”咨询,赶紧想要去找个人问问。 陈玄丘胯下的妖马,却已不紧不慢地回答起来:“客官你是新来的吧?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乌雅被它抢了奉迎陈玄丘的机会,恼火道:“知道你就说,卖弄什么?” 那妖马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答道:“最初呢,关进这伏妖塔的,当然都是一心修行的妖怪。可是,实力有强有弱,灵石资源却不易得。 于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那弱者为了生存,便只能为奴为仆,追随强者。 弱者如此,弱者繁衍生息,所生后代,较之于这个祖宗自然更加的不如。所以,便一代弱似一代。 好在强者也需要有人侍候他,所以,许多弱者,渐渐也就放弃了追求修行之道,他们最多竭尽全力,练至化形,方便找一份更好的差使,服侍强者家族,便已是最好的出路。” 黄耳胯下的妖马叹息道:“我的祖父,不思进取,以致后代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我这一代,连化形都做不到了,便只能为人犬马。境遇比我等还要不堪的,男盗女娼,又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为了活着。” 黄耳大怒:“为马就为马,关犬什么事?” 陈玄丘胯下妖马则道:“我家则不然,我家贫困,集整个家族之力,也只能提供资源,供给一人化形,现为本镇领主家仆。只希望他早日混个管事一类的,能够回馈家族,则我有生之年,还是有机会化形的。” 嘶~~,竟恐怖如厮。 曾经身为996社畜的陈玄丘倒抽一口冷气,这不就是阶级固化么? 陈玄丘胯下妖马沾沾自喜地道:“纵然我没机会,但我儿子,总还是有一线机会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望向前方,道:“啊!前边就到‘布袋大会‘了,不过距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客官你是到附近先吃些东西休息一下,还是马上入场?” 说到这里,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小的那位化了形的大哥,就在这场子里做事。即便晚一些,也能帮客官找个好一点的位置。先吃些东西,也不打紧。” 陈玄丘听他这般卖力推荐,料想被他拉去吃饭的馆子,怕是会有回扣一类的玩意儿。 不过, “曾社畜”陈玄丘对这位不知名的“真社畜”心有戚戚焉,遂颔首道:“先吃些东西也好。” 几匹马儿一听,都欢喜起来,便驮着几人走向一旁一溜儿的饭馆子,一路上喋喋不休,又开始向他们推荐起了此间美食。 第465章 赌徒黄耳 午后,陈玄丘等人终于见识到了“布袋大会”是个什么模样,这种比赛,是陈玄丘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那匹识途老马把陈玄丘一行人带到会场,让他们稍候,便甩着马尾踢嗒踢嗒地进去找人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之后,老马带来了一个马脸汉子。 马脸汉子板着脸,上下打量陈玄丘等人几眼,看到陈玄丘时,眼睛一亮,神情便有些缓和下来。 陆续赶到的各地才俊他已经见多了,这样俊秀的却还没有,这可是有机会踏上三重天的好苗子啊。 “公子尊姓大名啊?” “陈,陈玄丘。” 黄耳神气活现地道:“他是我的师爷。” 马脸汉子点点头:“陈公子,我是马二,你们一共六位?请跟我来吧。” 那匹老马在一旁抻着脖子喊:“哥,给陈公子他们挑个好位置啊。” 马二向后扬了扬手,把陈玄丘等人领进了会场。 很大的一片场地,同中原的舞台,多是舞台在高处不同,这里的布置有些像古罗马的斗兽场,周围一圈圈的看台是逐次升高的,中间的舞台却在最低处,是一个方圆数十丈的圆形平台,夯实的十分平整。 环形的看台,一共四十九排,陈玄丘一行六人,坐在整个环形赛场的倒数第二排…… 旷子规迟疑地道:“总……师爷,咱们是不是上当了啊,使了钱的,就坐这?” 乌雅板着脸道:“别胡说,师爷能上当么?比较神通很危险的,安排在这儿,是为了安全。” 这时候,鱼不惑翻完了记事簿,一抬头,惊奇地道:“咦?我们怎么坐这么远啊,哪个二傻子安排的?” 黄耳乐不可支地道:“当然是我的师爷。” 丹若悄悄看着鱼不惑,忍不住问道:“喂,你……记事情最多记多久啊?什么都会忘么?” 鱼不惑得意洋洋地道:“我说出来了,你才知道我健忘。我不说,你能察觉么?我可是事无巨细,全记下来的,而且读取特别快。” 丹若松了口气,道:“我说呢,难怪你什么都会忘,但很快就能续上。只是,每回都有片刻功夫,是来不及记的吧?” 鱼不惑摆手道:“那就不算什么了,喝酒断片儿还忘呢,你没看到的不也一样不知道么?我就当有些片刻我没看到、没听到,不就行了。” 丹若眼珠一转,问道:“是么,那你……昨天有没有被人打呀,还记得么?” 鱼不惑茫然道:“昨天我有被人打么?没有啊,你别诳我。” 丹若听了笑眯眯地道:“哦,我就是随口问问,那没事了。” 丹若悠然自若地转向看台方向。 鱼不惑偷瞄了她一眼,心中冷哼一声:“你个粘豆包,想诳我,我才不说,这一箭之仇,我早晚报回来。” 会场上已经坐了许多人,由于还未坐满,所以可以看到,通常都是十几个人坐在一排或者前后三排,与其他人都隔开了一些位置。 这样的,显然是组团参加“布袋大会”的选手。 黄耳仔细看了半天,发现每支队伍中间簇拥着的,都是一个容颜俊美的少年人,这才明白昨天那店小二看着自己时为何是那般模样。 黄耳悄悄变出一面水镜,端详着自己的模样。线条明朗,五官端正,浓眉大眼,一脸正气。只是过于硬朗英气,不具阴柔之美。 这时,一个柔美的声音道:“先生,你要投注么?” 黄耳自恋地收了水镜,抬头问道:“投什么注?”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简单,露着雪白肌肤的兔耳少女,少女巧笑嫣然地道:“当然是投注赌谁进入前三,你要赢了,会赚很多钱的。” 黄耳扭过头,对陈玄丘道:“师爷,你这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嘛,这都可以投注赌你赢了。” 兔耳少女看见陈玄丘的模样,也是眼前一亮,但还是摇了摇头,道:“先生,你误会了。虽然此番参赛,不需要事先报名。不过,我东北赛区都有哪些有可能晋级的高手,我们还是调查过的。 一共十人,我们这儿有张投注表,有他们的投注比例。至于这十人之外的其他人,你只要投注,并报上他的名字就成。这十人之外的其他人,我们的赔付比率都是一样的,1赔10。” 黄耳问道:“黄金行不行?” 兔耳少女笑眯眯地道:“当然可以,4比1的比例换算成下等灵石。” 黄耳大叫:“你不要骗我,黄金对灵石兑换比例是3比1。” 兔耳少女眨眨眼道:“是啊,可我们这儿就是4:1.” 不等黄耳开口,兔耳少女又道:“你去外边,一下子可极难换来。” 黄耳咬了咬牙:“4比1就4比1。” 说完,他马上凑到陈玄丘身边,谗媚地笑道:“师爷,你还有多少黄金?” 陈玄丘警惕地看着他:“干嘛?” 黄耳伸出手,涎着脸儿道:“借钱。”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有点肉痛,那些黄金,可是能换来不少巫族儿童啊:“借多少?” 黄耳道:“有多少我借多少。” 陈玄丘道:“不成!你要是输了,拿什么还我?” 黄耳大笑道:“我会输?天大的笑话。” 陈玄丘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输了,拿什么还我?” 黄耳咬牙切齿半晌,道:“你究竟有多少黄金?” 陈玄丘悠然道:“你要多少?” 黄耳眼都红了,仿佛一个嗜赌如命的赌徒,伸出一只巴掌来,道:“一千两黄金,一滴血。” 陈玄丘一怔,道:“谁的血?” 黄耳恨恨地道:“自然是我的血?” 乌雅“嗤”地一声,道:“你的血值什么钱?” 陈玄丘瞧黄耳一脸肉痛的样子,却是心中一动:“不对,这个黄耳的血,一定有什么古怪,否则他不会提出这个条件。” 旷子规问道:“黄耳大师,你的血,有何异处?” 黄耳摇头:“不能说,不可说,你答不答应?” 陈玄丘立即爽快地道:“答应!” 黄耳一愣,不敢置信地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血能干什么,你就答应?” 陈玄丘道:“答应,愿赌服输嘛。就算你的血什么用处都没有,我做血豆腐行不行?反正我答应。” “血豆腐……”黄耳大仙的面孔一阵扭曲,忽然大笑起来:“敞亮!成,那咱们成交。” 陈玄丘道:“且慢!一千两黄金,一滴血?” 黄耳道:“不错!我告诉你,我也就是看你是个穷鬼,若不是,再贵我也不卖的。” 陈玄丘道:“好,我若是拿得出一万两黄金呢?” 黄耳道:“那当然是十滴血。” 陈玄丘道:“我若是拿出十万两黄金呢?” 黄耳大笑起来:“莫说大话,黄金在此间就算不是最值钱的,你一个人身上也拿不出十万两黄金来。” 陈玄丘道:“难道你不知道世上有纳戒这种东西?” 黄耳道:“当然知道,可修真之士,谁会揣着十万两黄金到处走?闲的蛋疼。” 陈玄丘微笑道:“我实在不想做个吸血鬼。不过,有多少,借多少,这可是你说的。” 陈玄丘一抬手,“哗~~”黄金就像洪水一般从他手中倾泻出来。 那环形看台是向下倾斜的,滚滚黄金流水般涌出,顿时就把黄耳给埋了,然后像洪水一般继续向下留去。 黄耳被埋在黄金里边,只露出一个头来,压得他气儿都快喘不上来了,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怎带得这么多黄金?”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我曾经收服一个地方,哪里的王搜刮了很多钱。去那里善后的人,便拿了一部分财物来孝敬我。而我,对珠宝玉石、古玩珍奇全无兴趣,只要黄金。 所以,那人就全都换成了黄金给我,共计二百六十五万两。昨日支付住店的钱用去三枚金枚子,还剩二百六十四万九千九百八十五两。老鱼,记下来。” “好嘞!”最健忘的鱼不惑,马上把陈玄丘所说的数字,记在了他的记事簿上。 黄耳迟疑了一步,咬牙道:“借了!大不了血放光了,我再饶你一只手。” 黄耳吃力地转向那个兔耳少女,道:“这些金子,你敢不敢收?” 那兔耳少女变色道:“这么多……我做不了主,得请示我家主人。” 赛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周围的人早就围了上来,那赌坊坊主已经凑了过来,一瞧这么多黄金,不由得两眼放光,听兔耳少女一问,他马上上前道:“收!为什么不收?咱们天崖赌坊,有那个实力,你要是赢了,咱赔得起!” 当下,兔耳少女就拿出纸笔,当场开条子,上边已经印了一些条款,盖好了章,只消填上一些具体的约定就好。 兔耳少女执笔在手,问道:“你赌谁能入选前三?” “他!我师爷,陈玄丘!” 兔耳少女便在赌票上填了陈玄丘的名字以及投注的金额,将赌票沿着红章撕下一半,递给黄耳。 眼下,已经这么多人看着了,如果巨大赌注的豪赌,顿时让所有人惊叹不已。 一瞧这个赌客对陈玄丘如此有信心,旁边早有赌徒忍不住追问起来:“陈玄丘?样子倒是不错。喂,他本领如何啊,你究竟有没有把握?” 黄耳冷笑不语,一概不予答理。 这时,场子中央走出一个人来,咣地一声锣响,高声道:“所有参赛者请各自入位,观赛者现在入场,一柱香后,比赛开始。” 众人听了,忙纷纷回归本位,此时此刻,他们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自己这一方势力推举出来的少年才俊能否入选。 各个入口,那些纯粹的观众,开始潮水般进入,其中竟不乏妙龄少女,大多带着使女,有的看那样子,父母双亲、七大姑八大姨的也都来了,看来是真把这“布袋大会”当成了“非诚勿扰。” 趁着场中混乱,黄耳“卟嗵”一声,就跪下了。 陈玄丘一见,忙道:“哎,你这是干什么,我一定全力以赴就是了。真要是输了,我还能把你放血放成肉干不成,快快起来,你大可不……” “走开,谁跪你了。” 黄耳大仙一把推开陈玄丘,膝行两步,一把抱住了鱼不惑的大腿:“鱼兄,鱼爷,不!鱼祖宗,陈师爷那小模样儿当然是没话说,可这本事,也不知道能有几分。好在这赛事允许助拳,我是赚得放屁流油,还是输成放了血的肉干,可全靠你了哇……” PS:求点赞、月票! 第466章 美是一种罪过 “八大赛区,同时进行比赛,各自选出前三,再参加由上界使者主持的大赛,胜者唯一,刚升上界。我们东北赛区,由本镇镇主刑银背老大、陷狱峰主胡山君、天渊主人佘银环主持。” 陈玄丘就听身后有人议论道:“这三位家族里,都没有适龄少年可以参赛,让他们主持,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公平了。” 陈玄丘心想:“我这都倒数第二排了,排在我后边的,只怕浑的也不比我这外来户好多少,消息倒还灵通。” 接着,就听另一人道:“刑老大这一支儿人丁单薄,只有一个女儿,倒也罢了。胡山君的儿子都四十七了,孙子却才十四,也不合格,佘渊主可就冤的很了,她儿子岁数倒合适,只可惜生得太丑。” “是啊,听说人间选官,光有才学还不成,必须得仪表堂堂,五官端正,否则有碍官仪。上界那是什么所在,对模样儿自然也是要求严格。余家大郎那模样儿……可惜他一身好本领了。” 陈玄丘分心二用,一边听着台上介绍,一边听着身后的小喇叭广播。 黄耳大仙把“全部身家”都压在了鱼不惑身上,对他是竭力巴结,那肉麻的话听得隔壁的丹若姑娘都脸红。 黄耳大仙当然也是见过陈玄丘三尾齐现恍若极光的一幕的,心底里业已判断,陈玄丘当是天狐血脉。 可……才三尾,只是一只幼天狐啊。 鲨鱼够凶了吧?横行七海,所向无忌,可是鲨鱼幼仔你一个看护不周,也能被你成年后可以完虐的鱼给一口吞了。 而鱼不惑,那可是一条成年的黄金巨龙啊。 所以,黄耳大仙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了鱼不惑身上:“鱼爷,陈师爷要是打不过人家,就要靠你了。你看到没有,这场中可有不少大家闺秀,还有女扮男装的呢,都是想来挑女婿的。只要你好好表现,就算晋不了级,都有财貌双全的姑娘家相中你,加油!” 丹若乜了鱼不惑一眼,就那傻样儿?如果晋级指着他,还不如早点另想办法。不过,说起来,他毕竟是黄金巨龙,这些人里边,应该是他最能打吧? 心里这样想着,丹若还是取笑道:“黄大仙,你行了吧,就他那性,你说再多也白搭。” 鱼不惑和黄耳同时大怒,鱼不惑道:“我记性怎么了?反正我记下来了。” 黄耳则道:“好端端地,怎么把耳字去掉了,这称呼好难听。” 台上,刑银背、胡山君、佘见龙三位脸上都不见笑容,毕竟“布袋大会”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家族都白白错过了,谁的心情能好得起来? 不过,能做大赛主持,也是对他们实力和名望的认可,三人也算小有安慰。 刑老大听主持说完,便朗声道:“这机会,对所有符合条件者开放。凡18至25岁之间的年轻人,有意参加‘布袋’大会的,现在可以下场了,你们将由人引到侧厢,由佘九妹负责,做形貌、形体等检查。” 刑老大身材极其高大,尽管有些驼背,仍比常人高处一头,满头的银发,威风凛凛,势若山倾。 在他旁边,那位胡山君也不遑稍让,论身高虽比他矮些,但一样是虎背雄腰,豹头环目,霸气无双。 他冷冷地向四面看台一扫,沉声道:“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佘家秘术,可以检测你们的骨龄,年岁不到或是超了,一旦发现,打折腿脚丢出赛场。” 佘银环是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子,若非陈玄丘听身后之人议论,说及她的儿子岁数是够的,绝不敢相信她至少是年届中年,因为瞧她体态,袅娜苗条,款款有韵,最多双十年华。至于容颜,隔得太远,却是看不太清楚的。 佘银环上前两步,淡淡地道:“所有想参赛的少年俊彦,速到台前集合了。” 黄耳转向陈玄丘,殷殷询问道:“啊!我一直忘了问,陈师爷,你没有体臭吧?有没有隐疾?那方面这个这个……没问题吧?” 陈玄丘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少废话,你就等着放血吧。” 说完,陈玄丘就长身而起,向会场内走去。 黄耳这才想到,如果陈玄丘赢了,他要付……将近……” 黄耳看到一个兔耳少女正端着茶盘在会场中殷勤地奉茶,赶紧讨来一杯,端着那杯,倒拿着盖碗儿,“嘀嗒、滴嗒、滴嗒……”一滴滴茶水倒入。 乌雅看的奇怪,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黄耳一脸凝重地道:“我在估算,三千滴血大概能有多少。” …… 这样神奇的比赛,陈玄丘还是第一回见。 第一项参赛资格的考评,居然是形貌、形体等方面的检测,这的确是很像选美啊。 陈玄丘脑海中忽然跳出来一个想法,万一有幸进入前列,到时需不需要向三位考官卖惨?拉着“二泉映月”,就说自己还没出生,就失去了父母……反正也差不多,不算说谎。 陈玄丘长身玉立,俊俏无双,这一路走下去,就引得许多女孩儿美目频闪,不少人家已经交头接耳,打听他的身份。 一旦他没有晋级前三,而其他方面表现还可以的话,恐怕就要成为这些人家“抢新郎”的首要目标了。 整个会场下去到现场的,一共有一百八十多人,佘银环从他们面前款款而行,步态袅娜,宛如蛇行一般,肩不摇、颈不动,脚下如行云流水,飘然而过。 “你、你、还有你……被我点到的人,出列。” 于是,从一百八十多人的队伍里,就被佘银环点出三十多人。 佘银环瑶鼻儿一仰,不屑地道:“你们出局了。其他人,跟我来。” 佘银环转过身,一个盈盈圆圆的臀部扭呀扭的,领着其他选手离开。被挑出来的三十多人中,有人不忿地大叫:“佘渊主,我等为什么被剔出来?我没超年龄啊。” 佘银环头也不回,淡淡地道:“太丑!” 陈玄丘扭头看了一眼,这人只是微胖,五官虽不算十分俊美,但也挺耐看的,只是微胖也算丑?这要求也未免太严格了些。 再看其他人,有的太瘦了,有的太矮了,有的皮肤黝黑,有的塌鼻子……其实有勇气走下来报名的,就没有一个丑的。只是或多或少,有一点小缺陷。 可问题是,架不住这一群人个个都是溜光水滑的,所以那小缺陷就显得特别明显了。 那人刚被说了句“太丑”,就有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扭头向他看来,这人顿时恼羞成怒,冲着陈玄丘吼道:“你瞅啥?” 陈玄丘赶紧挪开目光,这目光溜溜儿地一扫,那一群被涮下来的男人齐声怒吼:“你瞅啥?” 长得美也能犯众怒么? 真是! 陈玄丘嗤之以鼻,迈着猫步儿,就走进了后台,他渐渐抓住了一点选美的感觉了。 第467章 赛前体检 进入后台,就见一间间隔断的壁廊,全都挂着帷幔。 佘银环懒洋洋地道:“每十人一组,分别进入不同的房间,里边会有一条小蛇,你们站立别动,它不会伤害你们的。” 佘银环一边说着,一双媚目一边打量着众人,那眼神儿说不出的撩人,仿佛一双魅惑而危险的钩子,勾得人心猿意马的。 就连陈玄丘见了都不由得有些想入非非,论美貌,她自然比不上陈玄丘那些红颜,但是那种撩人撩到骨子里的媚意,实在不是天生的。 最先一组立即走向各自同的房间,这十个人毫无疑问,就是赔率相近的那十个种子选手。 一百多个少年,个个都是帅哥儿,瞧来倒也养眼。不过,陈玄丘后世里,男团也不知道见过多少了,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那十人很快就走了出来,接着就有十个妙龄少女跟着出来,向佘银环报告检查结果,全部通过。 接着第二组进去。那十个妙龄少女却也跟着已经检查过的人站到了一边。 陈玄丘走了后门进的场子,结果还排在倒数第二组,他眼看着第三组就剔出两人,一个有体臭,出来的时候,脸也臭臭的。另一个说是有隐疾,他出来的时候,胀红着脸表示,他只是过于紧张,希望再给他一次机会。 接着,他就开始说:“我出身于一个贫寒的家庭,我还没出生,我爹妈就……” 佘银环一个灵蛇甩尾,就用那又长又直、浑圆秀美的腿,一记鞭腿把他踢了出去。 第三组,刷掉了六个,第四组刷掉了四个,第五组刷掉了三个…… 等轮到陈玄丘这一组时,刷掉了四十多人,其中有三个,是被打断筋骨拖出去的。因为他们骨龄不对。 陈玄丘满心的好奇,不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检验方法,待他走进去,就见室内空空,中间有一根柱子,一条小青蛇从屋顶攸然钻入,盘在那根柱子上,咝咝地吐着舌信。 陈玄丘知道,这绝不是一条普通的蛇,和外边那些少女一样,应该都是拥有至少化形期修为的蛇妖。所以一瞧见它,便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嗨!小青,是你吗?” 陈玄丘分明感觉到那条小青蛇仿佛翻了一下眼睛,你谁呀你,我认识你吗,说的这么亲切。 陈玄丘走到那条小青蛇旁边,那条小青蛇一纵身,就顺着他的衣袖滑进了衣袍之内。 一条凉凉的软体动物在身上爬来爬去,那种感觉实在难以形容。 陈玄丘强忍着不适,任那小青蛇在身上爬上爬下,接着,他感觉某个部分突然有些奇异的感觉,灵蛇之信的撩拨,简直是不可抑制的兴奋,陈玄丘老脸一红,急忙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片刻功夫,那条小青蛇从他袍底钻了出来,攸然化为一个青衣的妙龄少女。 这些女子穿着的衣裳各不相同,想来都是由这种蛇的肤色所决定的,这是一条小青蛇,化为少女,便是身着青衣。 青衣少女一副眼饬骨软的样子,脸蛋儿红红的,眼睛都不大敢抬起来看他。 这男人不但俊俏,而且……异常的雄伟,这青衣少女一番检查下来,没有发现丝毫瑕疵,自己反而有些不克自持了。 “公子……检查已毕,请随我出去。” 青衣少女细声细气儿地说了一句,已然抢先一步,逃出了房间。 陈玄丘出来,检查合格,也站到了通过的队伍中,他这一组,也有四人被刷了下去,其中一人竟是因为有严重的口臭,那人先前见过了佘渊主的灵蛇甩尾,不想一承芳泽,倒也不敢言语,紧紧闭着嘴巴,讪讪地走进了被刷掉的队伍。 这一百八十多人,先看面相体态就刷掉了四十多个,这一番检查下来,又刷掉五十多个,最后剩下的,只有九十多人。 这些人,就是有资格进入比武较技的队伍了。 陈玄丘收拾了那种奇异的心情,将目光投向了前十的种子选手。他们必然是出自一方大势力,陈玄丘的强劲对手,很大可能就诞生在他们之中。 其他入选选手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每个人都把目光看向了他们,而他们却是彼此对视,眼神中敌意甚浓,所有人都认为,前三一定就在他们之中。 其他人只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万一有人临场发挥出了问题,给了我机会呢?而且就算不能入选,只要表现出色,虽不能晋升第三层,为家族争光,也可以联姻于这一方世界的一方豪门,有助于自己未来的发展。 佘银环笑吟吟地道:“好啦,你们就是可以上台一战的最终入选之人了,你们的名号本夫人已经记下,你们且各归座位,轮到该谁上场时,我们自会通知。” 众少年听了,纷纷向佘银环拱了拱手:“多谢佘渊主。” 众人纷纷往外走,那个青衣少女走到佘银环身边,踮着脚尖儿对她低低说了句什么,又飞快地瞟了陈玄后一眼,脸红红的。 佘银环眼睛一亮,仔细瞧瞧陈玄丘,涓净秀美,宛如一块美玉雕成,那俊美无双的模样,直叫她恨不得和一口水,直接吞下肚去。 再想到小侍女禀报说,他本钱雄伟,万里挑一,不由得心痒痒的。待陈玄丘走过她身边时,佘银环伸手一拦,笑吟吟地道:“你叫陈玄丘?” 陈玄丘拱手道:“正是。” 佘银环道:“你姿容秀美,堪称上佳。但这一方天地灵气稀薄,你非出身豪门,纵然天姿聪颖,资源有限,也难修行有成。一旦上了擂台,可是刀枪无眼,这是生死之搏,你何苦去冒险,就算不死,残了也不好,就算不残,不小心乱花了你如此俊美的容颜,也是可惜。” 陈玄丘眨眨眼,故作天真地道:“那么,佘渊主是因为爱才,想保送我过关么? 佘银环俏脸一黑,人生得俊俏,可惜了,脑子不好使。 不过,蛇性本淫,看在陈玄丘俊俏的小脸蛋面儿上,佘银环还是耐心解释道:“我乃天渊主人,你该听说过本座的声名。你要参加布袋大会,图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出人头地,不如弃赛,投入我天渊门下,有我庇护你,从此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何?” 陈玄丘摇摇头道:“我一直想知道,三重天上,是何等模样,所以,佘渊主的美意,我心领了。” 佘银环脸色一沉,道:“你可知道,拒绝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上一个拒绝我的男人,现在身处虿盆之中,只留一身白骨,做了蛇群的屋架子了。” 陈玄丘何等聪明,佘银环刚拦住他时,他就已经明白这个风骚的少妇看上自己了。本想插科打诨一番,混过去就算了。却不想佘银环竟然出言威胁。 陈玄丘是志在第七层的人,第二层的一个大妖,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陈玄丘也是脸色微微一沉,淡淡地道:“听说,若非你的儿子生得太丑,连你自己都看不下去,此番他也会参加‘布袋大会’。我若跟你回了天渊,被一个和我年岁相仿的男人叫一声爹,我会不好意思。所以,佘阿姨的好意思,陈某心领。” 陈玄丘说罢,便从佘银环身边走了过去。 佘银环被陈玄丘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后堂已经空了,她仍定定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咬牙切齿地道:“千万……不要让他死在台上,我要带他,活着带回天渊,慢慢的消遣他!” 蛇,还有一个特性,睚眦必报。 第468章 战斗民族 赛事正式开始了,妖族的社会结构较之人族显得单一、简单了许多,所以赛事规则也显得特别粗犷而血腥。 他们为了尽快选出晋级人选,首先采取的是群战战术。 每组十人,每十人为一组,同时进入赛场,各自为战。谁能站到最后,谁就是这一组最后的胜出者。 这种比法,很有战斗民族的风范。 而十名种子选手,则人为安插进了十个不同的组别,这显然是担心他们之间提前自相残杀,影响了最后比赛组别的质量。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证明,所有人根本不看好除这十人之外的其他选手,其他所有人,都是来陪绑的。 只不过,他们的陪绑是有回报的,只要不死不残,那么经此一战,就能名声大振,说不定还能找个可以少奋斗二十年的老丈人。 第一组别十名选手,同时进入了竞赛台,就像古罗马斗兽场上同时放出了十只不同的野兽,等着它们竭力厮杀。 十个人中,最有希望进入决赛的,就是那个属于十大种子选手之一的熊子玉。 熊子玉长得很英俊,但是不带一丝阴柔美,他是那种极其阳刚、壮硕的男性美。身材高大,肌肉块垒,斜披一块兽皮,露出坟起如丘的胸大肌和肌肉块垒的臂膀。 他的一条臂膀,足有陈玄丘的大腿粗细。 他站在场中,就像太阳神一般耀眼,其他九名选手只是略作试探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起对付他。 干掉了最有希望晋级的,则每个人都有希望。同一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做战,会连一线可能都没有。 所有,九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联手。 “来的好!” 熊子玉哈哈大笑,一对铁掌一拍,就像一阵狂风似的卷了上去。 他身材高大,却步下生风。一对铁掌凌厉无比,掌指之尖,还有十根锋利无比的指剑,那九个对手功法各有不同,有擅长以术法远攻的,有擅长近身缠斗的,有会隐身匿形的,有能低空飞行的。 但是,熊子玉以一敌九,各自展开本领,能同时向他发起攻击的,最多也只有三个人而已,再多,便束手缚脚,施展不开。 而熊子玉身高力大,皮糙肉厚,一些威力不算极大的道术,他完全免疫。而要发出威力极大的道术,就算这些参赛者有这个本事,却也没有这个时间给他蓄力施法。 熊子玉就像一台马力全开的重型坦克,哪怕其他人尽全力阻挡,也无法在一个人成功释放大型道术之前阻拦住他。 “熊踏山河动!” 熊子玉大吼一声,抬起右脚用力一踏,“轰”地一声地动山摇,整个赛场都是一阵摇晃。 旷子规变色道:“这人脚力好强大,再强一些,只怕这看台都塌了。” 陈玄丘笑道:“不会的,赛事举办方岂能没有想到这些问题,他们会在四角做些防范,一旦威力足以破坏赛场建筑,又或者伤及无辜,他们自会出手制止。” 陈玄丘话音刚落,赛场上利用一记“熊踏”,震得其他几名选手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之际,熊子玉已纵身向前,一对铁掌“噗”地一声扣住一个选手的双肩,奋力一分,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 熊子玉一身蛮力,也不知何等之大,而且他双手五指,都有五根长长的指剑,奋力一抓时,就深深扣入了人体,两膀再一较力,“噗嗤”一声,竟把一个大活人生生撕成了两半。 鲜血狂喷,溅了熊子玉一脸,俊美的容颜顿时狰狞如厉鬼。 陈玄丘离得远,没有太直观的冲击,坐在近处的,许多人都骇然变色,尤其是那些女子,尖叫者不计其数。不过,你若仔细听的话,那尖叫声未必都是恐惧,竟有声音是隐隐带着一种莫名的刺激与兴奋。 陈玄丘赞叹道:“好厉害!手撕鬼子,谁说它是神剧,真的可以诶!” 陈玄丘背后那人叹息着赞同道:“是啊!真是可怜。据说,山鬼一族,极难繁衍,九叠山山鬼,就这么一个刚成年的儿子,死的太惨了。” “干什么,你摸我干什么?” 一旁,鱼不惑茫然地看着黄耳,黄耳用力在鱼不惑胸脯上掐按了两把,庆幸地道:“你身子结实,应该撕不开的,不怕,不怕。” 熊子玉一招得手,趁着其他几人大骇,动作稍稍一滞,本来冲向前方的冲子突然向左一栽,以突然加快的速度,用肩膀撞向一个持剑的选手。 那人使剑向熊子玉肩头刺去,熊子玉肩头爆起一团云芝一般的黑云,空中大喝道:“熊靠河岳倾!” “呼”地一声,那人长剑也不知撞中了什么结实的东西,“啪”地一声折成了两半,那人吃熊子岳肩头一撞,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越过几十排座位,铿地一声砸在陈玄丘前边只隔两排的位置。 那儿坐的三个客人齐齐出拳,奋力挡去,“轰”地一声,脚下看台破了一个大洞,那三位客人六臂齐断,惨叫着摔了下去。 再看那位选手,挂在破掉的洞沿儿上,被人拖上来时,浑身软绵绵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怕是刚才那一撞,把他全身骨头都撞得粉碎了。 旷子规飞快地看了孙玄丘一眼,刚刚还说赛场必有保护措施的陈玄丘惨遭打脸,他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保护观众安全,这个……本来应该一定有的,想不到此地风俗,太过彪悍。” 赛场上,一连干掉两个对手的熊子玉精神大振,全力开始了反扑。 剩下八名选手在又死去三人后,剩下的五人彻底崩溃。 那个会低空飞行的率先逃跑,一路尖叫着:“投降!我投降!” 剩下四人中又有两人一见如此,也是返身就逃。 剩下两人中,其中一个刚才已趁熊子玉追杀其他各人,憋了一个大招,此时手掐法诀,大叫一声:“阴风散魄!去!” 登时赛台上阴风阵阵,鬼哭神嗥,有许多惨绿色的幽灵厉鬼咆哮着扑向熊子玉。 最后一名选手本来也想转身逃跑,一瞧他人使出了绝招,心中不由一动,如果熊子玉能受一点伤,那么以他灵巧的步法,没准也有机会捡个漏儿。 想到这里,已经逃至赛场边缘的他,只差一脚就可迈出弃权,却硬生生地站住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熊二只能以力搏杀敌吗?熊嗥~鬼神惊!” 熊子玉突然张开大嘴,发出一声闷雷般的熊嗥声,随着那剧烈的声波激荡空气,化作狂风激荡全场,扑向他的幽灵厉鬼顿时如雪狮子见火,被吹得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那人一见熊子玉竟如此威猛,不由得肝胆欲裂,再加上用力过度,腿子发软,想逃也来不及了。被熊子玉冲过去,一巴掌把他的头拍进了脖颈,然后向上一提,一把扣住了他的脚脖子。 站在赛场边儿上看风色的那名选手一看不对,转身就想逃出赛场,熊子玉大笑道:“来不及了!” 他奋力一挥,把手中的死尸当成了投枪,狠狠砸向那名选手背后。 “噗”地一声响,那名选手被砸中后腰,整个人砸成了对折,和身后砸来的尸体一起,余势不消地冲上看台。 “轰隆”一声,又是四五个无辜的观众惨叫着从撞开的破洞摔了出去。 乌雅对陈玄丘道:“师爷没有受骗,咱们这位置,确实是顶好的。” 陈玄丘苦笑道:“是啊,我也觉得,这里更安全些。” 黄耳患得患失,担心地道:“我看这熊子玉,一身本领,着实不凡。尤其是这赛场,大小只有数十丈,以他的速度,来去如风,根本不给人施展法术的机会。若是对上他,恐怕……” 旷子规微微一笑,道:“是很强,可是,他能移山填海么?” 黄耳膛目结舌,不知道这小子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不能,难道你能? 旷子规崇拜地看了一眼陈玄丘,他可是听说过,陈玄丘一战就毁了棋盘峰,更绝的是,他居然还用无上神力,重塑了一座玄丘峰,比原来的棋盘峰更瑰丽雄奇百倍。 丹若道:“伏妖塔中俱是妖魔鬼怪之流,其中以妖最多,而妖族更擅长体术,所以,他们这样比法,倒也更合他们的习惯。” 熊子玉站在台上,耀武扬威一番,大笑着跳下台去。 一旁三位考官便开始抽取第二轮参赛人选。 刑银背道:“有几个人虽然弱些,可本不该败的这么惨,只是这赛台对熊子玉最为有利,熊子玉一身强悍武力,近战无敌啊。” 胡山君抚须道:“那也未必,大王尤也参赛了,他可是远战近战皆宜的,而且生性残忍,杀气比熊子玉还重,如果熊子玉遇上他,未必就占了便宜。” 佘银环嫣然道:“山君可是打算第二场让大王尤参加?” 胡山君懒洋洋地道:“安排了吧,早点比完,胜者打发去参加决赛,败者生死由命,我等也好早些了了差使。” 佘银环莞尔道:“就依了山君。” 她把大王尤的名牌取出来,随手又抽了八个非种子选手进去,目光在剩下的名牌之中飞快地一扫,从中抹出一张名牌儿来,上边赫然写着――“陈玄丘。” 余银环把陈玄丘的名牌往“大王尤”的名牌上一丢,媚笑道:“就他们十个吧,刑老大,你看如何?” PS:诚求点赞、月票! 第469章 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陈玄丘没想到第二场就轮到了自己,听到念他的名字,便起身向下边赛场走。 黄耳惊诧莫名:“不是可以助拳的么?喂,兔儿姑娘……” 黄耳嗖地一下窜出去,一把拉住一个细腰长腿的兔耳姑娘,反正这些姑娘长得都差不多,虽然漂亮,可也看不出太大区别。 “兔儿姑娘,可以助拳的吧?如果只上一个人的话,我们可以换人么?” 兔儿美女向他嫣然一笑,甜甜地道:“不可以呢,‘布袋大会’的入选者,当然要靠自己呀。只有进入最终的决赛,最后前十选三的时候,其实大家实力也都差不多了,这时才允许助拳,考验的也等于是你的家族实力吖。” 黄耳大仙踉跄了两步,面如土色:“决赛?我……我赌的只是今天这一赛啊。那……不能助拳……” 黄耳大仙绝望地看向陈玄丘的背影,忽然眉毛动了一动,惨白的脸色迅速恢复了红润。 他心平气和地向兔儿女郎点点头,温文尔雅地道:“有劳姑娘了,多谢,你忙。” 黄耳大仙施施然地走回来,在座位上坐下,面带微笑。 丹若纳罕地道:“怎么?突然对陈玄丘恢复了信心?” 黄耳大仙淡淡一笑,指点江山道:“我想通了。” 旷子规奇道:“想通了什么?” 黄耳微笑道:“陈玄丘若是赢了,本大仙可以大发其财。这自然是最好的结局。” 丹若嘲讽道:“三千滴血,会不会把你放成肉干,想清楚了么?” 黄耳大仙得意洋洋地道:“我只答应给他三千滴血,我有说过要一次性给么?” 众人一呆。 黄耳大仙道:“我一天一滴,等我给完,也不到十年啊。如果我大方一点,一天三滴,三年多点儿,也就付清了,是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乌雅忍不住道:“那么,如果师爷输了呢?” 黄耳把手一摊,洋洋得意地道:“他输了,赔的又不是我的钱。债主都死了,我需要向谁赔钱?呵呵呵呵……” 乌雅、丹若、旷子规异口同声地叹服道:“你……你是真狗啊!” 鱼不惑翻了翻眼睛,茫然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 陈玄丘上了台,台上的血腥犹在,根本没人上来打扫,只是把尸体拖了下去,死者家属还在台下号啕,台上一滩滩血迹,这很战斗民族。 选手们都在审慎地打量彼此,显然他们或多或少听说过别人的名号,对别人也有一些了解。 陈玄丘双眼一扫,马上就对场上形势有了一个判断。 那个姓大名王尤的人,独自站在一边,用一双冷漠的、毫无感情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具具死尸,他还伸出细而长的腥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仿佛将有一场饕餮盛宴在等着他。 除了大王尤,其他八个人,四个站在一起,三个站在一起,另外一个单独站着。 所谓站在一起,只是靠的比较近,并不是交头接耳,也不是明显站队。 不过,从心理上说,人和人之间是需要距离感的,尤其是现在这种你死我活的场合。 能够站的比较近,说明对他们来说,防范心比较轻,所以,那四个人很可能有些交情,那三个人也打过交道。 而和他一样单独站着的那位,穿着布衣,容颜虽也俊美,但模样透着憨厚,估计是从什么小地方出来的,和其他人全不相识,跟他一样。 那人四下看了看,然后就向陈玄丘这边走过来,憨厚地笑了笑:“陈兄,看来你我最是势单力孤呢。” 陈玄丘往旁边让了让,再度拉开了距离,淡淡地道:“生死由命,大家各凭本领就是了。” 那个样貌憨厚的年轻人怔了怔,强笑道:“晋级布袋大会前三,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做人呐,还是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走。 我今日参赛,只是想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切磋一下,增长见识。却不想死在这里,嗨!大王尤声名显赫,比熊子玉还要凶残呐。” “不!我是奔着前三去的。不只是东北赛事的前三,而且是整个第二层的前三,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我是要干掉大王尤,让他做我的踏脚石的,足下最好离我远点儿,不然,要么就是成了我踏脚石的踏脚石,要么就是牵累了你。” 憨厚年轻人又是一呆,脸庞胀得通红,嘴唇嗫嚅了几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那副难堪的模样,显得更加憨厚。 陈玄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给他编了个号:“二号。” 一号自然是大王尤,其他八人,陈玄丘也懒得记他们的名字,反正记住了也一样不了解他们的深浅长短,而且大家也就是这一战的交情,记它作甚。 至于这位貌似忠厚者,陈玄丘一样懒得问他姓名,而且把他定为了二号。 陈玄丘不怕真小人,反而更戒备伪君子。 在他看来,这个憨厚年轻人就是一个伪君子。 貌相憨厚?你若以貌取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个二号如果真是憨厚老实的人,他就不会主动跑来找素不相识的陈玄丘结盟。 而且,即便找他,一个真老实的人,也会直言不讳地说明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含蓄委婉,语言诱导。既然不是那种真老实,却要利用这种憨厚的气质想让别人轻松戒心与他合作,那自然是个心机boy。 这个二号先是说一句“只有你我势单力孤”,就是在诱陈玄丘主动说出结盟联手,那他的主动权就更大。 陈玄丘没接招,他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而是说他此来参赛,只为切磋,还提醒陈玄丘,大王尤很凶残哟,快跟我联手吧。 陈玄丘相信这样一个精明会算计的人,可能真的没有晋级前三的想法,他也许只是想表现一下自己。现场这么多豪门等着选女婿,这是他出人头地的一个好机会。 但,忠厚之貌下,这个人绝非善类。反而这样的人,更可怕。如果真的联了手,但有需要,陈玄丘绝不怀疑,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卖出去,陈玄丘自然避之大吉。 刑银背坐在主考官席位上,高声喝道:“都他娘的磨蹭什么,开打吧。” “咣~”一声锣响,赛台上十人站位未变,但眼神、身形,脚尖,顿时一凝,如同互相狩猎的一群猛兽,虽然还没有出手,但已如出鞘之剑,锋芒毕露。 突然之间,二号纵身,犹如鬼魅一般,率先动了。 他口中大喝道:“大公子必夺魁首,我等不及。只望一展所长,与诸君切磋吧!” 他双爪齐出,爪尖绿气森森,显然淬有剧毒,直抓陈玄丘的头颅,嘴里说着切磋,一出手却是夺命的杀招! 第470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陈玄丘想到了二号是个伪君子,却没想到一朝被揭破,马上就能变成真小人。 但是当那腥臭的掌风及体时,陈玄丘也想明白了。这是生死局,当然容不得二号慢慢变化,假惺惺的不能得逞,自然另想办法。 他一边大喊着向大王尤示好,一方面说是只为切磋,避免其他人太过针对他。 最好挑动那四人与那三人先火拼一场,或者三人的一伙拉他入局,那么他最初的目标,也只能是陈玄丘了。 陈玄丘身形向前一窜,整个人就带着一溜儿虚影,冲向那四人中间,口中大喝道:“来!咱们切磋一下。” 陈玄丘当胸一拳,打向他面前之敌,那四人不约而同,有的出拳,有的亮出奇门兵刃,向他打来。 陈玄丘大叫一声,返身就跑,那四人立即追杀过来。 陈玄丘脚下步法玄奇缥缈,如风掠烟尘。 在他血脉苏醒,拥有三尾之后,天狐血脉自带的一些技能便自发掌握了,此刻所用的正是妲己曾经使用过的天狐魅影步。 陈玄丘曾见过两种飘忽而美丽的步法,一个是天狐魅影步,一个是“蝶舞天涯”。南子的蝶舞天涯,其实更适合大范围施展,而天狐魅影步却是范围越小,越容易施展。 这舞台不过数十丈方圆,对这些化形期以上的人来说,实在不算很大,所以陈玄丘的天狐魅影步在这种地方,正好发挥最大的威力。 二号两爪抓空,陈玄丘已经如一缕轻烟般掠过,二号双爪一分,向他拦来。 陈玄丘身影一晃,二号面前,竟然齐刷刷出现了三个陈玄丘。 三个陈玄丘都恍若实质,看不出丝毫破绽。 二号只略一迟疑,一个陈玄丘已从他面前掠过,二号立即探爪一抓,另两个陈玄丘在他爪下破碎,竟是虚影。 这时,那四位选手已一拥而至,陈玄丘的身影消失了,二号却还在,他们毫不犹豫,就向二号扑了过去。 二号心中叫苦不迭,口中急道:“大家切磋,点到为止。” 一面说着,他的身体已在四人猛烈的打击下迅速萎缩下去,仿佛已完全贴附于擂台,要被四人彻底撕碎了似。 赛场四周,大家只看见四个选手疯了一般拳脚相加、刀枪并举,对着中间不断挣扎抵抗,却也不断萎缩塌陷下去的那道黑影发起猛烈进攻。 但是旋即,一声瘆人的狼嗥声响起,极度萎缩下去的身影猛然暴起,一道道白色的弧光激射,四个进攻者猛然炸开似的四下飞散,其中一人落地时,右臂淋淋漓漓,鲜血直滴,竟已受伤了。 再看二号,站在原地,随着那一声悠长的嗥叫,身体渐渐变高变大,浑身冒出灰青色的毛发,嘴巴变尖,双臂弯曲变长,竟尔变成了一只身高一丈七八的巨大狼人。 巨大狼人身上也在沥着血,显然在刚才的攻击中也受了伤,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他此刻的威势,他仰天一声长嗥,就瞪着一双腥红的眼睛,扑向那四个攻击者。 一时间,扑杀摆头,迅疾无比,仿佛一个身子,长出了三个满是獠牙的狼头。 “狼影绝杀!散开!” 一个选手认出了他的功法,脸色凝重地大喝一声,四人顿时飞散。 巨大狼人狞笑一声,盯着那个受伤的选手扑了过去,一张口,一道风刃,已向那人的脖颈削去。 那人大惊,急急一闪,避开风刃,那道风刃呼啸着卷向看台,“噗嗤”一声,把一个来不及躲闪的观众劈成了两半。旁边的看客并不惊恐,一见了血反而兴奋地大呼小叫起来。 乌雅坐在席上连连摇头:“这赛比的,当个观众,比上台还危险。” 一边说着,他一边比比划划的,面前便浮现出一面古铜色的大盾,将他的身子牢牢护住,只消一缩头,整个身子都能避于其下。 “残肢嗜血!” 那个受伤的选手被向他猛扑而来的狼人逼得连连后退,其他三人急急超前救助,但是狼人扑杀甚急,不等他们合围,已追着受伤的选手冲出好远,突然一扑而上,双爪搭住那人双肩,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断了那人的脖子。 吸了血的狼人双爪高举,尖声嗥叫,显得更加不可一世。 不过,能够化形成人的妖怪,很少恢复本相来决斗,因为本相状态下,固然战力激增,却也是涸泽而渔,同时也证明,这个人已经没有别的底牌。 所以,其他三名选手不但不怕,反而被他激怒了,立时一拥而上,与他缠斗起来。 大王尤一直懒懒地站在那里,眼看着这边激战,仍然一动不动。 陈玄丘最怂,站在整个赛场边缘,只要一抬脚,他就能退出赛场,完全是一副随时可能退赛的窝囊废模样,引得许多观众嘘声连连,极为不耻。 不过,许多妖族小姐姐见他长身玉立,容颜最为俊美可人,可是美目频闪,不够矜持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姐儿爱俏,她们才不管陈玄丘能不能打,只管为他喝彩不止。 另外三人有些尴尬,如果此时向陈玄丘出手,未免显得欺软怕硬,可是参与狼人一战?貌似有趁火打劫之嫌。 难道向大王尤挑战? 三人向大王尤这边看了一眼,大王尤正悠闲地剔指甲,只斜睨了他们一眼。 三人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立即打消了攻击大王尤的念头,放弃了个人英雄主义的小包袱,连手向陈玄丘出手了。 “铜墙铁壁!” 三人中的四号反手掷出了披风,披风迎风化作一张弧形甲盾,陈玄丘一见三人攻来,心念一动,心月轮已应声发出,正砍在他的弧形甲盾之上。 那盾就像一圈圈灰白相见的骨质甲盾,竟然挡住了心月轮的锋利一击。 心月轮一滑,擦着那盾甲飞去,显然那盾甲不仅极其坚硬,而且有着卸力的效果。 陈玄丘心念一动,这仿佛是圈起身子能抗子弹的犰狳啊,难不成这是一只犰狳精? 物理攻击你能硬抗,那灵魂攻击又如何? 陈玄丘手一扬,一连串红蓝相间的圆圆便向甲盾后面的四号套去,而他脚下天狐魅影步发动,已然避开另两个人的攻击。 四号见两个伙伴攻了过去,刚刚撤了甲盾,重又化作披风披在身上,才向前冲出三步,一道道蓝红相间的光圈已经迎面罩了下来,跟套圈圈儿似的,全都套在了他的头上消失不见。 四号只觉头晕眼花,胸中欲呕,一股极其难受的意味让他脑子欲炸,喉头一甜,竟尔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四号怒不可遏,强提一口真气,三人逼近陈玄丘,陈玄丘左冲右突,满场乱跑,根本不与他们近战,只是趁其不备,偶尔用心月轮攻击一下,或者用“狐心噬火”对他们进行灵魂打击。 三人有甲盾防着心月轮,对于“狐心噬火”灵魂攻击有了防备,也不会轻易中招,只是恼火于陈玄丘滑不溜丢,实在很难堵住他决死一战。 陈玄丘满场乱飞,有时候还大胆地从谁也不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场中央的大王尤身边跑过去。 与四号合攻的三号和五号恼火不已,三号叫道:“此人只会偷袭,身法厉害,不擅近战,想办法困住他。” 四号和五号同时答应一声,四号的弧形甲盾被他驭使着,不断拦截陈玄丘去处,五号手里则多了一张网子,看样子是想找机会把陈玄丘一把网住。 陈玄丘攸而东、攸尔西,只管溜之大吉,就是不肯硬战,惹得许多观众嘘声大起。 “陈怕死,下去吧!” “陈丢人,滚球!” “布袋大会是选谁最能逃么?快滚蛋吧!” 陈玄丘还没说话,他的女粉丝们就为他打抱不平起来。 “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高堂满地红氍毹,试舞一曲天下无。丘郎,雄起!”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言低身锵玉佩,举袖拂罗衣。对檐疑燕起,映雪似花飞。美哉,丘郎!” “俺也一样!” 此时,围攻四号狼人的那三个人终于耗尽了他的力量,在两人合力挟攻之下,第三人终于有时间念念有词,憋出了一个大招,双手一举,一道天火凭空而生。 这一道天火一出,整个赛场都觉得一阵炽热扑面而来,只怕这道火扑在遍体鳞伤的狼人身上,立时就能把他焚成灰烬。 就在这时,那人突然狞笑一声,身子一转,一道天火泼剌剌沸水一般,泼向一直傲立场中,不言不动,如观小丑的大王尤。 而围攻陈玄丘的三人,竟也突然发难,那只凌空罩向陈玄丘的弧形甲盾也陡然扩大了数倍,凌空压向大王龙。 先是一道天火,接着一只孤形甲盾仿佛一口倒扣的大锅,接着就是五号抖手抛出了他一直不曾离手的网子,罩向倒扣大锅似的甲盾。 看起来,他们竟似要用“锅子”罩住天火,用巨网定住锅子,炮制出一锅烤海鲜出来。 原来,狼人四号和陈玄丘,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的目标。那四个人和那三个人看以两伙,竟是早就商量好了,做这一场戏,只为对付大王尤。 恶级第三层的诱惑还是太大了,哪怕希望渺茫,他们还是不惜一战。 不过,晋级者最多三人,为何竟有七人联手?想来,其中就有四人,是将来的助拳者了。 谁说助拳者不能上台,规则之内,你能利用好,那是你的本事。 考台官上,佘银环笑靥如花,那个小懂事的小子要受教训。收了人家的好处,事情也给安排了,一举两得。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PS:求点赞、月票! 第471章 单挑啊 大王尤一直冷冷地站在赛场中央,两组人马捉对儿厮杀,除了那个极狼狈的陈玄丘有时候慌不择路,会从他旁边跑过,其他选手根本不敢近身,大王尤只是冷笑,对这些小丑似的人物,都懒得出手。 却不想,两组人假惺惺作态一番,付出了一条人命,结果目标竟然是他。 大王尤眉头微微一挑,大笑一声道:“来得好!” 突然间,大王尤便恢复了原形,一只巨大的鱿鱼趴在赛场中央,八只巨大的触手摊开去,似乎笼罩了整个赛场,而它高高的圆滚滚光秃秃的头上,一对巨大的眼睛,轻蔑地瞪视着向他扑来的七人,八只巨大触手之外,另有两条更加巨大的触手,高高举在空中,像桅杆那么高,然后向着他们猛地拍了下去。 两根触肢上巨大的吸盘,像辗灭众生的磨盘一般,以可怕的形态蠕动旋转着,而那吸盘之上,还有极其锋利可怖的倒钩,一个倒钩,就有陈玄丘身高那么大,只轻轻一剖,就能把人一剖两半。 炽热无比的天火到了,巨大的鱿鱼突然抬头,猛一张口,一团漆黑、腥臭的墨汁迎面喷去。 这团腥臭漆黑的墨计不足以熄灭那团天火,但却成功地把它击飞了。 天火落在赛台上,兀自熊熊燃烧着,这种以秘法获取的天火,是一种能量的燃烧,能量燃烧殆尽前,它会一直燃烧下去,所以也尤为可怖,一旦被它站在身上,不把人炼成飞灰,绝对罢休。 这也是那八个人当初有胆量算计大王尤的原因。大王尤是北海巨妖之子,火是它最大的克星。而且布袋大会较技,生死各安天命,事后不得寻仇,否则上界就会派出使者,追杀报复者满门,因而他们也无所畏惧。 不料,他们高估了自己,这必杀技还是被破了。 不过,这口墨汁恐怕也是大王尤的本源力量,一口浓黑的墨汁喷出,大王尤的本体的皮肤似乎都有些干燥皲裂,要对付这天生克星,于它而言,显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王尤被激怒了,根本不管那落下的犰狳甲盾和它之上的那张网子,两只巨大的触手向着攻击过来的几个选手猛扑过去。 枪戟、妖法、拳爪,所有的攻击在这巨柱粗细、柔韧无比的触肢面前,都没有用武之地,那巨大的吸盘一旦吸住,直接就可以将人绞杀。即便只是被那锋利巨大的倒钩一划,立时也是肠穿肚烂、或被削为两截。 陈玄丘站在边儿上,亲眼看着一个人被触手吸住,那磨盘大的吸盘上还有一个个的小吸盘,它们同时旋转着,就像一台功效极大的绞肉馅机,一个大活人从头部开始,顷刻之间被磨成了一堆肉糜。 饶是东北赛区民风彪悍,观众中也有很多人脸色苍白,喉头作呕。 那些本来还有些心仪于大王尤的少女,则是所有的绮思荡然无存。 “噗!” 当地上的另外八只触手也加入战团之后,剩下的六个人就只能绝望地面对被屠戮的命运了,他们想逃出赛场弃赛都没有机会。 狼人站在赛台边缘,眼看着一个人被巨大而锋利的倒钩一剖两半,肠肚内脏溅了一地,血滴溅到他的脸上,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个巨大的犰狳甲盾就摔落在他的面前,甲盾上还套着那张网子,伸脚一勾,就能拿到手。 明知道那是一件宝物,可是狼人竟不敢去拿,他想逃下赛台。 他本来就没想过在十大种子选手面前,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的目的,只是崭露头角,离开荒芜的深山,攀上一个有实力的丈人家,能给他提供更多的修炼资源。 但是,面对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他即便恢复全形态,以他的绝技“天狼啸月”,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哪有他展示的余地? 要不然,赶紧退下去? 可是这个机会太难得了,狼人又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这时候,最后一个人也被大王尤用他可怕的触手击杀了。那人临死前放出的一记妖雷炸在大王尤的触手上,皮开肉绽,但是大王尤却似乎毫不在意,一对巨大的眼睛反而冷冰冰地盯住了他。 走!去他娘的出人头地,保命要紧。 狼人当机立断,他连身子都不敢转,他不敢背对那双可怕的大眼睛。 他知道身后只有五尺,就是赛台边缘,跳下去,大王尤就不能追杀他了。 然后,他就身子一纵,一下子跳到了大王尤的面前。 虽说他和大王尤的头还隔着二十丈,可是,大王的巨大触手,却在他的身后,他像是被大王尤抱在怀里似的。 “谁他娘的推我?” 狼人气极败坏,破口大骂。 此刻,唯有神经质的大骂,才能抵消他心中的恐惧。 同时,他也是向大王尤表白:真的不是我敢挑战你,是有人坑我。 陈玄丘站在赛台边缘,挥舞着拳头:“狼兄,你说的对!你我势单力孤,我答应和你联手了!” “我联你奶奶个凳子腿啊!” 狼人不顾风度地大骂起来,然后马上向大王尤陪笑道:“小弟狼闲,久慕大……大王兄英名,今日参赛,为的就是拜在大兄门下,甘为前驱。” 看台上顿时一片嘘声,虽然大王尤的杀人手段太过恐怖,可此人也太无耻了些。 大王尤瞪着狼人,冷冷地道:“我最讨厌伪君子。” 狼闲赶紧道:“大兄误会了,我不是伪君子,我……我是真小人。” 大王尤道:“小人也一口一个大兄,跟谁俩呢?” 说完,狼闲触手一扬,就向狼闲抓了过来。 “大兄……不,大人饶命!” 狼闲一边大叫,一边掉头就跑,根本没有一战的勇气。 可是他距赛台边缘还有一步之遥时,便被那吸盘一下子吸住,人被扬在空中,双腿还在拼命做着奔跑的动作。 “噗~~~” 狼人就像是被塞进了碎木机,一丈七八的巨大身躯,顷刻间就化成了一团血肉,散落了一地。 “呕~~~”终于有人忍不住呕吐起来。 大王尤解决了狼人,怪眼一扫,顿时露出些许奇怪的眼神。 它以为陈玄丘已经逃了,它杀心虽重,却也不想再杀陈玄丘。因为这个人明显和其他人不是一伙,油头粉面的一个小子,又没几分真本事,杀之不武。 可是,它怪眼一扫,却发现陈玄丘…… 陈玄丘正蹲在地上,摆弄着那个犰狳甲,他屈指叩着犰狳甲,就像一个经验老到的人在挑西瓜。 “你,居然不逃?” 大王尤的眼神收缩了一下,奇怪地询问。 陈玄丘抬头看看他,慢慢直起了腰来:“就剩你我了?” 大王尤的十根触肢都在缓缓收缩,陈玄丘道:“很好,没有其他人捣乱,我们两个人,可以好好战上一场了。” 大王尤正在收缩的触肢微微一僵,亲眼看到了他大杀四方的威风,这个人还要一战。如果他不是疯了,就是自信有能力与他一战。 陈玄丘此刻的样子当然不像一个疯子,他微笑着站起,将手缓缓负在背后,就像一个风度翩翩的隐士,刚刚弯腰采撷了一朵菊花,然后负手站在那里,看着正在缓缓落下的夕阳。 大王尤沉声道:“你想怎么打?” 陈玄丘微笑道:“打个‘铁板烧’怎么样?” 大王尤道:“什么‘铁板烧’?” 陈玄丘伸手在纳戒上一抹,一根亮晶晶的、半剔透的,大拇指粗的兽筋便出现在他的手中,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动物的筋,足有六七十丈长。 陈玄丘把那条筋望空一扬,夭矫而起,穿过赛场上空的巨大石梁悬挂下来。 然后他把兽筋两头往那网子上一系,犰狳甲翻过来,就成了一个扁弯的盘子。 陈玄丘把高度调好,构开那兽筋,它便系着那犰狳甲,荡到了赛场正中央的上方,下边正好是那团熊熊燃烧的天火。 陈玄丘拍拍手,笑道:“我准备好了。” 说着,他的脑后便冉冉升起了一轮紫月亮。 第472章 近战法师 大王尤哈哈一笑,笑声未了,突然出手,八只较那两只长触肢较短的触肢,同时向陈玄丘攻击过去。 在各方混战的时候,他站在中间,孑然一人,傲骨铮铮。 但是,当他面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时,且已感觉到此人的不凡,他就会放下身架,全力以赴,犹如狮子搏兔。 他是在伏妖塔中出生的,他的母亲告诉他,在伏妖塔外,有一个更广阔的世界,那里有真正的大海,比这伏妖塔中的海还大无数倍。 在那真正的大海深处,有着无数的海妖巨怪,它们能拥有那样庞大的身躯,那样漫长的生命,每一个都是在日日夜夜的搏杀和被捕杀中拼出来的。 它们每一个都有自己了不起的本领,其中有些强大的海妖,甚至能捕杀海族中的王者—龙族 。 当然,海中的王者始终是龙族,能被捕杀的,一般也不会是龙族中的至强者。但是龙族能成为海洋之王,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它的种族繁衍能力强大。而很多强大的海妖都是独行侠,既便拥有挑战龙王的本领,也敌不过成群结队的巨龙。 大王尤没有见过龙,但是在伏妖塔世界的假海中,北海巨妖也不是唯一的强者。一个北字,已经决定了必然拥有与其匹敌的对手。 而即便是在北海,它的母亲也只是巨妖,而不是至尊,同样有能威胁到它的对手。在这样诡谲、危险的环境中长大,而且大王尤一族天性狡猾而胆小,所以一旦察觉危险,哪怕只有一丝,它也是全力以赴。 陈玄丘面带微笑,如踏春风,举步一迈,便以极其玄其而美妙的身姿巧妙地躲过了迎面和左右包抄过来的三只触手。 接着又是两只触手,陈玄丘一个“斜插柳”的动作,再度在两只触手如同两盘巨磨,即将合围时翩然跃出。 然后,剩下的五只触手同时向他发起了攻击,而已经被他闪开的五只触手业已开始回卷,十只触手同时圈向中心点的陈玄丘,就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合拢向花心的一只小蜜蜂。 “小蜜蜂”嘤嘤地飞着,从两条巨大的触手中间再度跃了出去。 场上,无数的人屏息看着,十条巨大的触手笼罩了整个看台,上下翻腾,四处扫卷,陈玄丘就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巨蛇般的触手间不但闪挪。 不管是被那可怕的吸盘吸住,还是被那巨大的倒钩划中,他都必死无疑,实在看的人很是提心吊胆。 当然,提心吊胆的多是女子,至于男人,则大多紧攥双拳,恨不得自己的拳头代替了大王尤的触肢,一把捏碎那只跳蚤样儿的小子。 陈玄丘翩然来去,往返纵跃,戏弄似的与大王尤战了一阵,朗声笑道:“技止于此么?” 大王尤发出狂笑,道:“我肉身坚韧,刀枪难伤。身躯庞大,普通的妖术道法难以伤我。我十只触手控制全场,你没时间准备任何大型的妖功魔法,你奈我何?小跳蚤,你是想累死我么?” 陈玄丘道:“迄今为止,我可是只守,未攻!” 说到这里,一直悬在陈玄丘脑后的那轮紫月破空而出,斩向大王尤的一只触手。 “噗”地一声,速度太快了,大王尤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闪躲,那轮紫月在他触手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水一样的血液汨汨流出。可这一击,竟未斩断他的触手。 大王尤痛呼一声,一只触手当头罩下,那轮紫月以一个诡奇的角度翩然回转,就像陈玄丘的身法一样诡妙玄妙。 “当”地一声,大王尤的触肢上的倒钩被齐根斩断,掉在地上,虽然有着可怖的弧度,可那长度,也犹如一根长矛。 无数大小磨盘似的吸盘与紫月磨擦而过,爆出一串火花,紫月腾空,乍然分裂,原来竟是两柄弦月一般的心月轮。 这是三尾时的血脉神通,心月轮也会晋级的。 弦月如钩,有钩尖、有弦刃,两口心月轮在陈玄丘的神念控制下发起了猛烈的反击。与此同时,陈玄丘还在不断纵跃,灵巧地躲避着从四面八方发出的刁钻攻击。 一场激战,大王尤身上千疮百孔,伤痕处处。水一般透明的血液哗哗流淌,但是对大王尤如此庞大的体形来说,倒还撑得住。 陈玄丘猛然一纵,倒跃向赛台边缘,大王尤也猛然止住了攻势。 大王尤身上的新创还在流血,而更早时间所受的创伤,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 大王尤狞笑道:“小子,你只是身法奇妙,兼之这件法宝厉害。饶是如此,你也奈何我不得。我受你一千击,一万击,我也死不了。而你,只要受我一击,立时就得化为肉糜。你,还是自信,是我的对手吗?” 大王尤说着,一只长长的触肢突然一扬,凌空击向陈玄丘。 陈玄丘正要纵跃躲闪,那只触肢上无数大大小小磨盘状的吸盘竟然纷纷脱离了触肢,呼啸着射向陈玄丘,那些磨盘状的吸盘最小的也有陈玄丘半个身子那么大,只要挨上一下,必死无疑。 与此同时,三支触肢向他包抄过来,那上面都有无数的蠕动的令人恶心的吸盘,随时可能化为暗器,激射出来。 陈玄丘只有一个方向可躲,就是大王尤的身体所在,只在这个方向,大王尤似乎担心那激射出去的吸盘如果射向自己,会连自己也伤了,所以留出了唯一的生门。 陈玄丘毫不犹豫,纵身掠去,但是又是四支触肢向他攻击过来,陈玄丘毫无选择,只能继续向前纵跃。十只触肢灵活无比,而且不用像人的拳头一样,打出去后一定要收回来才能进行第二击,它们的攻击十分连贯,所以十只触肢配合着,仿佛有一千条、一万条触肢,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陈玄丘一躲再躲,已经被迫靠近了大王尤庞大的身体。 看台上,无数的少女发出了绝望的惊呼,完了,这么好看的男人,马上也要变成一堆恶心的肉糜了。 黄耳紧张地咬着指甲,虽然不管陈玄丘胜了败了,他都不亏。但是此刻竟也下意识地为陈玄丘担心起来。 丹若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但她凤目一扫,见旷子规、乌雅和鱼不惑都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毫不担心的样子,心念不由一动,顿时缓下了焦虑。 他们三个是跟陈玄丘一起出现的,他们毫不担心,看来陈玄丘一定还有杀手锏不曾使出来。 丹若却不知道,这三个人无动于衷,原因却各不相同。 乌雅是在地维秘境见过陈玄丘勇斗恶龙的,巨龙他都打得过,会怕一只北海巨妖? 你想逼他近战,可惜了,少保大人最擅长的就是近战,是一个不像法师的法师啊。霸下那么强悍的肉身,一旦被他近身,都得被破防好么? 旷子规……旷子规只是出于盲目的崇拜,我家总判大人有拔山填海之能,这等神通伟力,会怕你一只变异了的大鱿鱼? 笑话不是这么讲滴。 至于鱼不惑,鱼不惑的大脑其实正处于放空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想取出记事簿看看,但是下边打得好好看,他不想错过…… 这时候,陈玄丘已经被逼到大王尤身前,十只触肢全部回拢,大王尤张开了黑洞洞的巨口,那一座小山似的肉身也向陈玄丘俯压下来。 大王尤发出了得意的狂笑:“我压都压死你啦,哈哈哈哈……” 第473章 真武之体 大王尤得意的大笑声中,陈玄丘突然动了。 他的身子像装了弹簧一样,嗖地一下弹了起来,一飞冲天,身法不及之前的狐步缥缈,但速度一下子快了五倍。 天狐血脉第三重的绝学,“狐心入髓”,可以一击打击五倍伤。 这一招蓄力对血脉刚刚苏醒了第三重的陈玄丘来说,时间很长,但是打中要害,一击就够了。 更可怕的是,他用的还是真武拳意,杀伤力更是极大,直撼神魂,摧残内伤。 陈玄丘这一拳就打中了大王尤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比陈玄丘的脑袋还大,这一拳打上去,就像一根针刺破了一个气球,砰地一声就爆了。 无法形容的烂肉和液体四溅,大王尤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 而陈玄丘并没有停下,只一出手,他就全力以赴,拳、掌、爪、肘、脚、肩,无所不用其极。 古语有云,拳轻掌重肘(膝)要命。这是说,拳头一般造成的是外伤,而掌却可以拍出内伤,至于肘、膝一类的进攻,却可以同时造成内伤和外伤,足以致命。 但那只是对一般修习者来说的,如果是泰森,你让他当胸打你一拳试试。 任何功夫或者任何部位,练到极致,都足以致命。 “狐心入髓”,可以加强五倍伤害,但是用真武拳意施展,造成的伤害就不只五倍了。 陈玄丘此时的攻击实在看不出一点优雅的风姿、缥缈的步法,他像一条疯狗似的,用尽全身可以攻击的部位,就差直接下嘴咬了。 看台上的人全都看呆了,妖族中人先天在体能上就占有优势,所以他们修行,大部分人都是将妖法做为搏击之术的辅助。肉身强大,不但打起来好看,而且威力奇大。 可此刻看着陈玄丘疯狂的打击,他们也是一阵阵的肉痛,这种体术,简直闻所未闻,他的每一拳、每一脚下去,大王尤庞大的身子都会果冻一般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身上一些将要愈合的伤口,竟被打得再度迸裂开来。 大王尤只惨呼了一声,铺天盖地的打击便接踵而来。 陈玄丘的拳头、鞭腿,速度快到在空气中发出可怖的撕裂声,令台下众人攸然色变。 佘银环俏脸惨白,这是什么人?怎么可以拥有如此霸道的攻击?如果是什么隐世大能的弟子,我……会不会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不不不,幸好我做的隐蔽,他没有证据。 他……如果想问诘于我,需要证据么? 不怕不怕,我……我还有无敌的武器,我的美貌! 佘银环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台上,陈玄丘已经用狂风暴雨一般的进攻,打得大王尤完全陷入了被动挨打之中。 自从结成金丹,同时冰肌玉骨髓如汞的体术大圆满,此时陈玄丘已经窥见了小成真武之体的门槛。他已不再局限于真武惊神指或是真武惊神拳,他现在随便一击,都可以蕴含真武拳意。 满场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肉山一般的大王尤被一个小不点儿拳打脚踢,按着欺负,拳脚肘膝,如水银泻地,攻势如潮,仿佛有无数条臂膀同时进攻。 大王尤“诶诶”地叫着,一步步后退,十根触肢竭力收拢,想要挣扎着反击。 这时候,空中两枚心月轮同时动了,它们没有合在一起,却也没有分开太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彼此为中心,急剧地盘旋着,斩向了最先抽向陈玄丘的一条触肢。 两枚心月轮高速自转着攻击,犹如一轮电锯,一条触肢被迅速肢解,削成了半尺多宽一片片的肉段,被抛洒到倒吊在空中的犰狳甲盾上。 那甲盾倒吊在空中,没虚空天火烤着,已是炙热无比,也就是因为它的坚硬,还没有被焚毁,这时一片片巨大的肉片糊了上去,热量迅速传导到了这些肉片上面,一阵肉响迅速飘满了整个赛场。 不少人嗅到这奇异的肉香,突然……馋酒了。 这时候,应该小酌几杯才是呀。 触肢被断,大王尤更加痛苦,但是两枚心月轮却是不动则已,一动则全力攻击,一如陈玄丘的拳脚,一条触手被削去大半,第二条触手马上就重蹈了前一条触手的覆辄。 “打的好!打的好啊!” 之前被大王尤虐杀的几位选手的家人本来敢怒而不敢言,因为上了赛场,生死各安天命。技不如人,死了活该。 再加上大王尤恶名在外,他们也不敢言语。 这时陈玄丘替他们出了心头一口恶气,他们的亲属团,立时激动地大喊起来。 他们一喊,全场轰动,登时更多的人跟着叫喊起来,一个个挥舞着拳头,如痴如醉,如癫如狂。 第一场九大选手对熊子玉一人。九人惨败惨死。 第二场九大选手对大王尤一人,看前期的状况,也将是九人惨败、惨死的结局。 资源实在是太重要了,你不是一方豪雄家的子弟,想从无到有,想逆天而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传说中,总有极少数的天才,他们可以无视阶级,无视人家自幼比你多的多的资源和阅历,可那毕竟只是传说。 回到现实,大家还是拼爹,屌丝逆袭,只是故事。 可现在,陈玄丘告诉他们,屌丝逆袭,不是梦,真的有人可以做到。 他们既便自己今生再没机会去体会这样的荣光,也不影响他们移情于陈玄丘,从他的成功,感受自己的希望与激动。 “煎锅”里的鱿鱼片儿散发出来的香味儿愈来愈浓了,一想到那里边正煎着他的身体,大王尤实在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但他此刻顾及不了那么多,他只想逃,再不逃就没命了。 他有残肢再生的能力,只要不是致命伤,逃回北海,歇养个百八十年,他就能恢复如初的。 大王尤突然拼尽全力,向陈玄丘吐出一口腥臭的墨汁。 陈玄丘一闪,那滩墨汁落在地上,立时滋滋地冒起呛人的青烟,这墨汁有剧毒。 大王尤趁此机会,转身就逃。 他只剩下一对最长的触肢还没有被削断了,但是这么长的一对触肢,只需迈两步,他就能逃下赛台。 一旦下了台,背后的那个杀神就不可以再追杀了。 大王尤瞎着一只眼,遍体鳞伤,拖着八条残肢,拼命挣扎逃去。 陈玄丘纵身跃起,大喝一声,人便如同一枝射出的箭,穿向大王尤的后心。 两枚心月轮依旧以同心圆方式旋转着,竖着切向大王尤的后心,接着就是箭一般窜出的陈玄丘。 心月轮穿进了肉山一般的大王尤的身体,紧接着,陈玄丘就穿了进去。 “噗”地一声,心月花从大王尤的前胸穿了出去,紧接着陈玄丘也飞了出去,一手拖着一大团几乎快赶上陈玄丘身高的模糊血肉。 那两团血肉还在剧烈地蠕动着。 大王尤瞪大一直独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陈玄丘,声音嘶哑地道:“你……竟敢杀我?” 陈玄丘惊奇地道:“咦?你心脏都被我摘了出来,还不死?” 陈玄丘看看左右那两团不断泵动的巨大肉团,恍然道:“是了,你有三个心脏。不过,那一个也被摘了下来呢,你没发现么?” 大王尤缓缓低下了头,它的肚子里,正有一团东西不停地泵动着,让它的肚子一起一伏。那是被心月轮削断的心脏,它已落进了肠腹之中。 大王尤缓缓抬起头,仰望着赛台上空,可惜在他头顶,却是悬着的那口“煎锅”。 “第三层,是什么样子啊?塔外的大海,我……好想看看……” 大王尤说完这句话,八支残肢支撑着的身子就失去了最后的气力,一座庞大的肉山,缓缓萎顿了下去。 他死了。 北海巨妖之子,临死时的话却已不再是发狠诅咒,而是对外面世界的无限向往。 陈玄丘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这片天地再大,对其中生物们来说,也只是一座囚牢吧? 如果他们都想越狱,貌似,是可以利用的呢。 场外,欢声雷动,掌声如雷。 无数少女倾慕地看着傲立场中的胜利者,眼饧耳热,嫩脸潮红。 黄耳大仙也被这样的场面感染了,他热血沸腾地跳起来,拍着胸膛,骄傲地大声向众人介绍:“那是我师爷,不过是我师爷,哈哈哈哈……” PS:大家在家防疫反正也没事儿干,票票点赞投起来哟~ 第474章 辟邪 这一天,只比了五场。 时间是一方面,但提前结束的最主要原因是:看台塌了。 比到第五场时,场外死伤者不比场内死伤的少,而且看台禁不起一而再的摧残,轰然倒塌。 纵然在场的观众都是化形期以上的妖魔,不至于因此摔死,但是灰头土脸总是少不了的。 于是,刑老大只好宣布草草收场,因为赛台也是千疮百孔了。 刑老大豪爽地宣布,他会连夜使人修复,明儿一早就能用。陈玄丘很是怀疑,以他们潦草的作派,一夜功夫赶修的赛场能不能禁得起再来五场比赛的折腾。 不过,他也只能先回客栈了。 黄耳发了,他追在赌坊主身子后面讨债,那位赌坊主原本根本不相信有人能赢十大种子选手,所以接了黄耳的赌盘,结果,他连底裤都输掉了。 而且,他还不敢不认账,因为他也亲眼见识到陈玄丘在擂台上的疯魔了。他相信,他绝不是大王尤的对手,可大王尤被陈玄丘烤了,现场还真有不少人,尤其是死去的那九位选手的亲族朋友,狠狠大吃了一顿。 当然,也有因为好奇,想来尝尝大妖肉的。 于是,他只好赔钱,所有的黄金还回去,再折算灵石赔付倍数。灵石也赔光了,他只能把赌坊也兑了出去。赌坊兑出去后还是不够,他又含泪把签了卖身契给他的七个兔儿女郎陪给了黄耳大仙。 赔给黄耳的是八个兔耳美少女,其中有一个,是他的亲生女儿。 没错,这位倒霉的赌坊主,是个兔儿爷。 他不敢不赔啊,陈玄丘已经那么厉害,却只是此人的师爷。师爷通常是管文书的,管文书的师爷都这么厉害,借他一个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赖这位黄大爷的账。 于是,陈玄丘回到客栈后,便多了八个乖巧伶俐。一笑就露出两颗俏皮可爱的小兔牙的美女。 啧,这个像周海媚,这个像王祖贤,这个像裴秀智,这个像邱淑贞,这个像安心轩…… 黄耳很大方地一挥手:“师爷,我送你两个,你挑吧。” “我要林娜琏和唐艺昕,金莎也不错。” “你说啥?” “哦!咳!这个,七层未上,何以家为,我不要。” 乌雅施施然地走过来:“老夫就选一个好了。” “滚!”黄耳大仙毫不客气:“师爷是帮我赢了钱的,你有什么功劳?去去去。” 黄耳不知从哪儿搬出一张摇椅来,往上边一趟:“真真,给老爷捶腿,爱爱给老爷捏肩,怜怜给老爷我剥葡萄吃。你们五个,给老爷跳段舞吧。” 乌雅大人眼都红了,转身瞪着陈玄丘,咬牙切齿地道:“师爷,等你决前十的时候,我也要赌。” 陈玄丘正色道:“你不要学此间土人,我们不能入乡随俗。拒绝黄,拒绝赌,拒绝黄赌毒。” 黄耳被两个小美女一个捶腿,一个捏肩,舒服的直哼哼:“兄逮,你也想学我赌,你拿什么押给师爷?” 陈玄丘一拍额头,道:“对啊!你只把金子还给我了,还没付利息给我呢。” 黄耳叫苦不迭:“我真嘴欠,提醒你做什么。” 陈玄丘笑道:“我就算今天想不起来,明天也一定想起来的。” 黄耳苦起脸道:“我一天付你一滴行不行?” “一天才一滴?不行,三千天太久,我只争朝夕。” “那……一天三滴?” “嗯……” “师爷,一滴精十滴血啊,很宝贵的。” 陈玄丘吓了一跳:“谁要你的精,奶奶的,不许耍赖,我只要血。” 黄耳无辜地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证明它的珍贵啊。我有八个小侍女要雨露均沾嘞,我有哪多余的精华给你。” 陈玄丘气道:“三滴就三滴!” 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儿来,右手掐了一根针,这都是出门在外,必备之物。那年头,可不是随处都有成衣店的。 陈玄丘道:“来,你先告诉我,你这血,究竟珍贵在哪里?” 黄耳嘿嘿直笑:“你不是要攒着做血豆腐么?” 陈玄丘道:“不说是不是?你要不说,我就拿你这血去拍卖,我就不信,这伏妖塔第二层,就没一个认得的。到时候,一旦真有古怪,你可要名满天下了。” “千万不要啊祖宗!”黄耳一声惨叫,从摇椅上跳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到陈玄丘身边,把他急急拉到墙角儿,四下看看,这才压低嗓音,道:“我告诉你,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哪怕是你老子、你儿子、你老婆、你情人……” 陈玄丘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说,不要啰嗦。” 黄耳大仙凑到陈玄丘的耳朵儿上:“记住你说的话,绝对、绝对不可以告诉什么人,否则,神憎之,鬼厌之,生孩子没屁眼儿。” 陈玄丘的好奇心愈发重了,道:“好好好,我发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法不传六耳。” 黄耳大仙这才把声音放的极小,小声小声地道:“我的血,天界之下,禳辟一切邪魅妖术!” 陈玄丘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黄耳大仙道:“就是在人间界,可破诸法。” 陈玄丘道:“不是说,只破妖法么?” 黄耳讪笑道:“谁也不想万人嫌不是?” 陈玄丘真的呆住了,愣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黄耳急了,声音大了起来,道:“你不信我?我告诉你,千真万确,万确千真,真真是不能再真了。” 小兔女真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甜甜地道:“老爷,你叫我?” 黄耳摆手道:“去去去,老爷正说正事。” 黄耳压低声音道:“不过,你切记一点。” 陈玄丘道:“什么?” 黄耳肃然道:“我这血,对一人只有一次生效。不管他是谁,只要在人间向你施法,以我之血,你就能破。但是,只有一次,不管他这一次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什么大神通,还是小小不言不堪一提的小法术,只要你用我的血破了他。下次再对上他,我的血,便再无用处了。” 陈玄丘倒吸一口冷气,道:“就算如此,这也是珍贵之极了。一万两黄金、十万两黄金,也不值一滴啊。” 黄耳痛不欲生地道:“谁叫我嗜赌呢?而且,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有钱啊,原想着,最多赔你一滴两滴。” 陈玄丘喜形于色,马上手指一晃,收了银针,从腰里“嗖”地一下拔出一口小刀来,馋涎欲滴地道:“来,伸手,我先收三滴。” 黄耳惊恐地道:“你只要三滴,拿刀做什么。你给我瓶子,我自己滴给你。” 二人拉拉扯扯,为谁来主刀纠缠不清,就在这时,一乘小轿在十余个鲜衣怒马的家仆陪伴下来到小院儿门前。 轿子停下,两名使女上前掀开轿帘儿,一个肤白如玉、额上一对小巧鹿角,眉眼俊俏、身着鹅黄衫子,衫上点点雪花,气质出尘,宛若画中人的女子姗姗地走下来,到了门前,翩然一拜,脆生生地道:“鹿家,鹿司歌,求见陈玄丘大人!” 第475章 鹿家有司歌 院子里众人一听那软糯好听的声音,不由得微微一诧,陈玄丘举步就想去开门。 乌雅抢先一步,冲上前去,将门打开,就见门前俏立一女,嫣然如画。 那鹅黄衫子的少女盈盈一福礼,柔声道:“鹿司歌求见陈玄丘大人,还祈代为传报一声。” 乌雅急忙一侧身,殷勤地道:“师爷?” 陈玄丘走上前来,鹅黄衫子的少女眼睛一亮,再次见礼道:“雪云山鹿司歌,见过陈玄丘大人。” 陈玄丘心道,能报得出字号,看来在这第二层也是一方人物,却不知她来见我想做什么。 陈玄丘道:“鹿姑娘太客气了,不知姑娘此来,有何见教?” 鹿司歌嫣然一笑,道:“咱们就站在这门口儿说么,公子丰神如玉,神仙一般的人物,不会是这般待客之道吧?” 陈玄丘哈哈一笑,肃手让客:“鹿姑娘请进。” 黄耳在酷肖久住小春的兔耳美少女臀部上拍了一巴掌,懒洋洋地道:“没点眼力件儿,还不去,给我师爷的客人沏壶茶去。” “久住小春”连忙答应一声,跑去沏茶了。 因为乌雅先前喊“师爷”用的是第二声,黄耳的声音又是懒洋洋的,鹿司歌心中的判断,陈玄丘就成了这两个人的师祖。 鹿司歌心中对陈玄丘的敬畏便又强了几分,既然经过了大会的检查,鹿司歌自然不相信陈玄丘是一个几百岁的老妖,只是化作了少年人。 那么,就是他岁数虽小,辈份却高了。这人横空出世,本领不凡,辈份又奇高,定然是了不起的出身。 当下,鹿司歌被请进正房客厅,除了黄耳还在院子里享受,其他几人都跟了进来。 鹿司歌谢了茶,美目一扫,柔声道:“可否请陈玄丘大人摒退左右,人家想说的话,不宜叫太多人听见呢。” 陈玄丘更加好奇了,便向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便又退了出去,而鹿司歌的身边侍女一开始就没进来,显然是早就知道她们不能参与旁听。 待乌雅、旷子规几人退出去,两个侍女还上前关上了房门,又挥手设下一道屏障,隔绝了内外声息。 陈玄丘也不阻止,等客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才道:“姑娘现在可以说了么?” 鹿司歌呷了口茶,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儿,甜甜笑道:“自然可以啦。人家还想问问,大人的出身来历?当然,如果大人不愿意说,人家也不会为难你的。” 这少女看着毫无攻击性,那甜美无邪的笑更让人极具好感,陈玄丘便道:“那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才刚从塔外进来不久,就从一层上了来,下边的灵气太稀薄了,长此以往,只怕要退化成无智无识的妖兽。我想往更高处去,所以,参加‘布袋大会’。” “原来大人是从塔外刚被关进来的。” 鹿司歌恍然:“那就难怪了,公子在外间,定然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陈玄丘坦然笑道:“算是吧。” 东海龙族向他投诚,阴曹地府的老大是他小舅子,人间帝王是他的小迷弟,天柱地维两大秘境,天柱少主是他朋友,地维主人是他兄弟,人间修真界第三个最大势力的奉常寺,他是七十二路总巡判官…… 这等身份,承认自己在人间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不算自傲吧? 鹿司歌瞧他神态从容,更加倾慕,便放下茶杯,两根纤长的食指无意识地扭缠着,开始说明自己来意。 鹿司歌道:“今日,司歌见过了大人的本领,能完虐北海巨妖之子,大人有相当大的机会,晋升第三层。不过,这后边,可是越来越难了呢。尤其是,一旦进入决赛,各方高手尽出,他们什么底细,有些什么本领,这就不好说了。 公子你甫入伏妖塔世界,人生地不熟,需要有人帮你了解他们仔细,需要有个真正安全的地方歇息调养,一旦受了伤,更需要珍贵的药物疗伤祛毒。这些,若有本地的一方大族帮忙,便容易许多。 而放眼第二层东北地区,只有我鹿家,能做到这一点。鹿家愿倾其所有,攘助公子,不知公子可愿接受呢?” 陈玄丘可不信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他凝视着鹿司歌,道:“鹿家愿意成为陈某的后盾?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鹿司歌微微垂下了头,纤秀修长的颈仿佛临水自照的天鹅一般优雅。 “如果陈大人能顺利晋升上界,那么……我……要成为大人在第二层的外室。” 陈玄丘一愣,他什么都想过了,就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好事! 好像这不算什么代价吧?这样的代价…… 看着眼前这位亲和力惊人的甜美少女,陈玄丘觉得,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抢着付出这个“代价”的吧。 外室? 她要做自己养在第二层的一个小老婆? 陈玄丘愕然道:“如果……我未能晋升上界呢?” 鹿司歌抬起头来,脸蛋儿微微晕着,但仍是勇敢地道:“那么,大人就要入赘鹿家,做我的丈夫。” 陈玄丘喃喃地道:“若是升了,白捡一个漂亮小老婆。若是落榜,还有个吃饭落脚的好去处,好像我并不亏啊。” 鹿司歌咬了咬唇,道:“公子的确不亏,所以,我才敢向公子提出这样的请求。” 陈玄丘疑惑地看了鹿司歌一眼,道:“听你口气,鹿家在这一带,也是了不起的大户人家。姑娘你更是甜美可人,风姿如画,怎也不至于找不到丈夫,如此付出,却无回报,图什么?” 鹿司歌道:“因为,鹿家这一代,只有我一个女儿家。鹿家的势力大不如前,自己家的地盘也快守不住了。我家拥有两条灵石脉,正在逐步被人蚕食,再不想办法改变,最快再有十年时间,就得全部失守。” 陈玄丘道:“我明白了。如果我能晋升上界,就可以成为鹿家的靠山。谅来第二层其他的大势力,也不会再敢继续蚕食鹿家。” 鹿司歌无奈地笑了笑,道:“是!” 陈玄丘道:“可我若是不能晋升呢?对你鹿家能有多大的帮助?” 鹿司歌道:“大人本领高强,若能加入鹿家,自然也是一大助力。最重要的是,鹿家若想嫁女儿,便是每二层最强大的世家,也配得上。可是若要招赘,那便高不成,低不就,公子这等人物,已是鹿家梦寐以求的人选了。” 陈玄丘道:“鹿家梦寐以求的人选?那你呢?你知道我性情如何?人品如何?” 鹿司歌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我不在乎,只要是对鹿氏家族好,那司歌便千肯万肯。不过你放心,不管你是否脾气暴躁,又或者喜欢拈花惹草,我都会做一个好妻子。如果,你能晋升上界,你也可以放心,我若把自己交给了你,便是你的人,一生一世,便只服侍你一人。” 陈玄丘微微皱眉道:“姑娘你心中就完全没有自我,一心只为家族考虑么?” 鹿司歌轻轻摇头,莞尔道:“大人看来还完全不了解这一方世界。在这里,只有弱肉强食。个人,是没有办法生存下去的。即便为奴为卑,还是要依附于人。如果失去了家族凝聚的力量,我们每一个个体,都将沦为他人之鱼肉,那时所受的欺凌羞辱,何止百倍于我这般的付出?” 鹿司歌抬起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陈玄丘:“抱成团儿,才能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出去的希望。而出去……” 鹿司歌如天鹅扬颈,仰望着虚空,一字一顿地道:“才能完成先祖遗愿,寻那点灯人,讨一个公道!” 第476章 前尘 陈玄丘点点头道:“是啊,能被关进这伏妖塔的,又有几人没有一笔血债等着讨还呢?” 鹿司歌道:“大人以为,最下边一层中,那些无知无识的妖兽,是本来就那么弱小,才被关进来的么?” 陈玄丘微微一讶:“难道不是?” 鹿司歌惨然道:“修行那么低微的妖兽,谁会抓它进来,镇压于伏妖塔中?它们的祖先,也曾辉煌过。第一层有一种蜘蛛妖兽,它们的祖先曾经是第四层的一代大妖王,你可以想象,那是何等了不起的存在。 可是,为了争夺资源,他败了,而且重伤。后人不继,家族日渐衰败,然后就从第四层,降到第三层,再从第三层,降到第二层,也是时运不济,一直败落到……如今成了第一层里,连化形都难的小妖兽。” 鹿司歌凄然一笑,道:“这,就是司歌腆颜登门,不顾廉耻,甘愿自为小星,做你的侍妾,只要你能登上第三层的原因。” 陈玄丘想了想,又道:“与你鹿家有仇的那位点灯人,是什么人?” 鹿司歌的眼神儿迷离了一下,更透着一丝柔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又有了什么样的身份。曾经,我家老祖,是他的座骑、是他的弟子,也是他的……仙侣。” 鹿司歌说到这里,凝视着陈玄丘:“可是,他有一次遭逢强敌,强敌祭出一件极厉害的法宝,他本可以避敌锋芒,但是为了杀死对手,他竟抛出我家先祖挡向对方法宝,结果,他偷袭依旧失败,而我家先祖,却被对方的法宝斩成两半。” 鹿司歌眸中露出一丝恨意,道:“可逃走后,他却声称,是救援不及,我鹿氏先祖才为对方法宝所杀。他却不知,我那鹿氏先祖,刚刚悟得‘鹿鸣呦呦’心法,可以心灵传音,虽千万里,而告知全族。 所以,他的无耻行径,我鹿氏一族,尽皆知晓。找个罪名,将我鹿氏一族拘入伏妖塔,就是他的手笔,只为掩盖他的丑行。” 陈玄丘道:“他该斩尽杀绝,才好永远掩埋这件丑事的。” 鹿司歌冷笑道:“这个人,一向道貌岸然,最喜欢说些冠冕堂皇的说教,但为人处事,却最是阴损。 他明明本领高强,却常喜欢背后伤人。他满口的仁义道德,仿佛慈悲为怀,怎肯自坏名声? 如今行径,正合他的做为。反正,在他看来,拘进伏妖塔,也就永远没有了出去的机会。更何况,他想杀光我族,也是做不到的。我族中人,亦有被其他大能收入门下的。把我们关起来,反而会让那些族人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陈玄丘心中一动:“你说‘在他看来’?难不成,拘进伏妖塔,还是有机会出去的?” 鹿司歌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的!有办法。” 陈玄丘兴奋地道:“什么办法?” 鹿司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只住在第二层,实在不清楚上边的事情。不过,我鹿家确实得到过十分可靠的消息,天下法宝,皆有罩门,伏妖塔也不例外,是有出去的办法的,我们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办法。” 鹿司歌说到这里,对陈玄丘认真地道:“我的秘密,已经告诉你了。我鹿氏一族是记恩的,也是记仇的。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鹿氏一族会倾尽所有全力帮你,但你若是负了我,我鹿氏一族也会千秋万世,必报此仇!”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道:“我懂了。实不相瞒,我的目标,也不只是第三层。如果有机会,我还会继续往上走。” 鹿司歌大喜:“你若有这样的本事,我鹿家自然还是竭命相助。要知道,我们鹿家最终的目标,也是上到第七层,找出出去的办法,报仇雪恨!” 陈玄丘道:“可是,如果你做了我的小老婆……” 看到鹿司歌有些怪异的眼神儿,陈玄丘干咳一声,讪然道:“外室,外室。还不是一样,这就好听些么?” 鹿司歌微微露出愠怒的表情,但是旋即一叹,幽幽地道:“你说的也没错,你若升得上第三层,我……我也就是你的一个小老婆。你能偶尔下来,探望我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玄丘道:“可是,等我上了第四层呢?我看这每层之间,来往并不多,如果我一旦升到第四层,甚至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那我恐怕很难再来到这里,对你鹿家,也就谈不上帮助了吧?毕竟,鞭长莫及。” 鹿司歌呆住了。 她当然想离开伏妖塔,但她从未想过她的有生之年,能够离开。 她原想的是,抓住一只潜力股,用她的美色和家族全部的财力扶持,助他登上第三层。如此,他就能利用在上界的威慑力,大为改善鹿家的处境。 那么鹿家度过难关,不断休养生息下去,有朝一日多出几个杰出的高手,未必不能举家迁往第三层。然后,继续发展、继续壮大,目标再向着第四层…… 鹿家是打算以“愚公移山”的精神,为整个家族树立一个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实现的目标。 可陈玄丘,竟然……不需要第七层,他只要能一鼓作气,升上第四层,这就已经完全超脱鹿家的计划之外了啊? 看到鹿司歌这样柔婉可人的小美女,突然愣在那里的呆萌模样,陈玄丘忍不住笑了。 当他听说鹿家有“鹿鸣呦呦”心法,不论远隔千万里之遥,都能瞬间传递到每一个鹿家子弟心中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了鹿家对他有着多么重大的作用。 陈玄丘循循善诱地道:“所以,我有一个更好的合作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鹿司歌定了定神,柔柔地道:“你说。” 陈玄丘道:“布袋大会最后的胜出者,可以带八个人进入上界,是么?” 鹿司歌道:“不错!” 陈玄丘微笑道:“那么,你有没有兴趣,成为我的追随者,随我一起进入上界?你看,我们一共才六个人,还有三个名额呢。” 鹿司歌呆住了,她之所以一登门就提出献出己身,倾尽家财,一方面是出于她的思维定式,总觉得要建立亲密的两性关系,关系才能更加的稳固。 另一方面,无论哪一个参赛者,只要是奔着最后的胜出去的,全都是提前就约好了助拳者,不可能等进入决赛时,再临时寻找助拳者。因为这牵涉到太多利益了。 所以,她此时登门,正常来说,她已经没有机会成为那八人之一了。 可此时陈玄丘突然提出这样一个条件,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陈玄丘道:“你们鹿家帮助我,只要我能晋入第三层,你就是我的追随者,可以随我一起上去。到时,如果我无法更进一步,你也可以留在第三层,呵护你在第二层的族人。 如果我能继续往上走,那么,你何如跟我一起上去。你们鹿家,世世代代都要出去,没准儿,这个机会,就会在你身上实现呢?” 陈玄后看着,看着鹿司歌白晰的脸蛋儿慢慢潮红一片,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鼻翅翕动,说不出的激动。 鹿司歌紧握双拳,鼻息咻咻,激动良久,小脸却忽然唰地一下又白了。 她看了陈玄丘一眼,讷讷地道:“我……我鹿族不擅长战斗,只有化为鹿形态时,对乘坐其上的战斗者有助益作用。” 说到这里,鹿司歌恨恨地道:“点灯人一定是知道我鹿族这一特点,必为其他各族觊觎,所以才做作慈悲地没有灭口,而是把我族关入伏妖塔,他想借刀杀人!如今看来,他是真的要成功了。” 说到这里,鹿司歌气火攻心,眸中忍不住漾出了晶莹的泪水,瞧来楚楚可怜。 当心中的希望之火被点燃,她现在是真怕陈玄丘会嫌她没用,抛弃她。 陈玄丘道:“无妨,你看我身边那几个家伙,一个憨憨傻傻的鱼不惑,一个整天板着个臭脸,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丹若姑娘,还有一个只会装模作样扮斯文的乌雅,一只除了吹牛逼还是吹牛逼的黄狗,还有一个什么用也指不上的人族旷子规,谁能打呀?我不怕再多你一个。” 说着,陈玄丘瞧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 “哎哟,别碰。” 鹿司歌赶紧一歪脑袋,但又生怕陈玄丘不悦,忙又羞红着脸,轻抚着额头的鹿角解释:“这小鹿角,只是装饰。一碰就歪了。” 陈玄丘忍不住想笑:“好,我不摸你,怎么样,我的条件,你可答应?” “答应答应!” 鹿司歌喜极,一下子跳了起来回答。然后看见陈玄丘有些有趣的眼神儿,嫩脸儿一红,翩然拜倒:“大人若真能带我鹿族出了伏妖塔……,不!哪怕是带着人家只登上第三层,大恩大德,鹿司歌没齿不忘,愿结草衔环以报!” 陈玄丘笑了笑,双眼微微向上一挑,道:“哪有什么哪怕是。第七层,我是一定要上的!这伏妖塔,我是一定要出的!老天爷让我进来,就是为了……让我走出去的!” 鹿司歌看着陈玄丘俊美的容颜,豪气干云的气概,不由得为之心折。 她现在只希望陈玄丘不是个说大话的。 第477章 护花人 房间的门一直关着,院子里边,乌雅、鱼不惑、旷子规站成一排,好奇地看着门口。 黄耳仍旧老大爷似的瘫在摇椅上,享受温柔可爱的兔女郎的服侍。丹若站在一边,看那样子,总想去摸兔女郎的耳朵的样子。 在一层,生存环境比这里更加恶劣,那里只有生存这一人生目标,不像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社会的样子,所以在一层是没有这种无害的兔女郎的生存环境的,对丹若来说,好奇心很重。 “你说,陈总……师爷入选本区前十之后,突然有位美女上门造访,能是出于什么目的?” 旷子规突然说话了。 乌雅抚须,悠然说道:“美女爱英雄,定是因为倾慕了师爷的人品和本领。” 鱼不惑道:“胡说,英明神武如我,为什么没人爱?” 丹若忍不住打击他道:“你一看就是傻傻的,怎比得了师爷俊美?你没见师爷在场上时,看台上多少女子为之疯狂么?” 鱼不惑想了想,羡慕地道:“当初我也该报名才是,亏了,亏了。” 丹若白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很想有美女追求么?” 鱼不惑还没说话,乌雅叹道:“能不想么?我那妻妾成群啊,个个国色天姿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出去,如果我在这里捱得太久,她们会改嫁的。” 旷子规安慰道:“师爷既然说能出去,就一定能出去的。我相信不会捱的太久,你放心,你那妻妾,不会这么快就改嫁的。” 乌雅道:“你错了,我的意思是,希望她们能及时改嫁呀。” 旷子规瞠目道:“这是为何?” 乌雅道:“我就可以再换一批了啊。不然白养着她们,很费钱的。” 旷子规:…… 这时门扉一响,陈玄丘出现在门口。 先出现在门口的是陈玄丘,鹿司歌落后半步,微微地欠着身,那恭驯温柔的样子,像极了地球上某岛国早期女性的韵致。 一见这一幕,侍立于大门左右的两个俏丽鹿女同时后退一步,欠下身去。 她们知道,出现这样一幕,那么家主就是和这个年轻男人达成了协议。 陈玄丘从房间里走出来,道:“大家收拾一下,我们退房了,换个地方去住。” 在寂灭之海单身太久的黄耳,仍自眯着眼享受着,听了陈玄丘的话,头不抬眼不睁地道:“师爷,在这儿住的好好的,何必搬来搬去的呢。” 陈玄丘道:“好!一天三块金饼子,房钱你付。” 黄耳一听,嗖地一下就从摇椅上跳了起来:“快快快,收拾东西,我们搬家了。” 鹿司歌跟在陈玄丘后面出来,在他身后站定,扭头吩咐两个鹿女:“从现在开始,我就是陈大人的随侍,准备车轿,奉迎陈大人去鹿苑。” 两个鹿女躬身道:“是!” 鹿司歌所乘那顶大轿,换成了陈玄丘上坐,前边拉着的不是马,而是两头生着巨大鹿角的雄鹿。 鹿司歌见陈玄丘打量,抿嘴儿一笑,柔声说道:“它们是我家饲养的驯鹿,不是我鹿氏族人。” 陈玄丘本来有所怀疑,听了这话才释然。坐在车中,陈玄丘恍然有种“圣诞老人”的感觉,可惜没有背一口袋礼物。 这鹿氏门主的马车,宽大而舒适。车厢内布置十分的奢华。 陈玄丘不由心中暗叹,这还是已经渐趋败落的人家,如果是蒸蒸日上的人家,那该是何等富有? 如果有本事,在这伏妖塔囚牢一般的所在,一样过得无比舒适啊。 陈玄丘见鹿司歌站在车下,似要随行,觉得不妥,自己占了人家的车子,反要人家步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 陈玄丘便道:“司歌,你也上来吧。” 众人都向鹿司歌看去,鹿司歌脸儿一红,垂首道:“是!” 她款款登上车子,在车厢中的柔软地毯上跪坐下来,就在陈玄丘膝旁。 陈玄丘一呆,反而觉得自己孟浪了。叫她过来一起坐?虽说车厢很宽敞,总觉得有些暧昧了。 可是叫人家这么跪坐于膝前,貌似也不太礼貌。 但是鹿家的人却似觉得理所当然,当即放下车帘,开始向鹿苑进发。 黄耳领着八个兔女郎,一路嘀嘀咕咕:“师爷做车,我这东主反而要走路,实在不像话。” 丹若实在听不下去了,抢白他道:“黄耳啊,你总说人家是你的师爷,你给人家开过一文钱的月薪么?” 黄耳一呆,突地喜形于色:“是啊,我一文钱都没花过,这师爷来的便宜。哈哈,他坐车便坐车吧,我不介意了。” 丹若听得连连摇头,一旁鱼不惑听她帮自己的饭碗说话,不禁眉开眼笑,翘起大拇指道:“黏豆包儿,你说的很好,你是一个好姑娘。” 丹若疑惑地道:“我明明叫丹若,你说的黏豆包,是什么东西?” 鱼不惑一本正经地道:“那是伏妖塔外世界中生长着的一种花朵,芬芳扑鼻,异常美丽。我觉得丹若姑娘就像黏豆包一样美丽可爱。” 丹若一听,开心起来,羞喜地白了鱼不惑一眼,道:“瞧你像个铁憨憨,倒蛮会说话。” 乌雅悄声对旷子规道:“打赌吗?” 旷子规道:“赌什么?” 乌雅道:“我赌有朝一日,老鱼会被丹若姑娘狠狠打一顿。” 旷子规一听果断拒绝:“我不赌。” “为什么?” “因为我也觉得,他会被丹若姑娘揍一顿。” 一行人安步当车,说说笑笑,倒也轻松愉快。反倒是坐在车中的陈玄丘和鹿司歌心情异样,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孤男寡女,男俊女俏,单独处在一个私密空间里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便很难摆脱得了。 幸好这鹿车速度极快,后边几人展开身法,追着也不辛苦,很快出了小镇,拐进了一处山坳。 前行又不远,就见倚山一座庄院,远远就见飞檐斗角,有碧萝大树,有瀑布匹练,如诗如画,仙气飘飘。 待庄园大开中门,鹿车趋入,就见水榭歌台、回廊九曲、池塘假山,美不胜收。 车驾进了大门,在仪门前院子里停下,鹿司歌和陈玄丘不由自主,同时吁了口气,有种突然解放的感觉,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噗嗤一笑,那种不自在的感觉,终于一扫而空。 鹿司歌先行下车,亲手放好脚踏,柔声道:“大人,请下车。” 陈玄丘弯腰走出车厢,刚刚迈步踏上一级阶梯,鹿司歌正要伸手来搀,就见两个头上生有小角的鹿家子弟从仪门飞快地跑了出来,一见车子,便急叫道:“小姐,你可回来了,祭家公子佘百步来了,正大闹……” 二人说到这里,才发现从那车上正要走下来的人乃是一个翩翩公子。 自家小姐一向洁身自爱,从不与男人有所牵扯,如今怎么竟会不避嫌疑,与男人同车? 这也罢了,他们的家主此时竟侍立在车旁,举手要搀那男人下车的样子,摆的完全是一副侍女的姿态。这…… 二人瞠目结舌,鹿司歌一听佘百步三字,却是花容失色,惊声道:“佘公子来了?” 陈玄丘眼神微微一动,含笑道:“佘公子?莫非就是因为长得太丑,所以不能参加布袋 大会,大赛考官佘银环之子?” 佘银环故意把他安排在大王尤一组,陈玄丘虽然没有证据,却也猜到佘银环动了手脚。他上台时,佘银环那得意的眼神儿落入他眼中时,他就全明白了。 不想此时竟在这里遇上佘银环之子,还是来鹿家捣乱的。 陈玄丘此时可是以鹿家的保护神、鹿司歌的护花人自诩的,报仇不隔夜的感觉,真是好啊! 第478章 危在旦夕 鹿司歌看向陈玄丘,道:“大人?” 即便是回到了自己的家族,但她既然答应追随陈玄丘,欲有所行动,便以陈玄丘马首是瞻,何等乖巧。 唯其如此,陈玄丘更不能叫她失望。陈玄丘笑道:“听说此人是有资格上台的,甚至有机会晋级前三,然后去参加总决赛,只是天生貌丑,实在不堪入目,才无法参赛,我倒好奇的很,咱们去瞧瞧,究竟是个什么极品。” 鹿司歌大喜,这口吻,分明是要插手了。 鹿司歌忙道:“大人,请!” 说完急急带着,引着陈玄丘一行人往后边走去。 做为大户人家来说,后宅就是至亲活动的所在,普通的远亲,也没资格踏足于此的,更遑论外人。 但此刻,偏就有几个外人大剌剌地出现在后宅大花厅中,居中一人,坐在主位上,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瘦削,一双深凹的小眼,脸颊近乎三角形,显得阴柔的很。 他的肤色尤其古怪,就像得了白癜风似的,青一块白一块的,那斑斓的皮肤叫人看了容易生出作呕的感觉。 他的容貌确实极丑,但也还看得下去,只是配上这样的皮肤,不免叫人头皮发麻了。 他屈指叩着桌案,不耐烦地道:“我佘百步,可是先礼后兵,使尽了礼数。你们不妨出去扫听扫听,除了你们家的小司歌,还有谁,能让本公子如此客气!你们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脸色阴沉的汉子,看来都是他的随从打手。而在对面,则站着六七个人,有男有女。头前一人,拄着竹节拐,慈眉善目,满头白发,看起来大概七八十岁的模样,但是看那精气神儿,却还硬朗。 “佘公子,婚姻嫁娶,讲求的是个你情我愿。我家司歌,不愿嫁入你家,公子你何等英雄人物,还怕找不到良配么,又何必强求于鹿家。” 佘百步怪笑一声,道:“那没办法,本公子就是喜欢了她了。” 白发老人旁边一个老妪气愤地道:“佘公子,你如此相逼,又有什么意思?强扭的瓜儿不甜!” 佘公子漫不经心地转着茶杯,悠然道:“我他娘的管她甜不甜,本公子就想解解渴。青瓜我也要,更何况……” 佘公子淫邪地一笑:“以本公子的手段,青瓜我也给她捂熟了,哈哈哈……” 怪笑未了,佘公子突然脸色一沉,道:“我已经等的够久了,耐心也都耗尽了,鹿司歌还不出来见我?那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白发老人一顿竹节杖,怒道:“佘百步,这里是鹿家,你不要欺人太甚。” “老东西,我欺的就是你。” 佘百步突然站了起来。 “父亲大人!” 一个中年男子突然上前一步,拦在那白发老人面前,向佘百步拱了拱手:“佘公子,只要你对天盟誓,娶了小女后,绝不染指我鹿家的两条灵石矿脉,我……我就替小女做主了!” 佘百步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道:“我佘家财大势大,岂会贪图你鹿家的矿脉?我不但不会染指,做了你鹿家的女婿,我还会派人帮你们看护矿脉,免得被他人觊觎呢。” 那中年人就是鹿司歌的父亲了,虽年届中旬,倒是一个美男子,难怪生得出那么美的女儿。 他正色地道:“鹿家的财产,自有鹿家人保护。如果鹿家护不住自己的矿脉,也与佘公子无关。佘公子若真是喜欢小女,我鹿家什么都不要,就只你一句公开的承诺,一句对天的盟誓,佘家,不以任何方式,觊觎我鹿家矿脉。” 佘百步恼羞成怒,大骂道:“鹿清秋,你只一个女儿,你的家产,不留给你的女儿、女婿,难不成留给这些地旁支子弟亦或是外人?简直是老糊涂了。” 鹿清秋“嘿”地一声,道:“佘公子不敢发誓?难不成,真是觊觎我鹿家的矿脉?” “你这老东西,鹿家根本没有一手拿得出手的神通本领,何德何能,拥有两条矿脉?你若把它们做了你女儿的嫁妆,还能得个善终。如果不知好歹,嘿嘿……” 佘百步突然长舌一吐,咝地一声,深出半丈有余,然后狞笑着向鹿清秋逼近。 鹿清秋退了一步,道:“白鹤翁、黑鹤翁,有劳两位前辈了。” 在他身后左右,站着一个白袍人,一个黑袍人,都是鹤发童颜。 鹿家不以武力见长,但祖上也不知有什么机缘,得了灵石矿脉,所以大可聘请一些高手做为客卿。 这两个人,显然就是鹿家重金礼聘的客卿了。 不料,听了鹿清秋的话,这两人却一动没动。 白鹤翁淡淡地道:“鹿清秋,老夫受你鹿家供奉,理应替你鹿家消灾。可是,天渊佘家那是何等强横的实力,你也是晓得的。鸡蛋碰石头的蠢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做的好。” “什么?” 鹿清秋不敢置信地看向两人,旁边鹿老丈已惊怒道:“白鹤黑鹤,你二人在我鹿家,已做了四十年的客卿,享用了我鹿家无数的供奉,现在鹿家有难,你们……你们竟然要袖手旁观?” 黑鹤翻了个白眼儿道:”这几十年,若非我们兄弟俩坐镇鹿家,你以为你们鹿家能保持到今天?我们拿了你的好处,却也不是对你鹿家全无回报的。现如今是佘家要动你们鹿家,你就是把两条灵石矿脉都送了给我们,我们就得把命卖给你?笑话!” 二人缓缓退向一边,白鹤翁道:“我二人,从即刻起,不再是鹿家的客卿了。鹿家与人有任何恩怨,与我二人全无干系。” 鹿老丈气的浑身发抖,道:“好!好好!亏你二人也算一号人物。罢了,即如此,老头子自己出手,我今日就是被人打死了,也不做出卖祖宗基业的不肖子孙!” “爹,你年纪大了,让孩儿出手吧。” 鹿清秋连忙拦住父亲,佘百步怪笑道:“有趣,有趣,待我把你们都杀了,让鹿司歌穿上孝服,趴在你们的棺材上供我取乐,哈哈哈,想想都有趣,我还没有这么玩过呢。” 佘百步说着,已大剌剌地走向鹿清秋。 鹿家并不以武力见长,早些年间的机缘从何而来,今人已无从得知。但这几十年,鹿家勉强支撑着,确实是靠着两位鹤翁的威名。 如果这两位鹤翁仍然站在鹿家这边,佘百步还要忌惮几分,因为两位鹤翁先天就克制着他。但是,现在两位鹿家的客卿惮于佘家的强大势力,已经退出,他还有何可惧。 佘百步大步走向鹿清秋,猛然举掌,尚隔着三丈,便向他猛然一劈,空中泼喇喇一声响,一道青色的鞭影仿佛一道闪电般亮起,向着鹿清秋猛然抽去。 鹿清秋双掌一分,各持一柄鹿叉状武器,挑向空中凌厉抽下的鞭影。 佘百步大笑,身形如鬼魅一闪,五指如钩,已然抓向鹿清秋的面门。 鹿清秋左手叉向前一挑,佘百步身形一晃,就从鹿清秋面前消失了,长长的舌信,笔直的如同吴钩,刺向鹿清秋的后颈,而这时空中的鞭影已经抽下,被鹿清秋手中的鹿叉一挑,勉强化解,但那股力量,却让他身形一闪。 “秋儿,背后!” 鹿老丈担心地惊呼一声,鹿清秋身形一转,突然出现在佘百步侧后方,一叉刺向他的胁下。 他和佘百步在对方眼中,都是突然失踪再出现的,但是看在别人眼中,却大不相同。 旁人眼中,佘百步是以奇快的身法,迅速从原地闪开,挪移到了鹿清秋的后面。而鹿清秋的消失,却是真的消失了,直接凭空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这是瞬移,虽然因为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在目前这一场合几乎看不出谁更快一点。毕竟,一天和两天你好区分,0.1毫秒和0.2毫妙,对你来说,虽然也是差着一倍的速度,区别可就不那么大了。 但是,瞬移显然是更加高明的身法,在特殊环境下也能施展,在受了重伤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施展,这些显然是身法迅疾所不能达到的效果。 佘百步自然知道鹿家还是有些独门功夫的,但是只要知道鹿家没有厉害的杀人技艺,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佘百步双掌一拼,双手登时掀起浩荡的黑色气浪,如同涛涛黑水,卷向鹿清秋。 鹿老丈脸色一变,吩咐家人道:“退,这气浪有剧毒。” 就连鹤家二老也是脸色微微一变,齐齐飞掠出一丈有余。 鹿清秋摒住呼吸,一对鹿叉上下飞舞,黑色气浪中,无数道黑气有如黑色的灵蛇,不断以刁钻的角度攻向鹿清秋。 鹿清秋一退再退,黑色气浪如影随形,突然,从黑色气浪中又飞出两条黑气凝结的灵蛇,直扎向鹿清秋的双目。 鹿清秋奋起余力,双叉狠狠挑去,但那两条黑蛇被鹿叉挑中,身子一弯一蜷,陡然加快了速度,疾射向鹿清秋的咽喉和耳垂。 不好!是真蛇。 鹿清秋只当那还是黑色毒雾所凝结的灵蛇,却不想竟是两条真蛇,其变化与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鹿清秋慌忙抵挡,却只让过了咽喉要害,肩头被另一条毒蛇一口咬住,只是一个呼吸间,脸色就青紫如墨,身子僵硬。 佘百丈右手一挥,一条长长的青色鞭影再度出现,他伸手一抓,竟抓住了那鞭尾,手中的青色鞭影仿佛一口长长的弯刀,凌厉地劈向鹿清秋的头颈。 他曾这样一鞭抽开一块数丈方圆的金刚石,断口如同刀削,这一鞭下去,鹿清秋哪里还有命在。 鹿老丈惊呼一声:“清儿!”身形瞬闪,竟在这刹那间闪至,拦在了鹿清秋的前面。 但是,这一鞭之威,他也一样抵挡不住,此时只是救子心切,下意识地扑了过来,但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与儿子一同身首异处罢了。 就在这时,陈玄丘和鹿司歌等人到了。 一见这般情形,鹿司歌不由得一声悲鸣。她也来不及救援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祖赴死。 这时候,一轮紫月,攸然升起。 PS:求点赞、月票! 第479章 焚琴煮鹤 紫芒一闪,鞭影虽快,又怎快得过神念? 心月轮是以神念驱动,如果两者速度都是极快,那么快一倍对别人便没有什么区别了么?或许是,但是对当事人来说,却大不一样。 紫芒看以一闪,实则却是十几次闪烁,一条鞭影被切得七零八落,碎裂当空。 佘百步骇然后退,盯着陈玄丘,青白花面阴晴不定,阴恻恻地道:“你是谁?” 陈玄丘道:“我是个厨子,来应聘的,你看我刀工怎么样?” 鹿司歌眼见父祖被救下,顿时松了口气,一听陈玄丘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但是祖父的目光旋即望来。 鹿司歌是自作主张去找陈玄丘的,父祖并不知道,被他们一看,嫩脸儿一红,不禁低下头去。 佘百步目光闪烁,道:“刀工不错,值得一个月一百块灵石。” 鹤家二老一听,脸色微微一变,他们被佘家收买,开的价码是一个月八十块灵石,比在鹿家的每个月一百二十块灵石要少,但是不用豁出命去对上佘家,所以二人欣然应允,卖了鹿家。 可现在那年轻人只出了一招,这佘百步竟开出一个月一百块灵石的价码,早知如此,他们也不该那么痛快地答应,该露上两手的。 鹿司歌一听也有些着急了,生怕陈玄丘动了心,想马上喊价,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是人家的追随者了,哪有资格当人家的东家? 陈玄丘摇头道:“低了,低了,你看我这刀工,削羊肉卷儿,供你开个火锅店,日进斗金啊。” 佘百步疑惑地道:“什么是火锅?” 陈玄丘道:“你连火锅都没吃过,还活个什么劲儿?” 陈玄丘话音刚落,一道紫月攸然化为两轮,划着两道弧形,一左一右,直击佘百步。 陈玄丘道:“做道蛇肉火锅怎么样?大补的。” “少主小心,大王尤就是败在这手刀法之上。” 佘百步的手下,已然有人惊呼起来,很显然,他去过赛场。 但佘百步没有去过,他因为长成这副模样,连入选资格都没有,哪肯去那种地方丢人? 此时一见两道紫芒飞掠而至,佘百步大叫道:“不识抬举。” 佘百步肉身无比柔韧灵活,猛地腾挪开去,口中蛇信如剑,直刺陈玄丘的咽喉。 陈玄丘目光一闪,一道紫芒便改变了规迹,斩向佘百步的蛇信。 “嗤~” 那舌信距陈玄丘还有一段距离,突然急剧收缩回去,但是就在它收缩的同时,竟有两道毒液从佘百步口中吐出,以比舌信更快的速度射向陈玄丘。 紫芒闪过,舌信已及时缩回,毒液被紫芒斩断,但是被斩断的毒液,仍旧射向陈玄丘。 陈玄丘一身的法宝都放在了紫金葫芦中,那是最安全的所在,就算被别人夺走了紫金葫芦,因为其中已自成一方世界,旁人也进不去,取不走他的宝丹了。 可问题是,紫金葫芦不在身边,他也就成了两手空空,用惯了的宝贝全都没了,只能凭着刚刚领悟的天狐功法自保。 他脚踏天狐魅影步,双掌一叠一翻,第三条狐尾显现所领悟的最后一门绝学显露了出来。 一道紫芒化作弧形,正顶在他的前边,“回光返照”。 两道毒液射中那面弧形盾,攸然反弹回去。 佘百步自然不怕自己的毒,他怪叫一声,在两道毒液射出的同时,人就扑了出来。 紫芒斩断毒液,刚刚掠过,他的时机把握的恰恰好,正好接续而过,登时化作一条巨大的毒蛇,扑向陈玄丘,那颗人头足有巴斗大,流着毒涎的毒牙狠狠噬向陈玄丘的头颅。 蛇性极淫,佘银环曾与一位上界下来的异蛇妖人交合过,从而产下佘百步。这佘百步生得极丑,可这毒却也因此变得极为厉害,若是被他的毒牙噬中,号称五层之下不可解。 也就是说,哪怕这位高手轻而易举就能杀了佘百步,但若不慎被佘百步的毒牙噬中,也必死无疑。 因为,它没有解药。 只有五层以上的大妖,凭着血脉神通,硬抗这种异蛇之毒,强行将之化解,难免也要元气大伤。 陈玄丘的“回光返照”将两道毒液反弹回去,两柄心月轮就落到了他的手中,陈玄丘一手握着一柄心月轮,仿佛据着两柄紫色的弯刀,倏然弹向迎面而来的佘百步。 一击五倍伤的“狐心入髓“,这一招需调集全身力量,以陈玄丘现在的实力,一天最多使用两次,不过现在他不用担心上台较技,又考虑佘百步帮手众多,不如竭尽全力,先诛首恶,不然对方群起而攻之,他也担心自己力有不逮。 鹿司歌说她鹿家功法以辅助为主,要骑乘其身才能发挥效果。可是当着人家父祖家人的面儿,他也不好意思喊鹿司歌过来叫他骑一下呀。 两道心月轮在陈玄丘手中,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仿佛两团圆月在熊熊燃烧。 众人只见紫月掠过,两颗毒牙应声飞出,在空中打着转儿,缓缓跌落下来。 那两道紫色的光芒仍在前进,就见巨蛇如龙般起伏,两道紫芒随蛇身而动。 突然,紫芒一凝,陈玄丘双手各持一柄心月轮,已站在巨蛇的尾部。 巨蛇攸然扬起了长长的尾巴,尾巴上一个三角形的锋利倒钩,对这巨蛇来说,恍如一只航海的铁猫,那锋尖正对着陈玄丘的头顶。 鹿司歌花容失色,陈玄丘……败了么? 就见那巨大的异蛇,头与尾昂着,仍做张口欲噬之状,但是蛇口中两颗巨大的獠牙已被齐根削断。 慢慢的,巴斗大的蛇头,缓缓滑下了一半,那么大的一颗蛇头,竟然被斜着削成了两半! 众人刚刚露出惊骇之色,蛇的身体也开始一块块散落下去,蛇血汨汨而出,涂染了一地。 蛇尾那锚一般的巨钩,锵地一声落在地上,正扎进陈玄丘身后的地面。 陈玄丘握着两轮紫色的心月轮,施施然地往回走,对鹿司歌道:“不好意思,弄脏了你家的地面。” 鹿司歌讷讷不能语,她只希望,陈玄丘的本领能打退佘百丈,让佘家有所忌惮,不敢对鹿家步步紧逼,也就算了。 却没想到,佘银环的独子竟然死了,这个仇是一定结下了,佘银环恐怕马上就要亲自来寻仇了。这叫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鹿司歌抬起星眸,正不知该如何对陈玄丘说话,就见陈玄丘迈着极轻松的步伐向她走来,路过鹤家二老身侧时,左手紫芒突然一闪。 陈玄丘继续向前走着,左手向后轻轻一荡,一道紫芒翩然回转,落入掌心。 鹿司歌的眸孔猛然缩如针尖,就见鹤家二老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惊见佘公子被杀的错愕神色,但是两颗人头,却是猛然一歪,咕噜噜地滚落在地上。 天呐!我这是……请回来一尊什么样的杀神呐? 陈玄丘依旧向前走着,突然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全杀了,一个不可放过!” 乌雅、旷子规等皆是一呆,倒是黄耳、丹若和鱼不惑,没有片刻的犹豫,立时掠向佘百丈的几个跟班。 黄耳和丹若是从一层上来的,比乌雅、旷子规等人更明白生杀之道的残忍,已经把佘家用公子杀了,这个仇,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 现在多杀一个,佘家聚众报复时,便少一分力量。难不成放虎归山,增加来日的艰难? 至于鱼不惑,鱼不惑的心思很单纯,“饭碗”说动手,那不赶紧动手,万一他不管饭了怎么办? 第480章 唯一的希望 鱼不惑、丹若和黄耳出手了。 而陈玄丘则走向鹿清秋。 鹿老丈抱着儿子,眼见青绿之气已经笼罩了他的脸面,不由大惊,急忙给他喂服下几味丹药,却全无效果, 这时鹿司歌也发现父亲情形不妙,连忙抢上前来。 陈玄丘站在一旁,见祖孙二人相对垂泪,忍不住咳嗽一声,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干干巴巴、形状也不甚圆润的丹药,道:“要不,试试这个?” 这是茗儿练制的丹药,丹形和气味一向不怎么有卖相,不过陈玄丘用过她炼的丹药,药效是真的好。 这解毒丹就叫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解毒丹”,茗儿没心思绞尽脑汁地在丹药名称上浪费功夫,不过她既然没有加特殊的说明,那么就应该是广谱的,能解多种毒素。 鹿司歌这时手足无措,虽然一瞧这丹药的成色就不抱什么希望,眼下也只能死鹿当活鹿医了。 不料一粒丹药喂服下去,不过片刻功夫,鹿清秋的气色便大为好转。 眼见丹药奏效,鹿司歌大喜,抬起水汪汪的泪眼,对陈玄丘道:“多谢大人赐药。” 鹿老丈道:“佘家最厉害的,就是毒。能解佘家的毒,便不用惧他太多。多谢公子了。司歌?” 鹿老丈听孙女唤陈玄丘为大人,料想来历不凡,所以向她投以询问的眼神。 鹿司歌慌忙垂眸道:“哦!陈玄丘陈大人,刚被关进伏妖塔不久,他……是我请来的贵宾。一会儿再跟爷爷详细说。” 二人说话的时候,陈玄丘的注意力却正放在黄耳和丹若身上。 他志在第七层,可第二层的对手已经这么厉害,天知道第七层上是什么可怕的存在? 所以,他需要对自己这边的力量做一个评估。 他对黄耳寄望最深,血能破解一切道法,这是很奇异的一个能力了。任何一种生物,一旦拥有这种能力,一定会成为众多修道之士所追求的至宝。 这种奇异的能力,哪怕对具体的每一个人只有一次奏效,这也极为难得了。反正陈玄丘若是一方大能,知道世间有这么一种生物,他就算不把这种生物杀光,也会去抓一只回来放血,让自己和自己的亲人、朋友都试上一次,从而对黄耳一法破万法的奇异能力产生免疫。 陈玄丘相信他既然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他又是第七层的一个逃犯,本领一定不会小。 他在寂灭之海招摇撞骗,以仙人自居,说不定并非一味地信口开河,而是真的有些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但是看着他们交手,陈玄丘却发现,黄耳地划水,丹若在努力地战斗,便依旧是在划水,倒是鱼不惑,自从化龙以后,战力飙升,成为了现场的主力。 陈玄丘暗忖道:“如果黄耳没有藏拙,那他对我登上第七层,恐怕没什么用处。” 不过,想到鱼不惑化龙飞升的时候,黄耳突然变出的一身甲胄,还有穿过岩浆却毫发无伤的一幕,陈玄丘确定,他一定藏拙了。 乌雅不擅长打斗,旷子规的神术如果施展出来,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不管用。那么,真正对我打上第七层的帮助的,就只有黄耳、老鱼了。 不对…… 陈玄丘看了一眼羞垂首俏敛眉的鹿司歌,还有她呢。 打辅助也是很重要的,当然,前提是鹿家的辅助作战真的高明。 当初,陈玄丘在地维秘境可是见过洛儿姑娘的辅助技能,当真了得。洛儿是巫族中最擅长打辅助的,鹿司歌会是妖族里最擅长打辅助的么? …… 佘百步带来的人,最终只逃走了一个。 这是一个拥有飞翔能力的妖兽,受了伤,带着血逃之夭夭,乌雅振翅追赶了一阵,最后却是怏怏归来,颜面无光,他把人追丢了。 至于佘家其他人,却是一个也没能逃走。 鹿家的人虽然不擅长作战,却并非完全没有一搏之力。再有他们相助,这些人自然没有逃走的希望。 陈玄丘等人被安排到了客舍,然后鹿家一家人便不见了。 陈玄丘知道,鹿司歌一定是去向鹿家人解释他的身份,以及现在的关系去了。 鹿家祠堂内,鹿家核心人物正济济一堂。 方才在外边还看不出什么,此刻再看堂上,不是老翁便是老妪,中年人一辈儿就已少的多了,到了鹿司歌这一辈儿的年轻人,只有她一个女孩子,果然日渐凋零。 鹿司歌已经把她前去拜会陈玄丘,以及二人最终达成的协议告诉了族人,鹿氏祠堂内顿时静寂无声。 鹿司歌见家中尊长各自沉吟,低声交谈,却无一人提出赞成或反对,便道:“爷爷、父亲,各位长老,我鹿氏一族被囚入伏妖塔,便是点灯人的诡计,他知道我鹿氏一族不以武力擅长,把我们关进这个弱肉强食的所在,本就是想假借他人之手,将我们斩草除根。 我鹿氏一族苟延残喘,迄今已传八十一代,可是眼看着,也没有机会再延续下去了。不离开伏妖塔,便永远没有了机会。故老传说,伏妖塔是有破解的法门的,可是每一方势力都在找,千万年来,却从没一个找得到。我想,这法门,一定在第七层。” 一位族老沉声道:“第七层上,有大妖居住。不论是神通,还是智商,都非你我所能比拟,可他们,不也一样在那里做囚徒,不也一样出不去?” 鹿司歌道:“所以,我们就放弃希望,只为活着而活下去?鹿家已经撑不住了,如果矿脉被夺,最多两代以后,我鹿氏后人,就要沦为那半掩门儿的窑姐、那端茶递水的奴仆。五七代之后,就要成为无知无识的牲畜,或沦为他人盘中之食,或堕落到第一层去,成为猛兽的猎物,难道,那是你我想见的生活吗?” 鹿司歌此话一出,鹿氏族人想象了一下那悲惨的一幕,人人心中生寒。 鹿司歌道:“更何况,佘家早已磨刀霍霍,这次有了佘百丈之死,更是没有了下手的顾忌。我们,根本已没有第二条路走。” 鹿清秋已经解了毒,神色虽然仍有些萎顿,却已能够行动自如。 听了女儿的话,鹿清秋喃喃地道:“不管是沦为他人盘中餐,还是我鹿家后人女子成为他人享乐的玩物,我……宁愿一搏而死。只是,女儿啊,如果要投靠,我们也该投靠一个更有机会登上第三层的人。这个陈玄丘,你觉得,可靠么?” 鹿司歌道:“父亲是问他的人品,还是他的本领?” 鹿清秋道:“两者兼而有之吧。” 鹿司歌道:“陈玄丘大人身边几个人的本事,爹你也看到了,除了那个鱼不惑,其他人都是陈大人的累赘,但是陈大人对他们不离不弃,你说他的人品如何?” 一位女性族老道:“司歌啊,那他的本领,有晋升第三层的可能吗?” 鹿司歌好看的眉儿一挑,神采飞扬:“七姑娘,一个能干净俐落地干掉大王尤和佘百步的人,你说他的希望大不大?” 鹿家先祖是被自己的主人、师傅兼道侣出卖牺牲的,所以对鹿家后人来说,不背叛、不抛弃,那是最好的美德。 因此,鹿司歌提到这一点,众族人全无异议。 但那女性族老又缓缓地道:“放在东北赛区,他固然算得上数一数二。可是放眼整个第二层,也很难说。” 鹿司歌道:“这个道理,司歌自然也明白,但他总归是给了我们鹿家一线希望不是?旁人,我们又能倚靠谁呢?如果等到最终决赛胜出,我们鹿家才去表态效忠,他还需要么?就算他还需要,那时轮得到我们鹿家去追随他么?” 鹿老丈顿了顿手中的竹杖,众人都向他望去。 鹿老丈道:“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司歌说的是这个理儿,陈玄丘,是我们鹿家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可能,唯一的光!老夫决定,追随他了。” 祖祠内一片静默,没有人再说话。 鹿老丈起身,环顾众人,道:“自从我鹿氏先祖为人出卖,我鹿家,再未傍附过他人。但是,大道三千,我鹿家修的,就是一个‘辅’字。藤不去缠树,如何凌云宵? 如今,是我鹿家生死存亡关头,我们既然决定要依附陈大人,那么,举族上下,就要一心无二,忠诚不移。任何人,胆敢生出异样心思,老夫就把他逐出鹿家,永世不得归宗。” 鹿家众族老纷纷起身,齐齐欠身,恭声道:“是!” 鹿老丈走到中间香案前,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灵位,如一座金字塔的形状。 在最上边,却不是一副灵位,而是悬挂着一副画。 画中,一座奇峰仿佛灵鹫,灵鹫展翅状的奇峰之上,一头梅花鹿悠然而立,回眸远望。 鹿老丈燃起三根香,插入香炉中,向着那画跪拜下去,身后族人立即一一跪倒。 鹿老丈道:“鹿氏后人,谨遵先祖遗训,已历八十一代,不曾服侍一人。奈何,久困塔中,不能为先祖讨还公道,如今更是面临亡族之祸,不肖子孙鹿知天,今率族人,投效主人陈玄丘,但求离得伏妖塔,但求报得先祖仇,祈请先祖宽宥!” 鹿老丈说罢,深深地叩拜下去。 三柱清香,香烟袅袅,祖祠中,只有众族人叩拜之声,异常肃穆。 此时,天渊佘家,一只翅膀染血的秃鹫,歪歪斜斜从云头中钻出来,向下一探,飞过重重楼阁,一头撞进了佘银环的香闺之中。 帷幔之内,一双赤裸的人儿正似两条妖异的白蛇,抵死缠绵着,骤然听得外边声音,那帷幔一分,探出一张眉梢眼角满是春情的媚脸儿来,正是佘银环。 佘银环怒叱道:“图老扔,你找死不成!” 第481章 心如鹿撞 图老扔摇身一变,化作人形,右臂好长一道口子,鲜血淋漓落地。 他脸色苍白,喘息地道:“夫……夫人,大事不好,少主……被鹿家杀了。” “什么?” 佘银环纵身一跃,赤条条地就从榻上跳了出来。蛮腰一乍,细的惊人。酥乳却是弹跳活跃,活色生香。 图老仍见了,连忙垂下头。 佘银环却毫不在意,怒声喝问:“百步死了?鹿家什么人能杀得了他?鹤家二老动的手?你们是死人吗,难道不会出手帮忙?” 图老扔道:“不!鹤家二老,也被杀了。” 佘银环脸色一缓,道:“这还差不多!要不然,百步真成了废物,能干掉鹤家二老,倒还有点出息。” 图老扔苦涩地道:“夫人,你误会了。鹤家二老,已经被少主收买。他们,没向少主出手,他们是被杀了少主的人杀掉的。” 图老扔就是参加了赛事,亲眼见过陈玄丘威风的那个人。也正因为他见过了,所以一开始就提了小心,所以才能逃走。 图老扔道:“杀害少主与鹤家二老的,就是布袋大会东北赛区唯一入选的非种子选手,陈玄丘。” “是他!” 佘银环一丝不挂地站在地上,妙相毕露,却浑不在意,听了图老扔的这句话,方才脸色一变。 图老扔低着头,能看到佘银环一双曲线优美纤秀的小腿,和那柔美可爱的一双天足。 但是他深知佘银环的可怕,不敢生出半分非份之想,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佘银环喃喃地道:“陈玄丘!不错!他能杀了大王尤,自然也能杀了百步。只是,有鹤家二老相助,仍旧被他杀了,看来此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些。” 图老扔有心说明陈玄丘杀死鹤家二老用的是偷袭战术,此人卑鄙无耻,不讲武德。不过,转念一想,现在陈玄丘杀了少主,左右也是必死,也没必要再对夫人说这些。夫人喜怒无常,万一哪句话不对,再被她顺手杀了,岂不冤枉。 图老扔道:“夫人,那陈玄丘不知为何,与鹿家搭上了线。鹿家那个小丫头鹿司歌把他带回了鹿府,正好少主正在逼迫鹿家交出两条矿脉,结果就……” 佘银环脸上露出了令人心悸的媚笑:“你下去吧,这件事,我知道了。” 图老扔顿首,倒着爬出了房间,以避免站起看到更多的不堪。 帷幔一分,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容颜俊俏,身材健美,宛如无比阳刚的太阳神。 他的长发披散在肩上,身上同样是一丝不挂,却丝毫不觉不妥。 他从后边搂住了佘银环,和她凹凸有致的身子贴合在一起,佘银环登时呻吟一声,蛇一般蠕动起了身子。 他抬起环着的双手,像揉面团儿似的,嘴巴贴在佘银环耳边,低笑道:“百步那小杂种仗着自己在上界有个便宜爹,一向骄横跋扈,这回终于受了教训了。” 佘银环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嗔道:“怎么说他也是我儿子,你骂谁呢?” 身后那男人笑道:“算了吧,你是何等美人儿,生出一个这么丑的儿子,你比谁都厌憎他,只是碍于他在上界的那个父亲,不晓得会不会哪一天心血来潮,来寻他这便宜儿子,不敢动他罢了,现在有人替你出了手,你高兴还来不及吧?” 佘银环吃吃地笑了起来,道:“话是这么说,不过,那个陈玄丘早就得罪我了,这回再加上百步的事儿,我终归是要讨还回来的。师兄,你带几个人,明儿大赛重开时,他做为已经入选的人,必然会去观摩,以备之后的比赛,我要你……” 佘银环媚眼如丝地道:“半道儿把他干掉,最好就在赛场外边,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得罪我佘银环的下场。” “你放心,我不会给他留个全尸的。” 师兄信心满满地说着,手已贴着佘银环平坦的小腹向下滑去。 师兄,不是师兄。他姓师,名兄。 每一方家族势力发展到今天,都会有很多依附于他们的独立高手。而师兄,就是依附佘家的数十名高级打手的头儿,人人都叫他师兄,就连佘银环也不例外。 “你已经没了后人呢,来吧,不如我们两个努力一下,我的种子,一定比那个上界高手更优秀,叫你生出一个英俊的儿子来。” 师兄说着,没有拦腰起佘银环,而是把她往前一推,佘银环就柔弱无骨地伏到了桌子上,很快,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像一首欢快而恼人的乐曲,从佘银环的卧房内传了出来。 …… 鹿老丈与族人计议已定,便回到客厅,由鹿清风、鹿司歌父女去,把陈玄丘从客舍请了过来。 陈玄丘一瞧厅中这么多人,就知道鹿司歌已经把她的决定告诉了族人,现在显然是鹿氏一族与他的正式见面。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陈玄丘也不忐忑,心中只是想,可惜了,我的紫金葫芦没有带着,否则,我把你们全族送进葫中世界,有吉祥关照,岂不胜似人间。你们既然决定追随于我,送你们这样一份大机缘,我也对得起你们了。 陈玄丘淡定地从人群中间走过去,就见最前方摆着一张椅子。 鹿司歌柔声道:“大人,请上座。” 陈玄丘也不客套,眼前这个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美少女是鹿氏一族的当代族长,而这位族长有可能在今后的战斗中成为他的座骑。 到时候为了获得增益取得胜利,这种事也是要接受的,现在受她全族一拜又怎么了? 鹿老丈见陈玄丘虽然年纪轻轻,却是无比淡定,那从容不迫的气势,就仿佛是一位天生的王者,理应接受众人的朝拜,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与定力无关,这是有所倚仗啊。 心中有所倚仗,认定自己理应受此大礼,才能如此的淡定从容,可他究竟有什么底牌,可以让他觉得受鹿家大礼参拜、从此依附也在情理之中? 鹿老丈不清楚,不过他却隐隐觉得,自己的乖孙女这次独自做出的决定未必不对,也许,天无绝人之路,鹿家真的在生死存亡之际,走对了一步。 待陈玄丘坐定,鹿老丈上前一步,肃然道:“陈大人,司歌是我鹿氏一族的当代族长,她答应追随足下,也就是我鹿氏一族追随足下。自老夫以下,所有鹿家人,今后唯陈玄丘大人马首是瞻,但有号令,莫不服从。请大人受我鹿家上下一拜!” 鹿老丈说完,便当先跪下,鹿司歌深深瞟了陈玄丘一眼,扶着还有些虚弱的父亲也一起拜倒。后边所有鹿氏族人,包括还懵懂不甚懂事的孩子,也都学着大人,一起向他跪倒。 陈玄丘见状,心中亦有所感,忍不住开口道:“你等既追随于我,出不去伏妖塔,我将尽我所能,带你们到更高处去,只要我还在,便保鹿家无恙。出得去伏妖塔,我也会给你们安排一份大好前程,保你鹿氏一族万氏不虞。” 陈玄丘只是对鹿氏一族做出了一个承诺,承诺只要鹿家忠诚追随,那么他会尽其能,庇护鹿家。 但是陈玄丘这番话一出口,所有的鹿家人心口都是怦然一跳,似乎是心悸的感觉,微微一痛,微微一烫,就如一头小鹿在心头一撞。 “心如鹿撞”,鹿族的天赋神通,当一个人对鹿族真心以大愿力发下宏愿,而且它有极大概率能够实现的时候,鹿家人才会生出这种感应。 鹿家的这门天赋神通,除了鹿家人,从无一个外人知道。因为这等于是一面心灵照妖镜,谁喜欢你能洞澈他的誓言真假? 可是,鹿家人却是对这门天赋技能了然于胸,一时间,除了那些尚在懵懂中的孩子,所有的鹿家人,都不由得潸然泪下。 PS:求点赞、月票! 第482章 师兄出马 翌日,大赛继续,还有剩下五组人要继续比赛。 陈玄丘已经进了决赛组,接下来五组每组胜出者,都有可能成为他决赛时的对手,他怎么可能不来,趁此机会,一观对方底细,了解对方的特点? 所以,一大早,陈玄丘就来了,这一次,他乘着鹿车,只带了寥寥几人,鱼不惑、丹若、黄耳,还有鹿司歌。 这几个人,是陈玄丘认为在决赛的时候,有可能会对他有所帮助的,至少是能登台助拳的。 他们一路行去,心中提着戒备,因为佘家死了少主,不可能没有反应。其实出门前,鹿司歌有提出派大批护卫随从保护,但是被陈玄丘拒绝了。 “你知道第二层的一方霸主,在我眼中是什么吗?就像一个村庄的土财主。如果我连面对他,都要如临大敌,我如何登顶第七层,傲啸塔内群妖?” 陈玄丘这番话说的很平淡,但豪气自生,鹿司歌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地崇拜。 原来被一个温柔甜美的小美女用无比倾慕、敬佩的目光看着,是这样一种感觉。 陈玄丘都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了,不赶紧出现个对手,让他狠狠打一顿,他都对不起鹿司歌那无比崇拜、倾慕的眼神儿。 果然,心想事成,杀手出现了。 此时,已经抵达赛场了,前边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赛台外观。 那是连夜搭起来的赛场,破损的外墙被修补过了,显得无比粗糙,搭建的原木甚至连翠绿的枝叶都没削干净。 粗大的原木巧妙地架设起来,关键处用柔韧的藤条缠绕。 嗯,也许能撑到比赛结束。 杀手是从三岔路口出来的,没有埋伏,他们原本只是三三两两站在那里,似乎在交谈,又似乎在等朋友,但是陈玄丘的鹿车一到,他们虽然仍是谈笑自若,看也没看陈玄丘一眼,但是杀气却已如利箭,笼罩了坐在鹿车上的陈玄丘。 陈玄丘心中一动,脚下便是一踏,那灵鹿立即停住了车子。 鹿司歌第一时间从后车掠出,到了陈玄丘车前:“大人?” 陈玄丘从车上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香肩,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鹿司歌急忙扶他下车,低声道:“大人,骑我上阵吧。” 这句话一说,她自己先嫩脸儿一热。 已经过了化形期,成了人形,分明是个百媚千娇的美少女,这么说话,难免怪怪的。 “咳!还不到时候。”陈玄丘也有些尴尬,故意不去看鹿司歌晕起的脸颊,举步向前走去:“都谁啊,上来吧,我赶时间。” 陈玄丘弹了弹手指,一脸的轻蔑。 陈玄丘认为他是一个谦恭知礼、斯文儒雅之人,但是这塔中世界与外边不同,你恭驯,人家是真的会认为你是服软,而非客气。 这里的人直来直往,表态方式都很直接。所以,陈玄丘不需要做什么掩饰。 那些三三两两谈笑自若的人纷纷向陈玄丘这边望来,然后慢慢敛去笑容,走上前来。 一个、两个、三个…… 陈玄丘一脸失望:“就五个人?佘家看来实力也不怎么样嘛。” 佘银环正在赛场中主持大赛,眼在应该马上就进入“验身”环节了,她不能亲自来此处,那么就只能是派人来了。 “五个,足够了。实际上,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和我动手的资格。” 一个容颜俊美、身材阳刚,宛如太阳神一般的披发男子迈着懒洋洋的步伐,正对着陈玄丘的鹿车。在他左右,各有两人慢慢形成包围态势。 陈玄丘继续向前走去,笑道:“足下一表人才,不知尊姓大名啊?” 他继续向前一走,就是主动跳进了五人的包围圈,与那位太阳神般英俊阳光的披发男子面对面了。 鹿司歌提心吊胆,她认得这五个人,做为最热衷于逼迫掠夺鹿家的对手,鹿司歌怎么可能不对佘家的实力做充分了解? 与陈玄丘面对面的那位英俊男子叫师兄,是一头雄狮精,是佘家第一打手。 在陈玄丘左右,分别是朱尔屯、刁无痕、夜磨子、骨雷。这四个人各擅绝学,全都是凶残之辈,陈大人,真能是他们的对手么? 师兄傲然道:“我是师兄。” 陈玄丘笑道:“师兄好。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个上?” 师兄冷笑道:“小子,你知不知道,若非师某已经超了年龄,我就是东北赛区夺魁的最大热门?你以为,斩杀了大王尤和佘百步,就够资格在我面前嚣张?” 师兄嗔目一喝,一声霹雳般大吼,草木偃伏,旁边不少围观者骇然变色。路旁有挎着篮子趁赛事来做些小买卖的老妇人,吓得一屁股坐到了草丛里。 可陈玄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其实,就算师兄这一声“狮子吼”只是一声大喝,也足以叫人为之一惊,骇然后退。更何况他是以天赋神通发“狮子吼”,声波迎对的正面,受到的影响远非旁边众人所感悟,他曾经以这“狮子吼”杀过人的。 可是,站在他对面的陈玄丘却纹丝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师兄也是微微一惊,单是这份定力,就不容人小觑了。 但是,旋即他就发现不对了,陈玄丘正扑向一旁的夜磨子,五人之中,夜磨子最是瘦削矮小,两撇鼠须,显得有些可笑。 他因为身形瘦削,与其他四人合围之势也就显得不那么明显,陈玄丘在他发出“狮子吼”的同时,就已扑了过去,带出一溜儿残影,五指箕张,直抓夜磨子的面门。 夜磨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要是被这一下抓实了,只怕要当场脱一层皮。 立在师兄面前的,只是陈玄丘身形太快留下的一个残影,这个残影当然不会做出惊骇的表情。 陈玄丘如同缩地成寸一般,一爪疾抓夜磨子的面门,临至近处,化爪为拍,一掌拍去,掌风凌厉。 夜磨子脸色大变,陈玄丘太快了! 夜磨子猛地双脚一蹬地,身形就暴退开去,瞬间退出七丈开外。 呵呵,想偷袭我? 夜磨子冷笑,老子就是玩偷袭的专家,若论六识之敏锐,他们几个都不及我,你居然选我偷袭? 但是,夜磨子接着就发现,陈玄丘微微举高的右掌,此时却已化为爪状,而那指尖,鲜血殷然。 糟糕!还是被他抓伤了? 夜磨子下意识地低头,这一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的左胸衣衫,赫然被抓破一个大洞,鲜血正从创口汨汨流出。 夜磨子霍然抬头,惊骇地看向陈玄丘,陈玄丘缓缓摊开爪状的右手,一团血肉从他掌心跌落尘埃,在泥地上犹自砰砰收缩扩张着。 那是……我的心脏! 夜磨子意识到这一点时,黑暗已经笼罩了他的意识。 陈玄丘这出其不意的一击太快了,而夜磨子退的也快,所以他竟未来得及感觉到痛楚。 直到此时,他痛楚的感觉才传递到大脑,但是他的身体也迅速陷入了死亡。 堂堂佘家客卿,曾经无数次在暗夜中成功刺杀过许多佘家对手的夜磨子,竟然一招之下,十分憋屈地死在陈玄丘爪下。 藏在人群中,用绷带吊着一臂的图老扔见此一幕,恨得暗暗咬牙,又是这一招,猝然出手,偷袭杀人。 这个陈玄丘,果然不讲道武道。 本来有师兄出马,图老扔觉得陈玄丘必死无疑。可现在,双方甫一照面,陈玄丘就当着师兄的面,一招杀死了最擅长暗杀夜袭的夜磨子,师兄居然来不及反应。 图老扔开始觉得,自己此刻的位置,似乎也不是那么安全了。 于是,图老扔乖巧地开始向后挪,越挪越远…… 第483章 东北厨子 “给我一起上!” 师兄愤怒了,一声咆哮,朱尔屯、刁无痕、骨雷三人一拥而上。 “好厉害的爪,你杀得死夜磨子,杀我试试!” 朱尔屯狂笑着,如同一头疯牛一般,撞向陈玄丘。 此时,他浑身血脉贲张,双眼瞳红如血,每一脚踏在地上,都让地皮为之震颤,轰隆隆作响。 师兄的利爪,也很难破他的防,他倒想看看,陈玄丘有何本领杀他。 夜磨子是一头鼠精,是高明的刺客,在暗夜之中,被他一击而杀的高手数不胜数。但他防御之力非常有限,一旦被人击中,自己也很容易死。 夜磨子就像一柄很脆的剑,他很锋利,一旦击中要害,必死无疑。可是,他又太脆了,一旦被人击中,同样容易血条见底。 可朱尔屯不一样,他攻守兼备,就连骄傲的师兄,轻易也不愿意与他发生冲突。 他防御极强,而他的野蛮冲撞,十个法师型高手,九个半都扛不住。 你拿什么跟我斗?拿什么跟我斗啊? 朱尔屯狂笑着,扑向陈玄丘。 可是陈玄丘突然也拔腿向朱尔屯冲了过去,冲的太快了,每一步踏下去,脚掌都会掀起一片泥浪。 他要干什么?难道他想跟朱尔屯比谁脑袋更硬? 刁无痕看呆了,他的掌心已经出现一个硕大的电球,电球内电光闪烁,噼啪作响。但是眼看着陈玄丘同样疯牛一般冲向朱尔屯,这个闪电之球一时竟抛不出去。 眼看二人就要撞在一起了,朱尔屯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狡猾得意之色。 他狂嗥一声,化成了一头有一人多高,身长过丈的巨型野猪,浑身松油一般的物质,形成了一套铠甲,他那一头可以撞碎山石的巨大头颅,向着陈玄丘撞了过去。 远处,图老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太莽撞了啊!如果陈玄丘吃不了这一撞,一定骨断筋折,内脏碎裂,必死无疑。可是……记得他在台上,曾经用一对紫色的轮刃武器,斩下大王尤柔韧可怕的触肢的,却不知他能不能一轮削开朱尔屯的脑袋。” 图老仍想岔了,陈玄丘根本没有动用他的心月轮,朱尔屯化作一头巨大的野猪精向他来了个“野蛮冲撞”,陈玄丘大吼一声,也向图朱尔屯拦去。 在双方即将相撞的刹那,陈玄丘微微一侧身,让开脑袋,将肩头迎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他的肩头笼罩了一套肩铠。 霸下之铠,这是陈玄丘吞服了霸下内丹后融入血脉的血脉之铠,陈玄丘只把双方接触的部位,用他的霸下之铠护住了。所有人都没有看到,他们都以为,陈玄丘就是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撞上了朱尔屯。 “砰~~” 一声巨大的肉体撞击声,二人立足处中间的地面,因为二人的角力相争,裂开了一道半尺多高的口子,陈玄丘倒摔出去,弹丸一般,飞出十七八丈,才稳住身形。 巨大的野猪精向后翻滚了四五匝,“铿”地一声砸在地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发出哼哼的声音。 众人定睛向朱尔屯看去,就见他短小的四肢打颤,似乎站立不稳的样子。 忽然,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一起涌出鲜血来,就像肚子里突然冒出一眼血泉,那血水不要钱地狂喷出来,从他嘴中喷出的血液里,竟有一些内脏的碎块。 然后,朱尔屯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大叫道:“好!好!好大力……” 朱尔屯卟嗵一声,砸在了地上,再没了声息。 死了,防御无敌的朱尔屯,用他最擅长的“野蛮冲撞”和陈玄丘对撞了一次,然后,他竟然死了! 那……陈玄丘怎么样了?他应该下场比朱尔屯更惨吧? 所有人都把目光霍然转向远处的陈玄丘,就见陈玄丘一步步走回来,步履轻盈,宛如闲庭信步。 鹿司歌的双手突然紧紧一握,嫩白的颊上涌起一片潮红,她有一种扑上去跪倒膜拜的冲动。 丹若也吃惊地看着陈玄丘,喃喃地道:“他……看着如此单薄的身子,竟然……竟然这般强壮!” 鱼不惑把记事簿往怀里一揣,他刚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记下来,信口将上边记录的一条信息说了出来:“嘿嘿,那是自然。他曾吞过上古奇兽霸下的内丹,那头野猪精和他比强壮,简直荒唐。” 丹若吃惊地道:“上古奇兽霸下?它的内丹也能被陈玄丘吞服?此人当真好运气!” 鱼不惑骄傲地道:“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只吞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被我吃掉了。” 丹若更是吃惊:“那你岂不是比他还厉害?” 鱼不惑被小姑娘惊羡的目光一看,顿时得意洋洋,下巴昂得高高的。 陈玄丘一步步走回来,笑道:“这只野猪精好大的力气,一身肉这么结实,用来做一锅杀猪菜的话,够我们吃上几天的了。” 嘴里这么说着,陈玄丘也是暗暗心惊,若不是他关键时刻调用了霸下之铠,纵然他练成了冰肌玉骨血如汞的上乘练体术,因为先天的差距,恐怕也要吃个大亏。 师兄瞪着陈玄丘,森然问道:“你究竟是谁?” 眼见陈玄丘硬碰硬地一撞撞死了朱尔屯,师兄也不禁暗暗吃惊,这一身蛮力和结实的肉身,便连他也做不到。 陈玄丘究竟是谁?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象族高手?可惜这伏妖塔中并没有象族,这个强大妖族只是一个传说。 陈玄丘笑道:“我是一个厨子,我做菜很好吃的。只不过……” 陈玄丘看了眼一旁倒卧着的夜磨子的尸体,遗憾地说:“我是东北厨子,不是广东厨子,这老鼠肉,我实在不会做。” 说到这里,陈玄丘突然往地面一踏,身子拔地而起,地面上光影一晃,骨雷手握两柄齿状剑腾空追了上来。 此人竟有类似隐身的拟形本领,方才伏在地上,宛如陈玄丘和朱尔屯大战时震起的一条土垄。可惜他不知道陈玄丘是天狐之身,若论六识之敏锐,他怎么可能比得上这天地之间的第一灵狐。 不过,陈玄丘还是察觉得晚了些,被他衔尾追击向空。 就是这个时候! 刁无痕双眼一亮,手中的闪电球脱手飞出。 “去!” 刁无痕奋力一甩,那闪电球便向空中的陈玄丘当头砸去。 这闪电球一路行去,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受到牵引,发出噼啪的闪电弧光。 球状闪电,它所蕴含的电量,一旦爆炸开来,比普通的闪电威力大了十数倍。 陈玄丘脚下,两柄锯齿剑衔尾追杀,只要被它触及,就能切掉陈玄丘的双腿。 空中,一枚硕大的闪电光球当头压下,要把陈玄丘炸个粉身碎骨。陈玄丘避无可避,而且他头顶的闪电,不是兵器所能抵挡的。 脚下的锯齿剑,即便他能用兵器抵挡,难道这时来个头下脚上,用他的屁股去迎那一道闪电?那不就是典型的顾头不顾腚么?一样是死。 不只鹿司歌紧张,鱼不惑和丹若也不禁张大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只有黄耳那只老狗,微微眯着眼睛,好像若有所思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一丝紧张的痕迹。 远处,图老扔兴奋起来,下意识地又走回来一些。 这一次,貌似陈玄丘真的要死了吧? 第484章 凶名在外 陈玄丘头上顶雷,脚下双锯,已然危在旦夕。 鹿司歌花容失色,这是鹿家的依靠啊,如果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端…… 鹿司歌薄唇一咬,紧紧盯住了陈玄丘,如果真的不可抵挡,她就用瞬闪的功夫,替他顶下这一击,但愿他是个道德君子,自己付出性命,能换来他对鹿家的扶持。 昨日客厅之上,陈玄丘那番话,她可是记在心上了。 当时,竟然引发了“心如鹿撞”的天赋异能,原本因为陈玄丘的名声不显和太过年轻,对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信服的族人,现在可是都把他视为了鹿家的希望。 黄耳依旧老神在在,他正在想,八个兔女郎,这个娇俏,那个甜美,哎呀呀,今晚让谁侍寝呢?雨露均沾的话,有点吃不消呢,嘿嘿…… 至于陈玄丘,他一点不担心,他那三滴血难道是白给的? 陈玄丘准能破得了刁无痕的天雷滚滚,可他却宁愿自陷险地,只能说明,他另有办法解决,所以,黄耳根本不替他担心。 陈玄丘双掌一翻,一道紫色弧光出现在头顶,只是一瞬,“回光返照!” 一道球状闪电还未炸开,便被陈玄丘的“回光返照”弹了回去。 旋即,陈玄丘团身、屈膝,大头冲下,双掌一闪,两道紫色弦月便出现在掌心。 他如今没有趁手的兵刃,便把一双心月轮充当了兵器,迎向了骨雷的锯齿剑。 他的心月轮本该是主攻武器的辅助,出其不意,快如闪电,锋利无比。 但是,如果单独以心月轮为武器,其实也有缺点。 以心神驭轮,便得分出很大的精神,所以即便与敌交手,心月轮也只是关键时刻充当偷袭的利器,无法驱使它时刻协助攻击敌人。 但是把它持在手中,手动轮便动,亦有它的好处。 陈玄丘双轮击下,双轮与双锯相撞,发现一阵刺耳的尖利磨擦声,火花四溅。 喀~喇喇~~ 球性闪电向着刁无痕击了下去,一阵恐怖的电光闪烁,电光中,一只体形娇小蓝色毛发的小貂被明灭不断的闪电电得突突乱窜,吱吱乱叫。 而这边,陈玄丘和骨雷也是一触即分,各自远远跳开,避开了球形闪电爆炸的区域。 电闪雷鸣之后,一切归于沉寂。 空气中散发着肉香,刁无痕化为貂尸的身体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身上一阵被电焦了的痕迹,正在散发着淡淡的青烟。 陈玄丘大袖飘飘,站在那里,飘摇若仙。 刁无痕竟然一招就死在了自己的球形闪电之下? 骨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脸色凝重下来,沉声道:“师兄,这人很是了得,我与刁无痕联手,竟不是他一合之敌。如今,只能请师兄出手了。” 师兄的一头披肩长发无风自动,更显威风凛凛。 他冷冷地盯着陈玄丘,迈步走了上来。 “不要被他吓到了,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刁无痕也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用。” 师兄冷冷地道:“他方才,以一双弦月状的厉害兵器格开你的锯齿剑,在你二人各自分开的时候,他抛出了一轮弦月兵器,以极刁钻的角度飞过去,击中了刁无痕的后心。刁无痕正全力抵挡他自己的球形闪电,分身不及,先中了暗器,然后才被天雷击中的。” 师兄说着,已经走到刁无痕迎面朝天的身体前,脚尖轻轻一挑,身子已经僵硬了的刁无痕变成了趴在地上,青烟袅袅。 在他背后,赫然插着一面紫色的弦月,一半切进了后心,他正是在全力抵挡自己的闪电时,后心挨了一记,这才被天雷击中。 陈玄丘笑道:“师兄不愧是师兄,神目如电,这都瞒不过你。不过,你猜,我另一枚弦月,在什么地方?” 陈玄丘伸出双手,微微一摊,两手掌中空空,一无所有。 师兄脸色顿时一变,一个斜插柳、大弯腰,如烟花火箭一般歪歪斜斜闪了出去。 他这一闪如此难看,可不是因为身法不行,而是因为如此一来,身形飘忽,你根本无从判断他究竟要跃向何方。 陈玄丘嗤地一笑,道:“不是你!师兄不管师弟了么?” 陈玄丘话音刚落,骨雷脸色就是一变,这句话分明是说目标是他。 骨雷怪叫一声,亮出一对锯齿剑,便纵身一跳。 他只是一跳,竟跳起七八丈高。 但是,他的双脚刚刚离地,一道紫色的光芒便从他脚下的土里飞了出来,攸然一击,掠上长空,然后消失在陈玄丘的脑后。 与此同时,还插在刁无痕后心的“紫月”也应声飞出,收回了陈玄丘的脑后。 骨雷跃到了七八丈高,升势已尽,便向下落来。 飞上去的骨雷只有一个,落下来的却有两个。 仰面看去的围观者骇然惊呼,落下来的是被从胯下到头顶,被削成了两半的骨雷。 他的身体在被削成两半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螳螂。 各自一半的身体,披着各自一半的衣服,那手中的锯齿剑,也变成了螳螂带锯齿的前肢。 吧嗒! 两截身体各自落地,黄绿色的螳螂眼睛一半身上有一只,相隔一丈多远,遥遥相对。 僵硬了的螳螂尸体伏在地上,身上有浓绿色的血液流出,看得人毛骨耸然。 许多人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但杀人技巧高明,而且能精明地利用一切机会。 这个对手太可怕了,很多人宁愿得罪比他厉害一倍的人,也不愿意得罪这么一个人。 他说他是什么来着?东北厨子?会做妖肉炖粉条子的东北厨子么? 如果得罪了比他厉害一倍的人,大不了逃,只要没被那个人抓住,改名换姓,总还可以生活的很好。 可是,以此人对杀人时机的把握,对杀人手段的动用,你就算逃了,也要惶惶不可终日。因为,你根本不会知道他有没有追上来,他什么时候动手,以什么方式动手。 已经凑近了的图老扔本打算走近一些,看看陈玄丘怎么死,以便第一时间跑去向佘银环报喜。 看到如今这一幕,只骇得他亡魂皆冒。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夜磨子擅长偷袭,最是防不胜防。所以,陈玄丘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用偷袭,第一个干掉了他。 朱尔屯最擅长利用他坚固的防御、强大的蛮力,以冲撞的手段虐杀对手,陈玄丘就用更加强横的肉身,硬生生地撞死了他。 刁无痕的本体是闪电貂,和水中的电鳗一样,是陆生动物中一种会操纵雷电的野兽。刁无痕机缘际会,得以修练成精后,他的闪电尤其厉害。最后,陈玄丘就让他死在了雷电之上。 骨雷会匿形伏击,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快如闪电。他曾拟形匿态,潜至陈玄丘脚下,想杀死陈玄丘。最后,他就被陈玄丘那不知是什么法宝的紫色兵器,用近乎他袭击陈玄丘时相似的手段,把他干掉了。 一想至此,图老扔牙齿格格打战。 如果,陈玄丘面对四个强大对手,还可以选择最针锋相对的手段,来把对方干掉。那岂不是说,如果他想随心所欲的动手,要杀这四人,更加的易如反掌? 那他,该有何等可怕的神通? 走!不看了,立即走,远远地离开此人!他太可怕了! 图老扔扶着绑了绷带的右臂,转身就走,可是,他走不了啦。 这一场大战,就在赛场门口发生,而赛场内,此时才刚刚开始叫人进场,进行第一关的“验身”。 这一环节又没什么好看的,所以,已经入场的观众也都跑了出来。 同时,由于赛场昨天塌了,刑老大派人连夜用粗大原木重新搭建起来的。所以,没有了外墙。很多懒得下楼出来,而在赛场内的座位又靠近墙边的观众,纷纷就从那巨大原木的缝隙里探出头来,观看着这边精彩的一战。 人山人海中,你怎么走? 图老扔急了,大叫起来:“让开,让路啊!我……我爹死了啊,回去晚了我娘就改嫁了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485章 法宝? 图老扔恬不知耻地抛出了一个老娘改嫁的理由,还别说,有效。 围过来看热闹的大多是男人,男人对男人的软肋总是比较理解与同情的。 于是,哗啦一下,让开一条道路,图老扔也不看结果了,在他看来,师兄也不行啊! 陈玄丘这位师爷,那是真师爷! 图老扔急急挤出去了,慌慌张张跑去找佘银环禀报消息。 而这边,师兄虽然心中凛凛,但并不畏惧,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虽然,他自忖要杀掉朱尔屯、刁无痕等人,不会像陈玄丘这么容易,但他一样办得到。现在,陈玄丘的底牌他已经全都了解了,可他的底牌,陈玄丘还一无所知。 谁胜谁败,殊未可知! 师兄一步步向陈玄丘走去:“很好!你有资格与我一战!可惜了,你本有机会晋级布袋大会前三的,甚至有机会晋升上界。现在却要夭折于此。” 陈玄丘道:“心理战对我没用处的,我的心脏,远比你更强大。” 师兄的眼睛眯了眯,微笑道:“好!我就喜欢强大的心脏,吃起来,特别的嚼头!” 说罢,师兄肩头一晃,五指箕指,已经向陈玄丘当面扑去。 这一招,似曾相识。 陈玄丘对第一个除掉的夜磨子下手时,可不正是用的一样的动作、一样的手势? 难不成,师兄也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赛场内,这时检测已经结束。因为是第二天再比,所以需要对通过检测的人员再度进行一次检测,不然的话,这妖魔界有些生物是具备拟形、幻形异能的,类似于天界神明的变化之术,担心有人鱼目混珠。 此时,本场比赛的十名选手已经上台。 其中也有一名种子选手,来自草原,他叫黑犀。 能够入选的,都是英俊健美的,黑犀也不例外。他虽姓黑,但皮肤却不算黑,当然,也不如陈玄丘那种肤如凝脂,而是一种健康的男性美。 他的身体极其强壮,站在台上,一袭黑色的武士袍下,裹着一具极具爆炸力的强壮肉身,似乎随时会随着他的强大爆发力,将他的衣服都炸碎。 佘银环在考官台上看着他,一双媚目已经湿得要滴出水来。 这样强壮的男人,如果与他同榻而眠,应该可以抵死缠绵一宿,他也不会疲倦的吧? 佘银环喜欢俊美的男性,甚至喜欢柔美的女性,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一样没有抵抗力。不过,她曾经试过勾引他,结果却失败了。 黑犀在大草原上有他的伴侣,而且彼此非常忠诚,不会受她的美色诱惑。用武力强迫,也难成功。 佘银环曾经挑唆师兄和黑犀交过手,结果却是,黑犀以一招,险胜师兄。 在东北地区十大种子选手中,黑犀的排名仅次于大王尤,其实论战力,他未必弱于大王尤,只不过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黑犀一族一直生活在广袤的草原上,很少与其他势力发生纠纷,所以知道他这个弱点的不多,可佘银环知道。 她知道,黑犀晋级最大的障碍,不是来自强大的敌人,而是来自于他自己,来自于他的弱点。 如果有人能抓住他的这个弱点,那么,就有战胜他的希望。 台上,其他九名选手已经虎视眈眈地盯住了黑犀,所以组别的战斗策略大抵相仿,合力围攻最有希望晋级的种子选手,而不是自相残杀。 打败最强大的对手,其他人才有一搏的机会,至于胜出者进入决赛也会被淘汰,他们并不在乎。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没有那么高,他们只想扬名立万,争取更多的社会资源罢了。 这是他们的悲哀,可是即便他们望而不可及的那些种子选手,何尝不是有着他们的烦恼,如果不是亦有所求,他们怎么会跑来接受这种不只分胜负,还能决生死的擂台战。 人往高处走,每个人都在向着他们看得到的目标努力攀登着。 或许,只有一个人,在朝着所有人都曾经梦想,但也早早放弃的目标一步步前进着,那就是陈玄丘。 他想做的,是第七层的绝世大妖都不敢想的事情,走出伏妖塔。 “各位,大家只是为了一个晋升第三层的机会,咱们点到为止。”黑犀谦和地向其他九名选手拱了拱手。 九个人瞪着黑犀,没说话。 你是最有希望晋级的,你当然这么说。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我也可以这么大方。 九个人不约而同,冷笑地想。 主考官刑老大一声“开始”,九个人便一起扑向黑犀,有划着诡异的弧度贴地向黑犀下盘发动攻击的,有拍动翅膀,凌空飞起,自空中俯冲的,有化形拟态,潜伏靠近的,也有不服气黑犀的强大,选择正面硬刚的。 九个人,足足有六个,全是采取直接扑击的战斗方式。 妖术妖力只是他们的辅助,他们还是更喜欢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方式。 而另外三个,则呈品字形站住三个角,在尝试用普通的妖术无法伤害到黑犀之后,立即开始凝运大招。 一时间,黑犀承受着各种各样的打击,在种种华丽而爆烈的打击下,黑犀强壮的身躯似乎也在渐渐萎缩,扑天盖地而去的攻击中,黑犀犹自有声音传出:“大家无怨无仇,比个胜负就好,何必苦苦相逼。” 随着这句话,一道璀璨的乳白色光柱腾空而起,扑向黑犀的六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 黑犀双手握拳,从蹲的状态缓缓站起,挺胸仰头,一道雪白的弧形光柱从他的鼻梁位置斜挑苍穹,似乎挑破这天似的。 一阵带有腐蚀气息的妖风席卷而来,一枚巨大的岩石组成的石锥向着黑犀的头顶百汇猛然击去,而另一团烈焰,则喷吐向黑犀的后背。三个使用妖术的高手同时出手了。 被震飞的六人,弹出老高,重重地摔在地上,显然被撞飞时,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才会摔得如此狼狈,其中一人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黑犀脸色一变,似乎被那烈火、妖风伤害到了本体,倒是头顶俯压下来的锥状岩石,被他鼻梁处弹起的乳白色光柱击得粉碎。 四下里其他九名选手一见,精神大振,齐齐叫道:“快出手,他受伤了。” 九个选手不遗余力,哪怕那六个人摔得口鼻喷血,也立即纵身,再度扑向黑犀。 第一组别胜出的熊子玉,和第三、四、五场胜出的几位种子选手,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黑犀。 他可是仅次于大王尤的二号种子选手,会这么容易就落了败势? 他们不信。难道是故意示弱? 就见黑犀脸色惨白,眼神飘忽,那样子显得慌乱已极,甚至不敢直视他的对手。他这是……究竟怎么回事?不像伪装啊! 这时,就见黑犀探手入怀,缓缓摸出一样东西。 第486章 黑犀的弱点 六个强大的妖人,三道竭尽全力的妖术,全部以他为中心,他终于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四个已经胜出的种子选手,和其他所有人,全都精神一振,紧紧盯住了黑犀。 难道他要动用法器? 这些妖族被关进伏妖塔前,身上真有什么法宝,也早被搜了去,谁还有什么可用的宝物。 就见,黑犀从怀中掏出了一条黑色的带子,带子中间位置,还有绣的一朵火红色的格桑花。 这是……一条抹额? 难怪能被他的先祖带入伏妖塔,恐怕擒住他的奉常寺神官也没想过头上系的一条抹额,竟是一件法器吧? 它,究竟有什么威力? 就见黑犀将那条抹额,往头上迅速地一系,然后……再往下一拉,抹额变成了遮眼布。 全场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在干什么?要动用这件法宝,需要遮住眼睛? 内中有一些见多识广的老妖怪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骇然大叫,叮嘱左右的族人亲眷:“快闭上眼睛,这定是光类法宝,可以致盲的!” 听见他们呼喊的人一个激灵,马上闭紧了双眼,而全场正有无数观众呐喊助威,声浪之下,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听见,还是瞪大眼睛看向赛台。 就见黑犀用那条抹额一蒙双眼,立时动了。 他的速度极快,他的双手双脚,仿佛突然变成了千手千脚,一条条拳影和腿影上下翻飞,一时间仿佛他全身都长满了拳头和大腿。 “轰~~” 这等密集的反击,如同提防偷袭的一招“八方风雨”,向他全力扑下来的六个选手,这一次没有跌出那么远。 四下里瞪大眼睛看着的人,分明看到,其中一人被一拳打中脑袋,整个脑袋马上如同一颗被大锤击中的烂西瓜,炸裂开来,脑浆和鲜血四溅。 而另一个人被当胸一脚,强大的力道将他的整个胸膛都塌陷了进去,后背上竟然露出一个鼓起的脚印,这是一脚踹进了他的胸腔吗? 六个年轻俊美、妖力强大的选手,顷刻间就像是被一台重型机车摔出去的野狗,粉身碎骨,当场气绝。 一道带有腐蚀性的妖风袭至,黑犀鼻子一抽,嗅着那妖风便扑了过去。带有剧烈腐蚀气息的妖风被他强劲的速度带起的劲风席卷而回,根本没有挨及黑犀的身子。 “噗!” 黑犀一拳砸下,虽然蒙着双眼,却是准确无比地一拳砸在了他的头上,登时把那人的脑袋整个儿砸进了胸膛。 那无头人双臂乱舞,还未倒下,黑犀已经返身迎着那道烈火,扑向对面的那个选手。 几十丈的距离,他刹那便到,身子撞中那人,那人惨叫了半声,身子在空中风车般打着转儿,砸飞了出去。 昨日赛场垮塌后重修,已经没有棚顶了,头上是露天的,大家都仰着头,看他是否会被撞飞出赛场之后,好在这人升到极高处时力道已竭,又落了下来,不曾飞出场外。 这般落下,力道已经不大,但看台上的观众已经学精了,还是迅速地四下一闪,一个来不及跑开的牛头人两只蹄子一蹬,就横着趴在了旁边一排观众的膝盖上,让开了自己的位置。 那个选手“锵”地一声,把才修好的看台砸碎了三四张座位,血肉模糊地摔在那里,自始至终未出一声,想来是被撞飞出来时,就已骨断筋折,当场丧命。 顷刻间,九名选手,只剩下那个可以凝化石锥的人了,他呆呆地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黑犀侧耳听了听,缓缓往回走了几步。 那选手激灵一下,猛然跳下看台,颤声道:“我……我认输,我弃赛。” 刑老大轻轻吁了口气,朗声道:“这六场,黑犀胜!” 场中,黑犀听见宣布他获胜,才一伸手,将蒙住眼睛的抹额摘下,小心地揣入怀中。 看台上一片血腥,死尸遍地,他连一眼都未看,而是凝重而客气地向四下观众团团一拱手。 这等高手,还有这等风度,登时赢来一阵雷鸣般的响声。 很多人都很好奇,他的抹额究竟有什么魔力,难道是蒙上眼睛后,可以将力量、速度和反应迅速提升数倍? 就地这时,突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嗵”地一声砸在黑犀面前。 这人不高,比黑犀矮了一大头,全场观众定睛一看,才发现不是因为这人太矮,而是因为,他的双腿齐膝而断。 考官席上,佘银环攸然变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失声道:“师兄?你怎么了?” 那断了两腿的正是师兄,他看着佘银环,脸上浮起一抹古怪的神气,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上半截身子就斜着从腹腔之上的位置,斜着滑落在地,咕咚一声歪倒在地上,腹部喷出的血液迅速糊住了他的口鼻。 原本俊美如太阳神一般的师兄,只是嚅动了几下嘴唇,一句话没说,就化作了被削成两截的雄狮之躯。 显然,他是遇上了强敌,奋力一跃纵身逃命时,双膝便被削断,他身在空中时,很可能又被极锋利的武器削断了身子,却是因为速度太快,直至落地,躯体方才分开。 他是师兄?只因超了年龄才未入选,否则铁定晋级前三的师兄? 全场大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犀面前突然摔下一个人来,黑犀也不由得低头看去,这一眼看去,正看见师兄斜肩拉胯,分成两段,血水如喷泉般涌出。 黑犀曾与师兄较量过,认得他,一瞧自己认得的人突然变成这般的肉块,脸色顿时惨白如纸。 这时,又有几件东西从天而降。 一头口鼻溢血,脊柱以扭曲的三角形拱起的黑猪; 一只被削成了两半,每一半都有头有尾、须脚齐全的螳螂; 一只胸口被掏出一个血洞、软趴趴的巨鼠; 还有一只深蓝色毛发、本该异常漂亮的貂,可惜了那貂皮,后背被切开好大一个口子,血肉外卷,而毛发也似被火烧过似的,焦糊一片。 佘银环心都几乎要跳出了腔子,天呐!我这是得罪了何等可怕的一个人物? 她双腿一软,就跌坐在椅子上。 而黑犀,看看狮子的碎肉块,再看看脊柱都折断扭曲、口鼻溢血的野狸,再看看胸口一个血洞的巨鼠,还没等看完,就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晕倒在了台上。 黑犀,晕血。 第487章 一战名扬 图老扔好不容易挤进赛场,正值黑犀千手千腿,大杀四方的关键时刻,看得他目眩神驰。 等他醒过神儿来,黑犀已经一气呵成地晕倒了。 全场一片混乱中,图老扔终于清醒过来,糟了!来晚了!不对,没来晚!我本来打算报讯说陈玄丘一连杀了我们四大高手,恐怕师兄也要危险,现在么…… 图老扔立即提高嗓门,高声叫起来:“夫人,他们是被陈玄丘给杀了!” 陈玄丘?力屠大王尤的超级种子选手?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师兄这等高手他也杀得了?那他岂不是笃定可以晋级前三? 佘银环差点儿没气晕过去,你这是在替我的仇人做宣传吗? 就在这时,陈玄丘领着鹿司歌、黄耳和鱼不惑、丹若四人入场了。 本来极混乱的场面顿时一静,原本散乱的观众马上闪开了一条道路。 陈玄丘一边往前走,一边左顾右盼,寻找座位,可这时候哪里还有座位。 陈玄丘寻摸既然没座,不如往前站站,看得清楚,不料他挑了个不挡人的角色,刚刚站下,旁边座位上几个人马上殷勤地站了起来:“陈大人,您请这儿坐。” “呃,这不好吧,你们的座位……” “不不不,陈大人肯坐我们的座位,那是我们的荣幸啊!” 抢先说话的人用袖子用力擦了擦座位,满脸陪笑:“陈大人,请。” “这个……那就却之不恭啦,哈哈……” 陈玄丘在他座位上坐了下来,其他几人一脸羡慕,但只好转向黄耳等人,力邀他们入座。 他们倒不客气,尤其是黄耳,坐下之后,用力拍了拍陈玄丘的肩膀:“师爷,表现不错,我决定给你加工钱,每天给你这个……” 黄耳伸出一个巴掌,向陈玄丘晃了晃,陈玄丘知道他是暗指每天给他五滴“狗血”,也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 让座的几人却是骇然瞪大了眼睛,陈玄丘这般了得,还只是这位先生的一个师爷?师爷还负责打斗的么?那岂不是说,这位爷才是这一行人中最厉害的那个? 几人事先都没打听过此人的身份,这时候再看他,如看神祗。黄耳将他们敬畏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只是佯作未见,愈发得意洋洋。 台上正在迅速清理现场,黑犀也被他的族人给急急抬了下去。 少主晕血这个秘密,只怕是瞒不了人了,再有人与他交手,自然可以有所针对。这让黑犀一族的人大为恼火,但此时却也无计可施。 陈玄丘坐下了,让座的那几位就站到了陈玄丘本来打算站立的位置。 陈玄丘往台上看看,对那人道:“还未请教,足下?” 那人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道:“小人叫巴格,小名叫狗剩儿,大人叫我狗剩儿就行。” 巴格啊…… 坐在陈玄丘另一侧的鹿司歌看着巴格,这可是胡山君的一位门客,平日在自己面前,仗着胡家的势力,也是鼻孔朝天的,现在竟如此敬畏大人,鹿司歌看在眼里,也是与有荣焉。 黄耳一听,却是大不悦了,顿时瞪眼道:“狗剩儿?这是什么狗屁名字,太难听了,你就不能好好做个人吗?都他娘的化形了,为什么要叫狗剩儿?” 巴格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大人的大人,胆怯地道:“是是是,听说人间也常这么起名,说是起个贱名儿好养活。” 黄耳脸都胀红了:“狗剩儿怎么就贱名了,太不中听了,你马上改了,以后不许叫狗剩儿,叫拴柱儿!” 那人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谨遵大老爷吩咐。其实现在也就我娘才叫我狗剩儿,我回去就告诉我娘,以后改叫我拴柱,这是大老爷您赐的名儿。” 黄耳一听,这才转嗔为喜,点了点头。 鹿司歌忍不住把嘴巴凑到陈玄丘耳边,细细地道:“主人好大威风呢,那个巴格仗着是陷狱峰主胡山君的门客,一贯嚣张跋扈,狗仗人势的东西,现在却对主人好怕好怕,人家看着特别开心,嘻嘻。” 鹿司歌呵气如兰,虽然嘴巴距陈玄丘的耳朵还有一点距离,却也是细细痒痒的。 可她声音虽小,坐在陈玄丘另一侧的黄耳还是听见了,顿时脸色一黑。 对鹿司歌,他却不敢那般呵斥,这厮会看脸色的很。 黄耳便和颜悦色地道:“鹿姑娘,狗仗人势,那至少说明他的主人还是确有身份的。可是在我黄耳和陈师爷面前,他的主人又算什么?所以这个词儿用的不妥,应该用狐假虎威更合适。”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咳嗽一声道:“好啦,大家统一一下吧,以后但要说一个人狗仗人势,就说驴蒙虎皮。” 黄耳大惊道:“这也是个成语吗?” 陈玄丘道:“当然。” 不远处,丹若和鱼不惑坐在一起,听着三人窃窃私语,丹若道:“你说他们三个,幼不幼稚,这点破事儿,也能认真讨论半天。” 鱼不惑道:“就是,我都觉得害臊,跟小孩子似的。” 丹若听了甜甜一笑:“初时觉得你这人跟个铁憨憨似的,没想到还挺沉稳成熟的。” 鱼不惑听人夸他,不禁心花怒放,笑道:“丹若姑娘你也……” 丹若眉眼盈盈,向他轻轻一瞟,道:“我怎么样?” 鱼不惑迅速地翻阅了一遍记事簿,抬起头来:“我还纳闷,旁边怎么坐了个漂亮姑娘,原来你是粘豆包啊。” 丹若心中微羞,轻轻垂下头去,道:“你是特别喜欢粘豆包么?” 鱼不惑心中大乐,面上却一本正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粘豆包是我心中最美丽的花儿。” 这……这表白太赤裸裸了吧?丹若芳心一跳,呼吸不觉有些加快。 鱼不惑只觉她突然眉眼含羞,说不出的柔美,一时却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忍不住道:“你……你真是太粘豆包了,叫人见了就想一口咬下去。” 丹若轻轻打了他一下,嗔怪地道:“人家刚说你是个老诚厚道的君子,说话怎么可以这般轻薄,这里……好多人呢。” 鱼不惑心中一阵茫然,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了什么,也可能是说对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是有点心慌,只能憨笑两声,不敢再接下去。 考官席上,佘银环铁青的脸色随着赛台上迅速清理出来,慢慢恢复了嫩白水润。 刑银背乜了她一眼,道:“佘夫人,貌似你佘家出了点状况,你可需要先去处理一下?” 佘银环强挤出一副笑脸儿,道:“布袋大会,是上界大人物交代的要事,不可因我的私事耽搁了,继续比赛吧。我个人的私事,会处理好的。” 刑银背淡淡一笑,点点头,朗声道:“比赛继续,下一组,山君兄,你来宣布上台人员吧。” 胡山君答应一声,开始念起名字,佘银环坐在一旁,心乱如麻。 刑银背和胡山君都是实力远比她强大的高手,佘家的剧毒对他们影响也不大。师兄虽是客卿,却也是她的强大臂助,有师兄在,她才可以和刑银背、胡山君平起平坐。 现在,师兄竟然死了,而且是在刁无痕、夜磨子等四大高手联手之下,惨死于陈玄丘之手。这个陈玄丘,竟然如此可怕? 当时,眼看陈玄丘力斩大王尤,她曾猜测过陈玄丘的底细和实力,动过招揽的念头。可后来打听到,他只是刚从外界被放逐进入伏妖塔,并没有什么后台和背景,又因为他杀了百步,心中怀恨,才动了除掉他的念头。 实未想到,他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这个人……真有希望晋升第三层的吧? 想到这里,佘银环好不懊恼,急急思索起了补救之策,对台上的竞赛,也无心观看了。 看台上,陈玄丘因为漏看了一场比赛,就向那位谗媚巴结他的巴格询问了几句,那位巴格受宠若惊,赶紧把刚才的一场大战绘声绘色地对陈玄丘说了一遍,尤其说到最后黑犀的晕血,巴格忍不住吃吃偷笑起来。 陈玄丘听说这妖魔世界,居然有个晕血的高手,也不禁有些好笑,对这位黑犀,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他早已知道,妖也好,神也罢,只是当初最具话语权的人给下的定义,实际上神不意味着本领最高、品格最为贵重。妖也不意味着就一下低贱凶残。 尤其是奉常寺是天界神祗的打手,他们或他们的祖先关进伏妖塔的,全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还是说,其中不乏只是得罪了上界神祗之人? 至少,坐在他左手边,这座位简陋粗糙的连个扶手都没有,所以那身子时不时会因为观众们一惊一乍的动作,轻轻碰触着他的身子,感觉香香软软的鹿姑娘,他相信她一族人,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流。 所以,陈玄丘对那位晕血的黑犀,也不禁生起了好奇之心。 后台,几个黑犀的族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泼凉水,终于把黑犀给弄醒了。 黑犀心有余悸地道:“方才台上,是怎么回事?怎么……呕……” 黑犀干呕两声,说不下去了。 一个黑犀族少女气愤地道:“黑犀哥哥,那是第二场大捷的陈玄丘杀的人,都是佘银环的客卿,听说是陈玄丘杀了佘银环之子,佘家向他报复。” 黑犀恍然道:“原来如此,好可怖的手段。” 黑犀族少女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黑犀哥哥你晕血的事情,已经被所有人都知道了。你虽然胜了,可是决赛时,别人一定会针对你的这个弱点,你还怎么胜出啊?” 这个黑犀族少女,就是黑犀的情侣,对他的事情,自然最为关心。 黑犀一呆,苦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为何,一见那腥红的血液,就浑身发软,实在是无能。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还是会大草原吧。” 黑犀少女气愤地道:“那还不知道又要过几百年,才有一次布袋大会,咱们黑犀一族又得再等几百年不成?都是那个姓陈的家伙坑了你,这个公道,一定得向他讨回来!” 黑犀少女说着,已经暗暗做了打算,今日五场赛事完毕,明日就该是决出的十大高手竞争前三了,他们既然知道了黑哥哥的弱点,一定会有所针对。 黑哥哥性情宽厚,她可不能忍,等今天赛事结束,她一定要去找那个姓陈的,为黑哥哥讨还公道! 第488章 血晕之症 陈玄丘看完了接下来的四场比赛,不出所料,全部是种子选手胜出。其他人都是陪站的。 不过,陪站者也不是白白参加了这个血腥比赛的,表现较为出色、不曾当场战死或缺胳膊少腿儿的,一下台马上就受到了许多豪门大户的招揽。 有招客卿的,有招女婿的,而这,就是他们拿命换来的晋升的机会。 皆大欢喜。 陈玄丘不动声色地看完了全部比赛,仔细想了想,纵然他的紫金葫芦遗落在了塔外,许多用惯了的法宝和助力不在身边,要战胜这几位种子选手,也不是太为难。 如果,他们没有藏拙的话。 也就是说,他有把握赢得东北三区的第一名,以东北赛区第一的身份参加晋升上界的绝赛,那才是真正的“布袋大会”。 其他赛区有没有杰出的高手,可以对他造成威胁?陈玄丘不是太清楚,但是不管如何,他是一定要走下去的。 回到鹿家,陈玄丘思索了一下,忽然对鹿司歌道:“司歌,你们鹿家有没有……水晶?” “水晶可以储藏几种妖力魔力,而且在开采灵石矿的时候,也会发现一些,府库里是储藏着一些的。” “那太好了,可否送我两片,我想要……” 鹿司歌道:“鹿家既已决定追随大人,鹿家的一切,都是大人的。司歌带大人去宝库看看吧,大人需要什么样成色、需要多大的水晶,俱可挑选。” 陈玄丘微微露出异色,道:“你家的宝库,想来储放着许多珍贵的东西,你……肯让我进入宝库,就不怕我看到么?” 鹿司歌讶然道:“鹿家人已决意追随大人,虽死无悔。鹿家的宝库,为何不能对大人开放?” 陈玄丘深深凝视了鹿司歌一眼,点点头,他没再说什么,但是鹿家的态度,已然使他下定决心,只要他办得到,必永远庇护鹿氏一族。 陈玄丘现在可以调动的力量现在有很多,涅盘组织是一股,但那是忠于他父亲的,他只是一个继任的执行者,涅盘的人实际上听命于玉衡和汤唯,只是因为他走在他父亲陈道韵的路上,所以这些人追随于他。 东海群龙也是一股蛰伏的力量,但他们与陈玄丘,实则算是合作的关系。东海群龙愿意参与陈玄丘的计划,为的是给日渐衰落的龙族寻找一条出路。 其他力量,不管是画璧的禽族,地府的冥王势力,还是大雍朝廷的力量,都是因为他和这些力量的执掌者之间的关系,才能为他所用。 只有鹿家,这是以他的忠仆自居的。陈玄丘想不通,对于拥有这种优良作风的鹿族,他们的先族,怎么会被她当时所选择的主人抛弃、利用,尤其是……她和他不仅是主仆,还是道侣。 但陈玄丘绝不会做那样的一个人。 鹿家在第二层算是底蕴极其丰厚的一户人家,虽然鹿家现在渐趋败落,但鹿家是第二层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无数年下来,许多世家此起彼伏,不断地更新换代,眼下鹿家也快要步那些已经消亡的势力后尘了。但是,鹿家至少现在还在,所以宝库里琳琅满目。 不过,这里的宝物大多是天材地宝,是自然生长的宝物,因为但凡被关进伏妖塔的人,大多是被搜刮过一番的,他们没有什么人为制造的法宝可以带进来。 植物类、矿物类、妖兽内丹、异骨等…… 鹿司歌亦步亦趋地跟在陈玄丘身边,逐一介绍着,陈玄丘无一取用,哪怕是那堆积如山的灵石,他也没有多看一眼。 这些号称灵石的石头,所提练出来的灵气,较之人间界的灵气浓度也强不到哪儿去。可是因为这塔中世界灵气稀薄,居然成了各派势力争抢的宝物。 如果陈玄丘出不去,他想修行更进一步,倒是需要这些灵石。但是只要能出去,对他来说,这些灵石就不值一文。、 在外边,它们就是和空气一样的东西,你掏一把空气,能卖钱么? 一直走到储放水晶的地方,陈玄丘终于站住了。这里储放着各色水晶,都是大块的,每块水晶长度都在七尺以上,块块剔透明净,在灯光下熠熠放光。 陈玄丘微笑起来:“好极了,就是这东西。” 鹿司歌恭谨地道:“大人需要多少,司歌喊人来帮大人搬出去。” 陈玄丘笑道:“不必了,你帮我拿一块就行了。” 鹿司歌期期艾艾地道:“司歌,不以力气见长,恐怕……拿着会有些吃力。” 那些纯度极高、毫无瑕疵的水晶,长有七尺,宽和高也有七尺,仿佛切割出来的一块块巨大的冰块。鹿司歌一个女孩儿家,即便有那么大的力气,她也无处着手啊,抱都没法抱。 陈玄丘忍俊不禁,在她嫩颊上捏了一把,笑道:“谁说要你整块儿搬出去了,削下一尺见方的就行了,喏,就这一块。” 鹿司歌被陈玄丘显得过于亲昵的举动搞得面红耳赤,慌慌张张地就逃向了水晶。架子上放的有专门切割水晶的工具,鹿司歌把切割工具拿在手中,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脑海中一直回想的都是陈玄丘宠溺笑容下,在她嫩颊上的轻轻一捏。 陈玄丘看着蹲在架上上,头得脚轻,晕晕乎乎的鹿司歌,忍不住担心地道:“喂,你小心点儿,不要切到手啊,要不你教教我,我来?” …… 鹿府门外,七个人黑犀族的勇士环绕着那个娇俏少女,枪一般地站在那儿。 “叫陈玄丘出来,给你们一柱香的功夫,过了时辰,我安如儿就打进去!” 黑犀少女安如儿怒气冲冲地大喝,不过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是比起之前佘百步登堂入室,直接闯到人家的后宅发威,却已算是相当客气了。 鹿家门子急急把消息报到鹿老丈面前,鹿老丈吃惊道:“草原黑犀一族?大人怎么会招惹了他们。大人呢?” 鹿清秋道:“司歌带大人去宝库寻几样东西,也该快要出来了。” 鹿老丈道:“走走走,咱们且去前门,见见那黑犀族人,言语客气一些,切勿激怒了他们。” 鹿清秋道:“父亲,他们黑犀族远在草原,咱们鹿家要说怕,也就是刑、胡、佘三家,可以完虐我鹿家。虽然现在没有了鹤氏二老为客卿,但是有大人在,也不必如此畏惧一个草原黑家吧?” 鹿老丈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不要随意给大人招惹对手。黑犀能闯进前十,你能么?我告诉你,黑犀一族性情温厚,不喜惹事生非,但这可不意味着黑犀一族是好惹的。 黑犀一族最可怕的能力是“红眼”。黑犀族人一旦因为惊喜、狂怒、悲愤等进入疯狂状态时,他的双眼会变成血红色,完全看不出眼白和眼瞳,这个时候的黑犀,是可以和肉身最为强横的巫族相媲美的存在。 而且,这种状态下的黑犀,伤越重,越疯狂,杀伤力越强大,它们的濒死一击,可以弑神。不然,你以为老实厚道不喜欢招惹是非的黑犀一族,为什么会被关进伏妖塔?” 鹿老丈说着,用力顿了顿拐杖:“快跟我走,总之,给我记住,千万不可激怒他们。就连刑老大,胡山君这等人物,都不敢面对被激怒的黑犀族人!” 鹿家门口,黑犀从远处狂奔而来,到了门前倏然停住。 安如儿喜道:“黑犀哥哥。” 她跑到黑犀面前,黑犀摸了摸她的头,嗔怪地道:“你这丫头,跑来人家门前胡闹什么?” 安如儿撅了撅嘴儿,道:“我打听过了,那个陈玄丘就住在鹿家,当然要来找他算帐。” 黑犀摇头道:“我也打听过了,他不是诚心与我为难。当时是佘家派人想劫杀他,他反杀佘家的客卿后,故意抛尸入场,是为了给佘家一个下马威。实际上,他都不知道当时在场上比赛的人是谁。” 安如儿道:“那又怎样?本来你都平安过关了,如果不是他这般胡闹,你的弱点怎么会被其他人发现。要不然,说不定你有机会晋升上界的。萨满爷爷都说了,你是我黑犀一族千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你本可以有大好前程的。” 说到这儿,安如儿眼圈一红,泫然欲滴:“现在,你的前程都被他毁了。” 黑犀苦笑道:“我对付那九个人,可以蒙上眼睛,但是一旦进了决赛,所有的人都是各方数一数二的俊杰,他们面前,我蒙住双脚,那么十成本领就连六成都发挥不出来,到时还不是一样要败?是我自己天生得了这么一个毛病,怨不到人家。” 安如儿声音小下来,低声道:“怎么不怨他,如果不是他,至少黑犀哥哥你能走的更远。” 就在这时,鹿家大门洞开,鹿老丈在儿子鹿清秋的搀扶下走出来,一见外边的黑犀族人,鹿老丈就满面堆笑:“哎呀,原来是黑犀族的贵客,失敬失敬,老朽有失远迎,还祈恕罪。” 黑犀刚想说话,安如儿一把把他拉到了背后,挺胸走上前去:“喂,老头儿,陈玄丘呢?你叫他出来,他坏了我黑犀哥哥的好事,他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鹿老丈陪笑道:“陈大人是我鹿家决意追随的人,陈大人的事,自然也就是我鹿家的事。却不知陈大人坏了你家什么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鹿家愿代为赔偿。” 安如儿冷笑道:“就怕你们鹿家赔偿不起。” 黑犀上前拉住安如儿,对鹿老丈道:“我这妹子刁蛮了一些,鹿老丈莫要见怪。黑犀自家事自己知,此番参加布袋大会,也不过是想见识见识各方英雄,其实我的短处,早晚还是要被各方豪杰知悉的,原也怪不到陈玄丘头上,赔礼就不必了。如儿,跟我走。” 黑犀拉了安如儿一把,安如儿执拗地道:“黑犀哥哥,很多人说你有这样的毛病,不配继承大草原,成为大草原之主。如今就这么走了,可不坐实了他们的说法,要不是那个陈玄丘乱丢东西,你未必不能进入决赛,那样也就堵住了那些人的嘴,都怪陈玄丘……” 黑犀有点生气,道:“不然,你想叫人家怎么赔?难道他能保我晋级决赛?还是说,要人家赔你一大笔钱?那不是成了讹诈人家了么?我黑犀堂堂男子汉,岂能干出那等丢人的事来?” 安如儿顿时语塞,她的黑犀哥哥晋级无望,就会有更多的人利用他的弱点攻讦他,说他不配继任草原之主。其实以他严重晕血的毛病,本就不该来参加这种大赛,他硬着头皮参加,就是为了向族人证明他自己。 现在竟提前爆露了弱点,回去后处境可想而知。安如儿心中委屈,泪花忍不住就在眼眶中打起了转转。 “说的好!黑犀兄果然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物。不枉我为你精心设计了这件礼物。” 随着一声大笑,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旁边陪着一个韵味柔婉的少女,从鹿家大门里走了出来。 陈玄丘笑吟吟地走出来,对黑犀道:“我虽不曾亲眼见到黑犀兄在台上大杀四方的威风,却是听人说的仔细,心向往之。黑犀兄晕血的毛病,如果不是陈某,确实不致于这么久便无人不知,扬以,陈某为黑犀兄精心准备了一件礼物,希望黑犀兄在它相助,可以杀入决赛,甚而,晋升上届有望。” 陈玄丘说着,就把一只小小盒子递向前去。 “胡吃大气,你有什么礼物,居然能帮我家黑哥哥摆脱血晕之症?” 安如儿不相信地接过小盒子,打开一看,愕然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玄丘走上前去,从那盒中拿出一副蓝黑色镜片的蛤蟆镜,往自己眼睛上一戴,神气活现在四下看了看,又摘下来向前一递:“黑兄,试试看,相信你会明白其中的好处。” 黑犀讶异地接过这副墨镜,学着陈玄丘的样子往眼睛上一戴,四处看看,视线未见受什么影响,但是……他的目光突然定在了安如儿的腰带上,那条红腰带,变成了灰黑色。 “这是……这是……”黑犀激动的浑身发抖,这是什么宝物?有了这件东西,他的血晕之症,不就有解了么? 第489章 招揽 黑犀左顾右盼一阵,摘下眼镜看看,再戴上,终于因为狂喜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安如儿只觉得黑哥哥戴了这副古怪的东西,显得神气活现的,倒不明白它的功用,忍不住问道:“黑犀哥哥,你怎么了?” 黑犀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臂,道:“妹子,有了这东西,我就不怕晕血之症啦。” “当真?”安如儿一听,也不禁雀跃起来。 陈玄丘笑道:“这里还有两副,一并送与足下。其实,这东西也不算贵重,贵就贵在这个创意。你一旦见到了,随时可以自己制作,不必担心会弄坏了它。还可以找擅长符阵的人,给它加一个保护的小型法阵。” 黑犀肃然向陈玄丘拱手,道:“黑犀多谢陈大人,大恩大德,黑犀记下了。” 陈玄丘一笑:“不必客气,这只是陈某的赔礼罢了。” 黑犀紧盯着陈玄丘,他发现戴了这蛤蟆镜后,还有一个好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人,但是别人很难看清他的眼神儿。 黑犀道:“可是,一旦拥有了此物,我就有机会夺取前三了,陈大人不怕黑某成为你的有力竞争者吗?” 陈玄丘摇摇头,淡淡地道:“东北赛区决赛前三?我的目标是晋升第三层,甚而,还要继续往上走,走的更高。如果黑犀兄有这上去看一看的想法,到时候可以加入陈某的行列。每个人可以带八个人不是么?我这儿,还有两个名额。” 黑犀盯着陈玄丘,却没在他脸上发现一丝倨傲,仿佛……他说的话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一般。 黑犀定定地看了许久,轻轻点点头:“我记下了,黑某告辞。” 安如儿赶紧上前,宝贝似的从陈玄丘手里接下另外两副蛤蟆镜。一想到有了这东西,黑哥哥的晕血症就治好了,大草原上那些桀骜不驯之辈,再也没理会反对他成为草原霸主,心中说不出的欢喜,所以向陈玄丘挤了个笑脸儿以示好。 黑犀一行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鹿司歌一直静静地站在陈玄丘身畔,对他的决断哪怕充满疑虑,也始终未发一言。鹿氏一族修的是“辅之道”,天生就是辅臣类人物。 他们既然决心要追随一人,便会马上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不管之前他有多么的辉煌,多高的地位。 直到那些外人离开,鹿司歌才柔柔地道:“大人,黑犀一族,一向居于草原,所以名声不响,但黑犀一族,实是天佑之族,拥有强大的肉身,普通的妖法道术都难以伤及他们的肉身,尤其是他们的“犀利之光”,无坚不摧,很难应付的。” 陈玄丘一听很高兴,道:“那好极了,我总要找两个能打的帮我,才有把握登上第三层。不然,一对九,总是有些难度。” 说到这里,陈玄丘又很贴心地对鹿司歌补充了一句:“哦,我没说你,你们鹿家的辅助功法,在决赛前,我是要了解一下的。我相信,你能对我帮助很大。” 黄耳等人已闻讯出来了,听了陈玄丘这话,丹若颇不服气,转眼去看鱼不惑,鱼不惑老神在在,宠辱不惊,好像陈玄丘说的那堆废物不包括他似的,丹若不禁好笑,心中暗道:“这个憨憨。” 而黄耳站在那里,也是一脸的不以为然。如果比厚脸皮功,他们几个倒是能干翻所有选手,力拔头筹。 陈玄丘道:“好啦,人家黑犀族人已经走了,咱们回去吧,大家都站在门口不成样子。” 陈玄丘转身要走,乌雅忽然道:“咦?又有人来了!” 众人止步扭头望去,鹿司歌脸色攸然一变,沉声道:“大人,是佘家的人!” 陈玄丘眯着眼,望着远处缓缓驶来的车队,眸中竖瞳一闪,轻声道:“我知道,是佘银环亲自来了。” 那车队是三五十个劲装高手,簇拥着一辆华丽的轻车。 轻车周围,又有十八名青衣少女,远远行来,便有香风阵阵,沁人心脾。 陈玄丘眉头微微一挑,负在身后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丹药,轻轻一抖手,便准确地落向众人,沉声道:“解毒的,以防万一。” 众人忙伸手接下,悄悄掩住。 那车香罗宝盖,八匹通体雪白、一尘不染的白马,驶到近前,帷幔掀开,车中端坐一女。那等妖娆风情,烟视媚行的佘银环端坐车中,竟颇有神圣庄严之感。 看着陈玄丘,佘银环浅浅一笑,柳腰轻折,走出车轿,踩着脚踏,款款下车,向陈玄丘姗姗走来。 陈玄丘肃立不动,倒是一旁的鹿司歌有些紧张,往陈玄丘身边靠了靠,随时准备策应。 佘银环未语先笑,柔声道:“陈公子。” 陈玄丘拱手道:“佘前辈,不知此来,所为何事?” 佘银环听他口称自己为前辈,脸上浅笑微微一僵,忙又故作从容,道:“佘家逆子百步,忤怒公子,遭了报应。师兄等人竟心有不甘,前往寻仇,搔扰公子,银环得知,好不忐忑,故而得来向玄丘公子请罪。” 陈玄丘微微一讶。 佘银环悠悠一叹,道:“说起来,人家还要感谢公子。” “哦?谢我什么?谢我杀了你的儿子?” “他不是我的儿子!” 佘银环有些激动,忙又收敛表情,痛苦地道:“上界一位大人物,偶然下界,看到了银环,竟生贪婪之心。银环无力拒绝,这才有了百步,银环心中对他只有恨意,哪会把他看做我的儿子。师兄等人也生了异心,追随于他,总想把我这个可怜女子赶下家主之位,公子除掉了他们,银环对公子只有感激,绝无怨尤。” 陈玄丘呆住了,原来世上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佘银环微微地瞟了陈玄丘一眼,媚眼如丝。 她身材虽然苗条,也不及陈玄丘身高,眼睛微微上仰,看着陈玄丘,再配上甜美的容颜,极其撩人:“听闻公子新来伏妖塔中不久,尚无基业。银环愿迎请公子去我佘家,奉为至尊客卿,服侍公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鹿司歌一听大为紧张,担心地看了陈玄丘一眼。鹿家的实力现在远不及佘家,佘家能给予陈玄丘的帮助,自然要大于鹿家。 尤其是,佘银环还是东北赛区的考官,和主赛区的人也有交情。如果能搭上她这条线,那显然……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很抱歉,陈某无意去佘家做客卿。我的志向,在上边!” 陈玄丘向上指了指,微笑道:“很快,我就要上去,于你佘家做几日客卿,有什么用?” 佘银环没想到陈玄丘的野心如此之大,呆了一呆,才讷讷地道:“公子……难道不是答应做鹿家的客卿了么?” 陈玄丘道:“当然不是,是鹿家答应,追随陈某。” 这两者区别可大了去了,关系到谁主谁从的问题。 佘银环虽然考虑自家实力大损,恐怕会受到刑老大和胡山君的觊觎,有心拉陈玄丘到佘家。为此不担抛弃了旧仇,还想给他一个至尊客卿之位,极尽礼遇,却从未想过要主客易势,投到他的门下。 如今一听鹿家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佘银环马上想到,鹿家虽然现在没落了,可祖上也曾经阔过,那时还没有佘家呢,可谓底蕴深厚。 而且,其他几大世家,包括刑家和胡家,对鹿家都不无挤兑,但鹿家从未想过要依靠哪一方,如今竟然果断投效陈玄丘,凭的什么?难不成……他们知道这陈玄丘的什么秘密?这个陈玄丘真有本领登上第三层? 其实,也难怪她纳罕,鹿司歌决定率鹿家投效陈玄丘,固然有急病乱投医的想法。她想过了,不管是归顺刑家还是胡家、佘家,最终一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而陈玄丘却没有那样的根基,所以投效他,没有这种危机。 但是,陈玄丘一个外来户,当时又仅仅是打败了大王尤,就算在东北赛区,也还未笃定就一定晋级前三,将来有没有机会晋升上界,更只是一个目标,为何就鬼使神差地信任了他,将整个家族的命运寄托在他身上了呢? 鹿司歌也在反思,思来想去,也找不到答案,反正当时就是看着陈玄丘那淡定的眼神,听着他笃定的语气,然后心头一热,突然就做出了这个此时想来,有些莽撞、冲动的决定。 也许……因为他生得太俊了? 此时看着陈玄丘的侧颜,鹿司歌心跳又有些加快,心头突然就跃出这样一个念头。 鹿司歌赶紧扭过头儿去,她才不愿承认,自己做出决定整个家族命运的重大决定,竟是陈玄丘俊美无双的容颜也对说服她起了绝大的加成作用。 那样的话,她会觉得自己太好色了,这是对家族不负责任啊。 绝对不是! 鹿司歌想,大人对我鹿家承诺时,我族众人可是有“鹿心一撞”感应的。 对!这是天意!他……他就是我鹿家等待了几千年的新主人! 鹿司歌拼命地做着心理建设,而对面的佘银环却是陷入了两难之境。 怎么办,要说服陈玄丘,难不成也要奉他为主?宁为鸡头,不为牛后,那她所图何来? 再者,陈玄丘志在上界,如果他和那个死没良心的一个德性,一去不复返,对我又有多少臂助? 一时间,佘银环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陈玄丘将她的窘态看在眼里,不禁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一位领军过境的将领,在小山村里歇宿两晚,那小地主就担心人家看中了他的房子,相中了他家里那八亩上好水田,生怕被人仗势夺了去。却不知道,人家的志向,是打下整个天下。 不过,他也没有点破,佘银环肯放下仇恨,固然是为了拉拢他,活人总比死人有价值。但是,这也说明,佘银环也畏惧了他的实力,只要佘银环不再继续针对他,他又没吃什么亏,也懒得跟佘银环计较。 他要走的路还很长,谁有闲功夫和这个鼠目寸光的女人纠缠不清? 所以,陈玄丘微笑拱手道:“佘夫人能深明大义,不计较佘百步和师兄等人之死,陈某铭记在心。 只要佘夫人不来找陈某的麻烦,你放心,陈某也不会主动去找夫人的麻烦。如今东北赛区的前十已经选出了,很快就要进入本赛区决赛。 陈某着急往上走,无心在第二层多做停留。只要夫人接下来不找陈某的麻烦,你我来日若有机缘再相遇,大家也可以尽释前嫌,做个朋友。” 陈玄丘说完,向她拱了拱手,转身便向鹿府大门走去。 鹿司歌、鹿老丈等人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跟上去。 佘银环呆呆地看着陈玄丘洒然而去的背影,心中嗒然若失。 一个青衣俏婢款款上前,低声道:“夫人?” 佘银环道:“小青啊,我觉得,我好像错过了一份莫大的机缘。” 青衣俏婢不以为然地道:“姓陈的不肯接受夫人的招揽,是他的损失。夫人何必患得患失?” 余银环轻轻摇了摇头,道:“你知道,我的‘杯弓蛇影’心法,能预感一些重大事件的。” 青衣俏婢不服气地道:“怕是夫人心神不宁,生了错觉,就他?能有多大机缘啊?” 佘银环喃喃地道:“不知道,能让我‘杯弓蛇影’的,也许……” 佘银环缓缓抬起头,望向高高的天空:“也许,比七层塔还要高吧。” 第490章 东北五绝 两道冰箭,如同电光乍闪,倏然射向陈玄丘。 陈玄丘身侧环绕着两枚心月轮,疾扑而上。 两道冰箭被两枚心月轮准确地削为两半,化作满天的冰雪。 陈玄丘便挟着满天冰雪扑上去,一掌插向身材壮硕的纳努克! 陈玄丘攸然后退,弹出七八丈远,而纳努克并没有追上来。 他怒目瞪视着陈玄丘,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却没有力气再猛然跳起了。 陈玄丘的手仍然扬在空中,本来就极为白皙的皮肤,自从达到冰肌玉骨境界,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疤痕,也没有色素沉淀,一双修长的极适合弹奏乐器的手掌,也是晶莹如美玉,仿佛是最完美的雕刻艺术品。 而对面,十大种子选手的出身北方冰天雪地之中,肉身极为强大的纳努克,愤怒地僵硬在那里,胸口的衣衫,渐渐裂开,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陈玄丘那一击,插进了他厚实如墙的胸膛,指尖直接击碎了他的脊椎。 凭着胸中一口气,纳努克才强撑着身子站在那里。 他惨笑着想说一声“好!”结果刚一开口,气息一懈,整个身子就垮了下去。 陈玄平缓缓收掌,看着纳努克在他面前推金山、倒玉柱,重重地砸在地上。 看台上一片惊呼。 其实布袋大会并不是每一场都是一面倒的大屠杀,很多选手是有机会全身而退的。 而大家同为十大种子选手,实力相差不多,想打败对方容易,想杀死对方就更难。 但是,陈玄丘的风格不是这样,他每一次对敌,不只分胜负,而且分生死。 迄今为止,这已经是陈玄丘杀的第二个大赛选手。 第一个大王尤,第二个纳努克,可如果加上他场外杀掉的佘百步、师兄、朱尔屯、刁无痕、夜磨子、骨雷,就未免显得杀性太重了。 “厨子又赢了!” 观众席上,有人呻吟一般地说。 他不但赢了,而且毫发无伤。 这才是最可怕的,只有他的实力远强于对手,才可能自己毫发无伤。 很多人都开始相信,陈玄丘有资格晋升第三层,他在第二层如流星一现的历史,将成为一个永久的神话。 佘银环看着台上的陈玄丘,又嫉又恨。 可惜了,如果早发现他有这么大的价值,她愿意用一切去换回这个人。 现在大家都承认了陈玄丘的绰号――“厨子”。 似乎谁对上他,都是他砧板上的一块肉。 下一场,黑犀对荷马。 这一场在所有人看来,都完全没有悬念,荷马必胜。 因为,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黑犀的致命弱点了,他晕血。 而之前几场比赛,除了陈玄丘那一场,哪一个不是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 输的一方惨,赢的一方,也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见血就晕的人,如何可能赢得了荷马? 当然,他可以把眼睛蒙起来,用“八方风雨”这种密集的招术来御敌自保,可那对上实力悬殊的人管用,彼此实力相差无多的情况下,你就等于是自废武功,哪有可能再赢对方。 “荷马必胜!荷马必胜!” 看台上,已经有荷马的拥趸振臂高呼起来。 荷马也站在台上,向看台上的拥趸挥了挥双手,志得意满。 然后,黑犀登台了。 他迈着稳稳的步伐,走到荷马对面站住,然后探手入怀。 荷马脸上带着三分讥诮、三分怜悯、三分不屑、一分得意,冷冷地看着黑犀。 要取抹额了吗?绑上自己的眼睛跟我打?你以为你是盲侠么? 黑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制小盒子,这是什么?小棺材? 就见黑犀打开小盒子,从里边拿出一个金光灿烂的奇怪架子,架子上镶着两枚灰黑色的水晶。他慢条斯理地打那个小架子左右一份,两条“腿儿”架在了自己的耳朵上,仰了仰下巴,向荷马一笑。 那大蛤蟆镜遮住了半边脸,只能看到鼻子和嘴巴了。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着荷马咧嘴一笑,啧!那叫一个傲气。 黄耳倒抽一口冷气,扭头对鹿司歌道:“鹿姑娘,你还有没有这种黑水晶?我不白要你的,我拿血跟你换。” 陈玄丘正好刚回来,抬手就给了他一个脑锛儿:“穷大方,你先还完了我的欠债再说。你好端端的,要黑水晶做什么?” 黄耳道:“帅气啊,难道你没发现?” 台上,黑犀果然很帅气。 他鼻梁上架着大蛤蟆镜,和同样肉身强大的荷马打得拳拳到肉。 眼睛本来就是重点保护,不戴墨镜也不能让对方轻易打到,如今戴了墨镜一样无差。而且,从对方的眼睛判断他可能的攻击方位是很准确的事情,可现在荷马根本看不到黑犀的眼神儿。 借了好大一笔钱,想把在黄耳身上赔的钱赚回来的兔二爷眼看着荷马节节败退,鼻青脸肿,不由得号啕大哭。 大家一致断定,黑犀上台是瘦驴拉硬屎,强撑着,他必败无疑,所以,赔率甚高。 但是有人不信邪,匿名投了重注,他又要赔不起了。 “我的天爷啊!你不带这么坑人的啊!我连女儿都卖了啦,现在把老婆卖了也赔不上,卖屁股都还不起啊,我不要活啦。” 荷马要输了,荷马的家人只是面沉似水,哭得最伤心的反而是兔二爷。 “老爷~~” 兔儿姑娘拉了拉黄耳的衣袖,眼泪汪汪的。 “老爷,你就放我爹一马吧,他真赔不起了。” 黄耳神情悠然,没错,匿名投了黑犀一大笔钱的,正是这货。 眼见兔儿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由一软,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嘿嘿笑道:“行啦,看在你的面儿上,老爷我不会太难为他的。” 兔儿姑娘大喜,忙不迭地道:“多谢老爷开恩。” “过来,让老爷抱抱。” 黄耳嘿嘿笑着,将她娇软的身子抱到膝上,贴着她的耳朵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兔儿姑娘的脸蛋儿登时晕红一片,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马上就把发烫的脸蛋儿埋到了黄耳怀里。 陈玄丘乜了黄耳一眼,突然有种想打他一顿的冲动。 荷马,败! 黑犀,胜! 黑犀虽然脸颊青了一大块,眼镜斜挂在鼻梁上,加了法阵保护的墨镜已经碎成了蛛网状,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他从怀里又取出一只小“棺材”,然后又抽出一副眼镜换上,神气活现地顾盼一番,向着看台上的陈玄丘拱了拱手。 最后的五名选手,还要再决出前三,以便去参加第二层的总决赛。 最后剩下的五名选手,包括陈玄丘、黑犀、熊子玉、金官、献桃。 鹿司歌满心欢喜,对陈玄丘甜甜地道:“恭喜大人,晋级总决赛,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呢。” 陈玄丘笑道:“你对我就这么有信心。” 鹿司歌崇拜地道:“司歌对大人本来就有信心,现在更是信心十足。” 陈玄丘笑笑,望向台上的黑犀:“如果总决赛失利的人,是可以成为他人的助拳者的吧?” 鹿司歌想了想道:“布袋大会,本就不常开。所以,也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不过,规定里确实不曾指明,失利者不可以成为他人的助拳。” 陈玄丘吁了口气,微笑道:“好极了,那样的话,黑犀还有机会为我所用。” 丹若忍不住道:“你就这般看好他么?他真能给你很大助力么?” 陈玄丘道:“你有没有发现?刚刚与荷马一战,他并未使出他的‘犀利之光’。” 丹若一想,果然如此,不由得脸色一变。 陈玄丘微笑道:“有了墨镜之后,他的弱点已经克服。东北赛区十大选手中呼声最高的原本是大王尤对吧?我看,就连大王尤,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个人,是我捡到的一块宝。” 鹿司歌侧着脸儿,看着陈玄丘谈笑自若的样子,心中悄悄说了一句:“大人,您,也是我捡到的一块宝呢。” 第491章 轮空 接下来的比赛,第一轮陈玄丘竟然轮空了。 这个伏妖塔世界的规则非常简单,充满了漏洞。 做为唯一的非种子选手,陈玄丘本该第一个被选中,然后被涮掉。 但是第一轮安排中,他竟然轮空了。 佘银环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刑银背,刑银背望着赛台,抚须苦笑道:“那小子太狠,能让他少杀一个是一个吧,我们东北的精英,可不能都叫他给杀了啊。” 佘银环轻轻叹息了一声,倒不是巴望着陈玄丘被抽中,继而被人杀死。她现在也不抱此想了,她只是懊恼。 那日去延请陈玄丘,陈玄丘分明也对她露出了招揽之意。可是,凭什么做他的追随者? 佘银环不甘心,直到此刻,哪怕认定了陈玄丘前程远大,她还是不甘心。 但是,她的内心一直在告诉她,你会后悔。所以,她一直很懊恼。 接下来是熊子玉对金官,黑犀对献桃。 这两对高手各自的打斗并不容易,熊子玉力大无穷,身材魁伟,如果他和黑犀凑作一块儿,就犹如两辆坦克硬生生地对撞,会很有看头。 可是,熊子玉竟然对上了金官,而金官的本体是一头灵龟,防御力极强,这两个人这一番打斗,熊子玉最后终于把金官打得拱手认输时,自己也累得气喘吁吁、筋疲力尽了。 黑犀对献桃呢,这位献桃兄上窜下跳,身法轻灵无比,一头狂怒的犀牛对上一只灵巧的猴子,这两人哪有几次正面的碰撞。 献桃满场乱飞,总是利用他轻灵无比的身法进行闪避,惹得全场嘘声不断。但献桃一点也不受影响,依旧上窜下跳,窥个机会就想对黑犀的眼睛、咽喉、下阴等要害下手。 黑犀实在忍无可忍了,最后还是动用了“犀利之光”,将刚刚弹跳至空中的献桃造成了短暂性失明,“犀利之光”还伤了他的元神,献桃才无奈认输。 接下来,就要由黑犀或熊子玉对陈玄丘战一场,陈玄丘若是赢了,直接晋级前三。若是输了,再由陈玄丘、金官、献桃三人中决出一人。 不料,抽签选中黑犀后,黑犀沉吟有顷,摇摇头道:“我认输!”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献桃和金官及其家人跳着脚儿地鼓躁,大喊有黑幕、赛事不公。 胡山君见状,便让熊子玉与陈玄丘比上一场,熊子玉看了看黑犀,思忖片刻,摇摇头道:“我也认输!” 有黑犀认输在先,熊子玉认输就没有压力了。 陈玄丘大战大王尤、纳努克等人的场面,他也是亲眼见过的,自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既然已经入选了,何必冒着伤残的危险,去挑战这个凶残的“厨子”。 这一下,更是全场鼓噪,看客们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儿大,连着两场没死人了,他们很无聊啊好不好?正想看厨子陈玄丘与黑犀、熊子玉这等高手较量一番呢,他们居然纷纷认输。 尤其是金官和献桃,最为不满。黑犀和熊子玉认输,陈玄丘就不用比了,直接前三,而且是排名第一,他们如何甘心。 二人激动的家人拥挤到了考官席前,大叫大嚷,挤得粗笨结实的原本桌子吱嘎作响。 见此模样,佘银环抻个懒腰儿,娇滴滴地道:“刑老大,山君兄,既然黑犀和熊子玉认输,但金官和献桃两家又不甚满意,不如就加赛两场,由陈玄丘分别对金官和献桃,间隔一个时辰,供其休息,你们看,这样可公道吗?” 金家和献家扭头回去商量了一番,最终告诉三位考官,金家和献家,尊重大会比赛结果! 笑话,本来是心有不甘,想让陈玄丘和黑犀、熊子玉这等高手苦战一场。陈玄丘要是赢了,以他逢战必杀的作风,也必然少了一个入选者,我们还有机会。 如果陈玄丘输了,那也必是一场苦战,说不定就死了、残废了、毁容了,那我们也一样还有机会。 现在搞出个让我们直接挑战他……,那我们还不如挑战黑犀或熊子玉呢,至少他们身上有伤,不至于以逸待劳啊。 于是,陈玄丘直接以东北赛区第一名的身份,晋级总决赛。 八大赛区,只有东北赛区的第一名,是两大种子选手直接弃权认输获得的。 各大赛区都在关注着其他赛区的情况,东北赛区这一消息一经传出,整个伏妖塔第二层都沸腾了。 这人的本领要何等强大,才能让桀骜不驯的对手直接认输? 厨子是么?好奇葩的一个绰号。 及至有人解释,他这个厨子,是专门用妖肉做水陆八珍、各种菜肴的厨子,陈玄丘的威名更是不胫而走。 赛后,黑犀带着安如儿,备重礼登门,向陈玄丘道谢。 对陈玄丘来说,只是灵机一动做的个小玩意儿,但是对黑犀来说,却是解决了他的大问题。草原汉子恩怨分明,这个恩情,他必须得有所表示。 随后,黑犀返回草原,向父亲报喜,并准备前往翡翠河谷之行。这次参加决赛,要挑选八名助拳,他显然需要回去好好准备一番。 鹿家,鹿老丈也对陈玄丘翡翠城之行做了充分的安排,唯一为难处,是他的八个助拳。 鹿老丈看着憨憨傻傻的鱼不惑、故作风雅的乌雅、韶颜稚齿、心性单纯的丹若,还有那只整天和八个兔儿女郎厮混在一起的老狗,整天就知道吃饭,话不多、事也不干的旷子规,实在是有些揪心。 鹿老丈忧心忡忡地找到陈玄丘,殷殷劝说道:“大人,翡翠谷决战,非同一般,能够参赛的,都是一方之英杰。纵然他们不如大人您,但是一旦加上八个助拳,那结果就很难预料了。依老朽之见,不如我鹿家发卖了一条矿脉,重金聘请八个高手助拳,如何?” 陈玄丘动容道:“你鹿家一共就两条矿脉,这就要发卖一条?” 鹿老丈慨然道:“大人若是败了也还好,就怕人单势孤,为人所害。一旦大人有个好歹,我们鹿家无所依凭,最终这财产,还是要便宜了他人。老朽想明白了,只要能助大人成功,便是把两条矿脉都卖了,也值得。” 陈玄丘笑道:“大可不必,老人家,你要知道,人,不可貌相。如果只看外表,你看我,像不像在赛台上那般凶悍的作风?” 此时的陈玄丘风度翩翩,赛台上的陈玄丘貌似疯狗,岂可同日而语。 陈玄丘道:“黄耳、鱼不惑,都不是易与之辈。何况,我还有司歌相助。其他几位,是弱了一些,不过,我的本事,却也不曾全用出来呢,你不必担心。更何况,那个黑犀,如果他决赛不成,一定会来帮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我的判断,不会错的。” 鹿老丈好说歹说,陈玄丘只是不需要他的帮助。 实际上临时找来的助拳,如果彼此不熟悉,配合不够默契,也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所以,鹿老丈也只得罢休,心中只是祈盼,他们鹿家好不容易决定放弃祖训、矢志追随的人,不要成为一颗璀璨的流星。 两日之后,陈玄丘带人踏上了前往翡翠城的道路。 佘银环一直派人暗中盯着陈玄丘的举动,直到确信他已离开,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对鹿家,她现在是不敢有所举动的,无论如何,也要看陈玄丘翡翠城一战,是生是生,是成是败! PS:求点赞、月票! 第492章 撞衫 翡翠河谷是伏妖塔第二层最富庶的地方。 无论是在哪里,水源都是生物不可或缺的东西。最先定居的人,总是会选择水源便利的地方,由是,这是就渐渐发展、壮大起来,当其他地方也住满了人的时候,这个最初的定居点,就会成为这里的经济中心。 翡翠城的繁华,与人间不太一样,相对来说,这里仍是粗线条的一种生活氛围。 这里被称为翡翠城,但是连高大的城墙也没有,这里倒是像一处各个部落聚集交易的地方。 但是这里的服务业、娱乐业也特别畸形的发达,这与妖魔种族的天性和享乐习性自然是分不开的。 一处极为繁华的大酒楼,占地三亩,高三层的建筑,不像人家间建筑一样雕梁画栋,但也因为多了几分天然质朴的气息。 鹿车停下,鹿司歌盈盈下车,立即站定,习惯地回手,做搀扶状。 一路行来,她已经习惯了做一个侍女的心态,也许是因为鹿族修的是“辅之道”,所以特别容易进入状态,原本鹿家的家主,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身架说放下就能放下。 陈玄丘也不似初时局促,坦然伸手,由她香香软软的小手扶着,迈步下了车子。 鹿司歌柔声道:“大人,司歌打听过了,这家酒楼的饭菜味道极好,大人不妨先用些餐。大人的下榻之处,司歌已经提前叫人来置办下了,然后咱们就可以入住。” “甚好,司歌办事真是周到。”陈玄丘赞了一句,便领着众人向酒楼中走去。 众随从及黄耳的八个兔女郎则由管事另行安排。 这就是有一个既有钱又细心的随从的好处了,一路起食饮居,照顾的无微不至。如果没有鹿司歌,就其他那几位只知道张嘴的大爷,现在陈玄丘一行人只怕还在半道上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呢,时不时就因错过了宿头露宿荒野,那也便是家常便饭。 大酒楼内,一楼主要是散客大厅,二三楼则是雅间居多。 平日里,游历各处必来翡翠城见识一番的武者,周游四方互通有无的商贾,都会来这座“翡翠楼”一饱口福,这可是翡翠城标志性建筑之一,也只有这里,敢挂起翡翠楼的牌匾。 如今因为几百年难得一逢的“布袋大会”,这里更是人满为患。能来翡翠城参赛或者观摩的,莫不是一方豪杰,财大气粗,所以二三楼的雅间要么已经有了客,要么就被人提前订下,很多没有思及这一条的客人,即便有钱,现在也只能在大厅就餐。 鹿司歌自然是早就派人先行一步,提前打理好了一切,所以进来后便报出了所订的包厢,小二便领着众人穿过大厅准备上楼。 这时,大厅中一处两张桌子拼成一个大桌的几位客人,已经酒足饭饱了。 这一行人共七人,两女五男。 居中位置的是一位白衣公子,眉清目秀,脸容精致,只是稍稍有些油滑狡狯的气息。 坐在他旁边,一个身子都快揉进他身子的娇媚女子,身着鹅黄衫子,满脸春情,这里是大厅,瞧她那风情,简直把这里当成了私密的闺阁。那纤纤素手,正在白衣公子的胸前挑逗地摸着。 对面,坐着一个稚气尚存的红衣少女,红衣少女身边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憨憨的黑衣大汉。 旁边拼起的一张桌前,则坐着一个儒生打扮的老冬烘、一个不苟言谈的玄衣少年,以及一个土黄色葛袍,正拿牙签心满意足地剔着牙齿的一脸痞赖相的中年人。 伙计站在一旁,笑吟吟地道:“几位客官,一共三块半灵石。” “呵呵,想不到这‘翡翠楼’的价格,居然如此高昂。” 白衣公子轻轻推开挤在他怀里的鹅黄衫子少女,慢条斯理地道:“你们别是欺负我们外地人,高价宰客吧?” 伙计脸色一变,愠怒地道:“客官,还请慎言。我们翡翠楼开了一百三十多年了,百年老字号,如果靠宰客,早就黄了,你可不能败坏我们老店的名声。你们点的都是山珍海味,价钱不菲的。小的没有算错,确实是三块半灵石的价格。 白衣公子叹息一声,悠然地盯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淡淡地道:“那没办法了,本公子没带那么多钱啊,你说,怎么办呢?” 伙计脸色一变,道:“怎么,几位客官这是要吃霸王餐?” 身穿土黄色葛袍,正剔着牙的痞赖汉子“啪”地一拍桌子,怒道:“放屁,你看我们有头有脸的样子,像是吃霸王餐的么?明明是你们的价钱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伙计冷笑:“说到底,还是要吃白食啊?掌柜的,掌柜的,有人吃白食啊!” 伙计一喊,立时就有一个掌柜闻声赶了过来,四下里也有不少食客向这边看来。 白袍公子乜视着掌柜的,微笑道:“你,就是此间掌柜?” 那掌柜的皮笑肉不笑地道:“老朽是这一层大厅的掌柜。” 白袍公子点点头,道:“嗯!你们家这饭菜,太贵了。事先可没给我们算个清楚,现在,本公子可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饭钱,你看,怎么办呢?” 掌柜的脸色难看,道:“公子,我们翡翠楼能在这翡翠河谷开上一百多年,却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若当真付不起饭钱,那老朽说不得,就要有所得罪了。” 白袍公子哈哈一笑,道:“云家开的饭庄嘛,你们当代的东主是云中豹,没错吧?的确是一号人物。要不,这样吧。” 白袍公子举起纤秀的双手,欣赏地打量着,道:“本公子有一双妙手,最擅烹饪之道。既然还不上账,不如本公子就留下,给你们翡翠楼做个厨子还债,如何?” 掌柜的一听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原来足下是想在我们翡翠楼打个差使?不好意思,我们翡翠楼的大厨,个个都是精擅水陆大菜的名厨,足下怕是还没资格与他们为伍。如果你实在还不上钱的话……” 掌柜的看了他身边鹅黄衫子的美人儿一眼,冷笑道:“我翡翠楼不仅为客人提供美食,还有美人儿。饱暖思淫欲嘛,我看你这女伴倒还有几分资色,那就留下,在我翡翠楼做些迎来送往的皮肉生意吧,一年之后,还她自由之身。” 一旁店小二奚落道:“到时候,就怕这娇滴滴的小娘子要被玩成一朵残花了,实在可惜。” 这两位也不是什么善类,你有钱时,他们就是普通的掌柜和伙计,此时一听对方要吃霸王餐,凶神恶煞之态便也显露出来。 鹅黄衫子美人儿大怒,一拍桌子,娇叱道:“你们好大胆子,我们身上一时不方便,与你们好说好商量,你们竟敢如此辱我。这事儿只怕不能善罢甘休了。” 店小二白眼一翻,道:“连三块半的灵石都付不出,不知姑娘你打算如何不肯善罢甘休啊?” 白袍公子正色道:“司歌,乃是本公子的道侣,你们辱及她,就是羞辱我,掌柜的,现在你想罢休,我也不肯了。” 白袍公子缓缓站起,其他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杀气腾腾。 一旁经过,隐隐觉得这几人的配置有些眼熟的陈玄丘停下看了片刻,鹿司歌等人便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时一听那鹅黄衫子美人儿自称“司歌”,众人不由一奇,这女子名字与鹿司歌倒是仿佛。 鱼不惑看看那鹅黄衫子美人儿,再看看鹿司歌,惊奇地道:“咦,鹿姑娘,你们两个撞衫了诶!” 旁边丹若没好气地道:“才嘴吧你,你个铁憨憨,没发现咱们七个,跟他们七个全都撞衫了么?” 丹若这一说,几人才发现,果然!那七个吃白食的,衣着款式、颜色恰恰对应他们七人。 白衣公子瞪着掌柜的,神情冷肃:“你们竟敢侮辱我的女人,好!很好!叫云中豹来见我,这件事,本公子定要向他讨个公道!” 掌柜的瞧他夷然不惧,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了,忍不住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衣公子淡淡一笑,双手负到了背后,挺胸腆肚,昂然答道:“我,是一个厨子!” 剔牙签的葛袍汉子傲然道:“他是我的师爷,掌柜的,有什么话,对我说。” 掌柜的目光错动,突地恍然,吃惊地道:“厨……厨子?你是妖屠王陈玄丘?” 鹅黄衫子美人儿笑靥如花:“陈大人,这里掌柜的居然听过您的名号呢?” 站在看客堆里的陈玄丘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尼玛!我才刚进翡翠城,这都有了西贝货了? 黄耳瞠目道:“嘿!跟我撞衫的这货居然也有师爷!” 丹若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傻,人家冒充的就是你!” 黄耳辩解道:“他没说卖血,我一时没想到。” 鹿司歌站在陈玄丘身边,听见这一行七人吃白食的居然是冒充的他们,也不禁又好气又笑,不过,却又有种莫名的心花怒放。 那个假陈玄丘说这鹅黄衫子的司歌姑娘是他的道侣、他的女人呢,难不成,在外人眼中,我竟是大人的…… 鹿司歌偷瞟了陈玄丘一眼,怦然心动。 一听那人自认了身份,掌柜的脸色大变,连忙拱手道:“原来是妖屠王陈大人,失敬失敬。既然是妖屠王当然,这……这顿饭,竟当我翡翠楼相请便是了。” 假陈玄丘淡淡一笑,斜睨着他,道:“你们竟敢羞辱我的女人,一顿饭就想打发了我去?呵呵,掌柜的,你们翡翠楼摊上事儿了,摊上大事儿了,没个三五百的灵石,这事咱解决不了!” 陈玄丘可不想在伏妖塔留下一个吃白食还讹人的美名儿,眼见事已至此,陈玄丘便迈步走了上去:“三五百灵石?你的胃口,就这么小吗?依我看,至少也得三五万块灵石才行。” 咦?还有人给我帮腔! 白袍公子大喜,别的大人物不好冒充啊,全都是大势力出来的人,难免不会有人认识,只有那个刚刚声名雀起的妖屠王陈玄丘是横空出世。 你看,冒充他,果然对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都有粉丝帮腔论人了。 假陈玄丘眉开眼笑,赶紧看看是谁这么知情识趣,这一眼望去,白袍公子,丰神如玉。旁边伴着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皓齿明眸、芳唇丰泽。旁边一个铁憨憨,右边一个葛黄袍子的痞赖汉子,嘴里还叨着一根牙签…… 假陈玄丘突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旁边,那个帮腔的假黄耳惊奇地道:“咦?他们跟咱们撞衫啦!” 第493章 贱骨头 假陈玄丘旁边,那个帮腔的假黄耳惊奇地道:“咦?他们跟咱们撞衫啦!” 假陈玄丘怪叫一声:“撞你大爷,跑啊!” 假陈玄丘说罢,身子一转,嗖地一下,就从大厅中央一下子跳到了门外。 十数丈的距离,他跳得又快又准,似乎只是微微一顿身子,人已到了门外,双腿微微一屈,嗖地一下又是几十丈的距离。 他也不用跑的,就是这么一跳一跳,快逾惊马,顷刻间穿房越脊,已经逃出不知多远。 大厅里,黄衫美人儿和假黄耳等人目瞪口呆,还未及有所动作,已经被丹若、黄耳等人团团围住。 黄耳掏了掏耳朵,嘿嘿笑道:“好样儿的,你模仿大爷我,模仿的还很像啊。” 他这样一说,那几个骗子如何还不明白这是碰上正主儿了?那个假黄耳双腿一软,卟嗵一声就跪下了,告饶道:“你……你就是黄耳大人?黄耳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借您老的尊名讨口饭吃,大人高抬贵手哇!” 假陈玄丘跑到城边,嗖地一下越上一架高塔,手搭凉蓬往城里头望去。 远处,翡翠城异常庄严庞大的建筑隐隐映入眼帘,假陈玄丘松了口气,喃喃地道:“好可怕,居然碰上真妖屠王了,幸亏老子反应机敏。也不知道他们几个逃出来没有,反正我是打过招呼了,要是逃不掉也怨我不得。” 假陈玄丘刚刚说罢,旁边“嗤”地一声轻笑,有人道:“抛下同伴独自逃生,这般不讲义气!” 假陈玄丘吓了一跳,一扭头,就见陈玄丘正笑吟吟地站在旁边,这一下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假陈玄丘怪叫一声,“嗖”地一下又跳了起来,只是他这一纵,却不曾跳走,两条腿被陈玄丘拉住了。陈玄丘一扯他的足踝,就把假陈玄丘摔在了地上。 假陈玄丘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向前一扑,陈玄丘没料到他这么禁摔,反应也如此之快,立时屈膝提腿,刚想一脚踢去,却不想假陈玄丘已经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卟嗵一声跪在地上。 假陈玄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陈大人饶命啊,小人只是借大人的威名赚口饭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啊。小人只是太穷了啊,小人都已经三天没吃肉了,小人还有三十三个孩子要养活,你要是杀了我,就是杀了三十三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啊……” 陈玄丘吓了一跳:“你才多大,这么能生?” 假陈玄丘哭丧着脸道:“小人名叫哈士蟆,本住在大雪山的林边,家中有林又有泉,生活乐无边……” 假陈玄丘刚说到这里,抱着陈玄丘的双手突然向上一滑,一合,一记“冲天炮”就捣向陈玄丘的下阴。 好狠! 陈玄丘吓了一跳,双足一点地,嗖地一下弹了起来。他的天狐魅影步较之这个哈士蟆的弹跳自然高明百倍,这一跳便避开了去。 假陈玄丘也没想过真能击中他,立即转身再逃,陈玄丘真的怒了,这个浑帐东西,刚刚那一下要是打实了,岂不是要害自己变成个太监? 陈玄丘俯身一冲,正拦在哈士蟆身前,拳如重锤,砰砰连击,打得哈士蟆连连后腿,陈玄丘突然一记鞭腿,用上了真武拳意,这一记鞭腿,凌厉一击,正抽中蛤士蟆的胸膛。 哈士蟆惨叫一声,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整个胸腔都被踢得塌陷下去, 他的身子重重地撞在塔柱石上,卟嗵一声栽在地上,哇地又是一口鲜血,那鲜血中竟有内脏的碎片。 陈玄丘也没想到这哈士蟆竟然这么不禁打,不禁呆了一呆,微生愧意,道:“你……你若不逃,我自然不会杀你。怎么还敢对我偷袭?” 哈士蟆惨笑地道:“你……你妖屠王,凶……凶名在外。传说,与你交手,要么……胜,要么……死,我……怎敢不全力以赴?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骗口……饭吃……” 哈士蟆说道这里,缓缓萎顿在地,终于气绝,他的两只眼睛还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仿佛有万般的不舍、不甘。 陈玄丘也没想到竟会一脚就踢死了他,心中不无悔意,坦白来说,他只是在面对不可和解的敌人时,才会杀伐决断,绝不心慈手软,平素日并没有那么大的杀心。 如今这只哈士蟆也不过就是小偷小摸之过,实在没有必死之罪。 陈玄丘摇摇头,叹息道:“自下山来,你是我唯一不想杀而错手杀掉的人,抱歉了。” 陈玄丘转身就走,纵身一跃,身形已在十数丈开外,从那塔顶,掠到了一处房屋之上。 塔顶,那明明已经惨死,断了气的哈士蟆,竟尔双眼一睁,坐了起来。 “他奶奶的,真是晦气!眼看就要敲诈成功了,结果居然碰上了真的妖屠王。” 哈士蟆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摸出一方小手帕,擦着嘴角的血。 忽然间,一阵衣袂破风之声,陈玄丘竟又掠了回来。 哈士蟆吓了一跳,身子一滑,脑袋一歪,舌头一吐,又“死”了过去。 陈玄丘稳稳地落地塔顶,叹息一声,道:“留你尸身在此,殊为不妥。罢了,我借真火,焚你残躯,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陈玄丘说着,将一团九阳心头火从纳戒中取了出来。 这九阳心头火乃是太阳真火,十分了得。不过,自从陈玄丘进了伏妖塔,貌似和外界完全隔绝了消息,被镇压在地维秘境之下的九个小太阳,无法通过心头火向他传递讯息,倒是不能再聒躁了。 现在,藏在陈玄丘纳戒中的九团真火,就是最纯粹的九团太阳真火罢了。 陈玄丘说着,用真元包裹着那团真火,就往哈士蟆身上抛去。 “我去,杀人焚尸啊你!” 哈士蟆一个“懒驴打滚”,在那危险之极的太阳真火即将袭体的刹那逃开了去,嗖地一下站了起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团落在地上,正在融化着坚硬岩石的真火,惊恐地道:“这是什么东西,传说中的三昧真火么?” 陈玄丘错愕地道:“你竟然没死?” 哈士蟆一呆,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方才他装死,已经听见了陈玄丘说的话,知道此人确实没有多为难自己的意思,因此敌意也就没那么重了,被他一问,不免有些尴尬。 陈玄丘马上收了太阳真火,盯着哈士蟆,道:“你刚刚的死亡之状,不像伪装。究竟怎么回事?” 哈士蟆脸上有些尴尬,讪讪地道:“小人……最擅长的就是装死……” 陈玄丘:…… 一瞧陈玄丘那古怪的神气,哈士蟆似乎感觉自尊心受辱了,忍不住道:“你不要小看了我,你们装死,总有迹可寻。我装死,那便如真的死” 陈玄丘想到他刚刚吐血吐出内脏碎块的事儿,对他的话倒是不太怀疑了,忍不住道:“你除了会装死,还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哈士蟆努力地想了想,挺起胸膛道:“我禁冻,大雪寒冬的穿单衣也冻不死,多冷我都不怕。我不怕饿,就算大半年不给我吃东西,我也能活蹦乱跳的,喝西北风都能活着。我还不怕揍,就算打我个肠穿肚烂,我也不会死。” 陈玄丘瞠目道:“贱骨头的毛病,貌似你都有?” 哈士蟆用力点了点头:“对!” 陈玄丘摸索着下巴,看着哈士蟆,看得哈士蟆直发毛,忍不住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做人很有原则的,就算我再穷,有些底线,我也不会触及的。” 陈玄丘没理会他在胡说什么,而是问道:“你真有三十三个孩子要养?” 哈士蟆露出些尴尬之色,道:“是!不过,不是我儿子,而是我兄弟。我那死鬼老爹,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份遗产,三十三个还未完全化形、特别能吃的兄弟。要不然,我也不会干这坑蒙拐骗的勾当。” 陈玄丘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我给你指条阳关道,保证可以解决你兄弟们的吃饭问题,不知你可愿意跟我走么?” 第494章 九人名单 如果不答应会怎样? 哈士蟆不太确定陈玄丘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他干掉。虽然之前陈玄丘并没有杀他的意思,但是妖界中人大多喜欢无常,被拒绝,是很没面子的一件事。 为了面子,有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而且…… 看到黄耳肉疼地拿出的一堆灵石,哈士蟆的眼睛都红了。 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那一身行头,一袭白色的冠服,家里有三十三个特别能吃的半大小子,那是真能吃垮了他。 “这些,都是给我的?” “只要你跟我走!” “好!我答应你!” 哈士蟆说完,就一头扑到那堆灵石上,激动的差点儿流下口水。 他那六个扮作陈玄丘同伴的骗子,羡慕地看着他,如果陈玄丘能看中他们,他们是真愿意也加入陈玄丘的队伍去行险一搏。 太过贫穷的时候,命是不值钱的,他们宁愿用命搏一场富贵。 陈玄丘已经向哈士蟆打听过了,这几个人只是他找来的助手,协助他诈骗的人。看了他们一眼,陈玄丘对黄耳道:“这些人也是惨兮兮,一人送他们十块灵石吧。” 黄耳肉疼地道:“灵石更值钱啊,为啥不用你的黄金?” 陈玄丘道:“你那灵石,只在这伏妖塔中值钱,出了此塔,一文不值,就跟普通的石头没什么两样。而黄金可不一样,别看在这种地方,它不如灵石值钱,但是走遍三界,它可都是通用货币。” 出去? 黄耳的眼睛又放出光来,他也不懂什么叫通用货币,但他懂什么叫出去。他又肉疼地取出六十块灵石,依依不舍地交给那些喜出望外的小骗子,对陈玄丘道:“你可算清楚啊,一共扣多少滴血。” 陈玄丘道:“不抵,先赊着,等出去我再还你。” 黄耳一想到出去的大目标,也就不计较赊账问题了,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他没想到,出去后陈玄丘还给他的是石头。这伏妖塔内的灵石所蕴含的灵力,也就与外边的普通石头相仿。 人间险恶啊! 可比伏妖塔中的妖魔界阴险多了! 那六个小骗子被打发走了,哈士蟆则正式成了陈玄丘队伍中的一员。 在翡翠楼用完了餐,一行人便启程赶往鹿司歌事先安排好的住处。 翡翠城中最好的客栈,自然是翡翠楼。 这些习惯,倒是与人间一致,一个地方代表该行业最高实力的一些龙头服务企业,通常都有特权冠着当地的名称。 翡翠楼占地更加庞大,既便是以鹿家的财力和地位,也无法租到翡翠楼天字号的客舍,鹿家订下的是地字三号院。 只是客栈中一个客舍,便已是两进的一个大院落,陈玄丘一行人员随从也不少,前边后边一分配,偌大一个院子,最后也几乎住满了。 陈玄丘住的自然是后进院落正中的主卧,而右手边的配房,便是鹿司歌的住处。 大家安顿下来,备了热水沐浴,换上鹿司歌精心准备的质料上乘的细软轻袍,陈玄丘舒舒服服地走进客厅,鹿司歌已经候在那里,一见陈玄丘进来,鹿司歌马上起身,温驯地道:“大人,茶已沏好了,水温正好。” 陈玄丘笑道:“还正有些口渴。” 鹿司歌忙斟了杯茶,双手递到陈玄丘面前,陈玄丘接茶在手,见鹿司歌也换了身燕居的常服,更显柔婉可亲。同自己只是懒懒地用一条丝带束了发一样,她也只是把头发挽了个马尾,露出优雅、修长、秀气的颈项,显得多了几分伶俐俏皮。 陈玄丘正想赞美她几句,就听左边次厢传出一阵歌声:“噜啦噜啦噜啦嘞,我爱洗澡乌龟跌倒。呦呦呦呦,小心跳蚤好多泡泡,呦呦呦呦……” 陈玄丘很是无语:“黄耳大仙住左边?” 鹿司歌忍着笑道:“黄耳说,好歹他也是你的东家,不住主卧,也不能住厢房啊。” 鹿司歌侧耳听了听少女嘻笑的声音,道:“烧的热水,黄耳用去了一半,大概与他的八个兔女郎共浴呢。” 陈玄丘摇摇头,苦笑道:“这条会享受的老狗。” 鹿司歌迟疑了一下,脸色微晕地道:“大人,三天后就是决赛之期了。大人可想好由哪八人助拳了么?” 陈玄丘点头道:“刚刚沐浴的时候,我也在想。嗯,你,鱼不惑,哈士蟆,还有那只不知愁滋味儿的快乐老狗,是必然要参加的。” 鹿司歌道:“这才四人,大人应该是把黑犀也算在内的吧?” 陈玄丘道:“他是厉害,不过,我并不觉得他有机会晋升三层。尤其是,他之前因为晕血之症,一直受到崇拜英雄的草原同辈鄙视,没那么快变成他的拥趸的,彼此间的配合,会有大问题。” 鹿司歌道:“那就是五个人了,还差三个。” 陈玄丘道:“我不打算再带太多的其他助拳者,否则待我夺了魁首,只能带八个人上去,那能带谁?我原本一行六人,就只有三个空位置。你一个,黑犀一个,哈士蟆一个,没了。所以,剩下的三个位置,只能从剩下的人里找。” 鹿司歌愕然道:“那岂不是说,乌雅,旷子规和丹若三人都要上场?” 陈玄丘道:“是!不过,我并未把他们算进去,旷子规是绝对不能出手的,乌雅这厮,貌似只会夸夸其谈,也没甚么战斗技能。丹若那小丫头,我不太看的透,但从现在所知的情况来看,也不厉害。到时叫他们站在边缘,一旦发现情况不妙,马上弃赛逃下赛台就是了,免得无端送了性命。” 鹿司歌一听顿时忧心忡忡起来:“这样的话,大人岂非是要以一人之力,力敌九大高手?” 陈玄丘安慰道:“黑犀和鱼不惑很能打的,哈士蟆可以收奇兵之效。黄耳那家伙,我看他有点藏拙,应该也有些真本事。尤其是,我不是还有你帮忙么?” “人家要是擅长打斗,当初也不会……” 鹿司歌咬了咬唇,道:“那我们不如赶紧练习一下吧,彼此配合默契,司歌才能给予大人最好的助力。” 陈玄丘愕然道:“练习什么?你别看我优哉游哉的,其实我每天都有认真修行,只可惜这里的灵气太过稀薄,只能通过修行提升意境,而功力的增长,实在谈不上。” 鹿司歌红着脸儿,轻轻嗔道:“大人聪明绝顶,怎么会不明白人家的意思,分明在故意打岔。可……司歌既然决定追随大人,便此生不移。鹿氏一族修的就是‘辅之道’,别无所长,自然要……练习一下配合大人做战之法。” 陈玄丘登时明白过来,鹿司歌这是要跟他练习一下怎么骑她? 嗯……怎么感觉怪怪的。 陈玄丘讪讪地道:“这里,貌似施展不开吧?” 鹿司歌嫣然一笑,柔声道:“司歌租下宅院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主卧后边,便是一个偌大的室内演武场。其实人家只是要与大人练习一下如何同进同退,配合作战,这空间也足够用了。” “这样的话……” 陈玄丘突然有些口干,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水,看看鹿司歌眸如点漆,正在望着他。 想想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可鹿氏一族的技能就是在战斗中充当座骑,自己早晚还是要跟她并肩作战,说不定骑呀骑的,也就习惯了。 于是,陈玄丘放下茶杯,鼓足勇气站了起来,道:“好,那……咱们就去磨合一下。” “磨……磨什么合?”鹿司歌的眼神小有惊慌,像一头受惊的小鹿。 “练习、练习的意思!”陈玄丘赶紧解释。 “喔,大人请随我来!”鹿司歌垂下眼帘,也不大敢看陈玄丘的样子,迈步走在头前带路。那小蛮腰款款而动,极富韵律的样子,把青春娇美,写意地流露了出来。 第495章 骑鹿 确实是一间很宽敞的室内演武室。 一头漂亮的梅花鹿,体态修长、曲线流畅、毛发润泽,安静地站在陈玄丘的面前。 比起人间的梅花鹿,它要大上许多,真如一匹战马大小,但是因为身体曲线十分协调,所以看着并没有突兀的感觉。 哎,角呢?要是有两只威武的大鹿角,那该多好? 人家精灵王骑的就是雄鹿啊,不过……他那雄鹿也只是雄鹿吧?如果那雄鹿能变成一个男人……,呃!我还是觉得骑雌鹿更好些。 漂亮的梅花鹿静静地看着陈玄丘,用甜美温柔的女声道:“大人,可以开始了么?”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你不要说话,你不说话,我就好接受些。” 梅花鹿睇着陈玄丘,漂亮而温柔的大眼睛里,分明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笑意。 挣扎了很久,陈玄丘终于忸忸怩怩地骑了上去。 没有马鞍,但是骑在它的背上非常舒服,也没有出现陈玄丘所担心的,会压垮它身子的现象。 男人啊,有时也挺双标的,当它是她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越“凶残”越好,以此表现男人的威武。当它就是它的时候,又像呵护小宠物似的,生怕伤了它。 骑在梅花鹿的背上,其实两个人都有些不太自在,两三柱香的时间之后,两人的心态才渐渐平稳下来。 陈玄丘不禁暗暗佩服唐三藏,小白龙化身白龙马时,他骑上就走,可没自己这般纠结过,难怪是能抗过九九八十一难各种声色犬马诱惑的僧人,这心理太强大了,我就不行。 三柱香的时间之后,陈玄丘终于体会到胯下梅花鹿代步的好了。 天界众神很多都有收服伏界大圣的习惯,或者用来看门,或者用来代步,或者用来做宠物,还有用来做骑战的。 鹿氏一族修习的是“辅之道”,虽也可以用来代步,但是最大的作用,显然是作战。 陈玄丘发现骑鹿作战,自己的战力至少提高了三成。不管是道术的运用,还是体术的运用,正常来说,如果不能“人马合一”,至少在体术运用上,会大打折扣。可是由于鹿氏一族修习的“辅之道”,两者很快就能变得默契起来。 陈玄丘一掌拍出,梅花鹿腾跃如电,其势便加强了陈玄丘的掌力。而运用道术的时候,施术者就算没有别的加成,也得防着对方有什么手段施加在自己身上,所以轻易不敢全力以赴,得留三分力,以备危险时反击、躲避或逃跑。 但是经过几次尝试磨合,这方面的顾虑,陈玄丘可以全部交给胯下的梅花鹿来负责,他可以全力攻击,而防守、躲避的判断和动作,则完全交由胯下的梅花鹿负责,陈玄丘可以全力施为,毫无顾忌。 陈玄丘大喜,道:“想不到,你对我施展攻击,竟有足足三成的加成作用。哈哈,三成啊,我道术低微时还不明显,我的道行越高,每加一成,都是巨大战力的提升,太棒了。” 由于陈玄丘说过“你不要说话”,所以梅花鹿这一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这时才忍不住道:“大人,若是你为司歌配上特别的鞍鞯,大人的战力最高可以提高到五成。” 1.5倍? 陈玄丘动容道:“什么鞍鞯?你……配上鞍鞯,会不会不舒服?” 鹿司歌心头一甜,用柔美的声音道:“大人,司歌所说的鞍鞯,不是有形之物。” 陈玄丘奇道:“鞍鞯不是有形之物?那是什么?” 鹿司歌道:“就是心灵羁绊。如果大人在与敌交手时,肯放开神识,由司歌与大人神念相接,那么就可以如臂使指,浑然如一。” “竟有此事?”陈玄丘对鹿司歌已绝对信任,既然这是由自己来主导的,随时可以切断神识联系,他也没有太多顾忌,便放开了自己的神识,道:“来,且试试!” 陈玄丘只感到神识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和自己的神识联系到了一起,但是除了刚刚那一下心灵深处的悸动,别无感应,陈玄丘不由奇道:“我怎么什么都感应不到?” 鹿司歌柔柔地道:“因为,人家修的是‘辅之道’,大人不用觉得我觉得,我只要能觉得你觉得的就成了。大人不妨试试,假想面前有一强敌,攻击他试试看,就会明白其中的奥妙。” 这样吗? 陈玄丘便依着鹿司歌所言,观想面前有一强敌。选谁呢?姜飞熊、王青阳、南子、大师兄巫马有熊,得了,还是鬼王宗宗主吧。 陈玄丘对他的攻击最熟悉,便假想他就在自己面前,正对自己发起攻击。 他只是这么一想,胯下的梅花鹿突然灵巧地一闪,就只是往旁边挪移了一步,不多费一丝力气,观想中的一道攻击,就正好擦着他的身子错过。 陈玄丘立即以道术向对面观想中的鬼王宗宗主发动攻击,心念一动,只是想着靠近了去,利用自己擅长的体术打败这个肉体孱弱的对手,胯下的梅花鹿便在灵巧的躲闪攻击中,开始有意识地靠近。 陈玄丘窥个机会,凌空跃记,身如飞轮,一记凌厉的鞭腿,将观想中的鬼王宗宗主的头颅从脖子上扫断,身子刚刚往下一落,那头梅花鹿已适时踏上一步,正好将他稳稳接住。 施展这“心灵羁绊”之后,陈玄丘不但没有一丝施展手眼身法步的不便利,仿佛那头梅花鹿就是长在他身上的腿,而且由两条腿变成了四条腿。 这还不算,他还把躲闪、防御的事情完全交了出去,自己可以随心所欲施展攻击,果然,在这种战斗模式下,他的战力可以凭空提高五成。 打仗时可以加成,平时还挺养眼,不!何止是养眼!起食饮居,她全都能照顾的好好的。 捡到宝了!这回真的是捡到宝了! 一番尝试磨合,陈玄丘心花怒放。 等他感到身下的梅花鹿已稍有疲惫时,陈玄丘便连忙叫停,停止了磨合。 陈玄丘翻身下了地,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吧?有了你这心灵羁绊之术,那还需要更多的磨合,我们很快就能进退如一,毫无滞碍的。” 梅花鹿摇身一变,恢复成了一个鹅黄衫子的少女模样儿,眉眼盈盈,脸颊微带潮红。 她睇了陈玄丘一眼,心意相通境界中,陈玄丘有所思,她便立即能接收到,就如同她就是长在陈玄丘身上的肢体的一部分。 方才陈玄丘观想对手时,曾经观想过一个女子,虽然只是一闪念,便迅速消失了。可鹿司歌还是完全感应到了。 那女人是谁?是主人的敌人?可是主人观想她时,心中却没有一丝敌意呢?那么……是主人武功高强的一位红颜知己? 鹿司歌很好奇,不过良好的教养和温柔的性格,使她绝不会冒昧询问。只可惜主人没有太多的情绪泄露,她无法从中做更多的判断。 “小歌,你辛苦了。看你,本来才刚刚洗了澡……” 陈玄丘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儿,有些过意不去:“快回去休息一下,再重新沐浴一番吧。” 鹿司歌甜甜一笑,道:“不碍的,我不累呢。” 这时,演武室门外轻叩了几声,鹿司歌扭过身去,问道:“何事?” 外边,一个侍女声音道:“小姐,宝二爷听闻小姐光临翡翠城,特意派人下了请贴,邀小姐往宝家一聚。” “宝二爷?”鹿司歌脸色的微微一变。 陈玄丘正在后边欣赏着鹿司歌好看的小腰身,啧啧啧,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怎么把我驮起来的,还那般轻灵。老辈儿的话是真没说错啊,女儿家身具驮骨的,天生就不怕压。 这时一听“宝二爷”,陈玄丘也不禁收起了胡思乱想,一下子抬起头来:“啥玩意儿?宝二爷?这是《红楼梦》乱入了么?” 陈玄丘这一抬头,恰看见鹿司歌脸色一变,心中不由微微一动,这位宝二爷,难不成和我家小歌还有一段什么关系? 第496章 宝家宴 鹿司歌接了请柬,陈玄丘瞧她打开看看,皱眉不语,不禁问道:“有什么为难事么?” 鹿司歌道:“这位宝二爷,名叫宝可鲸,是我的表哥。” 陈玄丘笑道:“表哥?那是亲戚啊,为何一脸为难之色?” 鹿司歌道:“不瞒大人,我家这门亲戚,骄横跋扈,所以我们两家,一向不大往来。宝家在翡翠城很有势力的,但凡两家关系还不错的话,我们鹿家受佘银环挤兑,也不至于不向他们开口求助啊。” 陈玄丘道:“宝家在翡翠城这么有势力的话,而你鹿家走投无路却不肯求助,那……恐怕不只是关系不好,而是连路人都不如了。” 鹿司歌叹息道:“正是如此。我有一位姑姑,当年受了姑父的引诱,随他私奔了。不料,那个男人竟是早已有了妻子的,我那姑姑抛家舍业,却是去了人家做了个小妾。当时,我鹿家地位比之今日还要强些,说比宝家弱,可也弱不了太多,这自然成了一件极大的丑闻。 我的祖母,就是因为这件事气郁成疾,不久病逝的。因此,我虽说宝可鲸是我表哥,可实际上我们鹿家根本不认这门亲的。 直到近些年来,祖父年纪大了,而我那姑父正妻病逝,因为姑姑给他生了儿子,所以做了填房,算是续弦夫人,鹿家找回一些面子,才偶尔有一点走动。前两年,我姑姑五十大寿,我曾代表鹿家,前去贺寿。 此来翡翠城,司歌并未张扬,今日他下这贴子,乃是宝家老太爷大宴各方参赛选手,为宝家广结人脉,所以,实则是下贴邀请大人的。” 陈玄丘奇道:“那为何下贴人却是以你表哥邀请你的口吻?” 鹿司歌道:“这正是司歌感到疑惑地方,是宝家已经知道鹿家依附了大人,还是我一进翡翠城,就被宝家知道了呢?” 陈玄丘笑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等咱们到了宝家赴宴,不就一切明朗了?” 鹿司歌犹豫道:“我这个宝二哥……我两年前去宝家贺寿时曾见过一面,性情孤僻,喜怒无常,偏生一身强横的本领……” 陈玄丘笑道:“那又何妨,咱们是去赴宴的,又不是去打架的。我正想见识见识,这第二层最顶尖儿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也好提前有些准备。至于说,他脾气不好,我脾气可好的很。你放心,我这个人,能讲理的时候,从来不吵吵,我一向喜欢以德服人。” 陈玄丘既如此说,鹿司歌自然答应。 何况,她也希望通过赴宴,了解一下翡翠城各方的形势。因为陈玄丘的助拳者,至少一半是打酱油的,不比别人家,八个助拳,必然是千挑万选,鹿司歌放心不下,如果能对别人有所了解,也能对陈玄丘的竞争更有好处。 这宴会,就在次日上午,陈玄丘对这个世界的时间还不太了解,不过看天色,虽然天空没有太阳,却有阳光从四面八方照来,大抵与人间此时光景相仿。 陈玄丘登车,与鹿司歌一同赴会。 其实,宝家办这场豪宴,款待的是所有参赛选手,所以请的正主儿,其实是陈玄丘。 不过,因为鹿司歌的亲戚关系,那位下贴人也是识情知趣,贴子请的是陈玄丘,言语上请的却是鹿司歌,所以鹿司歌也一同赶了来,这时就是以陈玄丘的女伴身份了。 宝府在城东,好大一座府邸,鹿车沿着宝府的院墙走了好半天,才看到偌大一个门庭,十分的华丽高大,门前各种奇惜的座骑、车轿十分众多。 鹿司歌引着陈玄丘下车,到了门房递上请贴,便被让进了宝府的院儿。 宝家这幢府邸,占地数十亩,俨然一座城中之城。 这里边的建筑虽然极是华丽,却也能够看出岁月的沉淀,显然虽时时翻修保护,但是底子仍在,这是一个至少几百年的世家了。 “不错!翡翠城是第二层最繁华的所在,这里寸土寸金,在这里有这么大的一座宅院,宝家的实力可想而知。” 陈玄丘一边走,一边频频点头。 鹿司歌道:“是呀,宝家就是上界指定,可以往来交易的商贾之一。所以,宝家虽然没有什么矿脉和地盘,实力却比那些各据一方的豪杰还要强大些呢。” “哦?我问你上界的事,你身为鹿氏家主,却也语焉不详。宝家是负责跟上界做交易,互通有无的人家,他们对上界应该多些了解吧?” 鹿司歌点头道:“应该是,如果说宝家也不清楚上界情形,那旁人就更难知道了。只是,我们鹿家原本和宝家就不大来往,这几年虽说有所缓和,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所以,他们究竟知道多少,司歌实在不知。” 陈玄丘点点头道:“无妨,如果有机会,我就打听一下。如果没机会,等咱们上去了,自己看。走!” 陈玄丘这话说的豪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走了后门,已经内定了成为“布袋大会”的魁首呢。 但鹿司歌就吃这一套,谁不希望自己跟的人有大出息? 看到鹿司歌崇拜仰慕的眼神儿,陈玄丘就有些好笑。 他伸出手,就习惯性地想揉揉鹿司歌的头。但是今天鹿司歌挽着云仙髻,不好弄乱了发型。 陈玄丘便在她鼻头上轻刮了一下,笑道:“我只说不小心说了句大实话罢了,不用这么看着我,看久了,我会爱慕虚荣的。” 鹿司歌羞笑着垂下了眼眸,柔柔地道:“辅鹿认其主,心悦而诚服。人家可不是故意装佯儿。” 这院子里,处处亭台楼阁,掩映于草木之间,草坪和空地上,都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也有聚成一堆谈笑风生的,多是年轻人。 翡翠城是第二层最繁华的所在,而今天宝府则聚集了伏妖塔第二层18至25岁之间所有未婚的最杰出年青人,不但个个家世不凡,而且个个本领高强。 这是什么?这就是最佳择婿之地啊。 所以,翡翠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的闺秀小姐,俱都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赶了来,说是参加宝府盛宴,实际上却是在物色男人。 陈玄丘风姿出众,太吸晴了,自一进来,便有三三两两、在使女下人陪伴下逡巡来去的女郎注意到了他。马上便叫人向那引路的宝府家仆询问此人来历、身分。 要打听事情,自然要许人好处的,那个家仆这一路下来,两只大袖都快塞满了,原本极飘逸的大袖,沉得都快坠到地上了。 但那家仆也不嫌累,反而眉开眼笑。也正因此,他这个领路的倒落在了后面,所以才变成了鹿司歌为陈玄丘引路。 这时,前方又有一对女子摇着团扇,翩然而来。 她们一边轻声说笑着,一边不断打量昂首挺胸,前来赴宴的少年才俊,似乎也正从中物色着可以的男人。 忽然,其中一个彩衣女郎一眼看见了陈玄丘,不由得双眼一亮,脱口道:“喂!君子协定啊,这个人,我先看到的。” 她旁边那个紫衣女子则也是定定地看着陈玄丘的方向,一脸惊讶地道:“什么君子协定啊,女人你也喜欢啦?什么时候的事儿?” 彩衣女子有点懵:“啊!难道她是女扮男装?咦,你这一说,还真像。男人哪有这么俊的!” 紫衣女子终于醒过神儿来:“什么女扮男装?我说那个女人啊,她那男伴……” 紫衣女子目光这才从鹿司歌身上移开,一瞧陈玄丘,立时惊叹一声:“好俊的男人啊!这事可不能论先后啊,讲缘份的,咱们大家各凭本事!” 她把目光投向陈玄丘了,彩衣女子却是看向了鹿司歌,这一看,她也呆住了。 “那女子,好像是……是不是陷狱镇的鹿家女?” 陈玄丘与鹿司歌对面而立,男俊女俏,宛如神仙中人。 陈玄丘宠溺地刮了一下鹿司歌的鼻子,鹿司歌含笑眸。如此一幕,看在那彩衣和紫衣女子眼中,分明就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紫衣女子喃喃地道:“没错,是她,鹿家的鹿司歌。” 彩衣女子道:“那那个男人呢?” 紫衣女子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扭头,惊讶地看向彩衣女子:“难道,竟是她的情郎?” 彩衣女子讷讷地道:“我……看着像。不,不是像,这……这样子,分明就是啊。这……不会吧,你二哥不是要今天向老爷子提出那件事么?” 紫衣女慢慢转身,看向远处的陈玄丘和鹿司歌,脸色阴鸷了起来,道:“如果,她还是完璧之身,那还罢了!不然的话,她就自求多福吧。” 彩衣女子看看阳光下陈玄丘那俊美得叫人目眩神迷的容颜,忍不住道:“可盈啊,你看看能不能保下那个男人,如果他有什么好歹,真是叫人不忍心呢。” 紫衣女沉着脸轻轻摇摇头:“如果我二哥想杀他,我劝你最好别开口。我二哥已经疯了……” 说到这里,紫衣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道:“现在没人愿意拂逆他,就连我爹,也不愿意。” PS:每天就是埋头写,不知假日不知节,方才无意地看了一眼,才发现竟然月初了。求月票点赞点赞月票啊! 第497章 风云动 彩衣女子很不理解,原本并不是得别受宠的宝二爷,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有权势,竟连他的父亲都不愿意惹他不快。 不,不是惹他不快,宝可盈用的是“拂逆”,这一般是下位者对上位者有所冒犯时才用的词。一个父亲,而且是一个掌握着与上界通商大权的父亲,居然对自己的儿子用上了“拂逆”的表述,这位宝二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凌驾于父亲之上? 彩衣女子很好奇,不过做为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哪怕她是宝可盈的闺中密友,也不敢问这么私密的事情。 陈玄丘这厢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一个宠溺的举动,掀起了怎样的风浪。那些因为他出色的风姿,追随在后边的女子们,自然看到了这一举动,当然就要打听一下他身边的女伴是什么人。 而彩衣女子虽不敢询问宝可盈她二哥究竟有何凭仗,居然可以让生身父亲也忌惮他三分,但是她知道宝二爷十分属意鹿司歌,得知她来了翡翠城,十分欢喜,正打算今日在宴会上向祖父提请,纳鹿司歌为妾。 没错,就是完全没有和鹿家商量,单方面做出的决定。如果说鹿家长辈有人许可,那就是他的母亲,也就是鹿司歌的姑母,必然是点头许可过了。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鹿家现在的困境,翡翠城中人也并非一无所闻,在所有人看来,日渐强大的宝家,要纳日渐衰落的鹿家女人为妾,其实也算是抬举了鹿家。 毕竟,就算数十年前鹿家实力还算可以的时候,鹿家的女儿不也做了宝家男人的妾室? 这正是鹿家老夫人活活气死的原因,她的女儿不顾名份,随人私奔,去了宝家却只是做了个小妾,她作贱的不仅是她自己,也拉低了整个鹿家在翡翠城各大世家眼中的地位。 很快,人们就知道,鹿司歌已经跟了东北赛区第一的妖屠王陈玄丘。 有好戏看了! 所有人都兴奋起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们都知道,宝家二少爷这几个月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受到了整个家族的重视,成了宝家最炙手可热的年轻一代。 仅凭宝家在翡翠城的势力,也不会在乎一个从东北苦寒地区出来的少年才俊。妖屠王?听着威名赫赫,却也只能吓吓普通妖人,宝家根本不会把他看在眼里。 更何况,旁人不知道,但是翡翠城中这些公子小姐们却是不久前刚刚知道,宝二爷竟然化名参加了翡翠河谷地区的布袋大会,并且夺得了魁首。 翡翠河谷赛区的第一,那含金量可比东北赛区的第一要高太多了。 于是,男男女女们不约而同地尾随着陈玄丘和鹿司歌,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热闹。 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居然是全部的当事人。 陈玄丘和鹿司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以为宴会就要开始了,所以身后涌过的客人越来越多。 那位迄今还未露面的宝二爷也不知道,因为整个宴会是由他主持、策划的。一直以来,他都被掩埋在大哥的锋芒之下,这是他正式以宝家第一人的身份于各方豪杰面前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自然格外重视。 因此,宝二爷凡事亲力亲为,哪怕是知道两年前寿宴上见过一面,从此倩影长留心中的鹿司歌到了翡翠城,他虽欢喜不禁,却也无暇前去探望。 以前他总觉得家里举办盛宴十分的轻松随意,如今亲自主持其事,才知道方方面面需要斟酌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的环节需要他来亲自敲定。 不过,这场盛会,完全是为他一个人而打造,虽然心累,宝二爷也是乐在其中。 权力、名望、地位、女人,所有的这一切,他现在都唾手可得,这是他人生最得意的高光时刻啊。 宝家大少爷宝可鲨,此时正坐在自家院落中,抬头看着假山石上一树的凌宵花。 春末夏初时节,不算寒冷,但他膝上,却搭着一条厚厚的火鼠皮的毯子。 这种火鼠能耐高温,常年生活在岩浆涌动的活火山中,所以特别难以捕捉,但是它的皮毛却拥有天然的热力,哪怕数九寒冬,拢一块火鼠皮的袍子,也能温暖如春。 这样的宝物,手帕大小的一块皮子,就要上千块灵石。而这么大一张毯子,却只是搭在宝可鲨的膝上。 宝可鲨本是宝家重点培养的继承人,无论待人接物、还是打理生意,又或是个人的修行,都算是年轻一辈中的佼父者,是宝家的骄傲。 但是,如今宝家宴请所有参赛豪杰,这位宝家的继承人,却正一个人落寞地坐在静谧的院子里,看着一树凌宵花。 “大少爷,有好戏看了。” 一个书僮欢天喜地的跑过来,凑到宝可鲨面前,把正在宝家飞快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宝可鲨。 宝可鲨微微一挑眉,诧异地道:“鹿家女儿,不是一直未曾婚嫁么?怎么突然就跟了一个男人,如此说来,就是最近的事儿吧?” 那书僮喜孜孜地道:“可不说呢,应该就是最近的事儿,听说那男人是东北赛区第一,绰号妖屠王,很厉害的。” “妖屠王?好大的口气!呵呵,这么说来,应该是鹿家败落了,眼见他奇货可居,所以就跟了他。也不知道鹿家的长辈们知不知道此事,鹿家的女儿,别是都有跟男人私奔的习惯吧。” 宝可鲨淡淡地说着,脸上不无讥诮之意。 他和宝可鲸宝二爷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的母亲病逝后,宝可鲸的母亲才做了父亲的续弦。可是宝可鲸虽也跟着母亲算是转了正,但是在他眼中,宝可鲸始终是庶出,宝可鲸的母亲也只是父亲的一个宠妾,下贱之人,自然不能与他相比。 就在几个月之前,那位宝家二爷在他面前还是个唯唯喏喏毫无地位的小丑。他看不起宝可鲸,宝可鲸母亲所属的鹿家,自然更加的看不起。 书僮道:“谁知道呢,听说鹿家修的是什么‘辅道’,天生就是要依附于强者的存在。不过,二少可是说了,他要鹿司歌!他话都放出去了,翡翠城里谁不知道?现在鹿司歌却有了男人,嘻嘻,大少爷,你说这是不是有好戏看了?” “妖屠王……”宝可鲨沉吟起来。 翡翠城的人一向看不起其他地方的人,在整个第二层,住在翡翠城的人就有一种别样的优越感。 哪怕是在这里做一个店小二,住着老鼠洞那么大的蜗居,看见外地人,他们也有种特别的优越感。翡翠城之外,都是乡下人、土豹子的感觉。 所以,他还真未用心了解过翡翠城之外各处的选手情况。宝可鲨沉吟片刻,问道:“这个妖屠王战绩如何?” 书僮道:“连战连捷,未逢一败!” 宝可鲨微微动容,道:“哦?决战时他胜出对手几合?” 书僮眉飞色舞地道:“决战……没打。黑犀和熊子玉两大高手直接认输,妖屠王便夺得了东北赛区魁首。” 这一次,宝可鲨终于兴奋起来:“不战而屈人之兵?难道他竟如此强大?他是什么出身?东北地方,什么时候出了一个陈家?” 书僮道:“此人刚被关进塔中没有多久,无人知道他的底细。” 宝可鲨轻轻一拍椅子扶手,振奋地道:“好!这么说来,没准他真有本事与宝二一战呢。快!召人来,抬我去!我去亲自去瞧一瞧,这位莫测高深的妖屠王!” PS:月初求月票! 第498章 恶俗男主角 宝家正堂,古色古香。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有数百年历史了。 建筑和装饰以深蓝为基调,没有金壁辉煌的俗气,却又不失高雅的氛围。 在这座大厅中,哪怕是一只小小的茶盏、一个墙角的摆件,都洋溢着古老的气息,这才是世家的感觉,那是一种历史的沧桑感。 陈玄丘在鹿家也见证过这种的氛围,但主要集中在鹿老丈的居处。鹿司歌是个年轻的少女,自从她当家之后,除了几处老爷子的活动地点,大部分地方的风格也做了改变。 宝翁正在堂上坐着,陪着几位客人吃茶。 其实,今天这场宴会虽然是以宝老爷子的名义召开的,却分明是宝可鲸的个人秀,主要是向众多的少年才俊展示自己。所以并没有邀请老一辈的客人。因此,能登堂入室,且受到宝翁款待的客人,自然就特别的难能可贵了。 而且看这几位客人,也不像是因为德高望重,才受到宝翁接见的。他们看起来年岁最大的也就四旬上下,可他年纪虽然最大,身份显然不是最高,他竟然坐在下首。 坐在最上首的是一位中年美妇人,衣着得体,看不出如何的名贵,却叫人一看就特别的舒服。合体而大方,雍容而华美。 在她下首,则是一位最多不过双十年华的少女,容貌与那中年美妇有五六分酷肖,应该是她的女儿了。少女生得也很俊俏,不是绝美,但是大的缺点也没有。只是颧骨稍高,显得个性刚强。嘴唇过于薄了些,看人时喜欢乜视,眼白露得过多,显得不是那么好亲近的样子。 “呵呵,想不到几位竟然会来宝家作客,老朽未曾远迎……” 那中年美妇淡淡一笑,道:“宝翁不必客气,我这女儿不曾出过远门儿,我带她出来走走,也就是见识见识。恰闻你们宝家正在召集各方少年俊彦聚宴,所以赶来凑个热闹。你把我们当成普通客人就好。” “啊,夫人是这个群英宴啊?嗨,这其实是老朽那二孙儿一时兴起搞出的东西,这个……老朽只是被他抬出来充充门面的,儿孙们有想法,老朽这个……年纪大了,哈哈,精力也不济了,也就是帮他撑撑场面的用处了。” 宝翁笑得有些勉强,在这几人面前,一口一个自廉的“老朽”,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家,竟然让翡翠城宝家的老爷子也如此客气。 “这个,好吧。群英宴还未开始,呃……夫人和小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老夫马上叫人打扫客舍……” 中年美妇道:“不必了。宝翁啊,我们母女俩的身份,还请代为保密啊,对你的家人,也不必提及。” “是!好,呃……老朽明白。” 看到中年美妇有些警告的凌厉眼神儿,宝翁忙不迭答应一声,有些忐忑。 那个少女不耐烦地站了起来,道:“不必了,这里气闷的很。娘啊,我想出去走走。“ 中年美妇嗔怪地白了她一眼,道:“去吧,低调一些,走走看看可以,莫要攀扯出事儿来。“ 那少女随口答应一声,刚要举步往外走,一对璧人已经从外边走了过来。 来者正是陈玄丘和鹿司歌。 今日邀宴,是以宝翁的名义,所以受邀的客人,当然要先来拜见一下宝翁,并奉上礼物。 而鹿司歌呢,则是因为姻亲的关系,算是宝家的晚辈,要么不来,来了也是理当拜见一下长辈,所以二人便来了正堂。 司仪唱礼道:“陷狱谷鹿家鹿司歌,拜见宝翁。” “布袋大会东北赛区第一人,陈玄丘,拜见宝翁。” 陈玄丘和鹿司歌联袂上前,陈玄丘长揖道:“陈玄丘见过宝翁老大人。” 鹿司歌则翩翩福礼道:“鹿家小女子司歌,见过宝爷爷。” 那正要出去的少女一听唱名,顿时站住脚步,向陈玄丘一看,这双眼睛顿时被牢牢吸住,拔都拔不出来了。 “天呐!世上竟有如此美男子,我竟见所未见。”那少女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再也不舍得挪开分毫,至于鹿司歌什么的,她耳朵虽然听见了,却根本没过脑子。 “好!东北赛区第一的少年俊彦啊,好!好好!果然一表人才!” 宝翁笑眯眯地道:“老夫只是被孙儿拉出来撑场面的,你们年轻人可未必喜欢跟我这老头子打交道。你且随意吧,等我家可鲸出来,自会与你等少年好生亲近的。” 宝翁对陈玄丘说罢,这才看向鹿司歌,鹿司歌一身鹅黄衫子,衬得人比花娇。一身打扮大方合体,举止优雅,宛如画中人。 宝翁不由微微点头:“嗯,你就是鹿家那丫头吧?记得两年前老夫百二十岁寿宴时,你曾来过,出落得愈发漂亮了。可盈呢?这丫头,刚刚还在堂上的。” 宝翁无奈地一笑,对鹿司歌道:“你不是外人,且去内宅见见宝家女眷吧。来人啊,带鹿姑……” 鹿司歌浅浅一笑,柔声道:“宝爷爷不必太客气了,司歌今日是随陈玄丘大人而来,自当侍奉他左右。” 陈玄丘听了,不禁有些意外地看了鹿司歌一眼。 今日是来鹿家的亲戚家,而且这位阔亲戚还不大看得上鹿家这个穷亲戚。所以,陈玄丘是提前嘱咐过鹿司歌,不必透露他们之间的关系,免得鹿家被人耻笑。 却不想鹿司歌还是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鹿家的“辅道”果然自有一套,不管别人如何,反正陈玄丘听了,对鹿司歌是愈加的呵护尊重。你对我推心置腹,我自然待你如腹心。 宝翁老脸微微变色,打个哈哈,嗔怪地道:“你这孩子,自己家人面前客气些什么,快随下人去后宅吧,你姑母可想念你的很呢。” 侍奉他左右? 那少女正着迷地凝视着陈玄丘,越看越欢喜的样子,忽然听到这句话,却是触动了她的敏感神经,立即满怀敌意地看向鹿司歌。 这个姓鹿的女人,和那位俊俏少年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提到侍奉二字?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不要脸! 这时候,大厅门外突然一声朗笑:“哈哈,鹿家表妹来了?听说东北赛区威名赫赫的妖屠王陈公子也到了?” 那少女听了这话,眼睛不由一亮,妖屠王么?他不但人长得漂亮,绰号也这般漂亮,好有气概。 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旦对一个人看对了眼儿,那真是什么都好。 随着笑声,膝上盖着火鼠皮的宝可鲨宝大公子,由四个小鹿抬着一张圈椅,走了上来。 宝翁脸色又是微微一变,抢声道:“大孙啊,你最近双腿有些不便利,不好好养伤,出来做什么?” 宝可鲨笑吟吟地道:“孙儿听说鹿家表妹来了,特意来见见她。” 鹿司歌隐隐感觉宝家祖孙间似乎暗流涌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前姗姗一福礼,客气地道:“鲨表哥好。” “好,好!才两年不见,表妹可是出落的愈发漂亮了。哈哈,哦,对了,我刚才听你说要追随侍奉妖屠王,咝~,我没记错的话,你爹不擅打理,两年前就把家主之位转给你了吧?做为鹿氏一族的族长,你所说的侍奉,是什么意思?” 鹿司歌无视陈玄丘递来的眼神儿,她们鹿氏一族,一旦决定追随了一个人,那就是追随了一个人,完全抛弃了自我,一切以他为中心。又怎么会担心自己过往的名望、地位,总想着掩饰。 鹿家专修“辅道”,这一点上,是毫不含糊的。 鹿司歌便微笑道:“鲨表哥应该知道,我鹿氏一族修的是‘辅道’。” 宝可鲨道:“不错!不过,你们鹿家自从被旧主北弃,困入这伏妖塔世界,便再也不曾认过主人吧?” 鹿司歌柔柔地道:“是!但是从现在开始,有了!我,以及我们鹿家,已经认陈玄丘大人为主,从此追随,矢志不悔。” “什么?竟有此事?哎呀,爷爷,我怎么听说,二弟他放出话来,他有绝对把握晋升三层,在晋升之前,他要纳鹿家表妹做为他在这一界的妾室,留下他的子嗣呢?人家鹿表妹已经有了追随者,依照规矩,是不能再有嫁娶,也不可能再有其他男人的吧?” 宝可鲨这句话一出口,堂上有五个人齐齐变色。 宝翁的心嗵地一声跳,震得他胸膛都痛了。这个蠢货啊!仇恨就这么蒙蔽了你的眼睛吗?你就没看到老夫一再对你使的眼色?你……你怎么就敢说出来!你知道堂上坐着的这位夫人,她是谁吗?你惹下大祸了啊! 那中年美妇和她的女儿也是齐齐变色,眉宇间露出拂然之气。那少女双眼微眯,煞气隐隐:“什么?宝家二郎参加了补代大会,自信可晋升上界,却还要在这一界找一个妾室,留下他的后代?岂有此理。 中年美妇神色不善,冷冷扫了宝翁一眼,心中喑暗冷笑:“好手段,明里毕恭毕敬,想不到暗里竟是胆大包天。若非我来至此处,而且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来不及统一口供,蒙蔽于我,只怕就要被他蒙混过去了。” 坐在下首的那个四旬中年人,看起来是个管家样儿的人物,此刻已是脸色微微发紧,说不出的紧张。他现在真要悔死了,早知如此,万万不该收了宝家的好处,一旦主人知道他从中收受好处,后果只怕是…… 鹿司歌也是倏然变色,她印象里,只记得那个二表哥性情乖张,脾气有些暴戾。两年前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这怎么就能被他记住了,莫名其妙地发话要收我为他的妾室? 他把我鹿家当成什么人家了?穷困不堪的小门小户么?大人会不会不悦?以为我瞒着他,与表哥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只有陈玄丘,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浑不在意。 来了来了,联姻退婚类狗血烂俗戏码终于来了! 自从我下山,漂亮女子不知见过凡几,还没碰到过一起这种事情。只有朱雀辞和那李玄龟,勉强算是沾一点边儿。不过那个实际上也不能算数,因为那个实质上就是他娘的一个强盗见色起意,想掳人少女,据为己有。 不过,可惜了,鹿司歌只是我的追随者,并不算我的女人。这被人骑在头上拉屎,再扮猪吃虎、装逼打脸的恶俗男主角,轮不到我来演啊。 陈玄丘想着,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他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转向他。 陈玄丘莫名其妙,大家看我干什么?你们找错人了啊喂! PS:月初求点赞、月票! 第499章 凶残的“以德服人” 鹿司歌敛娥眉,垂星眸,缓缓退到陈玄丘身后,站定。 她表达的很清楚,今日来,虽是以鹿家女儿的身份拜见长辈,但是她的一切要由她身前这个男人来决定。 大家看向陈玄丘的目光更怪异了,有气愤的、有羡慕的,还有一些透着古怪,看不出是什么意味。 陈玄丘左看看,右看看,哈哈一笑,道:“哦,这个事儿啊,我们家小鹿,人长得漂亮,家教又好,温柔贤淑,落落大方。谁能讨了她做自己的女人,那是他的福气啊。 你们不用看我,我没问题的,只要她喜欢,那就可以嫁。我这人是很开明的,没道理她只是追随了我,就完全没有了自我啊。” 陈玄丘摊手道:“且不说她只是追随我,算是我的部曲。就算是奴隶,也得允许人家嫁娶成亲,孕育后代啊是不是?要不然,也太不人道、太不文明了。 连人家结没结婚、生不生孩子都要干涉的,那是万恶的资本家。我陈玄丘是无产阶级,我一向讲究以德服人,从来不做这么没人性的事。” 宝可鲨的微笑僵在了脸上,这个妖屠王这么怂的吗?这就赶紧的撇清关系了?早知道他这么无能,我何必强出头,还不如继续隐忍,以候机会呢。 以德服人吗? 鹿司歌想起了被烧烤的大王尤,被切片的师兄,还有朱尔屯等人的惨状,总觉得太没说服力。 陈玄丘说完,转身看向鹿司歌,亲切地道:“小鹿,你喜欢给宝二爷做妾吗?不要怕,你只管说,我会替你做主。” 鹿司歌轻轻摇了摇头,垂着脑袋,柔柔地道:“我不愿意。” 陈玄丘听了,向宝可鲨摊摊手,道:“那没办法了,小鹿不愿意嫁给你弟弟,这件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了。” 此时还有几个进来向宝翁见礼的,恰见如此一幕,其中一人立即走上前来,轻蔑地指了指陈玄丘,手伸得太长,陈玄丘下意识地仰了仰身子,免得被他戳到自己鼻孔里。 嗯,这位仁兄比陈玄丘矮了一头半,一不小心还真容易戳到他的鼻孔。 “你,是鹿司歌的男人?” 陈玄丘不悦地道:“并非如此,鹿姑娘是我的追随者,我说过了,关系近乎于部曲,部曲你懂吗?看你穿的人模狗样儿的,这么没文化?” 先前那位一直盯着陈玄丘的少女听了神情微微一松,坦白说,她也不太相信鹿司歌这样柔婉可人的小姑娘,做为陈玄丘的追随者,他能做到无动于衷,没打过她的主意。 不过,陈玄丘的颜值很抗打的,一看到他那张不太容易产生抵抗力的容颜,她下意识地就选择了相信,这一下心里就舒服多了。 被陈玄丘说没文化的那人恼羞成怒:“小子,你知不知道我钱五德是什么人?我是宝二爷的朋友,你他娘的敢睡宝二爷看中的女人,你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钱五德一边说,一边伸手想拍陈玄丘的脸颊。 陈玄丘退一步,他进一步。好在陈玄丘身高步长,他一边说一边拍,连拍了五下,居然都没拍中。 “你他么还敢躲!” 钱五德更愤怒了,身子一窜,就想一掌掴在陈玄丘脸上。 陈玄丘突然不再退了,他出手如闪电,双手一探一分,便已抓住了钱五德的手臂,力道像相反的方向一拧,一阵叫人怵目惊心的咔嚓声响,钱五德一条粗短的手臂就像拧水的床单似的,拧成了麻花状。 “啊~~” 钱五德凄厉地惨叫,右腿一抬,就向陈玄丘胯下踢来。 但是陈玄丘反应而快,右腿同样一抬,一脚就跺在了钱五德的膝盖上。 “咔嚓”一声,钱五德的腿马上就呈反方向折断了,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向前边,脚底板已经朝向了空中。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这……这个看起来谦谦如玉的人,动起手来竟这么疯的?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他一向以德服人,不喜欢做没人性的事? 他说的这是人话么? 鹿司歌却是秀色淡定,毫无异状。她的主人是个什么德性,她早就知道了,比这惨烈百倍的场面她都见过,这算什么? 那个少女站在一旁,激动的脸颊都红润了起来。这才是男子汉。这个男人不但生的俊俏,出手更是狠辣无比,干净俐落,太合她的胃口了。 “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以德服人,除非碰上德感化不了的人。你……” “你个狗娘养的,你敢打伤我,我们钱家不会饶了你的,你等着吧,你等着千倍百倍的报复吧!老子一定不会轻饶了你的,你不是比女人还要俊俏么?老子要睡了你,老子……“ “嚓!嚓嚓!” 陈玄丘双手一圈一绕,钱五德的脑袋先扭了一圈,颈骨彻底断了。但陈玄丘的阴阳手还没停,双手一推一拽,继续用力,钱五德的腰也打成了结。 他的脖子是弯曲的,他的手臂是弯曲的,他的腰是弯曲的,他的腿也是弯曲的…… 四下里众人只看得后脖梗直冒凉气,这个人竟然这么凶残,这可是在宝家,这个人可是宝家的客人,是翡翠城钱家的人呐。 是了,他叫妖屠王。 终于有人想起了陈玄丘的绰号,难怪他有这么一个可怖的名号,原来这个人,真的如此可怕。据说他自称“厨子”,难道芸芸众生在他眼中,就如一道食材,如此没有怜悯之心的么?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陈玄丘为了一个只认得一面,便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为她灭一宗门的壮举。陈玄丘不是没有怜悯之心,只是对不需要抱以怜悯的人,杀伐决断,决不优柔。 “各位,你们大家也都看到了,他羞辱我。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对不对?所以,我就把他杀了。这事儿就算传到天边去,我也是占理的。” 众人正在目瞪口呆中,根本无人答话。 陈玄丘把拧成一团的钱五德往地上一扔,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对宝翁抱拳施礼道:“宝翁,抱歉了,在您的宝地,杀了一个腌臜之人。不过,此人竟说他是贵府宝二爷的朋友,这一定是胡说八道,沽名钓誉。贵府二公子怎么可能会交一个这等龌龊之辈为友呢。在下这也是替贵府证个清白。” 宝翁的手颤了一下,飞快地瞟了一眼仍旧坐在对面的那位贵妇人。 不知何时,那个少女已经回到了母亲身边,激动的脸庞绯红,以致原本被高品质胭脂水粉掩盖着,不是十分明显的几粒雀斑都露了出来。 她伸出火热潮湿的小手,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在她耳边小声地道:“娘啊,这个陈玄丘太棒了,人家快爱死他了。咱们不用再选了,就他了好不好?” “傻丫头,这可是你爹选的补代,一定要挑第二层里最杰出的人,才能入赘羽家,不经过大比,谁知道他是不是最优秀的人才。” 少女一听,嘟起嘴儿来,道:“那又怎么样嘛,反正爹还有百十来岁的寿元,等我们有了孩子,爹爹好生培养就是了嘛。人家就喜欢他。” 贵妇人俏脸一板,肃然道:“不许胡闹,一边儿去。” 少女眼见母亲不好通融,眼珠一转,便靠向了坐在下首的大管事。 第二层中人一直以为的“布袋”,其实就是“补代”,而“补代”,就是入赘的意思。但凡上层了不起的大势力嫡房没有了男丁,就选择招赘过渡一下,生下子嗣继承女方姓氏,继续传宗接代,是为“补代”。 可笑第二层无数目高于顶的少年豪杰,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只以为登上第三层,便是如何辉煌风光的未来。 孰不知,却只是去做一个没什么地位,只是负责帮人家繁衍后代的赘婿罢了。 PS:居然还有一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求点赞、月票支持! 第500章 借势、造势 鹿司歌也蓦然抬头,看向陈玄丘。 她固然是因为,认定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当由陈玄丘负责。但是鹿家祖上被依附、相伴的点灯人抛弃的阴影,给其子子孙孙的冲击相当之大。 因为,鹿氏先祖修习的一直是“辅之道“,这种遭受的背叛,是对鹿家修行信念的巨大冲击。 所以,她也的确有考较陈玄丘的意思。但是,她有想过陈玄丘为她出头,因为陈玄丘从刚一出现,无根无底时,也一样敢宰了北海魔王之子大王尤,敢硬刚佘家五大客卿,他没理由畏惧。 但是,鹿司歌也没想到,陈玄丘竟敢悍然杀了钱五德。 钱家在翡翠城虽非最顶尖儿的世家,可也不容小觑。而且这是在宝家呀,陈玄丘竟嘻笑怒骂,弹指杀人! 伏妖塔中资源有限,哪一个威震一方的大豪杰,不是用鲜血和白骨堆起他的王座? 鹿司歌现在仰视着陈玄丘,就像看着她的王,此时此刻,鹿家女的一颗芳心,算是彻底臣服了陈玄丘。 “妖屠王好手段,堂堂钱家公子,你说杀就杀!” 跟在陈玄丘和鹿司歌后边来到大堂的有很多人,眼见如此一幕,其中一人便缓下走了出来。 一袭青衫,剑眉星目。 不是这方世界个个都是美男美女,而是这奇葩的“布袋大会”对容貌要求很高,能够出现在这儿的,本就是千挑万选之后的,所以俊男美女自然比比皆是。 只是此人虽然英气勃勃,容颜俊美,但是较之陈玄丘,又差了不只一个境界。 “在下李牧鸢,翡翠城赛区第二名,想领教领教东北妖屠王的本事。”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妖屠王就是妖屠王,并没有东北二字加于其上。地无分东南西北,敌无分妖魔鬼怪,我,都是妖屠王。” 那个神秘少女刚刚对那个四旬大管事模样的人耳语了几句,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可你不是妖屠王么?就算不分东南西北,那也应该只是屠妖的王啊。”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姑娘你误会了。这个妖,指的是我,屠王,指的才是对别人。” 哇!他说话的样子,真好看!太霸气了。 那个少女芳心一阵荡漾,鼻子上的几粒雀斑更加明显了些。 李牧鸢冷笑道:“好!陈兄果然是霸气无双。在宝家的地盘上,杀我翡翠城钱家的人,大言不惭挑衅四方英雄,果然是了不起。李某也是翡翠城的人,而且与可鲸兄相交莫逆,愿代我翡翠城,与足下一战。” 鹿司歌脸色微微一变,轻声对陈玄丘道:“大人,钱家在翡翠城也是颇有势力的,这李家则更强。大人不必得罪那么多人,不然恐怕后患无穷。” 陈玄丘微微扭头,道:“这货三日后就是我的对手,看他那鬼样子,十有八九要给宝可鲸助拳的,先打掉一个是一个。” 鹿司歌听得心惊肉跳,大人这话什么意思?他是想再杀一个么?可……这么做如何收场啊。 陈玄丘说完,已经笑吟吟地向李牧鸢走过去。 陈玄丘一向不是这么霸道的人,更不喜欢杀戮,但是自从进了这伏妖塔,他似乎就给人一种性情大变的感觉。 其实,这只是陈玄丘审时度势,做出的选择。 首先,这伏妖塔中世界,讲究的就是强者称尊,没有什么律法、道义而言,你就要比别人凶,比别人拳头大,你才能吃得开。 二则,今天受宝家相邀而来的各方豪杰,都是三日后拳台上的生死对头,打一打就算打不死,对他有了个了解,也方便三日后的对决。 更何况,看这李牧鸢上赶着凑上来的死德性,十有八九他最后会是那个宝二爷的助拳人,那还不如现在能对付就对付了他。 至于第三点,陈玄丘可是一个胸怀星辰大海的人呐!他的志向可不是上什么鬼的第三层,然后做一个对第二层作威作福的上界人。他的目标是走出伏妖塔! 在陈玄丘原来的认知中,伏妖塔就是一件禁锢类法器,困在里边的妖魔鬼怪可能就是被拘押在一个个小黑屋里,过着不知天日的生活,早被摧残成了一堆废物。 但是现在看,在陈玄丘的揣测中,其实他们现在已经不在伏妖塔内。 七层伏妖塔,实际上只是七个空间门,七层的妖魔鬼怪,分是是被拘押在七个不同的空间里,所以才有这么广袤的空间。 虽然此间灵气不足,他们自从被关进来,恐怕修为就再难有所进益,但是越是强大的大妖,越是能基本保持曾经的实力,甚而还略有提升。 陈玄丘要出去,会是一个人出去么? 不!一旦找到离开的路,他要把这伏妖塔的七层空间门都打开,释放所有拘押于此的人。 此间的妖魔鬼怪与外间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有善有恶,仿佛人间。那为什么就只因为他们出身不一样,就该被关押在这里?像中州徐家、青云州郭家的人,比他们又能强到哪儿去? 东夷王白泽也是大妖,就因为忸忸捏捏地配合了天界的意图,成了西方姬国造反的助力,他在人间造成多少杀孽,比这些伏妖塔中的巨妖对人类的伤害更大,结果又如何? 居然称霸一方,统治人族,剥削人族,却也不见天庭跳出一个神祗来对付他,反而在暗暗帮助他。 陈玄丘现在要对付天庭,他需要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而一路走上去,打造他无上的威望,不但可以团结一大批信奉强者的人,另外那些慑于他的威名,离开这宝塔后,也不敢恣意妄为。 但是只要他们离开,就是牵制天庭的一股力量。 有着这些打算,如今的陈玄丘自然显得特别好战,甚而凶残。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但是我特别讨厌狗仗人势的家伙。你看看你口口声声都在说什么?” 陈亮玄丘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我在宝家的地盘上?你这不是拉宝家的人下水么? 杀我翡翠城的人?你这是想把翡翠城各方豪杰都绑在你一边么。 大言不惭地挑衅四方英雄?我挑衅谁了?明明是钱五德跳出来挑衅我,你这厮想把我推到天下豪杰的对面去? 你和宝可鲸相交莫逆?怎么,你这是底气不足,先拉个高手来壮胆儿么?” 李牧鸢方才那番话,所有人听着,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经陈玄丘这么逐句一分析,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许多双看向李牧鸢的眼神儿便开始透着古怪。 李牧鸢是翡翠城布袋大会初选第二名,人品俊逸,技艺超群,但晋升上界的机会又不是那么大,所以也是姑娘们眼中的热门人选。 可是经陈玄丘这么一分析,姑娘们看向他的眼神儿也透着些鄙夷了。好像他真是一个懦弱无能,只会搬弄唇舌是非的废物。 李牧鸢气的肺都要炸了,怒喝道:“陈玄丘,想不到你如此牙尖嘴利,来来来,李某就领教领教,看看你的本事,是不是也如你的伶牙俐齿一般的厉害。” “大家都看到了啊,这可是他主动挑事儿,你说我陈某人就是携女伴来赴个宴,招谁惹谁了。我陈玄丘是斯文人,从来不惹事儿,但我也从来不怕事儿。” 陈玄丘肩头一晃,李牧鸢登时弹出八尺,缩肩屈膝,两手上下定势,一副如临大敌模样。他刚才可是看到钱五德如何被闪电般的猝袭直接杀掉的,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但是,陈玄丘竟然没有猝然袭击,他肩膀晃了一下,便慢悠悠地停下,扎了个佛山黄飞鸿一般的马步起手势,向李牧鸢招了招手:“你过来啊!” 李牧鸢情知受了陈玄丘的戏弄,四下不少大家小姐已经偷偷掩着唇笑起来。 李牧鸢老脸一红,双臂一振一展,身后乍现金雕展翅之相。 他尖啸一声,就向陈玄丘疾扑过去。 李牧鸢做为翡翠城赛区布袋大会第二人,在宝二爷出场之前,本来是所有人眼中的焦点。他跟钱五德并没什么私人交情,替钱五德出面,也只是心态有些飘飘然,想着今日是宝可鲸的主场,难得有个机会展示一下自己。 孰料却在陈玄丘的一再奚落戏弄下颜面尽失,此时的李牧鸢真是恼火万丈,恨不得一爪就生撕了陈玄丘。 神秘少女一看慌了神,赶紧扯了扯旁边那位大管事模样儿的人衣袖,刁蛮地道:“方五,你倒是快点啊,要是被人抓花了妖屠王的漂亮脸蛋儿,你看我不挠花你的脸!” PS:五百章大吉,故事差不多写了四分之一了,求点赞、月票支持! 第501章 寒冬至 李牧鸢有些主动扑击,既是因为愤怒,也是因为忐忑。 就像两只猫,率先扑向对方的那只,未必是因为觉得自己比对方强,而恰恰可能是因为恐惧。因为担心失败,因为退无可退,所以只能抢先出手。 钱五德是怎么死的,李牧鸢都看在眼中,钱五德可不是一团面,可以任人揉捏。要把一个大活人像揉面团一样轻易扭成麻花儿,那得需要多么巨大的力量? 可陈玄丘蹂躏钱五德的时候,看起来轻描淡写,这也就意味着,他有强大的肉身。 他的本体是什么?李牧鸢看不透。 如果知道陈玄丘的本体,或许能够从他的天性和天赋本能上进行揣测防范,可是不知道,他就只能试探,所以李牧鸢这一击看似势头极足,可实际上只用了七分力,他留了三分力应变。 “原来是只金雕啊……” 陈玄丘看着如鹰击长空一般凌空扑下的李牧鸢,忽然想到了他在东夷遇到的列鹰一族。 列鹰一族纵横天空,可他们的天敌却是什么来着? 对了,必胜鸟,敬霆云。 李牧鸢凌空击至,声势骇人,但陈玄丘仰望着他,一动不动。 李牧鸢更懂了,他为什么没有反应,究竟有何所恃? 眼看双爪就要扣中陈玄丘,李牧鸢忽然想要放弃,他想闪避。 但是这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念头,只要一爪扣实,就能生撕了陈玄丘,这时收手?岂不叫天下英雄笑话。 这一犹豫,他的动作反而出现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迟滞。 这时候,陈玄丘身子一矮,以一个极刁钻的角色,从他两爪之间穿了过去。 十分极巧,也十分迅速,陈玄丘的“天狐魅影步“本就适合在小范围内辗转腾挪,但他此时的身法,却与他擅长的天狐魅影步有所不同,不如天狐魅影步轻灵缥缈,但这翩然的一闪、一转,却是又快又疾,尤有过之。 如果死去的敬霆云英灵不远,他会看到,陈玄丘突然使出了他们必胜鸟一族的看家绝技,这是专门猎杀空中之王列鹰一族的绝技。 陈玄丘只是看他使过两回,现在用的竟然比他还好。 陈玄丘只是这一个连续动作,整个人就已贴到了李牧鸢的背后。 李牧鸢只觉眼前一空,还未看清陈玄丘去了哪里,背后便传出一阵难捱的剧痛。 陈玄丘双肘齐出,肘尖儿齐齐撞在李牧鸢的两扇肩胛骨上。 李牧鸢扬手、张爪,正欲向前抓出。此时肩胛处的肌肉是收缩的,没有绷紧起来,失去了那层保护作用,陈玄丘的双肘便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嚓喇”一声,要把人的肩胛骨打碎,需要多大的力气? 反正,陈玄丘是做到了。 “手下留情!” 一个声音适时传来,但是陈玄丘双肘齐出,快如闪电,李牧鸢疼呼一声,向前跌出,肩胛粉碎,肌肉挫伤,摔在地上便只能痛呼,一动也是不敢动了。他无论想怎么动,都势必牵动背部,而那里现在不碰都疼到喘不上气来,又哪里再敢有丝毫动作。 陈玄丘双肘击出,立即后退一下,双掌上下一错,掌心一连串红蓝交错的光环透掌而出,狐火噬魂。 一记拳头,裹着丝丝冰霜之气扑面而来,那红蓝交错的光环本是神念之力,有形而无质,可是一触到那闪烁着冰霜气息的拳头,却似被冻僵了似的,竟尔变成了有形有质,被那拳头一击,就像玻璃似的碎成了漫天的碎片。 陈玄丘眸光一凝,有古怪。 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他应该退,但是这才不过是伏妖塔第二层,如果在这里就藏头露尾,那还上什么第七层? 陈玄丘目光一定,大喝一声,真武裂神拳便迎了上去。 坐在椅子上腿脚似有不便的宝可鲨双眼亮得吓人,他双手紧紧抓着椅背,骨节都绷得发白。死死盯着二人的拳头,连呼吸都忘记了。 能挡住吗?能挡住吗? “砰!” 一只闪烁着淡淡金光的拳头,和一只冒着森森冰霜之气的拳头硬生生地碰到了一起。 两个人的气息都收敛的极好,旁观众人只看到两只有力的拳头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但并没有感觉到它外泄的威力。 但是宝翁和他的长孙宝可鲨却是知道宝可鲸这套功法的厉害。若非他有了这么厉害的功法,宝家怎么可能轮到他作威作福,他又怎么可能有把握晋升第三层? 他的这套功法,在第三层,也是数一数二的上乘功法啊!固然,他现在可能没有那么深厚的功力,但上乘功法哪怕功力尚浅,对战下乘功法,也是有威力加成的。 “砰~~” 两只拳头重重撞击在一起的刹那,二人的拳意终于泄出了一分。四下里围观的人,顿时觉得心头一悸,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力量,透过他们的体表,沁入了他们的心田。 迫得所有人都赶紧提起功力抵挡这种感觉。 接着,他们就感觉一股森寒之意扑面而来,比那直透心田的力量晚了一刹,却似乎更加可怕,一些人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而近处的一些人,刹那功夫,眉毛上已经挂上了冰霜。 众人中间的陈玄丘站在那儿一动未动,对面喊“手下留情”者,却是蹬蹬蹬连退三步,脸上先是胀如鸡血,旋即惨白如纸,他的嘴角,慢慢沁出一丝血迹来。 看起来,是此人一拳之下落了下风,但是站在那儿纹丝没动的陈玄丘心中的惊骇却比此人还要大。 以陈玄丘得理不饶人……不,是以德服人的好习惯,哪有占了便宜不趁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道理? 可他为何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而是因为,这一刹那,他竟发现,他动不了。 不论是向前还是向后,他都无法挪动分毫,那人唇边沁出一口鲜血,向着他邪性地莞尔一笑的功夫,陈玄丘才把那种冻结在原地的寒气硬生生驱了出去。 幸亏他用的是真武拳意,真武气息涌动全身,抵挡了这寒气入骨。不过,如果这个人不是后退泄力,而是拼着受了重伤,不但不退,反而继续出手,当时他被冻得一动也动不了,虽然只是刹那时光,是不是已经足够时间叫对方置他于死地了? “你这是什么拳法?好功夫!”对面的年青人目光闪动着,轻轻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迹,微笑地道。 这人生得看起来极是单薄,脸颊也有些瘦,单眼皮、薄嘴唇,有些凉薄的感觉。他笑起来时看着十分真诚,但是一双眼睛眼白太多,眼仁太少,所以不管笑得怎么真诚,都有一种诡异阴森的感觉。 鹿司歌眸波一动,立即趋前施了一礼,道:“鲸表哥好,小妹这厢有礼。” 鹿司歌是籍此提醒陈玄丘,眼前这个人,就是宝可鲸。翡翠城赛区的第一人,不可轻忽大意,免得为人所乘。 宝可鲸看到鹿司歌,眸中露出一丝暖意,向她微笑了一下:“鹿表妹好,为兄正打算有时间去陷狱谷一趟,不想你就来了翡翠城,真是老天作美。“ 鹿司歌想起刚刚大表哥说过,宝二哥要纳她为妾,也不知是真是假,又不好问起,但有些尴尬却是真的。 陈玄丘上前一步,挡在了鹿司歌前面,微笑道:“原来是宝二爷当面。” 宝可鲸道:“好说,足下应该就是东北赛区第一人,妖屠王陈玄丘了?” 陈玄丘道:“正是。” 宝可鲸道:“你这拳法很有意思,叫什么名堂?” 陈玄丘耸耸肩道:“师父随便教教,我就随便学学。师父说,只要能用来打人就行,倒也没告诉过我它叫什么拳法。我给它起了个有点俗气的名字,叫‘专治不服!’” 宝可鲸呵呵地笑起来,抬了抬拳头,道:“我没有师父,无意中得到一位前辈高人残缺不全的遗书,练成了这套拳法。 不巧的很,那拳谱名字,恰被虫蛀了去,所以不得其名。我便给它取了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叫‘百草枯!’” 陈玄丘吓了一跳:“卧槽!‘百草枯’?你赢了!” 宝可鲸小有得意,道:“寒冬至,百草枯。百草枯一出,众生如草芥。宝某取的是这个意思,见笑了。” 陈玄丘道:“何只众生如草介,‘百草枯’一出,那是寸草不生啊,这玩意儿不是停产了么,你怎么搞到的?” 宝可鲸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停产不停产,但是“寸草不生”四字却让他眼前一亮,欣赏地道:“好说法!寒冬至,百草枯。众生草芥,寸草不生。这个霸气。看在你帮我想了个更霸气的说法,我留你一个全尸!” 宝可鲸说着,缓缓抬起了拳头。 PS:今晚要通过手机和一些作者交流写作心得,官称叫授课。明天下午则去录一段采访,因为大年初七时,我的《凿空者》要上映。所以这两天要受点影响。另外,今晚好像我的一部关于济公的网大在爱某艺上映。欢迎大家去搜搜看 第502章 冰与火之歌 “你的拳,有点古怪。不过,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宝可鲸举起拳头,拳锋之上,竟隐隐出现一片片晶莹的雪花,仿佛有风回雪,让那美丽的雪花在他的拳头上轻盈地飞舞着。 “我刚才那一拳,叫‘百丈冰’,现在,你来接我一记‘千里雪’吧!” “咳!请问,这百丈冰、千里雪,是你自己起的名字,还是你得到的那遗书里的功法名字?” 宝可鲸一呆,万没想到陈玄丘关心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不过,宝二爷愣了愣之后,还是耐心地回答起来:“是那遗书中所载的招法名字。被虫儿蚀掉的,只是秘笈的名称。” 陈玄丘欣欣然抚掌道:“我就说呢,不如你取的名好。” 宝可鲸大怒:“这是重点吗?我刚刚和你平分秋色的一拳,叫‘百丈冰’,现在这一拳,叫‘千里雪’,懂吗?听名字你也该知道,它比刚刚那一拳,要厉害的多,妖屠王,你死定了。” “哈哈哈,你这人,有点幼稚。”陈玄丘笑容可掬。 可他愈是轻描淡写,看在性情乖张的宝可鲸眼中,就越是大光其火。原本装出来的优雅已荡然无存,他怒目嗔视,双拳上雪花萦绕旋飞,就要向陈玄丘砸出一拳。 这时候,却听两声少女的娇叱同时响起:“不要出手!” 那神秘的羽家少女和鹿司歌同声拦在陈玄丘前面,这一出头,二人也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陈玄丘对那神秘少女的强出头也感到有些意外,这是谁?路见不平的么? 宝二爷对那神秘少女不甚了解,她和母亲是刚刚突然来到宝府,由宝翁亲自接待的。宝二爷正忙着整个宴会的安排,完全没注意这一块。 因此,他对那神秘少女冷冷一撇,转向鹿司歌时,才变得温和了些:“表妹,你鹿家的事,我大概了解了一些。鹿家败落,无强人撑腰,以致宵小步步紧逼,你也是无奈,这才依附于妖屠王,我不怪你。 方才与你交谈,我就在注意看你,你眉锁腰直、颈细背挺,举步之间,臀胯浑然一体,眼神澄澈如水,身体有淡淡处子之香,说话尾音柔细,显见是还不曾委身于他,这就好。”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鹿司歌怔住了,不过听他字字句句点评自己是不是处子之身,当着这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鹿司歌羞窘的很,双颊顿时嫣红。 宝二爷的神色显得愈发欢喜:“果然不错,你看你,羞窘之下,下颚颈项处泛起淡淡红晕,星星点点,白里透红,煞是好看,这便是‘处子晕’了。这塔世界中,能洁身自好,年逾双十而保有处子之身的女子,殊为难得,你够资格做我的女人了。” 陈玄丘愕然道:“想不到百里冰同学还是个鉴女达人,失敬失敬,这个究竟怎么看的,为什么我不会看?” 拦在陈玄丘身前的羽家少女则有些不自在,心中只想,这个东西……真能看得出来吗?顿时就有些忐忑起来,也不知道自己的眉儿锁不锁、腰肢直不直,臀胯是不是浑然一体,一听陈玄丘说他不会看,心中登时松了口气。 鹿司歌只当陈玄丘这番调侃的话是有些不悦了,连忙表明立场,道:“宝二哥,司歌已追随了陈大人,这一生一世,便矢志追随,再无二意。你便是八抬大轿,迎我为妻,我也是绝不可能嫁进你宝家的,更遑论做你的如夫人了。” 鹿司歌用上了旁人称呼宝可鲸时的尊称,而不以表哥相称,这是心中不悦,有意拉开距离了。 宝可鲸不以为忤,淡淡笑道:“表妹想是还以为表兄是那个无用的废物吧?” 他用冷锐的目光冷冷瞟了一眼坐在椅上、膝上盖了火鼠毯的大哥宝可鲨,道:“虽然都是宝家的血脉,可是从小到大,我这宝二爷,就是一个陪衬,不管什么场合,我都是陪衬,不是我宝可鲸无能,是没人给我表现的机会啊!” 宝可鲸看着鹿司歌,柔声道:“两年前,你来宝府贺寿,该是见过的。虽然,我也一样是华服在身。虽然,旁人向我大哥见了礼,马上也会尊称我一声宝二爷。但是,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我知道。 旁人对我若明若暗的挤兑,或多或少的轻鄙,我不傻,心里都明白。就连我宝家的下人,其实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只有你……,鹿表妹,只有你对我的尊敬和礼貌,是发自真心的,我从小就看人眼色,一眼就看得出真伪。” 宝可鲸双拳轻轻一碰,拳锋上的雪花,荡漾出一点点淡蓝色的星光、星晕,四散飘飞开来。就只这一丝气息的逸出,就叫人呼吸一窒,似乎连呼吸都冻得停止了。 这就是“千里雪”吗? 众人暗暗骇然,那“百丈冰”应该也不弱了。妖屠王陈玄丘竟硬接一记而无恙。 宝可鲸傲然道:“如今,我机缘际会,习得了极上乘的功法,我要登临上界了。这第二层,没有一点值得我留恋、怀念的东西,除了你!” 宝可鲸向鹿司歌一指,慨然道:“别人对我的冷,我记着。别人对我的暖,我也记着。所以,我要你,我只要你,成为我的女人!这是你独有的荣耀! 在飞升上界之前,我会在这一界留下我的种子,让这第二层的人,永远记着有我这么一号了不起的人物。而你,做为我的女人,做为我孩子的母亲,你也将因此,赢得无上荣光!” 鹿司歌听得目瞪口呆,不错,两年前宝府寿筵,这位二表哥就是个混子样儿的人物,其实大家都不太看的起他。 来往的都是几百年的世家,规矩多,很多理念从小浸入大家骨髓的。比如嫡庶,你庶出的,他就是从骨子里看不起你。 而鹿司歌天性善良,眼见二表哥强颜欢笑的,实则一直在受人奚落羞辱,所以她对宝可鲸反而表现的特别礼貌、尊重。也是在这种接触中,她发现二表哥在别人面前受了羞辱,转头就发泄在他的下人奴仆身上,显得特别乖张冷厉,因为心中不喜,所以此后也再无交集。 她却不曾想到,对于一个从小长生在岐视环境中的人来说,她的温柔和礼遇,对他来说,那是多么大的影响。 可是,就因为这,所以要指定她做自己的女人?对了,是做一个妾,而且可能只是有了他的子嗣后,他就进入上界,难得一返了。而她则要守着活寡,为他养育子嗣。他管这叫赐予她的荣耀?这人怎么想的! 鹿司歌只是这么想着,陈玄丘却已经问了出来:“你觉得鹿姑娘是唯一尊重过你、礼遇过你的人,所以,你要报恩?” “不错!” “你报恩的方式,就是睡了她,连个正儿八经的名份都没有。然后你拍拍屁股走人,指不定猴年马月回来省一回亲,却要她守着活寡,为你生儿育女?” 宝可鲸自矜地道:“你不晓得我所获功法有多厉害,哈哈哈,假以时日,就算在第三层,我也是了不起的存在。做我的女人,我的子嗣要叫她母亲,难道还不是最大的荣耀?” “你有病吧你?你也太自我了,你曾经不被人当成个东西,可你现在的所在所为,有把别人当回事儿吗?你心中唯一觉得值得照顾的人,都要被你如此对待。” 宝可鲸睨着陈玄丘,扬起飘着雪花的拳头:“你究竟明不明白,我现在有多么强大?我宝可鲸,已非池中之物……” “可拉倒吧你,就是从第二层跳上第三层呗?看把你能的,还已非池中之物,不就是从一个小池子,跳进另一个大一点的水池子里去吗?你说你又不是一只蛤蟆,你蹦什么蹦啊。” 鹿司歌听了忍不住“噗嗤”一笑,她可是知道陈玄丘的目标是登上第七层,找出离开伏妖塔的办法。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能不能办到,但是人家这份志向,可比有机会登上第三层就狂妄的无以复加的宝二哥强太多了。 鹿司歌的“噗嗤”一笑,像一根针,一下子刺疼了宝可鲸。 这位仁兄自尊心超强,但是从小却一直受人岐视。受岐视也罢了,他也知道自己没能力扭转这一切,所以还要陪笑隐忍。 如今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了奇遇,本领大增,隐忍多少年的自卑与羞辱,直接转化向了另一个极端,目中无人,谁也看不起了。 此时一听鹿司歌有些嘲讽意味的嗤笑,宝可鲸的脸一下子胀红了,立时瞪向陈玄丘,恶狠狠地道:“我的女人,你竟敢曾经敢做她的主人,那就百死莫赎了。既然你自己找死,那我就成全了你,现在就要你的命!” 陈玄丘无奈地道:“我都等半天了,你废话忒多。” 羽家少女急道:“你们不能动手,你们……你们都是要赛加布袋大会的。布袋大会还未开始,就私下邀斗,不怕被上界知道,惩罚你们么?” 宝可鲸冷笑道:“你这小贱人是个什么东西?方才陈玄丘重伤李牧鸢的时候,你怎么不跳出来阻止?李牧鸢,可也是布袋大会入选的高手。” 双标女孩羽姑娘被他一骂,登时怒不可遏,若非她不便表露身份,而且第二层的顶尖人物,凭她的本事也杀不了,现在早把宝可鲸一脚踩死了。 这个臭男人,她是绝对不要的。长得一副尖酸刻薄样儿,和陈玄丘一比,简直天壤之别。而且,他还想在这一界找女人,实在该杀。 那中年美妇一瞧这副模样,也知道至少这个宝可鲸,绝对失去了入赘羽家的机会。而且从宝可鲸表现出来的小人得志的嘴脸,她也甚是不喜。 既然这个人已经绝对没有了机会…… 中年美妇便向那个管事递了个眼色。那管事会意,立即上前,陪笑解劝道:“小姐您是何等身份,与他理论,都脏了您的名誉。您且稍坐……” 他上前搀扶,趁机低声道:“小姐放心,这陈玄丘若有危险,小人自会出手搭救。” 听他这一说,羽家少女才心有不甘地愤愤走回一边,向陈玄丘高声道:“陈公子,这个人令人作呕的很,你替我杀了他,我必有好处赏你。” 宝翁和宝可鲨一直冷眼旁观着,仿佛宝可鲸根本不是宝家人似的,坐视事态的发展。 这宝可鲸半年以前,跟着父亲去了一次上界交易东西,返程时遭遇妖兽袭击,宝父被杀,宝可鲸落荒而逃,不知怎地,竟在山林中意外发现一具早些年前死在那里的前辈大妖的遗骸,得了部功法秘笈和随身的丹药。 他回来后也没向家人说出这一段事情,暗暗服药修行,没有多久便神功大成。还假借切磋的名义,暗算了他的兄长宝可鲨,一手主导了参加“布袋大会”,要堂堂正正成为上界之人的这一幕。 他若真的成功,对宝家来说,自然不是坏事。所以,宝翁隐忍了。 但是,宝可鲸的乖张暴戾越来越不可收拾,宝翁和宝可鲨也是心中厌憎的很。所以,他们对宝可鲸的态度,现在很冷淡。 宝可鲸如果成功进入上界,那他们就算是把瘟神送走了。宝家有人在上界逍遥,也能助长宝家在这一层的威名。如果他学艺不精,被人杀了,宝家祖孙二人也浑不在意。 这,就是宝翁和宝可鲨对宝可鲸的态度。 宝可鲸听了羽家少女的话,不由得怪笑一声:“杀了我?就凭他?笑话!” 宝可鲸双拳一碰,对陈玄丘道:“现在,没有旁人聒躁了,你可以上前领死了。” 鹿司歌担忧地看向陈玄丘,投以询问的一眼。 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分明是在问,要不要骑我? 啧!这要求,怎么总是会叫人怦然心动呢? 大白天,这么多人呢。 陈玄丘莞尔一笑,轻轻摇头,然后双掌一摊,两团可爱的小火苗,便在他的掌心跳动着出现了,就像两只火焰的小精灵正在他的掌心跳舞。 陈玄丘悠然道:“宝二哥,我真不是有意欺负你,但是……我猜你正处于水逆期,你这是撞我枪口上了!” PS:一会吃完饭去录节目,我也不知啥时结束,所以这一章有四千字,如果回来的早,再码一章!求点赞、月票! 第503章 火是火苗的火呀 “火?不错不错,哈哈哈,很好!火,正是本人功法之克星啊。但是,一簇小火苗是灭不了铺天盖地的如席大雪的。妖屠王是么?我宝可鲸就是一只大妖,来杀我啊!” 宝可鲸狂笑,双拳一振,拳头未到,如星光一般璀璨的雪花已呼啸而来,既诡异又漂亮。每一片雪花,都不是无辜……哦!都蕴含着无穷量的寒气。 这一刻,他终于收敛不住那无穷的寒气了,站在左近的人纷纷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仿佛身体都要冻僵了似的。亏得能站在这左边的都不是一般人,纷纷运功抵抗。 宝可鲨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刺骨寒气,似乎又回到了那令他惊怖恐惧的一刻。 突然有一天,他那个平素里唯唯喏喏、性情温和的兄弟突然笑着说要和他切磋切磋。 他当然答应了,这个二弟这是长大了,想要挑战他这个大哥的权威了么? 那就教训教训他,让他记住,他永远是宝二,不是宝大! 然后,他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寒气,就像此刻这样。 他不知道二弟从什么地方学到了这样一门功法,他才抵挡了七拳,浑身就已冻得发僵,牙齿格格打战,动作彻底迟滞下来, 然后,他就被二弟一拳击中,整个人都被冻成了冰块。 二弟又把他救治过来,可是却遗下了病根儿,双膝时时酸软,仿佛得了“老寒腿“,要用火鼠皮覆盖其上,才觉得舒坦一些。 宝翁认出了二弟的功法,说那是第四层一个绝世大妖玄天冰魔的独门功法。 宝翁年轻时,代表宝家与上界做生意,经常往返于上下两界,所以知道此事。当时,第三层为了这件事闹得很是沸沸扬扬。 据说,是第四层上一个了不起的大妖玄天冰魔做了欺师灭祖之事,遭到诸多同门追杀。他在第四层已无立足之处,第五层又不敢去,只好逃到下界。 可尽管如此,他的同门师兄弟们仍是不依不饶,纷纷从上界追杀下来,闹得第三层鸡飞狗跳,很多第三层的大妖为了讨好上界,参与追杀,或者帮助打探玄天冰魔下落,以致遭了池鱼之灾。 宝翁当时适逢其会,而且他交易的一位客人家,就有一个侥幸不曾死在玄天冰魔手上,却已残疾的高手,曾听他亲口讲述过与玄天冰魔交手的经过。 后来,那玄天冰魔在师兄弟的围攻下重伤逃遁,此后便再没了消息。他的师兄弟们在第三层足足又搜了半天,确实再无一丝消息,这才认定他已死亡,从而返回上界。 宝可鲨原本比宝可鲸厉害很多,如今却在如此奇异的功法之下吃了大亏。宝翁一见如此奇特的功法,与当年那位高手近乎一样的伤势,立时明白,宝可鲸定是机缘巧合,得了玄天冰魔的衣钵。 老大被打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老二又口口声声要代表宝家晋升上界,替宝家扬眉吐气。宝翁权衡再三,才开始支持、配合他。毕竟他不会留下祸害宝家,一旦晋升,对宝家也并无害处。 但是宝可鲨可不这么想,他恨极了宝可鲸,他想让宝可鲸死。但是他也知道,他只能接下宝可鲸七拳,第二层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对付得了宝可鲸了,而且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邀请高手助拳。 如今,陈玄丘竟硬接了宝可鲸一记“百里冰“却毫发无伤,这让宝可鲨萌生了希望。 “千里雪“应该也能对付得了吧?最好能杀了他! 但是……看着陈玄丘掌心跳跃着的,还蛮可爱的两团小火苗,宝可鲨又有些不托底。 这等毫无威力的两簇小火苗,能对付得了宝可鲸的玄天冰魔功法? 狂风袭面,雪花飞来,雪花之中,两只裹挟着黄泉一般森寒气息的拳头向陈玄丘狠狠打来。 陈玄丘站立不动,盯着那对拳头,双掌轻轻一翻,两团火苗依旧依附在他的掌心,却已被掌背遮住。 那是两只神鸟金乌的心头火。 金乌是比凤凰更古老的先天神兽,虽然从生理架构上,它也属于禽族,却是禽族中少数几种并不需要臣服于凤凰的神鸟。 金乌的心头火,是至纯至正的先天火焰,不但无物不可焚,而且尤其是对邪祟力量,先天拥有压制、克服的特点。 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这火因为有九阳的控制,所以寄身于陈玄丘,也不会伤害到他。可是奇怪的是,陈玄丘被小饕餮吞下,置身于异空间时,依旧能与那九只聒躁的乌鸦神念交谈,可是进了这伏妖塔后,却是彻底切断了联系,不知其中奥妙何在。 不过,这就像某人养了一只凶猛的猎犬,和朋友一起去打猎。路上不慎走失,但猎犬却留在了朋友身边。虽然那猎犬不会认为这个朋友为主,却也知道他不是敌人,而是主人的朋友,在和主人失散期间,会听他的话,同时庇护他的安全。 如今这九团太阳真火就是这种状态,和那九个小太阳失去联络后,陈玄丘对它们就暂时拥有了控制权。 眼看两只拳头裹挟着森寒之气扑面而来,陈玄丘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似要冻僵了,动作变得比平时迟缓很多,陈玄丘仍旧一动不动。 当两只拳头砸至面前时,陈玄丘脚下不丁不八,双掌手腕一振,手掌一翻,掌心吸附着两团太阳真火,就向宝可鲸的双拳迎去。 “千里雪,百草枯,我要冻碎了你,哈哈哈……” 眼见陈玄丘居然大剌剌地硬接自己的玄冰拳,宝可鲸得意地大笑,双拳一振,雪花疾舞,将陈玄丘整个人都裹在了回旋飞舞的无数雪花之中。 羽家少女和鹿司歌都紧张地看着,宝可鲨更是紧张地指甲掐进了掌心。 “啪!” 两只拳头迎上了陈玄丘的双掌,陈玄丘以柔劲迎这双拳。而且这双拳靠的是功法运行时那奇寒之力伤人,并不是这对拳头本身有多么大的力量,所以被陈玄丘的双掌稳稳地接住。 两人一触,即分。 陈玄丘掌心的两团小火苗已经不见了。 “完了!主人的小火苗熄灭了。我就说嘛,那么小的一团火,怎么能对付得了如此诡异森寒的奇异功法。” 鹿司歌暗暗吐槽,已瞬间化作一头梅花鹿,四蹄一纵,行云流水一般跃到陈玄丘身边。 只要陈玄丘稍有不适,她就打算载了陈玄丘先逃之夭夭再说。 宝可鲸飘然后退,忍俊不禁地大笑:“就这?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我神功大成之后,就曾找人试拳。我找的乃是离火真人,离火真人的烈焰掌可熔金化铁,威力比你何只强大百倍,可他只受了我十三拳,然后就被冻成了冰块,我只轻轻一推,他就跌得粉粉碎了,哈哈哈……” 这件事,是宝可鲸得意忘形之下第一次说出来。旁观众人都是一惊。 离火真人是第二层一个了不起的大妖,很多神通相近的高手都不愿与他为敌,就是因为他的烈焰掌对付起来实在棘手,不小心受点伤,火毒入体,也不像一般的伤势容易救治。 难怪此人近两个月来全无声息,原来竟已死了,这位声名赫赫,威震第二层近百年的大高手,竟然被宝可鲸十三拳活活……打碎了! 陈玄丘看着对面的宝可鲸,摇摇头道:“我见过暴发户,突然有了钱,那叫一个嘚瑟,还总是嘚瑟不在点子上。但那都是突然有了大钱的,突然有了一身神通的暴发户嘴脸,我这还是第一回见。” 陈玄丘说着,眸子忽然张大了一些,抚掌道:“呀!原来如此,果然厉害!” 宝可鲸听他说自己是个暴发户,不禁又羞又恼,怒不可遏。但是听他转而又夸奖自己,不禁转怒为喜,哈哈大笑道:“你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我欲上界,身边总需要几个跟班,你现在就跪下叩头,我可以饶你不死,收你做我的随从。” 宝可鲸色淫淫地瞄了陈玄丘身畔那只漂亮可爱的小鹿一眼,眉毛一挑,淫邪地道:“本少爷与鹿儿表妹恩爱缠绵之际,就让你在外边看门守户,哈哈哈哈……” 鹿司歌纵然化成了鹿身,那脸上似乎仍能看到羞怒之极的神韵。 但是,那头小鹿马上就瞪大了一对萌萌的大眼睛。 不只是她,所有人都惊骇莫名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宝可鲸。 宝可鲸犹不自觉,得意洋洋地道:“本少爷宽宏大量,这是最后的机会,你现在就……咦?” 宝可鲸说着,忽然发觉陈玄丘在变高,不对!不只是陈玄丘,身边所有人都在变高。 这怎么可能? 宝可鲸惊诧地一低头,登时一声恐怖的尖叫。 他发现,他的双腿不见了,两团小火苗可爱地跳动着,由下而上,蔓延灼烧着。 那火触及之处,立时化为乌有,真的是一无所有,连飞灰都没有,全被烧个精光。 因为它的焚烧实在是太快,几乎是触及的一刹那,直接就把触及处烧个精光,宝可鲸的身体甚至来不及把痛楚的感觉传递到他的大脑,那触及处已经不存在了。 宝可鲸的身体像是放在了烧红了的铁板上的雪人儿,迅速地向下“融化”着,宝可鲸惊叫道:“什么鬼,怎么回事?我的身体呢?为什么不痛?”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两团快乐的小火苗已经在他的肚脐处胜利会师了,然后一起继续向上蔓延着。 宝可鲸尖叫道:“不!我不要死!快救我!我不要表妹了,我给你当狗,我给你当看门狗,饶了我……” 说到“我”字,宝可鲸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声带已经烧没了。 大厅中已经没有了宝可鲸的玄天冰魔神功造成的森寒之意,但是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头的寒意比刚才更胜百倍。 明明那小火苗距他们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退开了几步,生怕不小心被那可怕的小火苗给沾在身上。 只有鹿司歌站在陈玄丘身边,一动不动。她知道,她的主人不会让她为这火苗所伤。 火苗迅速向上,已经失去了声音,只能用嘴巴、眼神儿和面部惊恐的肌肉扭曲来表达情感的宝可鲸,最终彻底消失了。 他曾把离火真人用极寒冻死,然后碎成了满地的冰块。可他自己,却死于太阳真火,连灰都没有留下。 一团小火苗,复又分成两团,跳回到陈玄丘的掌心,仿佛在扭着小屁股表功似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再觉得它们可爱了。 这简直……太可……太瘆人了! 李牧鸢瘫在地上,背肌受伤,稍稍一动,就痛得喘不上气,甚至呼吸稍大了牵动背部肌肉,也会痛得他喘不上气。 可是此刻眼见宝可鲸已如此恐怖的方式彻底消失,极度的恐惧让李牧鸢把他的痛楚都忘了。他忍不住尖叫起来:“妖屠王,你好嚣张!你知不知道,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了!” PS:月初求月票! 第504章 尔虞我诈一家人 陈玄丘瞟了一眼李牧鸢,李牧鸢一说话,牵动背部肌肉,就疼得呲牙裂嘴,却仍快意地大笑道:“你杀了钱五德,他可是钱家独子,你以为钱家能放过你? 你别忘了,你还杀了大王尤,本来,布袋大会上杀人,不可寻私仇的,可北海巨妖最是护短,而且她避居北海,很难找得到,也不怎么怕上界治她的罪,据我所知,她已经在寻你复仇的路上了,哈哈哈……” 李牧鸢狂笑道:“宝家不待见宝可鲸,或许不会寻你的晦气,可你知道宝可鲸修炼的是什么功法么?是第四层上的绝世大妖玄天冰魔的遗世功法。 玄天冰魔是玄天门的弃徒,可是,玄天门最是护短,他们自己可以对弃徒喊打喊杀,可外人杀了他们玄天门的,哪怕是个弃徒,落得也是玄天门的面子。玄天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死定了,哈哈哈……” 陈玄丘叹了口气:“就这?” 陈玄丘一抬手,李牧鸢立即嚎叫起来:“你敢杀我?你堂堂妖屠王,而我,我两扇肩胛全都碎了,我已经是个废人,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你也要杀么?” 陈玄丘摇摇头道:“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是你提醒我了。” 李牧鸢一呆,立时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本以为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妖屠王自矜于身份,不会再对他下手,难道…… 陈玄丘慢条斯理地道:“你能目高于顶,也得伏低做小,这份心性,很可怕。肉身全毁,尚且可以复生,我是真不该因为你碎了两扇肩胛骨,就放松对你的警惕的。” 陈玄丘说着,手掌慢慢抬起,一簇小火花在他的手掌心扭呀扭的。 “不要杀我,我就是废话多,我胸无大志,手高眼低,是个大废物,你不要杀我呀……” 李牧鸢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明明稍稍一动就疼的要命,却拼命抓着地面向外爬,想从陈玄丘面前逃开。 他现在后悔死了,为什么要多嘴?就为了让他担惊受怕?等那些仇家都找上门来,就喝着茶,坐观他如何死不好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嘴欠! 陈玄丘一抖手,那朵小火苗便扑向李牧鸢,那是神魂也能一并烧毁的真火。 李牧鸢惊恐地尖叫:“我~~~” 但是,任他如蛆虫一般拼命扭动,那团小火苗还是很开心地蹦到了他的身上,很快,李牧鸢也不见了踪影,连一粒灰尘都没有留下。 陈玄丘正故作深沉地吁叹着:“尘归尘……”忽然发现连灰尘都没有,只好哑然住口。 陈玄丘一扭头,见小鹿呆萌地看着他。 其实人家小鹿姑娘是崇拜地望着她的主人,但是那双大眼睛这么看,怎么感觉都是呆萌的样子。 陈玄丘好笑不已,在小鹿臀上轻轻一拍,道:“变成这样子干什么?准备跑路了?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小鹿心里嘤咛一声,虽然现在是兽身,可还是窘的厉害。当着这么多人,他……他打我屁屁呢。 小鹿又羞又窘地恢复了人形,红着脸儿退开两步,头也不大敢抬。 陈玄丘转向宝翁,拱拱手道:“宝老丈,宝可鲸是你的孙儿……” 宝翁疾声道:“这个忤逆之徒,倚仗神通,残害兄长,胁迫老夫,老夫年迈,无力反抗,为了宝家只好忍耐,陈公子杀得我,于我宝家而言,是恩,而非仇!” 陈玄丘一愣,一向先礼后兵,以德服人的他,本来是打算前边说句客气话,接着就很光棍地表示,你想怎么样,只管出招,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屯。 结果宝翁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陈玄丘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宝可鲨见状,急忙示意左右,将他连椅子抬上前来,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儿,拱手道:“在下宝可鲨,这双腿,就是被那不肖之弟宝可鲸用玄天门功法害残了的。陈公子为宝家除了害,为可鲨复了仇,可鲨感激不尽。” “哦?” 陈玄丘瞟了宝可鲨一眼,信手一挥,那团刚从李牧鸢消失处飞回来的小火苗更飘向宝可鲨。 宝翁大吃一惊,失声道:“陈公子手下留情!” 宝翁话声未了,那朵小火苗已经落在宝可鲨膝上,立即从那火鼠皮的毯子渗透了进去,那毯子竟毫发无伤。 只是刹那,那火苗便又钻了出来,飞回陈玄丘手上,宝可鲨仍然呆呆地坐在那里。 他刚刚一见那火苗儿飞来,人已经吓傻了,只当自己马上就要灰飞烟灭。敦料,现在竟还好端端坐在那里。 陈玄丘道:“你且试试,体内寒毒可有驱尽。” 宝可鲨一听,这才知道陈玄丘竟是为他治病,他试探地活动了一下双腿,发现那酸痛难耐的感觉竟已全然不见。 宝可鲨大喜若狂,“卟嗵”一声就跪在地上,喜极而泣道:“陈公子于可鲨有再造之恩,大恩大德,可鲨莫齿难忘。” 陈玄丘笑了笑,心想:“这什么倒霉名字,谁给你起的?我听你一口一个‘可杀’,很有灭了你的冲动啊。” 陈玄丘对宝翁道:“今日来,陈某本是为了赴宝翁之宴,不料,却是宝可鲸假宝翁之名而行事。如今宝可鲸已死,不管怎样,他总是宝翁的孙子,料来宝翁也无心再筹办宴会,陈某这就告辞了。” 宝翁苦笑道:“多谢陈公子体谅,” 哪怕他说的再绝情,宝可鲸总是他的孙子,没道理亲孙子尸骨未寒……有没有尸骨也未寒,这边还置办酒宴招待客人的道理。 四下里人群也不禁唏嘘,他们有想到宝家办这个宴,是为了替翡翠城赛区第一人的宝可鲸宣扬名声,却哪里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现在翡翠城赛区的第一名和第二名全都“消失”了,却不知两天之后的布袋大会还要怎么举办下去。 一个在东北赛区直接由另两名种子选手弃权进入决赛且成为第一句的妖屠王,现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干掉了中央翡翠城赛区的第一名和第二名,还有人跟他比么? 那岂不是说,用不了两天,人家妖屠王就要晋升上界了? 这样一想,大家有些羡慕,却又有些放松。 这个妖孽,幸好不会长留第二层啊。 陈玄丘拱拱手,便飘然向外退去,鹿司歌立即跟了上去。 宝可鲨目光一闪,突然扬声道:“陈公子,李牧鸢所言,未必是假,还请多加小心。” 陈玄丘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衣袖,淡淡笑道:“无妨!在场诸位,当有他们包括李家的亲友,尽管去报信儿。两日之后,陈玄丘赴布袋大会,会提前半个时辰。想来的都来吧,半个时辰之内,我一并解决!” “天啦!” 他那么帅!还那么霸气! 羽家小姐望着他飘然而去的背影,只觉得心儿都有些酥痒难搔了。 他这么威风,一定能夺得“补代大会“魁首了吧,那岂不是说,他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 一想到此,羽家小姐整个人都痴了,浑浑噩噩地站在那儿,仿佛置身云端。 “可鲸?可鲸!我儿可鲸在哪里?” 一个中年美妇突然如疯如狂地从后宅飞奔出来,惶然四顾,颤声道:“我家鲸儿呢,他在哪里?” 四下人群中有人认出这正是宝可鲸的生母鹿鸣,不由纷纷避开了她的目光。只有最先追着陈玄丘而来的那个彩衣女子嗫嚅地道:“鹿伯母,宝二哥被……被妖屠王陈玄丘给杀了。” 鹿鸣正是听到家人报讯,这才飞奔出来,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幻想,一听这话,不由得脸色惨变,踉跄了两步,嘶声道:“陈玄丘?我杀了你!” 宝可鲨变色道:“母亲不可莽撞!” 他急步上前,想要住鹿鸣,可是大概是双腿刚刚恢复正常,还不太灵便,脚下一个趔趄,只差半步没有拉住鹿鸣,鹿鸣一声悲啸,已然纵惊而去。 宝可鲨唇边一丝冷笑一闪即逝,故作焦急地顿足道:“母亲!哎!你这是……” PS:点点赞、投投票! 第505章 复仇者 鹿车行于街上。 陈玄丘坐在车中,闭目半晌,忽然张开眼睛:“我出现在伏妖塔,本是一个意外。我是一定要出去的,这第二层,更不会再来。难得到了这翡翠城,比起人间繁华些的城镇,却也不遑稍让了。明日,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就不要这么兴师动众了。” 鹿司歌深深地望了陈玄丘一眼,柔声道:“大人不是说,要等两天后布袋大会时,才与他们一决恩怨么?” 哎!太聪明的女子,有时候真讨厌。 陈玄丘闭口主语了。 鹿司歌道:“司歌与宝家,是亲戚。亲戚的意思,要么是因为血缘,要么是因为婚姻,建立了较其他更加密切的关系。但,鹿家与宝家,这婚姻非所愿,也没有更亲近的关系,大人不必有所顾虑。” 陈玄丘“嗯”了一声,聪明的女子,相处起来,果然轻松愉快啊! 鹿司歌嫣然一笑,道:“大人能虑及司歌的感受,司歌很开心。“ 陈玄丘笑了笑,道:“我对自己人,一向都不错。” 鹿司歌轻轻垂下头,道:“都是司歌不好,今天的事儿,可以说是因我而起。否则,大人尽可以在赛台上打败他们,风风光光晋升上界,也不至于惹下这么多仇家,尤其是还有第四层的高手。“ 陈玄丘抬手向上指了指,道:“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第七层。什么三层四层的,如果对他们,我都要如临大敌,还上去干什么?自取其辱么?” 陈玄丘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可惜了,我进入伏妖塔太过匆忙,诸多法宝全都遗留在了外面。否则,这伏妖塔我能横趟,哪用这么吃力。” 陈玄丘这句话倒不是妄言,他那紫金葫芦里,有三十六剑侍、七十二春姬,有东海龙女、冥界阴神,还有一位大妖霸下。那可是在上古神兽中也有字号的人物。还有他的定神鞭等宝物,放在吉祥碑中。如果把这些力量都取出来,他可以浩浩荡荡杀向七重天。 可如此,他所能利用的力量就非常有限了。 虽然陈玄丘志在第七层,对什么三层四层的大妖并不放在心上,但那是从胆魄上,他心中也明白,这伏妖塔中关押的,是伏妖塔的例代主人拘押其内的妖怪,其中有些可能已经不知拘押了几千几万年,当中有不少绝世大妖,不在霸下之下的。 他要对付这些大妖并不容易,他现在主要倚仗天狐血脉的天赋神通,以及师父传授的真武法体,所以,他要顺利登上第七层,还需要不断在壮大自己。 那么,在这伏妖塔中,他就要把这当成一个历练的过程。 所以,多来一些大妖做压力,对他来说,并不是坏事。 鹿司歌听了陈玄丘的话,却是有些惊讶,但凡法宝,谁不随身收藏,怎么会遗留在外边? 陈玄丘看出了她的疑惑,忍不住叹道:“因为,当时我在洗澡。” 正在洗澡,法宝都未来得及拿,然后就进了伏妖塔? 鹿司歌更不明白了,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状况? 陈玄丘只简略地说了几句,发现需要解释的东西太多,只好作罢。 因为,鹿氏一族,是伏妖塔中很古老的一个家族,是很早以前伏妖塔的某一任主人收入其中的,鹿司歌是在伏妖塔中出生的,鹿氏家族被拘进伏妖塔的时候,世间还没有大雍这个王国,也没有奉常寺的存在。 这要和鹿司歌解说,光是一个奉常寺的由来,就要说上很久了。 长街街头,一个小贩正在路边叫卖,突然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美妇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小贩一愣,刚刚堆起职业性的笑脸,他的衣领就被人揪了起来。那中年美妇面孔扭曲、脸色铁青地问道:“刚刚有一行人,簇拥着一辆鹿车,往那边去了?” 那小贩也是化形期的小妖了,有些道行,被她一揪衣领,却险些喘不上气儿来。 小贩大惊,知道这美妇人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吃力地往鹿车驶离的方向指了指,哑声道:“那边。”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衣领一松,那美妇人已在十数丈开外,向远处狂奔而去。 鹿鸣近来颇为得意。 当初,她随宝父私奔,令家门蒙羞,而她到了宝家,却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许多年来,过得也是不尽如人意。 不过,她自己选的路,没得埋怨。如果被亲族和旧友知道,只能坐实了她的眼瞎与愚蠢,所以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不但不能有所表露,还要努力营造出一副自己过得很好、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的样子。 到后来,夫人病逝。宝父以她为续弦,这才算活出了头。可老爷子还是不大看得上她,虽然名分有了,但是真正被老爷子最为器重的,还是他的长孙,前夫人所生之子宝可鲨。 直到……几个月前,她本以为已凶多吉少的儿子从第三层回来了,而且刚回来就弄残了宝可鲨,就连一向看不上他的老爷子,也是忍气吞声,开始受其摆布。 鹿鸣鹿夫人才算是扬眉吐气,无比地荣光。 可谁知,刚刚大少爷鹿可鲨竟派人来告诉她,她的儿子被人杀了,尸骨无存。 鹿夫人不相信,她的儿子可是告诉过她,他得到的功法是第四层上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所遗的功法。第四层对第二层的人来说,那可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犹如人,最多仰望云端之上的神,而神之上,又是一个怎样的天地,他们一无所知。 就是这么了不起的儿子,居然被人杀了? 本来她不信的,但大厅中的人都这么说,就不由她不信了。 传话的人说,是鹿司歌有了男人,是那个男人杀了她的儿子。 儿子要纳鹿司歌为妾,她是知道的。她的儿子是要晋入上界的,当然不能娶鹿司歌为妻。他的妻,只能上界高贵的女子。 他能纳鹿司歌为妾,是鹿司歌的荣耀,是鹿家的荣耀。 当初,她与人私奔,背弃了鹿家,也因此自绝于鹿家,再也不曾回去过。 要是他的儿子把鹿家当代的家主纳为妾室,那才是替她扬了名,让她凌驾于整个鹿家之上。证明她当初的先择并没有错。 可是,鹿司歌竟然已经有了男人? 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身为历史悠远的鹿氏家族的继承人,她居然就这么轻率地把自己给了一个男人,连名媒正娶的婚姻大礼都没有举行。 鹿鸣怒火中烧,她要把这对鲜廉寡耻的狗男女统统杀掉,把这对毁了她的希望与骄傲的奸夫淫妇宰了。 鹿鸣的心头只有恨意,却忘了,那人既然能杀得了她引以为骄傲的儿子,她一个并不精通杀人技的鹿妖,拿什么宰了人家? 鹿鸣纵身狂奔,渐渐追出大道,进入陈玄丘所居坊中。 站在一条大道和左右两条巷弄的交叉路口,鹿鸣正在犹疑,不知该追向何方。 路口偏偏没有行人,也不知该向何人询问。 正犹豫间,右边巷弄中突然伸出一条巨大的蟒,水桶一般粗细的身子,攸然探向鹿鸣的腰畔。 鹿鸣骇然一惊,手掌一翻,猝然拍向巨蟒的身子,不料那巨蟒翩然一转,昂扬起来,原来那竟不是一条蟒,而是一只巨大的触手。 触手一扬起来,下边是密密匝匝令人望而生怖的可怕吸盘,仿佛可以辗压众生的一面面大磨,在触手最前端,还生有一根暗金色的可怕倒钩,足有两尺多长。 鹿鸣这两掌若是拍实了,只怕就要拍在那根锋利的倒钩之上。她慌忙收手,欲待闪身躲避,可那强大的吸力,已经牢牢地摄住了她的身子。 吸盘一摄,就把她嗖地一下摄进了巷弄。 巷弄中,一只巨大的章鱼盯着鹿鸣,冷晒道:“就这两下子,你还想报仇?还是我来帮你吧?” “你是谁?” 鹿鸣常年呆在宝家后宅,早已远离了江湖,一时根本辨不清这现了本体的怪物是谁。 但是,那章鱼巨妖不屑回答,就在鹿鸣一张口的当口儿,那巨大的章鱼怪扬起一只小触手,攸地向前一掷,一只小小的八爪鱼就飞出来,正好糊住了鹿鸣的整张脸,把她的口鼻全都置于身体的吸附之下。 鹿鸣骤然无法呼吸,惊恐地张大了眼睛,却连话也说不出来。 而那小章鱼,却用灵巧的触肢分开了她的嘴巴,然后整个身子蠕动着,慢慢钻了进去。 鹿鸣呵呵连声,就像患了严重的肺炎似的,就见她的喉头鼓起老高,原本纤细雪白的颈项像练了蛤蟆功似的膨胀超来,胀得青筋直冒。 然后,最后一点触手也从嘴巴外边攸地缩了进去。 她的脖颈在慢慢恢复正常,但她眼中的光却在渐渐熄灭。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鹿鸣的双瞳重新恢复了生命的灵动,但是露出的笑容却说不出的诡异。 “他杀了你的儿子。” 巨大的章鱼道。 “也杀了我的儿子。“ 鹿鸣用有些木讷的声音继续说着,和章鱼怪的声音竟然一模一样:“复仇的事,就交给我吧。你,可以安心地去啦。呵呵呵呵呵呵……” 鹿鸣的笑声和笑容一样地诡异,听得人毛骨悚然。 第506章 我赶时间 两天,钱家没有出面,宝家承认宝可鲸是逆子,陈玄丘对宝家有恩无怨,所以陈玄丘在翡翠城一直平安无事,甚至有人还看到他带了人悠闲地逛街。 那叫人一见相思的丰仪,果然不愧是布袋大会的魁首人物啊! 没错,两天时间的发酵,陈玄丘已经名震翡翠城。 就连宝家和钱家这种地头蛇,都不敢找他的麻烦,那他就是过江的强龙。 翡翠城布袋大会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位高手全部陨落在他的手中,据说,第二连一招都没接住。第一是在第二招时死掉的。 于是,翡翠城布袋大会预赛的第三名顾千帆感觉很尴尬,两天后的决赛,参加还是不参加呢?这是个问题。 于是,顾少爷就陷入哈姆雷特式的自怨自艾中去了。 翡翠城的较武场设在巴特塔,距陈玄丘的居处,算上塞车的可能的话,也不过半个时辰距离。鹿司歌给陈玄丘安排的居处,当然是城中心区域。 但陈玄丘提前一个时辰就从居处出发了。 他说过,他会提前半个时辰到,谁要是想找他算帐,那尽管一起来,他要用这半个时辰的时间给予解决。 目前,陈玄丘已为人知的能力,包括一种可怕的无物不焚的异火、一种紫色的类似于风刃的犀利暗器、还有极其强悍的近身搏斗技巧。 基本上,无论远攻还是近攻,陈玄丘都是一个难缠的对手。不过,好像从来没有人发现他用过什么高明的妖法,也许这不是他所擅长的? 这也正常,关在伏妖塔里的多是妖兽,而妖兽由于身体上的先天优势,通常都喜欢用法术作辅助,以武力做为克敌致胜的手段。 不肯死心的选手自然还是有的,于是他们果断临阵换将,调整了他们的助拳阵营,增加了至少一半的擅长魔法攻击的助拳。 可魔法攻击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行功运法的速度,虽然只是吟几句咒语、掐几个法诀的空儿,可是对一个体术高手来说,已经足以先行发出致命一击。 所以,这些不死心的选手只好连另一半助拳也换掉,全部换成高防血厚,擅长硬抗的高手,整个助拳队伍,等于是大换血。 但是陈玄丘的助拳队伍,则始终没有变化。有人买通大赛内部人员,查到了陈玄丘提供的助拳名单。 嗯……谈不上助拳,基本上就是,陈玄丘的小伙伴儿们,不管阿猫还是阿狗,全都上场了。就这,还差一个呢,才七个人。 尚武之风盛行于整个伏妖塔世界,毕竟是个弱肉强食、没有法律和秩序的地方。 所以,巴特塔做为演武场,设计的极其宏大,说它是塔,莫如说它是一座巨大的宫殿。 而这座巨塔周围,先是一个平坦的环形广场,再外围则只有低矮的花草,花草之间,共有八条进出巴特塔的笔直大道。 陈玄丘坐着鹿车,今儿把厢板拆掉了,加了伞状的顶棚,旁边坐着一个衣着鲜丽的女郎,自然就是鹿司歌了。 后边,则是黄耳、乌雅、丹若、旷子规、鱼不惑以及哈士蟆,一个个狗头蛤蟆脸的,有他们这些绿叶陪衬着,陈玄丘愈发显得风采出众,佼佼不群了。 鹿车正向前驶着,前方突然缓步走来一个五短身材、几乎看不见脖子、矮墩墩的汉子,看起来四十多岁,穿一袭印满了铜钱纹的员外服,仿佛一个满身铜臭气的商贾。在他右手,还提着一只金算盘。 距鹿车七丈之遥,这人便站住了,向陈玄丘拱拱手:“钱家,钱三足,为我侄儿五德,向妖屠王讨还公道!” 鹿车适时地停下了,鹿司歌扭头看了陈玄丘一眼,陈玄丘舒展手臂,架在车搭子上,懒洋洋地后仰着,没有说话。 鹿司歌便对钱三足道:“只你一人?” 钱三足点头:“只我一人,我若死在你的手上,钱家从此放弃复仇!” 为了今日,不知多少人赶来看热闹。有身份的自矜于身份,还是等在这巴特塔下的。更多的人直接就是守在陈玄丘居处之前,一路尾随过来的。 这时候,其中不少知道钱家内情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钱家是宝家的下线,钱家不负责对第三层的贸易,但是不少第三层需要的商品,是由钱家负责采买,再集中卖给宝家的。 由于钱家专心于经营之道,所以家族子弟,大多练到化形期后,就不再太用心于修行了,而是专攻经营之道。 但是,钱三足却是个例外,他天赋异禀,根骨奇佳。自幼就表现出了很好的修行天赋,钱家有钱,自然也不吝寻访名师指点。 如今,钱家为了转运各地的天材地宝到翡翠城来,自然也有雇佣许多独立高手,但是其中竟没有人能超过钱三足。 钱三足拜过很多名师,学的技艺极其繁杂,根本没有一个清晰明朗的风格和体系,可就是这么杂七杂八的学习,居然叫他融汇贯通,独创了一套风格诡异的功法。 所以,钱三足说的话,可以确信是代表着钱家的态度。 妖屠王太凶了,他杀了宝可鲸,宝家居然都不追究。宝可鲸的母亲自两天前追出宝府,便再没了踪影,十有八九也被陈玄丘给宰了。 宝家都不追究,钱家虽然仇恨难平,可是难道为了报仇,把钱家的累世基业都给毁了? 所以,钱家已经在内部达成了共识,由钱家最强的钱三足出面,杀得了陈玄丘就杀,如果杀不了陈玄丘反而被反杀,那就认清事实,放弃复仇,不能拖整个家族下水。 所以,钱三足表现的很光棍儿,一出现,就先申明了这一点。 陈玄丘慢慢站了起来,他一站起,鹿司歌马上乖巧地向侧后方退了一步,让出了位置。 陈玄丘道:“钱三足?钱五德之叔?” 面对这个把侄子硬生生拧成了麻花的妖屠王,钱三足丝毫不敢大意,沉声道:“正是!” 陈玄丘有些疑惑地道:“三足、五德,你们钱家起名字,都喜欢带个数字么?” 钱三足一愣,强抑怒意道:“妖屠王,你这是戏弄我么?” 陈玄丘摆手道:“确实好奇,并无戏弄之意。” 钱三足便道:“我钱家,习惯以排行入名,有什么稀奇。” 陈玄丘道:“那要是兄弟行里排名二十一,该如何起名儿?” 钱三足怒道脸色一变,道:“我儿就在兄弟行里排名二十一,你这是威胁我,要对我儿下手么?” 陈玄丘惊奇地道:“这么巧?我只是随口举个例子,哈哈,那就兄弟行里排名第二十八好了。” 钱三足一张脸胀如猪肝:“排名二十八的,也是我儿!” 陈玄丘郁闷地道:“我就是好奇排名这么靠后的怎么起名,怎么会这么巧。” 围观者中,听得如此一番有趣的对话,已经有人吃吃地笑了起来。 陈玄丘不动声色地飞快一扫,已经将四下人群的反应都看在眼里。那些自始至终既没有觉得好笑,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而是一直很冷静地盯着他的,俱都被他牢牢记在心里。 他可不信他的仇家个个都会堂堂正正地出来一战,这番插科打诨,就是为了对四下的围观者做一个初步的筛选。 钱三足长长地吸了口气,道:“就叫钱廿八,没什么花哨。” 这倒是个老实人,不像他那侄子一般跋扈讨厌,陈玄丘暗暗判断着,对钱三足杀意略敛。 钱三足摆开架势,把金算盘一扬,道:“那就动手吧。”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我赶时间,还有谁想找陈某寻仇的,一起出来吧。” 陈玄丘朗声说罢,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许多人都向身边看去,看看会有谁站出来。 片刻之后,五个身材高挑、容颜一模一样的青衣人从人群中缓缓地走了出来,与钱三足成犄角之势站定。 居中一人沉声道:“李家客卿五行杀,为陈牧鸢,向妖屠王讨还公道!” 人群中立时一阵骚动,李家的客卿里边,五行杀绝对不是最厉害的人,但是五个人合力围杀一个人时,哪怕是五个个人战力在他们之上的人,也比不上他们五人。 这五人一母同胞,乃是孪生。 风惜木、风惜水、风惜土、风惜金、风惜火,心意相通,合围绝杀,从未失手。 李家自己就是极厉害的高手,派出他们五个来,显然是觉得比其他人更加合适。 五个人一一向陈玄丘报了名字,陈玄丘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点点头道:“有趣。” 陈玄丘扬声道:“还有没有?” “还有我!” 又是一声大喝,一个人大步流星,风尘仆仆地走来。 此人满面风霜,似是刚刚远道而来,身上穿的竟然是一件蔽旧的羊皮袄子。 在他背后,背着一口没有剑穗,吞口磨得锃亮的阔剑,他大步而来,便似有漫天风雪、无穷的剑气扑面袭来。 可是,只看他模样,虽然身材异常高大结实,面孔却稚嫩的很。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的模样。 “北方雪宫纳努比,不远千里而来,为我胞兄,讨还公道。” “雪宫的纳努比?你是纳努克的弟弟?” 陈玄丘第二轮比赛时,干掉的就是纳努克,要不是看见这少年,他都忘了。 陈玄丘一皱眉道:“我和你兄长是台上竞技杀了他的,上了赛台,生死各安天命,你来寻什么仇?” 纳努比尖声道:“就凭你也是我大哥的对手?不是你使诈,害我大哥上当,你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我使诈?你看到了么?”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天下豪杰都畏惧你的淫威?这件事,自然有人告诉我!” “什么人想借刀杀人?不会是佘夫人吧?”陈玄丘有些好奇,不过这一方小世界,只是他的临时栖息地,很快就要离开的,所以心中虽然一闪念,也没太过深究。 陈玄丘点头道:“好!还有么?” 四下寂寂无声,陈玄丘便一掠下地,忽地扬声道:“黄东家,黄东家?黄耳!” 黄耳正跟他的八个兔女郎眉来眼去,腻的不行,忽听陈玄丘喊他,不由一怔,骑在马上,不耐烦地道:“什么事儿啊?” 陈玄丘道:“对面有七个人,你也来吧。” 黄耳大惊:“啊?为什么是我?” 陈玄丘道:“我等八人中,以你黄耳大仙最是厉害。江湖传言,黄耳大仙,法力无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大敌当前,也只有你黄耳大仙出马,才能解此困局了。” 黄耳大仙一听,不由得心花怒放:“是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哎呀,这是我的知音呐,哈哈哈,大仙我确实是非常了得的,只是我做人很低调,平时不怎么宣扬。” 四下人群则交头接耳。 “这货是谁啊?” “不认识?” “黄耳大仙,谁听说过?” “没听说过啊。” “我好像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听说他是个卖血的?” “卖血?谁买血啊,那玩意儿有个毛用?难不成天蝠门现在混到买血喝了?” 黄耳大仙脸色很难看,这些鼠目寸光的东西,看不出本大仙的本事,也属正常。这样一想,马上心平气和起来。 陈玄丘道:“黄东家,过来吧。” 黄耳大仙磨磨蹭蹭地走到陈玄丘身边,低声干笑道:“我现在一天损失上万滴血,身子骨儿虚,我只能摇旗呐喊一下,你可不要指着我呀。” 陈玄丘乜视着黄耳大仙道:“放屁!我一天只采你五滴血,哪来的百十来滴?” 黄耳大仙急道:“是真的啊,你想啊,一滴精,十滴血……” “闭嘴!对头可都不是好相与,你要是想混过去,只怕不容易。” 陈玄丘唯一看不透的,就是黄耳。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家伙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仅仅是他的血可辟一切法术,就注定了他不是个平凡人物。 而拥有如此异能的人,他还没有被人放干了血,还能好端端地活着,自然应该有独到的法门自保,所以陈玄丘想借此机会试一试他的深浅。” 陈玄丘拉着不情不愿的黄耳上前几步,主动走进了七人的包围圈,道:“你们有七人,我们就以两人敌之,动手吧!” “且慢!” 突然一声尖叫,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看热闹儿的不嫌事儿大,立即左右一分,把那热闹让了出来,就见一个中年美妇,眼含恨意,一步步走上前来。 钱三足一怔,讶然道:“鹿夫人?” 鹿鸣紧紧盯着陈玄丘,道:“还有我!” 鹿司歌一见是姑母鹿鸣,眸波不由一闪,双足轻轻一跃,翩然落到了陈玄丘身边,沉声道:“还有我!” 鹿鸣瞪着鹿司歌,冷冷地道:“你要跟我作对?” 鹿司歌道:“司歌已追随了陈玄丘大人,姑母既然出手,你挂着一个鹿字,那司歌就不能不表明鹿家真正的立场。” 鹿鸣狞笑道:“好!本来,杀了陈玄丘,我也要找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算账,那就一并杀了!” PS:两更七千字,求月票、点赞! 第507章 千年杀 陈玄丘叹了口气,对鹿司歌道:“看到了么,你仍视之为亲人,可她眼中,却只有自己。” 鹿鸣嘶声道:“你杀了我的儿子,毁了我一生的希望!” 陈玄丘道:“如果你不说后半句,我还敬你三分!况且,此事与小鹿何干?” 鹿司歌淡淡地道:“大人,一旦兵戎相见,便是各安天命了。司歌既然已经走出来,便不会婆婆妈妈、优柔寡断的。” 陈玄丘道:“甚好,那么,动手吧。” 人家人数占优,陈玄丘才不讲究什么你先出手,立时身如闪电,疾扑手持金算盘的钱三足。 钱三足眼见陈玄丘扑来,身形甚是凌厉,竟不后退,他双眼一瞪,“咕”地一声大喝,脖颈陡然间胀粗了三倍,搞得已经看不见脖子似的,粗大得与肩并齐的脖子,青筋虬结如老树之根,手中的金盘算“哗愣”一下,就向陈玄丘迎去。 人群中,图老扔站在那儿,臂伤已经好了,但仍下意识地端着,小心地看着。 蛇性谨慎,佘银环深知陈玄丘的厉害,况且她对佘百步实在没什么感情,所以并未想要报复。不过陈玄丘能走多远,她还是要知道的,因为这决定着她是否对鹿家继续施压。 鹿司歌一见陈玄丘向钱三足扑去,不免稍生幽怨。主人真是的,又是单打独打,却不喜欢骑我。 想是这么想着,鹿司歌仍旧全力戒备着,准备一旦有所不妙,立即出手救援。 黄耳这老狗却是站在悄悄退了半步,猥琐地站到了鹿司歌的身后。 咦?小姑娘臀部又圆又翘,仿佛圆规画出来的圆儿似的,啧!这蜜桃臀,上佳啊,我那八个兔女郎就没这般上乘的屁股。 黄耳只从人家贴合着身子,露出的一段优美弧度,也不知怎么就意会出了这么多。 “啪“地一声响,陈玄丘一掌拍在了金算盘上。 算珠一动,哗愣一声,卸去了陈玄丘几分力道,那可以直撼人心的真武拳意竟因此被卸去。余力虽然仍是极重,但是脖子胀如腰粗的钱三足稳稳地站在那里,竟然硬撼了这一掌。 风惜木眼神一动,一声叱令,五兄弟便自后掠来,将陈玄丘围在中央,五口刀刀风凌厉,仿佛能切金断玉,将陈玄丘的四面八方都包围起来。 北方雪宫的少年纳努比撇了撇嘴,似乎不屑与他们联手,仍是站在那里没动,看起来,就似牵制了黄耳和鹿司歌似的。 “五虎断门!” 五口刀,分别从上下左右各个刁钻的角度斩向陈玄丘,就像五道力道迥异的水流,要把网罗其间的一叶偏舟绞得粉碎。 陈玄丘的身子在萎缩下去,仿佛在五道凌厉的刀光之下,已经支离破碎。 鹿司歌大惊,足尖微微一动,旁边的黄耳懒洋洋地道:“都没见血光呢,他没事儿。“ 鹿司歌一怔,这才发现,陈玄丘似乎被一道道凌厉的刀光绞碎了,但是却没有一丝血光迸现。 那是…… 那是人闪得太快,留下的虚影被刀光绞碎。 陈玄丘遁身地下,再出来时,已在风异风惜水的背后,大笑道:“五虎断门?武侠小说里,那可都是跑龙套的功夫!“ 他这句话说来虽长,但他从地下攸然冒出来,只说了“五虎“两字,就已一拳砸中了风惜水的后心,后边的话并未停顿。 但此时风异水已经被一拳打得飞了出去,其余四人横刀卷来,陈玄丘跃身后退,钱三足”咕昂“一声,跃起极快,金算盘砸向陈玄丘面门。 “咦?陈玄丘会土遁,而且是瞬发的法术!土遁是极高明的遁法,不可能连句咒语都不念,他要么是本体是什么钻地的大妖,天赋神通,要么就是事先准备了什么符箓或法器。 四下里许多观战的人如获至宝,立即匆匆记下陈玄丘的特点。他们之中,不少是还不死心的参赛者或参赛者派来的,就是想了解陈玄丘都有什么底牌。 陈玄丘一个“拨字诀“拨向钱三足的算盘,另一只手戟指插向钱三足的喉咙。 由于钱三足的脖子胀如腰粗,喉节都看不出来了,陈玄丘也只是想试试,喉里那里,是否依旧脆弱。 这些事说来话来,却只是电光火石,刹那之间。 风惜水惨叫一声,内腑都被震伤,凌空飞了出去。 陈玄丘疾退,恰避开其余四风的刀,一掌拨开钱三足的金算盘,一指点中了他的脖子。 “咦?“ 陈玄丘惊咦一声,被反弹之力震得一个踉跄,这厮脖子胀大成这般模样,竟然刀枪不入。 不但如此,那脖子突然胀大成这般模样,里边充塞的可不是血肉,而是凝聚密实的真气,由于过于密实,陈玄丘功夫不及这老者,真武拳意竟不能撼动他,反而被反震回来。 哈士蟆站在鱼不惑旁边,见此情形,悄悄用神念传音道:“钱氏乃金蟾一族,一口先天蛤蟆气,仿得是混沌元气,一旦练至大成,只能靠功力比他深厚来辗压,否则轻易难伤。但它有个罩门儿。“ 陈玄丘这时已经与疯狂愤怒中的风家四少交手数合,闻听此言,也用神念回音道:“废话少说,罩门儿在哪?“ 哈士蟆干咳一声,用神念道:“后庭小菊。“ 什么后庭小菊,这时候你雅什么雅? 嗯? 陈玄丘突然明白过来,真他娘的…………这罩门儿之隐秘……如何可能击中? 风惜水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几次欲挣扎站起,终是伤势太重,难以起来。 其余四少兄弟情深,惊怒交集,四口刀呼啸如雪,漫天盖地,始终将陈玄丘笼罩其中。 看起来,陈玄丘已岌岌可危。 “风、凌、天、下!” 五兄弟不可能永远一直同进同退,他们还有四人合击之术。 四人不断逼压陈玄丘,让他手忙脚乱,既没空就法,也来不及反击,只能不断地闪避,直到此时,合击之术再度出现。 鹿司歌又怕了,足尖点地,就欲纵出。 黄耳大仙老神在在地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道:“放心啦,他的那两扇紫月轮都还没出手呢。” 鹿司歌嫩脸儿一热,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是关心则乱,陈玄丘迄今仍未动用兵刃,怎么可能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一句“风凌天下”,风家四少四口刀突然如狂风咆哮,速度和密度骤然比刚才强了一倍,将陈玄丘团团包裹其中,甚至旁观者都看不清刀光之中的陈玄丘。 其中两口刀凌厉地封住了陈玄丘的下盘,他再敢用“土遁术”逃走,在施展土遁入土的那一刹那,是没有反击之力的。 而这两口刀快如疾旋的刀轮,绝对可以抢在陈玄丘入土前把他绞碎,真的送他“入土”。 陈玄丘的两口心月轮仍未出手,他的身体左腾右挪,以不可思议的扭曲角度,差之毫厘的避过了三口刀。风惜金的刀被陈玄丘侧脸儿一让,一缕头发被那口刀激射凌厉的刀风削成了两半。 陈玄丘随着侧身的姿势向前用肩一撞,风惜金本来就是向前冲的,吃这一撞,速度陡然加快,呼地一声,竟卷向那三兄弟不依不饶追绞过来的刀网。 三兄弟大骇,急忙掣刀,风惜金一人一刀,便撞向了手持金算盘的钱三足。 身后,传来陈玄丘戏谑的笑声:“我给你对,异世邪君!” 钱三足眼见陈玄丘在四兄弟凌厉一击之下似要破碎,刚刚松了口气,风惜金就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 钱三足吓了一跳,闪避已来不及,不过他自恃一口混元气,不怕这刀光劈绞,当下马步一蹲,“咕昂”一声,竟以肉身,迎向刀光。 “砰”地一声,刀砍中了他的头,如中败革。 钱三足刚刚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就惊骇地发现,陈玄丘竟如影随形,跟在风惜金的背后,避过了其余三人的攻击,冲到了自己面前。 风惜金一刀落空,凌空一翻,便闪向了钱三足背后,这才露出了陈玄丘。 陈玄丘是贴地滑来,此时竟一个“倒挂金钩”,用足尖给他来了一个“千年杀”,狠狠踢向他的“后庭小菊!” PS:昨天忽然接到通知,可以回家过年了,急急出发,因带着猫,只能自己开车,大早上出来,晚上方到,疲惫不堪,歇了一下。有在书评区告知大家,见谅! 第508章 啄木鸟 钱三足“嗷”地一声惨叫,菊花被采,说不出的感觉,那叫一个酸爽。 钱三足一蹦十八丈高,大头冲下,就栽愣了下来。 但陈玄丘可没因这一招而停,他最擅长利用机会。方才能营造机会,利用风家四少来破钱三足的防,但算计又岂只这一步。 钱三足跟烟花火箭似的腾空而起,陈玄丘在地上一旋,掌中倏然幻现心月轮,两柄心月轮心尖儿相连,形成了一把怪异的S状兵刃。 但凡奇兵,必有奇招。 陈玄丘此时仍旧矮身挤向风惜金,手举过顶,S状刀轮倏然轮转。 “噗!”地一声,风惜金虽然疾退,却犹不及,咽喉被锋利的刀尖划开,虽然避过了断头的一刀,却也性命不保了,最多留一个全尸。 “惜金啊!” 风惜水内腑受伤,风惜金奄奄一息,剩下的三人目眦欲裂,风惜火和风惜土咬牙切齿,就要扑向陈玄丘,风惜木却大叫:“回来,五行合一!” 风惜土纵身跳到风惜金身旁,风惜火和风惜土微微一愣,齐齐叫道:“请雪宫中人为我等护法!“ 说着,二人也纵身到了风惜金面前。 五人的功法学自一个上古传承,号为“五行门“。 五行门是上古时候一个大宗门,门内有五大功法,以五行分列,弟子可依资质,各学其一。据说除了创派祖师,从无一人将这五门功法全部练成,融合归一的。 该门第九十七代掌门,据说是创派祖师以来,第一聪明绝顶之人,资质极好,也只练全了三门功法。 后世弟子遂放弃了效仿祖师的路,又经数十代不断参研,研究出了这五行合一之法。 五行合一之法,是由五个分别精通五行其一的弟子,联手施展,将五行功力让渡于一人。 可是,这五行功法任哪一种练至极处,都是绝顶高手了,哪怕只是两种合一,功力增强的都不只一倍。如果五行合一,这人就算不是天下无敌,那也罕逢敌手了。 如此诱惑之下,试问谁敢轻易相信别人,把自己的全部功力让渡于此人? 一旦这人起了贪心,不再归还功力,岂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所以,这门功法虽然创了出来,却也没什么用处。 直到出现了风家五子。 这五人一母同胞,且是五胞胎,心意相通,情同一体,没有这个顾忌,所以才敢施展这门心法。 陈玄丘向前一冲,纳努比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阔剑并未出鞘,只是说道:“五行归一,据说天下无敌,我想瞧瞧。“ 他想瞧,但陈玄丘不想瞧啊。 天下无敌?那岂不是自己要死! 陈玄丘欲望上冲,纳努比阔剑出鞘,一道犀利无比的剑气劈面刺来。 陈玄丘大吃一惊:“白虎庚金剑气?“ 陈玄丘不敢硬接,生怕心月轮有损,急忙施展他的无双身法,急急闪开。 地上“嗤“地一声,就出现一道宽仅一指,深却不知几重的长沟。 陈玄丘定了定神,才发现那不是“白虎庚金剑气“,白虎剑气犀利无双,但正大平和,而这道剑气同样犀利无比,却带着泯灭一切的萧杀之气。 只因两种剑气,都有无坚不摧的意味,陈玄丘只见过茗儿的剑气有这样可怕的效果,所以刚刚脱口而出。 纳努比这厢阻挡陈玄丘,垂死的风惜金已颤抖着手,用带血的手掌印,摁在了大哥风惜木的后背上。 奄奄一息的风惜金、内腑受伤的风惜水,还有风惜土和风惜火,同时将手掌伸向大哥,将全部功力源源不绝地注入风惜木的身体。 纳努比比他哥哥小了几岁,可是本领似乎却要大得多,陈玄丘一再想突破他的防线,却难以靠近风家五子。 鹿家功法不以杀人见长,但是鹿鸣也凝结全部功力,只待陈玄丘突破纳努比的防线,便竭尽全力,将风家五子全部转移一下,拖延时间。 鹿司歌急道:“黄耳,你快出手啊,千万不要让风家五家合体成功。“ 黄耳大仙却是两眼放光:“五行门的五行归一,我听说过,却不知,是不是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不要急,再等等。“ 风惜木的脸一会儿黄一会儿绿,五种不同的颜色变幻不已,忽然间,风惜木周身一振,身边的四人同时被震开,风惜金惨叫道:“大哥,替我报仇,便即气绝身亡。“ 风惜水伤势更重了,气息奄奄,说不出话来。 风惜土和风惜火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只能勉强维持人形不变而已,却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风惜木身上,满怀希冀之色。 风惜木缓缓站起,只觉浑身真元充溢,似乎世间的一切他都能够打碎,哪怕是这伏妖塔,他也能一拳击个窟窿。 “妖屠王,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风惜木大吼一声,一步冲向陈玄丘,张口一吐,一道风刃卷向陈玄丘的脖子,两手一分,左手一道冰箭凝聚,右手赤金之色隐隐,攻向陈玄丘。 他甫一出手,纳努比迅速后退,此人性情高傲,不屑与人联手。 陈玄丘一见风惜木,表面看来与往昔无异,不像徐家的化巫术一样,从外形就能看出此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是他的精气神儿已经截然不同。 五道隐隐的光华,在他脑后,形成一道奇异的光轮。这不是神仙吸收天地能量的大道光环,而是他控制不住过于强大的能量,精气外放所致。 陈玄丘展眉道:“来得好!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陈玄丘坐马沉腰,狠狠一拳迎了上去。 他外功已达冰肌、玉骨、髓如汞,较之凡间最上乘的金刚不坏体神功还要厉害几分。自从练成金丹,精气神凝结为丹,浑然一体,内外合一,体术之强,已是人间无双,什么肉身强悍的绝世大妖,单以肉身而论,他也不遑稍让。 这一招,陈玄丘根本没有动用霸下之甲的意思,他想试试,这五行合一的拳头,究竟有多强。 “啪!“风刃击在拳头上,可以把大石一削两半的风刃化为乌有。 “啪!”一道冰箭击中陈玄丘的拳头,就像普通的冰柱击中了石头,立时粉碎。 陈玄丘一拳既出,有敌无我,全力凝聚真武拳意,迎向风惜木的右拳。 “砰!”两只拳头狠狠地撞击在一起,两只拳头的外缘,都隐隐泛着金色。 陈玄丘的拳头是黄金色,淡金色,而风惜木的拳头却是赤金色,隐隐泛着红光。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就见风惜木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五个人的功力齐聚于一身,功法上,他五行合一。功力上,却增加了何止五倍。 陈玄丘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子,嘴角已有丝丝鲜血沁了出来。 风惜水见了哈哈大笑,他本内腑受伤极重,这一笑登时咳出血来,他却快意的不管不顾。 五行合一之法,果然天下无双,妖屠王今日要死在他们风家五少手中了。 鹿司歌心中一急,一头美丽的牝鹿骤然现身,一个轻盈的跳跃,便闪到了陈玄丘身边,前肢一矮,做出俯伏的动作,催他上去。 陈玄丘抬手,轻轻拭去唇边鲜血,头也不回地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小鹿啊,什么时候我吃不消了,再骑你不迟。现在,还用不上。” 陈玄丘说完,猛地一挺腰,向前站了三步,沉声道:“五行合一,你的功力在我之上。便连我拳意的特殊劲道,都无法影响你,很好!你有五行合一,我只好……人甲合一了!” 陈玄丘说罢,双眉一振,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一件件乌沉沉的看起来仿佛沉重无比的甲胄配件“铿铿”地出现,自动附着在陈玄丘身上。 陈玄丘陡然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极具心灵威慑力的暗黑战士。 他慢慢抬起手,双手渐渐握成拳头,双手八个指骨节上,八枚铁刺怵目惊心。 “风大 一具乌沉沉的玄铁甲胄,陡然将陈玄丘全身笼罩起来,他握拳,带着骨刺一般的铁拳套迎面击向风惜木的面门。 “看我啄木神功!“ 布老扔站在人群中心惊肉跳,啄木神功?人家叫风惜木,他就有啄木神功,这人果然有“以彼之道、还施自身“的本事。风惜木一定是要完蛋了,我家夫人真有先见之明啊,妖屠王,不可得罪! 第509章 陈玄丘我上梅花 陈玄丘再度出手,这回有霸下之甲护体,基本不用担心轻易被破防,自然可以打个痛快。 陈玄丘的真武拳意,乃是体修的最高法门,创世之神盘传下的大道,那是何等厉害? 奈何风惜木一下子融合了五大高手的功力,陈玄丘功法虽然高明,功力却差了太远,就好像一把屠龙宝刀,交给一个步履蹒跚的孩子,又如何对付得了一个手无寸铁的成年人? 但是有了霸下之甲护体,陈玄丘至少有了一搏之力了。 两个人这一番打斗,看得旁观者眉飞色舞。 这伏妖塔中多是妖魔鬼怪,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拳拳到肉的战斗,两个人隔了百八十丈远,你扔一张鬼画符,我吟一段神仙曲,那未免太无聊了些。 陈玄丘虽有霸下之甲护体,只是受的伤基本能承受了,可是毕竟力量相差太远,二人拳来脚去,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风惜木渐渐摸清了陈玄丘的拳路,尤其是通过不断的打击,找出了霸下之甲的一些薄弱点。 在一些甲胄连接的位置,可以让陈玄丘受更重的伤。 这一下风惜木心里便有了谱儿,打着打着,风惜木突然长笑一声,双臂一振,大喝道:“风之力!” 风本无形,此时风起云涌,气浪波动,众人面前,却似看到了一团团湍急的气流在急速旋转,然后陡然化作一口口风刀霜剑,袭向陈玄丘全身。陈玄丘全身上下,只有眼睛部位是露在外面的,双手一挡就行。 但是,这甲胄可以抵挡大刀阔斧,抵挡得了无隙不钻的风么? 一阵阵风刃袭过,陈玄丘身上已经有鲜血从甲胄的缝隙里渗出来,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这一次,不只鹿司歌一声鹿呦,催促陈玄丘上她,就连一直懒懒地站在那儿的黄耳眼睛都慎重起来。 只是……,他不看陈玄丘,也不看风惜木,他左顾右盼的几个意思?难不成是见势不妙想溜? “水之力!” 一道道浊流横空自生,那是森寒无比的黄泉水,可以冲毁人的灵魂。 陈玄丘终于祭出了他的心月轮,在黄泉水袭体之前,抢先攻向风惜木。 “金之力!” 风惜木全身一片金光闪烁,突然有一个金光闪闪的罩子像铜钟一般把他倒扣在下边。 那犀利无比的心月轮铿然切开了罩子,但是立即再升一道罩子,罩子无穷无尽,直至心月轮这一击力竭而返。 旷子规看的目瞪口呆,难怪我寺中神官,想要往上走的,都要游历天下。不游历天下,又如何会知道,这伏妖塔中的妖怪,居然能使用我们奉常寺极其相近的“金光罩?” 汤唯汤少祝当初在姬国对付鬼王宗等邪派中人时,就曾用“金光罩”护体。金光罩是众生信念所形成,但是奉常寺中人同样做为人,是无法调用这种力量的。 但是神,是以众生信仰为食物的,他们可以吸收并调用这力量。而奉常寺做为神仆,可以通过特殊的咒语和手诀与神沟通,借用神力。 想到这里,旷子规忽然心中一动。这些时日每天跟着鱼不惑、黄耳、乌雅他们,因为旷子是人族,为了不惹是非,所以总是沉默寡言,刻意叫人忽略了他,只是听这些人说话做事。 旷子规的眼见耳闻,这些妖族同人族一样,有亲情、有仇恨、有爱欲、有忠义,并没有什么不同。有时候,夜深人静时,旷子规也不由得自问,妖,究竟是属于妖身就该杀,还是该判断个对错善恶呢? 妖,并不等于恶啊! 可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也只能偷偷想想。 而今,通过风惜木所使用的功法,旷子规心中却不由得再度浮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如果我不是知道他是妖,那他这时所用的功法,与天庭神人所用的神术,又有什么不同呢? 玉师叔、汤师叔他们曾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妖族曾经统治着天庭,巫族统治着大地。那时候,妖和巫,是极其高贵的两个称呼。 是后来妖巫二族自相残杀败落之后,才渐渐沦落。 一些妖巫败落之后堕入了魔道不假,可是好与坏、善与恶,从来不是以阵营和族群来划分的,这不能成为灭绝其族群的理由。 师父说,玉师叔、汤师叔他们这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真是这样吗? “这……就是陈玄丘的力量吗?” 人群中,有一些选手心中的火苗在渐渐熄灭,即便陈玄丘渐露败势,可是他们暗暗一衡量,却也发现,自己更加的不堪,不可能是陈玄丘的对手。 除非……陈玄丘死在这里。 这样一想,他们心中渐熄的火苗又燃烧起来,已经有人忍不住大叫:“风大少威武,杀了陈玄丘。” 外来户总是不及本地人的,陈玄丘做为一条过江龙,力压宝家、钱家,真当翡翠城的人乐见其事? 如今眼见风惜木压住了陈玄丘的气焰,登时有人大叫起来。 “不必过来,我要压出我的极限!” 陈玄丘一声大喝,制止了鹿司歌,继续用他的真武拳意抵抗着风惜木的攻击。 火,无处不在。 水,无隙不渗。 金,坚不可摧。 土,厚重如山。 木,犹如打不死的小强,拥有最旺盛的生命力。 风惜木越打越振奋,五个人的力量强加于一身,令他都有些承受不了,他必须要全力地发泄。 打打打打打! 陈玄丘变成了铁砧上一块烧红的铁,风惜木就犹如一口上百斤重的大锤,不断地锤打着他。 可陈玄丘韧力十足,仍旧在竭力地反抗着,哪怕被打倒了再爬起来,也绝不收手。 真武拳意以阴阳二道、行十二周天,化三百六十五手拳法,行三千法门,只要还没力竭,他就能撑下去。 但是,风惜木快撑不住了,力量是借来的,没有时间融会贯通,彻底化为己有。而且他也不能那么做,因为他还要还给自己的兄弟。 所以,他感觉力量在渐渐失控时,决定该结束了。 “结束了,陈玄丘,死吧!” 风惜木突然凌空跃起,大喝道:“五行散!摧魂灭魄!” 一道浑沌气柱从天而降,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色气流,急剧旋转着罩向陈玄丘。 五道气柱,可消解世间万物,将其化为最本原的物质,抹杀一切生命。 陈玄丘避无可避,陡然大喝一声,双脚一蹬,奋然迎着那五色气柱冲了上去。 陈玄丘一扬手,五点殷红,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法宝。 黄耳大仙“嘿”地一声怪笑,喃喃地道:“五千两黄金没有了。” 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五千两黄金没有了?他在和人打赌谁赢谁败么? 就见五点红星一闪,五色气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陈玄丘疾冲而上,心月轮再度化成了S状的刀轮,直升机旋翼一般旋转着罩向风惜木,他要把风惜木绞个粉碎。 就在这时,一道影子倏然一闪,以比陈玄丘的身形更快的速度后发先至,将绝望尖叫着,即将被陈玄丘从脚到头,绞个粉碎的风惜木带走了。 陈玄丘冲力已竭,自空中缓缓落下,随之一起落下的,还有两片轻飘飘的鞋底,那是风惜木的靴底。 只差一个呼吸的时间,陈玄丘就可以把风惜木绞成肉泥,但是,功亏一篑。 陈玄丘缓缓落在地上,对面,一头体型优美的牝鹿,正安静地站在那里,背上驮着没了靴底,露出了脚趾头的风惜木。 风惜木余悸未消,脸色惨绿。 陈玄丘目光一缩,沉声道:“鹿鸣!” 一头看起来体型更加漂亮,毛发更加顺滑,臀部紧致结实的牝鹿缓缓走到陈玄丘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身子。 陈玄丘深吸一口气,伸手在鹿背上一搭,便骑了上去。 P:求点赞、月票! 第510章 五行散 鹿司歌腰背微凹,稳稳地驮住了陈玄丘。 陈玄丘心中却是一凉,本来这一出“撒狗血”是可以干掉风惜木的,但是却被鹿鸣救了。 如今狗血对风惜木的五行法术已经再无作用,他以一人合五人之力,自己毕竟才二十岁,如何抵得上他功力深厚,这该如何是好? 千算万算,却漏算了鹿鸣,实在是因为鹿鸣谈不上什么战力,把她忽略了,谁知道,关键时刻,竟然是这个最不起眼的人,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但是,现在懊悔已经来不及了,陈玄丘只能打起精神,准备应对最困难的局面。 鹿鸣沉声道:“风惜木,我来助你,合力杀了陈玄丘。” 风惜木惊魂初定,便已发现有了鹿鸣之助,他的功力似乎还有倍增的效果,不禁大喜。 刚刚陈玄丘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破了他的五行功法,如果不是此时感觉功力更有倍增,只怕他就没有一搏的勇气了。 他却不知,陈玄丘那撒狗血,对任何一种功法,只需使用一次就能免疫了。 风惜木精神一振,道:“好!我们合力杀这狗贼!” 黄耳大怒,狗狗招你了惹你了?此人该杀! 于是,黄耳攘臂高呼:“陈玄丘勉哉!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陈玄丘大怒:“再他么嚷嚷,明天五百滴!” 黄耳吓得狗腿一哆嗦,登时闭口不言。 风惜木一记火之力,无形炽焰热浪扑向陈玄丘,陈玄丘有霸下之甲护体,虽然主要是抗物理伤害,但是只要不是最上乘的法术,却也一定会被霸下之甲大幅削弱力道。 陈玄丘并不畏惧,抬手一道掌风将它劈散。 风惜木心中略定,法术依然有效,想来陈玄丘破解自己的那种奇功定然极其耗费功力,又或者是什么有使用次数限制的法术。 风惜木此时与鹿鸣心意相通,他心念一动,那鹿鸣立即纵身上前,就犹如是他的双腿,但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陈玄丘这边一念生动,胯下鹿司歌也是如臂使指,灵活无方。 双方再度大战起来,有了专修辅道的两只梅花神鹿相助,二人不必考虑躲闪或部分防御,这一场大战比刚才更激烈十倍。 风惜木不再局限于拳脚兵器,胯下有了神鹿助战,可以灵活躲避对方,给他腾出了吟念咒语的时间,双手一扬,便是一个湛蓝色的火球和一道蛇状闪电扑向陈玄丘。 五行相生克,从而生万物。 这就是五行功法的厉害之处,一旦五法归一,可以自行衍生其他的功法。最初的风刃,此时的雷电,俱由五行结合衍化而来。就如三原色可以混合调出其他所有颜色一般。 陈玄丘双手一探,指尖已经出现了心月轮,在风惜木惊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这两道本该把陈玄丘炸成粉碎的火球和雷电,却如同海豚嘴上顶着的皮球,稳稳地停在了陈玄丘的心月轮尖上。 “回光返照!” 陈玄丘天狐天赋启动,炽白色的火焰化作了炽白色,紫色的闪电顿时扩大,粗大了一倍。 陈玄丘手腕一振,心月轮迎空而起,化作一轮圆圆的紫月。 蟒状闪电和炽白色的火球流淌向一起,顿时火中有电,电中有火,红白相映,怵目惊心。 陈玄丘双手再一分,两枚心月轮就如一张拉开的弓弦,中间火电相映的光芒化作了一枝长长的火焰闪电箭,噼啪作响地向风惜木……胯下的鹿鸣射去。 射人先射马,趁着风惜木现在还有犹疑,不敢轻易动用他的“五行散”绝学,陈玄丘打算先把他的助力干掉。 鹿鸣此时与风惜木宛如一体,立时瞬闪移开了原位。 这瞬闪需要调动使用者的全部力量,一天之内,一共也使用不了几次,但是生死关头,鹿鸣也顾不及那么多了。 这一“箭”何等迅速,鹿鸣的瞬闪可以躲开,后边看热闹的人群大部分可来不及闪开。 那红白相间的光箭瞬间激射出去,迅速贯穿了那条线上的围观群众。 一个个矮的,额头一个透明窟窿,那高温已在瞬间封住了他的血肉,没有鲜血糊住,所以额头一个空洞,清清楚楚。 最后边一个大高个,因为站的最远,光箭到他面前时,已经有拳头粗细,胸口直接出了现一道拳头粗细的空洞。 在这一高一矮二人中间,有些人站的偏了些,不曾因此送了性命,但也是无论手臂腰肋,但凡触及这道光箭,立即如纸糊的的一般被洞穿。 群众一阵喧哗,登时退开老远,原地留下一堆倒地惨号者。 图老扔就站在那个高个子旁边,他扭头看看高个子胸口拳头大的空洞,脸都吓绿了。 那高个子软软摔倒时,他才清醒过来,怪叫一声,化出一对翅膀,扑愣愣地飞出老远,飞上一户人家的屋顶,躲在烟囱后边,却仍忠于职守地观战。 肉身、武道、术法,无一不精,无一不强,这太可怕了。 他参加了布袋大会,经过了测试,真实年龄就是在18-25岁之间,这么年轻的人,怎么会这般厉害? 图老扔都快变成陈玄丘的迷弟了,现在明明是风惜木还占着上风,但是图老扔居然仍旧认为陈玄丘更强。 一方面,是陈玄丘迄今为止,战无不胜。眼下虽然落了下风,可谁知道他会不会实现反杀? 另一个也是因为,风惜木是合五人法力为一体,在图老扔眼中,那终究不是他自己的本事。 奇怪的是,不只图老扔这么想,其他人居然也有很多这么想。 风惜木闪过这一箭,立时跃身而起,身子凌空,一道混沌光柱凭空自现,急速旋转着罩向陈玄丘。 鹿司歌心念一动,就要瞬闪离开,将陈玄丘带离险地,避开对方的大招。 但是,就在这时,她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道身影,一个怨毒的声音咯咯笑道:“好侄女儿,你就跟他一起死吧。” 鹿司歌的去路被挡,被同样掌握着瞬闪异能的鹿鸣所阻。 虽然只是一瞬的功夫,但是那光柱已凌空罩下,将她和陈玄丘笼罩其中。 “五行散,摧魂灭魄!” 一道浑沌气柱从天而降,化为金、木、水、火、土五色气流,急剧旋转着。 万物由五行构成,五行亦可分解万物。 五道气柱,可消解世间万物,将其化为最本原的物质,抹杀一切生命。 陈玄丘凝聚全部的真武拳意与双掌,奋力向天一举,硬生生抗向五道可怖的光柱。 一股强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凌压下来。 鹿司歌的双腿瑟瑟发抖,但她知道,她不能趴下。她在,二人的功力尚可互补,她若倒了,只剩陈玄丘一人更难支撑。 于是,鹿司歌咬紧牙关,咬着牙,倔着骨,奋力帮陈玄丘抵抗那强大的压力,浑身骨骼咯咯直响。 陈玄丘承受的何只是强大的压力,那五行轮转之力,有消融万物为本原的可怕力量,他感觉就连霸下之甲似乎都承受不住了。 丝丝五行之力正在渗透进来,要把他的身体彻底化为虚无。 他的甲胄凭着霸下之甲的强横还在勉强支撑,而他的肉身即便是有真武拳意遍布全身,可惜功力太浅,却已支撑不住。 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要被彻底融化,而他的霸下之甲,也会如同他的骨骼,最后也将分散融化,重归天地,化为本原的元素。 到那时,鹿司歌也将不能幸免,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这种凶险,却是别人看不出来的。 在旁人眼中,只是五道光柱旋转而下,一身黑甲,宛如暗黑战神一般的陈玄丘双掌托天,奋力抵抗着,却不知再需片刻,陈玄丘就要彻底化为虚无。 第511章 白狐 鸿蒙紫气虽是元始之气,是宇宙最本源的一种力量,但它却不像人类一样拥有丰富的意识。它只拥有最本能的反应,休眠、歇息,寻找有缘之身,继而结合一体,使寄主从而拥有了直接沟通天地本源力量的能力。 如果说它也有智商,那么只相当于很小的孩子,只有最基本的喜恶和本能需求。 鸿蒙紫气沉睡着,然后它就感觉到寄主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鸿蒙紫气睡得正香,虽然它没有起床气,可是一睡就可以几千几万年的它,频频被人唤醒,也是极不耐烦。 天地间一共七道鸿蒙紫气,六道成就了六位圣人,只有我,无比悲摧,先选了天地间第一朵彩霞,本是图他卖相好看,不料,这厮没有福气,虽也曾暗中出手助他,奈何他的对手太过强大,我又不曾与他合体,借予的力量有限,终究是让他身陨了。 这等啊等啊,好不容易又找到一个中意的,这皮相外貌,十分的俊秀。不想,竟然又是个薄命的?他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遇险啊?烦不烦! 咦?这道鸿蒙紫气居然还是个颜狗,选寄主都只挑合它眼缘儿的。 “罢了,看他与我的缘份了。从现在开始,我最多再帮他三次。如果他频频遇险,一再需我出手相助。三次之后,缘份便尽了,我便另择有机缘之人,不选他了。” 鸿蒙紫气想着,便倏然舒展了一下身子,将那正苦苦想要进入陈玄丘的身体,分解他的肉身和元神的五行混沌之气给吸了进来。 陈玄丘正奋力抵挡着,心中却焦急万分,眼看就要撑不住了,难道要命丧当场? 他想喊人帮忙,奈何此时正竭尽全力,只要一开口,卸了这口气,不等说明情况,就要化为乌有。 突然间,“后院起火了!”陈玄丘只觉体内有股莫名的力量一动,一下子打开了他真武拳意的防线,中门大开,放了那混沌五行气进去。 陈玄丘脑袋“嗡”地一下:“我命休矣!” 陈玄丘此时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将向上抵挡的拳意奋力向前砸去,将挡在前面的鹿鸣一拳打开,双腿一较力,收腹团身,喝道:“快逃,不要回头!” 鹿司歌被陈玄丘一下子甩了出去。 旋即就见五行混沌气柱轰然劈下,源源不绝地注入陈玄丘的身体,陈玄丘身在五彩光柱之中,身体几乎都看不清了,在外边的人看来,真以为是正在融化。 风惜土拍手大笑:“好耶!好耶!妖屠王终于死了!” 风惜火大叫道:“惜水,惜金,你们快看,陈玄丘他……” 风惜火回头一看,风惜水和风惜金一个两眼直勾勾的,早已没有了生息。另一个嘴角满是鲜血,业已绝了气息。 风惜火不由放声大哭:“惜水、惜金啊,你们死的好惨!不过,陈玄丘也被咱们杀了,你们就瞑目吧。” 鹿司歌被陈玄丘奋力甩了出去,眼怔怔看着光柱中渐渐朦胧模糊的陈玄丘,泪水顿时迷离了双眼。 鹿家修的是辅之道,既为“辅臣”,便当一切以主人为念。如果可能,便是以身相代,替主人去死,也毫不犹豫。 鹿家耿耿于怀的是,当年鹿家先祖追随的点灯人,本来并未陷入必死之局。可他为了杀掉对方,猝然以鹿氏先祖踢向对方,想阻上一阻,以便放个阴招。 却不想对方的法宝极其了得,那是一只奇形的大剪刀,一剪就把鹿氏先祖腰斩了。 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修辅道也需要推心置腹,你只把她当成一个利用的工具,毫无感情可言。她不是无知无识的器物,自然也不会一味愚忠下去。 所以,鹿氏后人,代代传下此事,不但传下了只有鹿家才知道的点灯人的最大弱点,以资将来报仇之用,而且以此事教诲后人,若决意辅随一人,必得此人推心置腹,肯把鹿家追随者视为性命一般呵护。 而今,陈玄丘生死存亡之际,他唯一做的事,却是把她从危险中推出去! “主人!” 鹿司歌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潸然泪下。 “呸呸呸!我当什么好吃的东西,原来只是五行本源之气。土腥气、铁锈气,不好吃不好吃……” 鸿蒙紫气只吸了一口气,就将那道力量硬生生地抽进了陈玄丘体内,却发现只是五行本源之气,顿时无趣的很,一张嘴又吐了出去。 “第一次!“ 鸿蒙紫气满意地打了个哈欠,蜷缩起来继续睡觉了。 空中,风惜木突然发现混沌五行气破了陈玄丘的防,硬生生灌入他的体内,不由大喜。 但是接着,他就发现那五行真气仿佛决了堤的洪水,滔滔滚滚、源源不绝地注入陈玄丘的体内,竟然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眼睁睁感觉着自己体内的力量在飞快地消逝,就像整个大海被瞬间抽干。 抽得是真干啊,掘地三尺都是干土的程度。 风惜木不但真元尽丧,就连本身的体力和生命力都被一并吸走了。 “诶诶诶!” 风惜木惨叫着,从空中手舞足蹈地摔了下来。 此时,他脆弱的比凡人还要弱百倍,可风惜土和风惜火一个正在看着陈玄丘,看他怎么死。另一个正在悲伤地看着死去的两个兄弟。 而且他二人现在的体能也就如凡人一般,怎么接得住这二三十层楼高处掉下来的百十来斤。 “噗!” 那地面是铺的平整大青石,风惜木的脑袋磕在青石上,登时粉碎。 全场观众都看呆了,一个了不起的大妖,呃……摔死了? 在场这些人,修为最低的也是化形,实在无法想象,连他们也只能仰望的一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从半空中掉下来摔死了! 图老扔趴在烟囱上,兴奋不已。 果然如此,他还有底牌! 我看的真准! 鸿蒙紫气将那口混沌五行气嫌弃地吐了出去,但是毕竟在它这道鸿蒙紫气内转了一道,这混沌五行气,已经化成了最精纯的能量。 它寄居在陈玄丘的心室,由它口中吐出,便是吐在陈玄丘的体内,而且还经过了它的提纯改良,集合了风家五少五大二层楼顶级高手精纯功力,且融合在了一起的五行混沌之气,登时在陈玄丘体内奔腾汹涌起来。 陈玄丘的练体术已然人间第一,平时打坐吐纳,血脉贲张,在体内奔涌,似有大江大河滔滔之声。可那么宽的经脉,受这滔滔洪水奔袭,竟也嫌窄的厉害。 陈玄丘只觉周身剧痛,再也维持不住霸下之甲,心神一个焕散,宝甲收入体内。 陈玄丘只觉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无一处没有扎刺、撕裂的巨大痛楚,痛得他双拳紧紧握着,仰天长啸。 “我的天!他怕是要爆了,快闪开,快闪开!“ 有那看不出妙的,立即出声示警。 大家已经有了前车之鉴,马上纷纷后退。 只有鹿司歌、黄耳、鱼不惑等人没动。 黄耳呆呆地看着陈玄丘,惊愕地道:“这就完了?“ 他不是不想帮忙,他是真没想到,陈玄丘垮的这么快,完全没预料到啊。 这时候,陈玄丘紧握双拳向天,嘶吼着、呐喊着,身子就像充满氢气的气球,冉冉地飘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愕地抬起头,就连鹿司歌都停止了哭泣。 在场的没有傻瓜,此时大家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了儿。 虽然,陈玄丘的样子显得很痛苦,可是……这叫的中气十足的,不像是要死啊? 陈玄丘冉冉升空,突然蓬地一声,空中的陈玄丘化作了一只美丽的白狐。 他的体形异常之大,所以虽在高空,众人依旧看得分明。 那美丽的毛发、优美的体型,实在是太耀眼了。 “蓬!“ 一条雪白的、蓬松的、飘摇的狐尾,突然变成了两条。 众人惊诧之意刚起,“蓬“地一声,又是一条狐尾出现。 天呐! 所有人都惊愕地仰望着天空。 空中没有太阳,也没有星星、月亮,更没有一片云彩。 偌大的天空中,只有那只美丽的白狐,此刻的他,就是此时天空中唯一的太阳。 “蓬!“ 第四条狐尾出现。 然后,第五条狐尾也随之出现。 五条美丽、蓬松而巨大的狐尾在空中轻轻摇曳着,摆荡出一道道仿佛美丽的极光似的光晕。 然后,那只美丽的白狐,便缓缓张开了眼睛,红宝石似的竖瞳,配着它那美丽的唇,眼儿媚。 “这……这是……“ 众多的看客有些失语,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远处,羽家母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羽夫人喃喃地道:“九尾狐?这是传说中已经消失的九尾狐?与龙、凤、麒麟并列为四大先天神兽的九尾狐!我妖族至高的存在!“ 一旁,羽姑娘结结巴巴地道:“可他……他只有五尾啊。“ 羽夫人道:“因为,他还没有修成九尾。一旦修成九尾,他就是我妖族大圣,天呐!这样珍贵的先天神兽,不管何等上仙,一旦抓住了他,也只能下个禁制供其驱策吧?怎么会关进伏妖塔来!” 羽姑娘舔了舔嘴唇,热切地看着空中那只美丽的白狐,激动的声音打颤:“娘!我要他!我就要他了!“ 空中,那只美丽的白狐俯首向下看了看,鹿司歌破啼为笑,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白狐轻盈袅娜地向下走来,它一步步踏在空中,似有无形的台阶承接着。每一步,都有数丈距离。 眼看到了地面,白狐翩然一跃,倏然化形成人。 白衣如雪,公子如玉。 PS:有求赞、月票! 第512章 北海巨妖 鹿司歌化为婉媚少女,激动地道:“主人!” 从“大人”变成“主人”,一方面是因为陈玄丘临危送她出危机的行为,彻底征服了她。同时也是因为见到了陈玄丘的真身。 陈玄丘居然是传说中的九尾天狐,那是与真龙、元凤、火麒麟并列为先天四大神兽的至高存在,是妖兽一族的至尊。 只要他能顺利活到够久的年纪,使得九尾全部全出现,他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伏妖塔中第一人。鹿氏一族竟然跟了一位前程如此远大的人物,怎不由得鹿司歌心潮起伏。 远处,羽夫人的脸色也激动地潮红起来。她倒不是突然见到这个俊俏少年出身如此高贵,便立时春心荡漾。妖族与人族一样,同样有善有恶,有忠贞有背叛。 她只是想到了陈玄丘那无比远大的前程,如果羽家能得到他,只要假以时日,就算出不去伏妖塔,羽家也能一飞冲天,成为伏妖塔中一妖之下,万万妖之上的大家族。 陈玄丘,羽家一定要得到他,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羽夫人想着,已肃然吩咐那个大管家:“立刻、马上、速度派人回去,以最快的速度禀报家主,叫他带上我羽家所有的高手,立即赶来第二层。” “夫人,如此大动干戈,下来这么多人,恐有违五层楼上定下的规矩呀?” “屁的规矩,只要有了他,我羽家将来就是七层楼上的伟大存大。五层楼算个屁!快去,派最快的人,迟了我要你的命,要你全家的命!” 大管事吓了一跳:“我……我这就派人去,马上派!” 远处,图老扔蹲伏着,一步一步挪到后房沿儿处,沿着屋檐儿出溜到地上,悄悄跑出老远,才展翅向远处飞去。 他要告诉佘夫人,鹿家万万不能动。之前佘夫人舍了杀子之仇,买好于陈玄丘,这是走动了一步好棋。 陈玄丘,是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啊! 因为陈玄丘的身份显现,整个赛场外边黑压压的妖族百姓,一个个静寂无声。 虽然,他们也知道,就算是至高至上的伟大生命,幼年时也一样可以被其他生命猎杀。至少此时此刻,陈玄丘还远远谈不上伏妖塔中第一,可是可以预见的未来,他必然是第一。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高贵的血脉,注定了他只要不死,就一定成为至尊。 他甚至不用像一些人修行那么努力,他甚至找个山洞苟起来,只要苟的够久,出来就是这天下的第一人。 没办法,这就是拼爹拼血脉的先天优势。 当然,如果妖族有人能够拜得名师,通过后天修行,也未必不能拥有不逊于甚至超过他的成就。但那希望太渺茫了。 陈玄丘只需要活到够久,九尾齐现,人家就是一个大强者。而别人要看天资、要看功法的高明、要看修练的资质、还要保证在历练过程中,没有被强者杀害,这概率太渺茫了。 鹿鸣似乎也吓呆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玄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玄丘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目光冷下来。 这个女人,看似并没有什么危险,可方才若不是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吸收了五行合一的功力,催生五尾出现,那他就死在这里了。 而他死在这里的关键,就是因为这个女人。 已经不可解的仇,不管敌人强弱,不能留。 他才不会故示大方,就看鹿家耿耿于怀于先祖被害的事,关在伏妖塔中也不知几千几万年了,仍然不忘旧仇。天知道这鹿鸣若是活着,将来会不会成为害死他或者他的后人的凶手? “主人!” 鹿司歌上前一步,恭谨地说道。 陈玄丘看了她一眼,目中杀气渐敛,轻轻点了点头,道:“罢了,我把她,交给你处治。” 鹿司歌没有忘了他临危之恩,他也没有忘记鹿司歌的不离不弃,如果是鹿司歌为她姑姑求情,他会同意放过这个祸害。 鹿司歌垂首道:“主人方才险险因我姑姑而死。司歌不敢左右主人的意志。只是,她是我鹿家后人,这一点无论她心中还有没有鹿家,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司歌祈请主人恩准,由司歌送她上路,能够……留她一个全尸。“ 原来鹿司歌是不想让姑姑死在别人手上。 陈玄丘点点头,道:“你去吧!“ 说着,陈玄丘一抬手,一道红蓝相间的光环突然从掌心涌出。 鹿鸣还在惊怔之中,来不及反抗,被那道红蓝相间的光环从头顶罩下,消失于体内不见了。 陈玄丘防她反抗,用狐心噬魂之术,定住了她的神念。 鹿司歌缓缓走到鹿鸣身边,悲戚地道:“姑姑,是非恩怨,我不想说了。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道。理论起来,孰是孰非呢?你终是我鹿家之人,今日,就由司歌送你老上路,姑姑,一路走好!“ 鹿司歌说完,幽幽一叹,一掌就向鹿鸣头顶拍去。 因为不忍看她的死状,鹿司歌微微扭过了脸儿去,避开了鹿鸣的目光。 鹿司歌的手掌堪堪就要拍在鹿鸣头顶,鹿鸣目中突然射出诡异的光芒。 陈玄丘心中一惊,叫道:“小心!“ 他一直在看着鹿鸣的举动,鹿鸣方才眼神一变儿,他就发现,那不是神魂已经被定住的反应,所以立时出声提醒。 可惜,还是晚了。 鹿鸣陡然出手如电,一把索住了鹿司歌的喉咙,胳膊一圈,就把她控制在了怀里。 “司歌!“ “家主!“ 陈玄丘和鹿家的众随从齐齐大惊。 鹿鸣狞笑道:“陈玄丘!原来,你竟是传说中的天狐一脉,哈哈哈,失敬了。“ 陈玄丘铁青着脸色道:“放开司歌!” 鹿鸣阴笑道:“你说,我会听话么?” 陈玄丘双拳紧握,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眼下这种局面,他如何能置鹿司歌与不顾? 陈玄丘断然道:“好!我答应,放你走。只要你不来找我麻烦,我就前事一笔勾消,也绝不去寻你晦气!大丈夫一言九鼎,你现在可以放开司歌了。” 鹿鸣:“哏哏哏”地笑起来:“陈玄丘大人,很看重这小妮子呢。怎么,尝着她的甜头儿了?我鹿家修的是辅之道,历代家主,都是女人。鹿家女子所修的辅之道中,有一样儿是男人不曾学过的,那便是闺中秘术。她一定是服侍得你欲仙欲死,不忍舍弃吧?” 鹿司歌被她控制住,只觉给主人惹了大麻烦,心中又气又急。再听她如此说话,不由得脸庞胀红。 陈玄丘叱道:“胡说八道!我和司歌姑娘清清白白。她还是处子之身,难道你看不出?” 鹿鸣黠笑道:“鹿家的闺中秘术,又不是一定要以身子服侍,鹿家的‘舌绽莲花法’,‘一手擎天术’,哪一样都是无上秘技,我不信你不曾享用过。” 此时的鹿鸣,其实已非鹿鸣。 所以陈玄丘的狐心噬魂术才会失手,此时的鹿鸣,已经受到了北海巨妖的控制。那只钻入她口中的小章鱼,就是北海巨妖的元神所化。 杀子之仇,她是一定要报的。如今知道陈玄丘是九尾天狐一脉,她就更加坚定了在他强大起来之前就杀掉他的决心。 眼下,她搜索鹿鸣脑海中的记忆,仍然以鹿鸣的口吻说话,目的就是为了打消陈玄丘的戒心。 毕竟如果她只是鹿鸣的话,那么并不擅长击杀的功夫,会大大削弱陈玄丘的戒心,予她以可趁之机。 鹿鸣这厢说着话,人群中,北海巨妖化身的一位老妇人,则在悄悄地靠近,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PS:今天,明天,和周五大概会忙一些,看情况或会只更一章,其他时间如常。今天大年初一,向各位书友拜年,祝牛年大吉,万事遂意! 第513章 假假真真假 陈玄丘道:“好!我的确不想她死。我答应不会计较你对我的冒犯,你仍然不肯放开他,那么,你想要什么,说吧。” 陈玄丘看着鹿鸣,唇角带着一丝讥诮。 这个女人纠缠不清,她究竟想要什么呢?难不成会脑残地叫他自杀? 鹿鸣激动地道:“你杀了我儿子,难不成说一句不再追究我,就结束了?” 陈玄丘摊手道:“是你儿子先动的手。如果陈某技艺不精,现在我早就化为一具冰冷的死尸了。你欲杀人,为人所杀,天公地道。如果你有本事向我寻仇,也尽管使来,可问题是,你不是没那个本事么?“ 鹿司歌羞愧地道:“主人,都是司歌不好,才为其所趁。主人不必管我,只管出手便是!” 鹿鸣脸色一厉,叱道:“小贱人!“ 她手指一紧,鹿司歌便脸庞胀红,“嗬嗬”地说不出话来。 陈玄丘掸了掸衣服,如同扫去衣服上的灰尘般,显得轻松自如,根本没把鹿鸣放在眼中的意思。 他慢慢向前走,淡淡地道:“我给你活的机会,但是,等我走到你面前三丈以内,你就没有机会了。你好好把握吧!” 陈玄丘说着,踏出了第一步。 鹿鸣手指微微一松,森冷的目光望向陈玄丘。 第二步、第三步…… 陈玄丘虽然神态悠然,但是目光也渐趋森冷,冷冷地盯着鹿鸣。 显然,他不是在虚言恫吓,他是真的要动手了。 风家五子那是何等了得的人物,五人集功力于一人,结果陈玄丘屁事没有。现在只剩下成了废人的惜土和惜火,痴痴傻傻地坐在那里。 兄弟五人,死了三个,两个成了废人,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旦失去赖以傍身的本领,他们未来的日子有所凄惨可想而知。 你能想像在李家也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大客卿,渐渐沦落为窑子里的大茶壶,或是站在某个饭馆子里头当小二么? 也许,对他兄弟二人而言,和其他兄弟一起死了去,才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现在完全无法面对自己的未来,大脑一片空白。他们都不是陈玄丘的对手,鹿鸣这个傻女人,人家已经说过放过她,可她还夹缠不清,脑子秀逗了么? 宝家也有人在现场,虽然宝家的选手已经死了,但是做为翡翠城的一大豪门,他们当然要关心今日的赛事。 前来观看比赛的就是宝可鲨。虽然他的腿已经好了,但是仍然由两个人用步辇抬着。因为这段时间,他发现由人抬着步辇代替他走路,显得特别装逼。 妖精界在浮华的作派上,还处于萌芽状态,远不如人类会摆排场。宝可鲨陡然发现这样出门,居然特别的有派,于是依旧如此。 妖精界的大老爷们出门坐轿子,其雏形即始于今日。 眼见陈玄丘一步步逼近鹿鸣,双手微抬,即将出手。宝可鲨轻轻叹了口气,用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唾液,轻叹道:“虽说她对我并不好,终究是我的继母。我怎么忍心亲眼看着她死呢?” 旁边一个家将赶紧问道:“大少爷可是要出手救人?” 宝可鲨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那家将喜滋滋地抱拳道:“属下复姓东方,东方狍。“ 宝可鲨扭头吩咐管事道:“给他结算薪水,立刻赶出宝家,免得指不定什么时候给家里头招灾惹祸。” 东方狍如五雷轰顶,悲痛地道:“大少爷,为什么呀!” 宝可鲨一边挥着手,示意人抬他赶紧离开,一边淡淡回答:“因为你太蠢!” 宝家的下人抬着宝可鲨一溜烟儿地去了。 挤出围观人群后,宝可鲨微微思忖了一下,招了招手,管事立即凑到旁边。 宝可鲨道:“你留下。一会儿,找时间去跟鹿表妹说句话。” 管事垂手道:“是!” 宝可鲨道:“你就说,大表哥恭喜表妹,得遇明主。” 管事道:“是!” 宝可鲨又道:“陈大人前程远大,但如今,尚不足以傲啸妖族,须得提防宵小。尤其是来自上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玄丘今日显现了真身,注定只要能顺利发展下去,终于一日会站上妖族的巅峰。 这,会让许多妖族中人对他敬仰万分,但是,也会让许多大妖,对其生出忌惮之意,未尝没有想法,想在陈玄丘成长起来之前弄死他。 换而言之,从现在开始,陈玄丘就是一块唐僧肉了。有人会想着追随他,也会有人想吃了他。 宝可鲨不说这句话,陈玄丘也未必想不到。就算陈玄丘想不到,修习辅道的鹿司歌也必然替他想到。 但宝可鲨却还是要说这句话,一是买好,二是表明立场。 管事又应了声是,见宝可鲨已没有别的交代,便目送他乘着步辇,渐渐远去。 陈玄丘这边,只差一步,就已来到他所说的一丈之内。 陈玄丘定住了脚步,看着鹿鸣,沉声道:“最后的机会!” 鹿鸣鼻息咻咻,突然嘶声道:“杀不了你,我就杀了她,拉一个垫背,死而无憾!哈哈哈……” 鹿鸣说着,五指一锁,就想捏碎鹿司歌的咽喉。 陈玄丘大喝一声,纵身扑了过去。他身形刚动,身后一道紫色的光影一闪,已后发先至,斩向鹿鸣扼住鹿司歌的右手。 不料,陈玄丘这一纵身扑出,鹿鸣周围的地面突然一阵波动,一大片透明的物质突然从地面扬起,迅速恢复成实质,竟是平摊在地上的一只软体动物,它的八支巨大触手从地面倒卷起来,迎向了陈玄丘。 鹿鸣目中露出一丝诡异之色,突然把手中的鹿司歌向前一推,迎向那道紫色的光影。 陈玄丘同一时间中了埋伏,还要分心控制心月轮移开,否则鹿司歌就要被他的心月轮斩为两半,香消玉殒。 变生肘腋,陈玄丘再分心二用,动作必然迟缓,将被那八道触手死死缠住。 就见陈玄丘根本没再理会斩向鹿司歌的一轮,另一轮紫色的光影倏然从他脑后闪了出来,它自转着,因为旋转的速度太快,仿佛一轮紫日,陡然升空,迎向那八道倒卷而来的触手。 而陈玄丘则一拳打向闪身掠开的鹿鸣。 鹿司歌被撞向空中,已经来不及闪避,她深知陈玄丘那心月轮的厉害,眼见那紫色光影向着自己面门激射而来,仓惶之间,她只来得及歪了歪头,避过了面门。 她是个女孩儿家,就算要死,也不想死的太难看。 陈玄丘一道紫色光影射向鹿司歌,一道紫色光影迎向头顶倒卷下来的八只触手,而他自己则一颗出了膛的炮弹一般,疾射向已然力竭,发不出再一次瞬闪异能的鹿鸣。 就在他旧力已尽,两轮利器尽皆出手,已经无法变招的时候,鹿鸣突然怪笑一声,张开双臂抱向陈玄丘。 “砰!” 陈玄丘一拳打在鹿鸣的胸膛上,真是毫无怜香惜玉之情,那等饱满、丰盈、优美的酥胸,竟然被他一拳打爆了,胸膛整个儿塌进去,陈玄丘的拳头也陷了进去。 鹿鸣竟然没闪,否则稍有卸力,也不至于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她中了这一拳,竟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 鹿鸣一把抱住了陈玄丘,接着双腿也似没了骨头似的,倏然缠上了陈玄丘的身体。 她双手双脚锁住陈玄丘,怪笑着嘴巴大张。 被陈玄丘一拳打爆内脏后,她这一笑,血浆便从嘴中汨汨而出。 随着那血浆涌出,一只染了血的小章鱼突然从她口中弹出,扑向陈玄丘的面门。 与此同时,人群中一个老妪突然脸色一厉,八只巨大的触手突然从她老弱的身躯中弹出,撑爆了衣衫,缠向陈玄丘的双腿、双臂和脖颈。 空中倒卷下来的那八只触手在触及紫色光影的时候,就泡沫一般碎掉了。 那,竟然是假的。 可是,陈玄丘那道紫色光影竟也同时消失不见了,它,竟然也是假的。 鹿司歌吃鹿鸣一撞,就摔向空中,身子被撞得酥麻,想瞬闪也来不及了。 紫色的光影闪电般射至,一下子射中了她的脖颈。 鹿司歌下意识地把眼一闭,身子猛地一震,落地了。 这应该是我被斩断的头颅滚落在地面了吧? 鹿司歌惨然地想,下意识地睁眼一看……高度不对! 低头再一看,身子还完整地长在自己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鹿司歌一脸茫然,黄耳、乌雅他们在一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他们也以为鹿司歌死定了,心中着实不忍。虽然知道陈玄丘自身难保,已顾不及她,可还是觉得有些惨。 却不想那道紫光掠过,竟然透体而入,鹿司歌安然落地,毫发无伤。众人也不禁看呆了。 假的! 陈玄丘释出的两道心月轮,全他娘的是假的。 鹿鸣在脚下埋伏,一俟陈玄丘侵入,立时发动的八只触手,也是假的! 人和人之间,还能真诚一点儿吗? 被鹿鸣像一只八爪鱼儿般死死扭缠住手脚,一只真的小八爪鱼从她口中弹射而出,罩向面门的陈玄丘,头顶倏然出现一面巨大的S状的直升机翼,嗡嗡地旋转起来。 可是,正糊向他面门的那只小八爪鱼,他又该如何解决? 那只小八爪鱼,本来是想直接用触肢击毁陈玄丘的双眼,但是这时两道前肢却是探向了陈玄丘的鼻孔,另外四只触手探向他的嘴巴。 很显然,在发现陈玄丘竟是九尾天狐之身后,北海巨妖也起了觊觎之身。 她现在不想杀了陈玄丘了,而是想把他控制住,据为己有,变成自己的一具“身外化身。” 贪图“唐僧肉”的第一个大妖,出现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514章 望风披靡 陈玄丘真正释放出来的心月轮旋向北海巨妖的触肢,想重施故技,如同对付大王尤一样,将它寸寸削断。 北海巨妖探出了它一只缩在身前,不曾探出的最后两只触肢,这两只触肢比那八只都要粗大一些,触肢最前头的锋利倒钩也是暗金色最纯正的。 “当当~“两声,心月轮撞在这两枚暗金色的倒钩上,竟然磕飞了开去。 看以无坚不摧的心月轮以旋转之力,竟然也没能削断这两根触肢上的倒钩。 而扑向陈玄丘面门的那只小八爪鱼,因为近在咫尺,陈玄丘又被鹿鸣死死缠住,动弹不得,竟尔来不及反抗,他只来得及闭紧了眼睛,两只柔韧有力的小触手已经倏然探进了他的嘴巴。 看似软弱无力的触手,其实拥有着巨大的力量。蚌的合拢之力是极强的,但是八爪鱼一旦把触手伸出蚌壳,它可以硬生生地把蚌壳撑开,那是多大的力量? 此刻,它就在奋力地撑开陈玄丘的嘴巴,想要冲进去,夺舍他的身体。 “快阻止它!“ 黄耳终于知道着急了,“嗷“地一声就扑过来,一爪子抓向陈玄丘嘴巴上的小八爪鱼,手在空中已经化作一只毛茸茸的狗爪。 可惜了,黄耳只抓住了小八爪鱼的一条触肢,那触肢滑不溜丢,根本无法用力,在小八爪鱼整个没入陈玄丘口中时,那最后一根触肢也从黄耳手中滑出,钻了进去。 “不~~“黄耳一声惊叫,却是眼睁睁地再也来不及阻止。 北海巨妖眼见得手,不由得得意大笑:“我要成为伏妖塔中第一人啦!哈哈哈,我要……“ 北海巨妖正得意大笑,一根巨大的触手突然回卷,如同抽了他一记耳光,扇过他的脸颊。 那锋利的倒钩毫不客气地在它的嘴上豁开一道口子。 “啊~~“ 北海巨妖一声尖叫,攸而化形为人,变成了一个满脸阴鸷气息的老妇人,惊恐地叫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手脚为什么不听使……“ 她刚说到这儿,双膝突然一软,“卟嗵“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陈玄丘慢慢转向北海巨妖,淡淡地道:“我见过棒子生吞章鱼,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尝试。“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肉食类我喜欢吃熟的,就算生的,也该蘸点芥茉酱油啊,这样很不好。“ 北海巨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根本不听使唤,不由惊恐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陈玄丘道:“你知道我是狐族,还想控制我?难道你不知道,狐族的惑心之术,才是最高明的?“ 北海巨妖尖叫道:“不可能!你再强也反制不了我。那是我元神所化,一入人体,立时便刺破你的心肝脾肺,控制你的神识。根本不会给你反制我的机会。就算你是九尾天狐,也是一样!“ 陈玄丘道:“你就是这么控制鹿鸣的?啊,我忘了告诉过你,我吞服过霸下的内丹,内腑一样强韧无比。你的元神化鱿想攻防我的心破,需要花点时间。有这点时间,对我来说,足够了,毕竟,谁抗得住‘狐媚’呢?“ 陈玄丘微微一笑,如霁云见月,周围许多女性顿时一阵心旌摇荡,是啊,谁抗得住这个妖精莞尔一笑啊! “霸下的内丹!“ 北海巨妖面如土色,喃喃地道:“就算是一只幼年的霸下,以防御著称的霸下,居然也逃脱不得你的毒手么?我若早知你这般厉害,又怎么会来找你寻仇?“ “站一边儿去,别碍我的事。“ 陈玄丘像挥苍蝇似的挥了挥手,北海巨妖现出挣扎之色,羞怒地叫道:“不!我不要!我要杀了你……“ 她嘴里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站起来,乖乖走到乌雅等人身边,站定,除了面部扭曲的神色,看不出一丝挣扎的样子。 四下里围观者只看得头皮发麻,赫赫有名的北海巨妖,这是被陈玄丘给反制了? 陈玄丘看向钱三足,还不等他说话,钱三足已经很光棍地儿地道:“要杀就杀,悉听尊便。找你寻仇,是我个人的意思,与钱家无关!” 本来就打不过陈玄丘,陈玄丘还临阵突破了。 临阵突破了也还罢了,要逃应该还是有机会的,没想到北海巨妖又成了受他控制的奴隶。 这还怎么打? 所以,钱三足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撇清自己和钱家的关系。 陈玄丘看着他道:“是钱五德来挑衅我,而不是我去挑衅他。如果你放弃寻仇,我会放过你。” 钱三足一呆,陈玄丘现在如果想杀他,实在是易如反掌,都无需陈玄丘出手,他现在受了重伤,随便过来一个人就取他性命了,陈玄丘居然会放过他? 钱三足不敢置信地道:“你会放过我?我说不再寻仇,你就信?” 陈玄丘道:“我信!我这个人,一向喜欢以理服人、以德服人,打打杀杀不是江湖,人情世故才是。你以为,我喜欢招惹是非?哮杀成性么?” 站在几具尸体和满地鲜血中间,陈玄丘这番话说的特别欠揍,可是,现在谁能揍他? 钱三足愣了半天,才用力点了点头:“好!钱家与足下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既如此,阁下慢走。” 陈玄丘真的向钱三足长揖一礼,礼数十足,十分的彬彬有礼。 钱三足也是光棍的很,一转身就大步流星地走开,也不怕陈玄丘背后偷袭。 陈玄丘又转向风惜火,风惜火马上大叫道:“我放弃寻仇,放过我吧。” 陈玄丘鲁豫上身,道:“真的吗?我不信!” 风惜火要崩溃了,大叫道:“为什么钱三足没有求饶你都饶了他,我向你求饶你还不肯?我都已经是个废人了。” 陈玄丘道:“因为,他长着一张可以相信的脸,你没有。” 陈玄丘一转身,便看向纳努比,手指向风惜火和风惜土轻轻一甩。 站在乌雅等人身边的北海巨妖百般的不情愿,但身体根本不听她的使唤,两根触手并没有变粗,只是以极细的程度,倏然飞出,两根锋利的暗金色倒钩同时在风惜火和风惜土额头一磕,“噗”地一声,就像尖刀切进了豆腐,毫无迟滞感地刺破了他们的脑袋,然后又攸然缩了回去。 陈玄丘对纳努比道:“你呢,怎么说?” 纳努比扛着巨剑,缓缓地道:“对我说你暗算了我大哥的,就是北海巨妖。因为是她说的,所以我才信了。现在看来,我只是被她利用了而已。” 陈玄丘微感意外,道:“哦?擂台之上,各安天命。既然你已知道我没有暗中动手脚,那我们不用动手了。” 纳努比道:“虽然我大哥不是你暗算的,那他死了活该,我也不该来为他寻仇。不过,难得能有你这么了不起的对手,我还是想跟你斗一斗。” 陈玄丘道:“那就来吧,不过,我告诉你,临阵之时,我不会留手,如果有什么闪失,大家还是各安天命。” 纳努比摇摇头,道:“刚刚我已看过你出手了。你没突破之前,我是有和你一战之力的,但是现在,我不是你的对手了。“ 陈玄丘听了啼笑皆非,方才不管他占了上风还是落了下风,这个纳努比都始终保持旁观,所以陈玄丘对他有些好感,想放他一马,但他这般夹缠不清的算怎么回事儿? 纳努比道:“我雪山一脉,修行的法门与其他人不同,这伏妖塔中灵气稀薄,于我雪山一脉来说,影响并不大。我还年轻,才十五岁,再给我最多三五年时间修行,我就能追上你,打败你!“ 陈玄丘道:“好!那你回去修行吧,我等你长大。“ 咦?这句话怎么怪怪的,幸亏纳努比不是女的,而且长得急了点儿。 陈玄丘倒没怀疑他说谎,因为他没有参加布袋大会,他的本领明明比他那个大哥纳努克更强,却没参加的唯一原因,只能是年龄未到。 纳努比认真地点点头:“好!那我走了,最多五年,我就上去找你。“ 纳努比说完,很干脆地走掉了。 他说“上去找陈玄丘“,这是认定布袋大会,只能是陈玄丘第一了。 而他敢说“最多五年,我就上去找你“,不但是自信五年之后,他就会拥有超过此时已经突破的陈玄丘的力量,而且,布袋大会几百年才偶尔举办一次,他显然是另有上去的办法。 陈玄丘看看四周围观群众,道:“什么时辰啦?“ 马上有人讨好地答道:“距布袋大会,还有一柱香的时间。“ 陈玄丘道:“好的很!半个时辰之内,果然都解决了。走吧,咱们到赛场里去。“ 黄耳、乌雅等一行人马上跟在后面,最后面北海巨妖眸中满是挣扎,可是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陈玄丘只一动念,给她下了一个命令,北海巨妖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迈开了步伐。 巴特塔,翡翠城里专门充作比武较技的所在。 由于方才外边的连番大战,许多人直到此时才匆匆入场,所以显得有些散乱。 不过,几乎没有什么人还对结果抱有什么猜测,胜利者,只能是那个陈玄丘了吧? 还有谁能和他一战? 主持赛事的,正是宝翁及翡翠城里的几位头面人物,外边发生的一切,他们显然也听说了,因而一个个面有惊容,时不时就向陈玄丘这一行队伍看过来。 宝翁几人交头接耳一番,在大赛正式开始后,便高声宣布,第一组上台应擂的,就是陈玄丘。 显然,他们是希望其他人知难而退,也不必上台残酷厮杀了,这一届的布袋大会,人选已定。 陈玄丘站起身,大模大样地往台上就走。身后跟着鹿司歌、黄耳、丹若、旷子规、乌雅、鱼不惑、哈士蟆和北海巨妖。 熊子玉是第一个挑擂者,熊子玉一行人的位置上,静默了良久,众人窃窃私语一番,熊子玉一个人上了台,向陈玄丘一拱手,道:“熊某认输了,陈玄丘大人,你赢了。“ 陈玄丘微微意外,这人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呀。 陈玄后拱手道:“承让!“ 熊子玉掉头就走,毫无愧色。对陈玄丘谁输,他不觉得丢人。 紧接着,第二组连台都没上,只从观众席上传出了一声大喊:“我们弃权!“ 直到大会喊出“草原黑犀“的名字,黑犀穿着一身黑色的武士服,戴着一架蛤蟆镜,酷酷地登上了赛台。 “陈玄丘大人,黑犀谁输。“ “承让!“ “我还有一件事,请教大人!“ “请讲!“ “大人说,我若愿意,可做为大人的追随者,同登第三层。但现在看,大人身边已有八人,不知黑某是否还有幸追随大人?“ 陈玄丘扭头看看,对黑犀微笑道:“当然有,座骑就是座骑,不算我的随从。所以,北海巨妖不算人头的,你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 第515章 软饭硬吃第一补代 “哈哈哈,恭喜陈公子了,我伏妖塔中布袋大会,不定时举行,最短的也相隔两百多年,多的七八百年也是有的,迄今为止,已是举行了几十届,还是头一回,如公子这般,不战而屈人之兵,实是我伏妖塔中旷古未见的第一人。” 宝翁的脸都要笑酸了,他们家族做生意做久了,已经不再习惯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所以原本见到陈玄丘这个超级猛人三五下就干掉了他那个让他奈何不得的二孙子,心里就毛毛的。 如今见陈玄丘如此威风,又想到他是天狐之身,假以时日,必成证果,所以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说着话,态度十分的恭敬。 后边,另一位裁判则在焦急地等候习家的指示。真正明白所谓的“布袋大会”实为“补代大会”的,整个第二层只有他们几位。 那时上一层的大妖没了子嗣,迫不得已从下界选择优秀的种子,替他们家族延续香火的。下界中人不知所谓,以为是何等风光之事,把一个大赛搞得轰轰烈烈,风光无比,却不知实际上就是选一匹优秀的种马。 后台,裁判派来的人站在羽夫人面前。 羽夫人道:“还问什么,当然是他过关了。叫他晋升上界吧,不!再等等,安全第一,等我丈夫带了人来再说。” 那人迟疑道:“可是,按照规矩,一人只可以带八人上界。那陈玄丘却硬说北海巨妖是他的坐骑,不算数儿,要多带一人上去。” 羽姑娘迫不及待地道:“他说是坐骑,那就是坐骑,有什么了不起的,快去快去,告诉宝翁,准备安排他进入上界。” 羽夫人略一沉吟,也是点了点头。 北海巨妖啊,第二层里最顶尖的存在之一。这等人物,就算进入第三层,虽然排不上顶尖儿的前十,却也只是逊色于第三层的前十。这等人物,在第三层也是风光无限,如果到他羽家作客,也要当成个客人。 结果,陈玄丘直接把他变成了坐骑! 羽夫人越想越满意。赘婿要没有根底才好摆布,所以上一层的大户人家一旦绝了子嗣,都是从下一层找,这才好控制。 从这伏妖塔祭炼成功,开始收装妖魔鬼怪开始,也不知道几千几百年了。这期间因为没了子嗣,被迫从下层选赘婿的,也有几十上百起了。 可是,谁家能选到这么好的女婿,这可是天狐一脉,只要活得够久,必成妖族大圣啊! 那人得了羽夫人母女的吩咐,赶紧回去,悄悄把消息告诉了二号裁判。 宝翁为了拖延时间,正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对陈玄丘大夸特夸,夸得陈玄丘这么厚的脸皮,都要有点禁受不住了。 这时二裁在宝翁后脚跟儿处轻轻一碰,宝翁立时明白暗箱操作已经有了结果,马上春风满面地道:“现在,老朽就正式宣布本届布袋大会最终结果,陈玄丘不战而胜,成为本届布袋大会魁首,可以携其随从八人,以及坐骑一……” 匹?头?只?具?架?个? 宝翁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北海巨妖了,这位大妖要是到了宝家,那是要奉为上宾的,虽说已经成了陈玄丘的座骑…… 说是座骑,恐怕只是免费的打手,而且打死了不心疼的那种。陈玄丘的真正座骑,明明是鹿家那小丫头儿…… 宝翁心里想着,却也还是不敢对北海巨妖不敬,遂道:“坐骑一位,准备晋升上界。几位可以稍事休息,容我们有所准备。” 当下,宝翁叫人把陈玄丘等人带下休息,立时许多想拉关系的便冲上来。 他们和陈玄丘不认识,陡然之间搭不上线,但是他们他们有人认识鹿司歌,有人认识哈士蟆,这时自然上前竭力拍马屁,拉关系。就连北海巨妖,居然也有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上前打招呼,攀关系,弄得北海巨妖满肚子火,恨不得一把掐死他个没眼力件儿的。 黄耳则主动找上了宝翁。宝翁正受宠若惊,就听这老狗大剌剌地道:“跟你商量个事儿,就我们升天那事儿吧,我也有坐骑,我带上自己的坐骑去上界,没问题吧?” 宝翁刚刚问明白了羽家母女的意思,果然是对陈玄丘有奇货可居之感,这个赘婿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所以一些小小要求,羽家十有八九会答应。 宝翁便亲切地问道:“哦?不知先生的座骑是?” 黄耳一本正经地道:“兔子,八只兔子。” 宝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黄耳道:“你听说过北极仙翁么?” 宝翁点头道:“北极星君,老夫听说过的。” 黄耳道:“北极仙翁有一辆车,用九头鹿拉着,一到年尾天寒地冻时节,他就让那九头鹿拉着他出来遛达。虽然他不是直接坐在上边,但那也叫座骑啊。” 宝翁道:“所以,先生这八只兔子……” 黄耳道:“我有一张大床,用八只兔子暖被窝。一到夜晚月黑风高的时候,我就让那八只兔子陪着,助我尽快入眠。 “ 宝翁的嘴唇抽搐了两下,干笑道:“妾侍就说妾侍,何必诡称为座骑呢?“ 黄耳严肃地道:“北极仙翁那个不骑的,我这可是真骑的,你说算不算座骑?“ 宝翁苦着脸道:“这件事,老夫做不了主。还请先生稍候片刻,我得通过特殊的方式,请示一下上边。“ 后台,羽姑娘欢喜得心都要炸了,任谁得了一个生得如此俊俏、本领又如此高强的夫婿,那也要心花怒放啊。 羽夫人看着女儿心神不宁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道:“女儿,我们从下界找上门女婿,一向是找没根底没身份的人,以方便控制。但是,陈玄丘是天狐之身,血统高贵,恐怕……“ 羽姑娘眉开眼笑地道:“娘啊,我也觉得,叫他做赘婿,委屈了他呢。反正他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不会辱没了我。不如叫爹爹扶侍他单独立个门户,我嫁过去啊?“ 羽夫人欲言又止,心中苦笑。 男人对当上门女婿都是比较抵触的,而在第二层的布袋大会中取胜者,莫不是在第二层家世出众、本领出众、人品出众的人,他们哪一个得知布袋大会真相后,是甘心情愿去当上门女婿的? 只不过他们从下边上来,没根没底,本领又比不了上界的这些大家族,所以最终只能就范,忍气吞声。 可陈玄丘这等身份,就算上到七层楼,那也是不容任何小觑的人物啊!毕竟他就算现在还不配跟第七层的大妖平起平坐,但未来却一定在那些人之上。 这样的人,做赘婿是肯定不行的,就算他肯也不行。不然,等他出头之日,岂会感念丈人家的恩情,只会将这段经历视为屈辱。 羽夫人现在是担心女儿配不上人家,只是这种话太伤女儿的心,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就在这时,羽夫人面前的空间一阵波动,然后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里边露出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 他的脸颊有些酡红,看起来喝了不少酒,身形微微晃着。 看着面前的羽夫人,他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悦地道:“什么要紧事,叫我带人来迎。我正在参加阴风山参加阴老怪的寿宴,突然半道离开,很不礼貌的。“ 羽夫人神情有些激动,看着空中出现的丈夫身影,道:“什么阴风老怪的寿宴,比起此事全不重要。羽郎,我们家在第二层开补代大会选女婿,你猜我选到了个什么人?“ 那羽姓男人也不是易与之辈,一听这话就知道必有蹊跷,不由得神情一动:“怎么?那人有什么古怪?“ 羽姑娘迫不及待地上前,欢喜道:“爹啊,那人是天狐一族啊,人生得好漂亮!“ 羽姓男人哼了一声,道:“废话!天狐一族当然漂亮。漂亮能当饭吃啊?“ 羽姑娘一挺胸,道:“能!我只要看着他,不吃饭也成。“ 羽姓男人生气地道:“你这丫头,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羽夫人啼笑皆非地推开女儿,道:“羽郎,你是真喝多了!你听没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九尾天狐!天狐!九尾天狐啊!听明白了吗?“ “什么九?咕咚!“ 天空中,羽姓男子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片刻之后,那镜像之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好像抓着什么东西,一下子爬了起来,羽姓男子把一张脸都凑近了来,一下子整个“屏幕“只剩下他一张大脸了。 原本极英挺的模样儿,此时独独“放大了“一张脸,看起来也是巨丑。 “九狐天狐?苍天呐!天狐一族还有传人?“ 羽夫人焦急地道:“你先不要说了,得赶紧把人弄回去。还有啊,他在人前显现了真容,现在第二层的人全都知道他的身份了,恐怕很快就会走漏至上边,怎么办?“ “不行!不能叫别人家知道,会出大麻烦的。把第二层的杀光,不成,杀不胜杀。“ 空中镜像里,就见那个羽姓男子急急地走来走去:“一时也想不出主意啊,先封锁了二层至三层的通道,由我羽家亲信侍卫把守,不许一个人上下!“ 羽夫人苦笑道:“理由呢?那通道又不是咱们羽家的,凭什么禁止其他家族上下?“ “先封了再说啊!回头再想办法嘛,至少咱们有时间先把他藏起来啊,这可是宝贝,绝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羽姓男子突地两眼一亮,兴奋地道:“我有借口了。就说我最宠爱的三姨太跟厨子跑了。我羽林郎恼羞成怒,誓要把他们抓回来千刀万剐!“ 羽林郎一拍巴掌,兴高采烈地道:“你看,我都戴绿帽子了,哪家不得表示一下同情?先让咱们羽家封几天门户,谁也不会找麻烦啊!“ 古往今来,给自己扣绿帽子扣得如此兴高采烈的,大概这位羽林郎也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羽夫人万没想到,丈夫竟想出这么个主意来。 她有点想笑,但仔细想想,好像挺有道理的,这理由是挺好。 羽姑娘又凑到镜像前,期期艾艾地道:“爹呀,那个……那个男人,绰号就叫厨子。“ 羽林郎一呆,惊奇地道:“竟有这种事,真是缘份呐。那就说,我的三姨太跟花匠跑了。就这么办。你们等着,我先带人去封锁通道,赶走其他家族的人,等我办妥了,马上通知你们。“ 羽林郎说完,便收了神通,风风火火地走开了。 PS:两更七千,求月票、推荐票! 第516章 我是小小收藏家 羽林郎最喜欢的三夫人跟他们家花匠跑了! 这个爆炸性新闻迅速在伏妖塔第三层传开了。 据说戴了绿帽子的羽林郎怒不可遏,派人封锁了第三层和第二层之间的通道,誓要抓回那对奸夫淫妇,把他们千刀万剐。 “哎,大家都是男人,理解。” “王老爷,我们家有一批货,本来该近日提调上来的。您给说句话嘛,羽林郎还能不卖你面子?” 青云堡主焦峰的夫人朱蛛就像一只八爪鱼似的,瘫软在老王怀里,娇喘吁吁地说。 “不急,等等吧,你说小羽摊上这么一档子事,换了谁……不得一拘同情之泪啊?” 戈壁老王拍了拍她丰盈的臀部,叹息一声,一脸悲悯地说道。 伏妖塔第一层,就是已经经过了聚灵丶通智丶锻体丶炼骨丶凝成妖丹的妖怪。 伏妖塔第二层,则是已经到了化形期的境界。 其中有些大妖,在第三层上也算是有字号的人物了,那就是分神期的高手。 比如北海巨妖,就是分神控制了鹿鸣,却也因此,栽在了迷魂惑魂类术法最高明的天狐一族手中,如今成了人家的奴隶,憋屈的很。 而戈壁老王,已经隐隐摸到了藏神的门槛儿。 一旦进入藏神期,分神合一,妖体初成,人类元婴之下一切修士在其眼中俱成蝼蚁,那就是相当了不起的大妖,除非是先天神兽,为天道所许,否则就得准备度雷劫了。 羽林郎此时正看着陈玄丘,一张脸笑得跟捡了八千块灵石似的。 “咯咯咯,贤婿啊……” “打住!陈某可没答应娶你女儿。” “你参加了补代大会……” “那不怪我,你打虚假广告,签欺诈合同,无效的好么?” “呃……贤婿说的是啥?” “我说,你们搞什么布袋大会,天知道什么叫布袋大会?谁知道居然是补代大会啊。你这是欺诈,我不答应!” 一般事情到了这一环节,就该软硬兼施了。 自古以来,三层楼招赘婿都是这么干的。 问题是,陈玄丘是九尾狐,九尾狐耶!妖族的至高血统! 所以,羽林郎涎着脸儿,陪着笑,换了个方式来软硬兼施。 “贤婿,你呢,固然是九尾一族,至高无上。可是你现在还没有那个力量自保啊。你要知道,一旦知道你是九尾一族,会有多少人打你的主意?而我羽家,则可以竭尽全力,护你周全。再说,小女长得又不赖。” “羽大人,实不相瞒,陈某在外面,已经有未婚妻了。哪有正妻没过门儿,先纳个妾的道理,你说是吧?再说,要纳妾,也得我媳妇儿点头啊!” “岂有此理!我羽家的姑娘哪有给人家做妾的,再说,你在外界有个未婚妻又如何?就算已经成了亲,你再也出不去了,这段姻缘,也就不存在了。” 陈玄丘摇摇头:“还请令媛另择佳婿吧,我不想在这第三层待着,我要往上走。” 羽林郎道:“那是自然,这第七层,早晚是你的。但是,不能操之过急啊,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扶保你,上边很多大妖,说不定会想在你成长起来之前,把你扼杀掉。” “那是陈某的事儿,坦白讲,陈某要上来,未必一定要用补代大会这种事。如果早知道所谓的布袋大会是找女婿,我根本不会选这条路。” 羽林郎叹息一声,道:“年轻人,我知道你出身尊贵,可是,看来你是真不明白妖间险恶啊。你可知道,这只是第三层,即便在这里,你现在的五尾之身,也不足以自保。就拿羽某来说,如果比试起来,应该也能对你稍占上风。你就带这么几个随从,如何自保?” 羽林郎说着,缓缓抬起手掌,向着陈玄丘猛地凌空一抓。 空气激荡,虚空之中,一只铁黑色的巨大雕爪陡然浮现出来,那只巨爪有一丈方圆,铁钩如刀,向前陈玄丘便凌空抓来。 铁爪未到,劲气生寒,那劲头儿,似乎一方巨石也能一爪抓碎。 陈玄丘眉毛一动,纳戒中便取出了一柄乌青色的铁剑,迎着他那铁爪劈去。 “铿”地一声响,火花四溅,巨大的铁爪登时不见,羽林郎愕然看向陈玄丘手中,那不是铁箭,而是一支铁羽! 猎鹰一族的族长列鹰之羽! 羽林郎眸子一缩,激动地道:“你……怎么会有鹰族之物?” 陈玄丘笑道:“你以羽为姓,我就猜,你是禽族。所以,实在不想与你兵戎相见。要知道,一旦动起手来,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看在列鹰一族的份儿上,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羽林郎眸波闪烁了几下,豁然一笑:“这伏妖塔中,并无鹰族。所以,骤然见到,羽某小有惊讶罢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悠悠叹道:“我羽氏先族,与鹰族曾同为陛下身前侍卫。陛下身前,四大铁卫,鹰,隼,雕,枭。纵横天下,何等威风?可惜……” 羽林郎慢慢低下头,重新看向陈玄丘:“往事已矣,就算是远亲,几千几万年不来往,也淡了,更何况,不过曾经是同事而已。你以为,凭着一枚鹰羽,便可以让老夫放手?” 羽林郎说着,缓缓举起双手:“我不杀你,但我一定要制服你,就算用绑的,也要绑你进洞房,你,必须是我羽家的女婿!” 羽林郎双掌一碰,竟然幻化出无数道虚影,有一道道淡青色的气流在他的指爪之间激荡。 羽林郎淡淡地道:“你身边最强战力,就是北海巨妖了吧?你不妨唤她进来助战。没用的,她在第二层,可以为所欲为,在第三层,也有一席之地,可是在我的金雕爪下,她却只有被撕碎的份儿,我天生克制她!” 大厅上,只有他们“翁婿”二人,毕竟逼婚这种事,不适合让太多人看见,尴尬了些。 陈玄丘叹了口气,手指一晃,鹰羽消失,又是一枚紫红色的长羽出现在指端,它远比方才那枚鹰羽更漂亮,也更修长,有隐隐的紫色火光在其上流动,仿佛那是琥珀筑成的一般。 羽林郎一个踉跄,向前冲出的身形顿时止住,骇然道:“鸑鷟尾上羽?” 羽林郎定了定神,再看向陈玄丘时,面部表情已经有些狰狞:“这是鸑鷟尾上羽,一旦拔下,大伤元气的。所以,绝不可能是他赠送给你的。你,杀过我禽族中人?” 羽林郎虽然说着相隔几千几万年,什么感觉都淡了。但是一旦以为是自己的禽族同类曾人屠杀,还是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眼睛都隐隐泛起了血色。 陈玄丘摇头道:“这的确不是他送我的,不过,我也不曾杀他。月酌老儿的本事,我还杀不了他,我就是顺手从他屁股上拔下来的。” 陈玄丘说的是实话,可羽林郎哪里肯信。 他铁青着脸色道:“虽然,我羽家也向往上爬,对你九尾一族,未尝没有巴结之意。不过,你杀我王族,羽林郎万万容不得你。就算我一个人,还杀不了你,可这里是羽家。” 羽林郎慢慢退开两步,双手慢慢举起,就要击掌唤人,合力击杀陈玄丘。 陈玄丘道:“我说真话,你怎么就不信呢?” 陈玄丘说着,手指再一晃,鸑鷟尾上羽便不见了,一道红莹莹金灿灿的流光出现在他的指端。 第517章 公开的秘密 “卟嗵”一声,羽林郎跪下了。 凤凰神羽经由太阳真火,已经重新“充能”完毕,所以神光熠熠。 太阳真火和凤凰真火是两种不同的火焰,太阳真火代表光明,凤凰真火代表生命,光明与生命之光交相辉映,那神光说不出的迷人。 尤其是这枚羽毛是凤凰信之羽,“信”的道纹完美地呈现在那枚凤凰神羽上,使它显得更高瑰丽而神秘。 但这也不足以使羽林郎这等大妖跪下,同族中,高等血脉对低等血脉拥有压制作用,但是羽林郎毕竟是修为极深的大妖,不至于一道凤凰神羽的威压,就让他如此屈服。 但是,那是禽族的信仰,禽族的至高存在啊。 虽说上古神兽中,同属禽族但并不弱于凤凰的神鸟也还是有的,比如三足金乌。但是一个在野,一个是公认的王,在其他禽族中,谁的份量更重,也就可想而知。 羽林郎一族被羁绊于伏妖塔中无数个世纪了,他们没有见过凤凰,只能通过口口相传,来传颂元凤的伟大。 如今,血脉之力的扰动,加上早从字画中见过,他感应到那纯正的凤凰神力时,马上就认定了这是凤凰之羽。就像一个离家流浪上千年的游子,突然回归故土,那种激动,自然难以抑制。 “你……你怎么会有凤凰神羽?”羽林郎泣不成声,却拼命张大眼睛,生怕泪水糊住了眼睛,便看不清那枚凤凰神羽了。 这一回,他不相信是陈玄丘对禽族不利了。想从凤凰胸前拔下凤之羽,可比鸑鷟屁股上拔毛难上百倍。 凤凰现出真身时,随时有凤凰真火伴身,羽林郎不相信一个五尾的天狐,有本事透过凤凰真火拔下凤凰之羽。更何况,他这五尾也是刚刚晋升的。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这是信物!定情信物!” 羽林郎愕然道:“定情信物?” 陈玄丘道:“当然,我说的未婚妻,就是凤凰,她叫朱雀辞。” 羽林郎目瞪口呆,半晌才怪叫道:“这不可能,我凤族之女,怎么可能嫁给你。” 陈玄丘道:“你说错了,她不只是凤族之女,而且就是这一代的凤族之王。” 羽林郎震惊了,他的目光终于从凤凰神羽上挪开,盯住了陈玄丘。 陈玄丘也没想到,收服羽林郎竟然如此容易。再也没有比凤凰神羽更能叫他信服之物了。 在无比震惊、讶异、怀疑、纠结、挣扎之后,羽林郎只能相信了这一事实,陈玄丘,是他们禽族之王的王夫。 是啊,有什么不可能呢?他可是九尾天狐,与凤凰并列先天四大神兽的伟大种族啊。 陈玄丘收起了凤凰神羽,对羽林郎道:“你现在,还要我进入你羽家么?” “啊?不不不,我夫人那是妇道人家,没眼光,头发长见识短!所以才有这种混账的想法。当然是我们羽家誓死追随大人呐!” 羽林郎搓了搓手,陪笑道:“大人,您刚刚说的纳妾……” 陈玄丘慢条斯理地道:“我还说过,陈家要纳妾,得正室夫人点头。要不,你去问问雀辞?” 羽林郎吓了一跳,慌忙摆手:“不不不,此事自当作罢,此事自当作罢。” 羽林郎说到这里,突然两眼睁得老大:“大人,难道我凤族之王,也来到了伏妖塔?” 陈玄丘摇头道:“当然不在,不过,很快我就会出去,那时自然可以见到她。” 羽林郎错愕地道:“大人,自古至今,这伏妖塔中,也不知拘押了多少大妖。其中很多苦于灵气匮乏,又不想与其他大妖自相残杀,所以采取了封印自己长久休眠。若是不然,这伏妖塔中,还指不定是个什么样子。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没有人离得开。” “真的吗?我不信!” 陈玄丘不但说出了代表性的这句话,连笑容都有些像,特别的欠揍。 “别人出不去!我一定能!” 陈玄丘抬头向头顶看去,老天爷把他莫名其妙地弄到这个世界,一定有它的原因。绝不可能是为了让他老死在伏妖塔中。 看着陈玄丘信心满满的样子,羽林郎信了。 毕竟,伏妖塔中虽然拘押着很多大妖巨魔,但是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先天神兽。 也许,先天神兽会有办法? 出去么?离开这里,前往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一念及此,羽林郎的心口,也不由一阵的发烫,烫得他的泪,又忍不住地掉下来。 他欢喜的都要炸了! ************ 羽西,就是羽家小姐的名字。 做为这一代唯一的后人,羽西自然从小娇纵,得到了父母双亲全部的宠爱。 但是,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小世界中,由女性来担任族长的家族并不多,而善斗的金雕一族,更没有立女性为族长的先例。 所以,便循旧例,为她召开了补代大会。 补代大会只能在下界召开,因为同一层或者更高层的佼佼者,怎么可能甘心去你家做个上门女婿?而平凡平庸的人,这些大家族又看不上。 所以,他们一向是从下层挑选最杰出最优秀的年轻人带入上界,这些人在上界无根无底,连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便只有听从摆布。 可是,对女方来说,何尝不是为了家族的延续,听凭长辈的摆布? 羽西认命。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是保证一个家族平稳发展下去的必要条件。从小,她享受到了家族带给她的富足、平安,荣耀,那么她能回报于家族的时候,也必须毫无怨尤。 反正,从下界层层筛选出来的人,无论是本领还是长相,都不会差了,只是感情需要从头培养。 但是,她没想到,她能成为这些独女家庭有史以来最大的那个幸运儿。她的女婿,竟然那般的俊秀不凡,比她生平见过的那些优秀男子都要强得多。 羽西心花怒放,她很开心,开心就要与人分享。 无论悲伤、愤怒,还是喜悦,很多男人喜欢把它压在心里慢慢咀嚼,而女人则通常不会一个人保守这个秘密。 花子是羽西最好的朋友,她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形影不离。 在羽西心里,花子是她最可以信任的朋友,信任的程度,超过了她的父母。 所以,实在按捺不住喜悦,眉梢眼角都带着无限风情的羽西,被好友花子看出几分端倪,问她:“听说你爹的三夫人跟一个花匠跑了,挺丢人的。你还这么开心?难不成你们羽家召开的补代大会已经有了结果,对那男人,你挺满意?” 羽西顿时被搔到了痒处,她快乐地摆着手,嘴里说着没有没有,但是那笑已经抑制不住。 终于,不等花子再问,羽西已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跟你说,只告诉你一个人,可千万不要再告诉别人呐!” 花子点头:“咱们俩什么关系?你放心啦。” 羽西凑过去,贴到花子的耳朵上,悄悄地对她耳语了一番。 花子惊讶地扭头看向羽西:“真的?” 羽西得意地扬起了下巴:“当然是真的,你可别对别人说呀,这事儿一旦传开,对我家可是大大不利。” 花子道:“还用你一说再说?放心吧,出得你口,入得我耳,绝对会对别人讲的。他,真的特别俊俏?” 羽西喜孜孜地点头:“真的!如果换上女装,比我还要漂亮!” 看着羽西眼睛都在放光的样子,花子不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一开始,花子真的决心帮她的好闺蜜谨守秘密。 但是秘密憋在心里,对女人来说,是比喜悦悲伤等各种情绪更难熬忍的感觉。而且,在羽西心中,她是可靠的,可以倾诉秘密的。 在花子眼中,她也还有几个可以信任的、可以倾诉秘密的人。于是,她也再三地叮嘱着绝对不要再让别人知道,然后便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的其他密友、或者同胞姐妹。 而这些人怀着同样的心思,甚而有人羡慕心、嫉妒心作祟,便把这个秘密传给了更多的人。 这种消息的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很快,这个秘密就变成了一个只有羽家人还以为它是个秘密,而整个第三层里所有的大家族已经全都知道了的事情。 第三层的大世家头脑显然比第二层的那些人更清醒,他们大多清楚,自己一个家族,吃不下这个好处。 又或者清楚,事情既已到了这步田地,他们已经不可能对上边瞒得下这个秘密。 又或者明白,凭他们家族的力量,不可能从羽家夺走九尾后人,只能把这个秘密告诉更强大者,自己从中分一杯羹,亦或者取悦于某个大人物。 于是,羽家对二三层之间的封禁成了一个大笑话,当羽林郎精心安排,打算把陈玄丘一行人先送进山中秘境,然后再筹划送他们进入第四层的时候,第四层的强者已各怀目的,纷纷降临。 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陈玄丘。 尽管目的五花八门,各不相同………… PS:求点赞、月票! 第518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羽家精锐尽出,护着陈玄丘一行人逃往山中秘境。 狡兔三窟,这些名门大族居安思危,对于可能的危机,都有预案。羽家也不例外,只要逃到秘境,要摆脱层出不穷的追兵,就有了比较大的把握。 “羽家人何其愚蠢!你们困居塔内已不知几千百年,如今能在第三层拥有一席之地,也该知足了,难不成还想依附九尾天狐,成为七重天上的主人?” 空中,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随着那如雷的声音,云层缓缓展开,一朵云做的宝座上,静静地坐着一个青衣人,虽然身材瘦削,但王者霸气,扑面而来。 在他背后的几朵白云之上,赫然站着一些人,也不知是他的追随者,还是其他的什么人。 羽西抬眼望去,看到云朵之上一个彩衣女子,顿时怒不可遏,冲上两步,悲愤莫名地吼道:“花子!枉我把你视为最好的朋友,你这贱人,居然出卖我!” 站在云端之上的彩衣女子正是花子,她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突然恼羞成怒,吼道:“什么最好的朋友,你只是需要靠我彰显你羽家大小姐的优越感罢了。你如何专宠,你如何威风,你的未婚夫婿,如何的俊俏无双。” 花子冷笑着转向另一朵云彩上站着的一个少女,大声道:“乔儿姐姐,你知道吗?羽西亲口告诉我,她男人风姿绝世,你的未婚夫给她男人提鞋都不配!” 羽西气得脸色苍白:“你你……你……” 花子冷笑道:“我什么我?喂!姓陈的,你不要以为羽西是个什么好女子。我告诉你,她早不是处子之身了,之前她背着父母交往过一个男人,两人早就睡过了。可惜啊,人家那也是有头有脑的人家,不能去她羽家做上门女婿。嘿嘿,你那未婚妻子,早就是残花败柳了。” 虽然已经从母亲那里,委婉地得知了陈玄丘不会娶她,但羽家仍然要全力辅佐陈玄丘。此时听花子当众揭穿自己的秘密,羽西仍是面色苍白。 “花子!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说你爹更看重你弟弟,你恨不得你弟弟出去游历时出点意外直接死掉!你还勾搭云宫圣女的未婚夫,说他鼻子大,那器物一定雄伟。你还……” 羽西撕破了面皮,把心一横,就把她所知道的花子的诸般秘密都说了出来。 两个人互相揭短,又通过重复对方的话,把其他人的一些丑闻也都说了出来,一时间,许多人面上都露出或不自在、或懊恼无比的神情。 鱼不惑叹了口气,对丹若道:“你们女人呐,千万不要什么都对闺蜜说。她们不但记性好,而且看着瓷实的感情,还特别的不牢固,一旦闹出点纠纷,马上就能撕破面皮。” 丹若道:“承蒙关心,我没有闺蜜。” 鱼不惑瞠目道:“什么?” 咦?健忘症正好复发啊? 丹若嫣然一笑:“刚刚我们打赌追兵是否能及时追上,你输了,欠了我一千块灵石。快记下来。” 鱼不惑大惊:“我身无分文呐!为什么要赌这么大?我没钱呐,我饭碗也没有灵石,换成黄金成不成?” 丹若道:“不成!我只收灵石。” 鱼不惑郁闷地道:“哦~”说着取出记事薄,把他欠了丹若一千块石头的事儿记了下来。 空中,那个坐在白云王座上的青衣男子耳听得花子和羽西互相揭短,骂得天马行空、飘忽不定,不由得大感不耐,突然一皱眉,沉声喝道:“聒噪,统统闭嘴!“ 他这一声大喝,就如一声惊雷,花子和羽西吓得一哆嗦,登时闭口。 青衣男子缓缓倾身向前,瞪着地面上的陈玄丘:“我,姓元。元宝儿。我听说,你杀了我的儿子,嗯?” 陈玄丘皱了皱眉,仰首说道:“我杀的人也不只一个两个了,却不知你说的是谁?” 青衣男子愣了愣,道:“我记得,当初给他取过名字来着,叫什么来着?” 他敲了敲脑壳,突然两眼一亮,叫道:“是了,我记起来了,他叫佘百步。” 佘百步的父亲? 来自第三层的大妖! 陈玄丘道:“哦,原来是他呀,不错,那只蛇怪,是我杀的。“ 空中,元宝儿咝地一吐舌信儿,阴沉沉地道:“那是我的儿子,你杀了他,那就是挑衅我的威严!杀我子者,当千刀万剐,受万蛇噬心之刑。不过……” 元宝儿缓缓伸出右手,道:“我的洞府尚缺一个守山童子,看你还算机灵,只要你答应服从于我,服下我的九头一心丹,我就可以饶你不死,带你回山。何去何从,你好生选择!” 元宝儿说着,右手一倾,一枚散发着清香的灵丹自空中抛落。 元宝儿冷冷地道:“你不必指望羽林郎救你,雕本是蛇的克星,但他道行比我差得太远。” 元宝儿手一挥,空中其他几片云彩顿时消失,一杆杆绿色的灵蛇箭浮现在空中,正对着陈玄丘的方向,似乎元宝儿只要手一挥,便箭下如雨。 这伏妖塔中世界,本没有自然形成的雨雪云雾,如此看来,那白云俱都是元宝儿幻化出来的了。 羽林郎神色一紧,低声道:“大人,千蛇箭十分厉害,我恐不能护得大人周全。咱们还是退入秘境去吧,那里有我羽家列代先祖设下的禁制,没个三两天功夫,他们破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应该可以等到大人所说的援兵了。” 羽西说出了机密,导致羽家迅速成为众矢之的。羽西固然是懊悔不已,羽家也是迅速启动了备用计划,准备舍弃数百年的家业,掩护陈玄丘逃走。 但是,陈玄丘却告诉他们,七层楼上,会有人下来救他。 羽林郎不知道陈玄丘为何会有这样的话说,但那可是九尾天狐,他这么说应该自有他的道理。 这件事给了羽林郎极大的信心,他们不能潜逃,否则前来接应陈玄丘的大妖也找不到他,若是反而不慎被一些地头蛇找到,岂不徒呼奈何。 所以,他们才一路向山中秘境逃来,实则却是在拖延时间。羽家的山中秘境就在附近,一个多时辰前,他们就可以逃入秘境了,是陈玄丘不肯快走,因为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在这里。 可也因此,羽家损失惨重。一路上,他们且战且逃,羽家已经损失了很多人,如今明明可以退入秘境,却仍在此苦撑,羽家损失的人就更多了。 但陈玄丘却也因此彻底相信了羽家的诚意。 张无忌在大雪山中,为了骗出屠龙刀的下落,朱、武两家不但用上了美人计,苦肉计更是用到了极致,世外桃源一般的山庄,说烧就烧了。陈玄丘岂会轻易就相信了羽林郎。 一路之上,羽家付出了多大的牺牲,陈玄丘都看在眼里,此时羽林郎身上也有伤,而且若非陈玄丘出手帮了他一把,只怕就要命丧当场了。 所以,陈玄丘疑心已去,听他一说,想了一想,点头道:“只要他们还在外边围攻,那么上边下来的人,应该就能找了来。我们走~” 羽林郎松了口气,马上要带陈玄丘撤入秘境。 这时,空中一声清朗的大喝:“元宝儿,你好大的威风~!” 元宝儿森然抬头,冷声喝道:“什么人?陈玄丘已是元某囊中之物,请勿插手~” “滚你的蛋吧~” 随着一声笑骂,空中一只青森森的大手陡然出现。 大手在空中横扫,那些站在云端的妖人顿时如下饺子一般噼呖啪啦地掉了下来,空中惊叫声不断。 陈玄丘精神一振,道:“且不要走,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黑犀扶了扶神气的蛤蟆镜,神气活现地道:“陈大人,你要等的究竟是什么人呐?” 陈玄丘道:“我也不确定。只要是七层楼上的就好。” 羽林郎吃惊地道:“大人也不确定?七层楼上,怎么会关注到这里。” 陈玄丘道:“七层楼上,确实不会关心这里。不过,四层五层若是知道了,六层七层也就不会瞒得住了。” 黄耳疑惑地道:“那为什么一定要是七层楼上的大妖下来?” 陈玄丘道:“最好的结果,是七层楼。不然的话,六层楼也成。” 越是接近最上边的人,越是再没了追求。 越是接近更上边的人,本领也愈加高强。 修为最是高深、寿元无比悠长,对未来却完全没有期望的人,对于探索更广阔天地的欲望也会更加强烈。、 所以,陈玄丘相信,三四五层的大妖,或许是为了杀死他,亦或是控制他,但是一旦到了更高的层次,他们最需要的,一定是离开这伏妖塔。 只有站上了第六层、第七层的绝世大妖,他们的境界,才配合陈玄丘共谋大事,而不是惦记着陈玄丘能带给他们的那点三瓜两枣儿。 此时赶来的,是第六层的人,还是第七层的人? 大手一卷,就如扫过了桌面,天空中出了元宝儿,已是空空荡荡,人不见了,云也不见了,跟狗啃过的骨头一样干干净净。 元宝儿眼见如此神通,不由得又惊又惧,颤声道:“是上界哪位真人下凡?” “你也配问!” 那只青气森森的大手一翻,就向元宝儿拍了下去,看起来并不快,掌势也不凌厉,但元宝儿却如临大敌,大喝一声,一道巨蟒的尾巴攸然闪现,便向空中迎击上去。 “轰~~~” 一只巨掌和那巨大的蟒尾一碰,空气都被撕裂破碎,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 元宝儿“呼”地一声,飞出百余丈远,脸色一阵惨白,显然已经受了伤。 他的牙齿在格格打战,那些摔到地上狼狈爬起的妖怪都以为他是吓的,却听元宝儿牙齿格格打战地道:“你们,这是……冰……冰冻三……” 他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脸上、身上便迅速蒙上了一层冰晶,把他整个人都冻僵在那里。 极拉风地出场的元宝儿,刹那之间就被冻在了原地,变成了一具蛇尾人头极具后现代风格的怪异冰雕,明晃晃地矗立在众人面前。 这可是来自第三层的大妖啊,这就完了! “好厉害!” 会是五层楼,还是六层楼、七层楼上的人? 陈玄丘的眼睛亮了起来,抬眼向空中望去,就见八道人影,从虚空之中缓缓闪现,向下冉冉落来。 陈玄丘身旁,羽林郎的脸色陡然间变得非常难看:“不好!是玄天冰魔的同门到了。” 玄丘冰魔的同门曾经从第四层降临第三层穷搜玄天冰魔的下落,冰魔坐化在一处密林之中,遗落的功法被随父上了三层楼做生意的宝可鲸得到,这才回来耀武扬威。 想不到,陈玄丘出现在二层楼的消息,竟连这位第四层的玄天门都知道了,而且还派了人来。 羽林郎心中一片冰凉,元宝儿他尚且不是对手,能秒杀元宝儿的玄天门又如何? 陈玄丘却是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原来……只是第四层的妖怪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519章 神气活现蛤士蟆 羽林郎一见陈玄丘懒散的态度,顿时心中大定,看来王夫大人自有定计啊。 羽林郎未必是对陈玄丘有信心,而是对凤凰朱雀辞有信心。 禽族是向心力最强的一族,百鸟朝凤,那真是无比敬仰,自古至今也就出了个“必胜鸟”,有些桀骜不驯。其他禽族对凤凰简直是有种先天的崇拜。 而羽氏一族久困伏妖塔中,对于凤凰只能通过传说来认知,传说都有夸大效果,那自然就更加的崇拜了。 玄天门的人杀气腾腾地道:“陈玄丘,听说你杀了宝可鲸?” 陈玄丘仰头道:“不错!你们冤烘烘的做什么?难不成宝可鲸是你们亲爹?” 周围落了一地的妖怪,见了真是佩服得无体投地。 陈玄丘能耐有多大,他们也不清楚,可单就这份胆量,实在是…… 那可是第四层的大妖啊,这些在第三层可以作威作福的大妖对第四层的高手一直无比仰望,如视神祗。 尤其是玄天门,门风最是护短,睚眦必报。据说在第四层,也罕有愿意得罪他们的,陈玄丘竟敢这么对他们说话。 天空中,一个玄天门弟子脸黑了黑,怒叱道:“陈玄丘,你不要自以为是九尾一族,就可以倚身自重。我玄天门可不在乎,我们也不稀罕!宝可鲸虽非我玄天门弟子,用的却是我玄天门的功法,你既然杀了他,那岂不是证明我玄天门功法不行?今天,我们就要当众击杀你,以赎你冒犯之罪。” 陈玄丘仰天大笑:“你们玄天门的功法是否了得,我不清楚。不过,我现在明白宝鲸只不过学了区区数月的玄天门功法,为何能打遍第二层无敌手,成为翡翠城赛区的布袋魁首了,原来只是旁人怕了你玄天门。” 空中一人得意洋洋,道:“怕了我玄天门,算他识相。不识相的,就如元宝儿,哼!一条杂交的异蛇,也敢逞威。兄弟们,为我掠阵,待我诛杀此宵小之辈!” 空中那人说着,一抬手,掌心便出现一只水滴状的银瓶。 他一拔赛子,将那银瓶向地面一倾,大笑道:“万里寒霜!” 一股森寒之气从那银瓶儿里流淌出来,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散布开来,从天上俯压而下,苍翠的山头迅速被酷寒冻结。 犹如科幻片里奇寒之气扫过大地,从山顶一路下来,树木立时蒙上冰霜,瀑布和溪流立时冻结成冰,惊飞的鸟儿冰冻之后,硬梆梆地摔落地面,摔得粉碎。地面上的野兽,一个个定在那儿,还保持着惊恐的奔跑之状。 百丈冰,千里雪,万里寒霜…… 这玄天门显然以森寒系的功法为主,而且此人这一手术法,较之宝可鲸当日所用的功法强了太多。不过,他不是以自己的掌力使来,而是借助了储藏寒气的宝物,显然他自己还使不出这等威力的掌法,这应该是玄天门长辈赐予他来诛杀陈玄丘的利器。 当日陈玄丘与宝可鲸对了一掌,可是没讨到丝毫便宜。他出其不意击杀宝可鲸,凭的是太阳真火。 而今,陈玄丘身上不但有太阳真火,还有凤凰真火,两种天地间最纯正神圣的火焰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以,眼见如此威势,鹿司歌等人一点儿也不懂,只是下意识地都往陈玄丘身边靠了靠。 陈玄丘慌了,这第二层甚至第三层的妖怪未必认得他的太阳真火,可是第四层往上的大妖见识更广,可未必不认识。陈玄丘的天狐身份,未必会带来杀身之祸,可若是被人知道他身怀凤凰真火或是太阳真火…… 所以,陈玄丘绝不想当着这么多双眼睛,拿出真火御敌。 陈玄丘一把抓住羽林郎,叫道:“怎么进入秘境,快带大家进入秘境,以阵法抵挡。” 羽林郎慨然道:“不!大人不退,吾等自然不退。吾等要与大人共进退。” 陈玄丘眼见那冰霜之色从高高的山峰之上一路刷下来,亏得那山够高,眼看着还有三五息的功夫才能冻到眼前,不禁剁脚道:“共进退个腿儿啊,赶紧躲啊。” 羽林郎这才明白陈玄丘是要跟他们一起逃,登时慌了:“秘境入口在山上啊,已经霜雪覆盖了,我们要过去吗?” 蛤士蟆戴着大蛤蟆镜,正神气活现地站在人堆里。 其实他不是故意神气活现,只是他正戴着墨镜,又仰着下巴看着天空,任谁看他,都是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一听陈玄丘拿这森寒之气没办法,那霜雪之色已经将要覆盖到面前,蛤士蟆急忙跳上前去,“咕昂”一声,登时就脸红脖子也粗,肚子胀大如皮球,犹如现了原形一步,蹲伏在地上,猛地一吸气,整个身子顷刻间庞大了三倍。 “咻~~” 蛤士蟆如鲸吞海,那万物一触,立时冻毙的森寒之气立时收缩归拢,重新化为一束,攸然被蛤士蟆吞下肚去。 蛤士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儿,迅速恢复了原状。 空中,那玄天门弟子脸上的笑容僵在了那里,半晌才惊叫一声,道:“雪海冰蛤,谁把这鬼东西抓进伏妖塔来了?” 玄天门功法十分厉害,厉害就厉害在那酷寒之气,实在是难以抵挡。可恰因玄天门最大的依仗就是修炼森寒之气,所以一旦能破解这一倚仗,玄天门其他的本事就不堪一提了。 可是,能破玄天冰寒之气的太少了。 火本来是寒冷最大的克星,但是就连三昧真火,也驱不散最上乘的玄天冰寒气,世间只有太阳真火、凤凰之火能够压制它,如果是月酌老人在此,凭他的紫焰也只能自保,然后以其他本领打败对方。 可是,要破解玄天冰魔气,却也不一定要用火,你能不畏任何严寒,那便一样不受禁制。雪海冰蛤这种奇物,本事未见得有多大,却是对上冰系功法时,最是如鱼得水。 因为他们本来就生活在冰天雪地之中,如果天气太热,它们反而受不了。 此时再看蛤士蟆,吞了那口森寒气后,果然精神奕奕了许多。他仰着脸儿眼巴巴地看着空中那玄天门弟子手中的银瓶儿,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陈玄丘一见,立时放开羽林郎,清咳一声,走上前来,轻轻拍了拍蛤士蟆的肩膀:“小哈,不错嘛。今晚给你加个菜。” 天大地大,饭碗最大。蛤士蟆立即把肩膀一缩,谄媚地向陈玄丘点头哈腰起来。 看在不知情的那些妖怪眼中,貌似陈玄丘根本不屑出手,所以随便派了个人出来。而且瞧这人一脸谄媚的样子,恐怕在陈玄丘一伙人里,地位、本领并不高。 众人对陈玄丘顿时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羽林郎看看自己刚被陈玄丘抓过的手腕,不由得苦笑一声。 他的手腕上五指殷然,五道红红的指印,看起来刚才陈玄丘抓得实在大力,这位陈大人刚才是真的急了。 虚空之中,两道隐藏起来的身影悄悄用神念交谈起来。 “不枉你我从上边下来一趟,这人只不过派出一个手下,竟然就轻易破解了玄天门赖以成名的玄天冰寒气,当真高深莫测。” 另一人道:“哼!左右不过是一只五尾天狐,现在他能强大到哪儿去?” “呵呵,现在还不够强大,等他九尾全开之时呢?” “吸收了五行门五大高手的毕生功力,才催生到五尾,你知不知道,每诞生一尾所需要的能量是以倍计数的?如果我们想招揽他,要用多少年,才能让他成为九尾?如果需要用天材地宝往里填,得耗费多少天材地宝? 这伏妖塔中灵气匮乏,如果有那么多的物资,我们自己也能成为站到第七层的绝世大妖了,还需要倚助他么?“ “有了他,总算有了一分希望不是?咱们自入了这伏妖塔,就绝了离开的指望。打上第七层,成为这塔中至尊,已经成了我唯一的执念。要不然,活得这么久,也忒没意思。” “也罢。让暗香和疏影再试试他,如果他能打败暗香和疏影,那我们就带他回第五层收为弟子,慢慢培养就是了。” “嗯!” 另一个人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在地面上,陈玄丘背后的影子微微晃动了一下,陈玄丘此时并没有动,他正背负双手,傲然望天,牛逼plus的一塌糊涂。 但是,又不是一个新生儿,谁会注意早被他们忽略了的地上的影子呢? 第520章 暗香疏影偏浮动 面对蛤士蟆,空中八人有些进退维谷。 玄天门最厉害的就是莫可抵御的寒气,可问题是,冰蛤这种东西最喜欢吸收寒气。地面上那只眼睛乌黑还会反光的怪异冰蛤站在那儿,他们赖以横行的能力就受到了控制。 据说玄天门的祖师当年在人间界时,也曾开宗立派,门规第一条,就是一旦听说有雪海出没冰蛤的消息,务必不惜一切也要将之铲除。谁曾想,这伏妖塔中竟然有一只,而且还修炼成了人形,那岂不是更难对付? 可是,大话都放出去了,此时被冰蛤一吓,就退缩的话,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这让一向横行无忌的玄天门以后怎么见人? 地面上,各方妖怪也是面面相觑,万没想到,玄天门这么强横的宗门居然也有对手。 其中有人认得蛤士蟆,那个只会坑蒙拐骗的家伙,居然是玄天门的克星? 顿时就有人蠢蠢欲动起来,想把蛤士蟆聘为自己宗门的客卿,有他在,岂不是就不用怕玄天门了? 只可惜蛤士蟆一副蛤蟆镜遮住了大半边脸,向他努力挤眉弄眼了半天,他仍是一副酷酷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有没有反应。 这时候,陈玄丘却忽然低头,看向了地面。 空中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光却有射来的方向,因此地面上也有影子,只是比较淡罢了。 陈玄丘此时突然低头,看向的就是地上的影子。 影子里,藏身其中的暗香微微一惊,他们阴影门最强大的就是隐身功法。 一个阴字诀,一个影字诀,每一代只传两人,相辅相承。 她和疏影是阴影门这一代的传人,据师父说,比之当年天资还要聪颖,她们运用此功,就算功夫比师父还高的人,只要她们不动杀意,也能尾随很久不被察觉。怎么,此人居然能发现他们的存在? “只是无意地一看吧?他不可能发现我们。” 疏影傍在暗香旁边,用神念交流着。 暗香道:“你是不是用了胭脂水粉,散出了味道?“ 疏影撇嘴道:“我的影字诀,什么隐瞒不住?我还怀疑你放屁了,被他嗅到呢。“ 暗香气极:“臭丫头,看我回去收拾你。“ 疏影向她扮个鬼脸儿,笑道:“咱们阴影门虽是阴字在前,每一代可都是平起平坐。你凭啥管我?“ 暗香道:“就凭老娘大你一个月零七天。“ 疏影道:“大那么点算个屁呀,有本事你大我一千年,我叫你干奶奶。哎哟!“ 疏影刚说完,便惊叫一声,跳跃开来,只差分毫,她就要被陈玄丘一脚踩中自己的脸蛋儿。 谁会追着自己的影子踩? 谁会被自己的影子吓得踉跄奔逃,哇哇大哭? 正在学步、还不甚懂人事儿的小孩子嘛。 陈玄丘此时就在干着这种小孩子才会干的事。 他在踩自己的影子,他还在踩其他人的影子,甚至石影、树影…… 陈玄丘一路踩过去,不停地用他的脚跺着自己的影子、剁着别人的影子,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突然,陈玄丘纵身一跳,反手做了一个防御反击的动作,可他背后没有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鹿司歌最是关心陈玄丘,忍不住叫道:“主人,出什么事了?“ 陈玄丘大声道:“大家小心影子,有东西藏在里边!“ 阴影门在五层塔上也是一个神秘诡异的宗门,每代只收两个弟子,就足以保证它的神秘性了。就算在第五层,也有不少不知道他们的人,更不要说这是第三层。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大意,马上做好了防备。 空中,那八名正不知该如何进退的玄天门弟子却是大喜,其中一人喜孜孜地扯开喉咙,大声说道:“原来是阴影门的前辈到了!既然是阴影门的前辈高人行事,我等玄天门弟子自然不敢打扰。“ 说罢,他把手一摆,八名本来与空中列阵备守一方的弟子马上聚合到一起,退到一边儿。 但他们仍然站在空中,这里没有影子,更安全些。 阴影门? 众人本来还半信半疑,玄天门的人这一开口,简直就是坐实了陈玄丘所言。众人立时如临大敌,纷纷取出兵器,横眉立目地看着……自己和他人的影子。 “玄天门的这群呆瓜!“ 藏身暗处的那位前辈高人很是无语,另外一个声音道:“玄天门欺软怕硬,一向如此,不必理会他们。我很好奇啊,那只天狐,是怎么发现暗香疏影的?“ “听说,女儿家有体香……“ “那是胭脂水粉腌入味儿了!再说了,咱们阴影门的功法,什么气味掩不住?老夫就是蹲在一个人头顶上屙屎,不想叫他知道,他也不知道。“ 他们二人却不知,陈玄丘之所以能察觉暗香和疏影两人的行迹,却正因为他们阴影门的功法里掺杂了迷惑人的神识和五官的妖术。 因为,陈玄丘自从成了那道鸿蒙紫气的寄体,便不受世间一切惑神法术和药物的影响。所以,只要是这方面的力量,反而会被他察觉。 如果暗香和疏影不是天资聪颖,道行高深,而是刚刚入门十年左右的时候,还没有这么高深的修为,不曾修练出惑人神志、封人六识的本领,而只是最基本的附影术,那陈玄丘反而不会察觉了。 所有的妖人无论敌我,包括空中站在一角的八个玄天门弟子,全在看着陈玄丘“表演“。 陈玄丘一道道掌力勇猛无匹地劈打在地面上,一脚脚踢踹扫趟在一片片阴影上,时不时还会因为身后或身边的一道影子,嗖地一下跳开,仿佛猿猴一般灵巧。 看他此时的样子,要说是抽筋了可能都轻了,有点跳大神的神韵。 空中,一个玄天门弟子惊疑不定地道:“看他的样子,似乎发现了阴影门前辈的踪迹?“ “怎么可能,师尊说过,别看阴影门只在第五层住着,可是如果他们愿意,那就算上了第七层,也不会有什么强者找他们的麻烦。“ “不错,因为同咱们玄天门一样,阴影门也有一门最神奇的功法。影子无处不在,他们却能附影而行,就算最高明最强大的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提功戒备着无处不在的各种影子,而一旦有所疏忽,就会被阴影门弟子刺杀。“ “是的,这正是比他们弱的不敢招惹他们,比他们强的也同样深怀忌惮,不敢得罪阴影门的原因。一旦得罪了他们,那威胁真是如影随形,不死不休。就算不被他们杀死,也被他们逼疯了。“ “是啊,我听说,曾经有个六层楼的大妖,得罪阴影门得罪的狠了。每天无时无刻不在防犯,如此防范了整整一年,最终疯了,把自己的眼睛挖掉了!“ “不会吧?眼睛挖掉了有用吗?影子还是在啊,又不是他看不见就行了。“ “确实挖掉了。因为他能活足一年,是因为他哪儿也去不了,他把自己关在一个密室里,不留一点光,使那里边不产生一点影子。如此呆了一年,憋不住气疯了,说眼睛留着也没有……” 暗香和疏影此时却很狼狈,阴影门的附影大法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了阴影门凭借这门功法就能独步天下。 所以,阴影门其他的一切本领,都是依托附影大法而发挥的各种攻击本领。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阴影大法居然有被人看破的时候,在这个人面前,她们简直无所遁形,一直在被他追着打,哪有功夫施展必杀技? “哎哟!“ 暗香尖叫一声,被陈玄丘一脚踢中了屁股,整个身子都从影子里跌了出来。 陈玄丘只看到一道青色的影子狼狈地从影子里跃出来,还没看清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那道青色的影子就迅疾地向前一扑,连滚带爬地撞进另一片影子。 他刚扑过去,若有若无的感觉就告诉他,那个人又钻进了另一道影子。 陈玄丘刚想追过去,忽然背后又生感应,疏影再度对他发动了一击。 陈玄丘一脚踢中暗香,作势要抓住她,却暗暗留了三分力道,目的就是为了引身后另一道“影子“出来。 此时感应到杀气袭来,陈玄丘身子一矮,滴溜溜陀螺般一转,如果李牧鸢在这儿,一定会毛骨悚然,因为这正是废了他的那一招,以“天狐魅影步“驱动的必胜鸟敬霆云的身法绝技。 不过,接下来陈玄丘却没有用撞碎李牧鸢肩胛的那一招,因为他只是感应到了,却看不到,无法精准地判断他的打击部位。 所以,把钱五德拧成麻花的阴阳手再度双炉,陈玄丘知道此时自己在那人背后,所以双手向前一探,一圈一绕,一推一拽,就要把那人拧成麻花儿。 “手下留人!“ 虚空中一声大喝,声若雷霆,阴影门两位师尊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自家无往而不得的阴影大法不但被人看破,居然还这么快就让自己的弟子陷入了危机。 两位师尊立即投影随形,扑向陈玄丘。 而暗香动作更快,眼见疏影中计,尖叫一声就从一片阴影里扑了出来,手中提着两枚弯刀,奈何这时陈玄丘却在疏影背后,她立即就向陈玄丘身后的影子投去,但是陈玄丘的动作却已不等人。 陈玄丘使的是阴阳手,左手呈抱日式,向前一抱,便觉软盈盈的一团正握在手中,心中立时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但是这电光石火之间,右手已经来不及停下,右手一个揽月式向前一揽,却是手中一空,身子下意识地向前一倾,直接紧紧贴附在了怀中的疏影身上。 因为,怀中人的腰太细了,陈玄丘判断有误,所以站立不稳,直接贴了上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521章 地厌一人 身子只一贴合,陈玄丘便身形疾退。 只一碰触,他如何还不知道那是个女子。 不过,陈玄丘急退,倒不是因为对方是个女人便手下留情。你说你对我还没有动手?你利用可以寄身影子的奇异功法靠近我干什么? 只是他不得不退,他感应到有三道力量正在急速靠近自己,要扼死怀中的人,那就会慢上一刹,他自己也会陷入危险。 陈玄丘及时弹身后腿,面前便有一道人影缓缓从一道影子里走了出来。 同样是一身青衣,头戴布帕,隐隐有些陈玄丘前世在视频里前过的苗彝等族少女的服饰特点。 圆圆的脸蛋儿,甜美可人,显得特别有福相。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虽然努力做出杀气腾腾的样子,可还是透着可爱。 而之前险些被陈玄丘拧成麻花儿的人也慢慢转过身来,脸胀得像一块大红布,目中羞愤交加。同之前那女子一样,大眼明眸,甜美可人,服饰风格也十分相近。 看着她们的样子,陈玄丘真怕她俩突然就肩并着肩,唱起山歌来:“山对山来崖对崖诶,蜜蜂采花深山里来,咿~~哪~~~” 还有两个人,他们仍然藏在阴影里。 后转身的美少女胀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问:“你……为何能发现我们?” 这是师父授意她问的,同样是她最关心的,甚至超过了被轻薄。 阴影门的功法太过神奇,曾经独步天下。 玄天门的冰系功法虽然有克星,不过在他们看来,五行相生相克,寒冷与温暖也是一样,有克星并不稀奇。 阴影门的功法一样有克星,只要施展光明系神通,就能照出阴影门的人遁藏的身形来。不过,前提是你得时时运用此功,不然如果他真心缠上了你,只消你的光明系神通一停,他就有机可趁。 据说很多年以前,有位阴影门的前辈居然喜欢了一位女神,他的阴影秘术神出鬼没,根本防不胜防。于是那位女神也发起狠来,用光明系神术造了一件火炬型法宝,走到哪儿,都高擎火炬,以防范他的猥亵尾随。 可是陈玄丘明明没有动用什么光明系法术,他就是感应到了,这件事不搞明白,阴影门的人实在不放心。万一只是个被他们忽略了的什么破绽,这个秘密一旦被其他人获悉,阴影门的人还有什么搞头? 陈玄丘摊了摊手,道:“坦白说,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能感应到,也许……这是天赋异禀?” 暗影里,一个苍老的声音怒气冲冲地对弟子传音:“他放屁!什么天赋异禀,能感应到我们的存在?”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四大先天神兽,六识之敏锐无人能及,如果我们靠近,也难说就不被他们发现。好像我们祖上,也不曾试过接近四大先天神兽而不被发现。“ 前一道苍老的声音道:“他现在还不是九尾天狐呢,如果他都能随随便便就发现我们,我们还怎么混?“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也许只是糖糖和甜甜学艺不精,你看我们两个,他就没有发现。” 这人话音刚落,陈玄丘就转向了他的位置,那是极小的一片影子,是一片树叶映照在地上的影子,还没有巴掌大。 陈玄丘道:“你们还是站出来吧,靠近陈某,意欲何为?“ 那老者哑然,片刻之后,就像是从那片小小的阴影儿里冒出一个精灵,一个青衣老者缓缓地冒了出来,瞪着陈玄丘,沉声道:“小子,你究竟是怎么发现我的?你只要说出来,我们阴影门的人立刻就走,绝不打扰。“ 旁边众妖人大惊,之前看那对少女能在一个个影子间跳跃,能藏身影子中,已经是神乎其神了,没想到这个老的更厉害,那么一点小碎影儿都能藏身。 如果这样的人想暗杀一个人…… 想想都汗孔直竖。 他们却不知道,这塔外有一个人,比阴影门的人还要可怕。阴影门的功法固然叫人防不胜防,但是你一旦得罪了他们,至少你会有所提防。 但是那个人,就算他当着你的面儿发誓,三天之内必定杀你。可你一转头,可能就把他忘了,完全不会防范。如果那个人愿意去从事刺客这个有前途的职业,一定能混成刺客之神。 陈玄丘无奈地道:“我很想告诉你啊,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能感觉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另一个老者也缓缓从一片影子里冒了出来,冷冷地道:“既然如此,那没办法了,我们只能带你走,把这事儿弄个明白。“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问道:“你们是几层楼上的人呐?“ 曾上前扑救的甜美少女道:“我们是五层楼的,怎么?“ 陈玄丘嫌弃地道:“太低了,再不济也得六层楼吧?“ 曾被陈玄丘袭胸的少女气得脸更红了:“你个厮混在三层楼的白痴,居然还看不上我们五层楼的?我告诉你,要不是师父告诉我们要低调,就算我们上了七层楼,也一样待得住,谁敢赶我们下来?“ 黄耳大仙掏了掏耳朵,懒洋洋地道:“是诶,结果就连你们师父,都没躲过一个三层楼的白痴的眼睛,愣是被人家识破了踪迹。“ 那少女一张小脸一气再气,都有些紫了,可黄耳这番话实在不好反驳,气得她憋了半晌,才恨恨地道:“发现我们也是他,不是你。你得意什么?“ 黄耳贼兮兮地笑道:“我虽然没发现什么,可是总觉得,他刚才好像不小心摸到了什么不该摸的地方呢,被摸的那个人还要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太有趣了。“ 少女顿时勃然大怒,一指黄耳,喝道:“地厌,你再敢胡言乱语一句,我必如影随形,不杀你誓不罢休。“ 黄耳吓得狗毛一哆嗦,惊声道:“你认识我?“ 陈玄丘听了,不由瞟了黄耳一眼,心道:“原来他的本名叫地厌。“ 少女冷笑道:“当然认识,你个只能吃素,连块骨头都啃不到的看门狗,可怜虫,在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她果然认识我,但这不是重点,她说我吃不到肉骨头! 黄耳登时炸毛了,跳着脚儿道:“我吃不吃得到骨头关你屁事!我现在已经不看门儿了,我现在就是一条……不是,差点儿气糊涂了,就是一尊自由自在的黄耳大仙,我天天都吃肉,吃的放屁流油,怎地?“ 陈玄丘眼睛微微一眯,心想,看大门儿的?狗当然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可是,黄耳看的是哪里的门哪里的院呢?他一直鬼鬼祟祟,不肯直说,貌似这少女倒是知道。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上前一步,笑着安抚道:“姑娘莫要和他置气,这个人,一向言语可鄙,面目可憎,不讨人喜欢。“ 少女看了陈玄丘一眼,怒气稍平,赞道:“这个评价倒是贴切,言语可鄙,面目可憎,就是地厌了!“ 黄耳很郁闷,沾了你身子的人没事,我就说了两句真话,怎么就这么讨人厌了? 乌雅悠然道:“黄耳啊,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故事里说,一个女子被一个俊俏小伙儿救了,她就说,大恩无以为报,情愿以身相许。可若是被一个很丑的男人救了,她就说,大恩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以报。世态炎凉,一贯如此,你忍了吧?“ 黄耳勃然大怒,撸胳膊挽袖子地道:“你什么意思,嘲笑我长得丑吗?“ 乌雅气极:“嘿!你说我这张乌鸦嘴,我这不是闲得么?明明是劝你,不识好人心,还当真是天憎地厌,不讨人喜欢!“ 丹若心口“卟嗵“一跳,天生三厌,差一点儿就提到我了! PS:今晚六点半央六电影频道连续五天每天一部,凿空者系列,欢迎观看。 第522章 传说中的完美男子 阴影门的一个老者道:“陈玄丘,天狐族?” 陈玄生将目光从正斗嘴的黄耳和乌雅身上移开,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正是,足下是?” 老者道:“阴影门,柳影。” 另一老者道:“老夫花阴。” 一个青衣少女道:“我叫暗香,她……” 她朝被陈玄丘占了一下便宜的少女一呶嘴儿,道:“她叫疏影。” 陈玄丘微笑道:“贵派的名字都不错,很有诗情花意。” 花阴道:“糖糖甜甜,你们且站开,老夫与陈玄丘有话说。” 疏影无语道:“师父,小时候的乳名儿,能不能就不要在外人面前叫起来了?” “这孩子!” 花阴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走到陈玄丘面前,道:“这伏妖塔,是那些道貌岸然的天庭人士及其走狗,关押异见不同者的地方。但是,先天四大神兽,早已经超脱了妖族的范畴,所以能被关进伏妖塔,实为罕见。听说了你的消息,五层楼上的大人物,俱都十分惊讶。 我们阴影门,一向只有两师两徒,所以名声虽然响亮,却没有多大的势力,也不想称王称霸。这一次,就是受托而来,带你上去。五层楼上的大人物们,想见见你。“ 陈玄丘道:“我想见的,是七层楼上的人,五层楼,太低了。” 柳影目光一闪,沉声道:“果然是有备而来么?” 陈玄丘微微一怔,道:“有备而来?” 柳影沉声道:“不错!在我们上三层,一直有一个传说。传说,当有一天,有一个不可能的人来到伏妖塔……” 他沉默了一下,改用神念传音道:“这个人,将会打开伏妖塔,还我们自由。” 竟有这种事? 陈玄丘大为兴奋,果然啊,老天爷是不会让我生生耗死在伏妖塔中的。 陈玄丘兴奋地道:“这个传说传说了几千几万年了?是不是说这个人就是你们的救世主,等他来了,就是你们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柳影翻了个白眼儿,淡淡地道:“这个传说,才只传说了十八年。” 陈玄丘心中一震:“十八年?” 柳影上下打量了陈玄丘几眼,道:“传说中,那个人神通广大,学究天人,可以窥测天机,观星测命,妙算无双,形容优雅。我 刚刚暗中看你,除了最后一条符合,貌似并无一条相符。而这伏妖塔,时不时的就有人被关进来,所以,我实在搞不清,你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人。 五层楼上的大妖也不确定,这就是我们来此的目的,带你上去,大家看看。你放心,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就算你是天狐之身,将来注定在我等之上,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再能也出不了伏妖塔,打打杀杀的又有什么意思?“ 十八年前的传说? 也就是说我刚出生不久后的传说。 那时我还是个孩子,什么神通广大,学究天人,可以窥测天机、观星测命,妙算无双,这当然不可能是说我。 话说当时我爹还煞费苦心给我安排了一部《造化不死经》,就希望我苟着,苟一辈子呢。谁能想到有朝一日,我竟有今日这番奇遇,所以……那说的是谁? 他娘的!如果这传说是真的,那岂不是说,我也出不去了?要等着那个神通广大,学究天人,可以窥测天机,观星测命,妙算无双,形容优雅的大救星出现,我才出得去? 这样一想,陈玄丘登时有点慌,便道:“好,既如此,我就和你们去第五层。不过,我先说好,不管你们认不认可我就是你们在等的那个人,我都要上第七层,你们不且阻止我。” 花阴嘿嘿一笑,插嘴道:“只要你有本事上得去,我们阻你作甚。” 陈玄丘道:“一言为定!” 柳影道:“糖糖甜……” 被徒弟瞪了一眼,柳影转而道:“暗香疏影,带上他,我们走。” 两个女徒弟答应一声,一左一右凑过来,就要拉着陈玄丘离开。 陈玄丘忙道:“且慢且慢,我还有九个人要一起带上去。” 柳影看了一眼鹿司歌、黄耳、丹若、旷子规、乌雅、鱼不惑、黑犀、哈士蟆和北海巨妖。皱了皱眉道:“都是一群什么阿猫阿狗,带他们做什么,太乱了。” 陈玄丘道:“他们与我同进同退,从第二层上来,一同应付了不少对头,陈某自然没有抛弃他们的道理。” 柳影沉吟了一下,仰头往天上一看,喝道:“玄天门的小子,下来!” 那八个玄天门弟子从善如流,从天上落了下来,只是距蛤士蟆站得都比较远。 花阴道:“这些人,你们玄天门负责送上五层楼去。记住,不得再因私仇暗生是非。他们是五层楼各位大人联手邀请的人物,如果有什么差迟,你知道后果。” 玄天门在第四层也是数一数二的宗门,可是在第五层的顶类者们面前,却又不算什么了。听了花阴这句有些威胁的话,玄天门弟子机灵灵打了个冷战,连忙道:“既然是阴影门的前辈交代,晚辈自无不从。晚辈一定禀明师门,把他们安全送上第五层。” 柳影鼻孔朝天,轻轻地“嗯”了一声,一步就迈向地上一道阴影不见了。 暗香和疏影两个小美人儿一左一右扯着陈玄丘,同时向前一迈。暗香拉得轻香,疏影却在暗暗用力,看来方才吃了个暗亏,有些不服气,想找补回来。 但是论体术,陈玄丘怕过哪个,当下微微提起力道,疏影就像握在了一截铁铸的手腕上,拿他毫无办法。 陈玄丘跟着她们俩向前一踏,便进入一个无法形容的空间,有些像七音染在冥界时召唤他相见的奇异空间,却不如那么方正,而是像一条幽仄的通道,就像在地下开凿出来的地道。 难道他们只带陈玄丘一人,他们师徒四人才能掌握这种阴影穿梭能力,就算一人带一个,最多也只带四个人而已,剩下的人还是要通过其他方式运上去。 见陈玄丘面露讶色,左顾右盼,疏影终于找到了压他一头的地方,不禁得意道:“怎么?没见过吧?不是我阴影门弟子,却有机会走一走这阴影通道的,你还是第一个。这门遁术练至极至,可以不通过四大天门,就可自由进出天宫呢。” 陈玄丘道:“虽然我不明白贵派这门功法如何修成,倒确实奇妙。就如……,纳戒是个储物空间,但它只能储放死物,而且空间有限。 可是像这伏妖塔,内通奇异空间,可以生活、可以繁衍,这就是放在天庭,也是了不得的一件大法宝了。 不过,这里的空间灵气匮乏,且不能自行衍生生命。而若是一个小千世界,那就自成一个系统,可以四季循环,可以生机勃勃,哪怕没有一点外来物种,它也能慢慢诞生生命,那就是无上神器了。“ 陈玄丘总结道:“同样的道理,十二祖巫中帝江祖巫的空间之术,就相当于小千世界的级别。饕餮的腹有乾坤,就相当于这伏妖塔,而你们的阴影遁法,虽然比光遁、土遁还要高明些,但终究不脱遁术的范围,所以,算是一只质地上乘的……纳戒!” 疏影听他说了一溜十三遭,最后却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影遁术说成了纳戒。 纳戒虽然在修真界算是很不错的一件法器,但是……怎么总觉得他是在贬损自己这一门的术法呢? 疏影心中恨恨的,一想到之前被他轻薄的一幕,却还要装作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提都不敢提,就跟得牙痒痒的,又听他贬损阴影门的功法,登时手上加劲儿…… 没用! 疏影大恨,抬起空着的右手,在陈玄丘肋下狠狠拧了一把。 “啊~~” 陈玄丘一声尖叫,这一招果然好用,疏影得意洋洋,笑靥如花。 恰在此时,前方柳影双手一分,破开虚空,一行五人便向下落去。 下方正是一座大厅,厅中伏妖塔第五层的大妖正济济一堂,等着传说中的先天神兽、传说中的准救世主陈玄丘。 就见地面上一片阴影突然裂开,阴影门师徒四人簇拥着一个风姿优雅,貌比美人儿的青年男子冒了出来。 那男子正惊声尖叫,叫声比女人还要尖锐。而他旁边挎着他胳膊的美少女疏影,却是笑靥如花,甜美可爱。不由得一个个目瞪口呆。 许多大妖心中便想,就他?他会是神通广大,学究天人,窥测天机,观星测命,妙算无双,形容优雅的那位救世主? 五层楼上的大妖狐偃,乃是蓝狐成精,修行已三千三百三十年。欣闻狐族至尊九尾天狐竟然现身伏妖塔,这老狐把他的狐子狐孙都给带来了。 颤颤巍巍步履不便的老狐狸自己更是盛装打扮,跟过大年似的,为了增加喜庆的气氛,头上还簪了花、脸上还扑了粉,领着一大帮狐子狐孙挤在最前边,想要拜会一下他们狐族的至尊一族。 却不想他第一眼看到的陈玄丘,竟是与他的想象大不相同,若非拄着一条枣木杖子,年迈苍苍的狐偃险些就一头摔在地上,直接摔个一命呜呼。 PS:明天三更,马上六点半央六就开播了,我去看看拍的效果,请诸君也不妨看看,给咱加点收视率! 第523章 我是救世主 疏影没想到陈玄丘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中又气又恨,面对两位师尊和暗香诧异的眼神儿,只好讪讪地收手。 陈玄丘没想到一出现就有这么多的人守在这里,也是吃了一惊,连忙收声,向众人看去。 柳影清咳一声,道:“诸位,陈玄丘公子,我已经请到了。就是他!” 柳影和花阴左右一分,把陈玄丘让了出来,数百双眼睛同时投注在陈玄丘身上,除了第五层各方大佬和其亲信,就数蓝狐的狐子狐孙最多,因为他说了,九尾天狐是他们狐族至尊,他们狐族理应全部在场迎候。 这老狐狸不但道行高深,尤其狡黠多智,大家轻易也不愿得罪他,也就由了他。 一个貌似冬烘老学究似的大妖上下打量陈玄丘几眼,问道:“足下就是九尾天狐一族的陈玄丘?” 陈玄丘定了定神,挣开暗香和疏影的手,拱起手来,客气地道:“正是陈某,如假包换!” 老冬烘道:“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陈玄丘怡然微笑:“我在人间,曾参加姬中选贤大会,一篇地理图,被其奉为国宝。一篇关于农时天历的文章,传颂天下!” 众大妖顿时一阵骚动,难道真的是他? 十八年前,突然有传言四起,说有一位大人物,一旦来到伏妖塔,便能打开禁制,引领无数年代以来困在伏妖塔中的大妖们重获自由。 本来,一个传言,大可将之视为流言,可问题是,这是六层楼上排名第一的大人物亲口所言。这就不由得大家不信了。 可是这个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实现,那个大人物没说,他们也不敢问。不想过了才区区十八年,这个人……就已经出现了? 马上又有一个大妖上前,激动地道:“你能观星测命,妙算无双?” 陈玄丘不屑地道:“观星测命有什么了不起的?君不闻人定胜天?姬国国师姜飞熊,号称占星卜卦世上第一,还不是被我搞得灰头土脸?要说妙算无双,呵呵,以我天狐一族的心智,你说够不够格儿呢?” 疏影瞟着陈玄丘,心道:“这厮说大话草稿都不大,他为什么这般吹牛?生怕这些大妖发现他不是自己在等的人,恼羞成怒杀了他不成?” 陈玄丘从伏妖塔最下边一层层上来,越来越发现,这伏妖塔对别人来说,是一座大监狱。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为他培养了无数兵将的宝地。 天庭的统治已经太久了,兵强马壮,势力强大。 虽然,他们还未能一统冥界,但人间却已然成了他们的傀儡,也成了为他们“输血”的重要基地。要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对陈玄丘来说,本来是绝不可能的任务。 可是现在,人间各怀机心的妖魔鬼怪、四海龙族的不甘、禽族女王的攘助、人间帝王也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而冥界,也很可能在关键时刻站在他一边,还有藏身孟婆庄的巫人一族、涅槃组织留下的火种…… 尤其是,紫金葫芦中那个新生世界正在秘密培养的奇兵…… 虽说此时还是一群乌合之众,但那只是因为没有一个强有力的领袖把他们统合起来。如果再加上这伏妖塔足足七个大陆数千百万年来歇养生息的妖族…… 陈玄丘觉得,他虽未必有足够的威望和能力统驭这么多桀骜不驯的力量,但是这么多的力量如果组合在一起,未必就不能与天庭一战。 所以,他此时自然要竭力表现自己,如果这些人在伏妖塔关傻了,被他一顿忽悠,真把他当成救世主呢?电影里不都这么演么,一个任嘛不是的瘪三二傻子,突然到了一个苦候救世主千万世的异世界,然后一下子就被大家无条件地信任并支持,然后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可惜,这些大妖显然还没有被关傻,又一个大妖走上前来,询问道:“你,神通广大?” 陈玄丘打起全部精神,朗声道:“我吞过霸下的内丹,闯过饕餮的肚腹,斩过白泽的头颅,拔过凤凰的神羽……” 陈玄丘亮出他的铠甲,又把凤凰神羽亮了一亮,赶紧又收起来。忙得不亦乐乎。 众妖大惊失色,其中一个老婆婆倒吸一口冷气道:“怎么你对付的,都是我们妖族?” “呃……因为他们对我不敬,我只是让他们晓得我的厉害。” 陈玄丘突然也发现,他的丰功伟绩,貌似都是针对妖族的,不免有些尴尬,忙又补救道:“我还灭过鬼王宗,除掉过奉常寺主,踏平了青云洲郭家、中州徐家,大闹姬国选贤大会,这可都是针对人族的。” 众大妖耸然动容,有人抢着说道:“你斩杀了一位奉常寺寺主?” 陈玄丘大言不惭地道:“正是!” 众大妖欢喜地道:“听说这伏妖塔,如今就是由什么奉常寺主掌握着,你能杀了奉常寺主,足见本领了得,而且是我妖族中人。” 陈玄丘心道:“听这些大妖口吻,似乎是这伏妖塔尚未成为奉常寺之宝时,就已被关进来了。” 疏影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这就信了陈玄丘,忍不住道:“喂!各位前辈,你们这就相信他了么?这一切都是他说的啊,天知道他有没有撒谎。” 狐偃身边一个狐族小丫头儿奶声奶气地道:“不会错了,陈爷爷姿颜俊秀,形容无双,完全符合预言所说。” 陈玄丘大喜,摸了摸她的双鬏,一脸慈祥地道:“真是个有眼光的好孩子。” 狐偃向陈玄丘深施一礼,毕恭毕敬地道:“蓝狐一族,狐偃,见过天狐族陈大人。” 咦?这儿竟然有近亲种族呢。 陈玄丘有些意外地看了狐偃一眼,当即决定,打蛇随棍上,这老哥儿,可以重点拉拢。 陈玄丘微笑着点点头,温文尔雅地道:“老先生客气了,能够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狐偃一听,眼圈儿一红,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基本上,众大妖都或或多或少地相信了陈玄丘的话,一个个都露出激动之色。 什么呀,他干什么了,他就说了几句话,你们就相信他了? 疏影很是不忿,一个袭胸小贼,凭什么就成了大家的救世主了? 这些家伙,明显是在伏妖塔里关了太多年,一个个都关傻掉了,人家红口白牙胡诌几句,他们就信了。 疏影冷笑地道:“哦?这么说来,陈玄丘大人,你就是我伏妖塔中众人翘首期盼多年的那位救世之人了,却不知,我等要如何才能打开禁制,离开伏妖塔呢?” 陈玄丘笑眯眯地看了疏影一眼,道:“需要一百万生灵,建血祭之塔,以一百万生灵之冤魂,炼制血影剑,斩开伏妖塔,我看姑娘你资质不错,可以做首祭。” 疏影攸然变色,因为真有那一条筋的大妖,听了这话,居然跃跃欲试起来。 疏影攸然退了一步,喝道:“你……你胡说什么?” 陈玄丘吓了她一下,这才转向众人,道:“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救世之主,是你们说的。所以,要如何离开这伏妖塔,我现在也不清楚。其实自从我进了这伏妖塔,就一直在努力往上走,因为我想出去,直觉告诉我,进口在第一层,而这出口,却一定在第七层。所以,我要登上第七层,亲眼看看,或许才有灵机感应,知道如何出去。“ 众大妖听了,不由面面相觑。 陈玄丘看在眼里,心中不由一动,怎么?难不成这上去,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为什么他们的神情如此古怪。 片刻之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妖上前一步道:“不错,是我们性急了,如何离开,足下心中自然也没有定计。足下刚刚来到第七层,不妨先歇息下来,容我等计议一番,再寻思离开的办法。” 陈玄丘道:“也好,我与狐偃老先生份属近族,那就去狐家做客吧。” 狐家上下一听,大感欢喜。 疏影刚吃他一吓,却忍不住负气道:“不错,我也赞成。陈大人你与狐家份属同族,彼此亲近,自然可以多些照应。” 这话一说,众大妖心中顿时打了个突儿,不错!他们关系太近了,万一陈玄丘没有离开的好办法,怕众人迁怒于他,干脆逃之夭夭怎么办? 又或者要离开的路出不去这么多人,他为了照顾狐家,把狐家的人全带走,偏把我们扔下怎么办? 阴影门一共才四个人,还是由他们看管这位救世主更叫人放心。 一念及此,四五个有威望的大妖同时上前,异口同声地道:“一客不烦二主,还是由阴影门照料陈玄丘大人吧。” 一位和阴影门关系亲密的大妖殷殷叮嘱地地道:“糖糖、甜甜啊,陈玄丘大人是我伏妖塔中众生的希望,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是服侍他,精心照顾好陈玄丘大人的一切,不得有一丝违拗,知道吗?” 疏影咧了咧嘴,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现在算是知道了。 PS:《凿空者》第二部,今晚六点半,央六继续播出,欢迎观看。 第524章 影戏 陈玄丘被隆而重之地请走了,说是座上客,其实不无看管的意思。 陈玄丘刚刚入住,还没仔细瞧瞧周围的环境,疏影和暗香就告辞了。 但是只片刻功夫,陈玄丘就感应到她们回来了。 一个在椅子旁边的阴影里,另一个藏在榻沿儿下边的影子里。 嘁!她们还不死心?还是明目张胆,就是在告诉我,他们在监视我? 陈玄丘摇摇头,不以为然。 陈玄丘负着双手,四下打量了一番,阴影门一共就四名同门,这住处自然不大,是山间修建的一处小院落,虽然精致,却不大,可以称之为一幢精舍。 院内花草薰然,俱是野外移栽而来,倒也没有刻意去寻些奇花异草,但是因之反而显得更加自然优美。 精舍都是采用木材建造,大概是两个女孩儿家经常打扫的原因,一些细微处也极是清洁,瞧来赏心悦目。 陈玄丘里里外外闲逛了一番,平时不会去注意,这时观察,各种影子无处不在,暗香疏影自然也可以如影随形。仔细想想,一个不能感应到这两人存在的人,的确会因为防范而造成崩溃。 “咳!这茅房修得竟如此精致,我这休息之处不会是两个女孩儿家的住处吧,倒要见识见识了。” 陈玄丘自言自语地说着,施施然地走进了茅房。 “啧!到底是五层楼上的大妖人家,里边一点臭味儿都没有,却有暗香浮动。” 陈玄丘赞了一句,外边阴影里,暗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头一次发现自己这名字起的是真不顺耳。 “哎呀,这净手盆儿里还有花瓣,水澈若无,花瓣疏影,很有诗意呀,用来冲洗,太浪费了。” 疏影立即拔刀,想冲进去。却被舒坦起来的暗香一把摁住:“他故意的,不要上当!” 疏影恨恨地道:“最后要是证明,他不是救世之人,我一定宰了他!” 暗香笑笑,眼神儿向下一瞟。 疏影含了含胸,怒道:“你瞅啥?” 暗香耸耸肩:“瞅瞅能咋滴,又不掉块肉。” 疏影气结,无端被陈玄丘占了个大便宜,只怕要成为暗香一直取笑她的理由了,想想真是要活活气死。 “咳!回去歇歇,这一天忙下来,也累啦!” 不知何时,陈玄丘已经转出来了,负着双手,施施然地往房间里走,两个姑娘马上停止打闹,又在一处处阴影里跳跃着,尾随了上去。 陈玄丘宽了外袍,故意打了个哈欠,便往榻上歪倒,暗香此时正故技重施,藏在榻沿儿下边,隐于阴影之中。 陈玄丘突然脚下一个趔趄,仿佛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往炕沿边上坐去。 暗香吃了一惊,立时就要一个跳跃,不料疏影一见,立时一个阴影跳跃,挤进来堪堪堵住她的去路。 “哎哟!” 暗香一声惊叫,被陈玄丘一屁股坐下边,滑着后脑勺儿顺下去,等于正骑在她的脖梗子上。 “我杀了你!” 暗香又气又羞,拔出弯刀,却不是针对陈玄丘,而是冲向了疏影。 疏影这下子开心了,大家都有糗事,看你以后还敢笑话我。 疏影眉开眼笑地躲闪开去,陈玄丘在暗香抽身离去时,就已坐上了榻沿,笑吟吟地袖手看着。 两个粉光脂艳、身段儿窈窕的美少女,四口弧形弯刀,刀光呼啸,叮当作响。倩影闪烁,还挺养眼。 就见两女时而在陈玄丘眼前打斗,时而身形一隐,在各处阴影间跳跃追逐,可陈玄丘的目光总能准确地追索到她们的位置。 虽然此时陈玄丘是看不到她们的,却能感应她们的位置。 两位姑娘当然不会下死手,打闹到后来,一直就在观察陈玄丘。 两个姑娘的身影忽隐忽现,闪烁不定,但陈玄丘的目光如影随形,她们终于确认,阴影门引以为傲的无上绝技,对这个狐狸精真的无效。 忽然,疏影娇叱一声,从一道阴影中一闪而出,两口弯刀划着诡异的弧度,杀向陈玄丘。 而暗香与她心意相同,立时纵身一跃,利用阴影跳跃,闪向陈玄丘身后的影子,想在背后偷袭。 陈玄丘心念只一动,两轮紫色的心月轮凭空出现,迎向了疏影的手中双刀,而他却已翩然转身,双掌一拍一振,喝道:“出来!” 亏得她们带着陈玄丘走过一次“阴影跳跃”,陈玄丘虽然不会这门奇功,却已大概明白了它的原理,这一记掌力相触,是以阴影二气行真武拳意。 双掌一碰,真气激荡,“砰”然一声,面前的虚空都为之震动。就像遁入空间最怕的就是有空间乱流一样,暗香这阴影遁法,同样怕阴影空间被破坏的不够稳定。 暗香哎哟一声,就从虚空中跌出来,一道破碎的空间之力旋飞的刀刃一般射向她的脸颊。 暗香花容失色,要毁容了? 陈玄丘一见,一伸手,就揽住她的纤腰,把她拉向了身后,右手一拳击向那道空间之刃。 拳锋上真武拳意隐隐泛着暗金之色,“砰”地一声,别看那只是一道薄薄的刃气,但那是空间破碎产生的一道裂缝,威力极大。 陈玄丘踉踉跄跄连退几步,拳头上血迹殷然,已经被割破一道口子。就凭他冰肌玉骨之体,再以真武拳意护体,凭他五尾天狐的功力,也不足以面对一道小小的空间裂缝,幸好空间自有修复能力,它的存在时间极短,否则陈玄丘此时只怕右手要受重伤。 疏影见他救了暗香,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来。瞧他此时仍紧紧箍着暗香的小蛮腰,使得暗香的娇躯紧紧贴合着他的身子,疏影心中却又浮出一抹异样的感觉。 暗香也没想到陈玄丘会救她,要知道,那可是空间之力。虽然是阴影空间的破碎,不是天地空间,但那威力,也是只有金刚不坏之体才能抵抗片刻的空间力量,想来不会有人尝试过去迎对这种力量。 也就是说,出拳之前,陈玄丘也不清楚他能否抗住,这从他方才骤然一紧的身体,再到此时突然放松的神情就能看出来。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女人都是感性动物,更何况是修行了阴影门功法,常年行走在阴影之中,迄今不曾与同龄异性有过接触的暗香,这一刻,她心中竟有一丝感动与欢喜。 以致于,她也忽略了此刻仍被陈玄丘揽得紧紧的。 “你们两个啊,不要在我面前滥用阴影功法了,很危险的。” 陈玄丘放开了暗香,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完全忽略了暗香此时微感失落的心情。 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体会到人家姑娘所受的冲击,比他还要严重。 参与议事的大妖,一共只有七方势力,这七方势力就代表着第五层最巅峰的战力了。 当然,有些没有足够的灵力,无法延续漫长的生命,已经先择封印自己的大妖除外。 七方势力,却有八人,因为阴影门一向是两人同进同退,不分大小的。 狐偃也在座,第七层上他不是修为最高的,但若论智谋,其他大妖未必比他强。 八个人都有面有愁色,花阴道:“离开伏妖塔,是这塔中无数生灵梦寐以求的。那陈玄丘说的也有道理,就算他是暗合天机,当解救我们之人。但他自己,未必明白自己是身负使命而来。不让他上第七层,恐怕他也找不出离开的契机。” 狐偃长叹一声道:“可是,如何登上第七层呢?第六层,在三年前就封闭了啊。狮王和鬼王曾以为,是上边那两位大人火并,毁灭了第六层,想上去一探究竟,结果他们强行破开封印,却是一去不复返,到现在也不知死活,十有八九,已经陨落了,如何上去?” 柳影慢吞吞地道:“狮王的裂天一爪,再加上鬼王的入冥神功,刚柔并济,阴阳结合,这才能破开封印。你我八人,虽然合力之下,要较狮王和鬼王更强大,却没有他们那种阴阳相辅的效果,我们根本就破不开第六层的封印,如何上去?” 八人面面相觑半晌,一片愁云惨雾,却是无计可施。 一位大妖喃喃地道:“没有机会的时候,也就算了,如今有了一线希望,却坐视天途已断?我不甘心!” 另一位大妖眼睛一亮,道:“我说,要不要唤醒那些休眠的老前辈?说不定他们有办法破开封印。” 柳影淡淡地道:“他们休眠只有一次,一旦苏醒,却不能离开伏妖塔,那就再也无法封印入眠,塔内灵气已不足以供他们延续寿元,那就只能等死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我们?” 这话一说,众人顿时哑然,而且那些休眠的老前辈,有的就是他们一族的前辈,没有出塔的把握之前,谁敢去唤醒他们? 狐偃突然眼睛一亮,喃喃地道:“诸位,可还记得第六层那位大人说过的预言?” 众人都看向狐偃。 狐偃道:“预言中说,那个人神通广大,学究天人,可窥测天机,观星测命,妙算无双,形容优雅。我想,这番话总不会只是赞誉吧?莫非其中就暗藏着天机?” 一位大妖不耐烦地道:“老狐王,你有话直说,不要打哑谜了,我想的头疼。” 狐偃道:“神通广大,妙算无双,如何体现?我们已经上不去第六层,说不定,他有办法!” 众大妖被一语点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柳影喜道:“不错,如果他是命中注定为我们开释自由之人,那么前路已绝的事,他必然有办法解决。” 花阴拍了拍手,用本门秘法呼唤道:“糖糖、甜甜,速来!” 面前阴影一闪,便从中冒出两个俊丽的青衫少女来。 老狐王赞道:“天狐至尊,一定就是救我等妖族脱离苦海之人。气运之子,与众不同。你看,暗香疏影两位姑娘只在他身边待了不长的时间,就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了。” 众人往两位姑娘脸上一看,可不,两人的小脸都红扑扑的,就像两朵小红花。 PS:求点赞、月票! 第525章 天路绝 陈玄丘以为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奏效了,因为两位姑娘真的离开了。 陈玄丘疑神疑鬼地又寻找了一番,那种感应确实消失了。 于是,陈玄丘真的躺下休息了,可惜,刚刚有了一点困意,面前便站了两位宜喜宜嗔的小娘子,一左一右摇着他的身子:“快起来快起来,大人们要见你。” “哎,大人们对我也是毕恭毕敬,只有你们不把我这个救世之主当回事儿。” 陈玄丘无奈爬起,打个哈欠道:“到底什么事呀?” 暗香道:“大人们好像是商量好了,让我请你过去。” 陈玄丘无奈起身,懒洋洋地道:“来啊,给本大人更衣。” “更个屁呀你,快走!” 疏影没好气地一把揪起陈玄丘,一步就迈进了阴影里,利用阴影跳跃,攸然跳出时,只穿着一身小衣,光着一双脚儿的陈玄丘已经站到了伏妖塔第五层最有权力和地位的八大高手面前。 狐偃忍不住以手捂面,这可是被他狐族视为神的天狐啊,怎么一次比一次出场狼狈? 陈玄丘却不自觉,穿着一身小衣,懒洋洋打个哈欠,道:“你们商量好了?” 柳影道:“啊,陈公子,你来得正好,我们八人计议了很久,决定把第六层现在的情况如实告知于你。” 陈玄丘一愣,道:“诸位商量了许久,就只有这个?” 八位在本层如同土皇帝,到了下层被奉若神明的大妖一脸尴尬。 花阴咳嗽一声,道:“这个……是因为我们八个人商量了许久,都没办法解开现在第六层的麻烦。所以,才决定找你来一起商议。” 陈玄丘奇道:“第六层有什么大麻烦?” 狐偃慢吞吞地道:“第六层,和我们第五层不同。第五层,我们共有十大高手,平起平坐。” 陈玄丘扫了一眼当场,道:“只有八个?” 狐偃清咳一声,道:“另外两个,我马上就要说到了。” 狐偃道:“第六层,只有一个至尊。” 陈玄丘眯了眯眼睛,道:“只有一个至尊?通常出现这种情况,未必是其他人太弱,也有可能是有一个人太强,强过别人太多,别人无法与他平起平坐。” 狐偃颔首微笑道:“公子不愧是我狐族最高贵的天狐一族,一点就透。不错,第六层那位至尊,因为太强,所以唯我独尊。可惜,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我们只偶尔接待过第六层下来的高手,而他们对这位至尊讳莫如深,向来只称其至尊,但并不提及他的名字和来历。” 疏影突然道:“我和暗香初心阴影遁术时,曾经到上边去过,就连第七层也去过,可是,我们也到不了那位至尊的居处,那里似乎是设了什么禁制。” 暗香道:“就是,第七层都没这么大规矩。” 陈玄丘马上提起了兴趣:“你们上过第七层,第七层什么样儿?” 疏影得意地摆摆手:“也没什么啦,我们想去就去喽,第七层和第六层又不同,第七层寸草不生,遍地黄沙,什么都没有,无趣的很。我们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大门,一堵院墙,门口拴着一条老狗,可是进去后还是遍地的黄沙,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回来了。” 花阴叱责道:“诸位前辈面前,不得嚣张,你当第六层的高手,真的就发现不了你们?说不定,人家只是不想和你们这些小辈一般见识。” 他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不无得意之色。 狐偃这才接口道:“就在三年前,第六层突然发生异动,有个逃下来的人说,是第六层的至尊和什么人打起来了。” 陈玄丘悚然动容,道:“不是说,第六层他唯我独尊么?难不成,是第七层的人下来了?” 狐偃摇了摇头,道:“不晓得,从来没有人听说过第七层的人是谁,也没人见过他。如果是他下来,想必第六层的至尊也不是他的对手吧?可是,如果不是他,那么是谁能和第六层的至尊打了一个平分秋色,就不得而知了。” 陈玄丘道:“平分秋色?你怎么知道?” 狐偃道:“因为,逃下来的那个人,是在苦苦支撑了三天之后,实在撑不住,才逃下来的。他逃下来不久,就火毒攻心而死。据他说,第六层已经快变成第七层一样的遍地黄沙了,寸草不生。” 陈玄丘想了想这伏妖塔每一层的广袤空间,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说这么大的空间,根本不容人有立足之地,那这两个交手,打了三天三夜的人,是有多么大的能耐? 陈玄丘还没见过以一人之力,使得千里万里陷入火海的。 第四层的玄天门虽然有一招“万里寒霜”,实际上能控治的也不过是一座山谷,数座山头罢了,整个可能波及那么大的区域,这得是多么可怕的力量? 这……才只是第六层啊? 那第七层…… 陈玄丘想想都头晕。 狐偃苍老的脸上露出惊悸的表情,道:“第六层的至尊,和他的对手,据说都是用火的高手。仅仅三天的时间,第六层便泯灭了一切生机,到处一片火海,什么都烧光了的地方,就赤地千里,一无所有。” 陈玄丘道:“后来呢,谁胜谁败?” 狐偃摇了摇头,道:“后来,第六层的通道就封闭了,这里第一层上去,都有一条通道,是唯一的通道。可是,那条通道也在高温之下,化为了乌有。原本的通道处,被一种奇异的物质给封死了。” 陈玄丘道:“是什么物质?” 花阴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道:“那东西厚厚的,看起来足有上百丈高,用手触之,如同一团凝胶,还有些柔软。颜色如琥珀。” 陈玄丘道:“它有什么厉害之处,为什么能禁绝两界?” 柳影苦笑道:“因为,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在那么高的地方钻入其中,像蠕虫一样一路爬上去,那东西黏软古怪,人有其中,一天爬不出七尺,我们没人能在空中悬停那么久,也无法在那一钻进去,四周就挤压过来,禁绝了空气的地方,生存那么久。“ 一位大妖摊手道:“所以,我们就从此失去了与第六层的联系。后来,狮王和鬼王两大高手,利用他们各自奇异的功法联手,想破开第六层的秘密,冒险潜了上去。“ 狐偃咳嗽一声道:“在天狐面前,也不必有所遮掩。咳!他们之所以冒死潜上去,是想着第六层的至尊和那个神秘高手大概同归于尽了。所以想着,或许可以上去,继承他们的衣钵。“ 先前说话的大妖微微有些尴尬,不再言语。 狐偃苦笑道:“他们是一年前上去的。“ 陈玄丘道:“他们没有再下来?” 狐偃道:“我们甚至不知道他们上去没有,那软琥珀色的东西厚达百丈,数十丈外我们就一点都看不清了,也许他们陷在了其中,就像困死在琥珀中的一只小虫子也说不定。” 说到这里,狐偃不禁打了个冷战,似乎想到了那残酷的画面。 陈玄丘想了想,还是不得其解,便道:“那地方在哪,带我去看看。” 狐偃道:“好!只是,大人是不是穿上外衣和鞋子,您可是天狐一族,我狐族的骄傲啊。” 奶奶的,听他一说,还有偶像包袱了。 陈玄丘瞪了疏影一眼,道:“小甜甜,去,给我把鞋子和外衣拿来。” 疏影眼得银牙暗咬,可是当着两位师尊的面儿,一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呲牙假笑了一声,迅速籍着阴影跳跃返回了去。 等她提着鞋子,搭着外袍返回来,就见陈玄丘已经换上了一双貂绒扣珠小靴,雍容高贵的紫色交领长袍,发束紫飘带,风度翩翩。 陈玄丘试着衣服,赞不绝口:“嗯,老狐啊,你还别说,你这套年轻时候的行头,挺适合我。” 狐偃抚着胡须,眯着老眼,无比欣慰地道:“看到公子此刻的风采,老朽依稀想起当年呐!风靡多少佳人,往日不堪回首啊。” 疏影提着那双被她下了痒痒粉的鞋子呆在那里,忽然跺了跺脚:“喂,你叫人家去取鞋子,你还要不要穿啊。”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先放哪儿吧,回头替我刷刷鞋子、洗洗衣服。” 暗香轻轻扯了扯疏影的衣袖,悄声道:“人家可是天狐一族,最是聪颖,别想捉弄他了,你斗不过他的。” 咦?这小啼子怎么忽然帮那臭家伙说话了?莫不是被他那一抱抱出感情来了?疏影看了暗香一眼,从小到大的姐妹,竟忽然生出了提防之意。 乌雅等人在玄天门的护送下,也不知道走的是什么路,此时还没到。八大妖和暗香疏影两姐妹便带了陈玄丘升空而去。 八大妖都有那个本事腾云而行,暗香和疏影虽还没有这么高深的本领,但是附在他们的影子里,倒也能随之而行。 陈玄丘其实自结了金丹,也拥有了短暂滞空的能力,但是既然有两个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儿架着他同行,陈玄丘也懒得自己使力气,跟个老太爷似的,由她们驾上了天空。 只到飞抵那处所在,陈玄丘才发现,这里果然如狐偃所说,就仿佛天壁上破了一个大洞,而这个大洞注满了胶状物质,只不过它只是神奇地封住了洞口,没有流淌下来。 陈玄丘触碰了一下那物质,果然不算坚硬,手用些力,便能缓缓陷入其中,一拔出来时,那琥珀色的物质还像胶一样粘在手上,极难拔出。 这东西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可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注满了这百丈之高的通道,却是无人奈何得了他。 陈玄丘捏着下巴,盯着那团物质沉吟许久。狐偃满脸希冀地道:“大人,你可有办法?” 疏影撇撇嘴,嘴上没说,心里却想:“狐爷爷真是老糊涂了,求助于这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臭小子。他就会装模作样,你们这么多人都没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却不想陈玄丘晒然一笑,摇摇头道:“哎!我还当是多大的问题呢,居然难得住你们八位。就这?” PS:三更一万,求月票、点赞! 第526章 通天塔 “传说,很久以前,世界上曾经发生过一次几乎令人类灭种的大洪水……” 疏影道:“这个传说,我也听过。” 陈玄丘瞪着疏影道:“就你话多,再多嘴,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黄耳兴冲冲地道:“我来执刑!” 疏影听了,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个色胚,天天和八个兔子精厮混,淫声浪语想不听都不听,早想打他一顿了,他还想打我? 陈玄丘板着脸道:“你一边儿去!” 这已经是陈玄丘来到第五层的第十三天。 黄耳等人在第二天下午就姗姗而来了,此时第五层八大领袖,已经按照陈玄丘的吩咐,发出了总动员令。 这是伏妖塔中旷古未有的一道命令,从第五层一直贯彻到第一层。 伏妖塔中每一层的大妖都各行其是,谁也不服谁,上下各层之间更是阳奉阴违,完全为了那么一点利益而虚应其事,可是这一刻,却是所有种族、所有妖魔,齐心协力的一刻。 除了尚未萌生灵智的最低级的小妖,整个伏妖塔所有的力量,全都集中到这儿来了。 他们放下了隔阂,放下了仇怨。 第一层的无肠公子、玉腰奴、长耳公、金翼使等人也来了。看到高高在上的陈玄丘,以及站在他身边的丹若和黄耳,他们心中或许不无懊悔。 如果他们当初坚定一点儿,此刻他们应该是站在陈玄丘身边的,但现在他们只能仰望着曾经的伙伴,再也没有资格走到他们身边去。 第二层的鹿氏家族、佘夫人、步老扔、刑老大、宝家、钱家等,也是出钱出力,全部集中到了这里。 第三层的羽家及曾经为了陈玄丘和羽家大打出手的各大家族,乃至第四层的玄天门,在这里也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只因为,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他们可以打开伏妖塔,走出这个监狱世界。 也只有这个目标,可以让他们放下一切,付出一切。 如今,一个庞大的地基正在无数妖魔各展神通之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建立起来。 这是集合了伏妖塔一至五层所有妖魔的财力物力,正在向着天上建起的一座庞大的塔。 陈玄丘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通天塔”。 无肠公子等人看着这座正在成形的塔,会感觉很熟悉,因为他们曾经用蚁族和蟹族,搭起过一座攀爬第二层的天梯。 只不过这里的天空更高,罡风更烈,用砖石搭起的塔,更结实。 火烧、冰冻,这些办法,第五层的大妖早就用过了,无一生效,那东西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你拿它毫无办法。 但是陈玄丘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他要搭一座通天塔,将第五层的地面和这里连接起来。然后用无数的物力把那琥珀状的物质挖下来,用这种最无趣却也最有效的办法,打通第五层和第六层。 大工不巧,大巧若拙。 恰因为它简单,旁人竟没有想到,或者也曾有人想到,但是因为它动用的人力物力之多,因为它的笨拙,所以羞于说出来。 而且以当时来说,仅仅为了想看看第六层是个什么样子?谁在乎!活在下边的那些大妖,才不想知道第六层出了什么问题。 可如今,第五层的八位大妖委托狐偃出面,竭尽全力,把陈玄丘打造成了救世主,整个通天塔一至五层,但凡听得懂人话的,全都知道,只要打通了第五层第六层之间的通道,陈玄丘就能带他们出去。 因为这同一个目标,所有人都聚集到这儿来了。 陈玄丘对簇拥在身边的众大妖继续道:“后来,天神宣布,他们不会再用大洪水惩罚人类。可是,人类并不相信。” 一位大妖大声道:“不信就对了,他们道貌岸然,以神仙自诩,实际上最是虚伪无耻。” “对!不错!”所有的妖魔鬼怪,不管是站在地上的,飘在空中的,俱都连连点头。 只有旷子规有些不忿,意图反驳,但是想想在这塔中所见所闻,总觉得自己曾经自以为正义的一切,似乎并不是那么站得住脚。 不能说这些妖族比人类更好,可是,却也谈不上更坏啊,难不成果然是成者王侯败者贼? 陈玄丘笑了笑,继续道:“于是,他们也想搬到天上去住。天上好啊,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神仙住得,人凭什么住不得?神仙们不是说,他们一切都是为了众生吗?那为什么不让人类也住进那样的洞天福地?” “对啊!我一直觉得人类愚蠢,这么看,他们也不错啊!只要能看清天神的真面目,就不赖!”立时有几个大妖眉飞色舞地赞扬起了人类。 陈玄丘道:“于是,他们用了一个办法。” 狐偃这时已经明白过来,道:“通天塔?” 陈玄丘点了点头,道:“不错!建‘通天塔!’当时的人类,穷尽他们全部的力量,一座庞大无比的塔,真的一天天建起来,要一直建上去,直达那天上。这时候,天神慌了,他想阻止人类。“ 一个牛头人愤怒地大吼道:“卑鄙!“ 陈玄丘道:“当时的人类,说着一样的语言,有着一样的口音,用着一样的心思。于是,天神就化身为人类,藏身他们之间,怂恿一些人类为了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改说不同的语言。 天神又悄悄告诉一些人类,只有最先抵达塔顶的人,才有机会进入天庭。渐渐的,人心各异,开始互相猜忌,进而发展出争斗、战争,人类开始自相残杀,最终,登上天庭的计划,神力也无法阻止,却败在了他们自己手中。“ “太无耻了!” “可惜啊!” 众大妖痛惜感慨起来。 “我们务必要把心拧成一股绳儿,无论如何,不能动摇,不能分心。不然,那些人类曾经的失败,就是我们的未来。” 狐偃马上领会了陈玄丘的意思,马上攘臂高呼起来。于是群妖一阵拥戴表态,乱乱烘烘。 大家修建通天塔的劲头儿更足了,这个时候谁敢拖后腿,谁敢说三道四地发出质疑,谁敢懈怠,立时就会被群情激愤的众妖魔团团围住。 “你是天庭派来的走狗啊?” “你这个狗叛徒!狗妖奸!罪该万死!” 黄耳怒不可遏:“狗招谁惹谁了?狗是忠的,他不配称狗!” “黄耳先生说的对,他是狗都不如的臭妖奸!” “狗都不如的臭妖奸!” 黄耳的脸比一砣屎看起来都要臭。 乌雅走到负手站在高塔一角,仰首望着更高处的陈玄丘身边,轻轻一笑,钦佩地道:“这个法子虽然不是精妙绝伦,但是想在最短的时间里建起来,却是需要耗用整个伏妖塔几乎全部的人力物力,也只有大人您振臂一呼,才有今日的景象。” 陈玄丘微微一笑,轻轻地道:“你当我真没有更省力的办法?别的且不说,如果我造一个空心的管子,插进这团凝胶,那么只需抽出这根空心管子里的凝胶,不就可以上去了?” 乌雅大为错愕,失声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那……大人为何要……” 乌雅指了指地面,他们此时只站在这巨塔的基座上,可是看向地面,地面来回往复搬运各种材料的人群,便已小如一群蚂蚁,可见此塔建成后,将有多么的高大。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不用这个法子,如何能让分心离德的伏妖塔众妖,让彼此隔阂阶级分明的各层妖魔,彼此熟悉了解,化解仇恨,甚而结下友谊,肯齐心协力去做一件事呢?” 乌雅心头一震,原来,这才是大人的目的啊?不过,大人为何煞费苦心,想把这伏妖塔中的万千妖魔聚合到一起呢?一旦出了伏妖塔,大家就各走各路,再无干系了啊? 难不成,大人是想做万妖之王? 这个念头一下子蹦上心头,乌雅再望向陈玄丘的背影,顿时生出莫测高深之感:大人太阴险了!啊不,大人太……太太……太……那啥了!“ PS:今天俺生日,被朋友拉去欢聚了一下,喝的稍感不适。回来后先码一章奉上,晚饭后我休息一下看看,如果体力行就再更一章,实在不舒服就明天继续了。 第527章 玄丘破天 一座通天之塔,用多长时间建成? 全部是化形期以上的大妖充当建筑工人,运输材料的是失踪的鬼王亲信调集厉鬼以五鬼搬运术运输,要风有风,要雨得雨,于是只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一座无比宏伟壮观的通天宝塔,就矗立在了第五层和第六层中间,仿佛敬天之柱。 塔高大无比,塔基便是一座雄城,塔顶也有方圆数亩。 这样的一座宝塔,当它矗立在这一方天地中时,带给所有妖族的不只是震撼,而且是一种无上的荣光与成就感。 妖族一向喜欢破坏,而不是建设。而且妖族逐群而居,哪怕是困在这塔中,不得不渐渐形成如人族一般的聚居型社会,实际上仍旧泾渭分明。 但这一刻,他们深深体会到了群策群力的作用。那不只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壮观宝塔,那也是他们心目中一座永远无法抹灭的丰碑。 他们看在眼里,心中受到了多么强烈的冲击,可想而知。 “现在,开始吧!既然第六层的人补上了这天缺,那我们……就把它再挖出一个大洞!” 陈玄丘大手一挥,无数兴奋无比的大妖就嗷嗷叫着扑了上去,用蚂蚁蚕食之法对付起了那悬在头顶的琥珀状凝胶。 你不是挖一块就会补一块么?那我就不停地挖,直到把你这种物质铺满第五层,你就算把第六层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作了这种凝胶,也会被挖空。 因为这塔中世界也是越往上走,面积越小一些,如同一个塔状。 “陈大人,看这进度,最多十天,我们就能挖通啊!” 看着无数的大妖蚂蚁一般穿梭,把挖下来的凝胶沿着事先修建好的滑道直接抛落大地,玄天门掌门,白眉白发、白衣如雪,一直酷酷的仿佛数九寒冬的玄天真人,也不禁眉开眼笑,对陈玄丘说道。 陈玄丘微笑颔首:“人心齐,泰山移。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什么办不到的。” 泰山是什么山?听陈大人这口吻,好像跟不周山一样雄伟似的。 玄天真人心里打了个问号,不过没有问出来。到了他这么高的地位,却如此孤陋寡闻,让徒子徒孙们听见,很丢人的。 望着渐渐挖开的凝胶通道,狮王和鬼王的部下最为紧张,因为他们的老大已经失踪一年了。 这琥珀状的鬼东西就连幽灵鬼魂都穿不过去,他们一直无从知道他们的首领现在的情况,真怕挖着挖着,就发现他们两个真的变成了封在琥珀里,千年万年不朽的两只“小虫子。” 第五层正在发生的一切,第六层的人还不知道。 第六层原本就没有多少人,因为第六层的大妖,大多已经修炼到了可以餐凤饮露的境界,他们既便偶尔吃些东西,只要不是天材地宝,那就只是为了一饱口腹之欲。 物质需求少了,欲望也就少了,除了孜孜不倦的修行,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追求。欲望不多,需要的物质和服侍的人就少。 当然,欲望少了,那么仅存的欲望,就成了他们特别强烈的执念。 就如圣人什么都有了,又或者什么都不必有了,于是他们最在乎的就只剩下面子。 圣人面皮被拂,那可是很严重的事情,他真会跟你较真儿。 如今第六层的至尊和那不知名的高手一场仗打了三年,打得第六层一片苍夷,第六层所有的人,也都被迫站了队,他们必须依附一方,才能生存。 “杀呀~~~” 已经烧得琉璃化的光秃秃大地上,一片打着黄旗的队伍呐喊着冲了过去。 对面,一只打着蓝旗的队伍放弃了阵地防守,也不甘示弱地迎了上来。 两下里一打照面儿,双方的首领都有些尴尬。 “狮王?” “呃……鬼王?” 两个一同跑到第六层冒险,想捡漏儿的原第五层大豪各自有些尴尬。 但是这时,他们的部下已经潮水一般撞在了一起,肉搏的杀得惨烈,使用妖术的如同放出了满天的烟花,煞是好看。 两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假模假样的打在了一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人打得有多么激烈。 “老狮啊,怎么在这儿碰见你了?” “嗨,老鬼啊,我也不知道对面是你啊。” “老狮啊,你跟的至尊究竟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他和你们那们王上一旦亲自动起手来,烈焰焚烧三千里,根本近不得身,谁知道他的真身是什么。老鬼,你们那位王上是什么来历啊?” “哎!我哪晓得嘛!他平时根本不露面的,有什么吩咐,都是用神念传音。” “真是倒霉啊,我们两个在第五层待得好好的,偏要跑上来捡什么衣钵。结果可好,衣钵没捡着,被人网罗旗下,当了打手。” “知足吧,在这儿不依附一位至强者,根本活不下去啦。” “老狮啊,要不你投过来吧,我们这位王上平时不大管事的,所以逍遥自在很多啊。而且,我看基本上都是你们那位至尊主动挑衅,还是跟着我们王上过得舒坦。” “嘿!上一个背叛至尊的,已经被至尊追杀到你军营中,当场格毙了。我看你们那位王上管都不管。我们这些人,在第五层可以作威作福,在第六层的至强者眼中,屁都不是,连庇护他们都懒得,我敢投过去吗?” “说的也是。这样也好,万一你被俘了,我在这边,也能照顾你。” “呸呸呸,乌鸦嘴,怎么不说你被俘呢?” “我正要说呢,如果我被俘了,你在那边,也可以照顾照顾我呀。” “嗯……,有道理。” “老鬼,咱们到天上打吧,大家都在偷偷看我们了。这儿不好说话。” 狮王爽快地答应一声:“好!” 狮王刚要腾空而起,琉璃化的地面上,忽然一声响,冒出一个小洞,洞中,还探出一柄铁锹的头。 随着这只铁锹头的出现,地面喀喇喇地一阵响,无数的蛛纹以那处破开的洞口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狮王大吃一惊,大叫道:“大家散开!有古怪!” 三年的激战,这第六层风貌大改,面目全非。狮王和鬼王都已认不出这里就是当初他们登往上界的地方了。 随着狮王一声大喝,所有的妖兵鬼将,全都腾空而起,脱离了地面,握紧兵刃,虎视眈眈地瞪着那处洞口。 这时,那铁锹头一缩,从下边探出一个人头来。 鼠眉鼠目,唇上留着两抹鼠须的晏有财兴冲冲地探出头来,兴奋地叫道:“打通了,我们打……” 突然间,他就看见无数的大妖,浑身浴血,杀气腾腾,如同乌云罩顶一般正环绕在头顶周围瞪着他。 晏有财顿时麻了爪,他自然能感觉到这些人妖气冲天,任何一个的修为,都能轻易地捏死他。而他,只是擅长打洞,所以这最后三十尺坚硬空间,是他自告奋勇抢上来打通了的而已。 晏有财正想缩回头去,脖领子一紧,已经被鬼王一把揪了出来。 鬼王激动地道:“你从下边上来的?就你一个人?” 晏有财不认识鬼王,只觉这老头阴气森森,有些渗人。 他哆哆嗦嗦地答道:“不不不,不是我,我……我只是奉陈大人之命,打通通道,大大大……大王饶命。” 鬼王急道:“谁要杀你,快说,什么陈大人?” 晏有财颤声道:“小……小的是从第二层上来的,小的也不太懂。小的只知道,他……他就是我们伏妖塔的救世之主!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神通广大,上通天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三千年,形容优雅,长相清奇……” 狮王在空中动容道:“难不成那传说竟是真的?救世主来了?” 鬼王身边一员大将惊喜道:“救世主来了?我们快快禀奏王上!王上苦候救世主久矣,这可是大功一件!” 第528章 他来啦! 晏有财打通的只是一个小小的竖洞,他身材瘦削,又为了抢功,先钻上来的。 如今得知救世主出现,狮王和鬼王自然是巴不得马上下去,见见自己的亲人、部属,最好逃之夭夭,免得再给人当免费打手。 可是,他们所率领的部下,全部都是原住民。他们也摸不清楚,如果现在想往下钻,会不会因为叛逃举动,被部下追杀。 反正晏有财说了,下边那位救世主要上来,不如先去向主子汇报,想必因为此人的出现,这仗也不会再打了。 至尊住在雷云洞。 这里是第六层伏妖塔中,少见的还没有被毁去的一块福地。 这伏妖塔中没有日月,没有风云,可是偏偏这雷云洞中有雷有云。 电光闪闪,雷声隐隐,终年不绝。 狮王率人急急返回雷云洞,向着洞内躬身禀报:“至尊,赤狮回来了。” “嗯?这么快就打败他们了?” 狮王有些尴尬:“呃……,启禀至尊,我们……没打太久……” 洞中云雾缭绕,传来一声冷哼:“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打输了?” 狮王赶紧道:“没有没有,是因为……我们正在交手,第五层的人,竟打通了原本封闭了的通道,有人爬上来了。” 洞中惊咦一声:“他们居然打得通那通道?就算本座出手,也得颇费功手呢,倒是出人意料。不过,那又怎样?那些蝼蚁,上不上来,有何打紧?” 狮王干咳一声,道:“他们说,是奉了救世主之命打开通道的,很快那位救世之主就要上来,所以,属下赶紧来禀报至尊。” 洞中沉默片刻,突然惊天般一声巨雷,电光噼啪作响,一阵阵火云祥气从洞中飘了出来。 “救世之主?他们真是这么说的?那人真的来了?” 随着声音,火云涌动,一道人影一步一顿地从洞中走了出来。 此人身量极宽且壮,坚如山岳。豹头环目,威武不凡。一对浓眉斜飞入鬓,一张阔口,有浅浅的两道法令纹,让他的相貌更增威仪。 狮王也是极雄壮的男子,可是与之一比,气场立时高下有判,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狮王与后边众妖立时俯首,显得愈发恭敬:“至尊!” 至尊沉声道:“那人在哪里?” 狮王道:“地层还有十尺不曾打通,上来的那人只是开了一个洞,这十尺地层尤其的坚硬,但是以他们的速度,估计大半天的功夫,也就打开了。” “走!带本尊去看看!救世之主?哼哼哼哼,哈哈哈哈,我想吃人了!” 至尊腾空而起,身下火云流转,狮王不敢怠慢,立即腾身于空,在他前边引路,引着这位至尊赶向他们之前交手的地方。 另一边,那位王上却是住在一处有参天古木、有千尺飞瀑的一处风景秀美的林中。 整个第六层,几乎都化为一片焦土了,可这位王上所居之处,却是一派祥和,景致笼罩在湿润的空气中,如同仙境。 鬼王携一众手下,提着那个吓瘫了的晏有财飞抵林子外边,便按下云头,不敢再飞行,而是步行上山。 不过他们步履极快,仍然只用了不多的时间,便到了那千尺飞瀑下边。 积潭中,水声隆隆,日夜不歇,仿佛雷鸣。 潭边有一棵奇古的大树,树高百余丈,树围大如一座宅院,树下的气根密密麻麻,形成了一些蜿蜒的通道,许多鸟雀、走兽匿身期间。树高堪堪比瀑布的上沿高出一小截。 鬼王站在树下,仰首望着树顶,抱拳恭声道:“王上,属下回来了。” 片刻,一个神念在他脑海中想起:“自去歇息修行吧.” 鬼王没有走,而是恭声说道:“王上,您所预言的那位救世之主,已经出现。“ “什么?“ 千尺之树,无风自摇,簌簌声震荡无数的落叶,如同下雨一般。 树顶那人终于说话了,声音清越悦耳,急道:“你说什么,救世之主出现了?“ 鬼王暗暗惊咦一声,王上每次亲自出战,都是一道火光遁去,根本难见其形,如今听这声音,竟然是女的? 但是尽管知道了对方的性别,鬼王也不敢怠慢,毕竟人家的本领那是实打实的,要杀他如屠狗耳。 鬼王忙道:“是!有第五层的人打通了通道,马上就要上来了。已经上来的人说,指挥他们打通通道的人,姓陈,学究天下,知古通今,神通广大,形容优雅,正是王上预言中的那位救世之主。“ “真的是他?他姓陈?” 树顶的声音激动起来,有些颤抖。 鬼王顿了一顿,转身看向晏有财。 晏有财就怕他的鬼气森森,被他青渗渗的面孔,吊丧的双眉、漠灰色的双眸一看,登时浑身哆嗦,忙颤声道:“是,是是。就是陈大人,听说陈大人从第一层上来时,三两下就把我们第二层搅得稀哩哗啦,小的当时正在齐天堡挖盗洞,不曾亲眼得见。等小的出来,他已经上天了,啊不!上了第二层……“ 晏有财说了一段,气息总算喘匀了:“小的,小的主动请缨,登上通天塔挖盗洞的时候,曾远远见过陈大人一面,虽说隔着十来里地,可他站在山头上,就像一轮灿烂的太阳,看得小人手也软了,腿也酥了,差点儿站立不稳,一头从千百丈高的通天塔上摔下去,摔成一团肉泥。“ 鼠族最是机灵,同时也最是胆小,晏有财此时如何还看不出,这位王上和那什么救世主是友非敌,所以,赶紧吹嘘拍马一阵再说。 “不会错了,是他!就是他!既姓陈,又有如此风采,还有更领说服一团散沙的伏妖塔群妖通力合作,除了他,还能有谁?“ 树巅,那女子的声音喃喃自语一番,然后清越的声音就向树下飘来:“马上随我去发现通道的地方,我要亲自迎他上来。“ 鬼王把灰扑扑的冥魂披风一甩,肃然道:“属下遵命!“ 说罢,鬼王便腾空而起,准备飞向之前的决斗之所。 其他大妖巨鬼立时也随之而起,把那可怜的晏有财扔在了树下。 晏有财也没闲着,立时在地上开始盗洞,准备钻进去躲个安全。 可是,鬼王摆好了架势,正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飞向决斗之地,可是…… 鬼王在空中定格了很久,树顶还没有人下来。 呃……女人口中的“马上“究竟是多久? 鬼王努力回忆着自己做人时的依稀经验记忆,难不成到了王上这种修为境界的女人,也脱离不了一般女人的通病? 树顶,一个有庭院、有书房、俨然一个精致院落的树屋之中,一个红裳美貌女子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扑着上好的她自己采撷调理,用红玉、蓝霜、阳葵、石榴、苏方等花木调配而成的胭脂水粉。 冰玉磨的梳妆镜纤毫毕现,镜中朱颜真真,美得不可方物。 那红裳美人儿坐在香木墩儿上,纤腰如折,翘臀浑圆,身材曲线婀娜柔美无双。 如此美人儿哪还用再打扮,出去已足以惊艳世人,可她犹嫌不足. 陈郎来了,她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见他! 第529章 休伤我陈郎 “打通了!打通了!“ 无数的妖人欢呼起来,这不可能的壮举,他们真的做到了。 随着一大块水晶般的物质摔落下去,一条宽可容一辆马车登上的通道,已经打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陈玄丘,陈玄丘一想到距出去更近了一步,心中也是一阵激动。 在这方小世界里,如果他想留在这里,一样可以混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不行啊,他还有那么多亲人、朋友在外面。 他最初虽然既主动也被动地在逃避,可是现在,他是真的想与那天庭闹上一场了,为了被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族,为了被镇压、杀害、囚禁、流放的巫妖两族。 芸芸众生,不是天神的庄稼!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们上去!“ “且慢!“ 狐偃颤巍巍地拦住了陈玄丘:“大人,上边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晏有财上去探路,一直没回来。大人的安危干系太大,还是由老朽先上去一看究竟吧。“ 陈玄丘一听,忙道:“诶,怎么可以劳烦你老人家,疏影啊……“ “小女子本领低微,连大人您的耳目都满不过,若是上去,恐怕给你丢脸了。“ “这丫头真是欠调教,老花柳啊……“ “麻烦你分开叫!“ “老花老柳啊,你们以后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弟子。“ 大家在一块儿厮混了一个多月了,彼此熟稔,偶尔开个玩笑,也无伤大雅。 陈玄丘道:“这样吧,老黄,你上。“ 黄耳心中一阵哀叹,以前叫我东家来着,虽然我没给他开薪水,可哪天不损失五滴血啊?这就混成老黄了。 黄耳懒洋洋地道:“老黄我本领低微……“ 陈玄丘道:“你老狗识途嘛,探个道而已,哪那么多废话。“ 黄耳抗议道:“我熟的是第七层啊,第六层我站都没站,我就跑下去了。“ “那就是说,你没什么用了?“玄天真人瞪着黄耳,百丈冰的寒气开始在掌心聚拢。 黄耳冻得打了个哆嗦,道:“我去,我去。“ 黄耳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众人都仰头看着,最后开凿出来的一大块凝固的琥珀凝胶已经坠落,切口不算太平滑,黄耳不敢用飞的,因为不确定上边的情况,他手足并用,利用壁上的波皱,一点点蹭了上去。 “呼~~“ 这风太干燥了,黄耳先吐槽了一句,然后四下看了看,回头大喜道:“这里是一片旷野,什么都没有,地面闪闪发光,照得跟金子似的,好漂亮,大家快上来。“ 底下有人没听清楚,就听说上边遍地是黄金,突然想到了去而不返的晏有财,难不成他收集黄金去了? 众人顿时骚动起来,为了建这通天塔,大家舍家舍财的,要是有得赚回来那当然好。 陈玄丘等人一听上边什么都没有,顿时放下心来。 花阴、柳影、狐偃、玄天真人等大妖簇拥着陈玄丘,一起纵身飞升了上去。 众人跃上地面,往地上一落,定睛再一瞧,就见黄耳站在洞口旁,对面站着几十条大汉,一个个傍大腰圆,尤其最前边一位,仿佛鼻孔里都在冒烟,八面威风。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老黄,这就是你说的没有人?“ 黄耳讪讪地道:“他们刚来的啊,谁晓得出现的那么快,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至尊往这群人一扫,一眼就定在了身材强壮魁梧一些,浓眉大眼、有英武之气的鱼不惑身上,上下打量他一眼,沉声道:“你,就是他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神通广大,学究天人,占卜星相,无所不精,长相清奇、英俊不凡的救世之主陈大人?“ 鱼不惑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惊喜地道:“是谁这么有眼光,丹若,你看人家这眼光……” 至尊听他这么回答,以为他就是了,冷笑一声道:“不过尔尔,什么东西,死来!“ 至尊说着,手掌一探,空中陡然现出笆斗大的一只巨爪,片片暗金之鳞,喷吐无源烈焰,向前鱼不惑的脑袋就抓了下来。 “老鱼小心!“ 陈玄丘说着,两枚心月轮同时飞出,斩向空中那只巨爪。 “锵“地一声,两枚无往而不利的心月轮竟然被那巨爪击飞了,那只巨爪只是在空中微微晃动了一下,暗金色的鳞片上微微现出两道白印儿,被烈焰一烧,迅速恢复如常。 陈玄丘不由暗暗吃了一惊,这第六层的大妖果然厉害,眼前这人别的尚不知,但是他肉身之强悍,似乎竟不在以防御著称的霸下之下。 鹿司歌一瞧主人失手,鱼不惑正抬眼望着空中落下的巨龙一般的利爪张口结舌,似乎吓傻了,马上纵身一跃,跃到鱼不惑身边,带着他一个瞬闪,掠回到陈玄丘身边。 黄耳正要叫出对方身份,突然见鱼不惑被人带了回来,心中顿时一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人的身份还是不要叫破的好,要不然,恐怕要给自己惹麻烦。 于是,老狗立马闭了嘴,这条老狗,是真的狗啊。 至尊一击扑空,不由得嘿嘿一笑,道:“虽然这位救世主没什么本事,身边两个朋友,倒是还有点儿小花样。“ 说着,他哞嗷一声,张口一吐,空中顿时现出好大一团火云,火云呈如意之状,如同祥瑞当空,可是却有着极其可怕的力量,它还在空中,地面众妖就已感觉浑身的肌肤都似被那火云烘烤的皲裂了。 而那如意状的火云竟不散开,仿佛凝成了实质,向着鱼不惑便当头砸来。 一个大妖壮着胆子一拍剑匣,祭起十三口飞剑,呼啸着迎向火云。不料,那火云袭来,十三口飞剑竟如雪狮子入水,一冲进那火云便烧得通红,继续向前飞去时,剑尖便已开始融化,滴滴金属液体如雨水般落下。 不等冲出那团火云,十三口飞剑已经化为乌有。 众大妖不由得咋舌,这是什么火?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三昧真火?可……好像三昧真火焚烧东西也没这么快啊,尤其是那飞剑,一定用了最好的材料,怎么可能一眨眼就给汽化了? 陈玄丘头一次遇上这几乎不可敌的强大对手,不由得心中凛凛。 尤其是对方竟误以为鱼不惑是他,也不晓得这是哪一族的审美。审美差些也就罢了,可这本领实在强大,却不知自己的九朵太阳心头火,能不能对抗。 应该能对付的吧?毕竟,那可是太阳真火,先天本源之火啊! 想到这里,陈玄丘暗暗调出太阳真火,同时口中大喝:“蠢物!我才是陈大人,陈大人就是我!“ “嗯?“ 空中那朵如意状火云顿时一定,那位至尊目光如电,向陈玄丘一看,阔口顿时一撇,哂然道:“果然,若是女人太强悍了,喜欢的就是这种娘们儿一般的男人了!“ 至尊说着,那火如意登时改变了方向,向着陈玄丘砸了下来。 远处突然一声娇叱。 虽说那位王上梳妆打扮了很久,可毕竟这一片儿是她的地盘,至尊远道而来也需要时间,结果两下里前后脚的功夫,也是及时赶来了。 远远的,她就看见那位至尊用火如意砸向人群中,此獠暗恋自己久矣,他要对付的不可能是旁人,肯定是陈郎。 陈郎虽然神通广大,可却主要体现在无双的智慧上,打斗这种粗劣不上台面的技能,他可并不擅长,如何是这浑人的对手? 王上心中一急,摄唇一啸,一道金红色的火焰,便从她口中吐出,半空中化作一枝看起来无比锐利的火箭,带着锐啸之声,后发先至,“砰“地一声,把那火如意打个粉碎。 “姓齐的,休伤我陈郎!“ 那火红衣裳的女子说着,已经如那火箭一般的速度,攸然掠至当场,可她头上的金步摇,竟然只是微微摇曳,这等身法,也算独步天下了! PS:求点赞、月票!今晚央六第四部《白城魔女》,六点半开播,欢迎观看。 第530章 麒麟凰 “婵媛,你来了!”那姓齐的至尊一见红裳女子,眼中登时放出热切的光来。 红裳女子却没理他,她迅速往陈玄丘这边一群人扫了一眼,原本的激动与惊喜渐渐冷漠下来,最后目光一定,落在陈玄丘身上。 “你,就是姓陈的?” 看看,看看!还是这位有眼光!陈玄丘得意地瞟了一眼那位眼瞎的至尊,向红裳女子拱手道:“青萍陈玄丘,见过姑娘。不知姑娘是……” 红裳女子娇躯一振,失声道:“青萍?你来自青萍?” 陈玄丘几乎一逮着人多的机会就自报家门,我来自青萍,隐仙踪。 奈何,知道青萍的不多,知道隐仙踪的更是没有,他这师门,一直就没办法打响名号。 却不想在这伏妖塔第六层,居然有一位也不知道被关进这里已经多少万年的一尊大妖,居然知道青萍山的存在。 果然,还是因为我的师门太过古老,所以为时人所不知也。 好像也不对,记得我师父就是开山祖师啊,那我们这隐仙宗,貌似也没开张多少年才对。 陈玄丘想着,还是微笑地回答道:“正是青萍山!”说着,陈玄丘还自豪地挺了挺腰杆儿。 红裳美貌女子看向陈玄丘的眼神儿顿时有些古怪。 她定定地看了陈玄丘一阵,突然问道:“你可去过东夷画璧?” 陈玄丘一惊,就连东夷画璧她也知道?难不成学究天人,占卜星相无所不精的人其实是她? 陈玄丘顿时有些莫测高深了,便谨慎地答道:“呃,陈某去过,姑娘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红裳女子美目微微一眯,又问道:“那么,你见过雀辞了?” 陈玄丘惊咦一声:“姑娘,你居然还认识我家小雀儿,你到底是谁?” 红裳女子冷笑道:“你家小雀儿?你知道我与她是友还是敌,就敢这么说?” 陈玄丘坦然道:“不管姑娘你与她是友是敌,她都是我家的小雀儿。” 红裳女子脸色一霁,微微颔首:“好!很好!” 陈玄丘面前红影一闪,陈玄丘一惊,只是心中一动念,还未及躲闪招架,脸上就已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地一声响,陈玄丘愕然呆在原地,太快了!如果对方不是要扇他耳光,而是想杀他,岂非易如反掌? 就见红裳女子娥眉倒竖,怒叱道:“混账东西!你既然与雀辞相见了,不好生待在画璧,妇唱夫随,安份度日,你怎么竟被关进伏妖塔来了?” 陈玄丘愕然道:“我不是自己进来的。” 红裳女子怒道:“那更可恶,谁让你到处乱闯,得罪奉常寺?老娘最恨你这种不顾家的臭男人,你想让我女儿守活寡么? 这句话比方才那记耳光还要响亮,一下子就把陈玄丘听傻了。 “什么什么?眼前这红衣女子,竟是雀辞的亲娘?” 看着眼前这不过双十年华,顶多比雀辞少了几分稚气,实在不像差着一辈儿的红裳女子,陈玄丘真个傻眼了,结结巴巴地道:“你是我丈……丈母娘?” 红裳女子怒道:“我还以为是道韵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你。你个浑小子来了有个屁用!什么丈母娘,现在不是了!我不想女儿守活寡,干脆杀了你,她好另择佳婿。” 陈玄丘大惊道:“你……真是我岳母?岳母大人,大家一家人,不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好不好?” 红裳女子冷笑:“少凑近乎,如果不是你那奸诈狡猾的娘亲使计,我会答应这门亲事?苏青绾、苏媚儿,那个天杀的狐狸精!” 红裳女子看来真是一提起陈玄丘的母亲,气就不打一处来,连大名带小名儿,咬牙切齿地一块儿说出来! 陈玄丘也是天狐之身,心思何等聪慧。 她方才远远大呼一声“休伤我陈郎”,称呼自己父亲又只叫名字那么亲切…… 只怕这位凤凰一族的有夫之妇,是和我爹陈道韵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她不会给她老公戴了绿帽子吧? 在遥远的塔外之世,南疆离火之山上。 杂乱不堪的石室中,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画师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他揉了揉鼻子,结果手上的颜料就染上了鼻尖,可他也未察觉。 “奇哉怪也!我居然会着了风寒?不对,难不成这次调出的颜料有什么不妥,刺激得我打喷嚏?“ 画师思索了一下,没再发现什么异状,于是便把这个问题抛在一边,继续作起画来。 陈玄丘急急思索着:我爹给我说了一门亲,是冀州苏氏,是他的妻弟家。可我母亲那家,却给我说了一门亲,竟然是东夷的凤族。恐怕这个婚约不是乌龙那么简单了。 没准就是我娘当初发现我爹跟眼前这个红裳女子有什么私情,所以故意设计,与她联姻,把这对关系暧昧的小情人儿,变成姻亲关系的亲家公亲家母,她还好意思再倾心于家父么? 哎呀,他们老一辈的居然这般狗血么? 齐姓至尊瞪大一双牛眼,一直在旁边恶狠狠地看着。此时听二人言语,才知道来的人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位情敌,而是婵媛女儿的丈夫。 齐姓至尊顿时转怒为喜,笑眯眯地道:“婵媛啊,既然进了这伏妖塔,就没有离开的可能。曾经的一切,都可以当成上一世,过去了,就过去了吧。 放眼伏妖塔中世界,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尊贵如你。我诚心追求你许久,不如你就嫁给我吧,你我二人结合,生一个麒麟凰的孩儿,咱们好生养育他成人,也可稍减你思女之苦。“ 原来,这第六层的至尊,竟是一头麒麟。 麒麟和凤凰都是以雄雌之性命名,麒者为雄,麟者为雌。凤者为公,凰者为母。 而麒若与凰结合,所生即为麒麟凰,可以继承父母双方的能力,成为比他们更强大的神兽。 红裳女子闻言大怒,她说归说,还能真杀了陈玄丘不成? 她只是又失望,又痛心。 失望的是,来的不是陈道韵。 她一直坚信,她受困于伏妖塔,陈道韵一定会来救她。而以陈道韵的本领,相信这座无人可破的伏妖塔,他一定破得了。 所以,她才发出了那个救世之主的预言。 谁料,苦苦等了十八年,来的却是陈道韵之子! 他来了有什么用?那只骚狐狸的儿子,难道能比他爹更优秀? 更可恨的是,凤凰一族最重承诺,所以明知上当,她既然答应了,便也同意了女儿嫁予陈道韵之子。 她和陈道韵已是有缘无份,不能结合,让儿女结为一体,也算是满足了她一生的愿望。 可谁知道,这小混蛋居然闯进了伏妖塔。一进伏妖塔,再也出不去,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岂不就要守活寡了? 她嫁了个痴迷于作画,不顾妻女的画痴丈夫,害了自己一生。 谁料想,却因为她的一个承诺,又害得自己女儿年纪轻轻就守活寡。 红裳女子心中又气又恨,偏偏这时齐至尊居然还来说风凉话儿。 红裳女子怒不可遏,尖啸一声,就扑向齐至尊。 两个人法力相当,道行相近。已经打了三年,也未分出个胜负来,对彼此的战术倒是非常熟悉了。 齐至尊朗声大笑:“来得好!” 说罢纵身一跃,腾至高空,蓦然摇身一变,化作一头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浑身披挂蓝红相间的鳞片,四只巨大的足上生有暗金色鳞片的巨兽,脚踏祥云,鼻孔吞吐烟火。 而对面,随之冲宵而起的红裳女子,亦化作一头浑身簇拥着金红色火焰的凤凰,翼展千米,向着麒麟猛扑过去。 麒麟一见,烈焰沸腾,火云辐射之光,照得地面上众大妖摇摇欲坠,有人承受不住,几乎想立即逃下第五层去。 但是那火凤凰一现身,火翼迎风飘摇,竟然抵消了火云的威力,地面上众人压力一轻,不由尽皆往陈玄丘那里看了一眼。 虽然那红裳女子说的绝情,看来对她这女婿还是很照顾的。不料的话,她大可不必关心火云辐射大地的威力,那样就更能放开手脚了。 黄耳仰着脸儿,啧啧赞叹:“原来第六层居然镇压着两头先天神兽,凤凰和麒麟啊。这伏妖塔真是不简单。” 陈玄丘道:“不!红裳……我岳母大人,应该是十八年前才进入伏妖塔的。那只麒麟,才是这儿的原住民。” 黄耳沾沾自喜地道:“不管如何,他们如此高贵,也只能住在第六层。嘿嘿,我可是第七层下来的。” 疏影不屑地道:“就第七层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换了我,我也不在那住。再说了,你就第七层一守大门儿的,神气什么?” 黄耳脸红脖子粗地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守大门儿的?你守守试试,那可是第七层,人家还不用你呢。” 陈玄丘趁机问道:“黄耳,第七层到底是谁?” 黄耳作沉吟状。 陈玄丘道:“你要不说,还差我九千多滴血,我一气儿放干!” 黄耳打了个哆嗦,忙道:“我不是不想说,只因为……我也不知道他的本体是什么。” 黄耳说到这里,突然打了个哆嗦,露出畏惧之色,道:“但是,他很厉害,非常厉害。我只听过他的声音,从未见过他的模样,只有一次,我想偷偷看看那个小抠的长相,我偷偷扒着门缝儿……” 陈玄丘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黄耳打个冷战,道:“我什么都没看见,就看见一道光射来,他只是要吓我,不是要杀我,所以那光贴着我的脑门儿就射过去了。” 黄耳一伸手,居然把头皮揭了下来。 众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顶假发。 黄耳头顶,从前额到后脑,中间笔直地一条线,寸毛不生。 黄耳摸着头皮道:“你看看,你看看,从那以后,我这脑门儿这一条线上,就再也不长头发了。我只看过那光一眼,心悸了足足三个月,每天晚上都心口痛。” 黄耳又戴好假好,心有余悸地道:“那道光如何是射在我身上,一定立时把我的肉身连着灵魂一起湮灭了。” 陈玄丘疑惑地道:“那我还想回去?” 黄耳尴尬地道:“他虽然对我不好,可那毕竟是我出生、出长的地方,我想它。而且我想……我离家出走一次,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晓得了失去我的寂寞,以后就会对我好一点。” 他娘的,还真是狗不嫌家贫。 陈玄丘感觉有点牙疼,抬头一看,一头麒麟、一只火凤凰,正在高空打得有声有色,大白天的,那天空比放了一个最华丽最大型的烟花还要漂亮,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烟火炸裂。 陈玄丘灵机一动,道:“黄耳,上第七层的通道在哪?” 黄耳道:“干嘛?” 陈玄丘道:“趁他们一时半晌没个结果,我们直接上第七层去!” 黄耳一拍脑门:“对喔,我干嘛要在这儿看他们打架?走,我知道路!” 黄耳扶了扶方才没摆正的假发,领着陈玄丘就走,黑犀、乌雅,包括北海巨妖等人,自然是一窝蜂儿跟着陈玄丘走了。 其他众妖有些不知所措,这时花阴和柳影从狮王和鬼王那边跑了回来,变声变色地道:“快走快走,要是被至尊和王上抓住,要给他们当打手的。狮王和鬼王好可怜,我劝他们走,他们都不敢!” 众大妖一听,赶紧一窝蜂地跟着陈玄丘跑路。 天空中,麒麟至尊一边打,一边哈哈大笑:“婵媛呐,你我棋逢对手,再加上三天三夜,也没个结果,何必白费功夫?你年轻貌美,何必虚耗了功夫,不如就嫁给我,你我琴瑟合鸣、芙蓉并蒂,夫妻好合,早生贵子。你要觉得难为情,我先把你女婿杀了……” 麒麟说着,往地面瞄了一眼,惊咦道:“咦?他人呢?哈!婵媛呐,你快看,你那宝贝女婿瞥下他丈母娘,独自跑路了。” 火凤凰回眸一瞧,可不,陈玄丘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正朝远处一根沙漏状天柱跑去。跑得那叫一个欢实,跟小马奔腾儿似的…… 第531章 诛仙 陈道韵拔足飞奔,健步如飞。 鹿司歌很是过意不去,冲过来道:“主人,你骑我吧。” 陈玄丘微微忸怩:“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鹿司歌脸也红了,幽幽地道:“人家本来就该是主人的坐骑,总是劳动主人自己飞奔,就觉得……我很没用。“ 陈玄丘干笑道:“不提别的,我岳母在天上看着呢,骑你总是不大好。那谁,过来!“ 陈玄丘意念一送,北海巨妖接到讯息,心中虽然不愤,却是无可奈何,根本抵抗不了。马上摇身一变,一头巨大无朋的大章鱼怪便矗立在那儿。 陈玄丘等人没敢用飞的,怕天上那两位看见,可这么大一条章鱼,比一般战舰还大,那就不引人注目了? 只是已经叫北海巨妖变身了,陈玄丘也只好硬着头皮跃起,向章鱼怪脑袋顶上落去。 “嗖~~“ 一道红光闪过,陈玄丘不见了,远处一道火红之光,仿佛天边的火烧云。 “臭小子,跟我回去问话!“ 空中遥遥传来凰女婵媛的一句话。 众妖怪都呆在那里,陈玄丘走了,他们怎么办? 救世主应该就是开天门的钥匙吧?钥匙不见了,他们还要上第七层么? 这时,一头巨大的麒麟突然横在了他们面前。 不只是威武,那体型,可是庞大如一座城堡,这么庞大的生物,一只眼睛比一幢房屋还大,看得北海巨妖腿儿都软了。 跟人家一比,她简直就是一只小蚊子,还巨妖,开什么玩笑。 “大大大……大人,你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乌雅一贯的优雅不见了,战战兢兢地问道。 黄耳向他的八只小兔子挤眉弄眼地使眼色,走啊,往后走,你们快溜。 八只兔子精很感动,这才是好男人啊,有了危险,先向我们示意逃命,他自己的安危都没放在眼上。我要与他同生共死! 黄耳挤眉弄眼半天,八只小兔子一只也没走,全都一脸视死如归地挤到了他身边,差点儿没把黄耳气死,老子有办法逃走的,可是老子护不了你们周全啊!真是一群蠢兔子,除了会在床上发贱,还会什么? 不过,好像这就够了,嘻嘻嘻嘻,呵呵呵呵…… 巨型麒麟从火云中探出头来,俯首向下看了看,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儿:“婵媛不屑要的人,我齐林也不屑要。“ 说完,他哼了一声,驾着火云向远处飞去。 众大妖松了口气,互相看看,一脸茫然。 花阴道:“陈玄丘被抓走了,我们……还要上第七层么?“ 狐偃老头儿顿着拐棍儿,大声道:“陈大人是被他岳母带走问话去了,他又不会死。没有他,我们上了第七层又如何,不如大家在这儿等等。“ 齐林驾云飞了片刻,心中一动,看样子婵媛都挺在乎那小子,既是她老情人之子,又是她的姑爷。我若抓到了他,就能逼迫婵媛就犯,做我娘子了吧? 想到这里,齐林立即示意追上来的狮王等人先回雷云洞,他自己则转了个弯儿,直奔火凤凰所居的九转流泉,到了那山间,便落下地来,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身材魁伟、浓眉大眼的壮汉。 可他刚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婵媛的审美,貌似……比较喜欢娘一些的男人? 也许她看不上我,正是因为我太壮! 齐林一拍额头,一个转身,就变成了一个娥眉杏眼、桃腮樱唇、肤白貌美的……男人,一掐兰花指,扭着屁股走了两步,差点儿没恶心吐了,便甩开了大步。 远远看去,就见一个肤白貌美、长腿细腰的姑娘,走得风风火火,特别汉子。 …… 那精致的树顶小院儿里,天然蓬荫之下,陈玄丘已经说完了关于朱雀辞的事情,从他初次结识朱雀辞,那时还不知道彼此关系,一直到近来的情况。 凰女听完,冷笑道:“玄武?补代的四圣神族而已,就如这伏妖塔中补代的赘婿,他也配娶我的女儿。“ 陈玄丘趁机问出心中疑问:“这后天神族打造的伏妖塔如此厉害么?竟然能关得了先天神族?“ 凰女瞪了他一眼,道:“你还不是被关进来了?“ 陈玄丘苦笑道:“我是突然被人暗算,中了毒。我的朋友带着我慌不择路,逃进来的。结果,虽然避开了追兵,却也出不去了。“ 凰女道:“这伏妖塔是奉常三宝中,最为重要的一件法宝,别看它矗在这儿,不如千机剑和镇魔鼎风光,论品质,这是先天灵宝,远不是那两样法宝可以比拟的。而且,它的特质就是针对妖魔等族,因而一旦进入其中,想出去就难了。“ 陈玄丘道:“我听小雀说过,她还不曾出手,您便出了远门儿。那时她已生出些许灵智,在壳内也曾听过您的声音。“ 凰女露出些许温柔之色,叹道:“那苦命的孩子,我这做娘的,亏待了她。“ 她看了陈玄丘一眼,这才道:“你可知,我当初匆匆离开,去了哪里?“ 陈玄丘毕恭毕敬地道:“正要请教!“ 凰女叹道:“我就是为了来这里,我想上到第七层,请出第七层的尊者。“ 陈玄丘神情一动,知道戏肉来了,连忙打起精神。 凰女道:“当时,我听说你爹暴露了身份,被奉常寺中人追杀,本想赶去救援,所以只能急急离开。但是,我也知那一去,十分凶险,所以,提前安排了后事。“ 陈玄丘蹙眉道:“奉常寺中高手可以向天借法,确实厉害。不过,就我所见,家父本领如何,且不待言。家母和舅父,皆为九尾天狐,那可是四灵之一,再加上您,奉常寺除非出动全寺高手,否则,也拿之不下吧?但是据我所知,当时去的只是寺主和两位亚祝,太师都没有出手,怎么能对付得了你们三大高手呢?“ 凰女冷冷地道:“如果只是奉常寺一太祝二亚祝,不用我去,他们也对付不了你爹和你舅父。“ 陈玄丘神色一动,沉声道:“还有人参与其中?“ 凰女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人!是……仙……“ 凰女冷冷地抬起头,脸含讥诮:“他们自己制定的规则,当冒犯到他们的时候,便一文不值了!为了抓你爹,天上出动了神仙,真正打败你爹,杀了你舅父的,是天上的神!“ 陈玄丘没想到这才是事情的真相,不由得目瞪口呆。 凰女道:“所以,我虽然离开了东夷,半道却转而去了奉常寺。因为,那位神,便是在天上,也不是普通的仙人,而是一身神通十分惊人的一尊大灵官!他还带了四神侍,我去了,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陈玄丘疑惑地道:“这塔中第七层的那位尊者,他……能对付得了那位天庭的大灵官?“ 凰女用力点了点头:“是!这是你爹告诉我的,他曾经对我说过,伏妖塔上第七层,有位尊者……可诛仙!“ PS:求点赞、月票! 第532章 信之羽、心之系 “伏妖塔第七层,有位尊者可诛仙!” 他那位不曾谋面的父亲大人,究竟从奉常寺获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追杀父亲一行人的,竟然不是奉常寺三位大人,他们只是幌子,真正动手的人竟然是天上的神仙。 神仙破戒下凡,追杀一介凡人……,呃!虽然他的母亲是九尾狐,已经不属于凡人的行列,放到天庭也是一号人物,但是陈玄丘自动忽略了这一点。 毕竟,他的母亲又不曾为恶,她嫁了一个凡人,过着凡人一样的生活,天神有什么名义破戒下凡,追杀于她? 婵媛苦笑道:“可惜,第七层,我悄悄上去过,却根本不曾见到那位尊者。”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可是因为有一只看门狗?” 婵媛奇道:“你竟知道上边有一只看门狗?你父亲也只是从古籍资料中查到了一些东西,知道的没有你详细。” 陈玄丘略显尴尬,还没解释他知道的原因,婵媛已轻蔑地道:“那条老狗,又懒又馋,骨头还软,尤其好色。我前后上去不只一次,第一次就大模大样从它面前走过去了,那老狗睡的哈喇子老长,哪里注意得到? 后来想是它也受了主人教训,变得乖巧些了。但我一次用了根肉根头,第二次抱了条小母狗上去,它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跑了,哪还管它主人姓甚名谁?“ 陈玄丘一听,捂额不语。 以后千万不要说我认识黄耳,这位仁兄……太不讲究了。 婵媛道:“那位尊者任我如何乞求,既不出面,也不言语。我要硬闯……” 婵媛说到这里,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惧色,道:“那房中便有一道道无形剑气,隐而不发。我能感觉到,那剑气犀利无双,就算是我,一个不慎,也有被它斩杀的可能。况且我有求于人,不能硬闯。” 婵媛说到这里,露出沮丧之色,道:“于是,我就只能待在这里,三不五时便上去一趟,原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谁料想,这一下子就是十五年,直到三年前……” 婵媛冷哼一声,道:“齐林那个浪荡子,原还热情款待我,说我们都是先天四圣神族,都是被丘天神族打压者,彼此该守望相助。谁料竟是包含歹心……” 陈玄丘忍不住道:“倾心以慕,似乎不能算是包含祸心。” 婵媛美目一瞪,娇叱道:“也不看看他生得什么德性,癞蛤蟆上脚背,不咬人它膈应人!” 陈玄丘一见,只好岔开话题道:“前辈既然是主动入了这伏妖塔求见那位尊者,是不是已经有了离开的办法?” 婵媛摇摇头:“我不知道,第七层一片空旷,就只一座山,就只一道门,就只一座山一样大的石室。十八年来,我连那人的面都没见过,声音都没听过,就只一次,惹得他不开心,用神念对我说了一个字。” 陈玄丘动容道:“说了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一个字,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婵媛果然满脸羞愤,恨声道:“滚!” 陈玄丘心道:“这人还真有性格。且不提我这岳母千娇百媚,便只说她的身份,那也是凤凰一族,何等尊贵。虽然她不是元凤,不能与圣人比肩,可是放在天界,那也是一号了不起的大人物,第七层看这样子,居然只关了一个人,他是谁?竟然独占第七层,无人敢惹?” 婵媛似乎羞愤难平,吁了口大气,才道:“如果不是想着,我是有求于他,老娘早就跟他拼啦。” 陈玄丘苦笑一声,道:“前辈,那救世之主的传言,又是怎么回事?你当初既然知道家父危急,想要前去搭救。结果自己却陷在伏妖塔中出不去了,怎么就敢断定,家父还能活着,会来塔中救你?” 婵媛乜视着陈玄丘道:“你没练过‘造化不死经’?“ 陈玄丘脸皮子一阵抽搐:“就是那部只教逃命,却连一点修行法门都没有的奇葩的凡人之书?“ 婵媛道:“奇葩的凡人之书?你以为,要瞒过天机,是一个凡人能办得到的吗?那不是瞒过天神,而是瞒过天机。你以为你爹要对抗的是天神?天神也不过是天的奴仆罢了。“ 陈玄丘听得怵然一惊,不是吧?只是对抗天庭,他就已经望而生怯了。如今有了这么多方的势力关键时刻可以站在他的一方,他才鼓起几分勇气。 可他那不要命的疯子老爹,究竟要对付的是谁? 婵媛道:“凡人之书?呵呵,人界,亦是三界之一,而且是三界根本。为什么人界既怕愧、又怕神?你可知道,上古时候,天庭有天帝,冥界有冥王,人间有人皇。人皇气运,可镇天压地,神鬼不敢犯,便是天道圣人,也奈何不了他!凡人?凡人又如何?“ 陈玄丘心头怦然一震,隐隐记得,他前世读过的那部《封神榜》,似乎讲的就是封神之战别有阴谋,站出来的那诸位大佬,以及他们的目的,只是明面上的目的。而他们的幕后黑手,真正想要做的,就是灭人皇,立天子,从此将三界根本的人间界,纳入天庭的统治。 难不成…… 婵媛瞟了陈玄丘一眼,幸灾乐祸地道:“你们九尾一族,虽然逃过了天道的第一次算计,龙凤麒麟三族大战。也逃过了天道的第二次算计,巫妖大战。可惜,终究不曾逃过天道的第三次算计。 你九尾一族的那一世族长,竟然受人盅惑,充当内间,陷身于封神之战。结果,封神大劫,天道成功地算计了人间界,天庭和扶持天庭的幕后黑手成功地算计了截教。而天狐一族,也终于被那群道貌岸然的贱人栽了个罪名,从此打入万劫不复!“ 陈玄丘听得有点晕,婵媛这透露的信息量有点大啊,他这八核的大脑有点处理不过来了。 婵媛娇笑道:“从此有了一句话,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说的就是你天狐一族的劫运了。” 婵媛似乎知道不少上古秘辛,不过对此时的陈玄丘来说,那些都太遥远了,就算听了他也触摸不到,他更关心的是如何出去。 可若任由婵媛这么说下去,这个女人虽然贵为凤族,却也脱不了一般女人的毛病,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半天扯不到正题上。 所以,陈玄丘主动引导道:“这些太过久远,暂且不提。只是前辈,怎么就确定家父不会死,还会来救你呢?如果前辈能确定家父死不了,又何必去救他?” 婵媛道:“那‘造化不死经’记载了种种脱生之术。你一路走来,也当经历过不少惊险吧?有时候,灵机一动的化险为夷,又何尝没有‘造化不死经‘训练出来的已近乎本能的反应起了作用?道韵……“ 婵媛脱口而出,然后才省起,面前的是陈道韵之子,当着他的面,这么亲昵地称呼他的父亲甚不妥当。 婵媛脸儿一红,忙含糊过去道:“你爹有‘造化不死之术’,除非他为了救你的母亲,不舍得走。否则,没人杀得了他!“ 咦?我的《造化不死经》有这么神奇吗?我竟身在宝山而不知,一直把它当成一部裁缝入门、厨子培训大全看了。 陈玄丘决定有空再好好翻翻《造化不死经》,看看它究竟有何神异之处。 婵媛道:“我进了这伏妖塔,却始终没能请动那位第七层的尊者。你爹说过,天下万物,无不可解。伏妖塔也不是只进不出的,它的出口就在第七层,可我迄今无法登堂入室,自然也不知道如何离开。” 陈玄丘听了心中微微一动,照这么说来,难不成伏妖塔第七层,竟然不是驻扎着一个大妖,而是天庭安排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大高手,在那里镇压出口,防范有大妖逃脱?要是这样,想离开恐怕就麻烦了。 婵媛可不知陈玄丘所想,自顾说道:“而他只要未死,必然会知道我失踪的消息。因为,奉常寺的涅槃组织,就是我替他在管着。我久不露面,他必然知道我出了事。以他的聪慧无双,一定猜得到我去了哪里。何况,我在画璧还留了……只有他才看得懂的记号。“ 陈玄丘的心跳忽然有些快了,他一直不敢想,但一直很关心的问题,似乎就要呼之欲出了。那就是陈道韵的生与死。 陈玄丘马上问道:“前辈所言,我明白了。可是,如果家父为了家母,不肯独自逃脱,他不还是要被天神诛杀么?前辈又怎么知道,他一定没死呢?” 婵媛没好气地道:“他当然没死!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婵媛微微忸怩了一下,不过转念想到就算说出来,陈玄丘也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便清咳一声,道:“因为,我赠了他一根凤凰信之羽。信字道纹,随天而生,心之所系。所以,如果他死了,我是会感应到的,哪怕是在这伏妖塔中!” 陈玄丘心头怦地一跳,凤凰家的女人,都喜欢以心头羽送男人的么? 好巧,我也有一根! 不对! 陈玄丘心中突然一亮,当初与雀辞邂后,他只以为只有自己一见钟情,而朱雀辞却是心心念念只想着要嫁给她母亲给她许下的男人。 如果似婵媛说的她们凤凰一族这般看重信之羽,那么当初雀辞把信之羽送给他,似乎不只是为了报恩啊! 雀辞,其实也是一开始就喜欢了我么?虽然她总表现得很嫌弃的样子? 这样一想,陈玄丘顿时心花怒放。虽然有婚约在,朱雀辞就成了他的未婚小娇妻。可那是因为上一辈为他们定下的婚约,不是因为彼此的相爱,陈玄丘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可这时候,他终于开心了。 陈玄丘开心了没有多久,突然又想到,他可是与朱雀辞自幼定下婚约的男人啊!朱雀辞居然在他登门履行婚约之前,把信之羽送给别的男人…… 这算精神出轨不? 陈玄丘突然有点郁闷,开心不起来了。 PS:今天去做了个体检,折腾一上午。 第533章 有凤来仪 贱人! 矫情的贱人! 妲己双手掐腰,摆着大茶壶造型,一脸愤愤然。 她们正为陈玄丘陷入伏妖塔而焦心不已,朱雀辞不知道怎么得到了消息,领着一大票人,风风火火地从东夷赶了来。 朱雀辞一来,就摆出一副诘难的模样,指责她们没有照看好陈玄丘。 真是奇哉怪也,我表哥、我男人,我看没看好是我的事儿,关你屁事啊! 这还没怎么着,你就摆出大妇嘴脸来了? 妲己在心里发狠,我偏不让给你,我非把表哥睡了不可,你要过门,成啊,当个小妾吧!老娘吃饭你站着,老娘睡觉你看着…… 娜扎在一旁劝道:“人家是女王嘛,当然傲娇啦,欺负咱们爹没她官儿大。” 嗯,毕竟是相处时间长,尤其是陈玄丘失踪以后,她们一块儿上朝告状,大闹奉常寺,纠缠太师府,打出来的交情,朱雀辞对她们而言,是个外人。 月茗道:“不过,她很笃定地说玄丘大哥没死,想来必有依据,这样我们也就放心多了。” 妲己一听,转嗔为喜:“对啊!不管怎么说,我那个表哥没死就好。嘿!他进了妖精洞了都没死。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呐!” 羲茗一听不乐意了:“这叫什么话,玄丘哥哥是坏人么?” 妲己乜了她一眼,冷哼道:“再坏也没你爹坏,如果不是他们奉常寺的人捣鬼,我表哥怎么会自投罗网,闯进伏妖塔。” 娜扎道:“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两位茗儿姐姐也不好受嘛,都快跟她爹爹断绝父子关系了。我看谈太师也很为难的样子。他说伏妖塔中发生了什么变故,乾坤逆转、生门关闭什么的,好像连他也进不去了。要不然,他会亲自进去寻人的。” 妲己苦恼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过个一千年、一万年,那塔中世界恢复了正常他才能出来?他能活那么久么?” 娜扎道:“茗儿姐姐,要不你们再去请太师想想办法。那毕竟是你们奉常寺的至宝,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 羲茗愁眉紧锁,幽幽地道:“爹已经试过了,但是他说,这伏妖塔是上古年间就已存在的一件仙界法宝,奉常寺建立以后,天庭赐下的,他也只知用法,却不明白太多道理。” 月茗道:“阿爹现在忙于姬国战事,姬国已经正式造反,大军突进,因为他以前的贤名,一些诸侯虽经朝廷再三警告,还是麻痹大意了,结果被他以迅雷之势夺国灭族,而还有一些西方诸侯,早与他有所勾结,现如今西线已尽数落入姬国之手,前方战事吃紧,阿爹暂时也顾不上这边了。” 娜扎吃了一会儿手指,突然两眼发亮道:“诶,你们说,朱雀辞会不会有办法?” 众人一起看向她,娜扎道:“她是凤凰啊,天之骄女,又是禽族之王,手下能人异士如云,说不定会有办法呢?” 妲己一听她夸朱雀辞,就从心眼里不舒服,呵呵冷笑道:“就她?论心眼儿谁玩得过我?我都束手无策,那只呆鸟能有个屁的办法!” …… “呵呵,我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那只蠢狐狸!“ 七星塔顶,朱雀辞眺望着远处矗立的伏妖塔。 伏妖塔与七星塔遥遥相对,从高度上看,还不如七星塔高,但七星塔更细一些,耸立如剑,而伏妖塔厚重雄伟,十分的大气。 旁边,阴谐正在劝说朱雀辞,当然是因为刚才妲己表现的不太礼貌,但朱雀辞根本没放在心上,她就喜欢看妲己生气。 妲己越生气,她就越是心平气和,连她也不明白为何有这样的心里。 “你看那塔,其貌不扬,矗立在那儿几百年了,中京百姓每天登高都看得见,可谁能想到,那竟是一件天界法宝,那就是奉常至宝伏妖塔呢?” 阴谐道:“女王,姑爷被困伏妖塔,听妲己她们的意思,是出不来了。江湖传言,奉常寺的伏妖塔,但凡妖族,入而禁之,永世不出!” 朱雀辞盯着远处的伏妖塔,跃跃欲试:“我却不信,阴谐,你说,我若用凤凰真火烧它,能不能烧毁那伏妖塔?” 阴谐一听吓了一跳,真要火烧伏妖塔,那女王和奉常寺的梁子就结定了。 阴谐连忙劝道:“女王的凤凰真火,那自然是无物不焚。不过……属下担心,伏妖塔毁了,镇压其中的姑爷,只怕也……” 朱雀辞轻啊了一声,柔荑掩住了樱唇,杏眼瞪圆起来:“对啊!亏得你提醒我,他可禁不起我的真火,真要这么做,塔没了,他也没了。” 一旁拄着拐杖的老鸳鸯轻咳一声,慢条斯语地道:“女王,既然您的凤凰信之羽在姑爷身上,那女王说姑爷现在安然无恙,他就应该是真的安然无恙了。既然我们一时不能救他出来,也该搞清楚他如今的情况。” 运日击掌道:“对啊!得搞清楚啊!要是他真的永远出不来了,那就让他写一封和离书啊,不要耽误了我家女王的青春……” 运日还没说完,就被他媳妇阴谐一脚踹出了塔尖,“哎呀呀”地叫着向地面摔去。 阴谐对朱雀辞道:“女王,国师说的对。我们得想办法搞清楚姑爷现在的情况。” 朱雀辞黛眉一蹙,道:“我也想啊,可我的信之羽,也只是能感应到他无恙,却无法互通声息,不知道他在塔中情形。这座塔,可以隔绝内外声息的。” 老鸳鸯道:“女王岂不闻心有灵犀?” 朱雀辞心中一动,问道:“灵犀?” 老鸳鸯道:“是啊,南疆有一种白犀,长有三只角,一只角长在头顶上,一只角长在额头上,第三只角长在鼻子上。头顶上的那只角是顶角,名叫通天犀。只要我们找到两只这种白犀,割了它的角,命人携带一只潜入伏妖塔,我们就可以内外通讯了。这种白犀乃天生地长的灵物,一切法宝,无法隔绝灵犀感应。” 朱雀辞恍然道:“啊,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小时候授课的时候,你对我说过的。” 朱雀辞兴奋地道:“既如此,我们马上前往南疆,去寻白犀,走!” 朱雀辞说到就做的性子,立时纵身一跃,化作一只火凤凰,羽翼千尺,如同一片火红的祥云,向前南方振翅飞去。 无数的随从立时化作各种飞禽,紧随朱雀辞祥云火光之后,向南而行。 地面上,正有一支军队排着整齐的队伍,浩浩荡荡开拔出场,开赴西线战场。 突然,有士兵指着天空大叫起来:“快看快看,有凤凰凌空!” 众士卒举头望去,果不其然,一头火凤凰,带着无数飞禽,正振翅飞过大雍中京上空。 士兵们和依依不舍为他们送行的亲人,顿时激动的热泪盈眶,纷纷攘臂高呼起来: “有凤来仪,见则天下太平!” “凤凰经空,这是吉兆啊!我们要赢了!我们会打胜仗的!” 有几个行商暗暗地嘀咕:“不会吧?听说姬国岐山,也曾有凤鸣于空。那这凤凰,究竟是给哪一方带去吉兆的啊?“ 不过,他们也只敢暗暗嘀咕,不敢出声,怕挨揍。 这一幕,陈府中刚刚送了羲茗月茗离开的妲己等人自然也看在眼中,狐性多疑,妲己顿时起了疑心,她急三火四的这是去干什么?难不成,她真找到解救表哥的办法了? 不行!表哥是我的!当然得由我救出来! 妲己眼珠一转,便对娜扎道:“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娜扎也是个不计后果的莽撞性子,两人登时腾空而起,敛了气息,悄悄缀在了朱雀辞等人的后面。 伏妖塔第六层,树顶木屋。 婵媛带着陈玄丘落到地面,对他道:“第七层,我去过无数次了,可惜每一次都铩羽而归。如果想用武力征服那位尊者,我办不到,恐怕你就更办不到了。你既不死心,我就陪你再走一趟,你且去唤来你的部下,我们……” 婵媛刚说到这儿,脸色突然一变,沉声道:“不好!” 她抬手就向陈玄丘抓去,陈玄丘先是本能地一缩,旋即便醒悟岳母大人不是向他出手。 陈玄丘刚想旋身戒备,衣领一紧,就被一个人一把掳走。 齐林藏身在树下,终于等到了机会。 他攫着陈玄丘,便立时化作了一头麒麟,前爪牢牢抓着陈玄丘,向雷云洞飞驰而去,口中哈哈大笑:“婵媛,速来与我拜堂成亲,不然,我就生吃了他,哈哈哈哈……” PS:求点赞、月票! 第534章 不正常的世界 花阴、狐偃等人呆呆地坐在光秃秃的天柱峰上。 许久,地面一片阴影里嗖地一下冒出了疏影。 疏影花容失色,一副惊吓地叫道:“大事不好了,陈大人被凤凰抓走了……” 众人愕然,一位大妖诧异地道:“我们知道啊,我们不就是因为他被抓走了,所以才待在这里不知进退么?” 疏影急急挥手道:“别打岔,我还没说完。陈大人被凤凰抓走了,我追去之后不敢深入,只在树下候着,观望行色。过了小半个时辰,凤凰又陪着陈大人从树上下来了,和颜悦色,似乎化敌为友了。” 众人大喜,狐偃老头儿一顿拐杖,神气活现地道:“看看!看看!我天狐一族,何等了得,就算是凤凰,也能折服啊,哈哈哈……” 疏影道:“结果两人正说着话,麒麟突然窜了出来,一爪子就把陈大人掳走了,啊呜一口……” 狐偃“吧嗒”一声,手杖落地,脸现茫然之色。 柳影急道:“陈大人被麒麟给吃了?” 疏影道:“还没吃,他抓回雷云洞去了,说要凤凰女梳妆打扮,上门成亲,不然,就啊呜一口,吃了她姑爷……” 黄耳大为惊羡:“才这么一会儿功夫,陈玄丘就娶了那美貌的凤凰女了?” 疏影顿足道:“放你的螺旋拐子屁,我是说,陈大人是凤凰女女儿的姑爷。” 黄耳无语道:“明明是你辈份说的乱,不过,凤凰女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个女儿?她女儿多大了?怎么就嫁给了陈玄丘?” 疏影道:“我一时半晌的也说不清楚,总之,现在陈玄丘危险了。”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高空一声凤鸣,众人抬头一看,火云如翼,蔓延无边,一道金红色的凤凰之光,直向南方而去。后边跟着鬼王等一群喽罗。 乌雅精神一振,道:“凤凰女救姑爷去了!” 鹿司歌一听陈玄丘被抓走,已是心急如焚,一听乌雅这话,便道:“雷云洞就在那边?我去救主人!” 鹿司歌登时化身为鹿,向着凤凰火云飞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众人相互看看,花阴道:“诸位,我等若合力,未必就怕了麒麟,更何况如今还有凤凰女担当主力,不如我们也去,齐心协力,救出陈大人,如何?” 宝可鲸坐在步辇上,挥舞着拳头,面红耳赤:“去!我等同去!我等为了出去,已然付出一切,生死成败荣辱,尽皆着落在陈玄丘一人身上,唯有一搏了!” 这位仁兄比谁都着急,宝家偌大的基业,全都化作那座通天塔的一部分了。 现在宝大少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无产者,如果出塔无望,他得白手起家,效仿先祖,重新进行资本积累,这对从小养尊处优的宝大少爷来说,可是不可承受之重。 啧!第二层的一只小妖都这么有志气有勇气! 众大妖见了心有所感,于是一窝蜂地道:“同去,同去!” 无数的大小妖怪遂乱烘烘地朝着凤凰女飞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众妖走后不久,一处阴影中突然又冒出一个少女来。 暗香急叫道:“不好了,陈大人被抓走,凤凰女去救人……了!咦?人呢?” 那天柱一般的奇峰上,光秃秃的跟狗啃过的骨头似的,哪里还有一个妖精的影儿。 …… 雷云洞前,狮王等人忽见远处红云漫天,片刻之后,一位红裳女子便出现在眼前,不由一个个吓得惊跳起来。 狮王期期艾艾地道:“王……王上?” 很尴尬啊,他不是对手啊!要上去送死么? 狮王正犹豫着,鬼王等人浩浩荡荡地追了过来。 狮王一见大喜,马上向鬼王一指,大叫道:“吠!尔等竟敢来我雷云山骚扰,本狮王岂能容你。来来来,单挑啊!我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鬼王一看,如何还不明白狮王这位老朋友正尴尬不已,于是马上撸胳膊挽袖子地冲上去:“打就打,老夫且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谁也不用插手哈!” 吼!哈! 狮王和鬼王便气势汹汹地打在了一起,颇有些样子。 婵媛一对凤目,向齐林手下其他大妖冷冷一扫。那些大妖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登时福至心灵,纷纷从对面找了一个对手,指着对方大喊:“来来来,我也跟你单挑,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许多齐林的手下就从凤凰女身边冲过去,各自寻一个对手,呼哈连天地打了起来。 凤凰女冷笑一声,便昂然向雷云洞中走去,齐林那些手下现在都在忙着单挑,所以也没人顾及得了她。 雷云洞中,火云缭绕,雷电隐隐,但这些自然阻挡不了凤凰女。 凤凰女一步步走进去,只是小心提防着齐林偷袭,脆声大喝道:“齐林,马上放了陈玄丘,否则,老娘剥了你的皮当脚垫儿!” 柳影花阴狐偃黄耳等人追上来时,看到的就是分属凤凰女和麒麟男两大阵营的七层众大妖正在打得呼哈连天,有声有色。 其中来自于第五层的狮王和鬼王打得尤其卖力,都满头大汗了。 柳影茫然道:“狮王、鬼王,你们两位怎么又打起来了?凤凰女和麒麟男呢?” 鬼王忙里偷闲,好心提点道:“柳老兄,不要废话,赶紧寻个对手,打将起来!” 狮王道:“是啊是啊,别怪兄弟没提醒你,管他是谁,先打起来再说。” “啊?哦哦!” 柳影不知二人这么说,其中有些什么奥妙,但老朋友的提醒,应该是不会错的。 他四下一看,一时也找不到对手,就跟花阴比划起来,一对同门师兄弟互相喂招,打起来尤其的好看。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狮王和鬼王说的这么慎重,柳影和花阴两位前辈也动起手了,那就打吧。 于是,他们也各寻对手,乒乒乓乓地打斗起来,一边打一边向对手低声询问:“这是什么规矩?为什么要打啊?” 凤凰女一路长驱直入,径直闯进了齐林的洞府。进了齐林的洞府一看,凤凰女顿时有些面红耳赤。 齐林这洞府中没有什么异宝,倒是有不少的人像雕塑,有雕在墙上的,有雕在灯柱上的,有雕在床头的,其中多是袒胸露乳、胴体妙相的美人雕像。 那些雕像大多以纯白的大理石雕就,所以显得肤色细腻白皙,五官眉眼、身高比例,皆与常人无异。也不知道是不是齐林经常把玩的缘故,一些雕像的关键部位都包浆了,透着晶莹的玉色。 凤凰女不由淬了一口,这个雷云洞的老光棍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太龌龊了! 凤凰女冷哼一声,羽袖一拂,一道凤凰真火掠过,把那些污七八糟没眼看的美女雕像尽皆毁去,沉声娇叱:“齐林,你给我出来!” 洞府之中沉寂无声,凤凰羽眉头一皱,不对劲儿!我都把他的心爱之物都毁了,他还不现身?再说,是他引我来的,难不成他在这洞府之中? 凤凰女一念及此,立即闪身向洞府外掠去。 凤凰女冲到洞口,就见外边打斗的人又多了好几倍,也不知道是属于哪一方的势力,在那里呼呼哈哈的跟演武校兵似的。 凤凰女柳眉一竖,刚想娇叱一声,喝令他们住手,以便问问那齐林的去向。就听更高处一声大喝:“统统住手!” 这一声大喝,霹雳一般,一股肃杀之气攸然闪过,正在假模假样打架的众人立时停了下来,一起向雷云山上望去。 这一看,就见齐林与陈玄丘把臂下山,并肩而行,眉眼含笑,宛如手足。 一时间,就连凤凰女都看呆了,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怎么陈玄丘一来,这个世界的人都变得有点不正常了? 第535章 我等你许多年 一见无数大妖目瞪口呆的样子,陈玄丘心中得意,便满面春风地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方才我与齐林兄攀谈了一番,那真是一见如故、一点灵犀、一来二去,一拍即合,最后一团和气啊,哈哈……” 齐林一听,也开心大笑道:“是啊,不要再打了,我和玄丘贤弟一吐为快,如今已然是一丘之貉、一路货色啦,哈哈……” 陈玄丘微微侧了侧头,小声地道:“哥,你读书少,别乱用成语。” 齐林从善如流地道:“哦!” 现在陈玄丘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不是陈玄丘嫌他老,叫他认大哥他都愿意。 齐林抓了陈玄丘,立时飞回雷云山,到了山顶大阵。 他也知道,想对付凤凰女不那么容易,所以在山顶布了个阵。只是这塔中贫瘠,没什么法宝,阵法并不算特别厉害,但是多少会有些作用。 齐林把陈玄丘抛下,就全神致志等着凤凰女进他的陷阱。陈玄丘看他布置阵法,却是冷笑道:“难怪龙凤麒麟三族大战,你们麒麟族最先败北。论智商,龙凤麒麟,不及巫妖两族,而巫妖两族又不及人族。是啊,先天能力太强,又怎么会注意智商的发展呢?” 齐林一听他贬低麒麟族,不禁勃然大怒,道:“我现在就掐死你!” 陈玄丘夷然不惧,道:“你便掐死了我又如何?我死了,我族还有无数的人,可你们麒麟族呢?世上已不曾听说有麒麟出现了,你,大概已经是这世上最后一只麒麟,可惜啊,先天四大神兽的血脉后裔,龙族凤族九尾族,俱都子息昌盛,可是麒麟族,却要成为绝响了。后人只能从文字里,从壁画上,了解上古时候,曾经有过这么一支曾经很了不起的先天神族。” 先天神族与后天神族最大的区别就是,先天神族不需要修行和咒语,就能直接调动五行元素,或者天地之力。而后天神族是通过修行之法来获得神通,通过某种中间体的媒介来调动运用天地之力或者五行元素。 齐林一听陈玄丘这话,却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面上现出哀戚之色,半晌,幽幽问道:“世间已无麒麟族了么?” 陈玄丘道:“没了,早就没了。龙族子孙昌盛,我九族一族虽然遁世藏了起来,但子嗣也不少。我娘、我舅舅,还离开族群,隐居人间呢,嫌族里挤。凤族也是时不时的现身于世,只有麒麟,早就绝了。再过些年,说不定世人都会忘了世上曾经有过麒麟这种先天神兽。” 齐林听着,一颗颗珍珠般大小的泪珠噼呖啪啦地就滚落下来,地面上迅速积了一个小水洼,都快淹了他的脚面了。 陈玄丘正色道:“你哭什么,上天把延续麒麟族的重任放在了你的肩上,你不思进攻,居然在这里学那妇人,眼泪汪汪的?” 齐林饮泣道:“出不去!出不去啊!七层有只绝世大妖,我打不过他!” 陈玄丘道:“你打不过他,可以和婵媛前辈联手啊,你们两个联手,还不是他的对手?” 齐林摇头道:“没用的,我曾经求了他三百年,缠得他不胜其烦,所以放我进去了。我找不到可以离开的办法。” 陈玄丘眼珠一转,道:“咳!这只因为……论武力呢,十个我捏在一块儿,都不是你的对手。可要论智力呢,十个你捏在一块儿,也不是我的对手。换我去,说不定就能有办法。” 齐林抽抽答答地道:“要不是你先夸我武力比你强大许多,我先一把捏死了你。你们狐狸精,最会哄人。” 陈玄丘干笑道:“这叫什么话,因为我们说的是对的,所以你们才会听嘛。就拿你来说,你一味追求婵媛前辈,何苦来哉。以前你独占第六层,是这伏妖塔中人人仰望的至尊,试想,只要你放出风去,多少人家会敲锣打鼓的给你送美人儿来?说不定现在这伏妖塔中,你早已子嗣众多,成千上万了,麒麟一族至少也不会在你天年已尽时从此灭绝啊。” 齐林道:“那些小妖,身份卑微,血统低贱,怎么能配得上我?” 陈玄丘道:“大林子啊,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女人总希望自己的男人比她更有本事些,可你是男人啊,难不成你还想仗着女人的势来作威作福?丢不丢人呐!你是麒麟族最后一只麒麟,你要承担起繁衍麒麟一族的责任啊!” 齐林听了,不禁若有所思。 陈玄丘又道:“这女子,就如鲜花,每一种鲜花,都有它不同的美丽。就算同一品种的,也是姹紫嫣红,各具风情,做为世上最后一只麒麟,如果你不想成为最后,你就该广纳姬妾,多生儿女,这才对得起列祖列宗啊,是不是?” 齐林黯然道:“办不到的,除非同阶血脉结合,那就只有人族才能结合了。因为人间界是三界根本,人族也是三界根本,上可为仙,下可为鬼,为众生之基。这塔中比我血统低了太多的妖族,根本生不出我的子嗣来,不然的话,你以为我喜欢看婵媛的臭脸子?” 陈玄丘一听,机会来了,赶紧说道:“那就出去啊!出了这伏妖塔,凤凰族和九尾族的不好找到,可龙族子嗣众多啊,你想找同级血统的,可以找个龙女做妻子嘛,再不然,人间界纳几房宠妾,只要你好好待她们,又有何不可?” 齐林瞪起眼睛,粗声粗气地道:“我说过了,出不去!” 陈玄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不有我呢么?要挖门盗洞啊,可不是本事大就一定能行的,一定要脑瓜灵活,上天让我进入伏妖塔,一定就是为了打开它。” 齐林看了看陈玄丘,迟疑地道:“你真行?” 陈玄丘道:“我不想回答不试试怎么知道?我就明白地告诉你,一定行!” 齐林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陈玄丘的头顶都快生出魔鬼的角来了,诱惑他道:“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塔,到时候,你也不用干别的,你就广纳姬妾,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做麒麟界的种马,不断地生生生!” 齐林听得热血沸腾,握起了拳头:“对!我要做麒麟界的种马,打造一个大大的后宫,我要……生出一个民族!” 陈玄丘翘起了大拇指:“有志向!那……跟我下山?” “走!” 齐林比他还干脆,一把拉住了他,道:“我们下山!只要出得了这塔,我齐林就认你当兄弟。如果出不去,我就一口吃了你,除非你劝你岳母嫁给我!”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把着臂,并着肩,从雷云山上走下来了。 山下众妖根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张口结舌。 陈玄丘没说他对齐林的诱惑之语,只简单交代了一下齐林也愿意加入他的队伍,伏妖塔一至六层,合力打破第七层云云。 众大妖听了喜上眉梢,有火麒麟和金凤凰加入,只怕这塔真的能破了吧? 婵媛对陈玄丘也不禁有些另眼相看了,毕竟能让那头麒麟心甘情愿跟他走,而且看起来还很听他的话,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其中道理的。 不过转念再一想,她也就释然了。陈玄丘可是陈道韵之子。在她心中,陈道韵是无所不能的,唯一能与天抗衡的人。陈玄丘既然是陈道韵之子,怎么也该有他爹几分本事才对。 龙生龙,凤生凤,道韵的儿子会打洞嘛。 第七层,是整个伏妖塔最高的一层。 但是,第七层大家上得最是顺利,几乎没有任何波折,大家就顺利地登上了第七层。 这里果然如疏影所说,万里空旷,一片黄沙。 极目尽头,似乎有一座高高的山,除了这座山,整个第七层真的是寸草不生,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要知道,就算真正的沙漠,其实里边也是有些地方有水源、有野草、有生物的。可这里,没有。 陈玄丘看着这片毫无生命迹象的沙漠,心里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似乎,葫中世界最初就是这样的? 很多大妖一上来,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越是道行高的,越是感觉不自在。 齐林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道:“这第七层很是古怪,道行越是低微,感觉越不明显。道行越高,似乎受到的压制也越重。不必运功抵抗,越是抵抗,那种感觉越是强烈。” 齐林这么一说,本来活蹦乱跳的黄耳立即一捂肚子,往一只兔女郎身上一靠,愁眉苦脸地道:“哎呀,我说我怎么憋得透不过气儿来。我不行了,浑身骨头疼,一步也走不动了,你快……”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玄丘一把揪了过去。 陈玄丘道:“老黄,这儿你熟,你带路。” 黄耳装模作样地道:“我喘不上气儿呀,我浑身难受……” 陈玄丘道:“这三天不采血了,让你歇歇。” 黄耳一听,立即龙马精神地伸出一只巴掌,道:“五天!” 陈玄丘爽快地道:“成,五天就五天!” 黄耳马上开心地道:“大家跟我走,这儿我熟!”说罢,便一马当先,大摇大摆地向前走去。 婵媛睨了陈道韵一眼,一想到他是苏青绾之子,心里就不舒服。但一想到他还是陈道韵的儿子,而且已经成了女儿的丈夫,那自然是不能让他遇到危险的。 所以,一路行去,婵媛窥了个机会,便悄悄对陈玄丘耳提面命地道:“第七层不知道关着什么,总之,十分的厉害。你切切小心,与他打交道时,不可触怒于他。还在,站得与我近些,真有了危险,我也好出手救你。” 陈玄丘听了大是感激,忙道:“谢谢岳母大人!” 婵媛做母亲的感觉都几乎没有,听人唤自己岳母,更加的有些古怪,所以只是轻轻一哼,算是做了回答。 这些人行动何等之快,远处那一座山,他们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已到了眼前。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那山,似乎是一座耸立的石匣或者石棺。 它高有千丈,表面已经盘剥风化,所以真的如同一座石山了,但还隐约能看出来本来是一口石匣。 在这座“石山”脚下,有一道院墙,将这座石山围了起来,有一座院门,正对着他们来时的路。在那院中极远处,又有一座石屋,小小的,孤零零的,与那石山一比,仿佛山脚下的一座土地庙。 透过关闭的院门,只能看到那石屋的屋脊部位,亦是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见到那院门,齐林和婵媛这两大先天神族高手,也不禁露出些紧张之色。 婵媛再度悄声叮嘱陈玄丘道:“跟在我左右,不要离开太远。” 黄耳停下脚步,感慨地道:“自从我离开,这第七层就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寂寞吗?这回,知道我的好了吧?” 黄耳话音刚落,那紧闭的院门儿竟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布衣老者,步履蹒跚地从里边走了出来,跟没有骨头似的往门框上一靠,懒洋洋地道:“你们,谁是练过《造化不死经》的,过来!” PS:求点赞、月票!(明天带着猫,又要迁徙了,今天去洗个澡,晚上回来若收拾东西后有时间就提前码一章,不然明天就暂休一下,望诸友周知) 第518章 请此间主人一见 望着那衣衫褴褛、意兴阑珊的老人,众妖惊疑不已。 这人就是七层楼上的老大?从无人见过的尊者? 就连凤凰女婵媛也是惊疑不已,她闯过无数次第七层了,直到如今,才是第一次见到尊者,想不到竟是这副模样? 她刚想到这儿,黄耳已经怪叫起来:“你就是主人……啊呸!此间主人么?” 这时,狮王却惊叫起来:“你……难不成你是……穷奇前辈?” 众妖一听,穷奇?听说过啊,上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凶兽。听说我伏妖塔中就有一只被镇压着,不过三百年前天年就将尽了,迫不得已,只好封印休眠。难不成是他? 可是,做为上古凶兽,貌似他的地位还在凤凰和麒麟之下啊,眼前这麒麟男和凤凰女都是成熟体,他的神通法力,怎么可能超越这两位,坐上第七层至尊的宝座? 这时,那老者才向狮王看了一眼,道:“啊!原来是你呀,小狮子,你都这么大了。” 堂堂狮王被人喊作小狮子,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震惊:“果然是你啊,穷奇前辈!” 老者摇了摇头,潸然泪下:“什么穷奇,我是穷得出奇。往事不堪回首,再也休提。” 穷奇,几百年前第五层的第一高手。 穷奇喜欢奢靡无度的生活,利用他的本领,搜刮了五层楼,虽是在伏妖塔中,仍然过着奢华无度的生活。 这么喜欢享受的人,自然不舍得死,为了活下去,他可是用尽了办法,但是,在这灵气匮乏的地方,依旧无法延续他的生命,只好采用封印的办法拖延生命。 据说,他封印自己的时候,把他的无数财宝也一起封印了,为此,在第五层还曾掀起过数十年的寻宝热。 穷奇拾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泣声道:“现如今,老夫不过是第七层上一个看门人罢了。” “看门人?” 众妖哑然,还以为他是第七层的主人,闹了半天,他只是第七层主人的一个看门人? 把第五层排名第一的高手,上古凶兽穷奇抓来当看门人? 众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黄耳愤怒了! 黄耳出离愤怒了! 黄耳愤怒得浑身发抖,他“汪”地一声冲了上去,满腔悲愤地仰天大叫:“我只不过下去玩耍了一年多,你就这么绝情,居然找人顶替了我!我才是第七层的看门人,你怎么就能换掉我?你太绝情了!” 噫 ?这老狗,还挺舍不得他的看门人工作啊。 陈玄丘乜了黄耳一眼。 穷奇也乜了黄耳一眼,道:“原来,你就是那只老狗?” 黄耳道:“你认得我?” 穷奇道:“听主人说过,他说,以前这儿有只老狗看门。后来老狗咬断链子跑掉了,我既然来了,就由我做那条看门狗吧。” 穷奇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道:“我不舍得死,不舍得放弃享受的一切,所以迟迟拖延不肯封印,后来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封印了自己,可是,身体已经崩坏,纵然封印,也拖不了几年了,于是,只好苏醒,硬着头皮到这第七层上来闯一闯机缘。” 穷奇说到这儿,双手一摊,道:“第七层主人果然神通广大,现在,我又拥有了勃勃生机,至少再活个千年万年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这么活着,生不如死啊!” 穷奇说到这儿,忍不住又是眼泪汪汪。 黄耳想想自己以前的生活,对穷奇倒不是那么愤怒了,而是心有戚戚焉地叹道:“是啊,一根肉骨头都没有。” 陈玄丘上前一步,道:“我,就是练过《造化不死经》的人,此间主人,知道我?” 穷奇大概真的活的挺没有意思的,除了聊起曾经的风光日子,情绪全无波动,他麻木地瞟了陈玄丘一眼,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叫我来问问,谁是,就带谁去见他。” 这伏妖塔第七层的人,怎么会知道《造化不死经》? 陈玄丘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难不成这第七层的人和我也有莫大的渊源,甚至可能就是……我爹或我娘? 这样一想,陈玄丘再也忍耐不住,道:“好!我跟你去!” 陈玄丘举步想往前走,凤凰女一把拦住,警惕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穷奇横了凤凰女一眼,慢吞吞地道:“不是主人邀请的人,那就只能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 凤凰女冷笑:“穷奇,你敢威胁我?” 穷奇懒洋洋地道:“我现在就是一条看门的老狗,岐视你的是我家主人,有本事你找他算账。” 凤凰女顿时语塞。 陈玄丘安慰道:“前辈不必担心,此间主人竟然知道我的功法,特意在此相候,说不定是一份机缘。如果是为了杀我,实在不必如此煞费功夫。” 凤凰女一想也是,就凭那无比锐利可怕的剑气,三千里外取人性命,也不过是弹指间事,又何必诱他入内。 凤凰家的人性子都是特别的直爽,一旦想通其中关键,绝不婆婆妈妈,于是点点头,退到了一边。 陈玄丘举步上前,对穷奇道:“走吧。” 后边鹿司歌担心地唤了一声,陈玄丘回首向她和乌雅等人摆了摆手。 穷奇在门槛儿上坐了下来,跟一条被抽去了骨头的癞皮狗似的,倚在门上,道:“主人说,只许你一人进去。虽然我现在活得很不开心,可我不想死。” 穷奇抬起手,向里指了指,道:“就那一幢房子,你不会迷路的。” 陈玄丘微微一笑,便向他点点头,坦然走了进去。 齐林和婵媛、黄耳等人眼睁睁地看着,陈玄丘一人走进那门,踩着遍地黄沙,一步步走去,走向那幢小房子,直到他的身影小如蝼蚁。 那不是一幢小房子,只是先前离得太远,尤其是有那石匣状的高山对比着,所以显得小。 陈玄丘一步步走到那石屋面前,才发现它高大如宫殿,但是,形样上,仍旧只是一幢简陋的石屋,未见任何装饰。 陈玄丘在房前停下,整理了一下衣衫,庄重地道:“青萍陈玄丘,请见此间主人!” 第537章 愚公移山? “你终于来了!” 一道声音在陈玄丘的识海中响起,明明是很平静的一道声音,但是陈玄丘却似从中听出了无数的感慨与欣慰。 “你是谁?你知道我要来?” “呵呵,不错,是你了。我感应不到你,穷奇告诉我,来了许多人,但我用神识扫过,却比他说的少了一人,只有修练过那一卷《造化不死经》的人,才能瞒过我的神识,果然是你没错了。” “你怎么知道《造化不死经》?” “因为,那是我写的。” 陈玄丘震惊了,许久,才颤声道:“你……你是陈道韵?你是我爹?”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微微带上了一丝古怪的口吻:“陈道韵是谁?也许,这卷经,是我传给他的吧?” 陈玄丘越听越糊涂了,难不成《造化不死经》不是自己老爹写的?可是,这人说“也许是他传给我爹的”,这是什么意思?他传给了谁自己都不知道?“ 陈玄丘突然又察觉了一个疑点,忍不住讶异地道:“一卷?不是八卷么?” “哪有什么八卷,是谁拆成了八卷?《造化不死经》,只有一卷而已,讲的只是如何蒙蔽天机。” 陈玄丘木然,如果这神秘人说的是真的,那就是说,《造化不死经》只有第一卷是他传下去的,后边的七卷,尤其是越来越离谱的如何做厨子裁缝,如何混好职场,全是……自己亲爹给添上去的? 但是,神秘人显然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他只需要确定眼前这人是修炼过《造化不死经》的人,那就足够了。 神秘人用神念道:“进来!“ 陈玄丘知道此人身上一定有着一个关乎自己的重大秘密,于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走了进去。 石室大门无风自开,待陈玄丘进去,石门又自动关闭了。 空旷的石室,内中自生光明,光源不知出处。 在石室之中,只有倚墙利用厚重的墙体直接开凿出来的几张古朴的石椅,每张石椅上居然各自坐着一个人。 陈玄丘先是吓了一跳,待仔细看,才发现这九个人生机早已绝灭,那只是九具尸骸而已。 这九具尸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俱都端坐安详,栩栩如生。 陈玄丘认真地看了他们许久,再往四处看看,不见其他人影,便开口问道:“你在哪里?这九个人,是谁?“ 那个神秘的声音道:“他们九个,都是你。“ 陈玄丘惊奇地道:“你说什么?“ 那声音沉默不语,陈玄丘想了一想,忽然想起金禅子转世取经的故事。那唐僧,已经是第十世,前九次取经任何先后失败,全都变成了沙僧颈上的一颗骷髅珠。 难不成…… 陈玄丘惊疑地道:“你是说……他们是我的前世?我已有过九次前世?“ 神秘的声音缓缓道:“你很聪明,居然这么快就领悟了。不过,曾经的你,何止九世。只不过,走得够远,最终走到过这里的,只有他们九个。可是,纵然是他们九个,当初也不如你聪明,费了我好多唇舌解释。“ 陈玄丘警惕地退了一步,沉声道:“你把我一世世的引到这儿来,又杀掉我,意欲何为?” 神秘的声音轻叹道:“我没有杀你,我一直在这里,苦苦候着你来,候了一世又一世。这九世,只是你虽然来了,却无法出去,所以最终只能老死于此。“ 陈玄丘只觉手脚一阵冰凉,颤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神秘的声音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你有本事,就走出去,然后,命运自会指引你,一步步揭开真相。我在此守候,只是为了看着你出去,只要你能打开这伏妖塔的封印走出去,我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陈玄丘又问了些东西,但那神秘人已拒绝回答,待陈玄丘问得多了,那声音才淡淡回答道:“去吧,试着打开那石匣的封印。如果你打不开,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终有一天,你将变成第十张石椅上的尸体,然后,我会继续等待下一个……“ 陈玄丘焦燥地道:“可你总他娘的应该给我一点提示啊,我要怎么打开封印?“ 神秘的声音道:“伏妖塔的禁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它的主人不断更迭,禁制也会不断改变。我只知道,他的上一任主人,是殷无忌,现如今是由掌握着它,我都不知道,我哪里能够给你什么提示?“ 殷无忌?那不是殷受的祖先,大雍的开国太祖么? 神秘的声音顿了一顿,道:“那口石匣里,有一件东西。那东西,是你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你能打开那口石匣,取出其中的东西,这伏妖塔的禁制便解开了。“ 神秘人不都是应该无所不知的么?专门负责解答问题的啊。 为什么人家的随身老爷爷有求必应,我遇见的这个就一问三不知? 什么玩意儿! 陈玄丘怒气冲冲,转身就走,待行至门口时,他才蓦然止步,回首看了眼那九具石椅上的尸体。 这时,陈玄丘才隐隐发现,或许他们因为各种机缘走进了伏妖塔,但是最后却止步于这最后一关,又在这塔中耗了许多年才死,所以心灰意冷,已经没有愤懑的神情,但他们的脸上,却都有着一种相同的神情,不甘与落寞。 陈玄丘不由机灵灵打了个冷战,他不管这是不是他的前世,他可不想成为他们的同伴,然后,又经过不知道多少年,再由下一个他,来到这里,把他也当成一具凭吊的尸体。 陈玄丘走了出去,石门在身后轧轧关闭。 “石匣……山?“ 陈玄丘仰望着那座比青萍山也矮不了几分的巍峨高山,心头一寒,这……要怎么打开? 愚公移山? 我能活那么久吗?若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那也不是我了啊! 陈玄丘呆呆望了那山许久,蓦然回首,望向远处那道小小的院门儿,院门外黑压压一片,全是各层的大小妖怪。 陈玄丘顿时鼓起了无穷的勇气,这么多的妖怪,各自本领。第六层封闭了,我能率领他们建通天塔,硬生生打开了天门,如今还平不了这一座山? 不需要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啊,现如今,我就有无穷匮也的帮手,带着这么多人,就算一人只撬下一块儿石头,我也能把这座参天的石山,夷为平地! 想到这里,陈玄丘缓缓举起双手,合拢在嘴巴上,深吸一口丹田气,放声大呼起来:“都进来!快来帮忙啊……” 第538章 仙侠爆破第一人 无数的妖精簇拥在一座参天石山之下。 这么热闹的情景,在伏妖塔第七层,从未见过。 陈玄丘那前九世,虽然在命运安排之下,曾通过种种机缘巧合抵达了这里,也从不曾用过陈玄丘这种方式。 有些思维,是骨子里渐渐形成的,人的所作所为,必然受其影响。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过于崇尚个人武力的人,不会想到借助大众的力量,尤其是那么多在他眼中很是低微卑贱的人群,不相信在有些时候,他们能发挥出比自己更大的作用。 但陈玄丘相信,人心齐,泰山移。这么多的妖魔鬼怪,说不定谁就有办法,搬掉这座山。 鸡鸣狗盗之辈,有时候也有大作用啊! “各位,看到了么,就是这座山,只要把它搬掉,我们就能破开封印,就能出去啦!” 宝可鲨喜孜孜地道:“也没什么嘛,咱们这么多人,最多个把月,也就把山夷平了。” 宝大少爷挽了挽袖子,从他的步辇上下来了。 自从倾尽全部家产,修建通天塔,他也穷了,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灵石雇佣水灵灵的小美女给他招步辇,换成了四个年老色衰,长相奇丑的老妇,他自己乘着步辇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来,大家一起动手。” 宝大少说着,便发力一拳,轰地一声击在那山石上。 他击打的那块山石看着已经风化的厉害,本以为一拳下去,怎么也能打碎一大块,却不料拳头奇疼,这蕴含着他巨鲨之力的一拳,竟然不曾打下一块渣渣儿来。 宝大少瞪着自己的拳头怪叫起来:“我出血了!我竟然出血了,我竟连一块石头都打破,这怎么可能?” 陈玄丘有些动容,宝可鲨这一拳的威力着实不小,他看在眼中的,可是,竟然连一块石头都打不下来? 麒麟男讶然道:“躲开,我试试。” 齐林一说,周围的人呼啦一下,躲得老远。 这可是神兽麒麟,他这一拳下去,当有多大的威力? 齐林运气凝神,发力一掌,大呼道:“开!” “轰”地一声,飞沙走石,地面许多黄沙激射,众人躲得虽远,还是有不少人险被那子弹般激射的黄沙射伤,幸亏他们早有防备,各施手段,这才避开。 但是再看那石山,居然仍旧纹丝不动,连一点渣儿都没掉下来, 齐林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怪叫道:“这石头是什么做的,怎么会这么硬?” 凤凰女婵媛眉头一皱,道:“蛮力既然不行,不如试试我的凤凰真火。” 凤凰女站定身子,突然撮唇一声长啸,一道金火色的火光烧向那座石山。 那一道凤凰真火,可以熔金化铁,可是等那一道火光消失,再看那山,也只是质地有些变化,微微产生裂痕。 凤凰女不由变色道:“这也不行!” 齐林一见,心中大慰,他的办法不管用,如果人家凤凰女的法子管用,那就太丢人了。 众妖精轮番上阵,刀劈斧凿,各种手段,在陈玄丘的鼓励之下,那些一二层的小妖也鼓起勇气,各施手段,就是不能破坏这山分毫。 陈玄丘勃然大怒:“怎么可能?哪怕是稍稍破坏一些,我也认了。这里边一定有鬼,那个神秘的混蛋一定是骗我!” 陈玄丘气急攻心,一拳打去,真武拳意激荡。 这可是创世之神盘传下的手段,陈玄丘的功力虽然与盘相比,云泥之别,可这一拳打去,竟是轰隆一声,打碎了一块山石。 众大妖惊讶不已,齐林欢呼道:“你果然是救世主,打开了,打开了。” 陈玄丘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山,再看看自己的拳,脸皮子抽搐了几下,道:“大哥,我这一拳,只打出……这么一个小洞,这么大的一座山,指着我一个人,得打几百年?” 齐林不以为然地道:“那怕什么,这么漫长的岁月我们都过了,还怕拖个几百年?放心,你是天狐之身,不会那么快死的。” 陈玄丘心想,我不会那么快死,我外边的兄弟、友人,到时候可是死的所剩无几了。 这时候,鹿司歌突然惊呼一声:“主人,你快看!” 陈玄丘闻声望去,不由也是惊咦一声,地面上,竟有沙砾在缓缓流动。速度极慢,但是,它们确实在滚动,向着陈玄丘打出的破损处滚动上去,看那样子,似乎要修补这破损处。 齐林一见,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这他娘的这边打,那边补,无穷无尽,岂不是永远也搬不开这山了?” 众大妖听了,人人沮丧不已。 陈玄丘紧盯着那沙砾,果然是在向上滚动,去修补那破损处,但是速度极缓,如何他破坏的速度远超这沙砾的修补速度,就能把这山拆掉。 可是……,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强大的破坏能力,把这么庞大的一座高山…… 等等! 陈玄丘仰望着那高耸巍峨的山锋,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 娘希匹的,做为一个现代人,我能让你这泡尿憋死? 陈玄丘嘴角一翘,呵呵呵呵……呼呼呼呼……哈哈哈哈…… 陈玄丘的笑声越来越不可遏制,众大妖小妖看着他,人人惊愕莫名。 鹿司歌担忧地道:“主人,咱们可以再想办法的,你……你不要太着急。” 黄耳大叫道:“完蛋了,救世主急得失心疯了,这下大家都不要出去了。” 陈玄丘大笑着,拍了黄耳一巴掌,笑骂道:“谁说我疯了,我想到办法了。” 婵媛动容道:“你真有办法?” 对这位岳母大人,陈玄丘便不敢说笑,一本正经地道:“前辈放心,我有办法。不过,我一个人,绝对办不到,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狐偃慨然道:“陈大人尽管吩咐,我等莫不听从。” 陈玄丘道:“好!” 他纵身一跃,跳上一块高石,大声喝道:“肃静~!” 这么多的妖精,哪怕一人小声说一句,那都十分嘈杂的。陈玄丘一喊,整个第七层,顿时静寂下来。 陈玄丘道:“大家现在听好了,谁擅长用火,高温一类的功法?” 凤凰女翻个白眼儿,道:“还用这么大声干么,我喽。” 齐林哼了一声道:“难道我不是?” 陈玄丘道:“你们两位自然是用火的高手,但还不够,来来来,所有擅长用火的,擅长以炽热高温功法御敌的朋友,站这边,站这边。” 齐林一马当先,率先走过去站定。 凤凰女冷哼一声,走过去站到了他前边。 许多大妖小妖犹豫了一下,纷纷跟了过去。 陈玄丘手舞足蹈地道:“排队,排队,我看得清楚些。老黄,去,维持一下秩序!” 黄耳就跟一头牧羊犬似的,屁颠屁颠就冲了过去。 好不容易这边队伍站定了,足足三千多人。 陈玄丘又道:“谁擅长水系、擅长冰系、寒冷类功法的,站这边。那谁,玄天门的前辈呢?” 玄天门的人最好面子,一听他喊,大感荣光,于是纷纷走过去。但他们之外,还有许多擅长这一类功法的大妖小妖也纷纷站了过去,总数也有两千多人,用比火的少些。 陈玄丘又看看中间仍然站着的大队人马,道:“谁擅长辅助类功法,比如增益他人功力、加强他人攻击威力的,请站这边。” 鹿司歌和鹿家众人喜滋滋地就站了过去,自成一排。但从妖魔鬼怪当中,竟然还有许多人,也纷纷站了过去。 陈玄丘对依旧剩下的大队人马道:“金翼使、无肠公子,你们在哪儿呢?” 金翼使和无肠公子连忙在妖精堆里跳着脚儿地向他招手,无比荣幸地道:“我在这,我在这!” 金翼使还不失时机地向陈玄丘丢了个媚眼儿,万一陈大人看上她了呢?不媚白不媚。 陈玄丘道:“好,请你们两位指挥部下,一会儿听我安排。” 其他大妖中有人忍不住道:“陈大人,我们做些什么?” 陈玄丘道:“你们且站远些,免得砸伤了你们。” 黑犀扶了扶大蛤蟆镜,和站在旁边的蛤士蟆道:“奇怪,他这是想干什么?” 山脚下那幢小屋里,那个神秘的声音在九具尸体旁幽幽响起:“他这是想干什么?哎,三关呐,迄今为止,九世为人,一关都不曾破解过。这等阵仗,我从未见过,也许……这一世的他,真的能成? 陈玄丘安排了各方人马,又喊道:“北海巨妖?北海巨妖?来来来,快过来,你体形大,速度快,驮着我,跑得快些。“ 齐林一头雾水,实在按捺不住,问道:“贤弟,我们究竟是要干什么啊?“ 陈玄丘道:“我要用我的法子,把这座该死的山,给它爆破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539章 第一关,破! 一切准备停当,陈玄丘道:“好!现在所有用火的,一起出手,烧山!” 凤凰女一道凤凰真火便喷了出去。 齐林不甘示弱,火云吞吐,罩向高峰。 他二人在第六层打了三年,打得天翻地覆,一片焦土,动辄就是赤地三千里。 如今将他们的火力集中在这一座石山上,仅他二人便笼罩了大半。 其他大小用火妖怪一看,不敢怠慢,急忙冲上去瓜分了剩余的部分,烈火熊熊,炽焰滚滚,将一座山峰变成了火焰山。 各种加辅助的妖怪立时也是竭尽全力,有风助火势的,有加成功力为他们“续航”的,干得热火朝天。 陈玄丘骑着大章鱼绕山奔走,四处指挥,最后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驱使大章鱼跑回去,对那剩下的一堆有些落寞的大小妖怪们询问,谁力大无穷,谁擅长雷电等。 擅长这些功法的大小妖怪立时兴奋起来,纷纷踊跃站出,也被陈玄丘整理成几队待用。 力大无穷的由黑犀带队,但却是排在雷电等远程攻击者后边。 那大火足足烧了半日,纵然有无数辅助,许多妖怪还是累得口吐白沫,凤凰女和麒麟男也脸色有些苍白,黑黝黝的山石已然烧成了红色,却仍屹立不倒,没有融化。 陈玄丘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舌绽春雷,大吼一声:“停!速撤!擅长喷水、造雨、寒冰者上来,竭尽全力!” 立时间,玄天门第一个冲了上来。 “百丈冰!” “千里雪!” “万里霜寒!” 一道道至阴至寒的力量迅速击打在那烧红的山峰上,有些水系妖族早从下层汲了水上来,此时便冲上山峰上空,将水倾泻下去。又有大妖,也不知道从哪一层切割了巨大的冰块,直接砸在了山峰上。 炽红的山峰被水浇冰冻,“嗤嗤”直响,一道道裂缝开始显现,一些巨石开始轰隆隆地从高处砸向地面。 那栋神秘小屋中,那道神秘的声音喃喃地道:“好像真的能成,难不成,他真的能成?” 陈玄丘骑在大章鱼头顶,足足七八层楼那么高的地方,仰望着高大的山峰,喜孜孜地道:“哈哈,道法力量固然强大,可终究不敌这天地自然之威。” 等那些人施法已毕,就见那座山峰已是千疮百孔,皲裂处处,原本山石上只有天长日久自然风化的些许痕迹,现在才是真正显现出了盘剥老化的状态。 陈玄丘大喝道:“所有人,退!雷电等妖,给我轰!” “轰隆隆……”一道道旱天雷响起,风刃、气箭,闪电、惊雷,从远处轰向那座山峰,原本已经皲裂的山峰,在这无穷次的打击下,立时山石滚滚,就像冰雕的高山正被裂火烘托着,无数巨大的石块,不断地滚落山下。 待这些人筋疲力尽,无力继续,那山已经被削薄了一大片,若只以体积看,已不足原来的一半,但高度却比原来并未降低多少。 陈玄丘大喝道:“黑犀,给我冲!” 黑犀一声大喝,率领草原黑犀家族数百头黑犀,个个化身成比猛犸巨象还要高大的巨犀,独角在前,嗥叫着冲向那座山峰。 “砰砰砰砰砰……” 一阵阵地动山摇,一头头巨犀撞上山峰,立时又有无数山石滚落下去。 黑犀一族太老实了,毫不惜力,有的巨犀撞得头晕眼花,但是好在那只独角却极结实,竟然不曾撞断。 而其他力气大的妖怪,让开了这群发了疯的黑犀,专攻其他各处,山石轰隆隆地落下,那山锋愈发的陡峭、狭长。 陈玄丘远远看着,不禁心中一动,这座山……怎么越来越像一口剑呢? 只是,这算是以山为剑吧?这么巨大的剑,谁使得动?要知道,就算体型庞大如北海巨妖,在其下,也只如一只蝼蚁啊。 “我们也上!” 陈玄丘大喝一声,北海巨妖立时冲了上去,十根长着暗金色倒钩,无数绞盘的触肢立时击打在山石上,陈玄丘更是运足了真武拳意,以人为锤,以山为砧,一拳拳奋力击打其上。 “真能出去么?难不成真能出去?” 黄耳定定地看着,突然也人来疯地冲了上去。 人还在空中,他就恢复了曾经在第一座穿越岩浆时的模样,化身成一头巨犬,巨犬披挂着钢铁的甲胄,锋利的狗爪、巨大的犬牙。 他用那锋利的狗爪抓着山峰上处处可见的裂缝,飞快地向上攀爬,一直爬到那高高的峰尖儿上去,挥动利爪剥刨开许多有了缝隙的岩石,然后张开大嘴,嗷呜一口,就像咬住了一块骨头,一口把那峰尖吞在了空中,奋力地咬着,咬得那山石嘎嘣直响。 他甩动着狗头,将巨大犬牙咬碎下来的石块,一块块甩下山去。 丹若、乌雅、旷子规等人远远看着,目瞪口呆。 丹若心想,原来他真藏拙了。不提别的,就这疯狗一般的莽力,放眼第一层,谁禁得起他一咬? 哎!我家故老相传,我们家的机缘秘密,就在第七层。可我如今上来了,那机缘在哪里呢?这里遍地黄沙,就只这一座石山,却只是出去的关键,并没有什么能让我产生感应的东西啊…… 鱼不惑一个愣怔,大概是从当机状态重启完毕了,看看这一群人在疯狂地搬山,鱼不惑满脸纳罕。 不过,习惯成自然,他一点不懂,赶紧翻开记事簿看看,马上大喜,道:“我也来!” 鱼不惑腾身而起,瞬间化身一条金光灿烂的巨龙,飞升到空中,巨大的龙尾狠狠地高高山峰的中段部位一击。 轰然一声,那山峰都摇晃了一下,化身千丈巨龙的鱼不惑防御力惊人,也不觉疼痛,又是一尾扫去,骇得一些正在全力攻山但自我防御不足的小妖仓惶退开了些,生怕被他的尾巴扫中,拍成一堆肉泥。 乌雅看着如此壮观的一幕,喃喃地道:“龙,凤,麒麟,天狐,先天四象俱都出现了,这山还不倒么?” “轰隆隆~~~” 无数的巨石滚落,堆积了半座山,而上半截山峰的山石,却已几乎全部脱落。 陈玄丘道:“无肠公子、金翼使,有劳你们,驱动手下,将这山石,尽数搬开,我倒要瞧瞧,这口石匣,究竟是什么?” 无数第一层尚未化形的低阶小妖扑了上去,一块块石头在它们的搬运下迅速清退向远方。堆积在那石匣之下的石块很快清空。 一具完整的石匣呈现出来。 没有人知道这样的一口石匣,内中藏的又是什么,但它明显是一口匣子,一口巨大的匣子。 陈玄丘仰望着那只石匣,对先前已经力竭的辅助妖们大喝道:“歇好了么,全力助我!” 说罢,陈玄丘纵身而起,跃向那口山峰一般的石匣,鹿司歌随之跃起,身在半空,已然身化神鹿,正好接住陈玄丘的身子,修长的四肢一跳,陈玄丘原本已将落下的身子便又向前一纵。 无数道辅助加成的妖功妖法纷纷落在陈玄丘和鹿司歌身上,一时间,激得鹿司神周身放出神光,神光化为七彩,变成了一头七色鹿。 而端坐鹿司歌背上的陈玄丘,被伏妖塔中万千妖魔加成,在其背后,现出一只巨大的白狐虚影,那头白狐巨大无比,七条洁白的尾巴在空中铺展开来,仿佛七条极光,在天际摇曳。 陈玄丘大喝一声,一拳挥出,真武拳意激荡,隔着十余丈,一拳击向那如山的石匣。 陈玄丘胯下,鹿司歌七色神光大盛,背后空中,七尾白狐的七条狐尾,也随着陈玄丘这一拳,狠狠扫向了面前的石匣。 “轰~~~~” 一声如雷般的巨响,七色鹿被反震之力攸然击退出百余丈,在空中停住。 那如山的石匣被这一拳打去,无数尘土飞扬,石匣上最后的石屑和泥土被震得纷纷剥落,现出石匣上无数精密而神秘的上古纹饰来。 显得无比尊贵。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无比震撼地仰望着那口顶天立地的石匣。 石屋之中,那个神秘的声音竟也带上了一丝激动:“第一关,破了!” 第540章 黄泉不全 “石匣子?” “竟然是一口石匣!” “这么高大的石匣,顶天立地的,这他娘的是给人用的么?” “听说上古时候,世间曾有巨人一族……” “不是吧,那巨人一族,也没有这般高大啊,我看这么大的一口石匣,除非是创世之神盘,才用得了。” “都不要吵!” 陈玄丘上前几步,端详着那口石匣。 现如今陈玄丘的威望在这些妖人中已是无以复加,他只一开口,现场果然鸦雀无声。 陈玄丘道:“这宝贝好是好,就是太大了,用着忒不便利,要是再小些就好了。” 石匣……纹丝没动。 陈玄丘心想,幸亏我是用自言自语的口吻说的,要不然这脸就丢大了。 这时,他的识海中响起了神秘人的声音:“第一关,你已经破解了。还有两关,三关既开,你就能取用匣中之物,也能离开这塔中世界!” 才……第一关? 陈玄丘先前也没问清楚,还以为破开这山,就已经算是过关了。此时一想,果然……也不算破开了,如果把这巨大的石匣当成山体的一部分,那它的确不算是倒了,顶多算是“瘦”了,苗条了许多。 陈玄丘也用神念问道:“这石匣怎么开?” 可那神秘人就只说了那么一句,便没声音了。 陈玄丘嘀咕了一句:“可恶!”便绕着那石匣转悠起来,看了半天,不得其解。 蛤士蟆咳嗽一声,道:“陈大人,如果说这座石山真是一口石匣子,那么匣子么,一般就有一个开关。通常这开关,都在中间位置。你看那石山上,有一个揪儿。” 陈玄丘抬头一看,果然,这石匣子平平整整的,就是半山腰处的一个突起。 陈玄丘老脸一红,故作淡定地道:“我自然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这底下是否另有机巧。” 说完,陈玄丘便驭便大章鱼,便向半空那个突起处落去。 那突起从地面看,就像匣子上突起的一个揪儿,但这口石匣子像一座高山那么大,等他落上去时,脚下这个揪儿,看着就有如石山上突起的一块巨石了。 陈玄丘仔细观察了一下,好像……真是个开关,只不过变大无数倍后,一时间想象不到。 陈玄丘没想到这匣子其实并不难看,原来也和普通的匣子倒是一般道理,最后反让蛤士蟆这个蠢货给说破了。 既然看清楚了,陈玄丘便道:“巨妖,把这匣扣儿打开。” 北海巨妖早被陈玄丘控制,违拗不了他的命令,哪怕心中怀疑这匣中藏了机关,可能伤了性命,也只能心里吐槽,行动上没有半分迟疑。 北海巨妖伸出两只最大最粗的触肢,附着在那与石匣同样质地的钮上,用力将它打开来。 那钮儿一开,石匣便轰隆隆地响着,巨大的盖子轨轨掀开,展示在众妖面前。 地面众妖向那匣中看去,顿时一阵骚动。 陈玄丘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那石匣盖子一开,他只感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那种寒意,不像身体上的寒冷,倒像是心里头的寒冷,感觉很奇怪。 陈玄丘定晴一看,匣中竟是水,浊浪滔滔,上下翻滚,稀奇的是,此刻这口石匣是竖在那里的,所以照理说里边如果装满了水,这盖儿一打开,它该流出去才对。 但是,那匣中的水就仿佛失了重,只在匣中上下流动翻滚,纵然浪花滔滔,也绝无一滴溅出匣外。 陈玄丘惊咦一声,就想伸手去摸那水,堪堪触及那水,突然福至心灵,硬生生停住了手,对北海巨妖道:“你掏掏看,看那水中有什么东西。” 北海巨妖立即伸出一只触肢,向那黄浊森寒、上下翻滚的奇异水源中探去。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北海巨妖从那根触肢开始,向它的身体,迅速蔓延了一层寒冷。 北海巨妖像一块大冰砣子一样,从“半山腰”跌了下去,“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摔碎成了成千上万块。 玄天门主看得眼都直了,他也这么干过,可是,那也得分是谁啊,北海巨妖这种级别,他能杀得了,但是要把它这么干净俐落地冻成冰砣子,还是很吃力啊。 可这怎么就…… 陈玄丘嗖地一下从上边跳了下来,跟绿巨人似的,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气浪冲击波还没完全扩散开去,他已掠到了北海巨妖身边。 准确地说,也不算是北海巨妖身边。北海巨妖摔得到处都是,他只是掠到了保存比较完整的那一块旁边。 凤凰女、麒麟男和一众五六层有头有脸的大妖都围了上来。 玄天门主惊叹道:“这是怎么弄的?好大的威力。” 凤凰女看了看那块冰砣子,眉头一皱,她隐隐感觉,这冰砣子上蕴含的力量,虽然杀不死她,但是一样可以让她受伤。 凤凰也并非三界无敌,有人能杀了她甚至杀了也不奇怪。可是,对一个拥有凤凰真火的人,用森寒系的力量能伤到她,那就比较可笑了。 天下间有什么森寒的力量能伤我? 凤凰突然若有所动,她霍地抬起头来,向高高的石匣中那完全抛弃了“水往低处流”规则的滔滔黄汤看去。 未等凤凰女说话,齐林已然一字一顿地道:“这阴寒的力量,让我很不舒服!能让我不舒服的阴寒力量,除非……它是黄泉!” 陈玄丘身子一震:“黄泉?黄泉不该在冥界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林也这么说,凤凰女终于确认,这的确就是黄泉水了。 凤凰女沉声道:“传说,天地初开,甫生万物,万物阴阳相称,五行相合,便是一方完整天地。可是,等北阴大帝得道,先择冥界为道场,准备建地府,以全三界规则时,却发现地府黄泉居然不全。” “黄泉不全?” “是!一个完整的天地,天地间的力量和物质是恒定的,不管生老病死、沧海桑田,进行种种转变,它的总量,是一定的。而混沌被创世之神分出了天地,还要由不同的物质分离成三界,这个世界也就成了一个圆满的世界。” 陈玄丘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他前世看到的一些说法,不由脱口道:“听说天道也不全,所以有大能以身合道,补全天道?” 凤凰女道:“不错,鸿钧圣人以身合道,身归天道,与天道合一,补全了天道。” 齐林道:“可是,谁会想到,天道不全,地道竟然也不全了,所以,后土身化六道,补全了冥界规则。她也因为这无上的功德,被尊称为娘娘,并且有力量保护失败后的巫族。” 凤凰女道:“可是,天道不全,是因为创世之神开天时受三千魔神袭击,开天之功,没有大成。而这地道不全,却就是因为构成冥界的关键之一,黄泉水,少了一道。” “嘶!竟恐怖如斯!”无肠公子听得悠然神往,没想到今日竟有幸听到天地间的一个大秘密。 陈玄丘脸色凝重,望着那依旧翻滚不休的浊浪滔滔,沉声道:“好生古怪。是谁取走了一道黄泉水?又为何把它藏在这里,致使这地道不全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现场一片默然。 鱼不惑突然憨声道:“我说,这匣子里还有什么玩意儿?就装了一匣子水?” 陈玄丘目光闪烁了一下,道:“不!里边一定有什么东西。这里边装满了黄泉水,说不定,就是为了……镇压那东西?” 花阴眉头一皱,道:“那也要把这黄泉水倒出来才能知道。可这水怎么这般古怪,它不往外流呢?” 狐偃颤巍巍地道:“这个老夫倒是知道一些,黄泉水乃天地神物,虽其形如水,但你不把它看作水,便能理解了。所以,它设定好了流动的方向,就会循环往复,永无止歇,流不出来的,除非,把它取出来。” 柳影干咳一声,道:“怎么取?大家一人取个桶来,给舀出来?” 凤凰女冷笑一声,道:“要是能舀出来,它还配叫黄泉水?” 齐林叹气道:“就算是我,接触久了,也会被寒毒侵身的。换而言之,能承载它的,除了这口古怪的石匣子,只有冥界大地的土壤。能够调用它的 ,除了几位圣人,也只有冥界主宰。” 陈玄丘一听喜出望外,马上很凡尔赛地道:“那太好了,我和冥界主宰有那么一点交情。呵呵,我若叫他帮我取走这黄泉水,他一定会答应我的。” 凤凰女乜着陈玄丘,淡淡地道:“你在这儿,能与冥界主宰取得联系?” 陈玄丘马上道:“那不成,我得出去。” 凤凰女叱道:“要是能出去,我们还舀什么黄泉水?” 陈玄丘夹着屁股,屁都不敢放一个。好在骂他的是丈母娘,也不放在心上。 这时候,众妖之中,突有一人哈哈大笑。 咦,这个时候,还有谁心情这么好? 所有人都向那发笑之人怒目看去,就见蛤士蟆提肛缩臀、挺胸腆肚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就像刚刚学会了“睡梦罗汉拳“的苏察哈尔灿似的,悠悠然说道:“不如,让我试试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541章 长路漫漫伴你闯 无数大妖瞬间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蛤士蟆神气活现,缓步向前。 “嗵!嗵嗵!嗵嗵嗵嗵!迎接日月万里风,笑揖清风洗我狂……” 陈玄丘看着蛤士蟆隆重出场的样子,都想为他高歌一曲,擂鼓助战了。 真的……很拉风、很有气势。 蛤士蟆走到那巨匣前边,回首向众人淡然一扫,纵身一跃…… 陈玄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生怕他立时冻成一只冰雕蛤蟆。 “卟嗵!” 蛤士蟆砸进了黄泉之中,只溅起极细小的一点水花,能打满分。 片刻之后,蛤士蟆从黄泉中冒了出来,向大家招了招手。 那巨匣之下,无数妖魔顿时欢呼呐喊起来。 陈玄丘紧张地道:“你怎么样?” 蛤士蟆不以为意地挥挥手,踩着水道:“没问题!哈哈哈,就算黄泉水,也冻不死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不怕冷啊,哈哈哈哈……” 陈玄丘惊喜道:“太好了,那你快看看,那匣中可有东西。” 蛤士蟆爽快地答应一声,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又过了片刻,蛤士蟆从黄泉中又冒了出来,抹一把脸上的水,大声道:“好深呐,我潜了好久还没见底,气儿……气儿不够用了。” 陈玄丘一拍脑门儿,这才省起,那毕竟是顶天立地的一柱石匣,说是石匣,无异于一座陡峭的山峰。所以那石匣中的深度实际上…… 乌雅捻了捻胡须,温文尔雅地道:“陈大人,他就算成功潜下去,我看,也起不了作用。” 陈玄丘道:“这是为何?” 乌雅道:“大人你看,这石匣如此之大,里边的东西,会是小小的么?如果也如这口山一般高大的石匣一般大小的物事,蛤士蟆就算能潜下去,他拿得动么?” 乌雅这么一说,众人顿时呆住。 是啊,这么大的一口石匣,不可能放着一件小小的物事,蛤士蟆拿得动? 蛤士蟆大概觉得有负众妖期望,老脸一红道:“我再试试。” 蛤士蟆深吸一口气,屁股一撅,又潜了下去。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就见那黄泉水上下翻滚,浊浪滔滔,许久许久,都不见蛤士蟆出来。 这么久了还没出来,不会真的有机会成功吧? 众人心中顿时萌生了无限希望。 突然,浊浪一翻,一道雪白的物事浮了出来。 众人定晴一看,却是一只大象大小的大蛤蟆,雪白的肚皮朝天,浮出了水面。 陈玄丘惊呼道:“老蛤!” 陈玄丘纵身就要往上冲,却被鹿司歌一把拦住:“黄泉水凶险无比,主人不可冒险,我来!” 鹿司歌拦住了陈玄丘,利用她的瞬闪天赋,就见鹅黄衫子一闪,鹿司歌已去而复返,将那只巨大的蛤蟆拖着腿子拽了回来。 鱼不惑冲上前去,一肘打在那雪白的大肚皮上,蛤士蟆身子一翘,吐出一口黄水。 鱼不惑再用力一压,蛤士蟆又吐出一口黄水。 如是者十余次,蛤士蟆咳嗽着,终于醒了过来。 一见四下围着许多人,蛤士蟆知道自己被救了,苦笑道:“太深了,我潜啊潜啊,眼看气儿都不够用了,这才想浮起来。结果还没等浮出水面,已经没气儿了,我就晕了。” 陈玄丘安慰道:“你没事就好。” 黄耳突发奇想,惊叫道:“你们看,蛤士蟆的嘴,能承载黄泉水,他把黄泉水带出来了。” 众人这才省起蛤士蟆方才吐的黄水。 黑犀莫名其妙地道:“那又怎么样?” 黄耳喜滋滋地道:“叫他继续喝啊,喝一口吐一口,总有一天,这黄泉水会被挪光的。” 众人乍一听,果然有道理。抬头看看那“山”,只觉这说的不是人话。 一只蛤蟆,就算大如猛犸巨象,他要喝干三峡大坝,这得他娘的多少年? 突然,一个怯怯的声音道:“陈大人,我可不可以试试?” 陈玄丘扭头一看,竟然是丹若。 丹若一见众人都向她看来,脸顿时红了。 虽说在第一层的时候,她也是一方妖王,可那是第一层啊,在第二层她就不够看了,所以一直上到第七层,她一直就是个打酱油的,存在感仅高于旷子规。 那位仁兄才是真正的混吃等死,任嘛不干,因为他是奉常寺的人,只会借法行功,若叫大妖们看出他是向天借法,这些被奉常寺关起来的大妖还不生撕了他。 所以,在第一层也颇为大胆的丹若,此时面对这么多了不起的大妖王的注视,便有些局促起来,手还下意识地捏住了衣襟扭着。 丹若道:“我……我就是看着,对那黄泉水有些特别的感觉。我本来就是水族,或许……,所以我想试试。” 鱼不惑惊道:“不好试啊,你没看到么,北海巨妖都碎成渣了,你这小身子骨,如何抵抗得了黄泉水的寒冷。再说,蛤士蟆喝过黄泉水的,咱不要喝他的口水啊。” 蛤士蟆听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丹若见鱼不惑竟关心自己安危,不禁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动。 她瞟了鱼不惑一眼,道:“我会小心的,我就是想试试,而且,我也不是想喝黄泉水。” 陈玄丘想了想,鼓励道:“要出这塔,我想,以一人之力,便再如何强大,也办不到。这可能就是伏妖塔自古以来不曾有一人出去的原因。它一定要集众人之力才行。你试吧,我为你护法。” 丹若得了鼓励,不禁甜甜一笑,小步地走向前去。 无数大妖都抻长了脖子,跟一群鸭子似的追随着她的身影。 丹若走到石匣边,又忐忑地回头看了一眼。 陈玄丘向她鼓励地点点头,鱼不惑则一脸紧张。 见鱼不惑如此在意,丹若心中一甜,重新扭过头来,看了看面前的浊浪滔滔,那种亲切的感觉愈加强烈了。 “我家世代相传,说是我家是故意生事,主动被关进伏妖塔的,就因为我家的机缘在这伏妖塔上第七层。可惜,我家最多冲到第三层,便就此止步了。天长日久,灵气不足,修为下降,后世子孙愈发不堪,终至败落到第一层。 如我这般,尚能萌发灵智,记住家训。如果不是之前突有一道灵气出现,使我一层几位大妖得益,进入化形期,我将永世为鱼。而我若再有子孙后裔,可能将退化到无知无识的真正野兽了。 机缘!机缘究竟在哪?这第七层遍地黄沙,只有这黄泉水,与我水族沾着些关系。如果说有机缘,那只能是它了。哪怕是死,我也要试上一试。“ 想到这里,丹若抿了拒嘴唇,向那黄泉浊浪,毅然伸出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伸手,她就是感觉,她应该这么做。 陈玄丘的脑后,一道紫色的心月轮无声而现,只要丹若稍生异样,他以心念驱动的心月轮就要就要迅速掠至,切断丹若的手指,甚至手腕。 鱼不惑紧张地把手塞进了嘴巴。 丹若的手伸了出去,快要触及那黄泉水时,这才微微一顿。 毕竟,北海巨妖也是水族,而且是水中的霸主,可那死法,实在恐怖。 这心理建设,还是需要做一做的。 但是,丹若的柔荑这时已经贴近了水面,浊浪滔滔,翻滚不休,突然,有一滴黄泉,从水面跃起,滴若在丹若的指尖儿上。 丹若微微一惊,还未及缩手,那一直奔流不息的黄泉水便骚动起来。 陈玄丘瞪大眼睛看着,就见那黄泉,如他看过的电影《毒液》中那异星生命附体于寄主时一样,迅速蔓延上来,笼罩向丹若的全身。 第542章 阴阳二水 鱼不惑一见大惊,拔腿就要冲上去,却被陈玄丘一把抓住:“等等,有古怪。“ 就见那黄泉涌上丹若身体,却并没有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而是如同一条水蛇般绕身疾旋。 那水流渐渐向下,丹若的身体却被那黄泉水载了起来。 水柱越来越粗,越来越长,将丹若抬得越来越高。 渐渐的,巨浪滔滔,浪头分成无数道水流,仿佛万千水蛇绞成了一条巨蟒,将丹若轻盈的身体抬起,只有她的双腿陷在黄泉之中。 丹若的头巾蓬然炸碎,满头乌发无风自扬。 而丹若依旧一身红裳,意识似乎陷入了朦胧之中,眼神有些迷蒙。 凤凰女失声叫道:“水神后裔!” 齐林愕然道:“水神后裔?她是哪一位水神后裔?” 天地之间,先天水神有四,两个属于妖族,两个属于巫族。 妖族两大水神,无支祈和龙。 巫族两大水神,共工和玄冥。 至于如今天庭的水神,那都是后天神明,悟得了控水的本领,然后由天庭钦命赐封的。 凤凰女道:“无支祈猴相,龙族龙相,共工男相,玄冥女相,莫非她是……” 这时,黄泉水缠绕其身,渐渐分解出一种物质,笼罩在丹若身上的衣裳,竟然渐渐褪去了红色,化作一套冰蓝色的甲胄。 这是上古款式的一套甲胄,穿上这身护甲,蛮腰一握,玉腿呈露,显得极性感又健美。 凤凰女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道:“玄冥甲!” 齐林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用地磁元极矿石提炼铸造而成,可消解三成法力攻击,五成体力攻击、抵抗全部的灵魂神念攻击的玄冥宝甲?” 凤凰女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空中的丹若,道:“不会错了。” 齐林舔了舔嘴唇,喃喃道:“真想把她抢过来。” 鱼不惑一听,立即对齐林怒目而视。 齐林瞪眼道:“你瞅啥?我说的是把她的人抢过来做老婆,不是抢她衣服。那套玄冥甲就是女人穿的,我穿得了吗?” 不想他这么一说,鱼不惑更是大怒,一拳就打向齐林。 虽然已经见过了他的金龙之躯,可齐林却是先天四大神兽之一,岂会怕他。 齐林冷哼一声,也不作势,一拳便迎上来。 两人拳头一碰,鱼不惑终究不敌齐林功力深厚,虽然没有受伤,却站立不住,呼地一声就飞了出去。 “糟了!” 大家正在全神关注丹若的变化,谁会料到鱼不惑这边竟然出了问题。 陈玄丘欲待去救,却已来不及了,鱼不惑倒飞出去,正撞在那翻滚不断的黄泉之中。 空中,已然穿上一身冰蓝色甲胄、性感魅惑宛如冰雪女神的丹若,双臂向左右一沉,便从黄泉水中缓缓抽出两柄华美、修长的冰蓝晶剑,双剑在手的丹若,更是既美丽、又危险,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味道。 就在这时,她的身子微微一动,似乎感应到了有人闯入。 但是,她的“苏醒”显然还没有结束,所以她的双眼仍然没有睁开。 眼睁睁看着鱼不惑撞入黄泉,陈玄丘等人顿时心儿一沉,完了,鱼不惑要冻成鱼冰砣了。 可是……眼看着鱼不惑随着那道疾旋的黄泉水向上翻滚流动,手脚乱舞,生龙活虎的,众人又不禁呆住了。 他也没事?金龙之躯应该也抗不了太久吧?毕竟这是黄泉水,而金龙不是祖龙,运功抵抗,能抗多久? 可是,鱼不惑随着那水流疾旋向上方,攸忽之间,竟然也被送上了浪峰。 百丈高处,浪峰如万蛇簇拥,多站上去一个鱼不惑,并不嫌拥挤。 那黄泉之水如先前洗涤丹若一样,绕鱼不惑身体疾旋,鱼不惑的意识似乎也陷入了混沌之中,呆呆地站在上边,一动不动。 陈玄丘本来还想冒险冲上去救人,见到这一幕,不禁住了手,惊讶地看着。 就见鱼不惑身上衣衫,渐渐被黄泉之水侵蚀、腐化,露出他结实、雄健的身躯,似水草一般的翠绿枝条,在他的腰腹之下,渐渐缠绕而成上古野人一般的草裙。 鱼不惑就赤着胸膛和双脚,只在腰间系着一条草裙儿,一头长发无风自扬,渐渐化作火红之色。 他也微微闭着腰,身躯渐渐后仰,绷紧如弓。 他的右手徐徐抬起,一道黄泉便落入他的手中,渐渐化作一柄乌沉沉的三叉戟。 一头赤红色头发蓬扬如蛇、仰身挥臂、手握三叉戟的鱼不惑,似乎下一刻就要把那三叉戟当标枪投射出去。 凤凰女一脸古怪的神气,似笑非笑地道:“共工、玄冥,天地大巫,两大水神,呵呵,我们这伏妖塔,真是藏龙卧虎啊。” 共工?撞了不周山的那位猛人? 陈玄丘听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也开始觉得,这座伏妖塔,貌似没那么简单了。 这时,鱼不惑却突然惊呼一声,露出痛苦之色。 虽然,他的眼睛依旧没有张开,但是身体却剧烈地抖动起来,浑身虬结的肌肉似乎活了一般不断地扭曲,那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身体才会做出这样剧烈的抖动? 众妖大诧,不明所以。丹若的变化很容易啊,为什么鱼不惑的动静却这么大? 凤凰女目光一闪,道:“不对,他明明是金龙之躯啊,怎么会是共工后裔?龙族掌生水,无支祈掌死水,玄冥掌阴水,共工掌阳水。阴阳共生,阴极阳生,是为黄泉。所以,只有共工和玄冥可以掌控。” 陈玄丘紧张地道:“那是什么意思?” 凤凰女道:“意思就是,金龙之身,不该是黄泉的主人,他现在受到了排斥。” “怎么会……” 陈玄丘突然一拍额头,道:“我想起来了,鱼不惑本体是锦鲤,他的金龙之躯,是后天而来,这怎么办?” 凤凰女摇摇头:“我们不能沾染这黄泉水,帮不了他。只能看他自己能否捱过去了。” 就在这时,丹若似乎已经“苏醒”,她蓦然张开眼睛,恰看见鱼不惑就站在身边,紧闭双目,痛苦不堪。丹若不由惊叫一声,手腕一翻,双手冰蓝晶剑便插入背后交叉的剑鞘,一把握住鱼不惑的手,道:“你怎么了?” 丹若的手一接触鱼不惑,鱼不惑的身子便是一震,那几乎让他身体爆炸的狂躁力量似乎瞬间得到了中和,鱼不惑的身体马上稳定下来。 凤凰女惊叹道:“阴阳共生,阴极阳生,阳极阴生,果然如此。” 凤凰女提高声音道:“小姑娘,不要松手,继续握着,他很快就好。” 丹若不明就里,只好听话。 只是被底下无数的大妖仰着脸儿看着,自己却握着一个男人的手,丹若俏脸通红,一时都忘了自己如今的变化。 陈玄丘见鱼不惑没了危险,这才松了口气,转首向巨大的石匣中望去,就见其中黄泉汨汨而出,已经快要见底了,不由得心中一喜。 有了丹若玄冥之体的帮助,鱼不惑被黄泉之水改造的过程马上顺利下来。他的金龙之躯被硬生生地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地面上落下一具金光灿灿的蛇蜕一样的东西,黄泉之水,最是不容万物,根本容不得龙族生物。 要知道共工和玄冥,便似那阴阳鱼儿,虽是鱼形,实际上却是却是阴阳二气所化,所以才能容于黄泉。 有了鱼不惑,且鱼不惑也在渐渐演化共工神躯,那黄泉之水被抽离得便更快了,更是渐渐凝炼,凝缩,空中的鱼不惑和丹若也因为那水流不断凝缩、变小而渐渐落向地面。 最终,那无尽的黄泉化作了两条金灿灿的、两条银亮亮的蛇形耳环,金色的垂挂于鱼不惑的耳上,银色的悬挂于丹若耳上。众人眼中,再看不到那一汪碰不得挨不得,又拿它无可奈何的黄泉水。 众人这才想起那口石匣,立时转头向石匣望去。 陈玄丘比他们早了一刻,早就在看着石匣,但陈玄丘一言未发,一丝未动。 此时众人移目望去,看清了那石匣之内的物事,顿时也都一个个地石化在那儿了。 第543章 意志之印 巨大的石匣之中,是一口剑,一口火红色的剑。 那红竟是由内散发的热,原本一直被黄泉水镇压着还好,此时黄泉水化作了鱼不惑和丹若耳坠上的“情侣耳坠”,失去了镇压,丝丝热力开始散发出来。 但是那种热是深入骨髓的,不是大火迎面的炙烤。 它很温和,温和地叫人感觉口干舌躁。 陈玄丘不禁想到,这第七层世界一片干涸,处处黄沙,没准……就是因为它的缘故。 它是剑不假,有剑锷、有剑柄、有剑刃、有剑锋…… 但是,你见过奇峰突起,高山一般大的剑么? 这谁拿得起来,盘? 更神奇的是,那口巨大无朋的剑上,竟然贴着一张封印。 虽然上面的鬼画符陈玄丘也看不明白,但并不影响他认出那是一道封印。 因为,那无数诡异神秘的符号中间,赫然一行大字:“镇!封者解之。” 下边有一枚钤印,金光灿烂,乃是神念凝成,而非朱砂油墨一类的东西,更非雕刻上去的。 黄耳仰天赞叹道:“好大的……大宝剑啊!一柱擎天!” 乌雅也顾不得他的绅士风度了,喃喃地道:“这他娘的谁拿得动啊。” 陈玄丘的神识之中,那神秘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能明显听出他的紧张与激动:“第二关,你竟然也解开了。天可怜见,你之前九世,可是一关都未解开的。就剩下第三关了,看你了,千万不要叫你失望,千万不要叫你失望。” 这人怕是激动的快疯了吧!不说叫我失望,却说什么叫你失望。 陈玄丘没空理会他的语病,趁他没有装不存在,赶紧问道:“封者解之,什么意思?我要怎么解?” 那神秘人道:“我说过,自这伏妖宝塔问世以来,已换过无数主人。每一世它的拥有者,都会把他的意念投射进来,形成这最终的封印。而封印它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封印了一样东西,他拥有伏妖塔,是伏妖塔这一世的掌控者,他的意志,就会投映进来,形成这最后一道封印。” 这一世的拥有者? 陈玄丘急急思索着:“奉常寺?奉常寺主已经挂了,新的奉常寺主还没选出来。难不成太师也可以?可是太师在塔外啊。” 神秘人的神识还未退出,陈玄丘也未逐他出去,所以,这些想法,都被神秘人的神识捕捉到了。 神秘人道:“现如今,谁是伏妖塔的掌控者?” 陈玄丘道:“太师?不对,寺主?好像也不全是。千机剑和镇魔鼎,我都见太师和寺主用过,唯独这伏妖塔,就是矗立在奉常寺中,他们只是有时放妖怪出去,有时抓妖怪进来,貌似不是由谁一人掌握?” 神秘人道:“这最后一道封印,是意志的投影。这奉常寺是什么?” 陈玄丘把奉常寺的来历简单地想了一下,神秘人喃喃地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殷无极之后,便是奉常寺成了掌控它的人。” 陈玄丘想道:“是啊,糟糕的是,不管是寺主还是太师,一则,他们在塔外,我联系不上。二来,就算能联系上,他们又如何肯答应解开这封印?在他们心中,这伏妖塔,就是镇压一切邪祟的宝物,这里边镇压着的,必是邪物,杀了他们的头,怕也不会同意解开。” 神秘人缓缓地道:“最后一关了,历经无数岁月,我终于见到了一线曙光,难不成,我还要无尽岁月地等下去?听你方才所言,这一世拥有伏妖塔的,似乎是一个门派?” 陈玄丘道:“不错,说它是一个宗门,更合适些。” 神秘人绝望地叹了口气,道:“那么,这最后一道封印,看似简单,又最是无解。它不需要什么天赋异禀,也没有什么莫大神通,它只是一道意志,投映进来后,被这伏妖塔无限放大,形成封印。只有奉常寺中人,才能推翻这封印的符印,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 神秘人越说越绝望:“死局!这是一局死棋啊!完全无解!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呵呵,这遁去的一,究竟在哪里?这一线生机,是何等的渺茫。那遁去的一,我真的能够等来吗?还要历经多少世,还要等候多少年……” 神秘人的声音越来越小,终至细不可闻。 这宝匣的第一关破解实是难如登天,但陈玄丘合伏妖塔中万千大妖之力,破了。 这宝匣的第二关,要想解开,机会简直微乎其微,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机缘巧合,才恰巧出现了鱼不惑和丹若这么两个人,恰巧是共工和玄冥两尊巫族水神的后裔,才解得开。 丹若居住在第一层时,府中供奉的分明是水神共工的神像,而那府邸,也是个龚字。却不知为何,她竟然是玄冥血脉,这其中恐怕还另有一番因果,只是如今却不为人所知了。 然而,这第三关,看似最简单不过,却成了最无解的一关。 这一关,仅仅是一道意志封印。 那意志的主人想着要封镇一切妖魔邪祟于此,意志投射入伏妖宝塔,便成了这一道意志封印,锁死了那口大宝剑。 而要解开它,也很容易,只要那意志的主人再一闪念,想着解开它。 可是,奉常寺中人以此至宝镇压天下,岂会自毁长城,想着要解开这封印? 也许,再等一万年、十万年、一百万年,也绝不会出现一个拥有神器的人产生摧毁神器的念头。 所以,也难怪神秘人黯然,他不知道等待了多少年,最终却只等来个寂寞,还要无望地继续等下去…… 突然,陈玄丘想到了什么,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霍然抬起头,脱口而出:“等等,你刚刚说道,奉常寺中人?而不是必须是他们的寺主或者太师?” 大家都在望着那道封印发呆,有些好事者甚至壮起胆子靠近了去研究过了。 那道符印不是雕刻上去的,也不是贴上去的,而是投映上去的一道意志光影。 就像投影录像,只不过,你挡不住它的投射,因为它是一道意念力。 所以,所有人都有些抓瞎,根本不是实质存在的东西,你要怎么对付它?什么妖法道术,也毁不掉虚无啊。 这时候,一直呆呆站立的陈玄丘突然说话了,而且说的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所以众人都是一呆。 但,陈玄丘识海中的那个神念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只是情急之下忘形地说了出来。 神秘人答道:“不错,听你所言,它是奉常寺之宝,而非某太师之宝,某寺主之宝,即便是由某太师、某寺主掌管,它也是整个奉常寺之宝,它的拥有者,便是奉常寺中人。” 一听这句话,陈玄丘放声大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这真的是莫大的机缘、莫大的巧合啊! 谁能想得到,他陈玄丘居然阴差阳错入了奉常寺,成为奉常巡狩七十二路总巡判官? 奉常寺中人? 我就是啊! “哈哈哈哈……“ “他笑了!“黄耳的眼睛蓦然亮了。 鹿司歌喜孜孜的与有荣焉:“刚刚破第一关时,主人就是突发奇想,然后放声大笑的。“ 乌雅自矜地道:“所以,陈大人一定是想到了破解这最后一关的办法。“ “当真?“凤凰女乜视着陈玄丘,老话常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可她看陈玄丘那神叨叨的样子,怎么越看越有气呢。 陈玄丘大步走上去,面对那匣中巨剑站定,缓缓伸出右手,指向那巨剑之上的意志封印,朗声说道:“我!奉常寺缉察天下七十二路总巡判官,陈玄丘,我以我的意志命令你,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陈玄丘。 奉常寺总巡判官?他是奉常寺的一尊大神官? 虽然,这里许多大妖都不知道是多少万年前被抓来的大妖后人,真正由奉常寺抓进来的人并不多,但是,只要有那么几个,塔里的人也就知道如今这伏妖塔是在奉常寺中了。 他们做为被关押其中的妖魔,对奉常寺,自然本能地视为敌人。 可是,陈玄丘竟然是奉常寺的一位大神官? 如果不是清楚他是九尾天狐,只怕众大妖这时就要刀兵相向了。 陈玄丘掷地有声地说完这句话,便紧紧盯着那巨剑上的封印,等着它上边的那道封印,就像五指山上的封印一样随风散去,然后石破天惊,天崩地裂…… 但是,陈玄丘的话已经说完了,那封印……依旧在。 巨剑矗立,不言不动,只有无尽荒原上的风,呜呜咽咽。 乌雅尴尬得都想叫唤两声,替陈玄丘引开注意力了。 巨剑之下,大妖万千,一片静寂,似乎掉下一根针来,都能听得见。 这时,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听在了这些耳力超人的大妖耳中:“咳!陈总判,其实你这个钦封的总判,是大王随口想出来的一个职位,并非我奉常寺中规制的神职。“ 正打算刨开一道地缝钻进去的陈玄丘慢慢转过身,望向人群中的那个小透明旷子规,道:“什么意思?” 旷子规面带同情地道:“就是说,奉常寺上下,只是配合大王,假装你已经是我们奉常寺的人了。” “嗯?我还是不太懂……“ “就是说,你压根儿不算我们奉常寺的神官。奉常寺里,就压根儿没人把你当成我们的一员!“ 陈玄丘,很受伤。 PS:听说上一章断章犯了众怒了,嘿嘿嘿,这回断的行了吧? 第544章 诛仙 我不行,那你呢? 陈玄丘略恼之后,立即捕捉到了关键,盯着旷子规的眼睛,顿时冒出炽热的光,就像关了十八年的囚犯,突然看到一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盯得旷子规下意识地退了一下。 “子规!“ 陈玄丘立即换上了一副十分亲切的笑脸:“你来试试。“ 旷子规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脸上现出犹豫的神情。 乌雅已忍不住道:“试试就试试嘛,万一真管用呢,你可是正牌的奉常寺神官。“ 但陈玄丘的脸色却已难看起来。 是了,旷子规是奉常寺的神官,他会愿意解开奉常寺的封印么? 陈玄丘脸色凝重地道:“旷神官,解开封印,不仅仅是你我离开此地的唯一办法,更重要的是……” 陈玄丘看了看黑压压一片的伏妖塔中众妖,对旷子规道:“就算犯了十恶不赦之罪,罪不及家人。这伏妖塔中有多少人,是在几百几千甚至几万年前被拘押于这伏妖塔中人的后人,他们何罪之有? 我知道,你是一名虔诚的神官,我只问你,把一个人拘押在此,让他的子子孙孙都受困于此,这合不合乎天理人情?亦或这就是神道天规?我是不是可以说,他们被拘押于此,这根本无关于正义、也无关于天道,而是……“ 陈玄丘向前迈了一步,盯着旷子规,沉声道:“是阵营之争、是派系之战、是……利益之争!而这,还是你心中坚守的正义吗?” 伏妖塔顶,万妖静默。 一路走来,陈玄丘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但那时候,陈玄丘万众瞩目,只因为他是大家出去的机缘。 但陈玄丘这番话,却是说到了他们的心眼儿里,从根本上为他们正了名。 是啊,为什么一提“妖魔鬼怪”这几个字,就似乎污秽不堪、就似乎他们凶狠残暴、无恶不作?这伏妖塔中世界,与人间界有什么区别? 如果,被关在这里的是人族,妖族所看重的灵气,换成人族必需的食品,这里边的人族,所发展出来的社会,会不会比这些妖魔鬼怪更不堪? 陈玄丘道:“我,亦属人族,因为我有人族血脉,我在人族长大。可是不管人族还是妖族魔族,但有灵智之生物,区分其正邪善恶的唯一标准,我觉得,就是其行为。而不应该是凭其出身。他们,甫一出生, 只因是妖身,所以就是恶的?” 陈玄丘微微仰起头来,看着蒙蒙的天空,幽幽地道:“这让我想起了人间的奴隶,他们也是一出手就是卑贱的,永不翻身,而这一切的标准,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出身,你觉得,这是公道吗?” 狐偃把拐杖用力顿了顿,沉声道:“无数年前,妖族掌天庭,那时候,人族观妖族,便如今日人族观神族。成王败寇而已!” 旷子规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明白。从第一层,到第七层,我一步步走来,我眼有所见,耳有所闻,心亦有所思。我也曾想过,如果是一群人被关押在这里,土地贫瘠不敷产出,千百世后,又会是怎样一副情形? 出了第一层,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化形期之上的高手,其形貌言语、恩仇情怨,一如人间。我时常,忘了他们是一群妖怪,而是把他们当成了一群人。我有时也在想,把这样一群人关押在这里,甚而他们的子子孙孙,生来就是此间囚徒,这是否就是我所追求的正义?“ 旷子规向陈玄丘微笑了一下,轻声道:“不,这不是我所追求的。所以,这个封印,我认为应该解!” 陈玄丘大喜,他默默退向一边,让开了道路。 旷子规有些紧张,道:“可……可我人微言轻,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神官,有没有资格,解开这道封印。” 陈玄丘道:“何如一试?” 旷子规点点头,咬着牙,一步步走向前去。 无数的妖族全都明白,他们距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而这最后一步,取决于这个不起眼的小神官。 一路走来的小透明,瞬间成了万众焦点,这让旷子规更加的忐忑。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代表奉常寺,解开这道封印。 旷子规走到了最前面,他抬头看看那天一般高的巨剑,学着陈玄丘的样子,缓缓伸出一只手,朝向那阙天巨剑。 “我,旷子规,奉常寺第一百二十七代奉礼郎。七岁入寺,学剑三年,学礼三年,学道三年。随后,为奉礼郎至今,三年之后又三年。虔诚信奉,始终不逾。我以为,此印当解,此封当开……” 旷子规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解……解吧?” 陈玄丘差点儿没气晕过去,你问谁呢?你就说解啊,你…… 可他还没等说话,那巨剑之上的意志之印竟尔一阵摇曳,然后渐渐消失。 陈玄丘惊愕地张大了嘴巴:“解了?这就解了?” “解开了!解开了!哈哈哈,昔日万仙来朝,转瞬烟消云散。死的死,残的残、叛的叛、散的散,更有无数天骄,被迫为人座驾,成永世之奴!天下间,还有比这更悲惨不堪的下场么?陈玄丘,陈玄丘啊,希望你能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挽救这一切,挽回这一切……” 那神秘人的声音在陈玄丘的识海中响了起来,声音无比地悲怆。 陈玄丘急道:“接下来呢?打开这封印,后边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哈哈哈,要逆天改命,要截那一线生机,谈何容易?这一局,还有谁比你更清楚?我就在这里,我就只管守在这里,现在,我的使命,终于结束了。我要休息了。我要回归剑内长眠。陈玄丘,再度唤醒我的时候,希望你已经是你自己。” 陈玄丘还没听明白,但是不等他再问,众人身后便是一道剑吟。 众人循声霍然回首,就见那间石屋正在崩塌,将其中九具尸骸,尽数掩埋其中。 一道火红色的剑光从那崩塌的石屋中腾空而起,射那口冲宵巨剑。 火红色的剑光一闪即逝,没入那口巨剑之中。 那口巨剑突然大放光明,刺得众妖都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眼前雾煞煞一无所见。 只有黑犀一人,顶着他那神气活现的蛤蟆镜,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得清楚。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剑放出无穷量的光芒,上边的锈蚀、斑驳,统统不见,那剑锋利得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割伤了人的眼睛。 接着,那巨剑便迅速缩小,缩成正常大人,离匣而出,翩然飞入陈玄丘的手中。 陈玄丘被那万丈毫光所耀,也是闭起了眼睛,但是手中突生一物。 陈玄丘心中一毫,睁眼定睛一看,竟是一口锋利的火红色宝剑握在手中。 那剑锷如火焰,上边正铸着两个古字“诛仙!” “我睡了,再醒之时,希望已然是地水火风,四剑具备!” 随着识海中这道声音越来越小,终至不可闻,剑上也是光华渐隐。 陈玄丘只看到那“诛仙”二字,心中就激灵一下。 一时间他也来不及多想,却似本能地感觉出这剑似乎有着绝大的来历。 他想也不敢想,立时就想把剑收起,可是抹了一把纳戒,那剑竟然收不进去。 我日啊,这也没个剑鞘…… 不对,有鞘,可那鞘…… 哎呀,众人就快醒来了,这可怎么办? 黑犀眼看着陈玄丘一撩袍襟,“嗖”地一下,就把那剑插进了裤腰带,看得黑犀眉头直挑。 这一切说来话长,其实也不过就是刹那间事,众人双目被万丈毫光所刺,不由自主闭了眼睛。待再睁开,那匣中空空,巨剑已不知去向。 谁又能想到,那一柱擎天的巨剑,正被陈玄丘插裤裆里? 只有黑犀,看着陈玄丘站得笔直,还迈着内八字的步子,跟着别人一起装模作样的惊讶,都替他瘆得慌。 这剑看着锋利无比,这要是不小心歪一下…… 黑犀想想都痛。 就在这时,那山一般高大的石匣开始轰隆隆地倒塌下来,随着无数的石块分崩离析,摔落到地面,石匣中隐藏着的一道天梯,缓缓显现出来…… 第545章 惊蛰 一道天梯,通向何处? 随着巨石不断地陨落,那道天梯也渐渐呈现出来,它逶迤通天,不知尽头。 不对,准确地说,是那青石的天梯,蔓延到了那天的湛青色中去了。 “诸位,我们可以出去了。” 陈玄丘振臂一呼,伏妖塔第七层响起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哪怕是在这伏妖塔中关了无数世纪的人,也无不渴望着外边的世界。 因为总有人进来,总有人向他们说起外部的世界,那外部,在无数大妖心中,已如仙境一般向往。 而今,他们竟然可以出去了! “走!” 陈玄丘意气风发,猛一挥手。 浩浩荡荡的妖魔大军跟在陈玄丘背后,便向天梯走去。 有那性急的大妖飞了起来,“卟嗵!” 不知何时,因那天梯的出现,这里竟然已经禁空。 因为裤裆里塞了一口剑,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按部就班的陈玄丘乜了这些倒霉蛋一眼,冷哼:“既有一道天梯,显然是不能用飞的上去,这都想不到,笨蛋。” 摔得灰头土脸的大妖们又被陈玄丘鄙视了一番,很是羞惭。 陈玄丘在前,众妖魔在后,仿佛朝圣一般,一步步向那天梯上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回首望去,地面已经呈现粥状,再往前看,湛青色的天幕果然并不是天空,而是一道严丝合缝的青砖之墙。 而那天梯的尽头,就连接在一面墙壁上。 那里,莫非就是出去的门户? 陈玄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冲动,一手捏着腰间,固定着那口剑,加快了脚步。 众妖魔浩浩荡荡,紧随其后,整条三丈宽,无数丈长的天梯上,仿佛长城一般,密密麻麻,人满为患。 终于,陈玄丘走到了那天幕的尽头,看清了眼前的青砖之墙,上边果然有一道门户,门户上下了一道闩,就像是一道普通的门户。 谁会知道,这门户竟藏在那座石匣山中? 如果没有办法打开石匣、取出黄泉水、解开封印,又如何走得到这里? 所以,这道门户简单,便也可以理解了,想走到它面前,可是实实在在的不简单。 所有人都很激动,但是反而停下了脚步,或许这就是近乡情怯的心情了吧。 陈玄丘强抑激动,伸出手去,轻轻摸上了那道门闩,然后回眸望去。 无数大妖激动万分地看着陈玄丘,那眼中充满了渴望。 陈玄丘深吸一口气,双手托向门闩,这一刹那,他心中竟油然升起一抹恐惧。 他生怕卸下那门闩,打开那道门,然后看到一个各种电子设备齐全的操作室,一个导演双腿架在桌子上,头上戴着耳麦,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叫楚门! “大家,戒备!我不知道这里是通向哪里,所以,小心为上!” 陈玄丘说罢,花阴柳影、狐偃狮王、鱼不惑丹若等,俱都全神戒备起来。暗香和疏影身子一弯,就没入了陈玄丘的影子里,只要不把她们从影子里揪出来,陈玄丘死了她们都不会死。 陈玄丘恶意地想:“我要是放一个屁,她们会不会忙不迭地逃出来?” 不过,陈玄丘当然不会这么做,此刻的他,俨然就是这些妖魔心中开天辟地的神,犹如那创世之神盘,陈玄丘也是有偶像包袱的。 “嘿!” 果然,没再有什么机巧,那道闩,被陈玄丘轻而易举地卸下来了。 陈玄丘虽然激动万分,但还是凝功戒备着,然后,伸出双手,握住了那门的两道门环,用力一拉…… …… “轰~~~“ 犹如黄河决了堤,洪流滔滔,倾泻而下。 饶是陈玄丘早早做了戒备,双腿稳稳地定在天梯上,也被那无穷无尽的水,一下子给冲蒙了。 这……这他娘的是哪儿? 这开口…… 呸!咸的,难不成这里是海底? 洪水滔滔,还有各种水族,鱼虾鳖鳌,随着那水倾泻而下。 陈玄丘被一尾情急挣扎的大鱼在脸上拍了一记大尾巴,扇得他晕头转向的。 好在偶像包袱这时起了作用,陈玄丘嫌掉下去丢人,是以牢牢地站在那里。 后边的妖怪越是排在后边的,道行越浅,加之许多人觉得自己离得远,不用戒备,所以都被洪水冲了下去,这些倒霉蛋儿,再重新爬上来,恐怕还要费些功夫。 可是,那海水似乎蕴含着无尽的灵气,它们甫一落地,将遍地黄沙砸起尘烟,伏妖塔无数年来因灵气匮乏,寿元将尽,被迫把自己封印起来的上古大妖、巨魔、异鬼、精怪,犹如听到了春天第一声惊雷的虫蚁,纷纷苏醒过来,从他们的封印洞府中钻了出来。 “灵气复苏了?“ “不对,伏妖塔中怎么会有灵气?难不成塔门已开?“ “老祖,你老人家出世了!“ “老祖宗啊,这是我们家的老祖宗啊,他和画像中一模一样!老祖啊,子孙不肖,都快退化得不能化形了!“ 天梯之上,一片大乱。 顶在最前边的鱼不惑和丹若先是一惊,手忙脚乱,旋即便无师自通地开始驭使那水向左右倾泻,后边将要被冲卷下去的无数大妖才得以幸免。 “喂,陈玄丘还被水冲着呢。“ 丹若向鱼不惑呶了呶嘴儿。 鱼不惑摸摸头,一脸茫然地道:“你说啥?“ 鱼不惑翻出记事簿,刷刷刷地一通翻,然后一脸恍然地道:“原来如此!那儿水流太急,我刚刚悟得神通,好像封堵不住诶。“ “我也是!“ 丹若一脸沮丧,虽然凭这一道黄泉水,恢复了玄冥真身,甚至不用修炼来加深功力,但是要想运用灵活,显然还要有个适应过程。 丹若睨了鱼不惑一眼,道:“想不到你竟是共祖后人,你都恢复共工真身了,脑子还是不清楚吗?” 鱼不惑冲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道:“谁说我脑子不清楚?你哪位?” 丹若气结。 鱼不惑偷窥了她一眼,见她一脸郁闷,心中偷笑不已。 恢复共工真身的时候,他当然就连大脑也一并正常了。 但是,他想继续隐瞒下去。 往小里说,逗逗丹若这小傻妞儿是他枯躁生活中很有趣的一件事。 往大里说,既然他是共工后裔,他很想搞清楚,他为什么会成为西天极乐境灵泉池中的一尾观赏鱼! 而原本的他,才更容易打探到真相! 陈玄丘感觉水似乎快要流尽了,水流已经不是满满挤着整扇天门,胸部以上已经在水位之上。 陈玄丘不由张开了眼睛,然后,他就瞥见一道白影儿卷在浪花里,正撞向他胸前。 又是一尾鱼? 还想扇我一巴掌是怎地? 看我不逮住你,活炖了你! 陈玄丘气不打一处来,伸出双臂,向前用力一抱,一把将那白影儿抱在了怀里。 不想那白影儿也是如八爪鱼一般主动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他。 呃…… 长发如瀑、杏眼桃腮、胴体姣好无限。 一双紧紧夹在他腰间的稀世美腿,浑圆紧致、修长白皙,简直美得勾魂摄魄。 陈玄丘再度目瞪口呆,差点儿站立不稳,一跤就被水流而冲下天梯去。 刚刚调教完弟子、辛苦了一天的敖鸾,好不容易圈了一湾海水,把它充作一个天然的大浴盆。 结果往水里边一躺,闭目修憩了还不到一柱香儿的功夫,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然后,只着寸缕的她,就被正被她暗骂只知剥削使唤、不知犒劳奖赏的陈玄丘给抱了个满怀。 什么意思?这就是你的犒劳奖赏? 身为天老爷的你,这么自恋么? PS:月初第一天,求月票! 第546章 百万魔军 “你你你……” 陈玄丘和敖鸾都挺震撼。 敖鸾是出其不意,竟以这种方式和陈玄丘相遇,而且陈玄丘很久没有驾临葫中世界了,敖鸾难免也心生怨尤,方才躺在水上,还在暗暗腹诽他呢。 突然这就看到了,怎不惊讶万分? 陈玄丘则是触目一片“沃雪”,白是白得那么悦目,滑是滑得那么晶莹,软是软得如羽如绒,弹是弹得那么轻盈紧致,顿时就有些口干舌燥。 “陈玄丘,你怎么藏在这里?” 虽然一入葫中世界,便有了主从关系。但是龙族毕竟与陈玄丘是合作关系,而敖鸾是龙族的代表。再加上这个“老天爷“挺好说话的,尤其是眼下这种局面,所以敖鸾硬气的很。 “我不是藏在这里,我是刚刚突破一道困住我的空间,却没想到出口竟在这里!“ 敖鸾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方世界还另有出口?“ 陈玄丘摇摇头:“我现在还不太明白,也许……不是出口,而是葫中世界的底部。“ “你先放我下来……“ 忽然发现陈玄丘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那堆雪砌玉一般的“沟壑“中瞟来瞟去,敖鸾有些脸红。 虽然,她对陈玄丘也动过心思,但是,后边明明还有很多人,不计其数的人,当着这么多人……人家小龙女也是要脸的好么? 陈玄丘依旧直挺挺地站着,道:“你自下地就是。” 他的腿是直挺直挺的,他的腰是直挺挺的,他的双臂也是直挺挺的。 因为他不敢乱动。 敖鸾此时只着寸缕,忽然感觉陈玄丘腰间有些硌人。 她不知道那是剑柄儿,立时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得意、还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最后化为一抹羞涩。 于是,她一挺小蛮腰,一双一米多长、笔直圆滑的稀世美腿,轻轻巧巧地就落在了地上。 陈玄丘这才松了口气,一探手,就往袍内抓去。 敖鸾惊得芳心乱跳,急忙扭过身去,羞窘道:“你干什么?” 虽说在葫中世界,陈玄丘就是天,就是主,可以为所欲为,但是……他不会是想……就在这里? 就见陈玄丘“噌”地一下,从下衣体便抻出一把无鞘的剑来。 剑上红光隐隐,虽然只是红色,但红亦有大红浅红,有高贵之红和粗俗之红之分。 那剑只看一眼,就觉得犀利无比、珍贵无比,可就是这么一口剑,居然也不用鞘,就插在裤腿儿里,想想都吓人。 敖鸾看呆了,讶异地道:“这是什么?” 陈玄丘道:“这是一口剑!” 敖鸾翻了个白眼儿,这回答简直是一句废话。 敖鸾向天梯下看看,又道:“这下边,究竟是什么地方?” 陈玄丘道:“算是……另一个空间吧。” 陈玄丘曾经想过,伏妖塔内不可能拥有那么大的空间,因为伏妖塔毕竟不是紫金葫芦,它不能自生衍生一个世界,所以不可能有每一层千万里之旷的空间。 因此,伏妖塔应该就如饕餮的肚子一般,是连接一个个不知名空间的法器。但是现在自己把这些空间与紫金葫芦打通了……不!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伏妖塔所链接的七层空间,本来就是紫金葫芦尚未得以开发的空间范围。 这很有可能,紫金葫芦中的世界衍化成功后,他也只接触过地面,甚至连地面都没去过几处。它的大海,它的海洋之下、地面之下,是什么地方呢? 如今这七层伏妖塔,如果想象成葫中世界的地底世界,直通地底的一个地下洞穴,那么……似乎说的通。 想到这里,陈玄丘矍然问道:“这上边,是什么地方?” 敖鸾道:“天磨海啊!” 陈玄丘无语道:“你们起的名字,我怎么知道在哪?“ 敖鸾冷笑道:“亏你还是老天爷,这么不负责任的。天磨海,据说原来这里是一盘天地大磨,有无数黄沙汇入其中,反复绞磨,不知沉住何处……“ 陈玄丘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他刚刚进入葫中世界时,曾在吉祥碑旁见到的那一幕。 方圆三百里的天坑,坑底有一盘巨磨,有无数黄沙往复无尽地流入其中…… 果然,这伏妖塔囚禁无数大妖的空间,本来就是葫中世界的底部。 当那地面还是一片荒芜,寥寂没有生命的时候,那深深的地底世界,已经有无数生命在孕育了。 这究竟是谁…… 是谁下了一盘如此琢磨不定的棋局? 明明该是维护天庭大权、囚禁无数大妖的伏妖塔,最终竟是在默默地为推翻天庭积蓄着力量。 再想到他手中那口赫然写着“诛仙“二字的宝剑,陈玄丘只觉自己已经知道的一切,已经完全不能理解。 前路,似乎有着更多的迷团,一个接着一个,他就像迷雾中的行人,跌跌撞撞,不知尽头。 陈玄丘想着,眼睛就有些出神,可身材出挑的敖鸾就站在面前呢。 敖鸾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儿仿佛都陷进幽深谷壑中去了,也不知道是谁斥责他一句,还是表现出娇羞,终究有些窘迫,微微侧了身子。 她这一动,陈玄丘一下子清醒过来,未及多想,急忙解下外袍,往她身上一罩,将那无数春光,一下子掩盖了起来。 敖鸾心中一甜,对他的体贴微生好感。 他再不着调,也是老天爷呢,居然对我还肯这么关心,当然开心啦。 他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吧? 这样一想,敖鸾心中更是开心,洞口的风还在呼啸而下,吹得她似乎都有些站立不稳了,但是不稳的身体若有若无地贴靠着陈玄丘的身体,她居然不舍得挪开。 不远处,黄耳遗憾地叹了口气,他还没看够呢。 一直盯着突然出现的长腿美女看个不休的,只有黄耳这只老色狗。其他大妖小妖老妖们,却正站在那里,仰着脸儿,热泪盈眶地“咻咻咻……“ 你见过饥饿了七天七夜的旅人突然看到一桌子美味佳肴时的模样么? 就如此刻的这群大妖。 只不过他们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喝风! 从上边洞口倾泻而下的风,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灵气。 不错,对他们来说,那就是无穷无尽! 伏妖塔中的灵气实在是太匮乏了,所以,但凡被囚禁在伏妖塔中的妖魔,境界不掉就已是相当了得了,哪有一个还能晋升? 所以,很多祖上阔过的,最后渐渐退化,甚至不能化形,成为灵兽的,也大有人在。 可此刻吹下来的风,却是葫中世界的空气。 这葫中世界是一方新开辟的天地,灵气极是充足,犹如上古莽荒时期的人间。 所以,这里的灵气,比外面的人间界还要充裕。 试想,人间界一块普通石头蕴含的灵气,在伏妖塔中就被当成了宝贵的灵石。这比人间界还要充裕的灵气被他们吸在口中,是种什么感觉? 他们就像是在一口一口地吞着琼浆玉液,在吸食着灵丹妙药,饥渴了无数年的他们,这时候哪有余暇去看其他的。 就算一万个大美人儿脱光光在他们面前跳“天魔舞“,在此时的他们眼中,也还不如一团空气。 “我突破了,我突破了,哈哈哈哈……“ “我也晋升了,我也晋升了!” “不要吵,我们老祖盘膝入定了。” 就连凤凰女和齐林,此时都微微闭目,站在那里,一脸的陶醉。 他们的血脉之力,不需要修行,可是要调动天地元力,当然也需要元气,他们此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地晋升。 整条登天梯上,一个个大妖小妖真如登上了天,个个都有不小的收获。 他们因为灵气匮乏,境界已经很久不升反降了,但是在苦苦修行中,他们的领悟其实都积累的越来越累,只是苦于没有灵力支撑。 如今这一下子,卡住很久的门槛儿一下子就突破了。 很多追随在最后边,还没化形的小妖,也是一下子突破了化形期。 一只只蜜蜂、螃蟹、角马、犀年,纷纷变成了青壮的男男女女,一个个喜极而泣。 陈玄丘慢慢转过身,看着从天梯一直蔓延到地面,依旧一眼望不到边儿的无穷妖魔,不由得踌躇满志。 这是一支大军! 这是一支妖魔鬼怪组成的百万大军! 可他们进了葫中世界,他们都是陈玄丘可以放心使用的力量。 天? 陈玄丘抬头看了看,忽然觉得,把天捅个窟窿,也未必就不可能! 陈玄丘有点膨胀了。 一下下若有若无地碰触着陈玄丘身体的小龙女…… 也发现了。 PS:月初啦,向诸友求月票! 第547章 亲切 很快,浩浩荡荡的妖魔大军,从干涸了的天磨海,踏上了葫间世界的新天地。 懵懵懂懂的他们,此时还不知道这里其实是一个小千世界。 但是这里的面积已经足够大,在这方天地中,已经诞生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新生命。 但是比起已经拥有悠久文明,渐渐形成人类社会一般的这些伏妖塔居民,他们还要原始的多。 吉祥带着她的好闺蜜七音染,第一时间赶到了海边。 霸下察觉之后,也是带着门人弟子急急向望东海赶来。 “啊!总判大人,司羽好想你呢,日也想,夜也想,天天想。你怎么从这儿出来了呀?你当上奉常寺主了么?人家还没给总判大人效力呢,总判大人可千万要给人家这个机会呀,唔唔唔……” 司羽的马屁还没拍完,就被几个看不过去的同门扭住了她的胳膊,捂住了她的嘴巴。 啊,原来是她呀,好亲切的感觉。 陈玄丘仿佛回到了竞争奉常寺主的日子,依稀就是昨天。 “玄丘哥哥。” 吉祥眉开眼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他了,本来满腹怨尤的,可是一见到他就心花怒放,那些不悦也烟消云散了。 “吉祥,我给你,带来了一些新的子民。” 陈玄丘先收敛了自己的气息,这才微笑说道。 在这一方世界,他是唯一的主人,如果不加收敛,他的一道声音,一个眼神儿,就能摧毁这一方世界。 “哇,这么多人……”吉祥看着潮水一般从那天梯出口汹涌而出的人群,不由得直了眼睛。 陈玄丘笑道:“放心,这一方天地住得下,还有富余呢。而且,他们新奇感过后,未必不会有很多人愿意回到原来的地方去住。那里也已不同往日,一样是宜居之地。” 七音染把纤纤玉手往陈玄丘肩上一搭,向他抛个媚眼儿,呵气如兰地道:“死没良心的,你这回走,是多少年了啊才回来,结果还带回来这么多人,根本不是诚心来看我们的嘛。” 突然,一个开心得有些疯疯颠颠的灰袍人陡然站住了,他惊疑地打量着七音染,慢慢靠近过来,上下打量,满面疑惑。 七音染盈盈妙目向他一瞟,身姿跟挂在陈玄身上的弱柳似的,笑吟吟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那个灰袍人期期艾艾地道:“你……姑娘,你是谁?你身上……有纯正的冥界元气。” 七音染打个哈欠,懒洋洋地道:“算你有眼光,本姑娘我,就是冥界之主喽。” 那灰袍人吓了一跳,吃惊地道:“你……您是冥王?不对啊,我记得,北阴大帝想立他的侍童为冥主啊,难道后来改了主意?” 七音染一听,她也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那灰袍人道:“你说啥?北阴大帝想……立他的侍童为冥界之主?冥帝于七万七千年前就登基称帝了,你……你是谁?” 七万七千年前么? 灰袍人唏嘘起来:“塔中不知岁月长,原来已经过了这许多年了。” 陈玄丘一看此人,对七音染道:“七音姐姐,此人乃是一位鬼王,你们倒是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灰袍人矜持地扬起了下巴,道:“老夫何只是一位鬼王?老夫乃是冥界第一位鬼王。北阴大魔王要立他的侍童为冥主,可那小侍童道行比我还浅,冥界不知多少人不肯服气。许多巨鬼都拥戴老夫……” 说到这里,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可惜,大魔王看不上我,为了能让他的侍童坐得安稳,还想抹杀我。我只好逃了,可天庭不敢去,人间也不容我,最后就被关进了伏妖塔。” 陈玄丘笑道:“这七万七千年,你没有寸进,可当初那位小侍童,却是修为日益精进,你早不是他的对手了。以后你不如就跟着我七音姐姐吧。七音姐姐,你不是正缺人用么?” 七音染喜孜孜地道:“不错不错,你本来有资格和冥帝争夺帝位的?那好极了。我立你为此间冥帝,以后帮我多多料理政务,我就能腾出手来调戏玄丘弟弟了。” 鬼王乜着七音染,一脸不屑地道:“你是谁?也够资格对我说大话?” 七音染一巴掌就把鬼王拍到了地上,涂着豆蔻、晶莹剔透的美足踩到了他的脸上,双手插腰,娇叱道:“我是神?我是冥祖,和北阴大帝平起平坐的主儿,你敢对我不敬?“ 鬼王大骇,七音染入冥的时候,他早就不在了,所以根本不认识这位阴帅白七爷。不过,七音染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上,这份本领,与之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根本打不过啊。 鬼王识时务为鬼杰,马上陪笑告饶:“冥祖大人饶命,小的服了,小的愿意听从冥祖大人差遣。“ “这还差不多。“ 七音染伸出了她的美足,那鬼王这才发现,七音染根本没有站在地上,这里是刚刚抽空了海水的一汪湿地,她的一双赤裸的脚就是虚虚地悬在湿泞的地面之上的。 “哈哈哈哈,这里就是人间吗?果然是好地方啊,较之天堂,也不遑稍让。“ “大家听了,我菩珠老祖决定,由此往东,方圆三千里,是我菩珠老祖的地盘。尔等各自散去,非我菩珠后人,胆敢入我领地者,休怪我不客气。” 一位老祖端坐云端,周身黑光万道、魔气千条,洋洋得意地开始划分地盘。 “菩你老母啊!”敖鸾穿着陈玄丘的外袍就冲了过去,一脚就把那位老祖从云端之上踹了下来,啪叽一声拍入了泥地。 敖鸾一双晶莹的雪足也踩在了他的背上,冷哼道:“先搞清楚状况再说,这儿还轮不到你撒野。” 敖鸾这一伸脚,一条雪白浑圆、笔直得毫无瑕疵的绝世美腿就从袍下露了出来。 黄耳双眼放光,这个世界好耶,我喜欢这儿。 黄耳马上回头看看他那八个兔女郎,虽说湿了衣襟,湿衣沾身,妙相毕露,可毕竟还算遮得严实。 黄耳一本正经地道:“你们看,这方世界,与我们伏妖塔是不一样的。这儿的女子,穿着都非常的简单,刚刚那个白衣的是赤足的,这个不穿衣服、只在身上搭了几根布条子的的更是赤足,我觉得这样的穿着更好,我们要入乡随俗。你们记住,以后在家,就这么穿,比较省布料……” 那位菩珠老祖在伏妖塔中,是一位极不了起的大魔,当初他未因天年将近,被迫封印休眠前,与齐林也有一战之力,是伏妖塔中魔道的一位大高手。 可是,眼下就被一个小姑娘大剌剌地冲到面前,然后一抬腿就把他踢下了云端,动作没什么花哨,似乎也看不出用了什么法力,可他却连挡都没法挡。 菩珠老祖只吓得魂飞魄散,现如今的人间,人族已经这么厉害了么?个个都是比我还厉害的高手,这让我以后还怎么混? 陈玄丘摇了摇头,这个乱呐! 他又看了一眼吉祥,吉祥倒是乖巧,一直眉眼盈盈含笑地睇着他,话不多,就是只温柔地看着他,对旁的事充耳不闻,心里眼里,似乎就只有他的存在。 陈玄丘心中一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道:“这些人,今后都要纳入你的治下。不过,眼下他们还不明白此间状况,还需你调教他们一下才是。” 吉祥才是温柔贤淑、集传统美德于一身的完美女性,陈玄丘只一说,她便温柔答应。 下一刻,所有从伏妖塔中出来的妖魔鬼怪心中便同时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也未主动介绍自己是谁,但他们本能地就知道,这是……这一方的世界意志! 瞬间肃然,鸦雀无声。 就连齐林和婵媛这一凤一麒麟也不例外。 不要说是他们,就算是“元凤”又或者是“始麒麟”,可与圣人比肩,也不敢对天道不敬! 只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天外有天,此间的天道意志之上,还有一个主人。 “师父……“ 一声欢喜的叫声,声音似乎是冲着陈玄丘喊的。 陈玄丘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二十出头,身材颀长的美貌姑娘,穿一身素净玉色裙衣,衬出一种一尘不染的效果,一头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道髻,一只莹润无比绿意盎然的碧玉簪子横插在道髻上,如墨青丝整齐得一丝不乱,愈发衬托得鹅颈修长,气质出尘。 这是谁的弟子? 陈玄丘正想看看左右,那清雅脱俗、明丽照人的美少女已雀跃地向他跑来,润玉笑靥上一对浅浅的迷人小酒窝,只在陈玄丘眼中一晃,然后就因为靠得太近,已经看不见了。 那美少女将一双玉臂环住了陈玄丘的脖子,欢喜地笑叫道:“师父师父,你终于来看我了。” 陈玄丘避嫌地扎撒着双手,一脸无辜地想:“这姑娘是谁啊,怎么乱认师父呢。我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大姑娘当徒弟?“ 陈玄丘的目光从姑娘香肩上飘过去,看到了嘴岔子咧到了耳丫子,笑得合不拢嘴的霸下,这老匹夫模样儿倒是一点没变。 陈玄丘心里便打了个突儿,呃……怀里这位,难不成就是…… 哎呀!姑娘长大了可是不如小时候那么可爱了,那时候一只手一挎,就能抱起来,现在一只手,怕是不行了。 PS:求点赞、推荐票!明天多更些。 第548章 众纷芸 “啊,原来你是龟灵啊,你都变成大姑娘啦,快撒手,都这么大了,成何体统。” 龟灵欢喜地道:“我长再大,您都是我师父呀。” 龟灵笑着,轻轻放开了双臂。 看着姑娘那纯净如清泉的双眸,陈玄丘微微有点惭愧,是啊,是自己太世俗了,在这位姑娘无邪的心灵中,应该没有那么多的杂念。 啊!是我俗了! 于是,陈玄丘也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了抱龟灵。 霸下看着,一张嘴笑得更是跟裂了线的钱包似的,快合不拢了。 很快,伏妖塔众妖就搞清楚了一件事,这一方世界并不是他们所知道的那个人间界。 这里是一个小千世界,不过对他们来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有他们所需要的充足的灵气。他们从化形为人开始,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物资就不再是用以裹腹的食物,而是修行资源了。 还有比一个新生世界资源更充足的地方么?如今这个世界,还是野外走一走,都能捡到天材地宝的年代啊。 所以,对于他们将至为这一方天地的子民,他们浑不在意。 而且,这些妖魔鬼怪到了这方世界,凡是占了一个“一”的,大多都有了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是在这里称先称祖,还是去人间界当一个被追杀的孙子,这取舍他们还是清楚的。 不过,不管他们想得通还是想不通,想抹杀他们,对陈玄丘来说,都易如反掌,也没必要挨个去做工作。这些事情,自有吉祥、敖鸾、霸下他们去做,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认清事实。 陈玄丘到了那株世界树下,这里已经建起好大一座庄观。 明面上,这里是冥祖七音染的离宫别墅,不过吉祥也时常住在这里,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位姑娘是这一方世界的天道意志罢了。 那方吉祥碑,才是吉祥的真正住处。此时,陈玄丘与吉祥、七音染,就置身其中。 这是吉祥的出生地,这一方空间,是完全属于吉祥一人的。她不同意,就连陈玄丘也进不去。 陈玄丘与吉祥等人简单说明了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吉祥听了便有些依依不舍,因为既然是这般情形,因为陈玄丘的失踪,外界恐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陈玄丘不可能在这里久耽,势必马上离开的。 陈玄丘看出了吉祥脸上的落寞,向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不觉得,这百万魔军的涌入,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么?如果说,我原来的想法还只是一个缥缈的目标,现在,它已清晰多了。 得道者多助,我已拥有这么多力量的帮助,而这葫中世界的队伍,更是一只不为人知的奇军,关键时刻杀将出去,可以起到力挽狂澜的作用。也许,很快你就能获得自由之身,可以自由穿梭于大千世界与小千世界之间了。“ 吉祥精神一振,柔婉地点了点头。 这个默默奉献的姑娘,还真有点天道的意思,不言不语,任其自然而行,令陈玄丘怜意大生,忍不住轻轻拥抱了她一下。 吉祥感受到了他的柔情,被他轻轻拥在怀中,心中甜蜜无限。忽尔想起那番神交,云雨滋味万般销魂,而七姐说过,还有更加叫人可以体会到极乐的交欢方式,而且和她说过许多。 懵懂的吉祥此时想起,不由得心猿意马,身体渐渐有些发烫。她羞窘不已,生怕陈玄丘发现,赶紧轻轻推开了他,柔声道:“我明白的,你放心吧,七姐早就开始训练大军了,我猜,她是早就明白你的志向,在准备帮你。” 七音染吓了一跳,呃……她的确是早就在秘密训练大军,不过她打的旗号可是把陈玄丘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啊。 不过,她也清楚,陈玄丘在这葫中世界,就是不可敌的存在。所以,自己那番举动,究竟是在胡闹,还是为了遮羞,故意找个由头,其实就是为了纠集葫中众生,为陈玄丘秘密训练军队? 一时间,七音染竟也有些心虚。 七音染赶紧上前道:“小丘丘呀,你这次离开,无论如何,你得带上我。他们本来就是这一方世界的人,也就算了。我不同啊,我在这一蹲就是几百上千年,这心里都快长草了。 现如今,冥王是你小舅子,冥后是你小妹子,我也不用担心会被冥王追杀了,你就带我出去嘛。“ 吉祥大惊:“七音姐姐,你想出去么?” 七音染赶紧一拉吉祥,躲到一边,悄声道:“你傻呀你,你不看看,那个鹅黄衫儿的少女,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小丘丘,直到方才才被迫分开。要说他们俩没点特别的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他这只是进了一趟伏妖塔,身边就又多了一个姑娘,继续让他浪荡下去,等你能出葫中世界的时候,还要什么魔道大军啊,他身边都能组建一支娘子军,替他扫平整个天下了。我这不是……去帮你看着他嘛,可别加人了。“ 吉祥一听,对喔! 吉祥非常感动,握住七音染的手,感激地道:“好姐姐,只有你关心我,最疼我。那我支持,你出去,跟着他!“ 于是,吉祥和七音染又走回来,对陈玄丘道:“丘哥哥,你举事在即。而这葫中世界,有你最强大也最重要的一股力量。有个人内外联络也是必需的,七音姐姐聪敏慧黠,再合适不过。“ 吉祥这句话还真没说错,伏妖塔中众妖魔,其中不少在外边可也是强大无比的妖兽,有的是几万十几万年前嚣张一时的巨妖大魔。 他们在伏妖塔中这些年,修为不进反退,但是现在得到了灵气的补充,只要回到全盛时期,就是一群个个可以横行一方的大高手。 其中不少,在这葫中世界是要被七音染完虐的,因为七音染已经是冥祖,半圣一般的人物。可要一出了这葫中世界,七音染在小千世界因为占了一个“祖“字而得到的修为加成就会被抹平,她的修为依旧是冥界阴帅白无常的修为。 可那些大妖不同,一出了这葫中世界,其中比吉祥高明多多的不知凡几。 陈玄丘一想,吉祥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七音染那个不着调儿的性子,如果让她和外界那些人混在一起…… 她会不会和妲己整天呛呛啊?羲茗月茗会不会被她教坏了呀?她会不会怂恿娜扎到处惹事啊?雀辞看不惯,会揍她的呀? 陈玄丘想的头疼,可这是吉祥同意了的事。吉祥轻易也不求他什么,顶多说句下次来时,给我带些好吃的糕点,结果他都没办到,怎么好意思拂了吉祥的意见。 所以,陈玄丘只略一沉吟,便道:“好!“ 七音染的一双娥眉嗖地一下,就要飞了起来,但她赶紧掩住,做出一副不舍得吉祥的依依表情。 但她这鬼心思瞒得过单纯的吉祥,可瞒不过陈玄丘。 陈玄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七音染向他扮个鬼脸儿,笑嘻嘻的。 这个二皮脸! 三人又就一些紧要之事议论一番,便要离开此间。 因为外边还有很多人、很多事,等着陈玄丘去安排。 尤其是凤凰女婵媛,这可是他的准岳母。恐怕这位岳母大人,也有许多的疑问要问他呢,陈玄丘恨不得立时蹦出葫芦,告诉外界许多牵挂他安危的人自己无恙,可是,一时还是走不了啊。 但是这一转身,陈玄丘看到自己的影子,却是心头猛然惊了一下。 怎么把暗香、疏影那两个丫头给忘了?常常藏在影子里的人,果然是容易被忽略啊。 那岂不是说,自己和吉祥、七音染密议的大计,她们全都听到了? 陈玄丘杀心顿起,沉声喝道:“出来!“ PS:月初求膘!点赞! 第549章 各赴前程 地面阴影之中,冉冉升起两个青衣少女,神情有些尴尬。 她们也没想到,竟然能听到这个世界的最大秘密。 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竟然是具像化的。 更惊人的是,陈玄丘这家伙竟然是这世界意志的主人,此间万物的父神。 在大千世界,只有盘活着,才拥有这样的能力和地位啊! 这是,这一方天地之主! 陈玄丘微有怒意:“你们两个,怎么竟敢跟进来?” 此时再见陈玄丘露出不悦之色,暗香和疏影竟尔心中一寒,面对一个弹指间就能灭杀她们的人,怎能不生出惧意。 疏影怯怯地道:“我……我们只是好奇,原也没想能听到这么多……” 七音染对吉祥道:“她们怎么进来的,你没察觉么?” 吉祥道:“察觉了呀,可我看她们是跟着丘哥哥的,丘哥哥没说不行,也没介绍给我们认识,我就没有点破,也没有阻止。” 七音染道:“你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吉祥茫然道:“害我?在这里,谁能害我?” “呃……” 七音染顿时语塞,吉祥这话,没毛病。 七音染眼珠一转,恶狠狠地道:“虽然入了这方世界,生死存亡,皆操之你手。可若她们不怕死呢?此间秘密太过重大,干掉她们吧,叫她们神魂俱灭。” 暗香和疏影吓得一哆嗦,此时此刻,她们绝对相信眼前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要做到这一点很容易。 虽然她们的影遁术是遁术中极罕见的一种奇门遁术,可是如何逃得过眼前这三个人? 这三个人里边,最弱的那个,是掌管冥界、操控万物灵魂的冥祖。 暗香和疏影“卟嗵”一声就跪下了,一左一右,各自抱住了陈玄丘一条大腿,跪伏于地,如小牝犬,战战兢兢地乞饶:“陈大人开恩,陈大人饶命啊。我等绝不会泄露关于大人的一丝秘密。” 做为一个美女,求男人比求女人要容易许多。 暗香和疏影如何不明白这一点,这般伏低做小、泪眼婆娑地乞饶,那楚楚可怜的样儿,便百炼钢也要化绕指柔了。 但她们料错了,现场三人中,最善良的,其实却是此间的天道意志化身,吉祥。 吉祥听她们说的可怜,不禁生出恻隐之心,她当真了,忙一把拉住七音染,道:“七姐不可如此。” 吉祥沉吟了一下,道:“你们修习的这影遁身法,确实很是新颖,亦属难得了。我不忍杀你们,不过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方世界的最大秘密,而这个秘密,我们不想让外人知道,不仅仅是大千世界的人,也包括这一方小千世界的其他人,既然这样……” 吉祥柔声道:“你们就如影随形,永远做丘哥哥的影子吧。违背他意志的任何事,你们都无法做。违背他意志的任何事,你们都无法宣之于口,行之于笔,泄露于他人!” 天道意志,言出法随。 随着吉祥的话,一个个金色的字符也从她的空中飞了出来,落在暗香和疏影身上。 暗香疏影隐隐觉得,身体里被下了什么禁制,如果有背叛之举,或者是对陈玄丘有不利的举动,立时就会受到天谴。 不过,二女不但没有沮丧恐惧,反而生出莫大的欢喜之感。 追随这样的大人物,就算为奴为婢又怎样? 没听说外间世界的冥王,竟然是北阴大帝的一个小侍童么? 暗香疏影马上喜极地向吉祥叩首:“多谢……”后边却不知该如何称呼,生怕叫错了会冒犯了这天道意志。 吉祥微微一笑,一挥手,暗香疏影便心领神会,娇躯一扭,便又没入陈玄丘的影子。 吉祥嫣然道:“不用担心了,我亲自为她们下的禁制。就算离开了这方世界,她们两个也摆脱不了。” 吉祥是小千世界的天道意志,她还没有能力去影响外边的天道世界,但是只对两个道行不高的小生灵,而且是烙印在她们的命印灵魂中的的禁制,还是可以一直有效的。 陈玄丘一想到不管走到哪儿,不管在做什么,他的影子里都有两个大姑娘,着实有些别扭。不过,吉祥很贴心,并没把这两个人变成她的小秘探,而是使她们从此与陈玄丘浑然一体,但凡陈玄丘不想让她们知道的,不想让她们泄露的,不想让她们做的,只一动念,就能控制。 如此情况下,陈玄丘也只好接受了,不然,恐怕七音染就真要把她们两个给宰了。 三人离开了吉祥的天道空间,回到了七音染的宅邸。 有幸进入七音染宅邸的,还有一大帮人。 有幸进入这里的,都是和陈玄丘有较密切来往的,否则,便是在伏妖塔中第一流的大妖,也没资格出现在这儿,他们正在外边乖乖接受敖鸾和霸下的分派。 进入宅邸的,有鹿司歌、黄耳、丹若、旷子规、乌雅、鱼不惑、哈士蟆、黑犀、花阴、柳影、狐偃、和凤凰女婵媛。 陈玄丘出来,只扫了一眼,马上就发现齐林不在。 陈玄丘诧异道:“齐林呢?” 黄耳老神在在地道:“那厮说是不喜这里清静,他要抢个先机,寻一处神仙洞府栖身。” 望东海海边,齐林望着七十二个百媚千娇、如花似玉的人族美少女,还有一群矫健婀娜的龙族少女,口涎直流地道:“各位,各位,本人要娶妻纳妾啦!先来者为妻,后来者为妾,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谁报名?” “这人谁啊?” “好像一条狗诶。“ 齐林勃然大怒:“小姑娘你不要乱讲话,有没有看清楚?齐某是此间始麒麟!始麒麟呐,哈哈哈哈……“ 自进入葫中世界,做为世间最后一只麒麟,齐林理所当然地成了这里的“始麒麟“,不逊圣人的修为神通。 齐林可是刮大风穿绸衫,抖起来了。 “各位想必也都知道,这里虽是一方世界,却并不是你们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世界。你们谁想离开这里,前往那个世界的?“ 众人下意识地互看了一眼,纷纷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除了鹿司歌,其他人大多想留在这里。 对他们而言,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灵气充足的修行之地。先前通过天道意志的传话,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出现的始末,一个新生世界,显然比外间那个世界更适合修行。 听他们一一说明自己的情况后,陈玄丘便对他们做出了安排:黄耳留下。 这厮的血太特殊了,出去后一旦被人发现他是地厌异种,恐怕要被全天下追缉捕捉放他的血,莫如留在这里,陈玄丘一天就采他五滴血,这事儿由鱼不惑负责。 鱼不惑记性不好,但是有记事簿子,反而能坚持不懈,常做常新。 鱼不惑也决定暂时不离开,因为他刚刚拥有共工之身,他要和丹若留在这里,先行熟悉自己的神通本领。 这也正合陈玄丘之意,共工和玄冥,可是当年巫妖大战时了不起的天地大巫,一身神通令天地变色。他们两个变强一些,对他帮助更大。 乌雅也决定留下,他在塔中复苏的老妖中,见到了一位七夜帝君。这位七夜帝君的本体就是一只乌鸦,却有一身了不起的大神通。 乌雅深感自己除了一张嘴巴,实在没什么长处,痛定思痛,想跟着这位帝君学习妖术。 陈玄丘听了颔首道:“也好。伏妖塔中,与外间岁月相同。而今,原本由伏妖塔接通的七个空间,已经封死了原本的出口,成为葫中世界的一份子,这里的岁月流速,却比外面快了许多。外间一日,此间一年。你在这里纵然待个三五百年,也不过外间一年岁月,不致于对你的成群妻妾影响太多。” 乌雅叹气道:“希望她们没耐性等我,早早与人私奔了事。等我出去,连遣散费都省了。” 呸!这只渣鸦! 当着准岳母大人的面,陈玄丘立即表现出对乌雅的鄙视和不屑,迅速拉开了距离。 黑犀扶了扶蛤蟆镜,道:“我也留下,此时对我们的修行更有帮助。我还可以帮助更多的族人尽快化形,你不晓得,以前,因为资源匮乏,所以族内所有资源,都优先供给我使用,使得很多同族化形都难,这也是大家对我有意见的原因。我想留在这里,先为族人做些事情,同时,等待你的召唤,就如我们建通天之塔,我们一起,打上天去!” 陈玄丘欣慰地拍了拍黑犀的肩膀, 蛤士蟆道:“我也留下!” 陈玄丘又看向旷子规,旷子规苦笑一声,道:“虽然,我认为我没有做错。不过此时出去,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故人。我很喜欢这里,我想留在这儿。”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也好。大家能有今日逍遥,子规你功不可没。留在这里,任哪一方势力,都要承你的情。希望,你在这里开宗立派,如你心中所想的正义,建立一个真正的奉常寺。” 旷子规的眼睛也放出光来:“我正有这样打算。我看羽少营中三十六位兄弟都拜在霸下前辈门下,我也想到他门下修行。” 陈玄丘道:“没问题,回头我帮你打声招呼。霸下乃此间妖族,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你能拜到他的门下,是你的福气。” 旷子规心道:“妖族?却不知这一人之下,这人是谁?” 他可没想到,陈玄丘说的一人,就是站在陈玄丘身边,那个笑得一脸温柔无害的吉祥姑娘。 到最后,只有两人不曾问到了。 一个是鹿司歌,一个是婵媛。 鹿司歌陈玄丘没有问,鹿家修的辅道,他已有些了解。这里纵然有万千机缘,鹿司歌也会矢志追随他去留的。 更何况,现如今整个鹿家都已到了这洞天福地,鹿司歌也没有了牵挂。 七音染是先前就说要跟他出去的,再加上鹿司歌,他打算只带这两人,此番出去,带的人越少越安全,毕竟他是从伏妖塔中出去的,奉常寺中人必然发觉,人多了更难隐藏真相。 但凤凰女婵媛,却不知她如何想法? 陈玄丘向婵媛望去,道:“前辈,您……” 婵媛道:“我自然出去,虽说在此间,我便是元凤。”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画璧,我已经十八年不曾回去了,小雀儿都已长大成人了。我要去看看她。我还要查出,他在哪里,如今如何了。” 陈玄丘道:“好,那么前辈稍作休息吧,咱们午后便一起离开。” 陈玄丘向鹿司歌看了一眼,鹿司歌向他嫣然一笑,只是那如花的笑靥只是初绽,就被七音染若有意若无意地给挡住了。 陈玄丘眼中只看到一对饱满的玉峰,笼在一件雪纺的春衫之中,隐隐透出姣好诱人的轮廓。 陈玄丘有些牙疼,真不知道要带七音染出去,是对还是错! 第550章 秋风又到人间 最后,陈玄丘将带凤凰女婵媛、鹿司歌,还有七爷白无常一起离开。 陈玄丘想悄悄地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不过,这时敖鸾的三名弟子找到了他。 这三名弟子,正是曾为他闯过伏妖塔第一层的那三名女弟子曲鸢、霁雪和徐婉儿。 为自己卖过命的人,陈玄丘当然比较客气。 于是,曲鸢凑近了来,小声地道:“总判大人,我们师尊有些不太对劲呢?” 陈玄丘有些诧异,敖鸾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正好四下无人,陈玄丘决定问个清楚。要说做思想工作,他最拿手了,遥记当年,他可是预备妇联副主席呢。 陈玄丘便和颜悦色地道:“跟我说说,小龙女有什么不对劲儿了?” 霁雪微微蹙着秀气的眉,道:“人家也不晓得什么了,到了该授课的时间了,师尊却没出现。我们三个赶去她的闺房,本想请师尊出来,却听见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徐婉儿道:“是呀,就听师尊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呀,被人看光光呀,她的清白已经不再,这一辈子除了这个男人也不好再嫁别人了呀什么的。“ 曲鸢点头道:“嗯,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玄丘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敖鸾小龙女会是这么自怨自艾的性子?她那直性子,要真是因为露了胳膊大腿给他看,就寻死觅活的要什么清白,当时就该表现出来了。 陈玄丘板起脸道:“我知道,你们不必管了,去吧去吧,好生修行,不日我就要用到你们了。” 徐婉儿眨眨眼道:“陈总判知道原因啊,那说给我们听听呗。” 霁雪道:“我们跟师尊那是亦师亦友亦姐妹,很关心她呢。”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我也很关心她,她好得很,不用你们关心,快滚!” 霁雪便按着肩膀,秀眉弯弯,凄凄凉凉地叹息:“先前闯伏妖塔,这肩上受了伤。从那以后,一要阴天下雨,它就酸得慌。哎,明天可能又要下雨了。” 得,人家这一摆功劳,陈玄丘是真吃不住劲儿,只好苦笑道:“正在竞争寺主,我却突然失踪。已经这么久了,这外界还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我得赶紧出去收拾残局啊,三位姑娘!” 曲鸢道:“总判大人要出去收拾残局,那这里边的残局,你打算怎么办呐?” 陈玄丘道:“哎呀,我跟你们说不清楚。那啥,等我下次来,我再解决,好不好?” 徐婉儿幽幽地道:“总判大人又打算百八十年后,才偶尔想起来,临幸一次这个世界么?” 陈玄丘被吵得头痛,只好求饶道:“我保证,最多十天,一定回来,可以了吧?” 霁雪道:“外边十天,那就是十年。十年呐,姐妹们,记住了喔,这可是总判大人亲口定下的时间。” 曲鸢欢喜地道:“那太好了,总判大人还是第一次要到我们望东海水晶宫赴约作客呢,我们回去好生准备一下。” 讨得了准信儿,三位姑娘便不再唠叨,欢欢喜喜地去了。 陈玄丘一扭头,就看见自己的影子了。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你们就当没看见。” 阴影里传出一个忍笑的声音:“是,大人!” 陈玄丘翻了个白眼儿,自从知道他在此间的身份,疏影和暗香就有点怕他了。就这么怕下去不是挺好么,大家相安无事。 可是,再叫曲鸢这些姑娘们来上两出,只怕她俩在暗中见多了,也不会对我心生敬畏了。 陈玄丘当初正在住处地下的灵泉池中沐浴,仓促间被带走的,他的东西都放在那里,用幻术化作了一只花苞,此时想来,若是出去,应该也是在那里。所以倒不用担心突兀出现,惹人警觉。 一切准备停当,陈玄丘便带着鹿司歌、凤凰女婵媛,还有七音染飞出了葫中世界。 只是一刹那,人影一闪,四人已经出现在地下灵泉池旁。 荷叶田田,荷花莲莲,灵气充盈,雾气袅袅,果然就是他预料的地方。 陈玄丘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化作花苞的紫金葫芦取来,先将最要紧的东西从中取出。 那枚“价值连城”玉佩项链一取出,他无处存放,只能随手提着的那口“诛仙剑”竟然微微颤鸣,然后“嗖”地一下脱手飞出,正遁入那块“价值连城”玉佩。 陈玄丘惊咦一声,他眼睁睁看着那口宝剑射入了“价”字中。 而这个“价“字,曾经藏着一道替死的法门,他在初次进入葫中世界时,险被原始天雷击杀,就是靠它换得了一命。 从那以后,这玉佩上第一个字就变得淡淡浅浅,与其他三字不复一样了。 可此时再看,这第一个字反而变得颜色最深了,那是一种血液般的红色。 陈玄丘不由得心中一震,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块玉佩,上边的四个字,竟是四个储剑之匣? 陈玄丘突然记起好像有一个人,颈子上就是系着一块玉佩的,身份地位那么高的一个大人物,项上偏偏系着块锁形玉佩,显得憨态可掬。而且,那个人也有一口“诛仙剑”。 陈玄丘没敢多想,这个想法太大胆了,甫一闪过心头,立时被他抛到了九宵云外。 婵媛四下看看,淡淡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玄丘忙道:“哦,这里是我府邸下的一处地下洞穴。” 婵媛颔首道:“倒是一处好地方,灵气很足。” 陈玄丘道:“因为一株天菁水莲灵根植在这里,所以灵气很是充足。” 婵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我先走了。” 陈玄丘愕然道:“前辈去哪里?” 婵媛微现激动之色,轻轻叹道:“雀儿尚未出生,我便离家而走。如今她都长成大姑娘了,我还不曾见过她一面。我有愧于她呀,我要去画璧,先见见雀儿。” 不等陈玄丘再说,婵媛便向出口处赶去。出口处有气流流动,以婵媛的本领,自然可以感应得到。 等陈玄丘带着鹿司歌和七音染赶到出口,只见天空中一道红光一闪,凤凰女婵媛已经不见了身影。 七音染肩膀一松,吐了吐舌头,笑道:“她可算走了,凤凰成熟体的威压果然厉害,我一出来,便失去了冥祖的修为加成,居然有些抗不住她的强大气场。” 媛婵一走,七音染就放松多了。 她游目四顾,欢喜道:“这儿还真不错,这是你家府邸之下的灵泉?” 陈玄丘道:“正是!” 七音染道:“那好极了,住在你家期间,这里我征用了。” 陈玄丘愕然道:“你征用这里做什么?” 七音染向他俏皮地眨眨眼睛,道:“洗澡啊。” 她拉起鹿司歌的手,道:“旁人谁都不许来,不看我看你很顺眼啊,只许你陪七爷我入浴。走吧,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洗,互相搓澡啊。” 鹿司歌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玄丘。 七音染笑道:“他此时出去,不知道要见多少人,处理多少事,一时本也顾不上你我,何必跟去麻烦,走啦。” 陈玄丘一想也是,便道:“司歌,你先跟着七音姐姐吧。我的确要跑好几个地方,一时也顾不上别的。” 一见陈玄丘吩咐了,鹿司歌便乖乖答应了。 七音染喜滋滋地挽着鹿司歌的手便走:“诶!我问你啊,你跟了陈玄丘多久了?你们两个有没有……嘿嘿嘿嘿……咻咻咻咻……” 鹿司歌忸怩地道:“七音姐姐,你不要乱讲,主人是个正人君子。” 七音染哼道:“正人君子也不能绝情绝欲啊,要不然正人君子早就绝种了,听你的意思,还没跟他那啥那啥呗?” 鹿司歌无奈地道:“真没有。” 七音染道:“哎呀,你真是太笨了,伏妖塔中多好的机会呀,你也会错过。我给你出个主意儿啊,一会儿你洗白白,然后晚上就先去给他暖被窝,要脱光光喔,暖完了被窝就不用出来了,还得穿衣服,穿了脱脱了穿的多麻烦?来,快脱衣服,让我看看你身材好不好?” 陈玄丘听得一头黑线,他后悔了,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就把这个女流氓给带了出来。 陈玄丘快步出了地下秘境,又贴心地把那巨蚌的入口替她们关好。 陈玄丘站定身子,暗自盘算,我在伏妖塔中折腾了个把月,在葫中世界又待了大半天,前后加起来,外边半年时光也有了,却不知奉常寺主可有选出。 谈太师那老匹夫,敢情不只不想我当寺主,连我这个总判也未承认! 还有娜扎、妲己、茗儿她们,一旦得知我失踪,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希望小受受不会因此与奉常寺交恶,现在可不是时候啊。 陈玄丘走了两步,突地想到,这些事情府上的管事未必清楚,可后院儿就是涅盘组织的秘密基地,不如去找玉衡玉少祝和汤唯汤少祝打听一下,他俩肯定知道。 于是,陈玄丘也未先见自己府中人,直接越过院墙,先奔了隔壁的院落。 当初那院中梨花处处,此时却已是硕果累累,一颗颗熟透了的梨子压弯了枝头,已然秋末了。 陈玄丘刚刚跃入梨园,还未及深入,去寻到涅盘成员,就听远处有人大喊:“这边有人,定是白天,快抓住他!” 说着,呼啦啦地便涌出一群官兵来,头前一员小将,穿着戎服,手持双钺,杀气腾腾,正是恶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551章 朝天子 “恶来!” 陈玄丘惊诧地叫了一声,恶来定睛一看,手中双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恶来惊喜地叫道:“师父,你出来了。” 那些士兵端着兵器,还在虎视眈眈。 恶来笑骂道:“都退下,这是我师父,大雍少保,奉常总判,快退下。” 众士兵大吃一惊,这才知道眼前这人是谁,赶紧退到一旁。 仔细看看陈玄丘,啧!还真的挺俊的咧,难怪自己媳妇经常说…… 恶来惊喜地扑上前,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也就刚刚,你们……这是在这儿抓谁?” 恶来道:“抓白天!白天和白雪兄妹俩逃走了。” 陈玄丘有点迷糊,白天、白雪两兄妹为什么要逃?能逃到哪儿去?而且,抓他们,怎么抓到这儿来了?这里不是涅槃的秘密基地么? 陈玄丘把恶来拉到一边,细细询问,这才渐渐明白过来。 陈玄丘失踪以后,奉常寺的寺主人选也难产了。而这时,娜扎、妲己一群人,又天天跑到奉常寺吵闹,领头的就是谈太师的一对宝贝女儿大小茗儿,搞得奉常寺也不好刀兵相向。 殷受那边更是如同五雷轰顶,甚至亲自赶到奉常寺一趟,但是谈太师当着他的面,用尽了办法,也打不开伏妖塔。 奉常寺这边正乱着,姬国就开始造反了,甫一起事,便势如破竹。 对于西域地带,姬国早就经营多年,而西方诸国又多为姬侯假仁假仪的贤名所迷惑,虽然朝廷早有知会,也不甚相信,结果措手不及,被姬侯连连得手。 这也就罢了,现在南疆也扯起了反旗,响应西方姬侯。内外勾结,将白天王子和白雪公主救走的,就是南疆派来的大巫师。 陈玄丘当初平定了东夷之乱,本以为少了这个牵制大雍的最大隐患,却没想到,南疆居然又反了。 陈玄丘道:“南方多沼泽,瘴疫横行,朝廷对那边一向比较放任,他们本来就自由自在,为何造反?” 恶来怂怂肩道:“这谁知道,想来是姬侯那个老坏胚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他们。他们救走了白天和白雪,我爹说,这很要紧,说不定就是利用他们,再召集东夷百姓造反,那样的话,朝廷就顾此失彼了。” 陈玄丘轻轻摇摇头,喃喃地道:“原以为东夷既平,西方之乱不会再成气候,怎么短短时日,竟发生这么多的变化。难不成天命如此,根本改变不了?” 恶来四下看看,小声地道:“师父啊,还真有可能呢。你不知道,就在西方姬侯造反大军被朝廷阻在狭谷关,一时无法继续东进时,各地不少宫观的神像,突然都流下了血泪。 而且,南疆部落众多,各不统属,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大巫师。大部落呢,对小部落也只是气势凌人了些,并不直接统管。可是听说现在出了一个大巫神,各部族酋长,现在都唯他马首是瞻,一盘散沙捏成了拳头。“ 陈玄丘心头一震,各地神像纷纷流下血泪?这是有人做了手脚,还是有……神,做了手脚? 南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大巫神?他是谁?为何之前名不见经传? 恶来道:“这儿本是一幢空屋,久无人居住,最易藏些宵小,所以我们就来这里搜搜……” 陈玄丘心想,久无人居住?玉衡他们去了哪里? 恶来道:“家父说,务必得抓住白天他们,可不能让他们逃回东夷,再兴风作浪了。不然,西、南、东三方大乱,可就真的不好收拾了。大王也知道后果严重,已经决定亲自领兵,拜李镜大将军为主帅,前往南疆迅速平息叛乱,绝了西方的奥援。” 陈玄丘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震,道:“大王竟然想亲征南疆?那不成!我得马上去王宫。” 恶来为难道:“师父,我正在搜寻白天、白雪兄妹……” 陈玄丘道:“你跟我去了有什么用,去去去,你搜你的人,那对兄妹妖术不浅,你要小心。” 恶来咧嘴一笑,道:“师父放心,师父传我的真武拳经当真了得,弟子试过的,妖魔鬼怪,我也一样能杀!” 恶来捡起他的双钺,虎虎地舞弄了几下,果然有真武拳意蕴含其中,可以直接伤人元神的。 陈玄丘心中一奇,他都不曾试过将真武拳意注入兵刃,想不到这小子无师自通。而且短短时日,他的天生神力通过真武拳意运用,竟已大具威力。 这小子还真是个习武的奇才,而且直接修的就是可以以武破法的最上乘法门,这个徒弟他还真是领进了门就不再管了,没想到竟有这般天赋,隐仙宗有此后辈,当可发扬光大了。 陈玄丘喜道:“好好好,你自去吧,千万小心,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恶来答应一声,就率领人马呼啦啦地扫荡了过去,继续搜寻正在潜逃中的白天、白雪两兄妹。 而陈玄丘也是丝毫不敢耽搁,立时直奔大雍王宫。 大雍王宫,殷受正在点将。 西方战事胶着,南疆又生动荡。 朝野均知,若任由南疆叛乱下去,必会成为大雍的腹心之患。 殷受也是真的着急了,决定亲自带兵赴南疆平叛,满朝文武哪肯答应。 南疆地方,许多北方人不适应那里的天气的,尤其是蚊虫蝇蚋传播疫病,很多极强壮的外地人去了,不适应当地环境,对这些蚊虫传播的疫病没有免疫力,都会落个水土不服的下场。 对南疆兴兵,不用打,光是自然减员,就是极可观的一个数字。谁敢放心让殷受去南疆? 听说香美人儿已经怀上了,可毕竟还没有出生,还不知是男是女呢。就算已经生了男丁,这么小的年纪,值此国家动荡之时,大王有难,幼主登基,也将国本不稳呐。 于是,沐相、简相等苦苦相劝,坚决不允让大王亲征。 此时谈太师已亲赴西方前线,少了一个强力的劝谏者,这几个老头儿便有些力有不逮。 双方正僵持着,殷受拍案而起:“我是大雍的天子,大雍有难,身为国君,安能坐守后方,安享百姓供奉?平乱剿叛,还国家以安宁,是寡人身为国君最大的责任。况且此行有李镜同行,足可护得寡人平安。” 沐相道:“大王,人祸纵然防得,天灾也是防不胜防啊。南疆瘴疫横行,大王一身系以天下,万万不可行险!” “尤其是,南疆纵然出了一个大巫神,仓促集合起来的诸多部落,便真能如臂使指?我看,不见得!白泽在东夷倒行逆施,不得人心,白天和白雪逃了,便真能在东夷再搅起一番腥风血雨?我看,也不见得!” 声音是从大殿外传来的。 众人霍然向殿外看去,就见一人,白衣飘飘,如玉树临风,飘然而入。 众大臣惊讶地叫道:“陈少保?” 殷受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激动地看着殿下。 陈玄丘昂然而入,大声道:“我看,南疆生乱,救走白天、白雪,目的就是为了让大王你方寸大乱,亲自出兵!大王出征,必有重兵护卫,则国都空虚。” 陈玄丘冷冷一笑,道:“如果是我,那时领一路奇兵,直取中京,占了这京城,八方诸侯必望风景从,则大王大势去矣!” 在陈玄丘所知那个商纣王,本是一代雄杰,就因为重兵在讨伐东夷,国都空虚,被西岐钻了空子,直接端了商的老巢。不得夺了天下,还给商纣泼了一身的墨汁,成为万世唾骂的暴君,洗都洗不干净。 陈玄丘岂能让这样的一幕,在大雍重演? 既然他在这,他就绝不容许此等鬼域阴谋得以实现。 殷受惊喜道:“大……少保,你竟出来了?” 陈玄丘道:“臣有三谏,奉与大王。” 殷受定了定神,这才省起正在大殿议事,不宜讨论私事,便道:“爱卿请讲。” 陈玄丘道:“第一,大王便是国家的主心骨儿,断然不可擅离国都。第二,五师之军,是卫护京畿与大王安危的根本,断然不可调走一兵一卒!” 殷受道:“那南疆之乱呢,坐视其发生?” 陈玄丘道:“遣李镜将军平叛即可。” 殷受道:“李镜将军无兵可用!” 陈玄丘道:“修建‘陆台’之数十万青壮,随时可以充作军卒。” 上官大夫皱眉道:“他们不曾一日为军,仓促结伍,前往平叛,又是瘴疫横行之地,一旦因为疫病减员严重。这等不曾为军的百姓,只怕就要不战自溃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上官大夫道:“什么意思?” 陈玄丘对殷受拱手道:“大王,陆台也快建好了。百万之众,修建陆台时尚可安居于此,待陆台建好,足足百万之众,在此如何度日?正好驱之为虎狼,前往南疆平叛。 只要准许他们,所占之地,俱分予尔等!所掳之财,俱归其所有!他们必然个个争先,以一当百。虽刀山火海,不容迟疑。” 殷受听得眉头跳了一跳,忽然想起当初这百万难民为了生计,在京城掀起暴乱的事儿来了,如果这个奖赏条件一说出去,恐怕这百万难民,得变成一百万头嗷嗷乱叫的饿狼了吧? 殷受近来也是焦头烂额,尤其是各地层出不穷的所谓“神迹”,俱都是对大雍不利的恶兆,他已经感觉到,如果这种现象继续恶化下去,百官恐怕就要逼他下“罪己诏”了,他被软禁的二哥,尤其是逃到姬国的大哥,正在不断造势。 到时候,他们必然会逼殷受下台。 正因还有许多危机引而待发,殷受想用赫赫战功来稳定局势。 可是,把五军之师的大部分交给李镜带走,京城空虚,只留他一个光杆儿大王,那他还不如随军而行呢,所以他才下了亲征的决心。 不想陈玄丘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殷受不由拍案叫好。 费仲听得眉飞色舞,道:“少保当真妙计,不如再加一条,所掳子女,皆为其奴,这样,那些新军必然比百战老兵还要勇猛善战。” 陈玄丘摇摇头,微笑道:“不可,天下子民,皆为大王子民,有财有地,足以令其效死了!” 陈玄丘和殷受双目一碰,心中顿时明了了对方的心意。 陈玄丘是一直反对奴籍的,他岂会再制造出更多新的奴隶? 虽然在中京人口中,常将南疆人鄙称为南疆猴子,但在他心中,却是众生平等的。 费仲一记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但是因为陈玄丘对他否决,也是和颜悦色的,倒也并不忐忑,施施然退到一边,左顾右盼,得意洋洋。 瞧瞧,咱跟陈少保那也是能一起商量事情的人! 简相迫不及待地道:“还有这第三谏,又是什么?” 陈玄丘道:“李镜将军率修陆台的农夫大军,正面进逼南疆。臣请简骑轻从,深入南疆,查明大巫神底细,或可釜底抽薪,助李将军以最小代价、最快速度,平定南疆之乱,从而确保我大雍可集中力量,平定姬国之乱!” 殷受吃了一惊,失声道:“你要去南疆?” 陈玄丘道:“大王不必担心。南疆与朝廷,一向相安无事。如今突然发难,必是有奸人作祟。我此去,也只是暗中打探,弄清缘由,让被懵逼的南疆百姓幡然醒悟罢了。臣就只寥寥几人,还能动辄与人打架不成?臣会教化先行、以德服人的。” 殷受默然,心中只想,去东夷时,你也是这么说的。 那番话语,历历在耳, 依稀仿佛昨日。 PS:清晨一大章,一章顶两章,求点赞、月票! 第552章 宝塔出世 陈少保回来了! 这个消息,在中京城迅速传扬开来,低迷的民心顿时振奋起来。 连陈玄丘都不知道,他在大雍百姓心目中,现在拥有多么大的声望。 能够天降米粮,这在百姓心中,那就是神。 只是一些稻米? 可百姓所求是什么?不过是有衣穿、有饭吃、有地方住。其中尤以一个吃食,最为重要 。 而陈玄丘,曾用不可思议的办法替他们解决过。 那么陈玄丘在他们心目中,就是最了不起的神通最为广大的人。 尤其是这个年代,天下承平已久,百姓对神明的敬畏也渐趋没落,陈玄丘的声望就更加的甚嚣尘上了。 陈玄丘没有与殷受做过多的交谈,只在书房私下里交谈了小半个时辰,便匆匆告辞了。 殷受现在也忙,南疆乱局、西面战事,征兵、筹粮、遣将,各种的事情都需要他来决定。 陈玄丘从王宫离开,便马上去了奉常寺。 宁尘此时正在后山九碑林,与一众元老惊诧地看着那座伏妖宝塔。 寺中有神官发现伏妖塔有异动,立即禀报了宁尘。 西边战事吃紧,姬国国师姜飞熊更是网罗了许多江湖异人协助,谈太师、安知名及一些大神官已经去了西线,京城的奉常寺,此时由宁尘坐镇。 “诸位,自那日陈玄丘跑进奉常寺,宝塔发生异变,进不去,出不来,已经有多日了,连太师也没有办法。而今,夏祭酒又发现宝塔发生异变,不知各位有什么看法?” 大祭酒夏沥泉道:“不如用传下来的操纵之法试试。” 宁尘略一思忖,颔首道:“也好。” 这宝塔是奉常寺用来关押妖魔的所在,操纵之法几位大神官都是知道的。 宁尘口中念念有词,向那宝塔一点,喝道:“开!” 伏妖塔大门轰然洞开,门上仍是金光萦绕,众神官大喜:“伏妖塔恢复正常了。” 夏沥泉喜孜孜地道:“我就说嘛,这伏妖宝塔,传承久远,怎么可能会出岔子,估摸着之前就是暂时出了点小问题,此等宝物,自能蕴养修复,就如镇魔宝塔伤损后,假以时日,自会复原一样。” “封!” 随着宁尘一道令下,伏妖塔的大门轰然关闭。 “起!” 宁尘手指一挑,但刚一说完,又不禁哑然失笑。故老相传,这塔自祭炼成功至今,已不知拘押了多少妖魔,所以宝塔已不能当成随身之宝,而须镇压于此,也是借助奉常寺例代神官的虔诚意志而镇压之。 除非是天界大能,以无上修为,才能让这宝塔大小随心,如臂使指。我怎么竟异想天开,还想着让它飞升而起了? 不料,宁尘这念头刚刚一转,就听地面轰隆隆一阵响,那宝塔竟摇摇晃晃,拔地而起。 这塔定在这里时,正是奉常寺初建之时,已经快五百年了,周围大树的根系都蔓延过来,缠绕于四周。 这时那宝塔拔地而起,将诸般树根如一条条巨蟒般扯起,“崩崩崩崩……”尽数扯断。 众神官仰望着那缓缓飞升于空的宝塔,激动地道:“起来了,它真飞起来了。” 宁尘也是又惊又喜,就见那塔腾于空中,上边诸般盘剥噼啪落下, 竟尔变成一座金光灿烂的宝塔。 这宝塔通体似黄金打造,烁烁金光,耀人二目。 宁尘试探地道:“小!” 那塔攸然缩小,犹如一个小小的龛,随着宁尘意念一动,攸然落向他的掌中。 这一幕,真看呆了众多的神官。 祭酒鬼弋翁呆看半晌,突然福至心灵,激动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一定是国逢大难,我奉常寺久无寺主,这是天意使然,使我奉常三宝,皆能随身取用,以助降敌。宁亚祝竟然能驭动这伏妖塔,定是天意所属,当为我奉常之主!” 其他许多大神官一听,立时也是群起响应。 要知道,宁尘这人淡泊名利,性格又好,是个老好人儿。 这样的人当了寺主,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尤其是,奉常寺之主空悬太久了,连奉常寺现在都受到了很大影响。如今,谈太师带着安亚祝去了西线战场,坐镇奉常寺的已经是宁尘一家独大。 现在这神迹,又确实没有别的解释,这时还不抢个拥戴之功更待何时? 夏沥泉也是有野心做寺主的,而宁尘因为年纪大了,原本反而不曾竞争这寺主。这时一见,不由得又悔又恨,是我发现这宝塔发生异状的啊,如果我自己来试试,说不定也能驭使这宝塔,那这寺主不就是我的了么? 可如今降伏宝塔就在宁尘手中,难不成上前去抢? 况且,宁亚祝做为仅次于太师和寺主的大神官,道行本来就比他深,抢得过来么? 宁尘也是来了兴致,将那宝塔望空再一抛,向前方一株参天大树喝道:“封!” 宝塔旋于空中,放出一束金光,正将那树笼罩其下,瞬间连根拔起,摄入塔中。 见此神威,众神官更无怀疑,本来就亲近宁尘的神官已然率先拜倒:“天命所归,宁亚祝当为我奉常太祝,一寺之主!” “我等见过太祝!” 夏沥泉肠子都悔青了,却还得强颜欢笑,与众人一同参拜宁尘。 陈玄丘堪堪赶到奉常寺,正看见如此一幕,转念一想,便明白了。 这伏妖塔本身果然只是一件封禁他人的法宝,它的真正主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它当成了一个连接七个空间的媒介,所以它也就只能神物自晦,扎根于此。 而今,他已打开“天门“,将那七个空间与葫中世界结为一体,那七个空间与这伏妖塔,必然已经切断了联系,所以这宝塔,便如镇魔鼎、千机剑一般,可以随身携用了。 只是,看宁尘手托宝塔的样子,怎么有点儿眼熟呢? 等等…… 托塔天王李靖的黄金宝塔,是何人所赠来着? 伏妖塔中拘押的,多是得罪了上界天庭的妖魔,只有鹿家,修的本是辅道,与世无争,是被陷害进入伏妖塔的。 那鹿家的老祖,当初服侍的是谁来着? 点灯人? 无数的信息碎片,汇入陈玄丘的大脑,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被陈玄丘硬生生断开了思索。 如果真是他,以那人的修为,已经是神上之神,是为真神了,呼其名,说不定会有感应,真要被他感应到,于此时的自己来说,可不是人家的对手。 “呃?陈总判,你怎么出来了?“ 宁尘看见陈玄丘,顿时大为惊讶。不只是他,众神官也是诧异不已,之前谈太师不知用了多少办法,都没办法把他弄出来,为此被他两个女儿折腾的好不狼狈,这怎么…… 陈玄丘目光一闪,微笑道:“哦!天下大乱,神物应运而出,我非妖魔,自然被这伏妖宝塔驱出。“ 宁尘惊讶地道:“陈总判,你这是何意?难不成老夫合该得此异宝?” 陈玄丘苦笑道:“我不知道,在我的模糊记忆之中,托塔的似乎不姓宁。” 陈玄丘这样一说,夏沥泉心中顿时又萌生了希望。陈玄丘是从塔里出来的,说不定说的话是有所依据的。 这托塔的不姓宁,难不成是姓夏? 只不过,他与陈玄丘交情本来就不好,又当着这么多人,实在不好意思暴露自己的觊觎之心,更不好意思向陈玄丘确认。 宁尘听了,反而松了口气,微笑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呢,老夫年事已高,精力不济,哪有德望配任寺主之位。老夫只是暂摄奉常寺一应事务,这寺主,还是要等太师归来,与诸位大神官共同商定。” 陈玄丘听了,对宁尘也不禁暗生敬意,奉常寺之主,那是何等荣光的地位。而且还能执掌奉常三宝,三宝在手,人世间罕逢对手,更有数千神官听候调遣,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可以横扫人间修真界了,就算天柱地维也要忌惮三分。 可是,宁尘根本不放在心上,人家这位老人家,那才是真的活明白了。 一位大神官急急问道:“请问陈总判,你既然出来了,旷子规、姜子明、刘子范等人可也出来了么?” 陈玄丘一听名字里都带一个“子”字,便道:“这几位,可是你的弟子?” 那大神官摇头道:“他们是我师兄玳少祝的弟子,玳少祝已经随太师前往西方了,我只是见总判安然归来,所以代问一下各位师侄的情况。” 陈玄丘听了,便做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道:“先前伏妖塔发生异动,便是因为感应到人间大劫将起,塔内亦生震荡,被拘押的众妖魔意图闯出伏妖塔为祸人家。旷师侄他们修为还浅,如何敌得过这些大妖,他们已经……” 那位大神官听了,不禁生出戚戚然的模样儿来。 夏沥泉忍不住道:“陈总叛既能无恙,那些大妖又如何了?” 陈玄丘正色道:“伏妖塔原本只是镇压,发觉众妖魔意图闯出宝塔,宝塔发威,封锁内外,一应邪魔外道,俱被塔内神火,烧个干净,尸骨无存。只因感应到我是人族,又有奉常神官身份,才幸免于难,不曾被天火一并烧去。” 夏沥泉一听,这伏妖塔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果然不愧为奉常三宝之首,以前自己还觉得未免声名不相配,该是千机剑第一,镇魔鼎第二,这伏妖塔应该排在末尾。 如今看来,这伏妖塔才是三宝之首,而且威力远大于千机剑和镇魔鼎啊。 夏沥泉心中一片炽热,对这伏妖塔,更起了觊觎之心。 陈玄丘对宁亚祝道:“宁亚祝如今代摄奉常寺主之权?那真是太好了。大王要兴兵讨代南疆不法,已然决定任命李镜为平南大将军,不日起行。南疆那地方瘴疫横行,巫盅遍地,非得有几位大神官同行扫荡邪祟不可,这件事还需宁亚祝早早安排。” 夏沥泉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动,生怕别人抢了先,马上抢前一步,拱手道:“宁亚祝!” 宁亚祝既然剖白心声,无意于太祝这位,这位刚刚还跟着拜倒,称他为太祝的夏祭酒马上从善如流,改回了称呼。 夏沥泉道:“宁亚祝,谈太师与安亚祝、玳少祝等去了西方。这南方之乱,夏某身为八大祭酒之首,愿主动请缨,随同李镜大将军南下。” 宁尘略一沉吟,颔首道:“也好!“ 确实,谈太师带走了不少精锐,夏沥泉虽然未必是剩下的人里最强的,但也是相当出色了。派他随李镜去南方,自然也使得。 夏沥泉喜上眉梢,便瞟一眼宁亚祝手中那只小小的金塔,故作淡然地道:“谈太师出战西方,携走了千机剑和镇魔鼎,属下前往南方,唯恐弱了我奉常寺威风,毕竟那位新近崛起的大巫神有些什么本领,我等也不清楚。不知亚祝可肯赐下伏妖宝塔?” 宁尘自己对伏妖塔没有野心,便也没有多想,欣然道:“正当此时,宝塔恢复了全部的神通,可见,这宝塔出世,为的就是南疆之战。你且拿去,切不可弱了我奉常寺的威风!” 夏沥泉激动的手都抖了,赶紧伸出双手,隆而重之地接过宝塔。 我有伏妖塔在手,再在南疆立一份大功回来,到时候这寺主之位还跑得了么?嘿嘿,奉常三宝都是我的! 我将是人间第一人, 我无敌了! 陈玄丘道:“此间既已事了,那我这就走了,实不相瞒……” 陈玄丘苦笑道:“我甫一出来,便先去了趟王宫,接着马不停蹄又奔这儿来,要是再三一趟,我都三过家门而不入了。” 陈玄丘刚说到这儿,就听远处一阵吵嚷。 “大小姐、二小姐,使不得,使不得呀。” “什么使得使不得,我爹现在不在京城,所以我们就敢挡我了是不是?再不让开,我认得你们,我的白虎庚金剑气可不认得你们。“ 陈玄丘一听便知道,这是大茗小茗来了。 许久不见,陈玄丘也是心中欢喜,急忙循声望去,就见谈羲茗、谈月茗杀气腾腾,在他们后边跟着浩浩荡荡一只队伍,差不多有三百多人,一个个的扛着锹啊镐啊,拿着斧啊凿的。 这是要干嘛? 陈玄丘眉头一跳,这对小姐妹儿不会是突发奇想,弄来一帮农民工,要一锹一镐、一砖一瓦地拆了这伏妖塔吧? PS:惊了,这一章又是两章的量,今天相当于四章了,莫非最近天天喝这调血糖的中药汤子,居然喝得神功大成了? 第553章 赴南疆 陈玄丘没猜错,大小茗儿的确是久不见陈玄丘出来,担心他被困塔中出了事情,趁着父亲不在家,花重金从修“陆台”的工役中聘了些人来,想拆塔! 一见陈玄丘,大小茗儿大喜,这塔自然不必再拆了。 陈玄丘对宁尘又做了些交代,便与大小茗儿离开了奉常寺。 陈玄丘要做的事,就是“拆塔!” 拆掉天庭在人间这个最强力的爪牙,不过他拆的方法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粗暴,用这种法子也拆不掉奉常寺这座塔。 不过,大家毕竟是“同行”,都是搞“拆迁”的,同行之间,那是赤裸裸的仇恨,可对方要是千娇百媚的小姑娘那又不同了,何况人家还是为了他拆塔。 正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这性别一换,登时一团和气。 陈玄丘捡能说的对大小茗儿说了一遍,又向她们问了问自己失踪后家里的情况。 陈玄丘说的这个“家“比较大,基本上并不包括他真正的家,那座陈府。 因为他无妻无子,无父无母,那个家不过就是个晚上回去睡觉的宅院罢了,并不算实质意义上的“家“。 听大小茗儿一说,陈玄丘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妲己和娜扎那对惹祸精居然去了南疆,更要命的是,雀辞居然来了,她也去了南疆。看来自己的这趟南疆之行,是势在必行了。 大小茗儿一见陈玄丘刚来就走,心中好生不舍。之前谈太师在家,容不得她们姐妹俩再度翘家出走,而且娜扎和妲己“臭味相投“,也没约上她俩。 现如今已经见到陈玄丘,哪舍得再离开他。反正老爹不在京城,谁也管不了她们,二女就要跟着陈玄丘一起去。 陈玄丘此去,既要查那大巫神真相,又要寻找雀辞一帮人,妲己一帮人,哪肯再拖上两个人,这对少女本领是有的,但江湖经验着实不足,需要人照顾的呀,尤其是羲茗。 陈玄丘灵机一动,便道:“好啊!你们一个擅长丹药,一个擅长剑法,都是我得力的助手。李镜大将军马上就要率军南征,身边苦无良将,而且南疆瘴疫横行,也需要名医。你二人莫如与李将军同行,正好夏祭酒也是要随军出征的,有你们三人帮着,可保李将军于战场之外,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月茗刚要说话,陈玄丘已抢着道:“我去找人,当然是人越少越方便。等我找到妲己她们,去哪里寻你们?自然是李镜军中这个目标好找。你们放心,若我一时找不到人,等你们随大军赶到,我也会去找你们帮忙。“ 羲茗月茗果然没什么江湖经验,虽然她们当初也曾翘家半载。她们根本不清楚大军出征和陈玄丘一人前往南疆是个什么概念。 虽说兵贵神速,可大军出征,它再怎么神速,也比不上单骑快马,更不要说用飞的了。 别的且不提,辎重粮草,就一定能牵制大军前进的步伐。 大小茗儿欣然应允,想想能披盔挂甲,扮一个女将军,比此时领着一百多个民工那不知要威风多少倍,大小茗儿还挺开心。 却不知李镜要带往南疆的,正是这些修“陆台“的农民工,而且由于南疆天气和朝廷储备的原因,这些农民工也没有盔甲披挂,发一杆刀枪就出发了。 除了手里的锹镐锄头换成了刀剑,其他的一样儿也没变。 …… 陈玄丘果然没有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一次他就是从大门进去的。 “哎呀呀……“ 管家正瘫在摇椅上,让一个小丫环捏着粉嫩嫩的小拳头给他捶腿,忽然看见据说失踪了的本家老爷突然出现,惊得差点儿马上风……啊!不是,是中风! 他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礼都忘了行了,直撅撅地叫道:“老爷?“ 陈玄丘摆摆手:“你忙!我有事,马上就走!“说完就一阵风儿地奔了后宅。 陈玄丘一路疾行,心中还在想,咦?他住着我的房子,用着我的仆人,我每个月还要给他钱花?我这管事不是当爹养着呢么? 陈玄丘回到后宅秘境,打开那蚌屋,钻进地下灵泉空间,想想自己先去后院见了恶来,然后上了个朝,然后奔赴奉常寺,然后又回来…… 虽说他脚程快,可这奔波几处,时间也得有近两个时辰了,那两位姑娘就算“男人搓两面、女人搓四面“,一个小时搓一面,应该也洗完了吧? 但陈玄丘还是怕撞见人家正在入浴,所以一进洞府,马上站住脚步,扬声唤道:“七爷?小鹿?“ 陈玄丘刚唤了几声,鹿司歌便欢快地向他跑过来。 美人新出浴,嫩脸潮红,发丝湿润,别具媚意。 后边跟着一袭白衣的七音染,老大不情愿:“哎呀,你怎么回来这么快呀,真是的。“ 鹿司歌拢了拢不整的衣衫,脸红红儿的道:“主人,您回来了。“那样子说不出的欢喜与放松。 咦? 这什么情况? 陈玄丘乜了七音染一眼,道:“七姐,你别是在阴曹地府憋久了,又弄了一帮美鬼装侍妾,久而久之,真的改变了爱好吧?“ 七音染向陈玄丘丢了一个媚眼儿,搔首弄姿地道:“哎呀,大老爷你误会了呀,人家可是真真正正的女人呢,你要是不信,可以亲自检验啊。“ 她说的时候,一只手软软地搭在陈玄丘肩上,另一只手柔柔地在他胸口画着圈圈,身子仿佛被抽去了骨头似的轻轻地贴着陈玄丘的身子,樊素小口贴着陈玄丘的耳垂,气喘咻咻,直把鹿司歌都看红了脸。 不过,她不敢看,偏又睁着眼看,似乎想……学习一下? 陈玄丘无可奈何地推开七音染,道:“七姐,我看你该和妲己换换身份,你才是不折不扣的狐狸精呢。” 七音染小嘴儿一撇,走一步都能拧出三道弯儿来:“嘁!等她到了老娘这岁数儿,肯定比我还骚。不过……” 七音染眼欲滴水地瞟着陈玄丘道:“我可以骚,你不能撩喔。” 陈玄丘摊手道:“我什么都没干。” 七音染吃吃地笑,在他脸上揩了一把,道:“小弟弟好乖,总之呢,我可以撩你,你不能撩我。七爷我从来都是攻,切记,切记。” 陈玄丘打了个响指,“嗖”地一下,七音染就不见了。 她被陈玄丘收回葫中世界了,陈玄丘虽然答应一路带着她,可没保证她故意撩骚的时候不关她的禁闭。 陈玄丘道:“小鹿,你看有什么要置办的东西,我这就带你去买齐了。” 陈玄丘顿了一顿,又道:“买两份。你看过七姐的身材,应该知道她的尺寸什么的。” 鹿司歌讶然道:“主人,咱们要出远门儿?“ 陈玄丘点点头,轻描淡写地道:“我带你去南疆,逛一逛!” 第554章 寻人 南疆,多山、多沼泽、多丛林。 山不高,但连绵起伏,层层峦峦。 沼泽不大,但一片连着一片。 丛林多是热带植物,潮湿、温暖的气候,让这里充满了大量的蛇虫蚊蚁,令人防不胜防。 但是对当地人来说,这却不算什么,一方面他们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身体适应了大部分蚊蚁虫蚋,另一方面,也在漫长的生活中,掌握了很多对这些细小昆虫的办法。 在悠久的发展历史中,更有一些南疆人,渐渐从一些奇异的虫、草中,摸索出了沟通天地自然的办法。他们被称为巫。 他们不是真正的巫,真正的巫是共工、玄冥、后土、狂猎、李洛儿这些人,他们不需要其他的办法,直接可以沟通天地元力。 这个世界的发展,似乎是逐次将调动天地元气的办法复杂化了。 最初的一代,先天四神兽,他们不需要调动天地元力,他们本身就拥有天地元力。 第二代则是巫妖二族,这些先天而生的大巫大妖,本身不具备天地元气,但他们可以通过特殊的血脉体质,来调动天地元力。 第三代,便是如今执掌天庭的神,他们通过修行,用咒语、法器、手印等特殊方式来沟通、调用天地元力。 而人间的奉常寺,则是由此衍生而生的一种特殊存在,他们通过奉献与祭礼,从这些神明手中借助力量来使用。 南疆的巫师呢,其实本质上他们与天庭的神并没有区别。他们也是借助于特殊道具。只是有点杂。 一方面,他们利用一些奇异的虫和草来制作特殊的道具,从而调用天地元力产生作用,另一方面,还有和西方教类似的以念力、精神力来调动天地元力,形成诅咒之力的本领。 如果他们成势在先,他们也可以称自己为神。 但是,这两样本领,都已有了一大派势力,所以南疆这些特殊人士,只能称为巫师,被当地人敬仰如神,既不能如真正的神一般使天下共尊,也没有机会发展成真正的神明一般的神通。 直到现在,南疆出了一位大巫神。 以前,南疆只有傀儡十戒,据说最后一戒可以弑神。 这个神是大神还是小神,是本领神通极其强大的神还是一般的天庭杂役小厮,没人知道。 只要这枚戒指中的傀儡,可以弑神,这足以令南疆百姓引以为傲了。 可惜,后来他们的巫女不忿被嫁到东夷,居然偷走了十戒。 从此,南疆再也没有一样可以令他们骄傲于各方强大势力的本领。 直到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位大巫神。 据说很多大巫师还并不相信这位大巫神的本领,大巫神正在逐一收服这些大巫师,以便接收由他们控制的各个部落。 还有人说,大巫神正在筹备再立巫女,这个职位,原本是高于各部落的大巫师的,可是自从当年的巫女背判,就成了南疆人的忌讳,再也不曾有人提过了。 而大巫神又指引已经归附的部落,反叛了大雍,这令南疆局势更加复杂。 其实朝廷一向不大管南疆的事,只是名义的从属,所以很多南疆百姓不理解大巫神反叛大雍的做法,这也是很多还没有接触过大巫神的巫师对其产生抵触,不愿接纳他的原因。 朝廷大军已经开拔了。 统兵的是老将李镜。 李镜的宝贝儿子……女儿,已经翘家去了南疆,李镜职责所在,不能去找,心中早已担心不已,如今竟然奉命征讨南疆,李镜很高兴,欣然领命。 这支大军说是大军,竟然迅速组织起来的四十万农民工,穿着各色不一的衣服,扛着制式不一的兵器。 本来很多大臣很是担忧,这样一支乌合之众,去往南方,能打仗么? 但大军开拔的时候,亲眼看到这支军队的气势,大臣们放心了。 那不是四十万人,是四十万头狼,这样的狼群过境,只怕什么都能啃秃了。 陈玄丘只出了一计,立时激发出了这些人的野性。 “陆台”就快建好了,到时这里将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以后怎么生活? 这是许多流民百姓忧心忡忡的问题,但是现在他们不担心了,他们不是去打仗的,他们是去南疆淘金打猎的! 庞大的队伍中,混杂着一个个子不高、唇红齿白、一身黑衣的小小子,背上背了一口快赶上他身高的剑。 这人自然就是陈玄丘最最亲爱的小师弟无名啦。 陈玄丘只是偶尔不小心把他给忘了而已。 无名在陈玄丘失踪后,一直在搜寻他的下落,可是伏妖塔当时出了状况,无名也进不去了。 陈玄丘闯入奉常寺去见常宁的时候,无名正潜入在奉常寺的典籍宝库里,翻阅那如山一般的书籍孤本,想从中找出一些办法。 等他看得昏昏沉沉,回到陈府时,才听管事说起,小师兄竟然出现了,而且还去了南疆。 管事不是跟他说话,因为管事只要不巡察到他的住处,也想不起来家里还住了位主人的师弟。管事是对府上的家丁下人们交代的,无名返回,正好听见而已。 无名听说师兄无恙,自然无比欢喜。可是师兄走的太快,这要一路寻去,如何寻找? 当初他返回青萍山,亏得陈玄丘一路大闹,他知道陈玄丘的大概位置,饶是如此,还寻了大半年,如今去往南疆,山多水多,道路不畅,相邻的寨子与寨子之间想交通往来也极是困难,这也是南方始终出不了一个统一的诸侯国的原因,他如果一人上路,上哪去找? 所以,无名灵机一动,就混进了南征的队伍。 南征的军队倒也不是管理那么松懈,可问题是无名的易被忽略体质,实在是有点逆天。 他就这么走进了队伍,然后就跟着往南走了,就这么简单。 大军要抵达南疆,最快也得一个半月以后。 而陈玄丘骑上鹿司歌,驭风而行,只用了两天半,就来到了南疆,降落在一片沼泽地带。 这里有明显的人类经常活动的痕迹,一条经常有人走动的小路,在草甸子里踩了出来。 林边还有几幢木屋,有张晒着的破网,有几个晒得面目黎黑的当地人,正在林边阳光草地里晒着鱼干和猪婆龙的肉干。 肉干上落满了苍蝇,那些懒洋洋的农人也懒得驱赶。 陈玄丘带着一白衫、一黄衫两个美少女迎了过去,对一个农人客气地问道:“请问,诸位可曾见过一位穿红衣服的小姑娘,身边可能还有很多随从经过此地?” 陈玄丘是取直线奔南疆而来的,在他想来,朱雀辞不管是为了找什么,既然来南疆,就不能从地面上循着道路东拐西绕,一定也是从空中飞来。 那么对经过此地的第一站,十有八九是要落下来问个究竟的。 她那高贵的气质,恐怕一见之下,就很难叫人忘记,更何况她是禽族之王,必然有大批随从,如果曾经过这里,当地人应该知道。 不料,那农人只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土话,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但是看那神气,十有八九不是好话。 鹿司歌忙上前,甜甜一笑,柔声问道:“大叔,劳驾问您点事儿,请问您见过一位穿红衣的小姑娘,带了一批随从经过此地么?”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又或者,见过另外两个女孩儿也成。一个总是喜欢穿很简单的衣服,容颜妩媚无比。另一个穿荷叶裙,荷花袄,俏丽灵动。” 农人这回连话都不说了,瞟了鹿司歌一眼,忽然大声对旁边别的土人说了句什么,然后看着鹿司歌呲起一口黄板牙哈哈一笑,显得有些淫荡。 陈玄丘眉头一皱,心中不悦,可他还不等说话,身旁一个白色影子就冲了过去,裙下露出一条笔直修长的腿,一脚就踹在那农人心口,踢得他一个滚地葫芦,哇地吐了口血。 晾晒在架子上的鱼干肉干撒了一地,苍蝇嗡地一声就都飞了起来。 白色身影一刻都没停,掠身上前,伸手一摄,正佝偻着身子吐血的农人就被她提了起来。 陈玄丘暗“啧”一声,难不成这就是萧峰萧大侠的擒龙手? 七音染一手揪着农人的衣领,另一只手反反复复扇了他几十个嘴巴子,喝道:“听得懂就说,听不懂去死!” 那农人满口大黄板牙都被扇落得七七八八了,满嘴喷着血沫子,七音染嫌弃地一把将他摔在地上。 那农人赶紧跪起来,往前爬了几步,下巴贴着地面,拼命折仰起头,屁股翘得高高的,无比谄媚地道:“回姑娘您的话,您说的带着一群随从的红衣姑娘,小的见过,她如今就在这山上塔青部落做客呢。” 七音染一脚把他踢得打横儿滚出去,那农人赶紧再爬起来,叩头陪笑的,屁也不敢放一个。 七音染拍拍手,抽出一方手帕拭了拭,随手就把那丝织的帕子给扔了:“小鹿妹妹,看到了吧?对那些泼皮无赖,你得这样才行,好好跟七姐学着。” 陈玄丘大喜,没想到刚到南疆,就已问到朱雀辞的消息了。陈玄丘赶紧道:“七姐,你再问问,那塔青山寨,要如何走?” 那农人赶紧谄媚得跟一只哈巴狗儿似地说:“大爷您问也是一样的。大爷您就顺着这边林子的山道往上走。这条道儿,就是塔青寨子的人下山走的路,一直通向他们寨子,没有旁的岔路。” 陈玄丘无语的很,这人果然是个贱皮子。 PS:下一章晚上更,求点赞、月票! 第555章 冤家路窄 塔青部落,距大雍最近的部落。 因为近,所以此地百姓较之南疆腹地要开化了许多。 寨子很大,一座座木屋座落在山中,他们还是以采撷和狩猎为主要生活方式,捕鱼和植桑养蚕则是重要补充,倒是少有人种田。 但是山间倒是可见一些地块种植着蔬菜。 山顶一幢大木屋,以合抱巨树为柱,一座大木屋足以容纳上百人。 木屋之前,有泉有池,有鱼有花,虽然半是天然,却也野趣自生,倒是少了几分人工雕琢的痕迹。 此时,大木屋中,族长吴侃和大巫师老烟斗正在会见几个客人。 吴侃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肋下佩着一口砍山头,一脸憨厚的样子,那黎黑的皮肤你若不说,人家还当他就是个普通猎人或者农夫。 至于大巫师,则是架着一副木制的烟斗,里边燃着他自己种植采撷的一种香料,烟雾袅袅间,叫人不觉呛人,反而有种淡淡的清香。 对面席上,跪坐三人。 中间一人一袭红衣,人比花娇。一颦一笑,妩媚万方。如果陈玄丘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南子大小姐是也。 可南子侧后方跪坐的两人,就真是叫人大吃一惊了。 左边一人,面容清矍,五官颇为端正,只是两颗眼珠子都没了,为了不让那黑洞洞的窟窿太过吓人,他在两个眼眶里塞了两颗硕大的黑珍珠。 那黑珍珠被天井投下来的阳光一照,熠熠放光,瞧来显得此人无比诡异。此人正是左言。 左言在此,另一边的男人就不用说了。 他只有二十多岁,比左言还要英俊许多,旁边侍候的不少热情火辣的南疆少女看到他时,都会投以含情的目光。 只是,那目光向下一落,看到他根本没有双脚,双腿竟是齐膝而断,此时在腿下边接了两条木肢,不免就暗呼可惜了。 这个人,当然就是徐伯夷。 不过,现在他们都改了名字。 南子正浅浅一笑,自我介绍:“吴侃酋长、大巫师,得见二位,非常荣幸。我,就是大巫神的亲传弟子,南嘉鱼。这是我的两位兄长,号称‘天残地缺’。” 左言欠了欠身,木然道:“在下南左言。” 徐伯夷则点了点头,道:“在下南伯夷。” 吴侃瞧了瞧南子和他们,点点头道:“姑娘生得很标致,两位尊兄么,生得很别致。” 徐伯夷听他调侃,微露怒意。 南子却是浅浅一笑,道:“吴酋长的邻地接近大雍,常与中原人士交往,为人果然诙谐有趣,不似其他部落酋长一般不苟谈笑。” 老烟斗吐了口烟,道:“南姑娘不必说客套话了,你说的那位什么大巫神,我没见过。我们塔青部落,尊奉巫神。但巫神在宇宙之间,三界之上,不在人间。你们那个什么大巫神,竟敢以神明自诩,早晚必遭天谴,我们不想跟这种人有来往,怕遭报应。” 南子嫣然一笑,道:“大巫师……” 老烟斗道:“巫师,是我族百姓对我的尊称。你既然是那个什么大巫神的弟子,就不要如此称呼了。老夫怕受牵连,你还是叫我老烟斗吧。” 南子虽然脾气好,也不禁微现恚意,微微敛了笑容,淡淡地道:“大巫师,吴侃酋长,你们两位是明白人,该当知道,大巫神一统南疆,已是早晚之事。就算你们塔青部落不肯归顺,但是南疆腹地诸多部落,却已臣服于大巫神。” 老烟斗眼睛微微一眯:“你威胁我?” 南子微微仰起脸儿来,脸上微露冷意,原来的妩媚顿时变成了清冷绝艳。 “本姑娘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等大巫神统合各部,组建联军,发兵东进时,两位,你们的地盘,就是我们与大雍交战的最前沿。到时候,大雍会保护你么?还是说,两位肯放心让大雍的千军万马开拔进来?” 左言看不见,所以一双黑珍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视着前方,道:“到时候,你们塔青部落必然被双方大军彻底辗碎!吴酋长、大巫师,你们想不站队,是不可能的。” “塔青部落世世代代居住于此。” 吴侃酋长说话了:“这里有八十八座山,九十九条溪。便是百万大军扔进去,也砸不出一个水花儿来。这么大的地方,都能变成战场?只要双方打起来,我们大不了往山里头一躲,等到风平浪静再出来,南姑娘,你不必危言耸听。” 南子微露怒意,道:“大巫神希望南疆各部能够上下一心,你们塔青部落,也是南疆人。如果你们竟心向大雍,不肯臣服于大巫神的话,恐怕大巫神一怒之下,你们塔青部落就算逃到大海海底,也躲不过他的制裁!” 老烟斗哈哈一笑,道:“老夫正想知道,那所谓的大巫神,有什么了不起。南姑娘,听说大巫神有意立你为巫女,代他摄统南疆诸部。老夫倒想知道,那位大巫神,传了你什么了不起的神通!” 说到这里,老烟斗目光一厉,随着他的吞吐,袅袅于空,经久不散的那烟雾,突然就变成了三条烟做的绳索,修然套向南子三人。 “化烟成索,有趣。” 南子格格一笑,手指往茶杯中一点。 那是吴侃酋长让人奉上的待客茶,自摆上桌子,南子三人就没喝过。 南疆就算一个普通的小姑娘,都有可能会用一些特殊的毒虫制人,而且大家各有法门不同,谁敢乱喝别人的茶水。 如果一个客人来了,二话不说,就敢喝你的水,那一定是非常亲近的关系,很是相信你不会害他了。 但这时,南子却正好用这茶水御敌。 她手指一点,那杯中金黄色的茶水应声而起,在空中化作一道匹练,剑光霍然,直向前方劈去。 大巫师化烟为索。 南姑娘以茶为剑! 这一道茶水一旦升空,立时化作一口水做的细剑,清亮的剑光一寒,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厅,裹挟着一抹凌厉无匹的剑气,向老烟斗当面劈去。 这一剑劈出,缠向南子的烟索便被一剑削断。 老烟斗微笑道:“族长好客,款待各位的,可是购自大雍的上等好茶,莫要浪费了。“ 他一张嘴,便迎向那柄细剑。 细剑入喉,瞬间又化作一道茶汤,被他吞了下去。 南子以剑破索,以硬碰硬。徐伯夷却是另有手段,他将手掌抬起,绕着那烟转来转去。 也不知是那烟索绕着他转,还是他的手在绕着烟索转,但是只是转了几转,那道烟索便不见了。 徐家的大湮灭掌,对付这样一道巫术,自然不在话下。 而左言…… 左老师没动,被那道烟索捆了个结结实实。 吴侃和老烟斗都诧异地向他看去,之前看三人神态举止,还以为这位仁兄功夫最深,怎么…… 就见被捆成了米其林广告形象的左言很淡定地道:“嘉鱼和伯夷无恙,我被捆或未捆,便没有区别。” 吴侃和老烟斗一听,嗯!判断没错,这是高手。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有人道:“启禀族长和大巫师,有三位中原来的客人,要见红衣姑娘!” PS:求点赞、月票! 第556章 七爷逞威 “中原人?“ 吴侃皱了皱眉,道:“唤他们进来。“ 片刻功夫,陈玄丘带着七音染和鹿司歌已经闯进大厅,陈玄丘急道:“小雀儿,你……“ 陈玄丘一眼看见南子,不由一呆。 南子看见陈玄丘,也是又气又恼。 我怎么去哪儿都能遇见他?难不成此人是我命里的魔星? 南子却不想,她秉承大魔王波旬一脉的风格,到处煽风点火,怂恿他人作乱,而陈玄丘却是大雍世界的超级消防员,到处救火,他们两个岂能不经常遇见? 不料,刚一见到,他就喊什么“小雀儿“,语气还挺亲昵,南子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 虽说当时她强扮出一副渣女样儿来,好像是她占了陈玄丘的便宜,还不许陈玄丘纠缠、也不许陈玄丘张扬,拍一拍屁股就走,不带走一丝风流孽债,可是…… 陈玄丘这么亲昵地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南子心里还是不太高兴。 所以,南子乜视着他,阴阳怪气儿地道:“小雀儿?足下找女人找到这儿来啦 ?“ 陈玄丘定了定神,冷笑一声,道:“我说南疆为何突然生乱,原来是你在这里?你去东夷怂恿白泽谋反,结果害了白泽全家,现在……“ 陈玄丘四下一扫,冷笑道:“又来南疆做说客了?“ 南子大怒,娇斥道:“陈玄丘!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陈玄丘一愣,道:“为什么不能?“ 呃……,人家被你占了便宜,还没一句软话儿…… 可这话不能说出口,南子也忽然发现,自那日金风玉露一缱绻,自己心中,和陈玄丘的关系已经大不同往昔了,否则也不会产生他该让着自己的想法,更不会因为他来寻什么小雀儿就醋意大发。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天魔一脉的门风,我应该万草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玩弄了陈玄丘的感情,占有了他的身子,然后像擤大鼻涕一样甩了他才对。 南子正在反省,吴侃已然虎躯一震,失声道:“陈玄丘?以一人,灭一国的陈玄丘?” 陈玄丘向他看了一眼,道:“夸张了,我灭的是一宗,是西岐姬国的鬼王宗,没灭过一国。” 七音染妙眸从南子身上移回来,笑吟吟地道:“人家说的是东夷白泽。” 陈玄丘恍然道:“哦,你说白泽啊,我就压根儿没把他当成一国。” 啧!这话霸气! 吴侃的领地靠近大雍,自幼承大雍文化,他是最心仪大雍,不想谋反的一位大酋长,一听陈玄丘这话,果然不愧是中土大雍陈少保,不禁欣赏地笑了一下。 南子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中,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如果不让陈玄丘灰头土脸,铩羽而归,将很难说服塔青部落了。 此时,一旁因为老烟斗自撤了巫术,已经被松绑的左言胀红着面皮,细声儿说道:“嘉鱼姑娘,诛杀此獠,以震慑塔青,将可事半功倍。” 左言的一生都是毁在陈玄丘手上,一败再败,也是因为陈玄丘,实是恨之入骨了。 南子乜了他一眼,心想,他怎么就“獠”了?比你好看一万倍好么?看你那双珍珠眼,我看着都瘆人。 旁边的徐伯夷比左言更恨陈玄丘,若非陈玄丘把他关进奉常寺,他的双腿怎么会残疾? 徐伯夷一见陈玄丘,那是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他腾地一下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一双木腿敲击着地面,“笃笃笃笃”几个健步就冲到陈玄丘面前,掌心氤氲着一团迷离黑雾,向着陈玄丘便当胸一掌拍去。 “大湮灭掌!” “噗呲……” 面前伸过来一根细细长长的棒子,徐伯夷这一掌恨不得把陈玄丘的心肠脾胃肾全部击个稀烂,丝毫没有留力,待发现掌心前出现一根细长如针的棒子,想收力已经来不及了。 而他的大湮灭掌,走的是阴寒一路的功法路子,这根棒子竟似对这种性质的功法十分相容,他这一掌拍去,几乎没有产生什么抗力,一掌就穿在那根棒子上了。 徐伯夷呆了一呆,“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七音染用两根手指捏着她的哭丧棒,跟性感女教师甩动教鞭似的,只是手腕左右这么一挥,攸尔变长的教鞭就敲在了徐伯夷的两根木腿上。 “咔咔”两声,木腿折断,徐伯夷原地矮了一大截,人还站在那儿,却已只能仰望七音染了。 这一仰望,却连七音染长什么模样都没看清楚,因为七音染根本没把他当回事儿,款款而来,摇曳生姿地走到他面前。 因为走的太近,徐伯夷一抬头,只能看见双峰插云,挺拔无比,从那双峰之间,隐隐只见白皙精致的一点下巴。 七音染笑嘻嘻地打量南子几眼,道:“原来是遇见老情人了啊,小丘丘,你可真本事,不声不响地就到处偷吃了这么多,啧!品质还真不错,小鹿,人家胸比你大喔。” 鹿司歌脸儿一红,偷偷瞄一眼南子,心中不服,人家还能再发育呢!好饭不怕晚! 可怜,一向清纯善良,温柔如小鹿的司歌,一路行来,快被七音染带坏了。 七音染又对着南子道:“听你话音儿,是那位什么大巫神的弟子喽?却不知你那位大巫神,比我这大污神本领如何?” 老烟斗吃了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你也是大巫神?” 七音染没好气地对他道:“我这个污,是污蔑的污,不是巫术的巫,别跟我攀亲戚。” 老烟斗这才知道这位姑娘是在说笑话调侃南子,恰好他也是对那位自封大污神的人一点也不感冒,所以闻言一点不怒,反而哈哈一笑。 “迷离之花!” 徐伯夷怒不可遏,眼前这臭女人太目中无人了。 他一掌劈出,一朵碗口大的腥红色鲜花在他指尖绽放,然后如同手套一般,迅速套住了他的手掌,但掌缘全是腥红色花瓣状的锋利叶片。 这一掌劈出,犹如一道凌厉的刀光,他要一掌把七音染劈成两半,神魂俱灭。 刺啦~~ 掌风破空,骇人耳目。 小鹿脸色一变,失声叫道:“七姐小心!” 七音染可是冥界的一尊阴帅,就算徐伯夷的父亲,中州徐家的掌门人亲自出马,也要动用“化巫”奇术,才能抵敌,徐伯夷这一手“诛心之花”,如何是她对手? 南子目光一闪,微微有些不忍,挺好看一姑娘,虽说骚了点儿,可就这么死了,也着实可惜。 吴侃大酋长和老烟斗却是张大了眼睛,他们更相信大雍来的强者。 七音染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何苦呢?” 她微微抬起头,伸出一根青葱玉指,轻轻一弹。 “轰隆“一声,七音染白玉似的指缘闪过一道黑气,那道黑气攸然爆炸开来,形成一道诡异的月牙状,迎向徐伯夷用诛心之花功法包裹着的手掌。 两者甫一接触,立时炸作一团狂风,四下众人只觉心头一寒。 大厅四周的木窗距二人站立之处足有十余丈,却是噼呖啪啦一阵乱响,厅中帷幔如遭飓风,飞扬不止。 徐伯夷脸上狰狞的笑容突然静止。 他那只腥红的、带着片片可怖锋利叶片的拳头,甫一接触,便被七音染震散了他的诛心之花,露出一只从不曾干过一点农活,如女人一般白皙的拳头。 然后,那拳头蒙上了一层死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蒌、苍老、收缩如鸡爪。 然后,直接化为飞灰,而且那灰蒙蒙的死气,直接就向他的手臂蔓延而去。 冥界死气,除非是你的功力远高于对方,又或者是天生相克的功法,否则一旦被破防袭入身体,立时就会产生作用,把你的肉身和元神,一并腐蚀干净。 徐伯夷甚至感觉不到痛感,但是手臂的变化,他却看得清楚,一时只吓得魂飞魄散。 徐伯夷用两只膝盖挪着,踉跄退了几步,左手一抬,一朵腥红色的诛心之花,便出现在他掌中。 不过,这一次他却不是劈向七音染,而是反手一掌,切向了自己的手臂,那灰蒙蒙的死气,已经快蔓延到他的肩头了。 第557章 史上第一作弊 陈玄丘看着徐伯夷杀伐决断的动作,不禁摇头叹道:“了不起,够狠。只是再这么下去,你老兄全身零件儿都得换了。” 徐伯夷自断一臂,痛得摇摇欲坠,听见陈玄丘的风凉话儿,却是怒目瞪视着他,咬牙切齿地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只要我不死,早晚必报此仇!” 七音染大怒,又要冲上前去,被陈玄丘一把拉住:“别,这要杀了他,不就显得我有本事了么?这么吃软饭挺好的,不操心不费力。” 徐伯夷“傲娇”地一扬头:“哼!” 心中却是一宽,知道激将法起了作用,这才用牙和另一只手撕下一段袍子,放心包扎起来。 吴侃和老烟斗没想到这娇滴滴的小女子只是一根手指,轻飘飘地就敌住了徐伯夷那看似极为凶险的一击,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 两人倒不知道七音染指尖那灰蒙蒙的气息,竟是冥界死气。因为他们用巫术盅术的,也有一些法门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比如老烟斗发明、培育的盅虫“千年“,就是一种可以产生类似杀伤效果的盅术。所以二人并未把七音染往阴神上想。 阴神也是神,他们怎么可能想得到,竟有一尊神祗行走在人间。 “打扰吴酋长还有大巫师了。我是来找人的,不过找的本不是她。“ 陈玄丘解释着:“不过,我和她恰有一些旧恩怨,所以反客为主,在此打斗起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吴侃对他观感大好,微笑道:“尊驾不必客气,先动手的,并不是足下。” 老烟头斟了杯茶,微笑道:“贵客请喝茶。” “多谢大巫师!” 陈玄丘客气地双手接过,就欲喝掉。 南子心中一紧,冷笑说道:“这里可是南疆,巫盅杀人之法防不胜防,随便递你一杯茶,你也敢喝。” 陈玄丘手一顿,回眸望她一眼,笑道:“舍不得我死么?放心,大巫师何等高人,要杀我也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 说罢,陈玄丘一饮而尽,暗中却用了个障眼法儿,将一杯茶全泼进了纳戒。 这个……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巫师看这样子是对大雍友善的,未必有心害他,可是有时候给人下盅却未必是为了害他。 比如,苗女多情…… 比如,用点手段预防对方对自己不测。 不论哪一样,陈玄丘也不愿自己肚子里住一条虫。 大巫师见他坦率饮了,不禁对他的风采更为心折。 陈玄丘拭了拭唇边的茶渍,道:“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这位南姑娘,是怂恿你们加入他们大巫神的行列,对抗我大雍吧?” 老烟斗答非所问,肃然答道:“老夫不承认他是巫神!巫神高高在上,不会降临这污浊的人间。我等就是虔诚礼奉巫神,代巫神行走于人间的使者。” 陈玄丘点头道:“我懂,奉常寺的大神官们,也都这么说。” 南子冷笑道:“看起来,大巫师一直不太相信大巫神真的降临人间了呢?好,不如就请大巫师与我斗一斗法,我们各用巫盅之术,我若是赢了你,你怎么说?” 吴侃一听,放声大笑,他对老烟斗可是无比地信任。 吴侃马上接口道:“你若赢了,我们就承认你是大巫神的传人,我们就听任你的吩咐。” 陈玄丘欲待阻止,结果吴侃已经说了,他是一族之长,一言既出,自然也不能出尔反尔。 陈玄丘心下懊恼,转念一想,马上微笑接口道:“我也不信南姑娘背后那位是大巫神。这样吧,不如我也掺一手,本着尊老敬贤之道,先请大巫师与南姑娘交手,之后么,陈某也想领教一二。” 他这话说的很客气,但在座诸位都听明白了。 如果老烟斗赢了,那他还比什么? 显然,他说的是如果老烟斗输了,那么这个赌约并未结束,他还要继续出手,除非把他也赢了。 可是,所有的巫术,都来自于巫神。如果南子背后那个人,真的是大巫神,世间还能有什么巫术赢他? 如此说来,他也是根本不信大巫神降临的。 南子也是近来刚刚学的巫术,只不过她背后那个人实在太厉害了,所以虽然时日尚短,对于巫术的理解不深,但是拿来就用,那还是驾轻就熟的。 听陈玄丘一说,南子惊诧地道:“你也会巫术?” 陈玄丘微笑道:“略懂!” 陈玄丘说着,已经将神念迅速浸入葫中世界,把事情对吉祥简单地说了一下。 吉祥一听,立时传出天谕,霸下神宫、东海水晶宫、十万大山的魔神宫、离愁谷的万妖殿…… 一处处刚刚晋位大圣老祖们的魔头们俱都在神识中听到了天谕。 他们也知道,这新生世界,一切未上轨道,所以天道干预较多,经常会直接以神念与他们沟通,当下不敢怠慢,立即纷纷召集门人弟子、亲朋好友。 一时间,漫天神魔飞舞,地面铁骑纵横,水中一道道水线疾驰,各处大妖大魔洞府,无数人马齐聚。 这其中,大多都是从伏妖塔中出来的老妖老魔、真精巨鬼。 “什么玩意儿?巫盅之术?来来来,老七,快过来,这你的特长。” 另一边,几个老妖去而复返,聚在一处洞府外。 “祖奶奶,快出关呐!” “你这死孩子,老身这才刚闭关,什么事啊这般着急?” “黄眉老祖相召。“ “你等去听用不就完了么?“ “去了啊,说是要召集一切懂巫盅之术的。“ “呵呵,你们不也精通么?就算他是黄眉,也不能对老身呼来喝去,老身之前自我封印一万年,元气近乎枯竭,这才刚闭关,正打算修复元气……“ “祖奶奶,这是天道意志相召,莫大的机缘呐!“ “轰~~“ 刚做出来的洞府大门被直接轰碎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从洞府里飞也似地跑出来:“是天道意志相召?那你们几个蠢东西提什么黄眉老祖,快快快,去哪儿,快带我去。“ “天道传谕于黄眉老祖,黄眉老祖召集方圆八百里众妖魔……“ “呼~~“ 那位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祖奶奶嗖地一下就不见了,想来已是去了黄眉老祖的洞府。 一众徒子徒孙无奈,只好追着那道遁光赶去。 陈玄丘只意念一动,整个葫中世界便是鸡飞狗跳,无数正忙着修洞府的、开宗门的、闭关修复元气的老妖老鬼,俱都纷纷现身,摩拳擦掌地等着天道询问。 召集了无数精英准备帮他作弊的陈玄丘收回神念,向着南子微微一笑:“如果我们输了,吴酋长说了,塔青部落便听凭你来发落。可是,你若输了,输点儿什么呢?打赌嘛,我们已经下了注,你是不是……也该下点什么呢?“ PS:一会去开个会,如果晚上回来早,就再码一章,不过,约的地点是一饭庄,我看够呛~~~,但至少也有两章了,如此尽责的我,求点赞、月票! 第558章 斗法 南子瞪了陈玄丘一眼,道:“我若下注,你也得下。” 陈玄丘摸娑着下巴道:“好啊!不过我方已经下了一注了,该你下先。” 南子冷笑,吴侃和老烟斗什么时候就变成你方了?这个小贼奸诈狡猾,无耻之尤,当初在姬国初遇他时,真该直接一脚踩在他脸上,把他溺死在那小水沟里,免得他后来祸害人。 南子自信满满地道:“我若输了,你要我怎样,便怎样?”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赌的太大了吧?” 南子道:“怕输啊?你要么赶紧退出,若是参与,你若输了,我要你怎样,你便怎样!” 这话一说,鹿司歌和七音染都有点紧张,毕竟赌博这种事,谁也不敢保证一定赢,而且旁人不能插手。如果陈玄丘真输了怎么办? 说到巫术,也是调动天地元力的一种法门,不但对中原人士来说,它有些神秘邪门儿,就连七音染这位冥界阴帅,其实也了解不多,对巫术也同样充满神秘感。 据她所知,灌愁海的鬼王焰焰五百年前曾经趁着人间大乱,阴间忙碌,一时无人顾及于她,所以跑到人间嬉戏玩耍,去的地方就是南疆,当时远离中原主战场的所在,结果和一位叫羊號的大巫对上了。 二人一番斗法,鬼王焰焰成功地除掉了那位大巫师,但是大巫师羊號也用巫术给鬼王焰焰下了诅咒,每逢人间月圆之夜,鬼王焰便开始流血不止,持续一周。堂堂鬼王,如此狼狈,成为其他鬼王暗中笑话的对象。 那鬼王焰也不知寻访了多少高人,也解除不了这个诅咒。 陈玄丘听了南子的话,拿腔作调地道:“喔……,这样子啊,我若不答应,倒像是怕了你。不过,如果你输了,我真的让你做什么都成?” 南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嫩脸一红,道:“对!做什么都成,反正我不会输!” 陈玄丘道:“那我要是让你背叛你那位大巫神呢?” 南子没好气地道:“做什么都成,当然就是什么都包括在内,何必再问。” 左言突然道:“南姑娘,此人狡计百出。他既如此说,说不定有什么必输的把握,你不要轻率答应他。” 南子冷笑:“你对大巫神没信心?” 左言一听,便不言语了。他虽以智慧见长,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智慧其实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陈玄丘道:“好!那么,请姑娘先与大巫师一较长短。” 陈玄丘说着,缓缓退到一边。 老烟斗一直慢条斯理地吸着烟,笑眯眯的。 他不相信有什么大巫神,想必是个不世出的巫术高手,自号大巫神,招摇撞骗而已。 老烟斗对自己的巫术也是相当有信心,自信不会比那个大巫神差,而眼前这个少女,不过是那个大巫神的弟子,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所以,老烟斗笑咪咪地道:“南姑娘,来者是客,你先请。” “好!” 南子也不客气,嫩白的手掌摊开,亏得陈玄丘眼力好,远远看见,她掌心有芝麻粒大小的一粒种子。 南子把那粒种子抛到地上,笑道:“前些日子行走于各处山寨部落,偶然得到一株奇花种子,我种出来给大家看看。” 鹿司歌诧异地道:“等你种出花儿来,那得什么时候了?” 南子瞟了鹿司歌一眼,笑眯眯地道:“放心,不会很久的。姑娘是那陈玄丘的什么人呐?我看你眉锁目清,颈挺背直,尚是处子之身,想来那小贼还未得手。你可要小心着他,那小贼最是油嘴滑舌……” 鹿司歌脸儿一红,她和陈玄丘之间,曾主动自荐枕席的可是她。倒是陈玄丘对她很敬重,并不曾占她便宜。虽然她已追随陈玄丘,非万不得已,陈玄丘也并不把她当成坐骑,而是平等对待的人,她对陈玄丘可是感激的很。 修辅道的人,最难得就是能遇到一个尊敬、礼遇她的人,但她遇到了,何其幸运。 南子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些茶水淋到了那粒种子上,就见那粒种子迅速膨胀到豌豆大小,然后开始生出根系,扎入土壤,然后便汲取大地营养,疯狂生长起来。 两片叶茎、四片叶茎,不断长高…… 陈玄后就像看着用摄像机浓缩了多少天的种子发育过程,片刻功夫,那花已经快要及膝之高。 这花种出来能怎么样?长出一朵人头大的食人花来,噗嗤一口吞掉老烟斗的脑袋? 陈玄丘看得一脸纳闷儿,这时却听老烟斗闷哼一声,面现痛苦之色。 陈玄丘等人不由向老烟斗望去,就见老烟斗放下烟斗,“刺啦”一声撕开了胸襟,露出松驰肌肤下肋骨根根明显的肚腹。 他那肚腹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忽尔这里顶一下,忽尔那里顶一下,似乎刺破肌肤出来。 陈玄丘看了一眼那花,突然发现老烟斗肚腹之中的东西似乎与那花的生长是一致的。 那花叶向那里舒展,老烟斗肚腹内相应位置便也鼓胀一下。 这玩意儿真邪门,南子跟什么老妖怪,学了这么一手邪门功夫? 陈玄丘正想着,那花已经绽放了第一朵花苞,而老烟斗的肚腹间,竟也鼓起一朵花苞来。它奋力地想要破腹而出,将老烟斗的肌肤撑得极薄,陈玄丘等人不禁能看出那花的轮廓来,甚至连粉红的花瓣都能看出来。 老烟斗“嘿”地一声笑,道:“原来,不但别人的茶不能随便喝,自己的茶也不能随便喝喽。” 旁边吴侃族长一听,这才明白,方才南子化茶为剑,斩向老烟斗。老烟斗一口将那茶剑吞下,不料,当时南子就已在那茶中做了手脚,这个女子,心机之深,实在可怕。 老烟斗一把拿起桌上烟斗,喃喃地道:“肚子不舒服,再吸一袋烟就舒坦了。” 说着,他将烟斗在桌沿上磕了磕,将还燃着的烟丝磕了出来,慢吞吞地取烟丝要换上新的。 此时,那磕摔在地上的烟丝失去烟斗的束缚,有了较多的空气接触,一下子从暗红变成了炽红。 炽红的烟丝蓬然炸开,化作一片岩浆,汨汨地流向南子。 还隔得老远,那炽热便扑面而来,这不是幻术,这竟是真正的岩浆。 徐伯夷吓了一跳,用两条膝盖挪着,嗵嗵嗵地就避了开去,速度飞快。 左言双眼不能视物,两颗黑珍珠在眼眶子里咣当咣荡的,纳罕问道:“出什么事了?” 南子嫣然道:“没什么好,安生坐着。” 这时那岩浆过处,正在舒展生长的花“嗤”地一声化作了一团青烟,烧得一点儿也没剩下。 老烟斗正被里边的花朵奋力舒展,想要撑爆的肚腹马上平静下来。 这时那岩浆还未停止,依旧滚滚向前,突然拔地而起,变成一个岩浆巨人,浑身喷吐着火焰,怒吼一声,岩浆组成的烈焰之拳,一拳就打向南子娇美粉嫩的脸庞。 第559章 要开始了 陈玄丘一见吃了一惊,眼见南子躲都来不及躲,这一拳下去,就算不死也要毁容了。 陈玄丘只是一闪念的功夫,就算想救也来不及了,这时那一拳正中南子面门。 一副百媚千娇的好容颜登时支离破碎。 等等! 破碎? 陈玄丘诧异地望去,那竟是一个水做的南子,这一拳击中,登时化作流水原形,哗啦躺了一地,而真正的南子已经俏生生地站在角落里,笑盈盈地道:“好本领。” 老烟斗微露惊容:“好高明的替身术。不过,打得败我这火焰巨人么?“ 那岩浆巨人陡然变成,化作一个三丈多高的巨人,身上火焰翻腾,奇怪的是却没有点燃那木与草做就的屋顶。 这火焰巨人狞笑一声,张开火焰大手,再向南子抓去。 老烟斗笑道:“替身术一向不能连续使用,老夫倒要看你如何破我本领?” 南子俏盈盈地站在那儿,道:“我不需要破你的火焰巨人,只要打败你就成了。” 老烟斗大笑:“好得很,倒要看你如何赢我!嗯?” 老烟斗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厅屋四周,有无形之风流动。 随着轻风,许多瑰丽的花瓣飘入了大厅,如梦如幻。 这大屋偶尔也有花瓣随风而入,但怎会如此密集? 就在老烟斗定睛看去时,那些花瓣已经化作一只只蝴蝶,翩跹飞来。 老烟斗知道这些蝴蝶必有古怪,哪肯让它们近身。他一张嘴,就像墨斗鱼似的吐出一口浓墨,那浓墨在空中迅速扩大开来,变成一团黑雾,绕着他的身体缭绕流动,那些蝴蝶扇动翅膀闯入迷雾,便纷纷消失了。 接着,那雾气化作一条蛇状,与那火焰巨人一起,扑向南子。 南子使着蝶舞天涯步,只一闪身,便从大厅一角掠到了对角,这时陈玄丘才看清,那片浓雾,竟是无数细小的飞虫,它们飞在一起,便如一团浓雾一般。 真不知道老烟斗是如何做的,体内竟养着这样一群小飞虫,难怪很多人对于巫术总觉得不够正大光明,这么邪性,换作是他,是绝对不练的。 南子有极奇妙的身法,如果方才不是闪向对角,而是直接袭击老烟斗,说不定已经打老烟斗打死了。 可是,二人说好的是比试巫术,南子这么做,塔青部落自然不服。而且,若非双方已经约定要用巫术,老烟斗也不会这般没有防备,任由她近身。 所以,南子虽然脱离了火焰巨人和那飞虫迷阵,却仍然以巫术应对。 她一抬手,就从腕中滑出了一道黄纸,只三两下就撕成一只仙鹤,望空一抛,那鹤化作真鹤,伸出千千长喙,居然去吸那虫。 那虫似乎对这纸鹤有些忌惮,想要折身飞走,仙鹤晾翅一扇,一阵风起,被风吹到的飞虫尽数落地,当即死去,仿佛一群坏掉了的小米。 其中几只慌不择路,竟撞中一旁侍立的一个仆役,那人惊叫道:“千年!” 话音刚落,飞虫入体,他的头发迅速变白,面容枯槁、浑身的血肉仿佛都被吸光了,又是一息的功夫,他便噗地一声倒在地上,干枯的身体只一摔,便化作了一滩灰。 仿佛就只这一刹那的功夫,他的身体已经经历了千年岁月,由少到老,由生到死,由尸成灰。 南子目光盈盈,赞叹道:“这就是‘千年’的力量吗?果然,凡人抵不过岁月的消逝啊!” 这时那火焰巨人健步赶来,一挥手,一股火焰罩向仙鹤,噗嗤一声,把它化作一团飞灰。然后折身就向南子冲去。 南子站立不动,微笑道:“一、二、三……” 当她数到三时,老烟斗忽然打了个哈欠,身子往案上一扑,呼呼大睡起来。 吴侃大惊,唤道:“大巫师!大巫师?” 南子笑道:“放心,他只是睡着了,还没死。” 南子说话时,火焰巨人只一步,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火焰巨人居高临下,一把攫向她的头顶。 但是,这时老烟斗忽然陷入沉睡,那火焰巨人的手掌堪堪要触及南子的头顶,却陡然化回了一团燃烧的烟丝,袅然落下。 南子抬头,吹了口气,将面前飘落的燃烧烟丝吹开,任它落在地上,然后一脚踏了上去,将它辗灭。 吴侃握住砍山刀,怒道:“你把大巫师怎样了?” 南子嫣然道:“我说了,他只是会美美地睡上一觉,免得我与陈玄丘斗法时,他在旁边掺和,出谋画策什么的,那就讨厌了。” 吴侃一听大巫师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放心。 陈玄丘恍然地道:“那些蝴蝶攻击的手段,应该是它们携带的某种花粉吧?” 南子惊异地瞟了陈玄丘一眼,道:“你真懂巫术?” 陈玄丘道:“没什么,我只是知道,蝴蝶最大的用处,就是授粉罢了。” 南子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她也不在乎,陈玄丘跟她打了赌的,只要打败陈玄丘,这家伙就再也不能与她为难了,到时候就让他做自己的仆人,天天洗衣扫地、铺床做饭。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饭,不管!做了喂狗,也要他做。 南子迫不及待地道:“小丘丘,轮到你了喔。” 七音染道:“喂!这是我对他的专有称呼,你换一个。” 南子白了她一眼,没理会。 那个姓鹿的小姑娘,甜美可人,没有侵略性。南子哪怕同为女人,对她也生不出敌意。但是这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就不然了。那风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讨厌。 陈玄丘道:“好!” 他搓了搓手,微笑道:“我已经迫不及待要收个贴身侍女,负责替我洗衣扫地,铺床做饭了。“ 南子一呆,他的想法竟与自己完全一样,不由得哑然失笑。 南子笑靥如花地道:“好啊,那你来啊,打败我,我就任你使唤。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从今以后,我要多一个男仆小跟班了。” 徐伯夷站在角落里,距那化灰的仆役远远的,恶狠狠道:“收他当什么仆役!只要南姑娘你能杀了他,徐某宁愿为奴为仆,侍候你一生一世。” 南子……没搭他的话碴儿。 陈玄丘同样地道:“徐兄,你见过双轮车没有?你弄个带靠背的座椅,底下用两个轮子代替,这样不单走路快些,而且不管见了谁,都是别人站着你坐着,多威风,现在这样子,我看着都不落忍。” 陈玄丘随口说出一项发明来,不料徐伯夷却不领情,白眼一翻,冷哼道:“南疆地带,不是群山,就是沼泽,我坐那玩意儿能去哪儿?” 陈玄丘拍手道:“对了,我认识一个人,他叫宝可鲨,走到哪儿都用四个人抬了张步辇,很是威风。” 南子嗔道:“你废话忒多,还比不比?” 陈玄丘叹气道:“哎,我本想让你多体验一下这自由身的好日子,一旦动起手来,你可就要变成我的小女奴了,你倒迫不及待。” 南子咬牙道:“谁伺候谁还说不定呢,出招吧!” 七音染摸了摸下巴,狐疑地道:“小鹿啊,我怎么总觉得他们俩有点打情骂俏的味道呢?” 鹿司歌道:“不会吧?他们对话挺正常的啊,哪里打情骂俏了?” 七音染道:“说不上来,直觉。” 这时候,陈玄丘已经举步走向七音染,同时以神念传入葫中世界。 葫中世界,七八位道行神通、江湖地位最高的老祖洞府,纷纷聚集了无数的葫中土著和伏妖塔移民,洞府中站不下,院墙外边还铺出去两里多地,沸沸扬扬,人头攒动。 自从天谕要向他们询问有关巫术方面的事情,他们急急赶来,已经在这站了三天了,眼巴巴地等着,天道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他们也不敢问,更不敢走,生怕错过了拍老天爷马屁的难得机会。 这时,第一道天谕终于传下来了,却只有四个字:“要开始了!” PS:第三章晚上滴~ 第560章 牵线木偶 南子盯着陈玄丘,心情极是复杂。 原本,她就对陈玄丘颇有好感,所以在姬国时就一而再地对他没有杀心。 到后来东夷一行,二人阴差阳错有了合体之缘,陈玄丘是她一生中唯一占有过她的男人,就更难产生置他于死地的想法。 而且,当时陈玄丘的行为虽然颇为粗暴,但她事后想来业已明白,应该是她显化天魔女法相造成的。她不明白六欲天魔女法相怎么没有让陈玄丘乖乖臣服于她,反而兽性大发,但起因终是在她身上,也不能过多怪罪陈玄丘。 可谁知道,她来了南疆,陈玄丘竟也来了。 南子是天魔道的传人,魔道第一尊大魔神波旬,以喜欢恶作剧著称。当然,天魔的恶作剧一旦成功,对凡人来说,就可能是一场灾难。 比如,释迦悟道时,他三番五次前去打扰,想让人家产生心魔。 魔道修行不看重灵气,而是以贪嗔痴念,杀戮怨憎之气为食,所以,南子参与轮回大劫,一方面是想积累功德上升天界,去找那负心人。另一方面,其实也正合魔道本意,挑唆人间之乱。 然而,正如有阴就有阳,有正就有反。魔道行事,也有相应的对头,那是冥冥中命运的安排,无论哪一道,都称它为劫。 此时看着陈玄丘,南子就不由得有些发怔,难不成我转世十次,就为了等他这个劫数?真是…… 陈玄丘见南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挑了挑眉,道:“你已经出手了?” “啊?噢!” 南子嫩颊一热,赶紧低头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头小人儿来。 “千年桃木心!”一旁突地传来老烟斗的声音。 南子吃了一惊:“你这么快就醒了?” 老烟斗冷哼道:“不然,你还想让老夫睡多久?” 南子嫣然道:“无论如何,你是输了。如果我当时用的不是催你入眠的药,而是杀人的剧毒……” 老烟斗道:“老夫认输!不过,现在还有大雍的陈公子在,你再赢了他再说。” 南子道:“正要出手。” 南子将那桃木心雕成的小人儿向前一抛,它便稳稳停在空中。 南子唇角一翘,似有笑意,突然抬手,向那木偶一指,喝道:“掌嘴!” 陈玄丘正看得有趣,忽然感觉一股莫名的力量原牵引自己的手掌,手掌一拍,“啪”地一声,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陈玄丘一惊,立即提起真武拳意抗衡。 这时南子又道:“跪下!” 那股奇异的力量又来了,向他腿弯中一击,陈玄丘便顺势向前跪下。 幸好陈玄丘已经有了防备,急急动功抵抗,虽然使自己没有依言跪倒,但是那股异力仍在,不断屈压他的膝弯,令他一时无暇他顾。 陈玄丘心中一惊,迅即把神念传入葫中世界,把自己的情形告诉了吉祥。 “什么,天道要求我们回答如何解决这种以木偶制人之法?老七,你怎么看?” “举凡巫术,不外乎以下几种,巫咒,巫鬼,巫毒、巫偶、巫盅几种。这人所用的,显然就是巫偶之法.” “天下人都认为巫术只是旁门左道,实则不然,它也是一门大神道,练到极致,一样惊天地而泣鬼神。” “传说在很久以前,有位陆压道人,便有一手钉头七箭的巫咒奇术,便是大罗金仙也能咒死。” “呵呵,那也不算什么。传说很久以前还有一位天道圣人,号曰通天。通天有一浑元六魂幡,乃先天至宝,全名‘神书奥妙道德无穷兴截灭阐六魂幡’,据说可以击杀号称不死不灭的圣人。” 霸下坐在上首不停地运气,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咆哮道:“都他娘的扯到哪了儿去了?问你们如何解这巫偶之术,你们东拉西扯的讲古呢?给老夫卖弄什么,再扯一阵子,东海水晶宫又或是冥祖殿先想出了法子,你让老夫的脸往哪儿搁。” 龟灵柔声道:“阿爹不要生气,内外时间不一,这里便耽误三两个时辰,于外界也不过是刹那之间。至于说有别人先行想出,只要解决了问题就好,咱们霸下神宫也不差这点儿功德。” 霸下一听宝贝女儿说话,怒气先就消了。再听她如此安慰,是啊!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一方天地的创世之神的徒弟,哪还在乎那点赏赐与功德。 霸下便点点头道:“女儿说的是,不过,咱们这边要是先想出办法,终究是露脸一些。“ 龟灵莞尔一笑,转首对那些人道:“你们听好了,卖弄学问给我爹听,也是没用的。可谁要是最先想出解决的办法,天道感应,自有你的莫大好处或机缘降下。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你等当珍惜才是。“ 众人一听,各自凛凛。 是啊,一时得意忘形,光顾着显摆自己的见闻了,尤其是做为一个擅长巫术的人,一直受人排挤鄙视,如今竟连天道也要降谕寻求破解巫术的办法,可见我巫门了得。 难得扬眉吐气一次,差点儿错失了机会。 龟灵站在霸下宝座旁,脆声道:“记清楚了,非是以其他道法神通破解,一定要以巫术破此巫术,谁有办法,快快说来。“ 陈玄丘发现,巫术果然有其奇妙之处。他运起真武拳意,又或者以道术挣脱束缚,未必就办不到,但那可不算是以巫术较量。 一只小小木偶,竟然能直接对一个人产生这种作用力,实在令人不解其妙。 不过,他们中原的修行之术,以手印配合咒语,就可以移山填海,岂不更加的诡秘莫测,威力强大? 只是隔行如隔山,对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一种修行法门,难免有诡秘之感。 这时,吉祥把四道神念传入了他的识海。 这四个巫门高人都是抢答高手,迅速给出了解决方案,个个稀奇古怪,听得陈玄丘云里雾里,不知其奥秘所在。 其中有两个方案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道具,陈玄丘根本不是修习巫术的人,身上怎么可能有,所以直接抛开了。 另外两个法子以他现在的条件就能施展,不过这两个法子各有不同。一个是破解对方的巫术,另一个是反制,反制也是一种破解法门,就像以攻代守。 陈玄丘不懂巫术,事先也未防备,刚才先以吃了个亏,当着七音染和鹿司歌的面儿掌了自己的嘴巴。 男人嘛,很丢脸的。 所以,陈玄丘毫不犹豫地就选用了反制的办法。 陈玄丘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那悬空而停的木偶上,右手按照脑海中传来的符箓图案在空中急急挥划,最后一笔划出时,一个腥红的形式鱼龙的怪异符号凭空出现,飞没入千年桃心木的木偶身上。 南子突然发觉心头一凉,似乎自己与那木偶的联系被切断了,不由一惊,但是那种联系的感觉马上又回来了。南子心中一宽,只当方才是产生了错觉。 这时,陈玄丘微弯的双腿却一下子伸直了。 南子没当回事儿,刚刚一个恍惚,被他趁利用机,也是可能的。 南子正要再用那巫偶摆布陈玄丘一番,却听陈玄丘笑道:“你真的要我跪下吗?那我就跪给你看啊!” 说着,陈玄丘“卟嗵”一声,就给南子跪下了。 南子愕然,这家伙怎么了,不会是输不起急了眼了? 她刚想到这儿,就觉腿弯一软,“卟嗵”一声也朝着陈玄丘跪下了。 陈玄丘笑道:“这样够不够?不如我再给你抛个媚眼儿啊?” 鹿司歌吃惊地掩住了嘴巴,她眼看着南子竟朝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可她随即就露出一脸的惊恐。 显然,那不是她的本意。 她现在就像是陈玄丘的一具牵线木偶,陈玄丘做什么,她就会不由自主地做什么。 七音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个好好玩啊,我想学!” PS:求点赞、月票! 第561章 一饮一啄,天注定! “服不服呀?” 南子满脸羞愤:“不服!” “在那明月升起之时,点亮红色的灯笼,祭典上响起伴奏的信号,诱惑的夜蝶翩翩起舞……” 陈玄丘且跳且唱。 “主人好羞耻!但是,蛮好看啊!” 鹿司歌瞪大眼睛看着,身体微动,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跟着跳跳看。 南子更是不由自主,跟着一起起舞歌唱起来。 “一旦沉迷,就无法抽身。想要做快乐事的话,立刻前往极乐净土吧,且歌且唱,遵循本心……” 南子快疯了,她可是出身姬国古老世家的传人,从小受到极好的教养,笑不露齿、行不摇裙的大家闺秀。因为屡次转世 ,虽然保留的只是前世记忆,但是南家后人对她自然怀有一种对祖宗的敬畏,使得她更是每一世都有一种身为至高长辈的自觉,举止更加注意。 她什么时候干过这么疯狂的事,在一群人面前,众目睽睽之下,跳这种奇葩的舞蹈? 吴侃大族长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踏步转身那妖娆的一幕,啧!比族中少女在篝火前跳的踏步舞好看诶,应该让她们好好学学。 “服不服?” “这是梦境还是幻觉,没有谎言与现实的……不服!” 南子既羞且愤,但歌舞之中犹自嘴硬,并苦苦寻找着解决的办法。 那没办法了,我只好祭出大杀器了! 陈玄丘想着,舞姿与歌声一听,便似前又后,似左又右,身形微摇,声音也是如泣似断,似有若无:“她是悠悠一抹斜阳,多想多想,有谁懂得欣赏。他有蓝蓝一片云窗,只等只等,有人与之共享……” 哎呀,好想有条地缝钻进去! 鹿司歌一个旁观者,都被那声音撩得面红耳赤。 七音染两眼放光:“天呐!男人一骚起来,简直都没我七爷什么事了,不行不行,这个我也要学!” 南子不得不跟着扭动、歌唱:“来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来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风光…………” 陈玄丘:“啊~痒,大大方方,爱上爱的表象。迂迂回回,迷上梦的孟浪。越慌越想越慌, 越痒越搔越痒……” “我服!“ 南子一声大吼,再让她唱下去,她不如死了算了。 陈玄丘停下歌舞,哈哈一笑:“你输了? 南子脸色绯红,眼中流动着羞愤的目光,却是狡黠地一笑:“我是说,我服你的无耻。可不是服你的本事!“ 说着,南子已经扬手一召,将那千年桃心木雕刻的雕像召回手中,手一抹,便把陈玄丘下的禁制解除了。 这是大巫神赠她之物,南子所忌本不是巫术,哪可能一下子就拥有比老烟斗这位浸淫巫术一辈子的大巫师更厉害的功夫。 她依仗的就是大巫神送她的这只巫偶。 只不过,方才与陈玄丘较量,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一个只是击败对方,却不会伤及对方的方式。谁料,她每一次心软,吃亏的都是自己。 这一次,南子真的是有点生气了。 她握着巫偶,对陈玄丘道:“陈玄丘,这是你逼我的,我用真本事了,你小心点儿!” 既然陈玄丘真的会巫术,而且会破解她的巫术,南子也不客气了,她把木偶再望空一抛,向着巫偶郑重地一拜、二拜…… 那只巫偶的脖子突然吱吱嘎嘎地响动着,脑袋攸然一转,从自己背后看向陈玄丘。两只雕刻后涂了颜色的眼睛,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似的瞪着陈玄丘。 它那雕刻的嘴纹里,甚至发出一阵瘆人的阴笑。 陈玄丘看得一阵毛骨悚然,马上将神念传入葫中世界:“对方又祭出了千年桃心木的巫偶,巫偶忽然会自己扭头、眨眼,还会怪笑了,看着挺瘆人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干嘛,有解决办法么,在线等。” 南子犹豫了一下,道:“这一手巫法太过狠毒,你若识相,早早认输。不然的话,就算我想救你,都要大费周章。” 这一招是真正的杀人术,不过南子想着只要不当场杀了陈玄丘,她自可求大巫神把陈玄丘救回来。 大巫神想把她扶植为南疆圣女,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答应。况且,以陈玄丘的身份,显然一个活着的他,比一个死了的他更有用。 只是,此法一行,至少在大巫神替她解开巫咒之前,陈玄丘要浑浑噩噩,做一个活死人了。 所以,南子还是忍不住提出了警告。 一直带着些不以为然的老烟斗此时神色也肃然起来。 让一只木偶动起来,对他来说,也不难。 但是,这是千年桃心木,坚逾精铁,而且它是完整的一块,头部、脸部、身体,不是拼接的,它能动,那需要多么强大的巫力? 要驱使一块完整的千年桃心木做出拼接木偶才能做出的表情和动作,甚而发出声音,这是……巫傀术? 巫傀术极其偏门,而且,自从三百年前那位精擅巫傀术的大巫师席彬被人暗算失踪,从此失传了么?怎么可能还有人懂巫傀术? 她背后那位大巫神,不会是真的……巫神吧? 陈玄丘信心满满,笑看着南子,道:“当然……不服。只有你服我,男人是不能服软的。” 这话一言两意,稍有点污。 纯纯的小鹿没听出来,只觉豪气干云。 白七爷听出来了,瞟了陈玄丘一眼:“这厮原来也会说些污言污语啊,大家有空切磋一下啊?” 葫中世界的众高手们接到了一条含糊不清的问题。 有人施巫术,使一块千年桃心木,望巫偶三拜。巫偶是完整的一块,但是脖子竟能扭动了,眼睛能看人,就像活了似的,还能发出瘆人的怪笑…… “这不是普通的巫术!” 一位灰袍巫师脸色凝重地对着敖鸾说道:“这是巫傀术!能让完整的一块千年桃心木活动,这需要极其强大的巫力。自老夫被关入伏妖塔,世间还有谁,能拥有这般强大的巫傀之术?” 敖鸾很紧张,她做为龙祖,高高在上,坐在一张极其华丽而舒适的宝椅上,右手枕在扶手上,下意识地啃咬着自己的小指,两条雪白修长的绝世美腿紧张地绞缠在一起。 “你是谁?” 灰袍巫师向她欠身道:“在下席彬,本是南疆大巫。” 敖鸾道:“可有破解之法?” 席彬面露难色:“问题是在下不清楚,对方要用巫傀具体做什么,无法有所针对地提出解决办法。这就如治病,不能对症下药,如何破解?” 敖鸾是极少数几个知道是陈玄丘在外边遇到了麻烦的真相之人,所以极为关切。 她也知道这么一段含糊的讯息,就让人想出针对之法,那是绝无可能的,但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席彬苦笑道:“除非知道对方接下来做的事,有的放矢。可是,一旦对方的咒语完成,那就来不及了。” 敖鸾大感失望,但还是把席彬的话迅速传回去,叫陈玄丘小心防范。 这时席彬又自言自语道:“当然,也不是一定没有破解之法。比如一人,练就无垢无漏之身,根本不会生病或中毒,那么他就不需要对症下药,因为他根本不会生病。巫术也是一般,如果有最高明的巫术,或者强大的巫器,可以辗压对方,那就不需要理会对方用的什么巫术,只管以力破之。” 敖鸾马上把席彬的这番话又原封不动地传了出去。 然后,敖鸾又满怀希望地问道:“席巫师,你可有这样一法破万法的本领?” 席彬摇摇头:“除非……是巫神在世了,又有谁能有此强横本领?” 南子一连三拜,抬眼看向陈玄丘,陈玄丘夷然不惧,正淡然看着她施术。 其实此时陈玄丘却正神念浸入葫中世界,听取解决办法。 南子只当他根本不怕,把牙一咬,开始念诵最后的咒语:“唵,昂升,威打,玛哈,天斯哇……“ 南子的咒语还没有念完,只开了个头,陈玄丘就觉头痛欲裂,似乎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要把他的意识从大脑中抽离出去,注入那只木偶。 这时,敖鸾已经把席彬的话传来,陈玄丘一听,这他娘的有啥用?等人家念完咒语……,头好痛。 看来求人不如求己,可我自己,不懂破解巫术之法啊? 等等…… 陈玄丘突然想起了一样东西。 那件东西被他遗忘很久了,那是他在曾经还是一片荒芜的葫中世界寻到的唯一一件物事。 除了吉祥碑的话。 那本来是一只破烂的幡子,被当时无所事事的他,为了消磨时间,打磨成了一只唢呐。 初出道时,他曾用这只唢呐对付过鬼王宗的魑魅魍魉,颇具奇效。 这东西是专门攻击神魂念力的,对付南子的这一招秘术,会不会有用? 陈玄丘并没有把握,但他此时头痛欲裂,也顾及不了那许多了。 于是,他手指一抹,迅速取出了那件物事,凑到了他的唇边。 这是一只通体呈暗金色的唢呐, 他自命名的:浑元两仪唢呐! 曾经的浑元两仪六魂幡! 第562章 我服! 你莫走~~ 我不走。 赌过咒, 拉过勾~~ 陈玄丘虽有神器在身,却根本不知道它的真正用法。所以,只是把它当成一件乐器。 可六魂幡是三界罕有的可以击杀圣人的神器,那是何等霸道的神物。 虽然只是以乐曲声带出它的一丝神力,也是可以拔山倒海的力量。 陈玄丘随便吹了一首《你莫走》,结果只吹了几声,那只千年桃心木的巫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在空中“啪”地一声炸个粉碎,桃心木的核心处,有一滩乌黑的血液,滴落在地上。 南疆腹地,巫神山下,伴着巫神山谷中千年不断的雷鸣声,大巫神庞白正向当地土人询问那最高处的离火神山上究竟住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土人道:“那是一个怪人哩,头发老长,好像几十年没洗过了似的,好多地油垢。他有时候会下山来买些东西,也不是吃食,不晓得他吃啥,他要买的都是一些有颜色的石头,出手还很大方。” 庞白抚须道:“此人有些什么本领?” 他在想,有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上山招揽一番。虽说他在南疆兴风作浪,需要招揽各方面势力,但如果只有一个人,不是特别厉害的话,貌似也不必跑这一趟了。 土人道:“不晓得有多厉害。反正,我们部落的巫师,见他出手很大方,都是天然形成地狗头金,就打了他的主意。用了最厉害的魇杀咒,念了七天七夜的咒,做了七天七夜的法,呕血三升而死。结果第二天,那个人又下山买石头来了泥,啥事都没有。” 庞白皱了皱眉,他们镇子的大巫师?那等废物,我也能轻而易举地反杀他。 庞白不禁道:“这山上之人,只有一个,若不是能抵得千军万马的人物,貌似也不值得老夫走这一趟。” 他刚说完,就见天空中一道火云,攸然飞向那离火之山。 那道火云,看起来吉祥无比,尊贵无比,庞白不知那是何物,却是一见而生敬畏,便知不是凡物,心头不由一震。 就在这时,他的心头突然巨痛,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那土人一见大惊,叫嚷道:“不好哩,这人看不起那怪人,也吐血哩。”一边说着,一边飞也似地逃跑了。 庞白捂着胸,脸色惨淡:“千年桃心巫偶……居然被人破了?这人是什么人?人间怎么可能有人拥有比我更高明的巫术,能破我的巫偶?” 塔青部落里,桃心木偶“啪”地一声炸碎,藏于其间的一滩污血落地。 那巫偶上集累的无穷怨气,都是当初祭炼它的生灵,和被它杀害的生灵形成的只剩下原始本能的怨毒之气。 不管它们是由多少生灵组成,生前的情感与记忆早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变成了纯粹的杀戮机器。 此时与桃心巫偶有过联系的,只有陈玄丘和南子两人。陈玄丘手持浑元两仪唢呐,它们本能地感到畏惧,所以立时返身,全部扑向南子。 它们无形无质,只是一股没有形体的怨煞之气,南子只觉寒风扑面,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却根本不知道可以抹杀生命与神魂的邪异力量,正要侵入她的身体。 “不好!” 陈玄丘手持浑元两仪唢呐,却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煞气正反噬南子。 其实以他手中的三界至宝六魂幡,要灭这血灵煞气极其容易,奈何陈玄丘不知用法,仓促间只能拔足而起,扑向南子,同时大喝道:“快闪开。“ 南子一脸诧异,面前什么都没有,闪什么? 陈玄丘适时挡在了南子身前,同时真武拳意鼓荡全身,护住了自己所有要害。 饶是如此,那一股与玄天门的“百丈冰“功法一般森寒,与黄泉水一般饱含泯灭生命力量的气息,还是击打在了他的背部。 纵然有两仪浑元唢呐在手,迅速化解了那股力量,但两股力量以他的身体做为战场,还是给陈玄丘的内腑造成了损伤。 先天鸿蒙紫气微微受到了震动,当它想要探察外界情形时,危险却已经解除了。 “真烦!这个寄体是真不叫人满意啊。“黑眼白眼地看不上陈玄丘的鸿蒙紫气再一次为自己当初肤浅地做了一回颜值狗而懊恼,轻轻叹口气,这才转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陈玄丘紧紧抿着唇,看着面前的南子。 半晌,才微笑了一下:“你又输了,这回,服不服?” 他的嘴巴虽然很快就闭上了,但南子还是看见了齿缝间的一丝血迹。 原来,方才他内腑受伤,已经吐血,强行被他咽了下去。 “我输了!“ 眼见陈玄丘不避凶险,为她挡住了这可怕的一击,南子心怀激荡,认输的话脱口而出。 她当然知道大巫神何等厉害,方才的反噬之力,如果不是陈玄丘替她挡住,全无防备的她,恐怕就要一命呜呼。 “哈哈……” 陈玄丘快意地笑了一声,但因内腑有伤,马上又忍住,转首看向左言和徐伯夷。 左言很淡定,双手一划拉,就从旁边摸起一条细竹竿,起身道:“小徐啊,咱们走。” 陈玄丘微微一诧:“足下好淡定,你想走就走?不怕我杀了你?” 左言淡定地道:“你不会杀我的。杀了我,大巫神不会放过塔青,这寨中每一个人,都要替我偿命。你是大雍的人,是为大雍争取民心来了,不是给大雍制造敌人。”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有些佩服这个瞎子。 陈玄丘刚刚生出钦佩之意,左言就一脚踩到了那滩巫血上,脚下跐溜一滑,一个劈叉儿,就摔在了地上,两个眼珠子受这一震摔了出来,咕噜噜地滚了出去。 左言气恼地道:“小徐!“ 徐伯言连忙挪动两条膝盖,嗵嗵嗵地跑过去,替他捡起黑珍珠,用衣襟擦了擦,递回给左言。左言也不分左右眼,一眼一个,把那黑珍珠又拍了回去。 瞧这天残地缺的凄惨模样,就算没有什么后果,陈玄丘也下不了手啊。 所以他只能看着地缺背着天残,用一双膝盖当脚,就那么走出了塔青部落的大厅。 陈玄丘转向老烟斗和吴侃,笑道:“族长和大巫师深明大意,不肯受人胁迫,与我大雍为敌,陈某甚是感佩。二位此等行为,我是会禀明大雍天子的,到时候,大雍必有表示。“ 吴侃定了定神,忙道:“大雍上国人物,果然人才济济,足下不但仪表不凡,更有这般本领,那所谓大巫神的亲传弟子,也是轻而易举败在足下之手,令人佩服。“ 老烟斗也起身道:“陈公子请上座,容我等款待。“旁人不知道,他可是行家,虽然南子方才所用的巫偶术,甚至它的强大威力都还没来得及施展,但老烟斗凭经验却已判断出,那是比刀来剑往更加激烈、更加凶险的拼杀。 如果换作是他,也未必破解得了。 一旁,七音染妙眸一转,忽然笑吟吟地道:“恭喜小丘丘喜获妙龄婢女一名。小鹿啊,这一路上,咱们不用那么辛苦了呢,有人侍候咱了。“ 鹿司歌慌忙道:“不不不,我只是主人的……“ 七音染一揽鹿司歌的肩膀,小声道:“你傻啊,如果你不让她伺候,那不是显得你的地位比她还不如?“ “呃……,有道理!“ 鹿司歌恍然大悟,她也是名门大家闺秀来着,她如今只是陈玄丘一人之奴,可不能被这个风骚女人比了下去。 于是,白七爷一言既出,“三个和尚没水吃”的局面正式形成。 此时,离火之山上,随着一道至正宏大的红光闪过,一个俏丽的红衣女子翩然出现在离火之山山巅的一个山洞前,俏脸含霜,娇声叱道:“画疯子,滚出来,你女儿不见了!” PS:下一章还是晚上滴,求月票、点赞! 第563章 过河 陈玄丘和塔青部落的交流很愉快,也很简单。 塔青部落的诉求很简单,他们不会反大雍,但是,他们也不会做大雍抵制南疆的桥头堡,排头兵。 塔青部落虽说是当地的一个大部落,但拢共也就八九千人。去掉老弱妇孺,可以做为战士的,一共就两千多人,根本禁不起这样庞大的战争。 陈玄丘也很清楚,同时本也没指望他们参战,只要他们能保持中立,那就足够了。 得到这位大雍少保的亲口承诺,吴侃很开心,拍着胸脯保证,南疆兵马若至,塔青部落将全部退入深山,焚毁山寨,不给南疆反贼提供一点便利。 然后,陈玄丘又问起雀辞的消息,但塔青部落并不知道她的情况。陈玄丘又问起深入南疆的途径。 大巫师老烟斗坦率地告诉他,最好是步行而去,由此往南,再翻过十二座山头,就有一条大河,那里有渡口,还有一个较繁华的镇子。 因为他是大巫师,才去过这么远的地方,寨子里很多人最多只过去七个山头之外。 而从那渡口过了河,便可继续向南,从那里开始,也算是南疆腹地了。 如果从天上飞过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从天上看,群山莽莽,没有什么区别,山势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好区分。所以一路行去,只是赶了路,很难发现各处寨子,也没法寻人。 陈玄丘一听,南疆情形竟是这般模样,心中悄悄想出了一个新的办法。 他没在寨子里多做停留,打听清楚后,只留下吃了一顿酒,便继续上路了。 出了山寨,与寒喧已毕的吴侃族长和大巫师老烟斗告别,南子便气鼓鼓地看着陈玄丘道:“你真要带着我走?” 陈玄丘道:“什么真的假的,愿赌服输啊。” 南子眼珠一转,忽地笑了,走便走,她的人生目标一共有两样:一样是搅风搅雨,最好惹得天下大乱。这是魔门授艺第一法门。 你就算欺师灭祖不认师父都没关系,魔门不讲这个,但是你不能违背魔门第一要义。只要你搅风搅雨,惹得天下大乱,那就是魔门的骄傲。 她的第二项目标,是积累功德,飞升天界,去寻那负心人。 第一件事,跟着陈玄丘一样办得到啊,这小子到哪儿不惹事? 第二件事,积累功德也有很多办法,遵循天道,顺应得了天命一方的更容易些,但站到对立面去,也不是就不可能。 据她的魔门师父解说,轮回大劫的第一次大劫,被称为封神大劫,就是那一劫,人皇不复,人界从此轮为天界附庸。而在那一次大劫中,还有一个万仙来朝、势力最为庞大的大教,中了他人算计,一时风雨凋零,门人散尽。 但是在那大劫之中,却是有不少站在反方的高手,最后也被封神升天。为什么?因为天庭需要的是人才。 所以,就算跟着陈玄丘,只要表现出足够卓越的本领,也未必不能有机会升天封神,找那姓楚的算帐。 想到这里,南子笑吟吟地道:“好啊,本姑娘说话算话,那我从今以后就跟着你。水里火里,决不犹豫。说吧,接下来咱们去哪里搞事?” 陈玄丘吃了一惊,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搞事情?” 陈玄丘听吴侃族长一介绍,所想的办法,正是主动搞事。 飞在天上没法找,在地上一步步量着找,倒是遇得到人,可是不是丛林群山,就是沼泽湿地,人口居住也分散,上哪儿找? 所以,陈玄丘想的办法就是:主动搞事,往大里搞。不管是雀辞还是妲己,她们一旦听说他的消息,自会寻来。 但这个计划他还没说,如今竟被南子一口说破,陈玄丘自然大为惊讶。 南子一听,也是吓了一跳,原来他真的想搞事情? 好极了,跟着他果然不是个坏主意。 南子便笑眯眯地道:“老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我的大计,三番五次被你破坏,你当我不会注意了解你么?所以,我当然熟悉你的性格。” 陈玄丘笑道:“原来如此。不过,我就算想搞事情,也有七爷和小鹿帮你,不需要你。” 南子愕然道:“那你让我跟着你干什么?” 陈玄丘眨眨眼道:“洗衣做饭、铺床叠被啊!” 南子气坏了,怒嗔道:“你当真让我做个小丫环?” 陈玄丘严肃地道:“绝不当假!” 南子一听,气鼓鼓地不说话了。 众人赶路,南子路上耐不得寂寞,又开始旁敲侧击,询问陈玄丘破她巫偶的那只唢呐来历,陈玄丘只管东拉西拉地调戏她为乐,趁着七音染和鹿司歌不注意,还会含蓄地提及一下他们两人之间在东夷那如梦似幻的一幕,弄得南子一路上都脸红红的,赶起路来倒也不觉寂寞。 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道河,前方便有一条大河拦路。路边还有一座镇子。 镇子只是傍水而居,并不是靠山吃水,他们虽有人钓鱼,却不捕鱼。来往于大河两岸的人也不多,无法靠过路旅客和行商过活。 陈玄丘四人到了镇上,很是引人注目。一个俊男,三个美女,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镇上还有三个泼皮欺负他们是外乡人,想拖姑娘们去野草地里谈谈人生。结果被七音染三拳两脚,便修理得哭爹喊娘,当场死了两个。 剩下一个没死的,是因为他告饶说他家有一条老狗、两只幼猫待养,如果他死了,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也会一起饿死。 白七爷觉得这比说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要有创意的多了,一时欣赏,所以留了他一命。 鹿司歌本以为七音染这一动手,少不得就要与镇上的人大打出手。 却不想这里民风彪悍不假,却也最是欺软怕硬,这一行四人来到南疆,还敢出手如此狠辣,不是本领高强,就是有强硬的后台,那镇上的人不傻,死的又是几个泼皮,谁会出头?所以几人走在街上,反而赢得了更多的热情与尊重。 七音染得意洋洋,对陈玄丘道:“怎么样?还是姐姐我最疼你吧。你说要闹起来,姐姐我马上就开杀了,报的还是你的名号,你说七姐对你好不好?” 陈玄丘苦笑道:“好,好得很。” 这镇上渡口只有一条船,四人在河边等了小半个时辰,那条船才从对岸不紧不慢地驶来。 陈玄丘看着那船驶来,忽然“哈”地一声笑。 南子乜着他,板着脸道:“你笑什么?” 陈玄丘忍俊不禁地道:“固定思维、固定思维了!我们不从天上走,是防着直接穿过,找不到人。可过这河,为什么也要等这么久,非得渡过去?难道我们还怕这河面上有什么被我们遗漏了的地方?” 陈玄丘这一说,三女也不由恍然,想想几人站在河边傻等,也不禁心中好笑。 这时那船已经靠近岸来,使船汉子的婆娘晓得这几个人厉害,尤其那个穿白衣服的,杀人不眨眼,生怕自己男人触怒了他,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被她给杀了,所以早早等在岸边。 她男人一靠岸,婆娘便赶紧迎上去,告诉他这几个人不好惹,好生客气地送过岸去,千万不要得罪。 那汉子一听,便陪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拖着浓重的土人腔调,冲着陈玄丘几人打招呼:“客官快切(请),小的撑稳了的,您尽管放些(心)。” 陈玄丘率先登船,七音染次之,鹿司歌再次之。 南子一瞧这登船的次序,本大小姐地位最低呗?心中好生有气,脚下便没动弹。 那使船汉子一瞧最后这位美姑娘站着没动,便赶紧催促道:“姑娘,你快上床(船)啊,你看你男人已经上床(船)了,你那两位姐妹也上了床(船)了,就差你了呢。” 南子差点儿没气晕过去,生怕他再聒噪,赶紧跳上床……船去,没好气地道:“行了,别聒噪了!你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鹿司歌先是红了脸,然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 南子气冲冲地道:“你笑什么?” 鹿司歌吐了吐舌头,笑答道:“公子刚刚讲的等船渡河的事情,我仔细想了想,确实好笑,哈哈哈……” PS:求点赞、月票! 第564章 林间有谪仙 船到对岸,南大小姐第一个下船,动作利落的不得了。 她可生怕那船夫又喊一声“姑娘请下床”了,这个大舌头的死太监! 南疆地区无法形成一个国家,是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 群山环绕,沼泽难行,人群无法形成大的聚居部落,也不方便彼此通讯联系。 陈玄丘等人一路行去,在山中陆续又遇到几个部落,人口最多的也不过一万来人,在群山丛林间栖息活动,如果从天上飞,还真的不容易发现。 顶多偶尔发现一两个人活动的踪迹,你知道那是一个部落,还是一个樵夫?总不能时时落下询问吧。 更多的时候,他们连村落都碰不到,只能在林间栖息。 林间栖息最叫人烦恼的就是无孔不入的蛇虫蚊蚁,对姑娘们来说,尤其害怕。 不过他们从来不担心这一点,因为他们的栖息地,从来没有这些小生物来袭扰。 南子还以为陈玄丘有什么奇异的法门,孰不知却是因为七音染的冥神气息。生物对于死亡的气息最是敏感,早就避得远远的了。 “今天看来只能在这里歇下了,干粮也没了,南子姑娘,麻烦你去打点野味,做顿晚餐。” 前两天只是铺草为床,今天干粮也吃完了,终于轮到让她做饭了。 南子瞪着陈玄丘,她一直不敢相信,陈玄丘真的拿她当丫环使唤。 陈玄丘道:“愿赌服输!” 南子恨恨地瞪他一眼,出去打猎了。 还别说,这丛林中野味丰富,足以养活一个部落,南子出去只小转了半圈儿,就逮回四只锦鸡、两只兔子,一只獾子,还有一条大蟒,她看着麻人,没敢拿。 然后,南子大小姐就生起火来,把一只锦鸡架了上去。 一把火把毛燎光了,那味道……着实不好闻。 正在树下假寐的陈玄丘张开眼睛,好奇地看着她:“拔毛不能这么拔的,毛根会留在肉里,很难闻的。” 南子大吃一惊:“啊?还要拔毛啊?” 陈玄丘一听,他也吓了一跳,这姑娘连吃鸡要拔毛都不懂? 他看看那只完整的鸡,内脏也没除? 于是,很快溪边就出现了陈玄丘忙碌的身影。 他烫鸡、拔毛,清洗内脏、兔子剥皮、獾子切块…… 他还找来了一些野葱野蒜、各种香料,最后从袋子里取出盐巴,还洗出几块平整而薄的石板。最后烧的烤的炖的炙的,盐巴和香料一撒上去,香气扑鼻…… 三位姑娘吃的都很满意,七音染吃的满嘴流油,眉开眼笑地表示:“小丘丘啊,你做饭是真好吃,以后做饭还是你来做吧。” 陈玄丘刚想抗议,七音染已经道:“不能难为了咱们的胃啊,你说是不是?” 鹿司歌轻轻掩了一下自己的衣襟,那是在丛林中刮破的。 陈玄丘叹了口气,摘下一枚野枣树的树刺,又从自己袍子上抽出一根线,对鹿司歌道:“吃饱了就回帐蓬吧,衣服抛出来,我给你缝一下。” 南子觉得很羞耻,一个女人,在这些方面竟叫一个男人给比了下去。 于是,她弱弱地强调:“窝棚,是我搭的。” 七音染毫不客气地拆穿她:“你搭的窝棚,在你去狩猎的时候,有只喜鹊落了上去,然后它就塌了,现在的是小丘丘搭的。” 南子无语,忽然想到,你能?你再怎么能,你会生孩子么?这样一想,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了平复。 夜深人静,明月高升。 远处虫鸣唧唧,一片静谧。 陈玄丘缝好了衣裳,针脚细密。他满意地检视了一遍,悄悄放回鹿司歌的窝棚旁,不料鹿司歌竟没睡,从小窝棚里探出头来,怯生生地道:“谢谢主人,针线活儿,人家……以后会学的。” 还是小鹿乖乖,陈玄丘满意地一笑,道:“正常的,鹿家的辅之道,恐怕从来不曾想过还要做柴米油盐这些事情。” 只穿着小衣,长发披肩,显得婉媚可怜的鹿司歌好奇地道:“主人怎么会懂这么多呢?”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我从七岁,就照顾四个人的起食饮居了。” 嗯?四个?五个?嗯,不算自己的话,好像就是四个。 陈玄丘没有多想,因为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穿行的声音,就象一只受惊的野兽,奔跑在林间。 陈玄丘没有唤醒七音染和南子,而是立即拔身而起,主动迎向声响处。 南子一见,急忙窜出帐蓬,急急把外衣穿起。她系腰带的时候,赫然看见,七音染白衣飘飘,双脚悬空,南子也早就娉娉婷婷站在一边,原来这两人也不曾入眠。 勾旦带着文豹,不顾头面地奔跑在林间,一些横生的枝条,尤其是有些上边有倒钩、有锐刺,把他的头面都划伤了,却也顾不得了。 他是南疆腹地最大的四大部落之一,苍云部落的少酋长。 四大部落之中,也只有苍云部落,对于啸聚起兵,反抗大雍最为反对。 他们不明白,他们好好地生活在南疆,与大雍其实没什么交集,为什么要把寨中青壮的命葬送在战场上。 为了中原的花花世界?他还没有狂妄到认为他们有能力打败大雍。 在不愁吃、不愁穿的情况下,他们的野心便没有那么大。 但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安于现状的,巫术最大的厉害之处,就在于防不胜防。它不像道术、妖法和武功一样,更多地体现在明面上,而是暗中阴人。 但是正面出手,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它最大的弱点,是不能波及太多人。 所以,大概正因为这个原因吧,那位大巫神在遭到拒绝之后,也是一笑而去。 他们以为对方已经罢手,孰料,阴招却随后而来。 而动手的,竟然是他的未婚妻,鬼风部落的秋灵儿。 她来部落做客,却暗中带来了大巫神下了咒的巫偶,一夜之间,将他的父亲,还有三位叔叔,以及部落的两位大巫师全部害死。 勾旦悲愤莫名,可他只能逃,他要留得一条命,才能找机会报仇。 苍云部落,那等强大的部落,仅骁勇善战的丛林战士,就拥有五千人之多。可如今追随地他身边的,却只有大巫师为他配备的护卫,文豹一人。 这是大巫师用部落中在狩猎巨晰时中毒死去的一位勇士,混合了一头黑豹制造的一头人形怪物,其快如风,出手凌厉。 可是,就连他身上也是创伤处处,因为秋灵儿那个小贱人,居然准备了一张刀网,专门准备文豹的。 “你逃不了了,勾旦。乖乖认输,跟我回去,向大巫神效忠,由你出面,招拢苍云部落的勇士,你依旧是族长。“ 勾旦早已识破了她的蛇蝎心肠,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一旦回话,气儿一泄,他就更跑不动了。 秋灵儿紧嗫在后边,盯着勾旦渐渐吃力的身影,两眼放出嗜血的光芒。 她原本就是修习巫术的,而且巫术很精深。在部落臣服于大巫神之后,她为了拜在大巫神门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把他的心献给大巫神,赢得了大巫神的欢心。 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知道大巫神属意于让那个姓南的贱人做南疆圣女,她不明白明明论巫术她的造诣比那贱女人更高明,为何大巫神更垂青于那个贱人。 她想为大巫神多立些功劳,说不定就能改变大巫神的想法。 想到这里,秋灵儿盯着勾旦时隐时现的背影,心中更加的兴奋。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更进一步的踏脚石。 至于未婚夫?呵呵,可笑,就算已经成了她的丈夫又如何?等她成了南疆圣女,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什么杰出的男人她得不到? 紧随在秋灵儿身后的,是两具铜尸傀。 这是介于巫术和西方的鬼修功法结合,制造出来的两具铜甲尸,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她敢单枪匹马追着勾旦而来,不怕他身边的文豹,就是因为有这两具铜甲尸傀。 鬼修造出的铜甲尸力大无穷、刀枪不入,但是有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动作太慢,可秋灵儿炼出的这两具铜甲尸傀却没有这个缺陷。 因为她用巫术改造了这一鬼修之法,所以两具铜甲尸,其快如风。 这两具铜甲尸,一具是个女子,就是传她鬼修之术的那个人。这人绰号姹女修罗,原本在中原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名叫白桃儿。 后来得罪了奉常寺,整个师门受了牵累,逃到西方投奔“鬼王宗”。结果“鬼王宗”刚刚得罪了一个杀星,被人灭了满门。这白桃儿便又逃来南疆,被秋灵儿遇到,并结为姐妹。 孰料,掏空了这白桃儿的一身鬼修本领后,秋灵儿却没有依诺把自己的巫术传给对方,反而害死了她,炼成了一具铜甲傀。 而另一具铜甲傀,胸前一个大洞,心脏已经被摘去了,正是从小调教她一身巫术的授业恩师,鬼风部落的首席大巫。 陈玄丘迎上去不远,就停住了。 因为他感应到,逃跑者正向他的方向冲来。 勾旦远远就看到了一线火光,虽然不管对方是旅人还是某个小部落,但十有八九不是追杀者秋灵儿的对手。可是终究算是多了一分逃生的机会,他身上有伤,已经快跑不动了。 “救命啊~~~” 做为苍云部落的少酋长,勾旦从没想过自己会喊出如此羞耻的声音。 但是此时此刻,他全不顾了。 他不怕死,但是大仇不报,他死不瞑目。 他现在只求能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搬救兵,活着才有机会投名师,活着,才有报仇的希望。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白袍公子,潇潇洒洒地站在林间空地上,满身月光,皎洁如谪仙! 第565章 铜甲尸傀 “救命!” 勾旦大喜,月下这一幕,给他的第一印象太震撼了。 就算此人不是神仙,也一定是有极大本领的人,否则怎么可能有如此飘逸出尘的风情? 你看,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脸颊上熠熠生辉,仿佛透玉。 陈玄丘晚上啃了一大块獾肉,因为三位姑娘都挺能吃,大概这么赶路太耗体力。陈玄丘也不知道那野鸡野兔够不够她们吃,便主动选了獾肉。 獾油治疗烫伤有奇效,抹在脸上还有美容作用。 而陈玄丘收拾完晚餐,就忙着给鹿司歌缝衣服,他还没来得及洗脸。他也不知道,獾油擦了一颊,居然可以被认作神仙。 陈玄丘懒洋洋地道:“谁要杀你?” 勾旦如果多一分心机,今天都死定了。 因为只要他稍有心机,便会想着,向人求救,千万别说出大巫神这个名字,不然恐怕大多数人都会生怯,很可能袖手旁观,除非面前这人真是神仙。 但是勾旦根本没想这个问题,直肠子的勾旦立即答道:“是大巫神的人,快救……啊~~” 一只铜甲尸傀鬼影儿一般飘来,锋利的十指指甲插向勾旦的后心。 文豹立即像只豹子似的向她扑去,这只铜甲尸侃正是白桃儿,看她模样,眉眼依稀还能看出几分生前的妩媚,只是肤色呈铜绿色,看着十分吓人。 白桃儿立即与文豹这只半人半兽的怪物厮打起来,白桃儿此时刀枪不入,力大无穷,身形快如鬼魅,拥有豹子一般的速度和爆发力的文豹竟然不是对手。 他终究仍然属于活的一种生物,身上被网子的各种刀片刮伤,这一路奔跑失血过多,已将不支。 只是一个恍惚,白桃儿就一把扯住他一条胳膊,锋利的指甲匕首一般切去,文豹一声惨叫,胳膊断了。 然后,白桃儿就像一头野兽似的扑了上去,张开满是獠牙的口,一口咬住了他的咽喉,拼命地吸饮着他的血液。 文豹仰天倒下,嗬嗬出声,生命力迅速地流逝着。 陈玄丘此时已经掠来,动容道:“是大巫神的人追杀你?” 勾旦眼见自己的侍卫惨死,悲痛不已,恨声答道:“是!” “很好,站一边儿去,剩下的事,交给我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 本着这一宗旨,陈玄丘是无论如何,也要出手了。 陈玄丘往地上一看,那具铜甲尸还像野兽一般撕咬着文豹,而文豹只剩下手脚微微抽搐,已经不行了。 陈玄丘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怪物?” 白桃儿所变的铜甲尸傀似乎所觉,抬起满嘴鲜血的脸庞瞪视他一眼,尖吼一声,扑了上来。 一轮紫月,在陈玄丘脑后适时地冉冉升起。 勾旦定了定神,急急提醒道:“公子小心,这是铜甲尸傀,力大无穷,刀枪……” 他还没说完,就见紫光一闪,白桃儿的铜甲尸傀就没了头颅。 勾旦接下来的话登时哑在了嗓子里。 那颗头颅嗵地一下砸到地上,咕噜噜地滚开。而站立的尸身上,却并没有一滴血喷出。 这时,秋灵儿带着另一具无心的铜甲尸傀赶到了,一瞧一位白衣少年,不晓得用了什么宝贝,竟轻而易举斩杀了她号称刀枪不入的一具铜甲尸傀,不由暗惊。 她站住脚步,一瞧陈玄丘的容颜,不由迷醉了一刹,便露出甜甜的笑靥,对陈玄丘道:“公子何故斩我的尸傀,那人是我的逃犯,公子不该不问情由,便出手助他呢。” 陈玄丘上下打量秋灵儿几眼,道:“你是什么人?” 秋灵儿嫣然道:“小女子乃是我南疆大巫神门下二弟子,在整个南疆,那是二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看公子谈吐风度,不是我南疆之人?大巫神乃南疆第一人,公子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还请公子作壁上观,杀死我一个铜傀的事儿,人家不与你计……” 秋灵儿刚说到这里,七音染、南子、鹿司歌已同时掠到。 秋灵儿一眼看见南子,脸色顿时一变:“大师姐?” 她再看陈玄丘一眼,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原来公子是我大师姐的人。” 南子一眼看见秋灵儿,脸色也是微微一冷:“原来是你。” 陈玄丘微笑道:“姑娘,你误会了。我不是你大师姐的人,你大师姐是我的人,这个关系,切莫搞混了。” 秋灵儿一听,惊疑不定地问道:“什么意思?” 陈玄丘看了南子一眼,没说话。他要让南子自己说出来,要她表明心迹。 陈玄丘可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也不会因为两人阴差阳错发生了苟且,便没原则地一味纵容她。 不过,南子又何尝是个普通女子? 她真正的授业恩师,乃是魔道一尊大圣,但这个关系,天下间无人知道。 她参加过上一次轮回大劫之战,曾与大雍开国天子殷无极称兄道妹,当时与她为朋的不少人,当年就是一方俊杰,后来更是飞升成神。可就算是这样人,也不知道她的魔道出身。 这位姑娘若非当年为情所困,选择了世世转生,一心只求升仙之道,早不知混成了什么女魔头。 所以,她没有一点纠结犹豫,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对秋灵儿道:“不好意思,我与陈公子斗法失败,赌注就是背叛大巫神,做他的婢女。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大巫神座下二弟子了,而是大师姐。从此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秋灵儿一听,大喜若狂:“你说什么,你敢背叛大巫神?” 南子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背叛就背叛了,本姑娘高兴怎样就怎样,他又能把我怎么样?” 秋灵儿喜极欲狂,精神大振道:“好!你既背叛大巫神,那我可容不得你了。我要替师尊清理门户!” 秋灵儿此时真是欢喜得无以复加。她一直觉得自己比南子强大,可偏偏大巫神不知为了何故,特意青睐南子,她也无可奈何。 而今,她可有了理由,名正言顺地杀掉南子,否则若容她见到大巫神,凭大巫神对她的宠爱,说不定她打赌失败造成的背叛,都能原谅了她。 杀了她!待木已成舟,便是大巫神也无可奈何了。 杀了她,不但自己将成为大巫神扶植为巫女的最佳人选,还可以把她身边这个俊俏小哥儿掳来,待玩腻了,再制成尸傀。 念头及此,秋灵儿立即一指南子,喝道:“杀了她!” 秋灵儿身后那只无心尸傀,立时尖啸一声,扑向南子。 南子冷笑:“替你师父清理门户?若你师父尚有一丝灵识,最想杀的,只怕就是你吧。” 南子说着,施展蝶舞天涯步法,已翩然避开那只尸傀几次凌厉的攻击,同时向陈玄丘有些撒娇地道:“主人难道坐视人家被一只尸傀欺负么?” 鹿司歌听了,不开心地扁了扁嘴,这明明是人家一个人的专有称呼,真不要脸! 白影儿一闪,七音染已经闪到了南子身影,不悦地瞪着那只迎面扑来的尸傀。 “不人不鬼,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人界是三界根本,飞升为仙,入土为鬼。但这尸傀是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是介于阴阳之间的一种奇异生物。七音染看见了,当然不高兴。 这就像一个人,本该从一个部门调到另一个部门了。这个部门的迁出关系已经走完了,他却迟迟不去另一个部门报到,整个人悬吊在半空,成了失联人员。 做为接收部门的一个大佬,她当然不爽。 虽说她现在不在冥界任职了,可是当了上千年的鬼差,这都成了职业病了。 所以,七音染想都没想,就掠了出来,哭丧棒“呜”地一声,就向那无心铜甲尸傀当头打去。 秋灵儿冷笑,这几个女人都比她漂亮,尤其是这个,胸比她大太多,最该死! 贫乳的秋灵儿丝毫不慌,她的铜甲尸傀,就算鬼头大刀砍在脑门上,都能磕出一溜儿火星来,根本伤之不了分毫,何况是那么细的一根棒子。 但刚刚笃定地想到这儿,她忽然想到方才被一刀断头的白桃儿来了,心头不由得一凛,不对,这几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门道。 秋灵儿刚想用神念提醒那具铜甲尸傀小心,七音染的哭丧棒已经敲在了铜甲尸傀的脑门儿上。 这根哭丧棒可是一件阴间神器,当地一敲,那具铜甲尸傀立时周身冒出团团黑气,尤其是心口那个空洞,喷出的污浊黑气犹为浓郁。 铜甲尸傀的动作顿时一停。 秋灵儿大骇,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一棒子敲下去,我祭练的封印竟然松动了。 秋灵儿急忙便喊:“回来!” 那铜甲尸傀呆头呆脑地一转身,后脑勺儿又挨了一棒子,“卟“地一声,就摔到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秋灵儿一见,急急从怀中取出一只梳妆盒似的小银盒,匆忙打开,一只金黄色如蜜蜂大小的毒盅便从中飞了出来,直向七音染面门扑去。 七音染抬头望着那盅,惊诧地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盅么?怎么和一只蜜蜂差不多?“ 南子大惊,急叫道:“七姐小心,那是噬魂盅,中之夺魂,必死。“ 七音染撇撇嘴:“世事无绝对,七爷我最讨厌的就是最啊极啊第一啊至尊啊什么的。“ 陈玄丘笑道:“就是,现在连广告都不许这么打了。“ 说归说,南子那般慎重,他的心月轮还是腾空飞起,以防七音染不测。 就在这时,地上那具铜甲尸傀突然怪叫一声,一个旱地拔葱,就从地面上跳了起来,张开乌漆漆的一张嘴,一口就咬住了那噬魂盅。 那盅再厉害,也是针对鲜活生命的一种毒虫,对他这种喝过铜汁、身体铜化,已经非人非鬼的怪物来说,却只不过就是一只普通的小虫子,毫无杀伤力。 他“咔嚓咔嚓“地把那只蜜蜂大小的噬魂盅咬得粉碎,然后瞪着一双腥红的眼睛,冷冷地看向秋灵儿。 秋灵儿被他的眼睛一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骇然道:“师……师父?“ 那眼神儿,不再是一具没有灵识的尸傀的呆滞目光,而是有了愤怒的神韵。就像一具雕像,突然有了灵魂。 秋灵儿颤声道:“你……你的魂魄封印,解开了?“ 尸傀虽然重新找回了灵识和记忆,但身体已经成了铜甲尸傀,声带毁损,已经不能再说话。 它愤懑地一捶胸,如出一声凄厉之极的长啸,便向秋灵儿合身扑去。 PS:求点赞、推荐票! 第566章 陈玄丘来取大巫神狗命啦 巫师和法师差不多,都是远战骁勇,近战无能。所以性命双修,也叫魔武双修者,通常都能越阶战胜对手。同时,这也是剑修一旦飞升成神,功力要远超同类的原因。 秋灵儿当然也有一些近战的保护措施,但那主要是针对他人的巫术和杀手,并不包括这种尸傀。 巫术里没有这种玩意儿,这是她向白桃儿讨教鬼修之法,融合自己的巫术研究出来的。这也是她受到大巫神青睐,成为二弟子的主要原因。 当然,成为大弟子的南子其实在巫术造诣上只算是入门,这也是大巫神把她派到相对温和、文明的塔青部落的原因。 而她明明巫术造诣不如秋灵儿,却能成为大弟子,大巫神还想扶植她成为巫女,却是另有一番原因,南子和秋灵儿对此并无所知。 如今,被秋灵儿害死的大巫师返魂,虽然已成铜尸,不能再用当初擅长的巫术,但是却对巫术知之甚详。秋灵儿又没有针对他的有效办法,哪里是他的对手。 双方交手不过数合,大巫师鬼爪似的手便凶狠地掏进了秋灵儿的心窝,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一颗血淋淋的犹在跳动的心脏被大巫师掏了出来。 大巫师只因反对投靠大巫神,不曾被大巫神害死,反而被自己最信任的弟子害死,死后还要被她制成尸傀驱策,心中实是恨极了她。 这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掏出秋灵儿的心脏,便塞进嘴巴大嚼。同时沾血的双手也不闲着,在秋灵儿身上奋力撕扯,要把她碎尸万段。 鹿司歌不忍,已经悄悄背过身去。 南子看得脸色苍白,有些作呕。她虽是魔门中人,可神秘的魔门,实在不像人们想象的那么low,这么血腥如同野兽般的一幕,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陈玄丘皱眉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再毁尸,似乎……” 勾旦恨恨地道:“杀得好!这狠毒的女人,她是我未婚妻,却利用我的信任,害死了我的父亲和两位叔父!此时这具铜尸傀,是她的授业恩师,被她害死,还制成尸傀,简直没有人性。” 陈玄丘一听,便耸了耸眉毛:“那这不算是人了,虐杀……也无不可。” 陈玄丘曾经把大王尤切片的主儿,对于该杀的人,他可是没什么恻隐之心的。 那大巫师一番凶猛操作,片刻功夫,地上那一瘫已经看不出曾经是一个人型了。 碎衫、碎骨、拆碎的骨头,扔得七零八落。 大巫师慢慢站起来,瞪着勾旦,嘴里嗬嗬连声,双目似有泪光涌现。 但他目中早没有泪,片刻之后,竟有两滴发黑的血珠,从那眼角滑出。 勾旦颤抖着嘴唇,道:“侯申大巫。” 那位大巫师脸上慢慢艰难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仰起头来,向着天空的月亮一声凄凉悲恸之极的长嗥,然后直挺挺地仰面摔了下去。 他的生机早就灭了,是秋灵儿用她自己研发的尸傀术驱动,如今被七音染一棒子敲碎了封印,报了血海深仇,这生命迹象也就终止了。 最终,林中多了两座坟。 一座是文豹的,他死前自己要求,用巫术对他进行改造,成为少族长的贴身死卫,如今算是求仁得仁。 另一座是大巫师的,至于那林中零碎的血肉,他们清晨再返回原地时,已经一点也不见了,估计是早起的虫儿有肉吃,弄得鹿司歌、南子二女一阵恶心,早餐连烤好的肉食都不吃了。 倒是七音染毫不在乎,吃的津津有味。 她一边吃还一边讲着:“虫儿喂鸟,鸟喂大兽,大兽喂人,人死了喂虫,本就是生命循环,想那么多干啥,小丘丘手艺真好。” 鹿司歌怯怯地道:“人家还是比较喜欢吃素。” 陈玄丘已经替勾旦敷好了伤口,问清了苍云部落的情形。 现如今,南疆腹地四大部落,苍云、鬼风、乌猪、守蛮。其中最先被大巫神征服的鬼风部落,已经彻底沦为大巫神的走狗。 苍云部落如今群龙无首,在大巫神的威压之下,十有八九也要臣服。 另外,乌猪部落,也在几天前投降了大巫神。只有守蛮部落还在挣扎。 至于其他小部落,大多是依附着大部落的,所以依附于苍云、乌猪、鬼风三大部落的中小部落,十有八九也会跟着降。 勾旦说罢,对陈玄丘道:“多谢足下救命之恩。大巫神神通广大,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们还是快快离开吧,千万不要对人说起今日之事。大恩大德,勾旦铭记在心,若是不死,他日总有报答之时。” 陈玄丘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勾旦满面愁容,道:“我想,去投奔守蛮部落。不过四大势力,已降其三,守蛮也不知道还能守几天,实在不行,就遁入深山,寻访名师,以期来日复仇雪恨了。” 陈玄丘笑道:“何必这么为难。你是苍云部落的少族长,你爹已经去世,你理所当然地该继任族长之位,何不返回苍云部落?” 勾旦变色道:“公子有所不知,虽然秋灵儿死了,可她带往苍云部落的,还有两位大巫,其中一位本就是鬼风部落的大巫,这两人神通广大,而且对我苍云部落知之甚详,坦白说,我族中也未必没有贪图权势、贪生怕死之辈,这两位大巫只要扶持他们做傀儡,就能控制我苍云部落。我现在回去,那是自投罗网。” 陈玄丘道:“你自己回去,也许是自投罗网,有我跟着,那就截然不同。我也不瞒你说,我这一路走来,就是搞事的……不是,就是对针大巫神的。你看她,大巫神的首席大弟子,现在已经被我收服,变成我的小丫环了……” 陈玄丘冲南子瞪眼道:“看什么,去投块毛巾,我要擦脸。” 南子哼了一声,撅啊撅啊地奔了溪边。 陈玄丘笑容可掬地道:“你看,听话吧!大巫神的大弟子,我收做小侍女了。大巫神的二弟子……现在到处都是。我就是大巫神的克星啊,有我帮你,保证可以拿回苍云部落。” 勾旦一听,惊喜道:“若果然如此,我苍云部落愿为公子立长生牌位,世代供奉。公子但有任何差遣,万死不辞。” 陈玄丘道:“不必客气,那咱们这就直奔苍云部落吧,我这人喜欢爽快麻利。” 勾旦道:“好,我们掩身而行, 悄悄潜入苍云部落。我先联系部落中的忠贞之士,咱们里应外合,趁夜发动,将……” 陈玄丘不耐烦地道:“太麻烦了。你把外袍脱了,做成一面旗子,上边写一行大字‘陈玄丘来取大巫神狗命啦’,咱们打着旗子,一路赶去苍云部落。” 勾旦干笑道:“公子真是风趣,这个玩笑很好笑,呵呵。” 陈玄丘乜着他道:“谁说我在开玩笑,反正你那外袍破破烂烂,还沾了血迹,快脱,这就做旗子。” 很快,一面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怪旗子就做好了,就如陈玄丘所说的,特别的直白,文盲也听得懂。 陈玄丘来取大巫神狗命啦! 第567章 陈狂人 陈玄丘来取大巫神狗命啦! 就这么一面旗子,打旗儿的是苍云部落的少族长。 这一路行去,各个山寨立时轰传。 有些山寨不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那些山寨的人竟扶老携幼赶到要道旁扎营等待,就只为看看这位狂人的风采。 大巫神如今可是南疆第一风云人物,现在竟然有人这么粗俗简单地一句要取他性命,招摇过市,谁不悚然。 “陈玄丘是谁?” 很多人免不了打听。 只是,南疆何止闭塞。除了一些部落的高层人物知道他,原因还是因为他赴东夷期间,杀死了白泽的母后,那位几十年前的南疆巫女,大家怀疑“南疆十戒”现在就在他的手中。 因为这层关系,高层才听说过他,否则他们自在南疆逍遥,哪会理会东夷的事,对大雍也不太了解。 说句比较夸张却很符合实际的话,大部分南疆人都不知道这一任的大雍天子叫什么,更不知道上一任早两年就已经去世了,现在换了人。 这种情况下,那些部落中人当然打听不到他之前有过什么丰功传绩。 他们只知道,在后脚坳,这位陈狂人扇了一个七岁孩子十几个大嘴巴子,扇掉了他满口牙齿。 他们又打听到,在落雁坪上,这位陈狂人把一位九十九岁的人瑞老人家给踢了个嘴啃泥,最后两颗门牙也脱落了。 这位陈狂人,似乎就喜欢跟别人的牙齿过不去? 反正打听来打听去,没听说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战绩,就知道他打了一个小的,踢了一个老的。 一时间,陈玄丘大有“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的英姿。 孰不知,那个所谓七岁的孩子,实则是一个天生的侏儒,他竟想下盅把鹿司歌迷惑玷污,娶作婆娘。 而那位九十九岁的人瑞,却是人老心不老,一心还想再闯一番大事业。听说这位陈狂人竟然对大巫神如此不敬,他想擒了陈玄丘,拿去做投名状,投到大巫神名下,要是能因此受到大巫神看重,夺个先锋官什么的,这一辈子也算轰轰烈烈了。 结果,陈玄丘只一脚,就了结了他的英雄梦。 陈玄丘等人一路来,之所以没有遇到过强力阻击的原因,一方面是很多部落得到消息太晚。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人既然摆明车马,要去找大巫神算账,而且苍云部落的勾旦肯陪他疯,就说明此人是个有真本事的。 人家都敢向大巫神挑战了,谁那么缺心眼儿,主动挑衅? 莫如就看看他和大巫神一战,究竟谁胜谁败。 如此一来,陈玄丘等人一路通畅,直奔苍云部落。 “陈公子,咱们这一路来,太过招摇了些,说不定大巫神得到消息,已经赶来苍云部落。此人能收服鬼风部落,必然有一身了不起的大本领,公子千万小心。” 眼看着到了苍云部落山脚下,勾旦有些紧张,忍不住再次叮嘱。 陈玄丘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他现在的资本都够资格向天庭挥拳头了,只是时机未到,不能把车马都摆出来。这个大巫神有什么了不起的,难不成他还真的是神? 沿山路向上,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的山寨门前。 山寨上,站了许多族丁青壮,荷弓负箭,手持竹梭铁叉,神色复杂地看着头前打旗的勾旦,他们曾经的少族长。 山门下站定一人,陈玄丘一眼望去,比他还高半头,估摸一米九是有的,他不但长得高,而且极其精壮。一身肌肉块垒,仿佛一座山似的。 一见勾旦,那人立即叫道:“勾旦,秋灵儿姑娘呢?” 勾旦一看,道:“勾二虎,你投靠了大巫神?” 勾二虎啐了口唾沫,道:“放屁!我南疆百姓,个个敬奉巫神。如今巫神降世,我等自然该听从巫神的命令,何来投靠之说?倒是你,背叛大巫神,罪该万死!秋灵儿姑娘呢?” 他一面说,一面向陈玄丘一行人观望,没看见他心心念念的秋灵儿,倒是看到三位长得比秋灵儿还水灵、还妩媚许多的俏姑娘,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 陈玄丘叹气道:“还真叫你说着了,若是情势逼人,被迫屈从,尚可宽宥,这还真有主动投靠的。” 陈玄丘一面说,一面走上前去。 勾二虎指着陈玄丘大叫道:“站住!你就是胆敢向大巫神挑衅的陈狂人,你站住!” 陈玄丘没站住,而且走着走着,他就跑起来了。 陈玄丘一溜小跑,速度越来越快,近百丈的距离,似乎刹那便至。 随着他不断地加速,先是身形越来越快,一路上仿佛出现了七八个陈玄丘,刚呈不同的奔跑动作,到后来已经看不清他的影子了,就看见一道白光从山路上疾驰驰而来。 “嗖!嗖!嗖!” 一杆杆尖部裹了铁尖的竹梭抛射出去,如同标枪,一杆杆插在地上,但陈玄丘速度太快,却根本没有扎到他。 勾二虎大喝一声,沉腰坐马,右手握拳,钵大的拳头笔直地击了出去。 他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还用巫法加持,每个穴窍、经脉、血肉之中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浑身青筋暴起,肌肉块结。 只这一拳,似乎一座山都能打爆了! “砰!” 那道白影攸忽便至,正迎上他的拳头。 然后,白影一顿,看清了他的模样,正是陈玄丘。 而勾二虎,犹如射出去的一颗弹丸,嗖地一下就弹了回去。 他撞垮了山门人头粗的立柱,继续向后飞去,撞地倾斜向上的碎石山路上,一路犁了上去。犁得碎石飞溅,划开一道小河沟似的凹痕。 等他继续向前滑去,撞中山寨中的那杆大旗杆时,磨得就剩一颗人头外加半层皮了。 那颗人头撞在粗大的旗杆底部,底部有八根护杆,箍紧了旗杆。 吃他脑袋一撞,高大的旗杆剧烈地晃动起来,而勾二虎的头,就像狠狠摔在地上的一个烂西瓜,登时四分五裂。 自始至终,他未出一声。 因为拳头刚刚接触的刹那,他的心肝脾肺肾就全炸裂了,连那最后一声惨叫,都因为声带碎裂而吼不出来。 一时间,山寨上下,呆若木鸡。 勾旦和南子、鹿司歌还有七音染急急赶过来,看到的就是所有人都呆立不动,地面上一道深沟犁向远方,而那山门,歪歪斜斜地耷拉在地上,成了三角形。 “吧嗒!” 箭楼上,一个箭手攸尔失神,手中的弓失手跌落,摔到了地上。 所有人依旧是呆若木鸡,如见战神。 PS:求点赞、月票!(膀子被风吹了,贴了膏药,还是疼) 第568章 大人好威风 “勾旦!” 勾旦定了定神,赶紧跑上两步:“在!” 陈玄丘道:“把旗子给我!” 勾旦忙把他那件破布衫改的旗子递给陈玄丘。 陈玄丘接旗在手,如掷标枪,“嗖”地一下掷了出去,寨门附近的寨丁发一声喊,便如树倒猢狲散,仓惶逃开。 刚刚陈玄丘那一拳超人的恐怖一幕,他们记忆犹新,谁知道他这一枪掷出来又是何等威势。 却不料那旗掷出时甚急,飞至半空速度却陡降,笃地一声,正插在那倒塌了一半,变成三角形的寨门上。 大旗迎风展开,上边一行大字:“陈玄丘来取大巫神狗命啦!” 陈玄丘舌绽春雷,大声道:“大巫神呢,叫他出来受死!” 众寨丁噤若寒蝉,没人敢答话。 陈玄丘大步向前,行至一名寨丁身旁,突然身子一顿。 陈玄丘嫌弃这么传音破巫法太慢了,这一路行来时,便时时将神念浸入葫中世界,召来那群擅长巫术的高手,对他进行轮训。 由于内外时间有别,陈玄丘这边打坐一个时辰,在葫中世界就是一个月。 这一路行来至少七八天,哪怕每天只拿出一个时辰来学习,他在葫中世界也足足向那些大巫学习了七八个月。 那些大巫能活这么久,哪个在人间时不是一等一的大巫,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 所谓秘技自珍,在陈玄丘面前是不存在的。因为这是老天爷指定要他们帮的人。 教徒弟他们都会留一手,但是教老天爷指定的人,他们只是生怕自己的本事人家看不上眼,所以是竭尽所能。 因而,此时的陈玄丘,一身巫术在一群绝世大巫的调教下,已经是出神入化。 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时间去实践练盅,没有拥有自己的奇盅,但是对于巫盅之术的运作和原理,以及针对、破解之法,却是早已烂熟于胸。 此时他就发觉,身旁这名寨丁不同寻常。 陈玄丘一向他望去,那寨丁便是一颤,哆哆嗦嗦地道:“大……大人,小的只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壮丁。” “哼!装神弄鬼!” “我不是,我没有……” 寨丁大概是想来个否定三连,可惜还没说完,陈玄丘已经伸出手去,摇摇一抓:“出来!” 那寨丁只觉一股强大的吸慑之力,连他的神魂都要吸走了似的。 “啊~~” 一声怨魂似的嚎叫,那寨丁只觉毛骨悚然,因为这声嚎叫,竟是从他体内发出来的。 他的确不是一个普通寨丁,而是被秋灵儿带来的大巫师任命为苍云部落新四大长老的第二位。 第一位就是刚刚磨成了一地血肉的勾二虎。 但是,他是一名战士,并不是一个巫师。而且此时对陈玄丘也确实怕的要死。 可我身体里的嚎叫声是怎么回事。 陈玄丘的手牢牢地遥抓着他,沉声道:“还不出来?” 随着吸力越来越强,从那战士口中发出的地狱冤魂一般的哀嚎声也是越来越凄厉,听得人毛发直立,宛如那是地狱传出的声音,无比的邪恶。 这时,那名战士的嘴巴不由自主地张了开来,旁边的人看着他,只觉得浑身发麻,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因为……因为他张嘴巴的动作太吓人了。 他的嘴巴越张越大,就像是要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似的,下巴已经贴到胸颈,上嘴唇却掀到了额头的位置。 那张怪异张开的嘴巴,不但扯断了他的面部骨骼,也把他的嘴角彻底撕开了,鲜血淋漓。 就在如此恐怖的一幕中,一只拳头大小的人面蜘蛛,从他的口中爬了出来。 那人面蜘蛛似乎也知道自己遇到了危险,从那战士口中一爬出来,立即纵身一弹,扑向陈玄丘,同时,它还从腹部吐出一抹蛛丝,射向陈玄丘的眼睛。 “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 大威天龙! 不对,走错片场了。 陈玄丘大喝一声,掌力一吐,根本没让那人面蜘蛛挨他的身子。 那人面蜘蛛吃陈玄丘真武拳意一吐,啪地一声,就在空中炸成了一滩浓液。 再看那个刚被封为二长老的战士,依旧大大的掀开着嘴巴,仿佛他只是一具装甲,驾驶员已经从中离开了似的。 众寨丁看得亡魂直冒。 陈玄丘冷冷一扫,道:“这蛛心盅,是用来控制此人的,他不是普通人吧?” 一个寨丁战战兢兢答道:“他……他是大巫师刚刚任命的四大长老之一。” 陈玄丘沉声道:“另外三个长老呢?” 寨丁指了指远处的旗杆:“那……那底下有一个,也死了。” 哦,原来勾二虎就是刚被任命的四长老之一,陈玄丘恍然,道:“还有两个在哪里?他们也被下了蛛心盅了!” 此言一出,人们下意识地就扭头看向两人,那两人早已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陈玄丘一看就知道,另外两个不幸的长老,就是他们了。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蛛心盅是取尔人心而代之,自中了盅,便性命合一了。解不了的,唯一的解脱之道,只有死。” 那两位长老浑身簌簌发抖,其中一人悲愤叫道:“该死的童伯子,你害我!” “童大巫师没有害你。” 一个头上戴着尖尖的白帽子,长相特别妖异的清秀少年翩然从山道上走来,他脚下就有勾二虎一路溅磨出的血肉,却浑不在意。 走得一路妖娆。 一位少女走猫步,那是很曼妙的。 可是一位少年走猫步,你能想象么? 陈玄丘虽然容颜俏美,一如处子,但是性情脾气,言行举止,却阳刚的很。所以他很不惯这种阴柔气息的男人。 少年微笑道:“有了一颗蛛心取代你们的人心,你们的力量比原来还要强大。蛛心盅只是保证你们的忠诚罢了,你们只要不生反心,便永远不会发作。那又有什么影响呢?难不成你们想要反叛?” “你……” 那两位长老气得发抖,偏偏说不出话来。 陈玄丘乜着那少年道:“你这二尾子,又是什么人了?” 那少年脸色白了一白,这才忍怒道:“童大巫神、阮大巫师已经听说陈公子来了,着小的请公子厅内一见。” 陈玄丘道:“哦,原来只是个传话儿的,头前带路。” 陈玄丘走了两步,又一回头:“勾旦,你跟我来,看我替你收回苍云部落。” 那少年撇了撇嘴角,宛如少女,对于陈玄丘的大话,神色有些不屑。 勾旦一听,立即跟了上去。 这人倒也光棍,既然选择了相信陈玄丘,便也毫不犹豫。此时胆怯,没得叫寨丁们小看了自己,大不了及时自尽,自残肢体,免得死了还被那些巫师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便是。 陈玄丘漫步上山,扬声说道:“那两个人,已不可救,杀了吧!” 七音染一听,妩媚地一笑,便扬起了纤纤玉指。 不料,陈玄丘的声音又遥遥传来:“让南姑娘出手。” 南子抗议道:“我只负责端茶递水,铺床叠被。” 陈玄丘的声音远远传来道:“你若不去,今晚暖被窝。” 南子“嗖”地一下,“蝶舞天涯”步法施展,就纵身掠向了那两个呆若木鸡的新晋长老! 第569章 铁血战士大战异形 苍云部落也有一个伞状大厅,几乎每个部落都有这样一个所在,就像以前村口总会挂一口大钟,有要紧事和全村人说,村正一定会在村口敲响大钟。 这种大厅,便是一个部落集会、议事的最重要所在,形似大雍朝廷的金殿。 此时,童巫和阮巫端坐在大厅中,同许多大巫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像极了瘾君子的形象不同,这两位大巫鹤发童颜、血气充盈。 勾二虎死的时候,其中童巫便身子一震,道:“勾二虎死了。” 阮巫诧异地道:“这么快,他一身战力不俗,又用蛛心蛊强化了的。” 童巫淡淡地道:“所以,那人敢打出向大巫神挑战的旗子,定然有不凡之处。” 阮巫皱眉道:“大巫神对这个陈玄丘就完全不好奇么?他居然不曾赶来。” 童巫道:“我听说,大巫神拿住了一个要紧人物,十分的欢喜。他想把那个人物炼成傀儡。” 说到这里,童巫露出敬畏的神色,道:“一具如同当年我南疆十戒中的首戒,弑神戒一般威力的傀儡。” 阮巫听了,也不禁露出艳羡的神情,喃喃地道:“大巫神,定是天上的神祗临凡了,否则,怎么可能制得出可以弑神的傀儡。” 这时,童巫微微一诧,然后脸色难看地道:“勾胜体内的蛛心蛊被发现了。” 阮巫也是一愣,看向童巫。 童巫脸上露出痛苦、用力的表情,似乎在与谁隔空较力。 突然,童巫闷吭一声,嘴角沁出了鲜血。 阮巫紧张地道:“如何?” 童巫道:“他把蛛心蛊,生生抽离了出去。” 阮巫惊讶道:“此人也有高深的巫法?否则,怎么可能看得破蛛心蛊,还把它破解了。” 童巫道:“那又如何,小小年纪,还能比得上你我于巫术一道的高深造诣?” “都这时候了,就不要商业互吹啦!” 陈玄丘负着手,悠悠然地走进大厅,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勾旦,扛着那杆被他拔回来的大旗。 看到旗上“陈玄丘来取大巫神狗命啦”的字样,童巫和阮巫的目芒都是微微一缩。 阮巫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 这时,童巫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阮巫看向童巫。 童巫脸色难看地道:“另外两个刚任命的长老,也死了。” 勾旦放声大笑:“死得好!” 阮巫阴恻恻地瞪向勾旦,道:“你回来了,很好。有了你,还要什么四大长老。老夫会把你改造一下,做成一具听话的人傀。” 陈玄丘皱眉道:“我就讨厌你们这些闲着没事,老喜欢拿人体改造来改造去的疯魔医学家,搞不好一个不小心就造出T病毒了,大家一起完蛋。” 童巫瞪着陈玄丘道:“你就是中原来的那个陈玄丘?老夫去过中原,并不见其他人说话像你这么奇奇怪怪、不知所云。” 陈玄丘耸耸肩道:“那是你见识太少。我说,两位大巫师,你们那位大巫神呢?” “大巫神很忙,捏死一只小虫子,不需要大巫神出手。” 阮巫缓缓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身奇异的黑色袍服,只有须发是雪白的,头上戴了一顶尖尖的黑帽子,和站在门口的那个二尾(yi)子相映成趣。 看来,那个秀媚得像女人似的童子,就是他带来的人了。 “老夫很荣幸,能替大巫神结果了你。” 阮巫微笑着,双瞳却射出精光,那瞳孔似一注海眼,仿佛在不停地旋转着。如果盯着他的眼睛多看片刻,有种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的感觉。 “他居然不在!“ 陈玄丘很失望:“你们南疆的路,太难走了,本以为可以一并解决的。那么,还请阁下告知,大巫神在什么地方啊?” 阮巫笑道:“他在鬼风部落,等我杀了你,会带着你的人头去见他的,不要急。”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知道地方,那就好办了。来吧,赶紧出手,我赶时间。 阮巫勃然大怒,被陈玄丘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 其实,陈玄丘不懂巫术之前,仅凭他的道法和真武之术,也能对付得了这些大巫,如今他也精通巫术,那更是驾轻就熟,除了那个还未谋面的大巫神不知深浅,他还真未必把这些大巫师放在眼里。 但阮巫也是高高在上,向来只负责说上句的主儿,如今被陈玄丘这般轻蔑,如何能忍? 他怒吼一声,双手握拳,嗔目大喝。 从他头顶百汇,迅速涌出一团黑雾。 那黑雾在空中渐渐凝结成形,那是一尊巨大的魔像,仿佛是一尊厉鬼,青色的肌肤,火红色的头发,额头生出两只弯弯的牛角,面目狰狞,青色的肌肤上还生长着细密的鳞片,看起来异常的可怖。 童巫羡慕地赞叹道:“巫之仆?想不到阮兄的巫术修为已经精进若斯。“ 陈玄丘皱眉道:“我曾见过有人化巫,不过那是化为天地真巫,虽说难看了点,倒也雄伟。你这个巫之仆,实在太难看了。“ 阮巫成功地唤出了巫之仆,不禁得意狞笑道:“小子,你懂什么,这巫之仆,乃是巫神之仆,是神兵!你受死吧!“ 阮巫说罢,戟指向前,那巫之仆大抵与黄巾力士有些相仿,浑浑噩噩的,脑筋不太清楚的样子。 不过黄巾力士是上古英灵所化,长得比较周正,而且不曾听到驭使他们的命令之前,不会做出什么暴力行为,可这巫之仆,却是一见就是为杀戮而生的战斗机器。 那巫之仆睁着腥红的眼睛,怒吼一声,就向陈玄丘扑了过来。 陈玄丘喃喃地道:“仆人长这么丑,主人一定也不大好看。“ 说着,他就挥舞着一对拳头冲了上去。 这巫之仆没有动用兵刃,他便也没有动用兵刃,不然若取出“诛仙“剑来,未免有些欺负人了。 虽说那“诛仙剑“因为剑灵沉睡,现在的表象不是那么的惊世骇俗,但他还是不敢轻易亮出来。 “砰!“ 陈玄丘的一拳与巫之仆的一拳重重地击打在一起,二人同时退了一步。 阮巫正怪笑着:“你要跟巫之仆较力,他力大无穷。” 结果话刚出口就被打脸了,陈玄丘和巫之仆竟各退了一步,只不过陈玄丘那一步迈得大了些。 陈玄丘“呀“地一声,看了看手,还好,有真武拳意激荡护体,不曾被巫之仆伤了。不过,巫之仆的拳头上也长满了鳞片,有极好的防护效果,陈玄丘仿佛一拳打中了一柄铁铸的大锤,掌指间隐隐发红了。 陈玄丘也正是怕这怪物的拳头太硬,伤了自己的肌肤,所以多退了一些,以此卸力。 “好!就你有鳞甲?倒要比比,究竟谁的力气更大!“ 陈玄丘也发起狠来,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一件件乌沉沉的沉重无比的甲胄配件“铿铿”地出现,自动附着在陈玄丘身上。 片刻功夫,一个暗黑铁甲战士就对上了一个周身鳞片的怪物。 陈玄丘挥舞起了那对骨刺怵心的铁拳,就和巫之仆激战在一起。 啪!噗!砰…… 是那种拳拳到肉的对打,一人一巫都不再闪避,拳、脚、肘、胄、角、骨刺,生猛地对撞,动作快得叫人眼花缭乱,但每一击都充满了力量感。 南子、七音染和鹿司歌匆匆赶到大厅,尾随在后边的是苍云部落的无数战士,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团黑色的风,和一团青色的风,满大厅地旋转、绞缠,席卷之处,一切碎裂,飞溅四射…… PS:求点赞、月票! 第570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突然,那道黑光和那道青光纠缠在了一起,贴地滚去,一路趟去,任什么挡在前面,都是辗碎。 然后,他们就停了下来。 众人只看见一身黑色甲胄宛如魔神的陈玄丘骑在一身青色鳞甲的牛角怪人背上,一只带着拳套的手紧紧攥着牛角怪的一只弯曲长角,另一只手握成拳头,一只带骨刺的拳头。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陈玄丘的拳头一拳拳地砸了一下去,一开始还是一拳一拳,到后来犹如一只开到了最高档的气压锤,疯狂地砸下去,将那牛角怪的头一直砸进了地面,深深地陷入其中。 童巫和阮巫只惊得张口结舌,童巫惊呼道:“那是,那是巫之仆啊!巫神大人的神仆!那是神!” 陈玄丘的拳头停了下来,如果对方不是有个神仆的身份,他还不会这么打呢。 他正想知道,神究竟是什么,是不是强大的力量殊途同归,所谓的神明,一样可以用最粗暴、最简单的方式打伤、打死,而不是一定得靠什么看起来高大上的神功道法。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只要你的力量强大到能够破他的防,就能伤害到他的本体。难怪创世之神盘就是以体术称绝宇宙,他那撑天立地的庞大神躯,不练体术而去修炼法术,换一种方式调动天地元力,那才白瞎了这个人了。 陈玄丘拽着牛角,把那牛角怪陷进地里的人头拽了出来。 那牛角怪满头满脸因为血污沾了泥土,糊得看不清楚面目。他的额头位置深深地塌出一个坑来,那是被陈玄丘的拳头打的。 在那满是骨刺的拳头疯狂的打击之下,牛角怪的额头早已破防,那坚硬得如同龙鳞一般的护甲,也没能护住他,早被骨刺不知穿透了多少回。 他的额头不但塌陷了,而且血肉模糊,红的是血、白是脑浆、黑的是泥土…… 童巫跟跳大神儿似的浑身打起了摆子:“流血了,流血了,这是真神啊!是真的神巫临凡,不是一缕神念。你……你你你……你居然弑神。” “神仙家的一条狗,在你眼里都尊贵无比。” 陈玄丘冷笑,像扔垃圾似的,把巫之仆的神躯扔到了勾旦脚下:“回头剥了他的皮做身铠甲吧,蛮结实的。” 勾旦听得心惊肉跳,剥神仆的皮当盔甲? 陈公子眼里,神究竟是什么? 陈玄丘眼里,不过是众生平等罢了。当初阐截争霸前,大家都是道友。截教败北,死的死、残的残,还有截教中身份地位极高的人物,沦为获胜者一方的看门奴亦或是代乘的座骑。 这等羞辱,比杀了他又如何? 所谓成者王侯败者贼,如果当初的一战,胜负结果反过来,现如今高高在上的许多神明,是不是也就是一个成功者的家奴或是座骑? 所以,两世为人的陈玄丘看得很透澈,神这层身份,唬不了他,他根本没把这个神仆当回事儿。东海三太子的龙筋,现在也不过是他手中一条绳索,他只是没有学过炼器,不然早炼成了一件法器,这个巫什么仆比龙王三太子身份还尊贵? 我呸! 陈玄丘穿上那身霸下战甲后,不但威风凛凛,看来比之前君子如玉的风姿更具震慑力,由于战靴的缘故,人也更高大了几分。 他盯着面前的童巫和阮巫,沉声道:“巫之仆不过如此,看来只有大巫神亲至,才有与我一战之力了。两位,你们呢?是束手待毙,还是负隅顽抗?” 童巫童伯子听了,气得差点儿骂出声来。 你他么的要是说束手就缚,老夫还可以考虑一下,你都让我束手待毙了,反正都是死,我为什么不顽抗一下? 童巫双臂一振,大喝道:“九心海棠,心心夺魄!给我斩!” 一朵腥红色的血海棠凭空出现,在空中疾旋,刹那间,每片花瓣脱离为九,先是先为一滴精血,然后再度绽放为一朵海棠。 接着,每片花瓣再度脱离为九…… 那花瓣每脱离一次,童巫的脸色就苍白一分,脸颊内凹,仿佛被抽去了身上血气。 南子娇躯一震,大声道:“小心,这是以命换命的九心海棠,等它解化九次,将无穷无尽,如风如雨,但有一片刺破你的肌肤,就会如附骨之蛆,不吸干了你绝不罢休,神仙难救的。” 此时,脸颊内凹、形容苍白,一双大眼珠子因此外突,如同一具骷髅一般的童巫狞笑道:“陈玄丘,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次为九,两次八十一,三次…… 妈的,确实会无穷无尽、如风如雨啊! 陈玄丘不想试试这暴雨倾盆般的海棠刀轮一旦及身,自己能不能抗得住。 他才不要学上官金虹,明明能杀得了李寻欢,非要得瑟,想试试对方出手的飞刀。 陈玄丘只要能苟着,才不会去冒险。 所以,他用手向童巫一指,大喝道:“看我一树梨花压海棠!” 阮巫也没闲着,立时向童巫身边一闪,童巫已经使出了搏命的巫术,他当然要为童巫护法。 阮巫左手一只钵儿,右手一条小青蛇,一手举着钵儿,一手捉着蛇,也不知道他摆出这么个造型,接下来要有什么巫法施展,但是对陈玄丘来说,已经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冲了上去,一树梨花没看到,就看到他长衫如雪,如同玉树。 陈玄丘向前一冲,童巫立即紧盯血海棠,竭尽全力催发它化变九次。 而阮巫也是全神贯注,全力以待。 陈玄丘要的就是这效果,他只往前冲了一步,距那空中的血海棠还隔着好几步呢,就停下了,他只要成功地吸引这两个大巫师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就行了。 就在陈玄丘猛一起步,又陡然停下的刹那,阮巫和童巫的胸口,同时现出了一道弯弯的刀尖,就像被扔在地上的那具巫仆的角。 由于童巫浑身的精血都被抽离,此时骨瘦如柴,所以那口刀尖探出的也更多。 两柄雪亮的弯刀一闪即没,空中的血海棠迅速九朵缩为一朵,直至化为一滴,滴嗒一声,落在地上。 而此时,阮巫和童巫,眸中刚刚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骇然。 暗香和疏影还挺给力的! 陈玄丘满意地想,今晚多烤些肉,不让她们吃剩的了! 第571章 直取鬼风 两个大巫师说死就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个二尾子少年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比大姑娘还大姑娘,陈玄丘一脸嫌弃地让他滚蛋了。 两个大巫师究竟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反正陈玄丘手一指,说“给我死!”他们胸口就被两口弯刀刺穿了。 言出法随? 不会吧,圣人也没有言出法随的本事,那是天道啊! 呃……反正很厉害! 原来,他不只能欺负老人和小孩啊! 对!他是谁都欺负! 那……大巫神真是他的对手么? 不好说,听说,巫神之仆,从天降临,被他活生生打死! 嘶~~~弑神? 也没啥吧?咱们南疆十戒中的最后一戒,不就有弑神的本领? 是!可是,嘶~~~弑神? 苍云部落一战,迅速传遍了整个南疆。 有那好事者,不惜翻越十几个山头,跑到十几年不去一次的另一个寨子,不为别的,就为吹一个牛逼:陈玄丘举手投足,便杀了一个巫神之仆和两位大巫师,他三姥爷的二舅妈的亲叔父的四外甥亲眼看见的…… 苍云部落易主不到七天,所以勾旦想收回部落太容易了。 勾旦感激涕零,特意在议事大厅最上首,请寨里心灵手巧的泥塑高手,塑造了一尊放大数倍的陈玄丘雕像,身着黑盔黑甲,只是面部露了出来,威风凛凛,宛如魔神。 那具巫神之仆的遗体,勾旦可没敢真的剥皮,亵神,心里一关难过呀。 于是,他把那具巫仆遗体直接杵在了陈玄丘的雕像面前。 这样,既不算他渎神,但谁看了奇怪,想一问究竟,那都能替陈玄丘大大地宣扬一番。 那尊巫仆的遗体高约一丈有二,陈玄丘的雕像比他高三倍,两者配在一块儿,就像是一尊魔神,身前有个引路的小鬼。 陈玄丘公开放出了话去,他的下一站,就是鬼风部落! 陈玄丘早早放出消息,当然是为了吸引朱雀辞和妲己她们,这回动静闹得这么大,不管她们在哪儿,总该听到他的消息了吧?那么,在鬼风部落,就能见到她们了。 所以,陈玄丘刻意放慢了行路的速度,就是为了给消息一个传播出去的时间。 这一慢下来,倒是有时间游山玩水了。 仔细观赏,倒真有一步一景之感,先前只顾赶路,只记着这南疆蚊蝇蛇虫厉害,沼泽有瘴疫之气。 但是在这些东西不能影响到他们的前提下,倒是山清水秀,清丽柔美了。 这一日经过一道溪流,旁边就是一潭碧水,幽幽蓝蓝,清澈见底,水中有游鱼嬉戏。 南子一见,爱洁之心顿起,便要在潭水中沐浴一番。 七音染一听,马上就卟嗵一声跳进了水里,这位行动派直到全身浸入水中,才醒觉衣服没脱。 冥神的气息散开,水中游鱼惊惶地逃遁,一时水面上鱼儿飞奔,鳞光闪闪,蔚为壮观。 陈玄丘一见,忙很君子地避了开去,南子和鹿司歌一见,这才脱得只剩贴身小衣,慢慢走进河去。这时再看七音染,一套湿淋淋的衣裳抛上了树枝,身上竟是一丝不挂,光着腚咧。 南子和鹿司歌看直了眼睛,这两位是大家闺秀,不像七音染,这一世是个阴帅,假小子。上一世是满山疯跑的桑树精野丫头,受青丘之狐苏青绾点化,这才有了灵智。她行事只求率性,哪理会这些繁文缛节。 七音染在水里快乐地游泳,仰泳时颤巍巍两砣,潜水时圆润润两丘,还快乐地向她们招手:“你们脱光啊,穿着衣服多不爽利。” 脱光?跟你似的? 南子和鹿司歌吓得连连摇头。 陈玄丘坐在下游,取了一根树枝,坐在溪流中一块大石上,看见长得肥大的游鱼过,探手一刺,便是一条,甩到岸上草地去,准备一会儿做炙鱼。 这时,身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主人,我们也想沐浴一番。” 陈玄丘恍然了一下,道:“哦,你们去更下游吧,莫与她们相见。你们的存在,越少人知道,用处越大。” “是!”答应的是暗香。 “嗯……我们也离开了,主人你不会偷看吧?”怼他的明显是疏影了。 陈玄丘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俩受天道限制,必须对我如影随形,我让你们做什么,都不能反抗?” 疏影在阴影中警惕地道:“你想干什么?” 陈玄丘摸娑着下巴,沉吟道:“如果,我让你们脱光光,给我跳一段光屁股舞……” 疏影大惊:“你敢,那我宁可自尽。“ 陈玄丘悠然道:“那也得执行完我的命令先,你们违抗不了我是不是?“ 暗香从阴影里现出身形来,依旧是一身青衣,俏如小婢。 暗香毕恭毕敬地叩首道:“主人性情温和,只是与你玩笑,不要不知好歹,快向主人赔罪。“ 阴影里,疏影也显出身形来,神情有些郁闷,但不敢反抗,生怕陈玄丘真逼她做那么羞人的事,那真是死了都没脸做鬼。 陈玄丘见她也叩下头去,不禁笑道:“你们放心,我陈玄丘没有役使他人的爱好,你们跟着我,只要立下一些功劳苦劳,我不但会还你们自由,到时还会予你们莫大的好处。“ 暗香一听,大喜若狂,这可是葫中世界之主啊,他的承诺何等珍贵。 暗香立时叩首谢恩,诚心诚意。 疏影也不禁动容,看一眼陈玄丘,想到南子虽被他因赌约而成为侍女,可实际上他哪有真把南子随意驱使的时候,偶尔叫她做这做那,也不过是故意调戏。 这位主人,还真是不太喜欢役使他人,自己为什么老喜欢怼他? 忽然,一个从未思及的念头陡然跃上心头,疏影不由吓了一跳,赶紧叩下头去,心口怦怦直跳,生怕被他看出了端倪。 …… “大巫神,阮、童两位大巫师都死了。” “嗯!” 答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披发人,脸有些长,鹰钩鼻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恭恭敬敬站在面前的,就是鬼风部落的酋长秋白狗。 白狗神色慌张,却不敢催逼,因为他可是见识过这位大巫神的厉害,他相信,这位一定是真正的神祗下凡。 “大巫神,小人的女儿秋灵儿,也惨死在他的手上,现在,他已经奔着鬼风部落来了。” “还有多久到啊?” 大巫神剔了剔指甲,漫不经心地问道。 “很奇怪,他放慢了速度,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什么人,看现在的脚程,大约还得四天。” “哦,那就好,来得及。” 大巫神说着,起身就要往洞窟中走,秋白狗急道:“大巫神……” “不要聒噪!” 大巫神淡淡地一挥衣袖,对侍立左右的六名弟子吩咐道:“尔等留下两人听用,其余四人,随他回去。陈玄丘来了,就杀了他!” 大巫神说罢,就飘然进了洞窟,根本没再理会鬼风部落的秋族长。 这里不是鬼风部落,而是鬼风部落左近的一个山洞。 山民中曾经有人无意中发现过这个山洞,好奇之下,也曾入洞探访,可惜一去不返。 后来山寨中派了很多人,用绳索拴系,防止迷路,入洞寻找失踪者,结果几百丈的绳索到了尽头,那洞依旧不见尽头,倒是有阴风阵阵,鬼吹神号,叫人听得双脚发软。 寻访者最后只得无功而返,从此这山洞就成了禁地。 可是,大巫神来到鬼风部落后,却不知怎么就知道了这个山洞的所在,他不住在山寨中接受供奉,反而跑到这个山洞来住,怪人怪僻。 山洞中漆黑一片,可那大巫神似乎能暗中视物,在洞窟中行走自如。他走出不过百步,便突然加快了速度,那仿佛是一种缩地成寸的功夫,整个人行进极快,但是在弯曲环绕、岔洞无数的地窟里,却是人影飞闪,快如疾风。 只是片刻功夫,他就穿过了千丈之深,来到了深深的地下。 一股森寒气息萦绕在这个地下空间里,倒立的石笋,静如死水的积水,森寒的气息。 洞窟正中,是一方天然的石台,石台四面,八只雪海冰蛤静静地趴伏在那儿,圆圆的大眼睛瞪着石台中央。 石台中央,一个红衣少女正盘膝端坐在那,有八条银色的链子,拴在她的身上,另一端系在石窟的四面峭壁上。 红衣少女也不知被拘押在这里有多久了,形容很是憔悴,但是坐在那儿,依旧背挺腰直,神态高雅,宛如翱翔于九天之上的一只凤凰。 PS:为了控制血糖,俺现在只能每顿吃半碗米饭了,晚上还要出去走一小时,下一章走完回来写。 第572章 大巫之念 大巫神看着静静坐在那儿的少女,得意一笑,道:“你还不肯死心?这里的地脉,是最接近黄泉的所在,寒气正好压制你的凤凰真火,而你又是一只尚未成年的凤凰,再有这八只雪蛤压制,你坚持不了多久的,等你阳火耗尽,就是我动手之时。” 大巫神说到这里,愈发得意:“我本不想有此人间一行,人间真气匮乏,实在不宜于我的修行。却不想此来竟然得到了你这么个宝贝,哈哈哈,用一只凤凰制成傀儡,绝对拥有可以斩杀大多数神仙的力量,我的实力将突飞猛进!” 红衣少女坐在那里,闭目不动,似乎那八条银色的链子,正在源源不断地向她身上输送着什么压制她的力量,她只要一分神松懈,就会被其所称。 但她仍然冷冷地开口了:“我的人呢?” “放心吧,我没杀他们。” 大巫神眉头一挑,带着些许邪意:“我把他们安置在另一个地方,用来吸引那只九尾天狐。” 大巫神赞叹不已地抚掌:“我有世间最好的双修之法,可惜却没有一个可以承受此种功法的好鼎炉。天狐之体,是世间再适合这种功法的了,我要用你的人,把她引来,擒下她,做为我的双修道侣。哈哈哈,假似时日,便是在天庭,我也是不容任何人轻视的一尊大神。” 红衣少女正是朱雀辞,却不知何故,被大巫神拿住了。 想来,大巫神是用了些什么手段的,否则朱雀辞虽未成年,但凤凰真火却十分厉害,再加上还有一班手下,哪会那么容易就范。 此时听说阴谐他们没事,朱雀辞稍稍松了口气,恨声道:“你当真是从天界下来的?” 大巫神傲然道:“正是!” 朱雀辞道:“想不到天界神祗,竟是你这般嘴脸。” 大巫神无所谓地道:“不然,你以为神祗该是什么样?都是下位者愚蠢的想象罢了。你为凤凰,高高在上,那些凡人看你,也如视神祗,可实际上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你展翅于空,神火翱翔的那一刻,又怎知你平素模样,与普通女子的生活、情感,也并无二致。” 大巫神又仔细看看朱雀辞,满意地点点头:“快了,你最多再熬五天,就将油尽灯枯,要知道,黄泉水可是滚滚不息,流经此处地下的,可以不断消耗你的力量。” 大巫神又抬首看向洞底,喃喃地道:“希望那只天狐,也能在这几天内,踏入我的罗网。” 朱雀辞冷笑一声道:“我跟她不是朋友,反而是对头,她不会来救我的。” 大巫神狡黠地道:“是么?可她已经来过一次了,还带了一个穿荷叶裙的黄毛丫头,杀了我不少人。” 朱雀辞娇躯一震,霍然张开双眼,但是只看了大巫神一眼,便又重新闭上了。 她没想到,妲己真会来救她。妲己……不是应该巴不得她死掉么?那样,就没人和她争表哥了。 她……真的来救过我? 一时间,朱雀辞心中百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 难得一见天日的原始大森林中,一条十几丈长,水缸粗细的巨型森蚺在地面的泥水中蜿蜒而行。它的腹部有一块膨起,似乎吞了一头大水牛,使得那一块位置异常的臃肿。 粗大的老藤,从一棵棵树间,缠绕悬挂成不同的形状。 一条秋千状的老藤上,娜扎赤着脚儿,懒洋洋地坐在上边,却出奇的平稳,平衡性保持的非常好。 更高处的树杈间,妲己正在上边小憩。 娜扎无聊地看着森蚺从脚下游走,将手中的火尖刀跃跃欲试地在它身上比比划划的,直到它游远,才无聊地抬头,对树顶道:“那人的巫术防不胜防,又是早设下的陷阱,实在不好对付。要不咱们去搬救兵吧。” 树顶,妲己轻哼道:“去哪里搬救兵呢?这人要敌得过那位精通高明巫术的人,还要来得及赶来才行。” 娜扎想想,貌似一时还真不好找这样的人,中京城现在只有月酌坐镇,他倒是有这个实力,可是他要守护殷天子,大雍正与姬国交战,他绝不敢走开的。 而谈太师,却去了西线战场,要找到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其他人,一时还真想不到。 尤其是,时间呐! 上一次闯去救人,已经从抓到的人口中问出,那个歹毒的巫师,这几天就要对朱雀辞动手了。 娜扎叹了口气,道:“那要不,咱们先出林子吧,找个寨子歇息一下,再想办法。” 妲己道:“不行,你我的模样,太显眼了,不管去过哪儿,那个大巫师很快就能知道。而且,这里是南疆,说不定所有的南疆人,都是他的走狗。朱雀辞一行人要不是大意,忽视了这些凡人,能叫一个普通的南疆老太太,在他们的饭菜里下了蛊?” 娜扎气闷地道:“这也不能去,那也去不了。陈玄丘那只呆瓜自己跑进伏妖塔出不来了,现在朱雀辞又被人抓了,再不救出来,就要被做成一只呆鸟,哎!好烦!” 娜扎踢动一双小腿,臀下的老藤也随之轻轻摇晃起来。 妲己在树顶道:“别吵了,被蚊子扰得,我一直睡不好。且让我再休息一下,晚上我们再去一趟。” 娜扎听了,就在那根拳头粗细的老藤上躺了下来,用一条小腿勾着老藤,悠来悠去,忽然道:“你不是不喜欢朱雀辞做你嫂子么,为什么还这么费尽心机要救她?” 妲己叹了口气,无奈地坐了起来:“你还真是没一会儿安静。” 她在树顶盘膝坐下,白了娜扎一眼,道:“那个大巫要把她制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具傀儡呢,我的心肠有那么狠么?见死不救?” 妲己说完,又喜滋滋地道:“等我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还好意思争我表哥?” 妲己说完,就看到娜扎瞪大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妲己马上淡定地道:“……去给她这个我讨厌的人当丈夫?对吧?” 娜扎眼珠转了转,扭过了脸儿去:“我才懒得管你们那点破事。倒是我娘,老跟我念叨嫁人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原来浑浑噩噩的,也没个男女之别的意识,但是这突然之间,就变成女的了,想想有一天要嫁人,浑身都麻,直起鸡皮疙瘩。谁敢做我男人?我不打死他!” 妲己没理她,叹息一声,复又躺下,仰首望着天空中白云悠悠,喃喃地道:“也不知道表哥还能不能从伏妖塔里出来,真是想想都烦。” PS:求点赞、月票! 第573章 闯山门 朱雀辞是一个傲娇的小女王。她的臣子们也在画璧世界生活的太久,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江湖险恶。 再者,她们是来南疆寻找通灵白犀的,并不是为了找碴。而且,南疆巫术,他们也不大放在眼里,总觉得粗鄙不堪。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却遇到了一位巫术出神入化的真正高手,还是暗中下手,以致全栽了。 妲己虽然江湖经验也不多,但她是狐性多疑,而且她是暗中盯着朱雀辞,所以目睹了全部经过。在她上一次突入大巫神的埋伏地点时,虽然百般小心,奈何那本来就是一个陷阱,妲己用了两尊傀儡戒,这才杀出重围。 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动用最厉害的弑神戒,那等宝物,对一个修行者来说,就是保命的大杀器。而且她不知道该如何给这种傀儡补充能量,用久了就会变成一具瘫痪不动的废物,所以一直不舍得。 实际上,九尾不蛊。每一种生物,都有它特异的能力。 比如传说中的六魂幡,那也是巫术的一种,称为巫咒,甚至可以咒死圣人,但是如果是成熟体的九尾狐,就根本不怕巫术。世间只有这一种生物,在成熟体状态,是完全克制一切巫法的。 不管是巫咒、巫蛊、巫偶还是巫傀。 这也是那位大巫神一定要得到她的原因。所谓双修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搞清楚为什么九尾天狐可以不惧巫术。 如果能弄明白其中的道理,说不定他久滞不前的巫术就能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层次,进入一个他自己都不敢想像的境界。 对妲己来说,现在时间越来越紧迫,她准备下一次行动,就取出她从未动用、也一直不舍得动用的弑神戒。 “但愿这一次,能把你救出来,不然,可白瞎了我的宝贝。”妲己躺在树顶,喃喃地说了一句。 妲己这边策划再次闯入“关押朱雀辞之地”,而陈玄丘这边对此一无所知,仍在不紧不慢地赶往鬼风部落。 一只信鸽落在了小鹿的肩膀,片刻后又飞走。 鹿司歌甜甜地道:“主人,勾旦传来消息,主人将前往鬼风部落杀大巫神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南疆。原本投靠了大巫神的乌猪部落,现在也暂时按兵不动了,看来,他们也在观望风色。” 陈玄丘道:“好的很,那咱们就先去找那条白狗。白狗一败,乌猪就会降了。” 秋白狗不断地听着陈玄丘一路接近的消息,如同热锅上的一只蚂蚁。 大巫神不知道在搞什么,居然无心于此了,不是他野心勃勃,要打入中原,要成为天下共主么?当初说好了的,到时候推翻大雍王朝,灭了奉常寺,大巫神立巫神教,为国师,抬他为天子。 可是现在大巫神天天兴致勃勃地钻洞,钻洞有什么意思?难不成比夺天下还有趣? 秋白狗把鬼风部落所有的高手,全部抽调回总寨,明里暗里,布置得铜墙铁壁一般。此时再看看大厅中悠然而坐的大巫神的四大弟子,秋白狗暗暗放了心。 这四位是大巫神的弟子,法力还在我鬼风部落的大巫师之上,被大巫师们尊称为半巫神,四个半巫神,应该抵得上两个巫神了吧?也许,不用大巫神出手,就能杀了那个陈小狗? 陈小狗是真的狗,一俟知道消息已经传遍南疆,只要朱雀辞和妲己在,一定能知道这个人人都在讨论的热门消息,马上就改变了一步三摇的游山逛景法,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第三天,陈玄丘就赶到了鬼风部落,比秋白狗预计的时间早了一天。 “来人止步,不许上山!” 看似警告,但是说话的同时,无数的箭矢已经如狂风暴雨一般射来。 各种箭矢,速度可穿三重甲,箭簇上有的腥臭无比,涂有剧毒,有的闪耀着奇异的光芒,可以破许多防身的道法。 陈玄丘诚心在鬼风部落面前逞一逞威风,如果能因此让他们生怯,不敢对抗中原,岂不少了一场兵劫? 所以,陈玄丘立时纵身跃起,扬身于半空,似乎正迎向那些弩箭,同时大喝道:“小鹿!” 鹿司歌一听心花怒放,主人终于要骑她了。 一直没找到工作也就算了,找了工作却又失业的感觉真不好受。 鹿司歌纵身向前一跃,双足还没落地,半空中就化作了一头通体流畅俊美的梅花神鹿,轻盈翩然地四足落地。 陈玄丘落下的身子,正好落在她的背上。 鹿司歌没有片刻迟疑,立时四足发力,向前奔出。 人鹿合一的刹那,在陈玄丘身前,形成了一道金蒙蒙的光辉,形成一道弧形光罩,仿佛奉常寺的金钟罩,只不过金钟罩是钟形的。 “哇!难怪小鹿叫小丘丘主人,原来她竟然是被小丘丘骑的诶!太有趣了,我也要试。” 南子站立不动,只是乜了七音染一眼。 七音染嗔道:“想什么呢,我是说,我也想试试骑鹿,不是想试试被骑。咦?” 七音染突然两眼放光:“你现在也叫小丘丘主人耶,你也是被骑的吗?” 南子的脸都黑了,如果不是知道这个脑残的七姐不好惹,南子早上去挠她脸了。 这些凡人以机括之力射出的弩箭,显然不足以破鹿司歌的防,许多弩箭射向鹿司歌和陈玄丘,一触碰到那道金蒙蒙的弧形光圈,就会被弹飞、撞开。 射箭的鬼风部落中人骇然,这么一面可移动的、巨大的光盾,如何能伤得了他们? “射!” 山寨山寨上,八只箭楼上,吱嘎嘎一阵响,绞盘转动,八具类似于床子弩的巨箭扬起了头,对准了山下。 这种床子弩的箭矢,每根箭都像一杆长矛那么巨大,矛尖矛杆上雕刻着奇异的花纹,显然是用符箓阵法雕刻其上,加助其威力。 这种巨箭,是能够射杀巨龙的。 如果,能射中的话。 “放!” “呜~~~” 八枚巨箭发出瘆人的怪啸,向前陈玄丘和鹿司歌一人一鹿攒射过去。 鹿司歌心中微微一惊,任何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都能拥有巨大的力量。眼下这八枚巨箭,她自忖以她的鹿盾是无法抵挡下来的,至少,不能将八枝全部挡下。 不过,挡不住可以闪,以她轻盈神速的步法,她依旧可以往前冲,速度丝毫不受影响。 但是,陈玄丘发话了:“不必躲,直线前进,闯他山门。” 陈玄丘一言既出,鹿司歌毫不犹豫,立即保持直线突进,冲向山门。 八枝巨箭,按照预判的位置,向前她的身子攒射过来,但鹿司歌恍若未见。 主人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这么走,这便是鹿家的辅之道。 既然相随,便绝对信任。她相信陈玄丘一定有办法解决。 应该是用心月轮吧? 只是,心月轮速度虽快,来得及将八杆巨箭削断么? 不对,削断不行,以它们此刻的速度,削断了前边的箭头也依旧会疾速射来,只能迎头赶上,准确地削中箭尖,将它一分两半,偏射向别处……,那可岂非更加来不及? 八支长矛般的巨箭不但在疾速前进,自身还在自旋,这更加快了它的速度,雕刻其上的符箓阵图,则发出奇异的光彩,却不知道它的作用是用来破法还是透甲。 这些想法,电光石火一般,在鹿司歌心中一闪念,然后那八支巨箭,便带着呜呜的怪啸声临体了。 第574章 巫太极 八支巨箭攒射而来,陈玄丘的双手齐齐推出,这一击也是用尽了全力。 双掌一叠一翻,一道紫芒化作弧形,附着在了鹿司歌的鹿盾之上。 “回光返照”。 陈玄丘化三尾时便悟出的天赋异能。 只靠这手“回光返照”,未必抵得住这八支巨箭,但是再加上鹿司歌的鹿盾,尤其是陈玄丘在伏妖塔中借万千大妖助力,强行打开了七尾,此时再施展这“回光返照”,能不被他反弹回去的武器或功法还真不多。 八支巨箭,立时反射回去,一枝射向寨门。 这可是鬼风部落总寨的山门,一尺多厚的桐木再箍以铁皮,沉重无比,每次开门,都须三人同推半扇,落在门后的闩是用的一整根大木削成,用攻城巨锤没有几十下也打不开,吃这巨箭一射,轰地一声,炸开一个大窟窿。 另外七枝,射向了寨墙和寨墙上的战士,一时间到处坍塌,死伤无数。 鹿司歌的脚下只是稍稍一顿,便又继续向前冲去,直接从那炸开的一人多高的窟窿闯了进去。 “吱嘎嘎嘎……” 八尊箭楼发出一阵怪响,箭楼上的战士失声跌落。摇摇晃晃的一幢幢箭楼拔地而起,扭曲变形,形成了八具高达七八丈的巨型木怪,如同西方传说中的树人。 那些战士也吃惊不已,他们从不知道自己亲手制作、搭建的箭楼,居然可以变形,还能活动。 八具箭楼,化身为八个木怪,每个树怪的肩头,都还扛着一架床子弩。 它们用扭曲出来的触出给那床子弩上箭、开弦,握紧一双巨大的拳头,一边迈开大步冲向陈玄丘,一边从那肩头射出一枝枝长矛般的弩箭。 但是,陈玄丘已经进了山寨,在这八尊巨人面前,灵巧的就像一只猴子,骑着鹿司歌窜来窜去,八个巨人又是射箭、又是跺脚,又是拳击,却根本打不到他。 七音染施施然地跟进来,赞叹道:“巫术果然有其独到之处,如果这八尊巨人是在战场上,恐怕没有个三五千人的军团,拿不下它们,只这八个木怪,就成抵得一军了。” 七音染话音刚落,那八尊木怪就发出吱吱怪叫声,有熊熊烈火迅速从下部向上蔓延开来,顷刻间就变成了八尊可以行走的火炬。 大火已经吞没了八只木怪,它们疯狂地乱跑乱撞,山寨中建筑全都是木制的,结果这一跑动,引得到处失火,整个鬼风部落顷刻间陷入一片火海。 七音染摸了摸鼻子,补救道:“只是怕火,倒也好对付。” 陈玄丘的识海里,一个碎嘴子不断地念叨:“为什么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六七哥都可以出去,我就不行。你就不能让他们再放出一只木怪么?” 发牢骚的正是镇压在地维秘境的九位小太阳之老九。 陈玄丘自从进入伏妖塔,便和他们失去了联系,出来后也没有刻意联系他们。因为这九个小太阳实在是太闲了,一有机会就喋喋不休,吵得陈玄丘头疼。 直到此时,陈玄丘被八尊木巨人追逐,顺手放出了太阳真火,地维秘境的九阳立时察觉,马上把神念附着于神火之上,与陈玄丘取得了联系。 八个小太阳此时正放火放得开心,一时没顾上嘴巴,只有老九,就像被冷落了的小媳妇儿似的,喋喋不休,唠唠叨叨。 陈玄丘用神念安慰道:“小孩子不能玩火,玩火尿炕。” “谁是小孩子?论岁数我都能当你祖爷爷的祖爷爷的祖爷爷了。再说我根本不睡炕,我睡在扶桑树上,我为什么要尿炕?退一步讲,我就算真的尿了,那不正好给扶桑树施点肥么?话说这扶桑树也有年头了,从来没人施过肥,也是可怜。你下回去,记得杀几头大妖埋在树底下,你不要问为什么我们金乌也是妖族,却要杀大妖当树肥,要知道妖族是个很广泛的概念,就像你们人类和鸡都属于生物,那么你们人类吃不吃鸡呢?” “去吧去吧,看见前边那幢大厅了没有,你去烧它!” 陈玄丘快被小九阳吵疯了,赶紧把第九团太阳真火放了出来,向前一抛。 第九阳不唠叨了,他欢呼一声,驾驭一点太阳真火,就扑向了那边那幢巨大的木屋。 木屋屋檐下,四位半神巫,正阴沉沉地瞪着乘鹿而来的陈玄丘,目欲喷火。 这时,一团火苗活蹦乱跳地就冲着他们来了。 一位大巫抬手想要迎敌,却见那团火从头顶飘去,落向大厅,便没管。 “轰~~” 那团火一投进去,就像油桶里蹦进一个火星,登时燃起熊熊大火。 秋白狗站在一边,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不拦阻,在这四位半神巫眼中,我鬼风部落的大厅便如此不重要吗? 要知道,这座大厅对一个部落而言,就像金銮殿对一个王朝而言,那是有着重大意义的。 完了,全完了,损失惨重啊。 秋白狗欲哭无泪地看着整个山寨的处处火海。 四位半神巫冷冷地看着面前的陈玄丘,根本没理会身后窜起的几十丈高的火苗子。 陈玄丘拍拍鹿臀,纵身跃下。 鹿司歌脸红红地转化为人,俏生生地立在一边。 陈玄丘向四个半神巫一扫,问道:“谁是大巫神?” “区区一个凡人,还不需要大巫神出手。”为首的半巫神冷笑。 陈玄丘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口气好大,你们不会真是天上来的吧?” 四个半巫神没有回答陈玄丘的话,第一个半巫神缓步走向前来:“听说,你杀了童伯子召来的神仆,很不错!能杀得了巫神仆,够资格接我几招了。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巫太极!” “巫太极?你会太极拳?” 巫太极很不屑:“一是太极,二是两仪,三是三才,四是四象。我是大巫神座下大弟子,所以名为巫太极,懂了么?” 陈玄丘点点头:“懂了,那我今天就杀太极,灭两仪,屠三才,诛四象。记就不用了,我又不需要给你们立牌位!” “狂妄!” 巫太极大怒,双手高举,望空一抓,大叫道:“风来兮……”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一道道狂风,疯狂地向巫太极手中啸聚。 一缕缕风旋转着,渐渐浓缩、凝结成淡青色,从无形化为有形,以他的掌心为原点,旋转成两道无法言喻的可怖风刃。 看到如此神威,秋白狗不由转嗔为喜,这本领,已经从人巫,快拥有真正的天地大巫一般的本领了吧?直接沟通天地元力? 陈玄丘要完了,一定会死在巫太极手下。 秋白狗含恨看了眼陈玄丘,以及俏生生地站在陈玄丘身旁的鹿司歌,暗暗发狠:“你杀了我女儿,我就要以牙还牙!等半神巫杀了你,我就把你的女人掳过来,叫她跪在我的面前叫爸爸!” 第575章 诛仙一剑 秋白狗已经开始在幻想砍了陈玄丘的脑袋制成油灯,把鹿司歌这样可爱的小美人儿在灯下任意蹂躏的快感。 那边,巫太极的风刀已经凝聚成形,那是两道有形的风,一头系在他的手中,一头悬于天之上,不知其长。 它不停地扭曲变幻着,一道抡出来,你甚至不确定它的哪一个部分能够触碰到你的身体。 陈玄丘虽然有些惊叹,却并不懂。风刃再凶,又岂比得了当初冥王想来人间看看时,硬生生撕开的的空间裂缝? 这世间再锋利的兵器,也比不上空间裂缝的锋利吧? 陈玄丘想着,却是心中一动。 那口诛仙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记忆里的那口诛仙剑。不过,从得到它的艰难程度,应该没错了。自从得到它,还不曾用过它,这里是南疆,周围是一群与中原相对隔绝、见识不多的土人,不如此时试试它的锋利。 杀鸡不用牛刀?那么省力,为啥不用,非得用菜刀剁? 陈玄丘根本没多想,意念一动,颈前“价值连城”中的“价”字格里,静静安睡的诛仙剑便到了他的手中。 剑灵犹眠,陈玄丘又刻意掩饰,用袖子掩住了剑锷上的字迹。所以,虽然剑刃火红,旁人倒也看不出太殊异的地方,比那柄天雷地火剑每一挥动必引动天雷、勾动地火的异象要逊色多了。 巫太极有三位同门护法,不担心陈玄丘偷袭,所以放开胆量,全力施为,手中所抓的那两道风已经扭曲强大到犹如两条狂龙,四下里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那风中所蕴含的破坏性力量。 秋白狗暂时停止了意淫,急急吩咐手下:“快退开,神巫之法,威力无穷,不可碰触。” 七音染也摆了摆头,变声变色地对鹿司歌道:“小鹿啊,咱快躲远些,要是不小心吹乱了头发就不好了。” 鹿司歌头也没回地道:“我要陪着主人!” 七音染又瞄了南子一眼,南子淡淡地道:“本姑娘不怕风!” 七音染叹了口气,道:“这叫主人的,跟我就是不一样。” 七音染跟倚着门儿咬着唇儿媚着眼儿摇着小手帕儿似的,向陈玄丘招手道:“小丘丘,姐先躲了哈,梳妆很麻烦的。” 说完,七音染就一转身,嗖地一下跑不见了。 南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这风骚女人跟陈玄丘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一天到晚的卖弄风骚,看着忒不顺眼。有她比着,哪怕小鹿和陈玄丘亲近的机会更多,她瞧着都更亲切更顺眼了。 七音染这一跑,直接跑出了山寨。在山前绕了个弯儿,避开所有人耳目,然后便闻着黄泉的味道往后山去了。 她一进山寨,就嗅到了黄泉的味道。若非她在阴间生活了七八百年,而且是一尊冥神,有机会接触阴间最高的几处圣地或禁地,还未必能察觉那是黄泉的味道。 这里怎么会有黄泉的气息? 七音染好奇不已,而且她对陈玄丘小弟弟特别有信心,何况鹿司歌和南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就放心离开了。 陈玄丘这边,巫太极双手一合,两道龙卷风瞬间合为一道,一道巨龙般的龙卷风,边缘切锋刃般锋利,呼啸着、咆哮着,扯天漫地,就向陈玄丘当头卷去。 看这架势,真要被它把陈玄丘裹在其中,怕不要被瞬间撕成碎片。 陈玄丘握着诛仙剑,眼见那风龙肆虐,迎面扑来,猛然举剑,当头劈去。 他还不知道这口剑究竟有何殊异之处,不敢大意,这一剑,也是默运了真武拳意,全身袍服都被无形劲气鼓满,双足足尖微微地陷入了地面。 陈玄丘手中剑升空,一道火红挥出,速度快得如同抡出一扇火红的扇面,或者……电锯旋转出来的扇面儿。 这一剑没什么名堂,也幸亏没什么名堂,不然一剑挥出,陈玄丘再喊一声“问天一剑”、“裂风一击”,或者“玄丘一刀斩”什么的,对两世为人的他来说,未免中二的令人脸红。 他就只是“呀喝”了一声,一剑挥出。 璀璨的剑芒,从剑尖上暴吐出两倍剑身的长度,但看起来也只是一道红光,比起那扯天漫地的一道飓风风刃的威势,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剑与风龙正面碰撞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那剑真的就是一挥,劈入了空气之中。 风龙立时重新裂成两半,从陈玄丘的左右身侧划了过去。 “快跑啊……” 这才发现自己站得不够近的鬼风部落中人鬼哭狼嚎,立下逃命。 鹿司歌就站在陈玄丘侧后方,完美避开了风龙,一动也不用动。 南子站得稍远了些,所以只好施展“蝶舞天涯”步法,向他身后站了站,与鹿司歌一左右,相映成趣。 但凡被那飓风吹到的人,不是被削成两半,也不是被撕裂,而是像被阴风吹中了似的,先是骨肉剥离,只剩森森骨架。 接着,那仍保持奔跑和大呼的骨架,也被风吹成了灰烬。 秋白狗又逃出老远,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好险!险些就丧命在半神巫的飓风之下。 这腐肉蚀骨之风,实在是太可怕了。 秋白狗只觉得心跳如鼓,下意识地做小儿女状,想拍拍胸口。然后他才发现,右手没抬起来。 秋白狗骇然一看,才发现他那只握过醇酒之杯、抚过美人之胴、也提过杀人之剑的手,竟然被飓风余波吹过了。 他没像被完全吹中的人一样死掉,但那只手,自手腕以下,只剩了白骨,只有还未被腐蚀掉的一些肌筋牵连着。 他想动作,那手指被肌筋牵动,居然还能屈伸,可是因为少了肌肉,却是无法抬起了。 秋白狗不由得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 这风,竟恐怖如斯? 但是再看陈玄丘,却浑然无事,红色的剑一挥之下,已经剑尖朝地。 对面就站着掷出了两道风龙的巫太极。 陈玄丘有些尴尬,他挥出了一剑,劈出了一道剑芒,剑破罡风,而剑芒则划过了巫太极的身躯,但他竟浑然无事。 巫太极大概也有些尴尬,毕竟酝酿良久的大招,竟根本没奈何得了陈玄丘。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神气,盯着面前的陈玄丘。 巫太极紧紧抿着唇,用极小的口腔张合,沉声道:“我从天上来!” 陈玄丘试探地接道:“带着降落伞?” 巫太极道:“你,竟敢弑神?竟能,弑神?” 陈玄丘瞧瞧对方,人家没事啊。所以,陈玄丘虚心地道:“请指教!” 巫太极只当他还在调侃,气得双眉扬起,但他没有骂出口,因为他的身体,“轰”地一声,在一团血雾中裂成了两半。 一道剑气太过锋利,又因内蕴之力隐而未发,直到此时方才发作。 其他三位半神巫悚然动容。 陈玄丘一见,赶紧手腕一晃,把“诛仙剑”收了起来。 财不露白,可别叫人看出端倪啊! 第576章 巫两仪 看到巫太极裂了,陈玄丘其实也吓了一跳。 这要是在他原本的凡人世界,妥妥就是一神剧。 但是,陈玄丘只能故作镇定。他镇定,才能说明对手出现这样的一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成竹在胸,他莫测高深…… 高人还应该诙谐一些。 于是,陈玄丘微笑着对三位半巫神道:“太极已经分裂成两仪了,你们两仪、三才、四象,要不要一起上?” 陈玄丘说的时候,心中也在打鼓,如果这三个人一起上,真不知道是不是要动用他的底牌。因为,巫太极虽然死的太快,那只是因为诛仙剑的等级太高,实际上巫术之所以被认为是旁门左道,就是常常用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在暗中伤人。 可巫太极已经可以用巫术驱动天地元力,他方才那一手化气为刀,实是一等一的高手。 如果其他三巫修为不在其下,那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料,剩下三巫却并没有一拥而上。 反而,巫三才和巫四象向后退了一步,只有巫两仪缓步向前行来。 陈玄丘顿时肃然起敬,天上来的就是不一样,讲究。 不过,为什么巫三才和巫四象退了一步还不放心,还在左顾右盼的? 后边是着了火的大厅,大厅越烧越旺,陈玄丘站在这儿,不以真气护体,都受不了那种炙烤的滋味,他们两个也无法再往后退了。 哦,他们往左右退了。 于是,陈玄丘马上回头道:“你们俩退开些。” 陈玄丘已经意识到,这个巫两仪的功法只怕是有点特殊,容易伤及无辜? 南子和鹿司歌都没有退。 南子道:“我的身法,他伤不了我。何况,我也懂些巫术。” 巫两仪冷冷地看了南子一眼:“南嘉鱼,你果然叛了!你可知,一入巫门,终身莫叛,否则,生不如死?” 南子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我只是从姬国赶来,联络你们遥相呼应的。拜大巫神为师,本就是他求着我的,我想走就走,你奈我何?” 巫两仪大怒:“要不是……” 他顿了一顿,这才冷哼道:“莫大的机缘,你竟不要,早晚叫你后悔不迭!” 巫两仪说罢,这才看向陈玄丘,酷酷地道:“待我杀了这个人,再拿你去向师父请罪。” 陈玄丘好奇地道:“你大师兄都完了,一招!你好大的口气,不怕我宝剑之利么?” 巫两仪淡淡一笑,道:“你宝剑虽利,却也伤不到我。如果,你只是依仗兵器之利,那就赶紧交代后事吧。” 说完,巫两仪就缓缓抬起了双手,一手阴势,一手阳势,阴阳掌势翻转之间,他的身影忽然一阵飘忽,若隐若现,有如一道虚影。 在他身侧,有黑白两种光芒,明灭不定,他的身影就是在一明一灭之间忽隐忽现的。 陈玄丘隐隐明白了他的能力,马上回头再度说道:“你们退远些。” 南子和鹿司歌仍旧不退。 陈玄丘无奈的很:“乖,听话,你们在,我有所牵绊,不能放手施为。” 鹿司歌听得心中一甜,尤其是这样宠溺的语气,果然主人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无所谓的小女奴呢。 于是,鹿司歌飘身退开了。 南子……南子也退开了,她怕陈玄丘再说肉麻的话。 因为她和陈玄丘有过夫妻之实,虽然两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但不代表那没发生过。所以对陈玄丘,她反而特别的敏感,生怕有点什么亲近的举动,叫别人看出端倪来。 直到现在,她也不明白那天陈玄丘为什么会狂性大发,而她又为何欲拒还迎。 她当然不知道,是她现出了天魔女的法相,惊动了沉睡于陈玄丘体内的那道鸿蒙紫气。 她思来想去,能想到的都是那些让她眼饧耳热、心跳加快的旖旎画面。 见二人听话地退后,陈玄丘这才转身面向巫两仪,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他已经猜到巫两仪的能力了,如果不是他进过饕餮的肚子,如果不是他亲眼见过七音染和冥王撕开空间从阴间架临阳间,恐怕他还不会这么快认出来。 眼前这个人,似乎能利用巫法,穿棱于阴阳两界。 难怪他敢说大话,说陈玄丘的剑再利,也伤不到他。当你一剑刺去,他已遁入另一个空间,你的剑再锋利,当然也伤不到他。 这样的话,首先,他可以放弃防御,其次,他的身法可以变幻莫测。至于他伤人的手段…… 陈玄丘正想看看他用的是什么兵刃,但他马上就知道了。 巫两仪不只能穿棱阴阳两界,他还能利用所形成的空间裂缝,在敌人的身周布下一道无法抵抗的空间之墙。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闪烁,忽而在左、忽而在右,在陈玄丘的四周不断闪现,一道道空间裂缝,也开始不断分裂再弥合。 但巫两仪的身法越来越快,空间弥合的速度没有分裂的速度快,空间墙便已形成。 然后,巫两仪开始一圈圈地向陈玄丘靠近,他的身影就像一道鬼,在明灭不断间闪烁,陈玄丘就算有剑在手,也休想刺中他的实体,他就已经提前转换了空间。 而他形成的空间墙,却在不断地“缩小”,这是由一道道空间裂缝形成的所谓“墙”,这才是世间最锋利的切割利器。 “空间之力!这比我们的阴影遁法要高明多多!” 暗香赞叹的声音在陈玄丘的识海中响起。 “不错,我们的阴影遁法,实际上还是在这个世界里,只是利用阴影进行短时间的空间跃迁,可他是真正的穿棱于阴阳两界。这种人,我们甚至无法遁入他的影子。” 这回说话的是疏影,自从发现自己总喜欢和陈玄丘作对,大概可能也许差不多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心理,疏影就乖巧多了,说话不再那么冲,但也很少说话,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像此刻这般,实在是能如此利用空间之力的情况太罕见,她才难得开口。 陈玄丘用神念道:“穿梭阴阳两界?那他就是偷渡呗,我要不要告诉我妹夫阎王爷,把他逮去治罪?” 暗香叹了口气,道:“主人,只怕来不及了。” 此时,巫两仪的空间墙已经越缩越小,在一丈之内了。 陈玄丘心道:“倒也不怕,大不了躲进葫中世界。不过,那是万不得已的逃命之法,我来,可是为了打败他们。总得先试试别的手段。” 想到这里,陈玄丘道:“你们要不要也躲开?别被他伤了你们。” 暗香道:“你若死了,我们也活不成。还是同生共死吧。” 疏影则道:“他虽比我们高明,但他的目标是你,根本不曾想到,你脚下的一团影子,居然藏着两个杀手。所以,只要他靠近了来,我们就有机会。只是,让他靠得太近的话,你就危险了。” 陈玄丘一听,马上道:“这你们放心,我想脱身,轻而易举。那……就拜托你们了。” 陈玄丘与巫两仪一战,最是凶险。但是在看热闹的外行眼中,却是最无聊的一战。 自始至终,陈玄丘只是站在那里,脸色冷峻,一动不动。 而巫两仪则是闪烁不定,绕着陈玄丘不停地转圈子。在他闪过之处,有灰烟似的痕迹弥久不散,所来越是向中间的陈玄丘逼近。 越来越近的巫两仪,眼中已经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意。 艳阳当空,他的脚下,已经渐渐触及陈玄丘的影子。 第577章 歪打正着 巫两仪的速度太快,还有谁的速度快得过穿梭阴阳两界? 所以,就连影遁这种神奇的术法,对这种人也无效。 她们两个甚至捕捉不到巫两仪的身影。 但是,巫两仪正在主动接近她们。 疏影盘算了一下,想暗算巫两仪都难,因为她不确定她一刀挥出时,巫两仪会不会恰好遁入阴界,并且发现她们的存在。 但是…… 我追不上你,你走来了。 我砍不到你,我……就把刀横在这儿吧。 疏影和暗香对了一个眼神儿,姐妹同心,不约而同地将那弯刀利刃横在了阴影之中。 巫两仪嗖地一下出现了,又嗖地一下消失了,在身影明灭之间,不断地接近陈玄丘,并借此制造空间裂缝。 他已经想象到,陈玄丘被空间裂缝切得支离破碎,而且一些碎块在人间,一些碎块在阴间的一幕了,巫两仪很开心,差点儿没笑出声儿来。 大师兄死了,挑衅师父的对头也将死在他的手上,真是双喜临门呐! 巫两仪“嗖”地一下,“嗖”地又一下…… “啊~~” 突然间,巫两仪就是一声惨叫,两条腿齐踝而断。 刀就横在那里,他的双脚踏进了阴影,便以世间最快的速度,主动趟向了两口刀。 刀口过处,他的两只脚留在了原地,身子则与脚错开,借着余力继续向前撞去。 但是前方空中,突兀地又出现了两口弯刀,这回两口弯刀却是主动迎上来的。 一口刀是反撩,从他的小腹丹田位置,向上一挑,从丹田到膻中,开膛破肚。 另一口刀是正着削,从上向下,镰刀状的弯刃,向下一剁,巫两仪身上一串做为男人很重要的物事,就被齐根削了下来。 疏影只是想杀他,没想到他断了两脚,身子还这么快,结果砍的位置有所偏差,一嘟噜肉掉在地上,疏影都没眼看,羞红着脸,闭着眼睛就遁回了陈玄丘的身影之中。 直到藏身阴影之内,疏影才忽然一怔:“不对,刚刚为什么没有看到血光?” 陈玄丘看着被削去双脚,又被去了势,还被开膛破肚的巫两仪,同样惊诧不已。 他被开膛破肚之后,胸腔中竟有一颗金子做的心脏在跳动,他流出的血液也是淡金色的。 这是……神血? 陈玄丘看了一旁被削成两半的巫太极一眼,巫太极的血还是红的,只是比常人淡了许多。 这个巫两仪,修为竟比他的师兄还要高得多,他已经修成了半神之体! 可是,这尊半神,此刻很惨。 他惊骇地瞪着面前的陈玄丘,吃力地说道:“你……你这是什么手段?” 陈玄丘比他还要惊骇:“你都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死?” 巫两仪倨傲地道:“我是神,你以为,神是那么好杀的?” 陈玄丘忽然有所发现,不由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他的手间,突然就出现了钝尖的定神鞭。 陈玄丘一鞭就抽了出去,就听“当”地一声,定神鞭抽中了巫两仪的金色心脏,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巫两仪发出震天阶一声厉吼,身体轰然倒地。 谁若伤了一个人,竟发现对方是神明,还敢继续下手,或者毫不犹豫地下手? 偏生陈玄丘竟不按常理出牌。 巫两仪本有自救手段,可惜,他竟没有来得及拖延些时间。 陈玄丘二话不说,手一扫,巫两仪的尸体和巫太极的尸体便不翼而飞了。 陈玄丘把他们收进了纳戒。 他是要跟天庭为敌的人,弄两具神界下来的人的尸体研究一下,对他将来对付天庭大有帮助。 巫三才和巫四象显然是清楚二师兄的修为实则是在大师兄之上的,此时一见二师兄死得竟比大师兄还要快,也不晓得陈玄丘双手不动,也没祭出什么法宝,怎么就凭空出现四口刀,杀了二师兄的,两人看着陈玄丘,一时如见鬼魅。 那是凡人看见鬼魅的感觉。不然的话,以他们的身份,真看到鬼魅,甚至看到阴神,以天庭高人一等自视的他们都不会这么惊骇。 陈玄丘收好了巫太极和巫两仪的尸体,便看着他们两个,似笑非笑地道:“两位,是不是要一起出手呢?” 巫三才和巫四象对视了一眼,向陈玄丘长揖一礼,道:“足下有资格见我师尊了。” 陈玄丘眉头一挑,道:“哦?你们要带我去见你师父了?他在哪?” 巫四象道:“家师在后山地窟,正在祭炼弑神级的傀儡。” 陈玄丘道:“神?我都杀了两个了,还用那么大费周章?” 巫三才尴尬了一下,这才忍气吞声地道:“是真正的神。住在天上的人,也不都是可以称为神祗的。” 陈玄丘想了想,道:“就像住在翰林院里的,也未必就是学士。还有可能是马夫、车夫、杂役和小厮?” 巫三才也不懂什么叫翰林,不过马夫车夫杂役和小厮的意思,他是懂的,这不就是把他们师兄弟四人比做马夫车夫杂役小厮么? 但巫三才如今敢怒而不敢言,再也不敢保持初下凡时,那种看谁都是乡下土豹子的嘴脸。 巫三才只能恭谨却又不失炫耀示威地道:“家师困住了一只先天神兽,将她以无上巫法祭练,才能练成弑神傀儡。可以击杀真正的天界神祗,威力无穷!” 陈玄丘听得怦然心跳,面上却故作平静,不屑地撇撇嘴道:“什么先天神兽?我在东夷,就杀过一个上古奇兽白泽,也不过如此。” 巫四象道:“白泽只是上古奇兽,成熟体也不过如此。但先天神兽则不然,家师抓住的……” 虽然惮于陈玄丘惊人的修为,巫四象说到此处,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下巴,自矜地道:“是一只凤凰!” 陈玄丘的心猛然停跳了一刹,凤凰?那应该就是雀辞了,难怪我如此张扬,还找不到她的下落,原来她竟落入了大巫神之手。 巫三才卖弄道:“她不是成熟体,但家师以无上秘法将她制成傀儡后,却能将她催生出成熟体凤凰的威力,从此成为一具可以弑杀真正神祗的傀儡战神!” 陈玄丘强抑激动,冷笑道:“你们吓唬我么?不等他炼成什么弑神傀儡,我就要去追他的命了。带我去,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 巫三才心中暗喜,他们见大师兄和二师兄举手投足间就被陈玄丘给杀了,自忖绝对不是陈玄丘的对手,正盼着把他引去见师父。 在他们看来,陈玄丘虽然厉害,但是只要师父出马,也能举手间取其性命。他们只怕陈玄丘不肯去,或者见了山洞误以为有什么埋伏不敢进去,所以才说这么多。 没想到此人果然狂妄。 巫四象赶紧恭谨地道:“是,我等技不如人,愿引大修士前往。请。” 陈玄丘扬声道:“南子、小鹿,你们收拾残局。鬼风部落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说罢,陈玄丘便纵身跟着巫三才和巫四象向火海边的一条道路纵去。 南子还想纵身跟来,但一阵风来,吹得火苗子一阵倾斜,又扑燃了一片的建筑,浓烟烈火中,早失去了陈玄丘的身影。 PS:求点赞、月票! 第578章 探虎穴 虽然知道朱雀辞危在旦夕,但陈玄丘不是个莽撞人,只是他自忖身上有紫金葫芦,自己的援兵应有尽有,而且地窟之中使用,也不用担心消息泄露,可以放心大胆随意施为。 巫三才和巫四象见他竟然毫不犹豫地单独一人跟着他们去见大巫神,倒也暗暗佩服他的胆量。只不过,马上就死的人,而且没准会被大巫神恶趣味地制作成什么傀儡永世奴役,那佩服之感便荡然无存了。 后山这个山洞还真没什么殊异之处,只是一个依山而现的蝙蝠状山窟,这里就是大巫神的栖息之所,所以现在多了很多的用具,地上也铺了南疆特有的一种香草织就的席子。 这种香草柔软光滑,先天带有淡淡的香气,还能驱赶蛇虫蚊蚋,一般的寨中元老,也不过有那么一两条,是铺在榻上用的,可这里的地面,却奢侈地铺满了这种席子,都是来自于秋白狗的供奉。 大巫神身边留有六名弟子听用,派去前寨的是前四人,留守此处的则是巫五行和巫六甲。 巫五行和巫六甲在空荡荡的大山洞中正在用一些瓶瓶罐罐调拭着什么,忽然,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山洞中回荡起来。 “原来,来自天界的人研习巫术,也是用些瓶瓶罐罐。” 巫五行和巫六甲霍然转身,就见一个白衫少年翩然而入。 他们的三师兄和四师兄半跟在后边,神情尴尬,状若随从。 “倒也没错,听说最擅长练丹的那位圣人,也是起炉升火,也有炼丹失败的时候。” 陈玄丘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这洞中情形:“天界生命,源于人界。虽然你们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同,竭力吹嘘度劫飞升是质的变化,但是看来还是我想多了,你们只是力量更为强大的修士,搬出了人间界而已。” 巫五行蹙眉道:“三才师兄,此人是谁,怎么擅闯师尊的洞府?” 巫三才苦笑道:“五行师弟莫要鲁莽,此人,就是陈玄丘。” 巫六甲奇道:“你们把他抓来了?要活的干什么?” 巫四象的脸颊抽搐了几下,恨不得一巴掌烀巫六甲脸上,你瞎啊!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把他抓来了? 巫四象只能郁闷地道:“这位陈公子,一剑便杀了太极师兄。一剑未出,只是负手而立,便杀了两仪师兄。” 巫五行和巫六甲吓了一跳。 巫三才苦笑道:“我等自知不是对手,所以带他来见师父。” 巫五行和巫六甲不禁扭头向后边看了一眼。 通向地下的那条洞隙,就在这个大型山洞的后部。 陈玄丘已经看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有微微的风的气息从洞中来,所以,那不是一个死洞。但气息如此弱,要么是另一头儿太狭小,要么就是地洞太绵长,什么风吹到这边儿来,都弱了。 巫五行听说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么容易就挂了,尤其是已经快要练成神躯的二师兄都死得那么容易,立即打消了和陈玄丘动手的想法。 他见陈玄丘正望向洞口,忍不住道:“洞穴里边岔路无数,且绵延数里,我们很难通知师父,也无法让他听见我们的声音。平素都是等师父自己出来的。陈公子若在这里等,我等以贵客款待,若是不然,就只能由我等引路,进去寻找家师了。” 陈玄丘哪里肯等?说不定就差了一刹,可爱傲娇的小雀辞就要变成一具无知无识的傀儡。 陈玄丘马上道:“好的很,那就麻烦四位头前带路了!” 他才不要把这四人留下两个在外边,万一他们在外边做了什么手脚,都是麻烦。 四人一听也是心中暗喜,这个陈玄丘真是太上道了,让他去他便去,这个地窟已经被大巫神巧妙布下困缚凤凰的大阵,要对付你,还不容易? 四人十分的合作,立即乖乖放下手头的一切,打起四根火把,头前引路,引着陈玄丘走进了那犹如巨兽之口的地下洞窟。 洞窟中有各种岔道,有的是死路,有的弯弯曲曲环环绕绕,指不定与哪条岔路相通。如果不知道直趋地下的路,一个人就算在这山腹中转悠一个月,也未必就能找到一条下去或出去的路。 但是七音染行走其间,却能轻而易举地找出通向地下黄泉的最近的路。 黄泉的气息,对她来说,就是一支高高举起的引路火把。 如果是以前,嗅到黄泉的气息,她只会立即逃之夭夭,因为那一定是极接近冥界的地方,万一补冥王发现,跑来抓她去做新娘怎么办?她对那个小弟弟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看见他唇红齿白的小正太形象,七音染就像抓把糖给他吃,做他的新娘,太窘了。 倒是陈玄丘……,这个臭弟弟还有点儿男人样儿。最重要的是,她喜欢逗弄陈玄丘,不管他是尴尬,还是无奈,七音染都乐在其中。如果非要嫁人,这个臭弟弟还是可以考虑的,起码她有喂奶给他吃的冲动。 如今冥王成了陈玄丘的妹夫,不会再来找她麻烦,发现这里竟有冥界之宝黄泉的气息,七音染就捺不住好奇了。 她知道陈玄丘将来要做什么事,如果是跟天庭对抗,她现在的修为还是不够看。在葫中世界,她是不逊于北阴大魔王的存在,已是半圣之躯,可在这里,她仍旧是冥府阴帅白无常的修为,她在想,难不成这是老天给她降下的契机,让她变得更加强大? 于是,七音染抱着寻宝的念头,兴冲冲地向洞穴深处走去。 殊不知,这整个山洞,早被大巫神改造成了一座大阵,他们每一个进来的人,不管是走在明处的,还是隐在暗中的,早已被大巫神察觉到了。 大巫神正在得意地观察朱雀辞的动静。 朱雀辞被八条镇魂锁镇压着,又被八只雪蛤监视,臀下就是黄泉之气消耗她的凤凰真火,已经将要油尽灯枯。 大巫神就等着她元力耗尽、不得补充的那一刻,就抹杀她的生机,然后迅速将她祭炼成凤凰傀儡。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突然之间,他就感应到有陌生人进来了。 大巫神眉头一皱,自语地道:“可恶!哪里钻进来的小虫子?” 顿了一顿,大巫神又惊奇地道:“奇怪,她似乎认得下来的路,竟直奔这儿来了。” 朱雀辞本来苦苦支撑着,不欲理他,听到这里,却不禁担心地张开眼睛。 大巫神冷笑道:“不是那只九尾天狐,是另一个女人。” 大巫神眉头微蹙:“这女人身上好重的阴气,如果不是我早在这洞窟中布下大巫法阵,还真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朱雀辞一时没想到旁人,一听不是妲己,微微宽心。 哪怕是落得如此下场,她也不愿因为自己,牵累了妲己,宁愿她不要来救自己。 大巫神想了一想,还是做起了准备。 虽然,他不觉得这人间有几个人能是他的对手,除非是先天神兽这一级别的,不过小心无大事,毕竟是祭炼凤凰傀儡的关键时刻啊。 一旦凤凰傀儡祭炼成功,他笃定能从玄仙越级晋升金仙,如果朱雀辞本来就是成熟体凤凰,那他甚至有资格跻身于太乙金仙。不过不要紧,还有那只小狐狸,有她做炉鼎,晋升太乙也不过就是两千多年的事儿。 所以,此等大事,不容有所差迟。 所以,虽不知来人修为强弱,大巫神还是全力以赴,立即开始部置,以防一会儿时机便到了,来人会妨碍他祭炼神偶。 可是,大阵刚刚布设完毕,大魔神眉头一皱,沉声道:“又来一个?这是谁?为何三才四象五行六甲会为他头前引路?” 第579章 六戒齐出 鬼风部落偏西北一处山坳,这处山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琉璜味儿,河水的颜色也黄浊,应该是有矿。 到底是什么矿,妲己也不懂,不过她看到这里有很多土楼,都是土木结构,有些年头了,应该是山民采旷时所住。 但是如今这里,却是关押禽族阴谐等人的地方。守在外边的,也是鬼风部落的巫师和箭手。当然,领头的则是大巫神的四个弟子:巫七政、巫八卦、巫九宫和巫成数。 娜扎端着火尖枪鬼头鬼脑地缩在妲己身边,道:“怎么进去?还是偷偷溜进去?” 妲己摇头:“没用。他们在这里密布巫咒,还有山民布下的各种捕兽的机关,我们再隐蔽,也掩藏不住身形,反而容易中了他们的陷阱。” 娜扎道:“那怎么办?” 妲己道:“这一回,玩个大的,咱们直接闯进去!” 说罢,妲己一抹手中戒指。 她的手上,戴着八枚戒指,七枚是取自于前南疆巫女的傀儡戒,最后一枚则是陈玄丘送给她的储物宝石戒。 妲己今天也是发起狠来,虽然不懂充能之法,知道这些战傀能量消耗一空后就会变成破铜烂铁,还是除了弑神戒,尽数放了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将所有战傀全部放出,除了最后一枚:弑神戒。 直到如今,这最后一枚戒指她还从未用过,所以也不知道它是何物。 她还没见到大巫神,她要把那枚戒指留作杀手锏。 但当初陈玄丘向她借戒指,她借给陈玄丘的也正是这枚最珍贵的弑神戒。 这丫头嘴巴虽然不饶人,对陈玄丘心里还是在意的很的,一枚珍贵无比的弑神戒,当初也是想都没想就给了他。 铁鹰出现,一声长唳,展开铁翅,飞到了空中,双翅振处,飞砂走石。 一尊青铜巨人陡然出现在了妲己和娜扎面前,怕不有数十吨之重,犹如秦始皇集天下之兵,所铸的十二金人,握起一对巨大的铁拳,冲向了敌营。 任你有千般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没有用武之地。 妲己如今就想以绝对的力量,硬生生破敌人的巫法。 随着一声长嘶,一声全身燃烧着火焰的骨马出现了,它的心脏处有一颗红宝石一样的东西闪闪发光,全身骨骼内喷吐着火焰,鼻子的部位喷出的则是一道道浓烟,长嘶一声,就撞向一座土楼。 一只仿佛有几百块巨大的石块垒成的只粗具人形的石头怪每走一步,都震得大地一片震颤,轰隆隆地向前撞去。 一头如猛犸巨象般高大的战相陡然出现,扬起长鼻,发出殷雷一般的一声长吼。 象身上有琉璃顶的宝座,妲己一见,立即纵身而起,正好落在那宝座之中。 这时,第六枚宝戒中,则闪出了个头戴金环的人。 他穿着与南疆巫师作法时十分相似的衣服,头戴一顶金环,上边缀以羽毛,腰系一条草裙,赤着瘦骨嶙峋的双足,就站在那巨象的头上,手中握着一只镶着硕大红宝石的法杖。 只有传承最悠久的南疆大巫,看到他才会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巫圣! 无数年前,南疆有两个人,仿佛天授一般拥有了操纵巫力的巫术,他们就是后来的巫神和这只尸巫。 当时的两人,就如黄炎二帝大战之前的关系,是整个南疆最有威望,也最有权力的两个人。 但是巫圣后来败于巫神之手,并被制成了战傀,流传至今。而巫神巫法大成之后,飞升天界,成为天界的一尊神祗。 南疆十戒,原本就掌握在例代巫女手中,她们本身巫术高明,又极具权威,根本没什么机会动用十戒,所以这尊巫圣遗骸所炼的尸巫,也不知有多少年不曾重见天日了。 此时,他昂然站在象首上,将法杖向前一举,发出一声非人的嗥叫,巨象向前踏出巨大的足,妲己便端坐战象之上,由尸巫指挥作战,领着这些可怖的战傀,浩浩荡荡向前冲去。 由巫圣所化的尸巫是第九戒,那第十戒又该是什么? “哗!这么威风!”娜扎惊叹一声,揉揉鼻子,一纵身便跃到空中,脚踏风火轮,臂挽浑天绫,颈套乾坤圈,手提火尖枪,肩上背着震天弓,嗖地一下就冲向前去。 妲己不惜血本,动用了七只宝戒,娜扎也是火力全开,就差化身三头六臂了,这岂是鬼风部落的那些骁勇战士所能匹敌的。 甫一交手,他们便丢盔卸甲,人仰马翻。 但巫七政、巫八卦、巫九宫和巫成数四大半神巫却是惊而不乱,在四人的巫法驱动下,一棵棵大树拔地而起,一条条粗大的树根化作了巨足,一条条粗大的树干化作了树臂,参天的枝条扶摇直上,想把空中的铁鹰缠绕住。 滩涂上,散发着硫磺味儿的沙石沙砾从地面上隆起,拱做一只只泥石的巨人,向前石头怪和青铜巨人们迎了上去。 这已如同神战了。 那些普通的鬼风部落战士根本插不上手,就算想逃命,在这巨人的战场上,也根本没有多少腾挪空间。 娜扎虽然人儿不大,但她一身的法宝,那火尖枪不管是树怪还是泥沙巨人,虽然扎上去只是一个小孔,但内蕴的破坏力极大,就算一枪死不了,重新凝聚成形,也需要消耗四大半神巫许多的法力。 这还是有着此处阵法的辅助,否则这四位半神巫合力,也无法制造如此魔幻的一幕。 白泽、东海龙族,其实都拥有真仙的实力,但他们毕竟仍在人间。 眼前这四位,却是从天界下来的。 这是人间修士与天界中人的一次正面交锋。 只可惜在这南疆深山,根本没有外人知道,甚至很多南疆人,也不相信大巫神是真的从天上而来。 地窟里,大巫神已经察觉,可以对朱雀辞下手了。但是,他不确定来的两个人是谁。施法中途是不能被打断的,否则不但前功尽弃,这么好的制作巫傀的材料也就毁了。 所以,他决定先杀了那两只讨厌的虫子。 大巫神原地盘膝坐下,静静地等待着,就像一只张好了网的蜘蛛,等着飞蛾自己扑上来。 他已经记不清离开人间多少年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经是人间巫术最高明的一位,是他发现了巫术的力量,并渐渐摸索成许多的用法,形成了如今盛行南疆的巫术体系。 当然,上天垂青的,不只是他一个,还有另一个人,当时被称为巫圣的那个人。 他们本来是一对好兄弟,却在拥有了力量和权力之后,却渐行渐远,直至反目成仇。 但是,号称巫圣的人,没有成圣,反而被他炼化作一尊尸傀。 而他,则真的成为了一尊巫神。 傀儡十戒,就是他亲手制成,在飞升之前,留给他幼妹的。 之所以每一代都由巫女来掌控十戒,就是由于他做为巫神,当初把十戒传于一个女子的缘故。 此番重返人间,已经是无数年后,他的幼妹早已化作一抷黄土,连坟茔都找不到了。他也没有什么后人子嗣传承人间。 归来,看到的只有感伤。 他本不想归来,奈何天庭把这个使命交给了他。既然是一份功德,那他也就当仁不让了。 却不想,此番归来,竟还有这样的惊喜。 他正静静地等着那两个神秘人下来,心血来潮,陡生感应,掐指一算,大巫神的脸上便露出了得意的微笑:“那只九尾天狐,也按捺不住出手了。你以为,神明的手段就如此简单?乖乖等着束手就缚吧! 呵呵,以凤凰为战傀,以天狐为炉鼎,我必能晋升太乙!到那时,我的目标,就是不老不死、永生不灭的大罗金仙!” 大巫神陶醉地想,上天果然是垂青我的,这等机缘,一送就是两个,我才是不折不扣的气运之子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580章 阳神VS阴神 七音染有黄泉气息为引,所以不管有多少弯路岔路,都影响不到她。循着准确的路线,她一步步向最深处行去。 忽然,她感觉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七音染不由眉头一皱,霍然停住了脚步。 顿了片刻,就听一个声音悠悠传来:“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七音染冷哼一声,身形向前飘动,只拐过一片巨大的石笋,面前霍然开朗。 这该是地窟的尽头了,一个比较大的洞窟空间,这里的黄泉气息尤其的强烈。 七音染第一眼,就看到了石台上盘膝而坐的朱雀辞,看到了八条拴系于岩壁上的银链子,还有八只哪怕浸入黄泉水也不会冻僵的雪蛤。 七音染不由得脸色一变,朱雀辞这是被人控制住了? 雪蛤不是一种杀伤力多么强大的生物,但是世间生物,各有其所长。比如这黄泉,实是冥界第一宝泉。 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可惜,就算是北阴大魔王,也只能通过极缓慢的方式,一丝丝地汲取它的力量,否则就连北阴大魔王那等极别的神祗,其神躯也承受不了黄泉的冥寒之气。 但是,雪蛤可以,可它也唯有这样能力,超越于三界众生。 凤凰是天地真火之一,凤凰神火的操控者,可是一样有克星,比如黄泉水。 七音染的目光,这才缓缓从朱雀辞身上移开,投向盘膝坐在大石边的一个男子。 这人三十多岁,赤足盘坐,长发披肩,穿着草裙,上身斜披一块兽皮,头上戴着插着羽翎的金环,俨然南疆巫师打扮。 在他膝前,放着一只陶罐、一把蒿草、还有一只锦鸡。也不知道都是干什么用的。南疆巫术的行法方式,不是七音染这种正统神祗所能理解的。 大巫神定定地看着七音染,神色渐转冷峻:“你身上……有纯正的冥界气息。你是……冥界之神?” 七音染在看到大巫神的一刹那,瞳孔就已经缩小了。 虽然,她从未见过天庭的神祗,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判断,几乎是一刹那间,她从对方身上隐隐的神息波动,就已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你是天界之神?” 三界之中,人界为根本。 人界之中,有人修仙途,有人修西方教,有人修巫术,有人修魔道,有人自始至终,只是一介凡人。 天界之中,也并非铁板一块。有修神的份属天庭,有修仙的逍遥自在,西方教则占据了西方极乐天,自成一派。 大罗天之上有六圣,与六圣伴生的则是六天魔,隐于魔界。就像人间各有归属一样,天界势力划分,也是四分五裂。 只有冥界,原本只是一块荒凉贫瘠之地。直到北阴大魔王入驻,又有后土娘娘身化六道,冥界才渐渐形成一方独立的势力。 只是现在天庭想控制冥王,西方教则直接想派人入驻,纷纷打起了冥界的主意。 所以,出身冥界之神,与天庭之神,俨然便是对头。 如今一旦认出彼此的身份,双方的脸色登时不大好看。 大巫神沉声道:“你是冥神,居然敢擅自来人间?” 七音染耸耸肩,冷笑道:“奇哉怪也,我又没去天庭。我来不来人间,只有冥王管得,你算哪根葱,我冥界中人来不来人间,得你们说了算了?” 大巫神冷笑:“天庭,乃三界共主!” “放屁!我可没听冥王陛下答应过!你们有本事,先去打败北阴大帝再说。” “哈哈哈,至少,这人间之王,以天子自居。他既臣服于天,自然受我天庭管辖,也受我天庭庇护,你冥界不得滋扰。” “那本姑娘倒要请教,如今人间之王正内忧外困,南疆也是祸乱根源之一。你这位天神,不去庇护你的人间之王,鬼鬼祟祟溜到这儿来干什么?” “这是我天庭之事,轮不到你来管。你是什么人,如此咄咄逼人,是想触怒我天庭么?” 七音染媚笑:“你虚不虚呀?” 大巫神一愣。马上辩解道:“本神八千年的童子身,怎么会虚?” 七音染没好气地啐了一口:“我是问你心不心虚啊,每说一句话都抬出你的天庭,谁他娘的管你肾不肾虚。” 大巫神老脸一红,恼羞成怒:“本来见你是冥界之神,我有意放过你,现在看来,是该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了。” 大巫神说着,缓缓站了起来。不过他此时心中的想法,还是只是让七音染吃些吃头,却没动杀她的念头。 因为他不确定七音染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冥界发现黄泉气息外泄,派来一探究竟的。 虽然天庭口口声声以三界共主自居,可冥界却一直没承认过。 这情形,有点像妖族之皇帝俊、太一统领天庭时,也自诩三界共主,但当时巫族控制的人间界,也根本不鸟他们一样。 大巫神如今在天庭,只是一个中下阶层的神祗,勉勉强强跻身金仙班中,他可承担不起挑起两界大战的责任。 七音染也缓缓取出了她的哭丧棒,身上的袍服一变,化成了白衫、高帽,地府阴帅之袍服。 噼呖啪啦,电光隐隐。 七音染不再掩饰,冥神威压全部放开。 她逃出冥界,只是为了躲冥王那小屁孩罢了,心中还是始终把自己看作冥界一份子的。如今是跟天界之神交手,她就要堂堂正正地以冥界之神的身份出手。 大巫神的身遭也是渐渐幻现出附着于身体的一道金边。 他的二弟子巫两仪只是练成了半神之躯,他可是真正的神,而且已至金仙果位。 看到七音染头顶帽子上的“一见发财”,大巫神这才恍然大悟:“你是白无常?” 这一下,他更笃定七音染是被冥界派来探看情况的了,心中更不敢存了杀她的念头。 白无常娥眉一挑:“你认识我?” 大巫神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向她头顶的帽子呶了呶嘴儿:“‘一见发财’,除了你,还能有谁?” 那调侃的语气,弄得七音染非常不爽,满肚子火气。 因为说到她这“一见发财”,还大有来历。 七音染本是青丘山上一棵成了精的槐树,北阴大魔王入主冥界,缺少人手使用,为了自己的侍童冥王能坐得安稳,便兼收并蓄,广纳人才。 就看看他当时任命的十大阴帅吧,鬼王、日游神、夜游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这还真是不拘一格,到处挖人。 那到处网罗人才的穷形恶相,和当初的西方二圣穷得到处挖墙角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西方二圣比较不要脸,喜欢去别人门下挖人。 北阴大帝还是比较好面子的,就把那些一时还没人收的山精野怪划拉来,组成了冥界之神的最初班底。 七音染初为人身,浑浑噩噩,还不太懂得人情世故,便莫名其妙地受位为阴神,开始执行维持冥界运转的责任了。 她去人间拘捕天年已尽者时,那些人一见有阴神现身,便叩头如捣蒜,给她烧金箔纸钱,乞求饶命。那金箔纸钱上都附有香火神念,有补益修为的效果。 七音染那时还是浑浑噩噩不懂人事儿的一个少女,你给我好处,那我就拿着呗。不过,该拘的魂儿我照拘不误。 那些亡灵自然不甘心,你怎么能收了好处还拘我?便向北阴大帝投诉。 听闻有人收受贿赂,北阴大帝正好拿七音染做儆猴的那只“鸡”,把她大大地惩治了一番。 可是,北阴大帝也只是下令惩罚了她了事,自然没功夫去教她如何做人。 事实上北阴大帝也根本不知道她是对于人情世故还不明白。 当时七音染刚刚为人,也不太明白自己受罚的原因,只知道是因为收了人家的东西。 所以,她再往人间执行公务,有人叩头行礼、向她烧金箔纸钱,生怕再受惩罚的七音染吓个半死,就噼呖啪啦地往回丢金子。 因为香火信念她还不了,所以,只能是你烧多少锭金箔元宝,她就往回丢多少块金子。 这都是当年她在青丘山上当野丫头时到处疯跑捡来的金光闪闪比较好玩的狗头金。 以她当时单纯的念头,这样人家要是告她,她就有话讲了,她可没收人家的礼,都还了的。结果白无常因此在人间大受欢迎,一见发财啊! 北阴大魔王获悉真相,啼笑皆非,只好花功夫对这些不懂人事儿的山精野怪所化的阴神进行了一番指点。 至于给七音染做的法袍上,还特意把这件糗事写上去,写了句“一见发财”的,没错,就是冥王那小屁孩儿! 七音染恨得只想打他屁股,要不然为何对做他的冥后那么抵触呢。 最初的一代阴神,去人间执行公务时,就跟衙门里的人执法一样,是堂堂正正、亮明正身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会存在许多的麻烦,渐渐才摸索出了规律,不再公开现身。每每都是把握住最佳时机,等你彻底断气,锁了阴魂就走,不再给你“孝敬、行贿”的机会。 大巫神也是很久以前成神的人物,他是知道这些前事的,因而带些揶揄,点出了“一见发财”的来历,七音染自然恼羞成怒。 “你找死!” 七音染的哭丧棒一棒就敲向大巫神的头顶。 大巫神大笑:“放心,我是不会向你叩头烧纸钱的。” 大巫神手一扬,袍袖一褪,掌中一口弯刀似的长刀,晶莹如雪,剔透似冰,弯曲如牛尖,竟似什么生物的角。 那正是通灵白犀之角。 在大巫神扬起通灵犀角的同时,硫磺山谷内一座小小的土祭台上,也有一只通灵白犀角,同时扬了起来。 准备活捉妲己的巫法大阵,瞬间启动了。 第581章 战神 通灵宝犀一起,阵眼启动,硫磺山谷瞬间化为人间鬼域。 阳光被黑中带红的云遮蔽的再也看不见了,大地上滚滚的河水变成了炽热的岩浆。 那些土楼和废墟,都燃烧在烈火里。 少数幸存的山寨勇士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根本无法生存,他们逃不多远,便被这炼狱般的恶劣环境所杀死,化作一缕怨灵,呜咽着飞到空中,更加深了这片鬼域地带的威力。 巫七政、巫八卦、巫九宫、巫成数四人分列四个方位,面前摆放着各种施展巫术的用具,一边行法,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风云变幻,石头巨人陷身于沼泽之中,无力自拔,愤怒的拳头挥下去,却只能砸起一滩烂泥。 青铜巨人望着面前一条岩浆的河流,迟迟不敢上前,那炽热的高温,足以将它融化。 铁鹰不服地振翅冲上高空,但马上就被云中溅射出来的电光击中,哀鸣着摔向地面。 这些战争傀儡,每一个在战场上都能独挡一面,但是在这天地伟力面前,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尸巫站在巨象头顶,干瘪的容颜带着些疑惑,似乎对这一幕有些熟悉。 他贴在鼻骨上只有一层薄层的鼻翅翕动了几下,嗅着那火与硫磺的气息,突然愤怒地一声嗥叫。 虽然他已化身尸傀,前世记忆业已不再,但是肉体内残存着一些记忆的碎片,这少量的记忆碎片,足以令他感觉不适与愤怒。 曾经的他,就是因为巫神早他一步领悟了巫神领域,把他困于其中杀死的。 时隔多年,这炼狱重现了,他本能地感觉到了厌恶与敌意。 但是,从被杀死那一刻起,他的力量就停滞不前了,如今少了智慧,更是依着本能在战斗,比他生前还有所不如,如何能够破解这巫神领域? 南疆之巫,虽然现在独树一帜,但最初却是研究祖巫一脉直接驭使天地元力的特殊能力,并渐渐摸索出了利用一些特殊道具调动自然元素力量的方法。并且越走越偏,形成了今天的巫术。 但是作为巫术之祖,巫神所领悟的巫神领域,却是完美调用天地元力的领域。在他的领域结界之内,他就像真正的大巫一样,可以调动各种天地元力,力量强大数倍。 但是,所谓领域,实际上和阵法有相通之处,你总要先把人引入你的阵中,才好调动你的力量。之前摆出那副在此囚禁朱雀辞及其下属的姿态,就是为了把妲己引进来。 可是,妲己太狡黠了,上一次又是偷偷摸进来的,一俟发现不对,马上就逃了。直到此时,才算是真正的进了大巫神的圈套。 在大阵的中心位置,有一条岩浆的护城河,在那河的中心,就是阴谐等禽族中人,每一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四周突然变化,他们也感应到了,这时他们也已看到了妲己和娜扎。 看到来救自己的竟是她们,阴谐等人也很意外。 只是,她们能成功么? 娜扎皱起了眉头,她现在是天菁水莲体化身,在五行力量当中,最克制她的就是火。 这硫磺气味的毒焰,尤其令她讨厌。 她虽能支撑,但是那护城河上滚滚的岩浆中不时腾起的巨浪,化作岩浆火人,再沉下去,此起彼伏,想来一旦冲过去,它们就会冲出来阻敌,倒也棘手。 而且此时四周变成了一片虚空,似乎连逃也无路可逃了。 “怎么办?” 娜扎祭起凌波镜,一道洪水,将滚滚而来的岩浆阻挡在她和妲己身前,水气弥漫,迅速升空,让天空变得更加晦暗了。 妲己也没想到,这竟是一个陷阱,不过当她看到那受困诸人中竟没有朱雀辞时,便也明白了。 眼下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破解对方的阵法。 而妲己唯一的倚仗,只有“弑神戒”了。 南疆十戒,在悠久的历史当中,也曾经使用过多次,但凡能动用十戒,那对手就不是等闲之辈。 但是迄今为止,也只有第九戒巫圣之傀,曾被动用过三次,第八戒傀儡宝象动用过五次。 其他七戒,在漫长的历史中,早因为所针对的对手过于强大,虽然斩杀了对手,但是傀儡业已损坏了。 现如今前七戒中的战傀,都是后世巫女重新祭炼的。 自南疆十戒铸成,自始至终不曾动用过的,而且是巫神真的成神之后铸就的最后一戒,就是弑神戒。 大巫神升天成神之前,留给幼妹的护身之宝。 哪怕是从未动用过它,只是把它戴在手上,大巫神的幼妹,当年就是整个南疆独一无二的巫女,无人敢予拂逆。 最恐怖的力量不需要动用,它摆在那里,就是最大的威慑。 如果不是这一代的巫女在自己的王宫里糊里糊涂地撞见了强敌,还没搞明白对手的强大实力,就被冤死了,她当时都不必动用第十戒,只要像妲己一样,放出前九戒,陈玄丘等人当时只怕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崽花爷钱不心疼。 此时妲己就是这种心态,眼见受困,她毫不犹豫地就打开第十戒,放出了弑神战傀。 一道蛇形闪电骤然行空,轰然炸裂。 一道白得耀眼的雄健身躯陡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头大如笆斗,巨眼似铜铃,背插双翅,双翅展开足有五六丈宽,雪白的双翅像极了西方传说中的大天使。 但它的身躯却不是人形,而是一头猛虎。 一头白色毛发的巨虎,每一根虎毫都根根如针。 风从虎,猛虎一出,便有狂风呼啸,天空中黑红色的血云漩涡似乎也要被吹散了。 巫八卦陡然停下手中本在摇动的铜铃,骇然叫道:“这是什么?” 巨大的白虎一声咆哮,地面流动的岩浆似乎都被一声虎吼震得冻结了。 巨大的虎头四下一转,腥红的虎目冷冷扫过众人。 虎头上巨大的王字虎纹上,有一个小小的洞眼,那是杀死它的剑孔。 结果,因为有了这个剑孔,那个“王”字看起来有些像是一个“主”字了。 这是西方白虎,同样是先天神兽,只差一点就能位列先天四大神兽尊位的白虎,主杀伐的战神! 大巫神不是杀死它的人,而是大巫神邀请了一位朋友将它杀死,然后迅速把它制成了傀儡。 既便是他那位了不起的剑神朋友,也无法生擒白虎,只能把它杀死。 所以制成战傀的白虎,比它生前的力量,还要逊色一些。 但是,已经足够了。 仙有天仙,真仙,玄仙,金仙,再往上就是大巫神梦寐以求的太乙金仙。 这头白虎,足以杀死金仙以下的神祗。 而它眼前,此刻只有一座阵,一座足以用来困住一个最多只有三尾道行的天狐的阵法,又如何困得住一头成熟体的白虎? 至于主持阵法的巫七政巫八卦等人,在这头白虎眼中,只是虐杀的猎物。 主杀伐的白虎,张扬着一对巨大的翅膀,迈动雄健有力的爪子,它的巨爪,锋利的指甲不曾探出时,只是那肉垫儿的足,就比一个成年人的人头还大一倍。 它完全无视天空的烟火、地面的岩浆。那刺鼻的硫磺味儿,于他而言,仿佛是刺激它凶性的良药。 它轻盈地向前走了几步,后足猛然一跃,双翅一振,一个庞大的虎躯便跳到了空中。 雷电立时霹雳炸响,向它拥来。 但是一道道电光击打在白虎的身上,却仿佛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反而是它的双翅,因此扇动的更加有力。 它俯视着巫成数,虎吼一声,敛翅冲了下去,比那追射而去的闪电更快。 巫成数的面前摆着一副香案,香案上摆着一大海碗的鲜血,也许就是这血腥气吸引了白虎,它那比人头还大上一倍的巨大虎爪,探出了锋利的指甲,向着巫成数的狗头,一爪便攫了过去。 巫成数手忙脚乱地祭发巫术,却根本对那可怕的白虎没有任何效果。 在他惊恐的尖叫声中,巨大的虎爪,临及了他的头顶,猛然一振而开的双翅,压制得周围的岩浆仿佛一潭死水,波澜不惊。 巫八卦眼睁睁地看着,那巨大的虎爪一爪扣下,“噗嗤”一下,巫成数的脑袋就在合拢的虎爪间变成了一团肉糜。 而那巨虎,只如白光一闪,就从巫成数的头顶掠过。 下一刻,它已出现在巫九宫的面前,双翅落下,飞砂走石。 巫九宫面前刻画在岩石上的阵图,被白虎双翅扇起的罡风,刮得已经模糊难辨了。 这边,妲己祭出弑神戒,竟然放出一只白虎。 战神白虎一出,原本呈天地之威的异象之阵,竟然土崩瓦解,不堪一击。 但是,地窟幽泉之旁,七音染此时却吃了亏了。 一俟动起手来,她才发现,这地窟之中,大巫神早已布下了重重的机关埋伏。 大巫神亲自行法施咒,更是厉害无比。 她刚用哭丧棒敲掉八只比陈玄丘的拳头都大,看得她肉麻无比的巨大毒峰,又有四头肢体腐烂,身上还挂着腐肉,恶臭无比、獠牙外翻的巨犬,低吠着,从阴暗的洞窟中走出来。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四头恶臭的腐犬,她正对哭丧棒上沾了腐肉嫌弃的不要不要的,地窟洞顶倒悬下来的钟乳石柱上,一对正在交尾般的异种怪蛇又嘶嘶地叫着冲了下来。 而大巫神躲在后面,迄今为止,他们两个还没有直接交上手。 七音染气得大骂:“这就是你们天界之神的伎俩?有本事我们单挑啊!” 大巫神笑吟吟地道:“我就是在跟你单挑啊。我是巫神,当然以巫术对付你,你以为我擅长的是拳脚兵器?无知!” 大巫神说着,眼睛看向黑漆漆的洞口,喃喃地道:“另一个也来了呢,不会和你一样,来自冥界吧?” “不,我来自青萍!” 陈玄丘说着,从那黑漆漆的洞口,一步便迈了进来! 第582章 巫战 “嘿嘿嘿,年轻人,你来得正好。老夫一直拖延至今,不曾收拾了这尊冥神,就是为了等你进来!” 七音染大怒:“你放屁!想对付我,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大巫神摆手:“换作和我同位阶的其他天神,未必就能轻易拿下你,但我能。因为,我用来对付你的,都是死物。你的冥界死气,对我没有用处,你的本领,就折了一半了。” 七音染有心反驳,但仔细一想,大巫神所言确实属实,她的冥界死气,但凡生灵,不管是人间的还是天界的,都要防着。 哪怕修为深厚,不会被冥界死气腐蚀了身体,但是要防备、要驱毒,就需要耗费他很大一部分力量。 可是唯独这个大巫神,搞出来的东西都是不生不死、介于阴阳之间的一些怪物。 所以,和他对敌,他能发挥出全部的能量,而她则有一半的长处,完全被抵消了。 有气无处撒的七音染马上对陈玄丘道:“好弟弟,你帮我揍他。” 陈玄丘道:“没问题。”说着,他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 七音染吓了一跳,赶紧道:“你干什么,别逞英雄啊。这儿是地底,有帮手就叫,有利器就用,干他啊!” 说着,七音染瞟了一眼尾随在陈玄丘身后进来的巫三才巫四象他们。 嘁!比人多?小丘丘要是把人都叫出来,这山洞都塞不下。 陈玄丘道:“不急不急,你知道,我将来是要干翻这天的男人。难得碰上个神仙,我试试身手先啊,现在就把他抡了,可惜了的。” 大巫神一脸茫然,他们在说什么东西? 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陈玄丘正在密谋反了天庭。如果是北阴大帝或者西方极乐境的那两位教主,尚还有资格说这句话,他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向天庭挑战? 陈玄丘挽了挽袖子,便道:“大巫神,咱们交手吧。” 巫三才见了师父,胆气顿壮,急急叫道:“师父,此人杀了太极师兄和两仪师兄。” “什么?” 大巫神一听,顿时凶睛一翻,再看向陈玄丘时,脸色已十分的狞厉:“你敢杀本神的弟子!” 陈玄丘道:“杀都已经杀了,还说什么废话!” 大巫神格格地笑了起来:“好好好,非常好。你敢杀本神的弟子,那就要承受本神的愤怒。你死定了!” 大巫神缓缓伸出右手,一团乌浊之气,在他掌心,云团一般翻滚起来。 直到此时,陈玄丘才猛然转移目光,看了朱雀辞一眼。 朱雀辞盘膝坐在石上,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但是看见陈玄丘,脸上却不禁露出甜甜的笑容。 她不清楚,陈玄丘怎么就离开了伏妖塔,而且还赶来救她。但是她的男人,能有这份勇气,对上一个神祗,不管他有没有救她的那个能力,对她来说,这个男人都合格了。 陈玄丘自从进来,就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陈玄丘已经明白,所谓神明,只是通过修行,修为层次已经彻底超脱了人类这个族群的一个势力群体。 修为高深,并不意味着他们失去了七情六欲,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其他生物所具备的爱恨贪嗔痴。 他怕表现出对朱雀辞的关心,会让大巫神以朱雀辞为人质,对他进行胁迫。 其实,他想的有点多了,这位大巫神一俟回到人间,便已目高于顶。 在他看来,人间再强大的修士,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陈玄丘这样的年轻人。 他自信杀死陈玄丘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又怎么可能想得到挟朱雀辞为人质。 “你们冥界,可以摄取人的灵魂。你看本神这一手噬魂巫术如何?” 大巫神居然还有余暇向七音染炫耀,他的掌心,吐出一抹乌浊之气,如云团般翻滚着,甫一离开他的掌心,便迅速扩大,向陈玄丘笼罩过去。 七音染是冥神,对于灵魂系的功法最是擅长,虽然大巫神是用巫术来驱动这股力量,其原理七音染也不甚明了,但是她能感觉出,这股力量,确实能透过肉体,直接伤害人的神魂。 不过,它同冥界的正统功法不一样的是,它不是将灵魂神念从一具肉体中攫夺出来,而是想渗入什么东西,也许就是蛊,从而摧毁人的神魂。 但七音染的提醒还是晚了,那团乌浊之气已经整个儿把陈玄丘罩了进去。 然后,陈玄丘就挥着手,又一步从那团乌浊之气中迈了出来。 “你这大气吹得,你造的这雾霾也不够看啊,才这么小的范围。” 陈玄丘笑眯眯地说着,便一拳砸向大巫神的胸口。 他有鸿蒙紫气在身,只针对神魂的力量,基本上就罕有能威胁到他的力量了。 南子现出天魔女法相时,她的“梦魇领域”至少能惊动鸿蒙紫气,但大巫神的这手噬魂术,却连鸿蒙紫气都没惊醒。 陈玄丘没受什么影响,直接就从那团雾气中走了出来。 陈玄丘这一动,当真是静若处子,动如疯狗。 他拳出如捶,腿扫如鞭,顷刻之间,已经打出了三十二拳,踢出了一十八腿。 饶是大巫神已经经过雷霆淬练过的仙躯,也承受不住真武拳意如此暴烈的打击。 大巫神“砰”然一声撞在一面石壁上,把那石笋都撞裂了。 一道金色的血液,顺着他的鼻子,缓缓地流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发狠话,陈玄丘已经毫不停歇地追了上来,同时大喝道:“救雀辞!” 说着,陈玄丘一扬手,一道红光,就从他的掌心,飞向了朱雀辞。 七音染听了陈玄丘的话,刚刚一动,巫三才、巫四象、巫五行和巫六甲四人便马上扑了上来,要把他拦住,但是他们却已来不及阻止陈玄丘抛出那件东西了。 一件那件东西,朱雀辞的眼睛亮了一下,旋即又一黯。 她不明白,陈玄丘此时为何抛出“信之羽”,信之羽上蕴含的神力,或许能帮她多捱一段时间,不过,那枚“信之羽”他不是已经用过了么? 不对,这力量…… 朱雀辞忽然感应到了什么,她吃力地抬起手,接向那枚信之羽。 在这黄泉之上,她坐得太久了,身体几乎都已僵硬。 八只雪蛤没多少智商,而且它们的作用,只是提调黄泉之气上来,吞吐作用于朱雀之躯,消磨她的凤凰真火,所以对她抬手的动作,并未做任何阻止。 那枚红色的羽毛,就这么飘然落到了朱雀辞的手上。 “轰~~” 信之羽一落下,朱雀辞周身就燃起了熊熊的凤凰真火。 不对! 这是? 这是什么真火? 它的力量,不逊于凤凰真火,但它绝非凤凰真火。 九阳留在信之羽中的这道太阳真火,也是天地本源火焰的一种,而且与凤凰真火并不相同。 如今这道太阳真火,却借用凤凰信之羽,输入了即将油尽灯枯的朱雀辞体内,不但激起了她的凤凰真火,而且两道本源之火,正在迅速发生融合、裂变。 朱雀辞的身体忍不住地颤抖起来,两种磅礴的伟力,在她体内不断地冲撞、裂变、融合、再冲撞、再裂变着。 就像铀和钚在冲撞中发生核裂变一般。 骤然产生的这么强大的力量,纵然是凤凰神躯,也不容易承受。 更何况,黄泉的寒气早已浸淫入她的体内,都快把她的凤凰真火磨灭了,此时她的体内两道不同性质的真火发生裂变融合,黄泉寒气岂能坐以待毙,立即发出了反扑。 凤凰神躯不怕火,只是两种不同的本源真火力量突然相遇,产生的强大能量她一时无法承受。 可再加上这道黄泉之气,而且它还有地下滚滚而过的黄泉水做补充,朱雀辞的身体可就承受不住了。 陈玄丘本是一番好意,眼见雀辞憔悴的不成样子,他想着那道信之羽已经重新注满了神力,应该能对她有所助益,却没想过凤凰真火与太阳真火完全不同,更没想到黄泉的寒毒已经侵浸了她的身体,寒热交加,便是凤凰神躯也承受不住。 “哇!”地一声,朱雀辞吐出一口鲜血。 陈玄丘此时正与手持权杖的大巫神战在一起,不曾发觉,但七音染却是发现了。 情急之下,七音染也是火力全开,大喝一声,哭丧棒一扫,冥界死气激荡。 巫三才可不是死物,被那死气扫中,半边身边登时一阵麻痹,低头一看,那半边身子正被死气腐蚀着,稍稍一动,腐肉便掉了下去,露出森森白骨,不由吓得大叫。 七音染袍袖一展,死神之鸦从她袖底飞出,泼啦啦地撞向巫四象。 巫四象大惊,一扯旁边的巫五行,两只死神之鸦正撞在巫五行脸上,将他两颗眼珠叨了去。巫五行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七音染顾不得再理会剩下的两个巫神弟子,一纵身就掠上了石台。 “你怎么样?” 朱雀辞想要答话,奈何牙齿格格打战,却已说不了话了。 她的脸上,时而寒气如霜,时而潮红如火。七音染也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忽冷忽热。 此时情急,她也顾不了许多了,直接将头上“一见发财”的高帽子往空中一甩,一头青丝顿时披散下来,绾于肩头,颇显婉媚。 那顶高帽子在空中滴溜溜一阵旋转,“一见发财”四字大放金光,一道形似“金钟罩”的光芒瞬间照射下来,将她和朱雀辞护在中间。 原来这顶帽子,竟是一件法宝。否则上边有少年时淘气,故意调侃她的冥王写下的一句话,她怎么可能把这套制服保留至今? 有此法宝护身,凭巫四象和巫六甲的本领,一刻半刻之内,便休想闯进来。 七音染把哭丧棒一敲,“当当当当当……”八条拴系于石上的银链子顿时断裂,切断了黄泉寒毒不断输入朱雀辞身体的渠道。 然后,七音染略一犹豫,还是一咬牙,双手按在了朱雀辞的背上。 那火毒,她没办法,但是寒毒,做为冥神,她能吸出来。 可黄泉寒毒太厉害了,七音染也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但是情势危急,她也根本来不及去想,朱雀辞是臭弟弟舍命要救的人,那她就要全力以赴。 朱雀辞体内的黄泉寒毒顿时有了渲泻口,源源不绝地流向七音染的体内。 太阳真火和凤凰真火经由黄泉寒毒这一消磨,倒是褪了锐气,中正平和了许多,融合开始大于裂变,两股本源真火,开始在朱雀辞体内渐渐融合,诞生一阵新的火焰。 而七音染呢? 黄泉本是冥界至宝,但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宝贝在哪里。 实际上,在整个冥界,迄今为止,也只有北阴大帝一人,可以汲取黄泉寒毒,用以淬练自己的神功。但每次汲取一丝,也要消化三五百年。 冥界阴神的功法,全部来自于北阴大帝一脉,北阴大帝能吸取黄泉练功,其他阴神当然也能,只是他们没有北阴大帝那么高深的修为,无福消受而已。 就算以冥王的力量,如今也不敢尝试去汲取黄泉寒毒以为己用。 可是,如今经过太阳真火和凤凰真火双重淬练的黄泉寒毒,同样性质变得中正了许多。 本来以为自己吸了黄泉寒毒将大大不妙的七音染,此时汲取这黄泉寒毒,却没有什么伤害,反而成了极好的修炼能源。 她每吸入一丝,其能量就相当于当初将灵魂献祭于她的一千个鬼门宗王东! 雀辞和七爷因祸得福了。 但是本来甫一出手就势不可挡的陈玄丘,此时却大难临头了。 PS:三更一万,求点赞、月票! 第583章 虚伪之神 大巫神太托大了。 他没有想到,陈玄丘有葫中世界,那其中有许多擅长巫术的高手,都曾对陈玄丘竭尽所能地进行调教与点拨。 虽然那些人严格来说,都算是他的徒子徒孙,但巫术造诣都很高明。所以陈玄丘能破解大部分的巫术。 大巫神更没有想到,他孜孜以求地努力将巫术实现上古巫族的能力,直接沟通天地元力,直接利用天地元力的力量,可是这种战法,却正适合从小修习真武拳法的陈玄丘。 而且陈玄丘打着打着,还他娘的很不要脸地披挂上了一套纯黑色的甲胄。如此一来,他更是不用防御,全力进攻。 大巫神尤其没有想到,他分心二用,同时主持着硫磺山谷那边的阵法。 但是那边不知因为何故,阵法竟然迅速被破解,甚而令他元神受了创伤。 他也没有想到,陈玄丘因为有着诸多倚仗,所以出手肆无忌惮。 大巫神被打得遍体鳞伤,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整个人已经如同一具金人,熠熠生辉。 “神人之躯,也会受伤么?”陈玄丘讥诮地笑。 “神人经历过天劫,以雷电淬体……” 大巫神颤巍巍地重新站起:“便可以淬炼凡躯为仙体,只有这时,才能修炼更加高明的练气术,也就是……比道术更高明的仙术!” 陈玄丘状似不屑,其实却在极认真地听着,这都是经验啊。师父可没教过他。 “这,才是飞升最重要的作用。不过,先天神兽,比我们修行者,少了这个环节,也一样可以修行仙术。你,也是一只九尾狐?” 陈玄丘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他没想到这位大巫神竟有如此好眼力,居然看出了他的真身。 经历天劫,血液成金,原来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更换修炼体系,修练更加高深的,已经不适合凡人之躯的练气术。 他修习真武之功,最高境界就是冰肌玉骨髓如汞浆,但是结了金丹之后,继续修行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他不知道,师父都没教他结金丹之术,当然更不可能教他这种知识。 而这种解释,在《无为经》那等高深的修行典籍中,字字珠玑,也不会浪费字数对这种常识性的知识做解说。 如今陈玄丘正好从大巫神口中了解一下这些本该是修仙界常识性的知识。 “可是……一旦晋级太乙境界,那就不同了!” 大巫神傲然道:“到那时,我便会拥有金刚不坏之躯,你这样的力量,再伤不了我。” 陈玄丘晒然道:“我看你威风不可一世的样子,原来还未到太乙之境。” 大巫神咆哮道:“你以为修行是那样容易的事?太乙,太乙之境,其实也不算什么。如果我能进入大罗境界,身体元气化,便可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陈玄丘心中一动,道:“大罗之上,便是混元大罗金仙了吧?那时又有什么不同?” 大巫神向往地道:“当然是无垢无漏,无缺无量!那等人物,就凭你?一生一世也休想见到一位。”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如果他向天开战之后,会不会引出这等可怕的人物。 只是,他不知道,大巫神也不知道,陈玄丘的师父,就是一尊混元大罗金仙,陈玄丘认识他很多年了,还给他做过饭,缝过衣裳。 混元大罗金仙之上,便是准圣。准圣之上,便是圣人。圣人之上,便是天道圣人。 但这些层次,已经与混元大罗属于同一层次,只是境界还有高下之分了。 所以,陈玄丘也没有再往下问,再问,大巫神这位小小金仙,只怕也未必明白。 陈玄丘此时又恢复了静若处子的状态,没有继续进攻。 他盯着大巫神道:“那你不在天上好好修行,追求你的太乙大道,重返人间,装神弄鬼,想做什么?” 大巫神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怪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本神正是奉天庭之命,来到南疆,集结力量,牵制大雍,以便为姬国伐雍,提供机会。” 陈玄丘道:“天庭如果想推翻一个人间王朝,应该很容易吧?不说别的,只要降下一道神谕,大雍就得正叛亲离,何必如此鬼祟?” 大巫神正色道:“那怎么成?我们绝不能让人界知道,他们只是任由我们摆布的棋子,他们只是我们手中的傀儡。我们要让一切演变,显得自然而然,这样,当姬侯取大雍而代之,才会让所人觉得是天命所归。” 陈玄丘冷笑:“虚伪的神啊!世间最擅长装神弄鬼的,应该就是你们才对。奉常寺现如今正在西线协助大雍,正因为这么多的大神官加入,才阻挡住了广纳奇人异士的姬国大军。你们既然想给人间换一个王,为何还要继续给奉常寺提供力量呢?” 大巫神黠笑道:“我们为什么要不回应他们的祷告呢?为什么不给予他们力量呢?让他们因此而更加虔诚,向我们天庭提供更纯粹的信仰之力,有什么不好? 人间的改朝换代,必须要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只有如此,人类才会敬畏神明。如果简简单单就换了王朝,于我们天庭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陈玄丘默然片刻,轻轻叹道:“人家吃完原告吃被告的,也只是索些好处,做些通融。你们比那黑心的法官,还要黑啊!” 大巫神大笑:“神祗面前,众生皆为蝼蚁!我们想怎么做,你们还不是只能任由我们摆布?” 说到这里,大巫神看着陈玄丘道:“是了,我忘了,你是一只天狐,你不算蝼蚁,如果说算,那也是一只强壮些的蝼蚁。 不如你现在就归顺于我,我可以饶你不死,还可以把你带上天庭,做我巫神宫的神官,如此一来,你不但能避开人间大劫,还能修习仙道,如何?” 大巫神诱惑地道:“这等机缘,可是千载难求啊。不然的话,天地大劫的辗杀之下,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的人间修士,也要应劫而死。你虽是天狐之身,恐怕亦难自保。” 巫四象和巫六甲听了,不禁露出羡慕之色。 他们两个是大巫神的弟子,可他们虽然住在天上,但严格来说,还不算是神。 但是一旦有了“神官”这个职务,便是正式的天庭成员了。 那可是真正的神职,可以享受香火的呀。 大巫神竟然不计前嫌,想招揽陈玄丘? 不过想想也是,陈玄丘竟能把大巫神打得这么惨,巫神宫若能招揽一个很能打的看门狗,在金仙群体之中,想必也能提升不小的影响吧? 那样的话,放下大师兄和二师兄的仇,似乎也说的通。 七音染此时正在运功吸出朱雀辞体内的黄泉寒气。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就算大巫神自知不敌,也没有必要有问必答,泄露这么多的天界机密啊。 除非…… 除非他是想借着说出这些陈玄丘非听不可的重大机密来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七音染心中一跳,有心要提醒陈玄丘,但是她行功正在紧要关头,岂能分神或发声,不由暗暗心焦。 陈玄丘摇头道:“我在人间,逍遥自在,上天去干嘛?和你一样,做个供人驱策的喽啰。” 大巫神放声大笑:“有志气,那么,你就去死吧!” 大巫神大笑着纵身扑了上来,陈玄丘冷笑道:“你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陈玄丘手指一动,已经准备取出诛仙剑。 天狐慧黠无双,怎么可能猜不出大巫神是在拖延时间。 但是,陈玄丘底牌甚多,倒也并不惧怕。 而且大巫神所说的内容,确实是他最关心的,由不得他不听。 此时大巫神一动,陈玄丘也立时准备取出诛仙剑,将他神魂俱灭,斩杀生机。 不料,他还是托大了。 大巫神不惜泄露这许多机密,苦心准备良久,又岂能是合身扑上,跟他玩命。 大巫神身形只作势向前一扑,便斜刺里冲向七音染和朱雀辞。 陈玄丘一惊,取剑的手迅速改为取出那条龙筋,甩手一扬,龙筋飞出,缠住七音染和朱雀辞盘坐的那方巨石。 陈玄丘发动神力,大喝一声,硬生生将整块巨石平移了过来,自己则横身挡于大石之前。 七音染的那顶“一见发财帽”还真是冥界的一件宝物,居然跟着七音染一并移动,仍是将她和朱雀辞牢牢地笼罩其下。 大巫神大笑道:“多谢!” 他一掌拍下,大石被移开的地面登时塌陷,黄浪滔滔,森寒入骨。 黄泉之水,竟尔露出了地面。 与此同时,大巫神大喝一声:“死来!” 陈玄丘骤觉后背巨震,若非一身霸下之甲尚未卸下,这一击只怕要当场震碎他的肺腑。 一根巨大的钟乳石,如同一柄巨剑,陡然脱离了洞顶,直刺在陈玄丘的后心上。 钟乳巨剑折断了,陈玄丘也被那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得不由自主地离开了原地,仿佛一颗出了膛的炮弹,砸向那浊浪滔滔的黄泉水。 怒滔翻卷着,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 陈玄丘已没有力量改变自己的方向,但危急关头,他也没有毫不作为。 他一伸手,便抓住了正腾身跃开的大巫神足踝,牢牢地抓住,连着大巫神一起,落向那黄泉之水。 此时,七音染刚刚吸尽朱雀辞体内寒气,却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陈玄丘!”就眼看着他重重地砸进了黄泉水中。 大巫神暗算成功,本自狂喜,却没想到竟被陈玄丘抓住,要拖着他一起去死。 眼见挣脱不得,大巫神不由得骇然大叫。 恨极了的大巫神绝望之下,使出了他的最后一招。 他指着正砸进黄泉水中的陈玄丘,尖声呼喝道:“我诅咒你……,呜……” 大巫神的大诅咒术刚施行到一半,身体便也重重地砸进了滔滔黄浪之中…… 第584章 险死 身入黄泉,陈玄丘也是心中骇极。 这是连北阴大帝那等混元大罗境界的人都不敢久沾之寒泉,掉下去安能活命? 但,陈玄丘并不甘心赴死,但有一线希望,他也要挣扎。 陈玄丘身子甫一入水,立即脱甲而出,可是就只这一刹那,寒毒已然透体而入,身体发僵,手脚不听使唤。 他已取出定神鞭,本想借摆荡之势,跃出黄泉。 但是,一鞭挥出,手脚僵硬,竟尔发挥不出多少力量。长鞭卡在了甲胄的缝隙之中,根本起不到借力的作用。 陈玄丘刚要撒手,结果,此时被他拖下水的大巫神却是狞笑一声,反手抱住了陈玄丘的大腿。 要死一起死! 陈玄丘便与大巫神一同再度砸向水中。 这一次,陈玄丘已没有霸下之甲护身,一掉下去,连片刻的遮挡都没有,必死无疑。 “完了!” 陈玄丘绝望地一叹,扭转目光向朱雀辞看去。 朱雀辞仍然闭目端坐,浑身火光,映得人比花娇,分外妩媚。 我的可爱小媳妇儿啊,不知要便宜了谁…… 陈玄丘的怨念比当初浪费了的那枚001还要重,带着浓浓的不舍与不甘,就要坠入黄泉。 “轰~~” 陈玄丘颈间的“价值连城”玉佩,突然大放毫光,一个“值”字透体而出,金光灿烂,迎风便长,化作方圆三丈大小的一个金字,堪堪挡在陈玄丘与掀起的黄泉巨浪之间。 陈玄丘一下子跌在那金色的大字之上,大巫神也捡了个便宜,只不过他是脑袋先着地,重重地撞了一跤,跌得七荤八素。 但他仍是死死抓着陈玄丘的大腿不放。 陈玄丘甫一着地,立时醒觉,此时四肢冻得僵硬,运动不畅,但机会难得。他不敢拖延太久,生怕这救命的神字消失,立时就地一滚。 方圆三丈的大字,正好延及河畔两岸。 陈玄丘这一奋力一滚,便向岸边滚去。 大巫神紧紧抱着陈玄丘的大腿,正昏头转向的他也被带着一起向岸边滚去,这一滚动更晕了。 陈玄丘撒手放开的定神鞭,月牙状的护锷却是刮在了大巫神的草裙上,拖泥带水的把刚浸了黄泉水的霸下之铠也拽了出来,一起拖向了岸边。 陈玄丘刚刚滚落到岸边,那个金字便攸然消失,河面上仍然是浊浪滔滔,威势骇人。 冷!极度的冷。 陈玄丘艰难地叫道:“快拖我去,雀辞身边。” 这句话刚说完,陈玄丘的身上脸上便蒙上了一层白霜,眼睛仍然张着,却是冻得合不上了。 连番的变化,让七音染先是大惊,继而大喜,此时又是大惊,一颗小心肝儿都快吓出心脏病来了。 她冲上来伸手一抓,立时一时尖叫,纵然是修练的冥界功法,且刚刚吸收了巨量的黄泉寒毒,她也承受不了这样直接的寒意。 七音染那也是一条率性敢为的女汉子,都这时候了,才不讲究,立时叫道:“得罪了!” 说完,七音染飞起一脚,就把冻得梆梆硬的陈玄丘踢到了朱雀辞身边,沐浴在那红色的火焰之侧。 “我也~快!” 大巫神牙齿格格打战的蹦出三个字来,便开始神息内敛,开始驱除寒毒。 他是神躯,虽然打架打不过陈玄丘,但是神躯果然自有其特别之处,他下本身在寒泉之中浸过了,比陈玄丘接触的还要实在,此时的症状,却还不如陈玄丘严重。 巫四象和巫六甲一听师父吩咐,马上明白过来,立时跑过来。 巫四象情急去扶,甫一接触,身上迅速蒙上了一层冰晶,彻底冻在了那里。 他的道行可比大巫神差远了,又只是修习巫术,肉身远不及练过上乘练体术的陈玄丘,这一下就冻了个结实。 巫六甲一看,正伸出去的手吓得赶紧缩了回来,也学着七音染的样子,叫道:“师父,得罪了!” 说着一脚把大巫神踢飞出去,砰地一声正落在朱雀辞身边。 只是,大巫神的草裙上还刮着一条定神鞭呢,定神鞭则勾住了一套沉重的霸下之铠,累累赘赘的。 大巫神准确地落在了堪堪靠近火焰的地方,但那套甲胄凭着惯性,再加上表面也凝结了一层冰晶,竟哧溜一下,滑进了火焰之中,连带着定神鞭和大巫神的一条左腿。 “啊!” 大巫神惨叫,一条左腿,瞬间汽化。 巫六甲这边,刚刚起脚,踢向冻硬了的巫四象,听见师父的一声惨叫,便吓得一哆嗦。 那脚踢在巫四象身上,力道便失了准头,硬梆梆的巫四象便撞向一旁的岩壁。 “啪”地一声,巫四象……碎了。 他可没有乃师那么高的修为,大巫神只是体表被寒毒侵袭,还没侵入他的神体。巫四象只一接触,却是瞬间被极寒冻成了冰块。 巫六甲看着碎成一地的四师兄,心里头一阵发麻,这……这黄泉寒毒,竟然这般可怕? 七音染迅速掠至陈玄丘身边,警惕地为他护法,虽然她要收拾巫六甲很容易,但这时生怕节外生枝,更怕大巫神先恢复过来,所以也不敢去对付巫六甲。 巫六甲定了定神,一瞧这般状况,也赶紧冲过去护住师父。定睛一看,一条左腿,断处跟最缝利的刀刃切过了似的,特别的平整,而且那高温直接烤焦了创口,等于帮师父止了血了。 巫六甲顿时放下心来,只要人没死就好。至于缺胳膊少腿儿的,对一位神祗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本门的巫术,就有培养义肢的办法,装上之后,运用起来,比真正的身体部分也差不了太多。 朱雀辞体内,少了黄泉寒毒的干扰,太阳真火和凤凰真火开始尽情地融合、裂变、碰撞、聚变,熊熊火焰,笼罩了朱雀辞的全身。 实际上此刻她身周的火焰,是她还不能完美掌控这新生的力量才泄露出来的。 此时,在这新的力量的催生下,朱雀辞的身体正在经受着剧烈的变化,所以她才没有察觉外间发生的一切。 七音染此时业已察觉自己的修为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她无瑕自省检视,她紧紧地盯着陈玄丘,照看着闭目打坐的朱雀辞。 朱雀辞身遭的金红色火焰越来越浓烈,而置身其间的朱雀辞,因为那耀眼的光令人无法直视,几乎都看不见了。 忽然,火焰大炽,七音染一惊,赶紧拖住陈玄丘,急急退向一边。 另一头巫六甲也是有样学样,拖着大巫神急急逃开。 两人各拖一人,紧紧贴着一侧岩壁,才堪堪避开那暴涨的火焰。 火焰之中,朱雀辞已经不见了,出现在那儿的,是一头凤凰神鸟。 它高高地昂着头,伸展着双翅,仿佛正用那神火沐浴着它的神躯。 然后,那神火越烧越炽烈,其中的凤凰神鸟渐渐与火焰融为了一体。 七音染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完……完蛋了! 朱雀辞要烧死了! 这……这让我怎么跟小丘丘说? 要不我泼点黄泉水把火灭了? 可我拿什么盛黄泉水啊? 那几只蛤蟆呢? 七音染正想把那几只不怕黄泉水的雪蛤找出来,那神火却已渐渐熄灭。 那方大石上,只剩一片灰烬。 七音染的心顿时凉了:“已经死得透透儿的了,小丘丘醒来,一定会很伤心吧?” 七音染刚想到这儿,那团灰烬突然无风自起,飘散向四周。 一头金凤凰…… 不,准确地说,是一头金凤雏鸟儿,扑愣着一对小翅膀,摇摇晃晃地从那灰烬里站了出来。 它顾盼左右一番,然后歪着小脑袋,睇着七音染和陈玄丘。 七音染的嘴巴张成了O形,根本合拢不来。 “凤凰涅槃?这……这不是元凤才拥有的力量吗?朱雀辞怎么会拥有这样的能力? 第585章 我非封神榜上人 七音染看着面前的这只小朱雀,试探地摇了摇手:“嗨!” 面前红光一闪,朱雀便化作了朱雀辞的样子。 只是,一下子小了几号,变成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了。 可那眉眼五官,分明就是朱雀辞。 朱雀辞还是一副傲娇面孔,俏巧地向她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道:“我还是我,只是刚刚蜕变,得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恢复之前的样子。” 七音染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笑道:“能很快恢复就好,不然,总觉得怪怪的。” 朱雀辞看向陈玄丘,关切地道:“玄丘哥哥怎么样了?” 她此时样貌极是稚纯,却一脸关切的小大人儿模样,未免有些引人发噱。 朱雀辞快步走到陈玄丘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经过真火烘烤,陈玄丘身上的寒气已经被驱散,开始渐渐苏醒。 南疆深处,某个部落。 一对男女正站在半山腰处俯瞰着下边的寨子。 一座座竹楼,掩映于草木之间,飞檐斗角,如诗如画。 不过,这对男女却是一脸的郁然,没有半点欢喜颜色。 女的看来只有双十年华,俏美可人。 男的约有三旬,虽然衣衫皱巴巴的,头发也披散在肩上,但身材颀长,相貌英俊。 这对男女,正是画师和婵媛。 画师心事重重地看着下边的寨子,沉声道:“这丫头,去了哪里,阴谐等人也是不着调,居然连个孩子都看不住。” 婵媛冷冷地道:“你还说阴谐她们,你做为孩子的父亲,你又做什么了?每天就知道画画画,你能画出个鬼啊!” 画师苦着脸道:“好了好了,我不想跟你吵架,先把雀辞找到要紧。” 就在这时,画师和婵媛同时脸色一变。 这个时候,正是朱雀辞浴火重生,涅槃重生的一刻。 画师和婵媛不但感应到了元凤的力量,而且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一切正发生在他们女儿的身上。 许久,当朱雀变成小了一号的朱雀辞时,画师和婵媛才一下子清醒过来。 画师激动地道:“是我的女儿,她在……” 画师看向一个方向,估算了一下距离,沉声道:“鬼风部落。” 婵媛则一脸的错愕:“这孩子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涅槃可是元凤的能力啊,自从龙凤麒麟三族大战,我族元凤被天道镇压后,凤凰一族早已失去了涅槃的能力,再不能不死不灭,可雀辞这孩子怎么……” 画师满面红光,道:“元凤之力啊!哈哈!这不只是我女儿的幸事,也是整个凤凰一族的幸事。快,我们隐藏了身形,赶紧去看看她。” 婵媛怒道:“我去看自己的女儿,还要藏头露尾?” 画师乜视着婵媛,道:“不然呢?女儿向你问起自从她出生,你就不在身边。这许多年你都在何处,你怎么说?” 画师冷笑地:“你对她说,为了去救你的情郎,所以抛下她不管了?” 婵媛大怒:“你胡说什么,我与道韵清清白白,从未涉于乱。” 画师酸了,道:“还道韵!人家也是有妇之夫,你敢说,你没有对他生出情意?” 婵媛激怒地道:“生出情意又如何?你何时尽到过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每天痴痴迷迷,只顾捧着你的画盘,如疯如癫,我只当你死了。你死了,我就活该给你守活寡?你也配当雀辞的父亲!世上有你这般不务正业的父亲?” “我不务正业,至少没有红杏出墙!” “我没有!” “你的人没有,你的心有!” “我只是对他有好感。不管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感,还是他的胆略和志向,他虽是一介凡人,却比你这只凤凰强一万倍!” 画师摆手,神情颓废:“我不想和你辩了,心累。” 婵媛冷笑一声,扭过头去。 画师迟疑了一下,道:“没有我在身边,雀辞也长成大姑娘了。罢了,我只去看看她,就不让她知道她的父亲如此邋遢、不成样子了。你愿现身见她,随你。“ 画师说罢,纵身跃到空中,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瞬息千里。 婵媛犹自愤愤然,但是想到画师的话,却也不禁一阵情怯。 陈玄丘应该还没找到她,没有把自己的事说给她听。这孩子听说了自己的事后,会如何看待我? 不知道雀辞的反应,婵媛一时也不禁忐忑起来。 她想了一想,终是隐了身形,也是化作一道流光,追着画师的身影去了。 陈玄丘慢慢张开了眼睛,寒毒虽已驱尽,但是周身酸痛,犹如大病一场。 自从练习真武拳意,他有多少年不知道病痛的滋味儿了? 这黄泉寒毒,着实可怕。 迷迷蒙蒙地张开眼睛,陈玄丘就看到了一张关切的小脸。 眉目如画,好一个美人儿胚子,那巴掌小脸儿,少女时期的雀辞,应该就是这样吧? 那小少女正欢喜地道:“玄丘哥哥,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 “有!” 陈玄丘定了定神,紧张起来:“我的眼睛出问题了,我现在看着你,就像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 七音染没好气地道:“你眼睛没毛病啦,现在的朱雀辞就是这副样子。” 陈玄丘一听,不由大吃一惊,一下子坐了起来,抓住了朱雀辞的小手,紧张地问道:“你……你怎么还长抽抽了?是大巫神给你下了咒?” 陈玄丘扭头恶狠狠地看向大巫神,大巫神躺在巫六甲的膝盖上,昏昏沉沉的还没醒来。本来他的仙人之体比陈玄丘能抗,可是被元凤之火烧掉了一条大腿,再加上这伤势,状态可就不如陈玄丘好了。 朱雀辞的唇角抽搐了几下,嗔道:“偏你会胡思乱想。他没给我下什么咒,我只是……” 朱雀辞迟疑了一下,飞快地凑到陈玄丘耳边,小声飞快地道:“你送还给我的信之羽,蕴含着一道太阳真火。太阳真火与我的凤凰真火结合,使我拥有了涅槃之力。因为重生,所以暂时只能以童年时的模样显化。” 太阳真火? 凤凰真火? 这些陈玄丘都懂,什么涅槃之力,重生,却听得陈玄丘一阵迷糊。 他愣愣地看着朱雀辞,半晌才迟疑道:“你真没事?” 朱雀辞摇摇头:“当然没事,最多几个月,我就能恢复模样。到那时……” 朱雀辞得意而俏巧地一笑,忽然脸色一板,对陈玄丘道:“是不是我现在变小了,你嫌弃我?” 陈玄丘赶紧摇头:“不嫌弃不嫌弃,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眼里都是最美的。” 朱雀辞听得甜甜一笑,忽然凑上去,在陈玄丘颊上轻轻一吻,柔声道:“你冒死来救我,我很开心。” 七音染咳嗽一声,道:“虽然你有一颗十九岁少女的心,但是你现在的身体模样,最多只有九岁。两位请节制一下,不然七爷我都看不下去了。” 陈玄丘还没说话,朱雀辞已经横了她一眼,一副小大人儿的模样,却依旧是从前的性情口吻:“我和玄丘哥哥是指腹为婚的夫妻,我要做什么,哪轮得到别人来说三道四。” “啊~~我的腿!” 旁边一声惨叫,一下子惊动了三人。 陈玄丘三人扭头看去,却是大巫神醒了,骤然发现自己缺失了一条大腿,不禁大叫起来。 陈玄丘一见,便翻身站起,缓缓走过去。 大巫神惊恐地道:“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要弑神?” 陈玄丘冷冷地问道:“杀不杀你,要看你的表现,你是金仙,虽然未成不死不灭之身,却也有着漫长之极的生命,甘愿默默无闻地死在这里?” 大巫神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玄丘道:“除了你,可还有其他神仙受命下界,祸乱人间?” 大巫神眸光一闪,赶紧掩饰起来,急急摇了摇头。 陈玄丘道:“再没有了?” 大巫神道:“南疆情况,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 陈玄丘道:“其他地方呢?” 陈玄丘记得,封神大劫中,天庭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纣王那边派了内奸,有人负责祸乱朝堂,有人负责在后宫兴风作浪。 天庭要扶保的一方,则派了人去充当军师,还命灵珠子等人下凡转世,变换了凡人身份,再加入他们一方讨伐殷商。 如今,他们就这么消停? 陈玄丘不太相信。 大巫神苦笑道:“其他地方,就非我所知道的了,毕竟,我只是一个金仙,不了解天庭之主的想法。不过,依我看来,应该是没有了。” 陈玄丘道:“理由呢?” 大巫神道:“因为,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俱都是上了封神榜的人物,他们惯于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想必天帝也不会派他们下来。” 陈玄丘陡然一震,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之前隐隐的判断果然是对的。 这个世界,隐隐约约有着封神榜的影子,尤其是许多发生在更早历史中的事迹。 所以,他一直怀疑,他所在的世界,就是封神大劫之后的世界又发展了不知多少代之后的时代。 如今听大巫神一说,果然如此了。 陈玄丘急问道:“上了封神榜的人,为何就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呢?” 大巫神道:“因为,一旦上了封神榜,虽然受封正神,享受香火。但是修为,实则被限制住了,从此再无寸进之可能。不上封神榜,虽说仙途渺渺,但终究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就像我……,我没资格上那封神榜。所以,虽然我比那天庭正神修为远远不如,但是只要勤下苦功,再碰上好机缘,我还是有机会更进一步的。 可他们,人被封印于封神榜上,修为也一样封印于其中了,从此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这般情形下,他们还有什么追求?自然也就出工不出力,时时阳奉阴违了。” 原来如此! 难怪有人说,《西游记》中,孙悟空大闹天宫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可西行路上,随便从天上下来个什么星宿,逃出个什么座骑,就能搞得他灰头土脸的。 原来是那些临时工都是替自己做事,而那些正式工晋升无望,全都在打酱油。 大巫神见陈玄丘定定出神,不禁忐忑道:“我……我已经都说了,你答应不杀我的。” 陈玄丘回过神儿来,望着大巫神,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放心,我宝贝着你呢。我,是绝不会杀你的。” 七音染在一旁撇了撇嘴,这个臭弟弟,跟我说话都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PS:求点赞、月票! 第586章 皆大欢喜 黄泉水滔滔,伴随着一声尖叫,巫六甲被抛进了黄泉。 在落入水中的一刹那,他就已经被冻透了,随着水浪的翻滚,迅速瓦解冰消,连肉体带灵魂,泯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大巫神看得心惊肉跳,他和几名弟子研习巫术,不管是飞禽走兽,还是人类,在他们眼中,都是实验的用品,拿来就用,从不在乎。 可是直到他们自己的性命被别人如此漠视时,他才感觉到惊恐。 然后,大巫神就感觉到面前喷薄出一团紫雾,当他从云山雾罩中清醒过来时,面前已经站着一个穿斗篷的灰袍老人。 一副皮包骨的模样,眼窝深隐,仿佛一具骷髅上套了一层皮。 而大巫神呢,一身的金血还挂在身上,金光灿烂的仿佛一个金人,与这灰斗篷老人相映成趣。 这个灰袍老人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如果那褶皱算是笑容的话 :“大巫神你好,我是鬼王。” 大巫神又惊又怒:“这里是冥界?你们敢囚禁我,这是要与天庭开战么?” 鬼王空洞的眼神中阴火一闪,微笑道:“这里是冥界,不过不是你所知道的那个冥界。从现在开始,你,由我照顾。 我是一个慈祥的老人,老人都很寂寞,就喜欢有人陪着聊天。从现在开始,我会每天陪你聊天。我不需要睡觉的,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聊天……” 大巫神叫道:“聊天什么鬼,我有什么和你聊的?这儿究竟是哪,我要出去!” 这是一座石头的宫殿,巨大的宫殿,各种古拙的雕饰,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他们两人,每说一句话都有回音儿。 大巫神只凭一条腿,一个纵跃,就冲到了大殿的门口,撞开大门冲出去,向前面一看,顿时呆住。 这片天地灰蒙蒙的,没有其他颜色。 远远近近,有荒山、有野谷,有一簇簇的鬼火飘来飘去。 极目望去,不见尽头,除了让人发疯的灰色,什么都没有。 鬼王飘然到了他的身边,满面歉疚地说:“不好意思啊,冥界草创,一切都太简陋了些。我们的冥界之主,又太不务正业。 啊!这么腹诽我们的主是不对的,她是太敬业了,她正在陪伴这宇宙洪荒之主,那可是比做冥界之主更有前途的职业呢。” 鬼王伸出他冰凉的爪子,握住了大巫神的手,又挤出了一脸的皱纹,“笑容可掬”地道:“来,我们开始吧。” 大巫神努力想甩开鬼王的手,却发现自己竟根本无力摆脱他。 鬼王的嘴巴一张一合,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我叫秦广,是这冥界第一王。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你成亲了么,有没有后代?你有没有曾经心爱的姑娘,又或者过命交情的兄弟……” 大巫神气得发晕,咆哮道:“聊这些狗屁事情有什么意义?” 鬼王叹息道:“你不懂,这两个世界的时间差异有多大。我们不聊得仔细一点,很快就无话可说了,大家谈心嘛。” 鬼王说着,拖着大巫神,脚不着地,飘啊飘啊地就飘到一张大石榻上,热情地问道:“你要不要喝茶?我一直打算在这鬼域里种上鬼茶,将来弄到孟婆汤的配方,咱们做个孟婆茶。你要是喜欢喝茶,我马上叫人去种……” 大巫神气的发晕:“现种茶树?” 鬼王叹息道:“你不懂,这两个世界的时间差,我们总得做点儿事,消磨一下时间呀,你说对不对?” …… “留着那个独脚铜人干什么?” 朱雀辞撅了撅小嘴巴,可爱极了:“那人也该死。” 陈玄丘笑道:“我答应过不杀他的。” 朱雀辞皱了皱鼻子,鼻翼上涌出两道可爱的皱纹:“我可没答应。” 陈玄丘在她鼻头儿上辞了一下,笑吟吟地道:“聪明!不过,他还有用,不能现在死。” 七音染站在一边,感觉单身狗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朱雀辞却仰了仰头,嗔道:“喂,我只是身子暂时变小了,可不是小孩子,你不要拿我当小孩哄喔。” 七音染乜视着朱雀辞,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丫头。 陈玄丘宠溺地笑道:“好好好,不拿你当小孩子。我们走吧。” 七音染道:“你的甲胄不要了么?” 陈玄丘这才醒觉,急忙转头看去:“那霸下之铠先经黄泉水浸泡,又被凤凰真火焚烧,还没损坏……么?” 陈玄丘这一转眼看去,顿时一呆。 那套甲胄竟然还在地上,原本的暗黑色,竟变成了暗金色。 这套甲胄原本不是放在储物戒或紫金葫芦之中的,它是陈玄丘吞食了霸下的内丹,以内丹丹液形成的一套护体甲胄。就存在于他的意念之中,随用随现。 用一句比较现代的词儿来说,它是一套能量装甲,能量护罩,并非实际存在的一套甲胄。 可是此刻,它竟仍在那里,仿佛实质。 陈玄丘上前,诧异地触摸了一下那套铠甲,果然,它竟实体化了。 陈玄丘这才发现,定神鞭不见了,这原本暗黑色的铠甲中透出的金色,莫非是…… 朱雀辞“呀”地一声轻呼,掩口道:“我想起来了,我正在蜕化的紧要时刻,感觉到定神鞭进入我的火域,被真火融化了,与这套甲胄融合为了一体。” 竟有此事?这套铠甲,还能用么?它没有损坏吧? 陈玄丘急忙试了一番,结果发现,这套铠甲已经实体化,再不能收回体内。不过,是可以把它放进纳物戒指的。 陈玄丘试着将这套甲胄重新穿上,依旧严丝合缝,正合身材,没有什么变化。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七音染和朱雀辞,却都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尤其是七音染,她个子高,不像此时的小萝莉朱雀辞,无需仰视便能看到整套甲胄在身的完整形态,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便更强烈。 七音染不禁蹙眉道:“你这套盔甲,以前似乎没有现在的这种感觉。” 陈玄丘甲胄在身,试着动作了几下,行动丝毫没有阻滞,这套甲胄的特殊信息,也进入了他的识海。 陈玄丘握拳瞑目,体会了片刻,霍然张开双眼,脸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 朱雀辞紧张地道:“怎么样,盔甲没有毁坏吧?” 陈玄丘哈哈大笑,一弯腰就把朱雀辞抱了起来,在她颊上狠狠亲了一口,大笑道:“不但没有毁坏,而且与定神鞭融为一体了。” 朱雀辞用小手擦着脸蛋儿,悻悻然地道:“都说过了,别把人家当小孩子,快放我下来。” 她现在双腿悬空,被陈玄丘举着,可不正像小孩子。 陈玄丘把她放下,仍旧欢喜不能自持。 当初殷受从宫中宝库寻摸许久,找出这么一件玩意儿来给陈玄丘,它是什么质地所做,两人始终也没搞清楚。 它的主要作用也不是用来打伤或刺伤他人,而是附加之上的辅助作用: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 最初对陈玄丘来说,它还是一件很不错的辅助装备,但是随着他的对手越来越强大,这定神鞭也就渐渐鸡肋,用处不大了。 比如当初对上霸下,定神鞭所能产生的那点诅咒作用,对于霸下这等强横的神兽,便几乎不起作用。 可如今,它被凤凰真火融化,融入霸下之铠后,那些负面效果的力量却加强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融合本身加强了作用,还是大巫神以为必死时发出的那半句诅咒给予了加成。 而且如今不需要单独祭出定神鞭,只要这套铠甲在身,你和他打斗时,就会一直受到影响。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 这些力量对强大者来说,遭受一轮,所受的削弱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如果反反复复不断产生作用呢? 一个本来比陈玄丘要强大许多的对手,只要不能在短时间内击败他,那么在打斗过程中,对方受这种种诅咒力量的影响,就会不断虚弱。 而陈玄丘则会越打越凶,他的对手却会越来越弱,这霸下之铠已成神器啊。 陈玄丘乐不可支地道:“这套甲胄经过了黄泉水的淬炼,又被凤凰真火和太阳真火锻炼过,再与定神鞭融合,已经完全不同于之前只是物理防御的一套铠甲了,它如今攻防一体,堪称神器!也许,以后叫它诅咒魔铠,更恰当些。” 朱雀辞一听,笑靥如花。 她放心地拍拍胸口,吁了口气道:“没有毁坏就好,要不然,人家可赔不起你。” 七音染乜了朱雀辞一眼:“呸!小小人儿有心机,就连你的人都是他的,还赔什么?” 不过,老娘也没吃亏啊! 想到这里,七音染笑眯眯的,双眼也变成了好看的月牙儿。 方才趁隙,她探视了一下自己的修为。 她现在很想跑回冥界,去跟其他九大阴帅显摆显摆。 小冥王本要娶她为妻,被她逃了,蒲儿本想替死,却赢得了小冥王的宠爱,取而代之了。 蒲儿成为阎王奶奶后,佩挂冥府凤冠,身着冥府凤衣,母仪冥界。受此加成,恢复肉身,一身修为已仅次于冥王,成为如今地府阴神中修为最高的第三人。 在其之上,只有北阴大帝和冥王。 七音染在葫中世界已成冥祖,修为神通不逊于北阴大帝,但只要一出紫金葫芦,便原形毕露,仍旧是以前的阴帅白无常的修为。 可此刻不同了,她自信与冥王较量,也能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七音染此时特想找个由头跑回阴间去显摆一下。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啊! “牛头马面、老八黄蜂,十大阴帅,各方鬼王,来来来,你们都来瞧一瞧看一看啦嘿,老娘我不陪那小屁孩睡觉,一样拥有了无上修为,喔嗬嗬嗬嗬……” 第587章 无底洞 这座洞窟被鬼风部落的人称为无底洞。 那些普通南疆人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从未见过洞底,故称无底。 陈玄丘他们要出去,却也颇费思量。 因为他来时,陈玄丘有人带路,七音染则是循着黄泉气息,这出去的时候,在这么幽深的地底,却不好寻找参照物。 好在修行之人耳目聪辨,记忆超群,循着记忆,再走慢些,倒也不虞迷路。 走着走着,朱雀辞开始撒娇。 她的确还拥有以前的记忆,但身形变成童稚时期后,性格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更活泼了些,也多了几分童真之气。 “玄丘哥哥,我走的腿酸。” 小朱雀哪有那么娇贵。可是,以前她哪有这么亲昵地喊过陈玄丘? 男人都是贱皮子,那天天这么喊的,他也不觉珍贵,现在小朱雀这么一喊,陈玄丘登时心花怒放。 “来,我背你!” 陈玄丘弯下了腰。 七音染酸溜溜地道:“堂堂朱雀,而且拥有了元凤之力,走这么一会儿会腿软?” 小朱雀爬上了陈玄丘的后背,示威地瞥了她一眼:“人家腿短嘛。” 七音染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大长腿:“玄丘弟弟,人家也想要抱抱。”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你腿那么长,也腿酸么?” 七音染挺了挺胸:“人家胸大啊,很累赘的。” 陈玄丘顿时语塞。 七音染又瞟了朱雀辞一眼,不怀好意地道:“某人就算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可也没有这么大喔。” 朱雀辞顿时柳眉倒竖,这可不能忍了。 她刚想说话,七音染“哎哟”一声,脚下一个趔趄,险险一跤摔倒。 陈玄丘苦笑不得,虽说地面湿滑了一些,也不至于滑倒了你呀,这七音姐姐还真是能搞怪。 陈玄丘只能无奈地道:“你那么高的个子,这要是抱着,小心走窄的地方撞头喔,快走啦。” 七音染没有说话,心中只是暗暗惊凛。 刚刚她一句话出口,足踝便被一枚小石子打在了麻穴上,这才腿软了一下。 小朱雀现在这么厉害了?以我如今的修为,不会连她暗中动手都察觉不了吧,难道她以意念驭物,竟能伤我? 暗洞深处,画师看了旁边的婵媛一眼。 婵媛冷笑,敢嘲笑我女儿! 不过,看到陈玄丘如此疼爱朱雀辞,两人相处如此亲腻,婵媛还是很欣慰的。 画师又扭回头,看见陈玄丘托着朱雀辞,而且很君子地只是托着她的双腿腿弯,也是暗暗点了点头。 女儿不知有了什么天大的机缘,竟然拥有了元凤之力。 但是普凤凰化为元凤,等于是晋阶成了更高级的生命,需要一个重新的成长。 此时的她,身材娇小俨然一个孩童,这般情况下,陈玄丘要是敢揩自己姑娘的油,画师一定饶不了他。 婵媛轻叹一声,道:“陈玄丘很疼她,在伏妖塔中时,我就知道了。有他呵护着雀儿,我就放心了。” 画师听了不禁若有所动。曾经,他与婵媛热恋的时候,也是这般亲热甜蜜吧?是从什么时候,两人都容不下对方的缺点,开始争吵不断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更加愿意沉浸在绘画的世界里,而这一举动,反过来也让婵媛更加的厌恶他。两个人终至渐行渐远…… 婵媛不知道画师在想什么,眼见女儿被陈玄丘背着越走越远,身形一动,又跟了上去。 …… 硫磺山谷,一片狼籍。 杀神白虎铁爪之下,不但完整的人不曾留下,便连那些建筑,也不剩什么了。 妲己和娜扎是急急忙忙,从虎口之下抢出了一个活口:巫八卦。 阴谐等人脱困,但是原来困住他们的大阵,有巫蛊之术吞噬他们的力量。此时虽然脱困,却也疲弱无力,只能原地打坐,恢复体力。 好在巫阵已破,他们吸收天地灵气,要恢复起来也不会太慢。 妲己宝贝儿似的把她的飞天白虎收了起来,这才咋舌道:“原来南疆十戒的最后一戒,竟然封印着一头白虎。许多年前的巫师这么凶悍么,竟敢练制白虎为傀。” 娜扎无所谓地耸耸肩道:“白虎一族,早不知所踪了,又不怕寻仇,便杀一只又如何?四海龙族犹在,我还不是抽了他们三太子的筋。” 妲己白了她一眼道:“你那又不是真龙。” 娜扎扬起下巴,傲娇地道:“就算是真龙我也敢抽它的筋。” 妲己道:“就怕你不是真龙的对手。”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将吓得胆丧的巫八卦提到了面前。 不知道这些追求长生的人是不是特别的怕死,大巫神面对陈玄丘的死亡危胁知无不言,巫八卦也是颇有乃师之风。 很快,妲己就知道,朱雀辞被关在鬼风部落山后的无底洞里。 正盘膝恢复元气的阴谐焦灼地道:“两位姑娘不必管我们,阵法已破,大巫神的人又被白虎杀死,一时半晌不会再有人来,我们在这里很安全,还请你们快去救我家女王出险。” 妲己意气风发:“小娜扎,我们走,去找大巫神。” 娜扎道:“咱们是悄悄潜去,还是……” 妲己把手一挥,豪气干云地道:“我有杀神白虎在手,还怕他?这可是弑神之傀。” 娜扎道:“这白虎之傀可是巫师所制,如果他真是巫神临凡……” 娜扎道:“巫师所制不假,可你没看到那白虎额上的剑孔?当初有本事杀死这白虎的,绝不是那什么大巫神。他的巫法,大部分对这白虎都毫无作用。” 娜扎一想也是,两个傻大胆儿便驾起遁光,向前鬼风部落的后山呼啸而去。 无底洞洞口,七音染一袖挥出,灰蒙蒙的死气扫去,整个地洞就如地龙翻身一般,震颤、塌陷,无数的大石滚滚落下,无数的钟乳纷纷折断,将这奇妙的地洞彻底地封死了。 这地窟之底,黄泉之水已经见了阳间之气。 如果不把它封死,假以时日,那黄泉气息就会弥漫出来,介时,这里方圆千里,都将人兽绝迹,草木不生。如此封死,便可免却这样的后果。 无底洞刚刚消失,陈玄丘神色忽然一动,面现奇异之色。 停顿片刻,陈玄丘放下朱雀辞,对她和七音染道:“你们俩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陈玄丘说完,就向林中掠去,朱雀辞茫然道:“他做什么去?” 七音染懒洋洋地道:“大概是方便一下吧。” 朱雀辞啐了一口,便不再问。 就在这时,两道遁光掠来,停在面前,正是妲己和娜扎。 妲己一见朱雀辞,惊讶地道:“咦?你已经脱困了?不对,你……怎么变小了?” 朱雀辞一见妲己赶来,心中感激,但傲娇的脾气却因为多了几分童稚不减反增,她扬起下巴,傲娇地道:“那当然,区区大巫神,岂能困得住我?我变小一些,只是……嗯,只是因为受了点小伤,这样更容易痊愈。” 妲己一听,不禁笑道:“原来你多多少少还是受了伤,那大巫神呢?” 朱雀辞道:“跑了。” 妲己更是大乐,得意洋洋地举起手指,亮出指上的戒指,炫耀道:“如果我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辗杀了他。嘿嘿,本姑娘有一枚弑神戒,你猜这其中封印的是什么?” 妲己沾沾自喜道:“是一头白虎。” 朱雀辞哪肯让情敌比下去,一脸矜持,故作惊讶地道:“竟是一头白虎?” 妲己扬起了下巴,得意道:“正是。” 朱雀辞叹了口气,小大人儿的模样,悠悠地道:“不知道这死后被制成傀儡的一只白虎,比起我的元凤之力,又如何?” PS:求点赞、月票。哪位仁兄告诉我,为何我左背的肩胛骨位置和左臂臂弯位置一直酸痛不已,贴膏药也不管用,一开始以为是受风了,但这都四五天了,一直很痛。 第588章 愤怒的小鸟 妲己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元凤之力?什么元凤之力?” 朱雀辞笑吟吟地道:“你是天狐之体,同列先天四圣,还不明白什么叫元凤?” 妲己当然知道什么是元凤。 祖龙,元凤、始麒麟,首天狐,代表的是先天四大神兽的最终极力量。 想当初龙汉初劫,龙、凤、麒麟三族大战时,鸿均也不敢插手。这三族的首领,可都有着不逊于圣人的力量。 可是,朱雀辞她怎么可能拥有初凤之力? 七音染叹了口气,点点头道:“详情,你可以问你表哥啊,若非是他,朱雀辞还未必能有这个机缘。不过,现在的朱雀辞,的确是元凤。” 妲己惊奇地道:“我表哥?他从伏妖塔出来了?” 七音染道:“正是,他一出来,便得知你们来了南疆,生怕你们出了什么意外,所以马上赶了来。却是刚刚救下朱雀辞,不想你们也赶了来。你们是听到了他来鬼风部落的消息才赶来的?” 妲己没理这句话,表哥出来了啊! 妲己顿时心花怒放。 不过,转念又一想,元凤? 妲己的眼睛立时就红了。 人家现在才两尾啊,都还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天狐,更不要说是拥有首天狐一般的伟力了。 可是,朱雀辞现在已经成就元凤之身,这以后还怎么跟她斗啊?那表哥不是要被她抢走了? 林深茂密处,陈玄丘见到了婵媛,也见到了画师。 他这才知道,当初与中州徐家和青云州郭家决战时,莫名其妙地跑出来的这位大高手究竟是什么人。 对于二人没有现身出来去见朱雀辞的原因,陈玄丘也很快就理解了。 因为事涉自己的父亲,其实陈玄丘心里也有点尴尬,所以马上对此绝口不提。 画师和婵媛除了嘱咐陈玄丘要善待朱雀辞,就只提醒他一件事:在朱雀辞成长起来之前,不要泄露她已拥有元凤之力的事情。 一旦拥有圣人境界,就可以不死不灭,就连天道也抹杀不了他们。不过,这并不代表就不可能遭遇任何危险了。 就像西方有一个故事中,一个女巫,拥有了无限复活的能力。但是她被装进一个人形的铁囚套装里,投到了大海深处。 结果,她刚一复活,就溺水而死。刚刚死亡,便再度复活。如此周而复始,不死的生命,对于她而言,反而成了永生无歇的痛苦折磨,这世间最残忍的酷刑。 陈玄丘也不傻,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立时慎重答应。 婵媛脸色转为霁然,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要好好对待我们雀儿。我是涅槃组织的真正首领,现在已经找回了雀儿,我要去找到他们,或许,这些年来,他们已经有了大首领的一些线索。” 画师立即敏感地道:“陈道韵就陈道韵,还什么大首领,欲盖弥彰!” 婵媛勃然大怒:“朱玄一,不要以为我怕你。你不是要以画入道么,不服就来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你那支秃笔,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力量。” 画师白眼一翻,晒然道:“只是倚仗血脉之力?苟起来看谁活得长?血脉之力不需修行,时候到了,自然便拥有了相应的神通是么?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还有,你拿什么跟我斗?” 婵媛冷笑:“我有的你都有?好啊,你给我生个孩子来看看。” 画师一窒,哭笑不得地道:“我说的我有你没有,当然不包括这一点,你不要胡搅蛮缠。” 婵媛道:“我与玄丘这孩子说话,何曾搭理过你,是谁来胡搅蛮缠?” 画师狼狈地道:“我说的胡搅蛮缠,当然也不是指这件事。” 婵媛道:“这件事就是那件事,那件事就是这件事,你有特指哪件事?” 画师气极道:“为什么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强词夺理,拐到不知所谓之地?吵到后来,我常常都不知道当初是为何而吵了。” 婵媛道:“你不知道我知道,不就因为你说你比我强么?” 画师一脸的迷茫,是因为这个原因吗?为什么感觉好像有点不对。 陈玄丘怯怯地道:“咳!两位前辈,其实大可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儿争吵。我若离开的太久,恐怕雀辞会担心。” 一提到朱雀辞,画师和婵媛斗鸡般的状态顿时不翼而飞。 婵媛赶紧道:“那你快回去吧,莫让雀儿着急。” 画师也道:“去吧去吧,这副画儿你也带着,替我交给雀儿,有此画在手,关键时候,或可助其一臂之力。毕竟,在成为成熟体之前,纵然是元凤,也不是无敌的。 使用时,只需打开,大喊一声‘天雷风妄,风火家人,急急咒至,速助吾行。’便有大用。不过,你不必告诉她这画是何人所赠。” 画师说着,便从袖中抽出一卷画轴,交给陈玄丘。 婵媛冷笑:“堂堂凤凰,偏偏要去学什么以画入道,简直是不知所谓。” 陈玄丘生怕二人再吵起来,他在场的话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赶紧接画在手,也未细看,便揣在袖中,拱手道:“小子省得了,两位前辈,告辞。” 说罢,陈玄丘转身就走,只要他不在,老丈人和丈母娘便打翻了天,那也不打紧。” 陈玄丘转出密林深处,马上就看见前方一株树下,娉娉婷婷站着一个丽人。 树影婆娑,美人如玉,正是妲己。 陈玄丘又惊又喜:“妲己,你果然找来鬼风影部落了,看来我这故意招摇之策还真奏效啊。” “表哥!”妲己向陈玄丘跑过来,一脸谄媚,就差摇尾巴了。 妲己扑上来就抱住了陈玄丘的胳膊:“嘤嘤嘤,朱雀辞怎么就忽然变成元凤了呀?表哥你到底怎么弄的呀,我不管我不管,人家也要做九尾天狐,不!是首天狐。” 陈玄丘哭笑不得:“你已经见过雀辞了啊?她成为元凤,那是阴差阳错,其实跟我没有关系。” “你少来,七音姐姐都说了,就是因为你,她才得了天大的机缘,成就元凤之身。我要做首天狐,再不济也要做九尾天狐,你要帮我。” 陈玄丘无可奈何地一摊手:“我也没办法呀,我现在才七尾,我都没到九尾呢,我怎么知道如何帮你?” 陈玄丘入伏妖塔前,才勉勉强强算是二尾天狐,准确地说,只算是一尾半,另一条尾巴是半透明的,尚未凝成实质。 进了伏妖塔,吸干了寂灭之海,这才催生出三尾。 后来又干掉了来寻仇的五行高手,集金木水火土五位五行大高手的全部真力,这才现出五尾。 又在最后推翻藏剑之山石匣时,得伏妖塔中无数练有辅助功法的妖魔鬼怪共同助力,这才现出七尾。 天狐要达九尾,实在太难。 这就像龙象般若功一般,虽然与降龙十八掌、蛤蟆功等同属上乘武学,但炼的难易程度,却是人家的几倍。 龙象波若功第一层很好练,第二层比第一层加深一倍,第三层比第二层又加深一倍,如此成倍递增,所以练到第十层的金轮法王,已是绝世高手,练到终极第十三层的,绝无仅有。 也许是因为天狐一族是四大先天神兽中最有智慧的一个种族,如果再拥有和其他三大神兽一样多的强大高手,那就失去了平衡。所以天道才让天狐血脉的九尾之诞生如此艰难。 妲己一听,陈玄丘已经是七尾天狐,不由得两眼发亮,就像一只饥肠辘辘的小狐狸看到了一只老母鸡,馋涎欲滴。 妲己看着陈玄丘,眼睛渐渐水汪汪的快要滴出水来。 她唇角含着手指,睇着陈玄丘,娇滴滴地叫道:“表哥~~~” 太甜了!至少四个+号! 陈玄丘一个哆嗦,警惕地道:“干什么?” 妲己娇滴滴地向陈玄丘飞了个媚眼儿,羞羞答答地道:“我们双修啊。” 陈玄丘愣住:“啊?” 妲己道:“听说,采阳补阴,能修为大进的,你看你都七尾了,还不帮帮人家。” 陈玄丘这才明白她的用意,不禁啼笑皆非地道:“从哪听说的歪门邪道,不要胡思乱想了。” 妲己扯住陈玄丘的衣角,撒娇道:“哎呀,人家当真的嘛,大不了人家小心地采、温柔地采,细水长流地采,再采点蘑菇炖小鸡,给你补一补啊。” 这时候,小小朱雀辞,适时地出现了。 她应该是听到了妲己的话,所以,立即撅着嘴儿走过来,就像一只愤怒的小鸟。 第589章 和平竞争 鬼风部落,暂时成了陈玄丘一行人歇宿的地方。 鬼风部落的主力已经被大巫神派出去骚扰大雍边境,寨子里剩下的反抗力量本就不强,再加上大巫神都败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勇气反抗?所以对陈玄丘一行人乖乖伺候,不敢有丝毫拂逆。 “这个……咳……,鬼风部落已经派出了三千人,再加上其他大小部落纠集的人马,共约万余人,已经开拔我大雍边境了。” 陈玄丘干咳一声,尴尬地道。 因为朱雀辞跟护食的小鸡儿似的,坚持要跟他同席,所以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准确地说,倒也不算并肩,因为朱雀辞太娇小了,顶多到他胁下。 而妲己呢?她也不甘示弱,正挤在陈玄丘另一侧。 七音染、鹿司歌,运日,阴谐、白望舒、娜扎等人散坐在大厅中其他位置,其中南子望向陈玄丘的目光颇有深意,怎不令他如坐针毡。 陈玄丘道:“据悉,现在率领联军的人,是秋白狗的胞弟秋白驹,他自幼就游学中原,学习兵法,所以就连山寨中人对他也不熟悉,不过据说此人深谙兵法,且兼习道术,很是了得。 禽族国师老鸳鸯颤巍巍地道:“陈公子,如今秋白狗已丧命南姑娘剑下,鬼风部落业已臣服。想必消息一到,那联军立时溃散,当不堪一击。” 陈玄丘颔首道:“这样最好,但是,也不排除那秋白驹闻讯,反而孤注一掷,起了玉石俱焚之心。所以,我打算趁热打铁,由我带人,直扑联军驻扎的老巢,其他人则赶往李镜将军的大营,将南疆联军情况告知于他。 这南疆山多林密,沼泽众多,大军难以穿行,一旦全军开拔,举步维艰,严重拖滞行程,根本追不上那些猴子一般灵活的山民。 所以,当以奇兵袭击最好。但南人多擅用巫用蛊,因而,这支精挑细选的精锐奇兵,还得前去协助之人配合,沿途保护他们行进。” 朱雀辞黛眉一蹙,道:“何必那么麻烦,我们这些人一起出手,未必对付不了万余南军。” 妲己正想这么说,但是朱雀辞已经开口了,妲己偏要唱反调,便道:“那可不一定喔。谁知道秋白驹身边有没有什么高手,这巫术防不胜防的,了不起的大高手,也有阴沟里翻船的可能喔。“ 朱雀辞点漆一般的眸子睇了妲己一眼,认真地点点头:“说的也是。” 妲己一呆,她不了解朱雀辞的性格。朱雀辞固然有小儿女傲娇任性的一面,但是做为一个小女王,她从小接受老鸳鸯等人以一个国君准则进行的教育,所以善于纳谏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对重要的事情,你说的对的,她便认真采纳,并不意气用事。 但朱雀辞这样坦率,倒让妲己暗暗自省:这小丫头太不一般了,我可不能学普通女子一般刁蛮任性惹人生厌,不然有她比着,表哥就会更喜欢她,而不喜欢我了。 陈玄丘听她们意见相同,不禁大悦,这才对嘛,大家一团和气的多好。家有贤妻,不遭横祸嘛。 陈玄丘便笑道:“你们顾虑的正是,而且,还有一层道理。我们可以是取胜的关键,这算是以奇胜了。但是,一定要以正和,要王师有出面露脸的机会。 我等剿灭了叛军,只是一个传奇。只有当朝廷的军队扫平了叛乱,才能对南疆百姓产生威慑,让他们在很长时间内,不敢再有反心生出。这也是我坚持要动用朝廷军队的原因。” 运日抚掌叹道:“公子深思远虑,令人茅塞顿开啊!佩服!佩服!” 这可是自家女王的未婚夫,来日一旦成亲,就是他们的王夫,有机会还不赶紧拍着马屁? 阴谐盯着自己的丈夫,总觉得他平时没这么机灵,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了?莫非他跟鸨儿那个小婊咂还在藕断丝连,是那个小妖精教的他嘴这么甜? 朱雀辞突然插口道:“不错,还是你思虑周详,比我想的更深一层。” 陈玄丘心想,那是自然,我始终是从人族社会的治理考虑的,你们这些人,就算是你,贵为女王,驭下又岂比得了人类社会的复杂,所思所想,自然不同。 朱雀辞接着又道:“李镜奇袭之军,在精而不在多。我们前去威慑南疆联军的人,更是宜少而不宜多。如此,反而让他们摸不清虚实。” 陈玄丘颔首,很有道理啊。 朱雀辞继续侃侃而谈:“所以,我看,告知他们鬼风部落已降,劝他们弃械投降的使者,由我和陈公子两个人去,就足够了。其他人去护送大军,可由……” 朱雀辞的目光忽而落在了南子的身上,若有深意地微微一笑:“南姑娘带队,因为,南姑娘本是大巫神弟子,精通巫术,再合适不过。” 陈玄丘端坐不动,心脏却是立时漏跳了一拍。 南子?为什么是南子?这些人里,雀辞最不熟悉的就是她啊,怎么会注意到她?女人的直觉这么可怕么? 妲己大怒,你和我表哥单独走?你孤男寡女的……唔,她现在很小,可谁晓得会不会我一离开,她马上又变回来了。 再说了,你想支开我,还不让我牵头,这么看不起我么? 妲己马上笑吟吟地道:“我完全赞同朱雀女王的意见。女王战力无双,而我则聪明黠慧,我们两个陪表哥去,足矣。表哥,喔?” 运日击掌赞道:“好!就这么办!女王英明!” 阴谐一看,自己丈夫还是那么蠢,登时放下心来,刚才的那番马屁,大概只是歪打正着吧。 朱雀辞淡淡地瞟了一眼运日,真是个有眼力件儿的好臣子,这样的人,应该派去北方雪原的风雪之堡驻扎,国之柱石啊! 运日一见女王望来,更是大喜,女王终于注意到会来事儿的我了。 陈玄丘见妲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袍下的一只手,已经伸到了他的大腿上,拇指和食指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着他的大腿嫩肉儿。进可撩其要害,退可掐其股肉,无论哪一种,都是陈玄丘不可承受之重啊。 于是,陈玄丘果断地没有询问朱雀辞的意见。 振夫纲,匡正义,男儿当自强! 陈玄丘一挺腰杆儿,正要说一句:“就这么决定了,大家立即各自行事,勿需再言!” 朱雀辞已抢先一步,冲着妲己嫣然一笑,道:“妲己姐姐所言有理,那就这么办好了。” 陈玄丘一口气儿噎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 PS:明天有事要出门,今天下午三四点后也要出门,所以我下午再码一章用来明天发,酸痛如故,坚持更新,堪称楷模哇~ 第590章 一剑青山 塔青山。 大酋长很守信,在南疆兵马浩荡而来的时候,他果然依约退进了深山。带走了全部人马,烧光了寨子,一粒粮食都没留下。 当然,这也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并不大。 他们以狩猎和采撷为主业,本也没什么储粮,至于屋舍,就地取材,搭建也容易。相对于给人当炮灰,付出这点代价,还是完全值得的。 秋白驹的大军就驻扎在塔青部落原本的地方。虽然这里已经烧为白地,但是一个寨子能在这里发展起来,当然是因为地势和周围的条环适宜。 所以,秋白驹的大军也就选在这里。 大巫神已经对陈玄丘合盘托出,他们的第一站,就是塔青。 塔青肯追随他们造反,那就拉进伙来。如果不同意,就铲其首脑,取而代之。 总之,塔青山要成为他们的桥头堡,据此为据点,向大雍发起挑战。 陈玄丘让南子率人先行赶去会合李镜,又暗嘱娜扎和鹿司歌盯住南子,提防她再生是非。 陈玄丘相信南子会守诺,但是必须的防范又不能大意。 娜扎本来对不能与他一起去冒险有些闷闷不乐,一听还有这等有趣的事,登时摩拳擦掌起来:“她若真的有心坑我爹,害我大雍军兵,我可不可以一枪挑了她?” 陈玄丘立即发觉左右各有两道锐利的目光向他看来,陈玄丘佯装未觉,心想,南子若死性不改,还想坑死我大雍上万军兵,那也容她不得了。” 陈玄丘便凛然道:“自当如此!” “好!”娜扎大喜,心中只盼南子真的心怀叵测,做些反叛大雍的举动出来那才开心。 当下众人兵分两路,一路迎头去拦李镜的大军,陈玄丘则带着朱雀辞和妲己,驾遁光直奔塔青山。 塔青山上,秋白驹负手站在原本是议事大厅的废墟前,沉声道:“你等记住了,我们的使命是骚扰,扰得大雍边境不宁,还要时时做出将要深入大雍境内之势。 我们是攻,他们是守。我们了无牵挂,他们却有一堆的瓶瓶罐罐要守,主动操之我手,便可轻易牵制住大雍很大一部分兵力。” 面前,二十个神情彪悍的头目恭声称是。 秋白驹笑了笑,又道:“雍人富庶,尔等所部,不管掳得多少财帛子女,尽皆归其个人所有。” 二十个头目一听,顿时面露喜色。 秋白驹看起来只有三旬上下,眉眼五官十分的英俊,且有着一个成熟男人的气质,令人一见心折。 他一身雪白的长衫,头发使一块白色的布巾束扎,周身上下不见挂饰,只有腰间挂着一口剑。剑鞘盘剥皲裂,大概是很久没有上油保养了,吞口锃亮,却显然是经常使用。 秋白驹挥了挥手:“各自去吧,初始目标,便按原定计划,二十支队伍,各率五百人,各攻敌之一镇。之后,随机应变,自行决定。” “诺!”二十个头目纷纷离去,很快,一支支队伍便开拔出了塔青山。 虽然南疆集结了万余精壮,特别是在山地作战中十分的难缠,但是兵力与大雍军队相比,实在差距太大,正面阵地战显然用处不大。 这秋白驹也是真敢放权,居然化整为零,把队伍划分成二十个小队,各自散去,游击作战,骚扰大雍南疆沿线各处村镇城池。 待所有人离队离去,秋白驹身边已剩下不足三十人。 其中一个头目上前抱拳道:“大人,您遣散了全部人马,只剩下我等,这么点人,该如何从事?” 秋白驹摇了摇头,道:“你们且退到山里去,静候这里的消息。” 那头目愕然道:“大人,我们静候什么消息?” 秋白驹道:“明日此时,你们再来此地,如果我死了,替我收尸。如果我还在,那我们就回鬼风部落去,继续征召人马。” 那头目脸色一变,道:“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秋白驹目视南方,悠然道:“大巫神已死。” 那些南疆勇士顿时脸色大变。 秋白驹道:“杀大巫神者,已向这里来了。我在这里等他们,你们且去吧。” 那头目虽然满腹的疑惑想问,但秋白驹显然没有多作解释的意思。那头目便道:“大人,我们留下,陪大人一起御敌。” 秋白驹笑了笑,淡淡地道:“不要碍手碍脚。” 说着,秋白驹便原地盘膝坐了下去,剑就横在膝上。 那头目一时进退维谷,身边一名勇士上前两步,对他悄声道:“大人既如此吩咐,我们便照办吧。你别忘了,大巫神曾经说过,一旦出征,必须唯大人之命是从。便是族长大人或是大巫神有令谕到,若与大人的命令冲突,也当遵守大人令谕。” 那头目咬了咬牙,挥手道:“我们走。” 二十多人跟着他们的头目,很快就消失在莽莽丛林之中。 塔青部落的大厅废墟之前,只有一人盘膝而坐,只有一剑,横于膝上。 山风徐徐而来,轻轻撩动他的头发。 已经有多少年不曾杀人了? 他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在六十个甲子之前,他的这口平凡之极的剑,就已是“千人斩”。 再后来,他真正动剑杀人的机会越来越少,值得他拔剑的人,也越来越少,看起来,今天很可能要再用到他的老伙计了。 毕竟,那人能杀了大巫神,虽然大巫神不擅长近战肉搏,但他的巫术出神入化,自保的手段层出不穷,竟能死在这人手上,那么这个人,绝不简单。 秋白驹能活到今天,就在于他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 虽然这里是人间,但三界根本所在,真的就不如天上? 秋白驹轻轻摇了摇头,他见过太多俊杰了。 虽然,那些人大多都已化作一抷腐土。 然后,秋白驹就入定了。 入定之后的秋白驹,看不出一丝剑的锐气。他盘膝坐在那里,与这座山,与面前的谷,与身下这片平坦的坡地浑然一色,不仔细看,你都不会发现那儿盘膝坐着一个人。 青山一剑,浑然一体。 也不知入定了多久,秋白驹蓦然张开了眼睛,在他面前,已经出现了三个人。 一男,两女。 男的俊俏、阳光、一身的朝气。 女的俏美、灵秀,如花之妍。 秋白驹目中不禁露出欣赏之意,那一幕,似曾相识啊,似乎很多年前,他也曾经看见过相似的一幕。 一个极优秀的男人,两个极优秀的女子。 对了,那个男人,似乎就是他呢,哎!太久了,都有些记不清了。 此时看到了面前的三个人,才依稀想起。 所以,秋白驹笑得更和煦了。 “喂,大叔啊,我问你点事啊,听说这里驻扎着南疆的万余大军,他们人呢?” 妲己落落大方地上前,向他询问着。 妲己知道自己美貌的力量,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很少有男人不肯对她乖乖吐实的。 这个看起来很有成熟魅力,一点也不讨厌的帅大叔果然老老实实地回答:“他们走了。” 妲己惊讶道:“走了?这么快?他们去哪了?” 秋白驹温和地笑道:“他们分成二十队,每队五百人,分别去骚扰大雍各处城镇。” 妲己黛眉一蹙,道:“哎呀,这么狡猾的,这可不好对付了。那大叔你知道他们主要攻打哪些地方么?” 妲己一面说,一面巧笑嫣然地走向秋白驹。 但是,陈玄丘身影一闪,已经拦在她的前面:“这位大叔,在等我们。” 妲己脑后的心月轮悬停在那里,她抚在一枚戒指上的手指也停住了,有些生气地看着陈玄丘的后脑勺,很想敲上一记。 她已经从大巫神口中,问出了如何给傀儡战戒充能的办法,所以使用傀儡戒指,便有些爆发户的感觉了。 陈玄丘没有回头,但是似乎早知道她会瞪着自己,所以,又叹了口气:“大叔应该早有戒备,你暗算不了他的。” 秋白驹依旧微笑地看着他们。 陈玄丘肃然一礼,问道:“敢问足下,可是鬼风部落族长,秋白狗之弟,秋白驹?” 秋白驹缓缓站起:“算是吧,我现在,的确叫秋白驹。” 陈玄丘目光一闪,道:“现在叫秋白驹?却不知原来足下叫什么名字?” 秋白驹微笑道:“我叫过多少名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我上一个名字嘛,可能叫孟楚?真的记不清了。” PS:早七点出门,晚七点才回来,累得胸闷,躺了半天,才挣扎起来,将昨天没写完的一章写完奉上。 第591章 前任、后任 孟楚? 没听说过。 虽然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但是陈玄丘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无尽的沧桑。 再加上他说过用过许多名字,秋白驹只是现在的名字,那么很显然,他并不是秋白狗的亲弟弟。 陈玄丘努力想了想江湖上姓孟的高手。自从知道自己身世有着重大秘密,陈玄丘对一些古老的传说也做过一些了解。 但是在他的记忆中,姓梦的高手…… 突然,陈玄丘微微一惊,道:“据说,三百年前,有一邪道高手,名曰孟神通,练有一手修罗阴煞掌,纵横天南,所向披靡,不知道足下与他……” “哦,孟神通啊!” 秋白驹浅笑:“他就死在我的掌下,可惜,至死,他也未能逼我拔剑。却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此言一出,妲己和朱雀辞都是一惊,三百年的邪道第一高手,竟然死在此人手上?那他岂不是已经几百岁的老怪物了? 人寿有尽,能活这么久,可见修为一定高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更何况,听他口气,似乎最自傲的便是剑术,可那孟神通,竟然未能逼他拔剑。 朱雀辞立即一错步,闪到了陈玄丘面前。 虽然她现在不是成熟体元凤,但是原本身为朱雀,她的战力就在陈玄丘之上。四大先天神兽中,从未听说道天狐一族以搏斗见长。 更何况,她如今已是元凤之躯,哪怕还不能发挥出成熟体元凤的力量,也比之前的她更加强大。 而妲己,也是不约而同地上前一步,站到了陈玄丘前面,和朱雀辞并肩而立。 她虽不及陈玄丘,但自忖拥有白虎杀神戒,应该也比陈玄丘厉害一些,一听此人如此厉害,生怕一个不小心,表哥就被他宰了,所以急急抢了出来。 陈玄丘心中很温暖,叶离师姐说的对呀,要什么才华,长得好看就行了。我多找几个厉害的姑娘,有人负责打架,有人负责养家,何等逍遥自在。 于是…… 陈玄丘退了一步。 一个男人,在这样百媚千娇的两个女子面前,居然这么逊? 秋白驹很意外,深深地看了陈玄丘一眼,又认真地看了看一脸秩容的朱雀辞,说道:“小姑娘,我看不出你的底细,但我看得出你的潜力。假似时日,你的成就将在我之上。但是现在……” 秋白驹摇了摇头:“我不杀女人。” 秋白驹说着,又看了一眼妲己,目光落在她的戒指上:“南疆十戒,原来落到了你的手上。那就难怪……大巫神会死了。” 秋白驹叹息道:“他应该是死在白虎杀神戒下吧?” 陈玄丘惊呼道:“你怎么知道?” 秋白驹一听,便以为猜测果然无误,便叹了口气,道:“当年,是他央我帮助,替他杀了一只白虎,由他祭炼为战傀。却不想,多年以后,他自己却正死在他亲手祭炼的白虎杀神戒下,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妲己眨了眨眼,道:“如果说一饮一啄,皆由天定。那么,你是杀死白虎的人,今天也该死在它的利爪之下才对。” 秋白驹含笑道:“它活着的时候,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制成了战傀,虽然无痛无识,比以往更加勇猛,但灵活与技巧,终究是逊色很多。” 秋白驹说着,把剑往腰带上懒懒地一插,道:“我说过了,我不杀女人。两位姑娘还是让开吧,我杀了他就走,绝不为难你们。” 陈玄丘没皮没脸地笑道:“不杀也可以打败啊,她们两个都挺目空一切的,大叔不如你替我教训她们一下啊。” 秋白驹微笑道:“你想先看看我的根底?没用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没有用处。” 陈玄丘也叹了口气,躲在朱雀辞和妲己身后,探头说道:“你如果真有这个自信,何必提前把部下都打发走,只你一人在此等候我们?你想先用强大的气势打击我的信心?没用的。” 秋白驹目光一闪,讶然笑道:“我只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罢了。面对任何对手,哪怕只是一个稚儿,我也绝不会大意。这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我自己的尊重。我方才的手段,本来就是剑道的一部分,并不算用心机。” 陈玄丘歪着头想想,点点头道:“我懂了,剑圣宫本武藏杀佐佐木小次郎,用的就是类似的手段。这的确是剑道的一部分。” 秋白驹眉头一挑:“剑圣?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一个用剑的高手?难不成他是冥界中人?只有那里,我不熟悉。” 陈玄丘道:“鬼知道他现在算是哪一界的人,他的老祖宗现在说不定还是一只未开化的猴子。而且,他这个剑圣,只是人间之人的称誉,远远比不了你这位用剑的……神仙!” 朱雀辞和妲己都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刚刚的对话,早已让她们明白,眼前这个人,是个神仙。 妲己恨恨地道:“大巫神那厮居然敢说谎。表哥,回头咱们得好好收拾他一下。” 这句话一说,换了秋白驹脸上变色了:“你说什么,大巫神未死?” 大巫神未死,但他却完全感应不到大巫神的气息,那岂非说明他对眼前三人的评估有误,这三人有着他也办不到的能力? 秋白驹的脸色刚刚一变,陈玄丘已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机会。 他像一颗出了膛的炮弹,呼啸一声,就从朱雀辞和妲己中间不宽的缝隙中穿了过来,迎面一拳打向秋白驹的面门。 陈玄丘肩膀一塌时,气势已然喷薄而出。 当他从朱雀辞和妲己中间穿过来时,面前的空气似乎也被他的速度给激荡开了。 一朵泥浪怒绽在陈玄丘、朱雀辞和妲己三人背后,那是陈玄丘发力前冲时蹬起的一簇泥土。 “大巫神的金身,也吃不下我连续七拳的重击,我倒要看看,你吃得下几拳!” 陈玄丘这句话出口的时候,他已经打出了七个七拳,七个七拳,至少有一半是在上一个拳影还未消失时,便已打出去的。 所以,在旁人眼中,陈玄丘此时就仿佛八臂金刚,一个个凌厉的拳印,似乎同时打向秋白驹的周身要害。 “我说过了,绝对的力量面前,鬼域手段,毫无用处。” 秋白驹哂然一笑,只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一道璀璨的金色剑芒在指尖闪现,阳光之下的废墟之上,似乎也因之乍然一亮。 剑芒陡然暴涨,划作数十条金线,迎向了陈玄丘的拳头。 如果南子在左近,就算没有看清他的容颜,只凭这一手剑罡,也能迅速认出他的身份了。 她和王舒窈一对天之骄女,却为了他四百多年耿耿于怀,一个不肯投胎,宁可以鬼躯活着,一个不断轮回,始终不忘前世的那个人。 楚梦! 只是,看起来前任想杀了现任,现任也想杀了前任,却不知她若在场,会帮哪一任。 第592章 剑神 你有炼剑之锤,我有裂锤之剑! 剑修成仙,果然战力惊人,远战近战,应付从容。 陈玄丘的拳对上秋白驹的掌,居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铿锵叮当,火花四溅。 秋白驹双眼一亮,大有兴奋之色:“哈哈,人间果然还有真武之学传承。冰肌玉骨髓如汞,内结金丹,性命双修。你已经够资格度天劫了,为何还未应劫?” 陈玄丘不理,他真武拳意激荡的双拳,竟在秋白驹的剑指之下,划出了道道血痕。 但陈玄丘却越打越狠,酣畅淋漓,丝毫没有收手。 他有后手可用,但是,一则时辰未到,不宜暴露底牌。二则,他也想知道,自己和真正的天神,究竟还差多远。 想跟天斗的人,却不知道天神的实力,那如何使得? 要知道,到时候他要动用的,可是许多方面积攒了无数年的力量。 只能成功! 一旦失败,又不知要经历多少个轮回才能等来下一个机会了。 陈玄丘没有动用诛仙剑,诛仙剑锋利无双,但是这里十分空旷,哪怕能打败眼前这个神仙,陈玄丘也怕他跑掉。 诛仙剑太有名了,他一旦跑掉,消息泄露,陈玄丘就不必想着与天一战了。他的《造化不死经》就可以发挥大作用,他可以隐姓埋名,蒙蔽天机,改行做个裁缝。 他都想好了,到时要做裁缝,裁缝可以接触很多美女,拿着软尺给她们量身材。再加上他出色的容颜,他可以享受男色的福利,等年纪大了,还可以写一本大尺度的自传《风流小裁缝》,绝逼秒杀毫无逻辑的龙王赘婿,出一本有格调有情调的小黄……小白文。 但是心月双轮已回,新鲜出炉的诅咒之铠业已上身。 秋白驹显然察觉到了他盔甲的神异之处,不由有些惊诧,这个人究竟是谁,身上居然会有神器。而且以他的见识,竟然不曾听说过这么一套甲胄型的神器。 于是,秋白驹一直负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也出手了。 “我小瞧了你,竟逼得我出了双手,了不起。”秋白驹欣赏地笑着,显然尚未尽全力。 “不过,你终究没有度劫成仙。你不会明白,成仙,不仅仅是位阶的提升。还有你的修为,会有质的变化。大巫神并不擅长近战,以你所长打败了他,不代表你就有资格向天神挑战!” 秋白驹的手在真武拳意打击之下,剑指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就像他的双手是黄金铸成,而这黄金被震裂了。 但是,他复原的速度奇快,通常在几招之间,他的旧伤便已痊愈。大概,这也是神躯的特质之一。 如果你给对方造成的伤势和消耗,赶不上他复原的速度,就算实力相当,最终败的人也是你。 更何况,秋白驹应对陈玄丘,显然游刃有余。 不过,他未尽全力,倒未必是怜惜这个天赋异禀的少年,或许只是留几分力,以防朱雀辞或妲己偷袭。两位姑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显然只要陈玄丘露出明显颓势时,她们就会出手,才不会和自己讲什么江湖道义。 陈玄丘趁机问道:“足下的确很了不起。却不知足下在天庭,算是第几等的人物。” 秋白驹笑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问这些。看来,你也未尽全力,并不认为自己会死啊。” “我不会死的!不要说是你,就算天庭派出十万天兵,也杀不了我!” 陈玄丘信心满满,他有紫金葫芦做退路,确实有资格这么说。 朱雀辞和妲己听了,也不由宽下心来。 她们本来已经打算出手了。 秋白驹莞尔:“你果然还有手段,但是,世事无绝对。不要试图耍什么心机,须知,人算,不如天算!而我,就来自天上!” 秋白驹说着,插在腰间的剑霍然出鞘,“嘣”地一声,卡簧一弹,宝剑出鞘。 秋白驹修长的手指往剑柄上一搭,整个人的气势顿时截然不同。 他只一剑挥出,就如一道长虹经空,陈玄丘应声急退,倒飞于空中时,一连击出五拳,出拳很慢,相较于他之前的快拳,这一拳拳出的极慢。 每一拳,他都似使尽了全力。 每一拳,都激爆了空气,炸出了一声殷雷。 但是,这样的五拳,仍旧没有挡住那一剑之威。 当陈玄丘倒飞出十余杖,将之前幸存于大火,有四人合抱之粗的大树撞断之后,那道剑气还是刺在了他的身上。 诅咒魔铠“铿”地一声,竟然挡住了这一击。 但是面罩一抬,陈玄丘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请出那个正在葫中世界努力造民族的齐林?还是把鬼王、狮王、玄天门主一众高手找出来群殴?要不然动用诛仙剑? “主人!” 阴影里,疏影焦急地唤了一声。 她和暗香在吉祥的天道规则之下,已经成了陈玄丘的附庸。 在陈玄丘说出释还她们自由之前,一切行动,必须以陈玄丘之意志为意志。所以陈玄丘不动念,她们是不能出手的。 如今眼见陈玄丘受伤颇重,双手鲜血淋漓,又受了内伤呕血,疏影忍不住主动唤了一声。 她怀疑陈玄丘是把她们遗忘了。 秋白驹笑吟吟地向前走了一步,陈玄丘只觉眉宇间一疼,仿佛一道剑气直刺过来。 “不许……出手!” 陈玄丘喘息着,眼前有些发黑,耳鼓嗡鸣。他见过茗儿的白虎庚金剑气,很厉害,剑芒甚至可以射出百丈之长,竭尽全力一挥时,竟有千丈之远,但是,也远没有此人的剑气可怕。 这个人,似乎就是一口剑。 未出鞘时,他如仪剑一般,雍容典雅,谦谦君子。 剑出鞘后,锋芒毕露,斩妖除魔,所向披靡。 疏影听了陈玄丘用神念所作的回答,恨得咬牙。 暗香却情不自禁地看了疏影一眼,脱口道:“这人是剑修成神,六识敏锐无比。只怕我们的影遁,一旦出手,也瞒不过他。主人,怕我们受伤。” 疏影听得芳心一震,从阴影中看向陈玄丘,是因为这个吗?他……他担心我受伤? 秋白驹提着剑,他的剑实在太普通了,剑刃看起来很久没有磨了,不够锋利。也没有上油保护,剑锋黯淡。 但是因为提在他的手中,便显得锐气十足,十分可怕。 “你还有什么本事,可以使出来了。因为,你要死了。” 秋白驹笑吟吟地说着. “轰隆隆~~~” 虚空中响起雷鸣之声,以秋白驹身体为中心,无形的劲势,压迫得四周的一切都向外推开。 那不是劲气,秋白驹应该还不是无漏之躯,但是他竟没有一丝剑气却无效的泄露,这时四下的草木和风沙,完全是被他的气势推开的。 秋白驹一剑横空,旋即向前一指,人剑合一,笔直地刺来。 磅礴的剑气裹挟着秋白驹,瞬间划过虚空,剑未至,陈玄丘身后折断,已剩一半的几人合抱的大树干,竟“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秋白驹的剑,化作一道璀璨的光柱般,冲向陈玄丘。 关键时刻,朱雀辞和妲己不约而同,同时出手了。 朱雀辞祭出了一道凤凰真火,是嘬唇而出,心头真火。 这道凤凰真火,先是炽白色为锋,再以湛蓝色为刃,继以金红色为柄,宛如一柄火之剑,迎面刺向人剑合一的秋白驹。 而妲己则放出了杀神白虎。白虎一出,飞沙走石,巨大的雪白翅膀展开七八丈长,狂啸一声便扑了上去,锋利的巨大虎爪,掏向秋白驹的心口。 而陈玄丘也在倚为靠背的粗大树干四分五裂之际,两柄心月轮再化S状,旋转如轮! 以S状心月轮为锋刃,一身诅咒魔铠的陈玄丘也是人轮合一,悍然迎着秋白驹的剑尖冲了上去。 三小斗剑神! 第593章 玩命 “轰~~~” 白色的剑芒,与凤凰真火、白虎的利爪、陈玄丘的心月轮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塔青山上仿佛炸响了一声惊雷,庞大的余劲向四下冲去,把烧过的废墟,卷得干干净净。 远处,一座青山之上,茂密的树下,二十几个被遣走的南疆勇士远远地看着塔青山上。 他们太远,看不清人,但是看到了那道刺目的光,看到了它一往无前地冲上去,迎面一红、一紫、一白三道光茫冲得远远飞开。 秋白驹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欣赏地道:“真的不错啊!你们三个少年少女,假以时日,必可成为了不起的人物,纵然放在天上,也是四方皆闻的大神。可惜了,你们遇到了我,却是不会再有将来了。” 妲己笑嘻嘻地道:“喂,你可是神仙,说话不算数喔,你说过不杀女人的。” 秋白驹微笑道:“没错,不过,我可以废了你的修为,叫你做一个凡人。以你的美貌,如果安安份份地做一个凡人,说不定反而是福气。” 陈玄丘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脚,认真地道:“足下是我下山以来,所遇到的第一高手。不过,你还不足以杀我。” 秋白驹目光一闪,道:“你还有后招?” 他摇摇头,道:”你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如果假以时日,你的成就,必然在我之上。可是现在不行,你修炼的真武拳意非常高明,是以练体而入道的无上功法,一旦修成果,就如我以剑修成神,将远超同境界的高手。 可是,你太年轻了,功力尚不够凝练,造诣也难说精神。而你杀了大巫神,弑神者,当死!所以,我不能放过你。“ 秋白驹看了眼朱雀辞和妲己,认真地道:“刚才那一剑,我只使出了七分力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留手。奉劝你们,不要再出手了,如果误杀了你们,实非我愿。“ 说着,秋白驹缓缓地将剑举了起来。 他的剑势一起,天空的阳光也陡然一暗,一团漩涡般的铅云,在塔青山顶缓缓开始凝聚。 远山上,那些观战的南疆勇士骇然看向头顶,那云团漩涡之大,连他们的上空,也笼罩于其下。 只是因为云太高,所以每一个抬头看去的人,都以为它只笼罩在自己头顶,就像光芒万丈的太阳。 神通广大的修行者,大多没有什么绝招招式。 人间武道的修行者,达到最高境界,尚且是无招胜有招,尚且是摘叶飞花,皆可伤人,何况是神仙。 这一剑再来,便是一座山都劈得开,还需要什么成名招式?雄浑无比的修为,足以让一切花哨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我已经很久,没有全力劈出一剑了。轮回大劫已经开始,每一次大劫,都会有无数的俊彦,成为它的祭牲。你所灭掉的鬼王宗、东夷的白泽、南疆的鬼风、奉常寺的王青阳、中州徐家、青云州郭家,都是祭牲。 大道,将会以你们这些人的生命为能量,催动这轮回大劫的完成。接下来,就是你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只是,这口轮回大鼎之下,燃烧的一根薪柴。” 秋白驹说着,手中的剑缓缓扬起。 他的剑扬起的极慢,是一寸一寸扬起的。 甫一举剑,便风云惨变,那剑势每扬高一分,天地威压便加强一分。 朱雀辞小脸十分的凝重,她打算恢复本体了。 一旦恢复凤凰本体,她的力量将强大的多。 妲己也把弑神白虎唤到了身边,白虎卑伏,前足蹲伏,后足蹑地,屁股高高的扬起,虎目炯炯,盯着剑势渐渐扬高的秋白驹,显然是随时准备扑出去。 秋白驹很欣赏陈玄丘的风采,尤其是他还这么年轻,就已拥有了这般造诣。但是,该杀时,他也不会手软。 因为,他手中有一口剑。而他,也是一口剑,他本就是天庭掌握在手中的一口杀人的利剑。 妲己神色颇为紧张,悄声传音给陈玄丘:“表哥,现出七尾之态吧,那时的你,才是实力最强的,我感觉到了危险。” 但是,陈玄丘没有说话,莫不是吓傻了? 妲己看了陈玄丘一眼,陈玄丘的双眼微微有些发滞,显然,他正用神念与人交流。 妲己登时醋意大生,混蛋表哥,生死关头,他就只顾和朱雀辞说话。哼!老娘真不该管你,你一死,我马上就去找男人,死了也让你戴绿帽子。 陈玄丘的确正在用神念与人沟通,但却不是与朱雀辞。 “疏影、暗香,你们两个听好了。” 疏影很开心:“他先叫的我的名字。暗香疏影嘛,可师姐却排在了我的后面,在他心里,我终究是更重要一些。” 陈玄丘可不知道叫了一声她们的名字,这姑娘也能想那么多。 陈玄丘道:“一会儿,我会全力牵制秋白驹,等我大喊一声‘杀’时,你们立即出手,跃迁到他的阴影里去,出其不意,刺其要害。” “主人若不敌,不如且逃去,咱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疏影急急劝了一句,陈玄丘轻笑了一声,道:“放心,我死不了!” 说完,不等她们回答,陈玄丘的神识便退了出去。 下一刻,朱雀辞和妲己心中便同时响起了陈玄丘的声音。 朱雀辞和妲己听了陈玄丘的话不由得一呆,旋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此时,秋白驹的剑已经快要升到蓄势劈出的角度,陈玄丘无暇解释,沉声道:“按我说的做!不听话的,休书一封,按弃妇处理!” “嘁!你以为你是谁!”朱雀辞和妲己同时发弹,下意识之下,这句话竟说出了口,而不是用神念回答。 秋白驹以为两女是在对他说话,便微笑地答道:“我乃九天荡魔祖师、真武玄天上帝驾前佐使。玉枢火府天将、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威灵显化天尊,你们也可以叫我都天纠罚大灵官!” 秋白驹身为真武大帝的佐使,却是根本不知道陈玄丘与真武大帝的渊源。毕竟,那件事极为秘密,真武大帝也只是派了自己的几个弟子去照应陈玄丘,而他自己,一年才偷一天的空儿下凡去,以考核弟子修为为名,看看这个弟子。 都天纠罚大灵官秋白驹是天庭派到他身边的“办公室主任”,不算是他自己一手培养的绝对心腹,这么重大的秘密,根本不敢让他知道。 至于真武体术,也非真武大帝一人的独门绝学。创世之神盘传下的这位心法,本是上古时最正宗的修行心法,广为流传。只是以体术成仙,比剑修还要难上十倍。旁人不比真武大帝就是盘的儿子,先天血脉就适合这门功法,所以后来渐渐势微,练的人少了。 而陈玄丘,同样不知道这一长串名号的大灵官和他背后的真武大帝,跟自己有个鸟关系。 他听秋白驹说完,便道:“火车天尊你也听好了,我是青萍山隐仙宗关门大弟子,大雍帝国太子少保、奉常巡狩七十二路总判官,我叫,陈玄丘!” 说罢,不等那剑劈下,陈玄丘已然身着魔铠,悍然一拳,和身扑向了秋白驹。 陈玄丘一动,已然牵动早被秋白驹的剑势控制住的天地气机。 他身形只一纵,便天生流火,闪电雷鸣,便是远远藏进了深山的塔青部落百姓,都一个个停下了安营扎寨的动作,纷纷仰首望天。 今日这雷,似乎格外地恐怖,难不成要有大暴风雨? 可是,营寨还未扎好,若是下一场大暴雨,那可大大地不妙。 陈玄丘一动,朱雀辞和妲己也是齐齐而动,她们终究还是听了陈玄丘的话,没有和身扑上。但她们也没有毫不作为。 朱雀辞扬手掷出了一道凤羽,虽非“仁义礼智信”五常天道之纹,但是有这凤羽加持,那真火的威力也强大了一倍。 而妲己这边,也用神念劲动白虎,白虎一声咆哮,一道炽白色的光柱从它口中喷射出去,犹如一道死光,直逼秋白驹的身影。 秋白驹大笑,双手握剑,向着陈玄丘用力一剑劈下,剑芒横空,一道炽白色的剑气从无形化为有形,形成一道高约百丈的剑芒,狠狠劈向迎面而来的陈玄丘。 白虎的死光后发先至,但是在粗如龙身、夭矫于空的惊天剑芒面前,却被硬生生劈为两半,贴着秋白驹的身躯射了过去,将山体刺出两个不知道有多深的笔直的山洞。 而那道看似轻飘飘的凤羽飘然而至,带着无穷量的热,熔金化石,焚尽一切的力量。 可这一切,终究不包括由无形剑意化为有形的剑芒,一往无前的剑芒,劈开了这道凤凰火羽,火羽从中而断,分为两片,投入白虎死光射出的两个幽深的洞穴,高温烧灼之下,洞穴土壁立时烧得坚逾精铁。 被白虎死光、凤凰火羽一连阻了两次,那道百丈剑芒,业已因为巨量的消耗,缩小到了十丈,但这十丈之芒,已经足以将陈玄丘彻底湮灭,渣儿都不剩。 剑芒及体了! 朱雀辞和妲己虽然因为对陈玄丘的信任,相信他确有自保之法,仍旧心惊胆战,此时此刻,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杀!” 陈玄丘猛然大喝一声,一道璀璨的青玉似的光芒,也从他的手中亮起。 关键时刻,冒着被识破的风险,陈玄丘还是毅然取出了诛仙剑。 与此同时,他的一声“杀”,也激活了暗香和疏影这两个神秘莫测的影子杀手。 但是,秋白驹这志在必得的一剑,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剑芒,突然一分为五,五道细长的剑芒,旋转着陡然加速,犹如一道光轮,抢在他掌中那道青光劈下之前,已然射中他的胸口…… PS:求点赞、月票! 第594章 再见凤凰游 好快的剑! 陈玄丘的心月轮被剑气磕飞,但是随着他的意念驱动,削向秋白驹的双耳轮。 陈玄丘手中的诛仙剑,刚刚亮出一抹光华,只是一瞬,就能斩及秋白驹的咽喉。 但是,只是慢了那么一瞬,秋白驹的剑气已经及体。 只是快了那么一刹那,似乎,陈玄丘的攻击依旧可以来得及展开? 不!那剑气之凌厉,一旦及体,可以瞬间把陈玄丘的肉体和元神斩杀粉碎,化为齑粉,你的攻击再如何凌厉,也会化为镜花水月,根本产生不了实质的威胁。 陈玄丘也是一个狠人,他还有好多张底牌,哪怕是最平常的底牌,放出葫中世界的众大妖来个围殴,耗也耗死了他。 但是,为了他的大目标,陈玄丘始终咬紧牙关不曾动用这些力量。 不过,他也不是蛮干的莽夫。 他敢赌,但也做了种种安排。 第一手自保的力量,就是来自于他的那块神奇玉佩。 “价值连城”玉佩,“价”字救了他必死的一次,“值”字救了他必死的一次,那么“连城”两字有什么作用?不问可知。 不过,如果后边两字真的不是替死诀呢? 陈玄丘也琢磨不准他那个素某谋面的老爹,究竟是不是把这玉佩放在他身边,就是为了给他增加四条命。 所以,他还有第二招,这是他拥有七尾之后所拥有的一种能力。 狐遁! 四大先天神兽,比肩于圣人的标志,就是不死不灭。 朱雀辞化身元凤,现在力量虽然还不是十分强大,但是已经拥有了涅槃的能力,凤凰能够涅槃,就能不死不灭。 而天狐七尾,距成熟体天狐也只有两步之遥。天狐族又最重视智慧的运用,并不崇尚武力。所以,天狐七尾,血脉之力,只给予了他三种能力,狐遁就是其中之一。 陈玄丘已经把他的神识集中于后脑风府穴,风府穴的左右是两个风池穴。他的心月轮是心念所化,正是由风池而出。 而两个风池的中间,则是风府。 陈玄丘将神念集于此,一旦肉身被毁,他的神魂就会由风府遁出,由心月轮护持,遁入葫中世界。 一旦到了那里,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还怕不能恢复肉身? 陈玄丘都想过了,到时要是找不到娜扎天菁水莲这般的灵宝,又或者是月茗的百炼之胚,那就弄一头异种雄狮做为自己神魂的载体。 据说这种雄狮在发情时,一天可以发生两三百次。 我去!威武啊! 不过这么算算,一次的时间好像不长…… 但是,爽啊! 咳!纯属玩笑,陈玄丘是个有理想的人,这种念头也只是随便想想,反正只要遁入葫中世界,他想怎样便能怎样,可以为所欲为。 所以,陈玄丘没有什么顾忌。 秋白驹的剑及已经及体,陈玄丘仍然没有一丝犹疑,仍旧狠厉地扑向秋白驹。 想和我同归于尽? 秋白驹眼中露出一丝悲悯之色,可惜了!我的毁灭之剑及体,你将立时化为齑粉,根本没机会伤及我的。 “轰~~” “价值连城“玉佩没有让陈玄丘失望,一个斗大的金色的”连“字凭空出现,那虽经消耗已只剩下不足十丈长度的凌厉剑芒,本来无坚不摧,但是被这个”连“字一挡,”轰“地一声,“连”字破碎,而这剑芒,也彻底消失了。 “什么?” 秋白驹吃了一惊,再待挥剑,却已攻守易势。 方才陈玄丘面临的难堪局面,现在换成了是他。 心月双轮斩向他的左右耳轮,陈玄丘带着尖锐骨刺的拳头击向他的心口。 拳已及体,轮已及体,秋白驹的剑已经显得太长。 危急关头,秋白驹只能剑势回转,当地一剑,击飞了瞬息便至的左耳心月轮。右手食指一竖,便如他手中的剑,又是“当”地一声剧震,弹开了击向他右耳轮的心月轮。 同时,秋白驹深吸一口气,全身功力凝于胸前,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他自信满满,仙人之躯加上全身功力的凝聚,虽然他没练过金刚不坏体,要挡这一拳,应该也挡往住。 陈玄丘带着骨刺的一拳重重地打在了秋白驹的心口。 此时,秋白驹刚刚震开两枚心月轮,那带着骨刺的拳头,换作一块坚硬的岩石,也要四分五裂了。但是陈玄丘一拳打下去,却似击中了刚刚浸了水的十几层的滑腻牛皮,那尖锐的骨刺竟未扎进秋白驹的肌肤。 一个重击之后,拳头竟被卸了力,向一旁滑去。 但是这时,秋白驹身后的阴影里,两个青衣少女俏生生地冒了出来。 暗香和疏影都是用的双弯刀,但这时,她们两个联手进攻,却是每人只持一刀,将全身力量凝于一刀,分别刺向秋白驹两侧的腰眼儿。 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肾? 暗香和疏影也是真狠,两口弯刀,仿佛两枚毒蟒的獠牙,扎的就是秋白驹左右肾脏的位置。 “噗噗”两刀,,正凝聚全身功力,迎对陈玄丘可怕的一拳,秋白驹实未想到陈玄丘的一声“杀“不是自己在吐气发力,竟然是围攻的讯号。 他更未想到自己的影子里,竟然冒出两个人来。 虽然暗香疏影甫一露面,以他敏锐的六识就已发现,但是在陈玄丘的牵制之下,却已根本来不及防御。 两口圆月弯刀,狠狠地切入了他的左右后腰眼儿。 “啊~~” 秋白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他仰天大叫的同时,陈玄丘籍着滑开的拳头,身形继续前涌,屈肘、抬臂,肘部尖锐的骨刺露了出来,“噗”地一声,由下而上,从秋白驹的腹部,向他的胸部,豁然划开尺余长的一道口子。 金色的血液喷了陈玄丘一脸,可以看见一枚金色的心脏,在秋白驹的胸腔中有力地跳动着。 “你,真不错!沦为一截薪柴,太可惜了。不如,加入天庭吧。” 秋白驹先是一脸的错愕,然后渐渐转为欣赏的笑意。 “我可以引荐你。就算你要我的玉枢火府天将、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威灵显化天尊,都天纠罚大灵官,我也可以让给你。我不想每一次轮回大劫,都重返人间了,累了。” 陈玄丘回答他的,是身形后仰,整个人的身体仿佛一张拉满了的弓。 然后,弓弦猛地松开了。 陈玄丘的暗红色甲胄包裹着的拳头,因为速度太快,发出了音爆之声。 他用去了一次替死的机会啊,怎么可能不找回来! 铁拳,笔直在打在秋白驹的面门上,秋白驹的身体没有倒飞出去,因为这一拳太快了,快到他的身体都来不及反应,这一拳全部的力量,全部由他的仙人之躯承受了。 灌注了真武拳意的一拳,就像砸进平静水塘的一块石头。 “轰“地一声,秋白驹的脑袋炸裂了,接着是胸膛、腹部、四肢…… 巨大的爆炸,因为那血液的颜色,仿佛一朵璀璨的金色焰火。 都天纠罚大灵官,被陈玄丘一拳打爆了! 暗香和疏影生怕不能破防,竭尽全力的一击,已经有些虚脱。 此时看到如此一幕,也不禁惊呆了。 这弑神的一幕,竟是如此壮观,简直太……,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金色的焰火化作了满天的金星,无数点金星一闪一闪的,渐渐汇聚到一起,竟尔迅速恢复了秋白驹的身体,身体的颜色,也由金色,马上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你有资格取代我了,如果你愿意,我会把都天纠罚大灵官让给你做,我是认真的。” 秋白驹凝视着陈玄丘:“我累了。” 妲己和朱雀辞全都看呆了,这个剑神,竟然是打不死的? 陈玄丘已经为此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替死之机,竟然还杀不了他,那他岂非立于不败之地了? 陈玄丘也骇住了:“你已斩了三尸?” 秋白驹莞尔:“成圣之途有三,以力证道成圣,那是创世之神盘的境界,也是最高境界。斩三尸成圣,那是鸿钧道祖的境界,也是三清后来达到的境界。还有以功德成圣,比如娲皇的境界。能斩一尸,便入大罗。我现在还只是金仙巅峰,未入大罗。” 朱雀辞突然道:“不错!他还未入大罗,你看他顶上三花。” 陈玄丘等人抬眼望去,果然,秋白驹头顶,精、气、神之荣华,聚于玄关之上,反复涌现,仿佛莲花。 三花聚顶,是金仙巅峰。 可是,仙人精气神之荣华,我们怎么可能看得见? 陈玄丘的眼睛蓦然一亮:“他还是受了伤,已经无法控制精气神外泄。趁他病,要他命!一起上!” 秋白驹微笑摇头:“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我已招揽你两次了,你不允我,仙缘已绝。下一次见面,我便只好杀了你。我这分身,拥有我六成的功力,炼制殊为不易,不能毁在你的手上,去也!” 分身?这竟是秋白驹的一具分身,分身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法力,果然不愧是剑修。 很多神仙的分身,有如三维立体投影,只能代本体出现在某地,说些话,做些事而已。可秋白驹的分身竟然如此强大。 一旦被他斩却一尸,这分身与斩下的一尸合体,那也远较其他达至斩尸境界的大罗神仙高明。 这就是以剑入道者的优势,是仅次于创世之神盘传下的以力证道之法。实际上,它就是以力证道的一个旁门。 秋白驹说完了这句话,整个人便已腾空而起,手中剑扬起,人与剑合一,化作一道磅礴恢宏的剑气,横亘于空,瞬息千里。 易州、禹州、信州、代州…… 一路而去,诸州百姓皆可看见,天空中一道炽白的光线,仿佛划破了蔚蓝大海的水线,瞬间西去。 自南疆塔青山,一路西去,斜割大雍一角,历十四州,十四州百姓,皆见天现异象。 一剑霜寒十四州。 但是,在那炽白色的光线之后,却有一道火红之光追了上去。 “姑娘不必送了,留步。” 秋白驹纵然是辛苦炼就的分身受了重创,依旧是斯文儒雅。 只是话音甫落,他的速度便陡然加快,音爆之声,随之传来。 “我男人说你要死,那你就得死!” 尾随其后的朱雀辞淡淡一句话,红色的光芒也瞬间加速。 凤凰游,瞬息万里! 第595章 天柱疑云 很快,朱雀辞回来了,脸上带着一抹古怪的神气。 陈玄丘正摁着大巫神的头,大巫神鼻青脸肿,看来没少挨陈玄丘的拳头。 一见朱雀辞回来,陈玄丘一脚就把大巫神踢回了葫中世界。 朱雀辞道:“怎样,可问出了什么?” 陈玄丘道:“人老成精,他之前没说,现在又怎肯吐实。他一口咬定,确实不知道秋白驹这兄弟,竟然也是一位仙人。想是天庭对他一人操纵如此大事放心不下,所以另遣人帮助。” 朱雀辞道:“那秋白驹不是说过,弑神白虎是他当年帮着大巫神杀掉的?” 妲己摊手道:“他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状,说:‘哦!原来天庭另行派出的人,就是都天纠罚大灵官啊!’,我们还能说什么?” 朱雀辞恨恨地道:“这老鬼,留他何用,不如杀了。” 陈玄丘道:“我本也没想留他,不过,他不能现在死。他的死,还另有用处。” 陈玄丘既这样说,朱雀辞便再也不问缘由了,反正,自从陈玄丘不畏生死,闯进绝地救她,她就真正认可了陈玄丘。 既然认可了陈玄丘,那陈玄丘就是她男人。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父母的悲剧,所以老鸳鸯等一班老臣,从小对朱雀辞的教导,就特别有所针对。 因此,既然认定了陈玄丘是她的男人,她便本能地信任、服从。这是浸淫到了骨子里的一种理念,别看她面上傲娇的很。 妲己道:“喂,小妹妹,你追到秋白驹的分身了没有啊?” 朱雀辞一把打掉了妲己的手,皱了皱眉,不悦地道:“别摸我的头。” 妲己嘿嘿一笑,不以为然。 变小了的朱雀辞特别可爱,妲己对她的敌意也变小了。 陈玄丘道:“雀儿,可杀了秋白驹的分身?” 朱雀辞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神气,缓缓地道:“凤凰游,可一展翅便翱翔万里。可是,论速度,我却不如他。” 妲己诧异地道:“他已重伤,仍被他逃了?” 朱雀辞道:“他也没有逃出一万里,只有七千多里地,然后……” 朱雀辞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然后,就到了西方无尽之海的边缘。” 陈玄丘动容道:“难不成他竟逃去了我师门所在的青萍山?” 朱雀辞脸上古怪的神气更浓郁了:“那里不是什么青萍山,我去过那里,认得那个地方。” 陈玄丘和妲己异口同声,问道:“那里是哪里?” 朱雀辞一字一顿地道:“那里是……天柱峰!” 天柱峰? 陈玄丘一下子呆住了。 天柱峰这个地方,他不只想过一次了。 地维秘境那种地方,竟是一位妖族大佬世代镇守,而其地下,竟然镇压着九只金乌。 而天柱峰上,他如今业已知道,镇守那里的,是一位巫族大佬,狂烈。 那是后土娘娘同族之人,只要立足大地,便有无穷力量的一位大巫。 那么,天柱峰这个地方,又镇压着什么? 只不过,自从知道了关于天庭轮回大劫的秘密,他的注意力就更多地集中在这件事上。他甫一下山,还没多久,就知悉了一个惊天秘密,根本不比以游历为主的人,也无暇顾及那里。 可是,真正主持南疆之事,与大雍为敌的金仙天使,竟然在重伤之后,逃进了天柱。 陈玄丘越想越不安,隐隐然感觉,这天柱峰,恐怕也是天庭操纵人间的一个重要所在。 既便不是,他也要搞清楚那里究竟是什么用处。 以前,因为他与狂猎有旧,有洛儿姑娘也有些交情,所以一直对天柱没有敌意。 但是现在,因为这个今世名叫秋白驹,曾经叫什么“孟楚”的家伙,陈玄丘却不放心了。 当他举族反天之际,如果天柱峰势力,从其背后猝然出刀…… 不成,要搞清楚,天柱峰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狂烈此人,究竟是否忠于巫族。 在我举剑向天之际,人间不说是铁板一块,也不能容许有这样庞大的一股势力,敌我莫明。 想到这里,陈玄丘道:“秋白驹知道你跟着去了天柱?” 朱雀辞摇头道:“我曾去过天柱,知道天柱有奇异的阵法保护,所以发现他所遁方向是天柱峰时,便放慢了速度,想一探究竟。因而,他遁入天柱峰领域内时,应该只知道我还在追向他逸去的方向。他都不知道我曾到过天柱峰左近,认得那个地方,自然也未必就知道,我已发现他逃去了那里。” 陈玄丘点点头,道:“很好,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混入天柱峰,一探其秘。” 朱雀辞道:“你怀疑天柱峰主包庇此人?” 陈玄丘脸色凝重地道:“他是天上一尊金仙。如果天柱峰主人知道他的存在,却还容他留在天柱峰,那天柱主人,显然与他是一伙儿的。” 妲己动容道:“姬国在西方。天柱峰也在西方。南疆动乱,又是藏匿于天柱峰上的一尊金仙暗中主导。这天柱峰……只怕……” 陈玄丘启齿一笑,道:“不必推测那么多,如果要加以联系,天庭带一个天字,天柱峰也带一个天字,说不定就是直接由天庭派下来的一伙爪牙呢。我们不必带任何成见,且去一探究竟再说。” 朱雀辞道:“你所谋之事甚大,何必分神于天柱峰。” 陈玄丘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道:“正因所谋甚大,所以,我必须谋而后动,也必须争取最大的把握,因为我们的敌人,太强大了。这三界之中,能团结的力量,我们都要团结起来,这人间界有什么能拖我们后腿的势力,也要先行拔除才行。” “喔!反正你来决定,你要去,我陪你去就是了。” 被陈玄丘一摸头,朱雀辞惬意得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妲己斜睨着她,心想,表哥的手,比我的手大,也不如我的手细腻,他摸就行,我摸就不行,呸!哎呀,她的小脑袋好有趣,还是想摸…… 李镜率领大军,浩浩荡荡,终于赶到了南疆,在塔青山对面八十里的三原堡驻扎下来。 大军依托三原堡,建起了绵延十余里的密密麻麻的营寨。 派出的斥侯已经打探了塔青部落周围的情况,塔青部落避战,不肯沦为南疆反军的前驱,全部躲进了深山。而且还烧毁了营寨,态度上,显然还倾向于大雍一边。 但是,南疆反军业已进驻塔青,虽然他们只有一万多人,但是山多林密,他们又擅长丛林作战,李镜的兵力优势,实际上在这样的环境中并不能发挥出来。 李镜对着斥侯匆匆搭起的沙盘,正与诸将讨论前敌形势,拟定作战计划,南子、鹿司歌、娜扎等人就来了。 南子率众入大营去见李镜,娜扎生怕看见父亲,又要被他唠叨。自从接受了她是个女孩儿的现实,她这老爹比以前更能唠叨了,每每说话,都听得娜扎脑瓜仁儿痛。 她已从陈玄丘口中,知道大小茗儿也随父亲一起来了南疆,一进大营,趁着南子等人去大帐,她便一个人先溜开了,想要找人询问大小茗儿的住处。 娜扎四下一张望,听见一阵踢踏声,就在前方,一个小兵,背着一口似乎比他的人还高的剑,鞋底沾满了沼泽的烂泥巴,正在踢着一块石头蹭泥巴呢。 啧!倒是个孝顺孩子,这一定是顶了父亲的缺,替父从军的。 娜扎便走过去,大大咧咧一拍他的肩膀:“小兄弟,问你点儿事。” 前方那小兵一回头,娜扎不由惊讶道:“哎哟,无相啊,你怎么从了军啦?” 第596章 尘封的记忆 无名扭头看到娜扎,脸上也是一喜,开心笑道:“我是无……” 想想纵然说出自己的名字,用不了多久她还是会忘记,无名便泄了气。 但是这个“无”字出口,却又戛然而止,使得无名一下子呆住,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 巍峨的仙宫、缥缈的洞府、孤寂的深海、无尽的寂寞、一个个面带微笑、面目慈祥、道骨仙风的神仙,一只只满口獠牙、滴着淋漓的鲜血,咬着人类的肢体,仿佛一只只噬人的饿鬼…… 娜扎疑惑地在无名眼前摇了摇手:“喂,你不认识我了?” 无名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心脏跳得几乎要跳出来。 他吃力地抚住了胸膛,娜扎一见,连忙扶住他,道:“喂喂喂,你不要晕倒啊。啧,军营伙食这么差么,看把你虚的……” 无名身体都有些颤抖了,隐隐然,仿佛脑海中有什么神秘的封印,似乎要打开了。 娜扎终于发现不对劲了,不再调侃,急急问道:“喂,你到底怎么了?” 在魔罗界与阿修罗界之间,有一片仰望其高,不知几千几万里的雄伟大山。 在这大山的最高处,有一处无比宏伟、气势雄浑、极尽庄严的辉煌宫殿。 在那座至宏至大、无比辉煌的宫殿静室中,一位周身清光氤氲,脑后九色光轮显现的黑发黑须中年人,正在闭目打坐,突然双目一睁,两道神光透眸而出,那眸光微微透出愕然之色。 他随手拿起身边一柄小金锤,在旁边的银磬上轻轻地敲击了一下。 清音悠远,传扬开去。 瞬间,便有一尊黄巾力士出现在面前,躬身领命。 那人便道:“你去人间一趟,往北海海眼处探看,那人是否还缚在那里。” 黄巾力士叉手领命,驾起一朵祥云,便往人间北海方向飞去。 那人喃喃自语道:“那个逆徒,难不成竟然逃出了北海?他怎么可能有本事,破开本尊亲自设下的封印?” 不过,疑惑归疑惑,显然那人在他心中,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份量。 他思索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双目,继续参悟天道。 修行永无止境,但是自从成圣,这已多少年了?他总觉得,自己的修为固然越来越深,各种神通的运用也是越来越娴熟,但是境界,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难不成,只有老师以身合道之法,才能由圣人晋升入天道圣人? 天道圣人啊! 越到高处,越知修行艰难。他知道天道圣人之上,还有大道圣人的境界。 但是,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能有那么一天。创世之神盘,是最有希望成为大道圣人的,但是他最终也没能成功。 仙人度劫,要天雷淬体。 圣人得悟大道,却要有三千魔神围歼。 三千尊魔神,最弱的也有准圣的修为,要击败他们,才能掌握大道。 他不认为自己能有那样的一天,他只要能领悟天道之秘就够了。 可惜,就连这条路,也是长路漫漫,不见尽头。 玉虚宫内,传出悠悠一声叹息…… 人间界,塔青山对面的军营之中,无名脑海中纷乱至极的记忆碎片停止了爆炸似的窜动,无名长长地吁了口气,那种天旋地转、头脑欲裂的感觉渐渐消失。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前襟后背处,微有风来,便是一阵清凉。 娜扎关切地道:“无垠呐,你怎么啦?” 无名定了定神,向她展颜一笑,道:“没什么,偶感无力,险些跌上一跤。你怎么来了?” 娜扎喜孜孜地道:“我陪妲己一起来的,本来是盯朱雀儿的梢。结果你说巧不巧,我们就遇见了苏苏。苏苏比以前更厉害了,是他让我们来的。” 无名茫然了一刹,双眼才陡地放出光来:“苏苏……我小师兄?他们遇见他了?他也来了么?” 娜扎笑道:“他没那么快啦,他去塔青山了,叫我们先来见我爹,说明南疆情形。塔青山上有万余南蛮,就算一万多头猪也得抓一阵子呢,我估摸着,大概再有两天功夫,他就来了。” 娜扎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笑道:“谁说的,我现在不就来了么?” 娜扎和无名扭头一看,就见陈玄丘白衣飘飘,身后跟着变成小少女的朱雀辞和妲己。 娜扎还未说话,无名已惊喜叫道:“小师兄!” 陈玄丘一见他也是大喜,之前他没注意,还以为娜扎就是在跟一个小兵儿在聊天。 陈玄丘马上迎上来,给了无名一个大大的拥抱,开心地道:“无感啊,师兄好想你。” 无名的嘴唇抽搐了两下,轻轻回拍了两下陈玄丘的后背:“小师兄还是叫我小师弟吧,显得亲切!叫名字……生分了。” …… 李镜见到南子等人带来陈玄丘的消息时,最沮丧的就是他手下那些将领。 大王发兵前,可是说过攻打叛军所俘之人、所占之地,尽归其个人所有。结果陈玄丘单枪匹马,直接端了大巫神的老巢。他们继续深入,可能只是去接收已经臣服的地盘。 这是断人财路啊,将军们都有些悻悻不喜。 南子道:“深入南疆,如今看来,遭受巫蛊之术袭击的可能虽然虽有,但不会有特别强大的一些巫师参与了。因为他们背后都站着一个大部落,他们的轻举妄动,会给他们的部落带来灭顶之灾,大巫神的死,已足以威慑他们。 倒是要防备着一些游散的巫师和小型部落的巫师对大雍王师怀有敌意,偷袭破坏。不过这一点你们不用太过担心,我们会沿途保护…… 南子正说着,大帐口有士兵高声唱名道:“陈少保到~~” 南子讶然,我前脚刚到,你就来了?这还何必兵分两路? 李镜忙率众将领上前参见少保,行完了官面文章,陈玄丘道:“大巫神虽死,但是南疆已经集结起来的兵马,却已来到了我大雍边界。他们共一万人左右,分成二十队,每队五百人,对我大雍沿边村镇,行袭掠之计。李将军,你对此可有定计?” 陈玄丘是个情商很高的人,对小受受这种选择困难症患者,他说话向来坚决,不让殷受有动摇的可能。 但是李镜坐镇一方,曾为陈唐关的土皇帝,一方军中大佬,也是习惯了说上句的意志坚决之人,对这样的人,就不能越俎代庖,如果他的计划不如己意,也只能用诱导的方式。 李镜向他详细问清了南疆现在的情况,略一思忖,便道:“我军人多势众,主力还是要继续深入南疆。否则,沿边战事拖延太久,这些在威压之下暂时臣服的力量,难保不会重萌反心。就算他们只是暗中资助前线这些叛军,也殊为不妥。” 李镜指着沙盘道:“同时,李某可以留下一些人马。他们南人懂得分兵,难道我们就不懂吗?不能叫他们牵着鼻子走。他分兵二十路,我就分兵四十路,甚至六十路,分驻于沿兵各村镇,然后同步推进,把战火引回南疆去……” 李镜一番计划说出来,陈玄丘不由得频频点头,道:“李将军思虑周详,这样双管齐下最好。那么,我这些朋友依旧留下,他们个个都有不凡的本领,可以随李将军的主力重返南疆,确保我王师不会被巫师们的鬼域伎俩滋扰,影响行进速度。” 二人许多意见不谋而合,自然越说越是投机。主要的分兵、进击计划确定,接下来就由李镜安排更具体的措施。 那些将军大部分都愿意担当分兵阻敌、逐步推进的首领,这其中还有一个利益均衡的问题。打仗需要考虑的也是方方面面,并不仅仅是战场上的事,这些事陈玄丘也不便参与了。 李镜为他安排了一顶大帐做为少保的栖息之地。 陈玄丘告辞,甫一出大帐,就看见大小茗儿也已闻讯赶来,见他出现,甜甜一笑,眼睛便漾出了激动欣喜的泪花儿。 陈玄丘把众人都带去他的大帐,热热闹闹欢聚了半日,等他们谈兴稍尽时,外边车辘辘、马萧萧,依照李镜的吩咐,朝廷大军已经开始分拨调动,驰援沿边各村镇的兵马,已经迅急上路了。 天色将暮,李镜派人传来消息,要设宴为少保大人接风,众人闻讯,便也各自散去,一方面叫陈玄丘先稍事休息,而且女儿家要出席宴会,当然要打扮一番,尤其这里丽人众多,个个姿色不凡,谁心里不存了比较之意。 大帐中一空,便只剩下陈玄丘和一直被当成了透明人儿的无名。 “师兄啊,我看你与人聊天时也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无名担心自己再不说话,师兄可能真就忽略了他,自己跑去躺下休息了,所以主动开了口。 看陈玄丘吓了一跳的样子,嗯……无名觉得,自己所料不差。 陈玄丘刚沾到卧榻的屁股微微抬了一下,还是轻轻地落了下去。 他轻咳一声,神色自若地道:“无期啊,师兄单独留下你,正是要说这件事,这样的大事,师兄也只能和你商量,方才不用有所顾忌。” 那神态、语气、动作自然的,好像真是他特意留了无名下来,而且之所以如此随意,也只因为面前的人是他最最信任的亲亲小师弟。 无名要不是知之甚深,还真就信了。 现在的无名,当然不会傻傻地感动,他只是冷静地看着陈玄丘,一副“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样子。 第597章 伐天之计 陈玄丘的确在思索一件大事,只是一时想不到与何人同行。女孩子嘛,麻烦的,带上谁都要顾虑其他人的想法,还得想个理由之外的理由,叫人头痛。 但是男性呢,他一直想不出带谁更合适,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因为人多。他的葫中世界人才济济,各有所能,到底谁最合适,一时却是想之不出。 如今无名一说话,陈玄丘豁然开朗,最合适的人,当然是自己的亲亲小师弟啦,打仗亲兄弟嘛。 于是,陈玄丘顺其自然、自然而然地,仿佛经过他的深思熟虑,一开始想的人选就是无名似的,说道:“无……那啥,师弟啊,师兄有事也不瞒你。你是知道,我要做一件大事。” 无名颔首道:“是,阻止天庭发动的轮回大劫。” 陈玄丘严肃起来:“很危险。” 无名道:“天庭是三界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他们就代表着天意。与天斗嘛……” 陈玄丘道:“其乐无穷。” 无名:“嘎?” 陈玄丘讪笑:“我只是风趣一下,哈哈哈哈。与天斗,后果不堪设想,你是我的小师弟,如果你不想牵扯其中,为兄也不怪你,会好好为你安排一个去处。” 无名摇摇头,下意识地抬眼望了望帐顶,喃喃自语道:“我感觉,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跟这老天,再~斗上一番的。” 说完这句话,无名也是一呆,我为什么要说“再?” 陈玄丘没有听清他的喃喃自语,只听见了那句“斗上一番”,语气之坚决,如裂帛。 陈玄丘便点头道:“好,兹事体大,要斗天,光有胆量还不行,我必得准备周详,无论如何,这第一战,一定要赢。 唯有赢了这第一仗,才能激起各界有心反天者的信心和勇气。所以,天柱之谜,我一定要先揭开,如果有危险,就先行扼杀。 我要确保人间界没有太大的威胁,冥界又态度暧昧,很可能保持中立,这样,把握才会大一些。因此,我要去一趟天柱,需要一个得力的帮助。” 无名开心地道:“好!无名愿与师兄共进退!” 无名说罢,心想,糟糕!忽然想起,师父他老人家,也是天庭一尊大神啊,如果我们破坏天界的轮回大劫,会不会惹得他老人家不高兴? 嗯,没事,师父想不起我来的,反正天塌下来有小师兄顶着,他个儿高。 陈玄丘道:“既如此,那么,你陪我潜入天柱峰,以你的天赋,说不定能发挥大作用。具体计划,等咱们离开大营后,再边走边想。” 无名欣然道:“好!” 陈玄丘道:“那成了,赴天柱峰的人选已定,其他人就方便安排了。你去找一下雀辞姐姐,请她来见我。一刻钟后,再请七音染姐姐来。两刻钟后,唤南子姐姐来。嘁,你这什么眼神儿,师兄跟她们……嗯,除了雀辞姐姐,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陈玄丘越说声越虚,因为一想到和南子的荒唐一幕,底气实在有点不足。 无名点点头,一副了然的表情,很欠揍地走了出去。 很快,朱雀辞来了。 “有什么话刚刚不能说,还要鬼鬼祟祟的呀。人家正要洗澡呢,你小师弟就跑进来了,门外的看守居然没拦,幸亏我才刚解了头发。” 朱雀辞肩后垂着马尾状的秀发,愈发像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啦。 陈玄丘安慰道:“没关系啦,他还是个小孩子,再说了,你现在也没什么可看的。” 陈玄丘用这句话,成功换来朱雀辞的一对白眼儿。 她没有更多的嬉戏,一则是她身为女王的良好教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看得出陈玄丘打趣说笑没个正形儿的模样之下,那潜藏的忧虑。 果然,陈玄丘很快就及了正题:“我把天庭想的太好了,我以为他们只是为人间轮回大劫推波助澜,但是没想到天庭这么不要脸,居然直接派了两位金仙下凡。 南疆这边的作用,只是用来牵制大雍,给姬国那边制造更好的机会。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派了人来,那么姬国那边,天庭会不会派人呢? 我想,伐天之举,必须尽快开始。但是在开始之前,还有最后一个变数,那就是……天柱!” 朱雀辞冷静地点点头:“那位剑仙的分身,居然逃去天柱峰,天柱峰那边,一定有古怪。” 陈玄丘道:“不错,所以,我一定要搞清楚天柱峰的底细。而天柱峰之行,事情一旦解决,我就该发起讨天之举了。” 朱雀辞目光一闪,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陈玄丘道:“返回画壁,以画壁为据点,广泛联络人间界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提前安排人行,潜入七十二诸侯国,就在发布于七十二诸侯国的各处奉常院附近定居下来,一俟举事,立即发动。” 做女王的小女人,最大的好处便是临大事时,不会矫揉造作小儿女情态。 朱雀辞纵然心中有千般不舍,也没有在这时表现出来,她认真思忖了片刻,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做了。” 陈玄丘赞许地摸了一下她的头,虽说朱雀辞的一对樱唇如新鲜出炉的杏脯儿一般娇嫩可口,可她的外形现在显得太小,陈玄丘可不敢有别的举动。他总怕朱雀辞那个不靠谱儿的爹还在暗中跟着。 一刻钟后,朱雀辞就离开了陈玄丘的大帐,七音染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扭腰摆胯,摇曳出一路的风情,逗弄得军营里的那些大兵,一个个鼻血长流。 天干物燥,小心女人呐! “哎呀,人家才刚刚洗了澡澡,身上香喷喷的咧。丘丘弟弟,你找人家来,要做什么呀?这儿隔音好不好啊?一会儿李镜会不会遣人来请你赴宴啊?你不会那么快吧……” 七音染穿着一袭轻软的便袍,酥胸半裸,纤长的手指还欲盖弥彰地轻抚着胸口娇嫩的肌肤。婀娜的胴体曲线随着长腿款摆若隐若现,妩媚的红唇中,则说着大胆撩骚的话。 下一刻,她就被陈玄丘用一条床单裹成了粽子,全身上下就只露出一张精致雪白的脸蛋儿。 陈玄丘冷哼,我是葫中小千世界之主,你是葫中小千世界之人,我还收拾不了你? 陈玄丘却忘了,在这大千世界,他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而七音染在葫外世界,现在也拥有不下于冥王的本领。 但是,七音染却由着他把自己捆了起来,还吃吃地笑着,向他抛了个媚眼儿,腻声道:“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儿啊,早说嘛,人家会配合的喔。” 陈玄丘真是拿她没办法了,只好苦笑道:“七音姐姐,你能不能别闹了,我找你来,是有要事跟你商量的。” 七音染媚笑道:“那你说啊,人家又没有堵着你的嘴。” 一边说,她还像一条蛆似的扭动着身子,挺耸着她的胸膛。 如果世间之蛆,都是如此的活色生香,想必会成为世间最受欢迎之物。 陈玄丘无奈,只好不再看她,而是说道:“阴曹地府,现在以冥王为尊。但是,地府现在管辖不到的区域,还很大,是吧?” 七音染果然在正事上并不耽误,向他眨眨眼道:“是的呀,就像这南疆一样,以前没反时,也只是面儿上臣服于大雍,但实际上自行其事,大雍也并不委派官员、任命诸侯。 在冥界,其地域并不比人间小,可冥界地府,现在能管辖的区域还很有限,同样还有广大的区域顾及不到,都是各方鬼王占据,表面上向冥王称臣。也正因此,天庭和西方教才总想插手,怎么了?” 陈玄丘道:“那正好。你现在有不逊于冥王的本领,我想让你回阴间去。” 七音染道:“然后呢?” 陈玄丘道:“征服这些鬼王!葫中世界,现在大军云集,正秣马厉兵。人间界,雀儿也在部署安排。伐天之举,不容失败,尤其是亮出伐天之帜的那一刻,天庭必有凌厉的反扑,我们必须得有力量反抗。放着冥界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不用,太可惜了。” 七音染睁大眼睛道:“哗!你妹夫的地盘,你也要挖墙角儿?” 陈玄丘道:“伐天成功,他们自归地府,我又不会一直控制他们。再说,这墙角,我不挖,早晚天庭和西方教必然渗透进去,与其等着他们来挖,不如自己亲戚。” 七音染想了想,展颜笑道:“你不怕伤了亲戚和气,我怕什么。嘿嘿,衣锦还乡,求之不得呢。” 七音染肩膀一晃,陈玄丘用来束缚她的一条床单便滑了下来,连带着她的衣服也在往下滑落,吓得陈玄丘倏然转过身去,却又控制不住地扭过头,攸地向她瞟了一眼。 却见七音染轻袍之下,有小衣小裤,虽然看着更加婉媚,充满了女人味儿,却没有露出更多的身体。 七音染捕捉到了他的目光,登时大乐:“哈哈哈哈,口是心非的臭男人,还不是想看,哼哼。“ 陈玄丘恼羞成怒地飞出一脚,七音染就像一只快乐的喜鹊,翩然飞了出去。 南子走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七音染明明没有被陈玄丘踢到,但是一见南子,却是伸手拍了拍并未染上一丝尘土的屁股,冲着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娇滴滴地道:“床单脏了,你自己洗喔。” 陈玄丘的脚尖一阵发痒,刚才只是作势,现在,他是真的很想一脚踹上去了。 第598章 天魔女,阿素落 “请进!” 陈玄丘撩起帐帘儿,颇有风度地相让。 “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南子很警惕,拒绝和他单独进入帐中。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南子揶揄道:“铺床叠被、端茶递水啊。”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道:“如果我释还你的自由,你还会不会去帮助姬国?” 南子有些意外地看了陈玄丘一眼,摇摇头:“我协助你,干掉了南疆几个大巫神,与大巫神对抗,这消息,姬侯早晚都会知道,我是不可能再站到他那边去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好,我还你自由。” 南子一呆:“你真肯放了我?” “当然!” “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当然!” “那我这就走了?” “请便!” 南子转身就走,陈玄丘就站在帐前看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军营之中。 南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军营,暮色苍茫,南子一人行于夕阳之下,直到走上一座山丘,这才驻足回顾。 远远的,营帐连锦,已经分不清哪一座是陈玄丘的,也看不清那影影幢幢的人影,哪一个才是他了。 “这个混蛋!居然真就这么让我走了!” 南子咬牙切齿,哪怕明知道陈玄丘肯放她走,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一段情。但她心里还是恨恨不平,似乎……就因为他们有了不同寻常的关系,陈玄丘对她总该有些不同寻常的态度才对。 比如……不舍得她走。 哼!你赶我走,只能是两个原因。一种可能,是你终究不放心我,想要做什么大事,不想叫我知道。 南子笑靥如花,得意的很:“另一种,就是大男人想法作祟,因为我们有了夫妻之实。所以不想连累我。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一定是想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的确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南子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把南子吓了一跳。 南子霍然转身,就见一个樵夫,背着一捆柴,腰里别了一把斧头,弯着腰,酒糟鼻子肉头头、红扑扑的。 他笑眯着一双眼睛,走到南子身边,却不看南子一眼,而是定定地望了一眼山下的军营。 “他要去天柱峰。” 南子拉开架势,一把水做的晶莹剔透的剑出现在掌中,指着老樵夫,警惕地问道:“你是谁?” 老樵夫浑不在意她指向自己的剑,笑眯眯地道:“这小子惹祸的本事太强了,太对老夫的胃口了。如果早点发现他,我会把他收为关门弟子,可惜……” 老樵夫这时才转头看向南子,笑吟吟地道:“阿素落,跟着他吧,否则,只怕你永远也修不成正果。你惹祸的本领比起他来,实在是差得太远,太远。” 南子先是一呆,然后突然娇躯一震,骇得脸色苍白。 老樵夫说到“阿素落”时,她甚至没有反应,因为这个名字,她已经遗忘了太久了,足足四百五十二年不曾听过。 那一年,她十岁。 那一年,她拜了师父,得了法号,名曰“阿素落”。 再然后,她的师父便不知所踪,再未出现过。她的法号,便连她自己,也很久不曾想起了。 “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法号?” 老樵夫笑眯眯地道:“这,就是老夫的高明之处了。老夫收的女徒弟,都叫阿素落,阿素落一号,阿素落二号,以此类推。” 他上下打量南子几眼,摇了摇头:“老夫的弟子当中,你是最笨的一个,老夫传授给你的是无上魔经。可是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有什么建树。” 南子吓得双膝一软,卟嗵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波……波旬六欲天魔王。” “啧啧啧啧……”老樵夫摇头,神色很是不喜:“这么叫,生分啦。” 南子马上改口:“师父!” 老樵夫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呲着一口大黄板牙道:“我魔道修行之途,与众不同。唯有随心所欲,惹是生非,修为才能精进。你这孩子,太不争气。如果不是你前不久动用过天魔法相,令为师有所感应,都快忘了还收过你这么个弟子。” 南子满面愧色。 老樵夫冷哼道:“我魔道之尊,不比他仙神更差,甚而更加高贵。岂不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偏你没有出息,为了一个臭男人,去循规蹈矩地积什么功德,想要升天做神仙。” 南子簌簌发抖,不敢回答。 这老椎夫若就是六欲天魔王波旬,那可真是喜怒由心,随手杀人。 老樵夫见南子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忽然转嗔为喜:“你和陈玄丘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南子不敢不答,头也不敢抬,颤声道:“是……是,弟子知罪。” “知什么罪?”老樵夫眉开眼笑:“修行快五百年了,这是你做的最正确的唯一一件事。很好,真是个好孩子,我的弟子,竟是他的女人,哈哈哈哈……” 老樵夫笑得很开心,随手从腰间拔下了斧头,塞到南子手中:“四百多年未见了,为师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柄斧头,送给你。” 南子大窘,她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美貌女子,临敌对阵之时,噌地一下,抽出一柄斧头,这也太雷人了吧? 不料,她刚接斧在手,就觉掌心一疼,那斧头瞬间消失。 南子摊开手掌一开,掌心赫然出现一口斧头的图案,与此同时,一套与这斧头相关的功法和招法,瞬间在她识海中流淌过去,让她牢牢记住。 “师父,这竟是天魔斧?我……” “去天柱吧,看看那小子要干什么,能帮就帮。以后你就跟着他,否则,就是犯我魔道门规,老夫会亲自来抽你七魂六魄,拧成灯芯儿,埋入天魔灯,天魔不死,此灯不灭。” 这是魔道最可怕的惩罚,波旬大魔王竟随手拿来做为南子不跟着陈玄丘的惩罚。 六欲天大魔王,什么时候改行拉皮条了,还做得如此敬业? 南子腹诽,唯有心思,是这位恐怖的大魔王也无法截取的。 老樵夫佝偻着身子,背着柴禾,蹒跚地离去。 南子不禁叫道:“师父,您……您这是去哪了?” 老樵夫头也不回,只是扬起一只手来挥了挥:“极乐天那两个老臭不要脸的,要推多宝为教主,立西方新教了。正摁着多宝那小子,在菩提树下悟道呢,为师去寻他耍子,戏弄一番。” 老樵夫说着,便迈步离去。 只一步,便从人间到了天上。 再一步,便到了西方极乐天世界。 第三步,便到了一株浓荫如盖的菩提树下,看到一个道人,背树而坐,闭目瞑神,便嘻嘻一笑,背着柴禾走了过去…… PS:求点赞、月票!奖阿素落一个! 第599章 道听途说 中州,隶属于虞国。 虞国是比大雍还要古老的一个诸侯国。当初大雍国开国之君殷无极起兵反抗前朝,虞国是最早响应的诸侯之一,大雍得国之后,将小小的虞国从方圆百里,加封到方圆千里。 虞国国君太莱也从男爵直接擢升为伯爵。仅次于公、侯两档,算是三等诸候国。 如今大雍在南疆和西线分别兴兵平叛,位处中州的虞国尚未受战争波及,仍旧是灯红酒绿,一片歌舞升平。 做为一个古老的王国,中州山水奇秀,人杰地灵,拥有许多豪门世家,也有着诸多的修真门派。一直名声在外的中州徐家,就是其中名气最为响亮的一家。 不过,名声最响,并不代表徐家在中州势力也最强大,只是徐家惯会炒作而已。就比如他们的祖上,本是那一任天柱峰峰主的侍剑童子,就被他们说成曾经陪伴天柱峰主游历天下,同生共死,绝口不提侍剑童子这个身份。 弄得许多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他们徐家老祖和人家天柱峰主是并肩游历江湖的好兄弟。 陈玄丘没有直接去天柱峰,而是绕了个弯儿,先来了中州,就是因为中州徐家和天柱峰破有渊源,此来想寻访个身份,然后混入天柱峰。 总不能这还不明所以,就直接打将上去吧? 能不能打过且两说,就凭当初在地维秘境时,洛儿姑娘对他的关照,他也不能这么做。所以,才想到了这个迂回之策。 陈玄丘换去了他标志性的一袭白衣,穿了一身皂色武服。 皂色也就是黑色,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陈玄丘这小模样儿,放在男人堆里女人堆里都很出色,换上一身皂色武服,颜色丝毫不减,反而增添了几分英气。 无名则依旧是一身玄衣,玄色指青色或者蓝绿色调的颜色,无名这身玄衣,是靛青色。他唇红齿白的,这身穿着也是愈发显得容颜如玉。 两兄弟走在一起,无论大的小的,都是很吸引女人们的目光的。 一路行来,二人没有用其他手段,就是骑马而行, 仿佛游历山水。 沿途行程中,陈玄丘就把《造化不死经》开始传授给无名。跟着他同生共死这么久,又知道这部《造化不死经》并非父亲所传,而是伏妖塔中那位神秘人物传下之物,陈玄丘就可以自行作主,传授他人了。 陈玄丘觉得,伐天之举很快就要开始,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越强大越好。自己这位小师弟天赋异禀就是易被忽略体质,也许再修习了《造化不死经》,懂得了蒙蔽天机之法,那么将会更加厉害。 无名自然也是乐于学习,随着脑海中封印的记忆碎片时时闪现,他隐隐然觉得,自己这个“无”的特性,很可能就是与自己脑海中时而闪过、时而空无的记忆有着莫大的关系。如果能够学到蒙蔽天机之法,说不定对自己将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这一日,两人便进入虞国境界,也就是传统意义的中州了。 一进中州,陈玄丘和无名便发现许多修真之士行走于途,其中有些人风尘仆仆,分明是从远道而来。 二人一打听,便很快弄清了缘由。 店小二很健谈,在二人点了满满一桌子酒菜,还赏了他一锭金饼子之后,店小二就心花怒放,摇身一变,成了说书的,对着二人侃侃而谈。 “这事儿要说起来,那可就复杂了。这得先从咱们中州徐家灭门之祸说起。话说咱们中州徐家呀,那可是极古老、极悠久的一个修真世家,他们徐家老祖,当初是跟着一位天柱大侠并肩行走江湖的。” 陈玄丘听得唇角一阵抽搐,天柱大侠?这是仙侠版武侠么? 店小二道:“传到如今,也有十几代了,可谁知道啊,他们徐家的后人,得罪了大雍王国的少保爷。咱们大雍少保你们听说过吧? 据说他老人家,那是年高德勋、修为高深。曾经大雍中京缺粮,少保爷直接从东海龙宫借了十万八千斗珍珠米啊,不要钱似地洒,跟瓢泼大雨似的,站在中京州里,大米埋到腰那么深,啧啧啧……” 无名愕然道:“陈少保他老人家,他很老了么?” 店小二很高兴有个捧哏的,虽然听无名说话,把他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这还坐着一个人。 店小二道:“那是啊,太子少保啊,不年老德昭、威名远扬,哪配得上这三公三师的身分?听说这位陈少保,乃是谈太师的结拜兄弟,两个人平起平坐,是咱们大雍天子的左膀右臂。” 陈玄丘皱了皱眉,要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多的修真门派赶来中州,他真不想听下去了。 显然,这店小二消息虽然灵通,却明显不辨真伪,真的假的揉杂在一起儿,这文艺创作,当成情报听容易出现偏差啊。 店小二继续道:“徐家的后人呢,好死不死的,居然得罪了这位高人。被这位少保爷狠狠教训了一通。徐家哪受过这种气啊,居然倾巢出动,前往大雍寻仇。 嘿,人家陈少保那是好对付的?大雍可是天下共主啊!就陈少保那身份,咱们国君才是位伯爷,陈少保可是擒过大雍王子、与谈太师平起平坐之人,要是来了咱们虞国,国君也得奉若上宾的,那是多大的能耐?结果,得嘞,他们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无名听的想笑,揶揄地看了一眼对面那只吃了徐家肉包子的狗,可惜那狗太狗,显然又把他忘了,只看着小二,根本没注意他。 店小二道:“徐家的老门主原以为此去中京,教训人家少保爷,必然马到功成,所以,都没说留个后手。徐家堡的珍罕之物、修真秘笈,全都只是封印了起来,结果他们一去不复返,一个活着回来的都没有,留在堡里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打不开封印的秘室。” 陈玄丘听得神色一动,脱口道:“怎么?难不成,这些人竟然是闻风打劫的,想去掠夺徐家的遗宝?” 店小二道:“那倒不是。徐家有个女儿,乃是我大虞国君的宠妃。旁人若来掳掠徐家,我们大虞国君也不能答应啊。何况咱们中州天狼谷谷主,跟徐家门主是拜把子兄弟,那也不能坐视的。” 无名听得不耐烦,道:“那他们来做什么,你不要啰哩啰嗦的,快些说。” 店小二道:“自然是帮忙打开宝藏封印喽。据说,徐家有数不清的法宝法器,还有许多神功秘笈。如果拿不到,徐家后人也要没落,所以贵妃娘娘也很着急,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她在宫里日子也不好过不是? 所以呢,就由她出面,号召各方高人来帮忙解开封印。只要能帮助徐家打开宝库,宝库中的法宝秘笈,可任其取走三件。诶!你们看,你们快看,街上那队行人……“ 陈玄丘和无名正在二楼临窗而坐,扭头向外看去,就见一位青袍少年,骑在一匹白马上,后边带着几位随从,前边打着一面旗子,上写一个“宋”字。 店小二神秘地道:“看见了么,那是天下四大修真世家的宋家子弟,连他都闻讯赶来了。” 陈玄丘道:“宋家的排名,比徐家只高不低,他们也觊觎徐家的宝物?” 店小二道:“宝物嘛,他们未必看得上。但是徐家有一门‘化巫术’,据说好生了得。宋家如果想要,那自然是冲着这门‘化巫术’来的。哎!快看快看,那位年轻人,看到了么,那位就是九煞殿最年轻的第九殿殿主燕拥天。他也来了。” 陈玄丘和无名向窗外望去,果见一辆伞盖轻车,一个身着暗红色大袖宽袍的少年郎,懒洋洋地瘫在车上,双臂展于左右,身子随着那车子的颠簸轻轻地颤动着,旁若无人地行去。 无名突然目光一闪,疑惑地道:“奇怪。中州徐家立足于此数百年,仇家一定会有,但朋友绝对会更多。徐家出了事,要找人帮着打开宝库,这些朋友没理由不出面啊。但是,为什么来的都是年轻人呢?他们的长辈哪去了?那些长辈的修为,应该比这些年轻人更高明啊,老一辈的交情也更深厚,为何,却让这些年轻人如此招摇?” 陈玄丘听了心中一动,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其实刚刚店小二讲,徐家女出身的贵妃亲自出面召集人帮忙打开封印宝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这种事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吧?就凭徐家的人脉,怎么还找不出几个前辈高人? 此时听无名一说,陈玄丘才猛然发现,不只是徐家后人这种大张旗鼓不对劲儿,就连闻风而来的这些人也不对劲儿。 这个店小二所说的情况,只怕就跟他说陈少保年高德勋一样不靠谱儿。 第600章 花匠 看来,要搞清楚徐家究竟在干什么,也只能加入其中,做一个“开锁匠”。 于是,离开小饭馆后不久,陈玄丘就粘了一脸的大胡子,貌相顿时威武许多,看起来成熟了十岁。 无名嘛,则没有做任何改变,反正没人记得他。 两个人改换了身份,给自己编排了一个新门派,无影门。 陈玄丘扮作创派祖师,无名则扮作他的开山大弟子。 无影门? 这事儿没少让躲在陈玄丘影子里的暗香发牢骚:“人家是影子门的,他就搞个无影门,什么嘛,干脆就影子门就好啦,反正这世间也没有这个门派,还能替咱们扬扬名。” 疏影安慰道:“行啦,你没发现,他老忘了有个小师弟跟着他么?要起个什么名门起不了,他为什么要起无影门?不还是因为记着咱们,有感而发么?” “咦?不对啊!” 暗香瞪着疏影:“以前你比我还爱怼他的,怎么帮他说起话来了?” 疏影心里卟嗵一下,赶紧掩饰道:“哪有啦,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暗香轻轻摇头:“不对!昨儿晚上他睡觉,你还悄悄出现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看了他好久,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疏影的脸一下子胀得通红:“你……你不是睡了么?你盯梢我?“ 暗香突地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 疏影的心都快要跳出腔子了,声音有些打颤:“你……你明白什么了?“ 暗香严肃地道:“我警告你啊,不要打他的鬼主意。“ 疏影急扯白脸地道:“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暗香冷笑:“我瞎说?从小做同门,还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么?疏影啊,主人待我们着实不错。而且你也知道,在小千世界,他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们影子门所有人的性命,都操在他手中呢,你不要不服气,还想跟他为难。” 疏影的心卟嗵一下落回了肚子,淡淡地道:“那就要看他的表现喽,他要是对我们影子门只是利用……,哼!” 无影门创派祖师,陈无影。 无影门开山大弟子,无影。 啧!师徒俩的名字,简单粗暴。 两人投贴于虞国为四方豪杰专门设立的聚贤宫时,贴子递上,那负责登记的郎官看了便把嘴一撇,不屑地看着他们:“两位,徐家的封印,可不是什么人都解得开的。” 陈玄丘淡淡一笑,傲然道:“我们无影门,刚刚创立,只有师徒二人,看起来,的确和那些大门大派不可相比。不过,术业有专攻,我们无影门专门研究如何挖门盗洞、开箱撬锁……” 他还没说完,那位郎官便是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们无影门,难不成是盗墓贼?” 国人最敬重先人,所以对盗墓贼都十分不齿,处罚也最为严厉。 各诸侯国律法中,但凡盗墓者,与伤人致残、讹诈、杀人和拐卖人口等同罪,俱处磔刑,寸斩而死。哪怕只是打开了死者的坟墓,未曾盗得财物,亦判绞刑。 所以这郎官一开口,四下几个虞国的武士,已经按刀围了过来,目露杀气。 陈玄丘忙打个哈哈,道:“开个玩笑罢了,徐家的宝藏,怎么可能用锁头锁上。实际上,我们无影门专门研究机关与阵法,所以,比起那些大派名门固然实力远远不济,不过,说到解除阵法、破开封印,说不定我们无影门正能为贵妃娘娘解忧。” 那郎官上下打量他几眼,脸色不善地冷哼一声,甩过一道号牌,道:“进去吧,黄字四号房。” 天地玄黄,天字号的住处,自然是最好的。黄字号…… 开门就见一张床,床侧一张直棂窗,跟牢房似的。 无名咳嗽一声,道:“师……父啊。人家好像真的没太把咱们当回事啊。” 陈玄丘走过去推了推,那扇直棂窗还是封死的,打不开,主要作用只是采光。 陈玄丘道:“无妨,那小二一知半解,不知所云。咱们到这儿来,是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要干什么。只要弄清楚缘由,我们就离开。” 阴影里,暗香皱眉道:“这么小的空间,咱们睡哪儿呀?” 疏影道:“哎呀,没地方睡就挤一挤嘛。” 暗香乜视着疏影。 疏影面红耳赤地道:“我是说,我和你,在阴影空间里挤一挤,你想什么呢?” 暗香警惕地道:“空间狭小,是不是更适合你下手了?我警告你,绝对不许打他主意。否则,别怪我这个师姐不讲情面。” 暗香说的不许打他主意,自然不是别的意思,但是疏影听着,就是有些心虚。 此时,一位白袍公子也翩然赶到了聚贤宫,亮出了他的身份:蝶影门传人,南乔木。 中州自古富庶,又兼承平已久,文风大胜。所以审美上,特别喜欢斯文儒雅的人物,这位南公子星眸俊眼、肤若凝脂,风度翩翩,一看就是一等一的风流人物。 虽然这“蝶影门”那郎官也未听说过,但是一瞧人家这举止气度、雍容高雅,就绝对不是等闲人物。 那郎官马上毕恭毕敬递上了号牌,斯文笑道:“天字七号房,公子还请慢走。公子没有带随从,我虞国自会拨人侍候。一会儿,便遣两个小厮去。” 南乔木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将那号牌儿一挟,并不用整只手,似乎怕碰到了郎官的手。然后向郎官矜持地点点头,一言未发,迈步便走。 那郎官赞叹道:“看看这气度风姿,刚刚那什么影门来着?名字里都带个影字,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虞国国君看来还真是很宠爱他的妃子,为了替徐家招待这些客人,所费不菲。 划拨出一座宫殿来,让这些各方豪杰居住,晚宴在聚贤宫正宫,也是自上而下,数十席酒菜,流水一般端上来,盛情款待。 依照各个门派、家族的势力、地位,那越靠上的,款待的便越是丰盛,依次向下,临到无影门的“陈无影、无影”师徒二人时,那就寒酸的很了。 不过饶是如此,坐在这一桌的也是满的,这等难得出人头地的机会,越是小门派,就越是珍惜,不舍放过的。 “哈哈哈哈,这位仁兄请了。” “哎呀,前辈请上座。” “哦,在下陈无影,自创无影门。” 陈玄丘笑容可掬,热情招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大虞官府派来款待这一席客人的。 陈玄丘也不在乎桌上有什么酒菜,只是笑眯眯地听他们互相招呼、说话。每到关键时刻,这才适时插一句嘴,巧妙地引诱他们说出更多。 酒过三巡,陈玄丘终于弄明白了徐家这次大动周章的原因。 徐家倾巢而出,去大雍中京,为徐家儿郎找场子,本来是把这视作一个难得的扬名的机会。 要知道,那可是中京,天下的中心。如果徐家在那里名声赫赫,那便是举世皆闻,四大修真世家各据一方,谁的名号最响亮,谁就是第一家。 所以,谁也不愿放过这个扬名的机会。 但是,正因为高手尽出,徐门主也不能不对家里有所安排,虽说他的侄女儿是当今虞国国君的宠妃,不用担心太多,但对于徐家的机要宝库,还是做了部署。 徐家找个机会就去向天柱峰上供,天柱峰一脉传人俱是巫族,不修道法,不用法宝,所以淘弄到什么宝物,随手都甩给他们了。 长年累月下来,徐家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宝物,但宝物之多,却堪称人间第一。 如今,徐门主用来封印宝库的,正是其中一件宝物。这一来,不知其法,而能打开它的人就不多了。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徐家也大可请几位高人过来帮助解开封印,大可不必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而各方势力,也更不必纷纷门下最得意的少年才俊。 却是因为,徐家的女眷,说出了一个秘密。 她们说,徐门主搜遍天下,得到了一株植物。这株植物,乃是据说中早已灭绝的荀草,其状若兰花,听说并不是什么修炼类的宝物。 但是,门主曾经很笃定地说过,这株荀草,对天柱峰少主洛儿姑娘来说,却是最最难得之物。只要献上此草,必可让洛儿姑娘无尽欢喜,最不济也能得到无尽的赏赐。 普通人不知道天柱主人究竟是何许人物,还想像成了什么天柱大侠,可这些修真门派岂了能不知?那是世间最神秘、最强大的势力之一。 天柱、地维、奉常寺…… 奉常寺何等庞大的势力,大家都知道,可是在这三大势力中,貌似它还排在最后呢。 只不过得到这株仙草时,它尚未完全长成,这时献上去效果自然不佳,所以藏在宝库中孕育。 这消息一出,但凡听到消息的,谁不心动? 能和天柱峰巴结上关系啊,尤其是,他们又听徐家的人讲,天柱峰少主是一位未出阁的姑娘。这要是献上她喜爱的仙草,万一入了她的法眼…… 何况,徐家的化巫术,也很是令人眼热。 徐贵妃可是说过了,谁能打开封印,可自由从中选取三件宝物。 一株荀草、一部化巫术的秘笈,此外还能再选一样呢! 所以,各个世家,不约而同地选拔了门下最优秀最杰出的年轻弟子。 荀草? 那是什么玩意儿? 洛儿姑娘很喜欢种花养草么? 陈玄丘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他此来中州,就是为了找一个能混上天柱峰却不引人注目的身分。 做一个献宝人? 这株荀草,是我的了! 陈玄丘向四下扫去,一个岗位,上千人应聘,那是什么感觉?个个都是竞争对手啊。 无影门名气太小了,万一先被别人把宝库打开了怎么办? 我得扬名! 陈玄丘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端着个酒杯,就向深深大殿上的首席走了过去。 坐在上首第三席的南子,一直在悄悄观察着陈玄丘,一瞧他这架势,心头便是一跳。 师父还真没说错,瞧他这架势,怕是又要惹事。 南子赶紧把头悄悄低了下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601章 坏蛋活千年 陈玄丘端着杯,笑吟吟地从南子身边走过去了。 南子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一松,该死的,就怕撞见他,所以被安排在上坐时还颇为得意,谁料他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无名亦步亦趋,不过没人注意他,大家眼中,只看到了陈玄丘。 坐在首席的也是一桌少年才俊,九煞殿第九殿殿主燕拥天,还有四大世家之一的宋家宋畏德,也赫然在座。 他们正谈笑晏晏,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当然,最紧要的话题,就是关于徐家宝库的事。 不过,大家背后的势力都很大,谁也不好显露出觊觎之态,所以一个个悠然自若,全都摆出一副慨然出手,帮助徐家孤儿寡母之态。 这时,就见一个皂衣男子举着杯缓步走来。 这人一脸的虬须,英武不凡。 宋畏德见了,微微眯起眼来,仔细想了一想,自己认识的人里,并没这么一号人物,却不知他这是要给谁敬酒。 不过,与陈玄丘目光一碰时,宋畏德还是客气地笑了笑。 四大修真世家,一下子去了一半,其他两大世家不可能不受到震动,对门下弟子的教诲严厉了许多。 宋畏德出门在外,也变得比以往谦逊多了。 如果他知道此时正走过来的这个人,就是导致那两个数百年世家一日消灭的罪魁祸首,只怕会暗自庆幸,不曾得罪了他。 但,九煞殿的燕拥天却是脸色微沉,神色不悦。他讨厌这种趋炎附势还没个眼力件儿的货色。 九煞殿各殿殿主,都是靠本事争上去的,所以这位燕殿主也就特别的倨傲。他也有倨傲的本钱。 这首席上坐的都是什么人物,你也配到这一席来敬酒? 酒宴还未正式开始,桌上只有几个果盘和冷拼。首席正上方的位置,杯筷未动,看来最重要的那位客人还没来。 陈玄丘就在首席众人的注目之下,施施然地走过去,在首席坐了下来。 全席各位客人愕然,虽然首席的客人还未到,但是虞国国君安排的很仔细,同席的这些人都知道首席是何人,这也是为了让这些心高气傲的少年郎知道彼此的底细,免得有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再打起来。 眼前这人,明明是坐在下首的吧?他也不可能是虞国国君的那位座上宾啊,他怎么就坐在这儿了?这人也太不知道分寸了。 这回,连宋畏德也不禁皱了皱眉,对这人的放肆大胆有些不悦。 无名跟着师兄走过来,结果师兄坐下了,旁边却没了座位。无名知道师兄到首席来就是为了闹事,那自己也不必太过客气,便向旁边那位公子的肩膀上拍了拍,微笑道:“道兄,请了。” 那人茫茫然地看着陈玄丘,正搞不清他的身份,突然肩膀被人一拍,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骇:这人是谁,什么时候走到我旁边的?我怎么毫无察觉? 这是高人呐! 那人赶紧起身,拱身道:“不知道兄有何见教。” 无名脚下一勾,他的座位就到了自己脚下,无名微笑地点点头,道:“谢了。” 然后,无名就大模大样地坐了下去。 那人脸色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怒声喝道:“尔是何人,如此狂妄大胆,这首席,你也配坐!” “我?”无名笑眯眯地道:“我是无影门开山大弟子,这位是我师父。” 众人看了看陈玄丘,陈玄丘向大家笑着拱拱手,一脸的人畜无害。 燕拥天乜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无影门?没听说过。足下,你觉得,你配坐在这儿么?” 陈玄丘道:“这座位既然空着,我既然也是徐家的客人,那这座位,我有何坐不得?徐家宝库要解开封印,舍我其谁?所以,该坐这首位的,自然是我。” 燕拥天冷笑:“你好大的口气,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当着这么多的英雄豪杰,敢自诩唯有你开得了徐家宝库。” 旁边站着那人却是不忿,还想争辩,宋畏德与他比较熟悉,便悄悄拉了他一把。 那人一怔,扭头看去,宋畏德仍然饶有兴致地看着陈玄丘,却对那人悄声道:“他敢坐首席,稍候首席那位客人来了,岂会甘休?如今不知他们底细如何,兄大可不必强出头。” 那人听了,心中顿时一转,不错!听说那位脾气可不大好,一会儿他来了,见有人敢占了他的位子,到时候…… 他似乎已经想到了陈玄丘那颗漂亮的狗头被人拧下来的悲惨一幕,不禁嘿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陈玄丘上下看看燕拥天,人倒颇为英武,只是一双眼睛白眼仁多,黑眼瞳少,显得有些狠毒奸诈,脸上的桀骜之气也掩饰不住。 陈玄丘一见心中便有些不喜,他堂堂君子,向来以德服人,这种一看就是血气方刚,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太幼稚,得调教。 于是,陈玄丘道:“什么叫有名?所有的有名,都是从无名开始的。” 无名听了,下意识地挺了一下胸膛。 陈玄丘道:“今天我籍籍无名,但是明天,我将一飞冲天,叫天下人都识得我这么一号人物。” 燕拥天大笑,缓缓站了起来:“你知道那首座是何人的位置么?就连本座,都不敢高居首座,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大的胆子。”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怎么,难道你想替这位迟迟未至的首座贵宾撑场子?” 同席众人见状,纷纷起身,退开几步,一时间只剩下陈玄丘一人,还孤零零地坐在那里。 九煞殿的功法太过暴厉,燕拥天身为九煞殿最年轻的殿主,第九煞,一旦出手,威力可想而知。与之同席的,除了刚才傻傻地被无名讨去了座位的这位乃是虞国国君的亲戚,是来陪酒的,其他人都是江湖中人,谁不知道九煞天罡掌的厉害。 燕拥天瞪视着陈玄丘,一步步上前,沉声道:“站起来受死!” 陈玄丘上下看了看他,摇头道:“我现在开始明白,那些前辈高人,哪怕年轻时性如烈火,可为什么一过中年,便性情内敛,沉稳有度了。” 宋畏德目光闪烁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陈玄丘道:“不是因为他们脾气变好了,是很多人已经不配做他的对手,所以,他们连动手的兴致都没有。” 这句话一出口,便是邻近几席的人也是倒抽一口冷气,这人好大的口气,这下子他完了。 九煞殿的门风一向不好,近乎睚眦必报。 而燕拥天年纪轻轻,就成为九煞殿的一位殿主,上位之初,自然闲话也少不了。其中传得最有模有样的,就是他实际上是九煞殿第一殿殿主的私生子,所以强行扶他上位。 但是后来这传言再无人传了,因为这燕拥天但凡听说谁说过这样的话,便会杀上门去,屠他满门。 他凭着双手的血腥,硬生生地证明了自己。从此人人都知道,九煞殿燕拥天,最忌讳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质疑他的本领。 而这个不知死活的无影门门主,居然碰了燕拥天的逆鳞。 “可惜啊,看着也算一表人才,这一回,他死定了。他是什么开宗立派之祖吧?这无影门,也要成为史上存世时间最短的门派了。” 南子身旁,一位年轻人摇头叹气地说。 南子听了,也不禁叹了口气:“足下只怕是只说对了一半。” 那人一愣,愕然道:“还请兄台指教。” 南子悠然道:“无影门,应该是史上存世时间最短的门派。不过,他死不了。” 那人动容道:“足下何出此言?” 南子叹息道:“君岂不闻,好人不长命,坏蛋活千年?” 南子看着依旧端坐不动的陈玄丘,点了点头:“他,就是一个坏蛋!” 那个坏蛋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不以为然地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把他收拾一下,别让他在这影响他人的胃口。” 陈玄丘话音刚落,一块金灿灿的金砖已经出现在燕拥天的头顶,谁也注意无影门开山大弟子是什么时候绕到燕拥天背后去的。 他们只看见,那个半大小子,手里拈着一块金色的板砖,跳起脚儿来,一砖头就拍在了燕拥天的后脑勺上。 第602章 首席 “扑哧!” 陈玄丘及时抬起了桌布,四溅的鲜血和脑浆没有溅到他的身上。 只是桌上……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杀人的法子千万种,为什么要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呢,你看这一桌子,主菜还没上呢。” 无名道:“这样简单。” 两个人一问一答,轻松自若,旁边众人却已是目瞪口呆。 死了? 本以为九煞殿九殿主出手,这师徒俩必死无疑。就算能抵挡一阵儿吧,势必也要打烂许多东西。 可是,怎么燕拥天这就死了?那个小子是何时窜到燕拥天背后的? 无影门……原来是无影无踪的意义,这个门派,一定拥有一种很了起的遁身术。 宋畏德目眨异采,老祖说的没错,天下行将动荡,蛰伏已久的四方豪杰都将闻风而动。此后行走江湖,当千万小心。 这无影门听都没听说过,却能一招便杀了九煞殿的殿主,虽然有偷袭之嫌,可换你偷袭试试,可未必近得了人家的身,这无影门当真不可小觑呀。 宋畏德拱手道:“这位兄台,功夫好生了得。不过,你杀的人可是九煞殿第九殿主燕拥天。九煞殿是我中州有数的大派,势力雄大,同门众多。兄台这一下,只怕要惹下祸事了。” 宋畏德这一番话并不见立场,如果将来九煞殿杀了陈玄丘,那他就是替燕拥天鸣不平,威慑陈玄丘。如果九煞殿不敌陈玄丘,那他就是提前提醒了陈玄丘,可以攀下一门交情。 陈玄丘却是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用心,望着他微微一笑:“多谢指点。我无影门传承久远,只是久不在人间走动,看来知道我们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方才这燕拥天凝运功法,双掌赤红,显然有取我性命的想法,他想杀人,便得承担被人杀的后果,如果九煞殿不知进退,那正好,我就用九煞殿,重新打响我无影门的名号。”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道:“无影门?相传大雍之前,曾有一个极神秘的门派,叫做阴影门。不知你无影门和那阴影门可有什么关系?” 咦?这里居然有人知道阴影门的存在?不愧是传承久远、少受战乱侵扰的悠久古国。 陈玄丘意外地看了一眼,是个年轻人,神色颇见儒雅。 陈玄丘做悠然神往状,道:“阴影门啊,想不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人知道阴影门的名字。不错,我无影门,与阴影门颇有渊源。那阴影门的创派祖师,实是我无影门不成器的一个弟子,因天资太差,不许以无影门的身份行走江湖。遂自创我无影门之分支,阴影门。” 阴影里,暗香听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这厮胡说八道,还编排我们创派祖师是他最不成器的弟子? 陈玄丘道:“他学本事不到家,所以自号阴影门。本门功夫,练到最高境界,连影子都没了,那才是上乘功夫。” 阴影里,暗香啐了一口,发牢骚道:“连影儿都没有,那是鬼。” 疏影却笑吟吟地道:“他这样说,挺好的呀,我听见了,你也听见了哈。回头咱俩就叫他师兄。” 暗香惊讶地道:“你疯啦,想欺师灭祖不成?” 疏影白了她一眼道:“你才傻,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咱们阴影门要是能跟他扯上关系,两位师父还不得美死。” 暗香一拍额头:“对喔!师兄……” 暗香看着陈玄丘的背影,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那个听说过阴影门的年轻人环顾左右,惊叹道:“诸位有所不知,这阴影门,名字虽然听着很是平庸,可是该门派却是一点也不平庸。前朝时候,乃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个大派,弟子虽然不多,却罕少有人敢去招惹他们。据说,阴影门有一门遁影术,便连神仙也能瞒过去。” 众人一听,悚然动容。 阴影门竟然这么厉害?可阴影门的创派祖师,竟还只是无影门一个最不成器的弟子,师父嫌弃,都不肯让他用无影门的名号行走江湖。那无影门又该是何等厉害? 众人望向陈玄丘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陈玄丘很高兴,看起来不用继续打打杀杀了,这位仁兄捧哏很有一套,一下子就把我胡谄的这个无影门给抬起来了。 陈玄丘便微笑道:“足下真是见多识广,却不知,足下高姓大名?” 那人受宠若惊,忙拱手道:“在下展末,是中州飞振司门下。我们飞振司虽名声不显,却也历史悠久。以见闻广泛,耳目灵通著称。” 展末赶紧借机会给飞振司打了个广告,很有头脑的样子。 旁边有人好心提醒,轻声道:“展兄,先别忙着拉交情啊。他杀了九煞殿的人,九煞殿必会寻他晦气, 可别牵累了你。” 展末笑道:“九煞殿不可能不知道阴影门的厉害,这无影门竟还是阴影门的正宗嫡支,他们不敢得罪的,也得罪不起。” 就在这时,殿门前有人高声宣道:“国君与徐贵妃还有一位上宾,即刻便到,还请诸位各归本席。” 众人一听上宾,立时纷纷侧目,向仍然坐在上首的陈玄丘看去。他坐的位置,应该就是那位上宾的席位了吧?看起来又有好戏看了。 负责堂上司仪的郎官脸色难看地吩咐一众宫仆寺人:“快快快,把死尸抬下去,把首席整治干净。” 一个寺人问道:“郎官,那个无影门的占了上宾的位置,这……” 那郎官瞪眼道:“你没看见他一言不合就拍碎人家的脑袋?这样的煞星,你要敢惹,你去叫他让座。” 那寺人一听,面如土色,把头摇得跟拨浪鼓儿似的。 郎官道:“不要理他,客客气气,只把席位清理干净就好。我立即亲自去迎国君,把这厢的事情禀报国君。” 郎官说完,急急去了。 长街之上,两队戟士护拥着三辆轻车,缓缓驶向聚贤宫。 最先一辆,正是虞国国君的车驾,次一辆便是他的宠妃徐妃的车驾,最后边一辆,帘幕垂着,载的是什么贵宾,却是无人知晓了。 那郎官快马疾驰,半路上迎上了国君的车队,连忙滚鞍下马,亮出身份,快步穿过仪仗,登上了国君的座车。 国君这辆车颇为宽敞,车中有榻,也有路上可以处理国事、批阅奏章的书案,屏风后边还有马桶,布置的十分奢华。 虞国国君今年七十有二,但是保养的极好,满头华发,肤色红润,形貌清矍。 那郎官把发生在聚贤宫的一幕对他密奏了一番,虞伯的身子随着车子的颠簸,轻轻地晃动着,面上却是始终不动声色。 及至那郎官说完,虞伯一双老眼微微一抬,才露出一丝锐利的光芒:“知道了,这件事,你并未来得及禀报寡人,明白?” 那郎官愣了一愣,但毕竟是混官场的,这点机灵还是明白的,心中虽然错愕,却是马上俯首道:“是,臣明白。” 虞伯缓缓颔首:“嗯,你去吧。他要坐首席,就由他坐。” 虞伯的老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做官的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郎官隐隐察觉,似乎有什么秘密掺杂其中,他可是宁可不知道的,所以赶紧收拾了好奇心,躬身退了出去。 四头大青牛拉着的王辇,依旧不紧不慢地赶着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辆车上,隐隐传出轻笑声,还有窃窃私语。只是车轮辘辘,便听不太清楚。 人人都知道,这是国君最宠爱的徐妃,所以,也不大有人敢靠近了窃听。 只是随着风,和那时而贴附、时而轻掀的锦帘,偶有只言片语飘出。 “此间大事……奴自会帮你……” “奴的大仇……,哎呀,别摸……乱了……” “陈玄丘,我要他,千刀万剐……” 攸而一声细若箫管的轻吟,伴随着娇喘细细,响起一个男人倨傲的声音:“放心,区区一人间小吏,便是有些道行,某,也是手到擒来!” 第603章 他来了! “国君到,徐妃到,李公子到……” 随着一声唱名,聚贤宫里众人都站了起来。 世俗世界的掌权者虽然不是一位修行者,但是这些修行者都住在这世俗世界,多少还是要受到世俗权力掌控者的制约。 何况,也不是每一个修行者都选择那虚无缥缈的飞升之道,自有人选择享受人间的荣华富贵,选择“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所以,虞国国君纵然不修行,不代表他手下就没有修行人,在修行界,那也是一方不容忽视的势力。 陈玄丘对这位李公子很好奇,何许人也,这么大面子,竟然让虞伯亲自陪同前来? 待来人在宫门口一露面,陈玄丘好奇地看去,啧!竟然一表人才。 最重要的是,俩人撞衫了。 那位李公子也是一身皂色袍服,只是不像他,一脸的络腮胡子。 李玄龟神情倨傲,落后虞伯半步,和徐妃并肩而立。 徐妃做为最受虞伯宠爱的妃子,果然丽色照人。 她大概是因为出身于徐家,学过修真之术,气色也好,肤色白嫩,血气充盈,盈盈顾盼间,眉梢眼角,尽是春色。 南子和隐在陈玄丘阴影之下的暗香、疏影,却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头。 旁人只被这女子丽色所惊,可她们却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位徐妃眉梢眼角的春意,似乎刚刚发生过什么?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们都发现了些许端倪。 南子瞟了瞟徐妃无意间微微倾向于李玄龟肩头的身体,心中更是隐隐觉察,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那么简单。 虞伯拄着一根竹管箍金箔的杖,在宫门口停下,朗声笑道:“诸位贤士皆是应寡人之请而来,是我虞国的客人,不必如此拘礼。寡人年岁大了,不能陪诸位贤士欢饮,但还是该一尽地主之谊,前来探望一下的。” 虞伯说着,拄着那金杖,颤巍巍地微笑前行,众人皆向他颔首致礼。 到了上首,虞伯站定,对众人道:“明日,各位就要赴徐家堡,今日欢聚于此,各方豪杰彼此也好认识一下,大家交个朋友。寡人此来,略表主人敬重之意,就不奉陪诸位了,哈哈,想必,诸位也不喜欢寡人这糟老头子在此打扰诸位的兴致。” 这位虞伯谈笑风生,说话也亲和风趣,现场气氛顿时放松下来,大家对这位虞伯的好感也渐渐生出。 虞伯这才微微侧身,道:“西海有一位奇人,便是这位李公子,李玄龟。李玄龟公子不以阵法封印见长,不过听闻此间英雄聚会,也想结识一下大家,故而欣然赴会。” 李玄龟神情倨傲,向众人微微拱了拱手。 赴会之人中,前五席的客人都已事先互知了身份,这是避免大家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对不知底细之人不服,现场闹出什么事儿来。 所以,前五席之人,都知道这位李玄龟,实则是一个大妖,乃西北一只玄甲神龟化形,据说和先天四灵之一的玄武有着极深的渊源。 玄武啊,先天四神兽! 所以,众人对他坐首席,心中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此时众人看着他的神气儿,都有些古怪。 因为首席已经被那个“无影门”的陈无影占了,难不成你要屈居次席? 坐在哪儿不重要,但那是地位、名气、权力的象征。这可不是那么好忍的,今晚有热闹看了。 虞伯人老成精,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一点儿早已知道现场发生过了血案,九煞殿的一位殿主竟已惨死当场。 他笑眯眯地道:“李公子,请上坐。这首席,也只有你李公子,才是实至名归啊,呵呵……” 徐妃也笑吟吟地瞟向李玄龟,眉目含情,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冤家,在车上抚弄得人家欲火焚身,偏他现在跟个没事人儿似的,叫人家好不难受。 不过,两人已经约好,今晚他自会来相会,到时候,一定要榨干了他才甘心。 虞伯说着,便肃手让坐,手掌缓缓划向陈玄丘所立的位置。 陈玄丘毫无让坐的意思,方才虞伯进门,他也起身了,对老人家嘛,何况人家还是一国国君,该当尊敬些。 不过,他仍是立在座位之前,此时虞伯的手掌堪堪让到他的位置,微微一怔,露出诧然之色。 李玄龟当然看得出那是主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徐妃一双媚目扫来,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向陈玄丘扫了两眼,不禁赞叹,这个大胡子眉眼五官,好不俊俏,竟是越看越耐看,似乎比李玄龟还要俊俏几分,却不知是哪一家的儿郎。 虞伯愣了愣,转首看向一旁的司礼郎官。 那郎官苦笑,只好装作还不曾禀报于国君的样子,上前道:“国君恕罪,这位英雄,姓陈,名陈无影。乃‘无影门’掌门。陈掌门自认为以他的修为本领,该坐首座,所以……,臣办事不力,请国君治罪。” 虞伯大怒,声色俱厉地喝道:“混账!寡人早已说过,要好生款待各方豪杰,莫要生出事端。首座首座,既然为首,自然只有一座,那究竟何人来坐?你这废物,办事不力,来人呐,把他拖出去斩了!” 当下,就有两个武士冲上来,架住那郎官就走。 那司礼郎官是虞伯的心腹,倒也不怕,知道国君这是佯态作势,便高声哀求道:“来的都是客,臣不敢得罪呀,国君饶命!李公子,还请体谅下官呐……” “慢着!” 李玄丘站住一步,喝止了武士,冷冷笑道:“不关他的事,放开他!” 李玄龟旋即又转向虞伯,微笑道:“国君年事已高,不宜劳动,能亲送小子来此,足感盛情。还请国君这就回宫歇息吧,这里的事儿么……” 李玄龟淡漠地扫了陈玄丘一眼,就像在看一个死人:“我们自己商量就好。大家都是国君的客人,自然不该让主人为难。” 李玄龟并不认识陈玄丘,他两次追捕朱雀辞,第一次压根儿没跟陈玄丘朝过面儿,陈玄丘只是从朱雀辞口中听过他的身份。 第二次,正遇上陈玄丘等人受困于刺师左言的幻阵之中。他甫一露面,便是暴雨狂风一般的袭击及体,受伤远遁西海。 所以,实质上,他没见过陈玄丘。陈玄丘也没见过他的样子。 不过方才听虞伯介绍,此人名叫李玄龟,而且来自西海,陈玄丘便隐隐有些明白了,恐怕这位李公子,就是雀儿所说的那个人。 这人当初能追得雀儿亡命天涯,本领必然不凡。如今雀儿已化为元凤之躯,假以时日,必在其之上,但现在还不是成熟体,谁高谁低,也不好说。 不过,陈玄丘如今底牌甚多,倒不怕他。 虞伯面有难色,苦笑道:“这……李公子,哎,都是寡人的错。李公子大人大量,其实不必太过在意这些小节的。不如……,来人呐,快在首席旁边插一个座位……” 李玄龟脸色一沉,淡淡地道:“国君,此间事,还请交给我们自己解决吧。国君想做和事佬,只怕大家反而伤了和气。” “这……” 虞伯还在为难,一旁徐妃轻轻搀住了他,柔声道:“国君,江湖人的事,还是交给江湖人,以江湖的方式自行解决吧,国君您就不必强出头了。” 她前半句还算是劝,但是做为一个妃子,却对一个国君,说出在他的地盘上,他不必强出头的话来,虽然语气温柔,却是极为不敬了。 但是,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江湖人,并没听出什么不对,只有陈玄丘在大雍朝堂毕竟厮混过一段时间,知道这足以办她个“大逆不道”之罪,不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李玄丘大模大样地走向陈玄丘的位子,像挥苍蝇似的一掌挥去,喝道:“滚开!” 第604章 硬扛李玄龟 “啪!” 李玄龟的手和陈玄丘的手硬生生地碰到了一起。 陈玄丘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仿如重锤,这货说着让人滚开,可这手真要沾上,是想要人命啊。 李玄龟也觉自己的手仿佛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不由暗暗一惊,这人敢抢我的首座,看来确有过人之能啊,居然能挡住我一击。 陈玄丘笑眯眯地道:“小龟龟啊,凡事总该讲个先来后到吧?我先到了,我先坐了,若是再让位给你,你说我这脸往哪儿搁?喏!看到了,那是我原来的位置,不如你就坐那儿得了。” 陈玄丘向自己原来的座位呶了呶嘴。 陈玄丘勃然大怒,很多词,在古代并不是贬义,比如龟,比如狐,再比如太监,又比如小姐。只不过,后来渐渐被赋予了不好的意思。 如今这个时代,龟也不是贬义词,所以李玄龟名字里就有一个龟字,也无所谓。陈玄丘称他小龟龟,原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问题只在于轻蔑。 你是人家的什么长辈了?就敢叫人家小龟龟? 当然啦,徐妃私下里也叫李玄龟小龟龟,可那是在床上,亲昵的称呼。 更何况陈玄丘一竿子把李玄龟指到了末席。 李玄龟眉头一扬,煞气隐现:“好,有两下子。不过,想坐我的位子,还不够格儿!” 李玄龟猛然一声怒吼,脚下生根,就听啪喇喇一声响,地面的平整大青石呈蛛网状裂开,李玄龟的脚下陷出一个坑来。 李玄龟浑身肌肉鼓胀,一条条青筋如附着在大树上的蟒蛇一般鼓起。 陈玄丘也是双目如电,衣袂无风而自动,调运真武拳意,全力抵挡。 陈玄丘实不知,这李玄龟竟是霸下之子。 不过,就算知道,陈玄丘把霸下找来,也是无用。因为这李玄龟不想听他爹话的时候,那是真就不听。 因为,李玄龟的娘才是后来补入先天四神兽之一的玄武神兽。 年轻时候,霸下这老儿花言巧语骗了人家身子,才生下李玄龟。可惜后来造化弄人,那位玄武族的女子还是被父母另嫁与同族的他人了。 李玄龟自小是被母亲偷偷养大的,成人后才认回霸下,所以,对霸下并不怎么恭敬。 但,真正的先天四大神兽,却是九尾狐,而非玄武一族。 天狐一族虽然不以武力见长,那也是先天四大神兽。陈玄丘现在已经拥有七尾,沟通调用的天地元力更多,再有真武拳意来运用这股力量,所以他的肉身力量,并不逊于李玄龟。 两人这一番较力,李玄龟还是头一回碰到在力量上能和他抗衡的对手,哪肯服输。他再度大喝一声,脚下便力,臂膀与陈玄丘较力,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陈玄丘白净的脸庞也是微微泛红,两个人虽然没有大打出手,但是谁都看得出,他们正在较力。 “吱吱嘎嘎……” 两人臂膀用力,陈玄丘的双脚渐渐陷入地面,而李玄龟的双脚却渐渐向上升起。 南子站在不远处,看到二人这番变化,不禁暗暗啐了一口:“这个家伙,真是狡诈如狐。故意将对方的力量往下引呢。这一来,他就可以借助大地,更好地发力。李玄龟双脚一旦悬空,却是不便运力了。” 李玄龟也发现了这一点,可是这时再想变力,却已来不及了。 突然,陈玄丘手臂一振,双脚已经虚抬的李玄龟踉跄地退了两步,陈玄丘微笑道:“承让!” 李玄龟哪有那个风度,大怒道:“让你个屁!” 他化掌为拳,大吼一声,一拳就向陈玄丘劈面打来。 飞振司的展末正在唾沫横飞地向人解说:“这位李玄龟虽然了得,可未必便赢得了陈玄丘。你们有所不知,几百年前,阴影门横行天下,靠的就是一手神出鬼没的影遁术。虽然阴影门不以正面战斗为强,但是那影遁术防不胜防。” 他正说着,就见陈玄丘笑吟吟地道:“来得好!” 他沉腰坐马,一拳挥出,一瞬间,拳风破空,发出一声虎啸,拳劲如怒涛一般,与李玄龟的拳劲儿一撞,远及十步,周围的桌椅被两股气劲一绞,轰然炸碎。 四下之人都是修真之人,急忙运功护身,倒是无恙。 虞伯虽然老迈,而且不是修真之士,但其手下果然还是高手的,就见两个武士猛然站到了虞伯身前,拳风激荡,只扬起了虞伯的衣衫一角。倒是一旁站着的徐妃,虽然俏生生的身段纤柔,可这么强劲的拳风,竟只撩起了她鬓边的一丝秀发。 展末正唾沫横飞地说着,一见如此模样,却是面不改色,就连语气都没停顿,马上接了下去:“而无影门之所以还远在阴影门之上,就是因为,无影门不但身法天下无双,便是以硬碰硬的功夫,也是天下罕见。” 陈玄丘的阴影里,暗香听得生气,忍不住对疏影道:“咱们要不要教训一下这小子?主人可是说了,凡他未禁,皆可为。他可没说不让咱们揍这小子。” 谁料,疏影却根本没听见展末在说什么,她正双眼放光地盯着陈玄丘,赞叹道:“哇!这么强壮!” “砰!” 两只铁拳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一声闷响,听得所有人心头一跳,那拳上碰撞引起的劲风,将二人身周一丈之内的那些破碎桌椅全都震开了去。 陈玄丘和李玄龟各自退了三步,瞪大眼睛对视三个呼吸,然后陈玄丘就甩起了胳膊:“呼,好痛好痛好痛……” 李玄龟大笑:“你的拳劲儿虽不比我小,但是你的防御之力,可比不上我。“ 简而言之,李玄龟拳头硬、力气大,还抗打,能跟玄龟比抗击打能力的可没有几个。 陈玄丘存心立威,却是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 说罢他的身形一个飘忽,天狐魅影步发动,李玄龟身周仿佛出现了七八个陈玄丘。 展末语气不滞,顺势说道:“尽管如此,可无影门既号称无影,当然是身法遁法最引以为傲。李玄龟硬功无双,这陈玄丘既然是无影门之人,最擅长的绝技当然还是他的身法……“ 他刚说到这儿,又被打脸了,就见陈玄丘身上铿铿铿地出现了一套暗红色的甲胄,将他身子包裹其中,仿佛一尊魔神。 陈玄丘有一套黑色魔铠之事,知者不多。他的铠甲变成暗红色,更是最近刚刚发生的事,陈玄丘料想中州无人知晓,所以才放心以此面目示人。 甲胄一着身,陈玄丘便不怕李玄龟的拳头了,他也涌身上去,以硬碰硬,四只铁拳,打得满堂宾客心惊肉跳,不知有多少人心中暗忖,如果换了他上,能挨得几拳。 大部分人最后都得出一个结论,让他躲远些以法术出手,或许还有一搏之力,如果是这么硬碰硬,自己早被打成了一滩烂泥,全身不会有一根骨头是完整的。 展示一见,话风再一转:“然而陈玄丘竟不以本门最擅长的功夫迎敌,足见自矜。” 暗香再也忍不住了,从地上捡起一只摔碎的破碗,连着半碗蜜饯,便向展末丢了过去。 “哎哟!是谁丢我?” 展末从鼻梁上抠下一块蜜饯,愤怒地大叫。 虞伯看着二人交手,急得连连搓手,高声叫道:“李公子,这位陈公子神通法术,不在公子之下,公子何妨让他三分,大家交个朋友,何必非要伤了和气呢。公子是我虞国贵客,一旦有个闪失,寡人过意不去啊。“ 李玄龟一听,气得青筋乱跳。这老儿是觉得我不是这厮对手么?居然叫我示弱? 李玄丘摇身一变,登时由一个皂色长袍的青年,变成了玄衣玄甲、发束玄冠,手提银枪的英武少年,长枪一挺,便向陈玄丘刺来,口中冷笑道:“他马上就是我的枪下亡魂了,虞伯稍安勿躁。” “铿“然一声,陈玄丘手中多了一对紫钺,为了掩人耳目,他双手反握心月轮,舞动起来,旁人只以为是一对奇门兵刃钺。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那长枪固然大开大阖,八面威风,逼得众人连连后退。可是双钺在手的陈玄丘,再配合天狐步法,那也是诡奇莫测,防不胜防。 展末想必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了,生怕再多说些什么一会儿圆不回来,那这“扒马褂“就要演砸了。 他便把蜜饯往嘴里一塞,悠然说道:”天下门派、绝技、优点弱点,少有我飞振司不知道的。价钱还特别的公道,谁想了解什么,大可去我飞振司,包管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时,云雾山、九煞殿上,突然传出一声惊呼,守殿童子仓惶地跑出大殿,敲响了云铛。 云雾缭之中,云铛之声悠然传去,很快,云汽升腾之中,八道人影先后落在九煞殿前,每人披一件腥红色斗篷,神色酷厉。 其中一人沉声问道:“何事击响云铛?” 那守殿童子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大殿主,大事不好了,第九殿燕殿主的命灯……灭了!” 第605章 来去匆匆的李玄龟 李玄龟防御无双,肉身极为强悍。 迄今为止,陈玄丘一直是以硬碰硬,李玄龟不相信以这种方式战斗,自己还要屈居下风,因而悍不畏死地全力发起了抢攻。 那狂猛的劲道,凌厉的长枪,令在场修士皆暗暗心惊。自忖若是自己与他近身搏斗,此刻早被扎得千疮百孔,实不知这位无影门的掌门怎么居然拥有如此厉害的一身硬功。 陈玄丘与之搏斗了三盏茶的功夫,突然惊觉渐渐出了细汗,不由暗叫不妙,这胡子可是粘上去的,一会儿汗出多了胡子掉了怎么办? 陈玄丘急于结束战斗,打法顿时一变,不再把李玄龟当成练拳的好靶子。 “吃我一拳!” 李玄龟的枪被陈玄丘的心月轮磕开,立即一拳向他面门打来。 陈玄丘这边担心出了汗,李玄龟那边也在暗自心焦,急于结束战斗。 因为他每一拳打出,都浑身的不自在。 眩晕、虚弱、禁锢、迟缓、诅咒…… 这些看不见摸不着,却在实实在在发生作用的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削弱着他。 李玄龟只觉自己与陈玄丘的一战看似酣畅淋漓,却是处处掣肘,力气的消耗,与往昔与他人交战的消耗,至少大了两成。 多了两成的消耗,乍一看还不太多,可是时间只要稍久…… 所以,李玄龟也起了速战速决的念头。 虽然陈玄丘身着甲胄,但面部甲胄必然相对较薄,这一拳打下去,犹如铁锤之击,那股劲道,他自信能打爆陈玄丘的头。 陈玄丘掌上双“钺”攸而消失,大笑道:“来得好!” 他双手一阴一阳,如抱太极,就向李玄龟的拳头迎了上去。 陈玄丘曾经用这阴阳手,将伏妖塔中的钱五德给拧成了麻花,是他初窥真武拳意阳极阴生境界所悟的本领。 李玄龟只觉自己这一拳仿佛陷入了一个极具粘滞效果的力场,胳膊向前反关节的角度迅速扭转过去,不由暗吃一惊。但是以李玄龟的性情,岂肯就此退缩。 较力是么? 他不信陈玄丘的力量比他还大。 李玄龟脚下一顿,如同一头发了狂的大象,每一步都踏得地皮微微颤抖着,较足了一身蛮力冲了上去。 他要以力破巧,撞开陈玄丘的阴阳力场。 陈玄丘双掌迅速一翻,化掌为拳,拳锋上隐隐泛出暗金色的光芒。 真武裂神拳! 陈玄丘初下山时,还只能使用真武裂神指,聚真武拳意于一指,破敌道法,破敌神功。 如今修为日深,陈玄丘的双拳已经皆可凝聚真武拳意。 此时他的身上正套着诅咒魔铠,拳上有骨刺,但这骨刺破不了李玄龟的防,陈玄丘竟悍然卸去了拳上的拳套,以一双拳头直接迎敌。 陈玄丘的拳头比起李玄龟来,显得纤秀了许多,上边泛着淡淡的暗金色。 两只拳头与李玄龟钵大的铁拳猛然撞在一起。 但是此前他以阴阳力场已经扭转了李玄龟打来的力道方向,虽然只是拨开了一分,此时再以真武拳意硬碰硬,李玄龟也是承受不住。 一股大力传来,李玄龟重心不稳,踉跄跌了出去。 那个方向观战的人群呼啦一下闪了开来,李玄龟沿着一条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地上,然后沿着光滑的青石地面,哧溜溜滑出老远。 李玄龟腾地一下站起来,死死地瞪着陈玄丘,突然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其实以他的肉身之强悍,如果不是此时强行站起,而是稍做调息,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可是他太好胜了,哪甘心示弱,结果如此一来,反而更显败势。 徐妃对李玄龟信心十足,万没想到他竟会落败,不由大骇。 虞伯一见,目光微微一闪,马上叫道:“李公子光明磊落,乃一代人杰,大家公平一战,如今胜败已定,他是绝不会伺机报复,暗中下手的。陈掌门万请手下留情啊!” 陈玄丘双肩微微前倾,正欲发力冲出,听了虞伯这句话,却突然停住,向虞伯微微一笑,拱手道:“虞伯的面子,陈某还是要给的。” 虞伯微微一呆,顿时大为懊恼。 本来是想提醒陈玄丘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你他娘的光明磊落个什么? 虞伯只觉得一阵蛋疼。 陈玄丘又转向李玄龟,微笑道:“这首位,我坐得了么?” 李玄龟伸手一拭唇边鲜血,恨声道:“好!李某纵横天下,还是头一回碰见力气、防御,都在李某之上的人。李某败得心服口服!” 李玄龟强提一口气,倒退三步,感激地看了虞伯一眼。 这是个好人呐!自己图谋他的江山,还偷偷睡了他的女人,关键时刻,却是因他一言,才制止了陈无影对自己的追杀。 大丈夫当恩怨分明也! 于是,李玄龟对虞伯拱了拱手,慨然道:“多谢虞伯维护之情,李某已无颜再赴盛会。李某在此对天盟誓,此生永不踏足虞国一步,就此告辞!” 李玄龟说罢,便飞身纵出大殿,声音摇摇传来:“无影门,陈无影,你记住了,今日之辱,李某来日必百倍奉还!天涯海角,你就等着李某再寻你一决死生吧!” 徐妃定了定神,面露娇媚笑容,款款上前,柔声道:“陈掌门竟能以西海李玄龟最擅长的本领击败了他,实在令人钦佩。如今四海动荡,我虞国国君为保一方平安,也是求贤若渴。不知陈掌门是否愿意留驻大虞,我虞国必以国士相待。” 四下许多人听了,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但陈玄丘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贵妃美意。陈某只是游历四方,增长见闻,锤炼修为,并无意留驻一地。” 虞伯轻轻咳嗽一声,道:“陈掌门当坐首座,相信诸位豪杰,也不会有所非议。寡人年纪大了,才站了这么一会儿,体力已然不支,不克久耽了。” 陈玄丘一听,忙欠身道:“陈某莽撞,扰了国君的兴致,还请恕罪。” 众人也纷纷拱手,齐声道:“恭送国君。” …… “啪!” 一只上好的玉净瓶被摔在地上,立时粉碎。 徐妃姣好的容颜上满是懊恼,又恨恨地把几上的棋子拂了一地,怒气冲冲地道:“姬国怎么派来一个如此不知轻重的废物!平素里目高于顶,真的遇上了对手,却像一个孩子般负气而去!还说什么是四大先天神兽之一的玄武后裔,呸!简直是个不成器的蠢材!” 站在徐妃寝宫里的,还有两位内侍,都是在宫中职司颇高的内宦。 其中一个高瘦寺人细声儿地道:“娘娘,如今我们的实力已经暴露,可镇压虞伯的李玄龟,又负气远遁,发誓永不踏入虞国一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徐妃恨声道:“那个老厌物,不必理他,他偌大的年纪了,风中残烛一般,还能怎么样?敢跟我们作对?” 徐妃在室中来回踱了几步,停下脚步道:“速派人与姬国联系,请姬国再派高手,来此坐镇,以待时机。” 徐妃说到这里,微微露出欣赏之意:“那无影门的事可打听清楚了?” 另一个寺人回答道:“打听清楚了,那无影门的掌门陈无影,不知怎么继承了数百年前一个江湖门派的衣钵,刚刚开宗立派,收了一个小徒弟,叫无……无什么来着,哦!叫无害!” 徐妃沉吟道:“这样说来,他们虽然本领了得,却是既没有山门,也没有根基。他拒绝我的招揽,看来不是清高,而是根本不知道这世间荣华,究竟可以到达什么地步。去,准备黄金千两,美貌宫娥两人……” 徐妃微微一笑:“只要叫他尝到了甜头,便会食髓知味。只要他肯留下来,虞伯身边那几个护卫高手,又有谁敢妄动?这虞国,依旧是我们的!” 那寺人欠身道:“奴婢遵命,这就去准备。” 中州徐家,是世间少数一些不知从何渠道知道轮回大劫将起的势力。之前徐家行走江湖时,就已表现出明显的倾向于姬国的态度。 其实徐家家主,早就在暗中准备,打算利用这天道变化,顺应天意,让徐家一举成为不逊于天柱地维一般的无上圣地。 所以,他一方面派出徐伯夷游历天下,招揽势力,一面派出徐震前往西方,参加求贤大会,与姬侯暗通款曲。 在他的老巢,虞国这边,则把他的宠妾仇盈盈,改换了身份,说成是他的侄女儿,徐氏之女,嫁入宫中,成为虞伯的妃子。 然后由徐家暗中支持,出钱出人,帮仇盈盈在宫中建立了属于徐家的一股势力,以备关键时刻,挟迫虞伯,响应西方,加入讨伐大雍的一方。 却不料,人算不如天算,徐家家主算计的虽好,却在志在必得的大雍一行中,精英尽没。仇盈盈在宫里也失去了外边的奥援。 但这时候,姬国却来人了,来者正是李玄龟。 做为先天四大神兽之一的玄武后裔,只这身份一亮出来,就足以震慑虞伯这种耳目灵通一些,但又属于凡人的人。 更何况李玄龟一身霸气强悍的功夫,也确实颇具威慑力。 本来因为徐家精英尽丧,只好暂时蛰伏的仇盈盈顿时得意忘形起来,在李玄龟的配合下,渐渐架空了虞伯。 徐家的宝库确实有封印,但是她放出风声,广招四方豪杰来,目的却不只是打开宝库,也是想趁此机会招揽各方势力。 今晚这场酒筵,她说服虞伯前来,一起为李玄龟造势,就是铺垫,可谁知…… 眼下,她也只能赶紧派人与西方联系,同时想方设法招揽陈无影这条过江的强龙了。 陈无影…… 仇盈盈的一双媚目微微地眯了起来,李玄龟那个雏儿,还不是三两下就被她勾搭到手?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不吃腥的猫儿,以她的狐媚之术,只要把这个无影门掌门招揽过来,整个计划就可以照旧。 徐家倒了不要紧,她会顶着徐家的名头,利用徐家遗下的财富和人脉,顺天意、扶姬国,将来以功德成神,扬她涂山狐氏之名! 涂山狐,并不是九尾狐。 九尾天狐,只出自青丘。 涂山狐氏是最崇拜九尾狐的,以九尾狐为图腾,后人不知就里,遂渐渐也传九尾天狐出自两处,一曰青丘,一曰涂山。实则大不然。 仇盈盈就是涂山紫狐一脉,原本徐家野心勃勃,想顺应天道,搏一个机缘,却不想阴差阳错,这一切却都落在了她的手上。 “趁热打铁,今夜就去!” 仇盈盈想着,媚笑起来。 刚刚打败玄武后裔,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又刚刚参加了聚贤宴,酒意醺然。这时她以财帛女色相诱,不怕那陈无影不乖乖就范。 …… 李玄龟腾云驾雾,望西而行,受伤的肺腑犹自翻腾不已。 他上一次去寻朱雀辞,结果在大雍中京甫一路面,莫名其妙就被一道道重击将他打飞。就好像一群高手早就埋伏在那儿等他似的,弄得他连对方身份都没搞清,就狼狈而去。 他在西海将养了许多,又捕了几只大海妖进补,这才养好了身子。 不料甫一登上陆地,就恰逢姬国举旗造反,招揽天下英雄。 姬国国师姜飞熊无意中见到了他,窥破了他的身份来历,竭力招揽。 李玄龟本不想为了这些凡人争夺江山打打杀杀,却因在中京的不愉快遭遇,对姬国更为亲切,所以答应做一个来去自由的客卿。 直到姬国决定派人来虞国,要联络该地势力,策应姬国之反。李玄龟偶然听说了徐家的“化巫术”,这才动了心思。 他的肉身极为强悍,如果被他得到化巫术,那战力将强大多少倍? 到那时不要是说那只傲娇的小凤凰,就算那只小凤凰的亲爹亲妈跑出来撑腰,也不是他的对手吧? 所以,李玄龟才主动请缨,来了姬国。 李玄龟到了姬国,联系上仇盈盈后,已经私下去尝试过打开封印了,但他于阵法封印一类的东西一窍不通,竟也打不开。 李玄龟这才耐心住下,等着别人打开宝库,他也不想要别的,只想得到这门可以数倍强化他肉身强悍度的秘术罢了。 可谁知今日竟当众大败,以李玄龟之自负,哪里还有脸留在虞国。 飞于空中,李玄龟便暗想,母亲早已另嫁他人,我自渐渐长大,可以自立,便不好再与母亲联系,免得被她丈夫察觉,坏了母亲的家庭。 我那不负责任的废物老爹,也不知去了哪里,我也懒得理他。当初离开姬国时,我夸下海口,如今这般模样,怎么有脸回去? 天下之大,我还能去哪里?还回西海养伤?可……纵然养好了伤,我也不是那陈无影的对手,如何报仇雪恨? 李玄龟越想越是感伤,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所在。 虽说那里的规矩是不收外人,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我只要虔诚乞求,他未必不肯收我为徒吧? 想到这里,李玄龟精神大振,加速向西方遁去。 而这时,云雾山,九煞殿上,八人在前,数百人在后,各个足下踏剑,随着云铛一声长鸣,数百道剑光齐齐向虞国聚贤宫方向飞去。 夜色之下,若有人深夜未眠,抬头望去,会发现今夜的星空,格外灿烂。 第606章 天魔斧 南子站在小楼二层窗棂边,静静地看着外边。 屋里没有点灯,那纤秀窈窕的身影,尽数掩没在夜色里。 墙外,有两盏灯挑着,从远处冉冉而来。那是两个引路的小厮,在小厮后边,就是陈玄丘了。 陈玄丘身无长物,负手而行,施施然地,极是潇洒。 突地,陈玄丘似若有所觉,向南子这边的窗户看了一眼。 南子本在暗处,不用担心被人看见,却还是心虚地退了一步,迅速避到窗棂边。直到那两盏灯光过了她的门前,这才重又现出身形来。 陈玄丘晚筵坐了首席,这住处自然也要调整,谁敢让这么个煞星,还住在那么狭小的房子里。 正好李玄龟大败,一走了之了,所以这是把陈玄丘的住处调到天字一号房去,那是原本给李玄龟准备的住处。 远处天空中,一口口飞剑上,一个个九煞殿弟子踏剑而立,静静地亘于空中。 高空的夜风比较急劲,吹得他们衣袂猎猎,不过静止不动的他们,从地面仰望,就看不到什么了。 突然,有一人踏飞剑自远处而来,陡然停在九煞殿八位殿主身前,欠身施礼。 大殿主沉声道:“可查清楚了?” 来人拱手道:“是,据弟子查问,杀死九殿主的人叫陈无影,据称是‘无影门’门主。” 二殿主眉头一皱,道:“这是什么门派?老七,你见识最广,可听说过?” 七殿主摇头:“没听说过。” 八殿主道:“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怎么就能杀了老九?” 那来人道:“各位殿主,据弟子所查,堂上客人有一位飞振司的展末,曾提及此人身份。据说,他这个无影门,实则不算创派,只算复兴。因为在数百年前,江湖上就有这个‘无影门’,无影门有一不肖弟子,还曾开创过一个‘阴影门’。” 二殿主悚然动容道:“阴影门?我听说过,据说这阴影门神出鬼没,身法举世无双,练至高明处,神仙难察。而且这阴影门每一代只收两个弟子,要男全男,要女全女……” 那来人道:“二殿主,这无影门也是一样的规矩,只有两个男子,一个叫陈无影,另一个叫无……哦,叫无碍。” 二殿主惊道:“那就不会错了,果然一脉相承。” 大殿主脸色十分难看,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关于阴影门的神奇传说,的确是极其难缠。以阴影门的身法,一旦得罪了他们,简直是防不胜防。这无影门竟然是阴影门的正宗嫡门,恐怕……” 老五道:“大殿主,话虽如此,可是,老九就死在此人手上啊。如果我们九煞殿这便做了缩头乌龟,以后还如何见人?” 老三脸色凝重地道:“大殿主,当以门派为重。从阴影门可以看出,这无影门必然更加难缠。老九的仇自然该报,不管是为了老九,还是我们九煞殿的名誉,可是,这么可怕的敌人,如果不能一举歼之,我九煞殿就要永无宁日了。” 其他几位殿主中,听说过当年阴影门之可怖手段的,都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来人道:“各位殿主,小的还打听到一件事,今日夜宴,有一位来自于西海的奇人,乃是玄武后裔。为了和陈无影争夺首座之位,双方大打出手,那玄武后裔,居然在硬碰硬的情况下被陈无影打到吐血,逃之夭夭,发誓永生不踏足虞国一步。” 大殿主一听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二殿主道:“大殿主?” 大殿主沉声问道:“那陈无影,今在何处?” 来人禀报道:“现如今,他被安排在聚贤宫天字一号房。” 大殿主道:“天字七号房?好!虽是老九技不如人,但我等亦该为他出手一次。大家便去天字七号房,杀光无影门的人。我等毕竟也身在虞国境内,只出手这一次,对虞伯,也算有个交代了。” 那来人道:“大殿主,您听错了。小的说的是天字一号……” “多嘴!” 大殿主一扬手,一道毫芒自他掌心炸开,但射到那人面前时,已经变成一篷数百根牛毛毒针,“嗡”地一声,那人惨叫一声,整张脸便看不见了,密密麻麻皆被牛毛毒针扎满。 “啊~~” 那人惨叫着摔向地面,空中只余一口剑还静静地悬在那里。 大殿主伸手一召,那剑便飞到他手上。 大殿主举剑一挥,大喝道:“聚贤宫,天字七号房,杀!“ 后边数百人隔着几十丈远,也不知道前边八位殿主为何杀了探马,只听大殿主一声号令,立时纷纷驱动脚下飞剑,重又化作一颗颗流星,射向远方。 南子合衣在床上躺了下来。 她扮的是男儿身,聚贤宫给她派来两个小厮,都是男子。如果解了装扮,再收拾起来颇为麻烦,反正只住一宿,南子便合衣睡下了。 “幼年时少不更事,糊里糊涂就拜了六欲天魔王为师。等到长大成人,才知道自己这师父是何等可怕的人物。好在,他再没来找过我,我小心隐藏了天魔功法,另随蝶影门学了一身本领。可谁知,多年之后,师父竟又找了来。 师父身六欲天魔王,魔界第一高手,那可是与当今天上天的六大圣人之首比肩而立,道行修为不逊分毫的人物,竟尔现身人间来寻我,听我说起与陈玄丘曾……,他似乎还很高兴,这里边……究竟有什么缘故?“ 南子百思不得其解,倒是由此突然想到了陈玄丘,想到了那一次…… 那一次的经历,一直被她当成心底的禁地,不敢轻易去想。如今却因为师父的奇怪反应,不由自主地想起。 那难言的滋味,那极乐的感觉…… 南子双颊不由微微泛起了桃色,只觉嘴巴有些干,双腿也下意识地绞紧了起来。 突然,高空中一声大喝:“九煞殿寻仇,看在国君面上,无论成败,就只出手这一次。杀!” 旋即,数百口飞剑,自空中攒射向南子所居的天字第七号楼,那密集的程度,就是一块肉也要立时绞成了馅儿。 飞剑刺穿楼顶时,南子就察觉不妙,不由得又羞又怒。 怒的是,你们九煞殿要寻仇,难不成要无差别覆盖式攻击么?怎么打到我天字七号房来了? 羞的是,她难得情思荡漾一回,身体刚起了异样反应,突然空中一声大喝,南子有种羞人之事被人发现的窘迫。 耳听得无数柄利剑穿破屋顶,疾射而下,南子下意识地一扬手,本意是想召唤一口水剑护身,但这手一扬,掌心突然一烫,一口乌沉沉的大斧突然凭空出现,化作磨盘大小,悬在南子上方,迎着屋顶冲了上去。 “叮叮叮叮叮……” 飞剑撞击大斧的声音不绝于耳,可那飞剑之利,能碎山石,却丝毫伤不了这口黝黑厚背的大斧,但凡挨着大斧的飞剑,尽皆撞得粉碎。 而只要飞剑一碎,那飞剑的主人便大叫一声,从空中倒裁葱一般摔向地面。 不过,天字七号楼其他地方就没这么好远了,未受利剑波及的,只有南子榻上这张床,其他位置,俱被利剑穿透,飞剑自上而下,穿过屋脊、房梁、地板、直入地下三尺。两个被派来侍候南子的小厮睡在一楼,还不等从睡梦中惊醒,就被密集无比的飞剑刺得千疮百孔,不复人形。 那大斧飞到空中,陡然斧刃一正,悬于空中,丝丝黑色的魔气缭绕着斧头,漆黑的夜色中,竟也看得清缭绕其上的魔气黑雾。 “这是什么东西?” 九煞殿大殿主微微一愣,旋即就见那斧仿佛长了翅膀,呼啸一声,就向他们飞来。 “咔嚓”一声,大斧飞过,就把八殿主连人带剑劈成两片,然后又劈向最近的六殿主。 四殿主、五殿主、七殿主齐齐迎上,唤回飞剑,与六殿主四柄剑架在一起,叉向那口巨斧。 只听“噗”地一声,任凭他们催动秘术,燃烧精血,以加强自己的功力,那劈下的大斧也未受丝毫阻滞。 似乎自见了血,那大斧更加的凶残,一斧劈下,四剑齐断。 四人大叫一声,被震得倒飞出去,速度被慢的六殿主被斧背狠狠地拍在了他的后背上,在半空中就“噗嗤”一声,骨头爆裂,血肉模糊,化作一滩肉酱。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堂堂九煞殿殿主,竟非一合之敌? 本打算来个消息有误,误杀天字七号房客人,既扬了九煞殿之名,又因只出手一次的承诺,避免与无影门这等叫人头痛的高手结仇,怎么竟惹上了更可怕的敌人? 大殿主怪叫一声,脚踏飞剑,转身就跑。 不要说他,其他人无论是殿主、香主、坛主还是有驭剑本领的高阶弟子,立时如惊惶的鸟儿般四下飞逃。 那大斧又饮了一个人的鲜血,动作显得更加敏捷灵动,呼啸着便追了上去,不停地收割着人命。 一时间,聚贤宫上方,跟下饺子似的,噼呖啪啦,尽是不断落下的肉块或尸首…… 第607章 一夜满城血 大殿主快要疯了,只是一柄斧头,居然有如一个可怕的魔鬼,散发着森森魔气,肆意收割着人命,几乎没有一合之敌。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天字七号房究竟住了谁啊。 我怎么就能选中了这么一个替死鬼? 这可是魔界第一魔王,六欲天魔波旬的宝贝。老君胯下青牛偷了老君的琢子下界,就凭此宝,孙悟空请遍诸神,都莫奈其何,如来也只是派十八罗汉却送了些金子做买路钱,最后请出老君,收了他的法宝,捉回了他的座骑。 这六欲天魔王乃魔界第一天魔,地位与老君等同,他赐下的法宝,纵然南子法力有限,施展不出它全部的威力,又岂是中州一个九煞殿所能对付的。 南子也没想到老师赐下的这柄难看的斧头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她纵身跃于废墟之外,纵目望向夜空,就看见一道道剑术,仿佛受了惊的流萤似的四处乱窜。 那星星点点每灭一个,便是一人被杀。 天空中不断传出惊呼、惨叫,可是因为那柄斧头本身就是黝黑色,又裹着森森魔气,在这夜色高空之中,根本看不见。所以不断从空中坠落的尸首,显得特别的诡异。 这异变业已惊动了聚贤宫内其他的高手,众人纷纷跑出房间,望着空中发呆。 空中落下的尸体散落得到处都是,没有一具完整的。 有人挑灯去看,从他们的服饰和找到的门禁腰牌,认出是九煞殿的人。 顿时有人吃惊道:“是九煞殿的人,他们找陈无影寻仇来了。” 飞振司的展末望空赞叹道:“诸位,你们看,无影门果然了得,杀起人来无影无踪。空中只见九煞殿驭剑之人,竟不见陈掌门飞驰的身影。” 旁边一个高手尴尬地道:“展兄,你看,陈掌门正站在那里,不曾出手。” 展末扭头一看,果然,陈玄丘穿着一身小衣,也在自己屋顶上站着,抻着脖子望空而看。 展末面不改色,从容说道:“噫!陈掌门竟然已经练到了元神出窍、意念杀人的地步,好生了得。” 那高手忍不住道:“展兄啊,你看天字七号房已成废墟。这分明是九煞殿没有打听清楚陈掌门的住处,误袭他人,却不想,此人竟有无上玄功。” 另一位高手道:“却不知天字七号房住的是谁?” 有人道:“我知道,乃是蝶影门南乔木。” 展末马上道:“一个无影,一个蝶影,要说没有关系,鬼都不信。这蝶影很可能和阴影一样,都是无影的分支。” 这时又过来一位高手,听了这话,不敢认同,道:“蝶影门南公子入住的时候,就在我的前边报道。我是亲眼得见,人家一来,就是住的天字七号房。而陈掌门的无影门,一开始不受待见,被安排到了黄字号房,李玄龟败走之后,这才迁来天字一号房的。” 展末点点头,抚掌叹道:“原来如此,混元如磨,天机无影。无影门最最厉害的功夫是什么?自然是预知天机。想不到陈掌门年纪轻轻,就练成了如此上乘的功法,不动声色,妙借天机,不战而屈人之兵,高明呀!” 南子站在废墟旁,眼看着九煞殿数百号人被杀得七零八落,看来不杀光敌人,这天魔斧绝不会回来,不由得暗暗叫苦:“老师啊,你要赐我宝贝,也赐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啊,杀得这么肆无忌惮,无数人看在眼中,不等天明,所有人就都认识我了,陈玄丘不就知道我是谁了么?” 一想到陈玄丘见她乔装而来,而她当日可是说过要离他而去,远走他乡。到时候陈玄丘怎么看?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暗恋于他,不舍远离? 不行,得走! 不然被他发现,羞也羞死了。 想到这里,趁着天魔斧还没杀光九煞殿的人,众人都在引颈向天,南子趁机展开“蝶舞天涯”身法溜之大吉。 至于那天魔斧,她倒不担心,如此宝贝,哪有不会寻觅主人的道理。真要有人敢劫她的宝贝,而且还能成功,六欲天魔王波旬必有感应,那就等着这位本来就喜欢惹是生非的天魔寻他晦气吧。 终于,天空中最后一道远遁的剑光也陨落了。 尸体一分两半,一半落在东城,一半落在城东。 这人正是九煞殿大殿主,不过他的两半尸体直到天明才被找全并辨识出来。 天还没亮,天字七号房的废墟前,便已挤满了赴会的各方豪杰,谁不想认识一下这位杀人无影的绝世高手? 可惜,这位绝世高手怕被陈玄丘认出来,已经连夜翘跑了。 他们翻遍了废墟,只找出两团模糊血肉,那是两个惨死的小厮,另外还找到南子的包袱一个,内有抱腹两条、亵裤两条、长衫一套,袜儿三双。 除了那套长衫是男式的,抱腹和亵裤、袜儿,都是女式的。 难不成这位神秘高手是个易装癖? 不过,聚贤宫里一位脚丫子最是纤巧美丽的宫娥用她的脚比划了一下那袜儿,似乎这袜儿的主人,脚丫比她还要纤巧一些,那就不可能是男人了。 原来这位了不起的神秘高手,竟是女扮男装? 难怪行藏泄露,她便一走了之了,她易装而来,恐必有难言之瘾。 曾与她同席的少年才俊们很是懊悔,早知道她是个雌儿,刻意表现自己一番,万一赢得她的芳心呢? 可惜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就看虞伯派人盛敛的几十车尸块,找了十几个仵作,面对虞伯要把他们拼凑完整的要求都愁得挠头。可见这女人出手之狠辣。 现在,她就算又站在众人面前,怕也没人有勇气敢去追求她了。 就看众人那谨小慎微的样儿吧,一俟发觉她遗下的包袱内装的是女性内衣,他们连碰都不敢碰,还特意找了宫娥来检视。这要再见到她本人,谁敢放肆? 蝶影门?南乔木? 陈玄丘听到这些消息时,脑海中不期然想起了南子蝴蝶般翩跹美丽的身影,还有她的姓氏。 有这么巧么?陈玄丘几乎要认定是她了,可一想到此人杀人的手段之了得,又不禁摇头。 不可能,南子若是有这么厉害的本领,自己也不会几度对上她时,都能渐占上风,早被她切得零零碎碎了。 宫里也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这年代宫禁没那么森严,聚贤宫出了事,内侍半夜就把消息递进了宫里,虞伯闻讯立即起床。 其实,徐妃,也就是涂山狐仇盈盈,比他知道的更早。 因为仇盈盈带了两个貌美的宫娥,携黄金千两,夜访聚贤宫,想招揽陈玄丘,正好看见南子大发淫威,杀戮不休。 那诡异的一幕,把仇盈盈也骇得掌心沁汗。徐家开个宝库,竟然引来这么多的高手? 整个聚贤宫已经沸腾了,这种情况下,仇盈盈自然不能去见陈玄丘,所以待风波平息后,便悄然返回了寝宫。 虞伯听内侍总管禀报了聚贤宫发生的事情,不禁白眉一蹙,沉声道:“蝶影门南乔木?” 那内侍总管道:“是啊,先出了个无影门陈无影,一击杀死九煞门九殿主,又力搏打败西海李玄龟。现在又出了个蝶影门南乔木,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把九煞殿来寻仇的数百高手,杀得满城都是。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有关联最好,因为……那陈无影既然赶走李玄龟,就不可能是那贱人的同伙。没有关系也无妨,九煞殿与徐家一向交好,这南乔木杀光了九煞殿的高手,显然也是跟那贱人毫无关系。” 内侍总管谗笑起来:“国君,她的国君已经败走他乡,发誓永不踏足我虞国一步。咱们是不是该……” “不急……” 虞伯目光闪动,灯光下,夜晚净了面、卸了妆,已经看出已经长了老年斑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等开了徐家宝库再说。徐家大逆不道,徐家财产,理应充公!” 内侍总管欠身道:“国君英明!” 第608章 息壤 翌日,徐妃亲自赶到聚贤宫,以徐家人的身份,邀请诸位高人前往徐家堡。 徐家堡在离城三十里处,毕竟是生活在世俗世界的世家,聚人类聚居地太远,生活上诸多不便。 三十里其实也不算近了,不过以徐家堡的力量,那就不算太远,些许不便可以克服了。 徐家堡中现在只剩下些老弱妇孺,男丁也是有的,但都是少年人或者非嫡系的成年人。 所有这些人,显然已经被徐妃把控,徐妃虽然已经嫁人,嫁的却是虞国的国君,她借徐家的势力在宫中固宠,反过来又可以借宫中的势力,在徐家精锐被一网打尽后,操控徐家。 不过,这种操控也不容易,你既然要做这一堡之民的主人,那么他们的吃喝拉撒、就业谋生,你就都要管。 不过,仇盈盈身为涂山紫狐,也是聪黠之人,再加上贵为宠妃,所以倒也把他们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偌大一个门派,垮台之后居然没有内乱,没有外敌趁机来袭,仇盈盈倒是居功甚伟。 陈玄丘虽然觉得徐氏一门罪有应得,但是看到这些老弱妇孺,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好在徐家堡如今由徐妃控制,那徐家堡中人只是推了几个代表出来,向众人表示感激之情,并重新许诺,但凡谁能破开封印,可任取其中三件东西。 一切已毕,徐妃便引领众人到了后堡,在一处石头垒就的巨型石室前停住。 那石室左右,各有一座小山一样高的黄沙丘,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家要大兴土木,竟挖了这么多的黄沙过来。 徐妃说道:“诸位,这座石室,便是我徐家藏宝所在。封印就在室中,我们这么多人若一起进去的话,未免显得拥挤,所以,每次只请十位贵客进入吧。” 说完,徐妃向陈玄丘嫣然一笑:“陈公子,请。” 陈玄丘为群贤之首,理所当然第一个进去。其余九人,则因为“南乔木”的不告而别,所以递进到了天字第十一号的客人。 这位客人神思有些恍惚,徐家堡的人邀请了两遍,他还没有听见,直到旁边有人提醒,这才清醒过来。 陈玄丘瞟了此人一眼,似乎有些面熟,不过人有相似,陈玄丘实未想起自己与此人什么时候见过,何况现在做了伪装,因而并不以为意。 这位客人,赫然是姬国选拔贤才时,因为运气过五关斩六将,轻松进入七十二贤的那位大道宗朝天峰的李青蝠。 李青蝠当初因为陈玄丘暗杀了鬼王九子,搞得武选大乱,李青蝠糊里糊涂的一仗没打就入选了。当时陈玄丘参加的是文选,两人交集不多,陈玄丘如今就算没贴胡子,他也认不出来。 他神思恍惚,是因为他是被姜飞熊姜国师派来配合李玄龟的。 姜飞熊很认可李玄龟的武力,但是玩弄心机技巧,显然不是李玄龟所长。 姜飞熊协助姬侯于西方发兵,又请动天神在南疆生乱,中原腹地,则派李玄龟来,与早就做了反骨仔的徐家联络。又恐李玄龟莽撞耿直,所以又把招贤的李青蝠也派了来,暗中策应。 结果,昨天李玄龟非常拉风地出现,旋即被打败,负气而去。 李青蝠顿时傻了眼,虽说事先做过培训,可是不包括这种状况啊。李玄龟跑了,不知去向,那他怎么办? 李青蝠连夜把情况写下来,用纸鹤传书递往西方,得两三日方到。如今他只能随波逐流,暂且蒙混下去。 听到旁人提醒,非常幸运地进位顺补,躺着进入前十的李青蝠,忙跟着一起进入大殿。 一进大殿,陈玄丘顿感惊讶。在外边看时,感觉这幢石屋已经够大,想不到进来后空间更大,别有洞天。 一进大门,迎面就是一堵透明的墙。 说它是透明的墙,是因为有无尽的黄沙堆积其中,但是受到一堵无形屏障的阻隔,所以竖起了一道沙墙。 徐妃解释道:“各位,这是一道门户,那门户就在这堵黄沙之墙的后面,其实那道门并没有什么机关,问题是,这堵沙墙,要取走这黄沙,才能露出那道门。可是,如何取走这黄沙,便是问题。” 这十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情知这堵黄沙之墙不可能毫无古怪,如果是那样,徐家的人早就自己打开了,便有人问道:“还请贵妃娘娘说明一下,这堵黄沙之墙,有什么古怪之处?” 徐妃深吸一口气,道:“这黄沙,乃天柱主人赠予我徐家的一件宝贝。它叫……息壤!” 十人一听,顿时耸然动容。 息壤?传说中的宝物? 想不到三界之中,竟然真有这等奇物。 这息壤有别的用处么,倒也没有。它唯一的特性,就是能够自行生长、无穷无尽。 虞国金阳仙宫的弟子高岩沉声道:“这沙土可以自行生长,取用不尽?所以,如果用蛮力想搬走它,根本没有尽头?” 徐妃道:“正是!” 李青蝠想了想,道:“请会土遁的高手,直接遁入其中呢?” 徐妃摇头:“息壤甚重,其密度犹胜坚石,土遁之术,在息壤中,是无法使用的。” 陈玄丘捏着下巴沉吟道:“如果,我们不从门进去呢?” 徐妃向他嫣然一笑,柔声道:“陈公子想以拙破巧?可是,我徐家宝库,乃是另僻空间,不通过这道门,天知道进入的是哪里?这石室的墙壁,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并非宝库的墙壁,否则,我又何必广邀天下豪杰?” 除玄丘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想出许多办法,但是要么是不懂息壤或空间的特性,法子根本不能用,要么就是徐家早已用过,已经证明无效的。 过了许久,虽然众说纷芸,却始终没有想出个可行的办法。有两个人不信邪,又或许是第一次看见息壤,想试一试。 他们二人上前去,想把黄沙掏出来。 不料,不知那阻隔息壤的透明之物是什么,也许只是一个对内不对外的结界。 人的手很容易就穿越进去,但是却无法把黄沙掏出来,握在手中倒是可以拿出来,只是陈玄丘眼睛一亮,还没说话,徐妃已然说道:“我也曾试过,既然它不阻隔外界之物进去,便取了粗竹管儿,做成了一截管子插进沙中。” 陈玄丘道:“结果呢?” 徐妃苦笑道:“结果,准备了数十台小车,将那源源不断流出的黄沙清理出去,外边那两座沙山,各位已经看到了,而这里边,丝毫未见减少。” 陈玄丘赞道:“真是好东西。我若把它拿回去,在南海造岛,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徐妃愕然道:“公子为何要在南海造岛?你若想建立山门,没有合适的所在,我们虞国愿意划出百里之山,做为无影门的奠基之地。” 陈玄丘笑道:“多谢贵妃美意。中州这地方,气候干燥,陈某适应了南方潮湿的天气,在这儿待久了,对皮肤不好。” 徐妃明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可这人着实英俊,若剃了胡子,只怕更要俊俏几分。徐妃这骚狐媚子看得春心荡漾,忍不住向他飞个媚眼儿,昵声道:“修真之士,纵然没有移山填海之能,小范围内改变气候,也是容易。如果公子不擅此道,我也可以帮忙改造公子的洞府,只要公子你愿意留在我虞国。”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我们还是继续研究一下如何解开这息壤的封印吧。” 徐妃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大家商量了半天,一时也没好办法。不如就请各位先去徐家堡客舍歇息,好生想想。说不定灵机一动,突然就有了办法。我先继续唤第二队人进来。” 陈玄丘道:“娘娘不必唤他们进来了,我已想到了一个办法,只是……” 徐妃眼睛一亮,激动地道:“只是怎样?” 陈玄丘苦笑道:“我这法子,应该打得开你这封印。只是,我可不懂得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不知道该如何剥丝抽茧,寻其阵眼。我只会强行破拆,用暴力手段,有可能……你这万夫莫开的宝库,被我一破,从此便不能用了。” 徐妃听陈玄丘说着,总有一种他在调戏自己的感觉。 他不是在调戏我吧? 第609章 我有一法可破之 徐妃敛去杂念,认真问道:“却不知陈公子有什么办法,能破这息壤之印?” 陈玄丘叹道:“我只想到这一个法子,若是成功,必可打开封印,只是,这息壤天地神物,也将毁去了。” 众人听了有些不敢置信,息壤在神仙眼中,也是极为难得的宝贝。据说只有天帝和娲皇宫中各存有一部分息壤,不知道徐家怎么会搞到它的,可谓珍贵之极。 他竟大言不惭,可以毁了息壤? 息壤貌似也没别的作用,只是哪怕只有一粒沙那么大小,也能在你设定的范围之内不断复制自己,无穷无尽。除此之外,没什么用处,但是,这毕竟是天地神物啊。 徐妃见他说的慎重,却是不敢怠慢,肃然道:“还请公子指教。” 陈玄丘缓缓道:“这封印,是一座阵。我,也有一座阵,我要以阵破阵,毁了息壤的封印。” 徐妃见他神态笃定,不禁动容道:“公子可以此阵毁去天地灵宝息壤,必是极其了不起的阵法了。” 陈玄丘正容道:“不错!我这阵法,参天地之奥秒,悟规则之大道,名曰‘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洪炉法’!” 众人一听,肃然起敬,这么长这么拗口的名字,这个阵法一定很了不起。 徐妃犹豫了一下,道:“罢了,这宝库若不打开,便是空守宝山,又有何用?毁阵就毁阵法吧,却不知公子需要多少人手,用些什么法宝,要如何布置此阵。” 陈玄丘笑道:“此阵虽暗合天地大道,乃至上阵法,倒不需要什么人手,也不需要特别的法宝来镇压阵眼。各位可以稍候片刻,待陈某布置阵法。” 徐妃道:“有劳公子。” 陈玄丘便开始在四下游走,确定方位,开始布置天地烘炉。 这阵法名听着十分唬人,但它一直以来的作用,却只是摩诃萨用来清理丹炉的一套阵法。 说起来,实也没有别的作用,好为人师的摩诃萨之所以引以为傲,传之弟子,特别的得意。是因为它是暗合天地大道规则的一种阵法。 暗合大道规则是什么意思? 大道犹在天道之上。 可是,学会了清理丹炉,却没学会炼丹的陈玄丘却是跳出了囿固摩诃萨师徒的固定思维,想出了别的用法。 当初他在东海,陷身天罗地网阵,就是用这套阵法脱困的。 在他布下的天地烘炉之中,任何物质,都可以被摧毁,就像摩诃萨用它来清理丹炉时一样,那丹炉内瞬间可以达至太上真空状态,一切物质湮灭,一切能量消失,一切化为乌有。 陈玄丘也不怕有人看他布阵,没有相应的心法口诀,便是牢牢记住了他所有的动作和方位,也是无用。 更何况,他虽未让众人回避,还是用了些手段,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眼花缭乱。 待一切准备完毕,陈玄丘重新回到原位站好,众人已经等得心焦,徐妃便道:“公子,可准备妥当了?” 陈玄丘道:“已经妥当,可以开始了。” 众人一听,呼啦啦一声响,陈玄丘扭头一看,除了徐妃,全都退后数丈,躲出老远。不过徐妃倒也不是全无预防,她只侧闪了一步,退到了陈玄丘身后。 这九大高手虽然不是很相信这阵法能破阵,但陈玄丘说了,他这阵,连可反复复制、永无止息的息壤都能毁灭,万一是真的呢?谁肯拿命开玩笑。 陈玄丘好笑地道:“放心,你我所站之处,已在阵法,不必担心。” 陈玄丘又睨了徐妃一眼,赞道:“娘娘倒是好气魄,尤胜男儿。” 徐妃向他嫣然一笑,柔声道:“我只是觉得,站在公子身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罢了。” 陈玄丘点点头道:“确实,司机背后的位置,确实最安全。” 徐妃也不懂何为司机,却见陈玄丘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发动了阵法。 这‘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洪炉法’,虽然暗合大道法则,名字也拉风无比,可启动阵法,却并没有什么炫目至极的声光效果。 毕竟,它实际上只是摩诃萨用来清理丹炉的一门手艺,哪能搞得惊天动地的。 就见陈玄丘甫一启动阵法,在正前方便出现一个极小极黑的黑点。那黑点迅速护大,至陈玄丘设置的阵法范围边沿而至,形成了一片连光都能吸进去的极黑的能量旋涡。 它从出现到消失,只是肉眼可见的一刹那,然后它便完成了清理。 在陈玄丘设置的阵法范围之内,所有的一切,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陈玄丘既知道息壤之后是一道门,而门内便是储宝空间,可是隔着无穷无尽的息壤,他不知道那宝库的范围,所以在设置阵法时,只能揣摸着向前设定了一定的距离。 如今,这范围之内的一切消失,神土息壤被泯灭,那道门户也被泯灭,门内一部分储物空间也同样被泯灭,就像一只匣子,前五分之一的部分连着匣口和锁头,瞬间被汽化,切口齐齐整整,那个储物小空间变成了这方世界的一部分,登时露出那宝库来。 只是,这骤然被切割,内外两个空间的气压不同,就像飞机飞在高空,突然打开了舱门一样,一股气流,裹挟着一些徐家的藏宝呼啸而出,就像飓风裹挟着的砂石,“飞砂走石”,好不壮观。 但见气浪扑面,一件东西迎面飞来,金阳仙宫弟子高岩不敢怠慢,运足全身功力,双掌一探一挡,那巨物正撞在他掌上。 高岩定睛一看,却是一具晶莹剔透的上好珊瑚,有一人多高,放在人间,便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只是,高岩刚刚看清它的样子,那一架珊瑚被碎了,被他的掌力所震,碎成了几十上百块,卟啦啦散落一地。 还有一位高手,迎面飞去数百点金星,骇得他手忙脚乱,拔出刀来,一套乱披风似的刀法,夜战八方式,护得周身风雨不透,耳畔叮叮声不绝于耳。 待气浪终于停下,他收刀看去,就见身子前方呈溅射状,散落了一地的碎金子。那是一锭锭金饼子,俱都被他削成了两半。 这位高手登时得意起来,横刀当胸,左顾右盼,只希望叫人看见他的神勇。 这宝库最外侧,储放的都是世俗间的财物。 陈玄丘的“天地烘炉 ”毁去了一部分,但后边还有许多,是各色人间宝物。被气浪冲出的,主要是这部分。后边则有一部分宝物也被气浪带了出来。 李青蝠在九大高手的站位中,处于最后边的位置。因为按排名,他也是第十一名递补进来的。 所以,这些人被突如其来的各种“暗器”激射时,他受的影响最小。只有一件东西,明晃晃、青蒙蒙的,向着他砸过来。 李青蝠来不及拔剑,急忙运功,以双掌迎去。却不料那东西被风阻一下子改变了原本抛溅的方向,在他双掌合拢之间,斜着从掌隙中穿过,划着一道弧形,正拍在他的胸口。 李青蝠暗叫一声:“完了。” 却不料那东西并没刺穿他的身体,反而是一股大力,震得他踉跄退了两步。 李青蝠伸手一捞,在那东西落向地面前一把抓住,入手清凉光滑,仔细一看,竟是一面镜子。 镜子不知以何材质做的镜面,呈琥珀状,四周箍以青铜螭纹的镜框,后边有一铜钮,可以用来悬挂,也可持于手中。 李青蝠翻转镜面,一看那青铜纹钮之上,赫然两个古拙的大字“鉴妖”。 嘶~~,传说中的照妖镜? 李青蝠这时的反应却是极快,手持着镜子,身子不动,手臂动作幅度极小,只是一屈、一伸,便把那铜镜贴着袍衽的缝隙,“嗖”地一下揣到了胸口。 李青蝠站在所有人的最后面,动作又极快,竟无一人看见。 藏好了宝镜,李青蝠便抬起头,做一脸无辜状,向前看去,这时众人也刚定下神来,纷纷向前看去。 就见一片珠光宝器,虽然此时有些凌乱,只一眼望去,也觉富可敌国,毕竟是几百年的世家了,底蕴自然深厚。 不过,最前方的陈玄丘却不见了,一直被人忽略了的无名见小师兄进了宝库,他也跟了进来,竟然无人阻挡。 不过,他一直站在边儿上,跟个透明人似的,也没有人注意他。 此时,无名一见师兄不见了,不由大惊,立时冲上前去,凌空落在一座玉山之上,纵目四望,惊声大叫道:“师……师父?你在哪?” 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在……你脚下,快……搬开……” 无名吓了一跳,连忙从那一人多高,三抱之围的玉山上跳下来,和高岩等人合力移开玉山,就见陈玄丘呈大字形躺在地上。 原来那玉山被气浪冲出,正砸在他的身上。 陈玄丘耳目之聪,罕有人及,虽是仓促之间,也知道那是宝物,生怕毁坏了它价值大减,所以用了股子巧劲儿,为了卸力,这才摔在地上。 无名一见,忙和凑上来的李青蝠一起,把陈玄丘拉起来。 拉起陈玄丘的时候,李青蝠另一只手籍着陈玄丘衣袍的阻挡,趁机收腹吸气,把宝镜往腰带里掖了掖,然后一脸的殷勤关切:“哎呀,陈公子无恙就好。咦?徐妃娘娘呢?” 陈玄丘身下,传来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本宫在此。” 众人把陈玄丘扶正,向他原本躺下处一看,徐妃娘娘不愧是大家闺秀、君之宠妃,那叫一个气度端庄。被撞倒时还不忘莫要泄了春光。 你见过玛丽莲梦露的经典造型没有?人家徐妃娘娘,就双手按着裙袂,护在两腿之间,裙子半掀,露出一双修长浑圆、粉光致致的玉腿,双腿微微交叠着,头微微歪向左侧肩膀,造型说不出的性感。 只是她的鼻子微微有点儿红,大概是……陈玄丘后背压的? 徐妃望着众人俯视下来的目光,嗔怪地白了陈玄丘一眼,幽幽地道:“人家哪想得到,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呢。” 第610章 青要之山有草焉 宝库打开了,深处的宝物没有受到太多的波及,很多只是宝物架子稍稍有些错位移动,不过对于修真人士来说,真正有价值的宝物,都在最后边,所以损失不大。 在场众人都是一方豪杰,而且修为最为强横的陈玄丘就在现场,大家也没法拉下脸来抢夺,因而只是好奇地探看这宝库中的物资,倒也没有别的异动。 徐妃也很激动,半晌才清醒过来,向陈玄丘不好意思地一笑,道:“抱歉,徐家宝库重开,我有些忘形了。当初说过,谁能拿开宝库,任取三样东西,陈公子,请!” 在高岩等人羡慕的目光中,陈玄丘与徐妃并肩走进了大门已失的宝库,当然,无名也是旁若无人地跟了进去,只是大家下意识地把他忽略了。 不是没看见他,而是一眼望去,目光就自然移开了,就仿佛他是杵在那宝库中的储放宝物的一个架子格,根本没有省起其他什么来。 宝物琳琅满目,先是世俗界的,接着是修真界的。徐家不愧是诸世家中藏宝第一的人家,这里边的宝物着实不小,不过……天柱峰丢给徐家的垃圾,在陈玄丘眼中能值多少钱? 陈玄丘负手而行,随意浏览,竟没有在每一处栏格处多做停留,徐妃一直在暗中盯着陈玄丘的举动,见他信步而行,游目四顾,只有好奇与欣赏,竟没有伫足多看一眼,不由得暗暗钦佩他的心胸与境界。 殊不知,陈玄丘只是吃过见过,这些玩意儿实在不入他的法眼。 一直到宝库尽头,石壁上开凿出许多高低错落的石格,放着大小不一的各式法宝。 陈玄丘的目光直接落在了中间一个石格上,那里,是一株活物,一盆兰草状的青草。 细长的叶子青翠欲滴,玉石的盆中,那土壤…… 陈玄丘动容道:“这盆土,也是息壤!” 徐妃也不禁看去,那盆里土壤,果然与众不同,隐隐透出无比厚重神圣的气息。 陈玄丘小心地伸出手去,从中剜出一抷土,果然,那挖离处,立时土壤就自动填满了。 陈玄丘微笑起来:“这就是那盆荀草?” 徐妃迟疑道:“应该是吧,我也不曾见过。家主自得到这荀草,便奉若至宝,送进宝库养护起来。他只说,这盆荀草长成,送去天柱峰,可以换来无穷好处。徐家要一举成为四大世家之首,也不是难事。” 陈玄丘四下看了看,只有这盆花草,其他的都是死物。能放在宝库中这么重要的位置上,应该就是它没错了。 陈玄丘道:“它现在可长成了么?” 徐妃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家主倒是说过,从大雍回来,荀草就该成熟了,届时再往天柱峰一行,便是徐家腾飞之时。” 陈玄丘点头道:“那应该是已经成熟了。” 说完,陈玄丘一伸手,便把那白玉石的花盆托在掌中,转身就朝外走。 徐妃愕然道:“陈公子,你还可以取用两件。” 陈玄丘摆手道:“看不上!” 徐妃整个人都呆在那里,花盆旁边一格,就是一套秘笈,上边三个大字赫然在目“化巫术”。 那是徐家最引以为傲的绝技,陈玄丘不可能没看见,可他看见了,竟然毫不动心? 还有旁边那么多的宝物,到底是做何用处的,他都不知道,他也不多看一眼? 望着陈玄丘颀长的背影,徐妃顿时心折不已。 这一次不是因为他的容颜,而是实实在在的心折。 陈玄丘当然不在意,那化巫术是什么?只是徐家先祖殚精竭虑,模仿他主人的大巫之体,而创造的一门功法,根本没有更大的成长空间。 陈玄丘是要跟天斗的人,他身为葫中世界之主,眼下修为虽在大千世界还算不了绝顶高手,但眼界和对天地规则的理解,却是远超无数人,这种曾经让他大吃苦头的绝学,现在就已不放在他的眼中了,更何况他还将走得更远。 徐家人该杀,所以他杀了。 但是除了这盆花草他有用,他不想多拿一样东西,从徐家那些老弱妇孺面前走出去,哪怕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看到陈玄丘只是托着一盆花出来,高岩、李青蝠等人也是满脸错愕,李青蝠摸了摸怀里硬梆梆的宝镜,看看陈玄丘的风度,有些惭愧。 不过惭愧归惭愧 ,叫他把宝镜还回去,他是不舍得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这宝镜有什么用。 看见个人便把宝镜一举:“呔!看我照妖镜?” 然后对方顿时现了原形? 然后呢? 不管,先留着再说,万一有用呢。 这石室之中各种动静,外边也有听闻,但是里边一个人也不见出来,外边人也只好等待。 过了许久,石室大门洞开,李青蝠头一个,众人鱼贯而出,左右站定。 最后并肩出来的,正是长身玉立的陈玄丘,和婉媚娉婷的徐妃。 徐妃笑容满面,对大家说道:“有赖无影门陈公子相助,我徐家宝库已经打开了。” 人群中立时发出一片沮丧的叹息,大家远道而来,就等着捡漏儿呢。 修为高明,不代表就懂得打开宝库的办法,万一比自己本领强大的也没打开,而自己却有这个机缘呢?不但能拿到化巫术这上乘功法,拿到交好天柱峰的荀草,还能名扬天下。 如今……可惜了。 徐妃道:“各位英雄远道而来,助拳于徐家,这位恩情,徐家是铭记在心的。还请诸位在聚贤宫多盘桓几日,徐家也会准备薄礼,一一奉上。如今的徐家,急需几位客卿,若有愿意留驻徐家的英雄,徐家也是竭诚欢迎。” 徐妃的礼貌与大度,顿时赢得了众人一片欣赏。虽然白跑一趟,但是却也不算空手而返。以前的徐家有些专横跋扈,但是现在这位徐妃娘娘当家,徐家却是门风大改,令众人改观。 陈玄丘没敢把那盆兰草状的荀草放进纳戒,那里边放不了活物。他也没敢把它放进葫中世界,因为他不确定这大千世界的先天灵植进了葫中世界会发生什么变化。 反正这东西他转手就要送人的,可别横生枝节。所以他就托在手上,跟托塔陈天王似的,回了聚贤宫的天字一号房,信手把那荀草放在了床头的矮几上。 他想明日便告辞前往西方,但天柱峰大致的范围他虽已从朱雀辞口中问出,但具体的进入路径,却没法说的明白。 这种洞天福地,都有各种阵法保护,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尤其是他要以献宝人的身份前往天柱峰,秘密调查天界仙人之秘,就更不能有特别显眼的现身方式。 陈玄丘放好了荀草,忽然又想,万一我晚上睡觉抻个懒腰,手一伸不小心打翻了它怎么办?也不知道这荀草离了这息壤,会不会立时枯萎。 想了想,陈玄丘不放心,又把花捧起来,放到卧室中间那张大方桌的中间。 这儿应该安全了,这桌子四平八稳的…… 不对,万一像昨晚一般,再有人来偷袭,我急于应变,来不及护住它,万一被打烂了怎么办? 陈玄丘想了想,皱了皱眉头,又把荀草捧了起来。 房梁上,南子身下铺了一层薄衾,侧卧着,手托着腮,慵懒地看着陈玄丘捧着一盆花,左顾右盼、憨态可掬的样子,这傻小子干嘛呢? 他捧的那盆,就是传说中的荀草? 《山海经?中山经》曰:“青要之山有草焉,其状如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 南子看着那株荀草,就像猫儿看到了猫草。 有些诱惑,是所有女人都无法拒绝的。 PS:求点赞、月票!(大家已经无法从PS分析今天还有没有了吧?哈哈哈哈……) 第611章 如影随形夜不收 徐家堡中发生的一切,早有人暗中一一禀报了虞伯。 这位一直看起来年迈苍苍,昏庸柔弱的君王,此时却站在那里,带着一脸莫测高深的笑。 “国君,陈无影只拿了一盆荀草,说明日一早就要离开虞国,前往西方,去寻天柱。原本约定可拿三件宝物,其他的,他却一物未取。” 虞伯白眉一轩,道:“这是一位君子。” 内侍总管又道:“徐妃挽留四方豪杰,招揽他们。有些人没有答应,已经连夜离开。有些想拿些好处的,回到了聚贤宫。还有一些,已经接受了徐妃的邀请,留驻于徐家堡。” 虞伯脸色一沉,道:“有多少人?” 内侍总管道:“有十一位少年豪杰,答应留在徐家堡了。他们是……” 虞伯听完,沉吟道:“徐家精英尽丧,已经败落,那宝库中还有多少可以打动人心之物,居然可以引诱得这么多名门大派子弟愿意做徐家的客卿?” 内侍总管小心翼翼地道:“徐妃娘娘确实说过,如果愿意留下做徐家的客卿,将会每人赠送一件宝物。不过,依奴婢看,他们肯留下,也未必就不是……” “嗯?” “咳!未必就不是冲着徐妃娘娘去的。” 虞伯恍然,沉声道:“原来如此!那淫妇狐媚之术了得,便是寡人,也沉迷于她的美色,何况是一群血气方刚的少年。” 这话就不太好接了,内侍总管欠了欠身,不由想起徐妃一颦一笑的风情万种,尽管他是一个阉人,竟也心中一荡,那等尤物,只怕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无法拒绝吧? 也难怪国君上当,险些被她彻底架空,沦为傀儡。幸好虞国传承悠久,虽是小国,但历史比大雍王朝还要久远,还是有些底蕴的,不曾这么快便被她攫去全部的权力。 虞伯缓缓踱了几步,道:“今夜,就动手吧!” 内侍总管微微一惊:“国君,不等四方豪杰离开吗?” 虞伯轻轻摇了摇头:“明日聚贤宫宴上,徐妃必然还要竭力招揽,难说不会再有人愿意留下,介时,她的力量将更为强大。夜长梦多啊。” 虞伯喟然一叹,道:“而且,她也该想不到,寡人会今夜动手,防范必然不强。” 内侍总管道:“奴婢明白了!” 虞伯肃然道:“调动兵马,把已经投效徐妃的文臣武将,连夜拘了,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内侍总管应道:“是!可……徐家堡那边?” 虞伯微微一笑:“那边,寡人自有他人差遣前去。” 内侍总管心中一凛,徐妃娘娘入宫后,也曾招揽过他。只是,他已经是虞伯身边的红人,再去冒险投靠徐妃又怎样? 他是个寺人,职位上已经到了尽头,而且他一个阉人,女色也诱惑不了他,更何况,他从小侍候虞伯,深知虞国的力量,并不只与表面这些。 如今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虞伯果然还有秘密力量可用。 这一来,内侍总管也是信心大增,忙道:“是!徐妃娘娘处,今晚可要动手?” “不必!她没多大本领,原本依仗的是徐家的势力,徐家败落后,她已经没有依仗。或许本来是想依仗李玄龟,可惜,天不佑她!” 虞伯满是老年斑的脸上,露出睿智的笑容。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当她的势力全部被剪除后,她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明天,寡人要与她一起,去为各方豪杰送行!” 你架空寡人,欲将寡人做为傀儡。那么,接下来,你就尝尝被寡人摆布的滋味儿吧。 内侍总管细细一品,也是了然。杀戮,并不是最高明的手段,虞伯的方法,果然更加老辣。 内侍总管匆匆去安排了,他要调动兵马,对已经投靠或亲近了徐妃娘娘的大臣们连夜实施抓捕。 内侍总管刚刚离开,虞伯便拄着金杖,颤巍巍地回到他的卧榻之上,穿着履躺在榻上,提起手中金杖,仰视着床头镂刻纹饰处的一处孔洞,金杖的头部缓缓插入,轻轻一旋。 吱轧轧轧…… 整张床铺立时向下沉去,经过一段黑暗的空间,停在一座地下石室之中,四壁上长明灯亮着,除了中间石台上这张床榻,一无所有。 虞伯翻身下地,拄着金杖蹒跚而行,出了石室之门,便是一座更大的石室。 石室竟有阳光照入,看那角度,应该是宫殿中有秘密的采光井,然后内置铜镜,再巧妙地几次折射,把阳光洒满石室。 所以石室虽在地下,却并没有潮湿阴暗的感觉。 石室中有花有草,仿佛一个温室花棚,两个五十多岁的灰衣人正盘膝对坐,吐纳瞑思。 虞伯走到他们身前站住,平静了片刻,道:“如影、随形,寡人今夜,需要你们出手。” 两个灰衣人中的一个缓缓睁开了眼睛,淡淡地道:“不去!我已经暗中观察过了,那李玄龟玄功无双,防御力极为可怕,我们两个,破不了他的防。我们‘夜不收’当初答应为国君所用时,就曾经说过,明知不敌者,我们不会去白白送死。” 虞伯微笑道:“如影,你有所不知,李玄龟已离她而去,不在虞国了。而且,他已当着天下英雄发誓,永不踏足虞国一步。” 另一个灰衣人自然就是随形了,他也不禁睁开了眼睛,诧异地道:“李玄龟走了?” 虞伯道:“正是!他被无影门掌门陈无影击败,惭然而走。呵呵,对了,据寡人所知,这陈无影乃无影门的隔世传人,据飞振司的展末交代,数百年前,你们阴影门曾经是无影门的分支?” “胡说八道!” 如影皱眉道:“我阴影门传承悠久,从不曾听说过,是什么无影门的分支。” 随形疑惑地道:“师兄,这个人竟能击败李玄龟,别……真和咱们有什么渊源吧?咱们‘夜不收’的祖师爷开宗立派时就曾说过,他原本是阴影门弟子,可惜,才入门三年,刚学了些入门之基,师祖、师父和几位同门,便突然失踪,下落不明。 他也只能流落江湖,仗着一些阴影门的入门之基,自创了‘夜不收’,也许,就连咱们祖师爷,也不知道门内这个隐秘?” 如影冷哼一声,道:“飞振司的人惯会炮制消息,售卖获利,怎么可以相信?我们是‘夜不收’,时至今日,便与阴影门,也再没了关系,更遑论什么无影门,师弟,不要乱了分寸。” 随形一听,憬然而悟。 是啊,就算无影门真跟他们有什么渊源,又如何? 他们作为“夜不收”,就算碰到几百年前的阴影门传人,也只能说是有一段渊源,仅此而已。就算当年是亲兄弟,几百年传承下来,血缘也淡了,更何况只是同门? 而这无影门如果真是阴影门的什么正宗,和他们隔的就更远,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了。他们现在贵为虞国供奉,享受富贵荣华,每天的工作,也只是轮番在此修行,暗中保护虞伯,何等逍遥自在。 给自己找个祖宗回来,有意思么? 想通了其中关键,随形便道:“不错,飞振司的消息,只怕并不准确。国君,击败李玄龟的人,是个什么立场?” 虞伯道:“他如今,就住在聚贤宫,明日就要离开虞国前往西方,并未受徐妃招揽。” “呵呵呵……” 如影笑起来,傲然道:“那就好。阴影门的无上神功,便连一些神仙,也能刺杀。我等‘夜不收’固然没有那等本领,但是要刺杀人间高手,除非是李玄龟那等防御无双的高手,否则,在夜色之下,于我们而言,便不过是案板上的一堆鱼肉,任我宰杀!” 随形道:“国君要我们杀的人,在哪里?” 虞伯微笑道:“徐家堡。” 第612章 屠灭 金阳仙宫的高岩,选择了留下。 大道宗的李青蝠,也只能选择留下。 因为,他是姬国派来的奸细,但是他本来该暗中辅佐李玄龟的,李玄龟像个孩子似的负气出走了,对于姬国的谋反大业根本不以为然。 李青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所以只能接受徐妃的招揽,留在虞国,等候姬国派人来联系。 今日接受招揽的一共有十一人,他们受到了徐家堡最好的款待。 徐家堡只剩下老弱妇孺了,他们需要保护神。徐家的化巫术固然了得,但那是以燃烧生命力为代价的,每次使用,消耗太多,而且,一个本来极弱的人,根本不具备化巫的能力,也许,徐家需要一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才有可能渐渐恢复元气。 十一个人,住在徐家客舍,都是招待上宾的居处。享受最好的美食和服侍,徐家的一些年轻女子,也会向这些强者投以妩媚的眼神儿,她们更需要强者的保护。 不过,能来参加聚贤宴的人,大部分都是自认有些本事的,有些身份的人就知道一些自爱,至少不会选择随随便便的苟合。 只有屠狰…… 他不知从那儿回来了,喷着酒气,面色潮红,衣衫有些不整,腰带也有些歪,胸口露出浓密的黑色胸毛。 显然,是某个急于寻个靠山的女人刚刚和他发生了些不可言喻的妙事。 其他几位受招揽的高手,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这人不属于什么门派,据他自己讲,本在深山修行,这次是刚刚出山,到虞国来闯荡一番,历练一下。 此人体魄强健,一身功夫也是不俗,所以被徐妃留了下来。 不过,身为徐家客卿,竟与主人家的女眷苟合,殊为不耻,所以其他几人看向屠狰的目光都有些不耻。 屠狰不以为意,一脸惬意。 看到李青蝠正在摆弄一面镜子,屠狰还大咧咧地走过去,笑道:“你个大男人,还玩镜了,不嫌丢人么?” 李青蝠离开了徐家宝库,这宝贝就可以取出来了。 他要搞清楚这宝镜的用法,他相信就算徐家人认出了这面宝镜是徐家之物,如今也不敢说出来。上边又没写着徐字,物有相似,鉴妖之宝虽然罕见,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至于其他人,倒也不至于为了这面宝镜跟他翻脸,为了一面不能增加战力的镜子,与大道宗结仇,实无必要。 听到屠狰的话,李青蝠撇嘴道:“你懂什么,我这是一面鉴妖之镜。” 屠狰大笑:“你不是乡间驱妖除邪的神汉,要这镜子有什么用,时不时梳妆打扮么?” 李青蝠不忿地道:“妖物若化形藏入人群,我自可以此照出他的原形,一旦知道了他的原形,说不定就能知道了他的弱点。比如若是一只蜈蚣精,我便可以雄鸡克之……” 想出了这宝镜用处的李青蝠很是得意,信手将宝镜拈起,往屠狰一照,喝道:“现形!” 李青蝠笑道:“怎么样,很神气……” 他刚说到这儿,突地骇然住口。 那面宝镜,一照中屠狰的身子,陡然射出一道强光,将屠狰罩于其下。 强光束照射之下,屠狰不禁抬臂护住了眼睛。 李青蝠正笑着卖弄,那强光照耀之下的屠狠,脸上渐渐冒出浓密的黑毛,眼窝深陷,眼珠发出黄澄澄的光芒,嘴巴隆起,一个个锋利的獠牙呲了出来。 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更高,看似细长的身材,但双腿有力,双肩宽阔。 他,竟变成了一条人立的狼。 高岩等人都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李青蝠举着宝镜,更是目瞪口呆。 屠狰渐渐适应了强光,缓缓放下了手臂,呲着牙凶狠地瞪着李青蝠,一字一句地道:“现了原形,然后呢?嗯?” 他迈动长长的长满黑毛的大腿,一步步向李青蝠逼近。 李青蝠慌张地道:“屠兄息怒,李某实不知你……” “哎哟!” 李青蝠话未说完,便被屠狰探出长长的长着尖利锐爪的手一把抓住衣领,将他整个人甩了出去。 狼人捶胸,凶狠地咆哮一声,猛地一跃,便扑了上去。 李青蝠原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突然发生这样的一幕,李青蝠有些慌了。何况本来大家都是徐家的客卿,以后是同僚,他心中本也没有战意,结果错失先手,被狼人一通痛殴,打得鼻青脸肿。 李青蝠恼羞成怒,收起宝镜,拔出佩剑,色厉内荏地喝道:“屠狰,你再动手,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屠狰冷笑,身高力大的他继续向前一步步逼近,渐渐化回人形:“是么?那我倒要看看,你用什么克我?屠某已是化形期的高手,你是我的对手?” 李青蝠心中一凛,一个化形期的妖怪,宗内长老才能对付得了吧?我这本领,在弟子中也只算三四流的人物啊…… 眼见屠狰一步步逼近,李青蝠心中一慌,立即纵身倒退,上了墙沿儿,叫道:“屠狰,我只是无意之举,其实你是什么出身,我并不在意。大家都是徐家客卿,你不要出手了。” 屠狰怒道:“我呸!你害老子丢丑,就想一笑了之?老子羞与你这样的懦夫为伍,要么下来一战,要么,滚!” 屠狰说罢,一纵身就扑向高墙,李青蝠无奈,只好搬出师门撑场面,叫道:“好~,你敢无视我大道宗,待我门中长辈知道,自会找你寻个公道!” 说罢,李青蝠驭剑远遁,避了开去。面对一个化形期的妖怪,他自忖不敌,又何必留下受辱。 这个年代,尚是人、神、妖、鬼并立的年代。神界建立天庭后,渐渐和人界划清了界限。阴间不适宜一般的人类生存,再加上多是亡灵寄居之地,所以也先天就和人族划清了界限。 只有妖族,是与人族共生于一个世界的,名泽大山中多有精怪,虽被神族视为对立,也只是因为上古年间,人家妖族才是天地正宗霸主,为了争夺统治权。 而且,立场这东西,才是最重要的。天界正神之中,也有原属妖族的高手。老君的座骑青牛、西王母的信使青鸾,也是妖族出身。 此时天庭也还没有想到编排各种污名,抹黑整个妖族的方式,这也是鬼王宗这样的邪修门派竟然也在姬国有一席之地,还能成为国君的座上宾的原因。 在场的其他人都是修行者,所以对于妖修,虽有些敬而远之,倒也不至于一辨出真身,便有誓不两立之感。 反倒是凡人,对于妖修,总觉得是牲畜成了精,心中有些异见。 李青蝠手欠,照出了屠狰的本相,消息一旦传开,做为徐家的护法客卿倒没什么影响,可他再想沾花惹草,那些普通的人间女子,怕就要对他敬而远之了。 这才是屠狰大光其火的原因 逼走了李青蝠,踞伏在墙头上的屠狰霍然转身,面向客舍院中其他九位高手,森然说道:“屠某的出手,还请诸位代为保密。谁若嘴欠说将出去,屠某不知道是你便罢,若知道了,必不与你善罢某休。” 高岩就是虞国金阳仙宫弟子,在自己师门所在的地盘儿上,底气十足。所以,高岩晒然道:“屠狰,你不要以为逼走了一个师门远在西方的大道宗弟子,就有多了不起。高某身为金阳仙宫弟子,就是虞国人,我却不怕你。” 屠狰一双厉眼瞪向高岩。 高岩道:“你是什么出身,高某懒得理会,更懒得与人传扬。不过,你说话最好小心些,这般颐指气使,谁吃你那一套?” 这话一说,顿生同仇敌忾之意,其他几人不约而同地向高岩身边靠了靠。 屠狰一双厉目闪烁了几下,森然笑道:“好!很好!只要诸位对屠某的身世守口如瓶,屠某自然也不是跋扈之辈。山中清苦,屠某只想到这花花世界享享福禄,只要你们不与屠某为难,大家便相处……” 屠狰这句话还没有说完,一片灰蒙蒙的影子闪过,屠狰的头颅便飞上了半空,再抛落下来,咕噜噜地滚到了众人脚下。 屠狰脸上还带着有些威胁的冷笑,嘴唇撇着,双眼睨着,显然直到死,都没能反应过来。 众人骇然,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那大道宗的李青蝠,有什么了不起的法宝,飞刀取其人头?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地面,倏然方圆一丈之内的沙尘土砾迅速流向中心点,地面上陡然冒出一个人头,接着是脖子、肩膀。 九位高手中站在最后边的一位隐隐察觉身后似乎有动静,可他刚刚扭过了一半的头,整个头颅便从脖子上断开,飞向了前方两丈开外。 至死,他也没有看见出刀的人。 “夜不收”,出手了。 已经有两百多年,江湖上不曾听说过“夜不收”这个杀手组织的存在了。谁也不知道这一门派是否已经覆灭。 而今夜,他们又出现了! 如影飞快地辨识了一下,怎么只有十个? 不管,先杀光他们,再找那一个。 投靠徐妃、住进徐家堡的客卿们,个个都要死! PS:下午去泡个澡,然后按摩一下,左臂一直酸麻的原因,我估计是颈椎引起的了,它还会窜,有时就只有指尖酥麻。再完事去配个眼镜,胖了,原来的眼镜把太阳穴位置都勒出两道沟。第三章晚上回来写。 第613章 参天大树 杀戮,在徐家堡客舍中展开了,听到一片厮杀声,徐家堡的人未敢出面,他们家族现在已经没有高手,真要有强人前来袭击,还能突破十一位受聘客卿的阻拦的话,他们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原本只是偏房,因为年纪最老,被徐妃指定代理徐家事务的四老爷颤巍巍的取出《化巫术》塞进了小孙子的怀里,叫他的母亲带着他,藏进后院水井里去,一旦徐家遭受灭门之灾,那将来练成化巫术,回来为徐家复仇,并重新振兴的重任,也就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不料,“夜不收”只在客舍收割那些客卿们的生命,却并没有更进一步。虞伯也有私心,并不希望徐家的藏宝和秘笈,落在夜不收手中。 此时,虞伯正在赶往徐妃的宫中,身边除了宫娥和小内侍,一队宫廷卫士,还有两个灰衣人。这两人正是如影和随形的弟子,两个年约三旬、面目阴沉,形貌并没有什么特色的男人。 虞伯拄着杖,虽然步履蹒跚,心情却很好。 当初徐家要嫁女入宫时,他就不太乐意。他年纪已经很大了,虽然他也很欣赏美女,但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求。 徐家势力很大,如果有人进了宫,恐怕对他的江山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利用徐家的影响力,这个妖女一入宫,便开始网络党羽,架空他这个国君。惮于徐家堡的威慑,虞伯只能一让再让,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因为宠信,所以任由徐妃母鸡司晨的模样。 徐家精英尽丧于中京的消息传来后,虞伯很开心。可他没想到,马上又来了一个李玄龟,他依以为重的夜不收又坦率表明,杀不了李玄龟,幸亏他还没有反扑,因而只能继续蛰伏。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他要把自己的权力彻底拿回来。至于那个妖娆可人的小妖精,却也不必杀了她,只要能让她臣服于自己,这个女人还是蛮有用处的。 徐家与西方姬国勾结的事,他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但是,他可不想这么早就站队。 大雍建国已经四百四十六年,而虞国存世,却已八百九十二年。早在前朝年间,虞国就已建立,不过那时的虞国只是百里之国,他的祖先也只是一个最小的男爵。 所以,他的祖先率先站队,追随殷无极造反,他能明白先祖的苦心。当初殷无极的地盘,就毗邻虞国,虞国国小力衰,不早些站队,在这场两大势力的绞杀中,必然先被抹杀了。 于是,虞国虽然自称国小,一直只是给殷无极干着运送后勤辎重的活儿,却也因为是最先投靠之人,得以受封伯爵,地盘也扩大了十倍不止。 如今的虞国已是千里之国,人口百万,起兵的姬国又远在西方,虞国有什么理由早早站队呢? 冒险,不是虞国的风格。 稳,才是虞国的风格。 虞国的图腾,就是玄武。 不像大雍的图腾,竟是朱雀。 所以,想早早把虞国拖上赌一把战车的行为,他绝对不允许。他希望虞国还能继续下去,不管天下共主换成谁,虞国最好千秋万载、永世不休。 “国君,翠罗宫到了。” 一名内侍细声儿禀报。 “哦!” 虞伯定了定神,微微一笑,吩咐道:“围了翠罗宫,不得放走一人。” 那队宫廷武士立即散开,将草木葱郁、空气清新、环境极是雅致的翠罗宫包围了起来。 虞伯这才望着紧闭的宫门,带着一抹讥诮的笑,吩咐道:“传旨,寡人今夜,要临幸徐美人儿,叫她立即开门迎驾!” “国君临幸翠罗宫,徐妃娘娘侍驾啦~~” 夜色中,拉着长音儿的禀报声特别的清晰,直传进宫里去。 宫中侍婢寺人都有些茫然,虽然外界盛传国君宠爱徐妃,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了,那体格也禁不起折腾啊。好像,只有徐妃刚入宫那两个月,他临幸过几次翠罗宫吧?今儿怎么来了兴致?喝药酒了? 这些宫婢下人一边腹诽,一边起身穿衣,张罗迎驾,一幢幢房、一盏盏灯,相继亮起。 然后,他们就发现,徐妃娘娘根本无意迎见国君。 他们再三乞请,徐妃娘娘端坐灯下,只是一言不发。 他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强劝,只好硬着头皮先去接国君进来。 虞伯一进翠罗宫,得知徐妃孤坐寝殿,不肯迎驾,不由大乐:“呵呵呵,美人儿已经知道寡人来者不善了么?她大概以为,我会赐死她吧。哈哈哈,她不敢来见寡人,寡人去见她。” 虞伯说着,便得意洋洋地进了徐妃的寝殿。 他身边有年轻一代的两个夜不收,根本不怕徐妃。 虽说徐妃是徐家女子,应该也是修炼过道术的,但是道行却未必深厚,否则也不会被徐家送进宫来当牺牲品。 何况,虞伯身边还另有道术高手,有道术高手配合的“夜不收”,要在这么小的范围内治服一个女人,那再容易不过了。 徐妃正坐在灯下,灯下美人儿,愈增三分颜色。 虞伯见了,也不禁心旌摇动。虽然他的身体已经不太争气了,但心动,却是男人的天性。 这等尤物,就算十恶不赦之罪,寡人又怎忍杀她?留她在身边做个赏物,也是悦心之事啊。 虞伯想着,便笑吟吟地上前,倨傲地道:“徐妃,你已猜到寡人因何而来了?哎,卿实慧黠,惹人怜爱。徐家已不复当初,其实,你只要真心臣服、服侍于寡人,你就依旧是寡人的宠妃。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虞伯说着,手掌在徐妃的香肩上轻轻一拍。 不料,这一掌拍下,那美人儿“卟”地一声,竟尔不见了。 虞伯吓了一跳,定睛再看,凳边地上,只有一只徐妃娘娘的绣花鞋子。 虞伯身边,一位懂道术的老内侍翻了翻眼睛,沉声道:“徐妃娘娘使了个障眼法儿,她早已逃了!” 虞伯顿足道:“早已逃了?她怎能早早看出寡人要动手?真是狡诈如狐!” 徐妃娘娘本就是狐,涂山一紫狐。 只不过,虞伯并不知道,他一直以为,徐妃真是徐家的女儿,那自然是人族。 徐妃其实也没有察觉太久,有些人,其狡黠更甚于狐,比如虞伯这头老狐狸。 徐妃是在虞伯站在门前摆谱的时候才发现的。她扒着门缝儿一瞧,就知大势不妙,立即返回寝殿,先将一只鞋子使个障眼法儿化作自己模样,坐在凳上拖延时间,而她自己,却是什么都没带,只携了一只香囊,便逃到了宫墙边。 然后,徐妃就不见了,地上出现了一头神情灵动、体形窈窕的紫狐。 星月之下,紫狐若玄色,只有一双眼睛熠熠放光。 然后,这只紫狐衔着那只小小的香囊儿,便从狗洞钻了出去,籍着深深草木的掩护,悄无声息地从那些侍卫们身边溜走了。 徐妃,也就是涂山狐仇盈盈的道行并不深,虽然她也练到了化形期,但是狐本不以武力见长,她当初修行,更是把一身的修为技能点,全点在化形术上了。 一个极聪明、极美丽的女人,需要拥有多么强大的打打杀杀的本领么? 当然不需要。 男人是树,女人是藤。男人统治世界,女人统治男人,多省事儿。 她最崇拜的青丘九尾天狐,曾经就有一位族长,完成了连娲皇圣人都无法完成的事情。娲皇圣人欲取人皇性命,却被人皇之气阻拦,不得下手,只能恨恨而归,最后还是靠那位青丘天狐,毁掉了人皇之气,诸仙圣这才有了用武之地。 直到现在,虽是狼狈而逃,仇盈盈也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 如果她要靠自己,凭她的修炼资质和所拥有资源,能抵得上徐家的势力?能比得上李玄龟的强横?可是,靠她的美貌与智慧,这些势力貌似在利用她,却也在被她利用着。 可是,徐家已经完了,李玄龟也被气跑了,她这根藤,一下子就立不起来了。 去哪儿呢? 夜色中的十字街头,一只口衔香囊的紫毛狐狸人立而起,一对亮晶晶的小眼珠四下一打量,顿时有了定计。 聚贤宫里还有一棵大树,比李玄龟更高大更茁壮的树。 只要攀上了他,她失去的一切都会回来,还能得到更多。 何况,他真的好俊呢。 于是,紫毛狐狸便向着聚贤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树,就是让藤缠的,她要缠上这棵树! 第614章 紫狐夜奔 今夜的聚贤宫很平静。 陈玄丘已经发出了平稳的呼吸,南子躺在屋顶横梁上却不敢妄动。 她亲眼见过陈玄丘身边有两个少女,神出鬼没,似乎……是藏身在他的影子里的。 南子不知道那是什么功法,也不知道她们两个此时在哪? 她们虽然有藏身影子空间的玄功,可并不代表她们已经不是生物,所以应该也要休息睡觉的。但是她们在哪? 南子担心自己下去,会第一时间被她们发现。 自己被陈玄丘放走的,却还尾随着人家,很丢人的。 偷人家东西,对一个大家闺秀来说,也很丢人的。 南子很怕丢人,虽然她连自己,都丢给了陈玄丘一次了。 她只能耐心地等待机会,晚上,陈玄丘吃酒了,也许半夜口干会起来喝水,然后起个夜呢? 所以,南子决定,她也小寐一下,养养精神。 她刚打了个哈欠,天字一号房门外,就传来了一阵叩门声。 卧室之外,还有客厅,叩门的声音很清脆,虽然隔着一座客厅,还是听得很清晰。 南子马上停止了打哈欠的动作,静静地伏在横梁上,一动不动。 仇盈盈俏生生地站在天字一号房院内的客厅门前。 此时的她,已在化形时褪下了衣衫,所以只把皮毛化成了衣裳。 紫色,是贵族色,穿着一袭紫衣的仇盈盈,则于妩媚娇艳之中,透着一抹高贵优雅。 那种高贵优雅,很容易勾起男人征服的欲望。 男人天性喜欢征服,越难的挑战,他们越感兴趣,一旦得以征服,也更有快感。 所以,妩媚娇艳中适当增加一点高不可攀的滋味,贵不可言的味道,会让男人更有兴趣。 仇盈盈对这种心理,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又轻轻抚顺了一下头发,虽然是在逃命当中,依旧从容而优雅,不见一丝慌乱。 她相信,她能征服陈玄丘,如果此人真是一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她也不怕。她逃走时所衔的香囊,此时就挂在她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蛮腰儿上。 那里边盛着几粒她从涂山采撷而来的画眉豆。 这是特产于涂山的一种小野果,即便在涂山也已经非常罕见了,却曾被她无意中发现一株,于是采撷了已经成熟的果子,还在那株不到一人膝盖高的植株周围做了保护,因为它三百年才成熟一次,殊为可贵。 画眉果,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画眉果也没有别的什么作用,只是有催情作用而已,对男女,皆有效。 只要在私密空间里,悄悄打开香囊,让那画眉果的香气散发出来,就能渐渐对生物产生作用。如果取出一粒,投入水中或酒中让人服下,效果更快。 她自得了这画眉果,还从不曾用过,因为,以她的美貌与风情,根本不需要。 此时,仇盈盈轻轻摸了摸腰间悬着的画眉果,自信地挺起了胸膛。 她的胸膛耸挺、腰肢纤细,小腹平坦、大腿修长、而臀部却特别的丰盈,即便是被月光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显得特别妖娆。 仇盈盈脸上不禁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然后,厅中亮起了灯,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仇盈盈一道更清晰更窈窕的影子,被灯光投映在了她的身后。 陈玄丘站到了门前。 陈玄丘起身走出卧室,南子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照理说,那两个藏在影子里的女杀手应该是如影随形,随陈玄丘一起离开的。 即便如此,南子依旧非常小心,她收起了横梁上的薄衾,然后又仔细地观察着,直到外间屋里传来了说话时,这才翩然落地,如猫儿般轻盈,落地无声。 “贵妃娘娘,你怎么来了?” “哎!公子还是不要叫我贵妃娘娘了。奴如今只是丧家之犬,走投无路,前来投奔公子的。” 外界屋里的对话,让蹑手蹑脚的南子一下子停住了,耳朵竖了起来:“那个徐妃?半夜三更的她来干什么?这个骚货,我一看她眉眼,就晓得不是个正经人,果不其然……” 陈玄丘听了仇盈盈的话不禁愕然:“娘娘这是何意?” 仇盈盈翩然拜倒,泫然欲滴,泣音儿地说道:“请还公子慷施援手,救奴家性命。奴家愿为犬马,伏报公子大恩!” 仇盈盈说罢,便长跪叩头,纤细的腰肢儿刻意地塌着,让那盈盈圆圆如圆规画出来一般标准的臀部翘得更高。让陈玄丘居高临下看去的目光,更能勾起征服的欲望。 陈玄丘赶紧退后一步,微微侧了身,再伸双手搀扶:“娘娘快快请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娘娘见告。” 仇盈盈就着陈玄丘的手,就势站了起来,香香软软的身子不着痕迹地贴合了他一下。 欲擒故纵、撩拨捻抹的本事,还有谁能比她熟悉?她的祖先,可是曾经征服了人族的大禹王呢。 “呸!真是个骚货!” 南子扒着门缝儿,盯着外边。那株荀草,就放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桌子上,翠绿的叶子舒展着,唾手可得,不过此时最吸引她的,竟是外边谈话的一对男女。 仇盈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幽幽垂首道:“公子,虞伯对奴家下手了,今夜派人去了徐家堡,还亲自带人赶去奴的寝宫,要把奴剥皮抽筋,碎尸万段。公子若不肯援手,奴……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陈玄丘愕然道:“娘娘不是深受虞伯宠爱么?你这是……,娘娘还请慢慢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仇盈盈扬起天鹅般优雅的颈项,道:“对公子,奴不敢隐瞒,奴实非人族,而是,涂山狐族。” 陈玄丘愕然张大了嘴巴,涂山……? 想不到去了趟伏妖塔,发现了北原雪狐的狐偃一家,现在来了虞国,又碰见了涂山紫狐族人,我家的表亲数不清? 南子隔着一道门儿,也是娇躯微微一震,难怪看她这么骚,无时无刻不在骚,果然是只骚狐狸,哼! 仇盈盈很聪明,她知道在陈玄丘这等修行者眼中,只要开蒙了灵智,拥有了人形,其实原本什么种族,在他们眼中,已经不会像世俗中人一样大惊小怪,所以说破身份,也影响不了自己的魅力,说不定还能勾起他的猎奇欲。 而她如此坦诚,对自己的身份合盘托出,更能赢得陈玄丘的同情和保护欲。 因为,如果不坦诚身份,其实对于虞伯为何追杀于她,将更难解释。一旦谈吐出了破绽,引起陈玄丘的戒心,那她将更难得到陈玄丘的信任与帮助。 她早已不是还在涂山的那只懵懂的狐了,她已经明白,只凭美色,其实是很难攫获一个男人的心的。 单纯的美色与肉欲,只是一块敲门砖。男人是一种始于颜值却不会终于颜值的动物,为了获得一时的欢娱,他可以对你甜言蜜语,但那并不能长久。 把男人想得太简单太愚蠢,那么最终你只能沦为你眼中这个简单而愚蠢的男人的玩物。其实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反而恰恰以女人居多。你想真正征服他,就要有更内涵的东西。 所以,仇盈盈开诚布公,果然起到了先声夺人之效,成功引起了陈玄丘的兴趣。 而此时,一头猎犬衔着仇盈盈的那只绣花鞋,已经追到聚贤宫,后边则跟着两条鬼魅一般的影子,正是那对年轻一代的“夜不收。” 聚贤宫的平安夜,看起来就要不太平了。 第615章 画眉豆 仇盈盈给陈玄丘讲了一个故事。 自从天狐一族受到天道制裁,不知所踪,原本名声甚好被视为祥瑞之兽的狐族,也渐渐败落,名声越来越差,境遇也越来越不好。 天庭众神,就像生恐一个妖艳妃子蛊惑他们的君王似的,对狐族各种排挤打压。涂山狐的名声仅次于青丘狐,所以也成了重点关照对象,狐族后裔,生计艰难。 而她,则是还未拥有化形之能时,被一位拥有奇妙箭术的猎手所射,奄奄一息之际,被徐家家主所救。 为了报恩,她便以身相许,成了徐氏家主的妾侍。 后来,徐氏家主有心投奔姬国,为了赢得更有力的投名状,想捆绑整个虞国投靠西方,于是将她派入宫中。 她这才知道,自己在徐氏家主心中,不过是一个玩物。然而,徒有美貌,却再无其他自保之力的她,又能如何? 所以,她只得委身于一个八旬老翁,做了虞伯的妃子。 在此期间,受命于徐氏家主,她确实做了些拉拢朝臣、倾向徐氏的事情,但都是受命于徐氏家主。 徐家精英尽丧后,她才摆脱了徐家的控制。但是徐氏毕竟对她有救命之恩,她还是想保护徐氏家族的老弱妇孺。 但是,虞伯却并没有放过她,因为她之前暗助徐氏,架空虞伯的举动,在徐家败丧之际,虞伯终于发动,要对她下手了。 可怜她一个弱女子,其实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仓惶之下,只有投奔陈公子,乞求陈公子的庇护。 仇盈盈很聪明,她所说的,基本属实。这样一来,不管陈玄丘从虞伯那里,还是从徐家那边,所能查到的情况,全部都能允和她所说的话。 至于她是不是受了箭伤,被徐氏家主所救,她入宫之后,架空虞伯的种种举动,是否真是全受徐氏家主指使,那除非这位无影门门主有本事下地狱,赶在徐氏家主投胎前,去冥界一问究竟了。 男人都有护花情节,何况是一朵如此娇媚可人的鲜花。 她楚楚可怜地望着陈玄丘,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早把只要你庇护我,你想怎么样,我就配合你怎么样给“说出来”了。 陈玄丘听着,问道:“哦?那这虞伯,为何执意杀你?你做这些事,虽是受徐氏差遣,终究于姬国有利。如今姬国来势汹汹,天下诸侯,有过半都在观望,以决定取舍,肯忠义勤王者并不多,难不成这虞伯对大雍特别的忠心?” 仇盈盈摇头道:“奴家不知,其实……奴家对国家大事一窍不通,也没有兴趣。” 陈玄丘点了点头,缓缓踱起了步子。 仇盈盈偷偷瞟了他一眼,轻声道:“还望公子垂怜,收留小女子。我看公子行走江湖,孤身一人,身边也没个人伺候。若……若公子不嫌弃,奴愿自荐枕席,不求名份,只望公子怜惜……” 说到后来,仇盈盈含羞低态,羞忍婉约,身子纤柔,呈弱不胜衣之太态,叫人大起怜意。 旁边一人突然不服说道:“徐妃娘娘,你这话就错了。怎么能说我们掌门是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呢,还有我呢。” 这话一说,把仇盈盈吓了一跳,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她仔细看了看,才突然想起,哦!是他!对了,陈公子还有一个小弟子。 陈玄丘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已经吓习惯了。无名一说话,他便迅速想起了无名,于是依旧踱着步子,从容不迫,处变不惊,仿佛早就知道无名杵在那儿似的。 仇盈盈的手都要悄悄去拉开香囊的口子了,那里边放的画眉果太珍贵,香囊口儿都是缝死的,她要先把封口扯开,才能让那画眉果的香气渐渐飘散出来。 一见无名在屋里,仇盈盈摸向腰间的手赶紧停了下来。 这东西催人情欲,会叫中招的人皆意乱情迷,失去意识,只依本能行为。她的目标是陈玄丘,现在多了个半大小子,她可不想胡乱施为,想想都觉荒唐。 无名一说话,扒门缝的南子也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无名也来了。 房间里还有别的男人,这一下南子就放了心,于是注意力马上就转回了桌上那盆荀草。 这可是传说中的一种仙草啊,虽说对修行者来说,其实一点用也没有,但是对女人们来说,它实在是天下间最最珍贵的宝物。 荀草,服之美容色。 谁会嫌自己太美呢? 我……我也不贪,我只吃一片就好。 南子自然安慰着,悄悄靠近那桌边。 “哎哟!” 南子忽觉大腿碰触到了什么东西,不由一惊,迅速止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吧嗒”一声,博古架上,一件木制的小玩偶儿便倒了。 南子大恨,那个奸人,什么时候布置了机关,我竟不曾察觉。 陈玄丘竟在那桌子周围布置了极细的线,牵引到附近其他物事上。这种最简单的小机关,恰因其简单,所以连夜行的高手也很难想到,而且那细细的线在夜色中根本看不见。 南子情知来不及了,想也不想,立即破窗而出。 她双手破窗,身形穿出的刹那,陈玄丘正好破门而入。 陈玄丘只见窗棂一碎,霜一般的月光洒入,正映出一道婀娜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刹,但陈玄丘还是看清了她的脸部轮廓:南子! 陈玄丘纵身扑到窗边,就见一道人影,如穿花的蝴蝶,一闪,再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玄丘很无语,就算我没看清你的模样,可你这独特的蝶舞身法,我也一看就知道是你了啊,你还逃个什么劲儿。 他却不知,这正如一个女子洗澡,突有陌生男人闯入,她通常的做法,是去捂住自己的脸,而不是身子要害一样,大抵,这时候求的只是一个心理上的安全感。 只要你没正面看见我的脸,那我便可以不是我,至少我能这么安慰自己。 无名和仇盈盈也跟着陈玄丘一起闯了进来。 无名掠到陈玄丘身边,问道:“师……父,是什么人?” 陈玄丘微笑了一下,没有作答。 仇盈盈闯进屋,却是立即看到了桌上那盆白天时还属于徐家的荀草。同时,也看到了旁边的茶盘。 仇盈盈心中一动,立即把香囊取了下来,想要从中取出一颗画眉珠,放进茶壶去。 却不想,这时陈玄丘身后影子里,突兀里地冒出两个青衣少女,其中暗香嗅了嗅鼻子,揶揄地道:“主人,有淡淡香气,这是个女人喔。” 仇盈盈实未想到影子里会冒出人来,暗香和疏影甫一露面,就像突然冒出两个鬼魂。 她要给陈玄丘下药,本就极为紧张,骤然出现这样的一幕,不禁手一哆嗦,香囊一下子掉在地上。 这时,陈玄丘已转过身来,轻咳一声,板着脸道:“我自然知道是一个女人。” 说着,陈玄丘对无名道:“无妨,是一个故人,没有敌意。” 无名想了想,点头道:“既是故人,还要藏头露尾,当是南子姑娘了,她的确不大可能害你。” 陈玄丘瞪着无名,无奈地道:“我身边,怎么就没有一个蠢人呢?” “谁说没有,我就是啊!”仇盈盈在心里惨呼,陈玄丘已经转身,其他三人也跟着转过身来了,这个时候,做贼心虚的仇盈盈绝对不敢弯腰去捡她的香囊。 陈玄丘对无名道:“去唤宫里的人来,换一扇窗子,切勿让他们去客厅,见到徐妃娘娘。” 说完,陈玄丘对仇盈盈道:“娘娘,请。” “啊,陈公子请。” 仇盈盈强作欢颜,趁转身之际,用脚尖将那香囊踢到了桌上,至于说捡,那是绝不敢动手的。 仇盈盈走到门口,依依回头,凝眸一望。 那依依缠绵之态,就像不舍要上战场的情郎,看得暗香和疏影齐齐心中暗骂:“骚狐狸!” 刚才她们两个为什么要突然冒出来? 都已经没有危险了,她们有必要暴露自己吗? 有! 她们冒出来的目的,就是告诉仇盈盈,这儿还有我们在呢,不要想着用狐媚手段勾搭他! 她们却不知道,仇盈盈那真情流露的依依不舍,是不舍她的香囊她的豆啊! 第616章 好大一棵树 陈玄丘刚带着仇盈盈回到客厅,门外便响起了一个声音:“虞国宫卫,求见陈无影陈公子。” 仇盈盈脸色顿时一变,陈玄丘扬声向外问道:“何事?” 那人道:”在下来接徐妃娘娘还宫。” 仇盈盈紧张地看向陈玄丘,陈玄丘向她一笑,道:“不必担心,你的事,我担下了。” 说完,陈玄丘便向门口走去,仇盈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暗香和疏影也不禁对视了一眼。 门打开,陈玄丘当门而立,向外看了看,是两个灰袍人。 两个灰袍年轻人向室内一望,只见徐妃正站在桌边,神色不安,室中只有他两个人。 孤男寡女,而且女子又是虞国国君的妃子,这本来是极大的忌讳。但是这两个“夜不收”知道这位无影门掌门玄功了得,却是对此只作未见。 他们只想把人带走,其他的事并不想过问。 两个灰袍人欠身道:“在下蹑影(追风),见过陈掌门。” 两人向陈玄丘行完礼,便对仇盈盈道:“娘娘,国君派我二人,来接娘娘回去。” 仇盈盈看向陈玄丘,陈玄丘道:“那你就跟他们回去吧。” 仇盈盈顿时脸色惨白,吱唔道:“刚刚,公子不是说……” 陈玄丘道:“我自然会叮嘱虞伯,善待于你。详细的情况,待天明之后,我自会去见虞伯,当面分别。现如今,你依旧是虞国妃子的身份,我若留你在此过夜,殊为不便。” 仇盈盈哪里肯信,万一今晚回去便遭了毒手怎么办?他要保护我,还在乎虞伯想什么?一个修真高手,世外高人,用得着在乎一位世俗王国的君主怎么想? 仇盈盈认定了陈玄丘是在敷衍,不禁暗悔此行,如果逃向别处,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吧? 仇盈盈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两个夜不收见陈玄丘袖手旁观,心中大定,师父和国君都叮嘱过,不要得罪这位陈无影。其实年轻人年轻气盛,他们心下还不以为然,想着有机会较量一番,试试他的深浅。 不想他根本不敢得罪虞伯,如此一来就好办了。 两个夜不收身影一闪,乍分左右,鬼魅一般出现在仇盈盈身侧,蹑影微笑道:“娘娘若不跟我们走,那么休怪我等得罪了。” 说着,他就向仇盈盈的肩头抓去,仇盈盈纤腰一扭,闪身就想脱离他的掌控,但是追风已经人影一晃,便拦住了她的去路,笑道:“在我夜不收手下,还没有能逃走的人。” 说着,他便大剌剌地扣向仇盈盈的皓腕。 陈玄丘道:“且慢,我话还没有说完。” 追风佯装已收势不及,加速向仇盈盈抓去。不料,他手刚伸出去,虚空之中,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手。 手很美丽,白皙秀美,手指纤长,指甲上还涂着蔻丹,但是只有一只手,再美丽带给人的也只有惊悚的感觉。 追风怵然一惊,刚刚变掌为刀,拔刀削去,那只手掌已经突兀地消失于原地,后脑勺反被人拍了一掌,不禁向前一个踉跄。 “什么人?” 追风又惊又怒,弯刀回转,斩向身后。 只听铿地一声响,溅起一簇火花。虚空中也现出一口弯刀,堪堪迎住他的弯刀。 蹑影正想出手相助,却惊悚地发现,从追风身后的阴影之中,袅袅地浮出一个俏丽的青衣少女。 鬼怪幽灵? 蹑影本能地以为是遇到了鬼魂,可是,鬼魂只能神念攻击,如何能硬碰硬地挡住他师弟的刀?还溅出一簇火花。 “我家主人说了还有话说,两位何妨暂歇片刻。” 那个青衣少女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蹑影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下意识地一扭头,就见他落在灯光之下的阴影里,也是一阵扭动,一个青衣少女娉娉婷婷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掌中有一口弯刀,如果方才现身时便一刀削来,怕已削断了他的脖子。 夜不收以诡奇敏捷的身法著称,尤其是在夜色之下,那更是神出鬼没,威力倍增。可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本领,在这两个少女面前,竟不堪一击。 两人心中一寒,不敢再动。 陈玄丘道:“你们是虞伯心腹?” 蹑影定了定神,傲然道:“自然是心腹。” 陈玄丘又看了仇盈盈一眼,仇盈盈道:“奴……听说过虞国曾经有一支‘夜不收’,不过,从不曾见过,说是近几十年来,已经不见踪影。传言都说,他们已不复存在。若非如此,徐家也不会轻率就打虞国主意了。” 陈玄丘释然一笑,道:“好!既是虞伯的心腹,那么,你们尽管带徐妃回去。告诉虞伯,明日一早,大雍太子少保、奉常七十二路总巡,陈玄丘,会去拜会虞伯。到时候,我要见到一个完整无缺的徐妃。” 仇盈盈和蹑影追风同时大惊,追风失声道:“什么?你……你是大雍少保?” 陈玄丘此来虞国,本想悄悄而来,寻一个混入天柱峰的办法便走。但是现在,姬国的魔掌既然已经伸进虞国境内,那么,他就不能得了荀草,便告辞离去了。 对旁人,他依旧要隐藏身份,但是对虞伯,他却要透露点消息了。 虽然刚才仇盈盈故作乖巧 ,对虞伯的立场含糊其辞。但是,如果虞伯对大雍忠心耿耿,他被架空,自己对付不了徐家,为何不向大庸求助?这种暧昧,本身就有问题。 很显然,这位虞伯也是个老滑头,他对付仇盈盈,并非忠于大雍,只是想待价而沽,不想在局势不明朗之前,过早明确自己的立场。 因此,陈玄丘想敲打他一番,免得这个老滑头滑到姬国一边去。那样对大雍来说,实在太头痛了,东夷刚平,南疆又起,南疆还未平定,中原再起风波的话,那就按下葫芦起来瓢,要把小受受搞得焦头烂额了。 追风和蹑影显然也明白,陈无影……不,陈玄丘,既然是大雍太子少保冒名而来,恐怕禀承的就是大雍天子的旨意,他们也是吃朝廷饭的,当然明白其中有道理。 陈玄丘既有这层身份,就得慎重对待了。 蹑影肃然道:“我们明白了,少保的话,我们会一字不漏,禀报国君。” 陈玄丘点点头,道:“好!那么,你们把徐妃娘娘请回去吧。” 陈玄丘说完,又对仇盈盈笑笑:“放心跟他们走,虞伯是个知轻重的人,在见我之前,绝不会难为你。“ 他就是大雍少保啊!那个曾经从东海借米、东夷杀白泽、中京除奉常寺主的猛人? 啊!我的豆豆! 仇盈盈在心底惨叫,如果不是理智在阻止她,她现在就冲进卧房,捡回香囊,拈出一颗画眉豆,硬掰开陈玄丘的嘴巴,给他塞进去。 好大一棵树啊,一定得缠牢了。 夜长梦多,就算有观众在场,也得先把他办了。 当然,仇盈盈的作风其实也没有这么泼辣大胆,但是想想总可以吧? 既然陈玄丘有官方这层身份,是大雍王国的重臣,仇盈盈自然相信他的许诺,便郑重谢过陈玄丘,要随两个夜不收回返宫中。 这时,两个青衣美少女中的一个却突然说道:“主人,我们还有一些私事,想问这两个人。” 陈玄丘诧异地看了看她,正是疏影。她有什么私事要找夜不收? 陈玄丘是个宽厚的主人,遂点了点头。 疏影霍然转向追风和蹑影,俏脸一寒,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用‘蹈影虚身步’?” 追风和蹑影心中一跳,蹑影沉声道:“我‘夜不收’已有数十年不曾游历江湖,你怎么认得本门的无上身法‘蹈影虚身’?” 暗香噗嗤一声笑,忍俊不禁地道:“屁的无上身法啊,不过是本门的入门筑基之法,本姑娘九岁就会了。” 疏影得意洋洋:“我八岁半就会了。” 暗香横了她一眼:“本师姐说的是精通!” 蹑影追风吃惊地听着她们说话,心中不期然地浮起一个念头:“今日听师父说过的那段本门旧史,难道竟是真的?” 一想到刚才二女那神鬼莫测,比他们不知道高明多少倍的诡奇身法,两个“夜不收”的心,顿时变得滚烫滚烫。 他们的师父已经土埋到脖子了,只想安享荣华,可他们两个年轻人还有追求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617章 夜未央 蹑影追风回去的时候,手舞足蹈,“夜不收”出必戮命、冷酷无情的作派全然抛到了九宵云外。 他们居然遇到了阴影门传人! 所谓“夜不收”,其创派祖师本就是阴影门的入门弟子,结果当时正值殷无极反叛前朝,阴影门也想利用这轮回大劫争一番气运、赢一番功德,结果门中师祖、师父、师叔一出山就杳无音信了。 才入门三年,只学了些基本功的小徒弟无奈,只好流落江湖。他们没学到本门上乘的功夫,如果继续沿用阴影门的名号,唯恐有阴影门的对头,当初不敢上门寻仇,如今却找上门来,遂自创了门派。 这件事,祖师并未讳言,对后代传人交代的清清楚楚。 如今,得以见到阴影门正宗传人,他们就可以认祖归宗了,可以学到最纯粹、更上乘的功夫,蹑影追风二人如何不喜。 二人回去把事情向刚刚杀人归来、毫发无伤的两位师尊禀报了一番。这两个老家伙虽只学了阴影门的入门功夫,但是数十年如一日,只练这基本功,也是炉火纯青了。 正面作战的话,那十余位少年高手未必不能杀了他们,但是暗杀行刺,以那些年轻人的修为和经验,根本不够看的。所以二人归来,竟是滴血未沾,一身清爽。 本来二人对于那个什么无影门是抱着一种鸵鸟心态,想着自己已偌大年纪,在这里享清福不好么?干嘛认个祖宗回来,去跟着他拼死拼活? 不料如今听徒儿一说,阴影门竟也重出江湖了。 无影门和他们隔的太远,但阴影门却是正宗嫡系,再听说那陈无影竟是大雍太子少保,两个老家伙也不禁大为心动。 既有师门这层关系,又是大雍少保,大雍是天下共主,跟了他,可比辅佐虞伯好太多了。如果万一再能受到大雍天子赏识,成为宫廷供奉…… 两个虽有一身本身,却有点儿官迷的老夜不收登时就心里长了草,恨不得马上去拜见两位姑奶奶。 仇盈盈被押回了宫中,但是虞伯刚刚露出喜色,便听说了陈无影就是大雍太子少保陈玄丘的消息,虞伯顿时疑神疑鬼起来。 大雍太子少保?传言此人与谈太师义结金兰,平起平坐,乃天子左膀右臂。就连奉常寺主王青阳,都是被他斩于剑下的。如今看来,果然不虚,此人一身修为,神鬼莫测呀。 只是,陈少保隐姓埋名,潜入我虞国做什么? 虞伯打了观望风色的心思,举动难免暧昧,此时突然听闻大雍太子少保竟已秘密抵达虞国,登时忐忑不已,反复揣摩陈玄丘来意,生恐给虞国惹来灭顶之灾。 倒是仇盈盈,虽然也是辗转反侧,久久难眠,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欢喜。 陈玄丘可是拥有击改玄武之子修为的大高手,而且他还是大雍太子少保,位高权重,天子第一宠臣。如果依附了他,那自己的愿望应该很容易就实现吧? 再说,他那么俊,服侍他又不吃亏,嗯……想一想,还叫人很期望呢。 仇盈盈吞了口口水,翻转了娇躯,继续想入非非。 陈玄丘却没想到,此番来虞国,本是为了顺利混进天柱峰的方法,倒是无意中发现了姬国对虞国的手脚,可以提前消弥祸端,他也很欣慰。 只是由此一举,一下子提醒了他。姬国谋反,天下诸侯虽然纷纷传檄谴责,但是真肯出兵出钱勤王的,却只有一半,而这一半,还因为不少诸侯国山高路远,又或者隔着其他诸国,一时半晌的无法实现。 那些保持观望的,甚至于姬国暗通款曲的,是不是都在受到姬国各种手段的拉拢呢?得让殷受注意这一倾向,最好派使节前往诸国,软硬兼施,进行敲打。 不然真等他们反了,大家骑虎难下,那就为时晚矣。 陈玄丘想到就做,立即让疏影研磨,暗香举灯,细细写下一封奏疏。 这等针对诸国的军国大事,陈玄丘可不敢用其他手段传送,万一半途被人截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可惜南子跑了,不让打发她去送信倒是不错。” 陈玄丘写好了信,才想起南子的好来,不禁叹息一声。 南子藏在窗外,听见这话,恨得咬牙,这混蛋,也就差遣跑腿儿的人时,才能想起我来。 转念又想到与那盆荀草失之交臂,南子好不懊恼。 一见陈玄丘目光向自己望来,疏影赶紧道:“暗香师姐遁影而行,速度奇快,可以叫暗香师姐去中京送信。” 一想到暗香离开,就剩下自己跟在陈玄丘身边了,疏影心花怒放。 暗香一听这话,忙道:“哪里哪里,疏影师姐的功夫比我高明,心又比我精细,这么重要的事,还是疏影师姐去了才妥当。” 疏影恨不得掐死暗香,乜视着她道:“我记得某人一直跟我争当师姐来着,她比我大半岁喔。” 暗香一本正经地道:“先入门者为尊。岁数嘛,并不重要。我记得,当初被师父领进门时,你比我提前一步进了门槛,你当时迈的是左脚,对!我记得真真儿的,所以,其实你是师姐。” 疏影冷笑:“那时你才七岁,你倒记得我进门时先迈的哪只脚?” 暗香悠悠然道:“比你大半岁嘛,所以记性好些。” 疏影气得牙根痒痒,师姐干嘛要跟我唱反调,莫非……他也喜欢了主人? 暗香则想:“这丫头最近喜怒无常的,时而对主人关心不已,时而又暗起杀机,我可不能给她机会单独跟主人在一起,她若昏了头去行刺主人,可连我和两位师尊都一起连累,万劫不复了。” 陈玄丘叹道:“哎,当初出来时,只觉身边少带两个人,行走方便些,不想关键时候,却无人可用了。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人,怎也得有一个……” 无名听到这里,可有些不乐意了:“师兄,怎么就说只有她们两人,我可一直追随着你呢。” 陈玄丘神色不变,处变不惊地道:“师弟是我要带上天柱峰的人,我根本没考虑让你当信差。不过既然你主动请缨,那便你去吧。” 无名:…… 陈玄丘道:“既然是去西方,为兄自当先回青萍一趟。师兄在青萍山上候你三日,师弟速去速回,若来得及,便同往天柱峰。若来不及,我也会留下记号,你循之前去便是。师弟有天人不察的本事,独自一人,说不定比为兄潜入天柱峰的时间还要早些。” 无名这才转幽怨为欢喜,喜孜孜地道:“师兄放心,小弟一定速去速回。” 说完,无名便扶了扶肩后及地的长剑,接过信来,揣进怀里,转身就走了出去。 无名在中庭站住,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望风一抛,化作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无名跨上虎背,趁着夜色扶摇而起,竟是连夜便往中京去了。 陈玄丘本来想表示一下师兄的关切,叫他今晚且睡下,明早再走的。 不过,无名刚走到客厅,他就把无名忘了。 陈玄丘离凳而起,就要吩咐暗香疏影退下。 这都扰动半宿了,天明还要去见虞伯,他要小寐一下养养精神,不料这一起身,脚下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陈玄丘一低头,竟发现是一枚绣工精美、金丝银线的香囊…… 第618章 摘叶飞花的玄丘大大 香囊? 陈玄丘捡了起来,捏了捏,囊口用线密密缝着的,打不开。他又捏了捏,不是花瓣一类的东西,而是一颗颗小豆子,不晓得是什么香料。 想起那道穿窗而出的倩影,陈玄丘微微一笑,这应该是南子遗下的吧?却不知她鬼鬼祟祟潜进我的房间做什么? 陈玄丘收起香囊,目光不觉落在桌上那盆荀草上面。 为了荀草? 这草究竟有何用处?为何南子也会对它产生兴趣?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吩咐道:“你们两个,从现在起,小心看顾这盆荀草,切莫叫它损坏了。” 疏影和暗香连忙应是。 翌日一早,虞伯就派了一车垂幔的轻车,遣人来接陈玄丘进宫。陈玄丘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虞伯也知道此事该当保密。 大雍太子少保驾到,如果是可以公开的,早就摆着仪仗来了。 如果连这点事情他都分不清楚,也用不着做这一国之君了。 陈玄丘到了宫中,虞伯便小心翼翼询问来意。 陈玄丘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中州徐家,私通姬国,图谋不轨,大王早有察觉。是故,徐家精英入中京,才被大王秘令,全部干掉!” 虞伯吃了一惊,原来如此!当初百思不得其解,陈少保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如何将徐家精英一网打尽,何况当时还有青云州郭家配合行动,原来竟是大王出手。 陈玄丘又道:“徐家在中州甚有势力,大王担心虞伯被徐家控制,所以又命我循踪而来。虞伯,你是大雍的臣子,如果有什么难处,只管向大王请旨。虞国与我大雍君臣相得已历四百余年,大王一直希望君臣友好,世代千秋。” 虞伯心中一凛,忙做感激涕零状,道:“多谢大王天恩,臣感激不尽!实不瞒少保,徐家在时,的确一手遮天。虞国国小力微,他们又都是能腾云驾雾的修士,实在不敢为敌。 所以,寡人只得强自隐忍,暗中积蓄力量,如今仰仗天子之威,铲除了徐家精锐,寡人才敢放胆施为。那徐妃,就是徐家派进宫来控制寡人的,寡人对大雍忠心耿耿,岂能任其摆布。 只是情非得已,所以装聋作哑,麻痹其人。昨夜寡人突然发动,铲除一众叛逆,想必少保来时路上已经看到,投向徐家的那些文臣武将,已经都被寡人抄了家,如今正搜捕其余党。” 陈玄丘微笑点头,道:“虞伯的忠心,大王自然是清楚的。这也是大王派臣秘密前来的原因,拨乱反正之功,要体现在虞伯之手。这样,才最有力于虞国的安定。否则的话,呵呵,不瞒虞伯,东夷之乱已多年了,陈某一到,杀其王,俘其子,弹指而灭。 南疆出一大巫神,啸聚九九八十一峒兵马,欲反叛大雍,陈某单枪匹马,便杀其首脑,瘴疫巫蛊之地,如入无人之地。原陈唐关总兵李镜,率七万大军,提马东南,奉王命,掠其地、掳其民,从此彻归王土。 若非知道虞伯忠心,大王只消从‘陆台’再拨几万兵来,不要说一个小小徐家堡,便是中州所有门派一起造反,也不过是螳壁挡车,不堪一击。“ 虞伯听出他话中威胁之意,悚然站起,毕恭毕敬地道:“大王信任,臣受宠若惊!” 表完了忠心,虞伯又谄媚地道:“少保,寡人昨夜击杀叛逆,搜杀其党,正是为了正本清源。可是,那徐妃为何竟去了少保的住处?少保还传出话来,不可伤害于她?这个……寡人年迈,脑子有些糊涂了,实在想不明白。” 陈玄丘睨了虞伯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虞伯,姬国谋反,可以预作绸缪,派人勾联不臣之人,难道我大雍朝廷,就不会预做反应?” 虞伯心头一跳,失声道:“少保的意思是?” 陈玄丘慢条斯理地道:“徐妃娘娘,的确是与姬国有勾联。” 虞伯一呆,愕然道:“那……” 陈玄丘悠然道:“不过,她是奉大王之命,与姬国有勾联。” 虞伯茫然半晌,才吓得一个激灵,颤声道:“少保是说……是说……” 陈玄丘道:“不错,徐家以为她是徐家的人,姬国以为她是姬国的人,孰不知,她却是我大雍的人,是天子的人!” 陈玄丘向虞伯倾了倾身子,低声道:“虞伯听说过‘烛照’吧?‘烛照秘卫’,烛照之下,谁能遁形?徐妃,其实就是烛照秘卫!” 虞伯手一颤,茶杯差点儿摔到地上,但茶水已经洒出,泼到了衣襟上。 徐妃竟是烛照秘卫,是大雍的人? 她不但瞒过了徐家,瞒过了姬国,便连寡人都瞒过了? 幸亏寡人对徐家有戒心,当着她的面,不曾说过什么对大雍不利的话,不然的话,岂不是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天子都能知道? 不对!如果说,徐妃本是天子安插在徐家堡的一个内间,那么……寡人身边,有没有这样的人?而且已经取得了我的绝对信任? 虞伯越想越心惊,凛凛然掩饰道:“原来如此,寡人明白了。既然如此,徐妃……啊不,这名秘卫,自然不能杀。寡人马上传她来,交予少保。” 陈玄丘微微一笑:“人我带走。不过,徐妃勾联姬国,谋害君上,试图将虞国拉入战乱,祸害一国百姓,罪不可赦,还是应该明正典刑,正告天下的。” 虞伯会意,忙道:“是是是,还是少保思虑周详,寡人马上照办。” 要弄一个假徐妃明正典刑,对虞伯来说,自然易如反掌,不露一丝破绽。 但他也明白,陈玄丘要他正告天下,这就是让他与姬国彻底划清界限。 不过陈玄丘之前的威胁,还有徐妃竟是大雍烛照秘卫的事,真的把他吓到了。 虞伯本来还想装聋作哑,观望风色。可是现在,再想继续做墙头草,很可能他就要先被雍天子给割了,也只能赶紧表明立场,明确站队了。 虞伯连声答应,赶紧派人去把徐妃接来。 虞伯还是很会办事儿的,叫人去带徐妃来时,就已做了嘱咐。 等徐妃到时,已经不是宫妃穿着,一袭翠衫,仿佛民间女子。如此看去,倒是于妩媚中多了几分清纯伶俐,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有点像个大学校花的样子。 一见陈玄丘果然在此,仇盈盈欢喜不已,连忙拜倒,口称:“见过公子。” “起来吧!” 陈玄丘微微一笑,站起身来。 虞伯忙也跟着站起,毕恭毕敬地道:“少保这就要还朝么?不如在虞国盘桓几日,也好让寡人略尽地主之谊。” 陈玄丘微笑道:“我不还朝,我要去西方。” 虞伯一呆:“去西方?” 陈玄丘道:“东夷之行,我斩了白泽!南疆之行,我灭了大巫神!坐镇中京,我杀王青阳,屠徐、郭两家。如今就属西方闹腾的欢,我这种闲不住的人,自然要去凑凑热闹。” 虞伯忙关怀道:“西方势大,少保千万保重。” 陈玄丘道:“也没什么,于陈某而言,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 这话说的豪气,虞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唯唯而止。 陈玄丘目光一闪,忽然又道:“虞伯忠于朝廷,甚好。你的忠心,我会禀明大王的。” 虞伯喜色上脸:“多谢少保。” 陈玄丘点点头:“你那‘夜不收’,乃是阴影门的外围弟子。而阴影门,乃是‘烛照’的外围组织。撤了吧,我带他们走。虞伯是忠君之人,不必监视。” 陈玄丘这心机,也不愧是天狐本狐了,随时发生点儿什么事,都能巧妙利用,不但能自圆其说,还能连削带打,起到其他作用。 他想保下仇盈盈,他要带走“夜不收”,随口编个理由,不但合情合理,简直是吓破了虞伯的胆。 这等本事,也算是摘叶飞花,皆是杀人利器了。 虞伯眼前一黑,脚下一软,差点儿跌个跟头。 哪怕是徐家已经没落了,他敢悍然动兵,强行打压,依仗的最大助力,也是“夜不收”。他们居然也是朝廷的人? “夜不收”从几十年前就已被虞国供为客卿了,那岂不是说,早在几十年前,他身边就有朝廷的秘探? “夜不收”虽然被陈少保点破身份带走了,可朝廷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就只有“夜不收”吗? 虞伯一眼扫去,殿上所有的宫娥太监,人人都可疑。 至此,虞伯是再不敢生出一点投机之心,死心踏地忠了大雍。 PS:月初啦,向诸君求月票点赞,请多多支持! 第619章 西方乱 仇盈盈跟着陈玄丘回了聚贤馆。 无名已经离开,暗香和疏影隐在暗处,就只剩下两人了。 看了看陈玄丘,仇盈盈突然发觉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仇盈盈觉得自己有些不自在,手脚都有些没处放的感觉。 陈玄丘一抬手,仇盈盈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见陈玄丘只是抚向自己的胡子,不由嫩脸一红。 但旋即,她就惊愕地张大了眼睛,她看到,陈玄丘把胡子撕下来了。 没了胡子的陈玄丘,叫仇盈盈一下子看直了眼睛。 啐!我才是狐狸精啊,该叫他迷我迷得神魂颠倒才对,真没出息。 仇盈盈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从他迷人的容颜上拔出来:“公子,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啊?” 陈玄丘没理这句话,而是问道:“你既是涂山之狐,缘何进入徐家?” 仇盈盈泫泪欲滴:“奴尚未化形之时……” 陈玄丘举手道:“停!说真话!” 仇盈盈吃惊地看了陈玄丘一眼,却见陈玄丘澄澈的目光盯着她,仿佛早就看穿了她似的,不由心中一慌。 心中略一思忖,仇盈盈便盈盈拜倒,垂首道:“盈盈确有所求,但……绝不是害人。” 陈玄丘不动声色地道:“说来听听。” 仇盈盈道:“我涂山,向来崇敬天狐。世人无知,常以为涂山之狐也是天狐,其实我涂山之狐都以此为荣,也懒得解释,乐得攀附天狐之名。可是,天狐一族受天道打压,青丘不翼而飞后,我们涂山,却因此受累了。”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怎么说?” 仇盈盈道:“天界……派神人下凡,断了我涂山灵脉,涂山后人,渐渐难以化形,我涂山一族,眼看就要渐渐沦落为无知无识的牲畜。” 说到这里,仇盈盈不禁清泪长垂。 她叩首乞求道:“奴确实是主动接近徐氏门主,只因为我涂山距徐家堡最近,徐家势大,奴想巴结上徐家,或可分得一块栖身之所,让我涂山氏迁来,得以延续下去。” 仇盈盈抬起头,泪眼迷离地道:“公子,奴不惜出卖自己,并没有祸乱人间之心。真的只是……想为我涂山,寻一处栖身之所罢了。” 这一幕,与被关入伏妖塔的那些妖魔鬼怪何其相似? 只不过,天界对付涂山,似乎更狠。 断其灵脉,涂山就得另寻灵山。而人间历经无数岁月,有灵脉的地方,无不有修真门派已然占据。涂山之狐想拥有这么一块地方,就得和这些门派大打出手,其结果可想而知。 已经势微的涂山氏,就会被天界借他人之手除掉,而他们自己,不沾一点污名。 这些道貌岸然的神仙呐! 陈玄丘轻轻吁了口气,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他对仇盈盈道:“我有一处圣地,灵气之充足,较你涂山灵气最盛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管你涂山氏还有多少族人,都容纳得下。你可愿迁族人过去?” 仇盈盈惊呆了。 涂山氏看穿了天界的险恶用心,才没有想过用武力夺取灵脉。可是光凭美色,捞取些许好处是可以的,怎么可能让人把灵脉这种重要的东西拱手相让? 她苦苦挣扎,其实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可陈玄丘竟然…… “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陈玄丘颔首道:“自然是真的。只是,一旦迁去那个地方,你涂山氏,从此就是我的人了。但凡去了那里的人,统统都属于我,而且永远不可背叛。” 仇盈盈听他这么说,倒是真相信他有这么一个地方了。可是,如果去了那里,涂山氏所有人,都得永远听他的号令,那……岂不是就如同他的奴隶? 如果他想驱使涂山氏为他做牛做马,做任何事,甚至可以令涂山氏灭族的事,涂山氏都不得拒绝?这么大的事,她如何做得了主? 陈玄丘见仇盈盈生起犹豫之意,不禁微微一笑。 下一刻,极光一般璀璨而美丽的光芒在室中亮起,陈玄丘消失了。 仇盈盈面前,出现了一只美丽的七尾白狐,七条尾巴,似实还虚,似雪如玉,飘摇于空中,闪烁着迷离神迷的光芒。 仇盈盈骇然看着面前的这只七尾之狐,颤声说道:“天……天狐?” 七尾白狐嘴巴张合,发出了陈玄丘的声音:“你我都是狐族,我不会害你,也不会害涂山一族。现在,你可信我了?” 仇盈盈“卟嗵”一声跪到了地上,诚惶诚恐地道:“涂山仇盈盈,见过天狐大人。天狐在上,但有号令,涂氏一族,莫敢不从!” 陈玄丘摇身一变,又恢复了人形,道:“好!我还急着去西方有事要办。既如此,一会儿,我们就启程去涂山,将你族人送去那处灵气充裕之地。” 仇盈盈此时对陈玄丘再无半分怀疑,自然满口答应。 依着陈玄丘之前所言,虞伯也未来相送,只是安排了“夜不收”师徒四人,不久赶来聚贤宫。 陈玄丘把他四人一并带走,和仇盈盈一起,赶回了涂山。 涂山灵脉被天庭破坏之后,灵气枯竭,尚能保持人形的已寥寥无几,仇盈盈一唤,竟满山跑来大大小小许多紫毛狐狸,一个个眼神灵动,倒也可爱,只是再这样下去,只怕他们的下一代就要退化的连灵识都褪变成普通的动物了。 对这些涂山族人倒是好办,根本不用与它们商量什么。陈玄丘只捡那些尚能保持人形的,由仇盈盈解说一番。 最后,陈玄丘为了打消他们的顾虑,还是亮了一次天狐之身。 他如今已有七尾,不足圆满九之数,不过恰因如此,反而更赢得了众涂山狐的信任。 不然,他小小年纪,已经拥有九尾,狐性多疑,恐怕这些涂山狐反而要怀疑他是不是伪装的了。 说服了这些涂山族人之后,陈玄丘就把他们一股脑儿地装进了葫中世界。 至于“夜不收”那师徒四人,陈玄丘却是没有征求他们的同意,便把他们扔了进去,交给柳影和花阴调教。 相信他们见了本门师祖,习得了上乘的本领,而且葫中世界尚是莽荒世界,灵气充足,人的寿元也大增,如彭祖一般活个千八百岁实属寻常,他们也是甘之若饴。 自从得到陈玄丘乃是九尾天狐,仇盈盈可是打消了图谋他的主意。涂山之狐崇拜天狐如神,哪敢生出亵渎之意? 不过,做贼心虚,一开始她也不好意思说陈玄丘现如今挂在腰间的香囊是她的。后来到了青丘,那么多族人都在,她更不好意思说了。 她还想找个机会,再向陈玄丘请罪,却不知道陈玄丘竟是把他们全部安排进了一个小千世界。这一进去,除非陈玄丘主动找她,她哪有本事与这方世界的意识主宰沟通联系,就更是无法坦白了。 所以陈玄丘始终以为,现在被他系在腰间的香囊,乃是南子不慎遗下之物。 陈玄丘安排好这一切,便只身一人,带着影中两位少女,托着一盆“兰花草”,奔了西方而去。 陈玄丘前往西方之时,谈太师正亲率雍国大军,与姬国主力,在太平关一带死战。 而玉衡和汤唯,则率领涅槃组织的成员,在侧翼暗中配合大雍,刺杀姬军将领,破坏后勤辎重。而这时,凤凰女婵媛的到来,更是让玉衡和汤唯大喜过望,他们的这位首领已经失踪十九年了。 如今,首领归来,玉衡等人自然士气大振。 摩诃萨则一直遵照师父嘱咐,悄悄观察着姬国与雍国战况的进行。 这一日,摩诃萨正潜藏在太平关一带,看着两军厮杀,突然心生感应,旋即就从冥冥中,听到师尊神念传音,唤他一见。 摩诃萨不敢怠慢,立时返回极乐天,到灵泉台前候见。 却不料,摩诃萨到了,两位师尊竟然不在。 片刻之后,才见一个面色愁苦、一个面黄肌瘦,两个道人飘然而来。 面色愁苦者道:“我西方教够不容易的了,苦心经营无数年,方有如今根基。那波旬还要来捣乱,险些让多宝走火入魔。” 面黄肌瘦者安慰道:“这是多宝的劫数,也是他的磨励,若能克服波旬的滋扰,他出关之后,道行必然更为精进。” 摩诃萨上前见礼道:“两位老师,弟子奉法诏来了。” 两位圣人在莲台上飘然坐下,面色愁苦者道:“摩诃萨,这次唤你来,有事吩咐,你且坐下听讲。” 摩诃萨施礼,在下首坐下。 面黄肌瘦者道:“摩诃萨,我二人打算再立新教,扶你多宝师兄为教主。你在人间行走,从此要广结善缘,介时,可以多引介些豪杰,投效你多宝师兄门下。” 摩诃萨愕然:“两位老师,这……我西方教再立新教?而且两位老师还不任教主,这是为什么?” 两位圣人互相看了一眼,面色愁苦者道:“师弟,你来说吧。” 面黄肌瘦者便道:“摩诃萨,你有所不知。当初鸿蒙初开,东方有圣人,传下阐截人三教。三教道祖,便是鸿钧。而我西方,也有一教,应运而生,便是我师兄弟二人所创之西方教。” 面黄肌瘦者淡淡一笑,道:“我西方教虽然遵鸿钧为道祖,但我西方教之修行法门、所传教义,实与他没有半分干系。鸿钧对此也心知肚明,所以,只当我们是寄名弟子,并不传他衣钵。” 面色愁苦者叹道:“东方教势大,我师兄弟二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呀。如果我们不称道人,不敬道祖,鸿钧岂会放任我们发展西方教势力。我们也向他表示臣服,天地之间,方有一席之地啊。” 面黄肌瘦者道:“但西方经历上古大战,天地残缺,灵脉毁坏,贫瘠异常。当初封神大劫时,我师兄弟二人竭尽全力,才引渡红尘三千客,入我西方教门,成就一方势力。” 面色悲苦者神情更加地悲苦,道:“可是,我们的意图,最终还是被鸿钧发现了,于是,在他合道之前,便做了一番手脚。” 摩诃萨惊道:“道祖做了什么?” 面黄肌瘦者道:“他让天庭封魔家四将为神,称四大天王,立地水火风之相,掌风调雨顺之权,却又辅弼我西方教典,为我西方教之护法。郑伦与陈奇,死后封哼哈二将,却也来镇守我西方山门,宣传教化,护我灵山。” 面色悲苦者恨恨地道:“他们不但是天庭的耳目,而且有他们在,我西方教就算是纳入了东方天庭的统治之下,毕竟替我们护法的,守我们山门的,全都是他们的人,我西方教名义上自然也是称臣于天庭的。” 面黄肌瘦者道:“我们情知其中有弊,可是鸿钧在上,我们也不敢多言,只好隐忍下来。” 面色悲苦者道:“后来,鸿钧合道,从此,也不算是自由之身了。只要不违逆天地之道,他便也不能再阻止我们做什么。所以,我师兄弟二人,便一直暗中筹谋,脱离天庭掌控之法。” 面黄肌瘦者微微一笑,道:“这个法子,终于被我们想到了。那就是,再立新教!” 面色悲苦者道:“把所有人力法宝、资源灵脉,全部转入新教。我与师弟,既是西方教正副教主,则留守于西方教这个空壳之中。 鸿钧已然合道,不能再来指手划脚,我甫立之新教,自然与天庭毫无关系,天帝也就无权对我新教发号施令,我西方势力,自然独立于旧教之外了。” 面黄肌瘦者抚掌赞叹道:“大善。” 面色悲苦者道:“如果似魔家四将等人,仍然愿意入我新教。那也可以一开始便立下规矩,虽然他们身兼天庭与我教双重身份,自当以我教为主。” 面黄肌瘦者摘下一朵荷花,拈花微笑道:“此谓,反客为主是也!” 摩诃萨只听得目瞪口呆,万没想到两个老师天天待在极乐天中,竟是暗锉锉地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如果陈玄丘在这里,一听就明白了。 接引和准提辛辛苦苦建了个公司,却被鸿钧大佬下了招阴棋,掺了股还控了股。接引和准提本来是自己创业想当老板,自然不想做被人管的打工仔,所以,就建一个新公司,把资产通过合法手段全都转出去,留个空壳应付并购者。 面色悲苦者满脸苦色,长叹道:“如今人间轮回大劫将起,这于我新教,是一个莫大的机缘。我师兄弟受制于如今的身份,已不便再现身人间,这桩重任,就交给你了。 从现在开始,你在人间,要好生物色着,但凡与我西方有缘者,尽皆引渡过来,以便保你师兄立教之初,便能顺利打开局面。” 面黄肌瘦者精神一振,挺起胸膛道:“徒儿,谨记:但凡有些本领的,就是与我西方教有缘!” PS:月初啦,求张月票! 第620章 摩诃萨有大智慧 多宝师兄在修丈六金身,一旦功成,便可开宗立教。 如今虽有波旬捣乱,接引和准提时不时就去救火,偏又奈何不了这位六欲天魔王。不过,多宝颇有慧根,功成之日,已然不远。 所以,摩诃萨必须尽快给师兄网罗一批小弟,开山门的时候才够壮观。 可是…… 摩诃萨虽然好为人师,也只是好为人师而已。他没有两位师尊的厚脸皮,也不懂那些死缠烂打、到处拉人的手段,突然接受了这么重要的一件差使,摩诃萨很茫然。 茫然的摩诃萨又不敢向两位师尊表达自己的畏难情绪,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出了极乐界,驾祥云一朵,在天上飘啊飘的,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摩诃萨胡乱地想着,思想许久,仍旧摸不着一点头绪,不禁如他接引师父一般,满面悲苦。 “哎……” 摩诃萨一声叹息,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就算把两个徒弟都拉进来,这也才两个人呐!随便抬点凡间之人?那能给师兄抬什么场面,会叫天庭笑话的,看看人家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都是什么出身。 “噫!” 摩诃萨躺在祥云之上,一手托腮,正在胡思乱想,无意中眼往人间一瞄,突然发现一个人,顿时两眼一亮。 “陈玄丘!” 就见陈玄丘驾着一匹马,手托一盆花,正在山间疾行。 陈玄丘自从得了这盆荀草,可是拖累了他的行动。 他见这荀草居然以息壤为土培植,实在不懂它究竟有些什么特性,所以既不敢收进纳戒,也不敢放进葫中世界,生怕这植物枯死或者变异。 他对李洛儿姑娘蛮有好感的,虽然洛儿姑娘身高体肥,可是内心却是纯净如金,尤其是在地维秘境,人家曾倾全力助他,这份恩情,他一直记在心上。 既然这盆荀草是洛儿姑娘极为珍视之物,陈玄丘可不敢让它出现半点差迟。 如此一来,他就只能托在手上。 可如此一来,他就不能用遁术疾行了,因为他没有办法让那娇弱的花叶不被强风吹折。 “这样不行啊,磨刀不误砍柴工,我应该找个镇子,叫人打造一个铁盒子,把荀草放在里边固定住,那时再施展遁术,不就不怕它被强风折断了么?” 陈玄丘想到这里,心中一喜,便想着跨过这座山,若有村镇,便停下找个铁匠。 摩诃萨看到陈玄丘,也是喜不自胜。 哎呀呀,原来是他! 老夫帮他给娜扎重塑过肉身呢,老夫的两个徒儿又与他交情匪浅。 此人出身小门小派,没什么靠山,如今又是凡间王朝数一数二的重臣,有便利条件。 我不如先把此人收入教中,然后让他帮我去招人,凭他的好卖相、好口才,一定能招揽来许多豪杰,壮大我西方新教。 摩诃萨想到这里,只觉心花怒放,啊!师尊赐我摩诃萨为名,说我将以独特的智慧之光遍照世间众生,乃西方极乐世界光明智慧第一之人。 果然啊,这么难的事情,我只略一思考,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摩诃萨喜孜孜地想着,便想按下云头去拦住陈玄丘。 陈玄丘只觉天空中一片云朵似乎有俯压之势,抬头一望,天空纯净湛蓝,就只一朵白云,被阳光一照,边缘如雪,中间如絮,说不出的美丽,低低地压在天穹上,仿佛伸手可及。 陈玄丘不禁心中赞叹:“还是这个年代,空气没有污染,清晰度高的很呐。在我那个世界,也只有边陲人烟稀少处,才有这样的感觉了。” 陈玄丘想着,仍旧是马不停蹄,稳稳地托着那盆荀草,穿山而行。 摩诃萨刚刚按下云头,心中忽然一动,又止住了动作。 不成不成,这般贸然前去,如何分说?他会不会心生疑窦? 师尊已为新教定下级别:佛、菩萨、尊者、罗汉、护法、金刚、使者。虽说许了我便宜行事之权,佛与菩萨之下,任何职位都可分付,菩萨之尊位也许了我一个名额,可以拿来送人。 可是,我去招揽他时,许他个什么名份呢?如果太低了,恐怕他不愿意。如果把菩萨果位送他,会不会太高了? 师尊可是说过,新教建立后,为我预留的位置就是一尊菩萨啊。这一下子就让他与我比肩,不合适吧? 不成,我得思量好了,再去招揽他。不然,以此子之精明,一旦弄巧成拙,再想招揽就难了。 想到此处,摩诃萨又硬生生停住了云朵,决定挑个最佳的机会再出现。 陈玄丘可不知道那云朵之上,竟有一位高人暗中窥视着他的举动。而在后边,还有一个南子,远远地蹑着他的形影。 陈玄丘翻过一座山峰,就见前方仍是山峦苍茫,但是在群山之间,有一片河谷,不过五六里地的宽度,依着山势,狭长弯曲,长度上至少则有二十多里地,然后才归于狭窄的山坳。 就在这样一片平地上,中间一道河流,河流两岸,有民居错落,连两侧平缓些的山坡上,都开垦出了一片片田地,看起来,算是一个不小的镇子了。 这样的地方,一定有铁匠。 陈玄丘心中欣喜,立即驱马向山下冲去。 陈玄丘驱马直奔镇中心,果然看见有铁匠铺子的幡子迎风招摇。 陈玄丘连忙下马过去,说明来意。那老铁匠听了他奇怪的要求,又看了看那盆荀草,笑眯眯地道:“这个简单,三日之后,客官……” 陈玄丘道:“别三日之后了,我现在就要,越快越好。” 说着,一枚金饼子就抛到了砧板上,发出悦耳的脆响,跳动了几下才停住。 那老铁匠两眼放光,抓起金饼子狠狠咬了一口,看着上边的牙印儿,眉开眼笑地道:“是真的!客官,老朽这儿有打开的铁板,切割成合适大小,立时就可以打造,半个多时辰就可完成。只是,这是原为他人打造的铁器,我这一来对他人可就不好交代了,都是老顾客……” “吧嗒!” 又是一枚金饼子落到了砧板上。 老铁匠唠唠叨叨说这么多,只是想少找回一点钱,多赚几文,根本不是想继续要钱。不想陈玄丘竟如此大方。 那老铁匠两眼发直,看了看砧板上的金饼子,一把抓起来塞进怀里,恶狠狠地叫道:“拴柱,把给陈老爷家打造的那几块上好铁板拿来!二狗子,炭火烧得旺旺的,开工了!” “叮叮当当……” 已经很少亲自出手的老铁匠觉得拿了人家这么多铁,就得有对得起人家的好手艺,亲自上阵,在两个徒弟的配合下,卖力地打起铁来。 陈玄丘就在对门儿茶摊下要了碗大碗茶,一边喝茶,一边逗着那个穿绿衫、系白裙,长得像一朵水灵灵的小白菜,鼻头上还有两颗俏巧雀斑的羞涩小姑娘说话。 那小姑娘大概很少见到他这种风度仪表、形容俊俏的小哥儿,一见他就脸红得说不出话来,偏生陈玄丘越是如此越喜欢逗她说话,弄得小姑娘一张脸蛋儿一直红通通的,都可以用来烧火沏茶了。 这时候,铁蹄声骤然传来,一队大雍官兵跑步闯进镇子,头前几匹骏马,马上坐着几位身着布衣而非军服的人,有老年也有中年,神色阴郁,睥睨之间,颇有傲色。 陈玄丘坐在茶棚下,眼看着那队人马从他面前过去,看到其中一位面白无须的老者时,突然感觉有点儿面熟。 嘶~,在哪儿见过? 因为这队士兵的的是大雍的旗号,所以陈玄丘首先回忆的就是他在中京见过的人,印象里似乎没人与此人相似。 突然,陈玄丘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在姬国谷园之战中,似乎站在姬侯身后的那位寺人,就是此人。因为此人半边脸似乎有些问题,露出表情的时候,只有半边脸有生动的表情,另半边脸是瘫的,所以陈玄丘有些印象。 会是他么? 他怎么领着一队大雍官兵? 他们来这镇子做什么? 陈玄丘不再逗弄那棵烹茶的小白菜了,渐渐敛了笑容,淡淡地看着从面前跑过去的大雍官兵。 被陈玄丘逗弄得一脸窘迫,快要把头埋进胸口里的小白菜,见他突然对自己失去了兴趣,心中不禁有些空落落的。 PS:月初啦,为了摩诃萨大人的好主意,请多投月票支持一下喔! 第621章 草菅人命 面白无须者,叫折百果,正是姬侯身边的一个寺人,也是“蝉禅”秘卫中的一个高手。 跟在他身边的另外三个高手,则分别是黎罡、赵雷和简茶。虽非蝉禅秘卫,却也是早在十数年前就被姬国招揽的高手,忠心耿耿。 折百果对自己的任务,有些不以为然。太平关前正在鏖战,要争功劳,也该是那种地方才有机会,可姬侯偏偏派他执行这样藏头露尾的事情。 奈何,姬侯说的郑重:“我姬国虽经数百年积累,可终究比不上大雍,为天下共主,不但名正言顺,国力之雄厚,亦非我西方一隅所能比拟的。所以,我们必须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百果,你不要以为你做的只是一件小事,你一路行去,以大雍名义,勒索民财、烧杀淫掠,必可使天下百姓厌憎雍天子,转而心向我姬国,假以时日,这民心所向,便能发挥大作用。 此等秘事,传扬出去,有辱寡人的贤名,所以非是绝对可以信任之人,寡人不敢用。你此去,可深入雍境三百里范围,搅扰之后,便速离去。你和黎罡、赵雷、简茶四人,寡人可以信任,随你等同去执行任务的官兵,待事成之后,则……” 折百果无奈,只好应允。他是个寺人,财帛子女于他而言,都没多大吸引力,他只专注于修行,因为他听说过,一旦飞升,是会肉身重塑的,由天雷淬炼肉体、洗涤毒素,补充完整。 他幼年时因家贫而净身入宫,现在念念不忘的,却是恢复成一个完整的男人。 镇子中心有一个广场,广场上首有一个一尺高的土台,方圆不过数丈。 折百果到了近前,下马登上土台,四下环顾一眼,沉声吩咐道:“将全镇百姓,尽数驱至此处,本官要训话!” 那些士兵一听,立时露出兴奋的目光。 他们一路烧杀淫掠,已经摧毁了不下百余个村镇,哪怕是其中还有些良知的士兵,在一次次杀戮中,眼看着其他人抢掠了那么多的财物,随意淫虐杀害那些秀美的少女,他们心中的野性也渐渐蓬勃生长起来了。 此时的这支军马,已经形同一只兽军。折总管的这句命令,就是他们再逞兽欲的信号。 士兵们轰然答应一声,立时三五成群,向四下散去。 老铁匠有现成的铁板,只需切割接连,重要的是在内部箍以细铁圈儿,上下固定,再添充些软物,防止碰损那玉盆。 收了人家那么些钱,老铁匠自然用心,底部和四周,都安放了有弹性的支架,上部则加了盖子。他又贴心地用牛皮制成一条带子,拴系起铁盒,交给陈玄丘。 陈玄丘将袋子往肩上一挎,不错,有种重新回到小学五年级的感觉,背了一个大书包。 嗯,老铁匠很用心,外边也用牛皮箍上了,挂在腰间不太咯人。 这时,几个士兵已经持刀冲到了他们面前:“走走走,所有人到镇中心集合,我们大人要训话。” 一眼看见那小白菜儿般水灵的卖茶小娘子,两个士兵眼前一亮,同时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同时抓住了小姑娘的胳膊。 二人对视了一眼,目中皆有怒意。 “我先抓到的。” “放心,我用完了会给你的。” “放屁!谁要给你涮锅!我用完了也会给你的。” 已经隐约记起了折百果的出身,陈玄丘心中疑云大起,便没有走开,而是站住了,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时二人一番对话,那小姑娘一脸懵懂,尚不明白,陈玄丘却是听懂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喂,你别走!前方战事吃紧,朝廷要就地征调物资,你,牵上你的马,也去镇中心!” 一个没来得抢过去拉住小姑娘的兵丁,见陈玄丘牵着马儿站在一边,立即粗暴地上前,横枪拦住了他,还用枪杆儿拨了他一下。 陈玄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牵着马,顺着他指示的方向走过来。 那卖茶小姑娘被两个兵丁拉住了双手,正一脸慌张。 陈玄丘走到面前,向她温柔地一笑,道:“不要怕,反正全镇人都要过去。没人偷你的茶水,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陈玄丘的话,大大地缓解了卖茶小姑娘的恐惧,她下意识地靠近了陈玄丘,跟着他一起走,仿佛这样安全就多了几分保障。 老铁匠和两个小徒弟也被驱赶出来,老铁匠一边掖了掖怀里的金饼子,一边嘱咐二狗子把火压上,现在打不了铁,空烧着可是浪费。 老人直到此时,还未想到这群官兵竟是一群狼虎,此去根本就没了再回来的希望。 在士兵们的驱赶下,小镇百姓除了住在偏远山坡上的少数人家,大部分都被驱赶到了镇中心,也有两千多人,聚在一起,黑压压一片。 见众百姓已大部分聚集过来,折百果挥了挥手,赵雷便上前一步,高声道:“姬人反了大雍,现在陈兵于太平关下,正与我大雍兵马鏖战。前方战事吃紧,急需物资、粮草、兵员,还需要征调些年轻女子,去做针线浣衣、包扎裹伤一类的事情。” 这话一说,现场顿时一阵骚动。 镇上的里正是见过些世面的,忍不住出头拱手道:“这位军爷,朝廷要征调粮草物资,缘何没有地方官员传令?而且征调兵员,甚而还要征调女子,如此大事,竟无一个地方官员?却不知你们隶属于哪位将军麾下?” “噗!” 简茶不耐烦地一弹指,一道白光一闪,那里正额头顿时出现一个血洞。 他惊愕地张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位军将竟然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 但是,他已经说不了话了,整个身子嗵地一声摔到地上,寂然无声。 全场哗然,众百姓骇然变色。 人群中,却抢出一个老人、一个妇人,还有两个半大孩子,正是那里正的家人。 他们哭喊着扑上前去,老人和妇人抱住了里正的尸体,两个半大孩子则叫骂着冲向简茶。 简茶飞起一脚,把那大的一脚踢飞,半空中就喷出一腔热血,小的那个哭叫着冲上前去,伸拳要打,被简茶一把摁住脑袋,才八九岁的孩子,如何还能打得到他,结果简茶狞笑一声,手一拧,便将那孩子的脑袋拧得咔嚓一声转了一圈儿,软绵绵地摔在地上。 陈玄丘牵着马,与那卖茶小娘子还有老铁匠师徒三人堪堪走到镇中心土台附近,正好看见这一幕。 黎罡沉声道:“我大雍为了保护你们百姓的安危,在前方浴血厮杀,如今要征召些粮草兵员,你们还唧唧歪歪的?如此刁民,个个该杀!” 他们本就是来闹事的,先聚集一方百姓,再刻意提些不合理的要求,只要他们稍有反对,立时斩杀,然后强行掠夺。这时,兽兵们便可以大呈淫威了。 然后,他们一般都是只杀一小半,再弄残一些做为现身说法的证据,留下那些手脚完好的活口,去向附近村镇传播大雍的残虐暴行。 同样的戏码他们已经在近百座村镇施行过了,所以对于这“前戏”越来越不耐烦,随便做做样子,就想进入正题了。 那老翁和妇人双目赤红,怒吼着扑向简茶,厮吼道:“我跟你拼啦!” 简茶撇着嘴冷笑,扬起手来屈指一弹。 这一回,众百姓看清了,简茶的指端,射出一道炽白的光芒,犹如一道细长的剑,闪电般刺向那老翁的眉心。 但是,那道白光堪堪击杀到那老翁额头,却被一道暗金色的拳影一振,噗地一声碎灭于空中。 陈玄丘缓缓收拳,脸色阴沉的可怕。 自从当初灭了姬国鬼王宗,他虽屡经敌阵,对过不少对手,但是再不曾有过这样的愤怒。 因为,这是一些修士,对一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普通百姓出手。 陈玄丘尤其不能容忍的,就是你手操生杀大权,却不问情由地虐杀一些极弱势的生命。 “动手,一个不留,给我杀!” 卖茶小姑娘骇然看着身边的陈玄丘。 这位公子刚刚喝茶时逗弄她的语气好不温柔,可他此时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颗颗冰豆子,冷得怕人。 卖茶小姑娘看了看他铁青的脸色,那原本叫她一看就脸红的风情,业已变成了叫人心底发寒的冷酷。 旋即,她就看到,陈玄丘身前的身影里,冉冉冒出两个俏丽的青衣少女。 她们各自手持两柄弯刀,就像是从血海里冒出来的女修罗,鬼魅般一闪,便扑向两旁那些已经跃跃欲试的兽兵。 PS:月初求月票、点赞! 第622章 刈草一般 暗香疏影这一门的影遁道法,若是修得精妙,便是一般的仙人也可击杀,更何况是这些普通的人间士卒。 二人一出手,便如刈草割麦子一般,那些正想着要烧杀淫掠的士兵纷纷倒地。 弯刀挥过,衣袍割破,肢体断裂,被他们从一个个村镇抢去的许多财物细软,也纷纷落在地上,一时金银之色映着血光,惊得四下百姓尖叫后退。 折百果脸色一沉,喝道:“何人敢与我大雍天军为敌?” “我!大雍太子少保,奉常巡狩七十二路总判,陈玄丘!” 陈玄丘昂然上前,脸色冷厉。 “我没看错的话,足下当是姬国国君身边近侍寺人,什么时候,成了我大雍的官兵?” 听到陈玄丘的名号,四下里的百姓尽皆愕然,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儿,就是地方牧守遣派来的小吏,由里正陪着,神气活现。 而他们的国君,也只是大雍的一方诸侯。而眼前这位,竟是大雍王朝的太子少保。 太子少保啊!大雍王太子的老师之一,这是何等尊贵的人物,尽然这般年轻?而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身边竟不带多少侍卫? 不过,一看暗香和疏影杀人如刈草的威风,鬼魅一般不可测的身法,百姓们又顿时了然了。 这才是大国重臣的排场,身边有这么两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还有这般了得的功夫,需要带一堆的侍卫么? 人家就只两个侍卫,抵得上千军万马。而且战场可杀敌,夜晚可暖床,大丈夫当如是也。 卖茶的小姑娘望着陈玄丘昂然向前的背影,一时竟看得痴了。 他竟是大雍太子少保? 天呐!他刚刚和我说过好多话。 折百果看着走上来的白袍年轻人,脸色阴沉了下来。 旁人他或许会忘记,可眼前这个人,曾经三篇文章征服姬国文武两路重臣,谷园一战,当着姬侯的面,杀死鬼王宗所有候选入贤的高手,又力斗国师姜飞熊,他如何不认得? 后来,陈玄丘在姬国宫阙之前,打伤姬侯,以“凤凰游”瞬息万里,远遁他方,当时,折百果也在姬侯身边,更是亲眼见过他的本领。 折百果心中凛然,立时尖叫着指着陈玄丘道:“给我杀了他!” “他就是陈玄丘?” 简茶冷笑,他是姬国招揽的高手,姬侯当初甚是倚重鬼王宗,后来却渐渐对鬼王宗不再那么依赖,原因就是招揽了他们这些江湖奇人。 他一直看不上鬼王宗的王庆,认为自己足以打败王庆。只是双方都是为姬侯谋反而效力,倒不好伤了和气。 王庆死在陈玄丘手上,简茶并不惧怕,他认为,他也办得到。 如今陈玄丘就在眼前,王庆顿时两眼放光,立功的机会来了! 姬侯自从被陈玄丘伤了,右手就跟鬼画符儿似的,整天画个不停,哆哆嗦嗦的把右臂练得都比左臂粗壮了一倍。 不过后来姬侯不知怎么,就在这胡乱挥画之中,竟然悟出了一门六十四卦,倒算是因祸得福。 不过,姬侯仍旧深恨陈玄丘,毕竟端杯拿筷子,侍寝时抚摸美人儿,都吃力了许多,整天跟乱挥琵琶似的,也就等于时时在提醒他,是陈玄丘把他搞成这样子的。 如果自己能杀了陈玄丘,足以证明,自己才是姬侯身边了不起的大高手,而且能够赢得姬侯的欢心,待姬侯得了天下,自己少不得也要被封为一方诸侯,子子孙孙,福荫万代。 简茶大笑道:“折兄莫急,我来杀他!” 简茶张开双手,向空中狠狠一抓。 嗤啦啦~~ 虚空中竟尔炸响了一道闪电,这闪电被简茶一伸手,便抓在了手中,变成了一杆闪电的丈八蛇矛。 长矛依旧噼啪作响,闪电连连,只是那电光就蕴含着无以伦比的爆炸威力。 难怪他看不上鬼王宗,鬼修之术,最怕的就是火和电,这两者至阳至刚,正是阴修功法的克星。 简茶电矛在手,立即向陈玄丘凌厉地刺去。 “呃……” 简茶刚刚刺出一矛,就发现面前的陈玄丘不见了。 陈玄丘静若处子,动如…… 反正这一动,实在是快得离谱,当简茶一矛刺来时,陈玄丘已经一侧身,划着一道弧线,仿佛他的身体就是雷电之体似的,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了简茶的身边,一抬他的肘弯,再顺势一滑,一伸手,就把他雷电所化的长矛握在了掌中。 陈玄丘并不会御电驭雷之术,他是以真武劲意护住手掌,有了这一层绝缘体,才能把简茶的电矛握在手中。 陈玄丘把电矛握在手中,双手一较力,用力一压,那一道长矛似的闪电,竟被他硬生生压缩到了一尺多长,犹如一道电光组成的小灵蛇,在他手中跳跃。 “什么?你也能御电?” 简茶刚刚惊呼出声,陈玄丘握着那尺余长的电蛇,如剑一般刺向简茶。 简茶仓促间双手十指连弹,一道道炽白色的电光从指间射出,箭一般射向陈玄丘。 但是那一道道箭光,一碰上那道被压缩了十数倍的电剑,却是纷纷炸碎、破灭。 简茶情知不好,趋身疾退,陈玄丘却一探手,掌中电剑脱手而出。 简茶身手再快,又怎快得过这脱手剑? 那道剑光笔直地射进了他的胸膛,简茶一声惨呼,一道道电蛇噼呖啪啦地从他的身体里窜了出来。简茶瞬间变成了一个电人,周身闪耀着雷光与电蛇。 他的鼻孔、他的眼睛、他的嘴巴,都有电火不受控制地喷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儿。 “你不过是略通雷电术法,居然就敢强借雷电之力,你承受得了么?” 陈玄丘冷笑,高声道:“姬国用心险恶,派遣人马,假冒大雍兵马之名,为害四方百姓。今,先诛一人。“ 陈玄丘说罢,飘然向前踏去,喝道:“下一个,谁来?” 在他掠过之处,简茶身上的电光已经不再射出,转之以一道道火舌,从七窍喷出。 简茶两眼、两耳、鼻孔和嘴巴喷着火,硬梆梆地倒在了地上,在他身前不远处,就是死不瞑目的里正和两个孩子的尸体。 黎罡脸色凝重地缓缓抽剑,对赵雷道:“赵兄,一起上吧。” 赵雷目光一闪,道:“此为杀敌,并非比武,正该一起出手。” 一旁,折百果悄悄神念传音道:“两位不曾见过此人本领,此人不但修为了得,尤其精于心计,万万大意不得。你们合力出手,我在一旁策应,必要时,我会以蝉禅秘法,与你二人共行致命一击。” 二人听在心里,更是信心大增。这可是蝉禅三老之一,姬侯身边的内卫高手,有他配合,这个陈玄丘,必死无疑了。 这时候,暗香疏影两位姑娘已经杀光了那百余名扮作雍军的姬国士卒,弯刀雪亮,竟是滴血不沾。 二女飞掠过来,俏生生地站在一旁,暗香说道:“主人放心出手,我二人自会为主人掠阵。” 陈玄丘一边迎向黎罡和赵雷,一边回答道:“没听见么?此为杀敌,不是比武。你们掠什么阵,赶紧出手,宰了那个没胡子的阉人!” 折百果眼前一花,两位姑娘便夹在左右,把他困在了中间。 疏影看看折百果,惊叹道:“原来这就是阉人,果然和骟了的猪一般,又白又嫩。” 暗香道:“主人也是又白又嫩,也是没长胡子……” 疏影没好气地道:“你闭嘴!驴子骟了,也还是黑不溜啾。那能一样吗?主人……主人又不是阉人。” 折百果听着,脸气得更白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623章 斩尽杀绝 黎罡冲上,一刀劈向陈玄丘。 刀刃上有罡风环绕,起到了电动锯齿一般的效果,可以撕裂很强的防御。 陈玄丘如今的本领,已经远在这些一般修士之上。他经常刻意藏拙,隐藏实力,是因为他有一个更强大的对手,不能过早暴露实力。 但是,此刻面对这些毫无人性的渣滓,陈玄丘却不想浪费时间。 他一拳挥出,看似一拳,其实拳在空中接连变幻了七次方位,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黎罡挥刀,接连截断五次,刀势终于用尽。陈玄丘的拳头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恰到好处地贴着黎罡的刀,砸向黎罡的胸膛。 以他真武拳意的暴烈,这一拳足以打爆黎罡的五腑六脏。 那些百姓却看不出这么多门道,外行只能看个热闹,在他们眼中,就是黎罡挥刀,刀风挥划出五六条银白色的刀线,凌厉地劈向陈玄丘。 陈玄丘只以一双肉掌,悍然迎向那口刀,看得人心惊肉跳。 实则双方动作极快,陈玄丘攻敌必救,黎罡则挥刀阻拦,未等双方接触,陈玄丘便收招改攻他处,这电光石火的变化中,双方变幻多次,始终不曾硬生生撞上。 此时,陈玄丘窥个破绽,一拳打向黎罡胸口,黎罡劲已用尽,躲闪不及,大叫一声,便运气于胸,挺胸迎来。 “砰~~” 陈玄丘先前连变五次拳势,都留了三分劲道,直到此时才吐劲暴发,这一拳古拙厚重,如霸王扛鼎,已尽全力。 一旁赵雷突然伸手在空中虚划,大喝一声:“疾!” 无数道气流仿佛听到了风神的号令,迅速汇聚到黎罡胸前。 由于劲气流动,折射了光线,所以能被人肉眼看见,那一道道气流,扭曲凝结成了一道半透明的空气护盾,其造型就像被烈火烤化,有些扭曲变形的铁盾。 陈玄丘这志在必得的一拳,正打在这道空气护盾上。 一声巨响,黎罡受气劲冲击,暴退数丈,陈玄凡只是身子一顿,被他一拳打散的气流化作狂风,激啸四射,迫得四下里本已站得极远的百姓又踉跄退去。 卖茶小姑娘身子轻盈了些,竟被狂风呼地一下吹出去两丈多远,抱住了场院边儿上的一棵杨树,这才稳住了身子。 “咦?” 陈玄丘惊咦了一声,没想到刚见到一个雷系法术的高手,如今这个赵雷竟又擅长气系法术,看起来姬侯真没白准备,这许多年来,还真网罗了不少高手。 若是任他从容施法,岂不是自己每次将要击毙黎罡时,他都能从旁解围? 既然输出抵消不了他的辅助,那就先杀辅助。 陈玄丘作势仍旧扑向黎罡,半空中身形一斜,却穿花火箭一般,刺向赵雷,大喝道:“吃我一拳!” 他凌空转身,疾扑赵雷,用的是天狐魅影步,这时凌空发力,一拳打去。 赵雷不敢怠慢,双掌虚画,一道道气流在掌心凝聚,化作两块气旋的圆盾,要硬挡下陈玄丘这一拳,不料陈玄丘口中大喝着“吃我一拳”,人在空中,陡然发力,拳头还未击出,却有一道黑红色的光束自其掌心吐出,罩向赵雷的头顶。 “狐火噬魂!” 黎罡岂会坐视赵雷遇险,他刚才已经见识过陈玄丘的拳力,一见黎罡正手划气盾,全力迎向陈玄丘,立时挥刀,刀出罡芒,约有三尺多长,凌空一刀,斩向陈玄丘的后背。 陈玄丘这一拳若是击中赵雷,自己的后脑就要被黎罡一刀劈开了。 突然,陈玄丘身形急坠,“噗“地一声,那地面就像变成了一滩稀泥,陈玄后不是落向地面,而是直接陷进了土中,半截身子入土,这就完全超出了黎罡和赵雷的招式预判范围。 两人只是微微一错愕,黎罡的刀芒已经到了。 赵雷不及多想,两道气盾挥舞着迎了上去。 “轰~~” 一道气盾被击溃,罡风四射。 但刀芒凌厉,仍旧猛劈下来。赵雷急忙又将第二道气遁迎上,又是“轰“地一声,气盾破碎,刀势也终于止住,两个人各出全力的一击,都被对方承受了,彼此心中都有些气闷。 可陈玄丘并未闲着,他从土里窜了出来,堂堂大雍太子少保,居然利用“身高优势“,一拳捣向黎罡的下阴。 “啐!奸诈无耻的小贼,太也不讲究形象。” 人群中,换了一身村民装束,脸上还抹了一层草木灰,让肤色变得有些黎黑的南子暗啐了一口。 这种打法,实在有失身份。 化作一棵老槐树,刚刚还无意中救了卖茶小姑娘一命的摩诃萨,树皮上两只眼睛形状的疙瘩不引人注意地眨了眨。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子颇有两位师尊的风范,吾所不及也。” 陈玄丘蕴含真武拳意的一拳,便是打中胸膛,也要五腑暴裂,打在黎罡的下阴上,结果如何? 刹那之间,黎罡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不但蛋蛋碎了,骨盆都碎了,废得比折百果还要彻底。 他一百多斤的身子,被陈玄丘这一拳直接打上了半天空,凄厉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 一向擅于抓住机会的陈玄丘既已预判到这种结局,自然不会等着看黎罡下场,一拳既中,马上双腿蹬地,贴地平飞着扑向赵雷。 一旁,折百果惊见黎罡遇险,有心来救,但他自己被暗香疏影拦住,根本无暇他顾。 及至黎罡被打飞上半空,折百果心中一凉,便知大势已去,当初陈玄丘在谷园大发淫威的一幕,立时阴影一般笼罩上他的心灵。 折百果想走,但他又走不了,暗香和疏影神出鬼没,攸前攸后,时而消失,时而出现,防不胜防。似乎只要旁边有阴影,不管是人影、树影、石影还是云影,她们总能籍之闪现或消失。 两位姑娘身材匀称,显得手脚修长,二人又各执两口弯刀,与蝉禅三位元老之一的折百果一战,犹如一对青色螳螂对战一身玄衣的一只蝉。 螳螂捕蝉,还是两只挥舞着双螯足般弯刀的螳螂,他如何走得了? 影子! 折百果突然福至心灵,猛然想到了对付这对小姐妹的办法。他双足一踏地,大喝一声,纵身而起,跃向空中。 在伏妖塔中时,玄天门的高手,就是用这一招防范阴影门的。 只有掌握飞行,至少拥有短时间滞空的能力,站立于空中,才能摆脱阴影门这令人头疼的阴影穿梭能力。 折百果纵身而起时,就看到陈玄丘正平飞着撞向赵雷。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又是黎罡刚刚中招的刹那,赵雷根本来不及再以气系法术护身,就见陈玄丘堪堪冲至赵雷身前,右拳猛然挥出,拳头上暗金之色璀璨,凝若实质,只一拳,竟“噗“地一声,洞穿了赵雷的肚腹。 一只拳头,在赵雷的后背处冒了出来。 太快了,以致于赵雷根本没有被击飞,这一拳的全部力量,皆由其自身承受。 陈玄丘的诸般法宝、秘技,乃至葫中数不清的高手统统没有动用,他连诅咒之铠或是心月轮都没有动用,只凭一只拳头,就打穿了赵雷的肚子、打断了赵雷的脊柱,连衣袍都撕裂开来,自后背透出。 这一拳之威,竟凌厉如此! “完了!“ 正纵向空中的折百果暗叫一声。 此时,黎罡正在空中落下来,暗香和疏影则纵身疾追,衔尾而上。 折百果眼睁睁地看着黎罡从自己面前落下,他怒睁着双目,脸上还保持着剧烈痛苦的神情,双瞳中的生命气息已经所余不多,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折百果力已将尽,但暗香疏影本就以身法见长,竟然追得急骤,看样子刹那功夫就能追上。 折百果毫不犹豫,立即微微变换身法,足尖在落下的黎罡头顶一点,嗖地一下,借力又跃起数十丈高。 黎罡被折百果一踩,脖子咔地一下就断了,彻底断了气。 这时,暗香和疏影到了,两姐妹不约而同,各自在他肩窝处一蹬,嗖地一下,余势将尽的二人,也借力又升高了数十丈,仍是衔尾急追折百果。 黎罡被一连踩了三脚,落下之势急骤如石,地面上的百姓正仰脸儿看着,一见黎罡向自己摔下,立即四下散开,轰地一声,让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的中心,是一口深井,井沿用大青石砌成,经年累月之下,磨得锃亮。 黎罡准之又准地砸进了井里,井水距井口约有三丈,“嗵“地一声,竟有水花溅出。 折百果刚刚暗自窃喜,就见暗香和疏影追了上来,登时大怒,地面上还有陈玄丘掠阵,怕是逃不了,那就拉她两个垫背,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折百果怒从心头起,趁着余势未尽,猛然一折身,一式“蝉蜕龙弯”,折身扑向暗香和疏影。 陡然由上升转为俯冲的折百果仿佛一架俯冲下来的轰炸机似的,双臂挥舞,身体上散发出炽白色的光,仿佛生出了一对光芒的羽翼,光的羽翼刀片一般急速振颤着,撕裂空气,发出锐啸之声。 “啪!” 暗香和疏影刀交左手,对了一掌,两个人立即打横儿左右飘开,折百果这一记俯冲,不管如何凌厉,都完全失去了攻击对象。 然后,暗香和暗影一抖腕子,四口弯刀交错飞出,以折百果为中心,交叉而过。 然后,暗香和疏影分别接住了对方的两口弯刀,双臂展开,似青鸟一般,自空中翩然而落。 在她们中间,被切成了五份的折百果,也随着她们一起,向地面落了下来。 天降血雨。 PS:月初,求月票! 第624章 一路向西 留个活口,无疑更有利于打击姬国,揭穿姬侯的真面目。但是,眼见这些修真之人,如杀鸡屠狗一般滥杀无辜,陈玄丘怒不可遏,哪还能冷静理智地去权衡利弊。 不过,这么多的村民亲眼目睹,这就足够了。 里正已经被杀了,陈玄丘临时指定那位里正的老父暂任该镇里正,又叫暗香和疏影用秘法护住那些尸首,免得腐烂。 民间用石灰淹制,也能在较长时间内保存尸首,如今有修真之士用秘法保护,时间更久。而这些尸首,则由村民们保存,先上报地方官府,再报与该国国君。 这里是行国,一个小国。不过,倒是大雍的坚定拥趸。若非如此,也不会全力支持大雍,在该国的太平关力阻姬军,不让他们继续东进了。 陈玄丘不需要进行过多调查,这些姬人冒充雍军,在行国烧杀抢掠了近百个村镇了,这就是行国忠于大雍的证据。 何况,谈太师就在太平关,大军驻扎,行国尚在太平关东,也不可能冒天下之大讳,背雍而投姬。 这里一切安排妥当,陈玄丘便带着暗香疏影继续上路了。 这一次,陈玄丘已经打造好了装护那荀草的盒子,所以舍了战马,驾遁光而行,纵然这样疲惫的更快,但是赶路讯急,半途歇息一下再继续赶路,也比骑马快了许多。 太平关下,姜飞熊统军,与谈太师一方大战一场,双方各自死伤惨重,暂且收兵回营。 甫进大战,刚刚解下战甲,姜飞熊突然脸色一变,心中泛起不安之感,似乎有什么极凶险之事发生。 姜飞熊立即回到几案后坐下,使几文铜钱,默默祝祷一番,往桌上一掷,看着掷出的卦相,倒抽一口冷气。 一身银甲的小公主浅陌忙道:“国师,有何发现?” 姜飞熊脸色凝重地道:“折百果等人死了。” 浅陌骇然:“是什么人动的手,难不成……是一直在侧方袭扰我们的那个什么‘涅槃’?” 姜飞熊摇摇头,又取龟甲一块,丢入炭火,说道:“动手者只有两人。那个涅槃的人和我们动过手,其中虽有高人,可也没有只凭两人,便杀得了折百果等四大高手,教他们一个也逃脱不得的。” 此时,婵媛刚刚赶到太平关左近,找到玉衡和汤唯等人。而且,她的主要使命还是找回陈道韵。与这位谋划伐天的人相比,再加上她的身份敏感,婵媛不太可能亲自参与两军之战,所以姜飞熊也不知道涅槃的创始人已经到了。 涅槃这边,是姜飞熊并无感应,也没有进行占卜。而陈玄丘这边,则是陈玄丘自幼修习《造化不死经》,有蒙蔽天机的本领,除非他有意主动泄露自己的踪迹,否则,以姜飞熊的占卜奇术,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如果在那镇上,没有暗香疏影两女出手,只有陈玄丘一人,姜飞熊根本就算不出什么。可如今,他却算出有两人出手,把陈玄丘杀的人,也都算在了她们头上。 一旁,白天和白雪也凑了过来。他们被姜飞熊救出之后,就被带了回来,对外却伪造了他们是被南疆大巫神所救,逃向南疆的假象。 姜飞熊救出他兄妹二人,本来是要派往东夷,勾连旧部,制造混乱的。他的策略就是让南疆、东夷、中州等地处处火起,让大雍显露出倒行逆施、民心所背之象。 一方面,更容易鼓动那些观望风色的诸侯倒向姬国,另一方面也让大雍顾此失彼,如此,姬国才更有机会扳倒这个庞然大物。 不过,陈玄丘的动作太快了,南疆之乱很快平息。没有南疆之乱呼应,中州那边又不宜现在发动,这时把白天和白雪派回东夷,恐怕刚一举旗,就得被雍军扑灭,所以二人就暂且留在了军中。 白天道:“国师,我军与雍军,连日作战,各有胜负,战况一时胶着不下。如今南疆传来消息,大巫神已死,很快,雍军便能抽调更多主力,投入太平关,我们得想办法,尽快攻克此关。派出的一支小队,便全军覆没,又怕什么。” 姜飞熊摇摇头,道:“他们奉命袭扰敌后,断敌粮草。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难免会做出些杀戮百姓,掠夺民财之举。我等仁义之师,雍天子无道,方才替天行道,讨伐雍王,如果我义师有不义之举,且传扬出去,岂不有损姬侯贤德之名?” 白夜听得直翻白眼儿,很是不耐烦他又当又立的模样。 不过,对方这种风范儿,哪是他这种妖王之子所能理解的,那可是天庭一脉传承下来的作风。 行则道貌岸然,言则冠冕堂皇,大义之旗在手,乃是正义与光明的化身。 如果沾染了污点,如何在道义上立于不败之地? 这时,那炭火中的龟甲“啪”地一声烧裂开来,姜飞熊使一火钎,将龟甲挟出放在地上,候其温度降下来,取在手上细细摸挲。 浅陌忙道:“国师,卦象如何启示?” 姜飞熊观察良久,动容道:“他们竟然向西来了。” 浅阳吃惊地道:“难不成是要与谈太师汇合?” 姜飞能略一沉吟,起身道:“白天王子,我想许你一队高手,由你率领,前去截杀。不管他们是要来找谈太师,亦或有其他目的,这两大高手,必须死!只要他们死了……” 姜飞熊微微一笑:“那便死无对证,可保姬侯清名无碍。我姬国顺应天道,讨伐昏君,改易王旗,便也天公地道了。” 白雪一听,慨然道:“我和哥哥一起去。” 原本两兄妹感情并不算非常好,但是自从东夷亡国,兄妹二人颠沛流离的,倒是重拾血脉亲情了。 浅陌道:“我也去。” 姜飞熊道:“万万不可!小公主只能留在军中,不可擅自行动。” 浅陌气闷道:“我要上战场,你也是百般阻挠,我要去阻敌,你还是不许,好没意思。” 姜飞熊苦笑道:“公主执意要来前线,臣已担了好大的干系。殿下,你就不要再让老臣为难了。” 白天乜了浅陌一眼,心道:“你是公主,我妹子便不是公主了?现如今,我们有求于姬国,暂且忍耐。待我东夷复国,哼!” 白雪则道:“国师,我们要往何处去截杀那两位高手?” 姜飞熊道:“卦象有所预示,但也只是大概方位,我会详细写下,交予你等。” 很快,姜飞熊依据卦象,写下陈玄丘等人西进的大概路线图,交予白天,又召来一路江湖异人,听从白天兄妹调遣,兄妹二人便匆匆去了。 浅陌有心悄悄跟去,不料姜飞熊早有防备,派了几个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浅阳无奈,只好看着白天兄妹率人离去,独自在营中生闷气。 太平关,是姬国东进的必经之处,只有打下这道关隘,大军及辎重才能源源不断进入中原。但是并不是说,其他地方就不能通行,只不过只能少量部队通过,尤其是辎重车马无法通行的道路,哪怕是更近些,对于大军则毫无意义。 但是在双方不断绞杀战斗之中,也渐渐形成了犬牙交错之势,一些地区被雍军夺回,一些地区被姬军攻克。 黑风山,就是被姬军故克的一处险隘。 山势陡峭,居高临下。 驻扎在这里的,约有一千多人。姬国为他们配备了十台诛魔神弩,劲道奇猛,较之南疆那种可以狙杀巨龙的劲弩还样可怕,箭矢上都雕刻了符阵,对于修士护身道法,亦可破防。 山顶还请高人布下了阵法,可谓水泄不通。 此处之所以如此部署,倒不是因为它方便通行,大军拖着辎重,是无法从这黑风山上翻越过去的。但是从这里居高临下,却可以对太平关形成有力威胁。 之前姬国不曾牺牲巨大,攻克此山前,太平关守军,再加上这座险隘的配合攻击,给姬军造成了重大伤亡,还折损了近百台战车。 而陈玄丘驾着遁光一路疾行,行至此处时,便觉罡风扑面,身形摇动,系在腰间的匣子也剧烈摆荡起来。 陈玄丘生恐荀草有失,立即降落下来,落在山腰。 而他的侵入,业已触动山上阵势,姬国虎狼之师,立即严阵以待,苍凉的号角声,被呼啸的劲风,传出好远好远…… PS:月初求月票! 第625章 穿山而过 “来人止步!” 随着警告声,弩箭的利啸声已经传来。 陈玄丘是从东面过来的,那就不可能是自己人。说是警告,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一枝鸣镝带着锐啸射向陈玄丘,既是阻敌,也是向山上传讯。 陈玄丘此时才看清山寨上的旗帜,一个大大的“姬“字。 是姬国人! 陈玄丘双手一圈,阴阳掌力一合,嗡地一声,那枝利箭射到他双掌圈合处,箭尾嗡嗡作响,但箭矢滞于空中,竟不能再进半分。 “是修士!“ 半山腰处的姬军大叫,利箭纷纷攒射过来。 如果是后世不曾见过修士的军人,只怕陈玄丘这空手擒箭的神奇一幕,已经令他们胆丧,放弃了抵抗的勇气。 但如今这个年代,虽不比上古莽荒时候,大能遍地走,多如丧家狗。但也毕竟并不罕见,所以这些军人也清楚,这些修真之人虽然拥有神鬼莫测的本领,但并不意味着就绝对没有一战之力。 不管是体力还是道法,都是有消耗的,道法对于体力、精力的消耗,尤甚于体术,这个人空手接箭,并非没有代价。如果利箭攒射不休,只要耗光他的法力,一样可以将他击杀。 无数利箭攒射而来,陈玄丘暗红色的升级版甲胄穿到了身上,他那把口铁匣子往身后挪了挪,迎着无数的利箭,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一身暗红色魔铠的陈玄丘,一拳打飞了一个弃了弓箭,仓惶拔刀的姬军,狠狠一拳,打折了旗杆,将姬字大旗扯下,随手一扔,便被山上劲风吹去。 陈玄丘抱起那杆大旗杆,身穿一身暗红色的魔铠,旗杆挥舞,沾着死、挨着亡,将那涌上来的姬军扫得如蝼蚁一般,踏着一路迅速风干变黑的血迹,向山顶冲去。 身后,一路横尸。 “轧轧轧轧……” 十台诛魔神弩,原本只有三台冲着这个方向,另外七台冲着太平关的方向。此时守神弩的姬军拼命摇动着手柄,以机括之力,将沉重的诛魔神弩调转方向,朝向陈玄丘的方向。 “放箭、放箭,阻杀他!快点上诛魔神弩!” 一个姬军将领疯狂地大叫,他看到了抱着一根四丈多长、成人大腿粗细的旗杆当武器,浑身穿着魔铠的陈玄丘,情知来者不善,拼命地下着命令。 但是,那些可透重甲的利矢射在陈玄丘的魔铠上,最多让他的步伐稍稍阻滞。寻常的弓箭破不了他的防,就只能用诛魔神弩。 那诛魔神弩以极强劲的机括之力发射,就算上边没有附着增加威力、破除防御的符箓,那力量之强大,也应该能摧毁这人一身奇异的铠甲。 体术修练到极至,亦可通神、成神、弑神。 无数的利箭继续攒射过来,诛魔神弩一台台就位,放低了弩道,鹅卵粗、一丈长的箭杆儿扣进了箭槽,数十根牛筋绞合的弓弦被绞盘迅速拉紧。 锋利的、长有尺半,上边有银白色符纹的箭簇,遥遥对准了陈玄丘的身影。 陈玄丘挥舞着旗杆,越走越近。 那名姬军将领脸上露出了狞笑,修士是么?老子自西方一路杀过来,能腾云驾雾的修士,可也是杀过了。 他冷笑着下达了命令:“十弩,齐射,放!” “呜嗷~~~” 巨大的弩箭弹出了箭槽,因为巨大,破空之声尤如牛吼。 十支巨弩,以陈玄丘为中心,向着他和他的前后左右上下各个方向同时射了过去。 曾经被他们狙杀的那个大雍修士,就是这么死的。 他们耗费了七支利箭、损坏了两台诛魔神弩,才摸索出这个办法。 劲弩的速度太快,而且一下子涵盖了那人周围所有区域。 他的速度再快,就算驾起遁光,也来不及逃出射出范围,而只要被射中,就算是巨龙,也要当场毙命。 这么强大的力量,就算是龙甲也抗不住。 人族,每一个个体,与这等飞天遁地的修士相比,都形同蝼蚁。 但是,无数的蝼蚁,就能迅速把一个大力士啃成骨头架子。 这些凡人,用这样犀利的武器,一样可以干掉修士。 “轰~~” 第一枚诛魔剑落地,就如石炮射出的弹丸,射击点轰然一声炸开,山石四溅,尘土飞扬。激射的利箭、撕裂的劲风、四溅的山石,这一枚利箭产生的破坏范围,已经扩及两丈。 “轰轰轰~~~” 其余九支利箭,几乎是同时落下,笼罩了以陈玄丘为中心的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尘土滚滚,土石四溅。 那十枝加持了法术的诛魔箭,射中了地面便是一个深坑,射中了山石便是四分五裂飞溅而出的巨大石块,威力之大,普通的城墙也可以一箭射出一个一人身高直径的大洞。 滚滚的尘土弥漫,石块激射,已经完全看不清射击范围之内的情形了。 霸下是龙族的近亲,他的内丹凝成的魔铠同样经不起这样暴力的破坏。 所以,陈玄丘被疏影拉进了阴影空间。 这黑风山常年罡风呼啸,天空则铅云密布,难得这里有一块突起的石头,产生了一道影子。 只是这一道阴影空间,同时挤着三个人,就确实稍显挤了些。 暗香在左,疏影居中,陈玄丘在右。 暗香觉得三个人这么挤在一块儿……,所以她好心地缩起身体,见疏影挤在陈玄丘怀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好意,暗香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于是伸手去拉她。 疏影……把手缩回,双手抱胸,完美错过。 “这傻丫头……”暗香无奈摇头。 殊不知,疏影只是觉得心跳得太快,似乎不双手抱胸,那心就要跳出了腔子。 她下意识地想再往陈玄丘怀里靠靠,可是又怕他发现,所以只是心里头靠了靠,身子蹲在那儿,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还有,她发现,她没法呼吸了,她快要窒息了。 就在疏影以为她将成为史上第一个憋死在阴影空间的人时,陈玄丘走了出去。 这黑风山上的风势奇大,瘦弱单薄些的人,都能一下子被风吹走。 所以那漫天的尘土飞烟,迅速被风驱散,由浓郁而浅薄,继而消失。 当那尘土只是变得稀薄的时候,那魔神一般的身影已经出现,步伐沉稳,身形挺拔,十支诛魔神箭,竟没有对他产生一点效果。 那位姬国将领的脸色顿时由亢奋的红色,变成了惨白。 “这是什么人呐!十支诛魔神箭都不能伤他分毫?再射一轮有用么?” 那位姬国将领的嘴唇颤抖的厉害,他想下令,可是嘴唇嚅动着,喉头竟无力牵动发声。 还有阵法…… 可这是为了抵挡夺取这处要地的姬国大队人马设下的阵法,能对付得了这个魔神吗? 他不确定,山上千余名姬军也无人相信那阵法能对付得了眼前这个人。 他们仍有一战之力,但是最强的武器都对付不了此人,再打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太可怕了!” 陈玄丘心中也十分震憾,坦白讲,虽然他同情平凡的百姓,也认为应该在人格上和他们平等相待,但是在本领上,他其实也认定了这些凡人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可是,刚刚诛魔神弩的这一轮齐射,真的惊到他了。 他能感应到,诅咒神铠也挡不住这一轮可怖力量的打击。 如果没有暗香疏影的影遁功法,如果没有土遁术,如果他不是葫中世界恰好藏了一块坚不可摧的吉祥碑,如果不是他的“价值连城”玉佩还有一次替死机会,他想不出方才在这一轮齐射之下,他能否抗得住。 他有这些救命的手段,可大部分修士,并不具备这等法宝或本领。 陈玄丘很高兴,虽然面前的人是他的敌人,但也是他眼中的弱者。 他仿佛看到了试图与天对抗的父亲,也看到了接着走上与天对抗之路的自己。 陈玄丘本想大打出手,屠光这山上守军的,但是现在他心中的杀意已经平息了。 陈玄丘不再一步步向前走,而是开始加速奔跑,先是快步,接着是小跑,然后速度越来越快。 千余黑风口守军眼中,就看到一个暗红色魔鬼般的身影,越跑越快,划出了一道道幻影,宛如魔域中冲出的一团魔火,从他们的阵地上冲了过去。 当他冲到迎面的一台体型庞大臃肿的诛魔神弩炮台时,居然也没有闪避,而是狠狠一拳打了过去。 那道暗红色的身影从炮台下边笔直地穿了过去,然后那架炮台就开始垮塌。炮台上七八名操作的士兵惊叫着跳下去,然后整座炮台就塌成了一堆破烂。 那名将领眼睁睁地看着九点小火苗从那飞掠而过的暗红色身影中飞出来,在空中欢快地扭动跳跃着,飘向了其他九台神弩炮车。 然后,九只巨大的火炬就在黑风山猛烈呼啸的山风中,扯着长长的火焰燃烧起来。 “他不是人,他一定是魔鬼!一定是从魔域跑出来的魔鬼!” 守军将领呻吟般地惨叫着,却根本不敢下令再进行攻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顺手破坏了十台诛魔神弩,穿千军而过。 那道流光般的身影冲过了黑风山,防御阵地上布设的大阵才轰隆隆地开始运转,但它已经找不到它的对手了。 第626章 反客为主 黑风口破,消息传回中军大营时,白天、白雪两兄妹已率领一队江湖异士离开多时。 “这里、这里、这里……” 白天依据姜飞熊给他粗略画出的路线图分派任务。 虽然有一条主线,但是要经过这里,还有几条支路可走,所以只能将人分派出去。不过彼此间早就定好了联络方式,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发出讯号,则各方分驻的修士则齐齐聚合而去。 空中也派了会飞行术的高手监视,空中倒是好办,只派一两个人,就跟预警机似的,可以监控绝大部分区域。 不过,白天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除非已经由天雷淬体,改变了体质成为仙人,又或者是天生会飞行的妖兽,很少有人采用这种方式,横空而行,不但太耗体力,而且行踪也极容易暴露。 洛三变、杨千化所守的是一条支路。太平关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这是这一带最容易让大队人马通过的唯一坦途,其余地方都是莽莽群山,交通不便。 所以,洛三变和杨千化所守的支路,同样是一条险途。 不过,他们不认为白天王子要抓的那两个人会走这条路,因为这里林深叶茂,藤蔓缠绕,虽然可以通行,但时时刻刻都会被枝蔓纠缠,非得使三五个壮汉,各持砍山刀,前头开路不可。 所以,两人很悠闲。 杨千化还去抓了只野山羊来,架上柴禾,火烧量旺旺的,一边烤着,一边将山中随手采来的一些香料,捏碎了洒上去,肉才只有八分熟,浓郁可口的肉香便飘散开去。 杨千化眉开眼笑,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袱,轻轻打开,里边是一颗颗晶莹的盐粒子。 姬国偏处西方,后来就是开通了海盐贸易,才大赚特赚,国力渐强,最终成为西方诸侯长的。 所以,杨千化从姬国带来的这盐,质地最好。 “我说,三变啊,你就只等着吃啊。” “不然呢?我又不会烹东西。” 洛三变打个哈欠,躺在几根藤条缠绕而成的天然藤床上,惬意地半躺在空中。 “等姬侯打下江山,我老洛也得以授封一方诸侯,我就找你来给我当厨子,免得埋没了你这好手意。” “我呸!”杨千化笑骂一声:“凭什么你受封诸侯,我就得给你去当厨子?我也是自姬侯起兵,就追随他的人,到时候我也能成为一国之君。” 洛三变一下子从藤床上坐了起来,认真地道:“千化,你说……姬侯能得天下么?咱们在太平关可是被挡了一个多月了。兵战,兵战攻不下太平战。派奇人异士挑战,对方也是高手层出不穷。” 杨千化道:“听说,国师本打算挑起南疆战乱,再派白天王子回东夷召集旧部,到时候,大雍内部已经投靠咱们的势力便也趁乱起事。就这一乱,就足够雍天子受得了吧? 你别忘了,雍天子的大哥也在咱们姬侯手中,到那时候,就把他抬出来,又能分化大雍一部分势力。大雍坐江山快五百年了,也该寿终正寝了。可谁知……” 杨千化叹了口气,突然又眉开眼笑,道:“不过,大雍现在也有点吃不消了,他们除了征讨东夷的主力,大部分军马,已经多少年不打仗了?不比咱们姬国,平海盗、讨山贼、弹压西方诸国纷争,一直轮番地以战练兵。” 洛三变展颜道:“也是,雍天子想废除奴制,这可是四方诸侯都不情愿的大事,也难怪如今少有肯勤王的诸侯。如今,谈太师都亲临太平关了,一旦拿下太平关,杀了谈太师,雍国也就没有更了不起的大将可用了……” “哎哟!“杨千化惊叫一声,赶紧转动着烤羊,道:“光顾和你说话了,差点儿烤糊了我的羊肉。” 洛三变吸了吸鼻子,道:“可以吃了么?闻着这味儿,我都馋了。” 杨千化道:“好了好了,哎,你把我辗好的那碟小茴香拿过来,跟茱萸沫子混在一起。” “小茴香?孜然呗?你们还挺会吃,啧!烤全羊啊,这只够肥,怕不得有三十斤重?反正你俩也吃不了,不如,带上我们三个?” 随着声音,一个白衣黑发、俊美颀长的年轻人负着双手,悠然自林下走来。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洒照在他的身上,一时间,仿佛他整个人都是发着光的玉人。 如此风采,虽然洛三变和柳千化不好男风,一时间也不禁看得呆了。 …… 北海海眼,在大海深峡极处。 这里,形成了一道奇特的海底奇观。 明明四下里都是海水充塞着,但是下方有一处黑洞洞的海眼,却有海水无时无刻,不从这里倾泻下去,不知流向何方。 可以明显看到,海水被吸引牵扯出来的水流曲线,源源不绝,冲向那方那处黑漆漆的洞眼。 这里距海面,已经有三座天柱峰叠起来那么高,就连最强悍的海妖,在这一水域,也彻底失去了踪迹。 因为这里海水的压力,大多数肉身强悍的海妖,也禁受不起,会被压爆。 可天下至柔的水,却能充盈这里的每一处。 黄巾力士不是水,但他也没有肉身,他只是英灵战意所化,没有形体。 所以,他甚至不用分水,便飘摇直下,一直抵达这北海海眼。 他知道,这处海眼,是通往归墟的。 黄巾力士停住了,其实他看到海水受到牵引而下时,就已知道了答案。但是终究还是要亲眼看看。 现在他看到了,在那黑漆漆的海眼上方,飘浮着两条巨大的铁链,仿佛两条可怖的黑龙,水流在向下倾泻,这两条铁链却似极轻,竟迎着水流向上飘摇。 两条铁链的尽头,各有一只锋利的铁钩,那是钩住一个人琵琶骨位置的法器。 一旦两条琵琶骨被钩穿,除非已入混元大罗金仙之境,修为皆会被锁住,不得施展。 可此时,那个被锁在这里的人,却已无影无踪。 那个人,未入混元,本不该有这等脱困的本领,但事实是,他就是不在了。 黄巾力士飘了过去,将一只铁爪抓住,铁钩上,似乎还有丝丝的铁锈,暗红色,就像是血。 黄巾力士又向下看了看,他不敢继续向下探查了,因为一旦钻入那海眼,他担心就算他没有形体,也无法挣脱出来,而被送进归墟。 那里,是生命的终点,宇宙的终结。 做为一种另类的生命体,他也本能地感觉到恐惧。 该去回禀圣人了。 黄巾力士想着,慢慢抬起头,望向一片幽蓝的上方。 分不清哪一段是海水,哪一段是天空。 懵懂的意识,似乎有刹那的清醒,也许,在这死生终结之地的附近,偶然唤起了一些记忆碎片,叫他想起了无数年前,他也曾辉煌过的生命。 修行一世,征战一生。飞蛾一般的执着,烟花一般的绚烂,却终敌不过逝水流年,于此处静寂一片。 眼中,似乎有泪流下。 但是,纵有泪,也被海水瞬间包容,无从看见。 黄巾力士本不需要作势,但他还是展开双臂,奋力地向下一按,仿佛他能按动那海水似的,扶摇直上,冲向海面。 …… 洛三变和杨千化吃惊地看着来人,手已下意识地握住了兵器。 不过,看到来人只有一个,二人不确定这就是他们要等的人,所以一时没有出手,也没有传出讯号。 尤其是,国师还曾不太确定地说过,那两个人,极可能是女子,那就更不太可能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不过,他说“我们”,是什么意思? “哎呀呀,不要烤糊了。” 陈玄丘急了,这个杨千化的手艺不错,烧烤的本领有他六成水准了,很难得啊。 这肉此时刚刚好,又嫩又香,再烤就有些老了,陈玄丘的舌头可是很挑剔的。 他赶紧冲过去,从杨千化手中抢过烤羊的杆子,把那杆子抬高,架到更高一截的分叉处,让那火力使得羊肉始终保持在最合适的温度。 动作麻利而又专业。 “足下是谁?你说‘我们‘,你还有同伙?” 洛三变从那天然的藤床上跳了下来,按着刀柄,森然问道。 陈玄丘忙着抽走一些炭火,以保证火力的稳定,同时没好气地道:“看西洋景儿呢?还吃不吃饭啦,快去,把把那孜然辣椒面儿端过来,捏碎点盐面儿洒进去哈,我口重!” 杨千化气极而笑:“足下这是吩咐谁呢?杨某烤的羊,怎么就……” 他刚说到这儿,就见陈玄丘身影突兀地冒出两个俏生生的少女,明眸皓齿、粉光脂艳。 两个美少女甫一现身,便有一个雀跃地跑过去,把杨千化备好、盛在一片洗净的大树叶儿上的佐料取了过来。 另一个手一伸,掌中就多了一口雪亮的弯刀,她的弯刀在掌心滴溜溜一转,便道:“主人,我来给你削肉吃。” “边儿去,你那刀杀过人,吃着不得劲儿。看我用手撕的。” “主人不嫌烫手啊?” “没事,我用真武劲意护着呢,不说百毒不浸吧,起码水火不侵。” 陈玄丘说着,已经撕下一条羊腿肉,沾一口另一个美少女献宝儿似的捧过来的佐料,塞进了嘴巴,眉开眼笑地道:“这时再来壶好酒就更好了。嗯,这肉用酒去过膻味儿,你还有酒吧?” 杨千化看看他,又看看两个旁若无人的美少女,突然一跳三尺高,怪叫道:“放讯号!正主儿来啦!” PS:龙套楼贴子的链接,在置顶活动里有,各位还得继续报名啊。不然,除了那些瞎胡闹根本不能用的名字,根本跟不上我杀的速度啊!求点赞、月票! 第627章 请跟我来 白天守在西行最主要的一条道路上,冷冷地盯着远方。 白雪道:“能杀了折百果,这两个人不简单。“ 白天道:“再不简单,今天也只有死。” 白雪点点头,柔声道:“大哥被软禁于中京,奋发图强,竟尔领悟了我白氏一族的最高天赋,相信他们两个再厉害,也不是哥的对手。” 白天脸上露出矜持的笑容,道:“国师赠你那套修行之法,练得怎么样了?有你配合着,我的能力,才能发挥到最强。” 白雪谦虚地道:“小妹不及大哥的天赋,不过,业已有所小成,寻常的对手,就算没有大哥的指点,也不是我的对手。” 白天喜道:“那是最好!等你功法大成,我们就去亲自寻那陈玄丘,替父报仇!”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一声警讯,如夜鸟哀啼,呜咽一声,旋即消失。 白天脸色一变,沉声道:“那个方向!” 说罢,白天纵身便走,白雪毫不犹豫,立即纵身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看守其他几条道路的高手,也纷纷驾遁光冲向洛三变和杨千化所在的山头。 白天第一个抵达了地方,落在地面上,定睛一看。 就见地上一堆篝火,火上架着一只烤羊,最肥美鲜嫩的部分,已经被撕去大半,地上还扔着一只酒葫芦。 洛三变和杨千化肩并肩地盘膝坐在火堆旁,就像两个等着老师分果果的乖孩子。 白天四下看看,再无旁人,不禁气恼地道:“为什么发讯号?” 洛三变向他眨眨眼,挺俏皮的样子。 白天火冒三丈:“洛三变,你什么意思?故意捣乱么?” 杨千化也向他眨了眨眼睛。 白雪轻盈地落在白天身边,沉声道:“哥,他们俩不对戏儿。” 白天这时终于也发现不对劲儿了。 他盯着洛三变和杨千化,试探地道:“有人来过?” 洛三变眨了眨眼。 白天又道:“他们已经走了?” 洛三变又眨眨眼。 白雪忍不住道:“你们两个被他们制住了?” 洛三变和杨千化一起眨眨眼。 这他娘的乱眨眼,都不知道肯定的回答眨一下,否定的回答眨两下,叫人怎么理解? 白天目光微微一闪,瞳孔渐渐变成了透明色,就像那眼珠子是被镶嵌进去的两颗水晶珠子。 洞察之力! 白泽一脉最强的天赋神通。 白泽一脉不以战斗见长,但是他们最强的天赋,却是能洞察他人的身体状况,对弱点一目了然。 而白天本就天赋异禀,以前有一个当王的老爹,他在东夷为所欲为,也没有痛下苦功修行。 直到东夷王灭,他被掳回中京软禁,白天痛定思痛,借助道法潜心苦修,辅助血脉天赋的自然成长,现在竟已达到他的父亲也不曾达到过的洞察境界。 白泽王只能鉴妖,而白天如今连修士们的弱点也能洞察。这也就是他的修为和能力未必强于这些异人,但是姜飞熊让他统领这些人,这些人也甘于从命的原因。 白泽瞳孔渐渐异化,转为透明的琉璃色,洛三变和杨千化眼中不禁露出希冀的神色。 白天的脸色变了,他沉吟了一下,大步走上前去,双手齐出,手印连变,或拍或啄,或叩或点,在洛三变和杨千化的天穴、风池、天柱、风门等穴道处逐次敲击下去。 白雪看得张大了眼睛:“大哥这是在……解穴?” 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洛三变和杨千化两个大修士,怎么可能被点了穴。 体术,居然制住了两个大修士? 白天双手一收,沉声问道:“动手的是什么人?” 洛三变和杨千化同时长长吁了口气,洛三变道:“就是杀死折百果的那两个人,国师说他们可能是阴人。果然不假,她们是女的。” 杨千化道:“不只是她们,和她们一起的,还有第三个人,叫陈玄丘!” 白雪大吃一惊,飘身向前,沉声道:“陈玄丘?大雍太子少保的那个陈玄丘?” 杨千化摊手道:“不知道,他没说过,总之,白衣飘飘人如玉,生得俊俏的像个大姑娘。” 白雪脸色铁青,道:“果然是他!” 洛三变抬手指示道:“他们往那个方向冲去了,貌似不是去见谈太师,否则该折向而行了才……嗯!” 洛三变说到这里,突然一声闷哼,身躯急颤,嘴角有鲜血缓缓沁出。 他骇然瞪着白天,道:“你……你不对,解开的方法,不对!” 白天道:“没错,只能这么解开。” 这时,杨千化也闷哼一声,如洛三变一样,嘴角沁出血来,嘶声道:“可我们……” 白天道:“只有这样,才能叫你们言语、行动。不然,就得在这里陪你们七天,每日为你们推宫过血,等你们自然恢复。” 白天叹了口气,道:“当然,提前解开,你们也就活不成了。陈玄丘的体术在人间已算是登峰造极,内蕴于你们体力的拳意太霸道了,我强行打通,这拳意爆发,会震碎你们的内腑。” 洛三变惨笑:“好!好好!你为了问出对手身份与下落,不惜害我二人性命。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我要去向国师告你……” 洛三变还未说完,便已主动断绝生机,元神出窍。 到了他这种修为境界,已经练到分神境,可以元神出窍。不过,肉体已毁,这元神只能持续七天时光,七天之后就转为一般的阴魂。 这时洛三变主动元神出窍,化作一团血红的雾气,就要向远方遁去。 但是,白雪目光一闪,腰间长剑已化作一泓秋水,飒然击中那团血雾。 血雾中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哀鸣,登时化为乌有。 杨千化脸色大变,马上放弃了元神出窍的想法,颤声道:“白天王子,你……你做什么?” 白天怜悯地道:“杀死你们的,是陈玄丘和那两个女子,我会替你们报仇的。” 白天缓缓提起掌,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为姬国大业而死,姬侯一定铭记在心。来日得了天下,一定会封你们为公侯。你们没有子嗣,这种空头封赏,相信姬侯绝不会吝啬!” “不要……” 杨千化惨呼,他内腑被内蕴的真武拳意碎裂,全凭一口真气吊着性命,根本已无力反抗。 白天一掌拍下,把他的元神碎灭在他的体内,杨千化眸中的生机,迅速转为灰暗,身子软软地栽在地上。 此时,衣袂破空声起,其他闻讯赶来的高手到了。 …… 陈玄丘和暗香、疏影,一同行走在西进的路上。 这一回,陈玄丘没有让她们两个隐在暗处。 两位姑娘俱着青衣,不过衣服不是婢女丫环的那种款式,而是贴近于武服和劲装之间,既适合动武,也适合平素穿着。 山高林密,她们的袖口和裤腿都缠紧了,再加上攀爬走动,诱人的身体曲线时隐时现,在这充满野趣的地方,她们就是最可口的野味。 只可惜,陈玄丘优哉游哉地走在她们前面,没有机会看到这么赏心悦目的风景。 “主人,我们为什么放过他们两个啊?”疏影开口问道。 陈玄丘举步前行,内气外放,藤蔓和枝条便被激荡向左右,为他闪开了一条道路,倒是省得再挥剑去砍了。 陈玄丘道:“毕竟吃了人家的羊嘛。我只是把他们的生死,交给他们的人自己选择而已。” 暗香道:“如果他们的人选择放弃他们,问清我们的底细和去向呢?” 陈玄丘道:“那就引他们一路前来,能杀一个是一个,替我大雍正面战场,减轻些压力。等咱们到了天柱峰附近,再隐匿了行踪便是。” 暗香和疏影对视了一眼,皆跃跃欲试。 总是藏在影子里的人,就会特别向往暴露在阳光之下。 自从过了大雍与姬国现在的实际控制线,她们感觉越来越多姿多彩了。 陈玄丘甚至还哼起了歌,疏影觉得蛮好听的。 “请跟我来,我踩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请跟我来,我带着梦幻的期待……” “希望追兵不要追错了路啊!”两个不怕事儿大的姑娘,悄悄地想。 PS:家人今天就回来了,我终于可以摆脱我家猫的魔掌,不用被它天天纠缠啥也干不了啦。下午一更,晚上还一更。求点赞、月票! 第628章 森林狼 前行百里,始终不见追兵赶来,陈玄丘暗忖,难不成他们果然留下救治那两个家伙了? 既然这样,那倒也不必故意放慢速度等他们了,且继续赶路,早些赶去天柱峰,弄清天神下凡、隐身天柱,究竟有什么阴谋要紧。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前方林中突然一阵悉索作响,陈玄丘神色一动,立即抬手示意,疏影和暗香则马上向前一扑,隐入了他的身影之中。 树丛无风自动,七匹巨大的黑狼,从林中缓缓地钻了出来。 它们呲着獠牙,低沉地咆哮着,唇齿间唾液都喷了出来。 这不是普通的狼! 这七匹狼,个头儿都赶上马驹大小了,如果真就是狼,也是狼中异种。 “姬侯为了成大事还真是用人不拘一格,连狼妖他也招揽过去了?” 陈玄丘冷笑:“折百果等人已然伏诛,洛三变和杨千化也死了吧?而你们,居然还敢出手,必有所恃。来吧,且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陈玄丘招了招手,那只体型最大的头狼咆哮一声,就向陈玄丘猛扑过来。 闪、引、拐、击! 那头狼动作如闪电,但陈玄丘动作更快,重重一拳打在了那头巨狼的腰胯之间,将它打得横飞出去。 一见头狼遇险,其他六匹狼精立即向他扑来,但陈玄丘身前攸然闪现出了暗香和疏影的倩影,各自迎住两头巨狼,手中刀光闪烁。 被陈玄丘一拳打飞的巨狼在地上滚了几匝,怒吼一声人立而起,突然变成一个身高足有一米九,体型如铁塔一般的巨人。 陈玄丘惊咦一声,他的真武拳意,连霸下都不易承受,此人挨了他重重一击,似乎竟没有什么事,这抗击打能力也太强了吧? “这么厉害?” 陈玄丘手一抬,两轮紫月从脑后升起,落入他的掌心,仿佛两口月牙形的弯刀,正是心月轮。 “再来!” 陈玄丘挥动心月轮扑上,两柄心月轮化作一道道紫色的流光,荡开扑向他的两头狼精,向着那个巨人猛击过去。 巨人抬手,双手十指弹出十指尺余长的锋利指甲,仿佛十根锋利的铁刺,与陈玄丘的心月轮一碰,叮当作响,火花四溅。 两者的武器都非金铁,陈玄丘的心月轮是天狐神念所化,可随意念而动,意志不溃,心月不散,坚不可摧,快似闪电。 而这巨狼指掌间的十根锋利长刺,却是他的利爪所化,想不到竟也如此坚硬,竟能抗得住陈玄丘的心月之轮。 陈玄丘和暗香疏影身法奇快,陈玄丘是天狐魅影步,而暗香和疏影则不是什么高明的身法,而是随时穿梭于阴影空间和现实空间,身影忽实忽虚,忽左忽右,叫人捉磨不定。 可这七个狼精,先天速度奇快,和他们三人,仿佛化作了十团旋风,在山林间呼啸来去,一时间刀光飞处,断枝碎叶漫天飞舞,十人身围方圆十余丈的距离,不消片刻功夫,便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草木被削断的青草气味儿,弥漫在四周空气之中。 “砰!” 一头巨狼又挨了陈玄丘一脚,身子倒飞出去,一连撞折了三棵大树。 但陈玄丘刚想追上去结果他的性命,另外两头巨狼已经扑了上来。 在那头巨狼倒飞出去的刹那,远处山坡上,一棵合抱粗的巨树也轰然一声,碎裂开来。 碎木屑飞溅,白天站在那里,却一动不动。 白雪看了一眼倒掉的大树,惊起飞鸟一片,轻吁道:“他这算是死过一回了。” 白天微微一笑:“森林七狼乃四木禽星后裔,练有替命之术,只要这方圆百里之内,尚有千年之木,他就死不了。” 四木禽星,也是天庭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之一,分别是角木蛟,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森林七狼就是奎木狼一族的后裔,先天精通木属性的功法,生命力极其强悍。 尤其是他们练成了替命神功,只要方圆百里之内有千年以上的大木,就拥有了一定的灵性,可以转嫁伤害,由其承受。 方才陈玄丘那一拳,已经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全部的伤害,却由这林中千年大木替他承受了。 白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瞳孔又渐渐变成了透明色,显然异常诡异。 白雪注意地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忍不住问道:“陈玄丘的弱点是什么?” 白天的眼睛空洞洞的,因为变成了剔透的颜色,你甚至不知道他正看向何方。 渐渐的,白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古怪的恐惧:“我看不出来!” 白天的洞察之眼,在运行之后,眼中的一切形体就失去了具体的形状,而是一团团能量体的影子,他甚至能看到真元灵气在这个人体内运转的途径,从而分析出这个人的弱点。 但是,他刚刚用普通肉眼看时,还能看见陈玄丘与七匹森林狼打的有声有色。这时他运起洞察之眼,眼中的七匹森林狼,包括那两个俏媚可人的小姑娘,全都失了皮相,能够被他看见一团团能量体。 可唯有陈玄丘,他什么都看不见! 陈玄丘,从他的眼里彻底消失了,此时他眼中的头三狼,就像是在和一团空气打得有声有色。 “此子可怕,我竟然不能看穿他的弱点!”白天凛然说道,收了他的洞察之眼。 白雪也有些吃惊,自从兄长练成这洞察之眼,国师麾下诸多高手的弱点,他几乎都能看出来,可这陈玄丘他竟然看不透,此人究竟有多大的道行? 白雪道:“幸好大哥先派出了森林七狼,他们借助这山林木之力,就算杀不了陈玄丘,也能耗掉他大部分的力量。到时候……” 白天狞笑一声道:“不错,总归要亲手杀了他,我才快意。” 白天四顾一眼,道:“他们的阵法也不知道布置得怎么样了?” 白天没有追赶陈玄丘,而是赶到他前边来,正是为了毕全功于一役,一战必何斩杀陈玄丘。 所以,他派出了在这片林海中几乎拥有不死之身的七匹森林狼缠住陈玄丘,消耗他的力量,又派其他高手在左近开始布阵。 那片林中,陈玄丘一方和森林七狼一方越打越冒火。 “嗤”地一声,疏影被一匹森林狼的利爪一抓,纵身弹跃,瞬间闪过一片树影,然后马上就从另一片斑驳的阴影中冒了出来。 但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大腿被那匹森林狼的利爪抓破一道血痕,裤儿裂开一道口子,殷红的血迹和白嫩的肌肤都若隐若现。 暗香姐妹情深,一边与敌交手,一边叫道:“师妹,你怎么样?” 疏影咬牙道:“我没事,没伤着骨头。” 暗香叫道:“主人,这七匹狼有古怪,我刚刚一刀斩中了一个,可是只刹那功夫,他就恢复正常了。” 一个狼人怪笑道:“我们有不死之身,此番下山,投靠姬侯,合当有你们三人头颅,为我兄弟扬名立万!” 另一个狼人得意道:“杀了这姓陈的就好,这两个小娘子细皮嫩肉的,白净的很……” 疏影边打边怒斥道:“你待怎样?” 那狼人接口道:“正该用来清蒸,蘸了豆豉芥茉,一定可口。” 疏影哑然,她还以为……啐! 与陈玄丘缠斗的头狼嘿嘿笑道:“这姓陈的也不要杀,长得比姑娘家还俊的男人,大哥我稀罕。” “大哥,你那么大的块头儿,还不玩死了他,要怜香惜玉呀。” 他们已经笃定陈玄丘三人不敌他们,心情放松下来,便嘻笑着戏谑三人,仿佛他们已经是自己砧板上的肉。 陈玄丘冷笑道:“伤势速愈?那我打碎了他,看他还能不能自愈。” 陈玄丘突然加速前冲,兜鍪、面甲、护项、护肩、胸铠、护臂、护腕、腹甲、胫甲…… 一件件暗红色的沉重甲胄配件“铿铿”地出现,自动附着在他的身上。 陈玄丘疾如闪电,冲向那个口出不逊的头狼,戴着尖利骨刺的拳头,迎向那头狼带着五根利爪的铁拳。 “轰!” 双拳一碰,发出一声巨响,四下里的碎木花枝草屑树皮,被一股骤然激起的气浪冲得向四下激射。 但是,陈玄丘这一拳却不像那狼人,只有一拳之力。 他涌身前冲,真武裂神拳意发动,轰然一声中,无匹抵御的庞大拳劲透达那只头狼的手臂,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噗噗噗噗……” 手臂、肩胛、胸腔、小腹…… 拳劲如惊涛骇浪,涌入那只头狼的身体,将他的骨骼寸寸碎断,筋脉血管尽皆炸裂。 那头狼的肌肤承受不住这么强劲的一股力道都迸裂开来,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 他惨叫着倒飞出去,仿佛一颗出了膛的炮弹,轰隆隆地一路撞去,遇树树断,遇石石开,地面犁出好深一道口子。 这一幕,宛如陈玄丘在南疆鬼风部落一拳打死那个中了巫蛊术的南疆高手。 只不过,眼前这个人的本领,较那日那个人,实有云泥之别,强大了太多。 可是陈玄丘打他这一拳,力道也较对付那人,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下一个!” 陈玄丘一拳击出,并不稍停,马上折身,扑向第二个狼人。 他不相信,既然吃不住他的拳劲儿,被打成这样,那匹头狼还能活。 远处,又是一棵千年大树轰然倒塌,那只头狼,以比飞出更快的速度弹射回来,恣意狂笑:“我等乃奎木星君后人,拥有嫁木大法,你杀不了我的!” 他仍浑身浴血,但是人已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点因为失血,而显现出疲惫的状态。 陈玄丘见他这么快就痊愈了身体,本来十分吃惊,已经决定要取出诛仙剑,把他切片看看效果了。 突然听他这么一说,陈玄丘的动作硬生生地停止了。 “奎木星君后人?” 陈玄丘顺手摸出两个小布团儿,塞住了他的耳朵。 那头狼愕然,不晓得陈玄丘要干什么? 接着,他就看见陈玄丘手一扬,九朵小火苗便跃现于空中,仿佛九朵鲜艳的小红花。 叽叽喳喳声随着它们的出现,顿时比林中鸟雀还热闹。 “陈玄丘你不够意思啊,这么久了也不理我们,也不放我们出来,快憋死我了。” “其实我有想过,你这人不健谈呐,跟一只闷嘴儿葫芦似的,和你聊天忒也无趣,你有没有想过找几个健谈的朋友,可以把他们关进来陪我们聊天啊。” “啊!这里草木葱郁,灵气丰沛,我很喜欢啊!” “我想洗个火浴,这地方不方便吧?” “咦?又换了两个小姑娘啊,陈大哥你这就不对了,你频频换女友,我都单身几十万年了,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陈玄丘很有先见之明,他一句也没听见。 第629章 一把火 陈玄丘一指七人,这才摘下一个耳塞,说道:“这几人,是四木禽星后裔,我竟杀之不死,火正克木,你们可有办法?” 一朵小火苗笑道:“四木禽星后裔?这个简单,烧光百里之内的草木,他们就没有凭仗了。” 陈玄丘惊道:“烧光百里之木?这一把火放出去,怕不是要烧个三月两月的,把这所有的山都烧光了?” 另一朵小火苗跳跃着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说烧一百里,就是一百里。” 第三朵小火苗道:“因为我们的火可是真火,一烧,嗖地一下就光了,没得烧了,又怎么传烧到其他的地方?” 第四朵小火苗道:“这就好比瘟神之毒,他研究的最毒的毒,其实反而不可怕。因为染上那种毒的人,还不等传染别人,自己就死掉了。” 第五朵小火苗道:“别整那些没用的,赶紧说,所谓方圆百里,那么以此为中心,假如我往东走的话,要走多少里。往西走的话,又要走多少理。” 第六朵小火苗道:“往东往西,都是一样远的距离才对,为什么要分往东还是往西?” 第七朵小火苗道:“这个百里是不是泛指?就像我在饕餮肚子里时,误闯过一个空间,看到一个诗人,他写了句‘飞流直下三千尺’,我就想去看看这三千尺的瀑布,发现根本没有那么高,我就揍了他一顿。他说,他那叫夸张,是诗意。我挺过意不去的,就传了他一套剑法做补偿。” 第八朵小火苗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烧三千里吧,烧的大一点好,壮观。” 第九朵小火苗道:“我以为……” “住嘴!” 陈玄丘怒不遏:“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就以为我中心,分向各方,各烧五十里。” 众小火苗还要争论一下谁往哪个方向去,就听陈玄丘斩钉截铁地道:“这是比赛,我看你们九兄弟,谁最先烧完。” 九朵小火苗一听,屁也不放一下,立时各择一个方向,便呼啦啦地一路烧了过去,登时火光四起,怒焰冲霄。 七匹狼的眉毛和头发被炽焰一烤,登时焦糊弯曲起来。 而陈玄丘,已经被疏影及时拉进了阴影空间。 可怜火光一起,就只一小半悬空的一块岩石下还有点阴影,三个人挤在里边,着实嫌太挤了些。 虽说温香软玉在怀,可陈玄丘一眼看见疏影腿上的伤势,不禁动容道:“你受伤了?” 疏影仰起脸儿来,向他嫣然一笑:“只是皮肉伤,不碍的。” 陈玄丘道:“那怎么成,不赶紧敷药,要留疤的。” 陈玄丘从怀中取出一枚茗儿炼制的金疮药,道:“我来给你裹伤,有这等上好的金疮药,保证不留疤痕。” 暗香自告奋勇地道:“主人,不如让我……” 疏影一脚就把暗香踢出了阴影空间:“主人要为我裹伤,师妹你先出去站站。” 暗香蹲在岩石下,一脸的郁闷:“明明我是师姐。” 陈玄丘一呆,是啊,有暗香在,叫她包扎啊! 可是,暗香已经被踢出去了,再唤她回来,貌似有些做作。 于是,陈玄丘只好硬着头皮盘膝坐下,将疏影受伤的大腿架在自己膝上,轻轻撕开本已被利爪划破的裤子,露出一条浑圆笔直的大腿。 腿形很优美,笔直浑圆。美腿的关键除了长且直,白且嫩,膝盖的大小与突起程度也至关重要。疏影的腿膝盖就很纤巧优美,使得腿的曲线流畅过渡。 尽管她的大腿上有一道伤痕,血肉模糊,竟也难以掩饰这优美的双腿。 陈玄丘不由暗赞,除了龙女敖鸾,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之腿了。 陈玄丘敛起遐思,将那丹药捏碎,将药沫儿细细撒在她的伤处。 其实一粒丹药已经足够,尤其是茗儿这丹药,可是极乐天世界第一炼丹高手摩诃萨的亲传,是仙界炼丹之术,所炼之丹如果放到人间修行界,那是十分珍贵之物。 但陈玄丘这里都是分门别类,各有一袋的,倒也不觉珍贵,便又取出一颗,捏碎了敷上,然后又撕下自己的袍子,扯成长布条,细细地为她包扎起来。 疏影双手撑在身后地上,认真地看着陈玄丘动作,贝齿轻轻咬着红唇,心中情思荡漾,腿上痛处竟也不觉得痛楚了,反倒有种细细痒痒的感觉。 可是,陈玄丘正仔细地为她敷药,疏影只能强自忍耐,不敢让腿动上一动,可是她的一颗芳心,却是不由自主地急跳起来。 暗香不知何时已钻回了阴影空间,外边太烤了,连呼吸都困难,根本呆不住。 看着疏影轻咬着下唇,媚眼如丝地瞟着陈玄丘,后知后觉的暗香忽然发觉,自己的猜测可能有误。疏影很可能不是不忿服从于陈玄丘,想要杀他的样子。 看她那股子骚劲儿,恨不得把自己洗白白盛进盘子,欢天喜地的让陈玄丘吃掉了,那是想要杀了陈玄丘的意思么? “师妹……喜欢上主人了?” 暗香看看疏影,再看看陈玄丘,越看越像。 …… 白天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林子,莫名其妙地就起了大火。 那火烧得还特别凶,瞬间就蔓延了开来,而且完全不依照风向走,是瞬间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五六个姬国高手狼狈地从林中窜逃过来,其中逃得慢的两个不但眉毛头发都燎没了,而且身上有几处地方被烈焰炙伤,火毒攻心,痛苦不堪。 他们是进入林子布阵的,这下可好,一把火,什么阵都烧没了。 “可怕!太可怕了!” 一位姬国高手余悸未消地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滚滚烈焰就烧过来了,完全不给我逃开的时间。” 另一位姬国高手脸色凝重地道:“没想到,这陈玄丘竟是用火的高手。诸位,那火不是凡火。” 一个被烫得痛苦不堪的高手,把烧伤的脚浸在山间冷冽的泉水里,呲牙咧嘴地道:“当然不是凡火,只是火焰一燎,我就伤了,凡火怎么可能?若是凡火,我可赤手自炭中取出烧红的铁块,也不会受伤。” 白天脸色凝重地道:“必是三昧真火无疑了。” 白雪动容道:“三昧真火,乃是将精、气、神炼成三昧,这是神仙手段,那陈玄丘怎么可能放出此火?难不成……他的修为已臻神仙境界?” 白天道:“不可能!我倒怀疑,他是有什么放火的法宝。“ 说到这里,白天突然脸色一变,道:“不好!你们几人只在外围布阵,尚且伤得如此严重,森林之狼,本是木属,他们逃得出来么?” 一位姬国高手道:“我有飞剑,采五金之精铸炼而成,想来这三昧真火也伤它不得,待我驭剑一观。” 说罢,此人从怀中取出一块完整寒玉雕刻而成的宝匣,将它打开,里边静静地躺着三枚小飞剑。 他施法行咒,戟指一点,其中一枚飞剑便呼啸而出,在空中陡然变成三尺大小,倏然射入烈焰之中。 这位高手当即盘膝坐下,闭目瞑神,似乎在追踪那飞剑去向,也在寻找森林七狼的踪迹。 一朵小火苗暗自计算着距离,到了五十里地的范围了。 就在这时,一口飞剑呼啸而入,从烈焰中穿梭而过。 “咦?” 那小火苗跳跃了一下,想要抓住那飞剑。 但它飞行速度远不及那飞剑,被那飞剑擦身而过。 小火苗大感新鲜,想追过去看个究竟,可是一想到这儿正比着赛呢,回去晚了就要输给兄弟们,只好遗憾地放弃。 最先飞回.asxs.的也不知道是哪一朵小火苗,他兴高采烈地叫道:“陈大哥,陈大哥,快出来,我第一……老七才回来,他第二哈!” 陈玄丘这边听到了小火苗的呼喊,他贴心地在大腿侧方系了个结儿,免得擦疼了疏影的肌肤,说道:“没事了。” 疏影羞红着脸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玄丘道:“起来吧,我们出去看看。” 疏影期期艾艾地道:“我……我腿麻了。” 陈玄丘道:“我抱你。” 他可是知道腿麻的滋味儿,伸手一托疏影的腿弯,疏影哎哟一声,黛眉轻蹙,看来腿是真麻了。 不过,也就只这一下,然后陈玄丘把主要力道放在了她的腰部。疏影只好顺势伸出双臂,轻轻环住了陈玄丘的脖子,被他稳稳地抱了起来。 暗香看着不是滋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伴儿,这她要是嫁了人,那不是撇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暗香忽然有些烦恼。 三个人从阴影里出来的时候,九朵小火苗悬在空中,正在七嘴八舌吵个不停,为了谁先谁后,谁为什么先了,谁为什么后而理论不休。 陈玄丘犹觉炙热扑面,不过,火已经熄了。 这可是太阳真火,太厉害了,那些凡间草木哪禁得起它烧,那些大木,如果任其自由燃烧,正常总得几天功夫,才能烧光这么大的面积。 可是现在,焦土百里,一切可燃烧的东西都已烧光了。 四周的空气正迅速向这里补充过来,形成巨大的气旋,将一股股灰烬卷起,仿佛一条条垂直站立的飞龙。 陈玄丘看到如此威势,也不禁咋舌:“那七个家伙呢,逃了?” “那也不是从我这边逃的,我只管放火,没看见有人从我这边逃走。” “我也没看见。” “根本没逃走,方才他们和陈大哥决斗的时候,不是开辟出数十丈方圆的一块净土吗?我刚才飞回来,看见那中间有一个大坑,他们一定是掘洞藏起来了。” 陈玄丘知道若任由他们说下去,指不定接下来就该讨论什么样的洞最深或者什么动物最擅长打洞了。 陈玄丘二话不说,就把他们收了回去,让他们连抗议都来不及说。 然后,陈玄丘就抱着疏影走向方才大战处。 疏影到底是身体强健,方才腿麻,至少一多半的原因是因为心情紧张造成的肌肉痉挛,这时腿已渐渐恢复,不过,她好像忘了,并没有说出来。 走出七八丈远,陈玄丘就看到了那处大坑,这坑……是人为砸出来的。 那七个狼人躺在坑里,烤得半熟的有几个,还有几个扼着喉咙,身体扭曲,面目狰狞,分明是窒息而死。 太阳真火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可是如同云爆弹爆炸后的现场、高温、窒息,也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仓惶之下,他们采用了砸地的方式,想砸出一个大坑藏身。 大坑之下,高温是避过了,可窒息…… 这时候再想挖洞,已经被他们砸实了的土地,怕是也挖不动了。 陈玄丘已经注意到其中两个人手指上全是泥土。 借助木之力,几近于拥有了不死之身的森林之狼,竟然是用这么窝囊、这么离奇的方式而死。 陈玄丘抱着疏影,定定地看了半晌,突然心中一动:“只有他们七个人么?” 陈玄丘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但,入目一片焦土,足有百里之大。灰烬旋转如龙,条条扯天漫地,除了这一幕奇观,哪里还能看到一个人影儿。 PS:估计再有个七八十百来章,就能奉常寺倒,****现,十日合一,****,上部就能在高潮中结束,转而进入中部了,开森! 第630章 海角 “就这样任他离开?” 一个姬国高手躲在远处葱葱的丛林之下,看着前方黑呼呼的一片废墟,不甘心地问道。 “这个人肉身十分强大,拥有很高明的体术,而在道法上,他的三昧真火,也是凌厉无匹,我等不可力敌。” 虽然面对的是自己的杀父灭国之仇人,但白天仍然保持着理智。 毕竟是一国王子,虽然该国的政体非常的简陋,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国家,但是做为继承人,还是耳濡目染地受到了一些教导,懂得分析利弊得失,不会让感情凌驾于他的理智之上。 “白天王子,我们还有九个人,如果一起围攻的话,未必就不能杀了他。” 白天摇了摇头:“他身边那两个女子,拥有一种奇异的功法,可以随时穿梭进入异空间。” 一个高手惊诧道:“什么?难不成她们掌握着祖巫帝江的时空穿梭之术?” 白天笑了一下,道:“没有那么高明。而且她们穿梭的绝非原本存在的异空间,而是因为什么条件,暂时形成的一个个小空间。不过,尽管如此,也足以叫人头疼了,至少,我们的人数优势,在她们面前,就发挥不了作用。” 白雪到底比别人更了解自己兄长一些,听到这里,不由目光一闪,问道:“大哥,莫非你已有了对付他的办法?” 白天道:“他们是往西走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去哪里,是去做什么,不过,西边现在可是我们的控制范围,” 几个高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白天肃然道:“各位,国师只让我们杀了他,可没交代要多长时间完成。你们愿不愿意与我一同蹑下去,再择良机除掉他们。” 几个高手纷纷表示同意,如果就这么灰头土脸地回去,有何面目见人? 何况其中有人对白天所说的穿梭空间之术也起了觊觎之心。 不管是道术还是体术,如果有一门空间穿梭术做辅助,那简直可以威力倍增,几乎等同于放弃防御,可以肆无忌惮地发起攻击。 也许,若有机会擒住那两个少女,可以逼问出这门绝学? 计议已定,九人便迅速蹑着陈玄丘三人的身影远去了。 他们走后不久,一道俪影从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上轻盈地滑了下来,歪着头微微想想,微笑了一下:“这个家伙惹事儿的本领,我如今是真的服了。倒不知,他鬼鬼祟祟的,究竟是去干什么?” 南子想了想,便身影一闪,追了上去。 南子刚走,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树便是一阵簌簌抖动,然后化作了一个缁衣白眉的老道人。 老道人叹了口气,道:“老夫化树藏身,怎么就这么容易招女人呢?先是一个卖茶小姑娘,再来一个人间小修士。哎,她骑在老夫肩上,竟显些动摇了老夫的道心,罪过,罪过呀!下一次,老夫不如变做一块石头,更安全些。” 说罢,摩诃萨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飞鸟,振翅飞上了高空。 …… 极西近海处,就是姬国的统治范围。 姬国最西方,就是青萍山。 青萍山背靠姬国,面朝西方无尽之海。 据说那大海无边无沿,永无尽头。 不过,那只是姬国渔民的说法,曾有高明的修士以元神出窍,渡海远游,发现在宽阔无垠的大海之西,还有人族居住。 只是那些人族或金发碧眼,或栗发高鼻,总之,与中原人族的相貌大不相同。 至于天柱山脉,却在姬国极西偏北的一处所在。 这里自古生活着一群以海盗为业的原住民,称为威肯部落。前朝的时候,分封于西方的诸侯,也不曾扫平他们,反而时常被他们劫掠商船、扫荡沿海村镇。 直到姬侯的祖先受封于此地,雄心勃勃,历三代,方才征服野蛮、凶悍的威肯部落,将他们变为自己的顺民。 威肯部落所居住的区域就在沿海的丘陵之上,在他们之后,便是一座座高山。 而这山脉最深处的天柱峰,其高犹在青萍之上。 另外还有十一座只比天柱峰稍矮一些的山峰,拱卫着这最高的一座,犹如群星朝月。 在这十二座山峰之外,还是连绵的青山,林木茂密,妖兽横行,哪怕是最好的猎人、最勤快的樵夫,最强大的威肯海盗,也不曾深入过这道山脉,世世代代,只是生活在天柱山脉的外围。 所以,就算是威肯部落的百姓,也不知道这群山之中的情景,只是在海盗们古老的传说中,曾提及这群山深处,生活着一群仙人。 也不知是曾经有天柱峰上人游历人间时展示本领,被这些土著的先人看见过,还是因为敬畏那莽莽群山,自发想象的结果。 天柱峰这个名字,只有一些身份地位颇高的修士知道。 这还是天柱峰上的人曾游历人间时自报名号的结果。 如此一来,你要想向土著们打听,自然打听不到。 但,无名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把信送到中京,立即骑乘白虎径直飞往西方。 在青萍山上等师兄? 呵呵,我信你个鬼哟! 无名敢用他囊里全部的财产,一共七块金饼子跟你打赌,他小师兄一定把他给忘了。 所以,无名一送完信,便立即赶往西方,向人打听天柱峰的所在。 等人不如求己嘛! 他打听的方式因人而异,如果是普通的村镇,他就向村中年岁最长的老人们询问,姬国哪座山最高。 天柱嘛,可想而知,必然是极高的山峰。 而若是遇到该地有修士,他才会向人询问,天柱峰在何处。 他也不怕打草惊蛇,反正,没一会儿那人就会把他和他问的事给忘了。 可惜,真正的高手大部分都被姬国网罗去了,现在正在东征。剩下的那些小修士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两大圣地之一的天柱在何方? 他们之中,知道有天柱峰这么个所在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倒是那些土著老人,见多识广,你向他问起姬国哪座山最高,他们就能眉飞色舞地给你摆摆龙门阵。 于是,无名就成了史上第一个驴友,一座高山一座高山地寻访着。 这些高山上,大都会有一些修士居住,也可以顺道儿再向他们打听一下,虽然希望依旧渺茫,但总比蹲在青萍山上等师兄靠谱。 无名如是想。 这孩子猜得真准,陈玄丘……确实把他忘了。 陈玄丘本来真想回青萍探望师父的,但他发现被人跟踪了。 陈玄丘可不想把这些仇人引上青萍山,给师门带来麻烦。 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在青萍修行,本来安闲的很,自己得罪的敌人,如果此后没完没了地向师父寻仇,岂不打搅了他们的清修? 陈玄丘是个孝顺孩子,所以,他决定避青萍而远之,为了不让这些人坏了他潜入天柱峰的计划,陈玄丘故布疑阵,摆脱他们,再进入天柱峰。 于是,陈玄丘在西海边,找到了一座威肯部落的古老小镇。 陈玄丘租住了一幢小屋,随后便向房东打听,很快房东就把镇上最出色的渔夫介绍了来。 一听说陈玄丘要去深海,就连这位镇上最出色的渔夫也不禁连连摇头:“不成不成,那可不成。我们这片海域,丈余高的风浪,那也只是寻常事。 我们威肯人世世代代打劫……不是,打渔为生,都没远出过几十里外的深海。你给多少钱,我也不去的,太危险了。” 陈玄丘道:“既如此,我买下你的船,自己去,如何?我听说,你的那条船,是镇上最大的,也是最结实的。” 那个黑熊般壮实的渔夫笑了:“这位客官,你可知道,我要造一条船,是何等的吃力?需要多少时间?那可是我吃饭的家伙,你给多少钱,我都卖的。” 陈玄丘微微一笑:“疏影!” 来了! 门帘儿一掀,素衫罗裙,布帕包头,打扮得跟个素净俏美小媳妇儿似的疏影迈开长腿,从里屋款款地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 “好美!” 那渔夫的眼睛顿时就直了。 疏影走到桌边,将包袱放下,打开来,里边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金饼子。 陈玄丘没有露出凭空取物的本事来,不然叫这些渔夫怀疑他会变金子,那可要有大麻烦了。 有美丽的女人,还这么有钱…… 黑熊般的渔夫眼中流露出了贪婪的光芒,海盗基因蠢蠢欲动。 不对!他敢单枪匹马,带着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儿还有这么多钱到这儿来,尤其是无缘无故的,竟要远渡重洋去深山,绝非普通人。 别看他黑熊一般的体魄,但是做为一个威肯人,他绝对不蠢。 想通了其中关节,黑熊眼中的贪婪之色迅速消失了,马上把钩子似的盯着那个活色生香小美人儿的目光硬生生地拔出来,投射在桌上的金银上。 陈玄丘很满意,他讨厌既贪婪又愚蠢的人。 陈玄丘道:“船给我,这些金子,都是你的。” 黑熊目瞪口呆,半晌才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要出远海,需要多多准备些淡水、粮食和坛菜,这些我都会帮公子安排妥当的,只需要给我一天时间。” “多谢!” 陈玄丘笑着答应一声,就看那渔夫饿狗抢食一般扑到桌前,一把抄起包袱,系都懒得,似乎生怕陈玄丘改变主意似的,跌跌撞撞地就跑掉了。 “哎,这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呢。” 陈玄丘笑叹一声,摇了摇头,忽地心中一动。 他想起七音染了,七音姐姐回冥界时,他叫七音给孟婆庄又捎去了一大笔金饼子,想必早已送到了。 只是不知,她收伏各路鬼王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位大姐神经兮兮的不太靠谱儿,不会把事情办砸了吧? 第631章 鬼王之王 冥界,灌愁海。 焰女王一身红衣,站在三百六十阶白骨搭成的高台之上,冷冷地看着下边。 罗浮寨的鬼王苏无昭正身背荆棘,一步一跪,步上高台。 这鬼荆棘是能伤到他们的鬼身的,苏无昭的后背已经被荆棘上的毒刺扎破了一片,血肉模糊,不过,他不敢稍作整理。 他不敢,大裂谷的十八鬼将,一夕之间尽数伏诛,神魂俱灭。 他派出的一百零八员鬼雄,只逃回一个,不!准确地说,是被放回一个,命令他负荆乞降,否则,叫他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苏鬼王怕了,他修成冥界鬼王之身,本有万载寿元,他不想死。 苏无昭终于跪到了最高一阶,根本不敢多看焰女王一眼,便跪到了她的面前。 曾经,焰女王如人间女子一般,因为中了诅咒,每月流血七天,是苏无昭酒后常常戏讽的对象。 但是现在,他却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只看到面前一双洁净美丽的天足。 焰女王咯咯一笑,道:“苏鬼王,我就料到你会来的,你可不是轻言生死之人呐。” 贱人!也不知她得了什么奇遇,竟然鬼功大进,直追冥王。 不过,为什么冥王对此袖手不理?就算冥王收拾不了她,不是还有北阴大魔王么? 难不成……就是冥王看我等阳奉阴违,所以有意培植她来惩治我们? 苏无昭心里想着,却陪笑道:“我冥界,实力称尊。焰女王一夕之间除大裂谷十八鬼将,只一战便杀光我麾下一百零七名鬼雄,苏无昭,甘拜下风,自当奉焰女王为尊。 为表诚意,苏某不但负荆乞降,而且还带来了一件礼物,焰女王一定会喜欢的。还请焰女王恩准,让在下奉上礼物。” 焰焰女王娇笑一声,道:“苏鬼王,看来你自大的很呐,知道咱们冥界出了一位欲征服八方鬼王的高手,居然懒得去查查人家的底细。直到如今,还以为,我就是那位鬼王之王?” 苏无昭一愣,什么意思?焰焰女王不是自号鬼王之王的那个人? 焰焰女王眉飞色舞地道:“我只是识大体、懂规矩,最早归顺了鬼王之王的人。你要献礼于鬼王之王?随我来吧,既然你已臣服,也理当前往拜见,认一认主人。” 焰焰女王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苏无昭错愕不已,连忙起身跟上。 高阶之上,又有一处高台,由白骨垒建,肢骨支翘,森严可怖。 两旁,有许多鬼卒、鬼雄、鬼将级的阴兵阴将持械肃立,气派森严。 苏无昭随着焰女王飘上高台,赫然看见一张巨大的白骨王座,王座上,一人横卧,体态慵懒。 人虽是横卧于白骨榻上,一手托着香腮,却是曲线婀娜,有山有水好风景,赫然又是一个女子,只不过,她是穿着白色丝袍的。 人也白,衣也白,王座也白,只有黑发如瀑、点瞳如漆,唇瓣鲜妍,媚力惊人。 苏无昭乍一看去就有些眼熟,却不敢多看,连忙垂下头去。 七音染呵呵地娇笑起来:“哎哟哟,原来是我们的苏鬼王到了。聚魂关一别,多年未见了呢。” 苏无昭愕然,这才抬头看了看,仔细一看,面前的娇媚白衣女子瞬间与记忆中那人的形象合一,苏无昭不禁惊叫起来:“白无常!你你你……你在这儿干什么?” 焰焰女王脸色一厉,娇叱道:“放肆!这是我们的鬼王之王,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苏无昭吓了一跳,他认得七音染。 七音染在地府任职十大鬼帅中的白无常一职时,两人曾经打过交道。 七音染有地府神职,身份在他之上。不过,他占据罗浮寨,麾下一百零八名鬼雄,自成一方势力,对白无常虽然执礼尊敬,却也不卑不亢。 想不到如今的鬼王之王,果然是地府神官,这是冥王陛下静极思动,在搞事情? 焰焰女王解释道:“鬼王之王得黄泉之水认可,阴功大进,鬼修深厚,如今本领已不在冥王之下。冥界当再出一主,当有八方鬼王来投。你能审时度势,投效我王麾下,来日少不得你一个机缘,得授一方神职正位,还不跪谢我主!” 苏无昭一头雾水,不过人家如今的实力却是摆在那儿的,忙战战兢兢跪叩道:“罗浮寨鬼王苏无昭,拜见我主七音!” 七音染嘻嘻一笑,吊儿啷当地道:“行了,老相识了,这么大礼参拜的,搞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起来吧,本王是要做大事的,你肯效忠于本王,将来必有大大的机缘给你,到时候,你会感谢我的。” 苏无昭见她并不刁难自己,暗暗松了口气,忙唯唯称是,站起身来。 焰焰女王笑道:“我主,苏鬼王还备了厚礼,要献与您呢。” “哦?”七音染娥眉一扫,瞟向苏无昭。 苏无昭有些讪然,硬着头皮吱吱唔唔地道:“我……属下本以为神功大成要一统诸鬼王的是焰焰女王,所以这礼物……” 七音染道:“怎么,焰女王收得,我七音大王就收不得?” 苏无昭慌忙道:“不不不,只是……只是这礼物,本是为焰女王所备,不知道合不合七音大王的心意。” 七音染轻轻拍着大腿,懒洋洋地道:“取出来看看啊,你怎么就知道不合我心意?” 苏无昭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铜樽,将上边的圆顶儿揭开,一只小东西立即从中跳到了地面,迎风便长,化作半人多高,竟是一只狒狒。 七音染愕然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当宠物,也嫌太丑了吧?” 她乜了焰鬼王一眼,揶揄道:“苏鬼王好像对你的审美有些误解啊焰焰。” 焰女王气红了脸,叱问道:“苏无昭,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无昭赶紧解释道:“这不是一只狒狒,只是本体如今,他叫五通,本是色鬼深渊的精气所化。” 七音染来了兴趣,翩然坐了起来,道:“哦?他有什么本事?” 苏无昭一脸尴尬,道:“呃……,他虽非神仙,却可化形。化男则英俊风流,阳壮伟岸,妖捷劲健。化女则婉媚妖艳,身轻体柔,便百炼钢,也能让他化为绕指之柔。” 七音染皱眉道:“别文诌诌的,我从小就在凤凰山上疯跑,书读得少,听不懂。” 苏无昭讪讪地道:“呃……,就是说,他……他精通这世间最最叫人欲仙欲死的房中术,不管是化男侍奉女子,还是化女侍奉男子,都能叫主人得到世间至乐的享受。” 焰焰女王万没想到苏无昭竟给她弄来这么个玩意儿,臊得她满脸通红。 话说焰女王确实有几个宠爱的面首,有雄俊阳刚的,也有温柔潇洒的,她做鬼这么多年,也就这么点爱好罢了。 只是如谁敢被苏无昭当众这么一说,显得她多淫荡似的,当真羞恼得恨不得一脚踹他个跟头。 七音染一听,顿时没了兴趣,摆手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是送给焰……咦?” 七音染突然眼睛一亮,一下子坐正了身子,认真地看那狒狒。 那狒狒鬼头鬼脑的,正在左顾右盼。 七音染道:“这玩意儿,可懂人言?” 那狒狒点点头,咧嘴一笑:“懂得,懂得。” 七音染道:“你变个男人给我看看。” 那狒狒翻了个筋头,双足再落地时,霍然变成了一个翩翩公子,剑眉星目、身材颀长,嘴角噙笑,笑若春风。 七音染惊诧不已,道:“你再变个女人来看看。” 那五通又是一个筋斗,再落地时,顿时化作一个美人儿,一身红裳,明眸皓齿,眉眼五官,与焰女王竟有六七分神似,只是身段三围,似乎比焰女王还要火辣三分,眉眼也少了几分英气,多了几分娇媚。 七音染更加惊讶了,问道:“你精通些什么?” 那红裳女子便微羞地娇声道:“五通没旁的本事,但只精通世间一切房中术,交合之中,可以叫人欲死欲死,享尽极乐。” “哈?我要学……不是!我有一位好姊妹,纯真无邪,虽有心爱之人,却不知如何才能得他怜爱。你有这样本事,哈哈哈,那就好得狠了,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你把本领都教给我,我再传授于她。” 焰鬼王和苏鬼王也乜视着七音染,一脸“我信你个鬼“的样子。 七音染恼羞成怒:“本王确有一个好姊妹,只不过,你们哪有福气见她。所以,我才要先学了本事,再转授于她。怎么,你们不信吗?” 苏无昭和焰鬼王连忙俯身道:“属下不敢!” 七音染跳将起来,一把抽出哭丧棒:“什么叫你们不敢,是不敢不信么?” 焰女王突然惊叫一声:“啊!我知道了,难不成是……冥后娘娘?” 七音染呆了一呆,得嘞,天机不可泄露,那就让蒲儿帮吉祥承担一下吧。 七音染遂点头道:“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再不许叫别人知道了。” “是是是!” 焰女王和苏鬼王一副我终于成了心腹的感激样子。 极北癸地,一座巨大无比的山。 山高两千六百里,周回三万里,正是罗酆山。 山势奇高,其状仿佛叠起的三本书,错落而上。 但是,这是从极远处看,才能察觉到的。 山基周长十万里,人在山中,渺如蝼蚁,又怎么可能看得出这座大山本来的面目。 这里最高峰上,就是六天鬼神之宫,北阴酆都大魔王的宏伟宫殿。 高有百丈的巨大青铜门轰然打开,一座庞大无比的宫殿显现出来。 宫门之下,与这巨大的宫门相比,显得极小的冥王一身王者冠戴,肃然而入。 巨大的青铜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殿上高大如山的殿柱,左右各有十二根,在那殿宇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青铜王座。 随着宫门关闭,一根根巨大殿柱上的灯火依次点燃,有白骨龙魂绕柱而走,往复不息。 冥王站定,却向着那王座长揖一礼,恭敬地道:“弟子茶蜗,见过师尊。” 一个宏大的声音,自空荡荡的王座之上响起:“小蜗蜗啊,何事委决不下,要来打扰我的清修?” 冥王忙道:“师尊恕罪,此事关系重大,弟子不敢擅专,故而前来请示师尊。” “嗯?” 冥王便把七音染重回冥界,大肆收容各方鬼王势力的事情向北阴大帝禀报了一番。 冥王一脸为难地道:“七音染是拙荆的恩人,已认作姐姐。弟子也不欲与她为难,她重归地府,也曾来见过弟子,说明她的打算,弟子也是允了的。可是……” 冥王向巨大的王座苦笑道:“可是,她现在招揽的人手越来越多了,师尊吩咐过,要弟子管理好地府冥界,弟子担心她会闯出祸来,到时不好收拾,所以……” 王座上,响起了淡淡的笑声:“管理一界,谈何容易。当今天帝,还不是哭求于道祖,通过封神大劫,招揽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这才使天庭得以运转起来?饶是如此,天庭也有五方上帝,共同治理。冥界疆域,不在天界之下,无数年来,只有你一人维持,着实不易。” 冥王的眼睛亮了起来:“师尊的意思是……?” 王座上,那个淡淡的声音道:“天庭一直想要渗透我冥界,西方极乐天那两个老不休,更是死缠烂打,不要面皮。为师仔细想来,如果我地府也是如天庭一般,建制完全,神职完整,他们谁还敢打咱们的主意。” 小冥王喜道:“所以,师父对七音姐姐的事,是乐见其成了?” 王座上,那个声音道:“为师闭关,近来常感心绪不宁,恐天地将有大变,只是这三界已定,究竟因何要变,便连为师也不得其详。这七音染竟不知何故,得黄泉之力相助,拥有了不逊于你的本领,或许,她,就是那个变数,吾等可静观其变,不必干涉。” 说着,那王座上金光一闪,似乎空间开裂,现出三样东西,缓缓飘向小冥王。 却是书籍一部、令牌一枚、金印一枚。 北阴大帝的声音道:“为师赐你《大魔黑律》一部,《酆都九泉令符》一枚,《纠察三界鬼神印》一颗,你好生研习这部道法,再有一符一印在手,则兵政两枚无人可夺,不管是有人塌了天,还是掀了地,也碍不到我九幽冥界。” 小冥王欢喜不禁,连忙跪倒,双手高手,那部经书和一符一印,尽数落在他的掌中。 小冥王叩首道:“谨遵师父法旨!” PS:求点赞、月票! 第632章 海上行 陈玄丘安排七音染入冥,是因为对抗天庭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冥界力量不容小觑。 现在陈玄后已经知道,冥界是三界之一。 此时的冥界可不像后世神话中渲染的那样,似乎只是天庭的一个小附庸。 阴神和阳神是完全不同的两套修炼体系,但并不能谈得上谁高谁低,那终究还是要看修为造诣的高低。 冥界的整体力量目前弱于天庭不假,那只是因为冥界出现和发展的较晚,可不代表冥界功法逊于天庭功法。 尤其是,冥界生灵,皆算是北阴大帝的臣民,打了小的,万一引出老的呢? 如果鬼阴大帝肯站在他一边,那么,对抗天庭,他就又多了一分把握。 只是,不知道七音姐姐收伏各路鬼王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但是眼下,他也顾不上那许多,因为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他只能选择信任,对他派出去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他们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次日,一切准备停当,船出海了。 镇上不少人都跑到海边观看,因为这片海域的气候太恶劣了,无风就有丈余高的巨浪,打渔其实也不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历史上这里盛产海盗的缘故。 可如今竟然有人要出海,而且是一男二女,男的俊,女的俏。 帆升起,船慢慢离开了海岸。 这艘镇上最好、最结实的海船,其实也没有多大,而且船舱范围很小,甲板很宽阔,毕竟是用来捕鱼的,不可能把空间浪费在住宿上。 今天老天爷很给面子,阳光很好。 天蔚蓝、水蔚蓝,海天一色。 渐渐的,海鸟渐稀,这是已经驶出海湾了,海浪也随之大了起来,船在浪头上不停地颠簸着。 甲板上有两块条形的大青石,可能本是用来做压舱石的,不知道为什么摆放在这里。 陈玄丘和暗香、疏影就坐在一块相对更平整的大青石上,沐浴着阳光,听着海浪。 很自然的,还是陈玄丘坐一侧,疏影在中间,暗香在另一侧。 暗香对于这种坐法,若是以前绝不会有什么敏感,但此时想来,似乎每一次他们有机会这样接触,疏影都是在中间,正好隔开他们呢。 嘁!这个有心机的小婊砸! 暗香恨得牙痒痒的,这时才明白,疏影只是在有意隔开她和陈玄丘罢了。 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我还比你大半岁,从小照顾你,除了没给你揩屁股,什么事没帮你做过,居然这么提防我? 暗香气不过,于是假装站起来,扶着船舷欣赏海上风光,在疏影正暗赞好姐妹很有眼力件儿的时候,她又回来了,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陈玄丘另一侧。 这一侧只有不多的空间了,她这一坐,比欲盖弥彰的疏影更靠近陈玄丘。 陈玄丘稍有些不自在,往疏影这边挪了挪,本来满肚子不开心的疏影,顿时心花怒放。 果然是好姐妹,神助攻啊。 疏影甜甜地笑,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孩,眨着一双天真懵懂的大眼睛,对陈玄丘道:“主人,我们连舵都不调整一下,这是打算驶到哪儿去呢?” 陈玄丘笑道:“驶到哪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先远离陆地。不然的话,那些追兵摆脱不了,返身去抓,他们又可能跑掉。把他们引到海上来,就可以聚而歼之。” “那,如果他们不来呢?” 陈玄丘忍俊不禁,在她鼻头上轻轻刮了一下:“傻不傻,他们不追来,那就摆脱他们了呀,咱们绕个弯儿,便去天柱峰。” “哦,原来这样啊!主人好聪明!” 疏影做恍然大悟状,一脸崇拜地扬眸睇着陈玄丘。 “贱货!真会撩男人!八字还没一撇,就先对你好姊妹用心眼儿。” 暗香恨恨不平,故意拆台道:“主人,等追兵上来,避无可避时,聚而歼之倒是容易。可是,我们俩都不擅操船,这么信马游缰地飘下去容易,回头想要驶回陆地,可怎么办?你一个人,怕是操作不来吧?” 疏影赶紧吸引回陈玄丘的注意力,道:“哎呀,师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和师妹根本不懂水性,一会儿若是大战起来……” 疏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儿望着陈玄丘,女人的天性,她就知道,这样容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而保护欲,就能转化为怜爱之情。 就算没有转化,到时候大不了就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只有以身相许、侍奉郎君”,直接赖上他算了。 毕竟,一旦自己来个落水的话,很容易走光的嘛,那就有理由了啊。 她却没有想到,英雌所见略同,这一招,已经有人用过了。 陈玄丘根本不知她心中所想,嘿嘿一笑,站起身来,很自然地避开了她越靠越近的娇躯,躲开了两位姑娘的衣香鬓影,走到甲板尽头,望着无尽大海上起伏不定的风流,傲然道:“你们不必担心,咱,海里有人!” 暗香和疏影自然而然地站起来,跟了过去,如影随形。 在她们身后,那块大青山上突然现出摩诃萨人脸的纹路,人脸纹路扭曲了一下,仿佛在咧嘴。 “晦气!晦气!早知道我就变成一堆缆绳了,变成块石头,直接被坐在脸上了,真是……” …… 陈玄丘没有召唤敖鸾出来,那个长腿大妞儿,自从上次半裸着被他抱在怀里,望着他的目光总是火辣辣的,仿佛要一口把他吞下肚去似的。 尤其是他离开葫中世界时,敖鸾那几个赶来“打抱不平”的女弟子说的话,叫他心惊肉跳,总有一种始乱终弃的心虚感。 所以,一出海,他就悄悄召唤了水族神将,命其传令与西海龙王。 四海龙族,已经决定于他合作,但他还没有驱使龙族为他做过什么事。 不过,四海龙族精挑细选的后辈精英,现在都在葫中世界,随龙母敖鸾修行。这四海龙族等于是把“龙质”交到了他的手上,是可以信任的。 这一次,他就打算动用一下西海龙族的力量。 西方贫瘠,西海相对于其他三方海域,也贫瘠的多。 但这个贫瘠,只是相对而言。 陆地从莽荒到如今,已经被开发的太过了,可四海之地受到的骚扰却少。 那里是水族的地盘,而水族之王是龙王,所以龙宫多宝,绝非虚言。 西海龙宫也只是较其他三个海域显得贫瘠了些,实则也是富甲一方。 至少那西海龙王的龙宫莹光闪闪,看起来比东海龙王的水晶宫,还要恢宏几分。 因为,西海海底的矿,就是以水晶居多。 巡海夜叉分水疾游,冲进了水晶宫去,因为龙王曾经颁下令谕,但凡有一个叫陈玄丘的有所信息,必须迅速禀报。 “龙王龙王……” “大王在寝宫。”勤劳的龟丞相慢吞吞地道:“什么事呀,如此慌张?” 巡海夜叉知道若是与龟丞相聊起来,那就没完了,二话不说,就往后殿冲去。 “龙王龙王……” 两个美丽的蚌女忽扇着蚌壳儿轻盈地飘落在他面前:“小声着些,龙王正在敦伦。” 龙族好淫,这个淫不是淫乱,而是龙族的一个生理特点,那方面的需求强烈了些。 所以,老龙王正在与宠妃好合,也不稀奇。不过这时候若是被打搅了,那就太扫兴了。 但是巡海夜叉一想到龙王曾经颁下的旨意,若有陈玄丘消息,迟报一刻,凌迟。如今可不是有了陈玄丘的消息,而是陈玄丘本人传出的消息啊,他哪敢怠慢。 巡海夜叉便硬着头皮,扬声大叫:“龙王!人界陈玄丘,亲口传来消息!” “呼”地一声,西海龙王腰间缠着一条床单就冲出来了,裸着胸膛和大腿,一对龙角还保持着激情之下的玫瑰色,瞪起一双龙眼喝道:“他说什么?” 第633章 主场大战 无垠的大海上,三条海船乘风破浪,遥遥追赶着陈玄丘的那条船,远远的已经能看到船帆的影子了。 船头,白天一脸的不耐烦:“快些快些,真他娘的慢。” 被强迫开船的一个渔夫慢吞吞地道:“这位公子,那条船是我们镇上最好的船了,我们的船又小又破,再快了要翻的,何况,我们的帆小,风力不足,更不易追。” 白天冷笑:“你以为老子不懂水性么?老子本东夷人氏,也是自小见海的,你们要是故意磨蹭,别怪老子不客气。” “不敢,不敢!小的们可是已经使尽全力了。” 那船夫假惺惺地笑,嘴里说着不敢,眼底却有一抹不逊之色。 他们偶尔仍旧要扮海盗的,姬国只要他们不闹大了,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这么桀骜不驯的一帮人,岂会那么听话。 只不过,他们在岸上已经吃尽了苦头,晓得这帮人厉害,不得不听从他们的命令,一旦逮着机会,他们决定会发作起来,将这两条船上的九个人,弄进海里喂王八。 不,是八个! 白雪肤白貌美,这些渔夫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心中早已起了歹意。就算白天他们不是用强迫手段逼他们出海,态度又如此恶劣,他们也会动了杀人害命的心思。 陈玄丘只是扬着帆,任由那船顺风而行,速度竟也极快。 不过,后边那两条船有人操舵,不时调整风帆的角度,追的就更快了。 疏影站在船头,欢喜地叫道:“主人,他们果然追上来了。” 因为嫌阳光太烈,避进船舱歇息的陈玄丘弯腰走了出来,手搭凉蓬往远处望去。 暗香跃跃欲试地道:“主人,咱们怎么动手?要不要迎头赶上,先结果一条?” 陈玄丘笑了笑,道:“我们不动手。” 疏影讶然回眸:“不动手?” 陈玄丘道:“是啊,我说过了,咱海里有人,呵呵,他们动手,我就看看。” 陈玄丘举步向前走去,疏影自然而然地退开一步,陈玄丘扶着船舷,站在船的最前头,凝视着远处渐渐逼近的两条船。 “追上了追上了……” 白天一阵兴奋,叫道:“快快快,摆舵,再加快些速度。我们包抄过去。” 一个姬国高手得意大笑:“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闯进来。一个擅用三昧真火的高手,居然跑到了海上,这是天要亡他呀,哈哈哈,快!给我追……” 他还没有说完,“轰”地一声,一道巨浪就在船侧冲天而起,就像是有人放了一颗深水炸弹。 滔天的巨浪在回落的刹那,化作一只巨手,猛然向船上拍去。 这艘船上,除了白天、白雪,还乘着两个姬国高手,其中得意大笑的名叫商雀翎。 商雀翎突然巨浪化掌,不由大吃一惊:“那厮的水系道术,竟也这般高明?” 这时,那巨掌凌空拍了下来,商雀翎无暇多想,掌吐炽光,迎头劈了上去。 “哗!” 海水化作的巨掌被他一掌拍碎,却化作一捧海水,砸在船上,小破船儿顿时一阵摇晃。 两个渔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船角惊恐地大叫:“不好了,不好了,龙王爷发怒了。我就说,不要让女人上船,女人上船船会翻的!” 这时前方又涌起一片巨浪,浪尖儿上拱出一个人来,头生双角,颌下赤须,人身龙头,威风不可一世。 在其身后的水面上,呼啦啦跳出了一堆的水族。 两个渔夫虽然还兼职海盗,悍不畏死,可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终究还有一怕,怕龙王。 不过他们说了一辈子的龙王爷,何曾真的见过。 这时一瞧这人身龙头的怪物,竟与龙王庙中的形象有八九分相似,不禁两眼发直。 龙王爷! 果然有龙王爷! 龙王爷降世了! 头前那人正是西海龙王敖闰,敖闰狞声大笑:“统统给我杀掉,一个……” 他的龙睛突然落在白雪脸上,顿时双眼一亮:“一个男的也不留!那妞儿掳回龙宫去。” 那船上的渔夫听得一呆,故老相传,女人不能上船,女人上船晦气,很容易发生海难。 后人不知其理,反正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长辈们都是耳提面命做为禁忌的。 陈玄丘那是因为自己买了船,不用他们送出海,他们自然懒得管陈玄丘死活。 可白天一行人出海,却是逼着他们使船,不敢不来而已。 这时真的见到龙王爷了,却听到这么一句话,难不成老祖宗传下的规矩竟是这么个道理,女人不能上船的原因是……,龙王爷会看上? 龙王爷……和我一样好色的吗? 西海龙王有了机会向陈玄丘显摆本领,当下就撇了那欲求不满的龙妃,披盔挂甲,点齐了兵将,驭水驾浪,扶摇直上,冲出了大海。 原本他想直接毁了这船,来个先声夺人。对方失了凭借,在这茫茫大海之上,还不任他摆布? 此时突然看见一个人族美人儿,顿时两眼放光。 他身边不乏各种水族美人儿,可……新鲜的谁不喜欢? 敖闰立时改变了主意,放弃了毁船的打算,握手成爪,站在浪上,向前白雪虚虚一抓。 轰隆隆,巨浪翻滚,随着他的手势,化作一只巨大的龙爪,猛地向白雪攫去。 白雪吃了一惊,立时抽剑出鞘,娇叱一声,斩向敖闰以海浪所化的巨掌。 “轰~~” 一声巨响,那小船在浪中一阵摇曳,倒退着划出老远,白雪险险拿不住那剑,若非被白天一把扶住,已经摔倒了。 两个渔夫立足不稳,滚地葫芦一般摔了出去。 那几个姬国高手虽然水性未必有他们好,可下盘极稳,竟然稳稳站住了。 白雪大骇,刚刚同伴一掌劈碎了对方的巨掌,她本以为对方以海水所化的巨掌威力也不过如此,谁知道刚刚这一剑,就像劈中了一个巨大的岩石,要不是那水流终是有些柔软的特质,只怕她这口质地不错的宝剑,也要断了。 敖闰哈哈大笑:“美人儿,我这一掌,蓄含着十里之内海水中的水系元气。你当只是一个浪头那么简单?不要和这些死人混在一起了,跟本王回龙宫吧。本王如今,只有两个太子,子嗣不旺,比不得几个兄弟。你若给本王生个一子半女的,本王封你一个贵妃娘娘。” 白雪柳眉倒竖,娇叱一声,挥剑向敖闰刺来。 敖闰“啧”地一声,道:“够泼辣,本王喜欢!” 说罢就涌身迎上,大袖中弹出一柄细剑,与白剑缠斗在一起。 二人这一交手,“嗤嗤嗤”剑啸声不绝,敖闰是西海龙王,在海上占了地利,双脚踏足于浪上,不但如履平地,而且可以随时汲取水之元力。 不过,老龙王怜香惜玉,不舍得伤了白雪,白雪一身道术本也不俗,所以二人打得有声有色。 不过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出发的时候,他们可是得了吩咐的:陈玄丘这是第一次有求于我们龙族,你等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最快的速度、最干净俐落的方式,把他们杀光,让老龙我在兄弟们面前也露露脸! 有了西海龙王这句话,众水族神将谁不争先恐后。 只是刹那功夫,另一艘船就被他们给弄得四分五裂了。 两个兼职海盗急忙表明自己的另一层身份:“龙王爷息怒,我们经常给您上香的,我们是良……” 说话间,蟹将冲上来,大鳌一挥,咔嚓一声,已经把他一夹两半,海中顿时漾起一片血色。 一个姬国高手拥有短暂滞空的本领,在那船解体的刹那,便大喝一声,双臂一振,扶摇而起。 “嗖嗖嗖嗖……” 海面上一片银光灿烂,无数条箭鱼一般的水族,挺着那长长的尖喙,跃水而出。 它们的鳍像鸟儿的翅膀似的,使得它们滑翔于空,飞得又高又快。 只是刹那之间,那人舞动他的独门兵器鸡刀镰,虽也劈开了几十条飞鱼,但是架不住那飞鱼前仆后继,密密如雨。 待他升势已尽,将要落下时,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点可以看见的地方,就像诸葛亮借箭的草垛子,周身上下,包括头部面部,密密砸匝扎的全是飞鱼,直落下来。 巡海夜叉仗着水性过人,先弄散了那船,便一拥而上,一柄柄钢叉,围攻起那几个姬国高手。 不时有水族高手被这几个姬国高手放倒,但是这大海之中,对方的兵员简直是无穷无尽,目不暇接之间,这些落了水无所凭借的姬国高手也是纷纷血染重衣。 白天的洞察之力,在这个时候简直毫无用武之地,他能看得穿对方的弱点,可那又如何?他有时间去破解么?而且彼此配合可远攻可近攻上下左右层出不穷的对手,用他们密不透风的饱和攻击,完全弥补了自己的缺点。 “不要杀我大哥!” 白雪尖叫,放弃那个色眯眯的龙族老头儿,转身扑过去要救白天。 龟丞相舞着双锤拦住了她,慢吞吞地道:“谁……是……你……哥……啊?” 这龟孙子话还没说完呢,白天已经被鲸将军舞着铁链,用那巨大沉重的锚头,一锚打飞出去,口吐鲜血。 白天刚刚喷血,砸入水中,一个捡漏儿的虾武士就猛地一蹦,跳得高高儿的,舞动他的链枷砸了下去。 链枷分轻链枷和重链枷两种,这个虾武士用的是重链枷,那敲杆儿极是沉重,就算穿着链子甲,都能被打成骨折。 “不……”眼看着链枷沉重的铁头向自己砸来,白天惊叫着,一脸的不甘。 他是东夷唯一的王室继承人,他掌握了连父亲也没有学会的洞察之眼,他还有许多志向没有实现。 最起码,他不该这么死啊! 窝窝囊囊的,死在一个连名姓都没有的普通水族之手? 可惜,所有的不甘,随着那砸下的链枷,也都烟消云散了。 捡漏的虾武士一链枷下去,就把白天的头打了个稀巴烂。 “哥……” 白雪眼见自己一族,如今竟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再也承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眼前一黑,一下子晕了过去。 西海龙王敖闰急忙扑上,一把托住她软倒下去的娇躯,顺手塞进那个虾武士怀里。 “快!送进我的御书房,千万莫要叫王妃看到。” 敖闰说罢,攸然转身,心虚地挡在那分水而入的虾武士,生怕被陈玄丘看见。 此时,海面上飘落着一些碎木板,血色中荡漾着近百具人族和水族的尸体。 现场只剩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姬国高手,还在绝望地应付众水族高手的围攻,龟丞相举着两柄窝瓜锤,站在一旁,脑袋一抻一抻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瞌睡。 敖闰驭浪而行,来到陈玄丘面前,将浪头降低,使自己与他站得一般高矮,打个哈哈,拱手笑道:“敖闰不辱所托,陈公子,别来无恙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634章 天柱寻秘 陈玄丘也站在船头,向敖闰含笑道:“有劳老龙王了。” 敖闰笑不拢嘴地道:“能为陈公子效力,敖某荣幸之至。” 他的大太子和二太子,都是第一批进入葫中世界的,和陈玄丘的利益绑定最深。 而且做为西海之王,他大哥也不可能对未来的计划全都瞒着他。四海龙族苦天庭之压迫久矣,现如今又有了退路,哪里还怕做些什么事来让龙族重新振兴? 但这一切,都依赖于陈玄丘,敖闰这句话也没说错。 陈玄丘道:“还要有劳老龙王,留下几个人来,帮我们把船运去我想去的地方。实不相瞒,陈某不擅操船,而且一个人也操纵不了这船。” 敖闰满口答应道:“这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些人为公子使船。” 游得最快的水族就是旗鱼、剑鱼和金枪鱼。 不过以旗鱼、剑鱼的速度,只怕这船要散了架,而且方才一战,旗鱼战士和剑鱼战士伤损不小,敖闰便立即发出一阵古怪的龙吟声,不消片刻,便有几百条尚未化形的金枪鱼蜂拥而来。 海水被它们的尾巴一甩,犹如烧沸了的锅子似的。 西海龙王与陈玄丘告辞,站在浪头上做依依不舍状,眼见陈玄丘的船被推着急速离去,帆影还没消失,他就一头扎进了水里,风风火火直奔水晶宫。 方才匆匆应召而来,那世间最美好之事才做了一半,他腹中如有一团火,如今又刚刚得了个人族美人儿,跑得如何不急。 船尾,有许多上千斤重的巨大金枪鱼推着,船头,则垂下去十七八条缆绳,由一头头巨大的金枪鱼拖曳着。 陈玄丘站在船头看着,哎呀!都是蓝鳍金枪啊,这么肥大,刺身之王啊!可老贵了,这要是拖一条上来宰了,切成片儿…… 虽然陈玄丘站在船头,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但那些已经萌生了灵智的金枪鱼只觉背部发寒,好像它们已经从西海一头扎进了北海寒流,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这个男人的目光,太可怕了。 暗香款款地走到了陈玄丘的身旁,微微撅着嘴儿,道:“主人,那个老龙王不是好人。” 陈玄丘讶然道:“这话怎么说?” 暗香道:“我方才看得真真儿的,他根本没杀那个白衣女子,而是掳回龙宫去了。” 陈玄丘道:“难不成,你觉得应该让西海龙王一爪子撕碎了白雪公主,才是好人?” 暗香一呆:“呃……” 陈玄丘语重心长地道:“水至清,则无鱼啊,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你要学会难得糊涂。 再说,白雪整天拎着把剑,跟着她哥打打杀杀,挑起事端,真个从此有人约束,相夫教子,也未尝不是她的一个好归宿啊。 那可是龙王啊,难不成还委屈了她所谓的小公主身份?” 这么一说,好像陈玄丘的歪理还挺有道理? 暗香期期地道:“我……我说不过你,反正……不太得劲儿。” 疏影走过来,柔声道:“主人说的太对了,我如今虽然提刀仗剑的,但那是因为主人为大义所在,义不容辞。疏影是主人的人,自然要陪着主人,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等到大功告成之日,疏影也情愿为公子研磨添香,奉茶侍水,过些恬静日子。” 陈玄丘笑道:“我说过,到那时,我会还你们自由之身的。” 疏影含情脉脉地睇着陈玄丘,柔声道:“只要能一直伺候在公子身边,便是影儿最大的心愿。” 暗香想着,这不对啊,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啊,你说你要练成先祖都未曾练成过的“无影无踪”心法,再找几个年轻俊俏的男人,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啊。 暗香刚想拆台,突然想到了陈玄丘说的“难得糊涂”,哎呀,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暗香觉得自己应该是“难得糊涂”的时候了,所以,一言不发。 陈玄丘被疏影深情款款的注视看得有些心慌,旁边那个就喜欢不合时宜的丫头呢?怎么不说话了,一点儿也没眼力件儿! …… 有水族相送,百十条金枪最多挤上一半,另外一半伴游,同伴累了立时接上,这船以近似现代双翼喷射船的速度劈波斩浪,稳稳航行着,差不多快达到六十节的时速了。 如此神速,很快就绕过一片探向大海的丘陵山脉,停靠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边。 陈玄丘上了岸,只觉脚下虚浮,犹有腾云驾雾之感。 虽然这水族早平息了他前方的巨浪,但这么快的速度,还是有点晕乎啊。 陈玄丘还好,两位姑娘的脸色都有点苍白了。 陈玄后让那些水族自行散去,看看二女模样,道:“你们遁入阴影空间休息一下吧,我带你们走。也不知道天柱峰在外围有没有撒下耳目眼线,没有我吩咐时,你们不要再出现。” 暗香疏影答应一声,双双潜入了陈玄丘的身影。 陈玄丘抬头看看那山脉,便拔足向山上走去。 这片山脉,怕是自亘古形成以来,便不曾有人类的足迹来到过。 山上的一面,也是暗瞧处处,潜流重重,如果不是那些水族,他的船就算换了经验最丰富的渔夫,也根本驶不过来。 陈玄丘算是世间第一个踏足这片山水的人类了。 一路行去,陈玄丘也不怕蛇虫蚁兽,而且以他的体术之强,不用任何道术辅助,也能在条件如此复杂的山林中健步如飞。 饶是如此,也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陈玄丘才看到了朱雀辞对他交代过的那些地标,十二座山峰,呈插云之势,直刺苍穹。 奇高山峰上,有瀑布飞流,如匹练环绕。 鸟语花香,飞禽走兽,皆为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奇禽珍兽,宛如仙境一般。 “啧!狂猎那么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倒是有内秀,居然住在如此好地方,仙气飘飘的,比我师父的青萍山风光还要更胜几分。” 突然,陈玄丘一怔,青萍山?我好像有什么事儿跟青萍有关? 陈玄丘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大概……可能是之前听说青萍并无修行者居住,对师父如今的状况有些不放心吧? 嗯,一定是这样。 想来是师父不想见外人,使了障眼法儿,屏蔽了山居,不教外人看见。我如今在做的事,一旦失败,后果严重,还是不要去了,免得连累师父,以后在人前,我也要少提隐仙宗为妙。 陈玄丘想着,继续向前奔去。 虽然已经看到了那标志性的十二峰,但是陈玄丘不能从这个方向出现,不然必定惹得天柱峰的人生疑。 他要绕回正面去,再从那一侧进山,方才像一个从虞国赶来的献宝人。 天柱十二峰正面,无名已经先陈玄丘一步赶到了。 从正面看,天柱十二峰呈环形排列,犹如一个规整的圆。 而无名面前,便有两座高大的圆丘。 圆丘很圆,远远地看去,就像两颗巨大的珠子,摆放在天柱十二峰的前面。 其实,那也是两座山,只是在高耸入云的十二峰衬托之下,便只能如同两座圆丘了。 两座圆丘一样的山,中间夹峙一道峡谷,这就是进入天柱十二峰的路。 无名不知道天柱峰的所在,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四处打听姬国境内的高山所在,然后逐一攀爬,结果最笨的办法,反而让他早了绕道的陈玄丘一步,提前赶到了。 只一看那仰望不见其顶的高峰,他就知道,这必是天柱峰了。 终于被我找到了。 无名稚气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立即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无名本可穿山而过,从那两座圆丘状的山中间穿过去,但是,走着走着,无名突然感觉一阵心悸。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来了,无数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飞快地穿梭着,让他一阵天旋地转,竟尔一跤跌坐在地上。 这是…… 无名的心弦在震颤,他有些无力地扶着地,大口喘息着,抬头望向左侧。 那种令他心悸的感觉,就是由那儿传来的。 那座圆丘上有什么,为什么会让我有种既恐惧、又亲切的感觉? 无名在草地上坐了很久,心悸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但是他仍然能够感觉到,那座圆丘上有什么东西在羁绊着他的心灵,似乎,如果穿山而过,就会让他错失对他来说,最为宝贵的东西。 无名忍不住改变了方向,朝着左侧那座圆丘状的山走过去。 在丛林中也不知穿梭了多久,他停住了。 他已经到了山脚下,迎面,是一片石壁,高约数十丈,极是平坦。 石壁上,只有两个大字,一上一下,将充满了整座十壁。 “开天!” 看到那两个字,无名的喘息又骤然急促起来,心跳得隐隐有些疼。 为什么这两个字,会叫我有这么大的反应? 无名咬了咬牙,将背上的长剑扶了扶,毅然登上山去。 一路走上去,越走,他的心便跳得越快,如同擂鼓。 他隐隐感觉到,那山上应该有什么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的感应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那东西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但是同时,他又隐隐感觉到,如果走上去,很危险。 如果他不走上去,就凭他的易被忽略体质,他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 尤其是在小师兄又传了他《造化不死经》之后,他简直如同活在这世上,但又不在这个世间。 这才是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吧? 可是,他隐隐地感觉到,一旦走上去,他可能将要接受一个不可回避的因果,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尽的血雨腥风。 但他,还是走了上去! 无名,不想被忽略。 活,就要活得轰轰烈烈! 顽石命长,有何意义? 草木一秋,多姿多彩! 所以,虽然心中隐隐有一个警告的声音,不断地提醒着他,但无名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既亲切又危险的感觉。 第635章 镇压 无名一步步走上山去,越走,那心中奇异的激动与不安便越强烈。 终于,他走到了山顶,这圆丘状的山上,长满了低矮的草木,有不知名的野花,绚丽地开放着。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但是,无名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似的,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丘状山顶的中心位置,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地面开始波动,先是草木繁茂的地面像波浪一样开始起伏,然后,他站住了,四周的泥土开始沙化,无名就那么站在地面上,被一寸寸地陷进沙中,仿佛一个孤独的旅客,落进了沼泽。 无名没有挣扎,因为他莫名地感到一种安全感,仿佛那将他陷入地下的流沙,绝不会害他的性命,反而每一粒沙,都似乎在无声地呐喊、欢呼,仿佛在欢迎着他的到来。 小腿、大腿、腰部、胸部…… 无名满脸期待的神色,丝毫不做反抗地,沉入了沙窝之中。 然后,地面慢慢恢复了正常,草青青,花正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天柱十二峰,但只有最高的一峰上有人住。 大厅很高大,但很有巫族的特点,不讲究奢华,没有金碧辉煌的陈设,大厅和殿柱都用巨大的石块垒成,很有上古巫族建筑的风范。 突然间,大厅一阵的震颤,巨大的石块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狂猎诧异地抬头看去,喃喃地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是第二次了。” 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极富魅力的中年人,长发披肩,一袭布衣,但神情清冷,五官英俊,宛如一位高贵的王子,和在南疆曾与陈玄丘一战的孟楚一模一样。 而他,正是楚梦。 听了狂猎的话,楚梦微微一蹙眉,道:“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狂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老饕餮死的前几天。” 楚梦疑惑道:“封印松动,和饕餮之死,本不该有什么关系啊。” 狂猎道:“当然没关系,上一次封印松动,是饕餮死的前几天,只因为那次封印松动没两天,饕餮的大限就到了,所以我记得时辰。” 楚梦想了想,道:“也许是岁月悠长,镇压阵眼的法宝神效已经不那么足了,你再取两件法宝,各自镇压于‘开天’‘辟地’两处镇眼,以防不测。” 狂猎冷冷地道:“不劳吩咐,我知道怎么做。” 狂梦沉声道:“来人!” 须臾,一个只比他壮硕狂野的形象稍逊的昂藏大汉掠进了大厅,对坐在上首的楚梦视而不见,只向狂猎拱手道:“尊主!” 狂梦道:“钰琅玕,你去宝库中,选两件土属性的法宝,分别沉入开天峰和辟地峰,以镇压封印。” 钰琅玕恭声道:“遵命!” 钰琅玕转身飞奔而去,狂猎回身对楚孟道:“不知上仙的伤势,还有多久痊愈?” 楚梦淡淡一笑,道:“不打紧,就算死了,也不过是费了一具分身。再修炼个千八百年,便能再孕育一具。我之所以不出去,是因为,我绝不能以本来面目,直接插手人间之事。” 狂猎讥诮地道:“你是上仙,神通广大,又怕什么呢?“ 楚梦道:“你以为,三界之中,就没人想趁火打劫?“ 狂猎目光一闪,道:“哦?是什么人这么不开眼,敢在天庭神威之下,想浑水摸鱼?” 楚梦叹了口气,道:“西方极乐天,一直图谋扩大势力,封神大劫时,他们就火中取栗,很是占了便宜。如今听说他们的两位圣人要再立新教,也不知有何图谋。还有那魔道,他们以戾气杀气厌憎之气增长修为,所以,巴不得天下大乱,也得小心他们趁乱掺和。 所以,我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轻易以本相出马,不然一旦被他们坑了,留下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狂猎冷笑道:“怕天庭假仁假义的真面目,被世人识破?“ 楚梦瞟了狂猎一眼,淡淡地道:“天庭在,三界才稳定,万千生灵才能各安其命。有时候,手段只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世界。可是那些凡夫俗子,哪能解得其中真意?我们也不可能对他们一一教导。民可使由之,不必使知之。“ 狂猎哈哈一笑,拍掌道:“说的好,假惺惺的,臭不可闻。“ 楚梦脸色一寒,沉声道:“狂猎,你不要忘了,你如今,也算是我天庭一员。“ 狂猎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我祖巫后裔,肯为天庭镇守天柱,只是做为战败者,为了了让族人有一块栖息之地做出的让步罢了。你可以命令我为你们做事,但你没办法让我瞧得起你们。哈哈哈哈……“ 狂猎怪笑着扬长而去。 楚梦沉声道:“你去哪里?“ 狂猎揶揄的声音远远传来:“好好养你的伤吧,我去看看我那乖徒儿。“ 楚梦冷哼道:“别忘了,随时向我传报太平关前战况。” 狂猎没有回答,扬长而去。 巨大的宫殿之外,一个少年正跪在那里,上半身直挺挺的,坚若磬石。 看那模样,正是李玄龟。 看到狂猎出来,李玄龟大喜:“尊主终于被我的赤诚打动了么?小子……” 狂猎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不要聒躁,狂某不收非我巫族血脉的弟子。” 狂猎说罢,从李玄龟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李玄龟执拗地大声道:“尊主不答应,小子就米水不沾,跪死在天柱厅前!” 狂猎的声音远远传来:“你爱死不死,死了老子就当臭了块地。” 李玄龟抻着脖子,直到狂猎走远,才喃喃地道:“一开始话都懒得跟我说的,现在居然有问有答了。好现象,看来我快打动他了。” 说完,李玄丘贼兮兮地四下看了看,见没有旁人,便从纳戒中取出一只水囊,先咕咚咚地灌了几口,那味儿……好像是酒。 然后,他又拿出一只鸡腿,大口嚼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喃喃自语:“我说米水不沾,就是米水不沾,大丈夫吐个唾沫是个坑儿,说到做到!” 开天峰上,钰琅玕将他从宝库选出的一件土系法宝望空一抛,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符,颂咒道:“魔星恶鬼,古洞精灵,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有六甲下有六丁,骚扰为厉,定干雷霆。太上有令,命我施行!敕!” 随着符咒的最后一笔画出,一个金色的符字凭空出来,投向空中那件尺状法宝。 那法宝嗖地一下,就没入了地下。 钰琅玕行完了法,健步如飞,又向对面的圆丘状山峰奔去。 陈玄丘在十二峰前停下了,走近了看,左右两座圆丘状山峰,就像是天柱十二峰的门户。 左边圆丘状山下,一片山壁,上边刻着两个字“开天!” 另一片圆丘状山下,也有一片山壁,上边刻着两个大字“辟地!” 陈玄丘喃喃自语道:“祖巫一脉,自言是创世之神盘的骨血所化,是盘的最正宗传人。镇守天柱的,是巫族的狂猎。这里刻下开天辟地,想必是为了纪念盘的创世之功了。这里果然就是天柱。” 陈玄丘微微一笑,把肩后的铁盒取出来打开看了看,有息壤养育,这盆荀草生得是真好,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陈玄丘把铁盒儿扔掉,将那玉石的花盆托在掌中,高声道:“中京徐家,徐……祖丘,赴天柱献宝呐!” 说完,他就托着花盆,向着那山谷之中笔直地走去。 PS:下午录视频去了,一点去的,累个半死,至晚方归。 第636章 潜入 谷中亭台楼榭,仿佛仙境。 但这里却只是天柱峰上一些人的家眷和侍应们常居之所。 听到陈玄丘的声音,很快便有两个健硕雄壮的年轻人赤足飞奔而来。 他们都不是正统的巫族,但却是巫族与人族结合生下的半巫血统,所以个个身躯雄健,也能先天拥有一些沟通元素之力、驱动自然之力的能力,再辅之以一些功法修行,着实也是不凡。 见到手捧玉石花盆的陈玄丘,那两个年轻人便晒然一笑,明显有些鄙夷。 巫人性情耿直,对于拍马屁的,心中有所轻蔑,却也不容易掩饰,很容易看出来。 “中州徐家啊?你们来的倒是勤,这不年不节的,又来了。” 另一个半巫诧异地道:“这一回,有什么东西孝敬尊主啊,你举着盆草干什么?” 陈玄丘忙陪笑道:“这盆草,可不是普通的草,这盆,是采撷自归墟的万载润玉。这土乃九天息壤,而这其中这株草,乃是上古神植荀草。乃是献给少主李姑娘的宝贝,我们家主说了,少主一定喜欢这东西。” 暗处,南子悄悄地蹑着他,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阵酸。 好啊,原来他去中州,为的是取这宝贝,送给天柱峰少主。天柱峰少主竟是女子,这是多美,才叫他巴巴地赶了来?哼!看他那谄媚的样子,狗儿似的。早知道他是要拿来当取悦他人的礼物,我当初就一巴掌拍烂了它。“ “哦?少主会喜欢这玩意儿?” 两个半巫左看右看,这就是一盆兰草嘛。 不过,徐家孝敬天柱峰主人一直很用心,之前奉献的东西也蛮合尊主口味的,想必这盆花草真是少主喜欢的?女孩子嘛。 于是,两个半巫便哼道:“既如此,跟我们来吧。“ 二人头前带路,便引着陈玄丘向谷中走去。 而珏琅玕在辟地峰上也多加了一件法宝镇压地动,然后便飞也似地返回了天柱。 巫族虽不修道术,不会飞行,但地行之速极快,须臾功夫便回转了天柱,至于有人拜访什么的,自然另有人接待,以他的身份,却是不会理会这些小事。 陈玄丘进入了谷中,到底是天柱附庸,处处仙气飘飘,谷中百姓虽然是山民,但是精气神儿绝非愚钝的村夫村妇可比。 只是这里的人因为都有巫族血统,所以普遍长得较高,一个普通人进去,就像一头闯进了欧罗巴人的种群,这里的男人普遍比陈玄丘这等身高的人还要高上一头,而女性也大部分与陈玄丘身高等同。 不过他们身体虽高,却并不臃肿,到底是天地衍生的第一批人种,身材曲线流畅,男子英武、女子美丽,罕见歪瓜咧枣。 陈玄丘在人族中已经算是极高的身材了,而且他的俊美,与这谷中男子的粗犷之美大不相同,所以很是赢得了谷中少女们的青睐。 巫族人性情直爽泼辣,敢爱敢恨,瞧见陈玄丘,不少姑娘都主动向他示意招呼,惹得那两个引路者脸色越来越臭。 他们决定,回头要警告一下徐家,回头这种男女不辨、阴阳不分的爷们,少往天柱峰送,别带坏了天柱峰的风气。 陈玄丘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跟着两个引路人,目不斜视,这才没叫二人找着把柄修理他一番。 因为是送给少主的礼物,两个引路人也没敢怠慢,回去对家里人稍做嘱咐,便引着陈玄丘继续往山上走。 两人走的又快又急,故意想给陈玄丘一点颜色看看。 不料陈玄丘脚步轻盈,走得脸不红气不喘,不管他们脚下发力,走得多快,陈玄丘都能稳稳地跟上,倒是让二人暗暗惊讶,放弃了为难他的想法。 巫族人,只敬佩真正的强者。 尽管三人行路急速,穿山越岭,如履平地,也是足足走了三个时辰,这才抵达峰顶。 这时候,已然是夕阳西下,天柱峰上,仍有一截沐浴在夕阳之中,回首山下,却已是暮色苍苍,云雾渺渺。 陈玄丘被两个引路人带进了天柱峰上,由天柱峰上的一名小管事接见了他。 听说此人是徐家来的,那小管事顿时恍然,徐家巴结天柱峰巴结得很殷勤,反正每次奉南礼物,总能讨得更多好处,所以徐家乐此不疲,天柱峰上的人早习惯了。 不过,他们以前多是给尊主送礼,今天居然是给少主送礼,尊主明明春秋鼎盛啊,这是居安思危,开始提前跟下一代继续人打好关系了? 那小管事一面想着,一面对陈玄丘道:“少主正在闭关,原说这几日就要出关的,你来的也是时候,那就先候在这儿吧,等少主出关,我便引你去见。“ 说着,他就叫人把陈玄丘引去住处。 这山上建筑,都是巫族风格,看起来古朴简单,但是并不粗陋。 也没有专门的客舍,那小厮引着陈玄丘左转右转,便来到一幢林下木屋前,道:“你且住在这里吧,一日三餐,自有人送来。峰上各处,你想去就去,没有人管你。只是那里……“ 那小厮向流瀑溅鸣处一指,道:“看到没有,以那里为限,更高处,不可上去。“ 陈玄丘忙道:“是是是,那上边,想来是天柱峰的禁地了,我自当小心,不会坏了峰上的规矩。“ 小厮说是小厮,面容也还秩嫩,却是纯种的巫族人,比陈玄丘还高半头。 他居高临下地瞥了陈玄丘一眼,点点头道:“你们徐家也不是第一次来人献礼了,该当知道规矩,我就不多说了。“ 说罢,小厮便扬长而去。 二人一走,陈玄丘便往榻上一躺,自言自语道:“还要再等几天,早知道,在摆脱追兵后,就该悄悄回青萍一趟。“ 暗香和疏影倏然冒了出来,暗香欢喜雀跃地道:“天柱峰存世久矣,我在伏妖塔世界中,也听说过它的威名。我和师妹想四处逛逛,好吗主人?“ 陈玄丘懒洋洋地摆摆手:“去吧,小心着些,千万千万,别叫人发现。“ 疏影一副极贤惠的小妻子模样,道:“他们把主人当成给徐家跑腿的人了,食物必然简陋。而且,只会准备一份,师妹要去闲逛,那便去吧,我去悄悄捕些野味儿回来,给主人做些食物。” 暗香用怪怪的眼神儿瞟了疏影一眼,这丫头,怕是真陷进去了吧? 不过,她表现的很明显了,从未见主人有什么回应。 哎,这小妮子,你喜欢谁不好,他是什么身份?喜欢了他,不是自讨苦吃么? 像我,就不敢生此痴念,也就少了许多烦恼。 可是,我只能与他如影随形了,以后能嫁给谁呢?要是个醋坛子……,知道我要时时跟着另一个男人,还不天天和我吵架? 这样一想,暗香顿时兴致缺缺,连探索天柱的兴趣都淡了,懒洋洋地道:“师妹想得周到,这么晚了,先准备食物要紧,我跟你一起去吧。” 两位姑娘翩然离去,陈玄丘则瘫在床上,毕竟急行了几个时辰,一直都是山路,他就算是铁打的,也该需要休息了。 陈玄丘虽然闭着眼睛小憩,脑子却也依旧在思索。洛儿姑娘还未出关,倒也不是坏事。我来天柱,主要是为了那个叫孟楚的天神,正好趁机打探一番。 那小厮不让我赶过那道瀑布的高度,只怕那上边,才是天柱峰真正的机密所在。那尊天神,十有八九就在那上边,我可抽机会上去一探究竟。嗯,事不宜迟,我先小寐片刻,今夜就登山一探。 陈玄丘正想着,那个小厮去而复返,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青衣小丫环。 小丫环个子也不低,虽没有一米八,一米七七、七八也是有的,这么高,虽然身材匀称,长相甜美,到了世俗人间,一定会受岐视,婆家都不好找。 但在这天柱峰上,她这身高也就只算女子的平均身高,那个小厮,明显有些讨好她。 本该她拎的食盒,如今却提在那小厮手上。 二人一路走,小厮还一路搭讪地说着话儿。 “莲儿,我本来去接你的,结果旁人说,你去了天柱厅,我怕和你走岔了,就只好在路口等你了。” 那青衣丫环道:“哦,是尊主传下令谕来,说那人受了伤,又有不俗的背景,咱们天柱峰也不好太怠慢了他,叫厨下去送些饮食,关照一下。” 小厮道:“他也真是的,没事跑来咱们天柱峰做什么,还要让莲儿你受累。” 莲儿嘻嘻一笑,逗他道:“我觉得还好啊,那男人蛮俊的喔,养眼,旁的姑娘还羡慕我有机会接近他呢。” 小厮一听就急了:“啊?莲儿,你……你不会喜欢了他吧?他又不是咱们巫族人……” 莲儿吃吃笑了起来。 陈玄丘耳目何等灵辨,他在房中听得清清楚楚,男人,很英俊,受了伤,有不俗的背景? 陈玄丘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知道那尊天神的消息了,他在天柱厅? 这时,两道人影走进了房门,莲儿姑娘一看坐在床头的陈玄丘,登时便两眼一亮,天柱峰近来这是怎么了,又来一个美男,比那个跪在天柱厅前的少年还美! 第637章 闯殿 陈玄丘哄女孩子很有办法,他只负责微笑就行了。 当然,这个办法对朱雀辞无效,那丫头不但对陈玄丘的微笑免疫,还觉得特娘们,对着朱雀辞,板着脸翘着眉,俗称吹胡子瞪眼就对了,那丫头十有八九是个抖M。 不过,这方法对莲儿姑娘显然很有效,陈玄丘旁敲侧击的,很快就问明白了他想知道的消息。 莲儿依依不舍地被那小厮拉走了,小厮对陈玄丘吹胡子瞪眼的。 陈玄丘打开食盒看了看,食物果然简单。连客人都算不上,你能指望人家怎么招待你? 不过看莲儿姑娘离去时的模样,下顿饭应该会大有改善。 咦?暗香和疏影怎么还没回来? 陈玄丘又把食盒盖上了,他要等等两女。陈玄丘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上位者,对两位姑娘,他其实是很尊重的。 “看吧,他没自己吃,等咱们呢,嗯,等你呢,好吧?别在撅嘴儿了,要不然,我就去厨房偷瓶香油来,挂你嘴上。” 疏影听了,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山上野味极多,以她二人的身手,自然很快就满载而归。 结果二人回来,正看见陈玄丘对着莲儿姑娘微笑,笑得好甜,酸得疏影牙都倒了。 她没想过能霸占陈玄丘,问题是,跟了他那么久了,他都没这么冲我笑过。 所以,姑娘很不服气。 这时听了暗香的话,看看陈玄丘果然在等她们回来再吃东西,心头气终于平了些。 二人现出身形来,她们带回来不少东西,除了走兽飞禽,还有一些美味的野兽。 陈玄丘马上撸起袖子,又扮了一回厨子,在他的拾掇下,那些野味很快就变成了香喷喷的菜肴。 如果不是这山上极大,住处间的距离也远,那香味儿飘开,早引起他人注意啦。 “哎,你别说诶,主人做饭真有一手,比我的手艺强多了,要是一直这么跟着他,似乎也不赖。” 暗香吞了口唾沫,馋涎欲滴。 疏影却在着迷地看着陈玄丘的人,那些许怨尤之气,早不翼而飞了。 他挽着袖子,烹饪食物的样子,真是既认真又迷人。 陈玄丘的手艺非常好,所以暗香吃的很撑。吃完了饭,她才摸着依旧平坦的小肚子大惊小怪地道:“哎呀,下回我得注意了,我感觉肚子都撑大了。” 疏影却吃的很少,吃的时候也很斯文,引得陈玄丘不停地追问,是不是不合她的口味。 嗯……,陈玄丘虽然很反感做个厨子或裁缝,但是对自己的手艺好赖,还是很在乎的。 疏影只好解释自己胃口一向很小,绝对不会承认,她只是担心在陈玄丘面前吃相不好,在他心里减了分。 等三人吃完,收拾碗筷,洗涮一类的活儿,就是暗香和疏影负责了。 陈玄丘道:“我已经打听到那个孟楚的消息了,等再晚些,我便潜去看看。” 暗香刚洗好一盘水果,放在他的面前,闻言吃惊道:“这么快?主人什么时候出去过了,居然已经打听到了?” 陈玄丘笑道:“何必出去,晚上来送饭的那个小丫环,就先去给那个孟梦送了饮食。我从那丫头嘴里套出了孟楚的所在。” 疏影一听,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主人,那个孟楚是天神,法力神通不容小窥,咱们得好好盘算一下,该如何对付他,以免惊动天柱中人,他们再一出手相助,咱们怕是想全身而退也难。” 陈玄丘颔首道:“疏影说的对。我今夜去,只是探查他的行踪所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搞清楚,他为什么藏身天柱,是不是天柱峰的人都是他的爪牙,所以,不急着动手。 今晚去,你们千万小心,若事有不逮,咱们就迅速撤回来。不搞清他们的阴谋,就算咱们有本事杀了那孟楚,也不可贸然动手。” 二女齐齐称是。 天柱厅前,李玄龟跪在那里,以额压触着掌背,一动不动。 这位仁兄,早已进入龟息状态。 他才不怕跪,他当初苦修时,曾经往那一趴,整整一年,一动不动。如今这算多大的事儿。 他很开心,天柱主人居然叫人给他送饭了,看来真是要被他打动了。 天柱地维,人间两大神秘圣地。 他相信,依着自己强大的玄武血脉,若再能习得天柱绝学,一定能打败那个小白脸,报仇血恨。 更重要的是,他有母不能认,有爹不靠谱,投入天柱门下,便有了靠山,以后谁还敢欺负他? 他也不用巴巴的非要去追朱雀辞那个眼高于顶的小丫头,想着攀上凤凰一脉,求个荣耀的出身了。 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还叫人看不上。 李玄龟越想越美,这时候,陈玄丘已经在虫鸣唧唧中,悄然潜到了天柱厅前。 陈玄丘向四下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那座大厅前。 莲儿姑娘说是来天柱厅送饭,那么,那个孟楚,应该就是在这座大厅之中了。 天柱峰虽是人间胜地,但这是他们的老巢,又没什么警讯,照理说这里不该有什么严密的防范,不过,那个孟楚不是普通人,我最好小心一些行事。 想到这里,陈玄丘微微侧头,低声道:“疏影!” 暗夜中,疏影低声应道:“我在。” 陈玄丘道:“你且潜入殿中,查探一下其中情形。” “是!” 这句话说完,便寂然无声了,陈玄丘甚至没有看到她离开。 夜色下,几乎到处都是阴影的天下,这个时候,任何高明的身法,包括陈玄丘的天狐魅影步,也赶不上这种随时可以潜入影子的技能。 就在陈玄丘身旁不远处,一座看起来是跪伏的兽石的痕迹。 今夜无星无月,陈玄丘的目力难以看清如墨的夜色。神念扫探之下,也未在它身上发现一点生命迹象,因而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一尊石兽。 他怎会想到,深更半夜的,这儿竟然跪了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的龟息之术,叫人感应起来几近于石胎。 陈玄丘和疏影的低语,都被那石兽一般踞伏于地的李玄龟听见了。 只一听那声音,李玄龟就心中大骇,无影门的陈无影,他怎么来了天柱,还这般鬼鬼祟祟的? 及至听见陈玄丘遣派人手要潜入天柱厅,李玄龟更是喜不自禁。 杀陈无影,邀功于狂猎,一举两得啊! …… 天柱峰上,南子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林中,十分的谨慎。 悄悄尾随在她身后,以隐身法儿遮掩身形的摩诃萨暗暗赞叹,这身法不错啊,翩若蝴蝶,轻盈灵动,不但好看,而且实用。 “哎哟……” 摩诃萨刚夸完,一片树枝被风吹动,便划过了南子的衣袂。 声音极细微,但是一队巡夜的天柱峰弟子已经警惕地伫足,扭头看来。 一只老鸹站在一根树枝上,用鸟喙梳理了几下羽毛,得意地抻长了脖子发出了嘶哑的一声“呱”,那队弟子露出释然的表情,继续向前走去。 藏身花枝之下的南子暗吁了一口气,幸亏这有一只老鸹,否则险些露了行藏。 眼见那队巡夜者走远,南子纵身一掠,猫儿般向前闪去。 树上的老鸹翅膀一振,变成了摩诃萨的样子。 摩诃萨站在树枝上,微微点头:“还不错啊,她藏的及实,否则老夫化作飞禽,怕也无法帮她遮掩。嗯,这姑娘,如此身手,似乎也可以拉入我新教门下啊,可是……怎么开口呢?” 摩诃萨想了想,算了,还是先把陈玄丘拉拢入教吧,那孩子能说会道的,到时候让他去拉人。 摩诃萨重新隐了身形,悄悄蹑在南子身后,向前天柱峰深处潜去。 陈玄丘蹲伏在地面上,悄悄观察着天柱厅中动静,但是半晌了,里边却始终没有声息,也不见疏影回来。 陈玄丘放心不下,立即悄悄向天柱厅潜去。 在他身后,李玄龟慢慢抬起头来,抻着脖子向前看了看,眼看陈玄丘将要摸到天柱厅的石阶之上,李玄龟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他的脖子越抻越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舌绽春雷般大喝一声:“抓贼啊!有人偷东西啊!” 李玄龟说罢,四肢往地上一踹,呼啸一声就扑了上去,一掌拍向陈玄丘。 他这一喊,已经惊动了陈玄丘。 陈玄丘猛一回身,赫然看见一砣黑影向前自己砸了过来。 陈玄丘大喝一声,真武拳意激荡,斜斜一记掌刀,便劈向那砸来的东西。 不想那砸来的东西竟也伸出一掌,与他硬生生地拍在一起。 陈玄丘变生肘腑,李玄龟又是先行发动,所以陈玄丘脚下来不及使力,站立不稳,被李玄龟一掌拍进了大厅中去。 嘶!天柱峰的人果然不愧是真巫,肉身如此强大! 陈玄丘隐隐觉得手臂发麻,不由心中暗凛。 李玄龟也是暗自心惊,他最强大的就是肉身,但是这么硬碰硬,又是猝然出手,居然没占什么便宜。 李玄龟不敢怠慢,立即全力出手。他已经示警了,天柱峰的人马上就能,一定要捉贼捉赃,万万不能叫陈无影逃了,这一门人的人潜影匿踪最是厉害。 所以,李玄龟一刻也不敢停,手臂挥舞如劈挂,裹挟着呼啸的劲风,拳爪掌指,变化莫测,举手投足,俱有搬山移海之力,而拳掌速度之快,更是几乎达到了技尽于道的境界。 “疏影,你在哪,快回来!” 陈玄丘急呼,同时针锋相对,以体术与李玄龟全力搏斗。 体术的优势,在眼下这个局面下,就可以证明它的优势了。 如果是一个擅长道术的,被李玄龟这等身手的近身攻击,再继之以暴雨狂风般的进攻,根本来不及施展道术,那就要彻底完蛋。 这也是阴影门被拘进伏妖塔的原因。 阴影门的影遁术练到最高境界,神明也能弑杀,根本不给你施展神术的机会。 可惜李玄龟遇上的是陈玄丘,陈玄丘本就以体术见长。 “轰~~” 一记重拳,陈玄丘和李玄龟各自全力击出一拳,两只铁拳一碰,宛如铁锤砸在了铜钟上,一声巨响,二人臂上的衣衫被强烈的劲气撕裂,寸寸炸开,片片飞溅于空中,仿佛一只只蝴蝶。 陈玄丘的真武拳意透体而过,李玄龟后背一拱,一个清晰的拳印,竟从后背冒了出来。 若非是李玄龟乃玄武后裔,防御无双,这一拳,他的五腑六脏都要碎了。 李玄龟闷哼一声,便摔出了天柱厅,稀哩哗啦地砸碎了许多石景和花木。 李玄龟的玄武之力却也不弱,这一拳打去,陈玄丘只觉如同一座山推了过来,双足再也站立不稳,整个人倒飞出去,“砰砰砰”一连撞折了三根石柱,一屁股摔在大厅上首那张座椅上。 一拳之下,二人各自唇角沁出了鲜血。 “主人!” 暗香从阴影中冒了出来,一把扶住陈玄丘。 屏风后边,疏影也攸然闪现,一见陈玄丘好像吃了亏,大叫一惊,急忙也冲过来。 正摸向山上的南子突然听到远远传来惊呼声,接着林中簌簌而动,许多人影向前发声处冲去,不由得心中一动,大胆地放弃隐藏,也向着那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她奔跑的越是大大方方,越没人怀疑她的身份。急于赶去天柱厅一探究竟的人,那里会想到这儿竟有一个潜入者。 摩诃萨惊咦一声,见南子这法儿有效,不过他倒不必现出身形,但依旧隐着身,紧蹑在南子身后。 陈玄丘被暗香疏影扶着,从那张座椅上站起,急道:“可找到那人了?” 疏影摇头道:“大厅前后,空空荡荡。” 陈玄丘道:“那且不管他了,我们马上走。” 暗香和疏影扶着陈玄丘,刚要逃出大殿,潜回住处,一道人影,背后仗剑,从大厅上方缓缓的飘落下来。 他面朝着大厅口,背对着陈玄丘三人,稳稳落在地上,轻笑道:“好本事,你们竟能找到这儿来!既然来了,那就不必走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638章 再会 陈玄丘目芒一缩,沉声道:“走!” 他说着走,立时发力,向后疾窜,没有片刻停留。 只一眼,他就看出,眼前的这个孟楚,是真身。 这就是狐生七尾时所赋予他的第二项能力:“狐疑。” 这门神通与白天的洞察之力十分相似。 一个分身,尚且让陈玄丘大为头痛,何况是他的本尊? 更何况,他的分身虽然受了伤,但并非没有战力了,如果他再召唤出分身,陈玄丘就走不了了。 就算还有一线机会逃走,可是,那时候狂猎等人也该到了吧? 所以,陈玄丘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暗香和疏影立即遁入他的影中,“走”字余音袅袅,陈玄丘已自后厅穿出,飞奔而去。 楚梦一声轻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白光,紧蹑而去。 李玄龟怒气冲冲回到大厅,但见厅中空空,陈玄丘已经不见了。 这时许多天柱峰人冲进大厅,狂猎越众而出,嗔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玄龟赶紧屁颠屁颠地上前,表功道:“师父,有个小贼闯进来了,不知道想干什么,徒儿力阻凶顽,师父你看,我又受伤了。” 狂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道:“你说有小贼闯进来了,贼来了还能干什么?为什么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你连个小贼都打不过,怎么这么无用?” 李玄龟大为尴尬,赶紧解释道:“那人叫陈无影,是无影门掌门。我在虞国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嗯,身法奇妙,神出鬼没,徒儿是被他偷袭得手的,对!偷袭得手的!” 狂猎大手一挥,喝道:“我天柱峰近千年来,还不曾有人敢硬闯进来,给我搜!” 四下里的天柱高手轰然一喏,立即四下散布开来。 李玄龟窃喜,我刚才叫他师父,他可没否认,我赖定他了。现在先不计较,等抓住那陈无影再说,双喜临门呐,嘿嘿嘿嘿…… 陈玄丘从未像此刻一刻感觉到危险。 他的身后就有一口剑,如影随形,剑气纵横,只要他身势稍顿,必定被剑气及体,撕烂肉神。 以那剑气之锐,恐怕元神都来不及逃出。 上一次,他硬是豁出耗费了一次珍贵的玉佩替死机会,这才重伤了孟楚,不料那却还只是孟楚的分身。如今他的玉佩只剩下最后一次替死机会了,如果可能,他绝不愿意继续浪费。 将来与天一战,凶险必定更大,这机会岂可轻易浪费在这里? 在那剑气追蹑之下,陈玄丘不要说有什么其他动作,他甚至心神都不敢稍分。 快! 实在是太快了。 一道犀利的剑光追蹑着陈玄丘,在天柱峰的莽莽丛林之中,笔直如线,所过之处,山石碎裂,大树轰然倒塌,人力有时穷,只要陈玄丘气力稍懈,就要被这凌厉无匹的剑气瞬间搅 个粉碎。 “嗤!” 一剑斜撩,剑气纵横,陈玄丘的“狐疑”起了作有,竟提前做出了闪避,饶是如此,也是堪堪避开这一剑,衣袂被削去一大块,露出了肌肤。 剑气激扬,将天空荡开一角,月光骤然撒下,大地一片清晖。 陈玄丘的一片衣袂尚还飘于空中,人已一闪再闪,又掠至百丈开外。 “不行了,必须得放人出来阻敌!” 陈玄丘急急想道,可是一旦放人出来,以这孟楚仙剑之利,不丢下百余条性命,绝难战胜他。 可是一旦丢下那么多的尸体,他的实力就算没有全部暴露,也会引起天庭极大警惕。那时,伐天第一战,还能成功么? 陈玄丘心中正犹豫不决,楚梦斥喝一声,骤然加速,剑发殷雷之声,呼啸而来。 且再拼一招看看,底牌绝不能轻露! 陈玄丘把牙一咬,情知再逃,势必要死在孟楚剑下,他一咬牙,便取出了“诛仙剑”。 剑灵犹在沉睡,能发挥的威力微乎其微,但以此剑之利,或可挡得孟楚几剑,再谋脱逃之机。 就在这时,侧方一道人影翩然而至,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楚梦!” 楚梦这一剑志在必得,在他眼中,陈玄丘已然四分五裂,神魂俱灭。 但这一剑横空,尚未杀至,却陡然听到一个惊骇的叫声:“楚梦!” 这名字,有多久没有被人唤过了? 楚梦心神一颤,驭剑之势便出现了破绽,陈玄丘一见机会难得,立时斜身一窜,伸掌一拍,将一块一人多高的巨石拍飞出去,撞向楚梦,自己则趁机遁走。 但只是斜纵掠出的刹那,他已看清那月下走出的人,月华如霜,沐浴其下,宛如女神。正是南子。 陈玄丘大吃一惊,就待停下脚步。 他可不愿为了自己脱身,让南子身陷险境。 不料,这时凭空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掌现赤光,犹如一只船儿大小,将他轻轻一托,叱道:“走!南姑娘这里,我来帮他!” 陈玄丘被这大手一抛,整个身子如同弹丸一般,攸然便被抛出百丈开外,定睛看处,却是茗儿的师父摩诃萨现身出来,向他微笑一颔首。 陈玄丘顿时心中一宽,这位可也不是凡人,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高人,至少是太乙境界的仙人,还怕他孟楚什么。 楚梦被南子一唤,心神一乱,这一剑便再无变势,那一人高的巨石破空而来,被他的剑迎去一划,“噗”地一声,如同切开了一块豆腐。 只是分开的两块石头落地时,铿然巨响,如同殷雷。 楚梦仗剑而立,仿佛变成了一块石雕,一动不动。 南子一步步走近,泪水迷离,几乎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慢慢站住,看着仗剑立于月下的那道身影,颤声道:“楚梦大哥,是不是你?” 楚梦默然半晌,轻轻一叹,慢慢转过身来。 南子如遭雷击,娇身一颤,退了一步,那容颜,她认得,化成灰她也认得。 “快五百年了,你无缘仙籍,我本以为,你早已投胎重生,忘却前尘,可我实未想到,你竟用转世轮回之法,始终保留着前世记忆。嘉鱼,你这是何苦。” 第639章 大菩萨的暗器 南子惨笑,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落下:“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你居然重新回到了人间,你居然知道……知道我为了你,不忘前尘,转世轮回。而你,连见都不肯见我一面,是么?” 楚梦苦笑:“见了,又有何益?我知道你的事后,曾委托大巫神,本想让你成为南疆巫女。那里,自成一界,巫女之尊,宛如一方帝王。你在那里,也可一生无忧,恣意快活。可谁知……” 南子这才知道,大巫神对她格外青睐器重,竟是出自于楚梦的托付。 可她丝毫不因楚梦的这种关怀感到温暖,反而更加的愤怒。 “无忧无虑?自从遇到了你,我便没有无忧无虑过!你现在,是仙人?” 楚梦苦笑。 南子厉声道:“是不是?” 楚梦闭了闭眼睛,喃喃地道:“很久以前,我就是了。” 南子讥诮地道:“对!为大雍讨伐前朝,积下功德,你早就飞升上界,成了仙了。仙人呐,真是失敬!能有机会称一尊神祗为大哥,嘉鱼真是好荣幸!” 楚梦轻轻摇头:“我的确是因为积了功德而成仙,不过……” 楚梦深深地望了南子一眼,道:“不过,却不是五百年前。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因为斩杀大巫蚩尤,立下大功,就已被接引至天庭,位列仙班!” 楚梦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举手一拂,头发、衣袍,渐渐变化,周身涌现道道金光。 他身穿金甲,头戴金盔甲,掌中的锈剑,也渐渐化作一口十三节的瓦棱金节鞭,在他的眉心,渐渐出现了第三只眼,那只眼只是闭合着,便有一股无穷的威压扑面而来,叫人实不敢想像,那只眼睛睁开,将爆发多么强大的力场。 金甲仙人,依旧是楚梦的面貌,只是双眼微微湿润:“我,位列天庭五百灵官之首,号:‘都天大灵官!’” 南子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尊威严神圣的神祗,惊愕半晌,才道:“斩杀大巫蚩尤?你……你早就是神仙?” 楚梦面带苦色,道:“是!很久以前,我就已是神仙。每一次人间轮回大劫,我都会……奉旨下凡,行走人间。我不姓楚,我本姓王,但是无数次轮回大劫,每一次,我都会以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名字,行走人间。” 南子喃喃地道:“原来,这就是你不接受我的原因,你是仙,我是凡,我一个凡人女子,根本不入你的法眼。” “不是这样的。”楚梦道:“你的心意,我何尝不知?又何尝不为之感动?可是,凡人的情欲爱恋,于我而言,而是修行路上的牵绊阻隔,我追求的是天地大道,是修成不死不灭之身。” 南子激动地道:“修成了又如何?这样的你,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现在的你,纵然不能不死不灭,也能活上一个元会了吧?又如何?你快乐吗?” “快乐?“楚梦眼神一阵迷惘。 他每日修行,但遇人间轮回大劫时,便奉命下凡,在人间走一遭。 如今想来,在天庭的日子,只是一日重复一日的修行,真正多姿多彩,叫他如今能想得起来的,反而是成神之前,以及他每次行走人间的经历和人生。 人间有苦,亦有乐。 在天庭的日子,或许真如南子所说,与一块石头,没什么分别。 快乐么?至少没有痛苦。可没有痛苦,却也没有快乐,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 求长生,是因为长生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想了半晌,楚梦笑了,轻轻摇头道:“你问的,我给不了你答案。也许,是因为我的境界还没到。等我进入大罗境界,证得混元道果,也能就能悟透天地至理,明白长生的意义。 到那时,我已彻底抛弃了肉身,成就元气生命,已经彻底改变为另一种生命形态,也许那时我才会明白。尘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于那时的我而言,一切尽是虚妄。” 南子冷笑道:“大罗金仙,混元道果,也不过是生命更久,神通更大。你纵然脱离了肉体凡胎,也不会失去生命的六欲七情,我不相信,那时的神仙,就有怎样的快乐。 不要说的那么虚无缥缈,如果你们仙人真能抛弃这一切,寻找到比我们凡人更快乐的人生,你还会出现在这里?藏头露尾,挑动人间之劫,祸乱苍生性命,这就是你追求的无欲无求、极乐天人的境界?” 楚梦苦笑摇头:“至少,我不会如你一般,让自己陷入一世世不变的痛苦之中。” 南子愤懑地道:“是我错了,我喜欢错了人!我始终不平,始终不解,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哪怕我为你付出那么多,我想知道,成仙,就真的那么叫人割舍不下吗?就可以叫你毫不犹豫地抛弃我的心?现在我明白了!” 南子用力地点了点头:“我爱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块修得没了自我,冷酷无情的石头!” 楚梦叹息道:“夏虫不可语冰,我和你,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又怎么可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他凝视着南子,轻轻地道:“你若放下执念,早就能脱离苦海了。可惜……” “念在曾经的缘份,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忘却我,忘却烦恼,重启新生。” 说着,楚梦凝视着南子,双眉间第三只眼睛,缓缓张开。 那只眼睛只张开了隙,便有无穷量的金光弥漫了这一方天地。远处正奔跑过来的天柱峰高人陡然感觉到了一种本能的危险,纷纷站住脚步。 候在天柱厅内的狂猎猛然也是一怔,有所感应,立时纵身出了大厅,向前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南子惊骇地道:“你要干什么?” 楚梦柔声道:“抹去你对我的记忆,抹杀你这一世的生命,只保留你最纯粹的元神,投胎重生去吧。” 南子激怒:“前世我是谁?来世谁是我?没有我的记忆,没有我的情感,那还是我么?你不想背负对我的亏欠,所以把天界的大秘密告诉了我,你又为了不泄露出去,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杀了我?” 楚梦轻叹:“你终究只是一个凡人,神的境界,是你理解不了的。你以为我是因为受到了你的困扰?无数年来,无数次下界,每一次,我都有同生共死的兄弟,也有情根深种的女子,从来,没有一个,能撼动我的道心。” 他直视着南子,道:“他们,也从没有一个如你一般执着,居然历数世轮回,本心不移。我已数百年修为没有精进了,想来就是因为你的存在。嘉鱼,你是撼动不了我的道心的!我送你往生,是要斩去我的心魔,同时,也是结束你的痛苦!这是你我最好的结果。” 南子呆住了,数百年的苦苦追求,还想问他一句做神仙,快乐否?是不是就真的比接受她,做一对比翼鸳鸯更快活。 想不到,一腔真情,竟是自己眼瞎,付给了一块没有感情的石头。如今他要杀了自己,还要一厢情愿地以为是为了她好! “哈哈哈哈……” 南子现在只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她活该!谁叫她瞎了眼! 那只缓缓睁开的天眼,只是睁开了一隙,无穷的威严,便俯压下来。 南子感觉掌心发烫,那枚魔斧蠢蠢欲动。但是南子却硬生生地用她的意念压制住了魔斧的蠢动。 她现在是魔斧的主人,她的压制,自然能控制魔斧。 哀莫大于心死,南子现在只恨不得自己快点死掉,从此再也不用记得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她闭上了眼睛! 而楚梦的天眼,正在缓缓睁开。 那是都天大灵官的惩罚之眼! 惩罚之眼彻底睁开了! 无穷量的金光喷涌而出,南子的肉身将要被这金光彻底湮灭,所有的记忆与情感,也将一并被抹杀。 但是…… “啪叽!” 金光顿消,都天大灵官呆在那里。 本以为必死的南子愕然张开眼睛,但她什么都还没看清,就被一只船儿大小的大手凌空一攫,陡然消失于原地。 都天大灵官缓缓伸出一只手,往额头上一抹,将那挡住了他额头天眼的物事抓了下来。 那是,一只芒鞋。 都天大灵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个愤怒的神音便瞬间传遍了天柱十二峰:“是谁?给我滚出来!” 第640章 地宫 都天大灵官气个半死,他一世英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污辱? 这人能以一只鞋子阻止他打开天眼,修为至少不在其下,但是都天大灵官气怒攻心,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以神相法身,纵身跃于空中,天眼一开,神念迅速笼罩了整个天柱第一峰。 天柱峰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抹古怪的寒意,仿佛被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了。 狂猎冷哼一声,虎躯一震,那种不适的感觉顿时震开。 他抬首望天,冷冷地道:“奶奶的,这是老子的天柱峰,你却在这大发淫威!” 这时,李玄龟追了上来,喜孜孜地道:“师父,天上那是谁啊,好强的神威,似乎是天庭中人啊?有他在,陈无影跑不掉了吧?” 狂猎嘿嘿一笑,吩咐道:“各自回去,不必找了。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老子拨了他的皮!” 说罢这里,狂猎一双凶睛瞪住了李玄龟:“包括你,胆敢嘴贱说出去一个字,老子把你的龟壳儿一片片地拔了,玄武来了,我也不给面子。” 李玄龟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眼看着狂猎大步流星地走去,不禁壮起胆子问道:“师父,不抓陈无影了么?” 狂猎摆摆手:“人家找的是上界天神,你看热闹就无妨,敢掺和其中,我一样剥了你的龟壳。” 李玄龟心花怒放:“我师父太威武了,这条大腿算是抱对了!” 摩诃萨拖了南子离开,这时都天大灵官纵身空中,以天眼扫视整座天柱峰。 摩诃萨不由惊咦一声,连忙就地停下,信手一挥,一道金光闪过,一层淡淡的金光罩子,将他和南子笼罩其下。 南子错愕道:“老人家,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 摩诃萨摸了下胡子,胡诌道:“姑娘独自闯荡江湖,陈玄丘如何放心得下?所以,他才拜托老夫,出山保护你。你不必谢我,来日见了陈玄丘,向他道谢就是了。” 摩诃萨说着,心里美滋滋的,果然是大智慧的我呀,陈玄丘欠了我的人情,回头求他担任我新教护法,为我新教招揽人才,他就不好推脱了。 陈玄丘…… 如今,见陈玄丘来了天柱峰,而且与都天大灵官楚梦为难,南子如何还不明白当日陈玄丘取消让她为婢的赌约,放她自由的原因。 这是……明知此行危险,怕她遭遇不测吧? 而且,陈玄丘还放心不下,特意请了这样一位高人来保护我。 对比都天大灵官的冷漠无情,再想到陈玄丘虽未宣诸于口,却默默深沉的眷顾,南子鼻了一酸,忍不住潸然泪下。 摩诃萨探头向远处看了一眼,心中暗暗嘀咕,天庭真是卑鄙啊,居然派了都天大灵官这么棘手的人物下来,也不知道陈玄丘那小子逃出了多远,可已摆脱了都天大灵官的神念扫索范围。 摩诃萨只顾吐槽天庭,却忘了极乐天却也派了他这位已经在新教中挂了菩萨果位的大神仙,一样跑来掺合人间事了。 都天大灵官神念扫处,却未找到那个丢草鞋的混账,倒是发现了陈玄丘的身影。 都天大灵官目光一凝,就如苍鹰扑鼠一般,凌空跃下,追向陈玄丘。 陈玄丘没有往外逃,反而往山上逃去。 影子里,疏影急道:“主人,敌人强悍,不如归去。” 陈玄丘道:“整个天柱峰都被惊动了,逃不出去的,莫如往上走。他们以为我既已被发觉,必往山下行,或可寻得一处地方藏身。” 陈玄丘话音刚落,就觉身体一寒,“狐疑”之力发动,马上发现自己被人锁定了。 陈玄丘心中大急,这时前方就见波光粼粼一片水面,竟是一座天湖。 湖水清波荡漾,被月光一映,仿佛烂银。 陈玄丘这时危险的感觉愈加强烈,立即涌身向前一冲,一头扎进水中,如一根箭般,笔直地射向水底。 都天大灵官如展翅的大鹏,凌空飞至,却见水花溅处,陈玄丘的身影已经消失于水下。 都天大灵官眉头一皱,眉心的天眼金光闪烁,神念却穿不过这么厚的水层,只好以天眼之光扫射。 但偌大的湖面,只成一线的天眼神光一时间如何扫描得完全? 陈玄丘一入水,便用敖鸾教给他的水族联络之法,将讯息传布于整个天湖。 这里是天柱峰,人间修真圣地。 所以,这湖里若有水族,十有八九是已经开了灵智,有了神通的。 只要联系上一个,报上龙族的身份,就在里边做个贵客,捱上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 可是,陈玄丘讯息放出,湖水中静寂一片,居然没有任何回应。 陈玄丘眉头一皱,隐隐感觉不对,这么大的一片水域,里边居然没有一点水族生物?这么邪门吗? 这时候,身边已没有影子,暗香和疏影都被抛了出来,陈玄丘一见,连忙施展避水法,形成一个方圆一丈的气球空间,将二女笼罩其中。 暗香和疏影这才长长出了口气,紧紧靠在陈玄丘身边,四下一张望,湖水幽深,月光照不深入,看起来黑沉沉的叫人害怕。 暗香道:“主人,这水底好古怪啊,水质清澈无比,却不见一尾鱼游动。” 陈玄丘道:“我也发现了。” 疏影突然一抓陈玄丘手臂,惊呼道:“主人小心,你看那里。” 陈玄丘抬头一看,就见远处一点金星,只刹那功夫,就化作拳头大小,再刹那功夫,就有合抱大小了。 陈玄丘目力惊人,定睛一看,竟是都天大灵官驭水而行,持剑杀进了水底。 陈玄丘大吃一惊,赶紧道:“快,沉下去,躲起来!” 幸亏他的避水法儿不比都天大灵官的神术,光效惊人,所以没有引起都天大灵官的注意。 三人迅速下沉,看见一片湖石,经由湖水无数年腐蚀涌动,出现了许多坑洞,三人找了一处大的洞穴,迅速隐入其中,再加上外边的茂密水草,光线又暗,根本发现不了。 都天大灵官犹如一具潜艇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呼啸而过,激得水流激荡不已。 “哎哟!” 水浪涌动,掀得三人的避水空间一阵摇晃,暗香站立不稳,一跤跌进陈玄丘怀里,窘得她俏脸通红。 不过,她窘也没窘多久,疏影姐妹情深,一把就把她拉了出来。 “咦?” 暗香刚要向疏影道谢,忽然有所发现,不由惊咦一声。 她赶紧拉拉陈玄丘,向湖石石壁上一指,道:“主人,你看!” 陈玄丘定睛一看,石壁模糊,隐隐似乎有个把手。 陈玄丘向外边看了看,远远一点金星,须臾功夫就消失了,想必是搜到了别的地方。 不过,如果一直躲在这里,以都天大灵官在水下仍旧如此奇速,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搜过来。 于是,陈玄丘壮起胆子,冒险取出一朵太阳真火。 “啊!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只有有事才找我们,咦?呀!哎呀,二弟三弟四弟五六七八九弟……” 声音戛然而止,陈玄丘只用太阳真火一晃,看清了这湖石洞穴中的情形,马上就把太阳真火收了起来,切断了它和被关在地维的那位小太阳之间的联系。 估计那位小太阳只能在幽闭空间跳着脚儿地骂他了。 刚刚只是火光一晃,陈玄丘就发现,这里果然有一扇石门。 湖石洞穴生长了许多藻类,这扇石门上也不例外,但是在近处用火一照,却能发现,那水藻上明显有一道门的痕迹,旁边还有一个把手,那把手上也很干净,没有水藻。 疏影道:“这里竟有一道门?里边会不会有秘道,可以离开这里?” 陈玄丘心中一动,道:“走,进去看看!” 远处一点金星又出现了,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陈玄丘更不以迟疑,奋力一拉那石门,一道门户豁然露了出来。 里边光线柔和,呈淡蓝色。 更叫人惊喜的是,里边没有水,似乎里边的气压抵住了水的侵入。 陈玄丘顿时心中一喜,在这么深的水下,长时间使用避水法儿,消耗着实太大。 所以,陈玄丘更不迟疑,一闪身就进了洞穴,然后奋力将石门合拢。 都天大灵官犹如一头水底洪荒巨兽似的,轰隆隆地开过来,又轰隆隆地开过去了。 幸亏陈玄丘早了一步潜入洞中,否则光是都天大灵官激荡起来的汹涌水流,就让他们再也藏身不住。 陈玄丘站定身子,四下一看,只见一道弯弯曲曲的幽仄石道,石壁上长着苔藓似的植物。 这石室中的光,就是由那种地衣似的植物发出来的,令这石窟中处处充满了幽蓝梦幻的光。 疏影惊讶地道:“这莫非是月灵草?听说,这种草自幽暗中能自发蓝光。” 陈玄丘沉声道:“你们潜入影中,小心戒备着。” 暗香和疏影答应一声,倩丽的身影一闪,便没入了陈玄丘的身影。 陈玄丘放轻了脚步,落地无声地悄悄向前潜去。 这石洞空间是向下倾斜的,陈玄丘潜入湖水时,就下潜了百丈之深,此时一路向前行去,竟然走了小半个时辰。 一开始他走的极慢,后来脚步却是越来越快,以他的脚程,这小半个时辰,已经潜入地底极深了。 这时,前方才豁然现出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大空间。 四下里,依旧生长着那种能发出幽蓝光芒的苔藓,照亮了偌大的空间。 陈玄丘只一眼看去,就看到了一尊巨大的神像。 她人身蛇尾,胸前双手,握一条巨蛇,身后七手,或拳或掌,各自张持于空中。 神像巨大,约有十丈,相当于一座十多层高的大楼,在这样幽蓝的光芒之中,显得极其神秘。 陈玄丘循路而来,出口处正对着这尊神像的面部,面对面地看着它,冲击力尤其的强烈。 第641章 神秘犯人 陈玄丘看着对面的这尊巨神像,直觉的反应,就是娲皇。 不过,不对! 娲皇出身于妖族,在巫族人把持的天柱圣地,怎么可能会供奉一尊妖族的大圣? 据他所知,天地之间,人首蛇身的大神共有六位。 娲皇、相柳、后土、共工、伏羲、烛九阴。 其中只有两个女性,而这里是天柱圣地,巫族人把持的地方,巫族后裔,现在都受后土娘娘庇护。 所以,这是后土娘娘的本相? 陈玄丘顺着那神像的面庞,一点点向下看去。 他的目光一直落下去,落到那神像的基座处时,不由骇然一颤,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翠色衣衫,与这幽蓝之色有些混同,不经意地看,几乎不易发现她。 陈玄丘运足目力,发现那人是个女子,长发萎垂,遮住了容颜,她的双手被铁链捆绑在神相之上。 再仔细看,不对!不只一条,足足七条铁链,分别绑住了她的双手、双足、头、颈、腰…… 这里,是被天柱峰上的人镇压于此的人? 陈玄丘立即想到了被镇压于地维秘境的九个小太阳,地维镇压着上古妖族的九阳,天柱秘境同样镇压着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也并不稀罕,只不知,她又是谁? 不管如何,只要是敌人的敌人,那就可以是我的朋友。 为了对抗天庭,正努力发掘一切力量的陈玄丘毫不犹豫,立即纵身跃了下去。 十余丈的高度,对他而言,只是轻轻一纵。 陈玄丘稳稳地落在地面,落地无声。 被镇压于下的翠衣女子听到了声息,头抬了起来,披散的秀发间,一双星眸朦胧,只看了陈玄丘一眼,就呆在那里。 显然,她没料到出现的人竟然不是看押她的人,所以呆住了。 陈玄丘赶紧道:“姑娘,不要怕,我来救你。” 姑娘惊愕地看着陈玄丘,诧异地道:“救我?” 陈玄丘道:“不错,你是被天柱峰的人镇压于此的吧,你放心,我救你离开。” 陈玄丘说着,扯了扯那铁链,黄澄澄的,如黄金打造,而且十分沉重。 它贴附在神像身上,没有绷紧。陈玄丘何等力量,奋力一扯,居然没有将那手腕粗细的铁链扯动分毫。 翠衣女子道:“这七条黄土之链,系于后土娘娘神像之上,汲连着大地之力,你断不开……” 她刚说到这儿,陈玄丘手中剑光一闪,“当当当当当……” 剑光闪处,七条链子应声而断,翠衣女子定了定神,只见陈玄丘手中空空,竟未看清他用的什么兵器。 铁链一断,翠衣女子的束缚顿时解去,她在那里大概是站的太久了,身子一软,就向地面跌坐下去。 陈玄丘连忙扶住她。 这时,因为身形晃动,秀发散开,陈玄丘才看清翠衣女子的模样,好精致、好甜美的一张脸庞,蛾眉弯弯,眸若点漆,瑶鼻之下,一点樊素小口。 只是,她身材极高,如果站直了,与陈玄丘不相上下。 陈玄丘按现代的算法,身高在一米八二、八三那样子,眼前这个身材匀称,袅娜婉约,扶在怀里香香糯糯、柔若无骨的美人儿,大概也有这样的身高。 寻常女子哪有这么高的,但巫族中个儿高的女子却是比比皆是,所以,这女子……是巫族人? 陈玄丘忍不住问道:“姑娘是祖巫一族?却为何被关在这里?” 那女子稳定了身子,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陈玄丘苦笑道:“说来话长,一时之间,只怕说不清楚。” 说着,陈玄丘抬眼看了看高处进来的门户,心中思忖着,这里既然是用来关人的,应该没有别的出口了。 那个孟楚找不到我,必会告知天柱峰的人,也许他们就会搜到这儿来。不过,这入口狭窄,能进来的人不多,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放胆施为,在这里亮出我的底牌,反杀他们。 想到这里,陈玄丘反而不再忐忑。 翠衫女子的腿似乎还有些僵硬,扶着神像的基座,轻轻靠坐下来,道:“你不说明身份来意,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跟你走。” 陈玄丘苦笑道:“千头万绪的,我只是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翠衫女子妙眸一闪,道:“你是天柱峰的敌人?” 陈玄丘摇摇头,坦率地道:“不是!而且,天柱峰的洛儿姑娘,对我有恩。但是,我担心,天柱峰会视我为敌人?” 翠衫女子神色似乎刚刚一松,这时又微微紧张起来:“为什么?” 陈玄丘道:“因为,我的敌人,就藏身在天柱峰。如果天柱峰的人与他有所沟结的话……” 翠衫女子道:“你的敌人?是谁?” 陈玄丘道:“你不会认识的,他是……一尊天神!” 翠衫女子神色一动,脱口道:“剑神任逍遥?” 陈玄丘惊奇地道:“他的确擅用剑,不过……,他本名叫任逍遥?” 翠衫女子展颜一笑,道:“不,他化身千万,名字也不知道用过多少了。我也不知他的本名,我只知道,他来天柱峰,用的化名就是任逍遥。” 陈玄丘大喜,多了解那个可怕的剑神多一些,便能多一分胜算。 他也依着神像的基座坐了下来,道:“姑娘竟然知道他,看来他很久以前就来了天柱峰了。” 翠衫女子摇摇头,道:“也不算很久,他来天柱,才不过六个月。” 陈玄丘立即明白过来:“所以,姑娘你被关在这里,最多也只有六个月吧?” 她是天柱峰关押的人,而剑神孟楚是天神,不可能尽人皆知,更不可能有人告知这个早被关押在地下的人,所以,这就说明,孟梦来天柱时,这位姑娘还是自由之身。 翠衫女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不错,我在这里,只有六个月。那位剑神来了不久,我才……来了这里。” 陈玄丘急道:“不知他来天柱,意欲何为?天柱峰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姑娘你可知道?” 翠衫女子道:“你还没说,你是谁,你来天柱又是为了什么?” 暗影中,疏影用神念对陈玄丘道:“主人不必忌讳,要想取得她的信任,终于坦白于她。如果她会对主人不利,到时候把她拘进葫中世界就是了,也不用怕她什么。” 陈玄丘一想也是,如果眼前这女子是敌非友,会对自己不利,那也不用讲究什么,就把她拘进葫中世界便是了。 大巫神关得,这翠衫女子又有何关不得?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放松了身体,靠在神像基座上,坦然道:“我姓陈,陈玄丘。此来天柱,是冒用了中州徐家人的身份,给洛儿姑娘送一盆荀草。” 翠衫女子娇躯微微一震,不过陈玄丘正在思忖措辞,倒是没有注意。 陈玄丘此时正靠在神像基座上,被他用诛仙剑斩断的一条黄土之链,正耷拉在他腰间。 而他腰间浸了水的荷包里,那画眉果儿汲足了月灵泉至阴之水的水分,又感应到了黄土之精的气息,便活跃起来。 画眉果儿迅速地生根发芽,竟钻破了荷包,附着在那黄土之精铸成的链子上,一路攀援而上,就像童话故事《杰克与豌豆》的那颗有魔法的豌豆似的,蓬勃生长起来…… 第642章 画眉花开 陈玄丘虽说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有不妥,就把眼前这个完美九头身的女子收进葫中世界,也没有轻易暴露他最终的目的:伐天! 他只说身为忠于大雍的臣子,眼见南疆生乱,前往平叛,力斩大巫神,智斗剑神孟楚。 不料那只是孟楚一具分身,逃来天柱山,他担心天柱山势力业已投靠姬国,毕竟天柱本就在姬国境内。 为此,他才前往中州徐家,想弄一个身份,混入天柱峰打探清楚,却不想刚来第一天,就暴露了身份。 那美女听说他去中州寻了荀草来天柱峰献与天柱少主李洛儿,只是为了找个理由混上天柱,目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翠衫美女幽幽地道:“你操之过急了,那李洛儿,十分肥胖,很丑的。据说这荀草可以美人颜色,一旦服下,形貌必可大为改观,你献上荀草,必能让那个丑女人感激涕零,在天柱峰上你将……” 陈玄丘打断了她的话,不悦地蹙眉道:“姑娘,我不知道你和洛儿姑娘有什么过节,不过,攻讦别人的体态形貌,这很不合适。何况,洛儿姑娘,只是体态过于丰腴了些,但她心美人善,是个有教养的好姑娘,请你不要再这么说了。” 翠衫美女一呆,望着陈玄丘的眼睛,眼波流动,渐渐亮得吓人:“你说她,心美人善?她那么胖……” 陈玄丘不耐烦地道:“胖子就该死么?” 翠衫美女对他的语气不以为忤,反而嫣然一笑,道:“你们男人,难道不喜欢美女?” 说着,她还故意挺了挺胸。 她身材颀长,九头身的超级身材啊,匀称窈窕的很。但是,这么近的距离,一个九头身美女挺胸,那胸着实显得有些壮观。 陈玄丘脸色却更加不愉,似乎很不喜欢她卖弄风情。 陈玄丘道:“喜欢!若一个人的外貌完美无暇,自然叫人一看就喜欢,这是人的本能。但它,外貌之美,只是开始。如果一个人言语可鄙,心性不好,那么纵然有一副好皮囊,也会惹人生厌了。“ 翠衫美女笑得更开心了,齿如瓠犀、笑靥如花地道:“是,小女子受教了,我不再说她是丑女便是。” 陈玄丘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还没有见到她。天柱峰的人千万不要以为我是个奸细,就以为好荀草也是假的,随手丢了才好。洛儿姑娘什么都好,就只这一点缺憾。这荀草若是能到她手上,那就好了。“ 翠衫美女眨眨眼道:“你现在被人追杀,前程未卜,还在关心她美不美么?” 陈玄丘淡淡地道:“她是我很好的朋友,至少,我是这么看的。你呢,不知姑娘你是什么身份,为何被关在这里?” 不等翠衫美女回答,陈玄丘便道:“不要试图骗我,我有洞察之能,能够看得出你说谎。如果你说谎,我能救你,也能再把你关起来。” 翠衫美女笑吟吟地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为什么要骗你。” 陈玄丘道:“那样最好。” 翠衫美女沉吟了一下,道:“先说你最关心的事儿吧。剑神任逍遥,哦,也就是你说的孟楚,的确是上界仙人,不过,天柱峰的人并不是他的同党。” 陈玄丘神色一紧,赶紧问道:“这话怎么说?” 那翠衫美女看在眼中,心中只想,他这么关心这一点,只是怕天柱峰势力也倒向了姬国?恐怕,是不想与天柱峰兵戎相见吧?那是因为……因为我的缘故吗? 这样一想,翠衫美人儿不禁心花怒放。 陈玄丘对面不识的这位九头身绝色美人儿,自然就是天柱峰少主李洛儿了。 她在这里,并不是被关押于此,而是自从她得知自己“肥胖”的原因,便央求师父向后土娘娘讨教解决的办法。 在女孩儿家心中,容貌实在是太重要了。 李洛儿身高体胖,这是她一直自卑的心病。如今既然知道事出有因,且有解决办法,哪有耐心还等着自己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将这浑厚的地气吸收完毕,天知道那还要多少年? 狂猎被她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去向后土娘娘求教。后土娘娘才传了他这个办法,以天柱峰月灵泉滋养肉身,以黄土之精束缚肉身。 别看陈玄丘弹指之间就斩断了七条黄土之精锁链,那是因为他用的是诛仙剑。那就不是凡物,根本不是凡尘之物铸就的先天至高法宝。 李洛儿七条黄土之精的锁链加身,无异于身负七座大山,日日承受重压,以自身巫力竭力对抗,以此加速她大巫之身对于厚土之力的吸收。 这事儿说来简单,但最简单的刑罚,通常也是最痛苦的惩罚。李洛儿不眠不休、日夜承受巨大的压力,竭力与之对抗,初时那种几欲粉身碎骨的痛苦,实在是难以言喻。 每日,她都是汗透重衣,滴落于地,如同一洼水。 每日,她都筋疲力尽,恨不得立时放弃,只要能让她躺下歇上一歇。 如是者坚持了六个月,她的厚土之力,终于几近吸收完毕。 今日师父就来看望过她,因为按她的速度,今日就可以将厚土之力吸收完毕,成就大巫之身。 不过,洛儿却想坚持完这一夜,明日再正式出关。 因为,天柱峰上许多女子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对她这个贵为少主却痴肥无比的少女其实是颇有岐视的。 洛儿虽然心地善良,性情也好,唯独从小受人白眼儿,给她心灵的创伤太重了。 她扬眉吐气的这一刻,她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朗朗乾坤之下,不想夜半三更,草率出关。 却不想,竟因此等来了陈玄丘,而她又听到了陈玄丘令她感动不已的评价。 这一刻,在她心中,除了师父之外,有陈玄丘做为第一个见证她“新生”的男人,实在是最惬意、最满足的事了,至于其他人看不看得到,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洛儿道:“据我所知,天柱峰第一代主人,终于战败于天庭之手。做为战败者,他接受的条件之一,就是为天庭镇守天柱峰。” 陈玄丘动容道:“天柱峰下有什么需要他镇压?” 洛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巫族接受战败的条件时,天柱峰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我们也不知道下边镇压着什么。不过,天柱峰只负责镇守天柱,天庭干预人间之事,天柱峰的人是不会参与的。” 陈玄丘道:“可是……,那个孟楚,却藏身地天柱。” 洛儿道:“他是神人,能在人间落脚的地方本就不多,虽然天柱峰不会帮他什么,但是他在此处养伤,终究好过别的地方,这一次,也就是你来了,不然的话,谁会干扰他在这里静修养伤呢?” 陈玄丘欣然道:“好极了!只要天柱峰没有与他勾连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洛儿嫣然道:“你的确不用担心,真要说起来,我们天柱峰与天庭是敌非友,只是迫于当初战败的承诺,答应在此守山罢了。” 陈玄丘点点头,突然又一怔:“我们天柱峰?姑娘果然也是巫族人,而且是天柱峰的人。只是,你为何被关押于此?” 洛儿睇着陈玄丘,柔声道:“我不是被人关在这里的。我是自己把自己关在了这里。其实我是……” 她刚说到这里,忽然只觉异香扑鼻。 陈玄丘和阴影空间的暗香、疏影也同时嗅见了。 这异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好淡雅的花香,这里怎么会突然有花香阵阵? 陈玄丘和李洛儿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去,就见一条黄土之精的锁链,宛如一棵千年老藤,垂挂在后土娘娘身上,那条“老藤”上,盛开着许多紫中透白的小花,异香扑鼻…… PS:哈哈哈,实在不是俺老关想卖关子故意卡在这儿,因为我得马上刮胡子洗脸,赶去房山,道不近。然后做为党员,明天参加一天活动,明天晚上回来我再写。 第643章 无名有名 画眉果的药性,花比果更强十倍。 只是,花开花落,只在一日之间,而且一旦采撷,更是立时枯萎,所以能够传世的,只有果,没有花。 而此时,陈玄丘和李洛儿,却仰着头,看着那一藤的小花,扑鼻的异香,满脸懵懂,赞不绝口。 “好香的花儿呀,这处地底洞府,想不到竟有这样的异株花草。” 李洛儿也很纳闷:“奇怪,从来没见过这东西呀,而且这条黄土之精的锁链才刚斩断,怎么会长出藤儿来?” 然后,两人心中便油然生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尤其是李洛儿,她对陈玄丘早有爱意,此时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忽然落在陈玄丘身上,忽然间便小鹿乱撞心头,颊上红云飞起,一种难言的滋味儿,忽然就涌上心头。 “姑娘,这花……” 陈玄丘说着,看向李洛儿,恰看见她春情上脸,白嫩如玉、吹弹得破的肌肤上泛起了一抹诱人的玫瑰红。 她咬着下唇,睇着陈玄丘,发丝间一双眼儿媚,如丝如缕。 原本就是极美的一个女子,那绰约高挑的身材,透着高贵的气质,特别容易勾起男人的征服欲,更何况是此刻被画眉花香所影响了的陈玄丘。 陈玄丘怦然心动。 洛儿有些紧张,那是处子的一种本能反应,她有一种强烈的危险的感觉。 得此时的她就如一只飞蛾,无比向往着光明,哪怕明知扑上去要粉身碎骨,也只想上前,毫不犹豫。 巫族人深刻在骨子里的血性,叫已不再自卑的洛儿大胆起来,看着陈玄丘那双越来越深邃、越来越具有侵略性的眸子,洛儿鼻息咻咻,忽然,她不再等待,而是勇敢地涌身而上,张开柔软的双臂,一把抱住了陈玄丘。 只一下,双方便如火上泼了油,情欲的烈焰在两人之间蓬然燃烧起来。 四周是幽蓝的光,如梦似幻。 梦幻一般的静谧空间里,阳刚与柔美,便如阳极与阳极的碰撞,碰撞出了爱的火花。 巫女体质,有异于常人,陈玄丘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小船儿,正沿着溪流溯源而上,那河道曲径幽窒而狭仄,一路的花枝藤蔓和冲刷的水流拖曳着他的小船,举步维艰。 那船儿只能加倍地使出气力,劈波斩浪,挣脱牵绊,奋力前行,磕磕绊绊,试图一探那桃源尽头。 忽然间便似下起了雨,春潮渐急,橹声也渐急。迎难而上的船儿只能进三退二,反复反复,路漫漫其修远兮,于进退间求索。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骤风狂后,野渡舟自横 一上一下贴合得极其紧密的两具身体,同一频率地随着呼吸起伏。 同样受了画眉花开影响的暗香和疏影,又看了如此一幕活色生香,早已无法维持在阴影空间,双双跌将出来,酥软在地。 这时,她们不约而同地向那个人伸出了手,兰花般美丽的手,抖瑟得就像蜜蜂翅膀翕动下的花蕊。 巫女体质特殊,不同于人族。陈玄丘独当一面时,开拓也好不辛苦,但这时二度梅开、三顾茅庐,却是奋起精神,劈荆斩棘,势如破竹…… 婉转娇啼声,如泣,如诉。 …… 月亮湖上,剑神冲宵而起,裹挟着一道凌厉的水柱。 水柱轰然落下,他却傲然立于湖水之上。 狂猎乘着一条船儿,悠然而至:“怎么,可找到那人了?” 楚孟恨恨地道:“在我天眼搜索之下,他逃不了。此人一定还在水下。” 狂猎讥笑道:“我看,他早就逃之夭夭了吧?不然的,以足下的本事,会找不到他?” 楚孟冷哼道:“也许此人精通水行之术,那也不算稀奇。狂猎,你是天柱峰主人,派你的人下去细细地搜,我断定,他还没走。” 狂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这深更半夜的,光线晦暗,我上哪儿搜去,且待天明再说。” 狂猎说到这儿,却是心中一动,以剑神的本领,怎么会搜不到人?那小子不会钻去洛儿修行之处了吧?不可能,那么阴秘的所在,他怎么就那么巧会发现? 见狂猎敷衍,楚孟大怒:“你……” 李玄龟踏水而来,大拍马屁:“师父有事,弟子服其老,恩师,弟子去吧,弟子的水性,便是大海深渊也是如履平地,搜这一座平湖,绝不在话下。” 说罢,爱现的李玄龟一头扎进了水里。 狂猎瞄着为了表现,还特意摆了个入水造型的李玄龟,心中只想:“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究竟长不长脑子啊?” …… 开天峰下,地底深处。 一处幽闭的空间里,无名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却是涕泗横流。 在他面前,是一颗静静悬浮于空中的淡青色的珠子。 开天珠! 创世之神盘开天辟地之初,混沌初分,天地玄黄之气中较轻的一部分,化为了开天珠。 又有较重的一部分,化为了辟地珠。 此珠威力极大,出必伤人。开天珠可击一切翔空之物,辟地珠可击一切地面之物。神通若不够强大,被其击中,将立时化为齑粉。 但它最大的用处,却是佩戴于身上,便等于和天地元气多了一个沟通的渠道,可以温养佩戴者,固本培元,增强自身的先天之气。 时日若短了,还看不出效果,但是一旦修成仙人,寿元都极为绵长。在如此漫长的生命中,你要日日苦修,而他修炼则事半功倍,不修练也能日日修为精进,天生日久,拥有此珠者就算天赋极差,那也如龟兔赛跑,终是在修行路上先你一步。 而这枚开天珠,就是他的伴生法宝。 面容稚嫩的少年脸上泪痕犹在,又悲痛辛酸的笑容却已渐渐消失。 他慢慢伸出一只手,长发无风自扬,那枚静静悬在空中的开天珠,却在向他掌心缓缓飘去。 这是他的伴生法宝,不管别人加了多少道封印,也无法阻止宝珠认主。 淡青色的开天珠,落到了无名的手上,无名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缓缓合拢,把它紧紧地握在手中,指背都绷起了白痕。 他若不来天柱,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来历,可他来了。 所以,老天便还给了他那遁去的一,让他的伴生之宝,还给了他曾经的记忆。 无名稚气犹存的脸上,泪痕斑驳,却露出了一抹辛酸、欣慰的笑。 “原来,我不是无名!原来,我不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原来,我复姓申公,单名为豹啊!” 第644章 大巫第二战神 无名缓缓收回手,张开五指,看着掌中的淡青色开天珠,轻轻地道:“所以,是他传授了我脱离北海海眼之法,历无尽岁月,修成神通,自毁肉身,元婴为体,才有了如今的无名? 好!好!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这遁去的一啊,虽然难寻,可终究能给人一线希望不是?” 无名稚气的眉微微一挑,望向无尽的虚空:“师父,曾经的我,只孤身一人,也敢与你相抗,更何况如今!我如今的师父,不惜自废圣人修为,瞒过天机,从头做起,那我,就陪他一起,斗一斗你这个伪君子!纵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然而,虽然重拾了前世的记忆,但他毕竟有着今世的记忆与情感,心性上,也依旧是个半大孩子。 只是过了片刻,他脸上的冷厉便不翼而飞,他皱起眉,苦着脸,对着掌上的开天珠道:“他们又加了一道封印,搞得我现在都出不去了,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无名掌心的开天珠滴溜溜一转,青蒙蒙的光闪烁了一下。 但它终究只是一颗宝珠,没有诞生自己的灵识。 无名被镇压于北海海眼,伴生法宝也被掳夺前,虽能把他的记忆在这开天珠中复刻了一份,却不代表这开天珠就拥有了自己的思想。 但是,无名毕竟慧黠,他只略一思忖,便喜上眉梢:“我的到来,使开天珠认主。而开天珠,本是这里封印的主阵眼。 如今,我已收了开天珠,这里的主封印已经解除。我虽然出不去,但是那被封印于此的人,只是开天珠稍生反应,他们便又加了一道封印,可见,必是个极厉害的家伙。 如今我已收了开天珠,他应该有这个能力破开封印了吧?” 无名慢慢把目光投向脚下,继续苦恼起来:“可我该如何找到他、唤醒他,与他沟通呢?” 无名想了想,试探地冲着脚下问道:“喂,那个谁,你在么?” …… 陈玄丘的声音此时也是怯怯的,和无名一样,毫无底气。 “咳!” 陈玄丘不敢看向三女,虽然她们瑟缩着身子,似乎比他还要害怕。 陈玄丘清咳了一声:“那个……” “嗖嗖嗖~” 就像一块石子投进了小水滩,惊吓了水中的游鱼。 三条白闪闪的小银鱼儿一闪而逝,两道没入了两处阴影空间,一道闪到了后土娘娘的神像之后。 三道俪影鸿飞冥冥,只留下陈玄丘一个人在那儿发呆。 陈玄丘看看情急之下,来不及脱下,已被他撕碎的衣衫,从纳戒中又取出一套。 穿好了衣裳,三个姑娘仍旧无影无踪,陈玄丘不能走,他觉得自己如果无所交代,就这么离开,那会显得很渣。 所以,他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等。 一处阴影空间里,暗香先洁净了身体,再取出一套衣衫穿上,然后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不傻,现在,她多少也猜出是那藤上奇花所引起的效果,而且因为这效果,已经隐隐猜到了那是什么,大抵……应该就是产于涂山的画眉果。 可是,涂山画眉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然后,她就想到了仇盈盈。 找到了罪魁祸首,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甚至没有萌动一丝杀机。 陈玄丘的条件着实不差,人家可是葫中世界的老天爷,不要说年轻英俊,就算鹤发鸡皮,老迈苍苍,她能有幸成为人家的道侣,也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是,她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她突然之间,就从一个姑娘,变成了一个妇人,而且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这个时候,心情实在复杂的很。 尤其是……,她不是一个人,这更让她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羞不可抑。如果只是师妹在也罢了,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姊妹,彼此间哪儿不熟悉,羞窘也就是一阵儿的事。 可是,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啊。 这真是…… 暗香根本没有勇气出去面对陈玄丘,她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莫名其妙的思绪左一闪、右一闪,让她的大脑就像塞上了一团团的棉絮,晕晕乎乎的。 突然,阴影空间中一闪,疏影从另外一道阴影中穿了进来。 她的发丝还湿着,显然也是刚刚沐浴净身。 看到暗香的刹那,疏影的脸色红了一下,因为阴影空间的光线黯淡,她的脸色就像变成了暗紫色,但如此羞态,却是说不出的诱人。 疏影款款地走向暗香,步态袅娜,比起以往的爽快大方,不知道是不是还隐隐有些不适,所以走的特别有女人味儿。 现在的我走路,也是这样子么? 暗香不知怎么就想到了之前不堪伐挞的一幕,顿时羞不可抑,只觉脸蛋儿热的几乎可以煎鸡蛋了。 疏影走到了暗香面前,姐妹俩面面相觑,神气儿都有些古怪。 半晌,疏影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个……那藤上的花香,有古怪。” 暗香道:“我……也想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涂山画眉。” 疏影道:“不错!所以,你我都是被画眉花香影响,这个……怪不得你我。” 暗香赶紧点头:“嗯!怪不得你我。” 疏影道:“其实,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两位师父一直希望我们追随于他,可以更进一步的。你我……自幼一起长大,又是练的相互辅助的影遁功法,本也不想分开。现如今既然天意如此……” 暗香秀媚的脸蛋儿滚烫滚烫的,结结巴巴地道:“怎……怎样啊?” 疏影也是羞不可抑的样儿,却鼓起勇气道:“如今这般情形,你我还能另嫁他人么?” 暗香正气凛然地道:“自然不能!你我又不是不知廉耻之人,自当从一而终。” 疏影松了口气:“所以,我们干嘛这么羞怯?我们姐妹该当抓住这个机会.” 暗香连连点头:“嗯嗯嗯,我听师姐的。” 这时候叫我师姐了?干嘛,想说我比你老?明明你比我大六个月。 疏影咧了咧嘴,讪答答地道:“可是,那个女人……” 暗香眼睛一亮:“我们杀了她?” 疏影吓了一跳:“这……太过份了吧?她也没做错什么,说起来,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不过师姐你要是愿意动手,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暗香一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儿似的:“不不不,主人的性情为人,你是知道的。他自觉有愧于人,岂能由得你我杀人?再说,我……我也下不了手。” 疏影眼珠一转,道:“那……不如咱们去恐吓她一下,让她离开?” 暗香眼睛一亮,道:“这个主意好。” 暗香和疏影要陪着陈玄丘东奔西走,自然要随身带着许多女子应用之物,而李洛儿在此闭关修行,也同样准备了许多自己的应用之物,本就藏在这后土神像之后。 她每日修行,一身汗水,又没有修炼到无垢天仙之境,自然每日要有一个时辰,解去束缚,沐浴进食。那神像后边连接着上边的月边湖,甚至有一眼灵泉池子,可以沐浴。 李洛儿把自己浸进月灵泉水后,一放松下来,才发觉自己浑身酥软、尤其两胯,酸痛不已。 她是巫族女性,不同于人族,若非陈玄丘这么强大的肉身,普通人族根本没办法与巫族之女交合。 可也因此,这开垦拓荒的过程,让李洛儿也更加的辛苦,这时才察觉浑身滋味儿,那叫一个酸爽。 沐浴在月灵泉水中,李洛儿的肉身在迅速滋养恢复着,但她白嫩如雪的肌肤上,那玫瑰色的潮红,却是始终不退。 她闭着眼睛,越是不想去想,那些刻骨铭心的滋味儿越是涌上心头,让她既羞、且喜,不想去回味,偏生抗拒不得,越想越羞,羞不可抑。 洛儿本就暗慕陈玄丘,以前是自知没那个资格,心生自卑,不敢有所表现。 如今,虽说突然走到了这一步,毫无心理准备,但她倒是迅速接受了现实,心中只觉欢喜不禁。 能成为他的道侣,她便已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她根本没想。 因为这世界风俗,本就如此,更何况巫族自上古争霸失败,人口增长受到了限制,为了扩大族群,族中有能力的男子,大多拥有多个道侣。 李洛儿自幼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长大,自然不会产生什么不妥的想法,而且因为巫族家庭的结构关系,心思单纯的她,也没有暗香疏影那些弯弯绕的心思。 她只是想着,从此以后,她就是陈玄丘的人了,新妇最担心的,就是最不堪的一面,被他看在眼里,她要恢复过来,荣光焕发,以最好的姿态,去见他。 这时,李洛儿突然有所感觉,蓦地张开了双眼,娇躯也陡然绷紧。 待发现出现在面前的是暗香和疏影,李洛儿才一下子放松下来,她还没打扮好呢,不是最好的状态,怎么肯让陈玄丘看见。 “两位姑娘……”洛儿很乖巧,想到以后要和她们一起生活,第一印象至关重要,所以洛儿露出了甜甜的笑靥。 暗香板起脸道:“今天的事,纯属阴差阳错之下的一场误会,你快走吧,免得大家尴尬。” 疏影也道:“不错,我二人,实是公子的道侣。今日之事,错不在你,所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就此离去吧,此间之事,再勿提起。” 李洛儿看看二人,突然笑了。 她只是单纯善良,可不是性情柔弱。 她是祖巫后裔,若说性情火爆,谁比得了祖巫一脉? 李洛儿本想与她们和平相处,但是既然这样…… 李洛儿蛾眉微微一挑,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噌噌噌噌,四口弯刀,出现在暗香和疏影掌中。 暗香凶巴巴地道:“那你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姐妹俩的影杀奇功,一招就能取你性命,切勿自误。” “呵呵,那我倒要领教领教!” 李洛儿的火性涌了上来,她从水中直直地站了起来,清澈的月灵泉水顺着她跌宕起伏的胴体滚滚而下。 李洛儿半身浸在水中,水平面上正弯出两道迷人的弧丘,纤腰盈盈一握,香脐若隐若现,便这么大剌剌地一步步走出来,在暗香和疏影面前,丝毫不加掩饰。 “她……身材竟然这么好!” 属于娇小型的暗香有些嫉妒了。 李洛儿手一抬,原本搭在池边的一套衣衫便飘向她的身体,迅速着装完毕。 李洛儿眸波一闪,笑吟吟地道:“想争谁做老大?你们两个一起出手吧。” 这时,就听上方高处传出嗵嗵的脚步声,一个猖狂的笑声传来:“哈哈哈,想不到此间别有洞天!陈无影,你被追得狗一样,就是藏身在此么,滚出来!与我李玄龟再战三百回合!” 疏影脸色一变,失声道:“糟了,若被他看见主人,引来那尊天神,主人性命堪忧。” 李洛儿眸光一闪,沉声道:“我去拦住他!” 说罢,李洛儿脚一踏地,腾空而起,呼啸一声,就跃过高高的后土神像,一拳打向正兴冲冲闯来的李玄龟,娇叱道:“什么人敢来打搅我清修,滚出去!” 李玄龟猝不及防,一只莹白如玉的拳头已经袭来,李玄丘急忙挥拳招架,但是李洛儿已经吸收了全部的厚土之力,成就大巫之身。 巫族本以肉身强横见长,成就大巫之身的李洛儿,实比只有一半玄武血统的李玄龟厉害。 毕竟妖族的肉身虽然也算强横,但妖族能与巫族抗衡,倚仗的仍是妖术。 二人这拳头一碰,李玄龟脚下立足不稳,“哎哟”一声,就翻着筋头倒撞回去,一路撞得山石塌陷,轰隆作响。 手持弯刀,跃上后土娘娘神像左右肩头的暗香和疏影,眼见这俏生生的一个大美人儿,只一拳,这一拳之威,竟把拳头之硬不在陈玄丘之下的李玄龟打得倒飞出去,不由骇得呆了。 这个女人看着娇滴滴的,竟然这么凶猛? 这……这个一招只怕杀不了她,一一……嗯,一亿招也许有可能。 但那时,她们两个不累死,也要老死了吧? 李洛儿不知道这李玄龟是何人,对他出手自然也就没有顾忌。又听暗香二人说此人若发现了陈玄丘,将引来剑神,护夫情怯,哪里还按捺得住。 此时她厚土之力已然吸收完全,成就大巫之身,只一拳,就把本就受了伤,又措手不及的李玄龟打得倒飞出去。 “轰~~~~” 随着李玄龟倒飞出去,撞塌了洞窟,整个大地突然剧烈震颤了起来。 李洛儿不由惊咦一声,她感觉这大地的震动是来自地底深处,似乎不是由于李玄龟引起的。 月灵湖上,由于地动,原本平静的水面掀起滔天巨浪,一下子就掀翻了狂猎的小船。 楚梦一见,立即纵身跃去,想要提起狂猎。 狂猎岂肯让他提着自己,那是何等丢人。 巫族不修道术,不会飞行,但并非就没有办法。 他大喝一声,足尖在浪头上用力一点,砰砰砰砰,每一步都掀起一个巨浪,竟登萍渡水一般,从那湖心,径直跑到了岸上。 楚梦呼啸而至,稳稳地落在他的身边,目光望向远处。 自这最高的天柱第一峰上,四下一览无余。 楚梦的目光所视,正是天柱十二峰前的开天峰。 狂猎的目光也不由得追视了过去:“出什么事了?” 楚梦脸色凝重,沉声道:“辟地封印被打开了,你守在天柱峰上,不得妄自离开。” 说罢,楚梦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百丈长的流光,直射向辟地峰。 “奇怪,既然封印松动,为何不叫我帮忙?” 狂猎心中一疑,不过,性情粗犷的他没有多想,只是不爽楚梦吩咐他留守天柱的语气,遂冷哼一声,也纵身跃去。 他不会飞行,但每一纵跃,都如绿巨人全力一跃,速度也是惊人。 月亮湖下的洞穴之中,陈玄丘惊觉地变,顿时觉得机会来了。 还有比这时更方便消除隔阂,叫几人相处起来显得自然的机会么? 他纵身一跃,便跃上了高台,站到了洛儿身边。 直到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位稀哩糊涂与他有了合体之缘的少女,竟然就是天柱峰少主李洛儿。 陈玄丘肃然道:“发生什么事了,这里要塌陷?” 李洛儿道:“不会,这是后土娘娘为我开辟的修行之所,谁能撼动。这地动,不是我一拳引起的,似乎……有一处封印,被强行打开了……” 辟地峰下,无名看着自己脚下,大地在震颤,地面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口子越裂越大,仿佛一道幽深的峡谷。 峡谷深处,有火红的岩浆流淌,炽热的气息,燎得无名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他实未想到,他只是试探着唤了一声,竟然引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一幕。 裂口处的泥土、石头,轰隆隆地滚落山涧,这时,在那巨大的裂口处,一只巨大无比的石斧,“嗵”地一声扬了上来,砍在地面上。 这只青铜巨斧,怕不有成人一人之高,无名站在它面前,要举高了手,才能摸到它的上缘。 所以,他看不到,在那巨斧之后,还有一只紧紧握着斧柄的大手,古铜色的肌肤,仿佛那肉身真是古铜铸就。 然后,裂谷之下,又是一件东西翻了上来,铿地一声顿在地上,却是一面一人多高的青铜巨盾,盾上诡秘玄奥的图案,散发出无尽威慑之气。 无名不由急退了几步,左手一翻,开天珠便拈在指间,右手背在身后,那块金砖已拈了起来。 这时,那双巨手借着巨斧和巨盾的支撑,筋脉如虬龙般勃起,一声巨吼,一个山一般强壮的汉子从那裂谷之下,一下子跳了上来。 无名的瞳孔由于惊惧和紧张,一下子扩张开来,几乎弥漫了他的眼仁儿。 因为,他看到一个雄壮的山一般的汉子,那大汉一手持巨斧,一手持巨盾,但他…… 没有头颅! ps:求点赞、月票! 第645章 无头巨人 那山一般的汉子一手执盾、一手执斧,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笑声令大地震颤,裂谷更大,谷下的岩浆汹涌澎湃。 一个没有头的巨人,他还活着,他还在大笑? 笑声从何而来? 无名这才发现,他的双乳以乎化作了两只眼睛,而他的肚脐也在笑声中一起一伏,如同嘴巴。 但,他当然没有舌头和声道,难不成……这是腹语? “是谁,是谁在唤我,出来一战!” 无头巨人用他或许是腹语,略显沉闷,但也因此更显威严的声音沉喝道。 无名努力地咳嗽了一声,怯生生地道:“道……道友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救你出来的人,不是敌人!” “嗯?” 无名巨人亏得是没有脸,不然怕是要臊那么一下子,眼前就杵着一个人,他居然没看见。 他双乳化眼,可不是摆设,是真的用无上巫力改造了自己的身体,使得双乳拥有了视物的本领。 太乙境以上的仙人,是会彻底毁弃肉身,形成元气生命的。 他的战力,不在太乙境的仙人之下,但他是巫,虽不修行,可巫人最强的就是他们的身体。他们的身体先天就能沟通相应的一种或几种天地元力,所以到了他这等境界的大巫,对自己的身体做适当的改造,并非不可能。 然而,无名没说话之前,就杵在他面前,竟被他当成了一块石头似的,忽略了过去。 呃……一定是刚从岩浆深渊里出来,视力还不太适应。 无头巨人如此安慰着自己。 “你是谁?” 巨人双乳微皱,就像人的眉头:“看你小豆丁儿似的样子,不像我巫族血脉,为何要救我?” “因为,我和你有着共同的敌人。” 无名微笑起来,眼前的无头巨人,如此异像,太有名了,此时此刻,他如何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只是,大巫刑天,居然只是镇压于开天峰下,那辟地峰下镇压的是谁?更上边的天柱十二峰呢? 无名越来越期待了。 “共同的敌人?” 无头巨人当然就是刑天,听了这句话,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身子,用双乳所化的眼睛,狠狠地看向上空。 无名道:“道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出去吧,刚刚他们又加了一道封印,若被他们察觉,再来加固封印,只怕你我都要困在这里了。” 刑天冷笑:“我巫人主地,开天珠主天,方能压制于我。换了别的法宝,都不行!” 说罢,刑天把他的大盾猛然举起,硬生生抵在洞穴的上方,浑身肌肉虬结,暴喝一声:“开!” 他就直起腰来,用手中的大盾,向上方奋力地顶了起来,要顶开这座镇压其上的山峰。 他的破封印之法,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什么道法,什么破解之术,我只靠蛮力,辟地为谷,开天为峰,硬生生地撞出去。 跟创世之神盘一样,一力破百巧。 这山峰之中,还有许多的宝物镇压其中,天柱峰收集的宝贝,最没用的那些破烂都给了中州徐家,而用来镇压天柱十二峰和开天峰、辟地峰的,却是那些真正好用的宝贝。 刑天举盾裂峰,无数泥土簌簌而下,镇压其中的许多宝物受到刺激,也开始各放光明。 一时间,开天峰上,各种奇光飞射,瑞气千条,可都挡不住那地面隆起。 就像,一只笋在那土壤之下,看似弱不禁风,却把那厚厚的地面,一点点顶起,越顶越高。 楚梦驭剑而至,在各色奇光映照之下,将那峰上风光看个清楚。 眼见地面隆起,即将破开,不由大急,立时驭剑射去。 “轰~~” 偏生在此时,刑开撑开了山峰,峰中许多的宝物被他的莽力硬生生撞得自爆开来。 今日天柱峰刚刚加持其下的那根尺子,竟是一把真正的“量天尺”。眼见镇压不住,那宝尺陡然变大,犹如一座巨大的丰碑,下沿深入土中,上端飞快生长,竟要上接天穹,接引天宇之力。 但是,下一刻,它就扭曲、崩坏了。 随着一声巨响,量天尺炸成亿万片碎片,飞溅向四面八方。 无数的碎片,锋利无比,但都伤不了人剑合一的楚梦,楚梦迎着那飞溅如星雨的碎片疾射而来,剑气之罡,将碎片纷纷震荡开来。 但是,大盾左持,大斧右持,一具昂藏、伟岸,虽然没有头颅,却有顶天立地气概的巨人身躯,随着那翻涌如水的泥浪,在无数道法宝哀鸣、破灭的奇光照耀下,横空出世。 “糟了!” 楚梦暗暗叫苦,却只能义无反顾地扑上去。 祖巫之下,便是大巫。 大巫也是各有奇能,比如后羿,乃巫族第一箭神。 但巫族中却有两位战神,不但战斗力爆表,而且生命力之强,绝非人族生命所能想象。 这两位战神,就是蚩尤和刑天。 蚩尤战败,被斩为五段,分别藏于三界各处,因为……灭杀不了他,只能阻止他重新合体。 第二战神刑天,被斩去了头颅,也是依旧不死,反而改造了身体,继续与天庭作对。 他们也只能藏了刑天的头颅,将他的肉身镇压于此。 楚梦做为都天大灵官,的确是斩杀蚩尤之头的人,可是,在他动手之前,蚩尤已然力战三十三天,杀得那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气力已然衰竭。 如今,面对着这仅逊于蚩尤的巫族第二战神,打不死的怪物刑天,楚梦也只能希望他被镇压地下,元气大伤,能抢在他恢复之前,重新镇压于地下。 所以,剑化长虹,迎着刑天,席卷而去。 仍在空中,他便完全恢复了本相,金盔金甲,剑化金鞭,眉宇间第三只眼赫然显现。 只是,这天眼可沟通天地元力,开启没那么容易,还在半睁半闭之间。 刑天刚刚脱困,正要仰天大笑,陡觉犀利无比的剑气劈面射来。 刑天惊咦一声,立时认出了曾斩杀他大哥蚩尤的这个天界走狗。 刑天大怒:“王恶!你这狗贼,受死!” 刑天没有举盾,而是扬起巨斧,向着迎面射来、鞭剑合一的都天大灵官狠狠劈去! 第646章 三界震动 巫,一个巫字,生于天地之间,脚踏大地头顶天,不敬苍天,不敬鬼神,只尊盘古。 这就是巫。 大巫刑天,一手持盾,一手持斧,虽然已经失去了头颅,犹自悍然与天庭猛将,五百灵官之首的都天大灵官王恶大战起来。 楚梦扶摇而起,飞向天空。 巫人不会飞,他居高临下,俯冲发剑,威力备增。 刑天将大斧向大盾上一拍,“嗵“地一声,犹如旱天响起一个惊雷,楚梦俯冲而下的身影顿时一晃,犀利之势为之一挫。 刑天并非有禁空的本领,可这一声巨响,声波激荡于空,对于飞行于空中的生物,便是一次重击。 亏得受惊的鸟雀早已远遁,不然这一击不知多少飞鸟将要昏死过去,摔下地面。 无名仰着头儿,眼见二人打得有声有色,不过看那情形,一时半晌的绝难分出高下,不由得心中一动。 师兄说过,要上天柱峰一探究竟,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天柱峰与这位天神的关系。 看他二人,刑天威不可挡,但剑神可以飞行,便占了主动,一时半晌的分不出高下,不如我趁乱摸上天柱峰去,说不定可以先于师兄一步,早早查出端倪。 想到这里,无名也顾不得再看二人大战,悄无声息便往天柱峰上摸去。 他虽记起了前尘,晓得了自己曾经的身份和一切的遭遇,但这一世的一切经历依旧还在,所以情感和性情上,依旧是以前的无名,对陈玄丘的孺慕之情,也没有丝毫改变。 …… 刑天出世,天庭震动,地府觉察。 五方上帝各自惊动,中央天帝立即下诏,命一百零八名灵官立即下凡,一探究竟。 也亏得这里是天柱峰,人迹罕至之地,否则百余位天神下凡,只怕要让天下震惊,也违反了三界分离后的天道规则了。 地府,冥王也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出现,不由得心中一动,立时披衣起床。 蒲儿正在甜睡,丈夫起身,立时察觉,微微睁开睡眼,嗔道:“哪里去?” 小冥王陪笑道:“娘子且睡着,我察觉有些动静,出去瞧瞧。” 蒲儿嗯了一声,道:“早去早回。” 小冥王应了一声,轻轻推开房门出去,纵身跃于空中,微微抬头,一双眸中闪烁出两簇幽蓝的鬼火,欲要一窥人间动静。 “滚回去,睡你的大头觉!” 酆都山上,北阴大帝的神念之声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冥王吃了一惊:“师父!人间动静,连您老人家都惊动了?” 北阴大帝的神念之声道:“去,只做不知,静观其变!” 小冥王赶紧答应一声,立时驾起阴风,回转王庭。 小冥王推门进屋,榻上便传来蒲儿一声冷哼:“才屁大的功夫,这就回来了,别是起夜去了吧?早说叫你补补,整天坐着,不肾虚才怪。” 小冥王脸红脖子粗的:“你……,早说叫你修行,只靠冥后神位得来的神通,终究不明修行之理。谁说我肾虚,我怎么就肾虚了,我年纪轻轻的……” 蒲儿啐了一口:“呸!好几千万岁的老妖怪了,装什么嫩。” 小冥王哑然,委委屈屈地上了床,又申辩了一句:“我真没去方便,我不肾虚。” 榻上,没有传来蒲儿的回应,倒是有细细的呼吸,猫儿一般,人家又睡了。 小冥王哑然失笑:“这睡的倒快,猪儿一样。” 他壮起胆子回骂了一句,蒲儿却没有回应,冥王心中大爽,于是也愉快地躺下睡觉了。 师父说了不要管,那就不用操心啦。 冥界夜空中,陡然一道流光一掠而过。 酆都山上,北阴大帝嘿然一声:“后土也被惊动了?人间果然要多事了……” …… 狂猎如绿巨人一般纵跃如飞。 他“嗵”然一声落地,便已越过一座山头,待要再发力时,远处一道洞口,陈玄丘和李洛儿已经双双钻了出来。 狂猎六识何等敏锐,若有所觉,顿时“嗯”了一声,一扭头,目光电一般射向夜色当中。 洛儿道:“这洞窟自有出口,那人不知就里,必然还想打通通道,待他进去,也找不到你了,你快……” 洛儿刚说到这里,忽然察觉师父已经发现了这里。 糟了! 当初在地维秘境时,洛儿维护陈玄丘,可狂猎却是想收拾陈玄丘的。 现如今,洛儿又只听了只言片语,以为陈玄丘又是来天柱为难师父的,他们二人若见了,还不大打出手? 情急之下,洛儿赶紧推了陈玄丘一把:“你快走,我去拦住……尊主。” 陈玄丘急道:“跟我走吧,你留下,岂不被他害了。” 洛儿道:“我巫族如今人丁稀少,族人倍加珍惜相爱,哪有加害之理。我……我在地底,也只是因过受罚,尊主不会伤害我的,你快走,我替你挡住他。” 洛儿说完,拔足便迎向狂猎奔来的方向。 陈玄丘急道:“我做的事,自会对你负责,绝不逃避!” 洛儿听了,回眸向他一笑,容色之艳,动人心魄。 有了陈玄丘这句话,洛儿心中踏实,那甜丝丝的滋味儿,让心中暖意融融。 及至洛儿飞身远去,迎向狂猎奔来的身影,陈玄丘这才一拍额头:“糟糕!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这要如何寻她?” 狂猎举手投足,便是百丈距离,须臾便近了。 洛儿急忙迎了上去,唤道:“师父!” 狂猎猛然一顿身形:“洛儿,是你?为师感应,好像还有一个人?“ 洛儿慌道:“哦,那个人……那个人我也不认得,傻乎乎的便闯进了我闭关之处。“ 狂猎恍然道:“原来是他,他叫李玄龟,玄武后裔,霸下之子,也算出身名门。苦求我收他为徒,人是傻了点儿,但天赋还可以,便给你收个师弟算了,不过他太蠢了,你不用太亲近他,免得被他带傻了。“ 狂猎说着,已经释疑,便又向山下看了一眼。 洛儿见唬住了师父,心中稍安,忙问道:“师父急急要去哪里?“ 狂猎道:“开天峰封印松动了,都天大灵官赶去镇压,为师要去瞧瞧,我天柱峰镇压了无数年的,究竟是什么人。“ 洛儿现在只想他赶紧走,且莫与陈玄丘招面儿,两人见面,情郎如何是对手,怕不要大吃苦头。 再让师父得知自己当作女儿一样宠爱的徒弟被他给“欺负“了,打伤了他怎么办? 所以洛儿赶紧道:“师父,我陪你去。“ 狂猎毫不起疑,道:“走!到了近处时隐了身形,莫要被他发觉。这厮鬼鬼祟祟的,必有见不得人的缘故。“ 说罢,狂猎纵身奔去,洛儿展开身形紧随其后,二人身影裹挟着一股狂风一闪而没,原地只留下狂猎欣喜的一句话,余音袅袅。 “咦?你已彻底成就大巫之身了?哈哈哈,我天柱峰后继有人了……” 眼看着远处两道人影闪电般掠去,暗香和疏影只一闪,就从阴影空间出来了。 陈玄丘看见两个脸色含羞、眉眼躲闪的俏姑娘,微微尴尬地道:“咳!我这个……该负的责任,自当责起,你们……也尽管放心。此间事了,我会去与你们的师父分说。” 暗香疏影一听,顿时心花怒放。但面上却是更加的矜持,微微垂首,幽幽答道:“一切但凭主人做主!” 这时,一个半大小子突然鬼也似的,不知从哪儿一下子冒了出来,瞪着眼睛,一脸的委屈:“师兄,你果然又把我忘了!” 陈玄丘吓的一跳,惊叫道:“无声?” 无名恨恨地道:“你叫人家在青萍等你,我若真听了你的话,等我化成了石头,你也不会去!” 陈玄丘尴尬地道:“呃……其实我还真要去的,只是后来……” 这时,开天峰上又传来一声大喝,纵目望去,无数道光芒,映照着中间一个高大的身躯,那巨人挥着盾、舞着斧,将无数道流光或挡或劈,正抵挡回去。 陈玄丘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 无名脸色一紧,道:“小师兄,且不忙离开,我有一件紧要大事要跟你说,此事关乎这一方世界的大秘密,而且,很可能跟你的父亲也有关!” 陈玄丘一听,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什么秘密?” 第647章 我有个秘密 无名看见了那处洞穴,道:“师兄,里边谈。” 陈玄丘还是头一回见无名这般慎重,好奇之下跟了回去。 无名刚要说话,突又警醒,道:“师兄,你身边那两个影儿护卫,是否也要先行离开?” 他顿了一顿,加重语气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陈玄丘刚要说话,无名又道:“师兄相信她们的忠心,我相信师兄。但是,有时候泄密,未必是泄密者有心泄密。” 陈玄丘本不想让暗香疏影离开,听到这里,略一沉吟,道:“暗香,疏影,你们先出去。” 暗香和疏影从阴影中闪出来,狠狠瞪了无名一眼。 人家都是他的人了,凡事不为他着想,难道还能拆他的台不成? 不过,这话纵是她们性情彪悍,也是不好意思讲的。 待见二女出去,无名才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我怀疑,你父亲就是我师父。”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陈玄丘一呆:“你说什么?我父亲就是你师父?嗯……咱们的师父邬道人?” 无名脸上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轻轻地道:“我是说,令尊陈公!” 陈玄丘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无名,他那个没见过面的老爹?什么时候收了无名为徒了? 无名道:“师兄,很多年前,发生过一场封神大战。” 陈玄丘道:“这个,为兄下山后,已有所耳闻。” 无名道:“那场大战中,本来不该应劫的一位圣人,却遭了他人的算计,最终,拥有三界最大宗门,门下高手无数的他,宗门不复,许多亲近的弟子或魂飞魄散,或沦为他人奴仆,或背叛师门,转投他人门下。” 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有教无类的通天道人!” 无名道:“是!” 陈玄丘目光闪动,道:“你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 无名道:“那位圣人自然不甘心。好在,圣人不死不灭,他虽然败了,却也没人有本事抹杀掉他的性命。所以,他被强令禁足,从此不得现身入世,不得广收门徒,从此后,天上人间,只有六圣,而他,再不复出现。” 无名望着陈玄丘,微笑道:“我曾带艺投师,拜在一位圣人门下。那位圣人,就是后来算计了通天道人的人。 后来,封神大劫将起,这位圣人有所图谋,但我以为,他之所为,太不光明磊落。尤其是他为保自己门下十二位杰出弟子,不想他们应劫上那‘封神榜’,不惜算计自己的师弟,坑害三界那么多的英雄豪杰,所以,叛出了门墙,转投到了通天道人门下。“ 陈玄丘看着无名,眼神无比的怪异。 无名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道:“可谁知,圣人就是圣人,我怎知道,其实就连我叛出门墙,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而我,也成了他实施计划的重要一环,许多豪杰,最终被束缚于封神榜上,竟是我不遗余力地,帮了这位大圣人的忙!” 陈玄丘脸上的神气愈发地古怪。 无名点点头,道:“看来师兄对那场封神大劫,所知甚详。不错,我的前世,就是申公豹!” 陈玄丘慢慢吸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该拿出个小本本来,请无名签个名儿。 无名见陈玄丘除了微微的惊讶与好奇,并没有露出一丝反感与厌憎,心中顿时一宽。 看来师兄虽然对于无数年前的封神大劫知之甚详,但是对被抹黑成了乌鸦的自己并没有一丝偏见与鄙视啊。 无名道:“我以为,我等蝼蚁,只能任由圣人们算计了,棋子儿一般,任由他们的摆布。可是,被他们算计了的,毕竟还有一位圣人。 我们没有能力反抗,但这位圣人,却未必就没有这个可能。所以,被天道幽禁之后,这位圣人……不惜自废修为,通过转世轮回之法,躲过了天道控制,重返人间,寻找转机。” 陈玄丘听到这里,不禁露出骇然之色。 在他心中,虽然因为一些事情,令他有所疑窦,但他从未想过这一点。 成为圣人,这是多少仙神修炼无数年,所孜孜追求的目标啊? 可是,竟然有一位圣人,不惜放弃自己的圣人境修为,投胎转世,躲避天道,只为寻回那一线转机。 果然……果然不愧是他! 以截得天道一线生机为教义的截教教主,通天道人! 无名道:“这位大圣人,当然就是通天教主。通天教主深知,要逆转天机,觅回那一线转机,同六位圣人相抗,何其不易。所以,他是被羁押了无数年后,才开始他的计划。 在这无数年中,他无数次推演,无数次谋划,提前做了许多准备。包括……教给被镇压于北海海眼之中的我脱困之法,使我有朝一日,能脱困而出,成为他逆天抗命的一个帮手。” 无名笑了笑,对陈玄丘道:“严格说来,这样的我,依旧是一枚棋子,是他的一枚棋子。但是,我心甘情愿!因为,他要做的,正是我想做的。“ 陈玄丘目光闪动,道:“你为什么说,我父亲可能就是你师父?“ 无名两眼放光,道:“因为,他是奉常寺几百年唯一的天才神官!因为是他,发现了天庭的阴谋!因为,是他组建了涅盘组织,暗中谋划对抗天庭。” 无名无比骄傲地道:“你不晓得,我这位师父,那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当初,三教并立,只有他的截教,势力最大,人才辈出。 封神大劫时,我这师父以一人之力,对抗数位圣人,若非已与天道合一的鸿钧道人出来拉偏架,那几位圣人也未必是他一人对手! 我这师父,实实是三界之中,最最了不起的人。也只有他转世重生,才能为人所不能为,做出这等轰轰烈烈的事情。所以,他现在一定没有事,一定是躲在什么暗处,继续谋划着。” 无名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地道:“说不定,你我走到今日,所有的作为,其实也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哦?“陈玄丘想到了伏妖塔世界第七层,那沙海世界中的山一般高大的剑匣。 想起了那座石屋中,他曾走到那里,也终结在那里的九世遗蜕,脸颊不由得抽搐了几下。 我爹是通天道人转世? 还是…… 究竟,谁是谁的谋划,谁是谁的棋子? 陈玄丘道:“这都是……你猜的?“ 无名认真地点点头:“不错!不过,我相信我的判断没有错。“ 陈玄丘默默地嗯了一声。 无名提起了精神,又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只有我才知道的一个大秘密了。“ 陈玄丘望向无名,无名道:“毕竟,我前世先曾拜在阐教门下,与那姜子牙也是同门。而他下山后,我更一再与他为敌。所以,我知道那封神至宝,三圣共签的封神榜的秘密。” 陈玄丘道:“那‘封神榜’,不就是拘住三百六十五位天庭正神的一件无上法宝?它还有什么秘密?” 黑暗中,无名的眼睛熠熠放光,道:“师兄,你知道,那‘封神榜’现在何处?你知道,要如何解开‘封神榜’么?” 陈玄丘怵然一惊,失声叫道:“‘封神榜’还能解开?” 无名笑得非常愉快:“当然能!你能想象,神魂被拘押于‘封神榜’上,被迫受天庭拘役无数年,修为不能寸进的诸神,一旦解开束缚,会有何等反应么?” 无名吃吃地笑了起来。 陈玄丘听着,总觉得有点奸诈,就像一只狡猾的狐……不对!就像传说中的申公豹! 无名道:“我相信,这一定也是你爹,也就是我师父,通天圣人转世计划的重要一环!” PS:昨晚开会很晚方归,连夜码了一章,因为今天上午还要赶在开会的路上,下一章晚上码。接下来几天都是会议,不过大家放心,俺见缝就插。 第648章 时机 一百零八位灵官,加上剑神王恶,穿梭往复,密若疾风骤雨。 刑天就似狂风暴雨下的一棵参天大树,他执盾持斧,越战越猛,叱咤如雷,空中不时有金色血液滴落,那是被他所伤的灵官流下的鲜血。 王恶沉声道:“大家不必操之过急,耗他气力。” 王恶如此说着,心中又如何能够不急,一旦天柱峰的人来了,发现被他们镇印于此的竟是巫人先祖,令他们敬仰万分的刑天大巫,怕不要当场反了? 那样,可就不可收拾了。 就在此时,狂猎带着李洛儿已悄悄潜来。 远远听得叱喝如雷,光华万丈,狂猎不禁幸灾乐祸道:“哈!却不知开天峰下镇压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看来很是棘手啊,快点走,咱们去瞧瞧那些天神的狼狈相。” 说到这里时,狂猎已掠过最后一片山头,正要遁入林中,忽然身子一僵,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身子从半空坠下,一头撞中一棵合抱的大树,把那树撞得喀喇喇一声断了。 但狂猎脑袋撞断大树,竟似毫无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浑身好似打着摆子。 洛儿吃惊道:“师父,你怎么了?” 她扶住狂猎,上下检视,不像中了暗器啊,怎么一副快要站立不稳的样子? 狂猎的身子簌簌发抖,手指着前方,颤声道:“洛儿,你看,你看……” 李洛儿顺着狂猎的手指看去,就见一个无头巨人,一手执巨盾,一手执巨斧,大开大阖,威势赫赫。 四下空中,足足上百位天庭的金甲灵官,如同一只只大号的萤火虫儿似的,围着他不断进击。 那无头巨人也受了伤,身上鲜血殷殷,但他毫无颓色,反而越战越勇,空中充溢着他豪迈的大笑:“无耻小贼,窃天而居,自谓神明,死来!” 李洛儿的脸色顿时也变了,苍白着脸色道:“这……这莫非竟是刑天大巫?” 天柱峰有一密室,专门收藏供奉有巫族祖先们的画相,眼前这人正与那画像中一模一样,李洛儿实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下意识地问出来罢了。 狂猎悲痛欲绝,虎目含泪道:“好!好一个天庭啊,他们……他们居然指使我巫人,替他们镇压着我巫族英雄。” 狂猎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情激荡之下,几欲吐血。 他猛地一把推开李洛儿,咬牙切齿地道:“峰下镇压的,既是我巫族先人,洛儿,你速回去,唤齐我天柱峰所有儿郎,为师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保得刑天大巫无恙。” 说着,狂猎双臂一振,肌肉虬结,肤色渐转金黄,整个人仿佛要变成黄金所铸,就要冲杀出去。 “哎!“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拄着桑木拐杖,佝偻着腰身,颤巍巍地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狂猎一呆,失声道:“后土娘娘?“ 后土化身万千,可男可女,可老可少。 这副形象,正是她在冥界日常示谕于鬼魂冥差时的孟婆形象。 李洛儿还不曾亲眼见过后土娘娘,一听这话,也是凛然一震,下意识地就要拜倒。 却见那老妪颤巍巍转过身来,屈指一弹,一道流光映中李洛儿的额头,洛儿一阵天旋地转,便软软瘫倒在地。 她现在已经是大巫之身了,但是在准圣境的后土娘娘面前,却连一招也挡不住。 虽说她根本没有防备后土,因为这可是所有巫人心目不最尊敬的人,正是因为她,巫人才能在三界之中尚有一席之地。 但尽管如此,也足见准圣境高手修为之高。 人、仙,金仙,太乙,大罗,混元……,彼此之间的境界差距,实是天渊之别。 狂猎一呆,他倒不怀疑后土娘娘要害洛儿,只是不明白她的心意。狂猎不禁诧然道:“娘娘这是何意?“ 后土拄着杖,转身看向正与一百零九位天界灵官鏖战的刑天,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还有一丝感伤:“刑天被困这么久,威风不减当年啊,好!很好,只是……时机未到啊。” 后土喟然一叹,狂猎听得着急,道:“娘娘,你说时机未到是什么意思?刑天大巫正被天人围攻啊,我……我身为巫人,安能坐视?” 后土摇摇头,转身看向狂猎,肃然道:“这无数岁月都等了,还差这些许时间?刑天出世,并非其时,理当被再度镇压。你必须装作不知其事,来日,才会成为营救刑天出来的关键。” 狂猎一听,目眦欲裂:“娘娘,如今刑天大巫正孤身奋战,我……我竟要装聋作哑袖手旁观?刑天大巫已经出来了,此时不是营救他的时机,该是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那人天算之术,在我之上……” 后土娘娘喟然一叹,望向狂猎:“狂猎,你以为,我是否会背叛巫人?” 狂猎一听,惶然欠身道:“娘娘是我巫人一族,现今唯一的祖巫。巫人一族能够存世,也全赖娘娘庇护,狂猎再如何狂悖,也不敢疑心娘娘您会背叛巫族。” 后土娘娘点点头道:“好!既如此,你便依我嘱咐行事。” 狂猎急道:“可是,那要何时,才能救得刑天大巫出来?” 后土娘娘展颜道:“不会太久了,你对一切,只作不知,由着陈玄丘行事就好。他要做什么,你都由得他,哪怕是面上悻悻作态,暗地里也要竭力促成其事。只要你照我说的去做,则刑天脱困之期不远,我巫人……扬眉吐气,或也不远了。” 狂猎瞠目道:“陈玄丘?他是谁?嘶,我好像隐约听过……” 狂猎在地维秘境见过陈玄丘,但他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个小人物。 后土娘娘道:“他,就是今夜都天大灵官王恶追杀之人,假借徐家献宝人的身份上得山来。” 此时,都天大灵官担心拖得久了,天柱峰的人纷纷赶来,那就不可收拾。情急之下,不惜拼着自己重伤,全力一击,金鞭正中刑天后心。 刑天重伤,仍旧转身,大盾一挥,正拍在王恶身上,把他整个人都拍得倒飞出去,掷向遥遥天界之外,看那身子,几乎都扁了。 几个大灵官立时追蹑而去,抢过都天大灵官一看,饶是仙人之躯,也是七窍流血,眼看仙命将要一命呜呼,急忙便拖着他回转天庭,直扑药神殿。 这边,趁着刑天重伤,三十六位大灵官同时掐诀行咒,一条条古金色的链子凭空自生,将刑天上下左右一一锁起、 刑天发起狠来,拖曳的那些神明东倒西歪,又有三十六名灵官依法施行,金色锁链几乎把刑天全身捆得密密匝匝不见肌肤,也依旧捆他不住。 这时,陈玄丘已经和无名从山上下来,他已听无名说了“封神榜”的秘密,不禁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草率行动,否则,他的所有计划就算全部成功,伐天计划也必然在第一步就夭折。 可现在则不然,陈玄丘心中已有定计。 他眼见那些灵官依旧困不住刑天这位上古凶神,不由眉头一皱,道:“刑天如此威猛,当初是如何被镇压于地下的?” 无名道:“师兄你有所不知,他是地巫,我有开天珠一颗,旁的大用倒也没有,但是祖巫之下,都可被我的开天珠阻隔他们与大地之源的联系,使其功力大减。”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用你的开天珠,助众天神一臂之力。” 无名讶然道:“师兄?刑天大巫如此了得,这是咱们的强大助力啊!”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时机未到!” 无名也不知师兄究竟有什么谋划,不过,见到陈玄丘的笑容,他却莫名地生起一股信心。 他相信陈玄丘。 于是,无名毫不犹豫地祭出开天珠,开天珠腾空而起,一束清蒙蒙的光束落下,正将刑天笼罩其中,刑天的双足立时如同陷入泥沼,无论是使力还是速度,都大受影响。 一位天界灵官惊喜道:“开天珠还在,仍能镇压于他。” 其他神官喜形于色,叫道:“快一起动手,将他镇压下去!” 七十二道神之锁链加身,又有开天珠隔断大地之力的援手,其余诸位灵官也顾不得吝啬了,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重新布设镇压法阵,这才硬生生地把刑天重新镇压回地下。 刑天的身体一寸寸陷入深渊,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深渊裂谷渐渐合拢,踏平的山丘渐渐隆起,封印重新形成。 远处,狂猎紧紧攥着双拳,看着这一切,泪水涔涔。 后土拄着拐,却在看着远处林中的陈玄丘。 旁人不曾发现陈玄丘的到来,可又怎能瞒得过这位准圣的眼睛。 后土轻轻点了点头,心道:“果然,他也认为,时机未到。” 后土转过身,看了眼悲痛欲绝的狂猎,暗自叹息一声,她的心中,何尝没有悲戚的感觉? 后土道:“狂猎,记住我的话,我巫人苦苦挣扎千百世,或许,重获自由的唯一机会,就在今世,就在那个人身上,千万记住。“ 说罢,后土大袖一拂,便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她虽已达准圣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便成天道圣人。她来人间,便是圣人也未必能觉察,但是,正如她所说,千载未逢之机遇,就在今朝。 就连她,与皇天并尊的后土娘娘,此时也得谨小慎微,不能出半点纰漏。 “陈玄丘?” 狂猎抹了把泪,隐隐想起那个被他揍得吐血的小子了。 可是,后土娘娘怎么会如此看重此人?我巫族的生机,为何会着落在他的身上? 这,却是狂猎百思不得其解的了。 远处丛林中,陈玄丘和无名静静地看着众灵官对开天峰加以重重封印。 无名叹息道:“可惜了,我的伴生灵宝,才刚刚取回。” 陈玄丘微微一笑,对无名道:“你那珠子,暂且寄放于此罢了。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叫你来,亲手取回它。” 说完,陈玄丘回眸望向山上。 无名道:“小师兄,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陈玄丘凝视着山上,道:“策反天柱峰,还有……” 无名道:“还有什么?” 陈玄丘忸怩了一下,干巴巴地道:“求亲……” 阴影里同时传出两声轻哼,仿佛有一口山西老陈醋的坛子破了,有股酸溜溜的味道逸出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649章 违反个天规呗 王恶被救回天庭,送到药神殿。 药神正在捡药,一瞧众灵官急惶惶地抬着一张“相片”进来,不禁有些诧异,待见那竟是都天大灵官的真身,也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人,竟能把都天大灵官打成这副模样?” 一位灵官爆躁地道:“这时还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赶紧救人?” 药神长叹:“难、难、难!都天大灵官的伤,是以蛮力硬生生打击造成的。若非他是天神之躯,修为深厚,早就毙命了。小神的药,能吊着他的性命,但是金身受创如此之重,小神可没办法恢复,不如……你们另请高明,给大灵官另塑金身算了。” 五百灵官,就是天庭的五百名执法队员,专门纠察神仙触犯仙律的,个个战斗力爆表,性情脾气也是火爆。 一听药神这么说,一位灵官大怒,一把就将这白胡子老头儿揪了起来,气得语无伦次:“大灵官已是金仙之躯,眼看就要晋身太乙,需要何等宝贝,才能为他重塑金身而修为不减?又得需要何等高人,才能为他重塑金身?你这老儿尽说些不咸不淡的屁话。” 药神慌忙摆手道:“各位灵官大人息怒,小神还没有说完。都天大灵官是被蛮力所伤,而真武大帝君乃天界体术第一人,对于这种伤,或许另有妙法可以救治。都天大灵官如今又是在真武大帝驾前听用,何不向真武大帝乞求援手?” 众灵官面面相觑一阵,那人将药神狠狠一摊,喝道:“赶紧用药,千万不要让大灵官魂飞魄散。” 这天界神明,如世人一般,他们之间相处,也不过如此。只是对凡人来说,毕竟是上位者,他们出现在凡人面前时,就那片刻功夫,露出自己最光鲜的一面,在凡人心中,便把他们想像的时时刻刻,都是道骨仙风,迥然不俗了。 而此刻的众灵官,和凡间对医生颐指气使的特权者有何两样。 药神暗暗腹诽着,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现,赶紧取出炼制的丹药,用灵泉化开,给纸片儿似的都天大灵官服下,然后众灵官便托着王恶,又呼啦啦地直奔白玉京。 白玉京上,便是真武大殿。 众灵官对真武大帝,却是丝毫不敢怠慢,早早就按下云头,只使两个灵官挟着王恶登上真武大殿。 “哎呀,都天大灵官这是碰上什么狠角色了,魔界中人么?” 身穿鹅黄衫子,形貌甜美的真武二弟子满清音又惊又笑。 都天大灵官是真武大帝座下的神官,不过他是由天帝派来的,在真武大殿兼任的差使,就相当于“办公室主任”。 真武大帝的嫡系都知道他是天帝派来的耳目,所以对他观感并不好,一见他如此吃鳖,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一位灵官陪笑道:“大灵官奉天帝令谕,镇压一尊对抗我天庭的大魔头,不幸负了重伤,如今虽然用了药,但是伤势如此之重,或许真武大帝君对这种伤势有独到的疗治之法,所以敢请仙子请真武大帝君出来一见。” “我师父闭关呢,他老人家一闭关,可就指不定什么时候出来了。哟,这是都天大灵官呐,怎么一下子这么瘦了,有什么偏法啊,介绍一下?” 陈玄丘的三师姐叶离,也从大殿上袅袅婷婷地走来了,一瞧都天大灵官的模样儿,忍不住笑嘻嘻地道。 两个灵官敢怒而不敢言,这两位是真武大帝的亲传弟子,可不比药神,得罪不起。 另一位灵官便叉手道:“大灵官命在旦夕,只有求助于真武大帝君了,还请两位姑娘行个方便。” 真武大殿深处,巫马有熊正在盘膝打坐,深宫中突然传来一道清音袅袅。 “王恶遭了劫难,去把他带来。” 巫马有熊一惊而醒,连忙起身,肃然道:“弟子遵命。” 深宫中,真武大帝君的声音又道:“为师刚刚收到后土娘娘传音。你是巫人之体,与为师所传的真武大道天然契合,如今功夫已然大成。为师能传你的,皆已传给你了,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的修行,此后,离开白玉京,亦不可懈怠。” 但凡巫族人,无不对后土娘娘尊崇有加。 因为她可是为了保全巫族,不惜身化六道,牺牲自己的人。 当初,十二祖巫中,她不是声名最显的,也不是实力第一,但是如今在巫人心中,她的地位却是至高无上,无人能及的。 所以,巫马有熊一听是后土娘娘召自己去,激动莫名。 巫马有熊深深拜下,道:“谨遵师父法旨。” 真武大帝的声音又道:“不过,后土娘娘的法谕有些古怪。” 巫马有熊肃立听着。 真武大帝道:“她说,要你以叛出白玉京的方式离开。” 巫马有熊大为惊诧,失声道:“怎会如此?” 真武大帝道:“娘娘此举,必有她的用意。她既不说,我便不问,你照做就是。” 巫族是创世之神盘的骨血衍化,而真武大帝君是盘的亲生儿子,他们之间的关系,自然先天就特别的亲近。 所以,真武大帝帮巫族调教他们的天赋少年巫马有熊,顺理成章。 如今,巫族要召回巫马有熊,还特意说明,要让他以叛出白玉京的方式离开,真武大帝虽然不问缘由,但也隐隐感觉,恐怕巫族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巫马有熊恭应一声,道:“是!” 他想了一想,又垮下脸儿道:“可是,徒儿性情鲁直,实在不懂该怎么叛出白玉京啊。” 真武大帝大怒:“蠢货!你性情鲁直,难道为师就为人奸诈了不成?你想不出主意,能道为师就能想出来么?你两个师妹,机灵古怪,心计颇多,难道你不会请教请教她们。” 巫马有熊恍然大悟,喜孜孜地道:“多谢师父指点。” 然后巫马有熊就欢天喜地的冲了出去。 两位大灵官抬着特别容易“受风”的纸片人王恶,正被两个刁妹子不停为难,巫马有熊现身,唤他二人进殿,两个大灵官感激涕零,连忙道谢,抬了王恶进去。 满清音嘟起嘴儿道:“大师兄理会他们做什么,天帝走狗,派来的眼线,死就死了。” 巫马有熊道:“是师尊命我传他们进去的,不然我巴不得他去死。来来来,你俩过来,为兄正有一件大事要求教于你们。” 叶离一听,欢天喜地的道:“哈?大师兄居然有求教于我们的时候,什么事呀?” 两人凑到巫马有熊身边,巫马有熊压低声音道:“师妹,后土娘娘传旨,命我回归巫族。” 满清音一呆,道:“什么意思?你要离开天庭了?” 巫马有熊道:“不错!” 满清音和叶离登时满脸的不舍,还有羡慕。 叶离道:“哎,小师弟走了,现在大师兄也要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守在这空荡荡的神殿上,好不无聊。” 巫马有熊面有难色,道:“可是,娘娘传谕,命我以叛出白玉京的方式离开,我也想不出该以什么理由叛出去,你们也晓得,我每日只是专注修行,心无旁骛。我想了想,如果找个理由醉酒闹事,貌似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容易叫人起疑。” 满清音和叶离愕然道:“以叛出白玉京的方式离开?师父知道么?” 巫马有熊道:“当然知道,就是师父传话给我的。师父说,他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叫我找你们商量,说你们心眼儿多。” 满清音点点头,兴奋地道:“巫族大概是要搞什么大动作了,怕牵连到师父,所以才想让你提前和咱们真武一脉撇清关系。” 叶离两眼放光:“那岂不是要打架了?哎呀,师父为什么对你们就这么好,一个个都肯放出去闯荡,我们就得留下来枯守白玉京。” 巫马有熊道:“别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你们倒是帮我想想,该怎么让我合情合理地叛出白玉京啊?” 满清音犹自自怨自艾:“哎!你们都走了,偏只剩下我们两个枯守白玉京。” 叶离道:“相看两生厌呐。” 二女对视了一眼,突然目发奇光。 巫马有熊一见,赶紧道:“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二女斗鸡一般对视着,异口同声道:“我先想到的。” 巫马有熊急道:“究竟什么办法,你们倒是说呀。” 满清音和叶离不理他,只顾争执。 满清音道:“我是二师姐。“ 叶离道:“你再走了,就只剩我了,师父一闭关就好久,我在这天上闷也要闷死。你是师姐,该让着师妹嘛。“ 满清音道:“真是没义气呀,咦?我们不如……” 从小一起长大的姊妹,那真是心灵相通,二人对视一眼,便嘿嘿笑了起来。 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挽住了巫马有熊有她们大腿粗细的胳膊。 巫马有熊一头雾水地道:“你们到底想到什么主意了,说呀。” 满清音眨眨眼道:“违反天规啊!要受师父制裁,所以反下天庭去了,不就成了?” 巫马有熊茫然道:“违反哪一条天规?” 满清音和叶离一起嘿嘿地奸笑起来…… 第650章 一盆荀草引发的血案 真武大帝以体术入道,对这种强大蛮力打击造成的重创,果然有着独家秘法治疗。 他以真武功法为王恶推宫过血、修复肉身,待王恶被抬出真武大殿时,虽然依旧脸色苍白、身体受创,但是起码看起来不像一个纸片人了。 候在白玉京下的众灵官欢喜不禁。 王恶的心情却很复杂,他是天帝派来的人,他也知道真武大帝对此心知肚明,如果真武大帝不想救他,只要说一句他也无计可施,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但真武大帝还是出手救了他。 一想到这里,王恶的心情十分复杂。 在人间,他是负了南子的。 曾经,他也辜负了许多许多人。 在天上,他也是有负于真武大帝的。 他一直认为,他行的是天道,天道即正道,哪怕再多人不理解,他也矢志不移。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这样的事情,他的心中,也不能不多了几分挣扎。 几位亲近的大神官见他神色不好,有些萎顿,只当他是因为重伤不逾,便安慰道:“大神官只要伤势得到了控制,要恢复修为便只是时间的事了,不必太过担心。” 王恶打起精神,道:“我们镇压刑天的事,可有天柱峰的人看见?” 众神官纷纷表示没有。 他们确实没有感应到有人接近,殊不知,这却是及时赶到的后土娘娘屏蔽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王恶想想,终究放心不下,便有气无力地道:“派一个人,再往天柱峰走一遭,探一探他们的动静,以防不测。天柱关系重大,万万不能出了差迟。” 众神官答应下来,当下便有一位神官自告奋勇,往天柱峰一行,其他人则护送王恶回他的仙宫休养。 天柱峰这边,刑天重新被镇压,众灵官回返天庭,天柱主人弄醒洛儿,洛儿诧异地道:“师父,娘娘呢?娘娘为何……“ 狂猎打断她的话道:“娘娘此来,有极重要的大事吩咐。你甫成大巫,能力有限,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洛儿还要说话,突然发现师父脸色极为难看,转眼一看,开天峰竟然重新形成,刑天大巫踪影全无,之前那神勇无敌的一幕,仿佛一梦,不由暗自一惊,没再说话。 狂猎往开天峰方向看了一眼,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洛儿吓了一跳,连忙随他一起跪倒。 狂猎沉声道:“既然知道是刑天前辈在此,晚辈狂猎,纵粉身碎骨,也会救你出来。“ 洛儿听了,道:“巫族李洛儿,必与师父一起,解救刑天大巫脱困!“ 狂猎站起身来,道:“走,回山!“ 狂猎健步如飞,一路行去,洛儿不敢多问,急忙紧随其后。 一处丛林下,月光如水。 摩诃萨站在树下,看着不远处呆立的南子,轻轻一叹,摇了摇头。 情之一字,恼人啊! 还是老夫这样好,一心修道,不恋红尘,少了多少烦恼。 南子已经不再哭了,但颊上仍有两行清泪挂在那里。 “他要杀了我,他居然要杀了我!我这几百年岁月,究竟图个什么?呵呵,王舒窈啊王舒窈,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羡慕你?你死了,你可以一直保留对他最美好的印象,不用像我,我……我为了他,才一再转世,值得么?” 南子痛不欲生,反掌就要拍向自己额头,但眼前人影一晃,她的手已被摩诃萨捉住。 摩诃萨道:“罪过,罪过啊,为了一个无情无义的天神将,值得么?南子姑娘,你对人间,便真的再无留恋么?” 南子道:“生无可恋,我只想踏上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了断这夙世的记忆。” 摩诃萨道:“那陈玄丘呢?” 南子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他……他怎么了?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南子很心虚,这个老家伙,难不成知道他们……呃,这老家伙神出鬼没的,不会是当初就跟着他们,发现了什么吧? 这样一想,南子羞愤不已,杀人灭口的心思都有了。 摩诃萨好为人师的老毛病又来了,谆谆教导道:“南子姑娘,旁观者清啊。以老夫看来,你对那位天神将,只是夙世的执念,叫你放不下而已。你不甘心,你不愿意自己的无尽付出,换不来一丝回报,所以你总想问个明白。 可是,你执着于一块石头,又如何能有回应?你又怎知,在你执着于一块石头的时候,你没有遇到真正叫你动了心的人?你若不曾对陈玄丘动心,又怎么会悄悄追随,千里万里? 南子姑娘,你恨那位天神将的无情,对你的深情厚意不为所动,可你又可曾想过,现在的你,正在变成他。你若就此死去,你又何尝不是陈玄丘的那位天神将?” 南子怔住了。 因为横在心中的楚梦,她哪怕是已经与陈玄丘有了夫妻之实,她也不愿过多去想。偶有遐思,便赶紧凭着理由驱出心扉。 可此时此刻,思及与陈玄丘相识以来种种,南子忽然发现,叫她怦然心动处甚多。 哪怕是初相识时,共坐帘下听蓬上落雨,哪怕是见他五丈原上,智斗鬼王宗主的英姿。 我……我真的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他了么? 南子想着,已然痴了。 …… “尊主,天庭丁灵官来了。” 密室外,天柱峰弟子恭声禀报。 密室内,满腔愤懑的狂猎一顿拳脚,把秘法加持、坚固无比的靶石人硬生生打得粉碎,这才喘着粗气,一把拉开了石门。 当他出现在那位天界灵官面前时,已经恢复了慵懒中透着些玩世不恭的讥诮。 “呵呵,天庭中人频频现身人间,这可有违三界分离时的规则啊。” 狂猎根本没有表现出对一位天神,而且是有职司的灵官的尊敬,他往丁灵官身后瞟了一眼,幸灾乐祸地道:“咱们那位都天大灵官呢?不是说开天峰的封印不稳了,要去镇压邪祟么?怎么不见他回来,倒是你来了,不会给他要降伏的对头打死了吧?哈哈哈哈……” 狂猎拍着大腿大笑。 丁灵官看着他的样子,暗暗放下心来,看他这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开天峰下镇压的是谁。 丁灵官恶意地想:“呵呵,如果等他知道开天峰、辟地峰下分别镇压的是谁,不知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他此来,就是为了确定天柱峰势力还不知道开天峰的秘密,如今察言观色,已经确定,心中便安了。 “若非三界分离,天道有则,不许仙人常驻人间,我们天庭又怎么会绞尽脑汁,想出叫你们把他们镇压于此的办法。笑,尽管笑吧,替我们镇压着你们自己的祖宗……” 丁灵官的唇角动了动,他也很想大笑。 丁灵官淡淡地道:“都天大灵官的确是受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开天峰已经由我们众灵官亲自下了封印,至少八千年内,又可以固若磐石了。你们天柱峰,只要负责好日常的监管,免得遭人破坏就好。” 丁灵官说到这里,身形缓缓升空,淡然道:“本尊去也!” 丁灵官化作一道灵光,冲天而起。 狂猎仰头看着他身形远去,这才冷笑一声:“且容你再得意一时,待我……“ 说到这里,狂猎声音一顿,微现尴尬,因为……因为他还真的什么都干不了。 娘娘说了,刑天大巫何时脱困,取决于陈玄丘。为什么会取决于那小子? 对了,那小子呢? 狂猎一拍额头,赶紧唤人来询问中州徐家献宝人的情况。 那管事忙禀道:“李玄龟说那献宝人是个奸细,刚刚向我问清了他的住处,赶去了。“ 狂猎大吃一惊,糟糕!那个李玄龟人虽然是蠢蠢的,但毕竟是玄武后裔,皮糙肉厚,蛮力惊人,他可别打死了那个姓陈的,害得我刑天大巫再无重见天日的一天。 狂猎心中一急,立时问清陈玄丘的安置之处,也不要那管事引路,飞身一跃,便冲了出去。 而此时,返回天柱峰的洛儿姑娘,也正在赶向陈玄丘的住处。 虽然,她此时未必需要陈玄丘的那盆荀草,但那是心上人送她的礼物啊,在洛儿姑娘心中意义自然不同。 所以,一俟想到这件事,洛儿连片刻都未耽搁,便向陈玄丘住处赶去。 李玄龟气势汹汹赶到陈玄丘住处,撞开门户一看,室内空空,只有桌上一盆花草。 花叶翠碧,白玉为盆,看来很不寻常。 李玄龟恨声道:“算你小子跑得快。” 他走过去,将那盆荀草随手拿起看了看:“哼!冒充献宝人,这盆花草一定有古怪,说不定就是一盆奇毒之草,可不能叫他害了师姐,待我毁去!” 李玄龟说着,一手托着荀草白玉盆,一掌便向那荀草拍去。 “住手!” 堪堪赶到的洛儿姑娘正好听见李玄龟这句话,心上人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意义何等重大。 洛儿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再走门户,“轰”地一声撞开木屋就冲了进去。 此时李玄龟一手托着花盆,一掌向下拍去,正要把那荀草拍烂。 洛儿生怕荀草有失,顿时抢步上前,一手去夺荀草,一掌拍向李玄龟的胸口。 李玄龟突见木屋被撞烂,猛一抬头,这人衣衫形貌,依稀似与在月灵湖下洞窟之中暗算了他的女子相似。 只是当时仓促间没有看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还是天柱峰上女子都是这般打扮。 但是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来得及闪避,李玄龟被洛儿一掌拍中胸口,另一只手上的花盆也被夺了过去。 可怜李玄龟在山外时,还只是偶尔受伤,本想托庇于天柱峰门下,结果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被天柱少主打伤两次了。 洛儿如今是大巫之身,一身力量何等强大,而且刚刚拥有了这样强大的力量,还不太懂得收力。 李玄龟犹如被一柄重锤击中,“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便手舞足蹈地倒飞出去。 本就塌了一半的小木屋,顿时哗啦一声,彻底散架。 PS:求点赞、月票! 第651章 招揽 李玄龟皮糙肉厚,连连受伤,依旧是生龙活虎。 他从一堆花草丛中爬起身来,瞪着李洛儿,大吼道:“你是何人,竟敢伤我?” 李洛儿托着掌中荀草,冷哼道:“这是你的东西吗?竟想擅自毁掉?” 李玄龟道:“陈无影是虞国的奸细,根本不算徐家的人,此来天柱,必有奸谋,他带来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洛儿把头一扬,傲娇地道:“人家送的东西是好是坏,自有收受礼物的人评价,轮得到你来做主?” 李玄龟道:“这是送给天柱少主的礼物。天柱少主是我的师姐,我做师弟的,自然有权关心。倒是你,你是何人?” 李玄龟问着,感觉胸口隐隐作痛,也是暗暗吃惊,这女子应该是天柱峰的人无疑了,只是,一个天柱峰的普通弟子,也有这般本领,天柱峰的实力当真不可小觑。 李洛儿一愣,原来这就是我师父口中那个蠢徒弟? 果然,有点蠢。 李洛儿放缓了语气道:“就算我是你师姐,也轮不到你来为我做主,你以后做事,千万不要替别人擅作主张。” 李玄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仔细看了洛儿一眼,哈哈大笑道:“你是我师姐?据我所知,我师父天柱峰尊主,只有一位亲传弟子。我那师姐,又高又胖,那身子肥得,能装下三个我,你想冒充她?哈哈哈,你先多吃点泔水,把自己养成猪……啊!” 李玄龟一声惨叫,李洛儿的修长玉腿和他的胸口做了一次亲密接触,李玄龟惨叫着,倒撞进花丛之中。 李洛儿气得柳眉倒竖,还想追上去狠狠揍他一顿,这时狂猎已飞身扑来,高声叫道:“住手!” …… 陈玄丘绕着辟地峰转了两圈,仔细勘验了四周情形后,天边已经曙光。 无名道:“师兄可是想看看这辟地峰下镇压了什么人?” 陈玄丘道:“我确实好奇,不过,如果想知道,恐怕很难不惊动天界。现在他们正盯着这儿呢,我们只要知道开天峰下关着刑天,那就够了。” 无名道:“师兄,我们怎么取信天柱峰主人呢?总不能再打开开天峰,任由那刑天再大闹一场吧?” 陈玄丘道:“我还没下山时,狂猎就向山下奔来了,我不相信他居然没有看到一百零八位灵官斗刑天的壮观一幕。我不清楚他为何没有现身出来,但是以我对巫族的了解,他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想救刑天出来。 我们上山,不是为了让他相信,这开天峰下镇压着刑天,而是让他相信,跟我合作,他就有机会救出他的先人。“ 无名恍然道:“如果是这样,或还可行。” 陈玄丘望向那高高的云雾缭绕中的天柱峰,天柱十二峰的尖峰,已经沐浴在阳光之下,仿佛涂了一层金。 陈玄丘振奋道:“上山,去见狂猎。” “哈哈哈,道友请留步!” 听见这句话,陈玄丘吓了一跳,循声望去,见说话的人笑吟吟的满头白发,竟是茗儿的师父摩诃萨,这才放下心来,幸亏是他说的,他说了没用。 如果是自己的小师弟说出这句话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气运抗不抗得住他的神咒魔力。 陈玄丘虽然惊讶于摩诃萨的出现,但还是执礼道:“啊,原来是前辈您啊,不知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在下与您的两名弟子同辈论交,前辈叫我玄丘就好,岂敢与前辈道友相称。” 陈玄丘一边问,一边暗暗犯嘀咕,刑天恶斗百位灵官的一幕,也不知道他看到没有。他应该不会识破我的身份了吧? 摩诃萨笑眯眯地道:“老夫唤你一声道友,是因为你是大雍少保,一身艺业修为,也足以赢得老夫的尊重。更重要的是,你我平辈论交,才好与你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陈玄丘讶异地道:“前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您对在下有大恩,何谈商量二字。” 摩诃萨微笑道:“商量,必须商量。你先不要答应的那么快,此事干系重大,总要你心甘情愿才好。“ 陈玄丘肃然道:“还请前辈指教。“ 摩诃萨开门见山地道:“陈道友应该知道,老夫出身西方极乐天世界。“ 陈玄丘点点头道:“晚辈听茗儿说过,所以,前辈虽然游戏风尘,却是西方二圣传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已臻太乙境界,所以才能活死人、肉白骨,救活娜扎那孩子。” 摩诃萨点点头道:“你既然知道,便省了老夫许多唇舌。老夫可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了。” 摩诃萨顿了顿,脸色也严肃起来:“西方两位圣人,正在筹建新教,以我师兄多宝为教主。开教之期已然不远,但西方贫瘠,要将我教发扬光大,须得广纳四方豪杰。 因此,新教需要一位接引使者,弘扬我新教,广纳三界英雄入我教门。老夫特意向师兄举荐了你,希望你能入我教门,成为我教接引使者。“ 陈玄丘听得目瞪口呆,新教?我要亲眼见证如来的诞生了?多宝已经炼成丈六金身了么? 摩诃萨只当陈玄丘是有些不情愿,又微微一笑,开出了条件。 “我知道,陈道友你是大雍太子少保,与大雍天子情同兄弟。如果你能入我教门,那我新教就是你大雍的后盾,虽然三界已分,我们不能轻率入世,不过,相信有一个实力强大的教门为大雍撑腰,于大雍江山的稳固,会大有好处。” 陈玄丘心中一动,人界可是天界的新鲜血液来源,天界的自留地,他们西方教如果真的掺和进来,似乎又可以拉来一大臂助啊。 摩诃萨见陈玄丘似乎有些意动,赶紧趁热打铁道:“两位圣人已为我新教立下果位,分为佛、菩萨、尊者、罗汉、护法、金刚、使者。你若答应为本教接引使者,替本教招揽来足够多的三界豪杰,呵呵……,本教愿以菩萨果位相酬,一尊大菩萨,可是贵不可言。” 陈玄丘脸上露出了笑容:“既如此,陈玄丘愿意归入西方新教门下,接受接引使者一职。” 摩诃萨一听大喜,他还苦心准备了很多说辞呢,结果才寥寥数语,就说服陈玄丘了。原来我的说服能力这么强的么? 摩诃萨当下就给陈玄丘说了筛选新教弟子的许多标准,陈玄丘听了不禁哑然。 第一标准,便是修为,第二标准,还是修为,如果修为不高,那就声誉甚好,名气甚大,人脉甚广,也可。 至于其他的……呵呵。 不过仔细想来也是,黑熊怪能做守山大神,圣婴大王能做善财童子,人间炼狱狮驼岭上的金翅大鹏是新教护法…… “了解!” 陈玄丘微笑点头,想到了葫中世界的万千妖魔…… 他觉得,给他的招生指标,他一定能完成,这个大菩萨,他是做定了。 现在,他大概需要为自己想一个响亮的菩萨尊号了。 PS:今天会多,下午会到晚上八点左右完事,到时再继续写 第652章 很渣很渣的大师兄 迷迷糊糊的,陈玄丘就成了西方新教的接引使者,掌握了“招生”的人事大权。 草创时代就是好啊,陈玄丘记得该教兴旺之时,有一位天河元帅,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才成了一位使者。 而他,只是点点头,他就成了使者了,而且摩诃萨说了,只要招来有质有量的好苗子,能直接让他升为菩萨。 啧啧啧!陈玄丘走路,都感觉自己拽得不行,放个屁都能一溜神气。 无名清咳一声,道:“师兄啊,咱们也在招揽人手呢,为何要替西方新教招人?” 陈玄丘道:“咱们的人,现在很难一下子都冒出来,不然一下子出现这么多高手,很惹人怀疑的。如果他们担上一层西方新教的外衣呢? 呵呵,这就是想打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有西方二圣给咱们背书,天庭和天庭的后台,就得多核计一下。“ 摩诃萨望着陈玄丘登山远去的背影,越看越满意。 他是两个徒儿的好友,自己还帮他救过娜扎性命,有了这样的基础,本来就亲近些。招他做新教接引使者,真是再合适不过,以此人的口才和人脉,想必比自己要强上无数倍。 摩诃萨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到多宝师兄见到人才济济时眉开眼笑的样子,忍不住也呵呵地笑起来。 南子幽灵般从他身边闪了出来,道:“我本以为他不会答应,这个人,不喜约束。没想到为了拉拢你西方势力攘助大雍,他竟答应的如此痛快。” 摩诃萨微笑道:“也许,是因为老夫慈眉善目,容易赢得他的信任与好感。” 摩诃萨回头看了南子一眼,突然灵机一动,道:“我方才本劝你与他合好,毕竟天定之缘。没想到你脸皮儿薄,不肯现身。那今后,你要往哪里去?” 南子茫然,道:“我南氏是西方大族,我虽叛了,姬侯也不敢太过难为南氏。但我若回去,就是替南氏招灾了,此后只好浪迹天涯。” 收了陈玄丘,令摩诃萨信心有些膨胀,便道:“姑娘何不拜在我的门下?” 南子一呆,旋即忸怩道:“那……我岂不是要比陈玄丘矮了一辈儿?” 摩诃萨道:“怎么会呢,我唤他一声道友,只是表示尊重,可不代表他的辈分与我相当。你若肯做我的徒弟,你就可以直接去找他,就说是以我弟子的身份,协助他招人。这样,接近他不就顺理成章了么,也免得你腼腆。” 南子眼睛一亮,马上盈盈拜下,口称:“师父!” 摩诃萨抚须而笑,忽然觉得,纵然不用陈玄丘,他也能完成“招生”的艰巨任务。 …… 真武大帝好惨! 真武大帝一共就三个徒弟,全跑了。 二师姐爱上了大师兄,但是很渣很渣的大师兄始乱终弃,和三师妹私奔了,二师姐气火攻心,追杀下界了。 可怜啊,天庭大帝级别的人物,谁不是党羽众多,势力庞大?唯有真武大帝,真正的心腹,也就这一男二女三个徒弟,现在三个徒弟全跑了,真武殿的护法天神王灵官又受了重伤,真武大帝成了孤家寡人了。 一时间,就连对真武大帝颇为忌惮,暗中常怀戒备的五方上帝,都不由得心有戚戚焉。 四御之一的勾陈上宫天皇大帝派人送来了天女三十六人,天将三十六人,以供真武大帝驱使。 东极妙严青华大帝下了请柬,邀请真武大帝赴宴。 南极长生大帝,遣了鹤童子四人,鹿童女八人,赠与真武大帝。 北极紫微大帝亲自前来探望。 中枢玉皇大帝本来正准备剥夺真武大帝的执掌雷电之权,也只好暂时罢手。 真武大帝是创世之神盘的儿子,三界谁不承受盘的恩惠?所以对他的儿子,不得不有所表示。 真武大帝很郁闷,他没想到徒弟居然能想出这么一个丢脸的蠢主意。 更郁闷的是,本来是要打发他下界的,结果可好,另外两个也跟着一起溜了。 哎! 真武大帝一声叹息,忽然开始怀念他的小徒弟。 以那小子的聪明智慧,一定不会用这么烂的主意,根本是不给他这个师父留脸么。 奈何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很郁闷、很不高兴的样儿来配合。 还是玄丘那好孩子,才是为师最贴心的徒弟啊!也不知道他在人间,过得好不好?现在是在做厨子,还是在做裁缝,真是想念他呀…… …… 陈玄丘此刻既没做厨子,也没做裁缝,他在做媒人。 陈玄丘在天柱峰上一露面,立即就被天柱峰的人包围了。 陈玄丘大声道:“且慢动手,我既去而复返,自然有为而来。我要面见天柱峰主人,你们不要动手,反正我不会走的。” 天柱峰的人一想,倒也有道理,便只将他围住,然后遣人去禀报狂猎。 洛儿捧了陈玄丘所送的荀草,欢天喜地返回自己的闺阁安置去了,狂猎则把李玄龟那个倒霉蛋儿从草丛林揪了出来。 一瞧李玄龟的样子,狂猎便皱眉道:“你要不要紧,还能活么?” 李玄龟又吐了一口血,兴高采烈地对狂猎道:“多谢师父关心,弟子气血旺盛的很。想打死我,难着呢。” 狂猎松了口气,道:“如此就好,洛儿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你若死了,她回头知道,会难过的。” 嘎? 李玄龟一时没搞清楚师父的思维逻辑,好像他不是在关心我的伤势? 李玄龟道:“洛儿?师父是说我师姐吗?” 狂猎道:“正是,就是刚刚那姑娘了,你还不知道她是谁?” 李玄龟先吐了口血,然后直眼道:“她刚刚有说……,不是说我师姐特别肥胖吗?” 狂猎道:“是啊,原本是的,但是长着长着就不是了。: 李玄龟摇头道:“该胖就胖,该瘦就瘦,减什么肥呢?我知道师姐脾气为何如此暴躁了,定是节食节的,心火容易暴发。“ 这时一个天柱峰弟子远远奔来,急急禀报道:“尊主,那个冒充徐家献宝人的陈无影又回来了,正在大厅前候见。“ 狂猎心中一跳,立即想起了后土娘娘所说的话。他现在对这个陈玄丘,可是好奇的很。凭什么巫族的未来,会系于他陈玄丘一身? 李玄龟一听,一蹦三尺高,先喷一口血,然后怪叫道:“他还敢回来,待我去取他性命,师父,你替弟子掠阵。“ 狂猎一伸手,就一掌拍在李玄丘的头枯百汇穴上,道:“等你赶到大厅,只怕要吐成人干了,不要动,待我先为你疗伤。“ 狂猎舞动一双手掌,在李玄龟身上一阵拍拍打打,李玄龟的脸色一阵潮红,然后转为一阵苍白,接着慢慢转为正常肤色,不禁长长地喘了一口大气,道:“多谢师尊,师姐这螺旋暗劲好厉害,一想到弟子也可以学到这等本领,弟子便喜不自禁。“ 狂猎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心软,收了这个二傻子是祸是福。 第653章 我给自己保个媒 天柱大厅中,狂猎和李玄龟联袂赶到,天柱峰弟子忙闪到两边。 狂猎深深望了陈玄丘一眼,嗯……除了长得漂亮一点,实在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娘娘为何那么看重他呢?就因为他长得漂亮?嘁!那么娘! 狂猎看不上陈玄丘,李玄龟尤甚,跃跃欲试地想要出手了。 陈玄丘对狂猎拱手道:“尊主好,地维一别,久违了。” 狂猎冷笑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冒名顶替,混上我天柱秘境,要做什么?”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晚辈专为尊主而来,可否……” 陈玄丘向左右看了一眼:“可否请尊主摒退左右,晚辈接下来的话至关重要,只可说与尊主一人知道。” 狂猎冷哼道:“他们都是我的族人,任何事,不必回避。” 说到这里,狂猎看了李玄龟一眼,嗯……这小子是妖族啊!他可不是我巫族中人。 李玄龟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师父!” 狂猎心软了:“一旁站着,若是泄露了天柱峰半点秘密出去,老夫剥你的皮。” 李玄龟大喜,立即站到一旁,左顾右盼,一见厅中人头攒动,暗自欢喜,瞧瞧,咱天柱峰兵强马壮,哈哈,老子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自从东夷王白泽战死,我那混账老爹也不知去了哪里,该叫他看看的,咱离了你,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李玄龟越想越是得意,眉开眼笑。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道:“尊主,晚辈此来,是为了尊主也想救出的那个人而来。” 狂猎心头猛然一震,脸色突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陈玄丘直视着狂猎道:“尊主不惜一死也想救出的那个人,也是晚辈想要救的人,而且,晚辈知道如何救他出来,这世间,也只有晚辈,才能救他出来。” 狂猎声音发颤,道:“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玄丘道:“晚辈当然知道!” 狂猎惊疑不定地瞪着陈玄丘,陈玄丘悠然道:“常羊一座山。” 狂猎脸色骤变,喝道:“不要再说了!” 常羊山,就是镇压刑天头颅的地方,陈玄丘这样一说,狂猎如何还不相信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如此一来,狂猎当真相信孙玄丘的话了,因为后土娘娘有言在先,而狂猎对巫族现存的唯一祖巫十分信赖。 狂猎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颤声道:“你说,要……要如何救他?“ 现场天柱峰人见了,个个惊讶不已,尊主要救谁?以尊主的本领,难道还需要求助于这个小子? 陈玄丘见他信了,暗暗松了口气,道:“内中关节,如今只有我一人知道。“ 一旁,无名赶紧挺了挺胸,在心里呐喊:“是我告诉你的,是我告诉你的啊。“ 不过,他也知道,不怪陈玄丘忽略了他。 因为他的这种易被忽略体质,实是一门无上心法,乃是通天圣人穷尽无数岁月苦思冥悟而来,传授给他的本领。若非如此,他绝难脱困于北海海眼,也不会迄今仍然不被元始圣人所察知。 陈玄丘道:“此事关系重大,晚辈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待诸事齐备,便可救他出来。” 狂猎急不可耐,道:“好好好,那你有什么要准备的,赶紧去做。你需要老夫做些什么?” 陈玄丘道:“尊主现在什么都不要做,你以前怎样,现在便依然怎样,需要解救那人时,晚辈自会派人来跟前辈联络。” 狂猎呼吸粗重地道:“还要多久?” 陈玄丘默默盘算一阵,道:“如果诸事顺利,只需半年。” 狂猎哈哈大笑,笑得那叫一个快意,天柱峰弟子骇然发现,尊主笑着笑着,竟然淌下两行热泪来。 狂猎喃喃道:“半年么?半年,使得,使得,我等你,我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天柱峰上等你。” 陈玄丘微微忸怩了一下,轻咳道:“晚辈……还有一件事,需要请求前辈应允。” 狂猎道:“无妨,你说,便是你要老夫的性命,只要你能救那人出来,老夫也答应你。” 天柱峰人听得两眼发直,那人到底是谁,对尊主这么重要? 嘶~难不成是一个女人?从没听说过尊主喜欢过谁,莫非……他竟是早有所爱,而且为人所困,所以终身不娶? 尊主……真是一个痴情人呐! 现场天柱峰的女弟子们,看着狂猎的眼神儿,有些不一样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对于痴情男子,女人总是从心眼儿里欣赏的。 陈玄丘忙道:“也没那么严重,事情是这样,咳!晚辈此来天柱峰,因缘际会,巧合之下,与贵山一位女弟子,呃……阴差阳错之下,有了夫妻之实……” 天柱大厅内,顿时一阵骚动。 巫族极少与其他种族联姻,巫族比较封闭,固然是一个原因,可是巫族早已败落,后人繁衍艰难,为了传承,巫族不惜余力,如果可以联姻,怎么会固守成规? 实则是因为,巫族与人族是最相近的种族,但是巫族不修道法,天生就拥有与天地元力沟通的能力,肉身之强悍,甚至连强大的妖族都比不上。 所以,巫族人的身体,先天就比人族强悍百倍,巫族男儿的身体之强壮,普通人族女子承受不起。而同样的,巫族女子的身体,也是大多数人族男子根本征服不了的。 曲径幽仄,花芯紧窒,平常男子,根本就是不得其门,不入其关,折腾半晌,只能徘徊于门外,垂头丧气而归。 可是,这个漂亮得涂脂抹粉一番都能冒充雌儿的男人,居然说他和我巫族一位女子有了夫妻之实? 他……这身体也太强壮了吧? 那些巫族女孩子们瞄着陈玄丘,眼神儿已经有些暖昧起来。 陈玄丘硬着头皮道:“晚辈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既已如此,自当以其为道侣,所以,想向尊主求取此女,带她下山。” 狂猎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个人,身系我巫族大巫刑天前辈的命运啊,如果他能成为我巫族的女婿,那就更可信任了。 于是,狂猎马上爽快地道:“这有何不可?老夫自有成人之美。她叫什么名字,你自说来,老夫立即叫她随你下山。” 陈玄丘讪然道:“呃……晚辈……咳,当时情况比较混乱,后来分开也比较仓促。尊主你知道的,昨夜峰上事情很多。所以,晚辈还没来得问她名字。” 狂猎眉头一皱,看向厅中弟子,道:“是谁,出来吧!” 厅中巫族男子纷纷扭头看向身边的女弟子,女弟子们也是左顾右盼,无比好奇,想知道究竟是谁,与这人族男子居然连名姓都未通报,竟已有了夫妻之实。 但是半晌,无人出头。 狂猎不悦地道:“我巫族儿女,性情直爽,敢爱敢恨。老夫又不会责罚于你,何必忸忸怩怩,出来吧。” 疏影自阴影空间向陈玄丘低声呼唤道:“主人,我和师妹绘下了那人的画像,你可要示之于天柱尊主?“ 陈玄丘大喜,忙道:“取来!“ 陈玄丘一探手,疏影便将画像递出了阴影空间。 天柱大厅中众人就见陈玄丘向身后一伸手,便取出了一副画像。 陈玄丘看也没看,便将画像展开来,道:“晚辈虽不知她名姓,却绘下了她的画像,尊主请看,就是此人。她……呃……嗯?“ 陈玄丘的脸色突然僵住,刷地一下就卷起了画像。 该死的,就知道她们没这么好心,女人呐! 暗香和疏影是阴影门弟子,天生的杀手。她们这一门承接任务,代人杀人,所以一代代传下来,除了影遁杀人的技巧,还掌握了素描的本领,画像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只不过,她们二人为李洛儿画的这副像,却不只是脸部肖像,而是全身像。 全身像也就罢了,她们绘的是洛儿刚刚与陈玄丘云雨巫山之后的样子。 侧着身,掩着要害之处,眉眼含着半敛,娇眸婉转羞睨,体态婀娜动人,顾盼间眉梢眼角尽是春情,那旖旎的风情,说不出的动人。 好在暗香疏影这两个丫头虽有心捉弄洛儿,却也不敢太过分,于是多画了一条丝帛,缠绕在洛儿身上。只是,这样半遮半掩的,反而更加诱人。 陈玄丘只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惨了惨了,这下子你让洛儿在天柱峰上还如何见人? 天柱峰弟子纷纷道:“喂,你收的太快了,我们还没看清呢.” 狂猎皱眉道:“有些面熟,这是谁?本尊认不全人,你们看看。” 一个天柱峰弟子不耐烦地一把从陈玄丘手中抢过了画像,打开来展示给大家。 就见天柱峰众弟子纷纷欣赏,然后一个女弟子艳羡地道:“哇,这位姐姐好美啊,这身材这相貌,是谁啊?” 也有男弟子赞不绝口,频频点头:“真的是好美啊,咱们天柱峰上竟有这样的美人儿?我们怎么没见过?” 李洛儿才刚刚变成这副模样,现在天柱峰上知道她如今模样的寥寥无几,所以大家议论纷纷,竟无人认出。 当然,大家的重点也不在认人,而是欣赏其胴体之美。 陈玄丘只见他们落落大方,毫无奚落之意,更没有道学先生跳出来大骂“世风日下”,和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 陈玄丘先是一愕,旋即才反应过来。 巫族人……貌似与我们不一样啊? 看看这位天柱尊主的打扮,袒胸露腹,腰系草裙,赤着双脚…… 现场这些天柱峰弟子,男的大多跟他差不多,女的倒是穿了上衣和草裙,但是一双双浑圆紧致的大腿也都漏着,还赤着雪足,趾甲上涂了豆蔻,很多女孩子是穿着短衫,小蛮腰露着,香脐若隐若现,臂弯以下俱都裸着。 对于身体的呈露程度,貌似他们跟我们的要求标准不一样啊? 暗香和疏影也有点傻眼,这些巫族人的反应怎么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呢? 狂猎不耐烦道:“谁让你们评价美丑了?我巫族男女,乃创世之神盘的骨血,天地灵气所钟,自然没有丑的。可有人认得了?” 说着,他一把抢了过来,定睛仔细看看。 陈玄丘刚才收的太快,狂猎也没看清楚,毕竟这么一副全身像打开,大家的第一反应都不会是看脸。 这时他仔细一看,突然怪叫一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洛儿?” 陈玄丘惊喜道:“她叫洛儿吗?咦,这名好……” 狂猎一把丢了图像,扑上来张开大手便卡住了陈玄丘的脖子:“我掐死你!我掐死你!你竟敢欺负我的洛儿!” 第654章 否极泰来 “尊主……放手,那位……姑娘……怎么会……是洛儿姑娘?” “为什么不能是洛儿,人能胖,自然也能瘦。” 真是洛儿? 果然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 不过,陈玄丘没有多想,他已经快要窒息了。 “尊主……放手啊,我死了,就……没人……帮你救那人出来了。” “你想把本尊主的继承人都骗走,是可忍孰不可忍?” “呼~~呼~~,如果我能成功,你……就不必守天柱了,还要……要什么继承人?” “嗯?” 似乎也有道理。 狂猎愣了愣,手上劲道一松,陈玄丘趁机挣脱出来。 李玄龟却又冲上来,怒不可遏地道:“淫贼,你敢欺我师姐,受死。” 陈玄丘正在喘气,忙往狂猎背后一躲:“你师姐?” 狂猎解释道:“他是玄武与霸下之子,本尊刚收的弟子,洛儿的师弟。” 陈玄丘一听,赶紧道:“哦,原来如此,贤侄不要动手,我和你师姐的事,尊师都同意了,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狂猎听得一阵头晕,这是什么辈份? 李玄龟更是大怒:“贤侄?谁是你的贤侄?” 陈玄丘一脸无辜地道:“我和你爹平辈论交啊,你妹妹是我的徒弟,你不是我的贤侄是什么?” 李玄龟握紧拳头,已经要冲上来了,一听这话,陡然站住,吃惊地看着陈玄丘,结结巴巴地道:“你说什么?我爹和你平辈论交?你……你是我妹妹的师父?我什么时候有了妹妹?” 陈玄丘道:“此事说来一言难尽,你若不信,不如你唤你爹来跟你说。” 李玄龟冷笑:“好啊,自从东夷王死后,我爹就不知去了哪里,你要有本事把他现在找来,我便认你做个叔父又如何?” 陈玄丘道:“一言为定。” 陈玄丘话音刚落,李玄龟后脑勺便挨了一巴掌,一个人吹胡子瞪眼睛地骂道:“臭小子,怎么跟你陈叔叔说话呢,要有点规矩。” 李玄龟大怒,但他扭头一看,却跟见了鬼似的怪叫一声,手都塞进了嘴巴。 他爹……真的出现了。 不过,霸下虽然骂着李玄龟,却是眉开眼笑,满面喜色,哪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缺爱的李玄龟一看,不由得心弦一颤,有些想哭。父亲只是严厉了一些,但是心中还是有我的,久别重逢,一见了我,这发自内心的喜悦还是抑制不住的。 霸下心花怒放,自己费尽心机,才把女儿拜在老天爷门下,可是,有风声说,龙母和冥祖都是老天爷的女人,这关系终究差了一层。 没想到,老天爷突然跟他称兄道弟起来,而且以他为兄,哈哈哈,这下子就不用怕那两个娘们儿了,老天这个妖祖,才算是实至名归。 一旁,一个脆生生的甜美声音道:“师父!” 然后,她又道:“阿爹,他就是你跟我提起过的玄龟哥哥么?” 李玄龟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少女,一身红裳,英姿勃勃。明眸皓齿,俏美无双。 那少女看着李玄龟,一脸甜美的笑:“玄龟哥哥好,我是你的妹子,我叫龟灵。” 李玄龟一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你是我妹妹,我……爹,你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女儿?” “呃……” 霸下笑脸一僵,老天爷已经传音示意了,不许他说出葫中世界之秘,那又该如何向李玄龟解释葫中世界和葫外世界的流速不同? 霸下只能含糊地道:“唔,呵呵,有些年头了,有些年头了。” 李玄龟一看,登时明白了。自己这个风流老爹,当年也不知欠下了多少风流债,这个妹妹一定跟自己一样,是老爹诱骗了好人家的女儿生下的私生女。 李玄龟这样一想,想到自己从小受的苦,这个妹妹只怕比自己还苦,同病相怜之下,愈发地亲切,不由得动情地执起龟灵的手道:“妹妹。” 龟灵也很开心,她家里只有一帮姐妹,这还是头一个兄弟呢,自然也是欢喜,便甜甜叫道:“哥。” 一旁,狂猎愕然道:“果然是你,霸下老儿,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霸下与狂猎本是老相识,便打个哈哈道:“老夫……呃……自与玄丘贤弟结为异姓兄弟,便帮他做些事情。他要来天柱,老夫自然也就来喽,哈哈,不曾早早现身与狂猎兄一见,恕罪恕罪。” 帮他做些事情? 狂猎听到这句话,不由暗想,难怪娘娘叫我寄望于陈玄丘,此人果然有些不一般的本领。 陈玄丘道:“尊主,我答应你,那个人,我一定尽快救出来,至于我和……令徒洛儿……“ 狂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说,若一切顺利,半年之后,就能履行承诺?” 陈玄丘道:“不错。” 狂猎道:“既如此,你此去一定有许多事做。” 陈玄丘道:“不错!” 狂猎道:“这样的话,我那徒儿,身为天柱峰少主,跟在你身边,真的合适吗?” 陈玄丘一愣,似乎……有些道理。 狂猎道:“只要你能救出那个人,你们的事,老夫就答应了。但是,为了半年之约,不如还是让小徒待在山上,半年后你救出那人,功成身退,小徒便随你而去,岂不两全齐美?” 陈玄丘喜道:“还是前辈思虑周详,晚辈就依前辈所言。” 狂猎见他答应,不由松了口气。 此人既然牵扯重大,必然一身的风险,天知道半年之后,他是能顺利返回天柱,还是被强人狙杀。 如果他不幸早死,我那徒儿不曾正式与他结为道侣,也好另择佳婿,免得她年纪轻轻,孤老终生。 而且,若陈玄丘不幸意外,那我豁出命去,也是要救出刑天大巫的,徒儿送去娘娘处,也好传承下我的衣钵。 虽然狂猎存了自己心思,没有让徒弟马上跟着陈玄丘下山,但终究还是要让他们见见的。 狂猎将陈玄丘、霸下等人安顿在山上,便去告知徒弟。 洛儿一听陈玄丘竟公然上山向师父提亲,不由得心花怒放,不等师父说完,便像一只快乐的喜鹊似的飞奔而去,只留下狂猎站在花丛中,怔立半晌,仰天长叹:“女大不中留啊!” 三日之后,陈玄丘、霸下、李玄龟、龟灵下山。 狂猎正式收了李玄龟为弟子,巫族练体术,与陈玄丘的真武练体术并不一样,那是巫族人做为盘之骨血所化生灵自行揣摩悟化出的一门练体功法。 本来这功法最适合身体先天强悍的巫族,但是李玄龟是玄武和霸下合体所生,是妖族中以肉身强悍著称的生灵,这巫族练体术,倒也适合他修炼。 他已拥有相当高明的功法,狂猎不必从基础教起,将这巫族练体术的诀窍法门告诉他,日日勤修苦练即可,真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随时回山,向师父求教。 洛儿对陈玄丘那是干柴烈火一般,刚刚进入热恋期,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对他下山自然极为不舍。但巫族儿女,性情爽朗,她知道陈玄丘此去有大事要做,半年之后,还要回来履行救回刑天大巫的重任,所以倒也没有挽留,只是依依不舍送他下山。 陈玄丘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巫族女子的身体……,虽说已经有过合体之缘,但亲近起来,仍然是要打起精神,挺枪跃马,不遗余力,才能杀得酣畅淋漓。 问题是,影子空间里还有两位呢,看得火起时,偏又存了不肯吃亏的心思,就跟小孩子似的,你多吃一口,那我也要多吃一口,如此轮番上阵,旦旦而伐,哪怕是他的强悍之躯,也有些乏了。 我得勤加修行了,实在不行,得飞升一下,让雷电淬体。 陈玄丘想,一旦成就仙人之躯,就不会有力不从心之感了。 自盘古开天,不知多少修士,孜孜不倦,苦苦修行,以期飞升。只是,恐怕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追求度劫飞升的目的,竟是为了强壮休魄,在男女床闱之战中,不落下风! 现在,却是破天荒地出了一个陈玄丘。 “我要留在山上练功,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呀,他是个什么东西?“ 李玄龟愤愤不平地抱怨,他娘是玄武,他爹是霸下,他师父是天柱峰主人,有这三重身份,何等尊贵,为什么要追随陈玄丘? 霸下一巴掌就拍在了李玄龟的后脑勺上:“要是能说,老子早告诉你了。你老抱怨,爹不管你,现在爹管你了,你又唧唧歪歪。我就问你,你老子我,会不会坑你?” “呃……不会的吧?“ “还是的呀,我告诉你,追随你陈叔叔,就是你这一生最大的机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现在什么都不用问,你陈叔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保管不吃亏。“ 无名在一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李玄龟还是不明白,但是看自己老爹神秘兮兮的样子,再联想到师父面对陈玄丘时那古怪的表现,李玄龟多少还是察觉了些什么,难道……他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最前边,龟灵跟在陈玄丘身边,小嘴吧吧吧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儿。 她个性本就活泼,而对这位甚少谋面的师父,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打心眼儿里的亲切感。所以如今能跟在师父身边,自然雀跃不已。 “师父啊,你留给我的真武心法,真的很厉害呢。我修练别的道术,都很吃力,可是修习师父传下的功法,却是一学就会。“ 陈玄丘笑道:“你是霸下血脉,修行练体术再合适不过,自然事半功倍。不过,道术修行你也要用心,其实道术也好,体术也罢,各有所长。两者还是要兼顾,不只要内外兼修,还要法武双修,这样,每有所成,都能越级挑战强大的对手,你未来的成就,也将更加远大。” “是!师父。” 龟灵喜孜孜地说着。 前方大树下,正有一个女子娉婷而立,那优美的体态,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便似把这一山的春色都夺了去似的。 陈玄丘惊咦一声,一下子站住了。 南子一双美目向龟灵身上一瞥,便酸溜溜地道:“上了一趟天柱峰,便又领下一个美人儿。陈少保的府邸,快要装不下了吧?” 陈玄丘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身边,还有两个男子……” 无名咳嗽一声,抗辩道:“师兄啊,男童也是男子啊。再说,我还有两年就满十五周岁了,到时都可以娶妻了。” 陈玄丘咳了一声,道:“我身边还有三个男子,何以南子姑娘却只看到一个女子呢?” 龟灵好奇地看看南子,脸上露出一对浅浅的笑窝儿,眨着一双大眼睛对陈玄丘道:“师父呀,这位漂亮姐姐是什么人呐?” 师父? 原来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他的徒弟。 她说我漂亮。 南子的心气儿顿时就平了,不过嘴上还是不肯服软,揶揄道:“原来这位小姑娘是你的徒弟啊。年纪轻轻就收了徒弟,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女徒弟!” 陈玄丘笑道:“你又错了,我还有两个徒弟,一个叫恶来,一个叫季胜,都是男徒弟。你要是想见见,就跟我去中京,我叫他们认一认师娘。” 南子一听,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羞窘不堪地道:“胡说八道,谁是他们的师娘?” 陈玄丘道:“你不是么?你不想做他们的师娘,为何千里迢迢,跟了我来天柱峰?” 南子下巴一翘,傲然道:“我是摩诃萨大师门下弟子,此来,就是想代师父问问你,开教之期日迫,你的接引之事,办得怎么样了?” 陈玄丘一愣,他从来都不知道南子的师承,原来,她竟是摩诃萨的弟子? 再联想到大小茗儿,这位好为人师的大菩萨,原来专喜欢收女弟子啊。 不过,陈玄丘可没有再揶揄她,女孩子脸儿嫩么。 陈玄丘伸手一抓,就把李玄龟扯到了面前,献宝儿似的道:“喏,他们几个,都是我为新教招收的第一批门人,怎么样?成果显著吧?” 李玄龟一脸懵。 什么情况这是? 我孤苦零仃了十几年,突然之间,师父有了,爹回来了,多了个妹子,认了个叔叔,这还加入了帮派了? 难道这就叫否极泰来? PS:明天会议结束返程,至晚方归,晚上争取码一章,明天就从容了。 第655章 我教当兴 南子实未想到,陈玄丘这么快就招揽了几个人加入新教。 霸下她是认识的,当初她负责替姬侯与东夷合作,见过霸下,深知这个老怪肉身强横,修为不凡,不知道陈玄丘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他拉入了西方新教。 而李玄龟的强大她也能看出一二,只是旁边的龟灵,这个女娃儿瞧着颇有一些娇憨之气,貌似不大,结果一问之下,竟然已经结了金丹,南子不禁哑然。 南子告诉陈玄丘,她是摩诃萨之徒,新教门人,此后负责配合陈玄丘招揽门徒。 陈玄丘听了,感觉对自己一步步洗白葫中世界高手的身份,把他们弄到大千世界会造成一些麻烦,不过问题倒也不大,小心一些,给他们预先安排些身份也无妨,这样来日面对那位新教教主,也不怕他查出蹊跷。 于是,队伍中又多了一个南子,一行人由西向东,直奔中京。 对南子,陈玄丘的说法是,太平关战事还在胶着。对方动用了不少江湖异人,如果不是奉常寺众神官在谈太师率领下御敌,恐怕太平关早已失守。 大雍是天下正统,要想招揽奇人异士,其实比姬国更有号召力。只是几百年来大雍做为天下共主,很少需要借助江湖异人之力,渐渐思维固化。 而且以前奉常寺对江湖势力颇多打压和管束,双方关系有些僵化。但他会想办法替朝廷四处招揽豪杰,同时把他们拉入西方新教。 他们可以在人间,以这场轮回大劫积功德扬名号,只要大雍得胜,挫败叛军。到时候,他们加入新教,不管是尊者、罗汉、护法还是金刚,一一证果位之时,也就证明了西方新教的是应运而生,上合天道。 如此,不怕西方新教不开局大吉,后来居上。 陈玄丘如果不是另有一层身份,真的一心为西方新教打算,这个方法还是颇有力度的,南子听了也不禁暗自赞叹。当然,嘴上她是绝不肯承认陈玄丘聪慧的。 一行人回转中京,入住陈府。 陈府下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主人几面,几位管事就跟失了宠的怨妇似的,赶紧赶来面见家主,要表一表自己为他操持家宅的辛苦。 结果,他们腿脚慢了一些,等他们赶到,陈玄丘已经马不停蹄去了王宫。 晚上,陈玄丘还没有回来,南子和霸下等人用餐。一路相处下来,毫无心机、单纯可爱的龟灵,已经赢得了南子的喜爱。南子甚至还逗弄着龟灵饮下了半樽果子酒,小姑娘不胜酒力,最后是被父亲和哥哥扶回去的。 南子却只脸色微红,犹如白玉染了胭脂。 回到自己住处,沐浴之后,换了陈府为她准备的轻软柔滑的熏香罗衣,懒懒地往榻上一歪,想了一想,她还是把陈玄丘的“招生计划”通过事先商量好的传讯方式,告诉了犹自在太平关左近观察这场涉及人间命运大战的摩诃萨。 南子当然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摩诃萨的徒弟,她唯一的真正师父,只有六欲天魔王波旬。 不过,魔道中人行事,随心所欲,只看结果,不在乎形式。 她就算再认一千一万个师父,只要她做的事,最后符合魔道师父的目的,她的魔道师父也不会觉得徒弟这是背叛,反而会觉得这是她聪明,会借助一切外力达成目的。 摩诃萨化作云中雁,正在太平关上方观战,暗自点评着奉常寺神官以神术对抗姬侯一边异人的道术,忽然收到南子的消息,不由得一怔。 他当然希望陈玄丘能为新教招收诸多高手,所以刚听说霸下、李玄龟等纷纷答应加入新教,也是喜上眉梢。 不过,陈玄丘竟然想四处寻访江湖异人,一面招揽他们加入新教,一面怂恿他们投靠大雍,对抗姬国叛军。这样的话,我西方教对于人间之劫,会不会涉入太深了? 毕竟,姬国背后,可是明明白白地站着天庭,而天庭的背后,则是太清、玉清还有娲皇三位圣人呐! 苦思良久,摩诃萨只好暂时放弃战场观察员的身份,回转西方极乐境,前往那棵先天菩提之下,去见他的多宝师兄,未来的新教大教主。 菩提树下,多宝道人端坐如仪,身高丈六,周身已渐转金色,宝相庄严,威仪无双。 摩诃萨已很久不曾见过多宝师兄,瞧见他如此威仪,也不禁心生敬畏,连忙止步于树下,肃手而立。 半晌,多宝依旧闭着双目,却已从禅定状态中醒来。 多宝缓缓道:“师弟缘何而来?” 摩诃萨连忙行礼,把陈玄丘打算利用人间轮回大劫,为西方招揽弟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最后,摩诃萨道:“师兄,我西方贫瘠,宗门不兴,难以与天庭抗衡。当年,两位圣人费尽周折,才利用封神大劫,招揽三千红尘客,壮大了我西方教门。可如今,若按陈玄丘的计划,我西方教就等于直接对上了天庭,这个……是不是有违我西方教门一向的做事风格?” 多宝沉默有顷,此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 “今时已非往日,新教亦非旧教,该当有一番新气象。而且,曾经用过的手段,也很难在天庭的眼皮子底下,再用一次了。” 摩诃萨动容道:“师兄的意思是,可以让陈玄丘放手施为?” 多宝道人缓缓张开眼睛,眸中似有万千星辰闪烁,渊深似海。 摩诃萨怵然一惊,师兄竟已修到这般境界了?让他如有面对两位师尊一般的感觉,深不可测。 多宝道人道:“我的丈六金身,即将修成。六欲天魔王屡屡化为心魔前来,阻碍为兄成道,不想,为兄却是因祸得福,为了应对波旬大魔王,让为兄悟出了三法身,可化明王,为我护法。 我西方教门修行之道,本不同于中土。当初也只是被大势所迫,才称那鸿钧一声老师,实则我西方教门的修行法门与之完全不同,这也是我们新教另立新名,脱离道宗的缘故。“ 多宝道人顿了一顿,又道:“师弟,虽然,我没有成圣。但何为圣?那是道门境界的划分。待为兄出关之日,本领修为,便不逊于玉清太清诸圣了,我西方教,从此亦是三位圣人,可以与他们分庭抗礼了。 而且,我是唯一一位,不用他道门鸿蒙紫气,以我西方教门之法而成圣之人。这,也是两位老师扶我为新教教主的原因。” 摩诃萨惊骇敬畏道:“恭喜师兄。” 多宝道人缓缓阖上双眼,淡淡地道:“我新教当兴,叫那陈玄丘,放手施为吧!” 这句话,有莫大威严,令摩诃萨隐隐生出“言出法随”之感,不由肃然施礼:“谨领法旨!” 六欲天魔王波旬化作一瓣无忧花,躲在一旁一根花枝之上,听着多宝道人胡吹大气,暗暗撇嘴,说的好像本魔王有意成全你似的,我借捣乱点化你,只是为了让你两教势力均衡一些,这样才打得起来么。 陈玄丘…… 那小子,可比这家伙有趣多了,他即将修成丈六金身,道心已固,也捣不了乱了,不如去看看那陈玄丘在搞些什么。 于是,摩诃萨刚刚转身遁去,不远处,一朵无忧花便被微风一吹,几片洁白的花瓣便脱离了花枝,随风而散。 似乎,其中一瓣吹去的方向,隐隐是摩诃萨的去向。 但,多宝道人对此一无所觉,纵然已经成圣,道行也有高兴之分,比如那娲皇,便远远不如太清道德天尊。六欲大魔王乃魔界第一魔王,他的修为,当然也不是多宝道人所能比拟的。 多宝道人伸出两指,拈住一瓣花瓣,沉默有顷,淡淡一笑。 他即将修成丈六金身,又悟得法身、报身、应化身三尊分身,法力之强,直达圣人之境了。 可是,谁又知道,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三重间谍呢? 不过,他即将拥有圣人造诣,成为新教教主。 做卧底的做成了老大,他,不想再做受人摆布的那枚棋子了! 第656章 尔国临格 南子穿着一件轻罗软衣,慵懒地躺在榻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衫下,粉光致致。 刚刚沐浴过的秀发已经微微干了,柔顺丝滑,贴在枕上。 桌上一盏红烛,将肉色的诱人之光打映在她妩媚的颊上。 就像一幅静谧的、诱人的、无比逼真的油画。 她刚刚收到了摩诃萨的传讯,竟然完全接受了陈玄丘的想法,这让南子颇感意外。 毕竟,在她的魔门师父口中,西方教向来都是挖门盗洞、混水摸鱼、趁火打劫的一群人,而且事实上西方教行事也大抵如此,夹缝中求生存的势力嘛。 可是,现在似乎作风大改了。 不过,一想到西方教要立新教,而新教教主是多宝道人,南子倒是释然了。 因为,多宝道人和西方二圣的为人性格截然不同,也许,这才是西方二圣选择他为新教教主的原因吧。 有些人,天生就不具备领袖魅力,打辅助倒是一等一的人才,西方二圣基本都是这样的人物。 反观多宝道人呢? 他原本是截教通天教主门下掌教大弟子,性情火爆,一如乃师。 多宝的弟子火灵圣母被阐教之仙广成子打死,多宝怒不可遏,愤然参与了封神之战,并代师父在界牌关设下诛仙阵。 通天教主失败之后,多宝犹不认输,居然敢向他的大师伯太上老君递剑,被太上老君以风火蒲团困住,押在玄都桃园。 可是,后来他却拜在了西方教门下,成为西方二圣弟子。 他是怎么从太上老君手中逃走的? 这一直是个谜。 不过,就从他一贯的表现来看,这个人做事,却不似西方二圣做事一般优柔寡断,缺乏魄力。 西方二圣果断以他为新教教主,看来也是反复思量,做出的最恰当的决断。 南子想着,不禁微微一笑。 只是,陈玄丘这个人太能惹祸了,能叫她唯恐天下不乱的魔王师父如此青睐,可以想见他惹祸的本事。 魔门中人看一个人,就是你越能惹事,越显得本事,越受人器重。 西方新教既然放手让陈玄丘施为,呵呵…… 南子已经可以预见到将来西方新教焦头烂额替陈玄丘不停揩屁股的结局了。 “叩叩叩!” 房门叩响了,南子懒洋洋地道:“何人?” 门外传来陈玄丘的声音:“你还没有睡下吧?” 南子起身,下意识地走到榻边衣架旁,想要取下一件外袍披上,但手已触到袍襟,忽然心中一动,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收回了手,就这么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开了门。 “夜色已深,孤男寡女的,陈少保你也不知道避一避嫌疑。” 南子当门而立,嫌弃地说着。 但陈玄丘往前一走,就要撞上她高耸的酥胸,只好退开。 陈玄丘便大剌剌地走进来,笑道:“这是我的府邸,我还真不知道,谁敢嚼我的舌头根子。” 南子顺手掩了门,跟在他的背后,没好气地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陈玄丘在桌旁顺势坐了,瞟了南子一眼,道:“我已见过大王,南疆战乱很快就要平息,朝廷可以抽调更多的兵力,补充至太平关。但是,高端战力,还是要倚仗江湖奇人。 我打算尽快网罗些江湖高手,为朝廷所用,赴太平关参战,将姬国叛军,大败于太平关。挟扶保人族正统之功德,再将这些高手请入我教,顺理成章成就我新教威名。 如果我西方教门能给予雍天子更多的帮助,来人立我西方新教为国教,使其香火鼎盛,也不是难事。 我相信,山海之间,应该还有许多隐世的高手可以招揽,你既然是摩诃萨前辈派来配合我做事的,却不知你可有什么人可以招揽么?” 南子嗔道:“我只孤家寡人一人,也不认得四夷八荒诸多英雄,哪里招揽得人来,我只是奉命跟着你做事罢了。”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哼道:“你给姬侯卖命时,可是东夷南疆,不辞辛苦,到了我这里,你便什么都不肯干了,只想坐享其成。” 南子大乐,以为他是头疼于不知该去何处招人,难得见他为难,心中愉快的很,便向他扮个鬼脸儿道:“能者多劳嘛。” 陈玄丘道:“这么说,你是要打定主意跟着我捡功劳了?那你连一杯茶,都欠奉么?” 南子便嫣然道:“你要喝茶,没问题。要延请四方英雄,就得自己想办法了。” 说着,南子便姗姗地走过去,翻开一个茶盏,提壶为他斟茶。 南子现在只着轻罗软衣,衣衫半透,轻柔贴身,就见那修长婀娜的身姿,腰臀摆动间,竟是一副宛美的葫芦体态。 “哎呀!” 南子手一颤,茶水撒到了扶杯的手上。她的纤腰已经被一双大手箍住了。 南子心慌不已,声音发颤地道:“你……你要做什么?” 陈玄丘自背后贴合着她的身子,啧!完美! 那盈圆挺翘处,比他想像的还要丰满柔软,上一次迷迷糊糊的,没有此刻这等清晰的触感。陈玄丘立时便起了反应。 南子察觉到他的反应,心中更慌了,脸蛋儿红得仿佛煮熟的虾子。 “你要干什么,你……快放手,不然我要叫人了。” 陈玄丘没有放手,反而把下巴放在了她的香肩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待太平关一战,彻底击败姬侯,这天下,将会重拾太平。但是,三界的大风波,却只是开始。” 南子被他一双手在身上上下抚弄着,弄得晕淘淘的,气喘咻咻,眼饧耳热,仿佛吃了几杯酒似的。 不过,她还是察觉了陈玄丘这句话大有玄机,为什么人间轮回大劫一旦平息,反而是三界大乱的开始? 她忍不住问出了口,陈玄丘道:“你现在不必问,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我痴痴缠缠,也是一世的缘份。我不问你究竟有多少层身份,我只希望,你和我,能是最亲近的人,否则,难保有一天,我们不会兵戎相见。” 南子更好奇了,魔门中人对于闹事的好奇心,那可是本能。 她还想问个为什么,但是平坦的小腹被人一按,身前就是桌子坚硬的棱角,不想被硌到,就只能屁股向后一翘。 不料这一翘,身后却有一处更坚硬处抵了上来…… 随着一声“呀”地娇呼,那桌子便吱吱呀呀地轻晃起来。 随着桌子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壶里的热水也晃了出来。 烫烫的茶水沿着桌沿,淋淋漓漓,点点滴滴,顺着腿儿……桌腿儿淌了下来。 许久许久,红烛将要燃尽了,烛泪堆砌,似红玉之雕。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气喘咻咻的娇叱:“你要我站在你一边,和……和你现在做的,有什么关系?” 然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男女之间,这是彼此信任、亲近,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吧?” “放屁!现在要是有机会,看我不一剑捅死你!” “那说明我们交流的还是不够深,我们以后可以继续交流。” “滚!” “明天……,我还想来喝你的茶。” “那我就在茶里下毒,毒死你。” “哈,那你是不反对我来喝你的茶了?” “滚滚滚!”南子自觉上当,羞不可抑。 然后,陈玄丘就被踹出了门。 门在陈玄丘身后关上了,陈玄丘惫懒的笑容渐渐散去,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曾经,他也以为他和南子,只是一场错误的露水姻缘。 但上次他放南子离开,南子却又找了回来,哪怕她拿出再多的理由,陈玄丘又如何还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意?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她真正变成自己的人,因为他布局良久,马上就要开始伐天之战了。 他不希望,到时候让南子因为种种缘故,站到他的对立面。 陈玄丘不是王恶,他喜欢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喜欢圆满,喜欢大欢喜。 陈玄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番沐浴之后,躺到了榻上。 虽然南子的嘴巴很硬,但是身体很诚实啊。 想着她颇有女人味儿的反应,陈玄丘不禁微笑了。 然后,他就看见昏黄的灯光下,现出两双媚得要滴出水儿来的眼睛。 她们俏靥如昙花,娇羞低头,媚眼如丝,昵声地道:“主人,我也要……”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口气,此时,他深刻理解了一句话:reat responsibility! 好马不停蹄,好牛不停犁。 陈玄丘是千里马,陈玄丘是老黄牛。 但是这头勤奋的老黄牛,在开犁耕地之前,还是匆匆对葫中世界,下达了一道天谕。 天谕瞬间传遍了葫中世界,花阴、黄耳、狮王、玄天门主等人纷纷收到了他的讯息。 广纳姬妾、已然子嗣众多的齐林扶着腰,仰起了头,看着天空。 凡事都是过犹不及,造人太久,他也渐生乏味之感,可以出去看看葫外世界了么? 齐林很期待。 狐偃召集了子子孙孙,兴奋地顿着拐杖,唾沫横飞地训话:“天狐大人下令了,我们即将出世!按照天狐大人的吩咐,我们要给自己设计一个出身,隐瞒住葫中世界的存在,老夫有如下计划……” 东海,敖鸾扬起了一双惊艳的美眸,幽怨地看向天空。 那个没良心儿的,当日几近赤裸地被他抱在怀里,叫那么些弟子看在眼里,有事没事儿地就拿这事取笑我。 他可好,说走就走,怕是早把人家给忘了吧?我现在可以出去了么?哼!看我出去以后,不找你算帐! 葫中世界,奉常神教的教皇旷子规,头戴金冠,身穿圣袍,威严地站在圣坛之上,高高地举起了他的权杖,对着他从葫中土著里招收的无数的虔诚信徒们,声音高亢地宣布: “我们的主,我们的神,已经向我,传示了神谕!主将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我们将作为主的使徒,往普天下去,将神国的福音,传示万民!” 无数的土著信徒激动地高呼:“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人都遵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PS:愿你的月票,纷纷降临! 第657章 八方来投 很快,大雍张榜,广招天下奇人异士,投效大雍,对抗姬国。 于是,奉了陈玄丘天谕的许多葫中高手悄然潜出,编造一个出身来历,经过雍国这么一洗白,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与此同时,陈玄丘也不遗余力,游走四方,然后巧而又巧地,便“遇到”许多“隐世高手”。 陈玄丘三言两语,那些高手便欢天喜地投效了大雍,当然,与此同时,也投到了西方新教门下。 无名一旁看着,师兄这本事厉害啊,比我前世说服各方高手扶保殷商对抗姬周还要痛快。于是,无名更加相信,一切都是他师父通天教主暗中策划,而师兄陈玄丘,就是师父选定的计划主执行人。 这一日,他们来到了北方燕郡。 站在巍巍高山之上,眺望着远方一座城池,变换了出身来历的乌雅站在陈玄丘身边,解说道:“少保请看,奉常36号院,就在燕郡城中。由此往西四百八十里,便是奉常37号院。因为相距太近,这两处地方,当同时下手,以免一地遇袭,另一地提前接到警示,所以,此地可以多派些人手,以防不测。” 陈玄丘微微颔首,道:“有道理,关于这两处奉常院,你且仔细记下,待我们发动之时,此处可以多派高手,确保成功。” “是!” 乌雅立即取出册子,细细记下针对燕郡这两座相距甚近的奉常院的行动要点。 陈玄丘道:“天下间,一共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除了姬国一路东进,已经拔除的十二座奉常院,以及鬼王宗当初灭掉的那一座,还有三百五十二座。这些时日,我们走遍各处,已经勘察了三百五十座。再往北去,看一看最后两座,我们便回中京。” 乌雅微笑道:“投效大雍的‘各方豪杰’越来越多,其中高手也有数百之众,不日他们就要赶往太平关助战,介时,姬侯必然大败,天下可定!” 陈玄丘轻轻吁叹道:“不过到那时候,却是我真正面对巨大挑战的开始。” 陈玄丘刚说到这里,神色便是一动。 乌雅若有所察,忙也噤口不语。 就见南子手中捧着一把用山中泉水洗净的桑葚,款款走来。 乌雅连忙扶了扶他的高冠,识趣地走开。 南子走到陈玄丘身边,伸手道:“要不要吃。” 陈玄丘看着那成熟的紫黑色桑葚,微笑道:“太甜了,不想吃,我想喝茶。” 南子脸儿一红,恨恨娇嗔道:“大白天的,你胡言乱语什么,没有茶。” 陈玄丘促狭地道:“我是真的觉得口渴,想要喝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南子这才知道被他捉弄了,脸蛋儿更红,羞窘道:“真茶也没有!你早说过,不再要我做你丫环的。” 陈玄丘笑道:“那喝你一杯茶,也不过分嘛。走吧,我们去燕郡,寻一处宅院歇下,一起喝茶。” 南子飞起一脚,陈玄丘已大笑走开。南子恨恨地一跺脚,跟了上去。 这些时日里,陪着陈玄丘走南闯北,日夜相随,南子早已放开了对王恶的执念,对旧情的心结,一颗芳心全都扑在了陈玄丘身上。 只是鸭子死了嘴还是硬的,南子就是属鸭子的,嘴里始终不肯服软,倒也成了二人之间的一种情趣。 西方极乐天境,先天菩提树下。 多宝道人的丈六金身渐呈大成之态,周身金色更浓,宝相庄严。 摩诃萨步履轻快地走到菩提树下,将身站定,行了一礼。 多宝道人感应到他的到来,微微张开眼睛。 摩诃萨道:“恭喜师兄,即将神功大成。” 多宝道人微微一笑:“师弟似乎心情甚好?” 摩诃萨道:“师兄慧眼。那陈玄丘,果然有些手段,师弟实未想到,人间竟然还隐藏着许多高手,其中不乏大修为者,其境界在天仙、金仙之上者也不乏其人,人间界果然不愧是三界根本。” 多宝道人动容道:“哦,陈玄丘把他们都招揽至我教门下了。” 摩诃萨喜孜孜地道:“是!想当初利用封神大劫,两位师尊以圣人之身游走人间,也只招揽来三千红尘客,入我西方门。而陈玄丘,如今在短短时日之内,已经游说了不下两千七百人加入我新教。只是……” 摩诃萨微露尴尬之色,放低了声音道:“其中以出身妖魔道者为主,而人族高手,虽然也有,却并不多。” 多宝道人淡淡地道:“那也无妨。众生自性平等,胎生卵生,皆是天地生灵,出身来历,修行方法不同,又有什么关系?入得我门,便是我教中人。” 当年的通天教主就是有教无类,所以万仙来朝,声势浩大。 那时候,多宝道人就是通天教主座下掌教大弟子,所以在他的观念中,众生平等的观念本就理所当然。 到后来劫教烟消云散,许多截教弟子或者应劫而死,或者战败沦落,但也有一些大修为者,被天庭、被西方极乐境招揽。 从那时起,天庭和西方极乐境也不再那么单纯了,它们的势力中,本就有许多高手,非是人族。 这种情况下,欲立新教,与天庭争锋的多宝道人,自然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至于这些弟子的来源是什么,倒不放在心上了。 摩诃萨一听,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便欢喜道:“师兄明鉴。陈玄丘游走天下,十分的卖力,估计陆续还有许多高手能被招揽至我教门下。只是,西方姬国,是天庭选定的替代雍天下者,陈玄丘招揽了这许多高手,欲攘助雍国,与姬国死战,姬国一旦败了,只怕天庭会直接插手……” 多宝道人目光微微一闪,道:“我西天一直受天庭节制,如今欲脱离天庭而自立,只是金蝉脱壳,不成。总要叫他们晓得我西天不容小觑,才能真正立我新教。这是避免不了的,为兄心中,对此早有准备。” 摩诃萨心道,我教苦心经营多年,如今终于要和天庭正式叫板了,师兄既然已有定计,我便无需多言了。 多宝道人微微沉吟,抚掌欢喜道:“已经两千八百多名弟子,内中竟不乏金仙修为者?好!甚好!我新教立于西天,当与天庭分庭抗礼,这陈玄丘可谓首功。你带他来,师兄要见见他,慰勉一番。” 皇帝不差饿兵,陈玄丘如此卖力,成果显著,他这位新教教主,当然要亲自接见一下,鼓励一番。 摩诃萨听了,忙道:“是!我这就去!” 摩诃萨倒没有嫉贤妒能的心思,倒是很想栽培后辈,当下就喜孜孜地驾起祥云,一边神念传音询问南子,他们如今身在何处,一边赶去相会。 此时,在燕郡小住了一宿的陈玄丘等人已经出了燕郡继续向北,假意寻山方水,结交四方隐世高手,同时考察这最北端的两座奉常院,为伐天做最后的准备。 玄天门众高手出了葫中世界,就来到了这最北方的冰雪之谷隐居,并利用这里的冰雪,打造了一座座屋舍建筑,努力营造出一副他们遁世潜修,早已存在于此多年的假象。 陈玄丘等人一路往北而来,在“很偶然的机会”时,听说了这么一个历史悠久的神秘帮派的存在。 于是,陈玄丘马上一路寻访,找到了这处冰雪之谷的存在。 然后他们先是遇到了一位潜修的奇人,蛤士蟆。又在蛤士蟆的引介之下,见到了玄天门主。 在这里,大家再度见识到了陈玄丘雄辩无双的好口才,就见他与玄天门主把臂而行,进了冰雪之室的书房,也不晓得二人说了些什么,众人就从半透明的冰雪之壁上,看到了玄天门主纳头便拜。 南子心道:“这厮当真能言善辩,看这模样,才只三言两语,便又收服了一个强大的门派了。” 这时,忽有一个声音遥遥传来:“欣闻大雍太子少保陈玄丘广招天下豪杰,如今来至北地。薄某有心投效,还请少保接纳!” 这一番话说时,第一个传来时,人似乎还在百里之外,但每一个字吐出,都以近了一步,待最后一字出口时,一条人影已经飞快地出现在众人而前。 陈玄丘寻访各方,招揽的高手中,其实大部分都是葫中世界出来的。但是还真的在一些名川大泽深处,寻访到一些隐世的高手,其中也有人静极思动,接受了招揽。 可是想不到这里竟然也有隐世高手主动来投,无名、乌雅和蛤士蟆等人都好奇地望去,就见来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一身粗布衣裳,其貌不扬,是个糟老头子。 陈玄丘与玄天门主一番惺惺作态,演了一场戏,便打算正式接收玄天门进入西天新教,前往太平关效力了,却不想刚走出来,又有人来投。 陈玄丘和玄天门主走出来,好奇地看向来人。 糟老头儿向他拱了拱手,打个哈哈道:“老朽薄冰,乃是这深谷玄冰成精,潜修了也不知多少岁月。欣闻少保代西方新教招揽门人,老朽修行已至瓶颈,再难寸进,有心投入新教,学习新教修行法门,还望少保接纳。” 玄天门主心中暗惊,他本以为这里就是一片旷古以来,人迹罕至的冰雪之谷,因此带领门人在此隐居,等着陈玄丘来。 没想到,这冰雪之谷下边,竟有一个玄冰成精的妖怪。 玄天门主道:“欲投效陈少保,也当有些真本事才成,却不知道友修为如何?” 说着,玄天门主便向糟老头儿遥遥劈出一掌。 “百里冰!” 一道森寒之气,直扑糟老头儿。 如果这糟老头儿接不住或是闪不开,只怕立时就要被这一道森寒之气冻结,一命呜呼。 不料,这糟老头儿居然没有闪避,也没有出手招架。 陈玄丘见势不妙,急呼道:“门主手下留情。” 但玄天门主一掌劈出,哪里还收得住,一道掌力,完完全全劈在那糟老头儿身上。 糟老头儿浑然无事,哈哈笑道:“老朽的修为嘛,还成还成,勉勉强强,马马虎虎。” 玄天门主和蛤士蟆的脸色都变了。 蛤士蟆不畏寒冷,但是他也接不了如此轻松。 玄天门主引以为傲的寒系神功,竟被此人轻松接下,也是暗暗吃惊。 一旁的南子,一颗心都快要跳出了嗓子眼儿。 师父! 六欲大魔王波旬! 南子实在没有想到,本来跑去调戏多宝道人的波旬大魔王,怎么会突然有了兴致,又跑来这里投靠陈玄丘了。 师父……他不会是来捉弄陈玄丘的吧? 南子是真替陈玄丘着急了,看来陈玄丘这段时日与南子的“深入交流”,果然起了作用。 PS:诚求点赞、月票! 第658章 互为师徒 陈玄丘见了这位玄冰之妖的本领,也不禁动容。 他又询问一番,但又怎么可能识破波旬大魔王的假像,“薄冰”遂高高兴兴被列入西方新教门墙。 南子暗暗揪心,不知道师父要搞些什么。 但,这位化名薄冰的糟老头儿,只是窥得一个空隙,向他的女徒弟眨了眨眼,投去一个促狭的眼神儿,便再无异样。 陈玄丘往北方寻访,顺利收下了玄天门等几支从葫中出来的势力,又籍此为掩护,暗中探察了建立在北方的两座奉常院。 奉常院实则是按照暗合天相的位置建立的,是一套庞大的阵法。如果全部启动,以奉常寺中阵枢,可以启动杀渎大阵,人间无敌。 但是现在已经被陆续毁去十余座,估计很难再发挥它本来的作用了。 但是,陈玄丘依旧得重视,并且把铲除奉常寺及其所属,做为对抗天庭的关键一步。 因为,已经苏醒了前世记忆的无名,把封神榜的秘密告诉了他,补完了他伐天计划的关键一环。 现在的陈玄丘深知铲除奉常寺的重要,那是……毁掉封神榜的关键。 只有毁掉封神榜,才能撼动天庭的根基,为接下来的战斗,创造最有利的条件。 陈玄丘考察了北方两座奉常寺的情况之后,便准备回返中京,集结力量,先行消灭姬国反叛力量。 在伐天壮举之前,姬国已经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但是对人间界来说,它却是搅得四方不安的一个主要因素,陈玄丘要保证后院不能失火,就得先行消灭姬国。 回程时很快,这一日众人停下,在卫国一座城池住下。再往前去,就要进入大雍控制的地盘了。 晚上,陈玄丘用罢晚餐,刚刚回到自己住处,就见摩诃萨正等在房中,笑吟吟地看着他。 陈玄丘十分意外,连忙上前见礼。 摩诃萨微笑道:“你做的非常好,远远超出了老夫的预料,为我新教之立,立下了无上功德。我新教教主,对你十分欣赏,叫我带你去,他要亲自接见你。” 陈玄丘听了,不禁微微紧张。 当初甫下青萍山时,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走的这么远? 不过紧张的心情只是刹那,一想到自己正在策划着对抗天庭,陈玄丘心中又不禁晒然。 对抗天庭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都在做了,去见见那尊即将成就佛陀的大尊者又怕什么呢。 摩诃萨见陈玄丘只是微现紧张,刹那功夫便恢复如初,神情淡定,不禁欣赏地点点头。 陈玄丘道:“能够有幸面谒多宝真人,实是在下的荣幸,只不知,我们何时启程。” 摩诃萨微笑道:“随心所欲。你若无事,现在就走。” 化名薄冰的波旬回到房中,往床上一躺,翘起了二郎腿儿,哼哼唧唧地唱着歌。 他感应到南子正向他的住处而来,不禁心中暗笑,看来这个徒弟已经与那陈玄丘打得火热了,很是紧张自己的到来,会对陈玄丘不利。 波旬倒不介意这个女徒弟胳膊肘儿往外拐的小儿女心思,因为他根本无所求。 天分为欲界天,色界天,和无色界天。 六道皆处于欲界天中,欲界天分为六层。第一层是“四天王天“,第二层是”三十三天“,第三层是夜摩天,第四层是兜率天,第五层是化乐天,第六层是他化自在天,波旬就是最高一层的他化自在天之主。 从这所处的位置就可以看出,波旬此人,实则是与鸿钧不相上下的修为与地位。 也正因他地位如此崇高,所以喜欢游戏风尘的波旬听说多宝要证道如来,便跑去戏弄了他一番,结果……被碰瓷了。 这可是波旬大魔王啊! 波旬大魔王来破坏我新教教主证道都失败了,那我新教教主该是多么强大? 所以,新教弟子,后来对此事一直津津乐道,以此证明我教教主的伟大。 不过,魔界至尊对此倒也不以为意,名声于他只是狗屎。 佛是悟透因果的大欢喜,魔是逍遥天地的大自在。他是证得了大自在的人,哪会计较这些。 波旬大魔王此时放开六识,也感应到了陈玄丘房中情形。 一听多宝道人要见陈玄丘,波旬倒是微微有些担心了。 他不确定以多宝如今的修为,能否看破陈玄丘的真身。万一…… 想到此处,波旬便以无上魔功,悄悄为陈玄丘加了一层屏障,确保他不会早早被人识破真身。 天地之间,七尊圣人。首圣鸿钧,与天合道。剩下的六圣之中,波旬最欣赏的就是截教教主。波旬还想看陈玄丘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呢,谁也别想坏了他看热闹的兴致。 陈玄丘浑然不知在不知不觉间,便有人为自己加了一层屏障在身。 他的《造化不死经》其实也有相似的效果,但是显然,还是有缺陷的。 比如遇到绝对危险时,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显化本相,后土娘娘就是为此,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 而六欲天魔王波旬则更高一筹。 南子在东夷显化六欲天魔女化身,结果引动陈玄丘体内鸿蒙紫气对其进行压制时,就惊动了波旬。波旬其实当时早就忘了他兴之所至,在人间收了个女徒的事情。 但是有人动用他的独门魔功,而且还受到了压制,因起了他的好奇心,遂离开“他化大自在天”,降临人间去一探究竟。 只一见,他立时就识破了陈玄丘的真身。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波旬大魔王立即兴致勃勃地开始关注着他,想看看他究竟能走多远。 摩诃萨见陈玄丘同意去极乐天世界,便一把拉住他手,驾祥云一朵,腾空而去。 西极无尽海,极乐天圣境。 处处金光氤氲,法莲丛生。 灵气充溢,仙乐飘飘。 摩诃萨有意向陈玄丘展示西方极乐天的雄厚底蕴,所以带他绕了一个大圈儿,几乎走遍了极乐天的角角落落。 陈玄丘站在祥云之上,一路观望,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不确定,当初西方是否贫瘠,反正现在的西方可并不贫瘠。 哭穷和真穷,那是两码事儿。 就像一些国家级贫困县,都快肥得放屁流油了,还在嚷嚷要活不下去了,打滚撒泼地要好处。 嗯……没准西方当初也不怎么穷,只是西方两位圣人生怕被人惦记上,所以到处喊穷。 摩诃萨可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显摆一回,只为了拉拢这个有为少年死心踏地加入西方,却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他带着陈玄丘绕了一大圈,这才飞抵那株先天菩提树下,降落林中,步行赶至林子中央那棵参天古树之下。 这,也是对多宝道人的尊重。 林中仙草仙木,灵气充郁, 多宝道人正在林中禅定,但陈玄丘甫入林中,他便已经察觉,立即苏醒,但仍闭目凝神,盘膝静坐以待。 摩诃萨带着陈玄丘走到菩提树下,上前对多宝道人施礼道:“师兄,陈玄丘到了。“ 摩诃萨又对陈玄丘道:“上座之人,便是我的师兄,西方新教教主。“ 陈玄丘对这位两世之中,都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心中也有说不出的好奇,一眼瞧见端坐树下的他时,便已认真打量。 仙风道骨,宝相庄严,果然一副好皮相,令人一见便生膜拜敬仰之感。 陈玄丘忙上前见礼,道:“弟子玄丘,见过教主。” 多宝道人呵呵一笑,缓缓张目道:“吾尚未证果,新教未立,不必称教主。” 说着,他已缓缓张开双目,看向陈玄丘。 不料,只这一眼望去,多宝道人禅定多年,古井无波的一颗心,竟然荡起层层涟漪。 噫?看见此人,为何竟能撼动我的心境,令我生出无尽欢喜之意? 多宝道人暗暗惊诧,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此子与我西方有缘! 陈玄丘道:“新教虽还未立,却只缺了一个仪式。因此,有无这个仪式,教主都是教主。” 陈玄丘这句话确是肺腑之言,对这位西天大尊者,他实在是从小到大听的太多了,而且还有谁比他知道,这个人一定能成为西天大尊者? 多宝道人听他语出挚诚,更是欢喜,便微笑道:“你说我是教主,那我便是教主。你为我教,广招门徒,功德甚伟,我欲以菩萨相位相酬,封你为大欢喜菩萨。” 多宝道人原也没有想过给他一个具体的什么封号,只是方才一见他,便觉无限欢喜,所以不由自主,便说出了这个尊号。 大欢喜菩萨? 陈玄丘突然想起了《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那位大欢喜女菩萨,这也太不吉利了,万一不小心挨人家一飞刀呢? 陈玄丘便道:“弟子一生,但求逍遥自在。大欢喜菩萨尊号,恐不敢当。” 多宝道人呵呵笑道:“你果然与我西方有缘,只一语便道出了我教之义理。贫道悟道多年,证得我教教义。我新教慈悲,当普渡众生,救得众生脱离苦海,得大欢喜、大自在、大解脱!那便封你为大欢喜大自在大解脱菩萨。” 摩诃萨听得动容不已,师兄太慷慨了吧?竟然直接以本教教义所追求的至境做为他的封号! 而且师兄一向性情冷漠,怎么一见他便如此欢喜,就连封号也由得他讨价还价了? 陈玄丘谦让道:“弟子心在红尘,尚未得解脱,当不得大解脱之名。” 多宝道人含笑道:“哦,那你何时可得解脱呢?” 陈玄丘心道:“解脱什么?我才不要做渣男呢。” 陈玄丘便打机锋道:“弟子以为,若能解脱,自然便会解脱。而且每一个人,都有他要行的道,于我而言,或许不解脱也就是一种解脱!我当自求我道,最适合我的道!不知教主以为如何?” 多宝道人喃喃道:“大道三千条,我自求我道,证得大解脱。善哉,善哉,我西方教门,修行之法另辟蹊径,并不同于中土道门!但,又何尝不能证得道果?” 多宝道人憬然而悟,无尽欢喜之意,充溢了他的身心。 那大欢喜意境,竟令多宝道人证道的最后一关险隘,豁然开朗,一下子突破开来。 没有紫云三千里,却有莲华凭空开,多宝道人,竟在这一刻,顿悟最后一关,丈六金身显现,证得娑婆世界教主! 第659章 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 多宝顿悟,莲华盛开。 金光道道,瑞气千条。 西方极乐天世界,天音缈缈,异象频生。 灵湖之上,正盘膝打坐的二圣同时睁开了眼睛。 面黄肌黄瘦者惊喜道:“多宝证道了!” 面容愁苦者也很激动:“我们的道,真的是可行的。没有鸿蒙紫气,一样可以成圣。大道三千,并非只一径可取,我们的道,真的是可行的。” 面黄肌瘦者叹道:“可惜,只是晚了一些,若是太古洪荒时候,我们便能证得道果,也不会让鸿钧一家独大,而我们,也不必非得拜在他的门下,才能苟延于西方。” 面容愁苦者道:“又何妨,从今后,你我的道,今后当大兴了。” 面黄肌瘦者道:“多宝证道,你我可要前往一贺。” 面容愁苦者想了一想,摇头道:“谁都去得,你我不可去。” 面黄肌瘦者略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两位,是西方教的正副教主。 虽然另立新教,就是他二人策划,并暗中辅助,但是毕竟立了新的教主。 如果他们去了,多宝对他们还要执弟子礼,这不利于多宝树立权威。 所以,两位圣人微微一笑,便又闭目入定起来,只有灵泉湖水,随着微风,荡起层层波澜,一如他们的心境。 正在极乐天世界各处潜修的诸多高手,纷纷惊动,赶赴菩提树下观礼、祝贺。 他们这些人,将来都将是新教的佛、菩萨、罗汉、尊者、金刚等人物,也就是多宝的门人,旧教,只留下两位圣人看家罢了。 但不管新教旧教,都是一家。西方极乐天从此也有了三位圣人,可以和天庭分庭抗礼了,这自然是皆大欢喜之事。 多宝悟道,惊动三界,各处潜修的大能俱皆有所感应。但是对于西方极乐天又添一圣,各方是个什么态度,一时还不知道。 此时来得及赶到现场祝贺的,都是极乐天中人。 这些大修为者或骑鹤、或驭象、或乘狮、或驾云,纷纷赶到巨大参天的先天菩提之下。 其中文殊道人,普贤道人,慈航道人,惧留孙等大修为者自然而然站在前边。 多宝现丈六金身,一道神圣之光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面对越聚越多的得道修士,多宝举步前行,一步踏出,脚下便现一朵金莲,托庇他的金身法相。 多宝朗声道:“奇哉!奇哉!奇哉!一切众生,个个具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若离妄想,则无师智,自然智,一切显现。世尊,世尊!我以此受持为世尊之希有未曾有法。天上天下,我当为人民作师,渡众生得大自在、大欢喜、大解脱!” 极乐天众修士齐齐合什称善。 多宝转向陈玄丘,宝相庄严,微微含笑道:“亏得你一语,令我得顿悟。你为本教广收门徒,本座又受你了点化之功,我今为中央娑婆世界教主,当加升大职正果,封你为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 数千名赶来观礼的极乐天修士俱都惊讶地看向陈玄丘,没想到多宝证道,第一个加封的却是一个新人。 多宝语毕,一道佛光便将陈玄丘笼罩其中,佛光闪烁,无穷量纯粹之力,将陈玄丘身心洗涤、沐浴其内。 陈玄丘先还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随着佛光一遍遍对他身体的淬炼、洗涤,令陈玄丘渐渐明悟过来。 西方教的修行之术,果然与道宗其实大不相同。 就如此刻,道宗修行,至此就要经受天劫,以神雷淬体,改变自身体质,使其成为天人,可以更方便地沟通天地元力,并获得悠久漫长的生命。 而西方教则另有不同,不必经受雷劫。 西方二圣也接受了鸿蒙紫气,这才不受鸿钧排斥。 可他们虽然成了圣,却是借助了道宗之法,自己的西方教修行法门也就不纯粹了。 而多宝虽是继承他们的衣钵,却是把他们也没有成功的一步走成功了,所以他虽是受西方二圣指教,承继西方二圣衣钵,但其西方教修行方法的领悟之深,如今却还在西方二圣之上。 他此时对陈玄丘一语,便如当头棒喝,以顿悟之力,助陈玄丘获得修为精进。 不然,得了菩萨尊号,转过头来就被天庭神将追得野狗一般,那真要把西方新教的脸都丢光了。 无穷量佛光沐浴之中,陈玄丘突然现出天狐本相,七条美丽的狐尾,极光一般摇曳于佛光之中。 又过片刻,两道淡淡的狐尾渐渐现出、凝实,终至形成九尾天狐。 狐生九尾,直接沟通天地元力,又得世尊佛光之助,陈玄丘的造诣修为暴涨起来。 眼见得陈玄丘现出天狐本相,多宝只微微诧异,并不动容。 观礼的众修士,同样没有一个感到震惊的,他们之中,可也并不都是人族,同样也有各种异兽本相的大修为者。 而且,因为势力较天庭太小,最高端战力的圣人数量也比天庭背后的靠山要少,所以西方教对于招人,那真是“唯才是举”,其他一概不论。 比如在本来历史中的欢喜佛,原本是西方新教的一个大对头,为了把他拉拢过来,释迦从女信徒中挑选了一个绝世美女,勾引欢喜佛。欢喜佛沉溺于同她的交欢好合,最终被引入新教,受封为欢喜佛。 这个行为若是用凡人的道德观念评价,实在谈不上光彩,美人计而已嘛,哪是用佛法感召了。 所以,虽见陈玄丘本相为九尾天狐,众人也不觉奇怪,更无抵触之意。 许久许久,陈玄丘终于敛了九尾,重新恢复了谦谦如玉的君子形象,身上佛光也渐渐隐去。但是此时的陈玄丘,已经脱胎换骨,法力强大之极。 他修真武拳意,这是创世之神盘传下的无上体术,而且是由盘的儿子真武大帝亲自传授,可谓最是正宗。后来又得到一部神秘的《无为经》,因为没有参照,他也不知道自己达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大巫神被他轻松干掉,五百灵官之首的都天大灵官也吃了他的亏,他的本领那时就已在金仙之上,太乙之下。 如今,他拥有了九尾天狐之身,成为名符其实的先天四大神兽之一,虽然还赶不上祖龙元凤始麒麟初天狐的境界,但便是大罗境的高手,也有一战之力了。 更何况,方才佛光沐浴,许多西方教的修行法门业已灌注其身,若详加参悟苦修,修为本领将更为精进。 创世之神盘的真武体术、神秘来历的无为经、西方教世尊亲自佛光沐浴、醍醐灌顶,再加上先天神兽的血脉苏醒,陈玄丘等于是集先天体术、正宗道术、西方佛法再加上先天神兽的血脉苏醒于一身. 陈玄丘缓缓张开眼睛,他感觉自己对道术、对天地元力的理解,较之往日都大不相同了。 这一趟极乐境之行,等于是厚积之后的一次喷薄爆发,实力爆增。 这对正筹谋着伐天的陈玄丘来说,真是一个绝大的助力。 “原本只是想顺势而为,借用一下他们的力量,以牵制天庭,想不到却能得了这般好处。如果有机会,以后倒不妨互相成全一下。” 陈玄丘心思电转,便向已成中央娑婆世界教主的多宝道人合什一礼:“多谢世尊点化。” 多宝道人见他竟是九尾天狐之身,所以这一次以参悟多年的西方教修行法门点化,陈玄丘竟获得了比他预料还多的好处,竟也大为欢喜,含笑点头。 这时,又有一位道人冉冉而来,脑后光轮闪烁,显见神通广大。 许多大修行者见到此人,都纷纷行礼、让路,就连文殊、普贤等几位道人见了,竟也先行向他颔首行礼,显见此人或本领修为或身份辈份,竟还在他们之上。 此人见了已然用西方法门证道成圣的多宝道人,竟也只是微微颔首,微笑道:“恭喜!” 陈玄丘见了不禁讶然,这个人身份不一般啊,他的修为应该是比不上已经成圣的多宝道人的,可是依然如此托大,那定是辈份不俗了,他是谁? 却见多宝道人竟然含笑合什还礼,道:“多谢燃灯老师来贺。” 燃灯? 陈玄丘心口怦然一跳。 他的小侍女鹿司歌曾经诉说过祖先的冤屈,虽然她用的是“点灯人”这一称呼,但是陈玄丘一直怀疑,这个点灯人究系何人? 曾经有一位道人,坐骑就是梅花鹿,而且他的道号中就有一个“灯”字,那就是原来的阐教副教主,阐教十二金仙的半个老师,燃灯道人。 是他么? 如果是他…… 陈玄丘很护犊子,哪怕对方位高辈尊,修为远在其上,他也想较量较量,替自己的可爱小侍女找回场子。 燃灯道人向多宝道人表示了祝贺,便含笑望向了陈玄丘。 陈玄丘此人是多宝证道之后,加封的第一人,足见世尊对他的器重。 而且,陈玄丘给新教招揽了很多新血,这些人都是他引入门的,将来就算不属于他这一派系,也必然和他走得更近。 同时,他现在就是一尊大菩萨,将来修为造诣再有精进呢?为新教再立功劳呢?可谓前途无量。 燃灯没什么班底心腹,一方面他辈份太高,很好面子,所以放不下身段折节下交,但是他又需要尽量多结交人脉,这样才能在新教中为他赢得一个尊崇高贵的身份。 所以,适当表示一下对晚辈的欣赏和亲近,还是很必要的。 但是,回眸之际,燃灯道人却隐隐察觉,陈玄丘看着他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敌意。 燃灯定睛再看时,那种感觉却又不见了,面前的陈玄丘,分明一脸的崇敬。 是错觉么?应该是了,我在极乐天已三千年不曾临凡,与这小小少年,能有什么瓜葛。 想到这里,燃灯便露出了慈祥和蔼的长者风度,向陈玄丘微笑道:“恭喜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 PS:求点赞、月票,为玄丘贺! 第660章 新教谋划 陈玄丘来极乐天世界时,还是摩诃萨驾云带他来,待返程时,却可自驾祥云,飞腾而去。 这就是西方教的修行法门,讲究顿悟,也讲究加持,可以不经飞升,不历天劫。 天雷之劫,那是东方道宗的考核录取标准。 陈玄丘飞回卫国上空,渐渐降低了高度,却有一只苍鹰,振翅从面前经过。而陈玄丘却比那苍鹰飞得更加轻盈、更加迅疾。 那鹰似乎对陈玄丘这只怪模怪样的“大鸟”有些好奇,展翅飞到他的身边。 陈玄丘伸手摸去,那鹰一惊,连忙滑翔而去,不过在那一刹那,陈玄丘已经摸到了它的鹰羽。 陈玄丘见已至卫国城池上空,不再逗弄那鹰,便将身形投射下去,隐了身形,直入自己住处。 空中那头飞鹰,盘旋了一匝,鹰目中微微透出一抹人性化的神光。 “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嘿嘿,多宝那小子倒是下得了血本。” 苍鹰盘旋着,心道:“老夫是他化自在天之主,他的法号中亦有大自在之名,也算是与老夫有缘。” 陈玄丘与摩诃萨往西天极乐境去时,特意嘱咐暗香疏影留下,因为料想以她们的影遁之法,瞒不过那位娑婆世界教主的慧眼。 不料此时回到住处,却不见二女迎出,一问馆舍中人,才知二人约了南子一起出去逛街购物了。 咦?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就因为“战友情“么? 陈玄丘才不信,塑料姐妹情吧?不过,他倒是乐见其成,哪怕彼此只是面上和气,也好过彼此针对。 这几位阴差阳错之下,都与他有了合体之缘,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主儿,王恶那股子狠劲儿,他使不来。只是……将来如何与雀辞分说,倒是个麻烦。 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无论如何,该他担当的,他便不能忸忸怩怩,比个女人还要娘们儿。 三女不在,他正好一人独处,今日境界突飞猛进,得好好参详消化一下。 如今修为大进,对于伐天,陈玄丘更多了几分信心。 西方极乐境,待陈玄丘走后,众大能才上前一一行礼,向多宝道人道喜。 燃灯道人与陈玄丘说话时,陈玄丘执礼甚恭,令燃灯道人原本的微微不适一扫而空。他对这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很有好感,此人算是新教新贵了,与他交好,对自己未来的处境大有助益。 不过他毕竟位高辈尊,严格说来,多宝曾是截教通天教主的大弟子,而他则是阐教的副教主,和通天是平辈。因此,多宝也是他师侄辈儿的。 好面子的燃灯虽有心与多宝搞好关系,可也不好意思太放下身段儿。 他姗姗来迟,就是自恃身份。 而且,现在围在多宝身边的都是文殊、普贤、慈航、惧留孙等人,这些人和他关系都一般,几千几万年了也未见亲近,也用不着再浪费功夫与他们寒喧。 燃灯便先行告辞,出了先天菩提笼罩的灵木之林,唤出大鹏,骑乘上去,返回自己的洞府。 大鹏一展翅,扶摇几万里,翱翔于极乐天上,燃灯突然心悸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一个久违的名字――鹿玲珑。 那是他曾经的道侣,也是他曾经的座骑,也不知多少年不曾想起过她了,怎么会突然心生感应? 修为到了燃灯这种境界,可不相信这只是偶有所思。 不过,一想到鹿玲珑早已神魂俱灭,她的后人也被自己全部拘进了伏妖塔,永世不得出世,说不定在他暗中手脚之下,鹿氏后人不但修为大减,而且灵性全失,现在早已退化成了普通的梅花鹿,被人猎杀食用,燃灯又放下心来。 他修为已臻混元大罗之境,西方二圣又放出风声,新教立后,必有崇高果位与他,放眼三界,谁还能威胁到他?怎么会突然因为鹿玲珑而心悸? 想到这里,燃灯道人不禁哑然失笑。 燃灯胯下大鹏,丝毫不知主人所感,振翅翱翔,愈飞愈远。 这大鹏号大鹏羽翼仙,既是燃灯的徒弟,又兼他的座骑。 大鹏之前的鹿玲珑,则既是燃灯的道侣,又兼他的座骑。 燃灯道人用人,这也实在太经济实惠了一些。 这么抠抠搜搜的一位修士,也难怪他没什么心腹班底,从阐教混到西方教,始终地位崇高,却没什么实权。 多宝对燃灯礼敬有加,但燃灯走后,他的神态明显轻松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自然,显然此时仍然留在身边的文殊、普贤、慈航等人,才是他真正的心腹。 文殊道人道:“教主已修成丈六金身,圣人修为,不知何时正式开山门,立新教。“ 多宝微笑道:“现在就可以开始筹备了,大典自当恢宏,不可让两位老师失望。“ 文殊道人合什道:“谨遵法旨。“ 多宝又转向摩诃萨道:“人家这一场轮回大劫,不比当初封神之劫,关乎上界修士者少。但是,这却是我新教甫立,向天庭展示力量,以期平起平坐的关键。天人师菩萨的做法,本座认为甚好,不必我西天与天庭直接较量,却可籍由人族之战,展示我教能力。摩诃萨师弟,还当暗中多多扶助于他们才是。“ 西天教和天庭,如果一旦直接发生冲突,后果就太严重了。稳妥起见,当然是扶持代理人间接交手,这样才可进可退,方便控制冲突的范围。 天庭既然扶保姬国,那西方教就只能扶保大雍了。 摩诃萨合掌称善。 多宝又对一位身着白色天衣,头戴宝冠,身材高挑修长,有着碧蓝色的眼睛、奶白色的肌肤,嘴唇性感、容颜明媚的女修士道:“绮姹蒂千莎,天界灵气充裕之地,多已为天庭所占据,我新教欲图发展,须得另辟蹊径。 往冥界发展,是现下我教最可行的办法。你性情安忍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最宜主持其事。我欲封你为地藏王菩萨,前往冥界主持其事。” 原来,后人常以为观音大士是女子,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昂藏美男。而地藏王菩萨人皆以为是男子,而且是一个身材枯瘦面容慈祥的老者,可实际上她却是一个妙龄女子。 眼前这位名叫绮姹蒂千莎,高鼻深目、五官立体,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女修士,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地藏王菩萨。 绮姹蒂千莎合什道:“冥界有北阴大魔王,有后土娘娘,一直排斥我西方进入,如何行事,还请世尊指点。” 多宝微微一笑,道:“冥界地域广大,更有十八层之多。北阴大魔王虽历数千万载,亦未能全部统治。如今冥界多有鬼王,修为高深,自治一方。 你此去,且先不必与北阴大魔王和后土娘娘交涉,只管四方征服、招揽这些鬼王,待我新教成立,再分付你一支佛兵,到那时,在冥界已自成一方势力,相信北阴大魔王和后土娘娘,也不会撕破了面皮。” 绮莎蒂千莎露出了甜美的微笑,合什道:“弟子明白了,谨遵世尊法旨。” 多宝的主意,与陈玄丘不谋而合,只可惜,他为避免北阴大魔王忌惮,不敢随时派人窥测冥界动静,却不知道七音染竟在北阴大魔王睁一眼闭一眼,后土娘娘暗中推波助澜之下,已经先行一步,前往冥界招兵买马去了。 多宝点点头,道:“你等各自散去,筹备开教大典吧,吾今成圣,当先去拜望两位老师。” 众大能修士纷纷行礼,多宝化作一道金光,飞向灵泉池畔。 众修士准备各自散去,却见慈航道人手托杨柳玉净瓶,站在那儿,若有所思。 普贤道人诧异道:“慈航道人因何出神?” 慈航道人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道:“两位圣人先前放出风儿来,原定八大菩萨果位,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已至数之极也。我在想,原来圣人之算,亦非定数。” 惧留孙笑道:“若圣人之算便是天数,当初又何必出现封神之劫?” 慈航道人颔首道:“万事因果相随,人算不如天道。” 感慨罢了,几位未来的佛菩萨便各自唤出坐骑,飞腾而去。 第661章 我自行我人间道 晚餐时,南子和暗香、疏影还未归来,陈玄丘便让大家多等了一阵儿。 又过片刻,三女方归,各自买了些衣裳头面,有说有笑的,尤其是暗香疏影,看起来快活的很。 她们在伏妖塔世界时,哪有这样的日子。 虽说那个世界也渐渐形成了小社会,也有店铺生意,但是身为阴影门人,活在阴影中的刺客,其实比之现在,更少自由。 陈玄丘看在眼中,却是若有所悟。 道有万千条,生活的方式何尝不是。 他既已是修行人,当然也追求修为的进境,尤其是如今已经有着不逊于太乙境的修为,他更加明白力量强大的可贵。 但是,他并不稀罕天界诸神又或者西方极乐天的生活方式。 天界诸神是将六欲七情归化为执着的、唯一的追求,以专注虔诚来促进修为的进步。 而西方极乐天,则是努力追求无欲无求,达至空明见性,从而获得修为的进步。 但是,天赋七情六欲,各有所向,人应该对它们有所控制、从而才区别于没有灵识的野兽,但是不是要彻底割舍,抛弃为人的根本? 一定要似人而非人,才能得到强大的力量? 先天神兽是不讲求这些的,但是他们的终极力量,不亚于圣人。 巫妖两族也不讲究这些,但是他们的最强大高手,同样是纵横天地。 四大先天神族败落,巫妖两族继起,接着两败俱伤,人族修士主宰了天地。 可是这些人族修士,不同于先天神兽和巫妖两族的是,他们出身于人,最后却是脱离了人,“背叛”了人,不再把自己视为人,似乎那副皮囊以及人族的六欲七情,全是他们追求至高力量的阻碍。 真是这样吗? 不,也许,这只是抵达修行彼岸的一条路。创世之神盘以力证道,是一条路,可是,盘身陨了。以他先天神躯,尚且不能成功,所以,世间罕有人肯再进这条路。 鸿钧崛起来,世间流行的便是他传下的道,他所指的路。 可是,如今多宝顿悟证道,没有鸿蒙紫气之助,一样到达了彼岸。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还不多,但是陈玄丘相信,等他正式开宗立教,向三界传播教义之后,世间修行人便会多一条路,而不再如从前一般,人人走的都是鸿钧之路。 那么,抵达彼岸的路,是不是就只有这些了?再没有新的路了吗? 真武体术的至高奥义、西方新教的无明实性,先天神族的率性自为,他迄今还没有能力修炼的无为经上的最后一篇那高深莫测的经文,一一闪过陈玄丘的心头。 陈玄丘坐在那里,依旧用着餐,与众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但是心中的了悟,却让他的身上,渐渐流转起了道韵。 陈玄丘身上的变化,在座诸人几乎都没有察觉,只有霸下除外。 众人之中,以霸下修为最高,陈玄丘不知不觉间浸入了对道的理解与思索,只有他隐隐有所觉察。 霸下偷偷打量着陈玄丘,却看越是惊讶,他不明白,为什么昨天的陈玄丘与今天的陈玄丘会有着如此巨大的差异。 忽然之间,他已经看不透陈玄丘的深浅了。 人,可以在一日之间,便发生如此重大的变化么?他这是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了? 李玄龟坐在他旁边,正在恶狠狠地瞪着陈玄丘。 对陈玄丘,他向来不太服气,随着陈玄丘走南闯北,勘察各方地形,尤其是奉常院的情形过程中,他一直在苦练狂猎传给他的练体之术。 这套练体术与陈玄丘的真武体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李玄龟特别适合修习这种功法,功力突飞猛进。所以,他也就越来越不安份了。 他倒也不想做别的,就是想跟陈玄丘再打一场,用他的拳头狠狠揍陈玄丘一顿,出一口恶气。 但是,霸下转眸,看到了儿子跃跃欲试的神情,便叹息一声,低声道:“玄龟,不要再想了。” 李玄龟不服气地道:“凭什么,就算追随了他,就不能跟他动手了?我跟他切磋一下成不成?” “成个屁!”霸下翻了翻白眼儿,没好气地道:“你老子我,现在都不是他的对手。” 李玄龟大吃一惊,道:“爹,你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的修为,能超过你?” 霸下苦笑道:“如果你爹我老眼未花不曾看错的话,陈玄丘如今已经是太乙境以上的修士,我不是他的对手。” 霸下有些消沉,在葫中世界,人家是老天爷,这是没办法的事。这就像出身,人家出生就是太子,你比不了,也没法比。 但是在这葫外世界,他们的修为造诣,却是靠自己的勤修与领悟的。 可是在葫外世界,他还是比不了陈玄丘,这就有点太打击人了。 李玄龟张口结舌,太乙金仙级别的高手? 陈玄丘? 凭什么! 可是,自己这爹虽然不太靠谱,总也没有坑自己儿子的道理。陈玄丘……真有了太乙境之上的修为? 再望向陈玄丘时,李玄龟不禁暗自沮丧,他以为自己的进步已经足够神速,可是当他发现人家的进境居然比他还快百倍时,那打击就太沉重了。 如果对方的进境还有追赶的余地,差距只能激发他的斗志,但是当双方的差距已经天壤之别,拍马都追不上时,那一个人的斗志,就只能被彻底击溃了。 “咳!明天,大家就要回转中京了,介时,霸下兄、玄龟侄儿,你们可径往奉常寺报道,已经招揽的各方高手,都在那里集结。不日,我们就要赶赴太平关,毕全功于一役。” 龟灵拍掌雀跃道:“好啊好啊,到时候我要凭着一口勾动剑,叫姬国叛贼晓得我的厉害。师父,今儿下午,我和哥哥切磋过,我比兄长,如今也只略逊半筹了。” 陈玄丘笑道:“你根骨好,而且霸下一门气血雄浑无双,也最适合体术修炼。你好好用功,待西方新教开宗立教之日,自然还有好处与你。” 龟灵得了师父夸奖,不由得喜上眉梢。 南子却道:“明日回了中京,我也去奉常寺报到么?” 陈玄丘道:“要打败太平关外姬军容易,但要让天下人识破他的真面目,尤其是识破在他背后暗中相助的那些道貌岸然的天界修行者的真面目,却需费些功夫。你本出身于姬国,南氏乃姬国大姓,或可从中发挥大力。“ 南子道:“你是想派我回姬国,搜罗姬侯那些见不得人的证据?” 陈玄丘道:“平天下易,平人心难。若没有铁证如山,如何能让天下人识清素有贤名的姬侯真面目?如何相信他们敬仰崇畏的天神,不过是为一己私利,视众生如草芥的人物?你不要小看了这件事,很重要。“ 南子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啧!这是连中京都不让我去了,直接打发我去姬国么?好吧,你说重要,我去就是。只是,你真不是寻个由头故意打发我避开么?” 龟灵好奇地道:“南子姐姐,我师父为何要寻个由头打发你避开,你要有危险么?” 南子对着龟灵笑靥如花:“姐姐我可没有危险,危险的是你师父。我估摸着,东夷画璧的朱雀辞,怕也要赶到中京了。” 龟灵惊讶地道:“朱雀辞是谁,她很厉害么?” 南子笑吟吟地道:“厉害,非常的厉害,尤其是她的火,都不用放出来,只要一听,你看,你师父马上就要焦头烂额了。” 陈玄丘露出尴尬之色,讪讪的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瞪了她一眼。 霸下看着陈玄丘,原本突然发现他的修为已深不可测的紧张却是一扫而空。 不论修为多深,他还是他,居然会惧内。 陈玄丘走的是人间道,便不用担心他有朝一日,会随着修为进境的提升,没了人味儿。 龟灵拍着胸脯道:“师父,你不用怕,徒儿帮你,谁要敢欺负我师父,我就揍她,我的天雷地火勾动剑,也能用火呢。” 一旁,李玄龟却是瞪大了眼睛,惊诧地道:“东夷朱雀辞?你们……你们怎么认识小雀儿的?” 南子道:“朱雀辞可是陈玄丘的正牌未婚妻呢,怎么,你也认识她么?” 李玄龟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肉眼可见地挺了起来。 “突突突突……”李玄龟浑身哆嗦着,怒气值迅速攀升。 霸下诧异道:“玄龟,你怎么了?” 李玄龟突然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大叫起来:“原来小雀儿一直躲着我,竟然是为了你!是可忍,孰不可忍,陈玄丘,我要向你挑战!” 霸下一脸嫌弃地看着儿了,这个呆瓜,都告诉他不是陈玄丘对手了,偏要自找苦吃。 “糟糕,还是被他知道了。” 陈玄丘刚要拒绝,忽然心中一动。 陈玄丘马上笑眯眯地道:“你真要向我挑战?玄龟兄,刀枪无眼、拳脚无情啊。” 霸下一听,马上紧张起来,向他求情道:“小儿莽撞,还请陈少保手下留情。” 李玄龟还没动手呢,父亲先为他示弱求情了,这让火冒三丈的李玄龟愈发大光其火:“爹,你不用替我求情,陈玄丘,你敢不敢交手?” 陈玄丘一拍桌子,撸胳膊挽袖子地站了起来:“你竟敢打我媳妇的主意!你肯罢休我还不肯呢,走走走,咱们到郊野里去,好生较量一番。我不打得你满脸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PS:上部最后一卷开始鸟 第一卷软红十丈踏清凉 第二卷搅风搅雨中京城 第三卷东夷再觅朱雀辞 第四卷天柱未折地维绝 第五卷伏妖塔中人世界 第六卷南疆巫神通天柱 第七卷倒拔奉常立人王 第662章 雀辞驭夫诀 奉常寺中,此时已是人满为患。 自从谈太师和安知命率众神官前往太平关,奉常寺中就空落了许多。 但是随着陈玄丘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儿似的,东飞飞西飞飞,招揽来许多不世出的奇人异士,赶赴中京之后,都被暂时安排在这里,这里的人气就越来越旺了。 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陈玄丘从葫中世界叫出来的高手,全都是化形期以上的妖魔。 这等人物,本该是严格受到奉常寺管束的,现如今却俨然成了奉常寺的上宾。 霸下带着一儿一女入住奉常寺后,马上就有许多高手前去拜望。 要知道,在葫中世界,霸下已然是妖祖,而这些化形期的大妖只要一回葫中世界,就要稳稳被他压制着,安敢不对他毕恭毕敬。 不过,这一幕看在奉常寺的神官眼中,倒是对突然冒出来的这许多奇人异士的身份更无怀疑了。 因为霸下原是东夷白泽王的客卿,他可是实实在在一直居住于这人间的。 这些人居然都认识霸下,那么,虽然奉常寺的人根本不具备这些人的资料记载,也只能自认为是这些人神通广大,成功躲过了奉常寺的监控罢了。 陈玄丘没有去奉常寺。 换作任何一个人,他礼邀而来的高人,只要回了中京,也该第一时间前去拜望。但是陈玄丘自家事自己知,这些人都来自葫中世界,而他是葫中小千世界之主,对这些人拥有绝对的生杀大权,不必惺惺作态。 嗯……装,还是要装的,但不是装给这些拥有千年万年道行的绝世大妖们看的,要怂,也是装给他的雀辞小妹妹看。 陈玄丘……是被抬回陈府的。 陈玄丘与李玄龟在卫国城郊一战,下了屏障,不许霸下等人干预和观看。 霸下担心儿子受罪,在结界外提心吊胆,结果一场大战结束,李玄龟神完气足,得意洋洋,陈玄丘鼻青脸肿,奄奄一息,把霸下都看直了眼睛。 霸下深切怀疑他看走了眼,难不成陈玄丘身上隐隐有道韵流转的气息,已经拥有太乙境修为的进境,竟是他看错了? 还是说儿子修炼了天柱峰巫人一派的炼体术后,进境神速,这么快就能越级杀敌,威力无穷了? 只有南子,似乎早已洞悉了一切,看着陈玄丘凄惨的模样,心里头有点泛酸,这个臭男人,为了朱雀辞,就可以做到这一步?也不知道换作是我,他肯不肯。 陈玄丘被抬回陈府,一进花厅,正在此间闲谈的运日、阴谐、白鸟、惊鸿等人便纷纷迎了上来,一瞧陈玄丘躺在一张门板上,鼻青脸肿,奄奄一息,不禁为之诧然,纷纷七嘴八舌地询问究竟。 锦浮霏惊呼道:“姑爷,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强大的对手?” 白望舒道:“姑爷伤得重不重,我这里有禽族的疗伤圣药。” 陈玄丘虚弱地抬起手,气若游丝地道:“无……无妨,我还挺得住。” 这时,一道清冽清脆的声音响起:“全都闲着没事干了是吧?” 一听这声音,众禽族高手登时作鸟兽散。 大家都知道女王陛下本来高高兴兴赶来中京,结果到了之后,无意间听府中下人说起此前都有何人住在府上,叙说那些女客人与家主的关系,猜测谁会是陈府未来的女主人后,心情就不好了,极其的不好。 大家都怕扫了朱雀辞的风尾,急忙变形变色地逃开。 其中,运日、白鸟、白望舒等人还很够意思地向陈玄丘使个眼色,抱以同情地一瞥。 大家都是男人嘛,难免有点同理心、共情力。 不过,女王要发飙了,姑爷你还是自己多保重吧。 所以,大家还是很没义气地逃了,把陈玄丘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了桌子上。 朱雀辞板着小脸,神色不善地瞪来,忽然看见陈玄丘不是被人围在中间,而是躺在花厅中央的那张桌子上。 此时,他身上盖着一匹白布,只露出一张脸来,一只眼睛乌青、颊上还有淤紫之色,简直惨不忍睹。 朱雀辞一愣,不禁问道:“是谁干的?” 陈玄丘想要坐起来,挣扎了半天,又痛苦地躺下,咧着嘴,奄奄一息地道:“是……是李玄龟。” 朱雀辞一呆,道:“你跟他怎么碰上了?” 陈玄丘道:“我……我游走四方,招揽……天下英雄。路上遇到了李玄龟,想到和他父亲的渊源,而且他妹子,还被我收作了弟子,我便把他也招揽了来,免得……他误入岐途,投入姬国一方,来日……刀兵相见,让他父子为难。” 朱雀辞俏脸含霜地道:“谁要听你说这些废话,我就问你,他为何打你?” 陈玄丘振作一下精神,吃力地道:“一日晚间用膳时,我徒龟灵突然问我,世间最爱之人……是谁,我……脱口而出,说了你的名字。结果,被李玄龟听见,妒火中烧,向我挑战,我……自然不能退却。” 在朱雀辞心中,陈玄丘虽然功力大进,却依旧不是李玄龟的对手。因为就算是她,当初也不是李玄龟的对手,被追得到处跑。 直到如今,她已成就元凤之身。 可是,陈玄丘不行,他还是一只弱弱的三尾还是五尾的小狐狸呢。 朱雀辞听了陈玄丘的话,脸上的寒霜开始有解冻的痕迹,却仍板着脸道:“明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你就不能服个软?逞什么能!” 陈玄丘振作精神道:“我便是被打死,也……绝不能……服软!你是我……媳妇儿,我不能叫他……觉得,你……你选的人,不如他。” “你本来就不如他,如果不是我娘给我订下这门亲事……” 朱雀辞冷哼着走到陈玄丘面前,上下看了看。 她的目中,闪烁起了两簇小火苗,似乎能直接看透陈玄丘的身体。 陈玄丘咧嘴笑道:“放心,死不了,我虽不如……李玄龟皮糙肉厚,但也……撑得住。” 朱雀辞道:“那位南子姑娘呢,不请出来叫我仔细瞧瞧。” 陈玄丘道:“她……去姬国搜集姬侯罪证去了。” 朱雀辞道:“好像还有两个青衣俏婢……” 朱雀辞看向陈玄丘身后的影子,陈玄丘忙道:“她们也去了姬国,彼此有个照应。咳,其实也是阴差阳错,当初是……” “好了,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朱雀辞转身就往外走,陈玄丘真急了,不过,他的确伤得很重,一条肋骨都断了,这一动,疼得呲牙咧嘴。 朱雀辞在门口停住了,回眸睇他一眼:“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放过你?” 陈玄丘茫然地看着朱雀辞。 朱雀辞道:“因为,你会怕我见到她们不高兴。因为,你真的受了很重的伤。还因为,我凭什么让贤?” “哼!” 朱雀辞走掉了,陈玄丘呆呆半晌,也不知道该不该为朱雀辞的慧黠聪明点个赞。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鼻子上,似乎被拴了一条绳子。而且是他自己系上去的,从此以后,便是只能被朱雀辞牵着走,他也心甘情愿。 奉常寺中,觐见霸下的人一波接一波。霸下把他的儿子带在了身边,他的女儿已经是众人皆识了,而且还是“老天爷”的徒弟,后台无比强大,他不用操心。趁这个机会,得给这个傻儿子铺铺路了。 又是一拨客人进来,正是狐偃、狮王、宝可鲨等人,霸下正满面春风地向众人介绍着他的儿子,门口突然红影一闪,出现一道倩丽的身影,俏脸含霜。 正向客人含笑拱手的李玄龟一见来人,原本的愤愤不平,原本的我才不拿热脸去贴你冷屁股的赌咒发誓,顿时一扫而空,他惊喜地冲过去,唤道:“小雀儿!” “砰!” 一拳正中李玄龟的左眼,位置和陈玄丘乌青的左眼位置一模一样。 李玄龟惨叫着倒飞出去,红色身影涌身追上, “小雀儿也是你叫的?” 朱雀辞飞起一腿,正中李玄龟肋下,肋骨断了,伤势轻重,和陈玄丘一模一样。 龟灵不知所以,眼见哥哥莫名被打,发起急来,掣剑就要冲上去。 霸下一把拉住了她,悄声道:“不许动手,那是你师娘。” 龟灵大惊:“啊?我师父那么和气,怎么我师娘,好凶喔……” 霸下看着被连番暴击的儿子,连连摇头,叹气道:“我就说,不要跟陈玄丘动手,输了吃亏,赢了也要吃亏。不听老爹言,吃亏在眼前啊!” 第663章 太平关前求太平 李镜的大军正在回返中京途中,妲己、娜扎、鹿司歌等人随军而行。 但是随着玄天门人入住奉常寺,陈玄丘招揽的高手已经基本到齐了,他的三十六名剑童子,春宫七十二姬,也都重新出现在奉常寺。 在奉常寺神官眼中,他们莫名的消失并没有多久,但是现在一个个都修为不凡,至少不在奉常寺诸位祭酒级的大神官之下,这令众人对陈玄丘都有些莫测高深起来。 不过,陈玄丘的心腹主力之中,七音染和敖鸾却都没有出现。 七音染如今正在冥界招兵买马,而敖鸾却已回到东海龙宫。 因为陈玄丘并不希望过早暴露自己的全部实力,人间人人关注的天下之争,拥挤在太平关前,绞肉机般撕咬着双方无数性命的一场大战,在陈玄丘眼中,此时却只是天伐的一项准备工作。 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姬侯,展示自己全部的力量。 对付姬侯,就凭此刻集结于奉常寺的五千修士,足矣。 翌日,殷受亲临奉常寺,为效忠大雍将要赴太平关一战的众修士饯行。 摩诃萨隐在暗处,看到奉常大殿上人才济济,不由得眉开眼笑。 这可都是西方新教的新鲜血液啊,如果没有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新教甫立,全都是从旧教迁转过来的熟面孔,那实在很没面子,新教也很难亮出响亮的名号。 可现在不同了,这就是人心所向,这就是新教当兴。 这样的中央娑婆世界教主,才算是名符其实的一方至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站在最前列接受雍天子慰问嘉勉的修士中,有两个人比较碍眼。 一个是陈玄丘,一个是李玄龟,这两人一样的鼻青脸肿,在这样重要的时刻,实在是太煞风景。 朱雀辞也没有出现,她可是禽族之王,安能接受人族之王的接见与嘉勉? 所以,朱雀辞率令运日、阴谐等人,先行赶往了太平关。 太平关上,满目苍夷。 抛石机砸出的大坑还没有填上,厚重城墙上深深钉入墙体的羽箭依然牢牢钉在上面。 曾经流过的血已经变成了乌黑色,干涸在城墙上,经过了一夜的雨,也没有冲刷干净。 天空中,常有秃鹫盘旋着,这里丰富的食物,叫它们越聚越多。坑洼不平的战场上,还有一群群的野狗,在那里徘徊着。 但是随着朱雀辞一行人赶到关前,空中的秃鹫很快就不见了。 它们虽然是普通的鸟族,没有智慧生命的灵识,也本能地感觉到关隘之前,似乎出现了一股令它们凛凛畏惧的威压。 那是禽族之王的威严,它们很快就逃之夭夭了。 只有关前的野狗群还在游荡着、嗥叫着。 但是没有多久,这野狗群也夹起尾巴逃之夭夭了,因为依托太平关,另一只队伍也在关前扎下营来,正好与朱雀辞的营盘呈犄角之势,守护相望。 那是齐林带着他在葫中世界新收的小弟们赶来了。 齐林也有他的骄傲,堂堂麒麟,不屑迎候人族之王,所以提前赶来了太平关。 他虽不是百兽之王,但身份地位丝毫不逊于西方白虎,他的强大威压,同样令战场上的野狗群感到畏惧。 很快,两座营盘便各自派人,去与关上的谈太师和守军将军知会消息。同时,刚刚扎下的两座营盘,各自升起了自己的大旗。 齐林这边营盘之上飘扬的大旗,自然是一个斗大的“齐”字,而朱雀辞这边营盘上的大旗,却是一个硕大的“陈”字。 对面三十里外,姬军营盘,中军大帐。 姜飞熊眉头紧锁,望着面前的沙盘怔忡出神。 他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每一次人间大劫,过程都很坎坷,当然,那是很必要的。得来的太容易,没有那么多性命的献祭,怎么会让人族敬畏上天、敬畏神明? 但是,每一次的结局都毫无意外,毕竟是有着天庭在暗中左右着一切,他们为人族划定的路,人族就得乖乖走下去。 天庭之前,所有的人族都不过是他们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他们想让你做死卒你就是死卒,想让你做弃子你就是弃子。 可是,姬国在太平关前受阻已经太久了。 姬国虽然精心做了数代人的准备,积蓄了大量的辎秣,却也很难禁得起如此巨大的消耗,毕竟只有一隅之地,能够积攒下多么雄厚的家底呢? 其实正面战场,永远都只是博奕的一个部分,而不是全部。只是因为它的惨烈,大多数人只注意到了它的存在而已。 天庭更迭人间的计划,自然不只是这么简单。 可是,其他的部分全都没有派上用场,莫名其妙地就失败了。 东夷白泽王,本是姜飞熊到处游历,扶植起来的一方强大势力。 姬国起事之后,东夷白泽便可起兵攻进大雍,使得大雍腹背受敌。 可是,东夷王死了,东夷势力,烟消云散。 南疆也应该在姬国起兵之后随之起兵,从侧翼予大雍重重一击。那边的事情不用他来负责,但他知道天庭另行派有人手。 可是,大巫神死了,臣服于大巫神的诸部落,也迅速背叛,重新臣服于大雍。而且好死不死的,西方居然要另立新教,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天庭此刻正在密切关注西方动向,一时也顾不得人间南疆了。 大雍内部,本该有大王子二王子掣肘,还该有虞国等诸侯势力及时起兵响应,可现在,一切业已成空。 所有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人,陈玄丘。 为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所有的谋划,全都毁在他的手里? 很早以前,姜飞熊已经不只一次暗中卜算,想要搞清楚这个陈玄丘的来历,可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占卜数,在陈玄丘面前却如聋子、瞎子,全无所得。 不过当时卜算不出,他也就算了,直到最近,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陈玄丘破坏了他的得意部署,姜飞熊终于按捺不住,不惜耗损精血,用他最强大的卜算术进行占卜。 四柱八字、紫薇斗数、铁板神术、梅花易数、大六壬、奇门遁甲、六爻…… 他最精通的所有卜术都用过了,可他还是卜算不出关于陈玄丘的一切。因为强行窥测天机,精血耗损过巨,他本来乌黑的头发,现在已变得雪白,原本光滑的肌肤,现在已满是皱纹。 以至于从姬国新征调来的许多官兵,因为不认得他之前的模样,竟尔在见了他的样子之后,尊称他为太公。 “报~~,有西海探马回报。“ 姜飞熊打起精神,道:“唤他进来。” 不消片刻,一个阔口薄唇,双眼狭长的道人肩后负剑,匆匆赶到帐内,这是一只鲶鱼怪,精通水性。 一见姜飞熊,道人便拱手道:“不负国师所托,年某已经打听到白天、白雪两兄妹和同行几位道友的消息了。” 姜飞熊忙道:“赶紧说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那道人脸色难看地道:“白天王子和几位道友,追着陈玄丘出了海,这一去,便再未归来。后来曾有渔夫,在沙滩上看到一具尸体,正是当初一同出海的几位道友之一。年某潜下水去,从两位正在交谈的水族口中窃听到了白雪姑娘的下落。” 姜飞熊忙道:“白雪公主下落如何?” 在他的谋划中,先要叫白天和白雪重返东夷,召集旧部,然后还要让白雪嫁与姬世子发,以此二人之结合,表明东西两国缔结同盟之意,号召天下归心。 可以说,也是他未来计划中的重要一环,所以很是关心。 那道人涩然道:“白雪姑娘已被西海龙王据为妃嫔,如今已然有了身孕。龟丞相卜得白雪姑娘当为西海龙王再生一子,西海龙王大悦,如今连还未出世的龙子名字都起好了,起名为敖烈。” 姜飞熊听了,不禁呆若木鸡。 道人唤道:“国师?” 姜飞熊摆摆手道:“我知道了,年道人一路辛苦,下去歇息吧。” 那道人退了出去,姜飞熊咬牙切齿地道:“陈玄丘,又是陈玄丘!他究竟是什么人?姜某修仙天赋不高,原本想以功德求得造诣,想不到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破坏我精心布下的计划!” 姜飞熊怒不可遏,把他卜算用的龟壳和金钱、木签一把扫落在地上。 眼看着那物事撒了一地,姜飞熊突然心中一动。 我卜不得那陈玄丘,可他一直在和我做对,我何不为我自己卜上一卦,如此,不就可以反推他的命相人生了? 姜飞熊赶紧捡回占卜工具,默默祷告一番,为自己占卜起来。 那铜钱撒了一桌,姜飞熊一手捡拾,一手掐指,暗暗以六爻之术卜算,忽然间,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他的卦象,竟是大凶之相。 怎么可能,我上奉天道,应运而来,我乃气运之子啊,怎么可能会有大凶之兆?谁会对我不利?我这大凶之兆,将要应在何人身上?陈玄丘么?那竖子,他那配? 就在这时,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起,一道纤秀苗条的俪影也不通报,便急急闯了进来。 “国师,雍国有援军到了,就在太平关前扎下了营盘。” 姜飞熊吃惊道:“他们还有援兵?来的是什么人?” 浅陌公主急急说道:“左边营盘是一个名唤齐林的,尚不知其底细。右边营盘,树的是陈字大旗,探马说,来的就是大雍太子少保,陈玄丘!” PS:求点赞、月票! 第664章 初露峥嵘 黑风山。 自从上次陈玄丘独自闯关,这里的防卫变得更加严密,十台诛魔神弩之外,还另加了惊雷石砲十座,对这里的阵法也进行了改造,哪怕是一人经过,也会提前触发阵法,对其进行绞杀。 毕竟,这里的位置非常重要,是太平关侧翼的一个重大臂助,也是一个重大威胁,就看它掌握在谁的手上。 谈太师已经组织了不下六次的夺关战,可姬国也是集结重兵对黑风山进行援助,所以迄今为止,仍然稳稳地掌握在姬人手中。 夜里,风似乎更大了。 但是姬国守军身披铁甲,手执铁戟,行走在强劲的夜风之中,步伐却仍是稳稳的。 姬国的精锐不过三万余人,但都是经过修士精心调教,并予以加持过的,也许他们单独一人仍旧不配与修士们一战,但是只要有十名战士配合默契、彼此呼应,在战场上,却对极高明的修士,也拥有着致命的威胁。 巡夜一丝不苟,但是在晚风中,他们还是听到了一阵嗡嗡声和沙沙声。 “停!” 一支巡夜小队的队长突生警觉,制止了队伍继续巡弋,侧耳倾听了一下,又高举火把四下看了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他纳罕地道:“刚刚是什么动静?” 一名士兵道:“是不是白天雍军攻山时砸烂的那些垒山巨石有孔隙,狂风一吹发出的声音?” 那队长又往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释然道:“应该如此了,继续走。明天我得禀报旅帅,修葺一下残损的山墙。” 这支巡逻小队走过去了,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不远处地面上仿佛一块块铁灰色的石头突然探出了它们的足,沙沙地继续向上爬去。 那都是一只只螃蟹,倒也不算太大,都和帝王蟹差不多大小。 在它们爬过之后,一只只拳头大的蜜蜂,也嗡嗡地展着翅膀,继续向山上飞去。 无肠公子站在山下,笑吟吟地仰望着黑风山,道:“天亮之前,我一定能拿下黑风口!” 旁边一个娇媚的女人声音道:“不是我,而是我们。你当本姑娘的儿郎都是吃素的?” 袅娜走来的女人蜂腰肥臀、体态火辣,容颜也甚是娇媚,正是金翼使。 无肠公子似乎对她有些忌惮,打个哈哈道:“不错不错,是你我二人,合力拿下黑风口。” 敷衍地说罢,无肠公子扭过头去,暗暗嘀咕:“你都成了齐林公子的宠妾了,何必还来跟我抢风头,难不成你还能再搏得天道主人的欢心,成为他的禁脔不成?” “说什么呢?” 金翼使笑眯眯地乜视着无肠公子:“我的耳力,可是非常好的。” 无肠公子大为尴尬,不过金翼使却没有再为难他,金翼使款款向前两步,仰视着黑暗巨兽一般踞伏在夜色中的陡峭高峰,冷冷地道:“既然姬军是天庭在人间的爪牙,那就是我的敌人! 金翼使,也是上古异兽的后代,她的祖先原本住在放皋山,名字蛮可爱的,叫作文文兽。妖族天庭与巫族大战,两败俱伤,如今的天庭趁势崛起后,曾将很多妖族放逐到伏妖塔中。她的祖先就是那时被关进去的。 历经无数岁月,文文兽的后人不断退化,若非一道灵气注入,使得一些卡在化形期的异兽成功化形,只怕它这一族,就彻底完蛋,从此沦为没有灵性的野兽了,她对天庭的恨意可想而知。 如今他们业已知道,当时那道灵气注入,正是葫中世界里,陈玄丘和吉祥神意交合,辟地开天,灵雨如注,衍化生命那一刻,封印松动,注入相连的伏妖塔的一道灵气,可以说从那时起,他们就在承受陈玄丘的恩惠。 无数的巨蟹和巨蜂、巨蛛悄然上山,它们最大的体形,也较人类更小,根本没有触动山上的阵法。 等天色微明,一些起夜、换班的姬国士卒诧然发现,无数的巨蛛竟已在山上各处拉起了大大小小的蛛网,搞得整座黑风山上被山风一吹,到处一片白色,仿佛无数的招魂幡起伏不定时,已然大势已去。 藏在石隙、洞穴、隐在树木、草丛中的巨蟹和巨蛛同时发动,黑风山上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太平关上,中军大帐。 谈太师和主帅霍黎山坐在上首,左右两侧分别是军中大将和以奉常神官为主的异人奇士,安亚祝和鬼弋翁、桑织等奉常神官都赫然在座。 不过,久历沙场,他们原本恬淡雍容的神态,已经渐渐被一种锋芒毕露的气势所取代。杀伐太重的结果,使得他们从气质上,和坐在对面的众将领已经有些相同。 曾黎山愤愤不平道:“我太平关全赖谈太师及诸位神官相助,方才固若磐石。那陈少保这时来太平关是什么意思,摘桃子么?” 此话一出,顿时得到众将领响应。 他们只尊重真正的强者,谈太师等人的本领,早已征服了他们。 陈玄丘和军方打交道不多,尤其是和费仲、尤浑等阿谀之臣走的太近,军中将领对他多少有些看法,因而昨日得齐林和朱雀辞分别遣人联系,获悉陈玄丘已经领了大王旨意,将要来主持太平关战局,心中颇为不满。 至于东夷和南疆之事,他们当然也是有所耳闻的,但他们并不知其详。所以在他们看来,东夷的平定,主要功劳应该是大雍护国神兽月酌老人的功劳。而南疆…… 一盘散沙似的南疆野人,能成得了什么气候?而且那不是还有李镜将军统驭大军前往镇抚么?一定是大王宠爱陈少保,把功劳都推到了他身上。 谈太师却是微微一笑,道:“我等虽然守住了太平关,使姬人不得再东进一步。但是,我们也一直不曾将他们击溃,就连侧翼那座黑风山,我们已经失败了六次,损失惨重,所以,不说过错,功劳么,本太师是不敢领的。 陈玄丘此人,智计狡黠。如果他真有办法迅速扭转战局,那本太师宁愿让贤,只要对我大雍有利即可。” 军中大将裴承毅放声大笑道:“太师,那陈玄丘不过是一黄口孺子,他来了就能扭转战局?太师啊,你太高看了他。” 这时,一名校尉满面喜色,忘形之下也未通报,便闯进了中军大帐,单膝跪地,禀报道:“太师、曾帅,黑风口,已被我雍国拿下!” 帐中众人齐齐一愣,曾黎山惊讶地站了起来:“已被我雍国拿下?” 那校尉道:“是!山上,已然竖起我雍国大旗。” 谈太师动容道:“是何人拿下了黑风口?是那齐林还是朱雀辞?” 校尉道:“都不是,他们两军在我雄关两翼驻扎下来,便再无动静了。今日太阳初升,黑风山上便换了旗帜,树起了我雍国大旗,前往探看消息的斥侯还没有回来……” 他刚说到这里,便有一名斥侯匆匆跑了进来,喜形于色地禀报道:“太师、曾帅,大捷,大捷呀,太子少保已然拿下黑风口,很快就要赶来太平关,拜会太师和曾帅。” 曾黎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道:“是陈少保拿下了黑风口?他带了多少人?” 那斥侯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气,有些讪然地道:“好……好像就带了区区十数人!” 众人一听,更是震惊不已,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到区区十余人,怎么能拿下黑风口。 谈太师怔了一怔,抚须微笑道:“果然后生可畏!” 那斥侯补充道:“区区十数人,还有一半是女人。” 谈太师又是一怔,冷下脸道:“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第665章 太阴戮魂大阵 黑风山上,陈玄丘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 这个地方果然险要,在它一侧,便是太平关。当太平关外的姬军攻打关隘时,这里的神弩和石砲可以对关口形成不小的威胁。 从这里,也可以遥遥看见三十里外绵延数里的姬军营寨。 想到自己从青萍下山,便是入了姬国,如今却成为姬国一统天下的最大敌人,世事变幻,如此奇妙,陈玄丘不由得心潮起伏。 “总判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是了得啊!太师大人那么厉害,坐镇太平关差不多有一年了,也不能打退姬军,总判大人一来,便干净利落地收复了黑风口。司羽相信,在总判大人的指挥下,消灭姬军主力,彻底打败叛军,也不过是弹指间事。” 不过,现在打败姬国,对陈玄丘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成就感了。他正在思考打败姬国之后的事。姬国是天庭主导之下,对人间“改天换地”的一次行动。 “当初被调到总判大人麾下,司羽就觉得这是人家一生的福气,果不其然。能够追随总判大人,司羽感激涕零。” 类似的行为,天庭已经做过不只一次了。 每当人族对天神的信仰渐渐崩坏,他们已经无法从人族这里汲取足够的信仰之力,他们就要重来一次。 就像割韭菜,当那韭菜的质量已越来越差,就得把韭菜根儿刨掉,重新种上一茬。 “总判大人,下一步攻城掠地,不管要打哪里,还请给我们春宫七十二姬交代些任务,大家跃跃欲试,都想为总判大人效力呢” 可是,韭菜无知无识,而人族却是智慧生命。 天庭中许多神将,原本也是人类,但一旦超脱其上,经历雷劫,就自以为已经不再是人,转而视众生如草芥。 你要刨我的根,问过我愿意么? “总判大人,我们七音姐姐去哪儿了呀?七音姐姐教过我们冥狱三十六锁神血河大阵,威力无穷,可是我们功力尚还浅薄,需要她亲自主持阵法才成,如果他在,就算对面有十万大军,我们也有一战之力。” 陈玄丘思忖着,但耳边一直有个嗡嗡嗡的声音。 他吁了口气,才发现不是小蜜蜂儿,而是春宫七十二姬中的司羽姑娘。 陈玄丘哭笑不得地问道:“你都会些什么本事?” 司羽大喜,总判大人终于注意到我了。 司羽马上如数家珍地道:“我随七音姐姐,学了鬼修拔剑术,阿鼻元神诀、地火阴煞功、五鬼搬运术、七魄噬魂术,黄泉天上来炼魂大法,还有冥狱……” 陈玄丘打断她的话道:“我是问,你原在奉常寺春宫中时,都擅长什么?” 司羽道:“乐器啊,我的乐理很精通呢,我尤其擅长吹海贝、吹海累,我还擅长吹箫……” 陈玄丘道:“好好好,你有带海螺么,我想听听。” 司羽受宠若惊,赶紧从腰间百宝囊中取出一只极漂亮的、打磨过的海螺来,卖弄地道:“春宫七十二姬中,论吹海螺,我是最厉害的。总判大人你听我给你吹哈!” 陈玄丘赶紧道:“你站到那边岩石上吹,这样声音在峡谷间回荡,更加优美些。” “好!” 司羽喜孜孜地跑到悬崖边儿上,距那深渊只一步距离,捧起海螺,满脸陶醉地闭起眼睛,呜呜地吹奏起来。 她头梳双发髻,甜美圆润的小脸,腮帮子鼓鼓的,嘟着嘴儿吹海螺,模样说不出的可爱。 好了,小马屁精吹海螺去了,世界终于安静了。 陈玄丘漫步走开。 乌雅抚须道:“少保为何要向大王要求担当主帅呢?其实就连谈太师,也只是统帅神官,并不沾兵权。您这么做,固然大王信任,恐军中将领有所不满呢。” 金翼使不满地道:“要灭姬国,唯有仰仗我们公子,暂摄兵权,有何不可?” 陈玄丘摆摆手,笑道:“问题不在这里,我对兵权,毫无兴趣。不过,灭姬国之功,我的确要抢,而且要全部抢到手。不论是奉常神官,还是朝廷的大军,我都不希望他们沾惹其中,我必须要让天下人清清楚楚地知道,挽大雍于将倾,救社稷于危难者,就是我们!” 陈玄丘停住脚步,指了指乌雅,又指了指金翼使:“我们!懂吗?” 这回反而换了金翼使不解了:“公子,我们又不想在大雍做官,为什么要争这份功劳?” 陈玄丘道:“因为,在天庭的渲染之下,妖族魔族的名声,一向不大好。还有就是……” 陈玄丘转首看向山下的太平关,喃喃地道:“那些奉常神官,是被天庭利用,又被天庭出卖的可怜人,当他们明白一切的时候,未尝不可以把他们拉过来,站到我们一边。你们为人族而战,立下大功,就是被他们接纳的一个关键。” 这时候,天空中一道极光似的璀璨光芒突然闪耀了起来。 那光辉一起,似乎黑风山上常年不减的罡风都突然因为它的美丽而温柔起来。 陈玄丘看着那一道道迷离变幻的光,微笑道:“涅槃也来了,很好,有他们在,我争取奉常寺神官,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这时,三十六剑侍童子中的付乙绰,健步如飞地赶来,禀报道:“总判大人,山下来了三个人,说是什么涅槃之光的人。” 陈玄丘笑道:“不知来的是玉衡还是汤唯,你带他们来见我。” 付乙绰愤愤不平地道:“那三人中,有一个女子,自称什么婵媛的,说叫总判大人去迎她,简直狂妄,要不要我们……” 陈玄丘就像老鼠见了猫,慌忙道:“她也来了?我去,我去!” 陈玄丘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又嗖地一下窜了回来,问道:“她现在何处?” …… 当黑风山失陷的消息传到姬军大营时,姜飞熊的脸色登时阴沉下来。 因为几次透支精血占卜,他现在白发苍苍,满面皱纹,有如一个行将就木的古稀老人。不过,他的皮相确实好,看起来仍是慈眉善目,纵然眉宇间满是忧郁,也有一种心系苍生的感觉。 浅陌公主道:“国师,陈玄丘一到,便夺下了黑风口,来者不善啊。” 姜飞熊沉默半晌,向帐前一位将领问道:“准备布下阎罗天太阴戮魂阵!” 浅陌公主惊呼道:“这是什么?鬼王宗的幽冥戮魂大阵?” 那将领有些尴尬,吱唔了一下,求助地看向姜飞熊。 姜飞熊微笑道:“公主误会儿,鬼王宗的幽冥戮魂大阵太过简陋了些。之前,已经由南疆大巫神加以改造,老夫又以奇门遁甲之术予以了完善,如今的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威力与当初鬼王宗的护宗大阵相比,已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浅陌公主道:“我不是问它的威力如何,我是说,布这大阵,也需要九千九百九十九条人命不成?” 姜飞熊脸色微微一沉,道:“战场之上,有敌无我。” 浅陌公主脸色一白,道:“那就是真的了?近万条性命,你去哪里……” 浅陌公主突然惊呼一声,掩口道:“我明白了,你们之前说为了避免有人私通雍军,将周围百里的百姓都集中拘束于朝阳谷。难不成,就是想用他们……” 姜飞熊淡淡地道:“正所谓慈不掌兵,公主殿下不可存了妇人之仁。” 浅陌公主颤声道:“可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啊,而且……而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姜飞熊道:“我姬国自起兵东进,受阻于太平关前,如今死伤已愈十万之众。再拖下去,我姬国还将死更多的人,公主,改天换日,哪有不流血的,与其流我们的血,不如流他人的血。” 浅陌公主摇头道:“他们只是无辜百姓啊,我们不是说要替天行道,讨伐昏君么?若做出这种天怒人怨之事,我姬国还有什么资格取大雍而代之?我大哥知道么?我去找他!” 浅陌转身就要走,姜飞熊道:“公主就算回转姬国,面见姬侯,也没有用。反而……会陷姬侯于不义。” 那位将军终于叹道:“公主,这大阵的底子,可是来自于鬼王宗,而鬼王宗,是国君的座上宾。公主以为国君和世子不知情吗?公主,莫要让国君和世子为难。” 浅陌脸色苍白,但双腿如同灌了铅,再难挪动半步。 姜飞熊道:“殿下,非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会动用这般极端手段,毕竟有干天和。” 浅陌激动地道:“什么是万不得已之时?” 姜飞熊道:“若我姬国大败于大雍军队之手,才会祭出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公主放心,这些百姓,都会是因为心向我姬国正义之师,而被大雍贼军暴虐残杀而死,不会有损主公清誉!” 一定要这样吗? 浅陌怔忡半晌,突然眼睛一亮,如果陈玄丘死了,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一切? 浅阳暗暗攥起了拳头,她想暗杀陈玄丘,杀了陈玄丘这个祸根,大雍便再不足恃,父亲也不必被逼无奈,杀戮那些无辜百姓了。 …… 姬国都城,岐州城。 南子头戴浅露,站在岐州最大的酒楼凤凰楼上,怅然远望。 入目,湛蓝天空下,有一处飞檐斗角,那是南氏庄园的所在。 但是,为了避免给南氏一族招灾,南子只能在这遥遥相望,却不敢登门。 城中,较之以往的繁华富庶,现在明显凋零了许多。 偌大的凤凰城,曾经宾客如云,而今三楼上,却只有她们一桌客人。 街上,商贾叫卖声少了,却是多了许多衣衫褴褛的百姓,步履蹒跚,面有菜色。 能逃进都城来的,都是幸运的。不管是乞讨还是打零工,多多少少还能赚一口吃的吊着命。南子和暗香、疏影一路行来,路上常见饿死的路人,她们甚至亲眼看见有人走着走着,突然就一头栽倒在地。 那都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一下子油尽灯枯的人。 至于卖儿鬻女、自卖自身的,更是不可计数。 眼见曾经安宁、太平的姬国,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南子也不禁心有戚戚焉。 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姬侯还在继续加征粮赋、征招新兵,不断送往太平关前,对这些普通士兵,姬国没有余力像对待主力部队那样供养,所以一路跋涉,就在不断地减员,还没到战场,就有很多人变成了一道亡魂,魂归黄泉。 就算只为了这,南子也打定了主意,要为了这些屈死的冤魂,叫姬侯罪有应得。更何况,她是参加过上一次轮回大劫的人,现在已经知道这背后天庭的无耻面目。 扮作大户人家侍女的暗香和疏影走到了她身后,也向窗外望去。 暗香道:“南子姐姐,我们从哪儿着手?” 南子道:“我南家现在必然受到姬侯的戒备,但是我南氏一族,世居西方,根深蒂固,姻亲故旧,遍布朝野,他总不可能全都不用的。我们住下来,打探一番,看看谁人在朝,再从中挑选可以联系的人秘密接触。” 疏影道:“何必那么麻烦,我姐妹二人用影遁术潜入姬侯宫中,窃取机密,还不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南子轻轻摇头,道:“你不要小觑了姬侯身边的蝉禅秘卫,他们身边姬侯的贴身护卫,对于诸般遁术最有研究,影遁术虽然玄奥,却也未必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疏影道:“那你接触姬国官员,便能策反了他们么?” 南子道:“自然也不容易。不过,如果陈玄丘在太平关能够打上一个大胜仗,那就好了。这普天下的官员,多为世袭贵族充任,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 家族之兴衰,对他们而言,远在国之上。如果姬军露出颓势,他们之中,恐怕就会有不少人开始考虑退路,我们要策反他们,拿到姬侯的滔天罪证,也就容易多了。” 疏影一听,顿时松了口气:“嗨!你早说嘛。那我就放心了。听说,主人在姬国时,曾经大出风头,当时他就住在凤凰山上,我们现在既然无事,不如抽空去那儿走走,看看主人曾经住过的地方。” 暗香道:“青萍山,青萍山,不如我们去游访青萍山啊,我想看看主人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 南子苦笑地瞟了二人一眼:“你们还真是没心没肺。姬军与我大雍兵马胶着于太平关前,已经足足半年,更有胜负,胶着不下。你们以为,要得到一个大捷的消息来做配合,那么容易么?” “是啊!”暗香和疏影异口同声。 暗香道:“之前他们胶着不下,是因为我家主人还没去啊。” 疏影道:“就凭他的本领,要一场大捷有什么难的,我只怕我们动作慢了,太平关前的姬军,就被他一口吞了。” 南子蛾眉一挑,有心反驳,但是忽然想起东夷王的覆灭,大巫神的惨死,到了嘴边儿的话,竟然反驳不出来。 第666章 护国神兽 陈玄丘飞奔山下,见到了婵媛和玉衡、汤唯。 玉衡和汤唯仍旧穿着奉常寺神官的制式玄袍,只是领口襟口已经没有了标示级别的金线绣边。站在中间的婵媛,仍旧是一身红衣。 陈玄丘一见,连忙趋前拜见。 婵媛仅从外表看,不过二十许人的一个美人儿,但她可是雀辞的母亲。在陈玄丘的认知中,丈母娘可是比老丈人更难对付,安敢大意。 婵媛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一笑,道:“未见谈琰,先夺黑风口。先声夺人,好。” 陈玄丘恭谨地道:“前辈夸奖了。” 玉衡笑道:“其实首领归来后,我们就想收复这处要地,但首领说,这件事,要等你来做。” 陈玄丘拱手道:“前辈用心良苦,晚辈感激不尽。” 他和朱雀辞还没有正式成亲,禽族那些高手可以乱叫他姑爷,他私下也已直接称呼朱雀辞为媳妇儿,但是在岳母大人面前,在这种公众场合,他可不敢放肆。 婵媛道:“昔日,我受你爹托付,代领涅槃之光。如今,你伐天在即,这支力量,我该还给你了。” 陈玄丘有些意外:“前辈莫非要远行?” 婵媛道:“人间,我已走遍!始终没有他的消息。我怀疑……” 婵媛缓缓抬起头,看了看高远的天空,又收回目光:“就算是远行吧。” 陈玄丘道:“前辈,雀辞,就在太平关前。” 婵媛莞尔一笑:“我看过了,那孩子,真的长大了。” 婵媛的目光有些莹然:“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此一去,不知前途如何。在她成长当中,我不曾抚养呵护,现在又何必让她为我牵肠挂肚?待我了结了此事,再与她相认不迟。” 陈玄丘自然不便劝谏,婵媛和雀辞一样干脆爽快的性子,人已交还给陈玄丘,她说走就走,当即化作一道红光,望天而去。 看来,人间找不到陈道韵,她不甘心,这是又往天界去找了。 陈玄丘目送那道红光遁去,这才看向玉衡和汤唯,拱手道:“不知涅槃之光诸位兄弟现在何处?” 汤唯道:“就隐在西边那片丛林中,我唤他们出来见过公子。” 陈玄丘道:“不必,我正要去见谈太师,你们与我同行吧。” 汤唯吃了一惊:“我等叛出了奉常寺,如果与太师一见,恐怕……” 陈玄丘爽朗笑道:“怕什么,他和你们寺内的纠葛,难道大得过扶保大雍?孰重孰轻,他应该分得清楚。” 玉衡眉锋一挑,道:“不错,我等所为,天地可鉴,又何必怕他。如今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还不敢公开露面,以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陈玄丘笑道:“正是如此,大家准备一下,我们……同往太平关!” …… 太平关上,收到陈玄丘将至的消息,谈太师笑道:“走,我们且去迎他一迎。” 曾黎山不情愿道:“他虽贵为太子少保,却也大不过太师去,末将前往一迎便是了,何必劳动太师大驾。” 谈太师道:“他此来,是奉王命,接管太平关的。再者,又有夺黑风口之功,理当相应。” 曾黎山本想简单应付一下,但是谈太师亲迎,他也只好打起精神,率关上众将领一起出迎。 对于陈玄丘接管太平关,曾黎山还是不太信服,既然摆出了大阵仗,便想着给陈玄丘一个下马威。那黄口小儿何曾经历过沙场战阵,不妨给他点颜色看看。 得了曾黎山的将令,连营之中号角声声,将士们纷纷披挂起来,列阵集结。 谈太师听见动静,知道曾黎山对陈玄丘不甚服气,他也只做不只。征服人心,只能靠自己,纵然他有栽培晚辈之心,这时出面维护,也只能让军中众悍将对陈玄丘更不服气。 这件事,只能靠陈玄丘自己来做。 不过,陈玄丘平东夷、讨南疆,屡出奇招,所以谈太师倒也想知道,这陈玄丘如何征服这些骄兵悍将。 很快,训练有素的太平关守军便集结列阵完毕。 一座座整齐的方阵,仿佛一座座岿然的山肉驴,寒光闪闪的兵刃刀枪,寒光闪闪的战袍甲胄,高高飘扬的各色旗帜,宏阔雄浑,不动如山。 曾黎山策马而出,与谈太师并辔驰向辕门,看着这些在太平关前浴血经年,已经锤炼得一身杀气、气盖云霄的数万将士,不由得志得意满。 他一挥手,苍凉的号角声便再度呜呜响起,中军令旗晃动,数万步、骑,缓缓变换着阵形,其徐如林。 “嗵!嗵嗵~” 震撼人心的战鼓声也陡然响了起来,军阵开始化作雁翎状,重甲骑士列阵于最前方,他们约有五千人,一个个骑在雄健高大的战马之上,甲胄鲜明,鞍鞯齐备,佩刀挂盾,高执红缨长枪,雪亮的钢枪尖刃,寒气森然。 重甲骑兵之后就是严整的步骑军阵,顶盔挂甲的军士们举枪如林,肃然无声。大风吹过,只有一面面军旗猎猎作响。 再之后,是弓弩兵,人人荷弓挎箭,整齐的队列,赏心悦目。 但是,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在一息之间,连发三矢,形成一道道乌云般的箭雨,对敌人造成覆盖式的打击。 这种瓢泼大雨般的覆盖攻击,就是修士们也为之头痛,能硬抗的没有几人。 而最霸气的,则是追随在太师和曾黎山以及太平关诸将后边的百余名亲卫,他们俱着半身铁铠,腰佩短刀,牛皮箭壶、角弓袋,手中握着枪杆儿如鹅卵粗细的大枪,马鞍一侧挂着一面黑色生漆的牛皮骑盾。 精钢打造的枪刃上一道长长的血槽宛然在目,闪着狰狞的幽光,令人一见,就有一种站在悬崖之上俯瞰深渊的感觉,腿软。 谈太师在关前勒住了坐骑,曾黎山也策马走到他身边站住,微微仰着下巴,倨傲地看着远方。 一个经常杀人的人,身上会自带一种杀气,只消一个眼神儿,就会叫一个常人心中突地一颤,心生畏惧。 而这样一支在太平关前厮杀了近一年,多少次浴血而生的勇士,汇聚在一起的冲宵煞气,可以令鬼神辟易,诸多道术被他们的血气一冲,都发挥不出来,强大的修士,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这也是修士们很少在正面战场上与千军万马的敌军做战的原因,一个不小心,阴沟里翻船,那就乐子大了。 曾黎山相信,这样的气势,足以让从不曾在军伍中生活过的陈玄丘两股战战,不敢嚣张。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马蹄声,曾黎山不由精神一振,来了! 但是旋即,他就眉头一拧,不对!这不是马蹄声。 对于他这样的老军伍,不用俯地倾听,就能听出,那不是马蹄声。 但是,虽说不是马蹄声,却比急骤密集的马蹄声更加激烈,仿佛密集擂响的战鼓。 那蹄声越来越急,越来越近,震耳欲聋,大地震颤。 然后,曾黎山就目瞪口呆地发现,迎面跑来一群独角犀牛。 一头头巨大的、壮硕的黑犀牛,每一只都挺着三尺多高的巨大尖利牛角,四蹄翻飞,踏在大地之上,震得大地轰隆隆作响。 那些黑犀牛不但壮硕,而且每一头都比曾黎山军中最壮硕的骏马还要高出一大头,黑犀跑动,肌肉跳跃着,呈现出强大的爆发力。 仅仅只有一百多头黑犀,却爆发出万马千军的气势。 那犀牛背上的骑士,没有一人着甲,全都身着玄色衣袍,与那黑犀浑然一体,仿佛是铸在铁牛身上的铁人。 谈太师看到这些人,不由得脸色一沉。 王青阳的叛出、玉衡和汤唯的叛出,接连给予了奉常寺以重击,使得承平已久的奉常寺几近于瓦解。 其实,玉衡和汤唯率涅槃中人在左近打游击,袭扰姬军,谈太师身在关上,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尽管如此,他也无法原谅这些背叛者。 可是没想到,他们此刻竟然敢公开露面。 他们……主动投靠了陈玄丘?还是被陈玄丘招揽了? 陈玄丘…… 陈? 谈太师心口“卟嗵”一跳,他知道涅槃之光是那个让他痛心不已的奉常寺逆徒陈道韵的追随者。 他们宁可放弃荣耀、尊贵的大神官身份,矢志追随陈道韵,这样一群人,怎么可能投靠他人? 可他们竟然和陈玄丘走在一起,陈玄丘难不成是…… 陈玄丘和陈道韵的关系,在此刻的谈太师心中,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陈玄丘骑在晕血的黑犀老兄背上,业已看到了远处伫马而立的谈太师,也猜到谈太师此刻会猜到他的出身。 不过,他不在乎了,摊牌了。 伐天之战一旦开启,就算不知道他是陈道韵之子,他也将成为天庭的一颗眼中钉,又有什么必要再隐瞒? 就在陈玄丘率领着身跨黑犀的百余名涅槃之光成员,和十几个剑侍、春宫姬冲向太平关守军阵前时,在他的左边,突然出现了一只队伍。 这支队伍是野兽组合,一群豺狼虎豹,一边奔跑一边发出各种吼叫声,动魄惊心。 而队伍的最前面,却是一头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浑身披挂着蓝红相间的鳞片,四只巨大的足上生有暗金色鳞片的庞大巨兽。 它在半空之中,脚踏祥云,鼻孔吞吐着火焰。 曾黎山目瞪口呆,几乎要摔下马去。 他结结巴巴地怪叫道:“麒……麒麟?” 不错,那正是一头麒麟,已然成了传说瑞兽的麒麟! 曾黎山虽然没有摔下马去,但是三军已经震动,原本严阵以待的军阵一片骚动。 这时那麒麟仰天一声咆哮,太平关前,五千重甲骑马胯下的战马,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麒麟皇现世,这些凡马,安敢抗拒? “大意了啊,我怎么忘了齐林这个大骚包了,早知如此,我该把鱼不惑唤出来的,骑一条金龙,不信你还抢得了我的风头。” 被玉衡和汤唯拥在中间,呈品字形冲向太平关前的陈玄丘悻悻地想:“看我得空了不收拾你的,穷嘚瑟!” 风头被抢,任谁也不会太高兴的。 就在这时,一声凤啼响澈云霄,在陈玄丘队伍的右侧天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浑身簇拥着金红色火焰的凤凰,凤凰翼展百余米,双翅扇动,映红了半边天。 在那金凤凰后边,追随着鹰、雕等各色飞禽,百鸟朝凤,尾随而飞。 玄鸟,也就是凤凰,是大雍帝国的图腾。 但是,就算是大雍的高层,也只知道大王身边有一只鸑鷟化身的神鸟镇守宫廷。 凤凰,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亲眼得见。 因为凤凰是大雍帝国的图腾,是大雍帝国的护国神兽,所以对于凤凰,大雍帝国的军民,就更加的崇敬,此时一见凤凰现身,许多意志坚定如铁,纵然胯下战马被麒麟的吼声威慑,恭逊下跪,自己仍旧昂然而立的战士,此时却是自动自觉地单膝跪地,手拄长枪,抬首望着天空中的凤凰,热泪盈眶。 一座座军队,无数的士兵像割麦子似的齐刷刷跪下,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伴随着钢刀拍击盾牌的隆隆巨响,响澈云霄:“凤凰降世,大雍必胜!凤凰降世,大雍必胜!” 因为凤凰神鸟的出现,被彻底无视了的陈玄丘眉开眼笑:“瞅瞅,瞅瞅,那是咱媳妇儿!” 第667章 兵权 一头火麒麟、一只金凤凰,各自率领走兽与飞禽,从两翼飞驰而来。 他们似乎有意控制着速度,待陈玄丘百余人骑乘雄壮的黑犀赶到太平关下,他们恰恰赶到。 火麒麟化作一位翩翩公子,金凤凰也化作一位妙龄少女。 朱雀辞转化为元凤之躯后,曾经有一段时间犹如女童,但此时当然已经恢复,只是比之当初,似乎还多了几分稚气,瞧来只有十五六岁模样,但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气质却是丝毫未变。 曾黎江定了定神,赶紧上前,毕恭毕敬道:“大雍太平关守将曾黎江,见过护国凤凰大人!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请护国凤凰大人恕罪。” “罢了,这些年,辛苦了月酌,其实我也没出什么力。” 朱雀辞扬了扬小手儿,护国凤凰本该是她爹娘,但是她从小就没见过这一对。 一个痴迷于作画,结果老婆跑了,就算身子没翻墙,那心也翻了墙。 一个怨恨丈夫冷漠,钦佩陈道韵的智慧和勇气,死心踏地做他的心灵伴侣,随他一起投入伐天大业。 结果,大雍的护国凤凰根本没管什么事儿,全都扔给了真凤的铁杆粉丝月酌老人。 朱雀辞这番话确是发自肺腑,不过对曾黎江来说,高高在上的凤凰,就该是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反而愈发地恭敬。 朱雀辞转眸看向陈玄丘,道:“我这次来,虽是攘助雍国,却是因为陈公子,他要平姬国之乱,我就来喽。” 齐林眉开眼笑地向陈玄丘打个招呼,道:“嗨!好久不见啊!” 陈玄丘心道:“这才分手几天啊,怎么就好久……哦!对了,他一直住在葫中小千世界。” 齐林沾沾自喜地炫耀道:“上次听君一席话,齐某茅塞顿开,现如今,我已有子一百七十三人,有女一百二十八人,如今还有三十七房姬妾尚未生产,麒麟一族,再不用担心就此断了香火。” 陈玄丘大吃一惊,这……就算按葫中世界算,这也太能生了吧?难怪麒麟大哥有点面黄肌瘦,这是旦旦而伐,消耗过甚啊。 陈玄丘向他点点头,然后便向谈琰和曾黎江拱了拱手:“太师、曾帅,陈玄丘奉王命而来,主持接下来对姬国之战。” 曾黎江本来是满心的不服气,打定主意想跟陈玄丘杠一杠的,可他没想到护国神兽金凤凰竟然出现了,而且听她口气,竟是以陈少保为主。 就连凤凰大人都要听陈玄丘的,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再说,旁边还有一只火麒麟,兽族、禽族,等于是俱都站到了大雍一边,只可惜水族自成一派,和我大雍关系一向不好,不然的话,这三大妖族势力往太平关前一站,吓也吓退了姬军。 想到这里,曾黎江忙道:“是!曾某业已接到大王旨意。今日这……咳!这大军陈列,就是为了接受陈少保的检阅。还请陈少保升帐,曾某交接帅印。” “且慢!” 原本是曾黎江不服气,不想交出兵权的,这时曾黎江见护国神兽竟然站在陈玄丘一边,便想乖乖交出兵权,反倒是谈太师不肯了。 谈太师微笑道:“临阵换将,怎可轻率。不如先请陈少保入营,设筵接风,老夫还有话和他说。” 说到这里,谈太师扫了一眼玉衡和汤唯。 玉衡上前一步,拱手道:“见过太师。” 汤唯曾受过谈太师亲身指点,一直视其为师,此时见了,尤其的不自在。 他垂着眼睛,上前一步,以弟子之礼,恭敬地道:“汤唯见过老师。” 谈太师微微侧身,淡淡地道:“不敢当!谈某忠心扶保大雍,怎敢收一乱臣贼子为徒,足下不要害我。” 汤唯面红耳赤,抗辩道:“弟子与老师道虽不同,但弟子也是忠于大雍的。老师镇守太平关,弟子亦在侧翼呼应,与姬军作战,每每身先士卒,数次重伤!” 陈玄丘微笑道:“太师,玉少祝和汤……” 谈太师截口道:“他们已判出奉常寺,不再是我奉常神官!” 陈玄丘眨眨眼道:“可天庭,未必这么看呢。” 谈太师一怔:“你什么意思?” 陈玄丘道:“玉衡和汤唯,从小习的就是神术。他们在太平关前杀敌,用的也是神术。太师说他们已不再是奉常神官,可他们依旧可以与天庭沟通,依旧可以借用神人之术,天庭诸神,貌似并没有把他们看做叛徒呢。” 谈太师又是一愣,忽而变色。 神术与道术不同。你自己修来的道术,那是你自己的本事,除非废了你的人,否则你就可以运用道术。 但神术是与天神沟通,借助神力,所以它最关键处,就是要用虔诚的信仰。 以前就曾有过奉常神官意志不够坚定,被世俗之物,比如女色、比如金钱所诱惑,道心沦丧,结果神术失效,沦为废人。 可是,玉衡和汤唯等百余位叛出奉常寺的神官,为什么仍然可以使用神术? 谈太师其实很清楚他们在太平关侧翼,暗中与姬军为敌的事情,也知道他们确实经历过很多次惨烈的战斗。他们这些神官,大部分都是从小就入了奉常寺,由奉常寺一手培养出来的,就算暗中偷学过其他的本领,也绝对不可能谈得上精深。 所以,他们与姬人为敌,主要倚仗一定是神术,否则早被消灭了。 可是,他们凭什么还能使用神术? 从这个角度一想,谈太师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难看起来,因为,他又想起了王青阳。 做为奉常寺寺主,暗中私通了姬国,在中京发起判乱,欺骗奉常寺众神官,险些用“天罗地网”直接杀了大雍天子,他……他背叛了天庭啊,怎么可能还能使用神术? 难道天庭不分良莠忠奸,只要你懂得沟通天庭之法,便会随意借法? 不可能啊! 做为奉常寺的精神领袖,神术造诣最为深厚的他,这完全有悖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谈太师几十年来的精神信仰,在这一刻,几乎都要坍塌了。 陈玄丘看着谈太师,微微一笑,道:“交接兵权之事,不急。晚辈也想,先与太师,促膝长谈一番!” 谈太师毕竟几十年的养气功夫,虽然极为震惊,便还是迅速稳定了心神。 他深深望了陈玄丘一眼,肃手道:“陈少保,请!” 陈玄丘道:“谈太师,请!” 二人并肩向大营中走去,齐林大大咧咧跟在后边,被朱雀辞毫不客气地搪了开去:“起开!” 朱雀辞搪开齐林,便跟在了陈玄丘身后,曾黎江赶紧跟个小迷弟似的,屁颠屁颠地跟上。 齐林耸耸肩,不以为忤,吊儿郎当地跟在后边。 众人到了大营中,曾黎江便安排众人入帐坐下,上了茶水,然后紧着吩咐调军中最好的厨子来,为护国凤凰大人准备接风筵。 大雍的护国图腾神兽,这是第一次公开现身,就出现在他的大营中,这事儿能吹一辈子了。 谈太师确是有些失于稳重了,众人刚刚入帐,便迫不及待地提出,要和陈玄丘单独一唔。 二人到了谈太师帐中,对立半晌,谈太师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想问,你是不是陈道韵的儿子?你带了这么多的妖族来,究竟有什么打算?你爹利令智昏,意图反天,受到了天道制裁,你是不是想为他报仇,但所有这一切,现在都不及他心中那个谜团的紧迫-―― 为什么已经背叛了天庭的神官,依旧能够使用神术? 曾经失去道心的神官,可是神力全失的,现在为什么会不一样?难道天庭出了什么事情? 可……这种事,陈玄丘怎么可能会知道? 但是,他的样子,分明像是他知道。 陈玄丘似也看出了谈太师的满腹疑窦,不过,现在他是不可能合盘托出的。 谈太师是天庭在人间常设机构的最高负责人,陈玄丘不确定他若有什么异动,天庭会不会有所察觉。 有些秘密,他必须等到伐天的那一刻,列举天庭诸般大罪时才能揭开。 可是,现在要如何解答谈太师的疑窦,如果什么都不说,自己想顺利接收兵权,恐怕就不可能了。 陈玄丘心思急转,决定半真半假,先透露一点。 于是,陈玄丘轻轻一叹,祭起“忽悠大法”,说道:“我知道太师想问什么,这事儿说来,实在是一言难尽。总之呢,就是天庭队伍里,有坏人呐!” 第668章 底牌 谈太师身形一震,一股无形的杀气迅速笼罩了陈玄丘的全身,那杀气有若实质。 陈玄丘以往在朝堂上见到的谈太师,始终是一位耿直忠诚的老臣形象,这还是他头一次面对震怒之中动了杀心的谈琰。 那股浓烈的近乎实质的杀气,似乎一下子把他的灵魂都封窒住了,让他想做任何举动,都有一种迟滞的感觉。 这就是天庭在人间的最高代理人啊。 他不是天神,可实际上却拥有了在天庭中也算得一号人物的强大修为。 他的意志力之强大,信念之纯粹,迄今为止,陈玄丘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应到过。 那就是王猛! 曾经的楚梦,天庭的双花红棍、第一打手! 每次人间大劫,都要临凡降世,暗中推波助澜的那位都天大灵官。 但陈玄丘夷然不惧,真要放手一搏的话,以他如今的修为,可不会怕了谈太师。 更何况,他相信,谈太师一定不会对他出手的。 因为他说的这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那正是谈太师最关心的事情。 此时此刻,对于天庭状况的关心,远远超出了陈玄丘这句话涉嫌对天庭的亵渎。 果然,谈太师虽面沉似水,但他仍稳稳地站在那儿,渊停岳峙一般,丝毫没有要对陈玄丘动手的意思。 谈太师沉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玄丘道:“天庭中有些神祗,觉得人间该变一变了。” 谈太师身子一震,怒声喝道:“不可能!我奉常寺代天巡狩,如果天庭觉得当今人王不值得扶持,怎么会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神谕启示?” 陈玄丘道:“太师贵为奉常寺最高领袖,应该对前朝历史知之甚详。据我所知,前朝时亦有如同奉常寺一般的神官设置,而我大雍太祖起兵反抗前朝时,他们可曾接到过神谕,转而扶持我大雍太祖的新朝么?那时的他们,和现在的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吧?” 谈太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是你爹的言论!你已见过他了?陈道韵,他现在哪里?” 陈玄丘道:“太师,你是不愿意相信,还是不敢相信呢?还是说,你认为,天庭只是在这一朝,只是在奉常寺成立之后,才开始插手人间之事?那些前朝神官,并非天庭在人间的代表?” 谈太师喝道:“快说,陈道韵,究竟在哪里?” 陈玄丘道:“如果,天庭觉得人间之主该换换人了,也降了神谕给你的话,那么,你谈太师又会何去何从?你会背弃大王,去扶保姬侯么?你觉得,当今人主,已经昏匮到不堪扶保了么?” 谈太师嗔目大喝道:“我谈琰对大雍忠心耿耿,从无二志。况且当今王上并没有什么倒行逆施之举。天下黎民,也未到困苦不堪境地。谈琰生为大雍之人,死为大雍之鬼,绝不会背叛大雍。” 陈玄丘道:“我信你!我可以告诉太师,我对大雍,也绝对没有任何不利的想法,无论是谁背弃大雍,我也不会!” 谈太师盯着陈玄丘一双坦然的眼睛,震怒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 他相信陈玄丘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他阅人多矣,看得出一个人如此说话时,真实的内心想法。 陈玄丘道:“天庭众神,其实也并非铁板一块。总会有一些神祗静极思动,觉得该给人家换一换气象。若非如此,太师以为,为什么王青阳、玉衡、汤唯他们,尽管背叛了奉常寺,却依旧可以动用神力呢?” 谈太师不愿意相信他一生敬奉、尊崇的天庭,居然也会出现反叛者,但是陈玄丘所列举的一切,非如此又能如何解释呢? 陈玄丘看着他眼中挣扎的目光,暗暗一叹,耳边不期然地想起了大巫神曾经说过的话。 为什么不继续借予他们神力呢? 当然要借! 不论他们是站在姬国还是站在大雍一边的神官,他们在浴血厮杀中,都会向天庭源源不断的贡献最纯粹最虔诚的信仰啊。 改天换日的阻力越大,人间的死伤越是惨重,最好如同炼狱一般,血流成河,未来浇灌出来的新一茬庄稼,也会越发的虔诚,天庭的收获才会越大…… 陈玄丘不能直接说出这一切,因为现在他不能拿出铁证。 而且,他担心一下子知道太多,会让这个被天庭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最虔诚的信仰者无法接受。 过了许久,谈太师身上那种浓若实质的杀气才渐渐消散,缓缓说道:“那么你,是何立场?你想做什么,是不是你爹让你接近大王的?” 陈玄丘坦然道:“我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他。我说过了,我对大雍,没有私心,更没有恶意。我甚至不想掺合天界众神的纷争。 我只是希望,尽快平定这场人间大劫,让大雍太平,让黎民安定,让他们不再经历这血雨腥风,让天下黎民免受这战乱之苦。” 谈太师盯着陈玄丘的眼睛,许久方道:“但愿你说的是实话。如果老夫发现你食言,我会亲手杀了你!” 陈玄丘微笑道:“这就是我请大王下旨,请太师监军的原因。太师可以亲眼看着,我陈玄丘接掌太平关军权之后,所作所为,可有一处,会对我大雍不利!” 说着,陈玄丘从袖中缓缓抽出一轴圣旨,肃然道:“大王有旨意,谈琰接旨!” …… 谁也不知道谈太师与陈玄丘秘密会唔时谈了些什么,大家只看到二人从谈太师大帐中出来时,谈太师的脸色非常难看。 陈玄丘对谈太师透露的消息已经很是有所保留,但是仍然让谈太师有些难以接受。 其实陈玄丘现在所透露的,对谈太师来说,已经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大王子和二王子还在大雍、当今天子还未继承王位的时候,那时的大雍与陈玄丘现在所说的天庭,状况就有些相似。 朝廷中文武官员各有扶保,彼此的施政方针也是彼此相悖。 政令到了地方,朝庭上的这种角力,就做出了相应的反映。 地方官员或因为各自从属的派系不同,又或者是因为政见不同,就会各有拥戴。 他们都拥有朝廷赋予的权力,但是却在做着针锋相对的事。 正如这些同样出身奉常寺的神官,立场各不相同,但都能驾驭神力。 谈太师并不能与天庭直接对话,向天庭直接问个明白。 他觉得,如果把大雍之前的政治局势复刻到天庭上,那么出现奉常神官们各有信仰、各自有所拥戴,却都能继续向天借法,继续拥有神力,也就完全说的通了。 这是谈太师所不愿见到的一幕。 而且,他是忠于大雍的,他不觉得大雍王朝已经昏匮到不可救药。 那么,站在姬国背后的神祗,站在玉衡、汤唯、陈玄丘等人背后的神祗,在他心中,就已隐隐打上了“天庭叛徒”的符号。 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如此去评价一些神祗。 他还没有意识到,因为陈玄丘的这番话,一些神祗,已经被他暗暗否定了。 而这,就是他反叛意识萌生的开始。 很快,太子少保陈玄丘接掌太平关军权、谈太师转为监军的消息,便在大营中传开了。 翌日一早,曾黎江击鼓聚将,正式对陈玄丘交接了兵权。 陈玄丘顶盔挂甲,接受众将领拜见,正式成为主导前线战局的主将。 “我大雍与姬国局势,就是现在这般情形。我们有高端战力,他们也有,至于战场厮杀,我们双方各有胜负。而无论哪一方,想要夺取对方已经占领的地方,对方依托有利地形,对方都需要付出几倍的伤亡,才有可能成功。” 曾黎江指着沙盘,对陈玄丘解说着前线局势。 谈太师道:“当前局势,是处于胶着状态,打消耗战。打消耗战,我大雍是占有优势的,姬国弹丸之地,虽然他们久蓄反心,暗中筹备,依旧比不得我大雍的底蕴。可问题是……” 谈太师眉头微微锁起,道:“他们可以以战养战,就近掳掠我大雍百姓为兵卒,洗劫我大雍城镇,补充给养。 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哪怕有一天我们胜了,那也是惨胜。自太平关往西,被姬国已经占领的地方,将尽化焦土,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我大雍将受创严重。” 乌雅抚着胡须,悠然道:“若非陈少保平东夷、抚南疆,弹压中原诸侯不敢妄动,后果只怕更加严重。大雍承平太久了。一旦有事,难免顾此失彼,难以平定反叛。” 谈太师不爱听他吹捧陈玄丘的马屁,奈何乌雅说的又是事实,只好岔开话题,看着陈玄丘道:“不如等李镜大军到了,我们再在正面战场,集结优势兵力,予姬军以重重一击,由此开始逆转形势,由他们主攻我们防守,转变为我们进攻。” 曾黎江道:“这是太师老诚持重之见,我也赞成。因为姬人可以肆无忌惮地攻击我们,我们是负责守护地方的一方,有太多地方需要镇守、需要保护,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很难发起主动攻击。不知陈少保意下如何?” 陈玄丘道:“我想速战速决,集结一支精兵,击溃姬军所依仗的那些异士奇人,直接杀过去,攻敌之必救,直取姬国!” 谈太师眉头一皱,道:“就凭你带来的这几百人?你万万不可小觑了姬人,如果他们容易对付,我们也不会陷入苦战,始终僵持不下了。” 一旁,玉衡也忍不住道:“少保,太师大人说的对。我们在太平关左近,与姬人曾多次交战,不只一次,我和汤唯身陷重围,九死一生。 姬国不知从何处,招来许多的奇人异士,而这些人之前名声不显,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但是他们都是极高明的修士,一身造诣不凡。” 陈玄丘微笑道:“这不稀奇啊,我带来的这许多人,诸位虽然身为奉常神官,掌管天下宫观,督查四方修士,不也并不曾听说过么?” 朱雀辞向他皱了下鼻子,这家伙,又要开始忽悠人了。 不过自己男人的台,不能拆。 齐林嘿嘿一笑,道:“不错!你们以前听说过我老齐么?没有吧,要是你们谁听说过,我齐字倒着写。” 黑犀没说话,只是矜持地扶了扶他鼻梁上的墨镜。 陈玄丘道:“论布阵行军,行伍作战,我一后生小子,哪里比得了曾将军。我的打算是这样,集中咱们的修士,重创姬国修士,然后以修士队伍,直接杀进姬国,攻敌必救……” 谈太师道:“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虽有护国凤凰和齐林公子在,但是要重创姬国的修士,自己的损伤也必然极重。到时候,恐怕未必还能以异士奇人组成足以威胁到姬国的力量。” 谈太师对护国凤凰以及麒麟瑞兽,说话也要客气几分,但也委婉地说明了姬国的奇人异士,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玄丘道:“太师的本领,我是向来十分敬仰的。而太师也如此慎重,那么,姬国这些奇人异士从何而来,我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带来的,可也不只是这几百人……”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还有数千高人,很快就要赶到了。如果有这么多高端战力,我们有没有把握重创姬人,仍有余力反攻姬国呢?” 谈太师瞪着陈玄丘,忽然觉得,天庭中出现在一些神祗,放弃了他们,转而扶持姬国,似乎也有情可原了。 还有数千名本领高强的奇人异士? 我们奉常寺这么些年来都在督查些什么? 为什么我们以前完全不曾发现这么多强寺修士的存在? 如果我们如此辜负天庭的信任,天庭把我们当作弃子,也就不足为怪了。 陈玄丘道:“而我向大王要求留下曾将军的原因,也在于此。曾将军,你可率领大军徐进,步步为营,收复失地……” 曾黎江提醒道:“少保,我们大军一动,难免就会有破绽,如果姬人也采取与少保相应的策略,突破我们的防线,直取中京。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豁得出去,我们可承受不住这么大的损失啊。” 玉衡道:“是啊,少保不要忘了,大王子还在姬侯手中,如果他们趁我们调动兵马时出现妨御漏洞,突破我们的防线,以奇兵直取中京…… 说句大不敬的话,一旦他们俘获大王,扶保大王子登位,必然会有许多犹在观望的诸侯群起响应……” 玉衡冷笑道:“你别看他们如今仍在观望风色,可是对于大王的诸多新政,他们是一直心怀不满的。如果是那样,我们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后果不堪设想!” 陈玄丘道:“我自然不会如此冒进的。我已传令给李镜将军,要他日夜兼程,赶往太平关。 我会将行动之日确定好。到时候,我和谈太师先行一步,曾将军继之,而曾将军大军掩进的同时,李镜将军则会赶到,正好接管以太平关为中心的防线要地,绝不会给姬人以可趁之机。” 谈太师与曾黎江对视了一眼,均有所意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可行。 不过,所有这一切的前提是,拥有压倒性的高端战力。 可是,陈玄丘的那支修士队伍,真能如此给力,犹如一把尖刀一般,破开姬军大营,重创拥戴姬国的那些修士们? 谈太师想了想,沉吟道:“此计似乎可行,只是……你那数千人马,修为造诣能有多么深厚?可及得……护国凤凰和齐林公子的三成战力么? 如果他们中,能有两千人达到护国凤凰和齐林公子这等高手三成的功力,那么这计划……就可以实施。” 朱雀辞也不太清楚那些人的战力究竟如何,这位傲娇小姑娘虽然也去过奉常寺,可她只是去把李玄龟揍了一顿,根本没理会过寄宿在奉常寺的那些妖魔鬼怪。 所以,朱雀辞把目光转向了陈玄丘。 陈玄丘则微微一笑,把目光看向了齐林。 齐林可是在伏妖塔世界生活了无数年的人物,又和那些人一起在葫中世界度过了数十年岁月,其中不少老妖老魔,现在都是齐林的老丈人,所以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齐林沉吟了一下,道:“嗯,达到我三成修为的么,不多,不多,大概,能有五百人吧。” 谈太师一听,热切的目光不由微微一淡。 齐林又道:“不过,达到朱雀姑娘三成功力的么,大概能有四千人。” 谈太师一听大喜过望,曾江却是吃了一惊,不服气地道:“什么什么,照你这么说,你岂不是要比我们护国凤凰大人还要高明?” 齐林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她还小嘛!我跟她娘,曾经大战过七年,始终不分胜负。现在的我比她一个小姑娘,自然要高明一点点。” 陈玄丘撇了撇嘴,凡尔赛!这老小子太凡尔赛了! 咦? 不对! 坏菜了! 陈玄丘突然心中一惊,急忙看向朱雀辞。 朱雀辞果然瞪圆了眼睛,激动地看着齐林,道:“你说什么?你见过我娘?” 齐林此前就曾受过陈玄丘嘱咐,哪想到不经意间,居然说漏了嘴。 齐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求助地看了看陈玄丘,再看看朱雀辞,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齐林马上毫不犹豫地把陈玄丘出卖了,老天爷?宁可得罪老天爷,也不能得罪老天爷他老婆啊。 齐林马上对陈玄丘道:“小哥儿,我真不是故意说漏的。” 祸水东引计划生效,朱雀辞立即瞪向陈玄丘,咬牙切齿地道:“你也早就知道?你居然不告诉我!” 一层泪光,迅速蒙上了朱雀辞的眼睛。 陈玄丘也慌了,毫不犹豫地继续甩锅:“不是我不说啊,是你爹不让我说啊。” 这句话一出口,陈玄丘恨不得买块豆腐一头撞死,完了完了,慌不择言,又说漏一个。 朱雀辞的小脸通红:“我爹?你……你连我爹都见过了?” 第669章 一声裂云去 朱雀辞泫泪欲滴的样子,可是把陈玄丘心疼坏了。 于是,陈玄丘赶紧丢下众人,拉着朱雀辞出了帅帐,躲到一处僻静处,对她好生宽慰了一番。 在陈玄丘口中,雀儿的母亲婵媛大人是受困于伏妖塔中不得出来,并非不挂念自己的女儿,陈玄丘重点地渲染这一块。 而那位凤凰族的神奇画师,陈玄丘也是竭力维护,大讲他如何常常偷潜去画璧探望女儿。而且这画璧世界,就是她出生时,她的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这些事,倒真不是陈玄丘自己编的,而是上次与画师一番攀谈,亲耳听到的。 陈玄丘只是刻意又加强了许多富有感染力的画面描述罢了。 包括他与中州徐家、青云州郭家大决战时,画师曾亲临现场,威胁他若敢对自己女儿不好,就会亲手把他炼成渣渣,终于逗得朱雀辞破啼为笑,陈玄丘这才松了口气。 朱雀辞本就个性刚强,如果让她对父母双亲心生怨尤,一旦走向另一个极端,就会变成偏执的性子。陈玄丘可不想让她变成一个缺爱的孩子。 朱雀辞的父母之所以不肯与女儿相见,是因为自觉他们为人父母,却因为夫妻之间的矛盾,双双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愧对自己的孩子。 这一点陈玄丘也说的很明白,他要让朱雀辞清楚,她父母双亲的愧疚与纠结所在,他们并不是不爱自己的孩子。 陈玄丘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说的朱雀辞破啼为笑。 陈玄丘这才拾起袖子,替朱雀辞轻轻拭去颊上的泪水,那肌肤吹弹得破,水润的很。 陈玄丘柔声道:“雀儿,不要怪他们了。如果他们知道你并不冤恨他们,不知会有多开心呢。你不知道,你先我一日赶到太平关的当晚,你娘就赶去营中探望你了,她守了你整整一夜,默默地看了你一夜,她只是没有勇气站到你面前罢了。” 朱雀辞幽幽地道:“知道了他们还在,我不知有多开心,又怎么会怪他们。如果,他们再与你联系,你一定要告诉我。” 朱雀辞轻轻咬了咬下唇,道:“我很想他们。” 陈玄丘赶紧打保票道:“一定,一定!” 陈玄丘没敢说出婵媛和画师夫妻不合,婵媛暗恋他父亲陈道韵的狗血事。 他只说婵媛贵为凤凰女王,不甘心祖凤受到镇压,不甘心凤族日渐凋零,所以加入了他父亲陈道韵的反天义军。 而画师则更看重他们的小家,不愿意妻子冒着绝大的风险去反天,更不想让整个禽族因此成为天庭镇压的目标。 他们两个人也谈不上谁对谁错,只是各自的追求不同罢了。 朱雀辞的性格更像乃母,她咬着牙道:“我娘做的对,天庭凭什么要左右三界无数生灵的性命。玄丘哥哥,我要和你一起打败姬国,平定人间,然后……” 朱雀辞抬起头,望向了幽远的天空,眼中露出一抹不驯的战意。 陈玄丘道:“天庭诸神,漏判了一着,他们没有想到,被他们镇压于伏妖塔中的无数大妖巨魔,有朝一日会脱困而出。所以,现在的姬国,在我而言,已是不堪一击,雀儿,讨伐天庭的那一天,不会太远的。到时候,你和你爹娘,也一定会相聚的。” 陈玄丘说着,不期然地想到了伏妖塔第七层的那口如同不周山一般高大壮观的剑匣,想起了那个守着他九世前身的神秘剑灵。 他怀疑,就是曾经的他,误导或者利用了天庭,所以才能在伏妖塔中留下这么一个破关而出的关键所在,将无数年来镇压其中的妖魔鬼怪,壮大成了一支可以对抗天庭的奇军。 只是,这只是他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他也不确定是否如此。 有时候,他甚至惧怕去想这件事,因为他不确定,如果有一天当他找出了真相,他还会不会是现在的他。 对他而言,当然是这一世的记忆与情感,才是他最珍视的。 他不想被任何人取代,哪怕是曾经的他! …… 一日之后,狮王、狐偃、柳影、花荫、玄天门主等人便赶到了太平关。 两日之后,妲己、鹿司歌、娜扎等人先李镜一步赶来,报知了李镜的行进速度。 太平关上,立即开始进行部署。 谈太师和陈玄丘、玉衡、汤唯、乌雅等人负责设计以精锐高端战力充作尖刀,破开姬军防御、重挫姬国修士,直捣姬国都城的计划。 曾黎江则率太平关众武将,研究以太平关沿线各地的守军,如何在陈玄丘等人重挫姬国主力之后,迅速推进,夺回失地,并且打好时间差,让李镜统率而来的大军,及时接收关隘,避免遭致姬人反杀。 第三天,所有修士于太平关前列阵,准备强攻姬人阵地。 奉常神官们,理所当然地列阵于中间。 经过了近一年时间的残酷杀伐,伤亡极其惨重,但是此时肃立于太平关前的奉常神官,仍有三千之众。 三千玄袍,肃立关前,众神官经历过无数次杀伐之后,都像开了锋刃的精钢宝剑,锐气逼人。 太师谈琰、安知命安亚祝、齐修远、桑织、崔岳等大神官肃立在前。 他们两侧,则分别以朱雀辞和齐林公子为首,分别汇聚了飞禽族和走兽族的诸多高手。 而汤唯和玉衡则率领原本是奉常神官,如今是奉常叛徒的涅槃之光成员,和三十六剑侍、七十二春宫姬一起,站立在陈玄丘身后。 头一次,为了打败姬国叛军,人族修士、人族神官、人族神官眼中的叛徒、妖族以及少部分魔族站到了一起,并肩作战。 这么些的不同力量,甚至本来都是相互制衡、相互敌对的,现在却能汇聚于此,变成袍泽,全赖陈玄丘一人维系。 准备等他们成功之后,传出讯号,才能开始全面推进的太平关人族守军将领们,在曾黎江的率领下,登上了关城,为他们观敌掠阵。 眼见关前黑压压一片的修士大军,异人、神官、妖族、魔族…… 尤其是就站在齐林公子身后,足足百余个身材魁伟、足有两个成人摞起来那么高的黑犀战士们,一个个身穿铁铠,挺胸腆肚,手持车轮般大小的精钢战斧,森森杀气萦绕周身,似乎只要往前一冲,便是坚厚的城墙也能被他们一头撞塌。 曾黎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支修士队伍能成功么? 现在,曾黎江和关隘之上的众将领们,对此已不抱丝毫怀疑。 陈玄丘看了眼谈太师,谈太师黑着脸,淡淡地道:“老夫是监军,你才是大帅,只管下令便是!” 自从三天前大家正在商议军机,陈玄丘突然跟个谄媚的小太监似的,扯着朱雀辞出去哄自己小媳妇儿,谈太师就没再对他露出好脸色来。 陈玄丘微微一笑,今日这个局面,可不仅仅是打败姬国那么简单,也是他打破诸族之间嫌隙、促成各族之间关系和睦的重要一环。 尤其是,当人族知道,他们一直敬仰的、视为人族出身的天庭神祗们竟只是把他们当成随时可以收割的庄稼,而与他们并肩作战、为他们向天举剑的,却是天庭神祗口中应该诛杀铲除的妖魔鬼怪时,他们会怎么想? 人族从不缺乏智慧,人族甚至是诸族中最具智慧的一个种族。 陈玄丘相信,到时候他们自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而眼下,这一切只能由他来引领完成,这些桀骜不驯的大妖巨魔,也只会服从他一人。 所以,他当仁不让。 陈玄丘跨上了梅花鹿。 梅花鹿甩开四蹄,轻盈地奔跑于列阵太平关前的一个个森严方阵,一座座铁壁铜墙一般的修士队伍面前。 陈玄丘拔出了他的诛仙剑,提起真气,向着三十里外姬军阵营叱咤风云地一声大喝:“杀!” 一个太乙境修为的高手,发出的这一声肃杀大喝,把战鼓声、号角声、军族猎猎声、战马嘶吼声,统统压了下去。 随着那一声直透肺腑的大喝,他的诛仙剑上挥出一道璀璨的剑芒,向着严阵以待的姬军大营方向猛烈地刺去。 所有修士原本就已蓄势满满的杀气,被这一声大喝,就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诱发出来。 “杀!杀!杀!” 八千修士,不约而同,齐声大喝。然后,整支队伍就如洪水一般,追着那冲向姬军大声的杀气声浪,滚滚向前,冲了过去。 城楼之上,曾黎江只看得血脉贲张,不由自主地冲过去,抢过一个鼓手手中的粗大鼓桘,亲自为冲向敌营的无数修士们,擂响了军威无限的战鼓! 呜嗷~~~ 这不是号角声,苍凉激越的号角声,早被妖魔大军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掩盖了,这是他们从喉咙里发出的咆哮声。 可这无数巨魔大妖的咆哮声,竟把天空中的朵朵白云瞬间冲散。 天幕之上,刹那间就变成了湛蓝的一片,纯净得就像一块蓝宝石。 只是,那块纯净无暇的蓝宝石上竟然有一只“苍蝇”…… 那是一只大雁。 大雁似乎有点懵,连翅膀都忘了扇,却仍神奇地挂在天上。 那是摩诃萨大人,可怜的摩诃萨大人根本没想到联军修士们的一声怒吼,竟然连云都震散了,把他这位躲在云中偷窥的“观察员”一下子给暴露出来。 他窘在那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有一只金凤凰振翅长鸣,翱翔于空,从比他更高的天空中展翅飞过。 旋即,无数的禽族大妖,纷纷展翅飞来。 摩诃萨大人昏头转向的就被裹挟着,像一个清晨赶地铁的社畜似的,身不由己地冲向了姬军大营。 PS:上午去打第二针疫苗了,清晨出发,打针半分钟,排队三小时,总算打完鸟,站得俺腰腿都僵了。 第670章 鏖战 太平关西边三十里外,就是狼牙山下。 这狼牙山,山如其名,山势起伏而陡峭,犹如狼牙交错。 山下一片平地,原是此地百姓的良田,现在却是姬军的主力大营。 一座座帐篷连绵而去,形成十里连营。 在大营前边,有三道深而阔的壕沟,壕沟中尖刺倒立,对岸还有一排排锋利的拒马。 拒马阵后面,便是姬军的战阵,他们早已严阵以待了。 雍军这么大的动静,姬军斥侯岂能没有察觉。 陈玄丘的计划是集中精锐力量,攻破敌军主力大营,斩将夺旗,攻敌必救,迫使姜飞熊集结高端战力与之决战,继而利用优势兵力,重挫姬军。 这是堂皇阳谋,陈玄丘不怕他知道。 随着八千修士的猛烈冲锋,姬军阵前,无数身穿铁甲的威猛大汉齐齐架起了大盾,又将长刀扬起。 刀扬如丛林,阳光晒照之下,刀锋上闪耀出一片片炽白的光,随着他们刀剑的舞动,纷纷反射至天上。 被裹挟在禽族之中飞向姬军大营上方的摩诃萨大人,被一片白光一照,登时就“瞎”了,一时间两眼什么都看不见。 而与此同时,姬军大营中的惊神裂天弩,便将一杆杆细而长、锋而利的长箭射上了天空,狙杀飞天敌将。 天空中,朱雀辞一声凤鸣,红色的尖喙向下一沉,一道烈焰便喷吐下去,席卷向姬军阵营。 其他禽族大妖也是纷纷各展其能,向姬军营寨自空中发起了俯冲攻击。 空中,不时有禽族高手中箭,带着一蓬血雨悲鸣落下。 地面上,姬军大营中一处处火起,火势一起,很容易就被风卷烈焰,引燃其他的帐篷还有草料堆,立时浓烟滚滚、烈火熊熊。 一队姬国修士冲来,一见处处火起,立时开始作法,他们脚踏星宿方位,手掐道法手诀,口中念念有词,刹那功夫,狼牙山上的一道飞瀑,便被他们引动,水化游龙,扑向营寨,强行灭火。 此时,地面上兽族大军也到了。 齐林公子身先士卒,化作五丈高的一头火麒麟巨兽,只一步,便轻松跨过壕沟,用他的大脚板踩扁了几具拒马。 强弩及体,剑盾加身,却又如何能伤得了浑身鳞甲的火麒麟。 它怒吼一声,撞飞了十几个姬国勇士,利爪一抓,便拍碎了一台抛石机,大嘴一张,吐出一道烈焰,就把一串儿的姬国士兵变成了火人儿。 它后边的那百余头黑犀皮糙肉厚,拒马和弓弩只能伤及它们的匹毛,很难造成重伤。 更叫人纳罕的是,这百余头的黑犀,其首领居然在眼睛上挂了两片圆圆的黑玉石片子,怪模怪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偏生数它最能打,它的三尺长的尖利一扬,就把一台抛石机撞得粉碎,挟着一片飞溅的木刺冲过去的它,直接又挑飞了一员姬国大将。 姬军营中,三个布袍壮年赤着双足便冲进了黑犀队伍中,直取它们的统帅火麒麟。 这三人一个头生独角,尖利如锥,一个两耳尖尖,较一般人士突出,还有一个豹眼环突,利爪如钩,三人围住火麒麟,居然任它左冲右突,也冲不出去。 这三个生具异象的人,竟然将齐林公子牢牢困住,以三打一,走马灯一般,不落下风。 趁此机会,其他修士纷纷涌上,对冲上来的妖族勇士展开剿杀,地面上,也是血雨腥风,一片狼籍。 这时候,诸位奉常寺的大神官们也冲到了。 “执天道,化万法,生阴阳,应赦令。磨乾虬坤!” 谈太师大吼一声,飞奔途中,就已开始向天借法,就见他双掌一举,两道刺目的白光直射苍穹。 苍穹直上顿生感应,一束神圣之光落下,化作一只巨大的石磨,一只巨大的石辗。 磨如飞轮,吱嘎怪响,横飞出去,普通的人族勇士,那真是挨着死、碰上亡,便是雄骏的战马,也是一撞之下便骨肉成泥。 而那巨大石辗,也是轰然滚动,专向姬国修士发起攻击,迫使他们跳跃躲闪,无法停下来对大雍修士产生威胁。 安知命、鬼弋修等奉常大神官也是各自借法,这边大喊“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那边大叫“法由心生,生生不息!” 随着他们诵咒行法,一道道神光此起彼伏,刀光剑影,道术妖法,飞空的利箭,天降的怒火,把整个姬军主力大营,化作了修罗道场、人间炼狱。 摩诃萨大人只想摸鱼,奈何那密集的箭雨却不放过他,无奈之下只得运起神通,将一道金光泼出,化作涌浪金莲,将射来的数十百枝利箭尽数挡下。 旁边站的正是东夷列氏一族的族长列鹰。 “老哥,好本事!” 列鹰伸出鹰爪,在摩诃萨瘦弱的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好好干,女王大人必有封赏。” 摩诃萨苦笑,天杀的陈玄丘,你要打仗,提前说一声啊。 也怪我看得入迷,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啦。只希望姬国修士见识不广,跟这列鹰一样有眼无珠,认不出我的道行来历,不然,可就变成我西方极乐天直接参战了啊。 “咦?”这时,摩诃萨注意到了围攻齐林公子的三个人。 齐林也化为了人形,使两柄瓮金锤,和那头上有角的、两耳尖尖的、豹头环目的三个大汉走马灯般鏖战不休。 摩诃萨大惊:“他们竟能合力敌住火麒麟?这等异象……,是了是了,他们是角木蛟、房日兔、箕水豹!哎呀,青龙七宿星君!天庭好不要脸,居然派了天将下凡,冒充人间修士,直接参战了!此事我当禀报两位……三位圣人!” 地面上,姬军大营后进,上千台弩机对空作战,场面甚是壮观。 内中置数处瞭望台,其中一座瞭望台上,一个布衣葛袍,双眼隐泛金光者,不时举眼望天,挥动号旗,指挥姬军发射。 天空中突现莲状金光,竟将无数利箭挡下,护住一片天空。 这人目光顿时一滞,盯住了那只云中雁,双眼两道金光探出,直刺天穹,但却只是一射即收,并未引起摩诃萨注意。 “哎呀,这是西方极乐天的大势至彼岸无相护法金莲神光,西方教这些臭不要脸的,果然又来混水摸鱼。他们竟然参战了,此事我当速速禀报天庭!” 那人隐了目中神光,反正还有其他瞭望手指挥作战,当下就化作一道遁光,趁着满天光华闪耀、无数道神光或上或下,还有无数枝利箭射上射下,逸向天空而去。 “杀呀!” 战场正一片混乱,从左右两方驰道上,忽然有两支骑兵滚滚而来,宛如两道钢铁洪流,斜刺里杀向战阵。 这时姬国左右两翼的骑兵驰援而来了。 陈玄丘骑着梅花鹿,就站在姬军大营前面。 吊桥被闯壕而过正化人作战的黑犀夺过一口大刀,挥刀砍断精刚铸成的手腕粗的绞索,吊桥轰然落下。 其实陈玄丘胯下神鹿也是天地异种,可以腾飞于空,不过,一军主将嘛,人家偏要用走的,就是玩儿。啊不,就是要这个范儿。 黑犀一扶鼻梁上的墨镜,向陈玄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便又大吼一声,勇猛无畏地冲向了左侧冲来的姬国骑军。 只一拳,他就把冲得最快的那匹骏马打得倒飞出去,然后接住那马上骑士落下的长矛,便杀进了敌阵。 “轰轰轰!” 一颗颗黑黝黝的弹丸抛在了黑犀左右,浓烟阵阵,硝烟之中雷火之光闪烁不断。 片刻之后,黑犀摇摇晃晃地从中逃了出来,浑身衣衫破烂,脸熏得跟灶君似的,头发上燃着火焰,打一个嗝儿,鼻孔里都喷出两道青烟,身上一道道伤口,亏得他皮糙肉厚,否则早就炸得粉身碎骨。 不过现在性命虽然无碍,也被炸得眼冒金星,尤其是内腑受了伤。他那小媳妇儿一见,马上拖着一口大砍刀,领着两个黑犀族人,冲上去拖起黑犀。 他们刚刚逃开原地,又是几枚黑黝黝弹丸落下,将黑犀方才立足之地炸了个大坑。 陈玄丘目光闪动,并不驱鹿前进。 一旁,汤唯有些等不了啦。 虽说叛出了奉常寺,那只是因为他相信陈道韵的发现,认定他们侍奉的神,不值得他们矢志追随。 但是,对于奉常寺的诸神官,他还是有感情的。 尤其是,汤唯曾受过谈太师的亲自点拨,一直把谈太师视为自己的老师。他的老师正在前方作战,他却在此处观敌掠阵,于心何忍? 于是,汤唯提马上前一步,唤道:“少保?” 陈玄丘沉稳地道:“不急,给姜飞熊一点时间。很快,他就能发现,我们此来,全是修士。让他撤出这些普通士兵,将所有修士和……” 陈玄丘的目光闪动了一下,没有说出他的猜测。 神一直以来为自己营造的形象太高大了,也只有视他们如寇仇的妖族、魔族,才会毫无忌惮。如果让其他修士知道对方阵营中的对手,竟然有真神,只怕会消解了他们的斗志。 陈玄丘缓缓接口道:“我们要歼灭的,是他们的高端战力。继续等!” 玉衡点了点头,道:“汤唯,不要影响少保决断,听命行事。” 汤唯道:“是!” 驱马缓缓退开两道,汤唯又将目光投向对面阵中,一片人喊马嘶,双方各出奇招,谈太师也不知道杀向何处去了。 陈玄丘仍旧稳稳地伫鹿于阵前,在他身后,只有涅槃之光的人,和三十六剑侍,春宫七十二姬。 看起来,人数不多。 但是,百余位大神官,正在联手催动奉常寺的天罚利器“天罗地网”,本来他们人数不多,产生不了当日王青阳那种险些把月酌老人也撕碎的天罗地网威力,但是涅槃之光的人自知所行的道何等艰难,早就暗暗搜罗了许多增益神力的法器。这一来威力便不可同日而语。 而三十六剑侍是霸下调教的,春宫七十二姬则是分别由敖鸾和七音染调教的。 这三个人在葫中世界,一个是妖祖,一个是龙祖,一个是冥祖,凭借他们的道法阵图的造诣理解,而且又有着比拼的心思,这样精心调教出来的这一百零八人,可以形成三座极厉害的阵法,与那些惯于单打独斗的妖魔亦自不同。 陈玄丘自然要把他们留到姜飞熊主力尽出,才会出手。 不过,前方混战良久,姬人不断增兵,却始终未见他们发现雍军兵种组合后进行的调整。对面的姬国修士包括化身修士的天国神将,虽然死伤惨重,但雍国这边的修士联军也是伤亡惨重,毕竟一个是攻,一个是守,守的一方更占有势。 可陈玄丘并不急,如果姜飞熊不变阵,那他就改变主意,直接夺下对方的这座中军大营,将姬国的主力军队绞杀殆尽。 如果没有了军队,他们如何攻城掠地,如何分兵驻守,难不成把那些修士和神将三三两两分散于各处不成? “他们,不可能不改变策略。” 想到这里,虽见伤亡惨重,心志微微动摇的陈玄丘,也重又坚定下来。 这时,他身后春宫七十二姬中,却也有人看不下去了。 一个身穿劲装、发梳两辫,手中持一管紫竹箫的俏丽少女拔足跑出了队列,冲到了陈玄丘面前。 “少保,姬人分明有所准备,各种凶恶武器层出不穷,难道我们就坐视不理吗?司羽向少保请战,让我们上吧!” 陈玄丘看了她一眼,小姑娘脸胀得通红,大概也知道这么对陈玄丘说话,人微言轻的她算是大大的冒犯了,所以眼睛里还有隐隐的泪花。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战场之上,就得心志如铁。姜飞熊底牌尚未出尽,我们不能动。” 司羽急了,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陈玄丘悬搭于鹿身之上的大腿,央求道:“少保,司羽求您了,咱们……” 她刚说到这里,手中的紫竹箫突然变成了一条紫色的绳索。那紫索如灵蛇,顺着陈玄丘的大腿攀援直上,迅速缠绕陈玄丘的身体。 与此同时,她掌中也出现了一口利剑,不过尺余长,蓝汪汪的也不知淬了什么剧毒,纵身一跃,向着陈玄丘的心口,便狠狠攮了进去。 第671章 死也不得脱 一只暗红色的大手,在紧要关头,牢牢地箍住了“司羽”的手腕。 那大手上,还探出五根骨刺,因为大手握起,骨刺突出,犹如五柄长在拳上的利刃。 “司羽”骇然发现,鹿身上的陈玄丘微微含胸,在间不容发之际,一套暗红色的甲胄,已经笼罩在他的身上,而胸口的护心镜,是最先罩上他身体的。 “司羽”手中那口蓝汪汪的淬毒利刃,正抵在那护心镜上,再难寸进。 “司羽”慢慢抬头,看向陈玄丘的脸。 陈玄丘的面部也包裹在甲胄之下,眼睛的位置,是一对狭长的红宝石磨砺出来的一对镜片,还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此时跨坐在梅花鹿身上的陈玄后,不再道骨仙风,而是有如一尊魔神。 “你找错了人……” 甲胄之下,陈玄丘的声音经过面甲的过滤,都带上了一丝森严之气。 “你若冒充了别人,说不定我就真的着了你的道儿,可惜,你冒充的是司羽。” 司羽这丫头,已经成功地在春宫七十二姬中,成为他印象最深的那个姑娘。 她擅长吹法螺、吹海贝、吹箫…… 还有一门深刻在她骨子里的天赋本能:拍马屁! 不会拍马屁的司羽,是没有灵魂的。 眼前的“司羽”,本能的想法,却是:为什么冒充司羽不可以?难道他和那个小丫头有一腿,所以对她特别熟悉? 她想着,便撤了障眼法儿,身上一道波光闪过,褪收到她腰间革带中间的一块圆形玉石上,这是一件可以让拥有者在短时间内变化他人的法器。 小蛮腰纤细,容颜俏美,正是姬国小公主,浅陌。 “原来是你!” 陈玄丘叹息一声:“司羽在哪里?” 浅陌道:“你居然都不问我缘何刺杀于你,却只关心一个小侍女?” 陈玄丘道:“不过是立场不同,有什么好说的。司羽在哪里?” 浅陌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我本想,这是最好的机会。阵前狙杀了你,主帅一死,军心大乱,便连你雍国的精锐军队也聚歼于此,天下由此可定,毕全功于一役。可惜,我,差了那么一点运气……” 浅陌松开了手,任由她掌中的短剑落下,剑柄在鹿背上磕了一下,剑尖朝向浅陌的方向。 陈玄丘红水晶镜片下的眼睛蓦然张大了:“不要……” 浅陌脸上带着一抹决然,撞向了指向她的剑尖。 曾经,刚刚艺成下山的浅陌,心中所拥有的,只是诗一般的少女情怀。 对俊美无双的陈玄丘,更是一见钟情,想着那将是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婿,心花怒放。 可惜造化弄人,两人不但愈行愈远,而且终于走向了对立。 但,浅陌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儿女私情,左右不了她的理智。 既然陈玄丘是姬国的敌人,那就杀了他! 浅陌本想潜入雍军大营,变化他亲近之人的身份,趁其不备,猝下杀手。 如果她真这么做了,也许真就成功了。 可惜,她听到了陈玄丘与诸将计议的计划,于是,她改变了主意,她提前放出纸鹤,通知了国师姜飞熊一声。 她要在阵前刺杀陈玄丘,陈玄丘这个主帅一死,完全靠他来维系的诸方力量,立时就会分崩离析。 姬国趁机发动反击,将会把谈太师等姬国高端战力一网打尽。 如此,太平关前一年多的僵持局面将彻底打破,国师也不必迫不得已,屠戮那些可怜的百姓。 可谁知…… 她并没有杀司羽,那小丫头甜美无害的模样特别天真可爱,所以浅陌没有下毒手。 但是,为了冒充司羽,她把司羽制住,藏在了一个秘密所在。 现在,她虽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却知道,一定是这个司羽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她的冒充失败了。 这让浅陌连司羽也恨上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为我陪葬吧。 浅陌惨然一笑,本来淬了剧毒,欲置陈玄丘于死地的短剑,“噗”地一声,就刺入了她的心口。 剑上的毒好烈,只是刹那功夫,浅陌眸中的生机就已断绝,变成了黯淡的死灰色。 陈玄丘茫然地松开手,浅陌的身体就软软地倒在地上。 好刚烈的女子。 在陈玄丘的记忆当中,他与这位姬国公主相处的时间实在不多,也没有太深的印象。 但眼前的一幕,却让他记忆深刻。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已经拥有太乙境修为的陈玄丘,神念立时穿透地府,在茫茫冥界飞驰而过,如同冥界上空的一颗流星…… 冥界苍茫大地上,正有一位高鼻深目、五官立体,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女修士缓缓行走在灰蒙蒙的了无生机的土地上。 她身着洁白无暇的天衣,头戴一顶宝冠,身材修长,有着碧蓝色的眼睛、奶白色的肌肤,容颜明媚而性感。 世尊有谕旨,她将入驻这片大地,成为与北阴大魔王、后土娘娘并驾齐驱的冥界三巨头。 此时的她,正在巡视这片大地,摸清这里的情况,只俟新教正式开山门,便展开她的工作。 如果她能为西方新教在地府掌握三分之一的力量,就足以支撑西方新教,从此挣脱出天庭诸圣的控制,与之平起平坐。 她,就是被娑婆世界教主赞誉为性情安忍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的绮姹蒂千莎。 她看到了陈玄丘肆无忌惮地横空而过的强大神念,至少已经达到了太乙境。 而且,那是堂煌阳火之神念,绝非阴神念头。 这是谁?难不成天庭有所察觉,派人下界了? 蒂千莎心中一动,立时隐了身形,追着那道神念之光逸去。 灌愁海,鬼王焰焰为七音染亲手布置的闺房之中,七音染侧卧于榻上,形成一副优美跌宕的好山水。 一只小狒狒正在她面前的矮几上蹦蹦跳跳,指手划脚,口吐人言。 “七音娘娘,这房中秘术,在下总结成书,共计十三部三十八卷六百七十一篇,尽数传予娘娘了。不过娘娘以为,欲求和合美满之道,就只是这些么? 非也,非也。技巧的多寡和时间的长短,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全身心的投入,是温柔而深情的爱抚,是唯美浪漫的氛围,是贴心甜美的言语,是被在乎和被需要的一种感觉。正所谓天地之间和风细雨,彼此之间风雨如磐……” 此时,一道神念之音如殷殷滚雷,凭空传来:“七音姐姐……” 正听得入神的七音染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一摆手:“五通,快藏起来!” 五通不知是什么人物,竟让伟大的七音娘娘花容失色,吓得他连滚带爬,“吱”地一声叫,就跳出了窗子,顾头不顾腚地一头扎进了彼岸花丛。 七音染定一定神,望空看去,脸上漾起一抹甜笑,昵声道:“你个死没良心儿的,把人家丢进冥界就不管了,这会儿怎么突然想起人家了呀?” 空中那道神念道:“姬国公主浅陌已魂归地府,劳你帮忙,寻她下落,问出我部下司羽下落。” “好!你呀,无事便不来……” “上界正忙,我先去也!” 不等她说完,那道神念之光便结束了交谈,冉冉向上飞升,欲冲破冥界,返回人间。 绮姹蒂千莎刚刚追到灌愁海附近,突然见那阳神念头,大剌剌地向上升去,似乎根本不在乎冥府地狱之王的人看见。 但这时,她也发现这片死海之中,似乎有一座岛,而且岛上有恢宏的建筑。 这让一路行来,在广袤的冥界大地上还没有找到一处庞大势力的蒂千莎为之一喜。 去前方探访这处冥界势力的根底?还是追查那道阳神念头的来历? 这片死海跑不了的,随时可以再来,先追查这道神念来历要紧。 想到这里,绮姹蒂千莎便下了决定,立即追着那道阳神念头向上界冲去。 第672章 天之关梁 狼牙峰上,姜飞熊肃立良久,同陈玄丘一样,他也安忍不动,哪怕他的大营已千疮百孔。 他没想到浅陌公主会跑去刺杀陈玄丘,不过,万一成功呢? 所以,他也愿意等上一等。 如今,大营糜烂不堪,浅陌公主却始终没有发出讯号,姜飞熊心中不禁浮起一抹阴影,难道…… 姜飞熊将手拢在袖中,默默掐算片刻,脸色又苍白了一些。 他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裴承疫,袁晨皓,申普,霍黎山,发起反击吧!” 肃立其后的四员大将齐齐拱手称是,旋即,一只只号角扬起,吹响了反击的战号。 狼牙峰上人头攒动,涌现出许多修士,齐齐吟唱咒语,有武将率军严阵以待,护在他们身前,防范可能的攻击会打乱他们的吟唱。 空中的朱雀辞率先发现了狼牙峰上的异动,立即命令一部分禽族高手向狼牙峰上发起攻击。 峰上敌军立即用防空武器反击,又有一些修士纷纷作法,反击来自空中的威胁。 未受干扰的修士们吟咒结束,一道道炽白的光凭空出现,化作一口口巨大的飞镰,呼啸着卷向战场。 这些光的飞镰主要是攻击雍国修士集中的所在,但是毕竟不能完全区分敌我,因为那一口镰,就有七八丈之巨大。 一柄柄飞镰激射扫荡,见机得快的姬国修士纷纷躲避,而许多想要相抗的雍国神官、修士、妖魔,却在这死神之镰下被劈成两半,肝脑涂地。 齐林公子火了,这简直是对他的最大挑衅,齐林公子一口怒火咆哮而出,火烧连营,将无数敌国将士笼罩于火焰之下。 齐林旋即舞动双锤冲了上去,那道术凝聚的死神之镰,一旦碰上他的金锤,立时化作漫天的白光,飘散开去,但是飘摇于空时,却又在渐渐凝聚,似乎要重新化为飞镰。 天空中,朱雀辞也是奋起余力,凤凰真火笼罩全身,扑向狼牙山峰,一束凤凰真火喷涌而出,将一座高山都燃成了火焰山。 但山上的姬国修士们正飞身纵向山下战场,朱雀辞不能对山下动以真火,恐误伤了自己人,当下杏眼圆睁,化作红裳丽人,径直向他们截杀过去。 摩诃萨也不在划水了,老鸳鸯和阴谐等督战队正在空中观敌掠阵,跑也跑不了,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挨打吧?纯防御消耗更大的。 摩诃萨暗叹一声,也学着朱雀辞一样,化作人形迎向敌国修士,双掌挥动,一朵朵金莲炸向敌国修士。 姜飞熊下达了反击的命令之后,返身就走,一边急急说道:“速速命令王琅楷,启动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 连绵起伏的狼牙山脉深处,一处四水八山汇聚之地。 此处四面高峰,谷中则林木葱郁,非中午时光,阳光不能透入,因而阴气甚重。 四面高山之上,许多被掳掠拘押于此的百姓面有菜色,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 姬军只是每天给他们弄点稀粥,吊着他们的命而已,哪肯在他们身上浪费辎重,所以一个个都虚弱不堪。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已经没有奶水可以让他服用,孩子饿的哇哇大哭,母亲束手无策,也只能垂泪不止。 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正抓着一把野菜根,正要塞进嘴巴,看见如此一幕,犹豫了一下,还是有气无力地挪过来,依依不舍地递过了那把野菜根,道:“你吃吧。” 姬军不许他们四处走动,身边能吃的野菜全被大家吃的差不多了,他好不容易才挖到这一把野菜根,甚至没有地方清洗一下。 手上,指甲缝里,都是泥巴,那野菜根自然也不干净,可是在那少妇眼中,此刻这却是世间最可口的美食。 “谢谢大哥了!” 那妇人道了声谢,一把接过野菜根,也顾不得擦拭上边的泥土,便拼命嚼烂了起来。 可她拼命地嚼了一根,却没有咽下去,而是凑近了怀中的孩子,要把嚼烂的野菜,喂给她的孩子。 这时候,正在高处草棚中啃着獐子腿,喝着烧酒的姬军大将王琅楷,突然动作一停,慢慢抬起头来。 就在棚子顶上,一根木梁上悬下一只玉珰。 这时,那只玉珰正发出阵阵清音,然后“啪”地一声,炸成几片落在地上,绳上只剩下珰环处一小片碎玉,还悬在那里,在山风中摇荡。 王琅楷一把摔碎了酒壶,跳将起来,大喝道:“动手了,布阵!快布阵!” 如狼似虎的姬国士兵立即抽出了他们的刀剑,扑向那些虚弱不堪的百姓。 无情的杀戮,在四处山峰上处处可见,到处血光四溅。 那个年轻的母亲,倒卧在血泊中,汨汨的鲜血,淌过她的身躯。 那里边有她的血,也有其他百姓的血。 血液汇聚成溪流,汨汨地流向山峰之下,四壁殷红。 只有那个尚还不谙世事,便与他的母亲一起身死的孩子,唇边有着一抹野菜的汁液,呈现着一抹浅绿。 无数的鲜血涌下,冤魂的怨气化作阵阵阴风,山谷中隐隐泛起阵阵煞气。 站在高峰之上,拄刀而立的王琅楷,也不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忍不住兜了兜身上的披风。 陈玄丘神魂回转之际,姜飞熊堪堪下达反击的命令。 眼见狼牙峰上杀下无数修士,陈玄丘知道,姜飞熊终于动用了他的预备队,全军反击了。 司羽丫头不知道被浅陌公主藏在何处,这只能靠七音染去问个究竟了。眼下姜飞熊底牌尽出,他也该全力发动了。 陈玄丘冷笑,喝道:“杀过去!” 陈玄丘一声令下,早已蓄势等待的涅槃之光百余神官齐齐放出神念,在各种法器加持之下,他们最少的也能同时放出两道神念,似汤唯、玉衡这等大神官,甚至可以放出四道或五道。 一道道神念金光闪闪,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金色的大网,玉衡连结几个手印,将这天罗神网的控制权掌握手中,疾叱一声:“去!” 天空中那道金网,就像渔夫抛出的渔网,向着姬国冲下山的修士们泼撒过去。 首当其中的是高高的树木,金网撒下,立时将一棵棵参天古树切割成巴掌大小的方块,噼呖啪啦地落下。 一个姬国修士不晓得这神网的厉害,挥舞手中的利剑,长啸一声,迎了上去。 “不要,快……” 有人发现不妥,急忙提醒,可“闪”还没出口,那人的剑已经迎上金网,立时如刀切豆腐,轻嚓一声,断了开来。 然后那网状金光从他身上落下,他的人便也如木头一般,被切成了一块块肉块,便是他的神魂,刚刚逃出肉身,被那神网一罩,也是惨叫一声,魂飞魄散。 众修士大惊,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这么厉害? 修士之中,却是立时有一些人发起各种法术,红的紫的白的黄的,各色光束迎向神网。 神念之力的切割,也只能用法术相抗,这时以蛮力去迎,你以为你是创世之神盘么? 以力证道,是天下间最难行的道。以力破法,也要有无视一切的力。 但是这时候,三十六剑侍也出动了。 春宫七十二姬分成两个方阵,也各自冲向前去。 七音染弟子中少了一人,不过只少一人,对整个阵法的运作,影响也不是很大。 三十六剑侍与霸下风格一致,厚重雄浑,三十六口剑彼此呼应,威力倍增,向着冲下山的姬国修士们一路冲去,趟平一切,一往无前。 敖鸾调教的三十六名弟子却如神龙夭矫,化作一只长长的队伍,首是尾,尾也是尾,首尾相衔,灵动无比,恰好护侍在三十六剑侍侧翼,彼此配合,相得益彰。 七音染的三十五名弟子却是被笼罩在了一层灰蒙蒙的死气之中。 这大营已化作一片修罗战场,死伤无数。此时幽冥死气笼罩之下的她们,更是如鱼得水,径直杀去,根本不理会另外两座大阵,那跳脱劲儿,一如不着调的七音染。 但是比起杀戮效果来,似乎她们比那两支队伍似乎还要犀利一些。 冥府阴神,毕竟本就是死亡的掌控者。 六名姬国修士迅速靠拢到一起,排列方位,宛如一只斜挑向空的牛角,站在最前方那人一声大吼:“哞~~” 只这一声吼,有如一声惊牛的狂嗥,空中浮现一字真言,正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哞”字。 一个真言成字,便向一口巨鼎,扬向天空,竟尔把下落的天罗地网荡起,然后狠狠砸向鬼魅一般飘荡而来的冥狱三十五春姬。 杀红了眼的齐林公子可是最为怜香惜玉的主儿,哪能坐视不理。 再者方才被对方三个“人间修士”竟然阻拦了那么久,让他很是脸面无光。 他在伏妖塔世界关的太久了,同时也不熟悉天庭情况,自然不知道那三个人竟是天界的天官神将,只当是普通的人间修士,竟然也能抵挡他这么久才受伤落败,所以很是羞恼。 这时一见那六人联袂施法,竟尔形成神道真言,不由斗志昂扬。 齐林公子向前一冲,一声似龙似牛又似猛虎的怪吼,也从他喉中喷涌而出,登时化作一个火焰燃烧的“昂”字。 赫然也是一道真言,麒麟真言。 火焰“昂”字迎向金色的“哞”字,相撞之下,犹如晴空一个霹雳,破碎产生的能量如巨浪一般四散开来。 正跨着梅花鹿踏空而来的陈玄丘迎上这波气浪,立时衣袂飘风。 两轮紫色弦月,从陈玄丘脑后冉冉升起,凌空一划,便凌厉地劈向那发出“哞”字真言的六名修士。 那不是六名修士,那是天庭二十八宿之一,玄武七宿的第二宿,牵牛! 牛宿六星,天之关梁,主牺牲事! 这是六名星官。 陈玄丘祭出心月轮的同时,便掣出了他的诛仙剑。 不想提前暴露身份,那就杀光他们!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弑神了!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673章 想看热闹?拖你下水! 由于大雍一边出动的都是修士,机动力特别强,迅疾如风,很快就与姬人混战在一起。 这一来,姬人的远程重型武器便派不上用场了,于是那些普通的凡间士兵,反而成了累赘。 姜飞熊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也不知他躲在什么地方发号施令,但见高处令旗变换,那些训练有素的姬国将士立即开始有意识地撤离战场。 最后留下来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混战厮杀的,就只剩下了双方的修士。 玄天门主渐渐打出了心得,放开声音大声吩咐门人弟子:“用万里霜滞敌!” 百丈冰、千里雪,万里霜,是玄天门的看家绝学。 其中百丈冰的杀伤范围最小,但也威力最大。 但是玄天门主发现,如果用“万里霜”迟滞敌人的速度,将大大有利于其他人歼击姬国修士,因而急急发出提醒。 但是姬国修士却也并不好对付,他们中至少一半以上都是一些天界星宿下凡,本身就各有擅长的阵法,可以结阵御敌,所以人数虽较雍国这边为少,却也并不太过逊色。 天界不但干预人间兴衰轮换,而且暗中派人参与其事? 其实天界早就这么干了。灵珠子转世去了陈唐关李家,这就不仅仅是参与了,简直就是早早安排了内间。 大巫神在南疆干的也是类似的勾当,都天大灵官王恶就更不用说了,每次人间大劫,都少不了他暗中活动的影子。 反倒是这次,他早早受了重伤,提前出局了。 陈玄丘挥剑冲向牵牛六星官,立时就有天田、九坎、河鼓、织女、左旗右旗等十一位星官结阵拥上来,将他团团围住。 这十一位星官也隶属于牛宿,是六位牛宿主星官的辅星。 所以,不要以为天庭有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就是只有三百六十五位神仙,那只是职司比较高的天界神官,如果再算上这些小星官小神官,天庭浩荡,也是人才济济。 陈玄丘此时生具九尾,拥有着不下于太乙境天神的本领,虽在十一位星官的包围之下,也是夷然不惧。 大多数法术,他已可以瞬发,而不必吟颂念咒。 不过,陈玄丘还是更喜欢挥剑杀人,他手中这口剑又锋利无匹,没人敢轻掠其锋。 胯下有了鹿司歌,二人心意相通,陈玄丘只管杀敌,不必考虑攻击和闪避的步法,心意相通中的鹿司歌,就犹如他的双腿,而且更轻盈、更快捷,使得十一位星官大感头痛。 明明是他们十一个人围攻陈玄丘一人,却似陈玄丘一人在向他们十一个天界星官同时发起进攻。 人间,怎么可能有这样可怕的大修士? 这不科学! 十一位牛宿星官不信邪,织女星官一抖手,便将她的流星飞梭掷出,飞梭如电闪,直刺陈玄丘的面门。 陈玄丘一声朗笑,竟然伸手向那飞梭抓去。 牛郎织女的故事,他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从此时交手的情形看,这娘们儿可不是善茬,心狠手辣,也不知为何遇到了牛郎就变成了贤妻良母。 许是遇到了“真命天子”,所以就柔情似水了? 不过陈玄丘对织女星官也未留情,方才一剑劈去,亏得织女闪得及时,人未曾伤着,衣袂却被诛仙剑削去一截,屁股蛋子都有一块粉莹莹的肌肤若隐若现,羞得织女粉靥飞红。 右旗星官迫不得已,把自己的宝旗掷出去,裹住了织女星官的身子。 这也难怪织女恨得银牙碎咬,掷出法宝想取陈玄丘性命。 但陈玄丘却也不怕,大笑一声,便探手向那宝梭抓去。 那宝梭滑不溜手,速度还快,却也被陈玄丘一把抓到。 不料,这宝梭鱼儿一般,刚刚入手,便有千丝万缕从中弹出,如亿万条细小的灵蛇,缠绕上陈玄丘的身子。 “拿住他了!” 罗堰星官大喜,其余十位星官提起精神,各出法宝,向着陈玄丘猛击过来。 陈玄丘下意识地就想弹出太阳真火来破织女的神术,但是心念一动,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任由那无数条丝线,将他浑身裹得如同一人高的巨茧。 十位星官的兵器法宝,也在这时破空击至,要把陈玄丘硬生生击杀。 陈玄丘在骑乘状态,便与鹿司歌心意相通。 所以鹿司歌知道陈玄丘还有后招,因而不慌不忙。 若非如此,她早用瞬闪异能,带着陈玄丘逃出劫杀的包围圈子了。 眼见十件法宝兵器纷纷及体,织女宝梭被陈玄丘抓在手中,无数丝线源源而出。 就在这时,陈玄丘身上突然涌现出无数道金光,那金光与神将的神光还有不同,神将神光虽也是金色,却是至正光明,威严不可直视。 可陈玄丘此时身上涌出的无数道金光,却有安恬祥和、安抚人心之奇效。 他周身已被织女玉梭的丝线包裹的极周密,但那金光仍是透体而出,随着一道道金光涌出,那玉梭丝线也在金光中消融、消失。 束缚不再,陈玄丘重又现出身形来,周身金光隐隐,脑后一轮光环,圆融灿烂,这是圆光一寻相。 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普照娑婆,现出了法身圣象以破迷障,那织女玉梭乱麻一般的线头儿,又如何还能再羁绊住他。 陈玄丘一现法象,摩诃萨立生感应,定眼看来,不禁暗自叫苦。 这下我西方新教搅混水的事儿,是无论如何也解说不清了。 罢了罢了,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都现出法相了,反正也被拖下水了,我还顾忌什么? 虽然新教尚未正式开山门,却也不过是还没正式宣告天下。 这就像,证也扯了,房也洞了,还没举办婚礼而已。 摩诃萨业已受了世尊的封号,这时把心一横,也现出法相来,头戴定瓶宝冠,身现道道佛光,脑后紫金色智慧光环闪现,慈眉善目,宝相庄严。 无边光炽身大势至菩萨,也现了法相了。 两尊大菩萨现出法相,顿时梵唱阵阵,地涌金莲。 陈玄丘这厮是故意的,就是要拖西方教的人下水。 你想扩张势力,可以啊,那你也得付出点什么,光想着捡便宜,让别人去卖命,那可不成。 西方教当初利用封神大劫混水摸鱼,和天庭一起瓜分了截教,势力得到了长足的发展,原本西方二圣只是一对难兄难弟,由此开始方才有了庞大的基业。 又经过了这无数年的卧薪尝胆,终于有了力量背叛天庭,跳脱出来继续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且尤为难得的是,多宝道人是通天教主的大弟子,别看他貌相慈悲柔和,但性情刚烈,一如乃师。 所以,虽然跟着西方二圣又修行了这么久,也是本性不改。 西方二圣是属黄花鱼的,就喜欢溜边儿捡便宜,但多宝道人却知道,他要光大新教,一定得亮出肌肉来。 既然天庭先违反了它自己制定的规则,暗遣神将参与人间之战,那西方新教适逢其会,又何惧现身。 陈玄丘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拜谒过这位娑婆世界教主一次,他却相信自己了解多宝道人就是这样一种想法。 因而,他现在亮出发法身,并未超出多宝道人的底线。 牛宿六星官刚刚摆脱齐林公子和谈太师的联手攻击,刚要再发真言御敌,突见两尊大菩萨现身,不由惊怒交加。 可是,他们却根本不敢叫破对方的身份,因为陈玄丘和摩诃萨也没叫出他们的身份。 现场还有人间修士呢,如果让他们知道竟是神官天将在暗中扶持姬国造反,使得人间杀孽深重,那将产生什么后果? 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那后果绝不是他们这些小小星官可以承担的。 “撤!” 一位星官审时度势,及时下达了命令。 正好,要佯败撤退,把他们引入大阵绞杀,就要做得像模像样,如今正是时候。 姬国修士们,立即纷纷退却。 齐林、谈太师、汤唯、狮王等人早就杀红了眼,一见敌人退却,想也不想,便猛追上去。 摩诃萨苦笑着看了陈玄丘一眼,微微摇头。 陈玄丘正色道:“这些妖王魔将,许多都答应皈依我教了。到那时候,天庭一样知道我西方新教早早坏了他们的好事。何如大大方方亮出身份?” 摩诃萨道:“罢了罢了,欲度众生入我教门,这就是因果。” 陈玄丘大笑:“还是摩诃萨前辈豁达,那我们就追上去!” 陈玄丘胯下梅花鹿放开四蹄,便随着那些杀疯了心的妖兵魔将掩杀而去。 摩诃萨无可奈何,这时候放弃同门,那新教也不用开山门了,只好追了上去。 此时双方交战的都是修士,普通凡间士兵早已在混乱中撤出,远远避开,以免遭了池鱼之灾,现场血泊成河,死尸遍地,再无一个活人。 阳光之下,亦如血狱。 突然,大地震颤,紫白色的电光噼啪闪烁,一道空间裂缝被一双柔荑缓缓撕裂开来。 紧身着身穿白色圣衣,头戴莲花宝冠的绮姹蒂千莎轻盈地迈步走了出来。 陈玄丘是神念入地府,归来甚是迅捷,绮姹蒂千莎却是肉身出入两界,比他慢了一刹。 一见这人间惨象,蒂千莎不禁黛眉一蹙。 她刚从冥界来,可此间惨状,竟比冥界还要可怖。 蒂千莎美目闪动,看向远方。 犬牙交错的狼牙山脉深处,煞气冲宵,血光隐隐,似乎…… 比此间的炼狱模样还要可怕。 究竟发生了什么? 蒂千莎无暇多想,马上驾起祥云,也向深山追去。 PS:求点赞、月票! 第674章 我有一剑,可诛仙! 双方都是可以高来高去的异人修士,追逃之间,迅速甚快。 那些妖族和魔族高手尤其性情冲动,痛打落水狗这种戏码,他们是乐此不疲的。 这一追一逃间,姬国修士便渐渐进入了那片布阵的山谷。 姬国大将王琅楷站在最高峰上,眼见姬国修士已把衔尾急追的雍国修士引入谷中,立时扬起刀来。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最后一条祭牲。 这是一个未满月的婴儿,未出满月,半脚死,半脚生,介于阴阳之间。 毫不犹豫地一刀砍下,啼哭应刃而止,鲜血飞溅,谷中顿时煞气冲天,血光翻涌,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正式启动。 血雨腥风,翻涌上扬,化作一片甘霖雨露降下,笼罩其下的姬国修士,重伤顿化轻伤,轻伤顿时消失不见,疲惫劳累,更是一扫而空。 近万条人命的蓬勃生机,成为了补充他们体力和意念的补品。一众先行入谷的姬国修士,顿时神采奕奕。 其中那些神将,本来是以人族信仰香火为食,但是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也能把能量转化,变成自己可以吸收补益的“食粮”。 这就是阎罗天太阴戮魂的妙处,通过制造戾气、杀气、血腥之气,产生负能量,而法阵本身还能把其中本属于正能量的,比如被屠戮者未尽的生命力,转化为滋补真元、太阴真气,用以补益己方。 同时,使得煞气更加浓郁、更加酷烈,威力倍增。 “甘霖”降后,谷中地面便开始冒起一团团鬼火,阴火,业火……,九种地阴之火喷薄而出,把这片山谷真正化作了人间炼狱,一团团负面之能的地阴之火,竟渐渐形成阿修罗法相,手持戮魂利叉,跃跃欲试。 陈玄丘和摩诃萨追在最后边,眼见谷中煞气升腾,顿时不妙,立时大喝:“立即停下,不要进去!” 可惜,他喊完了,那些妖兵魔将一蜂窝儿地就冲进了山谷,众神官被裹挟着,也不由自主地冲了进去。 牛宿星官知道这两位是西方极乐天的高人,不但单打独斗绝非他们的对手,而且西方极乐天功法对于阴邪鬼祟功法的净化具有特别强大的效果,有心将他二人挡在大阵之外,以免出现差迟。 所以,牛宿六位主星官,十一位辅星官,不约而合,合整整一个星宿之力,发出一声震天大吼,“哞!” 哞字真言再次出现,这次的哞字真言是合主辅十七位星官合力发出,其字大如斗牛,形若实质,向着陈玄丘和摩诃萨便迎了上来。 摩诃萨一见,大喝一声,身上金光涌现,四下激荡,手掌向前一拍,化作一个斗大的手印,向前那哞字真言便迎了上去。 摩诃大手印,带出的破风之声,有如天音梵唱,无尽庄严,摩诃萨的身形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无比伟岸,仿佛可以举手摘星、挥臂揽月。 陈玄丘则立刻洞悉了牛宿十七位星官的意图,毕竟他拥有“狐疑”天赋,立时明白这十七位星官是想把他挡在阵外。 敌人既想把他当在阵外,那就说明他入阵,比不入阵对敌人更不加不利。 所以,陈玄丘陡然加快了速度。静若清晨挤上班公交之老太,动若超市抢营销鸡蛋之老太,嗖地一下,乘着摩诃萨迎向哞字真言,在那大阵即将合拢的刹那,一下子钻进了大阵。 摩诃大手印与十七位星官联手发出的哞字真言狠狠撞击在一起,轰隆一声巨响,佛光普照的大手印在十七位天庭星官联手之力的哞字真言下破碎,摩诃萨嗖地一下就倒飞出去,远处山峰轰隆一声巨响,露出一个四肢大张的人形黑洞,摩诃萨被撞进了深深的山腹。 而十七位天庭星官联手一击,竟也被摩诃萨一记大手记震得连滚带爬,倒撞回阵内,他们刚刚撞进大阵,弥天大阵便彻底合拢,山谷中血云翻滚,雾气昭昭,只能听见鬼哭狼嚎之声,却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了。 …… 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中,此时却是另一番风景,风声怒嚎,鬼哭神泣,十丈之外,便难以视物。 而此时,十七位星官狼狈爬起,正好把陈玄丘围在中央。 “不知足下是西方极乐天哪位仙人?” 牛宿第一星官许盛阴沉着脸色道。 陈玄天微微一笑,双手合什,道:“西方新教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 牛宿第二星官黄飞怒喝道:“听闻西方二圣欲立新教,果然如此,连神职正位都定了。你何以与我天庭作对?你可知道,我们是天庭神将?” 此时,周围没有其他人,他们不必担心暴露身份,便大胆说破了自己的出身。 陈玄丘道:“自天庭绝地通天,切断天人两界联系,垄断了飞升之路,便曾立下天规,天界不得私相往来,是吧?可你等神将,竟然冒充凡人,掀起人间大乱。我有慈悲心,不想人家杀伐太盛!” 织女柳眉倒竖,一挥手,荡开一团血雾,就见远处正有人捉对儿厮杀,此时现出的一幕,正是狮王化出原形,以一只雄狮模样,将一个姬国修士咔哧一口,咬去了半截。 织女冷斥道:“你西方仙人,竟自甘堕落,与这些妖魔为伍?” 陈玄丘道:“何为妖,何为魔?” 渐台星官沉声道:“妖魔以人为食,残忍嗜杀……” 陈玄丘一声大笑,打断了他的话:“若真是如此,妖族为天庭之主时,弱小的人族早就亡了,又何至于在巫妖大战时,顺势崛起,取代巫族为人界之主。其中又有许多修士,飞升天界,入主天庭?” 陈玄丘目光生寒,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我曾去过一处地方,那里有人族,更多的是妖族,他们,可不是像你们所说的这样。” 陈玄丘道:“人族与妖族、魔族,自然难免有杀戮,有战争。就像这人间,姬国也是人族,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造出无边杀孽? 可无论如何,总好过你天庭,本来多是出身人族,却视人族如草芥,蒙蔽利用、贪婪收割,每次造成的人间杀劫,死伤以百万计,无数人民流离失所……” 陈玄丘缓缓掣出了诛仙剑,一身诅咒魔铠也铿然上身,两轮紫色的心月轮冉冉升空。 织女心细,终于注意到他的宝剑与众不同,织女惊疑道:“你……你这是……” 陈玄丘望着织女,粲然一笑:“我想,‘夫妻双双把家还’的那位,一定不是你。如果那不是传说,就是天庭补位的神官。他们应该感谢我,否则,哪有升迁的机会?” 织女一脸茫然,我为天庭神将,什么夫妻双双,他在说什么? 陈玄丘的剑缓缓扬到了空中,沉声说道:“我,大雍太子少保,奉常巡狩总判,西天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葫中妖魔众之共主,青萍隐仙宗弟子,陈玄丘,今当诛尔等背叛人族者于此谷!” 第675章 陷阵 “啪!” 织女脑后,突兀地出现一块金砖。 金砖的主人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一砖拍下,一颗美人头就不见了。 其他十六位星官大惊,齐齐望去,却是一个唇红齿白,身背超长大剑的少年。 少年的唇微微地弯着,红唇中露出一抹贝齿,貌似非常愉快。 一砖拍死了一尊天神,一个美女,他很愉快? 众星官不由得心冒寒气。 无名确实很开心,因为陈玄丘刚才报自己名号时,没说他是青萍隐仙宗的关门弟子。 被人忽略了太久的无名,就像是当到了认可一般,心花怒放。 左旗星官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道:“这可是你们西方极乐天先下杀手的。这座大阵,绝地通天,屏蔽三界,谁也不会知道这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就算你是西方二圣的亲传弟子,你……“ 左旗星官指着陈玄丘,恶狠狠地道:“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陈玄丘微笑道:“出来吧!” 随着陈玄丘手势微扬,一团紫雾喷薄而出,柳影、花荫、佘银环、宝可鲨、熊子玉、图老扔、上古异兽穷奇,还有身着冰蓝色战甲、手持晶蓝双剑、性感健美的丹若,以及黄耳、蛤士蟆…… 接着,是赤裸着结实的胸膛,腰系水草裙,头发无风自扬,呈现着火红色,如同上古巫神共工一般的鱼不惑,他的手里,握着一柄乌黝黝的三叉戟。 再然后,一个头戴皇冠,身穿红色法袍,手里握着一柄黄金权杖的家伙跳了出来。 他赤着一对大脚板,高举双手,一副神棍模样,振臂高呼道:“这是旧世界的结束,这是新世界的开始,这是我们的主,发动的末日审判,你是要成为一个得救赎者,还是一个受惩罚者……” 旷子规?! 他还没说完又臭又长的动员语,陈玄丘一挥手,旷子规就从原地又消失了。 葫中世界,密密匝匝的神教大军,正要排着队进入大千世界,随同他们的教皇为他们的主发动圣战。 不料教皇大人突然之间又回来了,众信徒不禁愕然。 旷子规果然不愧是跟着陈玄丘闯过伏妖塔的人,微微一定神,便生出急智,面带微笑地道:“很好,这次演习,你们集结的很迅速……” 陈玄丘可不想让旷子规的人现在就出来,旷子规这厮自从进入葫中世界,发现这里竟另有天地之后,脑子就好像出了问题,魔怔了,整天主啊主的挂在嘴边儿上。 陈玄丘正利用西方新教弟子身份,拼命拉西方三圣下水呢,要是让旷子规跳出来,带着一大堆圣骑士、大主教们,把他捧成什么主,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可不坏了菜了。 陈玄丘呲着牙一笑,道:“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鱼不惑、丹若各自大吼一声,纵身向前扑去,一个三叉戟,一个冰晶剑,涌身过处,身后巨浪滔滔,愈增威势。 十六位星官脸色凝重,天桴星官沉声道:“祖巫后裔?” 但他已经来不及确定了,鱼不惑和丹若已经杀到,幸存的牛宿十六星,立时涌上,和鱼不惑、丹若、穷奇、熊子玉等人战在一起,而柳影和花荫,只是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他们两个再出现时,四口弯刀,正交叉刺入罗堰星官的体内,被蛤士蟆一口森寒之气喷得只是稍稍一滞的罗堰星官,心不甘情不愿地倒了下去。 陈玄丘没有与牛宿这十几位星官打斗,把他们交给鱼不惑和丹若之后,陈玄丘便急遁而去。 无名自然紧随师兄而去,不过他也不指望师兄会记得他在身边策应了。 陈玄丘急于想弄清楚这座大阵的全貌。 阵法,必然有阵法本身的妙用,不是弄些炫目的光彩,迷宫似的通道,把一群人关在里边肉搏。 所以,他绝对不能疏忽大意,他要弄清楚这座大阵的作用,破坏这座大阵。 追杀之前,他并未想过姜飞熊竟在此处布下一座大阵,姜飞熊竟然舍得前方军营重地被破坏,也要隐藏力量在这座大阵,显然对它期许甚深。 姜飞熊现在何处? 由此判断,牛宿一共十七位星官,也不是混入姬国修士的全部,一定还有比他们更厉害的人物。 果然,这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并没有那么简单,正在谷中激战的双方,姬国修士一方,有如有一支庞大的负责治疗和辅助的法师队伍在助阵,在这座大阵中愈战愈勇,而雍国修士一方,则消耗倍增。 这且不算,最糟的就是谈太师、玉衡、安知命、汤唯等神官,大阵一启动,就切断了这方阵法领域与三界的联系。而他们的术法再厉害,也是借法,而不是自身修炼而成的道术。 如此一来,他们除了本身的战技,竟然法力全失,不但不能予敌重创,反而成了随时可以被敌人消灭的目标。 那些妖魔之辈只管杀敌,呼喝连天,谁管这些神官死活,幸亏陈玄丘的三十六剑侍、春宫七十一姬,本是出身奉常寺,立即结阵护住了他们。 这些剑侍和春姬,早早就被陈玄丘送进了葫中小千世界,他们学的根本不是通过祷念借助天神法力,而是随霸下、敖鸾、七音染,分别修练的妖族功法、龙族功法和冥界功法。 因而,这座大阵启动,隔绝三界,对他们没什么影响,只要这个世界还是由地水火风构建成的世界,他们的道术就有用武之地。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受了牵绊,只能结阵护住奉常寺这些长辈神官,无法予敌重创,那些妖魔之流在这座大阵有助于对方恢复,却在加剧消耗自己的力量的情况下,就更加吃亏了。 血气所化的阿修罗相并不能给人直接产生杀伤,但它们的扑击却能让人心中杀气更盛,戾气更足,而杀气和戾气正是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的养份,使得大阵在动转当中威力更加巨大。 狐偃一杖敲死了一个姬国修士,扶着老腰刚刚喘息了几声,就见那地上死尸飞出一道亡魂,与那扑击过来的一道血气所化的阿修罗相融为一体,顿时就从虚像化为了实体。 实体阿修罗血红的修罗弯刀闪电一般扫来,狐偃大惊,来不及施展遁法,急忙轻移狐步,一个滚地葫芦,狼狈之极地闪避开去。 “大家小心,这阵法有异,死去者……” 狐偃没有说完,因为这时其他人也发现了,死去的修士,不管原本是哪一方的人,只要不是魂魄与肉身同时毁灭,魂魄遁出,就能与血气阿修罗幻象结合,化为阿修罗体,继续做战。 原本这座大阵,就能消磨雍国修士一方的精气,助益姬国一方的力量,神官队伍又整体宕机,反而拖累了三十六剑侍、春宫七十二姬只能守护在他们身边,大大削弱了雍国修士一方的力量。 现在不管哪一方战死的人,都能化身阿修罗,继续参战,而且全都站到了姬国一方,这仗怎么打? 狮王倒吸一口冷气:“我等恐命不久矣!” 齐林公子哈哈大笑:“幸好本公子有先见之明,我已有子一百七十三人,有女一百二十八人,如今还有三十七房姬妾尚怀孕待产,不怕断了香火。” 朱雀辞斥道:“胡说八道,区区一座阴风阵阵的鬼域之阵,杀不了我!” 她一口凤凰真火喷了出去,直接把三名姬国修士烧成了飞灰。 但是前方的血气阴风也陡然浓厚了几分,大阵竟将她喷出的凤凰真火也转化为能量补益了大阵,三具血色阿修罗也张牙舞爪地出现,扑了上来。 敌人越杀越多,何等恼火! 这阿修罗体当然也能杀死,可是这样算来,敌人等于增加了一到两倍,原本的优势荡然无存,利用这座大阵,反教对方占了上风。 已成元凤之体的朱雀辞自然死不了,可这么杀下去,最后能活下来的,还有几人? 此时,绮姹蒂千莎堪堪追到谷口,一见谷中血气翻涌,阴风阵阵,有鬼哭神嚎声起,偏生看不见一个人。 绮姹蒂千莎不由微微诧异地停住了脚步,这是什么阵法,好生古怪!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绮姹蒂千莎微微侧身,举掌当胸,戒备望去。 就见山石炸裂,飞溅半空,有一道人影从那远处高山中疾飞而出,正射向谷口。 绮姹蒂千莎娇叱一声,便是一掌拍出,但她一双妙目忽然看清了来人模样,拍出的一掌便硬生生地停住,惊奇地叫道:“摩诃萨师兄?你怎从山中来?” 第676章 三星君 深谷如盆。 鲜血流不到这里,但是这里却有最浓郁的血雾。 血雾之中,姜飞熊披发仗剑,脚踏七星,主持着大阵。 在他身周,有三个人,呈品字形把他围在中间,显然是在保护正在施法的姜飞熊。 但是,三人抱臂而立,神情不屑,看起来却对姜飞熊并没有什么敬意。 姜飞熊一阵舞动,如癫如痴,然后停下来伸手拭了拭额头汗水,喜悦道:“他们中计了,这大阵,他们杀得越是卖力,便是给予大阵越多的能量补充。 哈哈哈,只等这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将杀伐之意,迷惑了他们的神志,所有入阵者,一个都跑不了。” 一个怀抱乌鞘宝刀的男子冷笑一声,道:“姜道友,你真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一届执道人,还好意思在这里胡吹大气。” 姜飞熊老脸通红,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淡淡地道:“我天庭主导人间大劫,已非第一次。哪一届执道人,不是能营造出上合天意、下顺民心的局面,让覆灭者败得顺理成章、天经地义,让天下黎民坚定天道所在。可你呢?” 三个人同时一摇头,长叹一声。 姜飞熊的老脸已经由红转紫了,吱唔半晌,方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一次,大不相同。因为有西方教中人插手了。上一次有人插手,还是封神大劫呢,那一次不比如今凶险?几位圣人纷纷出手,合道于天的鸿钧圣人也不得不现身,我……我至少没有搞成那般烂摊子。” 另一个手握两只精钢狼爪手套的汉子冷笑道:”那一次,是因为有通天教主出手。而今,西方教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啊?他们惯会混水摸鱼,趁火打劫,从来不敢正面对抗我天庭的。” “谁说我不敢?” 血雾之中,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传来。 一只矫健的梅花鹿跃了出来,马上一位白袍公子,修身玉长,肩后背剑,唇红齿白,杏眼桃腮,显得俊美无双。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他脑后有西方教第一等高手才能修出的圆光一寻相神光,圆融金光,宛如一轮太阳,在他脑后闪烁着无量之光。 原本十分不屑的三人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抱刀人沉声道:“足下何人,面生的很!” 陈玄丘微笑道:“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就是我!” 抱刀人恍然,道:“原来足下就是多宝道人甚是器重的那个新教接引使者。” 陈玄丘道:“哎呀,这么快天庭就知道了?看来我西方教,有天庭卧底啊。” 抱刀人自知失言,不禁冷哼一声。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是啊,三位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新教,世尊最是看重人才,一定会予三位重用的,我看,封你们一个尊者,也不是不可以。” 狼爪人失笑道:“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封官许愿,拉我们去西方新教了?” 陈玄丘道:“牛宿星官,只在外围诱敌。三人却在这里帮姜道人守阵眼,不用问,身份地位一定在他们之上。所以,纵然不知道三位的身份,我觉得,三位也是与我西方有缘的。” 那第三人用的却是一杆没有红缨,通体黄金色锋利长矛的男子,听了这话不禁哑然失笑:“好啊,那就拜托你这尊大菩萨引荐了。我等既是天庭神官,也是西方新教门人,大家成了一家人,不如足下这就投了姬国,顺从天帝谕旨吧。” 天庭和西方教,因为历史原因,搞得彼此互相渗透,关系混乱。 所以很多消息,他们双方都防不住,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能泄露出去。 所谓保密,就是一个筛子一般的笑话。 比如,天庭镇守南天门的四大天王,同时就是西方教的四大护法。 不过,原本西方教就是名义上也归属天庭统辖的,这种双重身份,也不影响什么。 可是如今多宝道人成圣,有意立新教,与天庭分庭抗礼。 一旦多宝计划成功,那么以后这些两面兼职的,到时候就必须得做出一个抉择了:是留在天庭这边,还是投往西方世界。 陈玄丘笑嘻嘻地道:“那可不好意思了,世尊慈悲,不忍人间战火连连,万千生灵涂炭,所以派遣本座,扶保大雍。三位既然有意投入我教,那该谨遵教主谕旨,弃暗投明才是。” 姜飞熊听他们双方扯淡,突然叫道:“此子最是狡猾,此刻出现,只管东拉西扯,必有缘故,三位警惕。” 持抢人眼神一动,突然一枪刺向前方空无处。 那里“哎呀”一声,正用障眼法儿悄然潜行的无名急急一闪,便跌了出去。 他这还是第一次在有意隐藏身形的情况下被人发现,不由大感惊讶。 持枪人冷笑一声,道:“好厉害的潜行本领,可惜,我们早已在此布下南斗三才阵,你瞒得过我的眼睛,却瞒不过此间布下的警阵。” 无名这才知道自己因何被他发现。 陈玄丘却是心中一动,微笑起来:“原来三位是南斗府的星官,失敬失敬!” 抱刀人冷冷地道:“我们不是星官。” 陈玄丘道:“那是什么?” 抱刀人傲然道:“我们是三尊星君!” 陈玄丘目光闪动,道:“却不知是哪三位星君当面?” 抱刀人道:“我是武曲!” 说罢,他已和身扑上,刀出鞘,光如匹练,斩向陈玄丘。 持枪人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但手中枪已然闪电般刺向一处虚无,喝道:“我是破军!” 那虚无处,正遁身潜行的柳影一个倒纵,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枪。 而另一边,那汉子双手张开,利爪开合,望着一处阴影冷笑连连:“怎么?不敢杀过来么?算你聪明,否则我贪狼,早已一爪抓碎你的脑袋!” …… 谷口,摩诃萨已经不知用了多少种法子,始终破不开这谷口浓郁的血气,无法冲进其中。 摩诃萨大怒,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尤其是当着小师妹绮姹蒂千莎,这么窝囊,岂不叫一个女子笑话? 刚刚他为何从“山中”来?已经费了他好多脑筋才编出个理由遮掩过去。 可现下的难堪,都被蒂千莎看在眼中,那就没得辩解了。 摩诃萨一向好为人师,现在不要说破阵,想冲进去帮忙都办不到,以后还拿什么教导他人? 摩诃萨收了大手印,在谷口盘膝坐了下来,沉声道:“千莎师妹,我要用大势至彼岸无相白虎庚金剑气,强行破开这阵。剑气犀利,你退开一些,以免误伤。” 绮姹蒂千莎灵巧地往摩诃萨身后站了站。 摩诃萨缓缓伸出右手食指,一指向天,目光如炬。 一道刺眼的白光在他指尖倏然出现,长有千丈,在他指端时还细若手指,愈到高处,愈显粗大,及至高天之上,已然粗如水缸。 摩诃萨以一根手指,发出白虎庚金剑气,竟然比茗儿用宝剑发出,威力还要惊人。 “唵~~” 一声狮子吼,如同用铜钦大号吹奏出来的声音,慑人心魄。 旋即,摩诃萨一指挥下,一道璀璨无比的剑气,向前谷中翻涌的血云劈了下去。 这一剑挥下,山谷那头的一座山,登时被这一道剑气,轰隆一声劈成了两半。 在那山的中间,赫然出现一道“一线天”的缝隙,其威势,简直骇人听闻。 但是,劈进翻滚血云之中的剑气,却只将血云微微荡开,然后便迅速合拢,比方才似乎更加浓郁、更加腥艳。 摩诃萨有点坐蜡了,恨不得当场坐化,这个脸,丢的大了。 但是站在他身后的绮姹蒂千莎,一双明眸却露出了欢喜之光。 “摩诃萨师兄,见效了。” 摩诃萨臊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讪然道:“咳!师兄的确是见笑了,想不到强中更有强中手,这人间,竟有人创得出如此了得的阵法。” 蒂千莎笑道:“不不不,师兄误会了,我是说,你这一击,见效了。” 摩诃萨讪然道:“这个……只是劈开了一隙,也算不得见效吧?” 绮姹蒂千莎道:“师妹方才在一旁看得清楚,师兄那一声狮子吼,血云翻滚,激荡四逸,似乎这无上梵音,能克制这血云。 倒是那一剑,以强力破之,反而……似乎那力道反而被这阵法吸收,化作了它的能量。” “咦?竟有此事?” 摩诃萨振奋起来,站起身来,双手握拳,圆睁二目,作嗔怒之状,大吼一声:“唵~” 血云激荡,如遭狂风。 “嘛~” 血云翻卷,收缩拢去。 “呢~” “叭~” 果然有效,可有效是有效,摩诃萨每吐一字真言,那血云便收缩一下,可他声音一停,那血云便恢复如初。 于是乎,摩诃萨真言吟唱,那谷中血云便一收一缩,如果从高空看去,就似一颗心脏一收一放一样。 摩诃萨摇摇头,道:“真言确实能克制这血云,但是,真言一停,即时恢复,如之奈何?” 绮姹蒂千莎微笑道:“既然师兄试出了办法,那就好办了。接下来,还请师兄为我掠阵。” 绮姹蒂千莎伸出一只素手,一件宝光莹莹的法器,缓缓由虚而实,出现在她的掌中。 以金为斗,以玉为管,却是一具十七管十方妙音金玉笙。 第677章 真武裂神指 阎罗天太阳戮魂大阵阵眼处,武曲一刀斩向陈玄丘,脚下只一踏,便是四方血云激荡。 那刀风刚猛,带动了血云,化作一颗颗血红色的修罗鬼首,呲牙咧嘴地一起噬向陈玄向。 果然不愧是武曲,这一刀的精气神,使刀人的身法步,都是妙到毫巅。 武曲星君竟是天人中难得的一个窥得了真武之意的神仙。 只是,武曲以杀伐证道,所以这一刀充满了狠戾、凶残,收割之意甚是决然。 陈玄丘已经斗过两尊天神,一个是大巫神,以巫术证道。 尽管如此,他金身的抗击打能力也极是强大,陈玄丘不知打了他多少拳,才把他制服。 另一个则是都天大灵官王恶。 面对王恶,陈玄丘实际上要大落下风,他是拼着浪费了一次替死还生的机会,才重伤了王恶。 当然,在那之后,陈玄丘蒙后天成圣的多宝道人为他灌顶开光,已拥有不下于神界太乙境的法力,如果现在再次比过,结果将大不相同。 饶是如此,陈玄丘也不敢大意。 因为他知道他如今对上的是南斗六星君中最擅长打斗的武曲、贪狼和破军三位星君。 陈玄丘不敢擅用诛仙剑,这三位在天庭也是赫然有一号的人物,见多识广,没准会认出诛仙剑的来历,而陈玄丘并没有把握尽诛三位神祗。 陈玄丘就以心月双轮,一出手就是“回光返照”,想来一记阴的,先重伤或杀死武曲,再对付剩下的两人就容易很多。 “咦?” 武曲一刀斩去,只见陈玄丘心月双轮舞动,空中如现阴阳鱼儿,盘旋游动,紫光莹然。 他全力斩出的一刀,那无可抵御的强大力道竟被带动,以一个奇诡的借力之法,转而向自己反击过来,而且力量、速度骤然加强了何止一倍,那刀光竟似要一斩便撕裂他的金身。 武曲大惊,一套火红战甲骤然上身,猛劈一刀,迎向返照的刀光。 轰然一声巨响,异光四射,武曲倒飞出去,陈玄丘也被炸裂之意激荡的衣袂飘风,踉跄后退,暗红色的诅咒之铠骤然上身。 武曲退的快,冲过来的更快,狞笑道:“借力打力,倒是诡妙,你再吃我一刀!” 他说是一刀,可这一刀挥出,一道道刀光缭绕于空,化作一朵巨大的刀花,那血云成形的修罗鬼首凄厉嚎叫着,本想为虎作伥,反倒先被这刀光绞个粉碎。 这一刀怕不是有百十刀挥斩出来,速度快到极致,陈玄丘便无法借力引力打力。 而且武曲这一回留了三分力,陈玄丘一旦要借武曲之力,武曲就可以及时夺回力的控制权。 陈玄丘绝招失利,却也不慌,他只是更喜欢用武功而已,却并非不懂道术。 陈玄丘手指望虚空一点,一朵道意法力凝聚的金莲花蓦然凭空自现,一瓣瓣莲花飞出,便化作一口绯色飞刃,斩向武曲。 那朵金莲是重台金莲,一百零八片花瓣,刹那之间,就是一百零八口飞刀斩向武曲。 武曲急忙挥刀护身,如夜战八方,刀光挥舞,磕得那一口口绯色飞刀溅碎于空中。 “武曲七杀,散!” 武曲星君磕飞一道道飞刃,将金身一抖,身上锁子甲立时散作一道道手指粗细、长短的金光毫芒,激射向陈玄丘。 陈玄丘心月双轮回防,将全身上下守得风雨不透,七杀毫芒如雨打芭蕉,噗嗤作响。 其中一枚毫芒被心月轮磕飞,一旁正袭扰破军星君的花影躲闪不及,哎哟一声,那毫芒洞穿小腿,登时鲜血汨汨。 这时候,姜飞熊却是披发仗剑,如疯如魔般抓紧施起法来。 亏得三位星君要保护主持大阵的姜飞熊,不敢远离,柳影花荫和无名才没有生命之险。 这一战是以陈玄丘为主力,陈玄丘手持心月双轮,在鹿司歌的奇妙身法配合下,动作比天狐魅影步还要快,围着三位星君强攻猛打,只想破开防御,予姜飞熊以致命一击。 奈何三位星君以三才阵配合,真元流转,陈玄丘每攻一处,都是三位星君合力抵御,一时间竟也不能攻破防御。 陈玄丘急燥起来,大声道:“尔等退下!” 无名最听小师兄的话,立即拖着小腿受伤的花荫闪到一旁,柳影手握双刀,也即时掠到他们身边。 陈玄丘脑后光轮突然大放光华,将陈玄丘周身映得金光闪耀。 陈玄丘一掌拍出,掌印在空中化作斗大的一只金色巨掌,凌空拍向阵眼处正举剑舞蹈,口中念念有辞的姜飞熊。 “大金刚掌!” 这一掌重如山岳,武曲挥刀,破军挺枪,贪狼挥起双爪,以三人之力迎这菩萨之力的重重一击。 大地似乎凭空陷下三尺,但是武曲、破军、贪狼膝盖只微微一弯,还是接住了这一掌。 “大须弥掌!” 陈玄丘第二掌横推过来,这一掌似乎比方才那一掌还要雄浑,一只巨掌笔直地推向当面之破军。 破军星君嗔目大喝,手中银枪向前一挺,武曲和贪狼各将一掌按在他的肩上,借助三才阵,再度合三星君之力于一身。 金色巨掌与银色长枪一撞,锋利的枪尖正刺在巨掌掌心。 只见那银色长枪陡然一弯,三位星君齐齐嗔目一喝,再将银枪一振,轰地一声将那一记须弥掌破碎。 “大虚无掌!” 趁着三位星君也是齐齐一退,阵形稍乱,又是一记掌印,蓦然出现在三人背后,拍向贪狼后脑。 贪狼大吃一惊,身形疾转,双掌利爪激荡着幽蓝的光芒,抓向那只巨掌。 不料那巨掌拍到面前,突然转化虚无,又在他的脑后出现,但这一次却不是拍向他,而是拍向了正要传导法力,合三归一的破军和武曲。 破军和武曲只得各运神功,迎这一掌。 而鹿司歌的瞬闪异能也在这一刻发动,虚无掌在贪狼面前消失的刹那,陈玄丘已经出现在他面,一指便点向他的眉头。 贪狼一双利爪徒劳地从空中划过,只差着一隙,陈玄丘的手指,便已轻轻捺在了他的额头。 真、武、裂、神、指! 陈玄丘将两教神功运用自如,三记伏魔金刚一般刚猛的西方新教神功之后,却是突然来了一记真武功法。 只轻轻一捺,劲力螺旋般透体而入,然后灵鹿一跃,已然载着陈玄丘远在十丈开外。 贪狼星君饶是神道金身,也挡不住创世之神盘传下的这无上体术之力。 劲气在贪狼金身之内如龙卷风般肆虐破坏,然后陡然爆炸开来。 贪狼徒劳地张开套着利爪拳套的双手,尖声大叫起来。 他的额头,被陈玄丘一指戳破的洞眼处,猛然射出一束璀璨的金光。 然后,是他的双眼、双耳、鼻孔、嘴巴、肚脐…… 十一孔, 俱射金光。 贪狼星君只是金仙境界,离无漏之身还差着远呢。 他的金身被陈玄丘以太乙境修为的一记真武裂神指破坏,首先便是这十一处地方控制不住,真元逸泄。 接着,他的金身便一寸寸皲裂,出现无数道裂纹,就像一件瓷器,骤然受到了剧烈的震荡。 那每一道裂缝中,都有刺目的金光射出。 然后,轰地一声,在武曲和破军无比惊骇的目光中, 贪狼星,陨! 第678章 破阵子 星君陨落,纵然这里是三界隔绝之地,也挡不住天道生出感应。 遥远天际,贪狼星顿时黯淡。 贪狼的元神从破碎的金身中涌出,它不甘心,它似乎本能地感觉到这座大阵要吞噬掉它,它奋力挣扎着,周围翻涌而来的血云如附骨之蛆,却是根本摆脱不得。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枉死者已经没有了意识,但却似乎本能地感应到他是凶手之一,又或者只是贪婪于它元神能量的甜美。 无数血云围绕着贪狼神祗的元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漩涡,贪狼凄厉地嚎叫着,不甘地被拖入其中,无数张修罗鬼脸嗥叫着张开巨口,啃噬着他。 一位星君神祗的能量何等壮大,整座大阵因为他的元神补充,立时风起云涌,厉啸声声。 正在卖力主持大阵的姜飞熊大喜。 贪狼死了?死就死呗!死道友莫死贫道就好! 姜飞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舞之,足蹈之,口中念念有词,利用这股巨大能量的补充,把阵法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狮王正与姬国修士交手,突然一阵恍惚,他仰天嗥叫,一股无形的杀气狼烟般笔直向空,然后他伸出利爪,就向身边最近的玄空门主猛然抓去。 玄空门主大惊,飞身闪避,怒喝道:“狮王,你昏了……” 他还没有说完,一双眼睛也陡然变为血色,嗜血的双瞳狠狠地盯上了身边的大妖夔雷。 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不仅能吸收一切负面能量,转化为正面能量,补益于己方修士,那血气更是充满了可以迷惑神志的致幻效果。 但是入得阵来的雍国修士,个个修为不凡,虽然从一入阵开始,他们就在不知不觉中受到血雾影响,神志却始终没有迷失,只是杀心更炽。 直到此刻,贪狼星君身陨,他的元神全部化为能量,补充进这座大阵,所有的人都疯狂了,已经不辨敌我,只会本能地向距自己最近的人发起拼命的攻击。 只有朱雀辞、齐林公子等寥寥数人位阶和修为太高,仍旧没有被血雾煞气迷惑了神志。 可是,他们又能怎么办?出手杀死神志混乱的同伴么? 他们唯一能做的,只有焦急的闪避。 无名和柳影花荫也着了道儿,嘶吼着相互厮杀起来。 “怎么会这样?” 陈玄丘大惊,他没想到这座大阵真正最可怕处,竟在于此。 他已经无心追杀姜飞熊,返身便去制止无名和柳影、花荫自相残杀。 姜飞熊披发仗剑,哈哈大笑:“大事谐矣!雍国精锐,尽丧于此,天下可定,我的功德也将圆满了。” 武曲星君恸声道:“贪狼……” 姜飞熊安慰道:“武曲星君节哀,贪狼星君虽死,却能拉了西方新教一尊大能同归于尽,也算死得其所了。” 破军星君反手就是一掌,抽得姜飞熊原地打了个转转,半边脸登时赤肿起来。 破军星君破口大骂:“你这老猪狗,你怎么不去死?” 陈玄丘根本顾不上这三人内讧,他震开了无名,柳影便杀过来,他躲过了柳影,花荫便冲上去,弄得陈玄丘手忙脚乱,也不知该如何让他们恢复神志。 这时,一缕清音忽然袅袅传出。 那是……那是笙的声音。 笙音袅袅,笙声不息,清音到处,血云被清香切割,受血云影响的众修士动作顿时为之一滞。 这笙音从何而来? 它竟能克制这血煞云气? 陈玄丘心中灵光一闪,右手望空一抓,他的混元两仪唢呐便已出现在掌中。 陈玄丘可不会那袅袅的笙乐曲子,混元两仪唢呐在手,一道高亢激昂的乐音便冲霄而起,刺穿了浓郁的血云,直上云霄。 陈玄丘吹的是《小刀会序曲》! 这曲子一响,立时盖过了一切声音,许多犹因迷乱了神智,与自己人大打出手的人怔然停下,虽然还未完全清醒过来,但眼中暴虐的目光却在渐渐散去。 一见有门儿,陈玄丘更是吹得起劲儿,《小刀会序曲》响澈云霄。 姜飞熊大惊,戟指大喝道:“杀了他,快杀了他,阻止他破阵!” 破军和武曲也顾不得再和姜飞熊发飙,立即冲向陈玄丘。 陈玄丘既知这个法子管用,哪肯停下。胯下有鹿司歌作主,跳跃如飞,陈玄丘骑在鹿背上,只管尽情吹奏。 一时间,血云之中,敌我双方无数修士呆立如枯槁,只有一人一鹿,翩跹来去,后边两位星君追杀不休。 这唢呐不愧是乐界流氓,它一响,什么声音都盖下去了。 绮姹蒂千莎立在谷口,本来正在吹笙,可唢呐声一起,顿时就把笙声压制了下去,不仅如此,反而因为乐曲的不同,不时反制笙声,搞得蒂千莎好不难过。 不过,她也感觉出,这支唢呐吹起也是为了破阵,而且这唢呐一响,产生的效果竟然比她的十七管十方妙音金玉笙更好。 蒂千莎注意听了听那曲子,马上调整了乐曲,跟着陈玄丘的《小刀会序曲》,也吹奏起了同样的乐曲。 阎罗天太阳戮魂大阵中,无数中的血色修罗尖利地嚎叫着,捶胸顿足,掩耳奔逃。 大妖夔雷一见,不禁福至心灵,马上丢开两柄雷音锤,将袍子一撕,露出他的大肚腩来,双手轮番,“啪啪”地拍打肚腹,应和陈玄丘的唢呐乐曲节奏。 这夔雷妖兽,只消拍打肚腹,便有鼓声如雷。 上古年前,曾经有仙人宰杀夔雷妖兽,以其肚皮蒙于鼓架,抽取腿骨制成鼓锤,制造天界战鼓,其滚滚雷声,实是响亮。 一时间,陈玄丘吹响唢呐,绮姹蒂千莎和以玉笙,大妖夔雷以雷鼓配乐,这一曲《小刀会序曲》当真是史上最为霸气、最为震撼的一曲《破阵子》。 姜飞熊不能离开阵眼,只能恨恨地看着破军和武曲追杀陈玄丘一人一鹿,满场纵横,却是有心无力。 这时,无名和柳影、花荫,却是呈品字形,缓缓围向了他。 无名反手一拔,鞘中雷电鞭剑便发龙吟之声,跃空而出。 这剑极长,比始皇帝的太阿剑还长,不用此法,无名的臂长,也是真拔不出来。 剑跃长空,再落下时,无名伸手一探,正握住剑柄。 无名剑在手中,柳影和花荫便左右一闪,当着姜飞熊的面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姜某是执道人,是奉天道行走人间,你们敢逆天叛道?” 姜飞熊色厉内荏地叫着,却已忙不迭从怀中取出一面杏黄小旗儿来,望空一抛,立时化作一杆两丈多高的大旗,矗立在他的头顶。 那杏黄宝旗立时金光氤氲,涌现出朵朵金莲,翻涌生灭,无穷无量,将他周身护住。 陈玄丘的浑元两仪唢呐,和绮姹蒂千莎的十方妙音金玉笙,还有大妖夔雷拍打肚皮发出的雷鼓之音合奏,威力无穷,血云被切割成一道道碎片,血色修罗纷纷泯灭。 突然之间,地雷勾动天雷,三界屏障破灭,阴极阳生,阳极化阴,血谷上空彤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破了! 第679章 树倒猢狲散 暴雨如注,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已破,所有的煞气、冤气都被这雷电暴雨洗涤着。 大雨骤来,复又骤歇。 绮姹蒂千莎和摩诃萨身形腾空,周身宝光灿烂,冉冉飞入谷中。 二人双手合什,以梵音颂唱,无上菩提愿力超渡尚未在大战中被消灭的冤魂。 那无数冤魂,渐渐被洗去了周身的戾气血色,化作了淡淡莹白的一缕魂魄。 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尽数已被两尊大菩萨的梵音佛唱洗去了悲惨的记忆和诸般负面情绪,洗去了一身的暴戾煞气,双手合什,神态安祥地向二人行礼,然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天地。 摩诃萨叹道:“尘归尘,土归土,终归是从何处来,便往何处去。” 眼见大阵已破,姜飞熊好不绝望,便将那杏黄旗收在手中,与武曲、破军同时升至空中。 武曲和破军此时仍是金身神相,周身神光隐隐。 阵法一破,恢复了修为的众神官仰面看见,不由得骇然失色。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姬人是反叛啊?为什么神祗竟然站在他们一边? 那些妖族魔族也是骇然不已,他们自从被关进伏妖塔,就不停地诅咒天庭,仇恨天神,可是天神距他们实在太遥远了。 自家炕头儿上骂皇帝,和当着皇帝的面,那可是两回事。 今日一战,他们本以为对付的是姬国修士,不料竟然是真正的神祗。 除了那些修为极其高深的大妖巨魔,如齐林公子、朱雀辞、玄天门主、狮王等人,其他高手也不禁心旌摇动: 我们,在和天庭作战么? 我们已经和神祗对上了? 姜飞熊好不绝望,这一次损失好不惨重,战局很可能就此逆转。 继续向天庭求讨救兵?已经暴露了天神插手于人间王权之争,如何向世人解释天神的公正与慈悲?会受天罚的吧? 不过,一看到无数仰望空中的修士,茫然中带着些惶惑畏惧的神情,姜飞熊突然觉得,机会还没有彻底消失。 地面上,还有许多姬国修士,如果能用神威惮压住这些雍国修士和魔族妖族,说不定…… 姜飞熊立时大喝道:“尔等好大胆,这是要向天庭挑战么?姬国顺天道、得人心,天帝心许之。尔等攘助雍王,乃是逆天行事,就不怕一生修为尽丧,天罚之下,神魂俱灭么?” “别扯淡了!姜道人!” 陈玄丘冉冉腾飞于空,伸手往脑后一指:“诸位,看到咱这个圈圈了么?比他们的修为还要厉害,才能显现呢。” 陈玄丘坐在梅花鹿上,诅咒魔铠已收,懒洋洋的样子,就像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一个风流公子。 “何为神,何为仙?与你我一样,都是修士。只不过,他们的修为经过了度劫飞升这一关,达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所以以神自诩,和人族划清了界限而已。就像诸位……” 陈玄丘掏了掏耳朵,信手向下指:“普通百姓心中,奉常寺的各位神官便是神明,正如你们各位神官心中的天庭神将。 妖族修士度过化形期后,在那未化形的妖族眼中,便也一样被视作神明。当年妖族主掌天庭时,妖族便是神,他们便是人间修士,如今翻了个个儿,这叫什么?成王败寇而已!” 这话一说,许多妖族魔族精怪之流,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畏惧之心一扫而空。 但是神官们却依旧惶惑着,情绪快要崩溃了。 那是他们的信仰啊,信仰快要崩溃了。 他们的一身本领,都来自于借法。如果他们作对的竟然是天神,他们还能拥有力量么?岂非立即就会被剥夺了神通? 此时,谈太师突然嗔目大喝一声,纵身跃到了半空之中。 刚刚经过了风雷暴雨的洗礼,强劲的风正在带走山谷中的血腥之气。 谈太师身后的披风迎风猎猎,使得他更加威武不凡。 那气概,可比懒散在鹿背上的陈玄丘更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神祗。 “诸位难道没有发现,你们的对手是神祗,但你们依旧可以借用神力?这是因为,正如我人间出了姬国这个叛徒,天庭,也出现了叛徒!” 谈太师向破军和武曲戟手一指:“他们,就是天庭的叛徒!我们与之一战,不但是维护人间正朔,而且是替天行道!尔等心中魔障,还不破之?” 谈太师一声嗔吼,如当头棒喝,众神官憬然而悟,气势立时一变。 “追随陈总判,替天行道,诛杀伪神!”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千余名神官下意识地跟着大喊起来:“追随陈总判,替天行道,诛杀伪神!” 一句话喊完了,他们突觉尴尬,大家没把陈玄丘这个总判官当回事儿好吧? 再说,就算认可他这个总判官,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及太师啊,啥叫追随陈总判? 陈玄丘也很意外,定睛一看,噫!竟是司羽这个小马屁精。 看来,七音染是成功从浅陌的幽魂口中,逼问出了司羽的下落,并及时把她救出来了。 至于司羽究竟被藏在何处,如何被救出,陈玄丘此时却是不便上前询问。 姜飞熊一番恫吓,本来已经令人心浮动,想不到陈玄丘一跳出来,竟然又把形势逆转了。 姜飞熊恶狠狠地瞪着陈玄丘,还清楚地看到了他腰带上系着的紫皮葫芦。 那是我的法宝啊,这个偷东西的贼!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姜飞熊恨不得食陈玄丘之肉,寝陈玄丘之皮。 可是,这时那白衣圣相,优雅高贵不可侵犯的绮姹蒂千莎和宝相庄严的摩诃萨却已飞至陈玄丘身边。 三尊脑后光轮闪烁的大菩萨,那可是圆光一寻相,代表着他们的无上修为。 姜飞熊顿时心中一凛,清醒过来。 三位星君联手对付其中一个,还被干掉了一个,如今人家那边有三个,干得过? 姜飞熊看了看左右的武曲和破军,马上得出了结论:干不过! 而且,一旦有危险,他们两个一定会像甩大鼻涕一样把我甩了,自己逃之夭夭。 一念及此,姜飞熊当机立断,立即大喝一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说罢,姜飞熊按下云头,一头扎进刚刚暴雨形成的谷间浊流,借水遁溜之乎也。 还别说,那水中又是泥又是血,污浊不堪,根本看不透,谁想阻拦他都是问题。 武曲和破军对视了一眼,当即也有了决断。 他们谪凡,是为了攘助姬国,对付拥戴雍国的修士,当时可没把西方教算在其中。 如今西方教既已插手,这就脱离了他们原本的预判。 那么他们回去向上司请求一下新的指示,不过份吧? 大家都是打工人,而且还是上了封神榜,升迁无望、修为再无寸进可能的打工人,那么玩命干什么? 一念及此,武曲和破军也是立即遁去,不过他们没有追着姜飞熊逃去,而是化作两道遁光,冲霄而起,返回天庭去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680章 斩首行动 姜飞熊遁走,武曲和破军飞升,姬国修士顿时战意全无。 牛宿十七星,已尽数陨落,天庭一片星域无主,星空顿时又黯淡了一片。 “尔等在此收拾残局,我需要一些人与我一同杀向姬国,直取其首,谁来?” 陈玄丘当空大喝,朱雀辞立时俏生生地出现在他身边。 不言而喻,上阵夫妻兵,她是一定要去的。 “还有我!” 齐林公子也笑哈哈地跃了过来,床闱之上的游戏做多了,他忽然觉得打架也挺有意思的。 还有大妖巨魔欲纷纷跳出,他们知道陈玄丘的真实身份,这时不表忠心,何时表忠心? 不料,谈太师却是亢声喝道:“方才入阵,天地隔绝,我奉常神官无法可借,不能参战,故精神饱满,正好趁胜追击!” 陈玄丘道:“好!只是,各位神官尚不具备飞行神通,他们……” 谈太师把大袖一展,朗声说道:“执天道,化万法,袖里乾坤!” 那大袖迎风猎猎,化作巨大无比的一个布袋,奉常众神官纷纷被摄入袖中。 汤唯急急拱手道:“老师!” 谈太师略一踌躇,把玉衡、汤唯等百余位涅盘之光的成员也摄入其中。 现在他既然相信天庭出现了分裂,天庭也出现了反叛,自然也就相信了追随陈道韵的这些人反的不是整个天庭,而是反的天庭中的叛徒。 陈玄丘道:“这些人,足矣!姬国一隅之地,我不信他们还有余力,把岐州城经营得铁桶一般。我们走!” 陈玄丘说走就走,伸手一拉朱雀辞,不等她忸怩,已然将她抱上鹿背,共乘神鹿,飞向西方。 齐林和谈太师驾起遁光,紧随其侧。 空中,遥遥传来陈玄丘的声音:“不降者,杀!” 修士追求大道,就更加珍惜生命,唯有活得够久,才有更大的希望。 如今连天神都逃了,他们还有什么机会反抗? 大多数姬国修士,面面相觑之下,选择了放下武器,束手就缚。 而只这刹那功夫,陈玄丘、朱雀辞、谈太师和齐林公子已瞬息千里,远赴姬国。 …… 天庭,中央天帝正在殿上欣赏神女舞蹈,仙乐飘飘,仙气缈缈,饮着甘露仙酒,怡然自得。 千里眼突然仓惶而入,纳头拜倒,惶惶然道:“天帝!” 天帝神目一闪,微微举袖一拂,众天女和乐师便急急退出了神殿,只留下天帝心腹卷帘大将一人,仍旧侍立于侧。 这卷帘大将,可不是卷门帘子的。帝王身边随侍的人,要么是位高权重的心腹,要么是绝对信任的内臣,要么是武艺高强的死士,哪有一个闲人。 人间科举,乡试、会试的考官们,就统称为帘官。 因为公堂后进还有一道门,加帘以隔之,帘内之官,便是主考或总裁。 这位发似红焰,脸似青蓝,身材高大魅梧,身披鹅黄大氅的御前带刀侍卫统领被称为卷帘大将,指的也是他是天帝驾前最亲近之人,是随侍天帝,置身御帘之内的人! 那是地位的象征。 等殿上一空,天帝沉声问道:“你何以匆匆回返,人间大局已定了么?” 千里眼禀报道:“天帝陛下,姬国受阻于太平关前已有一年,不得寸进。今日,大雍突然举兵反击,姬人不堪一击……” 天帝目光一凝,冷声道:“南斗、牛宿,已各遣神将相助,居然会败?” 千里眼满脸苦涩地道:“小臣亲眼看见,有西方极乐天的人助大雍作战。” 天帝一惊,霍然站起,厉声道:“你说什么?” 千里眼还待再说,武曲和破军已联袂赶到,他们的神通远超千里眼,驾遁光神速的很,竟然只差前后脚赶到。 二人一到,便带来了姬国大败的消息。 武曲星君禀报道:“西方极乐天派出了三位高手,都是新教中预立了菩萨果位的大修士。” “什么?” 天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冷笑起来,道:“朕听闻西方新教欲脱立我天庭而自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了,他们居然直接与我天庭作对了!” 武曲和破军叉手道:“如今情形,已超出臣等预料,如何从事,还请天帝示下!” 天帝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些混帐东西,当初天庭无人可用,无法维持三界动转。是我哭诉于道祖面前,这才三教签押封神榜,连哄带骗地给我天庭招来许多神将,可这些人终究不肯全心全意。 什么听我示下,不过是能敷衍便敷衍罢了。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破的,否则大家难堪,自己丢脸。 人间王朝,常常是开国时效率最高,然后渐渐亢臃不堪。 可天庭因为那些职官都是拉壮丁拉来的,所以反而是一开始效率最低,如今经过这无数年,曾经的怨尤愤怒渐渐淡了,也知道无力反抗,各职司部门倒是渐渐有了效率,天帝威仪也日渐强大。 天帝相信再经无数岁月,这些人终将服服帖帖,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天帝思忖片刻,挥袖道:“尔等且退下,朕会召四方上帝,共同商议一个举措出来。” 武曲和破军还有千里眼急忙叉手称是,退出大殿。 天帝双目微闭,沉默有顷,突然一张双眼,沉声道:“沙磊!” “臣在!” 卷帘大将躬身听旨。 天帝道:“你去西方极乐天,探一探西天口风。” 天帝冷笑一声,喃喃地道:“希望他们的三尊大菩萨,只是适逢其会,不然的话……” 天帝挥了挥手,卷帘大将沙磊立时领会,出了神殿,驾起祥云,便往西方而去。 天帝沉吟片刻,朗声道:“人来!” 当下便有殿上武士走入,天帝吩咐道:“速请四方上帝来此,朕有要事相商!” 神将领命,立时出殿传诏去也。 西方教竟然蠢蠢欲动,天帝真有禀报圣人的冲动。 不过,他如今已经不是道祖身边的小道僮了,已经做了这么久的中央天帝,圣人之下,万万神之上,一言九鼎,位高权重。 如果,有点什么事就去找圣人哭告,那也太丢人了些,只要自己还能解决,他还是希望利用自己的力量来解决。 西方教虽然有人插手,可究竟是西方二圣……三圣亲自授意?还是门下弟子有人适逢其会? 天帝不相信西方新教未立,就敢全面介入由天庭主导的这场人间大劫,否则,弄不好就要再度演变成一场封神大劫,三界修士谁也逃脱不了。 就西方二圣那个魄力,他们不敢承担这样的后果。 不就是太平关前败了一仗么? 天帝并不以为然,先摸清极乐天的态度要紧。 至于人间,还不是在他一念之间?随时都可派出天将,帮姬侯逆转战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陈玄丘还没等太平关之战彻底结束,就火烧屁股地直奔姬国都城岐州而去了。 陈玄丘的闪电战加斩首计划,抢的就是一个兵贵神速! 第681章 先声夺人 姬国,岐山脚下,一处雅舍。 南子坐在上首,款款身姿,活色生香,说不出的诱人。 这等女人,简直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但是坐在她面前的三个男人,却没有一个在看着她。 这三个男人,一个两眼闪烁不定,额头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另一个捻着腰间的玉佩,都快把上边镂刻的画纹都抹平了。 第三个则一手支在桌上,手摁着下巴,嘴唇一歪一歪的,紧张之下,下意识地啃起了内唇。 流汗的那个,乃是姬国大司农龙渊。 捻玉佩的那个,则是上次凤凰山取贤的主考官黄璜。 而咬嘴唇的则是他的老搭档王祥王大夫。 龙渊思量许久,沉声道:“嘉鱼姑娘,你说的是真的么?我姬军……真的被聚歼于太平关下了?” 南子柔柔地叹息一声道:“龙司农,说起来,你算是我的远房表舅呢,咱们两家是亲戚,我会骗你么?正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我才找你来商议。这等功劳,自然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王祥目光闪动,道:“如此说来,消息很快就会传过来了。” 南子道:“正是,所以,我才催促你们,赶快动手。否则,等消息传来,国中大乱,一旦姬侯主动请降,这归顺之功,就要白白从你们手中溜走了。” 黄璜突然道:“你们南氏会有行动么?” 南子嫣然道:“当然不会。” 龙渊道:“为什么?” 南子妙目流转,微笑说道:“因为,我已投效大庸,所以,大庸胜了,我南氏就是有功之臣。南氏族人,又何必再冒险行事呢?这,也是我找到诸位的原因。 人,都是有私心的,我维护南氏族人的私心最大,所以我不想让他们牵涉其中。因为,你们三位与我南氏关系密切,不是姻亲,也是故旧,所以这个机会,我才送给你们。 风险,必然是有的,如何选择,决定权还在诸位。只是,我要正告诸位,一旦太平关姬军大败的消息传到岐州,你们再想向大雍示忠,就来不及了。” 南子越是这么说,反倒让三个姬国大臣更加相信了她的话。 龙渊又思量良久,把牙一咬,振声道:“好!我信你!黄大夫、王大夫,你们怎么说?” 黄璜和王祥对视一眼,只犹疑片刻,便道:“既然大司农决定参与,我二人……愿追随大司农,一起行事。” 南子嫣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甚好!事不宜迟,三位既然决定有所表现,还请尽快行动,若是迟了,失去机会的可是你们。” 龙渊起身拱手道:“嘉鱼姑娘肯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们,一旦事成,龙某必不忘姑娘点拨之恩,告辞!” 说着,三人走了出去。 阴影里,暗香和疏影闪了出来。 疏影道:“你说,他们回去后,会不会放心不下,先行打听太平关那边的战况?” 南子道:“千里迢迢的,他们的家族又没有修士,只是普通的凡人,哪那么快能打听得到?我已经再三说明,一旦姬军大败的消息传到岐州,他们的机会就没有了。他们想弃姬而投雍,从中投机取利,就得尽快行事。” 暗香道:“那我就放心了,不然一旦被他们知道南平关前,两军犹在对垒,我们是在编他,他们是绝不敢投向大雍的,一旦举报了你我,反而打草惊蛇。” 南子笑道:“你们放心吧,这几位,都与我南氏关系匪浅,他们的性情脾气,我很了解。他们点头,就是信了我说的话。既然信了我说的话,他们一定怕失去这个机会,会以最快的速度动手的!” 南子果然有识人之明。 黄璜和王祥本就是文臣,负责姬国典籍文章、档案资案的管理。 当初让他二人主持凤凰山选贤,并担当文贤士的主考官,就是这个原因。 三人离开后,又私下商议一番,果然不出南子所料,决定立刻行动。 由黄璜和王祥负责去文馆寻找各种罪证,而大司农龙渊,贵为三公之一,出入宫闱不用搜身。这些罪证,就由他负责带出宫庭。 三人计议妥当,马上开始准备,次日散了朝,便悄悄赶到了文史馆。 这一日,正是秋高气爽时节,阳光份外明媚。 岐山脚下,精舍院内,三位佳人缓缓行于林下。 枫叶尽染、随风而落,有种迷离之美。 南子伸手拈住一片红叶,悠然道:“龙司农他们,就快动手了吧?你俩按照计划,去宫门左近等候吧。取到罪证,立即快马加鞭,离开姬国,回返大雍!” 暗香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 南子道:“我自然也要走的。不过,此一去,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再回来。我想……见见近亲族人。” 暗香和疏影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身形一纵,便消失在斑斓的树影中。 南子喟然一叹,幽幽地道:“人间轮回大劫,从不曾逆转过天数。陈玄丘啊陈玄丘,你虽然了得,我也不信,你就能逆天而行。最终,你还是要败的。” 南子拈起手中那片血一样红的枫叶,淡淡笑道:“不过,顺又如何,逆又如何?当年我逆大雍而行,我还是我。王舒窈保了大雍,最后却也不过落得个不人不鬼的下场。 到头来,我和她,却都只是天神游戏之下的一枚棋子,可叹,可笑!” 南子轻轻撒手,红叶落下,南子却是螓首仰起,看向了碧蓝的天空:“所以,我就跟着你,一起反了这天吧。败了,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好过王恶那等无情无义之辈,枉做什么神仙! 只是,我可以把性命卖给你,我却不能拖南氏一族下水,这……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吧!我被人负过,知道那种痛。我不能负了南氏一……” 南子刚说到这儿,神情忽然一窒。 湛蓝的天空,能见度异乎寻常地好。 她眼看着,天空中一头七色神鹿,夭矫于飞,背上一位白袍公子,翩然若仙。 她眼看着,一头麒麟突然显现。人都道麒麟是瑞兽,见之国祥。可是那头巨大的麒麟,却是脚踏火焰,张牙舞爪。 她还看见,一只凤凰,金光灿烂,展开如云羽翼,一声凤鸣,清越之音传遍天宇:“姬侯身为雍臣,世受国恩,不思报答,反起兵叛乱。吾为凤凰,护法大雍,今临岐州,姬侯还不束手就缚,向雍天子请罪?” 然后,南子就看见,空中还有一个身着奉常神袍、御风而立,大袖飘飘者,把一双大袖一挥,成千上万的奉常寺神官便像下饺子一般从那大袖中飞身出现,落向岐州城里。 南子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这时,三名应召而来的南氏亲族已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向她毕恭毕敬,欠身施礼:“老祖宗,您回来了。” 南氏亲族的核心成员,都知道她是南氏老祖轮回转世,所以身后这三人虽已是白发苍苍的古稀老人,面对南子也是不敢有丝毫不敬。 而南子在族人面前,也是向来雍容优雅,哪怕是她幼年时,也从不曾跳脱顽皮。 可这时,南子却是急吼吼一下子跳转身来,急不可耐地道:“快!快快快,快去叫人!马上召集我南氏族人,立即反了姬国。若迟了,天大的功劳,就要白白溜走了!哎呀,家里怎么派了你们三个老态龙钟的家伙来,我去叫人!” 然后,南子便施展出“蝶舞天涯”无上心法,一溜烟儿地跑掉了,只剩下三个加起来超过了两百岁的老人,站在那儿目瞪口呆,三位老人家眼神儿不太好,耳力更差,根本没听清南子急急说的什么: 老祖宗不是一向教导族中女子行莫回头,语莫掀唇,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么,这是怎么……莫……么了? 第682章 软硬各施 史馆中,黄璜和王祥将搜罗到的档案资料贴身藏好,提心吊胆地出了史馆。 这里仍是宫苑之内,他二人又是管理史馆的官员,这里的侍卫自然不会搜他们的身。 大司农龙渊正在林下散步,来回徘徊着,似乎在活动身体,实则在紧张地等着黄、王二人。 片刻后,二人急急走来,黄璜喜形于色道:“大司农,东西我们取到了。” 王祥忐忑道:“大司农,我已把家人籍故送出了城去,只剩王某一人,就把这条性命交给你了,大司农千万小心,莫要露了马脚。” 龙渊不耐烦道:“这等时候,还说什么废话,快快快,快到林中,把东西取出给我。” 三人到了林中,黄璜和王祥急急忙忙往外掏各种簿册,龙渊也顾不得什么大臣体面了,顺手接了就往身上塞,腰里、怀里、裆下…… 三个人正忙活着,凤与麒麟,便当空出现。 一位大神官撒豆成兵,无数天将从天而落。 还有一匹七色神鹿,上边端坐一个白袍仙人,衣袂飘飘,不言不动,似乎比那凤凰、麒麟和大神官还要尊贵几分。 龙渊听到凤凰口吐人言所说的话,不由惊喜道:“嘉鱼姑娘没有骗我,大雍天兵到了。” 王祥转念一想,急催促道:“大司农快快出宫,迟了恐宫中戒备,走不掉了。” 龙渊一听,拔腿就走,急急忙忙向宫门走去,王祥和黄璜也跟在后面,急匆匆随之而行。 凤鸣之音满城皆闻,姬侯如何不知? 他由人搀着,颤巍巍走到廊下,举手指天,只是那手哆哆嗦嗦,半晌也指不定一人。 “怎么……怎么会……这是怎么回事?雍国修士,怎么会长驱直入,到了岐州城?” 姬侯嘴里说着修士,眼见空中却是一头金凤凰、一匹七色鹿、一只火麒麟,还有一位大神官,也不禁惊慌不已,这样的阵容,对他守城兵马的士气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蝉禅”侍卫第一时间冲到了姬侯身边,四位“蝉禅”大总管将姬侯紧紧护在中间。 姬侯恶狠狠道:“这个天杀的姜飞熊,吹下大话,说他此去,定能平定大雍,如今竟让人兵临我岐州城下……” 他刚说到这里,廊下溪泉中哗啦一声,姜飞熊冒了出来,浑身水淋淋的跟落汤鸡似的。 姜飞熊一路水遁归来,还不知道陈玄丘竟先他一步而来,如今已经撒下满城的神官。 姜飞熊一出遁境,便见姬侯正在面前,不由大喜,忙道:“国君……” 姬侯一把揪住了姜飞熊的衣领,咆哮道:“姜飞熊,你干的好事,如何竟让姬国修士杀到了我岐州城?你夸下的海口呢?” 姬侯自从那次被陈玄丘伤了,不但右手整日哆嗦个不停,口齿也不伶俐了,喷了姜飞熊一脸唾沫星子。 姜飞熊也不擦脸,惊道:“什么,他们追来了?” 姬侯望空一指,大喝道:“你自己看!” 姜飞熊抬头一看,脸色攸变。 姬侯道:“他们撒下了满城的兵将,马上就要杀进宫来了,怎么办,寡人该怎么办?” 姜飞熊急急一思索,沉声道:“国君,情况紧急,请你牢牢记住臣的话。” 姬侯瞪眼道:“你还有主意?你有什么好主意,快说,快说。” 姜飞熊道:“我去搬救兵!” 姬侯大怒:“混账东西,人家都杀到寡人的宫殿了,哪里还有……咦?” 姬侯突地恍然大悟,顿时喜形于色:“你是说……求得来么?快去,快去!” 姜飞熊道:“臣这就去。国君现在只需要做两件事。” 姬侯道:“你说,你说。” 姜飞熊道:“第一,毁灭所有证据,不要叫雍人抓着把柄,一旦国君的贤名毁了,天庭可就无法站在国君一边了。” 姬侯怵然一惊,立即扭头吩咐一个蝉禅侍卫的总管:“去,你去史馆,将寡人继位以后所有文册档案,全部焚毁。” 那总管应声而去。 姜飞熊道:“第二件事,国君务必想办法拖住陈玄丘,不必与他硬拼,只要拖住他,等臣回来。” “好好好,寡人晓得了,你快去!” 姜飞熊差使办砸了,本想着还有一息喘息之机,不愿就此回转天庭,可是到了如今这一步,他也无计可施了,只好驾起云头,飞遁天穹。 朱雀辞自空中看到,张口就是一束凤凰真火。 姜飞熊急忙祭出杏黄小旗,迎风一招,将那一束真火扇歪,趁机飞遁。 无名突然从谈太师大袖中跳了出来,骑着他的吊睛白额猛虎狂追,大叫道:“道友请留步,且听我……” 姜飞熊哪肯留步,他连头也不敢回,仗着有杏黄旗护身,急急飞遁而去。 地面上,眼见得姜飞熊已经跑掉,姬侯才突然省起,国师回来了,我的爱女浅陌呢? “国师,国师,小女浅陌何在啊?” 姬侯望空喊了一声,但姜飞熊已逃得不知去向,听不见了。 空中,陈玄丘让胯下鹿司歌降低了高度,向着姬侯大笑一声:“姬侯,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此刻,你还不束手就缚,何必徒劳挣扎!” “是你!你这小贼……”姬侯一眼认出陈玄丘,登时气怒攻心,手抖得更厉害了。 一位禅蝉总管沉声道:“国君,臣等愿舍命护国君退入山中,再召四方义士前来拒敌!” 姬侯目光一闪,道:“不!这小贼诡计多端!寡人若逃了,他向我姬国军民报一个寡人已畏罪自尽,那时如何收拾局面?寡人……诈降!” …… 西方极乐天,山门下。 一位戴金盔、披银甲、红发蓝脸、身材伟岸的神将驾云而至,停在山门前,舌绽春雷,高声叫道:“天庭神将,奉天帝之命,要见接引、准提两位圣人!” 片刻之后,梵音阵阵,仙乐缈缈,一朵白云冉冉而至。云上站着一位道人,手托玉净瓶,瓶中杨柳枝,慈眉善目,一脸微笑,正是慈航。 慈航道人笑吟吟地道:“呀,原来是天庭的卷帘沙将军,有失远迎。却不知大天尊遣你来,要见两位圣人何事呀?” 沙磊一听,心中便是一沉。 西方教也在天庭统治之下,所以西方教弟子,对天帝也应尊称天帝。 称天帝,那是君臣。 称大天尊,那就只是因为天帝的修为境界,对天帝的一种尊称了。 这是什么?这就不是君与臣了,而是修行者与修行者之间的关系。 沙磊能成为御前卷帘将军,光靠一身的神通怎么可能? 这等好位置,多少人眼红呢,必须是心机深沉,多智多谋之辈,才能站稳这个位置。 所以这沙磊看面相粗犷忠实,实则是心细如发的机警之辈。 他只从慈航道人对天帝的这一句称呼,就知道,西方教,果然生起异心了。 “此行交涉,只怕不妙。” PS:不如求点月票,替大天尊贿赂贿赂两位圣人! 第683章 亮肌肉 卷帘稽首道:“原来是慈航道人当面。吾奉天帝之命而来,欲见接引、准提两位道人!” 慈航道人不敬称天帝,而是称大天尊,卷帘此来是代表天帝的,对慈航道人便也不再客气,口中不再尊称两位圣人,而是两位道人。 慈航道人不以为忤,微笑道:“哎呀,不巧的很,两位圣人正在闭关,什么时候出关,却不曾吩咐下来。” 卷帘忍了忍心头恶气,道:“那么,多宝道人呢,见他也可以。” 慈航道人笑道:“哎呀,也是不巧的很!多宝师兄悟得大道,已成圣人,也是急急闭关,以稳固境界去了。何时出关,不曾示下。” 卷帘一对红色的眉毛慢慢地拧了起来,嗔目大喝道:“天帝谕旨,你西方山门,居然无人应诏么?” 卷帘这一声大喝,用上了神通,每一字吐出,都形成一道道天威涟漪,荡漾开去,极乐天世界整座灵山都在这神音之中动摇起来。 山门摇晃,吱嘎作响,似乎要轰然破碎。 “卷帘大将,何必动怒!贫道代持山门,大将军有什么话,对我说也是一样的。” 慈航道人和颜悦色,微笑开口,声音平和,十分柔顺悦耳。 但他一开口,那柔和声音,便将卷帘的雷霆之音镇压了下去,雷霆神音,瞬间破碎。 卷帘大将蓝靛靛的一张脸,蓦地红了一下,显然是内腑受了伤。 慈航道人微笑地看着卷帘,道:“却不知,大天尊有何示下?” 别看他一脸温和,卷帘既然动了怒,慈航道人也是趁机亮了亮肌肉,反正西方教现在也有三位圣人了。 对方除了与天合道的鸿钧道人之外,本来还有四位道人,鸿钧未合道前,便是五位道人,西方教岂能不夹着尾巴做人? 可现在不同了,鸿钧合道于天,成了天道意志的一部分。 天道是没有立场的,因为这片天地的老天爷,本该是盘,可惜盘已身陨,天道不全。 这也是鸿钧合道于天,补完天道的原因。但也因此一来,他就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拥有自己的立场和喜恶,除非有危及这片天地安危的大灾难,他是不能现身了。 即便如此,对方也还有四位圣人才对,哪怕多宝道人成圣,总的实力还是弱于对方。 可惜,人教教主无为,每天只管忙他自己修道炼丹,就收了一个弟子。 阐教教主种族歧视,挑挑拣拣的,真拿得出的弟子,也只有一十二人。 只有截教教主,有教无类,唯才是举,门下万仙来朝,结果两位师兄心生嫉妒。 道祖鸿钧想为天帝撑撑门面,从三教中挑选人才充入天庭,以使三界有序运转。 天帝看中的本是元始门下十二金仙,结果二师兄出面,大师兄暗挫挫地拉偏架,硬生生把小师弟苦心经营多年的三界第一大势力搞得烟消云散。 通天教主气怒攻心,想再立地水火风,重造世界,结果惊动了与天合道的鸿钧,将他镇压。 现在,天庭一边,只有三位圣人,两边一般多。而且天庭三位圣人中的娲皇,还是功德成圣,战力较之其他几位圣人最低。 所以,论终极战力,西方极乐天现在已经隐隐压天庭一头,慈航自然不怕卷帘,哪怕他是代表天帝而来。 所以,此时他虽说的和颜悦色,无形威压却是透体而出,周身宝光灿烂,虽然柔和,却比卷帘大将的嗔目大喝,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令人望之竟生膜拜之感。 卷帘大将蹬蹬蹬连退三步,面上一阵潮红,已然伤了肺腑。 他强压住吐血的冲动,低沉地道:“好!如今西方极乐天,既然是慈航道人作主,吾便将……天帝谕旨宣示于你。天帝问,人主无道,天帝为三界共主,有意废人主而另立新君。然,你西方教,缘何遣人参与其中,对抗天庭?” 慈航道人讶然道:“竟有此事?哎呀,多宝师兄闭关前,不曾言及此事。慈航对此一无所知呀。” 卷帘大将怒道:“你就叫我如此回复天帝?” 慈航道人笑容可掬地道:“卷帘大将不如且归去,待多宝师兄出关,慈航会第一时间,将此事禀报于他,问得答案,回复天庭。” 卷帘大将气的浑身哆嗦:“圣人闭关,少则三五百年,多则数千上万年。等他出关,人间已不知几次轮回。你西方教正在阻碍天庭运转三界之权,等多宝出关?你们西方教门,就不怕天帝震怒,天兵压境么?” 咦?他威胁我?还搞不清状况么?实力已今非昔比,你们还有资格从实力的地位出发,同我极乐天世界说话? 慈航道人双眉挑起,也有些怒了。 就在这时,突然梵音大作,雄庄威严,响彻灵山。 一尊巨大的金身法体在灵山上空缓缓显现。 那是多宝道人已然修成的丈六金身显化。 这显化之像,其大如一座巨山,高高在上,威严磅礴。 这法身盘膝而坐,不怒自威。他一手抬起,微拈一胸前,只这一抬手,就似天地宇宙都凝聚在他的掌中。 日月星辰,似乎随手摘取。沧海桑地,似乎随手变幻。似乎那巨掌一旦拍下,便是一千个一万个卷帘大将,都要瞬间化为齑粉。 太欺负人了! 你已成圣人,对我一个金仙这么大的阵仗? 卷帘大将牙关紧咬,奋力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在这无穷大的威压之下跪倒。他是代表天帝而来,这一跪,就要把天庭的颜面丢光了。 “贫道已悟得大道,成就圣人。贫道之道,便是慈悲。贫道成圣之日,发下大宏愿,欲发菩提心,行菩萨道,救苦救难,普度众生,修福修慧,自度度人。” 这法相一开口,神音似乎响彻了天地:“人主虽非贤德之君,亦不至于昏匮到不可救药之地。” 卷帘大将强撑威压,抗声道:“道人这是要干涉天庭之权?天庭执掌三界,是道祖定下的规矩,如果道人有意取天帝而代之,那我天庭,倒要请道祖出来主持公道了!” 那山一般高大的金身法相微笑起来,双手合什,一脸慈悲地道:“贫道无意于天帝之位。天帝要换人间之主,贫道也不想干预。 只是,贫道慈悲为怀,不忍众生苦难。太平关前,狼牙峰谷,发生了什么,天帝当也清楚。贫道只是悲悯众生,希望天帝于雷霆之外,也能甘霖普降,不要造成这么大的杀伐,贫道自然袖手不理。” 你慈悲? 你师父当年都败了,你还敢向你大师伯递剑! 那么火爆的性子,说改就改了? 我信你个鬼! 卷帘大将暗暗腹诽,却不敢骂出声来。 多宝道人的巨大法相缓缓俯视下来,卷帘大将双膝吱嘎作响,金身都快要被压断了。 “尤其是,天庭修士,不得直接干预人间。天庭神将不再参与人间之战,则我西方,自然也会约束弟子,不得参与。去吧!” 金身法相在卷帘大将快要支撑不住时,终于渐渐隐去。 多宝道人只是秀一秀肌肉,可也不想与天帝撕破面皮。大天尊是准圣修为,天庭神将无数,蚁多还咬死象呢,多宝也不想逼得太紧。 法相一隐,压力顿失,卷帘大将呼地喘出一口粗气,只觉一双腿都快要不听使唤了。 …… 西方极乐天,卷帘奉旨而来,却连山门都没得进,便铩羽而归。 姬国这边,为了拖延时间,姬侯却是立时乞降,待陈玄丘答应之后,马上准备了最隆重的降礼。 为了准备这降礼,姬侯足足忙活了三天。 众神官天降之时,宫廷里还发生了火灾,据说史馆烧了几间宫室,幸亏抢救及时,救出了大部分的典籍档案。 陈玄丘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也不在乎,因为龙渊和黄璜、王祥已经把最紧要的东西偷出来了。 姬侯这边还在准备投降礼,陈玄丘已经叫谈太师亲自带着这些罪证回返大雍了,立即抄录,分付各国。 陈玄丘的目的,就是彻底搞臭姬侯,到那时,姬侯活着也没用了。天庭可以扭转战局,却抹杀不了众生的记忆,这样一个声名狼籍之辈,天庭如何还能扶持他上位? 姬侯,注定要成为一个弃子。 能及时取得罪证,全赖南子当机立断,没有坐等,贻误战机。 不过,有朱雀辞在旁边呢,陈玄丘一见了南子和暗香疏影,就眼见鼻、鼻观心,比大菩萨还大菩萨,连句嘉勉的话都不敢说。 倒是朱雀辞自己看不过去了,出面嘉勉了南子和暗香疏影一番。 三日之后,国师还没回来,姬侯已经不能再拖了,只得硬着头皮正式投降。 直到此时,他仍满腹幻想,不知道陈玄丘釜底抽薪,已经开始向天下大肆宣扬他的罪名。 姬侯背缚双手,身穿丧服,断发,手抱社主,口衔玉璧。 世子捧着国玺、国书和舆图。 姬侯是很能生的,光儿子就一百多个,姬妾妃嫔自然也众多。男女分列,仍旧浩浩荡荡。 再后面,才是一个个身着丧服的大臣,正式向大雍太子少保陈玄丘代表的大雍投降。 姬国司徒向陈玄丘献黄册,代表交出百姓。司马交符节,代表交出兵权。司空交土册,代表交土地。太子交玉玺,代表交出政权。 姬侯怀抱社主,泪如雨下。 陈玄丘把这些重要物品一一笑纳,然后捧了杯酒向姬侯献礼,宣布包围了宫殿的神官们,一律不得进入姬国的宫室,保障姬国王室的安全与尊严。 姬侯还想拖延时间,请陈玄丘安抚民众、收编军队,献祭社稷,祷告天地…… 这一大套流程下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完成不了。 可是,陈玄丘根本没理会这些,他叫南氏代表世家,黄璜和王祥代表大夫阶层,大司农龙渊代表士的阶层,处理这些善后之事。 而他本人,却是叫人做了两具囚牢,叫随后赶来的列鹰及其十一名族中高手,各自衔绳悬吊一具,将姬侯和世子拘押其中,飞回大雍去了。 姬国,亡! PS:大家五一快乐,劳动节的我,还在劳动,求张月票犒劳一下! 第684章 天罚四神祗 五方上帝先后赶到,他们相继收到的,却是一个个坏消息。 姜飞熊率先抵达天庭,把陈玄丘打到岐州城的坏消息禀报了天帝。 又过片刻,卷帘大将铩羽而归,把慈航道人的话禀报了五位天帝。 勾陈天皇上帝坐在他的宝座上,沉声道:“这个陈玄丘,究竟是什么人,缘何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中枢玉皇上帝叹息道:“勾陈上帝,你来的晚了些,不曾听到前边的交代。这个陈玄丘,是西方极乐天世界秘密培养的弟子,据悉,在即将成立的新教当中,他将担任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 东极青华上帝疑惑地道:“这菩萨又是什么?” 中枢玉皇上帝解释道:“是西方新教设立的教职神位,其级别仅次于‘佛’,这么说吧,你在西方新教,就相当于佛,真武大帝就相当于菩萨。” 这么一说,青华上帝就理解了,点点头道:“此子在西方新教,身份不低啊。” 南极长生上帝道:“这么说,西方新教是铁了心要跟我们作对了?” 北极紫薇大帝冷笑道:“他们也有三位圣人又如何?我天庭背后不但有三位圣人,更有你我准圣十余人,还有无数神兵神将,怕了他不成。” 玉皇上帝忙道:“紫薇帝君,神战岂可轻启。依我看来,西方新教这是用人间之战试水,想探一探我们的态度和底细,评估他们何时成立新教,以及新教建立时的立场。” 勾陈上帝挑眉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更不能让步了,定要左右这人间气数,叫他西方新教知难而退。” 这时千里眼和顺风耳急急走进神宫,向上座的五位仙帝禀报道:“臣奉玉帝旨意,监视人家动向,现有紧要消息,禀报五方上帝。” 玉皇道:“说吧。” 顺风耳道:“玉皇,臣打探到,姬侯已摆出盛大的投降礼,率其族人、文武,向大雍太子少保乞降了。” 姜飞熊忙道:“五方上帝不必担心,姬侯这是按小臣的主意,故意施的缓兵之计罢了。” 千里眼道:“姬侯确实提出,请陈玄丘收编军队、改派官吏、祭礼社稷,祷告天地。不过,陈玄丘没有听他的,而是第一时间,就拿了姬侯与世子,飞回大雍中京城去了。” 姜飞熊一听,忙道:“这也不必惊慌。臣能救他逃出中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只要玉帝派几个神将给小臣,小臣立即赶赴中京,救出姬侯与世子。” 顺风耳道:“问题是,陈玄丘已经搜罗到了姬侯为了拉拢邪派宗门,默许他们残害百姓,以及暗中在西方诸国暗中培植反叛,再充好人协助平定内部、交通中原诸国,暗中支援东夷、怂恿南疆部落造反的各种信件、文书、契约等物,铁证如山。现已集结中京所有识得笔墨的人,逐一抄录,分发诸侯。姬侯伪善面目,已被揭穿……” 姜飞熊一呆,吃惊道:“怎么会这样?这……臣已告诉他要第一时间销毁这些证据的呀!” 紫薇上帝默然片刻,叹息道:“姬侯,已经保不得了。现在还要当心,希望他的那些证物当中,没有我天庭暗中主使的证据。否则……” 姜飞熊赶紧道:“没有,没有,这个绝对没有。也是直到最近,姬军受阻于太平关前太久,臣恐姬侯失去信心,这才对他透露了一些,也只是口头说的,绝对没有一点证据留下。” 青华上帝缓缓道:“人间君主,不换也就不换了。本没什么打紧,可现在西方新教分明想以左右人间之主的事情来立威。这却是我们不得不应对的事情。” 南极长生上帝摇摇头道:“话是这么说,可这些证据一旦散播出去,姬侯就成了过街老鼠,我们如何扶持他与西方新教扶持的雍国争天下?神界,万万不能与这等声名狼藉之人为伍。” 玉皇上帝沉默有顷,缓缓地道:“姬侯已是弃子,没用了。但是,与西方新教的这场较量,还要进行下去,而且,我们一定要赢。” 紫薇上帝苦笑道:“仓促之间,我们从哪里另外扶持一人去与雍国相争?而且此人还要有相当大的实力,叫世人看不出有我天庭暗中扶持?” 玉皇上帝叹息道:“不!不可能再另外扶持一人了。采取什么办法……我正在想!” 姜飞熊眼珠一转,兴奋地上前一步,躬身道:“五方上帝,小臣有一个主意。” 玉皇上帝看了他一眼,道:“讲!” 姜飞熊侃侃而谈道:“另外扶持他人,来不及了。但我们只要证明雍天子不当为天下主,迫使人族另立其他殷氏王族为君,便能扳回这一局了,而难度,也大大小于推翻殷氏王朝。” 东极妙严青华上帝抚须道:“嗯,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路了,可……怎么做呢?” 姜飞熊狞笑道:“升斗小民,哪懂得大义道理,那些愚蠢卑贱的人族,要想改变他们的喜恶,再容易不过了。臣向玉皇上帝乞旨,求借四位尊神,必可颠覆人心,让雍天子殷受的下场,比之姬侯,还要不堪。” 玉皇上帝问道:“哪四位神祗?” 南极长生大帝忙提醒道:“有西方极乐天盯着,再要派遣神祗,直接插手人间之事,还需小心为上。” 姜飞熊道:“瘟神文幸、蝗神季坦、旱魃王悦,雨神燕月白!” 玉皇上帝微微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玉皇上帝沉吟着看了眼其他四位上帝,四位上帝沉默不语。 玉皇上帝清咳一声,吩咐道:“宣,瘟神、蝗神、旱魃、雨神见驾!” 云珰一响,立时有天使前去传诏。 玉皇上帝挥了挥手,道:“千里眼、顺风耳,继续监视人间动向!” 二神领命,出了神宫。 姜飞熊兴奋地道:“谢玉帝,有此四神,臣一定可以……” 玉皇上帝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道:“他们此去,无须明刀明枪,且应各自行事,何需你去主持?” 姜飞熊一呆,期期地道:“那……那臣……” 玉皇上帝道:“沙磊,将姜飞熊拿下,镇压在天河河底。待此事了结,再议定其罪。” 姜飞熊大惊失色:“玉帝,臣有何罪?臣不服啊,臣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没有功劳也有……” 沙磊不听他叫唤,上前一把将他拿住。 玉皇上帝叱喝道:“历届执道人中,再无一个如你一般,给了你这么大的助力。结果你办事不力,害得数位星君和星官丧失了性命,人间局面的发展,也是完全违背了五方上帝的意旨。你还说无罪?” 勾陈上帝也怒道:“快快拉出去,由得天河寒泉淬其金身,灭其神性。再要聒躁,就绑你上斩仙台,贬入畜牲道!” 姜飞熊吓得魂不附体,被卷帘大将一把提了,先收了他身上的法宝,准备物归原主。然后就用捆仙索将他捆起,押往天河去了。 不一时,瘟神文幸、蝗神季坦、旱魃王悦,雨神燕月白纷纷赶到。 这瘟神文幸长得可是一点也不青面獠牙,倒是文质彬彬,看起来白净面皮,和善的很。 蝗神季坦才是青渗渗一张面孔,身穿青衣,瞧来有些凶恶狰狞,不似人形。 旱魃王悦倒是个女子,一身黄衫,听清了玉帝旨意,顿时咯咯笑了起来:“好极,好极,臣定不负玉帝所托。” 说到此处,她的目中透出深深恨意。 她是上古年间便已得道的一位女修士,曾作为人族,参与过人间二帝之争。 虽然她所拥戴的一方赢得了胜利,可她却因所修的火系功法在受伤中出了问题,火气不停逸散,从此修为再难寸进。 这也罢了,因为火气的逸散,她置身哪里,哪里方圆千里就化为一片焦土,寸草不生。所以,处处受到人族的刁难。为了赶走她,当地百姓不惜重金聘请修士来对付她。 姜飞熊一番话太合她的胃口了,她也觉得,人族不值得庇护。爱与恨,对人族来说,太廉价了。 至于雨神燕月白,也是一位女神,容颜甚是俏丽,只是颧骨略高,嘴唇太薄,显得有些薄幸无情。 玉皇上帝道:“今遣你四人,往人间执行天罚。切记,现在西方极乐天正盯着天庭,天庭不能叫他们抓着证据,证明是天庭率先违反了三界分立的天道规则。所以,你们一旦落入西方教手中……” 玉皇上帝脸色沉了下来:“天庭是不会承认,曾派你们下界的。” 瘟神文幸拱手道:“小臣明白。臣等此去,若不幸陷于敌人,便是因见都天大灵官在人间受伤,义愤添膺,为他出气,所作一切,全是个人行为。” 玉皇上帝点点头:“很好,若你等能顺利完成任务,天庭必有封赏!” 四神谢恩,各自退下,匆匆返回自己的仙府准备,悄悄下界去了。 玉皇上帝从高高的御座上站起,望着下界,冷冷一笑,声音淡漠,不带一丝感情地道:“下界凡人,既然你们敢冒犯神威,那就等着承受神的怒火吧!” 岐州凤凰山,一群工匠正在拆着四处的木屋,不过中间有一座木屋,却在改扩。 看样子,是要把一间小小的木屋,扩建成有茅房、有洗浴房、有书房、有厨房的大房间。 两个村姑模样的人,蹦蹦跳跳地走过来,虽然是布衣衩裙,却是说不出的美丽。但美丽是美丽,那种高洁清澈的气质,纯净得仿佛灵泉之水,又叫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奇怪的是,这么两个既活泼又漂亮的姑娘出现在这儿,那些工匠似乎竟没有一个看见她们,就在她们身边干活、走动,却一眼也没往她们身上看。 两个姑娘背着小手,东张西望着,就听一个正在埋头雕刻匾额的工匠道:“哎,陈少保考试时住过的这幢房子,是该叫故居,还是旧居啊?” 另一个工匠道:“你傻了不是,故居,那是死了以后才能叫的。当然叫旧居。” 雕刻工匠苦着脸道:“坏了,我雕错了。” 一个工头儿骂道:“你个蠢货,这是整块儿的紫檀,贵着呢,你居然能雕错!你师父呢,怎么是你来做工?” 那工匠哭丧着脸道:“师父病了,要不……我刨平了它,再重雕。” “重雕?那么薄的牌匾,也配挂在孙少保故……旧居门上?去,再去领一块紫檀,这可是南家出的钱,要是规格低了,南家不剥了你的皮!” 那工匠抱头鼠窜。 工头儿一走,几位工匠就一边干活,一边议论起来。 “哎?听说陈少保平定咱们姬国,给龙大司农定的首功,怎么倒是南家这么上赶着巴结?” “你懂什么,南家几百年的世家了,也不稀罕作官,人家需要巴结谁?人家这是巴结他们自己的爷子。” “姑爷子?” “是啊,听说南家几位老祖宗最宠爱的一位姑娘,叫什么鱼的,跟了陈少保了。” 两个小村姑听了,顿时露出新奇欢喜的笑脸。 其中一个圆脸姑娘笑道:“师姐,小师弟都娶媳妇儿诶,咱们要不要去看看弟妹长什么样儿?” 这说话的村姑,自然就是陈玄丘的三师姐叶离了。 也就是她身为天仙,才能用这隐身法儿,瞒过这些肉眼凡胎。 另一个姑娘自然就是二师姐满清音。 满清音道:“先找到小师弟再说啦,都怪你不打咱清楚,咱们先追去南疆,又追去中京,好不容易才到这儿……” 她刚说到这儿,就听一位工匠道:“难怪呢,陈少保刚回中京,这位南家姑娘就也急急去了中京,原来是小夫妻新婚之喜,正如胶似漆呢。” “回了……中京?” 满清音一拍额头,满脸痛苦地道:“这人呐,真是不能离群索居太久,我感觉我们俩都变得有点蠢蠢的了。” 叶离笑嘻嘻地道:“那怕什么,咱们就再回中京呗,最好我们到了,小师弟已经给我们生了个小宝宝,那就有得玩了,快走,快走!” 叶离说着,一把拉起满清音,驾起去头,望东而去。 PS:两更七千多,也顶三章了喔,晚上去朋友音乐会捧场,向大家求几张票票! 第685章 见家长 此时的姬国,真比过年还要热闹。 城中修士如云,这些都是陈玄丘从葫中世界放出来的。 这个世界较之葫中世界,灵气要淡薄了许多,修行进境自然远不及葫中世界迅速。 但是,这个世界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社会,相较于葫中世界的原始状态,显然更吸引人。 尤且是这些妖魔,不像天庭仙人修行,讲究无欲无情,所以对这人间花花世界,特别的迷恋。 陈玄丘也是有意让他们与人类接触,使得彼此能打消隔阂,将天庭无数年来对人族不断妖魔化其他族裔的宣传,通过实际的接触和了解进行瓦解。 有陈玄丘在,这些大妖巨魔也不敢在人间为祸,顶多是有些妖魔醉酒闹事,那就如中京城中人族醉汉一般,该赔钱赔钱,该刑罚刑罚,正好让他们适应一下律法的约束。 陈玄丘让蜚蠊担任中京巡城司,自己的两个弟子恶来和季胜跟着他爹,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不同种族人物的违法乱纪行为。 一开始,蜚蠊颇感畏惧,战战兢兢的,渐渐地倒是乐在其中了。 姬国虽已收复,但是善后之事才刚刚开始。 姬侯的罪证已传遍天下,尤其是陈玄丘用两架牢笼,拘着姬侯和姬国世子,从空中回返大雍,一路招摇,沿途诸国都能看见,大雍之威顿时轰传天下。 雍天子殷受传诏于天下诸侯,命他们于冬月初四齐聚中京,公开宣判对姬侯的处置。 如今诸侯哪敢再生异心? 那些距大雍路途较远的诸侯,一俟接到旨意,立即就乘车上路了,生怕误了时辰,受到雍天子的惩罚。 而陈玄丘,也开始进行伐天前的最后安排了。 他把那些大妖巨魔留在中京,而不是收回葫中世界,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们和人族多多接触,彼此了解。 这是化解隔阂最好的手段。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陈玄丘想把他们全部引入西方新教,多一层身份,多一层保护,总是好的。 这样的话,如果他们突然消失,需要时再突然出现,那就未免惹人怀疑了。 但是在征讨姬国过程中始终未曾出手的四海龙族,以及朱雀辞的禽族,都是伐天计划中的重要一环,这时就要与他们频繁接触,做最后安排了。 不过,四海龙族的联络人,是敖鸾。 这么重要的事情,本该由龙族的大族长东海龙王亲自来与陈玄丘商议。 不过,老龙王说他病了,于是,拥有一双傲人美腿的九头身大美人儿敖鸾姑娘就替父出面,来了中京。 而禽族这边的首领,当然是朱雀辞。 敖鸾高挑性感,雀辞娇小可爱,陈玄丘夹在中间,却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要不是这等机要大事,他没办法找别人替他出面,陈玄丘早就溜之大吉了。 陈玄丘道:“冬月初四,诸侯齐聚中京观礼,我与大王已经商定,我人族伐天,就定在那一天。” 朱雀辞道:“什么人族伐天,我禽族从头到尾都参与了你的计划,便不算数了么?” 陈玄丘忙涎着脸儿道:“雀儿,你我夫妻一体,无分彼此嘛。” 朱雀辞道:“那不一样,禽族也是伐天主力,不该一提么?” 陈玄丘无奈道:“我就是一句话没捎上,其实……好吧好吧,我人族与禽族伐天……” “陈公子,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告辞啦。” 敖鸾一挺腰,一双有力的大长腿就挺起了傲人的好身材:“四海龙族本欲与你并肩作战的,敢情你陈公子心中,根本没把我龙族当成一回事儿。” 陈玄丘赶紧道:“是我疏忽,是我疏忽,应该是我人族与禽族和龙族……咳!我们所有受天庭压迫者,这就行了,全包括了。” 朱雀辞笑吟吟的,却给了陈玄丘很大压力:“陈公子心中,看来还是更重视龙族一些呢,我提出不同,你便说无分彼此来敷衍我,人家一提出意见,你就马上从善如流了,好,真好!” 陈玄丘汗都要下来了,苦笑道:“大事要紧,你们就不要揪着一个小问题大做文章了好不好。” 朱雀辞和敖鸾异口同声地道:“你是说我没事找事、小题大做了呗?” 齐林公子忍不住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陈玄丘,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看看你这德性,叫我看了就生气,简直是夫纲不振、夫纲不振啊。” 齐林公子慷慨陈辞道:“正所谓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你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还能干什么?你看我,三四百房姬妾,还多是出身名门,这么一个大家庭,那是何等的安乐和睦,谁敢起刺儿?再瞧瞧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齐林公子说着,愤愤然一甩袖子,拔腿就走。 陈玄丘抻着脖子唤道:“齐林公子,你别走啊,你还要代表兽族议事哩。” “我不议了,太浪费时间。你们商量吧,商量好了,我照做就是!” 齐林公子大步流星,满脸不屑地走出布了阵法屏蔽内外的结界,原本气咻咻的模样顿时一扫而空。 他搓搓手,猥琐地凑近陈府一个正在扫地的下人,淫笑道:“嘿嘿,跟你打听点事儿,这中京城里,何处欢场最是销魂,我要去耍耍。说的好了,少爷我有赏钱。” 那下人一听,登时眉飞色舞:“公子你问我,那算是问对人了。这城南烟花巷的姑娘最多,你去了只管沿那长巷一路走下去,每一座院门儿下,便悬一盏红灯,每盏灯下,都有一个姑娘倚门而立,风情各不相同,一宿缠头之资,只需二十文钱,才花我一旬的薪水,物美价廉……” 齐林公子的笑脸僵住了,摇摇头道:“罢了罢了,当我没说。你和我的消费档次,呵呵……” 齐林公子扬长而去,只留下那扫地的下人风中凌乱,消费档次?什么意思。 呵呵。 呵呵? 齐林公子一走,陈玄丘更加的不自在了,于是祭出眼观鼻、鼻观心大法,目不斜视地道:“冬月初四,诸侯齐聚京城。各国无首,这正是我们突袭各地奉常院,将它们一举拿下的大好机会……” 他刚说到这儿,门口探出一颗美人螓首,那模样说不出的妖,那表情说不出的媚。 那美人儿又妖又媚地冲他笑着,道:“哟,表哥还在忙碌呢?人家没有打搅了你的好事吧?” 陈玄丘忽然有点头痛的感觉,无奈地道:“妲己,谁叫你跑进来的,我在商议机要大事……” 妲己笑眯眯地道:“这样啊,有两位漂亮姑娘千里迢迢跑来要见你,那我打发她们离开好了。” 陈玄丘感觉两道锐利的目光,从左右扫射过来,忙一脸不耐烦地挥手:“去去去,什么姑娘,不见不见,我正有大事要忙!” 妲己道:“哦!那人家就赶她们走吧。” 妲己嘀咕道:“满清音、叶离?也不晓得哪儿来的,我都没听说过,一定是来打秋风的。” “赶……你说什么?” 陈玄丘嗖地一下就跳到了妲己面前,惊喜地叫道:“你说满清音和叶离?” 妲己眨眨眼道:“是呀,穿得跟个小村姑似的,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穷姑娘?” 陈玄丘嗖地一下就冲出了大厅,空中只留下一道声音袅袅:“我去见她们。” 朱雀辞和敖鸾还没见过陈玄丘这么忘形呢,登时醋意大发。 这家伙平素倒还知道收敛,今天这是怎么了,哪儿来的两个狐狸精,居然能把他迷成这样儿? 两人刚想到这儿,就听身边突然又响起一声惊喜的欢呼:“满清音?叶离?” 然后一道人影嗖地一下就追着陈玄丘冲了出去。 朱雀辞和敖鸾一看,咦?这不是陈玄丘的小师弟么?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这个半大孩子,竟也如此忘形,那个满清音和叶离,究竟美成什么样儿? 朱雀辞和敖鸾心中很不服气,互相看了一眼,立即也跟着冲了出去。 妲己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往陈玄丘的座位上一座,从桌上果盘中顺手拈起一块果脯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跟小笼包儿似的,喃喃自语道:“表哥这师门同仁,长得还都不赖呢,两位师姐都是溜光水滑的,不晓得他那位大师兄长什么样儿,不会比表哥还漂亮吧?” 妲己想着,便露出一副馋涎欲滴的猪哥样儿。 朱雀辞和敖鸾满怀斗志地冲出大厅,却见陈玄丘正与两个漂亮女子紧紧拥抱在一起,旁边还有一个身穿玄衣,背着一口比人还高的长剑的小子,蹦啊蹦的想挤进去。 当陈玄丘放开双手时,眼中竟有泪光莹然。 陈玄丘可是满清音和叶离从小带大的,他在这个世界,和朱雀辞一样,只知道自己有父母,却从不曾见过。而满清音和叶离,对他而言,那浓浓亲情,亦母亦姐。 如今两位师姐竟来造访,陈玄丘自然心情激荡,不能自己。 “玄丘还以为,今生再见不到二师姐、三师姐了,想不到你们竟也下山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大师兄还好吗?” 听了陈玄丘这句话,朱雀辞和敖鸾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 长兄如父,长母如姐,陈玄丘父母早已不见踪影,这……这两位就是他的家长啊! 朱雀辞连忙摆出一副温良贤淑、甜美无害的可人表情来,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 敖鸾腿长,一个箭步,欲待收势止步时,已经冲到满清音和叶离面前了。 面对男方两位家长诧异的目光,敖鸾一阵心慌,慌不择言地道:“啊!两位师姐好,我……我未曾远迎,还请不要见怪。” 她们自己对陈玄丘使小性儿没关系,在陈玄丘的亲友团面前,可不想有丝毫不妥。 满清音拉起敖鸾的手来,上下打量两眼,笑吟吟地道:“哎呀,你就是弟妹吧,长得真好。” 敖鸾一脸茫然:“啊?” 叶离忙也拉起敖鸾另一只手,一脸亲切地道:“南有嘉鱼,难怪这么好听的名字,果然是生得既灵动又好看。” 厅里,妲己又拈起一块果脯,嘴巴里塞了东西,咕咕咕的笑声,像只偷食吃的小鸽子:“我故意含糊答应,说南子在呢,她们要是认错了人,那两个傲娇小蹄子的表情一定很好笑吧?咕咕咕咕……” 第686章 天罚至 陈玄丘得见两位师姐,自然欢喜不禁,忙将二人迎进府去。 无名好不容易才挤上前去,见过了两位师姐。 满清音和叶离见到无名都很激动,因为激动,所以叫错了他的名字,倒也情有可愿。 虽然被满清音叫做无声,被叶离叫做无息,无名还是很开心的。 他知道自己的天赋本就是他修成的一门神通,是为了避免将那镇压在北海海底的那位圣人追查他的下落。 所以两位师姐想不起他,本属寻常。 但是一旦想起,那种亲切却是发自肺腑的,他感觉得出来。 同门四人叙话,朱雀辞、敖鸾很乖觉地没有进去掺和。 妲己也想表现乖巧一下,但她刚出去,就被敖鸾和朱雀辞一左一右,给脚不沾地的架走了。 这一幕看得陈府下人啧啧称奇,还是我们陈少保有办法啊,这么快就把她们三位姑娘调教得姊妹一般亲密了? 厅上,只剩下同门四人,叶离马上问道:“师弟,方才那三位姑娘,好像没有一个姓南的啊。” 陈玄丘尴尬道:“呃……是,他们都不姓南。” 满清音挑了挑大拇指,赞道:“师弟好本事,这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子,都对你情有独钟。师弟不要犹豫,赶紧都娶了,趁我和你三姐还走得动,帮你带孩子。” 陈玄丘被两位师姐调侃的脸红,连忙岔开话题,询问师父近况。 陈玄丘之前就听奉常寺的神官说过,他们曾派人去青萍山调查过所谓的隐仙宗,但山上根本没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时问起两位师姐,满清音便笑道:“哎呀,那只是师父使了障眼法儿,不想被人打扰罢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叶离道:“好好好,好的很。你想啊,你之前在山上,他也才一年露一次头,自打你下了山,他就更不大出现了。天天坐在那儿冥想,跟一只老乌龟似的,那命,长着呢。” 陈玄丘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满清音道:“小丘丘,你厉害啊,下山没两年,就混成了大雍太子少保,我看民间百姓把你奉若神明呢。” 陈玄丘笑道:“百姓们心思简单,只要你真心对他们好。在他们困难的时候,能够施以援手,他就奉你为神明了。对了,说到神明……” 陈玄丘道:“两位师姐不是随师父修心,一门心思要飞升成仙么,怎么突然下山来了?” 满清音和叶离对了一下眼神儿,自然不好说陈玄丘走了,大师兄也被族人召唤回去了,她们在天上更加的无聊,所以钻了个空子,这是偷跑出来的。 满清音便咳嗽一声道:“咳!是这样,师父突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算到你在大雍遇到强敌,所以命我二人下山,助你一臂之力。” 陈玄丘心中一暖,不过,姬国已灭,而伐天之举,他可不想把不问世事一心修仙的同门给牵扯进来,便道:“那两位师姐可是来得晚了些,姬国已灭,我这大敌,业已逃之夭夭。天下已定,没有什么劫难需要两位师姐出手了。” 陈玄丘话音刚落,大小茗儿便与娜扎一起跑了进来,一见陈玄丘,月茗便道:“玄丘大哥,国中有大事发生。我爹已经入宫了,叫我来通知你即刻入宫。” 满清音和叶离看着三位漂亮姑娘,心想:“她们谁姓南呢?” 陈玄丘脸色微微一变,忙起身迎上去道:“发生什么事了?” 羲茗摇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啊,消息是从地方上的奉常院传来的,我爹看完便脸色凝重,立即入宫了,只吩咐我们来唤你上朝。” 陈玄丘动容道:“我这就去!” 陈玄丘急急转身,对两位师姐道:“二师姐、三师姐,小弟的家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在这里不必有丝毫拘束。娜扎,你陪我两位师姐先去后院,安排住下。” 娜扎和大小茗儿这才知道,厅中这两位女子竟是陈玄丘的师姐,马上乖巧起来。 陈玄丘急急出了花厅,快步向外走,经过一处长廊时,就见拐角处,朱雀辞和敖鸾正凶巴巴的,把妲己逼在一处墙角,那情景就像校园霸凌的大姐头似的。 陈玄丘心道:“这丫头一向顽皮,活该受些教训,我不管她。” 于是,陈玄丘佯装没看到妲己楚楚可怜的表情,径直走了出去。 敖鸾瞪着妲己道:“说,是不是你有意整我?” 妲己怯生生地道:“哎呀,你们在说什么呀,人家根本不懂。” 朱雀辞道:“你少装蒜了。玄丘哥哥那两位师姐,都不是莽撞蠢笨的人,如果不是你刻意诱导,她们怎么可能看见个女子,就以为是南子?” 妲己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什么都没说过,不信你自己去问她们。” 妲己说着,便一挺胸。本就无法低调的酥胸似乎更加无法掩饰了。 敖鸾目光一闪,盯着她的胸问道:“你怀里揣的什么?” 敖鸾伸手就要去摸,妲己急忙双手抱胸,道:“你干什么,我可要喊非礼啦?” 朱雀辞听了,冷笑道:“好啊,你喊。这陈府上下,我倒要看看,包括陈玄丘在内,谁敢帮你。” 朱雀辞说罢,就霸气上前,和敖鸾一左一右,一人抓住妲己一只手,使她中门大开,另一只手便向她胸前探去。 妲己眼波一闪,便挺起胸,揶揄道:“哎!罢了罢了,你要摸就由得你摸,谁叫你没有呢,也怪可怜的,想解解馋么,我成全你。” 朱雀辞气极,在她胸上狠狠捏了一把,妲己痛得哎哟一声,瞪起杏眼道:“你还真摸呀?” 朱雀辞没理她,心中只想,果然比我大了许多,这只骚狐狸。 朱雀辞顺手一掏,就从妲己怀中掏出一堆东西,居然是一大捧黄色的符箓。 朱雀辞愕然道:“这是什么?” 敖鸾顺手抓过一把,仔细一看,讶然道:“这是极上乘道法的符箓。哗,这么多,有这些强大法咒的符箓在手,不亚于一个强大的修士了。小狐狸,你从哪儿弄来的?” 妲己道:“这个……是……是两位师姐送给我的。” 朱雀辞一听,顿时吃味儿道:“我们两人先迎出去的,也没见两位姐姐送我们东西。为什么要送你这么多强大的符箓,一定是你花言巧语骗来的。” 敖鸾道:“一定是这样,见者有份,不如咱们俩分了吧。” 妲己一听,赶紧说道:“我才没骗你们,这就是两位姐姐送我的。她们一见我就说,嗯!这个妹子姿容婉丽,和方才那两个女子一样,都是明艳照人,师弟你好眼光。不过呢,这位妹妹与方才那两个妹妹,却有一处大不相同。” 敖鸾和朱雀辞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大不相同?” 妲己道:“二师姐说了,那位敖姑娘呢,有龙族的强横肉身,道法修为也是深不可测。三师姐就说,那位朱姑娘呢,是凤凰之体,天生拥有凤凰真火,神通广大,所向披靡。” 敖鸾和朱雀辞听得心花怒放,心中暗赞两位师姐有眼光。 妲己又道:“然后她们就说,数我修为最为浅薄,完全拿不出手。一旦有什么事情,不但帮不到表哥,还可能拖累了她。所以,就塞了许多符箓给我,叫我用以保身护命,免得表哥替我操心。” 朱雀辞听了,便把手中的一捧符箓塞还给了妲己,矜持地道:“本王乃禽族至尊,你却只是天狐一族不成器的一个小狐女,你如何能与我相比?永远追不上了,你也只能靠这些身外之物护身了。” 敖鸾在葫中世界,早已是龙母至尊,一听这话,也是不甘示弱,马上也把她抓起的一把符箓还给了朱雀辞,不屑在道:“连他两位师姐都看出你弱了,可见你有多弱。我劝你呀,平日里少动些歪脑筋,还是把心思好好用在修行上吧。” 敖鸾说完,和朱雀辞对视了一眼,心中顿起战意。 两位师姐说我们两个强,却不知我们一龙一凤,到底谁更强些。 审视地对视了一眼,二女各自冷哼一声,掉头各往东西而去。 妲己抖了抖被扯皱了的衣衫,宝贝儿似的把一大捧符箓塞回胸前。 妲己又摸了摸手指上一排的巫神傀儡戒指,得意地一笑:“嘿!两个蠢货!胸没我大,脑子也不如我好使,三言两语,便打发了你们,还是本姑娘最聪明啊!” 陈玄丘打马如飞,直奔王宫,途中只想,究竟出了什么事? 能让谈太师如此紧张,难不成……姬侯又被姬人给救走了? 可是,没听到什么动静啊。 陈玄丘却不知,就在此时,天罚四神祗,正在四方肆虐,为祸人间。 东夷,眼看就到秋收时节了。 东夷被平定后,大雍镇边抚民,大力发展农耕。 流离失所的百姓没有了战乱的滋扰,经过一年辛苦的劳作,又加上风调雨顺,眼看就要获得丰收。 这让颠沛流离、受尽苦难的百姓们对于未来,萌生了一点盼头。 连绵的金黄色稻田上方,蝗神季坦肩上搭着一只褡裢,就像一个行脚商人。 他看着一阵风过,稻浪起伏,不禁桀桀一笑:“凡人,承受神之怒吧!” 季坦打开褡裢,无数只蝗虫从那褡裢中,像黑水一般滚滚涌开,化作一片黑色的云,弥漫了这即将收获的稻田。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 而瘟神文幸,比蝗神季坦行动更早一步,他的天罚,是从西方开始的。 他沿着姬侯反雍时东进的路,一步步向东而行。 这一路死过很多人,许多掩埋掉的尸体,都还没有腐烂掉。 瘟神文幸就像一个喜欢欣赏战争苍夷的旅行者,一步步地东进,信手挥洒着瘟毒。 沾染了瘟毒的老鼠,迅速向四方活动着,将病毒撒播得到处都是。 一场比战争更可怕的大瘟疫,从西方一路蔓延向东,死者无算。 PS:求点赞、月票! 第687章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陈玄丘赶到王宫的时候,本以为朝中重臣皆已赶到,却不想赤忠赤公公却把他直接领到了御书房,而御书房中只有三个人:天子殷受、太师谈琰,还有首相沐衍。 陈玄丘目光一扫,微露诧意,谈琰会意地道:“此事干系重大,故而大王只召你我三人在此议事。” 沐衍是耿忠老臣,从小官一步步升至升相的,到现在为止,已是三朝老臣。 而谈太师更不用说,他是横跨神官休系和朝臣体系的纽带,是朝廷控制和维系奉常神官的唯一人物。 雍天子有机要大事商议,召此二人共议很正常,可是还把陈玄丘也唤来,分明是把他视作和谈琰、沐衍平起平坐的一位重臣。 而谈琰和沐衍对此并未露出丝毫异色,很显然,他们现在也认可陈玄丘拥有和他们一样的资历和能力了。 这都是陈玄丘靠自己东征西讨的本事争取来的。 他甫入朝廷,便是上大夫,但那时的他可不受朝臣们待见,除了同样不得志的费仲、尤浑等人竭力巴结,与他抱团取暖,其他人可都是敬而远之的。 陈玄丘先向殷受见了礼,然后谦逊地向谈琰和沐衍拱拱手,坐在二人下首。 雍天子殷受这才脸色凝重地道:“太师送来急奏,消息是地方上的奉常院传回中京的,此事还未在中京传开。太师,你给沐相和陈少保说说吧。” 谈太师沉声道:“西方爆发了大瘟疫,爆发迅速、死亡迅疾,瘟疫一路蔓延,许多村寨都死掉了四分之一以上的人口。处处哀恸,遍地缟素,简直如同人间地狱。” 沐衍大吃一惊,变色道:“这么可怕?” 陈玄丘惊容道:“瘟疫?难不成,是因为一年多来的战争,许多阵亡者不能好好掩埋,尸体腐烂,造成瘟疫横行。” 谈太师道:“大难之后,常有大疫,就是因为尸体太多,处理的不好。老夫也想过这个原因,但是……” 他看了看陈玄丘和沐衍,道:“一些未经战乱的偏僻山村,也有人很快就染了瘟疫而死。包括西方的几处奉常院,他们与外界接触不多,同样有人染上瘟疫而死。” 陈玄丘道:“瘟疫可以是因死尸而起,但未必要靠死尸传播。附近若有蚊虫蛇鼠,沾染了疫毒,从而散播开来,也是可能的。” 谈太师的脸色有些难看:“老夫也希望,它是天灾。但是……” 陈玄丘察觉有异了,问道:“但是怎样?” 谈太师道:“西方瘟疫肆虐,致死之重,前所未有。而北方,则突然大旱,赤地千里。北方庄稼成熟期本就晚于南方,还差着个把月才能收成,可是,旱情之重,把庄稼全枯死了,偶有野火,已经完全干枯了的庄稼就会立即被点着。” 沐相惊怒地道:“这事发生多久了,怎么朝廷一直不知道?北方诸侯居然瞒而不报,大王,应该严惩他们。” 谈太师摇头道:“怪不得他们。一些北方诸侯,接到大王旨意,启程前往中京时,旱情还未出现。这旱情,才刚刚发生三天……” 陈玄丘和沐衍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道:“这不可能!” 三天? 这种旱情,至少要持续一百多天的干旱,才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仅仅三天,怎么可能? 但陈玄丘毕竟知道许多天界秘辛,不比沐衍,只是一个凡人。 所以陈玄丘刚刚说出“不可能”,便恍然道:“难道是……” 殷受道:“南疆,少有我奉常寺分支。不过,李镜将军刚刚平定南疆,为了提防有人再聚众造反,李镜设下了多处军驿向中京传递消息。而南疆传来消息……” 陈玄丘和沐衍一起看向殷受,殷受脸色沉重地道:“南疆连日暴雨,昼夜不歇。山洪爆发,江河泛滥,山体垮塌,道路阻塞,整个南疆已成泽国,无数百姓葬身汪洋。 若非这军驿是一位鹿姓姑娘安排了她的族人担当传报信息者,有独门道术,可瞬息传讯于千里之外,便连消息都送不出来了。” 陈玄丘当然知道这位鹿姓姑娘是谁。 鹿家的“心有灵犀”异能,没想到被鹿司歌用在了这里,当初留下她配合李镜平定南疆真是做对了。 沐衍脸色苍白,道:“西方大疫,北方大旱,南方大涝……怎么会这样,这是上天震怒之相啊!” 陈玄丘就不爱听这个,翻了个白眼儿道:“白泽于东夷作乱,上天不怒。姬人于西方造反,上天不怒。大巫神于南疆大兴邪术,蛊惑百姓,上天也不怒。现在四方平定,天下即将安宁,上天怒了?哪有这样的道理,什么意思,上天喜欢看人间大乱啊?” 沐衍赶紧道:“陈少保慎言,切莫妄议上苍,恐遭天怒啊!” 陈玄丘又翻了个白眼儿,看向谈太师,道:“太师怎么看?” 谈太师道:“西方大疫,老夫还不能断定什么。但是北方,只三天,大旱之相便似已持续了百天之久,这绝非人力所能为。会不会是……那些反叛所为?” 谈太师已经相信了陈玄丘的说辞,否则他不能理解,为何他与奉常寺众神官既然干着与天庭对立的事,仍能借用神力。 只有陈玄丘的说法才能让这一切得以成立,即:天庭已经分裂! 鸽派神祗想引导世人自行发展,而鹰派想直接插手人间事,左右人间气象。 陈玄丘点头道:“没有错了,应该就是他们!” 沐衍敏感地问道:“太师,少保,你们说的是什么反叛?姬侯不是已经降了么?” 陈玄丘看了他一眼,道:“沐相有所不知,姬侯虽然降了,一些曾经拥戴姬侯的修士却逃了。他们对我大雍不满,所以使用道法,制造了这许多的灾难。” 沐衍听了,顿时松了口气。 按照他们这些人习惯的想法,天灾频发,那就是上天的警示。是人君无道,激怒了上天。对他这位耿忠老臣来说,那才是最可怕的。 一旦被人利用这件事攻讦天子,刚刚要平静下来的天下,恐怕又要再起风波。尤其是八方诸侯正赶往中京,观献俘礼,听天子训诫。 如果这时天子受到天谴,反而要下罪己诏,那该如何收场? 既然是修士作祟,那就好办了。 沐衍恨恨地道:“这些修士,不事生产,不忠君王。习得些道术神通,便胡作非为。谈太师,这件事上,你奉常寺是失职的,奉常寺总管天下宫观,各方修士,怎能容得他们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谈太师道:“谈某正要与陈少保商议如何诛灭这些邪恶修士。但,灾难已起,如何救灾赈民,还需首相操劳其事。” 沐衍眉头一锁,道:“大战刚刚平定,国库也是空虚啊。不过,救灾抚民,是老夫份内之举,自当全力以赴。” 沐衍转身面向殷受,拱手道:“大王,老臣想立即聚齐各司官员,商措救灾事宜。” “准了,此事关乎天下稳定,就拜托沐相了。” “臣自当效死!” 沐衍知道情况紧急,急急向殷受行礼,便退出了御书房,急急召见各司官员,研究如何赈灾去了。 等沐衍一走,谈太师便面有忧色地对陈玄丘问道:“真是他们作祟吗?” 陈玄丘道:“直到此时,太师还心存侥幸吗?” 谈太师喟然一叹,摇头不语。 他不是不信,只是在他一直的信仰中,神明都是公正的,是善良的,是人族的保护者。 在理智上,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但是在感情上,他无法接受这种让他信仰崩塌的事实。 殷受听着二人“莫名其妙”的对话,却没有一点惊讶。显然,他也是知情者。 陈玄丘做的很多事,对天庭的很多发现,从来就没有瞒着他。 两人之间固然是因为友情才亲密起来,但是能始终君臣相宜,不生忌惮,不生嫌隙,也是因为陈玄丘采取了这种始终坦诚相待的态度。 殷受听到这里,道:“寡人不是修士,但寡人认同陈少保的看法。所谓神祗,也不过就是越过了某一道修行大境界的更强大的修士的一种称呼罢了。 他们一样有欲望,一样有索求,一样有善恶。我们可以因为他们的强大而心生畏惧,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他们是神祗,就盲目地服从,就不辨是非,那也太可笑了些。我人族,不是牲畜,不是牛羊!” 谈太师欠身道:“大王说的是!臣是忠于大王、忠于大雍的。如果是神祗欲对我大雍不利,臣也绝不会畏怯弃主,负我人族!” 谈太师转向陈玄丘,道:“陈少保,你以为,我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 陈玄丘呲着牙笑了,笑得有些凶狠。 这个民族,从来就拥有着自强不息的基因。 他们从不曾因为畏惧天威,而放弃自我。 他们从不会因为神说要杀尽你的族人,只留你一家,就奉神的命去造一艘船,眼睁睁看着族人俱被淹死,还要对神感恩戴德,更加虔诚地信奉供养神。 洪水来了,他们就自己挖渠疏浚。 疾病来了,他们就自己尝百草治疗。 他们自己学习用火,而不是从神宫偷什么火种。 他们自己制定礼义廉耻,而不靠吃什么神国的智慧果。 一把斧头劈开的天地里,所孕育出来的智慧生命,从来都不会自认为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盲目地任由神的摆布。 即便是经过了天庭这么多年的不断调教,仍旧有着无数敢于向它发起挑战的勇士。 陈玄丘眉锋一挑,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恶神来了?那就……屠神!” 第688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 陈玄丘和谈太师一番商议后,得到殷受允许。陈玄丘与谈太师便同返奉常寺,召集众神官以及寄住于此的那些大妖巨魔,安排对应举措。 陈玄丘和谈太师安排鱼不惑和丹若率人赴北方。 从北方旱情来看,十有八九是女魃作怪,而这两位都是上古水神后裔,血脉已然苏醒,对付女魃正合适。 陈玄丘只是再三叮嘱他们,千万注意分寸,别大旱之后再来个大涝,那就乐极生悲了。 鱼不惑很认真地拿他的小本本记了下来。 这厮装健忘已经装上瘾了。他发现有这个毛病在身,对付他的道侣丹若,真是无往而不利。 首先,丹若对他不能唠叨了,唠叨也没用。 他可以睁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很恳切地问:“你刚刚说了啥?” 其次,两口子一旦吵架,丹若就不能翻旧帐了。 因为鱼不惑不记得,完全不记得,合理合法地不记得。 你敢让他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记下来?那他每天就不干别的了,任何时候都拿个小本本记东西,亲热的时候记……多煞风景。吵架的时候记……那还怎么吵? 还有就是,他不记得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第一次亲嘴是什么时候,就不用因为这些莫名其妙的重要纪念日煞费心思地准备什么礼物。 啊!健忘太幸福了。 鱼不惑打算健忘一辈子。 丹若觉得,其实鱼不惑的健忘症也不是全无好处。 比如每次两人同床共榻,一早醒来,鱼不惑都是一副:“呀!这位新鲜美丽的漂亮姑娘是谁?”的惊喜表情。 哪怕他翻翻记事本本,把遗忘的事情找回来了,可那种对丹若的新鲜感不会消失啊。 这让丹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都不用特意打扮,每天……每过一阵儿就能给自己的情郎产生一种新鲜感,让他天天当新郎,夜夜换新娘,还怕他会出去偷腥么? 于是,这对活宝就挑了些水族大妖,再加上几位奉常神官,联袂赶往北方去了。 南疆那边嘛,陈玄丘打算让齐林公子走一趟。 火系的妖族可不只朱雀辞一个,两人聚少离多,难得多腻一阵儿,这时候自然该让姬妾成群的齐林公子去效力。 但齐林公子并不想去,中京城青楼里的姑娘太会服侍人了,齐林公子乐此不疲,不肯走。 于是,陈玄丘便道:“南疆啊,南女多情诶。服饰风情与中土迥然不同,姑娘个个钟灵毓秀,所谓柴屋出佳丽,深山育俊鸟。” 陈玄丘打个响指,暗香和疏影就穿着南疆小短裙,佩挂着一身的银首饰,头戴银头饰,稍稍一动便是叮叮当当极其悦耳地出现在齐林公子面前。 陈玄丘道:“看到没有,南疆的姑娘,都是这般俏美可人。她们俩要搁到南疆,也就中上水准。” 暗香和疏影本就俏美可人,再经过陈玄丘的雨露灌溉,那小脸儿粉扑扑的吹弹得破,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要滴出水来,红唇香馥馥的如含丹朱,贝齿轻噬着下唇媚得蚀骨销魂。 齐林公子一见,登时色授魂销:“我去我去,谁跟我抢,我跟谁急。” 陈玄丘给他安排了不少火系大妖当跟班,还有几名擅长使用火系功法的神官。 齐林公子等不及,叫他们只管慢慢跟来,自己腾云驾雾,一边系着裤腰带,一边就兴冲冲地直奔南疆去了。 西方的瘟疫不管是不是人为,总归是一种疾病,派神官去就没用了。 陈玄丘叫人从西方火速带回几个病人,隔离在陈府地下,娜扎开辟的那处洞窟中。然后把茗儿请来,又从中京请来许多名医打下手,研究对症治疗之法。 陈玄丘本想请摩诃萨主持其事的,但是摩诃萨和绮姹蒂千莎两人帮助他大战太平关之后,多宝道人担心涉入过深,会在天庭面前显得被动,他二人又不比陈玄丘本就有尘世身份,而且是先有的尘世身份,所以把他二人召回去了。 这一来就得全靠谈羲茗了。 羲茗本就喜欢医术,但却从未想过自己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一旦研究出对症之药,那可是万家生佛的功德啊。 月茗和娜扎全都成了她的帮手,三人从此算是吃住都在陈玄丘府上了。 这一日,茗儿又炼出一味丹药,给一个用各种珍稀药材吊着命,才未迅速发病死去的病患服了下去,紧张地在一旁观察。 其实以茗儿的医术,要救治疫病患者并不是办不到。可是,它必须满足几点,一是药材随处可取,价格低廉。否则全是天材地宝的话,救一两个人容易,如何普济世人? 再一个就是要制作迅速,否则你练个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出一炉丹,这速度得死多少人,根本控制不住,起不了大用。 茗儿炼丹,一直是往上追求的。如今反而要走入世之道,要依托人间普遍条件,往下研究,故而颇费心力,每日废寝忘时,但渐渐医术也更加精湛,在这些基础上,医理也越来越透彻。 之前炼过的几味丹药,冶疗效果都不明显,但这一味丹服下去,病人情况迅速好转,寒战、高热、呕吐症状迅速变轻了,傍晚又将一丸药化开给他服下,不久竟沉沉睡去,但气色明显好转。 茗儿为他把了把脉,惊喜地道:“玄丘哥哥,他病情好转了。这味药对症!” 陈玄丘大喜之下,忘情地抱起茗儿,在空中旋了两圈儿,看得月茗好不羡慕,忽然有些嫌弃自己喜欢练剑了。 “太好了,太好了,快快快,就按这个方子,召集中京所有名医,跟你学习丹术,要尽快制成丹药。” 这场疫病,太惨烈了。从西往东,一路下来,无处不哀歌,无处不缟素。死亡加上逃亡,使得许多村落已经变成了鬼村,空无一人。 陈玄丘叫茗儿用珍稀药材先行炼制了一葫芦特效药,叫柳影花荫、暗香疏影包括认祖归宗的如影随形、追风蹑影师徒四人,共计八人前往西方。 既然这瘟疫也是天庭所为,必然有人行瘟。只是行瘟不动声色,不像造成北方大旱的女魃,还有在南方呼风唤雨的天神一般容易寻找,所以陈玄丘才派了影子门的高手前去。 他的命令只有一条:“找到他,抓到他,要活的!” 这瘟疫的死伤太惨重了,已经远超长达一年多的战争所死伤的人数,务必得尽快造出有效的药物,遏制疫情的传播。 为了以防万一,现在中京城都封锁了,月酌老人坐镇宫廷,布下大阵,更是严防死守,防止那瘟神偷偷把疫毒散入王宫。 中京城的名医早被集中了起来,不过说到丹术,他们的水平比起茗儿却差的太远,炼丹的残次品很多。 幸亏还有他的二师姐三师姐,也一并参与。 陈玄丘看的着急,干脆也架起一顶丹炉,开始参与炼丹。 他的丹术可是茗儿倾心教过的,那是西方极乐天世界第一丹道大家摩诃萨的独门丹道,但陈玄丘自炼成以来,还从不曾自己炼过一味丹。 直到此时,他的丹术才派上用场。 一开始,陈玄丘也有火候掌握不足,炼废了丹药的时候,但是随着一炉炉丹不断练出,他的丹术越来越高明,所出的丹药也是质地越来越好。 丹药炼出,就要及时送去瘟疫最严重的地方,可是,派谁去呢? 之前暗香疏影等人随身带去的防疫药物可是太过昂贵,禁不起一批批前往疫病灾区的大量人员使用。 陈玄丘正为此事发愁,曾经的虞国王妃仇盈盈找到了陈玄丘。 这位仇姑娘也是幸运,南子和暗香、疏影到了中京之后,居然没有一个去找她算帐,报那误食“画眉果”之仇。 而仇姑娘本是涂山狐族,不但貌美,而且风情诱人,到了中京不久,居然搭上了首相沐衍之子沐丝,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俨然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现如今在中京贵妇圈子里,她可是极出风头的一个人物。 一见她来,朱雀辞、茗儿等人马上露出了警惕的表情,直接把她堵在了丹室之外,不让她进去。 狐族女人天生就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女人味儿,太……叫人不舒服了。 仇盈盈情急之下,直接呼唤“陈少保”,这才把陈玄丘从丹室引了出来。 一见陈玄丘,仇盈盈便盈盈拜倒,道:“少保大人,前往疫区送药的事儿,也许……人家可以帮忙。” 陈玄丘一奇,道:“你能帮忙?” 仇盈盈道:“正是,人家带来几位妖族首领,只是他们胆儿小,不敢见少保,还请少保开恩赐见,就明白了。” 不敢见我?为什么不敢见我? 陈玄丘大感纳罕,忙传令召见,片刻功夫,便有几位妖族畏畏缩缩、一脸不自信的模样儿,走进他的庭院。 陈玄丘一瞧这几位…… 这几位虽然穿着人类的衣服,也能如人类一样行走了,不过道行修为显然还差得远,未能化身人形。 所以,陈玄丘一眼就能看穿他们的本相:仓鼠、旱獭、黄鼠、兔狲…… 那露着两只大门牙的仓鼠精小心翼翼地向陈玄丘陪着笑脸,用还不流利的人言说道:“小……小的们,参见少保大人。” 说完,便双手一兜,连连行礼。 旱獭精最实在,直接趴下磕了四个响头,陈玄丘也搞不清楚,他磕四个头代表什么。 陈玄丘愕然道:“你们可以进入疫区送药?” 仓鼠精陪笑:“小的们……道行低微的很。但是……仇姑娘说了,这场疫情,乃是鼠疫。小的,不怕鼠疫。” 旱獭、黄鼠、兔狲几位道行低微的小妖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 “是是是,我们……不怕鼠疫!就是染上了,也死不了。” 兔狲精道:“小的们不但不怕鼠疫,还……还知道这鼠疫如何传播。这鼠疫不是老鼠传播的,而是老鼠身上的鼠蚤传播的。小的们,还有办法消杀这些鼠蚤。” 陈玄丘大喜,道:“竟有此事?好!好的很!如果你们真能担负此事,待疫情清除之后,陈某论功行赏,绝对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 陈玄丘喜极大笑道:“至少,让你们立即晋入化形期,化形成人。你们……可比某些人,更配做个人!” 说到这里时,陈玄丘下意识地向天空轻蔑地扫了一眼。 几个妖族大喜过望,立即连连致谢。 那位一脸憨厚的旱獭精这回磕了八个头,搞得陈玄丘强迫症都快犯了,你就不能三六九地磕吗? 这些妖族,都是大千世界本土妖族。 但葫中世界出来的大妖散居各处伪造身份,以便被陈玄丘“招安”时,曾与这世间一些妖族有过接触。 这几位尚未化形的妖族就是从那些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大妖口中,知道了陈玄丘的神通广大,所以对陈玄丘敬畏万分,连主动请缨要帮他的忙,都不敢来见他,还要拐弯抹角地拜托仇盈盈引见。 一旁,亚祝宁尘和奉常寺的几位大神官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中,这可都是他们眼中应该随意打杀的妖族啊,可是人族大劫,他们竟也成为其中的救助者。 有了他们族群的相助,将挽救多少生命? 妖族,真的生而为妖,所以就该死吗? 陈玄丘有了这些妖族相助,顿时精神大振,马上安排,叫人把已经炼制好的所有丹药取来。 陈玄丘又把这几位妖族首领请进丹室,等他带着这几个妖族首领再出来时,他们已经化形为人了。 这一手本领看得宁尘等大神官目瞪口呆,晋升化形期啊!对陈少保……不!对我们奉常寺的陈总判来说,居然跟吃个炒豆儿似的这么容易? 陈玄丘先行把他们化形为人,是为了方便他们与疫区百姓打交道。如果个个不似人形,恐怕疫区百姓就算有着急病乱投医的心态,也不敢轻易接受他们送出的药丸。 但这几位妖族首领也由此知道了陈玄丘的真正身份,那份尊敬,更是发自肺腑。 他们马上唤来业已有了些修为的族人,取了陈玄丘叫人集中过来的丹药,便马不停蹄地奔着疫区去了。 就在这时,谈太师匆匆赶了来,脸色凝重地道:“东边,也出事了。” 陈玄丘一拍额头,无奈地问道:“东边又怎么了?” 谈太师沉声道:“蝗灾!蝗虫铺天盖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说到这里时,谈太师脸色铁青,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所谓的天神,为了维护他们的威严,对人族竟如此视若草芥。一生信仰神祗、敬畏神祗的谈太师真的怒了。 如果此时那役使蝗虫为祸人间的天神敢出现在他面前,不管能否打得过,他都会决死一战! 这样的神,在他心中,比妖魔更该诛杀! “蝗灾……” 陈玄丘眉头一拧,正思量该如何有所针对的解决,朱雀辞便走了出来,瞪了他一眼,嗔道:“你还想什么呢?当然我去!” 谈太师忙上前拱手道:“护国凤凰,你有所不知,那蝗灾极其严重,还要……” 朱雀辞不高兴地道:“还要什么,我的地盘,我做主!” 朱雀辞一纵身,便火箭一般直插长空,在天空中骤然化作一只羽翼垂云、连天接日的金凤凰。 一声凤鸣,响沏云霄。 只片刻之后,便有无数只鸟儿从四面八方齐聚中京城,在中京上空盘旋飞舞,几乎连阳光都遮蔽住了。 那凤凰又是一声凤鸣,便振翅望东而去,无数只鸟儿立即紧随其后。 凤凰如火云一般划过天空,一路飞去,便有无数的鸟儿不断地加入,最终化作一片仿佛三千里长的云,被凤凰神光映得火红火红,一路逶迤东去。 PS:两更快八千喽,求月票、点赞!吼!哈! 第689章 化学起源 有了人能顺利进入疫区施药,那么从炼药到施药救治的整个环节,也就打通了。 陈玄丘带着暗香和疏影日日练药,渐渐的暗香和疏影在耳濡目染之中对于这一个丹方的炼制过程便了然于胸了。 她们按照陈玄丘的炼丹步骤,调药、合药、清炉、封炉、炼药、止火、开炉,整个过程竟也能独立完成了。 其实用草药煎煮一样有药效,不过这炼成的丹药,药力浓缩,效果更好。而且省了煎煮的步骤,便于携带,长途运往疫区,还是这样的药物更合适。 暗香和疏影既然能独立完成炼丹,陈玄丘就腾出手来。连日炼药,昏天黑地的,他也有些乏了,便想出去散散心。 不料,陈玄丘刚刚离开不久,费仲便急急赶来,到了门前拱手站定,恭谨地道:“费仲有要事求见陈少保。”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暗香俏生生地立在门前,粉嫩的脸颊上两道灰痕,显得特别可爱。 “少保刚出去,你寻他何事呀?” 费仲一听,急道:“什么?少保去了哪里?我有十万火急大事。” 暗香道:“少保炼丹乏了,在这寺中随处走走,不会走太远的。” 费仲松了口气,连忙向她道一声谢,便转身出了庭院。只是这奉常寺异常的广大,费仲也不知陈玄丘去了哪里,只得一路寻下去。 陈玄丘走到一处假山池旁,伸展了一下身子,扩了扩胸,刚刚吐出一口浊气,就听“轰”地一声巨响,将侧厢一间丹室的门窗都炸飞出来。 陈玄丘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去,就见一个人从那炸开的丹室中跳出来,小脸儿熏得乌漆麻黑的,一见陈玄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跟小黑人儿似的。 “苏苏,你在这里啊。” 一听这独有的称呼,陈玄丘才认出人来,不禁吃惊道:“娜扎,你在这儿捣什么乱?” 娜扎一脸无辜地道:“人家哪有捣乱,人家也在学炼丹啊,我看你忙得很,我想帮你的忙嘛。” 陈玄丘赶紧上前,抓着她的胳膊上下看看,担心地道:“你没事吧?” 娜扎快乐地道:“我没事,就是不知道李师傅有没有事?” “李师傅?” 陈玄丘往那还在冒着烟的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身着葛袍的药师摇摇晃晃地从屋里出来,一张嘴,便吐出一缕青烟。 陈玄丘认得他是中京城里很有名的一位丹师,陈玄丘把茗儿研究出来的对症的丹方传开后,指定了十位丹师,负责指导所有药师练丹。这位李药师就是十位导师之一。 陈玄丘忙上前道:“李药师,你没受伤吧?” “老夫没事!” 李药师打了个嗝儿,又吐出一口青烟,然后便怒气冲冲地瞪着娜扎:“竖子!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老夫再三叮嘱你,药物非种,分剂参差,失其纪纲,则飞龟舞蛇,愈见乖张,你就是不听,随心所欲,胡乱合药。” 陈玄丘虽然现在炼丹术异常的高明了,可也听不懂李药师这些行话。茗儿教他的时候,可是深入浅出,都用白话解释的,因此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李药师颤巍巍举起炸碎的一片丹炉:“看看,看看,若非老夫命大,这片丹炉碎片就要溅到老夫额头,一命呜呼了。” 陈玄丘接过丹炉碎片,一看里边,黑乎乎的一团粉末,陈玄丘哭笑不得地道:“这就是娜扎炼的丹?” 李药师道:“是啊!少保千万不要让这孩子来捣乱了,老夫教他一人,比教一百个人还要累心。” 娜扎无辜地道:“人家只是想帮忙嘛,多炼几次,我就会了。” 陈玄丘安慰道:“小孩心性嘛,打坐炼丹确实耐不住性子。” 说着,陈玄丘嗅了嗅那黑色粉末,突然一呆,奇道:“咦?这味道……这是火药吗?” 李药师一愣:“火药?却不知火药是何药?” 娜扎大喜道:“我真炼出药来了?苏苏,你认得这药啊,这火药是治什么的?” 陈玄丘缓缓地道:“如果它真是火药,那它……专治各种不服。” 娜扎茫然:“啊?” 李药师惊奇地道:“专治各种不服?莫非,它是适用于各种药剂的一副药引子?” 陈玄丘没有解释,只是把那丹炉碎片放在地上,向围观众人道:“大家闪开一些。” 待众人让开一段距离,陈玄丘手指一捻,一簇火苗便弹了出去,正落在那碎片之上。 火苗一沾着那黑色粉末,嗤地一声,便爆燃起一团紫白色的烈焰。 那火烧得快,结束也快,空气中迅速弥漫开一片硝烟的味道。 陈玄丘喜道:“不错,果然是它。娜扎,你这个步骤,还有合药的成分,你都还记得么?” 娜扎连忙道:“记得,记得,人家学炼丹,学的可认真了。” 陈玄丘笑道:“那就好,你就按你原来的步骤,继续摸索练制这味火药!” 陈玄丘又对李药师道:“李药师,你把别的事先放一放,从现在起,就帮他研究,看看如何能炼出这种火药。” 李药师茫然道:“少保,却不知这玩意儿有何用处?” 陈玄丘道:“如果这种黑色粉末再多一点儿,塞进一口小坛子里,用火捻子一点,你猜会怎样?” 李药师骇然道:“万万不可,那会把人炸得粉身碎骨的。” 陈玄丘拍拍他的肩膀,道:“李药师一语中的,若使之用于军中,那会如何?” 李药师一听恍然大悟。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你们两人好生研制,一旦成功,你们将名垂千古,万世传颂。” 李药师肾上腺素激增,浑身都打起了摆子,连声道:“好好好,我们马上就继续研究。” 陈玄丘道:“你们要研究如何安全制造,甚而提纯后使它威力更大。本总判特批一个地方让你们研究,你们二人去后山九碑林,搭一处静室研究吧。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这里全力配合!” 李药师和娜扎只觉自己一下子就被特别重视起来了,登时挺直了腰杆儿,顾盼之间,好不得意。 陈玄丘又向正在看热闹的汤唯招招手道:“汤兄,麻烦你想想办法,看看如何给他们俩加些防护,免得他们被炸死了。” 正四顾睥睨的李药师和娜扎顿时哑然,呃……原来把我们弄去后山,是因为…… 汤唯点点头,笑道:“总判放心,交给我了。” 眼见三人要走,陈玄丘忙道:“对了,还有一事。” 三人忙又站住,李药师道:“不知少保还有何吩咐示下。” 陈玄丘道:“我之前见你指点众人丹道时,就有诸般隐语,好像……说过什么河上姹女,黄芽为根什么的,那都指的什么?” 李药师抚了抚烧焦的胡须,怡然道:“哦,这河上姹女,就是水银。而黄芽,则是硫磺。正所谓,河上姹女,灵而最神,得火则飞,不见埃尘,鬼隐龙匿,莫知所存,将欲制之,黄芽为根。想必少保当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陈玄丘道:“水银就水银,硫磺就硫磺,不要再用那些玄之又玄的隐语了。这一次,因为西方疫情泛滥,我大雍集结了各方最高明的丹士在此,你们的丹道,互相切磋研究,继续发展下去,将来会成为一门很了不起的大学问,到那时,你就是很不起的化学家了。要将你们的学问发扬广大,就得让人听得懂!” 李药师也不懂什么叫化学,不过陈玄丘可是曾经向天借粮的一位神人,他说的话一定是没错的。 李药师从未想过自己的丹道还能成为开宗立派的一门大学问,顿时受宠若惊,连忙答应下来。 汤唯引着二人,带着一堆小学徒向九碑林赶去,陈玄丘则继续在寺中游走,见各处有条不紊,都在生火炼丹,想来足以保障供给,心中渐宽。 经过一处廊下时,那门刚刚一开,忽然“啪”地一声关上了。这样欲盖弥彰,反而引起了陈玄丘的注意。 陈玄丘诧异道:“谁在这处房中炼丹?” 旁边一个正搬着一筐木炭进来的小神官忙停下回答道:“总判,这里是南姑娘在炼丹。” 南子? 陈玄丘心中一暖,这几日忙着制药,也没顾上她,没想到她也在默默地帮助着自己。 陈玄丘摆摆手,让那小神官自去忙他的,便走过去,一推房门,走了进去。 南子没想到他发现了自己,还跟进来了,急忙拿过一块布,盖住了一口坛子。 陈玄丘推门进来,正好看见她遮掩东西,陈玄丘便好奇地道:“你藏什么呢?” 南子脸色微晕,掩饰道:“人家正在练习丹术,你来打搅什么。” 陈玄丘笑道:“哦?炼到什么程度了,需要我指点么?” 南子忸怩道:“我前几日一直在帮大雍梳理姬国的文档案卷,这才忙完。见你们都忙着炼制驱疫的药物,便想也可助一臂之力。只是我不曾研习过丹道,所以现在只是初窥门径。你自去忙吧,等我有不懂的地方,自会去问你。” 陈玄丘见她有些难为情的样子,想来是炼的不成功,又好面子,怕自己笑话,愈发起了戏弄之意,便笑道:“我此时正好有空,让我看看,你炼的如何,正好指点。” 陈玄丘说着,突然发动天狐魅影步,掠向那口盖了布的坛子。 南子急忙施展蝶舞天涯步法,挡在陈玄丘面前。 可陈玄丘根本不躲,径直冲过来,眼看就要与她撞个满怀。 虽说二人早就有了夫妻之实,可南子还是难免羞涩,只能恨恨地啐一口“无赖“,急忙闪开身子,陈玄丘趁机扯下了那坛子上盖的布。 南子顿足道:“你看,你看,诚心想看人家笑话是么?我……我就不信,你学炼丹时,就没出过错儿。” 陈玄丘看着那坛子里白嫩嫩、水润润、颤巍巍的一砣东西,不由得呆住了。 南子羞窘不堪,气鼓鼓地道:“你不许笑话人家,否则……否则,人家再也不给你吃‘我的茶了!’” 陈玄丘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喃喃地道:“我现在不想吃茶,只想吃你的豆腐!” 陈玄丘转向南子,眉头一挑,笑吟吟地道:“不如,我给你做一道麻婆豆腐啊?” 第690章 天问 陈玄丘万万没有想到,集中了这许多的丹术师和药师,本是为了炼制避瘟的丹药,居然还能误打误撞地搞出许多新的发明。 娜扎跑到后山兴冲冲地炼火药去了,而南子这里竟然搞出了豆腐,这也算是于民生增添了一道美味。 陈玄丘原本还担心南子造出的豆腐只是形似,特意尝了尝,还真是豆腐。 南子见陈玄丘一番举动,这才知道他不是在笑话自己,按他的说法,自己炼丹失败的这坛子玩意儿,居然并不是废料,而是一道美食? 陈玄丘当真准备好了佐料,就在厨下开始烹饪麻婆豆腐。 这种菜做起来极是容易,一道鲜香可口的菜肴很快出炉。 陈玄丘盛了一盘,正要递给南子,忽然若有所思。 南子嗅着那香味儿,已然食指大动,见他若有所思,不禁疑道:“怎么,莫非有什么问题?” 陈玄丘摇了摇头,把菜递给她道:“你先尝尝,这菜味道可是极为下饭。” 南子喜不自禁,有心爱的人为她洗手做羹汤,心里自然甜滋滋的。 这家伙,还不错!要不,今晚就陪他‘吃一碗茶’好了。 南子想着,喜滋滋答应一声,端了菜回到厅中,等她再回厨下去拿筷子并盛米饭时,陈玄丘却已不见了踪影。 不但陈玄丘不见了,还有半锅的麻婆豆腐也不见了。 南子顿时有些吃味儿,这家伙,拿去讨好哪个女人了? 哼!今天晚上,坚决不给他‘泡茶’了! 葫中世界,高可参天的世界树下。 葫中生灵都知道这里是世间无上圣地,虽然他们不清楚世界意志就居住在这里,但是却本能地从不敢有所冒犯。 除了敖鸾和七音染,其他人从不曾涉足此处。 因此一来,敖鸾和七音染一走,这里使只剩下吉祥一人,愈发显得空荡。 原本吉祥曾经一个人度过了无数漫长的岁月,大部分时间她都因为无聊而沉睡着,也并不觉得难熬。可如今已经习惯了与人相处的生活,那就再难适应曾经的寂寞了。 吉祥落寞地坐在秋千上,正一荡一荡的,犹豫着要不要化形去外边走一走,见识见识她的这方世界,突然眼前白影一闪,就见陈玄丘提着一只食盒,风度翩翩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吉祥起初还以为产生了幻觉,直到陈玄丘的神念之音在她脑海中清晰地响起,吉祥才一声欢呼,从秋千上跃下来,赤着雪白的双足,踏着茵茵青草,忘情地向他跑了过去。 天意大欢喜,四海自升平。 原本一片阴霾的天空,顿时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 “陈少保!陈少保……” 南子尝了口麻婆豆腐,这道菜麻、辣、鲜、香,口感又嫩,便是西方大族出身的南子也不曾品尝过,不过念着陈玄丘也没有吃过,倒是没有一个人大快朵颐,还是先用一个盘子扣上了。 突然听见有人高呼陈玄丘的的名字,南子本不想理,但转念一想,又怕真有大事耽误了,便推门出去,就见费仲提着袍裾,正满面惶急地四处张望呼喊着。 南子道:“行了,不要喊了。” 费仲一瞧,是位气质优雅、容颜妩媚的女子,忙上前拱手:“在下费仲,忝为大雍上大夫。今有要事求见陈少保。不知少保今在何处,还请姑娘指点。” 南子酸溜溜地道:“他刚刚还在这儿,一时之间却不知去了哪里。你也不用喊了,要是有急事,就在这儿等一下吧,他不会不告而别的,一会儿也就回来了。” 费仲急忙道谢,想着这美貌姑娘说不定与陈玄丘有些亲密关系。为了避嫌,不敢进门,堂堂上大夫,就在门前站定,跟看门小厮似的,静候陈玄丘回来。 葫中小千世界,参天古木之下,吉祥和陈玄丘并肩坐在树下石台前品着香茗。 吉祥已经尝过了陈玄丘为她送来的菜肴,此时一边听着他讲述外界发生的种种事情,一边悄悄睇着他的眉眼五官,心中说不出的惬意。 这树下笼罩了方圆百里,百里范围之内,四季长青,不受外界气候影响。而外界,如今正是寒冬时节,万物凋蔽。 可是,因为吉祥的世界意志的影响,万里霜天却正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 冬天似乎不存在了,冻结的河流开始如初春时节一般,冰雪开始消融。 正在向信徒传授二十四节气表的一位大主教都快要急疯了,捧着教皇旷子规传下的节气表,匆匆找到旷子规,急叫道:“教皇陛下,按照这节气表所示,如今才过了‘小寒’啊,‘大寒’都还没到呢,可现就直接‘立春’了!这……这叫我怎么向信徒们解释啊?” 世界树下,听陈玄丘向她道歉不能常来探望,善解人意的吉祥柔声答道:“你不用道歉,我相信你。我还记得你说过,终有一日,要打通这小千世界与大千世界的联系。待到那时,我就可以出去,与你一起经历这些多姿多彩的事情了。” 陈玄丘感动地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实现我的承诺,让你得到大自在,随意纵横两界。” 吉祥欢喜不禁,天道立生感应,春雨淋漓而下,缠绵如丝,为整个世界,笼罩了一层温柔的湿意。 神殿上,旷子规对大主教道:“别瞎说,这哪是‘立春’,这是‘雨水’啊。” 大主教都快要昏倒了,哭丧着脸道:“陛下,你就不要开玩笑了。节气如此混乱,世人如何会相信陛下制定的节气表啊?” 世界树下,心花怒放的吉祥忍不住壮起胆子,凑过去在陈玄丘颊上轻轻地吻了一记。 只这一吻,她就敛了眉、羞了眼,羞红晕上脸颊。 可也因为吉祥的一吻,葫中世界顿时惊雷旦旦,蛰伏于地下冬眠的蛰虫被雷声惊醒,纷纷破土而出。 枯萎的枝条、枯黄的草地,也开始抽条发芽,生意盎然,万物开始复苏了。 旷子规惊叹道:“啊,这就到了‘惊蛰’啊,太神奇了。” 大主教崩溃地道:“陛下,这会有损陛下的威仪呀。” 旷子规摊了摊手,甩锅道:“我有什么办法呢?节气表是我从天父那儿抄的,我只是天父的仆人,为天父传道。好吧好吧,你不要哭,我问问天父……” 眼看对他忠心耿耿的大主教都快要哭出来了,旷子规心软了。 吉祥柔柔的嘴印在他的脸颊上,陈玄丘也不禁怦然心动。这个温柔可人的小女子,独自为他守着偌大的后方,使得他能后顾无忧,也真是苦了她。 陈玄丘执起吉祥的柔荑,正要再安慰几句,脑海中便响起了旷子规向他祈祷的声音。 旷子规建立以陈玄丘为主神的神教,当然是征得陈玄丘同意的,因此拥有和陈玄丘神念联系的方式。 听到葫中世界竟因为吉祥的心绪变化造成了四季混乱,陈玄丘既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 吉祥一直是心绪平和安祥的女子,罕有心情大起大落的时候,所以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对外界的影响。陈玄丘却由此知道,自己的到来,让吉祥多么的开心。 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她才好。 陈玄丘暗暗想着,还是提醒了吉祥,吉祥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进行挽救。 旷子规得到陈玄丘的回应之后,便神棍一般对大主教吩咐道:“去吧,继续去为天父布道。这混乱的天气,你不用担心。天父马上就会用他无上的神力拨乱反正的!” 那大主教不敢质疑教皇,可也不太相信。 他回到布道的神殿,硬着头皮把旷子规的意思对信徒们传达一番。 他的话刚刚说完,气候便又发生了剧烈变化,万物霜天、冰雪覆盖,一切都回到了它本来应该的样子。 眼见如此神迹,众信徒不由目瞪口呆。 大主教一见,登时福至心灵,马上神棍上身,慷慨激昂地道:“我为你们所布的道,是天父传下的道。方才的神迹,就是天父所显化。天父是要告诉我们,我们的一切,都是主的恩典,只有他才能改变!我们需要天父的指引,借助天父的光照,指引我们当行的路……” 众信徒虔诚膜拜,崇信不疑。 世界树下,吉祥恢复了四季气象,向陈玄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已经调整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陈玄丘安慰道:“记得这葫中世界衍化生命之后,我第一次出现,因为不知收敛,也险些闯出大祸,你不要放在心上,以后注意了就好。” 陈玄丘说着,站起身来,歉疚地道:“如今天庭派下四个恶神,正在人间肆虐。伐天之举,也即将开始。我还需要出去主持大局……” 吉祥虽然不舍,却通情达理地道:“你去吧,今天你做了新菜,便想着送来给我品尝,我很开心。” 陈玄丘微微一笑,亲昵地摸了摸吉祥的头发,道:“以后我会记得常来看你。” 陈玄丘回转大千世界,依旧现身于厨房之中,他在葫中世界将近一个时辰,在这大千世界,也不过就是刹那功夫。 南子一瞧他回来的这么快,想来就算是去给谁献殷勤了,也只是去送个菜,还是要回来陪自己一起吃的,心气儿便平了些,道:“亏你回来的快,要不等菜凉了我就倒了。” 陈玄丘哈哈一笑,道:“你尝过了么,好不好吃。” 南子道:“还成,你的手艺,我在南疆又不是没尝过。” 她把菜摆好,又给陈玄丘递过一双筷子,这才道:“有个叫费仲的大夫找你,就在门外呢。” 陈玄丘一听很是诧异,忙开门一看,费仲果然规规矩矩站在廊下。 陈玄丘讶然道:“费大夫,你怎么来了?快快快,快请进。” 费仲一看,陈玄丘竟从屋里出来。刚刚那美人儿不是说他不在么?难不成他们…… 费仲想归想,可是不敢点破,只好佯作不知,进门说道:“陈少保,朝中出了大事。下官想,也只有陈少保出马,才能力挽狂澜,所以急急赶来求救。” 陈玄丘愕然道:“朝中现在能发生什么大事?” 费仲道:“少保近来忙于抗疫救灾,却是有所不知,苌茴大夫与一班大臣指摘大王宠信妖妃,欲立再蘸之妇为后,任其祸乱宫廷,致使上苍示警,这才降下四方灾害。 他们要求大王斩妖妃,向天下颁罪己诏。由于四方诸侯的封地都有疫情发生,所以许多已经赶到中京的诸侯也参与其中,群情汹汹,很是厉害,我怕大王快招架不住了。” 陈玄丘茫然道:“妖妃?你说的是什么妖妃?” 费仲压低声音道:“就是……妲己姑娘的母亲,香夫人呐!”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忍怒气道:“他们是不是闲得蛋疼?姬国之乱刚刚平定,他们非要搞出点事情?” 费仲顿足道:“哎呀!我的少保大人呐,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一直以来,他们对大王的政策就极为不满呐,只是姬国正在叛乱时,一切以平乱为重,他们也不敢挑起事端。” 陈玄丘道:“现在北方大旱,南方大涝,西方瘟疫横行,东方蝗虫遍地,灾害之严重,比姬国之乱还要厉害,他们怎么就敢挑事儿了?” 费仲道:“少保,姬国谋反,那是人祸。如今灾害频发,这是天灾。谋反的人祸一旦成功,会把他们也一窝儿端了,那时他们自然不会找事。 可现在是天灾,天灾就算饿死了天下百姓,却也不会动摇他们的根本,他们怕什么?正好籍口天灾乃是天罚,用以向大王施压! 少保以为,他们只是闲极无聊,所以才为难一个深宫女子么?他们若能逼得大王让步,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后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能逼大王让步的? 而且,香夫人可是少保您送进宫去的。一旦香夫人祸乱宫廷的妖妃罪名坐实了,那送她入宫的陈少保您,又是什么?下场又会如何?少保,他们这是鸟尽弓藏啊!” 陈玄丘默然片刻,对费仲道:“南子姑娘刚刚研制出一种新的食材,我给它命名豆腐,才做了道菜,费大夫要不要一起尝尝?” 费仲目瞪口呆,期期艾艾地道:“呃……少保大人,朝廷那边,一群士大夫和诸侯正在逼宫,少保莫非没有听明白下官的话?” 陈玄丘道:“当然听明白了。借国难,谋私利,这等龌龊之辈,我已经没有耐心和他们讲仁义道德了。” 陈玄丘回到桌边坐下,不以为然地道:“只不过,就他们,也算一盘菜?费大夫,这可是世间第一道麻婆豆腐,凉了就不好吃了,等吃完了……” 陈玄丘眸中露出一抹杀气:“我再去收拾那些秋后的蚂蚱!” PS:求点赞、月票! 第691章 救火需要仪式感 陈玄丘要吃南子的豆腐,费仲也没办法。他也不敢掺和到两人中间去,谢绝了陈玄丘的邀请,只在廊下等候,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陈玄丘也不着急,只管慢悠悠地品尝佳肴,费仲在门外就走来走去地用暗示催促,时不时还能看见陈玄丘与南子耳鬓厮磨着,也不知道在悄悄说着什么。 好不容易陈玄丘就餐已毕,用温茶水漱了口,慢悠悠地出来。 费仲喜形于色,急忙上前,道:“少保,快些,快些,群臣逼宫,我恐大王承受不住啊。” 陈玄丘道:“不急,不急,这新发明的豆腐十分可口。我让南子姑娘再做些来,带去给大王尝尝?” 费仲一听,顿时呆若木鸡。这都火上房了,你还要吃豆腐? 陈少保什么时候变成一个美食家了? …… 朝堂之上,群情汹汹,这一次因为有不少诸侯站队支持,所以上大夫苌茴显得底气更足了。 西方之乱刚刚平定,大王难道敢激怒各方诸侯,再乱上一场? 苌茴大夫站在前面,意气风发,得意非凡。 曾经,被边缘化、郁郁不得志的苌茴大夫,现在却成了传统保守势力的旗帜,天天被簇拥、被吹捧的感觉,让他飘飘然的有些忘乎所以了。 姬国之乱既定,大王挟大胜之威,人人都知道,他要趁机推行他的新政了。 殷受新政中最叫人担心的就是废除奴隶制。 这些诸侯都是大奴隶主,这是直接损害他们的切身利益。 他们牧守一方,因为存在着大量不能人口流动的奴隶,才保证了他们更大的独立性。 越是从中受益更多的势力,越是难在这场变革中调头改制,所以,他们坚决反对。 本来大雍平定了姬国之乱,以雍天子此时的赫赫战功,接下来要推行文治,他们纵然不满,也只能在暗中下绊子,拖后腿,阳奉阴违,拖延推行,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公开反对。 可是天从人愿,四方灾害频起,这下子可就有了攻讦天子的理由。 因为,饥荒、瘟疫、洪涝灾害、蝗灾等天灾,一直被视为是天子无道,上天降下神罚的现象。 只要发生其中一种灾害,灾情严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子就得下‘罪己诏’,主动检讨,请求上天原谅。 这种在后人看来愚昧可笑的观念,在那个时代,却一直被人视为理所当然。 而现在,却是几种灾害同时发生,这一下他们就更有了借口。 逼天子诛杀香夫人,就是突破口。 政争,哪能磨刀霍霍直奔主题。 小小的迂回,是出自于他们习惯性的谨慎,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进退自如的空间。 以及,讨价还价的余地。 天子此时,已经被愈来愈咄咄逼人的群臣,逼得快要无路可退了。 后宫里,小宫娥急急冲进来,变声变色地对香夫人道:“娘娘,大事不好了,群臣逼宫,大王孤零零地连个帮手都没有,他们太欺负人了。” 香夫人急问道:“谈太师呢,他不在么?” 小宫娥道:“谈太师在呢,可他没有说话。” 香夫人眸光黯淡了一下,突然又亮起来:“那……陈少保呢?” 小宫娥摇摇头道:“陈少保一直没来,费大夫早就去请了,可一直都不来……” 香夫人脸色有些苍白起来,强笑道:“我……我也是难为了这孩子,群情汹汹之下,他来了,岂不是引火上身。” 香夫人提起精神,道:“尤大夫、蜚大夫他们也不敢进言吧?” 小宫娥撇撇嘴道:“他们滑头着呢,谈太师不说话,陈少保不露面,他们怎么敢强出头。” 香夫人点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再去看看动静,有什么变化及时说与我知道。” 小宫娥答应一声,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香夫人抚着快要生产的肚皮,不由得潸然泪下。 群臣,再加上诸侯,这就代表着天下民意啊,大王就算能强行拒绝了他们,从此也将落得极其被动,失却民心。 我,是不祥之身呐! 香夫人想到自己坎坷的一生,不由心中凄然。 曾经,她的丈夫成为天神惩诫的对象,被奉常大神官们追杀,可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这种神仙打架的场面,她无力掺和。 现在呢? 现在她又累得雍天子受百官攻讦,社稷动摇。 可这一次,她是能帮到他! 只是……苦了这腹中的孩子,已经快要生产了。 香夫人能够感受到一条小生命与她的紧密联系,本来再过几天,他就要呱呱降生,看到这个新的世界。 可是…… 香夫人轻轻拭去腮边的清泪,微微扬起头,看向空中雕花镂饰的宫梁。 一条白绡飞扬而起,宛如夭矫的白龙,穿过宫梁,从另一端落下。 香夫人爬上桌子,将它挽了一个死结。 可还不等她把头套进去,身边便响起一声惊呼:“娘!你要干什么?” 香夫人只觉身子一轻,定睛再看时,已被妲己抱下桌子。 妲己满脸惊恐:“娘,你……你要寻短见?” 香夫人垂泪哽咽道:“妲己,娘是不祥之身,我活着,就会克自己的亲人。丈夫惨死,孩子……不能亲手抚养,不能见他长大。娘不想旧事重演了,莫如死了,一了百了。” 妲己惊恐不已,幸亏表哥突然传音,说宫中惊变,叫她立即赶去宫中昭顾母亲。若是再晚来一刻,怕不是娘亲已经一命呜呼了? 妲己怒道:“娘,你好不糊涂,那些坏人,享受着锦衣玉食,没见他们做过半点好事。他们欺到头上,咱们就得任其宰割?你不要怕,我去宰了他们!” 妲己是真的怒了。 这丫头是超级护犊子的主儿,什么是非她是不讲的,她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主儿。 更何况,那些士大夫又哪里占理了? 妲己厉声喝道:“来人!” 原被香夫人赶到外边候着的宫娥寺人急忙跑进来,一瞧悬在梁上的白绫,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妲己道:“你们好生看着我娘,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统统都要死!” 众宫娥寺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答应。 其实妲己不说,他们也明白,就以大王对香夫人的宠爱,如果香夫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自尽了,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妲己吩咐完了,拔腿就走。 出了香夫人的宫殿,走到外边宫苑中时,妲己就在一枚戒指上一抹,一只巨大的钢铁蜥蜴轰然出现。 妲己纵身一跃,就跳到蜥蜴背上坐下,又伸手一摸怀中鼓鼓囊囊的一捧符箓,冷笑一声,便乘着巨型钢铁蜥蜴,轰隆隆地向着宫廷大殿闯去。 陈玄丘这边,终于等来了一板豆腐。 南子才忙完梳理姬国罪证的事儿,她未研习过丹道,所以请教的那位药师先教了她一些丹道的基础,叫她练习,也没想过等她练成,能成为一个好帮手。 豆子在这个年代,食用方法非常匮乏,只有蒸煮和研磨成粉然后熬制成豆浆食用。 南子初学丹道,人家教了一遍就忙自己的去了,也没人理她,南子手忙脚乱的尝试,不小心把炼丹炉旁搁着的一块练习材料小石膏掉进了豆浆汁里,结果那一坛豆汁就变成了颤巍巍的一砣。 她初还担心陈玄丘会笑话她,却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研制出一道美味儿。 这时打起精神,专心调理此物,比她刚刚误打误撞造出来的豆腐口感更挂。 陈玄丘也不大懂制作豆腐,只是粗略了解一点程序上的皮毛,但是说给南子听,对南子倒是大有启发,最终造出的这盘豆腐,品质更好。 陈玄丘大喜,把它装进食盒,就要向雍天子殷受献宝去了。 南子也没闲着,方才品尝麻婆豆腐时,陈玄丘已对她暗授了一番机宜,陈玄丘一走,南子也马上闪身掠去,按照陈玄丘的安排进行准备去了。 费仲好不容易把陈玄丘盼出来了,立即道:“下官的马就在奉常寺外等着呢,少保,咱们快走。” 陈玄丘道:“不急不急,这豆腐娇贵着呢,可别颠碎了。” 陈玄丘刚说到这儿,就听一个娇娇脆脆的少女声音道:“总判大人要摆仪仗上朝,自然是要我们来抬步辇那才威风啊。他们一群半大小子有什么意思? 总判大人,司羽和姐妹们早就说过,愿意为大人您效犬马之劳,总判大人,您就把这个光荣的机会分派给我们吧。” 费仲一呆,这才发现几十个剑童子,身背杏黄穗儿的长剑,英姿勃发地站在院中,也不知道陈玄丘是什么时候通知他们来的。他们之中,还拥着一架步辇,由四个剑童子抬着。 在他们身后,还有一倍数量的美丽少女,手持着各色乐器,娉婷俏立,宛如一个个仙宫神妃,风姿飘逸。 独有一个少女,包子脸,双发鬏,萌萌哒十分可爱。 可她却以一个很可笑的姿势,吊在那架步辇上,双手攀着抬杆,双脚也绞在抬杆儿上,耍赖地不肯下来,摇啊摇的,但抬替的四名剑童居然纹丝没动。 费仲茫然道:“少保,这……这是……” 陈玄丘也是一头黑线,嗔怪道:“每每都是你这丫头多事,司羽,你快下来!” 司羽抗议道:“不!人家要为总判大人扶辇。总判大人难得摆一回仪仗,说不定以后都没有机会了,人家要扶辇。” 陈玄丘脸都黑了:“你这臭丫头,扶什么辇,你等着给我扶灵吧。” 司羽赶紧道:“哎呀!呸呸呸,总判大人千万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总判大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永远不会死的!” 陈玄丘以手扶额,无力地道:“你……你赶紧下来吧,本神官要替天行道去,要仙乐飘飘地上朝,你去奏乐吧,为本神官吹吹法螺,那也威风!” 司羽想了一想,喜孜孜地道:“那也成!人家要为总判大人效犬马之劳,既然扮不成马,那就扮犬,替总判大人吠两声吓吓恶人。不过春宫七十二姬奏大乐时,人家是负责吹箫哩,司羽为总判大人吹箫可好?” 这丫头真的只是过于呆萌吗? 陈玄丘总觉得司羽在开车,但他又没有证据。 第692章 宫廷乱 “大王,据臣所知,那香夫人乃再蘸之妇,如此人物,安能立为王后?可大王竟被她迷惑,罔顾大雍律法。 臣还听闻,这香夫人即将生产,大王,此女一旦生下王子,母凭子贵,将祸乱宫廷更甚!上天已经为此降下了警讯,大王你还不醒悟吗?难道区区一个女子,真比大王的祖宗江山更重要吗?” 苌茴说的痛心疾首,众大夫、诸侯纷纷拱手,齐声道:“请大王诛杀香夫人,下罪己诏,检讨自省,悔过自新。” 殷受端坐在御案之后,连连冷笑:“上天为此降下警讯?那寡人还说,这是因为你们这些大逆不道的贰臣逼宫,所以才惹得上天震怒呢。 若非如此的话,寡人倒要问你,为何东方有蝗灾,西方有瘟疫,北方有大旱,南方有暴雨,唯独我中土,风景这边独好?” 苌茴胀得脸庞通红,大吼道:“大王这是什么……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东西南北四方,就不是大王您的领土了?” 殷受翻了个白眼儿,道:“率土之滨,还莫非王臣呢,你们如今所作所为,可算是人臣之道么?” 苌茴抗声道:“臣等死谏,为的正是保我大雍社稷,臣等是忠臣,此心天地可鉴!” 苌茴刚说到这里,就听隆隆巨响,大地震颤,不由得一呆。 众大臣循声回首望去,就见一只巨大的钢铁蜥蜴,脚步隆隆地向前大殿走来,蜥蜴背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 一双精致漂亮的鹿皮小靴,随着巨蜥的脚步,轻轻悠荡在两侧。 一头黑色的及腰长发,迎风飘扬,将她一双尖尖的精灵般的耳朵若隐若现地呈露出来。 她的容颜极美,精致的仿佛是一个丹青技艺最为高明的画师,倾其一生心血绘就,简直美到了极致,不见一丝瑕疵。尤其是她的一双美瞳,竟然是红色的竖瞳,如同镶嵌的一对红宝石。 妲己的双瞳平时是宝蓝色的,只有极其愤怒时才会呈现出危险的红色,而此时她的双眸,就是红色的,却仍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妖媚感。 殿前的武士举起金瓜,试图阻止,却无法阻挡这样的巨兽。 苌茴先是一惊,接着马上叫了起来:“你们看,你们看,她是小妖女!她是香夫人的女儿,她是妖精,那香夫人岂不正是妖妃?大王的宫廷中,安能有妖族立身之地!大王的子嗣中,安能有妖族血脉玷污!” 妲己一听,狠狠瞪向苌茴,娇叱道:“给我杀了他!” 巨蜥仰天嚎叫一声,便向大殿上冲来。 一直默不作声的谈太师眉头微微一挑,沉声道:“妲己姑娘,这是庙堂重地,不得放肆!” 妲己不理,驱赶那巨蜥冲进大殿,直奔苌茴。 苌茴吓得脸色苍白,但他吃定了谈太师作为大雍武将之首、神官代表,绝对不会容许这种让大雍朝廷丧尽威严体面的事情发生,所以把心一横,仍是站在那里,色厉内荏地叫道:“我苌茴乃国之忠臣,岂惧一死,你来,你来,苌某将这大好头颅送你!” 妲己气得银牙紧咬,柳眉倒竖,脑后一轮心月轮倏然闪出,便斩向苌茴的头颅。 谈太师吃了一惊,大喝道:“执天道,化万法,乾坤一掷!” 情急之下,谈太师将手中玉笏掷了出来,化作一道白光,堪堪迎上妲己的心月轮。 “啪”地一声,玉笏粉碎,但心月轮这一击也被挡住了。 妲己心念一转,心月轮当空一旋,再度斩向苌茴。 谈太师手掐法诀,沉声喝道:“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敕!” 一道电光轰然一声,就向妲己劈去。 妲己也火了,大叫道:“你这老头儿好赖不分!” 她手指一抹,大殿上凭空刮起一阵腥风,吹得众文臣站立不住,连连倒退,御书案上的东西除了玉玺过于沉重,噼呖啪啦地扫落了一地。 那道闪电被一道白光一吞,登时消失,但空中却又有数道电光萦绕,噼啪作响。 就见那电光之中,一头插了翅膀的白虎立在地上,威风凛凛地一声咆哮,虎啸高岗,百兽慑伏。 殿上众大臣与诸侯,被这一声吼震得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赤忠公公等几位“烛照”高人倏然变色,立即拔剑,护在殷受面前。 殷受哭笑不得,连连顿足道:“妲己,你不要来捣乱,一切自有寡人作主。” 妲己放出了白虎,双手又各执一道符箓,柳眉倒竖地道:“你做个屁的主!本姑娘再晚来片刻,我娘被这些奸人所迫,就要悬梁自尽了。” 殷受大惊,慌忙问道:“什么?香香她没事吧?” 妲己嗔喝道:“我娘若有事,连你这没用的男人,我也一并杀了。滚到一边儿去,我看谁想逼我娘去死,我先要他的命!” 苌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退到“烛照”高手们护卫的圈子,这才放声大呼道:“目无君上,一至于厮!大王啊,你还说那妖妃没有祸乱宫廷?臣请诛此妖女!臣请大王下旨,诛杀妖妇母女!” 苌茴刚说到这里,就听仙乐飘飘,丝竹袅袅,自空传来。 苌茴精神一振,大喜道:“妖人作祟,触怒上天,一定是天神下凡,要斩妖诛邪了!” 王宫殿宇高处,化作一只脊兽,踞伏在那儿打着瞌睡的月酌老人抬头看了看,咝!陈玄丘这小朋友好不骚包,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踏云而来。 不过……是他来了,那倒不必理会。 月酌老人打了个哈欠,反而收了阵法,让陈玄丘安然降落。 陈玄丘踏云而来也罢了,他踏着云,还乘着步辇。 前边三十六名神女翩然起舞,中间三十六名剑侍护卫着一乘步辇,后边三十六名神女,吹拉弹唱,鼓奏着各种乐器。 其中一个包子脸的少女特别的引人注目,她一边吹箫,一边扭呀扭的,动作幅度有些夸张,前边那些神女们干的活儿,她也一并干了。 陈玄丘坐在步辇上,按落云头时,回眸望了一眼,感觉有点牙疼。 这小妞儿,怎么跟洪真英身边的那个韩国小黄毛一样呢,太能抢镜头了。 算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陈玄丘又扭回头来,不理那个正自我陶醉,抢了他风头的司羽姑娘,朗声笑道:“大王,臣正忙于炼制除疫药物,来得迟了,大王恕罪。” 谈太师见陈玄丘到了,虽然这排场大得有些不像话,但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缓缓收势,重新退到了班首。 今日众士大夫和一些诸侯逼宫,谈太师其实也很不满。他看得出来,就连沐衍这位首相,事先也不知道苌茴等人要在今日发难。 不过两只老狐狸,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沐衍袖手旁观,是因为他察觉到士大夫们把他排除在发难计划之外,分明是把他看成了外人,而不再是士大夫们的代表。 沐衍可是与他们出身同一阶层的。 对于大王的一些新政,凭着沐相的胸襟和眼界,其实现在倒也渐渐支持了。 他不认同的只是殷受急进的策略,在他看来,可以徐徐图之,用两三代的时间来完成,这样阻力更小。 同时,他的宝贝儿子被一个叫仇盈盈的狐族女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的,老首相心中颇为不满。一个涂山出来的野姑娘,怎么配做他首相之子的夫人? 所以,对宫里出了个“狐狸精”,沐衍也不赞成。 尤其是大王早就想立香夫人为后了,上一次动这念头,已经被大家施压打消。 结果现在香夫人即将临产,大王又动了心思,只想等香夫人生个儿子,便趁机立她为后。 沐相想借众士大夫给大王施加些压力,等大王承受不住时再出面,杀是不用杀的,但这“狐狸精”,一定要赶出宫廷才行,绝对不可以让她母仪天下。 所以,他才一直袖手旁观,只等天子承受不住压力,准备退让时,再出来给大王铺台阶。 而谈太师…… 谈太师单纯地只想让陈玄丘多经些历练罢了。 这场大风波,如何处理才能让它顺利消弥于无形?这太考验一个人的政治智慧了。 随着陈玄丘平东夷、抚虞国、镇南疆、灭西岐,谈太师看他越来越顺眼了。 尤其是对抗天庭的心结,现在谈太师接受了“天庭有坏人”的说法,这也不是问题了。 于是,谈太师培养年轻人的心态就热切起来。 他想看看,陈玄丘如何应对这一局面,哪怕也是搞得焦头烂额,起码先让他历练一番,就有了经验。 等他实在不成时,自己再出面帮他收拾烂摊子,经此一事,陈玄丘也能更加成熟一些,成为大王的股肱之臣。 因此,一见陈玄丘到了,虽然对他如此拉风的排场有些不感冒,谈太师还是悄然退到一边,要看他如何化解这场大风波。 如果谈太师有姜飞熊一般能卜算吉凶祸福的本领,预测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他一定不会退开,一定不会让陈玄丘来主导接下来的事情。 只可惜,他不会卜算之术,所以,他退开了。 陈玄丘的步辇,缓缓降落在宫殿门前。 陈玄丘提心吊胆的,生怕乐音一停,独有司羽一人还在疯疯颠颠地载歌载舞。 还好,乐曲一停,舞蹈一停,司羽也适时停下了。 前方三十六名春宫姬翩然向左右一闪,呈雁翎状站定。 陈玄丘便下了步辇,昂昂然地直入大殿。 妲己一见陈玄丘来了,便把白虎和巨蜥一收,俏生生地往他身边一站,落后了半步,只等表哥替她发飙。 当然,要是表哥不发飙,那她就把表哥一脚踢开,放出所有的傀儡战兽,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妲己姑娘,今天真的火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693章 他要讲理了! 陈玄丘先向殷受行礼道:“臣陈玄丘,见过大王。” 殷受一见陈玄丘到了,登时有了主心骨,微笑地抬手道:“陈卿免礼。” 苌茴突然跳出一步,先发制人,指着陈玄丘大叫道:“陈玄丘,你身为臣子,如此招摇,目无君上,该当何罪?” 陈玄丘乜了他一眼,道:“奇哉怪也!陈某受大王器重,曾赏宫中驰马之权。陈某如今踏空而来,只乘了一架步辇,好像不比宫中驰马更过份吧,这有什么问题?” 苌茴指指殿下一百零八名剑侍和春姬,道:“你……你规格礼制,僭越了!太子少保出行,该配这样的仪仗么?” 陈玄丘微笑道:“苌大夫这就孤陋寡闻了,陈某同时还是奉常寺七十二路军巡总判。你且请教请教谈太师,我奉常神官出行,可不可以携带这么多弟子。” 苌茴看了谈太师一眼,谈太师微微有些尴尬,轻轻点点头,咳嗽一声道:“咳!这个,是可以的。” 奉常寺以神明在人间的代表自居,为了加强百姓的信仰,从建立之初就形成了一套繁琐的礼仪。 不然,你以为奉常寺建立一个春宫,养着许多妙龄貌美的乐师干什么? 那就是他们庞大礼仪团队的一部分。 为的就是向世人展示一种高高在上、神威不可侵犯的样子。 所以,哪怕是一个中阶神官一旦出行,都有大批随员,前呼后拥,众星捧月。 像汤唯那种走苦行路线的神官极少,这也是谈太师特别欣赏汤唯,曾经指点过他修行的原因。 谈太师对这种奢糜的作风其实也不太认同,只是没有必要为此出头纠正而已。毕竟有寺主在,他这个太师的作用更多的是充作一面旗帜,是精神方面的领袖。 他干涉太多,必然和奉常寺主产生矛盾。如今陈玄丘用这事做比,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苌茴听了,不觉有些语塞。 陈玄丘环顾了一下殿上形势,对殷受拱手道:“大王,臣听说,有几位臣子,今日殿上发难,要逼大王为四方灾害而下罪己诏,还要逼大王诛杀无辜的妃嫔。臣惊诧莫名,不明白这些人长了一副猪脑子,何以竟能高居庙堂之上……” 那些逼宫的大臣一听这话,不禁勃然大怒。 大夫邡千渡仗着年纪老迈,倚老卖老道:“陈玄丘!你一乡野小子,蒙大王青睐而成幸臣!如今吾等所议,军国大事也,何时轮到你来指手划脚、大放厥词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东夷之乱,是谁平的?南疆之乱,是谁平的?姬国谋反,是谁平的?如果对大雍江山社稷立下如此功劳的人,都只是一个幸臣,都没有资格参议军国大事,你又算什么?” 邡千渡捻着胡子,眨巴着眼睛,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其实以他们一向的尿性,要剥夺他人功劳实在太简单了。 打仗都得是各方配合,全力以赴。前军的主将也不只一人,后方负责调度补给的人也是功劳甚大。 而且调兵遣将时,难说没有一些失误,可以被人放大了做文章。 但是,陈玄丘是个奇葩,东夷之乱,他一个人平的,大雍未出一兵一卒。 南疆之乱,也是他一个人平的,大雍的官兵只是去做了些善后的事情。 姬国谋反更不用说了,这才刚刚平定,也是陈玄丘招来许多江湖异人,一举平定。 这功劳,他脸皮再厚,也想不出理由去抢啊。 陈玄丘摊开双手,满脸激愤,朗声道:“百万难民入中京,也是陈某力挽狂澜,解决的危机。我为大雍平定四方,我为大雍扶济民生,如今雍国大事,我没有资格参议么?” 邡千渡结结巴巴地道:“这朝堂之事,与策马持枪、纵横沙场还有不同,你……你年轻识浅,哪里懂得其中的利害。” 陈玄丘道:“东夷白泽之乱,缘于姬国挑唆。南疆之乱,更是姬国暗中怂恿。姬国从其祖父辈,就心怀反志,暗中蓄力,为的就是篡夺我大雍江山。 如今你等,竟将这乱象后果,引渡到大王身上,推诿到与此毫不相干的一个后宫女子身上,意欲何为?想为姬侯脱罪吗?陈某年轻识浅,难道你目光长远?” 苌茴上前帮腔道:“陈玄丘,你不要仗着伶牙俐齿,狡辩是非!我等是因为四方天灾而劝谏君王。这蝗灾瘟疫、大旱大涝,乃天子有了过失,上天示警!” 陈玄丘冷笑道:“你等冒犯君上,大王为何不宰了你们?” 苌茴一愣,好像抓到了陈玄丘的什么把柄似的,两眼一亮,刚要斥他是奸臣,怂恿君上残暴,陈玄丘已接口道:“因为,一国当有一国之法度,不能不教而诛。 一国尚如此,更何况是上天?你说上天降下天罚,那么上天用的什么罪名呢?你猜的?你比谈太师这位天下第一大神官更有资格猜度上天的用意?还是说,上天想不教而诛?” 邡千渡胀红着脸,期期艾艾地道:“上……上天降下天罚,就是因为……因为大王施政有问题,后宫里又宠幸妖妇,铸下大错,所以示警于人。” 苌茴马上道:“不错!若非大王施政有误,天下本来太平,姬国何以谋反?姬侯谋反,固然死罪也!但是大王也当检讨自己的过失,反躬自省。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 陈玄丘扬起手来,“啪”地一记耳光,扇得苌茴原地转了两个圈圈,一时眼冒金星,有些懵了。 陈玄丘高高举起右手,大声道:“诸位可都看见了啊,我只用了一只手,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的?” 殷受强忍住笑,肩膀不停地耸动。 谈太师和沐衍对视了一眼,各自无奈地挪开了目光。 邡千渡气的发抖,指着陈玄丘尖叫道:“大王,陈玄丘如此放肆,朝堂之上,侮辱大臣,该当严惩!” 陈玄丘嗔目大喝道:“如果陈某只是言行不当,就该严惩。你们牵强附会,强把天灾推诿到大王身上,又想逼死大王妃嫔,该当何罪? 据我所知,香夫人可是已经怀了大王的孩子,一旦生下男丁,就是我大雍君主第一个子嗣,你们竟想逼死她,意欲何为?这又该当何罪?” “何罪?何罪?何罪?” 陈玄丘这一声大喝,回音袅荡,久久不息,将殿上众臣一时震住。 月酌老人伏在殿脊上,笑眯了双眼,这个姑爷,硬是要得! 苌茴和邡千渡指着陈玄丘,半晌只憋出一句话:“陈玄丘,你……你跋扈!你跋扈无礼!” 陈玄丘突然怒容收敛,笑容温柔、语气平和地道:“大王、沐相、太师,各位大臣,你们大家都知道,我陈玄丘是个讲理的人,一向喜欢以理服人,以德服人……” 谈太师和沐衍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儿。 妲己本来气鼓鼓的,但是一听她表哥说要“以德服人”,心气儿顿时平了。 表哥准备“以德服人”了,这下稳了! 第694章 一锅端 有些诸侯还不太了解陈玄丘的德行,听了这话,都是满脸的不屑。 看你方才那副跋扈的样子,你还当着大王的面,打了苌茴大夫一记耳光呢,你喜欢讲理?你喜欢以德服人? 简直是放屁! 但了解陈玄丘的大臣和诸侯,一颗心却都是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坏了,只怕要出大事。 陈玄丘一旦标榜自己是个讲理的人,当他表示要以德服人的时候,只要就要发生一场腥风血雨了。 东方江氏太了解这一点了,陈玄丘去他们那儿时,就口口声声不带一兵一卒,他是去讲理的。 结果……江氏大房背井离乡,叛逃东夷,根基之地,都被陈玄丘连根拔了。 东夷王白泽对陈玄丘这句话也一定不太服气,陈玄丘如果是“以德服人”,他的东夷王国怎么不见了? 南疆的部落首领们对此一定也是不以为然,陈玄丘以德服人的手段也太…… 诸侯中,虞国国君虞伯更是心惊肉跳,他当初要不是赶紧跟着陈玄丘讲起理来,只怕古老的虞国已经被人给连锅端了! 当初陈玄丘在虞国时他没怕,陈玄丘走的时候他也没怕,后来回想了一下,才开始越来越后怕。 自己倚为强助的“夜不收”,居然是陈玄丘的人,这要想取他项上人头,还不是易如反掌? 所以,陈玄丘的“我要以德服人”,实在是和“勿谓言之不预也”,有着差不多的震慑效果。但凡了解他脾气秉性的,都有点慌了。 陈玄丘转向殷受,肃然道:“大王,姬国平定时,及时抢回大量案牍资料,臣派人日夜梳理,现在已经及时清理出了大量的资料,内容不及涉及姬国早有反心的大量证据,而且,还有重大发现!” 殷受动容道:“什么发现?” 陈玄丘缓缓地道:“姬国早在其祖父辈,就已蓄意谋反。东夷之乱,南疆之乱,皆是姬国反叛前动的手脚。如今姬国已被平定,但是姬国曾经招揽的许多异士奇人,并不甘心,仍然负隅顽抗。 如今东方所发生的蝗灾、南疆的暴雨、北方的大旱,西方的瘟疫,都是他们孤注一掷的决死反抗。其实,臣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他们在四方制造灾害,为何独独放过中土?现在,臣知道了……” 这朝堂之上最有庸人,听到这里,大家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果然,就见陈玄丘缓缓转身,抬起手来,慢慢指向苌茴和邡千渡等人:“我中土,不是没有灾害啊。灾害,说是他们!四围施以天灾,中间施以人祸,天灾呼应人祸,妄图颠覆我大雍天下!” 满堂哗然。 陈玄丘已经没有耐性了,他要伐天,哪有时间慢慢调教这些国之蠹虫。一个个为了一己之乱,逮着机会便想反扑,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宫,一旦让他们成功,后果会如何? 莫如主动出手,施雷霆手段,将他们一网打尽,彻底肃清这些变革的顽固反对派。 所以,陈玄丘动了杀心。 苌茴和邡千渡等人又惊又怒,苌茴大叫道:“你敢污蔑大臣,任意编排罪名!” “我有证据!” 陈玄丘点点头,一脸平和,非常讲理地:“大王,臣请大王恩准,叫臣呈上证据!” “准了!” 殷受目中也露了杀气,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可他但凡做点什么,都有一群苍蝇在他耳边不停地嗡嗡嗡,他也受够了。 这些内部的掣肘者,比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可恶,造成的危害也更大。 正殿对面的一座殿宇之上,脊梁之旁,南子柳腰轻折,坐在那里,一手摊开一份竹简,另一只手执着一柄小巧锋利的反圆刀。 竹简上已经刻了很多字,内中赫然有苌茴、邡千渡等人的名字。 南子拿着刻刀,探头往对面大殿上瞄了一眼,又缩回头来,黛眉微蹙,喃喃自语:“站在边儿上那几个家伙叫什么呀,这都来不及打听了,难不成就让他们做了漏网之鱼?真不甘心!” 旁边一头石制的脊兽眼神突然灵动起来,嘴巴张合,道:“他们叫张嵩政、高阳、公羊熏、罗文钦。” 南子吓了一跳,手里的刻刀差点儿掉了。 那脊兽嘿嘿一笑,道:“老夫月酌,不必害怕!” 说完,他把头颅一扬,重又化作一只石制的脊兽,一动不动了。 月酌?原来是雍王第一保镖! 南子放了心,她原来为姬国效力的时候,就知道雍天子身边的这位第一高手。 当下,南子再不迟疑,迅速在竹简上刻下那几个名字。 殷受一声“准了”,马上就有站殿将军到殿前传旨,奉常寺四位英气勃勃的剑侍童子抬了两筐竹简便往大殿上走。 南子悄悄潜入春宫七十二姬的队列之中,在装着竹简的箱笼经过自己身边时,借着宽袍大袖的掩护,把刚炮制的那卷竹简也放了进去。 这些竹简,都是姬侯与大雍一些官员暗通款曲的文书。有的年代颇为久远,是姬侯祖父时就与大雍一些官员暗中来往,馈赠礼物的记录。 不过,当时交结这些官员,只是为了当时正渐渐崛起的姬国能稳坐西方诸侯长的位子,罪名不算严重。 当然,如果硬要追究,也依旧有效,因为当时那批人虽然都早已过世,但是这个年代士大夫九成九都是世袭的,他们的后代子孙,依旧高居庙堂之上。 而最新的一些文书,有姬侯被软禁于大雍前后交结一些官员的,甚至有姬国已经造反后,一些想两头下注的官员们与他们暗通款曲的记录。 苌茴、邡千渡等人发起的这次逼宫,其成员中,也有人就在那些记录当中出现过。而没有出现过的,则被南子刚刚加进去了…… 南子用的案牍材料都是原汁原味的姬国所产,就连笔体都是正宗的姬国内史官员们所使用的官方笔体,毫无差异。只有刻痕是新的,但南子想给竹简作旧一下,何其容易。 一卷卷竹简呈到了雍天子殷受的面前。 殿上大臣,但凡与姬国有过来往的,接受过姬国礼物馈赠的,或者自己和姬国虽没什么来往,但是知道父祖时候与姬国来往较为密切的,全都变了脸色。 殷受越看越生气,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世受国恩,享受着大雍的奉养,却与姬侯暗通款曲,为姬侯做了那么多事,还统统打着为大雍江山社稷着想的名号,简直无耻之尤。 这时,陈玄丘突然神念传音,对殷受耳语了一番。 殷受一怔,微微抬头,看了陈玄丘一眼,陈玄丘轻轻点了点头。 殷受想了想,便道:“姬侯伪善,善于蛊惑人心。其实,当初先王,甚至包括寡人,又何尝不是被姬侯蒙蔽了?所以,在姬侯逃回姬国,公开举兵反叛前,与姬国有所来往的、接受过姬国礼物的,寡人既往不咎!” 这句话一出口,大殿上也不知有多少官员顿时松了口气,感激涕零的恨不得当场跪下,抱着殷受的大腿哭嚎表忠心。 只是想到大王并没点出他们的名字,如果这么一跪,简直就是告诉别人自己与姬国是有过来往的,也收过姬国的好处。 大王不说,是大王的恩典,不能辜负了大王的美意,所以作势欲弯的膝盖,又硬生生稳住了。 殷受当即就叫人抬了一口燃了炭火的大鼎来,由十六名武士抬到大殿中央,将他甩出的那些竹简直接投入其中焚烧。 那些本来还担心这些罪证被大王留着,随时可以跟他们翻旧账的大臣,这一会可真是感激涕零了。 苌茴倒是夷然不惧,他这次挑头儿逼宫,固然有其龌龊目的,可是跟姬国他还真没什么来往。 姬国在大雍交结官员,为造反铺路的时候,他还坐冷板凳呢。 姬侯被拘押于大雍之后,他才得到重用。姬国奸细还真没那么大的本事通过临时疏通,就能取得他这种级别的官员的信任并有所来往。 所以,苌茴只是冷笑,倒不信这些证据能伤他分毫,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同党中有这种人,到时候继续发难,可能会有些理不直、气不壮。 最后,殷受的御案上,只剩下四卷竹简。 殷受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姬侯公开举兵反叛之后,仍与姬侯暗通款曲、收受姬侯重礼,为其矫饰、泄露朝廷机要者,却是一个也不能留了。寡人有慈悲之心,亦有雷霆手段!谈太师!” “臣在!” 已经隐隐察觉不妙的谈太师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殷受把那四卷竹卷一拂,道:“谈太师至公至正之人,就由你来宣布这些私通叛逆,危害我大雍之人的名字。殿上武士听了,谈太师点到一人,便擒下一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殿上武士轰然称喏,立即拔刀出鞘,目光灼灼。 赤忠等烛照高手,也是目光森然,徐徐扫过殿上众臣,仿佛苍鹰正在搜寻捕食的目标。 谈太师暗暗叫苦,他才不信这些罪证全都是真的,除非今日逼宫的确实都是在为已经亡国的姬国垂死挣扎,可那怎么可能? 只是,他相信,今日逼宫的主要人物,在这些罪证中,一个都跑不了。 这种事儿,陈玄丘那厮,一定干得出来! 可是,现在他能说什么呢? 形势已经彻底被陈玄丘主导了,他也无可奈何了。 谈太师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一卷竹简,展开来飞快地扫过几行文字,涩然点名道:“苌茴……” 第695章 只待佳期 随着一个个人名被念出来,谈太师的神情愈见苦涩。 那些站殿武士才不管这些,反正谈太师念到哪个,他们就抓哪个,冲上前去,金瓜往膝弯里一敲,你若硬挺着不跪的话,膝弯的骨头都要碎了。 只要一跪倒,立时就是拢双肩抹二臂,直接把你捆了。 今日参与逼宫的,一个都没跑掉,念及的名单中只有极少数不在他们的队列之中,其他的全是他们之中的人。 这等恰巧,实在不能说是巧合,任谁也感觉不对劲儿了。 一个大夫忍不住怒喝道:“这不对,陈玄丘他炮制……” 马潇冲上去,将手中的笏抡圆了,“啪”地一声,就抽在了他的嘴上。 那位大夫呜呜两声,将捂嘴的手放开,只见两片嘴唇肿成香肠一番,门牙掉了两颗,被他捧在掌心,满口的鲜血,呜呜啦啦,说话漏风,也不知道在喊什么。 马潇大叫道:“当朝少保,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赶紧捆了!” 两个武士立即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去。 马潇,是姬侯造反,举雍天子之罪时,公开声讨的大雍五奸臣之一。 这五位大奸臣中,费仲和尤浑两位最是风光,极受天子重用。 剩下三人,蜚蠊、马潇、沈洄。蜚蠊的两个儿子都拜在陈玄丘门下,所以如今也是炙手可热,就连费仲、尤浑都敬他三分。 只有马潇和沈洄,相比起这三位的春风得意,稍显失落。 可马潇的儿子都已结婚生子入了仕途了,孙子还小,正吃奶呢,显然这儿子孙子都不适合拜师。 结姻亲是拉帮结派的最直接方式,可马潇登门拜访过陈玄丘,见过陈玄丘身边的姑娘,回去想了想,再比了比,自己沾亲带故的女子里,实在挑不出一个好成色,也只好作罢。 是以此时,有机会表忠心,马潇自然格外的殷勤。 谈太师语气一顿,迅速与沐衍交流了一下眼神。 沐衍略一沉思,便垂下了目光。 事已至此,他不能出面阻止。天子如果不接受劝谏的话,反而让他这位首相和天子也陷入激烈的矛盾之中。 天子如果接受的话,那刚刚树立起来的无上威严,又要荡然无存了。 而且这次士大夫们发起逼宫劝谏,把他也抛在了外面,事先全不知情,这让沐相这位文臣之首心中很不爽。 最重要的是,沐衍感觉,此时有陈玄丘在,也不会让他劝谏成功。大王有点“丘来疯”,只要陈玄丘在,这位大王的胆子就特别的大。 所以,略一思忖,沐衍便垂下了目光,且由得事态发展吧,等大王过了气头儿,再为这些人求恳不迟。 沐衍没想过这些人可能会死,因为他们都是贵族,刑不上大夫。 而且这一抓,抓的可不是一个两个。 以这个年代一贯的风格,把这么多人永远囚禁起来都不太可能,把他们拘押一阵,再降爵罢官,贬谪归乡的可能更大一些。 等谈太师念完最后一卷竹简上的名字,殷受道:“少保,这些叛逆,你看该如何处置?” 陈玄丘拱手道:“大王,不如把他们先拘押起来,等诸侯到齐,公判姬侯大罪时,再将他们一并处治。不过,他们的罪行,则需立即颁告天下,使天下黎民,知晓他们的罪行。” 雍天子欣然道:“少保思虑妥当,就按少保说的做。” 谈太师和沐首相一听,都暗暗松了口气,还好陈少保没有胆大妄为,只是把他们拘押一阵,再施加一些惩罚,比如削减一些封邑田土,还是可以接受的。 妲己不高兴了,扯了扯陈玄丘的衣袖,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他。 陈玄丘抬手掩住嘴巴,轻咳一声,低声道:“急啥,你那兄弟快出生了,不宜见血光!” 妲己也压低了声音,但仍是语含不平:“他们太恶毒了,想逼死我娘,一尸两命……” “我知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妲己不依不饶:“那什么时辰才算到了?” 陈玄丘的目光微微一冷:“冬月初四,宜杀人!” ************ 冬月初四,是大雍天子召见天下诸侯,公审姬侯的日子。 冬月初四,也是陈玄丘决定,正式举起伐天战旗的日子。 冬月初四,还是西方西教正式开山门,推出多宝道人担纲,脱离天庭控制,从此分庭抗礼的日子。 巧合吗? 一点也不巧合。 太平关一战之后,摩诃萨和绮姹蒂千莎离开之前,亲口告诉陈玄丘,冬月初四,教主开山门。 所以,陈玄丘才把公审姬侯的日子,定在了冬月初四,伐天之期,也定在了冬月初四。 大事嘛,就要集中爆发,那才叫天庭顾此失彼,焦头烂额。 天庭对付大雍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距冬月初四还有两个月。 雍天子施雷霆手段,悍然抓捕了几十位士大夫和几个跟着起哄的愚蠢诸侯,一时天下震动。不过这个天下震动,震动的只是天下诸侯和士大夫们。 被抓的士大夫以及诸侯,其亲朋故旧四处活动,努力想为他们免罪。而没有参与其事的诸侯与大夫则是暗自庆幸,这位少年天子,愈来愈见锐气了,幸亏自己没往里边掺合啊。 曾经的殷受,被士大夫们灌输给他的诸般为君之道给束缚住了,一心想做先王一般的贤明之君,努力学习先王为人处世的作派,可他还是一个少年,如何比得了一个已经做了几十年王的老人做事老辣、威望也高? 结果就是画虎不成,愈发显得笨拙。 可是自从陈玄丘进入大雍朝堂,并且从收复东夷立下战功,成功打入大雍核心统治圈开始,这对君臣便合成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开合之间,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们不能绞碎的。 对于地方百姓们来说,哪位诸侯或士大夫被抓,他们根本不在乎。就算换一个主子又怎样,人上人还是人上人,他们这些泥腿子还是泥腿子。 他们操心的是北方的大旱会不会蔓延过来,西方的瘟疫会不会蔓延过来,东方的蝗虫也许明天就飞过来了? 所以,他们住在田埂地头上,提心吊胆,等庄稼刚刚成熟,立即迫不及待地开始收割,生怕灾害抢先一步赶到,让他们颗粒无收。 而此时,陈玄丘派出的各路人马,也和天罚四神祗交手近一个月了。 这四尊神祗都不以肉身强横或个人法术见长,他们厉害的是他们所拥有的特殊神通。 这神通对一些强大的修士甚至毫无杀伤力,但是对芸芸众生来说,却是最致命、最可怕的法术,若叫他们成功了,足以让百姓们成千上万地病死、饿死、淹死、渴死。 所以,当陈玄丘派出四路人马,分赴四地探查真相后,他们只用了十多天时间,就发现了有人作祟的真相。 但是,追捕过程却非常的困难。 这些神祗根本不想与这些强大的修士正面冲突,他们如果想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说抓住他们,便是想发现他们的踪迹也很难。 所以,像东边的朱雀辞,北边的鱼不惑、丹若等人,虽然成功地遏止了灾害的继续蔓延,他们的对头却一直在跟他们“捉迷藏”,曾经有好几次眼看就要抓住那些制造“天灾”的祸害,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再次被他成功逃脱。 齐林公子在南方的遭遇,和他们如出一辙。 齐林公子为此很不耐烦,他认为是随他前往南疆的那些高手拖了他的后腿,所以干脆甩开了那帮人自己单干。 结果,他还是没有抓到在南方制造暴雨山洪的罪魁祸首,雨神。只抓住了雨神的侍女,小白。 “小白,小白?” “来了来了。” 一个月白衣裳、身材高挑的姑娘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木盆走进竹庐。 她白净的元宝样儿的耳朵上,挂着一对紫红色的小耳环,愈增俏丽。 只是那耳环戒样比较罕见,像是两片小小的鳞片。 那是齐林公子给她加的禁制,她若胆敢逃走或反抗,齐林公子发动禁制,这两片鳞片立时就能化作刀轮,斩下她的头颅。 南疆连着一个多月的淫雨连绵了,时而暴雨倾盆,时而雨丝如缕。不过,有齐林公子在的地方,又怎么可能湿漉漉的。所以竹庐中干爽怡然,非常舒适。 实际上经过几次隔空交手,那个在他手中吃了大亏的雨神已经藏起来了,所以,南疆的大水已经控制了根源,只是若不铲除那个恶神,只怕他还会卷土重来。 白衣姑娘在齐林公子面前跪坐下来,把水盆摆好,齐林公子就把大脚往她大腿上一搭,大剌剌地让她为自己脱靴。 白衣姑娘在齐林公子手中很是吃过了一些苦头,早已怕了他,根本不敢反抗,只得很温柔地为他脱靴剥袜,再捧起他的大脚丫子放进水盆,乖乖给他洗脚。 “等我泡一会儿再搓!要不皴儿都泡下来么,笨!” 齐林公子很嫌弃的样子:“本公子的女人,不但个个都是人间绝色,还特别会伺候人。哪像你,做事笨手笨脚的,上了床也像一只死狗,往那一躺,什么都不会,叫你翻个身还得我亲口说出来。 哼!要不是本公子信了他陈玄丘的鬼话,真以为这南疆遍地是美女,一个侍妾都没带,根本就不会把你收房,早一巴掌拍死了。好好服侍着,不然等回了家,有你那一百多房姐妹比着,别想本公子再宠幸你。” 小白垂着螓首,低低应了一声“是”,简直羞愤欲死。 她堂堂雨神燕月白,居然大意落在了这个混账手中,要不是诳说自己是雨神身边的一个小侍女,早被他打死了。 燕月白低着头,暗暗咬牙切齿:“别叫我逮着机会,否则,一定弄死你!” PS:这两天又有会了,这都已经推了好多会了,会稍稍不稳定~~~ 第696章 混水摸鱼 南疆,齐林公子“骑驴找驴”,依旧在徒劳地寻找着他的对手,雨神。却不知,雨神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每天晚上都要跟他“打架”的。 而在北方,旱魃王悦却已被鱼不惑和丹若堵个正着。 四尊神祗里,只有她不好隐藏,因为她不管出现在哪儿,哪儿都会迅速干旱起来。 她不用特意施展身通,她的金身特质,就会给当地带来惨重的损失。 但也因此一来,她的形踪便不好隐藏了。 鱼不惑和丹若是水神后裔,有水的地方,他们就能来去自如,终于将女魃堵在了一处山坳里。 “你们两个凡人,要和神作对吗?” 女魃冷笑着,虽然知道这两个凡人本领不凡,却也不是太放在心上。 天庭如何出现的? 不过是人间界中修行达到了一个水准之上的修士,组建了这么一个势力。 它的整体战力远远高于人间,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强大修士,全都加入了他们。 可是,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以神明自居,渐渐的,连他们自己都产生了这样一种错觉,以为他们是远比人间众生更高贵的生命,他们对人间界的生命,掌握着生杀大权。 丹若瞪着女魃,愤然道:“神明?多少辛苦劳作了一年的百姓,一夜之间,被你收成尽毁,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你看到了么?你看到有多少人饥渴而死了么?神明,真是可笑的神明。” 女魃嫣然一笑,居然颇有几分姿色:“谁告诉你,神明就要一心去维护人族的?人族,只是我们的牛羊罢了,我想牧之就牧之,我想宰之就宰之,你们两个也一样,只是生杀予夺、操之我手的牛羊罢了。” 丹若道:“牛羊急了,也会扬起它们的角。更何况,我可不是任你宰割的牛羊。女魃,你作恶多端,今天落在我的手上,我断然不会再让你活命了。” 女魃哈哈大笑:“可笑,大言不惭!你想为人族撑腰?人族,不过是忘恩负义、贪婪无度的贱种罢了。” 女魃咬牙切齿地道:“将他们比作牛羊,我还是高抬了他们!你们,人间界的所有生灵,都是卑贱的,都该死!我就先杀了你们!” 女魃说着,一扬手,一道黄沙卷裹着炽热的气息便向丹若卷去。 丹若扬起手中的冰晶长剑,身后涛声大作,一道水流随着她的剑气杀向女魃。 女魃并不以个人战斗力见长,她拥有可以影响一定范围内的气候的能力,但在这样的近身搏斗之中,怎么可能是玄冥后裔的对手。 两人这一交手,女魃便落了下风。 双方交手数十回合,丹若一剑斩下,女魃闪避不及,一条手臂被她的冰晶蓝剑硬生生斩下。 那金色的神血随着断落的手臂落在地上,四周受女魃影响正渐渐枯萎的草木,就像被大火烘托着一般,迅速地枯萎、干涸,一片枯败的黄色向着远方蔓延开去。 丹若反手一剑,便向女魃颈间斩去,女魃尖叫道:“我若身陨,将赤地三千里,百年之内,不雨不雪……” “铿!” 丹若的剑被一柄三叉戟及时地架住。 丹若瞪眼道:“臭鱼头,你要干嘛?真信了她的鬼话?我堂堂水神后裔,会叫她赤地三千里?嘁!她就真能以诅咒之力让这里一百年不雨不雪,我就引大江大河之水来,也能保证此地民生不受限制。” 鱼不惑道:“我当然不是受她威胁,不过,陈玄丘说过,要抓活的。这小子心眼儿多,他这么吩咐,必有用意。我们还是不要杀了她吧?” 丹若一愣,轻轻一拍额头,道:“哎呀,你要不说,我差点儿忘了。咦?” 丹若突然杏眼一瞪:“我都忘了,你怎还记得?” 鱼不惑面不改色:“你说啥?” 然后,鱼不惑便拿出厚厚的一本粉红色的记事簿子…… 丹若头痛地摆手道:“行了行了,你别翻了。赶紧,先把人捆了。” 鱼不惑大惊道:“姑娘是在和我说话么?你是谁?我是谁?咦?她是谁?” 丹若一脚就把鱼不惑踢了个跟头:“翻你的记事簿子去吧,真是的,一有事就指望不上!” 说着,丹若一抬手,一道水流便灵蛇一般蜿蜒而出,将受伤倒地,扶着断臂处脸色苍白的女魃,紧紧地绑了起来。 ************ 过了太平关,穿过狼牙岭,便是一片平原之地。 这片平原上,本来有十余座大小村镇,可是在姬国与大雍僵持的一年多里,受战乱影响,人口减少了三分之一。 后来,姜飞熊布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又灭绝人性地掳掠了近一万妇孺,附近其他村镇百姓为此又逃跑了三分之一。 随后,战事平息,百姓们本以为可以重新有太平日子过了,结果一场大瘟疫开始了。 一场大疫,十室九空。 哀哀哭声早已听不见了,侥幸活命的百姓早就对死亡麻木了,他们每天都有亲人死去,每天都能见到死亡,哪里还能再哭出来? 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天,也许下一刻,就要追随死去的亲人,黄泉路上再见了,还有什么好悲伤的? 这时候,一群半人半兽的怪物活跃在了疫区。 他们似乎有百毒不侵的强健体魄,几乎不会受这场大瘟疫的影响。他们带来了陈少保研制的药物。 一开始,幸存的百姓对他们是怀疑的,如果不是看这些怪物中还有几个是人族形貌的,恐怕早把他们当成散播瘟疫的妖怪,跟他们拼命了。 但是,他们带来的药物真的管用,许多奄奄待毙的人服了他们带来的药物,开始渐渐痊愈。 人族,似乎是所有种族中最脆弱的生命。他们没有神族漫长的生命,没有妖族强健的体魄,但是他们的生命力,坚韧得就像岩石缝隙中的小草。 哪怕稍稍给他们一点点雨露阳光,他们就能生根发芽,坚强地活下去。 渐渐地,百姓们不再像一具具行尸走肉,眼睛里渐渐有了光。 逝去的已经逝去,活着的,还要继续活下去,他们要往前看。 人族居住的地方,渐渐重新有了些生气。 然后,一些传教人开始出现了。 他们大都身穿葛袍,头系黄巾,有时候会向百姓施些药,虽然不及陈少保派人送来的药物灵验,但是服用之后,身体果然也强健了许多。 有时候,他们会施舍些粮食种子,这让百姓们更加的感恩戴德。 他们向大难未死的百姓们布道,告诉这些受尽苦难的百姓,人族,是天上一位神通广大的神仙――娲皇娘娘的子民。 在许多年前,是娲皇娘娘用黄土捏成了人形,注以仙气,使其有了生命。并且繁衍下来,变成了大地的主人。 但是,要制造众多的人族,对神明来说,也极不容易。 所以,娲皇娘娘在制造了一些人族之后,为了尽快让他们形成一个强大的种族,开始用一根仙藤,沾了泥巴甩溅出去,每甩出一个泥点,就变成一个人类。 那些娲皇娘娘亲手捏出的人族,他们的后代,就是人上人,不会受到那么多的苦难坎坷。而那些甩出的泥点变成的人族的后人,就低贱一些,所以常常受到天灾人祸的苦难折磨。 原来……是因为我的祖先一脉天生卑贱,所以活得这么艰难辛苦? 这种说法,似乎让这些被压迫、被杀戮、被荼毒的百姓找到了一种认命的答案,既然我天生卑贱,那么受到痛苦折磨,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似乎,能从一块无知无识的泥巴,变成了有了感情、有的亲族的人,已经应该很满足、很感恩才对。这让他们饱受痛苦煎熬的心,得到了一丝催眠般的安慰。 “不过,你们也未必就会一直这么卑贱。信仰娲皇,虔诚地信仰娲皇吧,受再多的苦,也不要动摇你对娲皇娘娘的崇敬。 每天,要向娲皇娘娘焚香祷告。你得到的财富,要多多用来供养娲皇娘娘的殿堂。你的虔诚,会打动慈悲的娲皇娘娘,这样,你下辈子再投胎,就可以富贵荣华、享用不尽,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 一个黄巾传道人慷慨激昂地说着,一群面有菜色、衣衫褴褛的百姓信服地点着头,一下子找到了人生的奔头。 他们不想再受这么多苦了,他们来生也想做人上人,所以,他们愿意按照传道人的教诲,努力做一个虔诚的神之信徒。 人群中,一个穿着布衣,虽然布衣上也打着补丁,但是气色显然要比这些稍显木讷的百姓要好上许多的白净年轻人听着,突然问道:“我有一些事情有点想不通呢,不知传道先生能否为在下解惑?” 黄巾传道人慈祥地微笑道:“你说吧,老夫知无不答。” 年轻人挠挠头,一脸困惑地道:“传道先生说,娲皇娘娘人首蛇身,我不明白,娲皇娘娘创造人族这种生命的时候,是怎么想出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的呢?如果直接照着娲皇娘娘的样子创造她的子民,那才顺理成章吧?” 黄巾传道人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微笑道:“啊~,因为……因为,我们人族的形貌,是照着创世之神盘的形貌塑造的。 你要知道,这宇宙洪荒,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创世之神。就连伟大的娲皇娘娘也不例外,所以娲皇娘娘感念父神盘的恩德,就把我们,按照创世之神的形貌特征进行创造了。” 年轻人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只有创世之神才拥有创造之力,这世间的一切生灵,都是由伟大的创世之神所衍生呢。” 黄布传道人的眼神渐渐冷下来:“这怎么可能,我们都是娲皇娘娘用泥土所塑造,所以,我们只能活在大地之上。因为娲皇娘娘塑造我们的方式不同,所以有人高贵、有人卑贱,要虔诚地信仰娲皇娘娘,我们才能在来世获得回报。” 年轻人笑道:“是了是了,我想起来了,听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巫族。巫族才是直接由创世之神的骨血所衍生。” 黄巾传道人脸色微微一变,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这一点。如果说不是,那巫人又是什么神明所创造?如果说是,那么直接由众神都要敬仰感恩的创世之神的骨血诞生的生命,哪儿去了呢?被这些神明镇压了? 幸好,年轻人自己转移了话题:“我还有第二个问题不明白,如果我们虔诚地信仰神明,为什么不在今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让我们今世便得到神明的奖赏呢?” 黄巾传道人松了口气,微笑道:“因为你的善行或恶行,需要一个清算的时间。有人曾经作恶,也可以后来向善。有人曾经善良,也可以后来为非作歹。所以,在你这一世将要终结时做一个清算,来世依据你的善恶做一个奖惩,这样才公平。” 众村人听得连连点头,嗯……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年轻人还是一副求知欲强烈的表情:“可是,换作来世的话……我不知道前世的我是谁,我也不知道来世的我会是什么样子。我受难也罢,享福也罢,我的前世,恐怕感应不到,那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作恶的人也是这样,他做了恶,却不能及时得到惩治,来世的他就算作牛作马,受尽苦难,这一世的他,终是享了福。而来世的他所受的苦难,如何能让今世作恶的这个他,承受到相应的痛苦呢?” 黄巾传道人张口结舌,恼羞成怒地叱道:“你……你敢质疑神明的决定,神明拥有无上的智慧,神明的决定有着莫大的深意,你是根本理解不了的。老夫还要去别处布道,点化有缘之人,你若执迷不悟,早晚有一天,会追悔莫及!” 说完威胁的话,那黄巾传道人便一甩袖子,气咻咻地走了。 四下里的农人神色有些迷茫,他们觉得这个年轻人的疑问,似乎也有道理。但是从传道先生那里,却又没有得到一个答案,原本已经坚定下来的信念,不禁又有些动摇起来。 百姓们通过黄巾传道人的一番话,本来以为找到了自己受苦受难的原因,可是,由于年轻人的一番疑问,他们又迷惑了。 得不到答案的他们,带着满腹疑惑茫然散去,原地只剩下了三个年轻人,其中包括那个向传道先生发出质疑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的容颜,依稀有几分陈玄丘的影子。 他就是陈玄丘,如今的陈玄丘,也拥有了变化之力。 看着黄巾传道人渐渐远去消失的背影,陈玄丘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神情冷肃下来。 陈玄丘冷笑一声,道:“三界七大圣人中道行最浅的那位,暗挫挫地跑到人间抢香火来了。” 旁边一个圆脸年轻人,一个鸭蛋脸的年轻人,眉眼轮廓,依稀有些他三师姐叶离和二师姐满清音的模样,正是她二人所演化。 满清音叹道:“有这获取信仰之力的机会,也难怪她……咳!不过,补天之事,确是有的。” 陈玄丘道:“天若不补,众生泯灭,那时的她尚未成圣,不能不死不灭,也要跟其他人一起完蛋。她是自救的同时,捎带着救了众生。而且补天有功,天道也用圣人之位酬报她了,还要怎样? 我人族,既承其惠,感其恩德,倒是应该的,但她既想要这香火信仰,人间百姓受苦之时,为何不见她跳出来与天庭作对?如今用这小恩小惠再加上蛊惑蒙蔽的手段,我终究有些不耻。尤其是……” 陈玄丘挺起了胸膛:“我堂堂人族,也是盘古开天所衍化的众生之一,我人族并不比其他任何生灵卑贱,不管是我的母族、神族还是巫族,和人族一样,谁贵谁贱?她贪天之功,嘿!” 满清音道:“总之,如今看来,疫情是控制住了。那个她呢,虽然有混水摸鱼之嫌,倒也没有甚么恶意,对百姓多少还是有所帮助的,我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陈玄丘明白她们俩是关心自己,虽然陈玄丘没把自己的计划告诉她们,但她们显然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所以不想陈玄丘树敌太多。 陈玄丘心中一暖,对她们展颜笑道:“我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来日,说不定大家还可以联手合作,我倒不是一定要与她为难。” 满清音和叶离听了不禁暗暗苦笑,这个小师弟,口气忒也大了些。如果是师父他老人家这么说,倒是够资格。你要跟人家合作? 人家肯正眼看你一眼,算我输! 这时,陈玄丘目光一凝,就见远处一只纸鹤翩跹而来。 陈玄丘伸出一只手去,任那纸鹤翩然落在他的掌心。 旋即,一道娇娇甜美的声音凭空响起:“表哥表哥,我当姐姐了诶!我娘生了,生了个儿子!六斤三两,母子平安,哈哈哈哈……” 陈玄丘顿时喜上眉梢,微笑地道:“一路西来,遍地坟茔,叫人压抑的很。这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PS:这章五千,明天恢复正常鸟 第697章 与神比肩 文幸从西方一路东来,信手挥洒着他亲手研制的瘟毒,无情地收割着人命。 在他经过之处,无数年老的、年轻的、年幼的男女,在痛苦挣扎中死去。 他就像是握着一把死神的镰刀,挥洒过处,纷纷倾倒了一片麦子。 文幸的心情很愉悦。 他是瘟神,研究瘟毒,专精一道而成神。 但是自从成了神,他能一呈威风的时候就不多了,这让他颇感寂寞,也更加怀念在人间时,那种掌握众生生死的快感。 而今天,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收割生命,一处处坟茔,一声声悲嚎,一个个幸存者惊恐崩溃的样子,看在他的眼中,就让他特别的高兴。 有时候,他真想跳出来,显现金身法相,大声告诉这些草芥:是我!是本神在取走你们的性命! 跪下,痛哭吧!颤抖吧!不过,就连我也无法保证一定让你活着,因为我只研究如何杀戮,我不负责拯救生命。 直到,他遇上了那个神出鬼没的对手。 不! 不是一个,应该是一伙。他不确定对方有几个人,但是应该不是一个。 这些人,拥有穿梭于异影空间的奇异能力。 瘟神文幸可以确定,那些人修习的不是法术。 阴影空间也是一种空间,而穿梭于空间的能力,不仅限于法术。 法术是一种沟通天地元素力量的办法的总称,大多是利用符箓、咒语、手印以及特殊修行的意念力,或者它们的配合使用,来驱动天地元力。 用道术穿根空间,就是用这些办法来达到撕裂空间、通过空间的效果效果。 比如七音染从冥界来到人间界时所用的手段。 但是,巫族十二祖巫中的老大帝江,不修元神,不习道术,天生就拥有穿梭空间的能力。 妖族的饕餮,他奇异的身体构造,使得他的腹内器官,天生就成为沟连一些异空间、小空间的通道。 而想暗杀瘟神的人,所使用的穿梭力量,应该是体术的一种。 创世之神盘,修的就是体术。每一个生命,天生就拥有体术的基础:速度、力量,以及技巧。 如果能把它修炼到极至,一样可以超凡入圣。 文幸可以确定,他遇到的,就是凡人,用的就是一种体术产生的奇异效果。 这也使得他在发现自己布下的瘟疫之毒也难以伤及这些人性命后,仍然不肯逃走、不肯向天庭求援的原因。 一尊神祗,被几个凡人追杀逃走?他做为一个神,会威严扫地的。 而求援不但有损他的自尊心,他也不确定,天庭会不会派人来。 毕竟,天帝曾经说过,他们此行的一切行为,天庭不会予以承认。 阴影空间里,柳影叹了口气。 花荫睨了他一眼,道:“怎么了?长吁短叹的?” 柳影愁眉苦脸:“可惜了啊!我不该担心我阴影门全军覆没,想留下点火种,延续我阴影门传承,央求着大人,把暗香、疏影两个丫头留在了中京。如果她们在,凭着她们的悟性,此行一定收获更多。” 一旁,如影随形、追风蹑影师徒四人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四人,就是此行最大的收获者。 他们不但得到了祖师爷的倾囊相授,而且在追杀一尊神祗的过程中,渐渐克服了恐惧,渐渐萌生了神亦可弑的勇气。 克服心魔、不断锤炼技艺的结果就是,他们纷纷突破瓶颈,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而柳影花荫两位祖师爷更加了得,这场“神战”,与以往和人类的博弈厮杀大不相同,他们的修为也因为心境与认知的突破,使得他们的造诣更上层楼,已经快要进入“无影境”,这在以前,是只有阴影门的创派祖师爷才曾达到的境界。 也正是因为晋入了“无影境”,这位祖师爷曾经戏弄过一位神祗。 这让对修行进境,曾经失去了更进一步的追求,只想安享太平度过晚年的如影随形也欣喜若狂。 柳影祖师说了,阴影门的无上绝学中,最高境界“无踪”。 那只是创派祖师爷推演本门绝学悟出的无上之境,但是就连创派祖师也不曾达到过的境界。 也许,在柳影花荫两位祖师的指点下,再通过不断的历练,他们也有资格摸到那与神比肩的无上境界? 听了柳影的话,花荫却是“嗤”地一声,不以为然。 “你忘了咱们两个徒弟跟的人是谁了?你还担心她们两个人的修为境界。拉倒吧你,就算你达到了无踪的至高境界,将来的造化,也比不了她们。” 柳影一想,展颜道:“还真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花荫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看了追风和蹑影一眼,道:“你们休息好了?” 追风蹑影赶紧跟着站起来,毕恭毕敬地道:“弟子休息好了。” 花荫道:“好!难得有个神祗给你喂招,机会难得。今天,你们两个主攻。这是最后一次锤炼了,之后我们就要把他擒下,押回中京,你们好生把握这最后一次机会吧。” 追风蹑影跃跃欲试:“多谢花荫祖师栽培!” …… 文幸找到一处山洞,他在四处各个地方都布下了灯火,通过灯光的照射,将他置身处的阴影尽量消除。 虽然知道这些人类可能拥有免除毒素伤害的灵丹妙药,但他还是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只瓶儿,往身子周围布下疫毒,然后这才盘膝坐下。 做为一个度过雷劫飞升上界的强大修士,他的体质远超常人,但并不是不会疲乏不会劳累,尤其是剧烈的精神消耗,便是神祗也会疲乏。 阴魂不散的对手,使他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状态,这段时间甚至无暇散播疫毒了。 但他仍然不走,疫毒还未散入中土呢,他就要一路走下去,所过之处,杀人无数,这才是瘟神的威风。 他想把对头钓出来干掉,只有那样,他才能心无旁骛地做他最擅长的事。 盘坐许久,文幸的呼吸渐渐平稳,开始进入冥想状态。 突然,头顶钟乳石间的一片狭长阴影中,陡然射出一道人影。 有阴就有阳,阴暗与光明是一对娈生子,怎么可能完全消除它的存在。 就只是这一片光明没有照到的地方,一道人影便闪了出来,仿佛是自虚空中出现,一柄弯刀席卷而来,无情地斩向瘟神文幸的头颅。 这一刀还未斩至,那森寒的刀气已经及体,尤其是自空劈下,直斩百汇,让人连元神都不能逸出,这一刻,森寒的刀气似乎把人的神魂都定住了,要一击绞碎。 文幸张目,霍然从冥想中醒来,右手一扬,一枚虎撑套出空中击来的刀尖。 但他一站起,便有一道淡淡的影子自身后出现。 一直在等待机会的蹑影,在师兄追风为他制造了这个好机会后,马上跃迁到那片阴影之中。 随后,地面上便迅速“长出了”第二个杀手,一刀撩向瘟神文幸的后脊梁,誓要一刀坏了他的金身。 蹑影在追杀瘟神文幸的过程中,进步也是神速,此时虽然脱离了阴影空间,动作快得也只如一条淡淡的虚影。 瘟神文幸狞笑一声,突然反手向自己眉间一指,只是一指,他的身体突然木化,肩上甚至还长出了一根小小的枝条,上边有两片翠绿的叶子。 陈玄丘曾经中过的木之毒,瘟神文幸竟然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笃”地一声,蹑影的一刀从文幸的尾椎骨直划上去,在他后背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但是身体已经木化的瘟神,既没有觉得痛楚,也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他的右手仍然没有木化,虎撑铁环准确地套住了追风手中的刀尖。 追风的刀是弯刀,瘟神套住刀尖,立即反向一拧,迫使追风不能及时拔出刀尖。追风没有及时弃刀,自己的武器,岂能轻易弃之。 他身随刀走,利用敏捷的身法扭转了身形,想要拔出刀来,但身形扭转间,离瘟神也更近了一步。 瘟神肩上的枝条突然一抖,两片翠绿的叶子突然离枝而起,射向追风的双目。 逐一剪除,是瘟神文幸的策略。 纵然对手拥有可以解除毒物的药物,他也不信直接将剧毒贯入对方的双目,对方还有时间进行解毒。 那两片翠绿的叶子,是木毒精华的凝结,比普通的木之毒还要浓烈百倍、千倍。 “蝼蚁!本神已经玩腻了,该下杀手了!” 瘟神狞笑着,转身扑向蹑影。他已木化的身体在这刹那,已经完全恢复。 无数岁月研究各种剧毒,他的身体早已百毒不侵,哪怕是放开防御,任由剧毒入体,只要他的身体还有一小部分保持活性,他就能迅速驱除毒素,恢复本身。 瘟神探出的手,手掌心长出了一枚木刺,如月下疏斜的梅枝,那梅枝的尖儿上,绽开了一朵腥花的小花,刺向蹑影的咽喉。 第698章 拿口酱缸,装个神 如影和随形一见徒儿遇险,身形一动,就想冲出去救人,但肩膀却被柳影和花荫双双按住。 “祖师!”、 如影刚刚叫了一声,就见蹑影左手一旋,第二口刀适时出现,双刀轮转,削向那株“梅枝”。 梅枝在双刀的绞杀下粉碎,但双刀也迅速“锈蚀”,刀刃像腐朽的碎片似的纷纷跌落。 蹑影眼见那毒如此厉害,竟然沿着锈蚀的刀刃向刀柄、向他的双手蔓延过来,迫不得已,只得弃刀。 而另一边,追风眼见两点碧芒射向自己的眼睛,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本来以他奇快无比的速度,也是来不及闪避的。 但是另一侧弃刀的蹑影却是冲天而起,用靴尖踢向瘟神的太阳穴。 在他腾空而起的刹那,挡住了布置于上方的一点灯光,地上出现了一片阴影。 就只有了这一片阴影,足够了。 两点碧芒马上就要射进追风的双眼,他就突兀地消失了。 在间不容发之际,他跃迁到了师弟为他制造出来的阴影空间。 只是往阴影空间一遁,避过了两点剧毒,他马上又跃迁了出来,出现在蹑影原本的位置。 瘟神仰首,头颅微微后仰,避开蹑影的一脚,手掌一探,抓向蹑影的足踝。 被瘟神沾一下会如何? 研究了无数年各种剧毒的瘟神已经对各种毒物拥有了惊人的抗性,但也因此他的身体就成了可怕的病毒培养皿。无数种毒素在他身上养蛊一般培育下来,便是太乙金仙叫他沾上一下,也是必死无疑。 除非,你已练成大罗金仙无垢无漏之身,才能在有所防备之下,不被这种毒素沾身。 而这时,蹑影本来跃起的地方,追风出现了。 他一刻都没有迟疑,双刀化作两片刀轮,旋斩向瘟神的两处腋窝。 瘟神正举手抓向蹑影的双足,空门大开,一惊之下,急急收手,却已来不及了。 两片洁白的刀轮闪过,金色的血液就像一支火炬突然照耀在了一堆刚刚用火炼过的金币上,金光灿烂,耀人二目。 瘟神的两只手臂被刀轮斩断,瘟神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仰天狂吼,但吼叫只发出半声,就被一只鞋子堵住了喉咙。 却是蹑影情急之下,甩出了鞋子,在他尖声大叫时,正甩进他的嘴巴。 瘟神二目圆睁,牙关紧咬,咔地一口,差点儿把蹑影这只千纳底儿的抓地虎布靴硬生生咬出两截。 因为追风一招得手,丝毫没有迟疑,双刀挥舞,瞬间没向阴影空间。 但是在他没入阴影空间的同时,双刀却利用身形急速下降的刹那,准确地砍中了瘟神的两侧大胯! 追风没入了阴影空间,两条大腿从瘟神的金身上分离开来,瘟神的躯干直挺挺地杵在金色的血液中。 瘟神文幸,变成了一具人彘。 震天阶的惨叫声中,钻进阴影空间的追风一阵庆幸与后怕。 如果不是师弟灵机一动,想到为他主动制造一片阴影空间,此时的他已经被瘟神毒死了,只怕连尸首都留不下来。 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两点射空的翠绿的小点,射中了对面的一面钟乳石,此刻那钟乳石正像面粉一般簌簌落下。 这一战,险之又险地赢了,赢在他们丰富的交手经验、电光石火般的应变能力,还有,人族的智慧。 而瘟神有什么? 一个几千上万年来,蹲在家里研究疫毒的老宅男。 他的能力,用在恰当的地方,可以起到的作用,就连一位大罗金仙都比不上。 但是在不适合他发挥的场所,那就龙困浅滩,只能任人相戏了。 “不要杀他!” 柳影终于出现了,不过却是出手阻止毁了兵器的蹑影气愤之下想杀了瘟神的动作。 花荫闪出来,眉开眼笑:“哈哈哈,不错不错,如影随形啊,你们收的这两个徒弟,资质着实不错。我看比你们俩也差不了多少了。” 如影随形尴尬地对视了一眼,这两个老家伙当初继承的阴影门功法不全,一代代传承下来,反反复复就是拿着阴影门的这一门入门功法反复研究、打磨、习练。 临到老来,他们已经把这奠基功法练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功法可学,追求没了方向,所以这几年来,修行都渐渐放下了,开始耽于享乐。 修行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更高明的功法,他们又是在遇到柳影花荫之后,和两个徒弟一起学的,现在竟然快让两个徒弟比下去了,被祖师这一调侃,好不尴尬。 “大人吩咐过,要抓活的。” 柳影笑眯眯地说着,伸手要去抓瘟神,突然看见他的金血落在地上,竟然腐蚀得地面坚硬的岩石地腐朽崩坏,不由得脸色一变:“这厮混身是毒,不要直接碰他。” 瘟神痛得脸色苍白,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区区凡人,竟敢伤害……本神的金身,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把你们培养成药俑,吊着你们一口气儿,试我的……新药,叫你们,永生永世,受尽煎熬,不得超生……” 随形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我和师兄近些年来不再涉足江湖,每日守在一方诸侯家中享清福,已经够堕落了。想不到你这所谓的天神,比我们还要过分。” 瘟神怒声道:“你在说什么?” 随形道:“你现在是我们的阶下囚啊,随时都会被我们杀掉,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想把我们培养成什么?药俑?你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再说。” “我逃不了又如何?” 瘟神癫狂地大笑起来:“愚蠢的凡人,你们懂什么!我的金身,并不是我的本体,哈哈哈!神的金身,除了寥寥无几的肉身成神者以及先天神祗,都是由香火信仰之力凝聚而成的。 本神,是封神榜上人,只要封神榜上未除名,我便拥有不死之身。只等天庭清理人间,重塑造信仰,香火神念重新兴旺起来,我就会在封神榜上复活的,哈哈哈……” 柳影和花阴互相看了看,柳影道:“还有这事儿?” 花荫道:“杀不死,确实麻烦。” 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事儿,得禀报大人。” 瘟神怒吼道:“什么大人?谁是大人?是不是你们的幕后主使?他竟然敢和我们天庭作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也做成药俑!” 蹑影不屑地道:“你连我们都打不过,还想对付他老人家?” 神被凡人鄙视了。 瘟神气得发疯,大吼道:“告诉我,他是谁?” 追风肃然道:“他老人家便是青萍山人陈公私讳玄丘,你听说过么?” 瘟神大概是失血过多,头晕晕的:“青萍山人陈公私讳玄丘?怎么还有这么长的名字?能调教出你们来,也该是一号人物才对?为什么本神从不曾听说过?” 柳影叹了口气道:“这个神,没文化。你们就别跟他浪费唇舌了,他刚刚一直俑啊俑的,我琢磨,用泥巴烧制出来的陶器,大概能防他的毒。你们赶紧去村镇里找找,或许有酱缸什么的,弄一口来,咱们装了他运回中京请功!” 拿酱缸装我? 瘟神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 追风口中那位号青萍山人陈公私讳玄丘字还没起的陈玄丘,此时正站在大雍天子宫中,香夫人的寝殿门前。 他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的,好兄弟有了子嗣,大雍帝国有了第一个继承人,这么重要的时候,他岂能不在身边。 他没有叫赤公公向内通报,而是站在殿前,安静地看着寝殿内的殷受。 香夫人躺在榻上,帷幔半垂,看不见她。 而殷受,则是怀中抱着一个襁褓,小心翼翼的,像是呵护着一碰就碎的稀罕物儿,动作十分的笨拙。 寝殿的门开着,陈玄丘就站在殿门前,但是殷受在寝殿中来来回回地跨了好几圈儿了,都没有发现。 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怀中的襁褓,满脸的温柔、满脸的笑意。 许久许久,孩子似乎是睡熟了,殷受小心地站住,依旧看不够地凝视着臂弯中的襁褓,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把襁褓交给一个满脸福相的健壮妇人,由她抱着,放进一张摇篮里去。 殷受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弯着脸,看着妇人所有的动作,直到襁褓放进了摇篮中去,他才松了口气,又歪着脑袋,稀罕了半天,这才直起腰,蹑手蹑脚地打算走出寝殿。 然后,他就看见了站在殿门前的陈玄丘和妲己。 殷受马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恭喜大王!” 陈玄丘微笑着,向殷受拱了拱手。 殷受一笑,看了妲己一眼。 妲己迫不及待地道:“你们聊,我去看看他!” “刚睡着呢,你可别吵醒……” 殷受还没说完,妲己已经一溜烟儿地进去了,倒是步伐轻盈,袅娜无声。 殷受无奈地摇摇头,和陈玄丘相视一笑,便沿着长廊,一起缓步走开。 “你不是去探看疫区情况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么大的喜事,我怎么能不来道一声贺?” 殷受嘿嘿一笑,忽然站住,微微抬头,看着檐边一角天空,沉默有顷,轻轻说道:“我想念先王了。” 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他就又陷入了沉默。 又过了许久,殷受才又道:“等我自己当了爹,我才明白为人父的感觉。你把他抱在怀里时,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殷受看向陈玄丘,忽然一笑:“你对我说过,你从小就没见过你的父亲,但我想,他一定也是念着你,疼着你的。” 陈玄丘也凝视着殷受,忽然道:“距冬月初四,还有三十一天。” 殷受点点头,道:“我知道。每天早晨醒来,我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还有几天?每天,我都会扣掉一天。” 陈玄丘忽然道:“你现在有了孩子,你一定很喜欢陪伴他长大,而不是像我一样,从小父子分离。” 殷受眉头一皱,问道:“什么意思?” 陈玄丘道:“你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如果你为了孩子,想退缩,我也不会怪你。我的计划,也可以为你做一些改变,不叫你牵连进来。因为,我并没有把握……一定成功!” 殷受凝视着陈玄丘,半晌之后,嘴角轻轻逸出笑意,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稳重了许多。 “我的主意,没有改变!现在我当了爹,我就更不会变!我很庆幸能结识你,所以,做为一个王,我才能为我的百姓,做一点事。做为一个父亲,我才能为我的儿子,做一点事。我不想让他们,成为神的庄稼!” 殷受望天冷笑:“生我者,是人。养我者,是人!有灾有疾,是人挡之!有风有雨,是人盖屋织布以御之!他们做过什么?谁给他们的脸,敢把我人族视为其鱼肉?” 殷受缓缓收回目光,望向陈玄丘:“我是人族的王,寡人不答应!” 陈玄丘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他点点头,道:“好!这些日子,你多陪陪孩子。只等冬月初四……” 殷受点点头,掷地有声地道:“我等冬月初四!” 陈玄丘慢慢退了三步,双手揖起,向殷受长长一礼,霍然转身,大步向长廊尽头走去。 PS:奔波至晚方到家,求点赞、月票! 第699章 冬月初四,子时 冬月初四,大凶,诸事勿取。 子时。 西海海底,龙宫,雪妃殿。 一阵婴儿的哭声响亮地在华丽的宫中传开来。 白雪公主叹了口气,从榻上爬起,对正抱着孩子的蚌女道:“是不是饿了呀,抱过来,我喂喂他。” 蚌女忙把小太子抱到白雪公主面前,白雪公主轻轻袒开一侧胸乳,莹白粉沃一片,孩子有了奶吃,马上停止了啼哭,吃的咕咚咕咚的。 白雪轻轻抚着儿子的背,柔声道:“慢着些儿,又没人跟你抢,真是的。” 初为人母的白雪较之未嫁少女时,显得更加明艳而妩媚,此时正是她女人味儿最浓的时候,在水晶宫柔和的夜明宝珠光线照耀下,直如玉人一般。 “呜~~” 一阵低沉的海螺号角声在静谧幽深的海水中轻轻传扬开来。 白雪蓦然抬起头来,侧耳听了听,疑惑地道:“这么晚了,何事聒噪?” 龙宫女官蝠鲼夫人听了听,俯身答道:“娘娘,是东海龙宫传来的讯号呢,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 白雪刚要说好,突又止住,摇了摇头。 打探又如何呢?她现在只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她的人生,从此就只在这西海深处的龙宫一隅,外边的事情,又何必再知道? 东夷、天下、西岐、人间、陈玄丘…… 无论是恩是仇,是要怀念的,还是要憎恨的,全都没了意义。 她现在,心中眼里,唯一在乎的,只有怀里正在努力吃奶的这个娃娃,她的骨血,她的延续…… 西海龙宫前,最精锐的水族将士已在宫前列阵,黑压压排出百里之外。 鲨将军、蟹招讨,挺胸腆肚。 巡海夜叉杀气腾腾,巨大的章鱼海怪拖着巨大的水弩战车从远处正缓缓赶来,一路行进,扬起沙尘滚滚。 东海龙宫前也是如此。 但,传谕于四海的东海龙王却顶盔挂甲地站到了一边,让他那个长腿妹子担任了主帅。 敖鸾俏生生地立在宫殿,由巨型珊瑚搭建而成的点兵台上,朗声传令:“能御空飞行,境界至幻形期以上者,随本公主行动。其余诸将士,率领我全部海族,全力戒备,目标:天空!” …… 东夷,探青山脉深处。 画璧世界。 这里真是画师以无上神功为女儿开辟的一块洞天福地。 外边已天寒地冻,这里仍是温暖如春。 仙泉流淌,繁花似锦,仙鹤当空,云雾缈缈。 凤凰宫前,无数的禽族战士业已呈按照不同的功能,组成不同的战阵,肃立如林。 冲锋阵、搏斗阵、辅助阵、传送阵、补给阵…… 如许之多的禽族,居然一片肃然,鸦雀无声。 仙宫深处,小女王朱雀辞,一身红色的战袄,腰挂长剑,迈开一双踏云履的战靴,在列鹰等十余名将军的陪同下,脚步铿然地走向外去。 一路经处,一道道宫门无声地打开,两旁肃立的禽族护卫们纷纷俯身施礼。 英姿飒爽、俏美可人的小女王突然在一处天井处停了一下。 天井里,有一座巢状的建状,这里,是画壁世界唯一不需要开启封印,就能直接沟通天地元力气息的所在。 那巢里,有大半只金色的蛋壳,仿佛是世间最了不起的雕刻家雕刻出来的一件艺术品。 那是她的出生所在,就是利用这个地方,她虽然躲在世间最安全的所在,却依旧能够吸收日月星辰、天地元力,从而顺利诞生。 “我,要陪我男人,去与上天一战了。如果这个时候,你们还是避而不见,别想我再认你们!” 朱雀辞凝视着自己出生之地,在心里暗暗说着。 然后,她挺起了胸脯儿,继续向前,大步行去。 一道道宫门次第打开,一声声传唱遥遥远去:“女王陛下到……” …… 是日,人间大雪。 雪落无声,踏雪有痕。 寄宿在奉常寺中的妖族和魔族,似乎没见达大雪似的,今夜大多没有休息,而是兴致勃勃地赏雪。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所以他们还要喊上三五知交,一起小酌,一起赏雪。 经过与姬国的战争,这些妖族与魔族和奉常寺神官们并肩作战、共御强敌。 狼牙谷深处,在阎罗天太阴戮魂大阵中,因为大阵隔绝三界,奉常寺神官们无法借取神力,若非这些妖族与魔族保护,他们早已全军覆没。 这共同的战斗友谊,让他们现在的关系好了许多。 尤其是,为了探查四方灾害真相,陈玄丘还让神官与这些妖魔一起行动,前去探查,这让他们的关系更加亲密。 所以,有时候,他们也会邀请关系较好的神官共饮,但是今晚,似乎是他们自己的盛大节日似的,他们没有邀请哪位神官共座。 只是妖与魔,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也不知说的什么,没有大笑,却有欢愉。 巡夜的神官发现,还有一些微醺的巨妖大魔,在雪中弹箧而歌,豪迈悲壮。 …… 雪夜,映得大地微显明亮,能见度相当不错。 深山雪坳中,积雪甚深,天空仍有密密的雪花不断飘落着。 此时,却有一只白狐,飞快地掠空而行。 雪夜中,还有一只乌雅,就在白狐头顶几尺高度,伴飞而行。 它们穿过密密的雪花,很快出现在一处背风的小山口。 那只白狐前足一抬,瞬息之间便化作了一个披着白色斗篷的老人,佝偻着腰,手里握着一根轻盈的枣木杖。 那只乌鸦也落了地,双翅一抖,化作一个高冠博带、大袖飘飘、形貌古拙的男人。 他在小山口鼓捣了几下,面前呼啸的风雨突然一空,阵法幻象渐渐消失,现出一个入口来。 入口处白雪皑皑,入口内却是山花夹径,春风习习。 似乎,站在此处便是寒冬,往前一步,就踏进了春天。 高冠博带的乌雅微微一笑,对白狐老人道:“狐偃前辈,这里就是地维秘境的入口了,请!” 狐偃点点头,回眸望了一眼来时路,它踏出的轻轻足痕,已然被风迅速抹平,来时路茫茫一片,了无痕迹。 狐偃一提手杖,一步便迈进了那春天里。 …… 天柱十二峰,仿佛倒塌了的罗马神殿前,依旧矗立的十二根巨大石柱。 在它之前,一左一右,各有一座山,只是与这十二根雄伟的天柱相比,宛然就成了两个矮丘。 两个矮丘,却有两个不同寻常的名字,一曰“开天!”一曰“辟地!” 此时,鱼不惑和丹若就站在“开天”、“辟地”之间。 鱼不惑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记事簿,问道:“先‘开天’,还是先‘辟地’?” 他问的不是丹若,而是…… 无名道:“‘辟地’吧。” 丹若疑惑地道:“为什么要先‘辟地’?开天辟地嘛,不是该先去‘开天’么?” 无名微笑道:“因为,我知道开天峰下镇压着谁,但我不知道,辟地峰下镇压着谁。” “原来如此!” 丹若恍然大悟:“我更好奇,天柱十二峰下,镇压着谁,可你说,这是连环阵,要先解开‘开天’、‘辟地’两峰的封印,才能打开‘天柱十二峰’,那咱们快些动手吧。” 无名道:“不急,我还要等一个人。” 丹若道:“什么人?” 无名道:“我师嫂。” 鱼不惑马上用调侃的语气问道:“哪个师嫂?” 丹若奇怪地看了鱼不惑一眼。 鱼不惑心中一惊,故作淡定地合拢手上的记事簿子,微笑道:“我好记下来!” 第700章 冬月初四,丑时 今夜的中京,非常热闹。 总兵官孔九翎掌握了中京城的兵权,在他的调动安排之下,整个中京被围得水泄不通。 所有的城门,都换上了他的心腹将领。 宫门前,一队禁军肃立,灯笼火把,照得长长的御前一片通明。 沐衍、简登隆等文武大臣早早赶来,在寒风中裹着厚厚的皮裘,等候在宫门前。 长长的车队就候在门前,正对着宫门的,就是大雍天子的御辇。 赤忠赤公公带着许多烛照高手,负责御车及左右护卫。 此刻坐在御手位置上的,就是大内总管赤公公, 宫中,突然如一条星河,无数的灯光从远处缓缓而来,随着队伍渐渐走近,黄罗伞盖赫然在目。 走在黄罗伞盖之下的,就是身着天子冠冕的雍天子殷受,而伴在他旁边寸步不离的,就是五色孔雀神鸟之一的月酌,天子第一保镖。 天子要去陆台行宫。 陆台自建成之后,殷受还不曾去过,他要在那里,接受姬侯的献降。 而陆台不太好听,但又被人叫了太久,所以在陈玄丘的提议之下,他已亲笔题字,给陆台改名为鹿台。 很远处,七星楼上。 满清音和叶离远远地看着宫门前的灯火。 他们没有驾云靠近,此刻的大雍宫廷门前,高手太多了,别人不说,月酌老人和孔九翎,她们就瞒不过。 “今晚动静儿挺大呀。” “你说小师弟这是想搞啥?” “不知道,反正不是受降那么简单,你看,半夜三更的,就全忙活起来了。” “师弟拜托咱们俩帮忙,去极北之地的观星堡,做为男方家长,为他和朱雀辞姑娘卜算成亲的黄道吉日,你信?” “我不信!他急着把我们俩打发走,一定有重要原因。” “怕连累我们?” “很可能。” “要多大的事儿,才会连累咱们?” “那不好说,毕竟在师弟眼中,你我都是从不曾下过山的女修,他又不知道咱们的真正身份。” “那你说,怎么办?咱们俩可是偷跑出来的,偷跑出来也就算了,如果掺和人间之事太多,只怕师父那里……” “哎呀,跑都跑了,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再说了,瘟神真是自己跑下凡间作乱的?天庭自己先不守规矩的,真要找咱们告状,那咱们就咬啊,拖他们下水,大家都别好看。” “嗯……,那咱们跟着小师弟,看个究竟?” “走!真要有事,帮他一把!” “走!” 满清音和叶离,兴冲冲地跃下了七星楼。 宫门前,天子已经登车,天子仪仗,缓缓出城而去。 而此时,鹿台的六座高台,灯火通明,从高空望下去,宛如一朵巨大而圣洁的莲台。 鹿台最高处有上千尺,似乎一抬手,就能摘下天上的星辰。 此时,陈玄丘已先行一步,来到鹿台,主持这里的保卫工作。 天明之后,天子要驾临鹿台,这里将成为受降礼的观礼台。 同时,这里也是陈玄丘将要拉开伐天大幕的舞台。 …… 地维秘境。 人头马安逸蹦蹦哒哒的在尊主的寝室门前来回踱着步。 寝室的门忽然开了,小饕餮昱铭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还是八九岁孩子的模样,一脸的天真稚气,但是眼神里,却有着一抹同龄孩子所不具备的坚毅沉着。 人头马安逸立即跳过去,惊喜地道:“尊主,你决定了?” 昱铭点点头:“嗯!饕餮一族,不是他们的奴仆。我想如何活着,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从生到死,就困在这一隅之地。我要跟玄丘大哥,一起干!” 安逸道:“陈公子派来的人,我已请进秘室,尊主既已有所决定……” 昱铭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人马头安逸赶紧迈动四蹄追了上去。 秘室之中,狐偃和乌雅静静地站在那里,巨大的门忽然打开了,昱铭一人,独自走了进来。 随后,安逸在外面重新关上了大门,往门前一站,端起了一杆长枪,守在门口。 巨大而空旷的石室中,狐偃看着慢慢走到面前的这个孩子,和蔼地道:“昱铭尊主,你决定了?” 昱铭道:“老先生叫我昱铭就好,所谓尊主,也不过就是天庭安排在这里的一条看门狗。从现在起,我,就是饕餮昱铭,再不是天庭走狗,受其约束!” 乌雅抚掌叹道:“小公子少年英雄,如果老尊主在天有灵,一定会大感欣慰。” 昱铭脸上闪过一抹感伤之意,喃喃地道:“如果不是为天庭所拘束,我爹,未必那么快耗尽寿元……”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对狐偃道:“老先生,开始吧!” 昱铭张开了嘴巴,他的嘴巴以一个骇人的程度张开,然后变成一张巨口,一口就把狐偃吞进了腹中。 饕餮神兽的肚子,就是连接一个个异空间、小空间的交汇处。 狐偃被摄入了空间乱流,胡乱地飘荡着,上不见星辰日月,下不见大地山川。 就在这时,昱铭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我现在,逼出那八道天锁。一切,就拜托老先生了。” 狐偃急忙在乱流中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瞪大双眼望去,就见虚空之中,突然有八道金色的、镌刻着神异纹路的巨大锁链,渐渐显现出来。 它们一头探入上面的虚空,一头探入下面的虚空,仿佛八条天柱,不知它系在哪里,也不知道它通向哪里。 这,就是地维八柱。 就是它,以饕餮神兽为媒介,将九颗太阳,困在了一个个异空间中。 也正是由于它的存在,饕餮神兽被变相地拘押在了地维秘境,成了束缚于此的永远的奴隶。 狐偃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手中的枣木杖举了起来。 枣木杖的障眼法儿缓缓消失了,变成了一柄纹路奇古、拙朴神秘的长剑。 在它的剑柄上,镌刻着两个古拙的字:诛仙! 地维八锁,是天界金精所铸。 但是,天界金精,便能挡得住诛仙神剑的锋刃么? 狐偃举起剑,向前一根地维神锁,狠狠地斩了下去。 与此同时,天柱峰前,辟地丘上。 无名没有先去开天峰,除了好奇,最主要的原因是,刑天的脾气太暴躁了,他的出场也太震骇了。无名不想先把开天峰打开,不然让那位大爷跳出来一阵咆哮,直接惊动天庭,只怕会坏了师兄的大计。 所以,等天柱峰主人狂猎和他的弟子李洛儿赶到之后,他先来到了辟地峰。 这让天柱峰主人狂猎颇为不满。 他已经知道,开天峰下镇压着的,是他巫族的前辈大巫,是他极敬仰的刑天大巫。他当然想第一时间把自己的前辈族人救出来。 至于辟地峰下,天知道镇压的是谁? 不过,无名的想法亦有他的道理,他只好耐着性子取出了“辟地珠”。 上次陈玄丘与他推心置腹一番长谈后,就交代给了他一个任务,寻找“辟地珠”。 那是打开连环封印的第一关的钥匙。 镇压天柱十二峰,靠的是汲取开天峰和辟地峰下的人,汲取他们的大地之力,用大地锁住十二峰下镇压的人。 而镇压开天峰和辟地峰下的人,则是靠开天珠和辟地珠为镇压法器的两座大阵。 世间一共有两颗开天珠,在无数年前,一颗为九龙岛四圣中的王魔所有,另一颗便是申公豹所有。辟地珠也有两颗,同样为无数年前,九龙岛四圣之一的杨森和李兴霸各自所有。 九龙岛四圣都是截教门人,通天门下。截教被人算计,他们四人自然也未得善终,死后都被拘入封神榜,为天庭所役使。不过,李兴霸那枚辟地珠,在逃命时却是遗失了。 无名找回前世记忆后,把这一秘辛告诉了陈玄丘,并且分析,当初李兴霸是在大地之上遗失的辟地珠。而辟地珠只有在大地之上才能滋养。 所以,不管是神珠有灵,自己遁走,还是只是被遗失,它在大地之上的概率最大。巫族是大地之子,陈玄丘理所当然地就把寻找辟地珠的重要任务,交给了巫族人。 狂猎为此特意赶去冥界的孟婆庄,向后土娘娘借调了许多后土一族的子弟,暂时冒充天柱峰上的弟子,悄悄行走天下,寻找辟地珠。 最后终于在北域一处四季冰雪覆盖、半年白天、半年黑天的神奇所在,找到了这颗珠子。 已经有了经验,同时也找回了前世记忆的无名自然懂得如何利用这颗辟地珠。 他持珠在手,将他和狂猎、洛儿、丹若还有鱼不惑沉入了辟地峰下。 但是,依照他的经验,当他用一颗辟地珠,引到地下为阵眼的另一颗辟地珠时,地下镇压着的人就该被惊动了。 然后,他们已经沉入地下,并且呼喊了半天,地下却全无动静。 丹若纳罕道:“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镇压在辟地峰下的人,早就天年耗尽,已经死了?” 猎列动容道:“有可能啊!这无数年来,我天柱峰曾经不只一次因为开天峰的封印松动,要用宝物注入其中加持阵法的法力。可辟地峰,还真的从没管过。难不成,镇压其下的那位高手,已经死了?” 无名道:“没道理啊,那么容易死的话,天庭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镇压他?再说,他只是连环阵的一环,如果他死了,那么镇压天柱十二峰之力就少了一半,那天柱十二峰下镇压的人,也该有所异动才是,为何全无反应?这说明,那个人,一定还在下边。” 洛儿姑娘道:“那怎么办,我们反复呼唤,都无人应答啊。” 无名道:“也许他是为了保存实力,自我封印,陷入沉睡了。现在两颗辟地珠都在我手上了,待我用辟地珠砸开大地,唤他醒来。” 无名将狂猎找来的那颗辟地珠,和原本镇压在这辟地峰下的另一颗辟地珠握在手中,就要砸进大地,这时,冥冥中突然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不要打搅我的长眠,滚出去!” 鱼不惑又惊又喜:“哈,真的有人。这位老前辈,你有所不知,我们是……” 那声音截断他的话道:“我不管你是谁,滚!” 狂猎道:“前辈,我乃巫族狂猎。” 那声音猛然一顿,沉默片刻,微微有了激动的语气:“你是巫族人?巫族……现在还好么?” 无名等人面面相觑一番,李洛儿答道:“前辈,在下也是巫族人,名唤李洛儿。我巫族,现在境况极是不好。” 那声音有些颤抖地道:“怎……怎样不好了?” 李洛儿辛酸地道:“巫族后人,少部分被天庭拘役于天柱峰上,其他族人,则受后土娘娘庇护,生活在冥界。可是,冥界中划予我巫族的地方,也是极小的一块。致使我巫族后人,只能苟延残喘,当初遍布大地的巫人,现在不但族人不过万余,便是想再生一个孩子,都要贿赂天庭神官,才得允许……” 李洛儿说罢,那人又没了声音。 狂猎焦躁起来:“前辈?前辈?你为何专问我巫族消息?难不成,你……也是我巫族人?” 地下,忽然传来呜咽之声,那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号啕大哭,哭得狂猎等人愕然不已。 洛儿叫道:“前辈?前辈?你说话呀?” 那人不理,只是号啕痛苦。 丹若不耐烦起来,怒道:“我们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才找到救你的办法。你一不通名报姓,二不肯乖乖出来,婆婆妈妈的,哭个什么劲儿。” 地下那声音哭泣道:“你们走吧,走吧,不要管我。我是巫族的罪人,我是巫族不可饶恕的大罪人,我罪该万死!活该囚禁于此,永生永世不得赦出,我该死啊……” 什么情况? 巫族的大罪人? 这……被镇压于此,也不知几千几万年了,居然还有人有机会重获自由时而不肯离开? 众人都有些傻了,狂猎头脑简单一些,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在他的理解中,巫族的罪人,那就是严重伤害过巫族的敌人。 狂猎攥起了拳头,森然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报上名来!” 那人只管悲泣大哭,却不理他。 李洛儿美眸微微一闪,缓缓道:“前辈,你说你是我巫族的大罪人。那就是说,你也是我巫族族人,却做了严重伤害我巫族的事情,所以才内疚自责,情愿把对你的镇压,当成给予你的惩罚,是不是?” 那人只管大哭,却不回应。 李洛儿道:“我巫族,从不曾出过叛徒。既然你自责对不起巫族,那一定是被人欺骗利用,做过什么事情,从而使我巫族承受了重大的损失,是么?” 那人的哭声愈发显得悲惨辛酸,能让一个大男人哭得这么伤心,而且还是一个被天庭极为重视,费尽心机镇压于此的大人物,他会铸下什么大错,才会如此自责伤心? 众人都猜不到,齐齐望着李洛儿。 李洛儿道:“什么才算是我巫族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能叫前辈这样的高人如此自责?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巫族曾经有过一位大巫,神箭无双,号称箭神。 他的妻子,被天庭的一位神将引诱,私奔了。箭神大怒,以裂日神矢射杀了妖族天帝的九位太子。 妖帝怒不可遏,追杀这位箭神时,击杀了他的好友夸父大巫,从此揭开了主掌天地的两族,再无休止的大战,最终落得个‘同归于尽‘的结局。” 李洛儿叹了口气,苦笑道:“难道前辈你,就是那位箭神?” 第701章 冬月初四,寅时 狂猎听到这里,不由骇然大叫:“后羿大巫?” 地下的声音更加呜咽起来:“我有罪!我是巫族的罪人!我不该……我不该为了一个女子,泄愤杀害妖族太子,拖了我全族下水,引起两族火并……” 说到此处,悔恨不已的后羿捶胸顿足,号啕大哭。 李洛儿突然提高了嗓音:“后羿大巫,你可知道,勾引令正的,并不是妖族天庭之人?” 后羿的哭声戛然而止,半晌,涩然问道:“你说什么?” 李洛儿道:“那个人,其实是修士一族。他以妖族神将身份接近令正。引诱她离你而去,故意激怒于你,使你迁怒于妖族天庭。巫妖大战,两败俱伤。修士一族趁势崛起,取代我巫族和妖族,兼领天地两界……” 狂猎这时也明白过来,道:“而令正,如今是新天庭的一位女神,独居一宫,地位崇高。而引诱她的那个人,曾化名吴刚。他真正的名姓与身份,却是当今天庭的都天大灵官,本名,王恶!” 地下,后羿惊呆了,颤声道:“你是说,你是说,是修士一族算计了我们?” 狂猎道:“正是!” 李洛儿道:“不瞒前辈,如今我巫族、妖族,乃至曾被修士一族利用的人族,现在团结起来,要反抗修士天庭。我和师父来此营救前辈,正是为了聚合志士同仁,并肩向天,讨还公道!” 狂猎激动地道:“后羿大巫,你可知道,就在你左近,还镇压着什么人?” 后羿道:“什么人?” 狂猎道:“是刑天大巫!” 后羿惊喜道:“刑天,他也还活着?” 李洛儿道:“前辈,我巫人受天庭排挤,生计日渐艰难。而今放手一搏,正是为了族人今后的发展,也是为先辈讨还公道。前辈如果自责的话,那就更应该出来,向天庭复仇,为我巫人,争取一线生机!” “修士一族,修士一族,是了!是了!嫦娥也是一个修士,他们早就在算计我了?所谓私奔,都有可能是假的。他们……他们根本就是故意作戏,激怒于我……” “我、要、报、仇!” 一声愤懑至极的怒吼从地底传来,大地一片震颤,狂猎等人只觉一股无穷伟力涌来,纷纷站立不稳。 泥浪翻滚,本来就封印已解,只是后羿自惭罪过,不肯出来。此时怒不可遏,发动力量,竟将整个山丘浪花一般翻滚起来。 一个系虎皮裙,斜挎长弓、腰佩箭壶的披发男子踏在那泥浪尖儿上,缓缓升出地面。 狂猎惊喜道:“后羿大巫!” 只是大地仍在剧烈的颤动中,他一时站立不稳,左摇右晃,无法上前拜见。 天庭,负责观望人间动静的千里眼、顺风耳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力量波动,立时从南天门外发动特异能力,千里眼双瞳金光闪闪,顺风耳也侧耳倾响,向这边扫描过来。 后羿是箭神,六识之敏锐,何人能及,二人神力一发动,狂猎即时察觉从天而降的奇异波动。 后羿反手摘弓,右手一探箭壶,便是三枝神箭搭上了箭弦。 他的箭壶中,共有十二支箭,每三支的箭羽呈一种颜色,分别是黄、蓝、白、红。 此时,后羿抽出的就是三支白色箭羽的利箭。 后羿认扣搭弦,只一箭,三支劲矢便怒射向天,大吼道:“后羿在此!” 三支神箭,化作三道流光,倏然射向天空。 神箭瞬息便至天庭,千里眼双目金光泛动,刚刚有所发现,就见两道毫光劈面而来,欲待闪避已是不及,两支神箭正贯入他的双目,将千里眼射得倒飞出去,“笃”地一声,贯穿后脑,将他钉在南天门的巨大牌匾之上。 立时神陨。 第三支箭,贴着顺风耳的脸颊疾射而过,顺风耳的一只神耳登时被射穿,疾射的力量将他整只神耳撕碎,耳廓一片血肉模糊。 劲疾的箭风锐啸,而顺风耳正全力倾听此间动静,这锐啸声在他耳中,不亚于贴着耳朵炸响了一个惊雷,震得顺风耳头脑欲裂,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后羿单手持弓,弓弦犹自颤鸣如龙吟,他立在泥浪之上,仰首望天,大喝道:“等我来,等我来,誓要向尔等小人,讨还公道!” 射术三界第一,洪荒第一箭神,再度出世了! …… 地维秘境,尊主秘室。 饕餮昱铭独自一人直挺挺地站在空荡荡的石室中,显得有些诡异。 在他沟连异空间的饕餮腹内,狐偃持陈玄丘借给他的诛仙宝剑,只一剑,便斩断了一条金色的锁链。 那锁链“崩”地一声断开,两断原本扯得极紧,登时急剧抽向两端。 只断了地维一柱,饕餮的腹内空间便如星辰错位,一个个异空间就像一颗颗星辰般胡乱移动起来,连那被斩断的一根金色锁链也是迎空飞舞,在空间乱流中四处甩荡。 只有剩下的几根金色锁链,绷得更紧。 狐偃一旦动手,更不怠慢,立时飞身掠去,挥剑斩向第二条金色锁链。 秘室中的昱铭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了鲜血。 这地维八柱,已经深深嵌入他的灵魂。 每一代地维秘境主人在继承大位的同时,这锁链锁困的九个空间,也会转移过来,嵌入他的神魂,成为一生无法摆脱的束缚。 现在,狐偃以神剑斩断锁链,不可避免地要对他的神魂造成伤害。 此时的昱铭,只觉头痛欲裂,可神魂深处,却似突然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似乎解开了许多的束缚,甩下了许多的包袱,叫他的神魂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当第八条金色锁链被斩断,昱铭身躯一晃,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但是随着这一口鲜血喷出,仿佛郁积在心头的一股强大压力也一下子释放了出去。 他大口喘息着,只觉一下子恢复了父亲在时他的无忧无虑,他的轻松幸福。 “阿爹……” 这一刻,昱铭泪如泉涌。 他自由了,饕餮一族自由了,这一刻,他只想把这个喜讯,告慰他父亲的在天之灵! 饕餮腹内空间,狐偃持着利剑当空而立。 四下异空间错位闪动,空间乱流激荡如风,扬起了他的头发和胡须,但神剑在手,他自岿然不动。 无尽寂灭的黑暗空间里,只有八条断开的金色锁链,仿佛八条垂死的蛇,徒劳地甩荡着。 渐渐的,有九点金色的光芒在黑暗的尽头亮起。 它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是九只三足金乌,展翅翱翔,向持剑而立的狐偃飞来。 然后,九只金乌化作了九个唇红齿白,穿肚兜兜、梳朝天辫儿的小童,围在狐偃四周。 一片恼人的乌鸦般的聒噪声,就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我自由啦!我自由啦!我自由啦!” “是陈大哥吗?你果然言而有信!” “哎呀呀大哥二哥三四五六哥,好多好多年不见,你们怎么没啥变化呀,还是小不点。” “陈玄丘呢,我跟你说,你太不像话了,怎么可以不让我们说话呢,我告诉你啊,你上次……” “你们都闭嘴!我是老大,听我说!” 狐偃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现在总算明白出发前,陈大人为何会有那样一番吩咐了。这九只金乌,真的是……,如果不让他们闭嘴,真是什么都进行不下去。 狐偃立时举起了他手中的剑,宝剑立时放出万道毫芒,其灿烂辉煌,似乎连九只金乌的光芒都掩盖了下去。 “呀呀呀,这是什么剑,好厉害!” “啊!陈大哥,原来你长这么老啊,我不该叫你陈大哥,应该叫你陈爷爷。” “老四,你少放罗圈拐子屁,他再老,有咱们老?” 哎,还是封不住他们的嘴! 狐偃举着剑大叫:“吾奉陈玄丘大人差遣而来,释你九阳出狱。接下来,你们务必听我号令,否则,我就以此剑,将你九阳,再度镇压,永不赦出。” “哗~~~” 九个白白胖胖年画里胖小子一般可爱的小童,立时夹着腚沟儿,抿着嘴缝儿,不但不敢再说话,连放个屁都不敢。 冬月初四,寅时,三界历史中,九阳小子同时闭嘴的唯一一次。 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了。 第702章 冬月初四,卯时 卯时。 西方,灵鹫山,大雷音寺。 一条大河,蜿蜒于平原之上,一马平川的地势上,偏有一座山奇军突起,挺拔向天。正峰之上,有一方巨石,形似鹫鸟,昂首向天,故名灵鹫山。 金碧辉煌的大雷音寺,就建造在这灵鹫山上。 这里就是新教圣地,中央世界婆娑教主的道场。 卯时,旭日东升,冉冉跃出地平线,平原大地尚是一片苍茫,而整座灵山,却已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 新教将于今日,在此立教,开创山门。 此时,正有乘青狮者、乘飞鸾者、驾祥云者、驭莲花者、乘白象者…… 无数准备加入新教的大能修士络绎不绝,驾临灵鹫山。 整座灵鹫山,都沐浴在一片神圣、祥和的光辉之中。 在太阳跃出地平线,一缕璀璨的金光刺透云熙,照射在大雷音寺金色的牌匾上时,寺中诸佛、诸菩萨、诸罗汉、诸尊者已尽数聚齐。 七宝莲台之上,多宝道人以丈六金身法相缓缓自天而降,落座莲台,双目一扫,呵呵一笑,颔首道:“我教新立,以慈悲度世人。今日本座开讲,传授本教经义,以一日为期,子时前入我山门听讲者,便是与我西方有缘,可列入门墙。” 诸佛、诸菩萨、诸罗汉、诸尊者齐齐合什称善。 多宝道人高坐上首,开始缓缓讲解道义。 这上古教门开立,不重诸般冗繁程序仪式,开立山门为的是传道解惑、教授经义,所以省却了很多不必要的仪式。 而加入该教的仪式,也相对的简单,不重形式,而重意义。 世尊开讲教义,从日升,到日落,以一日为限。在这一日之内,但凡抵达灵山脚下,走过山门,听他讲义的人,便是他的亲传弟子。 至于听得多少,懂得多少,存乎一心,一言也有开悟者,听全了的也有懵懂无知者。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在这一点上,又是随缘的很。 世尊开讲,神音袅袅,八方极远之地,仍有修士,源源而来。 …… 天庭,神殿。 昊天上帝端坐御案之后。 他本不需要这么早临朝,可是天庭出了大事。 千里眼和顺风耳出事了。 这两位,擅长窃人隐私,打小报告,所以天界众神也不大待见他们。 他们倒了霉,很多神祗也是心中暗喜的。 但是,对于天帝来说,这却是对他的直接挑战。 可是,千里眼死了,他被钉射在南天门的金匾之上。 顺风耳此时还没醒来,他的耳朵太灵敏了,在他运起神功时,千里之外一只蚊子哼哼,在他听来,也可如雷鸣一般清晰。 结果在他全力运功专注于一点时,竟有利箭锐啸,在其耳边,不但震聋了他的耳朵,而且脑袋也受了冲击,人现在是醒过来了,但是站立不住,总是往一侧歪斜摔倒,大概是搞坏了脑内负责平衡的什么东西。 而且,人一直昏昏沉沉,呕吐不止,耳鸣不止,连句话都说不完整,嘴歪眼斜的直吐涎水。天帝折腾了一番,什么也没有弄清楚,只好叫人先把他抬下去医治。 钉住千里眼的箭,待我天兵将把千里眼从牌匾上弄下来时,竟自己消失了? 天帝捋着胡须,疑惑不已。 这样可怕的神箭,这种自动消失的能力,似乎……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那是太遥远的事了。而且那个人一直被镇压着,怎么可能。 天帝正纠结不已,考虑要不要派人去那人的镇压之地一探究竟,卷帘大将沙磊匆匆而至,打断了他的思考。 “陛下,西方新教,卯时正,成立了。多宝道人点卯于大雷音寺,开讲新教教义。西方教除二圣之外,已尽数平移入新教,此外,还有散仙隐修,四方异人,正陆续赶往灵鹫山,要拜在新教门下。” 天帝这许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套仪式流程,一听西方新教竟是仿上古遗风,开教仪式如此简单,不由有些意外,道:“竟然如此随意?” 卷帘大将道:“是!多宝有言,于日升之时开讲,日落之时而止。在此期间,所有赶到灵山脚下,过山门而听讲者,都是与西方有缘,可自动列入他的门墙。” 天帝听了不禁有些哑然,这也太随便了吧?我若派一队天兵去诘难,又或者派个人过去道贺,一旦走过山门,听到你说的话,那也算是你的门人了呗? 还别说,以西方教一向的门风,这种事儿,他们真干的出来。 天帝深深地吸了口气,挥挥手道:“知道了,密切关注他们的动向,尤其要注意,除西方旧教平迁过来的弟子,还有哪些强大的散仙修士加入其门。” 卷帘大将恭应一声,悄然退下。 距上朝议事还早,打发走了卷帘大将,天帝孤坐上首,甚坐寂寥,便施法力,驾一道朝霞,飞抵天阙神宫之上,极目四顾,忽然看见远远一点星芒,正淡淡欲隐。 太阳将升,太阴将隐,那一点欲隐的星芒,正是太阴星。发光的,就是太阴星上的蟾宫。 天帝挥了挥袖子,淡淡地道:“朕随处走走,尔等不必跟来!” 隐身四下护侍的众天兵神将齐齐现身拱手,悄然退下。 这里是天庭,自然不用担心天帝的安全。 天帝大袖一拂,踏霞光远遁。 在太阴星即将隐没的最后一刹,天帝的双足便已踏上了太阴星的地面,面前一处秀美雅致的庭院,一棵桂花树开得旺盛,芬芳扑鼻。 “呀,天帝驾临,小仙迎接来迟,恕罪!” 一个生着一双兔耳的俏丽少女突然闪现,跪接天帝。 天帝摆了摆手,道:“姮娥睡下了么?” 太阴星与太阳星日月轮转,所以太阳星上线后,才是太阴星的夜晚,所以太阴星上女仙,也是与此时歇息。 兔耳少女道:“娘娘正要睡下,小仙去告知娘娘……” “不必了,退下吧!” 天帝举步,直往蟾宫中行去,兔耳少女连忙跪送天帝。 蟾宫中,一位美丽的女子刚刚卸了妆饰,穿着松软的仙衣,正要上榻,忽然听到有男人声音唤了一声:“姮娥”,不禁黛眉一横,微露幽怨。 她生得极美,体态极是婀娜,容颜娇媚无双,偏又自生一种清冷高贵的气质,叫男人很容易生起想征服她的欲望。 此女正是太阴星上蟾宫宫主姮娥仙子。 昊天上帝缓步走入,他如今模样,也不过就是三旬上下的样子,一双慧目,五官周正,三绺微髯,气度不凡。 姮娥仙子就穿着准备就寝的小衣,娇嫩肌肤若隐若现,曼妙体态欲藏还露,见天帝进来,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只在桌前坐了,自斟一杯桂花香茗,漫不经心地道:“你这样的大忙人儿,怎么舍得来看我?” 昊天脸上微微露出笑意,走过去,将手轻轻搭在她的香肩之上,柔声道:“我为天庭至尊帝君,事务着实多了些。这不是就来看你了么?” 姮娥撇嘴道:“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人家帮你,你有那么容易掌控天庭?结果等你做了天帝,初时还跟每日上朝点卯儿似的,渐渐便冷落了人家,来得越来越少。” 昊天微微有些尴尬,这许多年来,的确来的少了。 毕竟,再怎么仙儿的女子,同床共榻久了,也就失去了那种新鲜的吸引力。 不过,他对姮娥也算不错了啊,姮娥的修为实在算不了强大,却能独居一星,享用一星的灵气供应,拥有比金仙还要漫长无数年的生命,还不是因为他的偏爱。 昊天今天来,本来是想到了那个神秘箭手,由此想到了他曾经的妻子,心血来潮,就势而来,其实不无想看看她是否察觉了什么的目的。不过看这光景,她似乎也不知道什么。 昊天本想说起那人,但终究尴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姮娥见他不答,微微横眸,睨了他一眼,娇嗔道:“你现在看过啦,可以走了吧?” 昊天就势在她旁边坐下,伸手一揽她的纤腰,把她轻盈柔软的身子强行抱到了自己膝上,笑道:“既然来了,自然要与你亲近亲近,不急着走。” 姮娥撒娇道:“那可不成,人家可是都天大灵官王恶的情人,你堂堂天帝,跑来与我幽会,传扬出去,岂非体面全无。” 昊天无奈道:“你终是做过那人的妻子,吾为天帝,若纳你入宫,实在不成体统。无奈之下,才叫王恶替朕担了个虚名。其实说来,还是因为他身为五百灵官之首,在我天庭,也是一号人物。你和他扯上这层关系,便是一层庇护。” 昊天在姮娥耳垂上轻轻啄吻了一下,柔声道:“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不受欺侮?” 姮娥颜色渐霁,娇嗔道:“就你会说,谁叫你是天帝呢,人家再不情愿,还不是都由得你?” 她玉体柔软,娇臀挤压,令得昊天欲火渐炽,环着她纤腰的双手便是一紧,一上一下,渐渐两移,在她耳边柔声道:“时间还早,朕就侍候美人儿一回,叫你心甘情愿。” 姮娥呀地一声轻呼,不知被触到了哪里,娇躯一颤,便被昊天抱了起来。 姮娥吃吃直笑,一双玉臂环着昊天的脖颈,媚眼如丝地看着他,被他打横儿抱起,走向玉榻。 摘金钩,放玉幔,压红烛,上牙床,云雨无限。 此时,开天峰下,刑天亦出。 因为有后羿大巫在,刑天没有一出世就发疯,旧友重逢的喜悦,暂时压下了他心头的戾气。 而无名不清楚后羿大巫的向天三箭,究竟射去了哪里,也不知道闯出了什么大祸,为恐再生意外,一旦释放出了刑天大巫,立即马不停蹄,直奔天柱十二峰。 众人就跟开盲盒儿似的,实在不知道每一次打开,给他们的是惊吓还是惊喜,天柱十二峰下镇压的是谁? 就连拥有着前世记忆的无名,都是好奇满满。 第703章 冬月初四,辰时(上) 天柱十二峰前,天柱峰弟子们业已闻讯全部赶来。 他们之前并不知道内幕,狂猎相信巫族同袍,但是这件事太过重要,无论是他们无意中泄露,或是被人以什么手段窃取记忆,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所以,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尊主要做什么,才知道平时毫不起眼的开天峰、辟地峰下,究竟镇压着什么。 刑天大巫、后羿大巫,这是他们无比崇拜敬仰的前辈大巫,是他们心中的战神,这一刻他们的激动可想而知。 不过,他们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表达自己对祖先大巫的崇敬之情,因为他们正在前面,面对着十二座天柱峰,准备救出镇压其下的人,那下面是谁? 难不成是十二祖巫? 这个想法,马上又被他们自己推翻了。不可能的,后土娘娘现在冥界,化身六道轮回,补全冥界运行之道。所以,十二峰下,镇压的不可能是十二祖巫,传说中,他们大多都已身陨了啊。 不过,开天峰、辟地峰下,镇压的都是我族大巫,这天柱十二峰下,镇压的应该是比他们更强大一些的,而且是我巫族先辈吧? 这样一想,这些体魄先天强大的巫族战士,一个个心跳得都快要窒息了。 “为何还没动静,要怎么打破天柱十二峰的封印?” 刑天的肚脐一鼓一鼓的,用沉闷的声音发出了疑问。 无名缓缓上前一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平和了一下呼吸,道:“天柱峰是一个连环镇压阵。以开天、辟地两珠镇压两位大巫,又汲取两位大巫的力量,融入这十二座巨大无比的天柱,镇压其下的人。现在,你们两位已经脱困,天柱十二峰也就失去了继续镇压它的本源力量。” 后羿冷冷地道:“所以呢?” 无名道:“以蛮力破之,即可!” 蛮力? 还有谁比巫人更擅长蛮力? 后羿道:“好!” 这位箭神,只酷酷地说了这一个字,反手一抽,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长箭。 这支箭的箭羽是土黄色的,箭上弦,毫不犹豫,直接对着天柱十二峰的主峰射去。 箭矢离弦,后羿马上反手抽出第二支黄色箭羽的神箭,又是一箭,向着主峰旁左边的山峰射去。 接着是第三箭…… 箭发连珠,只在须臾之间。 当第三箭射出时,第一箭已射中主峰,发出一声轰然巨响,高耸入云的主峰出现了皲裂的模样,整个山体似乎都要崩坍了。 而这支神箭,也又神奇地回到了后羿的箭壶,后羿抽箭,再射。 这过程说来繁琐,但对后羿来说,却只是连发十二箭,一箭一山峰。 十二箭射毕,天柱十二峰都出现了巨大的裂隙,峰尖摇摇欲坠。 封印已经破除,高达千仞的巨大山峰也被射得即将崩坍,可是,随着硝烟散去,摇摇欲坠的十二座山峰仍旧坚持在那里,山峰没有倒坍,山下也没有什么强大的大巫现身。 后羿眉头一皱:“十二峰下镇压的什么,怎么会这么弱?这种情况下,还不能自己破阵而出?” 无名苦笑道:“我虽知道些天界秘密,却也不是无所不晓。下边镇压的是谁,我也不知。” 刑天大巫嗡声嗡气地道:“我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刑天大巫纵身而起,仿佛绿巨人一般,一跃千百丈,嗖地一下就跃上了半空。 半空之中,刑天大巫举起了他的大盾,呼啸一声就向天柱十二峰的主峰。 “轰”地一声,大盾撞在了摇摇欲坠的山峰上,刑天大巫直接推平了半座山,山石激飞、无比巨大的石块纷纷溅飞到更远处的山脉中,一一砸下去,或砸坍了山峰,或填平了山谷。 刑天大巫并未停下,立即弹身再起,又是百丈距离一跃即至,撞向第二座山峰。 他跟一台火车头似的,轰隆隆地一路撞过去,趟平了天柱十二峰。 刑天纵身一跃,又掠回众人身边,这时天柱十二峰原本的位置,扬尘千丈,在早晨的阳光之下,仿佛一片升腾的金色的云,无比壮观。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无比激动地等待着、等待着…… 终于,那扯天漫日的灰尘被风渐渐吹去,显现出只与寻常山峰相似高度的十二座山峰。 “哗啦!” 突然有一座山峰发出响声,所有人都霍然望去,却原来只是一块巨大的山体,此时才倒塌下来。 众人吁了口气,又将目光收回。 这时,天柱十二峰的主峰上,泥土、山石,突然轻轻颤动起来,幅度并不大,石头泥土跳跃震动的高度不过上下三四丈,远远不及刑天和后羿现身时天崩地裂一般威猛的场面。 不过,这不要紧,底下那位被镇压者,总算是要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无比期待,包括刑天和后羿。 终于,一道白光从山体中破土而出,弹到半空之中。 众人睁大眼睛望去,一时在那白蒙蒙的一片里,根本看不清什么。只有箭神后羿,凭着他的一双神目,隐隐看清了那团白光中的人,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刑天双胸所化的眼睛,视力比旁人更要差一些,旁人看不清,他更看不清了,偏生他又性急如烈火。 他知道后羿的眼力远超常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是什么?” 后羿抬手指着那团白光,讷讷地道:“那是……那是……” 一时间,后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那是,一个女人。 如果陈玄丘在这里,会更准确地描述,那是一个穿着乳白色紧身胶衣战斗服的少女。 敢穿紧身胶衣的,必然是身材绝佳,否则就是自取其辱。 这个少女当然身材绝佳。 完美的、浑圆的、拥有沉甸甸的质感,却没有一点下垂,反而十分翘挺的性感美臀,一双修长浑圆健美的大腿,纤纤不堪一握的性感小蛮腰,共同勾勒出勾魂摄魄的人体曲线。 战靴及膝,精美异常,护心镜……不,那应该说是护胸的位置,依照胸部的大小,完美贴身地隆起,那性感曼妙的曲线…… 可是,穿着这样的紧身胶衣战服,不仅性感,还让她显得有种势不可挡的帅气与酷劲儿。 箭神终于清醒过来,他目光一闪,右手向腰后一探,一支绿色箭羽的神箭,便搭上了裂日神弓。 弓开满月,锋利的箭镝,后羿已经如临大敌地瞄准了那个身着白色紧身胶衣战斗服的美丽少女。 PS:一看都中午了,先把码好的发上来,吃口饭继续(咳,你猜她是谁?反正猜不到) 第704章冬月初四,辰时(下) 李洛儿心细,后羿这边刚一动作,洛儿已然察觉,立时叫道:“后羿大巫,万万不可!” 后羿森然道:“她是妖族天庭中人!” 洛儿道:“妖族天庭,早已不复存在。如今,我巫妖两族,已然联手!” 后羿的思维,还停在巫妖大战的历史时刻,被洛儿一提醒,方才清醒过来。 他手中的箭微微晃动了一下,迟疑道:“可她,是妖族天庭公主,她的九个哥哥,是被我杀的!这个仇,她不会罢休的。” 洛儿深深吸了口气,道:“后羿大巫,当年的事,本是一群修士的阴谋。据我所知,九阳,也未陨落。” 后羿这回真的惊到了,蓦然扭头,看向洛儿,惊讶地道:“当真?” 洛儿想到陈玄丘对她说过的话,她相信陈玄丘,所以,她用力点了点头:“真的!” 狂猎睨了洛儿一眼,心道,我怎么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对我徒儿就无所不言,对我就遮遮掩掩。 天柱第一峰上,那位身着白色胶衣战服的美少女手中持着一对亮晶晶的碟形武器,茫然四顾一番,忽然欣喜雀跃道:“我们真的脱困了,不是阴谋,姐妹们,快出来吧!” 其余天柱十一峰登时轰然炸开。 原来方才天柱十二峰一直没有动静,被刑天撞折了十二座山,还是毫无动静,并非下边被镇压的人出不来,而是因为这下边被镇压的人太过小心,疑心病似乎也重了些。 粉色战服、红色战服、金色战服、紫色战服…… 十二种不同的颜色,十二个一样身材婀娜、容颜俏媚的美少女,十二个性感战服之下的霹雳娇娃…… 山下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无名愕然道:“她们是……?” 后羿一字一顿地道:“她们是……十二月!” 她们是十二月,她们的名字是:三微、夹钟、樱笋时、麦秋、鸣蜩、季夏、夷则、竹小春、青女、小阳、葭月、星回…… 妖族天庭,十二公主。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青天曰:帝俊之后常羲,生子为十阳,生女十二月。 天地初开,太阳星孕育了帝俊和东皇太一两只三足金乌,而太阴星则孕育了常曦与羲和两位神女。 他们一诞生于日,一诞生于月,身负天命。 帝俊建妖族天庭,称天帝。又与羲和成亲,生有十子,即为十金乌。后来又生十二女,曰十二月。直到使命完成,被天道狡兔死、走狗烹。 只是万物长生需要阳光,所以十金乌尚余其一。而其余九阳和十二月,只要他们不死,就能保持天道平衡,所以被拘而不杀,分别囚禁于天柱和地维。即便成了阶下囚,也要继续发挥他们的作用。 其实,囚禁九阳的地维,远比天柱还要难以开启。 天柱十二峰,只要找到开天珠、辟地珠,或者利用这些伴生法宝的原主人,就能像一把连环锁一般打开。 可地维呢?开启之地,设在饕餮腹中,要说服饕餮开放腹心,便已极难。而斩断地维八锁,更是非三界一等一的神兵利器不可。 但是,机缘到时,它的开启倒比天柱这边更加容易。 太阴十二素女,战力比刑天大巫和后羿大巫更强? 那倒未必,她们十二个联手,或者才勉强抵得过刑天和后羿一近战一远程的联手攻击。可是对于三界来说,她们的作用却远比刑天和后羿重要。 刑天和后羿如果杀了也就杀了,太阴十二素女如果被杀,这个先天不足,鸿钧合道、女娲补天、后土化六道轮回……,千疮百孔中不停打补丁的世界,就又要不全了。 那时拿谁去填呢?如非得已,谁愿意。 所以,太阴十二素女才被封印于此,不是不想杀,是不能杀。 而今,十二素女,重见天日。 …… 鹿台之上,陈玄丘站在极高处,纵目远眺。 阳光之下,阵列逶迤,雍天子殷受的仪仗大军正浩浩荡荡开拔而来。 陈玄丘抬头看了看天空,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真是明亮啊。 这个时辰,是天下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正在做早课的时间。 他的计划,也该发动了。 陈玄丘回眸望了一眼,鹿司歌就俏生生地立在他的身后,正望着他。 陈玄丘点点头,沉声道:“司歌,开始吧!” 鹿司歌应声道:“是!” 鹿司歌缓缓闭上了一双美丽的眼睛,呦呦之声以高频音波,瞬间就从高达百丈的鹿台之上,向整个天下传播开去。 ‘鹿鸣呦呦’心法,九色神鹿一族的独门心法,无论千万里之遥,九色神鹿一族都能接收到。 三百六十五处奉常院,在战乱中毁弃了几座,现在只余三百五十二座。 三百五十二处奉常院和大批神官随行,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神官的大雍奉常寺,共三百五十三处地方,都各有一名九色神鹿家族的子弟。 他们同时接收到了鹿司歌传来的讯息:“主人有令,开始行动!” 三百五十三处奉常神官的神殿,同时遭遇了攻击。 禽族、龙族、妖族、魔族…… 被分派到这三百五十三处目标,早已磨刀霍霍的伏兵四处,同时杀向神殿。 但是他们之中身手最敏捷的,第一时间冲向的,却是各处神寺神院中摆放传讯法器的所在。 陈玄丘如今是奉常寺巡狩天下七十二路总判官,他自然知道奉常寺与遍布天下的各处奉常院如何联络,有什么即时联络的法器。 所以,各处同时行动,第一时间就以尖刀之势,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接下来,才是他们最艰巨的任务,摧毁神殿。 擅长战斗的进攻,擅长辅助的配合,擅长干扰的,则禁空、禁地。 三界本源,无垠大地之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壮观。 上应着三百六十五颗星宿的周天星斗大阵方位,三百五十三处狼烟,冲宵而起。 “我人族之王要到了,该去迎驾了。” 陈玄丘淡淡吩咐一句,迈步走向高台之下。 鹿司歌无比崇敬地睇了陈玄丘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了后面。 她从未想过,她的主人有一天会做这样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九色神鹿一族专修辅之道,想辅的,不就该是这样的人物? 就只为此,无论她的主人要她做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甘之若饴。 主人说过,总有一天,会为她的祖先向“点灯人”讨回公道。 鹿司歌现在确信,她的主人,一定做得到! PS:休息一会儿,再码下一章。 第705章 冬月初四,巳时 蓟州,奉常院。 北海龙王手持金精玄铁叉,一叉刺去,掠向蓟州奉常院主陈天源。 陈天源手托一口盘龙螭钮火铜钟,嗔目大喝,迎向北海龙王。 “当”地一声,如洪钟大吕,两件法器一撞,气浪翻滚。 陈院主持火铜钟倒飞出七八丈远,北海龙王的金精玄铁叉上有一股叉尖竟然微微弯了。 北海龙王大怒,咆哮一声,抖叉再度刺向陈天源。 两件至刚至猛的法器碰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贼子,大胆!” 陈天源突然发现,北海龙王缠住了自己,而几个禽族高手和其他龙族高手,趁机逼得众神官节节败退,竟尔开始以各种兵器轰击奉常神殿。 这奉神殿,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其实单独分开来,每一座奉神殿都只是坚固了些,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只有在奉常院中至入十八名神官同时神念祈念之下,才能驱动它发挥真正的力量。 而这力量,还只是斩妖除魔。真正要发挥它惊天动地的大力量,却是三百六十五处奉神殿同时联动,便可发挥出周天星斗大阵两成的力量。 周天星斗大阵两成的力量,已足以消灭人世间一切强大的敌人。 可是,现在是所有的奉常院同时遭到袭击,不但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突袭之下,让他们甚至无法集中十八位神官发动单一的奉神殿来御敌。 这不是天庭疏忽,也不是因为天庭自大。因为无论怎么算,人间都不可能一下子拥有如此之多的大能修士,可以同时对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发动袭击,能够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能够逼得他们无法动用任何单一的奉神殿法器。 西方最强大的宗门之一,鬼王宗,倾巢出动,动用了全部的高手,而且提前十多年就布局,借助姬侯的力量,先行破坏了奉常神殿,也才灭了奉常寺一处分院而已。 所以,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强大修士团结在一起,同时对奉常寺所属所有力量发动攻击。 但是,那一线例外、一线变数,终究还是出现了。 伏妖塔中孕育了无数年,不断抓捕拘押了无数年,集中了太多太多各个时代的大妖巨魔,而这股力量,竟然在根本不可能脱逃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全部逃出来了。 所以,不可能就变成了可能。 北海龙王哈哈大笑,整个人如劲弩上的箭,瞬间弹出,直扑陈天源。 “束手就擒吧,本王只毁奉神殿,只要你们束手就缚,本王绝不伤你一人!” “北海龙王,你好大的胆,你敢毁我奉常神殿,不怕遭到天谴?” “嘿嘿!姬国的奉常院被毁了,可也没见神明降世。” “毁灭姬国奉常院的鬼王宗,已全宗覆灭!” “覆灭鬼王宗的,正是咱家老大,哈哈哈,陈院长,你们的神明,莫非正是咱的老大?” “你的老大是谁?” “我的老大,也是你的上司。他就是,奉常巡狩、七十二路军巡总判官,陈玄丘!” 陈天源大吃一惊:“陈总判?他想干什么?” “他想翻翻这天,掀掀这地,好好晒上一晒,不然,都招螨虫了!” 北海龙王狂笑,嗖嗖嗖!一连又是三叉,力量凝聚,逼得陈天原左支右绌,亏得那火铜钟虽然笨拙,用来防御却是极妙,只消一抬手,就能把自己护个严严实实。 陈玄丘早已传下吩咐,各地奉常院的神官们,也是受到天庭蒙蔽的人,若能不杀,便不必杀。但是,如果他们对摧毁奉常神殿进行阻挠,实在无奈,也可断然杀之。 不管他们是不是被利用了,在这等重要大事面前,无法心慈手软。 其实,陈玄丘纵然不特意吩咐,这些人也会这么做。 他们分属于禽族、龙族、妖族、魔族,本就性情乖张一些,一旦遇阻,哪有可能手下留情,让自己受伤陷死,甚而计划失败? 这可是反天啊,拔掉奉常寺,就是把天庭设置在人间的镇压大法器彻底摧毁。 …… 鹿台之上,雍天子殷受率谈琰、沐衍、简登隆、陈玄丘、费仲等文武大臣一步步登上了高台。 纵目四望,极尽极远之地。 由此向地面上望去,地面的兵卒,宛如蚂蚁一般。 殷受扶石栏而眺,慨然道:“众卿且看,由此向下望去,昂藏七尺男儿,其渺小,竟如一只蝼蚁!” 陈玄丘感叹道:“由此高台望下去,这些精壮强悍的士卒,就如同一只只蝼蚁,如果从更高的天上望下来,也就难怪……,想必整个天下,都会显得无比渺小吧。” 殷受张开双臂,豪迈地道:“可就是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蝼蚁,筑起了这高高的鹿台,如果寡人愿意,他们甚至可以筑起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台,我人族渺小么?哈哈哈,七尺之躯,数十年的寿元,寡人觉得,我人族,一点也不渺小!” 谈太师只当他二人有感而反,虽然隐隐觉得大王提到天上时,语气似乎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这时,孔九翎全副戎装,以军礼见驾,恭声道:“大王,一应罪犯,俱都带到。” 殷受缓缓低下头来,道:“把他们押到赏罚台前!” 高台之前,有一巨大的平台,自平台再向高台,又有九十九级石阶。 此时殷受一声令下,孔九翎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早被押来,拘在高台内部的藏兵洞内的囚犯,被一个个甲胄鲜明的执戟之士拖上了赏罚台。 姬侯、姬世子,及姬国一些重要的文武大臣…… 南疆四大部落中先前归附了大巫神,并干出过屠村灭寨惨无人道恶行的…… 东夷王国,曾经追随白泽屠戮过大雍村镇或死不悔改的…… 可是,还没有完。接着,苌茴,邡千渡等上次拘捕的大雍内部的这些大臣也被提了上来。 沐衍有些吃惊,今日不是献俘礼么?怎么…… 沐衍赶紧转身看向殷受,惶然道:“大王……” 谈太师却没有动,两位老臣一向配合甚是默契,常常共进退的,但此时谈太师却一动没动。 因为,他发现,那赏罚台前,每提出一组囚犯,都占去一块位置,可是此时站了这么多的囚犯,再加上每人身后,都有两员虎贲之士执戟而立,杀气腾腾。然而,整个赏罚台前,最贴近前边的位置,却还空出了相当大的一块。 那块地方太大了些,不像是自然留出的空地,倒像是,还有什么囚犯要押上来。 还有什么囚犯,能比东夷罪臣、南疆叛逆、大雍贰臣,尤其是姬侯父子等人更加重要的、地位更高的? 殷受眼皮子一抹,没有看向沐衍,而是微微俯视着高台下黑压压的一片罪囚,淡淡笑道:“沐相以为,今日受降礼,何以把苌茴等一班贰臣也押上来?呵呵,你急什么,且好生看着,寡人今日,要把他们一并处置了。不只是他们,寡人还要……” 殷受一笑而止,赏罚台前,突然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道阴影似的空间被撕开,然后一个个周身散发着淡淡神光仙晕的人,被押了出来,摁跪在阶前,面向高台之上的人王。 大巫神、瘟神文幸、蝗神季坦、旱魃王悦,还有在太平关一战中被俘的三尸星撒强、阴错星金成、忍杀星公孙铎…… 他们身上有神光闪烁,有仙晕明灭,这分明就是一尊尊神祗。 可这神祗,其中一个居然没有四肢,已经被砍成了人彘! 沐衍双腿一软,差点儿从高台上滚下去。 饶是养气功夫如谈太师,也不禁脸色发白,这……,不光是颠覆了沐衍等人的认知,实在也有些颠覆他的认知。 赏罚台侧,蓄势站定的齐林公子脸上无光,人家都把人活捉回来了,只有他,那雨神太也废物,打不过他居然真的一溜了之,害得他空手而归,太丢人了。 雨神燕月白躲在齐林公子身后,生怕被大巫神和瘟神文幸等人看见,她的脸色也在发白。直到此时,她才看到瘟神文幸的下场有多惨,他们竟敢…… 他们真的敢! 鹿台最高处,高台之上巨大的日晷,阳光的阴影,正落在巳时。 一片呆若木鸡中,陈玄丘突然笑道:“大王,今日是大凶之日,诸事不吉呢。” 殷受“讶然”道:“谁规定的大凶?” 陈玄丘指了指天,道:“神。” 殷受道:“是谁大凶?”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道:“凡事阴阳相对,我大凶,他就大吉。他大凶,我就大吉。” 殷受松了口气,笑道:“既如此,寡人就放心了。若要我人族大吉,那就只好……诛神!” PS:越写越爽,求点赞、月票支持! 第706章 冬月初四,午时,将近 殷受一句话,群臣震撼。 沐相、简相等人已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那是神啊! 神,怎么会这般狼狈,怎么可能被凡人抓捕,其中一个,还伤成这般模样? 大王竟然要诛神? 我们都是神的子民啊,听说,我们还是娲皇女神用泥巴捏出来的,是神赋予了我们生命啊,这…… 诛神,不怕遭到天谴么? 这是大祸,塌天大祸啊! 可是,大王居然连神都抓了来,这几尊神祗此刻正跪在大王的面前,这太颠覆他们对神、对大王、对凡人之力的认知了,所以震撼得竟无法说出一字。 只有谈太师,尚能保持几分镇定,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臣……臣不解……” 在谈太师不远处,玉衡和汤唯却是激动的满脸通红。 饶是他们一向处变不惊,此时心中也似惊涛骇浪。 自从当年加入“涅槃”,他们就一直在等这一天,想不到陈道韵离奇消失,涅槃的首领也被困伏妖塔。 虽然凭着坚定的信念,他们没有散去,一直坚持到今天,可他们何曾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在他们心里,不管是陈道韵还是首领婵媛,哪怕只回来一个也好。 至于反天,他们已经不敢相信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在他们这一代能完成。 可现在…… 哪怕接下来,立刻粉身碎骨,他们也心甘情愿了。 斗不斗得过天庭是一回事,但是能对天庭发出不平之鸣,舞动他们手中的武器,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知道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也有独立的人格。 他们不是天神圈中的猪羊,不是天神田地里的庄稼,能给千千万万仍被蒙蔽的世人以警醒,便洒尽一腔热血,又如何? 殷受看着谈太师,道:“太师,你是神官,也是寡人的臣子。寡人问你,你食谁的俸禄,愿意为谁效命?” 谈太师怔了一怔,道:“臣,本大雍之人,是大雍之臣,生当为大雍之忠臣,死亦为大雍之义鬼!臣对大王,忠心耿耿,矢志不移。” 殷受欣然道:“那就好,我就知道,太师对寡人的忠诚,从未改变。” 谈太师道:“大王,臣亦有闻,天庭分裂,有恶神肆虐人间,可恶神虽恶,亦是天庭之人。擅自处治,恐……,恐遭天罚呀。何不将他们交付天庭,由天帝制裁?臣愿聚齐大神官,开无碍祈天大会,希望祷告之音,可直达天帝。” 殷受眉头一挑,道:“寡人是人主,人间至尊。这几位大修士,在我人间为非作歹,铸下大恶之事,累牍难书,寡人不能以人间法予以制裁,倒要把他们交还差遣他们下界的罪魁?世间可有这样的道理?” 谈太师惊得身子一震,脸更白了:“天帝,罪魁?大王,大王千万慎言……” 陈玄丘突然道:“太师稍安勿躁,何不作壁上观,且看下去。大王既如此说,自然有证据。今日大典,不妨先进行下去,你看,那鹿台之下,远近百姓,也都来围观了。” 谈太师怒道:“是不是你蛊惑大王?你再怎么胡闹,也都算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是塌天大祸呀。” 陈玄丘微笑道:“所以,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如果证明我错了,又或者我败了,我想求太师一件事。” 谈太师怒道:“你还要我做什么,陪你一起疯?” 陈玄丘道:“我想求太师,以天下第一神官的身份,把一切罪责,皆推诿于玄丘一人,以保天下,以保万民,以保大王。” 谈太师怔怔地看着陈玄丘,再也说不出话来。 殷受横了陈玄丘一眼,道:“寡人是人主,做什么事,都是寡人自己的决定。不会诿过于人!赤公公……” 赤公公突兀向前,双手托着一口刀,恭声道:“大王!” 这老太监七岁入宫,从一介小寺人,再到服侍大王的近侍,如今已七十二年,这一辈子,他眼里心里,也就只有一个主子,雍天子。 除此之外,他心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所以,哪怕此刻殷受说要反天,说要诛神,这位“烛照”第一高手,也是波澜不惊。 这与养气功夫无关,这是一个人的意识、认知的影响。 殷受一探手,就从赤公公手中接过了那口刀。 刀鞘了除了瑞兽云纹图案外,两面还各有两字。 一面刻的是“锯鬼”,一面刻的是“辟邪”。 殷受拍拍刀鞘,仰天大笑:“寡人为人主,逆我人族者,便是邪!管他谁来,寡人一刀在手,也敢劈之!陈少保……” 陈玄丘也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殷受道:“这第一刀,你替寡人砍下去!” 陈玄丘振声道:“臣,遵旨!” 陈玄丘大步上前,在鹿台高阶之上站定,提足一口丹田气,朗声道: “我大雍王,为天下主。今王上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善纳忠言,上行天道,下顺民意,夙夜忧叹,唯恐有不慎则失民之意,悖天法之道。终得河清海晏,五谷丰登,万民欢乐,国泰民安……” 陈玄丘声若洪钟大吕,便是鹿台四周赶来观礼的无数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事实上,听到、看到这一幕的,何止是围观在鹿台四周的百姓? 反倒是鹿台四周的百姓,虽听得清陈玄丘的声音,却看不到高台上的众人。 但天下各方百姓,包括正在鏖战的各处奉常院,却于这一刻,同时看到了鹿台,看到了鹿台之上威严的仪仗,看到了雍天子殷受,看到了奉常第一神官谈琰,看到了此时正侃侃而言的陈玄丘。 在天下各处人类聚居的地方,天空中都似张开了一张大幕,有声,有影,传送着鹿台上发生的一切。 延时是有的,但是极远之地的人看到的一切,也只比鹿台上发生着的这一切,延迟了最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一直想为陈玄丘效力,却三番五次被踢回葫中世界的旷子规,此刻激动的热泪盈眶。 因为此时主持这件大事的,就是他。 葫中世界同样地域广袤,传教狂人旷子规,渐渐研究出了一些接收、播放声讯信号的办法。若非如此,他哪能在这么快,就能布道传教,建成葫中世界第一大教。 但他的接收播放装置,与三百六十五座奉常院之间互相传讯的法器相似,即便是点对点的传送,也极其耗费能量,而且播放范围有限,所以能够接收观看到的人也有限。 但这一点,在陈玄丘安排给他无数帮手后,那就不同了。 在陈玄丘的安排之下,这些掌握这一技术的神教信徒变成了接收器和中继器。 龙族号令江河湖海八方水族,依照指令,喷吐水汽于空。 鱼不惑、丹若做为天生就能驭水的巫人,负责调度水源,尤其是缺水干旱地区的供应。 妲己率涂山狐族、以狐偃为首的北极雪狐,以及其他寻到的狐族修士,以她传授的蜃雾妙法,将旷子规的人接收到的讯号,由掌握蜃术的狐族人观看的同时,同步衍化在蜃雾幕布上。 整个天下,都在同时观看鹿台上发生着的一切。 午时,将近。 第707章 冬月初四,午时 鹿台之上,陈玄丘道:“然,总有腻臣,觊觎权位,反叛大王,致使生灵涂炭,祸害一方。 东夷白泽,擅自称王,其麾下,有妖人大将张秋池、倪烨,人族大将李武,杀俘,并屠戮村镇共计十九处,杀害无辜百姓三千七百余人,残暴肆虐,罪无可恕! 尔等,可有话说?” 这三人中,有两个是归附于白泽的妖人,另一个却是为虎作伥的人族。 做为妖人,张秋池和倪烨是知道一些白泽造反内幕的,白泽有天庭暗中支持。 而今,他们又亲眼看到了竟有神人被拘押在前边。 虽说眼见竟有神仙被人主拘拿,让他们骇破了胆,也更清楚自己绝无幸理,逃脱不了制裁。 但是人之将死,可未必个个会人性爆棚,他们现在只想多拖些人下水,给将要斩杀他们的人制造麻烦。 张秋池立即挣扎地道:“我没有罪!我追随白泽王,是奉天庭旨意,反了无道昏君,为人间再立新主!” 倪烨也大声道:“不错,我们没有罪,我们是奉神谕行事,是神明指示我等,追随白泽王,于东方起兵,为西方造势。大雍当灭,姬国当兴,我等是顺天应命,何罪之有?” 人族大将李武一听,虽然不明就里,忙也随声应和。 不管有用没用,先抱上神祗的大腿再说。 这样的话,就算死了,应该也比普通人的来世更好一些吧? 陈玄丘并不阻拦,由着他们诉说,这些人以为只有鹿台上这些人听见,却并不知道,此时他们的一言一行,已是天下皆闻。 陈玄丘听完,冷笑道:“尔等身为人臣,叛主作乱,又杀害无辜妇孺,假神之名,便能脱罪?神,就能视我人族如草芥,随意杀戮?斩了!” 陈玄丘一声令下,马上就有武士拔刀出鞘,利刃挥起,寒光过处,三颗头颅滚落血泊之中,赏罚台上顿时一片骚动。 陈玄丘目光又转向南疆抓来的几个野人打扮的部落首领。 这几个人都是随都天大灵官先行前往大雍边隆,各率几百人的小队袭边扰民,铸下大恶不可宽恕的将领。 陈玄丘将他们如何攻城掠寨,掳掠财物,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甚而将他们以木刺穿身,缓缓就死取乐的诸般暴行公诸于众。 这些野人倒没有张秋池等人的心机,他们是真的恐惧极了,而指使他们的大巫神就在前边,自然要诿过于人。 于是众人纷纷推诿,说他们是奉了大巫神的命令行事。 陈玄丘要的就是这句话而已,这句话说出来了,这些毫无人性的畜牲也就没有存在价值了。 陈玄丘一声令下,刀光霍霍,又是几颗人头落地,台上一片血腥。 陈玄丘显然是按照这些人为恶的先后顺序来的,接着便是姬侯父子及其身后跪着的几位姬国文武。 还没说到他们,他们就已瑟瑟发抖,脸色苍白。 只有姬侯,抖虽然是抖,却不是吓的,而是因为他的右臂根本控制不住,有事没事儿的就一直在抖。 他一边抖着,一边面无表情地仰首向天。 他还在等,他不相信,神明会向凡人低头。 神明会容忍一个人族如此冒犯他的神威? 国师姜飞熊不是去讨救兵去了么?为何还不回来? 也许,钢刀临头那一刻,才能等来一声“刀下留人?” 姬侯希望未灭,心便未死,他死死地瞪着天空,等待着。 陈玄丘又列举姬国诸般罪行,姬侯三代,蓄势谋反。 姬国自西方起兵,纵容兵将以战养战,掳掠民财,杀平民以练兵。 尤其是狼牙谷中,杀近万人,以血祭行法阵,穷凶极恶,残无人道。 如此行为,虽披人皮,实为人类蟊贼,当处极刑,以昭炯戒。 姬世子一见陈玄丘举起手来,就要喊出一个杀字,身子一个激灵,大叫道:“我姬国之反,实是上承天命。 你道我姬国国师何许人也?乃是天庭神使下界。陈玄丘,你胆大包天,竟敢违逆天命,今日你敢杀我,明日就是天神以雷刑将你魂飞魄散之时。”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人寿七十古来稀,你我他,都有一死。我若为人族而死,胜过你这人奸,枉披了一张人皮,斩!” 钢刀齐刷刷地举了起来,姬侯终于身子一震,嘶声大吼起来:“神明啊,你为何不来?为何不来?寡人听你之言,如今我为刀下鬼,你为何……” “噗!” 寒光闪过,尚未说完的姬侯人头落地,咕噜噜向前一滚,二目圆睁,死不瞑目。 陈玄丘又冷冷扫过苌茴、邡千渡等人,其中一人面如土色,突然大叫一声,屎尿横流,倒在地上,当场吓死。 陈玄丘道:“尔等,为大雍之臣,食大雍俸禄,不思忠君报民,为一己私利,勾通贰臣,图谋不轨,天厌之,地厌之,人厌之,死有余辜!” 这些位大臣,只是因为殷受试图变革,影响到了他们的既有利益,倒真没什么神明暗中怂恿。 不过,人同此心,在他们前边,真的有神祗在啊! 说我是奉神之名,以神之名行正义之举,那就算死了,不也恶心陈玄丘一回么?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七嘴八舌地说他们是奉神谕而行。 陈玄丘笑吟吟地听他们说,不错!太上道了,这也算是他们临死为人族做点贡献吧? 所有这些人的供词,此时却是普天之下,人皆“目睹”,人皆“耳闻”。 最后,轮到被押在最前边的那几位神明了。 他们冷冷看着陈玄丘,眼中依旧有着不屑与嘲讽。 其中只有大巫神有些懊丧。 上了封神榜的人,纵然身死,只要封神榜在,假以时日,也能慢慢滋养,重新以香火信仰凝聚出神躯复活。 可他,却是后来成神,不曾上过封神榜的。 他当初想着以都天大灵官王恶的强大本领,等陈玄丘找去,必死在他的剑下。 所以,他什么都交代了,唯独瞒下了王恶这位神将的真相。 可谁知,竟连都天大灵官都没能对付得了陈玄丘。 他那时怎么会知道,陈玄丘竟然拥有一个小千世界,陈玄丘竟是小千世界之主? 如果知道,或许他会乖乖招供吧? 如果是那样,此时他也不必受死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已经跪在这赏罚台上,马上就要被杀了祭天吧? 陈玄丘的目光从大巫神、瘟神文幸、蝗神季坦、旱魃王悦、三尸星撒强等人身上掠过。 他们身上犹自有神光闪烁,他们,是神。 陈玄丘道:“大巫神,自天庭而来,隐身南疆……” 陈玄丘将他们的来历、身份、在人间所犯的罪行一一罗列。 那些在大瘟疫中死去了无数亲人的, 那些在大旱灾中失去了一年的收成,此时正挣扎在饥饿死亡线上的, 那被蝗虫啃光了庄稼,已然家贫如洗的…… 这如许之多面有菜色、身体孱弱的百姓,看着他们面前天幕上显现的这些画面,这些声音。终于,愤怒的吼叫声哭骂声响彻了天地。 民以食为天,你毁他的粮食让他饿肚子…… 天又如何?神又如何? 此时神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敢唾神一脸吐沫星子,再一锄头刨烂神的脑袋瓜子! 人族的怒火,燃烧起来了。 但,陈玄丘将他们的罪名一一公布之后,却没有喊出那声亿兆百姓所期待的“斩”字。 他缓缓退到一边,让开了位置。 殷受提着锯鬼辟邪刀,一步步走到阶前,走到了天下人面前。 旷子规福至心灵地给了殷大王一个大大的特写,天幕之上,赫然出现了殷受“顶天立地”伟岸形象。 殷受沉声道:“吾人族供养信奉天神,然天庭不仁,神人却以吾人族为草芥。人族何其卑也,何其悲也! 吾,殷受,为人族之主。今吾以人族之主的身份就此宣告,从即刻起,吾再不是天子,而是人王!” 殷受摘下了他代表天子的冠冕,向着阶下的血泊,狠狠地掷了下去。 冠冕滚落下去,正落在圆睁二目的姬侯头顶。 他梦寐以求的天子之冠,此刻正扣在他的头上,只是,他却已人首分离了。 高阶之上,殷受缓缓张开双臂,振声道:“从此后,吾为人王!” “吾为人王!吾为人王!吾为人王!”殷受的声音持续不断地传扬开去,天下皆闻。 “三横为三界,一纵为人王。” “从此后,人神鬼三界并列,平起平坐!” “从此后,吾人族,只敬生吾养吾之天地!” “从此后,三界互不统属!” 殷受的声音滚滚而去,传播于天下。 第708章 冬月初四,午时三刻 谈太师、沐相等人面如土色. 他们是忠君的,他们只是替大王害怕。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人可以反天,触怒了天庭,可如何收场啊? 然而,殷受站在阶前,却是气势如虹。 随着他的声音朗朗传遍天下,许多仍在交战的地方,奉常神官仰望着天幕,都停止了战斗,即便仍在战斗的,也是斗志全无。 他们是人,现在人主做此宣言,他们该何去何从? 尤其是,他们一直以神仆自居,现在却有几尊神祗,正跪在人王面前。 错乱! 他们的认知错乱了,心头也是一片混乱,哪里还能发挥得出所长? 一座座奉常院,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族、妖族、龙族、禽族、魔族等联军摧毁。 每摧毁一座奉常院,便有一道白光直冲上天,贯通天地,久久不散。 站在鹿台之上,竟也能看到极远之处,一束束炽白的光芒激射而起,上冲苍穹。 高高天上,星斗运转。 无数星辰,环绕一颗主星。 如果把天比作一个漏斗,那么这颗巨星,就在这个漏斗的尖儿上,它,就是帝星紫微。 至尊之星。 封神大劫后,受天庭赦封的紫微星君正端坐御座之上,不言不动。 他很少离开,因为他根本镇压不住紫微星的气运,凭着天廷之主的赦封神位,借助汲取的香火念力,他也只能勉强压住紫微气运,阻止它骚动。 他成了一星星君,可却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一切,与压在那里的一件器物无疑。 拥有漫长的生命又如何,他只如一块会喘气的石头。 忽然之间,紫微星气运爆涨,如涌泉一般激射。 紫微星君大惊,运起神力想要镇压,但他的神力来自于人族的信仰和香火信念,而此刻这紫微之气,却是感应到了人族之主的呼唤,紫微星君本就取自于人族的力量,如何还能镇压得住这磅礴的力量? “哎哟!” 紫微星君再也镇压不住,连人带蒲团,冲得摔将出去,四仰八叉地跌落在神殿之上。 紫微真气喷薄而出,下降人间。 …… 鹿台之上,殷受紧紧握着他的刀,年轻的脸庞因为激动而胀红,朗声宣布人王第二诏: “从此后,废除奴隶!你非吾之奴,吾非天之奴!” 冥冥之中,清音大作,天道做出了响应。 天道无情,不偏不颇,三界众生每一步踏出,只要不是毁天灭地,都在它的许可之内。 它是盘古劈出的道,而且先天不全,不似吉祥一般成为智慧生命。所以它只是负责维系这一方宇宙的运行而已,只要不触及它的底线,它便不会阻止。 陈玄丘站在一旁,也是双拳紧握,心潮澎湃:“蒲儿,当初对你发下的誓言,我今日,实现了! 从此,再不会有人殉的残忍!再不会有命贱不及牛羊的奴隶! 火云洞,虽在人间,凡人却观觅其踪。 然而,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火云洞中,灵气充裕。洞中有三人,盘膝而坐,闭目瞑神。三人衣着俱显上古朴拙形象,披叶盖肩、腰围虎豹,正是人族三皇。 三皇肉身早已朽烂,只有神魂因人族香火信念维系,他们只要在这火云洞中,便可不死不灭,不堕轮回。 人王宣言,清音朗朗,传入洞中,上古三皇同时睁开了眼睛。 “大善,大善!吾以为,自封神大劫后,我人族最后一位人王覆灭,从此便再无人王了。” 中间一位便是天皇,天皇目光莹然,欣然开口。 左边一位地皇先是欢喜,继而蹙眉,道:“人间界,乃为三界本源。今之天庭与古之天庭不同,诸天神祗需要我人族的香火信念,维系他们的修为和寿元。三教圣人,要靠我人族来传承他们的信仰与道统。若人王再现……” 右边一位人皇淡然道:“吾等三人,不就是因为在人族中的地位与信仰,超过了诸天圣人,所以被羁縻于这火云洞中,脱身不得么?今,人王再现,恐诸天圣人也要惊动了。” 中间那位天皇笑道:“何妨,何妨,他们要我人族香火信仰,便当以他们的无上修为,为我人族多行善事,还怕黎民万庶不去敬仰他们?偏以蒙昧手段,欺骗世人。人王再现,不是坏事,纵然他也败了,也叫那诸天圣人晓得,该换一种方式待我人族。” 地皇、人皇憬然而悟,抚掌称是。 天皇道:“既如此,吾等可将由我三人保管之人王之气,传承给他了。” 地皇人皇同声称是,三皇抬手,三道至正宏大之红光从他们掌心射出,融为一束。 这三道光, 一道光是人族长期探索世界过程中所形成的认识与看法的世界之光; 一道光是人族生老病死代代传承中形成的对人生的看法与认识的人生之光; 一道光是人族在彼此合作或者冲突中完成某些事情、事物过程中形成的对事物的看法与认识的价值之光。 三道光芒合为一束,从火云洞中激射而出,遥遥直奔鹿台而去。 殷受立于鹿台之上,紫薇真气加持,人族气运加身,凡夫俗子看它不到,但陈玄丘站在殷受身侧,却分明看到一红一紫两道纯正无比的神光加持其身。 陈玄丘也不知道那神光有何作用,只觉本能地觉得,如果他现在想用什么神通道法杀害殷受,必遭这两道神光反噬,而且一定能够反噬。 或许,只能如一凡人一般,用其本源之力、体术之力,才有可能伤得到他。 陈玄丘忽然若有所悟,想起他看过的《封神榜》中,娲皇圣人想对付人王,都无功而返,难不成这就是成就人王的护体真气? 西方灵鹫山,大雷音寺。 世尊端坐,讲解经义:“我今证得无上正等正觉,不立文字,现身说法,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此我,即指众生本来具备之真我,自性如来。我今应世说法,唤醒众生光明本性,恢复真我,以众生平等本相……” 说到这里,多宝如来突然声音一顿。 听讲众人只道世尊是为了给他们留出时间,深刻领会话中之意,却不知是多宝道人已修得五通心法,以之天耳通的本领,竟也听到了人王这番宣言。 天庭之上,天帝刚刚回转神宫,紫微星君便惶惶来报,紫微星发生异变。 天帝惊讶不已,把那只剩下一只耳的顺风耳抓了来,叫他运起神通探察。 顺风耳将养了几日,刚刚恢复了一些元气。 他运起神通一听,便听东方有朗朗真言:“从此后,废除奴隶!你非吾之奴,吾非天之奴!” 再一听,西方有字字佛音:“我今应世说法,唤醒众生光明本性,恢复真我,以众生平等本相……” 这两句话一映照…… 顺风耳不敢怠慢,原话奏与天帝,天帝一听,勃然大怒:“朕一让再让,西方竟咄咄紧逼,是可忍,孰不可忍!” 天帝拍案而起,风云色变。 人间,鹿台之上,殷受再发人王第三诏:天庭大修士,文幸、王悦、季坦、撒强、金成、公孙铎……,依仗神通,坑我百姓,害我黎民,吾为人王,断不能忍。今已午时三刻,即时问斩!” 第709章 冬月初四,未时 人王斩天神! 殷受一声令下,柳影、花荫、如影、随形、暗香、疏影、追风齐动手,一人一个,挥刀如闪电。 几个已达神级的大修士早被穿了琵琶骨,根本反抗不得,立时授首,金血四溅,赏罚台上一片金光灿烂。 本来还在怀疑那些人是不是被做了手脚、其实并非天神的人,这时见了也再不怀疑。 我人族之王,真的斩了天神! 蹑影站在一边,咬牙切齿。 弑神啊,这可是能吹一辈子的牛! 可惜,只有七个。如果再多一个天神让我杀杀,那该多好。 七尊神祗,同时授首。 眼见天幕中显现的这一幕,就连奉常寺中犹自挣扎的神官们,也都一下子呆若木鸡,仿佛无数年来心中的至高信仰,倒塌了。 众妖魔趁机发力,奉常寺最大的神殿,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轰然倒塌。 寺后,那座伏妖宝塔突然脱去了蔽旧的外表,变成金光闪闪一尊玲珑宝塔,冲霄而起,直往西天极乐境而去。 燃灯道人正端坐席中,倾听世尊讲法,突有黄金色一玲珑小塔,自远处飞来,落入他的掌心,燃灯不由一惊。 此宝乃玲珑宝塔,原本就是燃灯的一件法宝,作用就是用来拿人。 不过,后来他得到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这定海神珠原是截教之宝,十分的利害。有了此宝之后,玲珑宝塔于他而言,便鸡肋的很了。 此塔所拥有的本事,他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都有,而且更厉害。定海神珠所拥有的其他本领,这塔却没有。 所以,在他还是阐教副教主时,便将此宝赠予天庭,用作镇压妖魔之物。 如今,这塔怎么飞回来了。 世尊恢复了镇定,正在继续讲经,看见宝塔飞临燃灯道人手上,只道是燃灯道人在向他表明心迹,把当初送给天庭的宝塔收了回来,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向燃灯道人颔首示意。 燃灯道人正打算听道之后,以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演化二十四诸天,从而为他在新教中争取更高的地位。 眼见世尊嘉许,虽然他满腹的疑窦,却也不能在世尊开山门的第一天就匆匆离开,所以只得耐着性子继续听讲。 但是,宝塔为何归来? 方才神念一探,宝塔已空,塔中镇压的妖魔都去了哪里? 鹿家……应已退化成无知无识的灵鹿,不再是九色神鹿一族了吧? 燃灯道人的心已乱,后续经义,却是听不进去了。 …… 奉常寺大神殿倒塌,伏妖塔宝腾空遁去,不知所踪。 天柱地维,在奉常寺大殿倒塌的刹那,发出轰然巨响,声如牛哞,又有殷殷滚雷之声传来。 天柱塌陷,残存的天柱十二峰徐徐沉入地底,海水倒灌,将天柱所在,化作一片汪洋。 地维秘境,谷中岩浆滚滚,火焰冲天,地势变化,一座高山,在东海之滨徐徐升起。 于极远天空望下,天柱、地维两处地方,有隐隐神光,化作两根卷轴样儿,从地面缓缓升起。在两根卷轴之间,由无数道金光织成丝线,形成了一卷长幅。 这长幅之上,有三百六十五处星光。 三百六十五处星光,随着地面上一座座奉常院的神殿被毁,那星光处便化作了一点火光。 点点火光,将这巨大的长卷燃起了无数个火点,将整幅卷轴,迅速变成了熊熊烈火。 火云洞中,三皇悚然。 “封神榜,毁掉了。” 天皇喃喃地道。 地皇道:“当今人王,竟如此了得,竟如此了得!” 人皇突道:“人王虽应运而生,身具大气运。然,有此手笔者,应该不是他。” 地皇道:“你是说?” 人皇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声道:“他,从天上来!” 封神榜毁去,当初受封于封神榜上的众天神立生感应,个个惊讶,不知所措。 虽然,这封神榜束缚了他们,可也如同三皇只能寄居于火云洞,不得外出一样。他们之中,大多肉身已毁,是死后封神,用香火信念重塑金身,将魂魄寄于其中。 而今,封神榜毁了,他们还能存在多久? 除了肉身成神者,人人惊惧不已。 不过,奇怪的是,竟没有一尊神祗,马上对天庭说明其事。 活下去,当然是他们所想。可与此同时,他们也想获得自由。 所以,在不知道是不是有两全之策前,他们岂会鲁莽? 这时候,天鼓轰鸣,天帝聚将。 听到鼓声,各路神仙不敢怠慢,暂且按下心头疑窦,纷纷飞向凌霄宝殿。 但,原本死水一潭的天宫,此刻却已是暗流汹涌。 …… 诸神虽各怀异心,没有透露封神榜已毁的消息,可这封神榜毁去,天生异象,天帝如何能没有感应? 顺风耳刚刚告诉他,人间修士斩了七尊神祗,惹得天帝又惊又怒,马上又得到了一个更坏的消息,封神榜毁了,天帝登时有如当头又挨了一闷棍。 当年他为天帝,徒具其名,麾下无人可用,天庭无从运转。 亏得乞求于道祖,三教共签封神榜,给他拨来了许多大将听用。 如今,经过无数年的运行发展和壮大,天庭已不仅仅依赖于当初的那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如今的天庭,兵强马壮,战将如云,便失去了那些神祗,也动摇不了天庭的根基。 可话虽如此说,大伤元气却是不可避免的。 西天! 昊天咬牙切齿,认定了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西方那个多宝。 果然不愧是通天道人的首座大弟子,在西方潜心修行这么多年,火性依旧不减。 西方二圣只希望能脱离天庭,自成一家。可这多宝道人野心更大,难不成他还想踩到我昊天头上去? 眼见众仙官齐聚神殿,昊天冷冷下望,沉声道:“朕刚刚知晓,封神榜,已然被人毁去。” 殿上轰然,毕竟还有许多神将并不清楚此事。 昊天冷冷地望了西方一眼,又道:“朕也清楚,是何人做下这般手笔,暗中与朕作对!” 殿上一时间更是议论纷纷。 昊天冷笑道:“有些人,不要以为没了封神榜,便可为所欲为,尔等须知,你们的生死存亡,皆寄于神榜。它是束缚,也是保护。 做为束缚,尔等当初野性不驯、散漫不羁,天庭故而以此为约束。经过这许多年来,朕相信,就算没有了封神榜,尔等也能谨身自省,遵从天规。” 昊天又打又拉,果然稳住了一些天神,但殿上仍有一些神将欲言又止。 昊天看在眼中,便道:“至于失去寄身之地,尔等金身能否长久,尔等倒不必担心,只要你们忠于天庭,朕自有办法。” 听得这话,许多神将的不安登时消去。只要天帝有办法就好,不然的话,脱离了封神榜的束缚,固然重新拥有了自由之身,也能继续追求修行大道,可若性命不保,那有什么鸟用? 昊天安抚了众人,沉声又道:“都天大灵官王恶何在?” 王恶当初伤势极重,亏得真武大帝用了无上灵药,再以真武手法替他治疗,饶是如此,也是躺了很久,方才恢复。 一听天帝召唤,王恶出班道:“臣在!” 昊天道:“凡间修士,胆大妄为。斩我天家神将,毁我封神至宝,罪无可恕。朕命你为主帅,领魔家四将,统十万天兵,诛杀这班冒犯天庭之修士。” 殿上众神将大惊,有星君惊讶道:“天帝,三界已分,天庭神将不得擅自下凡……” 昊天又望了西方一眼,冷笑道:“有人先已坏了规矩,朕为三界共主,难道还不能破了这条戒律?休要多言!” 昊天大天尊,自有准圣修为,身为天帝,更是威仪日重,那位星君不敢再多言,唯唯退下。 昊天又深深地扫了一眼叉手领命的魔家四将,再若有深意地盯了王恶一眼。 王恶明白,这魔家四将就是封神榜上人,如今封神榜已毁,他们未必还那么可靠,天帝这是叫他顺道考察一下这四人如今的忠心。 都天大灵官王恶领命,立即率领五百灵官,点出十万天兵。王恶自领天兵两万,又以魔家四将各统天兵两万,摆出一中军、前后左右四偏军的阵形,如乌云蔽日一般,浩浩荡荡杀出了南天门。 PS:我拼了命地写,想着万一今天能写完冬月初四呢?结果发现,后边一浪更比一浪高,我想多了。。。 第710章 冬月初四,申时 诸神授首,群臣骇异,鹿台上下,鸦雀无声。 每一个人心灵上都遭受了重重一击,他们都在经受这诛神一幕的心灵洗礼。 这,太颠覆他们的认知,甚而包括许多妖族魔族,扬眉吐气之间,兴奋中也带着一丝惴惴,就像一个终于违背了父母的命令,第一次淘气搞破坏的孩子。 太师谈琰脸色铁青,沉声说道:“陈少保,以你今日所为,似乎反的不是天庭贰臣,而是……整个天庭?” 陈玄丘也转向谈太师,道:“太师,之前,陈某说天庭中出了一些恶神,只是不想让你一下子接受不了,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么?真正以我人族为鱼肉的,就是这个天庭!” 陈玄丘手指向天,天空中适时地响起一声惊雷,这是南天门中门大开,十万天兵驰出的时候,但众人不知,还以为陈玄丘举手之间,天雷应和,更增其神秘。 谈太师浑身颤抖,坚涩地道:“那,可是天庭啊!” 陈玄丘无所谓地道:“那又如何?千万年前,妖皇帝俊首创天庭,人间的主人是巫族,巫族亦可与天庭平起平坐,也不见地陷天塌了。 到后来,巫妖两族受人算计,杀了个两败俱伤,妖族失去天庭,被现在这些大修士取而代之,同样未见地陷天塌。太师,我们就不要替老天操这个心了。” 谈太师沉声道:“巫族天生受天地偏爱,拥有种种神通,可与妖族天庭抗衡,我人族,哪有巫族那般的力量?巫妖两族,可以战到同归于尽。我人族有逆天之行,却是灭顶之灾啊!” 陈玄丘冷笑道:“有些愚夫愚妇受人蒙蔽,信了什么娲皇造人的荒诞故事。太师你博古通今,不会也相信了这等谣言吧?娲皇造人的传说,最早不早于前两个朝代,盛行则于现在,不过是天庭用来蛊惑世人的手段! 我人族,也是创世之神所衍生的众生之一,丝毫也不比其他生灵差。我们人族没有先天四大神族的血脉神通,但是我人族创造的辉煌文明,却比他们传承的更久远,而且还要继续传承下去。 我们人族没有巫妖两族先天肉身强大、先天擅习妖术的本领,可如今掌控这片大地的,却正是我人族。我人族可以修体术,也可以修法术,还可以兼而修之、后来居上! 人族的坚韧,人族的生生不息,从不曾逊色于所谓高高在上的神。人,一撇一捺,顶天立地。一人即为大,二人则顶天,何惧所谓的天神?” 陈玄丘这番话,也有敲打在场这些妖族魔族的意思。 提醒他们,他们的没落,就是妄想一家独大,失去阴阳平衡的基础。 免得他们自恃神通,对相对弱小的人族,生出轻蔑鄙视之意。来日若推翻天庭,他们再取而代之,又自居为视人族为鱼肉的“人上人”。 谈太师却是苦笑道:“陈少保,你话说的漂亮,可是,你让我人族,拿什么抗衡上天?你今日诛神,大王今日弃天子之号,天庭必然察觉,恐怕天罚很快就要到了。” 无名突然从陈玄丘身边走了出来,朗声道:“太师放心,天庭便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会拿人族怎么样。实在不济,我与师兄一身当之。” 谈太师一看,咦?这好像是陈玄丘的那个什么小师弟,他叫什么来着?老了,记不住了。 无名道:“随着修行者日众,天地灵气渐渐枯竭,已支撑不了更多的修士更进一步,如今的天庭,研究出了一种新的修行方式,那就是汲取我人族的信仰与香火! 所以,在天庭眼中,我人间,就是天庭的麦田。而我和师兄,顶多是他们眼中要毁了他们庄稼的那几只害虫。谈太师若是要捉害虫,会把麦田烧光么?” 此时,“直播”仍在继续,整个天下,每一个人都听到了无名的话。他们憬然而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陈玄丘道:“天庭修士,身具大神通。他们需要我人族的信仰与香火,如果他们把我人族视为平等的生灵,如商贸一般互通有无,原也并无不可! 你用神通助我人族平安喜乐,我人族奉献信仰香火给你作为交换,原也无妨,公平合理。就如,我付钱住店,你盖屋迎客,各有付出,彼此交换。 可是,你看看,天庭都用了些什么手段?我人族,凭什么被视为庄稼,任其摆布、任其摧残!说我人族是庄稼,都是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事实上,我人族天生地养,我人族自强不息,他们什么时候回馈过我人族一丝一毫的帮助?只有涸泽而渔的捕捞、焚林而猎的捕杀,我们是有智慧、有感情的生命,不是他们天庭大修士渔猎的目标!” 陈玄丘话音刚落,大地突然一阵震动。 天空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凡人,你好大的口气!” 殷受霍然抬头,向天空望去。 谈太师、沐相、月酌、孔九翎、齐林公子、朱雀辞…… 鹿台上森立的士兵,鹿台下无数的百姓,所有的人,齐齐抬头,向天望去。 天空中突然间铅云密布,雷声滚滚,仿佛有一头沉睡万年的洪荒巨兽正在苏醒。 浓厚的铅云渐渐有一道道电蛇闪烁,将那乌云的中心映得血一样红。 浓云翻滚旋转起来,黑红色的旋涡,仿佛是一只巨大的魔鬼的眼睛。 而那一道道电蛇,就是那只巨眼中满布的血丝,异常恐怖地瞪视着大地。 无数的人族,克制不住本能的恐惧,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这样的天威,他们从没见过,也无法想像,人力怎么可以去抗衡这样的天威力量? 许多妖族魔族本以为自己有力量与天庭神将抗衡,可是看到这样的一幕,才知道他所拥有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不足为道。 然后,密密匝匝的天兵,就从那巨大的魔眼般的云团中心冲了出来,只一个方阵涌出,便如遮天蔽日。 接着,第二个方阵、第三个方阵…… 十万天兵涌出,将整个天空都遮蔽了,大地一下子失去了阳光的直接照射,仿佛末日。 强大的威压、电蛇的肆虐,旷子规及其信徒在各地主持的天幕直播,在这强大的干扰力之下,登时瓦解。 各地百姓所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就是天庭震怒,无数天兵蜂拥而出,遮蔽了整个天空的一幕。 绝望,瞬间充溢了他们的身心。 …… 鹿台上下,每一个人心头,都似压了一座大山。 鹿台下的百姓,已经抵抗不了这种强大的威压,骇然跪倒,瑟瑟发抖,无助地等着神的栽决、神的审判。 气势! 天兵天将这显现的无上气势,先声夺人,一下子镇住了所有人。 本有胆量与天庭一战的人间修士和妖族魔族,也被这无比强大的气势,一下子击溃了他们的斗志。 尚未一战,气势沮丧,已被人夺! 王恶一身金甲,站在云端,俯首看着鹿台上直挺傲立的陈玄丘一眼,目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喝道:“人间修士,擅诛天神!罪无可恕。吾,都天大灵官王恶,奉天帝之命,临凡除奸! 人主及一众凡人,一旁跪下,听候裁决!陈玄丘等一众大逆不道之修士,接受天罚!” 殷受呛啷一声拔出锯鬼诛邪刀,向空一指,大喝道:“放你娘的狗屁!” 可他一句话出口,却听到还有一个女人声音和他同时骂了出来,骂的竟是一字不差。 殷受讶然扭头一看,却见南子手中握着一柄斧头,俏脸气的绯红,也在向天叫骂。 南子握着乌沉沉的一柄斧头,向天大喝道:“人模狗样的狗东西,你来杀我!你来杀我!” 陈玄丘不悦地瞪了南子一眼,前男友就这么难忘么? 南子扫见陈玄丘的眼神,心里猛地打了个突儿,气焰马上就收敛了。 天空之上,中军之中,王恶面容微显尴尬,急忙移开目光,望向陈玄丘,眼神瞬间森然。 “陈玄丘,乖乖跪下受死,本神将可留你一个全尸。否则,叫你身魂俱灭,死不超生!” 陈玄丘抬头望着天,揶揄地朗声道:“王大将军,不先问个是非么?” 王恶神色庄严,沉声道:“无需问是非,凡人岂可诛天神!” 无名怒不可遏,跳脚儿骂道:“天神却可赤地千里、瘟疫横行、洪水泛滥、荼毒百姓么?” 王恶不理,戟指向陈玄丘一点:“执行神罚,诛杀这些胆大妄为的人间修士!” 陈玄丘仰天大笑:“凡人岂可诛天神?哈哈哈,说的好!说的好!那么,你们就给我下来!” 陈玄丘将身向前一跳,高声大喝:“法天象地!” 刹那之间,陈玄丘便脚踏大地,头顶苍天,头如山岳,腰如峻岭,眼似日月,牙如剑戟。 葫中世界,陈玄丘的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向那高可参天的世界树上,一伸手,便折了一截树枝,迅速缩回。 鹿台前,身高万丈、与神比肩的陈玄丘,拖着手中那支大扫把般的树枝,横扫过去,大叫道:“撒狗血!” 黄耳在葫中世界,也是依旧一天五滴血地被采撷着,这也不知道攒了几百年的狗血,被那一支大扫把,横扫千军,飞溅出去。 天兵天将一沾着那狗血,腾云的功夫便被破了,如同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就向大地上栽去! “乌云散去”,阳光再现,普照大地! 第711章 冬月初四,酉时 十万天兵神将狗血淋头,立时如下饺子一般,砸向地面。 “嗵嗵嗵~~”地面上被砸出无数个大坑,饶是这些天兵神将都是神躯金身,也摔得晕头转向,头昏眼花。 陈玄丘恢复了本相,拔剑在手,高声喝道:“既以我人间为鱼肉,如今,就受我人间反噬吧!杀!” 法天象地,是强行放大自己,威力固然巨大,但时间极短,消耗一旦过甚,还会造成严重伤害,毕竟,你是以秘法激发自己的潜能,所以不能使用太久。 不过,陈玄丘以法天象地,泼洒黄耳狗血,将满天神兵天将打下尘埃,作用却是巨大的。 高高在上的神祗,原来也可以如此狼狈? 那些妖族魔族登时精神大振,他们的血性、他们的凶残、他们的勇猛,在这一刻尽数恢复了。 军心士气尽复,而对手却刚刚砸落尘埃,狼狈不堪。 无数大妖巨魔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跟打了鸡血似的。 刚被摔得晕头转向的众天兵本来就法力大减,再碰上这些妖术魔功并不逊色于他们的对手,立时落了下风,整个战场,一片混乱。 魔礼青手中一口宝剑,挥舞剑罡风呼啸,剑气纵横,犀利无比。 谈月茗也是用剑的,一见之下,好胜心顿起,娇叱道:“你休猖狂,与我一战!” 一道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白虎庚金剑气凌厉劈至,魔礼青大吃一惊,当真小看了凡间修士,这些尚未经过天劫淬练真身的凡间修士,竟然拥有着不逊于天庭修士的本领? 魔礼青大喝一声,催动剑上符印,登时射出数道黑风,黑风中裹挟着万千戈矛,射向谈月茗。 谈羲茗一见,急忙吞一颗药丸。磕了药的谈羲茗双掌一推,便是道道真气化莲,迎向魔礼青,攘助姐姐。 谈月茗对那蚀骨黑风裹挟着的万千戈矛毫无惧色,大叫道:“我乃百炼之身,刀枪不入,妹妹自小心!” 说着,纵身于空,人剑合一,也不管那黑风肆虐,也不怕那戈矛激射,向着手持青锋剑的魔礼青便当头刺去。 “茗儿!” 谈太师一见两个女儿出手,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此时此刻,眼见天庭神将毫不掩饰的嘴脸,谈太师已经完全相信了陈玄丘的话。 虽然他自幼是神官,以神仆自居,但他毕竟是人族,在他心中,虔诚信奉上天,也是为了更好地忠于人族。 人族现在与神族对上,他必然是要站在维护自己一族的立场上的。 可是,真的就此和神族大战了么?真的不可调和了么? 要从思想上改变他从小到大的意识,这真的很难。 不只是他,就连安知命、宁尘等大神官在内,也是人人挣扎不已,他们鼓不起这样的勇气。 眼看着两个女儿已经先行出手,谈太师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却终是提不起勇气,吼一声“战!” 魔礼红晕沉沉爬起,盔也歪了,甲也斜了,还没整理好,就见无数妖族嗷嗷叫着扑来。 魔礼红把银枪往身边一插,反手取下背上琵琶,琴弦一拨,声波震荡,更有风火激荡期间。风助火势,火卷狂风,扑向迎面之敌。 齐林公子一见,哈哈大笑:“在玩火的祖宗面前玩火?” 他拔腿就向魔礼红冲去,大叫道:“小白,随我来!” 雨神燕月白耳朵上还有齐林下的禁制,走也走不掉,把心一横,迅速取出一张锦帕,往脸上一蒙,便跟着齐林冲过去。 她信手一挥,便有一片雨水,从那铅云中抽出,化作万千雨滴,自空而落。 落至一半,那雨滴就化作一枚枚水形飞箭,溅射开去。 这雨箭未必伤得了魔礼红,但是对付那些天兵,却绰绰有余。 而且她这雨箭杀伤面积大,对付这些天兵时,倒比齐林公子这等高手更管用。 齐林大喜,这暖床小妞儿除了陪床,还有点用处。 他扭头睨了一眼,诧异道:“你蒙面作甚?” 雨神心中气苦,却只能向齐林抛个媚眼儿,道:“人家只给你看。” 齐林哈哈大笑:“你这妞儿,倒是够骚。好好好,且陪公子我宰了这些天界废物,让本公子再好好‘看一看你’。” 南子手持魔斧,打得盔也摔飞了的魔礼海狼狈不退,听到他二人这番对话,却是不由自主睇了远处陈玄丘一眼,心道:“那混蛋好久不曾喝我的茶了!” 南子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她已现出了本相,头顶异域风情的一顶小巧金冠,上缀象牙坠儿,眉心一点红梅,身披七彩璎络、金丝短袄,红绡长裙,云肩合袖的天衣。 眉眼娇媚,齿若瓠犀,恰到好处地露着一丝如雪如玉的肌肤,性感娇媚,却又极尽庄严。她挥动魔斧时,精致的足踝上、纤秀的手腕上,优雅的颈项上,都有小小的金铃,随着她婀娜的举动,发出悦耳的声音,听在魔礼海耳中,却是心烦意乱,烦躁不已。 大魔王波旬努力混在人族士兵中打酱油,眼见天兵神将与妖魔鬼怪、人族大军战在一起,只喜得他抓耳挠腮,那戾气杀气,血腥之气,不断滋养他的天魔之躯,简直如沐春风,飘飘欲仙。 魔礼海在大魔王波旬赠予徒儿的黑魔斧下,却是苦不堪言。他努力旋动他的混元珠伞,那伞上祖母绿,祖母印,祖母碧,夜明珠,碧尘珠,避火珠,避水珠,消凉珠,九曲珠,定颜珠,定风珠共十一件法宝大放光明,却仍抵不过那乌沉沉的卖相极差的一把斧头。 若非这十一件法宝加持,他的混元珠伞伞面,早被南子劈得七零八落。 “啪!” 那块祖母碧正被斧刃劈中,顿时炸个粉碎,伞上缺了一宝,神光顿减。 魔礼寿一见,哇哇大叫,就要过来相助兄弟。 他正使两条金鞭,砸死了十几个妖族,鞭上血肉模糊,忽然看见月酌老人站在鹿台之上,一招“紫气东来”,一招“红紫夺朱”,一招“姹紫嫣红”,全都是大面积杀伤的火系神通,搞得那些恢复了些清醒,想要腾空而起的天兵不断再被逼落地面。 魔礼寿便想飞上鹿台,干掉这只老鸑鷟。 结果他还没有冲上鹿台,丹若姑娘就冲了过来。 丹若身着玄冥宝甲,手提两口冰晶蓝霜剑。她那宝甲,是用地磁元极矿石提炼铸造而成,可消解三成法力攻击,五成物理攻击、抵抗全部的灵魂神念攻击,较之陈玄丘尚未变成诅咒之铠前的霸下之甲还要强横。 有些宝甲在身,丹若有恃无恐,敌住魔礼寿,叫他根本无法脱身。 如今眼见兄弟危急,魔礼寿又走脱不得,立时嘬唇一声尖啸,从他腰间百宝囊中,立时窜出一道白光,凌空扑向南子。 这白光形如白鼠,竟是一件活物,乃是魔礼寿所养的紫金花狐貂,别看它体形甚小,样儿极可爱,但一旦变形,便形如白象,肋生飞翅,可吞噬活人,噬齿无物不碎。 那紫金花狐貂身子腾空,尖啸一声,就要化作飞翅白象,不料它身子一抖,刚要变形,“噗”地一声,一大团似胶非胶、淡粉颜色的气泡,就把它裹了起来,小小一只白仓鼠样儿的小东西,困在那粉红气泡当中,动弹不得。 鱼不惑提着三叉戟,戟上金血滴嗒地冲了过来,大叫道:“这鼠儿可爱,丹若,我把它送你当小宠物啊!” 丹若向自己男人回眸一笑,然后变脸骂道:“赶紧打架,少说屁话!” 鱼不惑“喔”了一声,夹着腚沟儿就要上前厮打。 丹若又骂道:“先收了我的仓鼠,弄丢了它你也滚蛋!” 鱼不惑又赶紧冲过去,把那裹着粉红泡泡的紫金花狐貂收进囊中。 “还我宝貂!”魔礼寿急了,挥鞭就向丹若砸去。 鱼不惑挺起三叉戟迎上,大叫道:“你敢欺负我的女人?” 都天大灵官王恶,将中军迅速集结,重新腾云而起,形成一个方阵,立于空中。 虽然它如预备队一般,没有马上投入战斗,但是有它横亘空中,便予人心中一种莫大的威胁。 在王恶身前,更矮一些的云头之上,便是四百九十九名灵官。 灵官,皆以武道而成神,无不善战。 陈玄丘就仰首凝视着他们,然后深深吸一口气,背负双手,冉冉升空。 朱雀辞当仁不让,立时化身为一只小小朱雀,站在他的肩上。 妲己本想随之飞起,一瞧朱雀辞先站到了表哥肩上,便撇撇嘴,停住了脚步。因为心里有气,直接放出了杀神白虎,向前对面的天兵一指,喝道:“虎子,给我杀!” 那飞天白虎双翅一剪,腥红的双目瞪圆了,咆哮一声便扑了上去。 娜扎这时却是现出三头六臂的法相,持着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凌波镜、听海螺、乾坤弓,笔直地向天冲去,护侍于陈玄丘身侧。 陈玄丘心中并不轻松,虽然他以先声夺人的一招撒狗血,大挫了神族锐气。 但是,他知道,仍然立于云上的五百灵官,才是此番天罚的最主要力量。 他和王恶交过手,一个大灵官已经如此厉害,这五百尊灵官,他能否敌得过? 陈玄丘也没有把握。 此时,日将西坠,天边一片血色。 第712章 冬月初四 戌时 (上) 陈玄丘冉冉升到与王恶同一高度,遥遥对视。 王恶缓缓道:“冒犯天威,你赢不了的。” 陈玄丘道:“所以,就得甘心被奴役、被挑唆着自相残杀,明知被利用还要向天庭奉献自己的信仰与忠诚?” 王恶沉默不语。 陈玄丘笑了笑,道:“我人间,推翻前朝的,是殷无极。但,第一个揭竿而起的并不是他,总要有人……开这个头吧。” 王恶叹息道:“那么,你就去死吧!” 王恶一挥手,五百灵官蜂拥而出。 五百天界灵官,皆为剑修入道,换而言之,这是五百位剑仙。 五位剑仙的战斗力,就抵得上一个手持法宝的魔家将四将,这里却有足足五百位。 虽然他们比起首领都天大灵官要逊色许多,可是足足五百位剑仙,甫一出手,便是漫天剑气纵横,大地上各种妖术魔功道法乃至兵器的碰撞,璀璨无比。 而空中五百道剑气怒绽,却似盛开的菊花,瓣丝翻卷,瑰丽异常,但每一道,都有着摧魂灭魄的强大力量。 朱雀辞展翅飞起,翼展千丈,通体神火,迎上一位位剑仙。 她的凤凰真火,她的凤凰神躯,纵然强横之极,但是面对着如许之多的剑仙,显然也不能只靠护身真火便逼退他们,双方的交战,十分激烈。 娜扎以三头六臂,使诸般法宝,陈玄丘诅咒之铠上身,以他的一双铁拳,以三人之力,硬抗五百剑仙。 都天大灵官王恶,直接找上了陈玄丘。 王恶一剑刺出,没有任何华丽的剑芒,剑气内敛,浑元如一,就只有剑体本身的光芒,划作一道虚线,刺向陈玄丘。 这一剑,王恶已经把剑的力量凝缩到了极致,纵然陈玄丘有诅咒魔铠护身,但是王恶力聚一点,也未尝不能刺穿他的铠甲,伤及他的肉身。 陈玄丘显然也知道王恶的目的,他先前用来指挥作战的只是一柄仪剑,并非他最趁手的兵器,而用铁拳迎上王恶,显然不太可靠。 所以,陈玄丘于虚空之中,天狐魅影步闪出一道道幻影。 而王恶追射而来的剑,将他一道道幻影尽数击破,丝毫不受迟滞,直追陈玄丘的本体。 “小鹿!” 陈玄丘一声大喝,一只七色神鹿腾空而起。 鹿司歌身为九色神鹿一族,现在也只是七色境界。她跃于空中,正好在陈玄丘飘忽不定的身法落处。 她与陈玄丘心意相通,自然能准确把握陈玄丘的想法。 陈玄丘稳稳地落在鹿司歌的背上,鹿司歌瞬间一个瞬闪,出现在急追而来的王恶身侧。 王恶大吃一惊,陈玄丘已一拳打来,拳未及体,拳上四根尖锐的骨刺,已经“噗”地一声,刺入王恶的肋下,紧接着,拳力及体,将王恶打得横飞出去。 四位灵官齐齐跃来,四口仙剑同时刺向陈玄丘,将他困在中央。 鹿司歌再次发动瞬闪,在四枚仙剑“合龙”的刹那,脱离了击杀圈子。 她一日之间,可以动用的瞬闪异能次数有限,但一连两次动用,却也收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 王恶掩着肋下,金色的血液从指缝间汨汨而出。 王恶叹了口气,将手中宝剑望空一抛,那宝剑柄在下、锋在上,竟在空中悬停住了。 王恶手捏剑诀,向前一指,那剑霍然一横,剑尖直指陈玄丘。 王恶剑诀变幻,“铿”然一声,一口宝剑,化作无数柄宝剑,一口口宝剑,呈纺缍路线绕着王恶周身旋转,越转越快,此时的王恶看来,竟似一只蚕中的蛹。 “万剑归宗,去!” 王恶双手一合,掐着剑诀,两根食指相捺,向陈玄丘一指,无数口宝剑,化作一股洪流,向着陈玄丘射去,围攻陈玄丘的几位大灵官立即撤身,让开了位置。 天上地下,不知有多少人在关注着陈玄丘的一战,毕竟他是反天一战的召集者,如果他出了意外,这支各族联军失去联系纽带,恐怕即时就会瓦解。 此时一见王恶使出绝招,离得较近的娜扎立即抛出了她的乾坤圈,呼啸轮转,挡向陈玄丘身前。 说是身前,也不恰当,只是抛出去替陈玄丘格挡,因为那上万口仙剑,是从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以陈玄丘为聚合点,猛烈击杀过去的。 离陈玄丘同样较近的朱雀辞被数十位大灵官纠缠着,一时脱身不及,也是扬颈一声凤鸣,周身火光大作,“仁义礼智信”五枝天生道纹的凤羽之中,“义字羽”脱体而出,与娜扎的乾坤圈反向急旋,护向陈玄丘周身。 银色的乾坤圈,红色的凤凰羽,相逆而旋,化作了红白交错的一道旋涡激荡。 而与此同时,一口乌沉沉的斧头,也骤然被人抛上天来,挡在陈玄丘的脚下,悍然朝着一口口刺向陈玄丘下阴的仙剑硬生生劈了下去。 “崩崩崩……”在这口化作磨盘般大小的魔斧劈砍下,不知道有多少口仙剑崩碎瓦解。 陈玄丘以双拳硬挡向头顶射下的一口口仙剑,一股股巨力传来,两只手臂在剧震中痛楚不开。他的魔铠甲胄,也有一时挡不住的仙剑穿过双拳、穿过乾坤圈、凤凰羽和魔斧,直接击打在他的身上。 当这一轮“万剑归宗”使罢,陈玄丘身上的诅咒魔铠已残破不堪,身上鲜血淋漓,但他终是避过了要害,挡过了这一轮必杀的攻击。 诅咒魔铠极其缓慢地修复着,但是显然在今日一战中,已经不太可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不过周身浴血的陈玄丘,倒是打出了气势,此时瞧来,更如魔神一般不可侵犯。 “我说过,你要反天,唯有死!” 王恶看到了那口毁了他不下数百支仙剑的魔斧,他在这天上地下的一场大混战中,也只着意关心过一个人,如何不知道,这是那个人抛出魔斧,替陈玄丘挡剑。 一向古井无波的王恶,心中竟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怒火。 你要护他? 好!我偏要杀了他! 王恶的目光,也似剑光一般凌厉起来,他剑诀迅速掐换,沉声大喝:“聚!” “铿铿铿铿!” 无数口仙剑,瞬间合一,聚拢成一口如椽巨剑,只是剑锷位置缺失了一大块,应该是被魔斧毁去了一部分仙剑的原因。 “乾坤一掷,杀、无、赦!” 王恶戟指向前一点,巨剑破空,向陈玄丘激射而去。 以无数口仙剑聚合为这一剑,其气势之威猛,将附近正在激战的一些大灵官都掀飞了出去。 这一剑一往无前,向前陈玄丘激射而去。看这一剑威势,恐怕乾坤圈、凤凰羽,乃至那口磨盘大的魔斧,都阻挡不得。 朱雀辞花容失色,尖叫道:“玄丘哥哥!” 娜孔也是魂飞魄散,绝望大叫道:“苏苏!” 陈玄丘眼见这一剑之威,如山覆顶,也是心中凛凛。 鹿司歌奋起余力,想再一次施展出瞬闪异能,她如今的功力,一天之内,最多可以施展三次这等妙到毫巅的瞬闪异能。 但是,甫一发动,她就发现,在这乾坤之力的压制下,她的瞬闪异能竟也受到了压制,施展不得。 罡风呼啸,天地威压,乾坤一掷,直取玄丘。 此时鹿台之上,却骤然显现出一尊神祗。 这尊神祗于虚空显现,发似红焰,脸似青蓝,身材高大魅梧,身披鹅黄大氅,一身黄金甲胄,手持一杆以太阴星上梭罗仙木制成,一端镶有圆篆,一端呈锋利月牙状的降妖真宝杖。 月酌老人和孔九翎两大护法立时靠近了殷受,而这尊神祗,对他们看都不看,只是瞪着一众奉常神官最前面的谈太师,沉声道:“今有人族修士,逆天弑神。吾为天庭卷帘大将,传天帝诏,命尔等立即卫道除魔,尽诛叛逆!” 第713章 冬月初四,戌时 (中) 仙剑凌绝顶! 一柄如椽巨剑,当胸刺来。 这一剑之威,一旦刺中,只怕陈玄丘要登时粉碎,神魂俱灭。 陈玄丘已证菩萨果位,受醍醐灌顶之能,修为大进。但是对修行的理解与见识达到了一个极高的境界,并不代表他的力量也已到达了相应的境界,仍旧需要他自己努力地提升。 多宝只是主动为他打开了一扇门,一扇接触更高的道之门。 正如佛国中诸佛、诸菩萨,多如天上星辰,但是其中本领极其强大,有大法力者,却也是有数的。 菩萨之中,真正威名赫赫的,也只是四大菩萨。 比如那后世的唐僧,纵然成了正果,得封旃檀功德佛,若论武力,他也未必比得上一个降龙罗汉。 此时的陈玄丘就是如此,他有了菩萨境的造诣,但能力上,还需要继续修练,才能“才配其位”。 他不比摩诃萨、绮姹蒂千莎、慈航道人等修行多年者,都已有自己的无上绝招和法宝,如今面对天庭第一打手,都天纠罚大灵官王恶,他要依仗何物? “那边,应该已经成功了吧?” 陈玄丘想着,伸出一手,探向虚空,沉声喝道:“剑来!” 狐偃、乌雅、小饕餮、人头马安逸,还有夹着腚沟儿一脸委屈,想说话又不敢说的九个小太阳,正腾云驾雾,直奔大雍鹿台。 陈玄丘一声“剑来”,狐偃手中的枣木杖脱手飞去,横于空中,化作一口连鞘宝剑,瞬息之间,逝然远去。 狐偃白眉一耸,悚然道:“大人那边,必然战况激烈,我们快走!” 都天大灵官的乾坤一掷,劈面便至。 就在此时,天际一道幽光一闪,陈玄丘手中瞬间便多了一口剑。 陈玄丘一剑在手,立即涌身扑上,迎向那口巨大如椽的仙剑。 都天大灵官根本没有看清陈玄丘手中的宝剑模样,就见陈玄丘持剑迎上,以小小一口剑,对着他那如椽巨剑的锋尖笔直地迎去。 轰然巨响,满天剑光激射,都天大灵官的乾坤一掷,遇上了陈玄丘的剑,登时瓦解。 陈玄丘破巨剑而至,笔直地向王恶杀来。 如椽巨剑被他手中利剑破开,重新化成万千口仙剑,其中已经有许多碎剑,自空中如雨点般散落。 “轰~~” 陈玄丘手中利剑,从剑尖到剑柄,将如椽巨剑彻底破开。 在剑柄破开的刹那,两股伟力的撞击,崩塌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点,仿佛是天地能量崩塌形成的一个黑洞。 都天大灵官王恶大骇,顾不得身上伤势,急忙闪身避开。 陈玄丘一剑刺空,但那股急剧压缩的力量却又陡然爆破开来,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喷薄浩荡,激射四方,似乎要把四下里的一切都绞入其中,粉碎成粉。 这一幕,却是连陈玄丘也不曾想到的,不由得大吃一惊。 不料这时,那口乌沉沉的魔斧,却似嗅到了世间最好的美味,一头扎进那黑洞,顷刻之间,便把那暴虐可怖的黑洞气息吞噬了个干干净净。 吞噬了这力量的魔斧,原本与斧背一般乌沉沉的斧刃,竟尔闪过一丝寒光,一线锋刃,就似才开了锋一般,陡然锋寒气息浓重。 王恶大喝:“尔等困住他人,上方七灵官,布剑阵!” 七位大灵官应声而出,人剑合一,于高空之上,迅速布阵。 阵法顷刻结成,上有天星之力瞬间接引而下,化作七道光束,落在这七位灵官顶上。 王恶嗔目大喝:“上、方、宝、剑!” 上,上引天星之力。 方,民神杂糅,不可方物。七剑浑然一体,内外隔绝,直指中间仗剑而立,因甲胄受损,披发如魔神的陈玄丘。 宝,若印信符玺,天地尊物。七剑灵官高低错落,将陈玄丘牢牢嵌在中心,形成镇压之势。 那剑呢? 王恶周身涌现出万道金光,身躯渐渐化为一口通体金光灿烂的神剑。 这剑,剑身上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这剑,剑柄上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神光隐隐,宝光烁烁。 剑锷上铸有两字,一面一字,字曰“轩、辕!” 圣道之剑! 轩辕神剑! 天庭第一打手,原来早与众神合力所铸的轩辕剑合为一体。 他以神剑为躯,不同于其他神将,以香火信念凝聚的金身,也不同于肉身成神者的金身。 谈月茗刚刚斩杀一名神将,抬首望天,看见王恶以身化剑的一幕,不由得若有所得。 王恶真正地人剑合一了,剑上金光璀璨,那光芒,恐怕太阳都不能掩盖它刺目的明亮。 这光不是希望之光,而是毁灭之光。 这柄圣道之剑,在王恶手中,变成了毁灭之剑。 剑未动,四下空间已经有承受不住,形将崩塌之势。 陈玄丘仗剑在手,也不由得暗自紧张。 他不信自己手中的诛仙剑会逊色于轩辕剑。 但是,他手中的诛仙剑现在是一柄没有灵魂的剑呐! 剑灵犹在沉睡,它锋利依旧,却显然不能发挥其全部的强大力量。 如今面对王恶显现众神之剑的本相,手中的诛仙剑,可一战否? 显然,王恶驾驭轩辕剑也很吃力,如果由得陈玄丘施展他诡魅的身法四处乱窜,王恶无法一击必中。 所以,七个上位大灵官先以“上方宝”大阵将陈玄丘困在中央、镇在中央,让他成了活靶子。 王恶彻底变成了一口剑,轩辕神剑冉冉升起。 地面上,南子仰着头,看着天空中那口太阳般璀璨的金剑,脸上也说不出是哭是笑: “原来,原来,你早已化作一口金铁之剑,难怪无情无义,绝情至厮!我……真是瞎了狗眼,居然为了一块顽铁,让自己累世受苦!” 谈月茗乜了南子一眼,心中大感不忿:顽铁招你惹你了?谁说顽铁就不能有感情? 旋即,谈月茗心中便被担心充斥:“玄丘哥哥,接得住么?” …… 鹿台上,卷帘将军沙磊瞪着谈太师,沉声道:“尔等还不从命?” 谈太师深深吸一口气,抗声道:“谈琰是人族!” 沙磊神目中闪过一丝戾色,冷冷道:“天庭并无意诛灭人族,要你杀的,只是这台上台下,忤逆天庭的人!” 谈太师凝视着卷帘大将,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谈琰自幼入奉常寺,虔诚敬神,今日,能亲眼见到神祗,着实震撼、着实欢喜!” 安知命、宁尘等神官肃立在谈太师身后,听着他言语,谈太师的话,几乎也是他们的心声。 谈太师继续道:“可是真正见到了神,我才发现,神也不过就是超脱了一个大境界的更强大修士。 你们拥有比我们强大的力量,却并不意味着你们的道德、你们的修养,比我人族更高贵,这着实叫人悲哀。” 沙磊大怒,森然道:“大胆!你敢作此大逆不道之言?” 谈太师平静地道:“谈某未见到你时,心中犹自有所挣扎。但是现在见到了你,我的心死了,我的心也又活了。我知道我该如何抉择了!” 谈太师缓缓举起了拳头:“我是该出手了,我是该一战了!为我人族,与神一战!” 随着谈太师这句话,似乎天地亦生感应,犹自悬在天边地平线上的那轮太阳,缓缓落下…… PS:看到了么看到了么,每天都嚷嚷断的不合适滴筒子,我真一气呵成,一天两天的写得完么?^_^ 第714章 冬月初四,戌时 (下) 卷帘大将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讥诮地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力量,来自于神?” 说着,他徐徐展开一道天帝御旨,往空一扬。 御旨当空,立即焚烧起来. 所有的奉常神官,在这一刻,突然神力尽失! 卷帘大将望着陡然虚弱下来的谈太师,冷笑道:“没有了天庭的认可,你们,连条狗都不如!” 谈太师在这一刻,突然发现他所拥有的神力荡然无存。 战场上,汤唯正与天兵天将竭力厮杀,突然之间,神力尽失,变成了一个只拥有普通武功战力的凡人。 对面的天兵趁机出手,一枪就捅穿了汤唯的胸膛。 汤唯攥住了枪杆,鲜血汨汨而出,他努力想把利剑刺进对方的咽喉,不惜顶着那枪,猛地向前一冲,但对方只是将枪杆轻轻一推,汤唯就仰面倒去。 枪尖扎在地上,撑住了汤唯的身子。 汤唯怒目向天,人已咽气,身犹不倒。 鹿台上,谈太师也突然发现神力尽失,原本极威猛的一拳,竟然脚下一个踉跄,失了准头。 卷帘大将讥诮地道:“跪下,臣服于天,永不背叛,天帝还可以重新赐予你力量。” 谈太师哈哈一笑,猛然冲上前去,奋力一拳,“嗵”地一声,打在了卷帘大将结实的胸口。 这,就是他的回答! 只是,这一拳,只是凡人之力的一拳,对一个金身天将,如何能产生一丝威胁? 卷帘大将目中掠过一丝戾气,冷冷道:“执迷不悟!” 他一探手,就扣住了谈太师的头颅,突然用力一拧,“咔”地一声,谈太师竟被他硬生生扭断了脖子。 卷帘大将目光咄咄,逼视着后面的诸多神官。 奉常神官们红了眼,安知命、宁尘、鬼弋翁等,纷纷大叫着扑了上来。 虽然,他们此刻只是凡人,武力较之一般的凡间武士还要弱些,却没有一个迟疑。 用剑刺,用拳头打,哪怕是能扑上去咬沙磊一口,他们也义无反顾。 卷帘大将怒了,冷笑道:“你们不会以为,借助神力,不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吧?” 随着卷帘大将这句话,他的拳头猛然攥紧。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奉常神官都发现身体深处,似乎有一股神力喷薄而出。 他们根本不知道,在一次次虔诚修行、向天借法的过程中,什么时候体内竟悄悄藏起了这么一股神力。 但是,这股神力是不受他们控制的,并不能为他们所用。 这股神力苏醒之即,就在肆虐地破坏着他们的肉身。 一位位奉常神官仿佛被定住了身子,但他们并不是因为被定住,而是因为身体被神力摧残、破坏,巨大的痛苦,一下子把他们定在了那里。 “啊~~” 饶是神官们以意志力坚定著称,也禁受不住这剧烈的痛苦,忍不住大叫起来。 卷帘大将冷冷地道:“跪下,忏悔,为神效力,向神赎罪。” “你、放、屁!” 安知命扭曲着面孔,咬牙切齿地吼出一句。 鬼弋翁向卷帘大将狠狠啐了一口,唾液中已满是鲜血。 卷帘大将狞笑:“那么,你们都去死吧!” 每个神官体内的那股神力都爆发出来,“轰轰轰……”,一个个神官,承受不起那巨大的力量,肉身纷纷爆炸崩碎,遍地血污! 他们,是站着死的! …… 都天大灵官王恶祭出轩辕真身,神剑凌空,向困在剑阵当中的陈玄丘猛然刺下。 陈玄丘却于此时,突然将向天高举的神剑收回,凌厉的一剑,劈向身前一位大灵官。 神剑犀利无比,那大灵官微微一闪身,挺剑刺来。 但是,陈玄丘要的就是他这片刻的闪动。 只是片刻的闪动,“上方宝”剑阵微微松动,就只是刹那,根本来不及捕捉这破绽。 但那是对其他任何人而言的,却不包括鹿司歌。 就只这片刻松动,仿佛电光石火、白驹过隙,对鹿司歌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一天仅能发动三次的瞬闪,如今,最后一次瞬闪发动了。 鹿司歌载着陈玄丘,瞬间消失。 王恶一剑刺来,目标顿失,剑风滚滚,如殷雷当空,仿佛连天上星辰都能炸碎。 金色的剑芒劈开了苍穹,射向天边极远之地,遥远天空,一颗小小星辰,被这剑光刺及,都瞬间刺出一道剑孔。 剑光仿佛没有遭受丝毫阻碍,依旧射向遥远的天际,直向那无边的尽头而去,也不知劈出了几千几万里远。 陈玄丘闪出了包围圈,便从鹿背上一跃而起,此时神鹿力竭,反不及他自己行动敏捷了。 “斩斩斩斩斩……” 陈玄丘挥动诛仙剑,剑光连绵得仿佛扇影,根本看不清虚实了。 他一剑剑劈去,根本不给王恶一丝喘息之际。 王恶以其所炼仙剑一柄柄抵挡,俱在陈玄丘神剑之下破碎。 越是如此,王恶越不愿以轩辕神剑相抗,他不清楚陈玄丘这口剑什么来历,但只看其犀利,实不知与轩辕剑谁更锋利一些。 轩辕剑已经成为他的金身,他岂敢冒险。 于是,只能一咬牙放出全部仙剑防御,一柄柄仙剑崩碎,剑落如雨! 剑雨凋零! …… 西方灵鹫山,大雷音寺。 世尊犹自讲道。 他说过,从子时起讲到子时至,整整十二时辰。 在此期间,但凡来听讲者,即是新教中人。 此时,还有一个时辰。 虽还有陆续赶到者,但,陈玄丘还没来,陈玄丘所许诺的数千名归附弟子也还未来。 不过,世尊何等城府,心中虽然疑虑,面上却是一片怡然,恬淡讲经,毫无波澜。 突然,在座的绮姹蒂千莎突然一阵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喜上眉梢。 婍姹千蒂莎盈盈起身,合什道:“世尊,弟子机缘到了。” 世尊微微一诧,掐指一算,微笑道:“善哉,善哉。这是你的大机缘,你且去吧!” 绮姹千蒂莎向世尊微笑颔首,就地一旋身,纤纤双掌撕开空间,纵身便往其中一跳。 谈太师、安亚祝、宁亚祝、玉衡、汤唯、鬼弋翁等奉常神官的魂魄,飘飘荡荡直入冥界,但见天地一片灰蒙蒙的,不辨南北西北。 面前倒有一道雄伟关口,上书三个大字:“鬼门关”! 极远处,在七音染离开后,已另寻强大阴神顶替了他的十大阴帅,齐齐向这厢飞奔而来。 他们感应到,突然之间,地府中出现了数千道极其纯粹、极其强大的阴魂。 这等阴魂,冥王陛下都不可能送他们去轮回的,必然要引为己用。 所以,十大阴帅齐齐赶来,今后这就是同殿称臣了,自当示好,亲自迎接。 可惜,却有一人,比他们还快。 这人从莫愁海来,飞行神速,瞬间功夫,已飞身冲上了鬼门关,俏生生站定,正是七音染。 与此同时,另有一道圣洁的白光蓦然撕开空间,伴着无数香花佛光,梵音阵阵,从天而降,飘然落在谈太师等懵懵然的阴魂面前。 绮姹千蒂莎到了! PS:上卷还有最后一个时辰了,忽然有点害怕,万一上中下三章写不下,还能怎么列章名啊,各位道友教我~~ 第715章 冬月初四,亥時(1) 众神官被杀,月茗羲茗心中全未提防。 在她们心中,她们的父亲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怎么会如此轻易地被人杀害? 她们忘了,她们的父亲虽然厉害,可他的力量却是借自于天庭。 姐妹二人眸子血红,怒叱一声,便双双杀向卷帘大将。 空中,陈玄丘神剑连斩,天界第一打手、都天大灵官修炼多年的万柄仙剑,尽数被斩碎于陈玄丘剑下,陈玄丘累得业已油尽灯枯。 这每一口剑都是仙剑,平常人一口也毁不掉。 陈玄丘重伤之后,连碎万剑,消耗自然也巨大。 最后一剑劈出,陈玄丘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双眼一黑,便向大地栽去。 “主人!” 鹿司歌悲鸣一声,迅速抢上接住。 王恶终于缓过一口气儿来,陈玄丘若再有一丝力气,他别无他法,就只能用自己的金身去抗,赌他的金身,能否接得住陈玄丘的利剑了。 幸好人力有时穷,陈玄丘终于力竭了。 习剑之人,对于神剑,天生钟情。 陈玄丘的剑,竟能连碎他万口仙剑,必是不世出的异宝。 所以王恶刚一缓过气儿来,马上纵身扑向陈玄丘,欲夺他紧紧握在手中的宝剑。 朱雀辞眼见自己男人累到虚脱,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娇叱一声,立即化为人形拦了过去,那义字羽握在手中,化作烈焰熊熊一口宝剑,迎住了王恶。 此时娜扎虽有三头六臂,架不住五百灵官车轮般大战,业已是遍体鳞伤。 “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拿下陈玄丘,取他手中宝剑!” 王恶一声吩咐,马上就有几十位灵官,掠空扑向鹿司歌。 鹿司歌左冲右突,驮着一时虚脱不得恢复的陈玄丘竭力逃走。 陈玄丘骑在鹿背上,一连拍入口中三枚丹药,眼见四下剑光霍霍,也不理会,只管闭目瞑神,只求快快恢复。 在此期间,生死之事,就全交给鹿司歌了。 “神鸟凤凰,苗裔无几,何必在此,枉送性命呢!” 王恶说着,右手一指,食指化剑,铮地一声响,剑气击出。 一指剑气,初时如小溪潺潺,刹那后愈形壮大,临近朱雀辞娇躯时,至阳至刚至猛至正的宏大剑气,已然带着滚滚殷雷之声。 朱雀辞将义字剑一抖,冷笑道:“大言不惭!” 她的元凤之躯虽然还未大成,但凤凰真火的质地却已更加纯粹,剑上生出一道火光,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迎向王恶的指剑。 鹿司歌这边,却是前所未有的凶险。 几十个大灵官一路截杀着,鹿司歌以她的无上身法竭力闪避,但是有时剑气袭来闪避不及,为了避免陈玄丘受伤,鹿司歌就只能避开身上的陈玄丘,硬生生用她的身体来抵挡剑气。 一番鏖战下来,她身上既有陈玄丘的血,也有自己的血,浑身浴血,成了一头血鹿。 “轰!” 终是有一招来不及闪避,正在调息吐纳的陈玄丘再中一剑,护身的诅咒之铠尚未恢复,反而破碎更甚。 陈玄丘哇地一声鲜血喷出,整个身子摔了出去。 “主人!” 鹿司歌惊叫一声,化为人形,横空掠去,伸出双手,一把抱住陈玄丘。 这时一位灵官一掌劈来,鹿司歌抱着陈玄丘身形一转,这一掌结结实实印在了她的后心。 鹿司歌一口鲜血喷在陈玄丘身上,两人双双自空中落下,坠向大地。 “师兄!” 随着一声大喝,一个少年,骑着一头吊睛白额猛虎飞上了半空,堪堪接住陈玄丘。 又有一个少女,一纵身,便是百丈之高,将昏迷的鹿司歌稳稳接住,落向地面。 地面上,一个身高丈八,魁伟异常,却没有头颅,若是生出头颅,至少身高两丈的巨人,一手持大斧,一手持大盾,斧与盾重重地一碰,轰地一声巨响,大叫道:“天界的杂碎,冲我来!” 在他旁边,一个赤裸着古铜色的胸肌,腰间系了一条草裙的长发汉子,二话不说,张弓搭箭,望空便射。 一连三个灵官,只有一个及时避过,另外两个追杀娜杀正得趣儿,措不及防,被一箭穿心,惨叫一声,便自空中摔落。 无名陪着天柱峰的大队人马,行路稍稍晚了一些,但于此时,也是堪堪赶到了。 十二个身着胶衣战斗服的美少女望着天上地下一团混战,顿时瞪大了一双双美眸。 三月樱笋时惊叹道:“哇!巫妖大战,这是持续了多少年了,还在打?” 狮王瞪大了眼睛,看着十二个妙相毕露的美少女,结结巴巴叫道:“咦?她们……她们似乎是……” 而他一旁,齐林公子手中一对紫金锤嗵地一声砸到了地上,齐林公子犹不自觉,只是直着眼怪叫道:“见了鬼了,刑……刑天?后羿!” 鹿台之上,卷帘大将沙磊一杖撞开月茗,抢起铲头,就往殷受颈项铲去。 殷受夷然不惧,呛啷一声便拔出宝刀,还想与沙磊一战。 不想一紫一红两道奇光,以凡人肉眼看不见的姿态从殷受身上陡然喷出,撞向沙磊的宝杖。 卷帘大将的降妖真宝杖受此一击,竟带着沙磊腾腾腾连退几步,险些撞断了白石的栏杆,一跤跌下鹿台。 卷帘大将这一击本就是试探,这一试之下,立即知道人王气运已聚,伤他不得了。 这时,便见刑天、后羿、十二月美少女纷纷赶到,卷帘大将不由得瞳孔一缩,将宝杖一举,振声大喝:“殿前羽林卫,迎敌!” 做为玉帝身边卷帘大将,沙磊当然不是一个孤家寡人的保镖。 他是将军,将军就有兵将可用。 卷帘大将统率着御前八千羽林卫。 随着沙磊一声大喝,八千羽林卫拨开重重铅云,自空中飞腾而下,扑向刚刚赶到战场的刑天、后羿、狂猎等天柱十二峰高手,以及十二月美少女。 无名此时正在天空中被追杀着。 陈玄丘是天界灵官们捕杀的最主要目标,他们都清楚,陈玄丘至关重要,杀了他,便能立时扭转局势,所以五百灵官的大部分,都向陈玄丘扑来。 无名本有被人忽略无视的异能,但陈玄丘没有。 陈玄丘的蒙昧天机之术虽然厉害,却反而挡不了这种看得见的注意力。 但他也幸亏没有无名那种奇异的能力,否则,他什么都干不成。 若如无名一般,他如何联络、团结各方力量?转身就被人忘了,他也就成不了此时各方信任、接纳、拥戴的领袖了。 但是,如此一来,众灵官追杀陈玄丘,无名也就被置于危险之地了。 只是刹那,无名便被一道道剑气所伤,血染重衣。 他本就不以武力见长,尤其是身上背着陈玄丘,以腰带与自己拴系在一起,行动更加的不便。 可饶是如此,无名也不肯放弃陈玄丘,他一手持闪电鞭,一手持金砖,落宝金钱只能落法宝,对这些剑仙的武器无用,无名便祭出了他的开天珠砸人,疯了一般在围追堵截中挣扎求生。 狂猎等人刚刚赶到,卷帘大将的八千羽林卫便到了。 刑天狞笑一声,举起大盾大斧便迎了上去。 巫人不会飞行,但是巫族高手的弹跳力惊人,与半空中的天兵们交战,也是并不为难。 只是受了他们牵制,却无法分心去抢救陈玄丘。 当此危急时刻,远处一阵阵龙吟,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响起。 天上众神吃惊地望去,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地一片苍茫。 近处还有火系高手放出的烈火照明,远处黑漆漆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不! 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一对对亮得吓人的黄色龙睛,突兀地出现在了墨色的天幕之中。 四海龙族及时赶来了! 分赴各地奉常院执行任务的妖族、魔族和禽族高手也赶来了! 敖鸾化身一条线条柔和娇美的白龙,冲在最前面。 三十六剑侍,七十二春宫姬,踏着列鹰人的脊背,自空中飞驰而至。 PS:嘿嘿,用1234来标,就不怕十二个时辰不够用了。 第716章 冬月初四,亥時(2) 陈玄丘已然力竭,暂时没有了还手之力。 可眼见龙族竟然也参战了,其后还跟着众多的妖族与魔族,王恶顿时惊怒不已。 王恶实未想到,苟延残喘于四海水域的龙族,如今竟也有胆子与这些反天的人族厮混在一起,此等胆大妄为者,安能不杀? 王恶一见有一条体形修长、异常健美的白龙横空而至,率先飞来,他立即舍了朱雀辞,向那条白龙迎头赶去。 先诛其首,说不定就能震慑住群龙,不然四海龙族一旦参战,将更加难以对付了。 卷帘大将沙磊一见还有神官御空而来,不由得暗自惊讶。 天帝御旨一下,已经剥离了这些奉常神官们借法于天的本领啊,怎么还能有神官不受影响呢? 不对,这些神官只是驾飞鸟而来,此时此时已是徒具其表,没有战力了? 沙磊刚想到这里,就见那三十六剑侍叱喝一声,纷纷从所乘的飞禽背上跳跃而下,持剑杀向地面的天兵。 卷帘大将心中顿时一沉,不对!他们战力还在!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可能脱离了天庭的控制? 卷帘大将却不知道,这三十六剑侍,只是在奉常寺学了剑法,锤炼了意志,根本就还未修习借法之功。 而春宫七十二姬连这些基本功都没学过,原来是搞乐器的一群音乐人。 他们被差遣给陈玄丘之后,在葫中世界,随霸下、敖鸾、七音染,修习了霸下一族、龙族和冥族的修行之术,所以这班少男少女,虽然身着奉常神袍,却与天庭何干? 沙磊目光一凝,沉声喝道:“羽林卫,狙杀之!” 王恶此时也意识到,不能再用兵对兵、将对将的传统打法了。 十万天兵,人数上是超过陈玄丘这一边此时出现的妖族魔族大军的,哪怕是加上刚刚赶来的龙族和禽族,也不到十万之众,还是要稍稍逊色于他们。 而高端战力方面,五百大灵官每五个,就抵得上一个法宝齐全的魔家四将,和这些人族修士的高端战力亦有得一拼。 想至此处,王恶也同时下达了命令:“五百灵官,先剪羽翼!” 五百灵官会意,立即从天而降,决定利用他们犀利的剑法,先剪除人族一方的普通高手,也就是清场子。 卷帘大帘和都天大灵官也汇合在一起,二人目光一碰,战意凛凛。 本以为天兵天将临凡,什么敌人都能催枯拉朽,所向披靡,现在看来,只怕是要有一场苦战了。 不过,他们相信,胜利最终仍旧会在他们一方。 眼看着一手盾一手斧,疯狂坦克一般在天兵群中肆虐的刑天,卷帘大将脸色凝重,把降妖真宝杖一举,沉声道:“我去缠住他!” 他说的是缠住,而不是击败,对那个无头怪物、上古巫族战神,天帝身边这位羽林卫大将军,也不敢轻言取胜。 他刚说完,心中忽生警讯,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心到意到,卷帘大将手中的宝杖已然举了起来。 一枝利箭堪堪击到,锐啸声中,正中宝杖。 亏得此杖质地坚硬之极,不曾被射断。 但,双手持杖的卷帘大将却是一时立足不稳,连着身下所驾祥云,呼啸一声,吹出百丈之远。 王恶电目一扫,就见后羿正站在鹿台半腰一处平台上,好整以暇,复取一箭,已然又是一箭射出,目标乃是一位灵官。 这些灵官已经知道对手中现在有上古巫族箭神后羿在,早已提了小心防范着。 后羿一箭射来,那位灵官立生感应,但他的六识毕竟不如卷帘大将敏锐,再加上正与大妖交手,不能不分些心思出去,还是慢了一步,只是急急一闪,避过要害,肋下还是被一箭穿过,肋骨都被强大的力道折断了三根。 王恶目中凶光一闪,喝道:“我去取他性命!” 说罢,王恶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迅疾无比的剑光,直取后羿。 他倒没有夸大,就凭他天界剑神之威,只要被他近了身,还真能杀得了后羿。 远程后羿完虐他,近战他能完虐后羿。 人有所长,必有所短,重要的是,你如何能扬长避短。 后羿大巫只要往那一站,甚至都不需要张弓搭箭摆个架子,因为他开弓放箭实在太快。无论有多少敌人,就不敢不遗余力地全力出手,必须得分心留力,提防后裔。 所以,这位箭神往那儿一站,就等于削弱了敌军一成的战力了。如此重要的人物,身边安能无人保护? 狂猎大神跟黑猩猩似的,连连捶胸,嗵嗵作响如雷,然后纵身一跃,就向王恶迎去。 李洛儿目光本来正追随着险之又险,避开天界大灵官追杀的陈玄丘身上,此时也不由得神色一正,收回注意力,双手挥洒,运用天赋异能。 洛儿是十二祖巫之一奢比尸一族后裔,最擅长的就是辅助作战。 她信手浑洒,旁边天柱峰弟子包括站在那里持弓待射的后裔,人人精神一振,就连附近交战中近乎力竭的妖族、魔族、人族高手,也顿时精神一振,仿佛提前休息了一个时辰,精神体力恢复了大半。 洛儿又向人剑合一,当空刺来的都天大灵官纤纤玉掌隔空一按,王恶只觉气势一沮,心生疲意,动作一缓,先前受了陈玄丘一拳打折的肋骨处似乎伤势陡然加重了三分。 恰在此时,大巫之身的狂猎到了,趁他受了影响稍稍一滞,把头一歪,面颊和肩头的夹角,擦着他的剑锋冲了进去。 一记双峰贯耳,招式简单,力大无穷。 王恶是使剑的,可对手近在咫尺,仓促之前只能挥拳相迎,一拳交手,金骨欲裂,竟被狂猎当空打了一个趔趄。 …… 冥界,鬼门关前。 虽然不比人间此时打得热闹,不过现场的局势,也是一触即发,十分的微妙。 谈太师等数千名奉常神官的魂魄聚在关前,因为刚刚来到冥界,意识懵懂,还未完全清醒过来。 关隘之上,十大阴帅并肩而立。 眼见有人抢人,七音染已经冲出了鬼门关,站到了谈太师等人面前,与她对面而立的,就是同样一袭白衣,头戴宝冠,瑞气祥和的绮姹蒂千莎。 十大阴帅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尴尬。 他们有的是七音染曾经的同事,有后替补上来的,还是人家曾经的部属。他们也知道,这七音染不晓得从哪儿得了奇遇,现如今本领不在冥王陛下之下。 而且,她和冥王陛下似乎关系匪浅? 所以她在冥界招兵买马,如此胡闹,冥王陛下也是装聋作哑,并不干涉。 不过,眼下这些阴魂意志力太强大了,灵魂太纯粹了,只要稍加点拨,让他们修习冥界功法,立即就是一尊尊大阴神,将极为壮大冥府的实力,不舍得撒手啊。 “八爷,你俩关系好,你……说说?” 一袭黑衣,头上戴着一顶高帽子,帽子上写着“天下太平”的黑无常咧了咧嘴,咳嗽一声道:“七爷,有如许之多的强大阴魂出现,冥王陛下必然心喜。若我等袖手不理,任由他们转投他们,这个……恐怕会受冥王制裁。七爷,不要让老兄弟们为难啊。” “嗯嗯嗯嗯……”其他九大阴帅齐齐点头,跟一群小鸡啄米似的。 七音染没搭理他,而是上下看看对面的蒂千莎,笑眯眯地道:“哟,这位姐姐是谁啊,生得好俏丽。” 蒂千莎淡淡笑道:“贫道自西方来,名绮姹蒂千莎。至于相貌,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姑娘谬赞。” 七音染撇撇嘴道:“皮囊罢了?也没见你化成褴褛衣、疤瘌头、麻子一脸三角眼。” 蒂千莎浅笑一僵,跟她客气一下罢了,这不是抬杠么? 头一回碰上这种人,蒂千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七音染又瞄了蒂千莎一眼,道:“不知绮姹蒂千莎姑娘出现在我冥界,意欲何为?” 蒂千莎很敏感她说的一个“我”字,什么就是你的?谁规定冥界就是你的?女人就是女人,对这些事情,先天敏感。 绮姹蒂千莎虽是道行高深的女修士,却也不能免俗。 她马上道:“天庭之大,也容得西方存在,北阴大帝,也未说过十八层冥界,尽在他一人辖下。况且,贫道此来,不为夺地揽权,而是为了传播我西方教义,拯救众生,脱离苦海。贫道,乃西方一传教人。” 七音染挥了挥手中的魔术棒,道:“哦,那你自去别处传你的教吧,这些人,我要了。” 绮姹蒂千莎娥眉微微一挑,道:“这些奉常神官,乃是为贫道的师弟陈玄丘而战,毁了肉身,魂魄降临于此。贫道责无旁贷,自当负起照顾、教诲他们的责任。” 咦? 她是小丘丘的师姐? 那个臭不要脸的,什么时候又认了个漂亮女师姐,真是一会儿不看着他都不行。 七音染马上假惺惺笑道:“哎哟,原来是自己人呐,那可不好意思的很。我也不是外人呢,从我蒲儿妹妹那儿论呢,小丘丘是我弟弟。从我吉祥妹妹那儿论呢,我是小丘丘的大姨子,从我自己个儿这论呢……,咳咳,你说,是不是我和这些神官魂魄更亲近呢?” 绮姹蒂千莎一怔,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玄丘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这烂桃花,实在是太旺了些,罪过,罪过! 第717章 冬月初四,亥時(3) 绮姹蒂千莎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但语气却不容拒绝:“如此说来,你我也算一家人,姑娘就不要与我相争了。这些神官阴魂,与我西方有缘。我愿渡化他们!” 说着,绮姹蒂千莎向前踏了一步,周身神光大作,有道韵流转,隐现玉莲之色。 七音染若是在葫中世界,必能压蒂千莎一头,在那里她可是冥祖。 但在这里,她的法力与冥王比肩,却比这尊地藏王菩萨还要略逊一筹。 蒂千莎亮出威压,七音染顿觉压力巨大。不过以她的性子,岂肯示弱。 七音染一步不退,迎着蒂千莎道:“我为鬼帝,身边正缺得力的人手,这些神官,我要定了。” 蒂千莎合什道:“善哉,如此说来,你我并不冲突。我只要他们皈依我教,做一个居士,至于他们供职于何处,贫道不会干涉。” 七音染可不懂什么叫居士,她尤其在乎的是,如果这些人为自己所用,同时又是这个蒂千莎的信徒,那么一旦自己和蒂千莎发生分岐时,这些人忠于谁、站在谁一边呢? 蒂千莎显然明白了七音染心中所想,微笑颔首道:“人生于世,常不只于一个身份。在一户人家中,母亲与妻子发生了分岐,这既是儿子也是丈夫的男人,站在谁一边呢? 一个神官,既是大雍臣子,又是天之神仆,人族与天庭发生冲突时,他们站在谁一边呢?他自有灵识、自有信念,自会按照他的判断,站在他认为正确的一边,不知姑娘以为然否?” 这番话,竟让七音染也隐隐生出认同之感,几乎马上就要答应对方。 但她毕竟修为高深,猛一惊醒,才发觉这个蒂千莎语音温柔,却有一种令人信服、令人认同的力量,在左右着自己的思维。 七音染不由暗暗惊出一身冷汗,这是什么功夫?太可怕了,不知不觉间,我竟险些受其左右。 …… 鹿台上下,天上地上,血战不休。 刑天、后羿、齐林、西方白虎、四海龙族、站在青铜傀儡上的妲己、三头六臂的娜扎、狂猎、洛儿…… 与对面的十万天兵、八千羽林、五百灵官,鏖战不休。 无名被一道道剑气所伤,血染重衣。 他本就不以武力见长,尤其是身上背着陈玄丘,只以腰带与自己拴系在一起,行动更加的不便。 可饶是如此,无名也不肯放弃陈玄丘,他一手持闪电鞭,一手持金砖,仍自苦战。 满清音和叶离终是担心显现真身法相,直接与天庭神将交战,会连累了师父。所以二人隐起身形,只在暗中护持。无名能坚持到现在,实在少不了她二人的暗中照拂。 此时,一声凤鸣响起,声至人未到,一道凤凰真火已然掠至,将一个闪避不及的灵官裹在其中,刹那便烧化为一团虚无。 朱雀辞手持义字剑,俏生生地出现在无名的面前,喝道:“我开路,杀出去!” 七八十位剑仙灵官,齐齐动作,七八十柄仙剑,汇作一道星河,向前朱雀辞猛扑过来。 一位灵官高声大喝,陡然祭出宝剑,他这剑化作巨船般大小,以天为海,横渡长空,斩向堪堪跃起,挥斧砍来的刑天。 刑天狂笑,大斧在手,以大盾向下一挥,借助反震之力,再升百丈,然后扬起的大斧向着那宝船一般巨大的神剑,悍然劈下。 “呜嗡~” 利斧当空,竟有无穷量之涛声响起。 他这一斧,也如劈波斩浪般,像着那如船巨剑,当头劈去。 白虎展翅,就像巨船甲板上飞掠而过的一只燕子,横空而过那口巨剑,虎口大噬,噬向一名灵官。 三条巨龙,摇头摆布,在那船一般巨大的宝剑之下飞掠而过,卷向另外几名大灵官。 地面上,妲己站在巨大的青铜傀儡的肩上,巨型青铜傀儡大步流星,一双铁拳、一双大脚板就是最好的武器。 站在它肩上的妲己还不时放出心月轮,偷袭正与人族、妖族混战的天兵。 王恶奋起全部余勇,只想斩杀后羿。 他逼退狂猎,五指一探,右臂再化轩辕剑锋,只这剑锋,也有数百丈长,轰然一声,劈向正用神箭不断收割人命的后羿。 天柱群巫,各挥兵刃,齐齐迎上,齐心协力,接下了这一记势不可挡的神剑。 要不要布剑仙荡魔阵? 此阵一布,必可荡魔诛邪,斩尽这些胆敢反天的叛逆。 可……剑仙荡魔大阵,现在尚不完美,一个不慎,就要遭到反噬,要不要冒险? 王恶心头,挣扎不已。 天地间威力最大的阵法中,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乃为先天第一杀阵,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是后天第一杀阵。 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而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聚成盘古肉身,极其强横,并可引发混沌都天神雷,威力也是极大。 诛仙剑阵必须聚齐四口先天宝剑才能布阵,都天大灵官学不了。 所以,他曾潜心钻研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十二祖巫布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以凝聚盘古肉身。 哪怕盘古肉身显现只是片刻功夫,但是在这片刻功夫之中,他就是无敌的,圣人亦不可敌。 王恶不具备十二祖巫的体质,不可能拥有如此神通,但是他受此启发研究出的剑仙荡魔大阵,能拥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全盛时的两成威力,这已十分惊人了。 但剑阵尚有瑕疵,是否冒险动用,王恶挣扎不定。 陈玄丘“呃”地一声,长长吸了口气,突然从冥想中醒来, 药力化散,他以一身毁去万口仙剑的巨大消耗,此刻终于补充回了一些,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已不是之前只能任人宰割的状态。 无名感觉到陈玄丘动作,不由大喜:“小师兄,你醒了。” 陈玄丘身子一挺,就挣脱了束缚着他的腰带,沉声道:“醒了!” 陈玄丘向战场上匆匆一扫,天兵固然狼狈,人族联军也是损失惨重。 陈玄丘顿感心中沉重,他必须胜,还得是大胜,而不能是惨胜,否则,如何让天庭有所忌惮,不会再降大军。 可是,这就要动用他的预备队么?不知道天庭还有什么后手,如果预备队也出手,一旦天庭再有增兵,那时可就没有底牌可用了啊。 到底要不要动用七音染的冥界大军呢? 陈玄丘纵身扑向一名灵官,挥剑斩去时,剑势果决,一往无前,而心中盘旋的念头,却仍是挣扎不定,不能断然下达决定。 …… 冥界,孟婆庄。 许多的巫族青壮男女,拿着锤叉枪棒等武器,聚集在奈何桥畔,鸦雀无声。 在他们最前面,一个颤巍巍的白发老妇人,正拄着一柄桑木杖,眺望着远方。 她时而望望天空,时而望向远方那似三本宝书叠在一起的酆都山,久久不语。 巫马有熊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焦急万分,只是对这老妇人说不出的敬畏,所以隐忍到现在,一直没有发声催促。 “娘娘!” 巫马有熊终于忍不住了:“有熊可以出战了么?” “且再等等!” 老妇人一句话,巫马有熊再如何焦急,也不敢冒犯,只得垂首。 老妇人沉吟了一下,道:“等我回来!” 说罢,老妇人一顿拐杖,登时化作一道流光,掠过了静寂无垠的冥界天空。 方圆十万丈,高不知到天宇何处的酆都山前,灰蒙蒙的天宇之中,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拄着拐杖停在了空中,用苍老的声音道:“北阴道友,请来一见!” 片刻之后,酆都山上闪出一道清光,至老妪面前而止,化作一个道人。 道人一身玄衣,面容清矍,若他在外行走,谁敢相信,这位就是冥界之主,北阴大魔王? 道人向老妪微微一笑:“娘娘,久违了。” 老妪叹息道:“在这冥界,能说说话儿的,也只有北阴道友了。只是,无数年来,你我各自忙于琐事,倒也难得一见。” 道人抬头,向天上望了一望,微笑道:“却不知今日娘娘相招,所为何事?” 老妪道:“我巫人性情直爽,后土便开门见山了!” 玄衣道人微笑道:“娘娘请讲。” 老妪道:“天庭以三界共主自居,却不行仁道。道友这九幽地府,也被其视为鱼肉,屡屡施压,想迫道友就范。而今,人间有变局出现,不知北阴道友可有打算?” 玄衣道人道:“娘娘似乎静极思动了?” 老妪淡淡地道:“只想为我巫族,换一个活法儿罢了。” 玄衣道人稽首道:“冥界、人界、天界,三界并列。如今人界立人王,为脱离天庭而战,这是人界之事,贫道不便强出头。” 老妪道:“那北阴道友何时可出头?” 玄衣道人道:“若天庭灭人界,又或者人界灭天庭,涉及三界生灭,又或者三界重新排位时,贫道当出。” 老妪想起当日以其神威,触发了陈玄丘显现的真身法相,满是褶皱的老脸上微微漾起一抹笑意:“好!好好!北阴道友,你可记住今日这番话。” 说罢,老妪转身便走。 玄衣道人微诧:“娘娘作何打算?” 老妪头也不回,化作一道流光逸去,空中只留下她袅袅一道清音:“巫人本自人间来,寄居冥界久矣,该回家看看了!” PS:求点赞月票! 第718章 冬月初四,亥時(4) 王恶想斩后羿,一剑猛似一剑,天柱众巫聚合在一起,竭力抵挡,卫护后羿大巫。 后羿仍旧稳稳地站在那里,每一箭出,必陨落一员神将天兵。 刑天此番杀得极是痛快。 他一口大斧,在天兵天将群中横趟,所向披靡。 这可是当年十二祖巫之下,赫赫有名的巫族三大战神之一,岂是这些兵将所能抵挡。 众灵官一见,立时分出近百人来,杀向刑天。 刑天第一次脱困而出时,便与这些灵官们交过手。 不过,那一次灵官们未尽全力,因为他们的目的是把刑天逼回镇压之地。 而这一次则不同,各位灵官全力施展,一口口仙剑围绕着刑天上下翻飞。 刑天跃空时,动作变换不及他们,未免吃亏,立足于大地时,却仍是稳占上风。 此时,陈玄丘竟也清醒过来,再度执起了他那口斩碎万口仙剑、不见半点豁痕的神兵。 王恶见状,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吼道:“众灵官听令,布仙剑荡魔阵!” 真武大帝的尊号之中,就有九天荡魔祖师这个尊号。 王恶是剑仙之首,最是崇高尚武力,对真武大帝那是由衷地崇拜,因而他从都天十二神煞大阵中悟出的这套剑阵,也用了“荡魔”二字。 一听都天大灵官吩咐,所有灵官齐齐飞天而起,此时这灵官们已经只剩下四百一十多人。 不过,这剑仙荡魔阵七人以上就能施展,只是人数越多,威力越大,倒也不受什么影响。 众天兵听得都天大灵官吩咐,也是纷纷腾空而起,飞上高天。 他们这一飞高,能与他们交战的,便只有擅飞行之力的妖魔,压力顿减。 沙磊一听,也弃了如疯似狂的茗儿姐妹,率领八千羽林卫在众灵官外围高空,布成圆阵。 沙磊自己手提降魔真宝杖横在最前面,冷冷盯着鹿台之上的后羿,提防他飞箭杀人。 浑身浴血的魔家四将,也是气喘吁吁,逃上高空站定。 禽族、龙族在更低一些的天空中立定,戒备地望着天庭众人的动作。 地面之上,人族修士、妖族、魔族站在无数残肢断骸的血泊之中,手握染血的兵器,望空而立。 王恶突然飞出,身化轩辕,如金光长虹,横贯虚空。 他化作众神采撷三界金精铸造的神剑,自空而旋,瞬息三匝。 六位大灵官突然涌身上前,三三成品,随其羽翼。 接着,九位大灵官再附其后,三三成品。 渐渐的,随着众灵官的加入,王恶以轩辕神剑为尖,众多剑仙为刃,仿佛凝聚成了一口巨剑。 这口剑,要比之前万剑合一还要可怕,因为那每一口剑后边,都是一位以剑入道,以剑术成仙的剑仙。 圣道之剑! 王者之剑! 剑仙之仙剑! “呜~~嗡~~~” 好像有一尊顶天立地的巨人用低沉的声音吟哦着,剑光飞旋,剑吟不断,荡尽四方阴云。 一道剑气,渐渐变得浩大无比,弥天漫地,所有灵官,渐渐合一同体,那剑气纵横,无坚不摧。 陈玄丘眼见得那道巨大的剑光虽浑然一体,但它绝不是简单的融合众人之力。 那无数追随轩辕神剑的众多剑仙,在随剑首飞行过程中,内部在按照一个奇异的轨迹不停地交换着彼此的位置。 这么多的剑仙,这么密集的程度,这么快的速度,只要有一个人错乱了位置,就会被其后边的剑仙直接杀死,但他们却是形乱阵不乱,有条不紊,迅速变换。 如此神剑,气贯长虹,谁能当之? 哪怕你能幸免于剑尖,一旦陷身剑阵之中,这无数口仙剑倒错变幻的过程中,不需要御剑者专门停下来对付你,也会被瞬间绞成肉馅,根本抵抗不得。 陈玄丘终于变色,这等威势,就算唤出他的预备队,那已然拥有数百位鬼王的幽冥大军,恐也抵挡不住。 这仙剑,不只是诛杀物理目标,纵然只有灵体的冥界阴神,也一样能瞬间绞杀。 陈玄丘沉声大喝:“散开,避其锋芒!” 陈玄丘就不信这等威势的剑阵,能无限持续下去,眼见其威势惊人,五百剑仙合为一体,威力激增何止几倍,只得令众人提防,先行闪避。 天空中,众仙剑剑光闪烁,照亮了如墨的夜空,宛如一道旋转的银河,无比璀璨,天下皆闻。 那些已失去天幕画影,不知道鹿台这边后来发生了什么的各方百姓,也看到了高空之中的异状,纷纷惶然抬头,望向天空,不知道是不是马上就要天崩地裂。 十二月美少女之首,元月三微抬眼望空,见此一幕,目光蓦然一缩,娇声道:“不好,速速布阵,日月同辉!” 鸣蜩慌张道:“大姐,孤阴不生,没有十位兄长,我们如何日月同辉?” 竹小春蛾眉一挑,大声道:“至少使得出三成威力,或可当之!” 年纪最小的十二月星回大声赞成道:“不错!人家救了我们脱困,如今当思报答,拼了吧!” 夷则赞道:“拼了!” 说罢,夷则已纵身而起,其他众姐妹见状,也是齐齐跃起于空。 天空中,剑阵所化的星河旋转愈急,如恶龙俯首,势头渐渐压向人间。 十二月美少女跃至半空,三微、夹钟、樱笋时、鸣蜩等十二位少女却不分头尾,渐渐形成一轮圆月状阵法,蓄势迎接“天罚”。 眼见得天空中众剑仙灵官结成无可匹敌的一座剑阵,地面上,黄耳立即把自己可以穿岩浆而不伤的宝甲穿在了身上。 他又急急挥手,叫他在葫中世界也调教了上百年的八个兔耳侍妾闪避,这才撇着一双爪子,望空待敌,啧啧一叹,道:“可惜,这剑阵不是法术!” 若是法术,第一次使出,他的狗血自可破之。 可这些人虽有仙力加持,这剑阵却是真武,黄耳大仙也没有办法了。 忽然,十二位身着胶衣战斗服的美少女冉冉升空,璀璨的剑光,映得她们胴体曲线无比曼妙而清晰。 黄耳不由得两眼一直,虽然是生死存亡关头,也不由得垂涎欲滴,啧啧赞道:“咦?真好身材。啧啧啧,她们这穿的什么衣服?太密实了呀,放屁会不会鼓包呢?” “放狗屁!” “放屁狗!” “狗放屁!” 旁边狮王等几位妖族大高手勃然大怒,立即叱骂不止。 妖族天庭的十二公主,可是他们心中不可亵渎的女神,黄耳这厮居然想到这么奇怪的问题。 黄耳一见犯了众怒,翻了翻狗眼,没敢反驳,他怕挨揍。 不过,黄耳心中却想:“嘁!瞧你们那没出息的劲儿,当舔狗,也没你们的份儿。” 第719章 冬月初四,亥時(5) 仙剑荡魔,四百余位剑仙已浑然一体,忽然倾斜而下,剑气激荡,顿时扩大了范围。 被其剑势激荡波及,一位龙族高手和三位禽族高手闪避不及,立时被绞入剑阵。 就连四人中肉身最为强横的那位龙族高手,也只撑了刹那,叫人看清了他被分尸的场景。 顷刻之间,血落如雨,碎肉满空。 仙剑荡魔大阵,扫荡而下,将人族、妖族、魔族修士们站立处,瞬间犁出一道宽三十丈、长百百丈的沟壑,血肉横飞。 剑阵中众剑仙翩然又起,自空中又旋一砸,使其气势不受丝毫阻滞,然后旋空再下。 就凭这一台由四百多位剑仙组成的绞肉机,若任其施为,恐在场联军,九成九都要被绞成肉糜,神魂俱灭。 这等威势,那九朵太阳真火,怕也抵挡不住吧? 要知道这神剑之速,足以在真火发挥威力之前,穿透真火。 陈玄丘这样想着,仍是抱着万一之希望,亮出了九朵太阳真火。 而太阴十二素女,也是齐齐升空,结阵以待! …… 这边鏖战时,九阳太子,却已风驰电掣地回到了扶桑神宫。 狐偃手中诛仙剑振空飞去时,便知不妙,陈玄丘那边一定是遇到了最凶险的局面。 他去地维秘境解救九阳时,也曾与陈玄丘预判过天柱折、地维绝,奉常寺倒,人王再立,可能会受到天庭反噬。 但天庭会采用什么手段,当时却无法知道。 如今看来,恐怕是天庭直接破了三界相绝的天规,派天兵天将下凡了。 饕餮、狐偃等人急奔鹿台,这时也不能约束九阳随之同行了,而是采纳了九阳的建议,九阳太子便驾遁光而去,找他们十弟去了。 十太子驾驶太阳真火的战车,结束了一天的巡弋,此时已回转扶桑仙宫,沐浴之后,正欲上榻就寝,突然九阳齐至。 这扶桑仙宫,位于太阳星上,太阳真火日夜不熄,除了扶桑神木,没有任何生灵与草木可以在此生存,孤寂之极,却也干净之极。 九阳一到,叽叽喳喳声顿时如同鸟雀齐鸣,噪声大作。 “哎呀呀,这儿还是当初旧模样儿,一点没变诶。” “老十,老十,三哥我回来啦,快快滚出来拜见。” “哈哈哈,我当年骑的小木马还在这里,你们快看,他奶奶的,老十懒惰,也不给上点儿油,一碰就吱吱嘎嘎的。” 他们正自说着,太阳神宫的门轰地一下就被撞开了,一个身材伟岸、阳光健美、长发披眉、五官俊飒的男子疯了似的冲了出来,一眼看见九个头发梳成朝天辫儿的小孩子蹦蹦跳跳的。 那健美阳刚的太阳神顿时就跟发了疟疾似的,浑身打起了摆子,哆哆嗦嗦地道:“大、大大大大大……” 大太子惊讶道:“哎呀,你是谁,为何住在我们的太阳神宫?” 二太子大怒,撸袖子道:“一定是天庭那班奸贼把十弟害了,叫人取而代之,我们杀了他!” 三太子道:“你别放屁!除了我们,谁能驾驭得了太阳战车?” 这时,那位阳刚健美的太阳神终于说全了一句话:“大哥?” 四太子惊奇地道:“咦?他是十弟吧?长得跟爹好像,一定是他,怎么长这么大了?” 五太子挖挖鼻孔道:“蠢货!我们是被困在时间停滞的异空间啊,他又不一样。” 九太子两眼放光:“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长这么高。” 只有八太子往众人后边溜边儿,嘀咕道:“坏了,小时候我老欺负他,现在他比我壮得多,可别被他看到。” 十太子本来跟九个哥哥一样,碎嘴子。 但是父母被害,九位兄长和十二个妹妹尽皆被囚。好好一个大家庭,骤然遭此大劫,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为了兄长和妹妹们不受折磨,只能继续执行巡天职责。 如此无数年下来,郁郁寡欢,早已变得极其沉默,不复当年的活泼。 再说,他也长大了,哪能那般不知轻重。 再没人比他更了解九位兄长的性情,所以,激动过后,他冷静下来,马上掌控了话语权,追问九阳太子何以脱困而出。 九阳太子有问必答,虽然期间也有其他人胡乱插话,好歹让十太子听明白了经过。 “好!若非他们以各位兄长性命胁迫,我岂会安心就范,为仇人效力?如今你我兄弟齐聚,自当再与天庭一战!” 十太子刚刚说出这句话,陈玄丘那边已经亮出了九阳心头火。 九阳这边,立生感应,马上通过太阳真火感知到了现场情形。 大太子尖叫道:“大事不好,仙官作恶,陈大哥危险了。” 二太子震惊地道:“啊!啊啊!那些阿姨是谁?为何穿着太阴地膜制成的战衣?” 三太子气不打一处来,无奈地翻白眼儿道:“老二,你能不能别再犯蠢了,那就是你妹妹,人家长大了!” 十太子听他们凌乱的只言片语,便已知道大概情形。他情知一旦追问,又得耗费许多功夫,当机立断,喝道:“速去,帮妹子打架!” 一听打架,九阳太子顿时来了精神,也顾不得聒躁了,十阳太子乱烘烘的便一窝蜂冲了出去。 …… 鹿台前高空之上,十二月美少女组成的满月状阵法迎空而去。 半空之中,她们就阵形一变,化作下弦月状,以站在最中心的七月夷则为锋刃,硬磕向仙剑荡魔大阵。 双方堪堪撞在一起时,三微娇叱一声,两翼姐妹瞬间加速,旋转而至,下弦月变成了上弦月。 位于阵法两侧的竹小春和青女,仿佛弯刃的两个锋尖,狠狠切进了仙剑荡魔阵,避开了中间最为坚不可摧的轩辕神剑。 而中间位置,季夏、麦秋和小阳、葭月四女,神力合一,齐齐挡向王恶的轩辕神剑。 “轰~~” 一声惊雷,季夏、麦秋和小阳、葭月四女被炸飞出去,口吐鲜血。 但,两翼的竹小春和青女,已狠狠切入仙剑荡魔大阵,四名剑仙在二女圆月状的利刃之下,顿时被切为两半。 他们根本不是二女挥动利刃所杀,二女只是切进去一分,将利刃一横。 快如闪电的四位剑仙,便根本来不及抵挡,被这利刃一拖,便已一分为二。 但位于中间,合四人之力迎向轩辕神剑的季夏、麦秋和小阳、葭月四女,也是利刃脱手,仰空倒飞,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王恶化剑,有往无前。 他没有片刻停滞,也没有丝毫分神去关顾那四位被杀的同伴,而是加速向四女斩去。 剑气纵横,宝光烁烁。 三微、夹钟、樱笋时、鸣蜩、夷则和星回六女齐齐抛出手中兵刃,与季夏四女遗于空中的晶莹圆刃融合在一起,形成只有一个缺口近乎满月的形状,呼啸旋转着迎向轩辕神剑。 十月合兵,天空中陡然现出大半个太阴星的投影,无穷星力,源源注入。 “轰~~” 又是一声巨响,王恶剑锋向上一挑,呼啸而空,窜向千丈高空,在其身后,无数剑光追随而去。 他们“一剑”既出,有往无回,只能用这个办法转换进攻方向,调整进攻节奏,根本不能停下,否则,位于阵列最前方的王恶,就要被紧随其后的数百口仙剑洞穿了。 此正是仙剑荡魔,有往无回。 圆月在这一击之下,也重新被震散为十件兵器,飞回十女手中。 三微、夹钟等六女虽然伤势不及季夏四女严重,却也唇角沁血。 十二月迎战五百剑仙合成的仙剑荡魔阵,终是抵不得这一个“荡”字,见了血。 反观王恶,虽然攻势受挫,却并没有受伤。 他仰空而起,旋空一匝,再度扑下来时,威力反而更盛。 三微惨然:“姐妹们,拼了吧!” 樱笋时叹了口气,微笑道:“可惜了,人家还没尝过情爱滋味呢。” 十二女攸然合拢,各自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十二件圆月状兵刃,纷纷脱手而出,在空中渐渐重垒在一起,化作一轮冰绡玉丸一般晶莹剔透的圆月,夺去了天空中月亮的光彩。 十二素女目光莹然,看着高空之上,反扑下来,气焰更盛的星河剑雨,毅然将圆月缓缓托起。 “公主殿下,不要啊!” 狮王等人如丧考妣,十二位公主竟然拼命了! 情急之下,他们就要纷纷跃起,挡在十二位公主之前,用他们的肉身,去消磨五百灵官的剑意。 妖族天庭,早成昨日黄花。 可妖族皇室,不能不留下一点血脉,他们打算拼了。 就在这时,本来只有剑光照亮的天地,蓦然间光明大作,瞬间亮如白昼。 不,这一刹那,天地之间,比白昼还要明亮,十点星光,瞬间壮大。 高天之上,十日当空! 第720章 冬月初四,亥時(6) 太阴星依照亘古不变的规律,日落月升,缓缓爬上天际。 但是忽然之间,太阴星突生感应,星力源源不绝地传输向远方,同时星体迅速向天空攀升,瞬息千里。 姮娥讶然,急急走出蟾宫,纵目远眺,厉声责问:“怎么回事,太阴星为何骤然加速?” 一个兔耳少女慌忙跪倒,惶然道:“娘娘,小婢不知,这星宫……突然之间就加快了速度。” 此时,正是十二月素女当空,将其兵刃化为满月,上引太阴星力,准备共抗仙剑荡魔大阵的时刻。 姮娥这厢还没搞明白缘由,突然之间,十日当空。 那阳光从天空射向四方,比之地面还要刺目万分。 姮娥“啊”地一声尖叫,只觉道心摇动,金身都似要被融化了。 她道行原本极浅,是天帝强封了她为太阴蟾宫之主,吸引太阴星力为己用,以保青春永驻,岁月绵长。 可她终究不是太阴星辰真正的主人,也不懂得阴阳互化的道理,此时被无比磅礴的太阳神光一照,险些身陨。 姮娥急急举袖掩面,尖叫道:“太阳神君怎么午夜升空了?快去查个明白。” 那兔婢没她那仙缘,不能尝到太阴星力的好处,此时反倒没什么难受的感觉。 她慌忙应一声是,就待飞起空中探查。 可姮娥竟发现太阴星辰竟然还在向着高空疾行,似乎要来个日月当空。 姮娥如今已经禁受不住,再往前去,如何留得命在? 她只觉得此时都已痛苦不堪,一张向来珍惜的俏靥已经因为太阴真气造反,胀红如血,体内如同沸水。 察觉太阴星仍在急速向空而行,一旦姮娥奔日,怕不要化成渣渣? 姮娥惊恐之下,只得弃了蟾宫,纵身跃到空中,顶着一张通红的脸庞,向着中央天帝的神宫疾驰而去。 十日当空,三界惊动。 只有王恶为首的仙剑荡魔大阵不为所动。 他们没有办法分神,此时谁敢分神,就是自置死地。 剑阵一往无前,仍向地面刺去。 十二月太阴素女,手托圆月,上接太阴,冉冉升起。 空中,十太子神目一扫,已然看清人间动静。 这时候,他也来不及和十二位久别重逢的妹妹叙家常,立即叫道:“十日合一!” 其他九个小太阳不着调归不着调,这时候也知道再也拖延不得。登时各自张口,自其口中吐出一口太阳心头火。 十人赶至此处时,其中九人已将陈玄丘手中太阳心头火召回,此时十口太阳心头火汇作一朵,登时化作一轮璀璨无比的太阳,光芒把十位金乌太子的身影都掩盖了下去。 高天之上,似乎只剩下它一个。 这时候,太阴星辰也飘然而至,承接了太阳光辉,那太阴星辰顿时呈现出琉璃宝光之色,将一道炽白的光束导向十二月素女共同托起的圆月,晶莹剔透,有若实质。 十日合一, 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不避凶忌! 令月合一, 花好月圆! 良辰吉时, 天地开张! 无穷伟力,喷薄而出。 王恶退无可退,只能把心一横,硬生生撞向那轮圆满之月。 “喀喇喇喇……” 有惊雷声起,却不是天地间响起的惊雷闪电。 众神采天地三界之金精铸就的轩辕神剑化身,以五百剑仙合体,汇成的这口可以劈开天地的神剑,王恶的轩辕神剑金身,寸寸断裂,化成了一场金雨,飘飘洒洒,自天而降。 一道惊魂,冲霄而起。 那是王恶的元神及时遁出,否则亦被这满月撞碎,便是圣人也复活不了他了。 这道元神逸出,当机立断,立即化作一道流光,望空便走。 上一次下凡,他弄得金身破碎。 这一次更惨,他的无上金身,也没了。 自从遇到陈玄丘,这位都天大灵官便似撞了太岁,流年不利,水逆的很。 仙剑荡魔大阵一旦发动,除非杀光对手,否则是停不住的。 五百灵官,人剑合一,纷纷撞在这轮皎洁无比的圆月之上。 他们可没有王恶那般修为,元神甚至来不及遁出,五百灵官,便如飞蛾扑火,纷纷扑在那轮圆月之上,神魂俱灭! 有日月加持,他们如何能敌得住这一轮满月? 五百灵官,直到最后一个,金身仙剑,被撞得粉粉碎,洋洋洒洒,飘落大地。 陈玄丘手中九朵太阳真火一失,就知道九阳太子到了。 他可记得,九阳说过,十日合一,黄道吉日。 此时一见,无坚不摧,令人无比挠头的五百剑仙所组剑阵,竟然土崩瓦解,陈玄丘不由得心花怒放。 日月当空, 天降金雨, 被阳光一照,金灿灿一片。 地面之人根本看不清天空了,许多人只得闭上双眼,才能抵挡那刺目的金光。 唯有蛤士蟆和黑犀两人,各自弄了一套墨镜,此时就顶在他们的鼻梁上,所以夷然不惧,仍旧仰视着天空。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仙剑之精、散碎飘零的轩辕神剑,那是天界众神采撷三界金精而制。 还有地面上无数死去的仙兵天将,香火信念凝聚的剑仙金身、还有他们的神兵利器,在这日月同辉的照耀之下,纷纷消融、瓦解。 而陈玄丘胸口,突有一道奇异光束射出,定在空中。 那轩辕神剑、仙剑之精、天兵天将之金身、之神兵,融化汇聚,纷纷遁入那道奇光之中,竟尔渐渐铸形,化作一口神兵,看起来犀利无比。 接着,五百剑仙和无数天兵神将,在日月同辉之下无所遁形、急欲逃入冥界的元神,尽被这口神剑的杀气吸摄,徒劳挣扎地被吸摄过去,吞噬入剑身之中,变成了它的养分。 这些说来话长,就只是刹那功夫,所有人双目暴盲的一刹那。 然后,那口神剑倒持,便撞入陈玄丘手中。 陈玄丘面前突然一片炽白,下意识地抬手遮目,那口神剑的剑柄却正落在他掌心。 陈玄丘张开眼,入目,赫目便是那剑锷上两个古拙的大字:戮仙! 戮仙剑? 此剑杀气好重,竟然是以五百剑仙、无数天兵为祭,以轩辕神剑为剑引,汇合无数神将天兵的金身,重新凝聚出来。 诛仙剑是剑身遭封印,而剑魂逃脱在外,穷尽无数岁月,苦等有缘人来。 而这戮仙剑,分明是毁了剑身,只留一缕剑魂,藏在这“封神榜”镇压的大地之上。 只等封神榜开,又有无数天兵神将葬命于此,作为献祭,才能由这一缕剑魂收聚仙人无穷杀气怨念壮大剑魂力量,以许多一生修剑、由剑入道、由剑成神的剑仙金身来重聚剑身。 除了黑犀和蛤士蟆,其实还有一人,看清了全部经过。 这日月同辉之威,也遮不住他的一双眼睛。 他就是六欲天之主,大魔王波旬。 波旬隐藏在人族兵伍之中,仰首望天,暗暗惋惜。 好浓的杀气、好强的怨念,可惜了,如此滋补之物,却被那口杀气甚重的剑抢了去。 不过,一想到这口剑的主人又得一剑,只等四剑认主,三界之中少不了一场大乐子。 到那时,眼前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这样一想,波旬又心花怒放起来。 陈玄丘望着手中的戮仙剑,惊喜莫名。 这口剑现世的条件,竟比第一口剑还要苛刻。非得我举旗反天,还得一战杀死如许之多的天兵神将,你才现身么? 要是这样的话,还有两口剑,要怎样难以实现的条件,才能出现? 此时,那强光一闪而逝,众神、众人、众妖魔众正缓缓恢复视力。 陈玄丘心中一动,只是心念一动,那口戮仙剑,便攸然遁入了他胸口“价值连城”玉佩的第二个字中。 五百灵官,全军覆没? 卷帘大将脸色苍白如纸,魔家四将体似筛糠。 “撤!” 卷帘大将当机立断,就要率领八千羽林和魔家四将统率的剩余天兵逃回天庭。 此时,天空中突然嗤啦啦一道电蛇狰狞。 只有闪电,没有雷鸣,因为那是有人撕裂了空间,撕出了一道无比巨大的空间裂缝。 卷帘大将横目扫去,就见一个体魄比他还要强壮几分,双手手腕套着金环,耳朵上也挂着金环、赤膊粗壮,如成人大腿的壮汉,率先从那空间裂隙中跳了出来。 满清音将遮目避光的手一拿开,就看见她大师兄巫马有熊从空间裂缝一跃而出。 满清音吃惊之下,隐身法儿差点因为心神动摇而失效。 PS:明天上午去开个会,争取今晚先码出一章来,要不就得明天下午回来码。 第721章 冬月初四,亥時(7) “不好!” 卷帘大将暗吃一惊,马上便知来者不善,不由暗叫一声苦也! 他没想到,陈玄丘竟然还有伏兵,且一直留到现在才让他们出现。 这分明是不想让这十万天兵重返天界呀! 好歹毒的心! 卷帘大将当机立断,马上把手中降妖真宝杖望空一抛,大喝道:“化天桥!” 那宝杖乃太阴星上的梭罗仙木所制,此刻日月当空,太阴十二素女将太阴星牵引了过来,太阴星力暴涨,这本是太阴星上仙木的降妖真宝杖得了太阴星力滋补,也是宝光毫气,闪烁不停,法力供给源源不绝。 被卷帘大将望空一抛,那降妖真宝杖立时化作一座接连天地的长桥。 八千羽林立时登上仙桥。 他们苦战久矣,此时登上仙桥,不必分神耗费法力腾云,顿时松了口气。 而且脚下有根,比之腾云于空,更可施展十成的本事,当下纷纷使出缩地成寸的奇功,望着仙桥彼岸疾驰而去。 巫马有熊腾空一现,见此一幕,登时大乐。 他一纵身,便向那仙桥上纵去,双拳同地挥出,腕上金环嗡然作响。 十几个天兵骇然举兵器砸来,巫马有熊双臂一振,那兵器砍中他腕上粗重的金环,铿铿铿断裂崩飞声不绝于耳。 当面两个天将,被巫马有熊双拳一击,打得金身胸膛塌陷,倒飞了出去,跃出宽有十丈的仙桥,手舞足蹈摔向地面。 从那空间裂缝里跃出来的巫族男女,一见有天桥横空,想也不想就跃了过来。 可怜卷帘大将突见天降伏兵,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陈玄丘埋伏至今的一支奇兵。 陈玄丘将这支力量埋伏在天空中,不但说明他用心歹毒,想全歼天兵。 而且,这支伏兵,必然擅长飞行,否则,何以埋伏在天空? 所以,他以宝杖化桥,本意是让本已力竭的众天兵神将有个立足之地,更占地利。 却不想这凭空跳出来的竟是一群巫族人。巫人不会飞行,若没有他这道仙桥,这些人只能横空一击,然后就要纷纷砸向地面了。 沙磊大喝道:“魔家四将,速速御敌,待我打开天门!” 卷帘大将意欲开天门,双手托天,缓缓分开。 天空高处,仙桥尽头,云气散开,缓缓现出一道门户,有飞檐斗拱、有高大门楣,金碧辉煌,庄严神圣,正是南天门。 为了逃回天庭,魔将四将也是拼了。 魔礼青振奋精神,拼起全力,将他手中青锋宝剑舞起,同时发动了“地水火风”。 他这“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当然比不了当年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再立“地水火风”,可以令天地元素重组,有如给天地三界来了个“格式化”,可以使宇宙天地一切归零,重新衍化。 魔礼青这“地水火风”却只是他最大的一记杀招,能够借用四大元素为己所用罢了。 一时间,黑风阵阵,风中有万千风刃所化的戈矛,扑向巫马有熊等人。 又有阵阵火起,火化火蛇,四处缠绕,奔袭巫族勇士。 再有一道道黑水,化作利刃,飒然削刺而去。 更有重重黄土,加持在仙桥两侧,形成不断升高的壁垒,阻止巫人跳上仙桥。 魔礼海拨动碧玉琵琶,一拨琴弦,神音阵阵,令人头晕目眩。 马上便有一些仓促跃出,尚未看清局势的巫族勇士,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头昏眼花,直挺挺地摔下云端。 魔礼红将他那混元珠伞转的飞起,上边十一件法宝,已经被南子的魔斧毁去四件,威力固然大减,但是用来打群架,倒也依旧威力不减。 魔礼寿的紫金花狐貂被鱼不惑套了去,如今只剩下两口金鞭,哇哇大叫着与巫族勇士抡鞭大战。 沙磊咬牙切齿地双手托天,天界门户随之缓缓开启。 陈玄丘一见大师兄到了,不由得又惊又喜:“难道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我的事,派师兄来帮忙了?” 刚想到这里,就见许多青年男女从空间裂缝中跳出,其中不说男子,只那女子,个个身材高挑,不在自己之下,陈玄丘顿时恍然:“他们是巫人!” 陈玄丘原没想到巫族能如此果断地参战,如今见他们出现,也不由暗赞一声:“不愧是创世之神盘的后裔骨血,果然宁折不弯。” 一时间,陈玄丘也想不到大师兄怎么会和这些人搞在一起,不过一想到师兄的姓氏,倒是隐隐有些明白了,原来师兄……本就是巫人。 陈玄丘立即叫道:“所有可飞天者,升空一战!” 众人族修士、妖族、魔族,凡能飞行者,立即奋起余勇,望空飞去。 大地之上,一时万千修士飞升,直奔天上仙桥。 仙桥之下,许多来不及跳上仙桥的巫族勇士,正砸向地面。 仙桥之上,仙族与巫族正自鏖战,刀光剑影。 如此一幕,蔚为壮观。 满清音和叶离对视了一眼,满清音道:“大师兄都现身了,我们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吧?” 叶离道:“正该如此,反正有事儿,也有个儿高的顶着。” 两个人很鸡贼地目光一碰,同时现出了原形。 满清音戟指向空中一点,大声道:“我们冲过去,阻止那厮打开天门!” 叶离抬头一看,却是惊叫道:“怕是来不及了。” 天门一开,众天兵便可返回天宫,天界也可派人支援接应。 如今南天门的大门正如拨云见月,缓缓显现出来,巨大的天界之门,缓缓开启着。 魔家四将的法器,本就适合群殴,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卷帘大将则隐身天兵天将中间,全力打开天界之门。 陈玄丘见了,顿时把心一横,同时亮出了诛仙、戮仙两口宝剑,要依仗宝剑之利,杀向卷帘大将,阻止他开天门。 仙桥如拱,卷帘大将正站在拱桥最高处,双手托天,缓缓分开。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长袍五颜六色,长发披肩,邋里邋遢。 你要细看,他眼角还有眼屎呢,估计脸也不大洗的。 这个怪人,赤着一双大脚板,虚空而立,手里提着一支毛笔,似乎还没睡醒的样子。 但他却已提起笔来,望空挥洒,左边一撇,右边一捺。 天界大门前立时便出现两根攻城战锤般的巨柱,砰砰两声,将那才开了一半的大门给撞了回去。 天门之内,正在神兵走出,似要一观外间动向。吃那大门一撞,立即倒跌了进去,估计少不得撞一个头破血流。 那怪人提起笔,笔尖又轻轻舞动几下,真有既可写斗大之字,又可写蝇头小楷的感觉。 然后,那南天门刚刚被撞得合拢的两扇大门之上,便突兀地出现了一把大锁。 大锁头,把那天门给锁死了! 嘎? 卷帘大将的一双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 接着,他就看见一声凤鸣。 卷帘大将吓得一哆嗦,抬头看去,就见天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只火凤凰。 这凤凰比那禽族女王朱雀辞的凤凰之躯还要强大数倍,翼展一开,足有千丈之宽。 这只火凤凰往那天空中一横,简直就像是一片接连天地的火烧云。 然后,那凤首一昂,凤喙一张,一道炽烈的凤凰神焰,便从凤凰口中喷出,烧向了那梭罗仙木所制的一道仙桥。 PS:会开到下午三点,匆匆回家,先码一章,然后我再躺下喘口气儿 第722章 冬月初四,亥時(8) 婵媛一口神火喷去,那桫罗神木所演化的天桥竟没有燃烧。 婵媛恼了,喝道:“老不死的,还涂什么鬼画符,快来助我一臂之力。” 她这是凰之火,要与画师配合,才是凤凰真火,威力更增一倍,她就不信,毁不去这桫罗神木之桥。 画师还未及动作,一只比婵媛娇小许多的神凰腾空而起,一口元凤真火喷去。 虽然她这口神火要远不及婵媛壮观,但这神火却更纯粹,乃是元凤之火。 元凤之火顿时破开了桫罗神木的防御,噼啪燃烧起来。 此时,婵媛的那口凰之神火才发挥了大作用,将这天之桥,迅速裹入烈焰之中。 婵媛看着对面展翅翔空的朱雀辞,面对丈夫时的彪悍之态荡然无存,嗫嚅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画师这时也如兔子见鹰,手里捉着一支笔,藏也不是,站也不是,乖乖立在那儿,仿佛一个等着挨训的孩子…… 大火一起,仙桥焚烧,巫族高手待不得了,纷纷跳桥,跃向人间。 受不了神火炙烤的天兵天将四散奔逃,却遭到了飞天而起的人族修士、妖族魔族高手的联手狙杀。 卷帘大将目眦欲裂,怒吼道:“下界,死战!” 众天兵天将听了,不再考虑四散奔逃,纷纷纵身下界,要决死一战,死也要死得有点尊严。 一位天将金盔金甲,手持一口长柄大斧,斧若磨盘,嗵地一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地面蛛纹四裂。 他横斧大喝道:“狂妄人族,竟敢抗我天兵,速来受死!” 刑天笑了,还有人敢在他刑天面前弄斧? 刑天把大斧往巨盾上一拍,嗡声嗡气地道:“狗屁的天兵,不过是老夫斧下之鬼,受死吧!” 刑天放开双腿,就扑向那员天将。 突然之间,在刑天旁边冲过去一匹人首马身的怪物,那人头马身的怪物身上,驮着一个小小少年。 小少年在马上一张嘴,那张嘴便陡然间向前一探,上嘴唇未挨着天,下嘴唇未挨着地,但也仅只于此,张得实在巨大,把那金甲神将连人带斧,一口吞了下去。 刑天诧然叫道:“饕餮?” 正是地维秘境尊主,小饕餮昱铭到了。 天上天下,再度陷入了混战。 这一次,人族联军明显占据了上风。 但天兵天将自知归路被拦,恐无幸理,个个存了必死之心,爆发出来的疯狂战力,却也让陈玄丘一方未免有些手忙脚乱。 因为人族联军现在心态变了。 现在是人族联军占了上风,所以他们不想跟天兵天将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因此一时之间,这负隅顽抗的天兵天将,倒也打出了最后的疯狂。 魔家四将为了发动他们的法宝掩护天兵逃遁,神力耗损所剩无几,情知此时强弩之末,若对上那些大妖巨魔恐也难逃一死,四人目光一碰,不约而同地趁着四下一片混战,无人特意顾及他们,纵身杀上了鹿台。 魔礼青将他的青锋宝剑一挥,一道黑风,便裹挟着数百口风刃袭向脱冠而立的殷受,誓要把他碎尸万段。 而魔礼海、魔礼红、魔礼寿则冲向月酌老人、赤忠等人,避免他们救援殷受。 谁也未料到这些神将居然连脸都不要了,居然想杀一个凡间之王泄愤,纵然发觉,此时也是救援不及了。 不料,那黑风裹挟数百口风刃扑来,殷受身上突然涌现紫红两色光芒,瞬间那将黑风镇压下去,一时云淡风清! 魔礼青一愣,魔礼海叫道:“他已成就人王,有人王之气、紫薇之气护体,道法魔功、邪祟妖术俱不能伤,使剑杀他!” 魔礼青被一语点醒,立即挺剑刺向殷受。 殷受已就位人王,得天道承认,有紫薇帝星之气、人王气运之气护体,诸法难伤,只有用物理伤害。 可是,论到物理伤害,殷受本就是武功卓绝之人,他当初身为大雍太子,竟然只身匹马,带一口刀游历天下,怕得谁来? 殷受一见诸般法术伤不了自己,顿时大笑一声,拔出锯鬼辟邪刀来,大叫道:“本王与之一战,谁插手谁乌龟!” 说罢,殷受涌身而上,宝刀一挑魔礼青的宝剑,就势一拖,斩向他的头颅。 魔家四将与殷受、月酌、赤忠等人混战起来。 与殷受交手,便用武功。 与月酌交手便用法术。 一时刀光剑影,法宝之气、法术之气纵横于鹿台之上,五颜六色,璀璨之极。 殷受天生神力,刀法刚猛,以凡人之躯而战天神,夷然不惧,虎虎生威。 魔礼青四兄弟与殷受一战,越战越是心惊。 他们倒不是怕了殷受的武功,而是怕了他那豪气干云的气概。 他是人王,是人主向天称臣,自谓天之子之后,无数年来再一次自立人王的人间之主。 他的神力,他那大开大阖的刀法,他那睥睨纵横的气概,他那人王的身份…… 这一切,都让魔家四将不由得想起了一个人,曾经,那人间最后一位人王。 大商人王,帝辛,也就是纣王! 那时候,魔家四将还是人,他们是大商之民,他们是帝辛之臣! 如今,在殷受身上,他们依稀看到了他们曾经的君王帝辛的风采。 殷受越战越勇,心中快意无比。 眼见四人舍了法宝和法术,一身武功竟也极为高明,殷受起了爱才之心,忍不住劝道:“天庭不仁,尔等如今已无退路,何不弃械投降,归附本王。寡人保你不死。” 魔家四将已经失去了封神榜的约束,恢复了自由身。又在殷受身上,依稀感应到了他们曾经的君王帝辛的风采,听到这话,凌厉的攻势顿时一缓。 但是,他们肉身早已毁去,如今封神榜被毁,他们固然恢复了自由之身,可是谁知道他们以后如何保持金身? 天帝说过,他自有办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办法,但天帝是天界之主,又有准圣修为,应该不是打诳语。 可要归附这人主呢? 也许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的金身便会涣散,便要失去寄附元神之躯。 到那时,他们要么魂归地府,要么经历天风淬炼,日月滋养,或有一日,能转化为英灵,成为浑浑噩噩灵识全失的一具黄巾力士。 一想到这样可怕的后果,魔家四将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只是交手,但他们的气势,明显已经缓和了下来。 这时,一个穿着黑袍,袍襟袖管儿处都绣着金边,手中握着一人高的黄金权杖,头上还戴了一顶七宝玲珑冠的神棍,很骚包地冒了出来。 陈玄丘怎么可能放心让殷受独自立于高台之上。虽然有月酌、赤忠等人卫护,可他们现在是与天兵神将交战啊。 所以,陈玄丘把大神棍旷子规安排在了鹿台之上,带领他的小千世界神教高手,暗中卫护殷受。 这时一见魔家四将气沮神伤,有受降之意,旷子规马上跳了出来,满脸堆笑:“啊,一二三四,迷途的羔羊。茫茫人海中,你迷失了方向,你说不清楚什么是理想……” 魔礼海陡然一枪刺向旷子规的心口。 旷子规脱口而出:“我有办法,保你金身!” 一杆银枪,锋利森寒的尺八枪尖,攸然定在了旷子规的心口之前。 PS:善哉,明天冬月初四就结束了,咩哈哈哈~~~ 第723章 冬月初四,亥時(9) 战场形势陡转急下,现在是看人族联军能否全歼这十万天兵了。 陈玄丘本欲毁了通天之桥,不料岳父岳母适时出现,心中欢喜不禁。 老鸳鸯、阴谐等禽族老臣看见退了位的老王夫妇双双出现,更是热泪盈眶。 陈玄丘见朱雀辞化为少女人形,俏生生地立在当空,与画师、婵媛正在相认,便知道自己这时候不是上前相见的时候。 毕竟,说是女婿半个儿,终究没有人家的亲生血脉那么亲。 老话说的好,女儿哭,真心实意。女婿哭,黑驴放屁。这时还是让人家父母女儿一家互叙衷肠的好。 于是,陈玄丘先收了戮仙剑,只持一柄诛仙,目光一扫战场,便盯上了如疯如魔、悍勇难当的卷帘大将。 此时,天庭一边,卷帘已是最高战力了。 凤凰真火烧了天之桥,卷帘大将急急收了神通,将那桫罗宝杖抢了回来。 好在烧的时间尚短,那桫罗宝杖实是宝物,还不曾彻底毁去。 只是,好好一口宝杖,现如今上边的宝纂、神箍、仙纹、镂饰,尽皆烧的不见了,变成了黑漆漆一根棒子,说是擀面杖或是烧火棍,那也差不了许多。 不过,它原本是化为仙桥,搭在南天门外仙石台阶之上。 凤凰真火一烧,将那仙界石阶化成了岩浆,有一大砣站在杖上,冷却后就裹在了那棒头儿上,如此一来,这根棒子就成了一口看起来极其简陋的长柄战锤。 卷帘大将沙磊便把它当成了长柄战锤,涮、曳、挂、砸、擂、冲、云、盖,打得颇有章法。 一柄大锤硬砸、硬架、硬刚,威力仍是极大,伤损了许多的大妖巨魔。 陈玄丘适时赶到,迎了上去,仙剑一挥,卷帘大将正好一锤抡出,正砸向狮王的钢爪,被陈玄丘半空截住,一剑挥过,嗖地一下,那“大锤”便少了一大块。 却原来是那天阶仙石的锤头,被陈玄丘一剑削去一大块。 这一来,卷帘大将手上顿时轻快了许多,而且削过处两端有尖,砸人更狠。 卷帘大将不禁悲笑一声,抡起这从锤变成粗陋的长柄石斧一般的兵器,复又向陈玄丘攻来。 卷帘大将将这石斧劈、砍、剁、抹、砸、搂、截,居然使得极有章法。 陈玄丘见了,也不禁赞了一声:“好功夫!” 王恶的五百灵官,只逃走他一个元神。 魔家四将的十万天兵,估摸着要全军覆没。 卷帘大将的八千羽林,现在看,也是逃不了了。 所以沙磊心中悲愤莫名,听了陈玄丘这句话,便悲笑道:“本将军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今日便使尽了浑身解数,与你决一死战!” 陈玄丘自幼随师父学的是真武之术,剑术自然精通。 而且陈玄丘这剑术也叫不出什么名堂,堂堂盘古之子、天界真武大帝,哪里需要一套一套的弄什么功法套路? 真正实用的功夫都是散手,真武大帝信手拈来,就是妙到毫巅的凌厉杀招,将它教给陈玄丘,让陈玄丘融会贯通,临战应变时自作取舍,自然妙用无穷。 天庭之上,天帝、大帝、上帝、帝君一类名号的,着实不少,听着都挺唬人。 就像西方新教,诸佛诸菩萨也是极多。 不过这其中许多别看名号吓人,只是因为资历老、人缘好,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平衡原因,得就其位。 真正有大本领的,也就那么几位。 就像人间界后来的洪某人,建了个什么天国,那王位跟批发似的往外封,搞得遍地大王,但真正掌握兵权、地位举足轻重的也就东王西王什么的那么几位。 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建立的统治,着实不够先进。 真武大帝可是还有一个名号:九天荡魔祖师。 这一称号足见其武勇,他的徒弟,武艺岂能差了。 卷帘大将自诩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陈玄丘却也是信手拈来,草木土石皆可为兵,更何况他此时持的是诛仙宝剑。 陈玄丘运剑如雨,迅疾如风。 “嗖嗖嗖嗖”一番交手,将卷帘手中那棒头儿上,天界仙石融化的“锤头”削得七零八落。 卷帘大将手上越来越轻,到最后眼见陈玄丘化削为斩,一剑劈来,剑势凌厉之极。 以此剑之利,这一下若劈得实了,宝杖都要被他一劈为二。 卷帘急忙使个“拖刀计”,卸力抽杖,腾空鹞翻,闪出百余丈去。 卷帘大将停在空中,再往杖上一看,亏得及时卸力脱身,陈玄丘那口极锋利的宝剑,竟在他杖头仙石上,削出一个月牙状儿。 原本好好的一口降妖真宝杖,现在变成月牙铲儿了。 陈玄丘大笑:“这方便铲正合你用,莫如归去,耕地种田去吧。” 卷帘大将恼羞成怒,立即把那方便铲一挥,他还真是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一时间推、压、拍、支、滚、铲、截、挑、敲、扫,诸般战法,又变成长铲的用法了。 卷帘大将身后,无名鬼鬼祟祟地露出了身形,手里拈着一块金灿灿的板砖,窥个空隙猛扑上去,一砖就拍向卷帘大将的后脑勺儿。 但这时陈玄丘已经存了杀心,不想再戏耍卷帘,他把仙剑一挥,剑如闪电,自下而上,撩向卷帘大将的肚腹,剑芒激射,令人汗毛直竖。 卷帘急急一闪,却也因此,恰恰避开身后无名拍来的一记板砖。 无名一砖拍空,周围的空间都随之一个摇曳,震荡不已。 这一下可把卷帘吓了个半死,这只是一块金块,怎么会有这么沉重的力量? 一挥之间,竟然引得空间激荡,这要拍在脑袋上,纵然我有堪堪窥得太乙之境的无上金身,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啊。 受这一吓,卷帘的决死之志顿时淡了。 本来想着有此惨败,要跟陈玄丘拼命。可如果这拼命只是他单方面的被屠杀,那还拼个什么劲儿。 卷帘急急向四下一扫,心中又是一沉。 完了! 此番下界的十万天兵、八千羽林、五百灵官,只怕一个都回不去。 卷帘立即萌生退意,先挥大铲扫向无名,逼得他一退,然后望空便走,将那月牙铲般的桫罗宝杖驾驭在身下,向着天边飞遁而去。 月牙铲头破开空间,倒比从前施展遁术还要快上三分。 人在空中,卷帘心中犹想:王恶只剩一道元神,倒不及我,还能逃个囫囵完整。却不知魔家四将下场如何,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都天大灵官,卷帘大将,四大魔将,统五百灵官、八千羽林、十万天兵下界,竟落得如此下场,难不成,这天要翻了? 第724章 冬月初四,亥時(10) 鹿台之上,魔礼海眼尖,突然看见卷帘大将弃了他的羽林卫,落荒而逃,便知大势已去。 再要捱下去,当下便要兵解了,哪还用考虑那么长远? 所以,魔礼海当机立断,马上大喝道:“兄弟们住手!” 魔家四兄弟情深似海,自家兄弟有言,其余三人想也不想,立即住手,撤了兵刃退到他身边。 魔礼青望向他,问道:“怎么?” 魔礼海道:“人王再立,未尝不是天道轮回。我们,降了吧。” 魔礼红挣扎道:“可,我等一旦断了香火,金身恐……” 魔礼海看向旷子规,道:“他说他有办法,如今已无他路,何妨一试?” 魔礼寿咬牙道:“试试就试试,反正若不成,横竖皆是一死。” 旷子规一听,眉开眼笑,道:“死不了死不了,哈哈哈哈,你等现在尚有所不知,来日必会感谢我给了你们这偌大的机缘。从此后,你们是为天做事,乃是天使了!” 旁边一位主教恭谨地道:“我教廷欲立十二圣骑士,这四人可充入其中。” 旷子规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先来先得,算你们福气。” 魔礼青四人听得莫名其妙,什么先来先得,你当是卖东西呢? 旷子规举起金杖,口中念念有词。 一旁主教有些忐忑,低声道:“大人,咱们真能维持他们的金身法相么?” 旷子规所谓念咒都是诳人的,实则是在接引葫中小千世界信徒们的香火信念出来。 听到主教担心,旷子规低声道:“都是香火信念嘛,万一管用呢,且试试。” 主教担心地道:“万一不行呢?” 旷子规无所谓地道:“不行就不行呗,咱有啥损失?” 主教一想,对啊,教皇大人真是睿智! 旷子规接引葫内信徒的香火信仰之力,加注在魔家四将身上。 魔家四将突然感觉一股香火信仰之力加身,金身顿时坚固,就连油尽灯枯的法力,也开始渐渐滋养恢复。 魔礼寿惊喜地道:“他真的有办法!” 魔礼寿刚说到这里,“扑愣”一下,他便长出一对雪白的翅膀,身上的装束也变了,雪白的天衣,周身散发出圣洁美丽的神光。 魔礼海惊讶道:“老四,你怎么了,怎么突然……” 他刚说到这里,自己的形象突然也变了,身上的金甲陡然变成了雪白的战甲,那是一套细密的锁子甲,头上出现了雪白色的战盔,手中的银枪变成了巨长的战矛,碧玉琵琶化作了单手剑与鸢盾挂在腰间…… 魔家四将莫名其妙,主教却欣喜道:“赞美主,信徒们的香火信念之力,果然可以为他们所用,他们的形象也随着信仰之力而重塑了。” 天空中,正缓缓落下的陈玄丘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眉头直跳,这就是旷子规那小子琢磨出来的形象? 旷子规向葫中土著传教,将陈玄丘称为万物之主,又说主的身边有天神追随服从。 为了区别于大千世界,于是他自己设计了一些天神形象,画成图像传示于葫中土著。 所以,葫中土著们的信仰之力被他导引到魔家四将身上,直接就改变了他们的形象,按照信徒们的认知,为他们重塑了金身。 陈玄丘看着感觉实在怪怪的,魔家四将这样子…… 要是艾曼纽?贝阿那样的大美儿一样的女性天使也就算了,四个大男人搞出这副鬼样子来,太别扭了。 于是,陈玄丘急急神念传示旷子规:“赶紧想办法把他们改回原形,我还要用他们现身说法,招降其他天庭神将呢。” 旷子规得了陈玄丘的指示,如何画图传示,教导葫中土著,从而从众信徒的形象认知着手,把魔家四将改回去,那就是旷子规的事了,陈玄丘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太阴十二月美少女和十位兄长相聚了。 一见九个叽叽喳喳的小破孩儿,三月樱笋时便嫌弃道:“多少年没见了,你们也不见长,还跟个小豆丁儿似的。” 六太子勃然大怒,跳着脚儿道:“三妹妹,你说谁小豆丁,你说谁小豆丁?” 十太子看着九个只到他腰高的九位哥哥,叹息道:“男儿当自强,诸兄再努力!” 八月竹小春笑着道:“当然你们是小豆丁,人不见长,嘴还是碎,真是和当年一模一样儿。” 竹小春笑着说着,眼泪却突然扑簌簌地落下来。 一时间,十二月素月,个个眼中含泪。 十太子目光莹然,九位长不大的小哥哥突然也沉默下来,不复聒躁活泼之相。 忽然之间,兄妹们便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多少年了,曾经何等热闹、和睦、亲热的一家人,结果父母双亡,他们各被幽禁。 他们还要背负污名,说他们是十日当空,造成了天地大劫,天庭替天行道,才诛杀九阳。 孰不知,十金乌只是驾驭太阳战车,驱使太阳星运转周天。 太阳星只有一个,便是十金乌齐出,也还是只有一个太阳星,何来造成天地大劫之说? 他们各被幽禁,历无数岁月,再相逢时,太阳仍是太阳,太阴仍是太阴,而他们,却已物是人非了,如何不心生感伤? 朱雀辞这边,也是亲人相见,感伤不已。 画师和婵媛就像一对做错了事的孩子,等着家长做出惩罚的决定。 还是朱雀辞主动唤了一声:“爹?娘?” 只这一句,多少解释都无需再言。 婵媛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 画师站在一旁,看着刚刚都不敢化作人形,以此来掩饰表情,此时却忘形地将朱雀辞揽在怀中,泪流不止的妻子,再看看她怀中已长大成人的女儿,一双眼睛也不禁湿润了。 地面上,霸下站在被他辗压成泥的一片血泊之中,抬首看着,啧啧叹息:“哎!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哎,再看看你……” 李玄龟玄甲银枪,站在一旁,把头一别愣,撅乎乎地道:“咋?你从小不管我,还有理了?我也学她?我扑你怀里号啕大哭呗?” 霸下打了个哆嗦,赶紧道:“别!我只一听,鸡皮疙瘩就起来了。” 龟灵笑吟吟地抱了父亲一下,道:“哥哥是男人嘛,男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其实哥哥也是念着爹的。” 霸下回抱了女儿一下,感动地道:“还是女儿贴心呐。” 李玄龟一抖枪上的血,把头又是一别愣。 第725章 冬月初四,亥時(11) 天柱倒,地维绝,奉常寺毁。 人王重立,日月同辉,龙凤翔空。 王恶元神逃回天庭,卷帘御杖遁向远方。 魔家四将,归顺人王。 诛,十万天兵…… 太阴十二月素女自空中落下的泪水,化作淋漓细雨。 令月祥辉,转化为净化之光。 遍地的血污、残肢,在这净化之光里,渐渐熔化、分解。 一道道灵魂,化作一点点星光,在旷野中飞舞,渐渐没入大地。 这些可都是世间甚而天上纯粹而强大的元神所化的阴魂,冥王手下十大阴帅,自封鬼帝的七音染,要度化厉鬼怨魂的地藏王,各自抢人,抢得不亦乐乎。 谈琰、安知命、宁尘、汤唯、玉衡等大神官,终是归了绮姹千蒂莎。 因为后土娘娘神念传音,给七音染传了一句话:“小丫头,你要三足鼎立,北阴容得下你?差不多,就行啦。” 一句话惊醒了七音染,这位冥界第一大佬整天都不露面,几乎叫人淡忘了他的存在。 可是,无论何时,他是冥界地府里最顶尖儿的那一位啊。 于是,七音染态度陡转,马上放弃了竞争,还很热情地帮绮姹千蒂莎介绍谈琰等人的身份。 由是,地藏对七音染观感大好,想着冥界终是冥王的地盘,而冥王有北阴大帝撑腰,多个朋友多条路,于是,两人很快就亲近了起来。 不过,十七八万的阴魂同时进入地府后,谁能招揽多少,那就各凭本领了。 十大阴帅打起旗号,人家是国营单位,事业平稳,旱涝保收。 地藏这边基业草创,主打的就是并肩创业,机遇多多。 七音染那边草莽气十足,喊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些新的阴魂出身来历各不相同,秉性喜好也不相同,此时正是懵懂状态,神智还未完全恢复,完全凭着本能喜好,各取所选,三家皆大欢喜。 鹿台下,巫马有熊与陈玄丘终得相见,满清音和叶离也赶了过来,同门聚首。 巫马有熊没有说出后土娘娘撕裂空间,放他们重返人间的事来,此时此刻,还不宜透露后土娘娘的立场和态度。 巫马有熊只说巫族受天庭压迫,生活日渐窘困。他本巫人,是以辞别师父下山,赶去冥界孟婆庄,号召巫族同胞,揭竿而起了。 满清音和叶离自然知道他在说谎,却也不能揭穿。 想想大师兄是后土娘娘传讯于师父,经师父首肯,这才下界的。满清音和叶离不由得心中惴惴。 事情有点儿不对劲儿啊,虽说如今这人族与天庭惊天动地的一战,似乎只是以小师弟为纽带,团结了人族修士、妖族、魔族、龙凤麒麟天狐四大先天神族再加上巫族组成的伐天联军。 可是后土娘娘还有师父真武大帝……,这些大人物似乎早有察觉呢。 然而,他们并没有阻止,而是在暗中推波助澜。 若非这些已经有所察觉的人物有意无意地帮人族联军隐瞒关键信息,天庭未必妄自尊大,以至于草率出兵,落得这般惨败。 人族士兵中,波旬所化的老军微微一笑,趁着月泪净尘,洗涤天地,刚刚结束大战的联军正借这月华光辉滋养身体、恢复元气,悄悄地闪身离去。 自从发现了那个人的真身本相,波旬就在有意无意地为他做着遮掩,提防三界大能有所察觉。 所以,直到这场大战爆发,这么大规模样的组织、集结,那些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高手,也没有一个产生感应,心血来潮。 不过,以波旬的无上魔功,他隐隐感觉到,似乎还有几道气机,在做着与他相同的事。 会是谁? 如果是魔道六天王之一,他贵为魔主,不可能不知道。 那么……就是天界或者冥界的某些人喽? 除了我魔道,居然还有人希望那个人能成事? 波旬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他已经活了无数年了,能让他觉得有趣的事,越来越少,可现在,他久已无聊的心,忽然又充满了兴趣。 …… 以天庭第一战将王恶挂帅,统魔家四将,率十万天兵,对天帝来说,这已经是绰绰有余的一柄牛刀了。 别人或不清楚,但昊天知道,王恶已与轩辕神剑合体,铸就剑身。 所以,只要人剑合一,重化轩辕神剑,王恶那一剑之威,甚至可以窥得到大罗境界的门槛儿,岂是等闲。 更何况还有魔家四将,统领十万天兵。 魔家四将单打独斗本领已是不凡,而他们的法宝,更是群殴的利器,由他们统兵,可以发挥出十成战力。 想当初封神大劫,擅长打群架的魔家四将以其法宝统兵,将其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开战就是大规模火力全覆盖,青云剑和碧玉琵琶,一个地水火风,一个音波震荡。 再有混元伞空中拦截、精确制导,紫金花狐貂化为飞天魔象率机动部队突击敌军阵形…… 一通操作下来,姜子牙一拍四不像,调头就跑。金吒、木吒借土遁逃命,哪吒驾起风火轮一溜烟儿不知去向,龙须虎仓惶中一头扎进了护城河…… 可是,昊天终是轻视了人族联军,他没想到这支人族联军,竟然远较他想象的强大。 他更是错估了魔家四将。 用人,人品大于态度,态度大于能力。 一个能力十成但没有态度的人,可能一成都发挥不出来,那么比起一个只有他五成能力的人,他还是弱了许多。 一个没有人品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不可能与你同甘共苦,他只想着一个人吞尽好处。所以,他的能力越大,对你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魔家四将是天庭抓壮丁抓来的,哪有什么态度。 更何况有王恶镇在上头,对他们还有考察之意,这四位更是心生抵触。 等到天兵大败,为了活命,这四位才奋起余勇,但是……已经晚了,来不及发挥他们的专长了。 所以,昊天下了旨,天兵出动,他便开始赏着歌舞,静候佳音了。 结果,佳音还没来,佳人来了。 姮娥御天而奔,直奔昊天金阙。 仙使来报,姮娥仙子到了。 昊天顿时吃了一惊,她怎么来了?这要叫天后知道,只怕从此不得清闲。 昊天急急站起,正欲寻个理由,命仙使拦客,姮娥已然飞到御前,翩然落下。 昊天定睛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我自她处走时,她还是白如雪、润如玉,吹弹得破的肌肤,怎么现在变成红人了? PS:第四章晚上写 第726章 冬月初四,亥時(12) 昊天一见姮娥变成了一个红脸美人儿,惊诧不已。 姮娥将太阴星不听驾驭,急趋天空,日月同辉的事儿一说,昊天便是心头一沉,马上传旨,命六丁六甲、值日功曹前去打探消息。 这些人比之千里眼和顺风耳打探消息要慢了许多,但是好在南天门被锁,早已惊动了南天门守将,他们唤来天兵,费了好大周折,硬生生撞开天门,已然探察人间动静去了。 因而这消息也是一道道地传到了天宫。 “报~~,十万天兵下凡,甫一照面,便着了一位人族修士以法天象地功法,泼洒地厌之血,破了腾云之术,尽皆摔落尘埃!” “报~~,人族修士有许多妖族、魔族高手相助,竟与我天兵战了个旗鼓相当。” “报~~,都天大灵官布下‘上方宝’剑阵,却被人族修士破解了。” “报,奉常神官果然背叛了,卷帘大将军颁下了天诏,已将他们尽数诛灭!” “杀的好!他们胆敢忤逆天尊……” 昊天话未说完,又是一位功曹闯了进来:“报~,太……太……太阴十二素女,重现人间了。” 昊天大惊:“你说什么?” “报~,刑天、后羿两位大巫脱困,出现在鹿台战场之上。天柱峰上的巫人反了!” “岂有此理!朕当初网开一面,他们如今竟……” “报,四海龙族参战!” “哼!算他们识相,危急关头,晓得向朕效忠,倒还有些可取之处。” “呃,启禀天帝,他们参战,是……站在人族修士一边。” 昊天自矜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你……你说什么?” “报~,禽族参战,凤凰于空!” “他们,站在哪一边?” “回……回陛下,人族!” “好好好!”天帝咬着牙笑:“一个个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全都反了。还有么?” “报,十金乌齐现于空,日月同辉,破都天大灵官仙剑荡魔阵……” 天帝脸色终于变了:“什么?十金乌也脱困了?” 这时,又是一道人影飞驰而入,速度之快,站殿神将根本拦之不及。 “陛下救我!” 那人影一声呼唤,天帝定睛望去,却是半透明的一道人影,依稀就是都天大灵官王恶的模样。 天帝愕然道:“王恶,你……你这是怎么了?” 王恶痛苦地道:“十金乌合体,成黄道吉日,十二素女的冰月轮威力倍增,毁我轩辕神剑,碎了我的无上金身。臣……臣只见机得早,逃出一线元神。” 天帝眼前一黑,茫然问道:“其他人怎么样了?朕的五百灵官、朕的十万天兵,怎么样了?” “报~~” 天帝抬起头来,脸色一片木然,一连串的坏消息,他已经麻木了。 “报!五百灵官丧命,卷帘大将架天桥,欲引我天兵还朝。突然有凤族高手以神火焚了仙桥,更有无数巫族高手出现,杀上仙桥。近战肉搏时,实无一族比得了巫人,我天兵天将死伤惨重!” 天帝怒吼道:“速速接应啊!” 那人讪然道:“本……本来是要接应的,可是突然冒出一个披发跣足的人族大修士,挥着一支画笔,画假成真,以一道金锁,锁住了天门,待我天兵撞开天门,已经……已经……” 天帝目光一厉,喝道:“已经怎样?” 那天兵垂首道:“卷帘大将逃之夭夭,一时不知去向。八千羽林,十万天兵,被……被杀光了……” “人族……人族能打败朕的十万天兵?” 天帝不敢置信,向闻讯赶来的文武众臣们看看,众文武噤若寒蝉,无一人答话。 天帝深深地吸了口气,道:“魔家四将呢,他们怎样了?” 那天兵头伏得更低,颤声道:“归……归附了人王!” “狗屁的人王!” 天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人族不可能打败朕的十万天兵。朕明白了,朕明白了,一定是‘封神榜’毁了,魔家四将失去约束,便反了朕!可恶!朕就知道,他们这种人,根本不可信!” 在场诸神中,也有上了“封神榜”,才得以封神的天将,听到这句话,看向天帝的眼神儿顿时有些不对劲儿了。 天帝一眼扫见他们古怪的神气,顿时心中一凛,不妥不妥,这个时候实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如今本就难以约束他们,万万不可再使他们离心离德。 只是话已出口,再说什么也难掩饰了。 昊天正自尴尬,岁星木德真君出班奏道:“陛下,妖族、魔族、水族、禽族,与一些大逆不道的人族修士勾结,这事属实蹊跷。 这些种族之间,本就不和,甚而互为鱼肉,怎么可能勾结起来?是谁,有这个本事把他们勾连起来?这是不可能的事啊。” 太白金德真君忙也出班奏道:“陛下,木德真君所言甚是。要让这些彼此成见甚深,而且颇有仇怨的种族尽释前嫌,缔结联盟,实比打败十万天兵还难,那么,是谁有此威望德行,促成其事?” 天帝一听,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儿,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刚刚立了新教,正开山门讲道的多宝道人。 却听太白真君道:“巫族,早已流放冥界,着由后土娘娘看管。而且天庭严控巫人的繁衍,就是天柱峰上为数不多的巫人,也是由冥界巫人中选拔而来。 那么,鹿台之战中突然冒出来的大批巫人,是从哪儿来的?陛下,不觉得这事透着蹊跷吗?” 天帝脸色又是一变,沉声道:“你是说,后土她……” 太白真君道:“娘娘神通广大,尤其深受巫人爱戴。便是她发话让巫人去死,巫人也不会拒绝。臣,实难相信,没有后土娘娘首肯,他们会突然现身人间。” 天帝一听,不由踱起了下来。 如果事涉西方教,他要如何处置,就得再三斟酌了。 因为西方教渐形壮大,自成一派势力,着实不容小觑。 可是,如果连后土也参与其中,他就更得慎重了。 皇天后土,这皇天指的就是他昊天,后土就是后土娘娘。 他是天界至尊,后土就是冥界至尊。 不过,后土身化六道后,一向不大管事儿,所以冥界便是北阴称尊。 天帝突发奇想,难不成北阴大帝也参与其中了?后土这么大的阵仗,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人间反了天庭,竟是冥界两位至尊暗中策划么?我天界,有没有他们的同谋? 忽然之间,天帝又想到了真武大帝,对这位创世之子,他是又拉又防。 不过这无数年来,倒也没见真武对天庭有什么不满的言行,他应该没有参与其事吧? 思来想去,天帝忽然发现,明里暗里和他不对付的高手,竟然还有如许之多。 经过无数年的发展,天庭虽已不是当年徒具其名无人可用的天庭,显然也还没有到了唯我独尊的境界啊。 天帝深深吸了口气,愤怒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淡然吩咐道:“太白!” 太白真君欠身道:“臣在!” 天帝道:“你去冥界走一遭,探个究竟!” 太白真君连忙俯首道:“臣,遵旨。” 姮娥在一旁实在按捺不住了,上前奏道:“陛下,姮娥求陛下援手,讨几片扶桑叶儿来。” 她委屈地扬起一张五官姣好,只是红得发紫的脸蛋儿来,委委屈屈地道:“人家的容颜都要毁了。” 一旁王恶忙也抢上两步,叫道:“陛下救我!” PS:还有第五章!马上! 第727章 冬月初四,亥時(13) 谈太师等人与天神相抗,宁死不屈,大小茗儿哭得泪人儿一般。直到陈玄丘与冥界的七音染取得联系,得知谈太师等人情况,上前安抚二人,悄悄说明,谈太师等一生只修精神,念力强大,是以成为鬼雄。 此等强大阴魂,没有堕入轮回,而是被地藏王收为部下,保有生前一切记忆与情感。虽然阴阳两隔,但他自有办法带二女入冥界探望父亲。 二女听说父亲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的生命模式,而且可以时常去探望他,这才收住悲声。 此时,为了避免惊世骇俗,陈玄丘让十位金乌太子将太阳星驱走,天空中独留一轮硕大的圆月,将清辉洒满大地。 殷受兴冲冲地下了鹿台,就要来向陈玄丘炫耀,他可是与天庭神将一战,未曾落了下风。 可陈玄丘此时哪有闲功夫与他叙谈? 抬头看看天色,月将中天,陈玄丘顿时一惊,这一日,即将过去了。 反天之战拉开了序幕,接下来,必将迎来天帝暴风雨般的反击,西天这支大粗腿,至少在眼下,是还有紧紧抱住的必要的。 于是,殷受刚跑到陈玄丘面前,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陈玄丘已飞天而起,用所有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今天西方新教,开立山门,教主讲道,以一日为限。此时入门听经者,即为弟子。西方自有神通,助益诸位修行,有意投入西方新教门下者,且来!” 说罢,陈玄丘抛出了他的紫金葫芦,那葫芦迅速变大,如同浮于空中的一艘巨舰。 陈玄丘就在葫芦头部站定,许多早已被他提前打过招呼的大妖巨魔、人族修士,见状毫不犹豫,纷纷跃上葫芦。 也有站立不动的,比如殷受,他是人王,是人间至尊,安有拜在他人门庭之下的道理? 画师、婵媛和朱雀辞一家三口也是动也不动。 凤凰一族,生性高傲,岂肯向人低头。什么西方新教,他们才不屑理会。 凤凰家的血脉神通,但能练到极至,已是不逊于三界任何一位大修士,何求去参求其他法门。 就连月酌这位凤凰血统的疯狂崇拜者,都不为所动,他现在就像一个小迷弟,只想上前拜见画师和婵媛。 巫马有熊也没有动,他是真武首徒,师父所授,足够他一生消受了。 满清音在一旁担心地道:“虽说只是拜入教门,与师门并不同,可……未请示师父,小师弟这么做,会不会被师父责难啊?” 叶离满不在乎地道:“哎呀,二姐,你还没看出来吗?小师弟猴精猴精儿的,最擅长借力打力,他这是不想连累师父,才跑去西天的。 教门入就入了,怕什么咧?那个多宝先是截教,再是阐教,然后入西方旧教,现在又自立新教,跳来跳去的,又有谁管他了?” 巫马有熊微微一笑,道:“三妹所言甚是,小师弟他……” 旁边忽有一人道:“大师兄、两位师姐,你们既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小弟也先去了。” 无名说罢,腾空而起。 巫马有熊惊了一下,讪然道:“小……小小师弟?” 殷受身边,孔九翎迟疑了一下,忽然向殷受拱手道:“大王,臣的修行迟滞多年,卡于瓶颈,不得寸进。闻西方教门有顿悟之道,或许于臣有所助益,所以臣也想去听一听经。” 殷受不以为然地挥手道:“去罢去罢,寡人许你十日假期,早去早回。” 孔九翎大喜,拜谢了大王,立即纵身跃上紫金葫芦。 陈玄丘待那葫上众人站定,再无人向上跃起,立即遁空而行,直向西方行去。 以他如今法力,再驾驭这葫芦,速度与当初实不可同日而遇,虽然没有凤凰游那般瞬息万里的神通,却也快速之极。 紫金葫芦风驰电掣,直奔西方灵鹫山。 大雷音寺内,多宝道人讲经,从昨夜子时刚过,直至如今,口不干,舌不燥,声音清朗,不缓不疾。 不过,从时间上看,却是即将再到子时,结束一天的传道了。 摩诃萨在座内,本来专注听经,结合自身进境修为,暗自品咂,颇有收益。 突然,他若有所感,掐指一算,一天时光即将过去。 摩诃萨把双眼一扫,一双眉头不由轻轻皱了起来。 陈玄丘还没来,陈玄丘答应的可以一壮新教行色的数千一等一的高手弟子,也是一个未到。 摩诃萨不禁微微不安,出什么事了?他总不会食言而肥吧? 多宝与上方讲道,深入浅出,鞭辟入理,把他悟道所道,用最容易理解的话语,讲解给众人倾听。 此时午夜将至,多宝突然一阵心悸,不由停了讲经。 多宝暗暗以天眼通探去,一切极远、幽暗、微细或甚深者处,无不可见,无不可知,瞬间了然了人间鹿台处发生的一切,纵然以他如今的修为,心里也不由翻了个个儿。 大自在大欢喜天人师菩萨,竟在人间闯出如此弥天大祸? 这…… 若允他入了山门,这因果岂不是要由我西方新教接下了? 可,若不允他入山门,本座刚刚说过佛门广大,无不可度,这事传扬出去,本座如何自处? 只一动念,多宝便以神念联系上了西方二圣,西方二圣只论魄力的话还不如多宝呢,一听之下,立刻就纠结上了。 让他进山门…… 不让他进山门…… 二圣都快得了殷受当初一般的选择困难症了。 接引恨不得揪一朵莲花,一瓣瓣揪下来数着,让天意做个决定。 就在这时,多宝又是一道神念传来:“两位老师,不必想了。贫道决定大开山门,接引天人师菩萨入山门。” 准提道人讶然道:“多宝何以突然有了决断?” 多宝苦笑的声音传来:“陈玄丘未到西天,便现出了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法相,招摇于空,丝毫不加遮掩。除非贫道关了山门,就此归去,否则,断然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了。” 接引和准提对视了一眼,这不是耍流氓么? 啧!这不要脸的作风,真是随我! 雷音宝刹,多宝上座,不疾不徐,照讲如故。 虽然他已决意大开山门,但陈玄丘一行人能否及时赶到,还要看他自己的缘份。 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 佛门广大,难渡无缘之人。 一切随缘吧。 多宝徐徐讲来,一日之经义,渐收尾声。 便在此时,陈玄丘以紫金葫芦为船,载四千八百善士,抵达灵山,正过山门。 宝刹之内,徐徐传来多宝道人最后一句话:“吾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不必执著于此。我佛无量光寿!” “当~~” 钵形玉磬一声响,清音袅袅,涟漪般荡开,传遍西方佛土。 “善哉!” 刚刚过了山门,陈玄丘以大欢喜大自在天人师菩萨法相,端立巨舰一般的紫金葫芦之上,双掌合什,赞了一句。 世尊传道,首日开讲,洋洋万言,句句精要。 玄丘与其追随者四千八百众,只得一句,欢喜不禁! PS:啊哈~ 第728章 自成一宗 陈玄丘匆匆赶到雷音宝刹,却只得了一句“吾以一音演说法,众生随类各得解。” 但多宝道人讲了一天的经,这经义都是什么? 不知道,他没听见。 不过,“众生随类各得解”嘛,所以,听了又如何,没听又如何? 我自有我理解,自然随心所欲。 八宝桂树迎风摇曳,落英缤纷。 陈玄丘伸出食中二指,信手拈住一瓣飘来的桂花,望着上座的多宝道人微微一笑。 多宝坐在上首,一见陈玄丘到了,只听了自己最后一句话,便面露神秘微笑,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厮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对这个无意中一句话,对自己有了点化之功的陈玄丘,多宝不知为何,始终有一种莫名的…… 他也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是敬?是畏? 不可能,这太荒唐了。 或许只是既器重他,又有些怕他胆大妄为的患得患失吧? 多宝也说不清楚,只是见这陈玄丘拈花一笑,娑婆教主心里便有些发毛。 世尊当机立断,马上预做埋伏。 多宝道人一指陈玄丘,赞许道:“吾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正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实难一一言说。 吾以观察智,以心传心,众人悟得多寡,存乎一心。天人师菩萨拈花一笑,顿悟根本,由是可证菩提。故,吾于教外别传一宗,以天人师菩萨为自在王佛,望汝能护持一宗,相续不断,造福众生。” 一时间,在座诸佛、诸菩萨、诸罗汉、诸尊者人人露出艳羡之色,向陈玄丘合什礼拜,参见自在王佛,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功德无量”之号,响彻佛土。 陈玄丘先是微微一愣,这一不小心,又升官了? 但是看到世尊若有深意的一眸,陈玄丘顿时恍然。 我今封你为佛,我是佛,你也是佛,咱俩从身份上来说,从此平起平坐了喔? 所以呐,我是干涉不了你,也不会干涉你的。 我于教外,为你别开一宗,由你担任宗主,你就把你带来的这些惹祸精全都收进去吧。 大家红花绿叶白莲藕,有福同享。你若闯出名堂,本座也脸上有光。 你若惹了祸,呵呵,我既管不得你,你又自立一宗,关我何事? 死道友,莫死贫道。 死道友,莫死贫道…… 陈玄丘心道:“世尊真不愧是受西方二圣熏陶多年,做为他们最得意的衣钵传人,这行事作风,当真学到手了。正好,我只借你山门,暂避锋芒。等我真正亮出獠牙时,你想护我也是护不住的,正好求一个逍遥自在。” 于是,陈玄丘向上座的多宝和宝刹内向他行礼道喜的诸人合什还礼,皆大欢喜。 多宝这才向随陈玄丘而来的众人一一望去,看见孔九翎,多宝双眉一挑,大是欢喜。 他在截教时,本与一位孔雀化身的道友交好。而且孔雀为凤凰旁支,亦极尊贵,今竟有禽族尊贵血脉来投,自然脸上有光。 于是,多宝开金口,封孔九翎为孔雀大明王菩萨,菩提灌顶,顿悟智慧。 再一转眸,多宝颜色更喜,陈玄丘见他喜形于色,转眼一看,顿时唬了一跳。 长腿细腰、胸器逼人,身材高挑婀娜,竟是龙女敖鸾,她怎么也来了? 敖鸾示威地横了陈玄丘一眼,人家在他身后站了半天,偏他眼瞎,竟看不见。 陈玄丘引来的人,人族极少,魔族也极少,基本上以妖族居多,放眼望去,在多宝眼中,俱可一眼便看见本相,真是各种飞禽走兽,济济一堂 。 好在多宝原本是通天教主座下首席大弟子,通天教主有教无类,是最早灌彻众生平等理念的圣人,门下弟子多有妖族,多宝早就见惯不怪了。 于是,又看见黑犀、佘夫人、黄耳……,黄耳变成宠妻狂魔了,居然把他那八个兔女郎也一并带来了。 多宝便也不再一一授封,先立十二护法神将,是为金毗罗大将,即子鼠。伐折罗大将,即丑牛。再立迷企罗大将,即为寅虎…… 以此十二生肖,顿时划出一群,其首领为神将,其部属同族自然各归门下。然后再就其他信众予以授封。 陈玄丘没听都封了他们些什么名号,他正在想,多宝许我自立一宗,我这山门,立在哪儿合适呢? …… 这厢多宝大开山门,兼收并蓄。 那边,太白真君却是破开空间,踏入了冥界大地。 太白真君望着高高不见其顶,有如三本巨著垒成一座高山的酆都山,踏空飞去,及至山下,便向山上行了一礼,朗声道:“天界太白真君,奉上界天帝法旨,求见北阴大帝。” 须臾,一位判官从那酆都山上腾空而起,站到了太白真君对面。 太白真君一见,心中颇为不喜,北阴大帝当然不会前来迎他,但他以为,至少冥王会亲身一迎吧? 毕竟他不但是一方星君,尊贵无比,而且此来代表天帝。 却不想冥界竟只派了一个判官,看他两眼无神的样子,大概这一两天死人太多,他熬夜加班所至。 哎,打工人不易呀! 这样一想,太白真君便息了心头怒气,对那判官道:“吾奉天帝旨意而来,求见北阴大帝。” 判官打个哈欠,道:“对不住,星君来的不巧,大帝闭关多年了,尚未出关。” 太白真君道:“既如此,请冥王陛下一见。” 判官道:“冥后娘娘待产,冥王陛下紧张万分,时刻守在身旁,暂不见客。” 客? 谁是客? 我奉天帝旨意而来…… 想到天庭虽屡屡施压,但冥界尚未低头就范,向天帝称臣,太白真君只能不去计较这一说辞,但语气却已强硬了几分。 太白真君道:“那么,就有劳足下,将天帝旨意传晓冥王了。天帝垂询两件事。” “不知天界上帝欲请教何事,星君但说无妨。” 太白真君假装没听见他话里加重了语气强调的“请教”二字,说道:“天帝问,居于孟婆庄的巫族何以破开空间,返回人界。冥王身为冥界之主,何以纵容其行为?” 判官乜视着太白真君,晒然道:“巫族居于孟婆庄,乃后土娘娘的亲族做客,非我冥界中人,不受冥王管辖。他们既是来做客,何时来,何时走,与我冥王何干?” 太白真君硬着嗓音道:“好!冥王若是如此答复,我自会转告天帝。” 那判官呲牙一笑,道:“崔某此来,正是代表冥王陛下。这两日地府新增阴魂无数,崔某忙得很,不知星君还有何事,还请快快道来。” 太白真君道:“本星君正要说。天帝问,人族中近日多有冒犯神威,遭到天谴者,魂归地府。此等人大逆不道,罪无可恕,当贬入畜生道,以儆效尤,不知地府如何处置的。” 崔判官道:“赏罚裁断,自有地府律条,无需天帝过问。不过,天庭地府,一向友好,崔某个人,倒是可以向星君透露一二。” 太白真君忍了忍气,道:“请教?” 崔判官眉开眼笑,道:“地府神职,一向空缺多多,致使地府运行颇多迟滞。近两日堕入地府者,多为神念纯粹而强大的阴魂。 冥王陛下求贤若渴,唯才是举,分授神职,用不了多久,相信地府就可高效运转,三界更加平衡啦。” 太白真君怒道:“他们忤逆天庭,罪大恶极,却反授神职,加以重用?” 崔判官道:“这不是没忤逆冥王么?” 还不等太白真君发火,崔判官便嘻皮笑脸地道:“开个玩笑,哈哈。只消先喂他们一碗孟婆汤,前尘尽忘,从此受地府约束,勤恳做事,以此为其往昔罪孽赎罪。如此处理,冥王陛下何等英明。” 太白真君的脸已经黑了,崔判官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星君要问巫人离开冥界之事,往那边去,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里之外,过奈何桥,往孟婆庄中,求教后土娘娘便是。” 太白星君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他以武力见长,此时已经冲上去一拳打烂崔判官的鼻子。 崔判官讶然道:“星君奉天帝旨意而来,难不成竟不敢去见后土娘娘?” 太白星君冷笑一声,身形一转,便向孟婆庄方向飞驰而去。 PS:上部《人间界》结束,中部《神的国》开启。 第729章 背运的太白 太白真君在酆都山下碰了颗钉子,气咻咻直奔奈何桥畔的孟婆庄。 正行间,太白忽见前方一座奇峰,拔地而起,虽不及酆都山恢宏壮观,却胜在山势奇秀,尤其是一眼望去,山上草丛葱郁,竟有片片绿色。 要知道在这冥界,由于生态环境与人间有异,虽然也有植物,却大多与人间的植物不甚相同,颜色颇多诡奇。 见此奇异一幕,太白真君不觉放慢了速度,地府是天庭一直想要渗透的地方。 要知道大道三千,而地府就掌握着生和死两道规则,这在三千大道中也是极重要的规则,若不能控制冥界,何谈三界之主。 因此,发现如此奇异一幕,太白立时放慢了速度,想一探究竟,说不定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禀报天帝。 现如今,封神榜已毁,很多星君失去了约束,天帝对他们必然不甚放心,不敢再交托重任给他们,那自己说不定就有机会再进一步。 太白真君落在山前,抬头望去,就见山前一片峭壁,有岩松盘曲其上,石壁上有“忉利”两个大字。 太白心想,原来此山名为忉利山。冥界有此奇山,绝非寻常鬼修潜居之地,不妨一探究竟。 太白便朗声道:“天界太白真君,途经此地,不知忉利山上,是哪位鬼修高人在此潜居?” 太白真君高声说罢,只片刻功夫,山中便转出两个人来,瞧着太白,眼神儿古怪。 其中一人道:“天界神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白哈哈一笑,抚须道:“你等还要怀疑么?天庭为三界共主,何处不可去?何处去不得?” 说罢,他才乜着二人,道:“你这山上,不知是哪位鬼修高人居此啊?”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点点头道:“如此狂妄,应该是自命高贵的天人无疑了。” 另外一个目光一厉,道:“他既来了,岂能轻易放过?” 先一人道:“我正有此意!” 太白心中警铃大作,沉声道:“你二人这是何意?要知道,本星君乃天界之神,西方太白金德真君,尔等胆敢冒犯……” 他刚说到这里,那二人突然纵身而起,扑向太白,半空中便由血肉饱满的一个活人化作了两具浑身鬼火熊熊的骷髅。 那骷髅两只眼窝中也是鬼火熊熊,挥拳打出,鬼火呼啸,中间的惨白骨头若隐若现。 太白急挥拂尘,运神力抵挡二人。 但他是靠文教之功而成神,并不擅长武力,只消片刻功夫,就被两个浑身浴火的骷髅夺了拂尘,扫去了帽子,打脱了鞋子,打得太白抱头尖叫,狼狈逃窜。 “住手,尔等为何擅自动手伤人?” 山中突又转出一人,一见两具烈火骷髅正在痛殴太白,立即高声喝止。 那两个烈火骷髅一见来人,立即停了动作,重新化作人形,文质彬彬,斯文儒雅模样。 其中一人向山中来人稽首道:“汤少祝,这人乃是一个天人,不知何故来到冥界。我二人气不过,是以痛揍了他一番。” 那人一听,双瞳登时变成惨绿,眸中隐隐有鬼火闪烁,冷冷地道:“天界之人?” 这说话的,正是汤唯。 他盯着手上托着打掉的牙齿一颗的太白真君,一脸狼狈,完全看不出他是天界神人。 不过那两人都是奉常寺神官,而且就是他这一脉的,当初随着他一起加入涅槃的好兄弟。生前死后,对他都是忠心耿耿,所以汤唯丝毫不怀疑二人的话。 他瞪着太白,冷冷地道:“你是天人?” 太白一瞧,这人好像并不是要救他,只消他说出自己来自上界,恐怕又要被此人痛殴一番。 这忉利山上住的都是什么人,为何如此仇视天人,而且竟敢殴打天官? 太白讷讷不能言,汤唯已经明白,此人如此吱唔,应该真是来自天庭,登时心头火起,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 汤唯双掌一拍一分,两道惨绿色的灵魂之鞭,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汤唯手腕一抖,当空炸出两个叫人汗毛直竖的鞭花,“啪啪”两声,便向太白狠狠抽去。 这一鞭只要被他抽中,只怕连灵魂都要抽成重伤。 太白哪敢怠慢,立即趋身急避,奈何先前二人,却是身形一晃,便正堵住他的去路。 突然,天空中惊雷一闪,汤唯突然凝固在那儿,他的双鞭,还保持着奋力挥于空中的样子,鞭子扭曲的痕迹,蕴含着爆炸般的力量。 山中,悠悠一声叹息,一个浑厚中透着些苍老的声音道:“往事已矣,前尘恩怨,何必仍是纠缠不清。且放他去吧,来日若有纠缠,自当一决雌雄。” 那两个拦住太白去路的鬼将立即向山上合什行礼,恭声道:“谨遵太师之命。” 山上又是悠悠一声叹息:“此间已无谈太师,这里是地藏菩萨道场,吾也只是地藏身前一胁侍尊者罢了。尔等回山吧。” 这句话说罢,汤唯突然能动了,只是手中两支鬼火凝聚的长鞭,却已倏然不见。 汤少祝,谈太师…… 听着这称呼,太白终于恍然大悟,失声道:“你们是奉常神官!” 汤唯一眼望来,目光森然如剑,太白怵然退了一步。 汤唯晒然,鄙夷地语气道:“神啊?神哈!哈哈哈哈……” 汤唯大笑,袍袖洒洒而去。 太白真君虽又羞又恼,却终是不能鼓起勇气与之一战,只能眼睁睁看着汤唯大笑上山。 孟婆庄前,太白真君终于赶到了。 他帽子已失,鞋子也丢了一只,虽可变换衣衫,但在后土娘娘这种准圣面前,变化并无作用,那无异于赤身裸体。 所以,所以太白真君在挣钱挣疯了的巫人面前,只能当了自己的腰间玉佩,换来一身巫人衣衫。 这巫人虽然大多出了冥界,但老弱儿童却仍在这里,受娘娘庇护,倒也有人做生意。 只是那衣袍,因为他的体型原因,只能买十三四岁还未长开的巫人少年衣衫,穿在身上,那颜色纹饰,啧! 太少兴了。 太白真君亮明身份,求见后土娘娘。 他在孟婆庄前只等了片刻,就有两个巫人童子赶来,将他请上堂去。 后土娘娘亲自接见! 太白真君受宠若惊,看看人家后土娘娘的作派,再看看北阴大帝的作派,这人的差距啊,实在不是一点半点儿。 太白真君被引入大厅,赫然就见上首蒲团上盘膝坐定一人。 这人身材极是高挑,比他高出两头,却是一个虽然高大,却极匀称美丽的女子。 这女子发束嵌七宝镂五玉紫金犀角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火焰珠心的抹额,穿一件白色龙鳞状半身铠甲。 下着一条白色龙鳞状及膝战裙,脚下一双细鳞倒卷千层浪的长筒战靴,一双足有一米二五的大长腿,浑圆如玉柱,小麦色的肌肤细腻柔滑。 一双修长大腿盘叠着,反而更加诱人。 在她右手边,是一口古桑木柄,黝黑厚背的战斧,那锋利的斧刃上,一道弧形的光亮曲线,仿佛是一道危险的上弦月,闪烁着森寒的锋光。 太白真君大惊,后土娘娘居然现出了真身法相! 太白不敢多看,赶紧上前两步,虔诚礼拜:“娘娘,小臣奉天帝御旨而来,询问一件事情。” 后土淡淡扫他一眼,问道:“昊天有什么事情问我?” 太白硬着头皮道:“娘娘,近日,有人族修士纠结妖魔两族,反抗天庭,击杀天兵。而……而巫族勇士,多有参与。昔年,天帝与娘娘曾有约定,巫族居于地府,再不干涉三界之事,却不知如今……为何如此?” “此一时,彼一时,时移事宜,安能一成不变?” 太白瞠目道:“小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后土提过大斧,拍着斧面,感慨道:“人口多了!地不够分,房子贵呀。” 太白真君愕然:“什么?” 后土娘娘悠然道:“前些年呐,我的族人无意间挖到一条金矿,巫族后裔繁衍的规矩,你回去可以查一查,是以黄金数量而定的。 这一来呢,我巫族后人可就铆足了劲地生起孩子来了,人口一多,地方就不够住了。所以,我就打发那些青壮出去做工,倒也不算长住人间,只是出去做工,赚钱养家糊口,这一来,住的问题也解决了,岂不两全齐美。” 太白道:“可……可地方不够了,冥界地方还大得很呐!” 后土娘娘理直气壮地道:“我与北阴也算旧友,怎么好意思抢他的地盘。天庭我更不敢抢,只好打发他们去人间了。” 太白真君的眼珠子惊愕的都快要瞪出来了,打破他的头,他也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理由。 第730章 咄咄逼人 太白真君额上青筋暴突了一下,咬着牙,陪着笑,问道:“好!便如娘娘所言,他们只是去人间……做工。可……他们参与人间之战,协助人族,对抗天庭,这……又作何解释呢?” 后土娘娘疑惑地道:“这个,我也不知了。啊!我巫人栖息之地有限,这里的环境又不好种植,无数岁月下来,我巫人后裔,连如何开垦种地都不会了,徒具一个强壮的身体,他们离开时,也曾向本座说过,或会寻些保镖护院、受人雇佣的活计,许是因此,才为人族而战吧。” 后土娘娘这么一说,巫马有熊一帮人,成了雇佣兵了。 太白真君明知道后土这是在调侃他,甚至是“啪啪啪”地扇天庭的大嘴巴子,奈何他又不是天帝,哪有胆量指斥什么。 再说,后土腿上就横着那口大斧,真要一刀削下他的脑袋来,顶多对天帝说一声抱歉,也没什么严重后果,他敢放肆么? 后土看着太白,突地莞尔一笑,道:“本座倒是好奇,人族一向敬天,对天庭敬畏莫名。如今何以竟敢反天,你们天庭,做了什么,惹得人族如此愤怒啊?” 太白真君老脸通红,吱唔半天,狼狈地道:“这个,实非小仙所知了,小仙只是奉天帝法旨,前来求教于娘娘。咳,既然如此,那小仙就告退了。” “去吧去吧,代我向玉帝、王母问好!” 后土娘娘笑眯眯地说了一句,她跟玉帝是同一级别的大修士,而且她身化六道,补全冥界,于三界而言,重要性比天帝还大,天道都不会把她怎么样,她怕谁? 太白真君狼狈而出,直到出了孟婆庄,跨过奈何桥,才敢腾空而起,扭头回望孟婆庄方向,恶狠狠地放狠话:“哼!你竟敢如此无视我天庭!你说他们只是受人族雇佣,好啊!好啊!待我天庭点起天兵,讨伐人间,便杀光了他们,你也该无话可说了。” 说着,太白真君冉冉升起,飞向高空,把拂尘一挥,就要打开空间裂隙。 当日卷帘大将是要打开一道供十万天兵通过的通道,所以吃力,而太白只要开启一道只供他一人通过的缝隙,所以就容易许多了。 不料,拂尘一挥,神力过处,天空中忽然“哎哟”一声,有人叫道:“谁扫我!” 太白真君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灰袍连衣帽的女子。 因为那服饰与灰蒙蒙的天色相近,他又不曾想过上边有人,所以此时才看清。 那女子虽是一身最不提色的灰袍,但连帽下一张面孔,却是百媚千娇,说不出的诱人。 那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简直没有一个男人见了,不想融化在那温柔妩媚的眼波里。 女子本来一脸的嗔怒,瞧见太白真君模样,怒容却是消失了。 女子道:“哎呀,原来是巫族人,你怎么竟有本领御空飞行的?哈,小兄弟,你这长相,可是有点着急。” 这女子正是七音染,七音染收了不少强大阴魂,其中不乏天兵天将之魂魄,向他们问起人间动静,这才知道陈玄丘搞出了这么大的阵仗。 七音染顿时就不高兴了,是陈玄丘让她回冥界发展势力的,她如今兵强马壮的,结果陈玄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居然直到战事结束,都没召她出战,这不是耍人玩儿么? 七音染很生气,阴人谁不会啊! 所以她想回葫中世界一趟,她要把她从五通那里学来的十三部三十八卷六百七十一篇房中秘术,倾囊传授给吉祥。 如果有机会,什么敖鸾啊妲己啊,她都打算教一教,兵不血刃的便能报仇了。 不料,她刚要撕开空间离开冥界,却被人所阻,一见是个穿着巫族少年衣服的人,满脸褶子,而且居然还能飞天,不禁十分好奇。 太白听她说自己“长得有点着急”,不禁脸色一沉,道:“本尊乃天界星君,尔是何人,胆敢出言奚落,冒犯上仙。” 七音染一听,讶然道:“你是天庭仙人?来冥界做什么?” 太白道:“人间有贼逆陈玄丘,胆大包大,竟敢忤逆神明。期间有阴人参与,本尊下界,乃是奉……,哎呀呀呀呀……” 太白话犹未了,一只趾若卧蚕宝宝,掌似纤盈鹅蹼的玉足,也未着袜儿,就那么鞭子似的甩过来,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 太白真君脸都被踢歪了,带着两管鼻血,远远飞了出去。 七音染沾沾自喜地道:“虽未参与人界一战,好歹也算揍过仙人了,哈哈,好不快活。” 说罢,她便撕开空间,往里一跳。 等太白真君暴跳如雷地飞回来,天宇早已恢复正常,连人家去了哪一界,他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揍他。 冥界,对我们天庭太不友好了! 几乎从上到下,人人皆怀恶意。 这是很不好的苗头啊! 太白真君咬牙切齿地想,我得马上禀报天帝! …… 陈玄丘在最后一刻赶到灵山,得了道果,证自在王佛果位。 不过,多宝世尊显然有些怕了他惹事的本领,别出心裁地于教外另立一宗。 这也就是说,他也属于西方新教,但他是另立别宗,属于旁支,自成一派。 因此,名义上属于西方新教,但基本上自负盈亏,与新教无涉。 如此一来,他们连块地盘都没有。 旁人证了果位,自有道场分封、神殿授予,他得自己想办法。 于是,陈玄丘就在那船儿一般大小的紫金葫芦上,召集四千八百自在宗弟子,商量去处。 得封婀妮珞神将的敖鸾兴冲冲地道:“不如去东海啊,东海多仙岛,觅一大岛,便是本宗弟子再多十倍也住得下,那儿山水秀丽,最适宜修行,且少受凡尘滋扰。” 这位长腿细腰的美人儿竭力说服大家,心中只想着,若是到了我的娘家,还怕老娘不能摆布得了你? 得封照渡罗神将的黄耳则道:“不如我们去南疆兔儿谷啊,那里地处深山,人迹罕至,正适合我等修行人居住。” 看他旁边眼巴巴瞅着他的唵迪络神将,也就是他的兔儿妹妹,显然,这是羞怯胆小的小兔女怂恿黄耳说出来的。 陈玄丘终于明白为什么项羽当初想要继续征战那么艰难,赵匡胤想迁都洛阳却办不到、朱元璋那么有魄力的人物,曾想定都燕京或长安,最后也只能妥协,定都于金陵了。 有些人呐,太恋家、太守旧了,境界不行啊! 看来关键时刻,还得自己来一锤定音。 于是,自在王佛咳嗽了一声,现场马上安静了,所有人都看向他。 无名在一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做为小师兄的心腹小师弟,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师兄? 师兄的道场,当然是选在青萍山啊! 就听陈玄丘微笑着说道:“天域广大,有三十六重天……” 四千八百弟子,顿时瞪突了眼睛。 天域? 我佛慈悲! 他这是打算跟天庭刚到底了呀! 第731章 暂居长留 蛤士蟆振臂高呼道:“好!那我们就住到三十六重天上去,威风八面,八面威风,从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衔蝉公子一巴掌拍了过去,说是一巴掌,猫族的动作极快,这一瞬间已拍了他脑袋七下,差点儿没把这只蛤蟆的尿给拍出来。 “没学问你就别说话,三十六天罡,天帝才住三十二层,三十六层,那是鸿钧道祖的大罗天!” 蛤士蟆不懂,但是见众人瞧他都有些好笑的样子,知道自己大概说错话了,便摸了摸头,茫然道:“这样么,那……那还是听大人吩咐吧。” 敖鸾不耐烦道:“你心中定然已有定计,说出来就是了,不要叫我们瞎猜。这些人大多靠拳头打天下,没什么学问,你跟他们能商量出个屁来。” 小龙女这么说了,层次低她太远的不敢反驳,层次差不多的看她言谈举止,总觉得她跟陈玄丘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一般,也不愿冒失得罪,一时竟万马齐喑。 陈玄丘本来想听听大家有没有高明见解,见状也知道指望不上了,便道:“三十六重天,越往上,先天灵气的浓度就越高。离星河越近,星辰精华也就越浓郁,更加适合修行。” 陈玄丘这样一说,马上就有一些妖魔两眼放光,难不成我们真要住进三十六重天?反正道祖已经与天合道,他那地方空着,不住白不住…… 陈玄丘道:“然而,每一层天,其实都早有神祗占据,我们想在哪一重天立足,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仔细想来,前六重天多为散仙游神居所,我们想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方有可能。” 众妖魔一听,不免有些沮丧,三十六重天啊,只能选最下边的六重天之一?期望值给的那么高,这一下子……落差有点儿大呀。 陈玄丘扫视了众人一眼,加重了语气道:“天界众神中,除了肉身封神者,其他神祗均无法享用灵气,简而言之,他们的修为已经被锁定了。但是,你我不同……” 这句话一说,众人的目光马上又亮了起来,野心开始滋生。 天界众神本领再高,也是不能进步了。可他们不一样,他们有不可预测的成长空间! 他们现在已经从凡间来到了天界,还混进西方新教,多了一层保护色,更有机会留在天界。这已远远超出他们当初的想象,而且所用的时间并不长。 那么,谁能保证,若干年后,他们不能一步步走到更高处去?尤其是曾经被他们无比畏惧的天神,却有很多是锁定了修为的! 黄耳道:“使得使得,却不知,前六重天,我们选择哪里?” 陈玄丘道:“婵媛前辈曾遨游九重天,阅历无数。我曾问过前辈,她说,在第一重天,有一处妙境,名曰长留。长留有灵山仙泉、有神树灵果,地方也足够广大,我等可于此处,立我山门。” 才第一重天啊? 众人听了,多少还是有些失望,这些妖魔大多不学无术,做事莽撞冲动,不会想的那么深远。 他们却不想想,他们一步登天,从此便大不一样了。 官和吏,那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哪怕是再小的官儿,只要他是官,就有无限的成长空间。 可你要是吏,便有天大的本领,无数的机缘,也只能怀才不遇,也只能错失机缘。因为只要你没迈过那道门槛儿,你就没资格去追求更高的东西。 人与仙,何尝不是一样。 陈玄丘也看到他们有些失望的神色了,不过,他也没有再做更多的解释。解释再多,不如让他们去亲自经历,有些道理你说给他听,他也记在了心里,依旧没用。总要他亲自经历一番磨砺,才能深切体会。 这就是经历的作用,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嘛。 所以,陈玄丘道:“我刚才说过,天界各处,早有诸神诸仙居住。长留这处地方既然甚好,自然也早有仙人在其上辟了洞府居住。 仙人,我等以前接触不多。毕竟他们与神人不同,也不在天庭听用。所以,之前谈不上什么接触,如今却是不能不与他们打交道了,你等注意,不要轻易得罪。 不过此处甚是广大,因为地处第一重天,仙人也不算多,便再多住一些人,也不影响什么,想来仙人生性恬淡,也不会来寻我们的麻烦。你等只须记得,初登上界,谨慎一些,不要轻易打搅,惹出冲突就好。” 一帮性情粗放、无法无天的妖魔精怪,便是其中的人族也多是性情粗犷的,而且妖魔两族出身的,修为再高,也难脱欲界生灵的本性,六欲七情,实难摒弃,会不惹事儿? 而且人家已经占了的地盘,便是仙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便真会那么友好,大方容得你去同住,抢夺他们的资源? 不过,这些事,陈玄丘未做太多提醒,提醒了也没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的,陈玄丘正想要他们有一番磨砺。 于是,众人计议已定。说是计议,其实都是陈玄丘一手操持。四千八百众,便又登上紫金葫芦,虚空飘摇,远远遁去,离开西天,投向第一重天去了。 灵山之上,多宝道人以天眼神通,一直在观望他们动静,见陈玄丘选择了第一重天,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还行,没有胆大包天! 哎!欲承其光,必受其重。 陈玄丘带着这帮人加入新教,的确是大大光耀了新教的名声,也籍由这些人,在人间打响了西方新教的名声。 未来他派出弟子布道传教,广纳信徒,必然容易很多。 可陈玄丘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一些,恐怕不久天庭就要派人来问责了。 累啊,心累! 陈玄丘这边一行人却是风风火火,直奔婵媛遨游天界时发现的那处长留仙岛。 及至天明,旭日东升,金霞漫天之际,前方终于出现一处云雾袅袅的所在。 金乌驾驭太阳星巡游天地,这是他们生而具备的义务,而且此举是为了三界的平衡运转,所以他们不会因为与天庭的矛盾,放弃自己的职责。 陈玄丘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所以虽然经历了昨日这么大的事,太阳依旧升起。 此时,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白云,投射在这块悬空仙岛之上。 此岛呈水滴状,岛上奇峰深峡,流瀑丛林,仙禽神兽,美不胜收。 整座仙岛,面积约有一千八百余亩,便将种种妙境收揽其中。 陈玄丘立于葫芦口处,道:“诸位以为此岛如何?” 众人早已看得心花怒放,马上应道:“甚好,甚好!” 陈玄丘笑道:“既如此,各位这便去吧,各寻妙境,建立洞府,今后尔等,便在此处修行。” 咦?要自己选的么? 蛤士蟆一声怪叫,一溜烟儿地跌下云端,惊飞了数只仙鹤。 蛤士蟆一头砸在地上,迅速现出本体,一蹦便是十几丈的距离,一头冲进丛林不见了。 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兔女郎急得俏脸飞红,扯着黄耳的衣袖:“快去,快去。” 黄耳一下子明白过来,该死的蛤士蟆,他这是抢地盘去了啊。 黄耳赶紧连滚带爬地冲下去,汪地一声,便像疯狗一般,扯着一条直线,飞奔而去。 仙葫上众人明白过来,天空中立即下饺子一般,撞下无数巨妖大魔,各自物色定居妙境去了。 陈玄丘站在葫芦上微微一笑,翩然转身,正想收了葫芦,忽然看见一个人几乎是紧贴在自己身后,而且她站在葫芦向上坡起的地方,本来身材就不比陈玄丘低,这一来,倒显得比他高了半头。 陈玄丘这一转头,几乎一头扎进人家的胸口,陈玄丘赶紧退了一步,避开那颤巍巍、粉嫩嫩、新出锅的水豆腐一般娇嫩的两砣。 都不用抬头,只瞧那一双傲人的大长腿,他就知道是敖鸾。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道:“你怎不去选一处胜景所在,建你的洞府?” 敖鸾撇撇嘴道:“人家一直是住水晶宫的。在东海是,在小千世界里也是。” 陈玄丘道:“这是我们进入天界的第一步,条件简陋了些,这里可没有海。” 敖鸾笑道:“那倒也是。那么,就看你选哪里喽,你选哪里,我住哪里,不挑的。” 陈玄丘有些招架不住了,讪讪地道:“咳!我这个……,事情还很多,只等大家在此站稳了脚跟,我还要四处游荡,没个定居之所的。” 敖鸾讶然道:“众人唯你是尊,你竟不在此处建个道场?” 陈玄丘道:“建是要建的,但我既不在此长住,随便选个地方就行了,倒不必与他们争抢。” 敖鸾似笑非笑地道:“因为第一重天的长留仙岛,并不是你的目标,你有更高、更远的打算么?” 她把更高两字咬音重了一些。 陈玄丘笑道:“昊天所居为三十二重天,其上便是天地人三教教主的道场。可是,除了那个练丹的,一个长住昆仑仙山,一个选了你们东海的金鳌岛,建了座碧游宫,也未见他们长住天上啊。” 敖鸾揶揄道:“你拿自己跟人家比呀?哎哟,也对,小千世界里,你可是比他们更尊贵的人物。我不管,反正人家跟定你了,你去哪,我去哪。” 这个跟定是怎么个跟定?说是追随,也说得通。 陈玄丘才不会主动揭破,让自己更难招架,便打个哈哈道:“既如此,那你便去帮我寻个地方吧,我在此处,多少总要待些时日的,看看这岛上仙人,作何反应。” 敖鸾嫣然一笑,道:“好,那我便去给你造一处小屋。” 说罢,敖鸾腾空而起,也往岛上落去。 陈玄丘摇摇头,心中奇怪。 大小茗儿父亲新丧,尚未筹备葬礼和服孝,没有追随而来,入灵鹫山,得佛光沐浴,得以拥有飞天之能。 朱雀辞本为凤凰,性情高傲,不会入西方教门。 妲己担心母亲安危,如今不知天界有何反应,不敢擅离,这都罢了。 怎么却不见南子跟来呢? 倒是敖鸾,此番出了葫中世界,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陈玄丘想着,便收了葫芦,面前“澎”地一声,便现出一只吊睛白额猛虎,把陈玄丘吓了一跳,急忙掣剑在手。 却见无名纵身一跳,从那突然消失了的葫芦处,跳到了虎背上,叫道:“小师兄,我还在。” 陈玄丘忙收了剑,道:“咦,原来是小师弟,你在西天,得授何职啊? 无名的唇角抽搐了两下,道:“多宝道人,没看到我……” 陈玄丘哑然。 兄弟二人默然片刻,陈玄丘凑过去,拍了拍无名的肩膀,道:“无语啊,想来是你机缘未到,不要怕,此番入了天界,未来机缘多多。” 无名无所谓地笑道:“我已恢复前世记忆,只以截教门徒自居,本也不想入什么西方教门,哪怕只是权宜之计。师兄,你不想在长留仙岛久住,可是为了寻我师父?” 陈玄丘缓缓抬起头,望向更高更远的天空,喃喃道:“天庭不会就此罢休的,鹿台人神之战,只是一个开端,未来的事,还多着呢。我父不在人间,那么,或许就在天上。找到他,自然也是我要做的事!” 第732章 替罪羔羊 长留仙岛上,众人各自物色喜欢的地方,忙得不亦乐乎。 九官选择了朝阳的一个山洞,砍伐了仙木造床,又以仙树之叶铺床,灵泉洒扫,小屋顿时精致起来。 九官哼着歌儿,四下砍了砍,便一拍脑门儿,哼着歌去采仙花了,四处点缀一下,那才美丽。 等她回来,便发现自己造的床已经被人扔在外边,往里一看,当路君正在勤劳地打造着合乎他心意的石屋。 九官大怒,喝道:“你这狼精,没看见这里已经被人占了么,怎么还来巧取豪夺?” 当路君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才不知道先来后到。这儿是我发现的,你进来时就没发现里边干干净净,只要布置了床榻桌椅就能用了?是我刚刚清扫出来,正出去物色大木造张大床,你就来了。” “你放屁,这是我先占的。” “明明是我!” “就是我!” “嘿!早知道我先在墙角撒一泡尿,叫你无话可说,你这喜鹊精真是理论不清。” 另一边,飞云流瀑旁边,献桃童子看见瀑布边有十几株大桃树,仙桃个个大如红钵,不由得馋涎欲滴,决定他的洞府就设在这里。 献桃童子是一只猴王精,麾下有猴精数十人,一声令下,一群猴精立即动作起来,欢喜雀跃,伐木造屋。 玉腰奴和金翼使比邻而居,就在瀑布上方定下了洞府,听得他们在下方吵闹,气得跳脚。 金翼使跳出去,叉腰大叫道:“尔等猴精,不要聒噪,再要吵闹,给我滚得远远儿的。” 献桃童子嘿嘿冷笑:“若不吵闹,岂不失了猴儿本性。孩儿们不要理会,赶紧造屋,此处灵气充裕,早早安顿,以便修行。” 无肠公子从瀑布下的深潭里探出头来,叫道:“呸!兀那猴头,别往水里撒尿,本座洞府便在水里,再他娘的撒尿,老子剪了你的小宝贝。” 瀑上水气,蒸腾出一道彩虹,那彩虹突然仙气氤氲,从中闪出一个身着素衣,手拈桃枝的仙人,沉着脸道:“尔等从何而来,速速滚开,休得骚扰本仙人潜修,否则,莫怪本仙人下手无情。” 水里的无肠公子、树上的献桃童子、瀑布上方的金翼使和玉腰奴齐齐仰头望去。 献桃童子道:“咦,原来这里还有邻居。好邻居我与你说,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你既住在彩虹之上,咱们自当和睦相处,可你若倚仗仙人身份,想对我颐指气使,那也不成哩。” 无肠公子在水中冷笑:“这洞天福地,天地所生,何曾有主。你自住你的虹上,管得倒宽。” 仙人与神人不同。神人直属天庭,其中多数靠人间香火信仰巩固金身,滋养修为。 而仙人则是靠修习道术飞升成仙,到了天庭也可以自行汲取天地灵气自行增长修为。 他们不算天庭中人,俱称散仙,各自修行,但真论到本领,其中实在不乏高手。 只是天庭统治天界,所以天神名气更大。 做个不是那么恰当的类比,天神就是天庭的公务员,吃天庭俸禄,为天庭做事。 而天仙虽然也住在天上,却是散居各处的百姓。 只不过人间百姓要交赋纳粮,天庭又不需要这些,种植开垦的事儿自可施展神通,召那不要钱的黄巾力士劳作。 因此,仙人几乎不承担什么义务,但也承认天庭是天界的统治者,轻易不会冒犯天规。 也正因如此,人间的奉常神官很是看不起修行者,认为他们不事生产,与天下无益,都是一群只顾个人修行,却还享受着人间诸般好处的蠹虫。 天庭对天仙们的看法大抵如是。 其实各处仙山福地,也会有新飞升的仙人会寻觅至此,就此结庐而居,在此修行。 但是,一则要多少年才有一位新仙人出现,二来做为一个新仙人,他们大多循规蹈矩,一般都会先去拜访已然定居此地的仙人,得到人家允许,而且尽量不在人家洞府附近定居。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什么时候出现过四千八百修士同时出现在一处仙山各自抢占地盘的。 所以,遁身于仙虹之中正在潜修的这位仙人十分恼怒,便现身出来,想赶走他们。 谁料,这些妖魔天不怕地不怕的,居然嘲讽起他来,这位虹仙子登时大怒。 他把脸色一沉,喝道:“狂妄!尔等披毛戴、湿生卵化之辈,得有机缘,飞升上界,该当珍惜机会,谨身自省,居然如此狂悖,显见德行本领,不配居于上界,待我替天行道!” 虹仙人将手中桃枝一抖,枝上桃花攸然飞离,化作虹光,便向玉腰奴和金翼使刺去。 他又戟指一点,身下彩虹突然火光熊熊,一道火焰直扑向泉水,立时蒸腾起灼人的汽雾,而他则持着曲斜的桃枝,飞身刺向献桃童子。 “哎呀……” 无肠公子飞身从水中跃出,已被烫得浑身通红。 玉腰奴和金翼使双双迎向飞来的花瓣,那每一片轻盈的花瓣,都如一口犀利的飞刀,玉腰奴将手中双刺舞得旋风一般,终是被破了防御,一片花瓣擦腰而过,斩出好长一道口子,玉腰奴痛呼一声,就从瀑布上跌下。 金翼使勉强逃过花瓣,登时大怒,纵身于空,化作金钵大小一只蜂子,挺着长长的尾刺,便向虹仙人当头扎去。 献桃童子举着一根棒子,与虹仙人大战。他身子灵活,又有许多猴子猴孙在一旁投掷暗器助战,一时间倒也虹仙人站个平手,金翼使趁机飞来,那虹仙人听见麻人的嗡嗡声起,猛一抬头,好巧不巧,额头便被扎了一针…… …… 极西之地,原本是天柱十二峰的所在。 这里陷沉之后,海水倒灌,原本的群山变成了海底的诸峰,潜流汹涌,无风亦浪高七尺,纵有渔夫,也不敢冒险驶入这片突然陆沉造成的水域。 而此时,就在这片新生的海面之上,却有一个女子在浪上演武。 风姿如仙,体态袅娜。虽然她在演武,但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美感,叫人赏心悦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仙子一般的美人儿于海上踏浪演武,使的却不是秋水一泓的长剑,也不是纤纤长索这类可以增益其风姿的武器,却是一口黑黝黝的斧头。 浪尖儿上,背负双手,站着一个老者,身子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却是稳稳的丝毫不受影响。 他抚着胡须,缓缓点头,这个徒弟当真不错,稍一点拨,便能领会要义,倒是省了许多功夫指点。 南子将一套师父刚刚教授的斧法使罢,波旬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在老夫教过的徒弟里,你算是中上之资,十分不错。” 南子施展蝶舞天涯身法,踏浪掠至波旬身边,道:“听闻西方有菩提灌顶秘法,佛光普照之功,入得山门,便可大有助益。为何师父却要将我留下,不是您吩咐弟子跟紧了陈玄丘么?” 波旬笑道:“多宝悟道时,老夫多有干扰。叫我弟子去承他恩惠,以后我还怎么好意思再去跟他捣蛋?再说,我魔门自有无上魔功,你学那些杂七杂八的狗屁功夫作甚?” 南子道:“却不知师尊传我这套本领,还要多少时日才能练成?” 波旬道:“以你的资质,不会太久。我魔门功夫虽不讲究顿悟,但却更加奇妙,前期进境成长极其迅速,只是后来容易走火入魔。” 南子窒了一下,波旬笑道:“你却不用担心,老夫乃六欲天之主,所有的魔,都得臣服于老夫。老夫亲授的本领,极难走火入魔的。 你别急,好好习练,你早一日练成,便可早一日去见陈玄丘。如今他已立足天上,将来的对手不比从前,你若不提高修为,去了也只是一个陪衬。” 南子脸儿一红,心中有些窘意,忙岔开话题道:“徒儿不解,师尊你是何等身份地位,为何却对陈玄丘如此在意,颇多看顾照护。” 波旬目光微微一闪,打个哈哈道:“我魔道中人行事,随心所欲,但凭一己喜恶。陈玄丘这小子,很对我的胃口而已。” 是这样吗? 南子凭着女人的直觉,总觉得师父此言不尽不实。 南子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大胆的想法:陈玄丘,真的不是师父在人间的私生子吗? …… 三十二重天,玉帝神宫之内,所有仙仆仙使尽皆清了出去。 神宫之中,只有五方上帝,这五位执掌天庭的最高权力者在座。 五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勾陈上帝冷冷地道:“五百灵官,八千羽林,十万三兵,全军覆没,嘿!” 青华上帝沉声道:“天在上,地在下。神岂能败于凡人之手?当再遣强兵猛将,讨伐人王!” 南极长生大帝道:“青华道兄,使天兵神将去惩罚人间容易,可是,陈玄丘当日以古怪之法,将伐天之罪播于天下,亿兆众生皆亲眼目睹。 征服人间,甚而尽夺人族性命,我天庭也办得到,可要他们依旧敬仰、信任我天庭,那就难了。” 北极微薇大帝道:“若是没了人族,或失去人族信仰,我天庭也就失去了立足的根本。你我几人,乃凭自身本领修成混元大罗金身,自然不怕。但天庭许多神将,却要依赖人间香火,到那时如何是好?” 南极长生大帝叹了口气,揶揄地道:“虾米吃草,鱼儿吃虾,鲸吃鱼儿,鲸落则回哺鱼虾水草,本是一个天道循环。天庭神将,需要人族信仰以自存,那么回馈人族提供帮助不就行了?偏想不劳而获,我当初就不以为然。” 勾陈性情火爆一些,不耐烦地道:“长生道兄,事已至此,说这些何用?” 长生晒然,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昊天沉声道:“今邀诸位道兄前来,不是为了发牢骚。动摇了天庭根本,于你们几位可也不利。如何善后,才是当务之急。” 勾陈咬牙道:“那个陈玄丘,今在何处,本帝君断然……” 昊天打断了他的话,道:“陈玄丘不足为虑,要动他,很容易。但我们必须先想好与西方教今后如何相处,才能有所行动。 我等根本被撼动,是因为陈玄丘不假,但现在有没有陈玄丘,都已改变不了这既成的事实。毕竟,就算是以你我的修为,也不可能让时光倒流!” 五人再度沉默,他们习惯了凭着无上的神通,一言决人生死,一言定人间走向,现在要他们抛开力量,去想别的解决办法,着实有些不知所措了。 见四人皆无主意,昊天道:“我苦思良久,倒是想出一个法子。” 其余四位大帝齐齐向他看来。 昊天道:“天河之下,还镇压着姜飞熊!” 青华上帝目光蓦然一闪,道:“你的意思是?” 昊天面无表情地道:“天庭这次,确实是失了道义,如何挽回人心?挽回不来的。除非,证明这针对人族的种种行为,并非出自你我本意。” 南极长生大帝和北极微薇大帝面面相觑,勾陈大帝却是一下子明白过来:“姜飞熊已罪无可恕,你是想,废物利用?” 昊天道:“只把一个姜飞熊绑上诛神台,也是没用的。人族是智慧之族,他们会相信姜飞熊一个人,搞得出这般阵仗?” 青华大帝道:“那要如何?” 昊天看看其他四人:“为保天庭根本,必须得安抚人间。我准备,除了姜飞熊,再忍痛牺牲一员大将。还请四位帝君,也各自交出几个人来吧。戏,总要做全一些,才能让人族相信!” 第733章 祸至无日 长留仙岛,临近边界的地方,有一片青青草地,还有一个不算大的小湖泊。 湖边有一丛芦苇,每天日升月落,芦苇摇曳,湖水泛波,云舒云卷,茵茵绿草上一幢木屋,如诗如画。 这,就是陈玄丘在长留仙岛上的居处,远离灵山深谷、远离丛林飞瀑,静谧而恬淡的所在。 木屋因为草原和湖泊的衬托,显得比较小,实则却有三进。 这是敖鸾的三十六名女弟子精心打造的。 女儿家心细,许多地方都想到了,静室、浴室,卧室,客堂,一应俱全。 第一进是客堂,轩屋明亮,雅致异常,房中还挂了些字画、摆了些奇石异花做摆件,愈增情趣。 第二进是小龙女敖鸾的居处。中间为小堂,右边是静室,左边为卧室,卧室中一扇圆窗,从圆窗望出去,就是苇影波光美不胜收的一扇风景。 从外边望进来,圆窗之内,一个白日身着燕居常服、晚上小衣亵裤的长腿细腰美女,何尝不是活色生香的另一种美景? 第三进是陈玄丘的居处,中间同样是小堂,左边是卧室,右边是静室。 浴室在陈玄丘的居处后边,是一座露天的浴室,引的是湖中的灵泉,用湖石砌成的池台野趣天然。 而进户的门,只有一座。 所以,陈玄丘要想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得先经过敖鸾的住处。因而就常常遇到身在居处,衣着随意的小龙女。 两天之后,陈玄丘就改为跳窗回家了。 但是,浴室在陈玄丘的住处后边,小龙女是大家闺秀,海国公主,人家才不跳窗,所以总要经过陈玄丘的住处去后边沐浴。 于是,陈玄丘每天都能看到那沾着晶莹水珠的素净俏脸、无暇美颜,还有一双傲人的大长腿。以及大美人儿在后边池中沐浴时哼着的歌声、哗啦的水声…… 这几天随着对这块空中飞地的了解,陈玄丘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进入天界的第一站,婵媛为他选择了长留这个地方。 第一重天,是最广域的天空,拥有许多飞地。其中大的极其广阔,方圆数千里,俨然一片大陆。 与之相比,长留真的只算是空域中的一座小岛。 但是,这里的灵气,在第一重天中,属于最充裕的几处所在之一。 既然这里灵气最为充裕,那么能住在这里的仙人,也应该是第一重天有数的高手才对。 就像伏妖塔世界,一些不甘居人之下的高手,是宁愿住在更低一层的。虽然他们的实力即便拿到更高一层去,也应该是中上的实力,足以拥有一席之地。 住在下边,只是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心态使然罢了。 所以,虽然这里是第一重天,不该没有高手。 陈玄丘的人呼啦啦挤来一堆,四千八百人,撒进一千八百多亩的岛中,平均一亩地就得住进去两个半人。 当然,这些大妖大魔拉家带口的,不会住的这么分散。 比如黄耳一家,就是九个人腻在一起的。 影子门的人也是整个宗门住在一起。 鹿家的人同样是聚居在一起,鹿司歌原是鹿家当代家主,因而也被陈玄丘打发回去,协助鹿家安顿。 尽管如此,对修行的仙人来说,彼此又非同一宗门,一下子拥挤来这么多人,自然是很不满意的。 可是,冲突固然有,但这些仙人并不算特别厉害。单打独斗的话,这些妖魔大多数都不是仙人的对手,但是若一拥而上,却常能占了上风。 人家已有洞府的地方,陈玄丘自然也不会叫人主动闯入闹事。 所以只要长留仙岛还有仙人没有出手,陈玄丘就摸不清这岛上实力。 不过,陈玄丘相信他们不会忍耐太久,真正的高手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很可能是因为爱惜羽毛,还没有摸清他们这些人的底细之前,不想贸然出手。 所以,陈玄丘也只能等。 只是,他可以跳窗,不从敖鸾那里进进出出。 敖鸾好洁,一日三遍的沐浴,却是常在陈玄丘面前来来去去。 陈玄丘渐渐觉得,天界的天气真的不算太好,比较干燥,他都快流鼻血了…… …… 陈玄丘率四千八百众,先浴佛光,再驻长留仙岛,这个消息自然瞒不过三十二重天之上的昊天。 昊天听了不禁冷眼一声:“上得天来,也不过是只在第一重天落脚,虽有西方撑腰,志向也不过如此,不足为虑。” 太白乌青着半边脸,用缺了两颗门牙,有点漏风的声音道:“天帝不可大意,这是西方插手天庭的第一步啊,是在试探而已,若我们不加理会,他们必然得寸进尺。” 昊天冷声道:“朕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类似的手段,我们早在冥界用过了,多宝这般伎俩,又岂能瞒得过朕的神目?你马上去长留一趟,见见长留三仙,授意他们赶走陈玄丘。若办得到,朕自然不吝赏赐。” 太白连忙领旨,飞向第一重天去了。 这时一员神将步入神宫,向昊天拱手道:“陛下,卷帘大将从北天门回来了。北天门守将依照陛下的吩咐,叫他暂时不必回归天庭,且云自行觅地隐居,过个一年半载,风声过去,再回转天宫。卷帘已遵旨而去。” 昊天点点头:“朕知道了。” 待天将退下,昊天沉吟片刻,脸色变幻,终是忍不住一掌拍在御案上,恨声道:“朕为天帝,三界共主,如今竟被逼得连心腹大将也要藏头露尾不敢现身!此仇,早晚必报!”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又冷笑道:“陈玄丘,且容你得意一时,等朕了结了人间之事,安抚了封神榜上的众神,哼!” “陛下~~” 一个嘤嘤嘤的声音突然响起,昊天的眉头马上拧了起来,一脸的无奈。 就见一个绿美人儿飘进了神宫,她的脸是绿的,头发也是绿的,绿油油的一个大美人儿,五官固然绝美,看着还是颇显古怪。 昊天无奈地道:“又什么事啊?” 姮娥道:“人家这脸红倒是不红了,可它又绿了,绿了好几天了,也不见好,还要多久才能恢复正常啊?” 女人对容颜特别的重视,更何况是姮娥这种出了名的天界美人儿。 别说人家只有一具漂亮的皮囊,没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漂亮的皮囊到了极致,就能征服无数有趣的灵魂,想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哪怕天帝再三安抚,她还是担心自己容颜受损,就算五官不受影响,如果不能恢复当初白如雪、润如玉、嫩得吹弹得破的模样,她也无法忍受。 “你是仙人之躯,比寻常人恢复还要快些,再忍几日就好。” 姮娥幽幽地道:“人家现在都不敢照镜子,一想到现在变成这副鬼样子,人家就吃不香、睡不着,这日子实在难熬。陛下,你也不想看见人家现在这样子吧?” 天帝被她牵住衣袖一阵央求,思及云雨缠绵之情,终是心软了,便道:“那只有用天河深处的天一神水,才能尽快恢复了。只是,天一神水,乃天河本源,便是朕,也不宜为了私事擅自动用。” 姮娥撒娇道:“陛下~,人家容颜恢复,才好……” 姮娥丢个媚眼儿过去,一副你自己领会的意思。 天帝招架不住道:“罢了罢了,你持朕的信物,且去外边候着,我安排一下。” 姮娥大喜,连忙答应一声,天帝取下腰间玉佩为信物,姮娥伸手接过,欢欢喜喜凑过去,“啵”地便是一个吻。 吻的滋味儿一如既往,柔柔软软。只是绿油油的一张面孔,看着实在叫人生不起销魂的感觉。 待姮娥退出,天帝便唤来一个心腹近侍,低声吩咐道:“你带姮娥去天河,取一升天一神水,叫她就地使用,不可让王母的人看见,也不可叫她把神水带走。” 那近侍心领神会,连忙答应一声,急急出了神宫,引着姮娥往天河去了。 天帝吁了口气,回眸看见御案上的一只琉璃盏,便走过去,轻轻抚摸着琉璃盏,目光闪烁不定。 琉璃盏中,隐约可见一个金色小人儿,正盘膝打坐。 如果凑近了去看,通过那半透明的琉璃盏,或许可以看出,盘坐其中的,正是都天大灵官王恶。 这琉璃盏也是一件宝物,最能滋养元神、培固金身。 如今都天大灵官金身已毁,元神就藏在其中,要寻到适合塑造金身的法宝,才能出来。 天庭之中,自然不乏可以用来重塑金身的法宝。 不过,都天大灵官原来的金身,乃是轩辕神剑所化,如今若换成寻常的法宝,其实力必然大受折损,所以一时间觅不到合适的宝贝。 天帝轻轻摸挲着琉璃盏,喃喃地道:“你的金身,也不必再找了。毁我十万天兵、八千羽林、五百灵官。朕是赏罚分明的,今将你去对人族做个交代,也是你罪有应得。” 琉璃盏中,王恶正在入定,丝毫不曾察觉到天帝的自言自语。 那近侍引着姮娥,飞抵天河尽头。 姮娥正要出示信物于守河天兵,天河之上,两位天河将领飞来站定,使一面金牌向河面一照,一道金光落下,河上突然掀起一道巨浪,一个人背缚着双臂,被那一个浪头,从河底掀了出来。 姮娥一瞧这人,穿着一身道服,须发皆白,脸色被天河寒水冲刷得一片惨白。 大概是因为一直泡在水里,老者一脸的褶皱都泡开了,白白胖胖的,一按就能一个坑儿。 那老者定了定神,惊喜道:“两位神将,是天帝开恩,要放了姜某么?” 那两位神将皮笑肉不笑地道:“大概……是吧,你且随我们去见天帝,便解脱了!” 说完,两位神将各伸一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便向神宫方向飞去。 河边一队天河侍卫,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啧啧摇头。 一个天兵讥诮地道:“这废物坑死我天宫多少兄弟,居然还想活命?” 另一个天兵道:“哎!多少曾经的豪杰再度出世了,刑天、后羿……据说龙凤两族也参与其中,只怕……将来还有更多的神将陨落。” 姮娥突然听见后羿之名,不由得娇躯一颤,天帝的信物失手跌落。 第734章 诛神 谈太师和在鹿台一战中牺牲的诸多神官、人间修士、妖族、魔族等,在鹿台前,特意为他们合立了一座碑,以祭奠他们为人族立下的功劳。 碑的背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仅无法再知道名姓来历,只能以无名氏记入的,就有三千多人。 有了这块碑,也就有了人族对其他生命种族共同反抗天庭的的感激与承认,这无疑有助于各方的和谐。 妖族与魔族,因为他们同族与人族的共同付出,对人族自然而然地也就多了一分亲近感。 殷受亲自主持立碑大典、祭祀大典,然后才摆驾回中京。 今日,是殷受舍弃天子之身,以人王身份升殿坐朝的第一天。 悠扬的钟声,和着温暖的阳光,飘荡于空中,洒到京城的各个角落。 金水桥畔,大雍文武鱼贯而入,上朝面君。 上朝的队伍比寻常壮大了许多,因为各方来中京观礼的诸侯还没有走。 他们亲眼见证了鹿台一战,亲眼看到了人神之战,亲眼看到有神祗被大王斩头,也有神祗臣服于大王,这是他们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 现在的他们,对大雍之主充满了敬畏,灵魂深处,根本升不起一丝反对或者背叛的想法。 “人主临朝,诸臣工有本早奏~~~” 赤公公提起丹田气,声音朗朗,与往昔有些尖细、懒散的语调都有些不同。 诸侯班中,好几位诸侯几乎同时捧笏出班,开始歌功颂德、吹捧溜须起来。 这几位都是之前有些骚动的心思,暗挫挫打过投机念头的诸侯,心虚啊。 不料,他们正说得天马行空、洋洋洒洒,殷受听得昏昏欲睡,又不好打消他们的溜须积极性。 突然,一个宏大、响亮、庄严、神圣的声音,从空中响起,神音直透大殿:“人主殷受,天界天厉星君、五残星君,奉西王母神谕来此公干,请出殿一见!” 金殿之上,人王之气蓬勃,这两位星君若置身其中,神通会受到压制,殿上那位可是屠过神的,他们可不愿进去。 殿上众人一听这话,顿时也是一阵骚动。 有那还未及出班的诸侯便想,我就知道,天庭岂会善罢甘休?那可是神人啊! 果然,又有天兵压境了,幸亏我未来得及出班表忠心。 殷受闻言也是微微一惊,之前陈玄丘说过,天庭对人族依赖甚重,绝对不敢对人族发动无休止的战争,他们不敢灭亡人族,也不敢承受将人族推到夙世怨仇的对立中去,想来只会针对于他陈玄丘,不会再有针对人族的举动。 想不到,陈玄丘也误判了。 不过,殷受上次与天神打过一场,自信心陡然爆棚,心中却也不惧。 当下,殷受便由月酌、赤忠陪同,大步走了出去。 外边,魔家四将已统领禁军严阵以待,他们的法宝也都亮了出来。 因为他们已投靠人王,陈玄丘让丹若把那神貂还了回去,魔家四将的碧玉伞业已修复了。 这宝伞倒也好修,因为鹿台一战,不知死了多少神将与妖魔,他们遗弃在现场的神兵利器、法器法宝着实不少,挑出几件来补在碧玉伞上实也不难。 众文臣和诸侯战战兢兢跟在后边,走出大殿,殷受立于石栏之前,望空一看,就见空中云团之上,立定两员大将,形象狰狞,着实可怖。 在二人中间,跪在云端有十余人,再后边是一队天兵,云层掩映,阵列若隐若现,看不清人数,但是估计至少一千人。 见对方人数不多,殷受暗暗放下心来,此时尘埃刚刚落定,许多高手还隐藏在中京城内呢,比如护国神凰一家,比如巫族众高手,后羿的神箭此时说不定已经锁定了某位天神,怕他何来。 殷受提高声音,振声道:“吾即殷受,天庭诸位修士,意欲何为?” 天厉在空中向殷受遥遥叉手施了一礼,道:“天界有不法之神,蒙昧天帝,威迫人间。更假传天帝旨意,擅自调动天兵,兴起人神之战,天帝闻之大怒!” 地上众人一听,个个面有异色,天庭这是……向人王服软了? 五残星君道:“天帝已将一众叛逆尽数抓获,交由西王母审理。西王母按天律裁定,判处诸神神魂俱灭之刑,以偿其罪。因事涉人间,故于此处设立刑台,当人主之面将一众叛逆诛杀。” 西王母不是瑶池神母,瑶池才是昊天曾经的小师妹,后来的道侣。 西王母和东王公,则是昊天上帝座前两位大臣。 东王公是男神之首,西王母是女仙之首,二人各有职司。 西王母的职责就是主管天律。 瑶池神母形貌美丽,论娇媚,比嫦娥略逊一筹,但雍容高贵的气质却更胜一筹。 而西王母,则是其状如人,但生具豹尾,齿若虎牙,蓬发戴胜,极是骇人。 她座前两员执法神将,天厉星君和五残星君,生得这般狰狞,也就不足为奇了。 向人王服软,已经够丢人了,这两位星君也不愿多说,反正姿态已经做出,正好各方诸侯也都在场,亲眼看见了,今日这场戏码一出,自然能把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那时,哪怕人族不会百分百相信天庭,也难免会半信半疑,之后再徐徐图之,谋取信任就是了。 天厉星君便道:“吾天厉、五残,为监斩官。来啊,将诛神台祭出来!” 当下,便有一队天兵轰喏一声,阵列闪开,一座正大庄严的诛仙台飞出,在空中展开,殷受等人站在大殿之前,抬头正可看见。 五残星君徐徐展开西王母旨意,沉声道:“玉枢火府天将,先天首将、赤心护道、三五火车、威灵显化天尊,都天纠罚大灵官王恶,图谋不轨,假传圣意,危害人间,祸乱天庭,着即斩首。押上诛神台!” 马上便有两员天兵,押了用捆仙索五花大绑的王恶,登上诛仙台,按倒在地。 一个刽子手提着九鬼噬魂刀,挺胸腆肚,站到了他的背后。 五残星君又道:“天界散仙姜飞熊,与王恶勾连,串通下界,蛊惑人间诸侯,掀起人族大战。罪无可恕,着即斩首,押上诛神台!” 地上众人顿时一阵骚动。 王恶虽然一连串的神号吓人,一听就是天界的重要人物,但是大家并不熟悉。 倒是这姜飞熊,他可是姬国国师,与大雍对战一年有余,大雍子民,谁人不知他的名字? 想不到他竟是天界仙人,如今姬侯已经授首,他这罪魁祸首,才得现身。 马上,姜飞熊也被押上了诛神台。 姜飞熊脸色苍白,眸中怒火汹汹,奈何他们被押下来之前,都被动了手脚,灌了清神散下肚,现在周身无力,言语不得,却连痛骂也出不了一声。 五残星君继续唱名,一个个天庭神官被押上诛仙台,一字排开摁倒在地,后边刽子手就位。 高高天宇之上,不知几重天处,有几位神人聚在一处仙亭,以一件镜状法宝,观望着人间动静。 此时,中京上空的一幕,正映在那宝镜之中,并有声音传出。 看到一个个神人被押上诛神台,突有一名神仙若有所觉,不禁惊讶道:“咦,诸位可曾发现,除了王恶和姜飞熊恶名在外,无法包庇,其他这些人,却个个都是封神榜上的人物。” 其他几位神仙一看,不禁恍然,其中一人道:“果然,自封神榜毁去,天庭已没有约束他们的手段。于天帝而言,他们这些当初被强征来的神仙,自然最不可靠。” 又有一位神仙蹙眉道:“可是,他们迄今为止,并不曾有过一丝反叛举动啊,不教而诛,这……” “这有什么?” 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突然自不远处响起。 几位神仙扭头一看,就见一辆七香宝车由天马拉着,停在空中,车旁有仙侍环绕。 七香车上,端坐一位美貌女仙,气度雍容、容颜妩媚,怀中捧一柄龙虎如意。 几位神仙吃了一惊,急忙正容施礼:“小神见过斗姆大天尊。” 那位女仙坐在七香车上,冷冷笑道:“昔年封神大劫,昊天上帝心意所属,乃阐教十二金仙。结果阐教最后上了封神榜的都是些什么人呐? 都是那位圣人瞧不上、不喜欢的二代、三代弟子。本不该他们承受的劫数,他们也不曾有过半点过错,最后却是他们这些无辜之人挡了劫。 昊天上帝与之一脉相承,门风如此,做出这等事来,有什么稀奇?” 她这番话,就是直接开启嘲讽模式,贬损昊天上帝了。 这几位神仙谁敢接话,唯唯喏喏一番,那女仙见了,不屑地一笑,将龙虎如意举了一举,车驾启动,扬长而去了。 直到她的车驾走远,几位神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这位大天尊,他们可是真惹不起。 昊天上帝的女儿龙吉公主,就曾被她打死,也没见天帝把她怎么样。 封神之战中,她与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一对三地大战,三位高人各骑青狮、白象、金犼围攻于他,这三只座骑的道行修为并不比它们当时的主人弱多少,几乎等同于以一敌六。 可这位女仙夷然不惧,与这三位高人打得有声有色,若非燃灯道人又跳出来趁他们大战,用定海神珠偷袭,她哪里会败? 就算她后来上了封神榜,修行从此不能更进一步,可人家登上封神榜以前,就已经是准圣的修为,依旧是他们再继续修行几个元会,也追得上的境界。 更何况,他们虽是神仙,寿元绵长,也活不了那么久。 西方,海上,一片海水奇异的冻结在空中,显现着中京上空的一幕。 南子痴痴立在冰幕之前,凝视着那画幕中萎顿跪在诛仙台上的王恶。 波旬依旧是一副糟老头儿的模样,站在旁边,一双绿豆眼微微一斜,乜视着南子,悠然说道:“你若想要救他,为师可以替你出手。” 南子盯着那冰幕,半晌,才缓缓回过头来,向着波旬粲然一笑:“莫让不相干的事,影响了弟子修行。弟子的裂天三十六斧还未练得纯熟呢,请师父继续指教!” 说着,她纤纤玉手一甩,魔斧挥处,“啪”地一声将那冰幕敲得粉碎。 中京王宫,一处偏殿前。 陈玄丘怀里抱着他的小舅子,小孩子刚刚吃饱了奶,正在他怀里惬意地嚅着泡泡,玩得不亦乐乎。妲己俏生生地站在陈玄丘身旁。 突然,妲己收回望向天空的目光,扭头对陈玄丘道:“王恶目中有悲愤之意,想来是天庭动了手脚,叫他有口难言。 此人身为五百灵官之首,一身神通着实不凡,那天若非日月合璧,以黄道吉日的大气运,未必就能击败他。 如今他对天庭愤怒已极。你若救下他来,他从此必然忠心于你、为你所用,成为你的绝大助力。你,想不想救?” 第735章 天道轮回 陈玄丘沉默良久,轻轻摇了摇头。 妲己道:“可是,此人一旦为你所用,当真可以起到莫大……” 陈玄丘打断她的话道:“我相信,他现在真的恨极了天庭,但不是因为他认为天庭错了,只是因为天庭出卖了他。 每一次人间大劫,都是他下凡主持,多少生灵因他而死?远的不说,鹿台之下,被他杀害的无数人族、妖族、魔族,还尸骨未寒呢。” 妲己叹息一声,幽幽地道:“可惜了,我只是觉得,他能成为天庭第一战神,如果能被你收服,对你帮助极大,而且,他一定知道很多天界机密。” 陈玄丘也叹息了一声,道:“我也明白。可是,我不能替每一次轮回大劫,被他害死的成千上万的人原谅他,我没那个资格。” 陈玄丘看了看怀中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的小孩子,香夫人现在已经是大雍王后了。 如今的殷受,与神战过一场,还收了四个神将为臣,威望如日中天,他要立谁为后,哪还有谁敢跳出来聒噪。 所以,这个小娃娃,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大雍帝国的太子。 殷受说,要让他给孩子当干爹,他很高兴,满口答应了。 从香夫人手中接过孩子的时候,香夫人笑吟吟地说:“这可是你小舅子,今后还请你多多关照他。” 陈玄丘没敢接话,香夫人虽然再嫁了,可也是他的舅妈,是亲族长辈。而且他和妲己的婚约,是他父亲定下的,只好含糊应了。 此时,他的干儿子或小舅子身份未定的这个小孩子,大概是玩够了,对于诛神的场面,他也没什么兴趣,有些想要睡觉了。 陈玄丘看着他,微微一笑,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说对不对?” 小太子打了个奶嗝儿做为呼应,然后就呼呼大睡起来。 诛神台上,所有“有罪”的神将都被摁跪下来,身后的九鬼噬魂刀高高地举了起来。 姜飞熊目中一片黯淡,上了诛神台,是既可斩身,又可斩魂的,在此受刑,将身魂俱灭,永不超生。 简而言之,他这个人的生命痕迹,将从三界彻底消失、泯灭,真正做到了尘归尘、土归土。 五残星君厉声道:“正身验明,斩!” 十余个刽子手,同时举起了大刀,刀高高扬起,映着天光,划着弧线,狠狠劈了下去。 一直萎顿在地、一动不动的都天大灵官王恶,却在此时霍然抬起了他的头。 “清神散”是天河畔上特产的一种清神草所制。不管是肉身还是神魂,都能受到制约,叫人肢体麻痹,无法作为。 但它对有肉身的,自然作用更大。而都天大灵官原是天庭第一战神,身份崇高,更是天兵天将们崇拜的对象,自然不会苛待他。 所以,他们为这些伏诛者服药时,用的都是同样剂量,而王恶如今只有元神,还在玉帝琉璃盏中滋养过,这个剂量,竟不足以彻底压制住他。 就在这最后一刻,他竟攒起了一分气力,虽还不能挣脱捆仙索的束缚,却能说话了。 王恶昂起头来,猛然大叫道:“道韵在北极……” “噗!” 刀光闪过,金光大盛,淹没了他的身影,也止住了他的声音。 人头落地,王恶的身影本就是隐隐有些透明的,此时开始涣散成点点金光,向天地之间弥漫,身形虚化的更高严重。 天厉星君凶睛一睁,他没想到王恶竟能挣脱清神散的束缚,竟在此时说出话来。手中鹅卵粗的枪杆儿嗡地一挺,尺八的蛇形尖端,便向王恶的元神额头刺去。 王恶的头颅滚落在诛神台上,眼看着蛇矛向自己的眉头刺来,脸上忽然露出似哭若笑的神情,竭尽余力,喊出了最后一句话。 “狗日的天帝……” “噗!”蛇矛过处,王恶的元神头颅猛然炸作了漫天金光,他那正在虚化的身躯也砰地一声,散作了满天的金光,向着三界逸散而去。 无数年一身修为,重新化作灵气,还于天地。 可他只是说出了半句话,陈玄丘宁愿他最后吼出的,是父亲的具体下落,而不是咒骂一句昊天上帝。 虽然,骂的挺爽的。 但是,王恶如今,却是真正消失了,他所知道的秘密,再也无法说全。 陈玄丘僵立在那里,只觉心口跳得有些生疼。 道韵在北极,道韵在北极,他说的是我的父亲? 原来,当年暗中协助奉常寺一太祝两亚祝,击败奉常第一天才神官陈道韵、九尾天狐苏青绾、杀死另一九尾天狐苏护的神将,就是王恶! 非如此,他应该不会知道父亲的下落。 可如今,却只听得了半句。 不过,以北极为名的地方,一共才几处?应该好找的。 只希望,天庭不会因此再更改看押父亲的地方。 但是不管如何,至少因此知道,父亲真的没死,这已经是一个极好的消息了。 姜飞熊也死了,其他被抓作替罪羊的神将也死了。 但是因为王恶临终的挣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边,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死亡。当天上天下的人,重新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时,姜飞熊等人业已化作了点点金光,与王恶无分彼此了。 诛神台上诛神明,他们就会转化为最本元的天地灵气,重归天地。 诛神台上,金光渐渐逸散不见,天厉、五残两位星君齐齐叉手向殷受一礼:“行刑已毕,天厉、五残自回天庭缴旨去了。人主好自为之!” 说罢,一众天兵拥着诛神台,与两位星君,驾云直向天界去了。 高高天宇之上,有几朵云彩,云头之中,暗藏着数百位神将,隐隐似乎按照什么阵法排列。 隐藏的这些人,正是东方青龙七宿。 天庭有二十八星宿,其中仅东方青龙七宿,就包括十六个星座,三百余星宿,组成苍龙之角模样。 如今埋伏于此的,正是东方青龙七宿的三百多位星官,由角宿第一星君角木蛟统领,布杀阵于此。 他们在等陈玄丘。 倒不是天帝料事机先,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认定了陈玄丘是西方新教的“白手套”。 而西方教拉人挖墙角的手段,一向不怎么高尚,以王恶之资,再加上如今对天庭的仇视,西方教一定会乐得拉拢,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圣”,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他拉入教门,壮大实力。 所以,他们预先在此安排了伏兵,派出了整整七宿的星官武装,只要陈玄丘敢现身,那就是劫囚,诛杀他就是替天行道。 而且,诛神台上这些人全都承受着“罪大恶极”之名,尤其是王恶,可谓是双手染满了人族的鲜血,杀了想救王恶的陈玄丘,便连人族也无话可说,天下百姓说不定因此反而更加信赖公正不阿的天庭。 可惜,他竟没有出现,如今行刑已毕,他纵然出现,也无法用这个理由扑杀他了。 角木星君柏林打个手势,东方七宿的几百位星官便与其一起,遁向天宫了。 没能杀了陈玄丘,柏林其实还挺开心的。 他不想杀陈玄丘,哪怕陈玄丘灭了十万天兵,他也不认为陈玄丘能对抗天庭。 他太清楚天庭如今的底蕴有多么强大了,更重要的是,天庭真撑不住时,后边还有圣人在。 没希望的。 不过,他还是希望陈玄丘能活得长久一些。 登上封神榜之前,他本是截教弟子,通天教主门下,死于万仙战中。 从陈玄丘身上,他依稀看到了当年截教中人不畏强权、敢于撼天动地的影子。 他喜欢这种人。 看着天空云气渐散,妲己晒然道:“天庭以为这样做,就能挽回一切了?” 陈玄丘道:“天庭若与人族各取所需,那便是交易,原无不可。何况,现在天庭已经默认了人王的自立,也不敢重提再建奉常寺,替他们蛊惑人间。于人族而言,目前这种局面最好,也不必强要他们继续对立。如果天庭能从此改变策略,对人族换一个相处的方式,我也乐见其成。” 妲己凝视着陈玄丘,道:“你只是不想连累人族而已,你还是要与天庭作对的,是不是?”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不是我想与天庭作对,而是天庭容不下我。我的父母,我是一定要找到、救出来的。我必须走下去!” 妲己伸手接过了已经睡着的孩子,道:“我明白,你去吧。等我辞别了母亲,便去寻你。” 陈玄丘皱眉道:“我不希望你从此陷入刀光剑影之中,妲己,你……” 妲己冷笑道:“我怎么样?你爹丢了,你要去找回来。我爹可是被他们杀了,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女人,所以只要活着就好,嫁丈夫、生孩子,那就是尽了本份。至于父仇,谁叫我爹只生了个女儿呢,活该没人复仇?”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我其实,是讲究男女平等的,我只是……” 妲己白了陈玄丘一眼,道:“快滚吧!给我准备个住处,我这边料理已毕,就去寻你。” 安置个住处? 陈玄丘想到自己需要跳窗出入的住处,还有整天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大长腿,只觉得头更疼了。 第736章 摸鱼儿 陈玄丘没有马上回转长留仙岛,而是先去了北方的千闾山。 北方,因为气候相对寒冷,所以除了一些游牧部落,罕有人迹,地广人稀。 如今,以原天柱巫族、地维妖族为代表,众多的巫人和妖魔两族俱都住在这里。 这里有一座山脉,连绵不知几千几万里,一座座山峰,从空中望去,仿佛荷叶连天,拥簇着翠莲朵朵。 山上,到处都是松柏和楠木。 许多高大的山峰,由山顶到山脚,会将一年四季的景致尽揽其中。 山顶白雪皑皑,山脚绿草茵茵。 如今,茫茫林海中,便有许多大木、巨石建成的房屋,若隐若现地掩映于其中。 陈玄丘飞抵山中一处向阳坡处,这才降落下来。 这里有一间间排列有序、干静明亮的茅草屋栉比鳞次,陈列其间。 一株直上云天、几人合抱的巨大楠木,如伞盖般的树冠遮蔽下,有一处较大的院落。 陈玄丘刚刚落下,狂猎、洛儿便带领一群族人迎了上来。 他们是不修法术的,同时也不会飞行,所以没有与陈玄丘一同前往长留仙岛。 陈玄丘也有意分散力量,在集中力量与天庭决战之前,还是适当地藏拙较好。 他不会就此放过天庭,但也没有莽撞到认为他现在就拥有了绝对对抗天庭的实力。 冥界之中,他不仅派七音染秘密发展,还与冥王关系匪浅。 但是鹿台之战直到最后一刻,他也没有动用冥界的预备队,足见他能沉得住气。 看到陈玄丘,洛儿眼中都露出欢喜的光来,柔柔地唤了一声:“陈大哥。” “哈哈,玄丘大哥!” 随着空中一声喊,一道小小人影儿从那棵巨大的柏树下落了下来。 陈玄丘赶紧伸出双手,将他一把接住,小饕餮昱铭稳稳地落在陈玄丘怀里,乐不可支地道:“玄丘大哥,你是来看我的么?” 陈玄丘笑道:“是啊,同时,给你洛儿姐姐送点东西。” 洛儿又是欢喜,又是紧张,道:“陈大哥,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啊?” 陈玄丘笑道:“你自己看。” 陈玄丘呼哨一声,山坡上便有一头梅花神鹿轻盈地走来。 它身体健硕而优美,看得出来,是头牝鹿,眼神温驯而灵动,显见就算还不能变化人形,应该也相去不远了。 陈玄丘道:“这是鹿族的鹿鸣呦鹿姑娘,已能人言,化形之期不远。你在人间,去往长留不易。有她陪伴你,什么时候想去长留,便不难了。” 洛儿大喜,微微晕着脸道:“我好喜欢,谢谢陈大哥。” 昱铭蹭到地上,跳着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人头马安逸蹦蹦哒哒地跑过来,一脸的幽怨:“主人难道不要我了么?” 昱铭摸摸他的头,扎心地问道:“我要过你么?” 这时,狂猎才道:“陈公子从中京来?” 陈玄丘道:“正是!” 狂猎道:“刑天、后羿两位前辈可曾一同归来?” 陈玄丘道:“天庭服了软,他们不必再留在中京策应,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陈玄丘苦笑一声道:“是我先行了一步,未与他们会面。我怕后羿前辈……现在可不宜节外生枝,趁着天庭疑神疑鬼,误以为是西方教在扩充势力,我们得先在天界站稳脚跟才行。” 狂猎沉声道:“后羿前辈被关了无数年,如今终得脱困,满腔的悲愤,他一定会想办法上天庭讨还公道的。” 陈玄丘道:“我知道,只是不可操之过急。所以还请前辈多多劝阻,叫后羿前辈隐忍一时。总有一日,他想上天去寻那人讨还公道,我会助他一臂之力。” 狂猎为难道:“这个……只怕我劝不住他。” 陈玄丘道:“一定可以的。后羿前辈当初中了先天修士们的奸计,先以美人计挑起他对妖族的憎恨,在他以神箭射杀十日泄愤时,又捕走了九阳,造成后羿前辈射死九日的假象。 从而激得妖族天庭之主帝俊的愤怒,巫妖两族从此大战,两败俱伤。后羿前辈对自己造成巫族如此后果,一直心怀愧疚。所以,前辈只要以巫人利益相劝,后羿前辈会听劝的。” 狂猎叹息一声道:“我且试试吧。” 所有从冥界出来的巫人,还有天柱的巫人,如今都散居于千闾山脉。 妖族这边,则主要是一些道行神通还不够加入西方新教的,也都住在这里。 陈玄丘目前要利用天庭对他所在势力的错误判断,先在天界站稳脚跟,同时想办法先把当年上了封神榜的诸神,尽力予以策反。 要把这支力量团结过来,他才有可能继续向天庭发难。 因之,很多后备力量,现在只能分散安置。 龙族仍居东海,禽族仍居画璧,妖族与巫族居于千闾。 而霸下则率领一部分力量,仍旧退入葫中小千世界发展。 此番过来,见这些人已经在北方千闾山脉扎下根来,陈玄丘便放了心。 他在狂猎所建的千闾山庄只住了一晚,次日才与洛儿依依惜别,返回长留。 长留仙岛上,狐偃和敖鸾正代替陈玄丘,为四千八百众授课。 陈玄丘现在名曰自在王佛,这些人都是他名义上的门人,本有授经讲课之义。 但陈玄丘其实还有很多事要忙,哪有功夫做这些事,因而就全权委托给了狐偃和敖鸾。 狐偃是狐族的一位老前辈,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敖鸾自从成为龙母,修行造诣已十分精深。 她自己的功力在这大千世界中还达不到那一境界,但是认识却已达到,给别人授课,自然绰绰有余。 当然,陈玄丘让她替自己去当老师,还有一点私心,希望她能忙一些,免得整天在自己面前秀她那双大长腿,陈玄丘真的做不到红粉骷髅,视若无睹,弥陀我的佛! 陈玄丘归来时,正由狐偃授课。 一座大山谷中,四千余众分坐于两侧山石岩上,狐偃站在谷中正前方一块探崖突出的大石上讲课。 这山谷本有拢音的作用,他再运用法力,稍稍提高调门,众人听来,自然清晰无比。 敖鸾主要讲道法修行,狐偃讲的却是杂学。 狐偃这杂学包罗万象,既是为这些大多是文盲的妖族魔族增长见闻,也是一个洗脑的过程,让他们在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便对陈玄丘无比崇敬忠心。 其实旷子规一直想把这个活儿揽下来,被陈玄丘拒绝了。 旷子规现在绝不能经常在外边露面,上了天界,与神仙打交道多了,他更不能露面。 他的存在,是最容易暴露自己秘密的。 而且,陈玄丘也不希望旷子规的神教一家独大。 陈玄丘赶回长留,正见狐偃在谷中讲道,心中一动,便化作一副寻常模样,在那一侧山壁上寻了个凹处,在上面盘膝坐定,一起听讲。 他不清楚该给门人们讲些什么,如今正好看看狐偃如何教诲这些妖魔。只是双眼匆匆一扫,感觉四千八百众,并没有统统赶来听讲。 这些妖魔散漫惯了,能来这么多,已经是极其难得。 不过陈玄丘还是想,得加强一下课堂纪律了,不能由着他们如此散漫。 不过,上课点名的方法就算了,四千八百人的大课,如果全点一遍名……也就不用讲课了。 打卡怎么样? 却不知仙界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起到打卡的功能。 陈玄丘这厢胡思乱想着,那边狐偃盘膝坐在上首,手杖横在膝上,微笑说道:“昨日,老夫说过了黄大仙堂的故事。那个民间百姓尊奉的黄大仙,其实就是一个成了精的黄鼠狼。 他拥有一身神通后,从不残害生灵,常常救助百姓。所行种种,无不是造福一方的功德,所以被百姓们尊奉为大仙。 由此可见,何为正、何为邪?区分正与邪的标准是什么?是天庭的以形为标准吗?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非,就是卑贱者,就是邪?道貌岸然,于众生无半点作为,只会摇唇鼓舌,讲些虚妄的道理,就是正?大谬也。” 听讲众妖中,玉腰奴忍不住道:“狐偃老师所言,深合我辈心思。不过,天界众神,可不就是这么看的么?就连那圣人,也是视我等为卑贱的。圣人都这么看,我等再如何努力做好事,又如何?” 众妖魔听了连连点头。 狐偃道:“公道自在人心,我方才所说的那个黄大仙,其实它的修为道行,比起你们中最弱的,也还要差了许多。但它修行处方圆八百里,那一个百姓不视其为仙,尊敬崇拜? 再者,说到圣人,有一位大圣人,便是有教无类,众生平等的。那位大圣人,号曰通天道人! 在无数年前,他一手草创截教,有教无类,门人众多,在三界中有万仙来朝的美誉。因为通天圣人唯才是举,所以门下高手众多……” 狐偃果然博古通今,如今许多修行者已不知通天之名,更不要说这些没文化的妖魔了,他说起通天种种,却是如数家珍。 听着狐偃叙说,陈玄丘也不禁悠然神往。 说起来,这通天教主,就像射雕五绝里的黄药师。什么一灯西毒中神通,他们的弟子门人实在不能与黄药师相比。 若论教徒弟,还得是黄药师,弟子的造诣比其他几人高出实在不只一截。 洪七公倒是有个好徒弟,可也不是他教的好。 这徒弟不但博采众家之长,而且性格先天就适合练他那门功夫。 通天圣人在七位圣人中,也是徒弟教的最好的。 大弟子多宝道人,现在已然是圣人; 二弟子金灵圣母,当年就有准圣修为,可以一个吊打六个慈航道人; 三弟子无当圣母,便是后来的黎山老母。 西游中有四圣戏禅心一节,黎山老母化作寡妇,观音、文殊、普贤三尊大菩萨化作女儿,由此关戏,也可见这三人身份地位,其实仍是不如无当圣母。 四弟子便是龟灵,力敌昆仑数位金仙,追杀阐教十二金仙之惧留孙,出了万仙阵又往西方去,硬扛西方二圣…… 通天这些弟子,都是连圣人也敢喊着单挑的主儿。 这是通天道人的内门弟子,他的外门弟子却也不凡。 赵公明、云霄三姐妹,哪个不是能吊打截教教主最青睐的十二金仙的猛人? 天界修仙,有天仙、金仙、太乙金仙、大罗金仙,混元大罗金仙五个大境界。 准圣、圣人、天道圣人,也都属于混元大罗境界。 只不过,在这个境界之中,又细分为普通的混元大罗金仙、准圣、圣人、天道圣人这么四个层次。 通天教主这内门外门几个最杰出的弟子,几乎全都是混元大罗境界,内门大弟子和二弟子,当年就已迈过准圣门槛,何等了得。 狐偃一一道来,听得众妖魔心神皆醉,对那位通天圣人向往不已。 狐偃笑道:“这位通天教主,女人缘儿还特别的好,你们发现没有,他的四大内门弟子,三个女的,只有一个男的。” 众妖魔听了轰笑起来,本来觉得那位通天教主高不可攀,可是听狐偃这么一说,好接地气的圣人。男儿大丈夫,正当如此! 众妖魔修行,本来就不讲究无情无欲那一套,登时对通天教主更加的亲切。 陈玄丘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自己,顿时老脸一热。 哎哟,我好像也是…… 咳!回头我再往中京去一趟,跟恶来他爹说说,天界立足不容易,有诸多凶险,但是机遇也多。 只要他舍得,我便把恶来和季胜两个弟子带来长留,亲自调教。 除此之外,我也可以从这四千八百众里好生物色一下,收几个徒弟,只收男的!不要女的!谁敢说我岐视妇女,我跟他急。 陈玄丘胡思乱想一阵,听狐偃活跃了一下气氛,又讲起了其他事情,陈玄丘便不再打扰,悄悄又自遁走。 以他如今的本领,来去自如,便连狐偃也没有发现。 陈玄丘离开这讲经谷,便往长留仙岛边缘,他的湖畔草芦飞去,心里想着,不日妲己就要上来,要不趁机把我的住处让给她?我在湖边另结一庐? 陈玄丘正想着,就见下方山崖旁,流瀑如注,瀑下有一深潭,潭水呈墨蓝色,足见其深。 这时候,潭水边站着许多身材魁梧的壮士,目不转睛望着水潭。 潭中波翻浪涌,哗啦之声不绝,似乎有一头无比庞大的猛兽在下方作怪。 陈玄丘惊咦一声,连忙止住了云头。 他已看清,站在潭水边指挥的,脸上戴了一副墨镜,再配上他那壮硕的身材,不是黑犀还能是谁。 陈玄丘心道:“我还以为有些人起得晚了,所以没有去听讲,却原来是在这儿摸鱼!” 陈玄丘当即按落云头,打算训斥他们一番,整顿一下教学纪律。 却在这时,那潭水轰地一声直冲上天,一头异兽从中跃了出来。 这异兽貌似麒麟,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蓝色鳞片,黄色腹甲,金色双角,尤其是一双眼睛,睥睨之间金光闪闪。 在这异兽背上,赫然坐着一个赤膊少年,双腿紧紧夹着异兽的后背,就像一个正要征服烈马的西部牛仔似的,任那异兽如何的颠簸跳跃,就是甩脱不得。 黑犀兴奋地大叫道:“避水金晴兽出来了,快快把它给我拿住!” 第737章 打脸了 黑犀一声令下,众犀族高手立即一拥而上。 但那金晴兽显然不想被人征服,上了岸犹自横冲直撞,来回奔跑。 这金晴兽力大无穷,撞得那些犀族高手人仰马翻,恼怒之下,众犀族高手一个个恢复了原形,个个化作通体漆黑的大犀牛,额前一只锋利的巨角,围堵了上去。 但那金晴兽发起了凶性,与这些黑犀对撞,丝毫不落下风,几十头黑犀外加一头金晴兽,将那潭边草地片刻功夫就踏得泥浆翻滚,草地全无。 野草的清香顿时飘浮于空。 金晴兽身上那少年双手紧紧抓住金晴兽的双脚,双腿紧紧盘住,双臂肌肉贲张,自始至终稳稳坐在金晴兽背上,不曾被甩脱出去。 终于,那金晴兽渐渐力竭,忽然仰天一声咆哮,四根柱子似的大腿稳稳立在地上,不再挣扎了。 金晴兽背上那一直俯身紧贴的少年这才直起腰来,伸手一拭额上汗水,满脸的喜悦。 陈玄丘在空中这才发现,那少年竟不是黑犀族人,他身材结实,貌相方正,头上一对牛角,形如弯月。 黑犀族人围住了金晴兽,有人叫道:“兀那小子,这是我们少族长看中的避水金晴兽,要送给少夫人的礼物,快快下来。” 金晴兽背上那牛角少年不屑地道:“这只金晴兽是我抓住的,凭什么交给你们?” 黑犀架着墨镜走上前去,道:“小子,这只避水金晴兽,我自从上了长留,就发现了。直到近来才摸清它的习性和藏身之地,本就要将它捕住,你看那潭边,还有我们做好的铁网,没有几日功夫,制的成么?” 少年道:“便是你先发现的又如何?可不是你抓住的,谁叫你水性不好。我今日发现了这只避水金晴兽,马上潜入水中,亲手将它制住。现在你说你先发现的,便叫我拱手让与你么?” 一个黑犀族人道:“若没有我们四下围堵,你降服得了这只避水金晴兽?” 少年稳稳骑在金晴兽背上,傲然道:“有何不能,我还嫌你们险些撞伤了我的神兽。” 黑犀大怒,将墨镜摘下,交给一名族人,冷笑道:“好狂妄的小子!我,玄角黑犀一族少族长,名字就叫黑犀。你有本事赢得了我,这避水金晴兽便归你,否则,乖乖让出,滚蛋去吧!” 说完,黑犀摇身一变,变成一只健硕高大的独角黑犀,一只独角闪烁着神圣的白色光芒,望着少年狂吼一声。 那少年丝毫不惧,一拍胸膊,高声叫道:“好!我,大力牛魔,牛二,便与你一战,望你言而有信!” 少年从避水金晴兽上跃下,摇身一变,也恢复了本体。 其本体犹如一头乌黑色的大水牛,两只巨大的牛角形如弯月,只是牛角间额头处隐隐现出一副太极图案,一声牛吼,宛然雷鸣。 这少年竟也是一只天地异种,名曰奎牛。 这大奎牛与这黑犀把头一低,彼此对峙,看来竟似要角力一搏。 陈玄丘在空中看见那头额生异象的大奎牛,心中忽地一动,停下了上前阻止的念头,且在空中一观二牛之战。 一头黑犀、一只水牛,便在碧水潭边大战起来。 这两人的力量显然较那些黑犀族人高出不止一筹,一番大战,四对牛蹄,将这潭边草地又翻了一翻,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模样。 黑犀和水牛也是遍体泥浆,却是愈战愈勇。 那大水牛自号“大力牛魔”,果然以神力著称,以黑犀之骁勇,在角力上似乎还弱了一筹。 到后来黑犀渐渐力竭,情急之下大吼一声,额上独角陡然射出一道无比炽烈、无比犀利的白光,冲霄而起。 他把头一低,便挺着这激光一般的独角,向大水牛挑去。 陈玄丘在天上暗吃一惊,他是知道黑犀一族这独角绝技厉害的,那大水牛虽然力大无穷,皮糙肉厚,如何受得了这样一击。 陈玄丘当即就要冲上前去阻止,这时却见那大水牛也是一声如雷般巨吼,周身祥光大盛,五彩庆云腾腾而起,额间太极图案化作阴阳鱼般旋转气流,两只弯月般的大牛角,竟是毫不畏惧地迎上了黑犀少族长。 “轰~~~” 一声惊雷般巨响,四下里的黑犀族人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便是那头避水金晴兽,本来虽然认输了,却也不是非常服气的样子,还是认为众人在以多欺少,所以睨着牛二,它眼神中仍然满是不驯之色。 此时眼见如此一幕,那已颇具智慧的避水金晴兽也是微微一惊,目中神色多了几分敬畏。 这一撞之下,黑犀腾腾腾倒退几步,及时化作人形,又凌空倒纵,跌跌撞撞摔出几步,被几个黑犀族人一把接住,带着他们,又向后退了三步。 黑犀脸儿一白,复又胀红,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再看那大水牛,也是撞得倒飞出去,四只牛蹄子胡乱舞动,一头砸进碧水寒潭,然后化作人形从中跃出,稳稳落在地上。 这一经过泉水,倒是把他洗了个干净,脸色虽然也有些病态的潮红,却比黑犀要好上许多。 看来他以大力著称,果然力大无穷。 黑犀喘着大气,道:“好,好,你赢了。” 牛二一听,脸上露出雀跃的笑容,旁边一众黑犀族人却不干了,七嘴八舌嚷个不休。 有人道:“少族长,他只是力气大一些,真要打起来,未必输给他。” “少族长都在少夫人面前说过要送她一件好宝贝,就此让了,回去如何交代?” “就是,咱黑犀一族,还怕他不成,跟他干到底。” “把他作了,丢进碧水寒潭喂王八!” 那少年牛二紧张地退了一步,如果对方一拥而上,他孤掌难鸣,如何能敌。却仍不肯服软,大叫道:“你们要出尔反尔么?来来来,看小爷怕你何来。” 陈玄丘自那牛二现出异象,心中就有隐隐亲切之感,想来这就是眼缘儿? 如今一见双方又要大打出手,真要叫他们再动起手来,可就不是意气之争,而是生死之战,自己纵然能分开他们,却也无法阻止双方结下仇怨了。 因此,陈玄丘腾身而出,高声叫道:“统统住手!” 黑犀抬头一见,竟是陈玄丘,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喝止众族上,上前叉手行礼道:“陈大人!” 陈玄丘道:“大家都是鹿台一战同生共死的战友,为了一只神兽,便行生死之战,岂有此理。” 黑犀忙道:“是是是,他们性情粗鲁,行事不计后果。我说过若角力输了,便认输走人,不会自食其言。” 陈玄丘这才霁颜道:“还是黑犀少族长深明大义,甚好,你且去吧,至于你答应尊夫人的礼物……”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身上此时倒没有合适送与女子的东西。过两日,我送你一件,保证让你在尊夫人面前能交差就是了。” 竟被陈玄丘发现自己有点惧内,黑犀也挺不好意思的,连忙讪讪答应着,嘿嘿傻笑几声,赶紧使眼色带着众族人灰溜溜离开了。 陈玄丘这才转向那少年,微微一笑,做仙风道骨状,悠然道:“少年,你,叫做牛二?” 陈玄丘有心收个徒弟了,自然要做出长者风范。 他想着好为人师的摩诃萨言行作派,拿腔作调一番,等着这大力牛魔上前谢他解围之恩,他再顺势说一句:“少年,我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今与你有缘,且收你做个徒弟。” 完美! 牛二淡淡地瞟了陈玄丘一眼,翻身上了避水金睛兽兽,喝道:“驾!” 那避水金睛兽兽对他已然服贴,甩开四蹄便飞奔而去。 陈玄丘风中凌乱了。 我! 是我啊! 统领人、巫、妖、魔四族,有龙凤麒麟、白虎饕餮、霸下天狐诸般先天神兽追随的我啊! 我要收你为徒,你都不正眼看我一眼? 牛二骑着避水金睛兽兽正奔向自己的居处,面前人影一闪,陈玄丘长身玉立,微笑出现。 牛二猛地止住胯下坐骑,不耐烦地道:“你又追来作甚?” 陈玄丘轻咳一声,面带慈祥地微笑道:“少年,我有意收个徒弟,见你颇有慧根,不知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啊?” 牛二冷笑道:“你们硬的不行,又要来软的?我先拜了你为师,然后你就顺理成章地骗走我的避水金睛兽兽了,是吧?走开!我牛二不拜师傅。” 牛二说罢,一拨那避水金睛兽,便要从陈玄丘身边绕过去。 陈玄丘啼笑皆非,连忙拦住,道:“我已经有座骑了,不会贪图你的神兽。” 牛二道:“那你更不用纠缠了,我不想拜你为师,去也!” 牛二双腿一踹,那避水金睛兽兽知其心意,立即腾空而起,飞于云中。 陈玄丘驾云飞起,追在他身边,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为什么呢少年?难不成你已经有了师父?” 牛二骑在避水金睛兽背上,边飞边道:“我只有家传的本领,不曾拜过师父。” 陈玄丘喜道:“那就好极了,你这少年不明事理,你家长何在,我去跟他说。” 牛二神色一黯,道:“怕是说不着了,鹿台一战,我的父母已经战死,我家现在只我一人了。” 陈玄丘听了心中也是一黠,想收他为徒的意愿更强烈了。 陈玄丘连飞边追,循循善诱:“既如此,有个明师指点,不是更有益于修行么?而且有了同门,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啊。” 牛二傲然道:“我大力牛魔天赋异禀,就算要拜师,也要拜了不起的大英雄大豪杰为师,我不要你。” 陈玄丘恍然笑道:“原来如此,你不曾参与鹿台之战吧?所以,你不清楚我是谁,倒也情有可原。我自出山,之前诸般战绩就不提了,就说鹿台一战吧……” 牛二乜着陈玄丘道:“谁说我没有?我就是参加过鹿台一战,瞧你不过如此,才不想拜你为师。” 陈玄丘惊道:“鹿台之战,我表现还不够好么?” 牛二道:“十万天兵,是我们杀的。八千羽林,是龙凤两族劫杀的。五百灵官,是十二月小姐姐合力斩杀的。你干什么了?” 陈玄丘急了:“牛二!咱话不能这么说啊,由始至终,我……” 陈玄丘滔滔不绝,开始大讲自己的丰功伟绩,乃至他在伐天一战中的关键作用。 那牛头少年越听越不耐烦,猛地止住座骑,指着陈玄丘大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人家不想拜你为师,你死乞白赖地究竟有何意图?你想诱拐良家少年吗?你再不走,我要喊啦!” “我……我……” 陈玄丘讷讷不能言,只能看着牛头少年扬长而去,真是几乎气死。 这牛家的人怎么这般愚蠢加倔强! 哎!难得想收个徒弟,居然这么难。 陈玄丘呆立在云中,眼睁睁看着牛二骑着避水金晴兽,很拉风地离去,再也不好追去,只好怏怏的降落云头,奔着自己住处去了。 牛二骑着避水金晴兽飞出一阵,这才发现方才为了躲那硬要收徒弟的家伙,自己都跑过了洞府,忙又拨转金睛兽,往回飞去。 牛二正骑着金睛兽飞于空中,前面突然有一双少女御风而来,与他碰个正着,便停在了空中。 这两个少女,一个一身红衣,肩后背一口长剑,杏黄剑穗拂在剑上,小脸粉嫩嫩、红扑扑的,杏眼桃腮,煞是可爱。 牛二一见,两眼便是一直。 红衣少女笑吟吟道:“喂,劳驾问一下,陈玄丘陈大人,住在何处啊?” 陈玄丘? 又是陈玄丘! 牛二刚想说话,就听另一个少女道:“这岛上真不好找,足下能不能带我们去寻他呢?拜托啦!” 牛二再一看这个,一身白裳,长发及腰,一对尖尖的精灵般的耳朵。 细细的小蛮腰,腰间露出一痕雪白的肌肤,性感诱人的香脐若隐若现如抛媚眼儿。 腿上一双精致漂亮的小皮靴,露出一截曲线曼妙的小腿。 尤其是她的眼睛。 她容颜本极妩媚,美得不见一丝瑕疵,偏又有一双狐媚到了极点的桃花眼。 那眼形天生带着甜美之意,一见就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牛二鼻孔一热,两道鲜血便爬了出来。 红衣少女惊讶道:“呀,你流鼻血了!” 牛二伸手一抹,脸上擦出两道血痕,傻笑道:“没事,刚刚与人打了一架,鼻子受了点伤。咳!你……你们找……找陈玄丘做什么?” 红衣少女笑道:“那是我师父,我去拜见师父啊。” 师父? 陈玄丘是她们的师父? 牛二看看俊俏可人的红衣少女,又看看娇媚无双的白衣少女,一咕噜从避水金睛兽的背上翻了下来,向她二人叉手唱个肥喏,毕恭毕敬地道:“原来是两位师姐当面。小弟牛二,绰号大力牛魔,是师父他老人家新收的弟子,见过两位师姐!” 第738章 风波将起 陈玄丘难得忙里偷闲,动了收徒的念头。 而且那只奎牛,号曰:大力牛魔。 这让陈玄丘不得不产生一个联想:后世似乎有个平天大圣,乃七大圣之首,就叫大力牛魔王。 那只牛精一身本领极是了得,但谁也不知道他的师父是谁。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一个缘份? 谁料那只牛精…… 罢了,罢了。 陈玄丘放开懊恼的想法,回到湖畔精舍,也不走门,从窗子嗖地一下跳将回去。 不料一到堂屋,果不其然,敖鸾穿得清清凉凉,一双傲人的大长腿甩呀甩的,正走到他的面前。 陈玄丘苦笑道:“敖鸾呐,你这腿……” 陈玄天双眼突然扫见几个人影,脑中激灵灵一闪,马上接了下去:“你这腿……脚够快的啊,我才说妲己姑娘要上长留仙岛来住,她一个姑娘家,虽是我的表妹,我也不能不避一下嫌疑,想让她住到你这……咦?画师前辈!” 陈玄丘满脸惊喜,赶紧迎上前去,长揖道:“画师前辈,婵媛前辈,雀儿。” 陈玄丘看了朱雀辞一眼,朱雀辞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婵媛听他话语,微怒的脸色顿时多云转睛,微微一笑,道:“玄丘啊,我们一家冒昧来访,是有些事与你商议。” 陈玄丘忙道:“哦,好啊好啊,那个……敖鸾呐,就不劳动两位前辈往复奔波了,我欲借你客厅一用,可否?” 敖鸾暗暗撇了撇嘴,不过面子还是要给的,忙巧笑嫣然地道:“看你说的,画师婵媛两位前辈大驾光临,敖鸾蓬荜生辉,快这边请。” 敖鸾把画师一家三口请进客厅,奉了仙茗。 陈玄丘便道:“两位前辈有事见召,只需使人通传一声,玄丘自当登门听候垂询,哪敢劳动两位前辈大驾,实在惶恐。” 画师听了很是受用,便微笑道:“你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坐下说话。” 陈玄丘忙道:“是!”然后毕恭毕敬,欠着身子,在蒲团上跪坐下来。 婵媛道:“玄丘,天庭迫不得已,弃卒保师,公开斩了都天大灵官王恶。王恶临死前突吼一语‘道韵在北极’,你可知晓此事?” 看样子,画师两口子已经恢复了些感情。但婵媛这样提起陈道韵之名,画师还是有些不自在。 陈玄丘却是一下子肃然起来,沉声道:“晚辈当时就在现场,听见了!” 婵媛道:“你欲何为?” 陈玄丘道:“自然是循踪去找。不瞒前辈,晚辈已经派人探查,搜集一切与‘北极’相关的地方资料。” 婵媛微微一笑,道:“不必找了,我昔年不但曾遨游九天,三十三天之下的情形,我大多清楚,自可交代于你。” 陈玄丘登时大喜。 婵媛态度突转严肃,道:“我这次带了雀儿来,是因为雀儿已成元凤之体,可她年纪尚幼,元凤之力也不懂如何发挥。所以,我们想带雀儿隐居一段时间。” 画师咳嗽一声道:“我们打算借助饕餮空间之腹,带雀儿遁入一处极慢空间。” 陈玄丘脱口道:“不瞒前辈,这样的空间……” 婵媛打断他的话道:“你不必说出来,雀儿已经对我们说过了。你不懂,凤凰一族,生命极其漫长,而元凤的生命,更是与天地同休。你那小空间,对元凤漫长的生命还说,还嫌不够慢。” 画师傲然道:“而且,毕竟是个小空间,元凤是先天四灵中称祖的人物,供养成长的灵气消耗太大,我们自寻一个小空间,便是将其中灵气吸干了也不怕,若是吸走你那小空间一半的灵气,怕也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陈玄丘听到这里,不禁哑然。 婵媛道:“这种催生,凶险也是极大的。所以,我们要陪伴在雀儿左右,为她护法。若不教她尽快成长起来,很难承受接下来的局面。这孩子又死心眼,一意要与你并肩作战。” 陈玄丘感激地看了朱雀辞一眼,朱雀辞向他甜甜一笑。 画师道:“所以,我们只能用这个办法,尽快让她成长起来。也因此……” 画师吸了一口气,似乎很愉快地说:“寻找你爹,只能由你自己去完成啦!” 婵媛瞪了画师一眼,对陈玄丘道:“你很聪明,懂得借势。这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力量,可以以一人之力,左右整个三界,就算道祖鸿钧也不成。 即便是他后来与天合道,唯我独尊。由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天庭,也并非铁板一块。冥界,也还是不曾屈服于天庭。懂得借势,才是智者所为。 现在你一系列的手笔,使得天庭疑神疑鬼,目前只要你不主动继续出手,他们也不会咄咄逼人,所以,你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因此,你寻找令尊,万万不可用莽撞的办法。” 陈玄丘肃然道:“两位前辈放心,晚辈不是只会动用一身蛮力的莽夫。” 婵媛欣然道:“甚好,天地之间,以我所知,以北极命名者,一共有这么几处,你记好了……” …… 长留仙岛,一处崖间,斜生一株迎客仙松。 太白真君飞抵长留,将拂尘轻轻一挥,云气荡开,迎客松旁,竟现出一个洞口。 太白真君乌青着一只眼睛,飘然闪入其中,豁然竟是别有一番天地。 原来,这长留仙岛看着不大,内中竟是别有洞天,有大法力者,将其中很大一块,辟为了自己的洞天福地,占据其中。 而留在外边,让四千八百妖魔占据的,实不足这长留仙岛的百分之一。 这真正的福地,却在此处,只以一处洞口与外界相连。 太白真君飞入其中,循一道仙泉溪流而上,不一时便来到一处山下。 往上看去,仙山一半隐入云中,云中有仙鹤飞翔,水中有灵鱼跳跃,处处仙韵逸然。 山间小径之上,隐见宫阙一角,太白真君微微一笑,便按落云头,举步向上走去。 这太白惯习人情世故,此番有求于人,自是摆足了姿态,以示恭敬。 山间高处,一处宫阙,虽非金壁辉煌,却是仙态雅然。 宫殿之上,有三位仙人端坐于上首云蒲仙草织就的蒲团之上。 对面,正有七八位仙人七嘴八舌地向他们诉苦。 说的最是声泪俱下的,便是虹仙人。 只是,他若自己不说,现在便是那些老邻居,都要认不出他来了。 虹仙人此刻额头肿起老大一个包,那肉瘤撑得皮肤透明发亮,脸部的皮肤被这一拉,抻得一个褶子都没有,眼角都向上吊着,再配合他壮怀激烈的手势动作,真跟唱大戏的一般。 坐在上首的,正是长留三仙:田牧野、游子初、古道之。 虹仙人面无表情,声泪俱下。 面无表情,不是因为他是面瘫脸,而是脸皮子绷得太紧,做不出表情。 动作木讷,是因为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不然就脑壳儿疼。 虹仙人就用这么怪异的表情,痛心疾首道:“三位上仙,咱们长留仙岛,一向太平。谁料突然间来了一群山精野怪,而且没有经过雷劫飞升。” 另一位仙人告状道:“小仙问过天庭,天庭说,这些人都是西方新教门徒,多宝道人开立山门,亲自收的一代弟子。多宝已成圣人,所以他的亲传弟子有资格居于天界,不便驱赶下凡。” 又有一位仙人接口道:“不便驱赶下凡,却也不能可着咱们长留一处地方作践吧?现在岛上住的到处是人,整天吵吵闹闹。他们还拖家带口……” 古道之仙人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奴仆下人,只是上界来伺候他们的,本就合乎天庭规则啊。” 那位仙人苦着脸道:“可是哪位仙人上界,带来的家人会如此没有规矩啊?那些山精野怪,附庸风雅,胡乱采摘仙花异果,偏生又五谷不分,把小仙种植的仙米,也采去养在水瓶中了。” “他们还胡乱涂鸦,许多处仙境,现在狼籍一片。” “他们还随地大小便,搞得我长留仙境,现在简直没法示人了。” 虹道人指着自己额头的大肉球,悲愤地道:“一言不合,他们就群殴,上仙请看,这就是他们的手笔。” 七八位仙人齐齐稽首,央求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还请三位上仙出手,把他们逐出长留!” …… 此时,凌霄神宫,五方上帝俱都在坐,面沉似水。 五方上帝对面,却只有一人,悠然而坐,神态怡然。 勾陈上帝沉声道:“真武道友,你与西方新教,当真没有勾结?” 对面坐的,正是九天荡魔祖师、玄天玉京终劫济苦真武天尊。 真武大帝淡淡地道:“吾自求真武大道,与西方教义全无相似之处,素无来往。” 青华上帝似笑非笑地道:“哦?那可真是奇哉怪也。据吾所知,你一共三个徒弟,分别是巫马有熊、满清音和叶离。鹿台人仙之战,他们纷纷现身,攘助西方新教自在王佛陈玄丘,是何道理?” 长生大帝无奈地道:“真武道兄,你若对我等有何不满,你说嘛。暗中支使弟子,攘助西方,对抗天庭,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真武大帝摊了摊手,道:“青华道兄、长生道兄,我真武为人,你们是知道的。我说我从未下令,命他们攘助西方,便绝非诳语,你们偏不信,还要我说什么。” 玉皇大帝道:“师徒如父子,真武道兄一共三个徒弟,尽皆站到西方教一边,真武道兄居然推脱不知?” 真武摇头道:“确实不知,想必各位也知道,真武门下那桩丑事。巫马有熊,乃是受后土娘娘所托,代为传授真武功法。可他实是巫人,不太受本座的管制。至于另两个徒弟……” 他刚说到这里,一员神将冲进神宫,高声禀报道:“天帝,真武大帝座下弟子满清音、叶离回转天庭!” 五方上帝齐齐一惊,霍然抬头望去,就见一双少女,从那神宫大殿门口翩然而入,一见真武大帝,立即拜倒在地,哭哭啼啼,口称师父。 真武大帝把脸一沉,厉声道:“逆徒,你们还有脸回来!” 满清音满脸羞愧,道:“师父,弟子知错了!” 真武大帝声色俱厉,作狮子吼,喝道:“知错了?擅自下凡,攘助人族,抗我天庭,背弃师命。只是一个知错就行了?便是把你们绑上诛神仙,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满清音哭哭啼啼道:“天庭清冷,师父又只我师兄妹三个徒弟,玉京山上,尤其的寂寥。弟子与师兄朝夕相处,就只这一个同龄男儿可见,一时鬼迷了心窍,居然倾心于他。 谁料,那粗鲁汉子心思只在巫族,毫不珍惜徒儿的情意。徒儿为他背弃师父、脱离天庭、为他抵抗天庭神将,如此种种,竟也不能打动他的铁石心肠!” 叶离流泪道:“弟子糊涂,还与师姐捻酸吃醋。谁料,一番衷情,尽付流水。那人根本不值得我们托付终身。如今徒儿已经幡然悔悟。我们辜负了师父、辜负了天庭,此番归来,愿意接受师父的任何惩罚。” 真武大帝叹息一声道:“痴儿,痴儿,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罢了,你们知错能改,还不算无可救药。既如此,下不为例吧。” 满清音和叶离喜极而泣,双双再拜:“多谢恩师,多谢五方上帝宽恕。” 昊天、长生、青华、勾陈、紫薇,五方上帝面面相觑: 你们师徒一唱一和的,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我们还说个毛? PS:求点赞、月票! 第739章 代理人战争 真武大帝拍拍屁股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五方上帝风中凌乱。 勾陈上帝脾气最是火爆,恨恨道:“这个真武,简直目中无人,我们说什么了?他就赦免了自己的徒弟,扬长而去!” 长生上帝苦笑道:“他就是让我们处置,我们又能如何处置他?” 青华上帝叹息道:“是啊,除非他有捅破天的大纰漏,否则,我们能把他怎么样?毕竟他是创世者盘的儿子。三界众生俱承其父恩泽,我们也不能过甚。” 玉皇上帝哼了一声,道:“真武自己,是既没必要也不可能反抗天庭的。所以,即便他真的怀有异心,也只能是站到西方教一边拉偏架。我们此后,多加提防便是。” 紫薇上帝颔首道:“多宝已派了绮姹蒂千莎入冥界,开立一方佛土。北阴大帝并未予以阻挠。” 勾陈上帝眉头一皱,怒道:“北阴这是什么意思?对我天庭就百般抵防,对西方教便如此通融?” 长生上帝道:“西方教只是寻一块地方,去发展自己的信徒。我们,却是要求北阴道人率领整个冥界归顺我天庭,这能一样么?” 青华上帝道:“我们一直以来对待三界的举措,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面对他的这句疑问,其余四位上帝都沉默了。 对人间界,他们只想着索取,不思回报。为此,一旦信仰稀缺,他们就用轮回大劫的手段,在人间制造种种灾难,让天灾人祸、兵荒马乱中惨遭荼毒的百姓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们。 对冥界,他们则颐指气使,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置于高人一等的位置,对北阴大帝是以命令的形式,命其归顺。 现在,人间终于反了。 而冥界,北阴大帝暧昧地默许了西方教在其地立足,又何尝不是拉来一个强援,共同对抗天庭的压力? 毕竟,绮姹蒂千莎不是要夺北阴道人的权位,而天庭却是想让北阴道人臣服。 不过,自从使用奸计挑唆巫妖两族大战,顺利窃据天庭,他们已经习惯于以三界至尊自诩。 事实上有诸圣在背后撑腰,他们的实力也的确是三界独尊。 可是现在似乎要产生一些变化了。 许久,大家都没有接青华上帝这句话。 半晌之后,紫薇上帝向昊天问道:“可曾将三界变化禀于圣人?” 昊天沉默了片刻,道:“昨日,我曾去过三十五重天。” 三十六重天,是鸿钧道场。 鸿钧虽已与天合道,但他的道场却也没有人敢窃居。 三十五重天,就是元始圣人的道场。 三十四重天,则是通天圣人的道场。 当年通天圣人被鸿钧老师拘回天界,从此下落不明。 不过有传言说,他仍被拘回三十四重天,只是被鸿钧道人加了封印,永远囚禁,不得释出。 而三十三重天,便是太上圣人的道场。 这三位圣人,论资历、身份,本是太上圣人第一。 不过,太上圣人只收了一个徒弟,他讲究的是无为之道。每天只是醉心于修行和炼丹,是天字第一号老宅男。 反之,两个师弟就不同了,一个心思缜密,为人方正,最是重视他所信奉的规矩法则。 另一个性如烈火,散漫不羁,而且有教无类,门徒众多。 所以,这两个圣人,反而住在他的“楼上”。 因此,三十五重天,就意味着他去见的是元始圣人。 长生上帝忙问道:“元始圣人怎么说?” 昊天道:“圣人说,天道气运,如日升月落。雨露阳光,三草二木,随分受润,本非定数。西方教门,虽是左道,却有圣人加持。今西方又立了第三圣人,天道青睐,气运加身,当享七运,尔后各归本位。” 紫薇上帝倒吸一口冷气,道:“那七运之前,岂非……挡之不得了?” 129600年为一元,10800年为一会。 一元有十二会。 一会有三十运,一运为360年,是为天行一周。 七运之数,就是2520年。 昊天微笑道:“终是旁门,所谓享七运之数,最多分庭抗礼。天道有变,亦有恒。自道祖与天合道后,我们便是恒,再无人可以撼动了。” 其他四位上帝听了顿时松了口气,勾陈上帝道:“那,十万天兵被杀,冥界被西方教渗透,天庭被西方教窃居蚕食,又该当如何?” 昊天悠然道:“冥界那边,我们便各凭本事吧。许多年前,我已遣神将入冥,以鬼王身份,暗中蓄积力量,以待时机。 如今绮姹蒂千莎既然入冥设坛,广收门徒,久之必与冥王有所冲突。 据闻,冥界有一阴帅,机缘巧合,得黄泉之水加持,道法神通已比肩冥王,征服四方鬼王,自号鬼帝,自成一方势力。 我的人,现在已加入或正加入他们这三方势力。待绮姹蒂千莎与冥王生起芥蒂时,他们便可怂恿冥王与佛王一战,再假鬼帝势力,从中取利。” 这一手,可不就是他们当年对付妖族天庭和人间巫族的手段? 其他四位大帝一听,心中顿时了然,面上都出了微笑。 昊天道:“不过,天界是我天庭根本,却是不能叫西方教得逞。那陈玄丘涉足长留仙岛,只是西方教的一个尝试,如果我们不管不顾,他们必然变本加厉。所以,须得将他们赶回西方。” 勾陈上帝皱眉道:“那不还是要与西方教正面冲突?” 昊天微笑道:“不然,我在西方教中的耳目回报,多宝于西方教门另立一宗,以自在王佛为宗主。很显然,多宝对我天庭也是多有忌惮。 上次鹿台一站,他是笃定我天庭不敢与人族不死不休,这才敢放肆。如今要以西方教名义与我天庭争锋,他便预留后手,想来一旦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他便要将自在王佛推出来承其因果了。” 长生上帝动容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当预作安排,不可亲身上阵,才好进退自如。” 昊天笑道:“正该如此。所以,我已授意太白,去游说长留诸仙。我天庭隐身幕后即可。” 其余四帝一听,连连抚掌称善。 勾陈上帝笑道:“仙人与我神人各自为政,一向不从我天庭统治,却又尽享我天界福祉,如今正该为我天界做些事情。” 语罢,五帝哈哈大笑。 此时,长留三仙中的田牧野恰收到守山童子禀报,说是有天庭星君来访,连忙让正诉苦的诸仙人等候,他与游子初、古道之两位仙人单独会见了太白真君。 太白真君说明来意,又提出一旦事成,天庭愿以天枢玉液、天一神水、仙泉琼浆相酬。 这都是固本培元、提升境界的无上天材。 长留三仙久居第一重天,随着修为日渐深厚,此处浓郁的灵气对他们而言,业已显得稀薄了。 他们正欲追求提升一个大境界,以便在更高一重天上,也能站稳脚跟,成就一方之主。 而且如此一来,必定可与天庭建立良好关系。 长留三仙本就因长留诸仙人所请,有意出山驱逐那些妖魔,如今还有这般好处,如何肯不答应。 三仙只是假意推诿一番,太白便又加一码,表示天庭介时可以封他们一个散职,不受天庭节制,却可享受天庭的一些好处。 三仙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向他保证,一定可以逐走四千八百妖魔,还长留仙境一片清朗太平世界。 太白真君满意而归,长留三仙返回大厅,再见诸仙人,假模假样地又听他们诉一番苦,三仙终于愤然而起,言称必定出面,为他们主持公道。 虹道人等长留诸仙感动得热泪盈眶。 三位长留大仙人仍旧自恃身份,不肯一起出面,便由田牧野出头,率领众苦主,离开长留洞天,升上长留仙岛,去寻陈玄丘算账去了。 第740章 借刀杀人 陈玄丘与画师一家计议已毕,画师和婵媛便要带着朱雀辞离去。 朱雀辞走近陈玄丘,轻声道:“我曾被关入饕餮腹中,阅历多个异空间,知道有些空间时间停滞非常慢,而且饕餮只要愿意,是可以把误入不同空间的人重新送出来的,所以才向爹娘做此建议。” 朱雀辞向陈玄丘嫣然一笑:“我想帮你,而不是拖你的后腿。而且,在那极慢空间里,我自己并不觉其慢,所以此一去虽千万年,于我而言,或许只是百余日。” 陈玄丘道:“我倒只希望你能慢些出来。” 朱雀辞先是微微一诧,但她凝视着陈玄丘,却是马上明白了陈玄丘的意思,便莞尔一笑道:“你别忘了,我可是凤凰,高高在上的凤凰,也是独一无二的元凤。若我不能与你并肩作战,待你站到这天的最高处时,我如何够资格与你并肩?” 她轻轻握住陈玄丘的手,柔声道:“等我回来,不要轻举妄动,叫我担心!” 陈玄丘点了点头,朱雀辞这才放开手,慢慢退了几步,又深深凝望一眼,这才举步向外走去。 画师和婵媛已经并肩等在院中了,特意留出些空闲,叫这一对小情人儿道一声别。 瞧他二人模样,因为久别重逢,也因为女儿的关系,好像真的已经重归于好了。 陈玄丘也是真的希望他们能重归于好,否则总觉有些尴尬。 他更担心,一旦救出爹娘,到那时婵媛夹在中间,既是他爹的三儿,又是他的丈母娘,那时他该如何自处? 想一想都欲哭无泪的感觉。 所以,眼下一幕,实在叫他有些欣慰。 凤凰一家展翅而去,陈玄丘回到房中,不理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跟维密模特儿似的敖鸾,只是思索婵媛告诉他的几处与北极有关的地名或洞天福地。 这几处地方,有天上的,有地上的,也有冥界的。 不过,在陈玄丘想来,被关在天界的可能最大,所以,他首先需要去查的,就是天界。 正琢磨着,外边一声大叫:“师父,弟子牛二来啦!” 陈玄丘一呆,牛二?这不是那头死活不肯拜他为师的蠢牛吗?这么快他就拜了师啦?拜的何人? 陈玄丘赶紧往外走,敖鸾被人打扰,心中不悦,也紧跟着他走了出去。 牛二和龟灵、妲己正站在空中,嗅着一对小美人身上香馥之气,如麝如兰,牛二如同喝了一瓶牛二,飘飘欲仙。 此时,门扉吱呀一开,陈玄丘站到了廊下,紧接着一个长腿细腰的大美人儿也跟了出来。 牛二一看,两只鼻孔差点儿又要飙血。 这位小姐姐不但长腿细腰,性感迷人,而且穿得很挺清凉。 师父果然不愧是好师父,身边随随便便找一个出来,都是人间绝色。我怎么会瞎了眼,拒绝他呢? 幸亏我幡然悔悟。 龟灵性情单纯,再加上她视陈玄丘亦师亦兄,没有什么别的想法。看到衣着清凉的敖鸾,她也没有想法。 她在葫中世界时,曾与敖鸾一起嬉戏于望东之海。近乎全裸的敖鸾她都见过了,如今这副模样的敖鸾又有什么? 一见二人,龟灵立即跃落院中,欢喜地道:“龟灵见过师父,敖鸾姐姐好。” 敖鸾一见龟灵也很欢喜,霸下一族说来与龙族还是远亲呢。 她便拉住龟灵的手,亲热地道:“原来是灵儿,你怎么来了?” 妲己在空中见到敖鸾与陈玄丘从同一个屋里出来,穿的还很清凉,一双长腿若隐若现,便不免有了些酣意。 就因为这么一耽搁,牛二已经一头扎了下去,嗵地一声落到陈玄丘面前。 他是从天上直接跪下去的,把陈玄丘面前砸出一个坑来,然后双手据地,“砰砰”地连磕三个响头,大声道:“徒儿牛二,见过恩师!” 陈玄丘受宠若惊地道:“你……你在叫我吗?” 牛二只微微一抬头,就看见面前玉柱似的一双笔直大腿,登时鼻孔一热,一阵眼晕,赶紧又俯下头去,毕恭毕敬地道:“是!牛二……,牛二回去后,因为捕捉避水金睛兽过于疲乏,便睡了一觉。 睡梦中,父亲大人突然托梦,骂我有眼无珠,说我放着天大的一份好机缘不知道珍惜,叫我速来拜见师父,父亲大人一番话,将牛二骂醒了。牛二知错了,请师父恕罪。” 说完,牛二往天上一指,对陈玄丘道:“徒儿以这避水金睛兽为见面礼,送与师尊。” 半空中,那头避水金睛兽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这头蠢牛刚刚一路上就力邀那两个少女与他同乘,现在又要把我送人,避水金睛兽觉得自己真是跟错了主人。 陈玄丘很是欢喜,他虽不觉得牛二他爹居然给他托了梦,不过能收下这个天赋异禀的牛精做徒弟,陈玄丘还是很开心的。 陈玄丘笑道:“好极了,好极了,坐骑就算了,为师自有坐骑。你既入我门,我便告诉你知道,如今你为本门第四弟子,你还有两位师兄,现在不在长留仙岛。倒是你三师姐就在这里,你们已经结识了吧?” 龟灵笑吟吟地道:“他刚才倒是一直唤我师姐,人家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真收了他为弟子,可是没敢答应,如今自然知道了。小师弟你好。” 妲己这时从头上下来,似笑非笑地道:“他刚刚也唤我师姐呢,人家要不要也拜你为师啊,陈师傅。” 妲己向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陈玄丘苦笑道:“表妹别闹,晚辈们在呢。” 敖鸾笑吟吟地道:“若是晚辈不在呢?是不是就可以随便闹了呀?” 妲己嫣然道:“若是晚辈不在,年轻男女,又没什么关系名份,也当避嫌,不该共处一室,瓜田李下的,有些什么流言绯语的出来,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敖鸾挺起了酥胸,傲然道:“本宫东海龙女,身份何其尊贵,会在乎那些阿猫阿狗乱叫乱吠的么?” 陈玄丘一听她们暗藏机锋,便觉一个头两个大。 牛二那边一听他还有两个师兄,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再一听两个师兄不在长留,又放下心来。 嘿嘿!我牛二近水楼台,就凭我英武不凡之姿,一定能很快搏得师姐喜爱的。 接着他便听陈玄丘把那他看一眼就心里长草的妖娆女子,称为表妹,心中便又叫一声糟,原来她是我的师姑? 失算了失算了,差了辈份了啊。 嗯……我这师父年轻的很,不如我拜他师父做师父吧。 可……龟灵师姐也很俊俏啊,那我岂不是又比龟灵高了一辈儿? 哎呀,菽,我所欲也。琼草,亦我所欲也。 不如我跟师父、师姐各论各的吧…… 就在此时,游牧野已经在虹仙人等簇拥下,出现在一群妖魔面前。 长留三仙,以游牧野道行最浅,有什么事,当然也该他先露面。 不过,放眼整个天界第一层,游牧野也只是逊色于游子初和古道之两人。 虽然知道眼前这些人是西方教门下,但西方教这还是第一次在中央天界露面,他一个不问世事只是修行的散仙不熟悉,也不畏惧。 这就是天庭利用他们的好处之一,就算他把这些豺狼虎豹杀个精光,西方三位圣人也不会自降身份,为了他们来寻一个天界散仙的麻烦。 游牧野飞到一片山坡上,此时狐偃已讲道完毕,不见敖鸾来替他,便要这些门人且自行习练。 妖族众生虽也修习仙术,却喜欢以仙术为辅,以武力致敌,因而此时山坡之上正在演武的年轻一代颇多。 游牧野在空中站定,把眼匆匆一扫,便冷笑一声道:“长留乃仙家之地,岂容尔等山精野畜在此逍遥,去!把他们尽数驱离我长流仙岛,凡不听教诲者,杀了!” 游牧野腰间挂了一只黄澄澄的小葫芦,他一语说罢,便把那塞子一拔,一颗颗豆子立即源源不断的从那葫芦中滚落下来,还未落地,便化作一个个执枪拿棒的金甲武士,发一声喊,便向山坡要演武的自在宗弟子杀了过去。 第741章 有事弟子服其劳 那些自在宗的年轻弟子们一见空中飞来了几个神仙,其中大部分都是之前被他们的父祖辈群殴,狼狈逃走的仙人。 便晓得这些仙人定是找了强大的帮手,来向他们寻仇了。年轻人们血气方刚,初生的牛犊不怕虎,却也夷然不惧。 妖族成精源于他们庞大的动物基数,而没有什么专门的修行体系。因而,动物成精,必然是天赋异禀,每一个能化形成人、修成正果的妖精,都必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而人族有一套系统的修行体系,所以纵然天赋不如妖族的,也有更多的修行机缘。 因此,能度过化形期的妖族,哪一个不是心高气傲的修行天才,这些年轻人既不逃跑,也不去去找长辈求援,一见那仙人撒豆成兵,立即发一声喊,便迎了上去。 那些仙豆所化的天兵神将与真人无疑,武力着实不凡。 妖魔们一见了血,凶性大发,更是悍不畏死。 虹道人等站在云端,眼见那些妖魔杀得神兵节节败退,山坡上丢下很多尸体,重新化为豆子,不由紧张起来。 虹道人道:“上仙,再过片刻,只怕这些妖魔的长辈们就要来了,只靠这撒豆成兵之术,只怕不成。” 游牧野淡淡地道:“你怕什么?本仙人祭炼了八千八百年,才炼出这八千八百颗神兵豆,每一颗神兵豆,都具有人仙之力。正所谓,蚁多咬死象,一群人仙,也能咬死天仙,甚而金仙,这些小妖道行浅薄,有何惧之。” 他乜了虹道人一眼,道:“方才本仙人只撒出了八百颗神兵豆,目的就是引出他们这些妖族的长辈。你们既然担心,本仙人就先解决了这些不成器的妖兵妖将吧。” 游牧野说着,一拍腰间那宝葫芦,立时又有源源不断的豆子从中泻出,尚在空中便化为一个个天兵神将,杀向自在宗的那些人。 那些人原本也有死伤,只是比起这些神豆兵,伤损便不足一提了。 可如今游牧野突然又增了兵,那天兵天将漫山遍野,把自在宗众年轻弟子们围在当中,攻守之势立时逆转。 自在宗众弟子节节败退,只能退缩自守,此时再想求援,却被困住,走不开了。一时间伤亡大增,战死者倒也罢了,倒是那伤者,竟被那些既不知道疼也不知道畏惧的豆兵冲上来补刀杀死,看得自在宗弟子目眦欲裂。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刮起一阵腥风,伴随着一声滚地惊雷般的大吼,一道雪白的影子飞也似地撞进了那些结阵围攻的神豆兵阵营当中。 至少数十个豆兵“轰”地一声被撞上了半空,纷纷破碎崩裂。 天上众仙人这才看清,那是一头白虎,白虎肋生双翅,双翅一展,便如刀轮一般,齐刷刷削断了几十个豆兵,清出了一片场子。 它一声大吼,面前便有几十个豆兵,被磅礴的气浪冲上半空,被那可怖的音波炸个粉碎。 这是撒豆成兵的神兵天将比之真正的天兵,有一点不及,它们没有金身,更容易被击毁。 虹道人瞳孔一缩,失声道:“竟是西方白虎?” 那白虎似乎听见有人叫它,蓦然抬起头来,一对腥红的眼睛向天空看来。 虹道人震惊地道:“它……似乎不是活的?谁能杀得了一只白虎神兽,还把它制成傀儡?” 话犹未了,远处又有“嗵嗵”巨响。 众仙人纵目望去,就见一只青铜巨人甩开大步,每一步都有七八丈远,健步如飞而来,一脚趟出去,就踏碎了一地的豆兵。 在它后边,跟着蜥蜴、雄鹰等七八头巨型傀儡兽,却是妲己放出了全部的傀儡巨兽。 她从大巫神口中已经问出了给傀儡巨兽充能的办法,至于战斗中难免的损耗,反正是白捡来的,她倒不是特别心疼。 她心疼的只是傀儡战兽还没坏,却动弹不了。 而另一边,却有几十头黑犀轰隆隆而至,张开大嘴,将那豆兵一个个吞入口中,咬得咯嘣直响。 在这几十头黑犀当中,混着一头青色的大水牛,晃着一对巨大的弯月牛角,左一口右一口,嚼豆兵比黑犀更快,一边嚼还一边眉开眼笑,口吐人言道:“补啊,真是大补啊!” 一个长腿细腰、衣着清凉的大美人儿凌空飞至,就在那头大水牛前边不远处,虚空站定,手提长剑,美目含煞,看着空中众仙人。 那大水牛从她背后一看,大美人儿衣袂飘飘,玉腿呈露出来,顿时两只鼻孔飙出两道血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豆兵补得过了,火气太大的缘故。 陈玄丘大步走来,龟灵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自在宗众弟子看见陈玄丘又惊又喜,连忙让开一条道路。 这片山坡就在陈玄丘所居湖畔精舍的上方,所以听见厮杀呐喊声,他们倒是第一时间赶来了。 这些自在宗的年轻一代,很多都是刚过化形期,道行修为有限,是托庇于父祖或师门,这才有幸随同,定居长留仙岛。 让他们与数倍于几的神豆兵交战,确实有些吃力。但陈玄丘一行人却不然,他们这几人中,最低的也有金仙境修为。而这些豆兵只是人仙实力,连天仙都不算,实力的巨大差距,马上就抵消了游牧野的兵力优势。 游牧野炼这撒豆成兵术炼制殊为不易,一见竟被他们如此糟塌,肉疼不已,连忙施法,把尚未被杀的豆兵收回来。 他把黄皮葫芦一举,喝道:“收!” 那葫芦口闪现出漏斗状的气旋,地面上正在厮杀的许多豆兵,立即化作一颗颗豆子,飞回他的葫芦之中。 牛二把鼻血一抹,仰头叫道:“小爷还没吃够呢,怎么就收了?” 说着,他又趁机偷瞄了一眼空中的敖鸾,一双大腿粉光致致,笔直浑圆,真是赏心悦目啊。 呀!菽,我所欲也…… 这菽,就是豆子。豆子本就是牛族爱吃的一种食物,而这游牧野祭炼的豆兵,个个都是仙气凝聚,自然是大补之物,一下子被收了回去,牛二和黑犀等人的确感到很是忱惜。 陈玄丘双目一扫,见群妖之中有许多死伤,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游牧野收了豆兵,正要把塞子塞上,地面上陈玄丘双足猛一踏地,呼地一声弹了起来,以迅雷不及之势,一步就跳到了游牧野身边。 游牧野身边七八个散仙吓了一跳,这人速度也太快了! 他们纷纷飞开,掣兵器的、举法宝的、施法术的各自防范。 不料,陈玄丘根本没理他们,陈玄丘只一伸手,就从游牧野手中把那宝葫芦劈手夺了过去,嗵地一声,又落在地上。 陈玄丘把黄皮葫芦往地上一丢,抬起脚来…… 游牧野惊恐地叫道:“不要……” 话犹未了,陈玄丘一脚踩下,“噗”地一声,黄皮葫芦被陈玄丘踩得粉碎,撒了一地的豆子。 敖鸾本来正要蓄势出手,不料陈玄丘更加火爆,竟然一出手就夺过了对方的宝贝,毫不怜惜地毁去。 敖鸾便飞过去,落在他身边,笑盈盈地道:“可惜了呢,这只储物葫芦比一般的储物法宝要难得一些,它能储藏有生命的东西呢。” 牛二不时偷瞄空中,风儿吹呀吹的,似乎风力再大一点,就能看到师姑的小内内了。 却不想这时师姑竟然落下了地面,牛二赶紧叫道:“哎呀哎呀,可别浪费了,这可都是仙豆儿,大补的。” 说着,他就一头扑过去,趴在地上搂那豆子,一双牛眼却贼兮兮地向上瞟着,希望能看到一线春光。 但是他一双牛眼一翻,面前却蓦然出现了一袭红裙,把他的目光挡了个结结实实。 龟灵俏生生地蹲了下来,掬了一把豆子,放到牛二手上,笑吟吟的脸上露出一对小酒窝,声音极轻,却充满威胁:“小师弟,你一双贼眼再要乱瞄,师姐我就替师父清理门户,剜了你的色眼。” 牛二心虚陪笑道:“小师姐误会了,牛二什么也没做啊。” 他说着,就想把一双手撤回来,不料龟灵捉住了他的双腕,牛二居然挣脱不脱, 牛二暗吃一惊,连忙提起全身气力,不料仍旧不能挣开龟灵的一对纤纤素手。 牛二自号大力牛魔,以一身神力自傲,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俏生生的小师姐,力气居然不比他小。 龟灵是霸下之女,神力可托山,与大力牛魔本就半斤八两,两下僵持片刻,牛二终于服软了。 小师姐就已这般厉害,那师父又会如何? 原来瞧他文质彬彬的,看来是自己看走了眼。 这样一想,牛二便起了畏惧之意,不敢再有恣妄的想法。 陈玄丘沉着脸色对天空中的游牧野道:“足下身为有道行的一位大仙人,一言不合便出手杀人?” 游牧野的宝葫芦被陈玄丘劈手夺去,一脚踩个稀碎,登时气得浑身发抖。 他却不曾去想,仙人多是擅长法术,但凡一个仙人同时擅长近战,被他近了身,那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但陈玄丘只是夺了他的宝葫芦,却未伤他性命,敢这么做,要么是本没有害他之意,要么就是随时可以取他性命,所以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如今一见宝贝被毁,游牧野气火攻心,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他嗔目尖叫道:“你敢毁我宝贝,本仙人今日替天行道,杀了你这妖人!” 游牧野恼怒之下,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槌,一面小鼓,将小槌一擎,便向陈玄丘扑下来。 仙人都是自己修行,吸收天地灵气,然后飞升度劫。 而神人的修行体系,是靠收集人族的香火信仰,凝聚成念力。 当然,神人天庭中也有许多高手,原本就是仙人,只是后来改用神道体系这种更轻松更容易的修行方式。 所以,力量来自于自身的仙人,虽是无组织的散居群体,但是论单兵战力,却普遍高于神人。 游牧野手举铜槌,自空而降,看起来威势当真不凡。 敖鸾双眉一挑,就要拔剑迎上,却被陈玄丘一把拦住:“灵儿,叫为师瞧瞧你的进境如何。” 龟灵一听,好胜心顿起,马上雀跃地答应一声,便拔剑而起。 敖鸾白了陈玄丘一眼,娇嗔道:“我怎么便去不得?” 陈玄丘无奈地道:“你出来也不换换衣服,穿得这般清凉,登高一战,岂不全被人看光了。” 敖鸾没好气地道:“什么叫全被人看光了,我又没……” 忽然,敖鸾声音一停,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颜色一喜,羞羞答答地道:“哦,人家知道了啦。” 陈玄丘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我怕你走光而已,你知道什么了? 第742章 斩仙要有仪式感 游牧野见一红裳少女冲天而起,向他迎来,手中小铜槌突然向那小鼓上一敲,“轰”地一声,一道惊雷炸响,闪电如蛇,窜向龟灵。 龟灵吃那惊雷一震,芳心一颤,险些一头栽下天空。 她把银牙一咬,手中勾动剑一振,又是一道天雷炸响,一道更加炽猛的闪电击向游牧野。 与此同时,长留岛上窜起一束火焰,仿佛火山喷发,但力道只集于一束,向着游牧野脚底猛扑过来。 游牧野空中急闪,避过了如蛇的闪电,脚下却因闪得慢了些,被地火燎去了鞋底,露出一只脚来。 他没想到这红裳小姑娘手中兵器竟是一件法宝,挥舞之间,便能勾动天雷地火,不由得微一讶。 龟灵先前见他一手持槌,一手持鼓,却已有所预料。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小的一面鼓,发出的雷声竟这般响亮。 但终究是比他多了些准备,避过那一道闪电,龟灵利剑一横,陡然横着向游牧野刺去,此时她已与游牧野所站位置平齐。 龟灵年纪虽小,这一剑刺出,却是威势无双。 霸下一族的气血最为是雄厚,但缺点就是防御有途,攻击不足。 但是陈玄丘给龟灵留下过真武之术的修行方法,由霸下指点。经多年修炼,龟灵不仅能把霸下一族的强防御发挥的最好,攻击也是犀利无比。 这一剑刺出,人剑合一,雄浑气血如狼烟一般直冲云霄。 游牧野大吃一惊,手中小铜槌儿又是“嗵”地一声敲在鼓上,发出一声惊雷,撼动龟灵的心神,在一道闪电曲折袭向龟灵的同时,他把那只小铜槌儿也抛了出去。 那小铜槌儿在空中翻滚,迅速变成一口长柄大锤模样,游牧野以手轻拍鼓面,那大锤便如有一个无形巨人握持,恶狠狠砸向龟灵的头颅。 霸下脱甲! 龟灵小姑娘这霸下之甲,才是最正宗的霸下一族防御术。 这一式霸下脱甲,一套墨黑色甲胄在龟灵身上闪现,迅速解体,背甲迎向大锤,胸甲撞向闪电,甲胄的其余部分环绕龟灵周身,发出嗡嗡破空之声。 而裹挟其中的龟灵,这一剑竟已刺到游牧野面前。 游牧野急急举鼓相迎,以鼓面迎向龟灵的利剑。 照理说,如此利剑,该一剑便刺穿那鼓面。 但那鼓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兽皮蒙就,柔韧结实无比,这一剑“噗”地一声,竟尔从鼓面上划过,只划出一道浅浅的白印儿。 游牧野一声冷笑,右手一抬,大锤化作小铜槌儿又回到手中,“嗵嗵嗵”一连敲了七记,七记惊雷响,七道电蛇,缠向龟灵的娇躯。 陈玄丘虽然知道霸下一族防御最强,还是双目紧盯,一旦徒儿出现颓势,他就要冲上去救人。 就见龟灵被七道电蛇缠绕过来,她忽然收了勾动剑,霸下之甲覆体,俨然便是比陈玄丘体型小一号的一尊魔神,双手急急结印不止。 龟灵手指连弹,手印连出,法印变幻之间,一只巨龟魔像陡然出现在她头顶,巨龟如磨,将七道灵蛇电光一一辗灭。巨龟如轮,滚滚向前,轧向游牧野。 有七只巨大手印,在那巨龟尚未临体之前,便从虚空中出现,一起拍向游牧野。 虹道人惊道:“待我助上仙一臂之力。” 他将手一招,空中陡现一道长虹,长虹如弦月,虹道人立在中间,手向空中一拉。 空气中,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弓弦被拉动,那道彩虹也蓦地弯曲过来,仿佛是拉了个满月的长弓。 “吱嘎嘎嘎……” 千钧一发之际,就听一个娇美声音道:“镇天助顺,真武灵应。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然后,一道浓云便似漩涡一般在空中陡然出现,从中劈下一道电光,正中虹道人的身子。 “噼啪喇喇……” 电蛇炸响,虹道人的彩虹弓不见了,他站在原地,面孔焦黑,头发炸起,冒着一道青烟,身子被电得打摆子一般哆嗦一阵,闪烁的电光才在身上消失。 亏得他是度过了天劫的仙人,这样的雷电,如果是阴修,早就魂飞魄散了,他却只是一时身子麻痹,动弹不得。 陈玄丘扭头看了一眼,妲己纤纤玉指上拈着一道黄纸符箓,已经快要烧完了。 见陈玄丘望来,妲己不禁吐了吐舌头,她才不想让陈玄丘知道,满清音和叶离两位师姐,送过她一大捧符箓呢,万一他要回去怎么办? 游牧野的七道电蛇即将缠上龟灵的身子,而龟灵以手印凝结的巨龟业已驾临游牧野的头顶,将一只巨爪拍下。 七道大手印同时加持到这只巨掌之上,虹道人将手中一鼓一槌同时迎了上去,只觉扑天盖地的伟力当头罩下,宛如一座仙山拍了下来。 那奇异的法宝小鼓连勾动剑的锋利都能抵挡,却挡不住如此巨掌一拍。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那鼓炸破了一个大洞,鼓皮翻开,气浪扑面,炸得游牧野头破血流。束发的紫巾断了,长发披散下来,身上的仙袍也破了,褴褛的如同一个叫花子。 游牧野自天而降,“噗嗤”一声,半截身子扎进了土中,眼耳口鼻,一起沁出血来。 与此同时,游牧野的七道闪电也击中了甲胄护身的龟灵。 一道道电蛇,萦绕着龟灵的身子,淫威肆虐,龟灵的护体神甲被炸出一道道裂痕,密密麻麻如蛛网一般,看起来怵目惊心。 电光消失了,神甲也解体了,龟灵向后一仰,便向地上落下。 陈玄丘一纵身,托住龟灵的纤腰,将她带到地上,关切道:“如何?” 龟灵紧紧抿着小嘴儿,做出一个吞咽的动作,才向陈玄丘启齿一笑,道:“徒儿没事。” 陈玄丘见她齿缝间还有血丝,分明是吐了口血,不过见她要强,陈玄丘也不说破,只是嘉许地摸了摸她的头,一抬手,一颗疗伤丹药便抹进了她的嘴巴,这才展颜道:“灵儿不错,你是为师最好的徒弟。” 龟灵得了这句话,真比得了什么都开心,雀跃的恨不得马上把陈玄丘的这句话昭告天下。 旁边,传来一个恶狠狠地声音:“狗东西,你敢伤我师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大力牛魔的师姐你也敢打。来来来,你出来,再与你牛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陈玄丘扭过头去,就见牛二正揪着游牧野的头发,扇着他的耳光大骂。 游牧野被龟灵那一击打得失神,此时两眼发直的全无反应。 陈玄丘皱眉道:“牛二,住手。” 牛二扭过头来,叫道:“师父,你不是想放过他吧?这可是他来找事儿的,还伤了师姐。” 陈玄丘淡淡地道:“若只是伤了你师姐,放他一马,原也并无不可。可他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自在宗这么多弟子,便是我有好生之德,也不会放过他了。” 四周自在宗众弟子听了,不禁露出感激神色。 陈玄丘道:“只是,他如今神志恍惚,却也不必如此对待。你把他拽出来,杀,我们也要杀个明明白白,不会不教而诛!” 牛二一听陈玄丘并不打算因为对方的仙人身份而放过他,登时大喜,这个师父虽然看不出多么的厉害,脾气秉性还是很对他胃口的。 牛二便又上前,一把薅住游牧野的头上,跟拔葱似的向上一拔,险险没把游牧野的头皮揪下来。 陈玄丘摇摇头,没有阻止他的粗鲁举动,只是抬头向空中一看,几道人影正仓惶逃去。 跑在最后边的,赫然就是头发上还在冒着青烟的虹道人。 想来他刚才被电得麻痹了,所以行动最慢。 不久,第一重天诸仙,便收到一个宏大清越的声音传示:“吾,西方教自在宗自在王佛,于长留设道场,座下四千八百子弟,一向与人友善,睦邻四方。 偏有散修,滋扰生事,杀吾子弟,毁吾道场,今被吾擒下,定于本月初八,午时三刻斩首,欢迎四方道友观礼。” 不少天界散修听了这句传音,都是发出一声冷笑。 这些散修各自修行,偶尔也与朋友走动,对于其他事情不甚在意。不过,天庭十万天兵被歼灭,这事儿太轰动了,所以各方散修也都陆续听说了此事。也由此知道了陈玄丘这个人。 他们并无意与陈玄丘作对,对陈玄丘也不想亲近,毕竟这么能惹事儿的人,有悖于他们修道的初衷。 如今陈玄丘与某位散修发生冲突,你要杀便杀,技不如人,活该他送命,偏要告之四方,邀请大家观礼,还定个午时三刻斩首,这是在向我们示威么? 若给我七万妖魔,再有妖、魔、巫三族,龙凤两族相助,日月同辉加持,我也能灭掉十万天兵,比你做的还要干净俐落。 所以,对于陈玄丘这番传音,各处散仙都是不屑一顾,压根儿不想去捧这个场。 游子初、古道之自然也听到了陈玄丘这番话,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游子初道:“古兄,他这分明是向你我二人示威呀。” 古道之冷笑道:“我们若置游牧野于不顾,从此也无颜栖于长留仙岛了。” 游子初道:“可惜这游牧野太没用,居然没能逼得陈玄丘亲自出手,叫我们探出他的底细。” 古道之微微一笑,道:“那又怎样?没有探出他的底细,我们也只能出手了。不然,三日之后,他真斩了游牧野,你我二人的颜面,也荡然无存了。” 游子初试探地道:“那……就用你我当年联手除掉这长留仙岛原主人韩百夫的法子?” 古道之颔首道:“好!你明我暗,你文我武,以‘四方城’镇压大法,将他困住!” 游子初兴奋起来:“那陈玄丘门下,多为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想来他也不是人身。困住之后,可以把他炼化,增长你我的修为。” 古道之也不禁微笑起来:“再佐以天庭所赐的天枢玉液、天一神水、仙泉琼浆,便可练成造化九转金丹,到那时,你我便是直接冲上第三重天,也当有一席之地了!” 两位仙人相视而笑,对三日之后的午时三刻,无比期待起来。 第743章 四方城已成 三日之后,长留仙岛。 自在宗弟子们搭起了一座土台,充作行刑台。 陈玄丘说了,要爱护环境,长留是我家,文明靠大家。不能随地吐痰,不能随地便溺。并任命衔蝉公子和熊皮皮两个人任卫生委员,轮流值日。 众所周知,猫和浣熊是最爱干净的动物,所以衔蝉公子和熊皮皮虽然成了精,却是本性不改,最是好洁。由他们担任这个职务最恰当不过。 不要乱砍乱伐仙树仙花,撮一土台,事后还原,就是这两位卫生委员同学建议的,陈玄丘觉得很好。 所以,田牧野就被押在了一块不大的、才半尺多高的土台上。 除了自在宗的人,一个外人都没有。 第一重天诸仙,没有一个来观礼的。 不过陈玄丘倒也不在乎,他等的是长留岛上另外两位大仙,他们除非不打算在第一重天混了,否则一定会来。 午时三刻已到,盘膝静坐土台前的陈玄丘双目一张,沉声喝道:“吉时已到,即刻行刑!” 土台上,牛二提起一口鬼头大刀,乐不可支地举起来。 这时就听空中一声惊雷般大喝:“刀下留人!” 按照正常剧本,刽子手这时手中刀应该“嗡”地一声挥下去,堪堪触及犯人的脖颈,便戛然而止。如果要更惊险一些,最好有几根头发被刀锋削断,随风飘去。 然后监斩官和众看客齐齐露出惊讶神色,一起向发声处看去。 就见一人骑着骏马,手中托着圣旨,快如闪电地向行刑台飞驰而来。 这个时候一定要用慢动作,随着那马匹飞驰,马上的骑士一起一伏,大家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 不过,牛二有点二,不按常理出牌。 一听有人喝止,牛二生怕师父改变主意,手中刀加快了速度,一挥一拖,“刷”地一声,干净俐落地就斩下了田牧野的头颅。 田牧野脸上还带着笑,一脸惊喜地笑。 他就知道,两位义兄不会不救他,果然,关键时刻,他们…… ? 田牧野的笑容定格在脸上,眼神中露出一丝错愕。 他还来不及产生愤怒的情绪。 陈玄丘抬头向空中望去,就见一辆青铜战车裹着祥云从远处滚滚而来。 车由四匹马一般雄骏的青色天狼拉着,张牙舞爪,气势汹汹。 青铜的战车上左右车栏上插着战戈,投矛、铜殳等武器。 车上站定一人,身穿青铜甲胄,肩上背一张弓,腰间挂箭壶一具,一手挽缰绳,一手挥宝剑,那形象,好不拉风。 战车上的游子初惊呆了,我都喊了“刀下留人”了啊,为什么他们还要动手? 游子初气的发抖,好半晌才平息了心情,痛心说道:“陈道友,你已是有道的仙人,怎么可以杀生!” 陈玄丘双手负在身后,冉冉升起,与游子初的战车平齐。乜视着游子初道:“你那拉车的,是什么马?” 游子初一呆,不太理解这些自在宗的人的脑回路,但他是负责麻痹敌人的,所以仍是耐心答道:“道友看岔了,我这拉车者,乃四符离,天狼异种。” 陈玄丘“哦”了一声,道:“它们是吃素的?” 游子初又是一呆,恼羞成怒道:“它们虽然吃肉,但此杀生,非彼杀生。你为仙人,田道友亦为仙人,何以刀兵相向?” 陈玄丘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喜欢打打杀杀,一向喜欢以德服人。若非这田牧野自恃本领,甫一出现,二话不说,便以撒豆成兵术,杀我宗门十余弟子,我也不会杀了他。” 游子初道:“道友此言差矣,田道友修行多年,飞升之后仍旧是潜心修行,悟天道变化,道行修为着实不凡……” 陈玄丘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道:“你的意思,他田牧野的命是命,我自在宗弟子的命便不是命呗?” 游子初耐心地道:“陈道友,以杀止杀,何时可止?我等缘何为仙?仙者,一人立一山,乃超凡脱俗之境。仙人追求的应该是无上大道。 何者为道,道无形无象,而又孕育天地万物。道的显现就是德,故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散则为气,聚则为神。 我等神仙,既是道的化身,又是得道的楷模,该以济世度人为宗旨。田道友性情火爆,修行尚不到达彼境,然而足下不同,足下身为西方教自在王……” 陈玄丘听得好不耐烦,突然伸手,大喝道:“聒噪!” 陈玄丘一掌拍出,虚空一掌,一记金色的大手印却凌空出现,巨掌足足一丈方圆,向着游子初便当头拍下。 游子初正滔滔不绝,突见一只金色巨掌凌空拍来,不由攸然色变。 他身子一拧,便从战车上拔下一杆投矛,大吼一声,将青铜战矛望空投去。 长矛迎上巨掌,轰然一声巨响,金色掌印消失,青铜投矛的锋利也折断了截,飞回来重新插回战车。 游子初恼怒,摘弓搭箭,望陈玄丘心口便射,陈玄丘哈哈大笑,道:“这样才对!” 他脑后倏然升起一轮紫月,紫月迎风双分,一轮弦月迎向那当面射来的神箭,另外一轮却划向战车上的游子初。 然后,陈玄丘合身纵上,口中喝道:“不能快意恩仇,与土石何异,还修长生何用,莫如吃我一拳!” 游子初的神箭被天狐心月轮一削两片,飞射向左右,那心月轮没有丝毫停滞,继续向游子初斩去。 游子初见这心月轮如此锋利,急忙舍了长弓,从战车上取下一柄青铜殳来,将那锤头砸向心月轮。 陈玄丘心念一动,疾射向游子初的第一轮心月轮倏然闪身他的身后,而第二轮心月轮却在他的青铜殳力道将近时,贴着他的铜殳,便削向他的手指。 这心月轮是陈玄丘以心念驱动,速度几乎是心到眼到轮便到,游子初大惊失色,仓惶弃殳,复又把头一低,避过脑后射来的一轮。 这时,陈玄丘却已凌空压到。 那四只符离天狼仰天长嚎,突然鞍鞯脱身,张开血盆大口,一起向陈玄丘扑来。 敖鸾和妲己站在地面,仰着脸儿笑吟吟地看着,丝毫不见惊慌。 牛二提着鬼头大刀,站在土台上,抻着脖子也看得仔细,他倒想看看,自己这个师父,究竟本领如何? 其实,他心里已经信服了。因为这两日龟灵与他切磋过。两人神力相当,但论武技,龟灵显然更胜一筹。 真武之学,传承自创世之神,陈玄丘不修道术前,就曾凭着真武绝学,灭了鬼王宗一个庞大的修真门派,这武学的厉害可见一斑。 龟灵是修行人,再施展真武功夫,自然更加厉害,牛二虽然差的不是太多,可是面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还逊色一些,这已足以让他信服陈玄丘所学了。 只是,眼见为实。上一次鹿台之战,他只顾厮杀,也没太注意陈玄丘那边的举动,只知道反正几个关键的反杀点,都不是陈玄丘出手。 游子初本想着自己也是长留仙岛有数的高仙,又摆出这样一副阵仗出来,但是言语举止,又没有摆出要交手的意思,陈玄丘必然就坡下驴,那自己的缓敌之计就能从容施展了。 谁料,陈玄丘这人的性子是真驴,居然一言不合便出手了。 游子初无奈,也只能竭尽全力出手,继续拖延时间。 可是,他错估了陈玄丘的暴力程度。 如今陈玄丘再就施展出真武绝学,威力岂是当年可比? “真武裂神拳!” 陈玄丘一拳拳凌空打将出来,一个个巨大的金色拳印有若实质,轰向游子初。不时再以拳脚打向那四只符离天狼,虽然时不时被牵制一下,但主攻仍是游子初。 游子初左支右绌,在四天只符离天狼的配合下竭力抵挡。萦绕在他战车周围的祥云,也被陈玄丘的拳劲撼动,向着四下逸散开去。 陈玄丘一边出拳,一边冷笑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嗯?” “超凡脱俗,尊道重德,嗯?” “我等神仙,乃得道楷模,该以济世度人为宗旨,嗯?” “理是好理,你们哪一点做到了?” “只会夸夸其谈,哄骗世人!” “今天我就叫你知道,何为大自在!” 陈玄丘说一句,便是一记重拳,说到“大自在”三字时,他猛然挥拳,和身扑下,这一拳竟打出了远古洪荒巨兽一般的威猛气概。 四只天狼扑向陈玄丘,游子初双手握住他的青铜殳,捣向陈玄丘的拳头。 陈玄丘不为所动,这一拳有去无回,狠狠地轰在游子初的青铜殳上。 轰然一声,那坚固无比的青铜战车登时四分五裂,车辕车轮,车轸车辁,各种零件,漫天激飞。 四天狼被震得一声惨叫,倒飞出去。 青铜殳断,游子初双手虎口崩裂,痛澈入骨。 “好!”牛二看得眉飞色舞,这一拳的威力,他是无论如何打不出来的,对他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师父,牛二此时才是真的服了。 受这一击,那本就逸散开去的祥云,划着破空之声加速溅射开去。 牛二看着天空,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云气受激,只是消散罢了,怎么可能有若实质一般,向四下激射,甚而划开空气,发出破空之声。 此时异变陡生,那云气四下散开之际,游子初突然狞笑一声,道:“你既执不悟,本仙人今日便替天行道!” 说着,他双脚一踏还未及落下的一块车板,整个身子箭一般向外射去。 与此同时,虚空中一声大喝:“画地为牢,四城紧闭,颠倒三五,八方无门!合!” 就见那震飞开去的四只符离天狼分依四相方位,各自仰天长啸,身形迅速凝固,化作雕像一般。 古道之突然出现在空中,大袖飘飘,急急舞动双手,四方云气激荡,形成一道道云气之墙,向中间合拢过来。 游子初大笑着向外飞去,突然脚踝一紧,顿时脸色一变。 关键时刻,他竟被陈玄丘一把攫住了。 糟糕! 游子初大惊失色,这“四方城”是死阵,一旦布成,只能从内向外开,而且非混元大罗不可破。 所以一旦被困其中,便与死了没什么区别,因为他将永远被囚禁在小小的一只四方盒子里,直到寿元耗尽。 如今被陈玄丘抓住,岂不是要跟他同归于尽了? 但他念头刚刚及此,陈玄丘便抓着他的足踝,向前狠狠一甩。 游子初的身子转着圈圈,舞成了一道光轮,一时天旋地转。 然后“嗵”地一声,游子初与一尊化为雕像的符离天狼撞在一起。人头撞上了狼头,就像两个西瓜撞在一起,“噗”地一声,撞得粉碎。 此时四方云气正在迅速合拢,陈玄丘就向着破开的这道缺口冲了过去。 古道之大惊失色,急忙冲向被陈玄丘破开的缺口,站位已定,马上从怀中掏出一件樽形法宝,往地上一座,喝道:“镇!” 这时陈玄丘却已到了,手一扬,便是一道剑光。 古道之急忙从怀中又取出一件法宝,却是一块地磁精铁。 此物以地磁元极矿提炼而成,和丹若那套甲胄是同一质地。 不过,这块地磁精铁这么厚,可要比那套盔甲还要坚硬数倍了。 古道之便将这块宝铁双手举起,迎向剑光。 剑光掠至,古道之只觉双手一轻,便连声响都未发出一声,那块地磁精铁便被削断,剑光闪处,身魂俱灭。 好锋利的剑! 这是什么剑? 唯一令古道之感到宽慰的是,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四方城”,合拢了。 死城,已成! 第744章 戏精 古道之虽已身陨,但“四方城”阵法已经成形,大阵合拢,如四方城门紧闭。 然后,合拢的“四方城”不断压缩,最终竟成了只有枕头大小的一只盒子。 原本看起来有些稀薄的云气城壁,因为这般剧烈的压缩,已经如玉一般质地。 “表哥!” 妲己惊叫一声,纵身扑上天空,一把抓过盒子。仔细一看,那盒子六个面均严丝合缝,根本没有贴合的痕迹,纵然原本是有,压缩成这么大的时候,也早融合在一起了。 这时,虹道人等七八个仙人从远处飞来,一见这一幕,顿时大喜。 长留三仙竟然与陈玄丘拼了个同归于尽? 那这长留仙岛的洞天福地,以后岂非要被我等所拥有? 虹道人心中欢喜不禁,但长留三上仙刚死,却不好形诸于外,只得强作悲戚,恨声说道:“‘四方城’又名‘开天盒’,意思是只有像盘古开天一样,由内向外,才能破开此盒。” 另一位仙人冷笑道:“而诞生于混沌之中的先天诸魔神,也只有盘古才有能力开天。被困在“四方城”中,也非人人能够脱困的,非混元大罗境界,不得出。却不知陈玄丘有混元大罗境界么?” 众仙人快意大笑。 陈玄丘有混元大罗境界么? 当然没有。 他师父真武大帝才是混元在罗境界。 陈玄丘虽有西方教中的尊贵地位,但论实力,只是太乙境中触摸到上阶的修为,连大罗境都还不曾勘破,更不要说混元大罗那种境界了。 妲己悲泣一声,泪如雨下。 敖鸾掠到她的身边,一看那只密闭无隙的盒子,也不禁面露戚容。 “我不信,师父不会有事的。” 龟灵眼睛都红了,冲上去一把夺过盒子扔在地上,掣出天雷地火勾动剑,运足了全身力气,狠狠一剑劈去。 “当”地一声巨响,那盒子受了外力,竟然又缩小了一些,变得更加紧密结实。 龟灵不死心,握掌成拳,以霸下之力,狠狠一拳打去,这一回那盒子变得更小了,只有拳头大小。 虹道人在空中晒笑道:“古仙人不擅打斗,专精阵法。他这‘四方城’阵,奇妙之处就在于,外力越强,这力量加诸其上,就会被阵法吸收,让阵变得更加牢固,你打不开的。” 牛二望天大骂:“放你娘的风凉屁!你很得意是不是?就算师父他老人家不在了,这长留仙岛也是我们自在宗的,就你们几个蹩脚仙人,斗得过我们四千八百同宗弟子。” 虹道人一听,顿时色变。 对啊,刚刚只顾欢喜了,问题是我们吃亏时,陈玄丘并没出手啊,他自在宗人多势众,我们只七八个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这一理智下来,他们马上想到,长留三上仙留下的洞天福地,只怕他们也占不住。有其他上仙听说了此事,且自己没有合意洞府的,必然来抢,到时他们还是不得据为己有。 这样一想,虹道人马上冷笑道:“得道者多助,你等不要猖狂。本仙人不想趁人之危而已。陈玄丘困于‘四方城’中,虽生如死,你们好生为他操办后事吧。” 虹道人说罢,对其他几位仙人拱手道:“三位上仙,为我长留仙岛之太平而死,贫道悲痛之至。这便回去,设法坛为三位上仙祈祷超度,诸位道友,容后再会!” 其他几位仙人纷纷拱手,道:“长留未来之局势,还要你我共同商议决定。不过眼下,还是当为卫道而牺牲的三位上仙作祭。我等且去,容后再议。” 几位仙人说罢,各自驾云返回洞府。 牛二一见他一声吼,便喝退了诸仙,心中得意,扭头看见小师姑妲己犹自哭哭啼啼,便上前安慰道:“小师姑莫要悲伤,师父虽然不在了,但牛二还在。牛二会继承师父的衣钵,保护两位师姑和小师姐的。” 敖鸾弯腰捡起那“四方城”,对妲己低声道:“且先回去,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乱了军心。” 随后,敖鸾提高声音,对自在宗众弟子道:“自在王佛暂困于‘四方城’中,我等自会想办法解救他出来。我自在宗,亦是西方教下一门,世尊不会袖手旁观。这长留仙岛,我们住定了,尔等各自安份。且散了吧。” 自在宗弟子也不信长留三上仙设下的死阵,便能困住陈玄丘。毕竟这里只是第一重天,第一重天的神仙,能有这么厉害? 大多本就是些粗心大意的主儿,又听敖鸾这么说,登时放下大半心事,各自散去。 敖鸾、妲己等回到精舍,龟灵十分的悲痛,马上对妲己道:“我要去找我爹,以他的力量,说不定可以打开这‘四方城’。” 牛二一听,连忙拍着胸脯儿,以护花人自居:“小弟护送师姐前去。” 敖鸾欲言又止,终是说道:“去吧,那些仙人心怀叵测,一路小心。” 牛二忙又表现道:“大师姑不用担心,牛二但有一口气在,绝不教人欺负了师姐。” 龟灵腾云而起,牛二马上唤出避水金睛兽,殷勤地道:“路途遥远,小师姐请乘了这金睛兽。” 说罢,牛二站在金睛兽面前,俨然以马夫自居了。 敖鸾和妲己目送龟灵乘金睛兽,牛二在侧相随,共同远去,这才返身回了花厅。 一进花厅,妲己泣不成声的表情便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了,顺手一撇,将那“四方城”扔到了墙角,把自己的身子向上一纵,摔在榻上,抻个懒腰,懒洋洋地道:“哎,做戏真累。” 敖鸾愁眉苦脸的样儿也不见了,笑嘻嘻地道:“还是你厉害,说哭就能哭。我挤了半天眼睛,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只好摆出一副苦瓜脸了。” 妲己从怀里摸出一只大拇指大小的紫皮葫芦,用两根青葱玉指拈着,拔下塞子,晃了一晃,慵懒地道:“喂,出来啦!” 但那葫芦竟毫无反应。 妲己嘟了嘟嘴儿:“这么小心,这都没有外人了,还藏个什么劲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敖鸾却是心中一动,立即产生了危机感。 旁人甚至不知道吉祥的存在,但她不但知道,而且知道这位吉祥姑娘对陈玄丘可是有着不一般的情愫。 陈玄丘怎么还不出来,不是被留客了吧? 敖鸾马上道:“我在小千世界的洞府,荒凉很久了。待我回去看看,正好喊他出来。” 说罢,敖鸾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虹光,就向那小小紫金葫芦飞去。 “砰~~” 紫金葫芦口突然金光大作,化作碟状,敖鸾所化虹光撞在那碟形金光上,硬生生地被撞了回来。 敖鸾“哎哟”一声,重新化作人形,揉了揉自己额头小小的龙角,讶异地道:“怎么进不去了?” 第745章 金蝉脱壳 葫中世界,那棵参天遮地的圣树之下。 吉祥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远处树下,正在煎炒烹炸大显厨艺的陈玄丘,压低了声音,有些心虚地对七音染道:“七音姐姐,这合适吗?” 她脸上系着一块面纱,只露出一双聪慧美丽的眼睛。 七音染面上也蒙着轻纱,手中正摇着一只小小的玉磨子。 她将云雨果、风月梅、烟柳蕊、莺燕草、鸾颠凤倒泉、蜂狂蝶乱蜜、迎风待月花、拨云撩雨苇芯,扯破月、撑破天共计十种葫中世界特产的催情药物一股脑儿地塞进去,磨成汁液,渗入下边的一只玉瓶儿之中。 听了吉祥的话,七音染恨铁不成钢地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就说,你就说,这天上地下三界之中,你能嫁得了旁人?” 吉祥讷讷不得语,她是这小千世界的天道意志化身。若不动凡心也罢,既动了凡心,以她的伟力神躯,这葫中众生,任谁也承受不住。她唯一能嫁的,只有陈玄丘。 更何况她一颗芳心已属陈玄丘,便真能嫁予旁人,也不可能改变了心意。 七音染道:“暂时锁住了小千世界的入口,莫要使些不相干的人来打扰,姐姐先帮你成就好事嘛。对了,我教你的功夫,可都会了。” 吉祥讷讷地道:“记是记住了,只是懵懂的很,不……不太明白。正想向姐姐请教。” 七音染道:“我也不太明白,等你经历一次,自然就懂了。” 七音染说着,停了手中的玉磨子,将那接满了浆液的玉瓶儿拿起来,使一个塞子塞住。这才摘下面纱,鼻孔里竟还塞了两团棉花,想是怕那十种虎狼之药的药味儿散发,吸得久了会出事情。 七音染喜滋滋地举起玉瓶儿道:“妥了,今日一定叫你遂了心意,以后你可不要忘了七音姐姐的好。” 陈玄丘对七音染和吉祥的私房话,一点也不知道。 他这次遁入葫中世界,造成受困于四方城的假像,正是为了脱身出去,打探父亲的下落。 道韵在北极…… 陈玄丘经过反复分析,认为王恶没有说全的这句话所指的地方,最大的可能,就是北极九天宫! 陈玄丘假意受困于“四方城”,就是想变换身份,探一探这北极九天宫。 …… 长留仙岛,迎客松下,洞天福地。 一道长虹倏然掠至松下,化作一道人影,正是虹道人。 虹道人向左右看看,一猫腰,便闪了进去。 长留三位上仙全都死了,消息一旦传来,必有强大的修士来占据这处洞府。虹道人想着,这洞府是没办法分一杯羹了,莫不进来搜寻一番,看看三位上仙有什么遗物宝贝,便是一份好机缘。 这洞天入口虽小,其中却地域广大,外部方圆一千八百亩的土地,不过是这洞天百分之一的面积。 如此庞大的面积,却只有古道之、田牧野、游子初三人占据罢了。 虹道人每次来,都是在三仙会客的地方,并没有去过三人各自潜修的地方。 他纵目远眺,看见一片苍翠林木之间,掩映着一片飞檐斗拱,知道必是一个去处,便驾起遁光,向那里闯去。 虹道人在那亭阁之中翩然落下,向前一看,果然是一处庄园。有幢幢小楼掩映其间。 其中一幢小楼,正对着虹道人的方向,门楣上写着两个大字:“丹室。” 虹道人心中一喜,丹室必有宝贝,就算没有已经炼成的丹药,也必有珍稀药材。 虹道人拔足便向那小楼摸去,刚到楼下,便见一人从另一侧绕了出来,二人都行得甚急,堪堪在门前撞上。 那人一见虹道人,脸上便是一阵尴尬:“啊,原来是虹道兄,你……你不是去给三位上仙设祭了吗?” 虹道人一瞧那人,也是老脸一红:“啊,原来是鹤道友,你不是回去为三位上仙设坛超度了么,你怎在此?” 鹤仙人讪讪地道:“啊……我是想给三位上仙建一个衣冠冢,所以……想来此处,寻一件他们日常的衣冠。” 虹道人喜道:“哎呀!鹤道友,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正说着,又是一道遁光飞来,就在二人身前停下,陡然化作一位仙人,一瞧他二人站在廊下柱旁,不由大窘,讪然地不知所措。 虹仙人和鹤仙人异口同声地为他解围道:“哎呀,原来是桃仙人,你可是来此寻找三位上仙的衣服,为他们设一个衣冠冢?” 桃仙人一呆,讷讷地道:“啊!是……吧?” …… 五方上帝正在商讨局势。 他们商讨的重点并不是陈玄丘,而是西方教。 在他们看来,陈玄丘再如何风光,都只是西方教门扩张势力的一个工具,正如都天大灵官王恶之于天庭的作用。 真正的威胁,来自西方三圣。 他们有多大的野心,想要做到什么程度,有些什么手段,这才是五位准圣级别的大天尊所在乎的。 长生上帝苦笑道:“自道祖合道于天,三界尚余六圣。我天庭背后有四圣,西方则有二圣。西方蛰伏,不敢东进。谁料……” 长生上帝摇了摇头,惋惜地道:“西方又增一圣,而我们这边,却少了一圣,致有今日麻烦。否则,我们何必在此头痛。” 勾陈目光炯炯,道:“原以为必得有鸿蒙紫气,方能成圣。不料,多宝竟另辟蹊径,如此看来,成圣之途并非一种,这对你我倒是一个启发,说不定……” 玉皇大帝泼冷水道:“成圣之途,本就绝非一种。道祖鸿钧就不是靠鸿蒙紫气成圣的。创世之神盘,若非开天辟地时身陨,一样可以成圣,而且会成为凌驾于天道圣人之上的大道圣人。可是,有几人能有这般机缘?” 青华上帝颔首道:“是啊!多宝本是截教大弟子,复入人教,受老君点拨,再度入西方,由接引、准提亲自教诲,前后一共历三教,经四位圣人教授,方以左道而入圣。试问换了旁人,谁有这样的机缘,勾陈道兄,就不必多想了。” 紫薇上帝不耐烦地道:“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如今西方新增一圣,意图扩张,我等该如何应对,还需商量个举措出来。不能不叫西方知道我们的态度,但又不可刺激他们真正挑起大战……” 他吸了口气,冷冷地道:“但凡你我能左右的局面,三位圣人就不会出头,可西方不同,那三位圣人都是喜欢亲力亲为的,动辄赤膊上阵,而且面皮甚厚,根本不讲规矩,真把他们三个激将出来,六圣之战,可要祸殃三界了。” 就在这时,太白真君兴冲冲地闯进来,拱手禀报道:“小神参见五方上帝,大喜、大喜啊!” 昊天一呆,问道:“何事大喜?” 太白真君道:“陈玄丘窃据长留,激起长留诸仙反抗。田牧野、游子初、古道之三位仙人尽皆丧命于陈玄丘之手。但陈玄丘也受困于古道之的‘四方城’绝杀死阵,永世不得复出了。” “好!” 昊天上帝拍案而起,兴奋地道:“这个祸害终于死了。” 长生上帝道:“昊天道兄,他只是受困,并没有死。” 昊天反问道:“‘四方城’是困仙之死阵,非混元大罗不得出,而且只能由内向外破阵,陈玄丘困于其中,至死不得出,那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昊天快意地大笑三声,勾陈上帝神色一动,道:“一介蝼蚁而已,死不死活不活的有什么打紧。我倒觉得,我们正可借此一观西方态度,或可窥破他们的底线。” 昊天目光一闪,恍然道:“不错!太白!” 太白真君赶紧上前道:“小神在。” 昊天嘉许地道:“这一次,你做的不错。你再去,可将长留无主的消息,告与一些隐修的散仙,从而向长留施加压力。” 他眯起双眼,沉声道:“我倒要看看,多宝对这教外别宗的存亡,会作何反应。” 第746章 暂领自在宗 陈玄丘泡制了一桌子好菜,将最后一道菜上桌后,陈玄丘解下了围裙,笑道:“好久不曾下厨了,还好手艺不曾摞下。” 七音染道:“既有佳肴,怎么可以没有好酒呢。这是吉祥妹妹亲手酿制的好酒,你也尝尝。” 她把三只一模一样的玉瓶儿摆到桌上,纤纤玉指在其中一瓶上轻轻摸挲着,向吉祥递了个眼神儿,示意她这瓶是加了料的。 陈玄丘笑道:“好啊,想不到吉祥居然会酿酒了,那我可真要尝尝了,来来来,坐,大家一起。” 吉祥在陈玄丘对面坐下来,神情微微有些紧张,七音染打横儿坐下,咯咯地笑着,想着许多她从五通那儿听来的,但也一知半解、无从想象的神奇画面,很快就能亲眼看见,满心的期待。 灵鹫山上,大雷音寺。 龙女敖鸾翩然飞抵灵山,步行走过山门,向着宝刹前进。 大雄宝殿内,多宝道人刚刚落座,正欲讲经,突然微微一笑,道:“婀妮珞神将到了。” 众人皆知,这是受封为婀妮珞护法神将,如今归属于自在宗一脉的东海龙女敖鸾。 慈航道人道:“她当是为陈玄丘受困‘四方城’一事而来。” 燃灯道人淡淡地道:“‘四方城’乃死阵,无解之阵。她来灵山,又能如何?” 多宝微笑道:“‘四方城’是自在王佛的命中劫数,只能由他自度。不过,婀妮珞神将此来,应该还有所求。” 多宝转首道:“摩诃萨,你为大势至,有大智慧。今自在宗群龙无首,你可代自在王佛,暂领其部,居于长留,为我西方传播教义。” 摩诃萨合什称是,燃灯道人脸上露出些许懊恼。 是了,怎么忘了陈玄丘被困“四方城”,他那一宗四千八百众门人,需要有人管理了。 虽然他仗着资历老、辈份高,当初多宝也得称他一声老师,按辈份算是多宝的师叔,所以此番新教开立,给了他一个古佛的尊号,算得上地位颇高了。 可出去独为一方诸侯,手下有兵有将,自然好过在这灵山之上点卯舒坦。 燃灯马上道:“世尊,摩诃萨宽厚,方正而不圆滑,以自在宗如今的形势,恐大势至难以处置周全。长留是我西方佛音播于东土的第一站,至关重要,燃灯愿意代自在王佛暂领之。” 自在王佛是佛,我也是佛,地位相当,我去暂摄,才证明世尊对自在宗的重视啊。 至于暂领,呵呵,一入“四方城”,陈玄丘便再也出不来了,这个暂摄自然没有期限。待我好好培植那四千八百众,假以时日,我的班底就建成了,到时候不但有名而且有实,妥妥的灵山第二大势力。 燃灯越想越妙,多宝却是微微一笑,道:“那自在宗四千百八众,多为桀骜不驯之辈,脾气秉性,尚未经磨砺,难以驾驭。摩诃萨曾于狼牙峰下,与之并肩作战,有此前缘,才好统帅,故,我以摩诃萨代之。” 燃灯一张老脸顿时拉了下来,淡金色的瘦削脸庞变得十分难看。 多宝看了他一眼,略一思忖,又含笑道:“你之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既如此,便由摩诃萨暂代自在王佛,燃灯道兄为自在宗护法,可时时关注,处处照拂,护持我西方教法” 燃灯无奈,只好应下,心中想着,摩诃萨宽厚老实,我有护法之名,便可干涉自在宗之事。只消众望所归,自然架空了他,到时候,自在宗这股势力,还是掌握在我手中。 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个名份,我就可以自由离开灵山,想培植些自己的势力,便多了几分便利。 想到这里,燃灯脸色一霁,恭声称是。 多宝便微微一笑,道:“不必叫婀妮珞神将入殿拜见了,摩诃萨,你自去迎她,随之往长留去吧。告诉她,自在王佛之事,吾已知晓,她,自然知晓。” 以大光明大智慧著称的摩诃萨听得一脸懵逼,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多宝大师兄辗转于三教,历经四位圣人教诲,终以旁门,得证圣人。 因为经历的太多,所以说话办事都很小心,渐渐养成了有话不好好说,非得打机锋的毛病,尽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但今日这番话实在听不太明白,只是含糊应了,飘然出殿,去迎龙女敖鸾。 多宝暗忖,陈玄丘假意受困于“四方城”,当是为了暗里脱身,去寻他父母下落。此举,原也并无不当。生而为人,不孝父母,乃畜牲不如,以何德行,可以为佛?唯只愿,他只是寻回双亲,千万不要再横生枝节才好。 多宝醒过神来,见殿上众人凝目望来,便微微一笑,道:“吾今日,便讲一个孝字。孝,乃至道之法。孝名为戒,亦名制止。持五戒,即是孝顺。关键是如何保持那一份天生的纯孝之心,并推己及人、自度度人。故,吾有意定七月十五为盂兰盆会,让众生长思报答父母长养慈爱之恩……” …… 葫中世界,参天古树之下。 陈玄丘与吉祥、七音染二人品尝佳肴,浅酌慢饮,渐生醺意。 陈玄丘讲起外间重重,尤其是鹿台之战,只听得吉祥悠然神往,不禁幽幽地道:“如此人生,多姿多彩,方才有趣。可惜我只能在这一方小天地中,静观众生行为,没有那种参与其中的感觉。” 陈玄丘道:“你不要急,小千世界,本附着于大千世界,两者之间,自有通道。我和七音姐姐……” 七音染正暗锉锉地向吉祥挤眉弄眼,示意她陈玄丘已经有了醉意,这时把那药酒倒给他喝,应该不会察觉有异了。 突然听见陈玄丘说起自己,不禁吓了一跳,连忙坐好。 陈玄丘倒没察觉她的小动作,道:“我和七音姐姐,早就可以自由出入。我等可以自由出入,是因为我们本就是大千世界之人。 但是反过来说,你是这小千世界土生土长的,缘何就不能进入大千世界?没有这个道理。如今我已定居长留,身在天庭,可以接触许多有修为的上仙,定会多方讨教,或许有人能有办法。” 七音染恍然道:“有道理,我再回冥界时,去找冥王打听打听,还可以问问绮姹蒂千莎,总会帮你找到办法的。” 吉祥欢喜不禁,但还是叮嘱道:“七音姐姐言语千万小心,不要叫人察觉有一个小千世界的存在,这里,可是玄丘哥哥最后的庇护之地,轻易暴露不得。” 七音染翻个白眼儿道:“就只嘱咐我,他呢,你就不说。难道我就那么不靠谱么?” 陈玄丘听了吉祥的话,对这么善良的姑娘,更是又疼又爱。见七音染呷醋,陈玄丘便笑道:“哪里哪里,七音姐姐在冥界干的有声有色,对我助力甚大,我可是放心的很。来,我敬你一杯,聊表谢意。” 陈玄丘提起一只瓶儿,发现已经空了,便顺手把七音染加了料的那只玉瓶儿打开,给七音染斟了一杯,笑道:“请酒。” PS:俺歇歇脑子,吃口午饭,再写后两章~ 第747章 爱河 吉祥和七音染一起瞪大了眼睛,吉祥急急叫道:“不可!” 七音染也是如避蛇蝎,赶紧仰身让开,断然道:“不行!” 陈玄丘一呆,不明白她们俩为何反应这么大。 七音染赶紧岔开话题道:“你……这个,还有大事要做,微有醺意最好,过犹不及。我们不要喝的太多了。” 吉祥道:“就是就是。我都有些不胜酒力了。对了,我还想问你呢,为何你这第一处打探之地,选定北极九天宫呢?” 陈玄丘放下了酒杯,道:“第一个原因,当然是因为它缀了北极两字。而天界中,以北极为名者,不只一处洞府。我为何选了九天宫呢?因为九天宫,是九天玄女的道场!” 陈玄丘站起身来,负着双手,缓缓踱起步来。 吉祥急忙向七音染使眼色,七音染也害怕,这要是自己喝了这杯酒可毁了,黄花女作媒,自身不保啊。 虽说五通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花样儿,听着叫人很是向往。可……可人家没有心理准备啊,想想就心惊肉跳。 再说了,横刀夺爱总是不好的。 趁着陈玄丘转身,吉祥急忙举起杯,往后一扬,泼了出去。 陈玄丘堪堪转过身来,继续说道:“而九天玄女是谁呢?是天庭第一女战神,西王母麾下第一猛将。” 吉祥和七音染连忙一脸聚精会神,很小学生似的,认真听讲。 这世界树下,一眼清泉,潺潺而出,再汇集百川,形成一条横贯小千世界的大河。 不知多少生灵,聚于河畔沿途而居,他们称这条河为圣河。传说河之源头,即是祖神居所,谁也不敢前往探望,只把此河视为圣河。 可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喝过圣河水的男男女女,都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老夫老妻,也突然如新婚燕尔,无比地恩爱。那郎情妾意隔着一层窗户纸,本来还要许多时日才能水到渠成的,也突然干柴烈火,成就了好事。 他们都做过一件共同的事:在那一天,饮过圣河水。 因此,这圣河就被称为爱河了。 后人因此,常把陷入情网的人,称之为陷入爱河。 世界之源处,七音染可不知她这一杯酒,泼出一条爱河来,心虚之下,还在耐心听讲。 陈玄丘道:“现在看来,当日暗中协助奉常寺的几位大神官,杀我舅父,掳走我父母双亲者,就是王恶。王恶是玉帝直属,天庭第一男战神。 而天庭主管刑律的,是西王母。九天玄女是西王母座下第一猛将,号称天庭第一女战神。那么,第一男战神下凡擒我父母,交由第一女战神关押看管,岂非最是合乎情理?” 吉祥道:“不错!西王母主管天庭刑律的话,天帝既然没有杀害你的父母,交给这位司法官羁押可能性最大。而王恶临死,曾喊出北极二字,那么,北极九天宫,就是最可能的所在了。” 七音染庆幸自己的小动作没被陈玄丘看到,又给自己又斟了杯酒,转动着酒杯道:“嗯,照你如此分析,北极九天宫确实是最可疑的地方。不过……” 七音染乜了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道:“不过怎样?” 七音染道:“九天玄女乃是南方离火炁所化生的先天女仙,至真天仙,所以,形貌无暇,最是美丽。你这一去,不会……咳咳!” 陈玄丘啼笑皆非,道:“胡说什么呢,我是想混入北极九天宫,打探我父母下落,你当我是到处留情的登徒子么?” 七音染撇撇嘴,嘀咕道:“前科累累,谁敢信你。” 吉祥也笑着摇头道:“姐姐你有所不知,玄丘哥哥和九天玄女,绝不可能的。” 七音染嗔道:“我还不是在帮你撑口袋,你就这么信任他?” 吉祥娇笑道:“我不信也得信,因为,那九天玄女既是南方离火炁所化生的先天女仙,便是大道衍化、天地化育的先天神仙,那么所有后天修行而成的神仙,都是难以碰触她圣洁无垢之神躯的,唯有大道之祖气所化的通天、元始之祖气所化的玉清,先天之祖气所化的老君这样先天之气所化的修士,才能与之欢合。” 七音染一听,也笑起来,道:“原来不是他未必就不会动了凡心,而是动了凡人也亲近不了人家,嘻嘻,那我就放心啦!” 七音染得意之下,举起杯来,将杯中醇酒,一饮而尽。 …… 陈玄丘悄然离开葫中世界,葫中世界,吉祥碑所化的先天洞府内,七音染两颊酡红,娇喘吁吁。 “不成,这里……这里也镇压不住我心中的躁动。我得出去,回冥界去,弄一杯黄泉水喝喝,才能镇压得住这……这火气!” 吉祥看着七音染欲火焚身的样子,忍俊不禁:“谁叫你用那杯子喝酒的。” 七音染媚眼如丝,咬着下唇,强忍那难熬滋味,呻吟地道:“我怎知道,都……都泼掉了的,还那么厉害?尤其可恶的是,我……我费尽心机,你却终是放过了机会。” 吉祥羞羞答答地垂头道:“我……我想了又想,终是觉得不该用这样的手段。我喜欢玄丘哥哥,便当情到浓处,水乳.交融,顺其自然而行。若用这样的虎狼之药,以后我都没脸见他了。更何况……” 七音染抱着一块玄冰,压制着心头燥热,嗔道:“更何况什么?” 吉祥看了七音染一眼,后怕地道:“姐姐你只沾了一丝,就变成这副模样。真要叫他喝下一杯去,那真要吓死人。人家……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当然希望温柔浪漫些嘛。” 七音染哭丧着脸道:“我真是被你害死了,不行,我得马上回冥界。” 吉祥担心地道:“你这样子回去,行不行呀?万一突然碰上个男人,一时忍耐不住……” 七音染眼睛都红了:“给我一杯黄泉水,我要黄泉水……” 吉祥忙道:“好啦好啦,我传你那三十六名女弟子来,叫她们护送你回冥界。” 七音染惨叫道:“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才不要在她们面前丢人。” 吉祥打了个响指,一匹玉纨冰绡绫子便凭空出现,嗖嗖嗖地把七音染裹成了木乃伊一般,只露下一双眼睛还隐约露在外边,她想挣扎也是挣扎不动了。 吉祥道:“这样行了吧?我只叫她们把你送入冥界,丢进黄泉,不告诉她们你是谁。” 七音染咿咿唔唔的仍然在叫:“给我一杯黄泉水……” 可惜却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了,旁人只听见咿咿唔唔的,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很快,随七音染修行冥界功法的三十六名春宫姬便奉吉祥法旨而来,抬了一个被绑得只能看出是女身,却不知是谁的七音染离开葫中世界,进入冥界,飞抵黄泉尽头,将她嗵地一声扔进了河里。 望着随着滔滔河水远去的那具“木乃伊”,司羽姑娘拭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这人是谁呀,扭动起来好大的力气,人家拼命按着她,累得手都软了。” 另一名女弟子道:“这女人一定是犯了大罪,才受这黄泉浸身之苦。据说,就算是仙人金身,浸泡超过一时三刻,也会陨落呢。” 司羽叹气道:“那却可惜了,看她身材蛮好的呢,我要是有她这么好的身材,说不定总判大人就能常常注意我了。” 另一名女弟子道:“咦,说到总判大人,我感觉方才抬她下来时,她咿咿唔唔地呻吟着,好像唤的就是总判大人的名字呢。” 马上就又有一名女弟子道:“对呀对呀,我就说有点熟悉呢,你这一说就对了,我也听着,她像是在唤总判大人。” “嗯嗯嗯嗯……”其他几名女弟子一.asxs.头:“我也听着像,那又哼又叫的,哎呀,跟发了春的猫儿似的,幸亏总判大人没听见,连我一个女人家听着都心痒痒呢。” “嗖”地一声,自封鬼帝的前冥界阴帅七音染一袭白衣,面色不善地出现在了她们面前:“你等怎么不曾奉诏就来了冥界,出什么事了?” 司羽连忙欢喜施礼道:“弟子司羽见过师父,师父啊,我们是奉吉祥姑娘法旨,押送一个怪人,投入黄泉水中。那怪人身材好好呢,跟师父你一样好。不过,她一定不是好人,好风骚的呢,一路上呻吟扭动的……” 七音染脸都白了,叱道:“住口!” 司羽一呆,与众女弟子诧然看着七音染。 七音染板着俏脸道:“你等岂不闻,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咳咳,那个,既然是吉祥天女命你等行事,就不要到处说了。” 说着,七音染猛地打了个哆嗦,又打了个喷嚏:“这黄泉水边,太冷了,走吧,跟我回灌愁海去。” 七音染返身就走,一个女弟子茫然道:“唔……黄泉水边,当然比较冷。可我们也还禁得住啊,以师父的一身修为,怎么会这么弱了?简直莫名其妙。” 司羽自作聪明地道:“唔,有些女人总有几天脾气特别古怪的,你就多体谅吧。她烦,就让她静静。” 陈玄丘可不知他走后的一地鸡毛。 他先悄悄返回了长留一趟,见多宝道人派了摩诃萨来助阵,而摩诃萨大概也清楚自己不擅长管理这么多人的大场面,所以,去人间把大小茗儿都唤了来。 陈玄丘放下心来,便又悄然离开长留仙岛,直往九重天去了。 第748章 抱大腿成仙 第九重天,北方极远之地。 虽然天界认得他相貌的并不多,但陈玄丘还是做了一番准备,他把眉毛弄得粗了一些,脸部线条硬朗了一些,从秀美无双增加了几分英气,整个人的气质便为之一变。 即便是见过他一两面但并不熟稔的人,因为他之前女子般柔美的样貌太过罕见,给人印象太深,再见了他如今的模样,也不大可能认出是他了。 陈玄丘悄悄潜到九重天,蛰伏了两日。 这日,他化作一只云中兽,正伏在云头上打盹儿,忽听远处雷声旦旦,不由得精神一振,终于等到了! 陈玄丘马上把自己裹进一团云雾,向着远处雷声处赶去。 妖族、魔族还有西方教的修行飞升,是不需要度雷劫的,这也是他们都被认为是旁门左道的原因。 因为神、仙两途的修行,都需要度雷劫,以雷电之力淬炼仙体金身。 所谓正统,就是当它是正统的时候,跟它不一样的,就会被当成旁门左道非主流。 当初妖族主天庭时,自然是妖修之术是正统,如今便是后天修士们的雷劫飞升之术为正统。 而每一次有人间修士飞升,只要度过雷劫,都会进入空间乱流,在其中经历百日淬炼洗礼,转化肉身为仙体,百日之后,这些人就会被释出,随机出现在九重天的某一层。 天界有天庭,有神职,这是负责治理天庭的。 而天界的民,就是散仙。 能长驻第九层的,已经实力颇为不凡,会形成一些世家或者大的门派,甚而是某些行业。 他们都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因而,雷劫起时,他们很多都会派人在此等候,物色些中意的人,回去充当门徒、下人。 而刚刚登上仙界的人,如果是第一重天那样的地方,就自己寻摸个地方,先拜了码头,得到人家的许可之后,辟一块地方修行。 一旦到了九重天、八重天这种高天所在,他们也乐得有所依附。 这种契约式依附,期限满了,就会恢复自由之身。那时候你对这仙界也都熟悉了,境界也稳固了,想自己出去打拼一番,正是时候。 不过,一般来说,依附了某一宗、某一门的人,到期后大多都不会走,会转为这个宗门正式的门人。 做生不如做熟嘛,除非这个宗门对新人太过苛刻。 但一般来说,你做为新来的、境界又低,让你多做事是必然的,倒也很少有刻薄相待的。 陈玄丘就是想混在这飞升者中,从而确认自己在仙界的合法身份。 这一手,就和他在虞国时,冒充影子门掌门的手段相似。 不过,在虞国时,他说自己是谁,对方也无处求证。 而这仙界则有一定的手段来确认一个人的身份。 他若不用个办法,只怕接近不了那位天庭第一女战神。 那可是西王母座下第一大将,就如同刑部侍郎兼都察院副都御史兼大理寺少卿,有衙门的。 如果王恶不是出现在人间,而是在天上,人家麾下有五百位灵官,每位灵官又有一堆下属,谁想靠近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此时天雷炸响,金蛇乱舞,铅云激荡罡风呼啸。 陈玄丘远远看着那云团渐渐撕裂,有人影儿从那空间乱流里出来,立即沿入云雾之中,潜行了过去。 天庭还没有过已经成了仙的人去冒充新人的事情,所以围在那雷区四周的人全未注意他的举动。 等那云消雾散,闪电雷鸣齐歇,天光照来,一片灿烂的时候,就见五个修士衣衫褴褛、面目焦黑地站在那里,正茫然四顾。 陈玄丘就站在其中,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撕烂了自己的衣服,脸上也弄得一团焦黑,仿佛刚遭了雷劈似的,脸上除了两个白眼仁儿,黑得就像小鬼儿似的。 围在四周的仙人都飞了过来,向他们打量一番,见有一人,皓首白眉,年纪逾百。这倒也是常态,能飞升的多是年纪大的,年轻小的,资质要多好,才有机会年纪轻轻便得飞升? 不过,很多修行人纵然年纪过百,因为修行有术,也能让容颜保持在三四十岁。眼前这个老人,显然是不修皮囊的。 又有一人,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剑眉星目,五人之中,数他衣衫破处最少,脸上的焦痕也不多,显然是修为极好。 在他肩后,背着一口无穗的长剑,围上来的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这是个剑修! 此外还有三人,其中一个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左衽辫发,兽皮斜披,头上戴一顶等插满禽羽的环帽儿,似乎是个北方神婆。 另外两人,就是陈玄丘与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了。那汉子相貌憨厚,皮肤黎黑,扛着锄头,一脸的茫然,完全不像一个修行人。 四下里围过来的仙人们马上主动介绍起了自己的来历身份。 其中一人道:“这里是九重天上,尔等新晋仙人,若无人扶持,在此仙境,恐难长远。我乃北极药王宗弟子,奉师命在此接引有缘,一旦入我药王宗,有仙药加持,进境必可一日千里,这位配剑的新晋仙人,你可愿入我药王宗啊?” 能升仙的,智慧心机又岂能弱了?那位剑修迅速便弄清楚了当下的处境。 这些仙家门派这是在此招人啊。 药王宗的人先开了口,其他宗门竟然没人与他抢着说话,不用问,这药王宗在九重天地位一定极高。 那位剑修马上拱手道:“小仙韩靖,愿意加入药王宗。” 那药王宗的人傲然一笑,道:“随我来!”便引着那位新晋的剑修仙人扬长而去。 这时,又有一人倨傲地道:“吾乃北极练器宗弟子谢珍,你等新晋仙人,谁愿入我练器宗?” 那个百岁老者喜形于色,一迭声地道:“老夫……不不不,小仙本就精于炼器,此番顺利度过雷劫,便仗着穷尽一生之力练就的七件法器。我愿入炼器宗。” 那人喜道:“你竟是个有练器基础的?甚好,甚好,随我去吧。” 那人引着白发苍苍的老者也自离开了。 接着,又有一位擅长卜算、符箓、仙家阵法的门人,一经询问,那个北方神婆样儿的妇人,就是擅长卜算的,可谓专业对口,便把她也接引走了。 最后只剩下陈玄丘和那个扛锄头的农夫。 农夫讷讷的直嚷嚷:“俺……俺就是个种地的,在山间开田,刨了一棵何首乌,俺正肚饥,就给吃了,然后就飞起来了。” 一个仙人不屑道:“看你貌不惊人,倒是福缘深厚。你是种地的?正好正好,我家是专门种植仙菜仙果的,你这农夫,就随我去吧。” 农夫惶恐地道:“仙人,俺……俺想回家。” 那仙人不耐烦道:“回不去啦,你若回去,被恶人知道,定把你杀了放血,饮之而得长寿,来,跟我走。”说完一把拉住那农夫,兴高采烈地回去了。 这样的农夫,虽得了仙缘,也不可能有什么修行的资质和悟性,将来也干不了别的,他们家等于白捡了一个永久的劳工,怎不欢喜。 此时,便只剩下陈玄丘一人了。 剩下那些仙家差使,围着陈玄丘,上上下下地打量,就像一群在劳务市场找保姆的特挑剔的老太太似的。 “咝,你年纪轻轻,就能飞升成仙,修为不浅啊。” 陈玄丘启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道:“在下不是靠修行成仙的。” 众仙恍然,我说呢,这么年轻就能修成仙人,简直岂有此理。 有人便问:“你也是服了什么天材地宝?” 陈玄丘摇摇头。 又有人道:“你既不是修行飞升,又不是服了天材地宝,那么,你是功德成仙么?做下许多善事么?” 陈玄丘摊手道:“你看我年纪轻轻,就算行善,能做下几桩,自然不是。” 众仙纳罕道:“那你如何来到天界?” 陈玄丘道:“我本在凡间好端端的,忽有一日,便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稀奇的是,只有我听得见,旁边的人却都听不见。 那声音说,我本天庭陈灵官后裔旁支,今仙官陨落,天庭从其后人中择一上佳者继任灵官之职,身边缺几个使唤之人,故从近支旁支,择几个伶俐些的,升为仙役,我就腾云驾雾而起了。不知怎么的,就跑这儿来了。” 天庭五百灵官一夕之间损失殆尽,为了从速补上空缺,最近有点宁滥勿缺。 不过,这些灵官当初能成仙,都是有独门修行之术,能传予后人的,当然也都不差。而且他们成了仙官,对其在人间的后人也会予以照拂,所以后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不过,挑上来侍候人的,那就…… 一听他这么说,那些仙人顿时恍然大悟。 “嘁!原来是抱大腿升的仙!” “哎!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难怪他跑到了这里,资质太差,扶都扶不起来啊。” “喂,我家缺一个洒扫庭院的童子,你有没有兴趣去啊?” “我在人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让我去当一个洒扫童子?不去,不去!” “我们宗门缺一个看门人,只需看门守户,报讯传信,你可愿去?” “低声下气,迎来送往?不去,不去!” “我们仙音阁专为各处神宫神殿培养乐师,你可懂得音律?” “略懂。不过,俯首低眉,歌乐娱人?我在人间,可是贵介公子,不去,不去。” 没本事,还一身臭脾气? 众仙人也不耐烦了,这等废柴,让他自生自灭吧,于是纷纷各自散去。 陈玄丘慌忙叫道:“喂,你们还有没自我介绍的呢,就不问问我了么?” 一个仙婢顿住了云头,回首看向陈玄丘,不悦地道:“我们都是来寻杂役杂差的,似你这般挑三拣四,谁要用你。我们六丁神将府厨下缺一杂役,你愿来么?” 陈玄丘道:“六丁神将府?可是九天玄女娘娘座下六丁六丁十二神将的衙门?” 那仙婢矜持地点一点头:“正是!” 陈玄丘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儿似的,连声道:“愿去,愿去!” 第749章 初入六丁神将府 那些神仙尚未走远,见挑三拣四的人间纨绔,靠抱祖宗大腿飞升仙界的那个少年竟然跟着六丁神将府的小厨娘清缘姑娘走了,不禁大为纳罕。 有人惊笑道:“这厮怕不是脑子有问题?来我家做个看门人何等清闲,有下仙上门求见,还能收个红包什么的,他居然去六丁神将府当厨房小厮。” 另一个人道:“自甘堕落,自苦堕落啊,何如随我去学乐器,吹拉弹唱,惬意轻松,来日乐技高明了,做一仙吏,也是个出身。” 陈玄丘一一听在耳中,只佯装没有听见,心中倒是好奇。 他知道仙人自在,而且眼下来说,虽不如天庭神职稳定,但是前途无量,一旦有机缘,便有跃升修为的可能,所以他们从骨子里是不太瞧得起天神的。 但是,都是给人做下人,也能形成这样奇葩的岐视链?六丁神将府怎么被他们说的如此不堪? 这时又有一人道:“看他年纪轻轻,许是因为被清缘姑娘容色所惑吧?” 众人恍然,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清缘小仙娘眉眼清秀,标致端庄,虽是一身的素罗仙裙,倒也气质不俗。微微有点婴儿肥的脸庞,显得非常甜美。 她也听到了这些人的议论,顿时心中一动。 六丁神将府厨下小哥儿的待遇,当然比不了去做仙家看门人或是去仙乐府学习乐器,难道他真是…… 清缘回眸望了跟在后边的陈玄丘一眼,陈玄丘向她呲牙一笑,一张脸只有眼仁儿和牙齿是白的。 清缘给他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这黑不溜秋的傻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过,虽然看不上,但是女人嘛,没有讨厌倾慕自己的男人的,只要他不太过份。 所以,清缘还是放慢了速度,好心帮他讲解起来:“趁着行路,我先给你讲讲咱们六丁神将府的规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玄丘笑道:“我叫陈小二。” 清缘撇了撇嘴:“俗!” 清缘道:“小二啊,你要晓得,咱们六丁神将府呢,隶属于玄女娘娘。玄女娘娘乃第九重天道法之祖师,符箓法咒之宗师、符咒祭坛之神,放眼整个天界,也是仅次于西王母娘娘的第一女仙。” 陈玄丘吃惊道:“这么厉害。” 清缘想了想,感觉话说大了,又道:“当然啦,天界了不起的女修士还是有的,比如斗姆大天尊,不过她是神职。咱们玄女娘娘虽然也有神职,却是仙人。” 陈玄丘点头,心道:“斗姆天尊是上过封神榜的人,真身已毁,现在是香火信念凝聚之躯,而九天玄女本源之身仍在,哪怕现在不如斗姆天尊,却有无限未来的可能,这就是区别了。” 清缘又道:“娘娘部领雷兵,这是娘娘的本部天兵,而日常事务呢,则是六丁神将府、六甲神将府料理。” 陈玄丘心道,大致就是正规军和公安系统的区别了。雷部天将天军是陪玄女打仗的,六丁六甲则是料理日常治安事务。 清缘见他认真倾听,恶感略减,继续说道:“玄女娘娘乃西王母麾下第一女将,掌管天机秘典,而且时常应劫显凡,或隐或现、或真形或幻相,时常应劫入世引导世人。” 陈玄丘心想,当初黄帝与蚩尤大战,九天玄女下凡相助,想来就是为此了。这天庭一男一女两大战神,通常都负有引导人间走向的使命啊。 只不过,王恶常常是亲自参与其中,而九天玄女则是采用教诲、引导、帮助人间帝王的方式来进行,干的活儿与姜飞熊有点像呢。 清缘道:“不过呢,许多年前,玄女娘娘在人间收服了一只大妖,还时常点拨教诲于他,于玄女娘娘而言,他既是部下,也是半个徒弟。他姓袁,我们都尊称他为袁公,现在很多事情,都是袁公在替娘娘操持。” 正说着,前方一座恢宏壮观的府邸显现出来,门前有七层高阶,有天兵把守,庄严神圣。 门楣之上,赫然写着“六丁神将”四个大字。 清缘姑娘停住脚步,道:“喏,这儿就是六丁神将府了。六丁六甲十二神将,原是真武大帝的部将,能打,而且脾气都不太好,你进去之后,做事小心些。” 还不错,能对我做这么多提点。 陈玄丘感激地对清缘姑娘点点头,举步便往前走,心想,据我所知,王恶乃是天帝心腹,却被派去真武大帝座下当差。而本是真武大帝部将的六丁六甲,却拨给了九天玄女。 嘶,这套路,怎么看都不像是对真武大帝的友好举动啊。看起来,天帝与真武大帝之间,必有嫌隙,我要是能把真武大帝给策反了就好了,想要掀了这天庭,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嗯?” 陈玄丘忽然停住,诧异地看看清缘。 清缘清秀的小脸气得有点飞红,她没好气地在陈玄丘后脑勺儿上拍了一巴掌,白了他一眼,嗔道:“这大门也是你能进的?莽撞!跟我来!” 于是,陈玄丘便跟着清缘姑娘,绕过正门,溜到侧门,从那侧门儿的角门儿,直接进了六丁神将府的中庭。 这六丁神将府的规律,与人间的衙门大体相仿,毕竟职能上很相似。 不过,这里仙泉流淌、仙树蓬勃,还有鸟雀欢快地落在枝上,叽叽喳喳。 清缘道:“这仙府是三进的院落,前庭是六丁神将料理公务的地方,共有六座神殿。这中庭便是诸神将日常活动、相聚、宴请等事务的所在了。而后庭,你可千万千万不要擅自闯入,未得传唤,一步也不要踏入,否则必受重裁,因为那是六神将的休憩之所。” 陈玄丘暗暗撇嘴,六丁六甲而已嘛,哪来的这么大的规矩,我做为府上的人,到后庭遛达一下都不成?这还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官儿不大,反倒矫情起来。 清缘引着陈玄丘拐进一处院落,这里便是六丁神将府的厨房了,一处大伙房,五个大灶,想来是给神将府的小吏下差仆役们使用的。另外还有一个小厨房,四个小灶,应该就是给六丁神做饭的地方了。 此时将近午时,正是饭点,厨下正在忙碌着,帮工将风箱拉得呼呼直呼,水案笃笃笃地切着肉、菜,大厨手里的炒勺上下翻飞,一片忙碌景像。 清缘朝陈玄丘呶一呶嘴儿,道:“去,先洗把脸。” “哦!”陈玄丘答应一声,一见廊下有一口荷花缸,更走过去掬起一捧水。 清缘姑娘又是好大一个白眼儿:“把水洗脏了,你去换啊?去那边流泉处洗。” 陈玄丘苦笑一声,他还很少接触这么底层的生活,竟然真显得自己蠢蠢的。 陈玄丘走到那流泉旁,两只鸳鸯马上游开了。 陈玄丘掬起水来,洗净了脸庞,甩着手站起,向清缘一笑:“姑娘,那我在大灶当差,还是小灶当差啊。” 陈玄丘这一洗净了脸,那灶王爷般漆黑的模样儿才算彻底消失。 清缘看着阳光之下,那缀着晶莹水珠的一张白净俏脸,竟尔一阵失神,呀!原来……原来他这么好看! 第750章 丑神将 清缘失神片刻,见陈玄丘讶异地看着她,登时俏脸儿一红,忸怩道:“啊!小厨,小厨现缺一烧火传菜的童子,你跟我来!” 清缘先带陈玄丘去换了一身青衣小帽,这一来更显俊俏了。 清缘姑娘好不容易才从他身上抽回目光,把他带到了小厨房。 小厨房内,一个胖大厨子正挥舞着炒勺,陈玄丘只看一眼,再一嗅味道,便对他的本领估摸出了七八分。 嗯,这火候的掌握,颠勺的力度、荤素的搭配,菜香的味道……,不错啊,应该有我五六分的功力,放到人间去,开一家百年老店,这手艺也绰绰有余了。 那胖大厨师百忙中只是偶一回头,瞟见清缘带了一个少年进来,烟薰火燎的也没细看他模样,便道:“咦?清缘姑娘,你居然给咱神将府找来了帮手。” 清缘得意洋洋道:“那是,本姑娘出马,还怕招揽不来人?” 她对陈玄丘悄声道:“小二哥,这位是小厨房的庞师傅,六丁神将最满意他的手艺,所以在咱们这儿,已经做了三千多年了,也不曾换过厨子。小厨房轻松一些,你还能跟着庞师傅学些手艺,将来也不至于一直烧火择菜。” 陈玄丘感激地道:“多谢清缘姑娘。” 清缘脸色微晕,柔声道:“不必客气,我是内管事身边的人,在府里多少还能说上点话。你是我带来的人,谁要是欺负你这新人,你就跟我说,我帮你出气。” 陈玄丘赶紧向她长长一揖,道:“大恩无以为报,小二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 清缘忸怩道:“好了啦,只是举手之劳的事,你也不用这般感激。我得先去向内管事回一声儿,有空再来看你。” “好好好,多谢清缘姑娘。” 清缘又瞟了陈玄丘一眼,折转身,翩然而去。 那庞师傅一边忙碌着,一边扯着大嗓门道:“嗨,新来的,叫什么?” “陈小二。” “小二啊,这厨房里的事情,你懂哪些?” 陈玄丘启齿一笑,道:“砧板、上什、打荷、水台、烧腊、点心,都明白一些,便是炉头上的事儿,也略懂。” 整个厨房里所有正在忙碌的人都是手上动作一停,齐齐向陈玄丘望来。 庞师傅惊喜道:“哟嗬,你本来就是做这个的?我老庞今儿捡到宝啦。” 陈玄丘谦虚地道:“不敢不敢,还得向您老请教。不知小的干点什么呢?” 庞师傅开心地道:“你去烧火吧,小柳啊,换小二添柴鼓风,你来,给我打个下手。” 陈玄丘:…… “呼嗒嗒,呼嗒嗒……” 陈玄丘坐在小马扎儿上,先添柴,再鼓风。 庞师傅麻利地把一盘菜盛了盘,乜他一眼,冷笑道:“人儿不大,口气不小,从炉头儿到点心,简直没有你不懂的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陈玄丘只当没听见,心里想着,先熟悉一下这里情况,然后想办法接近九天玄女。清缘说,现在主要是袁公替九天玄女打理日常事务,那也就是说,这个袁公是九天玄女的亲信喽? 他是一个被九天玄女降伏的大妖,却不知本体是什么,在人间还有没有亲戚,看来得先抱上他的大腿才行。 “当~~”地一声脆响,陈玄丘就知道,这是最后一道菜出锅了。 点钞的点到最后一张,会用食指轻快地弹一下,“啪”地一声脆响。 打算盘的算完最后一题,会用小指迅速地一拨算盘,计数清零,算珠归位。 炒菜的最后一道菜出锅,便会用锅铲敲上一记,大抵都是潜意识里的一种仪式感。 “齐了,快快装盒。小王送丁卯,小柳送丁巳、小齐送丁未……” 庞师傅飞快地安排着,说到最后:“小二送丁丑。” “嗳!”陈玄丘答应一声,压了火,拍拍衣服站起来。 食盒上都贴的有名字,卯、巳、未、酉、亥、丑。 几个小厮纷纷提了食盒,陈玄丘跟在最后边,一起去往前庭。 到了前庭,俨然就是一处巨大的宫殿,中间一处正殿,左右各三座副殿。 每座副殿门楣之上,都有一个巨大的字,正是卯、巳、未、酉、亥、丑。 这样一看,都不用问,陈玄丘就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见其他几个小厮各自向前一处神殿走去,陈玄丘便也向丑字殿走去。 丑字殿上,有许多天卒进进出出,有的持着令牌,有的捧着簿册,看起来十分忙碌。 陈玄丘走进大殿,就见上首一座神案,神案后边伏着一人,正在奋笔疾书。 神案之上摆着一摞又一摞的案牌,再加上那桌子的高度,几乎有一个人站着那么高,把那案后的人几乎全挡住了。 神殿前一个仙官小吏正在禀报事情,陈玄丘便很乖巧地站在一旁。 就听那仙官小吏愁眉苦脸地道:“丑神将,我等负有巡弋周天之责。可是,太阴十二素女重返太阴星,把姮娥仙子都赶走了,还说她们仍旧会承担日月经空之责,但是从此不再受我天庭管辖。小神派去巡弋的人马,都被打了出来,不许登上太阴星啊。” 神案后边,一声冷哼。 那仙官小吏道:“小神也知道,天帝也不愿节外生枝,只要她们不去挑衅天庭,暂且也要忍了他们,所以小神也只得吩咐部下,暂时放弃对太阴星的巡戈,这样处置,可还妥当?” 那丑神将只管埋头批阅公文,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仙官小吏又道:“姮娥仙子失了蟾宫,一时没了去处。诸天仙人,多有邀请她去自己仙府居住的。不过,姮娥仙子都未应允。 牛宿六星官陨落于人间,仙府一时空闲,姮娥仙子便搬去织女星官的洞府了,现在天庭任命了新的牛宿六星官,新任织女星却被人占了洞府,告到玄女娘娘这儿来了,这是诉状!” 那仙官小吏迈着小碎步上前两步,从袖中取出一封文札,放到那高高的案牍堆上,然后退回两步,又陪笑道:“小神还有一事禀报。咳!封神榜毁去之后,许多神仙失去了约束,行为不似往日规矩了。斗姆大天尊竟公然在府中为她当年身魂俱灭的许多同门设祭……” 他偷眼向上一瞄,见丑神将仍然埋头批阅文件,仿佛根本没听见,便讪讪地道:“小神也知斗姆大天尊位高权重,便是天帝也要敬重三分,这事儿轮不到咱们六丁神将府管。 而且斗姆大天尊与玄女娘娘关系匪浅,只是此事终需记录在案,是否上报,还得丑神将您来决断。小神已形成文书,一并呈交于此了。” 说完,那仙官像变戏法儿似的,从袖中又摸出一副文札,踮着脚尖儿塞到那高高的案牍之上,然后又轻退两步,深揖一礼:“小神已禀报完毕,这就退下了。” 神案后边的人还是没理他,那仙官便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陈玄丘这才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道:“咳!丑神将大人,该用午膳了。” 案后那人刷刷刷地犹自批阅公文,根本未予理会。 陈玄丘道:“仙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丑神将勤于公事,叫人敬佩,但是还当爱惜神体,按时用膳啊!” 陈玄丘说着,提着食盒绕过神案,就见丑神将穿官衣、戴官帽,衣帽形制有些像锦衣卫的飞鱼袍服,只是颜色以靛青为主。 陈玄丘便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盒盖儿,将其中饭菜一一取出,道:“丑神将,先用膳吧!” 那丑神将霍然抬起头来,怒不可遏地道:“我叫你放下了么?玷污了公函你承担得起吗?” 陈玄丘一看这丑神将满脸的怒气。但是,眼若水杏,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竟是一个俏若三春之桃的美女。 陈玄丘唬了一跳,差点儿失手打翻了食盒,吃惊地叫道:“你……你是女的?” 丑神将怒道:“简直就是一句废话!六丁神将,谁不是女的?你新来的啊?” PS:居然忘了今天是六一,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点赞和月票,还请不吝投出啊!投票的送丑神将一个 第751章 天界派出所 六丁为玉女,六甲为玉男,是为六丁六甲共十二神将。 不过,陈玄丘哪里了解过这等常识,所以一瞧这丑神将居然是个大美人儿,不禁大吃一惊。 丑神将上下瞄了陈玄丘几眼,虽然是青衣小帽,可穿在他的身上,竟似再合适不过。 那眉眼儿俊俏的,简直言语难以形容,就只觉得他眉也好看、眼也好看、鼻也好看、唇也好看,周身上下,竟是无一处不叫人瞧着顺眼。 丑神将的火气便消减了许多,放缓了声音道:“我怎不曾见过你,新来的?” 陈玄丘毕恭毕敬地道:“是,小神今日才刚刚飞升。” 丑神将“哦”了一声,往座位上一摊,懒洋洋地道:“把菜摆上吧。” 陈玄丘忙把食盒打开,将菜肴一一摆上,瞧那菜式,都是重口儿,忍不住道:“想不到丑神将您口味这么重,我看这菜肴,非咸即辣,神将您也该适当吃些清淡的食物才是。” 丑神将捏着眉头,懒洋洋地道:“每日忙得要死,清淡了怎么吃得下去?” 陈玄丘一扭头,就见丑神将胸前两团贲起,其形饱满软弹,甚是好看。 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丑神将捏了几下眉头,放下手来,瞧见陈玄丘目光躲避,不禁似有所觉,连忙坐正了身子。 陈玄丘将一双筷子递过,丑神将懒洋洋地接过,拨弄了几下饭菜,还是一副没有食欲的样子,转而叹一口气摸过茶杯来,就喝了一大口。 想来丑神将公务太过繁忙,所以为了省事,丑神将的这口茶水缸子可是够大的,沏上一泡茶,就足够她喝一天的了。 那缸子洗刷的倒也干净,并没有茶渍,但是看那茶水浓浓的颜色,怕是这丑神将全靠这茶水提神呢,一杯子的酽茶,大概足有半缸子的茶叶。 陈玄丘不禁摇了摇头,又道:“世人都说神仙好,说是神仙自在又逍遥,生活闲适自由的很,丑神将您居然这么忙么?” 丑神将有气无力地指了指案上那山一般高的案牍:“你自己看,不用说着笔批复了,就只是全都看上一遍,得花多少时间?” 陈玄丘看了看案上堆积如山的案牍,也觉得大为头痛,不禁同情地道:“如此看来,确实太忙了。不过,还是请神将您多少吃一点儿吧,玉体为重。” 丑神将被他逗笑了,乜了他一眼,笑骂道:“玉个屁的体,本神将啊,就是是小姐身子丫环命,活该疲于奔……” 她刚说到这里,神案上突然响起一串铃声,却是夹杂在如山案牍间,一个山字形的法钟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旋即便有一个声音从那法钟里传了出来:“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谨请六丁六甲急急护吾身,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丑神将一听,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崩溃地捶案大叫道:“又来,又来,这一天天的,就叫人不得清闲。” 陈玄丘愕然道:“这是哪儿传来的声音?” 丑神将恨恨地道:“有人间修士,召唤六丁六甲。” 陈玄丘乍舌道:“人间有人相召您也要去啊,我看神将您还是先用膳吧。” 丑神将怒声道:“玄女娘娘昔年应劫显凡,导引人间时,曾经传下召神法咒,我既然听见了,怎能不去?” 陈玄丘恍然道:“啊!我明白了。这就像人间有人持了‘如朕亲临’的帝王信物去见大臣,哪怕他只是个乞丐,可帝王权威却是不容无视的。” 丑神将没空再理他,她离案而起,手掐一道法诀,玉足轻踏地面,念一声咒语,嗖地一声就不见了。 陈玄丘只看见她做法时的背影,身姿异常的苗条,因为官袍系紧了革带,所以腰臀之处的曲线尤其明显,那隆臀如丘,圆如满月,可惜了,若换一套合体的衣服,必然更加诱人。 她只轻轻一踏足,姿态也是极其曼妙,然后人就不见了。 陈玄丘看看摆在桌上的饭菜,再看室中无人,就在丑神将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啧,垫儿温热,丑神将怕是坐了一上午了,鼻端还能嗅见淡淡处子幽香。 陈玄丘百无聊赖,随手拿过几本案牍看了看,不禁大皱眉头。 他在人间也是做过官的,人家官制何等成熟,尤其是他前世所在的前代,诸般事务各有所司、各有权限、分门别类,处置简单。 哪像这儿,简直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都工工整整形诸文字,报到六丁神将这儿来。要是这样的话,换了谁都要活活忙死。 这算什么神将府,简直就是一天界派出所啊。 而且还是管理效率非常低下原始的一个派出所。 陈玄丘撇撇嘴,这要叫我调教一番,六丁神将府一定效率增加百倍。 他把那案牌放回去,忽然看见那法钟旁还摆着一只引磬,便随手拿起小锤儿,当地敲了一声。 磬声未了,便有一名仙吏嗖地一下出现在门口,躬身道:“有请丑神将吩咐。” 陈玄丘吓了一跳,原来这引磬就像是招唤秘书的铃儿啊,陈玄丘忙藏身于案牍之后,咳嗽一声,捏着嗓子学着丑神将的女声儿道:“吩咐个屁,本神将不小心碰到了而已,滚出去。” 那仙吏连滚带爬地跑掉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看见那引磬旁边还有一只法尺,想着这个敲不响,应当没事儿,便顺手拿起来把柄。 那法尺犹如法剑,只是两边无刃,前边无尖,犹如尺状,但尾部却有剑柄、剑锷。 陈玄丘握着这桃木法尺,随手舞动几下,左手食中二指并指如剑,往那法尺上一捋,学着九叔林正英的动作,摆了个威风凛凛的造型。 “嗖”地一下,陈玄丘只觉眼前一花,就似进入了什么空间通道,定睛再看时,万花筒一般的异象已经消失,眼前分明是一片山峦。 那山不知有几许之高,山上有一龙头石岩,有飞瀑喷泉,从那龙口滚滚而出,泻入千尺之下的深潭,发出雷鸣之声。 咦?这景致,好熟悉! 陈玄丘突然想起来了,这不就是中京附近那座奇峰么,他与中州徐家、青云州郭家一战。徐家用了“化巫术”,毁了山峰,最后被他借化巫土之力,硬生生把倒塌的山峰又立了起来,而且加以改造,并且还在山间题了三个大字:玄丘峰。 PS:三更鸟,求票票哟~~ 第752章 玄丘峰上齐婵云 这时,就听峰上有一人狂笑道:“哈哈哈哈,老夫如今以无上道法,唤来了六丁神将相助,尔等今日就要毙命于这玄丘峰上了。” 陈玄丘定睛一看,就见一个胡须上有血迹,衣衫被刀剑划破许多处的老者,拄着一口长刀,摇摇欲晃地站在那儿。 在他身前不远处,就是仗剑而立的丁丑神将,俏生生的。 丁丑神将横剑当胸,威风凛凛,对面,却是五六个持刀持杖持铁鞭的武士。 其中一个年轻人悲愤地道:“这口宝刀,是我打扫鹿台战场,寻找亡父遗骸时发现的,你这老贼竟然夺我宝刀据为己有,便是请了神仙来,也休想我善罢甘休。呀~~” 年轻人挥刀扑了上来,丑神将黛眉一拧,叱道:“大胆!” 丑神将将手中剑慢慢举了起来,剑尖上肉眼可见一道剑芒吞吐不定。 她把剑一举,刷地一声,风云变色,空气激荡,周围数丈范围,都有紫色电光噼啪闪烁起来。 这一剑举起,四下里顿时一片萧杀,一剑之威,竟然屠灭万物的霸气。 那年轻人还没冲到面前,就被剑气激荡,震得倒摔出去,浑身割出许多剑伤,撞倒了一棵大树。 陈玄丘一见,赶紧冲了过去:“且慢动手,剑下留情啊!” 丑神将一扭头,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来了?” 不想,那个拄刀而立的老者和那年轻人一伙瞧见陈玄丘,竟比丑神将见了他还要吃惊。 那老者指着陈玄丘惊叫道:“你你你……你……怎么是你?” 陈玄丘当日以旷子规的神道传教秘术,曾经对全天下百姓直播过鹿台之战的前半场,十万天兵下凡的那一段。 所以,如今普天之下,不认识陈玄丘的实在没有几个。 尤其是,几乎是所有凡人都知道陈玄丘立下大功德,已经飞升成仙了。 陈玄丘生怕他们叫出自己的名字,丑神将不认得自己的长相,可未必没听过他的名字。 陈玄丘马上截口道:“不错!可不就是我么,我就是陈小二!你好大有胆子,掳人财物,竟还敢倚仗咒术借调天兵,天兵神将岂是助你为恶的,你就不怕天庭神将知道了真相,将你身魂俱诛?” 那老者脸色骤变,慌忙跪倒,道:“陈……” “陈小二!” “是是是,陈小二大神,陈小二大仙,你老人家千万法外开恩,饶老朽一命哇!老朽练了一辈子刀,只是缺一件称手的兵器,所以一时糊涂,就起了贪心!” 陈玄丘喝道:“还不快还给人家?” 那老者哪敢反抗,这可是灭过十万天兵的狠人呐,赶紧爬起身来,将那天兵遗于人间的宝刀,像烫手山芋一样,塞回了年轻人手中。 陈玄丘又喝道:“天庭神将是何等身份,岂能由得你们呼来喝去?本小二如今交给你一个任务,赎你的罪孽。你从此行走天下,若能将之传开,使后世人人皆知,便是你的一份功德,天意必有回报。” 那老者慌忙回来,毕恭毕敬地垂手道:“是是是,老朽谨遵教诲,还请小二大神吩咐。” 陈玄丘道:“你记着,道法,乃仙人所传修行法门,唯有正心立德者方可运用之。若是心怀歹意,将之用于邪途,只消一次,便会被天意惩罚,废了修为,从此道法全消!” 陈玄丘说着,便那老者眉头轻轻一点。 他得多宝醍醐灌顶,但他自己虽然拥有了佛的果位,也拥有了醍醐灌顶的本领,这却还是第一次对别人使用。 陈玄丘将一道意念打入了这老者的神魂之内,待他行走天下,把这一消息传播开来,这道神念便能普照所有受听之人的识海,在他们的神识之中打下一道相同的烙印,从而形成一道禁忌。 若是一个人修的是正法,便会受此制药。以后他若为非作歹,则其所习道术,只一次后,便将受了禁制,从此施展不出。 除非此人那时的道行高过了此时施术的陈玄丘,又或者转修邪法,否则俱受这道禁制限制。 那老者并不知道其中奥妙,只觉额头一沉,眉心轮处隐隐有些发胀,似乎是被下了什么禁制。 他只当这是陈玄丘的仙人手段,他若不遵法旨而行,便会遭到反噬,哪里还敢生出一丝违逆之意,连忙惶恐地答应了。 陈玄丘道:“好了,尔等各自散去吧。” 那年轻人乃是大雍一员将领之子,宝刀失而复得,心中也自欢喜,忙与同伴一起向陈玄丘拜倒,连称小二大神不止,然后毕恭毕敬退下,倒退着拐过一片山石,这才敢转身而走。 陈玄丘一回身,就见丑神将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 陈玄丘端着的肩膀马上往下一塌,腰背一佝偻,迈着小碎步跑过去,一脸谄媚地道:“丑神将,小神一不小心,触碰到了您神案之上的法尺,糊里糊涂地就寻来了。” 丑神将一脸揶揄地道:“这些凡人好像很怕你啊,你在凡间时很厉害么?” 陈玄丘马上眉飞色舞起来,道:“那是自然,不瞒丑神将,我爹乃是当朝一品,位极人臣,在人间大王面前极是受宠,那真是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我大哥内外兼修,乃是人间修士中一等一的高手,有名的剑神,纵横天下,罕有三合之敌。铲奸除恶,所向披靡。 我还有两个妹子,大妹也是习剑的,素有女剑神之称,剑上已可生出剑芒,虽不及丑神将您威风,但在人间,已是无上绝学。 我那二妹却是精于练丹术,一向扶危济困,施药救人,深受万众爱戴,不少人家为她立生了生祠,早晚一柱香,日日……” 丑神将不耐烦道:“那你呢,你有什么所长?” 陈玄丘怔了一怔,讷讷地道:“我?我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被逐出。转而学医,自撰一良方,大兄服之,走火入魔。遂修真,不慎得离魂之症,魂飞魄散之际,巧遇已成天界灵官的先祖,受接引而飞升……” 丑神将倒吸一口冷气,道:“你还真是个人才。” 陈玄丘忸怩地道:“马马虎虎,运气较好。” 丑神将嫌弃地扭过头去,杏眼一闪,忽然看清了山间飞瀑之旁,竟有三个竖写的大字,鸡飞狗刨一般,巨丑无比,不过倒还辨认得出,赫然是“玄丘峰”三个字。 丑神将喃喃念道:“玄丘峰?” 陈玄丘忙上前道:“这个啊,我知道。据说是上古年间,有一位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大仙,名叫玄丘真人,曾在此山修行,后来悟得道果,返回天界,便以手指在此山上刻下了这三个大字,一时传为佳话。” 丑神将动容道:“这字是用手刻下的?” 陈玄丘道:“正是!” 当初陈玄丘可是趁着山体刚刚落成,还不够结实,用剑刻下的字,这时却是大言不惭,硬说是手指刻的,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 丑神将看了一看,点点头道:“这位玄丘真人,我不曾听过。不过,他能以手指在这山壁之上刻下这样一副大字,确是仙人修为无疑。” 丑神将目光一闪,突然傲娇地道:“不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神通,我也做得到!” 说罢,丑神将腾空而起,飞抵那峭壁之上,伸出纤纤玉指,刷刷刷刷,指上泛出炽白的剑芒,隔着数丈之远,便在那玄丘峰三个字旁边,刻下了同样大小的三个大字:齐婵云。 丑神将飞回来,落在陈玄丘面前,端详着石壁上的大字,得意道:“怎么样,只说这字,就比那玄丘真人好看多了。” 陈玄丘连连点头道:“字是好字,不过,为什么叫齐婵云呢?玄丘峰,接齐祥云,或者接齐天云,这才比较合理啊。婵云是什么云?” 丑神将白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我的名字!” 第753章 露一小手 陈玄丘看着那壁上六个大字,原本没有字比着,倒还勉强可以一看,如今有齐婵云三个字比着,简直丑的不能再丑,如果不是丑神将就在旁边站着,陈玄丘不能露了底细,真想冲过去把自己的字抹掉算了。 丑神将端详了一会自己的字,满意地一笑,道:“走吧。” 陈玄丘讷讷地道:“怎么走?” 他是真的不懂六丁神将是怎么听了召唤,瞬息便至的。要他飞的话,哪怕是用遁术,他也没这么快。 应该是九天玄女用她的独门符箓和法诀,在召唤者和被召唤者之间构建了一个空间法阵一类的东西,所以才能瞬息便至。 丑神将齐婵玉叹了口气,伸出手道:“跟我走!” 真没看来出,行事作派颇为粗犷的丑神将,小手居然柔柔软软、温温润润,一点握剑的老茧都没有,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的。 丑神将一拉陈玄丘,陈玄丘便又再度进入了那种万花筒一般的空间,眼前一花,再一清,定睛再看,已经出现在丑神将的签押房内。 丑神将松开手道:“今日应召下凡,虽是召唤者自己改了主意,但终是我未完成托请。那个……这事儿你不要说出去。” 陈玄丘谄笑道:“丑神将尽管放心,我这人嘴巴最严了,绝对不会透露半点消息出去。” 丑神将乜视着他,道:“看你笑得那么奸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会守口如瓶的样子。” 陈玄丘摸了摸快要抽筋的下巴,道:“有么?我笑得很真诚啊!” 费仲、尤浑他们就是这么冲我笑的啊,难道我学得不像?陈玄丘暗自纳罕着。 丑神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你自己记着,真要说出去,看我不要你好看。” 说着,丑神将坐回案后。 她原来批了一上午的案牍,那么多的东西,丝毫不见减少,估计是烦躁不堪,所以满肚子火气。这一番下界,又在玄丘峰上写下了她的大名,心情大悦,倒是有了食欲,端过饭菜来就想吃。 陈玄丘一看,这位丑神将的口味比较重,都是重油重盐的食物,如今放凉了,油腻都有些凝住了。 陈玄丘忙阻止道:“都这样子了怎么吃啊,不如小仙去给神将大人换两道菜吧?” “啊,这样子怎么啦?我经常这么吃呀?” 丑神将齐婵云愕然看看面前的饭菜:“换就不必了,那个大厨过了饭点就下值了,他自己开了家仙居饭店,现在估摸着已经回去打理自己的店了。” 天界还有这样的事?和人间貌似也没有太多不同嘛。 陈玄丘有些好笑,便道:“大厨走了也没关系,不瞒丑神将,小仙也会些烹饪手艺。” “就你?” 丑神将一想到他的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箭中鼓吏。再学医,害得大哥走火入魔。继而修真,魂飞魄散的英雄壮举,就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 陈玄丘一边收拾食盒,一边咧嘴笑道:“我嘴刁嘛,比较挑食,所以就会了些烹饪技艺,我常给自己做的,你看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丑神将瞧他如此热忱,倒是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便道:“去吧去吧,快些啊,我现在还真有点饿了。” 陈玄丘道:“你要嫌慢,我下面给你吃啊?我下面也很好吃的。” 丑神将嗔道:“你到底会不会烹饪啊,这就改了吃面啦,你把食盒拿回来,我还是随便吃点吧。” 陈玄丘道:“最简单的食材,最简单的料理方法,才愈见功夫呢,好吧好吧,你且稍候,我去弄点饭菜。” 陈玄丘提了食盒匆匆去了,到了厨下一看,只有小二还在忙活清洁,庞师傅果然已不知去向。 陈玄丘一见,也不多问,当下就生起火来,乒乒乓乓干净利落,三下五除二就做出几道简单的饭菜,匆匆装了食盒又走了。 “嘿!才刚来,就利用神将府的食材给自己开小灶啦!” 正捧着碗吃饭的小柳气不打一处来,便寻思着明儿找机会向庞师傅告他一状。 陈玄丘回到丑神将的签押房,丑神将正愁眉苦脸地批阅着公文,见他进来,丢开笔甩着发酸的小手,道:“快拿来,我瞧瞧你什么手艺。” 陈玄丘笑吟吟地走过去,将食盒打开,食物一样样摆上桌。 一碗蛋炒饭,一道酸辣笋尖,一碗汤,汤里就漂着几朵蛋花、几片青瓜。 丑神将瞪起眼睛道:“就这?” 陈玄丘道:“你说要快嘛,而且珍贵食材都被庞师傅锁起来了,我没瞧见,不过味道还可以的。” 丑神将叹了口气道:“我就不该信你的。” 她挟起一片酸辣笋尖丢进嘴里,刚咀嚼了两下,蓦地两眼一亮,飞快地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老神在在地站在那儿,一脸自信的微笑。 丑神将不敢置信地又端起碗来,扒了口蛋炒饭,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弯成了迷人的弯月亮。 “嗯,不错不错!” 她又喝了口汤,咂了一下,赞道:“咦?我平时最吃不得太清淡的东西,吃不出味儿来。怎么这汤如此清淡,却能品出鲜美的嗞味儿来?” 陈玄丘笑道:“这是小仙的独门秘法,不可示人也。” 丑神将白了他一眼,却是越吃越觉美味,吧嗒一口菜,滋溜一口汤,再扒一口蛋炒饭,吃得胃口大开。 等她这边吃了个八成饱时,却见陈玄丘将她那大茶缸子端了过来,里边的茶叶赫然是刚沏的。 这人还行,有点眼力见儿。 丑神将接过来喝了一口,嗯?喝惯了的仙茶,没换啊!怎么这香气、这温度,配合起来竟是如此的齿颊留香? “嗯?你叫什么来着?” 丑神将不太饿了,有了闲心和他说话。 陈玄丘道:“陈,陈小二。” “嗯,小二啊,你是负责我这丁丑神殿伙食的?” “呃,不是吧?小仙今天刚到神将府,因为缺人,庞师傅临时……” “我说是,那就是了。下回再有我的饭菜传来,你送来以后,就在我这殿上吃了,然后你去给我单独做点饭菜。” 陈玄丘又不想在厨子的光辉大业上一干三千年,他如此卖弄自己的本事,还不是为了尽快扬名,引起上边的注意? 丑神将居然想“金屋藏娇”,那怎么成! 第754章 我要出头 陈玄丘便抗议道:“这不好吧?丑神将大人,您要觉得庞师傅的饭菜不好吃……” “嗖!” 一口剑搭在了陈玄丘的颈上,丑神将齐婵云瞪着一双漂亮的杏核眼:“你信不信我就是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来追究本神将的责任。” 陈玄丘吓了一跳:“不至于吧神将大人,你这就……这就……” 丑神将冷哼一声,收回宝剑,道:“我告诉你,少动庞师傅的歪脑筋。你要真的出色,本神将喜欢了,自然会提点你出头。” 陈玄丘惊讶道:“这庞师傅究竟是何许人,竟连丑神将也对他有所顾忌?” 丑神将道:“庞师傅的小孙女,乃是袁公的六夫人,极得宠的,明白了么?” 陈玄丘:…… 看来想成为六丁神将府第一厨神,引起玄女注意的希望是破灭了啊。 丑神将见他露出失望神色,毕竟刚才这一餐吃的很满意,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便安慰道:“年轻人有上进心,不是坏事。 只是你要想与庞师傅竞争,只会惹祸上身,我也是好心提点你。不过你放心,我自不会亏待了你,只要我吃的满意,自会许你好处。” 陈玄丘蓦地灵光一闪,咦?六丁神将是玉女神将,全是女子。方才坐在她椅子上时,就能嗅到她的体香。可见,六丁神将平素也是极爱美的,公服之外,一定还有常服。 我那裁缝技艺…… 厨神做不了啦,人家后台硬。 那我做针神,这总可以了吧…… 陈玄丘想着,职业病就犯了,开始计算起了丑神将的身高、三围。 丑神将见他一双眼睛贼兮兮的在自己身上乱瞄,登时俏脸一红,拍案大怒:“混帐东西,你以为我要许你什么好处?” 陈玄丘一脸茫然地张大眼睛:“啊?” 丑神将喝道:“收拾了食盒,滚出去!” 这丑神将怎么喜怒无常的,难不成她家里来亲戚了? 陈玄丘腹诽着,连忙收拾食盒,逃了出去。 丑神将见他狼狈而逃,忍不住噗嗤一笑,自语道:“刚刚上了天界的,果然不懂规矩。居然打本姑娘的主意……” 她拉开一扇抽屉,从中摸出一面小镜子,左看右看,顾盼羞喜地道:“本姑娘真有那么美么?” “美!当然美!在我眼中,你比天庭第一美人儿姮娥还要美。” 门口忽地探进一张男人的脸来,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穿着与丁丑神将相似的官服,笑吟吟地举着一朵花儿。 齐婵云顿时俏脸一板,把小镜子丢回抽屉,冷颜道:“荣世星,你又跑来做什么?这儿是六丁神将府,不是六甲神将府,你走错地方啦。” 荣世星笑吟吟地走进来,道:“哎呀,我来看看你嘛,不要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嘛。说起来,你是丁丑神将,我是甲寅神将,咱们是天生的一对嘛。” 齐婵云不耐烦地道:“你很闲是不是?我可忙的很,赶快滚蛋。” 荣世星委屈地道:“忙啊,谁不忙啊,可就算再忙,只要有心,我也能忙里偷闲,来探望你不是? 你看,这不姮娥来了北极了,眼看就要生出大乱子,袁公派我去一探究竟,我还抽空来看你,你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我捂热乎了吧?” 齐婵云一怔:“姮娥来北极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你看到她了?” 荣世星道:“看到了啊,果然不愧是天庭第一美人儿,啊!这都是别人说的,在我眼里,自然是婵云姑娘第一美。” 齐婵云冷笑一声,道:“你是因为知道,不管怎样你也没可能勾搭上人家姮娥仙子,才这么说吧?” 荣世星挺起胸道:“谁说我就没可能?谁都知道,姮娥仙子是都天大灵官王恶的情人。王恶如今身魂俱灭,姮娥仙子可就没了靠山,我好歹也是一方神将,如果想追,怎么就没机会了?” 齐婵云道:“那你就去追呀,反正本姑娘这里,你绝对没机会。你快说,为何姮娥仙子一来,北极将要大乱?” 甲寅神将荣世星道:“姮娥仙子此来,是替天庭招募神将来的。你也知道,天庭在鹿台一战,损失不小。而封神榜被毁,许多的星君,天庭也信不过了,所以,大肆招人,更换新血。 天庭里现成的仙人们,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而且,如今招募的神职,不必再约束于封神榜,可以神、仙双修,这就有不少仙人动心了。 更何况,那姮娥仙子话里话外,大有要从应聘神职的仙人中,择一人为婿的意思。哎呀呀,这一来,不知道有多少仙人趋之若鹜啊。” 齐婵云疑惑地道:“这样怎就会大乱了?” 荣世星的脸色严肃起来:“因为,她出的章程是,比武应聘。” 齐婵云的脸色也不禁变了:“仙人们原本就无拘无束,这一来只怕要见血。” 荣世星道:“是啊!酒色财气四堵墙,多少仙人在中央。不过,我不一样,我心里眼里只有你!” 齐婵云黛眉一蹙,骂道:“滚蛋!” 齐婵云微微思索,喃喃自语道:“那些较技输了、伤了、死了的,其家族、宗门之间,必然结下仇隙,从此永无宁日了。咝~~,不对!招募神将虽然未必是假,天庭恐元气大失时仙人趁势崛起,分化离间,挑起他们之间的仇怨,只怕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荣世星苦着脸道:“是啊,一旦天无宁日,苦的就是我们这些执法神了,我得尽快禀报袁公,递呈玄女娘娘。这等大事,西王母那边,也得早早报上去才成!” 陈玄丘回到厨房,就见一个青衣俏婢,背负双手站在门前,正歪着头看他。 见他一来,那俏婢甜甜一笑,道:“喂,小二哥,你在这里,做的可还如意?” “呀!原来是清缘姑娘!” 陈玄丘又惊又喜,连忙迎上前去,放下食盒,拱手道:“还要多谢姑娘引我入神将府之恩,小仙在此,非常的惬意。” 清缘姑娘听了,也不禁有些欢喜,抿嘴儿笑道:“你满意就好。总之呢,你是我带进来的人,受了什么委屈,你和我说,我在这神将府好歹也待了一千多年了,人面熟的很,自会帮你出头。” 陈玄丘忙道:“没有没有,大家对我都很友好。啊,清缘姑娘,小二一向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可是小二初为天仙,身无长物。不如,我帮你做身衣裳吧?” “啊?”清缘有些懵,事情是怎么绕到做衣服上的? PS:今天出差,明儿个后儿个大后儿个回,中间可能更新时间不太稳定,告诸友周知。求月票、点赞支持 第755章 误会 陈玄丘以礼尚往来为由,执意要为清缘姑娘做套衣衫,并说这是他家传的手艺,弄得清缘姑娘很晕。 飞升上界的仙人,还很少……不,是从来没有,居然精通这种手艺的,而且居然是男人。 天界倒是有裁缝,给天帝制衣的织女还为此得了一个星官尊位呢。 毕竟神通所化的衣衫,在修为相近的其他神仙面前等同于没穿,大家不穿一件真正的衣衫,那天庭就要变成天体营了。 不过,从凡间飞升的仙人,而且是个男人,居然懂得裁制衣服? 捱不过陈玄丘的热情,再加上清缘姑娘对陈玄丘有了好感,最终还是答应了,并羞答答地报出了自己的身高和三围。 陈玄丘一听,嗯……和我目测的分毫不差,老爹传下的这《造化不死经》还真是奇妙,他很懂女人呐。 陈玄丘刚入仙界,身无分文,清缘姑娘既然选择答应他,便不遗余力地支持,取了自己的布料给他。 做为仙将府的丫环,都有月例钱,其中不少是以实物方式发放的。清缘姑娘一年也只发放五匹仙布,一下子就拿出了两匹,真算是鼎力支持了。 次日,陈玄丘提了食盒,依旧是送往丁丑神将的签押房。 齐婵云见他来了,只是挥一挥手,叫他坐到一边自己吃饭,她还忙着批那永远批不完的公文呢。 陈玄丘坐在一旁,打开食盒,一边吃着那仙界珍馐,一边看着齐婵云头不抬眼不睁的,便琢磨要不要把自己关于梳理办公流程的见解告诉她。 不过,陈玄丘只想接近九天玄女,打探父亲下落而已。如果在这方面表现的太好,万一被九天玄女留用…… 这是很可能的,就看九天玄女这么当甩手掌柜的作风,把六丁神将用的抓狂,一旦发现他很有本事,很可能委他个差使,让他参与料理玄女府事务。 到那时,他就要抛头露面,与诸多神仙打交道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很可能暴露身份,因为那么多外部的天兵天将整日来去,难保其中没有认得自己相貌的。 这样一想,陈玄丘又打消了念头。 本衙所属的仙吏仙官来丁丑神将的签押房呈送公文,汇报事务,就见丁丑神将坐在案后,运笔如飞,忙得天昏地暗。 而旁边则坐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在那里吃仙米、品仙菜,悠然自得,不禁个个诧异。 这些都是片警儿一般的人物,常年不离他们那一亩三分地儿,陈玄丘也不怕他们可能认得自己。 由此,对于陈玄丘和丁丑神将的关系,这些仙吏仙官,便不免有了许多猜议。 不过,六丁神将脾气都挺爆躁的,倒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三道四。 陈玄丘捱过了饭点儿,等那庞师傅赶回去打理他自己的仙家饭馆了,这才施施然回到厨房,哪怕是用最简单的食材,他也能泡制出叫齐婵云胃口大开的食物。 众小厮中,小柳一向最得庞师傅欢心。眼见陈玄丘每日如此,总是利用厨房的食材开小灶,小柳心中愈发地不舒服,便下定决心,待明日见了庞师傅,一定告陈玄丘的黑状。 傍晚,小柳经过院子,就见陈玄丘房中已经亮起了灯。 小柳便是一声冷笑,这些仙丁仙役,配给都有限的很,天只是昏黑,这就掌灯了,灯油是这么浪费的么? 小柳走过去,就见陈玄丘的卧室窗子开着,陈玄丘当窗而立,正在桌前摆弄着什么。 小柳不禁站住了脚步,侧目向内看去。 就见陈玄丘肩上搭着一条软尺,手中拈着一把剪刀,比划一阵,裁剪一番,然后把那裁剪好的布料往身上比划着,脸上露出自得的笑意。 小柳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是葱绿色的仙绡织锦啊,这颜色,男人哪里会用。 还有,那衣服虽然尚未裁成,但已依稀有了轮廓,这……分明是女儿家的衣裳款式啊。 难道陈玄丘他竟是…… 不对,我见过他的喉结的,他虽面如秋月,貌若春花,可实实在在就是男人啊,声音也是。可他为何要裁剪女人衣衫,还披在身上美滋滋的? 小柳吃惊地把拳头塞进了嘴巴,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翌日,陈玄丘感觉同厨房的那个小柳,看自己的眼神儿总是怪怪的。不过,他对自己的态度,倒是从非常恶劣变得非常友善起来。 中午,陈玄丘依旧提了食盒假意去送饭,坐在丁丑神将房中自己把饭菜一扫而空。虽说庞师傅的厨艺不如他,但饭菜终究不难吃,而且这仙家伙食,可是滋补肉身的,对于修行大有裨益,陈玄丘就当仁不让了。 捱过了饭点儿,陈玄丘再回到厨房时,赫然发现案板上的食材多了几样比较珍贵的。 陈玄丘有点讶异,他已经发现,庞师傅会偷偷把一些厨材带回他自己的饭店。有一回,庞师傅正把半扇仙猪肉绑在身上,艰难地套外衫时,被陈玄丘给撞见了。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疏忽大意,把这几样价值不菲的食材遗忘在桌上呢? 小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笑盈盈的,柔声道:“你刚从下界上来,这仙家伙食吃不惯吧?不过总吃些过于清淡的食物,身子会虚弱的,今儿我特意向庞师傅讨要了几样食材。你不知道吧?庞师傅其实是我的干爹,不过这关系,我也只是告诉你知道。” 咦?我的魅力这么大么?我什么都没干啊,这就收了一个小弟? 一时间,陈玄丘甚至怀疑是小柳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有意加入西方教,所以才如此向他示好。 但他看了看小柳,小柳向他温柔地一笑,陈玄丘莫名其妙地就打了个冷战。 不像啊! 陈玄丘真的搞不懂,前两天还横眉立目,总是看他不顺眼的小柳,为何突然就换了模样。 不过,与同僚搞好关系,终究不是坏事。 陈玄丘向小柳道了谢,如今终于有了好食材,陈玄丘振作精神,一番煎炒烹炸,使出了浑身解数。 小柳没像往常一样走开,反而在一旁看着,不时啧啧赞叹,赞他的刀功、赞他的配菜、赞他对火候的精准把握。 陈玄丘终于明白了,这小柳虽是帮厨,一身厨艺放出去,那也是不一般的人物。他这是看出自己厨艺如神,所以向我示好,这是想找机会向我学艺啊。 于是,陈玄丘装起食盒,准备离开时,对小柳温和一笑,道:“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眼下诸多不便,不过你放心,小二没有自珍之意,总有一日,便教给你,也无妨。” 小柳本想劝陈玄丘不必避出去吃食,自己不会为难于他,不想竟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总有一日,便交给你,也无妨?” 一时间小柳心潮澎湃,飘飘荡荡,如在云端,等他心花怒放,放了再放,终于醒过神儿来时,陈玄丘已提着食盒不知去向了。 PS:白天活动,起个大早,见缝插针! 第756章 搞事情 陈玄丘提着食盒进了丁丑神将府,兴冲冲地道:“丑神将,今儿食材甚好。我抖擞精神,很是卖力,做了几道佳肴,你尝……咦?人呢?” 陈玄丘四下看看,不见齐婵云的身影,便知道,定是又被人招了去了。 这几天陈玄丘算是发现了,这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方功曹一类的神仙,确实就像是天界的派出所。 不光人间掌握了玄女召神令符咒的人间修士可以召唤他们,天界诸神、诸仙有事也能招唤他们。 什么张天师家的坐骑踩了李真人家的菜地啦,王神将家的孩子把赵星官家的小宝贝打哭啦…… 陈玄丘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丁丑神将的座位上,想了想,反正闲来没事,就把那些公文拿过来。 虽然他不想显示自己那套成熟的制度措施,但是帮点小忙儿还是使得的。 陈玄丘就把那些公文一一快速浏览,然后分门别类摆放。 需要上报的,只是需要圈阅表示知情的,需要下放小吏就能决定的,确实需要丁丑神将处置的公文…… 陈玄丘又按兵事、民事、刑事、礼事、工程报备等逐一分类,然后又按轻重缓急,着急的放上边,搁上半年也无所谓的放下边,一一处理起来。 陈玄丘只是查验这些公文的类型和紧急程度,不需要给出处置意见,处理自然极快。 陈玄丘堪堪把最后一份公文塞到该类下边,面前法尺嗡地一声响,丁丑神将的倩影踉跄出现,一把扶住书案,这才稳住身子。 陈玄丘赶紧站起身来,一瞧丑神将,俏脸煞白如纸,丰润的唇瓣上隐现一道血丝,不由吃惊地扶住她道:“丑神将,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丑神将艰难地坐回椅上,喘息地道:“那女人果然是红颜祸水,她一来,北极天便从此多事了。” 陈玄丘诧异道:“丑神将,你说的是谁啊?” 齐婵云道:“还不是姮娥仙子,她代天帝,来北极天招募仙人入职天庭,且暗示诸仙,她本人有意从中择一良人。 姮娥号称天庭第一美人,自然有许多仙人趋之若鹜。这些仙人,还不曾得到人家一眼青睐,先自打了起来。” 齐婵云说着,抓起大茶缸子就要喝水,陈玄丘忙阻止道:“你刚受了伤,还是不要喝茶了,我做的有汤,你且顺顺气儿。” 陈玄丘转身打开食盒,放在最上边的就是一碗汤。 陈玄丘略一犹豫,便趁齐婵云看不见,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丢进了汤中。 那丹乃是以西方教无上秘法炼制,入水即化。 陈玄丘取过汤碗,递给齐婵云。 齐婵云顺了几口汤,道:“今日,紫霄仙人的大弟子竟与一剑独尊旷真人为了姮娥仙子打斗起来,我去制止,却误被紫霄洞府的独门绝学紫霄神雷打中。 他们还不罢休,言明七日之后,于仙人居决一死战。那旷真人胡子都花白了,还是过不了美人关,着实可恶!” 齐婵云恨恨地一掌拍在案上,忽然一怔:“咦?紫霄神雷火毒攻心,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我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气力?” 齐婵云看向那碗汤,陈玄丘神色不乱,顺口答道:“这是食疗之效!” 齐婵云奇道:“食疗?” 陈玄丘道:“不瞒丑神将,这汤是用孤云山的仙竹荪制成的,以我独家烹饪秘法,具有理中顺气、清淤化血之奇效。 我见神将日日操劳,久坐伤身,故而做了这道食疗的羹汤给神将进补一下,不想神将中了火毒,倒也正好疗治。” 齐婵云惊讶道:“紫霄神雷的火毒,便是药神殿也没特效的药物,你一道食疗的羹汤,居然瞬间治好!” 陈玄丘微微一笑:“独门秘方、独门秘方!” 齐婵云看着陈玄丘,目中泛起奇异的神彩。 陈玄丘怕她看出端倪,忙道:“丑神将,你没事了吧?” 齐婵云定了定神道:“神将就神将,什么丑神将,我是六丁神将,排位丁丑,又不是我丑。” 陈玄丘忙陪笑道:“是是是,小仙记住了,神将大人可好些了?” 齐婵云道:“这汤甚有奇效,倒是好……好的差不多了。你晚上可再给我做些食疗的饭菜来,那样我就好的更快了。” 陈玄丘连忙答应下来,问道:“仙人争斗,神将贵为天庭神职,也不能阻止么?” 齐婵云叹道:“若是五重天以下,我神人还能说一不二。但是能在五重天以上拥有一席之地的仙人,哪个是易与之辈? 他们之中,说不定谁机缘到了,便能勘破仙关,更上层楼。兼之久居于此,渐成势力,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若玄女娘娘出面,自然镇压得住他们,可是若有点事儿就去请玄女娘娘出面,还要我等作甚?” 陈玄丘皱眉道:“若这么说的话,这场乱子还真是不小。” 齐婵云恨恨地道:“谁说不是?那姮娥仙子是打着天帝招募神将的名号而来,我们更不宜管了。 七日之后仙人居之战只是一道小菜,半个月后天河滩上,众仙人还要大比,这一战无论输的赢的,结下了仇家,从此再不会相安无事,想想我就头痛,以后更要疲于奔命了。” 陈玄丘看她一脸苦恼的样子,心中很是同情,可是,他也是来天庭找事儿的啊,实在爱莫能助。 陈玄丘已经在想,能不能利用诸仙大比这件事,探听父母的下落消息。 而且,他已经想到了…… 很快,一个消息就在北极天悄然传开。 这个消息最初是由往六丁神将府送菜的一个仙役传出去的,但很快就无人能查得出谁是第一个传出这消息的人了。 传言倒是愈来愈完善,愈来愈有鼻子有眼。 传说,北极九重天有一处隐秘的圣地,乃初始天狐藏宝之所。 众所周知,先天四大神族中,天狐一族最具智慧,也只有天狐一族是不完全依仗血脉之力修行,而是拥有一套完整的修行体系的。 而那处隐秘圣地,就是首天狐藏匿《天狐真经》的所在。 一旦悟得全部的天狐真经,就可以成圣! 未得鸿蒙紫气,却想成圣?本来任谁听了这话,都会当成一个笑话。 但是,多宝已经证道成圣,而且他没有鸿蒙紫气,却能修成丈六金身,证得圣人果位。已经证明成圣不只一途可以成功。 所以,此时这个消息的传出,不由诸仙不浮想联翩。 本来只是一些想入职天庭的仙人在北极天呼风唤雨,这一来,便有更多的仙人悄然赶来。 北极九重天,风雨欲降。 PS:中午休息继续见缝插针,明天去采风,希望还有机会见缝插针。 第757章 仙人居 时间飞快,陈玄丘在六丁神将府已经混得熟了。 他了解到,九天玄女带袁公去了西昆仑,料来是为了天庭仙人行将大乱的消息。 仙人大乱,是合乎天庭神仙利益的。 但是西王母自成一派,主掌天规戒条。真要是乱起来,便是西王母一脉的麻烦。 所以,西王母一脉显然是希望事情能有点节制的。 不过,西王母究竟会放纵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得而知。 九天玄女不在,陈玄丘只好暂且蛰伏。 这一日,他的新衣终于裁制好了,打成一个包袱,便想去寻到清缘姑娘,她是内宅的使女,只要叫她穿上这新颖漂亮的衣服,不怕同为女儿身的六丁神将不感兴趣。 不料刚一出门,小柳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了上来:“啊,小二啊,听说今儿个仙人居有乐子瞧,咱们去吃酒,看个热闹如何?我请。” 陈玄丘一见小柳便觉头痛,这小子这几天殷勤的有些过份,粘粘乎乎的,真没想到他是这么一个性子。说过愿意把手艺教给他的,一点耐性也没有。 陈玄丘便道:“不巧的很,我正要出去办点事情,改天吧?改天我请你。” 小柳道:“哎哟,你不知道,今儿这热闹……” 陈玄丘已快步向外走去,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啊,改天我请你,咱们不醉无归。” 小柳看着陈玄丘的背影,先是有些失望,忽地恍然,不由哈地一笑,指着陈玄丘的背影,啧啧两声道:“我明白了,你这是欲擒故纵啊,哈哈哈,我喜欢。” 陈玄丘出了六丁神将府,便往旁边胡同行去,很快绕到神将府后边一个小天湖畔。 这儿仙柳成行,翠荷映日,风景十分的殊丽。 陈玄丘等了不过片刻,六丁神将府后边角门儿一看,清缘姑娘便鬼鬼祟祟地走了出来,一见陈玄丘,便是神色一喜,连忙快步迎上来。 陈玄丘见清缘姑娘到了,忙迎上去,笑道:“姑娘怎么约在这种地方,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清缘道:“人家是内宅里做事的嘛,叫人知道收受外宅好处,不免怀疑我内外勾通,真要有点什么事时,何等麻烦。” 陈玄丘道:“还是姑娘思虑周祥。诺,这就是我为姑娘你量体裁衣,制成的新衣服了,你且拿去穿,我保证,天界还不曾有过这样的款式,很漂亮的。” 清缘跟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这才接过包袱,笑道:“那就谢谢你啦,就算这衣服不好看,总是你的一番心意,我会记在心里的。” 陈玄丘记挂着今日就是仙人居二仙决战之期,便道:“哈哈,姑娘回去一试便知,我的裁艺绝非等闲。我那边还有事情要做,就先回去啦。” 清缘一呆,有些失望地道:“这么快就走啦?” 陈玄丘道:“实是事务繁忙,身不由己,你就不想快点回去试试新衣么?” 清缘一呆,道:“哦!那我也回去了,若衣服真的好看,我再谢你。” 眼看着陈玄丘匆匆离去,清缘抿嘴儿一笑,道:“倒是个老实的,着实难得。” 她把包袱打开一角,向内看了看,衣服叠着,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看那针脚倒是平整细密,也不禁好奇起来。 看他这么老实纯朴的人,应该不会打诳语,他做的衣服,真的很漂亮? 好奇心起,清缘姑娘也急急折身走回后宅。 陈玄丘赶到丁丑神将的签押房,就见齐婵云身穿劲装,打着绑着,脚下一双飞云踏月履,护腕上的铆钉闪闪发亮,头上系了武士巾,正要往身上穿甲。 一看陈玄丘来了,齐婵云喜道:“你来的正好,快,帮我披甲。” 陈玄丘震惊地道:“不用这么大的阵仗吧,你这是要去打仗不成?” 齐婵云咬着牙笑:“那些仙人,与我神人一向不对付。如今西方教崛起,天庭怕把仙人逼向西方,愈发暧昧起来,这些仙人就更得寸进尺了。 上次误伤了我,居然连声道歉都懒得说。我今日去,便要阻止他们,说不得就会动手,怎能不好好准备。” 陈玄丘一听也是,忙上前帮她披甲,又站在她背后,为她系甲。 陈玄丘道:“齐神将的神通修为,当能打得过他们吧?” 齐婵云道:“打不过。” 陈玄丘吃了一惊,手上一用力,绊甲丝绦便勒得紧了,那是软甲,胸前顿时妙相毕露。 齐婵云哎哟一声,回首嗔道:“你个死人,这么大力气,想勒死我呀。” 陈玄丘干笑两声,道:“我是一时吃惊……,咳!齐神将你既打不过人家,何必还去……还去……” 齐婵云道:“何必还去自取其辱是么?哼,职责所在,安能畏惧强权?再说了,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我毕竟是玄女娘娘的人。” 陈玄丘系着丝绦,心中很是不以为然。不过,他倒很是尊敬这位女警察,执法者都有这股劲儿,恶势力才不敢器张嘛。 陈玄丘帮齐婵云系好了甲胄,齐婵云活动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从桌上一把抄起长剑,往肩上一扛,道:“我去也!” 陈玄丘拱手道:“祝神将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齐婵云大笑三声,突然很认真地道:“对了,你上回炖的那个什么食疗的汤,可以提前再炖一碗,我很喜欢喝。” 陈玄丘:…… 齐婵云瞪眼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这是庆功汤,懂么?” 陈玄丘道:“懂……” 齐婵云满意地点点头,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 陈玄丘想了想,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这几日来天天相处,丁丑神将性情直率,甚至有点男人婆的性子,他很喜欢。 陈玄丘实在不想齐婵云真出个什么意外,于是略一思忖,便跟了出去。 “仙人居”里,掌柜的看着七层楼上上下下宾客如云,愁眉苦脸。 一个店小二过来,眉飞色舞地道:“掌柜的,今儿客似云来啊,我们都忙不过来了,二掌柜的从别家酒店借了十几个伙计来呢。嘿嘿,要是天天这样,咱们就发达了。” “你滚!” 掌柜的带着哭音儿道:“他们都是来看旷真人和紫霄公子汤苗新决战的。那两位大仙人一场打斗,还不毁了我的‘仙人居’?还天天这样,老子一天都不希望这样。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小二吓得连滚带爬,逃之夭夭。 掌柜的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自语地道:“我庞孟起口挪肚攒的,才从六丁神将府里挤出一点油水,攒够了开了这家仙人居,可不要毁在今天吧?” 他抻着脖子向外看看,恨恨地道:“我那孙女婿平日里就一副目高于顶、无所不能的样子。这真需要他出头的时候,他却跑去西昆仑了,真是个混帐东西。” 这时,门口又走进两个人来,掌柜的一看,顿时两眼一亮,赶紧迎了上去。 “曹神将、齐神将,你们两位来了啊,这可太好啦。旷真人和紫霄公子要死不死的,居然把我这仙人居定为决战之地,他二人一动手,我这仙人居还能存在吗?你们两位,可务必要阻止他呀。” 原来,这掌柜的正是庞师傅,因为担心仙人居的安危,他今天还特意请了假,没去六丁神将府。 走进来的两位全副武装的女将,却是丁卯神将曹卉、丁丑神将齐婵云。 仙人居虽是齐婵云的管片儿,不过大姐曹卉也听说了旷真人和紫霄公子在仙人居决战的消息,放心不下,所以主动陪她来了。 齐婵云豪气干云地道:“你放心,我们岂会让他们胡作非为。还请给我们寻个合适的座位,哈哈,酒菜可得你请。” 庞师傅心花怒放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旷真人和紫霄公子约在七层楼上决战,二位楼上请。” 庞师傅亲自陪着曹卉和齐婵云往楼上走去。 三人刚上了楼,陈玄丘便出现在门口,四下张望了一眼,啧!这仙人居生意真好啊,一楼客都满了。 不过,没看见齐婵云。 这时仙人居的二管事满头大汗地从后厨出来,一瞧青衣小帽,站在那儿东张西望的陈玄丘,气就不打一处来。 二管事怒道:“你是哪家馆子的小二,老子借你来,可也是付了钱的,你就闲在这里看热闹嘛?快去厨下传菜,去去去!” 陈玄丘一脸懵的就被二管事搡到了厨房里。 他刚露面,“啪啪啪”十几盘菜便拍到了他的手臂上。从上臂一路放下来,一直放到掌心,一边六道菜。 陈玄丘虽然没练过传菜,可他一身功夫,对身体的控制何等纯熟,居然稳稳接住,不曾摔了。 厨房里的大师傅扯着嗓子叫道:“一楼甲一丙三壬二,三楼乙二癸二,四楼戊一庚一。” 陈玄丘听得一头雾水,仔细想了想,突然想起了《造化不死经》中对这门职业的介绍。 菜的排序,是先左手后右手,从手臂到上臂,交错排位,而甲乙丙丁的,这是指桌位号。 一楼甲一,就是一楼甲号桌一盘菜。一楼丙三,就是接下来的三盘菜是一楼丙号桌的。 只要这菜排序没错,这么去传菜,就错不了。 于是,陈玄丘就从陈小二,变成了店小二,迷迷糊糊地端着菜就出去了。 不过,规则他是弄懂了,可是……方才就没注意听。 一楼甲一……,然后怎么来着? PS:昨天走了一万多步,一身大汗,累屁了。今天一排行程排得甚紧,这缝不好插了…… 第758章 神仙斗 陈玄丘只送了一盘菜,后边就记不清该送哪桌了,于是便托着菜楼上楼下地走,看在别人眼中,还当他正勤劳地传菜当中。 这楼中,都是各方赶来观战的仙人。 他们日日修行,余此别无他事,一身精力何处发泄? 再者,观摩他人交手,何尝不会有助于自己的修行。 还有许多也有心应征神将之职的仙人,更是想借由二人交手,摸清他们的底细,一旦来日和他们对上,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因此一来,这仙人居竟是人满为患。 楼下楼上,一片喧嚣,陈玄丘逛到第七层时,终于看到了临窗而坐的丁丑神将齐婵云,与她对面而坐的,还有一位妩媚可人的美女,同样一身金甲,陈玄丘便揣度,应该也是六丁玉女神将之一了。 眼看双方约战时辰将近时,仙人居一共七层楼数百位宾客,突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向远处探望,摒息细听,却不见紫霄公子汤苗新和一剑独尊旷真人。 “滴嗒!嘀嗒!” 七层楼上的滴漏一声声地报着时,眼看就要到了时间,突然间天空中一声炸雷,声威之大,把正摒息凝神的众仙人都吓了一跳。 临窗的仙人闪目向外看去,就见天际一道粗如神龙的闪电,狰狞飞舞,刹那间就闪到了面前,似乎要把这仙人居一举炸平。 许多仙人不由自地主举起了武器,扬起了法宝。 可就在这时,那闪电堪堪及于“仙人居”便停住了,而惊雷这时才从天际滚滚追来。 那粗如龙身的巨型闪电之上,赫然站着五个紫绶仙衣的少年,就在那惊天动地的惊雷声中,向前迈出一步,从那闪电之上,一步便迈到了仙人居的七层楼上。 这出场,好不拉风! 此时,那滴漏只差最后一刹,就要过了时间。 五个紫绶少年里居中的一个,向那漏壶看了一眼,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但他笑容刚刚上颊,一声巨大的音爆便在窗前轰然炸开。 音爆产生的骤急气浪,喷得五个紫绶少年衣衫猎猎。 一些道行稍浅,来不及用法力护住桌上酒菜的仙人,面前顿时一片狼籍,犹如遭了龙卷风一般。 陈玄丘左臂五道菜,右臂六道菜,站在角落里,居然稳稳当当,一盘菜都没掉。 只不过所有的人都是瞪大眼睛盯着音爆的方向,并无人注意一个小二居然能有这样的本事。 就见那音爆过后,一口巨大的仙剑就横在漏壶上方,仙剑之上,负手站立一位皂衣老者,面容如削,法令纹如刻,花白的头发和胡须愈增三分威严,正是一剑独尊旷真人。 天界剑修不少,能在一重天域里自号独尊,可见此人剑法的厉害。 而他驭剑而来,竟然在骤至骤停之间激起音爆,这是何等可怕的速度? 方才五个紫绶少年的出场,已经够拉风了,可细一思量,这位旷真人竟是更加的叫人高深莫测。 “滴嗒!当~~” 滴漏落下最后一滴,计时敲响,时辰到了。 丁丑神将齐婵云撇了撇嘴,冷笑道:“都想最后才到,稳压对方一头。” 丁卯神将曹卉却是目光闪动,微笑道:“旷真人赢了。” 齐婵云道:“先赢,不算赢!”说着,她便提剑而起。 旷真人落到地上,收了宝剑,望着紫霄公子身边四人一眼,不屑地一笑:“邀了同门助阵么?” 紫霄公子傲然道:“本公子说了要与你单打独斗,岂会找人帮手?四位师弟只是来观摩你我一战!” 旷真人哈哈一笑,道:“好!今日你我公平一决,你先出手吧,免得叫人说老夫以大欺小。” 两个人刚拉开架势…… “不要啊~~” 庞掌柜的不知道从哪儿嗖地一下钻了出来,勇敢地横在了旷真人和紫霄公子中间。 陈玄丘在角落里瞪大了眼睛,他这才知道,这仙人居就是庞师傅的店,庞师傅这店规模不小啊,光从伙食里扣,怕是他扣不出那么多钱,想来是他那位年纪相当的孙女婿袁公有所赞助。 庞掌柜的哭丧着脸道:“两位,我这是酒楼啊,要做生意的。你们两位要决斗,天庭之大,哪儿不好去打,为何要在我这仙人居动手?” 旷真人晒然道:“老夫一剑独行,纵横三界,快意恩仇,还要挑地方么?” 紫霄公子则道:“待我击败旷真人,便要与我四位师弟在此畅饮,你打开门做生意,难道还要把客人拒之门外?我紫霄宫弟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受人待见了?” 庞掌柜道:“你们两位神通广大,在此动手,还不拆了我这仙人居?” 旷真人大笑道:“拆了就拆了,紫霄宫的门面老夫都敢拆,何况是一个仙人居?这里留下一处废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庞掌柜的央求道:“两位上仙给个面子,我那孙女婿,乃是九天玄女宫的袁公,两位上仙应该听说过吧?” 旷真人乜视着庞掌柜道:“你拿袁公压我?袁公亦擅使剑,老夫曾与他交手三次,俱皆平手,你以为,他赢得了我? 你年纪与他相仿,竟说他是你的孙女婿……,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就是那个把孙女嫁给袁公,攀附权贵的厨子。哼!袁公白发苍苍,还娶妙龄少女,老不修,老夫真是羞与他剑道齐名。” 紫霄公子奚落道:“乌鸦落在猪背上,你这是只看见别人黑,没看见自己黑啊。” 旷真人大怒,喝道:“汤苗新,你说什么?” 紫霄公子负背双手,傲然望天,道:“你比袁公又年少几许了?还不是垂涎蟾宫仙子的美色?” 旷真人恼羞成怒,把手中剑一振,喝道:“老夫一生修剑,宁折不屈。与你较量,只是追求更高的剑道罢了,至于蟾宫仙子要委身下嫁,不过是添的一个彩头,你竟以小人心思,妄加揣度,今日不教训你,还道我怕了你紫霄神宫,出手吧!” 两个人同时拉开架势,真气激荡,站在中间的庞师傅被二人真气一冲,站立不稳,哎哟一声,便踉踉跄跄摔了出去,咕噜噜地滚下楼去了。 此时,下边六层的仙人已经尽皆飞出,环绕于七层四周,通过许多扇打开的窗子,看着其中情形。 汤苗新冷笑一声,双掌一举,一搓,“嗤啦啦~”,他的手掌就像带着电似的,双掌缓缓拉开,电光四射,那一道道细小的电蛇就像火焰一般互相碰撞、互相吞噬着,交错纠缠、旋转起来。 “噼啪……” 怵人的电声不绝于耳,那电光渐转紫色,旋转的一道道电光渐渐扭合成纺缍状。 虽然在两掌之间,还是很小,但哪怕再外行的人,都能感觉出其中蕴含的强大力道。 紫霄神雷! 仙人不像神人,他们的修炼体系,可以直接沟通这天地元力。 所以,这紫霄神雷也不是天庭雷部专有,紫霄神宫最可怕的力量就是对于紫霄神雷的掌握和运用。 “统统给我住手!” 眼看双方就要大打出手,一道人影一闪,就冲进了二人中间,正是丁丑神将齐婵云。 但是,紫霄公子神雷已成,他快要控制不住了,此时若强行收回神雷也不是办不到,但难免遭受反噬之力,未曾伤知,反倒先让自己吃个小亏。 因此,汤苗新把心一横,双手还是推了出去。 “你等……你敢!” 齐婵云正要说教一番,喝令二人住手,不想紫霄公子竟将一道雷电推向她。 齐婵云大怒,立即拔出宝剑,砍向那道神雷。 天庭雷部,地位远在六丁神将之上。 如果说六丁神将是派出所,人家雷部就是特警队。 如今出手的可是紫霄神宫掌教大弟子,那威力不亚于雷部正神出手,齐婵云如果有备而来,说不定还能接上一记,如今她仓促插入,哪里来得及反应。 就听“轰”地一声巨响,齐婵云就被一团电光包裹了。 陈玄丘托着两臂膀的菜,站在角落里也呆住了。 这姑娘也太彪了吧? 陈玄丘完全没想到她冲的这么是时候,想救援也来不及了。 “噼噼啪啪~~~” 无数道电蛇在齐婵云周身乱窜,片刻之后,电光消失,齐婵云“怒发冲冠”,战盔被头发顶了起来,脸上一团乌黑。 她瞪着眼睛,颤抖地指着紫霄公子,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她一说话,嘴里又喷出一道烟气,齐婵云直挺挺地就倒了下去,正倒进迎过来的丁卯神将曹卉的怀里。 “汤苗新,你敢伤我天庭神将!”曹卉怀抱着齐婵云,冷声问道。 她知道这一记神雷不至于要了齐婵云的性命,毕竟是经过雷劫的神仙,虽说紫霄神雷的威力高于一般的雷霆,但是神人金身的抗雷性还是蛮高的。当然,受伤也是难免的。 紫霄公子摊了摊手,道:“大家都看到了,我可没想伤丁丑神将,是她冒冒失失闯出来,我已收手不及。” 曹卉俏脸一沉,道:“是么?收手不及,好一个收手不及。这且先不提,你为何要在‘仙人居’生事?” 紫霄公子道:“怎么?六丁神将府什么时候可以过问我仙人之事了?” 曹卉道:“仙人之事,我天庭自然不管。但,庞掌柜的可是我天庭中人。” 紫霄公子道:“那又如何?这仙人居可不是天庭的建筑。仙人居,仙人居,赚的就是我们仙人的钱,我们仙人在这里比武较技也不成了?曹神将,若按你这么说,是不是只要你天庭的人到了哪里,哪里就属于天庭了?” 曹卉心中一凛,这紫霄公子忒也阴险,她岂敢代表天庭做出这样的回答,只好避重就轻,道:“二位仙人想入职我天庭,那以后,咱们也是同僚。 其实以旷真人的剑术绝学,和紫霄公子的一手神雷,想要入职天庭,易如反掌,又何必非得较量出一个高低上下,伤了彼此间的和气呢。” 紫霄公子皮笑肉不笑地道:“此次天庭,要在北极天域,招收神职三百人。三百人呐,总要排个名次高低,将来所授的神职才好定个上下尊卑啊。” 曹卉怒道:“那你们为何不等半个月后天河滩上决战,非要在此生事?” 紫霄公子傲然道:“大丈夫快意恩仇,既然彼此不服,想动手就动手了,还要择地择时,挑个良辰吉日不成?又不是拜堂成亲。” 旷真人不耐烦地道:“汤苗新,你究竟还打不打,婆婆妈妈的浪费时间。” 紫霄公子长笑道:“你想赶着投胎?那我就成全你!” 他身形一拔,跃过曹卉,一记掌心雷就向旷真人劈去。 旷真人双手握剑,狞声大叫:“来得好!” 他凌空一剑,就斩向紫霄公子劈出的雷光。 曹卉怀里还抱着周身麻痹的齐婵云,待掠到一边,把她放下,再回身时,就见旷真人旋空一剑,一道炽白的剑光呼啸而出,盘旋如轮。 四下里的仙人就像惊飞了的鸟儿,呼地一下四散开去,剑光射出,足有百丈方圆,将仙人居第七层,从齐人高的柱子处,削成了两半。 紫霄公子双掌连拍,一道道雷电射向旷真人,被旷真人的剑气一引,反转向上,轰地一声,把那被削开了的楼顶炸了个粉碎。 楼上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天光洒入大堂。 六层楼处,就听一声惨叫:“我的仙人居啊!” 然后就听咕噜噜一阵响,估计是庞师傅气极攻心,晕了过去,又从六楼摔到五楼去了。 陈玄丘看着齐婵云,心中好笑不已,他现在才明白齐婵云为什么临行前就嘱咐他再煮一碗食疗汤,敢情早预感到此来还是会受伤? 只是,她这伤伤得实在有点糊里糊涂。 就在这时,清出了场子,在楼顶大战的旷真人和紫霄公子已经打出了真火,旷真人的神剑果然厉害,不但能劈开神雷,还能用剑气拨打、引开神雷,仿佛那一碰就炸的神雷是个普通兵器一般。 此时旷真人顺势一拨,一记球形闪电就向陈玄丘这边飞来。 陈玄丘惊的大叫:“哎哟,别冲我来啊,我只是一个胳膊上能传菜的汉子……” 他佯作大惊,双臂使了暗劲,将那十一盘菜全都掀上了天去。 而此时,丁卯神将已气极拔剑,冲了上来,大叫着:“尔等视我天庭无人吗?给我住手!” 她情知自己不是紫霄公子对手,但还是狠狠冲了上来,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伤得了紫霄公子,这一剑更是用足了全力,只求能够拦下他们。 趁着漫天的菜肴花雨一般落下,陈玄丘却是轻轻一弹指,便有一滴黄耳之血,射向正翩然卖弄身法的紫霄公子。 丁卯神将一剑将至,紫霄公子冷笑一声,反手一掌拍来。不料一掌拍出,手上劲道空空,不由大惊失色。 这时曹卉也发现不妙,紫霄公子不知为何,这一掌软绵绵的毫无威力。 不成,不能伤他! 曹卉虽然恼他伤了姊妹,可终究不愿为玄女娘娘招惹紫霄仙人这等大敌。那人可是极护犊子的。 曹卉手腕一振,就想荡开长剑,不料这时肘部却被一股劲道微微一推,这一剑再也闪不开,噗嗤一声就穿透了紫霄公子的手掌,又钉在了他的肩上。 丁丑神将是个有点二的傻丫头,但是很对陈玄丘的脾气。 所以,她一连被紫霄公子伤了两次,第一次什么情形陈玄丘不清楚,但这一次,他看的真真儿的,紫霄公子明明可以手下留情,却还是下了手,陈玄丘有些不高兴了。 PS:今天又是一万步,但这是两章合一的量喔 第759章 青衣小帽一小二 曹卉一剑得手,也是一呆。 紫霄仙宫在九重天赫赫有名,掌教大弟子汤苗新更是年轻一代中的才俊。他能与一剑独尊旷真人较量,而旷真人与袁公可以分庭抗礼,可见此人修为之深,怎么竟被自己一剑就伤了。 这时,人群中一声尖叫:“哎呀,玉女神将收手不及,紫霄公子硬是撞上来了。” 曹卉听了,脑中顿时灵光一闪,对啊!他一连两次伤我姊妹,都说是措手不及,我为何不能这么做? 曹卉感激地向人群中望了一眼,正好看见一个青衣小帽的小二缩回头去。 曹卉马上“惊呼”道:“哎呀,实在对不住,紫霄公子,你怎突然就闯过来了,本神将一时收手不及……” 紫霄公子受这一剑实在不起,剑从掌心刺穿,又透肩而出,伤势着实不轻,痛楚直入骨髓,紫霄公子又气又怒,颤声道:“你……你……” 紫霄公子刚刚为了躲旷真人的剑,闪避至此,而曹卉出剑时已经喊着不要动手,分明是要阻止双方交手,这时喊出措手不及,实在无可挑剔。 尤其是他先伤过人家的姊妹了,有什么脸面在这件事上挑事儿? 旷真人哈哈大笑。 紫霄的四个师弟勃然大怒,哪里还管什么公平公道,四人同时大袖一甩,手腕一翻,掌心雷吐出。 曹卉凌空倒翻,一剑刺去,连破两记掌心雷,身形翩若惊鸿,避开后边两记。 一记掌心雷劈空,遥遥射向空中一位观战的仙人,那仙人道行不浅,大袖一卷,这一记蕴势未发的掌心雷便泯于无形。 而另一记掌心雷,正劈向仍站在仙人居七楼顶上的人群。 人群中,一个青衣小帽的店小二目瞪口呆,眼见掌心雷向他劈面射来,似乎吓得不敢动弹了。 曹卉翩然落地,一瞧此人正是方才无意中一句话替他解了围的伙计,便好心叫道:“快闪开!” 伙计似乎被曹卉这一叫清醒过来,倏然打了个哆嗦,尖叫一声,便抱着头蹲了下去。 伙计这一蹲,后边站着的仙人赫然发现一记掌心雷劈面飞来,再想躲避已来不及了,仓促之间,只得运起真气,硬生生的用脸去抗。 “轰!” 那仙人倒飞出去,这一记掌心雷是抗住了,但脸上焦黑,鼻孔中窜出两道血迹,一只眼睛突出了眼眶,差点儿掉出来。 这也就是仙人金身,抗击打能力超强,这才没有被这一记掌心雷轰碎了脑袋。 店小二扭头一看,正好看见那仙人一颗眼珠突了出来,吓得他大叫一声:“眼珠子掉出来啦,仙人不要杀我,神将姑娘救命啊。” 店小二说着,便向前一扑,一把抱住了丁卯神将曹卉的小蛮腰。 六丁,玉女神将! 何曾与男人有过接触,那曹卉吃伙计这一抱,只觉腰肢一痒,一股奇异的滋味,弄得她浑身难受。 更要命的是,对面四个紫霄仙宫弟子已经齐齐掣出兵器来,却是山形雷电叉,一齐刺向曹卉。 这紫霄仙宫当真霸道,六丁神将虽不放在他们眼中,可人家毕竟是天庭第一女战神九天玄女的部下,他们竟丝毫不惧,或许是玄女近几千年来已经很少展示身手,渐渐被人淡忘了她的战神之名。 曹卉被店小二抱住了腰肢,被个男人贴在后面,本就十分难受,再加上四个紫霄宫弟子围攻过来,被他抱着如何闪避? 曹卉气的叫道:“臭小子,放开我!” 说着腰肢一挺,没用,那小子抱得紧紧的,双臂是从肋下穿过来交叉在她小腹上的,手臂使不了力,总不能拿屁股去拱吧? 那店小二是真的吓坏了,就像溺了水的人乱抓乱抱似的,抱住曹卉的纤腰,大叫大嚷道:“诸位仙人救命啊,紫霄仙宫杀人啦。” 他一面叫,一面旋身躲避,可他双手仍是紧紧抱着曹卉,竟把曹卉带得娇躯一旋。 二人这么一转,看似有些狼狈,却堪堪避过刺向曹卉额头和右腿的两支雷电三山叉,身形一旋之际,右手剑一荡一甩,当地一声,正好磕开第三支雷电三山叉。 “杀人啦,神将姑娘救我!” 店小二的声音都快哭出来了,揽住曹卉纤腰的手,大有向上抓去之意。吓得曹卉尖叫一声:“不许抓!” 她下意识地一抬手,正贴着第四支雷电三山叉滑过去。 本来她这一下只是下意识抬手,所以未蕴仙力,不能伤敌。但她一掌扬起,掌缘一热,一道金光贴着她的手腕淡淡吐出,正印在那个紫霄仙宫弟子胸口。 那紫霄仙宫弟子心狠手辣,本想一叉废了曹卉,却不想曹卉胡乱一闪,竟巧而又巧地避开了他的雷电三山叉,反而一掌拍向他的心口。 可这一掌还隔着一尺有半,未曾触及他的身体,但那淡淡金光化作金色掌印,拍在他的心口。 那紫霄仙宫弟子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袭来,胸口一热,胸骨就塌了下去,凹出一个掌印形状。 那紫霄仙宫弟子惨叫着倒摔出去,摔出了“仙人居”,一路喷着金色的血液,掉入渺渺云中不知去向。 曹卉一呆,身后那个恼人的小子又叫起来:“我不想死哇,我上有八千岁的老娘,下有三百岁的娃儿要养,救命啊!” 他一边胡乱叫着,一边抱着曹卉左扭右闪,动作实在谈不上优雅,偏偏总是能恰到好处地避开三名紫霄宫弟子已然杀招尽出的凌厉攻势。 “我不行了,跑不动了。” 身后的店小二颓然叫着,似乎认了命似的往下一滑。 曹卉一声尖叫,右腿就抬了起来。 旁人眼中看来,是那个青衣小帽的店小二这一滑坐到地上,双手跟着下滑,触碰到了人家姑娘的隐秘部分,所以丁卯神将才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但是被曹卉一脸正踹在面门上的紫霄宫弟子却不这么想。 他一记撩阴三雷叉,正要攻击下三路,贯穿曹卉的下体要害,曹卉此时重心在右,左腿蹬地,本来正要旋身避开他两个同门的攻击,是根本不可能还有余力攻击他的,最多是勉力挣扎,及时后纵,避开他这一记杀招。 但他还有后招,可以一连三击,而重心已失的曹卉姑娘,纵然躲开了第一叉,也避不开第二叉,纵然避开了第二叉,第三叉也必然中招。 可是,可是…… 她这一腿是怎么踢出来的? 简直匪夷所思。 第760章 糊里糊涂的胜仗 紫霄宫弟子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缓缓仰面倒下。 曹卉的后腿跟正蹬在他的眉心松果宫位上,破了他三成的道行,至少一千八百年的修为被毁了,简直叫人痛不欲生。 陈玄丘的右手及时从曹卉的膝弯里缩了回来,因为袖袂的遮挡,无论是仙人居上的仙人,还是环绕四周天空中的仙人,竟无一人发现他动了手脚。 啧!柔软丰盈,富有弹性,这腿弯儿摸着手感也好。 陈玄丘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旁人看不出陈玄丘动了手脚,但曹卉可不傻,此时她如何还不明白这个大呼小叫的店小二,竟然是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高手仙人。 他是谁? 他为何要扮作店小二来帮我? 还是说,他是有意借我之手,挑起我北极玄女宫和紫霄仙宫之间的矛盾? 曹贲未及多想,因为这时陈玄丘又作妖了,他一屁股坐到地上,马上翻身爬起,想要逃跑。这背一拱,肘部向外一顶,先顶得曹卉膝部一弯,臀部沉下,然后后背一拱,正好把曹卉托在后背上。 陈玄丘此时双手据地,双腿一脚蹬一脚拱,犹如百米冲刺的运动员等着发号枪声。 他向上一窜,正好把曹卉顶了起来,两支雷电三山叉在电光石火之间,交错着从陈玄丘的背部和曹卉臀下刺了过去。 曹卉本能地一挥剑,一个紫霄仙宫弟子就在眉毛的位置,被剑尖一扫而过,刷地一下,金色血液披面而下,糊了一脸,登时变成了金身罗汉一般。 而陈玄丘此时已经百米冲刺了。 他一头蹿了出去,正撞进最后一名紫霄仙宫弟子怀里,撞得那人风车一般打着转转儿飞了出去。 那紫霄仙宫弟子撞在仙人居被削断的大柱之上,又摔落在地,浑身骨头撞折了七七八八,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 幸亏他是仙人,这样也不容易死,但这伤势,除非紫霄宫舍得浪费极其昂贵的疗伤金丹,否则至少将养半年。 金身坚固,所以金身一旦受创,所需要修补疗治的伤药,那也便更加珍贵稀罕。 店小二抱着头冲进了人群,似乎吓破了胆,直接冲向下楼的楼梯口。 楼梯口,庞师傅鼻青脸肿地出现了,他刚从四楼楼梯爬回来。 刚一露面,他就看见一个青衣小帽的人影儿冲了过来,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便吃他一撞,叽里咕噜地又摔了下去。 “哎哟哟哟哟……” 庞师傅一路惨叫,那个天杀的店小二也跟着一路惨叫。 不过年轻人到底抗得住,两人一路滚下去,庞师傅还在晕头转向,那店小二已经一溜烟儿逃下楼去了。 不只庞师傅没看清他长相,就算是七层楼上的仙人们,一开始根本不去注意这么个传菜小二。 等后来注意到他时,他已一头扑到玉女神将背后,将脸贴着人家的后背,大呼小叫,上窜下跳的,直到离开,愣是没一个人看清他的长相。 此时,丁丑神将齐婵云猛地打了个激灵,终于缓缓醒过神儿来。 她眼珠一错,就见大厅屋顶没了,天光一片灿烂。 天光之下,她大姐丁卯神将曹卉一剑横空,衣带飘飘,缓缓降落下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地面上,紫霄公子左手按着左臂肩窝,右手掌心鲜血淋漓,肩窝处也有金色的血液从指缝中汩汩而出。 紫霄宫其他四位弟子,一个正从远处飞回来,他此时不是在驾云,而是在爬云。 因为他是单膝跪在云头之上,一手抚着胸口,不时还吐一口金血。 另外三名紫霄宫弟子,一个以奇怪的扭曲形状倒在断柱之下,昏迷不醒。 另一个正弃了雷电叉,胡乱抹着脸,脸上血迹糊了一脸,眉毛处上下翻开,绽开一道剑伤,就像眼睛之上,又开了一对眼睛。 而最后一个,眉心深凹,皮肤上印着一朵“小花”。 那“花儿”有点熟悉…… 等等,好像是我六丁神将府制式战靴的鞋根上的花纹。 卉姐这是一脚蹬在他的眉心了? 紫霄神宫掌教大弟子率四位同门,牛逼拉烘地赶到“仙人居”,然后卉姐单人独剑,大发雌威,这就干净俐落地把他们都击败了,还打得这么惨? 齐婵云惊讶地看着曹卉,原来卉姐深藏不露,这么厉害的吗? 曹卉也有点晕,只有她知道,方才的一切,都是那个青衣小帽的小伙计的手笔。 那小子究竟是谁,到底什么目的? “嗯……现在怎么收场?” 一剑独尊旷真人仗剑看着现场情形,深深注视了曹卉一眼,向她拱拱手道:“原来丁卯玉女竟然深藏不露,失敬、失敬!” 曹卉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否认?人家不信的吧? 承认?怎好贪人之功? 一剑独尊见她默然不语,更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断,态度更加谨慎起来,微笑道:“难怪袁公曾说,玄女娘娘麾下藏龙卧虎,高手不知凡几。他只是娘娘座前老奴,出风头比较多而已,并不是修为最高的。” 一剑独尊哈哈一笑,道:“当时旷某还以为他是虚言恫吓,今日见了姑娘大巧若拙、反朴归真的本领,方知此言非虚。 旷某一生追求武道之极致,也最为敬重造诣高深的同道,看在曹姑娘的面子上,旷某此后不在北极天玄女娘娘治下与人比武较技了。” 他转向空中和四下众仙人,傲然道:“紫霄宫五弟子,今已重伤,旷某胜之不武,不屑出手。今日之战,也不必分个胜负了。各位同道,蟾宫仙子主持的天河大选,旷某是一定会参加的,咱们届时再见!” 说罢,旷真人背后鞘中长剑呛然飞出,化作巨剑,旷真人踏剑御风,飘然而去。 来时如雷霆,去时若浮云,着实地潇洒。 虽说今日没有见到旷真人与紫霄公子的精彩一战,但大家都觉得不虚此行,因为丁卯玉女和紫霄仙宫五弟子的一战,更加的有趣,很有成为谈资的潜力。 尤其是丁卯玉女表现出来的深不可测的实力,以及通过旷真人一番话所透露的信息,大家对九天玄女一脉的实力,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第761章 玉女形象 以前,大家对六丁六甲都不太尊重,有些呼来喝去的感觉,认为他们只是天庭设立于北极区域的一个管事机构,充斥其中的也都是一些道行不过如此的所谓神将。 今日众仙人想想,自忖能打败紫霄公子的,也考虑未必能如丁卯玉女一般胜得如此轻松,对玄女娘娘一脉的实力,不禁另眼相看起来,大家告辞时,对曹卉和齐婵云明显恭敬了许多。 至于紫霄仙宫五位弟子,这时哪还有脸见人,摞下一句怨毒的狠话,便狼狈而去。 齐婵云惊喜道:“卉姐,原来你这么厉害,哎呀,小妹以前都不知道。” 曹卉苦笑:“一言难尽,等回去以后……” 她刚说到这儿,庞师傅一瘸一拐地又爬上来了:“咦?幸好幸好,只毁了第七层的屋顶啊。” 一个小二凑上前道:“是啊掌柜的,咱们只需要修半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庞师傅骂道:“修个屁,第七层就改成露天的吧,省点是点儿,你以为我当掌柜的就比你能赚钱?你是旱涝保收,我呢?你个只见贼吃肉,没见到贼挨打的东西。” 曹卉一见庞师傅,立即激动地冲了上去:“庞师傅,刚刚那个店小二呢?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庞师傅茫然道:“哪个店小二?” 曹卉道:“把你撞下楼的那个。” 庞师傅咬牙切齿地道:“我也正要找他,那小子大概也知道闯了祸,怕我找他赔汤药钱,所以不知跑去哪里了。” 曹卉道:“你店里的伙计,你不知道他名姓么?” 庞师傅道:“我都没看清那混蛋的长相。你看到了么?” 庞师傅向一旁的伙计问道,那伙计迟疑道:“没看清,不像是咱们店里的人。” 庞师傅便对曹卉解释道:“这这店里今天客人多,所以从别人店里借调了几个伙计,待我问问。” 庞师傅把二管事唤来,向他问了一问,把所有借调来的伙计都唤了来,一个不落,都在,叫曹卉认了一下,从高矮胖瘦上来看,居然一个也对不上。 曹卉见了更是满腹疑惑,只好扶了齐婵云先回转六丁神将府。 进了府门,曹卉便道:“你的伤,寻常药物治不了,我有几味滋补的药物,多少.asxs.作用,我去给你取来。” 齐婵云大咧咧地道:“不必不必,我喝一碗汤就好。” 曹卉苦笑道:“胡说八道,什么汤这么管用?” 齐婵云得意笑道:“你还别不信,咱们府里有个小二,懂得极神妙的食疗之术,我上次中了紫霄公子的招儿,就是喝了他一碗汤马上就痊愈了的。” 曹卉一听小二,非常地敏感,连忙问道:“什么小二?” 齐婵云笑道:“不是什么店里的小二,他是名字就叫小二,陈小二。” 曹卉暗暗起了疑心,只是一时却不好说破。 齐婵云回到自己签押房,应付了曹卉的嘘寒问暖,待他一走,马上敲响云当,唤来小吏,道:“去去去,把厨下的陈小二给我找来。” 不一会儿,陈玄丘提了个食盒就来了:“齐神将,这不晌不午的,就想喝汤了?” 齐婵云已经换下了战甲,她咳嗽两声,捋了捋还有些支楞八翘的头发,迫不及待地道:“正是,你调的羹好喝嘛,快拿来。” 陈玄丘打开食盒,取出汤来,齐婵云一把夺在手中,忽又停住,问道:“是上回那种食疗的汤么?” 陈玄丘道:“一模一样,如假包换。” 齐婵云笑逐颜开,咕咚咚一口灌下,开心地吁了口气,道:“啊,果然舒坦,熨贴多了。” 曹卉回到自己的签押房,想了一想,经此一事,叫人错估了玄女娘娘府的实力,倒也不是坏事。 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天庭和仙人团体都会有很大变数的时候,让他们对九天玄女一派多些忌惮,有助于北极天的处境。 只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店小二,究竟是什么人?他是真正想帮我,还是说另有目的?这个人的底细,还是该挖一挖的,只是……如何查起呢? 曹卉思来想去,始终没有头绪,又想起齐婵云的伤势,还是把自己珍藏的几件滋补之物取出,又去了丁丑神将的签押房。 曹卉到了签押房也不敲门,迈步便走了进去。 齐婵云坐在书案之后,正一边批阅,一边啧啧赞叹:“嘿,小二这法子还真好,太省事儿啦,先叫小吏把这些公文分门别类这么一整理,我总算能透一口气了。” 曹卉嗔道:“你伤势未愈,便又开始署理公务,不要命啦?” 齐婵云抬头一看曹卉,哈哈一笑道:“没事啦,我的伤已经全好了。你看。” 齐婵云站起来,舞动了一下拳脚。 曹卉惊讶道:“当真好了?” 她上前握住齐婵云的手腕,上下检视一番,脉搏平稳有力,气色神彩奕奕,不由啧啧称奇。 齐婵云道:“是啊,好啦,我就说,小二的食疗滋补汤很管用吧?” 曹卉敏感地道:“帮你想法子分类公文的那个?” 齐婵云没有心机,喜滋滋地道:“是呀,厨下新来的伙计,名叫陈小二,名字虽然俗,人倒不赖。” 新来的? 曹卉心里又翻了个个儿,她也知道这个妹子是个没心机的傻大姐儿,所以也没有多问,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句,见齐婵云已经没事了,她便返回了自己的签押房。 曹卉坐在签押房中,思忖片刻,便敲了一记云当,对应声而来的本押小吏吩咐道:“你去后厨,把一个叫做陈小二的带来。” 小吏领命而去,不消片刻功夫,一个青衣小帽的俊俏少年便被领了来。 曹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陈玄丘一番,挥了挥手,对那小吏道:“出去,关门!” 那小吏莫名其妙,但还是听命而去,把房门一关。 曹卉缓缓站起,从书案后边绕了出来,上下地打量着陈玄丘,只觉此人身高、胖瘦、体态,与那印象中仓促记过一眼的神秘店小二一比较,竟是非常的相似。 再想到他一个普通的厨房帮闲,竟然有药神殿也没法速效治好雷电火毒的办法,还能给齐婵云出主意梳理签署公文的办法…… 曹卉越想越是疑心,突然道:“你叫陈小二?” 陈玄丘道:“正是!” 曹卉道:“仙人居上那个小子,就是你?” 陈玄丘一脸惊讶:“小子不知道曹神将在说什么,小子只在后厨帮工,没去过什么‘仙人居’啊,‘仙人居’是哪儿?” 没去过?没听过? 曹卉一声冷笑,疑心一起,现在是越看越像,她才不相信陈玄丘的话。 她绕着陈玄丘上下地打量着,慢慢转了一圈儿。 陈玄丘故作惶恐,站在原地不动。 反正没有证据,曹卉再如何怀疑,也拿他没有办法。 不料,曹卉绕了一圈,重新转到他的正面,又上下看他一眼,突然一转身,将后背冲着陈玄丘,吩咐道:“抱我!” 陈玄丘吃了一惊:“啊?” 曹卉道:“我叫你抱住我。” 陈玄丘期期艾艾地道:“这……这不太好吧?” 曹卉道:“你抱不抱?你要不抱,本神将就是杀了你一个杂役小仙,都不必追责,明白吗?” 陈玄丘苦着脸道:“为什么你们每位神将都这么说呢?小二也是人呐,杂役的命也是命啊。” “啰嗦!” 曹卉突然向后一伸手,捉住陈玄丘的双手,身子向后一贴,将他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肢,双掌贴合在自己的腹部。 陈玄丘震惊不已,想要抽回双手,急叫道:“曹神将,你这是干什么,小人不敢非礼神将大人啊……” “你闭嘴,我叫你摸,你就摸!” 曹卉实在搞不清那个神秘店小二插手此事,还帮玄女一脉扬名,究竟是善意的目的,还是别有阴谋。 身为六丁玉女的老大,她责任心很重,一定要搞个明白。 她便抓住陈玄丘双手,想要试试感觉,与当时是否一致。 当时那小伙计环住她腰肢的感觉,可是记忆犹新,她虽不记得陈玄丘的长相,但那感觉,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品鉴出来。 不料,这时丁亥神将宣妙衣正好来找她,只听见一个男人声音道:“曹神将,你这是干什么,小人不敢非礼神将大人啊。” 接着曹贲喝道:“你闭嘴,我叫你摸,你就摸。” 宣妙衣风风火火而来,听到这里时,手已推上了房门,想止也止不住了,房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就见曹卉站在签押房中,向后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她的双手还紧紧拉着那个男人的双手,正要摸向自己的小腹。 而那个男人明显有些抗拒,正拼命要缩回手,双手都是握成了拳头的,生怕摸到曹卉的肚皮。 可曹卉却是不依不饶,握着那男人手腕,执意要他抚摸自己。 宣妙衣的脑袋轰地一下,卉姐儿冰清玉洁的玉女形象在她心中轰然倒塌。 PS:还没回家,不过今天活动少一点。求点赞、月票! 第762章 粉墙斜露杏花梢 房门一开,曹卉和陈玄丘都是一愣,齐齐抬头向门口看去。 就见一位身着玉色仙衣裙的少女,正探头向外看着,弯着腰,倒退着往里走,蹑手蹑脚的把门掩上。 曹卉一眼认出是宣妙衣,这才惊觉自己的姿势很不雅,赶紧放手,又向前踏了一步。 宣妙衣吁了口气,拍拍胸回转身来时,曹卉就站在那儿,背后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小厮。 曹卉微微锁着黛眉,道:“妙衣,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宣妙衣一看见那不堪的一幕,就情急智生,呼地一个大转身,作势是倒退着走进房间的。 这时便苦起脸儿道:“卉姐姐,怎么办啊,他又来骚扰我了,偏生他地位崇高,我又不好得罪,怎么办呐!” 曹卉一听,便知道她是为了躲那人,偷偷溜来的。方才应该真是倒退着藏进来,不曾见到方才极易叫人误会的一幕,这才放下心来。 她轻咳一声,瞟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你退下吧。” 陈玄丘如蒙大赦,这位妙衣姑娘来的真是时候啊,要不然还不知道要如何解局。 陈玄丘赶紧应一声是,迈着小碎步儿走了出去。 宣妙衣看着他有些娘气的小动作,直皱眉:“大姐这是怎么回事儿?跟一个听用的小厮杂役……,传扬出去,岂不是要毁了一世清白? 宣妙衣故意问道:“卉姐,他是谁啊?” 曹卉道:“哦,厨下一个小厮,我想吃点东西,吩咐他去通知厨下。” 陈玄丘退出去,还小心翼翼地替二人又关了门。 曹贲笑道:“那人又来找你了?其实,他人生得不丑,身份又贵不可言,对你又如此喜欢,你便跟了他也不亏啊。” 这宣妙衣一双眼睛特别的漂亮,配着一张樱桃小口,整张脸都精致极了。 偏生身材纤巧灵动,颀长的颈项,举手投足,十分的优雅。 哪怕是此时哭丧着脸,也说不出的动人。 宣妙衣嗔道:“你喜欢呀,你喜欢那你嫁他呀,又壮又胖,真要嫁给他,一晚就被他压死了。” 曹卉在她额头点了一指,佯怒道:“你可是丁亥玉女,说的什么荤话。” 这几个女子在外人面前固然是仙气飘飘,私下里说闺房话,又有什么不敢说的。 宣妙衣只是嘻嘻一笑,又摊手道:“我也知道他身份尊贵,其实人家除了生得好看一些,也没什么配得上他的地方。可是,人家不喜欢他呀,不喜欢若跟了他,还有几千几万年的岁月要一同度过,那真是想想都怕。” 曹卉听了也不禁皱起眉头,道:“这却是个麻烦。” 她仔细想了一想,道:“不过,天庭自有制度,再者,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敢做出什么非分举动,更不会逼迫于你,你倒不用担心。” 宣妙衣无奈地道:“他总是来纠缠不休,也是要命啊。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闲,老有功夫来找我,我又不好得罪他,重话也说不得,天天陪着一脸的假笑,笑得我脸都酸了。” 曹卉道:“这个一时却也没有好的办法了,便是娘娘也要让他七分,我们如何才能叫他知难而退呢?等娘娘从西昆仑回来,你向她讨个常常外出的差使,避开他算了。” 宣妙衣愁眉苦脸地道:“也只能如此了。” 两姐妹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宣妙衣便道:“估摸他找不到我,也该回去了,我走了。” 宣妙衣告别曹卉,出了丁卯神将府,俏脸立时就沉了下来。 大姐真是脑子糊涂了,她是春心寂寞了么?只要她放出风声去,不知多少神将愿意追求她,干嘛要跟一个小厮发生那等苟且行为? 这要是传扬出去,不但坏了她一世名声,而且乱了上下尊卑的名份,便是天庭制度也不会放过她呀。 宣妙衣越想越不安,六姐妹相处多少年了,感情深厚,她哪能坐视大姐自甘堕落,毁了声名与前程。 一个厨下的小厮? 宣妙衣杀心一动,便隐了身形,向厨房方向摸去。 陈玄丘刚回到厨下院门前,便听娇滴滴一声呼唤:“小二哥。” 陈玄丘停步一看,却是清缘。 清缘已经换了他做的衣裳,衣裳款式与神将府使女的衣裳款式似乎并没有太多不同,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不能太出格。 但是,许多细微处的调整,尤其是一些小部分的修饰,便起到了点铁成金的作用。 此时的清缘姑娘穿着这一身衣裳,不但愈增俏丽、俏皮,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有些不同了,有种仙气飘逸之感。 那衣带在风中飘动,宛如要御风而去。 陈玄丘大喜,上前道:“还合身么?” 清缘含情脉脉地点点头,开心地道:“很合身啊,我们院子里的姑娘见了,俱都羡慕不已,纷纷问我请的哪位师傅裁制的衣裳呢。” 她羞睨了陈玄丘一眼,柔声道:“小二哥,你对我这么好,人家……人家心里很欢喜。” 陈玄丘笑道:“我来到神将府后,多蒙你照顾,这只是投桃报李,何必言谢。” 清缘姑娘瞪了陈玄丘一眼,嗔道:“就只是礼尚往来么?” 陈玄丘道:“就是礼尚往来啊。” 清缘姑娘脸色微微有些发僵,期期地道:“你……你对我,就没有生出一点情意?” 宣妙衣此时堪堪追到左近,一瞧那小厮又拦住院里的清缘姑娘正在说话儿,心中更加不喜,忙使个障眼法儿,化作墙边一朵杏花,摇曳于枝头。 就算是道行比她高的,若不用法眼却认真观察,也认不出她来。 陈玄丘听了清缘这话也有点懵,他只是为了用自己的裁衣设计理念引起六丁神将注意,进而有机会接近九天玄女罢了,不会因此惹得人家姑娘误会吧? 怎么可能不误会,他又不是专业的裁缝,去亲手为一个少女裁制叫她极欢喜的衣裳,这与一个少女为一个男子精心烹制羹汤有什么区别? 陈玄丘忙道:“小二只是为了感谢姑娘的关照,想着也只有这一门手艺拿得出手,所以有点心思,以示感谢,实无他意,姑娘千万不要误会。” 清缘忽地“噗嗤”一笑,道:“瞧你挺机灵的,没想到会这么笨,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罢了,真以为一件衣服,人家就喜欢了你?” 陈玄丘一听,不禁松了口气,道:“小二脑子有些笨,倒叫姑娘你看了笑话,恕罪,恕罪。” 宣妙衣附在枝头,心中只想,居然和我想的不一样,这小子为什么会拒绝清缘?难不成是因为有贲姐儿喜欢了他,所以想攀高枝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若是一个地位极高的男子垂青于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只要不是娶作正妻还无妨。 但一个小厮,竟敢与丁卯神将苟且,这就像一个杂役与宰相千金私通,简直就是毁了姑娘一生。 丁亥神将宣妙衣与曹卉多年的姊妹,哪能眼看着她沉沦下去,自毁前程,因而是决意要快刀斩乱麻了。 清缘笑道:“好啦,不逗你了。我来,就是让你看看,这衣裳我还没满意,谢啦!” 陈玄丘道:“姑娘千万不要客气,一点小小心意。” 清缘摆一摆手,道:“后宅里还有事忙,那我先走啦。” 清缘转身,便轻快灵巧地离去,转过一道门户,才突然在门后停下,白净面皮陡然酱紫起来,眼中又是羞惭又是愤怒,还有几分伤心幽怨。 陈玄丘目送清缘离去,正要迈步走进厨下小院,一阵风来,一瓣杏花忽地离了枝头,随风向他后颈落去…… 杏花,杀意。 PS:今天终于到家了,浑身酸疼~ 第763章 大天蓬 “小二,你回来了啊!” 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响起,正飘向陈玄丘脖颈的杏花瓣突然锋芒一隐,就如一片真正的花瓣,轻轻飘落在他的衣襟上。 陈玄丘一抬头,就看见小柳惊喜地跑过来。 陈玄丘苦笑一声,打起精神道:“回来啦,现在不是饭时啊,你怎不去歇息?” 小柳含情一笑:“我在等你回来嘛,你喜不喜欢下棋,不如你我去对奕几局如何?我义父给过了我罐上好的仙茶,我们可以品茗对奕。” 陈玄丘走近厨房,道:“下棋那么风雅的事儿我哪里懂,我只会做饭。” 小柳偷偷一笑,暗暗叫了一句:“还会裁衣。” 陈玄丘见厨下没人,依照平时的习惯,饭点一过,这里就没人了,在做晚膳之前,不会有人回来。 陈玄丘便转过身,恰好看见小柳急急错过目光。 陈玄丘不禁暗暗摇头,也就是我这种不会秘技自珍的人,才会舍得传授。换一个人,把它当成吃饭的本领,岂会轻易把它传授于你。 陈玄丘便正色道:“罢了,你的心意,其实我都清楚。你的真诚,也是着实地叫人感动。这样吧,趁着这里四下无人,我就教给你吧。” 小柳一惊,道:“你……你说真的?” 陈玄丘一笑,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切不可叫他人知道。” 小柳惊喜不已,忙不迭点头:“好好好……” 陈玄丘回头看了看,皱眉道:“锅台有些乱啊,还是该勤打扫才对,庞师傅最近应该心情会不太好。” 说着,陈玄丘便清理起了灶台。 小柳是仙厨,根底都在,所以只要教他煎炒烹炸几道菜,他就能触类旁通,虽然陈玄丘的独家菜式他未必因此就会了,但是懂得了不同烹饪方法的诀窍,以他的造诣自然能创出新菜式来。 小柳看见陈玄丘收拾灶台,却是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期期艾艾地道:“就在……在这里吗?” 陈玄丘头也不回地道:“那是自然。” “啊!好,好好,这里也行。好刺激……” 小柳眉开眼笑,就开始宽衣解带。 宣妙衣暗暗啐了一口,我说卉姐姐要他抱自己时,他缩着双手那般抗拒,卉姐姐那般温柔大方的美人儿,若是正常男人谁不动心?原来他竟是一个好男风的。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想,也是不堪之极,宣妙衣一个未出阁的仙家少女哪能看得了这个,恶心也要老半天,影响食欲的。 一枚花瓣便从陈玄丘衣领上飘落,飘然向外掠去。 陈玄丘清理出罩台,一回头,就见小柳宽了外袍,只着小衣小裤,不由惊讶道:“你干什么?” 小柳一呆。 陈玄丘恍然道:“哦,原来你穿了常袍,那也不打紧的,我只是给你演示几道菜,你见了自能触类旁通,不至于叫烟火气熏了你的衣衫。” 说完,陈玄丘又转过头去,掀开一口锅子,头也不回地道:“我先教你一道羹,生火吧。” 小柳目瞪口呆,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幸亏两人都想岔了,要不然这时岂不是要羞得无地自容? 宣妙衣飘出厨房,飞到院外,这才变回原形。 原来这陈玄丘竟是个好男风的,如此说来,倒是姐姐一味纠缠于他了,这样的话,倒不怕他二人能闹出什么丑事儿来。 不过,还是要想个办法,叫姐姐知难而退才好…… 咦?不如我去找卉姐姐,就说我在厨房发现不堪的一幕,引她来看? 算了算了,两个大男人搞什么嘛,若看上一眼,我还不恶心半年。 宣妙衣一路想着,一路回了自己的签押房。 宣妙衣到了门前,蹑手蹑脚地进去,四下一看,不由吁了口气,那人果然已经走了。 宣妙衣放松了心情,回到自己案后一屁股坐下,长出了口气,喃喃道:“时不时的就来骚扰我一番,讨厌死了。他也真是闲,幸亏走了,要不真是叫我头痛死。哎,看来只能依卉儿姐姐的话,向娘娘讨个外派的差使避开他了。” 宣妙衣拿起一份公文,懒洋洋地吐槽道:“也真是倒霉,卉儿姐姐欲求而不得,我这不想咧,偏被他死乞白赖地……” “妙衣啊,我就真的这么讨人厌么?” 一个男人声音突然自侧响起,把宣妙衣惊得一跳,手中的公文扬手丢了出去,正落在那人脸上。 那人正坐在角落里,翘着二郎腿,他缓缓伸出手,从脸上摸下散开的公文,露出形貌。 方面大耳、眉锋威重,年近中旬,白面微须,一身的深青色软甲袍胄,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宣妙衣结结巴巴地道:“天……天……天蓬大真君?” 这人赫然正是北极四圣真君中的天蓬大真君。 北方紫薇上帝座下,有四位大元帅。天庭一半的兵马,就掌握在紫薇上帝手中,论实力,五方上帝之中,紫薇上帝的实力是仅次于玉皇昊天的。 而他的兵马,就分摊在四圣真君手中。 这四圣真君排名第一的,就是天蓬大真君,也叫天蓬大元帅,大权在握,统领三十六万天兵。 第二位是天佑真君,乃是副帅,统领三十万天兵。 第三位是翊圣真君,又名黑煞将军,统领天兵二十万。 而第四位,便是真武将军,也就是如今的真武大帝,统兵十万。 真武大帝如今虽然贵为帝君,却一直没有放弃直接统兵的权力。而帝君是不能直接担任军中将领的,所以他的真武将军之职,也一直没有卸下。 故而,若论官职爵位,真武大帝只比紫薇上帝低半格,但是如果从军职这边算,他就小的多了,在四圣真君中排名最末。 昊天这么安排,其实未尝没有羞辱真武大帝的意思,想逼他主动放弃军权,可是真武大帝好像根本看不懂,愣是用帝君之尊,兼着一个将军的身份。 面子固然是有损的,但换来的是对十万精锐天兵的直接管辖权。 天蓬大真君“哼”地一声冷笑,面沉似水。 他地位太高了,北极四圣真君中,只有他称“大真君”,就像天庭有五百灵官,但只有王恶才叫“大灵官”,他地位之尊,便是玄女娘娘见了都要对他礼敬有加。 因此,他一眼看中宣妙衣,时常来向美人儿献殷勤,宣妙衣心中再如何地不耐烦,面上却也不敢表露半分,只是找各种理由回避、逃避罢了。 今日他来,手下一声禀报,宣妙衣便逃开了去,他也是一时兴趣,想制造个邂逅的浪漫,所以假意离开,实则去而复返,隐在暗处,想给宣妙衣制造一个惊喜。 想不到,这“惊喜”却是给自己制造的, 天蓬大真君缓缓站起,俯视着宣妙衣,微笑道:“本真君死乞白赖,很是惹你嫌弃吧?” 他虽面带微笑,但目中全无笑意,高大威猛的身躯,叫宣妙衣不由自地退了两步,骇得魂儿都飞了。 北极天蓬大真君,身怀天蓬印、撼帝钟、七星剑、缚仙索、天罚钺、九齿节六件法宝,显现真身时身长五十丈,黑衣玄冠金甲,役神兵三十六万,钺斧轻挥,群魔碎灭,神光赫赫,禁御万杀,承阳宣化,皆荷道化。 “大大大……大真君……” 宣妙衣结结巴巴,天蓬大真君哈哈一笑,右手一招,一具上宝神冰铁铸就的九齿钉耙便握在手中,轻轻往地上一顿,铿然有声。 这就是玉帝亲封的“御节”,重有一藏之数,也就是五千零四十八斤。可调兵、可斩将,所以将她神魂俱灭也不犯法。 这法宝乃老君亲手为天蓬大元帅打造,当时就是借调了六丁六甲,以六丁六甲之神力协助炼制、打造,再没有人比身为丁亥神将的宣妙衣更明白这法宝的厉害了,耙上一下,便是身魂俱灭,想转世投胎都没了机会,宣妙衣如何不惧? 天蓬大真君叹道:“哎,吾自当年,见你为本帅铸耙时,形容俏丽,性情活泼,便一见钟情。从此常怀爱慕,本以为你再三回避,只是因为我权柄地位高不可及,心中惶恐,谁料竟是如此厌恶。呵呵呵……” 天蓬越说越是悲愤,将上宝沁金耙一顿,就想驾云而去。 大帅是真伤心了。 不料,他这一顿钉耙,宣妙衣只当他是要动手了,吓得娇躯一颤,急忙叫道:“大真君手下留情,小仙……小仙实是因为早与人定了终身,不敢接受大帅情意。至于方才言语,非是为了冒犯,只是……只是能得大真君倾心,得意骄矜之语罢了。” 天蓬大真君都要转身离开了,一听这话反而怒了,他慢慢转回身,瞪着宣妙衣,沉声道:“你是不是以为本帅是个傻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宣妙衣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现在再不摇,以后就怕没机会摇了。 天蓬大真君怒道:“我追求了你三千年,时时关心你的行止动向,你何时与人定下了终身,我怎么不知道?你竟敢逛骗本帅,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真要……” 天蓬大真君把耙子一举,宣妙衣吓得立即矮了半截,叫道:“大真君切莫动手,小仙岂敢诳骗大真君,是真的……真的订下了亲事,马上都要成亲了。” 天蓬气极而坐,他一屁股又坐回了椅上,点头道:“好,好的很!那我问你,你跟谁结的亲啊,为何本帅三千年来全然不知?” 宣妙衣垂着头,眼珠乱转,瞎编道:“哦,他呀,他那个……他前世与我有缘,今生刚刚成仙,却是一见如故,故而情定终身。” 天蓬大元帅揶揄道:“原来是前世夙缘,那本帅倒是输的不冤。来,你把他领来,本帅要亲眼瞧瞧,若果然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那本帅就成全了你。” 宣妙衣陪笑道:“喔,那个……他……” 天蓬大真君双目一瞪,道:“一柱香的功夫,届时不至,便是玄女在,这个面子我也不给了!” 天蓬大真君一弹指,桌上便燃起一柱香,香烟袅袅,已经点着了。 天蓬大帅喝道:“去!” 宣妙衣吓得一抖,转身就跑。 宣妙衣跑出签押房,惶惶然站在院中,两眼一抹黑。 我上哪儿给他找个人去? 得是新近飞上升界的、年龄相当的、模样般配的…… 宣妙衣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就他了,江湖救急呀! 尤其是,他不喜欢女的,不用怕被他赖上。 宣妙衣生怕一烛香烧完了,撒腿就往侧院儿厨房方向跑。 PS:可能有的朋友觉得夸张,真不夸张,超乏,就像被掏空。我缓一下,明天再多更点。 第764章 520? 宣妙衣匆匆跑到厨下,没敢进去,生怕看到什么容易长针眼的事情,而是背门而站,喊了一声:“陈小二,出来!” 陈玄丘正边炒菜边讲解,一听有人呼唤,拿着锅铲就走了出来。 陈玄丘一看,认得是刚刚去过丁卯神将曹卉签押房的那位丁亥神将宣妙衣,忙道:“不知神将大人召唤小仙有何吩咐?” 咦?衣服都穿好啦?还在炒菜,……这么快吗? 宣妙衣听说这种事都是时间越长越好的,于是先是对陈玄丘暗暗鄙视了一下,接着又想,不知道他们俩谁扮雌伏的那个,不过看他这么漂亮,十有八九那小柳才是扮男人的那个,于是对小柳又暗暗鄙视了一下。 宣妙衣一拉陈玄丘,道:“跟我来!” “呼”地一声,小柳追出厨房,只看见一道虚影,宣妙衣已把陈玄丘拉去了一处静室。 陈玄丘一脸茫然,道:“神将大人,你这是?” 宣妙衣上下打量他一番,点点头:“嗯,真姐的衣服,勉强使得,你就站在这里,不要动。” 宣妙衣又飞快地赶到丁酉神将庄真的签押房,也不管庄真正与身前一个侍女说话,便急吼吼叫道:“真姐姐,你曾经穿过的那套玉色仙衣呢,男式的。” 因为六丁神将经常前往各处巡弋,有些场合更适合便装而行,所以都做有几套便装男服,方便执行秘密任务。 庄真素面朝天,清汤挂水的,不过肌肤极好,白里透红,吹弹得破。她的身材比起宣妙衣高了大半头,但是骨架并不大,身子的曲线仍然温柔而流畅,亭亭玉立。 尽管如此,她却能给人一种丰腴之感,较之宣妙衣的骨感,尤其显得明显。不过,却并非肥胖的感觉,只是那雪腻的肌肤透着丰腴盈润,犹如葡萄架上缀着的一颗秋日葡萄,饱满丰润,晶莹剔透,这样体质的女子,一旦嫁人,经过了鱼水之欢,回门儿的时候,就能从骨子里散发出成熟水灵的少妇风韵。 庄真被她突然一说,有些反应不过来,愕然道:“什么玉色仙衣,你要干嘛。” “有急用嘛,一会还你。” 因为这男式仙衣是执行秘密公务时的便装,所以就放在她的公房里。宣妙衣在侧厢屏风后面一找,便从挂着的那几套行头里寻了出来,提着那套行头就又跑出来。 “我有急用,借我了哈,回头还你。” 宣妙衣风风火火地跑掉了,庄真哑然失笑,摇头道:“这丫头,什么时候才成熟些。” 她又转回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的小侍女清缘,道:“你说这身衣衫就是厨下一个新来的杂役做的?” 清缘误会了陈玄丘的心意,回去之后羞不可抑,本想把这衣服换下,可这衣服实在合身,款式上虽然只是微调,却远比小米商标花了两百万,把方框改成圆框的效果要好上无数倍,又实在舍不得。 正纠结间,她就遇到了刚刚出公差回来,要往后宅沐浴净身的丁酉神将庄真。 庄真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心病,对比姐妹们,她感觉自己似乎微胖,不够纤细,而且六姐妹中,她个子最高。 在那个时代,女人太高,实在不是优势,可她又不能锯了那双大长腿。清缘平素的模样她是清楚的,这时一看,那身衣衫竟然极巧妙地掩饰了她所有的缺点,偏把优点烘托到了极致,顿时起了兴趣。 所以她沐浴归来,马上叫人唤来清缘,亲自问个清楚。这时若非陈玄丘是个男人,她就要把陈玄丘拨进内宅针娘坊做事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庄真点点头,让清缘退下,便暗暗琢磨着,要找这陈玄丘给自己量体裁衣,制几套好衣裳。 不过,觉得自己有缺陷而且想掩饰的人,都是不可能张扬的,这事儿可不能教姐妹们知道,要不然,少不了被她们取笑…… 宣妙衣提了庄真那套男式仙衣又飞奔回去,急吼吼对陈玄丘道:“快快快,马上换上。” 陈玄丘一头雾水,疑惑地道:“神将大人,小仙……” “嗖”地一下,宣妙衣的剑就架到了陈玄丘的脖子上:“信不信拥有执天罚大权的本神将,就是一剑斩了你个小杂役,也没人说三道四。” 陈玄丘马上点头:“信!这句话似曾相似。” “脱!换!” 陈玄丘毫不犹豫,一解腰带,外衣一褪,小帽一摘,接过宣妙衣手中的玉色仙衣便穿起来。 宣妙衣看着,满意地点点头,又把一口仙剑递过去:“背在身后。” 陈玄丘可怜兮兮地道:“神将大人,衣服有点儿紧。” “少废话,凑合一下。” 陈玄丘无奈,只好接过长剑,背在身后。 宣妙衣上下看看,满意地道:“很好,现在,本神将现在说的话,你给我牢牢记住,要不然……” “我明白,死也白死!” “对!我呢,现在要去见一个人,需要一个人扮作我的未婚夫。他与我在凡间间时曾有前世夙缘,今世飞升成仙,与我重逢,因而要喜结连理。大致如此,具体的你少说多听,我来发挥。听懂了?” “懂了,可是……” “懂了就好,跟我来!” “嗖”地一下,宣妙衣便拉着陈玄丘出现在自己的签押房前,向他示意道:“你且候着,唤你进来再进来。” 陈玄丘道:“好,可是……” “吱呀”一声,宣妙衣推门而入。 天蓬大真君端坐案后,把公文都推到了两边,正襟危坐,双目如炬,仿佛一个要审案的大老爷。 宣妙衣只瞄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道:“天蓬大真君,他,他来了。” “唤他进来!” “是!” 宣妙衣回过身,心中只想:“希望他不要太蠢,能随机应变,帮我遮掩过去。” 宣妙衣便硬着头皮,娇滴滴唤道:“小二哥,你进来吧。” 房门“吱呀”一声,左右分开了,一道人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他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袭玉色仙衣,愈发衬托得他仙气飘飘,卓而不群。 天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将他的身体轮廓衬托出来,一时竟看不清他的容颜,只是洒落在他身上、头上、颈上的天光,仿佛为他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宣妙衣本来极紧张的心情,这时竟也有刹那的失神。 就见那长身玉立的男子缓缓迈步,飘然走进签押房来,微微侧头,先向呆立在一旁,目不转睛看他的宣妙衣看了一眼。 这一侧头,半边脸儿沐浴在天光之下,半边脸儿微微发暗,立体感十分的明朗。 那分明就是一幅风姿绝世的美少年的图画。 宣妙衣被他目光一看,仿佛突然触了电,心口“嗵”地一声跳。 “你……是宣妙衣的未婚夫婿?” 陈玄丘迅速收回目光,看向上首,好威风一员神将,却不知是何人。 陈玄丘小心地答道:“正是!” 天蓬元帅深深望他一眼,点了点头,道:“你与妙衣神将有夙世情缘?” 宣妙衣急忙道:“禀天蓬大真君,他……” “我在问他,你闭嘴!” 宣妙衣立即闭紧了嘴巴。 天蓬大真君? 陈玄丘意外地望了天蓬元帅一眼,原来他本身长这个样子,也算一表人才嘛。 天蓬元帅微微皱眉:“嗯?” 陈玄丘忙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回禀天蓬大真君,小仙于前尘往世记不清了,只是……” 他望向宣妙衣,柔声道:“甫一见妙衣神将,我便觉一见钟情。初次邂逅,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心里眼里,顿时便只有她,那种怦然心动……” 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轻抚心口的回味,柔情无限的微笑,让宣妙衣一下子好像喝了一樽仙酒,有些飘了。 天啦天啦!他好会演! 宣妙衣只觉自己整个人儿,都快要融化在他的微笑与目光之中,快要喘不上气儿来了。 天蓬元帅听得心里好不膈应,马上打断他的即兴发挥,不耐烦地道:“本帅听说,你们近日就要成亲了。” 糟了! 宣妙衣情急之下,忍不住又插口道:“回禀大真君,我和他……” 天蓬大真君一道凌厉的目光望来,宣妙衣打个冷战,不敢再讲。 天蓬大真君又冷冷看向陈玄丘:“嗯?” 陈玄丘心中急急判断,看来宣妙衣是没说过具体时间的,否则她方才不必解释,脱口说出具体时间就是了。 这样一想,陈玄丘心里就有了数,便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帅关心,我和妙衣,下个月二十号成亲。” 天蓬大元帅又是一皱眉:“五月二十号?那一天宜祭祀、破土、安葬,忌祈福、嫁娶、入宅啊,怎么会选这一天?” 陈玄丘只是 估摸着到那时候自己的事怎么也该办完了,总不能在六丁神将府耗一辈子吧,哪儿算过黄历,心中微微一惊,便从容辩解道:“咳!这个大帅就有所不知了,这是我和妙衣……的一个小情趣。” “怎么讲?” “五月二十号就是五二零,我在人间所居的那个地方,口音里五二零,谐音就像‘我爱你’,这个,是爱情的表达,哈哈。” “简直就是放狗屁!放屁狗!狗放屁!本帅在人间修行时曾居一地,那里五二零还念作‘唔要你’咧,不要你啊!简直是不知所云,肤浅无聊!” 天蓬大元帅可算逮着机会破口大骂了,算是一泄心头怒气。 他站了起来,冷笑道:“‘唔要你’那天是么?好,到那一天,本帅会亲自奉上一份贺礼,先预祝二位一辈子‘唔要你’,告辞!” 天蓬大元帅龙行虎步,昂然而出,砰地一声,大门开而复合。 房间里一片静寂,片刻之后,陈玄丘吁了口气,庆幸地道:“可算敷衍过去了。” 宣妙衣大叫一声就扑了上来,掐住了陈玄丘的脖子:“什么狗屎的五二零,你为什么许他日子,你为什么许他日子?” 陈玄丘被掐得两眼翻白,挣扎说道:“近日啊神将大人,我说明年它叫近日吗?” 宣妙衣松了手,团团乱转:“完了完了完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可怎么办,我完了!” 第765章 造化之功 从这一天起,陈玄丘发现自己突然忙了起来。 六丁神将府虽然是个忙碌的衙门,但厨房可不忙,也正因此,庞师傅才能在外边开了一家馆子,还能时常过去亲自掌勺。 可是,陈玄丘不知不觉间,却成了六丁神将府厨房里最忙的伙计。 到了饭点,他就雷打不动的提着食盒,直奔齐婵云处。 陈玄丘在那儿吃完了难以下咽的食物,便又遛达回来。 说是难以下咽,并非这食物多难吃,而是菜式花样不太多。庞师傅把精力都用在自己的仙人居了,哪有心思给六丁神将府多想菜式花样。 这一来,陈玄丘也就理解齐婵云为何一尝他的菜,马上就换了要他去做。 他才吃了大半个月,就已经受不了啦,更何况丁丑神将已经吃了上千年。 给齐婵云做好精致的小吃送去,才回到厨房,又有仙役来请,说是宣神将唤他前去。 陈玄丘刚进宣妙衣的签押房,门儿一关,宣妙衣就扑了上来,兴冲冲的。 “我又想到办法了,你听听啊。过两天呢,你就装病,然后病越来越重,接着你就死了。” “嗯?” “放心,我又没有那么坏,还能真杀了你不成,我会帮你换个地方。宝器堂缺个守炉火的僮子,我跟他们二堂主比较熟,可以把你介绍过去,你先别打岔,听我继续说。” 宣妙衣兴致勃勃地道:“你死了,我就伤心欲绝啊对不对,我就给你建一座坟,你别看我,不真杀。然后我就在你坟前痛苦流涕,哭啊哭啊……” “坟头就裂开了,你就跳进去,然后坟头就合上了,坟头上长出了野花,野花上一对蝴蝶翩跹起舞?” “诶?挺有意思啊,呸呸呸!不行,是你死了,我没死。我就哭啊哭啊,哭得很伤心啊对不对,然后我就剪下一缕头发和你埋在一起,同时发下重誓,愿意为你守节,永生不嫁。这样天蓬大真君也不能再强迫我了,你说对不对?” 宣妙衣两眼发亮地看着陈玄丘,陈玄丘怯生生地道:“宣神将这个剧本确实不错,不过不合逻辑啊。” 宣妙衣瞪起眼睛道:“哪儿不合逻辑了?” 陈玄丘道:“你看哈,我现在也是仙人对不对?” “对啊。” “仙人其实也会死的对不对?” “对啊!” “可仙人要天人五衰之后,才会身故,我才刚上天,是不是死的早了一点儿?” 宣妙衣一拍额头:“对啊,我忽略了,这样是瞒不过天蓬大真君的。” 宣妙衣来回转了两圈儿,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怎么编。” 陈玄丘看看那一桌子公文,提醒道:“宣神将,你那一桌子公文还没批呢。” 宣妙衣苦恼地道:“我晚上加加班就好,趁现在脑子活泛,我再想想。” 陈玄丘摇了摇头,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要不要把我想的署理公务的办法跟她说说?可要因为被留任六丁神将府就坏了。 嗯……不如我把章程写下来,悄悄给她们瞧瞧。 陈玄丘正想着,面前香风一袭,便出现一袭湖水绿的宫仙裙,隐隐露出一对绣花的靴尖儿来。 陈玄丘一抬头,惊讶道:“曹神将,你怎么没穿公服?” 曹卉小脸红扑扑的,如三月桃花:“刚去吃了甲申神将孩子的满月酒,你跟我来!” 曹卉一拉陈玄丘,便把他扯进了自己的签押房。 “你真的不说自己身份吗?只要你告诉我,你的身份、来历、目的,我可以保证,不伤你性命,任你离去。若你不说……玄女娘娘可快要从西昆仑回来了,到时候,我若禀明娘娘……” “哎,曹神将,小仙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没去过仙人居,也没那个本事啊。” 曹卉冷笑:“是么?那我叫你摸我,为何你如此心虚?” 陈玄丘反问道:“曹神将,你觉得你这种质问,问得如此理直气壮,它合适么?” 曹卉也惊觉语病,脸儿一红,强辩道:“不要打岔,你明白我的意思。陈小二,我明白告诉你,十日之内,玄女娘娘必归,届时,我一定会把对你的疑心禀报娘娘,你不要自误啊。” “曹神将,小仙心怀坦荡,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呀。” “呵呵呵,你不想说,随你。我会一直盯着你,你什么都做不了的,娘娘回来之前,你若想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切记,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去吧!” 陈玄丘离开了,夜晚,他在园中独自徘徊,思量再三:如果等玄女娘娘回来,曹卉真把对他的怀疑禀报九天玄女,还有机会探问父母双亲下落么? 要不然,就此悄然离开,以散仙身份,游历三界?说不定,也有机会打听到真相? 不过,之前已经散布消息,说首天狐将遗宝藏在九重天的北极区域,已经有八方仙人纷纷赶来,借助众人之力,说不定会有所发现呢? 罢了,九天玄女还有十日方归,这段时间随机应变吧。 想到这里,陈玄丘抬起眼来,纵目望去。 此时,他正站在园中一处假山小亭之上,将中庭和前庭风光一览无余。 遥遥看见,还有一处神将的签押房亮着灯,宣妙衣果然在挑灯夜战啊。 陈玄丘觉得好笑,便回到房中,从衣服内衬处撕下一块,提笔在上边写起字来:吏户礼兵刑工…… 陈玄丘先按这六种类型分类,建设六丁神将府的六位玉女神将各司一职,各管一类,而不是现在这样杂七杂八的都混在一起。然后才又按轻重缓急等条件做更多的细化,并且层层分解权力。 凭着他的描述,若是六丁神将府真能做此改革,整个情况必然大为改观。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对六丁神将来说,最重要的也是这种思路的开拓,一旦有了基础,更具体的改进,她们在运行当中随时可以补充完善。 陈玄丘写好了,便将布条儿叠起,藏进袖中,想着明日找机会丢在某位神将面前,叫她们自己发现。 布条儿收好,陈玄丘正打算沐浴一番,上榻休息,门前忽有一个呆板的声音道:“陈小二,出来一见。” 陈玄丘无奈之极,这又是谁来了? 他走去开了房门,却见两个黄巾力士正站在门前。 见了陈玄丘,两个黄巾力士齐齐叉手一礼,左边的黄巾力士道:“有位神官大人要见你,这是你的莫大机缘,随我去,莫要声张。” 陈玄丘忙道:“是谁要见我呀,你们总得说个明白吧,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去……放我下来!” 两个黄巾力士只管听命行事,根本不理陈玄丘的抗议,将他左右一架,便腾云而去。 去处不远,就在后宅,只是从侧厢绕过,先越墙而出,再越墙而入,便是一泓碧水,半塘荷叶半塘月,芙蓉错落,嫣然有致。 粼粼清波荡漾着水影云光,清风徐徐的水面上,小荷俏立,散逸清香。 有一道九曲连桥,蜿蜒至水尽头处,一座小巧精雅的三层小楼。 阁楼顶层窗扉尽开,尽揽清风与明月。 陈玄丘被两个黄巾力士举手一抛,便踏月而落,携着一身的荷香。 阁楼上,摆着一张小小茶桌,旁边一台红泥小炉,松炭燃得旺旺的,将茶香煮得四逸出来。 一个纵是跪坐,仍可见高挑的美人儿,温壶、涤具、分茶……,动作飘逸,优雅天生,令人见而忘俗。 陈玄丘定了定神,愕然道:“这里是……” 美人儿嫣然一笑:“我的闺阁,我叫庄真。” 陈玄丘吃惊地道:“丁酉神将?” 美人儿举起小小精致如贝的杯来,陈玄丘受宠若惊,连忙趋身上前,刚要伸手去接,就见庄真将杯凑到唇边,先是轻轻一嗅,珠唇轻启,微微一吸,只盈满一贝的香茗便一饮而尽,徒余贝齿在月下发出洁白的一闪。 咳!原来不是要给我敬茶。 陈玄丘有些尴尬,好在他素有急智,双肩已动,双手还是伸了出去,只是准备接茶的双手在身前一合,变成了一个长揖,深弯到地,恭声道:“小仙陈小二,见过庄神将。” 说到底,陈玄丘此时身份就是一个刚刚上天、在六丁神将府打杂的小仙人,地位卑微的很。 丁酉神将怎么可能给他敬茶?他这身份低的,宣妙衣误以为他与曹卉有私,为了曹卉的声名,都想杀人灭口了…… 庄真也浑然不知陈玄丘的尴尬,他掩饰的太好。 庄真妙目一闪,睨着陈玄丘道:“我听说,你给清缘做了身衣裳?” 陈玄丘心中一跳,哎哟,终于有人注意到我的手艺了。 陈玄丘毕恭毕敬地道:“正是。” 庄真慵懒地抻了抻腰,那姣好动人的体态只一闪,便因轻衣落下而复又掩住。 庄真盈盈站起,纤腰楚楚地站定,道:“难得你竟有一门好手艺,本姑娘想做几套衣裳,你可做得?” 陈玄丘心道:“美人尤其爱美,不怕你不上钩,你穿了,便有机会见到玄女。说到底,她也只是修为更精深些的女修士,只要她也喜欢,我便有机会接近她了。” 陈玄丘忙抖擞精神道:“做得,只是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风格款式?” 庄真道:“随便你,只要适合本姑娘就好。” 她睨了陈玄丘一眼,这才提醒了两句:“本姑娘不及妙衣体态清减,也嫌过于高挑了些,若能掩饰,最好。” 陈玄丘心想,这也算缺点么?天庭的审美比较落后啊。 其实何止在审美上天庭比较古旧,官制上也是如此,天庭承平太久,文明进化也有些陷于停滞了。 就比如这吏户礼兵刑工,天庭还完全不曾见过。而服饰上来说,天庭服饰也更近于秦汉时期,较之唐宋时期的花样繁复还远远不及。 陈玄丘信心十足地道:“庄神将放心,既然不需拘束,随意设计,那小仙设计所出,一定较清缘姑娘的衣着风格,还要飘逸美丽百倍,必然衬托得庄神将更加出色。” 庄真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纤纤玉指向旁边一点,道:“那是本神将的衣料布料,你看需要什么,随意取用。” 陈玄丘扭头一看,见阁楼一角堆着各色锦绡绫罗,花色式样不一而足,毕竟是一方神将,较之清缘可阔绰多了。 陈玄丘忙过去选了七八样自己看中的颜色质地的衣料,各抱了几匹出来,放在一起。 庄真道:“很好。我这有五锦飞云帕一件,乃是一件一次性的法宝,乃玄女娘娘所赐,可抗大罗一击,便做为酬劳送你吧。” 陈玄丘讶然道:“可抗大罗一击,这太珍贵了吧,小仙不敢要。” 庄真懒洋洋地道:“拿去吧,我是神将,哪里用得到它,你不然,只是一个杂役,终究不算天庭神职,仙人界中,如今不太平,你有此宝,说不定有危险时,可换回一命。” 庄真说罢,便道:“去吧,本姑娘的闺阁,可不好叫人看见有男人在,你只须记得一件事,为本姑娘做衣裳这件事,守口如瓶。” 陈玄丘心道,只要玄女问起,你不敢不答就成,忙恭谨应道:“是!” 庄真羽袖一拂,一阵微风徐来,便将陈玄丘和那一捆衣料布匹送出小楼,空中传来庄真袅袅声音:“黄巾力士,送他回去。” 两个黄巾力士飘然出现,仍旧一脸木然地呆立在前。 见陈玄丘将衣料抱好,二人便左右一挟,要将陈玄丘带走。 陈玄丘心中突然一动,这里正好是投书的好机会呀,将那六丁各分职能之法放置于后宅,便不怕他们捡不到,也不会暴露自己。 陈玄丘飞快地一看,瞧见花影婆娑中,有一座小楼隐现,距此不过二十丈距离,规制大抵与庄真这座楼一样。陈玄丘便将写好条陈的布片儿取出,使一个巧劲儿抖腕一甩,那布片儿便飘摇过去,准确地落向那小楼轩窗之中。 丁末神将南山雁沐浴已毕,穿着浴袍,款款刚至梳妆台前落座,忽觉影儿一闪,下意识地跃开,一探手就从墙上摘下佩剑,定睛再看,梳妆台上却是落下一块布片儿。 南山雁惊诧地闪到窗边,再小心地向外探看,月光如水,园中寂寂,哪有一个人影儿。 她这才走回桌边,捡起就着灯光一看,顿时露出讶异叹服的神色。 天庭缺了不少神将,正在大肆招聘仙人入职,原有神官位置多有调动,这一章程一看就是必有奇效的,只是以前却无一人想到。我若把它献与天帝,在整个天庭施行,以此功劳,岂不是要升迁我的神职? 这样一想,南山雁顿时心花怒放。 只是……这是谁人的见解?好有见地。他若献于天帝,改革造化之功唾手而得,为何要煞费心机地潜入六丁神将府,将此物传于我手? 南山雁百思不得其解。 第766章 同床异梦 一份条陈,呈到了玄女娘娘的案前。 不过,玄女娘娘不在,袁公也不在,就只能先放在那里。 而另一份,则直接呈报到了昊天上帝的御案前。 南山雁也知道隔着锅台上炕,是犯忌讳的事儿。 但是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做为一个苦逼的打工人,她实在不想错过。 天庭承平太久了,以致于天庭犹如一潭死水,一片死寂。任何人想要升迁,变动职位都难如登天。 毕竟每一个岗位都有人,而且越往上,这些人的寿元越长,你还没耗过他,你先挂了。 可如今十万天兵被歼,每三千名天兵就有一员星官统率,这得空出多少职位? 天庭又大肆招收仙人,可以预见,必有一次大的调整。 南山雁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六丁神将活儿极多,地位和待遇却不高,毕竟她们是西王母一脉的人,不算天帝的嫡系。 人往高处走,南山雁虽想更上层楼,却一直苦无机会。 现在机会有了,她壮起胆子,干了一次直接向天帝邀宠的事情。但是惧于玄女娘娘,还是给玄女府也呈报了一份。 玄女娘娘不在,未能及时看到,那就不怪我了,我也是为了整个天庭着想嘛。 南山姑娘很鸡贼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你说什么?六丁神将府的奏章?” 昊天不屑地乜视着一位仙官:“什么时候六丁神将府这么小的职司衙门,也可以直接给朕上条陈了?下去!” 那仙官唯唯称是,刚要退下,昊天突然神色一动,道:“站住!” 昊天思索了一下,沉吟道:“北极六丁神将府……”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是西王母的辖下呀,天庭女神,至少名义上俱归西王母管辖,六丁玉女神将中的某人,却直接把条陈呈到我这儿来了? 有意思。 昊天道:“呈上来!” 那仙官莫名所以,忙将南山雁的条陈呈上,昊天打开,略略一扫,就皱起了眉头。 他还以为是六丁玉女神将中的某人要向他打小报告,结果居然是妄议国事。 一个小小的六丁神将,懂得什么国事? 昊天有些不屑,但随意又扫了两行,正要抛开的手,却一下子顿住了。 他饶有兴致地仔细看了一遍,越来两眼越亮,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 效率? 这么做,效率的确能大增,如果整个天庭照此设置,效率不知可以提高多少倍。 不过,对天帝来说,这并没有什么打紧,岁月如此绵长,有事慢慢做着也无妨,哪里需要那么急。 他真正意识到的,是这种模式对于集权和分权的重大意义。 通过这种模式,可以改变以往各级仙官俱是一揽子治理的模式,从而让他们专治一块,权力大大分散。 而各级仙官的权柄大为分散,则他这位中央天帝的权利,则可以大大集中了。 照着这么做,从下而上,最后似乎可以连其他四方上帝的权力,都可以进行分散呢。 人才啊! 尤其难得的是,这样重要的条陈主张,她直接呈报给了朕。 昊天上帝仔细看了看结尾的署名,丁未神将,南山雁拜上。 昊天自语道:“南山雁,好名字。” “什么好名字啊,人是不是也很美啊?” 昊天上帝心中突地一跳,暗自恼怒,怎么没人禀报呢? 他慢慢抬起头,满脸堆笑:“哎呀,师妹,你怎么来了?” 昊天的妻子,瑶池金母正站在他的面前,看起来只是一个二十七八年纪的女仙,容貌固然极美,因为久居上位,更有一种雍容高贵气质。 瑶池冷笑道:“我叫你把没得蟾宫再住的那个女人,觅个男人嫁了。可好,这人还没打发出去呢,又来了一个南山雁?说吧,她是什么人呐?” 昊天忙上前道:“哎呀,师妹,你胡说什么呢,没得叫人听了笑话。咳!朕在处理国家大事嘛,你看你看,这份条陈,朕是觉得这位神将甚有见地,所以夸奖了一句。” 昊天忙将奏章递于瑶池。 两人原是道祖鸿钧座前童子,多少年的师兄妹,瑶池自然不惧他的什么天帝之威,信手接过,飞快地扫了一遍,脸色一霁,道:“果然是关乎天庭的重要举措,若照此施行,于我天庭有百利而无一害。” 昊天松了口气,师妹的醋坛子若真发作起来,未免闹得难看。 昊天忙道:“朕得了这样的条陈,很是欢喜,决意尽快在整个天庭照此施行,则我天庭执掌天道,效率可以大大提升。” 两个人又说了一番没营养的废话,瑶池便扯回了正题:“我听说北极诸天,都在招收仙人入我神职。那个无家可归的女人,最终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昊天陪笑道:“我打算从北极天招募的神将中,择一良人,将她许之。” 瑶池深深望了昊天一眼,点点头道:“好,希望你言而有信。” 昊天忙道:“一定,一定。其实,朕都有几千年不曾见过她了,也是前不久蟾宫被夺,她求到朕的头上,这才见了一面。” 瑶池淡淡地道:“但愿如此!” 说罢,瑶池挥一挥衣袖,便飘然而去。 昊天松了口气,唤来一个仙官,小声问道:“朕命沙磊改换容貌,以仙人身份参与北极天之战,夺得第一神将,他可已赶到北极天了?” 那仙官禀报道:“天帝放心,卷帘大将已依旨意,潜往北极天。他的容貌,在吃了陛下所赐的造化丹后,也有了永久的改变。” 昊天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那仙官显然也是昊天上帝的心腹,忍不住道:“陛下,小臣有一事不明。” 昊天乜了他一眼,道:“何事不明?” 那仙官道:“陛下既然对姮娥仙子已经失了兴趣,叫她真个嫁人,从此甩去一个麻烦,岂不正好,何必再要卷帘大将重复都天大灵官的老办法,假意娶之呢?” 昊天勃然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朕贵为天帝,朕要过的女人,岂有再许与他人之理?那人还要时常在朕面前走动,可不叫人厌憎恶心?” 那仙官唯唯,心中却不以为然,姮娥原本可是巫族后羿的妻子,原也不是玉洁冰清,有什么打紧? 瑶池金母回转瑶池,在仙宫中坐定,想了一想,便道:“取‘映仙盘’来。” 当下就有两个仙子捧了一面晶莹剔透的宝盘来,仿佛一轮明月。 瑶池淡淡地吩咐道:“现六丁神将南山雁出来!” 当下,那‘映仙盘’便射出一道光束,投影在瑶池金母面前,光束中现出一个人来,如真人一般大小,正是丁末神将南山雁的形像,举手投足、巧笑嫣然,宛若活人。 虽然是一名神将,但她的身材却不是矫健形态,而是体若柳条,水灵剔透,宛如南极水乡仙子,纤腕、细腿有着完美协调的比例,犹如鲛人所化,也许是因为光影投射而成,那露出袍袖的脸庞、柔荑,都略显透明,更增魅丽,宛如水做的玉人。 瑶池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此女若是生得丑了,升迁她原也无妨,可她竟如此美丽…… 瑶池吩咐道:“来人!” 一名仙官上殿,欠身施礼。 瑶池道:“你往北极天去,将这丁末神将南山雁,寻个由头,加以制裁。” 那仙官请示道:“小臣当如何惩治?” 瑶池道:“若能削去仙籍,废其修为,贬入凡间,再不得飞升最好。若不然,也当寻机严惩,镇压于北极,永世不得复出。” “谨遵娘娘懿旨!” 仙官领命,出了瑶池,径往北极天飞去。 第767章 天河大会 天河畔,群仙大会就要开始了。 许多仙人都早早赶去,要么是参与盛会,要么是观摩他人的功法。 便是天庭神将们,也都心里长了草似的,哪还有心思当值,纷纷找个理由去看热闹。 有鉴于此,许多衙门干脆将休沐之期提前,给大家放了假。 庞师傅特别的敬业,刚一听说放假,二话不说,就嗖地一下窜回了仙人居。 临走之前,陈玄丘还不小心看见他往系了裤腿儿,往裤子里倒满了仙人沃土上培育出来的仙家黄豆,够做两板豆腐的了。 小柳自从发现完全被陈玄丘误解了意思之后,每每见了他都讪答答的,再也懒得找他麻烦,但也不再亲近,跟他只学了两手半吊子的功夫,但帮厨的时候偶有展示,却仍让义父庞师傅两眼一亮,把这干儿子也带回仙人居当厨子去了。 陈玄丘简单收拾了一下,也打算去天河畔看看热闹。当然,看热闹是假,给天庭找机会添添堵是真。 他可没有放弃反天大业,如今藏身六丁神将府,只是为了探听父母下落罢了。 不料,刚一开门,就看见一个美女俏生生地站在树下,双手抱臂,肋下挂剑,一脸揶揄的笑意看着他。 “呃,曹神将,您这是?” 陈玄丘心里一惊,赶紧陪笑询问。 曹卉笑吟吟地道:“没事儿,随便站站。” “啊,神将请便。” 陈玄丘走了两步,扭头问跟在后边的曹卉:“曹神将,您这是?” 曹卉笑吟吟地道:“没事儿,随便走走。” 陈玄丘郁闷了,曹卉这分明是对他起了疑心,又抓不到他把柄。今日天河仙人大会,若他来北极是有所为,十有八九要去,所以这是盯住了他,这怎么办? 陈玄丘硬着头皮在前庭院落里随便走了走,曹卉果然在不远处慢悠悠地缀着,不远不近,就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这时,长腿细腰的丁酉神将庄真恰巧出现,一见陈玄丘,便惊咦一声站住了。 刚要说话,庄真便发现不远处站着曹卉,便打招呼道:“贲姐。” 曹卉道:“你也要去天河畔观战么?” 庄真道:“是啊,姐姐不去么?” 曹卉道:“一会儿或许会去瞧瞧吧,你且自去。” “好!” 庄真向陈玄丘挑了挑眉,那意思是,衣服做好了么? 陈玄丘目光闪了一闪,那意思是,你别急,快好了。 庄真满意而去。 庄真刚走,丁丑神将齐婵云全副披挂、头缠战巾,手提宝剑,英姿勃发地出现了。 “哈!小二啊,你在这闲逛什么?” 齐婵云大咧咧地一拍陈玄丘的肩膀,这才发现不远处的曹卉:“大姐,你也在呀。” 看见齐婵云这副模样,陈玄丘心道:“难不成我又得给她熬汤喝了?” 曹卉则道:“仙人们自在天河畔较量武技,那是天蓬大真君的地盘,与你我无涉,你这副装扮做什么?” 齐婵云摩拳擦掌地道:“我去瞧瞧,若有紫霄宫的人在,找个机会好教训他们一番。三番两次让我受伤,真是够了。” 曹卉微蹙娥眉道:“婵云,不许闹事。” 齐婵云笑道:“大姐放心,我才不会主动找事,要打起来也得先占了理儿。我去了!” 她又拍了拍陈玄丘的肩膀:“小二啊,你有空再熬碗汤,我又馋你的汤了。” 望着她腾云远去的背影,陈玄丘心道:“果然……” 曹卉用戏谑的眼神儿看着陈玄丘,如今盯住了他,倒要看他怎么办。 这时,丁亥神将宣妙衣也从后院儿里出来,穿了一身洁白的武服,英气中透着明媚。 一见陈玄丘,她便两眼一亮:“我又想了个故事……” 忽然看见曹卉,宣妙衣马上改了口:“有空说给你听啊大姐。” 曹卉有些茫然:“想什么故事?你什么时候喜欢写故事了?” “我一直喜欢看话本啊什么的嘛,看多了就想写了啊。”宣妙衣笑嘻嘻地道,看看曹卉,又看看陈玄丘:“大姐,你在这儿做什么,不去天河畔一观么?” 曹卉道:“哦,你先去吧,一会儿我就去。” 宣妙衣扫了一眼陈玄丘,顿时明白过来,大姐这是花痴了呀,真的迷恋了陈小二。 我那糊涂的大姐啊,你怎么会知道,这小子是金玉其外,其实是个兔儿爷。 再说了,就算他喜欢的是女人,你俩身份相差悬殊,那也不合适啊。 我这糊里糊涂的,被天蓬大真君逼着,还不知道那个天杀的五二零时,如何解决呢,你要真做出糊涂事儿来,我到时可如何是好? 这样一想,宣妙衣便上前揽住她胳膊道:“哎呀,还要等什么一会儿啊,大姐,咱们一起去,一起去。” 宣妙衣不由分说,拉了曹卉就走,右手向臀后摆了一摆,示意陈玄丘赶紧滚蛋。 陈玄丘正求之不得,马上溜之大吉。 曹卉虽想跟去,偏生宣妙衣揽得甚紧,无奈之下,只能看着陈玄丘扬长而去,走到月亮门儿处,还扭过头来向她微微一笑,恨得曹卉牙根儿痒痒的。 宣妙衣也看见陈玄丘那一笑了,阳光之下,好不灿烂,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叫他扮仙人去诳骗天蓬大真君的一幕,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 如果……他不是个喜欢男人的,而且有个神将身份,那该多好。 …… 天河畔,一处水草丰美之地。 远处逶迤的山脉下,有如云的天马吃着草儿,缓缓移动。 河畔有人用仙剑清理出了好大一块平整的地面,地面只留三寸长的草梗,削过的草地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气。 一条天河就在草甸子旁边浩荡而过。 那大河只有飞临其上百丈,纵神目远眺,才能看见远远的河对面。只是站在这河畔的话,根本不见对岸边沿,使这天河,便如一个大湖,浩渺无比。 河畔,已经聚集了许多仙人和神官,三五成群,凭着交好的关系,汇成一群群的,在那儿交头接耳。 河畔处,立起了一座高台,那里就是主持今日其事的姮娥仙子将要驻足之地。 不过,此时台上只有四角各立四名仙侍少女,台下四沿各立四名神兵,台上那般白云所凝的玉座空空,还不见姮娥仙子娇姿。 这让许多仙人神人大失所望,今日为了一观姮娥仙子美貌而来的仙人和神将着实不少。 都说姮娥仙子乃天庭第一美人儿,可她究竟多美,知道的人着实不多。 因为她原本是巫族后羿的妻子,后来被都天大灵官王恶引诱飞升上天,从此便长住太阴星上的蟾宫,成了王恶的禁脔,深居简出,所以虽名声在外,可见过她模样的实在没有几个。 陈玄丘赶到天河畔,一瞧此间情形,顿时放了心。 人太多了,地方也太大了,曹卉就是有心盯他的梢,也不易找得到他的人。 陈玄丘正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地往前走,寻摸找个更合适观摩的地方,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和他一样,同样一身青衣,但是也和他一样,都没带小帽,这是刚升天界不久的下等仙人的打扮。 陈玄丘看着此人,隐约有点面善。 就见此人向陈玄丘微微一笑,右手一抖,刷地一下,便抖出扇面打开的几份纸札。 “天界美人图鉴要吗?九天玄女啊,斗姆元君啊,百花仙子啊,三圣母啊,七公主啊,麻姑啊,六丁玉女啊……,俱在其中,只差姮娥仙子了,今日你再见了姮娥仙子,我天庭诸美,你便都见过了,一套只要八十仙币。” 陈玄丘一愣,天庭还有干这买卖的?本想拒绝,突又心中一动,先认认这些人的长相也好,说不定用得着。 陈玄丘便道:“我囊中羞涩,仙币不足……” “再会。” “诶,你等等,我以物易物可以吗?” 那人忽又停住:“你拿什么换?” “半匹仙帛如何?” 陈玄丘在手指上一抹,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匹布来,这是庄真交予他的仙帛。 那人眼睛一亮,道:“好!换了。” 陈玄丘便扯了半匹布,将剩下的半匹又塞回储物戒指,交换那人手中的画册。 那人看见陈玄丘又收了半匹布,有些不舍,他挟着布,左手一抖,刷地一下,又打了一个扇面:“天域地图要吗?前九重天的地图都有,我看你也是刚刚飞升不久的样子,想必对诸天域还不熟,不如来一套啊。” 陈玄丘心中一动,这个可以有啊。 陈玄丘便道:“半匹布,换一套?” “换了!” 那人兴高采烈地交出一套地图集,换了半匹仙帛,一股脑儿塞进怀里,弄得怀里鼓鼓囊囊的。 陈玄丘不禁暗暗摇头,难怪这人做小买卖,比我还穷呢,连个储物戒指都没有。 那人换好了东西,就兴冲冲地又去做别人生意了:“天界美人图要吗?斗姆元君啊,玄女娘娘啊,六丁玉女啊……” 陈玄丘听着,忽然记起他是谁了。 甲寅神将荣世星? 这……一个堂堂的天庭公务员,业余时间竟然干这样的买卖! 更绝的是,就连他正在追求的丁丑神将齐婵云他都不肯放过,一样画在了图册里,这真是…… PS:两更六千鸟,第三更晚饭后写 第768章 谁敢与我一战? 陈玄丘用一匹仙帛,换了一卷美人图,一张九天地域图,一时也来不及看,先塞进储物戒指。 他独自一人,不属于任何一群,信步游走,因为那高台前最好的位置早被人占了,便站到了天河边。 这儿算是高台的侧后方位置了,甚至看不到台上人的正脸,但是也算离得比较近。 突然,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叫道:“姮娥仙子来了。” 陈玄丘也向空中看去,就见祥云一朵,载香车一驾,有八名仙娥侍驾,自空而下,停于虚空之中。 两名玉兔仙娥上前,扶住车上一个女子,自空中款款走下来。另外六名仙娥撒着桂花香瓣,桂花在空中搭成了一道花桥,载着那女子娇软香躯。 这一瞧去,那袅娜的身姿,如云的秀发,耳垂明月珰,鬟插玉搔头,一身仙衣炫丽夺目,衬得明艳无比,当真是一个绝世香妃。 陈玄丘不禁暗想,巫人很少与外族联姻,可身为大巫的后羿,却能迷恋于她,且早就知道她是一个修士,也不避忌,可见迷恋之深。 如今一见,才能明白,难怪后羿会如此倾情。 姮娥款款落于高台之上,先款款行了几步,曳地长裙拖曳成一副如诗的图画,这才缓缓转身,面向众仙人神将。 只是在此之前,她先向着天河一面,倒叫站在河边的陈玄丘先人一步,看清了她的样子。 一剑独尊旷真人抚着胡须,还想强作镇定,只是那手捋在胡须上竟捋不下去,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那沃雪一般的所在,若那目光是剑,便是大罗金仙,也早就一剑钉死在那儿了。 姮娥美目一扫,嫣然一笑,柔声道:“蟾宫姮娥,奉天帝旨意,来北极天招募神将。当然啦……” 姮娥微微低头,含羞道:“姮娥主动请缨,也有一些私心。只是却不便为外人道了。” 大家都想,什么私心?不过是想挑一个强大的神将,做自己夫婿罢了。 许多仙人都斗志昂扬起来。 姮娥轻咳一声,又道:“各位仙人,姮娥这就让出位置,以此台为较量修为之所,愿意承接神职,入我天庭者,可上台来。北极天区域,要招三百名仙人,所以大家各有机会,还请不要错过。” 她美目一扫,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特意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除了站在河边的陈玄丘,她脑袋后边又没长眼睛,自然顾及不到独立于河边的那个青衣小子。 “我来!” 一位仙人只看得血脉贲张,一见姮娥仙子坐上云椅,飞于空中,让出了高台,立即迫不及待地跳上台去。 只录取便要三百仙人,今日之战,不知有多少仙人要登台,姮娥仙子记得过来吗?先上台的,便能让姮娥仙子印象深刻一些。 这么想的可不只他一个,马上便有另一个仙人也是叱喝一声,跃上台去。 这位仙人长刀出鞘,脚踏凌虚,砍向那位仙人。 那位仙人秀气的脸庞略显狰狞,将双掌一分,一道缚龙长鞭便擎在手中,卷向那位仙人的腰部。 “轰”地一声,鞭与刀相交,肉眼可见的冲击波荡向四周,激得云椅之上的姮娥仙子仙袂飘飘,莹润秀美的小腿都在仙裙一掀一掀间露了出来。 于是,便有很多仙人仗着目力惊人,又把目光死死盯去。 姮娥坐在云椅上,巧笑嫣然。 她喜欢仗着自己的美色,把男人玩弄得昏头转向的样子。 而且,她当年为了天帝,付出良多,结果天帝坐稳了天庭之主的位子,给予她的却太少太少。王恶死后,不知怎地消息竟泄露出去,瑶池更是为此百般排挤,她心中也有气。 今日她是有意为之,此等行为,未尝没有报复昊天之意。 你不珍视我,自有数不清的仙人愿意把我视作珍宝。 所以,那台上打得越是激烈,她的笑便越开心。 她笑得越是甜美,那上台激战的人便越卖力。 依照规矩,能连胜五局者,即可退下,成为三百候选仙人之一。 当然,自忖还能再战者,也可以继续挑战,这时你哪怕输了,也依旧是三百候选仙人之一,而战胜你的人,则不必实现连胜五局的条件,可以直接入选。 但这人若愿继续接受他人挑战,也依旧可以继续守擂。 这个法子很好,筛选的效率也很高。很快,连胜五局有资格候选神职的仙人便在台侧站了一片。 迄今为止,拥有过这位美人儿的,只有巫族的箭神后羿,天庭第一战神王恶,自己若能拥有她,就意味着自己拥有不逊于这两个人的本领与实力。 能靠修为飞升仙界的人,哪一个不是曾经的人间至强者? 争强好胜之心,他们从未缺失,只是一旦进入天庭,就像某地的一个学霸,进了全国第一学府,全班都是学霸,想永远独领风骚都难。 但若拥有天庭第一美人儿,那你就是第一,旷真人如何不动心。 一声音爆,旷真人双剑出现在高台上,大袖飘飘,踏剑而立,道:“我且与你一战!” 站在台上的那位仙人已连战九人,力本将竭,原想着若是对手不强就再战一场,夺个十连胜更好听些。 可一见来的是一剑独尊旷真人,再瞧他这动静自如的出场方式,便知若是一战便会出丑,所以微微一笑,道:“本仙人不战了,旷真人请!” 说罢,这位仙人纵身一跃,便落到了候选阵营中。 他未与旷真人一战,旷真人就要连战五人,才有资格入选。 旷真人威风凛凛地向台下一扫,就像一只骄傲的公孔雀张开着它美丽的羽翼:“谁来与我一战!” “我!” 人群中一声大喝,旁边的人左右一分,现出一个人来,旷真人目芒一缩,失声道:“紫霄公子?” 紫霄公子先前受徐婵云那一剑,伤势着实不轻,但此刻看来,竟已完全痊愈了,看来紫霄仙人是真的宠爱他,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才这么快修复他的仙人之躯。 紫霄公子一步步向台上走去,狠狠盯着旷真人,道:“当日仙人居一战,叫你白白捡了个便宜。但本公子可没有认输,今日当着天下英雄,正好一决胜负。” 旷真人仰天大笑:“紫霄公子,就算你师父来了又如何?更何况是你,你非要当着诸天仙人出乖露丑,我成全你!” 紫霄公子纵身一跃,一掌拍出,一道紫雷带着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猛然轰向旷真人。 旷真人举轻若重,手中剑灵蛇一般抖动着,挑向紫霄公子手中的神雷。 陈玄丘没怎么看那台上战斗,他九尾一开,现在就已经是太乙境巅峰,摸到了大罗境门槛的大修士,这些仙人神将的本领,可不够他看的。 他在想,今天难得聚集了这么多仙人,眼下他们都是为了名、为了色、为了利而来。 稍后,比武结束,选出三百神将,那聚集而来的仙人们就此散去? 太浪费了,应该发挥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一般的力量,让他们为找出我父母尽一份力量。 不如我从葫中世界弄一件天材地宝丢出去,就说是从首天狐封印宝藏中流失出来的。众仙人见了,必然会起贪心,只怕这北极天要被他们翻个底朝天,那我不就有机会了? 陈玄丘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便把神识沉入了葫中世界。 他甚至没有惊动吉祥,反正葫中世界此时还如这大千世界当初的鸿蒙时代。有巨量的天材地宝还没有被生灵发现,他只要细细寻找,总能找到一样足以动人心的,抛出来为饵,引诱这些仙人为他所用。 高台上,紫霄公子与旷真人一战,迅速进入了白热化状态。紫霄公子真是得了紫霄仙人的真传,但是与旷真人这样了不起的剑修决斗,时间一久,经验、历练、应变的反应,这些方面的短处便渐渐显现出来。 “呀~~” 紫霄公子也知道久战必败,不由使出了绝招,双掌一合,望天一举,白云涌动间,高空闪烁出无数道雷电,俱都往他手上聚合,一时间电流激荡,天地变色。 旷真人一见紫霄公子使出了大招,也是将剑一举,那种睥睨天下、万物尽诛的无上气势也尽显无疑。 一道闪电,凌空劈落,逞吞吐天地、日月失色之威,强大的电流贯穿了虚空,向着旷真人斩杀下来。 旷真人面色凝重,蓦然长剑一扬,周身上下,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人被光融化了一般,与那手中剑合为一体,万道剑芒,向四周激射。 万剑归宗,人剑合一。 这一剑之快,就连闪电都追之不及,巨雷轰在旷真人原本的位置,而旷真人已经冲到紫霄公子面前,与之四目相对,面目只隔寸许。 他手中的剑,已经贯穿了紫霄公子的手臂,再度洞穿了他的肩膀,所伤的位置,与当初徐婵云那一剑分毫不差。 “你,败了!” 旷真人狞笑道,剑势一振,紫霄公子汤苗新便跌下台去,他这次伤的更重,手臂上的伤还在其次,内腑也被震伤了,竟尔昏了过去。 旷真人将剑一扬,剑尖上三滴金血振空而起,旷真人大喝道:“还有谁敢与我一战?” 慑于旷真人之威,高台之下,竟无一人应和。 旷真人威风八面,再度喝道:“谁敢与我一战!” 台下依旧寂静无声。 他已胜了一场,若再连问四声,无人挑战,便算过关。 而能不战而连过五关,在今日诸仙之中,他还是头一个,那自然是威风无比。 旷真人已经向云中那道袅娜的俪影睨了一眼,目中满是得意。 “谁敢与我一战!” 旷真人得意无比地喊出了最后一声。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冷静无比、浑厚无比的声音:“我!” 就见一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身材健硕无比。 他腰系草裙,赤着双足,长发披肩如雄狮,肩后背一张长弓,龙行虎步,向高台走来。 PS:三更过万,求点赞、月票! 第769章 剑神VS箭神 一个弓手? 一个弓手向一剑独尊旷真人挑战? 全场哗然,许多仙人为之失笑。 但是,扮小贩的甲寅神将荣世星没有笑,人群中的曹卉、宣妙衣等人也没有笑。 一直任职于天庭,他们是熟悉天兵的,所以他们知道,弓兵敢近战,就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你知道一个好的弓箭手,他要开弓需要多么强的臂力么? 而这个上古野人一般装束的壮汉肩上那张弓,弓胎尤其的粗大,弓弦居然都有小指粗细,他的力量之强,可想而知。 这样的麒麟臂,不管是握刀还是握拳,都不是那么好消受的。 正如小李飞刀李寻欢,只用两根手指,就轻易击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力鹰爪王。 没有世间最有力的一双手指,又怎么可能发得出世间最快的飞刀? 所以,旁人只知道阿飞和沈浪有关系,笔者却很是怀疑,小李飞刀李寻欢和灵犀一指陆小凤也有关系,二人之间有个一脉相承的传承关系,只是不知道他们俩谁先谁后罢了。 因此,一个弓手敢上台挑战,荣世星、齐婵云等人绝不敢等闲视之。 不擅近战的弓兵不是好弓兵。 你以为弓箭手都像精灵一般纤巧轻盈么? 错! 他们个个彪悍的像兰博。 此刻这个彪悍无比的弓手,正是后羿! 他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的? 人群中,一个小小的人儿骑在一个耳朵奇长的男人脖子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吟吟地看着后羿登上高台。 这小孩子正是小饕餮昱铭,被他骑着脖子的,当然就是安逸。 有了昱铭的饕餮之肚,带个人上天又有什么难的。 安逸很紧张,左顾右盼,提心吊胆:“小主人,咱们可不是天庭中人啊,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闭嘴!” 昱铭拍了拍人头马的脑袋:“咱们打完就跑,不等他们发现就溜了。” “可要是提前被发现了呢?” “他说天界是他们家的,就连门儿都不许别人进了呀?那他有本事也绝不踏足我人间界呀,讲讲道理行不行?” “小主人,天界的人霸道的很,你以为他会跟你讲道理?” “那我来走亲戚的行不行?我来天界找我大哥陈玄丘啊,走亲戚,做做客就走。” “可是……” “你再废话,就到我肚子里放逐一千年,等我啥时想起来,啥时放你出来。” 安逸一听,立即闭紧了嘴巴,又夹紧了腚沟,不但不敢再说话,连屁也不敢再放一个。 旷真人一生习剑,在人间练至天下第一剑的境界,飞升之后,又从第一重天一层层地打上来,终于在第九层也站上了散仙界的巅峰,却还从来不曾与一个弓手打过架。 看到这个身材魁伟,比他还高出一大头的弓手,旷真人惊笑不已:“旷某人虽一生习剑,早已人剑合一,如臂使指,但是一个不慎,还是难免伤人性命。 这里较技,你这远程才能发挥威力的弓箭根本无从发挥。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声名地位,无双美人儿,固然人皆欲求之,但是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身材魁伟、相貌阳刚、形容粗犷如上古野人的男子微微一笑,道:“你不错,就冲你这句话,我不杀你!” 旷真人有些恼了:“好大的口气,你还想杀我?给我下去!” 旷真人手腕一振,一剑便向那人刺去,那人身材虽然极其高大强壮,但敏捷度却丝毫未受影响,身体只轻轻一闪,便在间不容发之隙,避开了这一剑。 那人手只一抬,弓已在手,那弓挥过来,弓弦颤鸣,割破空气,发出锐啸之音,竟不逊于旷真人的手中利剑。 二人这一番交手,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就只见那神秘弓手弓弦弹、割、划,弓胎格、劈、砸,诸般怪招,纷至沓来,以剑闻名于九重天的旷真人,一时间竟占不到丝毫便宜。 天空中,坐在云床之上的姮娥俏脸煞白,双手冰凉。 旁的神仙认不出这位上古时候,修士天庭未立时的巫族箭神后羿,她做为枕边人,又如何认不出? 自上次听说后羿已经脱困而出,姮娥就有些心绪不宁,虽然已经事过许多年,可每每想起,终究不安。 而今,后羿竟赫然出现在天河之畔,虽然他自始至终,未向姮娥看上一眼,但是姮娥很清楚,后羿就是冲着她来的,这叫姮娥怎不心乱如麻? 纵然她最初就是抱着欺骗的目的接近后羿,可后羿对她终是一片真情,她害了后羿一生,多少总有些愧疚之情。 后羿为何而来? 对我旧情未断? 姮娥不会产生那么天真的想法,可要叫她当场叫破后羿的身份,借助这天河之畔万千仙神之力围歼后羿,她也实在喊不出口。 三界之中,谁不知道后羿是她三媒六证嫁过的唯一丈夫。她背叛在先,若再喊人杀夫的话,实在是无颜面对众生。 旷真人是九重天北极区域第一剑神。 而后羿是上古巫族第一箭神。 这第一箭神,却是三界第一。 如今他以弓近战,竟然渐渐压制了旷真人。 这一场大战,占了上风的竟然是人人都不看好的一个弓手,以弓为近战武器,着实叫人惊诧。 旷真人也是又惊又怒,他忽然振衣而起,攸然跃上高空,正停在从那高台看去,太阳璀璨所在。 以强烈的日光为背景,可以让箭手目力失效,避免他拉开距离时反为敌所趁。 然后,他便剑锋一扬,呼雷引电,仿佛连四周的天光都一下子吸引了过来,人与剑合一,直向台上的箭手刺去。 但是,在他刚刚跃起时,后羿便身形一荡,一手握弓,一手引弦,不知何时,箭壶中一支绿色的长箭便已勾在了弦上,箭随人转,引向旷真人。 当旷真人高高跃起,以太阳为背景,人剑合一,复又射来时,后羿的箭也离弦了。 箭不是正对着旷真人去的。 因为箭若正指向目标,是射不中的。因为箭射出后,射线会发生弯曲,所以,发射前根据目标的距离,结合箭矢射线弯曲的弧度,甚而还要考虑风力和引力产生的作用,做出准确的计算与判断,才能准确射中目标。 这就要看射手的箭技、手感、经验和总结而来的综合计算能力了。 因而,什么面前挂一个铜钱,双眼一直盯着中间的方孔,什么时候看它大如车轮,就拥有神射之术,那只是文人的奇思妙想罢了,任何一个神箭手,都是在不断射击中消化前人的箭技知识,培养自己的箭技才能成功的。 这里边甚至不同的弓,同一张弓不同的箭,在射击时都要做出微调,才能准确命中目标。 后羿自然有着神乎其神的箭技,这一箭射去,正呼啸而来的旷真人便是一声闷哼,当他再落下来时,臂上已经穿了一箭,他一个踉跄,落在台上,急忙将剑拄地,血顺着手臂,淌到他的剑上,再滴到台上。 后羿淡淡一笑,道:“我说过,不杀你!” 他就从旷真人身边走过去,旷真人臂上绿色的长箭嗡地一声,一个颤鸣,修然飞出,落回后羿的箭袋。 旷真人这时真的站不稳了,膝盖一软,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以旷真人的本领,只是一箭伤了臂膀,原不会如此不堪。可是,这箭也不知有什么古怪,似乎有噬血和吞噬精力的作用,当那箭离体时,旷真人一阵乏力,这才支撑不住。 后羿背旷真人而立,面向台下众仙,目光森然。 虽说姮娥不守妇道,可是终究还是挂着他老婆的名份。 台下这些仙人……嗯!都是想睡他老婆的混账,后羿对他们哪里会有半点好脸色。 “某没有五局之限,我会一直守在擂上。再有来战者,某却不会箭下留情了,必杀之!谁敢来战?” 后羿没有特意提气扬声,但声音却清晰有力地传遍整个天河河畔。 旷真人都败了,还败得这么惨,谁敢与他一战? 台下一时寂寂。 后羿冷笑一声,昂然站在台上,一手指天,高声喝道:“美人儿就在天上,唾手可得。无人敢言战乎?” 云椅之上,姮娥的俏靥一阵红一阵白的,她当然知道后羿在奚落她,可她竟没有勇气站起来呵斥。 这时,突有一人沉声道:“九天散人何流沙,愿与足下一战!” 就见一人,一头自然卷的乌黑蓬松长发,络腮胡子把脸庞围了一圈儿,直接上了鬓发,大眼浓眉,凶神恶煞,倒提一口宝杖,那杖头儿在肩上明晃晃的,却是一个月牙铲儿形状。 众人都向此人望去,敢在旷真人败后向那神秘弓手挑战,应该是大家都熟悉的人才对,可这一看,竟无一人认得。 只有陈玄丘未向此人看去,他刚觅得一株足以引得天界仙人也为之动心的天材地宝,刚刚回神,就看见了高台上的后羿,把他吓了一跳。 但他还来不及惊诧,便因站得紧,隐约听得天河水中有动静,立即分神听去,却是隐隐绰绰,听得水中有人言语:“分兵围之,等待大帅号令发动!” 陈玄丘心中顿时一紧,要糟!后羿已经被人发现了! 第770章 搅混水的 沙磊对这一战志在必得。 只有通过了这个考验,他才能重返天庭,以名次最优的资格,重新成为卷帘大将。 也只有这样,他才够资格成为姮娥的护花人,不负天帝的托付。 他能感觉得到,这个神秘弓手,有着一身不俗的修为,从他的形貌打扮来看,说不定是上古蛮荒时期就已飞升上界的仙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活得就太久了,就算资质再差,再如何愚钝,经过这么久的修行,一身本领也绝然不俗。 不过,沙磊仍然认为,他能取胜。 九重天以下,仙人之中修为最高的也只是太乙境初期,超过这一境界的早就飞升到第十重天以上,得以获取更加浓厚的灵气资源,谁还会枯守于此。 而他这个神职天将,却已隐隐摸到了大罗境的门槛儿,九重天下,对仙人群体而言,就是一个无敌的存在。 天河畔,陈玄丘心中好不焦急,巫人不能飞行,这后羿是怎么上天的? 后羿有大罗金仙修为,在这九重天上,正常情况下当不致于遇到强大的对手,但是架不住天庭有主场优势,人多势众啊。 而且,天蓬大真君应该也是大罗境的神仙了,就算不及后羿造诣深厚,相差应该也不多,再有天河兵将相助,后羿下场堪忧。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后羿救出去。 高台之上,已然化名何流沙的卷帘大将将改造成了月牙铲的降妖真宝杖向前一探,沉声道:“请!” 后羿双眼微红,喝道:“今日某大开杀戒,就从你开始!” 他一反手便将他的宝弓挂在了身上,自腰间拔下了一口短刀。 弓手身边,常佩短刀,为的就是被人逼近时,也有趁手的兵刃。 后羿的弓坚实无比,不怕磕碰,但那造型,显然也不是适合近战的一门奇门兵器。 可他此时才拔出短刀,显然之前与旷真人一战,并没有用全力。 旷真人在台下刚刚裹好了箭创,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心中凛凛,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这人也不知平素在何处修行,亏我还自称一剑独尊,原来能在九重天上逍遥这许多年,全凭一番侥幸。 何流沙手中一柄沉重无比的月牙宝铲,而后羿手中却是一把短刀。 一寸长,一寸长,一寸短,一寸险,这样两件绝不相称的武器,握在他们手上,果然这一战从一开始就惊险无比。 卷帘大将信心十足,做为御前第一保镖,他不信自己打不过一个不知名的散仙。 而后羿也把他的满腔悲愤,都籍由他手中的一口短刀发泄了出来。 看在旁人眼中,那何流沙杖化蛟龙,将那神秘弓手整个儿都裹了起来,而神秘弓手的一口短刀也是削劈斩刺,招招不离何流沙的要害。 两个人但凡一个稍有疏忽,马上就得命丧对方之手。 陈玄丘只瞄了几眼,便放下心来,以他的眼力自可看出,后羿的修为比这个何流沙高明一些,他的注意力马上就重新放进了天河之中,以他聪辨灵敏之极的听力,窃听天河水族言语。 那天河水族在自己的地盘上,全未想到竟有人窃听,就听一人说道:“大帅有令,天帝在此择三百神将,尽量不要坏了天帝的事情。待这一战,若那后羿败了,便将他悄无声息绑走,若他胜了,再发兵拿下。” 旋即,无数声音应和道:“喏。” 陈玄丘听了,知道他们不会即时发动,便放心下来。 他悄悄离开河畔,在人群中转了两圈,趁着旁人都在关注台上一战,悄悄改变了一下装扮。虽然依旧一身青衣,却已和之前卖地图、卖美人图的甲寅神将荣世星相仿了。 然后,陈玄丘就把那份九重天地图和天庭美人排行榜举在手中,俨然就成了荣世星的同行。 “天界美人图鉴要吗?百花仙子啊,三圣母啊,七公主啊……” “滚!” “好嘞!” 陈玄丘不以为忤,屁颠屁颠地就走开了,他只是要让周围的仙人确认他的身份罢了。 台上,何流沙果然渐渐落了下风。 何流沙又惊又怒,根本不敢相信眼下的一幕。 他可是天帝身前第一侍卫啊,怎么会不如这个籍籍无名的散仙修士? “走也!” 何流沙卖个破绽,拖铲就走。 他呼地一声,跃出百丈之远,身在空中,扭头回看,本以为那神秘弓手必然追上来,这拖刀计便可就手使出,不料这一回头,顿时心头一凉。 那神秘弓手仍旧稳稳站在台上,张开长弓,上搭红黄两枝箭矢,遥遥锁定了他的气机。 “可恶!” 何流沙大叫一声,心中警兆一生,立即横过了月牙宝铲。 “嗖~铿!” 黄色箭矢如飞而至,正钉在桫罗神木所制的宝铲杖杆儿上。 这木果然不愧是天界神木,居然只钉入不入半寸,但那巨大磅礴的力量,却是撞得空中的何流沙仿佛巨砲抛出的弹丸一般,呼地一声,又抛飞出上百丈。 但是就在这时,第二枝箭拖曳着一串红色的焰光又射了过来。 何流沙横杖不及,只能将金身微微一侧,及时避开了要害。 这一箭直钉进肩窝去,何流沙大叫一声,痛澈入骨。 高台上,后羿噙着冷笑,第三枝箭,那种白色箭杆儿的利箭,又搭在了弓弦上,遥遥锁定了何流沙的咽喉。 他说过,自现在起,不会再放过一人,这一箭,便是他的必杀之箭。 就在这时,天河之上一声战鼓雷鸣,陡然间浩荡飘渺的天河水激荡起七八丈高,仿佛凭地立起了一堵巨墙。 高高水浪之上,无数天河水兵现出了身形。 在那后边更高巨浪之上,陡然现出一辆战车,战车之上,一人身着黄金甲,手持上宝沁金耙,威风凛凛,昂然而立。 所有的神人、仙人都在紧张地盯着后羿马上就要射出的第三箭,陡然天河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向天河上看去。 后羿做为箭神,反应之快,实是无人能及。 他陡听动静,立即转身,目光一瞬,已然看清天河上的情形,马上就判断出了眼下的局势。 他已搭在弦上的那一箭想也不想,便放弦射了出去。 “嗖!” 天河巨浪之上,那辆黄金战车上的天蓬大元帅不见了。 一顶金盔,被那神箭一箭射穿,带向了遥遥的天际。 然后,那黄金战车上便慢慢冒出一个头,天蓬元帅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地站在黄金战车之上,把那上宝沁金耙高高举起,怒不可遏地大叫:“给我杀!” “杀呀~~” 数万天河水军,被那掀起的巨浪托载着,潮水一般向岸上扑来。 “不好啦,这是天庭阴谋,要把我等仙人一网打尽啦。” 陈玄丘随机应变,捏着嗓子一声尖叫,就抖出了上百枚黑色的弹丸。 那就是娜扎和李药师无意中发明的黑火药,研究很顺利,还造出了一些小型炸弹,被命名为霹雳弹。 娜扎献宝儿似的送了些给陈玄丘,陈玄丘不忍伤这少年科学家的心,随手塞进了储物戒指,这时都拿了出来。 说是霹雳弹,杀伤力着实有限,只是爆炸声真挺吓人。 尤其那霹雳弹一炸,浓烟滚滚,简直就如同一个个烟雾弹。 那些霹雳弹就在扑上岸来的天河水军和仙人们中间炸响开来,杀伤力虽然不大,可双方谁也没看清是谁抛出来的东西,浓烟一起,敌我难辨,难免就有人心慌自保,胡乱挥动兵器。 只要有一个人这么干了,其他人就不得不全力戒备以自保,再加上陈玄丘喊那一嗓子,那些天河水兵也没空儿解说自己要抓的只是台上的后羿一人了,此时纵然说,怕也没人信了。 天河水畔,登时乱作一团。 陈玄丘趁机掩面冲上台去,如同一道淡淡的清影,只一闪,就把后羿扯了下来。 “我的祖宗,你来天庭干什么?” 陈玄丘气极败坏。 后羿却是一手持弓,一手戟指向天,声如雷霆地大喝:“姮娥,某待你一向如何?究竟是什么,值得你背叛于我,你说!” 陈玄丘气得跺脚,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的痴男怨女,看后羿挺粗犷一汉子啊,咋跟南子一个德性。 寻死觅活的就为了问人家一个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难道你付出了感情,人家就一定也得付出相应的感情? 一厢情愿嘛你。 陈玄丘拖着后羿马不停蹄,在浓烟滚滚中穿梭:“别问啦大爷,感情这种事,讲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啊,爱情不是买卖,你非要讲个公平交易,那就自讨苦吃啦。” “哈!陈大……” 昱铭骑着人头马,蹦到了陈玄丘的面前。 陈玄丘大惊道:“你怎么也在这,你们来了多少人?” 昱铭快乐地道:“就我们三啊,我把后羿大巫带上来的,厉害吧?” 陈玄丘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赶紧把人给我带回去,快!回头我再收拾你。” 昱铭被陈玄丘吼得一哆嗦,眼见后羿如疯如狂,就要纵身跃起,扑向姮娥的云座,马上把大嘴一张,“啊呜”一口,就把后羿吞了下去。 陈玄丘道:“快走快走!” 他推了昱铭一把,眼见人头马撒开四蹄,一溜烟儿地跑开,陈玄丘马上也往旁边一隐。 “是你小子喊的天庭阴谋?” 一员天河水军将领恶狠狠地把一身青衣的荣世星提起来,揪着他的衣襟,两个脚跟都离了地。 荣世星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欲哭无泪道:“不是我!” 那天河水军将领道:“还敢欺骗本将军?我明明看见就是你。” 荣世星挣扎道:“真不是我,我是甲寅神将,自己人啊!” 旁边紫霄公子勃然大叫:“好哇,六甲神将早就便装混入我等之中,天庭果然有阴谋。” 那天河水军将领气得两眼翻白:“蠢货!我没有!” 陈玄丘游鱼一般在混乱的人群中游走,窥个空隙,便把他从葫中世界采撷的那颗先天火离枣抛了出去,惊喜叫道:“这是什么宝贝,好浓郁的灵气。” 纵然以为天庭要对他们不利,正处于慌张之中,一听这话,四下里仙人们的目光还是向这方看来,纵然是在滚滚浓烟之中,那火离枣仍旧放射着红彤彤的光芒,仿佛一颗一伸一缩的心脏一般,悬在空中。 四下里仙人们顿时一涌而上,扑向那颗火离枣。 此时,陈玄丘已经换到了另外一边位置,哑着嗓子扮着苍老的声音叫道:“天呐!天狐遗秘现世啦,这是首天狐藏宝,天狐遗秘果然在北极天。” 这句话刚说完,陈玄丘便又换了位置。 陈玄丘的这句话,不知道在多少人心中种下了贪婪的种子。 之前的传言虽然令许多人半信半疑,但一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因为这无凭无据的事就惹来强敌一场厮杀?天庭诸仙纵然是一心专注于修行的,也只是性情木讷一些,情商低了一些,人却不傻。 但现在却是眼见为实,那火离神枣吃一颗可增三千年寿元,多加了三千年寿元,便多一份进阶的可能。既然有一颗,那就说明之前的传言是真的,否则谁会耗费这样的天材地宝,去证实一个无稽的传说呢? 而且,有一颗,那么就有一棵树啊,说不定还不只一棵。 或许,首天狐那遗秘之地的门前就种着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人群疯狂了。 陈玄丘可没疯,他向混乱之地的外沿悄悄溜去,打算功成身腿了。 “你混账,我是六丁神将府的金燕子!” “丁巳神将是么,杀的就是你们这些天庭走狗!” 一个混乱中死了徒儿的仙人,恶狠狠地扑向一个蓝裳少女。 少女革带缠腰,婀娜而不失矫健,只是左臂已经受了一处剑伤,金血直流。 “咦?六丁府的人呢。” 陈玄丘决定做点好事,顺手一掏,取出一方布帕,往脸上一蒙,嗖地一下就窜了过去,大叫道:“谁敢欺负我六丁六甲的人!本神荣世星来也!” 陈玄丘大吼一声,就冲了上去。 第771章 金燕寻踪 “啪啪啪……” 陈玄丘一连击出七掌,掌化连环,那仙人慌忙抵挡到第三掌,手中剑就被拍落,仓惶再退两步,第六掌和第七掌便连环拍在他的胸口。 那仙人哇地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陈玄丘一把拖住金燕子,叫道:“快跑!” “走开!” 金燕子甩手就挣开了陈玄丘,六甲神将她太熟悉了,其中最不务正业的就是荣世星,而且这厮做为一个神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抠搜,小气的很,六丁玉女平素谈论起六甲神将,对他最是不屑,哪肯叫他牵自己的手。 那仙人重伤奄奄,犹自抛出一物,却是一根秤杆儿,秤杆儿上的定盘星放出一道金光,化作一口大锤形状,“砰”地一声就击中了金燕子的后心。 金燕子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两眼一直,往前便仆。 得,这回看你还怎么抗拒。 陈玄丘一把接住,把她打横儿来了个公主抱,撒腿就跑。 天河之畔一片混乱,着青衣者都是天界地位最低的仙人,谁会在乎这样一个逃跑的胆小鬼。 天蓬大真君披发执耙,威风凛凛地驾黄金战车于长空,振声大叫:“吾乃天蓬,奉天帝谕旨,捉拿下界巫人后羿,与其余人等无干。再有攻击神将者,杀无赦!” 这句话如滚雷经空,人人听见,天河畔顿时一静。 但只是静了片刻,旋即杀声再起。没办法,已经打疯了心了,自己一方有了伤亡的,岂肯善罢甘休? 更何况,那枚可增寿三千年的火离神枣还没有得主呢。 一位仙人探手向空中抓去,却见另一位仙人化作鹞子,展翅飞来,又疾又快,情急之下掌心一吐,化抓为振,将那火离神枣振向远方。 一位神将陡见一物射过,急急探手一抓,竟是那枚神物,顿时又惊又喜,嘴巴一张,便把神枣拍向口中。 不料,他刚做出这个动作,旁边一个仙人便将手肘一抬,往他肘弯里一磕。这神将胳膊一麻,那神枣脱手飞去,嗖地又往远处落去,登时就有七八个仙人跟疯狗抢食一般冲了过去。 那是三千年啊,不是三十天,便是对这些寿命绵长的仙人们来说,三千年也不是可以无视的诱惑。 长空之上,天蓬大真君将上宝沁金耙一顿,腾出手来左右一分自己的长发,瞧见下边依旧一团混战,偏生后羿不见了踪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抓后羿? 呵呵,老子为什么要抓后羿? 会死很多人的好吧? 天蓬自忖,若是单打独斗,他与后羿应该也只在仲伯之间,未必占得了便宜。 若叫手下一拥而上,他天河实力必然折损巨大,而且后羿敢上天来,安知他没有高手策应?比后羿更难缠的刑天,天蓬也不敢言战。 天蓬大真君现在是什么实力?也就是大罗初境而已。 如果用后世的孙大圣来做个比较,孙大圣自方寸山三星洞艺成下山,又得了如意金箍棒、藕丝步云履,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的加持,才有太乙散仙境界。 再后来吃仙桃饮仙酒,再入老君八卦炉一番锤炼,便成了太乙真仙。 等他又吃了人参果,便有了太乙金仙的修为,堪堪摸到大罗境的门槛了。 如今的天蓬,可是比那时的悟空还要高明几分。 但即便如此,对上上古巫妖大战时就已威风赫赫的箭神后羿,他也不敢言胜。 如今喳呼一番,叫那后羿逃了便好。 天蓬元帅打着自家的小算盘,但终究有些心虚,便假惺惺向一旁云座之上仍旧呆坐的姮娥殷勤问候道:“啊,姮娥仙子,你无恙……” 天蓬元帅叉手施礼,但目光闪处,突然看清了姮娥的模样儿。 那体态袅娜,容颜俏媚,一双娥眉淡卷愁绪,两只杏眼微带泪光,楚楚可怜的风情,竟是天蓬大真君一生未见,不由得心中怦然一动,一时直了眼睛,再难说得下去。 这一刻,他只想跃离黄金战车,上前去,温柔地抚平她微锁的眉头,让她那含泪忧伤的双眸重新绽放出笑意。 “天呐!这才是女人,这才叫女人……” 天蓬在心中狂呼,他觉得,他找到心灵的归属、找到了一生的挚爱了! 天长地久有时尽…… …… 金燕子被“荣世星”带着,飞快地撤离了天河畔。 她的人已经极尽虚脱,脸色苍白的可怕,肩上还有鲜血流淌,最压重的就是被定盘星击中的后心,造成了肺腑受伤。 她努力想要把眼睛睁开,但睡意却越来越重,眼皮似有千钧之重,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地合拢。 陈玄丘逃到一片静寂仙林之中,这里仙气缥缈,有几匹天马在林中悠闲地游荡,看见了人来,也不躲避,仍自悠闲而去。 陈玄丘在一株气根虬结盘错的老树下放下金燕子,一瞧这位丁巳神将,已经晕厥过去。 陈玄丘摸了摸脸庞,手帕还在,便放了心,瞧瞧她模样,试探唤道:“丁巳神将?金神将?” 金燕子软在地上,没有半点反应。 陈玄丘叹口气,便蹲下身,抓起金燕子一条手臂,齐着肩膀处用力一撕,“哧啦”一声就将半扇衣袖扯了下来,露出白生生一条玉臂。 看看剑伤,啧啧,伤口挺深啊,不会留下疤痕吧?不过她是仙人之体,只要及时用药,应该会及时养好,想来不会在那白晰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 陈玄丘取出一粒丹药,将药丸捏碎了,细细洒在她的伤处,又抄起她的裙袂,从下摆处撕下一长条,把她的肩膀裹好。 然后,陈玄丘又取出一粒丹药,轻轻塞进了金燕子的嘴巴。 只是金燕子已经完全昏迷,陈玄丘一捏她的双颊,樱唇微微张开,丹药是塞进去了,却不知道吞咽。 这怎么办? 陈玄丘听到有汩汩水声,便信步走去,找到一条小溪,从溪边摘了一条肥大的叶子,用树叶卷成锥筒状,接了点水回来。 咦?丹药呢? 陈玄丘正想灌水,却发现原本噙在金燕子唇瓣间的丹药不见了,掉了? 陈玄丘纳罕不已,看看金燕子身畔地上,又一手托起金燕子的后脑,一手轻轻捏住她的双颊,往嘴巴里看看…… 陈玄丘正跟个牙医似的,闭着一只眼,睁着一只眼,贴近了她的嘴巴上看下看的,金燕子悠悠醒来,张开了双眼。 那丹药在她口中被口水润湿,便化成药汁咽下了,此时方才悠悠醒来。 结果她刚一醒,就见一个蒙面人,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托着她的下巴,正凑近了来…… 金燕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奋起余力用一推,喝道:“你干什么?” “咦?你醒了啊,我刚喂了你一颗丹药,因为吞咽不下,刚去取了水来,却发现丹药不见了,如今看来,是已经服下了,你可好些了?” 金燕子这才感觉口齿间有药香回味,腹中暖烘烘的,似有药力发散,这才信了他的话。 金燕子扬起双眸,正要道一声谢,却一眼看见陈玄丘蒙面的手帕,顿时一呆。 金燕子道:“你是谁?” 陈玄丘道:“甲寅神将荣世星……” 金燕子截口道:“你以为我不认识他?” 陈玄丘干笑一声,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呢?其实在下只是一个四处游历的散仙,偶然来到北极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金燕子看着他蒙面的手帕,那是玄女娘娘因功赐与丁酉神将庄真的五锦飞云帕,六丁神将里,也就那个最会来事儿的小贱人获得过这种赏赐。这人蒙在脸上,却说他是偶然游历到北极天的一个散仙? 陈玄丘担心他回去晚了,那个一直对他有所怀疑的曹卉发现他不在,又会生出什么疑心,便道:“既然金神将没事了,那在下就告辞了。” “还未请教恩人尊姓……哎哟……” 金燕子急急起身致谢,忽然双腿一软,又要摔倒。 陈玄丘连忙上前扶住,金燕子就软软的贴在他的身上,娇喘吁吁地道:“人家内腑受了伤,一时体虚气短,可否劳动恩人送我回六丁神将府呢?人家还不曾好生答谢恩人。” 金燕子说着,一手扶住陈玄丘的手臂,另一只手有些虚弱地扶在了他的后背上。 陈玄丘一听,天大的笑话! 我要背着你就这么走回六丁神将府,还如何冒充小伙计?敢情九天玄女还没回来,我去白打了快一个月的工,又是做饭又是裁衣的,结果一事无成,我就得跑了?我体验生活来了? 陈玄丘马上无情拒绝道:“不巧的很,在下还有要事得去南极天一趟。在下的丹药灵验的很,金神将只消打坐片刻,回去六丁神将府不成问题。” 说着,他已搀着金燕子坐下,摆明了不想送她。 金燕子柔声道:“既如此,那人家就不叨扰恩人了,只是,还请恩人赐下姓名,也好……” 陈玄丘洒然一笑,道:“在下一介籍籍无名之散仙,无牵无碍如浮云。援手于金神将,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记在心上。告辞!” 说罢,陈玄丘腾空而起,迅速闪没在林中。他却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的后心,一只飞燕金光一闪,便没入他的衣内。 “能徒手击败天秤老人,七掌将他重伤,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散仙?还有,庄真的五锦飞云帕,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金燕子喃喃地说着,目光闪动,显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旋即,她狡黠地一笑:“我已在你衣服上下了金燕寻踪咒,便是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找得到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772章 情圣陈小二 天河大会,大巫后羿竟然出现,还向他的逃妻发出天怒一问,这件事马上就在天庭传开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面八卦。 火离神枣的出现,更是坐实了天狐遗秘的存在。而且经过许多人推波助澜的宣传,越来越有声有色。 这些神官和仙人并没有造谣传谣的恶趣味。不过,还是有许多仙人刻意添油加醋,并将谣言散播了开去。 原因只有一个,他们找不到天狐遗秘的任何线索,所以想吸引更多人投入寻宝大业,只要有人找到,说不定自己就能分一杯羹。 而只要有人造谣,就有信服他的人信以为真,并接力传扬出去,所以很快消息就传得沸反盈天,虽无一人查得清出处,但人人都信以为真。 于是,北极天一夜之间出现了无数的寻宝人,这一来,倒让本来对寻宝不感兴趣的一些仙人也紧张起来。 因为他们发现,有的仙人居然带了旋风铲、罗盘、蜈蚣挂山梯、探铲等盗墓工具…… 仙人也有寿尽之时,天人五衰之后,就会迎来死亡,因之,这仙界也不乏死去仙人的坟墓,其后人、门人生怕自己祖宗的坟被盗了,只好派人日夜守护,不胜其扰。 与此同时,天蓬大真君要杀害所有赴会仙人的假话虽然被迅速戳穿了,因为天蓬元帅的无数天兵,并没有这么干。但起初的混战当中,却曾互有伤亡。 于是乎,一些仙人上了通缉榜,遭到天庭的通缉。而一些神将,也被仙人怀恨在心,伺机报复,整个北极天一片动荡。 六丁六甲等维护地方的神将为此变得异常忙碌,好在九天玄女就快回来了,这让他们多少有了点奔头。 仙官鹤羽就于此时悄然赶到了北极天,一到北极天,他便马上秘密召见了四值功曹。 四值功曹是记功官,负责考察神官、记录功过。 四值功曹一见鹤羽,便毕功毕敬,因为仙官鹤羽乃是御前仙官,天帝的心腹。 值年神李丙诚惶诚恐地道:“不知鹤仙官大驾光临,小神等迎接来迟,恕罪。” 鹤羽淡淡一笑,挥袖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值年值月值日值时四位神官站起,眼观鼻,鼻观心,恭谨而立。 值时神刘洪拱手道:“鹤仙官有何示下,但请吩咐,小神等莫不听从。” 鹤仙官微笑了一下,慢声细语地道:“你们四位值时记功神官,每日操劳,着实地辛苦了。王母很是记挂你们,本神来时,娘娘还说呢,瑶池圣地缺了几位仙官打理天池和桃园,寻思着找个机会,叫你们去瑶池,也可轻闲一些。” 打理天池和蟠桃园?这可是优渥之差啊,清闲、清贵,比做四值功曹不知好上多少倍。 值月神黄承乙惊喜不已,连声道谢。倒是值日神周登性情沉稳一些,鹤仙官先行拉拢,必有脏活儿要他们去干,这可得先问个清楚,毕竟天庭里有些人,是他们绝对得罪不起的。 比如白玉京的那位真武大帝,比如九天玄女娘娘,比如斗姆元君尊者…… 周登忙一脸诚恳地道:“多谢王母娘娘垂怜,只是不知娘娘有何示下,小神们也好心中有数。” 鹤羽打个哈哈,淡淡地道:“小事一桩,六丁神将府的南山雁,你们认得吧?” 李丙颔首道:“小神等也兼顾诸天治安事务,与六丁、六甲都很熟悉。” 鹤羽微笑道:“那就省了本仙官许多唇舌了,这个南山雁,传闻有诸多不端,娘娘很不喜欢。” 鹤羽细长的眼睛微微一眯,沉声道:“我此番来,就是想问四位记功官,手中可有南山雁的罪过把柄啊?” 值时官刘洪大概是数他最忙,忙昏了头,愣了一愣,呆呆地道:“南山雁做事还算勤勉,而且也未犯过大错,没有什么罪过把柄啊。” 鹤羽脸色微微一沉,冷声道:“是么?既如此,或许本仙官该去别处再寻访一番……” 值月神黄承乙赶紧道:“鹤仙官且慢,南山雁的罪过,会有的,会有的。” 鹤羽脸色一霁,微笑道:“这才对,既有传言,那便不会是空穴来风,这个南山雁,一定有问题。” 值年神李丙小心地问道:“只是不知……丁未神将这罪过,该有多大?哦,不知道查出来以后,会有多大。” 鹤羽双眼望天,淡淡答道:“上诛神台……” 四个记功官大吃一惊,不料鹤羽却是一个大喘气:“那未免过了。” “呼~”四个记功官同时松了口气。 鹤羽道:“最好是以触犯天规之责,削去修为,贬入轮回。若不然,也当受罚于北极,比如打入北极浣衣局,于天河浣纱,永不开释!” 四值功曹听得暗暗心惊,这南山雁一个丁末神将,和瑶池金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就得罪了人家,居然要受这样的惩治,可怜,可怜…… 心中虽这样想着,四人还是齐齐一俯首,同声应道:“小神等明白了,鹤仙官请安居府中,静候佳音。” 鹤羽打个哈欠,道:“本仙官在御前也有许多事务操劳,不能久耽于北极呀。不过既然来了,本仙官不妨四处走走,散一散身心。就给你们十日期限,事情应该能办好吧?” 四值功曹连连应承:“一定,一定!” …… 金燕在仙林中休息了片刻,稳住了伤势,便驾起云来,缓缓回归六丁神将府。 又将息了一夜,那丹药果然灵验无比,那么沉重的伤势竟已好了个七七八八。 金燕打起精神,把要紧的公文处理了一些,捱到夜晚回到闺阁,盘膝打坐,吐纳仙界灵气,入定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醒来,感觉精神奕奕,只要不动武,如今的状态便与受伤前再无二致,这才欣喜地住手停功。 然后,她就想起了那个身上携有五锦飞云帕的神秘男人来。 此时他在何处? 金燕抬手,莹白如玉的掌心渐渐透出一点金光,化作一只金燕子,翩跹于空中。 随着它振翅而舞,又有一只金燕子凭空出现,离得极近,金燕讶然叫了一声:“就在我六丁神将府?我六丁神将是玉女神将,府上没有了不起的男仙官呀?” 金燕子叱喝一声,她化出的金燕便展翅飞去,金燕子立即尾随其后。 天庭并非铁板一块,尤其是其中原本的主要神将,来自于封神大劫中阵亡的各方。他们在人间时就是死敌,死后封神,又没洗去前世的记忆,上了天庭能友好和睦? 不过,这本来也正合乎天帝的心意,群臣不能抱成团儿,才更有利于他的统治。 六丁神将并非封神大劫时成神,但是被封为神将,共处一府,却也不代表她们六人就形同一体。 比如这庄真和金燕,两个人都是比较要强的个性。 她们这一脉,从西王母,到玄女娘娘,再到她们六丁神将,皆为女性,女性太集中的地方,实比男人的明争暗斗还要激烈百倍。 所以,庄真和金燕的不合程度,对比起那些天天上演办公室宫斗剧的所在,已经算是一团和气了。 月下,一只金燕子剪径掠水,划过曲桥。 金燕子紧随其后,忽然,前边引路的金燕子攸尔虚化,消失不见,金燕子知道已经到了地方,立即藏身于一处假山石后,以青青藤萝为掩护,悄悄探出头去。 就见一道人影,堪堪走过小径,攸而转过头来。 月光下,极俊俏一张脸庞,那伫步侧身,回眸一望的神态,堪与当日救了金燕至林中,告辞离去的那人形貌融合为一。 金燕子轻轻咬着下唇,心道:“原来他生得这般俊俏。” 陈玄丘下意识地回头看看,见四下无人,这才隐入小楼。 金燕子看着,那小楼正是庄真的闺楼。 金燕子目光灼灼:“天呐,庄真好大的胆子,竟然引了男人进来,夜间幽会私通,当真不要面皮!” 转念一想,金燕子便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呵呵,玉女神将啊!这下子可乐子大了,堂堂六丁神将府,居然变成藏污纳垢之所,一旦传扬开去,连玄女娘娘的清名都要受到连累。庄真啊庄真,这可是你自己作死!” 楼上的灯亮了起来,就见一道纤影映在窗前,曲线袅娜,正是庄真。 然后,就见一个男子剪影也出现在了窗前,二人对面而立,似乎在说着什么。 金燕子换了个舒服的站姿,靠在假山石上。 深更半夜的,男女幽会,还能发生什么?再过一会儿就得宽衣解带,卧榻云雨了吧? 等他俩你侬我侬,密不可分之时,我弄出动静引来众家姐妹,叫你丢一个大丑,从此夹起尾巴做人,看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金燕子连声冷笑,却见那俊俏男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对面的庄真时而歪着头似在思忖,时而点一点头,跟着比划几下,最后那男子竟然拱了拱手。 金燕子一呆,眼睁睁看着那男人转身走出了窗影,接着便出现在小楼门前,脚步轻盈,直往中庭掠去。 这就完了?他俩深夜闺中幽会,居然不及于乱? 金燕子呆了一呆,这才拔足追去。六丁神将府她住了几千年了,每一寸地方都了如指掌,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备,陈玄丘竟全无察觉。 他刚刚去见庄真,实是因为把一匹上好的仙帛换了美人图鉴和天界地图,若都做成长衣大袖、仙气飘飘的衣衫,恐怕不够了。那样的衣服实在太耗布料。 不过,他忽然想起一种也是颇具古风而且还省布料的款式,而且想到十二月女神的胶衣战斗服,觉得这个时代的天仙女神未必不会接受,所以便去请教庄真,言明要做两款戒样大胆但绝对惊艳的服装。 庄真虽然听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难以想像那究竟是一身什么衣衫,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让陈玄丘一试了,陈玄丘大喜,如果这么做,剩下的布料足以裁出两身这样的衣服来了。 他一路回去,脑海中都在思索,要选什么花色,裁成什么样子,穿在庄真身上会是何等风情,因而就更难发现追踪的金燕子了。 金燕子眼睁睁看着陈玄丘走进杂役所居的小院儿,进了一处卧室,顿时呆在暗处。 她本以为庄真私通了外界一位散仙,可没想过这人竟就住在六丁神将府,是个杂役下人。 那个生性傲娇、从不示弱于人的庄真,居然私通了一个杂役下人? 不对! 金燕子突然想到了这个年轻人三掌劈落天秤老人的长剑,七掌打得天秤老人口吐鲜血,一枚丹药便迅速医好了自己被天秤定盘星造成的重伤…… 这除非是造诣高深堪比高阶神官的大仙人,否则怎么可能拥有这般大本领? 可这等大仙人,都是拥有一处仙山洞府,或者开辟了一个大宗门的大修士,比她们这些苦哈哈的低阶神将不知逍遥多少倍,怎么会自降身份潜入六丁神将府做个小厮杂役? 金燕子迅速脑补了起来,一个情根深种的大仙人,爱上了六丁神将府的庄真,可是迫于某种缘由,两人不能公开结合。为了与心上人长相厮守,他竟不惜以小厮杂役的身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 哎呀! 金燕子想着想着,就有点酸了。 她和庄真一向彼此不服气,互相看不顺眼。 可庄真竟有人如此无怨无悔地追求着,有此一比,一下子就把她比了下去。 那男人修为那么高,长得又那般俊俏,还如此深情款款、斯文守礼。 他为了庄真不惜自降身份,充作一个小厮杂役,偏还能深夜幽会时不及于乱,如此完美的男人,怎么就让那个庄真给捡到了? 不对!这等佳缘良人,那庄真还在等什么? 为何于深夜幽会,却连耳鬓厮磨都不曾有? 那个渣女,一定是在玩弄人家,可怜了这个纯情又痴情的大仙人。 金燕子匆匆返回前庭的签押房,翻出六丁神将府的花名册,翻至最后,对照房号一看,伙房杂役入职一人,名:陈小二。 陈小二?除了机缘巧合,食了天才地宝飞升上天的,谁会叫这么蠢笨的名字。我猜的果然不错,这就是个一心修行,心地单纯如白纸的大仙人,被那小贱人给欺骗玩弄了。 我样样都比她强,凭什么她能找到这样优秀的男子还不珍惜我却不能? 我要把他抢过来! 到时候你痛苦、你悲伤、你流泪的样子,叫人看了一定会心花怒放吧? 丁巳神将金燕子的嫉妒心和占有欲瞬间爆棚了,但她为自己找了一个正义感十足的理由:我要救他脱离苦海! 第773章 办公室的故事 翌日晌午,陈玄丘悠哉悠哉地提着食盒,正往丁丑神将的签押房走,廊道之下,忽然遇见一个女子,蛮腰款摆,长腿错落,极是优雅。 她身材是很高的,与陈玄丘见过的六丁神将中最高的庄真相仿,绛红色的纱裙,鹅黄色的襦衫,衬得腰细胸挺,身体曲线流畅滑润,有种说不出的妩媚。 陈玄丘忙侧身避让,谁料那美女款款而来,到了陈玄丘身边却突然停下,瞟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你是厨下的小厮?” 陈玄丘欠身道:“正是!” “叫什么名字呀?” 六丁神将府是六位玉女神将,所以在这儿遇到气质不俗的女仙,保持恭敬就对了。 陈玄丘便毕恭毕敬地道:“小仙姓陈,名叫小二。” 鹅黄衫子的美女点点头,嫣然道:“小,物之微也,细致精巧之象。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做事从细致入微处着手,便有无限可能,事有无限可能,人亦有无限前程,不错不错,好名字。” 陈玄丘听得一脸懵,眼前这位姑娘是干嘛的?语文老师?那也不对啊,名人无病呻吟两句,给来个语文解析,分析出无限可能倒也正常,我就是一个小厮啊。 却听那鹅黄衫子的美女微微一笑,道:“本官房里,正缺一个得力的书吏,瞧你颇有眼缘儿,你和老庞说一声儿,明日……不,今儿下午,就来我房中报到,替本官做事吧。” 鹅黄衫子美女说完,便与陈玄丘错肩而过,陈玄丘追看过去,还是一脸的茫然。 那鹅黄衫子款款地走了两步,走得花影婆娑,长廊妖娆,突然止步,回眸一笑:“哦,对了,本官丁巳神将,金燕子,莫要走岔了。” …… “好好好,人往高处走,这是你的机缘呐!其实从你一来,我就看出,你陈小二不是池中之物!” 庞师傅一手背在身后,手里提着一只还没来得及塞进裤裆的翼羊羊腿,那羊腿怕不用十七八斤重。 “我庞孟起绝不耽误他人前程,你伶俐懂事,要说放人,我是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不情愿、一万个不情愿,但是,我必须得支持、必须得赞成,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去做书吏。” 庞师傅抬起另一只手,手上还沾着羊油,重重地拍在陈玄丘肩上,无比诚恳:“咱这天庭,有官、吏、役三档。官做决策,吏主文书,役供差遗。你做了书吏,便是吏,一步登天啊!老庞先恭喜你了。” 陈玄丘还想借庞师傅的势,阻止他离开呢,却没想到……话全让庞师傅说完了,他还能说什么。 陈玄丘只能拱一拱手,做感激涕零状道:“庞师傅关护之恩,小仙没齿不忘。” 看着陈玄丘长揖一礼,转身出去,庞师傅松了口气,赶紧扯开裤腰带,把羊腿顺进去,系羊腿的绳儿缠紧在腰间。 这个小子太没眼力件儿了,老子每次拿点东西,总是好死不死地被他看见。老子脸皮再厚,也觉得尴尬啊,走了好,走了好,可他娘的算是滚蛋了! 庞师傅庆幸地想。 …… 陈玄丘经常去丁丑神将齐婵云处送饭,但他每次都是直接去齐婵云的签押房,所以并不了解她下边有多少属吏,又是怎样工作的。 而今,他来到丁巳神将的签押房,进了旁边的厢房,这才明白。 中间一幢,就是金燕子的签押房,有正门可供出入。 左边这厢房,就是书办文吏们的所在,里边大概有五六张书案,也有正门出入,但是与中间金燕神将的签押房之间,还有一道角门儿,他们可以从这个门儿直接进出神将签押房,传递文书,领取批件。 而右边那座厢房,就是丁巳神将所辖役员的公房,听命跑腿,上传下达,抓人捕人,以供差遣。 “我姓宋,是这丁巳神将公房里的押司,你叫我宋押司就好。” 一个黑脸矮胖子板着脸道:“神将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说你从伙房里来,做过吏员吗?” 陈玄丘赔笑道:“不曾。” 宋押司一指和角门儿呈对角线的墙角,道:“不曾就跟同僚们好生学习一下,去吧,那是你的位置。” 陈玄丘一瞧,墙角那位置,左右都不靠窗,光线最是昏暗,一张光秃秃的书案摆在那里,这就是自己今后办公的所在了。 陈玄丘无语,潜上九重天,本是为了寻找父母踪迹,如今可好,正事儿没做多少,现在混成办公室文员了。 可是,陈玄丘虽然放出风去,用一枚火离神枣诱使各方仙人变成了疯狂的寻宝人,但他可没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仙人身上。 父母如果被囚于天界,必是被天庭所囚。主管律法的北极九天玄女,才是最可能的执行人。陈玄丘只是利用那些仙人起到一个“打草惊蛇”的作用罢了,这条蛇,便是玄女。 他要等玄女归来,迫于外界形势,如果人真是由她看押着的,她必然会有所反应,比如加强防卫,甚而迁转一个更隐秘的囚禁地点什么的,那样他便容易查到所在。 所以,玄女未归,他只能继续忍下去。 陈玄丘好脾气地笑了笑,便到了那角落里坐下。 几个书办都停了手里的笔头儿和算盘,正乜着眼眼看他,见他坦然坐定,抬起头来,众书吏赶紧扭回头去,写字的写字、拨算盘的拨算盘了。 陈玄丘知道这是老文员们给他这个新人一个下马威,他也不在乎。他在《造化不死经》中甚至学习过职场生存技巧、不可不知的八项官场潜规则……,不过他又不打算真的在这儿厮混下去,也懒得动这些老书吏的蛋糕。 陈玄丘坐在那儿只是发呆,心中疑惑,九天玄女为何迟迟未归?没道理啊!她是大修士,往西昆仑一趟,绝不至于太久,有什么事要耽搁这么久? 陈玄丘总觉得其中必有缘故,却是无从分析。不过,从时间看,九天玄女再有三五日也就回来了,这么多日子都等了,倒也不差这一时半晌的。 陈玄丘发着呆,那位矮黑胖子宋押司也没交办他任何事情,倒是其他几个文员公吏,见押司大人不待见这小白脸儿,便也仗势欺人起来。 “小二啊,去帮我沏杯茶。” “小二啊,过来帮我研研墨。” “小二啊,你把地扫一下。” “小二啊,窗台上那花,你去浇点水,自己有点儿眼力件儿,得会找活。” 陈玄丘成了公用打杂儿的,活儿虽然不重,也不多,但大家都是吏员,被人这么指使,明显有些欺负人了,陈玄丘却是甘之若饴。 在人间他是一步登天,.asxs.就是终点,位极人臣,众星捧月。如今真个上了天,倒是一直在做杂役小厮。 陈玄丘正在浇花,换了一身锦衣官服、媚意稍减、英气略增的金燕子一推门儿,从那角门儿走了进来。 房中几个文员公吏一见,急忙都站了起来,宋押司毕恭毕敬地道:“神将大人,有什么吩咐?” 金燕子板着俏脸,严肃地问道:“那个陈小二报到了么?” 陈玄丘忙放下喷壶,欠身施礼道:“小二见过神将大人。” 金燕子一见陈玄丘,颜色一霁,温和地笑道:“此间可还习惯?” 陈玄丘忙道:“习惯,习惯,各位前辈对小二都很关照。” 宋押司及几个书办也是笑容可掬,纷纷点头。 金燕子一笑,道:“那就好。以后你们就是同僚了,正该彼此和睦,互相扶助。” 宋押司忙揖礼道:“谨遵神将大人吩咐。” 金燕子点点头,转身就往回走,众人都松了口气,只当神将大人是例行公事般对新人探视慰问两句,不料金燕子手触到障子门儿,还未拉开,忽又回过头来。 “对了,小二啊,你的书案搬过来,就在这道门内,方便本官随时支应。以后公房里的文案,也都交到你的手上,由你初做处理,再呈送本官。你在本官衙下,也任一个押司吧,好好做,本官不会亏待了你。” 金燕子说罢,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公房里众书吏呆若木鸡。 可是,天庭是不给吏员发薪水的,他们是靠丁巳神将个人发俸,所以,金燕子可以对他们一言而决,谁敢反对? 陈玄丘心中凛凛,毫无欢喜之色。 金燕子为何对我如此另眼相待?难不成我当日蒙面救她时,被她看出了端倪? 那五锦飞云帕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所以陈玄丘压根儿没想到会是那块锦帕早早就出卖了他。 陈玄丘心中不解,只能暗暗提起小心,想把那张沉重的书案搬到签押房去。 虽说这些小仙也有法力,御物什么的不在话下,但是在神将大人面前御物飞来飞去的多有不敬,还是得用搬的。 那些方才叫陈玄丘去洒水、扫地、沏茶、研墨的书吏忽然一哄而上,七嘴八舌道:“我来我来,陈押司你让一让,莫要挤了手。” 只有矮黑胖子宋押司,冷冷地袖手站在那里,一张脸儿更黑了。 第774章 海底寂静海上风 宋押司很不服气,那小白脸初来乍到的,他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神将大人如此器重? 宋押司坐在那儿,越想越生气,肚子一鼓一鼓的跟只蛤蟆似的。 “站住!” 眼见一个书吏捧了一摞整理好的公文就要送进签押房,宋押司一口喝住,站起身来。 那书吏讪然道:“宋押司。” 宋押司上前道:“我去送。” 那书吏惊道:“怎敢劳动押司。” 宋押司不理,一把将公文夺过,便昂然向障子门走去。 门一开,又一关,宋押司过去了。 几个书吏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搁了笔,放了算盘,嗖地一下窜到门边,将耳朵贴到门上,摒息静听。 嘿嘿,两位押司这是要争风斗气啊,嘿嘿,看谁赢。 宋押司进了签押房,便见陈玄丘坐在靠门的书案后,这位置……就像总裁办公室外私人秘书的座位。 陈玄丘正捧着一份公文正在发呆,想是不知该如何处理。宋押司心中冷笑一声,忽然舒服了许多。 这时,金燕子手里捧着一盏茶,用盖碗轻轻抹着茶,悠然地走来。 宋押司捧着一摞公文,欠了欠身,恭谨地道:“神将大人。” 金燕子没应声儿,就从他面前晃了过去,走到书案前,很自然地把茶盏放下,轻轻向前一推,道:“这是紫薇山上碧月神树的叶子炒制的香茗,味道极好,还有固本培源之效,你尝尝。” 陈玄丘也不客气,信手端起茶来,压着茶盖儿,呷了一口,点点头道:“嗯,果然不错。” 宋押司一双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金燕子微微弯腰,纤腰一折,饱满的酥胸几乎就要压到了陈玄丘的肩上。 “在看什么呢?哦,有仙人偷偷潜往天河岸边盗取仙草啊,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我神人可以不必借助修行,仅凭香火即可。但仙人不行,所以他们所占据的区域,许多天材地宝都快要采伐殆尽了,因而时常潜入神界,窃取灵植。” 金燕子柔声解释着:“不过,天河岸边的仙草,灵气实也有限,而且主要是用来炼丹,不必过于追究。只要他们不是大片地采伐,通常睁一眼闭一眼也就算了。” 陈玄丘抬头问道:“那该如何批复呢?” 他这一抬头,朱颜沉沉,就在眼前,慌忙把双眼一落,结果从那衣襟里,又见到白如沃雪,一沟如壑,赶紧目光再一垂,不敢多看。 金燕子好像全未察觉,笑吟吟地弯腰指点那文字,靠得更近了,声音也更温柔,呵气如兰:“若不严重,就批一句加强巡示。那些仙人呐,有时为了方便,会来孝敬一些好处,你做押司,收入有限,执掌此事,便可有些额外的好处,懂了么?” 陈玄丘苦笑,原来如此,倒难得这位金神将直言不讳。 陈玄丘颔首道:“懂了,多谢金神将指点。” 天呐天呐!我看到了什么! 宋押司根本不敢相信,金神将和陈玄丘,这究竟谁主谁仆啊? 一时间,宋押司心如死灰,走过去把那一摞公文轻轻放到案边,深揖一礼,也不知道是在向金燕子行礼,还是在向陈玄丘行礼,然后一转身,就走向障子门。 “哎呀,你有些热吧,看你额头,都有汗迹了呢。” 金燕子手往怀里一探,摸出一方绣帕,便去替陈玄丘拭汗。 宋押司眼角余光看见,当即一个踉跄。 一方绣帕,柔软干净,带着丝丝沁甜的馨香,往额头鼻翅处一擦,隐隐然竟有些温热的乳香。 这是金燕子从怀里摸出来的呀! 陈玄丘有些吃不消了,赶紧从自己怀中摸出五锦飞云帕,干笑道:“我自己擦,我自己擦。” 呀!被我如此色诱,还记得取出庄真所赠的信物提醒自己不要动心,果然是个好男人呢。 呵呵,越是如此,我越要抢,总要叫那一向目中无人的小贱人欲哭无泪,我才快意。 金燕子想着,一只柔荑便软软地搭在了陈玄丘的肩上:“本官一向识人,以你天资,做一个杂役,实是明珠蒙尘。你在此间好好做,本姑娘虽只是个低阶的神官,但我师门颇有势力,你若练出本事来,我必推荐你一个更好的去处。” 她靠的太近了些,身上阵阵馨香,弄得陈玄丘浑身不自在,只好含糊应了,道:“咳!神将大人,属下觉得现在的公文处理有诸多不合理之处,我想做些调整以加强效率,不知可否?” 金燕子嫣然一笑,宛若银瓶乍破,云破月出:“好啊!你从凡间,能飞升上界,自然是一时人杰。 这天界,多的是人间飞升而来的仙人,个个资质不凡,许多仙人一上天界,便泯然众人,受不了这份打击,从此消沉,再难出头。就如旁边公房里那些书吏,想当初,何尝不是个中翘楚? 你千万莫要学他们,本官很看好你,非常看重你。哎!大概是你我前世有缘吧,廊下初相见,我对你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你好好努力,本官必然不吝栽培。” 金燕子说着,纤纤玉手便接过茶盏,尾指轻轻地翘着,兰花儿一般,柔声道:“我再给你续一杯茶!” 宋押司早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公房,将障子门掩上,看见几个书吏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有的才提起笔来,有的只坐了半个屁股,显然是刚刚逃回去,不由冷笑一声。 宋押司回到座位上坐下,眼角余光感觉到几个书吏互相挤眉弄眼的,忽然悲从中来,不由一声长叹,阴阳怪气地道:“比不得,不能比啊,你再勤勉再用心,不如爹娘给你生一副好皮相啊!” …… 一条百余丈长的巨大黄龙,拖着一辆七彩香车,翱翔于云间。 车上坐定一个女子,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裾,白玉圭璋擎彩袖,妙相庄严,周身放无极神光。 左右两个青衣女童,在其身后车辕上站定,一个执笏捧圭,一个执旌擎扇。 前方驱车驭龙而行的,却是一个白眉白须的老者,生得尖嘴猴腮雷公脸,双目闪烁,极是灵动。此人便是北极九天玄女府敕掌秘书事务的袁公,法号白云洞君。 白云洞袁公驾车,那车上的自然就是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乃先天女仙、至真天仙,大道衍化,南方离火炁所化生的一个先天生灵。 在天庭之中,地位崇高,是西王母座下第一重臣。 袁公驭龙而行,纵目远眺,忽然回首道:“娘娘,北极天将至,直接回洞府么?” 在西昆仑足足待了半个多月才回返的九天玄女略一沉吟,道:“不,去天宝阁。” 袁公微微一诧,还是领命,黄龙于空中一声长吟,响彻九霄,旋即微微转向,虽仍是北极天方向,但去的却已是紫极星,天宝阁。 紫极星上天宝阁,便是斗姆大天尊的居住。 九天玄女和斗姆大天尊同居于北极天,又同为女性,关系一向友好,时常有所往来。因此袁公轻车熟路,直往紫极星而去。 车上,九天玄女微微阖上双眼,长长地吁了口气,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敲着车子,沉吟着见到斗姆大天尊后,该当如何开口。 九天玄女此番奉诏往西昆仑去谒见西王母,足足在西昆仑待了半个多月。 时间如此之长,是因为东王公也秘密地出现在了西昆仑。 初见东王公时,实把九天玄女吓了一跳。 因为东王公、西王母,这名字非常对称,人间百姓搞不清天庭这些神仙的关系,一听这样一对称王,就想当然地把他们当成了一对夫妻。 孰不知,这两个人不但不是夫妻,还是一双对头。 当初鸿蒙初开,东王公和西王母就已经存在了,论资历,不比如今的昊天上帝低。 当初妖族掌天,巫族掌地,诸多修士形成一些小的势力,苟延残喘,勉强生存。 后来本就好斗的巫妖两族中了离间之计,双方大打出手,两败俱伤,修士势力顿时雄起。 那时的昊天和东王公、西王公等人,就如同元末的朱元璋、张士诚、陈友谅……,皆为一支义军首领。 到后来,昊天渐渐形成一统之势,最终成为新天庭之主,东王公、西王母等势力则被招安,纳入天庭治下。 东王公号称男神之首,西王母号称女神之首,当然,这跟爵位一样,就是个虚名,不过两人原本就各有一个庞大的班底,所以依旧拥有强大的势力。 九天玄女奉诏赶往西昆仑时,一直在思索西王母突然召见的原因,她已猜出和人间轮回大劫受挫、天庭威望大减有关,但实在没想到东王公竟然会出现在老冤家的道场。 东王公也带了心腹重臣,与西王母一方,足足密议了十二天,东王公诸人方才悄然离去,而九天玄女则留在西昆仑,和西王母又商议了几天,这才重返北极天。 “天庭,经过千百万年的平静,终于要再度掀起惊涛骇浪了么?” 微微闭着双眼的九天玄女唇角微微地翘起,拗出了一道好看的曲线。 她喜欢金戈铁马、战场厮杀,不喜欢劳于案牍,处理那些永无结束的琐事公务。可这无数年来,她根本无仗可打,闲极无聊,只能偶尔下界,教个能打的徒弟,或者加入一场旷世大战小小过一过瘾。 十万天兵尽丧,天庭香火锐减,这只是开始,由这个开始,将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许多高高在上者,都开始闻风而动了。 但是,当年西王母一脉不及昊天一派势力庞大,经过这无数年的发展,更加不如了。玄女乃离火炁所化,性如烈火,最喜战斗,尤其喜欢打险仗、苦仗,但她可不喜欢打败仗,所以,还得好生运筹一番才是。 而一向关系不错,又实力强大的斗姆元君,就是她此番归来,想要争取的最关键人物。 斗姆元君不但有准圣修为,神通广大,而且她原本是截教内门二弟子金灵圣母。 封神榜已毁,当初上了封神榜的诸神已经失去约束,其中大多数当年都是截教门人,若能争取到金灵圣母支持,有她登高一呼,必然可以引来许多神祗投入西王母麾下。 尤其是通天圣人的大弟子多宝,如今已经成为一教之主,也是一方圣人。 做为多宝的师妹,斗姆元君若能投入西王母麾下,说不定还可以得到多宝圣人的帮助。虽然圣人与天地同寿,不得直接插手三界之事,但他可是拥有一个庞大的教派呀。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霍然张开了眼睛:无论如何,我也要争取到斗姆元君的帮助!我玄女从不打败仗,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775章 暗流汹涌 紫极星,黄龙一至,天门阁中门大开,仙云缭绕,仙乐声声。 玄女却未托大,而是下了七彩香车,令袁公驭龙停靠一边,自带两个青衣侍女,望中门而去。 斗姆元君早在门前恭候,两个已入混元大罗至高境界的女仙,俱都是双十年华模样,容貌美丽无比,见了相视一笑。 熟朋友了,也不寒喧,斗姆元君肃手让客,二人并肩而行,自然而然地就牵起手来。 “听说妹妹往西昆仑去了,这是刚回来便来看我了?” 斗姆元君淡淡一笑,与玄女携手进入仙宫,自有侍女奉上仙茗仙果。 “是呀,姐姐近来不曾出门么?” 斗姆元君道:“不曾,哪有什么好去处。” 玄女掩口一笑,道:“道祖以天道规则之力所制成的‘封神榜’已毁,天庭虽另辟办法,保诸神金身不毁,不过,对姐姐来说却无用处,姐姐修为已达准圣,自有凝固金身之法,所以姐姐重获自由身,我还以为,姐姐必会有一番行动呢。” 斗姆元君轻轻一叹,道:“除非吾师出世,否则上有圣人,便是定盘之星,我又能做什么呢?” 玄女眸波微微一荡,笑道:“姐姐与令师兄多宝,当年可都是敢向圣人递剑的猛人呐。” 斗姆元君苦笑道:“正因为递过剑,所以我才知道,圣人与准圣,虽然只差着一个境界,却有如天壤。” 玄女道:“可是,圣人未必会干涉天庭的动荡呢。” 斗姆元君目光微微一闪,道:“这话怎么说?” 玄女半真半假地道:“也许,圣人也觉得如今的天庭叫他们失望了,会想着换一番新气象呢。” 斗姆元君眼神微微闪烁,道:“天庭已失去人间界的信任,便失去了维系修士天庭的根基。换一个人上来坐昊天的位置,叫那下界百姓觉得天庭已经换了主人,从而重新恢复对天庭的信仰?” 九天玄女嫣然道:“我自己猜的哈,没准真是如此呢。” 斗姆元君思量道:“还真有可能,圣人与天道休戚与共,而天道唯一的追求,就是三界正常的运转。如果如今的天庭反成了三界运转的障碍,那天道抛弃它,也不无可能。圣人自然也要遵循天道的意志。” 九天玄女轻轻叹了口气,道:“道祖鸿祖已然合道,他由此获得了更大的力量,但也因此受制于天道。只要不是破坏天道的行为,他是不能再现身的。” 斗姆元君道:“鸿钧昔年以鸿蒙紫气成就六圣,是不是就如他与天合道一般,让这诸圣获得无上力量的同时,也受制于天道了?” 九天玄女道:“人家的修为还不及姐姐你呢,哪里能明白其关的诀窍。不过,你的多宝师兄,却是未获鸿蒙紫气,依旧成就了圣人,可见,成圣之途,并非唯一。” 斗姆元君目光闪烁,道:“鸿钧以鸿蒙紫气成就六圣,自己再与天合道,成就道祖,我总觉得,这是一张另类的‘封神榜’呢。” 九天玄女道:“呀!姐姐这句话,倒是发人深省,真是不禁得想,细思极恐啊。” 斗姆元君白了九天玄女一眼,道:“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妹妹今日来,应该不是静极思动,而是别有目的吧?” 九天玄女歪着头儿,向她一笑:“总之,玄女绝无加害姐姐之意。只是觉得天庭中风雨欲来,想着与姐姐抱团儿取暖呢。” 斗姆元君哂然一笑:“为何不去白玉京,说服真武大帝,与他抱团取暖儿呢。” 九天玄女脸儿一红,娇嗔道:“姐姐何故取笑于我?” 原来,这九天玄女竟是真武大帝的小迷妹。当年修士天庭初立,六欲大魔王派了许多天魔到天庭捣乱,就是真武大帝于九天荡魔,威风八面,大杀四方,终得清净。而九天玄女就是看了真武的霸道威风,才立志做一个女战神,做一个和真武大帝一样的人。 可惜,她如今已经成为天庭第一女战神了,却仍只能远远地望着真武,不敢有所亲近。 她这一番女儿心思,斗姆元君是知道的,此时说来,难免让九天玄女羞难自抑。 斗姆元君哈哈一笑,脸色严肃起来:“玄女妹妹,你西昆仑要做什么,姐姐至少可以做到,不与你为难。但是,想要姐姐出山,与你西昆仑站到一起,除非达成两个条件之一。” 玄女一喜,忙道:“你说。” 斗姆元君道:“第一,吾师出世,金灵自当为先驱!” 玄女一听,苦起脸儿来:“通天圣人是被道祖鸿钧囚禁起来的,现如今也不知拘于何处,如何救他出来。” 斗姆元君道:“这第二条,就是你西昆仑有凝固金身之法。否则,我截教许多门人,肉身早毁,如今只余元神。我若投向西昆仑,昊天必然断去我截教成神诸人的庇护,那岂不是因我一人,害了他们。” 斗姆元君说到这里,黯然道:“我截教香火,已经凋零至斯了,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玄女道:“姐姐不是有自固金身之法?” 斗姆元君道:“那只是准圣修为,所具备的一种本领。我那些同门修为未至准圣,便是把我的法子告诉他们,也无济于事。” 九天玄女想了一想,颔首道:“小妹明白了,此事我会尽快禀报西王母,或许娘娘会有办法。” 九天玄女与斗姆元君又叙说一阵,便告辞离开,登上黄龙七彩香车,奔向北极玄女宫。 坐在香车上,九天玄女便暗暗思索:“要说服金灵圣母,果然并不容易。看来,只能禀报西王母,看看能不能搞到天庭凝固无肉身诸神的金身之法了。至于另一个条件…… 什么圣人不死不灭,那是圣人自己说的,我们又成不了圣人,我们哪知道真假?反正多宝道人是成圣了,可他自己说过,总有一天,他也会圆寂。 因此,让通天圣人现世?现个屁呀!且不说鸿钧下的封印,我们解不开。我都怀疑,通天圣人很可能已经被鸿钧给弄死了! 第776章 明火执杖 “呐,神将大人可以把公房书吏分为士、户、仪、兵、刑、工六案,各治其事。在这同一类中,再分上、中、下案,上案者需呈报,中案者神将大人裁决,下案者放权于众书吏,如此一来,上下有序,想要追责也容易,毕竟该你负责的,想推诿于他人也难。” 陈玄丘正耐心细致地为金燕子讲解他想对公房进行的改革。 金燕子听得心花怒放,原本只知道他修为高深,至情至性,想不到一个散仙,帮她梳理一个衙门,居然如此条理清楚、见解独到,原本只是因为和庄真争风,才想把她男人抢过来,可现在,金燕子忽然发现,自己无意中好像真的捡到宝了。 “好好好!好极了,就按你说的吧,回头你去公房宣布其事吧。” 金燕子笑吟吟的,叫陈玄丘去宣布,可不是让他去得罪人。虽然业务细分了,但是一部分权力却下放了,这些吏等于可以明正言顺地拥有一部分官才拥有的决策权,所有的书吏都会感激不尽的。 这个人缘儿,当然要让陈玄丘得到,这边她自己得到还开心呢。 “啊,好,我一会儿就去。” 陈玄丘已经解说完了,不能不看着金燕子,可金燕子…… 这个年代,女人的穿着本来就没那么保守,而金燕子在自己的签押房里尤其的随便,好像根本没把他当成男人似的。 今儿这身常服,怕就是在闺阁里穿的。粉色绸裤裹着一双浑圆紧致的大腿,脚上居然只趿了一双拖鞋,而且未着袜儿,露出的脚背小巧细腻,竟比白玉还要莹润,偏又薄而灵动,宛若鹅蹼。 这样一双腿迈动起来,背对着他时,那盈盈圆圆一个臀部便随着迈步的动作,完美曲线时隐时现,看得人直想化身箭神后羿…… 这哪是什么金燕子,明明就是一条美女蛇啊。 陈玄丘去了公房一说,众书吏喜出望外,一个个简直把陈玄丘当成了再生父母。 宋押司笑得有些不自然,但是人家是靠皮相赢得金神将青睐的,他得服气。 一个书吏感激地道:“马上就要下值了,陈押司,我等自你来了,还不曾为你设宴接风,一会儿不要走,咱们一起去仙人居快活快活。” “对对对,陈押司一定要赏脸,我们同去。” 陈玄丘笑着答应了,不一会儿下了值,几人便收拾好东西,成群结队,向神将府外走。 “陈小二,你过来!” 宣妙衣唬着脸儿,站在她的签押房门口。 宋押司等人忙停下,陈玄丘向他们点点头,示意稍等,便屁颠屁颠地赶过去,陪笑道:“宣神将,你……” 宋押司等人亲眼看着,宣妙衣伸出手来,一把揪住陈玄丘的衣领,嗖地一下就把他揪到了门后。宋押司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情况? 陈玄丘道:“宣神将,你可是又想到更加缠绵悱恻的故事了,啊!不是,是办法了?” 宣妙衣瞪眼道:“我想个屁的办法,我已经想通了,到时候咱们俩就拜堂成亲给天蓬看,反正你不许碰我,也不会碰我,我也没想过要嫁人。这事儿捱过去,他不再注意时就行了。” 宣妙衣说到这里,俏眼一瞪,道:“陈小二,你别以为我没发现你和卉姐儿勾勾搭搭过,你怎么回事儿,为何现在又去了金燕子的签押房?你究竟想干什么?” 陈玄丘赶紧道:“宣神将,你误会啦,我可没勾搭她。金神将只是缺一个得力的书吏……” 宣妙衣打断他的话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勾搭金燕子。” 陈玄丘被揪着衣领,勒得喘不上气:“嘎?” 宣妙衣冷笑道:“目中无人的东西,好像我们几个姐妹,谁都不如她似的,不就仗着她师门比较有势力?装什么装!我告诉你,卉姐姐你绝对不可以碰,否则我就阉了你。但是金燕子么,你可以勾搭,如果勾搭不上……” “怎么样?” “那我还是阉了你,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陈玄丘:…… 宋押司等人在院子里呆呆站了许久,就见陈玄丘捋着衣领,从门后闪了出来,脸庞红红的,几个书吏顿时瞪大了眼睛,望着陈玄丘的目光,透出高山仰止之意。 “走吧走吧,哈哈,宣神将问我一点小事情……” 陈玄丘倒不知道他们想歪了,打个哈哈,带头往外走。 “陈小二……” 一个清丽的嗓音响起,宛如吴侬软语,甜糯动听。 众书吏抬头望去,就见庄真娉娉婷婷站在廊下,宛如画中人。 陈玄丘连忙点头哈腰道:“我记得,我记得,不劳庄神将吩咐。” 庄真嫣然一笑:“那就好,别让我等太久喔,我都迫不及待了。” 庄真转过身去,袅袅婷婷地走掉了,摇曳出了一路的风情万种。 众书吏嘴歪眼斜,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 “哈哈哈,走吧走吧,咱们快走。” 陈玄丘回头招呼了一声,再前行不远,就听一声娇叱:“陈小二!” 众人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见一个俏丽少女一个箭步跃过来,一把攥住了陈玄丘的手腕,拖着他嗖地一下就窜到了对面花木丛中。 齐婵云瞪着一双俏眼,愤怒地道:“你说,你怎么去了金燕签押房做事了。” 陈玄丘无奈地道:“齐神将,庄神将要我去,我也不能不去啊,我只是个杂役小厮。” “现在不是了,你现在是书吏了,是押司。”齐婵云冷笑,不过人家有更好的出路,貌似也指责不得,齐婵云不禁懊恼道:“我若早想起来,就让你做我房里的押司了,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现在一听厨下做的东西就反胃……” 齐婵云特意加强语气,强调了庞师傅所做菜的难吃,马上又转为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再也吃不到你的好东西了。” 宋押司等人竖起了耳朵,努力地听,也只隐隐听见“反胃”二字,然后就见齐神将楚楚可怜地抬头凝睇着陈玄丘,似乎在等着他的裁决。 “什么情况这是!”宋押司等人一个个都石化了。 陈玄丘苦笑道:“好吧好吧,我每天再帮你做嘛,但我不方便用庞师傅的灶台了,叫他知道原因,必定不喜。我用大厨的灶吧,你莫声张出去就好。” 齐婵云大喜,双手合什,向陈玄丘连连道谢:“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大好人,那就这么定了喔,我的一日三餐,可就指着你了。” 齐婵云满意而归,开心得像一只归巢的小燕子。 陈玄丘走回“几尊石化的雕像”面前,道:“走啊?宋押司?柳书吏?” 几个书吏突然惊醒过来,脸上的笑便有些谄媚和敬畏:“啊?走,哈哈哈,走走走,陈押司,您请。” 黑脸宋押司嗖地一下闪到了一旁,原本仗着资历老,而且他也是押司,他是走中间来着:“陈押司,请。” 陈玄丘热情地一拉宋押司,笑道:“同去,同去。” 二人把臂并肩而行,前方路上,丁卯神将曹卉款款而来。 一眼看见曹卉,宋押司及几个书吏,立时将六识提高到了最佳状态,瞳孔放大、耳膜张开、呼吸放缓、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起来。 但是,曹卉没说话,她就只是款款而来,带着几分揶揄的神情,一双目光始终盯在陈玄丘的脸上,对其他人视而不见。 小子!不要猖狂!本姑娘盯着你呢,我倒要看看,你想在我六丁神将府搞什么鬼! 陈玄丘笑了笑,眉锋轻轻一挑,示威的目光迎了上去。 自作聪明的傻丫头,得意什么。九天玄女就要回来了,待我摸清我爹娘下落,便一走了之,你想抓我把柄?连根毛儿你也抓不到。 两个人“眉来眼去”,无声地对抗着。 可是看在六识全开的宋押司等人眼中,却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感。 “丑闻!这绝对是我六丁神将府开府以来,前所未有的大丑闻!六丁玉女,已经五个着了他的道儿,只有南山雁南神将……也保不齐…… 自宋押司以下几个书吏,马上就对未来与陈玄丘如何相处定下了规矩: 首先,当然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得罪了他,这六丁神将府,只怕是没法呆了。 其次,关系千万不可以太亲近,这样他一旦败露,遭到玄女娘娘处罚的时候,才不会连累我们。 这种猛人,我们只能敬仰,绝对高攀不起啊! 第777章 仙人居上偶所得 陈玄丘、宋押司等人到了仙人居,抬头一看,原本七层的仙人居,现在变成了六层半。 第七层改成了露天的,从下边望上去,有花有树,啧!庞师傅还真有办法,这改动花费不多,倒还变得更有情趣了。 宋押司满面谄媚,道:“陈押司,请请请,今儿兄弟我来做东,咱们不醉无归。” 咦?宋押司何以前倨而后恭? 陈玄丘不解其意,不过人家客气,那也得客气一些,忙道:“宋押司太客气了,以后还请前辈多多点拨关照。” 宋押司得了一句“前辈”,便有些飘飘然起来,这可是通杀六丁玉女的猛人,他称一句前辈,何其荣光? 宋押司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来来来,咱们今儿就给老庞捧个场,包了顶楼吧。” 其他几个书吏一听,嚯!一向抠门的宋押司今儿个挺大方呀。 几人刚到门前,就见一人从左来,一人从右来,正好在门前相遇。 这两个人,俱都左臂打着绷带,甫一照面,各自一怔。 左边那位,正是一剑独尊旷真人,右边那位,则是紫霄公子汤苗新。 紫霄公子上次伤了手臂,师门不知用什么灵丹妙药,给他治好了,结果天河一战,又受了伤,估计师父也肉痛了,没再舍得施药,所以此时伤势还未愈。 而旷真人被后羿一箭伤了肩臂,他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仙,修为虽然高深,家底却不厚,更没什么妙药灵丹,再加上后羿的箭本身就有古怪,所以也是迄今未逾。 两人一见,各自一声冷笑。 旷真人道:“紫霄公子?本真人那一剑可未尽全力,你伤势居然还未痊愈啊?” 紫霄公子冷笑道:“旷真人两腮凹陷,两眼无神,看样子比我伤势还重啊。” 旷真人道:“我是被上古箭神后羿所伤,虽伤犹荣,至于你这紫霄宫第一弟子,呵呵……” 紫霄公子勃然大怒,右手一举,掌心雷电闪烁,喝道:“你道汤某今日便动不得手?” 旷真人反手拔出肩后佩剑,晒然道:“旷某右手犹在,仍可一战!” “我的仙人居啊!” 随着一声惨叫,庞师傅连滚带爬地从仙人居里抢了出来:“我庞孟起和你们何怨何仇?你们要打架,能不能不要来我的仙人居?我这仙人居被你们削去了半层,还不曾找你们赔偿,你们还敢来!” 里边又走出一人,懒洋洋道:“两位又没有私仇,说起来,都只是为了入职神将嘛。据我所知,二人都已入选,只等姮娥仙子带你们同往天庭面君,将来同殿称臣,往昔小小过节,就不要计较了吧。” 陈玄丘和宋押司一看,此人正是甲寅神将荣世星。 荣世星这番话倒是入情入理,二人听了,对视一眼,冷哼一声,同时往大门里撞去,从荣世星左右闯了出去。 宋押司拱手道:“荣神将。” “哦!” 荣世星对几个吏员,倒也不必亲近,懒洋洋打个招呼,就返身回去了。 宋押司心道,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知道你心仪丁丑神将齐婵云? 可惜啊,齐神将现在恐怕是……呵呵,再有几个月,小小齐神将都要生出来了。 而这事儿,就是我们一个吏员干的。 想到这里,宋押司把胸一挺,倍儿光荣。 “庞师傅,看见客人了也不知道招呼啊。” 心情大好的宋押司笑吟吟地拍了拍庞师傅,陈玄丘忙上前行了一礼:“庞师傅。” 虽然他现在比庞师傅地位高,但毕竟曾在人家手下做事。 庞师傅提心吊胆地往酒楼里看看,见旷真人和紫霄公子各自走开,没再打起来,这才放了心,转脸儿挤出一副笑脸:“啊,原来是陈押司,小二……押司,还有几位,请请请,快里边请。” 宋押司道:“我看你这顶层,改造的不错啊。今儿我们为陈押司接风,包了你这顶层怎么样?你看那顶层就剩一半了,不如……酒菜打个对折?” 庞师傅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好意思,顶层已经被人包了。几位都是给我庞某人捧场来的,六楼雅间里请吧,我给各位打个九五折,哈哈哈……” 宋押司有些意外:“谁包了顶楼啊?” 庞师傅原本苍白的脸顿时一片红光,等的就是这句话哩。 “呵呵,便是我天庭第一美人儿,姮娥仙子,和我北极四圣之首,天篷大元帅!” 宋押司一听,顿时肃然起敬。 到了六楼一看,还不如在下边待着呢,大概是大家都知道上一层是天蓬大元帅和姮娥仙子在了,没有一人敢高声喧哗,静悄悄的好不斯文。 更夸张的是,有些人居然手拢在袖中比比划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处黑市。 宋押司等人选了一处有窗的雅间,也是个个斯文,一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模样,不过殷勤劝酒,倒也不曾耽误。 陈玄丘酒到杯干,大有少年得志的意思,看得宋押司对陈玄丘更没了戒心。 自从知道人家陈玄丘走的是“卖身不卖艺”的面首路线,他就知道,陈玄丘不可能对他产生威胁,因为人家的前程,绝不会止于一个押司。 如今再看他毫无城府,饮酒无度,只觉此人毫无心机,宋押司就更开心了。 不一会儿,菜没吃几口,就已酩酊大醉的陈玄丘就憨态可掬地往席上一歪,抱过一个靠枕塞在头下,便酣然大睡起来。 宋押司等人取笑几句,便自顾对饮谈笑起来,只是颇为控制,不敢高声。 陈玄丘佯醉卧伏,窥个机会趁他们不注意,便悄悄元神出窍,向顶楼飘去。 陈玄丘自从结了金丹,就具备了元神出窍的能力,不过他几乎没有使用过。一个修真武的,更相信身神合一的力量,失去肉身凭籍,总觉得有种无根无底的不舒服感。 而这天上不比人间,天风浩荡,对元神的影响更甚于人间百倍,但陈玄丘现在已经是太乙境巅峰的修为,天风扑面,也只如春风轻拂,浑不在意。 他知道天蓬大真君修为不凡,生怕被他发现,所以潜到楼顶,先侧耳听了听,再偷偷探首窥探了一下,就见围着楼栏,俱都植了花木。 中间有几席座位,也都用花木疏离着,除了最中间一席座位是一男一女对坐,其他几席空无一人,果然被人包了。 陈玄丘顿时放下心来,有这丛丛花木掩护,自可靠近,而不被发现。 陈玄丘悄然飘去,附着在一只花苞上,元神隐于花苞之内,悄悄窥望窃听。 外边两个人,一个是奉天帝旨意而来,而陈玄丘最终的目的是推翻这天庭,或许能从她的只言片语,获悉些天庭机密。 而天蓬大真君是天河元帅,北极四圣之首,算是天庭北方军区集团军的司令。 其实在陈玄丘列举出的嫌疑之中,天蓬大真君也是一个。 只不过,他是名号里有“北极”二字,陈玄丘判断王恶临终所言,‘道韵在北极’,指向是地名的可能性更大。 而北极是地名的话,九天玄女的名气显然更大,同时她是专司执法的,天庭对这样的重要犯人,交给她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但如今有机会一窥天蓬动静,陈玄丘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桌上只有几道小菜,精致、清淡,一定很适合姮娥仙子这样的美人儿。 陈玄丘不禁暗赞了一声,原来八戒会哄女人的天赋在他还是天河元帅的时候就有了,倒不是变成种猪之后的突然开窍。 天蓬双手捧着酒盏,凝视着对面的姮娥。 姮娥娇嗔道:“元帅不吃酒,只是望着人家作甚?” 天蓬叹息道:“谁说我不曾吃酒?姮娥仙子,就是这三界之中最醇的美酒,只是望着,天蓬就要酩酊大醉了。” 姮娥白了天蓬一眼,道:“元帅尽说奚落人的话。” 天蓬道:“天蓬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看着仙子,真是赏心悦目。呵呵,天蓬粗犷,性子也直,有啥说啥,不知掩饰,仙子秀雅,想必不太习惯吧?” 姮娥嫣然道:“不会呀,我就喜欢有男人味儿的男人!” 天蓬双眼顿时一亮。 姮娥轻垂螓首,幽幽地道:“元帅英姿勃勃,而且手握重兵,侧有从童,部领一气都统大将军,直月五将军,飞鹰走犬二使者,麾下有无义神王,威剑神王,战伐神王,三十六万天兵,三十六员大天将,呼风唤雨,何等了得。 近来天帝又有旨意,今后但行雷法,无天蓬不可以役雷神。独行雷法,无天蓬不可以显验。元帅之威风,不可一世。小女子蒲柳之姿,能得大元帅垂青,不知何等惶恐。” 姮娥是真动了勾搭天蓬的心了。 做昊天的秘密情人固然也不错,可是昊天对她越来越不比当初迷恋了,而且瑶池金母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今后更难来往。 现如今蟾宫也被十二素女夺了回去,弄得她有家难归。天庭中都以为她和都天大灵官王恶是一对儿,现在王恶又兵解了,天帝又不能给她公开提供庇护,她不能不对自己的未来做个打算。 此来北极天,按照昊天的安排,是让她和卷帘大将再度建立和当初王恶一般的关系,但那卷帘貌相甚丑,而且还被后羿打伤,两相比较,她实在不喜。 倒是天蓬,威风凛凛,驾驭黄金战车一出现,她那前夫便落荒而逃了,她要找,怎么也不能找比前夫更弱的啊。 姮娥这样一说,天蓬怦然心动,他终于壮起胆子,忘形地抓住姮娥的柔荑,柔声道:“仙子何必自甘菲薄,在天蓬心中,仙子你就是这三界之中最是完美的女子。能得仙子垂青共饮,是天蓬之福。” 二人四目相对,花影摇曳之中,对面的美人儿却是眼波欲流,风轻拂着如丝秀发,比那花枝还要妩媚,看得天蓬一阵心猿意马。 “仙子此番为天庭在北极招揽三百神将,不知之后有何打算?” 姮娥轻轻将手抽回,小指若有意若无意地在天蓬掌心轻轻一勾,勾得天蓬又是心中一荡。 姮娥道:“自然是带他们回天庭复旨。” 天蓬道:“然后呢?” 姮娥轻轻一叹,幽怨地道:“如今我的仙宫被十二素女占了,一时却是无家可归。” 天蓬道:“天蓬虽是带兵之人,常住也在军营。不过,我那天河,却有一处绝好去处,比那太阴星上,还要美丽百倍,合该仙子这样的人物,才配居住。” 姮娥双眼一亮,欣然道:“竟有这样的好地方?” 天蓬道:“正是,仙子若有意,一会儿,天蓬可带仙子前去一观,仙子若是中意,天蓬愿在那里为仙子辟造一处仙宫,以为居住之所。只是……那里还住的有人,仙子只须守口如瓶,莫对任何人透露他们的存在即可。” 姮娥微微露出异色,道:“难不成,元帅在那里,藏了什么天姿国色?” 天蓬赶紧道:“不不不,仙子千万不要误会,那处地方居住的,与天蓬绝无任何关系,说起来,那处地方不是天蓬的,倒是他们的故土。” 天蓬傲然一笑,道:“但我要辟出一块地方儿来为仙子造洞府,谁又敢反对?” 姮娥一听,这才嫣然道:“元帅有心了,姮娥对元帅赞不绝口的这处地方,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了呢。” 天蓬见她一笑,那媚妍之态,简直叫人心旌摇动,不能自持。不禁想着,仙子对我显然也有好感,她一个孤单仙子,在天庭无所凭恃,我若……,十有八九她会肯的。 这样一想,天蓬顿时按捺不住了,道:“仙子若是想看,咱们现在就去。” 陈玄丘藏在花苞中,听得昏昏欲睡。 有用的信息一点也没听到,就是一对闷骚男女的互撩,好不无聊,你战又不战,退又不退,隔靴搔痒的,有什么意思? 忽然之间,听那天蓬说到一处绝好去处,话里话外透着神秘,陈玄丘却是精神一振,他隐隐觉得,自己怕是发现了一个绝大的秘密。 难不成,会和我一直寻觅不得的事情有关? 眼见天蓬和姮娥离席起身,就要离去,陈玄丘也顾不得肉身还在楼下,将元神向前一扑。 姮娥仙子如云秀发之上,插着一支金崐点翠的梅花簪,下缀三条珠链,链坠儿是三枚晶莹剔透的宝石。 缀着宝石的是三串小珍珠,陈玄丘就化作一颗小小的珍珠,附着其上,由姮娥带着,随他二人,一起下了“仙人居”。 PS:这章四千字。七一临近,好多好多的活动,已经推了好多,但总有些是不能推的,明天要活动一天,下午出发过去,晚上争取为明天码一章。 第778章 天河行 天蓬与姮娥缓步下楼,一个是一方大帅,北极四圣之首,手握重兵,八面威风。另一个是天庭之一美人儿,成熟的水蜜桃子一般,甜美可口。 众食客想看又不敢,于是一个个都面带崇敬地看着天蓬,只是那眼神儿的焦距都落在了姮娥的身上。 天蓬其实已经察觉,不过他倒不在意,反而略升得意之感。走在他身边的,是天庭第一美人儿,多少人只能仰望,而他,不但能同席饮酒,并肩而行,以后还可以…… 在天河秘境,为她建一处洞府,那不就是金屋藏娇么? 天庭第一美人儿,将成为他的禁脔,想想都要笑出声来。 未来,充满期待啊。 微醺的天蓬,踌躇满志地走了出去。 天蓬平时的穿着,却也不是一身金甲,出行坐的也不是黄金战车,而是一条螭龙拉着的车子。 陈玄丘看了,不禁微微摇头,螭龙虽非真龙,在人族眼中也是异常尊贵的异种,可在这天庭大修士面前,不过是一个坐骑,也难怪四海龙王宁愿跟着他造反。 不过,这也就是他有葫中世界,免了龙族的后顾之忧,否则龙族绝不敢冒灭族之险,与天庭作对。 “仙子,请登车。” 天蓬尽显绅士风度,笑容可掬地请姮娥登车。 姮娥嫣然一笑,扶着他的手,姗姗登上龙车,媚目向他一扫,娇声道:“这是元帅的车子,倒让元帅随车而行,小女子怎么过意得去,不如,就请大帅同车而行?” 天蓬一听,惊喜地道:“这……这可以么?” 瞧他受宠若惊的样子,姮娥心中欢喜。 昊天之前最宠爱她的时候,也没对她如珍似宝。 王恶更不用说了,只是她名义上的情人,为了避嫌,偶尔装样儿往太阴星去,也是召一群仙侍共处一室,观一夜歌舞,天明即走,连她的面儿都不见。 天蓬如此身份地位,却能对她如此,或许,跟了此人,真是最好的选择。 天蓬上了车,规规矩矩贴着另一侧坐了,和姮娥隔了一拳的距离。 天蓬坐下便想,天工阁这是做的什么破车,为什么要如此宽大? 待那螭龙飞起,平稳地向天河飞去,天蓬又想:“这该死的畜牲,为何要飞的如此平稳?你就不能颠簸一下?” 天蓬正自懊恼,姮娥眺望前方,欣喜道:“呀,上一次来天河畔,只顾主持仙人大会,倒不曾认真瞧过这天河风光,好美呀。啊,那里是什么地方?” 姮娥纤纤玉指向前一指,指向天河边一处山崖,这样一动,身子便自然地向天蓬这边滑了一下,膝盖与膝盖轻轻触碰,身上的香气天蓬也嗅得更清晰了。 这一来天蓬真有飘飘欲仙之感,忙含笑道:“哦,那里是猪头崖,我取的名字。你发现没有,那座山崖,形似一只猪头呢。在那崖下,沉三千丈,便是天一宫,存放天一神水的所在。” “呀,还真的像个猪头呢。”姮娥以手掩口,咯咯一笑,那娇躯香香软软的,便与天蓬有了更多的接触。 天蓬心中一热,右手便探出去,捉住了姮娥扶在座位上的一只小手。 姮娥纵目远眺,仿佛浑然不知一只柔荑已被天蓬握在手里。 天蓬大喜,顿时放开胆子,轻轻摸挲她的小手,飘飘然不知身在何处。 陈玄丘化作珠钗贴在姮娥的云鬓之上,将二人身子中间握在一起,藏在座位上摸挲的小动作尽都看在眼中,不由得好笑:“这头猪,摸摸手儿就陶醉成这样儿了,怎么像个初哥儿似的,真是没有出息……我擦!这是想摸屁股吗?这个猪头,胆子真大!” 姮娥稍稍挪开了身子,有些嗔怪地瞟了天蓬一眼。 天蓬嘿嘿一笑,收回手来,往鼻下一抹,手有余香。 天河到了,天蓬又懊恼了,真的好想就这么坐在一起,驶到海角天涯啊,天河为什么要这么近? 天蓬不停地发出天问。 …… 毫无疑问,南山雁是六丁玉女神将里最有功利心的一个。 这是宣妙衣说的。 在南山雁自己看来,有事业心,有错吗? 她不想安于现状,她想走的更高,这有什么不对? 她又没靠自己的美色做敲门砖,嫁个高阶神官从而谋求更高的地位,她靠自己的努力也不成? 那些井底之蛙,就是见不得她好。 所以,六丁玉女神将里,她是最拼的一个。 今天,南山雁就收到线报,有人胆大包天,想盗取天一神水。 天一神水,是滋养天河水源的根本,因为有它的存在,天马才能称其为天马,饮过天河水的天马,才能纵横天界。 所以,天庭对天一神水一向看管甚严,不许任何人擅自动用。 那些仙人,跑去天河边采撷仙草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胆大到想盗天一神水? 南山雁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几位神将,大家处的又不愉快,何必分功于他人。 南山雁单枪匹马一个人,便悄悄赶到了天河畔。 敢盗天一神水? 一开始南山雁也是不信的,但是那个线人她用了很久了,一向没有出过差错。而且听他所言,逻辑严密,没有任何破绽。 既然如此,南山雁没有理由不信。 她知道天河水军对天一神水看管甚严,她只要发现了盗天一神水的仙人,及时发出警讯,天河水军顷刻便至,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孤掌难鸣的问题。 这样一来,功劳却能大半落在她的身上。 我的献谏议之功,再破获这么大的一个案子,一定可以高升了吧?说不定,我也能混一个星官当当。 南山雁想着,美滋滋的。 看着悄悄隐藏在丰美水草之中的那道倩美的俪影,鹤羽微微一笑:“她上钩了。” 值日功曹周登陪笑道:“还得是鹤仙官您老出手哇,果然手到擒来。” 鹤羽乜了他一眼,道:“都是废物,憋了几天,浪费我多少时间,一点把柄也找不到。” 值年功曹李丙叹口气道:“南山雁真的找不出一点问题嘛,她俸禄不高,还自己花钱养着几个线人。旁的神将对一些小小不言的事情,通常都会睁一眼闭一眼,因此一来,多少还有点儿额外的好处,偏是这个南山雁,眼里不揉一粒沙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可你要说毛病,着实一点也寻不到。” 鹤羽脸色一沉:“你这么说,是说本仙官陷害忠良了。” 值月功曹黄承乙赶紧道:“鹤仙官您误会了,我大哥心眼儿实在,他只是苦恼不知该如何编排南山雁的罪名。” 鹤羽阴阳怪气地“嗯”了一声,淡淡地道:“去吧,诱她下水,捉她一个人赃并获!” “小神遵命!” 值日功曹周登、值时功曹刘洪答应一声,把一身仙人常穿的月白色衣衫往身上一罩,又用白巾蒙了面,便向天河边潜去。 鹤羽望着他二人故意显露行踪,引起南山雁的注意,并悄悄蹑了上去,不禁抚须微笑起来。 为何他能成为天后的心腹? 主子说三分,你得想到七分,凡事都要上头耳提面命,就像四值功曹似的,永远也不会有出息。 收买南山雁的线人,用假情报诱她下水,潜至天一神宫,不但可以成功栽赃,害死南山雁,让天后娘娘满意。还能填上昊天上帝私自取用天一神水给姮娥仙子“美容”的亏空。 天帝用了一升的天一神水,只为让那姮娥仙子尽快清除真火之毒,恢复美白肌肤。 可这亏空就是亏空,现在栽到南山雁身上。将来就算事情为天帝所知,念及他为自己解决了一桩隐患,天帝那边也会看重他的。 这,就是智慧的力量啊。不用像王恶那样出生入死,他鹤羽也一样可以凌驾于众神之上! 第779章 撼帝钟开水底天 螭龙分水,直入天河。 天河水军识得是大帅的车驾,自然无人上前阻挡。 百丈之下,别有天地,就如海中有水晶宫,此处赫然有一座军营,十里连营,绵延无际,号角声声。 早有一位将军,率领许多战士迎候在此,一见车驾停住,马上躬身相迎:“韩千乘恭迎大帅。” 天蓬哈哈一笑,上前扶起,道:“一气都统大将军不必客套。” 韩千乘肃然道:“身在军中,礼不可废!” 天蓬摆手道:“今日本帅非为巡营,只是邀姮娥仙子同游天河,韩将军自去忙吧。” 姮娥仙子? 久闻天庭第一美人儿大名,一气都统大将军飞快地向姮娥望了一眼,只觉眼前一亮,顿生惊艳之感。 一人之丽色,叫人一看,竟有眼前一亮之感,该是何等的惊艳? 那是真的“眼前一亮”,就像一束阳光突然透进了这百丈之深的天河。 韩千乘不敢多看,连忙扶剑低头,唯唯退后两步。 天蓬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一个优秀的女伴,是很能给男人提气的。 到了天蓬这个增界,能让他觉得有面子的事儿,着实不多了。 丁丑神将齐婵云呢? 天蓬当然也有想起过她,而且难免会拿来和姮娥比较。你以为他真会觉得有了姮娥,齐婵云便不放在心上了么? 不不不不不,天蓬大元帅有着海一般宽阔的胸襟,胸怀岂会那般狭隘。 富贵牡丹,窈窈兰草,墙头红杏,坡上野菊,一样的美丽,不一样的美…… 天蓬大元帅只是气不过他放下身价追求良久,却一直得不到齐婵云的回应。 当务之急,当然是把姮娥拿下。到时齐婵云发现天庭第一美人儿都倾心于他,一定会后悔不迭吧? 她若哭着来求他回心转意怎么办? 天蓬决定原谅她,天河这么大,绵延三十六万里,还容不下一株芳草? 目送一气都统大将军退下,天蓬向姮娥礼貌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很体贴地陪着她,缓步走下石阶,复往更深处去。 这天河中风景,也是层次分明,各不相同。 每下百丈,便是一位直月将军的驻地。 果然如天蓬所言,这天河之中,尽是军营,庄严肃穆之地,且都是阳刚军人,不适合姮娥居住。 行至六百丈处,便有飞鹰走犬二使者迎了上来。 由此向下直至天一神宫前,皆为这两位使者巡视看护的地盘。 而水深至此,不管是风景还是水中生物,都已极少,河水幽蓝,宛如大海。 “吾与姮娥仙子一赏天河盛景,尔等侍卫,且自撤去,不要扰了仙子的游兴。” 飞鹰走犬二使者是天蓬的真正心腹,那些将军们天庭也可以直接调动、直接更换,但这两位使者却是直接隶属于天蓬,非天蓬的将令不可调动。 二人一瞧大帅的眼神儿便已恍然,连忙识趣地答应一声,把手一摆,带着麾下水军远远地撤开。 姮娥娇嗔道:“大帅,你说的那处胜地在哪里嘛?这儿已不见水草,河中生灵也渐渐稀少,有些空寂呢,人家在蟾宫住了无数年,可是怕了这空寂的滋味儿,连个聊天说话的人都没有。” 天蓬温柔地道:“你放心,你若住在这里,本帅天天来陪你说话。” 姮娥羞羞答答地道:“总是荒凉了些。” 天蓬微微一笑,道:“仙子失望了么?哈哈,且随本帅到天一神宫吧,到了那里,便有大大的惊喜等你。” 因为在龙车上时,已经有过那么一段试探,天蓬心中已经有了底儿,此时大胆地上前牵起了姮娥的柔荑。 姮娥含羞带嗔地白了他一眼,却只是向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果然不再见到一个水军,便没有撤回手。 天蓬大喜,柔声道:“由此往下,已无道路,仙子不识水性,恕天蓬鲁莽了!” 说着,他大胆地向前一滑手,竟尔揽住了姮娥的纤腰。 他能明显感觉到姮娥腰肢的柔软,和被他一碰时攸然绷紧的弹性和韧力,不由得心中一荡。定了定神,才揽着姮娥,跳出缓行台。 天蓬使了避水法儿,将姮娥护住,直直地向下落去。 很快,便见水下已见地面,而那地面上,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并不华丽,形制古拙。 神宫门前,巨大匾额之上,唯有两个大字:“天一”! 姮娥看了有些失望,她的审美当然在的,自然也能看得出这座宫殿的古老,以及那历史蕴味的厚重。 也许这座神宫早在妖族天庭,甚而更早的龙凤麒麟三族大战时就已存在了吧? 可她并不喜欢,这不是她想要的意境。 天蓬睨了她一眼,见她微露失望之色,却是微微一笑,手一抬,掌心便滴溜溜出现一口小钟,通体金色,上铸精美而神秘的符箓。 撼帝钟! 天蓬将撼帝钟往空中一抛,屈指一弹,天蓬印祭出,往那撼帝钟上一敲,“当~”地一声,声音悠远,在天河之下悠然荡开。 那地面,便如拨云见日,渐渐显现出一片瑰丽奇景…… ************ 南山燕尾随那两道人影潜入了天河。 因为还没拿到那两人盗窃天一神水的罪证,所以南山燕也不敢惊动天兵,远远看见那两人化作两尾游鱼,摇头摆尾地向深水潜去,南山燕冷冷一笑,也是化作一尾燕尾的漂亮鱼儿,远远地蹑在了后面。 他们一路要避开天河水兵,要躲避凶狠的水中捕食者,借助水生植物和复杂的地形,不断曲折前进,南山燕初时还紧紧跟在后边,可是也不知潜了多深,却突然发现已经失去了那二人的踪迹。 糟糕!跟丢了! 南山燕这才发现,四周只有幽蓝而平静的河水,不比上边浪涛激荡,而四周已经不见水生植物,至于水中生物也渐趋稀少,只剩下一些深水生物,而且数量稀少。 南山燕只知道天一神宫在天河水底,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她毕竟没有去过,这该往哪里找? 直接潜下去当然也是一个办法,但天河三十六万里,如果不知位置,无异于大海捞针。 南山雁正彷徨间,忽然“当”地一声,钟声悠悠,远远传来。 南山雁心中一动,这是什么声音,难不成他们已经打开天一神宫了? 南山雁立即循着那钟声传来的方位,飞快地游了过去。 PS:昨天排练一上午,表演一下午,扛着红旗挺着肚腩满场的飞奔,可累坏了。歇一会儿再码第二三章。 第780章 沁金耙取长空雁 撼帝钟鸣,原本以秘法遮掩的地面渐渐幻现出来。 那看似只有沙石、了无生迹的地面,竟尔变成了一副瑰丽奇幻的所在。 那里有草地、有山坡、有涧泉、有丛林,奇花野草,飞禽走兽,悠游于山水之间。 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罩子,把这一片空间罩于其下,而天一神宫,就在这处秘境的最前面。 姮娥看着那地面,忽然生出一阵眩晕般的感觉,她梦呓般地道:“这……这不是天庭,这是……人间!” 天蓬微笑道:“准确地说,这是人间的一块飞地。是天庭以莫大神通,将人间的一块洞天福地,搬到了天上。” 姮娥两眼放光,问道:“这是哪儿?” 天蓬道:“很久以前,它叫青丘!” 姮娥一怔,失声道:“九尾狐之国?” 天蓬道:“还不算,这只是外围,内中另有禁闭。不过,外围这一方天地,若造一处洞府,仙子可愿留居于此?” 姮娥激动地道:“愿意!愿意!青丘,乃上古十大福地之一。青丘灵土,未受后天之气浸染,生具先天灵气,因而才蕴育出先天神兽九尾灵狐,若居于此,虽不比在天界吸收的灵气浓郁,却更加纯正,于我修士而言,实是无上妙境。” 天蓬得意道:“我本太乙巅峰,只因由我看管多地,多年浸润,方登入大罗境界。” 姮娥听得心动,看见那山水风景,比那看腻了的仙界风光,实是更觉亲切。 天界的一切,固然绝美脱俗,但看得久了,总觉得缺少一种亲切的感觉。 这方福地,一下子把她拉回了遥远的过去。 那时候,还没有三界,所有的修士,都居于人间。 姮娥脑海中,攸尔闪过一个荷弓佩箭的英壮身影,但马上被她硬生生从脑海中驱除。 她忘情地向下飞去,就像当年决然地飞向天宫。 天蓬一笑,举步追了上去。 陈玄丘便于此时,悄然离开了姮娥的云鬓,投入那天一神宫,这才显现元神。 偌大一座上古神殿,俱都用不知名的石料砌成,显得古朴肃穆。 在宫门、墙壁上,雕刻着诸多的上古神兽,可以判断,这座神宫的存在,一定早与现在的修士天庭,甚至早于曾经的妖族天庭,因为上边雕刻的只有上古神兽,其中就包括九尾灵狐。 从那雕像上可以看出,九尾灵狐与龙、凤、麒麟地位最高,它们的雕像最大,最是神圣,都处地雕像群的最显眼、最重要位置。 陈玄丘缓缓走进宫去,游目四顾,很快就发现一处巨大的祭台,祭台上方,有一块巨大的钟乳石,上粗下细。 陈玄丘飞身跃上祭台,发现祭台正中置着一具金色的漏斗,而那钟乳石是湿润的,钟乳石尖上,正有一滴水缓慢地成型。 看那金斗中,却有大半斗的清水,应该就是那钟乳石上的水滴日积月累形成。 陈玄丘绕着那钟乳石看了看,见它粗壮的上头,探入虚空,不知根在何处。 钟乳石上,刻着八个古拙的大字,正面写的是“天一神水”,背面写的是“天河之根”。 陈玄丘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天一神水。 据说,冥界有黄泉,天庭有天一神水,皆天地灵物,有无上妙用。 陈玄丘看了看,发现那金斗是安置在那块巨大的石头之上的,陈玄丘一伸手,就想把那金斗拿下来,却不想使尽了气力,双膀较力,却只微微抬起半寸,根本拿之不动。 陈玄丘一拍额头,是了,传说黄泉天下至寒,天一神水天下至重,息壤天下至厚,诸如此等天地灵物,各有属性,哪是那么容易取用的。 陈玄丘虽急于寻找父母双亲下落,但哪有过宝山而不取的道理。 他捏着下巴想了想,先把宝葫芦取出来变大,放在那石台下,又从葫芦中取出吉祥石碑,将一端变薄,插进那金斗与石台的缝隙,然后用力一撬。 陈玄丘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洒掉了一些,但是大部分天一神水,都被陈玄丘灌进了紫金葫芦。 吉祥发现自己的“房子”突然飞于天外,就晓得是陈玄丘取用,因为也只有他,能对这块先天石碑号令自如。 吉祥正担心陈玄丘是不是又遇上了什么凶险,被迫动用石碑,就见一道神水从天而降,识海中还传来陈玄丘传音:“吉祥,此为天一神水,可置于天,使葫中世界,天地两分。” 吉祥大喜,葫中世界虽已成形,却是一片混沌大地,上无天界,下无冥界,小千世界,三界不全。 如今得了这天一神水演化天河,由天河水衍生天界灵土,就具备了三分之二大千世界的功能,她的力量也将大大增强。 吉祥乃小千世界天道意志化身,自然而然知道该如何演化小千世界,得了此等天庭重宝,马上照法施为。 漏在金斗之外的天一神水,只是极小一滴便其重如山,只一滴落在地上,立时化作滚滚波涛,四下汹涌而去。 当日,姮娥哭哭啼啼的央求天帝,乞得一升天一神水,如今看来这个一升,也就是这金斗之中极小的一滴罢了。 陈玄丘一见洪水汹涌而去,顿时暗叫不妙,这一来只怕要惊动天河水军,如何继续寻找亲人。 却不想,那洪水虽是波涛汹涌,一出大殿,不是向四下淌去,而是浮向上边的天河,融入了天河水中,除非就在这天一神殿旁边看着,否则根本不会发现,陈玄丘顿时放下心来。 他把那盛水的金斗倾得一滴不剩,看看那钟乳石上,小小一滴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成形滴落,实在不耐烦,便拿起紫金葫芦,用葫芦嘴儿刮了一下,将那尚未凝结成形的一滴水滴也刮进了葫芦,这才盖上塞子,重新变成一个小挂饰挂在腰间,然后加快速度,向后边摸去。 南山雁循着钟声远远潜来,隔着老远,就看见一处洞天福地,那奇秀山水的尽头,却是一旁庞大石朴的宫殿。在那宫殿四周,正有汩汩泉水,自下而上,向上涌起,汇入天河。 南山雁惊奇不已,难道这里是天河之源?那座宫,就是天一神宫吧?想盗天一神水的贼子,必然就在那里。 南山雁心中一奇,便加快了速度,不料她所化的燕尾鱼儿向前一游,竟而穿过一片空气薄膜,一入其内,立时便没了水,而是换成了清新鲜甜的空气。 南山雁所化的鱼儿向地面落去,未及落地,她便化作了一只大雁,展翅飞去,掠过树梢,扑向那处宫殿。 一处细细修竹结成的天然竹庐之下,青青野草,柔软如甸,中间缀以野花,美丽无比。 一只灵鹿,正自在地吃草,天蓬和姮娥信步走来,那灵鹿受了惊,便呦呦两声,惊跑开了。 天蓬道:“这里本是青丘外围部分,青丘山的主体部分另有禁制,便是我一人,也打不开它。不过,露出来的这部分灵土,已经足够广大,可以为仙子造一处绝佳洞府。” 天蓬在草地上坐下,道:“天蓬虽是武人,却喜欢文雅之事。军中尽是些糙汉子,和他们实在没什么好聊的,有时候,我便一个人来此,就这样一躺,看着头顶竹影婆娑,心静无比,不知不觉便会香甜一梦,好不惬意。” 天蓬吁了口气,仰面倒下,微微眯起眼睛,轻轻拍一拍身旁柔软的草地:“仙子不妨试试,此间之乐,天蓬口拙,实难描述万一。” 姮娥双手一搂裙袂,依言轻轻坐下,抬头首望天,看着竹影摇曳,当真心静无比,不由自主便躺下,将一个香香软软的身子,浸入那柔软的草地,嗅着青草香气,仿佛背负的所有,此时全都一扫而空,心中轻松无比。 姮娥此时心静无比,天蓬那厮却不然,他双手垫到脑后,假意坦荡地说些诗情画意的东西,一双贼眼却是一直在偷瞄着姮娥。 眼见姮娥双手一搂仙裙,那盈盈圆圆、丰润挺翘的曲线,便是一阵口干舌躁。 再见姮娥平躺,青草掩映,那娇躯躺卧,胸部高耸,腹部平坦,双腿轻轻绞缠,曲线起伏,跌宕出一副无法言喻的美妙山水,再也控制不住。 他一翻身,就覆上了姮娥的身子,喘着粗气道:“天蓬实是爱煞了仙子,仙子便从了天蓬吧,此后仙子居此,一切尽有天蓬照顾。天蓬幼时学过熬战之法,必能服侍得仙子要死要活……” “哎呀,天蓬元帅万万不可,你是北极大真君,奴家蒲柳之资,你我又无名份,怎么可以……” 姮娥半真半假的,却又怎么推得开天蓬。 天蓬急急去扯她衣带,满口道:“仙子便从了天蓬吧,天蓬娶了仙子便是, 这个月二十号就是黄道吉日,五二零就是……” 天蓬一边说,一边迫不及待地拉开姮娥的衣带,正要左右一分,让她玉体裎露,却见姮娥一呆,两眼越过天蓬的肩膀,惊愕地看向天空。 天蓬再如何色迷心窍,毕竟是天河元帅,一方大真君,马上察觉有异,急忙抬头向天上看去。 天上,一只大雁,正定在空中。 对!一只飞鸟,展着双翅,却既不滑翔,也不扇翅,竟然定在空中。 南山雁一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紧紧地盯着地面,那仙子好眼熟……,那男人……那男人一手箕张,按在那仙子胸口,另一只手抓着一条丝带,正扬在空中,嘶~造型儿有点像是策马扬鞭啊,他背影也挺眼熟啊…… 她正想着,就见那策马扬鞭的骑士猛然抬头向她望来,脸面赫然入目…… 天蓬元帅?! 天蓬眼睁睁看着那只大雁,像块石头似的从天上掉了下来,眼看就要掉到地面了,突然双翅连连扇动,腹部擦着草尖儿,嗖地一下又飞上天去。 姮娥焦急地一推天蓬,捂脸尖叫道:“哎呀,叫人看了去,人家的名声全毁了,也不要活了。” 天蓬目光煞气如血光一现,腾身而起,右手一招,上宝沁金耙便握在手中,大喝道:“哪里走,纳命来!” 天蓬化作一道流光,就向那只明显是仙人所化的大雁衔尾追去。 第781章 敌我难辨 南山雁也知道不妙,但大雁飞翔,怎及得天蓬元帅的遁术,南山雁急急恢复原形,也使遁术急逃,便连头也不敢回,生怕被天蓬元帅看清相貌。 可论修为,她远不及天蓬,只得降落身形,想借助草木遮掩身形。 天蓬大怒,手指一弹,七星剑脱手飞出,直刺前方那女仙后心。 南山雁急急向前一窜,不想树后正走出一个人来。 陈玄丘蹑手蹑脚的从树后闪出来,哪成想一道流光攸然而至,陈玄丘做贼心虚,骇然之下,手腕一翻,双掌便拍了过去。 咦? 蓦然发现竟是六丁玉女神将中那个总是走得笔挺,目不斜视的南山姑娘,陈玄丘急急就想收回掌力。 掌力固然卸去大半,还是拍在了一对软弹弹的所在,南山雁闷哼一声,就向地面摔去。 这一来,倒是避过了背后那一剑,若是没有陈玄丘,她继续向前逃出三步,便会被一剑穿心。 陈玄丘放倒了南山雁,赫然便见一道剑光袭来,他想也不想,立即双掌一合,向那宝剑合去。 陈玄丘的元神已经可以凝若实质,亦可化实为虚,但是因为他贪图那天一神水,将他的紫金葫芦召了来,此时便不能化为虚形了。 否则他最重要的宝贝便要落在当地,他能隔空召来,却无法隔空送走,因此,只能硬生生接这一剑。 那剑在他一对铁掌中擦出一串火花,剑尖堪堪抵住胸口,这才被他止住。 天蓬远远看见一道人影,见那女仙还有接应,而且方向正是天一神宫,不由骇然大惊。 若没有他打开封印,寻常人想进来难若登天。 可如今他为了勾搭姮娥,竟尔大意打开封印,还把碍事的飞鹰走犬二神将及其三千部下全部遣走,这要是被人趁机盗走一些天一神水,岂非泼天大罪? 天蓬急了,缚仙索脱手而出,剑指再一拨,那七星剑从陈玄丘掌心脱手飞出。 陈玄丘一见不妙,欲待要逃,缚仙索蛟龙一般向他缠来,而七星剑旋空一匝,就向他退路刺去。 身后,天蓬元帅舞着上宝沁金耙就冲了过来,冷笑道:“好大胆,想盗我天一神水么?” 陈玄丘摆脱了缚仙索,又震开了七星剑,再要逃却已来不及了,所以身形一顿,还是缓缓转过身去,面对着天蓬。 天蓬一看,是个白衣仙人,脸上蒙着一块绣着点点桃花的手帕。 嗯?桃花? 天蓬再一看,那边缘并不平整,分明是刚刚撕下来的一块衣服。往地上一瞄,果然,地上躺着一个面若金纸、昏迷过去的女子,脸上也蒙了一块“手帕”,上边也有斑斑血迹。 再看那女仙身上,缺了一大截的衣服,露出一痕圆润健美的小蛮腰,雪白而平坦的小腹上,香脐隐隐也能看见。 果然撕衣服比解衣服要快,就只这刹那功夫,他们居然已经蒙了面。 陈玄丘绝不能叫天蓬看见他的模样,否则以天河元帅的能力,翻遍九重天,一定能把他找出来。 他决定将计就计,冒充南山雁的同伙,所以,同伙当然也要蒙上面。 “你们是什么人?潜入天一神宫,意欲何为?” 天蓬喝问了一声,目光在此人身上迅速一转,顿时放下心来。 天一神水,是真水结晶,一滴水,便可以化作十万八千升天河水,非特殊的宝器,无法盛载。 此人看起来身无长物,应该还没有得手。 “我叫昊天,这是我师妹瑶池,我们从三十三重天上来。” “什么?”天蓬呆了一呆。 陈玄丘道:“我们两口子,打算洗个鸳鸯浴,借你的天河一用,元帅不会见怪吧?” 南山雁此时正悠悠醒来,只觉喉中有药材甜香味道,腹中热乎乎的,似乎被人喂了丹药,然后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人,正跟天蓬元帅胡扯。 虽然未脱险境,听了他的胡说八道,南山雁还是想笑。 天蓬这才反应过来,更是大怒:“好!好啊!你还敢僭用天帝、天后之名戏弄本帅!” 天蓬把上宝沁金耙一横,威风凛凛地道:“那本帅只能取了你们性命了。” “且慢!“ 陈玄丘一口喝止了天蓬,微微一犹豫,道:“罢了!我就把真实身份告诉你好了。只是,你真想听么?” 天蓬疑心顿起,难道他们想盗我天一神水,还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不成? 天蓬便把上宝沁金耙一顿,道:“说!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帅开恩,或会饶你一命。” 陈玄丘道:“其实我和师妹从西方来。” 天蓬脸色顿时一变:“西方?什么意思?” 陈玄丘道:“想必元帅业已听说,我西方世尊修得正果,成了六丈金身……” 天蓬茫然道:“你说多宝?不是丈六金身么?” 陈玄丘道:“那只是江湖谣传,其实是六丈金身。” 天蓬奇道:“竟有此事?” 不过细想想,也不稀罕,他的真身有五十丈高呢,六丈也不稀奇。 天蓬便道:“那又怎样,与我天河有何干系?”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当然有关系,世尊修成六丈金身,六丈啊,你想,世尊又是好洁之人,每天要洗三遍澡,太费水了……” 陈玄丘这边胡说八道,暗里却在传音询问南山雁:“你醒了没有啊?服了我的灵丹,你该很快醒来才是。” 南山雁心中一动,身子一动不动,仍做昏迷状,用神念回答道:“醒了,你是何人,为何救我?” 陈玄丘这边对天蓬道:“所以,我就想,若有天一神水,它有自洁功能,那世尊以后沐浴就不用费那么多的水了。” 与此同时,又用神念对南山雁道:“一会儿,我说一声‘走’,你往左,我往右,同时逃走。” 天蓬大怒:“放屁!多宝已成圣人,无垢无漏之身,还用沐什么浴,洗什么澡。”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沐浴可以是一种习惯,也可以是一种仪式,倒不一定真的需要搓些泥巴下来。说到搓泥巴,不知元帅大人你多久洗一次澡,有没有人帮你搓澡,哦,这里是北极天,北方人是搓澡的,想来……” 天蓬终于明白过来,大怒道:“你在消遣本帅?纳命……” 陈玄丘大喝道:“走你!” 陈玄丘嗖地一下,就向右方飞奔而去,身旁人影一闪,陈玄丘扭头一看,南山雁竟然追了上来。 陈玄丘叫道:“错了!你往那边跑!” 南山雁冷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盗天一神水?” 她一伸手,便握住了陈玄丘的手腕,一个小擒拿,就想扭转关节将他制住,同时喝道:“你同伙哪里去了?” 陈玄丘此时的身体乃是元神所化,南山雁一擒住他的手臂,陈玄丘那条手臂立时软的面条儿一般,从南山雁手中脱出:“恩将仇报的女人,去!” 南山雁被陈玄丘一把推了出去,不想南山雁身子腾空,横平于空,长腿却是同时一绞一缠,一下子绞住了陈玄丘的脖子,然后凌空一旋,将陈玄丘带翻于地,膝盖一弯,就跪压在他的脊背上,反手就去锁他双臂。 天蓬在后边追得正急,陈玄丘此时是元神出窍,一旦受伤,后果严果,若因此不能及时归窍,怕就要魂飞魄散。 情急之下,陈玄丘小腿向上一抬,就向南山雁踢来。 若他这是肉身,南山雁的擒拿手法十分的标准,既已锁住他,还真难脱困。 可他此时实是元神,那小腿竟以不可能的角度弯了过来,一脚踹在南山雁的背上。 南山雁向前一扑,陈玄丘顿时失去控制,身子一扭,就想震开南山雁。 南山雁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似的,籍着向前扑倒之势,双臂一环,一手箍住了陈玄丘的后脑,一手按住了他的下巴,一副要交错用力,扭断他脖子的架势。 近身肉搏? 陈玄丘可是近身肉搏的祖宗,南山雁擒拿动作刚起,陈玄丘就一个头锤摆脱了她,只是这一头锤撞的不是地方,重重一磕,软弹弹的居然一点不痛,倒是南山雁“哎哟”一声痛呼,险些背过气儿去。 第782章 师妹先走 陈玄丘腰杆儿一挺,将南山雁弹了起来,然后挺身而起,就见一道缚仙索夭矫若龙,翩然而至。 陈玄丘弹指射出一道金光,如蛇中七寸,那条缚仙索当空一折,软垂了一下,复又振身而起时,却被陈玄丘一把揪在手中,刷地一下捋了一遍。 这条缚仙索被天蓬祭炼了很久,一时抹不去他的印记,但陈玄丘以其太乙巅峰修为,硬生生用自己的力量在这缚仙索上包裹了一层真气,隔断了天蓬对它的感应,暂时操之己手。 陈玄丘刚作完这一切,天蓬就到了,上宝沁金耙舞动起来,二人便在青丘秘地的外围交起手来。 南山雁胸口一连被陈玄丘“捶”了两次,着实痛楚,勉强挣扎起来,拔剑便冲上来。 陈玄丘身子一侧,叫道:“不用帮忙,我拦住他,师妹快走。” “我走你个鬼……”南山雁气得三尸暴跳,自己本来是来抓盗贼的,硬生生被此人给说成了同伙。 一个捕快被贼给诬陷了,岂不恼火? 天蓬已入大罗初境,修为实比陈玄丘还要高明几分,只是近身交手,真武之术是占有优势的,能拉近一下彼此的差距。 而且陈玄丘用那缚仙索当了长鞭,舞起来虎虎生风,可软可硬、可长可短、方位莫测,对上宝沁金耙也有克制之效,一时战个平手。 一听陈玄丘说话,天蓬把上宝沁金耙一举,便向南山雁耙了下来。 南山雁急叫道:“大真君莫要误会,我是……” 陈玄丘手腕一抖,缚仙索就加入了战团,同时大喝一声,吼断了南山雁的声音:“师妹小心,面巾若是掉了,被他看见模样,从此九天十地,再无你我藏身之地。” 南山雁心中一凛,这才省起方才看见了天蓬元帅和姮娥仙子的苟合之举,天蓬大真君追她,可是在她撞见这小贼之前。 若是亮出真实身份,万一天蓬不肯甘休,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样一想,南山雁顿萌退意,虚晃一剑,飞身便走。 天蓬元帅擎着上宝沁金耙,威风凛凛,大喝道:“入我天河,还想离开?给我留下!” 一道长索攸然飞来,天蓬猛然一仰身,那长索在他面前“啪”地一声炸出一个鞭花,骇得天蓬面皮子一紧。 这要是抽实在了,只怕就要毁容,本帅如此英俊不凡的相貌就要毁了,姮娥仙子生出嫌弃怎么办? 好险,好险。 陈玄丘一鞭阻住了天蓬,挺身挡在前面,大声叫道:“走,快走,不必管我了,只要师妹你能顺利离开,师兄我便死而无憾!” 南山雁正飞身撞向空中那道空气隔膜,听见陈玄丘深情款款的混帐话,差点儿没气晕过去。 有陈玄丘这番惺惺作态,自己再如何辩解,都是不成了。 罢了!贼是不用想着抓了,先逃出去吧,要不然,自己就要被人当贼抓起来了。 天蓬一听陈玄丘这番话,又见他死命拦着自己,心中顿时生疑。 这小贼为何冒死缠住我,非要那女子脱身? 嘶~~,不好!难不成他们已经盗了天一神水,就在那女子身上? 这样一想,天蓬登时就要舍了陈玄丘,去追南山雁。 陈玄丘舞着缚仙索,咋咋唬唬地道:“真君休走,且与本仙人一战。” 天蓬哪肯理他,摇身一变,放出真身,登时一个五十丈高的金刚巨人霍然出现。 那巨人纵身一跃,大手一抓,就向即将窜出青丘秘境的南山雁抓去。 耶? 陈玄丘站在地面,将那缚仙索变长,一下子缠住了巨人天蓬的小腿,拔河一般拖住了他。 五十丈高的天蓬巨人纵身跃在空中,一只巨手探向空中,堪堪摸到南山雁的足踝,就被缚仙索拖住了。 巨手合拢,需要时间。 就只这毫厘之差,南山雁一只靴子被扯了下来,袜儿也被揪了下来,露出白生生一只玉足,脚背被大手捏了一把,骨头几乎都断了。 亏得那肌肤雪腻柔滑,巨手足有数丈,缝隙合拢的刹那,硬是被她逃出了秘境。 可恨! 那贼仙人不知是谁,如此害我,若被我知晓了他的身份,我必把他千刀万剐。 南山雁发着狠,迎着重逾万钧的天河水,就向河面浮去。 “有人盗取天一神水,有人盗取天一神水啊……” 值日功曹周登和值时功曹刘洪静静置身于百丈水深处,他们也不知道天一神宫的具体所在,只能估摸个大概时间,揣摩南山雁已摸到水底时,便示警于人。 就在此刻,忽觉天河水灵气一下子充沛了数倍,浸身其中,灵力沁入,简直舒坦的不得了,水中那些鱼虾鳖蟹雀跃不已,不禁有点发蒙。 什么情况?天河水怎么突然灵气大增? 紧接着,脚下暗流涌动,原本极平静的水底世界似乎有巨大的力量搅动,传导上来,巨成巨浪。 二人情知有变,当机立断,向水面浮去,与此同时,齐齐变了嗓音,放声大呼。 飞鹰走犬二使者,五大当值将军,连着天河最高处都气一统大将军俱皆听到了这呼喊,纷纷变色扑来。 值日功曹和值时功曹早一刻飞出了天河,立时遁向岸边丰美水草丛中,鹤羽带着另两个功曹就候在那里,一见二人来了,立即问道:“如何?” 周登道:“她还在水中,我二人已示警,她逃脱不得了。” 鹤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大计成矣。 …… 天蓬发了神威,甫一落地,双足一踏,振身再起,陈玄丘拽着缚仙索,被他拖在后面,先后撞开秘境封印,冲进了天河。 陈玄丘藏身姮娥身上时,已听到此间就是人间遗失的青丘。他的母亲苏青绾应该就在此地。但此时显然已经不是循踪探秘的时候,既已知道,也得改日再来。 所以,被天蓬拖进了天河,陈玄丘便放开另一头缠在天蓬腿上的缚仙索,飞身远遁。 天蓬冲天而起,带着一股数百丈的巨浪冲天而起,站在天河之上,放声大喝:“本帅天蓬,听我号令,封锁天河。” 四下里水下水上,无数天兵天将听了大帅亲自发话,原本只有今日当值的天河兵将加入搜捕。这时一队队天兵飞出军营,加入了搜索队列。 三十六万里天河,三十六万天兵,平均一下,一个天兵,负责一里天河。 不过他们平时住的当然不会这么分散,但事发地就在这里,各处天兵都是从水中水上向这里进发,沿途搜索、合围,那就可怕的很了,一时间浩荡开阔的天河就像开了锅,无数神兵神将蜂拥而来。 陈玄丘划行片刻,迎面就见几个天兵潜来,一见陈玄丘,便放声大叫:“贼子在……” 陈玄丘扑上去,抡起拳头砰砰砰砰,干净利落地将他们放倒,几个昏死过去的天兵被四处激荡的水流涌得在水里飘来飘去。 再向上升浮不久,一只巨鹰展翅从远处飞来,它在水中,双翅展开,一拨水,其势如箭,远远便叫:“飞鹰使者在此,谁敢擅闯天河,弃械就缚!” 陈玄丘返身便走,一迭声道:“没有械,没有械,我去也!” 陈玄丘冲出去数百丈,在水下犁出一道白色的水浪,简直就是最好的追踪线索,飞鹰振翅,循踪追来。 飞鹰使者这一飞,巨翅扇动,河底巨浪滔天,浊流滚滚,陈玄丘立时下沉,籍着搅动的浊浪,反向飞去,贴着飞鹰使者的肚腹,悄然逃了开去。 陈玄丘一路躲躲藏藏,绝不恋战,见天兵落单,上前就是一顿拳脚,看见人多,撒腿就跑,渐渐浮升高处,就见天河水中,无数水兵布阵森严,大有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气势。 一位金甲将军,手提长枪,傲立于水中,身后两名小校,扶着两杆大旗,在水中飘摇,上面各书四个大字“一气都统”“天河将军”。 陈玄丘一转身,就又逃了开去,看见一株在水中摇摆摇曳的海带状巨大水植,不远处正有一队队巡河天兵潜来,陈玄丘立时沉了下去。 那水植巨大,两片叶茎交叉点,小小一个缝隙,对人体来说,也如叶茎缝隙之于瓢虫,足以藏身还有富余。 陈玄丘正要潜进两片叶径间的缝隙,里边陡然冒出一只白生生的秀气小脚丫,向前他的面门就踹了过来。 亏得陈玄丘警醒,原是怕这里边藏了水蛇,本就提着戒备,身子一侧,便避过了这一拳。 好大的力气,好快的速度,那一脚竟在水中蹬出一蓬水花。 陈玄丘贴着那条长腿就钻了进来,和藏身于此的人挤了个结结实实。 那人布巾蒙面,因为水流涌动掀起,面巾纠贴在脸上,却是上边露出了眼睛,下边露出了一张樱桃小口,正是南山雁。 南山雁未敢用剑,怕一剑刺死了他,血腥气传开,引来天兵,本想一脚踢晕了他,谁料反被他欺近了身子。 两人往这缝隙中一挤,严丝合缝,扭个身都难,更不要提握在另一只手中的剑根本举不起来了。 恨恨地看着面前一张布帕因为湿了贴合在他脸上露出的好看的轮廓,还有那双带着促狭笑意的漂亮大眼睛,南山雁突然发起狠来,向前一探身,张嘴就向陈玄丘脸上“咬”去。 陈玄丘立时把头一摆,左闪、右闪,上仰、低头,摇头摆尾…… 南山雁“穷追不舍”,呲着一口小白牙,“咔咔咔”地咬空好几次了仍不罢休,一副誓要扯下他的面巾,看清他是谁的模样。 空间有限,避无可避,陈玄丘躲了几躲,眼看快要闪避不开,心中一恼,立时发起反击,吐一口气,将面巾掀起,露出了嘴巴,向着南山雁的嘴巴就迎了上去。 南山雁大吃一惊,马上左闪、右闪,上仰、低头,摇头摆尾…… “嗯?” 南山雁蓦然瞪大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的悲愤。 吻……吻上了? 我的初吻啊,就这么没了? 被一个藏头露尾的天界小贼偷走了我的初吻? 丁未玉女南山雁的泪水,立即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783章 鳌鱼脱却金钩去 二人虽在水中,但陈玄丘还是感觉到南山雁哭了。 犹豫了一下,陈玄丘缓缓缩回身体:“外边天兵正在搜索,你再闹,大家一起完蛋!” 南山雁恨不得弄死陈玄丘,咬牙切齿地瞪他半晌,听到外边一队天兵喧嚷而过,终是泄了气,恨声道:“你盗天一神水,为何陷害于我?” 陈玄丘道:“我只是从天一神宫出来,便撞见了你,那天蓬是追杀你而来,是我无辜受你牵累,我陷害你?简直莫名其妙。” 南山雁怒道:“我被天蓬真君追杀,是因为……,等等,你果然盗了天一神水?” “住手!” 陈玄丘撅起了嘴巴往前一拳,这一招果然管用,又想擒他的南山雁果然不敢再动。 也是到此时,她才发现两个人挤贴得实在是太紧了,顿时脸上一阵燥热,奈何极力想要缩紧身子,也是避免不了摩擦。 南山雁强迫自己镇定,一字一顿地道:“我是天律执罚者。” 陈玄丘淡淡地道:“如今在天蓬眼中,你就是贼,辩不清的。” 南山雁心头火腾地一下,恨得牙根痒痒的,又想咬死陈玄丘了。 陈玄丘目光一转,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幽蓝水幕之中,一队队天兵执叉执戟执枪,交错掠过水中,瞧来蔚为壮观。 陈玄丘道:“天兵越来越多了,一会儿必然更加仔细搜索,这里不是久搁之地,我送你出去。” 南山雁冷笑:“把我扔出去吸引天兵,你好趁机逃走?” 陈玄丘无奈地道:“你的疑心病太重了。” 南山雁道:“我是兵,你是贼,你我不但夙昧平生,而且还是对头,你会帮我?我凭什么信你?” 陈玄丘颔首道:“很有道理,不过……你没得选择。” 南山雁警惕地道:“你说什么?” 陈玄丘突然拔地而起,从那水植缝隙中笔直地窜了出去,在天河中急速旋转起来。 他这时非是肉身,不管转的多快,不用担心头晕目眩。 随着他的出现,已经有天兵发现,大叫道:“人在那里!” 但是陈玄丘越旋越快,周围水势被他带动,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南山雁藏身的水植也被漩涡卷入其中,咔嚓一下折断,南山雁惊哎一声,被卷入其中。 陈玄丘喝道:“起!” 他双手一托,那道漩涡就像龙吸水一般,呼地一声,就从那水底冲了上去。 巨大而磅礴的力量,将四下里扑上来的天兵尽皆震卷出去,漩涡中心的南山雁如烟花火箭一般腾空而起。 水浪冲出天河水面百丈之高,四下里随浪砸下的,都是被旋转的晕头转向的天兵,而南山雁却往最高处飞去。 南山雁这才相信那神秘人果然要救她走,立即振作精神,冲势稍尽,她就以遁术向外围冲去。 鹤羽和四值功曹正在河边水草丛中幸灾乐祸,忽见一道倩影驭浪而出,直冲云霄。 鹤羽目芒一缩,失声道:“不好,她要逃走!” 鹤羽想也不想,飞身冲上,一掌隔空拍去。 掌力隔着百余丈,便由云气形成一只巨掌,拍向南山雁的身影。 鹤羽大喝道:“四值功曹在此,谁人窃取神水?” 李丙等四人一听,鹤羽打的是他们的旗号,无奈之下,也只好一涌而上,冲向南山雁。 南山雁突然看见值日神周登、值时神刘洪此时的穿着,心中灵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不由得又惊又怒。 眼见四值功曹分头掠来,欲将她困住,而四人之外,还有一位大神官,周身神光隐隐,一掌之威,比她不知高明几何,顿时失去了战意,可这时她想逃走,也是为难。 这时,拍到天河上的巨浪方刚汹涌,“轰”地一声再度炸起,巨浪滔天。 洪水巨浪中,隐隐绰绰现出一道道人影,呈九宫八卦方位排列,齐刷刷出掌,叫声却是各异。 “百丈冰!” “千里雪!” “万里霜天!” 漫天陡然飘起雪花,冲天而起的巨浪瞬间化为寒冰,被裹在河水之中的四值功曹还有许多天兵天将,都被封在了里边,仿佛一下子定了格。 “走!” 陈玄丘冲霄而起,举手在南山雁赤祼的右足脚底一托,南山雁嗖地一下又窜起千丈之高,穿入云中,马上化作一道流光,遁向远方。 鹤羽只受了少量河水波及,运起神力一振,哗地震碎了冰块,大喝道:“哪里逃!” 鹤羽拔腿就要追向那道流光,陡然足踝一紧,就听一声大喝:“去!” 鹤羽便身不由主,被人凭空抡了一圈儿,炮弹一般掷向远方。 此时,那天河水的冰冻在诸多天兵发力下,纷纷破裂爆炸。 冰屑激飞,与漫天雪花交相辉映,实是难得一见的瑰丽奇景。 许多天兵力竭,自空中纷纷坠向天河水面。 鹤羽自冰屑、雪花和纷纷坠落的天兵中间呼啸旋转着飞出去,正砸向举着钉耙冲过来的天蓬元帅。 天蓬陡见一人向自己飞来,想也不想,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哇!” 鹤羽狂喷着鲜血,又反向飞去。 天蓬一见金血,晓得是天庭中人,惊咦一声,那踹出去的一脚仍自挺在空中尚未收回,心念只一动,缠在足踝之上,已然失去陈玄丘控制的缚仙索突然灵蛇般一窜,就把正横飞于空的鹤羽仙人给捆了个结结实实。 四值功曹摔落天河,被水面拍的七荤八素,刚刚狼狈地跃出水面,天蓬已然一手提着钉耙,一手执着缚仙索,缚仙索的那一头飘扬于空,跟放风筝似的牵着鹤羽,鹤羽还在空中喷着鲜血,威风八面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四值功曹?尔等为何在此?” 天蓬一见四值功曹俱都穿着便装,竟然出现于此,一双怒眼不禁精光闪烁,沉声问道。 值年功曹李丙慌忙禀道:“小神李丙,见过天蓬大元帅,我等……与友人游览至此,突然见有人盗取天一神水,故而出手阻止。” “哦?如此说来,本帅倒要谢过四位功曹了。呵呵呵呵……” 李丙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陪笑道:“不敢,不敢,小神既然在此,理当出手相助,岂敢当大元帅一谢。” 天蓬陡然脸色一沉,肃杀喝道:“本帅只命人封锁天河,不曾有一字提及神水失窃,四位功曹何以未卜先知?” 李丙的脸刷地一下,苍白如纸,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懂乱地道:“啊,小神,小神……” 这时,飞鹰走犬二将军率众赶了来,天蓬一抖手腕,就把放飞于空中,一直吐血不止的鹤羽扯了过来,掷在二人脚下:“绑了!四值功曹,一并拿下,押至天一宫前,等候本帅审讯!” “末将遵命!” 飞鹰走犬率领一班天蓬亲兵,恶狗扑食一般冲上来,一群人招呼一个,把四值功曹捆了个结实。 鹤羽被人抹双肩拢二肩将他捆住,又脱了他一只布靴,恶狠狠塞在他口中,终于止住了他喷血,换成鼻孔里不断喷出血来。 大天蓬这一脚含愤而发,大罗境的高手全力一脚,他哪里抵受得住。 天蓬一眼看见远处一气都统大将军率人飞来,立即喝道:“把他们立即押下河底,非本帅任何人不得接触。” 飞鹰走犬是天蓬心腹,只唯他一人之命是从,立即押了鼻孔喷血的鹤羽和四值功曹,沉下天河。 天蓬把缚仙索一收,上宝沁金耙拢在肩后,便向一气都统韩千乘主动迎了上去。 …… 陈玄丘回转仙人居,先到顶层,将紫金葫芦藏入花草之中,只有这样只片刻离手,他才放心。 然后元神化为无形,沉下楼下雅间,只见宋押司等书吏个个两颊酡红,勾肩搭背,喝得正欢,自己则如死狗一般卧在一边。 陈玄丘立即投身过去,再把紫金葫芦召回,打个哈欠,睁开眼来。 宋押司指着陈玄丘,笑得像只快要断气的鸭子:“嘎嘎嘎嘎,你可算醒了。嘎嘎嘎嘎,岑(陈)……,岑押司吖,论女人缘儿,我不如你,论酒量,你……你给我提鞋都不配呀,嘎嘎嘎……” 陈玄丘一脸诚恳,拱手苦笑道:“哎呀,小弟服了,小弟是真不行了,宋押司海量,小弟甘拜下风!” 南山雁一溜烟儿逃回自己闺阁,坐在床头,犹自心头小鹿乱跳。 四值功曹为何出现在天河边? 值日功曹和值时功曹的穿着,为何与我追踪之人相似? 如此想来,那个天杀的可恶的该死的挨千刀儿的小贼,衣着倒与我之前所追之人有些不同。 可……四值功曹与我六丁神将并无过节,他们为何要陷害我? 南山雁思来想去,摸不到头绪。 转念又想,他们既未拿赃,也未拿着人,回头若再找我,无凭无据,能奈我何? 这件事,我总有机会查个清楚。 想到这里,南山雁才安下心来,开始更衣。 看看脚上,一只脚儿穿靴,一只脚却就赤祼地踩在地上,那死不足惜的小贼在她脚底托那一掌力量虽猛,力道倒真是巧妙,此时居然没有一点痛楚感觉。 只是胸口…… 她掩好了门窗,褪下了衣裳,露出象牙般光洁粉润的胴体,大落地镜中,现出一个赤裸的美人儿来,那纤细的腰枝,那美丽丰润笔直的腿,那么刺眼的…… 那绰约酥胸,菽发均匀,香浮玉软初含露,粉滴才圆未破瓜,本来是她对自己身体最为自豪处。 可如今呢,那两个水滴状的玉瓜上边,一边一个隐隐的红巴掌印儿。 南山燕暗暗地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可是随着她深深地吸气,那红色的指印儿似乎更加明显了。 随着那处地方明显地膨胀起来,就似那手也在极力地张开,以便能够始终一手可以掌握。 “我要杀了你!” 镜子里的南山燕一双眼睛开始喷火了,一字一句地道:“一定杀了你!” 第784章 老猫犯罪狗戴枷 天蓬草草应付了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急急返回天河水底天一神宫前。 飞鹰走犬二使者已率人将鹤羽和四值功曹押在宫前。 天蓬顾不得理会他们,急忙冲进天一神宫,赶到那金斗之前,往里一看,顿时手脚冰凉。 没有了! 天一神水,一滴都没有了! 那可是汪洋大海的水量啊,怎么可能?用什么法宝,才可以把它们全都装走? 天蓬脸色煞白。 玉帝派人悄悄取走一升天一神水给他的小情人儿,都要偷偷摸摸的,唯恐被人知道。他做为看管天河的大元帅,所有的天一神水都在他手中失窃,后果会是什么? “砰!” 沉重的天一神宫宫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天蓬元帅杀气腾腾地从里边走了出来。 “嗵嗵嗵嗵!” 虽然已经恢复成常人身高,可天蓬每一步迈出,大地都在震颤。 他走到四值功曹和鹤羽面前,狞声说道:“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盗我天一神水?” 李丙等四人吓得浑身发抖,连声道:“小神没有,小神不敢呐!” 天蓬一弯腰就把鹤羽提了起来,喝道:“此人是谁?” 鹤羽奄奄一息,微微张开眼睛,虚弱的眼神儿看着天蓬。 天蓬一伸手,就把他嘴里的靴子给扯了出来,往地上一丢。 鹤羽这才嘴巴一张一张的,就像离了水的鱼儿,用破了音的虚弱声音道:“天……蓬……元帅,我……我……是我……啊……” “啊”字出口,鹤羽嘴巴张着,两眼发直,寂然没了声息。 天蓬恨声道:“晦气,竟然死了!” 他把鹤羽往地上一扔,恶狠狠瞪向四值功曹:“他死了,你们却……” “我……没……死,喘……喘口……气儿……” 地上,鹤羽细若游丝的声音再度响起。 天蓬声音一顿,一转身又把鹤羽揪了起来。 鹤羽有气无力地道:“天……蓬……元……呜……” 天蓬实在等不了了,也怕他真断了气儿,直接就是一粒小还丹塞进了他的嘴巴,然后把他往地上一丢,喝道:“且待药力散开。” 然后,天蓬便又转向四值功曹,冷笑道:“天一神水在哪里,快交出来?” 四值功曹大惊,李丙失声道:“什么?天一神水真的失窃了?” 一瞬间,四值功曹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的心理活动,难不成……天蓬元帅顺水推舟,把天一神水给吞没了,想嫁祸给我们? 双方大眼瞪小眼半晌,看见天蓬双眼充血,掩饰不住的焦灼,四值功曹才相信,天蓬大真君是真的在着急。 这一下四值功曹是真的慌了,周登赶紧道:“冤枉啊天蓬元帅,小神等岂敢盗取天一神水。” 天蓬冷笑道:“你纵潜得进来,也取不走,不过……他是谁?” 天蓬向鹤羽一指,鹤羽喘息地道:“天……蓬……” 天蓬怒不可遏,道:“闲言碎语不要讲,但挑紧要的说!” 鹤羽颤巍巍挣扎坐起,道:“我,小羽,我啊!” 天蓬呆了一呆,定睛仔细一看,不由失声叫道:“是你?你是小羽?” 鹤羽苦笑道:“是我,是我啊,小朱。” 天蓬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上前一弯腰,一个‘公主抱’,就把鹤羽抱了起来,大步进了天一神宫,宫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四值功曹面面相觑,看起来天蓬元帅跟鹤羽大人很熟稔啊。 四人顿时欢喜起来,这下有救了。 天一神宫宫门一关,天蓬就把鹤羽放了下来,沉声道:“小羽,天一神水呢?你搞什么鬼。” 鹤羽颤巍巍地扶着宫门站定,苦笑道:“小朱,我和四值功曹,根本没碰过你的天一神水。” 天蓬沉声道:“天一神水,已经不见了。” 鹤羽吃惊地道:“怎么可能?” 他惊讶半晌,转头看见天蓬狐疑的眼神儿,长叹一声道:“小朱啊,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对你实话实说了吧,我是奉……瑶池金母之命而来……” 鹤羽对天蓬竟是知无不言,将事情源源本本,从头说了一遍。 天蓬听了,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鹤羽说的话,他绝对信任,但也因此,天蓬心情更不好了。 原来鹤羽带着四值功曹,鬼鬼祟祟的,只是为了构陷玉女神将南山雁。这样说来,他们真的与天一神水失窃无关了,只是不知那南山雁与此案有无干系,我遇到的那个蒙面女子,是不是南山雁?应该不是,因为那蒙面女子还有个师兄,那我岂不是找不到这真凶了? 天蓬为何对鹤羽的话信任不疑? 这里边却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他跟鹤羽,还有太白星君,有同门之谊。 这三位,都是老君点拨,赐予九转大还丹而成仙,只是老君没有正式将他们收入门墙罢了。 这个秘辛,知道的人不多,有一位乌巢禅师是知道的,所以天蓬被贬下凡前往西天途中,他特意跑出来,想收天蓬为徒,其实是想借他为纽带,与老君拉拉关系。 另一个知道的就是多宝,所以根本不敢让天蓬进入灵山的核心成员层,委了个净坛使者,打发了事。 至于昊天,此时尚还不知道,等他知道的那一天,就是天蓬因为作风问题被贬下凡的时候了。 老君无为而治,性情疏懒,结几处善缘,也只是给自己留几个方便途径,指点他们成仙得道之为,就一概放羊了,倒没再怎么管过。 不过这几个人都受惠于老君,私下却是有一份同门情谊的。 鹤羽见天蓬愁眉紧锁,不禁道:“小朱,天一神水真的不见了?” 天蓬懊恼地道:“我骗你作甚。” 鹤羽一听,也是慌了,真是倒霉催的,怎么这种破事偏让我赶上了,这下子坑人不成,岂不是连自辩都不成了。 情急之下,鹤羽生怕天蓬不念旧情,拿他搪塞,慌忙道:“那个南山雁一定有问题,我看她脱逃时,是有人帮忙的,那人神通还极广大。” 天蓬眼睛一亮,道:“脱逃那女子,就是南山雁?” 但旋即,他就锁紧眉头,沉声道:“她是九天玄女的人,无凭无据,我如何上门索人?” 就在这时,宫门外有人叫道:“大帅,大帅,走犬使者部下,捡到一只神靴。” 天蓬微微一愣,迅速向鹤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拉开一道门缝,闪身出去。 走犬使者快步迎上来,手中托着一只秀气的女靴,献宝儿似的举起道:“大帅,您看,小的手下在这左近,发现一只六丁玉女府的制式官靴。” 天蓬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不禁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 值时神刘洪见状,急忙道:“天蓬大真君,您要找的人是六丁玉女神将,与小神无干啊,是不是可以放了小神了?” 天蓬把脸色一沉,道:“将他四人打入天河水牢,非本帅亲至,任何人不得接触。” 走犬使者躬身领命,沉声道:“喏!” 天蓬不顾四值功曹喊冤叫苦,令走犬使者将他四人押了下去,阴沉着脸色想了想,将那只制式女靴藏进怀里,转身又进了天一神宫。 鹤羽这时恢复得又好了许多,那小还丹是老君所炼,疗伤之效极好,虽是天蓬这等大罗境仙人造成的伤势,这时也好得七七八八了。 鹤羽心中不无艳羡,天蓬身上竟常怀小还丹,果然不愧是老君最宠爱的人呐。 都是老君接引升仙的,天蓬就做了天河元帅,太白则是御前宠臣,瑶池面前我虽也得宠,可瑶池金母不大涉及政务,比起他们两位的风光,我就差了许多了。 不过,腹诽归腹诽,看见天蓬进来,他还是巴巴儿地迎上去,可怜兮兮地道:“小朱~~” 天蓬阴沉着脸想了想,道:“有了她的靴子,便是九天玄女,也无话可说。南山雁,我去将她拿下,不过,天一神水失窃一事,我不会张扬,希望还有机会追回来。” 鹤羽连忙道:“明白,明白,理应如此。” 如果天一神水失窃,纵然有了真凶,天蓬也难逃渎职之罪,还是要受惩罚的,鹤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天蓬道:“小羽啊,天一神水失窃,若非你们引诱南山雁进来,这种事也未必会发生。我今维护于你,来日若天一神水真个寻不回来,天帝震怒,还望你在瑶池金母面前为我美言几句,施以庇护。” 鹤羽慌忙道:“那是自然,你我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理应如此。只是……” 鹤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四值功曹是知道我来意的,万一他们乱讲话……” 天蓬冷冷一笑,道:“他们,没有这个机会。” 鹤羽松了口气,展颜道:“那我就放心了。” 只要四值功曹一死,谁也难以再攀咬于他,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甚至可以否认曾经来过北极天! 天蓬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道:“我已把他们打入天河死牢最深处,非我本人,不许任何人见他们。” 鹤羽脸色一僵,然后连连点头道:“这样妥当,这样妥当。小朱你放心,你我不互相照应,还有谁能相互援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天蓬道:“那就好!一会儿,我给你弄套水军的衣服,亲自送你出去。然后……” 天蓬摸了摸怀中那只靴子,眉宇间掠过一线杀机:“我就去玄女处索人!” 当此时也,一条黄龙翱翔于空,七宝香车驰于高空,袁公驭车,童女相伴,神光隐隐,瑞气千条,正从天河上空驶过。 第785章 我欲归去 陈玄丘回到自己居处,关好房门,沏了壶仙茗,坐在窗前,望着池中荷叶,呷一口茶,暗暗平抑着自己的情绪。 他没想到,此来不但找到了父母的线索,遗失的青丘竟也有了下落。 天庭竟然以绝大伟力,把一座青丘整个儿搬上了天,封印在天河水底。 虽然,他误判进了玄女府,但若非这番歪打正着,恐怕他也不能发现青丘的秘密。 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如何潜入天河,经过今日这一闹,天河必然戒备森严,但一定有办法潜得进去。倒是这玄女府,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陈玄丘不禁浅浅一笑。 很久没有单打独斗了,自从下了青萍,便相继遇到了殷受和茗儿,姬国灭鬼王宗,斗姬侯,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单打独斗,自从到了大雍,汇聚到他身边的力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而今日,他的目标是天河,是天蓬大真君和他麾下的三十六万天兵天将,这股力量之庞大,便是当年的鬼王宗再放大一百倍也赶不上,而此时他却只能单打独斗,那种刺激感,让他有些血脉贲张。 该走了,走之前…… 陈玄丘的目光落在了床头一个包袱上,那是他已经制好的衣裳。 陈玄丘站起来,取了包袱,潇潇洒洒便直奔后宅。 夜色阑珊,灯火迷离。 后宅里边并没有专人守御,六丁玉女下了吩咐就行了,谁会想到有男人敢闯进来? 直到两个小丫环说说笑笑地从曲廊走过来,一眼看见肩头扛着一口剑,剑上挑了一个包袱的陈玄丘。 “呀!你好大的胆,谁叫你闯进后宅来的?这儿是姑娘们的住处,你不晓得么?想死了你!” 一个小丫环掐着小腰,柳眉倒竖。 另一个神色却是既惊诧又复杂,正是曾为陈玄丘动了春心的清缘姑娘。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在下来,是向六丁神将辞职的,正好丁酉神将交代了一件事情,善始善终,理当回禀。” 清缘娇躯一震,失声道:“你要走?” 陈玄丘点点头,向她一笑:“我来北极天,能得见姑娘,甚是有缘,但愿来日你我还有相见之期。” 说罢,他便施施然地向前走去,也不理旁边那小丫环的目瞪口呆。 陈玄丘用剑挑着包袱,悠悠然走出几步,拐出曲廊,踏足于石阶之上,沐浴着一身的月色,突然回眸道:“对了,请问丁巳神将金燕姑娘,居于何处?” 清缘呆呆地给他指了指方向,陈玄丘挑眸一看,点一点头:“多谢!” 便潇潇洒洒,走进花影丛中,惊起流萤无数,仿佛他是一步走进了璀璨的星河。 那个叉着腰的小丫环一时间也看得呆了,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竟能展现如此的画意诗情,叫她看得竟尔有些自惭形秽。 他来辞职的? 我六丁神将府,竟在如此风姿的男子么? 为什么我竟从不曾见过? 这样俊俏的男子,姐妹们若有见过的,早就声张开来,传遍后宅了吧? 当她看见清缘痴痴的眼神,方才明白过来。 人心,都喜欢与别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欢,但若喜欢到了极致,却是要藏起来,一个人独独地品味的。 …… 庄真闺阁中的两个小使女看见了陈玄丘,顿时也是惊得呆住了。 这一次陈玄丘并未隐藏自己的行踪,就这么大模大样走来,两个小使女飞身而起,刚把承尘下的宫灯点燃,便看见一个画中人翩然走了进来。 庄真有自己的贴身丫头,实不稀罕。 凡人只偶尔得见仙人现身,又或全凭一己想像,是以把仙人个个想的是不食烟火,寡淡清幽,实则不然。 仙人神人,吃得苦中苦,修成人上人,只会比凡人更懂得享受,排场都大得很咧。 比如仙人都能腾云驾雾,缘何还要造香车宝马,觅异兽为骑?还不就是为了排场。 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的座骑乃是一只九头狮子,号称九灵元圣,乃是一方了不起的大妖王,早就能变化人形,神通广大,可就是这样,还配备了一个狮奴儿,专门饲养照料这只“牲畜”的。 九灵元圣还需要“马夫”照料么? 有用没用的不用管,这是一方上帝该有的从属配置,那就得有。 因此,庄真这里,有两个使女丫环,也实属寻常。 直到庄真在楼上听见,没好气地叫陈玄丘上去,两个丫环才相信,这人真的是自家姑娘要见的人。 天啦,玉女神将府后宅,居然进来男人了,还是这么晚的时候! 丁巳神将金燕子有两位师兄,官居六甲神将尊位,可哪怕是亲如同门,纵然白天,也是绝不能踏入这后宅一步的,自家姑娘竟尔将一个大男人招了进来,还要他登堂入室,这简直是…… 这男人真好看! 姑娘会经常找他来吧? 希望是! 陈玄丘拾阶而上,登上二楼,庄真穿着一身常衣,女神将的威严之气不见了,长发披肩,手里拿着一把玉梳,神态婉媚。 她没好气地瞪着陈玄丘:“蹬鼻子上脸是吧?谁叫你堂而皇之闯来的?” 看见陈玄丘肩上的包袱,庄真眼睛一亮:“做好了?” 陈玄丘将包袱取了下来,放在桌上,道:“不负庄神将所托,已经做好了。” 庄真迫不及待地将包袱打开,里边先是两套宫裙宫衣,应该是做过改良的,与她往昔穿着只一看就有区别,不过不穿在身上,一时也辨不清到底有多大区别,好不好看。 倒是再看下边,还有两套衣衫,是很奇怪的几块布片儿拼成的衣衫,好像还没剪裁好,没有袖儿,两侧还有好大的岔儿没有缝合起来,衣料上绣着的富贵花倒是在灯下熠熠生辉。 庄真黛眉一蹙,道:“布料不够了?” 陈玄丘笑道:“够的够的,这两套衣服,就是我跟庄神将你说过的那种新款式,它叫,旗袍。” 庄真惊诧道:“原来是这个样子,当日你一说,我左想右想,都想象不来。” 对于一种新款衣裳,而且曾听人吹得天花乱坠,作为一个女人,实在是迫不及待想要试试。 庄真拿起那旗袍比划了一下,又乜了陈玄丘一眼,道:“成了,你回去吧,我且试试,要是不中意,我可要找你的。” 陈玄丘一笑,也不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开,微微欠身,道:“那包袱下边,还有两双鞋子,与这旗袍正般配的,庄神将可以试试。在下告辞。” 庄真道:“这次我不与你计较,以后非经我召唤,不许再来,来也不许如此张扬。”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在下晓得了。” 陈玄丘在两个小丫环花痴般的目光追送下走出小楼,想了一想,便直接走向之前清缘指点之处。 天蓬大真君曾经威胁宣妙衣,说要亲眼看着她拜堂成亲的,不过现在天一神水失窃,陈玄丘估计天蓬如今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不可能还有心情去理会宣妙衣是不是真的要与人成亲,所以也就懒得再去对宣妙衣有所交代了。 小楼里,庄真在一人高的妆镜前边,拿着那件直领,右斜襟开口,紧腰身,衣长至膝下,两边开衩,袖口收小的奇异布片装比划了一番,便迫不及待地脱起了衣裳。 金燕子对陈玄丘的到来也很恼怒。 可他来都来了,若是不见,反而更有做贼心虚的感觉,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叫他进屋,可还不等金燕子嗔怒,陈玄丘已经道明了来意。 金燕子听了,不禁呆住了:“你要走?” 陈玄丘道:“是,在下打算明日就走。” 金燕子错愕地道:“你要去哪里?” 陈玄丘道:“小仙苦修飞升,不是为了如今这种庸碌乏味的生活。也许,追求大道的希望涉茫,而且前途很多艰苦,但我还是想试试,小仙想到各处历练,增进修为。” 金燕子盯着陈玄丘,脸色阴晴不定。 陈玄丘的话倒是合情合理,而且看他气质风采,金燕子真觉得他该修成一位上仙,而不是把余生都蹉跎在书吏房里。 但是……他要辞职离去,真是为了大道前程? 别是因为我把他收进我的书吏房,庄真那小贱人怂恿他离开我吧?这个死人,就对庄真这般死心踏地? 金燕子越想越不甘心,可若让她笑靥如花,小施诱惑,玩点儿暧昧把戏,她倒豁得出去,还觉得很有趣。真要更大胆的举动,她却是不肯了。 金燕子又苦劝一番,奈何陈玄丘去意已决,终是告辞离去。 金燕子扶着楼栏,看着他远去,扭头问那身边使女:“他从前院儿来,可有人看见?” 那使女答道:“他是从丁酉神将居处那条小径走过来的,并非从前院儿里来。” 金燕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恨恨地道:“果然是那小贱人怂恿!” 没来由的,她心中便生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与庄真的这番暗里交锋,她终究是输了。 庄真却不知自己凭白替陈玄丘背了一锅,此时她正站在妆镜前发呆。 纤毫毕现的宝镜里,现出一道娉婷诱人的身影,一身旗袍贴身而着,就像湖上微风拂起的波纹似的,将她姣好迷人的身段儿完美地呈现出来。 她身量高挑,穿上那适配的鞋子,这样的着装,简约线条和贴合的材质把曼妙勾勒的淋漓尽致。 晚风从窗外拂来,轻轻撩动旗袍下摆的分衩处,春光乍泄,粉酥酥的肉色,玉骨冰肌、若隐若现。 清新、婉约、性感、妩媚,竖立的小领贴合着颈部,让她像一只延颈的天鹅般优雅,还不曾动,只是站在那里,“九曲三弯”的韵味,便将婀娜的风情彻底流露出来。 庄真从不曾见过这样的衣着,大胆,却又惊艳的叫人无法拒绝。 庄真已经恨不得马上天明,然后就穿着这样的一身衣裳,扭到其他几位姐妹面前显摆一番了,她已经可以预见到她们的羡慕与嫉妒。 只是一想,她就心花怒放。 天,怎么还不亮呢? 玄女府,九天玄女已经归来,沐浴更衣之后,她就先把下边呈送上来的公文简单地浏览了一遍。换作从前,她未必这般上心,但此番西昆仑之行,东王公、西王母一番密议,恐怕很快就要风雨欲来,倒是该用些心思了。 不过自从把琐事都分发于袁公和六丁、六甲等部属,真正需要她批阅处理的事情已经不多了。所以虽然离开了大半个月,呈到她案前的公文倒也不算多。 很快,玄女就发现了南山雁玩弄了一番小聪明的那份奏议行政、设吏户礼兵刑工疏。同时呈报了天帝? 虽然南山雁在字里行间不经意处才捎了一笔,为自己的越级上奏打个埋伏,却被玄女发现了,玄女的脸色登时沉了下来。 换作寻常,她心中也不会舒服。而今她从西昆仑回来,已经知道蛰伏无数年的西王母又已跃跃欲试,想向天帝权威发起挑战,这时候自己的部下,却有人干出吃里扒外的事情来? 九天玄女的蛾眉微微地挑了起来,片刻之后,六位玉女神将耳中,便同时响起了玄女威严冷肃的声音:“本座已然归来,六丁神将,明日陛见!” 第786章 谁的水晶鞋 第二天一早,陈玄丘决定离开了。 他当然不会走,但一定要给别人一种他离开了的感觉,这才有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他先去了一趟伙房,顺道儿替自己的长留仙岛做个宣传。 “听说有位陈玄丘陈上仙,证西方自在王佛果位,率四千八百门徒,于长留仙岛开宗立派,并广纳贤才。我有意投奔陈上仙,继续修行路。” 小柳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我等飞升之前,以为飞升就是终点,上了天界才知道,这才只是修仙的.asxs.,而未来的路,比之人间界,还要漫长无数倍,以我等资质,在人间时已是绝艳,可似这等修行天才,在天界却比比皆是。 多少比我等资质出色的仙人,毕其一生,也再难寸进,正因如此,我们才选择……,你有这个志气,固然令人称道,却只怕,只是白白蹉跎了岁月。” 陈玄丘一笑,道:“总要试试。” 说着,他递出一块玉玦,对小柳道:“你既热衷于厨艺之道,我将烹饪心得,尽数录于其中了,送给你,希望它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小柳接过玉玦,看着陈玄丘满怀幽怨,人家看重的何曾是你的厨艺,可惜这一腔心事,终是不能说出。 庞师傅咧着大嘴凑了过来,一拍陈玄丘的肩膀:“你去吧,我看你手艺还不错,此去混得开便好,若不好,无处去了,便仍回九重天来,我那‘仙人居’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哪怕做个水案小二啥的,缺不了你一口吃的。” 陈玄丘感动地道:“多谢庞师傅!” 告别了伙房一群旧同事,陈玄丘又回了自己的书吏房。 一听陈玄丘居然要辞职,继续走修行路,众书吏也是各自感慨,许多年前,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的不忘初心?最终还是在碰了个头破血流之后,接受了现实,希望陈押司,真的能闯出一条路来吧。 宋押司看着陈玄丘,心中尤其的不舍。 他才刚刚花销了好大一笔,去仙人居为陈玄丘接风洗尘啊,早知道他居然辞职跑路,何必花费这钱,此一去天知道他要于何处修行,说不定一个闭关就是几百上千年,这个人情岂不是再也还不了自己了? “不行!陈押司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呀!” 宋押司握着陈玄丘的手,眼泪汪汪的:“虽然同事时日尚短,可宋某与陈押司,却有相见恨晚之意呀,你要重走修行路,这是志气,我们自然拦不得你。不过,你走之前,大家一定要聚一下。” 其他几个书吏一听,忙道:“对对对,大家一定要聚一下。” 陈玄丘为难地道:“可我今日就要走,只怕……” 宋押司道:“六位神将,一早就去参见玄女娘娘了,一时半晌的不会回来。神将们不在,我们便与陈押司饯行,又有何不可?” 其他几个书吏一听,忙道:“走走走,同去,同去。” 宋押司拉起陈玄丘就走,出了六丁神将府,突然把额头一拍,道:“哎呀,糟糕!我忘了,刚刚花销了一笔,下月的薪俸未到,手中没有余财呐,你们几位,身上可带了钱了?” 几个书吏面面相觑, 吱吱唔唔,不是没带,就是不够。 陈玄丘笑道:“我今日辞了职,才结算了钱,今日我请。” 宋押司笑逐颜开:“哎呀,今日是为你饯行啊,叫你破费,那怎么好意思?” 陈玄丘拉起他就走,道:“听说那长留仙岛包揽门人一切,我这仙币到了那里也无处可用,走走走。” …… 玄女宫。 九天玄女一身戎装,肃然上座,端地是俏中带媚,媚中带煞,英气与媚气,居然完美统一,叫人一见,便会对这骨子里透着强悍的美丽女子生出强烈的征服欲。 丁卯神将曹卉第一个到了。 南山雁是第二个到的,二人各自见礼,然后列站两旁。 紧接着,齐婵云来了,嘴上有点儿油,可能刚用了早餐。齐婵云不太高兴,因为今儿的早餐不是陈小二做的。她打算一会儿回去,就找小二算帐。 宣妙衣继齐婵云之后来的,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睡醒。宣妙衣实则是因为跟天蓬说的520快要到了,可还没有想出完美的应对之法,所以有些发愁,但玄女娘娘对此自然一无所知。 接着,金燕子就赶到了,脸色有点臭臭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她心情当然不好,她和庄真两个人常常私下较劲,而她一向自认为不比庄真差,可是,那个陈小二对庄真居然一往情深,今后只怕少不了被她耻笑,金燕子的心情怎么能好? “庄真怎么还没到?你们现在,是越来越散漫了。” 九天玄女自始至终,没有正眼儿看南山雁一眼,因为有南山雁这个胳膊肘儿往外拐的人比着,看其他几员神将,倒是顺眼的多了,所以庄真虽然还没到,倒也没有生气。 “丁酉神将到~~” 随着殿前侍卫一声宣唱,庄真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她款款而入,就像月下有一束昙花,正缓缓绽放出它的惊艳。 竖领尽显优雅的鹅颈,盘钮的花扣两两相合,两摆的开叉让那修长的玉腿若隐若现,万种风情摇曳不尽,似流年的暗香浮动,似岁月的静好安恬,端然与雅致,逸散出一份似水的娇羞…… 自曹卉以下,五位神将一个个都张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庄真,庄真将她们的震惊都看在眼中,虽然微微有些不自在,更多的却是得意,于是走得愈发袅娜。 九天玄女以手扶额,她脑壳疼。 齐婵云不修边幅,宣妙衣迷迷糊糊,金燕子一脸的苦大仇深,南山雁吃里扒外,如今这庄真……,这么骚你是春心动了么? 老娘跟着西王母要反了天帝,来日就指望这么一帮货色跟着我斩将夺旗? 庄真很满意大家的反应,至于玄女娘娘的不屑,庄真才不在意。玄女娘娘一向男人婆,她能理解这种美才怪,反正人家觉得挺美的,嘻嘻。 尤其是看到金燕子臭臭的表情,庄真更是心花怒放。 “庄真见过玄女娘娘。” “嗯!” 九天玄女板着脸,道:“本座虽非点卯升帐,下次也不可来得太迟。” “末将遵命!” 九天玄女扫了众人一眼,道:“你等追随本座,巡视天庭秩序,也算劳苦功高,此番本座往西昆仑去,西王母念及你等苦功,多有嘉勉。更赠下三十六枚蟠桃,着我赏赐有功……” 六女将一听,不由惊喜交集。西王母竟然赐下蟠桃?若服下这蟠桃,立时就能提升一个境界啊,天啊,竟有这样的好事? 西王母这次大下血本,自然是为了提升玄女所属神将的战力,以期来日真有战事时,他们能发挥些作用,但这个目的,此时却是不能说的。 九天玄女脸色一沉,道:“不过,这蟠桃是西王母娘娘赐下的,该赏赐何人呢?自然也是忠于西王母,能勤勉任事,忠心不二的神将,方有资格食用。若是有人首鼠两端,心怀异志,不但没得赏赐,本座只怕从此也再容不下她!” 南山雁听到这里,脸色顿时一白。 曹卉忙道:“娘娘教训的是,不过我等本为北极玄女宫所属,自当忠于玄女娘娘,相信没有人会怀有异心。” 九天玄女冷笑一声道:“那也未必,或许有人觉得昊天上帝乃天庭之主,越过本座,巴结了昊天,更能出人头地呢。” “果然是在说我!”南山雁的脸色更白了,苍白如纸,她没想到九天玄女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 实际上,若不是九天玄女此番往西昆仑去,与西王母一番密议,动了想跟昊天上帝扳扳手腕的念头,也确实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她就不可能让自己麾下,继续留用一个随时会出问题的人物。 九天玄女正要借题发挥,将南山雁削职逐出,同时敲打一下其他几员神将,却听宫外一声朗朗神音传来:“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请玄女娘娘一见!” 九天玄女蛾眉一挑,有些意外:“天蓬真君,请入殿一叙!” 天蓬真君全副披挂,大步而入,身后跟定一人,正是飞鹰使者,手中捧着一只托盘,上边覆着红布,也不知盖的什么。 九天玄女起身相迎,拱手道:“天蓬真君,难得能来本座处,看座!” 马上有殿上神侍端来张椅子,天蓬真君谢了座,便大剌剌坐下了。 九天玄女瞟了眼那托盘,不晓得天蓬真君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送礼? 九天玄女不禁又看了眼宣妙衣,听说天蓬真君一直在纠缠这小妮子,别是今天想开诚布公了? 宣妙衣慌得很,不是说好了我520成亲,你就不再纠缠么, 此时跑来做什么? 九天玄女便道:“不知真君此来,有何事相商?” 天蓬真君哈哈一笑,拱拱手道:“不敢有瞒玄女娘娘,昨日,我天河水底,天一神宫有人潜入,被本帅察觉,但那贼倒是伶俐,还是被她逃了。” 九天玄女脸儿一沉,道:“真君寻到我玄女宫来,这是想说,那窃贼是本座的人了?” 天蓬真君道:“本帅也不晓得她是不是玄女娘娘的人,不过,当时虽被她逃了,却遗下官靴一只!” 天蓬真君一摆手,飞鹰使者一掀红布,上边好不精巧的一只官靴,飞鹰使者传示了众人一番,再度站定。 天蓬真君含威不露地道:“不知道娘娘看来,这只靴子,可是玄女麾下女神将所穿?” 九天玄女只一眼,就已看出,那确是六丁神将的制式官靴。 可是,既然是作贼,哪有不做掩饰,穿着这样明显的服饰前去窃取神水的?天蓬想栽赃? 九天玄女沉住了气,沉声问道:“这只靴子,是你们谁的,说!” 曹卉、庄真等人面面相觑。 南山雁强作镇定,但身子却禁不住地发起抖来,这一来众人都发现了她的异状。 天蓬元帅见无人认领,嘿嘿一笑,道:“玄女娘娘,天一神水于我天河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虽然天一神水并未失窃,但是既然有人行窃,就是天罚的大罪。这只官靴,就遗落在天一神宫门前,如果没人认领的话,那本帅抱歉的很,只怕要请六丁玉女神将,当众脱靴,一一来试了,本帅倒想看看,它最合谁的脚……” 曹卉齐婵云等人听了又羞又气,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玉女神将啊,如果真让天蓬元帅逼着,叫她们一个个脱了靴子,上前去试他拿来的靴子,那以后如何见人? 九天玄女有些怀疑地看了南山雁一眼,她的神态实在不对劲儿。不过,哪怕玄女心生怀疑,却也不想把她交出去。自己惩治是自己的事,让天蓬到她的玄女府来抓人,她玄女不要面子的么? 这事儿若叫真武大帝知道了,还不笑话她无能么。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振衣而起,就想呵斥天蓬无礼,不料南山雁先看她睨了自己一眼,随即挺身上前,心中一慌,立即上前拜倒,急急道:“娘娘,那只官靴,是属下的。” 九天玄女目光一凝。 南山雁急忙解释道:“属下得线报,知有散仙欲盗天一神水,是以巡视天河,发现果有人潜入天河,便跟了上去。不期那散仙触动警报逃之夭夭,倒让末将来不及辩白,被天蓬元帅误会。” 玄女眉头一拧,沉声问道:“既知有人欲盗天一神水,为何不告知天蓬元帅戒备?” 南山雁吱吱唔唔地道:“末将是想……万一消息是假,末将想,待拿到真凭实据,才……才好示警于天蓬元帅。” 九天玄女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说得再如何天花乱坠,不过就是贪功罢了。 现在玄女对南山雁更加的厌憎了,她把袖子淡淡一拂,道:“若果如你所言,相信天蓬元帅也不会冤枉于你。你既自己认了,那就随天蓬元帅去,协助天蓬元帅查清真相,再做裁断。” 南山雁娇躯一震,惶恐说道:“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娘娘,末将是娘娘所属,与天河水军不相统属。天蓬元帅有什么话,但问无妨,末将……末将不想去天河水营。” “你是本座所属?观你以往种种所为,本座可是一点也看出来。你去吧,你不是向昊天上帝上疏谏议,请设六部以全效率么?就凭着这份功劳,相信天庭也不会亏待了你。” 曹卉等人听到这里,才知道玄女娘娘之前那番话,竟是敲打的南山雁。 南山雁一时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天蓬本想着今日来,以玄女一向的要强,只怕没那么容易把人带走。可天一神火失窃,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亏得有天一神水泄入天河,加强了天河水的灵力,一时半晌不会有事,但总有一天,只怕是要真相败露的。 若不能及时追回天一神水,到时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还是来了。却没想到玄女这般好说话,天蓬大喜,起身拱手道:“玄女娘娘体谅本帅,天蓬感激不尽。若有冒犯之处,改日天蓬再登门致歉。飞鹰!” 天蓬一挥衣袖,转身就走,飞鹰从袖中取出天蓬交予他的缚仙索,向南山雁身上一抖,立时将她捆了个结实,押着她便随天蓬而去。 看他这举动,哪里是带南山雁去调查真相,分明就是把她当成了窃贼。 第787章 潜伏 陈玄丘与宋押司等再赴仙人居,共饮一番,酒足饭饱,宋押司一行人方依依不舍,与陈玄丘拱手作别。 陈玄丘踏云而起,直往东方去了。 宋押司叹息道:“那位西方教的自在王佛,我也有所耳闻,据说很是了得,率四千八百众,占了长留仙岛,灭了田牧野、游子初、古道之三人,天庭未予干涉,诸散仙也无人替他三人主持公道,说到底,还是畏惧这陈玄丘的实力。” 一位书吏道:“我也听说过,不过,天庭和诸散仙均不作声,据说并不是忌惮这位自在王佛,而是担心触怒他背后的中央世界娑婆教主。” 宋押司点头道:“多宝已证得圣人之身,自道祖合道于天,他是唯一一位成圣的大修士,而且并不依仗鸿蒙紫气,这等了不得的人物,天庭有所忌惮,也是应该的。” 别看他们只是神将府里几个小小书吏,但是倒比许多位高权重的神人仙人,更喜欢讨论至高无上的圣人。若是给他们一个键盘,指点三界,芸芸众生,也是不在话下。 陈玄丘望东而飞,飞至无人处,方才变幻身形,隐入一团云气,操纵那团白云,向着天河方向缓缓飘去。 陈玄丘藏身于云朵之中,飘到天河上空,悄悄观察许久,渐渐摸清水上天兵巡弋的规律,窥个空档,快如闪电地遁入水中,向最深处潜去。 天河果然加强了戒备,不时就有一队天兵巡弋而过,陈玄丘化作一尾小鱼,凭着这些低阶天兵的修为,也看不破他的变身术,悄然向深处潜去。 只是到了最深处,此处已空寂一片,再化作游鱼,若被人看见,都会发现不对。陈玄丘提着小心,悄悄潜到那处天一神宫附近,到了临界处伸手一摸,一层透明的罩子,将下方整个儿罩在其中。 陈玄丘四下巡游了半天,都不得其门而入。 上一次他们可以轻易进入,是因为天蓬打开了外层的封印,此时却是无法穿行了。 陈玄丘不禁皱起了眉头,难不成硬闯? 只怕我一旦打破这个罩子,立时就会惊动天河守军了。 更何况,这罩子是无形之物,似是什么法宝法阵形成,不破其根本,也根本进不去。 思索半晌,陈玄丘还是放弃了硬闯的念头,那日他进去过,并未发现青丘,显然里边还有一层封印,如果他强行打开这外层封印,就算打得开,天河水军也不可能坐视他从容寻找第二层的开关。 天蓬大真君是大罗金仙,他是太乙境巅峰,比天蓬如今还要略逊一筹,真要打起来,对方还有许多兵将相助,也占不了便宜。 “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陈玄丘拿定了主意,便悄然游向水面。 一路上,陈玄丘又小心避过许多巡弋的天兵,窥个空隙,离开了天河。 不久,北极天域便多了一个散仙,一身麻衣芒鞋,手持竹杖,腰间背了个大酒葫芦,一脸的络腮胡子,根根似铁。 天河畔有匹乌黑色的雄骏天马,被人剪了尾巴,成了养马小倌儿一生未曾破获的悬案。 陈玄丘是易容,而非变化。 因为变化的幻像不能持久,此其一。 第二就是,道行修为比你高的人,能够看破幻像。 反而是最原始的手段,无法叫人勘破,那就是易容。《造化不死经》中对如何易容,有详细的教授,陈玄丘身在天界,此处藏龙卧虎,他不敢大意,遂采用了化妆的办法。 葫芦道人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近来在北极天寻宝的仙人,只增不减,只是天河水军大概看不过去了,突然加强了戒备,但凡擅闯天河水域的,大多受到了整治,非死即残,一下子打击了仙人们的气焰,许多人规矩了许多。 葫芦道人出入各个酒肆仙居,似乎只是寻觅了一天,到此处饮酒就餐,歇脚休息,实则却在打听消息。 很快,他就听说,六丁神将府的南山雁被开缺,不晓得去了哪里,但是六丁神将府传出的消息,却是此人已被削职,大概很快就有人顶替她的职务。 没两天,陈玄丘又听说,姮娥仙子带着北极天域筛选出来的三百名仙人已前往天庭,陛见昊天上帝,听从天庭统一分配。 天庭在其他各处天域,都有派人招纳仙人,这些仙人如今都已集结往天庭,很快就要得授神职,然后分配于诸天。 如此十余日,杂七杂八的消息略去不算,陈玄丘终于等来了一个重要消息。 有三十多位入职天庭的仙人,被分配到北极天域了,据说紫霄仙宫的掌门大弟子紫霄公子,还有一剑独尊旷真人,全都分配回来了。 这显然是天庭想利用他们熟悉北极天域,包括师门在北极天域拥有庞大势力的优势,以加强对北极星域的控制。 陈玄丘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中一动。 这些仙人被分配到了北极星域?那么,其中有没有被分配到天河水军的? 陈玄丘以葫芦道人形象,时常出入酒肆,和这些闲散仙人已经混了个脸熟儿,向其中有同门入了神职,所以知道些消息的仙人巧妙地打探了一番,得到了这批即将上任的新神官的行程和路线,陈玄丘便含笑离去。 很快,葫芦道人消失了,天心星上,多了一处茶肆。 北斗九宸,是为天蓬、天任、天衡、天辅、天英、天内、天柱、天心、天禽。 天心星是北极天域中自天庭来所经的第一站,而再往外去,则是很长一段路程。那么,千万里迢迢,赶回北极天域上任的诸仙人,会不会在这里歇歇脚、喝口茶呢? 于是,陈玄丘在此造了一处茶肆,点化了天心星上两管修竹为茶僮,自己则摇身一变,化作一个茶博士,等着这些仙人归来。 这些仙人中,修为最深的就是紫霄公子和旷真人,可这两人比起陈玄丘也还差了一大截,陈玄丘不怕变化之术被他们识破,因而直接就用了变化之术。 陈玄丘已经打听到了他们赴任的准确时间,因而这一切布置妥当,没有再等太久,便有数十位仙人自远方流星般逸来,到了近处倏然停下。 紫霄公子站在前边,满面春风,道:“诸位,长途跋涉,到了这儿,算是回到我北极天域了,这里有一处茶肆,我等不如下去喝一杯茶,吃点点心,再继续赶路。” 众仙人纷纷称是,于是一个个降落云头,两个青竹所化、容貌清秀的茶童子忙上前殷勤迎候。 陈玄丘所扮的茶博士也是眉开眼笑,招呼道:“老夫这儿有上等仙茗,公道便宜,诸位仙人快快请进。” 紫霄公子一边招呼众人进来,一边豪迈地道:“到了北极天,我汤苗新就是地主了,这茶我请,大家随便坐。茶博士,你这店里可有点心?各择几样,也都上来。” 陈玄丘连声应承。 旷真人肩后缚剑,微微撇着嘴角,向着紫霄公子不屑地一笑,然后转身招呼几位仙人:“几位道友,请。北极天域,旷某游历了已不知多少年,没有一处地方不熟悉,今后你我各居神职,说不定有许多事情需要互相照应,但有需要旷某效力处,但说无妨。” 陈玄丘一边烹茶,吩咐茶童子给他们上点心蜜饯,一边悄悄观察。 发现这些人还未上任,居然就已分成了几派。 其中人数最多的一派,以紫霄公子为首,难怪他一脸的春风得意。 和紫霄公子汤苗新占据了几张茶桌,挤在一起谈笑风生的,差不多一桌六七人,得有三四桌。 而旷真人这边,与他同桌的却有八人,哪怕挤了些,也俱都挤在一桌,显然是走动最近的,而且这八人中,一多半都是佩剑的,显然是剑修。 这茶肆中空桌位还不少,但是另外两伙,却是隔了两张空桌,与旷真人和汤苗新拉开了距离就坐。 其中一桌只有四人,三男一女。三男中两个已年过半百的相貌,一个三旬上下的模样,那女子则像十七八岁的少女,生得极是俏媚,身子娇小,却十分的匀称,奶白的肌肤,唇边小小一颗美人痣,香扇坠儿一般的玲珑。 仙界之人,丑的实在不多。 就像朝廷,选官除了才干,相貌也是必须的条件之一,生得歪瓜裂枣的,便是有才也难为官,因为他影响官仪。 因之,哪怕是个大奸臣,也绝不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眼白多眼仁儿少,尖嘴猴腮,形容猥琐,而是个个丰仪有度,有一副好相貌。 而成仙者,则是因为自幼修行,修行者身体可以调整到最好状态,生长过程中自然比其他人发育的更加完美与匀称。 最后一人单独坐在墙角,背靠墙壁,面向众人。这么坐的人,显然与其他所有人在心理上都保持着一个距离感,不愿接近。这是一个女子,身材高挑颀长,清丽动人,只是神色有些冷,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陈玄丘一边殷勤奉茶,一边竖起耳朵,听这些人言语说笑,很快就判断出了这些人的具体去处。 和紫霄公子汤苗新聚拢在一起的,竟然全是将要分配到玄女娘娘麾下的神将。 陈玄丘已经听到汤苗新正在恭喜一位女仙,甫一上任,就能接替南山雁,就任正职的丁未神将。 看起来,天帝想借着这次大洗牌,向不直接受他控制的势力掺沙子啊。这样的话,重用紫霄公子就说的通了,他的师门在北极天势力庞大,重用紫霄公子,就可以把紫霄仙宫拉过来,成为牵制九天玄女的一支力量。 而旷真人那边的八位,则是要去北极紫薇上帝麾下任职。听着固然最唬人,但是显然不可能直接跟紫薇上帝打交道。不过也算正统出身,一旦表现优越,前程可期。 单独四人一桌的,却是要去接替四值功曹的,据说四值功曹据其位太久,已然升迁,另作他用,这空出来的四个神职,则由他四人接替。 只有单独坐在角落里的那个清冷的女子,只是喝茶吃点心,也不与人交谈,旁人聊得热络,也根本不理她,陈玄丘始终摸不清她的底细与去向。 这些人只是吃茶吃点点心,不会耽搁太久,陈玄丘眉头一皱,仗着这些人的修为都远不及他,在给众仙人添茶的时候,手指一抹,就顺去了那女仙的包袱,藏在纳戒中,又使一个障眼法儿,在那凳子上凭空变出一个来。 只要这女仙没有伸手去拿自己包袱,以她的道行,一时就不会发现。 陈玄丘得了包袱,马上闪到一边无人处,打开包袱迅速检查了一遍。 里边除了些女儿家的应用衣物什么的,倒也没什么东西。陈玄丘又不是变态,哪怕是有内衣小衣,隐秘私物,倒也不去细看,只将其中一封闪耀着淡金色的“告身”。 “告身”就是委任状,陈玄丘打开一看,顿时喜上眉梢。 功夫不负有心人呐,这位女仙名叫栾玉落,原为天衡星上一位散修,如今派往天河水师,任“军正”一职。 派往天河水师的,竟然只有一位仙人,这样就没有与之相熟的人,若取而代之,也不容易露馅。而“军正”虽是内勤,也算军中高职了,权力颇重,自然有大把机会接近机要。 陈玄丘刚刚喜上眉梢,忽然笑意又是一凝,好倒是好,什么都好,就是……这告身我一个字也改不了,而她……是个女的!在天蓬这等大罗境高手面前,变化之术又没有用处,这可怎么冒充? 第788章 老祖宗? 紫霄公子一行人饮茶聊天,歇息一阵,便继续上路了,茶博士笑眯眯地站在茶棚下,目送他们消失在天边,将身一晃,化作一道流光,也追了上去。 只剩下两个被启蒙了神智的竹童子茫然地站在棚下,有些不知所措。 须臾,一段经文突然浮现在他们的识海,这是《无为经》中的一篇,两个竹童子突然开了窍,懵懂中多了一分智慧,遂双双拜倒,望天边那道流光叩头:“多谢师尊点化、教诲之恩!” 天边寂寂,未见回音。 陈玄丘点化了两株仙界灵植,虽然只是为了临时充数,但既然启蒙了他们的神智,便算是一种形式的智慧生命了,总不好就把它们丢弃在这天心星上自生自灭,所以传下了一段经文,至于这二人前程如何,就看它们的仙缘和资质了。 旷真人等飞抵北极天中心区域,攸然停住。 剑修们驾双遁光的速度显然更快,略等片刻,紫霄公子等人才赶到。 旷真人傲然拱了拱手,道:“诸位,我等这便要往紫薇大帝处报到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紫霄公子虽与之不合,倒也不想在面子功夫上失了礼数,遂也拱手道别,待旷真人等重又化作一道道流光,逸向远方,他们一行人也径往九天玄女宫飞去。 不过,这一次他们却未身化流光,而是驾云而行。 云上,紫霄公子犹自吹嘘:“在北极星域,散仙群体之中,我紫霄宫是势力最大的,便是玄女娘娘,也要高看三分。如今我又入职玄女娘娘麾下,从此在这北极天星域,汤某便可大有作为,诸位与汤某共进退,来日可期。” 这紫霄公子也是狂妄,明明去往四值功曹府的四个人马上就赶到了,连声道别的话也懒得讲,便自顾扬长而去。 那四人面面相觑,便欲回头向那落单的女仙道别,不料这一回头,才发现那个性格孤僻的女仙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已经自顾自往天河飞去了,四人苦笑一声,也自驾云离去。 陈玄丘蹑着那女仙,渐渐飞抵天河附近,突然现身出来,冲上前去。 那女仙忽有所觉,讶然回头, 她没想过,无缘无故竟会有人想偷袭自己,只是这人不动则已,一动迅捷无比,她还没有看清那人模样,就被一掌切在颈上,登时晕了过去。 干净俐落。 葫中世界,维泰尔山,依山势而建,一座气势恢宏的石头城堡。 这里就是旷子规选址建造的教皇宫。 鹿台之战,算是旷子规率领教徒参与的第一次圣战,他们亲眼目睹了他们的神大发神威,歼灭十万异教徒的无上神通,变得更加狂热而虔诚。 陈玄丘也因此发现了这支庞大力量的潜力,于是在鹿台之战后,向旷子规传下了两卷经书,一卷是《无为经》第一卷,一卷是他之前整理成书,教授给恶来、季胜和龟灵三个徒儿的真武练体术。 旷子规据此传授给广大信徒,从信徒中择选根骨好的,分别任命为教士或骑士,教士学习《无为经》,骑士学习真武练体术,力量更形壮大。 旷子规知道陈玄丘还在筹谋真正的与天一战,到那时,才是这支庞大力量发挥主要作用的时候,因而对他所培养的两支强大力量倾注了全部心血。 为了能让分散于各地的教徒都能经常参与训练,势必要让他们脱离基本生产,但依旧能够拥有正常的甚而更好的生活,于是在他有意识地支持下,各地开始陆续出现了一些小的国家。 葫中小千世界,以比外边的大千世界,更快的进化速度在发展着。 这一日,刚刚结束了对高阶神官们的洗脑教育,旷子规回到主神殿,正要打坐休息一下,突然上空裂开一道缝隙,一道人影儿翩然落下,伴随而来的是他绝不会认错的主的声音。 “我欲借此女身份一用,将其真身藏匿于此,你妥善照顾。” 旷子规惊讶不已,连忙躬身领命,待空间全拢,旷子规定睛向地上女子看去,此时那女子正悠然醒来,坐在地上,以手抚额,似乎还有些眩晕。 旷子规看见了她的模样,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的模样,怎么有些面熟呢? 这时,栾玉落业已发现自己落在了一座宏大庄严的宫殿之中,她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警惕地看着这个穿着古怪白色长袍,头戴金冠,赤着双足,手拄一条金杖的年轻男子,沉声道:“你是谁?” 旷子规道:“我的来历,这个地方的来历,说来都是一言难尽,倒是姑娘你,尊姓大名啊?” 栾玉落沉声道:“天衡散人栾玉落!” 旷子规惊得身子一颤,失声叫道:“栾玉落?你叫栾玉落?果然是你!” 栾玉落有些奇怪,讶然看着旷子规,道:“你认得我?” 旷子规干笑一声,认得?他当然认得。 奉常寺建成四百四十多年来,一直是凡间最强大的宗门,所以为奉常寺而死的神官着实不算太多,而这些神官中,女神官则更少,但少不代表没有,还真是有一些的。 三百多年前,奉常寺就出过一位女神官,天资出众,虽是女儿身,却也很快脱颖而出,年纪轻轻就位居少祝神职。直到如今,那位女神官也是公认的天才,仅比陈道韵逊色一筹,与汤唯算是齐名的天才神官。 她的名字,就叫栾玉落。 奉常寺势大,少有人敢轻启战端,挑衅奉常寺的权威,但是就在栾玉落那个时代,却还是出现过一个宗门,那个宗门本也无意挑衅奉常寺,但是架不住宗门里出了一个纨绔的少门主,居然掳走了一个奉常寺的春宫乐姬,将其淫辱,遭致奉常寺的灭宗惩罚。 当时率人去执行这一任务,并因而殉职的,就是奉常少祝栾玉落。 做为奉常寺历史上身居高位,且为奉常寺殉职的神官,会将画像和灵位供奉于英烈殿。旷子规两年前还是英烈殿中负责添灯油的神官,对诸多画像中为数不多且年轻貌美的女神官栾玉落,他实在是熟得不能再熟。 她怎么还活着?而且居然被我的主给丢到这儿来了? 陈玄丘是因为敖鸾、霸下、七音染现在各有任务,都不在葫中世界。葫中世界虽然还有大把的人,但他几乎没有接触过,并不熟悉,又不好让吉祥堂堂一方世界意志去做看守这种小事,才丢给了旷子规,哪里想得到,这位女仙,竟然是出身奉常寺? 她什么辈份来着? 旷子规努力地计算着,平时就只计算到自己师祖那辈就行了,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栾玉落发现自己报出名姓之后,面前这个白袍赤足怪人便翻着白眼儿,掐着指头念念有词起来,不禁心中诧异。 接着,就见他把金杖往旁边石台上一倚,另一只手也加入了掐算,不禁惊疑道:“你在做什么,你是什么人?” 比我高七辈啊! 旷子规两只手掐算的动作一停,向着栾玉落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讪然道:“太太太,太师祖,晚辈旷子规,奉常寺里一介小神官。” 第789章 军正大人驾到 陈玄丘放倒了栾玉落,收了她的包裹,趟苇丛而过,寻到一处水静有岩,四下无人处,打开包袱。 里边还有两身换用的女子衣裳,亏得栾玉落身材极是高桃,而陈玄丘男生女相,骨骼并不宽大,穿上倒也合体,贴着修颈的小立领,完美地遮住了他本来就不太明显的喉结。 再往包裹里翻,这女子虽然不是个好打扮的,倒也有些唇脂、胭脂。 陈玄丘就以天河水为镜,略做了梳妆,待他双唇微抿,然后抽去涂了唇脂的红纸片,复往水中望去,朱颜真真,生就的润玉笑靥,天然的眉黛翠烟,颊边梨涡微现,肤色莹润柔美如同羊脂美玉。 楚楚动人的眼波流转,陈玄丘冲着水中的大美人儿呸了一口:“真他娘的娘啊!” 这句粗话骂完,总算找回几分身为男儿身的感觉,要不然他真怕装久了心理变态。 一切准备停当,陈玄丘便背起包裹,公然现出身来,向前天河分水而入。 如今的天河,时时有水兵巡弋,陈玄丘不作掩饰,只行片刻,便被一群巡河水兵发现,持叉戟将他团团围住。 “何人擅闯天河,报上名来!” 陈玄丘要调整喉部肌肉发出女声再容易不过,比那学了一辈子口技的人还要真。 当下就负起双手,挺起胸来,用悦耳的女声道:“新任天河军正栾玉落,前来报到,速引我去,拜见天蓬元帅。” 呀!原来她就是我们的新任军正! 众水军肃然起敬。 天河新任军正,是一位新招募的女仙,这件事,已经在天河水军大营轰传开了。 毕竟,天上也好,人间也罢,虽然都有女兵,但是,第一,极少形成建制,虽然也有,但多是特殊时期。第二,就是极少有女兵为将,虽然也有,也多发于特殊时期或特殊人物。 因而,天河三十六万水军,突然派来一位女性为军正,这事儿大家闲来无事时,岂能不加谈论。 据说,这位女仙修为不算特别高明,但她在人间时,乃是人间一位了不得的女神官,有丰富的管理经验。而且她在人间时,就是负责为奉常寺执法肃奸的。 而军正,也就是军纪官,督察官,宪兵的负责人,天庭特意把她派来,十有八九与前不久天一神宫遭人闯入有关,看来天帝对天河水军的军纪涣散是有些不满了。 如今,这位女神将果然来了。 几个水军士卒,瞧这位女将军,容颜清丽,英姿飒爽,只是胸比较小,也正常,一个女人能在人间天上皆显现过人之能,而且是混迹于军中,不知要比男子多付出多少努力,看她虽然体态修顺婀娜,却极具矫健的感觉,恐怕平时精力都用来操练武艺了,没有一脸的横肉,已经不错了。 陈玄丘被看得很不高兴,娘希匹的,被一帮男人这么色眯眯地看着,实在是不舒服。 他把峨眉一挑,沉下脸儿来,喝道:“还不带路?” 几个水军打了个激灵,这才省起,人家虽然是个女性,却是天河军正。军中将士,谁不怕执法官? 几个水军连忙收敛精神,毕恭毕敬起来。 其中一个小头目道:“元帅正在水底军营,军正大人请随小的来,先见过先天一气都统大将军,由韩大将军陪同军正大人去见大帅。” 陈玄丘淡淡地道:“带路!” 几个水军便恭恭敬敬,引了陈玄丘而行。 这一路上,遇到好几队巡弋的水军,见到一个身材修长、容颜清丽的大美人儿被几个水兵引在后边,不似囚犯,气场颇为强大,好奇之下就停住,抱着枪打趣一番,询问来历。 只是一听这位是天河新任军正大人,结果都是吓个趔趄,抱着枪、夹着腚,掉头就溜,屁也不敢放上一个。 几个水兵把陈玄丘引去了百丈之下的第一处军营。 这里正是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所在之处。 韩千乘听说天庭新任命的军正到了,忙于大帐接见。 军正的军阶,比之韩千乘要低上两阶,但问题是,军正的权力着实不小,一般的将校,想处理直接就以军法处治了。似韩千乘、飞鹰、走犬这等人物,也有权弹劾。 所以,纵然是天河水军第二号实权人物,韩千乘对陈玄丘也不敢怠慢。同时,谁不愿意对着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呢?总比她的前任,那个总是臭着一张黑脸的彭军正招人喜欢呀。 韩千乘叫人奉茶招待,简单寒喧几句,讨来“告身”验看无误,便客客气气地道:“韩某亲自奉栾军正去见大帅。” 陈玄丘起身,浅浅一笑,道:“有劳韩将军。” 韩千乘笑道:“今后你我同僚,还要互相照料,小小举动,何必言谢,请!” 当下,韩千乘便引了陈玄丘往天河水底行去。 天河水牢,拘押的多是犯了军纪的犯人,越往深处走,便是罪行越重的。 走过十几座牢房,前边便已是空置的牢房区了。但是继续往前再行七八座空牢房,竟尔又有灯亮起,这里的牢房竟还关着人,就是四值功曹李丙、黄承乙、周登、刘洪四人了。 四人各据一座牢房,蓬头垢面,形容沮丧。 做为低阶神将,其实他们反而更了解权力的黑暗。 他们心里很清楚,这是天蓬元帅为了自保,想在必要的时候把他们丢出去顶缸了。 除非天蓬元帅能追回天一神水,否则只有一个南山雁,显然不如把他们几个一起算进去,能分担更多的罪责。 继续往前,又隔七八座牢房,已到天河水牢的最深处,这里便只关着一个人,就是南山雁。 南山雁此时的模样,并不比四值功曹强上多少,只是毕竟国色天姿,哪怕狼狈如乞丐,也自有风情显露。 牢房里,炭火熊熊,各种血迹斑斑的刑具,只是摆在那里,看着上边厚厚的血渍,就足以叫人魂飞魄散了。 不过,南山雁倒没有对此露出怯意,她没有遭受刑讯逼供,天蓬元帅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喜欢怜香惜玉的人,面对这么一个水一样的美人儿,他实在狠不下心来,下令用酷刑对待。 虽然,他现在硬着头皮上报的是,天一神宫曾遭人潜入,被及时抓获,并未说明天一神水已经失窃,而且是被人搜刮的一滴不剩。那天河之根继续产生天一神水,一百年才有一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恢复元气。 “南山雁,识时务者为俊杰!那天一神水,虽有妙用,但据本帅调查,你只是一个剑修飞升,并不精通炼丹之术,而且在天庭无门无派,无根无据,你拿了天一神水,实无半点用处,一定是受人蛊惑,方才铸下大错,只要你及时悔悟,交代出主使之人,使本帅能及时追回神水,本帅向你保证,绝不杀你……” 天蓬向前走了一步,轻轻托起南山雁的下巴。 南山雁被反绑在柱上,垂着头,被他托起下巴,只用无神的双眼看着他。 虽然牢房里没有旁人,只有飞鹰和走犬两个心腹守在门口,天蓬还是压低了声音:“天一神水失窃,本帅也是罪责深重,所以,本帅如今,尚未敢禀报天庭,神水失窃,只要能及时追回,这件事自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南山雁惨然一笑,轻轻地道:“天蓬大真君,小神实在是招无可招,求你……杀了我吧!” 天蓬大怒,气往上冲,他深深吸了口气,强将怒火压下去,道:“究竟是什么人,叫你如此死心踏地,这般情况下,你竟宁死维护于他?那个人,真是你师兄?你哪来的师兄?曾经在凡间的师门飞升上来的散仙么?” 南山雁目光闪动了一下,突然道:“大真君若不杀我,小神只请……与四值功曹一见,我要向他们,问一件事!” 南山雁哪知道那个该死的蒙面师兄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王八蛋。她现在已经很清楚一向喜欢护短的九天玄女,为什么放任她把抓走,自作自受,怨得谁来? 她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她和那四值功曹无怨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诬陷她。 天蓬的大手捏着南山雁的两颊,沉声道:“你那师兄,究系何人?” 南山雁道:“我要见四值功曹!大真君让我与四值功曹一唔,了了我的心愿,我就招!” 天蓬眉锋一挑,退开两步,一挥手,吩咐道:“解她下来,带去见四值功曹!” 走犬忙上前解开束缚,将南山雁押出牢房。 天蓬引着南山雁到了关押四值功曹处,冷冷道:“你有什么话,可以问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心腹校尉飞奔而来,急急禀报道:“大帅,大帅,新任军正奕将军到了。” 天蓬心里“咯噔”一下子,他刚刚上报天一神宫遇贼,天庭便派来一个新的军正,当时天蓬就已担心,这是天庭不放心,以整顿军纪的名义派人来,要查一查天一神水真正的状况。 如今这么快就到了? 这个军正,得好好拉拢着,千万不要让她坏了本帅的前程啊。 天蓬心里想着,急急吩咐道:“快,把她锁起来,随我去迎一迎那新任军正!” 飞鹰走犬急忙开了旁边一间牢房,将南山雁就地锁起,然后随着天蓬急匆匆向外去了。 第790章 准备探秘 天蓬元帅府,陈玄丘和韩千乘对坐于左右,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军正来了?本帅未曾远迎,失礼,失礼呀。” 天蓬元帅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见陈玄丘便是一怔,好清丽的一个女子,尤其是眉宇间英气勃然,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些熟悉的感觉,不过,他敢保证,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位栾玉落栾女仙。 是了,这种英气,与九天玄女有几分相似。 陈玄丘上前两步,抱拳行以军礼:“末将栾玉落,见过天蓬大元帅。” “免礼免礼,栾军正,你来的太及时啦!” 天蓬元帅一脸诚挚地道:“久无战事,天庭闲逸,三十六万兵将,天长日久难免懈怠。彭军正与他们熟稔了,便也不好过于严厉,致使兵将们愈发松散,军纪涣散,如今有栾军正来,这肃清军纪的事儿,本帅就全都拜你啦,栾军正你尽管放心,执行军纪时,谁敢起刺儿,你就与本帅说,自有本帅替你撑腰。” 陈玄丘浅浅一笑,递过“告身”,道:“这是末将的告身,还请大帅验过。” 天蓬元帅看也不看,接过来就顺手递给了飞鹰使者:“诶,韩将军能引军正于此,定是验过了,不必再验了,收档吧。” 飞鹰使者欠身道:“是!” 韩千乘这时也上前,笑吟吟道:“大帅。” 天蓬哈哈一笑,道:“老韩呐,你既来了,也不急着上去,待本帅设宴,咱们为栾军正接风。” 陈玄丘哪肯和他们接触太多,生怕接触多了露了马脚,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严肃地道:“多谢大帅美意,末将初承圣命,诚惶诚恐,唯恐有负圣意,哪敢饮酒,耽误了军机。既然已经拜过大帅,末将想马上赶往军正司,与彭军正交接,正式上任。” “啊~~,好,走犬。” 走犬使者忙上前欠身一礼。 天蓬道:“你去,领栾军正去与彭军正交接。” 走犬使者答应一声,肃手道:“栾军正,这边请。” 陈玄丘向天蓬和韩千乘拱手告辞,随走犬使者走了出去。 天蓬望着陈玄丘的背影,喃喃地道:“飒爽干脆,虽是女子,只怕反不如老韩在时好说话呀。” 韩千乘上前笑道:“大帅,末将也发现了,大概,这就是天庭破天荒委了个女神将来的原因吧,我听说,她在飞升之前,就是奉常寺中一执法。” 天蓬点点头道:“告诉你手下的兵将,平素得注意些了,当值时饮酒的,擅离军营的,诸般违犯军纪之行为,都给我收敛些。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可别让她抓个正着。” 韩千乘笑道:“末将明白。” 陈玄丘被引到军正司,在走犬使者见证下,与那位脸儿有点黑、性情却颇为油滑的彭军正做了交接,彭军正聚齐三百军军正司将校,见过他们的新任上司,然后便与走犬使者双双离去。 军正司的八名校尉,倒是很欢迎陈玄丘的样子,这个上司……比彭军正养眼呐。 一名校尉笑嘻嘻地道:“军正大人初来乍到,今晚我等设宴为大人接风?” 陈玄丘道:“不必了,我军正司平素都负责哪些范围的督察,可有什么禁忌之地不得冒犯,还劳你们几位仔细说与本将军知道。” 一见陈玄丘一副公事公干的模样,那校尉便也收敛了笑容,将职司和范围仔细说了一遍。 陈玄丘听他说完了,道:“无一处不可去,无一人不可察?既然如此,你方才所言,为何不曾提及天一神宫。” 那校尉道:“大人,我等身为军正司,督察的是军中的兵将。天一神处,由天蓬大元帅亲自掌握解除封印之法,内中并无天兵守卫、巡弋,所以我军正司,也用不着去个地方。” 原来如此…… 陈玄丘心想,如今顺利潜进了天河,可天一神宫近在咫尺,我却不得进入。不进入天一神宫,我又如何寻找青丘入口?看来,这事儿还是要着落在天蓬身上。 哎哟,早知如此,就不对他摆脸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美人模样儿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脸皮厚不厚,再来请我一次的话,我一定去! …… 天河水牢里,南山雁似乎已经站立不住了,双手抓着栏杆,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被她声嘶力竭地一顿吼,烦躁不已的李丙,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原来……我得罪了瑶池金母? 不!我没得罪她,仅仅是因为她看我不顺眼…… 我为天庭,出生入死,每日劳于公务,无怨无悔,结果,就得了个这? 瑶池金母,堂堂天后,这上位的大仙人,心胸竟如此狭窄,她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就想置我这无辜神将于死地,我苦修飞升,结果上得天来,在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仙人眼中,依旧不过是一只蝼蚁,可以随时踩死的蝼蚁。 南山雁想着想着,悲从中来,不禁发出一阵酸楚的大笑。 李丙烦躁地吼道:“想笑死一边去笑,不要叫我听了心烦。” 他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每日为天庭作牛作马,干着最繁重的差使,担当着最低价的神官,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周登幽幽地道:“不然呢?若是拒绝鹤羽,我们一样完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只是……我们现在在这里等死,那瑶池金母固然毫发无伤,就连她派来的那个鹤羽,都安然无恙,最终却是我等四人承担了这泼天的大祸,只怕最终,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周登说到这里泪水涟涟,恨声道:“不甘心,我真是不甘心呐!” 黄承乙和刘洪神情呆滞,对他俩的对话充耳不闻。 已经无法挽回,这替罪羔羊终是做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 飞鹰和走犬办完了差使,回转帅府。 飞鹰道:“大帅,还要回水牢去,讯问那南山雁么?” 天蓬元帅正在担心栾玉落此来,另负有使命,如果改日她突然提出要替天帝去看一看天一神水,一定拒绝不得,到时该如何遮掩? 听飞鹰问起,天蓬便摇一摇头:“且不必管她,就叫她与四值功曹关在一起,好好想想吧。等她从四值功曹口中得知被构陷的真相,绝望之下,或许会说出那个神秘师兄的真正来历。” 天蓬转身欲走,突又停住,对走犬使者道:“对了,我叫你调动麾下那三千人,在天一神宫后边造一座洞府,事情做的怎么样了?“ 走犬使者道:“属下已托天工阁设计图纸,备料皆已齐备,只等设计图一到,即时开工,有三千天兵建造,不两日这洞府便能造好。” 天蓬点点头,道:“姮娥仙子回天庭复命已毕,不日就要回来,不可耽误了。” 飞鹰使者苦笑,仗着是天蓬的心腹,说话没有顾忌,遂道:“大帅,天一神水若寻不回来,纵然拉了丁未神将和四值功曹顶罪,大帅您也少不了一番严惩,你……怎还有闲心帮姮娥仙子打造洞府?” 天蓬道:“堂堂男儿,答应了女人的事情,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再说,真把姮娥仙子请至此处居住,本帅就……,如此一来,就算本帅真的倒了霉,至少也睡过天庭第一美人儿了,不算太亏!” 飞鹰和走犬对视了一眼,苦笑道:“大帅果然潇洒。” 天蓬嘿地一声笑:“苦中作乐罢了,不潇洒,又如何?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居然窃了我的天一神水,一滴都不剩。” 走犬道:“大帅,末将有点担心,一旦拿到设计图纸,开始施工,一帮人进进出出的,这天一神宫的封印,可就得打开了。” 天蓬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道:“愚蠢!天一神水已经被盗,只留下一座空的宫殿,还怕人偷什么?便开了封印,又有什么打紧?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走犬使者道:“大帅,您忘了,那天一神宫下边,就是青丘妙境的入口啊。天一神水丢了,至少没有杀身之祸,若是青丘秘境有失,便是大帅您,天庭也是绝不会放过的。” 天蓬冷笑一声,道:“青丘秘境?青丘秘境的入口,有那个人守在那里,连我这个大罗境的真仙都进不去,更遑论其他人了,怕什么?” 第791章 再访天一 陈玄丘披上了辟水神犀甲,挂上天河执罚剑,率领军正司众校尉,开始了他的巡视天河之旅。 一开始,陈玄丘有意避开了天一神宫的位置,似模似样地巡视其他各方,大有新官上任的虎虎生气。 这位新任的美女军正,很快就名满天河,各营官兵对这位帅气、漂亮的女军正,既敬且畏。 如此过了七八天,陈玄丘才状似无意地开始巡视天一神宫的所在。 “前方那处宫阙,是什么所在?怎么有许多人出出入入,着装极不规整?” 陈玄丘在天河水中停下,望着天一神宫的方向,装做对此处一无所知的样子问道。 一名军正司校尉忙答道:“军正大人,那里就是我天河重地,天一神宫了。” 陈玄丘黛眉一蹙,道:“既是天一神宫,天河重地,怎能容许人如此出入?” 陈玄丘问着,心中暗暗纳罕,我前些天来踩探天一神宫时还进不去的,此时怎么没有封印了? 那校尉答道:“大帅在此,要兴建一座宫阙,需要许多匠人。不过,大帅并未招募外人,只叫天工阁设计了图纸,兴建宫阙者都是懂建筑的天河水军调拨而来。” “原来如此,我们去看看。” 陈玄丘说完,不等回答,就驭水向天一神宫飞去,一众军正校尉忙紧随其后。 “什么人……啊,军正大人!” 一个工头儿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一见翩然落地,款款而来的竟是如今在天河无人不知的美女军正,连忙止步见礼。 陈玄丘扫了一眼天一神宫后进,那片空旷草地上正在起建的宫阙,虽然不算十分宏大,却是重楼飞阁,从已经起建的轮廓,便能想象它的精致优美。 陈玄丘道:“大帅在此兴工动土,这是要建什么?” “啊哈,栾军正来了。” 天蓬带着飞鹰、走犬从远处走了过来,笑吟吟地打招呼。 陈玄丘忙上前见礼:“末将见过大帅,大帅这是在兴建什么呀,看着气宇不凡呐。” 天蓬一听,极是得意,道:“姮娥仙子被十二素女夺了蟾宫,因那十二素女身负天命,天帝也不会加罪,只好令姮娥仙子另择居处。姮仙娥子相中了此处,天蓬忝为地主,自当略尽绵薄之力,帮她建造一处洞府。” “原来如此……” 陈玄丘心道,这个天蓬,到底跟那姮娥扯上了关系,倒真是一段夙缘。 陈玄丘了看不远处古拙恢宏的天一神宫,笑吟吟地道:“那里就是我天河重地天一神宫吧?” 天蓬肃然道:“正是!这座神宫,不知何年何月何人造成。只知历史之久远,恐要上溯到先天三大神族大战之前。 这宫中,便是天河之根,而天河,却是天庭存在的根基,是以十分紧要。我天河有雄兵三十六万,平素最重要的事,便是卫护天河之根。” 陈玄丘心想,倒与黄泉对冥界的重要性差不多。 陈玄丘便浅浅一笑,道:“原来如此,听大帅这么一说,人家对这天一神宫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呢,不知末将可有福气,看一看那天一神宫。” 陈玄丘这一眼瞟去,倒没有刻意卖弄妩媚的意思,只是他如今是女相,眼波这么一瞟,天蓬心中便是一荡,如果不是对陈玄丘这个突如其来的军正怀着戒心,怕就要想入非非了。 此女是天帝耳目,招惹不得。我有姮娥仙子了,天庭第一美人儿了,万万不可动心。我有…… 咦?还有宣妙衣!我怎么把她忘了,后天就是520了吧?呵呵,我到时倒要去瞧瞧,她究竟成没成亲! 天蓬想着,便笑吟吟地道:“栾军正这么说就客气了,你是我天河大将,要进天一神宫鉴赏一番,有何不可啊,来来来,本帅陪你同去。” 天蓬说着,便大大方方,引着陈玄丘绕到天一神宫正门。复又取出撼帝钟、天蓬印,依法打开封印。 陈玄丘一旁看在眼里,心中暗想,原来开启封印的就是这两件法宝,看来我纵然找到青丘入口,也得盗来这两件宝物才能打开。 天一神宫的封印解开,天蓬便引着陈玄丘走了进去。 古拙高大的石壁上,雕刻着许多上古神兽的雕像,陈玄丘一眼就看见了高高在上的九尾天狐一族的形象。 不过,他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做出并不在意的样子。 天蓬一边缓缓而行,一边道:“其实这座神宫虽然古老,也没什么可看的。它之所以重要,全因天河之根就在这座宫殿之上。” 说着,天蓬已经引着陈玄丘走进大殿,老远就看见了那根倒挂于天的巨大钟乳石。 粗壮古拙,下垂的根部则是一个巨大的蘑菇头,近看还好,如今隔的还远,远远望去,有点像…… 天蓬和随于其后的飞鹰走犬二使者都露出些坏笑的表情,但是偷瞄“栾玉落”,这位美女神将落落大方,打量着那天河之根,脸上只有好奇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不自在的感觉。 天蓬和飞鹰走犬自觉无趣,咳咳!我这心理,有些猥琐了。 陈玄丘欣欣然道:“这就是天河之根?” 天蓬道:“正是。这天河之根,会垂下钟乳灵泉,每一百年,才酝酿一滴,是以十分珍贵。” 天蓬说着,引着陈玄丘走上石台,看到了巨大钟乳石下石台中央凿嵌着的那只金斗。 一眼瞧见那金斗中晶莹澄澈、宝光隐隐的灵泉水,陈玄丘不由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一百年才能酝酿一滴灵泉么?这就积满了? 天蓬笑道:“栾军正请看,这就是天一神水了?” 不对啊,这灵泉,与我当时所取的天一神水,似乎有所不同啊。 陈玄丘放开灵识感应了一下,那天河之根上湿润的水气,蕴含着无穷的灵力,那是蓬勃的生命之力,可以滋生万物的力量,与极阴地穴涌出的黄泉之水寂灭萧杀一切的力量截然相反。 而此刻,那金斗之中的灵泉,虽然也是灵力满满,但是根本赶不上那天河之根上湿润水气蕴含的造物之力。 天蓬这厮,怕担上灵泉失窃之责,这是弄了假的诳我? 陈玄丘想着,暗暗好笑,不过灵泉失窃的消息不传出去,更有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他自然不会说破。 天蓬见栾玉落一双美目定定地望着那天一神水,似有所察,不由暗暗惊慌。 她原是天衡星上一个才飞升几百年的散仙,不该见识过天一神水才对啊,为何若有所思? 我这十万八千升天河水熬煮浓缩,又在水底置夜明宝珠增光添彩的法子,该能瞒得过她才对。 天蓬有些心慌,急于让陈玄丘转移注意力,忙一指那盛装天一神水的金斗,笑道:“此物,栾军正可认得?” 陈玄丘的目光落在那金斗上,微笑道:“一个金斗么,元帅这么问,可是有什么缘故?” 天蓬得意道:“那是自然,栾军正,你有所不知,此金斗,名曰混元金斗,乃开天辟地时,天地生成的一件宝贝,玄妙无穷,可装尽天地万宝,金光一出,在劫难逃。乃当年截教的一件强大法宝!也只有它,能盛载天一神水,万载不腐。” 陈玄丘心中微微一动,讶然道:“混元金斗?我记得,无数年前,它似乎是三霄娘娘的随身法宝。” 陈玄丘一面说,一面暗暗懊悔。买椟还珠,买椟还珠啊!早知道这金斗竟是传说中的混元金斗,我就连锅端啦! 天蓬笑道:“栾军正,你到底是成仙较晚,还敬称什么三霄娘娘。本帅与人说起时,只说她们是‘坑三姑娘’。” 陈玄丘道:“何谓‘坑三姑娘’?” 天蓬哈哈笑道:“这云霄三姐妹,仗着有师父赐下的法宝傍身,胆大包天,为了给她们的义兄赵公明报仇,摆下‘九曲黄河大阵’,先擒陆压道人,再破杨戬的八九玄功,还收走了金吒与木吒的法宝。 更是将阐教十二金仙一网打尽,削去他们顶上三花,灭了他们胸中五气,以致玉虚宫门下二代弟子全体法力尽失,吓得燃灯道人落荒而逃,大大地削了原始圣人的面皮,你说,会得好下场么?” 走犬使者笑道:“所以,她三人原本死也就死了,圣人偏生利用《封神榜》的无上神力,将她们还魂,封为天神。” 飞鹰使者笑嘻嘻地道:“封为了厕神!哈哈哈,死不可怕,就要当年鼎鼎大名的云霄三姐妹,娇滴滴的三个大姑娘,受封于茅厕污垢之地为神,叫她们永生永世受此折辱,方消圣人心头之恨。” 陈玄丘的双拳蓦然握紧,脸色有些发青。 天蓬转眼看到,不禁奇道:“栾军正,你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大好?” 陈玄丘脸上慢慢挤出一丝笑容,道:“人家也是女儿身嘛,听了终觉有些不忍。” 天蓬笑道:“圣人高高在上,无所不有,在乎的也就只有众生的认可和敬重了。打输打赢的原也没有什么,若是削了圣人面皮,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栾神将执掌天河军律,本帅近几日常听人言,栾神将执法公正严明,想不到心思也有如此柔软的地方,哈哈,此间也没别的好看的了,栾军正,请。” 陈玄丘随着天蓬、飞鹰和走犬出了天一神宫,回首看时,神宫大门缓缓闭拢,封印重新加注。 陈玄丘有种当年站在蒲儿坟前,发誓要为她屠灭“鬼王宗”一门时的悲愤与不甘。 鹿氏一族的老祖,曾经追随的那位点灯人, 被封为厕神的云霄三姐妹…… 他不知道他能走多远,他会不会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但是,他不会停下,只为胸口那口不平之气,他也要执着剑,去讨还所有的公道! 第792章 昏礼在即 辛丑年五月二十日,宜破屋、坏垣、祭祀、破土、安葬。忌祈福、嫁娶、入宅、安床、作灶。 丁亥神将宣妙衣从一大早上就心神不宁,坐在签押房里,一份公文从早上捧到晌午,也不知道看进一个字没有。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到了渐渐黄昏,宣妙衣终于恢复了平静,待到钟声响起,表示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宣妙衣跑到门口儿,看看天色,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他奶奶的,可吓死老子了!” 宣妙衣拍了拍胸口,眉开眼笑:“我还当了真呢,还真以为他会来~~啊!” 宣妙衣一边说,一边回转身,突然看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正端坐在她的公案之后,把宣妙衣吓得一跳老高。 天蓬大真君坐在案后,一手撑在案上,笑吟吟地问道:“宣神将何事当了真啊?” “啊~~我,那个,有个很讨厌的朋友,说是要来随礼,我说了不那个……想大操大办,用不着来,本来还怕他来叨扰,结果真的没来,哈哈哈,幸亏真的没来……” 天蓬真君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他不来没关系,我来了。” 天蓬真君扫了宣妙衣一眼,淡淡地道:“今日宣神将大婚之喜,还要当值?玄女娘娘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吧?” 宣妙衣哭丧着脸道:“我核计吧,就不大操大办了,所以呢,我没禀报娘娘。” 天蓬道:“喔?宣神将什么时候办呢?这都这么晚了。” 宣妙衣道:“那个……婚礼,昏礼嘛,本来就是傍晚才办呐。呃……我那个……想在仙人居摆一桌,就请了同僚好友几个人,简单意思一下就行了。我……我这就去请几位姊妹。” 天蓬道:“好啊,那本帅就先去仙人居等你。宣神将……” 宣妙衣擦了一把额头冷汗,道:“啊?” 天蓬微笑道:“如果你骗我,那就是戏弄上神。以上犯上,天条处治是如何的森严,你是清楚的。你若现在回头的话,本帅府上,还会有你一席之地。这是最后的机会,妙衣,切勿自误!” 宣妙衣硬着头皮干笑道:“我怎么敢以下犯上,戏弄上神呢,哈哈哈哈哈……” 宣妙衣这一串儿笑声,笑得跟刚下蛋的小母鸡似的,只是那咧着嘴的笑,怎么看都像是含了一口的黄莲。 天蓬点点头:“我已带了贺礼来,仙人居上,本帅等着观礼!” 天蓬一纵身,便冲出签押房,腾空而起,直奔“仙人居”。 宣妙衣呆立半晌,突然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片刻之后,换回常服,正要下值的丁卯神将曹卉面前,宣妙衣指手划脚,手舞足蹈一番,然后哭丧着脸道:“卉姐姐,你就把陈小二借给我用用呗,我用一次就还你,什么婚礼不婚礼的,咱们是仙人神将,谁会在乎那些世俗礼仪,我肯定不会纠缠不休的。” 曹卉目瞪口呆半晌,“砰”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跟陈小二是一对了?” 宣妙衣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吗?” 曹卉道:“当然不是,我是怀疑他潜入我六丁神将府是别有用心,才老盯着他。谁料他后来却虎头蛇尾,一走了之,至今让我一头雾水。” 宣妙衣道:“当然是别有用心啊,就是为了他的心上人嘛,怎么竟然不是你么?” 曹卉恍然大悟:“金燕子!难怪他只做了几天的伙计,就登堂入室,成了金燕子的书吏。” 宣妙衣迫不及待地道:“天蓬真君还在仙人居等我呢,我们去找燕子。” 宣妙衣拉起曹卉就跑,曹卉一边跟着跑,一边心里画着魂儿,奇怪,我为啥也要跟着跑得急火三四的? 二人跑到金燕子签押房,宣妙衣手舞足蹈地又对金燕子解说了一番,金燕子“嗤”地一声冷笑,酸溜溜地道:“陈小二身份虽然低微,我却是慧眼识人,看出他非池中之物,倒真有心与他成就鸳侣呢,可惜呀,他早已心有所属……” 宣妙衣和曹卉异口同声地道:“是谁?” 金燕子道:“还能是谁?庄真呗?那个小贱人,平日里一副冰清玉洁的模样,谁晓得她最是闷骚,喂,你们去哪里?” 宣妙衣拉着曹卉一路飞奔,扬了扬手道:“我们去找真姐。” 金燕子想了想,忙也拔足追了过去。 庄真刚刚换好衣衫,今儿换的是另一套旗袍,蓝紫色,上边绣着花卉纹饰,恰到好处地与她的身体呈现的姣好线条融合起来,简直就是一副行走的好山水。 庄真很得意,一换上这身衣服,不管男的女的,六丁神将府里,几乎是人人目不转睛呢。好想穿出去显摆显摆,可这种衣服款式太过新颖大胆了,如果就这么穿出去,未免显得太骚包,实在是有些遣憾呐。 她正想着,袅袅婷婷地走在廊下,就见宣妙衣拉着曹卉正向她飞奔而来。后边还跟着与她一向不太对付的金燕子,金燕子后边却追着齐婵云。 齐婵云下了值,本是要往后宅去的,结果看见宣妙衣和曹卉、金燕子急吼吼地奔跑,还没问清到底有什么事,先跟着跑一跑再说,于是就跟着来了。 庄真站住,牢记陈小二教给她的窍门儿,微微侧身而立,那九曲三弯的曼妙曲线,呈现无疑。 结果,白费功夫,曹卉几女视若无睹,她们一到,宣妙衣就开始比比划划起来。 宣妙衣嘴巴都已经说干了,见了庄真先是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这才开始说。 于是,庄真和齐婵云听了一遍,金燕子听了两遍,曹卉听了三遍,宣妙衣说了四遍。 庄真惊讶地道:“谁说陈小二是我的人?啊,不是!谁说我是陈小二的人?我是……我只是偷偷找他帮我做过几身衣裳而已。” 齐婵云怪叫道:“好啊,亏你还是我的好姐妹,我央求过你多少回了,你都不说这衣衫是哪儿做的,原来是陈小二啊,没想到他食物做的好,衣服也裁得好,亏了亏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让他帮我也做几身。” 宣妙衣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天蓬真君恼我一再拒绝于他,现如今就在仙人居等我,如果知道我是搪塞于他,办我一个羞辱上神的罪名,那该如何是好?” 曹卉急急一想,道:“天蓬真君见过陈小二了?” 宣妙衣道:“见过!不过,就只见过一面,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清小二的长相。” 金燕子道:“就算不记得他的眉眼五官,也一定记得他眉目清秀,男生女相,俊美无双,你要是想找人顶替,只怕不行。” 庄真听了,冷笑一声,乜了她一眼道:“难怪你要把他拉去你的签押房,这是看上人家了呗?可惜哟,人家没看上你,你这一亲近,倒把人家吓跑了。” 金燕子立即冷笑道:“我若喜欢,便大大方方表白。不像某人,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就找个借口,叫人家去给她裁衣裳。这量体裁衣啊……,该叫人摸过的地方都摸过了吧?还动辄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约人家去自己的闺房,结果魅力太差了,这明显是没得手啊。” “你们够了啊!玉女神将啊,注意形象!” 丁卯神将曹卉拿出大姐头的气派来吼了一句,蹙眉沉吟道:“妙衣一再拒绝天蓬,天蓬真君面子上挂不住,现在这是摆明了要看妙衣的笑话。我看,以天蓬真君的精明,恐怕他早看出小二是妙衣拉来搪塞他的借口,所以才非要来观什么礼。” 宣妙衣慌张地道:“那怎么办?” 曹卉道:“你方才说,天蓬真君对你说过,‘这是最后的机会,’叫你‘切勿自误!’如今若是证明你在骗他,恐怕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了,这婚礼,无论如何也得办。” 宣妙衣绝望地跺脚道:“谁都找不到他的人啊,怎么办?” 曹卉道:“我们就去仙人居,等着新郎倌儿来迎亲呐,如果新郎倌儿不来,那就是新郎倌儿悔婚,他总不好再办你个犯上的罪名吧?” 宣妙衣击掌道:“好主意!不过……” 宣妙衣又苦起脸儿来,担心地道:“可他没来,天蓬真君再向我开口时,我该如何拒绝呢?” 齐婵云道:“你就说,你和远赴长留仙岛的陈小二两地分居,感情淡漠了,伤心之下,破罐子破摔,已经答应改嫁甲寅神将荣世星。荣世星是自己人呐,这个忙他能不帮吗?再说上回他在天河之畔,还被天河水军给揍了,巴不得天蓬吃瘪,一定会帮你这个忙的。” 宣妙衣没好气地道:“你说谁是破罐子,人家可是黄花大闺女呢。再说了,那荣世星喜欢你,你不想要,也别丢给我啊,为了自己脱身,你可真够义气。” 曹卉皱着眉道:“好了,先不要吵了。就按我说的,先解决了此事再说,只要没有犯上之罪,你纵然拒绝天蓬真君,他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金燕子戏谑地道:“你真的不想嫁天蓬元帅啊?人家也是一表人才好吧,而且位高权重,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如就从了他算了。” 庄真晒然道:“要不说你讨人嫌呢,就你这张破嘴……” 宣妙衣哪有闲情逸致听她俩扯淡,当机立断地道:“就这么办吧,先应付了天蓬真君再说。姐妹们给个面子,一起往仙人居去,陪我演完这场戏。” 说罢,宣妙衣拉着曹卉腾空而起,齐婵云苦着脸道:“能不能换一家啊?庞师傅的手艺你们还没吃够啊?” 一边说,齐婵云也是腾空而起,追着他们去了。 庄真和金燕子互相瞪了一眼,也紧随其后而去。 新任丁未神将唐婉儿在院中,眼见得几位同僚一一腾空而起,不知发生了什么紧要大事,不敢怠慢,急忙抛出一只纸鹤,将动向禀报紫霄公子,自己也腾空而起,追着五人,往“仙人居”去了。 第793章 吉时将至 天蓬独自一人包了仙人居的第七层,据桌而饮,脸上不时露出冷笑。 天蓬是个很精明的人,外表的粗犷与憨直模样,实与其心性不符。 宣妙衣刚把陈玄丘带来时,的确唬住他了,但过不多久,他便发现诸多不合逻辑之处,心中便已存疑。 他已经怀疑,宣妙衣是为了摆脱他的纠缠,随意找了个男人来哄他。 好啊,既然如此,我就顺水推舟,逼你真的嫁给他,到那时,只怕你就要欲哭无泪了吧? 庞师傅对天蓬的到来非常的欢迎,天蓬元帅出手豪绰,而且有他老人家在此,谁敢在仙人居闹事?庞师傅不欢迎又不敢拒绝的,只是旷真人、紫霄公子那等人物罢了。 六丁玉女飞抵仙人居,新任丁未神将唐婉儿堪堪赶上,笑吟吟地道:“几位姐姐这是要来聚餐饮酒么,怎么也不告诉小妹一声?” 曹卉等人瞟了她一眼,都没说话。 虽说天庭人事调动的事情十分罕见,几千几百年也能发生那么一次,但是大家本没有排外心理,只是这个唐婉儿与新来的紫霄公子一行人,没两天功夫,就暴露出与玄女一脉不是一条心的种种举止言行了。 这一来,自然就遭到了曹卉等人的排斥。 一见众人没搭理她,唐婉儿也不恼,笑眯眯地道:“不如小妹作东啊,诸位姐姐赏个薄面就好。” 这时店小二迎上来,点头哈腰地道:“哎呀,几位神将,怎么都来了,快快请进,小的给您几位安排个雅座。” 曹卉道:“不必了,今儿个,我们妙衣妹妹要出嫁,我们要把第七层包下来。” 唐婉儿瞪大了眼睛:“妙衣姐姐要嫁人啦?嫁给谁呀?” 小二为难地道:“哎呀,不巧的很,天蓬大元帅已经包了第七层,您看这……” 庄真道:“无妨,天蓬真君就是我们妙衣姑娘的新婚贺客,你只管带我们上去。” 唐婉儿听了,又是一惊,宣妙衣成亲,天蓬大元帅竟然赏脸亲自来贺?嘶~,这六丁神将府与天河水军关系不浅啊,这件事,我得禀报公子。 小二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便将几人请上楼去。 天蓬正据桌豪饮,看到她们来了,不禁哈哈一笑。 曹卉带头,六女上前参见天蓬元帅。 天蓬嘿嘿一笑,盯着宣妙衣道:“妙衣姑娘,今日是你新婚之喜,这妆扮都不换一下么?” 宣妙衣强笑道:“小神说过,这个……只简单走个形式就行了,不想大操大办。” 天蓬颔首道:“也对,我等神人,何必如凡人一般,诸多的礼节。只是……新郎倌儿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曹卉道:“大元帅冒失了,这不是……吉时未到么,到了时辰,人家自然会来接亲,拜堂成亲可不在这里,只是官衙重地,不可做为妙衣的闺阁,我们就暂借这仙人居,当作妙衣的娘家。” 天蓬嘿然道:“好!这么说,我也算是妙衣的娘家人了,好好好,我们就在这儿,等着新郎倌儿吧,今日宜破屋、坏垣、祭祀、破土、安葬,吉时着实不多,不知你们定的这迎亲之时是几时啊?” 庄真道:“咳!好像……是辰时整?妙衣妹妹?” 宣妙衣忙道:“对对对,是辰……辰时正。” 天蓬似笑非笑地道:“是辰时啊,宜破土,难不成还宜破瓜?” 对面六个都是女人,天蓬这么说可有些无礼了,虽说他是上神,曹卉等人仍是不免露出怒色。 天蓬不理,突然扬声道:“六丁玉女神将府,宣妙衣姑娘,于今日大婚,辰时迎亲。今日仙人居上所有酒食,俱由本帅负责,以为妙衣姑娘贺!” 仙人居上顿时一静,片刻之后,各层的欢呼声、马屁声、赞美声、感恩戴德声不绝于耳。 齐婵云两眼放光,大呼道:“小二,小二,快上一头烤仙驼来,要那驼峰最肥美的,里边塞的八个月小牛犊子只要天禽星上特产的小黑牛,牛肚子里塞的小羊羔只要天衡星上的玉骨踏山羊,酒只要天河源头所产的五粮佳酿,先上一二三四五……七坛,快些快些。” 天蓬:…… 曹卉等玉女:…… …… 庞师傅“临危受命”,要操办结婚喜宴。各层楼上客人,开始不要脸地点起最昂贵的菜肴来,庞师傅很欢喜,实在忙不开了,立马叫人飞也似地赶去六丁神将府,把他那班徒弟都叫来。 至于伙计……,平时不可能备着许多闲置无用的伙计,这时人手不够了,当然要再去其他酒楼借人。 这边正忙得没头苍蝇一般,旷真人和紫霄公子这个老冤家又在仙人居门口碰面了。 紫霄公子前呼后拥带了一大票人,他接到唐婉儿报信,不知道六丁玉女要干什么,马上就赶了来。 他去天庭,曾受到天帝亲自接见,言语之间引为心腹,曾暗示他要帮自己逐渐抓取权力,架空玄女。如果真能做成,紫霄公子包括他背后的紫霄仙宫,在北极天星域该是何等地位? 所以紫霄公子对此满口应承,回来后更是去见过了师父,得到了紫霄仙宫的全力支持,现在风头甚劲。 而旷真人则是显摆来了。 他带着几名剑修投入北极紫微上帝麾下,紫薇上帝对剑修还蛮重视,委了他们北极紫微宫灵官一职,一时间便显赫起来。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他自然想故地重游,显摆显摆,所以带了几个同僚的剑修灵官来了“仙人居”,不想正碰见紫霄公子。 旷真人一见紫霄公子,便是嘿嘿一笑,傲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紫霄公子,旷某如今忝为北极紫微星巡天灵官,却不知紫霄公子如今是什么职位啊?” 紫霄公子把下巴仰得高高的,鼻孔朝天地道:“旷真人,你也知道,本公子的师门就在北极天,所以本公子是甚受玄女娘娘器重的,为此,特意为本公子单设了一个新的职司衙门,虎卉卫,本公子任都尉。” 旷真人晒然道:“甚受器重?这是有多嫌弃你?” 紫霄公子老脸一红,怒不可遏道:“老不死的,你又想打架不成?” 旷真人悠悠然道:“老不死的?老就该死么?你这可是骂了很多的上神上仙呐!听说你师傅都活了三万一千岁了,再无进境的话, 快要天人五衰了吧?恭喜、恭喜!” 紫霄公子怒道:“恭喜我什么?” 旷真人眨眨眼道:“恭喜你快要荣升紫霄仙宫掌门啊!” 紫霄公子怒不可遏,右掌一抬,一团紫雷便在掌心滚动起来。 “紫霄公子、虎卉中尉!” 庞师傅惨叫一声,嗖地一下就窜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紫霄公子的身臂,身子就吊在了紫霄公子的膀子上。 “公子也是来为丁亥神将宣姑娘大婚之喜前来道贺的么?天蓬大元帅正在七层做客,刚刚宣布,今日所有酒食,由他负责。公子快快请进,快快请进!” “呃?天蓬元帅在?” 紫霄公子怔了一怔,气焰顿敛。 旷真人听了,更是神色一肃,没了嘻笑调侃之态。 天蓬是北极四圣之首,北极四圣是北极紫微大帝麾下四大统军将领。所以,他这位隶属于北极紫微大帝的灵官,对同样隶属于北极紫微大帝的天蓬大元帅,哪敢有所造次。 庞师傅倒也有小人物的智慧,知道抬出自己那位袁公孙女婿,也吓不住这两个刺头儿了,所以直接借了天蓬的虎威。 紫霄公子就破下驴,向店内走去,边走边道:“丁亥神将要嫁人?嫁的什么人呐?” 旷真人带着他的一伙人也往里走,心中暗想:“天蓬元帅这么捧宣神将的场?关系匪浅呐,那我是不是也该准备一份贺礼,拍拍大元帅的马屁?” 二人各自进了酒楼,也不敢上第七层去叨扰天蓬,只选了离第七层最近的第六层,各择一处雅间。 他们倒不敢占天蓬的便宜,叫的酒菜反比平时叫的要节俭了许多。 酒楼中诸仙人交头接耳,最为好奇的就是,今日之前,从未听说丁亥玉女有了心上人,却不知她这是要嫁谁? 此时的天庭,还不曾真正做到统管三界,四海臣服,天规戒律也不似后来那般繁琐,神、仙之间不禁嫁娶,但是门户相差太悬殊,不仅有舆论压力,天规也是要管束的。 因为不这样的话,天庭秩序恐将大乱,上下尊卑都没有了,甚而还会出现堂皇上仙,公然与自己的妖侍坐骑合体同欢的行为,天庭体统何在?上仙威严何在? 只是众人互相一通消息,竟无一人晓得宣妙衣要嫁的人是谁。 可……堂堂天蓬元帅都来相贺,甚至为了宣神将,要替她负责今日仙人居所有酒食钱,这交情……应该不是看在一个小小的丁亥神将面子上吧?那就是为了她将要嫁的人喽? 能让天蓬大真君、北极四圣之首,已至大罗境真仙境的一位大修士如此示好,恐怕……宣神将这是攀上高枝儿呀。 于是,对于宣妙衣的男人是谁,仙人居上,议论纷纷。 倒是第七层上,静寂无声,一开始唐婉儿还想插科打诨,活跃一下气氛,被天蓬元帅冷电似的目光淡淡一扫,也骇得不敢言语了。 烤全驼由八个伙计抬上来那一刻,齐婵云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七层楼上,尽人皆闻。 一只通体金黄、香气扑鼻的仙驼放好,小柳提起一口小银刀,削下一大片肥美的驼峰,呈于盘上,先敬献于天蓬面前。接着又分别为曹卉等女面前献上烤驼肉。 齐婵云刚刚叉起一片,还没添进嘴巴里,便又哭丧着脸放下了,因为领导讲话了。 天蓬元帅嘿嘿一声冷笑,淡淡地道:“辰时将至,宣神将,你那好郎君还要藏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该请出来,让本帅、让大家,见识见识了?” 第794章 盛大婚礼 宣妙衣听了天蓬问话,慌张地看了曹卉一眼。 曹卉倒是沉着,道:“陈小二该也来迎亲了吧,姐妹们,四下观望着,若是小二来了,我们早早准备起来。” 齐婵云一听,立即抻长了脖子往四下一看,叫道:“啊,云海茫茫,一时不见人影儿,不如我们先吃两口垫垫……咦?那是什么玩意儿?” 齐婵云一声惊呼,众人均闻声望去,就见远处一片晚霞,被落日映得金红一片。 有一片浓重而巨大的阴影,正从那晚霞中缓缓显现出来。 先是隐隐的轮廓,甫一露面,便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边,那飞檐斗角,异常壮观。 接着,那巨大的黑影骤然脱离了云层,暴露在夕阳之下,金光璀璨,毫光万道。 众人一时间,都看得呆了。 那是一座巨大的城,金壁辉煌,城中亭台楼阁,精致异常。 五层楼上,一位仙人突然叫道:“我认得它,这是四方困金城,长留第一仙古道之穷八千年祭炼而成的洞府。” 他这一叫,立时引起许多人讨论。 “古仙人不是已经陨落了么?” “听说他是死在西方自在王佛剑下。” “听说自在王佛也受困于古仙人设下的四方城,永世不得复出了。” “是啊,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现在西方教又派了个姓摩的人来主持自在宗教务?” “对,叫摩诃萨,这人倒比自在王佛老实,深居简出,不大生事。” “自在宗占了长留仙岛,古道之的洞府自然也落在了他们手上。不过,他们驾驭此城来此作甚?不会自以为有资格定居九重天了吧?” “呵呵,北极第九重,有玄女娘娘镇守,有天蓬大元帅在,有紫霄仙宫统领群仙,只怕不会容得他们造次。” “说起来,自在宗号称有弟子四千八百人,如果其中有一半有金仙境界,也未必不能在九重天北极星域占据一席之地。” 紫霄公子听着众人议论,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心中敌意大起。 这九重天,天河归天蓬管,神境归玄女管,仙境以紫霄仙宫为尊。当然,也不乏旷真人这种道行高深、不肯臣服的散仙,但他也只能自己不臣服罢了,影响不了紫霄仙宫的领袖地位。 不过,他的师父紫霄真人的确是寿元将尽了,所以近千年来一直在闭关,想谋求更进一步,从而提升寿元,如果闭关失败,那就要进入天人五衰,最终陨落了。 所以……,自在宗这是真的想趁人之危,直接从第一重天冲上第九重,向紫霄仙宫发起挑战了么? 那金色巨城越来越近,城上有仙禽飞舞,城头有仙人肃立,原本极是壮观的仙人居,与这座雄城一比,简直渺小的可怜。 那金城在千丈之外就停住了,饶是如此,因其巨大,仙人居上的仙人看着,仍觉那城就在眼前。 天蓬有些好奇,也有些不屑,那些仙人赞叹不已的四方困金城,在他眼中看来,一文不值,比那混元金斗差得远了。 唯一特别处,这是一座巨城,还可以缩小,可以飞行于空,驾驭此城,可以不用搬家,而是想走时连家一起搬。 不过,这只是从一件法宝的能力强弱上去分析,不管如何,此人出行,竟以一座城为工具,这个声势,还是可以先声夺人的。 就见那城在千丈之外停住,然后高大的城门缓缓洞开,城门上,两串红灯缓缓垂下,无数仙禽翩然飞舞,有诸多仙人,身穿彩衣,列陈而出,然后众星捧月般,走出一辆七宝香车。 那香车华美无比,上边珠光宝气,眩人二目。 城头有大雁列队,自空护送,那辆香车便由八匹体形优美的五色神鹿牵引,向着此间缓缓行来。 香车之后,有许多仙人鼓瑟吹笙,喜气洋洋。 那些仙人,俱是二八妙龄的少女,仙衣飘飘,丽色不俗,人数约有天罡之数。 再往其后,便是一群眉清目秀的红衣童子,个个唇红齿白,细细一数,也正合了天罡之数,三十六人。 三十六名妙龄少女和三十六名红衣童子中间,有一匹黑犀,雄壮无比,黑犀之上,骑坐着一个红衣仙人,头上插花,腰束玉带,粉面如敷,目如朗星,被那一身红衣一衬,那叫一个俊俏。 仙人居上,金燕子第一个叫出声来:“陈小二!” 众人瞧去,可不正是陈小二? 陈小二……真来迎亲了? 宣妙衣看得呆了,心头小鹿怦怦乱跳。 当日陈玄丘不告而别,说都没跟她说一声,私下里宣妙衣不知恨成什么模样,骂了他多少遍也不甘心,却没想到,他今天真的来了,而且,搞成这般宏大的阵仗。 那七宝香车在仙人居前方停住,便有一位仙人,穿玄衣,束紫带,高冠在首,脚踏木屐,步态悠然,形容高雅,载歌载舞道:“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雁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我之爱矣。荷天之休。” 很多仙人一辈子也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婚礼,毕竟除非是天帝天后这样的大人物大婚,婚礼在天界真的简单的很,如今听此人以古音古调颂唱祝词,他们只觉得很是高大上,不由得肃然起敬。 乌雅歌舞一番,唱完了颂词,便向仙人居上目瞪口呆的六丁玉女长长一揖,微笑道:“吉时良辰已到,陈家奉迎佳妇。有请宣家女子,更衣上轿,以完婚礼。” 春宫三十六姬翩然飞来,把目光向众女一扫。 趁着众人观望迎亲队伍,偷偷吃了块烤驼肉的齐婵云,抻着脖子,艰难地吞下一大块肉,嘴角流油、眼泪汪汪地向呆若木鸡的宣妙衣一指。 春宫三十六姬便呼啦啦一拥而上,将宣妙衣一搀,空中抖开了数千匹的仙界织帛,横竖上下,交叉搭成一座七彩的临时帐蓬,便把宣妙衣扶了进去。 “我家公子一言九鼎,答应了你,自然帮你,不过,此举只为帮你脱困。” 一个春宫姬还未给她更衣,先行肃然说道。 另一个春宫姬笑吟吟道:“说那么多做什么,师父都不在意呢,咱们只当耍子。” 宣妙衣的大脑仍处于当机状态,听二人说话,也不明白什么意思,便被她们摆布着,开始装扮起来。 这三十六名春宫姬,自然就是龙女敖鸾的三十六个女徒弟。 陈玄丘将要帮宣妙衣解围的事情一说,敖鸾二话不说,便同意配合了。 原因很简单,陈玄丘的原配可以是朱雀辞,也可以是妲己,反正连她都没这个机会,绝不可能突然冒出个什么丁亥神将,就拔了头筹,明媒正娶做了陈玄丘的大妇。 至于为什么要搞这么大的阵仗? 敖鸾一听陈玄丘是想借题发挥,刺激天蓬元帅,以便营救陈玄丘的父母,那正是全力配合了。 若能在她的帮助下救出陈玄丘的父母,呵呵…… 只是,这些春宫姬却有些替师父报不平,少不得要再申明一番。 突然之间,那七彩仙帛织成的锦帐撤去,一匹匹仙帛飞扬于四周,换装完毕的宣妙衣便呈现出来。 一袭绿衣,华美如翠羽,满头珠饰,映得一张容颜份外娇媚。 陈玄丘一身红衣,翩然飞抵宣妙衣的身边。 春宫三十六姬如飞天一般各自跃起,踏上了那一道道七彩飞帛,原下只留下陈玄丘与宣妙衣二人。 陈玄丘轻轻牵起了她的手,宣妙衣怔怔地看着陈玄丘,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从未见过、从未想过这样的一幕,这一刻,她的心都要化了。 空中红男绿女,郎才女貌,简直是一对完美无暇的譬人。 天蓬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几乎拍案而起。 可是,此时此刻,他若有半点不当的行为,必然被人添油加醋传扬开去,叫他沦为天界的笑柄! 天蓬突然一掌拍开桌上那坛天河佳酿,鲸吞一般“吨吨吨”地畅饮起来,须臾之间,一大坛子美酒,便被天蓬喝了个底朝天儿。 齐婵云一见,顿时两眼一亮,领导动筷儿了,这是可以开动了啊! 早就握在齐婵云手中,只是藏在了桌下的刀子,立即举了起来,“噌”地一声,片下一块驼肉,左手同时一拈,便已甩进了嘴巴。 天蓬把酒坛子一顿,双目有些发红,沉声道:“酒来!” 正在一旁抻着脖子卖呆儿的庞师傅马上又给他提过一坛子酒来,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小二咋这么能呢,小二咋就这么能呢,才去了长留几天啊,居然这么大的势力!” 天蓬一听,更烧心了,手掌一拍,那酒坛上的泥封儿又被他拍碎了。 “不告而别,实非得已。不过我答应了帮你,自会做到。今日这般排扬,足以传扬一时了吧?我看那天蓬虽然好色,做人倒也有他的原则,今日之后,他绝不会再来骚扰你。” 陈玄丘对宣妙衣低声说着,复又轻轻一笑:“待我下去,谢过来宾,做戏做全套,你晚你却不好住在六丁神将府了。我将此城召来,就是让你今夜有个去处,绝不会被任何人发现,露了马脚。” 陈玄丘说着,轻轻一推宣妙衣,宣妙衣便飘向那辆七彩香车,两名春宫姬自空中甩开仙帛,将香车前的帷幔珠帘左右拉开,宣妙衣便翩然落坐车上,帷幔珠帘复又落下,只能影影绰绰看到车中俪影,雾里看花的感觉,更加娇美。 其实这时不但容貌看不见,便连身材也不看清了,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婚礼之装束,果然自带BUFF,只要生得不是太差,那么婚礼现场,新娘新郎就一定是最靓的仔。 乌雅唱礼道:“鸣凤锵锵卜其昌于永世,夭桃灼灼歌好合于万年,今陈君小二才誉素着,宣氏有女绣阁名姝,允称璧合珠联之妙,克臻琴谐瑟调之欢。嘉宾于此良辰,共观嘉礼之辉煌,庆瓜瓞之绵长,新郎当以美酒为敬。” 陈玄丘落在仙人居上,一个红衣童子捧着托盘,上置酒壶酒杯,落于其后。 曹卉此时终于清醒过来,她意味深长地盯了陈玄丘一眼,侧身让开,道:“天蓬元帅大驾光临,为今日贺客之首,新郎当先敬之。” 天蓬盯着陈玄丘,皮笑肉不笑地道:“小二,好风光。” 陈玄丘笑容可掬地道:“托大元帅的福,大势至菩萨对小仙很是看重。” 这时许多仙人已经涌上天台观礼,其中旷真人听见,心中暗想:“果然,天蓬元帅看重的是这个陈小二,两人必有不为人知的深厚交情,这个礼,得随!” 陈玄丘拿起那阴阳壶,先斟了一杯,再暗暗转动酒壶,将加了少量迷仙散的酒液转出来,又斟了一杯,满面春风地道:“大帅,请酒。” 天蓬嘿地一声,接过杯来,一口干了,往怀里一摸,却是有些尴尬。 喝了敬酒,当有贺礼啊,可他之前虽对宣妙衣说携了贺礼来,实则他根本不相信会有一个婚礼,不过是逼迫宣妙衣的一句诳语,哪里真有贺礼。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 天蓬暗急,忽然摸到一物,罢了,就它了! 第795章 碧落风雷负山翅 天蓬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玦,递与陈玄丘,笑吟吟地道:“吾少年时,曾得异人指点,传授一门熬战之术,一直秘技自珍。今传与你了,恭祝足下,鸳鸯交颈,百年好合。” 这玉决,是一枚猪龙纹饰的环形玉佩,上边有一缺口,故而称玉玦。因为其能存储信息的缘故,故而常为上界天人记录、传授道术心法之用。 那“仙人居”上许多仙人神将听天蓬说的郑重,又听那术法名曰“熬战之术”,不禁想入非非。 “熬战之术”是什么术?听这名字,应该是一门专门用来交战的法术。天蓬元帅说他少年时得异人传授此术,想必他后来得道成仙,境界大罗,官居天蓬大元帅,就是仰仗此功法,那定然威力无穷了。 旷真人不比紫霄仙宫家底雄厚,斟酌再三,从自己的百宝囊中取出了一件宝物,本打算一会儿充作贺礼,一瞧人家天蓬大元帅出手如此阔绰,顿时相形见绌。 罢了,要么不送,既然送了,就得叫他记在心上。只要得了天蓬元帅欢心,我还怕不能前程似锦?如果将来也能到天河当差,得一个肥差,什么损失也都回来了。 更何况,此宝虽然了得,与我却是无用。以无用之物换得天蓬真君的赏识,值得! 于是,旷真人把手探进百宝囊,把那准备好的礼物又换了一件,悄悄握在手上。 陈玄丘也好奇,不知道天蓬给了他什么东西,不过他可不相信天蓬有那么好心。 此时得了玉玦,陈玄丘自然不能停下来,探看玉玦中的奥秘,参悟、思考。因而只是收起,向天蓬长揖一礼:“多谢天蓬大真君。” 随后,乌雅便引导陈玄丘,再向其他人敬酒。因为乌雅也不认识这些客人,所以曹卉自然而然,就充当了女傧相的作用,她来介绍来宾身份来历,乌雅负责说些吉利话儿。 天蓬眼看这位新郎倌儿春风得意的样子,想到他来日凄惨下场情形,差点儿笑出声来。 这所谓“熬战之术”,实是一门道家房中秘术。只是,这门功法极其的霸道。后来天蓬被贬下界,神通全失,仗着记忆犹在,重新修炼,初时便是在福陵山云栈洞做了女妖精卵二姐的上门女婿。 他自言道:“此山叫做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她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插门’。不上一年,她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 人家好端端一个年轻女妖,怎么就刚招了丈夫,不到一年就死了,你品,你细品。 再后来,悟空一行人来到高老庄,见到那高小姐,“樱唇全无气血,腰肢屈屈偎偎。愁蹙蹙,蛾眉淡;瘦怯怯,语声低。”却又是因为何故? 纵然八戒怜她疼她,无意加害,奈何这门功法太过于霸道,是在交合之中,完全以对方为炉鼎。所以也不可避免地对高小姐的身体造成了伤害。 如今他以这门功法传与陈玄丘,却不言明其中利害,叫他有所防备,就是恨那宣妙衣,有意借陈玄丘之手,报复于她。 众仙人一见陈玄丘逐个敬酒,此时想跑却已来不及了,实在丢不起那脸。 只好一个个硬着头皮,取些不算轻却也不算最为贵重的礼物回赠,心中只是痛骂天蓬,若非是你,老子就是这“仙人居”中一个酒客,哪用送贺礼啊,这可倒好,白吃你一席酒,却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天蓬可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想法,知道了他也不在乎,本帅的酒是白吃的?活该你们付出代价。 只是到了旷真人面前时,他是欢欢喜喜主动奉上礼物的。 旷真人微微提起真气,显得不太经意,却叫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笑道:“恭喜、恭喜呀!贫道这里,有一件宝贝,名曰‘碧落风雷负山翅’,乃是贫道游历九天,于一处上古遗窟,偶然得到。” 旷真人说着,手掌摊开,上边赫然是一片羽毛。 旷真人见众人向他望来,个个面露不解,不禁得意道:“此乃先天魔神鲲鹏祖师之羽所炼就的法宝,佩之可神行万里,可负重仙山,种种妙用,不可胜数,实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宝。” 一听此宝竟是以先天魔神鲲鹏祖师之羽炼就,在场所有人都不禁哗然,就连天蓬元帅也不禁为之侧目。 鲲鹏祖师,那是何等人物?就连道祖鸿钧,都是他的晚辈啊。 据说,在盘古尚未降世之前,宇宙一片混沌,苍苍渺渺,无边无际;这时,两团真灵从鸿蒙中诞生,他们游荡万古,无始无终;这两团真灵,分别是“火”之本源,代表阳;水之本源,代表阴。 后来,这火之真灵修炼得道,号称“陆压道人”;“水”之本源也修炼得道,正是“鲲鹏祖师”!再后来,阴阳诞生五行六道,盘古,鸿钧等先天魔神才应运而生! 道祖鸿钧成圣之前,没少被鲲鹏欺负,屡屡弄得他灰头土脸,鸿钧只好苟起来,苟到成圣,法力无边。可那时就如黄裳悟那《九阴真经》,年头太长了,他再出世时,据传鲲鹏祖师已经身陨,他想报仇也找不到人了。 想不到,旷真人竟然拥有一件比道祖鸿钧辈份还要高的先天魔神遗物所炼法宝,一时间就连天蓬这样目高于顶的人物,也不禁有些眼热。紫霄公子更是心惊,鲲鹏遗物,想必法力无边,难怪旷真人单枪匹马,能在九重天上纵横。 陈玄丘听了也不禁动容,不过,他是拥有一个小千世界的人,虽然动容,倒也不至于受宠若惊,忙推辞道:“这般贵重,在下万不可受,还请真人收回。” 旷真人心想,我少年时游历九天,得到此宝,参详也有几千年了,始终用它不得,纵然它能开天辟地,于我又有何用?如今拿出来显摆一下面子,还能搏得天蓬真君的赏识,值了! 旷真人遂笑道:“贫道乃是一个剑修,心中除了一口剑,再容不下任何外物。此宝虽然珍贵,于我而言,却是修行路上的阻碍。我今说了要将它送与足下为贺礼,便断无收回之理,新郎倌但请收下。” 宣妙衣坐在轿中,急得都快跳出来了。 你不要?你不要我要啊,装什么大方!那可是上古魔神的东西,哪怕只是他身上一片羽毛,那也是无上法宝,别推辞了,万一他改了主意…… 宣妙衣一急,便左手一挑帘儿,右手一掀面前垂挂的覆面珠帘,说道:“小二……二……郎君,真人一番美意,莫再推辞了。” 啧!新娘子都急了! 众仙人看得好笑,陈玄丘迟疑了一下,这才双手接过那片轻飘飘的羽毛,心中只想,这不就是一片羽毛么?什么碧落风雷负山翅’,怎么用啊? 翅与翼的区别,就是翅有羽毛,而翼只是一层皮膜。但不管翼还是翅,它总该是一对儿才对,而且既然不是先天长在你身上的,驱动必有其法。 但旷真人将此宝交予陈玄丘,却根本没讲如何驱动使用。 实则是旷真人虽有缘寻得此宝,却一直勘悟不透,用尽了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启动。他告诉陈玄丘的妙用,还是他在得宝之地,那近乎风化殆尽的前人遗刻上看到的,他哪知道怎么用啊,他要是知道,也就不会当作礼物交给陈玄丘了。 陈玄丘见他没说,只当此宝根本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法门驱动,想用时意念一到,立时驱动,不由暗想,果然不愧是先天魔神遗宝,就是不一样。 陈玄丘将它暂且藏入纳戒之中,继续向其他人敬酒。有了旷真人这一出,其他仙人倒是没了负担,反正再怎么比,也比不过人家的先天魔神之羽,随便拿点礼物意思一下算了。 这一来,陈玄丘再收到的礼物,倒是比之方才所收的逊色许多。 旷真人心中得意,悄悄瞟了天蓬真君一眼。 天蓬真君好不郁闷,早知道会是如今这般情况,他就不来了。结果可好,反倒成全了陈玄丘,叫他得了鲲鹏之羽这样的无上法宝。 天蓬越想越生闷气,抓过一口酒坛子,“吨吨吨”地又灌了起来,心中暗暗咒骂那个愚蠢的旷真人。 旷真人一见天蓬真君“开怀畅饮”,心中大喜,这宝果然献对了,你看你看,天蓬真君高兴坏了。 嘶~~,天蓬真君为何对这陈小二如此关照?难不成这是他的私生子? 天蓬要是知道旷真人此时心中在想什么,真能一耙子耙烂他的狗头。 宣妙衣坐在轿中,心花怒放,哎呀哎呀,这些礼物我也有份儿啊,我得都记下来,一会儿跟他对半分账,可不能都叫他占了去,这些人情将来都是我还呢。 嗯……,这么多礼物,加在一块儿,应该也不如那“碧落风雷负山翅”,他要是不肯公平地分给我怎么办? 他如今在长留仙岛蛮有势力的样子,人也俊俏,嫁给他不亏啊。要不……要不我勉勉强强委委曲曲,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真的嫁给他算了。 如此一来,连他的人都是我的,还想跟我分礼物? 宣妙衣心中突然涌起这个大胆的念头,顿时心虚起来,向轿外微微一瞟,看到三十六个飞天般立于空中的春宫姬,想起之前更衣时她们对自己的警告。 敢威胁我,本姑娘就要抢,抢定了! 反正今日这婚礼九天之上尽人皆知了,你敢喜新厌旧抛弃发妻,我就……我就到玄女娘娘面前告你的状,铡了你这负心人! 可怜一个执法神将,六丁玉女,也不知道是为了“杀人”而“越货”,还是为了“越货而杀人”,竟然动起了“同归于尽”的主意。 一旦决定了“同归于尽”的悲壮想法,宣妙衣顿时晕生双颊、眼饧耳热,眸波荡漾、不克自持起来。 紫霄公子侧着头,听着身边一个伙伴悄悄耳语着。 旷真人年纪大了,对一些风流韵事不感兴趣,没听过天蓬元帅追求丁亥神将宣妙衣的闲话儿,但紫霄公子身边这个年轻人显然是听过的。 紫霄公子听他一说,再看天蓬元帅此时的神色,顿时明白他所言非虚。 既知这个陈小二并没有天蓬元帅支持,反而是视为情敌,紫霄公子顿时动了心思。 长留岛今日这般阵仗,同样做为仙人,这就是对紫霄仙宫这个坐地户的最大挑战。而且,旷真人竟然拥有鲲鹏祖师遗物,这东西会不会对师尊悟道有所助益呢? 凤凰之羽有天生道纹,观之可悟道。鲲鹏祖师作为一尊先天魔神,他的羽毛说不定也有这个作用。师尊在,紫霄仙宫便仍旧是九天第一仙家。 现如今,师尊已闭关千年,久不出世,紫霄仙宫的威望已经在跌落了,若能夺得鲲鹏之羽,说不定就是紫霄仙宫重新崛起的机会呀。 紫霄公子汤苗新想着,就见陈玄丘已经端着杯,笑吟吟地向他走来。 汤苗新也笑了,就像看到一只热气腾腾的炖蹄膀,自己装在盘子里,送到了他的面前…… PS:下午党员活动,很晚方归,告诸友知之~~ 第796章 鲲鹏之羽 紫霄公子看着满面春风的陈玄丘,突然问道:“足下如今是第一重天长留仙岛门下,却拖了一座城来迎亲,不会是打算入赘玄女娘娘门下吧?哈哈,你若真个留下,本公子忝为玄女府中人,今后倒要与足下多多亲近了。” 陈玄丘心念一转,微笑道:“入赘嘛,我是不会的。不过,妙衣忠于职守,虽是成亲,便连一日假期都不想请,小二我是很疼媳妇儿的,拖了这城来,既不影响她上值当差,又能长相厮守,也未尝不可呀。” 紫霄公子暗暗冷笑,果然是想借联姻的机会,想涉足九重天。 我就知道,他们能野蛮地夺了长留三仙的地盘,就一定有野心更上层楼,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就把主意打到了九重天。 可惜了,如果你娶的是九天玄女,我还真不能奈何得你,六丁神将府一个小小玉女神将,能庇护你向我紫霄仙宫发起挑战? 紫霄公子哈哈一笑,道:“九重天上居,大不易呀。” 陈玄丘道:“此话何解?” 紫霄公子道:“风大雨大,不易立足。” 陈玄丘笑道:“哦,那倒无妨。这四方困金城,坚固无比,什么风雨都挡得下。” 紫霄公子冷笑道:“是么?本公子来的仓促,未备贺礼。本门最擅长的,就是雷法,那本公子就用本门最厉害的雷法,帮你验证一番,看你这四方城,住不住得这九重天。” 紫霄公子说罢,生怕陈玄丘拒绝,双手陡然一举,攸然合一,掐定手诀,望天高呼:“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说着,他手诀一开,掌中多了一面金边黄底上书一个红字雷字的小旗,迎风一展,天空中顿时紫蛇道道,电闪雷鸣。 紫霄公子与旷真人较技时,从来没有用过这么复杂的道法,实在是因为太耗功夫,而旷真人是个剑修,动作又太快,如果真用这等威力奇大,但反应速度太快的招法,不等法术生效,他已被斩成十七八块了。 而此时他却没有这个担心,那引雷旗迎空一晃,天雷咆哮而至,道道紫电纵横于空。 本来此时天色就已渐晚,从这天上看去,太阳落山要晚了许多,但这时也是阳光渐黯,天边已隐隐有星光闪耀。 如今这紫电纵横,以这黯淡的天幕为背景,那声光效果,端地不凡。 金燕子、庄真竟不约而同地生起一抹幸灾乐祸的情绪,对对对,快劈了它,劈烂了它!叫你无处入洞房! 齐婵云却是懊恼地赶紧使个法儿,将七层楼上那刚刚破了腹,还没来得及取出的烤全牛遮了起来,凡行风雷,后必有雨,淋了就不好吃啦。 眼见空中惊雷震震,向前那四方困金城轰去,陈玄丘不禁想起了当初在奉常寺,引动天雷轰击奉常寺的一幕。 虽然那奉常神殿是在凡间,却实是天庭用来镇压封神榜的一件法宝,所以,威力恐怕还在这四方困金城之上。 奉常神殿禁得住紫霄神雷的轰击,这四方困金城禁不禁得住,陈玄丘真的没谱儿,自然不会容得紫霄公子唤来的这神雷轰在那城池之上。 陈玄丘双眉一挑,右掌望空拍去。 就见天雷滚滚,拖曳着无数道蜿蜒的闪电,轰向四方困金城。 而一只金色巨掌,却也悍然向空中迎去,正好将那四方困金城庇护于下。 “轰~~” 西方新教中内娑婆教主以醍醐灌顶大道传下的金刚伏魔掌,是以大慈悲化解魔障戾气。巨掌迎击之下,巨雷轰地一声,炸成了满天的烟火,整片北极天星空,都瞬间为之灿烂起来。 这一场大焰火,布满了北极星域的天空,璀璨无比。 那瑰丽炫奇,实是无从言喻。 许久许久,那雷电力量方才释放殆尽,烟消云散。 陈玄丘打个哈哈,道:“紫霄公子有心了,这一道好看的焰火,就是足下最好的贺礼。” 我紫霄仙宫令群仙胆寒的五雷正法,居然被他说成一场焰火? 紫霄公子恼羞成怒,但是碍于先前之言,却不好再行出手,一时胀得脸皮子发紫。 此时,天边忽然传来一声淡笑:“这就是西方教门的术法么?果然别具一格。那就请足下以西方教法,破我一击试试。” 紫霄公子惊喜地望空叫道:“师父,你出关啦?” 仙人居上众仙人顿时哗然,紫霄仙人已闭关千年,今日竟出关来,难不成已经勘破了生死关? 他原本就是大罗中境修为啊,这一下岂不是要到大罗上境?甚至已经摸到大罗境大圆满的门槛儿了? 天蓬也是悚然动容,蓦然抬头,望空看去。 空中蓦然现出紫霄真人模样,一袭紫袍,白须白发,布满了半个星空,却不是仙人真身,而是以元神显现。 紫霄真人淡然道:“向一个后生晚辈递招,何须出关?” 说着,他将一指向天,然后缓缓落下,向前一指,没有掐念手诀,没有颂唱咒语,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地向前一划。 当他手指向天时,陈玄丘就已汗毛直竖,感觉到了不可名状的凶险。 当他手臂伸得笔直,手指缓缓向前落下,指向陈玄丘时,陈玄丘只觉眉心发炸,他没有看见闪电,也没有看见惊雷,却有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惊雷闪电活生生劈成两半的感觉。 “逃!” 这是陈玄丘的第一感觉,他是太乙境巅峰,和人家差着一个大境界两个小境界,对方显然恨他将紫霄绝学贬为烟火,有意立威,这一招看似简单,实则是全力出手,想要杀一儆百了。 陈玄丘刚想拖起还坐在轿中的宣妙衣逃命去也,突然想到了旷真人所赠的碧落风雷负山翅。这翅有风雷二字,必然有与雷法相关的妙用。 它是鲲鹏祖师遗蜕的一部分,那可是先天大魔神,雀辞的信之羽都有诸般妙用,这碧落风雷负山翅想来也绝不简单,且试一试,若不成再逃不迟。 想到这里,陈玄丘手指一抹,就将那刚刚笑纳的法宝取了出来,一道意念投注进去。 那小小一片羽毛,霍然化作一对千丈之宽的巨翅,出现在他两肋之下。 第797章 财不露白 神物自晦。 雀辞那枚信之羽一旦出现,便是凡人也看得出,绝非凡物。 可这先天大魔神鲲鹏祖师身上的这枚羽毛祭炼的法宝,却看不出一丝异样,也没有神光隐隐。 此时,它骤然化作一对巨大的翅膀,出现在陈玄丘两肋之下,也只是翅膀的巨大有些惊人,双翅展开,怕不有千丈之长,遮天蔽日,但却依旧不见一丝神光。 陈玄丘一直认为这件法宝不需要特殊的法门驱动,此时神念注入,羽毛果然化作双翅,心中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双翅扇动,浩瀚天宇之中,陡然天风浩荡,风作雷鸣之声,其风之疾也,似乎撕破了空间。 那天空中陡然出现一道道闪电般的裂缝,却不是闪电,正是有人行法撕裂空间时的异象。 旷真人只看得目瞪口呆,那真是我得到的那件鲲鹏遗宝?为什么他说用就用? 紫霄真人宝相庄严,虚空一指,向前一划,堪堪将要指中陈玄丘。 在他那指尖上,陡然出现一道电光,这电光竟然是笔直的凝成一束,紫得发黑,向前陈玄丘便刺了过去。 紫霄公子惊喜地叫道:“雷破乾坤!” 陈玄丘的双翅一扇,那撕裂空间、风化雷霆的巨大力量,便向前占据了半片天幕的紫霄真人那伟岸巨大无比的身影扇去。 迎面击来的一束紫电,在这风雷之力的消磨之下,由直径直丈余、直径尺余,离着陈玄丘还有十余丈时,终于“噗”地一声“哀鸣”,彻底消失不见。 而巨大天幕之上,紫霄真人元神显化的形象,就像是幕布发生了剧烈的抖动似的,一阵摇晃,土崩瓦解。 这雷……没响,也没破什么乾坤,倒是把紫霄真人自己的元神显化给击碎了。 “不~~” 紫霄真人一声悲鸣,元神显化的形象被这罡风吹成了碎片,瞬间泯灭。 紫霄山上,掌教闭关的深宫静室内,盘膝打坐的紫霄真人“哇”地一声,一口金血喷满了前襟,面色如金纸。 元神受创,比之外伤麻烦百倍,紫霄真人这一下有得罪受了。 旷真人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一翅扇去,竟然吹散了紫霄仙人的元神显现? 这般强大的法宝,若是与紫霄真人的真身交战,纵然不胜,也能打个平手了吧? 我现在只是太乙初境,有此宝在手,我不是要连越太乙初境、太乙中境、太乙上境、太乙大圆满、大罗初境、大罗中境……,至少五六个境界? 旷真人后悔了,这等法宝拿去换人情? 就算是圣人的人情面子,那也不能给啊! 我要夺回来! 光夺回来还不行,我还得问清楚,他是如何驱动这件无上法宝的。 陈玄丘却没觉得有什么复杂的,他就是神翅加身,然后本能地感觉到了它所蕴含的力量,知道它可以做何用处,于是意念一动,它就听从使唤了。 就算他肯把此宝还给旷真人,也说不明白驱动的办法呀。 其实此宝若还给旷真人,在他手中仍将是一个废物,毫无用处。 因为这以鲲鹏祖师身上一片羽毛祭炼而成的法宝,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法门驱动,但它却有一个必须的条件,那就是只能以鲲鹏祖师一脉的功法来驱动。 所以,只要不是鲲鹏祖师的衣钵传人,拿了此宝,便根本用之不得。 陈玄丘和鲲鹏祖师有关系么? 原本没有。 他的真武之术,是盘古祖师一脉真传。 而他的《无为经》,却是传自鸿钧一脉的道术。 可是,现在他还身兼西方教法门。 西方教的接引、准提两位圣人,乃是鸿钧旁系,外门弟子。 可他二人在入了鸿钧门下之前,是从何处习得神通? 是先天悟得大道至理?若真是如此,他们也不必借助鸿钧赐下的鸿蒙紫气才能成圣了,能够自悟大道神通的,那早就和鸿钧一样,以自身修为证得道果,成就先天圣人了。 他们二人也有师傅,若是没有师父,何来的师兄师弟之称? 只是他们的师承关系一向秘而不宣,所以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这对苦哈哈的师兄弟,授业恩师,就是鲲鹏祖师。 只是师父陨落的太早,没了靠山,担心被鸿钧一脉排挤打压,无从立足,只好转投到鸿钧门下。 鸿钧道人曾被他们的师父欺负的不要不要的,自然一眼就看穿了接引和准提的真正来历。 不过,他却佯作不知,反而赐下了鸿蒙紫气,指点二人按他一脉功法修成圣人。 而他自己与天合道,鸿蒙紫气又来自于天道,算是彻底压制了这两个人。 如此一来,接引和准提的功法就不纯了,原本鲲鹏一脉的功法便无法练至大成。 鸿钧等于不动声色地就灭了鲲鹏祖师的道统,要说报仇,再没有比这更彻底的了。 不然的话,接引和准提就算暴露了师门来历,他已成圣,以肊那等无上尊位,去为难两个小辈,也不好意思。 只是,他没有想到,接引和准提在成为圣人之后,发现自己这个圣人与鸿钧这个圣人大不相同。 他们是成也鸿蒙紫气,败也鸿蒙紫气,通过鸿蒙紫气,做为一个圣人,却被人家这个圣人永远、彻底地压制了,心中很是不甘。 所以,尽管知道多宝道人本是截教门人,又曾在老君那里熬炼过一段时间,但要求这等资质和基础的好苗子,要自己再觅一人从头培养,那希望实在渺茫,所以还是选择了他,将鲲鹏祖师的心法倾囊相授。 自己已经无法再实现的愿望,二人就只能寄望于他了。 想不到,多宝道人还真的成功了,打破了所有人都认为要成圣人非鸿蒙紫气不可的“天规戒律”。 而多宝道人为了培养陈玄丘这个先锋官,替西方教当打手,去挑衅天庭既有的威权,慷慨地以醍醐灌顶秘术,传给他不少秘技。 多宝道人是以鲲鹏之术而成圣,传给陈玄丘的自然也是鲲鹏一脉本领。那鲲鹏之羽感应到鲲鹏一脉的神通,自然不再排斥。 只是这其中缘由,大概也只有鸿钧再现,才能窥破其中奥妙了,旷真人怎么可能看得明白。 紫霄公子以五雷正法对付陈玄丘,却被陈玄丘以西方新教的金刚伏魔掌破解,化作漫天的烟花,这等浩大的声势,当时就已惊动了北极星域的无上大修士。 紧接着,闭关千年,有大罗中境修为的紫霄真人竟然动了嗔念,主动出手教训一个晚辈。这些都在那等无上大修士的神念监视之下。 如今看到以鲲鹏之羽祭炼的碧落风雷负山翅竟有如此威力,北极星域有两处地方,竟同时传出一声惊咦。 其中一个,顿时动了觊觎之心。 第798章 擎天白玉柱 九重天上的仙人领袖,虽然不是以真身出现,但他已闭关千年,此番一亮相,本该无比绝艳,结果……被人家一翅膀就扇飞了,弄得紫霄公子颜面无光。 就在这时,天空之中,一个苍老慈祥却又不乏威严的声音响起:“紫霄修持多年,年高德昭,为九重天上群仙领袖,小子言行无状,倚仗一件不成器的法宝,便跋扈无理,冒犯尊长,本座当略施小惩!” 随着这淡淡的声音,一只巨手从空际出现。 这只手巨大无朋,五指张开,极光般飘遥千丈的鲲鹏羽翅也只如巨掌之中的一只苍蝇。 陈玄丘震惊不已,不只因为那巨掌之大,更是因为当那巨掌凌空出现时,便有无穷威严,令他喘息都困难。 这时仙人居七层台上,天蓬元帅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震惊地叫道:“紫微大帝!” 紫微大帝? 准圣? 陈玄丘一听,屁也不放一个,掉头就跑。 空中传来呵呵一声轻笑,那巨掌随之变化,任由陈玄丘双翅展开,飞得多快,始终都被那巨掌笼罩其下。 这可是准圣,距圣人只一步之遥,纵然有碧落风雷负山翅在身,可那毕竟只是鲲鹏老祖的一片羽毛,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一位准圣。 眼见那巨掌攫来,五根手指每一根都大如山岳,向着陈玄丘渐渐合拢,只那巨指划破空际,便有撕裂的空间裂缝出现,嗤啦啦电闪不断,威势当真骇人。 偏在此时,空中突然又出现一只修长笔直的白玉柱,玉柱擎天,向着那巨掌掌心便抵了上去。 陈玄丘就在空中,与那玉柱极近,因而只当是凭空出现了一根玉柱。 但“仙人居”上众人离的远,却是瞧见那白玉柱的根部若隐若现于云雾之中,而云雾之上露出的部分,却有三节,顶端不是山峰,却有肉色素净的指甲。 那是…… 一个美妙悦耳的声音轻笑一声,道:“后生晚辈口角争执,紫微上帝何等尊位,何必干涉。” 曹卉脱口叫道:“玄女娘娘来了!” 那巨掌被那擎天白玉柱一抵,便再落不下来。 九天玄女笑吟吟的声音道:“妙衣是本座的部下,今日大婚,若是伤了她的俏郎君,只怕她要向我哭诉,还请紫微帝君给个面子。” 眼见玄女出了面,紫微上帝情知已经不能再出手,遂冷哼一声,那只大手缓缓收起,缩回了高天云雾之中。 今日一场小争执,竟然引得紫微上帝和九天玄女纷纷出手? 仙人居上的众仙已经看得呆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循着满天的“烟火”,刚刚赶来看热闹的宋押司等书吏,更是一脸的艳羡。 小柳系着围裙、撸着套袖,手里提着个大勺,和庞师傅站在一起,心中只想,我当日是不是该与他一起投靠长留仙岛?我苦心钻研这厨技,究竟值不值得? 他也是修行有成,飞升仙界的人。 只是,就像一个学霸进了一个学霸王国,人人都是学霸,也就不存在学霸了。 升天之后他才发现,才智卓绝胜他百倍的,不知凡几。 可是这些人依旧因为悟性、机缘、或者修仙的资本不足,一个个在仙界混日子,顿时大受打击,往昔的自负和雄心壮志,尽付流水。 但是现在,他的心,似乎又有点蠢蠢欲动了呢。 眼见得玄女出面,紫微上帝都卖了他这个面子,众人都松了口气,看来今日有惊无险,不会再有人节外生枝了。 天蓬郁闷了,紫微大帝出面,也不能教训那小子? 他拍开一罐醇酒,“吨吨吨”地又灌起来,只能借酒泄愤了。 而这时那迷仙散的药性已经开始发作,天蓬两眼发直,天旋地转。 他本一副好酒量,只道是今天心情不好,所以醉的这么快,却根本不知道那小小一盏礼酒,其中却是掺了料的。 庄真和金燕子也是心中有些失望,庄真在想,如果那夜换那旗袍时,我不叫他回避,今日他这般大阵仗迎娶的,会不会是我? 金燕子则在想,我当日举动,会不会太矜持了些?如果我更主动、更热情一些……罢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庄真的情郎,谁晓得竟是宣妙衣,连人我都猜错了,怎么能赢? 宣妙衣! 果然啊,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就在此时,突然却有一人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大呼,被他蓄势良久的一道惊雷,便向高空中正向女声响起处施礼的陈玄丘劈去。 花轿中,宣妙衣尖声大喝:“汤苗新,你敢!” 远处天空,同时亦有一声冷哼,显见九天玄女大为不悦,已经动怒。 九天玄女虽未现身,却因声音暴露了方位。 陈玄丘正向她的方向郑重施礼,万没想到还有人敢出手,仓促间鲲鹏之翅一摆,有五六丈方圆的一个紫色雷球竟被它一拨,竟拨了开去。 那珠形闪电滴溜溜旋转,“轰~~”地一声,雷电之球撞在四方困金城的一角,登时轰烂了厚重的城墙,溅起许多“砖石瓦砾”,子弹一般四下激射。 一时间众仙人纷纷各施手段,慌忙闪避抵挡。 宣妙衣坐在轿中,视线受阻,及至有所察觉,却已来不及闪避了,猛地只觉腿上一热,瞬间巨痛传来,低头看时,却是被一块飞溅而起的“砖石”给擦破了,血流如注。 宣妙衣赶紧扯下一块仙帛云幔,就把大腿包扎起来,心里却是暗叫晦气。 虽是皮肉伤,却不会瞬息便好,更懊恼的是,今日是嫁人是呐! 见红见在了轿子里,这算怎么说的? “汤苗新,你好大胆……”九天玄女的声音远远传来,显得极是愠怒。 汤苗新却朗声道:“娘娘爱惜下属,不舍他人欺侮。可属下也是娘娘的人,不算外人。如今陈玄丘伤我师尊,汤苗新为人弟子,替师父出头寻仇,天经地义,想必娘娘也不会苛责。” 这样一说,汤苗新却是因为尊师重道,所以才出手。而尊师重道是守规矩、有忠心的表现,没有抨击批评的道理。 汤苗新暗暗得意,他奉天帝之命,投到九天玄女门下,本就没安什么好心。 他打定主意要抱天帝的大腿,所以便是九天玄女,若有机会,也是可以出卖的。此时又怎会在乎玄女娘娘生不生气。 九天玄女听了汤苗新这话,略一沉默,忽然轻笑一声,道:“你是本座部属,陈小二是本座部属的亲属,手心手背都是肉,本座倒不好有所偏袒了。 你们小辈儿之间的纷争,本座却是不管的。陈小二,本座一视同仁,你也放胆施为吧,不必有所忌讳。” 那声音渐渐微小,似乎就此回转洞府了。 齐婵云一听急了,吃人家的嘴短,她还是希望陈玄丘能有大修士关照的,若是娘娘走了,谁来护小二周全? 齐婵云小油嘴儿一撅,就想撒娇弄巧,劝回玄女,却被曹卉一把捂住了嘴巴。 齐婵云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向曹卉投以疑问的一瞥。 曹卉收回手,取出一方锦帕,擦着手上的油脂,低声斥道:“呆头呆脑的!咱们娘娘心眼儿小着呢,汤苗新如此不知进退,娘娘岂能不恼了他?还要你多嘴做什么?” 齐婵云急道:“不是呀卉儿姐,娘娘丢下陈小二一个人,咱们又不方便替他出头,那他怎么办?” 曹卉翻了个白眼儿,道:“什么怎么办?娘娘必是看出这陈小二修为远在汤苗新之上,这才放心离去,省得留下,一会儿汤苗新挨揍时,还不好不出头阻止。” “真是这样吗?呀!” 齐婵云看看空中,得了玄女娘娘一句“陈小二,本座一视同仁,你放胆施为,也不必有所忌讳。”陈玄丘哪还不明白九天玄女的本意? 他双翅缩小,振翅一扇,迅疾无比地闪现在紫霄公子汤苗新身边,一如汤苗新方才偷袭他的手段。 然后,也不讲什么招式,也不用什么道术,一对拳头“噗噗噗噗”,肩颈、肋下、肚腹、脸面,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汤苗新身上,打得汤苗新“哎哎”直叫,竟毫无还手之力。 旷真人看得眉毛直跳,替汤苗新痛得慌。 这个孙小二,这么猛的吗? 看这样子,我的碧落风雷翅是要不回来了,要不……就不自讨没趣了? 齐婵云“呀”了一声之后,仰头看着空中正追着“沙包”打的陈玄丘,信服地道:“你别说,还真是!” 第799章 探青丘 陈玄丘将汤苗新“沙包”一般打得奄奄一息,汤苗新带来的人竟无一个敢上前。 唐婉儿看着汤苗新挨揍,却是心疼不已。 对这位紫霄仙宫掌教弟子,唐婉儿可是倾慕的很,一直梦想与之成就鸳侣,来日便是一个宗门的掌教夫人。 可是,忽然看见庄真等人看着汤苗新挨揍,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唐婉儿却是硬生生站住了脚步。 她的使命,是打入六丁玉女神将府,如果与她们表现的太有隔阂,恐怕很难融入。 再者,那人如此野蛮,我冲上去,万一他不太讲究,连我一个女人都打,我又打不过他…… 陈玄丘打累了,一脚将死狗一般的汤苗新踢下云端,紫霄公子那班朋友这才敢飞身将他接过,然后对陈玄丘怒目而视,做义愤添膺状。 陈玄丘拍拍手,气定神闲地对众人拱手道:“此人太也无理,陈某新婚之喜,他竟毁我洞房。陈某一时气愤,表现无状,倒叫诸君见笑了。” 齐婵云从骆驼肚子里的牛肚子里的羊肚子里,掏出一只酥烂的鸡腿,向陈玄丘摇着:“没事没事,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确实不是你的过错。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就不必理会紫霄公子了,快去洞房,成就好……哎哟!” 那鸡腿都脱骨了,这一挥,鸡腿肉嗖地一下飞了出去,正撞向金燕子。 金燕子一把抓起个盘子,将那鸡腿肉稳稳接住,手腕一甩,就抛向齐婵云,恨恨道:“吃!不怕胖成猪,你就吃。” 齐婵云还真不胖,她比金燕子的柔腴,还要清丽一些,所以根本不在意,反向金燕子扮了个鬼脸儿。 陈玄丘向众人谢了礼,便哈哈一笑,道:“陈某这便携妙衣,回转四方城,拜堂成亲去也。多谢诸位亲朋好友,容后再会。” 说罢,陈玄丘飞身而起,那四匹五色神鹿拉到七彩香车,伴在跨黑犀而行的陈玄丘身边,便向四方困金城行去。 四方困金城大门洞开,敖鸾门下的三十六名春宫姬,抛出一条条彩锦,在香车之下虚空之中,搭成了一条彩虹长桥,又有无数奇花,纷纷扬扬,自空而落,如花瓣雨。 三十六名剑侍童子,挑起红灯,逶迤而行,环于香车两侧。 金燕子和庄真心里头都有点儿泛酸。 她们和宣妙衣关系还好,不比南山雁,和她们五个关系都有距离。但是此时此刻,她们却没有一点替闺蜜开心的意思。 …… 四方困金城内,却是另一番气象。 这是长留第一仙古道之修行之所,所以外边虽是金壁辉煌,内里却是以宜居、宜养心、宜修行为主,并非庄严宫宇建筑。 而且,其中并未张灯结彩,布设成成亲模样,毕竟那只是为了完成承诺,又不是真的要成亲。 大厅高大气派,香车就停在大厅门前,陈玄丘直飞了进去。 紧跟着,宣妙衣就跟进来了,一瘸一拐的蹦进来的,玩起了哀兵政策。 “紫霄公子那一雷,轰垮了四方城一角,碎石飞溅,都伤了人家的筋骨了,哎哟,这要是治不好,以后恐怕要变成瘸子,礼金我得多分些才成。”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不用分了,都给你!” 他把手一挥,纳戒打开,收的那些五花八门的礼物洪水般泻出,一下子就把宣妙衣埋在了里面。 宣妙衣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那堆礼品中爬出来,四下一看,陈玄丘已不见了踪影。 宣妙衣赶紧翻看那些礼品,堕髻碧玉龙凤钗,好东西,这是我的了。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我的!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这么漂亮,肯定是我的。龙马蛋?孵出来就是一匹漂亮的小龙马啊,我的!这葫芦是什么?固本培元丹,我的…… 半个时辰之后,宣妙衣坐在礼品堆上,意兴阑珊。 陈玄丘一直没有再露面。 他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是嫌弃我太看重这些礼品,表现得太贪财了? 可以讨价还价的嘛,你不答应你就说啊,说来说去,我顺水推舟,答应真的嫁了你,不就皆大欢喜么?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这什么脾气? 再说,你真要是赌气不想见我,把礼品都归了我,那你把天蓬元帅的“熬战之术”给我呀,你倒是把一剑独尊旷真人的“碧落风雷负山翅”给我呀!偏生不见了这两样,真是! …… 天河岸边,一道瘦削颀长的身影。 他头戴一顶竹笠,肩上系着披风,肋下摁着宝剑,披风在天河激荡而起的风中飘扬着。 寒江孤影,说不出的萧瑟。 怅然而立,眺望天河,想着那鲲鹏之羽的神奇之处,那道人影不由黯然咏叹道:“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河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旷真人说完了,不由得鼻子一酸。但他马上察觉有人靠近,马上收起辛酸的表情,做出一副淡然神态,回头一看。 就见一人,在空中飞得离了歪斜的,却是醉了酒的天蓬大元帅。 旷真人赶紧整衣,肃然长揖:“紫微帝君门下旷……” 他还没说完,天蓬元帅“嗵”地一下,已经砸进天河里去了,那么壮硕的一个身子,溅起的水花居然不大,十分! 旷真人呆了一呆,顿时更加的悲从中来,这厚礼真的是白送了呀…… 天蓬此时已经酩酊大醉,只是尚保持着一分清醒,努力挣扎回来,免得人家大婚,他醉酒失态,堂堂天河元帅,遗人笑柄。 陈玄丘要的正是这样效果,要让他认为自己只是大醉,而无其他异状。因为陈玄丘也不确定一旦得了开启封印之宝,就能马上找到青丘。 所以,若这次不成,还要将宝物悄悄的物归原主,所以万万不能叫他起疑。 此时此刻,陈玄丘已经变化成一只小虫儿,悄悄地附着在天蓬身上,爬进了他的衣襟之内。 待陈玄丘发现了他的撼帝钟、天蓬印,这才藏入纳戒,离开天蓬的胸怀,却仍附着在他衣物上,直到天河水底,军营辕门之前,天蓬落下,被几个水兵拥上来将他扶往营中,陈玄丘这才离开天蓬真君,化作一尾小鱼儿,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向天一神宫的所在飞去。 天一神宫,如今没有封印,但此时也无人做工,工地上堆放着许多材料,为姮娥所建的宫阙已稍见轮廓。 陈玄丘游进空气壁障之内,复又化作一只蜜蜂,展开翅膀寻寻觅觅而去。 他要找的不是鲜花,而是更深一道的封印。 陈玄丘在伏妖塔中连闯七层,曾有过寻找、破解封印的经历,在长留仙岛时,为了进入长留仙岛被三仙占据的隐秘空间,起获他们的遗宝,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经验心得还算有些。 他在天一神宫四周飞翔了许久,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一开始完全被他忽略了的所在。 他最初忽略掉的地方,就是那片工地。 在他想来,天蓬在此起造大屋,那此地应该是一块闲地,最不可能成为封印入口的所在。 可是,在别处遍寻不见有何异处之后,他的目光只能落在这里,想法一变,便发现了许多不合情理之处。 整个以天一神宫为中心的封印空间里,有山水有河流,只有天一神宫后身这一部分,是一片青青草原,十分的平坦。 何以有这样一块平坦闲置的空间? 如果说这里和前边的天一神宫是完整的一块空地,那么当初这天一神宫,就该向后移动,占据这块地皮的中心位置,使其前后都有较大的空间辟为院落。 陈玄丘飞近了,从空中向下看去,很快又发现了第二个疑点。 工地上的建筑材料摆放从地面上看是比较凌乱的。但从这里看,整个宫阙建筑分为三进院落,最后一进院落后边,仍有一块平地,而环绕这三进院落堆放的许多材料,也是至此而止,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屏障,禁止军中工匠把材料摆在那范围之内。 陈玄丘飞落下去,重新化为人形,看看在那边缘摆放得十分整齐的材料,伸手向前探了探,没有什么异样。 陈玄丘放开六识,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 还是没有什么异状,但是正全神贯注的陈玄丘忽然意识一个恍惚,就只是刹那,若非如此专心,绝对察觉不到。 再清醒时,定睛一看,已经到了那片空地之后的仙林之中。 不对,目测那距离…… 再者,为何我突然就已进入林中,仿佛中间,无端跨过了一个区域。 陈玄丘返身向回走去,这回直接就先来了一个恍惚,再清醒时,已经身在那片平坦草地之上。 这里有古怪! 陈玄丘兴奋起来,他没有再往前走,就在原地停下,蓦然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那片仙林,取出了撼帝钟和天蓬印。 陈玄丘学着天蓬那日开启天一神宫封印的方法,将撼帝钟望空一抛,手中天蓬印刚要砸出去,天蓬印都脱手了,突然心念一动,立即出手,将那天蓬印一把攫住。 风,习习而来,陈玄丘后背凉丝丝的。 就这差那功夫,一个太乙境巅峰的大修士,竟然吓出一身的冷汗。 好险,险些失误啊! 这钟一响,天河之内皆闻,那不就暴露了行藏么。 陈玄丘定了定神,赶紧以其浑厚修为,在四周布下了一个方圆数十丈的一个屏蔽罩子,这才将那天蓬印抛了出去。 “当~~~当~~当~~~” 只是一击,但气浪声音皆被屏蔽于罩内,以致于回音不断。 就在这一声声极悠远极庄严的钟声里,陈玄丘面前的草地,一寸寸地消失,仿佛那里原本只是一片全息投影,一道极其厚重古拙、高有七丈的巨大石门,缓缓显现出来…… 第800章 百鬼夜行 打开了! 看着那高大的石门,陈玄丘的心,一下子跳得飞快。 须得速战速决,不可拖延了时间。 忽然想到这一点,陈玄丘清醒过来,迅速上前,运起神力,猛然一推那巨大的石门。 “轧轧轧轧……” 两扇石门缓缓打开,里边漆黑一片,黑到了极致,似乎连光线都能吸收,哪怕只是迈进大门一步的距离,都是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里边的一切。 陈玄丘运功护体,试探地伸出一只手去,那只探进黑色,在这么近的距离,似乎隐隐能看到一点轮廓,也不知是真的能够看到,还是心理作用。 无论如何,总要闯一闯的。 陈玄丘想,都说青丘是上古莽荒时期人间灵气最充裕的几处圣地之一,不该是这样的一团黑暗,或许这只是一条通道。 陈玄丘深吸一口气,毅然地向大门中迈步走去。 两轮紫色的弦月,与此同时从他脑后缓缓升起,而陈玄丘双手左右一分,诛仙剑和戮仙剑也同时握在了左右手中。 现在他虽运用不了这剑的神奇力量,但就只是它锋利的可以斩魂灭魄的力量,也足以成为他的重要凭仗。 陈玄丘就这样两轮紫色弦月交错绕体环行,护卫着身体,双手握着诛仙、戮仙两口神剑,一步步走进去。 “轧轧轧轧”,大门在他背后又缓缓关上,陈玄丘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既已决定要闯一闯,又何必自乱阵脚,此时去查探退路? 他发现,这里漆黑无比,连光线都能吸收的样子,但是他的双剑一出,却是放出了青蒙蒙的光芒,在丈余距离之内,竟然隐约可以视物,不由得心中一喜。 他提着两口剑,向四下看了看,都是无边的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再看看脚下,却是粗糙的青石地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陈玄丘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因为看不及远,便将双耳注意倾听着四下的动静。 突然,一个粗嘎难听的公鸭嗓儿桀桀怪笑起来:“天蓬,你又偷偷摸摸地溜进来了?天帝叫你看守我,你却想监守自盗,天帝真是有识人之明啊。” 陈玄丘没想到这一片黑暗之中,竟然也有人,不过听他语气,却是被关在这里的。只要是天帝的敌人,那就是自己的朋友,陈玄丘马上问道:“你是谁?” 不料,陈玄丘这一开口,黑暗中却是猛然一声尖叫,一道光芒形成的金矛,陡然从虚空般的黑暗中射来。 亏得陈玄丘早就用心月轮护住周身,心念动时,心月轮已护在身前,铿地一声,那道金矛炸成了漫天的金光,飘洒于陈玄丘身周,被他剑上光芒一映,仿佛满天金色的星辰,煞是好看。 陈玄丘已趁此闪离原地数十丈远,叫道:“前辈不要误会,我……” “杀!” 那藏身于黑暗之中,根本看不到所在的怪物在陈玄丘一开口时,便有锐啸传来。 陈玄丘手中仙剑放出的光芒,映到空中有几道迷离闪烁的血色丝线,亏得他在人间曾经亲眼见识过王青云合全寺神官的意念之力发出的那张可怕的“天罗地网”,心念一动,立即将手中仙剑扬起,同时飞身后退。 那诛仙剑一剑挑去,正有一张针眼细密的血色丝网向他罩来,若非他见机得早,早就被困住。此时被剑锋一挑,亏得诛仙剑锋利无比,竟将血网划开一道大口子,得以顺利脱困。 陈玄丘的身影又已闪现到数十丈外,此时,他业已感觉到,这个黑暗空间应该异常巨大,因而心念一动,将鲲鹏之羽取出,重又化作羽翼,只是凝炼缩小了许多,使他一个身子稳稳停在空中,双翅缓缓翕动着。 黑暗中,又寂静起来。 许久,陈玄丘道:“你看不见?” 这句话说完,他就双翅一扇,迅速移开了原位。 果然,一团星光在他原本站住处陡然爆炸,似乎数十枚导弹爆炸的威力,火光、巨响、燃烧的高温、爆炸的气浪…… 显然这人也防着他移动迅速了,如果这一次陈玄丘不是动用了近乎是瞬闪的碧落风雷负山翅,在这种大规模的轰击之下,不死也要重伤。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你死了吧?你死了没有啊,喂?天蓬,你还在不在呀。” 陈玄丘沉住了气没说话,这个人显是看不见,只能循声攻击。 问题是,这人性子太暴燥了,根本不容陈玄丘把话说完,那不如且默不作声,或许能听到他更多的话,做出更多的判断。 陈玄丘想着,就听那声音道:“咦?没有动静,真死了吗?天蓬死了,哈哈哈哈,大快人心呐,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然后,黑暗空间便寂然无声了,过了许久,陈玄丘不禁暗想:“那老人走了?他去哪儿通知别人了?难不成他也是青丘中人,他会不会把我娘亲喊来?” 陈玄丘按捺不住,正想出声询问一下,黑暗中突然悠悠一叹。 这声音,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可是虽然微微有些沙哑,却也因此有了一种成熟的性感。 黑暗之中看不到人,只是这么幽幽一叹,却能叫人想入非非。 陈玄丘心中,此时就想象出了一个体态袅娜、穿着晚礼物,举着高脚杯,眉宇间微带忧郁的妩媚女子,正倚在玫瑰花束旁,烛光映着她半边脸儿,还有妖娆的身体曲线,被那烛光从夜色中剪映出来的美丽。 “天蓬,你……你真死了么?” 虽然只是声音,陈玄丘却似看到了一个泫然欲泪的美人儿,正悲伤地痴望着他。 好厉害! 陈玄丘暗自惊讶,这是媚术还是迷神术?好像比妲己还厉害些。 如果,只是声音就有这么强大的迷魂效果,那此地若是有光明,能够看得见她,她的迷神力量之强大,应该与南子那一日在东夷山中小湖畔的惊艳一幕差可仿佛了。 “我不知在这里度过多少岁月了,我只知道,那是无尽绵长的寂寞。在这漫长寂寞的岁月中,只有你,偶尔来探望我,我心非铁石,岂能感受不到你的深情。可是……,我不能答应你,不该答应你呀……” 黑暗之中,传出了涰泣声,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陈玄丘已经可以想像到,一个柔肠百结、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叫人忍不住上前把她呵护在怀里,轻轻吻去她腮边的泪水。 不过,这一次陈玄丘却没有心旌摇动,而是充满了恐惧。 因为他忽然想到,这个封印之处是青丘,他是为了寻找他的母亲而来。 这个幽幽一叹,就叫人心旌摇动的女人是谁? 如果……如果她就是陈玄丘的母亲苏青绾,此时却在对着她自以为是天蓬的人倾诉衷肠,那陈玄丘真要尴尬死了,他甚至无法向苏青绾表明身份了。 因为……一旦知道是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向不是他父亲的男人倾诉情意,只怕苏青绾也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陈玄丘咳了一声,那涰泣的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那个柔美的叫人想入非非的女声惊喜地叫了起来:“天蓬,你还活着。” 陈玄丘尴尬地道:“姑娘……夫人……女士,我活是活着,可我不是……” 骤然,陈玄丘浑身汗毛直竖,仿佛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闪已来不及了,陈玄丘感觉到,那危机竟是从四面八方向他群攻而来。 在这刹那,陈玄丘的一对翅膀迅速圈拢,将他整个身子护在了中间。 “叮叮叮叮……” 翅膀上溅起无数点火光,那是细如牛毛的银针,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不要说是如此黑暗的所在,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难以看清。 好牛毛细针激射而至,射在羽毛之上,竟然发出金铁之声,激.asxs.点水光,然后坠落在地。 那牛毛细针落在地上,地面粗糙的青石竟也发出“嗤嗤”的声音,冒起一阵呛人的青烟。那针竟是淬了剧毒的,哪怕只有一枚射中陈玄丘,都要结果了他的性命。 可这鲲鹏之羽,竟能抵当这强劲激射的牛毛细针,只到叮叮声不在,陈玄丘才霍然展开羽翅,攸然飞去,复又换了个地方。 那柔美女声又响了起来:“天蓬,天蓬,你还在么?方才可不是我要害你,是我大哥,他恨我忘了仇恨,对你生出了情意。天蓬,你还在么?你……你若还活着,千万不要回话,你去吧……” 柔美女声哽咽地道:“我是天帝的囚犯,永世不得自由的。你,你忘了我吧,呜呜呜呜……” 那女子哭了起来,哭得肝肠寸断。 陈玄丘体内有一道鸿蒙紫气,根本迷惑不了他。何况此处两眼一抹黑,光凭声音,就算没有鸿蒙紫气,也不至于让他一个太乙境的大修士色令智昏。 陈玄丘默不作声,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那女声喃喃地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大哥,你杀了他了!我恨你,恨你一辈子!” 然后,就听一个阴恻恻的男人声音嘿嘿冷笑起来:“死了好,死了好啊!你哭什么,他是天帝的走狗,是我们的仇人!老话说的好,女生外向,果然不假,滚回去,不要给我丢人现眼!” 女人的声音不复再闻,却听那阴恻恻的男人声音继续说起话来:“虽然,你死了我们也逃不出去,可是能杀了你,也算泄了几分被囚于此的仇恨,哈哈哈哈……” 陈玄丘默不作声,却以听他和之前那女人说话的机会,循着声音在悄悄摸进。 陈玄丘就像安静飞翔于夜空之中的一只蝙蝠,此时感觉距那声音已经不足百丈,只要一冲,须臾及体,这才停下来,苦笑道:“足下究竟是男是女?这口技,实在是出神入化呀!” 说着,陈玄丘双翅一扇,已经向着方才发声处猛扑过去。 他不确定对方身份,所以不能动用杀招,但是只要让他近身,就凭他法武双修的本领,越一个境界,也可一战! 这时候,陈玄丘扑向的发声处,攸然又响起一个清脆的童子声音,那童子声音尖笑首:“他来了,他来了!魑魅魍魉,百鬼夜行!” 无数的幽灵鬼魂陡然从四面八方响起,凄厉的嚎叫声、哭骂声、厉笑声交织在一起。 陈玄丘手持双剑,方丈之内,本是能看得清的,但是只是一刹那,他就连方丈之内也看不清了。 因为无数的魑魅魍魉已经从四面八方扑过来,要啃噬他的血肉、要吞没他的灵魂。籍着黑暗的掩刻,当陈玄丘看见它们时,已经无从闪避。 只是一刹那,陈玄丘就像掉进了杀人蚁洞窟,被裹得严严实实…… 无数鬼怪密密裹住的中间,传出了陈玄丘怒不可遏的一道声音:“百鬼?你管这叫百鬼?” 第801章 鬼车 陈玄丘被无数魑魅魍魉包围起来,不由又惊又怒。 什么百鬼夜行,这都成千上万了好么,何止百鬼。 黑暗中,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哈哈大笑:“百鬼,千仞,万丈,皆不过虚词罢了,你信你白痴!” “有邪必斩,有怪必诛。驱妖缚魅,金刚伏魔!” 陈玄丘念动法咒,周身现无量金光,宛如化作金身,双臂举起,无数魑魅魍魉,或被金光溶化,或者尖叫着掩面奔逃,更有许多鬼魅被震得四下飞开。 陈玄丘一俟脱离束缚,手中双剑挥动,两轮心月轮环体旋转,身体放无量金光,便向那发声处猛扑过去。 无数的妖魅虽然畏惧他的利剑、金光,以及刀轮般绞杀一切的心月轮,但是却仍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一时间陈玄丘竟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几乎是每进一步,便有无穷量的鬼魅扑击过来,令他根本无法前行。 陈玄丘发起狠来,挥剑猛劈,斩落厉鬼无数,两枚心月轮更是大发淫威,旋转飞舞,绞杀无限,渐渐竟令陈玄丘也生出疲惫之感,可他面前的鬼魅,却丝毫未见减少。 陈玄丘挥动双剑劈斩,猛然间抬头一看,双剑青蒙蒙的剑光照耀下,头顶虚空之中,似乎有一片红光一闪。 陈玄丘心中一动,突然改前攻而上行,那些奋力阻止、拼命消耗他法力、体力的鬼魅,一时未防备他换了主攻方向,稍稍迟滞了一刹,陈玄丘猛然升高,双剑一交,青光大放,扩大了范围。 在他视线之内,赫然看见一副迷离奇异的画面。 似乎有一条条火红色的蛟龙,缠绕盘旋于空,张牙舞爪着。 陈玄丘发力再度升高,以双剑一磕,大放青光,再度一照,那许多条火红色的蛟龙不见了,他眼中赫然看到了一只凤凰。 那凤凰双翅展开,周身羽毛呈金红色,灿烂美丽无比。 但大放的青光就像火花般一闪即逝,那一幕奇景也瞬间消失于视线之中。 这时,陈玄丘突然感觉到一抹凶险,他急忙趋身一闪,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看到了九只狰狞的怪物,尖喙利嘴大张,十八双诡异的眼睛闪着幽魅的光芒紧盯着他,而那如巨鸟一般大张的嘴巴里,竟然向外喷吐着滚滚黑气。 那黑气一喷出来,便化作无数的魑魅魍魉、幽魂厉鬼,尖叫咆哮着扑向陈玄丘。 “我说此间竟有这么多的幽灵厉鬼,纵是在冥界,如果不是冥王召集,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鬼魂聚集在一起。 这些,并不是真正的厉鬼幽魂,是那九只怪物以神通法力模拟出幽魂厉鬼,对人的肉身和元神同时发起攻击。 被我斩杀的厉鬼幽魂,全都转化为最精纯的妖气,重新回到了那九只怪物体内,所以这幽魂厉鬼才生生不息,无穷无尽。如果我不能斩杀这制造幽魂的本源力量,便是大罗神仙,也得活活累死。” 想到这里,陈玄丘碧落风雷负山翅一振,在空中频频急闪,与此同时,收了心月轮和诛仙、戮仙双剑,双掌一合,在双翅扇动,行踪飘忽,无数厉鬼幽魂扑噬之间,颂六字大明真言:嗡嘛呢叭咪吽。 同时,双手结独钴印、结大金刚轮印、结狮子印、结日轮印、结宝瓶印,一时间,陈玄丘就似化作了一轮太阳,无穷量光芒自其周身大放光明。 那黑夜似乎有吞噬光明的效果,但是一时间无穷量的光明放出,它也来不及瞬间吞噬,因而百丈之内,竟然一片通明。 就在这百丈光明之内,陈玄丘就见四方无穷无尽,仍不见尽头,尽是虚空。 这虚空与光明之中,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幽魂厉鬼,像火堆旁萦绕不去的无数蚊蝇,盘旋飞舞,数量之多,仿佛形成了一层或浓或淡的迷雾。 就在那“迷雾”之中,有一根粗大的石柱,上下皆没于虚空之中,不知尽头。 在石柱的中央,绑着一个人,与石柱同向而立,双手左右伸开,双腿微微绞缠,垂着头一动不动。身上缠绕着锁链,手臂上也缠绕着锁链,将人牢牢固定在石柱之上。 就那造型,被陈玄丘看见时,吓了他一跳,几乎以为是看到了出生在马廊里的那一位。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这是一个女人,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 陈玄丘未及细看她的容貌,就听空中或粗犷、或苍老、或童稚、或妩媚……,竟同时有九个声音发出一样痛苦的一声大吼…… 陈玄丘霍然迎面望去,就见空中有一只巨鸟。 他先前所以为的巨龙、凤凰、九只怪物,其实就如瞎子摸象,当时看到的竟只是这只巨鸟的局部。 实际上,他以为的缠绕在一起的数条火红色巨龙,是那巨鸟的尾羽,它的尾羽呈火红色,是一根根独立的羽毛,狭长、柔软,飘摇缠绕着,当时只看见这一幕,乍然一看,还以为是数条巨龙。 它生有双翅,身上的羽毛呈金红色,双翅展开,几乎与凤凰的体态形象一般无二,所以当时看到这一部分时,被他误以为看到了凤凰。 而那九只狰狞的巨怪,却是这只怪鸟头上生出的九只头颅。每个头颅都各有脖颈,头颅如锦鸡,此时被大光明咒如太阳一般大放光明一照,那九头怪鸟登时闭上了眼睛,嘴巴里也不再喷吐黑气。 于是,无数的幽魂,瞬间散化黑雾,滚滚返回它的躯体。 不对! 不只九头! 陈玄丘在那九头之间,分明还看见一只脖颈,竟无头颅,那脖颈之上,是一道被整齐砍断的痕迹,有殷殷鲜血,不断渗出。 只是,被那大光明法咒产生的灿烂之光一照,那十颈九头的怪鸟竟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下来,那身躯自空而堕,突然化作一团熊熊烈火,焚尽于空,竟连灰烬也未飘落。 生具九头,可生化厉鬼, 昼盲夜了,见火光则堕…… 陈玄丘忽然知道它是什么了,它是…… 鬼车? 可鬼车见真火之光则堕,也只是失去飞翔能力,并不是被烧为虚无啊,为什么…… 陈玄丘猛然醒悟过来,又把目光再度投向那被绑在石柱上的女人。 那空中的九头怪鸟,是她的元神显化,而非真身,所以,她才是鬼车? 这光明,在这可以吞噬光线的黑暗空间里,只持续了刹那功夫,旋即又变成一片黑暗。 陈玄丘目中又已不能视物,忙取出诛仙剑,这才保证了方丈之内,有青蒙之光。 无尽黑暗之中,那个略带些沙哑磁性,显得极其妩媚性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刚才人家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梦里头,被人烧成灰了呢,幸好只是个梦……” 陈玄丘只觉得毛骨怵然,因为一个美到了极点,也媚到了极点的彩衣女人,此时竟站在他的面前,就在方丈之内。 “什么你刚才做了一个梦,你现在还是在梦里好吗?” 陈玄丘暗暗吐槽着,谨慎地问道:“你……你是谁?” 那彩衣女子吃吃一笑,掩口莞尔,她以掌背掩着口,露出红嫩嫩的掌心,被陈玄丘手中剑光一映,竟显得那柔荑莹润如美玉。 “哟儿,天蓬元帅,你好大的忘性,人家是你的媚儿呀。” 陈玄丘一听,差点儿一个倒栽葱,一头栽下虚空里去。 他娘叫苏青绾,闺名就叫媚儿,苏媚。 难不成眼前…… 这搔首弄姿的,竟是…… 我的亲娘唷,你是要把儿子的脸都丢光吗? 不对! 眼前此女,并非九尾天狐之身呐,她怎么会是…… 这时那彩衣女子已款款走向陈玄丘,袅袅娜娜、风情万种,柔声娇嗔道:“你这冤家,还说喜欢人家呢,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之前你还喜儿媚儿的乱叫呢,男人的嘴,真是骗人的鬼。 不过,人家还是喜欢你,因为女人骗起人来,比男人还要无耻、还要恶毒。男人骗人,只是想骗女人的身子。女人骗人,可是连命都想要,哪怕她贵为圣人,你说是不是很无耻呀?” 喜儿、媚儿? 喜媚? 胡喜媚? 陈玄丘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时那彩衣女子已袅袅娜娜地走到他的身边,张开玉臂软软地环向他的脖子,呵气如兰地道:“所以人家,会很温柔地杀了你!” 说着,她的纤纤十指,已经化作锋利的尖钩,倏然抓向陈玄丘的左右两颈。 第802章 梦里大罗 一阵令人牙酸的怪响,彩衣女的利爪扣下,竟然在陈玄丘的脖颈上抓起两溜儿火星。 陈玄丘的诅咒之铠已霍然上身,堪堪抵住彩衣女子的利爪。 “姑娘恐怕有所误会,在下不是天蓬……” 陈玄丘双翅一振,飘然拉开距离,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我姓陈,家母是青丘狐族,说起来,如果姑娘你叫胡喜媚的话,你我之间还大有渊源。” 彩衣女子咯咯娇笑,眼中却闪烁着妖异而恐怖的神彩:“原来是你,风里希!原来是你!” 彩衣女子双瞳赤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她娇媚的脸庞因为愤怒,已经扭曲起来:“风里希,枉你贵为圣人,居然算计我轩辕三姐妹!” 她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响:“我三姐妹与世无争,山中苦修逾千年,是你!是你以我妖族大圣的身份,使我们对你信任有加,被你诳骗出山,替你祸乱大商! 什么莫要伤害无辜,简直可笑。大商文有商容、比干,武有闻太师、黄飞虎,就算纣王沉溺女色,懒顾国事,又岂能动容大商国本?不用非常手段,岂能完成你的命令? 你这道貌岸然、又当又立的奸诈伪善之徒,利用了我们,答应我们的好处全然不见,便连我们欲重返轩辕坟,从此避世苦修,你也不肯,是怕我们活着,便坐实了大商实是亡于你手吗? 你亲手抓了我,叫人斩我一颗首级,诳骗世人已将我杀死,却又将我幽禁于此,究竟想做什么?是心中惭愧,还是另有歹毒用意?你说!” 彩衣女子越说越是悲愤,尖叫一声,就向陈玄丘发声处追去。 陈玄丘话刚说完,便已挪移了位置。 听彩衣女这一番言语,陈玄丘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果然是胡喜媚。 风里希就是娲皇的本名,从彩衣女所述遭遇,也可以确定她是胡喜媚的身份了。 只是,自己明明不是天蓬,此时的模样与风里希更是全不相同,她怎么会错把我认作是她呢? 这时,胡喜媚已冲到陈玄丘方才所在位置,却扑了个空,胡喜媚更是大怒,尖叫道:“你逃去哪里,我要杀了你!” 她尖叫着,将身一旋,立时现出鬼车真身,九头十颈,凤体龙尾,双翅一振,根根彩羽离体,呼啸激射,如万箭弥空,向着四面八方厉啸射去。 陈玄丘以诅咒之铠护体,双拳挥拳,拨打箭羽,却没有用他的诛仙神剑。 因为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女子身份,不肯伤了她的法体真身。 但是,他挥动带了甲胄拳套的双臂拨打箭羽,那声音却为胡喜媚听见。 胡喜媚大笑一声,一拳就向陈玄丘立足处隔空打来。 那拳一击,便在空中激荡出一个巨大的彩色拳印,陈玄丘迫于无奈,也只好奋力一掌,以金刚伏魔掌击向那只巨大的拳印。 一掌一拳,隔空击中,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拳印破碎,掌印也四分五裂。 胡喜媚却于此时,又恢复了彩衣女子形象,双手各提一口剑,跃过来当头就劈。 九为数之极,但凡生具异象,符合于九的,岂有一个弱的。 九头虫,九尾狐,九灵元圣……,这九头雉鸡精也是如此,她的另一个名字叫鬼车,实是妖族了不起的大妖,又岂是只凭色相迷人的小妖…… 这时提了她双翅所化的本命神剑,捕捉到陈玄丘的踪迹便杀将过来。 陈玄丘空负世间最强体术“真武功法”,世间最强练气术“无为经”,又得中央娑婆教主醍醐灌顶,拥有西方新教无上法门,还有“诅咒之铠”、“鲲鹏羽翅”,竟然也不是她的对手。 “大事不妙,这胡喜媚恐已有大罗上境修为,这还是元神出躯,不是本体,否则我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陈玄丘使尽浑身解数,各种功法绝招频繁施展,最后又凭戮仙剑挡了胡喜媚一记必杀技,窜到虚空中再不发出一丝声息。 此时,他在上一次大战中伤损,刚刚恢复不久的诅咒之铠被胡喜媚拍了一掌,肩头部分又已损坏,这等宝甲,竟也抗不住一位大罗修士只是擦边扫过的一击。 这还不算,那掌力蕴带着森寒之气,已经侵入陈玄丘的肺腑,冷得他直想打冷战,但陈玄丘咬紧了牙关,哪敢发出一点声音。 那胡喜媚在这漆黑一团的空间里,显然是受到了禁制,双目作用有限,陈玄丘只要不发声暴露位置,胡喜媚就难以发现他的所在。 “风里希,你走了么?你是圣人诶,不会连我都打不过吧,咕咕咕咕……” 胡喜媚吃吃地笑,但笑声咕咕,却像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似的。 “出来呀,要么杀了我,要么被我杀~” 胡喜媚舔了舔嘴唇,模样儿异样地妖娆,却又透露着森森杀机。 “不然的话,我可不肯善罢甘休呢。” 胡喜媚嘿嘿地冷笑着,一团团浓黑如墨的气团从她身体上不断地涌出来,飘向四面八方。 这一回,她没有把那黑气化为魑魅魍魉,而是以雾气的方式向四下逸散。 那黑气极其粘稠,流动之间就像一团浓墨染黑了水源。这水源本就是极黑的,但是当那漆黑的云气散开,竟还能看得出它浓郁的黑色。 同时,那黑气之中蕴含着一股极其怨恚、极其愤怒的意念,显得邪恶之极。 “无量寿、无量法、无量觉,无量光!” 虚空之中,突然再度响起陈玄丘的声音,每一声响起,都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方位。 胡喜媚提着双剑,身形飘忽如电,追逐着陈玄丘的身影,竟似速度丝毫不逊。 陈玄丘最后一句“无量光”喊出,宝瓶印祭出,“轰”地一声,又是一道无上佛光冒出,仿佛在虚空中燃烧起一只巨大的火炬。 胡喜媚尖叫一声,抬手遮眼,便退向黑暗之中。 鬼车惧真火,诸如太阳真火、凤凰真火,均能伤其肉身,而真火之光,则对她的眼睛会造成强烈伤害。 哪怕她此时只是以元神显现,也回避不了这个先天的弱点。 而这无量佛光,是多宝证道后悟出的无上法门,虽然是后天光明,不是先天真火,竟也有涤滤诸邪的强大力量,令鬼车不敢直视。 陈玄丘趁着这大放光明的刹那,复往那根似上连苍冥,下连幽冥的巨大石柱上扫了一眼,果然,那个彩衣女子依然保持着双臂张开的造型,被绑在那石柱上,垂着头,了无声息。 这个空间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梦境,这个梦境应该不是用来对付别人的,而是为了用来困住鬼车。在这梦境之中,自己根本不能与鬼车正常交流,她所见到的,她所听到的,也未必与自己一样。 同时,鬼车的元神受困于这梦境中的同时,自然也能在这梦境中显现,并且能够发挥出六七成的力量,而这力量,可不是他一个太乙境修士所能对付的。 更重要的是,他就算能对付鬼车,也不能伤她,这一来就投鼠忌器,更难有获胜的把握了。 须得解开这个亦真亦幻的梦境,才能解救鬼车。 想到这里,陈玄丘当机立断,立即做出了决断。 而且他体内的寒气越来越浓郁,他也快禁受不住了,须得离开此地,运功驱除寒气。 亏得踏入这无尽黑暗空间时,陈玄丘留了一个心眼儿,一步步踏出时,已经暗暗以西方新教的“步步生莲”心法留下了印记。 此时陈玄丘情知不过胡喜媚这一关,不要说找出青丘下落,便连他也要丧命,所以立时寻到那印记,以“倒垂莲”步法,悄悄向外摸去。 “轧轧轧轧……” 陈玄丘摸到石门,运力推开,远处既听不到胡喜媚的声音,也看不到她扑来的身影,应该是她元神受困的梦境范围,并不包括这一区域。 陈玄丘出了石门,将大门重新掩好,然后强忍体内森寒气息的折磨,用天蓬印、撼帝钟重新布好封印,看看未留什么痕迹,这才放心离去。 陈玄丘以天河军正的身份巡视各处,早就熟悉了天蓬的帅帐位置,因而轻松潜入。 就见天蓬四仰八叉躺在榻上,腰间搭了条薄衾呼呼大睡,忽然呵呵憨笑两声,道:“姮娥姐姐……,唔!唔唔……” 陈玄丘打了个冷战,赶紧把撼帝钟、天蓬印放回原处,返身走到窗口时,就听天蓬咂巴咂巴嘴儿,又含糊地叫道:“妙衣妹妹,你不要走啊。” 宣妙衣骑在礼物堆上,裸着一条光洁粉嫩的大腿,大腿上用上好的碧霞烟罗流云帛缠了三圈儿,系了一个蝴蝶结儿。 她还没睡,她很生气。 陈玄丘如此风光地把她迎过门儿,然后就扔在这儿不闻不问了,根本就是丝毫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嘛。 虽然在宣妙衣的思想活动里,现在可以半推半就地嫁了,不嫁也没关系,但是当陈玄丘表现的如此不在意时,她就大大地不忿了。 本姑娘差哪儿了,就这么叫你看不上眼么? 陈玄丘摸回了四方困金城,先潜回大厅,暗中瞄了一眼。 宣妙衣那山大王一般的不雅身姿看在他的眼中,不禁苦笑了一下。 接着,他又接连打了两个冷战,情知伤势更重了,不敢拖延,立时返身就走。 陈玄丘寻到以前古道之闭关打座的秘室,开启机关进去,将门重又封好,又将茗儿送他的丹药取出,一时也不知道什么药对症,只好胡乱选了几样感觉沾边儿的丹药,一口丢进嘴里,然后闭目炼化。 大厅里,宣妙衣正气鼓鼓地等着,她就不信新郎倌儿就这么一走了之,一宿都不见她。 九天玄女宫中,玄女娘娘从入定中悠悠醒来,思量这个时辰,新郎新娘当已欢好结束,洁体睡下了,方才用她与自己下属间独有的传音法门,悠悠唤道:“妙衣,明日一早,携你郎君来宫中,本座要见见他。” 第803章 霸王硬上弓 天明时分,陈玄丘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睛,内视探察一番,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抹寒气犹在,虽然被暂时压制住了,却无法驱除,如果任由它在体内,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但是眼下陈玄丘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好在一时不会发作,只得暂且放下。 他却不知,因为这一时大意,后来险些酿成大祸。 陈玄丘离开密室,早有乌雅等人候在城中,陈玄丘见了他们微微一诧,道:“这么一大早的,怎么都在这里?” 乌雅笑道:“那位宣姑娘还在大厅中,大人将新娘子独自一人丢在那儿一夜,早上总该过去探望一下吧。” 陈玄丘道:“今已天明,她还未去上值当差?” 乌雅促狭地道:“不曾见她离开,想是请了婚假?” 不会吧?难不成她想弄假成真? 这不行啊,咱不能玩不起啊。 陈玄丘赶紧奔大厅而去。 三十六名春宫姬抻着脖子远远看着,其中一女道:“大人还算规矩,昨晚只去大厅悄悄看了一眼,便去别处睡下了。” 另一女冷笑道:“那女人还是一个神将呢,居然露出大腿诱惑大人,呸,不要脸。” 乌雅说了句公道话:“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只是腿上有伤,包扎一下伤口。” 这句话一下子捅了马蜂窝。 一女道:“是么?那裹好了伤,不能把裙儿放下么?晾着条大腿干什么,显她白么?我比她还白呢。” 另一女道:“乌先生,可以呀你,偷看了呗?要不然你怎么知道她露大腿了?” 又一女道:“男人呀,就没一个好东西。” 再一女道:“就是,咱们师父对他一往情深,他视而不见,偏在外边沾花惹草搞暧昧……” 乌雅封闭六识,神游太虚,只当听不见,跟杠精们理论? 答一句,就算他输了。 陈玄丘进了大厅,就见宣妙衣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一身绿裳,被透入的阳光一照,仿佛玉人,剔透的很。 瞧见陈玄丘,宣妙衣脸色不善地道:“你昨夜死哪去了?” 这句话一句出口,感觉有些像老婆在追究自己老公,不由脸儿一热,改口道:“就把我一人丢在这儿?” 陈玄丘苦笑道:“我以为乌雅会给你安排好宿处的,是我的错。怎么,这天光大亮了,你不上值当差去么?” 宣妙衣没好气地道:“我倒想去,娘娘却说,叫我一早带你去见见她。” 陈玄丘吃惊地道:“玄女娘娘要见我?” 宣妙衣幸灾乐祸地道:“正是,看来娘娘当了真呢,呵呵,这要真是把你我当成了夫妻,我看你怎么收场?” 陈玄丘乜了她一眼,道:“好像和你无关似的,你这叫看热闹儿的不怕事儿大么?就真当了真,吃亏的是你,又不是我。” 宣妙衣顿时气结。 陈玄丘眼珠一转,又道:“既是娘娘召见,那却不可不去的,昨夜紫微上帝出手,还多亏了娘娘呢,理当一拜,以为致谢,走吧。” 宣妙衣稍稍解去尴尬,便与陈玄丘,一同奔了九天玄女宫。 到了宫前,传报进去,须臾,有玄女宫女神侍宣二人上殿,二人进入大殿,不禁吓了一跳. 玄女娘娘一身盛装,端坐云床之上,庄严妙相,不无娇媚,却又雍容优雅。 阶上,左边侍立白鹤童子,右边侍立着白发苍苍、貌若雷公的袁公。 大殿之上,六丁神将、六甲神将、六壬神官、汤苗新率领的虎卉卫诸神将、雷部十八神将等俱都全副戎装,肃立殿上。 汤苗新昨夜被陈玄丘狠揍了一番,此时鼻青脸肿的模样犹未退去。 一进玄女大殿,便不好在娘娘面前御风乘云,须得步行以示恭敬,陈玄丘和宣妙衣便肩并着肩,神态恭谨,步步趋前。 曹卉、庄真、金燕子、唐婉儿、荣世星、汤苗新等人,俱都把目光投向这对新人。 陈玄丘被大罗上境的鬼车一击,至今余毒还未驱尽,此时双眼眼圈儿微微发黑,走起路来双腿无力,有些发软,飘得厉害。 另一边宣妙衣也是一宿没睡,而且早起也没个地方做郑重的妆容打扮,只是以仙法洁净了口齿颜面。而且她腿上有伤,这一步行,牵动伤口,走起路来便一拐一拐的…… 新郎新娘这副模样看在众人眼中,众人顿时露出异色。 庄真、金燕子等女便想,妙衣这么厉害的么?两人都是有大修为者,就算欢娱了整整一夜,也……也不该搞得这么惨吧?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这样一想,便不免想到许多旖旎诱惑的画面,几女的脸色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荣世星等六甲神将却是看着陈玄丘,不屑地撇嘴:“是不是男人啊,对付一个雏儿,还弄个两败俱伤,真是废物。这才刚刚成亲啊,就已吃不消了,哎,宣神将真是嫁错了人,如果是我……” 汤苗新瞄着两人的狼狈相,却是暗暗啐了一口:“呸!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九天玄女瞧见二人模样,心中也是微窘,少年人不知节制,这也太……,咳!新婚燕尔,罢了。 九天玄女只当没有看见二人一个脚下发飘,一个一瘸一拐的形象,含笑点头。 二人趋前拜见,陈玄丘自报身份,却是“长留岛自在宗陈小二。” 九天玄女微笑道:“本座看你修为不浅,听说你原是我六丁神将府中一个书吏,明珠蒙尘了啊。” 陈玄丘赶紧道:“娘娘赞誉了。小二原本飞升后,只是六丁神将府厨下一个伙计,亏得金神将慧眼识人,将小二调至身边,做了押司。 论修为,小二一个新晋的神仙,修为确实有限,只是拜在自在宗门下后,得摩诃萨大菩萨点化,方有今日进境。” 九天玄女脸色微冷,淡淡地道:“哦?想不到自在宗竟有如此妙法,可以令人进境一日千里呀。” 陈玄丘忙道:“却也不然,要得顿悟之法,条件十分苛刻。首先此人得有慧根,天生契合西方教法,而且得有根骨与智慧,能开顿悟之光。其实长留仙岛有门人四千八百,如我一般者,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方才听他说,只是得了摩诃萨点化,区区数日功夫,便有如此修为,殿上众神将都有些怦然心动。 如今听他这么说,条件竟如此苛刻,已经成仙的人谁不是根骨甚佳? 在他们之中挑选,四千八百人也只有两三人合适,那就没什么稀奇了。 这么多的仙人中再挑出一两个根骨绝佳、悟性奇好的,再辅以各种灵丹妙药,旁的大修士也办得到这种点铁成金的效果。 九天玄女听了也不禁释然,颔首道:“原来如此。” 她妙眸一转,便笑吟吟地道:“本座看你,已有太乙巅峰修为,假以时日,必入大罗。如今你与妙衣成就夫妻,与我玄女一脉本就有了割舍不开的关系,本座又有爱才之心,想赐你一个出身,为本座效力,如何?” 陈玄丘一呆,他正要去寻人解决如何应对鬼车幻境的办法,同时驱除体内寒毒隐患,哪有闲功夫再做一个神将。 再者说,他现在正在天河做军正呢,分身乏术啊。 陈玄丘便推辞道:“娘娘赏识,小二受宠若惊,只是小二本自在宗门人,这……” 九天玄女道:“呵呵,西方教门弟子,担任神职有何不可,两者并不冲突啊。且不提你西方教中许多护法、天王,本就同时在我天庭中担任神职,早有先例。便如汤苗新,他是紫霄仙宫弟子,也不妨碍他在本座麾下任职啊。” 汤苗新听了,扬起肿胀如瘤的下巴,青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向着陈玄丘轻视地一瞥。 他和陈玄丘现在算是结下死仇了,可九天玄女娘娘居然要招揽他为神将。 这是为了给他一个出身,避免紫微上帝再度出手,还是刻意为之,为了另树一支力量,用以牵制自己? 陈玄丘还是不情愿,他事儿多着呢,而且已经有了天河军正的身份,所以便推辞道:“娘娘误会了,小二并非囿于出身,所以不肯担任神职。 而是因为,小二得大师点化,虽然修为猛进,但境界不稳,还想静下心来巩固修为,而神职公务繁琐,小二担心……,所以,娘娘的美意,小二只能忍痛放弃了。” 九天玄女道:“原来如此,你有上进之心,甚好。不过,本座只要许你一个清闲的职差,不致影响你的修行也就是了。” 听陈玄丘一而再地拒绝招揽,六丁六甲等神将已经看得呆了。能得玄女娘娘亲自招揽,那神职一定低不了,他还推三阻四的?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呐。 宣妙衣在一旁更是替陈玄丘着急,此时听玄女娘娘一再放宽要求,他还是推三阻四的,真是急坏了,忙道:“娘娘如此器重,你……郎君你就答应了吧,不可辜负了娘娘的美意。” “这个……,妙衣啊,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性格恬淡,个性懒散,不喜欢每日当值点卯,到时若有懈怠,反而惹得娘娘不悦,所以,莫如此刻坦率说明,还请娘娘体谅。” 九天玄女一双娥眉微微一轩,微笑道:“那也不妨,本座许你北极玄女宫尉一职,代本座监摄门下诸神将行止,不需要你每日当值、不需要你每日点卯,上殿不必参驾,下殿不必辞驾,来去自由,又如何?” 这句话一说,殿上众人顿时哗然,便连一直老神在在的袁公都不禁动容。 宫尉,也就相当于纪检委,只对玄女娘娘一人负责,监摄其下众神将言行,这个职务原本是由他兼着的。 这职位不但位高权重,而且…… 娘娘竟给了陈玄丘这么多的特权? 袁公飞快地扫了一眼汤苗新,心中已经明白,娘娘这是对天帝往她身边掺沙子的行为极其不满呀,可是,她又不好直接出手,她出面,性质就不同了。 陈小二和紫霄公子汤苗新之间的仇恨,已经不可化解了,所以娘娘宁可给他种种特权,也要借他之手,来对付天帝派来的这些人,将他们挤兑出去。 “这个……小二我……”这就像开了个高价,本以为是委婉拒绝别人的好办法,结果人家一口答应了。 人家这是霸王硬上弓啊,陈玄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只能苦着脸儿站在那。 玄女娘娘莞尔一笑,道:“好,就这么定了。袁昭,去,将公羊正唤来,以后追随陈小二。” 耶?这还要给我安排个副手?这要是整天有人盯在我身边,我还如何得方便? 陈玄丘赶紧道:“娘娘,这公羊正是?” 九天玄女道:“哦,它是一只上古神兽,虽不能口吐人言,却能听得懂人言,它能辨人言语真伪,你做宫尉,有它相助,便如虎添翼了。” 陈玄丘听得雾沙沙的,能辨人言语真伪? 这是给我弄来一只生物测谎仪? 片刻功夫,袁公微微躬着背,垂着双手,大步流星地从侧厢走了回来,在他身后,跟着一物,通体雪白,头生独角。 陈玄丘看得两眼发直,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浑身的羊毛,长长的脖子,一张包子脸,八字眉下一双萌萌的圆眼睛…… 它是羊? 说羊又不太像羊,这造型儿…… 这是羊驼吧? 可羊驼没有角啊,它头上直挺挺的这根独角又算怎么回事儿? 陈玄丘惊愕地看看那怪物,忍不住对九天玄女道:“娘娘,这玩意儿……这是一只羊驼吧?” “呸!” 那独角白羊毫不客气地喷了陈玄丘一脸的口水。 陈玄丘抹了把脸,哭丧着脸道:“没错了,它就是一只羊驼!” “呸!” …… 陈玄丘被神侍带下,洗净了脸,重新回到大殿上时,九天玄女笑眯眯地道:“其实公羊正的脾气,平素是很好的。” 陈玄丘吐槽道:“只是有随地吐痰的习惯。” 九天玄女只当没听见,继续说道:“它是獬豸神兽,独角神羊,天生具备辨识言语真伪之能力。惜乎智慧不高,始终不能开蒙修行。 本座和袁昭都很喜欢它,故而赐其复姓公羊,单名一个正字。以后,就由你饲养它了,需要辨人话语真伪时,可唤它上前。除了惹它不高兴外,只有对方说假话时,它才会吐口水,你便可辨知真假了。” 陈玄丘百般推却也没用,终是被九天玄女赶鸭子上架,硬是委了他一个玄女宫尉之职。 九天玄女摆驾回宫后,汤苗新铁青着脸色,率领他虎卉卫一众人马掉头就走。 那十八雷将,属于天庭的特种兵,拆散了分配到几方要员门下的,但是还有统一的归属,就是你只能用,但不归你管理。 所以他们也不必和陈玄丘这个宫尉搭讪,也是退出大殿,径回住所。 六丁、六甲神将待娘娘离去,却是立时围了上来。 荣世星打个哈哈道:“小二兄弟,恭喜恭喜呀,你和宣神将,实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我知道的晚了,也没能奉上一份薄礼,喝你一杯喜酒,实在感觉遗憾。” 公羊正:“呸!” 唐婉儿牵起宣妙衣的手,假惺惺笑道:“姐姐好幸福,嫁了个好郎君,竟得娘娘如此器重,人家真替你高兴。” 公羊正:“呸!” PS:月末了,求点赞、月票! 第804章 有缘人 陈玄丘牵着那头羊驼,回转四方困金城。 乌雅等人迎上来,道:“大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何时回转长留岛?” 陈玄丘道:“一时半晌回不去了。” 乌雅呆道:“啊?” 陈玄丘指指那头羊驼,道:“喏,你把它领下去,寻些新鲜青草给它吃。” 乌雅惊叹道:“这是什么玩意儿,长得好丑。” 公羊正:“呸!” 乌雅抹了一把口水,还未及发怒,几个春宫三十六姬惊喜地跑过来。 “哎呀,这是什么呀,好可爱。” “是呀是呀,太可爱了。” 陈玄丘道:“这个是上古神兽獬豸,善能辨忠奸,识真伪。你们领下去,弄些新鲜青草给它吃。” 几个春宫姬高高兴兴地领着獬豸走了。 陈玄丘对乌雅简单说明了情况,乌雅大惊道:“四方城暂留于此,叫那宣妙衣每晚过来住下倒无妨。可是,大人您同时兼备天河与九天玄女宫两处要职,何以分身?” 陈玄丘道:“我正有要事,需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玄女娘娘这边允我不当值、不点卯,我便消失一段时间也无妨,倒是天蓬那边,我要有个交代才成。” 乌雅道:“大人要离开?” 陈玄丘安慰道:“我不会离开太久,这里你只需以四方城管家身份,维持它日常运作,不要叫外人进来窥探虚实,知道我夜晚也不在就行。” 陈玄丘一番交代,便悄然离开四方城,寻个隐秘处换回军装,回转军正司。 陈玄丘带了几个军正司的军官,便去寻到天蓬营中,对他说道:“大帅,这天河三十六万里,源头处驻扎重兵,因在大帅亲自治下,军纪倒也森严,日常训练颇有章法,只是不知沿天河下去,其他各处地方驻兵平素军纪如何,末将想微服私访一番,还祈大帅恩准。” 天蓬一听,爽快答道:“好好好,军正本就是负责我军中纪律的,你要去微服私访,有何不可,本帅自然应允。”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如此,多谢大帅了。” 天蓬瞧这美人儿嫣然一笑,如花盛妍,不由得心儿一荡。 这美人儿一身戎装,别有一番韵味,要是…… 不成,她是天帝派来查我军纪的,万万不可色迷了心窍,坏了我的前程。 陈玄丘得了天蓬允准,马上回返军正司,把日常事务,向一众手下交代一番,唯恐穿了男装,被天蓬撞见,把他和陈小二联系起来,因此换了一身女装,飞出天河军营,径往远处而去。 此时,天蓬已经通过水军特殊的传讯之法,把军正要微服私访,巡视天河下游的消息迅速告知了各处驻军,嘱他们千万小心,万一撞见一个非天河水军者,在军纪上千万莫要遣人把柄。 而陈玄丘飞离北极天,换回男装,展开碧落风雷负山翅,却是瞬息万里,从北极九重天,直往中央天域飞去,逐次降低,直奔第一重天的长留仙岛。 如今的长留仙岛,是由摩诃萨代为管理的。 摩诃萨有个好为人师的毛病,对传道、授业、解惑,有着异乎寻常的热情。 有他在,狐偃、敖鸾什么的,都不用授课了,老摩比谁都积极,纵然别人有课,他也抢,就像期末时候的数学老师抢体育课似的。 陈玄丘赶到时,摩诃萨正在房中认真备课。 陈玄丘飘然入室,现出身形。 摩诃萨一见连忙离席而起,合什施礼道:“见过自在王佛。” 陈玄丘忙道:“老师不必客气,玄丘是你的晚辈。” 摩诃萨微笑道:“达者为师。我佛归来,是打算公开现身了么?” 陈玄丘道:“还不是时候,我此来,是有一事相求。” 陈玄丘没有透露太多,只说在九重天上,遇见一位隐世的高手,一番交手,中了他的毒掌,吃了茗儿所炼的丹药,似乎不太对症,依旧不曾治愈。 摩诃萨大为好奇,忙叫陈玄丘坐下,两指搭在他腕上,细细听脉片刻,白眉微微皱起,道:“奇哉,怪也。” 陈玄丘忙道:“有什么古怪?” 摩诃萨道:“听你所言,当是被人真元伤了肺腑,但我探视下来,你内腑无伤啊,既无外伤痕迹,又无内伤痕迹,会不会只是你的一种错觉?” 陈玄丘道:“绝无可能,我之心境修为,虽然比不得你无挂无碍的上乘境界,却也不至于被幻境影响,迄今不醒。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就在心中,如同蛰伏的毒蛇,似乎随时待机而动。” 摩诃萨听了,不禁抚着胡须,苦苦思索起来。 过了半晌,见摩诃萨苦无所得,陈玄丘又道:“此事且搁置一边,我还有一事相询。” 见摩诃萨醒过神儿来,陈玄丘便把那奇奥莫名能吸收光线的诡异空间,诡异空间里囚禁着一个上古大妖,而那大妖陷入梦境而不自知,却以元神显化其中的情形对摩诃萨说了一遍。 摩诃萨惊叹道:“呀,以梦成真,这是圣人手段呀,了不起,了不起。” 陈玄丘道:“不过是个梦境罢了,哪里成真了?” 摩诃萨道:“那受困的大妖是元神陷入梦中,而你却是以真身陷于梦中,还能与梦中的大妖交谈、交手,真真假假,幻幻实实,已经无分彼此,这便是无上神通。” 陈玄丘一想,自己确实是真身陷于其中,不禁道:“原来如此,老师可有解法?” 摩诃萨道:“世间事物,若有结法,必有解法。只是我修为浅薄,却解不了这圣人手段。” 陈玄丘一听,大为沮丧。 摩诃萨安慰道:“我佛不必忧虑,我解不得,世尊那里,妙法无穷,必有办法。” 陈玄丘一听,憬然而悟,对啊!拜大哥的目的是啥?关键时候,你得能替我遮风挡雨啊。 陈玄丘马上道:“这里就拜托老师了,我立刻往灵山一行。” 陈玄丘说走就走,立即展开碧落风雷翅,呼啸一声,人已在天涯。 摩诃萨抚掌叹道:“自在王佛后来居上,修为精进,世尊慧眼无双啊。” 世尊正在讲道,怡然自得,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顿时苦起脸儿来。 “你现在可是声称被困于四方城里的人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到处乱跑,叫人看见如何解释?老衲这门下,还有不少在天庭任职的天神,他们究竟站在哪一边儿,现在还不清楚,你若被他们看见,一旦告知天庭,那老衲岂不是伙同你一起骗人了?” 当下,多宝便散了道场,真身转过屏风,立即飞抵灵山脚下,于那山门之外青青草地上,将地上一块卧石一指,化作一头青牛,低头吃草。自己身形一转,化作一个道人。 陈玄丘大剌剌地飞落山门之下,举步就要进入山门,忽听旁边传来一阵洞箫之声,转眼一看,却是一个道人,头戴偃月冠,身穿淡黄八卦衣,脚下一双芒鞋,肩上背一口剑囊,倚着青牛正在吹箫。 看见陈玄丘,那道人放下竹箫,向他打个稽首,道:“道友从哪里来。” 陈玄丘道:“从来处来。” 道人问道:“往何处去。” 陈玄丘道:“往去处去。” 道人嗔目大喝:“放的什么狗屁!” 陈玄丘道:“我正要问你,灵山脚下,你又非寺中沙弥,管我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道人转嗔为喜,哈哈笑道:“你若事不可对人言,那雷音寺,便是一个筛子,去做什么?” 陈玄丘心中一动,注意地看了那道人一眼,道人手中竹箫已经变成一朵花枝,拈在手中,向他微笑。 陈玄丘品了品他话中滋味,再看他此时神态,想起自己的拈花一笑,心中有些明白过来,不禁苦笑道:“这里是世尊的地盘,还要如此谨慎。” 那道人叹道:“不得自由,不得自由,奈何。” 陈玄丘便道:“我有两桩麻烦事,求助于道人。” 多宝既然不肯以真身见他,陈玄丘也识趣,便不叫破他的身份。 黄袍道人说道:“且说来听听,或许不必往寺中叨扰。” 陈玄丘便把那诡奇的梦境,和自己与梦中人交手,受了古怪伤势的事情对那道人说了一遍。 这里是灵山脚下,多宝道人不可能叫其他人来自己的地盘装神弄鬼,再加上方才一番言语举止,陈玄丘已经知道,他就是多宝本人,所以说起话来并无顾忌。 黄袍道人听说本门最擅长练丹和医术的摩诃萨也没有办法,心中好奇,便把陈玄丘唤过去,也为他把了把脉,然后连连摇头:“你确实没有受伤。” 陈玄丘道:“我的感觉绝不会错,并非我疑心生暗鬼。” 黄袍道人笑道:“我只说你不曾受伤,可未说你不曾着了人家的算计。” 陈玄丘动容道:“这是什么意思,很棘手么?” 多宝腹诽不已,就凭你只言片语,就想让我弄得明白,圣人也不过是境界至高的大修士,怎么可能无所不通。 不过,陈玄丘已经识破他的身份,若说一句自己也无计可施,未免太没面子。 想到自己最近正在参悟,已经小有所成的“因果”,多宝道人心中一动,立即神入太虚,眼前一片空白,渐渐出现一个金色的光点,那是陈玄丘的因果之源。 就见这一个金色的光点,牵连出成千上万的金色丝线,密密麻麻,扯天漫天,投向无数虚空极远之处,把多宝道人唬了一条。 这是多少因果缠身啊? 欲查因果,已经是窥探至高天机了,耗费的能量极大,而且所查的因果越大,所需要的力量越大,以多宝圣人之身,也不敢轻窥。 只是如今若不给陈玄丘一个交代,不能为他打气鼓劲儿,只怕他怯了,不能再充当新教的急先锋。多宝无奈何,只得凝聚元神之力,向着离他最近的两条细细丝线探去。 这是陈玄丘刚刚说出的问题,所涉的因果也就最近,这两条丝线刚一挑中,整个虚空中再看不见其他的丝线,只有这两条丝线,挑在多宝丈六金身的金灿灿手指之上。 多宝拼着大耗修为,神念向这两道丝线尽头探去,片刻之后,元神归窍,脸上已微泛潮红。 在陈玄丘这边看来,却是黄袍道人双目一闭、掐指一算,忍不住问道:“如何?” 多宝吁了口气,幸亏查出来了,若不然,实在丢脸。 多宝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梦中人的算计手段,唯有这梦中人可解。” 陈玄丘道:“她像疯子一样,咬定了我是她的仇人,必欲置我于死地,怎么可能会为我解开。” 多宝道:“这却不急,她既是中了他人算计,陷入永恒的梦境,只消破解了她的梦境,让她醒来,自可为你解开。” 陈玄丘道:“那要如何破她梦境,救她脱困?” 多宝微笑道:“有两个人可以帮忙。你只消找到他们,带他们同去,自可破这难关。” 陈玄丘忙道:“还请道人指点。” 多宝道:“一个是绮姹千蒂莎,一个名唤画师。你若找到这两人相助,自可破那幻梦之境!” 陈玄丘一听大喜,忙道:“多谢道人,陈某这便去也。” 陈玄丘说罢,亮出碧落风雷负山翅,呼啸一声,已远远遁去。 多宝道人眉锋一扬,先是惊讶地叫了一声:“鲲鹏之羽!” 然后,他才微微赞叹道:“那画师是谁?本座只从因果,查出此人名姓,却也不知他的其底细,陈玄丘倒似早就清楚一般,果然是个天命之人呀!” 第805章 三巨头 陈玄丘破开空间,进入冥界,辨清道路,便往灌愁海赶去。 冥界三大势力,七音染的灌愁海,北阴大魔王和他的冥王弟子所占据的丰都山,以及绮姹蒂千莎所据守的忉利山,三足鼎立。 陈玄丘最亲近的当然还是灌愁海一方,因为这是他派往冥界发展出来的势力。鹿台大战,天界出动十万天兵、八千羽林、五百灵官,陈玄丘都没有动用他们,因为这些阴神、阴兵,是他将来于天界大战的一支奇兵。 八百里灌愁海,一片汪洋。 海中有许多的岛屿,一路行来,阴风阵阵,鬼哭神嚎。 陈玄丘为了保密行踪,也未亮出真身镇慑这些鬼域力量,径直赶到了灌愁海主岛,离恨山。 “何方高人,擅闯我灌愁海?” 两个鬼王披着猩红的披风,腆着一张有皮没肉、惨白似骷髅的面孔,出现在陈玄丘面前,后边有许多小鬼,张牙舞爪、尖叫连连,看着忒是吓人。 陈玄丘站稳脚步,道:“去,通报于七音染,就说葫中故人来访。” 一个鬼王惊疑地道:“你是我们鬼帝大人的朋友?”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若非如此,我安敢来此?” 另一鬼王道:“我二人刚刚归附,不识得鬼帝故人,也属寻常,莫要轻易得罪,还是先去问过焰焰女王吧。” 前一个鬼王深以为然,对陈玄丘客气了许多,道:“请足下稍候片刻。” 一个鬼王留下,监视着陈玄丘,另一个径去山上禀报,片刻之后,一身大红衣衫,明眸皓齿、美艳惊人的原灌愁海鬼王焰焰便飞了出来。 陈玄丘与七音染数次打交道,都是焰焰女王陪伴在侧,而且七音染对她十分信任,堪称心腹。所以,七音染虽未交代过陈玄丘真正来历,却隐约透露过,此人神通广大,自己这个鬼帝的性命,也是捏在他手掌心儿的。 在焰焰女王心中,七音染已经是不逊于冥王的无上高手,她背后的靠山,可不是能与北阴大帝比肩的强人? 因而一见是陈玄丘,本来杀气腾腾的焰焰女王顿时杀气全消,眉飞色舞,迈着猫步儿就迎了上来,娇滴滴地道:“哎呀,原来是公子您到了,也不先打声招呼,人家好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恭迎上仙。” 旁边两个鬼王大惊,焰焰女王一向目高于顶,自从成了鬼帝心腹,更是目中无人,尤其讨厌男人,怎么见了这年轻人软得跟根面条儿似的。 两个鬼王马上毕恭毕敬起来。 陈玄丘见是焰女王迎出,便道:“七音姐姐呢,怎不见她?” 焰女王抛个媚眼儿,昵声道:“原来公子是来找鬼帝大人的,可不巧的很,鬼帝大人最近这个……说是俗务缠身,有些疲惫,而且这冥界广大,许多地方都不曾去过,所以,想独自一人去游历一番,离开也有小半个月了,不在岛上呢。” 陈玄丘一怔,道:“可有办法与她取得联系?” 焰女王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冥界是后辟之一界,许多地方,从无人去过,也未纳入冥界治下。鬼帝大人是探险去了,许多的地方根本收不到外界的传音传讯,实在无从联系。” 陈玄丘心道,难道我以神念传音,她全无反应,这就像许多荒芜人间处,没有讯号是一个道理的。 焰焰女王见陈玄丘沉吟,便羞答答地道:“公子乃是我灌愁海贵客,鬼帝虽不在,也万不敢怠慢了,公子快快请入厅中,焰焰自会用心款待,叫公子你宾至如归。” 说着,她咬着丰盈性感的唇,一双媚艳漂亮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瞟着陈玄丘,娇羞中有一抹任君采撷的……明示。 陈玄丘眉头一皱,他此来冥界,是为了绮姹蒂千莎,只是想着来了,不如先去自己的地盘看看,七音染既然不在,陈玄丘便没了上岛的兴致。 而且看这焰女王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陈玄丘也是顾忌颇多,便笑道:“七音既然不在,那我就上岛了,此来冥界,我本就另有要事,只是想着顺路来看看故人的。焰女王,告辞了!” 陈玄丘说罢,肋下双翅一扇,比来时不知快了多少倍,嗖地一下就飞出了八百里灌愁海。 焰女王拍拍酥胸,吐了下舌头,余悸未消地道:“幸好幸好,这位陈公子还挺好说话的么。” 后边,七音染闪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向远处探看一番,确认陈玄丘已经离开,这才松了口气,道:“好歹算是唬弄走了,快快快,马上传令,六百六十六位鬼王,要在十天之内全部赶到灌愁海,十日之后,便召开鬼王大会!” 焰焰女王再不见先前烟视媚行的妖娆劲儿,肃然应道:“属下遵命!” 陈玄丘完全没有怀疑过七音染会骗他,离开灌愁海后,飞上冥界高天,以望气之术向四下观望。 他曾送茗儿姐妹来冥界与谈太师相会,本是晓得忉利山所在的,只是一时辨不清方位,也没有路径可循。 忽然看见一处,有西方新教的无上佛光氤氲于空,状若莲花,晓得便是绮姹蒂千莎在冥界的道场忉利山,立即展翅飞去。 一座奇峰,于灰蒙蒙的天地间拔地而起。 这冥界缺少生命的色彩,处处一片灰暗,可此处却是草木葱郁,苍翠鲜艳,宛如人间,充满着勃勃生机。 陈玄丘尚未飞抵山前,就见地面上有宏大建筑庄严耸立,绵延无尽,直至忉利山下。 陈玄丘先前来时,这里还是一片荒芜的野草地,如今竟然建起如此恢宏壮观的所在? 陈玄丘心中好奇,遂放慢了速度和高度,缓缓飞过,一一查看。 第一重宏大建筑,巨大匾额之上,写着玄冥宫三字。 复往前去,第二重高大殿宇,匾额上写着普明宫三字。 依次往下,是纣绝宫,太和宫,纠伦宫,明晨宫,神华宫,碧真宫,七非宫和肃英宫。 陈玄丘心中微微一诧,十殿阎罗? 转念一想,十殿阎罗制度出自地藏一脉,并不稀奇。 冥界的粗放管理,比天庭更甚,天庭都没有吏户礼兵刑工这种比较科学有效率的职能划分,冥界更别提了。北阴大魔王把他的剑侍童子封了个冥王,又配了几个判官和十大阴帅,这就开始运转了,建制比天庭更粗放。 而地藏本是女儿身,心思细腻,她招揽的第一批手下又是原奉常寺的大神官们,包括谈太师、宁亚祝、安亚祝等人,其中谈太师是熟悉人间官制的,宁亚祝和安亚祝对人间奉常寺的管理制度也非常熟悉。 有这些人在,在了解了冥界情形之后,炮制出一个十殿阎罗,各有职司,那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如今看来,十殿设置虽已全了,但是一些殿尚缺殿主,门窗紧闭,没有旗幡,也没有侍卫随从行走,看起来尚未开张。 陈玄丘一路飞去,直到忉利山脚下方才停住,难得在冥界能看到人间一般的风景,碧草如茵,花木繁茂,还有蝴蝶、蜜蜂飞翔其间。 陈玄丘欣赏地看了几眼,这时山中便转出一个人来,身着玄色制式冠服,腰间插着一口量天尺,一见陈玄丘,先是一愣,旋即便露出欣喜的神色,快步迎上来拱手道:“陈少保,久违了。” 这称呼虽是隔了不算长的时间,但陈玄丘已地下天上,不知辗转了多少地方,此时听来,一阵恍惚,仿佛隔世。 他定了定神,才露出笑容,还礼道:“汤师兄,久违了。” 原来此人正是汤唯。 汤唯笑道:“陈少保是来寻茗儿师妹的么?她们正在山上陪伴父亲。” 陈玄丘欣然道:“她们在啊?那好极了,正好顺道一见,不过我此来,却是为了见一见地藏。” 陈玄丘现在的尊号还在地藏之上,倒不必说出完整的尊号来。 汤唯听了,便面露难色,道:“原来少保此来,是为了见地藏王。” 陈玄丘察颜观色,讶然道:“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汤唯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道:“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地藏王正闭关参悟超渡众生之法,曾言明主动出关之前,不见任何人,以免误了修行。这……” 汤唯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哪怕是成了阴神,也是本性不改,这番话说出来,先已面红耳赤了。 陈玄丘看着汤唯,汤唯心虚,被他看得心慌意乱,忙道:“啊~,要不你先上山,见见茗儿师妹?她们本在长留辅佐摩诃萨,可惜却未在那里见到你,想念的很。若知道你来了,必然欢喜。” 陈玄丘现在还兼着九天玄女宫宫尉和天河水军军正两个职务,天河秘境地下空间还有一个鬼车等着他去降服,现在哪有心情去谈这些。 他现在感觉十分奇怪,甚而隐隐有些不安,此前七音染不在灌愁海,他并没有起疑。因为在他心中,以七音染那不着调儿的性子,跑去探险还真是不无可能。 可是现在绮姹蒂千莎也不在,而且从汤唯很不自在的表情来看,他明显在说谎。 这就奇怪了,七音染是他的人,绮姹蒂千莎和他是同门,如果她们明明在,却都拒而不见,那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丘心中起疑,却不动声色地道:“大小茗儿,我自是要见的,只是却不是眼下。此来见地藏,本是有事相求,既然她不在,我且先离去,择日再来。” 说罢,陈玄丘向汤唯拱了拱手,也不等他回答,振翅便走。 这一回,陈玄丘直奔丰都山,到了冥王殿前,传报进去,须臾功夫,冥后娘娘蒲儿,就提着裙裾,像只快乐的小燕子似的跑了出来。 陈玄丘见了心中便是一暖,不管蒲儿的身份如何地改变,在她心中,自己始终是亲大哥一般的情感。 可是,这种温馨美好,在陈玄丘问了一句话后,马上就被破坏掉了。 他问小冥王是否在,结果蒲儿却很遗憾地告诉他,冥王随北阴大魔王修习一门冥界功法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女人撒谎,着实比男人有天份地说,眼都不眨,陈玄丘完全看不出真假。 小冥王不在,地藏王不在,鬼帝七音染也不在,这三大巨头,不约而同,全都拒绝见我? 我干什么了?怎么就突然变成苍蝇到处飞,处处讨人嫌了? 第806章 三国杀 陈玄丘没有入冥宫做客,与蒲儿小叙一阵,便即告辞离去。 冥后娘娘仰头眺望着陈玄丘振翅飞去的方向,幽幽一叹,扭头向一旁侍候的女鬼问道:“阎君那边,现今情形如何?” 女侍欠身答道:“娘娘不必担心,冥王陛下法力高深,放眼整个冥界,除了北阴大帝和后土娘娘,无人能敌,不会遇到危险的。” 蒲儿幽幽一叹,道:“他是阎君,早已练成幽冥混元一体大法,只要冥界不灭,他便不会死。我自不用担心他,我只是希望,他那边能快些结束。大哥显然是不信我的话,只是不想让我难堪,所以没有追问。” 她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道:“我这还是头一次骗他呢。” …… 寂静岭上,惨雾重重。 浓雾之中,如今却不算寂静。 战火冲霄,杀声阵阵。 到处都是大地裂开的狰狞裂缝,地狱的岩浆汩汩喷吐着毒烟和毒火,战死的厉鬼倒卧如山。 在鬼雨降下后,它们将化为聻,堕入“聻冥幽境”。 不能转世投胎,又被阴间力量杀死的鬼魂,就将堕入聻冥幽境.那里没有光明,没有时间,没有一切生命迹象,只能听到冥鸦的叫声。 在那里,受尽阴寒冥风的吹蚀,最终化为虚无,成为黄泉的养份。 但是,厮杀的鬼魂仍然是成群结队。 黑八爷一声大吼,整个人化作一道黑气,从前方战场逃了回来,身上的皂衣已经破烂不堪,头上“天下太平”的高帽子居然被人削去了一半,狼狈不堪。 “冥王陛下,忉利山兵马指挥有度,我们不是对手啊,不如收兵吧。” 这位十大阴帅里和白七爷最有名的黑八爷大叫道。 “不退!继续死战!” 小冥王很兴奋,拼命地翻着手中的兵书:“忉利山的兵马不及我们人数众多,可是依靠高明的指挥、严明的军纪,居然可以以寡敌众,杀得寡人溃不成军,这阳间调兵遣将之道,果然有它的长处。 以前,寡人只知以多取胜,与之一比,未免显得太过简单粗暴。寡人命阳间死去的一位大将军默写出了一部兵法,正要依此兵法,学习调兵,现在已经颇有心得了。” 啥?现学现卖啊,这样纸上谈兵,得死多少鬼,才能叫你练成兵法啊。 黑无常苦起脸儿来:“陛下,我的兵都杀光了。” 小冥王不以为然:“不怕,寡人别的没有,就是兵多,再拨百万兵给你。你看,寡人正在研究,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钩形阵、玄襄阵、水阵、火阵……,这个专门用以奇袭的阖燧阵不错,寡人马上画阵图给你,你去试试……” 黑无常搓搓手道:“陛下,既然是奇袭,应该是兵贵精而不在多吧?不然,百万大军一动,还奇袭个什么,早被人家发现了。” 小冥王一拍脑门:“着哇,寡人怎么没想到。来人呐,派五百厉鬼给黑无常,叫他奇袭玉衡的中军大营。” 黑无常瞠目道:“陛下,不是给我百万雄兵么?” 小冥王道:“奇袭用不了那么多人,你先去奇袭,成功之后再领百万兵。” 黑无常抽着自己的嘴巴就走了。 对面,寂静岭深处,袅袅云雾之中,玉衡一身戎装,按剑肃立,旁边挑着一杆大旗,上边一个斗大的“玉”字。 看着岭上各处犬牙交错,相互交战的队伍,玉衡镇静自若,沉稳下令。 他每一条命令下达,旁边就有讯兵以旗号、灯火、鼓号,三种通讯工具同时向战场传达。 如此一来,杀声震天处可以看旗号,云雾缭绕处可以看灯火,所属兵马,总能及时看到大帅传下的命令,及时调动人马,或攻或防,或协攻或助守,有条不紊。 玉衡手下的兵将确实远不及冥王那边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却打得有声有色。 “杀呀!” 五百厉鬼在黑无常的带领下,突然从后方空虚处出现,迅疾地向玉衡的中军发起了进攻。 玉衡惊咦一声,道:“左翼护军,给我挡住他们!” 黑无常率领的这五百厉鬼,都是鬼将级人物,法力高深,虽只五百人,冲锋之时,却是幽冥大地晃动,阴马嘶鸣,阴风阵阵,形成黑煞之气,滚滚而来,瞧起来声势骇人。 旁边一名生前也是奉常神官的阴神变色道:“不好,冥王越来越会用兵了,只怕左翼护军阻之不住,玉帅,动用预备队吧。” 玉衡神色不变,沉声道:“不许动!灌愁海的白七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杀出来,本帅已收到密报,她正急召六百六十六位鬼王。那女人心思诡异,立场不定,谁也不知这一次她站谁那边,须得防着她。” 黑无常抡着勾魂索,满脸的横肉直哆嗦,他已把那破衣烂衫撕掉,露出肌肉贲张的上身,上边满是青黑色的厉鬼纹身,样子格外凶悍。 黑无常领着五百鬼将,趟营闯寨,直扑玉衡的中军,大声喊着口号:“冲呀,杀呀,杀进寂静岭,活捉恶玉衡!” …… 陈玄丘一路疾飞,回转九重天,北极天域。 日暮时分,陈玄丘回到了就停靠在九天玄女宫旁边不远处的四方困金城。 陈玄丘也未暴露行踪,直接转到了城中本是自己住处的所在。 就见一堆茵茵绿草堆在地上,那头长了独角的羊驼正在吃草。 宣妙衣坐在旁边的石阶上,一条长腿伸直着,另一条腿屈着,背倚着红色的廊柱,望着天边的晚霞,风撩着她的秀发,特别的王家卫。 “小正啊,你说你那主人是不是个大混蛋?” 公羊正没理她,埋头吃草。 宣妙衣道:“要我说啊,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公羊正还是没理她,吃的津津有味。 宣妙衣道:“居然还吓跑了,什么人呐这是。犯得着吗?本姑娘非你不嫁呀是咋的,嘁!我根本就看不上你好吗?臭不要脸的。” 公羊正抬起头来:“呸!” 宣妙衣一扬手,“蓬”地一声,便是一支雨伞张开来,然后又迅速收起,整个防范动作,如行云流水。 “我利用职务之便,去天河岸边给你摘的最鲜嫩最有灵气的水草好吗?一点都不领情,你也是个臭不要脸的,跟你主人一个样儿。” 公羊正:“呸!” 宣妙衣再次张伞,收伞,气鼓鼓地看着獬豸神兽:“恩将仇报的东西,我不理你了。那个混蛋不是不回来吗?嘿!我还不走了,他有本事永远不回来,把这四方困金城被我占了,我也不亏。” 宣妙衣越说越是得意,调转身子,朝着陈玄丘的卧房走去。 看样子,那儿已经被鸠占鹊巢了。 陈玄丘待宣妙衣走远,这才现身出来,向那羊驼招招手:“小正,过来!” 公羊正一见陈玄丘,认得是它的主人,便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陈玄丘摸摸它的头,微笑道:“小正呀,你是不是从小就生活在这天上呀?” 公羊正点点头。 陈玄丘道:“哪儿也没去过吗?” 公羊正又点点头。 陈玄丘道:“那,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玩耍好不好?” “呸!” 陈玄丘擦了把脸,茫然道:“你不去就不去,这也喷我?你是天生大喷子呀?” 公羊正没理他,傲娇地扬起头。 陈玄丘琢磨了一下自己说过的话,恍然道:“我带你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办点事,你也可以顺道长长见识,玩耍一下,好不好?” 公羊正这才点了点头。 陈玄丘吁了口气,喃喃道:“还挺难伺候,那咱们走吧,莫要声张。” 陈玄丘带着独角羊驼腾空而起,这才传音给乌雅:“獬豸神兽我带出去办事了,非是走失,不必寻它。” 等乌雅闻讯走到院中望空寻去时,陈玄丘带着獬豸神兽已然远去,不见了踪影。 陈玄丘带了那獬豸神兽,便只好驾云而行,不能以碧落风雷翅瞬息而行了,不过他的速度依旧不慢,獬豸神兽驾云飞行的速度也是极快,一人一獬豸再度来到冥界,这一次,陈玄丘直接找上了忉利山。 到了山下,不等人来,陈玄丘便仰首唤道:“自在宗陈玄丘拜山,绮姹蒂千东莎,久违了。” 这一次,陈玄丘连地藏这个尊称都不叫了,人家自在王佛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片刻功夫,大小茗儿就从山上飞奔而来,一见陈玄丘,羲茗便喜孜孜地道:“玄丘大哥!师父说你有要事在身,对外只称你受困于四方城阵法之中,谁也不得泄露,你怎么公然现身了?可是事情做完了?” 陈玄丘道:“事情倒没做完,不过,我若不报名姓,只怕地藏王更要避而不见了。至于说泄露行藏,呵呵,倒也未必。” 他目光闪动着,显然已有主意。 月茗比妹妹沉稳一下,但是看着陈玄丘,显然也是满眼的喜悦:“陈大哥,好久没见了呢。我……我和妹妹,都很想你。” 陈玄丘道:“我也没想过,每日里要有那么多的事情奔波劳碌,我又何尝不想你们?对了,地藏王可在山上?” 月茗摇了摇头,道:“我和妹妹是来探望父亲的,倒不曾见过她。” 陈玄丘眉头微微一皱,察言观色之下,他相信月茗绝未骗他,不过……他相信绮姹蒂千莎一定就在山上,她连大小茗儿都避开了,究竟是在做什么? 这时,羲茗看见陈玄丘身边有只山羊,正在吃草,而那山草居然是只独角,样子也极古怪而可爱,不由惊笑道:“呀!玄丘哥哥,这是什么羊,长得样子好怪异呀。” 陈玄丘道:“哦,这可不是羊,这是獬豸,上古神兽。它也没有旁的本事,就只一桩,善能辨人言语真伪,一个人呐,只要你说了假话,它立即就能辨别出来,谁也别想蒙得了它。” 山上,忽而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原来是自在王佛大驾光临,蒂千莎刚刚出关,可不正是缘份。请稍候,蒂千莎自当下山,恭迎大驾!” PS:月末鸟,求点月票! 第807章 獬豸辨忠奸 绮姹蒂千莎一袭白衣,飘然来到山下,见了陈玄丘,微微一笑,合什行礼:“见过自在王佛。” 陈玄丘也合什还礼道:“地藏王菩萨。” 绮姹蒂千莎肃手道:“请!” 陈玄丘颔首,与其并肩步上青山。 大小茗儿素知地藏修为本领,心中恭敬,况且自己父亲就是地藏的部下,今已为阎罗十殿第一殿大王,她们岂敢对地藏不敬。 况且陈玄丘此来,显然是有要事与地藏相商,二女便也不敢骚扰。 陈玄丘与地藏同上青山,地藏抬手招来两朵青莲,与陈玄丘对坐。 大小茗儿奉了两杯清茶上来,向陈玄丘眼波流动,眉目传情,却不言语,旋即退下。 陈玄丘笑道:“上一次我来,你不见我,何以这一次如此爽快。” 绮姹蒂千莎苦笑道:“自在王佛何必笑我,有獬豸神兽随你同来,我又如何能掩饰得了行藏。” 陈玄丘瞄了一眼旁边的羊驼,它正努力想要嚼了陈玄丘身下那朵大青莲。 陈玄丘挥了挥衣袖,想把它赶开,羊驼大为不满:“呸!” 陈玄丘脑袋一歪,避了开去,恨恨只想,什么时候把它做个手把肉吃吃看。 绮姹蒂千莎莞尔一笑,道:“诸天神兽中,有三辨。一者曰白泽,可辨人修为根底。二者曰獬豸,可辨人言语真伪。三者曰谛听,可辨认世间万物本质。” 她招了招手,远处忽有一只白犬跑过来,到了绮姹蒂千莎身前,呜呜两声,打个滚儿,向她亮起了肚皮。 绮姹蒂千莎摸了摸狗头,那白犬十分的受用,又呜呜两声,翻身站起,凑到她身边,摇头摆尾,十分的亲切。 绮姹蒂千莎道:“我有谛听,可辨万物本质来由。自在王于山下高呼携了獬豸同来,我便知道,瞒不得你了,再不相见,未免彼此无趣。” 陈玄丘看着那白犬,诧异道:“这就是谛听?传闻谛听神兽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呀。” 绮姹蒂千莎嫣然道:“要它化作那般模样,也无不可。但,这才是它的本相,自在王非寻常人,也要以貌相取人吗?” 绮姹蒂千莎十分貌美,这嫣然一笑,着实惊艳。 但,她修为高深,道心坚定,气质高洁,皎若明月,纯净剔透,如远山白雪中一抹新绿,叫人一见便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陈玄丘摇头一笑:“只是好奇罢了。嗯,这样子也好,比起我的獬豸……” 羊驼抬起头来,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干咳一声,扭过脸儿去。 说它不爱听的,要喷我。说了假话,还是要喷我。那就只能闭嘴了。 旁边那只白犬,忽然嘴唇诡异地翘起,它……明明在笑! 显然,它读到了陈玄丘此时的心意。 是了,獬豸可以听声辨真伪,谛听可以读心知真伪,有这两只神兽在,简直无所遁形。 绮姹蒂千莎看出了陈玄丘的窘态,微微一笑,道:“谛听,带獬豸去游赏一下我忉利山。” 谛听摇了摇尾巴,凑到羊驼身边,道:“走,我带你去山上耍耍。” “嗯~~”羊驼昂起头来,开心地“嗯”了一声。 这还是陈玄丘头一回听见它出声,声音嫩嫩的萌萌的,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小女生脆生生地应人一声,引得陈玄丘发噱,原来它是这么叫的。 羊驼蹦蹦跳跳地跟着谛听走了。 陈玄丘道:“你先前为何不肯见我,如今既然肯见我,可肯告知缘由了么?” 绮姹蒂千莎微微一笑,道:“丰都山、灌愁海与我忉利山各自发展,大家职能相仿,势力交错,不可避免便有了摩擦,进而便发生了争斗。自在王与我三方各有因缘,若知其事,掺和其中,大家都要为难,所以各方不约而同,都想瞒过了你吧。” 陈玄丘听了眉头微皱,问起详细情形,绮姹蒂千莎这一回知无不言。 陈玄丘听了深以为然,地藏和七音染,都算是在冥界各自发展起一方势力,而一方势力要立足,就要对当地有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 对冥界幽魂们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不过就是转世轮回。 因而各方势力在自己的地盘上,都必须掌握这一权力,绮姹蒂千莎建起阎罗十殿,显然目的在此。 而三方势力对于轮回各有不同的理解和执必标准,此举势必影响着冥界居民的选择,他们会相应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政权”。 这样一来,各方势力的统治都会受到影响,动荡是不可避免的。 因之,彼此间便会发生冲突。 后土娘娘执掌六道轮回的运转,却不负责裁断该把谁投入哪一道,因此和他们没有冲突。但是,北阴大帝却是冥王的直接后台,如果他出面,不管是忉利山的地藏,还是灌愁海的七音染,恐怕都讨不了好去,为何他也不出面,坐视小冥王应对崛起的两方新势力呢? 面对陈玄丘的疑惑,绮姹蒂千莎微笑道:“北阴大帝确曾出过手。” 陈玄丘一惊,道:“若北阴大帝出了手……,缘何忉利山和灌愁海如今安然无恙?” 绮姹蒂千莎道:“后土娘娘显化,与北阴大帝坐而论道,也不知他们两位具体谈了些什么,北阴大帝便回转了洞府,由得三家相争。” 陈玄丘讶然道:“后土娘娘身份超然,本不必涉身其中,她竟出面干涉了此事?” 绮姹蒂千莎道:“正是,后土娘娘缘何出面,北阴大帝缘何罢手,便连我也是一头雾水。” 见陈玄丘转眼望向山上,绮姹蒂千莎摇头道:“北阴大帝和后土娘娘都是准圣大圆满境界,距圣人仅一步之遥。谛听不敢窥探他们心意。” 陈玄丘点了点头,对这些大人物,总有些莫测高深之感。 他却不知,正是因为无意中识破了他的真身,所以后土才出面干涉。 后土觉得,灌愁海势力,既是陈玄丘引入冥界,而忉利山势力,又与陈玄丘加入的西方新教一脉相承,认定这是陈玄丘的一场布局,所以有心推波助澜。 陈玄丘身在此山中,却不知这缘由竟是因他而来。 绮姹蒂千莎微笑道:“自在王佛,今已知其缘由,你打算怎么做?” 陈玄丘道:“我若劝你罢手,你肯罢手么?” 绮姹蒂千莎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若只忉利山罢手,如何罢得了手?” 陈玄丘道:“若我说服灌愁海和丰都山呢?” 绮姹蒂千莎摇头道:“也是难。身居上位者,亦不可能凭一己之念决断一切。具体做事的人,面临的具体冲突,不是上位者说一句偃旗息鼓便能止歇的。强行压制,总有一天溃了这堤,便酿成更大的动乱。”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所以,顺其自然,我不干预。” 绮姹蒂千莎没想到陈玄丘如此洒脱率性,不由微微一呆。 陈玄丘道:“在灌愁海和忉利山出现以前,冥王殿已存世无数年了,结果又如何?偌大的冥界,始终不曾充分开辟。冥府势力,也如一只酱缸,无数万年一成不变。因为根本不存在竞争,根本不存在威胁,所以所有人都安于现状。 现如今有了灌愁海和忉利山,冥府才有压力和动力进化,我觉得这对冥王并不是坏事。至于忉利山……”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相信世尊有无量智慧,必然早有筹谋。” 绮姹蒂千莎道:“那么灌愁海呢?我听说,那鬼帝七音染,与自在王佛,亦有莫大关系。” 陈玄丘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不担心。” 绮姹蒂千莎凝视着陈玄丘,叹服道:“自在王佛有无上智慧,早知如此,我们又何必各自遮掩,惹得自在王佛笑话。” 陈玄丘道:“我只是相信,新兴势力与固有势力之间,无论是融合还是取代,都必须经过一番血的较量。在磨擦中磨砺掉各自的棱角,才能圆融相处。这种事情,只是大家坐下来谈一谈,一团和气,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绮姹蒂千莎欣然道:“我曾请教世尊,世尊所言,与自在王佛大抵相仿。” 陈玄丘道:“世尊也是这般看法,那我就更放心了。我此来,却是另有一件事情,求助于地藏菩萨。” 绮姹蒂千莎道:“言重了,却不知是何事需我相助?” 陈玄丘道:“有人设下一道真幻虚实相通的封印,封印了一个于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物。我用尽各种办法,终是不能破解此法,求教于世尊,世尊有言,借助两人之力,便可破解这个难关,而其中一人,正是你。” 绮姹蒂千莎十分好奇,又问了些详细情形,也对那种能将梦境与真实世界相连的奇异功法大感兴趣,便道:“既是世尊指点,你我又是同门,地藏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我若一走,只恐丰都山和灌愁海趁机大军压境……” 陈玄丘想了想道:“我明白了,既如此,我便先往丰都山和灌愁海去一趟,在你离开期间,三方止戈罢兵,暂且休战。” 三方大佬挥军鏖战,这时候竟有人因为自己一点私事,叫他们暂且歇歇,腾出空儿来帮自己的忙,等忙完了再继续厮杀,也只有陈玄丘敢有这个自信了。 绮姹蒂千莎道:“好!既如此,地藏在此,恭候自在王佛的好消息。” 陈玄丘不能久不在天界露面,马上起身道:“我这就去。” 绮姹蒂千莎也随之而起,道:“自在王佛且慢,地藏还有一事相告。” 陈玄丘敛了鲲鹏之翅,望向地藏。 地藏恬淡地笑道:“三方大战,固然是大势所趋,但是一下子集中爆发出来,其中不无天庭手脚。” 陈玄丘目光一凛,道:“此话怎讲?” 地藏道:“天庭早想插手冥界,甚而控制冥界。所以,派遣了一些神将,混入丰都山和灌愁海。我想,三方大战,一至于斯,未尝没有他们煽风点火,甚而刻意挑衅的缘故。” 陈玄丘动容道:“竟有此事?多谢相告。你……忉利山无有此虑么?” 绮姹蒂千莎笑道:“自然也有,但是我有谛听,他们的真正身份,倒是瞒不了我。只是,想着纵然没有他们推波助澜,三方冲突也是早晚之事,所以,我便佯作不知,倒未点破。” 陈玄丘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便瞬间传遍了忉利山:“羊驼……不是,公羊正,走啦,有活儿干啦!” 第808章 口水呸呸呸呸呸…… 陈玄丘带着一头“羊驼”,赶到了灌愁海。 羊驼离开时,顺走了陈玄丘的“蒲团”,那只青莲。 地藏王唤出的冥界青莲,亦是灵气所生,大为滋补。 獬豸是神兽,当然晓得它是好东西,所以当时才不断地想要啃咬它。 陈玄丘带着它赶到灌愁海时,它还没有吃完,不停地咀嚼着只剩一口的青莲。 焰焰鬼王还想故技重施,做出一副随时倒贴的娇媚样儿来吓走陈玄丘,谁料一番甜言蜜语说出去,却被羊驼喷了一脸的口水。 羊驼正嚼着青莲,都没来得及下咽,所以嚼碎的一口青莲都喷到了焰焰脸上。 得知这只怪模怪样之物,竟然是上古神兽獬豸,焰焰也只能自认晦气,一脸的青莲渣子,全当是敷面的美容泥了。 就用那灌愁海的水洗净了脸面,无从掩饰的焰焰鬼王只好带了陈玄丘上岛,去离恨峰上见七音染。 离恨峰上,一张光洁如玉的石榻,那是自封鬼帝的七音染平素所坐的位置。 而七音染征服的六百六十六位鬼王,奉了她的召命,已经尽数赶到此处。 七音染这一派势力,最初是与地藏一派势力遥相呼应的,毕竟两派占的都是原冥王所属的地盘。 不过,随着势力和地盘不断扩大,变成三方势力接壤,七音染一派和地藏一派,便也开始生出了芥蒂。 三派势力当中,在走马灯般混战中,灌愁海一派是吃亏最多的。 冥王目前在三派之中根基最雄厚,势力最大。 地藏一脉则军纪最严,拥有一批精通兵法,善于调兵遗将、指挥素质极佳的神官。 而灌愁海一脉呢? 都是七音染前不久才征服的各路鬼王,一个个目高于顶,天王老子第一我老二的主儿,谁也不服谁。 不但彼此不服气,对七音染其实也是阳奉阴违,内部山头林立,各有各的小算盘。 这种情形下,打顺风仗时,为了多抢多占地盘和好处,他们一个比一个英勇,争先恐后,不甘居于人后。 一旦战局不顺,为了保护自己的实力,便彼此推诿,争相逃命,所以在三方势力中显得最为弱鸡。 七音染还真不怕三方大战的事儿被陈玄丘知道,她是因为自己这一方表现的最弱,好面子的她不想让陈玄丘知道,这才托辞探险,想骗走陈玄丘。 结果陈玄丘一走,她马上就召集所有鬼王,想商议一下接下来对敌其余两派的战略方法,打一场漂亮仗挽回面子。 陈玄丘来时,他们已经争吵了很久了,却还不曾讨论出个结果。 一见陈玄丘,七音染便讪讪的,白玉似的脸庞上微微透出一抹羞红。 陈玄丘笑道:“冥王经营地府,已不知多少年了。至于地藏,接收了奉常寺全套的神官体系,要成一方势力,自然也容易。 唯有你,来此时,只有三十六名弟子相助,而今建起如此庞大势力,已极是难得,但要让这一盘散沙凝聚起来如臂使指,理所当然需要一番浴血厮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七音染一听大喜,她生怕陈玄丘觉得她无能,得了这句话,心中熨贴无比,便忸怩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我本就不在乎。其实,咳!这段时间,我也是培养出几个亲信的,管理统筹、指挥调度上,能帮我分担不少。” 说着,七音染从众鬼王中喊出白虎鬼王、千眼鬼王、祈利失王、散殃鬼王与陈玄丘相见。这些鬼王见平素里威风不可一世的鬼帝大人在这年轻公子面前竟做小儿女姿态,不由暗暗吃惊,马上恭敬起来。 陈玄丘对这些鬼王一一慰勉一番,复又对七音染道:“丰都山、忉利山、灌愁海,要彼此接受、承认,不经历一番战斗,是不可能的。忉利山和灌愁海作为一方新兴势力,不经历一番血雨腥风,也无法真正成长起来。 不过,哪怕如此,被人暗中怂恿,离间分化、借刀杀人,也是很不舒服的。我们要做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事,却不需要他人在背后左右我们的一举一动,把我们当作傀儡。” 七音染十分伶俐,一听陈玄丘这话,马上警觉,向他问起缘由。 陈玄丘就把先前对地藏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一指那獬豸神兽,道:“獬豸最能辨人言语,但有假话,立时可以辨别,有他在,那些暗中离间,挑唆三方仇恨的内间,便无所遁形了。” 焰焰鬼王不信,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六百多位鬼王,能成鬼王者,皆在这冥界不知几百几千年了,若依你之言,难不成千百年前,天庭就已着手在冥界安插内间了?” 陈玄丘道:“不无可能啊,当然,那内间也未必就是鬼王,他只要能左右一方鬼王,同样可以发挥重要作用。” 陈玄丘扫视了一眼离恨峰上众鬼王,道:“但要甄别忠奸,还是都来试试的好,不知诸位鬼王以为如何?” 大力鬼王粗声大气地道:“试试就试试,我先来!” 他挽了挽袖子,挺着比常人高大许多,足有三丈高的雄健身躯走上前来,大声道:“要怎么做?” 陈玄丘道:“你只须对这獬豸说上一句‘我不是天庭中人’,就行了。” 大力鬼王哈哈一笑,道:“这个简单。” 他瞪着一双牛眼,对面前的獬豸道:“喂!我不是天庭中人。” 獬豸对他系在腰间的草裙儿产生了兴趣,那是用黄泉水边的冥界野草织成,蕴含着丰富的冥界灵力。 獬豸张开嘴巴,就向他身上的草叶子叨去,位置正是裆部,吓得大力鬼王一把掩住下体,惊叫道:“它要干什么?我真的不是天庭的奸细。” 陈玄丘摆摆手道:“你当然不是,下一个!” 一时间,独角鬼王、毒火鬼王、多恶鬼王、飞身鬼王等依次上前,逐一说出“我不是天庭中人”这句话,那獬豸昂着头,好像睡着了,对他们理都不理。 轮到大诤鬼王时,刚刚说出这句话,那羊驼突然睁眼,冲着他就呸了一口。 大诤鬼王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唾沫,惹得众鬼王大笑。 大诤鬼王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抹一把脸,尴尬笑道:“这畜生好生无礼,凭白无故喷我一口作甚?” 陈玄丘淡淡地道:“你在天庭,官居何职,什么名号?” 大诤鬼王一愣,强笑道:“足下只怕是误会了,我四百年前,就成一方厉鬼,又苦修多年,征服许多恶鬼,方才成就一方鬼王,与天庭何曾有半点关系。”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也许吧,不过,我只信小正,小正说你是奸细,那我就宁可杀错,也不放过。” 羊驼一听主人如此夸奖,登时昂起头来,傲娇不可一世,软软萌萌地“嗯~”了一声。 七音染变色道:“大诤鬼王是天庭的奸细?” 陈玄丘道:“不会错的。獬豸能辨人言语真假,除了有人说话无礼,得罪了它,会被它吐口水,只有说了假话的人,才会被喷。” 七音染大怒,瞪向大诤,道:“大诤鬼王,本座待你不薄啊,原来你竟是天庭的奸细。” 大诤鬼王叫屈道:“鬼帝,属下冤枉啊,无凭无据的,那只怪羊喷我一口,我就是了?” 七音染道:“本座杀鬼,不需要证据。我只信陈玄丘,玄丘弟弟信那獬豸,所以,它说你是,你不是也是!” 大诤鬼王脸色一变,此人就是陈玄丘?他不是受困四方城,永世不得复出么? 不好,我天庭中了他的奸计! 这时,七音染已经提起了她的哭丧棒。 大诤鬼王大叫一声:“七音染,你不教而诛,残杀异己,本王投冥王去也!” 说罢,大诤鬼王腾空而起,驾起一团黑烟,就向灌愁海上逸去,却见空中一道紫光一闪,大诤鬼王立时鬼头落地,咕噜噜地滚进人群,然后一个无头的庞大身子砸了下来,惊得众鬼王纷纷倒退。 那尸身嗵地一声咂在地上,腔子里冒出的却不是血,而是汩汩的黑气,片刻之后,鬼王的尸身和鬼头已经彻底消散,弥于冥界。 嘶,形神俱灭! 众鬼王看着缓缓飞回陈玄丘脑后停在空中的那轮锋利的紫色弦月,心头寒气直冒。 七音染睨了他们一眼,喝道:“继续!不做亏心事,还怕被獬豸识破么?” 众鬼王面面相觑一番,只好依次上前,继续重复那句话,心中个个忐忑,只怕那獬豸胡乱“呸”他。 有那没节操的,上前先陪着笑脸叫一声“獬豸大哥”,叫“獬豸大叔”、“獬豸大爷”的也有。 那羊驼昂着头,拽得二五八万的,理都不理。 每人只说一句话, 速度也快,不一时离恨峰上众鬼王均已说了一遍,其中又有一人被辨识出来,陈玄丘杀伐决断,不由分说就给杀了。 他现在在天庭有两重隐秘身份,所以他既然以真面目出现在这里,就根本不想再容一个内奸活着。 离开忉利山时,他把这一点业已告知了谈太师。 忉利山上的谛听早就辨识出了所有内奸,又有谈太师主持,有最为关心他安危的大小茗儿相助,清剿那些内奸,便断然不会逃走一人。 待查遍了这些鬼王,七音染恨恨地道:“可恶,我以真心相待,想不到他们竟是天庭派来的奸细。当初我在冥王座下做阴神当阴帅的时候,就最讨厌那些一脸假笑的天神,想不到自己身边竟混进一些来。” 陈玄丘瞟了眼石榻旁侍立的焰焰鬼王、白虎鬼王、千眼鬼王、祈利失王、散殃鬼王,道:“还有五位鬼王未曾验过。” 七音染一呆,道:“他们跟我最久,对我最是忠心,不用验了吧?” 陈玄丘道:“人间轮回大劫,被双方信重、托付的重臣,也常常是天庭的爪牙,天庭惯用此计,却是不可不防。” 千眼鬼王听了,便露出悻悻然的神色,道:“我等要验证一下自无不可。只是,我等对鬼帝陛下忠心耿耿,所作所为天地可鉴,如今却还要靠一只神兽辨识我们的忠心,实在叫人寒心。” 七音染听了有些尴尬,讪然道:“玄丘弟弟,真的都要验吗?” 焰焰女王眸波一闪,却突然闪身出来,巧笑嫣然地道:“嗨,就验上一验,又怕什么,也免得其他鬼王说咱们陛下偏心,我先来吧。” 千眼鬼王一见,忙道:“我只是对此事不满,却不是怕了什么,算了算了,还是我先来吧。” 千眼鬼王说着,大步走向前来,刚走两步,突然大喝一声,手中锈迹斑斑的鬼叉猛然叉向一旁的白虎鬼王,同时跃身而起,逃向远方。 这一下变生肘腋,谁也没有防备,七音染目眦欲裂,大叫道:“千眼你敢!”只是叫她去救白虎鬼王,却也来不及了。 危急关头,陈玄丘脑后紫光一闪,念头到了,那心意驱动的心月轮便也到了,“嚓”地一声,将那鬼叉削成了两半,方向偏了的鬼叉扎在了白虎鬼王的肩头,却未伤及要害。 但陈玄丘使这心月轮去救人,那千眼鬼王却已趁机逃去。 他只当这回一定可以逃得性命,不由得哈哈大笑,掠着水面,飞奔而去。 “嗖!” 只一声,轻飘飘的,千眼鬼王便觉天旋地转,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身子。 那身子缺了一个头颅,贴着水面向前疾飞,然后一腔子扎进水中,水面上立时跃出无数条尖牙利齿的食鬼鱼,将他的身体啃噬连骨架儿都不剩。 “怎么会……” 千眼鬼王愕然地想着,眼前突然变成了一片清澈的海水,海水中,许多獠牙大张的小鱼,向着他的眼前猛扑过来。 千眼鬼王这才醒悟:“原来……这是我的脑袋啊。” 离恨峰上,七音染匆匆替白虎鬼王检视一番,运起冥界功法,奋力一拔那鬼叉,将那鬼叉上附带着的噬魂怨灵、腐魂剧毒,俱都一起拔了出来,喝道:“快扶他下去裹伤驱毒。” “且慢!” 两轮紫色弦月,回到了陈玄丘脑后,合成了一轮圆月。 陈玄丘上前一步,拦在虚弱的白虎鬼王面前,微微一笑:“足下还没晕吧?既然还醒着,我也不耽误你太多功夫。来,跟着我说,‘我不是天庭中人’。” 白虎鬼王脸色发青,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七音染看看一脸笑容的陈玄丘,又看看白虎鬼王,这一回,她竟没有出面阻止。 獬豸踱到白虎鬼王面前,舔了舔嘴唇。 白虎鬼王奄奄一息地看着陈玄丘,忽然哈哈一笑。 “陈玄丘!受困于四方城中,永世不出的陈玄丘?我天庭,不该小看了你呀。天帝投鼠忌器,纵容了你。我只怕,你早晚会成为我天庭的心腹大患!” 七音染又惊又怒:“白虎鬼王,你当真是天庭的人?” 白虎鬼王“嘿”地一声,突然一抬掌,掌缘金光泛起,一掌拍在自己额头,将一个头拍的稀烂,便连元神也来不及从泥丸宫中逸出,顿时形神俱灭。 你便有通天本事,也休想从他身上再问出半点消息了。 焰焰鬼王凛凛然道:“好可怕!白虎鬼王和千眼鬼王可是在冥界享誉数千年了啊,天庭竟布局如此之早。 有他们在,鬼帝大人不但要被他们影响、控制,关键时刻,甚而可以暗杀鬼帝大人!亏得陈大人英明神武,洞烛其奸……” 羊驼抬起头来,冲着焰焰鬼王:“呸!” 七音染一双眼睛都红了,哭丧棒向焰焰女王一举,悲愤地叫道:“枉我视你如姊妹,你竟也是天庭中人?” 焰焰女王吓得一呆,陈玄丘赶紧道:“别草木皆兵的,小正吐她,不是因为她是天庭中人。” 七音染见獬豸唾了焰焰一口,这可是追随她最久的人呐,早就亲如姊妹了,心中实是悲愤,却不想陈玄丘却说不是,不由茫然道:“那獬豸神兽为何喷她?” 陈玄丘乜了羊驼一眼,道:“那蠢货纯粹只是不爽焰焰赞我罢了。” 羊驼抻长了脖子,冲着陈玄丘:“呸!” PS:月初啦,大家都有票票哒,还请投下一二,给羊驼大人补点水份~ 第809章 三方罢兵 “冥界之事,我来斡旋,使你们冥王、佛王、鬼帝三方暂且休兵,候我归来再继续打也不迟。” 解决了内奸之事,陈玄丘与七音染回了离恨峰上七音染的闺房,马上对她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七音染白了陈玄丘一眼,嗔道:“臭弟弟,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知道我在打仗,而且还打输了,你也不说帮我,居然还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陈玄丘笑道:“你不觉得在这个过程中,你才能够真正地整合各方鬼王的力量,让他们真正忠于你,且完全服从你的命令?” 七音染道:“我要的不是你真的帮我,而是一个态度……” 陈玄丘打个冷战,变色道:“千万不要说这么无赖的话,你这进可攻退可守的,我可把持不住。” 七音染恨恨地捶了他一把,娇嗔道:“老娘又没色诱你,你有什么把持不住的?” 陈玄丘知道她听不明白自己的笑话,便打个哈哈道:“且不说了,我那边,事情真的很急。我先带绮姹蒂千莎离开冥界去办事。” 七音染马上警觉起来:“你要带绮姹蒂千莎出冥界?究竟干什么去?喂,吉祥在小千世界都快等成望夫石了,那只小凤凰也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要移情别恋呐!” 陈玄丘正色道:“你这是什么话,人家地藏修的虽然不是无情道,却也是大爱之术,儿女私情不沾于心,她根本不可能对我生出私情,况且在我心中,她就像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我也是只有敬仰之意,不存男女之欲。” “呸!”窗外突然传来一声。 陈玄丘推开窗子,心平气和地道:“小正呀,我见过一道菜,在骆驼肚子里塞一头牛,牛肚子里再塞一只羊,羊肚子里再塞一只鸡,烤出来香滋辣味儿的,非常好吃,你信不信话?” 墙根下,正在啃吃地衣的羊驼马上吐出舌头,给陈玄丘看了看,舌头上沾了沙子。 给陈玄丘看完,羊驼又呸呸了几口,非常的用力,然后猛地打了个响鼻儿。 陈玄丘揉揉鼻子,扭头对七音染道:“我寻地藏同行,确有要事,你放心吧,还有画师前辈与我同行呢。” 七音染一听顿时笑逐颜开:“还有你老岳丈跟着?嘻,有他盯着,那我就放心了。” 陈玄丘无奈地摇摇头,道:“我这就去了,你约束好你的部下,在地藏归来之前,切勿率先挑起事端,失了道义。” 七音染笑吟吟地道:“你放心,我最想教训的是荼蜗那个小屁孩儿,蒂千莎姐姐是个很讲道理的人,只要她的人不先找我的麻烦,我是绝不会纵容手下对她出手的。” 陈玄丘点点头,穿窗而出,对那羊驼道:“小正,走啦!” 一主一仆,离了灌愁海,便往丰都山而去。 此时,焰焰鬼王却是小声儿地在闺房外唤着:“陛下,陛下!” 七音染挑开帘笼出去,疑惑地瞟了她一眼。 焰焰鬼王挤眉弄眼儿地小声道:“陛下,香汤已经准备好了,陛下不先沐浴一番么?还有,那些个小物件儿,要不要搬来?” 七音染茫然道:“这不晌不午的,我沐浴做什么?什么小物件儿?” 焰焰女王嘿嘿笑道:“就是五通指点我做出来的呀,他还给陛下你演示过如何使用来着……” 七音染恍然大悟,没好气地道:“人都走了,你准备这些做什么?” “这么快?” 焰焰女王大惊失色,马上推心置腹地道:“我就说嘛,长得那般秀气的,一定是银样蜡枪头,没个顶用的,陛下你还是得找个魁梧雄壮的男人才可了心意。” 七音染脸儿一红,瞪着焰焰女王道:“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绑了,扔到黄泉水里去氽馄饨!” …… 陈玄丘离开灌愁海,又往丰都山走了一趟。 小冥王正在突击学习兵书,参照连番大战中的得失参悟兵法。一听陈玄丘所言,欣然应允。 其实在这场大战中,三方首脑都发现了打一打的好处,可以磨砺部下,聚合人心,从中发现得失,进而推动变革进化,原本因权益受损而战的起因,现在却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庞大的冥界空间,还有太多区域未曾征服、未曾探索,而且现在各方交战中,又发现了神秘入口,从而得知,冥界竟然不只一层。 生存空间的巨大,使得他们之间的战争,失去了你死我活的必要性。 得了小冥王的应允,陈玄丘方始回转忉利山。 绮姹蒂千莎早已对谈琰、安知命、宁尘、汤唯以及玉衡等人做好了安排,陈玄丘一到,二人便即刻启程了。 大小茗儿没有在此等候陈玄丘,她二人已经回转长留仙岛,摩诃萨好为人师,却不善管理,日常需要二人辅助之处甚多。 绮姹蒂千莎走时,见谛听遇到獬豸十分的欢喜,便带了谛听同行。 这谛听神兽乃是她的宠物,年纪尚幼,十分贪玩。 但蒂千莎性情恬淡,却没心情陪谛听做些游戏,如今见它与獬豸投缘,便带上同行,一对神兽有了玩伴,当真乐不可支。 谛听滔滔不绝,竟是一个话唠,獬豸却不太说话,是个最好的听众,只是时不时发出一声软萌的“嗯嗯”以作应答。 绮姹蒂千莎换去了她标志性的白袍玉冠,穿上一身淡青色的法袍,光可鉴人的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道髻,簪一枝碧玉簪子,清丽绝俗,光华照人,绰约轻盈恍如姑射仙人。 陈玄丘也是个衣服架子,十分的俊美不俗,二人并肩御风,任谁见了,只怕也要道一声神仙中人。 只不过二人都是身在高空,肉眼凡胎哪里看得见,只有谛听和獬豸两只神兽衔尾而行,不时你追我逐,玩闹跑开,透出几分生气。 这一次重回人间,已经在天界待的久了些,陈玄丘才感觉到,置身凡间时,空气似乎污浊不堪,有种呼吸困难之感,这才明白那些仙人为何一旦飞升上界,少有重返故地的。 天规戒律固然是一个原因,只怕这天界灵气充裕,远非凡尘可比,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但是,凡尘较之天界,条件差了这许多,却依旧能源源不断地出现练至聚虚合道、度劫飞升的修士,可见人族的韧性。 这种任何环境都能坚忍不拔地去适应、去征服的韧劲儿,正是人族可以取代先天神兽和得天独厚的巫妖两族,成为三界本源主宰的根源。 南疆之南,离火之山。 一对璧人翩然降落在一片暗红色的土壤之上。 这里寸草不生,酷热无比,但二人似乎都不受丝毫影响。 陈玄丘望着前方暗红色山岩间的一处山洞洞口,微笑道:“那里,就是画师前辈的居处了。” PS:开书一年了,已经240万字,感觉自己还是很卖力气的,月初向大家求个月票。 第810章 求得三人行 蒂千莎微笑道:“能得自在王佛尊称一位前辈,此人一定非常了不起了。” 陈玄丘干笑道:“此人确有极大的本领,不过哪怕他是肉眼凡胎,根本不懂修行之术,我也得尊称他一声前辈。” 蒂千莎轻轻“喔”了一声,点了点头。 陈玄丘奇道:“你也炼成了‘他心通’?我不说,你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 蒂千莎摇摇头,老老实实答道:“我不知道。” 陈玄丘道:“那你怎么只喔了一声,却不追问?” 蒂千莎微笑道:“与我无关,问来作甚?” 此时,谛听和獬豸两只神兽业已落了地,追逐玩耍着,看见一个山洞,出于动物本能,便好奇地钻了进去。 陈玄丘这边正说着话,就听一声怒吼:“谁家的狗子和骆驼,太也讨厌!” 旋即就见一只花皮狗子从那洞中窜了出来,逃到地藏身后,立即停下,狗仗人势地呜呜叫着。 原本是只白狗,只这片刻功夫,已经成了花皮了,身上染的尽是颜料。 那只羊驼也从洞中逃了出来,头上套了一只铁皮的颜料桶子,还有颜料滴嗒而落。 它目不能视物,“砰”地一声撞上一块岩石,晕头转向地打了个圈圈,被陈玄丘抬指一掀,摘去它头上铁桶,这才看清了周围环境。 画师提着笔从洞中追了出来,依旧是长发披肩,蓬头垢面,身上和胡须、头发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颜料,一见陈玄丘,神色先是一喜,笑道:“贤婿,你来了,老夫正为你设计一副不逊‘山河社稷图’的画作,惜乎没有……” 刚说到这里,转眼看见旁边一个女道人,清丽脱丽,婉媚无双,不由得勃然大怒:“混帐东西,我女儿闭关才几天,你就另寻新欢,还敢当着老夫的面出双入对了?” 陈玄丘忙道:“前辈莫要误会,我今日来此,是专为拜访前辈而来。” 绮姹蒂千莎点点头,淡然道:“我知道了。” 陈玄丘和画师一起奇道:“你知道什么了?” 绮姹蒂千莎道:“难怪你说,纵然他是肉眼凡胎,也得尊称一声前辈,原来他是你的岳父。” 陈玄丘道:“是准岳父。” 画师大怒:“准岳父就不是岳父了?你是不是想悔婚,信不信我骟了你。” 陈玄丘尴尬道:“前辈,这位乃是我的同门,西方教中人,我邀她前来,是遇上了一桩难事,得高人指点,须得前辈您和她二人相助,方可破解,因而前来。” 画师这才明白,听陈玄丘又解说几句,方才释然,霁颜道:“原来如此,老夫误会了姑娘,失礼,失礼。” 画师的模样不过三十上下,却口口声声自称老夫,蒂千莎也不在意。 她以慧眼,已经认出眼前这画师竟是一只凤凰,而且是一只成年体凤凰,神通法力大是不凡。 不过,凤凰喜欢绘画,她还是头一回见。 画师将他二人请进画室,又挥手布下一道禁制,道:“那两只畜生,进得洞来便乱蹦乱跳,可不能再叫它们进来捣乱了。” 陈玄丘看那室中,果然倒了几幅画架,洒了几桶的颜料,一副原本正在绘制中的画作,上边也泼洒上了颜料,已经被毁了。 画师提着笔回来,看着那画啧啧惋惜几句,又展颜道:“幸亏这只是试画,否则老夫一定杀了那对畜生,放干它们的血调颜料。” 陈玄丘道:“前辈又在画什么?” 画师沾沾自喜道:“我苦心研究画艺多年,如今绘画技艺,自信已不逊于授我画艺的师父画魔。画魔最了不起的作品,便是‘山河社稷图’……” 陈玄丘惊讶道:“那不是娲皇的至宝么?” 画师摆手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只是娲皇得了一张玄丘古卷,请画魔师父将洪荒地图绘制其上,形成了山河社稷图。我正设计一副画,想等我女儿出嫁之日,做她的嫁妆, 只是,也需玄黄古卷那样的先天至宝,以其为纸来绘制,方有无上威能。想那山河社稷图,便是圣人困于其中,若手无至宝,也能困他数百年。手中若有强大法宝,也得一年之数方能脱困。” 画师说到这里叹了口气,道:“可惜了,玄黄古卷,乃先天之物。盘神开天时,一斧下去,破开天障,玄黄古卷也是四分五裂,传于后世者据说只有四张。 一张被道祖鸿钧拿了去,融合天道之力,制成了‘封神榜’,一张被娲皇得了去,由画魔执笔,画成了山河社稷图,另外两张,却是至今下落不明。” 一说起画来,画师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陈玄丘只觉除了他这个准岳父,哪有谁还配称画魔,也就是他,疯疯癫癫,如痴如魔,才当得起这个称号了。 陈玄丘忍不住道:“婵媛前辈陪着雀辞闭关,不是由前辈你在外护法么?前辈你怎么……” 画师道:“她们在那腹里乾坤地,我整天枯守在昱铭那小娃娃身边,实也无趣。你不用担心,我对昱铭那孩子交代过了,若他去哪里,一定要先告诉我,我自会前去护卫。”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前不久,昱铭陪着后羿大巫,偷偷去了九重天,在北极天河源头,挑衅诸仙,遭天河水军追捕,险些落在天庭手中。” “什么?” 画师勃然大怒:“这个臭小子,我看他副乖巧模样,没想到竟然这般不听话,待我去寻他,揍他的屁股。” 哎!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魔怔岳父,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陈玄丘忙阻止道:“前辈还是不要去了,好在他已顺利逃出天庭。我今日来,还有要事相求于前辈呢?” 画师虽然痴迷于绘画,余此心无旁骛,但是对至亲之人,倒还是关心的。陈玄丘是他女儿认定了的男人,画师便爱屋及乌了,忙问道:“你遇到什么事了?” 陈玄丘又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当然,如对蒂千莎一般,没有说及那受困的大妖乃是鬼车,更未提及那镇压鬼车的通道之后,连接着青丘。 他怕画师知道了,会去找他亲爹干上一架,那时他就左右为难了。 画师疑惑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听你所言,我现在还是一片茫然,要我助你自然没有问题,只是……要怎么助你?谁告诉你说我是解这阵法的关键,他别是信口开河吧?” 绮姹蒂千莎一听,可有点不乐意了,便道:“画师前辈不必多疑,出此言者乃中央世界娑婆教主,世尊修成丈六金身,炼成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如意通。世尊既如此说,画师前辈去了,必有应验。” 画师狐疑地道:“哪有那么神奇,不过,陪你们去一趟,却是无妨,我是一定要去的。要不然,你们俊男美女,双宿双栖的,我可不放心。” 绮姹蒂千莎虽一心向道,心地洁白如纸,似道韵真莲一般纯洁,听他说的这般直白,还是有些窘意。 陈玄丘忙道:“前辈,你这可是冤枉了我了,自从雀辞闭关,小子谨身自省,处处小心,从不曾沾花惹草,更不曾撩扯一人!” 洞口,“呸!” 呸得很有力,“呸”声在洞中回荡:“呸~呸~呸~呸~~~” 陈玄丘镇定自若地道:“前辈如果想给那头羊驼放血,小子马上把它抓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811章 一个谎言,需要…… 陈玄丘得了画师相助,一行三人两兽,便即赶赴北极天界。 路上,陈玄丘道:“北极天星域,近来有传说,出现了九尾初狐的藏宝,所以有各方仙人赶来寻宝,你们即便出现在那里,也不会引人怀疑。” 画师乜了他一眼,心道,首天狐?那不是你们这一脉的老祖宗么? 陈玄丘又道:“介时,我会安排两位在‘仙人居’住下,我且先回……先去天河一探究竟,安排妥当后,再去‘仙人居’汇合两位,一同赶往天河,那个封印秘境,就在天河之下最深处。” 陈玄丘说着,已见天方如极光一般美丽的彩霞,不由喜道:“前边就是北极星域了,咱们进了北极星域之后,便即分开,你们两位可以打听一下,那仙人居乃是一处酒肆,在北极天还挺有名的,一打听就知道……” “什么人?站住!” 前方突然从云团中涌出一队天兵,将陈玄丘一行人团团围住。 陈玄丘大窘,还说再往前一段路便分开而行,这可好,直接被人堵住了。 陈玄丘连忙停住,道:“啊,我等乃是前往北极星域寻找首天狐遗秘的仙人,不知各位神将乃是哪一方的部下,还请行个方……” 一旁,羊驼很不给面子地呸了他一口。 他刚说到这儿,一员女将骑着头金钱豹,肩后背着一口宝剑,浑身甲胄,威风凛凛地闪了出来。 一见陈玄丘,那女将便是一愣,失声道:“陈小二?” 陈玄丘一见来人,不由也是一呆,来人正是六丁玉女神将的大姐,曹卉。 曹卉看了眼陈玄丘,又看了看他身后皎若明月的素净女子,以及一个披发跣足、形容邋遢的中年男子,奇道:“你这是去了哪里,他们是谁?” 陈玄丘大为头疼。旁边这头该死的羊驼,旁的神将不知道它的特性,可曹卉却一定是知道的,若是说谎,它不合时宜地呸上两口,可不就全都露馅了。 陈玄丘当机立断,马上扭头对獬豸神兽道:“该死的小畜牲,不是听得懂人言么,这般顽劣!” 那羊驼无端就挨了骂,大感不愤,冲着陈玄丘就“呸”了一口。 陈玄丘大怒:“还敢喷我,简直没上没下,看我不教训你!” 陈玄丘冲上去,暗运真武拳意,“砰”地一拳打在那羊驼脑袋上。 可怜的獬豸神兽晃了两晃,卟嗵一声栽倒在云端。 陈玄丘这才扭头对曹卉道:“啊!我道是谁,原来是曹神将,本都尉巡弋四方,遇到两位朋友,他们对首天狐的遗秘也很感兴趣,特意找到我询问究竟。 你也知道,那首天狐遗秘只是个传说,我也没什么线索可以告知,可他们不死心,我正打算叫他们随便碰碰运气去。” 曹卉似笑非笑地道:“是么?小二啊,你跟我,也太生份了吧?就算你是宫尉,我的上司,可我好歹也是你的大姨子……” 画师一听,勃然大怒,冲上来一把揪住陈玄丘的衣领,喝道:“大姨子?小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陈小二?你怎么……” 陈玄丘原本就没想过会让他们和六丁玉女府的碰上,所以根本没有交代他现在在九天玄女手下的身份。 如今画师爱女心切,竟然逼问起这件事来,一旦露馅,大事毁矣。 陈玄丘心急不已,立即大吼一声,打断了画师的话,喝道:“住口!” 画师一呆,愕然道:“咦?你敢吼我?” 陈玄丘陪笑道:“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实际上啊……” 陈玄丘大吼一声,一记双峰贯耳,“砰砰”两拳,灌注了真武拳意的两记铁拳,砸在了画师的两边太阳穴上。 画师身子晃了一晃,直着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陈玄丘,道:“你……你居然……” “我居然怎样?” 陈玄丘大怒,画师这也太抗打了吧? 他又是一记“双峰贯耳”,打在画师头上。 画师摇摇晃晃,依旧不倒。 陈玄丘一记鹤喙,又狠狠地叨在画师的咽喉处,画师终于一翻白眼,仰面摔倒。 绮姹蒂千莎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 陈玄丘一把扶住画师,对绮姹蒂千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你混账老爹扶住。” 绮姹蒂千莎毕竟是有大智慧之人,虽然不明白陈玄丘在掩饰什么,但是听他一说,便知必有缘故,当下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连忙上前扶住画师的身子。 陈玄丘冷哼道:“我初上天庭时,受过你爹照拂而已,怎么,有恩情就得以身相许吗?莎莎,你该知道,强扭的瓜儿不甜……” 绮姹蒂千莎茫然道:“唔……” 陈玄丘抢着道:“捂了就甜了?那也不是沙瓤的啊。” 绮姹蒂千莎茫然道:“啊?” 谛听目中金光一闪,突然神念传音,道:“主人,陈玄丘对那曹神将有所隐瞒,生怕画师说漏了嘴,你只管配合他就是了。” 绮姹蒂千莎听了,目光微微一闪,微微垂下头,似乎嗫嚅地道:“哦,我……我知道了。” 陈玄丘见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你爹要来北极星域寻宝,我也是愿意倾力相助的。但是,你我成亲之事,却是再也休提。因为……”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你爹性如烈火,所以我才没有直说。现在眼看也瞒不过去了,我就挑明了吧,我……已经娶了妻子了,她就是六丁玉女神将之丁亥神将,宣妙衣。” 绮姹蒂千莎唇角抽搐了两下,轻轻喔了一声,在曹卉看来,却是人家姑娘自尊心强,在强忍着不要哭出来。 陈玄丘道:“罢了,你与令尊,还是去我那四方困金城中居住。你就说是跟人借住的地方,切莫说漏了嘴,不然你爹闹将起来,你我脸上都不好看。” 绮姹蒂千莎扶着画师,垂头答应一声,把头深深埋在胸前,双肩便不停地耸动起来。 饶是地藏,也觉今日之事荒唐无比,忍不住憋笑。 但在曹卉看着,却认为是陈玄丘疾颜厉色,翻脸无情,把人家姑娘给说哭了。 曹卉顿时恼了,脸色一变,喝道:“陈小二,好啊你!原来你早与别人定下婚事,却嫌贫爱富,为了巴结九天玄女娘娘,停妻再娶,简直利欲攻心。” 陈玄丘赶紧上前道:“曹神将,你千万不要误会,实际上,这只是莎莎她老爹一厢情愿。不信你问莎莎,我和她从未正式订过婚约。” 曹卉看了绮姹蒂千莎一眼,绮姹蒂千莎用力点了点头,却不抬头,肩头耸动的更厉害了。 曹卉脸色稍缓,却仍不高兴地道:“就算没有正式立下婚约,看这情形,人家姑娘对你也是早有情意。相信你也并非不知,你……,罢了!这事儿我懒得理你,不过,妙衣那里,我是不会帮你瞒着她的,你自己考虑,回头怎么对她说罢。” 陈玄丘摆出一副苦瓜脸道:“是,我知道了,多谢大姐成全。” 曹卉冷哼一声,道:“娘娘虽许了你不点卯、不当值的承诺,但你如今,终究算是我玄女一脉,有大事吩咐时,不可不去娘娘面前听用。 娘娘这几日,已三次大点兵,每次都有问到你的下落,妙衣都说你蒙娘娘青睐,委以重任,嘴上虽不说,心里也是感激万分,为了报答娘娘,整肃军纪,微服私访去了。” 陈玄丘心中微窘,微服私访么? 曹卉冷笑道:“妙衣好生帮你隐瞒,你可倒好,刚刚娶了娇妻,却是丢下新娘子,跑去应付旧情人了,真是鲜廉寡耻,不为人子!” 陈玄丘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不过听曹卉这话音儿…… 陈玄丘忍不住问道:“曹神将,你说娘娘近日已三次大点兵?还有,六丁神将府以前从不巡视如此之远,这一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卉凝视着陈玄丘道:“我可以信任你吗?” 陈玄丘挺起胸膛道:“曹神将若信得我便说,若信不过我,便不必说。” 曹卉心想,娘娘说过,陈小二得长留自在宗醍醐灌顶心法之助,已然拥有太乙境巅峰修为,比我道行还高,而且他背后还有一个长留自在宗,势力雄厚。如今娘娘内忧外患,若能把他拉过来…… 想到这里,曹卉压低声音,说道:“我便对你直说了吧,近日天帝听到一些风声,认为我西王母一派与东王公一派,意欲联起手来,把天帝拉下御座,因而秘密调兵遣将,想对我北极不利。紫微上帝和天蓬元帅,近来都在频频调动兵马,恐怕是……” 曹卉把一只手背到后手,对那些天兵做出要向下削的姿势,对陈玄丘诚恳地道:“小二,你毕竟刚刚加入我玄女门下,如果你不想趟这混水,那么……就带她父女速速离开吧。如果,你真的感念娘娘的器重,那我欢迎之至。相信,妙衣也会因此,不太计较你留情于外的事情。” 咦?西王母、东王公要造天帝的反吗? 好事情啊,搞起来! 陈玄丘听得心花怒放,忙肃然道:“玄女娘娘对我如此器重,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只有战死沙场的陈小二,没有临阵脱逃的陈小二,我这就去见娘娘,听候差遣。” 曹卉藏在纤腰之后的手悄悄地放了下来,欣然道:“好!你这小子,虽是风流了些,但是总算大节不亏,那么,你快去见过玄女娘娘吧,我看就在这一两日,只怕就要出大乱子。” 这么快吗? 陈玄丘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硬是憋着,憋的脸都红了,沉声道:“我这就去。” 陈玄丘走回绮姹蒂千莎身边,唤道:“莎莎,我们走吧。” 陈玄丘从她手中接过昏迷不醒的画师,绮姹蒂千莎抬起头来,一张原本素净如美玉的俏脸,胀得比陈玄丘还红。 陈玄丘不敢多看,生怕看多了就笑喷了,他抱了画师,对绮姹蒂千莎道:“你带上獬豸!” 陈玄丘抱着画师,绮姹蒂千莎提着獬豸,身边跟着一只白色的狗子,越过众天兵,就往前走。 曹卉眼看着他义无反顾地走过去,心中好感大胜,忽然扬声道:“小二,你若能忠心为娘娘效力,妙衣那里,我去说合,便叫你再纳一房小的,也没什么。” 陈玄丘抱着画师,在云头里一个踉跄。 绮姹蒂千莎两颊生晕,目中露出一丝愠意,奈何此时此刻,是无论如何不能发作的,只好闷不作声,随着陈玄丘而去。 PS:月初鸟,求月票! 第812章 老醋作坊 陈玄丘回转四方困金城,乌雅等人立即迎了上来,乌雅变声变色地道:“大人,大事不好了,恐怕要出大乱子,现如今……” 陈玄丘截断他的话道:“有什么不好的,我看好的很。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这位是……” 绮姹蒂千莎微微一笑,道:“我叫莎莎,是画仙人的女儿。” 绮姹蒂千莎心境修为已达无挂无碍之境,叫她冒充一下别人的女儿,也浑不在意。 甚至,觉得有趣。 陈玄丘深深望她一眼,点点头道:“不错,乌雅,你给莎莎姑娘安置个住所。” 乌雅茫然道:“画仙人?画仙人是谁?” 陈玄丘拍了拍怀中昏迷不醒那位,道:“这就是了。” 乌雅吃惊地道:“他受伤了?” 陈玄丘道:“快去安排,还有,旁边腾出一栋院子,用来安顿画仙人。” 乌雅连忙答应一声,引着绮姹蒂千莎离去,绮姹蒂千莎手中提着昏迷不醒的“羊驼”,悠然而去。 敖鸾的三十六名女弟子望着绮姹蒂千莎,眸中大有敌意。 倒是霸下那三十六名剑侍童子,看着绮姹蒂千莎,心中颇为赞许。 容颜端庄妩媚,气质高洁优雅。 岁数嘛,似乎比雀辞女王和妲己姑娘成熟一些,挺有主母范儿呢。 陈玄丘支开了乌雅等人,谛听也跟了去,陈玄丘便抱着画师进了大厅,将大门一闭,再把画师唤醒。 画师一醒,腾地一下从云床上跳起,勃然大怒道:“臭小子,你……” 他四下一转,不见有人,猛一低头,才看见陈玄丘正双膝着地,跪在面前。 陈玄丘苦着脸道:“前辈,当时有獬豸神兽在一旁,它智商只相当于一个几岁的孩子,不懂得掩饰,一旦发现说谎,便会喷人。而它本是九天玄女所赠,做为九天玄女的亲信部下,曹神将知道它的这一特点,所以我才打晕了它,可谁知……” 画师大怒,喝道:“那老夫呢?难不成也是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商?” 陈玄丘忙道:“不不不,前辈只是性子太急躁了些。当时万一说漏了嘴,晚辈的计划就要告吹,可当时又来不及与前辈沟通,情急之下,只好打晕前辈。玄丘以下犯上,前辈如要惩罚,晚辈愿受惩治。” 画师一听,冷笑道:“来来来,你且给老夫解释解释,那个百媚千娇的大姨子是怎么回事,说的明白,老夫白挨了这顿打,不会与你计较。若是说不明白,老夫一口真火炼了你!” 陈玄丘听了,便把天蓬真君逼婚,宣妙衣情急之下拿他搪塞,而他当时只是混入六丁神将府的一个小伙计,拒绝不得。之后为了帮宣妙衣解围,这才举行了一场婚礼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不等画师发作,陈玄丘便赶紧道:“前辈,我等皆为修行人,世俗律令,尚且约束不了咱们,何况是一道世俗礼节。晚辈与那宣神将,绝无私情,天地可鉴。” 画师听了前因后果,乜着陈玄丘道:“此言当真?” 陈玄丘道:“句句发自肺腑。” 他听出画师语气松动,忙趁热打铁,涎着脸儿道:“前辈,论身份论地位,论姿容论脾气,有谁比得了前辈您的爱女。 玄丘得与雀辞情定终身,是玄丘天大的福份。待雀辞出关,成就元凤神躯,那玄丘更是高攀了,怎么敢不珍惜?” 这一通马屁拍得画师心中舒坦不已,缓缓点头道:“老夫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但愿你记得自己所言,若教老夫发现你骗我……” 陈玄丘赶紧道:“前辈就请住在这四方困金城中,您可以亲眼看着,玄丘绝无欺瞒。” 画师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罢了。” 陈玄丘忙道:“玄丘已命府上的人为前辈安排了住所,知道前辈好清静,尤喜绘画,为您单独辟了一处安静院落。” 画师脸色一霁,觉得这个女婿还算规矩,终于息了心头怒火。 陈玄丘忙把画师请去为他安置的院落,这里是长留第一仙古道之祭炼多年修成的一处洞天福地,比之离火之山自然好上许多,画师看了心中更加满意。 只是,待陈玄丘匆匆离去,画师回到室中,一照镜子,瞧见自己被女婿痛殴之后的凄惨面容,还是禁不住咆哮起来:“混账东西,你给我回来!” …… 陈玄丘应付了岳父大人,马上便离开四方困金城,赶往九天玄女宫。 四方困金城座落地点,就在九天玄女宫不远,而九天玄女宫前面,却是左右分列各处职司衙门,其中就有六丁神将府。 据说陈玄丘把自己的府邸安置于此,是为了方便宣妙衣上值下值,如此宠妻狂魔,真把当了真的庄真、金燕子等人心里酸的不行。 只有齐婵云眉开眼笑,近来负责她饮食的小柳,小柳手艺大有长进,时常有新式菜肴奉上,而且小柳的技艺尚不稳定,同一道菜式,两次呈上时味道也有区别,令齐婵云这个吃货常有惊喜。 现如今四方困金城就在旁边,想换口味时就去做客呀,做为小姨子,陈玄丘好意思不亲自下厨为她炮制好吃的?而且还不用花钱了,齐婵云觉得真是妙不可言。 如今风雨欲来,紫微上帝一派和九天玄女一派明里还是同僚同事,暗里已划开了界限,九天玄女宫前也是戒备森严。 陈玄丘一路飞来,短短一段距离,竟然遇上三拨巡弋的天兵。 好在他如今有九天玄女府的腰牌,得以顺利通过。 九天玄女许过他不点卯、不当值,上殿不参驾,下殿不辞驾,如此殊荣,俨然是娘娘身边的红人儿了,更何况他还娶了丁亥玉女宣妙衣,是北极星域红极一时的风云人物。 所以,许多人他不认识,但对方一听他的名号,一验他的腰牌,甚而一瞧他的模样,便识得是他,所以顺利进入玄女宫。 玄女宫中,九天玄女一身戎装,正在庄真、金燕子等人簇拥之下,面对着浮现于空的一副巨大星图指指点点,旁边还有几名男神将,应该是六甲神将府的人,陈玄丘只认得一个荣世星。 袁公引着陈玄丘一进来,众人目光都向他扫来。 其中庄真、金燕子等人看了眼陈玄丘,又飞快地瞟了眼宣妙衣。 宣妙衣脸儿微红,心神也有些涟漪荡漾。 有些游戏很危险,是不能随便玩的。 虽然宣妙衣也知道所谓的婚礼,只是为了应付天蓬真君,可是一旦具备了这个身份,尤其是旁人都把这身份当了真,久而久之,心情还是有些异样起来。 此时见了陈玄丘,她竟莫名地欢喜起来,仿佛真的是她新婚小别的丈夫突然归来。 九天玄女这几天一直未看到陈玄丘,时常会问起。 本身具备太乙境修为,身后又有一个实力庞大的门派,这样的人物,当然是九天玄女招揽、器重的重要人物。 不然,你以为九天玄女府升迁很容易么?九天玄女就会如此慷慨地许他一个宫尉的要职? 当然,陈玄丘痛殴汤苗新那一幕,九天玄女当时正神念笼罩北极星域,全都看在了眼中。他打人时那种霸道威风,颇有几分当年真武大帝的神韵。 这对暗恋真武大帝多年的九天玄女来说,也是个加分项。 但九天玄女不是花痴,如此重用,委以重任的最主要原因,还是陈玄丘自己和他背后的势力足够强大,值得招揽。 此时一见陈玄丘,九天玄女和颜悦色道:“小二,你这几天在外边,天界风云想也知道了?” 陈玄丘摇头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不瞒娘娘,小二得娘娘青睐,委以重任。第一件事,便是去寻访一位旧友画仙人,因为小二飞升后,人地两生,曾经得他照顾。此恩不可不报。” 知恩图报? 九天玄女更高兴了,就怕碰见白眼狼,得了别人的好处还觉得理所当然。 知恩图报的人,才是有情有义之人。 妙衣对小二有情,本座对小二有义,还怕他不为自己效力? 陈玄丘继续道:“小二见过恩公后,便即返回,途中遇到了曹神将,从她口中,方知如今情形。”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道:“小二,本座不瞒你,天庭中恐怕真的要发生一场神战了。而天帝一派,历经无数岁月,早已树大根深、势力庞大,就目前情形来看,天帝胜算更大。” 所有的人都盯着陈玄丘,其中尤以宣妙衣,眸波流转,最为关切。 九天玄女道:“你修行不易,又难得机缘,承西方衣钵,成就太乙巅峰。说起来,你原本是个散仙,承受神职没有多久,如今连一个月的俸禄都还没发。” 说到这里,九天玄女打个哈哈,道:“所以,你若想置身事外,本座觉得也是情理之中,不会怪你。你若想走,可以把妙衣也带走……” 宣妙衣一惊,连忙拜倒在地,道:“妙衣是娘娘座下神将,休戚与共,生死相随!” 九天玄女淡淡地道:“你毕竟嫁了人,有了丈夫。乾主坤从,阳动阴顺,也是道理。” 宣妙衣一听这话就上火,老娘自嫁了他,夜夜独守空房,如今还是处子之身,为了防备姐妹们看破,妆容上常得小心做些手脚,烦都烦死了,还乾主坤从,阳动阴顺,乾在哪里,阳在哪里? 宣妙衣顿首道:“可妙衣也不曾忘记,我还有个身份,乃是六丁玉女神将丁亥!妙衣愿与众姐妹,追随娘娘,至死不渝!”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娘娘,这就像是我已经决意离开了似的,是不是该先听听我的意见。” 九天玄女妙目一闪,道:“你说。” 陈玄丘正容道:“不管入职才多长时间,小二既然接受了娘娘的任命,自当为娘娘效力。所以,娘娘不必考虑其他,就算乾主坤从,小二这个乾,也是要随娘娘而战的!” 九天玄女听他语出至诚,发自肺腑,心中大感欣慰,颔首道:“好,好好!本座没有看错人,你既忠心于本座,本座断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来日若真能……,本座绝不会专待了你。” 九天玄女虽然公开了和天帝之间的矛盾,却一直含糊了矛盾的源由。但这句话,却已赤裸裸地透露出,西王母和东王公,确有挑战天帝权位的意图了。 九天玄女欣然道:“你是太乙巅峰修为,在本座麾下,也是个难得的人才。你既有心辅佐于我,当此乱世,做一个宫尉,位虽高、权虽重,却于大局无碍。你可愿领兵,本座拨一支天兵于你……” 陈玄丘微微一笑,拱手道:“谢娘娘栽培,不过临阵领兵,兵不知将,将不知兵,还不如让他们仍归原有将领统率。 紫微上帝若欲对娘娘不利,天河水军近在咫尺,北极四圣恐为先锋。小二愿凭一身修为,窥探天河底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或许,作用要大于统领一支兵马。” 九天玄女娥眉一挑,欣然道:“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临阵换将,军中大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更是至理。你竟是个精通军事的,实在让本座惊喜。” 宣妙衣一旁听了,也是与有荣焉,好像大出风头的,真的是她男人。 金燕子又开始泛酸了,懊恼地想,如果我当初再大胆一点,再主动一些,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 庄真则微微侧了身,虽然此时穿着不是那让她独领风骚的旗袍,而是一身戎装,却仍显出姣好的S形曲线。 真个叫她去偷姊妹的男人,她是做不出来的。只是心有不甘,难免撩骚,这是下意识的举动,却是控制不得。 宣妙衣瞧见金燕子微妙的眼神、庄真微妙的动作,却是顿时生起了防火防盗防闺蜜的安全意识。 九天玄女殷殷嘱咐道:“你想独自行动,原也不妨。只是那天蓬真君乃北极四圣之首,已入大罗境界,你须千万小心。若是碰见了他,我看你有鲲鹏之羽傍身,足可逃命,万万不可恋战!” 陈玄丘拱手道:“小二自当谨慎。” 九天玄女略一犹豫,又道:“南山雁功利心重,为我所不喜。所以当初天蓬要捉她去,本座袖手不理。只是如今双方交恶,她便是没有死罪,怕也难以得生。你若探得她的消息,可报与本座知道,毕竟追随我多年,本座想救她出来。” 说起来,那丫头若不是在天一神宫撞见了自己,还未必遗落证据,被人所擒。陈玄丘想到那个倒霉孩子,微微一笑,信心十足地道:“区区小事,何劳娘娘出手,小二顺手救他出来就是。” 宣妙衣吃了一惊,慌忙说道:“天河如今戒备森严,便是娘娘亲自出手,也不容易,你比娘娘如何?还敢逞能,万万不可夸口!” 陈玄丘心想,不是九天玄女提起,我还忘了这事儿。我不但要救她,我还要大闹天河水牢,把所有的囚犯都放了,能给昊天添堵的事儿,何乐而不为。 于是,陈玄丘笑道:“妙衣不必担心,我敢这么说,自有十分的把握。若不然,我立军令状好了。” 宣妙衣恨不得上前踹他一脚,可当着玄女娘娘的面儿不敢造次,只好说道:“罢了罢了,你也不必立什么军令状了,你……你自小心。” 九天玄女见了,纤纤玉掌一伸,掌心便现出一枚仙桃,白里透红,甜香扑鼻。 九天玄女道:“本座自西昆仑归来时,曾得西王母赐下蟠桃,本座身边亲信神将,已各得赏赐,如今只余一枚,原是为南山雁准备的,却未赏予新任丁未神将唐婉儿。 你已是太乙巅峰,这枚仙桃,不足以令你突破一个大境界,但是益寿延年、滋补元气、疗治伤疾,亦有奇效,便赏予你吧。” “小二谢过娘娘!” 陈玄丘举双手恭恭敬敬接过,却是走到宣妙衣身边,拿过她一只手,将那仙桃放在她的掌心,柔声道:“我有太乙境修为,又有鲲鹏之羽傍身,自保之力强些。你留着它,我更放心。” 陈玄丘此举,是不想收九天玄女的好处。毕竟实际上他是在利用九天玄女一脉。 虽然没有他,九天玄女一脉和天帝一派也要发生冲突,陈玄丘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今日若收了这样的厚礼,来日揭穿身份和目的,未免尴尬。 可是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这可是蟠桃啊! 九天玄女见了他如此举动,也不禁为之动容,宣妙衣更是感动的热泪盈眶。 金燕子、庄真、齐婵云心里头酸得哟, 九天玄女宫一时间就像是变成了山西老醋作坊,酸气冲天! PS:第一章就五千字鸟,求月票! 第813章 借势洗盘 九天玄女正与众将商议如何应对可能的攻击。 天庭在北极星域有主要武装力量,一是紫微上帝、二是天蓬真君。 一旦天庭想对九天玄女有所动作,攻击必定来自于这两方面。 与此同时,散仙群体中的紫霄仙宫也得列为一个目标。 紫霄公子汤苗新分明是投靠了天帝,他是紫霄仙宫掌教大弟子,因此紫霄仙宫极可能全面倒向天庭,也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 陈玄丘没有在九天玄女宫耽搁太久,他现在还不是九天玄女的心腹,对于机密,不宜与闻。 陈玄丘在离开之前,把宣妙衣拉到一边,硬着头皮对她解释了一番,不然她下值回去,必然碰到画师和绮姹蒂千莎,如果不事先打好招呼,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玄丘不担心地藏,却担心画师沉不住气。 宣妙衣听了,果然不爽,不过,一则她这个新娘名不符实,二则刚刚收了陈玄丘的蟠桃,正感动的眼泪汪汪,难不成对他大发脾气? 宣妙衣也只得忍了,回去面对庄真等人时,还要一脸的娇羞,好像陈玄丘刚刚对她说了好多情话,惹得庄真和金燕子心里头更酸了,于是宣妙衣的笑容便真的开心起来。 陈玄丘离开九天玄女宫,返回四方困金城,交代乌雅就将四方困金城停伫在九天玄女宫附近不得移动,又去面见画师和绮姹蒂千莎,把天庭如今的紧张局势对二人交代了一番,然后道:“我现在马上去天河,一俟拿到解开封印的法宝,就来汇合你们。” 陈玄丘离开四方困金城,先去别处转了几圈儿,期间不断变换身形和衣着,确信无人跟踪以后,这才悄然潜至天河边,从纳戒中取出一套女装,然后一位女装大佬便闪亮登场了。 天河大营,鹤羽、太白以及另外两人正分左右,坐在帅帐内。 太白森然道:“天帝得到准确消息,东王公和西王母,见我天庭元气大伤,确实动了不轨的念头。” 天蓬嘿地一声笑,道:“这也正常。东王公乃是先天仙人,当初妖族主天庭时,他就已是笑傲一方的霸主,那时候天帝还是道祖身边一童子,东王公又岂肯甘居人后? 至于西王母,虽是女儿身,却也是一方逍遥真仙,性情刚烈,尤胜男儿。他二人只要得了机会,不想再一争天帝之位才怪。 天帝将本真君派在天河,统率三十六万水军,本就是为了盯住西王母麾下第一大将九天玄女,她若有异动,那正好较量一番!本真君有雄兵三十六万,还真未必怕了她这位天庭第一女战神。” 鹤羽悠然道:“有大帅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太白道兄此来,还要去见紫微上帝,特意先转道来天河,为的也是代表天帝探望大帅,天帝对大帅期许甚深呐!” 天蓬是北极四圣之首,天河元帅,北极紫微上帝驾前第一神将。 所以,天帝要调动他或者安抚他,完全可以通过紫微上帝,现在却越过紫微上帝,派太白星君来与其秘密会唔,其意不言而喻。 天蓬心领神会,微微笑道:“老星君承蒙探望。但请回复天帝,天蓬是天庭之天蓬,天河水军是天庭之天河水军,天蓬忠于昊天上帝,绝无异心。” 太白笑容可拘地道:“大帅的赤胆忠心,太白自然清楚。其实出行之前,天帝就曾有言,说天蓬元帅忠心耿耿,绝无异志。太白此番代表天帝前来,其实是想替天帝告诉大帅一句话。” 天蓬拱手道:“星君但请直言。” 太白微笑抚须道:“天帝有言,东王公、西王母静极思动,若真个起了反叛之心,天规天条俱在,断然不能相容了。 到那时,男仙之首、女仙之首的神位,俱都出缺,说不得就要简拔有功之臣以代之。天帝素知大帅豪勇,希望大帅平素里也能多读些书,毕竟…… 呵呵呵,哈哈哈,到那时可能统兵打仗的事儿少了,为天帝牧守一方星域,还是需要文治的本领的。” 这是赤裸裸地封官许愿了,天蓬喜不自禁,却沉住了气不表现出半分,只是淡然拱手道:“天蓬绝不教天帝失望。” 太白欣然起身,道:“既如此,太白便去紫微星了,天蓬元帅,告辞!” 天蓬和鹤羽等人送走了太白金星,回转帅帐,鹤羽马上喜动颜色地道:“小朱,好机会,好机会呀。” 天蓬心中一凛,马上扫了一眼随鹤羽返回、安然就坐的两个人。 鹤羽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的心腹,可以信任。” 天蓬绷紧的脸皮子蓦然一松,微笑道:“的确是天大的好机会。天庭正在用人之机,我们此时爆出天一神水失窃的消息,天帝绝不敢临阵换将罢我的官职。咱们再把盗取天一神水的事儿推在九天玄女身上,那我追不回来,也是合情合理了。” “正是如此,这个隐患,便可以从此解决了。”鹤羽抚掌大笑片刻,突然笑声一停,冷冷地道:“水牢里关的那几个,不能留了,须得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天蓬皱眉道:“我盘问过他们不只一回了,相信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是,将他们关在水牢也就行了,一定要杀么?” 鹤羽肃然道:“慈不掌兵,岂可有妇人之仁?他们若活着,不但是我心头的一块病,于你而言,将来也是污点呐。” 天蓬听到这里,默默点了点头,霍然道:“走犬!” 走犬使者应声而入,抱拳道:“大帅。” 天蓬道:“你去水牢,四值功曹和丁未神将么,嗯?” 天蓬并掌如刀,在喉间横着一抹,走犬使者会意,眸中露出嗜血的光芒,欣然拱手道:“末将遵命!” 走犬使者匆匆走开,鹤羽放下了心事,对天蓬笑道:“小朱啊,我是最希望你越走越高的人。但我知道,你性精粗犷,执掌天河,雄兵在手,为人行事更是大开大阖,不晓得变通。而对付九天玄女,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好,毕竟她名声在外,在天庭的拥趸着实不少。” 天蓬蹙眉道:“九天玄女已经对我生了戒心,不用兵,难不成还能搬一道圣旨,叫她束手就缚?” 鹤羽哈哈一笑,道:“那自然不可能,我的意思是,要善用计谋,尽可能以最小的代价,抓住九天玄女。这,就是我带他二人前来的原因了。” 鹤羽向旁边一指,天蓬看了看自被鹤羽带进大帐,便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两人,狐疑地上下打量几眼,轻蔑地道:“他们?两个肢体不全之人,能起什么作用。” 就见两人坐在椅上,其中一个面容清矍,身材似竹竿儿上套了一件长衫,瘦骨伶仃。 此人一双眼睛是两颗没有瞳孔的珠子,黑漆漆的珠子充溢了整个眼眶,显得十分诡异。 那不是一双眼珠,此人双目显然已经没有了,塞入两颗珠子,只是为了不至于空洞洞的太可怕罢了。 但他此时两个眼眶各塞了一颗黑珍蛛,却只显得更加诡谲可怕。 他左臂也是残缺的,现在装了一只黄金手臂,金灿灿的颜色,本来最是叫人着迷,可是出现在人体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他旁边另一个人,则是一个形貌周正、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只是你目光下移,就会看到他的长袍下摆处,没有双腿,没有双脚,只有银光闪闪的一对铁铁之柱。那钢柱的顶端,是一对锋利的弯钩…… 第814章 诛魂灭魄之刑 听了天蓬真君这句轻蔑之语,瞎了双眼,少了一臂的人将唯一的手向上抬了抬,五指张开,掌心皮肤竟缓缓裂开,霍然出现一只眼珠。 那独眼转动,看了看天蓬,又缓缓合拢,如此异状,倒让天蓬也吓了一跳。 那人这才嘿嘿一笑,道:“大真君,论修为,在下确实连您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不过,左某善于用谋。” 原来此人,正是当初的刺师左言。 这位仁兄原本好好儿的,就为了刺杀王太子殷受,被陈玄丘搞得自毁双目。之后又去算计陈玄丘,结果再失去一臂,实在凄惨。 不过,他还真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不但始终顽强地活着,现在正是飞升天界,成了神仙。 天蓬晒然道:“谋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有什么用处?” 左言微微一笑,道:“我以凡人之躯,用谋略,杀过神仙。” 天蓬吃了一惊,失声道:“什么?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瞎子是左言,他旁边那个难兄难弟,自然就是徐伯夷了。 徐伯夷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道:“我们不但做到了,而且,我们两个凡人,用计杀了三个大仙人。” 左言一字一句地道:“飞天凭风都头石灵官、寅宫正刻菊灵官、晚朝太岁郭灵官!” 天蓬一愣,讶然道:“他们不是五百灵官么?随都天纠罚大灵官王恶讨伐人间,于鹿台一战中殉职。” 徐伯夷嘿嘿笑道:“他们的确再未回归天庭,不过,却不是死在鹿台战场,而是逃亡途中,遇到了我们兄弟二人。” 左言道:“我只略施小计,便叫他们三人乖乖上当,封印了自己的修为,乖乖任我们摆布,夺了他们的修为,吞噬了他们的内丹,飞升天界,成就神位。” 天蓬目光一闪,说道:“他们当时,必然受了重伤。” 左言道:“那也是神仙,可以将我们一把捏死的上仙。” 天蓬说不出话来了。 鹤羽笑吟吟地道:“小朱啊,他们两个所言非虚,我已经查证过了。这两人最擅长阴谋算计。当然,以你天河水军之强,也未必怕了她九天玄女,不过有此二人相助,总可省下许多的功夫。” 天蓬这才明白鹤羽为何不怕当着这两个人的面,和他商量杀人灭口之事。 这两个人是弑神而成神,天庭绝不容许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否则天庭根本不保了。因而,天庭一旦知道真相,必诛此二人。 所以,多疑的鹤羽才能毫无顾忌地将他们引为心腹,不怕泄露自己的污点。 天蓬点点头道:“好,那么,你二人不妨说说,本帅要对付九天玄女,当如何行事?” 天蓬看了看这两个只有金仙境界的小瘪三,又强调道:“本帅有大罗金仙修为,而九天玄女,已经是混元大罗金仙,单打独斗,我绝非对手。两位有什么奇思妙想,可以说了!” …… 陈玄丘换了女装,点绛抿唇浅画眉,薄施脂粉略梳妆,瞬间就从一个英俊男儿变成了一个清丽的女子,形容气质顿时大改,任谁看了也难想象,这个美人儿竟然是陈玄丘,顶多觉得二人形貌有些相似。 他纵身进入天河,天河水军中早已流传了他的相貌,一见是微服私访的军正栾玉落归来,忙纷纷向栾军正行礼,然后还是按规矩验过了他的腰牌,方才任他离去。 陈玄丘一走,这帮水军就纷纷各施本领,四下通知亲朋好友:纠察军纪的军正栾玉落回来了,这女人微服私访一趟,也没抓到哪个兄弟行为不端,只怕是憋了一肚子火,千万莫要撞到她的枪口上。 陈玄丘也不理会这些水军的小动作,只管往天河水下八百丈深处的军正司前去,正驭水而行,而见一位神将,带着八个执鬼头刀的小校,辟水而来。 两下里撞见,陈玄丘便站定了身子,那神将忽然瞥见一个女子,俏生生地立在水中,衣带飘飘,宛如洛神香妃,先是一奇,不晓得是何方女仙来了天河,待定睛再一看,才认出是军正栾玉落。 那神将忙停了身子,拱手道:“原来是栾军正当面,失礼,失礼。” 陈玄丘微笑道:“走犬将军,这是往哪里去?” 走犬眼神飘忽了一下,打个哈哈道:“近来北极星域不太平啊,栾军正乃天庭遣派,应该知道一些端倪。大帅不放心,命我时时巡游天河,以防不测。” 陈玄丘依旧拟着女声儿道:“原来如此,走犬将军辛苦了。” 走犬嘿嘿地道:“此乃份内之事,不敢言辛苦。军正大人回来了就好,最近恐将生出乱子,栾军正这段时间还是不要离开军正司了,以防不测。” 陈玄丘浅浅一笑:“多谢走犬将军提点。” 走犬哈哈一笑,领着八个执鬼头刀的小校扬长而去,陈玄丘看着他们从面前一一行过,也往军正司行去。 走犬到了天河水牢,叫人开启狱门,雕刻着水神凶兽的青石大门缓缓开启,便带着八名小校进入其中。 这一路行去,许多牢房里关了违犯军纪天条的天兵天将,瞧见走犬将军昂然在前,后边八名小校,各执鬼头大刀,不由纷纷扑上来,抓着牢房的栏杆,瞪大了眼睛看着。 如此阵仗,这是要杀人呐! 而且出动了八名刽子手,恐怕杀的还不只一个。 他们今日要杀谁? 走犬将军也不理会他们,昂然前行,一直走过关押着许多囚犯的牢房,再往前去已是空置的牢房仍不停下,再前往越过一片空牢,前方便是关押四值功曹和丁未神将南山雁的所在。 四值功曹和南山雁各据一间牢房,呆呆坐在地上,不言不动,直到走犬将军率人走过来,方才缓缓抬头。 其实他们虽然修为被禁制,却也不至于就搞得蓬头垢面如此狼狈。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没了念想、没了盼头,早晚就死的人,还管仪容做什么? 如今的五人,才是做到了无视一副臭皮囊。 看到走犬将军,南山雁才缓缓站起身来,沙哑着声音道:“时辰到了么?” 走犬将军道:“南山雁,我劝你,还是认罪画押吧。只要你肯乖乖配合,大帅便答应,斩你之后,不灭你的魂魄,由我亲自押送至冥界,亲眼看着你喝下孟婆汤,送你投胎转世。你本仙人,是有仙缘的人,转世重修,也未尝没有机会再登天界。” 南山雁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走犬将军愕然道:“你笑什么?” 南山雁眼泪都笑了出来,嘲讽道:“我为什么要修仙?为什么要再登天界?就为了看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丑恶嘴脸?转世重修,再登天界?忘却了前尘,依旧死心踏地为那无耻的昊天效命吗?哈哈哈哈,简直是笑话。” 走犬将军恼羞成怒,喝道:“住口!” 南山雁轻蔑地看着他。 走犬将军道:“只要你肯认罪画押,至少可保一丝真灵不昧,转世轮回。若是不然,神魂俱灭。南山雁,无论如何,你都死定了,何如退让一步,为自己谋个前程。” 南山雁悲笑道:“若非我利令智昏,想为自己谋个大好前程,何至于受此无妄之灾?一丝真灵不昧又如何?没了这一世的记忆,没了这一世的情感,前世我是谁,来世谁是我?与我有何相干。“ 走犬将军狞声道:“这么说,你宁愿彻底陨落了?” 南山雁道:“那好的很呐,我再也不用看你们这些丑恶之人,更不用和你们这些丑恶之辈为伍。” 值年功曹李丙击掌道:“骂的好!南山雁,你先行一步,我们四兄弟随后就来。” 值时功曹刘洪大笑道:“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干净,哈哈哈哈……” 走犬将军冷笑一声,道:“执迷不悟!来啊,先杀南山雁!给我先斩其身,再斩其魂,叫她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八名执鬼头刀的小校吆喝一声,打开牢门,便闯了进去。 南山雁情知必死,心如死灰,也不反抗,只是昂然而立,闭紧双眼,挺起了她天鹅般修长的颈项。 PS:求点赞、月票! 第815章 贴身高手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喝,陈玄丘带着一队军正司的校尉冲了过来。 陈玄丘依旧是一身女装,尚未来得及换上戎装。 他路遇走犬使者,当时尚未多想,因为感觉走犬没理由对他隐瞒什么。 但是,回到军正司,看到几名迎上前来的佩刀校尉,陈玄丘突然想起了走犬使者带着的八个小校,人人手执鬼头大刀。 天河水军的制式装备,主要是长枪大戟和随身腰刀,而腰刀也是柳叶刀,这种狭长制式的刀,在水中挥动更加便利。 可那八个小校,当时却是执着鬼头刀,鬼头大刀,刀背厚重,并不适合战场使用,除非是一身神力。 陈玄丘这才起了疑心,赶紧向麾下校尉询问,获悉他遇到走犬使者的位置不远,就是天河水牢,陈玄丘便愈发不安起来,担心天蓬会提前下手,处死南山雁,所以便带了人,直接冲到了天河大狱。 陈玄丘是军正,军中宪兵,无处不可查,那天牢的狱卒也不敢拦他,被他冲进大牢,堪堪赶上。 走犬使者一见陈玄丘,脸色微微一变,喝道:“杀!” 陈玄丘手往一名校尉腰间刀鞘上一搭,呛啷一声弹出柳叶刀,在陈玄丘手指间滴溜溜一转,双手一拗,“崩”地一声响,碎成烂银般数十上百枚刀片,呼啸而去。 “笃笃笃”,有些碎片钉在了牢房栅栏上,有些则穿过缝隙,激射进去。 本想挥刀砍杀南山雁的几名小校急忙舞刀格挡,陈玄丘虽然刻意避开了南山雁,还是有一枚刀片,只着毫厘,贴着她的额头激射而过,刀光过处,一绺秀发飘落下来,把南山雁惊出一身冷汗。 她死都不怕了,却担心割伤了容颜,这心思也着实地古怪。 那些小校挥刀格挡,可那鬼头大刀是双手刀,单手舞动本就吃力,更不要说使出八方风雨一类的招式格挡暗器了,登时就有人中了招,“哎哟”一声痛呼,摔倒在地。 陈玄丘一个箭步掠了过来,站在牢门口,挡住了走犬使者。 走犬使者脸色阴沉地道:“栾军正,你这是要做什么?” 陈玄丘道:“我正要问你,何敢滥用私刑?” 走犬使者道:“我是奉大帅之命诛杀罪囚,何谈滥用私刑?” 陈玄丘道:“一军主帅,也只有战时才可便宜处置违反军律之人,这里可是天河水牢,不是战场!” 走犬使者阴笑道:“栾军正,你初来乍到,不知我天河规矩。北极星域距天庭中枢甚远,如果一切尽按天规戒律,还能办成什么事情? 大帅便宜行事,也是为了维护军纪,栾军正还是不要干涉的好。不然的话,只怕栾军正到任后的一团和气,就要……嘿嘿!” 陈玄丘正色道:“我为天河军正,凡有不法事,我就要管。就算此人犯了必死之罪,也得本官来处置才合乎道理。这人是谁,究竟犯了何罪?本官要过问!” 走犬使者冷声道:“栾军正,请勿自误!” 陈玄丘森然道:“你在威胁我?” 军正司哪怕一个小卒,也是校尉级别,走犬使者是天蓬的家将,甚至不算正式的天河水军,所以他们倒也不怕,已然纷纷横刀拦在左右,反正真要得罪了人,也是栾军正承担,他们毫无顾忌。 真要说担心,他们只怕此时表现不够卖力,被他们的现管栾玉落整双小鞋穿。 走犬使者本欲发作,可一看栾玉落带的人比他多,若说修为,栾玉落能以女儿身被任命为天河军正,执掌三十六万水军的军纪,想来也是不浅。 这样一思量,走犬使者便冷笑道:“好!既然军正大人这么说,那我罢手就是。都给我出来!” 那八名小校,有的正捂着伤处痛呼,见走犬使者悻悻然的,却也不敢再叫唤了,纷纷退出牢房。 陈玄丘瞟了南山雁一眼,南山雁正望着他发愣。 看着陈玄丘,她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这样的一个女子,她仔细思索,又确实不曾见过。 而且人家是天河水军的军正,这身份还能是冒充的不成?连天蓬大真君都认可了她的身份,绝不会有假,想来只是人有相似,南山雁便消了心头疑惑。 因为陈玄丘的军正身份,南山雁反而萌生了一线希望。 南山雁忙叫道:“军正大人,求你带小神走,小神若留在这里,早晚依旧被他们所害。” 陈玄丘明知故问地道:“你是何人,所犯何罪?” 南山雁道:“小神乃六丁玉女神将府,丁未神将南山雁。小神不曾有罪,小神有重大冤情,还望军正大人为小神主持公道。” 陈玄丘摆手道:“把她带走!” 南山雁已被下了禁制,足踝上还拴了一条锁链,军正司校尉没有钥匙,便只将她扶住,带出囚牢。 走犬使者惊怒道:“军正大人,你要将人带走?” 陈玄丘道:“此人既然鸣冤,我作为军正,难道审不得犯人、提不得罪囚?” 军正确实有这个权力,走犬使者不禁语塞,无奈之下,只能用天蓬元帅施压,道:“军正大人,此人对大帅来说,十分重要,军正大人,你确定要把人带走么?” 陈玄丘微笑道:“本军正已经做了回答,走犬使者还有什么疑问吗?” 走犬使者冷笑道:“好!本将军奈何不得你,只能如实回禀大帅了,走!” 走犬使者领着八个带伤的部下转身就走。 值年功曹李丙急忙叫道:“姑娘……不是,军正大人,我们也是冤枉的呀,我们和南山雁同涉一案,请军正大人为小神主持公道啊。” 陈玄丘道:“待本军正审明南山雁再说!” 陈玄丘此番回来就没想多耽搁,寻找机会取了解开封印之物,带画师和绮姹蒂千莎进入封印之地,破解封印,是为最主要的任务。 趁机搅和一下,挑动西王母一派和天帝一派早些争斗起来,那样更好。 南山雁是他答应九天玄女要救出的人,至于那四值功曹,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也懒得理会。先留在牢里,回头把所有人犯都放了,能给天河水军造成更大的麻烦,此时他才不会带回自己那里。 陈玄丘叫手下带了南山雁,便径直回转军正司。 军正司的一班校尉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暗暗佩服。咱们这位军正大人虽是女儿身,却真是有种,跟着这样的将军,扬眉吐气呀。 陈玄丘把南山雁带回自己的营帐,还未及说上一句话,便听一个隆隆之音在军正司外响起:“栾玉落,出来见过本帅!” 南山雁脸儿一白,陈玄丘笑了笑,安慰道:“你不要怕,既然你已到了我这里,我便不会再把你交出去!” 陈玄丘叫人看好南山雁,径直出去,到了辕门之外,就见天蓬立于空中,身后飞鹰走犬二使者,更有一队天兵,杀气腾腾地列队于后。 陈玄丘独自一人腾身于空,面对天蓬,拱手道:“大帅!” 天蓬冷冷地道:“把南山雁交出来!” 陈玄丘眉锋一挑,道:“大帅这是何意?” 天蓬道:“南山雁涉及一桩天大的案子,乃是极重要的人犯。” 陈玄丘道:“天河水牢,本就在本军正辖下,之前以为拘押在水牢中的人,都是前任军正判裁的罪囚,因而本军正也未第一时间去探视天河水牢。 刚刚我去,正见走犬使者要用私刑,置南山雁于死地,大帅,这不是阵前斩杀违犯军令之人,大帅犯了天规吧?” 天蓬脸颊抽动了几下,目光变得更加阴沉:“只因近来北极星域空前紧张,本帅担心出了差迟,所以想提前处决一些重要囚犯。 栾军正既然反对,本帅取消这个命令就是了,人,还是希望能关回水牢。栾军正,此人牵涉的案子十分重大。” 陈玄丘道:“我是军正,关进水牢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有我军正司的批文。而南山雁,未经审判,未曾定罪,本军正要亲自审问。” 天蓬盯着陈玄丘,阴沉地道:“栾军正当真坚持己见?” 陈玄丘就像一个刚刚履职,成了执法官的中二少年似的,庄严答道:“是!” 天蓬目光缓缓垂落,军正司营中,许多军正司校尉正仰着脸儿,看着他们二人。 天蓬心中的杀气渐渐敛去,忽然向陈玄丘微微一笑,说道:“也好!不过,本帅说过,此女所涉案件,十分重大,不容有失。所以,本帅要派人守在她身边,须臾不离。” 陈玄丘心想,你要派人,那也是在我营中,我就不会派人盯着么? 于是,陈玄丘很干脆地道:“大帅老成持重,玉落自然不反对!” “好!你们过来!” 天蓬身后军士左右一分,两个翠罗衫子的兔仙子姗姗走上前来。 陈玄丘心中一动,姮娥回到北极星域了?是了,在天河水军日夜赶工下,现在主体建筑已经可以住人了。 天蓬道:“兔幺幺、兔呦呦。” 两个兔仙子欠身道:“婢子在!” 天蓬道:“你们跟栾军正去,给我守住南山雁,不许片刻离开你们的视线。” 两个兔仙子连忙应是。 天蓬把身一旋,肩后猩红的披风扬起,呼啦啦地向上飞起。 飞鹰走犬二使者以及那一队天兵,跟着他一起向上升去。 飞鹰使者追到天蓬身边,低声道:“大帅,在咱们天河,还有人敢如此违拗您的军令。不如叫我和走犬率一支人马,把她灭了算了。” 天蓬阴恻恻地道:“灭她容易,可是军正司那么多人看着,我们还能把军正司所有人都杀了?但凡留下一个活口,消息泄露出去,终究不美。” 天蓬冷笑一声道:“也不必急着动手,本帅马上就要对付九天玄女了,到时候战端一开,让她‘顺理成章地死在九天玄女手上’,也就是了!” 天蓬说完这句话,把脸色一肃,道:“派人给我盯紧了她,就以即将大战为由,不许军正司任何一人离开天河。” 天蓬心想:“你就算知道了本帅的秘密又如何?你是没有机会传扬出去的。” “哈哈哈哈……”天蓬恨意得到了爆发,陡然发出一阵大笑。 陈玄丘回转自己的住处,南山雁看到两位兔仙子,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陈玄丘道:“她们是天蓬元帅差遣而来看护你的,不过你放心,在我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陈玄丘说到这里,威慑地盯了一眼兔幺幺和兔呦呦。 南山雁感激地拜服于地,泫泪欲滴。 她本来自问必死,现在有了一线光明,就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块浮木,可是再舍不得放手了。 兔幺幺淡淡一笑,说道:“我二人奉大帅之命,只管看护南山雁周全,其他的事一概不管,栾军正尽管放心。” 陈玄丘道:“最好如此!” 说完,他手腕一振,掌心突现一道光华,那两个兔仙子还没看清楚,叮叮两声,南山雁足踝上的锁链已经被他削断。 陈玄丘道:“丁未神将,你且先沐浴一番,歇息一下,容后,本官再问你被拘押的详情。” 南山雁被他一说,这才醒觉自己现在不仅蓬头垢面,在那肮脏大牢里关得久了,身上都有了异味。寻常女子尚且好洁,何况她是仙人,不由得脸儿一红,连忙答应一声。 陈玄丘一指旁边小室,道:“去吧!” 南山雁走向旁边小室,两个兔仙子见状,马上跟了上去。 陈玄丘皱眉道:“两位仙子,她只是入室沐浴,又不会逃了,你们不用看得这般紧吧?” 兔呦呦笑吟吟的模样十分甜美可爱,但说出的话却是不卑不亢:“栾军正,我二人奉了大帅的军令,不能叫她片刻离开我二人视线,职在所在,不得不为,还请恕罪。” 南山雁听了,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儿,这两个兔仙子不知修为深浅,即便修为不高,可自己的修为还被禁制着呢,又哪有还手之力? 万一她们真是得了天蓬授意,要把我害了,这位军正大人虽然看着公正严明,难道就肯为我和天蓬真君彻底翻脸?就算她肯,那时我也死了呀。 南山雁咬着下唇一想,忽然翻身拜倒在地:“南山雁今为嫌犯,而军正大人是执法官,雁儿本不该劳动大人,只是……还请大人恕罪了。” 陈玄丘茫然道:“恕什么罪?” 南山雁翩然起身,一把拉住陈玄丘的手,央求道:“还请军正大人也入室来。雁儿相信,只要有军正大人在,神目如炬,绝没有什么宵小还敢胡作非为!” PS:求点赞、月票! 第816章 水逆的南山雁 就像晨雾在灿烂的阳光下渐渐散去,露出了粉嫩的花蕊,上边还沁着晶莹剔透的露珠,盈盈欲滴。 又似一个变焦镜头渐渐从虚焦到实焦,那层次感、纵深感渐渐将一副好山好水清晰通秀地呈现在镜头里。 陈玄丘坐在一张石制的云床上,悠闲地剔着指甲,仿佛根本没往那浴桶中睇上一眼。 两个兔仙子倒真是忠于职守,只是并肩而立,负手于后,肃然监视,不想让栾军正和南山雁有私相接触的机会。 南山雁只当同室三人皆是女子,自然也不必有所顾忌,大大方方宽衣解带,抬腿迈进浴桶,当身子沉入水中,被那温暖清澈的水浸润了全身,已多日不曾沐浴的南山雁不禁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陈玄丘心中,忽然记起一首记忆遥远的游记:“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彻,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哎呀,居然记忆犹新。 陈玄丘眼角余光瞄着那新月凌波,汤浮玉瓜,在起伏荡漾的清澈泉水中半沉半浮,竟尔生起一种水中捞月的冲动。 陈玄丘慢慢架起了二郎腿。 水中有玉人如花,玉人似水中银鱼,两轮明月欲跳水而出,白花花的晃得人要眼瞎。 空气中,似醇酒之醺,叫人不饮而欲醉,那是暗香浮动的感觉? 陈玄丘又换了一副二郎腿的姿势,开始努力想些别的。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 洗澡为什么要关门?因为男的怕鸟飞出去,女的怕鸟飞进来…… 陈玄秋胡思乱想,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观美人入浴本是雅事,他却从不曾如此饱受煎熬…… …… 天蓬真君回转帅府,鹤羽马上迎上来。 天蓬阴沉着脸色道:“天帝缘何派来这么一个死心眼的女人,执意与本帅做对。” 鹤羽道:“怎么,她不肯交人?” 天蓬道:“不错!她满心的正义感,大概是想做我天河水军的青天大老爷呢。” 鹤羽目光一厉,道:“不能叫她问出真相来,报与天帝,否则娘娘那里会怪罪下来,我就不好办了,而你那里,就算你成功地弹压了九天玄女一脉势力,最多也只是功过相抵,再难晋升了。” 天蓬道:“我明白!只是,总不好把军正司全员杀光。过两日,不就对九天玄女动手了么?呵呵,到时候,我找个机会做了她,推到九天玄女头上,一举两得。” 鹤羽惊喜道:“妙啊!一箭双雕,好计策。这么说,你是同意那左言之策了?” 天蓬颔首道:“确实是个好办法,可以让本帅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谋得最大利益。我这就着手安排,待准备妥当,便去见紫微上帝。” 鹤羽道:“好!不过,那个栾玉落那里,一定要叫人看过,万万不可叫她传消息出去。” 天蓬嘿嘿一笑,道:“本帅已命飞鹰走犬二使者,率五千水军,团团围了军正司,军正司里,就算一尾小鱼,也别想游出去!” 鹤羽听了,这才放下心来。 天蓬与鹤羽又计议一阵,便击鼓聚将,开始进行秘密调动。 …… 南山雁终于沐浴已毕,赤条条地出了浴桶。 看着两个身材娇小的兔仙子,南山雁示威似地挺起了胸膛。 然后,一套衣衫就向她飞来,却是陈玄丘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把自己的一套女裳抛了过去。 “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就穿我的吧,看你身高,比我也差不了多少。” “多谢军正大人。” 南山雁感激地看了陈玄丘一眼,她无端被捕,玄女娘娘抛弃了她,天帝自始至终不曾注意过她这个蝼蚁,瑶池金母空负母仪天下的尊贵身份,却难为她一个小小神将,南山雁心中多年的信仰已经尽数崩溃。 她看到这位坚持正义的女军正是如何从走犬使者的鬼头刀下将她救出的,也看到了不畏强权的栾军正是如何硬抗天蓬元帅,硬是保她下来。 此时此刻,天上天下,三界之中,便只有这位清丽、帅气的女将军,被她视为最大的依靠。 能够穿上这位女将军的衣服,在她看来,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南山雁穿好衣衫,如出水芙蓉一般,姣净白晰。她走到云床边,垂首道:“多谢军正大人赐衣,小神已着装完毕。” “嗯!” 陈玄丘犹自半倚在云床上,一条腿伸着,一条腿屈着,一只手扶在膝上,大袖垂着,悠悠然道:“就在这里说吧,你本六丁神将,缘何犯了天河戒律,被关押于此?” 在六丁玉女神将中,陈玄丘正面没有打过交道的只有这个南山雁,确实不太熟悉,对她的事也是一知半解,如今正好问个清楚。 南山雁飞快地瞟了两个兔仙子一眼,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她们不会让你离开她们视线之外的,你但说无妨!” 南山雁也晓得这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可是,一旦说出真相,她真能抗得起来么? 看着“栾玉正”大剌剌地斜倚榻上,威风凛气的样子,南山雁一阵心折,同为女儿身,看人家是如何的豪气干云? 罢了,便都说出来,就算她庇护不了自己,自己这份冤屈能公诸于众,也算没有白死。 这样一想,南山雁便道:“军正大人,小神蒙冤入狱,是案中有案,错综复杂。但要说到起因,却是因为,我在六丁玉女府中,无意间得到一份布帛,上边列着变革天庭各职司衙门的条阵,内中所列章程,闻所未闻,却很是发人深省。” 南山雁说到这里,凄然一笑,道:“也是小神利令智昏,想着独占这份功劳,所以耍了个小聪明,将此条陈报与九天玄女娘娘驾前时,另外抄列了一份,直接呈报天庭了。” 陈玄丘疑惑地道:“这有什么罪过了?难不成,是因为玄女娘娘恼你越级上报,不懂尊卑,所以制裁于你?不对啊,那你也该是由玄女娘娘惩治才对,怎么被关进天河水牢了?” 南山雁惨然道:“只因,天帝见了小神的条阵,很是欣赏,夸奖了几句。可谁会想到,高高在上的瑶池金母竟然极是善妒,她调了小神的云册,见小神尚有几分姿色,担心天帝生出别样心思,竟因此就派出心腹,想栽赃陷害,置小神于死地!” 陈玄丘心里一噱,他只是觉得混入六丁玉女府一场,也算一个缘份,那六丁玉女每日忙于毫无头绪的公务,想着指点她们一下,不教她们白做许多无用功。 谁知道竟是因此害了南山雁,说起来,这事儿的源头还是在我这里喽? 南山雁说出“瑶池金母”四字后,就已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陈玄丘,她想从陈玄丘脸上看出惊恐和懊恼,可谁料,这位栾军正依旧高卧不起,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有些若有所思的模样。 可那种淡定从容,与她心中所预料的神情却是全然不同。 南山雁心里顿时一阵激动,我都招出王母娘娘来了,这位栾军正却依旧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这也就意味着,她并不忌惮瑶池金母呀。 她究竟什么身份来历,天后娘娘也不放在心上?是了,她年纪轻轻,又是女儿之身,便已成为天河三十六万大军的总执法官,那是一定来历极大的了,不太顾忌瑶池金母,也未必就不可能。 她是原始圣人的徒弟,还娲皇娘娘的身边人? 在南山雁想来,也只能是这两位圣人身边近人,有着如此背景,才不顾忌王母了。 至于老君圣人,她想都没想,那位圣人垂拱无为,徒弟都懒得收,绝对不可能的。 心中有了这份心思,南山雁信心大增。 只要抱紧了栾军正的大腿,说不定真有机会逃过这本来是必死之局的大劫? 这时就见陈玄丘从沉思中醒来,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啊,那你所说的案中案,又是什么?” 南山雁此时对陈玄丘已经是无比信服,知无不言了。 南山雁道:“天后派了近臣鹤羽来北极拿我。鹤羽指使四值功曹,想栽赃于我。四值功曹买通我的线人,说是有人要盗取天一神水,然后假扮盗取神水的散仙,将我诱到天河。却不想,竟然真的有人要盗取天一神水……” 南山雁说到这里,想起了那个叫她恨得牙根痒痒的“蒙面师兄”,说道:“小神中计,潜入天河水底,不想却正撞见天蓬元帅与姮娥仙子苟且……” 她说到这里,不禁瞟了两个兔仙子一眼。 两个兔儿仙似笑非笑,唇角儿微微地撇着,居然毫无震惊之色。 南山雁恨声道:“小神也是流年不利,先被瑶池金母算计,又撞见天蓬元帅的丑事,被他追杀。偏在此时,又碰上了个盗取天一神水的奸人。那大奸人蒙着面,迄今我也不知他真实身份。” 陈玄丘看着她一脸悲愤的样子,心中实在好笑,只好微微扭过了脸儿去。 南山雁道:“那奸人一见我,便口口声声唤我师妹,说要掩护我逃走,可他都恨不得一把把我推进天蓬元帅怀里了。后来,我使尽了浑身解数,总算是逃出了天河,却被现了真身的天蓬元帅抓下一只鞋子来。” 南山雁幽幽一声叹,道:“天蓬元帅得了这鞋子,以此为凭,向玄女娘娘索人。我之前越过娘娘向天帝邀功的举动,无异于背叛,娘娘恼了我,自然不肯出手相救,所以,小神就被天蓬元帅抓回了天河。” 南山雁说到这里,向陈玄丘屈膝跪下,悲悲切切地道:“天蓬软硬兼施,逼我承认盗取天一神水,而那四值功曹也没落了好,因为也被发现在天河之中,俱被天蓬元帅抓来,逼迫他们承认盗窃天一神水。 种种迹象表明,天一神水真的已经被盗了,所以天蓬元帅才想逼迫我们代其承罪。栾军正救我!小神实在冤枉,只要栾军正能为小神洗脱冤屈,救小神出狱,小神这条命就是栾军正的,此后矢志追随,至死无悔!” “你起来吧……” 经过这一段时间询问,陈玄丘已然是心平气和,不复方才的血气翻涌,不用再怕露出什么异状,便翻身从云床上坐起,下地将她扶了起来。 陈玄丘看了看泥胎木雕一般站在那儿,听闻如此隐秘,依旧一脸淡定的两个兔儿仙,对南山雁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辞,我还要审讯四值功曹,再做决断。不过,鉴于之前的事情,在此期间,你就随在我身边吧,我还真不信有人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加害于你。” 陈玄丘说到这里,握着她柔荑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捏,用神念传音道:“稍安勿躁,我会救你出去!详情容后详叙!” 南山雁心头一震,惊喜地看向陈玄丘,陈玄丘若有深意地向她眨了眨眼,特男人地微微一笑。 第817章 此处无声胜有声 夜色深沉。 天河水底一片静谧。 天蓬的帅帐内,天蓬和鹤羽临窗而坐,正在小酌。 圆形的窗子,窗外流水如绸,不时有丝缕的水草飘摇起伏,在窗前绘出会动的风景, 有鱼儿不时出现在窗前,用鱼唇轻叩着那道无形的隔膜,似乎想听听这位天河水军元帅和天后身边的心腹红人的言语。 天蓬和鹤羽已有了醉意,鹤羽笑道:“小朱啊,想当年,你、我和小白,同蒙老君赏识,赐了九转大还丹,得以飞升成仙。但多年以后,还是你走的最远呐,三十六万水军的天河大元帅,啧啧啧……” 天蓬嘿然一笑,道:“主要还是你我性情不同,小鹤啊,你性情阴柔了些,本就适合避居于幕后。” 鹤羽叹道:“话是这么说,但是避居于天帝幕后,和避居于天后幕后,大不相同。” 天蓬笑道:“那倒是,主掌天庭的毕竟是天帝,天后么,多少差了一层意思。” 鹤羽摇头道:“这倒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女人……难侍候啊。” 天蓬乜着他道:“是么?” 鹤羽举起杯,一饮而尽,重重地一点头:“当然,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但是侍候天后……还不如伴虎,喜怒无常,不好应付啊。” 天蓬笑道:“可你如今还不是天后身边最信任的人?” 鹤羽转怨为喜,嘿然笑道:“也是!我常劝天后,不可一直避于天帝之后。天后母仪三界,做为第一女仙,理当辅佐天帝,为三界多承担些事情。 天后已经被我说服,待灭了东王公、西王母,空缺出大量神职,我一定向天后请命,物色一个合适的神位,走出去。” 天蓬点头道:“有道理,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好,如果只是一味地借天后之势,一旦失宠,便也一无所有了。” 鹤羽打个酒嗝儿,道:“正是如此,就如我天庭神将,当年那些被列为封神榜的人,只能靠香火神念维持神力,终究不比肉身成神者或者飞升的仙人前程远大。” 天蓬动容道:“这些人,在封神榜毁去之后,天庭已经失去对他们的约束,他们没有什么小动作吧?” 鹤羽摊了摊手道:“能有什么动作呢?当年的仇恨,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再者说,失去了封神榜,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凭恃,现在是天帝以无上秘法,帮助他们继续维持金身,脱离我天庭?都不用讨伐,用不了多少,他们便修为倒退,进而灰飞烟灭了,他们敢反?” 天蓬摇摇头道:“北阴大帝胸无大志啊。否则,只要他出面招揽,将这些神将转化为阴神,就不必倚仗天帝的秘法,北阴大帝将实力陡增啊。” 鹤羽吃吃地笑起来:“小朱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你道天庭真的没有防着这一点?” 天蓬疑惑道:“天庭已经想到了?” 鹤羽道:“当然想到了。天帝命小白去了一趟冥界,表面上是问询别的事情,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可实际上,小白却是奉有一道秘旨,悄悄传给了北阴大帝。” 天蓬动容道:“天帝说什么?” 鹤羽道:“天帝说,若北阴大帝趁火打劫,招揽天庭神将入冥,那就是公然向天庭宣战。天庭会不惜一切,尽起天兵,杀入冥界,搅一个地覆天翻。” 天蓬“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道:“天帝以如此严厉的口气警告,北阴大帝不忍都不成了。” 鹤羽笑吟吟地点头,又斟了一杯,举杯欲饮,旋即又放下,道:“可北阴大帝又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小朱,你有所不知,天庭这么多年来,一直想向冥界渗透,但直到如今,也只是让一些秘间获得了成功,始终无法公然在冥界立足。 可是,西方新教派了个绮姹蒂千莎去,却是于忉利山顺利建了道场,还收了许多强大的阴魂,建起了一方势力。” 天蓬目光闪动,道:“北阴大帝这是想联合西方新教,共同对抗天庭?” 鹤羽道:“不然呢?不过,我听说冥王和这位佛王,还有得了奇遇,修为大增,叛出冥王府自立为鬼帝的原阴帅七音染,现在正为了瓜分地盘大打出手。我怀疑啊,他们有可能是在作戏,为了麻痹我天庭。” 天蓬缓缓点头道:“不过,天帝就算已经警醒,恐怕现在也只能装着真的相信了他们。” 鹤羽道:“不错,毕竟东王公和西王母蠢蠢欲动,天帝也要先平息了内部的这些异己,才能腾出手来对外。” 天蓬振奋道:“这正是你我建功立业的机会啊,天庭……安稳太久了!” 鹤羽道:“不错,这第一仗,就放在北极星域了,这也是我跟小白双双被派遣至此的原因。” 鹤羽与天蓬又碰了一杯,乜着他道:“你有雄兵三十六万,必能立下赫赫战功。待我天庭平定,你将更上层楼,我看东王公的尊位,只怕就要被你取代。呵呵,我还听说,姮娥仙子定居于北极,就在你的天河秘境之中?” 天蓬微微一笑。 鹤羽举杯道:“很快,你就要成就一神之下,万万神之上的崇高地位,还得了天庭第一美人儿,恭喜、恭喜呀!” 天蓬想到已经住进他所建别宫的姮娥仙子,近来对他愈发的亲昵,加上上次的尝试,她也没有坚决的反对,只要自己想吃,这块天鹅肉一定吃得到。 如今只是为了对付九天玄女,暂且隐忍,不由得心中大乐,于是也举起杯来,与鹤羽一碰。 …… 军正司陈玄丘的住处。 住处很简单,陈玄丘想到自己现在是“女儿身”,刻意加了些温馨柔和的摆件。但是对南山雁和两位兔儿仙来说,依旧显得简洁硬朗。 不过一想到栾玉落是一位性情刚直不逊男儿的女中豪杰,她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陈玄丘本来是想把南山雁安排在别处的,可问题是,那两个兔仙子片刻不离,要跟进去同住。 陈玄丘还真怕她们俩得了天蓬授意,伺机弄死南山雁,那时可是想援手都来不及。 事关自己生死,南山雁当然更加小心,连洗澡沐浴她都拜请栾军正守在旁边了,睡眠休息怎么可能分开。 所以,她理所当然地就跟进了陈玄丘的寝室。 她跟进来了,那两个兔儿仙自然也跟了来。 可寝室,就没有太大的,就算是天河军正的寝室,也不大。 就算是天庭之主、人间帝王,他们的寝居之所,也都同样不大。 因为一直传承下来的理念是,屋大人少切莫住。房间为阴,而人为阳,阴阳不平衡,就不能聚气旺气。 依据这种风水学术理念,所以哪怕一位帝王拥有一座宫城,9999处房宇,休憩之所也依旧不大。 而军营之中,尤其的简单,所以陈玄丘这寝室,一张架子床就占去了近乎一半的距离,再加上梳妆台、屏风,小几,蒲团,剩下来的空间着实不大。 陈玄丘看着自己的房间有些发怔,他从来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由于两个兔儿仙的存在,他只能叫南山雁跟着自己,因为军正司里只有他一个“女人”,难不成安排两个抠脚大汉跑去南山雁的卧室? 可他自己知道,他不是女人啊,但眼下这种情况,他又不可能说明。 南山雁一瞧栾军正为难的模样,心中便明白过来。 很多人不习惯与他人同床,尤其是不够熟悉的人,其实她也一样。 如今,赖着人家军正大人亲自充当她的保镖,已经是非常过份,自然不能得寸进尺。 南山雁便乖巧地抢先道:“军正大人请登榻休息,小神……小神在榻边偎依一晚就成了。” “这个……” 陈玄丘又看看两个兔儿仙,兔幺幺浅浅一笑,道:“我们姐妹俩就在这矮几旁打坐,若是倦了,轮流小憩就是。” 陈玄丘有些头大,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床,床榻前有一格木架,微微高出地板,上边还铺了毡毯,南山就坐在上边,背靠着床榻坐定。 两个兔儿仙对视了一眼,果然在小几左右盘膝坐下,整个房间便挤得满满当当,没多少空间了。 陈玄丘独自一人睡在大床上,便是双手双脚大张开,都还有空余,心中很是有种罪过感。 苦哇~~~ 南山雁还真是倦了,她修为被封,精力体力本就不如从前,在牢中也休息不好,尤其是随时面临死亡,心力交瘁。 而今,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身体的倦意一下子就涌出来,倚着那床榻没多久,便有了朦胧的睡意。 陈玄丘看着南山雁枕在榻沿儿的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南山雁,上榻睡吧,只是睡相莫要太难看。” 南山雁正觉得乏得很,偏生一个身子没处摆没处放的,听见这话大喜,忙道:“多谢军正大人,小神……便只贴着榻沿儿就好,绝不惊扰大人。” 说着,南山雁便站起身,一拉腰间合欢结儿,外裳便敞开来。 陈玄丘想要阻止,可是……同为女儿身,貌似没道理这般抗拒,也就只好隐忍不言。 南山雁拔了钗子,一头秀发披散下来,笼着一张精致的脸蛋儿,眸若晨星。 她只穿着贴身小衣,便爬上床来。 陈玄丘赶紧往里挪了挪,南山雁倒真小心,当真侧着身,只靠着榻沿儿躺着,看那样子,只要向外一个翻身,就能掉下去。 南山雁本就个儿高,比陈玄丘的身高也差不了许多,这么蜷缩在那儿,着实可怜。 陈玄丘咳嗽一声,拍拍两人中间空隙,说道:“你我都是女子,也不必如此避忌,往里边些吧。” 南山雁应一声是,便往里边挪了挪,依旧面朝面边,弓形侧卧着,免得鼻息喷到栾军正脸上。 这时两人衣袂便有些相接了,陈玄丘都能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的热力。 陈玄丘也侧了身,弓着身子,听着南山雁猫儿般轻微的呼吸,用神念悄悄问道:“你受了禁制?” 南山雁已经被封了修为,无法用神念回答,差点儿脱口应是,猛然醒觉室内还有两个天蓬元帅的小密探,便微微动了动头,似叹息般地轻嗯了一声。 陈玄丘醒悟过来,晓得她没法与自己神念沟通,只能接收,不能回答,便道:“我知道了。你只管听着,我现在握住你一只手,我问你什么,你只回答是还是否,是便轻握我一下,否则轻握我两下。” 南山雁似乎长出了口气,趁机又轻嗯一声。 陈玄丘便伸出手去,握住南山雁垂向臀后的一只小手,用神念问道:“给你下的禁制,应该是天庭秘法,我初为神将,不甚了解。你可知其解法?” 南山雁轻轻握了一下陈玄丘的手。 陈玄丘大喜,可是,她只能握手的话,如何回答解除禁制这么复杂的事情? 怎么才能问明白呢? 陈玄丘苦恼起来。 南山雁冰雪聪明,见他得了自己的回答,便再也没有了声息,微微一想,便明白过来。 她默默地躺了片刻,就像总是一个姿势乏了似的,忽而转过身来,面向陈玄丘。 这一来,双方声息相闻,尤其是南山雁只穿着小衣,那胸前鼓腾腾的,都要挨到陈玄丘的身子了。 陈玄丘大感局促,强作镇定地向她挑了挑眉。 南山雁眼帘微微向下一抹,再张开眼睛,表示已经明白了他的难处。 然后,她便伸出一只手来,用身子挡着自己的动作,一根纤纤玉指,便向陈玄丘身上划来。 PS:求点赞月票! 第818章 推宫 南山雁纤纤玉指,在陈玄丘的紫宫穴上点了两下,陈玄丘的身子轻轻一颤。 南山雁有些好笑,这位女将军还挺敏感。 她手指移开,向下缓缓移动,又在膻中位上点了一下。 陈玄丘暗叫不妙,紫宫穴在双峰上缘的正中位置,而这膻中,便是双峰最高点中间连线位置。 封穴容易,只需一指,封了气海就成。 可要解穴,却需推宫过血,涉及多处穴道,这…… 接着,南山雁的纤纤玉指,又点在了陈玄丘的鸠尾穴上。 这处穴道,在双峰下缘中间交汇处。 紫宫、膻中、鸠尾,三点一线。 好吧,事先从权,嫂溺,叔援之以手,大家都是江湖儿女,何必拘于小节呢。 陈玄丘暗暗开导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升华了,但是他马上又发现,南山雁的手指居然没有挺,而是继续向下摸去。 嗯,这回不是用点的,她用小手先轻轻摸了一下,暗中便是啧地一叹,栾军正不愧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神将,这小腹好结实吖。 这一摸,总算找准了位置,南山雁在陈玄丘的神阙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陈玄丘的小腹便是一缩,绷得紧紧的。 这是肚脐的位置,如果只是肚脐,倒也罢了,但是,她的手指继续移下去,指向了关元穴。 关元,在脐下三寸处。 脐下三寸…… 还不停? 陈玄丘下意识地就想缩身子,只是微微一动,便感觉后背已经碰到了架子处的栏杆。 南山雁大概也觉得有点抱歉,虽然大家都是女的,可毕竟不太熟,所以,她只是用一根手指,很轻很轻地在陈玄丘的曲骨穴上点了一下。 陈玄丘身子一颤,汗毛都竖了起来。 接着,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曲骨穴……?这是耻骨上沿啊! 南山雁接连触碰了这六处穴道,陈玄丘便已猜出这是何种解脉方法了,这应该是七星小天元解脉法,他没猜错的话,下边应该还有一处穴道? 果然,南山雁抬了一下大腿,然后健美修长的大腿就叠到了陈玄丘的腿上,光滑柔软的小脚丫向着他的足踝位置探去,找准了“解溪穴”后,便用涂了豆蔻,可爱得像卧蚕宝宝的脚趾,在他的解溪穴上蹭了蹭。 没错了,就是“七星小天元解脉术”。 天蓬用这么复杂的解脉术,显然是担心会有人救她。 而这么复杂的推宫过血术,她是绝不可能让一个男人去做的,可天河之下,本没有女人。 当然,天蓬那厮是否还存了其他的龌龊念头,那就不为人所知了。 宣妙衣和他,那只是名义上办个婚礼就成了,仙家虽然也有这个仪式,但还真的不太像凡间一般拘于这个礼节,形式远大于意义。 可如今这却是实实在在的肢体接触,而且要涉及到隐秘处。 天河之下,本没有女人,所以,天蓬用此秘术,哪怕有人想放了她,她也不会接受救援,除非,她把那人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如果南山雁知道自己是男…… 不!她不知道,她不会知道的。 陈玄丘在这一刻,已经想好了对策,放南山雁离去、大闹天河之时,就是女军正栾玉落“战死”之时。 反正没有一个人知道军正栾玉落就是他,他只能用假死来化解这尴尬了。 南山雁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便用期待的眼神儿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咧开嘴努力地向她微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 当陈玄丘的手按在南山雁的紫宫穴上时,南山雁第一个念头就是,栾军正的手好大! 因为南山雁胸前有些“阻碍”的缘故,陈玄丘只能用力将掌心贴合着她的身体,然后以推宫过血之术,打开她淤塞的穴道。 接着,是膻中穴、鸠尾穴…… 陈玄丘从未觉得自己的手指纤长,手掌很大是个弊病,但这一刻,他却只盼自己的手能如婴儿一般大小,这样就不会接触到太大的范围。 在这个过程中,南山雁因为一直把他当成女人,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陈玄丘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面红耳赤。 而推拿神阙、关元、曲骨三穴,尤其是按摩曲骨穴时,不只陈玄丘难为情,南山雁也不禁脸颊酡红,要紧紧咬着下唇,才避免自己因为异样愉悦的感觉而哼出声来。 等陈玄丘终于完成推宫过血,南山雁的心跳都半晌稳不下来。她生怕栾军正察觉自己的异样,只能强作镇静。而她眼中的“栾军正”也正是做贼心虚的时候,生怕她有所察觉。 接下来,只有解溪穴了。 可是陈玄穴不能坐起身来,用手去给她推拿解穴,所以只得运功于足,轻轻将自己的腿叠到她的腿上,这个姿势……身体的接触已经极近了,纵然两人真的都是女人,也不免有些暧昧。 陈玄丘的脚搭上了南山雁的脚,因为心慌意乱,又不能看着,陈玄丘的脚磨磨擦擦的,竟是半天找不准解溪穴的位置,于是就变成了一直在用他的脚磨蹭南山雁的玉足,显得更加暧昧。 就只差一个穴位了,南山雁此时可比陈玄穴着急的多,情急之下,她执起了陈玄丘的手,在他的足趾碰触到自己的解溪穴时,南山雁立即在陈玄丘的掌心轻轻一掐。 陈玄丘看了南山雁一眼,南山雁抿着唇微微一点头。 陈玄丘知道找对了穴位,便开始运力于足尖,一下下地点按推拿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山雁娇躯一颤,陈玄丘抬头向南山雁看去,南山雁眼中漾着激动的泪花,欣喜地向他点点头。 陈玄丘长出一口气,收回腿时,只觉小腿都快要抽筋了,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劳累。 “多谢栾军正,雁儿做牛做马,亦难报答军正之万一!” 南山雁用神念激动地向陈玄丘道谢。 陈玄丘的神念回答则是有气无力:“不必言谢,我先……歇歇。” 陈玄丘歇了片刻,这才提起精神,对南山雁用神念吩咐道:“我是受小二哥之托,救你出去。现在时机未到,你且隐忍一时。” 小二哥是谁? 南山雁有些迷糊,但还是先答应了一声。 陈玄丘不等她疑问,又道:“你如今已恢复了修为,那两个兔儿仙尚不知情,以有备算无备的情况下,你足以自保。 我现在要元神出窍,去做一件重要事情,你且为我护法,若是那两个兔儿仙当真发难,你难以对敌的话,就用力推搡我的身体,我的秘法,可使我元神瞬息归来!” 陈玄丘的身上藏了紫金葫芦,这就相当于带了一个传送法阵,只要葫芦在他身上,他的元神返回本体就只是瞬息间事。 南山雁听他说的慎重,连忙答应一声,肃然道:“军正大人放心,雁儿便是粉身碎骨,也誓保大人周全。” 陈玄丘轻轻一点头,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一翻身,朝着墙“睡了”。 姿势一定,陈玄丘的元神便离开身体,瞬间向外飞去。 两个正闭目打坐的兔儿仙怎么可能察觉到一位太乙金仙的行踪,她们的长耳其实是若有所觉的,但她们睁眼看时,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榻上,栾军正和南山雁一个朝内、一个朝外,弓卧而眠,并无异样, 于是,两个兔仙子又闭上了眼睛。 陈玄丘的元神离开军正司,轻车熟路地直奔天蓬元帅的帅府而去。 第819章 别人家的神兽 天蓬帅府,自有军兵巡弋。但是以陈玄丘的修为,如今又是元神形态,要避开他们,却是易如反掌。 帅府后院儿,一处院舍。 左言正盘膝而坐,徐徐吐纳。 忽然,他若有所思,心中顿时一凛。 瞎子因为失去了眼睛,其他方面的识觉便会强烈许多,陈玄丘的元神从他屋顶掠过,让左言有种莫名的感觉。 他蓦然举起了右手,他唯一的一只肉掌,掌心一吐,肌肤霍然裂开,又露出了那只眼睛。 掌心眼,他吞噬了一个半灵官元神修为所获得的能力。 只可惜,他的修为与如今的陈玄丘相比,境界实在差得太远,这掌心眼扫射开去,便连帅府外天河水中一只正在啃噬着水草的半透明小虾米都看见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开掌心眼消耗不小,左言的掌心眼缓缓合拢,两只黑沉沉闪着幽光的珍珠眼球也闭上了。 这里是水军重地,而且大战尚未开启,怎么可能会有人窥伺呢? 左言自嘲地一笑,真是,有些疑神疑鬼了。其实,我命中的克星,也只有那陈玄丘一人罢了。而今,陈玄丘受困于长留古仙人的绝杀死阵“四方城”,再也不可能出来,正是我左言大显神威之时呀。 左言飞升以后,已经发现,天界之人在智计谋略方面,较之人族,实在是差的太远。毕竟是一群修行大能,所以他们太崇尚力量了。 你是什么境界修为,只消一旦确认高于我的境界,而我又别无帮手,通常境界敌的就会臣服,除非另有什么强大法宝,可以抵消修为境界的不足。 在他们的惯性思维中,只有力量与力量的抗衡,其他的方面诸神从不予重视,而这正是他,天才刺师左言大人可以发挥的地方。 其实不只是天庭,在冥界,冥界阴神也在犯着相同的错误。因而,地藏一派虽然从绝对武力值来衡量,现在势力最小,可一旦动起手来,就连势力最庞大的冥王都吃了大亏。 只因为谈太师、宁尘、安知命、玉衡他们本是人间的神官,他们懂得如何利用谋略的力量,化不利为有利,聚合所有有利的条件,提升自己的整体实力。 帮助天蓬,剪除九天玄女,立下这份功劳,我就会受到天蓬元帅的器重。等镇压了东王公、西王母之乱,天蓬高升,我也可以水涨船高,说不定到时候我修为日深,还有机会恢复肉身。 左言越想越开心,睡意愈发地淡了,于是继续冥目入定。他知道,他如今的修为得来的容易,太不稳定,必须要加倍苦修,奠定雄厚基础,才有机会勘破境界,更上层楼。 陈玄丘潜入天蓬的寝帐,天蓬正脱得赤条条的,呈大字形躺在榻上,呼呼大睡。 陈玄丘潜进去,正想在他榻边堆放的衣物中寻那宝贝,手腕突然被天蓬一把抓住。 陈玄丘这一惊,只吓得魂儿都快飞了,他另一只手霍然提起,就要一掌拍向天蓬的面门。却见天蓬眼也不睁,迷迷糊糊地道:“水,水……” 陈玄丘吁了口气,转目一看,矮几上一壶凉茶便飞了起来,飘到天蓬面前,壶嘴儿一倾,凉茶倾泻而下。 天蓬松了手,咕咚咚地喝了个饱了,一翻身,又睡了。 陈玄丘看了看他那一张肥硕的大腚,哎,哪怕是威仪凛凛的天蓬大元帅,脱光了也是不堪入目啊。 陈玄丘摇摇头,顺手扯过踢在一边的薄衾,向上一甩,落下来正搭在天蓬腰间,把那该挡住的都挡住了。 陈玄丘这才在天蓬的衣物中翻找起来。 …… 四方困金城。 正是夜静更新时,宣妙衣已经睡下了,头下枕了个枕头,怀里抱着个枕头,侧卧弓身,十分香甜。 陈玄丘没有惊扰他,径直越过她的卧室,穿行到第二个小院儿。 乌雅直挺挺地躺在榻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部美髯整齐地放在被子上边。 陈玄丘只一弹指,乌雅就惊醒了,一瞧陈玄丘赫然在目。只是身体边缘淡放金光,身子隐隐有些透明感,不由一惊:“大人元神出窍了?出什么事了?” 陈玄丘道:“没什么事,我来,是有事吩咐于你。” 乌雅急忙起身,先穿好外袍,整理妥当,这才恭恭敬敬长揖道:“请大人吩咐。” 这位仁兄太讲礼数,做事有板有眼的像个老冬烘,陈玄丘也习惯了。 陈玄丘这才把自己的打算对乌雅密密嘱咐了一番,乌雅听罢,动容道:“属下明白了,明日一早,属下便派人……不,事关重大,属下亲自返回长留,安排此事。” 陈玄丘点点头,道:“记住,你们的目标,只有紫霄仙宫,要让所有人都认为,你们只是想趁火打劫,夺取散仙在九重天的地盘。” 乌雅肃然应是。 陈玄丘攸然一闪,直接穿墙而出,掠向后院。 乌雅思索片刻,有了定计,于是宽衣解带,登榻躺下,把胡子放到被子上边,再把被角抻平,这才吁了口气,重新睡下。 陈玄丘又来到绮姹蒂千莎住处,站在门外,叩了叩门。 先找绮姹蒂千莎,主要是考虑女人收拾起来麻烦,不料他门刚一叩响,便从里边拉开了,绮姹蒂千莎一袭白衣,俏生生地站在门口,向他微笑道:“自在王佛,可以行动了?” 陈玄丘定了定神,道:“正是,你不曾歇下?” 绮姹蒂千莎微笑道:“感应到自在王佛元神回府,地藏便醒了。” 陈玄丘陡然想到了多宝对她的评价: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若秘藏。虽然自己回到四方困金城是回家,不像在天蓬师府时一般谨慎地收敛气息,不过,若是天蓬有地藏这般养气功夫,恐怕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隐藏的。 陈玄丘点点头道:“甚好,咱们马上行动。” 绮姹蒂千莎倒也干脆,点头道:“好!” 旋即,她转首他顾,柔声唤道:“谛听,走了!” 廊下一团黑暗中,先是出现了四点如炬之光,十分的耀眼。那光闪动着,行至近前,却正是谛听和獬豸。 这两只神兽倒是成了好玩伴,快要形影不离了。 陈玄丘突发奇想,它们两个,谁是公的、谁是母的? 眼见自己的神兽踱到面前,陈玄丘也和颜悦色地表现了一下一个主人的体贴。 “小正啊,你有没有想我啊?哎哟,咱家小正这么乖的,真招人喜欢,我带你去天河吃最嫩的水草啊?” 公羊正:“呸!” 哎!看看人家别人家的神兽…… 第820章 入梦 陈玄丘和绮姹蒂千莎又来到画师居处,将他唤起。 陈玄丘道:“我等此去,自然可以变化身形,只是谛听和獬豸,不知两位各有办法。” 绮姹蒂千莎微微一笑,道:“这个简单。” 她一挥手,那谛听和獬豸便双双化作米粒大小,飞入她的掌中。 画师神色微微一动,道:“藏须弥于芥子,不了起。” 绮姹蒂千莎道:“过奖了。至于我么,到了天河,看一看那水军装束,自可变化。” 陈玄丘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 陈玄丘引着二人到了天河,悄悄潜下水去,候得一队水军经过,绮姹蒂千莎身形翩然一转,便化作了一个水军小卒,果然惟妙惟肖,没有丝毫破绽。 画师却是淡淡一笑,道:“我不用!” 就见他拿出一只笔和一只画盘来,也不知那画盘上蘸的是什么颜料,在水中竟然没有蕴染开来。 画师就用笔在颜料盘中涂涂抹抹一番,调合好了颜色,用笔在空中挥划了几下,道:“走吧!” 陈玄丘定睛看去,画师竟从眼前消失了,只是他站的极近,从水流的波动,能感觉到,画师仍然站在身边。 陈玄丘不由得啧啧称奇,画师这笔不但可以画假成真,还能画出隐身衣的效果来,倒真是神奇无比。 陈玄丘就以元神化作一个水军模样,表面上只有同样化作水军的绮姹蒂千莎随在身边,二人便向河底行去。 一路上但有巡河军卒看见,陈玄丘便亮出从帅府偷来的令箭,通行无阻。 待陈玄丘赶到天河水底天一神宫前,瞧见神宫之后那幢建筑隐有灯火传出,便对绮姹蒂千莎和空气一般的画师道:“那后边的殿宇中,住了姮娥仙子。你我须小心一些,莫要惊动了她。” 三人小心绕过天一神宫后边的姮娥宫,来到一片空空草地之上。 绮姹蒂千莎摇身一变,恢复本相,妙目闪动,道:“此处似有古怪。” 陈玄丘钦佩地道:“地藏慧眼,一眼便看出古怪了。我当初寻找此处,却是费过一番功夫。” 陈玄丘从怀中取出撼帝钟和天蓬印,道:“此物一旦击响,整个天河皆闻。我还需在此处布下屏障,以免声音外泄,两位稍候……” 画师也现出了本相,道:“不必这么麻烦!” 他取出画笔,又在空中涂抹几笔,陈玄丘也没看出什么端倪,画师已然道:“成了,动手吧,声音绝不会传出去的。” 陈玄丘虽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画师的话,他又如何不信。便点点头,依法击响了撼帝钟,钟声一响,那道古拙高大的石门,便如拨云见驾,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陈玄丘道:“这门里就是了,里边漆黑如墨,不见半点光明。而且这漆黑一团,似乎还可以吸收光明。我们进门后,前行大约七步,便会进入那鬼车的梦境。” 画师和绮姹蒂千莎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陈玄丘便上前,运起真武之力,将石门轧轧推开。 三人进入石门,石门一合,果然漆黑一片。 绮姹蒂千莎惊咦一声,周身放出明亮柔和的琉璃光来,可惜也只照出身边丈余范围之内,倒是把一身白衣的她,衬得圣洁无比,宛如玉人。 画师提起笔来,在空中涂抹几笔,向前一推,喝道:“去!” 一轮红日赫然出现在天空,画师能画假成真,竟在这一方梦境天地中,造出了一轮太阳。 但是,画师马上就尴尬了。 因为那轮太阳,只冉冉升高片刻,就挂在了那里,投下的光芒,也只堪堪笼罩了丈余范围。 陈玄丘看见画师一脸糗色,忙解围道:“我用许多法子试过,这处奇妙之境,着实古怪无比。不管何等光线,最多也只照射方丈之内,一旦过了这个范围,便是无尽黑暗。” 画师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一只鬼车罢了,你带路吧,待我找到它的本体,再破它的术法。” 陈玄丘道:“前辈不必动怒,依我看,鬼车也是受困于梦魇阵中,此间如此诡异,未必是她所为,说不定就是天帝镇压她的手段。” 有了绮姹蒂千莎的琉璃光和画师绘出的太阳,陈玄丘倒不必再亮出他的两口仙剑了。 三人小心翼翼向前行去,走不多远,便听格格一声轻笑,一个娇媚的声音道:“天蓬,你又来了。” 画师和绮姹蒂千莎已经得了陈玄丘的嘱咐,知道那鬼车在这梦魇世界中只有在他们做出反应,出声回应时,才能对他们发动攻击,因而默不作声,只是向前声音发出的地方,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片刻后,一个童稚之音惊奇地叫了起来:“不对,还有两个人的气息,啊,是昊天和瑶池,你们也来了?” 陈玄丘三人仍不答话,只管向前那声音源头扑去。 但那鬼车也甚机警,一连两次发话,都未得到回应,她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用意,马上闭口不言了。 这黑暗梦魇一片虚无,没有前后左右、没有上下之分,四方一片黑暗,连一件标志物都没有,一旦没了任何声音,三人前行不远,就已分不清任何方向,也不知道自己所走的是不是一条直线了。 画师眉头一皱,道:“这样不成,得引她来!” 画师一开口说话,无尽黑暗中便陡然响起一阵怪笑,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形成,如龙卷风一般向他们扑来。 那黑风袭至丈内,才能看见,竟是无数的幽魂厉鬼化成,拥挤在一起,无数颗森森白骨的骷髅头,无数四下抓动的白骨的骷髅爪,像绞车一般向他们卷来。 画师冷哼一声,大笔一挥,一只上古奇兽伯奇便在他的笔下形成,张开血喷大口,便向那蜂拥而来的幽魂厉鬼扑去。 伯奇这种异兽并不多见,在上古奇兽中地位也不高,因为它最大的本领就是吞噬梦鬼。 吞噬梦中厉鬼,实际上就是吞噬恶梦中产生的各种可怕怪物,于现实中实在是不能打,所以上古年前,常是被贵人捉去当宠物,养在身边,可以让自己不做恶梦。 但如今这个场合,伯奇异兽却是大有用武之地,画师只寥寥几笔,便画出一只伯奇,伯奇先天克制梦中厉鬼,只是这厉鬼无穷无尽,一只伯奇吞噬不过来,那些幽魂厉鬼四散开来,同时扑向陈玄丘三人。 第821章 妙用测谎兽 画师沉声道:“你等为我护法,待我再多画几只。” 他既已知道这是梦魇之境,马上就想到了伯奇正是克制梦魇之鬼的异兽,算是对症下药。 只是鬼车可生造厉鬼,无穷无尽,一只伯奇自然对付不了这么多的厉鬼。 就这刹那功夫,伯奇虽然吞噬了许多厉鬼,但是因为厉鬼太多,自己也被啃噬了几口,身上已经带伤。 看这样子,再有片刻,就得一命呜呼。 陈玄丘连忙为画师护法,抵挡源源不绝的厉鬼,画师再挥笔疾舞,一只只伯奇就在他笔下诞生,加入战团。 这些厉鬼幽魂对地藏身上放出的无量琉璃光似乎更加畏惧一些,不想扑咬她,反而纷纷避开了她的光芒。 但绮姹蒂千莎主动加入战团后,那些厉鬼被鬼车意念驱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扑过来。 冲在前边的厉鬼幽魂虽被那具备神圣净化之力的无量琉璃光所融化,可是架不住厉鬼幽魂洪水一般无穷无尽,对绮姹蒂千莎的消耗也十分之大。 画师一边画出一只只的伯奇,一边分心二用,说道:“鬼车若在现实中,于老夫而言,实在算不了什么厉害的异兽,可是在这特殊的梦魇之境里,我们若不能找到她的本体,她却能肆无忌惮地发起攻击,我们总有油尽灯枯之时,须得寻到她本体所在。” 黑暗中,一个粗犷大汉的声音笑道:“天帝,你要找我?” 一个苍老的男声道:“那你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个妖媚的女声道:“嘻嘻,这方天地没有边际。” 一个阴恻恻的老妪声音道:“你怎么找到我?” 这几个声音,各自在一个方向响起,叫你根本无从揣测它的所在。 绮姹千蒂莎一边纤掌舞动,以无量琉璃光净化幽魂厉鬼,一边说道:“若非这无尽黑暗,使我不能大放光明,千里之内的幽魂厉鬼,也尽数可以净化了。为今之计,恐要破了这梦魇之境,方才可以。” 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哈哈大笑起来:“瑶池,难道你忘了,就是你建议,用这梦魇秘境困住我的么?你要破解它?好啊,只要你能破解它,我也就脱困了,求之不得啊,哈哈哈哈……” 画师大怒:“只要破了这梦魇秘境,你一只九头稚鸡精,也配在我面前嚣张?看我不一把火把你烤成烧鸡!” 陈玄丘赶紧道:“前辈息怒,她也是受害者,陷于梦境不能自拔,不能杀、不能杀呀。” 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又响起来:“天蓬,还是你怜惜我。不如你杀了天帝天后吧,只要你杀了他们,人家就为奴为婢,侍奉你一生一世。人家的手段,包管叫你欲仙欲死,享尽艳福呢。” 陈玄丘知道这鬼车的元神受梦魇之境控制,所见所闻,与他们实际上的言语形象其实是有所偏差的,因此只管斗杀厉鬼,并不理会。 绮姹蒂千莎一甩袖子,两点金芒从她袖中滚落在地,登时化作两只异兽,一个是谛听,一个是獬豸。 绮姹蒂千莎道:“谛听,你可能辨出这梦魇之境的虚实么?” 谛听可辨真假,但它神目四下一扫,摇了摇狗头,道:“这梦魇之境虚实共容,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可以随时转换,所以,我勘不破。” 陈玄丘突然叫道:“我找到了,鬼车元神在此,往这边杀!” 陈玄丘突然转身,冲着一个方向杀过去,他在前边,便不怕亮出双剑,以神剑斩鬼,以剑光照明。 羊驼本能地呸了他一口。 这时,远处一个沙哑的声音笑了起来:“哈哈哈,天蓬,这梦魇之境,就连我一个不慎都要迷路,你寻得到我的所在?呵呵呵,你就当我在那里吧,看你杀不杀得光这些幽魂厉鬼。” 羊驼又是一声呸。 陈玄丘攸然转了方向:“你在这边?” 鬼车嘿嘿笑道:“靠猜的么?我便说了实话给你,你就相信么?” 她的声音又变得婉媚起来,甚至带着妖娆的诱惑,有些娇柔喘息地道:“天蓬,我就在你的侧后方呢,你过来呀,你若找得到人家,人家便从了你,好不好?” 羊驼“呸”地喷了一口口水。 陈玄丘马上笑道:“美人儿,你又骗俺天蓬。人常说,男看鼻子女看嘴,可你有九张嘴呢,叫我怎么看你,你明明在我头顶,偏要骗我说在侧后方。” 那女人声音嘻嘻笑起来:“哎呀,被你猜到啦,那你过来嘛。” 羊驼继续喷口水。 那鬼车元神躲在远处,靠她生造的厉鬼幽魂攻击陈玄丘三人,靠三人的说话,确定他们的方位和方向,哪里晓得旁边不时“呸”上一声的,竟然是一只獬豸。 其实她就算看到,也不会联想到獬豸。 因为正如她所言,她当年只在轩辕坟潜心修行,还真没出山干过什么坏事,也没有游历过四方,哪里见识过这许多的上古异兽。 待娲皇以妖族大圣的身份,命令她们三姐妹赴朝哥去坑害纣王,因为娲皇是出身妖族的圣人,是天下所有妖族的骄傲,无比崇敬的偶像,所以轩辕坟三妖毫不怀疑,怀抱着一种为她们的偶像效力的念头,便去了朝歌。 再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所以这个可怜的九头雉鸡精根本就没把那呸呸声与獬豸联系起来,反而兴致勃勃地戏弄起了陈玄丘。 当然,在她的神念之中,此时戏弄的,却是奉命在此镇守、看管她的天蓬。 绮姹蒂千莎和画师已经明白了陈玄丘的意思,绮姹蒂千莎马上道:“不要上当,她在你的左前方!” 鬼车听了,更是乐不可支,咯咯笑道:“瑶池,你这贱人,害我受困于此,生死两难。三界之中,我最恨的是风里希,其次就是你,不错,我就在这里等你呢,你来啊,叫我亲手杀了你!” 羊驼又是一声呸,它才不管你们在说什么,心思单纯的很,反正它能敏锐地判断出一个人所言真假,但凡听到假话,就不屑地吐口水。 画师听了,哈哈一笑,道:“这里看似无边无际,但这里只是镇压你的所在,实际上,它可能非常之小,而在这个小小空间之内,你会在何方?” 那声音格格一笑,娇媚地道:“昊天,你最狡猾了,你猜。” 画师道:“你的元神虽被禁锢在这梦魇之境里,但是距你的本体一定不远。而这里是天河水底,你的本体,当然是被镇压在这天河水底之下,所以,你就在我们的脚下。” 鬼车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嘻嘻一笑,道:“你真聪明,那你下来找我呀,不怕你家醋坛子吃醋的话,人家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 陈玄丘、画师和绮姹蒂千莎不约而同地看向獬豸。獬豸跟只羊驼似的呆萌地站在那儿,挺着一只独角,两眼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 可它虽懂人言,却不会说,所以也无法问出来。 陈玄丘三人蓦然抬头,目中露出惊喜的光来,猜对了! 第822章 狐疑 画师大喜,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就来会会你,看你如何款待于我。” 说罢,画师将大笔一挥,一只刚刚画出的伯奇异兽便破空而出,张牙舞爪地投入战场,与其他伯奇一起杀向无数厉鬼。 画师纵身便要跃向脚下深渊,绮姹蒂千莎突然大喝道:“画师且慢!” 画师硬生生停住了身子,扭头道:“怎么?” 绮姹蒂千莎道:“你我若这般下去,哪怕偏差毫厘,在这梦魇秘境中,就要谬之千里了。谛听?” 那白犬跑上来,口吐人言道:“我已认准了这个声音的所在,她跑不了啦,随我来!” 谛听一头扎向深渊,陈玄丘几人立即跟上。 深渊墨色之中,陡然响起一声沉闷的牛嗥之声,一团团黑气翻滚而上,那浓雾一般的黑气,尽是一只只幽魂厉鬼,它们攒聚在一起,宛如黑色的乌云。 那黑色的乌云渐渐壮大,只是因为空间明亮范围有限,陈玄丘等人看不见全貌,只是隐约感觉那黑气凝聚成了一只巨物。 然后,一只黑色的铁拳便扎进了他们犹如一团灯笼的丈余光明之中。 就这一只铁拳,就似要充满整个光明空间。 众人眼前一暗,画师撮唇一声长啸,一道炽亮的凤凰真火从他喉中箭一般射了出去。 这位仁兄性情颇为古怪,明明是一只强大的凤凰,却偏偏去习什么绘画,平素轻易也不动用血脉神通,但这只铁拳太也可怕,尤其是丈余外便不能视物,而一旦看见对方的攻击,根本来不及闪避,画师情急之下,也不得不动用了血脉神通。 那道炽亮的太阳光束一下子刺穿了那只铁拳。 此时,陈玄丘等人才看清,那哪里是一只铁拳,分明是无数的厉鬼,凝聚成了一只铁拳。 此时那只铁拳就似在显微镜下放大了无数倍,所以他们可以看清那原本貌似平滑的肌肤,实则是由一个个细微的突起凝聚而成,而那每一个突起,都是一只厉鬼,它们蜷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只铁拳。 而那汗毛一样的东西,则是它们手中的鬼叉,每一只厉鬼都在扭动着,咆哮着,宛如地狱降临。 但是一束凤凰真火,却是毫不犹豫地洞窗了那恶鬼凝聚的拳头。 陈玄丘等人纵身而起,避开了铁拳破碎溅射出来的许多厉鬼,在这弹跳升起的过程中,光明于黑暗中一闪而过,映亮了一张牛魔般巨大的面孔,接着是一只弯曲如弦月的巨大牛角。 这牛魔是漆黑的,那牛角也是漆黑的,俱都是由恶鬼凝聚而成。 他们只是纵身弹起,如盲人摸象一般,于电光石火间看到了这样一幕,以此估计,如果这个厉鬼凝聚的牛魔鬼王是完整的,身高当在五十丈开外。 牛魔鬼王的一只拳头被洞穿,但马上就有更多的厉鬼涌上来,如沙土弥补缺口一般,将凤凰真火射穿的创处治愈复合。 那巨大的牛魔鬼王咆哮着,双手捶打着胸口,呯呯作响,然后众人眼中的巨鬼,似乎又在壮大,于黑暗中继续升高着,然后,他的掌中便多出了一口巨大的鬼叉,双手握叉,向着空中一线光明里只有苍蝇大小的三人两神兽扎了下去。 “嗡~,琴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 地藏一掌托一盏青铜油灯,另一掌扶九环金锡宝杖,身涌无量光华,现天衣珠璎,一个身子迅速地庞大起来,宝相庄严。 “吾,誓救众生,手中金锡,振开地盘之门。掌上明灯,光摄大千世界。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随着庄严梵音唱响,身高已达九十九丈,浑身放无量光华的地藏,已经与那牛魔鬼王一般高大。 她将手中金锡向上一举,铿地一声,正迎上那落下的鬼叉,鬼叉插进金锡的金环,一时拔之不出。 地藏又将左手青灯向上一举,灯光顿时大炽。 她此时已身高近百丈,那掌中青灯又岂能小了,这时灯光大放,百丈之内,一片通明,叫人望去,只见一片白光,虽不刺眼,却几乎连宝相庄严的地藏都看不清了。 陈玄丘看着好不眼热,哎!倒底是追随多宝多年的弟子啊,我这水货,他给了我一个更高的名号,却终究得不到这般大神通。 他却不知,这般大神通,便是多宝醍醐灌顶,也不可能叫他悟得,终需自己苦修证道。 那青灯高举,灯绳竟是锋利弦刃,割破地藏手指,将其鲜血滴入油灯。 这青灯烧得竟不是灯油,而是地藏之血。 光华大盛,将那牛魔鬼王整个儿笼罩其中,无量光华涌入无数厉鬼凝聚而成的庞大鬼躯刺穿无数窟窿,无数道光华透鬼躯而出,仿佛亿万道光箭,射向四方。 虽然,在这梦魇空间里,有无穷怨气、无穷戾气、无穷恚怒之气,化作厉鬼幽魂,无穷无尽,可在这光芒大盛之时,竟也来不及修复那庞大的鬼躯,而散落四下的幽魂厉鬼,在地藏以上修为普照超渡之时,就如火炬中的一只蚊蝇,瞬间融化的不见踪影。 画师何等骄傲的人物,连潜入天河,都要独树一帜,不愿让地藏专美于前,这时岂肯比她落了下风。 一见地藏不惜耗损,以自身鲜血为引,点燃阎浮屠普渡青灯镇杀鬼王之王,画师大喝一声,凤凰真身顿时显现。 翼展千丈,巨大的凤凰,每一呼吸、每一吞吐、每一扇翅,都有无量凤凰真火随身而动,宛若极光。 画师就带着那极光之火,双翅一展,箭一般向前下方无尽深渊猛扑下去。 他也拼着大耗修为,也要杀至锁住鬼车元神的所在。 无数尖叫着扑上来的幽魂厉鬼,宛如扑火的飞蛾,在凤凰真火下暴毙。 地藏一手青灯,一手金锡禅杖,璎珞晃动,法袍飘飘,也以巨身法相,沉向深渊。 这两位大能结合,那无穷无尽的幽魂厉鬼,也是难掠其锋,势如破竹。 陈玄丘带着早就吓得夹着尾巴逃到一边的谛听和獬豸,捡漏儿似的跟在两大法相显现的高手屁股后边,冲向地底深渊。 “不,你们不要过来啊!” 深渊之下,传来惊恐的尖叫。 但是紧跟着,那头羊驼便后知后觉地“呸”了一声。 它为什么要“呸?” 火凤凰和地藏已经冲到地底深渊,照亮了这里的一切。 陈玄丘上次所见如十字架般的巨大刑台,此时赫然在目,而那巨大刑台之上,正吊绑着垂首冥目的一个彩衣女子。 这是本体?还是原神? 这里是幻境,还是实境? 陈玄丘没有听到羊驼的“呸”声,因为高唱梵音的地藏,烈焰之翅挥动的画师,将一声小小的“呸”声彻底淹没了,但陈玄丘的被动技能“狐疑”,却于此时突然苏醒了,这一瞬间,令他毛骨悚然。 陈玄丘立时停止了俯冲之势,硬生生停在空中。 “快停下!” 陈玄丘蓦然大叫,他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是那种莫名的危机感,却让他汗毛都竖了起来。 “嘻嘻嘻嘻……” 垂着头,如耶稣蒙难般垂首绑在那巨大刑台上的彩衣女子,缓缓抬起头来,她额间系着一枚金色的额坠,彩色的流仙鱼尾裙裳,将她衬托得宛如一尾美人鱼。 她缓缓张开了眼睛,眼睛如同两枚红宝石,闪烁着腥红诡异的光,惊艳绝美的风情中,那樊素之口,吐出了一道优美而得意的声音:“我,终于,等到了你……” 随着她的这句话,黑漆漆的深渊之底,就像沼气暴发的沼泽一般翻滚起来,粥一般翻滚的地面,将一道道浓郁的黑气冲天喷出,戾气、杀气、怨恚之气瞬间充溢了整个梦魇空间,黑气像一只只魔爪般,攫向画师和地藏。 第823章 梦魇领主 地底黑气涌出,画师和绮姹蒂千莎以火凤凰和百丈菩萨法相急急向上方飞去。 可深渊黑气却缠绕着、涌动着、喷吐着,以更快的速度袭来。 阎浮屠普渡青灯佛光大盛,瞬间照亮了一片大地。 绮姹蒂千莎脸儿一白,只这一下,便消耗了她太多的元气,眼前一阵晕眩。 而陈玄丘借着这青灯佛光大盛,一下子看清了下边的情形。 虽然,只如惊鸿一瞥。 陈玄丘看到,画师脚下,是一朵巨大的墨色荷叶。 墨荷仿佛被魔法催生了似的,拼命向上舒展着茎杆、张扬着枝叶。 而同样的墨荷,却不只是一叶,而是千叶、万叶、无数叶。 无数墨色荷叶,仿佛被狂风吹动着,招摇而上。 在那无穷荷叶之间,还有一些高高挑起的茎杆儿,墨色的花蕾,似乎即将绽放。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绮姹蒂千莎察觉自己已被那黑气锁定,摆脱不得,遂把心一横,青灯扬气,光华万道,手中金锡禅杖向脚下顿去,口中再颂真言:““嗡~,琴西惹扎轰。嗡~,啪拉玛尼,达扎,吽啪莎哈!” 火凤凰也奋然振翅,双翼烈焰,迅速喷吐而下,炙向那接天莲叶,无尽墨荷。 深渊之下,鬼车狂笑起来:“哈哈哈哈,昊天、瑶池,你二人为道祖弟子,却借魔道之助造这梦魇秘境困我,却不知无数年来,我早与这梦魇秘境合而为一,在这里,我就是领域之主,是无敌的!” 陈玄丘气得大骂:“你放屁!你要真是在此无敌了,又怎会仍受蛊惑,将我们当成你的死敌。” 鬼车受梦魇之境的影响,当然听不到陈玄丘这句话,听到了大概也改变成一句咒骂,而非原话。 鬼车振声大叫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要挣扎了,黑莲镇世,死吧!” 两只荷苞的茎杆儿突然急速窜起,瞬间千丈。 那顶端花苞瓣瓣绽放,两朵黑莲闪着妖异的光,变成两朵黑色的莲花,然后又迅速合拢,将画师和绮姹蒂千莎分别包裹了进去。 包裹着画师和绮姹蒂千莎的黑莲,就似一对并蒂莲苞,由于一个里边透出了凤凰真火,一个透出了净世之光,于是两朵黑莲便被映得一朵通红如血,一朵洁白如玉。 可是,陈玄丘隐隐见得画师和绮姹蒂千莎在其中挣扎,却是挣脱不开,不由大急。 当此时候,他也得拼了。 逃? 他压根没有想过。 虽然,现在鬼车的注意力都被画师和绮姹蒂千莎抢去,他若想逃,那鬼车都未必注意得到。就算注意到了,鬼车此时受梦魇之境蒙蔽,把他三人分别当成了昊天、瑶池和天蓬,鬼车势必也是以擒杀昊天和瑶池为要务,懒得理会他一个水军元帅。 但是,这一刻,陈玄丘却是掣出了诛仙剑和戮仙剑,执剑在手的陈玄丘大喝道:“法天象地!” 陈玄丘整个人,迅速被放大了无数倍,执着两口山锋般巨大的仙剑,向着那两朵黑莲花苞便斩了下去。 “你居然不逃?有种!我说过了,在这梦魇秘境里,我鬼车就是无敌的,嘻嘻嘻嘻,天蓬,留下陪我吧!” 已经困住了画师和绮姹蒂千莎,鬼车心情大好,一见天蓬那色胚居然还敢停下来一战,便意念一动,将数支黑莲茎蔓向他缠绕而来。 陈玄丘现在虽然发挥不出诛仙、戮仙两剑真正的威力,但仅凭它的锋利,就足以斩断这魔力、戾气、煞气、鬼气所化的黑莲茎蔓,可是架不住这黑莲魔气无尽无穷,虽然比之先前洪水般的幽魂厉鬼,似乎没有那么凶险,可陈玄丘却已感应到,这黑莲力量更加可怕。 若是被它缠上,首先就是困住,然后诸般阴暗力量渐渐透体而入,将其真身腐蚀,最终被吞噬,化为其养分。 所以陈玄丘一边以神念密嘱两个神兽躲避,一边奋力挥剑抵挡,不停地飞翔跳跃,唯恐被那枝蔓缠上,或被绽放的黑莲吞噬。 他当初为了回去方便,将紫金葫芦当成了定位法器,留在了本体之上,如今想召唤葫中力量助阵也不可能,真是越打越懊恼。 “天蓬,不要挣扎了,我说过了,在这梦魇秘境里,我无所不能,我是无敌的!” 鬼车笑吟吟的,大概是独居秘境太也寂寞,与天蓬又没太大的仇怨,毕竟一个人喜欢你,哪怕是垂涎于你,也证明你大有魅力,可以嫌弃,但不至于仇恨。 不过,天帝和天后犹在挣扎,努力想要脱困,鬼车也担心夜长梦多,所以陈玄丘脚下黑气翻涌,突然吐出一截洁白如玉的莲藕,藕节如船,撞向陈玄丘。 陈玄丘手执双剑,脑后双轮,齐齐斩去,将那藕节瞬间切成四段。 但那断裂开来的藕段之间,竟然拉扯出无数粘连的藕丝。 藕断丝连,将陈玄丘的身子缠绕起来,就要套进那藕段的孔眼。 这时一只黑色的莲蓬却突然从黑暗中飞来,陈玄丘身体已被缠住,只得以意念驭使双轮斩去。 不料那黑色的莲蓬被心月轮一斩,“啪”地一声弹出无数颗莲子,陈玄丘再也躲避不开,被如抱巨石一般的一颗莲子重重地打在心口,“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本想留你戏弄一下,你既如此忠于昊天,那就陪他死吧。” 鬼车说着,又是一枚莲子击来,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陈玄丘后背又受一击,再喷一口鲜血,整个人飘荡在虚空之中,一盏青灯光照之下,若非那藕丝牵系着,只怕这一击就要把他击飞出去了。 无数张莲叶,旋转如刃,袭向陈玄丘,一旦及体,只怕就要切成了片片。 可他紫金葫芦不在,“价值连城”玉璧不在,藏于真身本体内的那道鸿蒙紫气自然也不在,先前又不肯走,此时意识迷乱,纵然想走,也是走不成了。 元神涣散,陈玄丘便再也维持不住人形,瞬间,如极光绽放于北极天空,九只巨大的圣洁漂亮的尾巴飘摇于空际,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天狐出现在天空中。 然而,梦魇空间里,鬼车实际上五识都是受到干扰的,在她眼中看到的,却不是这般情形,而是弥留之际的天蓬。 “天蓬,死吧!” 鬼车冷笑一声,无数张飞旋的黑色荷叶刀轮,便切向了陈玄丘。 陈玄丘,要被切片了。 第824章 真眼真言 亿万荷叶刀,旋斩向九尾天狐。 画师和绮姹蒂千莎各自受困于一朵墨色莲花之中,挣扎不得出。 在这亦真亦幻的梦魇秘境中,似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可是,在其中还是有两个生灵的。 一直为鬼车所忽视的谛听和獬豸。 谛听灵智早开,甚至能幻化人形。 此时眼见主人和画师双双受困,陈玄丘命在旦夕,它知道主人都已受困,并不以战斗见长的它更非这梦魇之主的对手,可是它只从陈玄丘三人和这鬼车交谈的只言片语,便已判断出了这鬼车的处境。 受制于梦魇秘境么? 谛听没有办法破解整个秘境,它只能…… 白犬蓦然定在空中,两束神光从它的目中射出,直刺向深渊最深处那缚于刑台之上的女子。 在它授意之下,獬豸的独角一拱,也是一道光芒,投向那刑台之上的彩衣女子。 谛听两道目光透入彩衣女子的双睛,而獬豸的独角之光,却刺入了彩衣女子的眉心。 彩衣女子在这一刹那,暂时获得了谛听和獬豸转移的特异能力,一双神目刺破虚妄,看到了即将被无数墨荷斩碎的九尾天狐。 “啊!” 鬼车一声尖叫,尖利的叫声一出口,那旋飞而至的无数墨荷,瞬间破碎,化为乌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鬼车现在确实是梦魇秘境之主,只是她的神识也受制于梦魇秘境罢了。 “姐姐?” 鬼车神情激动,脱口而出。 她自当年便被镇压于此,无数年来,从不曾接触过外部世界,思维记忆中的九尾天狐,也只是她的好姊妹,苏妲己。 所以,这一刻乍见天狐本相,便脱口而出,叫了出来。 就在这刹那,她挣脱了梦魇秘境的控制,凭真实之眼、真实神念,看到了空中的九尾天狐,这一刻也是梦魇秘境失去控制,最脆弱的刹那。 画师受困的那株荷苞之中,便于此时,一支如椽巨笔刺破了画瓣,火凤凰脱困而出。 画师被困入荷苞的刹那,心中就已豁然开朗。 梦境为虚,何以化实? 这梦魇秘境,只是用来催眠鬼车,控制鬼车神识的。 而这个秘境,这个乌漆麻黑,不见边际的秘境,是画境与梦境的结合。 “昊天、瑶池,你二人为道祖弟子,却借魔道之助造这梦魇秘境困我……” 鬼车的这句话,言犹在耳。 魔道? 魔道中谁有这个本事,画假为真? 画魔! 但他如今,已经拥有不逊于当年画魔一样的技艺,为何他在这画中作画,画出一轮太阳,光照范围却还不及一盏明灯? 玄画古卷! 只有以画魔之术,在玄黄古卷上作画,才能拥有这么大的魔力。 他虚空作画,当然不可能破解玄黄古卷上的魔力。 一俟明白了这一点,画师朱玄一豁然开朗。 但他已然身在局中,挣扎不得,却恰在此时,鬼车神志清明了刹那,使得这完美无暇的梦魇秘境露出了一丝破绽,被他脱困而出。 火凤凰当空一旋,依旧化为人形,接过空中画笔,向上微微一挑,挑翻了青铜古灯,将那即将燃尽的最后一滴“灯油”,地藏之血,饱润于笔尖之上,然后俯身冲下去,箭一般杀至渊底。 彩衣女子仍被缚于十字形刑台之上,此时双瞳中的清明之光竟渐渐涣散,即将重新陷入迷乱之中。 而画师也与此时,终于来到了真正的“地面”,那玄黄古卷之上。 画师将饱了“墨”的画笔,在地上点了一个点,笔锋一挑,喝道:“起!”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太阳的光芒喷薄而出,光照之处,黑暗无所遁形,天地间顿时沐浴在一片晨曦的柔和红光之中。 魑魅魍魉、幽魂厉鬼,纷纷如雪狮子遇火,那接天墨莲、荷叶花苞,亦尽数化为虚无。 整个空间瞬间明亮,被缚于刑台之上的鬼车,已不知多少万年没有见过光芒,痛苦地大叫一声,一下子闭紧了眼睛。 那巨大的冲击之力,令她一下子昏厥过去。 绮姹蒂千莎的束缚也随着太阳神光的喷薄而出不解自解,与陈玄丘一起飞抵刑台之前。 只是,她以鲜血点燃青灯,耗损巨大,有些虚弱,身子晃了一下,被陈玄丘一把扶住。 陈玄丘另一只手还提着剑,见那刑台之上被缚的鬼车,抬手一剑就向那锁链斩去,不想一剑斩去,却是劈了个空。 画师笑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是最后的设计了,无需用剑,一笔抹之即可。” 画师提起画笔,望着那刑台上的锁链,如同写了一个“八”字,左边一撇,右边一撇,那锁链应声而断,悬吊其上的彩衣女子顿时跌落下来,向地面摔去。 此处距地面,尚有数十丈高,陈玄丘连忙飞身掠去,将她稳稳接住,回到画师和绮姹蒂千莎面前。 一瞧画师瞪着自己,陈玄丘赶紧解释道:“呃……她与我家长辈,貌似有些不解之缘,我为晚辈,不可袖手。” “哦?” 画师恍然,只要不是贪图这九头雉鸡精的美貌,要对她女儿不利就好。 与你家长辈有不解之缘? 画师心中一晒,想来是陈道韵那个到处流情的风流种子留下的孽债吧,有这么个风流老爹,也是可怜。他含糊其辞是出于孝道,我也不必追问了。 画师遂冷哼一声,道:“我今已帮你破了此阵,耽搁了我许多功夫,这就走了。不过……这副玄黄古卷,我却要带走。” 陈玄丘一愣:“玄黄古卷?” 画师兴奋地道:“不错,我们如今,就在玄黄古卷之上。这玄黄古卷,你以为是白的?它本来就是黑色的,因为它是先天之物,呈现在是混沌未开、天地虚无之相。在这张玄黄古卷上,不过是画了这么一处封印之地罢了,整幅古卷,大部分不曾用过。 我正寻思设计一副画作,将来用作女儿的婚礼,给她做个嫁妆。如今得了这玄黄古卷,以我如今不弱于画魔的技巧,一定可以制作出一副不逊于‘山河社稷图’的宝物。” 画师越说越是兴奋,他本就是个画痴,如今得了一副玄黄古卷,简直连一刻都不想呆了,他一笔涂去刑台,喝道:“收!” 大袖一拂,狂风猎猎,一张古卷缓缓卷起,落在画师手中。此时陈玄丘和绮姹蒂千莎才豁然发现,他们竟置身于一处泉水滴嗒的山洞之中。 山洞不宽,左右不过两丈,前后幽仄,不见尽头,后方不远却有亮光,正是他们来时入口,那里哪有什么巨大的石门。 画师抄起那轴画,便兴冲冲离去了。 绮姹蒂千莎钦佩地道:“难怪世尊指点你来寻我二人相助,来时我也不知该如何着手,却原来冥冥中一切早有定数。” 陈玄丘毫不吝啬地献上三枚丹药,道:“你元气大伤,且服了此药。” 绮姹蒂千莎一看,欣然道:“原来是摩诃萨师兄炼就的丹药,那我就不客气了。” 绮姹蒂千莎取过丹药,却只服了一颗,然后对陈玄丘道:“今日救出你欲救之人,接下来如何?” 陈玄丘道:“还得麻烦你返回四方困金城去,就算画师前辈要走,也得妥善安排,悄悄离开。至于这鬼车,我还要弄醒她有话相询。” 绮姹蒂千莎点头道:“好,那我这便去追画师。明日若能离开,我便与画师一起走了。” 陈玄丘知道她是放心不下忉利山的基业,遂点头道:“好!待我此间事了,再去冥界,亲自向菩萨道谢。” 绮姹蒂千莎微微一笑,收了青灯、金锡禅仗,浑身的璎珞法相复又变成一袭白袍的清丽少女,向着洞口便飘然逸去。 陈玄丘将鬼车就地放下,探了探她的脉膊,又看了看面前一根钟乳石柱上深凹的人形印迹,心道:“我一直以为梦魇之境中困住的是她的元神,没想到却是元神与肉身分别受困于不同时空的同一位置,梦魇秘境一破,便人神合一了。” 就在这时,九头雉鸡精胡喜媚嘤咛一声,苏醒了过来。 第825章 胡家喜媚 鬼车胡喜媚悠悠睁开眼睛,她不是被那光明刺激而昏倒的,强光只是令她暂时不能视物而已。她是因为梦幻境与真实境撕裂的刹那,元神受到了冲击,所以昏倒。 此时悠悠睁开眼睛,入目的却霍然是一张蠢萌蠢萌的脸。 这是……这是羊还是驼? 鬼车正在发懵,那羊驼伸着大舌头就舔了过来,鬼车一声尖叫,然后就看见一只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一拨拉,那羊驼就被搡到一边儿去了,接着就看见一张俊美得令许多女人都要自惭形秽的精致面孔。 鬼车胡喜媚扶了扶额头,猛然一下子坐了起来:“姐姐?” 陈玄丘刚才就听过一遍了,当时没有多想,这时一听,顿时如临大敌,双剑赫然在手,心月双轮浮出脑后,弓着背,警惕地打量四周:“你还有个姐姐,她在哪?” 胡喜媚也不管他是敌是友了,无数年来,她孤独地困在这里,如果不是有这么个梦魇空间,时不时可以弄些幻像,把风里希变出来让她虐揍一顿,给自己找找乐子,早就疯了。 所以,这时她都没有思及自己已经元神附体,而是迫不及待地追问方才的九尾天狐所在。 胡喜媚焦急地问道:“你是谁?我姐姐呢?刚刚……那只九尾天狐呢。” 陈玄丘这才恍然,道:“啊,你说刚才那只九尾天狐?那就是我啊,我差点儿就被你打得魂飞魄散,现在你醒了吧?” 胡喜媚惊愕地看着陈玄丘:“你?” 看到那双桃花眼,不用陈玄丘再显现本相,其实她也信了,可是……他是九尾天狐? 陈玄丘急于探索那幽仄狭长的秘道尽头,青丘在此,这是天蓬说的,应该不假。 而把胡喜媚镇压于此,做为封堵青丘出口的梦魇大阵阵眼,还是为了青丘。 所以,那通道尽头,应该就是青丘。 可是眼下不和胡喜媚弄清楚关系,绝不可能继续下面的行动。 于是,陈玄丘用他最凝练、最简洁的语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胡喜媚终于弄明白了她如今所处的时代,弄明白了发生在青丘和陈玄丘身上的故事,知道他现在正与天庭作对。 胡喜媚激动不已:“好!好!小弟弟,你可比你的祖先聪明多了。妲己总觉得她比我聪明,那个蠢货,如果她还活着,我见了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遇不可及,害了我姊妹三人。” 胡喜媚还真有资格说这句话,当初风里希以招妖幡聚集天下群妖,从中选择了轩辕三姐妹来负责让国泰民安、人才济济的大商崩坏瓦解,当时欣然出头的就是妲己,胡喜媚并未闻言而动。 后来是轩辕坟被比干和黄飞虎所烧,自己修行千年的洞府被毁,这才愤然以妲己义妹的身份入宫,化名胡喜媚,参与大计,实则复仇。 最后她们功成身退,打算重返轩辕坟,再修洞府,避世苦修时,杨戬等人追杀,胡喜媚便曾讥讽他们:“是我们姊妹断送了成汤天下,成全了你们的功名,你反来害我等,何无天理也!” 她看得通透,她知道这些人就是通过伐纣获得了今日的功果和功名利禄,阐教门下包括姜子牙等人,都是赖此修得成果,可是他们以正义使者自诩,这替他们干脏活儿的,势必要兔死狗烹,杀人灭口。 当初若非妲己太过相信风里希妖族圣人的无上光环,义无反顾地充当了这急先锋,三妖未必落得如此下场。 陈玄丘听了胡喜媚的话,却是苦笑道:“前辈,我实也算不清已经和您差了多少辈儿,总之是我的老前辈就是了,您这么叫我,我承受不起呀。” 胡喜媚听了老大不情愿,冷哼道:“我自被困入梦魇空间,时间于我而言,便是停滞的,什么多少辈儿,再说,我看着比你还年轻呢,你敢叫我一声姨姥姥?看我不跟你拼命。” 陈玄丘讪然。 胡喜媚道:“你叫我喜儿姐姐就好。” 陈玄丘为难地道:“这……” 胡喜媚不耐烦道:“不要婆婆妈妈。” 陈玄丘马上闭嘴。 胡喜媚眸波一转,道:“你青丘后人,就在此洞尽头?” 陈玄丘摇头道:“我也不知,我自记事,就不曾见过自己的父母,但以我如今所查到的情报,应该就是如此。” 胡喜媚点点头道:“既然就在眼前,我们去一探究竟便是。” 说到这里,她幽幽一叹,黯然道:“想当初,风里希以我妖族圣人之尊名下达命令,遵从旨意,落得今日下场。不遵旨意,违拗圣人,当时也要死了。我还好些,只可怜了妲己姐姐,她也算是为了一族着想吧。 可惜,比干、黄飞虎火焚轩辕坟,便烧死她许多族人,到今世,竟害得整座青丘山,封印于这不见天日之地。” 陈玄丘听了,也不禁默然,缓缓道:“种种恩怨,总要有个解决。实不相瞒,我现在正在秘密积蓄力量,只不过,先得救出父母双亲,才好放手施为。” 胡喜媚赞道:“你比妲己,却不相同,如果当年你便在,由你任天狐一族族长,或许青丘一脉未必落得如此下场。” 陈玄丘听着,却总觉得别扭。 妲己,妲己…… 这是天狐一族一任族长之名啊,而且是赫赫有名,为什么表妹也会起这么个名字? 这名字应该不是香夫人所起,就算是她,如果觉得冒犯了祖先,那我舅舅也该阻止才对。何以母亲和舅舅,就容许她叫这个名字?甚而可能就是他们给表妹起了这么个名字? 如果是这样,只怕其中大有因由。 胡喜媚乜视着陈玄丘,问道:“你在想什么?” 陈玄丘一惊而醒,随口道:“哦,喜儿姐姐看着比我还小,这么老气横秋地夸我,叫人感觉怪怪的。” 胡喜媚是妖族,即便是此时的人族,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听了一个后生晚辈赞她貌美,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笑靥如花,得意地道:“那是,妲己也就是个子比我高些,若论容颜甜美,比我还要逊色一些呢。” 陈玄丘急于去探索青丘秘境,看着胡喜媚有些神似翁虹的娇俏巴掌小脸儿,投其所好地敷衍道:“喜儿姐姐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娉婷娇小,甜美可人,确是人间绝色。” 羊驼凑过来,冲着陈玄丘的脸:“呸!” 陈玄丘被“呸”蒙了,我这句话没说错啊,只是无意赞美而已,说假话不行,虚情假意也不行? 第826章 二娘娘找围脖来了 陈玄丘和胡喜媚带着獬豸沿幽仄狭长的洞穴前行,曲曲折折,蜿蜿蜒蜒,忽然便见一处洞口有光透入,洞口在花木藤萝掩映之下,陈玄丘挥袖分开洞口草木,快步走出去,顿时惊在那里。 面前是一片沃野,田间有清澈流水如玉带萦绕,田边有成排的垂柳随风袅娜。 田间有戴竹笠的农夫种田,有妇人箪食壶浆,往田间送饭。 如此一幕,和陈玄丘所想象的被镇压的牢狱,实在出入太大,一时不免愕然。 胡喜媚走到了陈玄丘身边,她身材娇小,如玲珑的香扇坠儿,比之陈玄丘矮了一头。 这时她也望着前方,悠悠叹息道:“青丘,昔年我曾随妲己造访过青丘,多少年了,景致竟似没什么变化。” 陈玄丘不敢置信地道:“这里……就是青丘?” 胡喜媚道:“当然!” “这里……”陈玄丘看着那田间劳作者,俨然就是人间田园。 胡喜媚道:“青丘之民,种植五谷,纺织丝帛,你人族先民中的智者,就曾造访青丘,改进了自己种植五谷、纺织丝帛的技艺,不然你以为青丘之国,应该是什么样子?” 陈玄丘苦笑道:“我以为,他们平素皆以狐形示人,只会采撷和捕猎……” 胡喜媚抿唇笑道:“九尾狐一族,可比人族还早呢,倒让你说的如此不堪,偏生你自己就是天狐一族,小心你娘听你把天狐一族说的如此愚昧落后,打你的屁股。” 这时,前方草木中传出一声嘻笑,然后悉索一声,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窜了出来。 它一眼看见陈玄丘和胡喜媚,不由一呆。 但是,它在这青丘境内,似乎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所以看见两个生人却也不怕,反而踞坐下来,抬起一只前爪,凑到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胡喜媚笑眯眯地道:“小妹妹,你在做什么?” 那只白狐奶声奶气地口吐人言,道:“哎呀,别出声嘛,被人抓到我就输啦。” 陈玄丘恍然,小声道:“你在躲猫猫?” 小白狐点点头,道:“嗯!这儿是禁地,大人不许我们靠近呢,藏在这儿,别人一定找不到。” 陈玄丘踮起脚儿向前望去,就见草木之外,几只小狐狸藏在草丛中,人立着,两只前爪扶着草木,探头探脑,远处还有一只小白狐,正在左顾右盼。 陈玄丘从未见过他们,可是此时只一看,就有一种新奇且亲切的感觉。他有一半人族血统,幼年时形态与这些白狐自然不同,可是有着一半相同的血缘,也让他天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 那只小雌狐虽然说着不让他们出声,可是瞧着他们模样,乌溜溜的一对大眼睛却也充满好奇,看了看他们,忽然嘻嘻一笑,道:“大姐姐,你生得跟石壁上的二娘娘好像喔。” 陈玄丘和胡喜媚看见小雌狐抬了抬爪子指向二人身后,二人诧异地转过身去,就见那石壁洞口上方,居然是一幅石刻。 石刻上霍然是三幅女人刻像,三个女子衣袂飘飘,形象嫣然,十分貌美。 胡喜媚只一看,双眼顿时泪光闪烁。 陈玄丘不由得心中一动,辕轩三姐妹! 三具雕像,从右向左,依长幼之序而排列。 中间一位何只是像,根本就与胡喜媚一模一样,在她右手边的自然就是苏妲己,陈玄丘一见顿时呆在那里,这……这人长相怎么与表妹妲己一模一样? 要说区别,也只是这雕像中女子更成熟一些,而表妹的模样,更像是她的少女时期。 怎么会这样,传说不是讲,苏妲己是冒充了他人形貌么,那就说明这副形象,应该不是她本来化形之后的模样才对呀,难不成传说有误? 可,表妹为何与她也是一模一样?青丘女子,不会都长得一个模样儿吧? 胡喜媚凝视半晌,方才平抑了激动的心情,缓步上前,依旧凝视着雕像,轻声道:“难得你青丘众生还记着我们。” 小雌狐奶声奶气地道:“大哥哥,大姐姐,你们不要再往前走了喔,进了山洞很危险的。” 陈玄丘回首道:“有什么危险?” 小雌狐用爪子搔搔头,认真地道:“我娘说,那山洞里,被天帝封印了二娘娘,二娘娘被迷惑了神志,已经不认得我们啦。如果我们闯进山洞去,会被二娘娘扒了皮做围脖的。” 青丘之民显然是怕小狐狸们好奇心重,闯进山洞陷入梦魇空间,被迷识了神志的胡喜媚所说,所以才用这话吓唬他们。陈玄丘不禁好笑地看了胡喜媚一眼。 胡喜媚当然不理会这童言童语,只是恨声道:“天后有一张玄黄古卷,她一直梦想,炼成一副不逊于风里希手中‘山河社稷图’的法宝。 为此,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请动魔界的画魔出手,帮她在这张玄黄古卷上画下定神台,困住我的元神,想用无尽岁月,将我彻底融入其中,成为阵灵。 因为我是九头雉鸡,只要化为阵灵,一个人就可以控制整张玄黄古卷。” 胡喜媚一直不明白天后用了什么代价,居然能请动魔界的画魔替她出手。 如果还在随六欲大天魔修行的南子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不需要代价。只要你是在搞事情,魔界中人会不惜代价帮助你的。那就是一群闲得蛋疼、唯恐天下不乱的怪物。 陈玄丘想了想他和画师、绮姹蒂千莎受困于梦魇秘境的一幕,不由点头道:“确实可怕,如果你真的成为阵灵,想必比如今还要难缠。” 胡喜媚道:“要让我成为阵灵,我也就彻底拥有了操纵这张玄黄古卷的力量。瑶池那贱人生怕我意识尚未完全消失,到时没办法控制,哪敢将这玄黄古卷全部绘制出来。 所以,你们在其中,才会遇到一片混沌、没有光线的混元空间。她本来是想等把我彻底炼化,将我降服之后,才开始绘制这玄黄古卷的。 到那时,这张玄黄古卷,将拥有不逊于山河社稷图的力量,便是圣人,也能困他一天冲不出来。” 陈玄丘听得心中怦然一动,天帝天后,简直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典范,但凡有一丝利用价值,他们也想榨干。 之前利用巫妖两族帮他镇压封神榜的天柱、地维两大阵眼就是如此。 他们留下胡喜媚,只斩其一头欺瞒世人,同样是没怀好心。 那么,这青丘桃源一般的地方,就真是善待青丘之民么?还是也有阴险目的? 那只通体雪白,鼻头和眼睛乌溜溜的,嘴唇上却撇出一道狐媚的唇线,天然妖娆可爱的小雌狐一直在听着他们两个交谈。 听到此处,小雌狐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就是山洞里的二娘娘?” 胡喜媚乜了她一眼:“叫小姐姐,不然我就打你小屁屁!” 那小雌狐“啊”地一声尖叫,一下子窜起老高,长尾在空中用力一甩,就从头上脚下变成了头下脚下,嗖地一声扎进了草丛里,白光一闪,向外窜出,大叫道:“不好啦,快逃啊,二娘娘出来啦,要抓我们做围脖呢。” 一个个正在藏猫猫的小狐狸齐刷刷地从草丛中直立起来,一脸呆萌地看着那小雌狐逃走,又看看气咻咻分开草木走出来的胡喜媚,再抻着脖子齐刷刷扭头看看洞窟石壁上的胡喜媚雕像,尖叫一声,四下逃去。 第827章 血枫林 不谙世事的幼狐被父辈们吓唬他们的言语吓坏了,四窜奔逃,他们的奔逃,马上引来了众多的村民。 面对铁叉锄头的逼近,陈玄丘只用一招就打消了他们的疑惑。 陈玄丘恢复了九尾天狐真身,就算是在青丘,九尾之天狐也是最崇高的存在,大部分九尾天狐血脉的同族,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达到九尾的至高境界。 因此,九尾几乎成了青丘之国皇族的象征。 如今看到陈玄丘展现九尾,这些普通的青丘百姓顿时膜拜不已。 接着,他们才算稳下心神来,看到了娇小一些的胡喜媚。 看到她与石刻上一模一样的模样,又有了陈玄丘这个皇族小王子证明,众农人顿时又惊又喜,纷纷跪倒,恭敬地口称“二娘娘”不止,令胡喜媚好生郁闷,实在按捺不住,叫他们改口,吓得这些纯朴的农人连连摆手,这是老祖宗的结拜姐妹啊,谁敢以下犯上。 不久,这个小村庄的村长闻讯匆匆跑了来,又是一番隆重的拜见。 胡喜媚实在不耐烦被人当成活祖宗供在上边了,便开口问道:“你们青丘,如今是谁当家?他的母亲,叫苏清绾,闺名媚儿,如今可在你青丘?” 陈玄丘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找到青丘,可未必就能找到父母,万一他们被镇压于他方呢? 那村长听了却是大惊失色,慌忙跪倒,道:“啊,原来公子您是女王之子,老朽拜见大王子。” 胡喜媚取笑道:“王子就王子,怎么还大王子,苏媚儿难不成又有了后人?” 那村长胀红着脸道:“二娘娘可开不得这样的玩笑,我青丘之国,向来以女子为王。小民曾听血枫林中长老讲,我王族尚有一女遗于外间,与大王子同年,只略小几个月,故而称丘王子为大王子。” 胡喜媚转向陈玄丘,笑道:“糟糕了,你千辛万苦找来,却也做不了青丘之王。” 陈玄丘没理会胡喜媚的取笑,急切地道:“我娘果然在青丘?我爹在不在?” 那村长一怔,嗫嚅道:“女王陛下的丈夫是谁,小民却不曾听说过。” 陈玄丘心中微微一沉,道:“你快带我去见我母亲。” 那村长连声应是,便在全村百姓激动的簇拥下,带着陈玄丘和胡喜媚还有那头羊驼出了小村庄。 一路行去,阡陌纵横,还有桑蚕成行,常见妇人在村中纺纱,院子里搭着五颜六色的丝帛,异常的漂亮。 不过,那些极漂亮的丝帛,成色虽比陈玄丘在六丁玉女神将府给庄真做旗袍的料子还好,一路行去,却未见一个青丘狐族穿着如此柔滑美丽的丝帛。 胡喜媚心中好奇,随口问起,那村长恨恨地道:“我青丘山被天庭移居于天下,封印于此,青丘之民尽皆成了天庭之奴。我们耕种的仙米,成色最好的是要进奉于天庭的,纺织的丝绸也是一样。” 陈玄丘一路行来,但见种田者多为老狐,纺织者多为雌狐,少见有青壮男子,不禁暗想:“难怪青丘古国以女子为王,难不成生男不易,阴盛阳衰?” 陈玄丘向那村长问起,村长却指着远处一座高山,道:“那山顶,便是血枫林所在,翻过山去,山阴处盛产玉石,富含灵气,可以制作法宝和仙界佩饰,所以我青丘的青壮男儿多为矿工,在那山阴采矿。” 胡喜媚冷哼道:“采出的灵玉,也是供奉天庭么?” 村长道:“正是!” 胡喜媚错咬银牙,恨声道:“但叫我得着机会,必定杀上天庭,报此仇恨。” 可这句话说完了,她才省起,自己一旦离开那梦魇空间,法力道行实在有限,最多太乙中境修为,如何打得了天庭。 胡喜媚便把目光投到了陈玄丘的身上。 “这小子说他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反抗天庭,也不晓得他是不是在吹牛,真有那个力量么?” “那玄黄古卷,被他朋友取走了,说是要炼制一张不逊于山河社稷图的法宝?我若能主持古卷法阵,将天帝天后诱进阵图,说不定就可以报此仇恨。” “咦?这少年鬓如裁,眉如画,目似星辰朗朗,生得好生俊俏,天狐一族当真得天独厚,纯血王族后裔,男的俊、女的俊,不见半点瑕疵。真好看!” 胡喜媚自幼在轩辕坟修行,几乎没去过什么地方。及至苦修千年,进境开始停滞,有心往天下游历一番去了,却又碰上苏妲己游历至轩辕坟定居下来,随后又点化了坟中一具已具灵性的玉石琵琶,三人结为姐妹,结伴修行,就再也没往别处去过。 因此天性自然,想到什么就想,看到什么就看,大大方方,赤子之心,才不在乎陈玄丘窘不窘迫。 陈玄丘早被她一路走一路看,看得窘迫不已。他也不知道这胡喜媚突然这般目不转睛地看他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问。 这青丘方圆不过数百里,那老狐村长根本没机会接触青丘一族的修行秘典《天狐经》,不过仅凭血脉之力,也有数千年寿元,道行自然也不低,健步而行,如同掠地飞行,很快就赶到了那血枫山。 血枫山这一侧是平原沃土,而在血枫山后,便是连绵的山峰。 一阵风来,陈玄丘忽然感觉到一阵冷肃的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微微一竖。 以他如今的境界修为,一阵清风让他有这种感觉,那就不同凡响了。 陈玄丘不由双眉一挑,道:“这血枫山上,好大的杀气。” 老村长道:“是啊,我们青丘,自从被天庭搬运到天上,就变成这样了。大王子你看,那山上遍地红枫,可原本不是这样的,原本那里是我王族居处,但是搬来此地不久,便有血枫拔地而起,从那以后,这里就叫血枫林了。 而且从那以后,未曾开了七尾的天狐,统统都搬离了血枫林。因为七尾以下,只要在血枫林住久了,就会被无穷戾气迷惑了心智,杀性极重。” 竟有此事?陈玄丘听了暗暗生疑,而胡喜媚吸了吸鼻子,却厌恶地皱起了好看的眉:“这里的冤恨怨憎气息,与梦魇秘境里的气息好像呀……” 陈玄丘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这不会是个梦中梦吧? 第828章 以身入魔志未酬 老村长停住脚步,对陈玄丘恭谨地道:“老汉只开了五尾,最多至此而止,上不得山了,还请二娘娘与丘王子自行上山。” 陈玄丘犹自觉得那血枫林的煞气袭体,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自也明白这老狐所言非虚,便点点头,与胡喜媚向山上走去。 二人越往上走,煞气越重,胡喜媚在梦魇秘境中,几乎与准圣也有一拼之力,可在这现实之间里,她的实力就有限了,修为境界上,比此时的陈玄丘还要略逊一筹,渐渐俏脸发白,娇躯微微发抖,每登上一步,都很吃力,就像一个身体虚弱者在登山。 陈玄丘看在眼里,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将真元度入,胡喜媚长出了口气,这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二人走到血枫林边,已能看到血枫林中隐隐几幢小楼,斗角拱檐,掩映其间。 陈玄丘放开胡喜媚的小手,道:“我感觉这林中煞气尤其浓郁,你且候在这里,我进去一探究竟。” 胡喜媚也不客气,点点头,便盘膝坐了下来,调理呼吸。 陈玄丘深吸一口气,便凝神举步,走向血枫林中。 此时,感应到那浓郁的煞气,陈玄丘身上双剑霍然显现,出现在他手中。 陈玄丘此时是以元神显化,“价值连城”玉璧和紫金葫芦都未带在身上,但他的两口剑都是先天之宝,具有剑灵,此时是以剑灵化剑,执于元神之手,威力也是不凡。 剑本杀人利器,诛仙、戮仙两剑,更不知斩杀过多少上古魔神,煞气浓重,哪里忍得了凶煞之气的挑衅,剑灵竟尔自行显现出来。 可是,这剑灵一出,那血枫林无风自动,沙沙连声,无数血红的枫叶随风飘起,在林中急旋,无穷煞气自地底涌出,向陈玄丘及其手中双剑杀来。 浓郁的杀气,冲得陈玄丘的元神化身不断摇晃,隐隐有破碎之势,但是凭着他强大的修为,又强行凝聚起来。 胡喜媚站在林外,也被那喷薄而出的煞气冲得倒飞出好远,看见陈玄丘元神摇动,几欲破碎,不禁大叫:“快退出来。” 陈玄丘何尝不想退出去,他没想到双剑剑灵一出,竟然激起无穷煞气。 此时,林中有一清越女声又惊又怒地响起:“何人擅闯血枫林,激发煞气?” 随着这声音传出,“轰”地一声,一幢幢小屋被煞气冲碎,破碎的建筑材料激飞向天,溅得到处都是。 在煞气冲激下破碎的屋舍中,一道道人影也是冲天而起,其中一些道行较浅者甚至受了伤,在空中就喷出一口鲜血。 但这一幕,只是看在胡喜媚眼中。置身其中的陈玄丘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在他眼中,入目皆是浓重的煞气、魔气,使得视线之内,尽是墨染一般的黑暗。 这种感觉,和梦魇秘境中的感觉非常相似,但是那纯正、浓郁的戾气、煞气、魔气,却似比梦魇秘境还在厉害一倍。 “胡喜媚没说错,这里的煞气,与她梦魇之境中所利用的煞气本是同源,而且这里更纯正、更浓郁,说不定,那梦魇之境的煞气,就是从这里接引过去的。” 陈玄丘想到这里,不禁暗暗叫苦。 那梦魇之境中,有绮姹蒂千莎和画师相助,有两大神兽加持,也才险之又险地破解了阵法,如今在这里该如何是好? 却不想,那比墨还黑的无尽魔气,却并没有人主持利用,血枫叶漫天飞舞,地面上仿佛喷泉一般,被墨色的气流冲出无数道漩涡,向着空中激射煞气,而那无穷煞气,却在向前陈玄丘双手中的诛仙、戮仙剑灵冲去。 陈玄丘骇然发现,诛仙、戮仙两剑仿佛化为了两条饥渴的苍龙,竟然疯狂地吞噬起那无穷的魔气…… …… 血枫林中众天狐被煞气所冲,纷纷被抛出林外。 内中有一女子,容颜清丽,一眼望去,便如千年雪山顶上,乍然冒出的第一眼新绿,叫人格外的眼前一亮。 她脸色微微发白,不似其他天狐,大多唇边带血,看来修为最为深厚。 甫一站定身子,她就发现了站在血枫林外的胡喜媚。 此时血枫林已经彻底消失,无数片血枫叶漫天飞舞,盘旋不休。 血枫树干被搅碎,加入了漩涡。 地面上,浓郁的黑气疯狂地喷涌着,就像刚挖出来的石油。 “青丘……完了……” 那清丽女子喃喃地说了一句,突然双眉一竖,怒不可遏,转身扑向胡喜媚,喝道:“你是何人,竟……” 就在这时,她已一眼看清了胡喜媚的模样,不由惊咦一声,堪堪抓出的一爪硬生生地停住,惊愕半晌,方试探地道:“你……是谁?” 胡喜媚也好奇地看着她,回答道:“我叫胡喜媚,你是青丘后人?” 胡喜媚? 那清丽女子和周围围上来的天狐族长老尽皆大吃一惊。 本来看见她的长相,这些天狐就很吃惊了,他们有的已经活了几千岁,在他们小的时候,谁没去那洞口瞻仰过洞顶三娘娘的圣像,听父祖长辈讲过她们的故事? 如今乍然看见真人,那种吃惊可想而知,再听她自报身份,确实是传说中的二娘娘,这些天狐就更是吃惊了。 清丽女子骇然道:“二娘娘?” 胡喜媚看着人家雍容优雅的气质,貌似比她还年长几岁的样子,马上强调道:“叫我喜儿妹妹就好,本姑娘受困于梦魇空间无数万年,时空可是停滞的。” 清丽女子听她说起梦魇空间,登时再无怀疑,不由惊喜道:“果然是二娘娘,您破关而出了?” 胡喜媚又强调道:“喜儿妹妹!” 她一指那红的、黑的浑浊气旋之内,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清丽女子往那黑红交错、急旋狂舞的风暴中心一看,苦笑道:“这里,是青丘山。青丘山下,却叠压着空桑山。” 胡喜媚动容道:“空桑山?镇压蚩尤魔神的空桑山?” 巫妖大战早于封神大劫,所以蚩尤的结局,胡喜媚也听说过。 清丽女子道:“不错,蚩尤兵败,恨比天高。他临死前已入魔道,只可惜未来得及融会贯通魔界之道,再与天帝一战,便被轩辕神剑斩其魔躯,镇压于空桑山下。 可是,蚩尤虽死,身躯却因已入魔,大有复生可能。以空桑山镇压了无数年,仍不能化解其魔气,反倒是整座空桑山被魔气侵蚀腐化。 天庭将我青丘搬来,再以青丘灵脉,镇压魔躯,试图化解。魔气渗出,化作这山顶血枫之林,我青丘之民明知道天帝阴谋,可是一旦魔气渗透,吞噬这青丘青脉,这里将化为一片煞土,寸草不生。 我青丘之民被堵在这封印之地又出不去,便连生存之基也没有了。迫于此,虽然我等与天庭仇恨甚深,却也不能不任其摆布,以七尾以上所有天狐,在此借灵脉之力镇压蚩尤魔气。” 说到这里,清丽女子欣然一笑:“却没想到,二娘娘竟然已破解了梦魇之境。如此一来,纵然这整个青丘都被魔气浸染,也不用怕了。我们全族,可以迁出青丘。” 胡喜媚听到这里,神气儿变得十分古怪,讷讷地道:“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清丽女子神色一紧,忙道:“怎么?难不成……外边又加了什么禁制?” 胡喜媚讪讪地道:“那倒也不是,呃……咳,你是不是叫苏清绾、闺名媚儿?” 清丽女子错愕道:“二娘娘怎么识得晚辈的名字?” 果然是她! 胡喜媚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向那黑红交错的漩涡气流中一指,心虚地道:“那个……啥,你儿子,在里边。” 胡喜媚看看苏清绾,忙着撇清道:“是他走进血枫林,才变成这样子的啊,跟我没关系!” 第829章 大道至简 血枫林的煞气本来是缓缓释放着,但是诛仙、戮仙两剑,勾起了蚩尤煞气的激烈反应,摧毁了血枫林,冲破了青丘一族诸位天狐的镇压法阵,向陈玄丘发起了猛烈攻击。 陈玄丘手中双剑,源源不绝地吞噬着那攻击过来的无穷魔气,如长鲸吸水。 蚩尤的战意,蚩尤的怨恚、入魔的煞气,诸般力量,无穷无尽。 做为巫族第一战神,他的力量其实与陈玄丘的真武之力是同源的,因为巫族本就是盘古血肉而化,而陈玄丘继承的是盘古的武技。 如果换一个人,在如此强大的力量冲击之下,只怕早已肉身破碎,就算只有元神,也要被激荡消灭。但陈玄丘早已练成冰肌玉骨血如汞髓似霜的大圆满境界,体术已经无成,相应的,他的元神也最为凝固。 因此,虽然这力量饱满煞气、怨气,可是经由诛仙、戮仙两剑吸收吞并,再予转化,传到陈玄丘身上时,已经是纯粹的能量力场。 而这能量源源不绝地淬炼冲刷着陈玄丘的元神,不断洗炼、不断凝固,脱胎换骨。 陈玄丘修习了真武体术,又修习了《无为经》,内外兼修,皆具上乘。 尽管如此,他的提升还是太快了,小小年纪,就已拥有太乙巅峰修为,根基实则扎的还是不牢。可是现在却有最霸道、最纯正的蚩尤精元力量补充,并改造他的元神,这对他的巩固和提升之作用,是无可估量的。 然而,煞气、怨恚之气、魔气,可以经由两口仙剑淬炼、以提纯干净,可是虽已身死,却仍存在于这精元力量之中的蚩尤残存意志,却不是能够淬炼掉的。 陈玄丘受其影响,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画面在识海中闪过。 巫妖两族的大战,血流飘橹的战场、不甘屈服的蚩尤、呐喊声中的残肢…… “杀杀杀!” 原本只是意念之中的感觉,最后却如同识海之中的战鼓,不停在回荡着,陈玄丘能够吸收同质同源的力量,但神志却快被这无穷的杀意控制了。 陈玄丘大惊,可他挣脱不开,只能在接收力量的同时,接收这不停灌输的杀意,即将失去理智,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 “我儿子?” 苏清绾的脸色变了。 胡喜媚很尴尬,现在终于见着人家他娘了,结果把人家孩子弄进险地了,虽然确实不关她的事,可你好歹跟人家青丘一族的老祖宗是好姐妹,说不过去呀。 “是啊,他叫陈玄丘,我能脱困,也是有赖于他。他说,来此就是为了寻觅青丘,寻找他的父母双亲。你的名字,也是他告诉我的。” 苏清绾的双眼顿时湿润了,颤声道:“我儿子……,玄丘,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会修得法术?我……我以为他现在会是一个木匠,或者一个裁缝……” 苏清绾说着,一步步地向着那黑红相间、可以泯灭一切的风浪漩涡走去。 几个青丘长老急忙拦住了苏青绾,一位长老急道:“女王,你不能进去啊,蚩尤魔气激荡,一旦进入……” “闪开!” 苏青绾眼睛都红了,那是她的孩子啊。 天狐怀孕三个月就能生宝宝,但是因为陈玄丘的父亲是人类,所以陈玄丘在她腹中足足怀了六个月。 六个月,从孩子还未出生时期,她就能够感觉到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每一次胎动,轻轻抚着身子,她都感觉到那小生命的神奇,那是她的骨血。 也正是因此,当孩子呱呱诞生,看着那个小小生命,她和陈道韵才改变了最初的想法,殚思竭虑地为儿子炮制了八篇《造化不死经》,附注在第一篇,真正的也是唯一的《造化不死经》后边,成了一本不伦不类的东西。 说到底,那都是为人父母,对自己孩子最无私的爱。 虽然一别多年,可是一听说她的孩子正陷身于危险之中,那母性还是不受控智地涌了出来。天狐一族是先天四大神兽中最具有智慧的一族,但是此时此刻,所有理智之下的进退得失,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不在乎自己受不受伤,甚而身死,她只想赶紧把她的孩子救出来。 几个长老哪敢让女王轻身涉险,拼命阻止,双方就在那黑红交错的巨大漩涡旁交起手来。 胡喜媚看着很是无奈,要不……我试试? 胡喜媚咬了咬唇,她能感觉到那个黑红交错颜色的漩涡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陈玄丘是太乙境巅峰修为,比她的实际力量还要强大一些,陈玄丘都受困其中,她能成么? 不过,她还是想试试。 陈玄丘可是她义结金兰的好姊妹的后人,如果她见死不救,实在没脸见人呐。 “只是不知,我的功法,是否足以自保……” 胡喜媚想着,一步步走向那黑与红的漩涡。 “妾有一结识义妹姓胡,名曰喜媚,如今在紫霄宫修行。妾之颜色,百不及一”。 这是昔年苏妲己引荐胡喜媚入宫时对纣王说过的话。 “妾之颜色,百不及一”,这固然是自谦了,可是前一句,无心捎出的一句话,却正说明了胡喜媚的真正出身。 九头雉鸡,原是紫霄宫中一只宠物。 紫霄宫,道祖鸿钧的道场! 不要以为这些神仙追求大道,潜心修行,身边就孑然一身,别无长物。 越是这样的大修士,身边越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手,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避免大修士为这些俗事操心。 而且,必要的排场也是要有的。 太乙救苦天尊身边的九灵元圣,神通广大、可以化人,一代强大妖王,居然还给配给了一个狮奴儿,负责饲养,九灵元圣需要别人喂养么? 老君只有一个徒弟,两个练丹童子,说的也只是他身边还算有点地位的人物。他的青牛,也有饲牛的童子,他那宫中,也有洒扫的小僮。 所以,道祖鸿钧的修行之所,自然也少了不诸般人物,胡喜媚原本就是宫中仙僮饲养的一只九头锦鸡。 鸿钧合道于天之后,紫霄宫就荒芜了,宫中的奴仆下人也都各自散去,居然大多也都成了各方的一个人物,而胡喜媚失了约束管制,也才离了天宫,选择了轩辕坟这个地方开始修行。 至于如今的北极紫霄仙宫,只是以其擅长的紫霄神雷为号,做为了门派之名。 虽然它多了一个仙字,听着更神气,但是与天庭众神渐渐淡忘的紫霄宫,却是根本不能比的。 这就好像一个暴发户,恨不得把全部资产都穿戴在他身上,叫人一看就知道他有钱。可是真正的首富,可能就是穿个千层底儿的手工布鞋、松紧带儿的灯笼裤,纯棉的汗衫子,余此再无旁物,可他自己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胡喜媚在紫霄宫时,并未系统地学过任何一门道术。谁会理会一只宠物小鸡,她是耳濡目染,自行摸索,将听到的一些杂七杂八的术法揉和修炼,此时记起一门道术,似乎可以应对这种局面。 胡喜媚便苦苦思索,运起心法,鼓起勇气,一步迈入漩涡。 漩涡中,陈玄丘已经到了关键时刻,神志渐渐要被那煞气控制,从此沦为一个彻底的杀人机器,这时胡喜媚突然闯入,立即令那煞气更加狂躁起来。 可是这种异常的波动,也给了陈玄丘即将迷失的神志一个喘息之机,一下子重新把握了主动。 “杀?杀谁?” 陈玄丘既然脱离不了这煞气漩涡,便反客为主,与那零碎的意识沟通起来。 蚩尤已经被杀,此刻只是他魔躯蕴含的力量在不断渲泻中带出的一丝本能意识。 “杀天帝!杀天帝!” 那残存的意识在陈玄丘的识海中又咆哮起来。 “你的法子,完全不行!要对抗天庭,除了力量,还要懂得谋略。蚩尤,我知道你有诸多不甘,可这件事,不如由我来做,你放心去吧。” 陈玄丘用意念说出了这句话,忽然放开了自己谨守的神识,门户大开,放那股杀气进入。 这是极其冒险的行为。 可是,陈玄丘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蚩尤这残存的意识因为简单,反而更加的纯粹,他要抗拒不了了。而且他也感应到胡喜媚闯入了漩涡,显然是来营救他的。 可他一旦被煞气控制,就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性的杀人魔王,到那时只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胡喜媚。 因此,陈玄丘只能用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办法,冒险一搏。 陈玄丘的意识一旦放开,无穷量的煞气更是一拥而入,蚩尤斗天斗地的强大意识更是直冲进来,和陈玄丘的精神本源进行了最直接的结触。 陈玄丘只身下青萍,陈玄丘为一人而灭一宗,陈玄丘于鹿台灭十万天兵…… 一桩桩、一件件,那蚩尤残存意识,甚至冲破了层层迷雾般的识海,看见了陈玄丘自己都未曾见到过的记忆本源。 “原来是你,哈哈哈哈,好好好,杀杀杀!你来杀!” 蚩尤残存意志,看到了一个青年道人,穿一袭青衫,提三尺青锋,骑于一头奎牛之上。 洪荒大地上,踽踽独行。 蚩尤的残存意志终于放弃了自我的坚持,随着一声大笑,消弥于天地之地。 失去了煞气的浑厚真元顿时融入了陈玄丘的元神之中,心甘情愿融入于其中。 陈玄丘因为进境迅速造成的根基浅薄已经彻底筑就了牢固的根基,久滞的修行,卡在太乙巅峰大圆满的境界瞬间得到了突破。 在多宝所立新教中,佛的境界对应的就是大罗。得授佛号的,都应该是成就大罗的修士,唯有陈玄丘这个水货是个例外,空有其位,没有相应的实力。 而此刻,他终于实至名归了。 一切时空永恒逍遥,不朽不灭,与天同寿。 而且,他的力量源泉,至此已经包含了西方新教的“醍醐灌顶”,道家的“无为经”、盘古的“真武体术”、妖族的“血脉之力”,巫族的大巫意识,尤其是蚩尤堕入魔道却尚未来得及吸收融合的魔道力量…… 其庞大复杂,前所未有。 胡喜媚谨守本心,一步踏入漩涡之中,立时受到强烈煞气冲击,若非所运心法神妙,立时就得意志失守,沦为傀儡。 她正苦苦坚持,想要找到陈玄丘,争取把他带出来。 而此时苏青绾也刚刚击退几名长老,像发了疯的母兽一般扑过来。 漫天煞气,突然不见,从地上喷薄而出的力量,洪水般涌向一处,胡喜媚立足不定,“哎哟”一声就像狂风中的一只破风筝,一下子被带着飞了过去。 “救……” 本来想救人的,现在只能狂呼救命了。 然后她就发现自己撞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稳稳地立于气浪漩涡之中,却有如磐石。 胡喜媚立时手脚并用,八爪鱼一般盘在了他的身上。 无尽能量涌来,虽然它们选择的归宿是陈玄丘,却有相当体量的能量要从胡喜媚身上穿身而过,无形中也就起到了替她淬炼肉身的作用。 苏清绾本来不顾危险,正要闯进能量漩涡救人,但刚刚冲出一步,她就陡然停住了身子。 她看到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正立于漩涡中心,黑红相错的能量气漩正疯狂地拥入他的体内。 他,就是我儿子? 苏清绾激动的手足发颤,她印象中的儿子,还是没过百天时的样子呢,可他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了! 可惜,一时之间,她却看不到宝贝儿子的模样。 因为……二娘娘双腿盘在他宝贝儿子的腰间,双臂牢牢地环着他的脖子,眼睛闭着,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头上的钗儿早不知甩到哪去了,头发跟水草似的被能量气流涌起,糊了他宝贝儿子一脸…… 第830章 这个人,我罩的。 陈玄丘此时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一切,筑基牢实,突破大罗,在其识海本源之内,天花坠地,地涌金莲,霞光万道,大欢喜意态充溢了所有。 陈玄丘胸中五气迅速上涌,如同无穷养份,滋养顶上三花,三花绽放,大放光明,然后迅速枯萎,凝结出一颗豌豆大小的道果,道果如心脏形态,一呼一吸间,天地法则开始在心中明悟。 随着源源不绝的能量拥入,陈玄丘的道果大肆吞噬着这力量,不断地壮大自己,终于,那道果如一拳大小,猛然沉入陈玄丘的识海。 识海中仿佛从天而降一颗陨石,溅起万丈巨浪,整个识海一团混沌,随着这场大爆炸,陈玄丘如同重新孕育成了一个婴儿,抱元守一,胎息秘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重新孕育起来。 也不知道识海中过了多久,那沉入识海的道果终于和陈玄丘的本源识海融为一体,冉冉升起于识海上空,宛如识海中的一轮明日。 这一刹那,陈玄丘只觉自己的心神都彻底投入了这旭日喷薄的天地之中,似与天地合为一体,天地间的种种法则轨迹,在他心头迅速流淌而过。 种种玄奥,种种明悟,修为神通,也在这法则流淌中迅速提升着…… 魔界,是与天界一体两面的存在。 所以在这封印之地的异象,天庭诸神、天上诸圣,因为时空的屏蔽,也无法察觉,但是魔界做为同一时空的另一面,就如明与暗、阴与阳,阳面、明面的变化,自然而然地为阴面、暗面所察觉。 察觉这一异象的是三位正在聚宴欢饮的天魔,墨汶、阿斯和芒力昂。 三位法力神通等同于玄门圣人的天魔。 而芒力昂,就是曾经传授画师朱玄一画艺的画魔,画艺,只是他诸多本领之一罢了。 引诱一位尊贵的凤凰如痴如醉地去追求画艺,这一直是他的得意手笔。 其实之前画师破了玄黄古卷上他潦草画下的刑台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不过,他也不在意。魔,随心所欲,兴之所至,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才不会放在心上。 就如波旬教了个人类女徒南子,也是一时兴起,教完了就把她忘了,南子之前也不知经历过多少次险死还生,包括投胎转世,他可从来不曾过问过。 要不是这个女徒弟施展他传授的六欲天魔艳舞,居然受到压制,这必然是玄门圣人水准的出手,引起了他的好奇,不知道是哪位圣人竟然会去干涉一个人间女修士的作为,而且他当时确实闲的无聊,他也不会去理会。 而这芒力昂,也是这般。一副画,毁了就毁了,对他来说,远不及与好友们欢聚畅饮更重要。但是,就在这毁画之地,竟然随后有人晋升了大罗,这就引起他的一丝兴趣。 墨汶笑道:“有趣,有趣,很久没有人晋升大罗了。” 芒力昂道:“事发之地,刚刚有人破了我的画魔意境,两者或许有关,待我趁着酒兴,去戏弄他一番,诱得他走火入魔,权当一个乐子。” 芒力昂又饮一杯酒,把酒杯一放,一抬腿就从天魔宫赶到了青丘山。 对一位圣人级的魔王来说,无距,不过是小道而已。 魔王阿斯摇摇头,不以为然地道:“芒力昂真是闲极无聊啊,一个大罗诞升,也值得他跑一趟。” 魔王墨汶叹道:“确实是因为无聊啊,天界承平太久,好生没意思。” 魔王阿斯笑道:“前不久人间有鹿台之战,精彩的很呐,你没去看看热闹?” 魔王墨汶瞪了他一眼,道:“老大就在现场啊,玩得不亦乐乎,你敢去扫他的兴?” 阿斯嘿嘿地笑了起来,才笑了三声,虚空中人影儿一闪,芒力昂闪身出来,一屁股坐到位子上,抬手就给自己斟了一杯。 墨汶笑道:“怎样戏弄的那玄门大罗?说来解个闷子。” 芒力昂一言不发,一抬头,一杯酒就啁进了嘴巴,然后闷不作声,抓起筷子吃菜。 阿斯和墨汶互相看看,顿时来了兴致。 陈斯试探地道:“你不会……吃了瘪吧?” 芒力昂嘿嘿冷笑道:“好奇呀?好奇你自己去看呐。” 阿斯狡黠地道:“如果你吃了瘪,我去还不是一样的下场,嘿嘿,我不去。” 墨汶道:“可你是圣人修为啊,就算是那个讨厌的元始道人,也不至于这么快叫你铩羽而归吧?” 芒力昂一脸的奸笑:“好奇呀?好奇你自己去看呗。” 墨汶比划出了手指:“六万!六万个修罗女,换你一个答案。” 芒力昂只管斟酒,理都不理,弄得阿斯和墨汶心痒难搔,可这些魔王一个比一个奸诈,眼下情形,明显是芒力昂吃了大亏,没弄清底细,他们才不去丢人呢。 可无论他们怎么问,芒力昂就是一言不发…… …… 陈玄丘凝了道果,开始领悟天道法则,修为大是精进。 就在对天道法则的领悟快要结束的时候,魔王芒力昂已经踏破虚空,一头扎进了他的识海,成了他的心魔。 “呀!如此年轻的灵魂!” 魔王芒力昂大感惊奇,修为足够的话,肉身想变多年轻就可以多年轻,但灵魂不一样。 这个灵魂非常年轻,说明他真的是个非常年轻的人,可这么年轻,居然晋位大罗,不要说在如今这个年代,这是根本不可想象的事,就算是在蛮荒时代,奇遇迭出的时候,也根本没见过这么年轻就晋升大罗的玄门修士啊。 芒力昂本来不大看得上一个大罗境的修士,可这一下却是顿时来了兴致。 年轻的男人? 那么,诸欲之中,最容易征服他的,当然就是色欲。 芒力昂诸多技艺之中,有画假成真之术,随便画点什么,都可以成为真实。 不过,画出来的美人儿,活色生香的味道,比起真的天魔欲女,毕竟差了一些,起码不能一下子就拥有那撩人的高明技艺。 所以,芒力昂马上把他最宠爱的离嗔、欲染、媚悦三个美人儿召唤了出来。 “去,使尽你们浑身解数,将这个刚刚晋升大罗境的玄门修士,给我引诱得元阳尽泄,走火入魔。” 芒力昂才不在乎这三大美人儿本是他的侍妾,这三位魔女的认知中,也没有人类的礼教约束,嘻嘻一笑,便要宽衣解带,上前施展媚术,彻底征服这个年轻的玄门修士。 魔道中人,不喜欢正法兴隆,而且给人捣蛋,几乎成了他们的一种本能,对此自然乐此不疲。 结果,三位娇艳无比、一身媚术的天魔女还未及身,引起沉浸于领悟法则之力的陈玄丘注意,陈玄丘的识海深处,便冉冉升起一尊魔相。 他高大威猛,头上生着一对巨大的弯曲双角,脑后有一轮金色的光环,光环中燃燃着金色的火焰,及腰的白发、古铜色的肌肤,容颜俊美,目光灼灼。 看着那强壮的身躯,离嗔、欲染、媚悦三个天魔女身子一软,就匍匐下去。倒不是因为瞧见如此英俊强壮的猛男,三个欲女控制不住自己了,而是因为……那是六欲天魔王波旬的形象。 真的只是一个形象,并非波旬的本体,也非他的分身。 他的存在,只表达了一个意思:这个人,我罩的。 “走!” 芒力昂二话不说,收了三欲女,掉头就走。 可怜陈玄丘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件事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会有欲界天魔女,要使尽浑身解数挑逗他,没准儿会对落荒而逃的芒力昂大天魔说一句:兄台,别走!我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 第831章 寸草春晖 陈玄丘终于从悟道状态醒了过来。 他有些遗憾,很多的大道法则,他似乎见到了,领悟了,但又似并没有完全掌握,如果这悟道时间能再延长几倍,或许他能够更加明确。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飞升成仙,是从凡间修士到天人的一个分水岭,而晋身大罗,则是从天人到得窥大道的第二个分水岭。 只有晋身大罗,才有得窥大道法则的资格。但是只有晋身混元大罗,才算是真正掌握大道法则,现在的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陈玄丘缓缓张开眼睛,就看见胡喜媚以一个很夸张的姿势趴在他的身上,陈玄丘呆住了。 胡喜媚也很窘,其实方才无穷能量涌向陈玄丘,连带着对她也是一次淬炼和洗礼,再加上陈玄丘领悟法则之力时,胡喜媚正紧贴着他,所以多多少少也有所领悟,这对胡喜媚来说,都是穷数百上千年修行也得不来的宝贵机缘。 不过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思及这些,而是窘迫于自己八爪鱼般缠在陈玄丘身上的造型。 该怎么解释呢? 似乎一言难尽? 胡喜媚想了想,憋出一句话:“你看你妈。” 陈玄丘一呆,你自己爬到我身上,这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然后他才发现,胡喜媚已经松开一只手,指向旁边。 陈玄丘顺着胡喜媚的手望着,就看见一个身材窈窕,容颜清丽、年纪不过二十许人的女子,正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陈玄丘虽是两世为人,可如今肉身的血脉之力,也早与他的元神融合为一体,看着那泪眼迷离的女子,血脉之力产生的影响,让他怦然心动,一种孺慕之情竟油然而生。 胡喜媚一看成功转移了陈玄丘的注意力,迅速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脸红红地退到一边。 苏清绾一步步走向陈玄丘,努力眨落泪水,免得迷离了双眸。 “你是……玄丘?” “我是,陈玄丘,青萍山上,甄道人弟子。” 苏清绾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张开双臂,一把将陈玄丘紧紧搂在胸前,泣声道:“我的儿,我的儿呀……” 听着那悲喜交加的声音,陈玄丘也不由得心头一酸。 青丘诸长老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脸上渐渐漾出喜悦的笑容。 当年,天庭移青丘于此,镇压蚩尤魔力,女王姐弟是在天庭圈禁青丘之前,唯二得以逃脱的。 他们知道,如果靠青丘灵脉和青丘众狐来消解蚩尤的魔气,功成之日,青丘灵脉也将消耗殆尽,而青丘一族也将高手尽丧。 苏清绾姐弟逃出青丘,最初的目的是寻找解救青丘之法,在此期间,苏清绾姐弟都与人族结合,各自有了子嗣,如今小王子竟然寻了回来,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化解了青丘之下镇压的无穷煞气,可不欢喜不胜。 虽然以蚩尤之血所化的血枫林已被摧毁,山上一片狼籍,但是那种令道行较低者上山都难的煞气已经彻底消失。 青丘灵脉的力量正在迅速恢复着青丘之巅的生机。 一位七尾长老下山去,向察觉动静,纷纷从四下赶来的青丘百姓说明情况,其余众人都随着苏清绾赶到了山巅石室,那里是青丘最古老的一幢建筑,是青丘始现时,由首天狐亲手开辟的洞府。 一直到大家进了洞府,苏清绾仍旧紧紧执着儿子的手,泪水还没有干,但她脸上的喜悦却已是掩饰不住。 苏清绾向儿子问起经历,陈玄丘一一说起,幼年时在山上的修习倒不必多说,一笔代过,倒是下山之后种种奇遇,说的详细一些。 尤其是他拥有了相当庞大的力量,拥有了向天递剑的力量,并且借助天庭对崛起的西方新教的忌惮,巧妙拥有西方新教身份,发动鹿台大战,消灭十万天兵…… 这些事,连胡喜媚之前都未听说,一个个听得悠然神往。 胡喜媚对天庭是恨之入骨的,她可是被天庭利用,又被天庭出卖的妖仙,此时听了陈玄丘讲述种种,不由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他好厉害!一举消灭十万天兵,真是替我出了大大的一口恶气。 只是……,当年截教万仙来朝,又有一位圣人、多位准圣级弟子坐镇,仍旧在天庭和其他五位圣人算计下土崩瓦解,如今的他所拥有的力量,能对付得了天庭? 这样一想,胡喜媚心中顿时涌起一片阴霾。 她不是怕死,她只是不甘,哪怕明知是死,只要能咬下天庭一块肉来,她也会毫不犹豫。她只是觉得,陈玄丘纵然是如此的风光,可他最终,也还是要失败的,只要那些圣人们出手。 这样一想,胡喜媚对陈玄丘不由得怜惜不已。 而苏清绾安静地听着儿子述说,听说他拉拢了四海龙族,听说他得了凤凰一家的支持,听说他得了西方新教的庇护,听说他赢得了巫族与妖族的尊重,心中却是掀起了一阵阵的惊涛骇浪。 他做到了,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早在怀了陈玄丘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儿子肩负的命运。 可是,当儿子呱呱落地,粉团团的一个小人儿,躺在她的怀里努力地吃奶时,母性的光辉便融化了一切。 不管是青丘的未来,她个人的不公、她未来的期望,她宁愿自己去承担这一切,她不想让她的孩子去承受这不可承受之重。 那希望太渺茫了,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她给了孩子以生命,她只想她的孩子太太平平度完一生,喜乐祥和,不要承受那么多的苦。 所以,她改变了本来的打算,她和丈夫对本来另有目的《造化不死经》也做了补充,硬是补出了八卷,又拜托了盘古之子庇护未成年的孩子。 但本来要承受的使命,一定要有人去承担,所以她和丈夫只能含泪离开襁褓中的孩子,为了怕连累到他,甚至不敢去探望他一眼,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本该由这个孩子长大后去承受、去践行的路。 可是没想到,兜兜转转,多年以后,这个孩子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或许,这就是丘儿一生无法回避的命运吧。 苏清绾心疼地看着她的儿子,那目中柔和的光,让陈玄丘也不禁目光莹然。 一个八尾长老兴奋地道:“女王,如今蚩尤煞气已不在,离开的封禁,又被二娘娘破解……” 胡喜媚撇了撇嘴,她真的很不喜欢把她叫这么老,偷偷瞟一眼陈玄丘,没见他有什么异色,胡喜媚稍稍心安,要是在他的认知中,也把自己当成一个老奶奶,那真是烦死人了。 苏清绾目光一闪,道:“所以我青丘可以移出这封印之地了?” 那八尾长老连连点头,喜悦地道:“是啊是啊。” 苏清绾看了眼一个老者,这老者白眉白须,容颜甚老。 他也是九尾天狐,是青丘如今辈份最尊、年纪最老的第一长老。 苏清绾道:“大长老,你怎么看?” 大长老满是褶皱的脸皮微微动了动,慢吞吞地道:“我青丘,一向唯女王之命是从。况且,论智慧谋略,清绾实为我青丘第一,所以青丘何去何从,还是你来决定吧。” 苏清绾想了一想,道:“我以为,青丘可以不必离开,依旧留在这里。” 众长老讶然看向苏清绾。 苏青绾道:“蚩尤魔气已然化解,但这件事,外界并无人知道。而且,要进入这里,需要先通过梦魇秘境,而梦魇秘境已经解除,这件事外界也无人知道,所以,青丘出去,反不如留在这里更安全。” 苏青绾扫视众人,道:“我儿所言,你们方才也听到了。西方新教,有意将势力延伸至中央天域,长留仙岛、四千八百弟子的自在宗、摩诃萨的到来,所有这一切,要说那多宝没有觊觎中央天庭之心,绝无可能。 而于此同时,东王公和西王母这两位元仙也是不甘寂寞,《封神榜》毁,原本受到约束的天庭正神俱都失去了约束,他们现在没有异动,不代表以后也没有异动。又有西方新教渗透,他们自觉有了机会,又想向天庭挑战权威,可以预见,用不了多久,天庭必有大乱。” 陈玄丘道:“娘,我此番返回北极星域时,紫微大帝、天河水军、九天玄女各方已经磨刀霍霍,大乱将生了。” 他叫的很自然,母亲虽然显得极是年轻,而且这还是第一次见,但是苏清绾一直没有放开他的手,甚至就从掌缘,他也能感觉到母亲的心跳,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那是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印记,在一个小生命还未拥有充分的意识时,就已接触的感觉,在他的肉身还在母亲腹内时就感觉到的心跳,是那般熟悉。 苏清绾向着儿子温柔一笑,道:“正是如此,所以此时青丘离开,便是能寻一处安静之地,又何如留在这里更加安全。” 胡喜媚听到这里不高兴了,把眉儿一挑,说道:“你怎么就只想着去了哪儿安全?天庭无道,以我等众生为鱼肉,难道只要能逃出控制,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天庭行将大乱,岂不正是我们的好机会,试问你我谁不曾受天庭欺骗、欺凌?难道连报仇的勇气都不敢有?” 说这话时,身材娇小、萝莉身材的胡喜媚正坐在最上首,而其他人包括青丘女王苏青绾,都在下首两列坐着,等于是把她老人家供起来了。 不供不行呀,一个家族越是绵长、越是人丁众多,规矩也就更多。 胡喜媚是女王苏妲己的结拜义妹,而苏妲己已经是青丘一脉传说中的一位老祖,不供起来?就是那位极好说话的九尾大长老都得火冒三丈,斥责众人没有规矩,乱了尊卑。 所以,胡喜媚早憋了一肚子火,坐在上首,如坐针毡。 一听她发火,各位长老大为惶恐,纷纷站了起来。 九尾大长老诚惶诚恐地道:“老祖说的是,晚辈们不是不思复仇,只是考虑到青丘一脉的传承,想着先把道行低微的小辈们安顿好。至于向天庭复仇,晚辈已经偌大年纪了,还有几年好活?岂有怕死之心,只要老祖一声令下,晚辈甘为先锋,虽死不悔。” 胡喜媚都快要气死了,心里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你瞅瞅你老眉磕碜脸的样儿,你叫谁老祖呢?你对我自称晚辈,又说你偌大年纪了,你这是变着法儿骂我呗? 你还虽死无悔,你死,你快点去死,别让我看了就膈应! 可……论辈份,人家叫她一声老祖,确实没叫错啊。 胡喜媚翻了个白眼儿,连骂他都懒得。 苏清绾业已肃立站起,恭声说道:“二娘娘说的是,清绾的兄弟,惨死于天庭之手,青绾的丈夫,现在还下落不明,青绾与天庭誓不两立,岂有善罢甘休之理。 不过,眼下既然东王公、西王母、西方新教,各自对天庭有所图谋,我等何妨隐居幕后,借力打力,消耗天庭的力量。等到天庭元气大伤之时,再出手复仇,机会更大一些。” 陈玄丘眼睛一亮,道:“娘亲的想法,与儿子不谋而合。我原打算,寻到父母双亲,再集结力量与天庭一战,及至发现东王公、西王母各有图谋之后,就想过暂且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胡喜媚赞道:“看看,女王就是女王,天狐一脉素以智慧著称,身为女王,智慧更是高人一等,这等谋略,才是道理。” 几位长老都很郁闷,我们也没说别的啊,不还是暂时隐藏,借力打力么?只是在商议隐藏在哪里而已…… 不过,老祖这么说,那就这么听吧,难不成还要顶嘴? 以下犯上,欺师灭祖,死了都不能入祖坟。 苏青绾微微一笑,道:“二娘娘过奖了。丘儿,你如今既然是天河军正,又是九天玄女宫的宫尉,正好利用了这层身份。” 陈玄丘道:“娘的意思是?” 苏青绾道:“便以神将身份,推波助漾,挑起各方大战。这一套,不正是天庭所擅长的么?一直以这样的手段,将三界豪杰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今,我们正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不过,想要左右逢源,恐怕不能了,你必须要选择一方。” 陈玄丘想了一想,道:“那我只能选择九天玄女一方了。” 苏青绾点头道:“加入天河一方,是有一个好处的,那就是以天庭忠臣显现,更容易打探到你爹的消息。可是,据你所言,已与天蓬元帅交恶,那就没有可能了。更何况,现如今所有与天庭作对的力量,都是我们的盟友,也不宜加入天庭一方打压他们。” 陈玄丘道:“我明白。更何况,爹爹的消息,虽是天庭一方诸神,可能更知道他的下落。但是现如今天庭正神中,却有许多都是当年上过《封神榜》的,这些神祗只要解决了金身不败的问题,大部分都会选择加入反抗天庭的一方,到时候从他们口中,一样可以问出父亲的消息。” 苏青绾欣然点头。 胡喜媚击掌道:“看看,看看,这就是龙生龙,凤生凤了,人家母子俩,都是智慧超群之人,我看这个法子很好。” 苏青绾关切地道:“丘儿,为娘不比你所学庞杂,一身本领,俱是天狐一脉,天庭能人甚多,如果此时出去,必然被人识破身份,引起天庭警惕。 况且此前为镇压蚩尤魔气,耗损巨大,需要静养,所以,一时不能出去。你与九天玄女一脉,虽然志都在天庭,毕竟不算同路人,所以,千万小心,一切以保全自己为要。” 其实,苏青绾已经决意离开了。既然有了离开的可能,她怎么可能不去寻找自己的丈夫,怎么可能放心儿子一人在外打拼。 但是天狐的智慧告诉她,她此时出去,在暗远比在明作用更大。而且,如果让儿子知道她要出去,势必为了她的安全,随行于左右,这一来,可能儿子所遭遇的危险,还甚于现在。 所以,她假托一身修为的来历太明显,而且为了镇压蚩尤魔气耗损巨大,隐瞒了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陈玄丘倒觉得理所当然,而且天狐一脉,虽贵为先天四神兽之列,却是四大先天神兽中最不擅长战斗的种族,天狐一族最厉害的是智慧。所以娘亲离开,只会叫他分神牵挂,做事束手缚脚。 如今母亲明智地选择留在青丘,这正合他心意。 所以,陈玄丘欣然道:“好!娘留在这里,孩儿也更放心些,如此安排甚好。” 正在上边当供品的胡喜媚一听,便跳下座位道:“如此甚好,你如今是元神显化,不可离开太久,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众长老大惊失色,其中有几个白胡子老头儿情急之下,卟嗵就跪到了地上。 “老祖怎么就要走了?这可万万使不得呀。” “老祖来此,这是晚辈们的福气,正该留老祖在此颐养天年,让晚辈们奉养孝顺呀。”、 “是呀,如今天庭动荡不安,老祖岂可轻身涉险。” 小母鸡炸毛了,胡喜媚听得跳脚,拔出雉羽所化双剑,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恶狠狠道:“谁敢阻我离开!我才不要留在这里给你们当祖宗!你们谁敢拦我,就是我胡喜媚不共戴天之仇,我跟你拼命!” 第832章 我有一个秘密 青丘洞口,陈玄丘和苏青绾母子殷殷道别,刚刚相认便要分开,心中自然不舍。 只是,这种母子亲情却被旁边一群老家伙打扰了。 一群白胡子老头儿围着一身小侍女打扮、显得古灵精怪的胡喜媚。 “老祖,外边凶险,要是察觉不妥,还请速速回返呐,晚辈们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得老祖周全。” “你们放心吧,你看我这么年轻,一定不会死在你们前头。” “老祖,晚辈这里有……咳咳咳咳,三颗益灵九还丹,是我青丘妙方。服之可延年益寿,增添寿元,晚辈穷十八年光景,才炼成了这三颗,献与老祖。” “这可不好,你还是自己吃吧,你看哈,你都奄奄一息了,你赶紧把它吃了,你吃了它,保准还能再活三千年,三千年,你得再炼出多少颗益灵九还丹呐你说是不是,这账咱算得明明白白的,别客气,别噎着,那谁,那个小狐崽子,打点水来。” “玄丘啊,我青丘之民,无人不知轩辕三姐妹的故事。老祖,可是我青丘一族活着的老祖宗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她老人家。” 陈玄丘看了看一身小侍女打扮的胡喜媚,她是要扮成小侍女陪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到底谁照顾谁啊? 胡喜媚向他扮了个鬼脸儿。 陈玄丘苦笑道:“好的。” 终于,一番喧闹之后,陈玄丘和胡喜媚踏上了离开的道路。 陈玄丘回眸,深深地望了母亲一眼,苏清绾向他温柔地一笑。 这是她的儿子,她才不管陈玄丘有怎样的前世,有如何的使命,当初她是为了改变儿子的夙命,才忍痛把他送走。既然儿子终究还是踏上了这条路,那她这个做娘的,就要尽其所能,庇护她的儿子。 “老祖再见啊。” “老祖常回家看看……” 胡喜媚被叫得浑身不自在,一把拉起陈玄丘,逃也似的冲进了山洞。 在另一侧,二人出来,正是姮娥仙子所居天河精舍的所在。 宫苑之中,隐隐有几处宫灯如星光璀璨。 胡喜媚振奋了一下,激动地道:“我终于出来了。” 陈玄丘道:“喜儿,我先护送你出天河,指点你去我的四方困金城。我去天河军正司善后,然后便去与你汇合。” 陈玄丘才不管老不老祖,本来就看着像个小姑娘,现在这身打扮,简直像个半大萝莉,老祖实在喊不出口。 胡喜媚惊讶道:“你不跟我一起走么?那我不如跟着你吧,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 陈玄丘道:“我去军正司,救了人便要离开,到时你还要与我一起厮杀出去。最重要的是,我如今这个身份,是不能被识破的……” 陈玄丘心想,我这身份不能被识破,倒不是怕了天蓬,反倒是怕南山雁识破我身份,那才完蛋大吉。 胡喜媚想了一想,道:“这样么,好,那你先送我出天河,咱们在你家里再会。” 二人说走就走,封好洞口,便往水上升去。 陈玄丘一路避着巡弋的军卒,在一处河岸上悄然出去,升上半空。 此时,天色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四下一片静寂,陈玄丘指定远处一处建筑阴影,道:“喜儿,那里就是我的四方困金城,你自去那厢,见了府中管事,名叫乌雅的,你就说你是我新收的侍女,他自会容留于你。” 胡喜媚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道:“好,你这便要潜回天河么?”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如今是元神出窍,要回去却也容易。你放心好了。” 胡喜媚皱了皱鼻子,道:“谁关心你死活了,我只是担心你有个好歹,我这老祖不好向晚辈们交代。哈哈哈哈……” 胡喜媚忌讳别人称她为老祖,却不介意自己拿老祖来开玩笑,说到此处,捧腹大笑。 陈玄丘哭笑不得,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老祖的派头儿,别在我面前摆啊。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现在你是我,九天玄女府宫尉陈小二的小侍女。快去。” 胡喜媚被他一摸头,恍惚便有当初在紫霄宫中当宠物时的感觉,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喉咙里微微地咕咕两声。 可惜,这愉悦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陈玄丘已然放手,身影在空中一闪,已然不见。 就于此时,一轮红日自天边升起。 十金乌和十二素女重新出世了,这当初妖族天庭的皇子皇女们,既然认清了事实,没去寻天庭麻烦,天庭也就默契地没有过问他们半点消息。 毕竟要让日月轮转,四时有序,离不开他们,他们的存在,如今已经改变不了三界格局,天庭也就装聋作哑了。 胡喜媚眯着眼睛望向天边那轮红日,已经有多少年没有看见过太阳升起了? 梦魇空间里的她,时间是停滞的,但是在受困的无尽岁月中,思维却不是停止的,所受的煎熬自然也是无穷无尽。 胡喜媚真想恢复本体,纵情翱翔一般,但理智告诉她,万万不可以这么做。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便向着……九天玄女宫飞去。 这个二五眼,看错了位置,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 陈玄丘先去了一趟元帅府,把两件法宝还了回去。 这两件法宝,他不能据为己有,否则天蓬一定会马上查看封印,鬼车已经脱困、青丘已经解去束缚的事,他马上就会知道。 此时的陈玄丘已经是大罗境界,来去更是 悄无声息地还了法宝,陈玄丘未再潜出,直接于原地消失了。 他是以紫金葫芦为传送阵,要回去军正司自然快捷无比。 军正司里,南山雁定定地看着侧卧于身畔的“栾玉落”,脸上烫得能煎鸡蛋了。 身上一阵阵的燥热,让身处天河之下,本该清凉无比的她,几乎要沁出一身的香汗来。 她守着元神出窍的“栾玉落”,眼看天色渐渐转明,不由心中焦急。 她不知道栾军正元神出窍,是做什么去了,可时间久了,迟迟不归,别是出了岔子? 栾玉落是南山雁心目中的救命恩人,如今要说亲,于她而言,再无一人比得栾军正更亲,情急之下,想起陈玄丘说过的话,便想推醒他。 只是当时陈玄丘正与胡喜媚往外走,仍在封印结界之内,感应不到。 南山雁将栾玉落的身子轻轻扳动过来,侧耳听听两个兔儿仙没有察觉,再度去推她,这一次推的却是他胸口了。 这一推…… 谁的胸这么结实? 就算栾军正是个了不起的女中豪杰,也不该把这里练成块垒的肌肉吧?尤其是她此时元神离体,身体处于放松状态。 南山雁惊讶地看着栾玉落,然后就注意到了平素里被陈玄丘的军服遮掩的很好的喉结。 她是……男的? 南山雁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她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脑袋轰地一下。 她不是男的,一定不是男的…… 一想到她为自己推宫过穴的举动,一想到自己在她面前脱得赤条条一丝不挂,大大方方入浴的一幕,南山雁的脑袋都快炸了。 情急之下,一时鬼使神差,竟尔探手向下摸去。 然后她就像被蛇蛰了似的,娇躯攸然一颤。 两个兔儿仙察觉异状,刷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但是床上南宫雁和栾军正却一动不动,两个兔儿仙警惕地观察半晌,复又闭上了眼睛。 她们却不知道,此时的南山雁,整个身子都仿佛僵化了。 她……是个男人? 这个发现,让南山雁魂儿都快吓飞了,骇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许久,她才离魂归窍,这时再仔细打量陈玄丘,忽然觉得……我好像在哪儿曾经见过他? 就在这时,陈玄丘身子一动,忽而恢复了呼吸,他元神归窍了。 南山雁吓得又是娇躯一颤,急忙闭上了眼睛,心中如一团乱麻,反反复复只是想:“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第833章 谁打第一枪 陈玄丘蓦然张开了眼睛,眼睛张开时,南山雁却是背对他而卧。 南山雁背对陈玄丘,身子缩成了弓形,本来这是下意识的防御动作,不过弓成满弓的样子,可就像是拱进了陈玄丘的怀里。 陈玄丘先前肢体没有知觉,倒没什么,这时感觉到南山雁身上香馥馥的热气,却是有些不自然,赶紧缩了缩身子,然后用神念传音道:“南山雁,可醒着?” 陈玄丘唤了三声,南山雁才迷糊地应道:“啊,你回来了。” 神念之中,还要模仿出刚刚睡醒的口气,可也真是难为了她。 陈玄丘道:“回来了,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今日,便可以带你离开天河。” “啊,好……好啊……” 南山雁还是没敢回头,脸上发烫,脑子里晕晕的。 一想起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耻骨上方位置推拿的一幕,想起自己不着寸缕、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面前的一幕,南山雁直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一时间,南山雁脑子昏酱酱的,想死的心都有,却没萌生过要杀人灭口的念头。 羞愤归羞愤,她也不傻,只一想,就明白了这人以女儿身出现于众人面前,自己因此请她解开封印,因此在她面前入浴,因此与之同榻而眠,他实在也是拒绝不得。 旁边跟着两个兔儿仙,他唤个天兵来守在自己身边?那还不如是他了,毕竟…… 南山雁脑海中闪过“栾玉落”俏美的让女人也为之嫉妒的容颜:“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陈玄丘可不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儿,元神归体,一夜的忙碌,才使倦意涌上心头。 尤其是,他在青丘之巅血枫林中得以突破大罗,领悟的诸多道之法则,还没来得及消化吸收。 陈玄丘便抻了一个懒腰,漫声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然后,他便盘膝坐定,开始打座入定,从而细细领悟刚刚悟得的道之法则。 两个兔儿仙睁开眼睛互相看看,不屑地一撇嘴,又双双闭上了眼睛。 陈玄丘入定,膝盖一弯,便在南山雁绵软而富有弹性的臀丘上顶了一下,虽只轻轻一触,陈玄丘都没有多想,正处于敏感之中的南山雁却是下意识地娇躯一震。 眼看也是睡不下去了,南山雁干脆也坐起身来,在床榻一角闭目入定。 天河水军自有规章,虽然多年没有征战,军纪有些涣散,但每日早起,演兵习武还是要的。 天蓬随军中作息,所以也是早就醒了。不过今日一早,他却没有巡阅军队,而是把主持操练的事儿委托给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他则一大早洗漱停当,披挂起来,便带着飞鹰走犬二使、百余将校相随,直奔紫微星宫。 天河岸边,早有九天玄女的探马埋伏,窥见天蓬元帅动静,立即将消息报到了九天玄女宫。 如今天河水军、九天玄女、紫微星宫,三方势力十分的微妙。 天帝还没有下定决心,到底要不要立时发动,将他与西王母、东王公的矛盾正式挑开。而且,如果要讨伐,做到何种程度,这个也没有确定。 昊天上帝为此正在日夜思量,盘算得失,但北极星域,已经是暗流涌动,随着各方之间的敌意滋生,原本同属天庭的三方势力,紧张的气氛越来越严重。 这种时候,各方负责人都是不大可能离开自己的地盘的,天蓬居然离开天河,消息自然传回九天玄女宫。 九天玄女闻讯,立即击鼓聚将,做出应对。 偏于此时,胡喜媚进了九天玄女宫,她不是从正门儿进来的,否则她会看到九天玄女宫五个斗大的金字。 她飞来之处,是一处院墙,便越墙而入了。 咱是青丘一脉的老祖宗,到了他的家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那还不自由自在? 胡喜媚得意洋洋,落落大方地走动,左看看,右看看,这儿不好,修什么曲池回廊嘛,要保持足够的野趣,才是园林的精髓,回头我得拆了,改建一下。 咦?这里不错,这个亭子够大,还有飞泉流瀑落在亭子的琉璃顶上,再落下,便如水做的珠帘,足够凉快。 鸡是不耐热的,散热也差,所以喜欢清凉通风的环境。九头雉鸡精也脱不了这个缺点,所以对这飞瀑亭子很是满意。 尾随她的袁公和几个玄女宫侍卫都有些懵了,这人……不像是探子,也不像是刺客啊,她这么大大方方的,这是要干什么? 袁公何等机警,立时下令,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于是,他们就看见坐在亭下石墩上,美滋滋尝试了一下,感觉很是惬意的那个小丫环样儿的女子,从石墩上蹦下来,摸了摸肚子,便向远处寻去。 袁公等人立即悄然追了上去。 …… 天蓬元帅赶到紫薇星,来到星君大殿。正是紫微上帝早朝时期,紫微上帝驾前文武奏事,忽有站殿将军上前禀报,天蓬大元帅真君到了,众文武立时肃静,齐齐转首望向门外。 这些神官谁都知道,大乱将起,现在只是缺一个引子,任何一个微妙的举动,或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做出些不合时宜的事来,都会马上引爆。 天河大元帅虽也是紫微部下,但他做为天河大元帅,是不需要上朝的,而今赶来,可见必有重要大事发生。 紫微星君已经见过太白,倒是猜出他几分来意,淡定宣旨,唤他上殿。 天蓬面见天帝,见身披金甲、手执戈矛的天猷元帅,以及披发仗剑,号称小真武的翊圣元帅均在武官前列,只有真正的真武元帅,理所当然地没有出现。 他若出现了,反倒要让天蓬大吃一惊了。 一个已得大帝尊号的帝君,偏生死死抓着一个元帅的兵权不放,真要是来了,从帝君之位那儿算,几乎与紫微上帝平起平坐,最多落个半格,你让他这四圣之首情何以堪? 紫微上帝微笑道:“天蓬,何故上殿,可是天河那边出了什么乱子?” 天蓬躬身道:“臣此来,是为了九天玄女。” 紫微上帝神目一闪,肃然道:“九天玄女可有异动?” 天蓬道:“尚无,不过,以臣之见,莫如先发制人。” 紫微上帝摇头道:“玄女虽有天庭第一女战神之称,但论实力,却不及朕,何足惧之?” 天蓬叉手道:“大帝,玄女一脉,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臣不得而知,但是据臣所知,玄女自西昆仑归来,尚未返回仙宫,便去见了斗姆元君,这些日子,更是频频接触曾经的封神榜上人,如果这些人加入九天玄女一方……” 紫微上帝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起来,单只一个九天玄女,他倒不怕,可要是再加上一个斗姆元君,那就棘手了。 天蓬又道:“而今,九天玄女更将门下女将宣妙衣,嫁予了长留仙岛的陈小二。” 文官班中一个仙官“嗤”地一声笑,插口道:“大元帅紧张过度了,一个第一重天的仙家势力,有什么了不起?” 天蓬瞟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陈小二固不足惧,可长留仙岛,却是西方新教插手中央天域,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那人一听,顿时闭口不言了。 天蓬又道:“天河源头,与玄女宫相邻。玄女为窥伺我天河动静,派有许多耳目,盯着我天河动静。我若不先下手为强,必遭其殃。” 紫微上帝眉头微微一锁,道:“你之所言,不无道理。可是,我天庭三界共尊,若不教而诛,便失了道义。昊天举棋不定,便是为此。” 天蓬道:“大帝所虑甚是,所以,臣已有计较。” 紫微上帝双眉一展,欣然道:“天蓬有何妙计?” 天蓬得意道:“臣有一计,可在玄女宫与天河之间空域,以操演兵马,演习战阵的名义,陈列大军,如此一来,玄女当无理由出兵阻止。然后,臣将报称有天河兵卒失踪,要入玄女宫中搜索,玄女必不接受,而我大军已至,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玄女宫,活捉九天玄女,还把罪名栽到她的头上。” 这正是左言给天蓬出的主意。 紫微乜视着天蓬,道:“你能擒得下九天玄女?” 天蓬老脸一红,道:“臣……咳,固然不能。不过,若有天猷、翊圣两位元帅相助,再请大帝赐下天经地纬,派五雷尊者相佐,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当能一战而擒。” 紫微上帝听了,不由意动。之前受太白蛊惑,他就已经有些动心,再一思量天蓬的计策,貌似大有可为。除掉了九天玄女,整个北极星域,便是他一人天下,于公于私,似乎都可以接受。 紫微上帝沉吟着,思量了一番利弊得失,正要断然下令,天蓬腰间撼帝钟突然当地一声,不敲自响,然后脱离他的腰间,滴溜溜地旋转于空中。 天蓬一惊,沉声问道:“何人呼唤本帅?” 就见那撼帝钟滴溜溜旋转于空,陡然从钟内投下一道光束,光束中出现了一个人影儿,盔歪甲斜、手执断枪,淌着一管鼻血,狼狈不堪地叫道:“大帅,大帅,速归天河。” 天蓬大惊道:“都气一统大将军,你……你怎么这般模样?” 韩千乘抹了一把鼻血,叫道:“军正栾玉落,竟是九天玄女的人,她救出了南山雁,捣毁了天河水狱,放走了诸多罪囚,偷走了天一神水……” 天蓬一听,差点儿没笑出声来:“竟有这般好事?” 光束中,韩千乘明显一呆,茫然道:“啊?” 天蓬赶紧补救道:“本帅是说,我等正愁没有理由发难,她竟先下手了。那栾玉落可已逃了?” 韩千乘道:“还没有,她一打开水狱,末将就已发觉,立即封锁了天河,如今正在追捕之中,只是末将不是她的对手,你看,你看,这就是末将与她交手的下场。” 天蓬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太乙巅峰罢了,待本帅回去擒她,给我牢牢困住天河,绝不能让她逃了。” 韩千乘大声应是,天蓬元帅马上转向紫微上帝,兴冲冲道:“大帝?” 紫微断然道:“她既已动了手,本帝君就不客气了。你速回天河主持大局,天猷、翊圣各归军营,立即点精兵十万,赶赴天河,配合天蓬,讨伐九天玄女!” 第834章 栾军正挂了 天河,如今就似开了锅的沸水,乱成了一锅粥。 陈玄丘在青丘山上就已有了计较,自然不会再迟疑。 他居然很沉稳地入定,出关,洗漱,用了早餐,待一切收拾停当,便笑眯眯地对两位兔仙子道:“两位仙子,是姮娥仙子身边的人吧?我见过姮娥仙子,当真不愧是天庭第一美人儿,风情无双。” 两个兔仙子微微矜持,连天帝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然风情无双。 陈玄丘又道:“我以前游历过一个地方,在那儿见过一群兔女郎,她们乃是妖族,若是跟了一个不好的主人,便命运堪忧,实在比不得两位仙子能居于天宫。只是我有些好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亲戚关系?” 两个兔仙子顿时动容,兔幺幺道:“你在哪里遇见的兔儿精,什么样子?” 陈玄丘道:“她们啊,和你们一样,生得可爱,耳朵也是一模一样。我遇见过八个兔女郎,她们还好,跟了一个很怜惜她们的男人,过得很好。” 说着,陈玄丘便双手齐出,将两个兔仙子定在了那里,继续笑眯眯地道:“我和那个人,算是朋友,因此爱屋及乌,不舍得伤害你们性命。以后可不要再接受这样危险的任务了,做内间很辛苦的。” 两个兔女郎气愤地瞪大了眼睛,一张樱桃小口都快撅成了三瓣嘴儿。 南山雁期期艾艾地道:“就……就这么出手了?” 陈玄丘奇怪地道:“不然怎样?” 南山雁道:“我……我以为你会偷偷潜出天河。” 陈玄丘笑道:“为什么要偷偷潜出?走,我们先去水狱大牢,把那些被关押的人都放出来,先给天蓬添点乱子再说。” 南山雁听了更加吃惊,这还不走,还要捣乱?那可是北极大天蓬啊,真要惊动了他,还走得了? 可惜陈玄丘不容她多想,一把牵起她的手,已经冲出军正司,向天牢水狱冲去。 换作之前,南山雁心中只当陈玄丘也是个女子,倒不会多想。 可此时明知道他是男人,被他握住小手,一时心乱如麻。 只要一想起那难堪的画面,就浑身燥热,羞不可抑。 好在陈玄丘一冲出去,就注意到四下有许多埋伏的天兵追来,注意力转移,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陈玄丘冲到天牢水狱,立时破开狱门,冲进去便劈烂一座座牢门,又将霸道虎狼之药丢给那些罪囚,助他们迅速冲破封印。 用此丹药冲破修为禁制,因为药性强烈,时间太短,会让人内腑受伤,可是这时候谁还讲究那个。 陈玄丘手起剑落,劈开一幢幢牢房,丢下一颗颗丹药,趁着众罪囚吞药运功,冲破禁制的功夫放声大吼:“天庭无道,东王公、西王母决定顺应天道,推翻不义之天庭,今有九天玄女,首张义旗,尔等一旦脱困,可去投奔玄女娘娘,必可获得庇佑。” 这天河关押了不下数千罪囚,包括那倒霉的四值功曹在内,俱都获得释放。 天牢狱官闻讯匆匆跑来时,正听见陈玄丘鼓动罪囚们去投奔九天玄女,所以韩千乘向天蓬通报消息时,说栾军正实则是九天玄女的人。 待那些罪囚解开了封印,陈玄丘便领着他们一窝蜂地向外冲去,而此时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已经获得消息,结束操练,率军掩杀过来。 陈玄丘命众人立即各自逃逸,他为这些人争取时间,说完便单枪匹马,冲向了韩千乘。 南山雁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线,想了一想,一咬牙根,竟不逃走,反而追着陈玄丘去了。 陈玄丘原本一身修为就在韩千乘之上,更何况如今已证大罗,韩千乘哪里是他对手。 幸亏陈玄丘想拿韩千乘练练手,融汇熟练他刚刚悟得的道法,对他没下狠手,但仍打得他鼻青脸肿。 陈玄丘打得开心,故意在天兵之中横冲直撞,却不逃走,只想等天蓬来,与他印证一番大罗修为,忽然一扭头,却发现南山雁提了一口剑,竟紧随在他翼侧,随着他在冲杀。 陈玄丘大吃一惊,急忙掠到南山雁身边,一边帮她打飞几个天兵,一边叫道:“你不趁机脱困,回返玄女娘娘处,怎么还在这里恋战。” 南山雁嗔道:“谁要恋战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岂能弃你而去,独自逃生。” 陈玄丘顿足道:“糊涂,我想逃时,自然可以逃了。” 正说话间,韩千乘领着十几员水军大将,浩浩荡荡又杀将过来。 陈玄丘恐南山雁有失,一把拖起她就走:“哎呀,我答应……我答应我二哥,我二哥答应玄女娘娘,要救你脱困的,你要有个好歹,我如何向玄女娘……我二哥交代。” “是玄女娘娘要救我?” “正是!” “真的吗?我不信!” “你是大头娃娃附体吗?” “什么大头娃娃?娘娘性情刚烈,嫉恶如仇,我背叛过娘娘,娘娘怎会惦记着救我?” “我哪知道,反正我二哥这么说的。” 陈玄丘一边说,一边拉着南山雁遁水疾行,引着无数追兵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 他跑过军正司,引得一班军正司校尉目瞪口呆。 他又跑到天一神宫,神宫之前因为给姮娥修建精舍宫殿的缘故,已经撤去了封印。 陈玄丘想起了那只金斗,就是混元金斗,虽然自己不知用法,可这等好宝贝,既然已经反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所以,他一脚踢开宫门,闯进大殿,将那混元金斗装进了自己的纳戒,然后引着追兵浩浩荡荡冲开后门,又闯进姮娥精舍。 姮娥倒真是好清洁,早晨也要沐浴。 好大一个天泉水池,四周帷幔飘飘,陈玄丘拉着南山雁飞奔而过,带起的劲风刮走了七八条长绫帷幔,吓得姮娥仙子缩进满是花瓣的水池尖叫不已。 南山雁偷瞄了一眼,心中不屑,什么呀就天庭第一美人儿,看那胸脯儿,好像人家比她还要大些。 想着,她便不服气地挺了挺胸。 “你……栾军正,我等已经纵放了众罪囚,如今应该都已逃出天河,我们还不走,在等什么呀?” 南山雁被陈玄丘拉着漫无目的的到处奔跑,终于发现不妥了。 陈玄丘道:“这个嘛,削一削天河气焰嘛,反正玄女娘娘马上就要与天庭开战了。” 嘴里说着,陈玄丘心中却在想,我还不是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去“死”,不然,栾玉落和陈小二可不能同时出现在玄女娘娘面前,到时身份只怕要露馅。 再说,你知道了我的真正身份,只怕也不肯善罢甘休,到时还不得活活掐死我。 陈玄丘东游西逛,满天河的乱走,终于拖到了天蓬归来。 天河之中,陡然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天蓬来也,谁敢在我天河放肆!” 众水军精神大振,有人激动地叫道:“大帅来了!” 陈玄丘一听,牵起南山雁的手,便扶摇直上三百丈,冲得天河水激起一道笔直的白浪。 “给我死!” 天蓬立于天河之上,大怒之下,抛出了撼帝钟,一出手便化作九丈大小,朝着陈玄丘当头罩下。 “走,速去玄女宫!” 陈玄丘拖着一道箭也似的白浪冲上半空,便把南山雁远远一推。 南山雁急道:“要走一起走!” 陈玄丘道:“我拦住他,快走!” 说罢,陈玄丘就向当头俯压下来的撼帝钟一拳打去。 一记金色的拳印陡然丈余大小,轰地一声砸在撼帝钟上,撼帝钟咣然巨响,天河水立时激起一道道巨浪。 “打打打!” 天蓬大叫,天蓬印脱手飞出,复向陈玄丘砸来,缚仙索如化蛟龙,盘旋而至。摇身一变,身高五十丈,黑衣玄冠金甲,现三头六臂法相,七星剑,天罚铖、九齿钉耙在手,舞舞碴碴就向陈玄丘扑来。 南山雁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尖叫道:“小心呐!” 陈玄丘气得大叫:“你再不走,我便把你杀了,免得我辛苦救你出来,仍要命丧他人之手。” 说话间,天蓬已如泰山压卵,向着陈玄丘冲了过来。 陈玄丘大笑道:“长长长长长……”,一个身子陡然雄壮如山岳,身高比那天蓬元帅不逊分毫,他捋水为戟,举在手中,便向天蓬大真君迎去。 两个巨人在天河之上打作一团,余威所至,韩千乘与众天兵天将急急退开。 南山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看得提心吊胆,大天蓬发威,在她眼中,每一招陈玄丘都是岌岌可危。 陈玄丘刻意隐藏了修为,不暴露大罗境界,但是与天蓬此番交手,却已发现游刃有余。 他原本是体术巅峰,有真武之术,比剑修成仙者还要厉害几分,因而早就可以跨境界与天蓬一战,如今再战天蓬,竟是容易了许多。 陈玄丘心中大喜,证得大罗果位,以后在天庭,要自保也容易许多了。 天蓬是北极四圣之首,三十六万天兵的统帅,一身艺业,在天庭也是数得着的,自己能胜过他,反抗天庭便更多了几分把握呀。 “走走走,莫要白费了我一番心血。” 陈玄丘巨掌一挥,一道巨浪便扑向南山雁,不但迫退了想上前擒住南山雁的飞鹰走犬二使者,还把南山雁远远推开。 南山雁见陈玄丘能撑到现在,修为果然远在自己之上,再要留下,只能成为他的拖累,于是把银牙一咬,驾起一抹遁光,便向九天玄女宫遁去。 飞鹰使者大吼一声,化身飞鹰,一振翅,疾追而去,走犬使者摇身一变,化为一只黑犬,在地面一溜烟儿追去。 就在这时,天蓬以三头六臂,驾驭撼帝钟、天蓬印、七星印、缚仙索、天罚铖、九齿钉耙向着陈玄丘没命地招呼,终于,天蓬印窥个机会,一印砸在了陈玄丘的后心上。 陈玄丘发出一声震天阶的惨叫,巨大的身躯被打回了原形。 南山雁远远听见,不由得芳心一颤,急急回头,运足目力,就见小小一个人儿,站在庞大如山的天蓬面前,一只巨大的九齿钉耙一耙子下去,那个小小的人影又是一声惨叫,竟被串在了耙齿之上。 “栾军正!” 南山雁两眼一黑,险险晕倒,摔落云下。 只是她驾遁光而行,其行甚速,眼下虽失了控制,仗着余势,也是其行迅速。 “我命休矣,替我……报仇!” 陈玄丘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晰地透进南山雁的耳朵,南山雁顿时泪如雨下。 只是这一耽搁,虽是刹那功夫,空中飞鹰已然掠至,双翅一敛,便箭一般扎了下来。 痛澈心扉的南山雁竟然没有察觉即将抓破她天灵的凶险一击,就在这时,那飞鹰利爪之下,突然出现了一口剑。 飞鹰使者大惊,急急振翅,险之又险地才避过这一剑,定睛看时,那哪里是一口剑,分明是一根剑一般的铁羽,鹰羽! 飞鹰使者蓦然一呆,这是我鹰族之王的羽翅啊,怎么会在这里。 只是一刹那,那枝鹰羽便不见了去向,飞鹰使者心中存疑,扇动的翅膀便失了几分力道,追得不是那么积极了。 这支鹰王羽显然是要救下南山雁,虽然飞鹰使者已经成就神位,完全可以不必理会本族鹰王,可毕竟同出一源,心中自有一股香火之情在。 如果这南山雁是我鹰族之王想要保护的女人……,飞鹰使者觉得能放水就不妨放水。 因此一来,心中大恸、泪如雨下的南山雁,却是顺利冲进了九天玄女宫去。 天蓬真君一记天蓬印将栾军正打回原形,再使一耙将她耙死,那柄天河水做的长戟砸回河面,复化为水,轰地一声溅起老高的浪头。 水浪动荡音,天蓬真君一时竟不能看见栾军正被他耙死的尸体。 天蓬大元帅摇身一变,收了三头六臂法相,脚踏着天河水面,盯着那起伏不定的波涛,仍旧没有看见那女人的尸体。 天蓬大喝道:“给我搜,把栾军正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南山雁飞到九天玄女宫前,再也控制不住,不等站殿将军上前阻止,已经滚落尘埃,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滚,在宫前丹阶之下停住,爬起来双膝跪下,哀哀痛哭道:“娘娘,南山雁,叩求一见!” 一想到那为她而死的栾军正,南山雁哪里还能矫情男女之防是何等羞涩,只觉得心如刀割。 她没什么靠山,孤女一人,混迹于一切全凭实力说话的天庭,为何比六丁玉女其他几位活得都要更实际,为什么比她们更想往上走? 只因为她什么都要靠自己。 只是她却没有想过,恰因为她太计较自己的利益得失,所以本有机会交下的莫逆之交,反而因此与她拉开了距离,更证明了她一切只能靠自己。 而今,这个“栾军正”是唯一一个对她一无所求,却为她送了性命的人,怎不叫她痛澈心扉。 南山雁哭泣着,刚刚说完这句话,忽然又有一道人影,翩然飞落玄女宫前,讶然道:“呀,你就是南山雁?我妹子把你救出来了?她在哪里?” 南山雁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抬头,眨一眨泪眼,再用手一抹,这才看清眼前之人。 陈玄丘洗尽了铅华,换上了男装,描浓了眉毛,站在阶前,一脸的惊喜。 南山雁本来听他说话,还真以为是栾军正口中的那个二哥,可一瞧他的脸…… 这个人还要不要脸? 你真以为我没看出来,你刚洗了脸? 你脸洗了,脖子上的粉,你倒是也洗一洗呀! PS:求点赞、月票! 第835章 小俏婢喜儿 九天玄女与众神将正围着沙盘,分析天蓬赴紫微星的用意,毕竟天河源头近在咫尺,而紫微大帝要发兵还需一定的时间,眼下最该警惕的,就是天河水军的动向。 正在这时,胡喜媚遛遛达达地进来了,背着小手,优哉游哉。 袁公没提防这个刺客不像刺客、探子不像探子的少女竟然敢闯议事大殿,欲待阻止,却已来不及了。不过一想有玄女娘娘在,倒也不怕她闹出什么乱子。 厅中众将官正围在沙盘旁,听玄女娘娘分析目前的局势,荣世星偶一回头,正看见一个俏婢走进来,不由得双目一眩。 此女俏媚韵味,竟比六丁玉女还浓一些,美人儿美到极致,容颜上大多已难分高下,这时全靠不同的风情取胜。 胡喜媚一代妖姬,那俏媚风情自然不是六丁玉女这等情感雏儿可比的。叫人一见,便有赏玩、狎昵的冲动。 不过,这可是玄女宫里的侍女,荣世星哪敢造次,恋恋不舍地盯了两眼,便赶紧扭过头去。 胡喜媚自来熟,背着小手,优哉游哉地在大殿上迈着步儿,看见有碟点心,便拿起旁边手帕净了净手,拈起一块,吃得眸似月牙儿,好不开心。 吃完了点心,拍拍小手,又自斟温茶一杯,然后跳下椅子,负着小手继续踱步。 此时,玄女也看到她了,玄女以为她是六丁玉女的人,众将官以为她是玄女宫的人,虽觉此女有些不守规矩,但正议论着大事儿,竟无一人出言责斥。 胡喜媚看见人家有事儿商议,便核计一会儿再说,可大殿转了两圈,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了,见他们仍在说个不停,便大大方方地凑了上去。 比起曹卉、金燕子等女子,胡喜媚着实显得娇小,踮着脚尖儿还看不见中间的沙盘,情急之下,便用肩拱了拱她们,硬生生挤上前去。 金燕子扭头瞄了她一眼,心道:“明明是婢女打扮,怎么这般无礼,难不成是娘娘新进招募的高手?” 玄女正与斗姆元君等封神榜上的正神暗中来往,金燕子是知道的,所以还是给她让了让位子。 玄女黛眉微蹙,道:“河水军三十六万,如果他们从水下调动,那么集结到此处一共多少,我们也不得而知。如果他们贸然发动,我们就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而紫微星的位置在这里,一旦我们和天河水军交战,紫微大帝随时可以派军从侧翼对我们发起攻击,使我腹背受敌。” 六甲神将的聂人凤沉声道:“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九天玄女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如果能多给我们一些时间去联络各方势力,那来日一旦发动,对我们最为有利。所以,我们才是该拖延战争爆发的一方。” 胡喜媚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可眼下拖不得了呀,干脆马上点齐兵马,杀入天河算了。” 九天玄女一看,这是谁的部将? 没大没小的。 九天玄女以军法治下,规矩最为严格,心中便有些不悦,哪怕你是六丁玉女新招来的得力部将,若是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也要办你个不敬之罪。 九天玄女便道:“哦,为何拖不得了?” 胡喜媚听陈玄丘简单介绍过四方困金城的情况,他有妻子一名,叫宣妙衣,另有春宫三十六姬,皆是高手,还有三十六剑侍,如今满堂济济,皆是青年男女,想来就是他们。 听说那个乌雅乌管事年纪大些,人群中倒不见他踪影。 胡喜媚便向九天玄女眨眨眼,笑道:“原因很简单啊,你男人已经闯进天河水狱去了,只怕此时已经搅得天翻地覆。你们不主动出手,用不了多久,那天蓬也要挥军掩杀过来了。” 众神将大吃一惊,玄女娘娘有男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没随上礼啊! 九天玄女气得俏脸绯红,她冰清玉洁,守身如玉,何曾有过男人? 从小到大,她只倾慕暗恋过一人,那就是真武大帝。却也因为女孩子的矜持羞涩,以及对心中男神的崇敬与自卑,不敢稍作表达,现在竟被人说她有了男人…… 九天玄女顿时面沉似水,喝道:“你在胡说什么,你是什么人?” 胡喜媚摇摇小手,笑嘻嘻地道:“陈夫人,你不必冲着我使劲儿哈,我是你男人新收的侍女,可不是你的情敌。” 九天玄女脑袋都要炸了:“陈夫人,什么陈夫人?” 胡喜媚小嘴儿一撇,不屑地道:“我就讨厌你们这些在个称呼名谓上较劲儿的玩意儿,争点有用的成不成?这是多自卑啊这么辎铢必较。不叫你陈夫人,叫你宣神将,成了吧?” 九天玄女又是一呆。 齐婵云用胳膊肘儿拐了拐宣妙衣:“她认错人了,这是你们家里的?” 庄真马上似笑非笑地道:“不会吧,这才成亲几天呀,就在外边偷腥吃了,还领回家来接着吃,这是家里头喂不饱吗?” 宣妙衣气得直翻白眼儿:“宣神将?我是宣妙衣,你是谁?” “呀,认错人了呀,失礼失礼,抱歉抱歉。” 胡喜媚脾气倒好,赶紧冲着九天玄女道歉,又仔细看看宣妙衣,乌溜溜的眼珠儿一转,笑道:“原来你才是他媳妇儿?嗯,也不错,也不错,他眼光挺好的。” 九天玄女面沉似水,斥道:“你究系何人,在此胡言乱语。” 胡喜媚道:“我是陈小二新收的侍女呀,我叫喜儿,姐姐你怎么称呼?” 这一阵子一直被人叫二娘娘,叫老祖,如今终于可以扮嫩了,叫九天玄女一声姐姐,胡喜媚得占了多大便宜似的,眉开眼笑。 九天玄女愕然看着这个一脸喜庆的小丫头,她是陈宫尉刚收的小侍女?陈宫尉不是说要去营救南山雁么?怎么突然又收了个侍女回来,而且他的侍女跑进我玄女宫来做什么? 九天玄女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宫阙之外,遥遥传来一个悲泣之音:“娘娘,南山雁,叩求一见!” 到底是一场姐妹,平素关系虽然远些,还时不时冷嘲热讽一番,但是一旦得知南山雁脱困,曹卉等人还是心中喜悦。 金燕子脱口叫道:“南山雁获救了。” 胡喜媚“啧”地一声道:“陈小……少爷还真是厉害,这么快。” 九天玄女制定十万、百万兵员的大军团作战,也能思虑周详,井井有条,如今却被一个名叫喜儿的小侍女弄得头昏脑胀。 南山雁回来了,那岂不就是说陈玄丘也回来了? 陈玄丘有太乙巅峰修为,又有长留仙岛四千八百妖仙,长留自在宗背后,更有三位圣人做靠山的西方教、西方新教,所以她对陈玄丘的重视,如今实不下于斗姆元君。 反正陈玄丘一到,也就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侍女喜儿是怎么回事了。 九天玄女便沉声道:“宣,陈宫尉与南山雁上殿!” 第836章 信口雌黄 九天玄女宫前,陈玄丘弯下腰,笑眯眯地对着南山雁说话,看着她惊愕的眼神儿,心里也有点虚。 不过,此前的伪装蛮成功的,这给了陈玄丘很大的信心。 他却不想想,此前的成功,只是男扮女装的成功,他可没有忽男忽女地出现在六丁玉女府,叫所有人比较着看过。 陈玄丘摸摸脸颊,微笑道:“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南山雁额头青筋都快要绷了起来,我刚为你哭得要死,你……你洗把脸就来了,还当自己个儿不是自己个儿了? 南山雁道:“你是……” “我叫陈小二,九天玄女府宫尉。” “栾玉落栾军正是……” “哦,她是我师妹,她在哪里?” “你和栾军正,怎么长得这么像?” “……对!我……玉落是我师妹,但在家族里,我是她舅舅,外甥随舅,你该听说过。我师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嘶~,还可以这样解释的么? 南山雁真被陈玄丘的厚脸皮给打败了,她以前只听说过睁着眼说瞎话,现在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栾军正……她死了!” “什么?” 陈玄丘故作大惊,眼睛眨了眨,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以他的能力,对身体任何部位的控制都可以随心所欲,要做到并不为难。 “我师妹……她怎么死的?”陈玄丘说着,泪水已潸然而下。 南山雁也迅速进入了角色,泪水涟涟,咬牙切齿:“栾军正救我脱困,又去搭救被关押在天河水狱中的人,结果不幸被天蓬大真君抓到了。天蓬那个衣冠禽兽,将栾军正先奸后杀,蹂躏得不成人样儿,还叫十万天兵围观……” 陈玄丘的颊肉都抽搐起来,他不知道哪儿露了马脚,但是很明显,一定是被南山雁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可她又不点破,所以才如此指桑骂槐。 她倒是骂得痛快,可是哪怕心知肚明,大家都不说破,才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陈玄丘恨声道:“好个天蓬,待我抓到他,一定把他千刀万剐,叫他永不超生。” 说完,陈玄丘就一抹脸,那泪跟雨神控制的雨水似的,说收就收。 他决定,不装了。 这时,九天玄女的声音遥遥传来:“宣,陈宫尉与南山雁上殿!” 陈玄丘瞄了南山雁一眼,把他吓了一跳,南山雁的泪收得比他还快,泪痕都已擦掉了,要不是此去是见九天玄女,扮得惨点儿更好,说不定这时间她还能补个妆。 大门洞开,神将侍立,庄严肃穆。 陈玄丘与南山雁两个戏精便一脸肃穆,并肩走进了九天玄女宫。 二人一路前行,到了议事大殿,恭声唱名,得了允许,迈步进去,就见白发苍苍的袁公正垂着双手站在殿门口一根巨大玉石柱旁。 胡喜媚擅自闯进了议事大厅,他岂能不跟进来一看究竟。不过胡喜媚进了大殿之后的举动,把他也搞糊涂了,难不成是娘娘认识的人? 所以他一直也没敢有什么举动。 胡喜媚喜孜孜地向陈玄丘招手:“小二哥,我在这里!” 陈玄丘又吓了一跳,鬼车娘娘怎么跑到这儿来了?真是不省心呐! 南山雁一见了九天玄女,却是“卟嗵”一声,跪在地上,向着九天玄女叩头道:“南山雁见过玄女娘娘,叩谢娘娘救命之恩。” 九天玄女冷冷地道:“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陈宫尉吧。南山雁,你工于心计、利欲熏心,当时本座虽与天庭未生嫌隙,但你为谋晋身,擅自上书天帝,便是对本座的背叛。 本座对背叛者一向是什么态度,你该清楚,忠于我者,本座无论如何也要保。不忠于我者,便是举手之劳,我也不帮! 若非陈宫尉为你说情,你道本座会答应救你么?哼!在本座心中,十个你,一百个你,也比不了一个陈宫尉,本座只担心不慎折了陈宫尉,那才痛心。” 南山雁心中一冷,知道自己的举动,终究是让九天玄女心生芥蒂,不肯原谅。 陈玄丘在旁边不以为然,这就是女人也不爱跟女领导的原因吧?你是女战神诶,计较这些干嘛。 南山雁低低应一声是,又双膝挪动,朝向陈玄丘,叩首道:“南山雁谢过陈宫尉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实不知该如何报答。” 陈玄丘满面春风,连忙伸出双手,虚虚一扶,微笑道:“南山姑娘不要客气,本宫尉也是奉了娘娘的诏命行事。今后你我忠于娘娘,尽心做事,便是报答了。” 南山雁姗姗起来,却垂首不言,她怕抬头看见陈宫尉的嘴脸,忍不住会生气。 九天玄女道:“本座虽不罚你,丁末神将之位,却不能让你复职了,从即日起,你就追随陈宫尉吧,他身边正缺两个使唤人。” 胡喜媚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执起南山雁的手,笑道:“另一个使唤人就是我,南山姐姐,你好呀,你叫我喜儿就成。” 南山雁看着胡喜媚有点懵,这又是从哪儿蹦出来的人?为何我在玄女宫中从未见过。 九天玄女此时已肃然道:“陈宫尉,方才这个……喜儿,说你大闹天河,可有此事?” 陈玄丘的脸色也严肃起来:“娘娘,天帝一派已经决心对咱们下手了。” 九天玄女动容道:“你如何得来的消息?” 陈玄丘道:“不敢有瞒娘娘,属下有一师妹,姓栾名玉落。前些时日,天庭招纳神将,属下当时刚刚投靠长留,想着长留自西而来,受到天庭忌惮,而我师妹,恰未出山,不为各方所知,便秘密嘱她,以散仙身份投效天庭,以为耳目。” 南山雁乜着陈玄丘,编!你继续编! 陈玄丘道:“师妹听我之言,顺利投入天庭,被分差为天河军正,她以天河军正身份参谋机要,才得知天帝即将用兵,以我北极星域为征讨西王母、东王公之第一仗。属下也是因为有师妹在,才敢放言救出南山姑娘。” 这番话入情入理,合乎逻辑,九天玄女不禁动容道:“竟有此事,那这位栾姑娘现在何处?” 陈玄丘悲伤道:“我师妹她……她……,掩护天牢水狱众囚离开时,被天蓬真君斩杀了。” 陈玄丘抹一把眼泪,泣声道:“小二救之不及呀。若是能救她离开,小二情愿替死,便死也无憾,可是……” 说到这里,陈玄丘泣不成声。 南山雁听着他一口一个“师妹”,突然心中一颤,想起了那个栽赃她的混蛋。 “走,快走,不必管我了,只要师妹你能顺利离开,师兄我便死而无憾!” 当时那混蛋蒙了面,假意拦住天蓬,却用这句话诱得天蓬现了真身,抓下自己一只靴子…… 南山雁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将视线焦点集中在陈玄丘的额头以下、鼻子以上,这么比较着一看…… 南山雁那“骄傲”的胸膛,便剧烈起伏起来。 第837章 倒打一耙 九天玄女感动道:“你师妹留在天蓬军中,将来不知可以发挥多大作用,为了营救她,却害得你师妹……” 九天玄女瞪了南山雁一眼,斥喝道:“你亏欠陈宫尉的,便是九生九世都还不尽,以后须得忠心耿耿,侍奉陈宫尉,但教本座晓得你有半点忤逆,三界之内,任你逃到何方,必取你性命!” 南山雁都快要冤死了,还只得委委屈屈,向着九天玄女再度施礼,恭声道:“南山雁感激涕零,大恩大德,永记心头,决不敢忘。” 九天玄女哼了一声,复又转向陈玄丘。 陈玄丘道:“也是因此,天蓬元帅认定了是娘娘您已决定动手,所以属下判断,很快天蓬元帅就要倾巢出动了。” 九天玄女目光寒芒一射,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便自我北极天,掀起第一战吧。” 九天玄女最擅长的就是集团作战,而这恰恰是天庭其他天神的软肋,他们都擅长单打独斗,所以九天玄女信心十足。 陈玄丘正色道:“属下自长留来时,摩诃萨大长老曾有言,长留仙岛四千八百众,皆为属下后盾。属下想,请长留诸仙援手。” 九天玄女大喜,她本来担心直接提出这个要求,遭到陈玄丘的拒绝,所以想先绑定他一人,等他深陷其中,不怕他背后的势力不插手进来。却不想陈玄丘竟主动请求以长留诸仙势力参战。 九天玄女大喜,道:“陈宫尉若能说服长留诸仙相助,便为本座立下了首功!本座绝不会亏待有功之臣,来日必有重赏。” 陈玄丘道:“既如此,那属下马上回去安排,请求长留诸仙来此助战。天蓬恐怕即将发兵,也请娘娘早作准备。” “好!” 九天玄女也是爽快,微微转眸,瞧见宣妙衣,不由微微一笑,道:“妙衣,随你家郎君去吧,负责与本座这边居中联络。” 宣妙衣脸儿一红,却是大大方方上前,与陈玄丘站到了一起。 九天玄女对陈玄丘道:“正规军与未经训练的散仙不同,千军万马中,纵然神通广大的散仙,也难施展,故当以奇兵用之,最具效力。如今紫霄仙宫,显然已投靠天庭,这个毒瘤,必须拔除。对付紫霄仙宫的任务,本座就叫给你了。” 陈玄丘道:“属下遵命!” 宣妙衣却担心地道:“娘娘,那汤苗新、唐嫣儿等人,显然是天庭安插在我们这边的耳目。紫霄仙宫,在这九重天上,更是势力庞大,宫尉虽有长留诸仙相助,恐也……,是否再拨几员神将相助?” 九天玄女莞尔道:“嫁了人,果然知道疼自己男人了。可惜,你还没有摸清你丈夫的底细呀。” 九天玄女深深看了陈玄丘一眼,道:“除非紫霄掌门闭关这些年又有精进,否则便连他,也不是陈宫尉的对手。” 宣妙衣听了暗暗吃惊,陈小二有这么厉害?娘娘既这么说,那应该不假的,可我怎么看不出来呢? 胡喜媚笑嘻嘻地道:“陈小……少爷的深浅,我却是清楚的,这位就是玄女娘娘吧,眼光真准。” 九天玄女微微一蹙黛眉,疑惑地向陈玄丘问道:“陈宫尉,这位姑娘究竟是……”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哦!其实,她是一位妖界散修之女,她爹叫杨白劳,她叫喜儿,被一个名叫黄世仁的妖界大圣垂涎美貌,遂逃出潜修之地,投到长留。喜儿性情顽皮,她爹让她以侍婢身份随我而行,只是为了让我对她多些约束。” 陈玄丘这么说,是知道这个九头雉鸡精性情跳脱,不时那么好管的,再说也不便真的拿她当个侍婢看待,所以给个特殊身份,各方面看着也就合理了。 胡喜媚听得有趣,向陈玄丘丢个媚眼儿,娇滴滴地道:“是的呢,人家要作妾,也得是少爷这么有才有貌的男人才甘心呀。” 宣妙衣横了她一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南山雁站在一旁,心想,如此说来,真正以侍婢身份侍奉他的,就只有我了呗? 想起被陈玄丘推拿耻骨的一幕、赤裎相见的一幕,南山雁越想越不甘心。 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她就不是一个随波逐流、习惯于任命的女子。如今虽然归来,玄女娘娘显然芥蒂未消,不会信任于她,那只好……抱紧陈玄丘这条大腿了。 所以,她虽然对陈玄丘说过的话有些起疑,却很机警地什么都没说,毕竟这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一番计议之后,陈玄丘带了宣妙衣、胡喜媚和南山雁回转四方困金城。 南山雁在六丁玉女神将中,排位比宣妙衣还高,如今却成了陈玄丘的一个侍婢。虽然以前彼此关系不算亲近,此时看在眼中,宣妙衣还是有些心软了。 宣妙衣便轻轻牵起南山雁的手,柔声道:“三姐,你不必想太多,咱家谁也不会把你视作奴婢的,只是娘娘还在气头儿上,对外先这么说着,在四方困金城中,你就始终是我的姐姐。” 南山雁听了,潸然泪下,感动地道:“妙衣,我生性要强,且又个性孤僻,以前与你并不算亲近,如今我落了难,你却仍能如此相待,我……我……” 宣妙衣柔声道:“多少年的姊妹了,说这些做什么。以后你随时郎君身边,千万盯着那个喜儿,我看她一身的妖气,莫要坏了郎君的名节。” 南山雁心想,那个臭不要脸的,他有名节么?口中却道:“妙衣不消多说,我省得,绝不叫她妖媚作态,蛊惑了宫尉。” 胡喜媚原本修为就比她们两个高,陈玄丘晋升大罗时,有无尽魔气贯体,连带着把她也淬体一番,更是耳聪目明,功力大进,早把二人耳语尽数听在耳中。 算计我? 呵呵! 胡喜媚冷冷一笑,突然向前一步,便很自然地攀住了陈玄丘的手臂,揽在自己鼓腾腾的胸前,一脸的天真烂漫:“少爷,人家道行低微,要跟天兵天将打架,心里怕怕的,你要保护人家呀。” 胡喜媚一抱,麝兰之香袭体,臂肘处软弹异样的感觉,更是叫陈玄丘浑身的不自在,便板着脸道:“不用怕,你就留在四方困金城好了,哪儿也不用去,最安全。” “不要不要……” 胡喜媚会作怪,把个小蛮腰都扭出了十八道弯儿:“阿爹说叫人家寸步不离跟着少爷的,人家就要跟着少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嗯……就跟戏词儿里说的是的,乐则同乐,忧则同忧,生同衾 死同穴!” 胡喜媚故意装得天真烂漫,不谙世故,好像不明白这句话的本意,胡乱拿来用的。 偏生她身材娇小,脸蛋儿也小,说出这样的话来却并不违和。 宣妙衣和南山雁四道目光,如穿心之箭,在后边盯着,心有灵犀般同时骂出了三个字:“表脸!” 兵贵神速,这边还没赶到四方困金城,那边九天玄女已经调兵遣将,发出了第一道命令:“天蓬监守自盗,将天一神水窃取一空,复又嫁祸丁未神将,兵迫九天玄女。故而,玄女所属,即刻反了!” 九天玄女这一招,不但是反咬一口,占个道义。而且,将大为动摇天河水军的军心。 天河水军的军饷,一部分是仙币,另一部分就是天河之水的灵气。这就像官府发俸,钱币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会折算成胡椒、大米、布匹等发放。 天河水军皆习水系功法,天河水的灵气,对他们的修行助益甚大。可天一神水被盗取一空,天蓬元帅还用什么发饷? 从来没有人考虑过天兵天将,何以肯受天规约束,成为一名天兵天将,为天庭效命。其实同人间一样,是要发饷的。 无饷不成军,玄女这第一招,便是攻心之计! 第838章 先除内间 陈玄丘回转四方困金城,三十六春宫姬,三十六剑侍童子立即迎了上来。 四海龙族已反了天庭,霸下则是妖族大圣,所以敖鸾和霸下两人都太过引人注目,因而暂时与陈玄丘分开,不然这个陈小二早就暴露了身份。 但陈玄丘身边不能没人所用,而要说到纪律性,这原本出身奉常寺的七十二个少年男女要比那些妖仙靠谱的多,因而如今派在他们身边的,就是这些人。 陈玄丘往人群中一扫,问道:“画仙人和莎莎姑娘呢?” 一个春宫姬幸灾乐祸地道:“想是觉得公子冷落了他们,画仙人已经带着他的女儿离开了。” 这三十六名春宫姬是敖鸾的弟子,一心想要撮合敖鸾和陈玄丘,自然巴不得那个所谓的对陈玄丘有恩的画仙人和他女儿早早滚蛋。 只是……走了一个莎莎姑娘,这怎么又多了两个? 各位春宫姬看着胡喜媚和南山雁满脸的敌意。 胡喜媚毫无自觉,看见这些小姑娘虽然长身玉立,容颜娇美,但是眉宇间微含稚气,嗯……好像只比自己大个一两岁的样子,顿生亲切之感,便兴高采烈地向她们招了招小手:“嗨~~” 陈玄丘一听画师和绮姹蒂千莎已经走了,晓得他们一个得了玄黄古卷,势必心无旁骛,专心设计绘制法宝去了。另一个则心系冥界之战,唯恐基业受损,所以急急离去。 陈玄丘便叹一口气,假惺惺道:“哎,怎么还没等我回来就走了呢,实在令人惆怅。” 独角羊驼凑上来,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 陈玄丘从袖管里摸出一块湿巾,擦了把脸,若无其事地对胡喜媚介绍道:“这是神兽獬豸,名叫公羊正。你呢,以后就帮我照顾它好了。” “好啊。” 胡喜媚摸摸羊驼的独角,笑眯眯地道:“你好呀小正,生得好可爱。” 羊驼凑过去,在她柔软嫩红的掌心蹭了蹭脑袋,微微眯着眼,很惬意的样子。 陈玄丘又开始考虑,烤羊驼放点什么佐料才不膻了。 一名剑侍童子禀报道:“公子,乌雅乌管事一早就离开了,说是奉了公子所命去办一件要事。” 陈玄丘道:“这么快就走了?也好,情势有变,他早些带人来也好。” 那剑侍三十六童子最是好战,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便摩拳擦掌道:“公子,要与何人开战?” 陈玄丘道:“你等且守好城池,稍后我自有吩咐。” 说罢,陈玄丘便与宣妙衣、南山雁走进大厅之中,胡喜媚忙着逗弄那只獬豸,并没有跟上来。 三人进了厅中,陈玄丘落座,宣妙衣也在一旁座下,南山雁却是站在了那儿。 宣妙衣瞄她一眼,轻轻一扯衣角,向自己旁边呶了呶嘴儿,南山雁却不动,一双妙目只是瞟着陈玄丘。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玄女娘娘虽有吩咐,不过我可没把你当成奴婢。在这四方困金城内,你不必拘束,坐吧。” 南山雁这才坐下,她就想看看,陈玄丘会如何待她。 陈玄丘神色一正,道:“此刻,天蓬元帅只怕已经在点兵了,天庭之乱,势不可免。我等隶属玄女娘娘,是西王母一脉,别无退路,唯有追随娘娘,决死一战了。” 宣妙衣乜着他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陈玄丘道:“玄女娘娘将紫霄仙宫交予我来对付,紫霄仙宫在外在明,倒还好些,可那紫霄公子却纠集了一班人,如今就混在娘娘门下,这些人应该首先清除,不然关键时刻,他们背后捅上一刀……” 宣妙衣动容道:“有道理,只是他们至今反迹未明……” 陈玄丘道:“天帝和西王母都撕破了面皮了,还要什么证据,娘娘把对付紫霄仙宫一派的事儿交给我,应该就已考虑到这一点了。我地位超然一些,又与紫霄公子有仇,由我出面,再合适不过。” 宣妙衣恍然道:“原来如此,娘娘思虑一向周详,让你负责对付紫霄仙宫,却非无的放矢,这应该就是原因所在了。” 宣妙衣说到这里,钦佩地看了陈玄丘一眼,道:“我追随娘娘多年,自问对娘娘知之甚深,没想到却不及你洞悉娘娘心思。” 南山雁一旁撇了撇嘴,心道:“这小贼奸诈如狐,他当然猜得透了。” 陈玄丘则是微微一笑,做边缘人、干脏活,我早习惯了啊,猜得透玄女用心当然不稀奇。 无他,唯手熟耳。 在人间时,小受受把我硬塞进奉常寺,结果谈太师把我这七十二路总巡判官排挤于外,看着身份荣耀,贵不可言,实则游离于奉常神官体系之外。 在西方新教,多宝为了拉开距离,方便撇清关系,特意为了我专立一教外别宗,号自在王佛。 诸般举动,跟今日九天玄女娘娘的作法有什么区别?都是不肯百分百地信任我,但又觉得我有利用价值,因而如此安排罢了。 陈玄丘道:“天河兵马,瞬息便至。我们要行动,就要快。虽然长留岛上四千八百众未到,不过我打算带了三十六剑侍,先去拿了汤苗新一班人。” 宣妙衣振奋道:“我六丁玉女神将府的唐婉儿,也不可放过,她也是汤苗新一伙儿的,而且和汤苗新很可能有苟且之情,不能放过。” 这时,胡喜媚遛遛达达地走了进来。 南山雁听到唐婉儿之名,却是有些敏感,马上问道:“唐婉儿?我六丁神将府何时有了这般人物?” 宣妙衣道:“三姐有所不知,你被天蓬籍口拿走之后,天庭便以六丁神将府出缺为由,派了这唐婉儿来,取代了你丁未神将的神职。她原是一个散仙,衍天宗弟子,而衍天宗一直是紫霄仙宫的附属门派。” 南山雁大怒,马上恨声道:“此人必不忠于娘娘,该当立即抓起来。” 陈玄丘道:“唐婉儿只是一人,又是个女子,酿不成什么大祸。先把汤苗新一众人抓获,唐婉儿孤掌难鸣,也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南山雁道:“若被她听到风声跑了怎么办?不如这样,你率三十六剑侍去抓汤苗新,唐婉儿这边,留给我和妙衣妹妹。我二人任何一个出手,都足以将她拿下,何况我姊妹二人同去,万无一失。” 陈玄丘有些担心,道:“汤苗新不足为虑,我可趁其不备,将其拿下,然后迅速转向六丁神将府,唐婉儿大势已去,谅她也不敢反抗。” 胡喜媚听到这里,却突然插口道:“这就太想当然了,那唐婉儿既然孤身一人混入六丁神将府,必然时刻小心,说不定早就有了退路。不过,她的修为可未必有多高,有妙衣姐姐和南山姐姐联袂出手,必定手到擒来,怕她甚么?” 南山雁听说那唐婉儿是取代她的,实是又气又恨。这时听胡喜媚帮腔,不禁大感意外,再看她一眼,只觉这个喜儿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怪招人疼的。 宣妙衣看了眼胡喜媚,也觉得这个不像侍婢的小侍婢,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陈玄丘听到这里,方才说道:“这……也好。三十六春宫姬,我留下三十人守四方困金城,调出六人,陪你二人回六丁神将府,擒拿唐婉儿。” 宣妙衣见他关心自己安危,心中一甜,柔声道:“你放心,我自会小心,以策万全。” 胡喜媚拍拍手道:“那就好极了,时不宜迟,咱们这就立刻出发,分头行动吧。” 陈玄丘愕然道:“咱们?你去哪里?” 胡喜媚理直气壮地道:“我自然是跟着你,一起去擒那汤苗新。” 宣妙衣和南山雁睇着胡喜媚,忽然又觉得这个小女子面目可憎、言语可鄙了。 第839章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六丁玉女神将府,唐婉儿端坐在丁未神将签押房中,面对着狗啃过的骨头一般干净的桌面,微微冷笑。 自从她赴任以来,就被提防着,排挤着,旁的神将忙的要死,她却无所事事。 近来,九天玄女频频召集部将议事,独独把她排除在外,每每找的理由都是留一人值守,好不敷衍。 不过,唐婉儿不在乎,她已经从汤苗新那里,知道了天庭将要剿灭九天玄女一派势力的消息。 现在九天玄女这边越紧张,越是把她排除在外,她心中越快意。 有什么关系呢,坐几天冷板凳,然后就是她的辉煌了。 曹卉、庄真、金燕子、宣妙衣、齐婵云,这些女人都要成为她的阶下囚,到时候,看她如何摆布这些不把她放在眼里的臭女人。 唐婉儿咬着牙根儿想着,忽而又想起了紫霄公子,不禁霞飞双颊。 两个人,已经有了合体之缘,衍天宗攀上了紫霄仙宫这棵大树,必定前途无量。而她,一旦九天玄女覆灭,由紫霄公子取而代之,那她就是九天夫人。 唐婉儿正想着,两员女神将突然破门而入,又有六名彩带仙衣、手执青锋的神女,迅速封锁了四下的出路。 来的是宣妙衣和南山雁,她们来的很快,女人对付女人的时候,通常都比男人更快。 偏房里,一众书吏察觉不妙,立即纷纷撤出了房间,其他各房许多书吏、杂役,全都聚到了廊下,观望着这边动静。 “是南山神将!” 有人惊呼出来,他们已经看到了据说已被天蓬抓走、剥了神职、破了修为,永镇水狱的南山雁。 签押房里,唐婉儿霍然站起,矍然变色。 “宣神将,你这是什么意思?” 六丁神将中,唐婉儿如今位居丁未,排名在宣妙衣之前,自然有些颐指气使。 宣妙衣微微一笑,道:“何必明知故问,唐婉儿,你见到我,尤其是见到她,就该明白一切了。” 宣妙衣一指南山雁,唐婉儿目芒一缩,虽然已经猜到南山雁身份,却佯作不知地问道:“她是谁?” 宣妙衣笑吟吟地道:“她呀,她就是丁未神将,南山雁。” 宣妙衣都没说一个“前”字,显然是不承认唐婉儿的身份,这是要正式撕破脸了。 唐婉儿拍案大怒:“放肆!本神将乃天帝钦封,谁敢剥夺我的神职?” 说着,她已一掌拍碎了桌面上一块镇纸,一道毫光立时射出,刺向天空。 宣妙衣和南山雁只道她想施法逃走,立即双双扑了上来,却不想这道毫光竟不是遁走的法术,它冲天而起,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道毫光,竟是唐婉儿向紫霄公子汤苗新示警的讯号,倒也是个痴情人。 …… 虎贲卫,新设之衙门。 九天玄女究竟有多少潜势力,就连西王母都未必清楚。 玄女对人族似乎有着特殊的好感,常常驾临人间,指点人间帝王将相,干预人间战争,避免了很多战争太过惨烈的结局。 说到对人族的庇护,天界女神中,玄女实为第一。 至于娲皇,因有补天之功德而圣,她出身妖族,却不庇护妖族,她散布消息,诳称人族是其创造,但人族任何天灾人祸,却也不见她现身相助,如果用后世的说法形容她的性格,就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 而九天玄女每每降临人间,干预的都是人间最杰出的英雄豪杰间战争最激烈的时候,在这个过程中,她有没有收服一些奇人异士、根骨奇佳者引为己用,谁也不知道。 众所皆知的是,她身边心腹袁公,就是她降临下界时从人间收服的一只大妖。 可袁公只是公开站出来的一个,玄女身边,是否只有这么一个收用的高手? 这也是汤苗新被派到九天玄女门下的一个重要任务:摸清九天玄女的实力。 只可惜,汤苗新一到九天玄女门下,就被单独避了一处虎贲卫,叫他带了招揽来的那十几位散仙来此任职,算是彻底隔离开来。 虽说玄女也拨了一支神兵听从他的调遣,可这支神兵却是莽荒时英灵所化的黄巾力士,虽然会绝对听命行事,奈何智商太低,却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汤苗新没办法接触九天玄女的心腹,了解她的根底,汤苗新甚至想过用美男计,用紫霄仙宫未来掌教夫人的身份为诱饵,勾搭一个女神将,以此为突破口。 可惜,六丁玉女好像对男女之情根本不敢兴趣。曹卉每每看着他,都是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实在叫他无从表演。 而庄真呢?这女人倒是曾经让他觉得大有机会,因为庄真会穿上很奇异的一套贴身衣袍,把那粉光致致、浑圆如玉柱的大腿若隐若露,摇曳生姿地走在他的面前,叫他甚至以为庄真是在主动勾引他。 结果他大赞了一番庄真的衣着与美貌之后,这个臭女人就心满意足地走开了,又去接受另一个男人的欣赏与赞美了。 这让汤苗新颇有一种挫败感。 至于金燕子,总是旁若无人地哀声叹气,紫霄公子觉得这样伤春悲秋的女子应该最好趁虚而入,只要扮好一个温柔的倾听者,让她把自己当成一个知心人就成功了。 于是,他就听金燕子对他倾诉了无数的情感垃圾,好像曾经有一份美好姻缘摆在她的面前,可她没有勇敢追求,抓住机会,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一类的,结果听得汤苗新头疼,却连那个男人是谁都没搞清楚。 齐婵云…… 哎,别提了,为了投其所好,利用紫霄仙宫的资源,给她淘弄了多少山珍海味啊,结果……,算了,就当喂了狗。 六丁玉女就没一个正常人! 一定是几千年都没找到个男人,心理全都扭曲了。 汤苗新咬着牙根,冷笑地想。 但是煎熬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天庭已经磨刀霍霍,要对九天玄女下手了。 汤苗新盘算过,天蓬真君、紫微上帝,都不可能垂涎这玄女宫的职位,而紫霄仙宫出身的他,最有希望接掌九天玄女的势力,到那时,他就纵横神、仙两道了。 天帝说过,只要他紫霄仙宫在消灭九天玄女一派势力的战斗中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就算他如今的修为,还不足以接掌九天玄女的势力,也会让他继承九天玄女的权位,到时会赐他打神鞭,便可稳稳坐稳神位。 打神鞭,只可打神,对于其他人,不管是凡人、仙人还是妖魔鬼怪,都只是一件普通的兵器,发挥不出“打神”的特殊力量。 这是因为神道修炼体系与仙道不同,与使用自身力量的人族和拥有妖术、幽冥体系法术的妖魔鬼怪都不同。 但凡倚仗香火信念之力的神将,就会受到打神鞭的影响。 可是,要如何立下功绩呢? 九天玄女今日召见诸神将议事,寻个理由撇开了虎贲卫。 汤苗新便以虎贲中尉的身份,召集了他的一众心腹,商量如何建功立业。 “诸位,天庭正在调兵遣将,我等都曾蒙天帝召见,此来北极的任务,大家都明白。这个机会建功立业的机会,于你我而言,是千载难逢的,一场动荡之后,再迎来的,势必又是数千数万年的平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紫霄公子,我等投入九天玄女门下,本来是为了策反她的人,弄清她的底细,谁料她早有防范,把我们隔离出来,一事无成。 而今,天庭大军调动,九天玄女必然已有察觉,对我们又岂能没有防范?我们还想主动出击,岂非以卵击石?” “公子,辰兄说的对啊,九天玄女一旦决定与天庭开战,必然先拿我们开刀。以我之见,我们应该趁双方还没撕破脸,逃出玄女势力范围。结合你紫霄仙宫力量,配合天庭大军再杀回来,那时未尝不可以立下大功。” 紫霄公子阴沉着脸色道:“天蓬真君有天兵三十六万,我等散仙出身,如果跟在他们身后配合作战,能立几分功劳?紫薇上帝那边,还有一个旷真人,一向跟我们不对付,你们想想,他会不会拖我们的后腿,会叫我们抢了他的功劳?富贵险中求,升仙之路,哪能没有半点风险?”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有人道:“公子所言有理,只是,那些黄巾力士是玄女拨来听用的,也不可靠,我们只有这么点人,能干什么呢?” 紫霄公子霁颜道:“兵者,以正合,以奇胜。我等,只要运筹得当,就可以是一支奇兵。至于可以做点什么,以给玄女重创,正要与大家群策群力,商量个办法出来。” 众人听了,便苦思冥想起来。 过了半晌,一个仙人道:“公子,我有一尊空濛散魂炉,原也没有别的用处,是我曾经走火入魔,家师在为我施加治疗时,为了让狂躁不安的我宁神静气,所治的鼎炉。可若加强它的药力,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叫人倦意滋生,身体慵懒,如果能让九天玄女受此香炉浸染,当可削弱她的修为。” 紫霄公子沉吟道:“我等都无法接近玄女宫,想在她身边置放一只香炉,还不引起她的警惕,太难。再者,只有用在她即将出战时才有用,限制太多了。” 另有一个仙人受了鼓动,也主动道:“公子,我两千年前,曾在一座天界古墓中发现一管暗器‘满天星’,这‘满天星’一旦放出,有透骨神毫,如同满天星辰,三尺之内打出,大罗之下,护体元罡全然无用,很多防御法器也无效果。便是大罗金仙,若是来不及防御,也是不死即伤。” 其他仙人听着,看着他的眼神儿都不太对了。这么阴损这么可怕的暗器,以后一旦和此人对上,可得千万小心。 紫霄公子惊喜道:“这般厉害?如果你假意背叛我等,去向九天玄女告密,趁其不备,启动‘满天星’……” 那人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马上说道:“只是此物过于阴毒,我想着与我修仙本意不符,所以没有取用。想来它如今还在那座古墓,如果我去取来,或许……” 紫霄公子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座古墓在哪里?” “咳,在南极星域,一个无名仙岛之上。” 紫霄公子慢慢地吸了口气,努力保持风度,不愿骂出声来。 这时只听一声嗤笑,有人漫声道:“我有一计,不如由我去见玄女娘娘,当面投诚,趁其不备,猝下毒手,以袖中剑刺杀了她,只是尚需一物为投名状。” 紫霄公子惊喜抬头,向人群中寻找说话之人:“尚需何物?” 陈玄丘独自一人,昂然而入,悠然道:“尚需你项上人头一用!” 第840章 摘星 紫霄公子目芒一缩,沉声道:“陈、小、二!” 陈玄丘悠然笑道:“非也,是陈、宫、尉!” 众散仙中,突有一人猛地向前一窜,一抬手,一团星云就在他的手中骤然炸开。 就像一团微缩了的星云,内中有无数颗星辰,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如梦似幻。 “满天星!” 据说尚在南极星域某不知名仙岛古仙人坟墓中,大罗之下无可救药的“满天星”,一下子就吞噬了陈玄丘的身影。 在这暴厉无匹的打击下,陈玄丘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破碎着,就像被击碎的镜子中的影子。 紫霄公子刚刚露出一抹喜色,一轮血红的圆月冉冉升起,数丈开外,一片片破碎的陈玄丘重新组合成了他完整的身体,紫霄公子呆住了。 血月当空,整个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那一颗颗璀璨如星辰的满天星,此时被凝滞住了,悬在空中,就如一颗颗真正的星辰。 “狐心月!” 狐心化月,如梦似幻。 当初,刚刚出道时,曾布下幻境对付陈玄丘的苏妲己曾经使用过的一种幻境本领。 陈玄丘如今血脉已开九尾,化为真正天狐,要施展这门本领,威力比之当初的妲己还要厉害十倍。 可是身在局中的众散仙,一时却未能明了此刻正处于幻境之中,他们只能惊骇地看着陈玄丘定住满天星暗器,然后悠然走过去,悠然伸出,以食中二指,如拈花一般,轻轻摘下一颗“星辰。” “漫漫长路远,冷冷~幽~梦清,雪里一片清静。可笑我在独行,要找天边的星……” 陈玄丘也是爱现,而这真假虚实交错,营造出的狐心月幻境,又实在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他觉得此时的他,就像是站在布满了灯光效果的舞台之上,他想……高歌一曲。 “一起上!斩杀此人,足以交差了,杀!” 紫霄公子汤苗新颊肉哆嗦了一下,突然狞声大喊。 然后,众散仙便醒过神儿来,立即纷纷出手,杀向陈玄丘。 方天画戟、青锋剑、牛毛针、螭龙铖、裂神珠、化骨粉…… 长短兵器、软硬兵器、法宝暗器,俱都向陈玄丘击杀过来。 陈玄丘以九尾大成修为,施展“天狐魅影步”,就像凌波微步的段誉,攸进攸退,飘飘然纵横众人围攻之下,丰神如玉,进退自然,胜似闲庭信步。 机会难得啊,这些技巧性的东西,对如今的陈玄丘来说,都是小道。一旦碰上同等修为或更高修为的人,这些技巧已经毫无用武之地。 就像当日在仙人居上,紫微大帝动了贪念,要夺他的鲲鹏之羽,九天玄女与紫微大帝只是遥遥刚出一掌、一指,便即各自收手。 到了那个修为境界,根本不需要这些技巧,只一招、只一记神念攻击,就能分出胜负,如今难得遇到这些修为境界远不如他的人,这时不炫何时炫耀? 陈玄丘就翩跹于种种攻击之间,偶尔顺手摘下一颗“星星”,射向攻击的散仙,口中犹自作歌不停。 “有我美梦作伴~不怕伶仃,冷眼看世间情。万水千山独行,找我登天路径……” 待陈玄丘唱到“崎岖里的少年,抬头来,向青天深处笑~一声……”联系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抱负,不禁心有所感,下意识地便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凝视了上方一眼。 然后,他便叫了一声:“喜儿?” 喜儿……正在发花痴。 她从来没有发现,一个男人走路都可以这么好看,闪来闪去的,一举手、一投足,是如此的风度翩翩。 “天狐魅影步”,她曾经见过自己的好姊妹妲己使用过,很是飘逸、很是狐媚,可是,陈玄丘使出来却全然不同,会叫她怦然心动。 所以,本该配合陈玄丘演出的她,竟然只顾色眯眯地盯着陈玄丘的一举一动,竟然忘了自己的任务。 看着看着,她……她想吃嫩草了。 直到陈玄丘唤出她的名字,胡喜媚才嫩脸一热,感觉有些羞人,急忙一股脑儿便释放出了无穷量的魑魅魍魉,顿时整个大厅中鬼鸣啾啾,阴风阵阵。 原本血月当空,就显得很是森然,这时无数的厉鬼幽魂穿棱其间,叫人汗毛直竖。 “不好!冥界打上天庭啦!” 这可是天界,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幽魂厉鬼,以致于一位散仙不由自主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这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冥界生物,而是鬼车,也就是九头雉鸡精特有的一门本领。 陈玄丘在梦魇秘境中,都吃了不少的苦头,何况这些修为大多只是金仙级别的普通仙人。 虽说如今没有梦魇秘境,胡喜媚少了秘境加持,幻化不出那种曾与地藏打个平分秋色的绝世鬼王,可这么多的魑魅魍魉,也够这些散仙们喝一壶的。 陈玄丘让胡喜媚配合,是为了抓活的,不然由他出手,可真未必能保证这些人囫囵完整的活下来。 斩杀这些人行不行? 当然不行! 陈玄丘要绑着他们,在紫霄仙宫的人面前“阵斩”,那才能最大程度地刺激紫霄仙宫放弃一切幻想,放弃摇摆不定的态度,放弃保存实力的想法,堵死他们左右逢源的打算,把他们彻底逼成最坚决的敌人。 汤苗新毕竟出身大宗大派,见多识广,突然,他若有所觉,遂把双掌一举,“嗤啦啦~”,他的手掌就像带着电似的,双掌缓缓拉开,电光四射,那一道道细小的电蛇就像火焰一般互相碰撞、互相吞噬着,交错纠缠、旋转起来。 “噼啪……” 怵人的电声不绝于耳,那电光渐转紫色,旋转的一道道电光渐渐扭合成纺缍状,内中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强大力量。 紫霄神雷! “轰”地一声,紫霄神雷炸响,雷系功法,最是克制冥界功法,更何况这是紫霄神雷。 神雷一轰,一切魑魅魍魉乃至血月幻像,尽皆消失,胡喜媚现在没有梦魇秘境的力量支持,更无法马上再召集无穷量的幽魂厉鬼显现,大殿之内顿时恢复了原本模样。 紫霄公子刚要放声大笑,却发现陈玄丘正站在他的面前。 紫霄公子大骇,双掌一抬,如封似闭,紫光就在掌心氤氲。 但是,陈玄丘已经一指点来,他没敢用真武惊神指,不然这一指就要戳破了紫霄公子的头颅,他用的是大拇指,一指捺在紫霄公子眉心,无相空空指。 一相无相为二,若知一相,即是无相,亦不取无相。入于平等,是为入不二法门。 此无相空空指有浅深两重,浅者制人,神识空空,深者度人,身神空空。 此时为了抓活的,陈玄丘用的便是浅指,一指点下,紫霄公子就像眉头挨了一记重锤,力量直透进识海中去,昏头转向地便往后退,蹬蹬蹬连退七步,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胡喜媚哪肯让陈玄丘专美于前,将身一晃,瞬间以一化九,九个娇俏少女娉娉婷婷,但身材相貌一模一样,穿梭在被魑魅魍魉攻击下尚未倒地的散仙,此时仍还站立着的不过十一人。 九个胡喜媚,各自攻向一人,魑魅魍魉消失,那十一个散仙惊魂初定,旋即就见一个胡喜媚向自己扑来。 抬眼只一望,那张面孔竟然是在不断变化的,妩媚,娇艳,清纯、稚嫩、冷俏、端庄、风骚、温婉、性感……,九种气质截然不同的面目转换,只一入眼,神魂便受了影响,出手只比平时慢了刹那,但对胡喜媚来说,已经足以施展,瞬间便又放倒了九个。 剩下最后两人一声呼哨,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同时冲了出去。 陈玄丘双袖一振,左右一分,袖中飞出两只金光闪烁的大手,凌空攫向二人。 “金刚伏魔掌!” 两只大手凌空抓去,堪堪将要逃出大厅的两个散仙被两只巨掌一攫,就只剩下一个头露出虎口之上,被两只大手攫回,一把掷在地上,浑身筋骨欲折,再也挣扎不得。 此时,一声警讯入耳,那是唐婉儿冒着被抓的危险,第一时间发出的警讯。 神识刚刚恢复了一些的紫霄公子听到这警讯,不禁惨然一笑,此时响起的警讯,于他而言,无异于丧钟。 “抓起来!” 陈玄丘一声令下,三十六剑侍蜂拥而入,开始拿人,陈玄丘早把那根娜扎送给他的龙筋截成了三十六段,拿来捆人倒真不错,几乎不逊于一条捆仙绳。 “这些人,真不禁打。”胡喜媚复又合成了一个,笑嘻嘻地走到陈玄丘身边。 “我是九尾,人家是九头,怎么她就能分身为九,我就不行。”陈玄丘很羡慕胡喜媚的这手天赋绝技。 他刚才看的分明,胡喜媚以一化九时,并非是八个虚相或分身,而是真的以一化九。 虽然她境界还不如自己,可是如果一旦化身为九,九个实力一般无二,而且可以各具神识,各自自主左右自己这具身体的太乙真仙,陈玄丘想了想,就算他已位至大罗,也要头痛。 陈玄丘的目光看得胡喜媚害羞起来,便垂下头,羞羞答答地忸怩道:“哎呀,干嘛这么看着人家嘛,虽然人家也知道自己很好看……”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二娘娘虽然至少比我大了三千岁,可是真显年轻啊。” “你去死!” 最怕被人说老的胡喜媚顿时炸了毛,抬腿就要踢向陈玄丘的小腿,忽然间,大地一阵颤动,仿佛地龙翻了身,地面铺就的青石板像潮水一般上下起伏起来。 而空气也似受到了巨大的激荡影响,一时间竟让胡喜媚有些呼吸不畅。 正在捆绑那些无力再战的散仙的三十六剑侍,也被那伟力影响,几乎站立不定。 陈玄丘脸色一变,身影只一闪,就掠出了大厅。 胡喜媚紧随其后,倩影一动,便已出现在昂然站立于高空之上的陈玄丘身旁。 天风浩荡,吹得陈玄丘衣袂飘飘,发丝都飞扬起来。 不过,他却一动不动,只是放开目力,盯着极遥远处。 那里,有一只巨掌,不知其几千几万里大小,那掌间拈着一颗星辰,正在缓缓放下。 在那座即将放下的星辰之侧,另有一颗星辰,已经稳稳地立于天空之上。 那里,是九天玄女宫到天河源头之间的一片空域,原本空空如野,一无所有,但现在正有一只大手,搬来了两颗星辰。 虽然是两颗小星辰,可那也是星辰呐! 看着那只大手尽头,手腕处露出的紫色绣边的袖襟,这应是紫微上帝无疑了。 移星换斗! 陈玄丘当初迎亲时拖来一座城,风头就已盖尽仙人居上所有人物。 可如今,他竟亲眼看见,有人只手摘星辰! 陈玄丘忽然就觉得,自己方才在厅中所展示的那套玩意儿不香了。 第841章 兵临城下 两颗星辰放下,天猷副元帅真君率十万天兵、翊圣保德真君率十万天兵,浩浩荡荡,自空中而来,降与星辰之上,呈犄角之势列阵。 而中间一条通道,忽有一道天河水来,如钱塘潮信,滚滚而前,宛如在天空铺出了一条水做的地盘,又有十万水军,列阵于水上,迅速移动过来。 陈玄丘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天庭出手了。” 此刻的一幕,比他当初在鹿台之上看见天空打个空洞,降下天之桥,十万天兵天将降临时还要震撼,如此恢宏的一幕,若非亲眼得见,实难形容那无比壮观的一幕。 胡喜媚冷笑,目中露出恨意,咬牙道:“天庭!” 她曾被天庭利用又出卖,自然恨之入骨。 就在这时,九天玄女宫方向,突然也发生了变化。 天空中有一朵朵的白云,之前紫微大帝移星换斗,将两颗星辰移来此地充当战斗堡垒,骤然激得罡风激荡,这些白云在天空飘来荡去,渐成鱼鳞状。 而此刻这鱼鳞状的连天白云,突然发生了变化,变成一队队衣甲鲜明、摆列整齐的天兵,齐刷刷地向前,形成一个个方阵。 九天玄女赫然早有准备,将安排好的兵马隐藏于白云之中,此时一见天庭出兵,也是即时亮出了爪牙。 连天的鱼鳞状浓云,现出一个个天兵方阵,在整个大阵之前,有一人立在黄金战车之上,却不是九天玄女,而是袁公。 袁公手持一条长鞭,仿佛一位掌鞭的车把式,可是面对三十万天兵,却是夷然不惧。 就在此时,陈玄丘头顶高空之上,突然一道闪电,电蛇跃出,正是陈玄丘头顶。 陈玄丘蓦然惊觉,抬眼望时,殷殷滚雷之声方才传来。 陈玄丘举掌向天,一记金色拳印迎去,金色拳印与电蛇相撞,轰地一声,霹雳炸响,陈玄丘长袍律荡,发丝上扬,空中那道电蛇炸个粉碎,气流四下激荡。 陈玄丘眉头一挑,猛然纵身迎了上去,天空中又是一道电蛇劈下,一道,两道,三道…… 陈玄丘不退反进,快速攀升,同时一记记拳印劈出,金色拳色与一条条电蛇对撞暴发出的狂飙气流,将高空云朵撕碎,锐啸声不绝于耳。 高空之上,陡然一条大船,自天宇中横渡而出,大船之上,肃立无数弟子,舰桥高处,一杆大旗,“紫霄仙宫”四字赫然入目。 在那旗下,放着一张云床,上边端坐一个仙人,长须白发,道骨仙风。 随着大船自空迫下,在那船舰之上,渐渐涌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纹饰,若隐若现,那是由无数不知名的经纬脉络交织而成,似星图运转,又似山川大泽,难言奥妙。 胡喜媚看见了那船头所坐之人,不由得惊咦一声:“竟然是他!” 胡喜媚飞快地瞄了陈玄丘一眼,突然将身一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藏到了何处。 陈玄丘全神贯注,凝注着高空,心中已然明白,是紫霄仙宫的人到了。 不过,他倒不是如何担心,就从紫霄公子汤苗新的本领来看,这紫霄仙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做为掌教大弟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以此推断,整个紫霄仙宫,也就掌教真人和几个长老,可能高明一些了。 陈玄丘见大船出现,天空中放弃了继续闪电攻击,突然涌身落下,一把提起被捆得四蹄朝天的汤苗新,肋下风雷双翅展现,一纵身,再度飞起,与那大船平齐,却没注意到胡喜媚已不知去向。 陈玄丘肋下碧落风雷负山翅轻轻扇动,望着那大船之上,朗声道:“可是紫霄掌教到了?” 船头一名弟子,振声大喝:“九天玄女,反叛天帝。紫微上帝派北极三圣真君讨伐。吾紫霄仙宫顺应天命,协助天庭,讨伐叛逆,尔等若识相的,立即弃械投降。否则,身魂俱灭,一世修为尽付流水,到时悔之晚矣!” 陈玄丘仰天大笑:“好大的气派。你掌教大弟子如今就在我的手上,紫霄仙宫,不过尔尔,还敢胡吹大气。” 紫霄公子如四蹄攒起的猪,被陈玄丘提着龙筋,悠荡在手上,尖声叫道:“师父救我!” 那云床之上的白发老者宽衣大袖,服饰尚古,气度极是威严,看见他的狼狈样子,不由脸色一沉,喝道:“真是一个废物!” 他骂了汤苗新一句,复又看向陈玄丘,眸中杀气腾腾,沉声道:“看你年纪轻轻,修为不浅,却连趋吉避凶的道理都不懂吗?九天玄女背叛天庭,天兵到处,立成齑粉,识相的立即放了我那劣徒,弃暗投明,归于老夫门下,可免一死。” 陈玄丘道:“老仙家简直是老糊涂了,我敢拿下他,自然不怕与你紫霄仙宫为敌。” 陈玄丘扯开大嗓门儿表忠心,虽然九天玄女不在面前,他就不信九天玄女听不见:“某已投入玄女娘娘门下,便生是玄女娘娘的人,死是玄女娘娘的鬼,便是昊天上帝亲至,陈某寸断而死,也不屈膝,何况是你。” 紫霄仙人白眉一拧,煞气腾腾:“放了小徒!” 陈玄丘道:“汤苗新既然投入玄女娘娘门下,便三心二意,暗中为天帝效力,此为内间。今既落入我手,当阵前斩之,以儆效尤。放了他?不可能的!” 紫霄仙人白眉一耸,双臂张开,缓缓站了起来,沉声说道:“立即放了小徒,老夫只说这一遍!” 此人这一站起,就觉身材极是高大,脊背微微有些佝偻,龟形鹤背,双目如鹰,一股威压,破空而来。 远处,袁公冷冷看着北极三圣排兵布阵,先锋官都气一统大将军韩千乘已越众而出,摆好攻击队形,突然雷公嘴一咧,发出一声冷笑,将大鞭往空中一扬,“啪”地一声,炸响了一朵鞭花,炸响声几乎响澈整个北极星域。 “兄弟们,多年不曾活动筋骨了,不嫌气闷么,快快出来耍子!”、 袁公挥鞭炸响,声音刚落,那一个个方阵突然一阵变幻,交错移动,互相组合,形成四象大阵,每座阵前,都出现一个雷公脸的将领,手中握着的都是一杆棒形兵器。 各自举棍向天,捶胸大叫,只四人咆哮,便如万马千军。 韩千乘胯下乌骓云烟兽,手中亮银分水枪,踏在浪上,浑身甲胄,威风八面。 陡见四象阵前四员大将涌现,顿时目芒一缩,失声叫道:“混世四猴?” 周天之内有五仙,天地神人鬼;五虫,蠃鳞毛羽昆。亦有一等生灵,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不入十类之种,便是混世四猴。 一曰灵明石猴,一曰赤尻马猴,一曰通臂猿猴,一曰六耳猕猴。 四猴混世,威不可当。 九天玄女怎么竟凑齐了混世四猴,还收为门下? 韩千乘刚想到这里,突然惊觉不妙,混世四猴中的赤尻马猴,又名巫支祁。善于变化,可力敌九龙,尤其擅长控水,就连当年水神共工也不敢称在控水之术上一定就能稳胜他一筹,而此人竟是玄女门下,那…… 他刚想到这里,天河水军脚下翻滚不休的水浪陡然逸去,情急之下,众水兵纷纷运功,才不至于掉落下去。可是失去天河之助,需要分心掌控飞行,便要削弱三成战力了。 而韩千乘身后,却远远出来无数牛嗥之声,他霍然回首,就见巨浪滔天,化作一条条水龙,正向两颗星辰之上正在安营扎寨、布阵排兵的天兵冲去。 陈玄丘这边,他悠着手中龙筋,对那佝偻着腰身,即将出手的紫霄掌教说道:“汤苗新,今日当死!便是紫微大帝亲至,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说着,他手腕一提,那龙筋捆缚的汤苗新便一溜跟头地翻上半空。 汤苗新急急大叫:“师父救我!” 紫霄掌教白眉一耸,霍然探手抓去,手臂一时如橡皮泥般,延伸数十丈。 陈玄丘站在空中,笑嘻嘻地只是不动,在紫霄掌教的长手即将抓到汤苗新的一刹那,陈玄丘脑后突然一轮紫月升空,随着他心念一转,紫月化为两轮弦月,攸然闪去,轮随意动,快速无比。 紫霄掌教一掌攫去,紫月先他一瞬在汤苗新身上闪过,紫霄掌教抓在手中的汤苗新,已经变成了三段,段段支离,元神诛灭! 第842章 奔雷剑出 紫霄掌教的腰背仍然佝偻着,但是却散发出一种如泰山压卵般的强大气势。 他扎撒着双手,冷冷地瞪着陈玄丘,双瞳渐渐赤红:“好,你很好,你想死,老夫成全你!” 紫霄掌教突然就离开了大船,一步踏在空中,仿佛脚下有一行无形的石阶,一步步向陈玄丘走来。 “去死!” 紫霄掌教一拳击来,拳上紫电萦绕,充满着暴戾的杀气,那强大的战意,如果是一个意志薄弱些的对手,直接就会在这恐怖的战意下崩溃。 杀戮之拳、毁灭之拳,将雷电之力锁于拳上,所产生的恐怖力量,有种可以毁灭一切的感觉。 陈玄丘也不在客气,直接一拳迎了上去。 真武裂神拳! 跟我比霸气比战意?天下间什么拳法,比得了至刚至猛的真武之术! 双拳击中,紫霄掌教拳头上蕴含的神雷力量彻底爆发出来,漫天电蛇狂舞,惊雷旦旦。 但是陈玄丘拳锋上、身体上一层淡淡的金光,就像是绝缘体。 哪怕你是一百万伏的高压电,在绝缘体面前,又能如何? 那一记真武裂神拳将漫天的电蛇惊雷震得反向冲去,大船之上,紫霄仙宫弟子纷纷施法破解,一阵手忙脚乱。 “紫霄掌教,贵派最大的依仗,就是雷电之力吧?可惜,在我面前,毫无用处。” 陈玄丘讥诮声刚起,紫霄真人又是一拳打来,陈玄丘使拳迎上,双方捱得近时,紫霄真人突然一低头,颈后衣领中窜出一道褐红色的物事,向着陈玄丘劈面打去。 陈玄丘一时间没有看清那东西是什么,不敢轻易去接,双翅一振,迅速脱离了战团。 也亏得旷真人不识宝物,将这鲲鹏之羽炼化的负山风雷翅送给了陈玄丘,让他白白捡了一件紫微大帝都有些动心的宝物,否则在这刹那之间,根本没人来得及躲避,只能硬生生挡上去。 那褐红色物事扑了个空,在空中一个盘旋,复又飞回,就悬在紫霄掌教脚底,成了他滞空而立的一件飞行法器。 这是一件……貌似一具冲浪板,长约三丈,宽约一丈,只是它的边缘,却有着锋利而细密的锯齿,可以想见,刚才陈玄丘若不是闪避,而是用肉掌直接迎上去,是个什么下场。 陈玄丘心念一动,一轮紫月又在脑后冉冉升起,铮地一声,一分为二,化作两轮紫色的弦月,遥遥对准了紫霄掌教。 陈玄丘道:“堂堂掌教,竟想暗箭伤人。好啊,你也试试我的心月轮,心到轮到,意杀轮杀,看看谁更厉害一些。” 话音刚落,陈玄丘脑后两轮紫色弦月在空中划出两道若有若无的紫色光线,向着紫霄掌教便斩了过去。 紫霄掌教冷笑一声,脚下锯齿边缘的冲浪板便以迅捷无比的速度迎了上来。 陈玄丘识海剧震,一阵天旋地转。 因为他的心月轮是以心神所化,遇到强烈之击的撞击,便会反噬心神。 但他自拥有这种异能,这还是第一次碰上硬度可以硬撼他心志所化的心月轮的法宝。 紫霄掌教却也不好受,似乎这法宝与他本体也有关联,两件法宝撞击,漫天火花四溅,陈玄丘心旌摇动,若非双翅,几乎保持不了平衡,紫霄掌教也是连退七大步,脸上紫气闪烁,似乎伤了元气。 但是就在二人交手之际,那艘空际巨舰上,诸多紫霄仙宫弟子正在秘密准备着一件大杀器。 那是一尊黑黝黝的大炮,炮口有人头大小,整个炮体十分庞大,就安置在舰桥前方的甲板上。 在其下,有密密麻麻的纹路雕刻在甲板上,蔓延开去,布满整个巨舰。 而诸多的紫霄弟子,此时趁着二人交手,却在默默贯注真气,一位位仙人真气,缓缓注入巨舰表面的诡异纹饰,将纹饰点亮,然后就像电流一般涌向船首的巨炮。 船首巨炮中,渐渐亮了起来,那光亮得几乎可以湮灭一切颜色、一切物体,除了那刺目的光芒,什么也再看不见。 陈玄丘对此一无所知。 …… 天河之水,本来蕴含着天一神水的灵力。 而天一神水是天下间质地最密的水,虽然是一汪水,实比玄铁还表密致千百倍,就像一颗质量极高的小型黑洞。 有天一神水加持的天河,便是巫支祈也无法轻易驱动,就像那黄泉水,便是水神共工后裔的鱼不惑也轻易沾惹不得一样。 可惜,陈玄丘把天一神水偷光了,用作了葫中小千世界,孕育葫中天界的本源力量。不但天一神水偷光了,就连那盛水的混元金斗都给顺手抄走了。 当初散落于天河之中的天一神水,如今渐渐失去了灵力,天河水现在的灵气浓度,比之凡水当然高了许多,却已能被巫支祈驱使。 巫支祈驾驭天河水,先断了天河水军的退路,又来了个水漫星辰,以无穷量的天河水,冲击紫微大帝搬来的那两颗小星辰,搞得布阵尚未完成的两路天兵忙着抵御洪水,阵形大乱。 混世四猴大喜,立即率军掩杀过去。 灵明石猴使一根星陨金刚石柱,赤尻马猴使一根西海镔铁棍,六耳猕猴使一杆随心铁杆兵,通臂猿猴使一根擎天柱,杀向两翼星辰之上的天兵,却刻意放过了中间的天河水军。 在他们大军潮水般冲过之后,后方云层浮动,又有一支人马缓缓闪现,六甲神将各自披挂,四丁玉女押阵于后,大军徐徐向着天河水军掩进。 韩千乘眼见如此,竟不敢分兵去援助左右两颗星辰,立即撒开阵势,向前以袁公为首,六甲四丁神将为辅的中路大军迎了上来。 左右星辰之上,刚刚率兵赶到,先来了一波抗洪,搞得三军狼狈不堪,顿时惹恼了天猷副元帅真君和翊圣黑杀真君。 盛怒之下,北极四圣中排名二三的这两位,天猷副元帅真君现出了四臂三头法相,手持千神矛,率领大军亲自迎来。 翊圣黑杀真君则摇动元照灵虚火符旗,一时间高空之上电激风奔,血雾自三军中升腾而起,加持了战力。 大战全面爆发。 陈玄丘这边,紫霄掌教脚踏那块锯齿状的冲浪板,双手一分,雷电在其手中,便渐渐化作一口紫电萦绕的长剑。 紫霄掌教大喝道:“奔雷剑出,雷电交加!” 手腕一振,他便合身扑来,那一道剑光刺过之处,空气如水波一样被切开,竟然荡出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 第843章 老冤家 紫霄公子招揽来的那些散仙高手,不只一次听他讲过尊师紫霄仙人的神通广大。 现在紫霄公子被陈小二切成了三截,但紫霄掌教已经到了,他们倒是希望紫霄掌教能大展神威,诛杀陈小二,救他们出去,因此虽被三十六剑侍押着,却是眼巴巴地看着天空。 只可惜,他们失望了。 陈玄丘与紫霄真人,竟然打了个平分秋色,双方各施招法神通,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却分不出个胜负。 紫霄真人实际上在太乙巅峰磋砣多年了,由于天元将近,只得闭关悟道,希望突破大罗。 奈何,陈玄丘轻轻松松赢得了蚩尤残存意志的认可,而蚩尤魔力更在空桑、青丘两大灵脉消磨下,失去了锐气,竟被陈玄丘顺利吸收,一举突破大罗,而紫霄真人苦参万年,还是迈不过那道门槛儿。 直到上次在仙人居偶然出手吃瘪,紫霄真人痛定思痛,终于狠下决心,强行突破。 强行突破也不是谁都办得到的,只有他这种人徘徊于大罗门外无数年,根基扎得无比牢固的人才能办到,但是这种突破,只能造成实力的提升,却不算真正领悟了大罗境界,天元寿限不会因此延长。 不过,紫霄真人对于凭一己之力突破已经不抱希望了。此时他的大弟子汤苗新竟然被天庭赏识重用,紫霄真人也就无所谓了,他打算投靠天庭,改修神道。 神道的修行是靠香火信念,转修神道之后,他有大把机会成就真正的大罗境界。 不过,那也需要海量的信念香火之力,如今天庭在人间的声誉不好,天庭开源节流,会不会赏赐他足够的香火念力,这取决于他能立下多大的功劳,所以他才充当了这急先锋,第一战就出手了。 可陈玄丘却是真正的大罗金仙境界,他此时都不曾取出两口仙剑,便能轻易左右局面,与紫霄真人打得有声有色。 终于,“嗤”地一声,紫霄手中的奔雷剑在无数次打斗消磨之下,损耗殆尽,电花一闪,消失不见。 陈玄丘趁机一掌当胸劈来。 “毁我奔雷剑,就以为稳操胜券了?奔雷手!” 紫霄仙人动了真怒,双掌一错,风雷相随,反向陈玄丘拍来。 “奔雷手?我喜欢骆冰!” 陈玄丘说了个香蕉色的小笑话,只可惜紫霄真人听不懂。 奔雷手一出,紫霄仙人浑身都电光流转,威势较之以前似乎更加威猛。 可是叫他绝望的是,这个陈小二似乎遇强则强,居然依旧能与他平分秋色,甚至还有余暇远眺一眼,看一看远处的天兵大战。 一定是鲲鹏之羽的加持效果。 紫霄真人不相信陈小二能拥有和他一样的修为,把如此结果归绺于陈玄丘拥有负山风雷翅的原因,目中不禁闪过一丝贪婪之色。 如果我能夺下他的双翅…… 想到这里,紫霄真人卖个破绽,突然驼背一直,身形愈发高大,浑身骨节噼啪作响,周身上下紫电闪烁。 “雷行电掣!” 紫霄真人竟然以身化雷霆,追平了陈玄丘的闪烁速度,发起了最凌厉的攻击。 这种攻击消耗巨大,但威力也巨大,陈玄丘提振精神,也是全力出手,两轮心月轮飘忽来去,与紫霄真人那锯齿状冲浪板一般的法宝撞碰不休,而他也是双手如大椎,与身化雷电的紫霄真人战在一起。 所有人眼中,就见紫电横空,惊雷无数,陈玄丘困于闪电惊雷之中,甚至已看不清紫霄真人的身影。 二人越打越快,风雷翅翕动,渐渐的陈玄丘也看不清身影了,就见一团紫光,一束白光,攸分攸合,你追我赶,盘旋空际,难分彼此。 众人摒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两道光。 突然,一道炽烈的闪光耀得众人纷纷以手遮眼,待他们再放下双手,就见紫霄真人歪歪斜斜,飞出百余丈远,高大的身影重又佝偻起来,竟在空中似要支撑不住。 那冲浪板飞过去,堪堪接住了紫霄真人,紫霄真人膝头一软,竟而单膝跪倒在冲浪板上。 而陈玄丘这边也不好受,二人同属大罗实力,对方用了拼命的手段,叫陈玄丘也受了伤,他有风雷双翅,依旧稳稳地定在空中,只是双翅翕动间,一口逆血也是涌上喉头。 陈玄丘强行压抑,脸色变幻了几匝,方才让紊乱的呼吸渐渐舒畅。 就在这时,那船首巨炮的炮口却已瞄准了陈玄丘,一道光束骤然亮起,就像一门激光大炮。 下方三十六剑侍骇然一惊,忍不住大叫起来:“公子小心!” 只是,陈玄丘胸中气血翻腾,动作反应也不及先前之快,闻声欲待回头,待他看清攻击方向,只怕就已来不及闪避了。 就在这时,那巨舰之上,竟尔出现了九个娉婷少女。 一个出现在舵盘前,一掌拍开一个紫霄弟子,双手操住舵盘,飞快地旋转起来。 一个出现在桅杆之上,在她奋力拨转之下,那云帆缓缓移动,迎向天风。 又有一个出现在船尾,将那船身推向左方。 一个出现在船头,将那舰首推向右方。 又有两个,同时出现在那门巨炮之前,将它奋力拨转了位置。 九个少女,各司一方,同时动手,刹那之间也只让那巨舰之上的元气雷光炮挪移了不大的距离。 但此间差之毫厘,远处谬之千里。 一道光束攸然飞出,呼啸而过。 陈玄丘与那道光束隔着还有数丈距离,便觉汗毛直竖,这股力量太强了,几乎是横扫一切。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道光束射在他的身上,饶是他法宝尽出,恐怕也要肉身尽毁。 那道光束射向远方,渐渐变得粗大,“轰”地一声,就洞穿了一颗星辰,正是天猷副元帅真君屯兵所在的那颗星辰。 星辰之上,顿时被穿了一个大洞,激光扫过,这一条线上数千天兵,被瞬间汽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紫霄仙宫,竟有如此法宝? 陈玄丘只看得后怕不已,幸亏这法宝驱动太不容易,以船上无数紫霄仙宫弟子合力,酝酿如此之久,也才发出这一炮。 紫霄真人脸上的狞笑蓦然凝固了,他拼尽全力,拼着两败俱伤,就是为了诛杀陈小二。 他本以为,这元气雷光炮之下,陈玄丘会被瞬间消灭,空中应该只余两扇翅膀飘摇,正打算冲过去一把夺过,可是…… 紫霄真人狞厉着双目,看向巨舰,他想知道,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然后,他就看见九道窈窕的倩影,从那船上各处跃起,同时扑向了他。 九道倩影,在空中不断合作,到他面前时,已经合为一人,双手如利爪攫获,尖声大叫:“曲美人,你去死吧!” 紫霄真人瞳孔中映出了那人形象,赫然正是胡喜媚,紫霄真人的瞳孔瞬间缩小,骇然大叫:“祝祝,是你?” 第844章 一地鸡毛 “祝祝,你没死?” “你不也还活着?” 二人对答着,出手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陈玄丘惊愕不已,这什么情况,两人认识? 祝祝又是个什么鬼,鬼车的名字怎么一大堆?鬼车、九头雉鸡精、胡喜媚、喜儿,祝祝…… 胡喜媚忽而合一,忽而以一化九,以一化九时,紫霄掌教便是一阵手忙脚乱,以九化一时,因为胡喜媚对其功法的熟悉,再加上紫霄掌教和陈玄丘一战,已是强弩之末,也占不去便宜。 陈玄丘便放下心来,一转身,便跃上了那艘巨舰。 他看上那尊元气雷火炮了。 方才那一炮如果轰正了他,哪怕元神逃得出,肉身也是必毁无疑,这炮太厉害了。 他是大罗境高手,这炮对他的威胁尚且如此巨大,可见此炮的威能。 陈玄丘是要跟天庭作对的人,可现在他只能拉着西方新教,赖着九天玄女,利用各方势力来对付天庭,就因为他这一派势力,目前高端战力严重不足。 这尊炮若是运用得当,会有大作用,所以在天一神宫得了甜头的陈玄丘马上动了据为己有的念头。 舰上紫霄仙宫众长老和弟子一见,立时扑了过来,陈玄丘此时也不再客气,放出心月双轮,亮出诛戮二剑,毫不客气,一通捕杀,如刈草割麦一般。 舰身之外,紫霄掌教已经发现陈小二在舰上大开杀戒,不由得目呲欲裂,奈何被胡喜媚疯了一般缠住,竟是无法脱身。 紫霄掌教不由急了,嗔目大喝道:“你这疯鸡婆儿,再不滚开,老夫要你狗命!” 胡喜媚俏脸含霜、冷笑连连:“曲美人儿,你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机会难得,本姑娘正要趁你病,要你命。你不死,本姑娘恨比天高!” 紫霄真人大怒,大袖如云般一舒一卷,一只以竹篾所编的轻巧笼儿突然脱手飞出,一俟离手,立即化作一只巨大的笼子,由天上罩下来。 胡喜媚则是娇叱一声,顿时化作九道倩影,分别向九个方向同时窜出。 那笼儿似有意识一般,当头罩下,便连一个也没逃出去,但是在九个喜儿奋力挣扎之下,那笼儿却也随之扩张,似乎一时收拢不得。 紫霄真人大笑:“你要找死,老夫便成全你,鬼车一族,就此灭绝吧,哈哈哈……” 话犹未了,九个胡喜媚突然向着同一个方向,他的头顶奋力一窜,带动那巨笼随之移动,然后娇声大喝:“九九归一!” 九个胡喜媚以最中一个为本,一个个飞过去,迅速与之全体。 主体的胡喜媚周身亮起了道韵清光,衣带飘飘,秀发飞扬,一时间宛如天女降世,神圣无比。 “你的九一玄功已经练到这般境界了?” 紫霄真人微微一怔,脸色顿显紧张,而九影合一的胡喜媚,却是带着无量玄光,向着紫霄真人猛地撞去。 这时的胡喜媚,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陈玄丘以碧落风雷负山翅,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不可能比她更快。 那一瞬间,胡喜媚似乎变成了一道剑光。 紫霄真人骇然,抖手射出几记惊雷,想要阻挡胡喜媚,却不出所料地被那疾快的速度给避过了,胡喜媚速度丝毫不减,仍向紫霄真人扑来。 紫霄真人一闪再闪,开始躲避那化为剑光的胡喜媚。 “嘿嘿嘿,九一玄功虽然了得,但如此攻击,我倒要看你能施展几回。” “杀你足够了。” “在老夫面前,黄耳败逃,勃公子惨死,你祝祝算老几?” “不服气是么?曲美人儿,咱们手下见真章!” 两人这个时候,犹自不忘斗嘴。 船上的陈玄丘正大杀四方,陡然听见“黄耳”二字,立时用了心,分心二用,听他二人争吵,只言片语间,倒是听明白了一个大概。 紫霄宫,有三霸。 就如一个农家小院儿里有三霸:鹅、狗、大公鸡。 紫霄宫中三霸,则是:曲美人、黄耳和勃公子。 这三位对应的正是鹅、狗和大公鸡。 曲美人就是如今的紫霄掌教,他的原身是一只鹅,鹅的雅称便是曲美人。 他是紫霄宫中第一只宠物,后来紫霄宫中陆续出现许多飞禽走兽,但最厉害的,便是上门听道的仙人们也感到有些头痛的,便只有曲美人、黄耳和勃公子。 勃公子,乃是一只雄骏无比的金羽大公鸡。 这三只紫霄家的家禽,时不时就大闹一场,打得一地鸡毛。 其中资历最老、也最是凶悍的曲美人稳居上风,最终黄耳夹起尾巴逃跑了,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而勃公子是一只刚刚成年的小公鸡,性情也是酷烈的很,对曲美人儿根本不服气,屡败屡战,越挫越勇,可终是技不如人,最终被曲美人儿给干掉了。 由此一来,曲美人儿成了紫霄宫中所有小母鸡儿的大仇人,因为她们的预备老公刚刚成年,还未及成就夫妻,享鱼水之欢,她们就成了准寡妇儿。 九头雉鸡精就是这群可怜的未婚小寡妇之一,胡喜媚是她游历人间时所用的名字,当时只有一个乳名,就叫祝祝。 曲美人儿多年之后,已经自立紫霄仙宫,成就一方掌教,威风赫赫,昔日之名已少有人知道。他也不知道封神大劫中那个被人利用的胡喜媚,就是当年紫霄宫中的祝祝。 二人今日,算是各自离开紫霄宫后第一次碰面。 陈玄丘双手握剑,飞轮闪烁,所向披靡,杀得巨舰之上的甲板都因为血水而打滑了。 眼见敌不过这个杀神,紫霄宫中门下弟子发一声喊,纷纷向各方逃逸,一个个或驭剑或腾云或施展法宝,宛如逸向四方的一颗颗流星。 陈玄丘也懒得理会他们,急急冲到那门船首大炮处一看,就见乌黝黝一门大炮,上边铸着一行古拙的大字:“紫霄宫礼炮,肆。” 竟是紫霄宫中物,道祖鸿钧家里的东西。 陈玄丘有点失望,只是一尊礼炮诶,看样子还不只一尊。 不过转念一想,圣人家的东西,哪有凡物,一只鹅都成了北极星域第一大仙宗的掌教。 就如老君他们家,金角和银角持之纵横下界的紫金葫芦和玉净瓶,原不过是盛丹装水的容器,捆仙绳儿只是老君的一条腰带,还有那让诸天神佛头痛的金刚圈,不过是青牛精的一只鼻环。 管它是不是什么礼炮,有用就行啊。 于是陈玄丘运起真武掌力,绕着那尊大炮四下里各开一掌,轰得那固定在巨舰之上的铆钉俱都崩了起来,这才顺手一抹,将那礼炮收进了纳戒。 陈玄丘先瞄了一眼,喜儿这边一时没有生命危险,似乎还占了一丝上风,便纵身从船上跳下,一个“法天象地”变得巨大无比,一把拖起那只比起他来,小了无数倍的巨舰,嗔目大喝一声,就向一颗星辰砸去。 第845章 搬山 陈玄丘收了那尊元气雷火炮,将巨舰一把抛出,也不看它究竟砸中了哪个,抡起巨掌便拍向那只笼状法宝。 那法宝别的用处不多,正是紫霄宫里装拘鸡鸭的东西,对胡喜媚自有克制效果。 但胡喜媚修有九一玄功,世间玄功中,八九玄功是真武体系中极厉害的一种功法,修炼此术者皆有一身傲视三界的仙武功夫。而九一玄功则是鸿钧参悟的一种不完善的功法,后来便弃之不用了。 这套功法以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为根本,虽然当时截教以此为教义,其余大修士皆摒弃了此道,但并不代表他们不曾尝试过,这九一玄功就是鸿钧一番尝试后,感觉没有前途的一套功法,因而废弃了。 那时的喜儿还是紫霄宫中一只快乐天真的溜达鸡,捡拾到这部废弃的功法,加以修练。因为她血脉神通,生具化身为九的异能,虽然没有误打误撞真正练成什么遁一神功,倒也稀里糊涂的成就了一门功法。 九九归一的胡喜媚速度奇快,宛如以人化剑,她纵横来去,每每被那竹笼法宝挡住,便迅速掠向另一个方向,而攻击目标,始终是被也罩在笼下的紫霄掌教。 当年在紫霄宫,喜儿也没少被倚老卖老的曲美人儿欺负,新仇旧恨,哪肯放过。 她整个人周身放出清光,宛如一柄飞剑,攸忽来去,以身化剑,光芒璀璨。曲美人施展遁术闪避锋芒,终是一个疏忽,剑气破空声中,被喜儿一喙叨中肩头,登时戳出一个血洞。 曲美人儿惨叫一声,自高空坠落,穿过一层层云雾,喜儿紧追不舍,而那竹笼法宝紧摄不停,要将笼下二人尽数罩住。 就在这时,陈玄丘大掌拍下,“扑哧”一声,那竹篾牢笼登时被拍得四分五裂,然后陈玄丘的大手便攫向曲美人儿。 这“法天象地”耗损极大,哪怕他是大罗,也不敢施展太久,故而想速战速决。 不想紫霄掌教已萌退意,他自知不是陈小二对手,何况身边还有一个疯了心的小母鸡,当初鸿钧老爷以身合道,也没交代太多,紫霄宫所属四下流散,他得到的遗宝最多,如今只是丢了一尊元气雷火炮,哪肯就跟人家拼命了。 一见牢宠已破,紫霄掌教大喜,立时祭出那锯齿状的冲浪板,这法宝实则是用他的鹅喙炼制,不但用来御敌威力极大,逃跑更是厉害,紫霄掌教踏上冲浪板,呼啸一声,便向远处窜去。 陈玄丘伸出巨掌,在空中一抓、再抓,那紫霄掌教踏在冲浪板上,就似避过了一座座巨大的浪峰,险之又险地一一避过。 喜儿看不过了,呼啸一声,又是九一玄功,实则是一种无上遁法,猛然扑向紫霄掌教。谁料踏着冲浪板的紫霄掌教动作飘忽不定,她预判的位置不准,待她扑去,紫霄掌教已翩然一转,堪堪从陈玄丘的巨掌掌缘擦身而过。 喜儿躲避不及,被陈玄丘一把攫在掌中。 “呵呵呵,抓到了,看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儿?” 巨人陈玄丘将握紧的拳头举到面前,不由一呆,虎口上方露出一颗美人头,喜儿在奋力地用手脚撑着他的拳头,怒道:“放我出去!” 陈玄丘一呆,摊开大手,喜儿纵身飞出,陈玄丘也收了“法天象地”,恢复了正常大小。 二人再看紫霄掌教,掌教大人踏着冲浪板,在天宇之上起伏摇摆,迅捷无比,好一个弄潮儿。 喜儿恨恨顿足道:“都怪你,被他逃了。” 陈玄丘乜了她一眼,道:“多大仇?” 喜儿脱口而出:“杀……” 喜儿的声音忽然一顿,偷偷瞄陈玄丘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吃醋啦?” 陈玄丘啼笑皆非,摊手道:“我吃什么醋啊,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就是说,你跟他只是同在圣人老爷家做宠物时彼此不合,有些嫌隙,犯得着这么拼命吗?你那个什么九一玄功恐怕不够圆满吧?我看你运用此功,如今这脸红得,跟头一回下蛋的小母鸡的,不赶紧调匀内息,怕是要受内伤,还非得计较……” 喜儿道:“看吧看吧,你还说你不是吃醋,吧啦吧啦说这么多。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多话……” 陈玄丘:…… 喜儿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人家的确会嫁了勃公子,做了他妻妾之一啦,这不是并没嫁他么,勃公子人不错,对我们都很照顾,再说了,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欺侮才被曲美人打死的……” 陈玄丘哭笑不得,道:“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我真的不在乎啊,我去看看那边战事如何了,你受了伤,不要过去了。” 陈玄丘说罢,鲲鹏之羽扇动,攸乎千里,划向天际,冲向两颗星辰前正在交战的双方战场。 喜儿呆立半晌,忽尔雀跃道:“嘻嘻,大男人吃醋,还蛮有趣的,哎呀,他为什么会吃我的醋?” 喜儿双手捧脸,做托小红花状,美滋滋地想了一想,突然冲着远处叫道:“喂!你要不要知道我当初在纣王后宫如何服侍大王的呀?” 陈玄丘已经飞得远了,根本没有听见。 三十六剑侍按着那些散仙,目瞪口呆地看着胡喜媚。 喜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吼道:“想听么,不告诉你们。” 众剑侍立即扭过了头,暗暗地骂:“表脸!” 两颗星辰之前,因天河水冲击造成的混乱已经结束,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天兵,已经渐渐稳住了阵脚。 但是,九天玄女一方秘藏的实力,实在出乎他们意料之外,混世四猴竟然都被九天玄女收归门下,而且隐瞒了这么久,天庭毫无察觉。 混世四猴都有大罗境的战力,有这四只灵猴,四条凶猛之极的铁棍,一路扫去,率领九天玄女麾下天兵,竟是所向披靡。 毕竟天庭承平太久,但天庭无仗可打,时不时就跑去人间一展身手的九天玄女,算是战斗经验最为丰富了。 不过,紫微上帝放下的这两颗星辰,却让天庭一边渐渐占据了地利,而渐渐稳住阵脚后,也开始发起了反攻。 九天玄女一边有混世四猴,有袁公,天庭一边也有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还有一气都统大将军,又占据地利,算是打得平分秋色。 天河之上,天蓬大元帅站在他的黄金战车之上,身后带甲十万,旌旗飘扬。 车辕之上,左边站着左言,右边站着徐伯夷,车上,在天蓬左右,则站着鹤羽和太白两位仙人。 左言伸出右手,手心一颗独眼转动,观望着远方战事,泰然自若道:“大帅,虽因九天玄女劫囚,双方正式撕破面皮,咱们之前布下的种种计策全都失去了效用。但是,只要有左某在,必能辅佐大元帅,擒下九天玄女。 现如今九天玄女一方出了混世四猴,这是我们之前完全不曾料到的。她身边还有什么隐藏的高手,咱们不得而知,以左某之见,大帅不妨静静观之,不可轻易出动,要引出对方所有高手,知己知彼,咱们才好有的放矢……”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远处一道人影飞来,双翅扇动,罡风猎猎,所到之处,人仰马翻。 左言独眼眨了一眨,脸上露出振奋之色道:“左某所料不错,九天玄女沉不住气,果然又出动了一员大将,哈哈哈,她的底牌快要都掀开了。到时候,就是我天河水军倾巢出动之时。” 他还没看清那鸟人的面庞,不是因为隔得太远,他的这只独眼,可望千里之外,距离不是问题,而是因为那鸟人速度太快,瞬忽来去,根本看不清脸庞。 陈玄丘一路杀向前去,所向披靡,瞬间抵达双方交战的主战场。以神念观望战场局势的九天玄女早已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九天玄女知道他有西方新教背景,所以确实存了又拉又防的念头。 不过,之前陈玄丘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还是打动了九天玄女。 生是玄女娘娘的人,死是玄女娘娘的鬼,九天玄女对他顿时大生好感。 男人大多过于理智,只凭分析实际利害决断,而女人则不然,君不见那卖保险的卖理财的谈恋爱的,大多是会凭着一张会说的破嘴,舌灿莲花穷忽悠的人,才能蒙蔽了她的双眼,叫她把人家当成最可信任的人。 如今又见陈玄丘主动出战,杀入激烈的杀戮战场,九天玄女对陈玄丘好感更添了三分。 陈玄丘飞抵战场上空,纵目一看,天庭一方以两座星辰为桥头堡,进可攻、退可守,协防中间的天河水军,星辰之上,更立下无数石炮,滚石霹雳,杀伤巨大。 而相对于有了据点、有了重型武器的天庭一方,由混世四猴为先锋,六丁六甲为统兵大将的玄女一方,虽然调度甚有章法,却难免失利。 陈玄丘立时双翅一敛,攸然飞向翊圣保德真君所驻守的左侧星辰之下。 “砰!” 陈玄丘停在星辰之下,双手托住了一方巨石,一对碧落风雷负山翅陡然爆涨百倍。 陈玄丘嗔目大喝一声:“给我起!” 双翅扇动,那颗星辰竟然被他缓缓举了起来。 虽然此时的陈玄丘不及紫微上帝举手摘星辰的神通广大,可是借风雷负山翅之助,竟也把这一颗星辰陡然举起。 星辰之上,无数天兵如遭地龙翻身,一时站立不稳,不知多少人摔作了滚地葫芦。 翊圣保德真君正挥舞宝旗,以黑煞之气佐助三军,扑杀玄女所属,忽然间地动山摇,整颗星辰缓缓升起,不禁愕然大叫:“出了什么事?” 第846章 混战 搬山之力,填海之能。 陈玄丘举起一颗星辰的时候,才知道所谓大神通究竟是什么。 他得蚩尤之力,虽然晋升大罗,但是在心境上,其实一直还保留在之前的境界上。这是只能靠历练才能赢得经验。 此时此刻,他才知道,一刀一剑、一拳一脚的比武斗法,对进入大罗境的修士来说,已经根本不足为道。 就这一颗星辰举起来,上边十万天兵仓惶奔跑、站立不稳,就这一颗星辰砸出去,又是多少记拳脚、多少招刀剑才能产生这样的伤害? 陈玄丘的心在了悟,一颗星辰被他举起,双翅扇动飞上高空,然后看准了另一颗星辰,便狠狠砸了下去。 “快闪!” 无数的天兵天将惊叫,立即施展神通,纷纷飞离星辰。 另一颗星辰上的天兵猛抬头,看见一颗星辰越来越近,遮天蔽日,立即纷纷施展神通,飞离立足的星辰。 那情景,就似一个即将覆灭的蜂巢,无数的蜜蜂,抢在蜂巢被人拍平之间,仓惶逃离它们的巢穴。 “轰~~” 两颗小星辰相撞,灰尘泥土怒溅数千丈高,无数的天兵天将都被宠罩在云团一般的灰尘之中。 混世四猴看得血脉卉张,通臂猿猴将手中擎天柱一举,大叫道:“长长长长长长……” 那一根擎天柱迅速变粗变长,仿佛撑天之柱,通臂猿猴抱着擎天柱,便当空横扫过去。空中纷乱如飞蝇蚂蚁一般的天兵,顿时被清出一片。 赤尻马猴看得眼热,将手中西海镔铁棍一挥,那四散的天河水随西海镔铁棍而动,如一片片水刀,切割出无数支离破碎的尸体。 六耳猕猴使一杆随心铁杆兵,亦可随心意而动,四猴之中,它最是机警,便学了袁公老大,将随心铁杆兵变成了一条长鞭,可以缚苍龙的千丈长鞭,呼啸挥舞,但凡被他劈中的天兵,就像被抽中的飞蛾,立时破碎,溅出漫天鲜血。 灵明石猴没有趁手的兵器,物色多年,也只得到一根星陨金刚石柱,虽然坚硬不逊于三个兄弟所用的兵器,但是人家的兵器可以随心所欲地变化,大增威力,他可不行,这时一比,更显逊色。 灵明石猴便把一腔郁闷都放在了敌人身上,也不吭声,舞着一根星陨金刚石柱,追着天兵只管厮杀,这棍也硬,当真是挨着死,碰着亡。 其实天兵一方,也并非没人能与四猴抵敌,北极四圣中的那两位和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就可以,只是这三位大罗境的高手,竟是联手围攻陈玄丘去了。 盖因陈玄丘造成的破坏太大了,他砸了一下感觉效果不错,竟尔扑下去想再搬起那星辰,这三人哪肯让他如意,立时围攻过去,想先击杀此人。 陈玄丘力搬星辰的壮举,也是把六丁玉女神将惊了个目瞪口呆。 她们之前得九天玄女赐下蟠桃,在大战之前却是不敢服用,以免被天庭一方警觉。 直到方才,天庭发兵,袁公布阵,双方一触即发,六甲、六丁等神将才阵前服下蟠桃,立时修为猛进,个个攀升一级,六丁玉女中最差的齐婵云也是攀升到了太乙中境,似曹卉、金燕子、庄真这几个平素用功的,已然太乙大圆满。 宣妙衣带着南山雁,刚把唐婉儿押至四方困金城,瞧见空中姐妹一个个突破修为,南山雁不禁心有戚戚焉。 六丁玉女之中,做事最用心、练功最辛苦的就是她,她知道自己没有强大的师门可以倚靠,也没有什么强大的臂膀可以托付,所以比谁都用功。 如果,她不是跳过九天玄女,私自向天庭邀功,如今赐下蟠桃给她,那么她该已晋升大罗了吧? 毕竟在六丁玉女当中,原本就是她的修为最高,之前怕遭人嫉,她有所藏拙,实际上早在七百年前,她就太乙大圆满了。 宣妙衣牵着缚着唐婉儿的捆仙绳,目光从天上收回,看见南山雁复杂的神情,虽然平素关系不是很好,还是生起同情之心,安慰道:“你走错了路,难免受到惩罚。好在玄女娘娘终是允你戴罪立功了,只要你能消解娘娘心中芥蒂,来日未尝不能再获器重。” 南山雁幽幽地道:“我神位低微,许久见不得娘娘一回,便再努力,哪里还能入得了娘娘的法眼。” 宣妙衣看了看挥军与天兵掩杀的袁公,又提点道:“袁公你我可是常见的,他是娘娘心腹,好好表现,叫他瞧见了,娘娘便也知道了。” 南山雁不置可否,看到陈玄丘大显神威,竟然举起一颗星辰,南山雁不由娇躯一颤,骇然道:“陈都尉之前藏了拙,他……他分明已经达到了大罗境界,不!大罗境,可以搬山,也搬不起一颗星辰呐,他……” 宣妙衣抬眼望去,却是心思有些复杂,原本只是为了摆脱天蓬真君的逼迫,才想叫他帮忙演一出戏,那时想着,他只是一个修为进境普通的仙人,还不是由着自己摆布? 可谁曾想,他竟有这般大本领,再强大的女人,也只垂青于比她更强大的男人。 宣妙衣现在就动了假戏真作的念头,可是…… 如果他对我有意,早就该我心意寻求同房了吧? 偏生这些天为了避嫌,一到夜晚便连他的人都见不到了。 一时间,宣妙衣竟患得患失起来。 南山雁见宣妙衣不答,遂也抬头看着天空,心中忽然想起陈小二以军正栾玉落的身份浑迹天河水军的事来。 陈小二,真是他的本名? 他既是天河水军的军正官,天庭任命,天帝亲自接见过的人,又是九天玄女府的宫尉,地位仅次于袁公。 同时,他又是长留仙岛的人,而长留仙岛是西方新教插进中央天庭的一颗钉子。 这个陈小二,应该是西方新教中的重要人物吧? 天帝天后一方,今后与我只有仇恨。 九天玄女娘娘,怕是背叛了她一次,纵然开恩赦免,再想挽回她的器重信任也是绝不可能的了。同为女人,南山雁对这一点还是有把握的。 如此一来,天地之大,我还有何处可去? 盯着陈玄丘以大神通移星搬山的英伟之姿,南山雁迷惘的眼神儿渐渐坚定下来。 别无选择了,只有他,能成为我今后唯一的依靠。 况且,我……我在他面前,都已赤裎相见了,最隐秘的地方,被他摸过,也被他看过,我还能跟了谁? 南山雁悄悄地睇了一眼宣妙衣,眸中有些歉疚:“你留在他身边,必是娘娘授意,终归还是为了替玄女府招揽一员大将,未尝没有功利之心。而我,一旦选择了他,此生便也再无二志,所以……抱歉了……” 陈玄丘见到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一气都统大将军联袂向他杀来,却是夷然不惧。 旷真人送他的鲲鹏之羽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宝,有负山之力,有风雷之威,有瞬息碧落之速,有此宝物,来日便可以不用骑乘小鹿,也可提升三分战力了。 实际上,鹿司歌有三次瞬移之能,等于在关键时刻,可以救他三命,这个能力,便是碧落风雷负山翅也不具备。 但是除此之外,无论是在飞翔速度上、挟带的风雷威力上,鹿司歌都是不能与负山翅相比的。 最重要的是,陈玄丘的观念里,他一直无法把一个可以化形成娇滴滴大姑娘的美人儿理所当然地视作一头坐骑。 这种平等尊重观念,使他觉得还是凭此双翅,可以更自在些。 当日,他吸收了蚩尤当年未及消化吸收便已身亡的魔气,一下子晋升到了大罗境,但是却没有时间闭关,以便熟练掌控这种新生的强大力量。因而在使用这力量时,仍旧是从前的打斗习惯。 但是半步圣人的紫微上帝只手摘星,却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之后以搬山之法强行移动星辰,也让他豁然开朗,意识到大罗境修士的战斗方式,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 所以此时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一气都统大将军联袂杀来,陈玄丘仗着自己的碧落风雷负山翅快速无比,一旦不敌,可以随时逃出战团,所以丝毫不惧,大喝一声:“来得好!”便主动迎了上去。 一记金色拳印击向天猷副元帅真君的面门,拳印尚未到,陈玄丘双翅一振,已经凭空拔高百丈,居高临下,俯冲向一气都统大将军。 一气都统大将军长枪一振,一道枪罡呼啸而上,就是这么直接。 速度快如闪电,还要什么招式精巧。 陈玄丘要么硬接,要么闪避,根本不存在以招式之巧妙来化解,那根本就不是一杆实物的枪芒,却比实实在在的长枪更锋利,杀伤力更大。 陈玄丘选择了闪避,两轮心月轮呼啸左右,同时杀向翊圣保德真君,而他在空中身形一折,一记大伏魔掌,却是凌空拍向刚刚打散他金刚拳印的天猷副元帅真君。 仗着奇快无比的身法,陈玄丘以一敌三,以一个初入大罗的新手,面对三个大罗境的高手,竟然暂时不落下风。 遥远天际,紫微星上,紫微上帝一声冷哼。 他出动了三位真君,统兵三十万,这第一仗竟然打成这般模样,未免脸上无光。 实际上初战时,因为九天玄女隐瞒了实力,被擅长控水的巫支祈,恰恰利用了天河水军的驭水之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混世四猿的骁勇,一时也打出了威风。 但是以两颗星辰为据点,令天庭一方稳打稳扎,渐渐稳住了阵脚,并且开始反攻,再打下去势力会占上风。 可谁知这时却冒出个陈小二,此时竟有大罗境的实力,便是在紫微上帝手下,也算是极高端的战力了。 更讨厌的是,他的负山翅是鲲鹏之羽,居然有负山之力。 一片鲲鹏之羽可以负山,再加上有大罗修为的陈小二自身实力,竟然扛起了一颗小星辰,以致于两颗星辰相撞,搞得天庭一方灰头土脸,此时战场上的天兵,个个都跟土地佬儿一般。 若非顾及身份,紫微上帝早已亲自出手,灭杀这个该死的陈小二了。 紫微上帝的一声冷哼,以神念之力,迅速传到了仍旧拥据中军,按兵未动的天蓬耳中。 左言正在其前一手举起,以掌中眼观望战场形势,一边夸夸其谈:“大帅不必着急,两军交战,追求的不是一时一刻之胜负,对于敌军主帅之作风,更需了然于心。九天玄女号称战神,最是好战,而且每战必亲自挂帅,如今竟隐忍不出,何也?” 这时,紫微上帝甚是不悦的一声冷哼堪堪传来,正入天蓬耳中。 天蓬不由心中一震,晓得他按兵不动的举动,已经令紫微上帝大为不悦。 天蓬立即把撼帝钟祭上半空,“当~~”一声钟鸣,撼动敌军将士心神,一时心茫茫然,而手持星陨金刚石柱的灵明石猴离得最近,被那撼帝钟声一震,一旦天旋地转,几乎一跤跌下半空。 天蓬扬手就把天蓬印向灵明石猴打去,那天蓬印在空中化作一座小山,轰然而去。 天蓬把上宝沁金耙一举,大喝道:“杀!” 前方御车者一听大帅号令,一抖缰绳,四匹天马呼啸而出。 正在车辕上喋喋不休的左言身子一晃,急忙伸手去扶车厢,却忘了他手上开了掌中眼,这一抓把他的掌中眼咯了一下,酸疼难当,登时泪流不止。 而另一边的徐伯夷双足是一对锋利的钢锥,他就跟个圆规似的立在车上。 那车突然启动,徐伯夷站立不稳,险些晃下车去。情急之下,使双手一把抓住了车辕,就被那四匹天马拖曳着的急速战车拖着,泼喇喇地向前冲去。 急劲的天风摆荡着徐伯夷的身子,就像挂在车上的一块破抹布,呼啦啦地冲向战场。 第847章 斗天蓬 战车驰骋,大军相随。 天河之上,水浪涛天,一条条巨龙腾空而起。 这龙虽也是龙族,但是自出生就在天河,却是天蓬元帅的金龙卫,对他忠心耿耿,只唯天蓬一人之命是从。 如今撼帝钟发杀伐之音,方才将一千条沉睡的战龙唤醒,浩浩荡荡,扑向空中。 天蓬既不管车前泪流不止的左言,也不管挂在车辕上的破抹布徐伯夷,纵身跃于空中,现三头六臂法相,狞声大喝:“乱臣贼子,还不伏诛!” 灵明石猴陡见一座小小山峰劈面砸来,不由大惊,急忙挥星陨金刚石柱当头砸去。 “轰”地一声,那小小山峰乃是天蓬印所化,坚逾玄天精铁,这星陨金刚石柱固然坚硬,却含有杂质,而灵明石猴并不懂冶炼之法,拿来便用,不会淬炼。 因而这质硬而脆的星陨金刚石柱撞上这天蓬印,轰然巨响中将天蓬印砸回,但这金刚石柱竟也断为了两截。 灵明石猴陡见自己的兵刃折断,不由得一呆。 可高手面前,哪里容得他发呆,只这刹那功夫,天蓬真君已经近身,以大罗高手之威,擎上宝沁金之耙,大喝一声,当头耙来。 这一下若耙得实了,哪怕灵明石猴天生石躯,一颗脑袋也要耙个稀碎。 陈玄丘刚刚避过一气都统大将军的一枪,忽见灵明石猴危矣,顺手一扯,就从星辰之上拽起一艘破烂巨舰。 那巨舰正是他砸进这星辰的,一半舰体深陷星辰,虽已破破烂烂,船架子居然未散。 这些东西,都是曲美人从当年的紫霄宫中拿来,自从鸿钧合道,紫霄宫无主,就像一个突然破落了的老大帝国,翻翻箱底儿,还真有不少好东西,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惜陈玄丘没看上这般行天巨舰,只管拿它砸人,硬生生把它毁了去。 这时一见灵明石猴遇险,陈玄丘想也不想,奋力一拔,便把那巨舰拔起,砸向天蓬。 天蓬本想一耙把猴子耙死,奈何那巨舰劈面砸来,所谓不坏的金身,也要看对你的伤害究竟有多大,能否破防,都是有一个极限值的。 这巨舰之威,毫无疑问,是天蓬绝对承受不了的。当下只得舍了灵明石猴,将身一摇,化为五十丈巨体巨人,同样变大的上宝沁金耙恶狠狠向那巨舰耙去。 灵明石猴大喜,趁机想要遁走,却不防天蓬此时是三头六臂,自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趁他转身,将一条手臂一晃,一条捆仙绳儿便夭矫如龙,将他捆住,大笑一声,抛向后方,喝道:“拿下了!” 灵明石猴被捆仙绳儿捆成了粽子,摔向天兵丛中,这时那巨舰也到了,被上宝沁金耙一耙,轰地一声,船的龙骨终于折断。 漫天碎屑纷飞,天蓬哈哈大笑:“陈小二儿,本帅今日便要你那妙衣娘子做个寡……咦?” 情敌相见,份外眼红啊,若非当着许多部属,天蓬怕是要说出砍了你的狗头,然后将你你那未亡人抢进帅府,玩玩禁忌游戏的话来,只是如今含蓄了许多。 只是正在得意,那船体碎屑飞溅之中,却有一道白影迅速冲向天蓬。 “当”地一声,一只心月轮磕飞了天蓬的七星剑,又是一声鸣响,磕开了天蓬的天罚铖。 天蓬印急急回转护体,挡在天蓬胸前,陈玄丘一对铁拳,正砸在那天蓬印上。 天蓬印撞在天蓬胸口,天蓬脸色转为暗金,倒摔出去百丈之远,陈玄丘一对铁拳砸在了天蓬印上,也是筋骨欲折。 混世四猴多年好友,情同兄弟,一见灵明石猴被抓,其余三猴大怒,舍了本阵,急急掠来,欲夺回灵明石猴。 天蓬急急稳住身形,一手托起撼帝钟,一手握拳,“嗵”地一拳,砸在撼帝钟上。 此时天蓬高有五十丈,那撼帝钟怕不有十丈上下,被一丈方圆的铁拳砸去,一道威仪庄重的钟声,于无形化有形,一道犀利的音波便向斩去。 赤尻马猴的西海镔铁棍往空中一横,迎挡了一记音波斩,只觉得双臂剧震,镔铁棍上削出一道印痕,整个身子,断了线的风筝般便飞了出去。 混世四猴,皆有太乙巅峰修为,可对上大罗,终究棋差一着。音波攻击,着实不凡。 天蓬面如金纸,那是被天蓬印一记重创造成的,但他咬紧牙关,以拳为锤,痛击撼帝钟,一记记音波化形,攻向前去,混世四猴任何一方,硬挡这音波都十分吃力,而天蓬捶钟发音,却不会遭受反震之力。 天蓬狞笑:“四只猴子,也敢逞威,我震死你们。” “当当当当当~~”钟声不绝,一道道音波宛若实质,或化为刀,或化为剑,或化为锤,或化为戟,或化为鬼首獠牙,冲向玄女大军。 道行浅薄些的天兵被这撼帝钟声一冲,立时削成两片,根本抵挡不得。 而空中天庭一边的大军却不受影响,趁机掩杀过来,空中一条条天龙,更是口喷天河之水,化作刀剑,大面积杀伤,一时间玄女一方受挫,开始节节败退。 陈玄丘一见心中大急,可是对这撼帝钟,一时也没有合适的应对之法。 他之前还以为这东西只是一个传讯兼封印的法器,若早知道还有这般强大的杀伤力,纵然为了隐蔽母亲和青丘的行藏把它还回去,怕也要做些手脚了。这时可如何是好? 情急之下,陈玄丘突然想起了他的混元两仪锁呐。 那支锁呐,他最初只是当作一件乐器,后来发现它有奇妙作用,但用过的次数也不多,如今他已晋身大罗,想着在凡间时厉害的法器,应该都已跟不上他如今的神通,没什么大用了才对。 所以竟渐渐淡忘了混元两仪唢呐的存在。 此时一见天蓬的撼帝钟大发淫威,陈玄丘忽然想起了此物,他也不知这件法宝在天界众神面前,是否还有当初一样的威力。不过,葫中小千世界尚未诞生生命之时,却只有这唯一一件人造之物,或许…… 陈玄丘心动意动,立即从纳戒中取出混元两仪唢呐。 《大天蓬》,应时应景儿,还是烟嗓声嘶力竭咆哮版的。 陈玄丘甚至把抖音上那俩对口型的洪荒神兽的疯狂造型都融入了自己的唢呐意境。 一开吹就是王炸:“怕什么天道轮回,什么魄散魂飞,若没有你那才叫可悲。怕什么西行无归,什么事与愿违,这一世换我护你一对……” 锁呐声声,神威浩荡,漫天仙音,缈缈杳杳,撼帝钟声,竟然被强行压制下去了。 天蓬真君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举着唢呐,向空吹奏的鸟人,这是……什么神器?怎么比我的撼帝钟还要厉害?我这撼帝钟可是太上老爷……洞府门前悬挂的铃铛啊! 第848章 紫微怒 天蓬真君不信邪,挥拳猛击撼帝钟,当当当当…… 可怜,那声音被压制得只在方圆十丈之内传播,再往外去,没有别的声音,便连数十万大军的厮杀咆哮声都给压制了。 那唢呐声撕心裂肺,咦?曲子还蛮好听,有点魔音入耳的感觉,才吹了两遍,都能跟着哼哼了。 “不好!” 天蓬攸然色变,地面上的天兵还好,那天上的巨龙,耳力较天兵更为灵敏,被这魔音穿耳,折磨的根本无法飞行,一头头地砸落下来,撞进天兵队伍中,本来刚刚恢复了调度秩序的天兵队伍顿时大乱。 六丁六甲战力虽不及四只猴子,可是行军布阵、临阵调度的本领却较他们高明多多,一看敌军阵脚大乱,哪有不马上抓住这个机会的道理。 曹卉令旗一举,立即大喝:“神弓营,三轮齐射!预备~” 神弓营两万将士齐齐举弓,引弓搭箭。 “放!” “嗡~”天空中立时如乌云蔽日,那乌云向前,尚未落地。 “预备,放!” “嗡!” 又是一轮齐射。 如是者当第三轮利箭离弦,第一轮利箭刚刚落下,射倒无数天兵。 “自由射击!” 那边六甲神将已喝令部下长枪手,枪举如林,向着前方冲杀过去。 三轮齐射,已是极限,因为对方也在冲来,之后的自由射击,就由每一个具体的弓弩手根据他所处的位置,以及敌军接近的距离和速度,来进行判断分析,尽可能地仍以远程武器伤敌了。 但是与此同时,弓弩手在自由射击阶段便已在后退,一个个刀盾兵从他们的阵列中间错身而进,一个进一个退,井然有序。 天庭一方上千条巨龙砸下,先就乱了阵形,无数利箭射至,身体面积最大,中箭最多的就是天龙,天龙痛楚,长达百丈的身躯一阵翻滚,把天兵阵营更是搞得大乱。 遥远的紫微星上,紫微上帝目光一寒。 攻守之势,又变了。 一切的关键,尽在这个陈小二。 不是他陈小二,紫霄仙人以星云母舰、元气雷火炮,自玄女阵营后方牵制的计划,何至于失败? 不过,后方牵制本就是试棋,以玄女之熟谙兵法,不可能后防空虚,安排一尊大罗镇守后方,原也在紫微上帝意料之中。 可是,打后防的突然间又变成前锋了。 不但变成前锋了,而且掷舰、搬山,给气势如虹的天兵一方造成了第一次混乱。 这边催促天蓬动用了预备队,刚刚压住阵势,还擒了对方一员大将,将要重新掌握战场主动时,又是这厮跳将出来,那是什么法宝,竟然产生禁空效果,使得千条巨龙跌落尘埃。 年轻人不讲武道啊! 紫微上帝城府深如渊壑,联想到西方教梵音妙唱最是蛊惑人心,立即断定,此子必是西方教中重要人物。 而且,西王母不但串联了东王公,显然还串联了西方教,这个重要消息,必须尽快报与昊天知道,若是再加上一个西方教的话的话,诸般部署还要做些调整,以防不测。 只是,此等大事,须得我亲自去与昊天商议,我若离开…… 北极紫微太皇大帝思量片刻,目中杀气一现,沉声道:“传朕法旨,命斗姆元君率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协助天蓬,讨伐玄女!擎羊,你为监军,领北斗七星、左辅右弼,监摄行动。” 北极紫微太皇大帝是昊天最信任的人,当初封神榜上众神,大多差遣到紫微上帝麾下,这原本是最为信任他的表现。 但是封神榜被毁,原本权柄最重的紫微上帝,反而处境最尴尬了。 紫微上帝下辖北极四圣,又有上清十一大曜星君(七政四余)、北斗七元、左辅右弼、三台星君,南斗六司,中斗三真、擎羊陀罗二使者,十二元辰本命星君,六十甲子太岁星君、云天二十八宿,斗中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斗中神仙诸灵官众、周天列曜星君、天罡大圣、魁罡星君等如此这些普天星斗,河汉群真,可谓四御之中实力最强大者。 可这些正神之中,很多都是当年封神榜上人,封神榜一毁,这些人还有多少依旧忠于天庭,实难预料。 天庭决定从北极开始发动战争,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只有通过死战,才能判断出忠与不忠,剔透烂肉,破而后立。 从这一点上来说,昊天也算大气魄,他为天帝,不能不教而诛,可是辨不得忠奸,天庭就成了筛子,后患无穷,所以干脆冒险已最不稳定的地方为主战场,清洗天庭中的立场不坚定者。 如今派出的斗姆元君,就是当年截教的金灵圣母,由她率领的七十二地煞、三十六天罡,不少都是当年殷商两派、阐截两教中人。 其中原本忠于殷商的、属于截教的,最是危险,虽说已经过了这许多年了,就怕他们意难平啊。 领了法旨的,是擎羊陀罗二使者中的擎羊,二使者俱为女仙。 北斗七元也是女仙,左辅右弼则是男仙。 这些人才是紫微上帝真正可以交托信任的心腹。 听了法旨,擎羊使者黛眉一蹙,说道:“帝君,斗姆元君本是截教金灵神母,所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多为殷商旧臣、截教旧部,令他们与玄女一战,恐怕……” 紫微上帝微微一笑,道:“如果他们不忠,正要他们现出原形来。封神榜虽然毁了,可是昊天命我以天经地纬暂时凝固他们的金身,便对他们有的约束之力,可惜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紫微上帝说着,便将手掌一伸,一团氤氲的星云在他掌心出现,星云仿佛是由一颗颗星辰组成的笼子,按着既定的规迹,悠然运转着。 此宝一出,诸天星辰俱生感应,一道道星力投射过来。 紫微上帝道:“你持这天经地纬去,一旦发现斗姆元君及天罡地煞中有反心者,捏碎这天经地纬中对应星辰,便可灭了他们的元神,令其永不超生!” 擎羊使者大喜,连忙应是,双手接过天经地纬,直接吞入腹中,这才安全。 紫微上帝又对陀罗使者道:“陀罗,你有化气为忌的本领,我再赐你斗数罗盘,两相配合,便有无上扫煞神力,可迷惑众仙神,再以你无上心智,可为朕分化离间,最终瓦解玄女阵营。” 陀罗见擎羊得了重任,本来心中生妒,此时方才转嗔为喜,连忙答应下来,双手接过紫微斗数罗盘。 紫微上帝又道:”鲲鹏之羽,用来炼制风雷负山翅,简直是暴殄天物。陈小二此人,乃西方教的急先锋。你可伺机杀之,将鲲鹏之羽,为朕取来!” 陀罗使者天性内狠外虚、凌夫克子、不守妇道、又无廉耻,简直是集不美之德于一身。 她乃北斗浮星所化为神,天性就好行奸弄巧,故而生性如此。 听了紫微上帝这番安排,正中她的下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便漾出蜜来,柔声应道:“谨遵大帝法旨!” 第849章 月下玄女? 紫微上帝安排已毕,立即登上华宝车,以八龙驭车,百位星君随侍,前往中央天庭。 他没有再观望北极战事,天蓬已然将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却仍居于颓势,便不可能再出现奇迹了。 紫微离开,固然是因为通过陈小二的强大,发现西方教的涉入,远比他们之前所判断的程度要深,要与昊天亲自商量对策,但也不无引蛇出洞的意思。 他不在北极天,而九天玄女又赢了第一仗,那么北极诸神但凡怀有异心的,也该陆续跳出来了吧? 紫微倒不担心他们造反,哪怕是大批造反。 除了斗姆元君本人,她当年未上封神榜时,就是准圣修为,却不知用了什么神通,竟能在封神榜毁去后,依旧能稳固金身,但其他诸多仙灵却没这个本事,只能求助于天庭。 天庭所用的法子,实则就是利用他所掌握的天经地纬,网罗星辰之力,代替香火神念作用,巩固他们这些人的金身。 其实他们就算不反,天庭只要找不到彻底的解决办法,也会逐步选拔杰出的新人入职神将,渐渐取而代之,不然要耗费星辰之力为他们巩固金身,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实际上天庭是在玩火,是在有意利用东王公和西王母的谋反,为自己清理负担,清洗旧臣。只不过这才是最高机密,只有他们五方上帝清楚。 要彻底解决这些封神遗仙的问题,其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再造一份封神榜。 奈何封神榜只有用玄黄古卷才能制造,而自开天辟地以来,一共也只有四张玄黄古卷。 山河社稷图用去一张,封神榜用去一张,最后两张,一张在瑶池金母手中,一张却是不知遗落于世间何处,从不闻其出世。 瑶池金母因为天帝拈花惹草的事,近来似乎正在跟昊天闹别扭,赌气说她存放不佳,早已不慎把那张玄黄古卷遗失。 老夫老妻的了,何必呢? 四御对此都不以为然,但是面对一个捻酸吃醋的女人,他们谁也不想去触那个霉头。如果最终瑶池金母始终不肯拿出玄黄古卷,就只能逐步清理这些封神遗仙了。 历史已经很久远,他们的历史使命也早已完成,清洗就清洗吧,虽然会对天庭造成一定的元气损伤,但是只要在可控范围之内,他们毫不担心。 无数年来,他们谁还没有几个心腹? 可惜因为正神之位早被占去,升迁无望,清洗掉那些封神遗仙,还能给自己人一个交代,何乐而不为? 只不过,如果只是东王公和西王母想谋反,他们不惧,西方教想趁火打劫,他们原也不惧,偏生又冒出个西方新教,而且多宝悟道,成了圣人,一下子拉平了他们的最高端战力,这才令他们有些谨慎起来, 这也是发现那个籍籍无名陈小二竟然有大罗修为,以前显然有所隐瞒时,紫微开始紧张起来,要去面见昊天的原因。 西方新教的成立是个变数,多宝成圣更是变数中的变数,他们怕玩大了,真个被颠覆了天庭。 玄女是深谙痛打落水狗的道理的。 一俟发现天庭一方颓势已现,果断派出了预备队。 从两翼霍然杀入战场的两员大将,竟然是天厉星君和五残星君这两位凶神。 他们是西王母座前大将,竟然出现在这里,显然西王母已经知道北极天的变化,而且提前做了防备。 玄女还有没有隐藏实力,没有人知道,但就这两路奇兵的杀出,便已击溃了天兵最后的斗志,溃败正式开始。 溃败一旦开始,三路大军各有从属的弊病便暴露出来。 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和一气都统大将军都想尽量保全自己的势力,没有任何一方承担起殿后阻击,掩护撤退的重任,导致无序撤退中丢下了大批伤亡,一时间仙尸遍野,死伤惨重。 待玄女一方鸣金收兵,这一仗下来,打死打伤天庭一方不下七万余人,可谓大胜,还剿获天龙近百头,另有龙尸四十余头。 这天龙只是受到水军训化,并未启萌神智,可是天赋神通和强大的肉身,却是不容忽视的主战力量。 没有灵智,便可以训化为己方战力,死去的龙尸祭炼之后,也可以成为增益修为的仙丹妙药,自然算是收获巨大。 玄女于玄女宫中召见众将,论功行赏,第一个就提到了陈玄丘。 “陈小二,你瞒得本座好苦,居然已经有大罗修为,却连本座都看走了眼。” 玄女笑吟吟地说着,虽是责怪的话,却不见责怪的语气,毕竟今日之战,陈玄丘一个人所起的作用巨大。 陈玄丘忙拱手道:“不敢欺瞒娘娘,末将也是临阵突破,此前确实是太乙修为。” 临阵突破? 自金仙以上,每晋升一个大境界,都是动辄以万年为单位来修炼的,哪来那么巧的临阵突破,三流狗血话本里的故事么? 不过,玄女知道陈玄丘是西方新教中人,而且他竟有大罗修为,在西方新教至少也是一个菩萨果位,眼下还要笼络利用着,所以也不说破。 玄女只是似笑非笑地道:“临阵突破?倒是天大的福慧。你击退紫霄仙人,可是获得了他一门巨炮?”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巨炮?什么巨炮?末将将那巨舰砸进了星辰,如今天兵退却,两颗浮星也归了位,却是不曾注意过其上有没有过什么巨炮。” 玄女深深望他一眼,道:“那炮威力其大,可以伤及混元,只是凝运力量太过迟缓,只要事先有备,便连一个天仙也轰不到。” 陈玄丘道:“大炮打蚊子嘛,末将懂得。想来,这种巨炮,用在攻坚掠寨时,用处才大。” 玄女又是深深望他一眼,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紫霄仙宫中,当有九门这样的巨炮,若尽数取得,攻打星辰,亦不在话下,本座命你对付北极众仙,你可注意着,有机会,不妨把那巨炮一一夺来。” 陈玄丘道:“谨遵法旨。” 旁边通臂猿猴已按捺不住,上前说道:“娘娘,我那兄弟被天蓬抓了去,还请娘娘想个办法,我兄弟四人乃异父异母之亲兄弟,骤失手足,痛不欲生啊。” 玄女想了一想,缓缓道:“妙衣,将那唐婉儿带来,命她去天河水军传讯,本座欲以百条天龙,换那灵明石猴回来,问他答不答应。” 袁公和其他三猴听了,都是喜动颜色,连忙跪下谢恩。 玄女一路安排,赏罚分明,随后令各将官退下,各自点检损失、收容战场。 等宣妙衣带着南山雁把唐婉儿提来,面见九天玄女时,玄女说明换俘的意向,那唐婉儿大喜,她本以为死定了,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生机。只是一想到她的情郎汤苗新,竟被陈小二切成三段,那惊心一幕想来,迄今仍自伤悲不已。 眼见唐婉儿洒泪而去,宣妙衣和南山雁便要礼拜退下,玄女突然道:“本座听闻,你与那陈小二结成鸳侣,最初目的,只是为了推诿天蓬真君的追求。 如今我西王母一脉,已经和天庭正式决裂,已不需要凭此手段敷衍天庭,你与那陈小二的所谓婚约,却是如何?” 宣妙衣一呆,实未想到玄女娘娘百忙之中,竟然还会关心这件事,不由怔住。 玄女见她一时不能作答,不禁微微一笑,缓缓道:“陈小二,绝非其本名,此人有大罗修为,便是在西方教中,也非籍籍无名之辈。此人,便是我西王母一脉连接西方教的关键,本座甚是看重。” 宣妙衣道:“是!”心中却是一片茫然,不解娘娘为何说起这个,难不成,是鼓励我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 可现在饭都煮夹生了啊,难不成再续点水添把柴火接着煮,那不熬成粥了么? 此时,六丁玉女俱在玄女左右,八卦之心,女子尤甚,个个盯着宣妙衣。 却听玄女说道:“如果我西王母一脉,能与西方教中重要人物缔结婚姻,与我两派今后更多合作,必有大用。 所以,此事,你当速速做个了断。若是无缘,早早说明缘故,解除婚约。若是有缘,便早早做了真正夫妻。本座许你三日为期,三日之后,若你二人依旧不曾做了真正夫妻,便罢手吧。” 九天玄女瞄了旁听的诸女一眼,笑吟吟地道:“本座麾下,有诸多女神将,风情各异,便不信没有一个叫他动心的,总是要成就了这桩韵事才好。” 六丁玉女这才明白,玄女娘娘叫她们候着,竟是要她们都听清了这件事,显然是想让她们各凭本事,来个“拉郎配”了。 一想到那陈小二俊俏的容颜、高深的修为,就连曹卉都不由得心动了,更不要说早就对陈玄丘垂涎三尺的金燕子和庄真了。 宣妙衣感到压力山大,扫了一眼几个好姐妹,心中顿生敌意,只是看到齐婵云时,略微心安,这个小妹子,不谙情事,应该不会打我主意的吧? 不料,齐婵云却是想着,若嫁了陈玄丘,那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到无上美食?一想到这儿,齐婵云的口水就流出来了,咕咚便是一口。 给谁睡不是睡啊,这个买卖好像划得来喔? 南山雁垂首站在宣妙衣身后,一副人畜无害模样儿,心头却如小鹿一般撞得厉害。 娘娘为何不要我退下,偏是当着我的面这么说? 是不是,也是有意说与我听,叫我等各施手段,若我得了手,不但得一如意郎君,娘娘这边,也可官复原职…… 想到这里,南山雁只觉掌心发烫,双拳不由得握紧起来。 本来先前动了歪脑筋时,对妙衣还有三分歉疚的,可这是娘娘的法旨呀,人家奉旨追夫,有错吗? 第850章 积极备战 天庭一战损失了五分之一的兵员,这要在凡间,已经是可以促成全军溃逃的重大后果,亏得天兵天将们根基就在身后,左右两路大军也一并撤往天河,暂且稳住了阵脚。但是一时半刻的,是无法组织第二次进攻了。 这便给了玄女一方喘息之机,虽然不知道九天玄女还隐藏了多少战力,但是谁都知道,她的实力不可能比得上紫微大帝。 人家是堂堂正正可以募兵扩军的,你暗地里发展,培养一支精锐是可能的,但是怎么可能在综合实力上与人一较长短。 不过,九天玄女却也不慌,一则,她是造反的一方,她可不见得一定要死守玄女宫,想走随时就能走,流窜于九天十地,你奈我何? 可天庭守军都有自己的守御地盘,不可能跟着她东奔西走,只能抽调各方兵马,组成一支围剿大军,这样她便掌握了主动。 而在游击之中,熟谙兵法的玄女,自信可以不断壮大自己,吞噬敌人。更何况,兵力更多,未必就一定能胜,否则还打个什么,想打仗时双方列阵数人头就行了。 眼下来说,这宝贵的一段平静期,正可让玄女开始进行种种准备,之前尚未公开决裂时,不方便摆上台面的一些准备,现在却可以堂而皇之地为弃守玄女宫,游击九天做准备了。 陈玄丘则是回到了四方困金城,等候乌雅率长留仙岛众人赶来。 乌雅披星戴月的,此时刚刚赶到长留仙岛,因为陈玄丘不在,他的挚友与红颜多数不在,难得趁此机会或闭关、或游历,增长修为和见闻。 只有大小茗儿,为了帮助师傅,留在长留仙岛,长留仙岛上女性妖仙也是不少,其中尤以鹿司歌天性纯良,和大小茗儿天然契合,成了闺中好友。 乌雅把消息带到,摩诃萨却是为了难。 他当初是奉世尊之命,替陈玄丘教导长留岛上四千八百众,同时防范有散仙觊觎仙岛,挑衅自在宗弟子,可没有授权他向天庭开战啊。 这可不是小事,这代表着西方教对天庭的立场,摩诃萨岂敢做主,马上以大神通,传讯于世尊。 世尊有他心通、天眼通诸般大神通,瞬间接收到摩诃萨意念传音,一时也有些举棋不定了。 是慢慢渗透,潜移默化,还是如此急进呢? 其实各有利弊啊。 世尊原本的计划,是先慢慢积蓄力量,扩大人间信仰,巩固新教基础。 等一切成熟,安排一个亲信弟子下界,成人间大德,受人王器重,然后大张旗鼓地往西天取经。 步行十万八千里路,历九九八十一劫,搞一场轰动三界的取经仪式,以此播扬新教声名。 但是陈玄丘…… 思来想去,便是世尊也举棋不定了,便去求教于西方二圣。 二圣自然觉得机会难得,可一旦失败,传教大业势必受阻,确实不好抉择啊。 如果不能给多宝一个准确的回复,二圣也觉得有损师道尊严。 于是准提拿出最擅长的囫囵大法,哈哈一笑,打机锋道:“痴儿痴儿,我西方教是西方教,只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坐枯禅罢了,你西方新教是西方新教,与我等何干?” 多宝一听,圆圆的大脑袋顿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 于是,世尊回转大雷音寺,将二圣所言晓谕诸佛、诸菩萨、诸金刚、诸罗汉,笑吟吟对摩诃萨回答道:“痴儿,痴儿,我西方新教是西方新教,你自在宗是你自在宗,与我等何干?如何行止,当听自在王佛旨意行事。” 摩诃萨听这多宝师兄跟放了个屁一样,也是有些恼了:“世尊,若自在王佛在此,自然容易,奈何如今是我在此主持大局,我却是西方新教中人,如何行止?” 多宝狡黠地回答道:“你与自在王佛有缘,此乃个人行为而已,与我西方无关。若败,本座便叫你禁足苦修也就是了,昊天还能打上灵山,向我讨你一人不成?” 摩诃萨快把胡子揪光了,苦恼道:“可……弟子不擅长带兵啊,四千八百妖仙,只教他们修行,没有两个小弟子相助,我也手忙脚乱,更遑论行军打仗了。” 世尊一听,晓得摩诃萨一向憨直,也不禁皱起了佛眉。 这时班中佛光大盛,突然闪出一尊古佛,清瞿容颜带着大慈悲之相,向着多宝呵呵一笑,合什道:“本座亦与自在王佛有缘,愿往长留一行。” 多宝定睛一看,正是燃灯。 燃灯辈份高,地位高、身份高,奈何这三高也抵不得一个班底。他没有自己的亲信可用。其实班底原本他也是有的,只是当初…… 所以,燃灯一直想建立自己的班底,奈何西方贫瘠,二圣为了吸收人才,常常亲自出马,不要脸皮地忽悠,捡个芝麻都当西瓜,还轮得到他捡人? 如今这长留仙岛,燃灯已经眼热很久了。 多宝一想,摩诃萨太憨直,这自在宗虽是西方新教于教外别立一宗,但终归也算新教门下,只是地位超然一些。如果就此折戟于中央天庭,不但断了新教插手天庭的企图,而且于他这尊圣人面上须不好看。 燃灯此人心计谋略,做为这四千八百妖仙首领,倒是比摩诃萨稳妥许多,遂颔首应道:“善。既如此,燃灯为主,摩诃萨为辅,统御四千八百自在宗弟子,往北极天去可也。” 燃灯大喜,连忙领了法旨,先回灵鹫山元觉洞,交代小厮守好洞府,取了他的黄金玲珑宝塔、紫金钵盂、乾坤尺、二十四粒定海珠、伴生法宝琉璃灯、一百零八颗念珠,骑上他的座骑大鹏羽翼仙,便往东方而去。 为了征服这四千八百妖仙,能成为自己的坚定追随者,燃灯拿出了全部家底,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一番,夺了那自在王佛威风了。 那位自在王佛,此时却在葫中世界。 与天蓬大军一战,是他晋升大罗后的第一战,这一场为他开辟了新世界。 他方始明白,晋升大罗,不死不亡之后,神通法力与当初已不可同日而语,战斗方式也大不相同。 他需要好生参悟理解,结合今日一战的心得,彻底掌握这种强大的力量。 这种事,就像一个人从一个小科员、副科正科副局正局的一路升迁上去,一步一个脚印,自然得心应手。 可是一个小科员一步登天,直接做了一局之长,必然手忙脚乱,对于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力,需要一个摸索、熟悉、历练的过程。 陈玄丘如今的修为,得益于蚩尤魔气,升迁太快,少了中间的历练过程,自然需要时间来吸收沉淀、融汇贯通。 可是如今这情势,谁也不知道天庭什么时候又会卷土重来,哪会给他时间好生修炼? 所以陈玄丘灵机一动,回到卧室洗漱已毕,息了灯,便神念一动,合身进入了葫中世界。 外间一日,葫中一年,他利用这一晚的休息,在葫中世界便是几个月的领悟,如此最多三两晚,还怕不能融汇贯通? 只是,陈玄丘刚刚进入葫中世界不久,便有一道人影,悄悄摸进了他的寝室。 宣妙衣钻进陈玄丘卧室的时候,心头怦怦跳着,双腿都有些发软。 陈玄丘既然回来了,她自然不好再住在陈玄丘的卧室,不过为了对外掩人耳目,她的住处与陈玄丘的住处在一处大屋中,中间隔了一个堂屋大厅而已,倒不必从外边行走。 人家一个女孩子,要钻他的房间,还要自己洗白白,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真是…… 好像一盘菜自己跳上了菜,勾引人家来吃似的,好羞耻呀! 宣妙衣觉得自己脸蛋儿都是烫的。 可是,她也没办法,玄女娘娘给了她三日期限,娘娘自然看得出她尚是处子,若到时仍不能与陈小二成就夫妻,娘娘急于想绑定陈小二,到时必然来个能者上、庸者下,换人! 宣妙衣本就对陈玄丘动了情,有了玄女娘娘的命令,就是戴了一张遮羞的面具。 更何况,她也丢不起那人呐! 都成了人家的屋里人了,人家却不要你,要被玄女娘娘取消婚约,把你赶出去给别人腾地方? 这是何等奇耻大辱,是个女人都受不了这样的侮辱啊。 所以,本姑娘豁出去了,我钻了你的被窝,温香暖玉在怀,暗室孤灯之下,你不动心? 呵,除非你是个天阉!你要不是,我就帮你动刀,让你名符其实。 宣妙衣发着狠,钻进了陈玄丘的卧室,心惊惊胆颤颤,两股战战,星眸生晕地掀开帷幔一看,被褥铺好了,沿儿上还有一个坐过的痕迹,人却不在。 沐浴去了? 正好! 宣妙衣把心一横,就跳上了床,把浑身衣服胡乱扒下来,又恐陈玄丘回来看到,先生了警惕,就把衣服卷起,藏于床榻最里边。 刚刚钻进被窝,想了想又爬起来,掀开帷幔,露出一颗秀发披散的美人头,半边圆润雪白的肩膀被灯映着,粉嫩嫩的。 宣妙衣撮唇一吹,熄了那灯,重新钻进被窝躺平了,只觉得胸膛嗵嗵嗵地跳得厉害。 仔细想想自己此刻举动,方才是一鼓作气,这时想想才觉得荒唐,着实羞不可抑,宣妙衣有种无地自容之感,便把被子一拉,遮住了发烫的脸颊。 就在这时,又一道人影悄然掠进了陈玄丘的房间…… 第851章 战意盎然 金燕子。 金燕子自视甚高,她是有师门的人,师门在仙人界中还不弱。 同时,她身材颀长,体态妖娆,与庄真二人,论身材是六丁玉女中最完美的一对。 同美相排斥,所以金燕子和庄真一直不太对付。 而且金燕子曾慧眼识珠,将陈小二提拔为押司,到了自己身边。 所以,金燕子一直觉得,她和陈小二曾经是最有缘份的,可惜,被她错过了。 如果她当时不是抱着要撬走庄真所爱,斗胜庄真,而是对陈小二更主动一些,这个完美而强大的仙人,现在可不就是她的人了? 所以,金燕子的懊恼比其他人尤甚。 她觉得当初只要再加一把力,早就和陈小二成就鸳侣了,陈小二摆出偌大的排场迎娶宣妙衣时,她是最懊恼的。 可谁想柳暗花明,宣妙衣和陈小二竟然是作戏,而玄女娘娘竟亲口许下她们自由竞争。 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谁晓得那些小浪蹄子做过什么了。 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虽说金燕子自视条件最好,却也不敢大意,所以她决定来个先下手为强。 她掠来时,正看见房中灯光一暗,待掠进房来,就见帷幔轻轻晃动,月光清辉入室,不禁羞涩地一笑。 那人刚刚睡下呢,还没睡着。 金燕子倒不忸怩,既然存了献身的念头,想了一想,便将腰带一解,华衣褪落,月光下一个玉雕美人儿般的完美胴体,便像游鱼儿以的滑进了榻上。 呵呵,只要抱住了他,就我这样完美的女子,不信他不动心。 “啊!” “啊!” 床上的宣妙衣以为是陈玄丘回来了,缩在被中,又羞又怕。 金燕子一登床,触碰到她,以为是陈小二,把心一横,便抱了上去。 宣妙衣本能地一推,二人各自推到两处绵软高耸,这一惊非同小可。 二人同时尖叫出声,四目一对,同时呆住。 “金燕子?” “宣妙衣?” 异常的静寂,许久,宣妙衣的声音响起:“二姐……这是……” “我……今日一战,灵明石猴被擒。天庭必有后手,这反天之战,我六姐妹还很难说能不能一起走到最后,我……这个……感触良多,所以,想与你同榻而眠,说说话儿。咳,你怎这般惊讶,这是你的寝室吧?人家第一次来……” “是……是呀。” “咦,你怎么都脱了?” “那个,我喜欢祼睡,裸睡……深度睡眠,最健康的睡眠。” “哎呀,我也是,那……我们睡吧?” “你不是说,要说说话儿?” “是呀,可是这一见着,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哎,此时无声胜有声。” “嗯,跟……二姐,心贴心,便是无声的交流了。” 两个人都有点抹不开,只好各自找辙,心中却是同时浮上一个念头:“小二去哪了?” 葫中世界,一到葫中世界,陈玄丘便是创世父神,诸多大道道理,自然掠过心头。 以前他道行不到,虽然因为身份被特殊,强行拔高到创世神的位置,可是对于大道的理解终究有限,因为有着太多的大道规则,即便他看见了,也理解不了。就如一个小学生,看着大学数学。 而现在,他的理解比之当初就高深了许多。 那部神秘的《无为经》,早已被他记得流畅的经文,也是徐徐淌过心头,与这天道道纹,与他天界见闻,相互见证,参悟于心头。 为无为,则无不治。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 欲求无为,先当避害。远嫌疑、远小人、远苟得、远行止;慎口食、慎舌利、慎处闹、慎力斗。常思过失,改而从善。又能通天文、通地理、通人事、通鬼神、通时机、通术数。是则与圣齐功,与天同德。 《造化不死经》似乎正合了这个避害。 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是为无为。我自下山,所作所为,非是人找事,皆是事找人,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讲求一个但因人心。 可是,由入天庭,我蒙昧天机,假意受困于四方城,再以陈小二身份混迹于天庭,便不同了。 此时,我已化无为而为有为,非是不想无为,是不得不为,依这《无为经》中卷所言,却也并不抵触。 我欲无为,却无为而为,此当称之为无相。 这《无为经》中卷所言之无相,我一直不解其意,应该正是合乎于此。 色相、声相、香相、味相、触相、生住坏相、男相、女相、是名十相。故曰无相。 我隐陈玄丘之名,以陈小二之身,行走九天,剑指天庭,以无为而升天,以无相而匿踪,我之所学,庞博纷杂,包罗万象,亦当无相,方能合而为一,为我所用…… 陈玄丘盘坐虚空,静悟道理,渐生心得。 而大千世界,九重天上,北极星域,四方困金城,却注定了是个不眠之夜。 夜深深,月华如水。 一位佳人,翩然入室,正是南山雁。 看到床帏垂下,南山雁便是脸上一红。 可是,她落得这步田地,以后也只能指望这个强大的男人了。 再者,她……她要害私密之处,也被他摸过了,清清白白的身子,都被他看光了,还着涩什么。 想到这里,南山雁便把银牙一咬,轻轻一扯,便拉开了腰间的合欢结儿。 来时便做了准备,内中未着小衣,那袍儿水一般丝滑落下,南山雁便迈着一双傲人的美腿,登上了榻去。 榻上,宣妙衣和金燕子四目相对,一脸的惊恐。 她们以为是陈玄丘来了,如果只是她一人在此,陈玄丘回来,只怕芳心又羞又乱,却也充满期待,可现在……陈玄丘回来,她们能做什么?不是要羞死个人? 正担心着,那人已经登榻了,二女吓得同时往床里一缩,被子掩着脸儿,只露一双眼睛,向外一看。 “啊~” 三声惊叫,同时响起。 “二姐?” “三姐?” “五妹?” 这个夜,注定难眠了。 天明时分,陈玄丘早定好了时间,被吉祥由入定中唤醒,离开葫中世界,回归大千。 抬眼一望,天刚清明,倒是不妨再小憩片刻,陈玄丘想着,也未思及走时好好的,为何这被褥掀开了,顺势躺下去,便觉一阵馨香。 啧! 这三十六春宫姬受敖鸾调教,倒是会伺候人,这被褥用了熏香么?味道好好闻。 嗯……为何这被褥还是温热的,不会是……那些丫头还负责暖床吧? 而捱到天将黎明,实在捱不下去,又怕被人看到的三个窘迫不安的女神将,却是已经挑开了那层窗户纸,大家都别玩虚的了,为啥来的,彼此都清楚,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吧。 三女战意盎然,各自离去。 为什么有些跟男人说一句话儿都脸红的大姑娘,一旦成了亲,站在大树底下奶着孩子开黄腔都毫无羞意了? 羞涩,有时候就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儿,经过了昨夜的一场身心饱受煎熬的洗涤,三位姑娘算是豁出去了。 此时,擎羊使者业已赶到斗姆元君处,将紫微上帝的法旨交给了斗姆元君。 斗姆元君自己有凝固金身之法,可其他原截教同门却没有这般能力,依旧得依托天庭,否则便已是魂飞魄散。 当年万仙来朝的洪荒第一大教,如今早已不复存在,大师兄又入了西方教门,做为大师姐,金灵圣母不能撇下这些故人于不顾,这也是她上次拒绝九天玄女的主要原因。 如今,九天玄女并未解决她提出的条件,所以,天庭的旨意,她不能抗拒。 沉默良久,九天玄女缓缓下令:“传青龙星邓九公、勾陈星雷鹏、玉堂星商容、龙德星洪锦、红鸾星龙吉公主、水府星余元、火府星火灵圣母、土府星土行孙、六合星邓婵玉、天瘟星金大升、伏断星朱子真……” 擎羊使者唇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当初敢向圣人递剑的金灵圣母,如今还不是要屈服于天庭的旨意? 第852章 游击 陈玄丘可不知道自己在葫中世界悟道数月,错过了什么。 不然的话,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三只小白羊…… 就算他能忍住不出来,但是在葫中悟道时,还能否保持灵台清明,道心稳固,也是难以预料。 早晨起来洗漱用餐时,喜儿竟骑着那只羊驼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这头獬豸傲娇的很,除了吐唾沫,罕有正眼看人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喜儿一见投缘,竟然允许她骑在自己背上。 一定是只公羊驼…… 陈玄丘不怀好意地想。 南山雁现在是被差遣到他麾下听用的,所以早餐也在四方困金城。这姑娘一旦豁出去了,还真是落落大方,见了陈玄丘脸不红、气不喘,你绝对无法想象,她昨夜曾洗白白、脱光光,打算自荐枕席过。 这边刚用过早餐,玄女府便传来聚将鼓声,陈玄丘便带着南山雁赶往玄女宫。 玄女宫今日召见,却是打算主动发起反击,趁着天庭新败,尚未组织起新的进攻,主动攻夺战略要地,以攻代守。 不过,天庭是天界的拥有者,它必须占有,才能宣示其主权,而九天玄女一方则没有这种负担,因此总兵力虽逊色于统治北方的紫微上帝,但是却可以保持最大机动,在一城一地的攻取当中保持优势兵力。 玄女的攻击计划显然是连夜做出来的,攻击目标则是天河沿线各处要地、险隘和星辰。 一旦攻取,以破坏和掠夺为主,目前还不是攻占、统治的时候。 “天河失去天一神水,残存灵气最多可再消耗十日,介时天河无饷可发,士气沮丧,更因这些时日我们的骚扰作战而筋疲力尽,便是我发力总攻之时。” 玄女说到这里,望向陈玄丘,微笑道:“小二,你有大罗修为,可领一支精兵行事。六丁玉女中,你可择一路人马配合你行动,听从你的调遣。” 金燕子马上出班奏道:“末将愿随陈宫尉行动。” 宣妙衣嫣然一笑,柔声道:“妙衣配合夫君共同行动,最是合适不过了,还是小妹去最妥当,大姐,你说呢?” 曹卉想了想,莞尔道:“上阵夫妻兵,齐心协力,自然其利断金。只不过,关心则乱,还是需一心思缜密、性格稳重者为妥。” 咦?卉儿姐姐这样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 心思缜密、性格稳重,这是说谁呢? 齐婵云兴冲冲地跳了出来:“哈哈哈,大姐谬赞了,不过小妹我的确是心思缜密、性格稳重,那我就当仁不让了哈。” 带上这个吃货?我还得背上一口锅呗? 陈玄丘赶紧推辞道:“娘娘的战略意图,末将已然明白。不过,娘娘既然交代,由末将对付紫霄仙宫。末将决定,趁紫霄真人受伤,主动攻击紫霄仙宫。一旦夺取紫霄仙宫,就断了天庭的一路奇兵,也可使得九天散仙,失去投奔目标。 而诸神将皆是带兵之人,在她们的位置上,更能发挥作用。若是奇袭,当以诡奇手段,行雷霆一击,因此兵在精而不在多,末将率四方困金城中所属,足矣。” 玄女颔首道:“所言有理。九天散仙,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力量,若能灭了紫霄仙宫,便能让有意投向天庭的诸天散仙心生忌惮,既如此,便依你所言。南山雁,本座已将你划归陈宫尉门下,随他一起行动,戴罪立功吧。” 南山雁连忙谨领法旨。 我们不能去,她却可以去? 金燕子和宣妙衣顿时不安了,昨夜三人还曾同榻祼睡来着,若是没人看着,那…… 宣妙衣马上道:“娘娘,雁儿姐姐虽有冒犯,念其往日功劳,如今又是用人之时,还请娘娘宽大处理。原四值功曹及天河中逃出的有罪兵将,如今已陆续来投,正需一人统带,莫如让三姐负责统率这些人,自成一路兵马。” 金燕子也道:“娘娘,妙衣所言甚是,末将也知娘娘以兵法治玄女府,赏罚严明。只是如今用人之时,丁未神将一职现又空缺,不如叫南山雁暂领原职,观其功过,再作决定。” 旋即,曹卉、金燕子、庄真、宣妙衣和齐婵云耳畔,便响起南山雁幽幽一声轻叹,是用神念传音的。 “南山贪功,僭越犯上,致有后来灾祸,如今已是大彻大悟,再无独利之心了。 陈宫尉修为高深,跟脚深厚,有大帝之资!来日必位极人臣,仙妃无数,南山色不出众,艺不超群,但求追随,得一出路罢了,还望诸位姊妹垂怜。” 南山雁现在真的是学乖了,姿态放得极低。 陈宫尉有大帝之资,来日必位极人臣,仙妃无数? 如果能推翻天庭,就以他的背景和修为,还真说不定。 如今诸天大帝,除了瑶池金母妒心奇重,看得昊天只能偷腥,没有明面上的仙妃,以及白玉京那位真武大帝一心嗜武,没有纳后聘妃,哪一个不是妃嫔众多? 大家若是互相下绊子,只怕反让旁人捷足先登了,远的不说,他那个以婢女身份出现的故友之后,只怕就是近水楼台。 这样的话…… 曹卉马上道:“诸位姊妹不必为南山求情了,赏罚分明,正是娘娘御下的根本。来日南山立下大功,还怕娘娘不肯有所赏赐?” 庄真便道:“我等姊妹情深,娘娘岂有不知,只是一赏一罚,皆为全军表率,不可因私而废公,我也赞成让南山追随陈宫尉,戴罪立功。” 宣妙衣、金燕子等人听了,便顺势退下。 九天玄女见六丁玉女如此相亲相爱,心中甚感安慰。天庭腐败,诸神尔虞我诈,唯我门下,一片清明,还怕不能取而代之? 善! 大善! …… “善哉,善哉。燃灯佛祖来了,摩诃萨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放下了。” 摩诃萨站在长留仙岛的讲经石上,笑眯眯地看着自空而落的大鹏羽翼仙,由衷欢喜。 这位大菩萨只是好为人师,平生闲云野鹤,从未有过统率千军万马的经历,所以得了乌雅传讯后,登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调度行动。 如今燃灯主动请缨,前来相助,摩诃萨登时浑身轻松,喜不自胜。 “呵呵,摩诃萨谦逊了。” 燃灯从大鹏背上下来,微笑说道。 他已打定主意,要将这长留仙岛四千八百妖仙,收为自己的心腹,自然使尽浑身解数。 大鹏展翅,燃灯端坐其上,飞抵长留,身上宝光闪烁,头顶高悬琉璃灯,神光普照,颈上一百零八颗念珠,瑞气千条,手托黄金玲珑宝塔,宝相庄严,再配上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慈悲模样,卖相极好。 这等扮相,与一身布衣、普普通通的摩诃萨一比,高下立分。 长留诸妖仙何曾见过这等风范,不由为之心折,他们却不知,燃灯掌上宝塔,正是镇压他们千万年的那尊伏妖塔。 四千八百妖仙中,只有鹿氏一族,脸色铁青,看向高高的讲经台上那道貌岸然之人,目中满是仇恨之色。 他们的祖先以鹿氏特有的传心之术,早在当年濒死之时,便将来由因果和点灯人的相貌身份晓谕全族,令子孙世代谨记,誓报此仇。 当初,他们被困伏妖塔,而伏妖塔就是燃灯的法宝,鹿氏后人生恐提起他的法号被他察觉,因此谨小慎微,渐渐将其本名法相只记于心头,谈及此人时,只称点灯人。 如今燃灯一到,为了征服诸妖仙,排场十足,所形所象,与鹿氏一族心中那人一模一样,就算摩诃萨不曾唤出他的名号,鹿氏一族也知道他是谁了。 这,就是鹿氏一族的大仇人! 他,就是点灯人! “稍安勿躁!” 鹿司歌强忍冲上去拼命的念头,用鹿氏一族传音:“此人道行深厚,岂可轻取?况且主人正需我等支援,如今不能内乱。为报此仇,无数万年我们都等了,不差在这一时。” 鹿司歌原本是鹿氏一族的族长,而今,更是因为她与陈玄丘结缘,鹿氏一族不但逃出伏妖塔,还得以修成仙道,所以在鹿氏一族心中,鹿司歌的威望无人能及。 听得她如此吩咐,众人蠢蠢欲动之心,方才压抑下来。 而讲经台上的燃灯,只顾在四千八百妖仙面前努力塑造第一次亮相的伟岸形象,丝毫没有察觉其间的暗潮汹涌。 第853章 偷 天河水底,灵明石猴被人绑着,踉踉跄跄押到飞鹰、走犬二使者面前。 他身上有伤,鲜血淋漓,显然不是旧伤,而是刚刚受创。 飞鹰使者怒笑道:“石猴,你好大的本事,偌大一根石柱,竟然能够连根拔断,险些叫你走脱。” 石猴嘿嘿冷笑,一脸的桀骜。 “两位使者有所不知,灵明石猴乃石精所化,所以石柱是困不住他的。” 随着声音,嘀嗒声响,徐伯夷两只尖脚踏地,跟一只圆规似的走了过来。 左言一只手搭在徐伯夷的肩上,两颗黑珍珠的眼球熠熠放光,却什么都看不见,只能随徐伯夷而行。 他的掌中眼被硌伤了,此时掌心红肿一片,一时却是不便使用掌中眼看路。 走犬使者乜了他们一眼,晓得是鹤羽仙人带来的那两个所谓谋士,倒也不便得罪,嘿嘿一笑道:“你倒博学,那要如何捆绑此人?” 左言微笑道:“只要不是石头,这猴子便没那么容易逃脱了。” 飞鹰使者一拍额头,喜道:“有了,把他绑到天河定底神珍铁上去!” 这天河定底神珍铁乃是天一神宫前边一根旗杆儿,也是镇压天河气运的一件宝物。 这猴子乃石精所化,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押入水牢,他竟一头把栅栏撞断了。绑在河底巨石之上,他竟把那生了根一般的巨石硬生生拔断,险些被他逃脱了去。 飞鹰使者正愁该将他押在何处,总不成自己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听了左言的话,登时想起这件天河之宝来,便叫人押了灵明石猴,来到天一神宫前,将他绑住。 猴子发起威来,嘶喝大吼,奋力挣扎,果然那定底神珍铁纹丝不动,飞鹰走犬顿时放下心来。 飞鹰笑道:“来来来,晓得你神力无穷,你且继续挣扎,若挣得脱这天河定底神珍铁,便由得你走,哈哈哈……” 飞鹰大笑,转身欲走,徐伯夷却道:“两位使者,我二人此来,是奉了大帅之命,审讯灵明石猴,以期探得玄女军中底细。” 走犬使者听了便不耐烦地道:“你且审你的,我二人军务繁忙,却是不奉陪了。” 飞鹰走犬扬长而去,徐伯夷便扶了左言走向石猴。 徐伯夷叹道:“你我此来天河,本望能得重用。谁料,之前种种谋划,却因玄女抢先一步动手,而尽付流水。如今北极三圣聚首,不信你的谋划,你我二人想要出头,却是更难了。” 左言微笑道:“若是你我三言两语,便能叫人器重,那才是妄想。不必担心,左某确有大才,还怕他三位真君不识货? 他们打发我来审问石猴,只是为了不落鹤羽仙人的颜面,我们就从这石猴打开突破口,叫那三位真君晓得,我们天残地缺虽然是残疾,却是大有用处的。” 左言说着,已经走到灵明石猴面前,伸手在石猴身上摸索了一下。 灵明石猴被摸得发痒,“喝、呸!”,一口唾沫就吐到了左言脸上,嘿嘿冷笑道:“你这瞎子,好大的口气,想要爷爷我吐露口供,门儿都没有!” 如今的左言唾面自干,极有涵养,却是不惊不怒,只是轻轻拭去脸上唾液,微笑地对徐伯夷道:“果然,果然,灵明石猴坚逾精钢,寻常刀剑也伤不了他分毫,却是怕痒的很。伯夷,你寻些羽毛来,我要用酷刑!” 徐伯夷听得一脸茫然,羽毛?酷刑?酷刑和羽毛也能拉上关系? …… 天蓬真君与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一气都统大将军等人计议了一番,商定了接下来针对九天玄女的计划,待众人告退,便往帅椅上一瘫,心中只觉烦躁无比。 紫微上帝往昊天处去了,一时顾及不了他这里。可一旦大帝归来,恐怕对他必有制裁。 以天河优势兵力,又得天猷、翊圣两位真君相助,紫微上帝更亲自出手,摘星为据点,结果这一仗竟打得如此狼狈,虽说他不曾料想过玄女身边,竟然隐藏了混世四猴这样的悍将,更不曾想过那个陈小二竟有大罗底蕴,可……终究是败了。 眼下只能尽量谋划,在紫微上帝返回北极之前,打一场大胜仗来挽回颓势。不然,觊觎自己宝座的可不少,就算眼下对他恭敬异常的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也未必就没有野心,若是他们在紫微上帝面前进几句谗言,后果堪忧啊。 可是,正因如此,天佑、翊圣两真君和韩千乘只怕是各怀私心,不可全然信任。看来,还是得等斗姆元君率兵赶到。 封神榜已毁,天庭不可能信任斗姆元君超过自己,便利用她打一场大胜仗,这功劳也抢得过来。 嗯……,不能急进,不能听他们三人怂恿,一定要等斗姆元君的大军到了再说。 天蓬想着,唇边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 这时,旁边却是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大真君,九天玄女欲以百条天龙,换回灵明石猴,不知大真君允是不允呢?” “嗯?” 天蓬这才省起,帐中还有一人,便是那做了没几日丁未神将,便被赶了回来的唐婉儿。 天蓬张开眼睛,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唐婉儿向他讨好地一笑。 天蓬道:“你有所不知,混世四猴,有合击之法。四猴合击,混元之下,皆可一战。只是此举对四猴来说,也要付出巨大损失,轻易不会施为罢了。但他们既有这般神通,我岂能放他归去,你以为当日本帅奋力擒下此猴,只是无意之举吗?” 唐婉儿这才清楚,混世四猴联手,竟有这般神通,忙道:“小神无知,得真君指点,方才明白。既然如此,自……自然是不能放他回去的。” 唐婉儿被天蓬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怯怯地道:“既如此,小……小神告退。” “慢着,近前来!” 唐婉儿不敢不听,怯生生靠近。 天蓬大马金刀地坐在帅椅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唐婉儿怯生生的样子,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天蓬道:“你如今被逐出六丁神将府,来日有何打算?” 一听这话,唐婉儿顿时心中一惨,未曾一战,便被逐出六丁神将府,原本谋得此职,就赖紫霄公子说项,如今谁还替她撑腰? 紫霄公子如今也死了,今后这神职怕是也保不住了,她也不知今后该何去何从。 天蓬见她嗫嚅不语,眸中渐漾泪花儿,便道:“罢了,你就留在本帅帐下吧,要给你安排一个去处,本帅一句话的事儿。” 唐婉儿一听,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卟嗵一声就跪倒在天蓬膝下,感激涕零地道:“小神多谢天蓬大真君栽培!” “呵呵,我也是见你颇为灵秀,有意指教,不必言谢。” 天蓬举手一抛,“哗”地一声,袍裾扬起,将跪在地上的唐婉儿正罩于其下,将那袍子顶得高高的。 天蓬道:“我看你颇为伶俐,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袍袂盖头的唐婉儿想是有了这块遮羞布,只迟疑了片刻,那高高顶起的袍裾便沉了下去。 天蓬脸上露出一丝惬意的表情,抬手屏蔽了帅帐内外,让那吞吐品咂之声传不出去。 身子缓缓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吐了一口浊气,因为大败而大动的肝火,终于是一片清凉了。 …… 此时,陈玄丘已然“倾巢出动”,将四方困金城全部人马,拉到了紫霄仙宫所在光明峰下,悄悄隐藏在林中。 趁你病,要你命,一向是陈玄丘的行动准则。 紫霄真人此前曾受了伤,不可能那么快痊愈。而且天庭与玄女大战刚刚结束,常理来说,现在不可能大举发起反击,尤其是不可能把他紫霄仙宫一个配合天庭行动的地方势力当成主要目标,所以防御心理必然松懈。 而陈玄丘反其道而行之,偏是立即出动,杀到了紫霄仙宫的老巢。 元气雷火炮应有九门,九门齐发,星辰可灭。 九天玄女的这番话,打动了陈玄丘。 若能毁灭一颗星辰,那么准圣之下,便均可伤。这等威力的巨炮,陈玄丘第一次动了贪心。 积蓄元气缓慢,要用到大量人力? 陈玄丘有一个小世界为后盾,就是不怕人多,他想把这紫霄宫出品的九门巨炮都据为己有。 所以,今天陈玄丘的行动目标非常明确,偷大炮! 第854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紫霄仙宫,空荡的大殿上,只有紫霄真人和一个三绺微髯的中年人。 紫霄真人本是紫霄仙宫主人,可此时站在那中年人面前,却有些低声下气的感觉:“汤兄,如今正是我紫霄仙宫为天庭效命出力的关键时刻,我若不能尽快恢复伤势,便错过了一段大好机缘,那样,我紫霄仙宫就枉费了心机呀。” 那姓汤的中年人寒着一张脸,道:“我儿拜在你座下,你却不能护得他周全,还想让我为你开启宝库?” 紫霄真人苦笑道:“汤兄,若是能救,小弟安能不救啊,你也看到我伤得有多重了,当时情形,我也是没办法。汤兄不是还有个小儿子么,我答应你,立他为掌教大弟子,如何?” 那中年人沉吟片刻,方才冷哼道:“罢了,我这便去库里为你寻找一番,看看可有什么合用的法宝或药材。” 紫霄真人大喜,一个长揖到地:“有劳汤兄了。” 那中年人转过头,傲然离去。 紫霄真人待感应他已去了后殿宝库,这才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道:“要不是你汤家乃是道祖库管,那宝库只有你进得去,老夫早一把掐死了你!根骨低劣,小小金仙,也配对老夫颐指气使。” 不一会儿,那汤姓中年人手中持了一株药草回来,阴阳怪气儿地道:“旁的没寻到合适的,就只这一株清冥生肌草,可祛除鬼车之毒,拿去用吧。” 紫霄真人满脸堆笑,连忙答应,双手接过清冥生肌草,腹中痛骂着这汤姓中年人,连连道谢之后,恭送他出去,看看手中那株仙草,急忙转身走到宝座前面,一扳一按,霍然打开一个玉阶的空间。 紫霄真人钻入其中,那通道隆隆闭合,严丝合缝,再看不出分毫破绽。 密闭空间中,紫霄真人嚼碎了那草,将草泥敷在肩头伤处。 他那肩头被喜儿啄了一下,血肉模糊一个创口,根本不见痊愈,创口上鬼气缠绕,寒气隐隐,阻碍着他的仙躯自行修复。 但这草泥敷上之后,一阵清凉传来,那鬼气寒气,却在一丝丝拔除。 紫霄真人长吁了空气,冷笑道:“汤五味,害我受尽苦楚,好话说尽,才肯为我疗伤,一旦让我套出进出宝库的秘密,我必抽你元神,裹进灯芯,让你受万世炙烧之苦。还有祝祝,我杀得了勃公子,便杀得了你,早晚让你这对公鸡母鸡九泉相会,也算一桩功德,嘿嘿嘿!” 发泄完了,紫霄真人才闭目凝神,专心疗伤。 紫霄仙宫高大的院墙外,陈玄丘一行人已悄然掩至,藏于密林之中。 陈玄丘沉声道:“众剑侍,霸下前辈传授给你们的梅花玄武剑阵,正可六人一组,你们分作六队,分别潜入紫霄仙宫后,只待宫中警觉,便摆阵阻敌,分别切割,勿使其汇合。待我这厢传出讯号,立即撤退,不要恋战。” 三十六剑侍跃跃欲试,连忙答应下来。 陈玄丘又道:“三十六春宫姬。” 三十六位少女上前,陈玄丘道:“你等随敖鸾仙子,习有游龙身法,最是千机百变。寻宝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见到什么好东西,只管拿走,尤其是那元气雷火炮,我已经给你们看过了样子,一旦见到,立即传讯于我,由我前去收取。待我讯号传出,你们也是立即撤退,不得恋战。” 三十六春宫姬也是恭声应是。 陈玄丘又转首对胡喜媚道:“喜儿,你有分身之术,最是神妙。为防万一,你留本体于此,不可涉险,遣八分身入内,先行摸清宫中清形,一俟明了,立即传讯,令春宫姬与众剑侍行动。” 喜儿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偷鸡摸狗这种事儿,她太感兴趣了。 喜儿马上答应一声,身影一晃,八个一模一样的她便出现在身周,九个喜儿心意相通,喜儿本身只一动念,那八个喜儿便明白了她的目的,立即跃过宫墙,潜入紫霄宫中。 南山雁一身夜行打扮,其实陈玄丘这就是明抢了,本也不必做此装扮,不过,这夜行劲装一穿,姣好体态一览无余。 既然有这样的效果,南山雁自然便这样打扮了,每当陈玄丘的目光扫过来,南山雁便挺胸、收腹、塌腰、提臀,拗出诱人的体态来,她就不信陈玄丘发现不了她的优点和长处,没有一探深浅的想法。 紫霄仙宫的人还真没想过居然会有人摸进来偷东西甚至是抢东西,数千数万年没有发生过的事,久而久之,自然令人忽略。 紫霄仙宫并未因昨日惨败有损士气。 不过是折损了一般云天巨舰,一个掌教大弟子,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个掌教大弟子,其实并不得人心,因为他是靠着他是汤五味之子的身份,才成为掌教大弟子的,而非修仙资质有多好。 汤五味原是紫霄宫中一个库管,他管的库也不是存放鸿钧真正看重的宝物的库房,但是对这些仙人来说,已经弥足珍贵。 紫霄真人有赖于汤五味,便只好许了他儿子这个掌教大弟子的身份,他既然死了,是不是别人就有机会了? 所以汤苗新的死,不但不曾灭了紫霄仙宫的威风,反而大大提振了此霄仙宫弟子的士气。 同时,前来投奔紫霄仙宫的仙人也是有增无减。 紫霄仙宫是站在天庭一方的,众仙人相信最终胜利的,一定是天庭。 而陈玄丘之前散播谣言,说北极星域发现了首天狐遗秘,吸引来大批仙人寻宝。宝贝没找到,却等来了这份好机缘,他们自然对紫霄仙宫趋之若鹜。 因此,自从紫霄仙宫亮明立场,要配合天庭讨伐九天玄女,每日都有仙人来投,如今投奔紫霄仙宫的,怕不有三千多名仙人。 如此一来,紫霄仙宫一时是人满为患,许多仙人彼此并不相识,这就给喜儿的八个分身提供了最好的机会。 初时,她们分别出现在紫霄仙宫各处,还想隐藏身形,悄悄打探,但很快其中一个就发现紫霄仙宫许多仙人彼此都不认识,便转成了大摇大摆地走动。 谁会想到一个甜美可人儿的小美人儿,居然是想劫掠紫霄仙宫的飞天大盗? 紫霄仙宫的人以为她是某位大仙的眷属,众仙人则以为她是紫霄仙宫的女弟子,一时间喜儿如入无人之境。 青玄祖炁仙人吴加签和荡魔小天尊北条瀚并肩而行,刚刚遇到喜儿与他们擦肩而过,前行不久,又看见那个俏媚可人的小姑娘溜溜达达走了过来。 青玄仙人愕然道:“咦?方才我好像见过她了。” 北条瀚那造型,颇像真武大帝,这位是以武入道,最为崇拜真武,便在造型上百般模仿,只不过外形就不符,实在算不上高仿,高高瘦瘦竹竿儿一般的身材,算是低配版。 北条瀚乜着青玄仙人揶揄道:“吴兄,你道心不稳呐,总盯着人家小仙子看个甚么。” 吴加签急道:“北条道兄这是什么话,我刚刚真的看到她往西跨院儿去了,怎么这又从前边来了。” 北条瀚不以为然,道:“这紫霄仙宫宫苑相连,绕来绕去的,从哪儿出现不可以,不要理会这些闲事,你我且去拜访冰蝎三英,拉得他们入伙,组成一个小队,来日与玄女一战,才好多抢战功,引得天庭青睐。” 青玄仙人听他这么说,便也消了心中疑惑,与他一起向前走去,不料快到冰蝎岛三英居处时,赫然看见那个彩衣小姑娘东张西望地又走过来,青玄仙人顿时直了眼睛。 “你看你看,那小仙子又在我们面前出现了!” 北条瀚定睛一看,可不,果然是那个甜美可人,娇俏得香扇坠儿一般的小仙子。 喜儿一见一个高高瘦瘦、长发披肩、脸色发青、眼窝深陷、痨病鬼一般的男人向自己望来,眼神发直,有些傻的可爱,便向他甜甜一笑。 北条瀚这一下也不禁动了疑心,伸手一拂披肩的长发,疑惑地道:“莫非她见我形貌威武,心仪于我,所以刻意制造邂逅的机会?” 便在此时,八个喜儿已经各自游走半晌,摸清了紫霄宫中现今的情形,传念出去:“紫霄宫中全无防备,机要重地当在碧霄宫、绯烟宫、紫霄殿三处。” 陈玄丘一声令下,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宫姬,已各施本领,同时跃过紫霄仙宫高高的宫墙。 第855章 汤五味的小木屋 凡行军、结阵、合战、设疑、补缺、后勤皆在游兵。 阵间容阵、队间容队;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速奔、退无遽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皆救;奇正相生,循环无端;首尾相应、隐显莫测;料事如神,临机应变。 兵法与阵法,在六个剑侍小队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六个小队依据喜儿之前窥察的方位,卡在通往几处要地的必经之路上,相互呼应,或战或守,或轻或重,刚柔之间、虚实之内,纵横来去,主客互易,打得有声有色。 反观紫霄仙宫,人数是多,却是一盘散沙,骤见敌人,他们也不明了这些敌人的目的,只能各自为战,一时间竟被六小队搅了个乱七八糟。 三十六春宫姬趁乱冲进了紫霄仙宫。 她们的衣着就如紫霄仙宫的歌舞姬,奔走于人群之中,手中又执着乐器,而非兵器,尽被人当成了紫霄仙宫的歌舞姬,以为她们因刺客的闯入惊吓而逃走,一时也没人去管她们。 三十六春宫姬趁机掠向碧霄宫、绯烟宫和紫霄殿等处。 陈玄丘对胡喜媚的本体说道:“你就留在这里,见势不妙,立即召回分身。” 说罢,陈玄丘也纵身跃过了宫墙,南山雁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犯了错就要立正挨打,有过背主行为,就必须得比旁人多付出一倍的努力,才有机会重新赢回别人的信任。 南山雁太清楚玄女娘娘的性格了,她以后只能依附陈小二,必须得牢牢抱紧这条大腿。 陈玄丘知道她跟上来了,却没有给她特别的叮嘱,而是一路冲向后宫。 “公子,东城城楼,发现一尊元气雷火炮。” “公子,西城城楼也有。” 陈玄丘听到传音,立时明白,恐怕这四城城门楼上,都有一尊元气雷火炮。 而此时陈玄丘正在北城左近,所以他没有理会方才的报讯,而是迅速掠向北城城门楼。 果不其然,这里确有一尊元气雷火炮,炮口对着城门外。 这大炮就矗立在城门楼上石垒的炮台之内,不像那巨舰上的大炮,楔卯在甲板上,陈玄丘大喜,当即顺手一抹,将那大炮收进囊中,然后直接亮出碧落风雷负山翅,就飞向西城城门。 城门上各有一尊大炮,加上他之前所夺的元气雷火炮,这一下便是五尊大炮到手,却还有四尊不知在何处。 陈玄丘此番来紫霄仙宫,为的就是这九门元气炮,倒不在于其他法器法宝。 这与陈玄丘的心态有很大关系,一直以为,他最大的目标并不是个人的修行与成长,而是伐天。 伐天当然离不了自身的强大,可只靠自身的强大,他如何对付得了一个天庭? 就算他成为圣人,单枪匹马一个人,怕也对付不了天庭,别忘了人家背后,可是有着几座三界最强靠山。 所以,谋略的运用、合纵连横之法,对他来说,甚至比个人修行还要重要。 这九门元气雷火炮别看在紫霄仙宫手中用处不大,可一旦全部掌握在手中,只要运用得法,就是一件极犀利的武器。 陈玄丘飞高,俯瞰紫霄仙宫。 此时他只保持正常一人大小,夜色之下,宫中又大乱,一时并不被人察觉。 但是陈玄丘目力惊人,却能清晰地看清楚整个紫霄仙宫中的情形。 紫霄仙宫所属,已经仓促应战了,却不见紫霄真人身影,以至于紫霄仙宫一方依旧是各自为战,三十六剑侍在霸下的调教下,本就更擅长防御,所以现在虽如一丛丛巨浪下扑击的礁石,阵形却还没乱。 三十六春宫姬游走于紫霄仙宫各处要地,攸进攸出,婉若游龙,身法不仅奇妙,而且极具观赏性,非常好看。 陈玄丘隐约看见其中一些人手中提着些什么东西,想来是在各处宫殿中打劫的宝物,但是看大小,却并没有自己想要的大炮,却不知道是些什么。 目光再一扫,他又看见南山雁正沿北城城门想杀向西城,却被一帮散仙堵住,正在竭力死战,南山雁一身艺业不凡,在其他五位玉女神将吃下蟠桃之前,她的修为是六女中最高的一个,根底十分扎实。 而城墙附近的散仙,又是对紫霄仙宫来说道行比较浅薄的人物,所以大多不如南山雁,只是仗着人多,将她截住。 见她一时也无危险,陈玄丘放下心来,便将目光投向后宫。 突然,陈玄丘看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行走在后宫建筑之间,走向一处偏僻所在。 陈玄丘心中一动,宫中虽然生乱,却未露败相,这个悄悄潜往后宫偏僻处的是什么人,他想干什么? 陈玄丘就像盘旋于空的一只苍鹰,忽然发现了一只刚刚从洞口探出头来的老鼠,立即俯冲了过去。 就在陈玄丘俯冲向那只“老鼠”的时候,胡喜媚的本尊耐不得寂寞,骑着獬豸就冲进了紫霄仙宫,向着后宫冲去。 这紫霄仙宫的建筑,比较像紫霄宫,看来那只老鹅是有意效仿鸿钧老爷。 而胡喜媚原本就是紫霄宫中的一只溜达鸡,对紫霄宫非常熟悉,所以她很快就判断出,依照紫霄宫的规制,哪儿比较重要。 她先遣派自己的八具分身冲向她判断的几处要地,然后自己的本尊便也骑着羊驼,向着那几处地方狂奔而去。 汤五味是鸿钧点化的一株先天灵植。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先天灵根,只不过原本就是鸿钧洞府前的一株药草。 在他身上,是充分体现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因为鸿钧成圣,他原本洞府内外的一切,也都沾染了鸿钧的圣人气息,各自拥有了一番造化。 不过,汤五味是药草所化,而且原本只是一株普通的草药,灵性不足,根本不是一个有资质的修行者。 傍着鸿钧那般一棵大树,他如今也只有金仙修为,在天界实在算不了一个什么人物。 不过,鸿钧当年也只是让他当个库管,看中的是他的听话、老实,也没想过对他进行特殊的调教、点化。 汤五味胆子很小,但又不乏小聪明。 一俟发觉有人闯进了紫霄仙宫,汤五味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最安全处,他的杂物仓库。 由他负责看管的这座仓库,是他从紫霄宫搬出来的,由于鸿钧禁制,只有他可以出入,所以一旦有了危险,这里无疑是最安全的所在。 由于家人也无法带入仓库,他只能一边祈祷着家人自求多福,一边溜向了后宫。 他只是一个金仙而已,这么做无可厚非,是吧? 却不想,这时陈玄丘已经蹑在了后面。 陈玄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知道他想去干什么,所以干脆跟在后边,或许……会有一份大机缘呢? 汤五味溜到他的仓库旁,扭头望了望,不见有人追来,不禁松了口气,一把拉开库门,就钻了进去。 陈玄丘跟在后边,瞧见那处建筑,与这金碧辉煌的紫霄仙宫格格不入。 那是一幢小木屋,难怪紫霄真人要用一个小院儿,单独把它隔开,小木屋看着非常普通,甚而有些破败。 它的外形,就像是用一棵巨树的气根掏空制成的,所以外表虬结,根须茂盛,只有出入的门户是在掏空的树根上安装的一扇柴门。 陈玄丘见是这样一幢一撞就碎的小木屋,不怕那个奇怪而猥琐的中年人跑掉,这才没有阻止,任由他逃了进去。 虽然这木屋造型别致,与整个紫霄仙宫格格不入,陈玄丘反而觉得,这里边没准真会有什么惊喜。 不然的话,以紫霄真人恨不得把整座紫霄仙宫都包上黄金的暴发户心态,没道理在这儿搞出一幢很有朴拙风情的原始木屋来。 陈玄丘现身出来,走了过去。 伸手一拉,那道似乎用力稍大就能扯烂的木门居然纹丝未动。 陈玄丘大感奇怪,加了把力气用力再一拉,竟依然纹丝不动。 陈玄丘的肉身原本就强壮无比,他可是修炼真武体术的,更何况如今已成大罗金仙,继承了蚩尤的魔气,怎么可能连一扇木门都拉不开。 陈玄丘不信邪,用尽全力再一拉,却如蚂蚁撼树,那木门依旧一动不动。 陈玄丘退开两步,大喝一声,一记“金刚伏魔”,斗大的金色拳印便砸了上去。 “轰”地一声,预料中小木屋彻底崩碎的一幕并没有出现,巨大的反震之力,反把陈玄丘撞得倒飞出去,幸亏他及时张开一对负山翅,才稳住他在空中的身形。 那小木屋里传出汤五味怯怯的声音:“谁……谁呀?” 陈玄丘降落下去,沉声道:“开门!” 汤五味道:“你是谁?” 陈玄丘听出他的怯意,吓唬他道:“我是灭了这紫霄仙宫之人。从今往后,这里就属于我了,还不出来拜见。” 汤五味哪里肯信,回答道:“这……这是我的地方,我不出去。” 陈玄丘道:“你不出来,我便一把火烧了这小木屋。” 汤五味“嘿”地一声道:“我这小木屋,谁也毁不掉,反正我不出去。紫霄仙宫你别处只管去,这里你想进也进不来。” “是么?” 陈玄丘冷笑,就这么一个光听声音就怂得一匹的废物,还能据守什么了不起的所在? 陈玄丘不信邪,立即施展手段,真武裂神拳、金刚伏魔掌、蚩尤化魔头锤、无为八极铁山靠…… 一通操作猛如虎, 回头一看原地杵,就那么一幢看似都要朽烂了的小木屋,居然一点事儿都没有。 陈玄丘更加惊奇,却也满心的惊喜,这小木屋越神奇,岂不越证明这里的不俗? 汤五味在里边听他乒乒乓乓一通打,小木屋却是毫无变化,胆子渐渐大了,讥笑道:“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小木屋你绝对打不开,三界之中,只有我一人可以进出。你击打越狠,反击越狠,小心折在这里,还是见好就收吧。” “是么?我却偏不信邪!” 陈玄丘冷笑,一轮紫月在脑后冉冉升起,攸然一分为二,化作两轮锋利的弦月。 两轮弦月在空中急速地旋转着,同时劈向那扇木门。 第856章 绿到你心慌的光 心月轮,轮随心动,意念所化,无坚不摧,心到轮到。 两轮紫色的心月轮,轰然劈在那扇似乎轻轻一撞就能散了架的木屋柴门之上。 “笃”地一声,两轮紫色轮影飞震而回。 陈玄丘大骇,仓促振翅后退,同时意念所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轮心月轮,但其左耳轮,还是因为闪避的慢了,被那一轮心月轮的锋刃擦到了一点边缘,一滴殷红的鲜血,便似一粒红宝石般挂在了他的耳垂上。 这木屋,究竟是什么东西,就算所用木材罕有,我劈之不烂,也早该把它撞碎了呀。 此时,神念之中已传来胡喜媚的声音:“能拿的都拿了,没再找到什么好东西。走不走?” 陈玄丘回答道:“走,原处集合,准备撤离!” 陈玄丘说着,深吸一口手,左右手腕一翻,双掌中顿时出现两口利剑,锋芒毕露,道韵隐隐,赫然是剑灵尚未苏醒的诛仙、戮仙两剑。 陈玄丘就不信了,若动用这两口剑,还劈不开这幢小木屋。 “给我开!” 陈玄丘一声大喝,双剑齐出,狠狠劈在那张木门上。 木门瞬间大放光明,青绿光华,将整幢小木屋映得内外通透,宛如一块完整的极品冰种翡翠雕成。 与此同时,两道翠绿剔透的光彩,随着诛仙剑、戮仙剑的劈下,像镜中光影一般反射回来。 陈玄丘哪怕这回已做了万全准备,又怎么可能躲得开这两道绿色的光? 这绿色的光有形无质,竟透体而入,直接劈进了陈玄丘的识海。 陈玄丘顿时一阵心慌,不是因为被这不明所以的绿光所惊吓,而是真的心促气短,胸口发慌。 “不好!终是着了道儿!” 陈玄丘不敢多耽搁,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当机立断,转身就走。 陈玄丘没有从宫中离开,这偏僻处本就在紫霄仙宫一角,陈玄丘直接越墙而出,奔向汇合处,到了地方一看,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宫姬已尽皆在此,三十六春宫姬大包小裹的,也不知道都抢了些什么宝贝。 三十六剑侍大多身上带伤,但个个神情兴奋,这样的战斗,激起了他们的满腔热血,现在犹未平静下来。 陈玄丘目光一扫,喝道:“喜儿和南山雁呢?” 现场唯独不见这两人。 一名春宫姬道:“公子,我等出来时,就未见她们。” 陈玄丘顿足道:“这个喜儿!” 他亮出碧落风雷负山翅,飞上高空一看,南山雁且战且走,已经快从北城杀到西城了。 陈玄丘立即敛翅冲了下去。 “公子!” 南山雁浑身浴血,一见陈玄丘不由又惊又喜。 陈玄丘一把抄起南山雁,飞到空中,南山雁早已杀得精疲力竭,这时心神一松,顿觉全身力气都耗尽了,软软地靠在陈玄丘身上,大口喘息不停。 这一次她却不是存心勾引,而是真的没了力气。 不过被陈玄丘这样揽在怀里,她却觉得异常安心。 陈玄丘飞临高处,突然间那种心慌的感觉涌来,险些控制不住一头扎下去,这时有许多仙人也腾空而起,向他杀来。 陈玄丘目光一扫,忽见一道娇小身影掠过宫墙,正奔向汇合处,心中顿时一喜,便笔直地冲了过去。 他的风雷负山翅速度何等之快,立时把那些仙人抛在后边。 陈玄丘掠过宫墙,落在地上,就见那头羊驼刚刚落地,紧接着一个小姑娘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只鹤脚锄,肩后背了一个小竹篓儿。 什么玩意儿? 喜儿变身采蘑菇的小姑娘了? 陈玄丘看得发愣,那背竹篓的小姑娘却挥着鹤脚锄道:“抢光了抢光了,没得抢了,要不要走。” “啊?走!” 这时墙头、空中,已经有许多仙人,仿佛漫天飞蝇一般扑来,陈玄丘立即将风雷负山翅变大,喝道:“统统上来!” 众人来时便是被他带来的,立时纷纷跃上翅膀,陈玄丘腾空而起,扶摇而去,有那不死心的紫霄宫仙人还想追来,可只刹那功夫,就被远远抛在了后面。 汤五味给紫霄仙人拿的那株草药,还真是灵验无比。紫霄真人把药泥敷在伤处,入定打坐良久,再睁眼时,肩头那清凉的感觉已经不在了。 他扭头看看,肩头的药泥已经干澡,轻轻撕下药泥,露出嫩红色的肌肤,那道受鬼车妖气影响无法痊愈的伤口,竟然基本愈合了。 紫霄真人吁了口气:“老爷留下的东西,哪怕是老爷不放在眼里的寻常之物,也是颇具奇效。只可惜,那仓库只有汤五味进得去,若是叫我能自由进出,又何必受他一个小小金仙钳制。” 紫霄真人遗憾地叹了口气,挺身站起,也不披上外袍,就穿着犊鼻裤,裸着虽然已显苍老,但强壮仍不逊壮年的身躯,打开密室机关,从那石阶走了出去。 “掌教真人,你可出来了啊!我们紫霄仙宫遭了贼啦,抢……抢……全抢光啦!” 紫霄真人刚一露面,就有几个紫霄宫弟子扑了上来,抱住他的大腿,号啕大哭。 紫霄真人一脸懵逼,人家只是打个坐、休息一晚,这什么情况,什么抢光了,紫霄仙宫遭了贼? 紫霄真人这才发现,大殿上不只是有他紫霄仙宫门人,还有许多前来投奔的仙人,济济一堂。 然后,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儿,好像缺了点什么玩意儿。 紫霄真人习惯性地扶向旁边的云床,却扶了个空,扭头一看,才发现他的云床已经不见了。 嘶~~~ 紫霄真人终于知道缺了点什么了,他猛一抬头,向壁上看去,大殿四壁上,本有碗口大的夜明宝珠共一百零八颗,烘托得他这大殿不但宝相庄严,而且亮如白昼。 可此刻,宝珠……不见了,就连那仙金打造的灯座,也不见了。 一个亲信弟子号啕道:“掌教,不只这里啊,那贼人就似蝗虫过境一般,我们整个紫霄仙宫,全……全被搬空了!” 如果陈玄丘在这里,他一定会跳出来严正驳斥的。负责打劫的是三十六春宫姬,这是一些很有品味的美少女,她们的确拿走了不少东西,但主要是碧霄宫、绯烟宫和紫霄殿中的真正宝物,大殿四壁上的一百零八颗极品夜明珠,她们绝对没拿,更不可能连镶在石壁上的灯座都撬走,绝对没有。 至于喜儿姑娘,她也绝对没拿这些无聊的东西,她带走的,只有一柄药锄、一只药篓。 喜儿姑娘此时已经回到四方困金城,但是药篓依旧背在身上,鹤脚锄依旧提在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 她和南山雁,正在望着陈玄丘发呆。 陈玄丘带着他们返回四方困金城途中,便有阵阵睡意涌上心头,弄得他眼皮都要睁不开了。 陈玄丘强打精神,才把人带回四方困金城,还没来得及清点察看众人抢回来的东西,便已睡眼朦胧。 陈玄丘知道这种表现不太对劲儿,很可能与他识海内侵入的两道绿色毫光有关。 不过,他不痛不痒,识海内细细探索,也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随着渴睡之意越来越浓,陈玄丘真的撑不住了,便马上叮嘱胡喜媚,说自己要休息一下。如果睡上一天一夜还不醒,那时长留仙岛的人应该也赶到了,便让她告诉摩诃萨前辈,说自己攻打紫霄仙宫时,曾被两道绿色的毫光劈入识海。 摩诃萨精通药理,如果自己真的一睡不起,或许他有办法找到原因。 交代完这一切,陈玄丘倒头便睡,都未顾及当时是在大厅中。 胡喜媚和南山雁把他送回卧室,便守在一旁,如今,已经两个多时辰过去了,陈玄丘始终沉睡不醒。 一个大罗境修为的仙人,怎么会睡得这么沉? 胡喜媚和南山雁都感觉不妙,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越来越慌。如果陈玄丘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怎么办? 就在这时,陈玄丘呻吟一声,苏醒了过来。 胡喜媚和南山雁大喜,双双迎上前去,惊喜地道:“你醒了?” 陈玄丘睁开了眼睛,入目便是一张宜喜宜嗔、一张皎若百合的美丽面宠。 胡喜媚和南山雁同时一怔,凭着女人的直觉,在看到陈玄丘眼神儿的那一刹那,她们心中就生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 陈玄丘,确实是醒了。 不过,他好像有点不对劲儿! 第857章 心性大变 陈玄丘的眼神儿,此时很灵动。 那种灵动,与他平常形象气质大不相符,尤其是成为大罗境界的高手以后,他的眼神儿越来越是沉稳凝重,可此刻……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陈玄丘哑然失笑,坐起身来,伸出手,很自然、很亲昵地捏了捏胡喜媚粉扑扑的小脸蛋儿,赞道:“采莲船上采莲娇,新月凌波小。记得相逢对花酌,那叫一个妖娆。” 喜儿傻了,她从没见过陈玄丘这种地主家儿子调戏小民女的架势。 陈玄丘笑道:“喜儿啊,你背着这小竹篓,再持上一把药锄儿,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要是头上再系一块青手帕,那就是一个完美的邻家小妹了。” “啊?”胡喜媚的樱桃小嘴张成了O形,发起了呆。 自从离开青丘秘境,她倒是调戏过陈玄丘,可陈玄丘心底里大抵对她有些长辈阴影,虽然嘴上没跟着别人一起叫老祖,可总是有些距离感,今儿这是怎么了。 这……起床气? 起床气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陈玄丘下了床,又看了看看南山雁,惊奇地道:“别动!” 南山雁一愣:“啊?” 陈玄丘歪着头看看,啧啧赞道:“喜儿你看,阳光这么斜照在南山粉腮之上,剔透若玉,啧啧啧,海棠红晕润初妍,杨柳纤腰舞自偏,好不迷人。” 陈玄丘在南山雁粉颊上竟然轻轻抹了一下,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再加上此时的赞美之言,一下子就让南山雁红了脸,心头似小鹿乱撞。 公子怎么……怎么突然这般赞美于我? 这让曾自荐枕席失败的南山雁登时又惊又喜。一时间还真有点郎君身下,一半儿吱吾一半儿软的意境了。 陈玄丘笑道:“走,咱们出去看看,这趟紫霄之行,都得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 说完,陈玄丘便兴冲冲地走了出去,南山雁心情激动,一时还没回过神儿来,胡喜媚却是有些发愣,她和陈玄丘接触的更久一些,总感觉这个陈玄丘有点儿不对劲,可是一时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大厅里,三十六春宫姬正把她们抄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进行整理。她们抄回来的东西,未必都是法宝,法宝那等重器,人家也不会摆在殿堂上供人随意观赏。 不过,一些珍稀的药材,还有些名贵金属制作的仙界用具等等,倒也颇具价值。陈玄丘当时让她们打劫,本就是为了制造混乱,顺道捞点好处,他真正的目标乃是元气雷火炮。 “公子!” “见过公子。” 一见陈玄丘出来,三十六春宫姬忙停下手上的事情,向他盈盈下拜。 陈玄丘穿花拂柳地就走了过去,那狐步轻盈的,袅袅婷婷,居然有些小妖娆呢。 “咦?这是荀草?凡间一株荀草,都要修真世家搜寻多年才找到,想不到紫霄仙宫居然有这么多。” 一位春宫姬惊喜地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荀草呀,属下就是看它摆在碧宵宫紧要处,想着必定名贵,就搬回来了。” 女子谁不爱美,众春宫姬都看向那捧荀草,露出羡慕之色。 荀草是好东西,可这么珍贵的东西,却也不可能轮到她们享有啊。 陈玄丘目光一转,把她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顿时起了怜香惜玉的心思,便道:“留一株给我,我的皮肤这两天有点干燥呢。剩下的,你们大家分一分吧,这东西服之可美容颜,是个好宝贝。” 众春宫姬听了又惊又喜,他身边那个春宫姬不敢置信,期期艾艾地道:“公子,这么名贵的荀草,我……我们也可以用吗?” “为什么不可以?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当然越漂亮,本公子带出去才越有排面,是不是?” 陈玄丘笑吟吟地说着,桃花眼向那春宫姬一飞,登时羞红了她的脸庞。 “公子,你看,我找到了这件东西,清净琉璃罩,罩在灯上,修行时、休息时,都会有助于修行。” “咦?果然,紫霄仙宫还真有些好东西。” 陈玄丘走过去,接过清净琉璃罩欣赏了一下,又递还给她,一瞧这位春宫姬恬淡清丽神清骨秀,气质别样出众,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春宫姬被陈玄丘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看得有些站立不稳,微羞垂首道:“属下岳凝霜。” 陈玄丘点点头,笑道:“人如其名,好名字。” 七十二春宫姬跟在陈玄丘身边时,群雌粥粥,桃李芳菲,各呈艳姿。但陈玄丘却对她们一向不假辞色。 也就是跟着七音染的那三十六个女弟子,因为七音染没个师父样儿,活泼大胆一些,尤其是司羽小丫头,最喜欢缠着陈玄丘。尽管如此,她也只是拍马屁、表忠心。 如今跟在陈玄丘身边的这三十六名春宫姬,都是敖鸾的弟子。敖鸾以前就是东海小公主,规矩法度自成一体,她们就更加懂规矩些。 其实陈玄丘年轻英俊,又有如此修为,这些少年女子追随左右,怎么可能不有所幻想。只不过她们也知道彼此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不敢心生妄想罢了。 谁料今日陈玄丘竟然主动问起她的名字,还这般含情地看着她,可把小姑娘弄得手足无措了。 陈玄丘倒是笑吟吟地浑不在意,随口赞美一句,目光一转,看见个捧着如意七宝瓶儿的春宫姬正呆看着他,便微微一笑,走过去道:“这是什么宝贝,让我瞧瞧。” 那春宫姬忙把如意七宝瓶儿双手捧上,陈玄丘伸手去接,却先在她白生生的小手上顺势捏了一把,那春宫姬一慌,七宝瓶儿脱手就向地上摔去,吓得她一声尖叫。 陈玄丘一抬腿,就用足尖稳稳地接住了那瓶儿,向她温柔一笑:“不要怕,有我呢。” 随后瞧见那春宫姬肌肤胜雪,杏眼秀眉,红唇微微张翕,贝齿晶莹雪白,唇瓣滋润娇嫩,像是随时都在吐露着暧昧的气息,便伸出手去,在她唇上轻轻一抹。 那春宫姬登时就呆住了,一抹晕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脸颊上燃烧到了她的耳根。 陈玄丘笑道:“东西已经拿回来了,不忙着整理,这一夜鏖战,你们都去沐浴更衣,歇息一下吧,都是些娇滴滴的小女子,我可不舍得累着了你们。” 说着,把那沾了胭脂的手指往唇边一凑,伸出舌尖轻轻一舔,笑道:“这是用金花燕支配着东海鱼油调配出来的吧,很是香甜呢。” 那胭脂是从人家姑娘唇瓣上抹下来的,他却自己舔了一口,说话的时候,还盯着人家姑娘的粉嫩唇瓣,那暧昧的意味十分的明显,这已经是公然地调戏了,窘得那姑娘心慌慌的,站都要快站住了。 胡喜媚和南山雁已经从卧室追了出来,眼看着陈玄丘变成了一只到处发了情的小公鸡,跟勤劳的小蜜蜂似的飞来飞去,就连南山雁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呢? 胡喜媚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疑惑地喃喃自语:“他别是……中了什么毒吧?” 第858章 你为先锋 就在这时,一名神将飞抵庭院之中,高声禀报:“陈宫尉,娘娘有紧急军情,召宫尉赴玄女宫相见。” 玄女宫中,正有各方神将陆续飞来。 战争已经开始,所以他们平时都在各自军中,非大事不敢稍离。 而此刻,显然是有什么重要大事,纷纷被玄女召回。 庄真和金燕子正联袂飞来,二人均是一身白色盔甲,衬得玉颜娇润,英气勃勃。 陈玄丘急急赶到玄女宫前,正看到两位神将降下云头。 陈玄丘马上殷勤地迎了上去,未语先笑:“真真姐,你穿了这盔甲,还真是英姿飒爽呀,不过呢,我觉得你还是穿着旗袍的时候最为动人,那种风情韵致,比之九曲天河还要流畅妩媚些。” 他喜孜孜地打量一番,摇头一笑,温柔地道:“真真姐来得匆忙,这护喉的扣子都少系了一个呢,小心叫娘娘见了,责怪你失仪之罪,你别动,我来!” 陈玄丘走上前,便替庄真系那护喉的扣子,庄真仰着脸儿看着他,一脸的惊诧,因为他异乎寻常的热情,一时竟忘了拒绝。 旁边见二人秀亲密的金燕子登时黑下脸来,胡思乱想:“他们两个怎么突然当众亲密起来了?难不成庄真这小贱人已经悄悄得了手不成?” 陈玄丘帮庄真系好头盔下的护喉,扭头看见神色有些不善的金燕子,不禁笑道:“燕子姐姐倒是更适合穿劲装,只是这甲胄的线条太硬朗了,我认识太阴十二素女,她们各有一套紧身胶衣战斗服,穿在身上那是真好看,遇见对手我看打都不用打,就能叫对手眼花缭乱了,等有机会我去问问她们,若有可能帮你弄一套回来。” 燕子姐姐? 他嘴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吃错药了么? 金燕子和庄真都有些发愣,今天陈玄丘这嘻皮笑脸的样子,这是碰上什么大喜事了? 这时,玄女大殿上一声云当响起,三人不敢怠慢,连忙快步赶进大殿,其他人却是已经到了,就连宣妙衣都已全身甲胄,肃然在列。 陈玄丘匆匆站到男将序列中,随着第二声云当响起,玄女娘娘战甲战裙、威风凛凛地飞进大殿,翩然转身,正立于云床之前站定。 众人俯首见礼,陈玄丘低头之际,头脑忽然恍惚了一下,耳边听得众神将齐声高呼“参见玄女娘娘”,便也跟着俯身行礼,再起身时,那种恍惚了一下的感觉却已经消失了。 玄女缓缓落座,目光一扫众神将,沉声说道:“紫微上帝颁下法旨,命斗姆元君率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诸星君,前来配合北极三圣真君,欲与本座一战。” 此言一出,大殿上顿时哗然。 只是对付北极三圣的话,玄女麾下众将领还有几分把握,可若再加上斗姆元君和上百位星君以及数万的天兵,大家心中不免便有些紧张了。 玄女道:“既如此,我们的部署,就要有所调整。不过,斗姆元君所率诸星君神将,多是封神榜上人,封神榜已毁,天庭就失去了对他们的约束,斗姆元君未必肯为天庭竭尽全力,只要我们首战告捷,大可居间分化,甚而想办法拉拢他们。今日本座召集你们,除了商议调整部署,还有一件要事,就是选出迎战斗姆元君的先锋官。” 众将听了不禁默然。 他们并不知道紫微上帝已经离开北极天的事情,玄女娘娘一直不曾亲自出手,就是为了牵制紫微上帝。 可如今这斗姆元君也是一位准圣级高手,战力不逊于紫微上帝,而他们这边的同等高端战力却只有娘娘一人,分身乏术啊。 而其他人,谁有资格与截教曾经的大师姐金灵圣母一战? 玄女心目中似乎早有人选,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忽然落在陈玄丘身上。 玄女道:“陈宫尉,你可愿担任先锋一职?” 宣妙衣一听,不禁大为紧张,斗姆元君?那是曾以一人之力,大战阐教慈航、普贤、文殊三大士,以及青狮、白象、金犼三大妖,犹有余力的高手啊,若非燃灯偷袭,她也不至于上了封神榜。 就算她自恃身份,不会亲自对陈小二出手,可她亲自挂帅而来,兵多将广,小二怕也是凶多吉少啊。 所以,宣妙衣忙着递眼色给陈玄丘,想让他拒绝。虽然她这个妻子只是一个名份,可她显然真的是渐渐代入了,对陈玄丘关心起来了。 陈玄丘却仿佛没看见她的眼色似的,淡定地一点头,道:“末将遵命!” 此时的陈玄丘,和方才油嘴滑舌,一看见美人儿就贼眼乱瞄的样子已截然不同。 他的神色一片漠然,眼神里带着一抹淡然的不屑,仿佛他此去不是要对付一个万年前就已名震三界的准圣高手,而是一个轻易就能击败的阿猫阿狗。 曹卉咬了咬下唇,突然出班,欠身奏道:“娘娘,斗姆元君是准圣高手,麾下百余位星君,大多都有太乙修为,实力不容小窥。 陈小二虽是大罗高手,可连混元也还没有摸到门槛,恐怕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娘娘三思。” 庄真、金燕子、齐婵云、宣妙衣一起出班,同时拱手道:“末将附议。” 这句话说完,宣妙衣左右看看,才发现其他几人一起出班都想阻止陈玄丘的这个任命,咦?她们对我夫君还蛮关心的呀? 宣妙衣心里头又酸了,对九天玄女也不无幽怨。 三天啊,娘娘你忘了你给我三天之期了吗?把他派去做先锋,迎战斗姆元君,我还怎么跟他同房啊。 玄女也没想到六丁玉女神将,居然异口同声反对陈玄丘担任先锋,玄女说道:“本来,混世四猿的合击之术最是妥当,可惜灵明石猴被抓……” 宣妙衣忙道:“袁公若是顶替的话,应该也能发挥合击大阵六七成的威力吧?” 玄女道:“本座对袁昭另有安排。其实,本座想让陈宫尉为先锋,迎战斗姆元君的兵马,是因为他有西方新教背景,西方新教教主乃是多宝,而金灵正是多宝的师妹。 有了这层关系,陈玄丘就是贯彻本座意志的最佳人选。因为,本座必须赢第一仗,但又不能太伤斗姆元君一方的元气,如今才好执行分化、拉拢计划,故此,这个人选,非陈宫尉莫属。” 众女将还要分说,陈玄丘突然插口道:“娘娘所言甚是。不瞒诸位神将,昨夜,陈某奇袭紫霄仙宫,夺得元气雷火炮五门,这可是能击伤混元的神器。我若倚之自保,就算不敌,难道还逃不了么? 更何况,斗姆元君榜上封神,进境从此停滞不前,对天庭岂能没有怨尤?此番天庭遣派,皆为封神榜上人,我看,也是担心他们心怀异志,所以主动遣派,以试其心。那诸天星君不可能猜测不到天庭的用心,又岂会全心全意为天庭卖命? 所以,我此去,不但性命无忧,只要运筹得当,还能一战功成!” 陈玄丘都这么说了,旁人实在不好再替他说项,气得宣妙衣直翻白眼儿,这厮以前不曾如此狂妄啊,今天这是怎么了,那是金灵圣母啊,一根小指头就摁死你了,你拿什么跟人家斗? 九天玄女展颜道:“陈宫尉此言甚合本座心意。” 说着,她一抬手,袖中便飞出一只布袋,袋口儿扎得紧紧的,飞向陈玄丘。 玄女道:“本座昔年,助黄帝斩蚩尤时,曾将巫族所释漫天蜃雾,收入此乾坤袋。今将此宝于你,只消善加利用,首战必胜!” 什么? 蚩尤蜃雾? 当年蚩尤释放此雾,大雾冥冥,使得敌军不见天日,不辨四方,黄帝虽得风后和力牧等高人相助,依旧受困迷雾,不得脱身。 此等魔雾,用于大军作战,当真犀利难当,想不当这蜃雾竟落在娘娘手中。 众人将惊羡的目光投向陈玄丘,陈玄丘抬手接过那只乾坤袋,神色却是依旧一片淡然,根本不为这袋中传奇蜃雾所动。 九天玄女见了,不由暗暗赞许,此子初入大罗,心境修为便似已达混元之境,前途不可限量呀。可惜他是西方教中人,若能投入我的门下多好。 想到这里,玄女不由瞪了六丁玉女一眼,真是一群废物,就没一个能拴住他心的! 第859章 一日三变 “好,本座再将六丁玉女,拨于你帐下听用。六丁玉女,每员将统率一万八千天兵,陈宫尉,即刻起,你为我九天玄女座下北极招讨大元帅,独领一军,阵前可临机专断、便宜行事。长留仙岛诸散仙到来后,一并听你指挥,紫霄等散仙,仍由陈元帅负责。” 殿上众神将一阵骚动,新贵!这绝对是娘娘身边最红的新贵。 居然给他这么大的权利,赋予一支精兵听由调遣,而他投身玄女娘娘门下才多久? 哎!长得俊俏就是敲门砖呐,就连娘娘都不能免俗。 众神将心里有点酸,自动忽略了陈玄丘前几日扛星砸人的丰功伟绩,以及大罗修为的实力。 九天玄女说完,又扫了六丁玉女一眼,机会我可给你们了,近水楼台啊,能不能把握住,摘下这水中月,可就看你们自己了。 哎!我九天玄女门下的女人,怎么就这么废呢,真是随我! 想到她暗恋无数年的真武大帝,九天玄女心中一阵苦笑,也别骂她们了,我还不是一样? 直到如今,不要说表白,连找个机会接近接近他都不敢,打仗我不怕,一谈情,就怂啊! 接下来,九天玄女打起精神,又对整个防务部署进行了调整,六丁玉女被抽调去随陈玄丘行动,就只因为这一条,原本的防务就要随之调整。 更何况九天玄女不能把来自斗姆元君一方的危胁完全倚仗于陈玄丘,必须做好进一步防御。一旦陈玄丘的大军被击溃,不至于被人直取中军,抄了她的老巢。 这场军机会议开了许久,一切部署妥当,九天玄女方才散会。 一出九天玄女宫,宣妙衣就气冲冲走过来,顿足道:“你领过兵么,打过仗么?会带兵么?会布阵么?这可不是单打独斗,十余万将士的性命,可都交托给你了,你带得了么,逞什么能啊,要当这先锋。”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我心中自有打算。” “你自有打算个屁呀,你要是不懂这些,跟我去,我陪你去见娘娘,道个歉,交卸兵权,娘娘很器重你的,不至于加罪于你……” 陈玄丘脸色一沉,一股威严油然而生:“妙衣,回了家,你是我的夫人。在这里,我是帅,你是将,规矩不可废!再敢出言不敬,我打你三十军棍。” 宣妙衣气得胀红了脸,这家伙,刚被封了元帅,就跟我摆起威风来了,还要打我棍子。 可是一瞧陈玄丘微沉的脸色,宣妙衣却是没来由地心中一慌,他沉下脸时,好……好吓人,那种气度……,他真生气了? 曹贲等人见状,连忙上前劝解,曹卉道:“好啦好啦,娘娘刚刚任命的招讨大元帅,哪有立刻罢免的道理,军中不可儿戏啊。如果陈宫……帅不擅长领兵,我们多多辅佐就是了嘛。” 金燕子向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柔声道:“妙衣不信你的本事,人家信。从今日起,金燕子及麾下一万八千将士,就是你的马前卒了,大元帅,还请多多关照呀。” “慈不掌兵!战场之上,所有人,包括本帅自己,都是一枚棋子,如何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本帅就会如何用兵,任何人,谈不上照顾于否。” 陈玄丘的声音充满肃杀与无情。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众女将,沉声道:“本帅的帅府,就定在四方困金城。尔等先回去,一个时辰之后,本帅击鼓聚将,尔等各自汇报所属兵员战兵几何、辅兵几何,各兵种如何,报呈兵将花名册,不得有误。三通鼓不到者,斩!” 曹卉等人只觉一股寒气袭过心头,他们看着陈玄丘的眼睛,心中明白,他不是在说笑。如果违拗他的命令,他真的会杀人,不管她们之中的哪一个。 这……见过骤升高位得意忘形的,也见过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可是……骤升高位性情大变的还真没见过,他这是……俨然是一副执掌杀伐、铁血无情的统兵大帅,这是入戏有多深、有多快啊? “尔等还不各回军营,准备本帅所需要的东西?包括你!” 陈玄丘冷漠的目光盯了宣妙衣一眼:“法不容情,战场之上循私,就是置全军安危于不顾。本帅不再说第二次!” 说罢,陈玄丘一拂衣袖,肋下双翅伸出,一振之下,翩然飞向四方困金城。 庄真和金燕子刚刚在九天玄女宫前还被他像只殷勤的小蜜蜂儿似的搭讪过,此时如在梦中,这……陈玄丘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其他几女也有些茫然,但再没有一个怀疑刚刚陈玄丘说过的话。 曹卉率先醒过神儿来,虽然她不喜这样的一个陈小二,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一个陈小二,叫她对这个大帅更可放心一些。 也许,他做此姿态,就是为了怕她们不知上下尊卑,乱了军中制度吧? 毕竟,他原本是个厨下的小伙计,又曾当过六丁神将府的小书吏,若不树威,以后难以统驭全军,所以只能下个猛药。 曹卉替陈玄丘找着理由,对众人说道:“大家都听到了?速速回去准备,若是迟了,我只怕……他真会下手杀人。不过,你们不觉得,这样一位铁血大帅,我们赢的希望才更大一些?速速回去准备吧,莫要误了点卯。” 几个女神将被她点醒,只好揣着满腹疑窦,急急飞回各自军营,准备报备给大帅的资料。 四方困金城里,胡喜媚和南山雁正在花厅中闲坐。 这两个人身份诡异,一个自称是陈玄丘的小侍女,一个是他的跟班随从。 可是小侍女不像小侍女,陈玄丘这个宫尉麾下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一座府邸,这个跟班随从也是有名无实。 此时她俩在花厅中闲坐,品着香茗,吃着仙果,倒像是后宅里一对女主人。 “你真不觉得,今天小二有些反常么?”喜儿坐在一张云床上,悠荡着一双小腿,一边啃着仙果,一边锁着秀气的眉,疑惑地问。 “我不觉得啊!”南山雁喝一口香茗,笑吟吟道:“许是昨夜奇袭紫霄仙宫极是顺利,公子开心,所以活泼跳脱了些呗,你也知道,他平时就很随和的。” 喜儿嘴唇上满是浆果的汁液,润得唇瓣鲜嫩润泽,歪着脑袋想想,还是摇摇头道:“这么解释,也并无不可。不过,你难道没注意他的眼神儿?如果是因为开心和我们开个玩笑,那眼神儿不该是那样的。” 南山雁眨眨眼道:“他眼神儿怎么了?” 喜儿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但厅中只有她们两个女人,还是说道:“就是……就是充满了欲望,眼神儿像钩子一样,好像……好像一钩就能把人家的衣服都给扯下来似的。 他的确是有点装,却不是装着好色,而是……而是努力在把好色装成只是在开玩笑,叫人看了心慌慌的有些害怕。” 南山雁听得也有些脸红起来。 喜儿的感觉,她也一样有。 陈小二醒来时,不是在故意和她们开玩笑,反而似乎是对她们充满欲望,但又怕表现得太明显,所以刻意装成是开玩笑。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她巴不得陈宫尉肯对她有性趣,脱光光自荐枕席的事儿她都有勇气做了,本就打定主意,想以终身绑定在这个男人身上,还怕他对自己满是侵略性的眼神儿? 来吧,侵略我吧,求之不得呢。 所以,南山雁吃吃一笑,摇头道:“喜儿妹妹,你真是想多了,公子风流倜傥,俊逸潇洒,只怕是你对公子动了情,所以才想那么多吧?我看公子眼神儿挺正常啊,可没发现像钩子一样。” 便在此时,就听院中有人惊喜唤道:“啊,公子回来了!” 院中行礼说话的,正是岳凝霜,被陈玄丘赞她皮肤白里透红,气质出众的那位春宫姬。 陈玄丘飞身落定,双翅一收,向她微微一点头,吩咐道:“召集我四方困金城所有人于大厅集合,我有话说!” 不等岳凝霜应声,他便快步向花厅走去。 岳凝霜微微一怔,心中有些失落。 以前公子对她们从不假以辞色,她们也就习惯了。 今日公子突然柔情似水,撩得她们也不禁想入非非,难免臆想,是不是自己有机会得到他的青睐,能做个贴身的侍婢,那也是好的。 谁料,就是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公子反比以前的模样还要冷肃的多,这难免有些叫人不能适应。 花厅中二女听见声音,已经站了起来。 陈玄丘迈步进了花厅,目光向二女一扫,便肃然道:“玄女娘娘将六丁玉女神将拨归我帐下听用,委任我为北极招讨大元帅了。” 二女一惊。 陈玄丘又道:“现如今丁未神将一职空缺,南山雁,本帅要你官复原职,仍旧统领所属兵将,你可愿意?” 本来正因为陈玄丘有些严肃的神情有些惊讶的南山雁又惊又喜,鼻头一酸,眼睛就朦胧了,跟着他,果然是对的。 南山雁向前一扑,就跪在了陈玄丘面前,泣声道:“多谢公子……不不不,多谢陈帅成全,南山雁愿意。从此后,南山雁就是大帅的人了,但有所命,在所不辞,甘为大帅效死,永不背叛!” “希望你言而有信,否则,九天十地,三界上下,本帅也不会放过你!” 陈玄丘微微伸手,一股劲道透出,就把双膝跪地的南山雁扶了起来。 只是这一弯腰,陈玄丘神识又是一个恍惚,眼神儿迷惘了一下。 这个过程十分迅速,喜儿站在一旁也是没有看到。 纵然看到,她也不会意识到,这眼神儿片刻的迷惘意味着什么。 南山雁当真是感激涕零,被陈玄丘扶起时,依旧是泪眼婆娑。 这时候,陈玄丘却是定了定神,忽然一脸的焦虑彷徨。 “玄女娘娘命我为北极征讨大元帅,这个……我把四方困金城设为帅府了,未时三刻,六丁神将就要前来帐下听候差遣,可……这帅帐该如何设立才好,她们一旦来了,我该如何应对。嘶~~,我没带过兵啊,这可如何是好?” 喜儿看得目瞪口呆,刚刚那个智珠在握、成竹在胸、一言决生死、一语定富贵的陈小二呢? 现在这个怂得一批的小子是谁? 陈玄丘热锅上的蚂蚁般转了一圈儿,忽一转头,看见南山雁,登时神色一喜,急忙上前,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南山,你本就是六丁神将中最出色的一个,我该如何为帅,还请你多多指教啊!” 南山雁心情激荡之下,还没意识到陈玄丘这前后变化有多大,一听这话,何止是官复原职,公子这是把我当成了他的智囊、心腹啊! 南山雁激动的无以复加,连忙应道:“陈帅莫急,有南山在,这等小事儿,何须元帅操劳,我这就去安排,务必叫元帅你顺利履职,不出半点纰漏。” 刚刚醒来的陈玄丘,风流自诩,如浪荡子。 刚刚归来的陈玄丘,淡定从容,不苟言笑。 而此刻的陈玄丘…… 喜儿毕竟是紫霄宫中人,又是九头雉鸡成道,有分身离魂之术,看着这记忆贯穿始终、性格各自迥异的陈玄丘,忽然间想到了些什么…… 第860章 神性、人性和兽性 南山雁激动了。 陈玄丘现在是北极招讨大元帅。 招讨,就是不只是讨伐,而且还要招抚。 先招抚,不肯投降再讨伐,这是官方对非官方的态度才对。 而九天玄女对于天庭来说,应该算是反叛者。 但是,谁肯承认自己的不义性呢? 东王公、西王母他们蓄谋反天,自然也要找出天庭的罪状,以证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所以以招讨为名,没毛病。 不过最重要的是,能成为元帅,那在九天玄女门下,就已经是与袁公不相上下的崇高地位。 袁公在外人看来,就是九天玄女的半个弟子兼大管家,可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麾下掌握着混世四猿,而且之前九天玄女为了安抚军心,曾隐晦透露过,她的麾下,不只混世四猴。 袁公,实则是猿祖,猿猴类的老祖宗,天下奇猴,皆在其掌控之下。 而陈玄丘竟能拥有和他一般高的地位,可见玄女对他的看重。哪怕这里边有他是西方新教弟子的考量,那也是人家的本事不是? 如此算来,东王公、西王母算是他们这一派顶尖儿势力的话,九天玄女这种就是第二梯队,再接下来,就是袁公和陈玄丘这种。 这已经算是反叛军高层核心成员了。 陈玄丘对南山雁有救命之恩。 而且南山雁与天庭现在有不共戴天之仇。 玄女这边又因为她隔着锅台上炕的行为,对她产生了芥蒂。 身为一个最敬业的六丁神将,她在其位时,又得罪过不少的散仙。 三界之大,她已经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抱紧陈玄丘的大腿。 如此一来,陈玄丘越有出息,也就越是坚定了她紧紧相随,决不放手的信念。 此刻,这位新晋元帅,因为不了解军中情形,需要把她当成自己的智囊,这就更让南山雁激动了。 做为一个有事业心的女神将,这让她有一种特别的满足快感。 当她走出花厅的时候,一双修长浑圆紧致的大腿都是突突打颤的,就像她那晚鼓足了勇气脱光衣裳钻进陈玄丘被窝时一样,特别的刺激、特别的兴奋。 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宫姬已经在大厅集结完毕。 南山雁迅速地进入了角色,指挥三十六剑侍和三十六春宫姬布置大厅,将其改为帅帐,还指点他们如何完美充任帅帐侍卫的角色。 花厅里,陈玄丘异常的焦虑。那种焦虑感,来源于不自信、不踏实。 其实前前后后,他的记忆始终是统一连贯的,他知道自己之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但是完全不同的性格反差,在他印象里,却没有那么大的差距。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因为他并没有被夺舍、被控制,所以这种反常,在他看来,就像是一时昏了头、一时兴奋忘形做出的反应,事后回头再想,当然会觉得自己当时做了蠢事、说了蠢话,却不会认为是自己被另一种意志所左右。 就像是在梦境里,哪怕他的性格反应和平时大相径庭,他也会很容易就忽略了这一点,不会察觉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那种坐立不安的忐忑,懊恼责备自己之前昏了头的言语,看在胡喜媚眼中,却是越来越觉得诡异。 “咳!小丘啊,咱们昨儿个去偷袭紫霄仙宫,你都做了些什么啊?” 胡喜媚绕着陈玄丘转了两圈儿,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玄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没干什么啊,就是把四城四尊元气雷火炮,全都收进了我的纳戒。” “那你有没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东西啊?” 陈玄丘摊手道:“能有什么奇怪……,哦!对了,我曾遇见一个中年人,微胖,稍矮,三绺微髯,前边大乱的时候,他急急逃向后城一处偏僻所在,我还以为那儿有什么好宝贝,蹑着他身影追去,结果……” 陈玄丘把那幢奇怪的小木屋的事说了一遍,胡喜媚的眼神儿就有些怪异起来。 做为紫霄宫的一只溜达鸡,她去过很多地方。当然,有些设防的地方她也是进不去的,但至少熟悉、了解。 陈玄丘说起那中年人样貌时,胡喜媚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当陈玄丘说到那幢怪异的,似乎是用一棵参天巨树的气根雕成的小木屋时,胡喜媚心中那个中年人的形象就丰满了起来。 “汤五味?照料道祖衍生之地的那个家伙?他好大胆子,居然把祖庭都给搬出来了。” 旁人不知道,但是做为紫霄宫中人,胡喜媚却是知道不少关于道祖鸿钧的秘闻。 道祖的本体,原是一条蛐蟮,也就是一条蚯蚓。 混沌未开之时,混沌之中生就一棵空心杨柳,这条蛐蟮就藏身于那空心杨柳树根之下泥土之中。 盘古开天,三千魔神围攻盘古时,鸿钧还完全不够看,根本没本事参与这样的大事。 到后来盘古陨落,三千魔神也被盘古大斧消灭,开天辟地,形成一方世界。 这时才拥有并不算十分高明修为的蛐蟮,无意中得到造化神器的一部残片“造化玉牒”,参悟其中奥妙,成就太乙真仙,这才自号鸿钧,成就一方仙人。 之后的事就是众所周知的了。 他有造化神器、混沌至高法宝在手,参悟大道的速度和造诣,自然远超他人。 以力证道的盘古失败了,鸿钧没有信心走盘古的成圣之路,便另僻蹊径,以斩三尸之法成圣,修成紫霄宫传他的道统,成为道祖。 普天之下,除了西方二圣另成一系,天下修士自此几乎全是学习他这一派道统,到如今仍旧走以力证道之法的,也就真武大帝等寥寥无几的先天修士了。 而那幢小木屋,实际上就是那株先天空心杨柳的一节气根,鸿钧成圣之前,就是一直苟在那里边悟道修行的,也是在那里边斩三尸成圣的。 成圣之后,他才建紫霄宫,点化一块灵石、一株仙草为昊天和瑶池,领了一对童子,布道于天下。 而这柴屋,虽是道祖成圣前的唯一祖庭,但是道祖不大想让世人知道他本体只是一条蛐蟮,苟在空心杨柳根须之下成道,所以对此避而不谈。 但这祖庭是他成圣之所,已经具备了诸多神异能力,又不能弃之于外,落于他人之手,便充作了一处库房。 “那是道祖斩三尸之处,那祖庭日夜受其道韵浸染,早已具备神异能力,道祖斩三尸时的法力运转,必然在这祖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而今,看他模样,时不时就性情大变,难不成是他持剑想劈开那祖庭时,祖庭自发反击,动用了它吸收模似的斩三尸之法?” 胡喜媚想着:“可是,若是陈玄丘误打误撞,借助道祖成圣之地的力量斩了三尸,应该是斩出一个善尸,一个恶尸,一个执念尸,每一尸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维,都能够独立于天地之间才对啊,可他……却是一个人,出现了三种性情,这算怎么回事儿?” 胡喜媚隐约猜到了一些原因,可她却未想到,那斩三尸的凌厉道气,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激发出来的。 也只有陈玄丘,持了诛仙、戮仙两口无上仙剑,令那空心杨柳质地的柴屋灵识感受到了威胁,这才模似出它自认为非常强的一道攻击,斩向陈玄丘。 只是,这种模拟,只是初萌灵智的它自以为最强大,实际上却不是伤人的,反而能助人斩去三尸,成为准圣。 斩去三尸,也还不是圣人,只是成为了一尊准圣,还要再行修炼,令三尸归一,重新融入本体,才能功德圆满,成就圣人。 所以,如果当时是另一个人去攻击道祖的祖庭且能勾起它的反击,那就得了一场大造化,虽说这祖庭感悟的斩三尸之法并不纯粹,也能帮人斩去一尸、两尸,让这人领悟一些斩三尸之法,有助于他的修行。 可是,当时偏偏是陈玄丘,而陈玄丘是这三界中最大的异类。 那祖庭的“反击”,没有帮他斩离三尸,却是把他的性格劈成了三份并因为其纯粹而得到了强化。 其中一份,是源自那历无数次轮回,却仍一丝真灵不昧的通天性格,这是神性。 其中一份,是源自那九尾天狐血脉的真性情,爱恨随心,率性而为,这是兽性。 其中一份,是源自陈玄丘以其经历人生,形成的思想、情感和理性,这是人性。 胡喜媚当然猜不到这样的根由,却大抵知道此时古古怪怪的陈玄丘,应该与斩三尸有些关联。 想来是那祖庭所参悟的道韵不够准确,才造就了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陈玄丘? 不过,不管如何,他还是他,只是看起来有些喜怒无常了而已,不是被人夺了舍,胡喜媚也就松了口气。 看看垂头丧气的陈玄丘,她便拍拍陈玄丘的肩膀,笑着安慰道:“我知道了,那两道绿光,应该是对你的神魂造成了一些影响,所以让你神魂不定。 不用担心,将养一些时日,说不定就好了。至于为帅之道,你也不用担心啊,你和她们本就相熟,什么不好商量。再说了,你是大帅,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便是有了错失,谁敢说你什么?” 胡喜媚刚说完,她的娇小玉掌就被陈玄丘一把握住了。 陈玄丘抬起头,一双桃花眼放着电,柔声道:“当真一切我说了算,便是有了什么错失,你也不敢说什么吗?” 陈玄丘一手握着胡喜媚的柔软小手,将她往怀里轻轻一拉,另一只手臂便毫无顾忌地环到了她的小蛮腰儿上。 陈玄丘放肆地抚摸着她的小腰身,感触着它的柔软滑弹和向下贲起的动人曲线:“喜儿呀,我就喜欢你这种身娇体柔玲珑可爱的姑娘,可以轻轻松松盘成一团,随意解锁各种姿势,打针的时候,更是可以为所欲为,嘿嘿嘿嘿……” 完了,那个色色的陈玄丘又出现了,他的性格现在这么不稳定的吗? 胡喜媚顿时无语了。 PS:求点月票! 第861章 大帅升帐 幸好这时南山雁却是已经布置好帅府,兴致勃勃来请他前去一观。 听见南山雁在外边呼唤自己,陈玄丘便恋恋不舍地缩了手,胡喜媚本想敲向他脑袋的粉拳也收了回来。 陈玄丘踱到院中,就见南山雁已经换上一身战甲,英姿勃勃。 南山雁兴冲冲道:“大帅,帅帐我已布置完毕,时辰也快到了,请大帅先去瞧瞧。” “好!” 陈玄丘欣然一笑,右手一抬,便是一枚仙桃出现在掌中。 “我虽没有西王母的昆仑蟠桃,却也有自家的宝贝,拿去吃吧。” 这桃子是陈玄丘夜晚进入葫中世界参悟修为时顺手从一棵仙桃树下摘下的。 陈玄丘是葫中世界之主,除了与那棵世界神树伴生的灵值,其他一切于葫中生灵而言的先天神物,对他而言却是后天之物,只能当成普通果子服用,却是不能增长修为,但对南山雁却又不然。 南山雁见那桃儿扁扁的,样子有些古怪,个头儿也不及蟠桃大,卖相比较差,效用应该也是不如。 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上边有灵气隐隐,甜香扑鼻,最主要的是,陈玄丘能有赏赐,叫她很是开心。 南山雁谢过陈玄丘,将那桃儿接过,只有掌心大小一个桃儿,三口两口也就吞下了,表功之心不消,催促说道:“大帅,快随我来,瞧瞧帅帐布置的如何。” 陈玄丘跟着南山雁到了大厅,刚到大厅门口,便是微微惊讶。 还真是个人才啊! 门口已经做了改变,灵植盆栽移开,两侧剑侍肃立,大厅旁边又立帅旗一杆,鼓架一具,颇有军营肃杀氛围。 及至进了大厅,左右桌椅蒲团已经尽数撤下,四壁书画陈设亦自撤下,上首正中只留一张云床,前边置一卷耳玉案,上边置有令旗帅印诸般军中之物。 简洁利落,自生威严。 厅中亦有剑侍肃立于左右,加上在四方困金城中搜罗过来,暂时充作帅帐之用的其他适用之物,倒是隐隐呈现军威。 陈玄丘大喜,对南山雁道:“不错,不错,玄女娘娘把你赐给了我,实是我的福气,有你相助,本帅可以无忧矣。” 南山雁听得心花怒放,却没有发现此时的陈玄丘与方才又有不同。、 陈玄丘打量了一下这新布置好的帅帐,道:“本帅若升帐聚将时,有些什么规矩?” 南山雁忙讲解道:“大帅击鼓聚将时,当正坐堂上,若有监军及参赞,可于左右设坐,有问则起立。而诸将赶至,则于营门内下座骑,可披甲佩剑而入,于帐内参见,当以立礼……” 此时的陈玄丘性情跳脱灵动,而且慧黠聪明,听南山雁一讲,便频频点头,已有心得。 只听得一遍,陈玄丘已心中了然,这时帐外有剑侍传讯,已有神将赶到。 陈玄丘看看大堂一角摆设的更漏,便道:“好,立即升帐!” 陈玄丘挑了挑眉,大步走去,于玉案之后站定,南山雁连忙于堂下站定,面向陈玄丘而立。 陈玄丘瞧见南山雁一身战甲,再看看自己模样,不禁暗暗腹诽:“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娘娘可是太小气了些,只给了我帅印、令箭,却是连甲胄都不舍得赏赐一副。” 陈玄丘心念一动,那套诅咒魔铠便已上身。 这诅咒魔铠鹿台之战时损坏的厉害,但神器可以自动吸收天地灵气修复,便被陈玄丘收起,如今业已恢复如新。 那身魔铠上身,陈玄丘只把面甲除了去,便如魔神一般,立于案后。 陈玄丘本极俊俏,此时是天狐玄丘的性子,眉眼间又尽是风流,可再着这一身魔铠,俊俏之中带着一抹邪气,竟是别有一番魅力。 南山雁见他一双俊目向自己扫来,一身魔铠在身的陈玄丘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惹得南山雁目泛异采,身上竟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心中仿佛点起了一把火。 陈玄丘举手投足,似对自己此时的打扮十分满意。 已然赶到帐外的两员女神将金燕子和庄真彼此对视一眼,各自不服气地冷哼一声,便并步齐肩,大步走向帅帐。 “丁巳神将金燕,拜见大帅!” 金燕子走入帅帐,一身甲胄,向陈玄丘抱拳一礼。 “丁酉神将庄真,拜见大帅!” 庄真也不甘示弱,声音提高了一度,向陈玄丘行礼。 此时的陈玄丘狐性多变,颇会作样儿,一脸严肃,微微颔首:“两位将军请起,且站过一旁!” 说罢,便将双目微闭,养起神来,那气度,还真有一方统兵大帅的气派。 南山雁瞧在眼中,眸中微生诧异,大帅这作派,不像是初为统帅,手足无措的样子啊,方才为何向我请教? 难道……” 南山雁只当陈玄丘这是有意重用于她,芳心顿时一荡。 大帅也是需要培养自己人的,我是他救的,他又知道我如今不见容于天帝和玄女娘娘,自然对我令眼相看。 这样一想,南山雁心中激动,更是无以复加,偷偷瞄着微闭双目,也是无比俊俏的那张容颜,不禁有些春心荡漾。 金燕子和庄真虽然彼此较劲儿,对南山雁却更嫌弃些,所以两人均站在了左侧,和立于右则的南山雁拉开了距离。 南山雁扫了她们一眼,冷冷一笑,不以为意。只要大帅器重我就好了,你们?我才不在乎。 一刻钟后, 曹卉和宣妙衣也是急急赶了来。 二人入帐见过大帅,也与左右站定。 宣妙衣和金燕子、庄真站到了一起,曹卉瞧见,却是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南山雁一方。 身为六丁玉女的大姐,曹卉性情温柔,心胸也大度些,比较有大局观。以后大家都在陈元帅帐下听用,原本也同属六丁玉女神将,何必闹得如此不愉快。 陈玄丘等曹卉和宣妙衣见礼已毕,仍是端坐闭目养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第一通鼓响起,帐内五员神将不禁诧异起来。 齐婵云还没到,几位神将不敢出声,却是神念沟通,彼此交流。 “婵云怎么还不到?马上都要敲第二通鼓了。” “我走时见她正在披挂,书吏也将花名册整理好,捧在签押房门前候着,不该来得这么晚呐。” “军中律令,三通鼓不至,斩立决!齐婵云怕是想挑战一下这位新晋大帅的威严吧?” “南山雁,大家都是姊妹,你何必如此刻薄。” “呵呵,是我刻薄么?若依你之见,军律岂非儿戏一般?元帅升帐,误一卯40军棍,误二卯80军棍,误三卯斩立决。现在齐婵云已经误了一卯,至少四十军棍,是跑不了了。” 南山雁恼恨她们都站在另一边,与自己大有划清界限的感觉,有此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曹卉传音道:“雁儿,今后六军,还当互为辅助,莫要与姊妹们交恶太深。” 只有曹卉不嫌弃她,对此时心思敏感的南山雁来说,此举更有雪中送炭之感,因而曹卉一说话,南山雁便和气地道:“看大姐的面子,不与你们计较。” 时间一点点过去,更漏中流沙不断,众女将暗暗焦急起来。 虽然她们不信陈玄丘真会打齐婵云的军棍,但是这是陈玄丘挂帅后第一次升帐,齐婵云迟迟不至,于陈玄丘脸面却不好看,惹得大帅不喜,终究不是好事,众女将不由暗暗担忧。 这时,第二通鼓已经响起。 南山雁的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呵呵,误了第一卯,众将求情,大帅或还会饶过她。第二卯也误了,这不是诚心么?若不惩治,这新任元帅还有何威仪可言?那小贱人要挨揍了。 帅帐中众女将渐渐露出焦急神色,不断彼此投递眼色,暗中询问,奈何谁也不知齐婵云为何还不赶到。 突然,三通鼓响,鼓声一响,把众女将吓得娇躯一颤。 坏了,连第三卯都误了,这个不着调的丫头,到底干什么去了呀? 就在这时,闭目养神的陈玄丘缓缓睁开眼睛,抓起桌上的“惊虎胆”重重一拍,喝道:“来啊,升帐!” 陈玄丘一声令下,厅后突然传出鼓号音乐之声,甚是庄严肃穆,听那音调,颇似《将军令》,一股威严肃杀的气氛,迅速传扬开去,自然是三十六春宫姬所为。 遭了!三通鼓响,大帅升帐,居然问都不问齐婵云的下落,这……不是好兆头啊。众女将心中焦灼。 乐曲声渐歇,曹贲和其他几员女神将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硬着头皮上前,齐齐施礼:“末将见过大帅!” 陈玄丘点点头,手中把玩着“惊虎胆“,悠然说道:“玄女娘娘委任我为北极招讨大元帅,麾下领六丁玉女神将,十万八千天兵。其中丁未神将一职空缺,本将将前任丁未神将南山雁官复原职,帐前听用。” 其实其他几员女神将见南山雁也全副披挂站在帅帐之中,就已知道是要官复原职了。 其中与她有过裸睡之缘的金燕子和宣妙衣,早在暗暗泛酸,不晓得这小蹄子是怎样跪舔大帅,这才得了他的欢心。 南山雁激动地单膝跪地,行了最郑重的军礼:“南山此后,唯大帅之命是从,赴汤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陈玄丘点点头,让她起身,瞄了神色各异的众女将一眼,笑吟吟道:“尔等以后,要竭诚合作,你们是袍泽,是应该放心把背后交给对方的战友,如此才能协同如一,战无不胜。” 曹卉为首,五女将齐齐拱手道:“谨遵大帅教诲!” 说话时众女将神情坚定,言语铿锵,五女齐语,当真是气势如虹。 只是,原本就是你七个不服、她八个不忿的女神将,如今又有九天玄女“大好姻缘摆在你们面前,你们谁行谁上”的交代,她们这句“谨遵”能有几分诚意,实难估计。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气喘吁吁一声唱名:“丁丑神将齐婵云,求……求见大帅!” 一直人模狗样坐在上首,摆出一副正经模样儿的天狐玄丘顿时露出了狐狸尾巴。 陈玄丘喜上眉梢地想,来了来了,终于来了,这打屁股的环节是断断不能少的,本帅要亲自用刑,打她的屁股!嘿嘿嘿!” 陈玄丘手心发痒,一把抓起“惊虎胆”,用力往案上一拍,喜上眉梢地地喝道:“召她进见!” PS:求月票! 第862章 度个劫先 齐婵云入得帅帐,众人便是一惊,齐婵云甲胄不整,俏脸苍白,唇边还有隐隐血丝,怎么会这般模样? 陈玄丘见了也是一愣,那戏谑的想法登时一扫而空。 此时的陈玄丘是兽性主导,亲就是亲,远就是远,不讲道理,只论亲疏,一见自己的人受伤,登时勃然大怒。 陈玄丘喝道:“丁丑神将,你怎么又受伤了?” 齐婵云一见陈玄丘便喜道:“小二哥,啊!不是,大帅,你那汤快给人家弄喝一碗,撑不住了。” 其他人听得莫名其妙,喝汤?喝什么汤?明明受了内伤还要喝汤?知道你馋,可也不至于……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一时之间,我哪里褒得了汤,这儿有颗桃子,你且吃了,当有效果!” 陈玄丘掌心一亮,又是一枚卖相不佳但仙息隐隐的扁桃儿出现,一抖手便飞向齐婵云。 齐婵云瞧见那桃子并不好看,不禁嫌弃道:“这东西好吃么?” 试着咬了一口,齐婵云顿时绽开了笑颜:“好吃好吃,比蟠桃儿还要好吃。” 齐婵云三口两口就把那桃儿吃下,顿觉胸口暖烘烘的,那原本的伤势似乎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陈玄丘已经离了帅案,阴沉着脸色,问道:“快说,是谁打伤你的?敢打我的人,我要把他大卸八块,沤作花肥!” 齐婵云一听陈玄丘把她说的这般亲近,心里美滋滋的,便道:“小……大帅你有所不知,末将……” 她刚说到这里,就听旁边一声闷哼,众人诧异望去,就见南山雁手抚酥胸,脸上潮红一片,双目中神光隐隐,周身都有乳白色神光闪烁不亮,不由大惊。 曹卉吃惊地道:“南山,你怎么了?” 南山雁惶然道:“我不知道,就觉体内元气不受控制似的,如潮之涌,如浪之掀,不行了,越来越是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门口冲进一名剑侍,满面惊容地道:“大帅,天空雷电交加,似有大敌来犯。” 齐婵云惊道:“一定是追杀我的人来了。” “来的好!” 陈玄丘跳出帅帐,望空看去,大叫道:“何方妖孽,敢伤我陈某的人,下来受死!” 空中雷声隆隆,紫电闪烁,却不见一人从中出现。 这时曹卉等人都冲了出来,一瞧那天空雷电,不禁愕然:“不对,这是劫云,有人要度劫了?” 陈玄丘一呆,他都到了大罗境界了,还没度过劫,这还是头一回看见劫云。 这就是劫云吗?好丑! 那劫云紫中泛红,旋成一个涡儿,就像……就像烂眼边子的一只死鱼眼睛。 可……是谁要度劫? 大家互相看看,突然把目光定在了脸上红光愈来愈盛,周身神光受天雷牵引,变得愈发浓郁的南山雁。 曹卉惊讶道:“南山,你要度劫了?” 南山雁疑惑地道:“我不知道,我……卡在太乙巅峰已有千年,始终悟不得大罗规则。可……刚刚得蒙大帅赐了一颗仙桃,吃下之后,我便胸中发烫,浑身气血如潮,难以遏制,似乎道境玄关要冲开了……” 陈小二赐下的仙桃? 方才看见齐婵云吃桃,她们几个都没当回事儿,那桃子一看卖相就不好,怎么和玄女娘娘赐下的仙桃相比。 可是,这不起眼的小桃儿竟然和蟠桃一样,有叫人提升一个境界的强大能力么? 众女将都眼热地看向南山雁,没想到她得罪了娘娘,失去了机缘,却从陈小二这边找了回来,倒真是好福气。 咦? 齐婵云刚刚可是也吃了一颗,蟠桃只能提升一次境界,这个桃子……不知道有没有再提升一次的效果? 一见众人目光灼灼向她望来,吓得齐婵云退了一步,她自吃了那桃,内腑伤势迅速随着那暖流涌动好了个七七八八,但是她此时却没有南山雁那种脸泛桃花、胸脯肿胀、浑身气血翻涌的异像。 齐婵云忙摆手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咔~~喇喇喇~~~” 天空中炸响了一道霹雳,旁人还好,南山雁却是胸中气血受那天雷牵引,秀发都向上飘扬起来。 此时她已明白,的确是她要度劫了。 南山雁又惊又喜,身子一轻,双脚缓缓离开地面,就向天空飘去。 陈玄丘此时还是狐儿心性,一脸好奇,只想看看仙人如何度劫。 他本有先天神族血统,只凭自身血脉神通苏醒,就能成为一方大能,可以不必度劫。 虽然他还修有《无为经》,那却是道门玄宗功法,需要度劫。 不过,自从得到这功法,他也是将它当成辅助功法,主修的仍然是真武大道,这也是他一直习惯以武力制敌而非法术的原因。 而力之道,力量生于人体自己,锤炼的也是人体本身,而非玄门法术,借用的是天道之力,自然也不必度天劫。 哪怕是后来吸收了蚩尤之力,蚩尤做为巫族,也是不修元神只修肉身的,因此晋升大罗,陈玄丘还是没有历过天劫,直接度过。 所以,此时一身狐性的陈玄丘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只想看看怎么度劫。 凡人度劫,肉身也要随之发生转化,所以一旦度劫失败,便是身死道消。 而仙人已成仙体,再次度劫,却是晋升,就算失败,也能保持现有境界,所以倒不是那么凶险。 曹卉等人得玄女娘娘赐下蟠桃后,都有再次度劫,各自攀升了一个境界的经历。 她们也知道原本六女之中,就是南山雁修为第一,一直高于她们五人中修为最高的曹卉一个小境界。 而今曹卉吃了蟠桃,已升至太乙境大圆满,可南山雁原本凭着坚毅不拔的苦修,就已是太乙境大圆满,那这次度劫一旦成功,岂非就是大罗初境修为了? 众女子心中好不羡慕,偏还要装着不甚在意。 金燕子就故意不看空中,而是对齐婵云道:“你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怎么来得这般迟,还受了伤?” “轰隆隆……” 南山雁升到空中,天雷响应,第一道劫雷轰下,南山雁双掌举起,向雷电击去。 雷电之音传来,险些淹没了金燕子的声音。 齐婵云道:“我取了花名册,急急便赶来四方困金城,忽然被四艘行天巨舰拦住。紫霄真人带人杀来,竟然不顾这是玄女宫很近,也不怕玄女娘娘出手,阻住了我的去路……” 陈玄丘本来正好奇地看南山雁度劫,听到紫霄真人四字,忙也扭过头来。 可怜南山雁这叫一个不受人待见,度劫这么大的事儿,底下一帮人竟然围作一团在聊天,根本没人向天上看上一眼。 好在南山雁此时正全神贯注,想完美地应接天劫,所以不曾注意。 不然看见陈玄丘也跟一帮女人挤作一团在那儿聊天,那颗玻璃心一碎,只怕要走火入魔,这十拿九稳的度劫都会失败。 陈玄丘动容道:“紫霄真人,他拦你作甚?” 齐婵云道:“他像疯了一般,吼叫说什么我们昨夜偷了他的紫霄仙宫,抢走了他的宝贝,叫我交出一只小竹篓,还有一柄鹤脚锄,简直是莫名其妙。 结果糊里糊涂地我们就打了起来,幸好他只想逼问那小竹篓下落,不肯杀我,而我前不久突破境界后,悟得了纵地金光之术,所以窥个机会逃了出来,饶是如此,却也中了他一记闪电……” 说到这里,齐婵云犹自心有余悸。 他们说话间,空中电闪雷鸣,第二记劫雷又轰下来,将一身金甲,电花溅射之中的南山雁映得神祗之相庄严无比。 胡喜媚看到度劫神雷,也是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向天空观望,堪堪跑到帅帐之前,忽然看见一幕景象,不由停下脚步,惊叫道:“不好,曲美人来了!” 众人闻声望空看去,就见四艘行天巨舰,从四个方向缓缓驶来,正缓缓接近那空中劫云。 劫云威力巨大,不该应劫之人轻易不愿接近,但紫霄仙宫本以驭电之术称雄九天,自然是不怕的。 所以四艘巨舰,却是不紧不慢,始终以一个匀速接近过来。而那四艘巨舰舰首,各有一门大炮,那是元气雷火炮,是一旦击中可伤混元的威力无比的大炮。 众人脸色顿时变了,哪怕是金燕子、庄真等人。 她们可以嫌弃南山雁,甚至暗中针对,斗个不休,但是她们绝对没有想让南山雁去死的念头。 可这等可怕的巨炮,哪怕只是射出一炮,正在应劫的南山雁躲又不能躲,挡又挡不住,岂不是要魂飞魄散? 陈玄丘看着天空,本是骇然担心的眼神突然一个恍惚,就变成了肃杀无情的冷漠。 他背负双手,右足向前一踏,踏的本是面前空气,却似踩到了一步台阶,身子一纵,便向空中飞去。 众玉女、众剑侍、众春宫姬立即群起追随,如一众飞天,随之飞抵天空,只是离那劫云让开了距离。 胡喜媚本想追上去,刚刚作势要动,忽然“咦”地一声,返身便向后宫跑去。 旁人不知道那小竹篓和药锄有何用处,她却是知道一些的,虽然她没听到齐婵云先前说的话,不知道紫霄真人就是为了小竹篓而来,她也要取在身上,方才放心。 四艘行天巨舰正向应劫的南山雁逼近,忽见一群神将甲胄齐全,威风凛凛地升上天空,头前一人,一身暗金色铠甲,宛如魔神般威武,看其面容,正是陈小二。 紫霄真人只知昨夜是陈小二率人洗劫了他的紫霄宫,却不知道随从人员是谁,听手下说过有多名女子,便认定了是六丁玉女。 此时一见陈玄丘这个主谋,仇人相见份外眼红,登时舍了南山雁,大手一挥,船头电闪雷鸣,九枚紫电所化箭矢便向陈玄丘射来。 随后,紫霄真人举手一招,又将一条电蛇握在手中,狠狠地抽下。 陈玄丘身影闪烁,大力金刚指点出,每一指点出,便是一条紫电箭矢破碎,然后大袖一卷,手掌翻出,仗着有诅咒魔铠护身,竟是一把抓住了那抽过来的鞭势凌厉的电蛇。 这一道闪电被紫霄真人握在手中,便似一条真正的长鞭,却不想此时陈玄丘竟也能握住鞭梢,当它当成了实物。 两下里各自用力一挣,那电鞭绷紧,电花四溅,却没有挣断。 一见陈玄丘竟能握住电蛇,紫霄真人不晓得这是诅咒魔铠的隔断之力,不由暗暗吃惊,对于陈玄丘也能控电忌惮不已。 不过一想到那失窃的小竹篓和药锄,紫霄真人怯意顿去,怒声道:“陈小二,将我的竹篓和药锄还来,否则,老夫以元气雷火炮,炸了你的四方困金城!” “闭嘴!” 陈玄丘一手握住电蛇,周身魔铠,笔直地站在空中,神色冷峻,一副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我的人正在度劫,有什么话,待她度劫之后再说。” 紫霄真人差点儿没气晕过去,又气又笑地说道:“若是老夫不肯呢?” 陈玄丘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那狞厉之色有若实质。 陈玄丘从天狐版陈玄丘突然变成了通天版陈玄丘,虽说只是性格变了,而不是拥有了那圣人的神通本领,可那种睥睨与不屑,却是气场十足。 就只这一个眼神儿,便让紫霄真人心中一寒。 陈玄丘虽然没有说话,可只这一眼,却似对他提出了最严厉的警告。 胆敢影响我的人应劫? 那就不和亲、不赔款、不议和、不割地、不纳贡、不称臣,不死不休! 简直言之,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了,只能以一方倒下为结局。 “罢了,那竹篓和药锄儿对他毫无用处,于我却有天大的用处,不管是用强拼命,还是付出些代价交换,也务必要拿回来。真要是为了一个太乙仙人度劫和他闹翻,却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紫霄真人便冷笑一声,道:“老夫贵为九天散仙第一人,岂会干出阻挠晚辈渡劫之事来。好,那老夫就等她度劫完毕,再与你分说。” 陈玄丘听了晒然一笑,不屑地放开了鞭梢。 此时,南山雁已经度过第四道劫雷,还有五道劫雷在等着她。 空中暂时形成了诡异的一幕。 劫云滚滚,不断形成劫雷。 劫雷之下,一个已经被劫雷打碎束发金环,长发飘扬的金甲女神将正挺身应劫。 陈玄丘一身诅咒魔铠,立于平齐的天空之中。 在这魔神一样的陈玄丘身后,有五员女神将,三十六名剑侍,人人肩头红穗如血,肃立如枪。 另有三十六名飘带飞扬宛若飞天的仙女儿,或捧笙或横箫或怀抱琵琶,妙相各异,亦成队列。 四周空中,四艘巨舰稳稳停在空中,船首巨炮中炽白的光芒隐现,显然已充能完毕。 而船舰上无数仙人,也是全副武装,大战一触即发的样子。 但所有的人,都像定在了空中似的,在等着那女神将度天劫! PS:下一更晚上的,今天能有万字更了,求月票! 第863章 雷劫 一道道天雷落下。 由凡至仙,是一个质的大转变,所以极是凶险,一旦失败,就要陨落于雷劫之下,身死道消。 但已经成了仙人而度劫的,还没有过一例死亡,只有过一定比例的失败。 毕竟已经进了体制,进入干部序列,虽然也有公示阶段被人举报落马的蠹虫,但大部分官员任命是能保证顺利推进的。 当第九道雷霆落下,南山雁放弃了抵抗,张开双臂,任由那雷电入体,浑身闪烁出雷电之光。 这最后一道雷电是心中雷,淬炼肉身与心魔的,所以要任由它打下来,由此才能借由雷法,起到淬炼提升的作用。 最后一道雷霆终于过去,天空迅速恢复一片清明,有白云朵朵,有天风习习。 南山雁缓缓张开眼睛,感受着自己如今所拥有的大罗之力,虽然初入大罗,却似已拥有无穷力量,可以搬山填海,无所不能。 我……我成为大罗了? 南山雁喜极而泣,转眼看到一旁为她护法的陈玄丘,立即冲了过去,卟嗵一声跪倒尘埃,泣声道:“公子!” 方才她还称陈玄丘为大帅,可如今喜极之下,却是含泪喊了一声公子。 这是向陈玄丘表白心迹,于公,他是她的元帅,自当从命。可是,如果陈玄丘不再担任这个北极招讨大元帅了,那也是她的主人。 公相随,私相随,生死相随,再无违逆。 其余五位玉女神将都一脸艳羡地看着她,这一个大罗境界的跨入,那就是从基层进入中层了,她们这些人苦修到天人五衰可能也未必能达到的境界呀。 就算南山雁从此再无进境,也有可能将永远压在了她们的头上。 大罗和太乙,是两个大境界的区别,哪怕她现在不是玄女门下女将,她们也必须得对她保持足够的尊重。 跨境界的差距,是不能轻侮的。 更何况,正在用人之际,九天玄女娘娘会放弃一个大罗境的高手? “不知道……,陈小二还有没有这样的桃子?” 几位女神将不约而同地想着,应该没有了吧,这等仙桃,与蟠桃具备同等功效,那是何等的宝贵。 如果他拿出这样的一枚仙桃为聘礼,不知多少高傲女仙情愿与他结成道侣。 她们几人,如果不是因为随着玄女造反,哪有机缘得到西王母赐下的蟠桃。 哎,也算各有机缘吧,毕竟我们也吃过一枚蟠桃了。 不过…… 曹卉、庄真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齐婵云,眼神儿里充满了诡异。 齐婵云情不自禁地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众神将两眼放光,婵云刚刚可是也吃过一枚那样的桃子的,那她会不会…… 那桃子可不只是治好她伤势那么简单吧? “婵云,你有没有脸上发烫啊?” “心里发烧啊?” “胸口发闷啊?” “肚皮发胀也算啊!” 几位女神将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边紫霄真人按捺不住,咳嗽一声,冲了上来。 “陈小二,你好卑鄙,居然率人夜间闯入我的紫霄仙宫大肆劫掠!” 陈玄丘皮笑肉不笑地道:“你我已然开战,便是敌人,何法不可用?” 紫霄真人一呆,恨声道:“我密室中有一只竹篓,一柄药锄,没什么威能,也算不得法宝,乃是……乃是我家祖先成道之时所携带。所以我一直供奉于秘室,以此缅怀先辈。没想到你连这也偷了去!” 陈玄丘目光一闪,那竹篓和药锄是什么宝贝,以他如今的眼力确实没看出来。 不过,可以看得出,喜儿对那两样东西宝贝的很。 喜儿原也是紫霄宫中人,知道这曲美人的根底,那两样东西,必然不简单。 如今看紫霄真人气极败坏的样子,更可证明这一点,一会儿回去,倒要问问喜儿,那东西的来历了。 陈玄丘想着,道:“哦?那你想怎么样?你我既然是敌人,难不成我偷袭你的老巢,还得让你来提供个名单,什么可以拿,什么不可以拿?简直是笑话。” 紫霄真人道:“你……你把竹篓和药锄还我,我……愿以三颗五彩补天石交换。” 五彩补天石,乃娲皇补天时所用的一种特殊仙石,本身就极为不凡,又因为有补天之功,自带了功德之力,可以说是最最上等的仙晶了,用来修行,大有助益。 补天完成时还有一些五彩补天石不曾用上,遗落于三界,不过因为它的这一特殊能力,以及一次性的效果,所以基本都被人使用光了,如今还存在于世的可以说是极少极少。 此宝虽说比不了可以提升一个境界的蟠桃,至少也有它三分之力的效力。 而三颗补天石,那就相当于一颗蟠桃了,确实是珍贵之极。 可以看得出,紫霄真人说出条件时,也是肉痛无比。 嗯? 舍得用三颗补天石换一个竹篓,那竹篓岂不是更加珍贵? 不只陈玄丘这么想,曹卉、金燕子等人也露出怀疑的神色。 紫霄真人忙解释道:“那竹篓和药锄,的的确确没有用处,你已取在手中,应该已经试过。可对我来说,那却是寄托着我先祖信息的遗物,岂容有失,故而才宁愿交出三颗补天石。 这补天石虽然珍贵,用于同一人,也是只能使用一次。本座因为用过,才舍得将它交出来。 陈小二,你不曾用过补天石,得了这三颗补天石,便可增长一个境界,增长一个境界之功,比什么宝物不值得,你可愿交换么?” “嗯……,你还有多少颗?”陈玄丘摸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紫霄真人脸色一变,惊怒道:“你要干什么?陈小二,你不要得寸进尺,若非那是先祖遗物,便连一颗我也不换的,你不要贪得无厌!” 陈玄丘微笑起来,只是此时的他有些冷峻,哪怕是此刻真正开心的模样,笑得还是有点冷儿。 “这么说,你果然还有了?” 紫霄真人大怒:“你……咦?” 就在这时,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空,突然风云再起,那颗烂眼边子的眼球似的劫云,又开始酝酿起来。 紫霄真人瞪大眼睛看着天空,若非那五彩补天石平时都是放在那幢小木屋里,根本不可能被偷走,他都要怀疑陈玄丘已经偷了他的五彩石,赐予其部下,开始大规模升战力了。 曹卉欣然道:“劫云!哈哈,婵云,你真是好福气,你也要提升境界了。” 齐婵云不敢置信地地道:“是吗是吗?可我脸没发烫啊,胸口也不胀啊,我真的要提升了吗?” 紫霄真人见没人理他了,忍不住叫道:“陈小二,三颗补天石,换回我的竹篓和药锄,你换是不换?你若不换,老夫的四门元气雷火炮轰将下去,咱们就玉石俱焚吧!” 陈玄丘冷冷地乜他一眼,淡淡答道:“急什么,没看到我的人正在度劫么?等她度完劫再说!” 紫霄真人一怔,这话怎么好像刚才听见过?你到底有多少女人? 宣妙衣心里头酸的呀,我好歹还挂着个你女人的身份呢,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这种好事怎么就没有我呢? 庄真问道:“婵云,自从上次娘娘赐下蟠桃,你已经达到太乙境巅峰了吧?” 齐婵云笑得合不拢嘴巴:“嗯嗯嗯嗯……” 嘶~~ 那她岂不是马上就要太乙境大圆满,距离晋升大罗也只一步之遥了? 嘶~ 几个女神将不停地吸气,就连心性最沉稳的曹卉,都不禁有点眼红了。 这时,一双精致的战靴缓缓离开了云头,飘向劫云之下。 所有人的神情不管是惊喜还是羡慕,立刻全都凝结在了脸上。 因为,飘向劫云之下的竟然不是齐婵云,而是…… 南山雁! 陈玄丘也感到惊奇不已,他就是离开葫中悟道之地时,吉祥情意殷殷地顺手摘了几颗桃子,叫他带着路上润喉咙用的,居然有这般神效么? 南山雁这是……打算再升一级? 齐婵云急了,跳脚道:“雁儿姐姐,你你你……你别抢我的雷劫啊!” 南山雁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刚刚喜极而泣的泪水都还挂在腮边未干呢。 此时他正错愕地抬头看向劫云,听齐婵云一说,脸颊不由抽动了几下, “我没抢你的劫云啊,我抢你的劫云有什么用?就为了挨劈么?” 齐婵云惊愕道:“那……那……这是怎么回事?” 曹卉深深吸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羡慕不已地道:“南山好大造化,你也一样,婵云呐,你可要好好谢谢大帅才是。” 齐婵云一听,顿时明白了曹卉的意思,两次晋级? 天呐! 齐婵云喜得快要抓耳挠腮了。 可是,她感应了一下自己的感觉,顿时患得患失起来:“可我胸口不发胀啊,我肚子没感觉啊……” 齐婵云摸着自己平坦柔软的小腹,只恨不得它赶紧鼓起个大包响应一下,这要是自己吃下的仙桃无效,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雷劫开始了,一记记天雷轰下来,大家麻木地看着天空,等到九记雷劫轰完,南山雁成功晋升大罗中阶,缓缓飘落下来时,看着陈玄丘,南山雁一脸的窘意。 这……刚刚该表的忠心都表完了啊,我…… 我再跪一回能说啥? 大恩无以为报,情愿以身相许么? 陈玄丘看出了她的窘意,微微一笑,道:“这是你的造化,不必言谢了。” 一旁等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紫霄真人又跳了出来:“陈小二,现在可以交易了么?我用三颗五彩补天石,换……” 这时,齐婵云突然一蹿老高,手舞足蹈地叫了起来:“有了有了,我也有了,哈哈哈哈,我终于有了……” 第864章 不一样的选择 紫霄真人木然,只能站在那儿,看着劫云再聚,齐婵云缓缓升到劫云之下,开始经历天劫。 天劫结束后,现场一片诡异。 四艘行天巨舰静静地亘于空中,一群神将立于中间,大家大眼瞪小眼,等着齐婵云再次度劫。 结果,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过了许久许久,紫霄真人才轻咳一声,道:“以老夫看来,这位女神将资质不及方才那位女神将,应该是没有二次晋级的机会了。” 陈玄丘此时也已隐隐猜到了,后天的努力当然很重要,但的确有些人,先天资质异于常人。 如今看来,南山雁应该是先天适合修行大道的体质,所以同样一枚桃子,对她来说,作用更大。 其实他们只猜对了一半,南山雁的资质确实更好,否则她也不可能在“财侣法地”四大修行要素中,明明资源最少,却能在六大玉女神将中,第一个练到太乙境大圆满。 不过,仅只于此也还不够,她卡在这一境界的时间太长,根基已经很是牢固。 同时,她曾潜入天一神宫,并被关于天河水狱多日,而当初陈玄丘取走天一神水时,曾有少量神水倾入天河。 这使得天河源头的天河水近来灵气暴涨,虽然天一神水被取走,用不了多久,天河水就会失去原有的灵性,非得再经历千万年,让那天一神水经由天河灵根渗出,慢慢积累起来。 但是短时间内,天河水的灵气,却十倍于往昔。 而这段时间,受困其中的南山雁也受益了。 在这些基础上,才使得她一连经历了两次进级,齐婵云自然没有这些机缘。 紫霄真人道:“现在,别无他事打扰,陈小二,你我可以交易了么?”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与你交易了?” 紫霄真人一怔,旋即怒道:“可你刚才说……” 陈玄丘截口道:“我方才只是说,我的人正在度劫,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 紫霄真人大怒道:“现在可以说了么?” 陈玄丘道:“可以!” 紫霄真人道:“我以三颗……” 陈玄丘道:“我不干!” 紫霄真人气极,须发飞扬,大袖一展,沉声道:“那你待如何?” 陈玄丘道:“杀你的人,夺你的宝。这几艘船不错,我也要了!” 说罢,陈玄丘一挥手,喝道:“杀!” 四艘行天战舰之上,突然各自出现两个俏生生的喜儿,直扑元气雷火炮,喜儿的本体也不知藏于何处。 与此同时,曹卉、庄真、金燕子等人、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宫姬,如同烟火一般,以陈玄丘为中心,向四下炸开来,跃向四舰战舰上的仙人。 就在方才等候齐婵云度劫时,陈玄丘已经神念传音,暗授机宜了。 陈玄丘的魔甲啪地一声扣上了面罩,脑后紫月双轮冉冉飞出。 他大袖一挥,腰间紫金葫芦喷出一团紫烟,烟成旋罗,越是滚动越是巨大,一条条巨龙从中飞出。 龙本有天龙海龙,天龙不可化形,但肉身之强和天赋神通,并不逊于海龙。 海龙就是四海龙族,可以修炼道法,可以化形为人,拥有更高的灵智。 而今,世间却要又有一个新的龙族出现了,那就是陈玄丘的葫中龙。 这些龙族,都是当初欲待反天自立时,为了避免灭族之祸,由四海龙王精心挑选的本族幼年子弟,由陈玄丘收入葫中小千世界的。 他们在这小千世界之中,现在皆已成为成年巨龙。 那小千世界又是一个世界之始,灵气最高充沛之际,经由原始之水洗涤,这些龙族正在向着真龙方向演化。 只不过,这等真龙已经沾染了葫中小千世界的印记,与大千世界的真龙又有不同。 尽管如此,他们的神通本领,如今却是大多强过他们的四海龙族同胞的。 此时的陈玄丘,是通天玄丘的性子。 他才不像原本的陈玄丘一样思虑太多、谨小慎微,非有万全把握不敢出手。 在此时的他看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既有底牌,为何不用? 紫霄真人骤见喜儿突袭、众神将扑击、更有上百条神龙飞腾而来,只惊得目瞪口呆。 这……这都哪儿来的? 方才是缓兵之计啊,我上当了! 紫霄真人怒不可遏,扬手召唤天雷,怒声大喝:“陈小二,莫要逼本尊与你拼命!” 陈玄丘冷冷一笑,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大喝:“去!夺得下来,这战舰,从此就是你们立足于天的原始之舟!” 那首紫色漩涡在喷出上百条巨龙之后,依旧没有消失,在陈玄丘这句话说出之声,那紫色漩涡一阵波荡,却是由那紫云,慢慢化作了一道大门。 一道有基座、有门楣、门框上有繁复神圣花纹的大门。 然后,就有一队队骑着白马,身穿银甲,手执银枪,武装到牙齿的重骑士,排着阅兵队伍一般整齐划一的步伐,从那道大门中走出来。 陈玄丘眉头一皱,旷子规这厮越来越喜欢把凡间奉常寺那套规矩排场搬到葫中世界了。 一队队圣骑士涌出那道由紫烟化成的空际之门,左右雁翎状站定。 然后就是旌旗招展、鲜花满地,仙乐飘飘, 一队队白衣神女随着圣乐缓缓走出。 这排场……比我大多了…… 陈玄丘都有点搞不懂这葫中世界之主,到底是他还是旷子规了。 若非他是葫中世界之主,整个葫中小千世界的生灭都在他一念之间,出现任何状况他完全把持得住,他真要如凡间帝王一般,把这个骚包的教皇旷子规给弄个莫须有的罪名尽快干掉了。 这他么的也太危险了,你想造反不成? 那一队队白衣神女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胖瘦,容颜俱都俏丽端庄。 神女之后,便是数十位红袍主教,他们倒是高矮胖瘦都有,其中还有至少一半明显不是人族。 在这些人之后,便是一辆黄金打造,镶满了宝石的华丽宝车,在八匹头生独角的神圣白马的拖曳下缓缓驶出。 那车上,有一个身穿白袍,领镶金边,头戴宝冠、手持权杖、赤着双脚的男子昂然而立,土地爷放屁,一溜神气儿地走了出来。 那大门够宽,所以与这宝车同行的,还有一乘宝辇,宝辇由十六人抬乘,看见那宝辇上端坐的清丽女子,陈玄丘不由惊咦一声。 栾玉落? 真正的新任天河军正? 我只是把她扔进葫中世界,由着她自生自灭了而已,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圣教中人了? 看样子,地位还蛮高,与旷子规那小子也是平起平坐。 陈玄丘正在发愣,就见旷子规那小子很神棍地举起了他的权杖,目中无人地向天大呼:“我主施大能,万物化生。清晨的曙光,中午的太阳,夜晚的月色,莫不惟命是从!粉碎邪魔的爪牙吧,维护他的国,因为我主已经驾临!圣战,正义之审判!” 这句话说完,那些重甲圣骑士们就举起了他们的长枪,拔出了他们的长剑,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扑向各艘战舰,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分辨出敌我的。 一群红袍大主教围住了可怜的邪魔――曲美人,各种法术随着他们的咏唱和各种圣器的运用,噼里啪啦地砸了过去。 一群白袍神女环绕着他们,双手握于胸前,吟咏着圣歌,为他们加持战力。 曲美人儿还没搞明白状态,就被一堆各种属性的法术攻击砸得昏头转向,法身维持不住,都快要现了原形。 第865章 祖鹅 旷子规叫喊完了,转眼便去寻找陈玄丘,他心中唯一的神。 陈玄丘马上摇身一变,变化了身形,变成了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扑向曲美人。 陈玄丘真是怕了这旷子规了,要说这旷子规,以前对奉常寺虽然虔诚,神智倒也正常。 可是自从他在葫中世界立教,开始广收信徒,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不断向他人宣讲教义的过程中把自己也洗了脑,当真变得疯疯癫癫,每每见了陈玄丘,那是发自肺腑的激动。 陈玄丘可不想下一刻就看见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脚亲吻下去,真是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却不想想,在他而言,葫中世界只是他的一个空间法宝,可对那小千世界无数生灵来说,他就是至高无上的创世之神。 旷子规在那小千世界中已经过了几百年,从一开始步行天下,亲自宣讲教义,再到广收门徒,成为高高在上的教皇,他是越来越体会这一方世界之奇妙,也越来越明白陈玄丘对于这一方小世界的伟力有多么大。 在旷子规眼中,陈玄丘就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真神,哪怕他曾有过在大千世界的经历,但也太久远了,见证过无数神迹的他,岂能不对陈玄丘顶礼膜拜。 曲美人儿已经快被那些大主教五花八门的攻击打得恢复原形了,他怒不可遏道:“快快住手,不要以为我不能杀了你们,再不住手,老夫就和你们拼了!” 那些红衣大主教都是被高度洗脑的第一代神仆,哪里理会他说什么,只管不断地放大招。 曲美人儿“啊”地一声惨叫,突然变成了一只身高六丈的雄伟大白鹅。 天地间第一只鹅,先天祖鹅。 这鹅祖大叫一声,双翅扇动,双眸中便酝酿出两点火星,突然从它双眼中跳了出来。 这是雷电之火,毁灭之火,祖火。 世间第一缕火,本就是雷电所生,威力只逊于祖雷。 而祖雷乃是混沌世界被盘古劈开时,阴阳二气衍生摩擦,产生的第一道惊雷。其能量之巨大,无人能够蕴于体内。 雷电之祖火,同样不能,偏生这只祖鹅,却也是天地异种,有大造化。 这天地间第一道雷火诞生之时,受这天地间第一道雷霆轰击震撼,曲美人儿破壳而出,正仰首望天,看向这世间第一绺火苗的诞生。 那一簇火苗,受尚未分离开来的天地混沌力量压制,竟向它当头射来。 而这祖鹅负有衍生鹅种的重任,在完成使命之前,受大道规则庇护,也是万万不能死的,因而竟然吸收了这第一道祖雷轰击三界产生的第一绺雷火。 只是受此一击,虽有大道法则庇佑,还是震伤了它的神识,从此成了一只呆头鹅,浑浑噩噩的也不知穷尽了多少岁月,才又重新诞生了神识,却也错过了修成先天大圣的机会。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它因此躲过了龙凤大劫,倒也安然至今。 他驾驭四艘行空巨舰来攻打四方困金城,玄女宫就在左近,虽说这个左近,也有千里之遥,但是对于玄女娘娘这等准圣高手来说,就是近在咫尺。 她岂能无感? 可这等挑衅行为,她却为何不出手? 就因为她知道这曲美人儿眸中藏着祖雷之火,而这祖雷之火,是她也不能抗拒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祖雷之火不是这曲美人儿可自由掌控的,一旦喷出,便也无力收回,所以只能成为他的保命法宝,轻易不敢动用。 而这只大白鹅修为精深,已是大罗境界的高手,打不过陈玄丘也逃得了,所以九天玄女才听之任之。 谁会想到,陈玄丘竟然要劈了鸿钧的祖庭,又被道祖斩三尸的神通道韵劈散了三性,而其中神性通天主导的陈玄丘,率性而为,且最护犊子。 通天玄丘根本不像之前的他一般谨小慎微,有什么底牌,就毫无顾忌地使用了出来,竟让被逼急了的曲美人儿,羞怒之下动用了他的保命底牌。 祖雷之火一出,天空一片炽白,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那无上的恐怖压力。 那股庞大的力量,挤迫着四周的空间,化作了巨大的爆炸力量,轰得数十位红衣大主教、众圣女、正在空中交战的众人纷纷四溅飞去。 就在这时,陈玄丘化身为一个五旬老者,扑向了曲美人儿。 他本想趁着曲美人儿被那些大主教打得昏头转向之机将他生擒,以便逼问出五彩补天石的全部下落。 却不想就在这时,曲美人儿支持不住,愤然抛出了他珍藏无数岁月的祖雷之火。 陈玄丘立即感受到了无上危机,他的心月双轮随念而动,立即劈向那两道雷火。 “噗!” 无坚不摧的心月轮遇到那祖雷之火,竟顷刻汽化。 陈玄丘神魂所化的两轮心月轮被汽化,神魂受创,“啊”地一声痛呼,那巨大的痛苦险些叫他一跤跌下九霄。 陈玄丘眼见那一点星火犹自向他射来,肋下碧落风雷负山翅扇动,迅速逃开了去。 只这一避,那火星擦身而过,那释出圣教众人的紫气漩涡正缓缓收拢,一点火星透入,正落在葫中世界刚刚由天一神水结合葫中小千世界灵气酝酿形成的一道天河之上。 那天河之上,登时电闪雷鸣,波涛汹涌,有岩浆涌现,有水汽成云,天河水与岩浆结合,化作一座座怪异飞岛,大者无边无沿,数千上万里,小者周匝不过数十里大小。 一道道天火烧过,一记记天雷轰过,天地变色,有蛰虫诞生,衍化天界生灵。 可这葫中小世界虽是有了人间、有了地府,如今天界也在诞生,终究不如大千世界道法规则完整,只承受得这一点祖雷之火,引起天河之上连锁反应,便即闭紧了门户。 外间天上,紫气漩涡消失,那另一点星火掠空而过,却不想身背小竹篓、手提鹤脚锄的喜儿正自升空而来。 眼看喜儿就要与那一点星火撞上,这一旦碰上,便是她有准圣修为,怕也要化作飞灰。陈玄丘岂能见死不救。 陈玄丘双翅一振,以最快的速度掠了过来,挡在喜儿面前。 这时,那点蕴藏着无穷力量的星火已经扑面而来。 陈玄丘体内那道沉睡的鸿蒙紫气被惊醒了,连它都感觉到了威胁。 又怎么了这是? 鸿蒙紫气很嫌弃,真是找错了宿主,罢了罢了,说过再救他两次,若他尚未修得成圣之基前便用光了救他性命的次数,便是与我无缘,弃他而去就是。 那鸿蒙紫气用它简单的思维想着,便想一显神通。 而陈玄丘颈间“价值连城”宝玉,还有最后一次救命的机会,此时感应到危机,那宝玉也蓦然亮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连它也没有把握瞬间接受如此磅礴的力量,如果接不下,这块通灵宝玉怕是也要炸得粉碎。 可是抢在它们之前,陈玄丘掌心寒光一闪,诛仙、戮仙两剑赫然出现,双剑交叉,向那一点雷火之光挡去。 “轰~~” 只是小小一点星火,却似蕴含着一股无穷量的伟力。 那股力量,与两口无上仙剑,一下子撞在了一起。 诛仙四剑,非铜非铁亦非钢,以混沌阴阳大磨炼就,而这祖雷之火,也正是阴阳二气诞生,竟尔一下子被那无上锋利剑刃劈开,化作两点,撞进神剑。 “嗡~~” 那点雷火与诛仙二剑相撞,登时大放光明,照得陈玄丘周身与那白光融为一体,外间再看不到其内情形。 陈玄丘只觉双腕一震,险些把握不住那两口神剑。 “啊~,好强大的力量,哈哈哈,有此伟力,我要提前苏……” 陈玄丘只觉手中神剑颤鸣,那沉睡的剑灵似乎就要苏醒,剑灵兴奋地狂叫着,剑身上,两股磅礴无匹的力量沿着陈玄丘的双臂涌向他的丹田。 旋即,那感觉却戛然而止了,剑中传出一声呻吟:“太……多了,好撑……” 然后,那剑灵苏醒的感觉瞬间消失。 陈玄丘受那爆炸余波影响,目中忽然露出了余悸未消、庆幸不已的神情。 那是通天玄丘漠然双瞳中绝不该有的感觉。 人族玄丘的情绪,此时显然又已主导了这具身体。 这时候,被陈玄丘救回一命的喜儿大怒,背着小竹篓,抡起鹤脚锄,跳将起来,一锄头就敲在那只六丈大白鹅前额上足有鼓面大小的橙色肉瘤上,喝骂道:“曲美人儿,我要你狗命!” 那大鹅两眼一直,两只翅膀徒劳地扇动了几下,就向下摔去。 它昏了。 第866章 我有一座小木屋 ‘人性玄丘’察觉那双剑的剑灵似乎就要复苏,却又陡然没了动静,心中也是纳突进。 思及方才的凶险,他也余悸未消。 好可怕,那两点雷火,分了一半去葫中世界,剩下一半再分成两半,注入两口仙剑,这才勉强化解,若是射中自己身子会如何? 陈玄丘每晚在葫中世界参悟晋身大罗之后的神通运用,战斗方式比之从前已大不相同,方才擒曲美人儿那一招,实是大意,才用了以前习惯的手段,却因为这一惊险让他凛然受教。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无能的紫霄真人,身上竟然藏了这样可怕的宝物? 以后不会对上什么境界的对手,动手之际,切切不可大意才是。 陈玄丘心中这样想着,却是举手一招,便将那昏昏沉沉的大白鹅摄了过来,神力运转之下,将其真身压迫成一只小鹅,顺手往喜儿背后竹篓中一丢,道:“先不要杀他!” 说罢,陈玄丘腾身飞到高处,纵目四下一扫。 之前八个喜儿出面,分别攻向四艘巨舰,也只是想阻挠那舰炮发射而已。 等六丁玉女、众剑侍、众春宫姬出手,这才将那船首巨炮处控制住。 可这‘行空巨舰’甚是巨大,仅顶层甲板之上,容纳五千人操练也是不成问题。 而紫霄真人此番是倾巢出动,每艘战舰上都载着两千多名仙人,这股战力不容小觑。 可是现在情形却又不然,烧包教皇旷子规汲取了以前每次出来刚一亮相,就被他的‘主’给塞回去,不能一展抱负的教训,在教皇宫内常驻高阶骑士、教士、神女共计一万五千人,随时等着陈玄丘召唤。 此时虽只涌出这一万五千人,却是目前教廷中最高端战力。 这些人蜂拥而出,悍不畏死,有他们的加入,整个形势顿时逆转。 陈玄丘跃至高空时已经恢复本来形貌,旷子规仰头看见,大喜若狂,赶紧拉上栾玉落,飞到陈玄丘面前,卟嗵跪倒,顶礼膜拜。 陈玄丘及时一闪,避开了他自创的亲吻自己靴面的怪异礼节,看了栾玉落一眼。 栾玉落看着陈玄丘,神情也是怪异。 在葫中世界,她已听旷子规说明了世间如今模样,晓得她出身的奉常寺已然不在。 她也知道了送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谁,更亲眼见识了这个人所创造的世界。 在她眼中,这陈玄丘恐怕比圣人还要更加恐怖。 毕竟,能拥有一个小千世界之人,她还不曾听说过。 六圣之中,只有娲皇不住三界,自辟空间,居住其内,但那……也不算是一个小世界呀。 陈玄丘向她微微一笑,道:“当日,我需借你身份一用,故而将你投入葫中小千世界,这也是你一份机缘。” 入了小千世界,便有了小千世界的印界,生死操之于他手,所以陈玄丘也不怕这栾玉落还会反了他。 栾玉落深吸一口气,拜下说道:“奉常寺第三代少祝神官、九天散仙栾玉落,拜见宗主。” 旷子规忙解释道:“我主,她如今是我教圣女。” 陈玄丘微微一诧,这才知道她和自己还有这等缘份,点点头道:“好,好。” 紫霄真人被抓,那些想跟着紫霄真人混一份神职机缘的散仙见不是路数,早就失去了战意,立时弃了他的行空战舰,各自逃窜。 只有紫霄真人的亲信弟子,犹自苦战,却又不是蜂拥而来的骑士、教士、神女们的对手,纷纷战死或落败被抓,四艘巨舰已经落在陈玄丘之手。 那些教士、骑士、神女们方才聆听到主的福音,要将这四艘巨舰赐予他们,充作他们随同主战斗的创世之舟,所以对这巨舰爱惜的很。 一旦占领巨舰,立即分派人手,清理各处,进行接收。 等他们之中有人看见教皇正在空中,向一身着魔甲、魔神一般的英俊男子顶礼膜拜,旁边圣女竟也跪了下去,顿时明白,这就是他们的创世之主。 众教士、骑士、神女们立即激动地跪倒在舰上,顶礼膜拜,连头也不敢抬,生恐亵渎的了主的神威。 空中的陈玄丘唤起了旷子规和栾玉落,看看四艘巨舰上的情形,心中暗暗叫苦。 我刚刚真是昏了头,怎么把他们给叫出来了,这……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的人手,如何向人解释? 这时候,结束战斗的曹卉、庄真、金燕子等人果然向他飞来,果然一脸的震惊。 曹卉震惊地道:“大帅,这些人是什么人?” 齐婵云兴奋地冲上来,拉起陈玄丘手臂,上看看下看看,奇怪地道:“他们刚刚藏在哪里?这就是袖里乾坤神通么?是不是晋升大罗,就可以使用神通了?那我要是修成大罗,也有这般本事了么?” 一旁南山雁不屑道:“‘袖里乾坤’只是说着好听,哪里真能自成乾坤世界?我听说,西方教主接引道人多年来一直参研一门神通,叫做‘掌中佛国’,公子本是西方教中人,这定是‘掌中佛国’大神通了。” 众玉女一听,再望向陈玄丘时,顿有高山仰止之感。 那可是神通啊! 大帅已然拥有大神通了么? 修行界,术不如神,神不如道。 也就是说,法术不如神通,神通不如规则之力。 这是修行路上不以个人修为境界划分,而以所能掌握的能力划分的境界,就是这样三个层次。 术就是法术,包括仙术神术和人间道术,它们之中虽也有高下之分,但统归一类。 神就是神通,千里眼、顺风耳的特殊能力就是一种神通,但那是天生带来的能力或者是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产生的神通。 另外一种,就是后天修成的神通,比如多宝的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丈六金身等,这就是后天修成的神通。 神通之上,则是规则之力,也就是道。 掌握道之规则力量的,只能是圣人。 “咦?西方圣人在参研‘掌中佛国’神通么?” 陈玄丘正不知该如何解释,一听这话,顿时计上心来。 陈玄丘微微一笑,淡定地答道:“以我的境界,怎么可能悟得神通,更不要说‘掌中佛国’这等大神通了。 这是……本帅忝为西方新教接引尊者时,圣人赐下的一门神通,以方便我布道传教,招揽弟子。但它却也只能使用三次。 这些人,就是我奉中央娑婆教主之命,自立一宗后招纳的弟子,呃……因为本帅滞于北极,一时不能返回长留,故以神通留于身边。” 曹卉等人听了方才恍然,在她们看来,能以一门神通容纳上万人在身边,这绝不可能是一个大罗境的仙人所能掌握的本领。 既然是圣人赐下的神通,那就说得通了。 陈玄丘现在三性轮转而不自知,但三性原本只是一性,只是被那斩三尸之道韵剥分开来,使其更加纯粹了而已。 不过三性轮转却也并非全然无迹可寻,总归是哪一个性格从理智上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所不妥、但性格上又不接受另一种选择的时候,便会主动隐没,换上另一种更合适的性格出来主导这具身体的行为。 以通天的性格,他想做什么就做了,需要给你解释么?需要向你隐瞒什么吗? 但他也知道,如今的自己还谈不上强大,有些不情愿的事,也只能低下头来去做。他又不愿去做,那就隐匿起来,交由另一个性格处理了。 神性性格太孤傲,狐性性格太跳脱,倒是人性性格最合适,所以此时就成了人性玄丘来主导这个身体。 旷子规早知道陈玄丘在大千世界的处境和目标,而且早已告诉了圣女栾玉落,所以二人听着他们的“主”一本正经地胡诌八扯,彼此对视一眼,却是马上用教廷的心法迅速而秘密地晓谕所以教士、骑士和神女,让他们遵从主的指示,万万不可露出马脚。 陈玄丘刚刚应付了曹卉等人的疑问,喜儿就在一旁雀跃地叫道:“公子你看,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陈玄丘顺着喜儿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由一噱,曲美人儿大概是被偷怕了,连墙壁上的灯座都偷,把整个紫霄仙宫看得见的地方偷得精光,他如何不怕? 却不知那偷明珠、偷灯座的可不是陈玄丘的人,而是投靠他的一些穷散仙,趁火打劫而已。 所以此番倾巢出动,曲美人根本不放心把那空心杨柳树根所化的鸿钧祖庭留在紫霄仙宫,竟把它整个儿搬到了一般巨舰上。 陈玄丘以诛仙、戮仙这等神剑尚且劈不开那小木屋,便知那小木屋绝非凡物。 而且他被那小木屋反射出两道绿光弄得心慌慌的,虽然迄今还没发现有什么后遗症,还是有些不安。 这时看见那小木屋,登时大喜。 那间神奇的小木屋? 呵呵,从此以后,它就是我的了! 陈玄丘立即飞抵那艘巨舰之上,快下走向小木屋。 巨舰之上的骑士、教士、神女已经得了旷子规和栾玉落传音吩咐,要他们将陈玄后视如教皇一般对待,切勿露出马脚。 可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创世之主,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如何做得到寻常的恭敬? 他们一个个跪伏在舰上,头也不敢抬,眼也不敢看,只是感觉着他们的主从他们身边疾步走过去了,就幸福的快要晕倒了。 “天呐!我离主竟然这么近,我……我居然聆听到了主的脚步声……” “卟嗵!” 有两位神女兴奋过度,陈玄丘刚从身边走过,真的抽了。 昏倒在甲板上的她们,脸上还带着迷幻的幸福微笑。 陈玄丘的前世今生,除了一个名叫杰克逊的男人,也就只有他有这份殊荣了。 “啪!” 陈玄丘兴奋地一拍木门,却听里边陡然响起了那夜所听见的男人声音:“滚蛋滚蛋,统统给我滚蛋!你……你们是打不开这扇门的,永远抓不到我。” 陈玄丘吓了一跳,那个人一直在? 还是说,眼见战舰落于敌人,他刚刚又逃进去的? 旁边喜儿扬起了手中的鹤脚锄,笑得无比奸诈:“抓不到你?汤五味,我数三个数,马上给我滚出来,要不然,嘿嘿嘿……” PS:求月票! 第867章 杀鹅儆五味 小木屋中惊咦一声,那人道:“这声音好耳熟……你是谁?” 喜儿得意洋洋地道:“汤五味,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么?曾在你额头啄过一口的,那就是我了,若非老爷发现的早,你当时就被我吞下肚去了。” 小木屋中马上响起一声怪叫:“祝祝!” 汤五味是鸿钧未成圣前,小木屋前天生地长的一株灵植。 鸿钧捉了九头雉鸡养在家中,谁料一个看顾不周,险些被她将当时还未化形的汤五味给啄吃掉了。 这是汤五味的一场生死大险,汤五味自然是记得这只紫霄宫中的遛达鸡,不禁怪叫起来,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喜儿道:“我怎不能在这里,老爷的药锄、药篓现在都在我手上,你若不出来,看我捉不捉得你,我把你打回原形,吃下肚去,正合了当初被老爷打断的一场缘法。” 原来,这药锄和药篓却是鸿钧未成圣前采药之物,等于是伴随他成圣之物,虽非成圣之宝,却也沾染了大道规则,所以最克汤五味。 曲美人儿正是因为拿了这药锄药篓儿,才能让汤五味这样一个没什么修行资质的小金仙为他所用,带了他所保管的仓库追随了紫霄仙宫。 若不然,汤五味去抱天界哪条大粗腿不好,也不会和他混在一起。 不过,紫霄真人却也不敢逼急了汤五味,因此两人是互相牵制,倒也一直没用过这两样法宝。 可喜儿不同,她需要在乎么? 喜儿一番胁迫,那汤五味终是怕了她。 这只小妖在紫霄宫时可是出了名的无法无天,他还真怕这小妮子不计后果,打出他的原形,把他摄入竹篓。 汤五味迟疑半晌,又问道:“曲美人儿败了?他怎么样了?” 喜儿道:“就在我竹篓中躺着,被我敲晕了,却不曾死。” 汤五味扒着门缝儿向外瞧了瞧,竹篓中果然有一只大白鹅。 因为过于肥大,一篓装不下。 那长脖子耷拉在筐外边,前额肉瘤上又起一个肉瘤,却是被喜儿一锄头敲出的大包。 汤五味见了顿觉心安,他自然知道,当初道祖家里几只家禽打架,勃公子领着一群小母鸡和曲美人儿干仗,曲美人儿叨死了勃公子。 而勃公子这只小公鸡,一旦成年,就该是喜儿的丈夫。 有此“杀夫之仇”,喜儿都没处死曲美人儿,自己应该也不会有生命之险。 于是,汤五味这才小心翼翼地开了柴门走出来。 陈玄丘见他出来了,举步就想进那柴门,刚迈出一步,便觉一股不可抵御的力量涌来,亏得他见机得早,立时止步,方才没有出丑。 汤五味讪笑道:“这小木屋,只我一人可以进出,旁人可是进不得的。” 说着,他顺手掩上了木门。 陈玄丘从不相信“绝对”二字,但是此刻也没有必要与之争论这个问题。 这小木屋绝非等闲之物,回头慢慢了解、慢慢炼化就是。 这时曲美人儿悠悠醒转,忽见自己置身竹篓之中,便知若无持篓人拖他出来,便是出不来的。 在这竹篓中,他想再现人形也难。 曲美人儿便把鹅喙一张,有气无力地说道:“汤五味,你也……被抓出来了?” 汤五味恨恨地瞪他一眼,骂道:“还不是你这蠢物看不住老爷的药师之宝,我不出来又能怎地?” 说着,汤五味点头哈腰地向背着小竹篓的喜儿谄媚地一笑:“祝祝,我可不曾得罪过你,你不要杀我。 我烧火烹汤的本事你也晓得的,我做的‘铁锅炖大鹅’就是老爷也觉得美味。你要想烹了这大鹅,汤五味愿意为你效劳。” 曲美人儿艰难地扬起大长脖子,怒声道:“汤五味,我把你敬为紫霄仙宫第一供奉,对你礼敬有加,你却如此待我?看我不一嘴叨死你!” 汤五味撇嘴道:“你礼敬我,还不是为了我的木屋秘藏?” 他又对喜儿讨好地道:“曲美人儿气性大,咱们由着他生气,不必理他。他气性越大,鹅肝愈是肥美,小的回头给你做一道葡萄美酒配鹅肝,小火慢煎,醉美舌尖。” 陈玄丘听得眼皮直跳,紫霄宫出来的动植物,当真都是极品。 曲美人儿受制于药师之宝,跳不出来,只气得嗝儿嗝儿的,若那雷祖之火还在他身上,早抛出来把汤五味焚成了灰烬。 陈玄丘却不想听他们扯淡,那元气雷火炮一共九门,至此已全部在手,但是那五彩补天石,却也是了不起的宝贝,岂能不要。 先前曾听曲美人儿提过一嘴,如今看来,这等宝物,却是都在汤五味手中掌握着的。 陈玄丘便道:“你想活命,倒也简单。你这木屋中有多少枚五彩补天石,且交出来。” 这话一说,曹卉等人都是两眼放光,哪怕陈玄丘没有了那仙桃,若有五彩补天石,也可以让她们再升一个境界呀。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汤五味。 汤五味一怔,疑惑地道:“五彩补天石?我一共只有六枚呀,给了曲美人三枚,倒是还剩三枚,不过……” 陈玄丘目光一凝,道:“只剩下三枚了?” 汤五味苦起脸儿道:“小人绝不敢撒谎,真的就只剩三枚了。” 喜儿提点道:“他可是我如今的主人,你最好小心交代,不然我就把你和曲美人儿一锅炖了,有了你的五味香料,必定是一锅可口的铁锅炖鹅!” 汤五味吃了一惊,祝祝投靠了此人? 汤五味赶紧道:“是是是,小人不敢欺瞒老爷,小人真的只剩三块补天石了,老爷若是不信,小人把那装补天石的箱子都搬出来叫老爷你看。” 陈玄丘很是无语,那木屋我进不去,你若做些手脚我也看不见啊。 回头你搬出个只剩三块补天石的空箱子,我也挑不出你的毛病不是? 陈玄丘看着汤五味冷笑了一声,忽然深吸一口气,朗声叫道:“小正,小正,速来见我。” 那羊驼正在四方困金城中吃草。 这四方困金城是长留第一仙古道之穷数十万年打造,搬来无数天材地宝充斥其中,其中草地生长的灵植,较之天河水畔的野草还要肥美,且灵气充裕。 公羊正吃得开心,忽然听见主人召唤,虽然不情不愿,却还是又叨了一口仙草,一边嚼着,一边腾云驾雾而来。 羊驼飞到陈玄丘面前,一边咀嚼着,一边一脸呆萌地看着他,不晓得他唤自己来有何用意。 陈玄丘笑眯眯地对汤五味道:“来,你再说一遍,这木屋之中,有多少颗补天石?” 就连紫霄遛达鸡汤喜儿,之前都不认识獬豸,一直守在鸿钧身边的汤五味就更没有见识了。 其实做为仓管,汤五味倒是听说过獬豸的本领,但是眼前这头神兽,他却一时未与獬豸联系起来。 只不过,獬豸是吃草的,而汤五味的本体是一株灵植,所以看见这獬豸,这汤五味先天就有种畏惧感。 他瞄了獬豸一眼,小心地退了一步,这才说道:“真的只有三颗啊,小人库房中,就只剩下三颗五彩补天石了。” “呸!” 獬豸一口嚼得稀烂,却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草泥,便糊了汤五味一脸。 汤五味左右双手各伸出一根食指,小心翼翼地刮去糊在眼睛上的草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羊驼,试探地问道:“这……这是獬豸?” 陈玄丘不答反问,笑眯眯地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这房中,还有多少颗五彩补天石?” 陈玄丘说完,就马上扭头对喜儿道:“喜儿,你先回去烧锅开水,把鹅毛褪了吧。 你记着,先在他脖子上割一刀,放血后马上入笼屉,等蒸气冒出,候一盏茶,然后取出拔毛。拔完了毛再放进熔化的松香里蘸一下,取出晾晒后剥下松香,那细绒便也褪干净了……” 陈玄丘是一个很出色的厨子,说起拔毛头头是道。 篓中的曲美人儿听得浑身哆嗦,站在陈玄丘面前的汤五味更是双腿乱颤,几乎要站立不住了。 他立刻伸出双手,十指张开,马不停蹄地说道:“二十八颗,我还有二十八颗!” 羊驼突然抻长了脖子。 汤五味吓得怪叫一声,卟嗵一下跪倒在地,带着哭音儿叫道:“二十八颗,实实在在只有二十八颗了啊!” 说完,他开始拼命地数着自己的手指,哆里哆嗦地自语:“我没数错啊,我识数的啊。” 羊驼伸长了脖子,吐出大舌头,往汤五味脸上一卷,半边脸马上就舔干净了。 羊驼惬意地咀嚼起来。 第868章 移星换斗 二十八颗五彩补天石,加上已经给了曲美人儿的三颗,便是三十一颗。 三颗抵一枚蟠桃,那么至少有十人可以再升一个境界。 一时间,六丁玉女个个喜上眉梢。 陈玄丘问出五彩补天石的底细,心中先是一喜,但也旋即察觉此处人多口杂,忙道:“很好,本帅有獬豸神兽,你以后最好不要再妄言。 本帅平生,最恨别人骗我,不论男女老幼,阿猫阿狗,但凡骗我一次,必得魂飞魄散之罚,这一次法外开恩,你自小心了。” 刚刚嚼完了青草闲极无聊的羊驼抻长了脖子,冲着陈玄丘“呸”地一口。 曹卉、曲美人、汤五味、喜儿等人:…… 陈玄丘嘿嘿一笑,又补允道:“美人儿除外!” 此时的他,眼神灵动,显然是狐性玄丘闪亮登场。 曹卉、曲美人、汤五味、喜儿等人:…… “呵呵,小二好造化,且来我宫中一趟。” 就在这时,陈玄丘神念之中,突有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正是九天玄女。 咦?娘娘的神念一直罩着这里? 那我方才生死之险,也不见你出面。 陈玄丘腹诽了一句,叮嘱旷子规道:“速将俘获一切,押至我的四方困金城,点检收获,候我归来。” 有喜儿等人在,陈玄丘也不怕旷子规不认得他的府邸,纵身便向九天玄女宫飞去。 旷子规满面红光,高声叫道:“遵我主……宗主命,恭送宗主!” 陈玄丘半空中一个趔趄,翅膀赶紧扇了几扇,免得掉下天去。 到了九天玄女宫前,陈玄丘却不好直飞进去,收了双翅,降落下来,自由宫门而入。 殿中上首,云床之上,玄女一身素罗,却是侧卧,手托香腮,若有所思。 那身材跌宕,宛如山水,婉约流畅,妙不可言。 陈玄丘连忙上前拜见,九天玄女瞟他一眼,淡淡说道:“宗主?西方新教自在宗宗主?” 通天玄丘不计后果,召出葫中圣教及神龙相助,陈玄丘就晓得无法善了了,至少自己的身份再隐瞒不住。 不过,他原本隐瞒身份,是为了防范天庭。现如今九天玄女已经反了天庭,他又有何担心,所以当时就已大方说出自己是长留自在宗的宗主,只是没有明言自己就是陈玄丘罢了。 这时神色一正,长揖道:“正是陈玄丘,见过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莞尔一笑,道:“我就说呢,如此人物,那西方一向贫瘠,怎能说培养便培养一个出来,若是只凭醍醐灌顶之术,那也太过容易。 原来你就是灭了十万天兵、八千羽林、五百灵官的陈玄丘,西方新教自在宗主。这么说,受困四方城阵法之中,本就是你诳人的手段了?” 陈玄丘道:“是!自在宗东迁,天庭忌惮,玄丘此举,也只是为了让长留仙岛能为我宗弟子所用。我这个宗主,只好暂时隐没。” 九天玄女软软纤腰一折,缓缓坐了起来:“东王公曾言道,我等若起兵,西方必积极介入。 可是我北极如今已经一番大战,西方不远,多宝更有天眼通神通,不可能不知道,却迟迟没有动静,我还道东王公所言有误,却原来,西方早已派了你这尊大佛来。” 陈玄丘神色一正,道:“娘娘客气了,玄丘如今,还是北极招讨大元帅,仍是娘娘麾下大将。” 九天玄女妙目一凝:“当真?” 陈玄丘道:“自是当真。” 九天玄女眸波一闪,问道:“好,那我问你,曲美人儿眸中所藏祖雷之火,可是被你收了。” 陈玄丘说谎眼皮都不眨:“那等雷火,以属下的修为如何收得下。亏得东来时,我佛赐下‘掌中佛国’神通,可用三次。 我情急之下,便用了一次,将那雷火度入虚空,想来如今那雷火已重归混沌。” 九天玄女当时神念笼罩北极,自然也知道空中一番大战情形。 不过,葫中小千世界,却也不是她一位准圣所能窥探的。 在她“观看”中,那雷火似也遁入了虚空,不禁暗叹一声可惜。 九天玄女又道:“你擒了曲美人儿,听说还得了他三十一颗五彩补天石。” 陈玄丘一脸兴奋地道:“正是!属下打算自己和麾下大将,各自服用,提升战力,以应对斗姆元君。娘娘若是想要,那属下便奉敬娘娘三枚。” 九天玄女确实动了见面分一半的念头,这等宝贝,纵然她这等位高权重之辈,也是有些想要的。 但陈玄丘这样一说,她反倒不好开口了。 以她的修为,已经不可能靠吃一枚天地灵果就晋升境界的地步,增长修为也有限。 到了她这种境界,悟性才是最重要的。 她想讨一半五彩补天石,原也是想给自己麾下大将服用,尤其是混世四猴。 可如今陈玄丘已经这么说了,而且给他部下使用,那六丁玉女就占了六份,他自己再用一份,最多剩下三份,自己已经是占了天大便宜,如何还好开口。 九天玄女便欣然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去与斗姆元君一战,本座也就放心多了。你且记着,不要远离北极星域,这样,一旦事不可为,本座也还来得及救你。” 陈玄丘挑了挑眉,心想:“我信你个鬼,方才险些被雷火炼了,你也不曾出手。这个救我,只怕有个前提,你救得了的情况下吧?我还是靠自己吧。” 九天玄女哪知他心中所想,见他一脸感激涕零、如释重负状,又是微微一笑,道:“斗姆元君,本是截教第一女徒,修为高深,封神之劫前便有准圣修为,于准圣之中,也是位列前茅。 后虽受困于封神榜,再不得寸进,但是本座如今也不敢言胜。所以,你不必思量赢她,只要打败她派出的先锋,挫一挫她的锐气就好。 此人对天庭未必忠诚,若得机会,我还是想争取过来的。” 九天玄女说到这里,黛眉微微一蹙。 她拉拢过斗姆元君,奈何斗姆元君怜惜昔日同门,却是提出了需要得到能为封神榜上诸神凝固金身之法的条件。 她已把这件事禀报了西王母,西王母也无计可施。倒是东王公说他会想办法。 东王公此人乃天地间阳气主宰,辈份比昊天还高一辈,实与诸圣平等。 当初东王公招纳洪荒修士,本有一统天地,成三界领袖之势。 只是鸿钧率先成圣,力挺自己的儿徒昊天,东王公只得审时度势,让出了天地主宰的位置。 此人如此资历,说不定真有办法,但迄今还无消息传来,她也就无法劝说斗姆元君反水。 但是因为心中存着希望,自然不想与斗姆元君杀个你死我活,因而再次叮嘱了陈玄丘一番。 陈玄丘应道:“属下明白,其实有斗姆元君领军,属下本也无望重挫她的人马,但求首仗打出气势,不教她看轻了我玄女一脉,便达目的了。” 这时的陈玄丘是狐性玄丘,心眼儿活泛,一番话正中九天玄女下怀,微微一笑,赞道:“一点就明,确比本座那些部下强多了。若是西方你待着不舒服,本座这里随时欢迎你来。” 这就存了招揽之意了。 陈玄丘长揖道:“多谢娘娘青睐,玄丘省得。” “去吧。” 陈玄丘道:“是!” 抬眼再看,玄女上座,宛如一朵亭亭素莲,当真柔美无限,叫人怦然心动。 陈玄丘心中便想,娘娘想招揽我,怎地却不使手段呢? 若是娘娘你肯以自身美色为饵,我立马就叛了灵山那个胖大和尚。 九天玄女虽见他一双天生的桃花眼微现魅惑之光,又哪知道这是狐性玄丘,下半身做主的一个混帐。 九天玄女只道这是此等俊美妖异的男子本能,因而端庄颔首,笑望他退下。 陈玄丘离了九天玄女宫,马上亮出碧落风雷负山翅,想尽快赶回四方困金城。 那小木屋本身就是一件无上法宝,他想炼化了。 而那小木屋中还有些什么了不起的法宝?他也急于想知道,因而是归心以箭。 一对风雷负山翅扇得两扇,瞬间到达四方困金城上空,正欲降下时,他却陡然定在了空中,运起目力,向远方望去。 天际尽头,有一点墨迹似的黑点。 陈玄丘在这北极天区域也是生活了很久了,围绕紫微星有无数颗大小星辰,但是这北极星域与中央星域分界的这一段区域,却罕有星辰,而是一片纯净的空域。 那黑点会是什么? 有谁在那里放了一颗小星辰? 陈玄丘可没忘了紫微上帝只手摘星,充作天兵据点的事,因此立时警惕。 这时,那黑点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近,陈玄丘辨认了出来,不禁悚然动容。 长留仙岛? 那竟是他的长留仙岛! 以前的陈玄后可没这般本领,只是把四方困金城一座城拖来,对他来说,已是无上手笔。 但此刻的陈玄丘已是大罗真仙,他能扛得起一颗小星辰,自然也能扛起长留仙岛。 尽管如此,他依旧没有能力,将长留仙岛这么一座明显极小、内里自有乾坤的仙岛如此轻松地驾驭而来。 更不要说从第一重天,搬运至第九重天的北极区域。 这是何人手笔? 难不成是摩诃萨大师? 第869章 兵强马壮 “来的好快,而且,竟有这般神通,直接将长留仙岛弄了来。” “噫!若以此岛为母舰,再以四方困金城和四艘行空巨舰护卫各方,岂不是万千兵马随之而动,随时自有据地?” 陈玄丘大喜,展开碧落风雷负山翅,便向长留仙岛飞去。 “宗主!” “玄丘哥哥!” “主人!” 岛上众妖仙纷纷大叫。 陈玄丘落下岛去,大小茗儿、黑犀、蛤什蟆、鹿司歌等雀跃涌来,摩诃萨笑呵呵地站在后面。 讲经石上,燃灯眸中掠过一丝阴霾。 他本以为,就凭他神仙班首、万佛源流的资历和威望,此来长留,很容易就度化这些妖仙,成为他最虔诚的信徒。 可是等他来了,才发现自在王佛在这些妖仙心目中拥有着怎样的威望。 呵,一个太乙中境的修士,比得了准圣巅峰修为的我? 纵然他有佛位,又怎比得了我佛祖尊荣? 咦?已经是大罗境了么? 燃灯眯了眯眼睛,这么快就突破了大罗境,倒是一棵好苗子。 一时间,燃灯竟动了怜才之心,想着若能把陈玄丘也收归座下,倒是一桩好机缘。 于是,燃灯呵呵一笑,面露大慈悲之相,从那讲经石上飘然下来。 陈玄丘与一从亲信手足打着招呼,来到摩诃萨面前,笑道:“菩萨好大手笔,居然把长留仙岛整个儿拖来九重天。” 摩诃萨合什笑道:“自在王佛误会了,贫道哪有这般神通,这是燃灯佛祖所为。” “哦?” 陈玄丘抬头,就见燃灯一缕缁衣,大耳垂肩,慈眉舒展,善目狭长,头上隐隐有佛光闪烁,微笑着向他走来。 陈玄丘连忙双手合什,毕恭毕敬地施礼道:“见过燃灯佛祖。” 燃灯微笑道:“自在王佛,可以真身显现了?” 陈玄丘道:“东华帝君、西昆仑王母,皆与天庭决裂。弟子蒙西王母麾下九天玄女看重,如今忝为北极招讨大元帅,自也无需再隐瞒身份。” 燃灯笑容可掬地道:“善哉,善哉。如此最好,若伐天有成,我西方亦可于东方布道了。” 陈玄丘道:“佛祖所言甚是。” 燃灯道:“这四千八百弟子,便是我西方种子,须得珍惜爱护。你放心,有我与摩诃萨在,自可助你一臂之力。” 当初多宝派他东来,本是因为长留无主。 摩诃萨只擅为人师表,却不是统帅的材料。 可如今陈玄丘已经恢复身份,他本该功成身退才是。 但是听燃灯这么说,却是仍要留在此处,与之共进退了。 他是准圣巅峰高手,又是一位佛祖,有他在,哪怕陈玄丘才是正主,凡事又怎能绕过他去? 摩诃萨听了,便是微露异色。 陈玄丘听了,却是又惊又喜:“当真?啊哈哈哈,太好了。” 陈玄丘冲到燃灯身前,惊喜若狂:“天庭兵多将广,弟子得此重任,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诚惶诚恐,唯恐有失呀。” 惊喜之下,陈玄丘一把拉住了燃灯枯瘪干瘦的双手,热情地摇晃起来:“有燃灯佛祖在,弟子可以放心了。” 人群中,鹿司歌见了陈玄丘如此表现,美眸中却是闪过一丝惊愕。 主人怎么会…… 难不成他当初说过的话,都是哄骗我的? 不,灵犀念头不会出错,他当时所言,确是发自肺腑,可……人心是会变的呀。 难道…… 鹿司歌有些慌了,如果主人改变了心意,她该如何是好? 燃灯被陈玄丘拉着双手一摇,心里也有点懵。 自在王佛这么欢迎我来的么? 有多少年没有这种受人敬仰、欢迎的感觉了? 一时间,燃灯大为感动,欲度化陈玄丘为自己虔诚信徒的念头更重了几分。 “啊,佛祖快请,且入城中,容弟子款待!” 陈玄丘忽然发现自己太过忘形,有些失礼,赶紧松手退后两步,把腰弯到了九十度,做出个肃手相邀的动作。 那诚惶诚恐之态,真是说不出的狗腿子。 燃灯大为受用,微笑颔首点头,脚下一抬,便是无量金光化作一具莲台,托着他向那四方困金城中落去。 陈玄丘慢慢直起腰来,微微侧首,向人群中盯了一眼。 人群中,鹿司歌正满是焦虑彷徨地看着他。 此时的陈玄丘正是狐性当家,只这一眼,那狡黠、那阴柔和对猎物的狠绝,却是一下子透露了出来。 就只这么一眼,旋即,他便满脸堆笑,屁颠屁颠地追了上去。 “主人没有忘记他的誓言!” 鹿司歌读懂了,她一下子握紧了双拳,激动的酥胸起伏,不克自己。 …… 四方困金城一下子多了好多人。 有六丁玉女一方、还有背着小竹篓的喜儿带着曲美人和汤五味一方。 汤五味自身修为不高,虽为库管,但他这个金仙也是吞噬了三颗补天石才升上来的,实在无法再升。 现在小竹篓在喜儿手里,喜儿又是那个陈小二的人,他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主了。 曲美人儿倒是还没认主,所以被曹卉封了修为,雄纠纠气昂昂地站在喜儿背后,维护着他祖鹅的最后尊严。 另外就是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宫姬,他们此刻俨然成了四方困金城的主人,负责接待一下子涌进来的各方豪杰。 好在,旷子规对圣教的调教非常出色,那些圣骑士、教士和神女都非常守规矩,不管在哪儿都站得直挺挺的,排成整齐的方块队例,所以倒没有因为他们的到来,惹出什么乱子。 至于长留仙岛的人,原本就熟悉四方困金城,不存在好奇心,而且跟下来的人不多,所以也还好。 “自在王,院中那些人是……” 燃灯看了眼院中几个穿红袍的大主教,他们和后边的银甲战士、白衣神女,肃立如一棵棵小白杨,挺拔的很。 感觉到他们纯粹而强大的信仰之力,直如灵山脚下度化的信徒一般,燃灯感觉很诧异。 “哦,他们都是天河生灵,世居天河水底,不接触外物,饱受天蓬欺压。” 狐性玄丘眼都不眨:“我曾冒充天庭神将,潜入天河,搭救了一位女神将,顺手便把他们解救了出来。”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我佛以慈悲度世,弟子岂能坐视,不料他们出来之后,就说死也要追随我。我想着正是用人之机,也就留下了。 燃灯大喜,难怪这么容易就产生这么纯粹而强大的念力,原来是没见过世面的一群“河巴佬”。 方才只一看,就发现这些天人资质甚好,可为金刚、可为罗汉、可为伽蓝,其中有几个,将来成长为天王境、菩萨境也是有可能的。 我这番东来真是来对了,我燃灯的机缘来了啊。 于是,燃灯对陈玄丘愈发地慈祥,简直如待自己亲传弟子一般。 得知陈玄丘马上就要对阵斗姆元君,燃灯眸中掠过一丝精芒,道:“金灵圣母?呵呵,当年还是本座亲手送了她上封神榜,你不必担心,有本座在,再送她度一次轮回,也非难事。” 陈玄丘自然是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恭维马屁一番,拍得燃灯飘飘然的。 只是,那种妙乐无限的感觉还没享受完,陈玄丘就说还要接见其他人,安排一应屯驻事务,请佛祖暂且安歇。 燃灯有些遗憾,毕竟坐冷板凳太久了,难得听人马屁不断,还不带重样儿的。 不过听说陈玄丘把自己的主卧让了出来,还是呵呵一笑,带着一种孺子可教的感觉,欣然离去。 陈玄丘一直送出大厅门口,直到燃灯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口,这才直起腰来。 陈玄丘一时没有再唤人进来,而是独自进了大厅,沉默片刻,目光渐渐清明,睥睨之态,宛若高高在上的圣人。 “出来吧!” 随着陈玄丘一声淡淡的吩咐,在他地上阴影之中,两个小美人儿翩然而出,厅中瞬时便有暗香浮动,有疏影横斜,活色生香,动人心魄。 二女甫一现身,便又盈盈拜倒在陈玄丘面前,娇滴滴地唤道:“奴婢拜见主人!” 正是暗香、疏影。 PS:求月票喔~ 第870章 想潜规则的陈大帅 陈玄丘微微一笑,抬手弹出两道剑气,射向暗香、疏影。 二女蛮腰一扭,就像跳着优美的舞姿,攸然消失在陈玄丘面前。 下一刻,陈玄丘刚刚屈肘收势,两女又从阴影中闪了出来。 一个在前,掌中弯刀直削陈玄丘的咽喉。 另一个在背后,却只在背后一闪,便游龙般掠到了侧面,一刀削向陈玄丘的下体。 这一招忒也阴狠,若削得实了,只怕陈玄丘两个蛋蛋就得完蛋。 陈玄丘只是与她们过过招,试试她们如今的功力,自然不必法宝尽出。 陈玄丘只惊咦了一声,掌缘金光涌现,仗着肉身强大,直接抓向迎面暗香的皓腕,脚下狐步一闪,避开疏影的一刀。 “噗”地一声,暗香疏影同时炸作一团黑雾,消失于空际。 陈玄丘的两记攻击无功而返,陈玄丘双掌一错,阴阳劲气一搓,化作一道绕体气流,带着爆裂的声音向四下激荡而去。 暗香疏影被一下子震开,双双出现在丈外,笑盈盈地看着他,满脸期待的表情,盼着得到他的赞许。 陈玄丘挑了挑眉,道:“不错,这是什么?” 暗香得意地道:“主人,这是我们悟出的化影术,化影时刀剑难伤,可轻松闪避。” 陈玄丘没想到,把他们阴影门众人丢进葫中世界修行这段时间,他们竟然自悟出了许多东西。 当年阴影门祖师以凡间修士之身,凭借阴影空间跃迁的诡异法术,就曾击杀过一位金仙。 如今的阴影门传人被他放进葫中世界,拥有了漫长的生命,历经几百年苦修,应该是都已超越了她们的创派祖师了。 只是这一派修炼的阴影术是一门罕见奇术,和西方教神通一样,属于旁门左道,无法用玄门体系来评估她们如今是什么境界。 鸿蒙初开时,便如百家争鸣,三千魔神大道,各有传承,各有长处。 自从鸿钧合道,便只有他传下的法门成了天地间唯一正道,其他一切法门,俱为旁门左道。 此时便如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了。 便连真武大道,这无上的力之大道,也因为创世之神盘也失败于此,被后人抛弃。 虽然没有人敢说它是左道旁门,地位也大抵如是。 西方二圣的法门也是如此,亦属旁门。 西方二圣自从接受了鸿蒙紫气成圣,一样再走不得他途。 不过西方二圣倒是另辟蹊径,把一身所悟,传给了多宝。 到如今,多宝悟得大道,成就圣人,却不是走的鸿钧玄门之法,算是左道中唯一一个成圣者。 因此,修为划分,俱是以鸿钧玄门境界来制定标准。 而阴影门这门奇术,在旁门左道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旁门左道,甚至因为过于冷门、过于特殊,甚至无法以鸿钧立下的标准来衡量。 不过,陈玄丘简单试了一下,暗香疏影二人的战力,如今应该有太乙初境的修为了。 以太乙初境修为,凭借诡异的阴影空间术,行暗杀之法,便是一个太乙巅峰一招不慎也要着了她们的道儿。 陈玄丘便点点头,道:“很好。以前,我有底牌,也不敢露出来。 如今却已不同,天庭大乱,反旗处处。 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展露出强大的实力,才能和东王公、西王母拥有谈判的本钱,从而扩张地盘,壮大势力。” 暗香疏影听了,顿时兴奋起来。 若修数百年,求得还不是更上层楼? 谁愿缩在洞中求长生,直到寿元耗尽与草木同朽? 人生就要轰轰烈烈,方才不枉此生。 主人有这般壮志,她们才有更辉煌的未来。 陈玄丘道:“你们去,把大小茗儿、司歌、黑犀、蛤什蟆唤进来!” 暗香疏影答应一声,便向大厅外款款而去。 陈玄丘瞄着她们款款扭动的小蛮腰,姣好迷人的身体线条,忽然一笑,道:“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许久不见,看你二人如今的风情韵致,我都恨不得化为一只鸟儿,展翅相随了。” 突然被陈玄丘这样公开一赞,言语颇含挑逗,暗香疏影可是大为惊喜。 一颗芳心早系在他的身上,只是从前的陈玄丘,虽也眸间不乏欣赏,可也从未如此坦白。 换句话说,从前的陈玄丘有点儿闷骚。 如今这般大胆地表露欣赏,可是让二女心花怒放,脚下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片刻之后,暗香、疏影、黑犀、鹿司歌、蛤什蟆、月茗、羲茗俱都走进厅来。 而厅中陈玄丘独立于前,在其身后,鱼不惑、丹若已赫然出现。 葫中天地人三界已成,陈玄丘问过鱼不惑和丹若的意见,小夫妻愿为小千世界之水神,帮助小千世界尽快圆满,此举同时也有助于他二人参悟水之大道。 因此陈玄丘自也是对他们能招之即来。 一见陈玄丘把他们这些亲信之人都招了过来,众人便知道必有重要事情相商,因此人人肃然。 陈玄丘扫了他们一眼,暗香疏影堪比太乙初境。 鱼不惑和丹若在葫中世界,已经是混元大罗金仙,创世两大水神。 但在这葫外世界却带不出葫中小千世界以天道规则直接赋予的修为和能力。 他们凭着血脉苏醒、又吸收了一道黄泉,如今业已是太乙大圆满境界。 黑犀也有太乙中境修为,他肉身无比强大,进入天界成为妖仙之后苦心修炼,进境着实不慢。 鹿司歌、羲茗、蛤什蟆三人就是打酱油的角色了。 三个人差不多同一境界,按天界标准,都是金仙初境。 跟那跟着道祖出道,历经无数岁月,才混了个金仙中境的汤五味差不多。 甚至还要低些,那个汤五味应该也有金仙中境了。 不过,鹿司歌修的是辅道,且有瞬闪异能。 羲茗则是专注于丹修,战力和修为不高,也属寻常。 蛤什蟆则是能力特殊,混元大罗境界的大修士都不能浸受太久的极阴极寒之地,他也能悠游自若。 若是将这只异种蛤蟆用在恰当之处,也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倒是月茗给了陈玄丘一个大惊喜,她竟然和鱼不惑和丹若一样,已然是太乙大圆满境界。 陈玄丘先是微微一诧,旋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月茗是以一块天地神铁“百炼”为根骨,重新铸炼的肉身。 那块神铁,早已千锤百炼,以其为根骨,先天就比这些在修行中还要熬炼肉身的修士省了一半力气。 陈玄丘心想:“月茗以百炼为根骨,先天适合剑道。可摩诃萨虽有白虎庚金剑气,却并不擅长剑道。 回头我得试一试摩诃萨的口风,若他允许,便替月茗再觅一位剑道师父,玄女娘娘就是绝佳人选。月茗若早就专修剑道,此刻成就只怕更高,比鱼不惑和丹若还要强些。” 众人见陈玄丘目中神光隐隐,扫视众人,便知道他是在察看各人修为。 对陈玄丘他们自然毫无保留,俱都展示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 陈玄丘收回目光,道:“大战将起,玄女以我为北极招讨大元帅,欲与斗姆元君率诸星君一战。你们若能尽快提高战力,方才予我以大助,也能增强战场存活下来的机会。” 说完,陈玄丘大袖一挥,每人面前便出现了三枚莹光闪烁的五彩补天石,悬停于他们面前。 陈玄丘道:“这里有三十块五彩补天石,吸收了它们的能量,便能提升一个境界。你们各自取用,立即吸收吧。” 暗香、疏影等人一听,自然是喜不自胜。 若非此时人多,暗香都要扑上去献上一个香吻了。 只是师妹在,她倒不怕的。反正都……、 羲茗听了,却是有些惶恐,道:“玄丘哥哥,我……我境界低微,而且不擅长战斗,就不要浪费这补天石了吧,莫如给修为高些的,更可发挥它的作用。” 陈玄丘听了心中很是欢喜,小羲茗一向单纯善良,这等机缘,也舍得让出去。 可狐性玄丘哪理会这些,他只在乎亲疏,帮亲不帮理的主儿。 陈玄丘便在羲茗的鼻头儿上轻轻刮了一下,亲昵地笑道:“是我给你的东西,若你送了旁人,我便不喜。快快吸收了吧,你若境界提升,便可炼出品质更好的丹药,不是一样对我助力更大么?” 羲茗听陈玄丘这么说,心中也是一甜。 再瞧他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脸蛋儿,有种毫不掩饰的欲望,不由得又有些心慌。 她自然是爱死了玄丘哥哥,可玄丘哥哥一直把她当成小妹妹,从不曾这般赤裸裸地看她呢。 羲茗又是欢喜,又是害羞,还有些害怕,不敢再与陈玄丘对视,忙垂下眼帘,答应一声,慌里慌张地取过三枚补天石。 陈玄丘扫了他们一眼,道:“夜长梦多,我为你们护法,就地吸收吧。” 众人之中,还是鹿司歌心思细腻一些,眸波一转,提醒道:“主人,我们就在这里吸收补天石之力提升境界,一会儿雷劫落下,岂不是尽人皆知?不如我们避入长留秘境,再行提升如何?如此才好隐藏主人的真正实力。” 若此时的陈玄丘是原本的陈玄丘,不用她说,陈玄丘也会这么干。 可惜此时的陈玄丘却是性格分裂,一分为三。 通天玄丘性情孤傲,他不屑在任何人面前隐藏实力,伪装自己。 狐性玄丘呢,他喜欢得瑟。 自己有实力有机缘,不秀一秀广而告之,岂非衣锦夜行,谁知之者? 后果? 先浪完了再说。 开心最重要。 不过,自己想炫耀的心思,这可不好说出来。 陈玄丘便淡然一笑,道:“小鹿多虑了,我如今要的正是展示我的实力,以壮我军心,凝我军魂,强我军胆,示我军威,何必掩饰?” 鹿司歌听了心中顿时一动,想到了方才在外边见到的六丁玉女神将。 我明白了。 主人这是要给六丁玉女看的呀,她们是九天玄女拨来听用的神将,并非主人的心腹。 主人这么做,就是要让她们明白,只有忠心追随主人,才有机缘好处,想把她们招揽过来。 这样一想,鹿司歌便甜甜一笑,道:“是,司歌明白了。” 陈玄丘哪知道鹿司歌明白了什么,便道:“明白了就好,现在就开始吧!” 众人立即各自取过面前悬停的三块补天石,纷纷盘坐于地,握石于掌中,开始吸收其中蕴含的强大灵力。 陈玄丘握着剩下的一块补天石,站在众人身旁为他们护法。 与此同时,分出一缕神念,探入葫中世界,数了数那棵大桃树上的桃子。 那一日吉祥摘下四棵,与他分桃各食一颗,又让他带了两颗走,如今已经分别被南山雁和齐婵云给吃掉了。 如今那桃树上,还剩十四颗桃子,有的还未熟透。 陈玄丘便叹了口气,好大一棵树,才结了这么点果子。 雀辞、妲己、南子、洛儿、七音染、敖鸾、娜扎,喜儿还有龟灵、恶来、季胜…… 不能厚此薄彼呀。 还有旷子规,蛮忠诚的,做事也卖力,不能亏待了他,嗯…… 还有谁呢? 快不够分了。 至于六丁玉女,给出的两颗,已经让狐性玄丘很肉痛了。 她们之中,除了南山雁,其他几个又不是我的人,凭什么给她们吃呀。 你想要啊? 你想要你跟我说啊,今晚三更到我房中,咱们谈谈心,彼此深入了解一下,什么都好说,不然……哼哼! 狐性玄丘傲娇地冷哼一声,微微阖目,把这多出的一块补天石的能量,缓缓吸收进了自己的身体。 第871章 打蛇随棍上 轰隆隆的劫云很快聚集在四方困金城上空。 劫云来了, 劫云走了 劫云又来了, 劫云又走了 劫云还来不来? 劫云还走不走? 劫云累了。 万众瞩目之下,鱼不惑、丹若、谈月茗,三尊大罗金仙闪亮登场。 黑犀成就太乙金仙巅峰境。 暗香、疏影、鹿司歌、羲茗、蛤什蟆成为太乙金仙中境修为。。 厅外,六丁玉女看着他们一个个飞上天空去应劫,脸色很难看。 她们一厢情愿地以为陈玄丘一定会把这天材地宝赐给她们呢。 现在才想起来,人家是有自己心腹的,这些心腹只忠心于他一人,曾为他出生入死。 所以,有好处凭什么要给你? 因为你漂亮? 三十六春宫姬要说姿色可也不俗啊,而且人家追随陈玄丘,一直忠心耿耿。 总要成为他真正信任的心腹,才有这个福份吧? 可我……难道能背叛玄女娘娘,投到他的门下? 六丁玉女咬着嘴唇,看着那天空之中劫云去又来,心思复杂。 南丁雁和齐婵云还好,毕竟她们已经吃到了。 而其他四位姑娘,却是眼馋的很。 宣妙衣咳嗽一声,强作平静地道:“也没甚么,五彩补天石而已,他还有那异种神桃呢。” 这话一说,其余四女顿时两眼放光,对啊!他还在那异种仙桃呢,比补天石更好,若是资质高的,甚至可以连升两个境界。 补天石没我们的份,一定是因为他想着赠我们仙桃呢。 这时候,她们就看到旷子规和圣女被宣进了大厅。 没一会儿,旷子规又出来了,点了两位红衣大主教、两位骑士团团长,一同进入厅中。 陈玄丘看着大家连连升级,心里也很带劲儿。 他那狐性儿起来,就有点儿人来疯了。 呵呵,九个人一起度劫很了不起么,我再加几个。 于是,陈玄丘把旷子规和圣女唤了进去。 至于两位大主教、两位骑士,则是由旷子规推荐并传见,让旷子规施恩于他们,也能让他们对旷子规更加忠诚。 陈玄丘手里还剩下一套补天石。 汤五味库房里二十八颗,先前汤五味已经交给了曲美人儿一套,所以一共是三十一颗。 多出的一颗他自己用了,还剩十套共三颗。 方才九人用去九套,正余一套。 这一套,陈玄丘给了圣女。 他知道那小千世界鸿蒙祖桃树上的仙桃较之补天石效果更好,自然是赐予旷子规。 至于两位主教和两位骑士长,则是每两人共分一枚仙桃。 旷子规服了仙桃,也迎来了劫云。 不过他也只迎来了一次劫云。 果然,像南山雁那般资质根骨奇佳者,可遇而不可求啊! 子规,垃圾! 接着是圣女栾玉落。 累极了的劫云又来了, 劫云感觉被掏空。 幸好这时候四方困金城的神迹也结束了。 于是,劫云颤巍巍地落荒而逃。 六丁玉女的脸色很难看,充分诠释了什么叫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金燕子冷笑道:“我们也就算了,妙衣啊,你也不曾得到一枚仙桃,看来你这夫君,对你并不怎么样嘛。” 宣妙衣胀红了脸,反唇相讥道:“我……我早说了,所谓姻缘,只是当时为了搪塞天蓬真君的手段,又不是真正夫妻。娘娘不是说了么,大家各凭本事呢,我也没见你得了他的欢心。” 曹卉黛眉一蹙,叱责道:“好了!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吾等修行,便靠自己,就没机会证得大道么?外物与机遇,有则最好,没有也当自强,抱怨什么。” 金燕子和宣妙衣听了,便不言语了。 这时候,高冠博带、古雅庄严的乌雅飘然走了出来,宣布大帅将命,三日后点兵,迎战斗姆元君,对各路兵马,进行了一番安排。 最后,乌雅才说出之前有传大帅已经娶亲,实是为了隐藏其长留陈玄丘之身份,奉玄女娘娘命,与丁亥神将宣妙衣合演的一出戏。 乌雅言语十分客气,丝毫不伤宣妙衣尊严,但是却也是正式对外说明了情况以正视听,这假夫妻,到此也是做到头了。 宣妙衣听了,心中空落落的十分难受,但她要强,又不愿让其他几女将看笑话,所以面上故作淡定,只在暗中咬牙,大骂陈玄丘混蛋,浑然忘了当初本是她逼着陈玄丘配合作戏,还再三申明,只是作戏。 乌雅传陈玄丘命令,命各路将领速归本阵,准备三日后出兵之要务。 其余五神将立即掉头而去,唯有南山雁,却是一动未动。 她在向陈玄丘表明心迹。 经过今日这番机缘,她已对陈玄丘死心踏地。 她要用行动告诉陈玄丘,她先是玄丘门下,之后才是丁未神将。 四方困金城上空接连十一人度雷劫,自然也瞒不过九天玄女的神念。 得知长留仙岛连整个岛屿都搬来了九天,九天玄女便是大喜,这说明西方新教是真的毫不犹豫,决心加入叛军联盟了。 西方新教渗透,当然亦有所求,不过对当前的九天玄女来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她需要这样一个强大的帮手。 所以,听得十一次度劫雷声,九天玄女虽然不无惊讶,倒也没有过于震惊。 毕竟,之前她离开西昆仑时,西王母拿出多年积蓄,赐了她数十枚蟠桃。 那一次她麾下主要将领整个儿都提高了一个境界,声势并不比今日小。 在九天玄女看来,陈玄丘今日能让十一个人接连升级,不过是狗屎运劫对了人,抢了紫霄仙宫数万年积累,底蕴也就这些了,没什么了不起。 真正让九天玄女动容的,只有一件事:燃灯来了。 当年的阐教副教主、后来的西方燃灯古佛,准圣巅峰高手。 他的到来,就意味着西方新教的全力参与。 这是一喜。 另外一桩,北极天这边,西昆仑一脉的最高战力,只有玄女一人。 虽然她判断斗姆元君不会替天庭全力出手,可也毕竟是混元大罗金仙,准圣修为。 再加上紫微上帝,玄女的对手就是两个准圣,如果这两人一起出手,她绝无胜算。 现在有了燃灯,这位老佛不但修为高深,而且精于算计,九天玄女顿时放下心来。 有了燃灯老佛在,东王公和西王母制定的从东、西、北三方同时发动,以燎原之势迅速燃起反天大局,从而吸引更多人加入,最终推翻昊天天庭的计划,便更多了一分希望啊。 玄女喜不自禁,亲手写下请柬,唤来袁公,要他送去四方困金城,明日设宴,为老佛接风! 陈玄丘这边,则正在厅里发愣。 因为当众人升级结束后,鱼不惑翻着他的记事簿,向陈玄丘随口问了一个问题: “现如今你已公开了身份,再无顾忌,你那小师弟也该出山了吧?” 鱼不惑还在装健忘,他已经决定,装一辈子。 这一辈子有多长,他就装多长。 因为他发现了装健忘的好处。 在人间、在葫中世界,他已见过了太多的男人在女人叨叨叨、叨叨叨的不断唠叨之下痛不欲生的可怜模样。 他发现,丹若跟他从不多话,吵架也从来不翻旧帐,因为只能把自己气个半死,根本不能用来把鱼不惑问个哑口无言。 所以,鱼不惑准备把健忘属性发扬光大。 如果有机会,他打算把这一绝学当成遗传,这也算造福子孙后代了不是? 陈玄丘听了鱼不惑的问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大师兄现在经常常去往冥界,一面接受狂猎指导,一面接受后土娘娘调教。 两位师姐则是回了师父身边。 我还有一个小师弟么? 哎呀,对! 我是有一个小师弟! 陈玄丘经鱼不惑提醒,一下子想了起来。 他还隐隐约约想起,当初飞升长留仙岛时,安排巫族、妖族、人族各项事宜时,曾经交代了小师弟一项任务。 吩咐了他啥事来着? 陈玄丘想了半晌,还是毫无印象,心中顿时好不愧疚。 怎么能把小师弟给忘得一干二净呢,实在太惭愧了。 不行,那鸿蒙仙桃,一定得给亲爱的无限师弟留一个。 但是当着鱼不惑、丹若等人,陈玄丘自然是绝不承认他忘了小师弟的。 这种装模作样的本领,他师父、师兄、两位师姐,还有他,都是非常熟练的。 于是,陈玄丘淡淡一笑,故作高深,甚至熟稔地叫出了小师弟的名字,以证明他从未忘过:“呵呵,你说我无限小师弟么?我对他另有安排,时机到时,他自然会出现,你不必多问了。” 这时,燃灯出现在了厅中。 他虽已回去歇下,可接连十一个人度雷劫,这等惊天动地的举动,便连道行高深,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禁为之动容。 他走出房间,向一个容色惨淡、如丧考妣的道人问了一下。 那道人正是曲美人儿,紫霄仙宫掌教。 曲美人儿声泪俱下地告诉燃灯,那是他万载积蓄,他所拥有的全部的五彩补天石。 以燃灯如今深如渊海的修为,什么天材地宝效果都很有限了。 三十一块补天石,便全给了他,也升不了半级。 但是对于诸多仙人来说,这仍是无上至宝啊。 毕竟,准圣又不是大白菜,能像他一样无视这等宝贝的又有几人? 如果这补天石是他的,绝不会如此轻易地就给出去。 要么得是熬炼多年、确认可以信任的心腹,要么得是亲手打磨的嫡传弟子,还要等他们为自己立下大功,才可赐予。 这才弥足珍贵,这才可以叫他们对自己感激涕零,并继续为自己卖力。 这个陈玄丘…… 呵呵! 有热情,没脑子,尤其不懂驭人之道! 要收服此人,看来只要示之以恩,多加笼络,却也不难。 于是,燃灯便又跳出来秀存在感了。 “自在王佛,补天石如此宝物,竟也慷慨相赠,果然是高义薄云,性情四海!” 陈玄丘一见燃灯,连忙迎上前来,殷勤地道:“佛祖谬赞了。我倒是忘了老佛正在休息,惊扰了老佛,罪过,罪过。” 燃灯一脸慈祥地笑道:“你我自家人,不要再这么客气了。此番贫道出山,就是为了栽培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后辈。有什么难处,你随时开口,切勿见外。” 陈玄丘打蛇随棍上,马上道:“多谢老佛眷顾,玄丘深感大恩。如今正有一桩难事,想来也只有老佛出马,方能迎刃而解了。” 燃灯脸皮子顿时一僵,这么巧? 我是谁?我在哪?我不在房间时好好歇着,我跑这儿来干吗? 第872章 灯神 燃灯属于那种既想要权力、地位、名望,又不喜欢担事儿的主儿。 就从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他喜欢出风头,却不喜欢承担义务。 当年封神大劫时,也是能让别人顶在前头,就绝不抛头露面。 但是等双方法宝尽出、精力耗尽时,他又喜欢背后偷袭,占夺胜利成果。 可现在他正有心要收服陈玄丘,一旦收服陈玄丘,整个长留仙岛四千八百妖仙,加上天河水底贱民组成的圣战军一万五千将士,立即就能变成他的班底,这边他一个一个去招揽征服,不知要省多少力。 所以,燃灯只是慈祥地一笑,道:“你且说来。” 陈玄丘道:“九天玄女麾下,有一个神猴将军,前番一场大战,被天蓬真君擒获。当时我曾出手,与神猴将军并肩作战,还曾得他相助,欠了他一份人情。 可天河如今重兵云集,以我的修为,实难潜入将他救回。老佛法力高深、神通广大,所以,我想恳请老佛出手,救出这位神猴大将军。” 陈玄丘没说那神猴将军真实身份,混世四猴每一个都是太乙境巅峰修为,可能其中有人甚至突破了大罗初境。 更奇异的是,四猴若是联手作战,混元大罗也有一战之力,这可不是越上一级两级。 他怕燃灯这老货又动了贪念。 但是混世四猴本是妖族,他和妖族关系实在不错,长留岛四千八百弟子俱是妖仙。 这份交情,他又想结交下来,燃灯既然来了,正好榨干他的利用价值。 燃灯听了,白眉微微一耸。 潜入天河救人? 天河如今有北极三位真君,数十万天兵…… 不过,他们之中,修为最高者也只有大罗,只是仗着人多势众,本座只要施展神通,悄悄潜入,也未尝没有机会。 实在不济,我要逃走,他们应该也是留不下我的。 想到这里,燃灯白眉微微一轩,淡然笑道:“原来如此,我还当是何等大事。呵呵,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 陈玄丘大喜,忙长揖道:“有劳老佛,老佛要出手就要尽快,否则待天河方面获悉你老人家来了,以你老人家的无上威望,必令天河众神将如临大敌,那时戒备必然更加森严。” 燃灯听得飘飘然,微微一笑,道:“本座自然省得,事不宜迟,现在就去!” 燃灯说罢,离座而起,陈玄丘毕恭毕敬将他送到院中,望着骑上大鹏羽翼仙冲天而起的燃灯道人,高声道:“恭祝老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啊!” 一点神光,直往天河投去。 …… 四方困金城中一座小屋。 屋子不大,一桌、一椅、一柱、一灶。 桌上摊着文房四宝。 椅上坐着娇俏玲珑的喜儿。 柱上绑着曲美人儿。 灶上正烧着水,水快要开了,气泡从锅底细密珍珠般扬起。 汤五味规规矩矩地站在桌前,桌旁昂首站立着憨态可掬的独角羊驼。 “继续说,你那库房中还有些什么?” “祝祝,你也知道的,老爷不喜欢人家知道他的出身,所以一直有意掩饰那木屋来历。但你我这等从未成圣时就追随老爷的人,却是知道这一切的。 因为老爷想掩饰那木屋来历,所以里边也没置放多少有价值的宝物。大多是些炼丹炼器的材料啊,看门护院的小玩意儿啊,清理宫舍的工具啊……” “别打马虎眼,你一样样儿的地说,我一样样儿地记着。” “这……,里边有丹炉三口,是老爷各个时段所用……” “呸!” “四口!” “呸!” “五……” “哎,我看这锅水,还是先把你丢下去吧,把你煮了水,再把曲美人儿下锅,还能去去膻腥。” “祝祝……” “叫我喜儿妹妹。” “喜儿妹妹,给大鹅去腥,生姜、大葱、料酒就行了,我这香味儿太浓郁,会掩盖了鹅肉本身的鲜味儿。” “不怕,我再放几十斤羊肉下去一块炖!” 喜儿说完,小手一拍桌子,柳眉倒竖:“嘻皮笑脸的,跟谁俩呢?你真想死试不试?” 汤五味哭丧着脸道:“喜儿,你我好歹一场故人,不要赶尽杀绝呀。你让我留点东西,回头咱们俩分。” “呸!” 喜儿赞许地摸了摸羊驼的独角,又瞪向汤五味。 “谁要杀你了?你既然决意要跟着丘丘,那就该毫无保留。” 汤五味瞄了喜儿一眼,试探地道:“你真是死心踏地跟了那男人了?呃……你不是喜欢了他吧?” 喜儿好笑:“你放的什么罗圈拐子屁。小丘丘是我的晚辈,我身为长辈,岂能不照拂于他?” “呸!” 喜儿、汤五味和绑在柱子上的曲美人儿一起扭头看向羊驼。 喜儿恼羞成怒,乜着羊驼道:“我说的几十斤羊肉就是你喔。” “呸!” 喜儿躲开唾沫,刚要发作,被那热气蒸腾着,挂了一头一脸露水的曲美人儿终于忍不住了:“罢了罢了,我降,我降。” 曲美人儿与喜儿有“杀未婚夫”之仇,所以他抵死不降。 在他想来,这仇恨不共戴天,自己就算降了,被利用之后也是要死。 但是察觉喜儿竟是喜欢了那个姓陈的俊俏少年,曲美人儿反而放下了心来。 这样的话,自己若是降了,好像真能保住一命? 曲美人儿老泪纵横,哭得呱呱的:“都是紫霄宫中禽,下锅何太急?快把锅端走,蒸得我……嗝儿,喘不上气儿来……” ……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 高端的行动,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策略方针。 燃灯无比拉风地离开四方困金城,到了天河上空,却乘着大鹏羽翼仙凌空不下。 大袖飘飘,鼓荡着天风。 一向谨慎的他,岂肯轻易涉险。 燃灯停在空中,只将手中灵鹫琉璃灯望空一抛。 那灯火一闪,便从中出现一道红色人影,乃是一个三只眼的红袍道人。 那三眼红袍道人甫一出现,便跪在云端,恭敬礼拜道:“见过老佛!” 这红袍道人乃是灵鹫琉璃灯的灯焰之灵,自名马善。 马善乃神灯灯焰成精,所以不畏刀剑、不怕世间一切火焰、凡水也难伤他分毫,可以说,只论自保的本事,便连他的主人燃灯道人都比不上。 燃灯垂眉,淡然道:“你去,往天河深处,觅一神猴。寻得所在,知会本座。” 马善恭应一声,翻身往水中一扑,便潜下了天河。 甫一入水,马善便是眉头一皱,顿觉压力巨大。 要知道此时天河水中天一神水的余威尚未散尽,而这天一神水,乃天河根源,天庭重宝,却不是他这道神焰所能无惧的。 不过,自家老佛是个什么德性,马善再清楚不过,但凡有点危险,他不去摸清底细,难不成让老佛自己涉险? 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施展神通向天河水底悄然潜去。 但是,初入水中受天一神水之力镇压时,那一丝的波动,已然引起了屡次被人潜入天河,所以设计了重重戒备的天蓬注意。 第873章 十面埋伏 马善本是灯焰之精灵,隐遁身形也是一把好手。 他直潜河底三千丈,来到天一神宫之前,见一旗杆,壮若骄杨。 旗杆之上,绑定一只猴子,身上犹有甲胄,只是破烂不堪,想是挨过许多毒打,不禁心中大喜。 马善本待上前救下此人,却又思及方才潜下来时,一路所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而且天一神宫之前,竟有一队天兵驻扎看守。 自己虽有无上隐遁神通,可那猴儿却没有,自己只要一救下他,立时就得被天兵发觉。 要论打斗本领,这天河藏龙卧虎,他一缕灯灵,又如何是对手? 想到此处,马善立即向燃灯传音,汇报情况。 燃灯骑在大鹏羽翼仙背上,正在高空停歇。 忽然面前灵鹫琉璃灯中传出马善的声音:“老佛,老佛,此间果有一个猴将儿,被绑在天一神宫前铁柱之上,此处有一队天兵看守,还请老佛快快赶来救人。” 燃灯听见马善果然寻到了那猴将儿,不由大喜,立时道:“报上位置来!” 听那马善说明了位置,以及潜伏下去时,一路所见兵马戒备的大致情形,燃灯放下心来。 便叫那大鹏羽翼仙化作一个道人,跟着他一起潜入天河,觅向河底。 此时的天河之中,往复巡弋的天兵成群结队,宛如一队队游鱼。 但燃灯老佛何等修为,带着羽翼道人悄然潜入,却是一路顺畅,有惊无险。 待燃灯潜到那天河水底,就见一座宏伟宫观,宫殿之前有一处高杆,杆子上果然绑着一个猴将。 马善嗅得主人气息,悄悄潜来,靠在燃灯身边,悄声道:“老佛,那队天兵看得紧,我们无法悄然把人带走,只要一救下那猴儿,立时就会被发现。” 燃灯冷冷一笑,道:“既已觅得他的下落,要救他何难。跟我去,去了他的绑缚,咱们便直杀上去,不过三千丈天河水,一路游弋的那些天兵,挡不住本座一掌!” 马善和羽翼自然相信燃灯之言,三人再不隐藏,发一声喊,便冲将出去。 羽翼仙速度神速,率先冲向一员天将。 燃灯大掌一拍,一记掌印化作须弥之印,轰然拍去,震飞了数十员天兵。 马善冲到灵明石猴身边,灵明石猴大喜:“可是娘娘派你救我来的?” 马善不耐烦道:“什么娘娘,乃是我家老佛。” 灵明石猴一呆:“什么老佛?” 马善道:“四方困金,陈玄丘。” 灵明石猴陡然想起那个扛起一颗星辰的猛人,不禁叹道:“他竟来救我,好,好好!” 马善一抬手,指尖便是一道火焰。 那琉璃灯先天宝物,火焰何等厉害,捆缚灵明石猴的铁索登时断裂。 稀奇的是,那根以定水神珍铁铸就的旗杆,却是毫发无伤。 天河帅府,一道水镜映现着天一神宫前的景像。 天蓬真君站在圆光术显现的法镜面前,面噙冷笑:“我还以为是那陈小二,可惜。不过,既是西天老佛,更好!” 一旁左言满面春风,笑吟吟抚须道:“大帅看重,左某岂有不竭尽所能的道理。大帅放心,此人虽是混元大罗,依小人的计谋,也叫他有来无回!” 燃灯大显神威,三拳两脚解决了这队天兵,一见马善已救下那神猴,便道:“随本座杀出去,起!” 燃灯脚踏大地,向上一冲,借助飞天之力,又在天河水中,登时笔直地向上冲起,宛如射天一箭。 那冲势令得四下水浪激荡,不知多少天兵扑来,却被那巨浪扑得人仰马翻。 灵明石猴和羽翼仙、马善紧随其后,四人宛如一个箭头,瞬间便是一千八百丈,只须再一窜,便可冲出天河。 “咦?” 燃灯脚下涌现金莲,又是一脚踏下,正打算一鼓作气,杀出天河,突觉头上一紧,竟有窒息感觉。 “有古怪!” 燃灯一声怪叫,那碧波之中,竟尔渐渐荡现出一道巨网,网线是白色的,在那水中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那网子似乎是沉在河底的,随着他们窜升之势,渐渐收紧,裹拢过来,此时方才显现威力。 “给我开!” 燃灯道人掌中乾坤尺飞出,削向那网子,网子应声而断,但旋即便恢复如初,依旧向他四人收紧过来。 “不好!这是以水为网!” 抽刀断水,刀在水中,如何断得开。 燃灯一扬手,又祭出了他的黄金玲珑宝塔,大喝道:“给我开!” 那黄金玲珑宝塔陡然化作百丈巨塔,仿佛火箭一般,轰然向上冲去。 燃灯等人束缚感一松,大喜之下急忙追随。 不料那黄金玲珑塔冲出八百余丈,便被那重水巨网拖曳的势头渐缓,因为它这一冲,整张巨网都被拖得以更快的速度向燃灯等人缠了过来。 马善张口吐出一道烈焰,那烈焰却把网子烧断了,只是不等他从缺口逸出,便又自动修复。 天河之网,天河不干,天网不断。 大鹏羽翼仙大吼一声,化作一只大鹏,双翅欲展,结果被那网子一缠,反而像条黑乎乎的清道夫似的,被那网子缠得极紧,再也动弹不得。 “天河之网,部署不易,必然只有这一张网子。随我走,潜下去。大鹏,展翅!” 大鹏羽翼仙听得主人吩咐,奋起神力,将那双翅奋力一振,勉强撑开一线。 燃灯左手黄金塔,右手量天尺,大头冲下,冲向水底。 灵明石猴和马善一见,立即紧随其后。 在那巨网尾部堪堪收拢之时,燃灯、马善和石猴已经从那脱离了地面的网子尾部逃了出去。 三人各自一个方向,拖住巨网一角,向外奋力撕开,被困在其中的大鹏羽翼仙趁机也逃了出来,追上燃灯道人。 “各自出去!” 燃灯一向谨慎,刚才差点儿被困于网中,马上便打消了汇合三人,保护他们一起离开的想法,发出了各自突围的命令。 马善和石猴一听,自然各自一窜,逃向上方。 燃灯带着他的座骑兼弟子大鹏羽翼仙,亦逃向一方。 人已救出,他自然没有拼命的必要。 天河中军,帅帐之中,雷鸣般鼓声响起,整个天河顿时沸腾起来。 燃灯正往上冲,上方百丈河水之中,轰然一声巨响,杀出一支人马。 领军一员大将,身高百丈,素罗衣,披头散发,左手掐诀,右手执剑,跣足丁立,面皮子发紫。、 他眉头有一只神目,目放神光,宛如探照灯一般照下来,罩定了燃灯和羽翼仙。 然后这三眼天神便呵呵大笑道:“西天老佛,既来了,何必再走,我家大帅请你喝茶!” 此人正是天河一方戍军大将,天罡大圣将军。 如今北极大战,天蓬把天河水军派驻河流沿途重要地方的骁勇大将,俱都召回了北极。 燃灯大吃一惊,喝道:“上方早有埋伏,随我潜出三万里,再出天河!” 说着,立即改上冲为横冲,沿着天河一路冲将出去。 天罡大圣将一只神目放出探照灯般的光芒,罩定了燃灯身影。 然后双手握拳,嗔目大喝一声,头顶百汇便涌出一青一白两道灵蛇般气息。 那青气白气一出,立时散作无数丝线,如同一只只交缠在一起的灵蛇,追缠向燃灯身影。 原来那天河之网,正是天罡大圣以其特有的神通放出。 石猴这里正往上冲,上方也是一声雷鸣,混元一气都统大将军韩千乘威风凛凛,提枪而立,戴通天冠,披金甲。 他把银枪一顿,从肩上摘下神弓,望定石猴便是一箭。 石猴大叫一声,避开这一箭,返身就走。 韩大将军指挥所部举起银枪便追杀下来,杀得赤手空拳的灵明石猴狼狈不堪。 亏得他道体本是先天灵石,坚固无比,虽然未受大伤,到底鼻青脸肿。 石猴逃回水底,忽然瞧见那根旗根,正苦于没有兵器,石猴想也不想,便冲上去抱住那定水神珍铁的旗杆。 韩千乘大笑:“小小石猴,举得动我定水神珍铁?死来!” 韩千乘一枪刺来,灵明石猴大吼一声,那根定水神珍铁竟被他硬生生拔出了地面。 只是那旗杆甚长,灵明石猴抱在怀里,奋力一挥。 韩千乘不提防他真能拔出定水神珍铁来,被一棒打个正着,登时打着旋儿向远处飞去。 灵明石猴抱着一根又长又粗的大旗杆发起野来,哇呀呀地叫喊着,便一路舞着向上冲去。 燃灯带着羽翼仙横渡天河三万里,一路激荡河水,带动水势,浩浩荡荡,宛如发了洪水。 借了这水势,不但越冲越快,把天罡大圣也远远抛在后边,前方堵截的天兵,也是不堪一击,尽数被冲开。 “哈哈哈,你们虽然早有安排,百般谋划,却怎会想到,此番前来的乃是本佛祖。老佛我神通广大,天河上下,谁人能敌?” 眼见得逃脱了追兵,燃灯心中快意无比,忍不住放声大笑。 羽翼仙也露出笑脸,刚要拍个马屁,就听天边一声雷响,呼啦啦闪出一道人马。 中间一人手拄蛇拐,生具四目。 其左一员大将,着判官武服,一脸的凶神恶煞,手中持着一口神剑。 其右又有一名官员,也不穿甲,却是黄衣黄巾、绿吊敦靴,腰缠玉带,乃是雷霆尉。 来人正是镇守天河尾的四目老翁雷霆杀伐大将陶元帅及其帐下判官李天泽,雷霆尉赵阳正。 三人都是擅长远攻的将领,所以并不着甲。 四目老翁四目一瞪,四条电蛇嗤啦啦闪烁着怵人的电花便扑向燃灯。 雷霆尉赵阳正呵呵大笑,将腰间玉带一拍,两记滚雷便呼啸而来。 判官李天泽将判官笔凌空挥舞了几笔,携带着天道规则的几道笔划,合作一个“禁”字,化作斗大的金字,便向燃灯劈面镇来。 燃灯虽然惊讶倒也不怕,只一甩手,一百零八颗念珠便脱手飞去。 一百零八颗念珠化作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诸般兵器,扑天盖地砸去。 四道巨龙般的电蛇被无数兵刃不断消解,渐渐消耗,不等触及燃灯,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记滚雷,也被无数兵刃不断瓦解、破碎,威势大减。 三位大罗合力,纵是准圣,也不能等闲视之。 尤其这里是天界,那携带天道规则的一个“禁字”有额外的加持之力,在那一百零八颗念珠与电蛇、雷霆彼此消耗时,已然镇压于面前。 燃灯一声冷笑,黄金玲珑塔再起,喝道:“给我开!” 他只道那个携带规则之力的“禁”字只是要镇压于他,黄金玲珑塔一举,便将那个“禁”字高高举起。 却不料这三位神将,俱都擅长雷电之法。 只是这禁字上的雷电之力被隐没了。 他持塔一撞,禁字倒冲,判官李天泽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内腑已然受伤。 而燃灯宝塔一举,却是有一道强大的电流,沿着那黄金玲珑塔噼里啪啦地炸了下来。 雷电窜到燃灯身上,弄得老佛浑身颤抖,道髻炸开,头发烧焦,蜷曲了一头的小螺旋卷儿,焦糊之气扑面而来。 “可恶,本座早晚取你狗命!“ 燃灯手脚麻痹,眼见那三人身后无数天兵扑来,而四目老翁怪眼中紫电盘旋,只怕又要放电,立即振身向上,旗花火箭一般窜出水面。 轰地一声巨浪滔天,燃灯立于天河之上,吐出一口黑色的烟气,顶着一头电烫卷儿哈哈大笑起来。 大鹏羽翼仙化作大鹏,展翅等候主人乘驾,听他笑得畅快,不禁问道:“老佛何故发笑?” 燃灯道:“我笑那天蓬无能,翊圣少智,枉称元帅。本座至此,已逃出天河,正是心神松懈之时,他若在此埋伏一路人马,趁我不备,突然出手,本座大意之下,又会如何?啊?哈哈哈哈……” 燃灯大笑未止,一头体型几乎不逊于那大鹏的神鹰突然从天而降,趁那大鹏不备,一双巨钩似的铁爪便狠狠抓进了他双翅旁肉里。 那锋利的鹰喙,恶狠狠地叨在了大鹏羽翼仙的头上,叨得大鹏头痛欲裂,一阵天旋地转,登时栽愣得晃向一边。 那巨鹰并不停下,仍是利爪死死抓住他身子,利喙叨个不停。 燃灯一愣,旋即就觉小腿巨痛,低头一看,一只獠牙如剑的巨大恶犬,正一口叨住他的小腿,死死地咬住。 燃灯大怒,忍痛抖腿:“死狗,滚开!” 那巨鹰和恶犬,正是天蓬麾下飞鹰走犬二使者。 他二人对天蓬忠心耿耿,岂肯松口。 就在这时,陡然又是一声雷炮响起来。 却有一支人马,御风驾雾,从那天河两岸芦苇丛中浩浩荡荡杀将出来。 其中有天龙摆尾,有水犀狂嗥,有鬼怪啾啾。 领军的大将青衣大袖,头戴弁冠,面如敷粉,手执大戟,宛如三国第一猛将吕布一般。 这个人正是统御天河所有水怪、水鬼、天龙,相当于天蓬麾下特种作战旅旅长的九天杀童大将项乐言。 第874章 倾我天河,困你一人 九天杀童大将驭使天龙、水鬼、水怪这些肉身强悍、但智商比较感人的生灵充当炮灰,不要钱地填了上去。 而他自己,则稳稳地站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高声叫道:“燃灯乃准圣高手,需你我合力,借天河之力震压,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九天杀童大将此言一出,浩荡天河水面上,登时又现出几路人马。 东面,玄布缠头、皂衣大袖,左手执金钟,右手执玉锤的高刁北翁神将军,麾下只率一万余众,但都是善用五瘟疫疠之术的神兵。 北面,现出一员大将,人面鸟嘴,头生独角,手执一柄大斧,那手上有鳞片如龙,身后有元蛇毒虫,天河诸般异兽。正是长颅巨兽大将军。 南面,现出一位神将,同样是青衣大袖弁冠,一手短剑、一手盾牌,麾下皆是善长近战的孔武天兵。正是威剑神王大将军。 四位神将,四方镇守。 大鹏挣脱飞鹰,逃回燃灯身边,发出一声哀鸣,背上头上血迹淋漓,显然是受了重伤。 燃灯淡然看了一眼,不为所动,只是神色冷峻地仰头看向天空。 空中,天蓬真君率领值月五将军、飞鹰走犬二使者,手执上宝沁金耙,嘿嘿冷笑,缓缓降下云头。 左言和徐伯夷道行不高,却不肯放过这个出风头的机会,执意跟在了他们后边。 倒是鹤羽和太白深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虽然左言口口声声说,以其制定的计划,定可让燃灯有来无回,他们还是陪着天翊和天佑两位真君守天河,不肯跟来冒险。 天蓬冷笑道:“燃灯道人,看来你西方野心勃勃,是决意东进了啊,居然与叛军勾结。” 燃灯见到如此阵仗,也知道不能善了。 他不动声色地调理着内息,宝相庄严,淡淡答道:“天蓬真君此言差矣,那猴儿与我有缘,我佛慈悲,不忍见他落得刀兵之灾,故而出手搭救罢了。” 天蓬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那猴将追随玄女,犯上作乱,罪犯天条,你燃灯一句我佛慈悲,便可凌驾于天条之上?” 燃灯笑道:“本座此来,只为救那神猴,事情一了,便想归去。是元帅你不肯罢手,动用如此阵仗,强要留下本座。如今你待怎样?” 天蓬道:“自然是拿下你,叫那西天多宝亲自来天庭领人。” 燃灯大笑:“我本想走,你不甘休,既如此,那便打散了你十万天兵再走不迟。” 天蓬嘿嘿冷笑两声,道:“大言不惭!这里可是天河,纵然你是一位混元大罗神仙,也别想来去自由。动手!” 天蓬一声“动手”,最先动手的却不是困住了四方的神将。 虚空之中,电蛇飞舞,雷霆滚滚,“封”、“禁”、“镇”、“慑”等一个个蕴含着规则之力的斗大金字,不断投射而下。 手持蛇拐的四目老翁雷霆杀伐大将陶元帅及其帐下判官李天泽,雷霆尉赵阳正本就擅长远攻,此时突然现身于远处,已先动了手。 接着,九天杀童大将驭使天龙水鬼,诸般水怪自西方杀来。 高刁北翁神将军麾下擅用五瘟疫疠之术的神兵不断进行精准投毒。 长颅巨兽大将军指挥元蛇毒虫,专门刁钻攻击各种空门。 威剑神王大将军率领剑盾手缓缓逼近,缩小包围圈。 燃灯从一开始就没想真正交手,已经得手,他只想走。 可如今被重重围困,想要离开已不可能,除非击溃了他们。 燃灯被逼到那个份儿上时却也不怂,一双慈眉微微一挑,眉宇间已满是戾气杀意。 “我佛慈悲!” 燃灯道人高宣一声,将灵鹫琉璃灯定于头顶,一道道琉璃宝光垂挂下来,既可护住元神,又能驱避诸般毒虫、瘟疫之毒。 大鹏羽翼仙却没那般本领应对这各种可以毒死仙人的奇毒异术,燃灯将黄金玲珑塔向大鹏羽翼仙一晃,先将重伤的羽翼仙收进了玲珑宝塔,托在掌中。 旋又取出乾坤尺掣在手中,淡定地一笑,道:“那就来吧,本座今日,便度化了你天河众生!” 语罢,燃灯道人便出了手。 雷霆杀伐大将陶元帅及其帐下判官李天泽,雷霆尉赵阳正不断窥得机会,以雷电偷袭。 九天杀童大将、高刁北翁神将军、长颅巨兽大将军、威剑神王大将军,一共五位大罗神仙,两位太乙圆满境金仙,围住了燃灯,走马灯般出手,诸般法宝层出不穷。 燃灯道人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一盏玲珑塔,一根乾坤尺,愈杀愈勇。被逼急了时,这老阴比倒也不乏血勇。 整个天河之上,神影、龙影、水怪之影、疫瘴之毒混杂在一起,闪电、惊雷穿梭其间,四位大罗、两个太乙近身肉搏,却也只能困住燃灯。 交手之际,长颅巨兽大将军头上独角还被燃灯窥了个空隙偷袭,用他的金钵盂咂了个头破血流。 “快快快,大帅,快快祭出你的天蓬印!“ 左言看得着急,一时忘形,急急催促起来。 天蓬倒是不以为忤,淡定地点一点头,抬手便将天蓬印祭在空中。 他这一身法宝中,唯有这天蓬印,不仅是一件法宝,更是他官居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的印信。 这时天蓬印祭在空中,天蓬身后飞鹰走犬二使者与诸多天兵,却是高声颂唱起了“大天蓬咒!” “天蓬天蓬,九元煞童。五丁都司,高刁北翁。七政八灵,太上浩凶。长颅巨兽,手把帝钟。素枭三神,严驾夔龙,威剑神王,斩邪灭踪……” 随着他们的颂唱,那枚天蓬金印竟渐渐放出无量神光,神印在空中滴溜溜旋转起来。 随着这庄严颂唱声起,整个天河中诸神将、神兵、诸天河生灵,也都一起跟着颂唱起来。 那天蓬印上的无量神光愈发灿烂。 这神光弥天漫地,将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诸神将神兵将了这天蓬印的法力加持,愈发神勇,而燃灯却感觉自己的压力陡然加大。 这股压力,不是来自于四下走马灯般冲来的诸神兵神将,而是来自于法则之力的影响。 他感觉自己突然开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四周的空气变成了胶一般凝滞,使得其举手投足,倍加辛苦。 最重要的是,他吸收、调动四方灵力、元素之力,演化为自己神通本领的能力也受到了压制。 以至于他堂堂准圣高手,竟被这些苍蝇似的天兵天将,以及五位大罗高手,搞得手忙脚乱。 天蓬真君眼见计谋奏效,不禁哈哈大笑:“燃灯道人,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我天河。 我为天河元帅,手执天蓬神印,天蓬法咒之下,可以调动整个天河的水元之力镇压你, 你就算是混元大罗,又如何与我争斗!” 天蓬又转眼看看左言,点一点头,赞许道:“了不起,只问了问我天河有哪些倚仗,便能想到这般调济运用,的确是个人才。 待本帅擒下燃灯,便奏请天帝,封你为我天河军司马一职。” 左言一听,喜出望外,就在云端跪下叩头,叫道:“多谢天蓬大元帅。” 燃灯大怒,阴鸷的目光狠狠盯了一下云端,这个缺了三肢的蠢蛋,不过区区金仙修为,我今困于此处,竟是他的计谋? 左言登时就被燃灯这个睚眦必报的老阴比给恨上了。 可他此时就像一只云雀,一张蛛网自然捕不住他这个猎物。 但是,一千张蛛网、一万张蛛网合并在一起呢? 燃灯不知道天蓬真君竟然还有这么一手,只不过天蓬一用出来,他倒是马上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就如他西天,那灵山就是二圣祭炼的一件镇压新教气运的至宝,而且灵山上诸生灵、灵山左近佛国众生,都能贡献信仰之力。 如果有人打上灵山,哪怕他拥有不逊于多宝圣人的实力,二人交手,也必败无疑。 因为做为地主,多宝有灵山和佛国众生的信仰之力加成。 此刻的天蓬就是这般,若远离天河,他只手就能镇压天蓬。 可是在这里,天蓬真君以天蓬印挟整个天河水元之力镇压他,再加上多位大罗,却已稳稳占了上风。 若能擒得这尊西天老佛,该是何等功劳? 想到这里,天蓬心花怒放,端起上宝沁金耙,大笑一声,朗声道:“今日必擒燃灯老贼,众将官,随我杀!“ 便把上宝沁金耙一举,向着燃灯那一头的电烫卷儿刨了下去。 PS:求月票! 第875章 灯打鸳鸯 “铿”然一声,燃灯甩出金钵盂,磕开了天蓬的上宝沁金耙。 那法宝上登时出现了一排齿印,却是金钵盂不敌上宝沁金耙的坚硬,燃灯心中好不心疼。 “灯灵归位!” “灵鹫琉璃塔,给我大放光明!” 燃灯一声令下,不知逃在何处的马善便被摄回。 有马善主持之下,灵鹫琉璃灯顿时放出无量光焰,较之之前,强大了一倍不止。 “二十四诸天,给我镇压!” 燃灯感觉天河水元之力缠身,愈来愈是沉重,不仅身子沉重,识海也是迟滞起来,再打下去必然吃亏,因而是法宝尽出。 灵鹫琉璃塔乃天地间三盏先天神灯之一,一时间毫光大盛,如飞瀑般卷滚而下,使得燃灯灵识一清,二十四诸天趁机放了出去。 二十四诸天,便是二十四佛国。 可是多宝已经成圣,却也还在悟取掌中佛国神通的路上,燃灯的道行还不如多宝,此时又哪里能化得出二十四佛国。 他的二十四诸天,如今还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事实上,他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如今所化的二十四诸天,定海珠内混沌一片,虚无中此处即彼处,今时即明时,无空间、无时间、无色无相,混沌未分。 不过,即便是这样,尚未化成真正二十四诸天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便已可眩敌灵识五感,有五色毫光可镇慑四海、平息山川。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出,化作二十四个混沌佛国,无穷镇慑之力喷薄而出。 众天兵一见,立时做出应对,一副大天蓬咒,正念、倒念、颠倒念、回环念…… 一时间,一咒变数咒,颠倒错乱。 天河水元之力也因此变得有正有逆、有阴有阳、有纵有横,威力陡增。 这天蓬神咒可不同于一般的咒语。 一般的咒语,便是念错了一个字,便也无法沟通天地元力,无法产生作用。 但大天蓬咒,却是一种很奇妙的咒语。 毕竟,它是驭使天河水元的一种咒法。 而水无常形,驭水神咒自然也可随意颠倒,自生变化。 有一队天兵,将天蓬神咒倒念,末句变首,天蓬神咒立即变成了《天蓬馘魔咒》。 又有一队天兵隔句倒读,如“天蓬天蓬,九元煞童”,读成了“天蓬天蓬,童煞元九”,天蓬神咒,即成《斩妖吞孽咒》。 又有那从最后一字逐字回读的,比如末一句“神刀一下,万鬼自溃”读成首句且每字倒读,读成“溃自万鬼,下一刀神”,则马上变成了《元帅横天乱地咒》。 只要这字还是那篇《大天蓬咒》中的字,随意错乱组合,便是一篇专注某一水之规则的神咒。 燃灯只觉周身上下乃至元神四周,纵横倒错各种方向、各种力道的水元之力如乱礁丛中潮水,四面八方,呼啸来去,几乎摧散了他的金身,摇化了他的元神。 “二十四诸天,大衍化术!出!” 燃灯的心在吐血,他的二十四诸天也才演化不久,这还是借助了灵山立、新教开的无上功德之力,目前还远未成熟。 如此涸泽而渔,调用二十四诸天之力,将消耗二十四诸天本源神力,让他悟得神通的时间进一步延后。 不过此时不这么办却也不行,再晚片刻,他就要被生擒活捉了。 燃灯发起狠来,调用二十四诸天本源混沌之力,轰轰轰轰…… 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一大放光明,如诸天星辰移位,无穷伟力喷薄而出。 四目老翁等神将被一股大力震翻,纷纷倒飞出去。 一切雷电之光,瘴疫之毒刹那间灰飞烟灭。 燃灯趁机脱身,化作一道流光,远远遁去。 天蓬大真君离得最近,被二十四诸天磅礴伟力震伤了肺腑,一口金血喷出。 他也是发了狠,身子在空中翻滚飞去,还未停稳,撼帝钟便脱手飞去,追向燃灯后背。 远远的,只听燃灯一声“惨叫”,冲出之势更加迅急。 撼帝钟飞回天蓬面前,凌空滴溜溜旋转,却是已经击中了燃灯,只是不知道燃灯伤势如何。 天蓬收了钉耙和撼帝钟、天蓬印,大感惋惜:“可惜可惜,这老佛倒真是法宝众多,如此埋伏,还被他逃了,不过……左言啊,你还真是……” 天蓬刚想夸奖左言几句,忽然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 天蓬强忍伤势,抡起钉耙,就向左言当头刨去。 左言大惊失色,惶恐道:“大元帅,小神犯了何……” 他刚说到这里,就觉头顶一暗,轰然一声,便被摄入一个空间。 与他一同被罩进去的,还有徐伯夷。 这对难兄难兄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已经腾空而起,被一个密闭空间裹挟着,飞遁向远方。 天蓬立于空中,顿足大恨,奈何那黄金玲珑塔来得快,去得也快,拿了人便走,已经攸忽千里之外。 天蓬也不敢化作遁光,独自一人去追。 燃灯已经多少年不曾如此狼狈了,二十四诸天法力大损,只是修复,就需很长时间。 他还被撼帝钟击中了后心,无上金身都产生了裂痕,欲待修复,也是旷日持久,且需大量天材地宝。 睚眦必报的燃灯怎肯就这么放过了那个出主意的左言? 哪怕是逃命之际,他也未忘了祭出黄金玲珑宝塔,把他们抓了去,回头再慢慢炮制,方消心头之恨。 …… 燃灯去救灵明石猴,陈玄丘自然不好自己去睡,就在厅中等着。 神性玄丘不屑理会琐事,属于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子。 狐性玄丘不喜沉闷氛围,但是若谈论风月,那就来了神儿。 需要处理事务时,人性玄丘自然而然地便主导了性格。 陈玄丘在厅中却也没有闲着,处理了一些三日后出兵迎战斗姆元君的事情之后,便将鹿司歌唤了来。 鹿司歌进了大厅,便看见除了主人陈玄丘,还有三个身着白色圣袍,形容端庄清丽的女子,一前两后,恭立在陈玄丘面前。 这三人打扮,正是主人说过的被压迫的“天河土著居民”。 “司歌拜见主人,不知主人深夜召见,有何吩咐。” 鹿司歌一见陈玄丘,便欲行大礼,却被陈玄丘举手虚扶,一股神力便将她弯下的双膝扶正。 “小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创世神教圣女栾玉落,那两位是创世神教神女安琪儿和汉妮。” 栾玉落还好些,那两位被挑选出来的神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主在这一方世界的化身,激动的直打摆子,呼吸都不顺畅了。 如今见鹿司歌直呼她们的主为主人,晓得是主的贴身圣仆,哪敢怠慢,连忙施以大礼。 陈玄丘笑道:“你们也不必如此多礼,今后一段时间,你们还要教授小鹿东西,算是她的老师。” 两个神女惶恐不已,连称不敢。 鹿司歌纳罕地道:“主人想要司歌学什么?” 陈玄丘道:“你之所修,是三千大道中的辅之道。 她们三位,俱皆精通一种通过吟诵歌唱增幅他人战力或削弱他人战力的神术。 我希望你跟她们学习一下,把它融入你的辅之道,对你的进境,想必大有助益。” 陈玄丘目泛异采,怀念地道:“巫族的李洛儿,天生便精通各种加持或削弱他人战力的方法,在群战中,威力尤其巨大。 不过,巫族不修神通,那是烙印在她血脉之中的法则之力,你学不得。 可你若能多多融会贯通他人本领,未来未必不能让你鹿家的辅道更上层楼。” 鹿司歌一听大喜,自从投效主人,主人从未把她当成坐骑或奴婢看待,把鹿氏一族照顾的很好,现在还想尽办法,提升她鹿氏一族的能力,鹿司歌对陈玄丘的感恩,实是无以言表。 鹿司歌一双妙目深深凝望了陈玄丘一眼,感激地道:“鹿家辅道,若能再上层楼。鹿氏一族,永世铭记主人恩德。” 陈玄丘笑道:“自己人,何必客气。你们退下吧,四人且互相熟悉一下。圣女,我希望你们三人与小鹿毫无保留地沟通。” 栾玉落三女躬身答应,四人便退了下去。 陈玄丘走到廊下,抬头看看天空。 夜朗星稀,一片静谧。 陈玄丘打了个哈欠,喃喃地道:“这么晚了,燃灯还不回来。堂堂准圣高手,天河应该留不住他吧?” 就在此时,准圣大高手燃灯,头顶灵鹫琉璃灯,手托黄金玲珑塔,瞬息万里,已经飞回天河源头。 燃灯此人睚眦必报,今夜吃了这么大的吃,正在演化之中的二十四诸天也被迫延迟,自己还被撼帝钟打了一记,金身破损,这仇他岂能隔夜。 趁着天蓬一行人尚未返回,帅府空虚,燃灯狞笑一声,自高空之上,便是一掌拍下。 “往生大悲手印!” 那掌印,陡然变成一亩方圆大小,轰然拍下,天河溅起百丈巨浪,几乎一掌断流。 天河之下的天蓬帅府此时无高手留守,那些普通的天兵神将如何抵得住这准圣一击。 “轰”然一声,整座帅府和帅府中诸多将士,便被这一记“往生大悲手印”给击成了齑粉。 燃灯怨恚之气稍减,这才嘿嘿冷笑一声,转身飞去。 那灵明石猴倒是个讲义气的,虽然逃出了天河,却在左近接应着。 一见燃灯出现,灵明石猴立刻迎上。 一见虽有天兵追出,却是道行低微,越追越远。 石猴便也不与他们纠缠,跟着燃灯飞向九天玄女阵营。 四方困金城里,廊下宫灯明亮,花在夜下摇曳。 陈玄丘眸波忽然一闪,眼神儿又变得狡黠灵动起来。 “白日里我连续为十一个心腹晋升了境界,那六丁玉女看在眼里,没道理不动心啊!就没一个愿意自荐枕席,讨我欢心么?” 狐性玄丘抻着脖子望向夜空,想到六丁玉女端庄、妩媚、艳曳、俊俏、清丽、娇憨各有风情,博爱如他,不挑食,谁来都可以呀。 但有一个来的,一夕缱绻,一夜风流,哎呀…… 只是一想,便眉飞色舞起来。 可是,夜风阵阵,人呢? 我那么明显的暗示,她们都没看明白? 哎,看来还是我的筹码不够高啊。 狐性玄丘认真反思起来:“再加点什么宝贝,才能引诱她们与我偷欢呢?” 狐性玄丘正苦思冥想,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陈玄丘扭头一看,一个香扇坠儿似的娇俏小可爱,正笑靥如花地站在他背后。 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灯光下映着她粉嫩的肌肤,宛如一个瓷娃娃。 “喜儿!” 正在春心荡漾、不想独眠的陈玄丘,忽然看见一个粉嫩嫩的小美人儿,心中顿时一热。 喜儿却还没有察觉他的异样,沾沾自喜地道:“汤五味已经把仓库里的东西都默出来了,你瞧瞧。” 喜儿向陈玄丘摇着一份簿册,得意洋洋:“本姑娘厉害吧?” “当真?” 陈玄丘接过簿册,一边翻一边往花厅里走:“紫气凤纹竹十二根、梧桐神木两棵、三仙茅草十八株……” 陈玄丘没细看,他现在的注意力全放在喜儿身上了。 谁让喜儿巴望着他表扬,快把一个身子挂在他身上似的,那香气隐隐,着实叫人无法分心他顾。 陈玄丘把薄册放在桌上,一屁股坐下,笑道:“不错不错,喜儿呀,这事儿你办的着实不错。” 喜儿开心地道:“还不只呢,曲美人儿也降了。嘿嘿,好歹也是一个大罗,虽说已经天人五衰,寿元将尽,可是起码还能用他几百年啊。” 陈玄丘更是大喜:“当真?哈哈,喜儿,你可太能干了。何止几百年啊,我只要助他突破境界,再用他几万年都行啊!” 喜儿叹道:“汤五味、曲美人儿,和我都算紫霄故人了,能聚在一起也好。 哎!就是不知道那条怂狗跑去了哪里,要是把他也找回来,我们就算凑齐了。” 陈玄丘心中一动,那条怂狗,不会是黄耳吧? 黄耳来历神秘,尤其是他的狗血,第一次使用,可封万法。 这种奇狗,大概也只有鸿钧道场才能有了。 只是这黄耳胸无大地志,和齐林两个色胚,都只顾着闺房之乐,回头得把他们弄来帮忙。 陈玄丘想到齐林妻妾成群,黄耳也有八个美人儿,每日风月无力,心中又是一荡。 他们都这般惬意,我呢? 此时灯下再看美人儿,喜儿的颜色便愈发动人了。 陈玄丘心中欲焰渐炽,便微笑道:“喜儿,你给我办成了两件大事,需要什么奖赏啊。” 喜儿傲娇地扬起了下巴,大气地道:“不用奖赏啦,好歹我也是长……,你向我道一声谢,那就成啦。” 陈玄丘一伸手就把喜儿揽进了怀里,贴着她小元宝状的耳朵吃吃低笑道:“赏还是要赏的,回头我那创世仙桃,少不了你一枚。至于谢么……” 喜儿骤然被陈玄丘搂在怀中,顿时一个激灵,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修行已不知多少万年,还从没被人这么搂抱过,耳根子都刷地一下红了起来。 偏生陈玄丘是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弄得她细痒细痒的,心中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陈玄丘魅惑着一双桃花眼,在她耳边柔声道:“至于谢么,咱把言字旁去了成不成?” 言字旁去了? 喜儿愣了一愣,忽然大羞。 她悟了! 她虽未经人事,但昔年为了娲皇之命,潜入朝歌魅惑人王,却也是突击学习过一些男女之道的。 否则她对房事一无所知,又如何借用姐姐妲己的心月幻境,诱导纣王于幻境之中,误以为真的和她们有过鱼水之欢? 人族和狐族都是繁衍力超强的种族,若真个有过鱼水之欢,她们在纣王身边多年,也不至于没有一个子嗣了。 虽然她的理论知识远不及“巫妖王”七音染,可陈玄丘这句话说的极是暧昧,所以她想了一想,便也悟出了其中关窍。 喜儿又气又急,但她本是一只天妖,却也不至于像一个寻常女子一样羞怯逃跑。 陈玄丘说完这句话,便在她的耳垂上轻轻一舔。 喜儿的身子激灵一颤,情急之下,一伸手,便握住了陈玄丘的要害。 喜儿强忍羞意,恨声道:“再敢调戏我,就断了你的骚根!” 结果这句话没说完,她就察觉手心里的生命之根,竟茁壮成长起来。 这个没脸没皮的……,真气死了! 喜儿想逃,可是纤腰一挣,竟未挣出陈玄丘的怀抱。 陈玄丘的目光愈发明亮起来,像两团火焰似的灼烧着她的心。 那两只手臂,简直比鸿钧老爷的小竹篓还要厉害,箍得她挣扎不得。 难不成今晚真要被他…… 喜儿慌了,她毫无心理准备啊。 她辈份那么高,要是占了陈玄丘的便宜,会不会被青丘众狐骂她老牛吃嫩草啊? 要是被他们这么骂,那自己还有脸做人么? 喜儿正在心慌意乱,甚至没想起阻止陈玄丘的一双魔手在她娇躯上肆虐。 便在此时,厅外一声朗笑:“呵呵,神猴将军已然归来。自在王佛,本座幸未辱命啊!” 厅中“啊”地一声轻呼,喜儿突然有了力气,一下跳出陈玄丘怀抱。 陈玄丘也是立时正襟危坐,一脸的正气,那变脸神功变化之快,三界无出其右者。 PS:本月最后一天鸟,还有月票的可以投鸟~ 第876章 呸!渣男! 燃灯站在庭院中,这一声说来语气淡然,但是整个四方困金城,却是尽人皆闻。 住的最近的就是月茗和羲茗,二人闻声,亦向院中赶来。 陈玄丘嗖地一下从花厅中抢了出来,未语先笑,未见人影先鞠躬,惊喜不迭地叫道:“哎呀,老佛你终于回来了,弟子苦候许久,好不担心。老佛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陈玄丘抢到院中,这才微微抬头,向前看去。 就见燃灯傲然站在院中,颈上挂着一百零八颗明珠,掌中托着那只黄金玲珑宝塔。 因为塔中正镇压着左言和徐伯夷,且护着大鹏羽翼仙,所以宝塔正在运转,神光隐隐,映得燃灯枯瘦的脸庞呈现出淡金色,更显庄严。 在他旁边,站着一只猴子,比他矮了一大头。 因为陈玄丘身材颀长,那只猴子明明比一般的猴子高大了一倍不止,却也只到他的腰部稍往上一点,一张雷公嘴,那猴脸儿正仰望着他,手中拄着好大一根旗杆。 灵明石猴看见这点头哈腰的男子十分的俊俏,只是与自己想象的傲骨雄风有些不同。 那谄笑之状,倒是与天蓬身边那个叫左言和徐伯夷的两个马屁精有些相仿,微微有些失望。 但转念又想起那天他肩扛星辰的伟力,心中便是一动,他是因为托这老佛去救我,替我欠了人情,才对人家如此殷勤的吧? 这样一想,灵明石猴心中感动,便道:“足下便是陈宫尉吧,久仰大名,承蒙相救,石狲感激不尽。” 他被抓时,陈玄丘还未升官,他却不知陈玄丘如今已是北极招讨大元帅。 燃灯微微扭头,咕咚一声,吞下一口逆血,复又扭回头来,做淡定从容状,心里头微微泛酸。 “打生打死救你出来的是老夫,你谢他什么。” 却见灵明石猴将那旗杆往院子里一顿,顿时泥土迸裂,那杆头儿狠狠插进土中七尺,立在那里。 灵明石猴却是向陈玄丘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哎呀,石将军客气了,快快请起。” 陈玄丘满脸堆笑,将灵明石猴扶起,腰杆儿弯着,似乎不想比他太高,叫人家总是仰着脸儿看自己。 猴儿最是精明,正所谓猴精猴精的。 他已注意到陈玄丘这个动作,心中更是一暖,对陈玄丘的观感大好起来。 陈玄丘看看旁边那根旗杆,本来想说逃就逃了,这么大一根旗杆似乎不必非要拖回来,但是一瞧那旗杆材质,隐隐察觉灵气内蕴,非是凡铁,不由得心中一动。、 陈玄丘道:“这是什么?” 灵明石猴道:“这是天一神宫前的旗杆,说是什么天河定水神珍铁,坚固无比。俺打算找天工匠人用它给俺打造一件兵器。” 天河定水神珍铁? 陈玄丘脑海中灵光一闪,打量了一眼那神珍铁,道:“此物既然叫作神珍铁,必然不是凡物。据我所知,若能叫它认主,便可大小随心,根本无需打造的。” 灵明石猴惊讶道:“真有此事?” 陈玄丘也不确定自己听过的故事是不是真能那样,便笑了笑道:“我也只是曾听……家师提过一嘴,具体如何,却也不知,石将军不妨拿回去好好参详一番,或有所得。” 灵明石猴心想,这陈玄丘大罗金仙修为,他的师父该是何等大能? 那样的人物说过的话,必是真的。 如此一想,惊喜莫名。 他是个急燥的性子,便用力拍打那根旗杆,叫道:“神珍铁,神珍铁,你可愿认俺为主。你若肯认俺为主,就变细一些、变短一些。” 那长长的旗杆自然不理会他,灵明石猴倒不泄气,仍旧拍打,喋喋不休。 这时月茗、羲茗双双赶到,瞧见院中情形,也是欢喜。 她们赶到之后,已经知道九天玄女一方有员神猴将军被天河水军擒获,也知道陈大哥请了燃灯老佛去救,月茗便笑道:“陈大哥,燃灯老佛,你们果然把神猴将军救回来了。” 这时,那神珍铁骤然铮鸣一声,旗杆儿神光隐隐。 只不过那猴子正在拍打,所以谁也没有多想,只道那铮然声是猴儿神将拍打所致。 至于那神光,应该是灯光光影映照。 燃灯尽显高人风范,淡然一笑,道:“天河虽然神将如云、高手众多,但是本座想去,数十万大军杀阵里,自也是来去自如,倒也无人困得住我。” 羲茗道:“快请老佛与神猴将军到厅中坐吧,我去备茶。” 灵明石猴听了,便拱拱手道:“承蒙老佛与陈宫尉救命之恩,石狲再谢。不敢叨扰了,石狲既已脱逃,还要马上去玄女娘娘处报备,免得袁公他们牵挂。改日再登门正式致谢。” 燃灯展露和蔼微笑,淡然颔首。 灵明石猴拔起那旗杆扛在肩上,腾空而起,飞向九天玄女宫。 猴在空中,急躁性儿又显,那石猴便拍着那旗杆儿,一边飞一边叫道:“神珍铁,神珍铁,你若有灵,便答应一声,肯不肯认俺为主。 你不应声儿,俺便请得天工神匠,将你寸寸截断,起炉熔了,再铸成一条铁棒,仍是俺石狲的兵器。” 石猴威胁完了,便自言自语道:“一块神铁怎么会有灵呢?可是陈宫尉的师父必是一位了不得的老神仙,想来不会骗俺……” 这时候,石猴识海之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本天生地长,混沌陨铁,从不曾认主,除了混沌火焰,三界内也没什么神火能炼得了我。你若想叫我认你为主也不难,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石猴蓦然停在了空中,惊喜叫道:“咦?老神仙所言当真不假,这神铁果然有灵。神铁神铁,你要俺石狲,答应你什么条件?” …… 陈玄丘就像殷受宫中的贴身寺人似的,搀着燃灯老佛一条手臂,燃灯老佛另一只手则托着黄金玲珑宝塔,便往厅中行去。 月茗和羲茗随于其后,想帮着陈玄丘款待贵客。 喜儿早就整理好了衣裙,跳到门前,看着院中动静呢。 瞧见陈玄丘那弯腰塌背的谄媚相,喜儿便想,这厮不会是起了性儿,一时不敢直起腰来吧? 这样一想,喜儿顿时满面红晕,却又忍不住噗嗤一笑。 燃灯老佛进了客厅,在上首坐了。 陈玄丘殷勤询问起经过,燃灯不以为然地道:“呵呵,本座出马,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直接杀去天一神宫,抢了人便走。” 陈玄丘动容道:“如此一来,天蓬元帅必然是惊动了。” 燃灯老佛傲然道:“那也没什么,北极天蓬、天翊、天佑三位真君,一气都统大将军、飞鹰走犬二使者、四目老翁杀伐大将、九天杀童大将、启刁北翁神将、长颅巨兽神将、威剑天王神将,几乎是倾巢出动,又有天兵数十万念力加持,不过……” 燃灯淡淡一笑:“我要走,他们又如何留得住我?” 陈玄丘听得心惊肉跳,原来天河还有这么多神将,倒是我低估了天蓬的底蕴。 鹿氏先祖的仇,陈玄丘自然是要让鹿氏后人亲手去报。 可是,如果实力差距太大,陈玄丘也是绝对不想让鹿司歌去冒险的。 所以,此番请动燃灯去救人,陈玄丘也有借此了解燃灯根底的意思。 一听这么多的天兵神将重重包围之下,燃灯仍旧安然而返,陈玄丘也是暗暗心惊。 这就是准圣高手的底蕴么? 陈玄丘想着,便关切地问道:“老佛不曾受伤吧。” 燃灯哈哈一笑,道:“若是紫微帝君来了,再有这些神将相助,或可让本座受点伤吧,哈哈……” 嘶~~ 燃灯竟恐怖如斯! 不要说鹿氏一族,便是我四方困金城中这许多人现在全部出手,也比不得这天河水师诸多神将实力啊。 不行,在小鹿修为大进之前,我一定不能让她冒险,几万年都等了,这仇也不急在一时。 二人在大小茗儿和喜儿陪同下,谈了谈出入天河的事情经过,陈玄丘便起身,亲自送燃灯老佛回去休息,一路都执弟子礼,令燃灯甚感熨贴。 及至房门关闭,陈玄丘等人离去,燃灯才一个趔趄,赶紧回到床边,将黄金玲珑宝塔放在床头小几上,褪了衣衫观察伤势。 腿上血淋淋一块,以他坚固无比的金身,也不知道那走犬将军是什么异种,居然硬是咬下一块肉去。 燃灯元神出窍观望自己后背,他的金身皲裂如蛛丝,由一个点向四下散开,越是接近那个中心点,裂缝越大。 这是天蓬的法宝撼帝钟打在他的金身上造成的。 好一个撼帝钟!竟能打伤本座的金身,天蓬该死! 燃灯恶狠狠咒骂了一句,又想起陈玄丘方才的殷勤样儿,感觉要收拢他更多了几分希望,这等付出,似乎也算值得,这才稍息怒气。 他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三颗芬芳无比,龙眼大小的丹药和水吞了,长长出一口气,才托起黄金玲珑塔望空一抛,神光照下,左言和徐伯夷滚地葫芦一般跌了出来。 燃灯一抬手,便以神念封闭了这卧室与外间的声息,望着地上二人一声狞笑。 “你们两个,不错不错,竟能让我燃灯老佛着了你们的道儿,嘿嘿嘿嘿……” …… 送了燃灯回到花厅,喜儿马上掩口打个哈欠,道:“人家倦了,去睡了,你们聊喔。” 喜儿向陈玄丘扮个鬼脸,便扬长而去。 看着喜儿眸中得意之色,陈玄丘恨得牙根儿痒痒的。 喜儿蹦蹦跳跳出了花厅,陈玄丘便清咳一声,道:“老佛归来,成功解救灵明石猴,如今形势,与我军便大为有利。你们也早早去安歇吧,明日一早,还有诸多事务,需要你们帮忙。” 大小茗儿虽然自从来了北极天,还没多少时间与陈玄丘接触,不过她们也知道陈玄丘诸务缠身,且又肩负重任,因而极是体贴。 二女便起身道:“玄丘哥哥,你也早点歇息。” 陈玄丘微笑颔首,望着二人出去,直到二人消失在门口,陈玄丘才敛了笑容,懊恼地一叹。 “哎!若非燃灯来的巧,今晚我就把喜儿给办了,可惜,着实地可惜,如今已叫她生了警觉,我可是不好再下手了。” 大小茗儿,或是暗香疏影? 他才不做考虑。 狐性玄丘只是专注且放大了陈玄丘本体中欲望的一面,却不是失去了记忆和理智。 若是等那归来即元凤的小雀儿出现,发现他早已妻妾成群,他可不敢想象后果。 谁可以偷吃,谁是吃了就甩不掉的,他心里清楚着呢。 第877章 混沌真火 翌日,玄女设宴,为燃灯接风,陈玄丘自然陪同。 又有旷子规、摩诃萨同往,这分别代表着他麾下的两大势力。 做为地主,玄女这边,却是袁公迎门,六丁玉女神将俱在。 将她们唤来,显然也是因为她们俱已拨给陈玄丘,由其率领,将对阵斗姆元君之故。 宴请之地,是在九天玄女宫后苑桃林之中。 此处桃花处处,雅静天然。 玄女和燃灯这等上仙宴饮,多是仙酿灵泉、珍异果品,所以便在桃花树下设散席聚会。 主席自然是玄女与燃灯、摩诃萨、陈玄丘以及旷子规。 其下各依桃树,下设云席,诸神将散坐。 陈玄丘等人一来,早已候在桃花林下的六丁玉女神将便上前见礼。 先拜燃灯老佛,再拜摩诃萨大师,临到陈玄丘时,几女脸上笑容都淡了几分,礼节虽恭敬,却不乏疏远之态。 只有南山雁,不但上前拜礼,而且唯有她是行了跪拜之礼,比之见燃灯准圣更显恭敬。 燃灯对这等事特别的敏感,不禁深深望了南山雁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黄金玲珑宝塔。 昨夜,他将左言和徐伯夷从塔中放出,本想好好消遣一番泄愤,再剥了他们元神,融入灯焰,充作灯灵的养料。 但是酷刑之下,询及这两位金仙来历,却让他知晓了这两人许多前事,竟与陈玄丘有关。 燃灯询问之下,对这陈玄丘在人间举动,便已了解了七七八八。 要知道,那左言自从谋划殷太子失败,被迫自残双目,便将陈玄丘视作一生之敌。 为了对付陈玄丘,左言这等善长谋划之人,自然要充分了解有关陈玄丘的事情,从中揣摩陈玄丘的性情脾气。 从而才能准确预判以陈玄丘这等性情脾气,遇事该有的反应,从而有所针对。 所以,这普天之下,还真没有人比左言更加了解陈玄丘。 左言虽然受着酷刑,苦不堪言,却仍从言语间,察觉了燃灯想把陈玄丘收为己用的想法。 左言马上从中发现了一线生机,立即向燃灯进言,陈玄丘绝不会投靠燃灯,做其门下走狗。 左言还向燃灯进言,此子生性不安份,纵然强自将其收服,也只会给燃灯老佛惹来麻烦。 听了左言一番言语,燃灯竟被说服,便留了左言一命,仍将其二人困在玲珑宝塔之中。 燃灯一向精于算计,能动脑绝不动手。 所以,燃灯对这个擅于谋划的左言,倒也相当看重。 区区一金仙,他想杀只是弹指间事。 但留着这人,却未必没有用处,因而让左言和徐伯夷逃过了一劫。 此刻看到身为玄女宫玉女神将,南山雁竟对陈玄丘大礼参拜,口称公子,俨然以门下自居,燃灯不禁想起了左言昨夜对他所说的话。 “呵呵,这个陈玄丘,果然了不得。九天玄女的墙角,他也敢公然去挖。此等人物,必野心勃勃,左言所言不假。” 陈玄丘见六丁玉女神色冷淡,以其伶俐心性,却也是马上明白了其中道理。 六丁神将认为他要用仙桃为饵,诱她们归附,她们如今这般举动,显然是已经有了抉择。 若只是男女之情,以陈玄丘之优秀,六女未尝不想公私两宜。 可是,既然陈玄丘是想把她们彻底拐到自己一方来,她们反而要拉开距离了。 且不提她们追随九天玄女多年,就光以恩惠论,九天玄女也曾赐下蟠桃给她们,如今若为了好处再投陈玄丘,不是她们的品性为人所能接受的。 更何况,玄女娘娘杀伐决断,如果她们有了异心,娘娘决然再容不下她们。 而比起准圣之尊的九天玄女,和大罗境界的陈玄丘,该依附哪个门户,那还用选么? 陈玄丘背后虽有西方新教,玄女娘娘背后也有女仙之首西王母啊。 倒是南山雁,她是死心踏地追随陈玄丘了。 她这个丁未神将也是陈玄丘封的,娘娘现在要和西方教合作,这才容忍了她。 一旦两家出现嫌隙,第一个容不下的就是她,就如娘娘对那唐婉儿一般。 这般情况下,南山雁自然也无需掩饰,反而公然表现了对陈玄丘的忠诚。 陈玄丘向她点一点头,便与燃灯、摩诃萨一起,随玄女娘娘往桃林中走去。 九天玄女虽也见到了南山雁的举动,却是自始至终,不曾多看她一眼。 九天玄女对燃灯的到来自然竭诚欢迎,有了他,北极天的局势才算稳了。 对方有紫微上帝和斗姆元君两位准圣,她这边如今也是两位准圣,最高端战力已经持平。 为了安抚燃灯,九天玄女更隐晦地向他透露了一丝重要信息:圣人将不会干涉天界动荡。 圣人不可轻易干涉三界,此乃天规。 但圣人本就是协助天道维护三界运行的,真有祸及三界的大事,不可能不出手。 更何况昊天乃道祖身前童子,天道固然无情,可天道是鸿钧,鸿钧却不是天道啊。 便是圣人,也有私情,对自己的童子岂能不有所照顾? 所以,燃灯虽主动请缨,其实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此来尽量招揽长留妖仙为自己所用。 只要圣人稍露干涉之意,他就带着人跑路。 他来,为的就是谋划门下,可不是真想为西方拓展势力而至东方拼死拼活。 但是此刻听了玄女所言,燃灯也不禁动容。 圣人真的不会插手么? 难不成,圣人打算放弃昊天了? 唔,龙汉大劫、巫妖大劫、封神大劫,如今已多少年了? 难不成,是昊天运数将尽,天道又将有变? 这样一想,燃灯顿时心动。 龙凤麒麟三族陨落,成全了巫妖两族。 巫妖两族陨落,成全了修士一族。 封神大劫,成全了西方和天庭。 如果,天地量劫又要生出变化,是不是我也有了机会? 燃灯卡在准圣巅峰无数万年了,再想更进一步,原本毫无机会。 可多宝证道,让他已经绝望的修行之路,却又打开了一扇门。 但是,他没有多宝那样的造化,可以集截教、人教、西方教诸教本领于一身,另辟蹊径,不用鸿蒙紫气,便成一尊圣人。 难不成,我的机缘在东方? 燃灯大为激动,连忙追问究竟,但事关重大,玄女自然不会多说。 反正以燃灯的本领,他认真推算一番,自可算出玄女所言不假。 只不过,天机难测,他也只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陈玄丘先前听九天玄女安抚麾下众神将时,就已听她隐隐约约透露了这个意思。 不过,他也不清楚九天玄女这番话只是为了安抚军心,还是确有来由。 但此时再度听她说起,却也不禁动了心思。 应该是真的吧? 不然的话,西王母、东王公怎么会决意造反? 这就如宫斗,头上已经没有更高的约束,斗赢了你就是母仪天下,唯我独尊,那才有得斗。 至于宅斗,那只局限于妾侍之间争宠罢了,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宅斗。 因为哪怕主母再如何老实懦弱,也没有哪个妾室脑残,去跟她斗。 斗输了死路一条。 斗赢了上边还有公婆、有门当户对的正室娘家、有社会舆论、有官府法律,哪一样儿都能砸得你粉身碎骨,毫无还手之力。 圣人动了换代理人的念头,东王公和西王母就是宫中的嫔嫔,干掉皇后,才有机会成为正宫。 圣人不动换代理人的念头,东王公和西王母就是豪宅里的妾侍,就算干掉了主母,他们也没机会上位,而且一定完蛋,因为上边还有重重规则禁锢着他们。 圣人为什么对昊天失望,想要换掉这个代理人? 难不成,是因为人王再立,脱离了天道掌控,不再是天子。 天庭威望,已不足以令香火神念成就众神。 所以圣人想做一出戏给人族看,换一个天帝,换回人族的再度崇拜? 如此说来,那倒是因为我在人间的举动,才促成了今日这番局面了? 陈玄丘敬陪于座,正在浮想联翩,忽然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 陈玄丘闪目望去,就见一株桃树上,倒吊着一道人影儿,向他探出头来,挤眉弄眼。 那人头上还簪了一枝桃花,大概是想充作掩饰。 一见那人正是灵明石猴,陈玄丘忍不住发噱,猴族果然是胆大包天,当着玄女娘娘的面儿,也这般没规矩,他是要干什么? 灵明石猴见陈玄丘向他望来,不禁大喜,连忙向他招了招手。 九天玄女和燃灯、摩诃萨自然看见了,不过三人自恃身份,只当未见。 陈玄丘微微一笑,起身向九天玄女行了个礼:“娘娘这桃园,景致殊丽,属下想四处走走,欣赏一番。” 九天玄女自无不允,陈玄丘便信步走开去。 陈玄丘绕过几棵桃树,那猴儿尾巴吊在树枝上,嗖地探下一颗猴头儿来:“嘻嘻,原来你现在已经是俺们的北极招讨大元帅,恭喜、恭喜!” 陈玄丘笑道:“石将军唤我过来,就是为了道一声喜么?” 石猴从树下落到地上,道:“自然不是,倒是有一桩事,要请大帅帮忙。” 陈玄丘好奇道:“什么事?” 那猴子抓耳搔腮一番,道:“此事说来稀奇,俺一时也说不明白,请大帅随俺来,你一看便知。” 石狲领着陈玄丘便走,出了桃园,驾起云来,不一时便来到一座府邸,还没降下,就看见院子里杵着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陈玄丘道:“莫非这就是石将军府邸?” 石狲道:“正是,大帅随俺来。” 二人降落云头,停在那旗杆前,石狲拍打着旗杆,对陈玄丘道:“这旗杆儿果然是一件好宝贝,俺昨夜依大帅所言与之沟通,不想这金铁之物,居然蕴生了器灵。” 陈玄丘动容道:“竟然蕴生了器灵?当真好宝贝。” 灵明石猴抓耳挠腮道:“宝贝是好宝贝,可它却不肯听俺使用。反是提出一个条件要俺答应,俺办到了,才肯认俺为主。” 陈玄丘好奇地道:“什么条件?” 灵明石猴却不回答,反而道:“大帅,混世四猴中,只有俺没有趁手的神兵,但使俺有神兵在手,便可充分发挥俺的实力,与俺那三位兄弟,施展四猴混世战法。 从此也无需再领什么兵了,俺本就不通驭兵战阵之法,这不是强人所难么?可恼这神珍铁……” 灵明石猴抓耳挠腮一番,似乎难以出口,讪讪然道:“大帅把手放在旗杆儿上,自可与它沟通,便能明白它的要求了。” 一根旗杆儿,纵然是神铁,又能有什么要求了? 陈玄丘觉得奇怪,便依他所言,将手抚在旗杆之上。 石狲叫道:“神铁之灵,你且听了,俺如今把正主儿请了来,你有什么话,但与他说。俺做不得主哩。” 陈玄丘微微一挑眉,他已听见一个声音,在他识海中响起。 “你是那百炼神铁之主?” 陈玄丘微微一愕:“什么百炼神铁?” 他只是脑中所想,但他正手抚神珍铁,试图与之交流,这神念却是被那神珍铁读到。 神珍铁的语气有些兴奋起来:“我自混沌中生出,神火淬炼而成,流入三界,历千万年方生神识,囿于本体,不得自由。 昨夜在你身边,我却察觉同类存在,且我为阳,其为阴。你若将那百炼神铁赠与我,使我二体合一,阴阳器灵长相厮守,我使答应为那猴儿所用,便听你使唤也可。” “什么百炼神铁,阴性之器灵,我哪有……“ 陈玄丘想到这里,心中突然一震:“月茗?她的本体,可不就是那块百炼神铁?“ 神珍铁器灵兴奋地道:“月茗?这是她的名字么?好好好,好名字。你便把她祭炼了,与我融为一体,我便听凭使唤,有我这神铁相助,那只猴儿必战力大增。“ 陈玄丘勃然大怒:“混帐!你一个铁中器灵,也敢垂涎茗儿,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句话,陈玄丘气愤之下,却是脱口而出,听得石狲一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器灵也是勃然大怒:“你不从了我,便休想让我从了你。你可知道,本器灵乃神火淬炼,先天神陨之铁,若能与我融合,那是何等造化。 本尊一旦阴阳融合,便是无上金精之体,万法不侵,万法不伤,假以时日,更可让你悟得无上杀伐之力,你这蠢材……” “一个难以离开神铁之躯的器灵,也该大言不惭!” 陈玄丘真是气坏了,月茗便真是百炼神铁衍生的器灵,他也不可能为了得到什么无上金精之体把她献祭给这妖铁精灵。 更何况,百炼早就比这神珍铁先生出了器灵,且修出了离体之道,自毁元神,泯灭于天地之间。 摩诃萨是以无上造化之力,将那失了器灵的百炼做为月茗剑体,让她分离出来的灵魂有个寄托。 实是以月茗为魂,百炼为体,主导者乃是月茗。 这就更不可能为了融合两者,获得更大造化,而去牺牲月茗。 听这神珍铁器灵聒噪不休,狐性玄丘又主导了陈玄丘的身体。 陈玄丘眸中戾气一闪,掌中便已出现了戮仙剑,一剑便向那旗杆斩去。 “不要……” 石狲对这宝贝爱惜的很,顿时惊叫。 但他叫声未了,陈玄丘已一剑斩在那旗杆之上。 只听“铿”然一声,神剑无损,可那神珍铁上,竟也不见一道剑痕。 嘶~ 竟然这般坚硬? 那神珍铁器灵狂笑:“早说过了本尊万法不伤,除非混沌本源之力,重演地水火风之术,才能伤及我的根本……” 他还没吹完牛皮,狐性玄丘已经大袖一挥,一团紫气氤氲,将那旗杆儿笼罩其内。 石狲眼睁睁看着一团紫雾包裹,旋即那根高高的旗杆儿竟不见了踪影。 石狲大惊:“那定水神珍铁怎生消失了。” 陈玄丘冷冷一笑,道:“你莫急,待我惩治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器灵,便把它还来!” 陈玄丘说罢,急急向石狲府底后边一转,待离开了石狲的视线,立即将真身也投入了葫中小千世界。 那根旗杆正立于小千世界正在演化的天河之上,受着一道道紫霄神雷轰击。 但是神雷每轰一记,那旗杆便长大一分,顶天立地,雷电难伤。 陈玄丘甫一显现,那神珍铁的狂笑神念便传了来:“我虽离不了本体,伤不得你分毫,可是你想对付我,也是万万不能,哈哈哈哈……” 感应到陈玄丘出现,吉祥也是一动念,便即出现在他身旁,惊喜道:“玄丘哥哥,你来啦。咦?” 看见陈玄丘面沉似水,眸放怒火,吉祥一愣:“玄丘哥哥,谁……得罪了你呀?” 陈玄丘道:“一会儿再说,我先收拾了这狂妄自大的神铁器灵!” 说罢,陈玄丘看着那根已经在雷火之下壮大如撑天之柱般的神珍铁,冷笑一声道:“天地本源之力是么?我倒想试试,这小千世界的本源之力,杀不杀得了你!” 陈玄丘喝道:“地水火风,混沌本源,给我炼了它!” 陈玄丘便是这一方世界之主,而且这小千世界正在渐渐完善,三界亦已分化。 在他想来,这小千世界的本源之力,纵然还不如大千世界,但只是炼化大千世界的一块神铁,也该给它造成威胁。 陈玄丘只一念,便调动了地水火风四大本源元素之力,将那根顶天立地的旗杆包裹起来,混沌真火熊熊燃烧起来。 第878章 炼化神铁精 地水火风,本源之力。 它其实不是燃烧,而是在分解,要把一切化归最本原的物质。 那根插天铁柱感受到本源世界四大元素之力涌来,也是暗自心惊,只道自己性命休矣。 但那本源之力包裹而来时,却让它从中感觉到了一线薄弱处,那便是它的一线生机。 天柱一般的旗杆渐渐缩小了,三分之二的躯干,俱已烧得通红,可那旗杆却仍矗立不倒。 陈玄丘眉头一皱,终于发现了不对。 只是,他虽是这葫中世界绝对的拥有者,要论和这一方世界的熟悉,他又怎及得衍生这一方世界的世界意志—吉祥。 吉祥业已察觉到了问题所在,观察片刻,对陈玄丘道:“玄丘哥哥,这地水火风四大本原之力,我这小千世界已经有三种完善了七八,唯有这风之力,还差了几道重要法则,尚不成体系,恐难炼化这块神铁。” 那神铁本来还在装死,听得二人之言,知道确实没了危险,登时又发狂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你奈何不了我吧,快把那百炼阴灵给我,否则,我便自去寻一个主人,找一个你的死对头,为他所用,到时候,本尊一棒打杀了你,叫你悔之晚矣。” 陈玄丘双眸突转竖瞳,湛蓝色的眸子瞬间变为艳红。 这是天狐愤怒之时的显相。 陈玄丘冷笑道:“是么?风之元素虽然尚不完善,但我只要加强地水火风的力量,也不信便炼不了你这顽铁。“ 神铁倨傲地道:“地水火风之力,还能如何加强?难不成你要抽干这四大元素,毁了你这小千世界,只为了杀死本尊?嘿嘿嘿,我却不信。“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抽干本原之力?那却不必!“ 陈玄丘抬手一招,大地震动,那块建世神木,也就是巨大无比的世界树下,那方吉祥寄体之石碑轰然而起,飞向陈玄丘手中。 陈玄丘喝道:“化鼎!“ 石碑应声而变,化作一口周身玄奥道纹的石鼎。 陈玄丘喝道:“吞下神铁!“ 那石鼎之鼎盖陡然飞起,鼎身陡然化作千百丈高大,将那神铁柱子吞入鼎中,鼎盖轰然落下,牢牢盖住,锁定神铁,防它挣脱。 陈玄丘再喝一声:“混沌真火,炼化虚无,起!“ 自陈玄丘现身空中,这葫中世界规则便已自动禁空。 哪怕是这葫中世界已经修成大神通者或者创世级妖兽,也无一个可以飞起空中。 天地间轰然一声响,只能臣服于地上的万千生灵俱都惊惧仰首。 就见天空中突然爆发出一股超越太阳的巨大光芒,映得他们双眼难开,却难看见天空景像,更难听见一声一息。 “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天地洪炉法”,好为人师的摩诃萨发现的一条大道规则,并给它起了一个极骚包名字的功法。 说它是功法并不准确,它已不是法术,也不是神通,而是规则之力的运用。 它甚至不是天道规则,而是大道规则,是凌驾于天道之上的大道真理。 只不过,它的用处也只是用来清洗炉膛罢了。 虽然是智慧菩萨摩诃萨偶然间发现的一条大道规则,却也没有什么大用。 可此时,陈玄丘却想到了用它来炼化这块神铁。 地水火风相互演化而出的混沌真火架在那鼎炉之下便熊熊燃烧起来,净化虚无之力渐渐在鼎中产生。 “怎么会这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神铁器灵终于发现不对劲儿了,嘶声大叫起来。 陈玄丘冷笑地看着那炉鼎,小心控制着火候,却并不理会。 他怕火候太大,把那神铁直接炼没了,不好向神猴将军交代。 他只是想把这道神铁真灵,给炼化掉罢了。 “求求你,饶了我,我服了,我服了,我愿认你为主,我愿供你驱策……” 那鼎炉之中,传出了神铁之精的惨叫求饶声。 它本天生地长,不懂什么道义规则,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如今既然发现毁灭在即,那便立即投降,毫无廉耻、尊严之感。 陈玄丘不为所动,冷冷笑道:“投降?我要你这铁棒有何用?继续炼化!” 那混沌真火上仿佛浇了一瓢火油,轰然一声,烧得更加猛烈。 鼎中,神铁之精惨叫连连,一会儿破口大骂,一会儿痛哭求饶,奈何陈玄丘发起了兽性,理都不理,只管盯着那火势炼化。 不知过了多久,那鼎炉“叮”然一声,其下火焰自灭,鼎在空中旋转数匝,鼎盖自行飞开,大鼎飘到陈玄丘和吉祥面前。 就见鼎中一根神铁,两头有箍,棍身上有星斗之纹隐现。 围绕着那根神铁,有一道白气,仿佛游龙一般,绕着那神铁转来转去,似乎想钻入其中。 吉祥惊咦一声,道:“玄丘哥哥,这道白气,似乎就是那神铁器灵,已经被炼化成本原之气,一切记忆神识乃至灵智,都被炼化抹杀了。” 陈玄丘点点头,一张手,那根神铁便飘到他的手中。 可那道白气却似被禁锢在了鼎中,无法随之而之,只能徒劳地在鼎中游动。 陈玄丘道:“长!” 那神铁棍子陡然长大了一倍。 陈玄丘又道:“短!” 那神铁便又缩回了原状。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甚好,这对神猴将军,便有了交代了。” 陈玄丘又将目光投向鼎中,看着那条小白蛇般游动不休的神铁精元之气,陡然想起了它之前卖弄之时所说的话。 “本尊一旦阴阳融合,便是无上金精之体,万法不侵,万法不伤,假以时日,更可让你悟得无上杀伐之力……”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你想吞噬月茗进化于你?如今我不妨就把你送给月茗,当作她的一场造化!“ 陈玄丘一伸手,就将那白色精金之气取在手中。 那精金之气的灵识早已被完全抹杀,绕着他手掌灵蛇般游动,再不复之前的桀骜和贪婪。 陈玄丘一握拳,将它攥住,暂且收了,又将那铁棒提在手中。 吉祥不舍地道:“玄丘哥哥,你匆匆而来,才只片刻功夫,这就又要走了么?“ “外边还有人等着我……“ 陈玄丘顿了一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之前想要炼化那先天灵根空心杨柳一条根须所化的小木屋,却根本办不到。 那宝物,不但是混沌魔神之一的扬眉道人本体根须,更是蕴含了扬眉的一道空间法则之力和鸿钧的一道仙道法则之力,以他的修为,怎么可能炼化得了。 所以原本也只想当成一个仓库使用,反正汤五味能进入这木屋,而有了獬豸神兽,也不怕汤五味有所隐瞒。 但是方才恼怒之下,突发奇想,借用这小千世界之力,融合摩诃萨发现的一条大道规则,竟然炼化了这块先天神铁,那么……先天灵根能不能炼化? 陈玄丘的眼睛亮了,道:“你且等我几个月,我带一件东西来,与你一起参详。到时再给你带点好吃的来。“ 这内外时光流速不同,葫外一天,葫中一年。 所以陈玄丘说的是今天晚上,但对吉祥来说,却是要等上几个月了。 吉祥头一回见陈玄丘许了她一个准确的相会日期,心中好不欢喜,连忙答应下来。 陈玄丘持着那棒,便向葫外飞去。 PS:月初啦,求票票喽~~ 第879章 异世开宝 灵明石猴在自己府上转了几圈,也没发现陈玄丘下落。 情急之下,他正要发动府上仙婢仙仆四散去搜,陈玄丘已然出现在原本消失处,高声唤道:“石将军,石将军。” 石狲匆匆赶去,惊讶道:“大帅,你刚刚……咦?” 石狲盯着陈玄丘手中一只两头带金箍,中间呈红色的棒子,两眼放出光来。 “陈帅,这,这是……” “呵呵,这便是那根旗杆儿大的定水神珍铁。那神器生了器灵,却是贪得无厌,我方才施展神通,已经抹杀了它。” 陈玄丘说着,把那神棒递与石狲,道:“给你,这神器如今尚是一片空白,你将神念注入一缕,便会成为它第一个主人。 从此后,万世千秋,无论何时,只要你出现了,它便会再度认主。旁人夺去也是用处不大。” 这等说法,岂不与伴生法宝一般,旁人再抢不去? 石狲大喜,一时也忘了因此去怀疑陈玄丘的修为究竟该是何等高明。 他迫不及待接过铁棒,大喝道:“大大大大大……” “卟嗵!” 石狲被巨碾一般粗细的大棒压在了身下,急急又叫:“小小小小小……” 好一番折腾,石狲收了那棒,望陈玄丘便是一拜:“石狲今日得此神兵,亏得大帅,谢过大帅,谢过大帅。” 陈玄丘笑道:“你这猴子,救你性命,却也得不到你一拜,一件兵器却行如此大礼。” 嘴里说着,陈玄丘袖中那道灵蛇般的金精灵气却是又收紧了些。 论价值,这条金精灵气怕是十倍于这条铁棒。 不过那是给茗儿的,这猴子便是把头磕成脑震荡,也是不能给的。 陈玄丘回转九天玄女宫桃花林,石狲这回却是一起跟了去。 一见到九天玄女,石狲也不躲了,欢天喜地叫道:“娘娘,某从天河逃出时,得了一根定水神珍铁,幸得陈元帅帮我将这神兵认主!” 石狲说着,将牙签儿大小的铁棒取出,迎风一晃,化作一根铁棒,展示给九天玄女看,颇有献宝之意。 九天玄女和燃灯、摩诃萨见了,都不觉微微动容。 玄女含笑点头道:“果然不错,算是一件后天极品灵宝了。” 他们却不知,这块神铁原本是先天极品灵宝来着,就因为那器灵想娶个媳妇儿,激起了狐性玄丘的凶性儿,硬是把它炼成了白痴。 结果这块神铁就掉落成了后天极品灵宝。 石狲听得娘娘也在夸赞,更是喜得抓耳挠腮,对陈玄丘更加感激。 石狲收了铁棒,便请示道:“娘娘,我兄弟四人,俱不擅领兵,只因我原来没有趁手的兵器,那四猴合击之法,也就不能如意。 现如今俺石狲也有了趁手的兵器,还请娘娘恩准,叫我兄弟四人做个先锋的神将,为娘娘效力。” 九天玄女想了一想,微笑颔首道:“你四人所领将士,却也不能没有个得力的将领指挥……” 石狲听了脸色一苦。 九天玄女又道:“不过,听闻天帝先从我北极发起了镇压之战,东王公却是派了人来,协助本座。你且再等几日,等东君的人到了,你再卸任不迟。” 石狲一听,转嗔为喜,连连点头。 一场饮宴,不过是盟友之间联络感情。 宴后各自散去,陈玄丘一方回转四方困金城,那六丁玉女也是跟来,汇报了筹备出发的准备进度。 旷子规早把命令宣布下去,这些圣教信徒倒比那些吃饷的天兵还要令行禁止,倒让陈玄丘省了许多麻烦。 至于这些圣教信徒的补给,陈玄丘倒也不担心,他们的补给,就从葫中世界的圣教取用就好。 只是他们元神本是寄托于小千世界,每三日要回去签到一次,这事儿让吉祥授权已成体系的圣教自己办理。 在圣教总坛筑一个‘神临圣坛’,一群神仆降临了,一群神仆又走了,挺好! 还能制造成一个神迹,招揽更多的葫中生灵信奉圣教。 到了傍晚,陈玄丘才算歇息下来,喝了口温茶,亲自到厨下去弄了几道点心。 吉祥是小千世界的世界意志,这个小千世界壮大,她便自然而然强大,现在随着葫中世界出现冥界和天界,大道规则越来越圆满,吉祥的能力也越来越强大。 一应外物,不管什么先天后天的灵植灵宝,对她全无用处。 但吉祥要的,本就只是陈玄丘的一番心意和那食物的美味。 所以陈玄丘只要精心制作,让那食物可口就是了。 陈玄丘都做好了,装了一个食盒,回到花厅,便命人把月茗叫来。 月茗正在所居庭院中练剑,听剑侍传讯,说是陈大哥相邀,满心欢喜地答应一声,便往外走。 羲茗正在一处丹房看着鼎炉火势,瞧见姐姐身影从院中走过,便叫:“姐姐,哪里去?” “啊,我去门前,随意走走。” 本来一体双生、灵魂分开后也是形影不离的两姐妹,月茗却撒了个谎,生怕妹妹一起,急急加快了脚步。 月茗赶到花厅,见到陈玄丘便是一喜:“陈大哥!” 月茗目光一闪,落到那食盒上,心中却是一奇:“陈大哥是喊我来吃点心?哎呀,我该喊上小妹的。” 却见陈玄丘右手一抬,掌心便亮出一条银白色小龙,盘旋在他掌心。 陈玄丘道:“你来,有好东西给你。” 月茗一见那条白色小龙,娇躯便是一震,生起一股无法遏制的强烈欲望。 她想拥有这条小龙。 不知道为什么,只一眼看见,她就萌生了一种特别的感觉,好像那条小龙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一部分以的。 “这……这是什么?” “一言难尽,但你若吸收了它,想必自能明白!” 陈玄丘说着,掌心一振,那条银白色小龙便飞了起来。 看到那似散不散的小龙身形,月茗才发现那并不是实体。 月茗更觉惊讶,正想开口询问,嘴巴一张,那条小龙便飞快地钻进了她的嘴巴。 只因这是陈玄丘释放出来的东西,月茗自然毫不排斥,更不怀疑,所以任由它钻进了嘴巴。 只是刹那,月茗便觉娇躯巨震,体内真气奔涌,仿佛突然涨起的潮水,一副娇躯都颤抖起来。 百炼神铁与这定水神珍铁,本都是先天之物。 要说起来,那块百炼神铁早就修出器灵,甚而能够离体,要比这定海神珍铁还要厉害。 只是,百炼的元神离开了神铁,所以本体和元神双双降落了品级,变成了后天灵宝级。 百炼元神死后,摩诃萨以这块尚未锤炼完成的神铁剑胚为体,将月茗的身体融入其中。 可这元神与这剑体,终究本不相容。 所以,月茗空有神铁为体,却是不能发挥它太大的作用,因为元神与剑体并不能真正的合而为一。 但是这时,陈玄丘却是把熔炼之后,抹杀了一切意识,只保留其本能的神珍铁元神化作养分,补充进了谈月茗的身体,成为了月茗元神的一部分。 一时间,谈月茗周身放出一道道剑气般的无量光束。 元神有了这道神珍铁的本原力量为粘合剂,却是元神与肉身真正融而为一,要成先天剑体。 先天剑体欲成,无量剑光迸射,便是这花厅也挡不住,一道道剑气迸射向四面八方。 陈玄丘也没想到谈月茗融合这神珍铁的纯净元神时,竟有这样的效果。 糟糕至极! 这要是敌我双方大能,全都知道了此事,祸福吉凶实难预料。 陈玄丘情急之下,无暇多想,立即一挥大袖,紫气喷出,将月茗引入了葫中世界。 那九天玄女、燃灯老佛、甚而天河中三位真君……,刚刚有所察觉,惊咦一声,欲展开神念追索来处,那令人刺骨生寒的先天剑气之威却陡然消失了。 葫中世界,谈月茗丝毫不知道她已被摄离了原地,正在进行融合的她,此时神识内视,根本没有注意外界的变化。 一进了这葫中世界,陈玄丘便是唯一的真神。 他马上伸指一点,便是一间可隔绝一切的清玉宫室轰然落下,将谈月茗整个儿罩了进去,就悬于空中不动。 陈玄丘又扯一片云彩,将它掩住,天上天下,再无人能看见。 陈玄丘刚做完这一切,吉祥的倩影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玄丘哥哥!”吉祥甜甜地叫了一声。 其实她看见陈玄丘以神通藏起了一位姑娘,不过她并没有多问。 她是天道意志化身,想法观念本就与人族不同。 况且,陈玄丘肯把人带进这一方世界,应该就没防着她。 陈玄丘提起食盒,向吉祥一笑:“这一回我用的都是仙界食材,可以保证,你没吃过!” 如同撑天的建木之下,一张石台。 石台上放着几匣精美的点心。 吉祥拈起一块,轻轻咬上一口,入口即化,芬芳甘甜。 吉祥一双美丽的眼睛便弯成了月牙儿,有他在身边,有可口的点心品尝,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满足。 其实,她本可以更满足的,只要她不曾喜欢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曾知道还有另一个世界。 那样的话,她的心思、她的目光,便只需专注在她的世界里。 可惜,没有如果。 她喜欢的人在另一个世界,她却不能随之而去。 可她的心思,却一直随着牵挂的那个人,在另一个世界。 她根本无法想象,那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所以,她有时会偷偷从去过另一个世界的人的记忆中,抽取那段经历,就仿佛她经历过了一样,去看、去想、去追随他的脚步。 陈玄丘看着她吃的开心,心中也很满足。 眼看着吉祥已经快吃不下,珍惜地收起剩下的点心,陈玄丘才微微一笑,抬手替吉祥抿去唇边的点心渣儿,顺手抹进了自己嘴里。 吉祥见了,不禁羞红了脸。 陈玄丘柔声道:“来,我给你看一件在另一个世界里,也堪称无上宝贝的东西。” 吉祥张大了眼睛:“有多宝贝呀?” 陈玄丘抬起眼睛,看了看那高可参天的建世神木,笑道:“应该不在这株建木之下。” 巨大的世界树似乎已有灵识,不服气地婆娑起了它的枝叶,哗哗之响。 陈玄丘又是一笑:“当然啦,如果那也是完整体的话。可惜,它只是一条根须。” 陈玄丘说完,就扬起手,手中探出一条大道规则锁链,一直扬伸到那天际尽头。 然后,他就拖出了一幢小木屋。 一棵树的一条小小根须,便粗大如此,中间成空,仿佛木屋。 木屋中,传出颤巍巍一声惊叫:“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我告诉你,你进不来的,伤害不到我啊!” 却是正在小木屋中睡得安详的汤五味突然发现异动,惊慌地叫了起来。 陈玄丘看着那小木屋越来越近,笑吟吟地对吉祥道:“来,你瞧瞧,在这儿,咱们有没有办法打开它。” “打开?不就是一幢小木屋么?” 吉祥歪了歪头,好奇的看看缓缓降落在面前的根雕型小木屋,袅袅走上前去。 房间里,汤五味通过房门板的缝隙,看到光影的变化,知道有人正靠近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似乎,这个走过来的人真的能够打开他的小木屋似的。 胆小的汤五味又惨叫起来:“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我是陈大帅的人,陈大帅很厉害的,你不要过来啊~~~” PS:三更过万鸟,求月票 第880章 空间之力 吉祥伸手,拉住那木屋的门柄儿,轻轻一拉。 法则之力,在那素手上萦绕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陈玄丘能感应到,旁边那棵高大的世界树,对这小木屋也产生了强大的压制效果。 得益于陈玄丘之前一句话,把这建世之木与空心杨柳根相提并论,以建木的傲气,自然不能容忍。 且不说这只是空心扬柳的一条根须,就算是它的完全体,混沌魔神扬柳道人亲自来此,也要受到建世之木的压制。 建木通天,贯连三界。 而吉祥是这小千世界之主,这小千世界要成形,几条最基本的大道准则就要首先具备。 时间、空间、生命、死亡…… 这些大道,空间已经掌握了七七八八。 而空心扬柳所代表的正是空间规则。 所以,吉祥只是伸手一拉,门儿便应声打开。 汤五味惊呆了,除了鸿钧和被授权的他,这是自洪荒而至今,无数万年来,第三个人可以打开这扇门。 吉祥好奇地打量着小屋,小屋不大,似乎一目了然。 但吉祥做为世界意志,却能感觉到其间蕴含的空间法则力量。 她知道自己的空间法则还不完全,而从这小木屋所蕴含的空间法则,却能补全她的道。 吉祥大喜,做为世界意志的体现,对于自我世界的完善,当然是她最大的追求与目的。 “玄丘哥哥,我感觉这小木屋很神奇,蕴含着更完善的空间法则,你要不要一起体验一下。” 屋里还有一个汤五味,但吉祥一眼看去,眼中根本没有他。 在吉祥的慧眼之下,那只是一株品级并不算高的灵植,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也许是内外空间造成的气息流动拂动了它吧。 在世界意志眼中,汤五味就只是回归本原的一株草芥。 陈玄丘在大千世界,是根本打不开这栋小木屋的,心里早存了阴影,所以让吉祥出手,大抵如赌徒一般,想换换手气。 此时木屋打开,陈玄丘也没有把握,自己这个受大千世界规则约束的生灵,是否能进得去。 他尝试着走上前去,吉祥嫣然一笑,飘然迈步入室。 陈玄丘也尝试地伸出腿,似乎有微微的阻隔,但他再加了丝力道,便迈步走了进去。 陈玄丘欣然道:“进来了!在这里,我可以借助小千世界之力加持,能够进入这木屋。” 室内空空,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是在吉祥眼中,四壁却有一个个小空间,储放着一些家什杂物。 她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微微闭上双目,感受了一下这小木屋所蕴含的空间法则气息,蓦地张开眼睛,激动地对陈玄丘道:“玄丘哥哥,这里的空间法则更加清晰,我感觉,如果我能参悟清楚,不但能补全我的空间之道。而且……” 她往四下看了看,再看向陈玄丘时,眼中漾出欢喜的泪花:“借助这件空间法宝,我或许能够走出这个世界。” 陈玄丘一听大喜:“当真?你快参悟一下。” 吉祥欢喜地点点头,双膝一盘,坐了下去。 汤五味呆在墙角,张口结舌。 陈玄丘看了看他,赶客道:“你先出去,就在建木之下随便走走,等我召唤,莫要走远。” 汤五味看到陈玄丘也在,已经放下心来,听他吩咐,哪敢不听,连忙走了出去,还贴心地替他掩上了房门。 房门一掩,注意到那棵参天古树,嗅到四周灵郁如泉的灵气,汤五味惊呆了。 这儿是哪里?为什么这里的灵气充郁的宛如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洪荒时期? 这么充裕的灵气…… 汤五味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他不想走动了,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株叶片如剑的碧绿小草,根须瞬间扎进这片灵丘沃土,疯狂地吸收起天地灵气来。 当年,他还只是一株没有法力的灵植时,只知本能地汲取生长所需要的养分,白白放过了四周充溢的浓郁灵气。 等他被鸿钧点化,成了守护、打理这小木屋的仓管员时,因为根脚太普通,也无人教他半点修行之道。 那时的他只能仗着先天灵气的充沛,使得自己寿元大为延长罢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小木屋周围的他,天地就只有小木屋那么大。 能够长生,对他而言,就已别无追求。 等他意识到应该变得强大,而不仅仅是长生,并且习得了一些修行之术时,已是无数岁月过去。 天地之间,已经没有洪荒上古时期那么充裕的灵气。 鸿钧合道于天,紫霄宫中人各奔前程,他被曲美人裹挟走了,就更没有了修炼的机会。 可这里的灵气之充沛,简直如同有形的灵泉。 要知道,这个小千世界刚刚开辟出来才不过万年,灵气之充裕,宛如大千世界之洪荒。 而这里,更是世界中心,这脚下的灵丘,是孕育建世之木的地方。 汤五味深深地扎下根去,疯狂地吸收起那无穷无尽的灵气。 小木屋中,吉祥正放开灵识,忘情地探索着这小木屋所蕴含着的大道规则。 她感觉到了大千世界的空间法则,她还感觉到其中掺杂着一丝仙道法则。 葫中世界也有自己的仙道法则,可是显然不及这缕仙道法则完善。 而这仙道法则,正是鸿钧的本源法则之力。 不过,这种法则之力对吉祥本身并没有用处。 她不需要修习仙道。 但是这种法则之力补充进她的世界,于这小千世界众生有益。 于是,吉祥果断地剥离出了这缕仙道法则,并随手把它补进了自己的世界。 就在这一刻,葫中世界天地合鸣,道韵流转,修行之士突然灵台清明,陡然悟得了更多的道理。 原本修行中晦涩难明的一些滞碍,在这一刻霍然开朗,无数人在这一刻突破,进入更高的境界。 陈玄丘对这个世界的熟悉与掌握,远不及操持着这个小千世界的吉祥。 而吉祥剥离出这丝仙道力量,并将之补充进她的世界之后,做为距离最近的他,体悟感受最为清晰。 他没有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立即盘膝坐下,感受着这缕仙道法则之力。 他毕竟是这方世界之主,取用领悟法则之力,要远远快于其他生灵。 而他如今在外面的世界,所修诸般功法之中,就有玄门仙道。 因而陈玄丘成了获益最大的人,不仅修为开始激增,对于仙道法则的领悟,也是越来越深。 当陈玄丘彻底吸收、掌握了这缕仙道法则,他便意念一动,进入了吉祥的精神世界。 吉祥正在领悟、吸收这间空心扬柳须改造的小木屋所蕴含的空间法则力量,推敲领悟后融汇进入自己的空间法则之中。 那一道道玄奥的空间法则,令陈玄丘有些不知所措,所接受理解的程度远不如吉祥。 陈玄丘是小千世界的主人,就像一个家庭的主人,他对这个家庭所有一切都具备所有权。 但是,只有吉祥才知道油盐酱醋放在哪里,只有吉祥才知道如何操作扫地机、洗衣机。 吉祥感应到了陈玄丘想参悟空间法则,却又无从下手的窘态。 于是,她意念一动,放开自己接收参悟规则之力的过程,让陈玄丘共同参与。 无数大道规则洪水般涌来,陈玄丘一下子接收不了那么磅礴复杂的大道规则,无数规则的涌入,让他头晕目眩。 于是,这个甩手掌柜的只好迅速抽离出自己的意识,一边巩固他刚刚参悟的仙道之力。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吉祥,等着她把空间法则这道食材烹制成熟,再端上他的餐桌。 PS:月初求票票鸟~ 第881章 大造化 天亮了,陈玄丘还没有出现。 喜儿推开陈玄丘的卧室房门,探头往里瞧了瞧,却意外发现被褥根本没有睡过的痕迹。 床前只趴着一只大狗,睡得呼呼的,还在吐着泡泡。 喔,那不是大狗,而是獬豸。 陈玄丘这是一夜都不在吗? 喜儿的眼珠转了转,心里忽然很不舒服。 “这个色胚,难不成因为没有占到我的便宜,就去找了别人?” 喜儿转身就奔向羲茗和月茗居住的小院。 羲茗刚刚洗漱完毕,呲着一口小白牙,开心地向喜儿打招呼:“喜儿妹妹!” 她一看就觉得喜儿比她小,大概才十四五?反正没长开呢。 喜儿的脸臭臭的,鼻子跟刚进过酿醋房似的皱着:“陈玄丘不见了。” 羲茗笑道:“可能一早就去忙了吧,玄丘哥哥每天好多事要做呢。” 喜儿道:“他昨晚都没回房睡。” 羲茗惊讶道:“这样啊,玄丘哥哥这么忙吗?他好辛苦。” 喜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儿:“你这个呆瓜,我是怀疑,他和不三不四的女人偷情去了。” 羲茗叫道:“这不可能!玄丘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许胡说。” 喜儿刚想反驳,一个侍女跑过来道:“二小姐,奴婢迟迟不见大小姐起身,进屋看了一下,大小姐竟不在房中,被褥齐整,仿佛昨晚就不曾睡下。” 羲茗气得小脸儿通红:“姐姐赖皮,说好了公平竞争的,她怎么可以和玄丘哥哥去偷情呢。” 喜儿:…… …… 一大早,和汤五味住一个院儿的曲美人起身收拾,穿着短打,练了一遍“九转紫霄雷罚大法”。 这功法自从他离开紫霄宫,自立紫霄仙宫,已经被他改称“八荒六合唯鹅独尊功”了。 收了功法,还不见汤五味出现,曲美人儿便冷笑一声:“总怨自己机缘太差、根脚不好,不能吃得苦中苦,如何成就人上人?” 曲美人儿走到山墙边,想唤醒汤五味,然后他就呆住了。 汤五味不见了,那幢小木屋也不见了。 曲美人呆了半晌,便引吭尖叫起来:“祝祝,喜儿,你快来啊,汤五味叛逃啦!” …… 被陈玄丘改成帅帐的前厅里,六丁玉女神将赫然在座。 明日就要出兵了,诸般准备工作甚多,仙界大战,对她们而言,也没太多经验,难免紧张。 再加上陈玄丘是空降的上司,他们之间还需要磨合。 因而,六名女将一早就披挂整齐,来到了帅帐。 可是,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陈玄丘。 传讯的剑侍童子再次返回帅帐,脸上带着一丝窘意。 根本不会说谎的他,憋红了脸,忸怩地道:“还请……还请六位神将稍待,我家大帅……这个……连日操持公务,太过疲惫,还需……还需片刻才起。” 你说一位大罗金仙会因为操持公务而疲惫不起? 尤其是那剑侍通红的脸蛋、飘忽的眼神儿,落在六丁玉女神将眼中,顿生疑心。 只怕是他不舍得早起吧? 六丁玉女现在是他属下,常常出入四方困金城,可是亲眼见过,长留妖仙们赶来时,其中有三个美人儿。 一个落落大方,眉含英气,另一个与她面容完全一样,但却气质甜美,温柔纯净。 还有一个黄衫女,恬静婉约,如同林间小鹿般轻盈可爱。 一定是他的老相好儿,如今久别重逢,天雷沟动了地火…… 六丁玉女想着,那口老酣坛子,便搬到了陈玄丘的帅帐之内。 …… “暗香、疏影?” 喜儿和羲茗站到了暗香疏影房前。 一时冲动之后,羲茗冷静下来,还是不太相信姐姐会背信弃义。 要真是有人想偷吃玄丘哥哥,她觉得暗香疏影更加可疑。 于是,她就和喜儿来验证了。 喜儿还去陈玄丘房中弄醒了那头睡成了二哈的羊驼,把它也牵了来充当测谎仪。 獬豸站在门口,两眼还半睁半闭的,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暗香和疏影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有些好奇地看着二女一驼。 喜儿笑眯眯地道:“你们已经起了呀?” 她探头从暗香、疏影中间过去,往屋里瞄了一眼,陈玄丘不在,不像有人藏得下的样子。 喜儿又缩回头来,笑眯眯地道:“咳!你们是头一回来北极天吧,这儿我熟,我带你们去四处逛逛啊?” 暗香道:“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主人。虽然主人怜惜我们,叫我们不必时时追随,但大战在即,说不定天庭会派刺客来,我们必须得卫护在主人身边,以防不测。呀,主人!“ 喜儿扭头一看,愕然发现,陈玄丘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地正从后院儿走来。 陈玄丘看见她们四人,便走过来,笑着道:“茗儿,是在找你姐姐吗?不必找了,她得了一场造化,正在悟道的关键时刻,不可打扰。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回来。” 陈玄丘看见了喜儿,又笑吟吟地道:“还有你那紫霄故人汤五味,你也不必找了,他现在陪在月茗身边。” 陈玄丘眉眼之间,尽是喜色,看起来真的非常开心。 此次得到了定水神珍铁的纯净器灵之元,又拖了那小木屋去葫中小千世界,所获颇非。 月茗迄今仍在融合定水神珍铁的神识灵元,但陈玄丘去看过,此时的月茗,一旦临近,已经可以叫人感觉到一种无可抵御的强大力场。 一旦等她融合完毕,从而使这先天剑体彻底与之元神融合,将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陈玄丘很期待。 另一个给了陈玄丘意外之喜的,便是汤五味。 陈玄丘出关后,便找不到汤五味了。 还是吉祥指点,他才意识到,小木屋旁那棵十数人方能合抱,高达百丈、散发着好闻药香味儿的大树,就是汤五味的本体。 这汤五味本是一株灵植成精,难道他是在葫中小千世界被打回原形了? 陈玄丘很高兴,他想到了羲茗。 这棵成了精的药材,如果拿去给茗儿炼药,说不定能炼出九转九品神丹? 记得他当时昵喃着这个决定,还高兴地拍了拍那棵大树,大树都激动的抖了几抖。 陈玄丘决定等它完全成熟再告诉羲茗,给她一个惊喜。 陈玄丘在葫中世界悟道数月,业已将之所获的仙道规则全然领悟。 只是限于实力,有些规则之力不是现在的他所能使用的。 吉祥已经领悟了那空心扬柳根所蕴含的大道规则,补全了她的小千世界空间法则,使小千世界继续扩张成为可能,成长的速度也大大加快。 同时,她还发现了离开葫中世界的办法。 做为葫中世界意志,以前她是无法脱离这个世界而离开的。 而且,哪怕能够离开,她也不能离开。 因为作为一个世界意志,她是不为其他世界意志所容的。 她只要一出现,大千世界的天道意志就能发现她,进而消灭她。 即便她成长到和大千世界的世界意志一般强大,在人家的主场,有整个世界之力加持,她也必败无疑。 但是,这空心杨柳须形成的小木屋,本就是大千世界已经承认之物。 而这空心扬柳须,又是自成一个空间。 所以,吉祥只要避身于这空心杨柳小木屋而不出,她就可以自由进入其他世界。 只不过,她降临大千世界时,只能在这小木屋中,不能离开。 一旦出去,立即就会被世界意志发现有其他世界的意志侵入并展开追杀。 尽管如此,吉祥总算可以和陈玄丘置身于同一时空了,而不必再动辄数月、数年、数十年的等待而不得相见。 解决了这件事,陈玄丘当然很开心,他高兴地向帅帐走去,丢下四女一脸的诧异。 羲茗心想:“造化?姐姐得了什么造化,能让陈大哥这么得意?” 喜儿则想:“汤五味那个榆木疙瘩,能得到什么大造化了?” 第882章 东海仙人 陈玄丘到了帅帐,见六丁玉女俱在,心中微觉抱歉,打个哈哈道:“各位来得早啊,哈哈,本帅这个……小有不适,起得晚了些,咳咳!” 陈玄丘随便找了个理由,在上首坐了,又满面春风地道:“坐坐坐,你们都坐,今日非升帐点卯,大家不必拘谨。” 充作小校亲兵的剑侍童子搬来六只锦墩,六丁玉女互相看看,便坐下了。 陈玄丘翘起二郎腿,和六丁玉女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也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曹卉见状,沉吟了一下,便开口道:“大帅,诸般准备,属下等已经操作的差不多了。明日出征,与那斗姆元君大军对上,却不知大帅有何具体举措,还请告知我等,方便我等有所筹谋。” 陈玄丘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天界之战,比之凡间不同。凡间作战,首重后勤,所谓兵马未到,粮草先行。而天人作战,这最不需要考虑的就是补给。因此作战方式,也就大有不同。 玄女娘娘的意思,这首战,要打疼了斗姆元君,才好方便娘娘行后手,软硬兼施,拉拢于她。但是,又不可打得太狠,激怒了斗姆元君,誓要与我等决个死活。 因此,在我想来,只是怎么打、打到什么程度的问题。而恰是这一点,要等两军阵前,才好临机应变。你若问我现在打算,战场局势,顷刻万变,我又能说出什么来?” 天庭打仗,虽也有奇兵突袭、诱敌深入等策略,但总体来说,不比人间兵法复杂。 越是存在更多不确定因素,才越需要制定种种应对策略。 但是比如凡间战争,到了现代,千万里之遥就可以交手,大军调动,卫星在空中一目了然,许多在古代冷兵器时代的战术战法,就没了用武之地。 天兵天将俱是仙人,后勤这等对凡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一个考虑条件都无需再计较,战争方式就变得更加简单粗暴,也就成了必然。 那天空之中,脚下毫无凭借之地,都可以一战,虽说有了据点将更加有利。 这也就造成仙人战争,完全不同于凡间,陈玄丘在大殷学到的那点用兵之术,几乎没什么用场。 金燕子黛眉一蹙,道:“大帅此言……两军交战,未虑胜,先虑败,而大帅所思,竟然只是想胜到一个什么程度,全然不曾考虑若是落败,该当如何应变,这……不妥吧?” 狐性玄丘向她抛个媚眼儿,快乐地笑道:“为什么要先虑败?本帅出马,只有胜,没有败!” 金燕子的唇角抽搐了几下,向曹卉、庄真等人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 狐性玄丘却很得瑟、很轻佻,败?我陈某人怎么可能败? 我俩王四个二,一手的好牌…… 我只是现在境界修为有限,得注意点儿,不能一下子暴露太多的底牌,以免引起天庭甚而是天庭背后那几座靠山注意我就好了。 嘿嘿嘿嘿…… 看着眉飞色舞、比之以前的沉稳大相径庭的陈玄丘,六丁玉女都没了辄儿。 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主帅……看来我们只能自己谋划一下,一旦落败,该如何应变了。 …… 陈玄丘见六丁玉女一时无言,便道:“你们一大早的赶来,就为商议此事么?若没有其他的事,便各自回去准备吧,明日一早,本帅便点兵……” 陈玄丘刚说到这里,就见一名剑侍童子匆匆闯进大帐,抱拳禀道:“大帅,九天玄女娘娘麾下魔猿军团新任统帅青提子前来拜访。” 陈玄丘愕然道:“魔猿军团?不是混世四猴统率的那几路人马么?什么时候又来了个青提子?” 曹卉倒是知道此事,忙拱手道:“大帅有所不知,这青提子,乃东君派来支援娘娘的人马,领来东海散仙一千八百人。今日一早赶到,刚刚拜见了娘娘。 因那混世四猴只喜打斗,不擅带兵,因而娘娘将四猴所部,交由这位青提子仙人统率了。” 陈玄丘狐疑地道:“我跟他素不相识,明日一战,也无干系,他来见我做什么?” 曹卉苦笑道:“末将不知。” 陈玄丘想了一想,道:“那个提子……” 宣妙衣翻了个白眼儿,道:“青提子。” 陈玄丘道:“那个青提子,现在何处?” 剑侍童子道:“青提子元帅已在四方困金城前。” 陈玄丘摸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印象里对这个青提子毫无印象。 奇怪,他是东华帝君门下,我跟他不认识,跟东华帝君也没打过交道,他要见我做什么? 狐性多疑,却也好奇。 陈玄丘好奇心起,便起身道:“走,且随本帅,去迎一迎他!” 四方困金城外,两队天兵,持戟列队,气势森严。 呈雁翎壮排列的两队天兵中间,面对四方困金城大门,却是横着四列人马,每一列八人,胯下俱骑一只海马,手中持锈迹斑斑之沉重铁斧,煞气腾腾。 看来,这四列人马才是那青提子从东华帝君处带来的亲卫了。 西方有极乐世界,东方亦有飘云世界,碧霞之国。 碧霞之国统治上岛三洲,即蓬莱、方丈、瀛洲。 而碧霞之国有翠羽城苍龙宫,即为东华帝君统治海外散仙之仙宫居所。 再往后看,一乘华盖苍云覆顶之宝辇,由百名蚌女,持七彩绸,悬曳于空。 蚌女各个甜美,形象与天界仙女不同,如此阵仗,更是别具威风。 狐性玄丘大开困金城门,走出去一眼看见这般威势,登时羡慕不已。 他也是个不嫌事儿大的主,先前瞧见天蓬、玄女、甚而紫霄真人—如今的曲美人儿,哪一个郑重出行时,不是偌大的排场。 狐性玄丘觉得与之一比,自己这个北极招讨大元帅、西天自在欢喜佛,真是弱爆了。 齐婵云听见陈玄丘对方才报信的那个剑侍童子悄声道:“你瞧瞧,你瞧瞧,人家是大帅,我也是大帅,这排场差了多少? 你赶紧去找乌雅,叫他给我好好核计一下,也定个章程出来,本大帅以后出门,也得怎么骚包怎么来!“ 齐婵云的唇角抽搐了几下,想起曾与他凡间一行,在那玄丘峰上题字时,怎么没有发现他是这么跳脱的性子? 那剑侍童子倒是深以为然,要知道他在凡间时,那奉常寺就是极讲规矩法度的所在,要不然又何需养着春宫这么一个特别烧钱的地方。 他早就觉得自家公子出行太过简单了。 如今得了陈玄丘的吩咐,那剑侍童子如奉纶音,马上答应一声,像一只快乐地小鸟,去找乌雅传令去了。 陈玄丘这才整理了一下仪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本帅陈玄丘,提子道友,有失远迎啦,恕罪,恕罪!” 那乘海马的魁梧骑士左右一分,百名蚌女牵引华盖苍云宝辇,珠帘卷起,便从其中飞出一个玄袍小仙人来。 一眼瞧见那唇红齿白的小正太仙人,陈玄丘登时两眼放光,惊喜地叫道:“无天……” 陈玄丘及时警醒,硬生生将“小师弟”三字又咽了下去。可不能叫破小师弟身份呐! 小师兄又叫错! 无名不着痕迹地冲着陈玄丘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儿,这才大袖一卷,一派道骨仙风地拱手微笑道:“陈大帅,东海青提子,冒昧来访,还祈勿怪呀!” PS:求点赞、月票! 第883章 以鱼换珠 “本帅与提帅一见如故,来来来,请至厅中奉茶。” 陈玄丘见了无名,又惊又喜,他实在想不通,师弟怎么竟成了东华帝君心腹。看他这排场,恐怕东华帝君都把他当亲儿子养了。 陈玄丘挽着无名的手臂就走,将至城门口,忽又停下,回首道:“六位将军,各归本位,筹措明日之征吧。” 这是下逐客令了,说完,陈玄丘便拉着无名,开心地向城中走去。 庄真悠悠地道:“陈玄丘是西方新教自在王佛,这青提子却是东华帝君的心腹。这一东一西,却似早有往来啊。” 金燕子道:“娘娘将魔猿兵团交予这青提子指挥,实因帐下缺少帅才。可这青提子,毕竟是东华帝君的人,而陈玄丘,又是西方的人,他们两个凑在一起……” 这就有点诛心了,大抵是得不到他的人,便有点因嫉生恨了。 南山雁马上道:“正因他们二人一东一西,如此不避嫌疑,恰说明心中无鬼,你太多疑了吧?” 金燕子似笑非笑地道:“我是玄女娘娘的人,自当为娘娘考虑。” “好了,你们不要争吵了。” 曹卉打断他们的话,淡淡地瞟了南山雁一眼:“就算东君与西后两位至尊会生出嫌隙,那也是天庭倒了之后的事。天庭,庞然大物,这一战,恐三五千年,也休想分出个胜负,这么远的事,需要你我考虑么? 娘娘乃战争之神,你们记住。这战争之神,比战神多了一个字,意义却是大不相同。用间行谋,亦在战争考虑之列,你们以为,如果真有问题,娘娘会考虑不到。“ 听她这样一说,金燕子和南山雁便均不言语了。 曹卉道:“走吧,各归本阵,明日一早,便要出征。陈玄丘显然并不精于战术战法,战场上,还需你我同心协力才是。” 六丁玉女便各自驾云,飞离四方困金城,各归本阵去了。 大小茗儿自是认识无名的,不过陈玄丘也没忙着引她二人来见。 他拉着无名便进了花厅,吩咐剑侍守在门外,任何人来都不见,暂且挡驾。 燃灯老佛听闻城前浩大动静,确实起了好奇之心,转悠到了前厅来,却被剑侍挡了驾。 幸亏这些剑侍早就得了陈玄丘吩咐,叫他们对这老佛务必绝对恭敬。 所以,他们虽然挡驾,只说九天玄女派人来与大帅商议军机,等来人走了,大帅自去请教老佛。 燃灯本也没指望能影响九天玄女一方,只要能将陈玄丘掌握的这股力量收拢到自己门下就好,便也不为己甚。 他的金身破裂,一时半晌不会得以修复。思及摩诃萨乃是丹术大师,或许有可以帮助自己尽快治疗伤势的药物,便向摩诃萨居处赶去。 花厅中,门儿一开,陈玄丘和无名便同时开口了。 陈玄丘道:“师弟,你怎么成了东华帝君的人?” 无名却道:“师兄,我可能找到师父了。” 二人同时一愣,陈玄丘忙道:“你说你说,是怎么回事?” 陈玄丘问着,心中却是暗自惊讶。 他一直怀疑自己是…… 只是那个念头,他一直不敢深想。 尽管如此,种种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终极事实。 然而现在无名却说,他已找到了师父。 无名已经告诉过陈玄丘,他的前世是封神大劫的牺牲品之一,申公豹。 而无名一共只有过两位师尊,前者是阐教教主元始圣人,另一位则是叛离阐教投奔截教后的通天圣人。 原始圣人一直往在三十五重天上,玉清境清唯天。 而三十四重天上清境的禹餘天上,本该是通天圣人的道场。 但通天早在数个元会之前便已被幽禁,一直生死不明,再无声息。 按照无名的说法,就是他这位尊师已经找到了瞒过天道的办法,以转世轮回之法,摆脱了天道圣位和殒圣丹对他的影响,重证大道。 而无名的前身申公豹,是通天计划中极重要的一枚棋子。 为此,通天圣人甚至在转世重修之前,悄然潜至北海海眼,传授无名解脱之法,并传给了他一手蒙昧天机的本领。 所以,无名找到的人,应该真是通天转世? 那我……难道也是通天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陈玄丘紧张地道:“他是谁?” 无名肃然道:“太微东霞扶桑丹林大帝上道君!” 陈玄丘一惊,道:“东华帝君?” 无名道:“不错!” 陈玄丘略一思索,问道:“理由呢?” 无名神秘地道:“师兄,你以为东君只是在天庭在人间威信丧失之后,才策划反天之举?” 陈玄丘目光一凝:“难道不是?” 无名摇了摇头,道:“那才多长时间,他又怎么来得及说服西王母,并且悄然集结一支强大的散仙力量。” 无名下意识地向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一桩,可以证明,他很可能就是我的师父。” 无名的目光兴奋起来,盯着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他,不会忽略我!” 陈玄丘眉头微微一锁,道:“你是说……” 无名点了点头,确认道:“是!当年师尊赴北海海眼,传授我这手蒙昧天机之术。而东华帝君,完全不受影响。” “嘶~~” 无名道:“所以,我有七成把握,他,就是我师尊转世。” 陈玄丘道:“那另外三成的不确定是什么?” 无名微微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师尊说过,他在瞒过六道轮回、转世重修之前,会将贴身法宝散落于三界,他要截那一线天机,就要化不可能为可能,将这遗宝一一寻回。当他得证大道之时,他的六魂幡、穿心锁、诛仙四剑等随身宝物,必一一回归。可是,我在东华帝君那儿,还不曾发现一件。” 陈玄丘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的“价值连城”。 无名忽地展颜一笑,道:“或许还是时机未到,等他推翻了道祖一手捧出的天帝,应该就能露出些端倪了。我留在他身边,便可慢慢观察等待。这次来北极天支援九天玄女,却是我主动向东华帝君请缨的。” 说到这里,无名得意地一笑:“东华帝君很器重我呢,现如今,我是东海苍龙宫东华帝君座前第一红人儿,他都不舍得我走。” 陈玄丘奇道:“那你为何还要来北极天?” 无名道:“因为师兄你在这里呀。” 陈玄丘感动地握住了小师弟的手:“无猜,不管你前世是谁,今生,你都是我的好师弟!” 无名:“……” 无名咳嗽一声,道:“师兄,我知道你明日就要出征,今日来,不只是要见你一面,还想向你借个人。” 陈玄丘道:“借人?借谁?” 无名道:“自然是老鱼。” 无名苦起脸来:“玄女娘娘叫我为她领魔猿军。可是,一个谁也记不住的人去当三军主帅,你有想过那是什么后果么?” 陈玄丘想了想,后怕地道:“这个……实在不敢想象。” 无名道:“除了东华帝君,只有鱼不惑,能够不忘记我。我既推脱不得,便只好向你借了他去,有他在,我才能被人记得起来,也才能指挥三军啊。” “这没问题,我把丹若也借给你。” 对自己的亲亲小师弟,陈玄丘慷慨的很。 “有他们两个在,还能成为你手下一对得力大将。” 无名喜道:“多谢小师兄。” 陈玄丘道:“自己兄弟,何必客气。对了,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师弟,我也要向你借一样东西。” 无名道:“什么东西?” 陈玄丘道:“落宝金钱!” 陈玄丘快乐地笑道:“我现在有了一幢小木屋,那小木屋里有个人,可以快速抹杀他人法宝印记。 马上,我就要与诸天星君大战了,你今天借我一件法宝。来日,我可以还你一堆法宝!” PS:惊不惊喜,意不意外?^_^ 第884章 诸天星辰若乌合 东华帝君麾下青提子,率人来到北极天,先见九天玄女,接着马上去见了自在王佛,并从他那里借了两个人回去。 这等消息,九天玄女自然是第一时间获悉了。 “鱼不惑、丹若?” 九天玄女疑惑地道:“这两人有何特别之处?” 手下校尉禀报道:“据末将调查,这二人亦属四千八百妖仙之流,本体是什么,却还不知。” 九天玄女点了点头,道:“东华帝君雄才大略,智慧无双,上古洪荒时,便为男仙之首。若非昊天为道祖童子,根脚比他更加强大,未必便能取而代之。 此等豪杰派来的心腹之人也必非常之人。他向陈玄丘索此二人,必有所图,不过,只要是针对天庭,那倒也无妨。”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且不去管他,也不必监视他们的行动,我们是盟友,莫要叫他们生出芥蒂。” 那校尉恭应一声。 九天玄女略一沉吟,又吩咐道:“你去唤太山嵇、力牧和神皇直来见本座。” 校尉领命而去,不消片刻,便有三位神将乘云而入,进入玄女宫。 太山嵇,黄帝时其麾下武相兼副元帅。 力牧,乃黄帝时上将军兼左路军元帅,牧姓,因力大无穷,人称力牧。 神皇直,神姓,乃黄帝时上将军兼右路军元帅。 这三人实则都是九天玄女当初从天界派出的神将,协助黄帝对抗蚩尤。 后来这些人还是搞不定大巫蚩尤,九天玄女才奉命下界,亲自主持大局。 而这三人,也是九天玄女麾下真正擅长用兵带兵的神将。 三人见礼之后,九天玄女道:“明日,陈玄丘统率六丁神将十万大军,将迎战斗姆元君。天河这边,必有配合。 本座将主持这边的战斗,陈玄丘那边,本座着实放心不下,命你三人,尾随其后,若陈玄丘兵败,你三人持我将令,立即接管军队,勿使我六丁神将所属,损失重大。“ 太山嵇诧异道:“娘娘,既然这陈玄丘不擅用兵,娘娘为何还要委之重任,并将十万天兵交由他统率?不如末将等直接统率六丁,也免得仓惶之下,后果严重。” 九天玄女微微一笑,道:“现如今,西方可进可退,地位超然。天庭对他们,也未必就没有招揽之意。 不让他们深入其中,结下因果,从此脱身不得,如何将西方新教彻底拉入我方阵营?为此目的,便是六丁神将所属全军覆没也是值得的。” 太山稽恍然,躬身道:“末将明白了。” 九天玄女一扬手,便是一道金批令箭落在太山嵇手上。 九天玄女又叮嘱道:“做的巧妙些,莫让自在王佛看出本座早就不相信他的能力。” 太山嵇恭声称喏。 有了这道令箭,关键时刻,他便可以顺利接手三军,尽量挽回损失。 九天玄女是战争之神,比之只擅长单打独斗的五百灵官之首的王恶又有不同。 她考虑胜败,并不计较一时一地之得失,而是从战略方面全局考虑。 大胆任用陈玄丘为一军主帅,且未闻陈玄丘擅于用兵,如此冒险,却是为了将西方彻底绑定。 此一战胜了固然好,若是败了,长留妖仙损失重大,与天庭一方仇怨结定,便可成为西王母的坚定盟友。 次日一早,陈玄丘全身披挂,率六丁玉女、旷子规、栾玉落见过九天玄女,当场点齐兵马,浩浩荡荡,迎向斗姆星域。 长留仙岛殿后,四方困金城居中,四艘行空巨舰护卫于左右,五门元气雷火炮安置于四方困金城头,十万天兵,结阵而行,声势浩大之极。 如此阵仗,天河这边自然察觉。 斗姆元君所率兵马,即将抵达北极星域,天蓬这边本就负有策应之责,也是立即整顿兵马,准备向九天玄女一方发起进攻,牵制其主力,为斗姆元君制造有利条件。 斗姆元君一方,众星君得了紫微旨意,各自点齐兵马赶去天宝阁觐见元君。待各路星君齐聚,已汇合天兵二十余万众。 诸星君中,不少曾是封神大劫中的对头,如今却是同为天庭神将。 或许是昔日恩怨已太过久远,又或者是因为封神榜虽已毁去,要想保存金身,使得一丝真灵不昧,仍旧要倚靠天庭,所以众星君见了面,有仇怨的顶多是互不来往,倒也无人生事。 想来,无数万年,纵然是仇恨不曾磨灭,却也磨平了他们的性情棱角。 斗姆元君原本在截教时地位崇高,许多截教三四代弟子,她都不熟。 截教又是万仙来朝,弟子众多,旁人认得她,她哪认得那许多人。 但如今的火府星君、曾经的火灵圣母,乃是她大师兄多宝道人的真传弟子,她在东海碧游宫时,却是时常相见的。 如今因为天庭动荡,战事将起,二人再度重逢,怎能不忆及往昔,心中万千感慨。 更因成了天庭爪牙,受人驱使,内心满是屈辱。 只是紫微上帝的心腹擎羊使者如今坐镇中军,贵为监军,就伴在斗姆元君身旁,这一对师叔师侄见了面,也只能是心中百感交集却不能溢于言表。 待大军聚齐,在擎羊使者催促之下,斗姆元君便乘了七香车,率众星君赶向北极星域。 “报~~” 一名探马远远飞来,七香车缓缓停于空中,闭目养神的斗姆元君没有张开眼睛,仍旧懒洋洋地半靠在香辇上,只是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禀报。 那探马道:“启禀元君,九天玄女已派遣西方新教自在王佛,任北极招讨大元帅,统六丁玉女神将、长留诸妖仙、还有据说是天河水族土著的一支人马,共计十二万余众,向我天军迎来,目前已在八万里之外,再有半日功夫便到。” 斗姆元君青葱似的玉指轻轻敲打着车辕,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模样。 “多宝师兄也不甘寂寞了么?须弥山上修身养性数元会,如今证得金身正果,便不甘心拘于西方一隅了。” 擎羊使者弄了一辆车子,就在斗姆元君车驾之旁。 她觉得自己贵为监军,地位不在斗姆元君之下,没道理斗姆元君乘七宝香车而行,自己却要乘着座骑伴行左右,仿佛她的下属。 这时听她说出“多宝师兄”四字,擎羊使者娥眉一挑,冷冷说道:“天尊请慎言,你如今是我天庭敕封的斗姆元君大天尊,再不是当年截教的金灵圣母了,哪来的什么师兄?” 斗姆元君恍若未闻,只是对那探子道:“还曾探得些什么?” 那探子道:“自在王佛以长留仙岛为行空巨舰,一座金城为前躯,左右各有两艘行空巨舰,以三才无量阵,徐徐而行。” 斗姆元君轻敲车辕的玉指一停,神识放开,探索周天,所刻之后,说道:“前方一万里,有一处陨星群,传令,加快行军,驻扎于陨星空域,以此为据,候敌来攻。” 擎羊使者听了心中又生不满,反驳道:“我军几乎倍于敌军,反要采取守势?三才无量阵便是守势,可见敌军全无信心。我军当加快行军,予以当头痛击,一战而歼敌主力,首战大吉,方能震慑玄女的叛军。” 斗姆元君微微张开一双杏眼,乜视着擎羊使者,冷冷地道:“你在教我做事?” 天庭在天河畔选拔仙人补充鹿台一战缺失的神将时,丁寅神将荣世星曾趁机兜售九天美人图,向陈玄丘卖力兜售时,第一个提到的就是斗姆元君,第二个却是他的老大九天玄女。 为了赚钱,这厮也是胆大包了天。 不过由此也可说明这两位女仙的美貌。 斗姆元君和九天玄女都是地位尊贵,辈份崇高,但容颜娇美无俦,瞧来却只如二十许人。 但是她们久居上位,气质超然,气场也更加的强大。 此时斗姆元君一双美眸虽然半睁半闭,看似慵懒而妩媚,但那威压,还真没几个人hold的住。 擎羊使者抗得住。 她在紫微上帝身边,这种强大气场时时接触,早就免疫了。 再加上她身为监军,自觉有着强大凭恃,看见斗姆元君不悦,却丝毫不惧。 擎羊使者冷笑道:“斗姆元君,你莫是听了那自在王佛的称号,起了异心吧?招讨招讨,招在讨前,难不成你是想接受他的招抚,归降于他?” “混帐!” 斗姆元君嗔喝一声,准圣一怒,四方法则之力撼动,擎羊使者毛骨悚然。 斗姆元君俏目一瞪,目光若有实质,倏然化作两道金芒,击向擎羊使者。 擎羊使者只觉汗毛直竖,直觉这一击威力强大,想也不想,便从那辇驾上腾空而起,避了开去。 “轰”地一声,擎羊使者的宝辇便四分五裂,炸碎于空中。 伴行于天空的诸天星君察觉动静,都向这边看来, 擎羊使者站在空中,简直就成了被人嘲讽的活靶子。 擎羊使者又气又急,喝道:“斗姆元君,你安敢欺我?” 擎羊张口一吐,一团氤氲的星云便出现在她的掌心,内中似有无数颗星辰正依照既定的轨道缓缓运转。 正是紫微上帝的法宝“天经地纬”。 擎羊使者厉声道:“本使者一念之间,便能操纵尔等生死,诸天星君的性命,你都不要了么?” 南方火德星君罗宣冷笑道:“监军大人,你莫要忘了,《封神榜》已毁,我等诸神已不受控制。若本尊不怕死,尔奈何以死惧之?” 这罗宣封神大劫前乃截教弟子,有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等诸般法宝,十分了得。 擎羊使者气得俏脸发白。 众星君中,却突有一人又冷笑道:“你不怕死,又为何而生?截教已是过眼云烟,离了天庭,你往何处依附?你一人代表得了诸天星君?” 罗宣转眼一看,却是龙德星君洪锦。 罗宣当年正是被洪锦的妻子龙吉公主水系法术所克,才落败被杀。 洪锦做为龙吉的丈夫,自然有资格嘲讽他。 罗宣一时语塞,这时却又有一位星君晒然道:“一个叛国之人、一个背教之徒,一个吃软饭的懦夫,不忠不义之辈,也敢大言不惭。呸!啥也不是!” 这火爆却又悦耳的声音,却是来自一位女仙,火灵圣母。 洪锦原是纣王手下大将,却降了西周。 而且他原是截教门徒,降周后叛教,反与昔日同门为敌。 他娶了龙吉公主,也是在他人有意运作之下的结果。他的本领,较之龙吉相差甚远,娶了龙吉之后,也是男弱女强,时时被妻子支配,也只能在外人面前逞逞威风。 洪锦夫妻两个都曾败在火灵圣母的金霞冠下,洪锦嘲讽罗宣,火灵自然也可以嘲讽洪锦。 斗姆元君瞟了一眼悬停于空中,脸色难看的擎羊使者,淡淡地道:“这就是本座要驻扎陨石星域,据险御敌的原因。” 斗姆元君轻抬玉手,七宝香车便向前方飘然驶去。 擎羊使者耳边,只留下斗姆元君淡淡的一句话:“一群乌合之众!” 第885章 龙骑当先 陈玄丘大军行于空中,亦有探马,随时报来前方消息。 获悉斗姆元君卷大军二十万前来,已抢先于前方陨星群中扎营,陈玄丘马上下令,三军止步,原地待命。 曹卉料想陈玄丘不懂军事,虽然因为他没有赐下仙桃,心中对他也不无怨尤,可大敌当前,倒也分得清利害,遂于本军阵前,登上旗楼吊斗。 这天庭的旗楼吊斗,比军中大旗还要高上许多,上悬“旗、鼓、金”三宝,鼓令三军掩进,金令三军撤退,旗令三军变阵。 诸军吊斗,与主帅军中的旗楼吊斗结成一阵,可相互传递音讯。比之以神念传音的好处是,上传下达,各军将领俱可与闻,而不是一对一的单线交流。 曹卉全身戎装,登上旗楼吊斗,眺望远方,此时距那陨星处尚有八千里远。 那陨星群原是一颗巨星,因星辰之力耗尽,迸裂成许多碎块,散布于一片空域。 星辰亦有寿命。 不成大罗金仙,难免天人五衰。 不成圣人,也难免量劫加身。 金仙有寿,星辰也是如此。 由此处看去,八千里外的天空,就像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块散布于一片虚空。 但这是因为距离使然,若走近了去,恐怕大者如山脉,小者如山丘,大大小小,无数群山一般的所在。 二十万天兵,散落在这无数天星碎块中间,难以看出何处隐藏了兵马,何处驻扎了重兵。 曹卉观察一番,便开口道:“大帅,敌军众于我军,又是以逸待劳,大帅不可轻敌,末将愿率本阵兵马先去挑战,以窥敌人底细。” 曹卉一开口,各路兵马将领登上旗楼吊斗,尽皆听到。 金燕子、庄真、乃至南山雁等人均不由轻轻点头,难怪曹卉是六丁玉女的大姐,不管姊妹几人如何的明争暗斗,对她都很信服。 卉姐儿不计私利、不顾危险,主动请缨作战,这等胸襟,便是她们所不如的。 陈玄丘却道:“敌势本强于我,又已预先布阵,你只领一路兵马前去,岂不危险?不能去,你可不比那灵明猴儿,他死不死的我不伤心,你若死了,我得心疼死。” 曹卉一呆,白净如玉的脸上顿时腾起一抹红晕。 他……他这算是什么? 公开调戏我么? 这人怎么一会冷一会儿热的。 当着众女将口无遮拦,真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不过,虽然羞窘不堪,心里偏生又有一种甜美的滋味儿是为什么? 啐!不许犯贱! 曹卉定了定神,佯装没听到他的疯话,正儿八经问道:“那大帅打算怎么办?” 陈玄丘笑道:“我是能斗智决不斗力,你且让我好好想想。” 听这言语,就是狐性玄丘。 曹卉听了,便抿了抿嘴巴,不再说话了。 陈玄丘站在高高的旗楼吊斗之上,微微眯起一双桃花眼儿,眺望着远方的陨星石阵,暗暗思索起来。 二人这番对答,其他几路将军自然也听得清楚。 等了片刻,还不见陈玄丘有所决定,齐婵云忍不住大发娇嗔道:“大帅,你止步于此,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到底想怎么样啊?” 陈玄丘笑道:“凡战,以正合,以奇胜,我已经想出一点眉目了,你不要吵,让我再推敲一番。” 齐婵云撇撇嘴道:“再这样耗下去,三军气势都要弱了。” 陈玄丘一边思索,一边敷衍道:“好了好了,不要吵我。等打了胜仗,我亲手做一席好吃的请你品尝。” 齐婵云脸儿一红,我真这么贪吃么,他都拿好吃的哄我了。 齐婵云便嗔怪地道:“我才没那么馋,再说了,已经拿了你仙桃的好处,有些心胸狭窄之辈啊,还以为人家和你做了什么苟且之事呢,若再去吃你的东西,就更不说清楚了。” 这句话,却是齐婵云故意说的。 南山雁明显是铁了心追随陈玄丘了,得了他的好处倒没什么。 可为什么六丁玉女神将之中,除了南山雁只有她得了陈玄丘赐予的仙桃呢? 金燕子可是明里暗里酸溜溜地敲打她好几回了,这时正好刺金燕子一下。 陈玄丘刚刚将自己的计划推敲了一遍,听见这话,马上说道:“岂有此理,你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人如此猜度,实在可恨。” 齐婵云生起知音之感,叹道:“哎!说起来啊,我们女人,在这一点上,就是不如你们男人大气。你要但凡得了一点好处而她没有,她就不往好处想,一定寻思,是你给了人家甜头。” 陈玄丘赞同道:“明明没干,背这黑锅,冤也冤死了。” “可不!” “那要不这样,不如你今晚就来我的帅帐啊,咱们真发生点什么,你也就不觉得冤了。嘿嘿嘿……” 陈玄丘的贱笑声中,齐婵云又气又羞,就算私下跟她这么说,那也是要害羞的,还是当着这么多人说的,你想死吗? 齐婵云刚要嗔骂,金燕子被齐婵云含沙射影的一通怼,已经忍不住了,又听他们如此肆无忌惮的公开调笑。 金燕子便忍不住讽刺道:“哟,你们这一唱一和的,谁还敢不相信你们之间是清白的啊。不清白能故意当着大家这么申辩吗?我信了还不成?” 旗楼吊斗上猛然传来陈玄丘一声怪叫:“啊!你……你怎么听见我说话了?” 众女一呆,片刻之后,曹卉试探地问道:“这旗楼吊斗,本就是各军主将与主帅讨论军机之所啊。大帅……不会以为你跟谁说话时,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听得见吧?” “难道不是……”声音嘎然而止,然后就是叮当咣啷一阵响,也不知道陈玄丘打翻了什么。 六丁玉女站在各自的旗楼吊斗上,嘴唇抽搐了几下,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肩膀耸动的厉害。 “那个,咳!” 忽然,陈玄丘又说话了,先清咳一声,跟刚才那人不是他似的,一本正经地道:“尔等各自约束部下,不可轻举妄动。 一会儿,听得前方陨星群中响起一声唢呐,便各自点起精锐,只挑神通本领最强大者,每军不可超过五百之数,杀向敌阵,趁乱取敌。其余人马,严守本阵,以防敌军狗急跳墙,偷袭于我。” 曹卉吃了一惊,失声叫道:“大帅,你要干什么?不可轻举妄动啊,大帅!” 陈玄丘却不回答,而是匆匆下了旗楼吊斗,对燃灯道人拱手道:“这中军,还需老佛你坐镇了。” 燃灯此时金身有损,偏又好面子,不想叫人知道他此前闯天河时吃了亏。所以极是担心陈玄丘请他出手去对付斗姆元君。 斗姆元君原是截教金灵圣母,就是拜他所赐,才上了封神榜的。可当时是金灵圣母与慈航道人、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三位大士混战,他偷袭得手的。 真要交手,便是他金身完好战力最强时,他也不敢说一定能占了上风,更不要说如今有伤有身了。 这时一听陈玄丘让他坐镇中军,燃灯登时大喜,忙微笑抚须道:“呵呵,自在王佛你只管去。有本座在,这四方困金城便毫发无伤。就算那斗姆元君亲自来了,嘿嘿,本座的手下败将,又安敢言勇?” 陈玄丘道一声谢,便飞到四方困金城前。 城前空中,百余条巨龙均是已经现出了巨龙本体,张牙舞爪,喷吐着龙息,煞气腾腾。 若是此刻前方有一支凡人兵马,只是这令人压抑到窒息的强大龙威,就足以令他们不战而溃了。 陈玄丘飞于空中,高声道:“黑犀,你率本阵精锐,待闻前方唢呐声响,即刻杀入敌阵。旷子规,你来主持行空巨舰,待闻唢呐声响,便以元气雷火炮轰击前方陨星群。” 二人各自恭声领命。 鹿司歌站在旷子规身边,眸中却不无幽怨。 陈玄丘已经吩咐过她,为防燃灯发现鹿氏一族,叫她率族人先行混入旷子规的圣教队伍中。 她习的是辅之道,与圣教神女们所习的功法,正好在战斗中磨合,以融会贯通,她也只得从命了。 陈玄丘朗声道:“望东海诸龙,随我来!” 百余头巨龙,昂首长吟,龙吟声惊怖于长空。 一条身长千余丈,通体雪白、鳞片如银、龙角高耸的银色神龙率先飞起,龙身蜿蜒,极是神武。 陈玄丘见了不禁双眼一亮,便飞身过去,轻轻落在龙躯之上,双腿一分,跨坐在龙躯之上。 啧!好拉风! 这才对! 这般威风排场,才符合本大帅的身份。 这些神龙都是当初四海龙族挑选出来送进他的葫中世界,相继成长起来的小龙。 他陈玄丘作为葫中世界的老天爷,能以这葫中神龙为座骑,那可不是对他们的羞辱,而是无上的荣光。 陈玄丘喝道:“去!” 那神龙忽然被陈玄丘骑到身上,龙睛中先是一懵,旋即却转为一丝狡黠。 神龙扬首,发出一声悠长嘹亮的龙吟,把龙躯一展,便载着陈玄丘,稳稳向前飞去。 其后百余条身长数百丈的巨龙随继翱翔而起,追随于后,张牙舞爪地扑向远处的陨石星群。 三十六春宫姬一身红裳,俱是劲装,按剑站在四方困金城头。 天风吹动着她们的衣衫,映得她们那姣好的体态曲线若隐若现。 目睹着百余条巨龙飞翔而去,她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诡异的表情。 直到那百条巨龙渐渐消失在天际,清丽少女岳凝霜才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咱们鸾师可是东海龙宫女、金枝玉叶身呢,陈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骑了她,回头总得给个说法吧?” 另一个圆脸少女忍俊不禁地道:“就是,真当龙骑士是那么好做的么?” 第886章 你有神通,我有关系 陈玄丘率领百龙,飞至陨星带的三百里开外,便喝令群龙停止了前进。 陈玄丘在白龙背上轻轻一按,整个身子就冉冉飞到了空中。 他将大袖一挥,便有一个扎紧了口的布袋出现在手中。 陈玄丘将系紧布袋口的螭龙筋绳解开,布袋望空一抛,瞬间化为八百丈大小的一口巨大布袋,悬于空中,布袋口滚滚冒出浓如液体的白色气浪。 陈玄丘道:“百龙,呼风。” 陈玄丘这边虽然没有风伯,可是呼风、唤雨,本也是龙族的天赋本能。 百条巨龙张开巨口,吞吐天罡之风. 那浓浓的白雾被巨龙鼓吹,化作一条白雾巨龙,浩浩荡荡便向前方的陨石星群冲去。 “咦?不好了,元君,玄女叛军制造了迷雾,想将我军阵营蒙蔽起来。” 有驻扎在陨星上的天兵惊叫起来。 南方火德星君罗宣冷笑:“他们兵力寡于我军,先使大雾蒙蔽诸星,再挥军掩杀,便可弥补兵力不足之缺点,呵呵,想法倒是不错。不过,区区雾气,奈何得了我火德星君?” 罗宣本是焰中仙,最擅长火系功法,他随身五件法宝,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万里起云烟、飞烟双剑,俱都具备强大的火系法术。 当下,罗宣便从隐身的一处陨星上催动坐骑赤烟驹,腾空而出。 那赤烟驹四蹄生烈焰,飞于空中,威势煞是惊人。 罗宣祭出照天印,五龙轮护在头顶,又打开万鸦壶,无数火鸦尖叫着从万鸦壶中飞出。 每一只火鸦,都燃烧着熊熊烈火,犹如万箭,射向前方。 可是,那火焰穿进迷雾,竟然根本不见什么效果,滚滚迷雾仍是不断涌来,将一座座陨星碎块弥漫其中。 但被迷雾笼罩处,立时就是一片迷茫,五十步之外,便难以辨识。 而对仙人们来说,不要说五十步,便五百步,也只是顷刻即至的距离,和凡人的一步之距也没什么差别了。 罗宣本以火系功法见长,而火自然能灭雾,结果法宝尽出,却不见效果,老脸顿时一红,比他那大红的八卦仙衣还要鲜艳几分。 洪锦冷笑一声,嘲笑道:“狂妄自大,原来不过如此!” 洪锦马上转向旁边一位形容优雅、气质不群的美人儿,正是龙吉公主,陪笑道:“娘子,这迷雾散开,与我军大不利,还请娘子出手。” 火灵圣母冷笑:“果然是个吃软饭的。” 大雾之中,便有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呵呵,软饭香不香的不知道,但是省力啊,也怪他不得。” 洪锦大怒,掉头望去,却是一个面如蓝靛、赤发獠牙,凛凛威风的大汉。 那大汉胯下一头金睛五云驼,手使一尺三寸金光锉,凶的很。 洪锦不由打了个哆嗦,没有骂出口来。 这人乃是余元,斗姆元君(金灵圣母)之徒,有刀枪不入之躯,水火亦无惧。 他的化血神刀,常常可以越级杀人,洪锦哪是他的对手。 龙吉公主淡淡地扫了丈夫一眼,却还是骑着青鸾飞到空中,素手一扬,一张莹光闪闪的网子便撒了出去。 那网子一撒到空中,便越变越大,几乎笼罩了天地一般,向着那滚滚迷雾罩去。 一块陨星之上,也不知哪位仙人叫了一声:“这是雾露乾坤网!” 这网,正是擅长水系法术的龙吉所拥有的一件法宝“雾露乾坤网”。 这网子一出,能罩烈火,罗宣的火系法术,当初就是败在她的法宝之下。 做为水系法宝,它不只能克火,要征服迷雾,自然也容易。 不料那网子抛出去,却是网了个寂寞。 那雾气就像网眼里的水,毫无阻滞地透了过去,并未被她的法宝收起。 龙吉公主惊咦一声,也不禁嫩脸一红,马上又祭出了她的四海瓶。 她的四海瓶也是一件水系法宝,克火伏水。 龙吉公主玉臂高举,擎定了四海瓶,念动咒语,娇叱道:“收!” 那大雾缓缓滚动着,轻轻拂上了她的脸颊,然后包裹了她的身体,接着从她胯下青鸾之上漫过,向着后方延伸过去。 那只展翅的青鸾迅速变得朦胧起来。 青鸾背上龙吉公主的倩影也慢慢绰约起来,只有头顶柳条弄日摇金珠的鱼尾宝冠,在雾气中熠熠放光芒。 “这是……蜃雾!” 龙吉公主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蜃雾虽也是雾,但其成雾,却是因为一个“蜃”字,而非普通的雾气。 她的法宝可以伏水,可以克火,却对蜃气无效。 一块绵延巨大,形成一条巨大山脉的陨石碎块上,就是斗姆元君的中军大帐所在。 雾气初起时,斗姆元君也未在意,看见这雾气起时,反而让她对九天玄女有些失望。 就只这些伎俩么? 亏得本座没有答应归顺西王母,枉你被称为战争之神,派个籍籍无名的陈玄丘任统帅也就罢了,甫一交手就想取巧。 这区区迷雾,奈何得了诸天星君? 不过,见罗宣的火系法术对这迷雾全无效果,斗姆元君便惊咦一声,目光闪动起来。 再见龙吉公主也在这迷雾面前败下阵来,斗姆元君不禁动容,伸手一招,一道雾气便似一条灵蛇一般,被她的强大法力摄了来,正落在她的掌心。 斗姆元君凝视着掌心那团浓郁得仿若实质的雾气,沉声道:“蚩尤蜃雾!想不到,九天玄女竟然收了这上古蚩尤蜃雾为己所用。” 擎羊使者眼见得滚滚浓雾向她面前涌来,前方一大片的星辰碎片已经与迷雾混然一色,雾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不禁惊慌起来。 擎羊使者叫道:“斗姆元君,你快想办法啊!若叫敌军趁这迷雾掩杀进来,我军如何抵挡,快破他们的雾法。” 斗姆元君没好气地道:“若这蜃雾如此容易破解,岂能被九天玄女宝贝这许多年?” 擎羊使者怒道:“那怎么办,你是三军统帅,你要想办法。我告诉你,我不要故意怠慢军务,否则天庭只要弃之不管,你等金身不出七日便要涣散,最终泯灭于天地之间。” 斗姆元君脸色一沉,喝道:“闭嘴!” 擎羊使者有恃无恐,喝道:“我是监军,有协理军务、督察将帅、传达君令,规范军纪之……” “啪!” 一只大手震散了迷雾,狠狠抽在擎羊使者脸上。 擎羊使者已经失了辇驾,本是立在空中,被这一抽,陀罗一般原地打了几个转转,半边脸颊顿时高高肿起。 擎羊使者做为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容貌也是十分在意的,登时尖叫道:“我的脸,你敢打我……” 斗姆元君没有理她,双手在七香车上一按,袅娜的身姿便缓缓飞起了空中。 下一刻,斗姆元君的声音便在长达数千里的各个陨星碎片带上响起来。 “各军不必惊慌,严守本阵,待本座以颠倒阴阳、移星换斗之术之术,破这蜃雾之法。” 移星换斗,乃天罡三十六法中排名第三的大神通。 天罡三十六法,地煞七十二术。 前者为神通,后者为法术。 想那西游时,孙悟空一个猴子,不知神通法术的区别,只觉七十二比三十六要多的多,便抢着学了七十二变。 孰不知,那天罡三十六法,实比地煞七十二术高明百倍。那八戒根正苗红,天河元帅,学的就是天罡三十六法。 只不过,学的是天罡三十六法,并不代表就能将三十六般神通尽数学会,若学的不到家,自然也就谈不上功参造化,法力强大。 摩诃萨以天菁玉莲、以百炼神铁分别为娜扎和月茗恢复肉身,便是天罡三十六神通中的斡旋造化。 而斗姆元君如今要用的,却是颠倒阴阳和移星换斗两样大神通,以召唤太阳星,消解这无边无际的蚩尤蜃雾。 蚩尤蜃雾虽然厉害,在太阳真火普照之下,也一定消融。 只是那颠倒阴阳可使天地失其序、日月失其常、阳伏而不出,阴迫而不蒸,万物之逆旅。正谓神牢天劫,倒转乾坤,岂是易与。 便是那移星换斗,也是将宇宙万物转宫,及神、人、鬼、妖魔、百兽,轮转其位的大神通,耗损巨大,比那日紫微上帝捉来两颗小星辰安置天翊、天佑两路天兵还要困难。 这样的大神通,消耗实在巨大。 但斗姆元君不得不做,不然任由这蜃雾席卷整个陨石星带,将会让他们的大军彻底陷入被动,甚而被敌军集中优势兵力,分而歼之。 斗姆元君知道自己所领这些星君或彼此不合,或各怀异心,根本无法形成一支如臂使指的战力。 所以,她才想到让各路星君分别率本部人马驻扎于不同的陨星之上。 大家都是各领本部人马,由其居中调遣,各自负责一个区域,敌军不管攻入谁的区域,都只有被攻击区域和相邻区域的调动。 由其本人督战,也就不存在谁摸鱼甚而谁背后给自己人一刀。 但是这迷雾一旦散开,她就成了瞎子,各路星君也不敢擅离本阵支援友军,势必为敌所趁。 九天玄女并不看好陈玄丘的指挥能力,但是只赐下了她收藏多年的这一袋蚩尤蜃雾,就相信他至少吃不了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至于派出太山嵇等人在后方策应,那只是她做为战争之神,未虑胜、先虑败的万全之策罢了。 可是,九天玄女却未算到,斗姆元君上了封神榜,修为已经无法寸进,这无数年来,她便专注于神通的修炼。 如今,竟然被她练成了天罡三十六神通中排名第二、第三的颠倒阴阳神通、移星换斗神通。 饶是斗姆元君无数万年前就已是准圣修为,施展这颠倒阴阳、移星换斗也甚是吃力。 斗姆一张俏脸先是胀红,继而苍白,一身神力几乎耗空。 但是随着她双手划着玄奥的法则轨迹,神通之法终于形成。 那远在天际的太阳星轰然一颤,突然脱离了轨迹,向着这片陨星带快速地飞来。 斗姆元君跌坐回七香宝车的锦榻之上,一张娇美无俦的俏脸已经全无血色。 将诸星之中的皇者太阳星,脱离它既定的运行轨道,拖曳到面前,这是何等神通、何等伟力,对她来说,自然也是消耗巨大。 斗姆元君从怀中摸出一个碧玉扁瓶儿,向外倒取丹药时,素手都是微微发抖的。 她倾出三颗龙眼大小的碧绿芬芳丹药,一口抿到口中。 旁边又有仙侍奉上灵泉玉液顺服下去。 斗姆元君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一柱香后,蜃雾消散。各星君准备,大雾散去之时,趁敌不备,全军出击,先斩陈玄丘、夺四方困金城者为首功!” 斗姆元君也是恼了,虽然她不忠于天庭,可也不必站在西王母一边。 她的截教已经不在,本就没了立场,那就打个痛快,免得叫人看轻了她。 各个陨星之上的天庭星君,本来因为那幢幢影影的迷雾心慌不已,听得斗姆元君言出凿凿,只一柱香功夫便可破去这弥天大雾,顿时放下心来。 陈玄丘放了大雾,便命令百龙:“一会儿趁着大雾,潜进陨星带中,反正四下皆是敌人,尽管放开手脚肆意攻击。只是切忌恋战,以免被敌困住。” 陈玄丘对他们的要求,正是玄女的要求,要打痛对手,但不可把对手打急了。 而陈玄丘自己,却是想着混水摸鱼,不然他向师弟讨来落宝金钱作甚。 陈玄丘甚至把那条还想跟着自己的漂亮白龙都给赶开了,一个人鬼鬼祟祟飞到陨星带中,摸出混元两仪锁呐,呜啦啦便是一声高亢入云的乐曲声。 陈玄丘本想吹奏一曲,再去混水摸鱼,忽然感觉虚空震动,压力倍增,正有无穷阳火喷薄而来。 那原本天火难焚、天雨难落、天风不动的蚩尤迷雾,竟然因此有消散之意,陈玄丘不由得大惊。 陈玄丘放开神识向四下探去,竟然感觉遥远的星际,那太阳星竟然脱离了运行轨道,向这厢轰然赶来。 那速度,瞬息之间,便是数十万里。 陈玄丘登时大急,唢呐已经吹响,他的大军正向这陨星带扑来。 要是被这太阳星的神火,将这蜃雾破去,他的十万大军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陈玄丘登时唤出碧落风雷负山翅,双翅奋力一振、再振、三振…… 陈玄丘如流星一般,以前所未有神速,迎着那轰然欲砸破乾坤一般的太阳星迎去。 遥遥尚隔无数万里,那太阳真火之威,就让陈玄丘这个大罗金仙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不过,在这个距离,陈玄丘的神念,已经可以传达到太阳星上。 “呔!太阳星上,十个小儿,你们在搞什么?” 陈玄丘的神念攸然便去,轰入太阳星上无尽真火之中。 太阳星,扶桑木下,一张摇椅。 一个小儿攸然从摇椅上跳起:“咦?陈大哥的声音?” 这边,张扬双翅,立于空中的陈玄丘的神识之中,便传出一阵叽叽呱呱的噪音。 十只三足金乌鸦,聒噪得叫他头痛。 “哎呀,果然是陈大哥,陈大哥你怎么忽然想起我们来了?” “陈大哥你不是说妖族天庭气运不复,叫我们不要报仇,只管苟在太阳星上么?” “难不成你也想来我太阳星苟上一苟?” “欢迎欢迎,欢迎陈大哥来苟。我正在太阳真火里沐浴呢,你要不要一起?” “他一起个屁,真跑进来就化成灰灰了。” “陈大哥你要来也不难,我送你一颗太阳石精,你找摩诃萨老爷爷换个身子就成了。” 陈玄丘知道真要叫这十个话唠说个够,便是三天三夜也没完。 陈玄丘当机立断,大喝道:“统统给我闭嘴!” “陈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这么久没联系了,好不容易你找我们,还……” 陈玄丘马上打断他们的话,用神念喝道:“你们知不知道太阳星脱离了轨道?” “我们知……“ “你陈大哥正与人斗法,放了蚩尤蜃雾迷惑敌踪,眼看就要大获全胜,被他们用了神通,将你太阳星牵引了来。” “哎哟,原来是想利用我们打陈……“ “你们速将太阳星归位,若那人再运神通,要牵引太阳星来,你们务必控制星辰,不给他用,切记,切记。“ “哈哈哈,放心好了,陈大哥,咱们不帮你帮谁啊,你……” “闭上你的狗嘴,赶紧把太阳星归位,快快快快快……“ “好好好好好!“ 好在关键时刻,这十个瓜娃子还挺给力。 陈玄丘神识中,明显感觉到那正愈来愈近的太阳星在宇宙中来了个急刹车,然后呼啦啦地往回跑去。 陈玄丘松了口气,对十金乌道:“好孩子,改天给你们做麦芽糖吃。“ “麦芽糖是什么东西,很好吃么……“ 这声音愈来愈小,显然是随着太阳星的归位,双方的神识联系也断开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回眸望了眼远处那淡若一缕烟尘的陨星带,嘿嘿一笑,便展开双翅冲了回去,准备混水摸宝了。 PS:今天居然将近一万二,牛牛牛,求月票! 第887章 寻宝狐 陈玄丘一声唢呐,声传万里。 远处大军听得动静,虽然心中忐忑,担心陈玄丘此计太过行险,但大雾已然弥天盖地,将整个陨星带都笼罩其中。 主帅陈玄丘已然亲自出战,率领百条巨龙杀向敌阵,此时却是万万不能违抗军令的。 曹卉等人把心一横,豁出去了! 便各自点出五百最精锐善战之士,掩杀过去。 而在他们之前,四千八百妖仙分成十队,却是一窝蜂儿的早已冲了过去。 这些妖仙是随着陈玄丘经过鹿台一战的。 那时候他们还是凡间妖精,就跟着陈玄丘击杀了十万天兵。 现如今身居仙界,吐纳天界灵元,随摩诃萨修行仙道法术,较之往日更加强大,自然也更加胆大。 四艘行空巨舰纷纷赶上前来,与四方困金城形成并列,四艘行空巨舰每艘舰首一门元气雷火炮,四方困金城主城门上却是左右各一尊,共计六门大炮。 眼看着百条巨龙将要窜进陨星带,六门大炮的炮膛同时发出了炽白的光芒。 旷子规手下的圣教圣徒,都是精神力异常强大的信徒,让他们来操作这些巨炮再合适不过。 本就极为精纯雄厚的灵元和神念被元气雷火炮上的法阵汲取,转化为巨炮发射所需要的能量,炮口怒吼,六束炽白的光芒,向着前方早已瞄准的六块陨星碎块轰了过去。 那六块被选中的陨星碎块都是比较大的,最小的一块也比当日紫微上帝以摘星拿月神通,搬到天河战场的那两颗小星辰还大。 不料由修炼功法统一、神念纯粹无比的圣教弟子使用下,发挥的威力比在曲美人手中时还要巨大。 炽白的光束轰击之下,砰然炸成了漫天的碎片。 那陨星上的神将天兵隔着弥蒙大雾,根本看不见前方的凶险。 等他们发现,一道粗约六丈的光柱已经轰到了他们立足的陨星上。 被白光笼罩处的神将天兵,立时与他们脚下的岩石一起化为了虚无。 而其他神将天兵,也被猛烈爆炸开来的陨星轰了出去,抛射到四面八方。 修为浅的,当场就被轰得仙躯破碎,修为深的,也是立时受了重伤。 六块陨星碎块中,驻扎在最左边的地理星君童贞最是凄惨,被那光柱喷个正着,身躯登时化作虚无,一缕亡魂直奔冥界,转世投胎去了。 冥界三巨头此时正在大战,六道轮回在后土那里,十殿阎罗由绮姹蒂千莎掌控,接收鬼魂却是小冥王负责。 一个出口、一个入口、一个负责过程,分成了三家。 也不知道他这一丝真灵此去,究竟是能投入六道轮回,还是被人抓了壮丁,成为一个炮灰。 若是作了鬼再死,化鬼为聻,那就再无恢复灵识之可能了。 原本《封神榜》上人,以封神榜为寄托,修为再不能寸进,同时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他们想死也死不了,只要死了,一缕元神便仍旧回归封神榜,将养数年,又能恢复金身。 可如今封神榜已经不复存在,他们战死,可也就是真的死了。 一通大炮打过,百条巨龙已经冲进迷雾,速度奇快。 旷子规怕打到自己人,四方困金城和四艘行空巨舰立时升高,居高临下,射向那尚未被迷雾掩盖的陨星带后方空域,将一颗颗巨大的陨星碎块轰个粉碎。 燃灯坐在四方困金城上,看着如此威势,想着若这股力量完全被自己掌握…… 忽然他又想起左言对他所交代的话,陈玄丘此人,阴险狡诈,善于造势用势,小心被他利用。 而且此人心高气傲,绝不会甘居人下。若想接手他的势力,唯有借敌之手,将其杀死,再以替他报仇为名,接手他的人马…… 燃灯的目光便阴沉了一下,蓦然晦暗下来。 陈玄丘可不知道自己正被燃灯那老阴比琢磨着,他急急飞回陨星带,攸然落在一颗陨星之上。 这里已被大雾笼罩,五十步外,不能视物。 不过,陈玄丘在这里并无战友,但见生灵便是敌人,可以毫不考虑地出手,这便占了先机。 陈玄丘展开天狐魅影步,幽灵一般游走其中,看见敌人,不分神将天兵,立时出手击杀,手下几无一合之敌。 他在葫中世界,与吉祥在小木屋中闭关,悟得那一缕仙道法则,现在实有脱胎换骨之感。 虽然囿于修为,仍是大罗境界,但大罗同境之中,再无人能比他悟得的仙道法则深刻。 眼见对手不堪一击,陈玄丘渐渐胆大,可对手垃圾,便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法宝,陈玄丘握着落宝金钱大感失望。 他正想冲去另一块陨星石上碰碰运气,脚步一冲,却突然冲进一方区域,登时金光万道,炫人耳目,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玄丘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刚刚想到这里,陈玄丘便觉得心头一寒,下意识地一掌拍去:“金刚伏魔掌!” 与此同时,陈玄丘急急一闪,便听洪钟大吕般一声巨响,陈玄丘的金刚伏魔掌仓促间拍中了一口大锤,因为目不视物,拍的歪了,被那大锤敲在掌缘,登时手掌发麻。 火灵圣母骑着一头金眼驼,头上鱼尾冠放出万道金霞,将周围十余丈内照射得一片金光如同金水泼地一般,有如实质。 眼见陈玄丘狼狈后腿,火灵圣母恼了这人趁雾偷袭,害了她许多兵将,娇叱一声:“小贼,纳命来!” 便将法宝混元大锤向着陈玄丘劈头砸去,双手左右一分,两口太阿剑登时出现在掌中,双剑一挑,金眼驼向前一冲,双剑便向陈玄丘的眉心和下阴刺去。 出剑无声,端地狠辣。 这火灵圣母,未上封神榜前,乃是多宝道人的弟子。 如果陈玄丘真是他暗自揣度的那个人,那么火灵就是他的小徒孙了。 可此时火灵却不认得他,陈玄丘目不视物,更是看不见火灵。 这正是火灵头上那顶金霞冠的特殊效果。 它放出金光,随法力深浅,可照耀方圆十数丈至数十丈不等的距离。 在这范围之内,便是她的金霞领域,除了她自己,旁人目不能视、耳不能闻。 陈玄丘亏得是炼体大圆满,走的是真武体术流,要不然今天小徒孙就要把她的老祖给阉了。 大部分仙人天天只是打坐冥想,修神不修体,可神识再强大,在这金霞领域之内,却是既聋又瞎,等人兵器及体,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而陈玄丘体术无双,六识封了四识,依旧可以敏锐感觉到敌人的威胁。 突然察觉两道犀利的剑气及体时,陈玄丘怵然一惊,左手一记“真武惊神指”,便弹向刺向下阴的一剑。 而他脑后,却是陡然升起一轮莹润皎洁的月轮,神念之一动,便横在了眉宇之间,挡住了他的脸面。 他的右手,挟着一枚落宝金钱,弹向空中。 不料,那抛来的大锤是火灵的兵器,落宝金钱只落后天至宝以下的法宝,却落不得他人兵器。 陈玄丘弹出一枚落宝金钱,却未奏效,却也不慌,手腕再一翻,掌中便出现一只金斗。 那金斗自成空间,不但能收他人兵器法宝,就连人都能收。 这时虽是仓促间出手,那锤却是自己砸下来的,铿地一声砸进金斗,登时就没了踪影。 “铮!” “嚓!” 陈玄丘一指弹开了利剑,而另一剑却被那皎如明月的光盘挡住。 这是陈玄丘的心月轮,他在小木屋中领悟吸收那一抹仙道法则之后,他的心月轮也随之升级,化作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照见本心,湛然清净,犹如满月,光遍虚空,无所分别。 这是陈玄丘将仙道法则与他醍醐灌顶得来的佛道法则相映照,所升级的心月轮。 光照虚空轮。 那太阿剑刺在虚空轮上,剑尖瞬间透入,却不是直向前去,而是嚓地一声,似乎被那圆月滑开,荡向了一边。 接着,那圆月凌空自转,光轮边缘陡然火光熊熊,扑向火灵圣母。 心为火,这是心月之轮,阴阳互转,月主守,日主攻。 光照虚空轮太阴之力陡然转化阳火,呼地一声,就向火灵圣母喷去。 火灵圣母忽然看见那只金斗,不禁一呆,一时闪避不及,待见火来,这才吓得尖叫一声,急急后退。 饶是她退得迅疾,被那火焰一燎,唇上处子绒毛也被燎个精光。 “这女神仙使的不是大锤就是利剑,显然是个穷鬼,没得法宝砸出来给我。” 陈玄丘暗想,机会难得,掠夺些宝物充实自己的队伍,以战养战才是道理,不与这女穷鬼纠缠。 碧落风雷负山翅陡然展开,呼地一扇,陈玄丘便脱离了战场。 只这一翅,倒飞出去,纵目望去,便见方才立处金灿灿霞光万道,笼罩了十余丈方圆,那金光形成的球状范围之内,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火灵圣母站在陨星上,手持着太阿双剑,却是因为震惊,都忘了自己被收走了混元锤。 “混元金斗!这不是三霄师叔的护身法宝么?当年三霄师叔摆‘九曲黄河大阵’,削了阐教十二金仙的顶上三花,被太上师伯赶来,用风火蒲团收了此宝去再未归还,如今怎么竟在此人手中?他是人教弟子还是阐教弟子?” 她却不知,天蓬元帅就是人教第三代传人,老君亲自点化成仙,玄都代师点拨调教。 这混元金斗,便也落到了天蓬手中,被他用来镇压天河气运。 如今却是被陈玄丘连天一神水带混元金斗一锅端了。 陈玄丘飞身落在另一块陨星之上,方才险险吃了个暗亏,也是生气,从那混元金斗中取出混元锤,持在手中,便向围攻上来的众天兵砸去。 这大锤只是一件势大力沉的兵器,没有附加神念控制,陈玄丘拿来就用,倒也省去了消磨原主人封印的过程。 这一口大锤,在陈玄丘手中呼呼生风,当真是挨着死、碰着亡,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不论重兵器轻兵器,嘁哩喀喳,碰上混元锤无不折断。 陈玄丘正杀得性起,突然脚下一动,陈玄丘何等敏锐,立时腾空而起。 却见一个身高不过四尺、脸如黄土、形容猥琐,猢狲一般的汉子从那地下嗖地一下钻了出来。 他本想偷袭陈玄丘,却不想双手抓了个空。 不过,这猢狲样儿的汉子反应也是不慢,一抖手,便有一条金光闪闪的绳索从他袖中灵蛇般窜出,缠向陈玄丘的双足。 陈玄丘大喜,终于有人送宝来了。 落宝金钱,我丢! 第888章 夺宝奇兵 落宝金钱一出,那捆仙绳儿顿时变成了一条死蛇,便向地面落地。 陈玄丘祭出混元金斗,一道金光闪过,就将它摄在其中。 其实这混元金斗是开天辟地时就已存在的先天上品法宝,玄妙无穷,可装尽天地万宝,且具有极不可挡的收仙收物之强大吸力,金光一出,在劫难逃。 只是,要运用这金斗之力,也要耗费元力的,陈玄丘有落宝金钱在手,能省力何不省力。 所以,两者配合使用,倒也轻松。 陈玄丘摄走了捆仙绳,纵身就向那小锉子追杀下去。 那小锉子嗖地一下,一个猛子扎进了土中。 陈玄丘本也精通土遁之术,惊咦一声,却是同样施展土遁,身子没入土中,追了过去。 土行孙! 此时陈玄丘已经猜到这小挫子是何许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土行孙的土遁之术确有独到之处。 准确地说,他是土遁,人家是土行,是比土遁更高明的一种土系术法。 以陈玄丘如今这种精通仙道规则、大罗金仙上境的实力,施展土遁,竟也追不上他。 不过虽然追不上,陈玄丘倒是不至于被落得太远。 一时间,土行孙在前,陈玄丘在后,在那颗陨星内部忽东忽西,忽上忽下,一个逃一个追…… 追了半晌,陈玄丘忽然福至心灵,这厮还有什么法宝?好像没有了吧,那我跟他扯什么犊子。 想明白了这一点,陈玄丘把头往上一挺,嗖地一下就向地面钻去。 地面上,受封土府星君的土行孙三千部下正在四处寻找他们的首领。 土孙府受封土府星君,是天下土地公的首领。 他这三千部下,大都是些胡须头发已然花白的老头子,而且一个个全都是三寸丁儿的身材。 原因无他,只因这土孙行生得丑陋,偏是娶了一个极美的妻子,生怕他府中有男子比他高大、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所以他择选部下,条件就是如此。 因而搞得全天下的土地公都像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全都是白发苍苍的侏儒小老头儿。 如今,这些预备役土地公就惊慌地跑来跑去,窥视着地面动静,不时叫喊着: “星君往这边去了。” “星君往那边去了。” 有些已经学了些土遁本领的,还壮起胆子一头扎进土里,窥探土行孙踪迹。 这时,忽有一位女神将,飞身掠来。 这女神将生得好不俏美。 红罗包凤髻,绣带扣潇湘。两瓣天生红蕖,恰似金莲窄窄;面如满月当空照,两湾翠黛拂秋波,玉光溜溜,娇姿袅娜。 这女神将甫一落地,便是黛眉一蹙,娇喝道:“土行孙哪里去了,怎生这般混乱?” 那些预备役小土地公一见这员女神将,喜不自胜,纷纷叫道:“六合星君来了。” 六合星君,便是土行孙的妻子邓婵玉。 一个小土地公忙道:“六合星君来的正好,土府星君被一员凶悍的敌将追杀,如今遁在土里……” 他刚说到这里,土里便钻出一个人来,嗖地一下,正撞进邓婵玉的怀抱。 嗯……嗯? 这洗面奶的滋味儿真好。 Q弹香软的。 邓婵玉穿的软打战袄,陈玄丘从土中钻出来,正钻进她的怀中,双峰夹峙,来了个亲密接触。 邓婵玉一声尖叫,一跳老高。 定睛一看,却是一个不认得的男子,登时俏脸飞红,尖声叫道:“登徒子,讨打!” 一抬手,邓婵玉掌中便是一块五光石飞了出来。 陈玄丘本来也有点懵,他真没有曹阿瞒的爱好,但这小少妇……,耶?还是个甜美无双的娃娃脸儿? 忽见这小少妇抛来一颗石头,陈玄丘喜出望外,落宝金钱脱手飞出,扬向空中,叫道:“给我落!” 落宝金钱落下来了,却没什么鸟用,那颗石子划着一道弧线射来,“噗”地一声正中陈玄丘额头,打得陈玄丘额头淤青一片,两眼金星。 好厉害! 陈玄丘暗叫一声,就见那粉嫩嫩的小少妇又是一枚石子袭来,脑后虚空光照轮陡然闪现,迎向面门之前。 那石子划着一道弧线,穿过虚空光照轮,“噗”地一声,又是正中陈玄丘的眉心,痛得他眉头乱跳。 这也亏得他肉身强悍,要不然,早被打得脑浆迸裂。 原来,这邓婵玉封神之前,可不曾修真。 她以凡人之身,练就了一手百发百中的石子暗器,却是无人能挡。 当年封神大劫,邓婵玉就以凡人女儿身,以一枚小小的五光石子,先后打败哪吒、黄天化、龙须虎、郑伦、张山、殷洪、孔宣、洪锦、陈奇、高兰英…… 就连那练过八九玄功的杨戬,也只是仗着金刚不坏之身,用他的厚脸皮去硬挡这五光石,却避之不开。 原因无他,只因邓婵玉这五光石,并不是仙道法宝,却蕴含着人道之力。 天道、地道、人道,盘古开天不全,天道各有残缺。 但三道本就是平等的,无分上下尊卑。 只是天道最先强大了起来,后来又有了鸿钧合道,一时间实力就更是凌驾于缓慢苏醒中的地道和人道。 结果封神大劫,西周算计殷商,阐教算计截教,西方算计中土,天道算计人道…… 人道的代理者人王被废,从此臣服于天,改称天子。 人道也被封印,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从那以后,其实邓婵玉的五光石,已经远不及她还是一个凡人的时候厉害了。 可是,陈玄丘废了封神榜,重立了人王,人道苏醒了。 邓婵玉的五光石,便也重新具备了人道规则的力量。 陈玄丘被打得急皮酸脸的:“好男不跟女斗……” “啪!” “本帅不杀女人!” “啪!” “娘子打得好!”却是土行孙从土里钻了出来,正发现娘子大发雌威,忍不住鼓掌叫好。 “滚!没用的东西!”邓婵玉忙里偷闲,嫌弃地骂了土行孙一句。 土行孙这老婆是强抢回来的,早被骂惯了,怡然承受,老神在在,毫不介意。 “你个小瘪三!”陈玄丘忍不住也骂了句土行孙。 “啪!”又是一块五光石,正中陈玄丘的眉心。 “臭女人,你没完了是吧?” 狐性玄丘也不怜香惜玉了,落宝金钱不管用? 看我混元金斗! 陈玄丘祭起混元金斗,这东西他得到后,一直没有办法解开上边的封印,毕竟那是圣人重新加了禁制的。 但是经过吉祥的妙手,以小千世界宇宙意志之志,却是抹杀了一切禁制,让陈玄丘能够使用了。 陈玄丘举起混元金斗,大喝道:“收!” 混元金斗放出一道金光,对面邓婵玉也射出一块五光石。 “啪!” 混元金斗不收垃圾,五光石也只是一块好看点的石头罢了,免疫混元金斗。 五光石打在陈玄丘额头,额头已经肿得跟老寿星似的了。 但混元金斗放出的一道金光,却也“嗖”地一下,把邓婵玉收进去了。 土行孙:…… 陈玄丘:…… 土行孙突然反应过来,眼睛都红了,跳脚儿骂道:“放出我娘子!” 陈玄丘叫道:“你有法宝只管使来啊!” 土行孙捶胸大叫:“啊~~~” 跟只狒狒似的。 陈玄丘调侃道:“我最喜欢有风情有韵致的闺中少妇了,此番回去,定要好生消遣于她!” 土行孙脸庞胀成了酱紫色,挥起铁棍就打将过来。 陈玄丘亮出混元锤招架,继续说道:“你一拍屁股,她就知道换姿势,多省心。”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土行孙舞着铁棍,如疯如魔。 陈玄丘叹了口气,一脸遗憾地道:“看来你是真没法宝了啊,好穷!” 既然这穷鬼已经没有法宝了,还跟他玩个锤子! 陈玄丘收了头顶混元金顶,抹去指间落宝金钱,双手抡起大锤,呼啸一锤就砸了下去:“那你就去死吧!” 土行孙的铁棍劈在混元锤上,“当”地一声巨响,混元锤屁事没有,土行孙的铁棍被砸弯了。 土行孙虎口一麻,铁棍脱手飞出,骇得土行孙老婆也不要了,掉头就跑。 陈玄丘的脑袋胀得跟老寿星似的,心中也是好不懊恼。 他原本以为这天罡地煞诸天星君都很好对付,想不到各有法宝、各有奇招,这寻宝之旅太不顺利了。 此时懊恼之下,凶性顿起,哪里还肯再让土行孙逃了,立时追将上去,把大锤一挥,喝道:“小瘪三哪里走!” 土行孙一看那抢了他媳妇的混帐东西居然不管不顾地追来,大叫一声,屁股一撅,就向地面扎去。 陈玄丘戟指向地面一点,沉声喝道:“指地成钢!” 指地成钢,正是天罡三十六法中的一项神通。 陈玄丘成就大罗,又于木屋得到仙道魔神鸿钧的一缕仙道法则,悟得了几项天罡神通。 这指地成钢,正是其中之一。 那陨星地面忽地金光一闪,地表毫无变化,但那地下泥土,却是瞬间化作玄铁寒石般坚固。 而且,这是永久性的。 指地成钢是神通,而非法术,所以不存在时效问题。 一旦动了神通,这片土地便永远坚逾精钢。 土行孙一头扎下去,“砰”地一声,顿时脑浆迸裂,惨死当场。 一抹真灵,已经没了封神榜约束,便飘飘摇摇,飞去冥界当炮灰了。 他若是从地面上施展这土行术,本也不至于死亡。 谁叫他是从空中摆着一个优美的泳姿扎下来的呢。 压水花压得极好,十分! 一见六合星君被抓,土府星君被杀,骇得一群白胡子小老头儿大叫一声,撒腿便跑。 陈玄丘抡着大锤,一瞧那帮白胡子小侏儒,跟一群地皮蹭子似的,也真下不去手。 他揉了揉额头肉瘤,雪雪呼痛。 “该死的小娘皮,待本帅回去,再慢慢消遣你。” 陈说丘恨恨地说着,目光一转,忽然瞧见前方远处有一块如磨的巨大陨星碎块,相距不过百里,便召出碧落风雷翅,杀将过去。 才只得了一柄锤子、一条绳子,送与谁使? 陈玄丘此番冒险深入敌营,可是抱着莫大期望的。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落宝金钱和混元金斗没有用武之地。 这一回,陈玄丘把牙一咬,直接与吉祥取得了联系,轰然一声,空间撕裂,一幢形式古拙的小木屋横空出现。 那小木屋镇压在陈玄丘头顶,便随着他一起杀向那颗磨盘星。 吉祥从小木屋的窗子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大千世界,白茫茫、雾煞煞的,目不能及远。 元气雷火炮轰碎的陨星灰尘,正在空中弥漫着,土腥味儿真浓。 吉祥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同情地道:“玄丘哥哥的这个世界,雾霾好大呢……” PS:求月票、点赞! 第889章 多宝玄丘 陨石星带被浓雾全部笼罩起来,不时有神龙穿梭其间。 这些葫中海龙很听陈玄丘的话,陈玄丘叫他们执行袭扰战术而绝不恋战,他们就坚决执行袭扰计划。 一条条巨龙,或青或红、或金或紫,长数百丈,翩然飞舞,盘旋于一颗颗陨星碎片之间。 时不时便向某颗陨星上吐一口龙息、喷一口烈焰,或者叨上几个天兵吞进肚去,搞得各颗陨星上的天兵神将暴跳如雷。 可是因为大雾弥漫,他们不敢离开本阵,只能被动挨打。 更前方,六丁玉女和长留妖仙,已经组成了一个个只有五六百人的小队,对一颗颗星辰上的天兵展开了攻击。 当短兵相接一开始,六丁玉女神将才明白陈玄丘叫她们集结精锐出战的目的。 浓雾之下,固然令得敌人优势全无,但同样影响他们的视线。 集结精锐,以精锐小队突击,他们才能如鱼得水,尽情施展。 若是倾巢出动,双方合起来不下三十万大军,在各颗陨星上展开肉搏,原本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一旦大雾散去,反而要吃大亏。 于是,她们便以游击之术,对各颗陨星上的天兵,尽情展开攻击,一波攻击,马上掉头,令各路天兵只能被动防守,损失惨重。 那颗磨盘状的巨大陨星上,洪锦拄着偃月刀,冷笑连连。 洪锦个人修为并不高,当初在截教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但是,此人精通阵法,于奇门遁甲中,尤其精通内旗五行道术。 这等道术,用于军中最是犀利,普通天兵按照他的内旗五行道术开合阵法,衍生变化,也能陷杀金仙,端是了得。 这等人物,比那只会呈匹夫之勇的豪杰,在两军对垒中作用更大。 也因此,这洪锦当年才被西岐一方不遗余力地拉拢,甚至抛出了昊天上帝之女龙吉公主做筹码,以美人计诱使他背叛了殷商,投奔西岐,为武王伐纣立下汗马功劳。 不过,最终杀了他,把他送上封神榜的,也正是他如今的三军统帅,斗姆元君(金灵圣母)。 如今,陈玄丘放出蜃雾,于其他各军影响甚大,但对洪锦来说,却是无所谓。 虽然大雾之中旗号难明,但是还在鼓号可用,他一样可以调动所属,变阵应敌。 丁卯神将曹卉率军杀上了磨盘星,一时贪心,追杀逃敌,却正中洪锦之计,陷于阵中。 洪锦从容调度,以鼓号驱策,三军变阵,迷雾之中,等曹卉发现不妙时,与所率五百精锐,已困于洪锦内旗五行大阵之中。 洪锦放声大笑:“区区蜃雾,岂奈我何,你们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洪锦发出鼓号,部下虽在浓雾之中,难以辨识远近,却只管依照将令进退堵闪。 大阵运行,宛如一口锋利的绞肉刀,不断绞杀曹卉所率精锐。 五百精锐天兵,在这内旗五行大阵之中东奔西走,时而迎面箭矢如雨、时而陷于烈焰沸腾,时而又有奇兵突至,欲待追赶时,旗门只一变化,面前便是一空,再定神时,又陷一阵之中。 不消片刻,曹卉便浑身浴血,身将残余将士已不过百人。 饶是她一身强大修为,在这样神鬼莫测的阵法变幻之中,竟是毫无用处。 “将军,你神通广大,独自逃了吧!”身边亲兵见势不妙,急劝曹卉。 曹卉横剑于胸,惨然道:“是我不听陈帅之言,贪功冒进,害了大家。我又有何颜面独自逃生,今日誓与众将士共死,事不可为时,曹卉便自爆元神!” 一尊太乙金仙自爆,方圆千里之内,金仙以下,无人可以生存。 但是,一旦元神自爆,也就是放弃了逸出一线真灵,转世重修的机会,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听得曹卉悲壮之语,众将士也知道今日有死无生,反而激发出悍勇之气,厉声大吼道:“战!战!战!” 洪锦在远处听得呐喊,却是不为所动,一声令下,鼓号再响,大阵随之而动,要将这支来犯之敌全部绞杀。 曹卉虽是恨极,可在这变幻莫测的阵法之中,她有力也无处使,身边精锐不断减少,鲜血抛洒中,才两柱香的时间,便只剩下十余人还护在她的身边。 曹卉见了,心灰意冷,她把长剑往地上一插,双手结印,倒催灵元,便要自爆金丹,与敌同归于尽。 就在这时,一幢小木屋自茫茫白雾中飞来,正悬在洪锦的旗门之上。 “什么东西?”洪锦抬头望去,一脸的茫然。 “将军小心!”身边几位护卫突然大叫,一起拔刀冲上前去。 就见那浓雾之中现出一口大锤,将那迷雾四下激荡开来,轰然砸下。 “轰~~~” 四支铁戟迎声而断,四名护卫吐血倒飞出去。 又是四名护卫跃起,四口铁斧交叉在一起,堪堪迎上那口大锤。 大锤击断四只铁戟,势头竟然丝毫不减。 就见一道人影从那小木屋中跃了出来,手中持着长长的锤柄,依旧猛砸下来。 一力破万法。 四口大斧俱是铁柄,在这一锤之下没有折断,却是弯了斧柄儿。 四名护卫被砸下地面,钉子一般将半截身子扎进了土中。 洪锦见了勃然色变,他本不以个人武力见长,因而刻意挑了这八名侍卫。 这八人俱有一身神力,一身神通法术,单打独斗,均不在他之上,竟不是此人一合之敌? 洪锦掉头就走,一纵身跃上他的鲸龙兽,便向迷雾中逃去。 那使锤的凶神一手持着铁锤,荡开扑上去的如山刀影,另一只手一扬,便有一条绳索闪着金光,灵蛇一般追向洪锦。 那鲸龙护住,鱼尾一摆,那条金绳儿竟一下子缠住了鲸龙的尾巴。 捆仙绳。 经过吉祥的妙手,已是迅速抹去了原主人的神念印记,解开了一切禁制,为陈玄丘所用了。 “给我回来吧!” 陈玄丘拖着捆仙绳,便要把那神兽拖曳回来。 他也怕这人逃开。 吉祥居高临下,洞悉全局,直接带他降临到了旗门之上。 但陷身内旗五行大阵之后,他便也会产生身在此山中的感觉,受大旗影响,无法行动自如了。 “是陈帅么!” 曹卉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由惊喜交加。 不过,她和陈玄丘明明隔得不远,却因陷于阵中,根本看不到陈玄丘的所在。 陈玄丘拖住了鲸龙神兽,笑道:“卉儿姐姐么?待我破阵,救你出来!” 陈玄丘用力一拖捆仙绳,那头鲸龙异种竟然较不过他的力量,被呼地一下拖了回来。 洪锦大惊,脚尖在鲸龙背上一点,纵身便逃向空中。 与此同时,一道倩影远远飞来,娇声叱道:“给我住手!” 随着那一声大喝,一只飞鸾昂首长鸣,霍然展翅飞抵鲸龙上空,陡然化作一口神剑,凌空一剑斩下。 “噗!” 那鲸龙一声惨叫,三分之一的身子被陈玄丘的捆仙绳儿拖了过来,另三分之二的身子向着前方争去,鲜血抛洒于空,那鲸龙哀嚎一声,便重重地摔向了地上。 可这时,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却是飞了出去,正是陈玄丘取自火灵圣母的混元锤。 陈玄丘使这混元锤本来是要打那头鲸龙的,却因为鲸龙被一刀两断,失去了目标,砸向狼狈窜出的洪锦背上。 洪锦“哇”地一声惨叫,整个人影儿便如一颗弹丸般向前射了出去。 他吐在空中的……,貌似除了一团血雾,还有内脏? “可恶!”远处那道倩影,正是龙吉公主。 她本在阵中主持绞杀,突然大阵失去指挥,为之一滞,便知旗门出了问题。立时飞来察看,正好看见丈夫的座骑鲸龙被人以绳系法宝捆住。 龙吉公主立即祭出了鸾飞剑,却是为了斩杀鲸龙,免得丈夫落于敌手。 她本天帝之女,又岂会在乎一头畜生的死法,哪怕它是一头神兽。 却不想,鲸龙固然被她的鸾飞剑一斩两段,丈夫也被那凶神的大锤打到了天边,不知是死是活。 龙吉公主柳眉倒竖,骑在青鸾背上,戟指一点,驭使神剑,肩后一口神剑呛然出鞘,飞上半空,陡然化作两头蛟龙,张牙舞爪地便向陈玄丘拿去。 吉祥坐在小木屋中,扒着窗户,兴奋地看着,手托着香腮,嗯…… 哥哥好帅! 至于那化龙的神剑,她看都没看。 陈玄丘本没想直接杀了那洪锦,为的就是逼这员神将使出法宝。 他却不知,洪宣不以个人武力修为为重,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法宝。 倒是龙吉,贵为天界公主,手中法宝众多。 此时忽见神剑化龙,张牙舞爪扑来,陈玄丘登时大喜,刚要抛出落宝金钱,忽然醒觉此法宝只落法宝,兵器类却是落不得的。 陈玄丘赶忙又祭起混元金斗,金光一闪,罩住两条蛟龙,那蛟龙被金光一罩,登时重又化作一口神剑,被混元斗摄入其中。 龙吉公主刚刚剑指一点,将那鸾飞剑化为一只青鸾,振翅于两头蛟龙之上,想要从天而降,斩杀陈玄丘。 陡见迷蒙雾气之中金光一闪,那二龙剑忽然失去感应。 龙吉大惊,立即剑指一抬,就想撤回鸾飞剑。 不料那青鸾神剑已经飞进金光之中,翅膀扇了几扇,却终是抵抗不过这混元金斗的吸摄之力,被它一并收走。 “狂徒,还我剑来!” 这一下,龙吉比死了丈夫还要着急。 她腾地一下从那青鸾背上站了起来,素手一扬,漫天晶莹雨露撒出,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子罩向陈玄丘,正是雾露乾坤网。 雾气之中,陡然飞出两只“小蜜蜂”。 两只小蜜蜂飞呀飞,飞呀飞,两对小翅膀便剪断了龙吉公主与雾露乾坤网之间的关系。 两只小“蝴蝶”顶着那失去了威力,缓缓落下的网子,向着陈玄丘的方向努力飞去。 吉祥看得纳罕,忍不住道:“玄丘哥哥,怎地不用那金斗,落宝金钱虽能落宝,终究慢了呢。” 陈玄丘笑嘻嘻道:“太快的话,怎能叫她使尽浑身解数,一口气儿便榨干了她?” “不好!”龙吉公主与自己的法宝联系一被切断,便知道这个敌人手中有收摄他人宝贝的法宝了,急忙祭出了她的四海瓶。 龙吉公主手持四海瓶,拔下塞子,瓶口儿对着那雾露乾坤网,便想把它收回来,顺道儿把那两只可以切断自己与乾坤网神念联系的奇怪法宝也一并摄来。 要知道,她的四海瓶,也是有吸摄法宝能力的。 可是,这时她座下青鸾也是飞的近了,龙吉公主已经看清了那年青男子手中所举法宝。 混元金斗? 龙吉顿时大骇,她的四海瓶只是一件后天灵宝,怎比得上混元金斗这等开天辟地时便已生出的先天灵宝? 金光一闪,一道强大吸力摄来,不但那网子呼啸一声,便向金斗中落去,龙吉公主手中的四海瓶儿也是拿捏不住,一下子脱手飞了出去,直奔混元金斗。 龙吉公主竟不敢追,她既见得是混元金斗,再慢一刹,便连她也要被收摄进去,如何还敢较量。 龙吉公主驭使青鸾,急急调头,展开青鸾羽翅,就要破空逃去。 “嗖~”地一下,混元金斗跟吸溜面条儿似的,把雾露乾坤网连着一对落宝金钱,还有四海瓶,全都吸进了肚去。 陈玄丘一见龙吉要逃,也顾不得再从金斗中翻找落宝金钱。 他一抖手腕,那条刚刚飞回的捆仙绳儿,便攸然变长,向着龙吉公主拦腰缠去。 龙吉公主回眸望见,急往腰间一扯,一道玉带夭矫而出,却是她的法宝捆龙索。 捆仙绳儿和捆仙索在空中“啪”地一声炸响,便缠在了一起。 陈玄丘双足稳稳立在地上,喝道:“给我过来!” 一绳可捆仙,一索可捆龙, 哪个品级和威力更高更大? 龙吉法宝虽多,那法宝品级与陈玄丘手中所有相比,却是有些垃圾。 龙吉再也拉不住那条捆仙索,“哎哟”一声,那捆龙索便脱手飞去,被捆仙绳儿绞缠着,飞向陈玄丘。 龙吉心中大恨,却是头也不敢回,趁此机会,伏在那青鸾背上,急急催促道:“走走走,快些走!” 青鸾展翅,便载着龙吉,飞也似的逃走了。 陈玄丘手搭凉蓬,眺望着那惊鸿一现,便仓惶逃去的倩丽身影。 “啧啧啧,这漂亮妹子也不知道姓甚名谁,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呀。 她腰间似乎还有一把剑,可惜了的,怎么就跑了呢……” 第890章 群星烩 斗姆元君将中军大帐设在陨星带中一颗巨星之上,本来信心十足。 片刻之后,大日降临,真阳普照,便是蜃雾也要烟消云散。 却不想那太阳轰隆隆的赶来,忽然之间,又轰隆隆地走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去时比来时还要迅速,太阳真火拖曳了一路,宛如一颗巨大无比的扫把星。 斗姆元君一呆,吹弹得破的俏脸上便泛起一抹难堪的红晕。 怎么回事? 我明明将太阳星牵引过来了,怎么……又走了? 斗姆元君虽然习得了天罡三十六法中多项神通,但是牵引太阳星这种事儿,而且是将两种神通配合使用,还是头一次。 一则,是因为这种功法消耗甚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太阳星这等重要星辰,若无大事,岂可轻易牵引,充作练习? 所以,斗姆元君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功法有问题,陷入深度自我怀疑之中。 不过,神通一道,若练成了就是练成了,哪怕不曾使用过,也可以通过推敲确定其可行性,怎么会失败? 再者说,就算失败,也没道理那太阳星归位的速度比来时还快啊。 斗姆元君正在难堪,旁边擎羊使者满面怀疑地道:“斗姆元君,这是怎么回事,为何那太阳星去而复返?” “这……” “大天尊,以小臣看来,这定是十金乌刻意捣乱。” 御车童子气愤地道:“十金乌本就仇视天庭,九金乌脱困,重返太阳星,只依天道运行太阳星,却再不服从天庭宣教,这一次一定是故意捣乱。” 斗姆元君也猛然醒悟:“不错,很可能是十金乌捣乱,待此间事了,本座倒要找那十金乌理论一番。” 擎羊使者冷笑道:“待此间事了?如今蜃雾难破,你还是考虑一下如何解决眼下的难题吧。” 斗姆元君气往上冲,若非考虑她手中握着“天经地纬”,群星生死操纵于她的手中,早就一巴掌拍死了这个聒噪不休的贱人。 斗姆元君深深吸了口气,道:“本座省得,监军若是不放心,可自往诸星军阵中观察。” 擎羊使者瞧那大雾弥天,远处俱皆白茫茫一片,旋即杀声四起,有神龙游弋,见首不见尾,哪肯去其中冒险,只冷笑一声,却不再言语。 这时,诸军中,却不断有人通过旗楼吊斗将战况报入中军。 “地微星陈元禀报大天尊,此处大雾弥漫,目不视物,有天龙偷袭我军,已经叨走了数百天兵……,小心,偷袭!啊~~~啊,这就是玉女功吗,谁人打的六丁拳?” 声音戛然而止。 “师叔,师叔,师叔啊~~” 又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都带哭音儿了。 斗姆元君神色一动:“火灵,你怎么了?” 火灵圣母的声音从旗楼吊斗中传来:“贼人偷袭我军,夺了我的混元锤跑了。我的脸被燎了,也不知道毁容没有……” 斗姆元君没好气地:“说重点!” “贼人用的是三霄师叔的混元金斗。” 斗姆元君俏脸一沉,眸中露出杀气。 擎羊使者冷笑道:“好啊,原来你截教旧人,也成了叛军,此事我要禀报……” 斗姆元君一巴掌抽出去,擎羊使者明明看见一只玉掌扇来,欲待想躲,偏生上下左右所有空间都被斗姆元君定住,竟是动也难得动上一下。 “啪”地一记耳光,斗姆元君才解了约束,擎羊使者陀罗一般转了几圈儿,另半边脸也肿了。 “俚……俚漏喇我……” 擎羊使者已口齿不轻,手中紧紧握着“天经地纬”,恨不得立时灭了星云中所有星君一线元神。 偏生她也知道斗姆元君神通广大,却是不需要靠这“天经地纬”暂寄元神的。 她也只能靠其他截教门人性命胁迫斗姆元君,真要逼急了这位大天尊,弹指之间就能叫她形神俱灭。 斗姆元君冷冷道:“我师妹的混元金斗,无数年前,就已落入人教老子手中,你莫不如说是人教做了叛军。” 这时旗楼吊斗中突然又传出一群苍老沙哑的声音。 “启禀大天尊,大天尊在吗?” “大天尊不好啦,土府星君被杀了!” “大天尊,大天尊,六合星君被混元金斗收走啦。” 斗姆元君目中杀气一闪:“又是那个人?” 话犹未了,前方雾气激荡,忽有一道巨鸟身影飞来。 斗姆元君玉掌一翻,五指箕指,化作一只遮天大手,就向那鸟影抓去。 堪堪要将那神鸟抓在手中,这时已然是在目力可及范围之内,瞧见那是红鸾星君龙吉的青鸾。 斗姆元君的手一下子定在了空中,然后猛然一抖,大手消失。 青鸾敛翅,龙吉公主飞身跃到了斗姆元君面前。 斗姆元君神色不善地道:“龙吉,不守本阵,到我中军作甚?” 龙吉夫妻二人上了封神榜,就是因为斗姆元君使龙虎玉如意敲死了她丈夫洪锦,又使四象塔将她打落马下,如今虽同为天庭驱使,那关系可想而知。 龙吉也是俏脸含霜,冷冷答道:“有一玄衣人,手持混元金斗、使混元锤打死了洪锦,夺去了我的一身法宝。” 斗姆元君目光往龙吉腰间一落。 龙吉公主握住腰间瑶池白光剑的剑柄,瞬间破功,从高冷变成了满面悲戚,惨然道:“就剩这一口剑了。” 斗姆元君柳眉渐渐竖起,沉声道:“尔等守定中军,不可轻举妄动,本座亲自去拿他!” 斗姆元君说罢,娇躯往空中一纵,瞬间化作一道虹光遁走。 金乌化虹! 仅次于空间之术的疾行神通,一遁便可十二万里。 筋斗云,凤凰游、大鹏展翅,纵地金光、缩地成寸等遁法,都不及这金乌化虹之快。 斗姆元君落在一颗星辰之上,挥袖拂开扑面而来的迷雾,就见一金甲红袍神将,骑红砂马,盔歪甲斜,倒拖两根狼牙棒仓惶逃来,却是刚刚由日游神晋升为一府星君的温良。 温良看见斗姆元君,登时大喜,急急叫道:“大天尊来的正好,有一贼将,使混元金斗,夺了小神的飞天白玉环……” 斗姆元君截断他的话道:“往哪里去了?” 温良举狼牙棒望西一指:“那边……” 嗖地一声,斗姆元君又化虹光,瞬间远去。 又一颗陨星碎石上,斗姆元君突然出现,就见大旗之下,坐定一人,背倚旗杆,面容呆滞,两眼无神,身上的甲胄破碎不堪。 斗姆元君眉头一皱,喝道:“罗宣!” 南方三气火德星君特别的佛,一点火气都没有了,他抬起头,目光呆滞地看了看斗姆元君,脸上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天尊,小神的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万里起云烟、飞烟剑,全都被……” “可是一个使混元金斗的贼将?” “正是!” “他往哪里去了?” “那边……” 罗宣一指,斗姆元君化虹,嗖地一下不见了。 罗宣想了想,又指向相反的方向:“也可能是那边……” 陈玄丘本是大罗金仙,神通修为,比这些星君都要高。只是像火灵圣母的金霞冠那种,自成一个小领域,在其领域之内,封闭他人耳目二识,才叫陈玄丘吃了个小亏。 对上其他人,陈玄丘自然战无不胜。 不要说他手中握着落宝金钱和混元金斗,如影随形的小木屋中,还有吉祥呢。 吉祥不能出那木屋,否则一旦离开那个木屋屏蔽的小空间,立即就会被此间天道察觉。 但是有她在,陈玄丘就是带着一个最强大的后勤。 不管受了什么伤,只要他来得及爬进这小木屋,碗口大的疤,也是转眼就能出来,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根本不用等二十年。 斗姆元君以金乌化虹术追捕于各个陨星石上,却总是晚了一步。 天罡星黄天祥,以武艺见长,但他那条老君炉中打造出来的亮银甲、亮银枪和亮银锏套装,却被陈玄丘扒了个精光。 斗姆元君一瞧他那穿着小衣昏死在地的晦气样儿,救都不救,立即纵身,掠向下一颗陨星。 一路有看见神龙横空,有六丁玉女率奇兵偷袭,斗姆元君抬手就能镇压,却懒得理会,她只想捉拿那使混元金斗的神将。 不只因为此人最是可恶,更重要的是,此人使的竟是她截教法宝。 三霄师妹的这件法宝当年被太上老子收了去,她们自然不敢索回。 现如今既然落在贼军手中,她若夺回,太上圣人难道好意思再向她索要? 那时自可物归原主,将这法宝还与那三位可怜的师妹。 斗姆元君正是怀了这样的心思,所以才穷追不舍。 “啊啊啊,天杀的小贼,俺金大升绝不会放过……咦?大天尊?斗姆大天尊,你来的正好,你来晚了呀,俺的牛黄,被那天杀的小贼给收走了……,大天尊,你怎么又走了呀。” 天瘟星金大升乃是水牛正精,擅长口吐牛黄,出其不意将人打死,那牛黄法宝还可生出烈焰,端地厉害。 他瞪着一双牛眼,茫然看着一闪即逝的斗姆元君所化虹光消失在天际。 斗姆天君动了真火了。 可是一路追来,只看见一个个倒霉催的,要么被杀人夺宝,要么被掳宝丢人,斗姆元君空有一身神通,却是无从施展。 身在高空之中,望见身下白茫茫一片,斗姆元君目光一寒,陡然望向了远处的四方困金城。 你能袭扰我的营寨,我就不能袭扰你的么? 斗姆元君冷笑一声,便向远处那座金光闪闪的四方困金城扑去。 四方困金城头,燃灯老佛安坐云床,正怡然自得地观望着远方大战。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却原来是斗姆发来的兵…… 卧槽!庞大的神力波动,这是谁?怎么奔着我来了? …… 又一颗陨星上,栏杆星君龙安吉端坐帅旗之下一张云床之上,大马金刀,威风凛凛。 在他身后,自旗杆上倒吊下两名女将,那绳索捆得两个女神将凹凸有致。 一个是M字开足缚,一个是五芒星胸缚, 曲线玲珑,妙相毕露。 栏杆星龙吉安一定是深谙“绳缚”之道,说不定就是东瀛岛上绳缚之术的开山鼻祖。 居然把两个女神将捆得叫人想入非非的。 那两员女将,一个是庄真,而另一个…… 却赫然是才脱虎口的曹贲。 庄真是在率部奇袭龙安吉的阵地时,被他生擒活捉的。 而曹卉本来被困于洪锦的内旗五行阵中,陈玄丘打死洪锦,吓走龙吉,将她救出后,便要她率残部速返四方困金城。 却不想曹卉率残部飞向四方困金城,途中正遇到从这颗陨星上逃出的庄真部下,获悉庄真被拿获,曹卉便想救人。 却不料,也被龙安吉拿获了。 此时二女被吊缚于旗杆之上,两次被抓的曹卉已是心如死灰。 被救一次,已是奇迹,哪里还有第二个机会? 看来自己是命中注定,该当丧命于此役了。 庄真却不似曹卉一般灰心,可她如今也是骨软筋酥,动弹不得。 堂堂神将,口中只是被塞了一团破布便喊不出声儿来,她又能如何? 龙安吉将两名女将吊在大旗之下,冷冷含笑,只等再有人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一幢小木屋陡然出现。 那小木屋再小,也是一幢房屋,可它的出现竟全无痕迹,仿佛突然就出现在了空中。 这小木屋已被吉祥祭炼成了一件空间系法宝,出入空间,瞬间便至。 陈玄丘就当门而立,站在那小木屋前。 龙安吉虽然见这木屋出现的诡异,却也不曾联想到空间法宝这等罕见珍贵的宝物。 他有一件法宝,阴人最是厉害。 瞧见来人,龙安吉唇角便露出一抹诡谲的笑意。 庄真和曹卉一见来人竟是陈玄丘,不由得又惊又喜,然后二女便疯狂挣扎起来。 她们想告诉陈玄丘小心,此人法宝防不胜防,千万莫要着了他的道儿。 可是二女现在一身神通被封,又口不能言,只能拼命地晃动着身子。 陈玄丘站在小木屋门前,看得心旷神怡,绑人也能绑出个风情万种,真是行行出状元啊。 身后,传来吉祥婉约的声音:“玄丘哥哥,怎不救人?” 陈玄丘心中一突儿,忙笑道:“正要下去!” 陈玄丘一路杀来,人挡抢人,佛挡抢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是有点儿飘了。 他昂然如枪,双手背负身后,飘然便向地面落去。 庄真和曹卉两双杏眼焦急地睁大了,拼命朝他使眼色。 陈玄丘目不斜视,背负双手,宝相庄严,威风凛凛,“咕嗵”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第891章 祸水引祸水 龙安吉鼓掌大笑,从云床上站了起来。 就在陈玄丘落地处前方不远,在他双脚刚刚沾着地面时,地面便有两个阴影光圈一闪,左右翻覆,“啪”地一声扣在一起,正好成了一个太极图案。 此宝名曰“四肢酥”,扣就阴阳连环双锁,有叮当之声,若耳听或眼见,但有三魂七魄,在它范围之内,只要全无防备,便是大罗也要中招。 一旦中了此宝,登时浑身四肢骨解筋酥,手足齐软,再发不得力气。 庄真和曹卉正因这个缘故,才被龙安吉轻易拿获。 一见陈玄丘也着了道儿,曹卉和庄真叹息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M字开足缚,一个五芒星胸缚, 妙相毕露,曲线玲珑。 龙安吉笑吟吟走向陈玄丘,将手中长剑指向陈玄丘,威风凛凛道:“来人啊,给我……” 一条青鸾神鸟的虚影,陡然从陈玄丘身上飞起。 一声青鸾长鸣,长鸣于空,余音袅袅,那青鸾尖喙已破开龙安吉胸膛,穿胸而过。 鲜血淋漓中,才看清那竟是一口剑。 龙吉公主的鸾飞剑。 剑在空中一飞,翩然回转,正落在陈玄丘手上。 这些法宝被混元金斗收了,全都转进了小木屋。 吉祥就连伴生法宝上的原主印记都能抹杀,何况是这些法宝。 转眼功夫,它们就能为陈玄丘所用了。 龙安吉脸上的笑容僵硬在那儿,低头看看自己胸口的大洞,吐出一口浊自,缓缓摔倒。 “为什么,为什么?” 龙安吉到死都不明白,这能定人魂魄的宝贝,向来无往而不利,为何今日却不能奏效。 眼见如此一幕,庄真和曹卉脸上都露出不敢置信的惊喜。 狐性玄丘骨软筋酥地瘫痪在识海之内,人性玄丘接管了身体。 陈玄丘向血泊中的龙安吉扫了一眼,便提着鸾飞剑,快步向两位绳缚美人儿冲去。 刷刷两剑,还隔得好远,那剑芒喷吞,便将庄真和曹卉身上的绳索割断,竟连衣衫也被伤损分毫。 庄真和曹卉立即恢复了本来模样,凹凸有致的曲线马上就看不出来了,弹性真好。 …… 燃灯在四方困金城头缓缓站起,惊疑不定地望向远方。 只见一道虹影瞬息便至,燃灯脸色大变,战意激发之下,一道庞大的古佛虚影在他身后冉冉升起,高达千丈,威倾天下。 受那来犯之敌强大的法力撼动,燃灯古佛的法相也不禁显现于空了。 “金灵圣母!”燃灯骇然。 他唤的正是斗姆元君未曾任职于天庭时的身份,截教二弟子,金灵。 金灵身化虹影,扑向四方困金城,忽然发现被一道强大的神念锁定。 接着,一尊金光闪闪、宝相庄严的古佛虚影在四方困金城上空陡然出现,双手合什,满面慈悲。 金灵目中煞气顿现,银牙错咬,恨声喝道:“燃灯道人?” 金灵只一指,飞金剑便腾飞于空,化作一条黄金巨龙,张开血盆大口,扑向那空中古佛。 轰然一声,古佛金身虚影被那金龙一撞,立时破碎。 燃灯怪叫的同时,就已知道不能善了了,二十四颗定海珠立时撒到了空中。 他金身受了伤,不愿以金身法相对敌,所以方才只是本能地现出了一道金身虚影,所凝聚的法力有限。 因此,被那飞金钱破了也就破了,这时二十四颗定海珠,才是他的御敌保障。 金灵看见竟是燃灯,也是恨上心头。 燃灯在西天,两尊圣人庇佑之下,金灵纵然想报仇,也不敢去西方寻死。 却不想,燃灯居然来了此处。 金灵立时祭出了她的四象塔。 飞金剑破了燃灯金身虚像,仍以黄金巨龙形象,张牙舞爪,主动向金灵发起攻击。 而那二十四颗定海珠,却是化出二十四方小世界,定在空中,依次演开,仿佛星河,要镇压金灵圣母。 金灵骤觉压力大增,急忙祭出了四象塔,燃灯一见,忙也飞出了他的黄金玲珑宝塔,打向四象塔。 黄金造就玲珑塔,万道毫光透九重。 那塔刹那间变成一座通天巨塔,祥云缭绕,紫雾盘旋,借助二十四诸天镇压地水火风之力,压向四象塔。 四象塔同样变得巨大无比,凌空一旋,有青龙盘绕,有白虎咆哮,有朱雀展翅,有玄武隆临。 四象之力,伐向黄金玲珑塔,一个碰撞,那黄金玲珑塔便是一声哀鸣,摇摇晃晃,若非有二十四诸天之力加持,险些就要粉碎。 塔中,大鹏羽翼仙还在养伤,左言和徐伯夷则在其中软禁。 这黄金塔轰然巨震,三人在塔中空间如遭雷击,耳膜破裂,七窍流血,偏生没有晕死,痛苦尖叫,不克自持。 燃灯大叫:“休伤吾宝塔!” 迎风一晃,乾坤尺在手,化作椽木般巨大,便向金灵打去。 金灵掌中已经现出龙虎玉如意,一记记玉如意敲打下来,每一记皆如山岳降临,打得燃灯苦不堪言。 原本背上金身之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吃那龙虎玉如意一打,虽然手中乾坤尺无恙,那巨大的撞击之力,却是使得背上喀喇喇裂痕更甚,已经有道道璀璨佛光从中逸出,映得燃灯的后背处无数道剑一般的金辉闪烁。 旷子规等人不知道他这是金身受损,藏不住佛力,瞧他跟一只金光闪闪的剑龙似的,满后背的金色光剑,不禁惊叹,赞美道:“燃灯老佛,法力无边。” 金灵本来是要效仿陈玄丘,仗着一身强悍神通,玄女不出,无人匹敌,来毁他的中军,夺他的法宝。 却不想还未掠到城头,便看到了燃灯老贼,一时间哪还有其他想法,只管锁定了燃灯,全力出手。 可怜燃灯法力全盛之时,也未必能和金灵这等女凶神拼命,更不要说天河之行,在几位大罗围攻,又借天河之力镇压之下受了伤。 可燃灯又好面子,他跟人动手,哪怕对手不如他,也喜欢背后阴人的原因,就是不自信且好面子。 生怕不能稳赢对手,打得狼狈了。 更何况,现在他是真的打不过金灵,又不想让四方困金城中守军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便一拍灵鹫琉璃灯,一道炙人元神的灯焰喷向金灵,又甩手掷出紫金钵盂,打向金灵的天灵,趁机一窜,向虚空遁去。 那紫金钵盂,金灵龙虎玉如意一敲,便砸飞了去。 倒是那道灯焰,她如今有元神而无肉身,法身也是元神凝聚,这灯焰倒威胁甚大,但也只是纵身一闪,纤纤玉指一引,那四象塔上展翅欲飞的凤凰陡然若有实质,扑将过来,将那道灯焰吞噬。 趁此机会,燃灯已遁入茫茫虚空。 金灵哪肯罢休,立即紧随而去。 其实这燃灯若是逃向四方困金城,守御四方困金城的所有人都得拼了命来围攻这金灵。 只因好面子,燃灯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倒是把大敌引开了。 …… 另一边,陈玄丘如鱼得水,到处抢劫,仗着蚩尤蜃雾为掩护,各个击破,抢得盆满钵满。 可这时,诸天星君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 他们之所以这么狼狈,是因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陈玄丘的对手。 而他们又各领一军、各驻一地,因为蜃雾的原因,各守其地,不敢擅离。 这种情况下,哪能不为陈玄丘所趁。 可是随着一个个星君被了夺宝,愤恨之下不计后果,舍了本阵人马,仗着神通去追陈玄丘,陈玄丘就不如先前自在了。 陈玄丘不想让太多人发现小木屋的存在,解救庄真和曹卉时,便叫叫吉祥驾驭小木屋回了葫中世界。 等陈玄丘护着曹卉和庄真逃向四方困金城,独自力阻追兵时,各处星君已纷纷向这边赶来。 太阳虽然回归了既定轨道,但天火之威润物无声,仍在慢慢消磨着那蜃雾。 这时蜃雾的威力已经在减弱,而大批的星君,却是抱着啃他一块肉的恨意,把陈玄丘团团围住。 龙吉、罗宣、赤条条的黄天祥、天巧星陈三益、地杰星呼百颜、天贵星陈坎,地奇星王平,天束星吴旭,地平星龙成…… 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倒有一大半冲了过来,将陈玄丘团团围住。 陈玄丘停在空中,向他们拱了拱手,一脸诚恳:“大家好,天庭无道,西王母揭竿而起,为诸神讨公道。诸位何不加入我义军,反了天庭?反为约束你等,无数万年修为不得寸进的天庭卖命?” 地满星卓公瞪着陈玄丘道:“先将我等宝贝还来。否则,任你法力通天,吾等一涌而上,也要叫你身死道消。”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你等宝物,我本来就没想据为己有,只是希望能籍此引得你们投靠义军……” 天败星申礼将长枪一挺,怒不可遏道:“少废话,将法宝还来。” 陈玄丘摊手道:“罢了罢了,那我先还你等法宝,咱们再讨论反水的事情。” 他磨磨蹭蹭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布口袋,那正是放空了蚩尤蜃雾的乾坤袋。 众星君眼睛一亮,我等法宝都收在这里么? 却见陈玄丘伸手去解那软趴趴布口袋上的系绳儿,解了两下,肋下腾地一下,两扇巨大的羽翼猛地弹开。 陈玄丘呼啸而起,化作一道流光,便向四方困金城去了。 众星君这才知道上当,气怒攻心之下,立即各施本领,衔尾追来。 “备战,备战,有请燃灯老佛……” 陈玄丘半空中就大叫出声。 喜儿站在城头,双手拢着大喇叭:“燃灯老佛不在,被一个红衣小姐姐追到虚空里去了。” 糟了个大糕! 陈玄丘本想着燃灯道人在,借他这准圣之手,将这追来的众星君拿下。 却不料他去偷城,人家也来偷城。 偷城一时爽,不劳而获的滋味真的美妙,可是把近百名星君引来本阵,就算能把他们拿下,自己这边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那就真成了不死不休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四方困金城也必然要被打个稀碎。 陈玄丘脑袋一仰,火箭变轨三连跳,直向虚空中扎去。 陈玄丘还生怕那些星君不追过来,放声大叫道:“尔等若不投诚,我便炼了你们的宝贝!” 他这样一喊,那些星君想也不想,便呼啦啦地追着他,一起向上升去。 暗香疏影一瞧这么多的星君追杀自家主人,暗自担心不已。 二女对视一眼,已经明了彼此的心意。 地辅星鲍龙架着一道土灵元凝结的莲台,正划过一道急转弯儿,追上天去。 二女一纵身,已跃迁进入他映在莲台之上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一起冲了上去。 第九重天和第十重天之间,是一片高达百万里的虚空。 前九重天之间虽也有隔离带,但隔离带最多只有十万里长,只是九重天之上,就没有这么多的生灵了,而是一处处神仙洞府。 与这前九层的区别,就像高档别墅小区和普通生活小区的差距,因而这隔离带也就更长了些。 虚空之中,金灵圣母手持龙虎玉如意穷追不舍,燃灯道人舞动乾坤尺边打边逃。 飞金剑化作金色巨龙上下翻飞,黄金玲珑塔和四象塔周旋左右。 二十四诸天地水火风,衍化不息,灵鹫琉璃灯明灭不定。 就在此时,陈玄丘引着上百位星君飞升上来。 陈玄丘冲在最上面。 一道道法力、一道道法宝之力,如同爆炸的烟花般追着陈玄丘的屁股,炸得虚空之中五颜六色。 各种光亮色彩闪烁不定,好不璀璨。 燃灯刚被金灵圣母以龙虎玉如意在头上敲了一记,他倒是头铁,被凭空打了一个跟头,倒也不曾头破血流。 燃灯急忙扯断颈间一百零八颗明珠,一百零八颗明珠或化作虚空神雷、或化作劈山之斧,或化丘陵般大小的巨锤、诸般巨灵兵器砸向金灵。 而燃灯则昏头胀脑的就要逃跑。 金灵圣母驭使四象塔,凌空旋转,玄武之像陡然从塔上飞出,陡然化作一座须弥山般大小。 一百零八颗护身念珠所化的各色武器炸响在那玄武之像上,爆炸出一道道高达百丈的光华。 玄武之像渐渐化作虚无,却也挡住了那一百零八颗护体念珠的攻击。 而金灵却已绕过念珠,举着龙虎玉如意拍向燃灯的头颅。 陈玄丘正冲上来,陡见一百零八颗明显晃的念珠向他落将下来,急忙一甩袖子,混元金斗,口儿朝上。 给我收! 这一气呵成的,无他,惟手熟耳! 一百零八颗念珠,瞬间就被混元金斗收了去。 燃灯被一记龙虎玉如意敲得头晕眼花,正被金灵圣母追得惊慌失措,身边四周又是各种法宝、法力碰撞的各种颜色的一道道光华与焰火,竟是根本没有发现这混水摸鱼的一幕。 陈玄丘收起混元金斗,就向燃灯展翅飞去,口中大叫:“燃灯老佛,我来助你!” 燃灯定睛一看,就见陈玄丘展开双翅,英姿飒爽地向他飞了过来。 而在陈玄丘身后,密密麻麻的还有百十位高手,就跟被捅了马蜂窝的马蜂似的,悍不畏死地猛扑过来。 燃灯顿时大喜,底气瞬间倍儿足:“自在王佛,来的正是时候。快随本座一起,拿下金灵圣母!” 第892章 坑你没商量 玄衣,且肋生双翅? 金灵圣母目光一凝,就是这小子了! 只不过,眼下对她来说,害死她和诸多截教同门的燃灯道人才是必杀之人,这个玄衣小子倒不是第一目标了。 所以,金灵圣母依旧向燃灯扑去。 燃灯这时却是向后退了一步,将陈玄丘让到了前面去。 他知道以陈玄丘大罗境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是金灵圣母的对手。 不过,一个大罗高手,起码能吸引金灵片刻的专注,而他只需要一个机会。 没错,燃道老佛又想玩牺牲别人,趁机偷袭的把戏了。 借金灵之手杀了陈玄丘,还能顺利接手他的势力,一举两得。 燃灯振奋精神,意念驱动,黄金玲珑宝塔喷出万丈烈焰,抵御住四象塔。 二十四诸天迅速撤回,准备镇压金灵圣母。 灵鹫琉璃灯已然定在头顶,随时准备射出可诛杀元神的灵鹫灯焰。 一百零八颗护体金刚天珠…… 嗯?怎么失去了感应? 燃灯握着乾坤尺的老手微微一颤,我的护体金刚天珠呢? 陈玄丘与燃灯擦肩而过,手中便出现了一口大锤,砸向金灵圣母。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是一位准圣的对手,所以这一锤,竭尽了全力。 “轰~” 金灵圣母扬起了一只小拳头,粉嫩嫩的小拳头,要是捶打在男人的胸口,一定会捶得人心痒痒的。 可那斗大的混元锤,却被这一只粉拳给砸得荡开了去,呼啸着飞向远方。 这么猛的吗? 陈玄丘刚刚听燃灯叫破金灵圣母的身份,就已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却没想到自己败得如此干脆。 陈玄丘没舍得撒手,拽着那口混元锤,就像狂风中的一片树叶,飞得无影无踪。 简直了…… 燃灯没想到陈玄丘这么不济事,气得一句“废物”噎在了喉咙处,硬憋着没骂出来。 这时候,一百多位星君乱烘烘地冲了过来。 罢了,质量不行,那就数量取胜吧。 燃灯将乾坤尺向金灵一指,大喝道:“诸君,且……” “轰!” 燃灯被攻击元神的、攻击金身的、物理攻击的、灵魂攻击的、天罡的、地煞的、冷的热的金系土系各种法术轰在身上。 不是自己人? 燃灯正在懵逼,陈玄丘的声音遥遥传来:“老佛小心呐,他们是天庭的人……” 灵鹫琉璃灯专护元神,无量灯焰泼洒下来,护下了燃灯的元神,吞噬着对方的神念攻击力量。 二十四诸天张开的虽然晚了些,但是也比陈玄丘的那句没用的提醒要早。 各色光华明灭之后,再看燃灯老佛,一袭缁衣破烂褴褛,一堆破布条子挂在他的身上。 然后,万道金光从他身上喷射出来,燃灯变成了一座小金人。 小金人越来越大,膨胀三千丈,顶天立地,化作了一尊仿佛亘古存在的金佛。 燃灯动了嗔怒,现出金身法相,也顾不得自己本就有伤了,一只如山巨手,便向那些苍蝇似的诸天星君拍了下去。 但是,金灵圣母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金灵摇身一变,也现出法天象地神通,法身较之燃灯,毫不逊色。 她大手一伸,一把攫住四象塔,便手握四象塔,向着燃灯砸了下来。 燃灯浑身佛光荡漾,将那诸天星君震开了去,手中巨大的乾坤尺向空中扬去。 金灵圣母一手四象塔,一手龙虎玉如意,也不使什么招术,四象塔砸下,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力,化地水火风四道法则,猛然砸了下去。 另一只手摇动龙虎玉如意,每一挥动,便如一座山岳砸下,撼动四方虚空,天地摇动。 “砰砰砰……” 燃灯金身已经有了裂缝,哪禁得金灵圣母如此摧残,手中乾坤尺脱手飞去,拍飞了几名来不及闪避的星君,荡向远处虚空。 燃灯根本来不及召回宝贝,一瞧又是一记龙虎玉如意砸下,情急之下抓回黄金玲珑宝塔便迎了上去。 “轰”地一声,四方激荡。 本来正要冲上来的许多星君,受不得那巨大的轰鸣,纷纷捂住了耳朵,喝醉了酒般在虚空中东倒西歪。 燃灯挥手之间,二十四诸天演化,硬生生抗住了凌空镇压的四象宝塔。 陈玄丘远在千里之外,看着一个金刚芭比爆捶小金人儿,嗖地一下,一振翅膀,又飞了回来。 他自知不敌金灵圣母,但是有鲲鹏之羽,又有燃灯当肉盾,逃命倒是有大把机会,所以倒也不惧。 现在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 那诸天星君为了对抗燃灯和金灵大战造成的激荡虚空之力,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法宝。 陈玄丘想着再多收几件,他家人口多,这法宝自然是多多益善。 正振翅飞回,就见一条巨尺,乌沉沉的,上边有一道道法则道纹闪烁,向前他当头劈来。 正是燃灯脱手飞去的乾坤尺。 这么大! 陈玄丘吓了一跳,也不知道自己的混元金斗收不收得下,试试再说。 混元金斗一亮,金光一闪,罩定那量天巨尺。 巨尺被金光一罩,瞬间化为本体大小,嗖地一下钻进了混元金斗。 陈玄丘大喜,便冲将过去,迎着正打算配合金灵圣母攻向燃灯的众星君。 众星君的法力自然远不及燃灯,方才群攻之下,也不过让燃灯受了一点小伤。 但是蚁多咬死象,有他们在,就能分燃灯的神,为金灵圣母制造机会。 燃灯一见陈玄丘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背插双翅,手执大锤,狂吼着扑向诸神,心中不由小小感动了一把。 若不是本座看中了你麾下两万多名仙人,而他们对你又异常的忠诚,倒真不必算计于你。 陈玄丘一位大罗,足以挡得诸神片刻。 而燃灯未受伤时也不及金灵悍勇,必须竭尽全力。 所以他果断撤去了身后防御,将后背交给了战友陈玄丘,集中全力,一手操弄二十四诸天,一手举起黄金玲珑塔,迎向金灵圣母。 陈玄丘舞动大锤,横扫千军,冲向百余位星君,大叫道:“魑魅魍魉,给我退散!” 诸天星君看见陈玄丘,仇人相见,份外眼红。 他们已经知道此人善于收宝。有法宝的尽皆收起,个个调动本源星辰之力,一记记神光凌空劈来。 “正立无影!” 天罡三十六法中的一项大神通,运此神通时,身若虚无,免疫一切伤害。 只不过,这等神通如此了得,自然也有极大限制。 混元大罗施展此等功法,也不过是三息的功夫,CD时间却要三十六个时辰。 所以除非是应对偷袭,来不及反抗时,否则可用的地方不大。 至少像燃灯与金灵这等正面对战时,毫无用处。 而陈玄丘此时不过能撑一息时间。 但是,一息时间,对他来说,足够了。 无数的能量光束,穿过陈玄丘虚影一般的身体,毫无保留地轰向燃灯的后背。 一息时间到,还有远处全力发出一击的星君的攻击刚刚赶到。 陈玄丘舞起大锤,挡在身前。 这混元锤也是一件法宝,不算什么高级法宝,却有两个特性。 一是可以变大变小,二是坚固无比。 一道道法术神通击打在混元锤上时,从陈玄丘身上透体而过的那无数道攻击,却是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燃灯道人的后背上。 燃灯道人惨叫一声,原本就已千疮百孔的金身,被这一道道性质各异的攻击能量束打进去,登时气息一乱,贯注于黄金玲珑宝塔和二十四诸天的神力一窒。 迎面,金灵圣母岂会放过机会,四象塔,镇压! 龙虎玉如意,砰然砸在黄金玲珑宝塔上,将失去神力加持的黄金玲珑宝塔拍扁了。 正四下喷溅火焰的黄金玲珑宝塔,顿时皱成一团,烈焰从拍扁的黄金玲珑宝塔上呼呼地四下喷射出来。 被拍扁了孔隙无法喷出的烈焰,却是内卷了,烧向玲珑宝塔的内部。 陈玄丘被诸天星君合力一击,虽然只是承受了最后二十几道攻击,可是二十多位星君合力一击,也是不可承受,整个身子呼地一下就飞了起来,撞向燃灯本就残破不堪的金身。 “铁山靠!” 陈玄丘没客气,比起诸天星君来,燃灯更加该死。 当即凝运神力,裹挟着诸星君之力,用他的肩头,重重地撞在了燃灯道人的后心上。 那儿密如蛛丝的裂隙,早就缝隙大开了,再吃陈玄丘一撞,喀喇喇一阵响,燃灯金身便破裂开来。 燃灯“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陈玄丘没迟疑,真气一逆,让自己体内也逆乱不止的真气更加肆虐,顿时“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样子,就像他是挡不住诸天星君合力一击,才这般结果似的。 金灵圣母强力镇压的四象塔,窥得一线机会,二十四诸天的防御登时破开,四象塔地水火风轰然生起,四象之力聚合为一。 青龙摆尾,白虎扑噬,朱雀涅槃,三道奇光汇入玄武虚影。 玄武法身将四象塔整个儿笼罩其中,“砰”地一声,磕飞了灵鹫琉璃灯,重重地打在燃灯古佛的天灵盖上。 “轰~~”金身碎裂,无尽佛光四射。 燃灯老佛最后一眼,看见陈玄丘衣衫褴褛,面如金纸,口喷鲜血,打横儿摔向虚空,虎目含泪,大张着双手,惨然大叫:“燃灯佛祖啊~~~” 原来,他也这么惨! 有点小感动…… “砰!” 燃灯的金身炸作了漫天的佛光灵气,震荡波将一个个星君神将都震飞开去。 燃灯一抹真灵逸出,钻进那滴溜溜旋转的紫金钵盂之中。 那紫金钵盂就像一只飞碟似的,向着西方,化作一道流光而去。 金灵纵身便追,可她金乌化虹之术,竟也追不上这一道真灵逃逸的速度。 二十四诸天在燃灯意念驱动之下,亦向西方遁去。 金灵追燃灯不及,忽见二十四诸天重新化作二十四颗明珠,逃向西方,立即将大袖一挥,发动袖里乾坤神通,将二十四颗定海珠尽数收摄。 二十四颗定海珠已被燃灯祭炼,且其内蕴的小世界虽然还未成熟,但已拥有破开空间之力,袖里乾坤竟然镇压不住。 金灵想也不想,四象宝塔便也卷入袖里乾坤,有四象之力镇压,燃灯的一缕神念,终是无法再驱动这二十四颗定海珠,袖中安份了下来。 陈玄丘若真个就此逃了,趁着燃灯一缕真灵逃向灵山去求救于佛祖,引开了金灵圣母,说不定还真就逃了。 偏生这小子贪心,混元金斗一亮,给我收! 竟把那灵鹫琉璃灯吸摄进了混元金斗,那金光一罩,强大的吸摄之力,把毁损的黄金玲珑宝塔也收了进去。 燃灯没有第一时间收回灵鹫琉璃灯,是因为那是他的伴生法宝,做为一个先天神灵,是有伴生法宝的。 而伴生法宝,只有本体彻底死亡,再以圣人之力,才能抹去伴生法宝的原主印记。 所以他根本不用担心,就算暂时落在他人之手,也炼化不得。 倒是那二十四诸天,他投入了太多心血和资源,而且既将化作真正的二十四诸天佛国。 于他而言,作用比灵鹫琉璃灯还大。 结果,一念之间,二十四诸天被金灵收摄、镇压,灵鹫琉璃灯也暂时失去了联系。 燃灯还以为这琉璃灯也是被金灵圣母暂时收去,用四象塔镇压了呢。 灵鹫琉璃灯刚刚吃四象塔一砸,灯灵马善被砸晕了,所以灵鹫琉璃灯此时已然熄灭。 陈玄丘偷偷收走灵鹫琉璃塔,本来金灵圣母未必会注意到。 可是,随着琉璃塔被收走,那只已经扁成一砣屎般的黄金玲珑塔却也被收了进去。 它不但金光闪闪的,还喷射着烈焰呢。 金灵圣目看见,妙目一冷,身化虹光,便追了过去。 陈玄丘本就知道,燃灯没那么容易死,这等重要人物,灵山那边不可能不留有后手。 不过,先摆他一道,让他金身损毁,就算他能复活也是元气大伤,实力大降。 而且收了他的法宝,更是意外之喜。 不料,正自窃喜间,一道虹光突至,攸然化为一个俏生生的红衣女子立在面前。 美、媚、魅! 美媚魅的红衣女子向陈玄丘微微一笑,纤纤玉手一伸。 嗯? 不给! 陈玄丘马上把混元金斗收了起来。 “呜~~~昂~~~” 远处一声龙吟,一条金龙化虹,攸然飞进红衣女子掌心,化作了一口金光闪闪,星辰纹饰掩映的宝剑。 掌横秋水,悦目佳人。 陈玄丘却是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杀气,若有实质,扑面袭来。 “腾”地一下,陈玄丘的两只翅膀,就像受了惊的小母鸡似的,一下子炸开了。 那杀气太可怕了。 陈玄丘毫不怀疑,只消被一剑斩中,他就得形神俱灭。 陈玄丘想也不想,展翅便走。 身后,一道剑光,划破了虚空,衔尾追来。 第893章 虚空斗 陈玄丘展开鲲鹏之羽制成的碧落风雷负山翅,翱翔于百万里虚空之中。 一道火红色的身影,紧追其后,如影随形。 该死!该死! 这就是准圣么? 便是我的碧落风雷翅都甩不开她。 我要不要停下来说,我其实大概可能也许差不多估摸着和你师父通天有点关系? 她信才怪,一巴掌就能拍死我吧。 我亮出诛仙、戮仙剑来? 传说,当年通天被幽禁,诛仙四剑这等大凶之器被阐教金仙们瓜分了。 谁料想,无数元会之后,这四口剑却分别成为各方秘地大阵的镇压阵眼之宝。 我若亮剑,只怕她也不会信的吧? 要是被她抢走诛仙剑、戮仙剑,我真要哭死,我还想有朝一日因缘际会把它凑齐呢。 该死!该死! 我一向稳重,当初鹿台伐天,我步步计划,何等缜密,唯恐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如今做事怎么如此莽撞,难不成是成佛证祖,开始飘了。 陈玄丘懊悔起自己之前的冲动来。 先前被“四肢酥”定住,软瘫在识海中的狐性玄丘刚刚苏醒过来。 这“四肢酥”神奇倒也神奇,威力却不大,定魂时间短,生效范围小。 和那邓婵玉的“五光石”有些相仿。 那五光石百发百中,大罗金仙也避不开,因为附着人道规则之力,只要不成混元大罗,成就先天之体,那就一定会中招。 但它威力太小,凡人挨一石头也就脑浆迸裂了,仙人的话,大多是头痛欲裂,倒没有性命之忧。 此时狐性玄丘意识苏醒,感受到本体的懊恼自责,狐性儿发作,一个恍惚,便接管了身体。 这一恍惚,他的动作便是一慢,金灵圣母已然追至,纤纤玉掌拍来。 “哎哟!” 陈玄丘急忙一侧身,却仍被那玉掌掌缘拍中一侧翅膀。 陈玄丘就像被芭蕉扇扇中了似的,翻翻滚滚便向九天之下摔去。 金灵圣母一个俯冲,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掌势越来越大,一记遮天巨掌便追杀下来。 狐性玄丘痛楚难当,心中戾气大盛,忍不住张口大喝:“追追追,追男人么?虽然你年龄比我大,但是也要努力做个小可爱啊,这么猴急谁敢要你!” 金灵圣母俏脸一寒,本还想抓个活的,这时候四象塔却是脱手飞出,镇压! 狐性玄丘大喜,中计了! 他一甩手,两枚落宝金钱便飞了出去。 “砰”地一声,两枚落宝金钱磕中了四象塔,登时嗖地一声,飞得不知去向。 四象塔是通天送给爱徒金灵的一件先天灵宝,哪是落宝金钱所能对付的。 陈玄丘吓了一跳,不管用么? 我收! 陈玄丘忙里偷闲,祭出混元金斗,混元金斗放出一道金光,罩向四象塔。 四象塔上,白虎虚影一闪,仰天一声咆哮,把那道金光轰个粉碎。 吓得陈玄丘连忙收回混元金斗,接着跑路,一边用神念,将两枚落宝金钱召唤回来。 三仙岛三霄姐妹,乃是碧游宫外门弟子,虽然是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甚受通天喜爱,终于地位不及内门弟子。 金灵圣母是内门二弟子,地位仅次于多宝道人,通天赠予这徒儿的法宝,当然品级还在三霄姐妹之上。 一见两样宝贝都收不得金灵圣母的法宝,陈玄丘可没了办法,只管玩命儿地逃跑,口中还不饶人,窥个空儿便开嘲讽。 人家金灵的模样实在挑不出毛病,就咬出了她年龄口吐芬芳。 金灵圣母越听越怒,杀心渐炽。 “本公子倒是想大发善心,给你一个宽阔的肩膀依靠,可你也得小鸟依人才行啊,看你大鹏展翅似的,你再这样,我就收回第10086房小妾名额了喔……” 陈玄丘打不过人家,只能在嘴巴上占便宜。 如此一来,却是恼了金灵,将四象塔凌空祭出,玄武之象陡然化作一只庞大无比的巨大海龟虚影,占据了整个虚空。 此等神通,耗损巨大,可陈玄丘嘴太欠了,当真惹毛了金灵了。 想那金灵,先天一抹北极紫气化形,星斗之力为魄,先天炁气为魂,根脚贵不可言。 年纪轻轻便入截教,为圣人门下女中首徒,谁敢对她大放厥词? 偏生这小子嘴吧啷叽的胡说八道,怒了金灵,不惜大耗元气,也要将他困住。 此玄武之大,便如一方小世界。 玄丘昂首,仰天长吟,镇压之力,陡然封锁了这虚空虚影之中的一切空间。 陈玄丘身形陡然一顿,一对翅膀徒劳地扇动着,却是定在了原地,无法飞开半寸。 “臭小子,给我死来!” 金灵本来想着他是玄女看重之人,又是大师兄多宝门下,原还不想杀他。 这时被他的混帐话气着了,哪里还有饶他之心。 用她的金龙剑宰了这混帐小子,金灵都嫌脏了自己的法宝。 她俏脸含霜,凌空一掌拍来,一记掌印便罩向陈玄丘。 这一掌若是拍中,陈玄丘立时就得化为肉泥。 不料,陈玄丘泥丸顶宫突然冒出一轮虚空明月,竟然不受镇压,迎向那记掌印。 正是陈玄丘悟得了一丝空间之力,加诸于自己的心月轮之上,所演变而成的光照虚空轮。 金灵圣母没想到玄武之象镇压之下,他居然还能使用法宝,却不知道这是九尾天狐的血脉神通,那光照虚空轮是神念所化,并非法宝。 一记掌印顿时破碎,借着这一击之力,陈玄丘挣得一丝松动,捆仙绳儿便甩了出去。 金灵圣母又气又笑,这都是些什么垃圾! 捆仙绳儿捆得住我一尊准圣? 其实陈玄丘也猜出这捆仙绳儿是捆不住她了,但是…… 人家当鞭子使不成么? 无往而不利的混元金斗都奈何不得你,我哪敢动用法宝肉包子打狗? 这时,金灵圣母身边虚影一闪,两个少女却是翩然闪出,手中各持一口锋利的弯刀,便切向金灵圣母要害,同时叫道:“主人快走!” 陈玄丘大惊失色,喝道:“不要动手。” 只有他才知道,眼前这个金灵圣母有多可怕,这两个丫头怎么来了,要死人的。 眼见暗香疏影出现,陈玄丘哪里还有走的想法。 拼了! “铿铿铿……” 诅咒魔铠瞬间披挂全身,诛仙、戮仙两剑霍然在手,光照虚空轮顶在头顶,便向金灵圣母猛扑过去。 什么后果,现在都要没有了,还要在乎什么后果。 狐性玄丘火力全开,不计后果地扑了上去。 “啪!” 果不其然,影身遁法固然是一种罕见而又奇妙的空间遁术,其奇妙,甚至远在天罡三十六神通术中的五行大遁之上。 可是暗香疏影的功夫与金灵相比相差太远了。 哪怕是被陈玄丘用补天石强化过了境界,与金灵这尊先天女神相比,仍旧是云泥之别。 暗香、疏影两口锋利的弯刀,在刺中金灵圣母时便寸寸断裂。 金灵圣母护体纯罡之气炸开,暗香疏影如遭雷击,闷哼一声,吐血飞开。 若不是金灵圣母陡然感应到前方出现两道再熟悉不过的神剑气息,心神巨震,她二人何止重伤,立时就得香消玉殒。 “放开她们,冲我来!” 陈玄丘手持两口神剑,双翅奋力一振,双剑化虹,虚空光照轮夹于两道虹影之间,便向金灵圣母的额头狠狠劈了下去! 第894章 不作不死 “当~~~” 龙虎玉如意精准地敲在两口仙剑的侧面。 两口仙剑和龙虎玉如意同时发出金磬一般的剑鸣龙吟之声,悠悠远去,弥于虚空。 陈玄丘险些就握不住这两口剑,被人家龙虎玉如意一敲便脱手飞去。 金灵手持龙虎玉如意,斜指于空,衣带飘飘,美目泛红。 “诛仙剑、戮仙剑,你……你怎么会有这两口剑?” 陈玄丘手腕一翻,两口神剑便没了踪影。 他看着金灵,眼中露出了感慨、悲怆的目光。 那目光,仿佛一眼千年,仿佛沧海桑田,仿佛经历了百世轮回的变迁。 “痴儿,痴儿,金灵吾徒啊,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为师是谁么?” 金灵如遭雷电,娇躯一颤,蓦地虚空退了两步,颤声道:“师……师尊?” 陈玄丘看着金灵,脸上流露出一抹慈祥、怜惜的神情。 “金灵吾徒,苦了你啦。” 他缓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和蔼地想要去抚摸金灵的秀发。 金灵的双瞳,映着漫天的星辰,乌亮的瞳孔中,似有星光在流转。 是泪么? 应该是吧,万仙来朝的截教,一朝烟消云散,敬爱的尊师被幽禁,再不露面。 他宠爱的弟子被送上封神榜,任人驱使,又或者被西方教度化,沦为座骑…… 怎不叫人伤心落泪? 只是,陈玄丘若是仔细盯着金灵的眼睛看,他会发现,那不是映出的星光,那是真的有星辰在她眼中流转。 准圣巅峰,已经具备一窥命运长河的力量,虽然,还很弱小。 星云在眸中流转,金灵的眼中,看到了一只雪白的九尾狐。 那只九尾狐正冲着她挤眉弄眼、手舞足蹈,身后九条漂亮的毛茸茸大尾巴得意地甩呀甩…… 一道有若实质的杀气,从金灵的头顶百汇冲霄而起,仿佛一柄出了鞘的利剑,刺向了无尽虚空。 斗牛宫中,斗宿星君和牛宿星君正望着他们修缮一新的宫殿,满怀欣慰。 修缮一新的斗牛宫,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斗宿星君感慨地道:“这斗牛宫,历经风雨,早已破败。天庭拨付有限,只能靠你我二人口挪肚攒,历经十二万八千年,终于攒够了修缮费用,如今看来,是值得的啊。” 牛宿星君激动地道:“是啊,这等庄严府邸,才配得上你我这般一等星官。有了这样的府邸,二十八宿中,咱们也算首屈一指了。” “轰~~” 一道冲霄剑气袭来, 犀利无比的剑气,瞬间冲破斗牛宫。 无尽的灰尘,无数的碎屑,当尘雾渐渐散去,牛宿星官两眼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一滩废墟。 斗宿星官的嘴巴像离了水的鱼似的,徒劳地张合了几下,还没等他激愤地咒骂出口,便“嘎”地一声抽了。 …… “九尾天狐?竟敢冒充吾师!你,死定了!圣人也留不住你,我说的!” 金灵的头顶有无名之火,显现了出来,熊熊燃烧。 因为波旬在陈玄丘身上做了点手脚,已经不可能有人激发他的法相了。 波旬是何等人? 魔界之主。 而魔界是三界的反面,他的修为就相当于鸿钧。 他做的手脚,还有谁能看出端倪? 再者,金灵哪怕再盼望能见到师父,她也不相信师父会转世。 那可是圣人啊! 就算服了殒圣丹,受到鸿钧钳制,可不服殒圣丹,还不是一样受他钳制。 鸿钧只是被师父要再立地水火风,重造一个世界的疯狂举动给吓到了,生怕他又有疯狂举动,而自己来不及阻止,这才赐下殒圣丹。 只有师父要作死想毁灭三界时,殒圣丹才会打落他的圣人之位。 不然就还是一个好好的圣人。 那可是圣人啊,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 转世重修就一定能再修成圣人吗? 机会之渺茫,无异于大海捞针。 师父又怎么可能舍弃圣人之位,选择转世重修。 还有一点,师父喊她时,从来都不叫“金灵吾徒”! 冒充师父,就是冒犯师尊,冒犯圣人。 就算通天这个圣人被幽禁不出了,那他也是圣人。 圣人不可辱,谁敢辱及她的师尊? 更何况,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震撼、多么的惊喜? 这只狡猾的九尾狐精,给了她希望,又打碎了她的希望, 所以,他,该死!他,必须死! 陈玄丘努力扮成高人模样,哄骗着金灵,想要靠近她去,趁其不备将她擒住。 否则,他可没有把握带着暗香、疏影两个受伤的丫头安然逃走。 突然,强大的杀气力场以金灵圣母为中心,在整个虚空爆炸开来。 那杀气,让陈玄丘身后九条尾巴都腾地一下炸了开来。 在这有若实质的强大压力之下,他被压迫的现了原形。 “我要把你碎尸万断,寸磔而死!” 金灵满脸戾气,手中龙虎玉如意一摇,向着陈玄丘当头砸去。 “嗯?宿主又在作死了么?” 藏在陈玄丘身体深处的那道鸿蒙紫气苏醒了,那强烈的杀气,如犀利的剑,把它一下子惊醒了。 它感觉得到,它的宿主根本承受不住这一击,必死! “好吧,再救你一次。这是倒数第二次。” 鸿蒙紫气懒洋洋地抻个懒腰,打算出手。 突然,它呆了一呆,又一下子停住了。 虚空之中,一道无比精纯、无比璀璨的金色光柱,从下界陡然射来。 陈玄丘的九尾狐真身,一下子就被那束金色光柱笼罩其内,化作一口金色的、透明的金钟,罩在他的身上。 金钟旋转着,金色的钟面纹路上,有金色纹饰的小人儿。 那些金色小人儿在茹毛饮血、在刀耕火种、在饲养家畜,有织裁衣服、在创造文字、在建造房屋…… 那仿佛就是人族自强不息,一步步发展的整个历史。 金灵必杀的一记龙虎玉如意,敲在了这薄薄一层的金钟形薄膜上。 那金钟薄膜仿佛有着巨大的柔韧力,它被砸得内陷进去,却没有破裂,龙虎玉如意一抬,它就恢复了原样儿,依旧不停地悬转着,只是那浓郁的金色变淡了一些。 金灵愕然:“香火金钟罩?” 人间,中京郊外,玄丘峰下。 在那千仞石壁之上,有龙飞凤舞、娟秀流畅的三个大字:齐婵云。 旁边还有巨丑无比的三个大字,因为有齐婵云三字比着,显得更是丑得令人无法目视:玄丘峰。 高高山峰,呈巨龙之姿,有流云飞瀑,自那龙口之中喷出,飞流直下三千丈。 在那山下深潭之旁,写着三丑三美六个大字的峭壁之下,有一处气势恢宏的宫观。 自在宫。 自在宫正殿上,供奉着一尊巨大无比的神像。 一匹巨大的红绸,正从那佛像上缓缓滑落,露出神像的真容,赫然是放大了几十倍的陈玄丘。 神像陈玄丘仗剑独立,目视远方。 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佛像之下,巨大的香案之中,无数香烛烟火缭绕。 中间最极巨大的三柱大香鹤立鸡群一般,那是人王殷受亲自上的头柱大香。 殷受手中扯着正滑落下来的红绸,笑容可掬地对着下方的百官、百官之下的士绅、士绅之下的百姓,朗声说道:“我大雍朝廷,立自在宗为国教,奉自在王佛为唯一真神,今日为自在神宫落成之大典,普天同庆!” 让我们把视线从自在神殿一路移上去、玄丘峰、一重天、二重天……,九重天,无穷虚空之中。 一只巨大的九尾狐,九尾狐的背上骑着两个受了伤的少女。 九尾狐的身上长着一对洁白巨大的羽翼,羽翼和身后的九尾相呼应,撩得满天空都白蒙蒙、毛茸茸的。 在这巨大的九尾狐身上,笼罩着一层金色的钟形薄膜,随着它振翅飞翔,随着它一起移动。 在那罩着金钟罩狂奔的九尾狐后面,追着一个红衣美人儿。 红衣美人儿手里提了一把金色的长剑,每一剑削下去,那金色的钟形薄膜便淡上一分,看起来马上就得稀碎…… PS:求点赞、月票! 第895章 伤不了的她,伤不着的他 陈玄丘自出道以来,从不曾这么凄惨过。 这就是准圣么? 燃灯也是准圣,虽说比金灵差了一点儿。 不过燃灯是被陈玄丘坑了的,与金灵正面对抗时,百余位星君集火攻击,还有陈玄丘这个二五仔明里相帮暗拖后腿,这才把他老人家送上西天。 如今与金灵对上,他才知道大罗和准圣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如果不是碧落风雷负山翅,如果不是有突如其来的香火金钟罩,此时陈玄丘已经落入金灵的手中。 但是,陈玄丘在人间的宫观才刚刚落成,方才的一束香火神念,是之前无数感恩他的人间百姓香火神念积累后的一次集中爆发。 后续可能要等陈玄丘的宫观在全天下遍地开花,并渐渐成为人族普遍信仰的一尊神祗后,才能积累足够的香火,此时却是后继乏力,有些支撑不住了。 金灵以飞金剑斩下,每一剑看似轻盈,实则都是破开虚空,有规则之力闪烁于剑气之上。 准圣,还没有跨跃那最后一关成为规则之力的掌握者,但已无限接近了。 大罗之所以是仙的一个重要分水岭,那是因为大罗境之前,掌握的是法术,偶尔会有几样神通或天赋神通,但主要是法术的运用。 进入大罗,就以神通为主了,而神通是蕴含着法则之力的。 只不过,这时只是神通中蕴含法则之力,而不是直接运用法则之力。 晋升混元大罗,这时候大部分法术、神通对他来说,就成了鸡肋,举手投足,皆是法则之力,还要神通、法术做什么? 但混元大罗也分三等,普通的混元大罗和准圣以及圣人。 普通的混元大罗和准圣,只是运用规则之力,他们的区别是可以运用的多与少。 而圣人,则是掌握了天道法则。 一个可以用,一个是掌握,这又是一步质的飞跃。 金灵如今是准圣巅峰,神通之中的准则之力非常强大,令陈玄丘苦不堪言。 不过,随着那一剑剑削下去,金灵倒是渐渐清醒过来,杀意渐消了。 师尊的诛仙四剑,当年是被阐教瓜分了的。 为何如今有两口剑在这个人手中? 另外两口是不是也在? 诛仙剑阵图,是不是也在? 阐教对天庭的掌控最大,当初《封神榜》就是掌握在阐教教主元始手中,可以说,天庭的利益与阐教是基本一致的。 可这个人却是反天庭的, 一个天庭的反抗者,为何能拥有诛仙剑和戮仙剑? 金灵改变了主意,她想先抓活的,弄清楚这一切再说。 陈玄丘也感觉到那突如其来的金气化钟,快要撑不住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那么早坑燃灯了,留着他,还能替我做个肉盾。 陈玄丘懊悔地想着,却不想想,除了二十四颗定海珠以及紫金钵盂,燃灯所有的法宝,已经全被他捞到了手中。 如今能对抗金灵的,只有玄女了,我得往九天玄女那儿逃才行。 不到万不得已,陈玄丘是不愿带着暗香、疏影玩失踪的。 眼前这人可不是一般人,一个准圣高手,如果他突然遁入葫中世界,很可能会发现真相。 而陈玄丘可以逃入葫中世界,他的葫芦却还在这个时空。 以一尊准圣的神识之强大,铺开来可以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他把宝葫芦缩到再小,都有可能被发现。 如果那葫芦因此落入金灵手中,他就彻底完蛋了,不要说底牌,那可是连底裤都要输光。 一念及此,陈玄丘立即全力向虚空之下逃去,逃向九天玄女宫。 “啪!” 越削越薄的金钟罩破灭了。 陈玄丘心儿一沉,他两条狐尾一卷,就卷住了暗香、疏影,向着虚空之下奋力一掷,喝道:“先走!” 然后陈玄丘蓦然化人,一只巨大的天狐,带着漫天极光一般的九尾,瞬间恢复为一个翩翩如玉的俊俏公子。 可就在这变幻之间,两道身影从陈玄丘身上分离了出来。 因为陈玄丘变化间的光影闪烁,金灵竟未发现这两人从何而来。 陈玄丘持剑站定,才发现身边左右,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玄衣玄裤,纤腰一束,窈窕俏美,正是本该在葫中世界吸收神珍铁灵元,与百炼肉身进行彻底融合的谈月茗。 而另一个,畏首畏脚,胆小如鼠的样子,正是他本打算连根拔了送给羲茗炼药的汤五味。 嗯?原来他当时不是被打回了原形,而是主动化形,汲取葫中灵气。 陈玄丘看到二人,先是一喜,但马上醒觉,这是刚送走两个累赘,又来了两个累赘。 陈玄丘焦急大叫:“月茗快走。” 至于汤五味,他没关照。 他正在考虑,关键时刻,能不能把汤五味扔出去阻挡一下。 金灵骤见陈玄丘身边突兀地现出两个人来,一时倒没想到小千世界这种高级玩意儿。 先前的暗香、疏影阴影跃迁时,她就有所感应,如今只当这两个人也是有什么特殊遁法,藏在陈玄丘身边。 金灵现在想留陈玄丘的活口,对他身边人却不在意,冷笑一声,便是一剑斩下。 谈月茗柳眉一挑,人剑合一,便迎了上去。 “月茗,不要……” 陈玄丘魂儿都要吓飞了,月茗哪是金灵圣母的对手,这一剑迎上去,怕不是要立时身陨? 金灵冷笑,她这一剑,蕴含着天道规则之力,斩裂了空间,带着无穷伟力,向着谈月茗便劈了下来。 谈月茗手中一道剑芒,辉煌璀璨。 剑光过处,仿佛挥洒出了一道星河,蕴含了一道星河的星斗之力。 陈玄丘看得出,融合完成的月茗,已然是脱胎换骨,实力大进。 然而,金灵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剑劈下,那一剑劈下,却似带动了一片天空。 星河固然璀璨,还不是要被天空包容。 “月茗……” 陈玄丘痛呼,眼见得两口神剑撞在一起,痛苦得几乎想闭上眼睛。 他不想看到月茗被金灵一剑劈成齑粉,身魂俱灭的一幕。 那一剑的天空俯瞰而下, 那一湾的星河夭矫而上, “轰”地一声巨响,金灵手中的剑根本没有受到一丝迟滞,仍是稳稳地向下劈落过来。 而谈月茗…… 她居然没有人剑俱毁,而是“呼”地一声,就从虚空消失了。 “呃?” 陈玄丘有点懵,低头看着无尽虚空,努力想找到谈月茗的所在。 这什么情况? 金灵似乎也没想到,那个玄衣女子,在她一剑之下竟然不死。 她的剑微微荡开,一双神目内蕴星河之光,俯身看向脚下的虚空, 她能感应到,那个人还在。 陡然,金灵的眸中多了一点星光。 那点星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成了金灵星眸之中最亮的那颗星。 谈月茗回来了! 她自下方虚空,人剑合一,飞驰而上,直刺金灵的眉心。 金灵闪身,又是一剑劈下。 “轰!” 谈月茗又不见了。 金灵目芒一缩,讶然道:“不死之身?” 不死之身,那是比金刚不坏之身还要厉害的神通。 月茗修成了不死之身? 陈玄丘猛然想到了月茗是百炼剑体,而今又融合了神珍铁精元之力,心中若有所悟。 金灵这时神识放开,已经感应到那个杀不死的玄衣女子,正从脚下虚空中飞快地升了上来。 方才这一剑,直接就把谈月茗劈下了九重天。 可她毫发无伤,现在正从一重天,向着九重天笔直地飞升上来。 “不死又如何?” 金灵晒然一笑,她什么奇人异术没见过,燃灯的灵鹫琉璃灯灯神马善,也是不死之身,可神通本领有限,只是不死,能奈她何? 她的目标是眼前这个竟敢言语调戏她一尊准圣的小子。 金灵目光一闪,就向陈玄丘望来。 此时汤五味已经跳到了陈玄丘身旁,惊惶失措地道:“大人,这女人好生厉害,月茗姑娘也不是她的对手,我们快跑吧。” 呃…… 陈玄丘有点尴尬。 照理说,他一个大男人,万万没有一个女人在为他拼命时,自己逃之夭夭的道理。 可是,问题是人家那个女人是不死之身,他不是啊。 那……, 逃还是不逃? 金灵微微一笑,小手虚空一探,化作如山巨掌,就向陈玄丘攫来。 她有把握,在谈月茗冲回九重天之前,就把这小子攫到掌中。 “大人,跑啊!” 胆小的汤五味一声怪叫,就跳到了陈玄丘头顶。 跳向陈玄丘头顶的刹那,他就变成了一棵树。 一棵盆栽一般,很漂亮的树。 枝干虬展如龙,顶上华盖如云,翠绿翠绿的。 陈玄丘头上顶着一抹绿,眼见得弥天大手拍了下来,五根手指缓缓收扰,空间之力也随着那收拢的五指向中央凝固压迫而来,想要展开翅膀逃命都成了奢望。 突然,那翠绿的树冠如遇大风般一晃,头上顶着一抹绿的陈玄丘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大手抓了个空,金灵惊咦一声,这时谈月茗人剑合一,又向天上冲来。 金灵秀气的娥眉一挑,那大手就向谈月茗拍去。 “轰”地一声, 谈月茗人剑合一,从那金色的大手掌心穿进去,又从掌背冲了出来,剑气冲霄,直奔斗牛。 大手破碎! 金灵又是一只大手印拂来,如掸苍蝇,拍中了谈月茗的身子,但却没有传来意料之中的碎成齑粉。 而是被她一掌拍得打横儿飞向无尽虚空之中。 金灵神识放开,陡然察觉陈玄丘已经出现在数万里外。 不是遁术,但他就是突兀地跃迁到了数万里之外。 这样就能逃掉了? 金灵冷笑一声,施展“金乌化虹”,攸然便追到陈玄丘身边。 金灵刚把四象塔祭在空中,镇压之力尚未发动,陈玄丘头上那棵绿色小树惊叫一声,把树冠一晃,“嗖”地一下,又带着陈玄丘不见了。 汤五味本是先天灵植空心扬柳脚下的一株灵植。 而空心杨柳后来悟道,便是三千混沌魔神中掌握了空间法则的扬眉道人。 哪怕汤五味灵智未开时,天天耳濡目染,见证了扬眉参悟、掌握空间法则的过程,于空间之道的理解,也是远超他人的。 若非如此,藏身空心杨柳树下的那条蚯蚓—鸿钧,将一条空心杨柳须化作了自己的修行之所后,为何要点化它这样一株资质并不好的普通灵植管理这小屋。 只因哪怕是浑浑噩噩之间,汤五味对于空间之道的领悟,也远超常人。 葫中世界,建木之下一番修行,胆小的汤五味别的本领没见长,只是掌握了一门空间法则。 又是一个跃迁,陈玄丘就逃出了九重天的虚空乱流区域。 空中白云朵朵,远处一座神宫,正是九天玄女宫。 凌空一只大手攫来,还隔着好远,陈玄丘头顶绿冠一摇,嗖地一下,再出现时,已在玄女宫中。 第896章 风波动 金色大手印从天而降。 玄女宫中,却是陡然出现了一道青蒙蒙的光影,直冲云霄。 那青蒙蒙的光影在半空中化为一只青玉素手,迎着那金色大手印拍去。 九天玄女宫上空八千里处,两掌相接,“轰”然一声,同时化为乌有。 巨大的气浪涤荡四方,将天空云彩扫荡一空,瞬间晴空万里。 九天玄女宫中,传出一道悦耳的声音,袅袅直上虚空:“金灵道友,这是何意啊?” 这一次,斗姆元君代表天庭而来平叛,而九天玄女却是反叛一方在北极天的最高领袖。 所以,不必再叙姊妹之情,也不讲天庭官职,只是简简单单一声道友。 但,称其已多少万年不曾使用的旧名“金灵”,却是意味明显。 高天之上,传下金灵的声音:“方才那人,是谁?” 九天玄女的声音道:“本座驾前,北极天招讨大元帅,陈玄丘。” “原来是他!” “金灵道友,你之前程,全毁于天庭封神榜上,心中便无一丝怨尤?纵然你有诸般牵挂,不能反戈一击,貌似也不必做那天庭的急先锋吧,怎么还杀到本座的行宫来了?” 天空中沉默片刻,再次传出金灵的声音:“你想说什么?派一个使者,到我帐下来说吧。” 九天玄女的声音明显有些喜悦起来,金灵这话风……有些松动啊。 九天玄女道:“当真?好!” 金灵的声音道:“就是那陈玄丘吧,叫他来,和本座详谈。若换一个人,本座就不见了。” 九天玄女惊奇了一下,不明白金灵圣母为何指定要陈玄丘去谈。 陈玄丘…… 想到陈玄丘那小模样儿,九天玄女心中忽然生起一抹异样的感觉,不会是……打着打着,金灵圣母动了凡心吧? 要说起来,陈玄丘那小模样儿确实挺招人疼的,六丁玉女都喜欢。 不过,为什么我就偏偏喜欢真武大帝那等威猛雄壮的男人呢? 啧啧,金灵这么彪悍的一个女人,居然喜欢小奶狗啊。 一刹那间,饶是九天玄女这等女战神,36D下藏着的小心肝也不禁燃起了八卦的熊熊烈火。 “好!一言为定!三日之后,本座派陈玄丘去与你交涉!” 陈玄丘还没来得及反对呢,九天玄女已经一锤定音了。 这句话说罢,空中便没有了声音。 金灵独自一人,默默立于无尽虚空之中。 过了许久,她缓缓闭上眼睛,神识划破虚空,以光一般的速度,向远处飞去。 …… 玄坛天宫,正殿。 一位黑面浓须的神官一手托着下巴,支在书案之上,另一只手,提了一支朱笔。 双眼半睁半闭,懒洋洋的。 书案前,侍立着“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等十余位仙官。 十余位仙官站成一排,捧着簿册,依次向前。 轮到招财使者陈九公,陈九公嗅到赵公明喷出的酒气,稍稍闭了呼吸,谗笑着递上一本簿册。 “真君,凡间巴郡枳县一大商贾,正在开发丹砂之矿,只消小神稍加点拨,便能叫他发现那条矿脉,若叫他发现了,当富可敌国。然小神查其功过,却发现此人为富不仁,欺男霸女……” 他还没说完呢,那黑面浓须神官朱笔一挥,不耐烦地打了个对号。 陈九公一呆,小心翼翼地提醒道:“真君,此人为富不仁,横行乡里,坏事作绝,恶贯满盈啊,这个矿脉,许得他发现、发掘么?” 黑面浓须的神官微微张开醉眼,冷冷一笑:“为富不仁怎么了?恶贯满盈又怎么了?嘿嘿!修桥补路无人埋,杀人放火金腰带啊!天且不公,我来为谁主持公道?” 他一把抢过陈九公手中捧着的一摞簿册。 陈九公很尽职,每一本簿册都翻到了需要批阅的一页。 黑面浓须神官瞪着那薄册道:“这人如何?” 陈九公扫了一眼,忙禀报道:“此人是在凡间开茶馆的,有一位客人,遗落了千金在他茶馆里,此人拾金不昧,候那人寻回时,说清褡裢中物品并无差错,便一文不少还给了人家。有功德,拟让他福增三分,禄长七成,寿添十载,呃……请真君批阅。” 黑面浓须的神官挥起朱笔,打了一个大叉:“不准!” “呃?” “仁是大奸大恶,博施广济,便有万贯家财,谁受得了? 义是莽夫之勇,逞强一时,终逃不过一个凄惨下场。 礼是为人大忌,若不为己,天诛地灭,哪有财富聚敛。 智是自作聪明,难得求个糊涂。 诚信更是混蛋,不能偷奸耍滑,如何能成大富,叫他破财败家,做个乞丐吧!” 陈九公苦着脸儿,吱吱唔唔,不知该如何回答。 招宝天尊萧升陪笑道:“真君倦了,剩下的明日再批吧,莫扰了真君歇息。” 那黑面浓须者两眼一亮:“嗯,还是萧升有眼力见儿,去去去,莫要扰我。” 一群人赶紧退出大殿,陈九公捧着批好的簿册,苦着脸对招宝天尊萧升道:“萧兄,这该如何是好?” 萧升叹道:“真君当年乐施好善,为人四海,有情有义,十分的仗义呀,结果却落得个身死道消,上了封神榜。 那么了得的一位大真人,现在却是专司四海商贾之事的庸碌小神,能不消沉么?不过,真君也只有醉酒时,才会生起愤世嫉俗之心,胡乱批复泄愤。所以我才劝你退出来,等真君酒醒了再批。” “那这已经批了的……” “真君生性要强,既已落笔,哪有再改的道理,就这么分付下去吧,啊!走了走了。” 一群财神作鸟兽散,陈九公呆立半晌,也只得长叹一声,怏怏而去。 殿上,高悬“金龙如意正一龙虎玄坛真君”牌匾。 下边,那黑面浓须大汉轰走了众人,抻个懒腰,正要回房去好好睡上一觉,身子忽然一震,失声叫道:“金灵师姐?” 原来,金灵立于虚空,神识瞬间万里,却是寻到了这位玄坛真君,赵公明。 金灵的声音在赵公明识海中响起:“公明,你那二十四颗定海珠,现如今在我这里。” 赵公明大惊,连忙也用神识回答:“金灵师姐?定海珠,不是在那燃灯老贼手上么,怎么……” 金灵的声音道:“燃灯攘助九天玄女叛军,与我一战,被我打杀了金身,一道元神逃回了西天。不过,你当年被他掳走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却是被我夺了下来。” 金灵轻轻一叹,道:“现如今,封神榜已毁,若非你等没有凝固金身之法,早就可以逍遥自在,不再受这天庭管束。 你来,将这定海珠取回去吧,有了这定海珠,来日若有异变,你也多几分保障。而且这上边还有燃灯的禁制,你是定海珠旧主,你抹杀禁制也比我容易些。” 赵公明激动的目中泪光莹然:“多谢……师姐。” 金灵的声音道:“我今在北极天,你来吧。记得先去寻找三霄姐妹。叫她们一起来。她们的混元金斗,如今落在九天玄女一个部将手中,我会伺机为她们夺回。” 三霄…… 赵公明目光顿时一黯。 昔日封神大劫,为西岐而死者,哪怕生前一无是处,也都得封了高位。 而截教弟子,虽是添充三百六十五六正神的主力,可是除了极少数几位天庭也不敢轻侮的,比如金灵师姐,大部分都是得了一个满是羞辱性的神位。 他一个大罗金仙,若不是上了封神榜,如今该已踏入混元大罗金仙之境了吧? 如今却是修为不得寸进,成了一个管凡人财运的小神。 财神啊,凡人才对他顶礼膜拜,可那香火,因为他是封神榜上人,却是直接由天庭接收支配了,他只是个过路财神罢了,根本享受不了那香火功德。 而这职位对天界众神来说,却又是一文不值。 然而,要是比起三霄姐妹来,他这还算好的,他那三个妹妹才是真的可怜。 三仙岛上三女仙,当初是何等的逍遥自在,意气风发? 结果为了替他出气,出山应劫,落得个香消玉殒。 可怜一点真灵上了封神榜,三姐妹一起受封了一个“感应随世仙姑”的神职。 转世轮回,是由冥界地府负责的,是投胎人道还是畜生道,是富贵还是贫穷,俱由地府裁定。 可天界为了插手冥界的权利,硬生生安排了她们三个做了感应随世仙姑,却又根本插手不了地府之事,只能在孩子出生那一刻,负责看护新生儿的出生。 可以说在诸天神官之中,属于最没地位的神官。 其实以三霄姐妹的本领,怎也不至于连个星君、星官的神位都得不到。 赵公明清楚,这是因为三个妹妹当初摆下九曲黄河阵,削了阐教十二金仙顶上三花,让他那小心眼儿的师伯元始脸上无光,所以才刻意如此安排。 堂堂圣人,如此没有心胸,你自家弟子技不如人,你身为圣人亲自出手干预也就罢了,居然还暗中运作,对三个师侄永世加以羞辱。 这对心高气傲的三霄姐妹来说,如何能够承受? 所以,这些年来,他消沉,三个妹妹更加的消沉。 可他,甚至不敢去见三个妹妹,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呀。 三霄妹妹的混元金斗竟然出现了么? 赵公明的眼睛慢慢放出光来。 他发誓,不管那金斗在谁手上,哪怕是被打一个魂飞魄散,他也要夺回来,还给三霄妹妹,稍赎自己的罪孽。 赵公明立即取出自己压箱底多年的法器法宝,又叫人去后山,寻回了他那散养了数十万年的座骑黑虎,对属下连句交代也没有,就朝着北极天风风火火而去。 第897章 运输大队长 金灵神念传音,与赵公明联系完毕,依旧肃立于虚空。 诸星君感应到毁天灭地的强大能量消失,晓得战斗已经结束,便都聚拢了过来。 金灵淡淡地瞟了他们一眼,有昔日同门,有昔日仇人,现在却俱都是她的属下。 其实昔日《封神榜》上人,有些已经不在了。 不是指这几次战斗中被灭杀,而且因为失去了《封神榜》寄托元神,所以不在的人。 而是指之前受天庭指派,安排了其他任务,早已离开了封神榜的人。 封神榜做为当初天庭约束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特殊档案”,可以把人封上去,当然也可以把人换下来。 比如那灵珠子,便在天庭为人间拟定的新一次轮回大劫中派去入世了,他的父亲托塔天王也一并下了界。 可是,鹿台一战,已经阻止了天庭策划的轮回大劫的继续进行,按理说这些人应该被召回天庭才对,但是,并没有。 据说,那灵珠子这一次却是反了天庭,追随了那陈玄丘。 而那托塔天王,也依附了当今人王。 他们下界时,本已被抹去前世记忆,照理说不该出了岔头。 可是自从出了陈玄丘这个变数,许多不可能都变成了可能。 还有她的徒儿闻仲,因为天庭想拉拢她这个即便脱离了《封神榜》也有能力保持金身的准圣高手,封了一个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在天界算是十分光鲜的神职了。 此番轮回大劫,也被天庭从《封神榜》中调走,抹去记忆,安排下界,成为此番轮回大劫的一个重要角色。 据说是去凡间做了凡人君王驾前的国师,做回老本行,纵然抹去之前记忆,对于之前擅长的事也能以最快时间领悟,应该轻车熟路才对。 可如今也未见他回归天庭,封神榜已毁,他的真灵回不了天界了,该是去了冥界。 金灵没有办法解决榜上诸神继续维持金身的问题,也就没必要去寻回她的徒儿。 “走吧,回返本阵。” 待众星君汇齐,金灵便说了一句。 诸星君焦急地道:“斗姆大天尊,我们的法宝全被劫了呀。” 金灵喝道:“闭嘴!技不如人,被掳走了法宝,难不成还要本座替你们负责?” 龙吉公主俏脸一寒,不悦地道:“大天尊,那人掳走我等法宝,用的可是你截教的宝贝。” 金灵淡淡道:“无数年前,混元金斗就被人教夺去,你可去诘问人教教主。” 龙吉一窒。 金灵扫了他们一眼,道:“我与玄女约定,三日之后,遣那陈玄丘来与本座谈判。介时想办法拿回你们的法宝吧。” 罗宣敏感地道:“大天尊,我等与九天玄女已是对头,如何能要得回我等法宝?” 金灵淡淡一笑,道:“那要看谈些什么,怎么谈了。” 说罢,金灵不再理会他们,返身飞去。 众星君彼此看看,随在金灵背后,也向远处飞去。 …… 感应到金灵圣母已离开玄女宫上空,九天玄女才收回神念。 九天玄女的声音从大殿上传来,道:“陈元帅,战事如何?” 陈玄丘就站在庭院中,朗声笑道:“娘娘应该看到了,那金灵圣母都追杀到了这里,自然是因为恼羞成怒。 末将谨遵娘娘教诲,叫他们很是吃了苦头,却又不至于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接下来,就好谈了。” 九天玄女道:“陈元帅,你有所不知。金灵座前,多为昔日《封神榜》上人,这些人昔日受拘于《封神榜》不得自由,且毁了前程,对天庭不无怨尤。 但是,如今他们想巩固金身,依旧离不了天庭手段。本座没有办法替他们凝固金身,便不可能叫他们背叛天庭。” 陈玄丘目光微微一闪,巩固金身? 原来这是招揽诸天正神的关键。 天庭还不知道魔家四将归顺于人王之事? 是了,十万天兵尽数伏诛,逃回去的没有几个,他们只怕是以为魔家四将也与那五百灵官一样,尽数殉职了。 能帮他们凝固金身,便能招揽他们…… 陈玄丘开始动起了脑筋。 他觉得,他不用混元金斗,也能收些宝贝了,还都是些活宝贝。 九天玄女见陈玄丘沉默不语,只当他觉得棘手,又轻轻一笑,道:“你也不必担心。本座不能招揽他们,但是要说服他们虚与委蛇,做个战斗姿态,敷衍那天庭,还是可以的。 你三日之后,代表本座前去,与那金灵圣母谈判时,便抓住这一点谈。他们对天庭本就怀有怨恨,这法子又不至于叫天庭抛弃他们,令他们金身焕散,修为倒退,直至魂飞魄散,泯灭于天地之间,想来是会答应本座的。” 陈玄丘收摄心神,严肃地回答道:“是!娘娘放心,末将知道怎么做了。末将其实也不喜欢动武,末将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德服人,不战而屈人之兵。” 九天玄女欢喜道:“善!” 陈玄丘道:“诸军受末将之命袭扰敌营,此时当已返回。末将当回帅帐,迎候诸位神将。待汇拢了此番战事详情,再回禀娘娘。” 九天玄女的声音道:“好,你且去吧。” 陈玄丘便顶着一棵树,飞出了九天玄女宫。 宫外,谈月茗和暗香疏影俱在,她们可不敢擅闯一位准圣高手的神殿。 此时见到陈玄丘,忙欣然迎上。 玄女宫中,九天玄女还想问问燃灯老佛的结果,不过陈玄丘没有主动说起,想来无事,便也未再动问。 燃灯可是老牌准圣了,算是金灵半个前辈,就算不敌,想来也只是棋差一着,应该不会有大碍……吧? …… “燃灯佛祖,无大碍。” 多宝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很是难堪。 燃灯老佛不只辈份高,修为也是老牌准圣了,居然被人夺尽一身法宝,打得金身破碎,只留一道真灵逃回西天,这真是…… 丢人呐! 话说多宝正讲道呢,讲得天花乱坠,满堂芬芳,讲的和听得都是十分陶醉。 突然一只紫金钵盂电光一般冲进大雄宝殿,钵上一道灯焰一闪,现出了燃灯摇曳不定的真灵虚影。 燃灯惨然将自己一身法宝被夺,金身破碎的事情说了一遍,便维持不住法相,重新藏回了紫金钵盂。 多宝刚刚立教还没多久,正雄心勃勃要向中央天庭扩张势力影响,结果一尊佛祖居然落得这般下场,这…… 为了安抚诸佛、诸菩萨军心,多宝只得强作淡定,手托紫金钵盂,朗声道:“阿难、伽叶!” 阿难、伽叶两尊者上前听法旨。 多宝道:“你二人将燃灯佛祖真灵送去阿弥陀佛处,由八宝功德池复其金身。” 多宝说的淡然,心中却是肉疼的很。 要帮燃灯这样一尊准圣恢复金身,怕不得要耗去八宝功德池一半的灵液? 可是,不能不管呐! 至于他口中的阿弥陀佛,就是西方教教主接引道人。 多宝证道,成就圣人,而天庭则是麻烦缠身,胆子就大了,便不再把新教、旧教划分的那么清楚。 于是,他就把自己的老师接引道人奉为新教的阿弥陀佛,不过这尊佛陀依旧于极乐天须弥山修行,倒是不在灵山。 阿难和伽叶接过紫金钵盂,恭应一声“谨遵世尊法旨”,便向极乐天须弥山飞去。 多宝向诸佛、诸菩萨、诸罗汉、诸金刚扫了一眼,徐徐说道:“我西方东进,势必不能一路坦途,对此,本座早有预料。 燃灯佛祖毁去金身,便是一劫。但那斗姆元君与燃灯佛祖一战,必也元气大伤。饶是如此,只留自在王佛和摩诃萨菩萨在北极天,本座还是放心不下。谁愿前往北极天,承这布道传教之大功德?” 一时,大雄宝殿静谧一片。 燃灯古佛尚且如此狼狈,谁能顶替了他呢? 多宝扫视一圈,见众佛陀沉吟不答,不禁面露不愉之色,将目光投向慈航道人。 这是他的心腹,世尊不好直接点将,如此局面尴尬,心腹不能化解局面的话,还算什么心腹? 果然,慈航道人略一沉吟,翩然而出,稽首道:“世尊,弟子保举一人,可担重任!” 多宝面露大欢喜之色,问道:“何人?” 慈航道人恭声道:“定光欢喜佛!” 多宝欣然颔首:“善!你传本座法旨,唤定光欢喜佛来。” 诸佛菩萨、罗汉金刚闻言,皆合什赞叹:“南无定光佛如来!” 第898章 长耳定光仙 定光欢喜佛的密乐宫不在灵山。 灵山之上,多宝所修的道是断欲之法,而定光欢喜佛修的却是以纵欲来断欲之法。 多宝岂能让定光欢喜佛于灵山设道场,成了诸佛陀菩萨们的修行障碍。 灵山以西,十万八千里。 密乐山上,密乐仙宫。 密乐仙宫内,催发情欲的香烟袅袅飘动,有靡靡之音若有若无,仿佛呻吟叹息。 红莲法座之上,定光欢喜佛与明妃菩萨相拥于一起,正酣畅淋漓地交合。 明妃媚艳,春色无边。 定光欢喜佛却也是眉清目秀、英俊宛如翩翩少年。 大殿之上,各色美人儿或翩跹起舞,或精疲力竭,脸上带着迷醉的潮红,瘫倒在地,娇喘细细。 定光欢喜佛修的是旁道,欲以男女同修,获得大自在、大自由和大解脱,达到真正身心合一的大欢喜境界。 因此,定光欢喜佛又被称作“大圣欢喜天”。 慈航道人骑着金毛犼飞抵密山仙宫之前,扬声道:“欢喜大圣,贫道慈航求见。” 定光欢喜佛眸光一清,轻轻一推,怀中不着寸缕、香艳无比的明妃便飘落飞去,落到一张榻上,意犹未足地舔了一下嘴唇,媚眼如丝。 定光欢喜佛却是袒露着胸怀,也不遮挡身体,便乘着身下红莲法座,大剌剌地飞出神宫。 这定光欢喜佛,原是截教教主通天随侍七仙中的长耳定光仙,乃是一只长耳兔得道。 随侍七仙不算是通天教主正式的徒弟,通天教主内门四大弟子有多宝、金灵、无当、龟灵,外门弟子有赵公明和三霄等。 随侍七仙算是通天的随从侍卫,但也接受过通天的指点,算是半个弟子。 封神大劫后,通天座下随侍七仙,六个归了西方教,只剩下一个金箍仙不知所踪。 但是归了西方教的六仙中,金光仙、虬首仙、灵牙仙,都是被准提道人的六根清净竹刷去记忆,度化西方。 他们三人是被迷了神智,才浑浑噩噩地甘心成为原本道行本领未必比他们高明的慈航、文殊、普贤三人的座骑,也就是金毛犼、青狮和白象。 随侍七仙之首乌云仙,自始至终也不肯臣服,又有自锁元神之法,刷不去他的记忆,只好锁于八宝功德池当了个宠物。 毗卢仙则是在万仙阵失败后,审时度势,才投奔了西方教,如今在多宝的新教中,受封为毗卢遮那佛。 截教弟子,要么是被净化之光迷惑了神志,要么是大势已去被迫臣服,要么是战败被擒,不得不归顺,唯有长耳定光仙,是主动叛变。 不仅如此,长耳定光仙还是在通天教主摆下万仙阵,要进行最后决战的关键时刻,持了万仙阵最关键的压阵之宝“六魂幡”投奔了对手。 正因功劳如此之大,所以西方二圣投桃报李,允许他自立一宗,成就欢喜佛位。 定光欢喜佛将身停在空中,看到慈航,哈哈一笑,高卧于红莲法座之上,笑道:“慈航,你怎会来看我,可是食髓知味,要与本座再双修一番?” 说到这里,定光欢喜佛看了一眼慈航胯下的金毛犼,眸中微现怜悯。 但那情绪,也只是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金毛犼,原本与他同为通天教主座下随侍七仙,称兄道弟的人物。 如今,他称佛道祖,欢乐无边。 可这金毛犼呢?却做了他曾经享用过的一个女人胯下座骑。 可悲、可叹。 金光仙被六根清净竹刷去了前尘记忆,只当自己生来就是慈航的座骑,所以安份地立于云中,看到了长耳定光仙,也是毫无异样。 慈航听了长耳定光仙的调笑之语,白净面皮上微微泛起一抹酡红,娇嗔道:“欢喜佛祖休得妄言,世尊召你,还不快快随我前去灵山。” 当年通天教主摆下万仙阵,有可以诛杀圣人的六魂幡在手,本来是有机会翻盘的。 为什么极受他信任的长耳定光仙,却在大战尚未开启之际,诡异地持宝背叛了呢? 其缘由,却正在慈航身上。 慈航道人,又名慈航仙姑真人,本就是昆仑十二仙中唯一的女子。 原本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尚且是一家的时候,截教长耳定光仙,就暗恋慈航仙姑久矣。 只不过,阐教上下,一向看不起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他一个兔子精,又怎么可能吃得着慈航这块天鹅肉。 通天手中有六魂幡这等厉害法宝,旁人纵然不知,他那二兄元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而且,长耳定光仙迷恋慈航,他也早就看在眼里,便让女徒慈航,色诱长耳定光仙,以期解决六魂幡的隐患。 慈航便化名毗那夜迦,接触长耳定光仙。 取这化名,只是为了瞒过长耳定光仙之边之人,长耳定光仙自然知道她是谁。 长耳做舔狗多年,连人家的小手都不曾拉过,如今却能得她肉身布施,登时喜得魂飞魄散,一番交媾苟合,尝了甜头,最终做出了叛教之举。 只是慈航并不沉迷此道,她有自己的修行路,不以欢喜禅法来修行。 而且长耳定光仙立下了大功,西方二圣投桃报李,允了他自立一宗,堂而皇之修欢喜禅,身边绝色女菩萨无数,以纵欲来断欲的法门,没见他修成,但不再做慈航舔狗,倒是修成了。 所以此后也未再纠缠慈航。 只是如今慈航来了,定光欢喜佛不免取笑几句,若慈航不拒绝,也不妨与老情人欢好一番。 却不料慈航亲身来此,竟是多宝召唤? 长耳定光仙在截教时,便怕这位掌教大师兄。 二人都入了西方教后,多宝依然是掌教大师兄。 直到如今,多宝成佛作祖,还是稳稳地压在他头上,所以长耳敬畏之心不减。 一听是多宝世尊召唤,长耳定光仙倒是不敢迟疑,也不再与慈航说笑,便向密乐宫中吩咐一声,驾着红莲法台,与慈航一同赶回灵山。 到了大雄宝殿前,长耳定光仙整束好衣装,与慈航一同进入大殿。 多宝安坐上首,把派长耳前往北极天一事说了一遍。 长耳定光仙一呆,失声道:“要我去对付金灵圣母?” 长耳定光仙先是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金灵圣母自从上了封神榜,修为已不能寸进。 而这无尽岁月里来,我修欢喜禅,神通本领较之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且还修炼了几样法宝,怕她何来? 想起金灵圣母那娇美无俦的模样,当年也是他垂涎不已的目标。 只是人家贵为截教内门二弟子,他只敢想想,却是一点也不敢有所表露。 而今此消彼涨,该能打得过她。 若能把她擒获,纳入我密乐欢喜宫中做一明妃,陪我日日寻欢,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长耳定光仙欣然领命。 多宝道:“本座遣你去,只因你之所修,最擅操纵人之六欲七情。而金灵及其所属,怨憎不甘,诸般情绪,最易为你神通所制。” 说到这里,多宝微微抬手,掌心出现一只金箍。 金箍放三色毫光,宝气璀璨。 多宝道:“昔日金箍仙马遂不听圣人教化,反而口出不逊,辱骂圣人。本座将他,炼成了此宝。” 长耳定光仙吃了一惊,因为这金箍仙马遂,也是通天教主随侍七仙中的一个,他曾经的兄弟。 他还以马遂是七人中唯一一个逃脱了的,万没想到,当年也是落入西方教中,而且被炼回了本体。 多宝道:“这金箍,具金、紧、禁三样神通。金,坚不可摧。紧,可令戴上它的人,肉体灵魂俱受无上痛苦。禁,可封印受制者一身修为,便是准圣,也逃脱不得。你拿去,或有大用。” 此金箍可制准圣? 金灵圣母一行人中,只有金灵一个准圣,此宝是针对何人,可想而知。 多宝原是截教大弟子,金灵圣母是他的师妹,多宝竟丝毫不念旧情,反而赐下此宝,助他擒拿金灵? 长耳定光仙深深地望了多宝一眼,暗暗摇头。 若不是这位多宝师兄修成了圣人,不可能是被人迷惑了神志,长耳定光仙真要怀疑,他也被准提圣人的六根清净竹刷去了前尘记忆、六欲七情了。 嘿!你修无情道,当真是修得六亲不认了。 本佛却不然。 有了此宝更好,我原还怕不能生擒金灵。有了这金箍,只要擒下金灵,她便是我的禁脔,从此任我摆布了。 长耳定光仙欢欢喜喜接过迎面飞来的金箍,将它小心收好,道:“谨遵我佛法旨。定光此去,必生擒金灵,为燃灯佛祖报仇。” 多宝面无表情,淡淡颔首:“北极天,今有自在王佛和摩诃萨菩萨在主持大局,你此去,可与他们共商局势。” 长耳定光仙答应一声,向多宝合什一礼,便驾起红莲法驾,兴冲冲往北极天而去。 第899章 丰收的陈玄丘 陈玄丘回返四方困金城。 此时,四方困金城殿后,长留岛在前,四艘行空巨舰护卫,正缓缓撤离交战空域。 岛上、城中、四艘巨舰上,亦有战斗痕迹,看来诸星君的反扑,也曾打到他的大营,只不过从伤损情况来看,并不严重。 毕竟,对方的主要战力,全被他吸引到虚空去了。 陈玄丘顶着一棵树,落到四方困金城城头,喜儿第一个蹦跳着迎上来,惊讶地道:“耶?你怎么绿啦?” 陈玄丘白了她一眼,瞧见她肩头裂开一道缝隙,露出白嫩的肌肤,不禁关切道:“短兵相接了?受伤了没有?” 喜儿吐了吐舌头,道:“好悬!幸好我闪得快。” 陈玄丘叹道:“真不知道你这无数年头,怎么活过来的,修为实在不够看。” 这时旷子规、羲茗和鹿司歌、蛤什蟆、黑犀等人也迎上来,因为燃灯不在,鹿司歌倒不必刻意隐藏。 陈玄丘瞧见曲美人儿也在人群之中,面如金纸,唇边一丝血痕,头上发髻似乎也是打散了匆匆又盘起来的,便道:“你受了伤。” 蛤什蟆大声道:“这位紫霄兄当真骁勇,有四位星君攻打我们侧翼飞舰,全赖这位会使雷双电的道兄,硬生生斩杀了两人,逼退了他们,不过,这位道兄也受了伤,还不轻哩。” 曲美人儿冷哼一声,傲娇地昂起了头来不说话。 虽说是被迫归降了陈玄丘,那四艘行空巨舰也被陈玄丘网罗去了。 但是,这巨舰毕竟曾是他手中之物,哪舍得被人毁坏了,那诸天星君攻来时,曲美人儿确实卖了死力来守护。 陈玄丘微微一笑,掌心便出现了一枚仙桃:“我陈某人有功必赏,曲美人儿,你虽是被迫投我,不情不愿,但是既然为我效了力,我也不会亏待了你。” “你原本是太乙大圆满境吧?不知用了什么秘法,硬生生突破到大罗,却是拔苗助长,原本还有一千多年寿元的,这一折腾如今只有三百年不到了。 吃下这颗桃子,不但能让你的修为真正稳固下来,而且还有提升。寿元嘛,也可以真正进入大罗金仙非量劫不死不灭之境了。” 曲美人儿掌心一沉,便被塞进了一枚仙桃,离鼻子还老远,嗅着那香气,便觉身上的伤势为之一轻,足见其蕴含的仙元灵力之充沛。 曲美人儿不禁呆住了,他直到现在,对陈玄丘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模样,实未想到陈玄丘竟有这般馈赠。 喜儿一见,顿时黛眉一颦,捂着胸口,跟黛玉悲秋似的长吁短叹起来:“哎呀,好痛,哎呀,我受内伤了,这内劲儿现在才发作,哎呀,我要不行了,我要吐血,我伤的好重,我快死了……” 陈玄丘忍俊不禁,瞪了她一眼道:“你都用了补天石了,还这么贪心。” 陈玄丘举步向前走去,走出几步,却是手掌一弹,一颗桃子便划着弧形儿,落向后边的喜儿。 喜儿连忙接在手中,眉开眼笑,娇滴滴喊道:“谢大老爷赏~~~” 陈玄丘到了帅帐,适时赶回来六丁玉女神将亦来拜见,禀报战况。 陈玄丘以蜃雾为掩护,以精锐轻骑搞袭击,不但重挫了敌方,还最大限度地保全了己方力量。六丁玉女中,只有齐婵云和金燕子受了轻伤,其他人安然无恙。 对于陈玄丘如此巧妙安排,众丁玉女已然生出敬佩之意,拜见大帅时,恭谨了许多。 尤其是曹卉和庄真,言语、态度、站姿,竟一如她们面见九天玄女时的态度。 宣妙衣第一个注意到了,心中暗想:“此战固然巧妙,可还是因为那蚩尤蜃雾的神奇。而那蜃雾,却是娘娘赐下的,怎么就对他这般礼敬了?尤其是卉儿姐姐,轻易可不会佩服一个人。” 她却不知,这两个人都被陈玄丘救过,曹卉更是被他救了两次,安能不对陈玄丘感激不已。 坦白说,之前觉察到陈玄丘有让她们六人表态站队的意思后,她们已刻意和陈玄丘拉开了距离,生怕引起玄女娘娘误解。 可现在如果狐性玄丘上身,对她二人有些疯言疯语的,本就对陈玄丘极有好感的她们,可能就心甘情愿救命大恩,以身相报了。 陈玄丘嘉勉了众人一番,叫她们各自回去,整顿本部,统计战功和战损,形成文书,再向自己汇报。 待六丁玉女退去后,虽知摩诃萨等人还想与自己交谈,陈玄丘却是推脱需要休息一番,立时回转四方困金城后宫,当初长留第一仙古道之的修行静室。 站在静室之前,启动了防御大阵,陈玄丘抬眼翻了一下头顶,没好气地道:“还悬在我头顶做什么?” 那棵小树如遇风吹,簌簌一阵动,飞离陈玄丘头顶,落向地面时便化成了汤五味。 汤五味干笑道:“我对空间之力的掌控尚浅,方才运用次数太多,有些头晕,休息了一下。” 陈玄丘和缓了颜色,道:“你这空间之力,对我帮助甚大,你要好生钻研,虽然你不必亲身上场杀敌,但是助我作战,便是大功,我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汤五味振奋道:“是!我发现我恢复本体,扎入土壤时,悟道效果最好。以后我会努力修行,扶保大人的。” 他去过了一次葫中小千世界,已经知道了陈玄丘在小千世界的身份,这条大粗腿,安有不抱紧了再不撒手的觉悟。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此处灵气充裕,我准你在这左近修行。” 说完,陈玄丘便闪进阵去。 汤五味大喜,连忙摇身一变,重新变回一棵小树,往旁边一落,根须便扎进土中,修行起来。 只是,他刚扎下根去,羊驼就遛遛达达地来了,一眼瞧见汤五味所变的小树,马上凑上去张开了嘴巴。 那小树嗖地一下从土里连根拔出,一跳一跳地逃开了。 陈玄丘闪进防御阵法中心的静室,掩好大门,这才迫不及待地跳到静室中央,大袖一拂,亮出了混元金斗,提着金斗,兴冲冲地向地面一倾…… “哗~~~” 混元锤、捆仙绳儿、鸾飞剑、二龙剑、雾露乾坤网、四海瓶儿、捆龙索、地微珠、飞天白玉环、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万里起云烟、飞烟剑、烈焰牛黄、亮银甲、亮银枪、亮银锏三件套,四肢酥、一百零八颗护体金刚天珠、乾坤尺、乾坤袋、土灵莲花台…… 还有被四象塔砸得仿佛一砣屎一般的黄金玲珑宝塔,哎,好可惜! 眼看着满地宝光,璀璨炫目,陈玄丘只美得心花怒放,看见那黄金玲珑宝塔被砸成这般模样,还是不知足地叹息一声。 没了吧? 陈玄丘又晃了晃混元金斗,正打算收起这法宝,却听“卟嗵”一声,又从里边掉出个人来。 耶? 看着面前那位甜美可人娃娃脸儿的美娇娘,满心思都是宝贝的陈玄丘有点儿懵:“怎么还有个人呢?哦,对了!她是……” 陈玄丘试探地问道:“邓婵玉?” 娃娃脸儿的俏美小少妇瞪着他,一言不发。 陈玄丘只想收宝,没想过收人,把邓婵玉收进了混元金斗,纯属意外。 他挠了挠头,便道:“你男人……被我打死了!” 一轮皎洁的明月,在陈玄丘脑后冉冉升起。 他有办法替诸星君凝固金身,但是这邓婵玉,老公就死在他手里,这是不共戴天之仇,所以根本不用想着收服她了。 因此,光照虚空轮就位,准备斩杀。 “多谢!”邓婵云淡淡说道。 陈玄丘的光照虚空轮嗖地一下,眼看就要劈到邓婵玉光洁的额头,把她那漂亮脸蛋一劈两半了。 听到这句话,“嘎”地一下,就停在了那里。 也亏得这光照虚空轮是九尾天狐神念所化,但凡换上任何一件武器,他都来不及收住。 “多谢?” 陈玄丘更懵了。 第900章 三元合一 这小媳妇儿反应不对啊! 是我没说明白? 陈玄丘咬字眼儿,加重了语气:“你男人,被我打死了!” “我听清了,多谢。” 什么情况? 难道在天上,你男人……代表着别的意思? 陈玄丘想了想,一脸严肃地重申:“你男人,你相公、你夫君、你夫婿、你郎君、你官人、你当家的、你那口子、你先生,被我打死了!” 邓婵玉大怒,柳眉倒竖,杏眼喷火。 对了! 这才对,这才是一个未亡人该有的正常反应啊! 陈玄丘放心了,原来天界对丈夫是不叫你男人的,也不知道刚才哪个称呼是对的。 邓婵玉银牙紧咬,酥胸起伏,窈窕而结实的身段,静中有动,娇俏里更有一股诱人的魅惑。 “我既落入你手,要杀要剐,都随你!你安敢如此欺我?把我邓婵玉说成人尽可夫之流?我有过很多男人吗?” 邓婵玉气愤的很,羊脂美玉似的脸蛋儿上,泛起了一抹玫瑰红,真的是恼了。 陈玄丘又懵了,她知道我说“你男人”是什么意思? 那为何如此冷漠,还说“多谢”是什么鬼? 等等,我想起来了…… 陈玄丘忽然想起,那土行孙贪财好色,形容猥琐,邓婵玉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如果自己看过的故事基本属实的话,当初那土行孙在西岐军中,也曾犯下泼天大罪,本应按军律处斩,但他师父惧留孙却说,土行孙与邓婵玉乃天定良缘。 结果,姜子牙也不敢不给这位大仙面子,立即对土行孙免于责罚,并积极运营,促成土行孙与邓婵玉的婚事。 只是,土行孙与邓婵玉之间,真的是天定良缘吗? 当然不是! 那只不过是惧留孙与姜子牙达成的一场交易:你放了我徒弟,我送你一场大功劳! 土行孙贪恋邓婵玉美色,主动向邓九公提出要入城刺杀姜子牙与武王姬发。 并且,土行孙一次不成又再次出手,动手时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顾及阐教门规与师门情分。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贪图富贵、见色忘义的混蛋。 可是,在惧留孙、姜子牙等人运作之下,生擒了邓婵玉,却是用无媒无娉、用捆仙绳儿捆进洞房的方式,成就了这桩“天作之合”。 所以,这是一对怨偶? 还是怨了无数年的偶? 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陈玄丘松了口气,强行把一个又丑、又挫、又品行低劣的土行孙塞给她做丈夫的,是阐教,与当今天庭沆瀣一气的阐教。 邓婵玉应该也深恨天庭吧? 陈玄丘便微笑道:“既然如此,我算是对你有大恩了?莫不如你以后就跟了我吧,不必再受天庭控制。” “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呃……你误会了!我是说,你臣服于我,不是从了我。” 邓婵玉冷笑:“有什么区别?” 好像解释的还是不对? 陈玄丘便抛出了邓婵玉最关心的问题:“我有办法凝固你的金身,不至于让你叛离天庭,便魂飞魄散。” “果然一样的丑陋嘴脸,用死来威胁我?” 这小媳妇儿怎么就说不通呢,陈玄丘有些泄气,他还急着点收战利品呢。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罢了,一时半晌我也说不清楚,你先站到一边,待我点检了收获再说。” 为了防备邓婵玉逃跑或是偷袭,陈玄丘手指一点,捆仙绳儿从地上蛇一般窜起,“刷刷刷”,就把邓婵玉缠了个……凹凸有致。 那窄窄的腰身,却又不失腴润。 那酥胸就像充分发酵、刚刚上屉蒸出的山东呛面儿大馒头,鼓腾腾的。 由于她是一员武将,经常锻练肉身的缘故,还透着一股子结实弹手的沉甸质感。 邓婵玉:…… 她那象牙色的光滑俏面上,渗出了粉酥酥的肉红色,贝齿紧咬着下唇,一副权当马上就要被狗咬了的感觉。 “失误,失误……” 陈玄丘干笑,急忙伸手再一点,那捆仙绳儿就像被拆散了骨节儿的蛇,从邓婵玉身上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啪!” 陈玄丘一弹指,宝贝堆里两个阴影般的圆圈儿跳到了邓婵玉脚下,双双一翻,扣在了一起,合成了一个阴阳鱼儿太极图的图案。 邓婵玉身子一软,中了“四肢酥”的她,立时软软倒向地面。 陈玄丘快步上前扶了一把,将她缓缓放倒。 邓婵玉紧紧闭上了眼睛和嘴巴,一张俊俏的小脸皱得跟包子似的。 这是“晕针”吗? 陈玄丘知道她又误会了。 换了任何一个美女,在这样静谧的房间里,孤男寡女,又有之前那叫人容易误会的话语,恐怕都会是这般想法吧? 更何况邓婵玉的身材、容颜,集娇俏、甜美与妩媚于一体,既有稚气清纯之感,又有魅惑甜美之意,那气质将少女与少妇各自的特点完美融合在一起,确实叫人怦然心动。 这一刻,就连陈玄丘都有一种让她叫“爸爸”的冲动。 那样一个娃娃脸儿美女,娇娇嚅嚅唤上一声,啧啧啧。 陈玄丘赶紧撤手,看到旁边已经熄了火,却仍有一缕青烟缓缓逸出,外型已如一砣屎一般的黄金玲珑宝塔,便将它拿了起来。 刚刚大火锻炼过,竟然不热。 可惜了的,虽说这法宝不及金灵圣母的四象塔,但在这一堆法宝中,也算一个上品了。 当初,燃灯以此宝化宝塔,镇压于奉常寺后面,里边自成一片广阔天地,就算不是先天灵宝,那也绝对是后天至宝了,如今…… 宝塔已毁,上边铸炼的法阵失去了作用,变成一砣普通的黄金了。 邓婵玉没有等来预料的行为,睁开眼睛,诧异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叹一口气,握住宝塔两头,用力拉伸了一下。 其实那塔尖的一头,已经被四象塔砸扁,上边铸炼的法阵已经几乎全部损毁,顶多是底部还有那么一两层可能保持完好,依旧内蕴空间。 可是这样的黄金玲珑塔还有何用? 当纳戒使么? “啪!” 陈玄丘用力一拉,那刚刚锻烧过,质地有些脆的宝塔一下子裂开了。 得,这回想当纳戒使都不可能了,回头可以喜儿打造一整套的黄金手饰。 挂一身的黄金首饰,旁的女子或许不喜欢,那丫头却不好说。 陈玄丘正想着,那裂开的黄金塔中蓬地冒起一团青烟。 陈玄丘立即封闭了呼吸,谁知道这烟有没有毒? 就见那烟迅速弥漫开一大团,浓烟渐渐消散开,露出里边站立的一只…… 这是金雕么? 才一只大公鸡那么大,全身羽毛金光闪闪,金色的冠,两只金色的爪子,前边三根锋利的金色足钩,后边一根却是纯银色的。 它的喙非常的锋利,但是可以看得出,还未成年,有些稚嫩的鸭黄色。 小金雕张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看着蹲在地上的陈玄丘。 它的眼睛还透着幼雕的稚气,一只琥珀色,另一只却是湛蓝色,湛蓝的就像左言的掌中眼。 一人一雕,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那小金雕便奶声奶气地叫道:“爸爸!” 陈玄丘一脑门的惊叹号,这……是个什么傻雕? 小金雕见他不答,显然是默认了,便开心地张开稚嫩的翅膀,跑上来拥抱了陈玄丘一下。 陈玄丘已经傻在那里,被它结结实实抱了一抱。 傻雕松开翅膀,左看看,右看看,又迈着八爷步,晃着屁股跑到了邓婵玉面前,奶声奶气地问道:“你是我的妈妈吗?” 邓婵玉没好气地:“滚!” 傻雕地上滚了三圈,正好滚回陈玄丘的怀抱,两只翅膀一张,就把傻住的陈玄丘抱住了。 傻雕哇哇大哭:“爸爸,妈妈凶我!” 陈玄丘、邓婵玉:?! 第901章 易得无价宝 陈玄丘半天也没搞明白这似雕似鹰又似鹏的怪鸟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能感觉到这神鸟的厉害。 现在它明显还是幼年期,就已有了太乙金仙初期的强大力量,若是让它成长起来那还得了? 而且,陈玄丘也能感觉得到,这只神鸟真的是一颗赤子之心,也真的是“破壳而出”后,把第一眼看到的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很好,黄金玲珑宝塔虽然毁了,得了这只有无限成长潜力的神鸟,倒也是失之东隅。 他却不知,这只神鸟,乃是以大鹏羽翼仙为本体,炼化而成的。 左言和徐伯夷这对天残地缺,已在塔中神火里炼成了灰烬。 但二人当初吞噬的两位天界灵官的元神金丹,却是炼化了出来。 这黄金玲珑塔,当初被还是阐教副教主的燃灯赠与天庭时,其实本就没安好心。 他说是把此宝赠予天庭,做一个收妖、镇妖的法宝。 可实际上,他却是在祭炼二十四颗定海珠,想着有朝一日祭炼成功,修成二十四诸天。 那时便收回伏妖塔,将塔中众生灵放入二十四诸天,度化为他的信众,从而以二十四诸天,为他提供无上信仰之力。 所以,这伏妖塔虽非一方小千世界,不能自行衍化生命,却也充满了勃勃生机,足以供亿万生灵生存亿万年。 可金灵圣母以四象塔砸扁了黄金玲珑塔,毁了此宝,塔中神火内卷,却是烧向正在其中养伤的羽翼大鹏仙和囚禁其中的左言和徐伯夷。 因为塔中那道蕴含生命法则的强大力量,大鹏羽翼仙被神火祭炼后,却是焕发了新生。而且融合了左言和徐伯夷所吞噬的灵官元神力量,最终形成了这个新生命。 如果是燃灯目睹一切,想到塔中原本情形,想必能够弄明白前因后果,可陈玄丘自然是不可能想得通的。 想不通他便不想了,反正得了只神鸟也不是坏事。 于是,陈玄丘逐一检视收获的宝贝,那奶凶奶凶的傻雕则陪在旁边,左顾右盼、上窜下跳,比陈玄丘还要好奇几分。 检视着诸般已被吉祥抹去原主禁制的法宝所拥有的能力,陈玄丘不时发出一阵geigeigei的魔性笑声,旁若无人。 邓婵玉软软地躺在地上,躺得这么诱惑,那男人竟连一眼都不看,完全无视了。 邓婵玉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 此时,四方困金城还在缓缓驶回原本座落之地。 四方困金城刚刚稳定于原地,城头之上,突然一道紫色神光冲霄而起。 旋即,天空中紫红色的劫云开始汇聚,电蛇横空,雷声隐隐。 六丁玉女仰天望天,满脸艳羡:“这是谁又突破了?” 城头之上,曲美人脚下一踏,横空而起,冉冉飞向劫云,须发飞扬,威不可当。 他感觉有磅礴的力量喷薄于全身,他有绝对的信心,轻松度过雷劫,成就真正的大罗金仙。 “咔喇喇~” 第一道雷霆劈下,本就精于雷法的曲美人儿根本不放在眼里,单掌擎天,以雷制雷,半空中轰然一声巨响,一道有形的冲击波,向着四面八方激荡。 爆炸处距地面五千里,城头之上也如遭飓风,呼啸一片。 众人衣袂猎猎,可见此雷霆之威。 一记记雷霆劈下,曲美人儿却是见招拆招,从容应对。 终于,第八道雷霆来了。 这道雷霆酝酿了许久,也许是因为应劫的人本就精于雷法的缘故,这道劫雷特别的粗大,蕴含的力量特别的强悍。 一道几乎要射穿大地的劫雷闪电,从天空疾射而下,冲向曲美人儿的天灵。 曲美人儿在天空中马步一蹲,右手突然又甩又抖。 “啪……” 随着曲美人儿的甩手,一道并不强悍的闪电迎向劫雷。 但那道闪电刚刚飞出,曲美人儿手中便甩出了第二道闪电,第二道闪电的一半融入了前一道闪电。 两股性质并不相同的闪电陡然融合,变得如同苍龙之首,昂然向天。 而那第二道闪电的后一半,仍然是自成体系,尾随其后。 直到,第三道闪电的前半部与这第二道闪电的后半部融合,瞬间推出一道比那苍龙之首般的粗大闪电还要强大的闪电。 一共五道闪电,五道闪电首尾相融,节节推高,就像大海之上一浪高过一浪的巨浪。 而且五座雷电浪峰连绵不断,生生不息,那力量却又胜于一道粗壮的闪电。 五道雷电之鞭推波助澜,最终如同一条腾空而起的紫色巨龙,咆哮着迎向天空中射下来的那道粗大雷霆。 紫色巨龙就像掌握在曲美人儿手中的一条巨鞭,那是要以巨鞭训服雷霆么? “啪啪啪啪啪……” 五道连锁闪电汇聚而成的缚龙之鞭,抽向天空中的劫雷。 那么强大的一道雷霆,竟在这战意凛然、道意生生不息的电蛇雷鞭之下,被一鞭抽碎了“龙首”,再一鞭抽碎了“龙颈”、再一鞭抽碎了龙身…… 从天空中扑下的这道劫雷被寸寸粉碎,等它真正劈到曲美人儿头上时,已经化成了头发丝儿那么细的一簇。 “噗嗤!” 这道必杀的劫雷,像个屁似的破灭了。 最后一道,淬体神雷劈了下来。 曲美人儿哈哈大笑,放开防御,接受神雷炼体。 他感觉到浑身充满了力量,在雷电缠身,不断淬炼之下,他的寿元也在急速攀升。 原本利用秘法强行提升造成的痼疾内伤也在这雷电之力的淬炼中迅速祛除,让他的道体焕发出了无穷生机。 这是什么雷法,竟然如此轻易破得紫霄诛神大劫雷? 饶是摩诃萨大师见多识广,也不识得,不禁站在城头,仰首眺望空中,震撼道:“好生厉害,道友这是什么雷法?” 雷电轰击之中,浑身电蛇烁烁的曲美人儿,面带微笑,朗声答道:“这是某之无上绝学,闪电五连鞭。今蒙大帅赐下仙桃,这个绝招,我终于是练成了,哈哈哈哈……” 黑犀推了推墨镜,惊讶赞叹:“咝~,闪电五连鞭,竟恐怖如斯……” 同样得了一枚仙桃的喜儿,却不见了踪影,不知去了何处服用。 那仙桃乃葫中小千世界创世仙桃树结的第一批灵果,效力实比补天石还要强大。 照理说,她此时也该度劫了。 可天空中,却只有曲美人儿的劫雷正缓缓散去,丝毫不见重新聚拢来的意思。 此间的喧嚣,那大阵掩护之下的静室之中,却是毫无觉察。 里边静谧无比,小金鹏闲的无聊,蜷缩在陈玄丘腿上,正在打盹。 邓婵玉躺在地上,感觉到那“四肢酥”的禁制力量正在缓缓散去,但此时还不足以支撑她站起来。 她就躺在那儿,惊讶地看着陈玄丘。 陈玄丘盘膝坐在地上,头顶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那是他的虚空光照轮。 锋利的轮缘上,有隐隐紫火闪烁。 锋利、无坚不摧,心动念动,快捷无比,这本是天狐心月轮的特点。 但是陈玄丘在葫中世界小木屋中悟得那一丝仙道法侧,却将那心月轮圆环中间的镂空部分,修炼成了空间裂缝。 他悟得的空间法则极浅,不足以让他学会空间跃迁之力。 但是悟得的这一丝法则,却被他灵机一动,运用到了这样一个小空间内,以心月轮外缘为界,在其内营造出一个小空间。 这个小空间内,不断破碎、恢复,从而诞生出明灭不定的无数道空间裂缝。 世间一切锋利之物,也敌不过空间裂缝产生的切割之力,那是能把人切割开来,分别塞进不同空间的神通。 更拥有灭杀元神的作用。 如此一来,他的光照虚空轮就不再仅仅是一件斩杀他人性命的法宝,还能杀灭元神。 陈玄丘拥有了这门大神通后,他的心月轮已经拥有了屠杀大罗的强大力量。 而就在这空间不断破灭又恢复的小空间内,却矗立着一盏灯。 空间裂缝如水中浪花不断涌现,没有人能看清那灯的完整形状,因为没有人的目光能一眼看穿不同的空间,圣人也不能。 那灯,正是灵鹫琉璃灯。 方才,陈玄丘捧着燃灯的伴生法宝,那只灵鹫琉璃灯,正在长吁短叹。 他也知道,这是先天极品灵宝,仅次于盘古幡、太极图等先天至宝。 可是,这是燃灯之物,纵然他能借吉祥之手,强行抹杀燃灯的伴生禁制,不能拿出来用,又有什么价值? 这灯只要一拿出来,谁不认得那是燃灯佛祖之宝? 陈玄丘现在还要拉着西方新教的虎皮做他的大旗呢,绝对不能叫人知道是他坑了燃灯。 所以,陈玄丘很恫怅,明明是件好宝贝,可惜…… 这时,偏生那灯灵马善也感应到自己落在了他人之身,立即在琉璃灯中叫骂不止。 大有一旦离开此地,就向世人揭穿陈玄丘真面目的样子。 不行,岂可为一法宝,坏了大事? 陈玄丘是个很沉得住性子的人,这一点他比不计后果的通天玄丘、性情跳脱的狐性玄丘都靠谱。 一念及此,他立即想到,既然我用不了,那便毁了去,绝不能留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 马善做为灯灵,物理攻击和神念攻击都伤不了他分毫? 那空间之力呢? 陈玄丘就把这灵鹫琉璃灯祭入了虚空光照轮之中。 不想,马善只是自知无人杀得死自己,才嚣张无比。实则胆小如鼠。 他发觉四周空间裂缝那恐怖的切割力量,立即怂了,哀声求饶不止。 陈玄丘倒是因此发现了那琉璃灯一旦放入虚空光照轮,倒是无人能看出它的本相了,只能辨识出这是一盏灯。 天地之间,灵灯又不只一盏,仅凭这个,谁也不能指认那是燃灯之物。 这灵鹫琉璃灯所燃,为幽冥鬼火,可以护主元神,也能杀灭他人元神,更能囚禁他人,封印其中镇压为天鬼,供主人驱策。 所以,陈玄丘心念一动,决定把这神灯藏入虚空光照轮中,使两者融为一体,从此成为自己一件攻守兼备,还能以战养战,培养天鬼的无上法宝。 此时,陈玄丘就正在尝试将这神灵融入神念所化的虚空光照轮中。 虚空光照轮是神念所化实物,而灵鹫琉璃灯是实物摄控灵魂,他觉得这两者一定能完美融合。 陈玄丘一番尝试,渐渐窥得诀窍,正使两者进行融合中。 突然,外边却有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叫道:“小丘……丘……” 陈玄丘神色一动,喜儿?又搞这鬼样子做什么。 陈玄丘此时正在融合的关键时刻,是以并不分神答话。 喜儿的声音就在静室门外,娇喘细细,似乎痛苦不堪:“小丘丘,你……你快出来啊,人家好胀,胀得都受……受不了啦……,啊~,人家身子都要坏掉啦,嗯……啊……,你快出来啊……” 陈玄丘听得一脑门黑线,这都什么玩意儿,就不能正经说话么? 第902章 虎狼之词 陈玄丘从来没有如此急迫地想要完成一门功法的研究. 待那灵鹫琉璃灯与他的虚空光照轮彻底融合,他立即收了起来. 陈玄丘都没尝试一下这新的“心月轮”威力如何,就一溜小跑地直奔静室门口。 喜儿的叫声实在是太叫人想入非非了,什么好胀呀,好难受,撑不住了,快点出来,简直了……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哪怕明明看见他在室内,什么都没干,他都感觉躺在地上的邓婵玉看他的眼神儿有些鄙夷,仿佛他是一个渣到底儿的人渣。 “你鬼嚎什……” 陈玄丘打开门,没好气地斥责一声,但话未说完,就吓了一跳。 喜儿不是在胡闹,陈玄丘一看就知道,她是真的出了问题。 喜儿得了桃子,本想就地吃掉,又想着吃了仙桃,必定再晋一级,而她只想炫耀给陈玄丘看,就跑到了后宅静室来,要在此处晋级,等陈玄丘出来,第一时间给他看到自己的进步。 谁料…… 喜儿的脸蛋儿通红,额头沁出的汗水打湿了她的秀发,粘在白净的额头。 她真的很难受。 陈玄丘色变:“你怎么了?” 喜儿抱着头,呻吟地道:“你……给我的桃子,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吃了,好难受,肚子胀、头也胀……” 怎么会呢?那桃子已经有人吃过了呀,怎么可能有问题? 难不成那树上还长出了变种桃子,有了剧毒? 陈玄丘也慌了起来,连忙蹲身,单膝跪地,扶住倒地的喜儿,试了试她滚烫汗湿的额头,又看看她急促起伏的胸膛。 “这……我也不懂啊,我抱你去找摩诃萨大师,他精通医道,也许……” 陈玄丘说着,就要俯身去抱喜儿。 就在这时,喜儿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九彩的强光,伴随着那强光的,是一股子不亚于大罗金仙巅峰爆发出的强烈力场,一下子将陈玄丘推了出去。 然后,喜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了一阵儿,再也维持不住人形法身,攸然变回了本体。 “轰!” 鬼车真身显现。 生具九头,身若凤凰,尾如孔雀开屏的神鸟。 因为痛苦难耐,它猛然张开凤凰羽翼一般的火红色带暗金色的翅膀,颈上九头一起仰天长鸣。 但在那九头之旁,却另有一支脖颈,没有头颅,如蛇一般,颈口切断处一片殷红,竟尔渗出血来。 “喜儿,你怎么了?” 陈玄丘十分紧张,他想制住喜儿,把她带去让摩诃萨诊治。 但双翅展开不断扑腾的鬼车本体,却是带起了一阵强劲的飓风,让陈玄丘一时近身不得。 陈玄丘眼看着那九头雉鸡痛苦挣扎、翻腾、仰天长鸣,然后那失去一头的脖颈之上,竟然渐渐长出一颗新的头颅来。 陈玄丘只看得目瞪口呆。 忽然,鬼车一声亢奋的长鸣,周身现五光、蕴十色,强烈而瑰丽的光芒,璀璨的让陈玄丘也不禁抬身遮挡了一下眼睛。 等陈玄丘再放下手臂时,喜儿已经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俏美的脸蛋儿红馥馥的,汗水涔涔,但是眸中却有说不出的兴奋和欢喜。 陈玄丘忙道:“你没事了?” 喜儿一声欢呼,忽然雀跃而起,跳起来扑向陈玄丘。 陈玄丘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接住了她,喜儿的双腿向下一滑,已经稳稳夹在陈玄丘腰间,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把头紧紧埋在他的胸前,带着哭音儿欢喜地道:“我被斩掉的一个头又长回来了!” 陈玄丘一听也自大喜,鬼车本是十头生物,九天十地诸般生灵,也只有这一种生物,突破了九这个极限。 可惜,十全是为天道所不容的,终因封神大劫,失去一首。 想不到,自己这颗创世元桃,居然能令她断首重生。 荡漾于空的五光、十色渐渐消退. 喜儿喜极而泣,忘形地扎在陈玄丘怀中号啕大哭:“我好开心,谢谢你,谢谢你,小丘丘,我真是爱死你了,谢谢你让我重新变回了一个完整的女人。” 陈玄丘差点儿就一巴掌拍到她翘臀上,只是忽然想到那是自己的母亲都要尊称一声“老祖”的人物,心中一虚,这一巴掌抬了起来,却只是轻轻落在了她纤纤圆润、腰窝内陷的小蛮腰上。 “尽瞎说,男人只能让女人变得不完整啊,我哪有本事让你变完整啊。” “啐!你个臭流氓!” 喜儿又哭又笑,双臂倒是搂得更紧了,箍得陈玄丘都有点喘不上气儿来。 过了好半晌,喜儿激动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从陈玄丘身上滑落下来,眉梢眼角,却仍是喜气洋洋。 “哎呀……” 心情平静下来,喜儿才发现自己浑身汗涔涔的,那断首重生,何其痛苦,过程自然不易承受。 “我出了好多汗,妆没有花掉吧,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喜儿摸着自己的脸蛋儿,担心地询问。 不等陈玄丘回答,她便捂着脸返身奔去:“我要去沐浴一番,不跟你说了。” 望着喜儿飞奔而去的背影,陈玄丘摇了摇头,他还没问这十首完整体的鬼车,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神通呢。 罢了,回头再问。 陈玄丘猛然想起静室中还有一个邓婵玉等着处理,忙又折身回了静室。 陈玄丘急步进入静室,就见邓婵玉猫着腰儿,正在地上捡着什么,把一个盈盈圆圆的臀儿,对着他的方向,仿佛圆规画就的一般圆。 陈玄丘“咳嗽”一声,邓婵玉如同吓了一跳的猫,背儿一弓,嗖地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翩然落地时,身子朝外,正对着陈玄丘。 就见邓婵玉一手提着鸾飞剑,一手握着乾坤尺。 这是法力恢复了,想走? 想走还罢了,居然还想着把宝贝也抄走? 陈玄丘还没试过威力的虚空光照轮在脑后冉冉升起,光轮之中一盏明灯,将无量光华泼洒而出,在陈玄丘脑后仿佛闪烁出了一部明灭定的神轮法印。 宝相庄严。 陈玄丘淡定地道:“婵玉姑娘,你确信,要自取其辱么?” 邓婵玉把乾坤尺往腰带上一插,掌中便出现了一块五光石。 陈玄丘脑门儿上寿星似的大肉疙瘩已经被他用法力抚平了,可是一看见那五光石,还是眉心一紧,又有点痛了。 这五光石杀伤威力有限,要不了他的命,可它那“百发百中”的奇特属性,也是太叫人头痛。 那种滋味儿,陈玄丘实在不想再受一回了。 所以,陈玄丘马上一手捂住脑门儿,一手指着邓婵玉,语无伦次地威胁:“你你你住手!你……你再敢射我一次,我就射你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射得你痛苦不堪,死去活来!” 静室门口,摩诃萨、大小茗儿、黑犀、蛤什蟆、六丁玉女神将、旷子规、栾玉落等所有因为喜儿复生一首引动的天地异象而赶来的人,都看到陈玄丘堵在静室门口,冲着里边一个娃娃脸儿,集清纯与妩媚于一身的漂亮女将,大声威胁,说着很污很污的话。 天空中,一幢红莲法驾缓缓降落,法驾之上坐定一人。 此人大袖飘飘,眉清目秀,法驾红光映在他的身上,俊逸非凡。 正是欢喜大圣长耳定光仙到了。 长耳定光仙也是看到天生五光、荡漾十色,心中甚感惊奇。 在他认知之中,似乎不该有什么异象,可以引动五光、十色,所以直接奔着此处赶来。 不料法驾落下,看到的竟是如此一幕,也恰听到了陈玄丘大声威胁的一句话。 陈玄丘看见邓婵玉目光有异,缓缓转过身去,结果正看见静室门口人头攒头,无数人目瞪口呆。 而在众人头顶,还悬着一朵悠悠旋转的红莲。 红莲之上,亦有一人好奇地看着他。 定光欢喜佛瞟一眼陈玄丘,再从陈玄丘肩头掠过目光,看一眼那只露出半边脸,满面惊恐、紧张的娃娃脸美人儿。 定光欢喜佛不禁暗自赞叹:“此子根骨奇佳,生具异禀,乃是万年难得一见的人才,与本佛祖大是有缘啊!” 怎么这么多人?陈玄丘也有点懵。 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不好!静室中满地的法宝,人多眼杂,万万不可叫他们看见。 于是,地上的摩诃萨等人、空中的定光欢喜佛,眼看着陈玄丘“嗖”地一下冲上来,“砰”地一声就关上了大门…… 定光欢喜佛更惊讶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这个年轻人是谁?这么放纵不羁爱自由的吗? 与本佛祖的作风有得一拼呐。 此子,与本佛祖非常投缘! 第903章 相见欢 大门“砰”地一关,再一开,陈玄丘一派仙风,飘然而出,身后空空如野。 众人一见,暗暗惊叹,大帅好快! “咳!大家怎么都来了?” 陈玄丘一脸茫然,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摩诃萨有些茫然,一根根地揪着胡子,疑惑道:“方才吾等见此地有五光冲天,十色荡漾,故而赶来一观。” 陈玄丘从容地道:“哦,有五光十色冲天么?是了,我被金灵圣母追杀,受了伤,方才在静室之中,以《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治疗伤势,故有逸散之气息。” 莲花座上,长耳定光仙一听,不禁竖起了一对长耳。 这功法听着耳熟啊。 如果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出朱雀,揽红裈,抬素足,抚玉尻……,那我会啊。 可这《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 闻所未闻! 哎呀,合欢一道,当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此番东来,竟是我的一番缘法么? 摩诃萨一听这功法名字,快赶上自己所悟诸般神通法术的名字那么长了,一定是一门了不起的大功法,顿时肃然起敬。 只是方才那女子…… 摩诃萨也是木讷,马上问道:“可……方才还见室中有一女子……” 陈玄丘道:“哦,你说她呀。这静室,乃是一间宝物祭炼而成,那女子便是此宝之器灵。摩诃萨大师也知道,此宝取自于长留仙人古道之。 方才见我受伤,又在行功之际,那器灵竟欲替旧主报仇,想对我不利。如今已经受我惩治,囚禁起来了。” 摩诃萨是个方正的君子,闻听此言,恍然大悟。 其他诸人,看向陈玄丘的目光却是充满怀疑,只是谁也不会当众逼问,叫他下不来台罢了。 长耳定光仙在红莲法驾上清咳一声,呵呵笑道:“原来摩诃萨大菩萨在此。” 摩诃萨回身一看,不由惊讶,连忙上前合什礼拜,道:“原来是定光欢喜佛祖到了。” 陈玄丘听得这个名号,不禁心中一动,讶然向那红莲之上的英俊道人看了一眼。 除了一双耳朵略长,当真英武不凡。 长耳定光仙颔首道:“燃灯佛祖遭金灵圣母及诸天星君围攻而受伤,现与八宝功德池中静养。 本座奉世尊钧旨,前来北极天,会合自在王佛与摩诃萨大菩萨,共商大计,却不知自在王佛现在何处,还请菩萨引见。” 长耳定光仙平素只在他的密乐宫中修欢喜禅,倒不曾见过陈玄丘,是以有此一问。 摩诃萨一听,忙闪开一步,微笑道:“原来欢喜佛祖是来攘助大局的,太好了。这位就是自在王佛。” 摩诃萨肃手一让,指的正是陈玄丘。 陈玄丘已经听清了他二人的对话,定光欢喜佛?就是截教那只当了叛徒的兔子? 如果我真是……,这厮岂不是…… 陈玄丘心中涌起一抹古怪意味,却一脸恭谨,上前一步,拱手道:“弟子玄丘见过定光佛祖。” 陈玄丘是佛,长耳定光仙是佛祖,位阶还是有区别的,自当陈玄丘觐见。 不料,长耳定光仙一瞧陈玄丘身边,六丁玉女神将、大小茗儿、鹿司歌…… 群雌粥粥,春兰秋菊各擅胜场,比他密乐宫中诸女菩萨只强不弱,顿时就有些服气。 自在王佛? 我看,我该和他换个称号,换他做欢喜佛祖才是。 尤其是那什么《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长耳定光仙很想学一学,这要是自己成了长辈,还如何向晚辈讨教? 开不了口啊! 心念一动,长耳定光仙立时从那红莲法驾上跳下来,肃然道:“哎呀,万万不可。你我如今同在北极天,你是招讨大元帅,我是前来攘助大帅的,自是你的属下。属下定光,见过大帅!” 这长耳定光仙倒有一好,既有所求,便放得下身架。 陈玄丘面现惶恐之色,忙道:“岂可如此,定光佛祖与世尊同辈,玄丘乃世尊弟子,论起辈份儿来,定光佛祖乃是玄丘的师叔啊,玄丘安能以下犯上。” 长耳定光仙收了红莲法驾,执住陈玄丘双手,一脸正色:“我等既在军中,岂可以教中辈份称论。辈份都是浮云,大帅不可过谦。” “不不不,师叔在上,岂可称吾大帅,对师侄执属下礼,万万不可。” “既如此,那我也不称你大帅了,便托个大,唤你一声贤弟好了。” “师叔……”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就称你贤弟了。” 这要是喜儿在此,说不得就要嘲笑一句,你哪儿来的呀,居然学我扮嫩,你有我嫩么? 陈玄丘一脸为难:“这……,玄丘若是冒犯,世尊必然责怪。反正,玄丘是一定要敬称定光佛祖一声师叔的。” “随你随你,贤弟啊,如今北极天是怎样情景?那金灵圣母竟连燃灯佛祖金身都毁了去,想必金灵圣母也受伤不轻吧?” “师叔,是这样……,咳!师叔刚到,小侄当为师叔设宴接风,详情容后再禀。” “好,一切但凭贤弟安排。” 旁观众人目瞪口呆,摩诃萨揪着胡须,陷入了苦苦思索当中:“这个……以后我跟他们俩,这辈份儿该咋论呢?” …… 金灵圣母回转陨星带,诸星君尾随而来,纷纷诉苦。 其实他们损失并不惨重,袭扰战术,最大的效果是打击对方的军心锐气,倒也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但是陈玄丘趁乱打劫,利用混元金斗和落宝金钱,收了十余位星君的法宝,这对他们来说,可比打光了手下的天兵损失还要惨重。 一群人围住金灵圣母,只是哭诉委屈。 金灵圣母冷冷道:“两军交战,安能没有损失?你等好歹保住了性命,想那土行孙夫妇,丈夫被杀,妻子被掳,可不更加凄惨? 且各归本阵,本座与玄女约定,三日之后,要那陈玄丘来与本座谈判,介时,看是个如何谈法,争取帮你们索回法宝就是了。” 众星君听了,这才忐忑不安,暂且告退。 众星君退出大帐时,却见一人,黑面浓须,跨一头凶恶的黑虎,后边又有三朵祥云,上边自俏立一位女仙,头戴浅露,遮住了容颜。 一行四人飞到帐前来停下,自有校尉上前询问,接过黑虎,另有人引着四人便往帐中去。 众星君看见,不由停住了脚步。 罗宣奇道:“诸位请看,那可是玄坛真君赵公明?” 另一位星君戏谑地道:“可不正是财神爷么,他怎么来了?” 罗宣正色道:“休得妄言,赵公明虽是受封玄坛真君,主掌凡间财运。一身修为却是不容小觑。啊,我知道了,定是斗姆大天尊初战失利,请来师弟赵公明助阵。” 这赵公明,乃是截教外门大弟子,也是一个猛人。 当年姜子牙率领玉虚第三代众弟子群殴公明,却被公明一鞭将他打死,要不是广成子用金丹将姜子牙救活,这反商的主帅都要没了。 而哪吒也是仅仅几个回合,就被赵公明打下风火轮来。后来还是杨戬放狗,才解了他的危局。 燃灯老阴比这才登场,与赵公明一阵嘴炮,结果也没起个什么屁用,被赵公明用缚龙索拿住了黄龙真人,再用定海珠连败五位阐教上仙,燃灯道人则败走武夷山。 说起来,这燃灯修为实际上是在赵公明之上的。可是架不住赵公明被师父通天赐下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厉害,更是向三霄师妹借了金蛟剪,险些一剪子绞断了燃灯的法躯。 若不是燃灯情急之下,将自己胯下梅花神鹿抛出去挡灾,怕是当时就要应劫上了那封神榜。 神通不足,法宝来补。 这一补赵公明便后来居上,燃灯也只能落荒而逃了。 只不过,后来的事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燃灯逃到武夷山,武夷散仙萧升和曹宝闻听说是阐教高人到了,仗义出手,挡住赵公明,用落宝金钱收了赵公明的定海珠和缚龙索两件法宝。 燃灯趁机祭出乾坤尺,这才打伤赵公明,却还腆着张老脸厚颜向二人索要了定海珠,最后这二十四颗定海珠,成为了他证道功成,修为大进之宝。 饶是如此,燃灯还不知足,又看中了曹宝的落宝金钱。 后来在截教十绝阵前,明知道每次破阵派去试探虚实的人都几乎必死,燃灯还是派曹宝去破红水阵,导致曹宝死在红水阵阵主王天君手中。 就连王天君也窥破了燃灯的歹毒用意,骂他“燃灯甚无道理!无辜断送闲人!” 曹宝身死,王天君随后死于道德天尊之手,红水阵被破,落宝金钱便落入燃灯道人手中。 只是后来燃灯凭定海珠证道,修为大进,地位更加崇高,这落宝金钱反而不便使用了。 一旦他使用,便不免叫知情人说起这法宝来历,便等于向这道貌岸然、恩将仇报之人脸上狠狠抽一巴掌。 因此这法宝最后被他赐出去,做了东海天罗大阵的阵眼压阵之宝。 本想着这法宝从此不再出世,他那昔日丑陋行径,渐渐便不会有人记得。 他却不知,如今不但落宝金钱出了世,被他困进黄金玲珑塔的鹿氏后人业已出了世。 诸星君议论着,因为揣度那赵公明是来助战的,倒也没有太多奚落嘲讽之言。 赵公明只当没有听见众星君议论,大步流星直奔帅帐。 而他背后,三道袅袅倩影,都将一只素手抬起,扶住了浅露的下缘,似乎唯恐被风拂起,叫人看见她们真颜似的,急急跟在赵公明的后面。 火灵圣母看见其中一女,浅露微微扬起,露出白晰尖尖一个下巴,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 似乎…… 有些像云霄师叔?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火灵圣母便自嘲地摇头一笑。 不可能的! 三仙岛三霄师叔,她见过的,那是何等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女? 瞧这三女,垂首含胸、迈着碎步,趄趄而行,极显惶恐自卑之状。 这三女又怎么可能是她那当初睥睨风云,敢削昆仑十二仙顶上三花,敢向圣人师伯大胆递剑的三霄师叔? 第904章 心意最难修 金灵帐中,赵公明和三霄被引进来。 金灵见状,便摆摆手,让帐中侍卫都退了出去。 待帐中侍卫退下,金灵快步上前道:“公明师弟、三霄师妹,你们来了。” 赵公明向金灵激动地一拱手:“金灵师姐。” 那三个女子摘下头上浅露,露出三张楚楚动人的美丽脸庞。 三女望着金灵,怯怯拜倒:“云霄(琼霄、碧霄)拜见斗姆大天尊。” 金灵瞧见她们对自己居然也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禁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金灵哽咽道:“三位师妹,你们……你们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我是你们的师姐金灵啊。” 三霄姐妹听了金灵这句话,也不由得娇躯一震,仰起头来,目中漾起泪花儿,颤声道:“金……金灵师姐……” 金灵看着她们,虽然因为自己表现的很亲近,所以适时改了口。 可是,她们的脸上,却分明带着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所以,那硬挤出来的笑脸,都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金灵心中一紧,变得沉甸甸的,仿佛整座不周山都压在了她的心房上。 她知道三霄受封何职,可毕竟各有封职,不好随意走动。再加上他们都是截教同门,或互相走动,难免招来天庭猜忌。 所以,她虽不怕,考虑到众同门的处境,也避免了相互来往的念头。 如今许多年岁月过去,三霄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尤其是碧霄,她年纪最小,也最是天真烂漫,如今怎么也…… 这些年来,她们究竟受了多少苦? 三霄当年摆下九曲黄河大阵,困住昆仑十二仙,削了他们项上三花,打落大罗境界。 这对一向心高气傲的元始来说,是无法容忍的羞辱。 为此,在他授意之下,又加上封神榜本就在他阐教手中,三霄姐妹才得了一个对她们来说,极尽羞辱、地位颇低的小神职位。 元始圣人厌恶的人,自然有数不清的人上前踩踏打压,羞辱作弄。 所以,这无数年来,三霄姐妹日日受人白眼。 她们是小神,但也有官司衙门,有仙役执事。可就算这些人,也是先从暗里、再到明里,对她们无尽地嘲笑、奚落,越来越是变本加厉,从精神上对她们无情地打压和折磨。 初时,三霄姐妹自然怒火中烧,可她们身困封神榜,根本使不出反抗的手段。 无尽岁月中,始终见不到一丝光亮,她们每日都在羞辱、嘲弄中度过,纵然有人看见了,也只是加入羞辱、嘲弄她们的一方。 这种精神打击、精神控制,使得三霄姐妹渐渐沉沦下去,懦弱下去,变得极其自卑,养成了一种怯懦的讨好型人格。 金灵只是看见她们这副样子,就能想象得出,她们这是受过多少苦。 扶起三霄,金灵心如刀割,泪水涟涟。 赵公明虎目泛红,含泪道:“师姐,她们……本不是这样的。我等但得自由,总有一天,我会想办法,让她们恢复如昔。那些欺辱过我们的,我要他们十倍偿还!” 赵公明有多疼爱自己这三个妹妹,截教上下无人不知。 金灵也知道赵公明心中实比自己还要难受,还要痛恨。 可是,金灵此次唤他们来,本就是有所打算,公明将是她的重要助手,却不能不叫他认清现实。 金灵遂正色道:“公明,封神榜已毁,天庭对你们的约束自然不复存在。可是你我本就是肉身被打杀,凭借封神榜无上之力,凝注的金身为体。 如今没了封神榜,你们一旦金身涣散,元神便没了寄托。而凝固金身之法,只有天庭才有,所以,彻底的反目,是不可能的。” 金灵幽幽叹了口气,道:“师姐在上封神榜之前,就已是准圣境界,自有神通凝固金身,可你们不成啊。 所以,这一次,我是想借用东王公、西王母之乱,为你们争取最大的好处,提升你们的地位和神职,但是与天庭作对,却是万万不可再有此想法。 不然,天庭一旦放弃对你的金身凝固,只消七日,你便彻底消弥于天地之间了。” 赵公明脸色一黯,痛苦地道:“师姐,我好恨、好恨呐!” 金灵幽幽叹了口气,云袖一卷,二十四颗定海珠便被她的云袖托举到了赵公明的面前。 金灵道:“师弟,其中尚有燃灯的禁制,你来解除,也需三五日功夫。 介时,我会为你护法,重新掌控了这二十四颗定海珠,你便有了本钱向天庭争取更好的条件,三霄的处境……也便会大为改善。” 赵公明却没有接那二十四颗定海珠,而是痛苦地道:“师姐,衔恨不休的,是那位圣人。谁会宽宥惹得圣人厌弃的人?又有谁敢去圣人面前为她们说项?” 金灵定定地看着赵公明道:“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 赵公明咬了咬牙,一把取过二十四颗定海珠,沉声道:“好!” 金灵又看向三霄姐妹,道:“师尊赐予你们的混元金斗,如今落在玄女麾下大将陈玄丘手中,有机会,我自会夺回,交还你们。那金蛟剪,还在你们手中吧?” 这金蛟剪,实是一件杀伐利器。 想那通天圣人,也是古怪,他最器重的弟子之中,却是女多男少。 通天座下内门四大弟子,一男三女。外门三大弟子,也是一男三女。 而且这些女弟子颇得通天欢喜,想来是这个大直男教主觉得女人天生就弱于男人,唯恐她们吃亏,赐给她们的法宝最多,而且强大。 就拿云霄三姐妹来说,那混元金斗和金蛟剪,都是一等一的法宝。 赵公明这个外门大师兄打架吃了亏,也要去寻三个妹妹借宝。 而这金蛟剪,可不是用普通的蛟龙炼制的,而是通天圣人以大神通,斩杀太古阴阳蛟龙,再以九龙鼎之威,炼化了九九八十一年而成。 奈何三霄姐妹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竟用此剪对付太上老子,被太上老子施展神通收了去。 不过,老子缴获的宝贝却也不曾据为己有,封神之后,又还给了她们。 而落在阐教手中的宝贝,那位最好面子、最喜欢端架子、最喜欢讲跟脚出身的元始圣人,却是一件也没返还,忒不讲究。 云霄胀红了脸,嗫嚅地道:“在……在的……” 在仙役、执事们无休止的刁难、压迫之下,渐渐变得懦弱胆小的三霄,早就失去了抗争的勇气。 她们的法宝金蛟剪,竟被那些人逼迫着,叫她们用来修剪所居之处的草木。 可她们不敢告诉金灵,她们怕说出来,会被金灵斥骂。 谁都知道,截教万徒之中,金灵师姐是最崇敬师尊的。 她们竟懦弱到听人驱使,用师尊赐予她们的法宝做此等事,金灵师姐绝不会甘休。 金灵瞧云霄答个话都吭哧瘪肚的,不禁心中微冷。 三霄……这是废了啊。 一个人的尊严、胆气都没了的话,纵然将法宝给她们夺回来,她们就能变回当初那个敢战天斗地的女中豪杰么? …… 四方困金城中,长耳定光仙与陈玄丘并肩而行,徐徐行走在假山池塘、灵植参差的园林之间。 这是四方困金城中一处雅苑,陈玄丘得了这四方困金城许久,也还不曾来过这里。 今日陪着长耳定光仙,才算见到了自家院子的模样。 “咦?贤弟你这后宅,呵呵呵,真是佳丽如云呐。” 长耳定光仙看着几名美貌女子从廊下走来,看见他们,翩然一礼,然后花蝴蝶一般地跑掉,不禁两眼放光。 陈玄丘看了一眼,淡然道:“哦,你说她们啊,她们是我府上三十六姬,算是我半个弟子,后宅里操弄些杂事的人,不是我的内室中人。” 长耳定光仙连连摇头:“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这么钟灵毓秀的女子,怎么可以用来当侍女呢?应该收进房中好生宠爱。贤弟,你不懂爱啊。” 陈玄丘嘴角抽搐了几下,道:“师叔,玄丘是修行人,情欲爱乐,或可为调剂,终究不能沉溺其中。” 长耳定光仙正色道:“此言差矣,修欢喜禅法,一样可证大道啊。正所谓,先以欲钩牵之,后令之入佛智也。 用色染性欲来调伏阻碍修行的魔障,便能调伏一切众生,由此出一切贤圣,成就一切殊圣事业 你作如是观想时,尔大金刚杵,入大菩萨莲华部,作是法时所得妙快,其乐无灭无尽。可证无上佛菩提果,嗣后,一欲不存,一尘不染,悉离一切罪垢染着,灵台清明,便是大圣。” 陈玄丘想了想,问道:“师叔说的,就是贤者时间吧?” 长耳定光仙也想了想,蓦然两眼一亮:“咦?贤弟总结的妙啊!为兄以为自己说的已经极是简练,听你一言,一句‘贤者时间’,便已概括一切了。贤弟有慧根呐!” 陈玄丘叹了口气,要不是想着跟这长耳定光仙厮混熟些,多了解他一些底细,陈玄丘才懒得跟他在这儿闲硌达牙。 长耳定光仙见陈玄丘一脸的不以为然,又苦口婆心道:“贤弟,为兄的话,你不要不放在心上。 须知,这女子,就如沙子,你只是抓在手里,最后你终会发现,全都漏光了。但你把她弄湿了,她就跑不了啦。 不过,贤弟你有《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妙法,想必是把握得住的。说到这《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不如贤弟说来听听,咱们切磋切磋,彼此完善一下啊?” “啊?” 天黑了,陈玄丘终于逃回了自己的住处。 太要命了! 为了答对那个长耳定光仙,陈玄丘耗费了许多唇舌,什么角色扮演啊,制服诱惑啊,公车痴汉啊一通的胡扯,听得长耳定光仙两眼直冒绿光。 “贤弟!你这已经是跳出本我,升华大道了呀。以不同的衣着所代表的意味,以不同的身份所代表的兴趣,以不可想象的环境所带来的刺激,咝……,为兄今晚要好好想想,揣摩一下其中的道理。贤弟,你真是太有慧根了。” 想到如同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似的长耳定光仙,两眼放光地对他说出的这些话,陈玄丘不禁苦笑,他都说的口干舌燥了,好歹算是打发了长耳定光仙。 陈玄丘先将春宫姬提前放在室内的一壶温茶都喝了,这才祭出混元金斗,将困了一天的邓婵玉放了出来。 他还打算用邓婵玉现身说法,以便取得诸天星君信任,策反他们呢,结果被那只兔子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混元金斗金光一闪,邓婵玉便俏生生地落到了地上,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姓陈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敢再把我困进那不见天日之地,我决不与你善罢甘休。” 陈玄丘金斗一晃,“咻”地一声,又把邓婵玉收进去了。 陈玄丘收了混元金斗,便警惕地冲着虚空喝道:“谁?” 就在刚刚,他正要向邓婵玉证明自己没有恶意,自己有办法帮诸天星君凝固金身,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神念传音。 那人说的是:“招讨陈元帅,请与本宫一见!” PS:求点赞、月票! 第905章 龙吉的小三儿 这是谁? 要不要见她? 陈玄丘听得出,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 可是,本宫…… 就连九天玄女、金灵圣母,都只称本座,什么人可以自称本宫? 西王母? 那人声音故意透露了位置,距四方困金城的距离极远,应该是和金灵圣母扎营处的中间位置,若有伏兵,十分危险。 但是,陈玄丘斟酌再三,却终是捺不下一份好奇心。 这女子究竟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若不弄个清楚,陈玄丘实难心安。 罢了! 陈玄丘拿定主意,走出了卧室,往院中四处看了看,唤道:“五味!” 角落里,一棵小树嗖地一下拔地而起,跳到陈玄丘面前。 陈玄丘道:“走,随我去一个地方。” 那小树一跃而起,罩在了陈玄丘的头上。 有了这汤五味的空间跃迁本领,再加上他的碧落风雷负山翅,陈玄丘觉得如果事有不妥,逃跑还是来得及的。 天空之中,夜色之下,一道人影流星般掠过长空,那人影头顶依稀可见,似乎顶着一棵树。 天空中一抹影子,夜色之下似乎有些黯淡。 但是一旦进入其百里之内,却能看清,那是一只青鸾。 青鸾神鸟羽毛斑斓,自放光华,百里之内看去,它张开双翅,许久才翕动一下,却仍能稳稳地定在天空之中。 陈玄丘划着一道流光飞掠而至,停在了那青鸾之前。 初看青鸾,他还真以为是西王母到了,又或者传音者就是这只青鸾。 因为西王母座前,就有一只青鸾。 但是,双翅一展,飞到面前,陈玄丘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那青鸾神鸟定在空中,鸾背上坐定一人,一身蓝色水罗翠烟衫子,散花水雾绿草百褶绣裙,臂上挽着长长的披帛,在夜风中飘摇于空。 那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皓腕轻纱,眸若秋水,头上飞凤髻上,插定一支金步摇,颀长的秀项,花儿一样的容颜,不仅气质出尘绝俗,更有一种高贵优雅之意。 陈玄丘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道:“是你?” 陈玄丘不知道她是谁,但是见过她。 陈玄丘从她身上抄走的法宝最多,哪能不记得她。 那飘逸出尘的仙子向陈玄丘微微一笑:“本宫,龙吉公主。” 陈玄丘吃了一惊,龙吉!龙吉? 陈玄丘的神气儿顿显古怪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抢了龙吉公主。 其实自从来了这个世界,诸多曾经只在神话故事中见过的仙神,他陆续都已看过了,早已见惯不怪,不至于一见到个曾经只在书本中见过的仙人,便大惊小怪。 但龙吉,他却是有着一种极特别的感觉。 因为前世的时候,陈玄丘玩过一款叫《封神榜》的端游。 那游戏还是卖月卡的,里边的极品装备全靠打材料合成,比那只有氪金玩家才能纵横全服的游戏要公平很多。 当然,你要私下与人交易材料或装备,那就是你个人的事了。 但就算合成,也有机率的,有些人攒了半个月的材料,一夕之间,全部合成失败,堪称破产惨案。 但陈玄丘的手气却是超乎寻常的好。他通常只需要耗费三到五组材料,也就两个小时打出来的材料,就能随机合成全身装备的某一样。 他甚至有过同帮的朋友晚上挂机,忘了卸下神器帽子,结果装耐损度磨光被怪打爆了的情况下,跑去替人合成装备,只用了三组材料,直接合出个神器帽子。 而那个游戏里,负责合成装备的NPC,就是龙吉公主。 全帮顿时哗然,从此他就有了一个绰号:龙吉公主的小三。 小三现在见到真的龙吉公主了。 而且,他昨日一番抄掠,恰是从龙吉公主这儿收获最多。 所以,陈玄丘脸上不禁涌起一抹古怪的意味,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一个更加真实的游戏中了。 龙吉公主见自己报出了名字,这北极招讨大帅、西方自在王佛,脸上居然涌起一抹极古怪的神气,不禁浅浅一笑,道:“陈帅没有想到吧?在你手中,狼狈逃去的,竟是天帝之女呢。” 陈玄丘挠了挠头,敏感地问道:“当时殿下想救,却被陈某一锤砸死的那人,是谁?” 龙吉公主莞尔道:“那是本宫的夫婿,洪锦。这是小事,没什么好谈的,不必浪费时间了,本宫今夜来……” 陈玄丘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龙吉。 你丈夫被我打死了,这是小事,没什么好谈的?嫌浪费时间? 陈玄丘一个恍惚,仿佛自己真的成了龙吉公主的小三,奸夫淫妇合谋,害死人家正主儿似的。 龙吉公主淡然道:“当然没什么好谈的。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一剑斩断了他的座骑鲸龙?真的是要救他么?我只是怕你的锤,打不中他罢了。” 龙吉公主一双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迷人的眼睛,凝视着陈玄丘,真诚地道:“所以,多谢!” 陈玄丘懵了。 这话…… 有点耳熟啊? 陈玄丘忽然想起了混元金斗里的邓婵玉。 一个这样,再来一个还这样。 天界的女人,是把封神升仙死老公,当成了人生三大喜事了吗? 因为当初在游戏里找龙吉公主合成装备,陈玄丘是全服第一幸运儿,所以他还特意去查过这龙吉公主的故事,倒是对她颇为了解。 这时一下子想了起来。 龙吉公主堂堂天帝之女,因蟠桃会上失仪,被母亲瑶池贬下凡间。 为了立下功德重返天庭,龙吉投奔西岐,结果却被西岐当成了施展美人计的工具,由符元仙翁强行指婚于截教门人洪锦,月老将她与洪锦牵扯红线结为夫妻,从而将洪锦引诱,叛逃投向西岐。 显然,这,也是一对怨偶啊! 龙吉公主美目闪动,看着陈玄丘面上恍然大悟的神色,淡淡问道:“陈帅现在知道我为何向你道谢了?”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口气,颔首道:“陈某明白了。” 他轻轻摇头,叹息道:“公主天帝贵胄,高不可攀,却先是因为宴上奉酒失仪,被贬下凡。又遭符元仙翁与月合老人强行撮合,无奈下嫁于洪锦,难怪深怀怨尤了。 不过,公主深夜来此,与陈某相见,不会就为了道一声谢吧?我先说好,公主殿下你就算婚姻不幸福,我凭本事抢来的法宝,也是不会还的。” 龙吉公主“嗤”地一声笑,说道:“本宫此番来见你,本就不是为了索回法宝,而是想……送你一桩天大的机缘!” 我杀了她男人,行,她是怨偶,谢我就谢了吧。 这还上赶着送我一份天大的功劳? 我现在做的,可是要推翻她老爹的天庭啊! 陈玄丘恍恍惚惚、红红火火的就觉得,仿佛又进入了曾经的游戏,他还是本帮兄弟们羡慕嫉妒恨的“龙吉的小三儿” 啊!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第906章 妒瑶池 陈玄丘迟疑地反问道:“龙吉殿下,你可知道,我如今是在与天庭作对,是要推翻令尊这天帝之位?” 龙吉公主嫣然道:“当然知道。若非如此,我为什么想帮你呢?”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公主啊。 陈玄丘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又道:“不管如何,你总是帝女,身份高贵。真个换了天地,你也就不是公主了,什么事,值得你做出这般决定?” 陈玄丘没有急着问,她要送自己什么大功劳。 如果不能弄清楚龙吉公主真正的立场,以及她这么做的动机,她说什么能信? 龙吉公主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可知,我是昊天之女?” 龙吉公主竟直呼其父名讳。 陈玄丘点了点头:“何人不知?” 龙吉公主脸色有些惨淡,缓缓地道:“但我,却不是昊天与瑶池阴阳和合而孕育。” 陈玄丘眉头一皱:“这是什么意思?” 龙吉公主道:“瑶池金母,乃紫霄宫前一株仙草,吸收了世间第一缕西华至妙之炁所化,故配位西方,为洞阴之主,故称金母。” 陈玄丘听着,没有打断她的话,龙吉公主显然不是要跟他谈天说古,一定还有下文。 龙吉公主缓缓地道:“而我,却是第二缕西华至妙之炁所化!” 陈玄丘眉头一挑,这么说,龙吉公主根本不是瑶池金母所生的后嗣了。 龙吉公主道:“而实际上,我才是世间第一缕西华至妙之炁。当年道祖鸿钧以无上法力,强行将尚未成熟孕育仙胎的西华至妙之炁抽取出去,注入那棵灵值,化形为童子,命名瑶池。 而我,则是残留的西华至妙之炁又历无数岁数,才终得圆满,化形为人。”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这么说来,瑶池金母,却是抢了你的机缘?” 龙吉公主道:“不错!我与瑶池金母,本属同源,只是分了先后。可她终是掺杂了其他,不比本宫乃至纯西华之炁,唯恐我会夺了她的位子,所以,我甫一化形,她便收了我为女儿,定了母女名份。” 陈玄丘这才知道,龙吉的出身,竟然还有这般缘由。 龙吉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道:“你真以为,堂堂天帝之女,需要在蟠桃会上向诸仙奉酒?你再想想,天帝之女在蟠桃会上要做出何等无礼行径,才会被贬下凡?是往圣人脸上泼了酒水,还是当众袒衣露体,损了天颜?” 陈玄丘动容道:“难道……” 龙吉公主道:“不错!我与昊天,并无血缘关系。而我至纯西华之炁化形,天生就对昊天这等昊大元气所化生灵具有吸引力。 瑶池虽然抢先一步,认了我做女儿,却也难消昊天觊觎之心。瑶池察觉不妥,才寻个理由大发雷霆,贬我下界。 至此,她仍不放心,所以,她又逼我下嫁凡间炼气士洪锦,彻底断了天帝念想,却也把我坑到了谷底。” 龙吉公主眼圈泛红了,惨笑道:“哈哈哈,天帝之女啊,以上仙之体下嫁凡人之躯。我又是站在天命所钟的西岐一方,立下许多功德,结果却成了封神榜上人。” 两行清泪从她如玉的脸颊上缓缓流下:“上了封神榜也罢了,受封的,却是一个小小的红鸾星君。陈元帅,你可知,那纣王为天道所弃之人,封的是天喜星。 从此,天庭再无恣意欢乐的龙吉公主,却多了一个自家婚姻不幸,却要看红尘男女结合的红鸾星君。 我堂堂天帝之女,又是自始至终站在天道一边,受封的却是红鸾星,与那纣王一般无二。须知那武成王黄飞虎,叛国一凡人,还受封天齐仁圣大帝呢!陈元帅,你还看不出其中蹊跷么?” 陈玄丘目光一闪,道:“是瑶池金母从中做了手脚?” 龙吉公主惨淡地一笑,道:“当日,我擒了洪锦,本要杀他。月合老人突然赶来,说我二人有夫妻缘份,强将我二人撮合,又有符元仙翁亲自出面主持姻缘。自那以后,天上地下,三界之中,你可曾再见过、再听过这个什么符元仙翁?” 陈玄丘想了想,还真没听说过,不仅现在再没听说过此人,在龙吉下嫁洪锦之前,也从来不曾有过这位符元仙翁的任何消息。 好像这个仙人就是为了龙吉公主的终身大事而生,特意为此现身一次,从此便销声匿迹了一样。 可照理说,他既然也是掌姻缘的,这等神职,名气必然很大,没道理变得默默无闻。 龙吉公主胸膛起伏,强抑恨意,一字一句地道:“因为,世间本无符元仙,只有瑶池一化身!” 嘶~~ 陈玄丘想起了无辜入狱险被害死的南山雁。 这个瑶池金母,妒心之重,竟然这么强烈? 南山雁只是上了一封谏书,被天帝赏识了几句,连她的人都没看到,就果断派人设计陷杀,防患未然。 龙吉与瑶池同源,先天具备吸引昊天的体质,又日日在昊天身边出现,瑶池不想办法对付她才怪。 也只是她根脚太高,又已有了公主身份,不能随意打杀,所以才用这般手段,一步步彻底斩断她对自己可能的威胁了。 陈玄丘听到这里,已经彻底相信了龙吉公主的话。 如果是欺骗,她不可能脑洞大开,想得出如此主意。 天庭也不可能让一位公主出面,用诋毁天帝和天后的方式,来取得他的信任。 天庭自有天庭之尊严。 更何况,天庭现在还占着上风,他陈玄丘也不是反军中最强大最关键的人物,用得着对他如此动心思? 陈玄丘肃然起来,道:“公主殿下的立场,陈某已然明了。却不知,公主想告诉陈某什么?” 龙吉公主目光一闪,道:“陈元帅可知,《封神榜》毁去之后,当初上了封神榜的诸神,包括我,失去了寄托元神之所,最多七日,便会金身涣散,泯灭于天地之间?” 陈玄丘道:“这件事,陈某知道。不过,天庭似乎另有办法,继续维护诸神金身?” 龙吉公主道:“不错!这个办法,就是用控扼星辰运转的天界法宝‘天经地纬’,做为承载诸天星君元神的法宝。 ‘天经地纬’能寄托诸天星君的元神,却不像封神榜一样,能一念之间,便决定上榜诸神的生死。可是,当初的仇怨,毕竟已经过去了无数岁月,有些人,已经淡忘了。 没有淡忘的,既然当初都用这种方式活了下来,也没必要再去寻死。所以,封神榜虽毁,诸天星君才没有反,也没有乱,依旧能供天庭驱策。” 龙吉公主道:“这件法宝,就在紫薇上帝手中。而紫微上帝派擎羊使者为监军,故而把此宝赐给了她。” 陈玄丘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有紫金葫芦,其实也有办法为诸天星君巩固金身。 但是,那里边藏着一个小千世界,这关系到他最大的秘密。 在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前,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的好。 因为这些上过封神榜的星君,以是神道力量存活下来的特殊生命体。 所以即便进过葫芦,陈玄丘也无法随意掌握他们的意志与生死。 这种情况下,为了避免万一,他就需要反复斟酌研判,确定每一个星君是否愿意站到他这一边,与天庭为敌,才敢让这人知道葫中小千世界的秘密。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隐患。因为其中许多人当初就是贪生怕死之辈,那么他们一旦被天庭擒获呢?那时会不会说? 可是,既然那个监军擎羊使者手中有“天经地纬”,若能收走这天经地纬,就不用担心暴露葫中世界的秘密。 而且,一旦得到“天经地纬”,天庭就没办法再为上过封神榜的诸天星君提供庇护。那些生是天庭的仙,死是天庭的神的天庭忠臣,要想活命,也只能投奔他,为他所用。 想通了其中关节,陈玄丘登时大喜。 龙吉公主望着陈玄丘道:“你有收摄他人法宝的强大法宝。所以,我愿给你提供帮助、制造机会,助你拿获擎羊使者,夺下‘天经地纬’。” “多谢龙吉殿下!” 陈玄丘欣喜道:“陈某愿与殿下精诚合作。” 说着,陈玄丘为了表示诚意,很是肉痛地把龙吉公主的雾露乾坤网、四海瓶、捆龙索、二龙剑、鸾飞剑一一取了出来,道:“从今后,陈某与殿下,便是一个阵营的人了。这些法宝,归还公主殿下。” 龙吉公主摇头道:“不必了。这都是当年昊天为了取悦我,赐下的小玩意儿。呵呵,诸多法宝,及不得你一件。况且,我已失宝,众人皆知,拿回来,岂不立即露馅?你既有本事夺去,就归了你吧。”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殿下已经送了我一份天大的机缘,再占殿下的便宜,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陈玄丘一边义正辞严地说着,一边飞快地收起了诸般法宝。 那模样,像极了一个吃干抹净还不走,提起裤子还要钱的渣男。 第907章 误会 两人计议已定,龙吉道:“我那雾露乾坤网,有三十六万个网眼,故而散去我的禁制信息较慢,我是凭那尚未散尽的气息寻到足下的,今后你我,却该如何联系呢?” 陈玄丘想了一想,便在掌心画下一道符印,说道:“仗此符印,留下印记。暗呼对方,便可联系。” 说着,陈玄丘微微一展翅,迎上前去。 龙吉公主抬起柔荑,与他“啪”地对了一掌。 那符印便印在龙吉掌心,金光一闪,没入体内。 龙吉倒也不再停留,凝眸向他一睇,座下青鸾便即转身,只两个展翅,便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陈玄丘悄无声息回转四方困金城,回到自己居处,点亮了灯,略一沉吟,便祭出混元金斗,将邓婵玉再度放了出来。 邓婵玉已经气坏了,一个清纯兼具甜美妩媚的娃娃脸儿气得胀红。 被陈玄丘这么放进放出的,让她有种自己成了货物的感觉。 “你到底要对我怎么样?” 邓婵玉愤愤地说了一句,再往四下一看,发现这是陈玄丘的卧室,警惕心更起,倒退了一步,掌中又多了一块五光石。 “你要对我做什么?” 陈玄丘感觉,自己应该先对她搜个身,不然她这层出不穷的五光石,也是叫人头痛。 陈玄丘道:“迄今为止,我对你一直以礼相待,你最好不要出手,不然的话,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逃得掉?还不是任我……咦?张师傅,你来啦?” 陈玄丘忽然惊讶地看向邓婵玉身后。 邓婵玉蓦然回首,却见大门紧闭,哪有人来。 “不好!” 邓婵玉暗自一惊,刚要回头防备,就觉耳后生风,然后她就晕倒了。 邓婵玉做了一个梦。 梦里边,她到了一个无法形容的庄严之地。 那里有很多穿着红袍、黑袍和白袍的人。 他们住在一座高山上,那高山上有一座天宫一般恢宏壮观的宫殿,无比的金壁辉煌。 那神宫里,灵气浓郁到了极致,比天庭还要浓郁,也许只有她听说过的上古蛮荒时代,才能与之妣美。 在那神宫中,有一座高高的祭坛。 她看见陈玄丘站在祭坛前面,还有一群红袍人毕恭毕敬地围拢在他左右。 在陈玄丘身边,有一个穿白袍,袍子镶着金边,头上戴着金冠,手持金色权杖的人。 他的腰一直是弯的,看起来视陈玄丘如神。 可是其他所有人,对这个人又是特别的恭敬,一样视她如神。 接着,那个陈玄丘向她走过来,告诉她说,他能解除天庭对她金身的控制,但依旧能够让她凝固金身而不涣散。 她不信,她本来想反抗,但是她发现陈玄丘只是微微一笑,说:“你,不可反抗。” 她就失去了反抗的意识,不是没有了力气,是真的再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 这等言出法随的强大力量,就算道祖鸿钧也不可能有吧? 所以,尽管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邓婵玉还是认定,这绝对是一场梦。 一群穿着素白衣衫的少女将她拥着离去,进入一处满是巨人雕像的神殿,浸入一处澄净如空气一般的池水,为她沐浴。 她们为她换上圣洁的白袍,将她赤着双足、披着长发便抬上祭台,让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里。 好奇怪的梦呀。 梦里,她无法反抗,她只能站在那高高的祭坛上。 无数的红袍人开始围着她所在的祭坛转圈儿、颂唱她听不懂的赞美诗。 那诗歌,似乎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和人族提供给天庭的香火信念之力有些相仿。 那种神异的力量随着那些人的仪式,慢慢凝结成有形之物,化作一道道金光,汇聚到她的身上。 她发现,自己寄托于“天经地纬”上的一丝元神力量,竟被这金光一下子斩断了。 邓婵玉大为惊恐,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散逸出金身的力量,从一个实体,渐渐变成虚无,直到七天之后,弥散于天际,就像这世间从不曾有过她的存在。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竟和那些围着她唱些听不懂的礼歌赞乐的人产生了联系。 她的身体愈发地凝固,完美无暇,似乎只要那些人在,她就根本不存在涣散的可能。 成为神将这无数年来,她的修为不但没有寸进,反而有下滑的趋势。 可是,这一刻她却发现源源不断的、精纯无比的念力在涌进她的身体,让她飘飘欲仙、让她血脉贲张。 那注入她身体的香火念力太磅礴了,那绝不只是祭坛下那些红袍人提供的。 邓婵玉感应到,有无穷的香火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向这高高的祭坛,涌进她的身体。 她感觉自己的修为竟然在提升,不是靠自己的参悟和苦修,而是凭着那磅礴的香火念力,不断提升着她的修为。 原本她只是一个凡人,后来成为神将,修习了神术,也只是一个金仙。 这还是因为天仙、玄仙、真仙之流,实在有负一个星君的神职,所以天庭破格提升了她修为的缘故。 她真正厉害的,就是那大罗金仙若无防备也避不开的五光石。 可是这一刻,她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她感觉到,自己已经轻而易举地突破了金仙境,进入了太乙金仙境界。 然后,“轰”地一声,注入身体的无穷力量爆炸开来,她已经控制不住了。 原本飘飘欲仙的感觉,变成了痛苦难耐,蛇一般在体内涌动的力量,让她忍不住地浑身抽搐。 突然,庞大的能量外溢,在她的背后,生出一边三对的纯能量组成的洁白羽翼。 六只翅膀勃然展开,无尽的纯洁神圣之光将她笼罩起来,邓婵玉忍不住仰天长啸。 “好了好了,她一下子接受不了那么多,再搞下去就要爆了。子规子规,快叫他们停下!” 迷迷糊糊的,邓婵玉听见陈玄丘这么说,然后她就彻底丧失了意识。 陈玄丘把邓婵玉从葫中世界带回来,轻轻地平放在床上。 他把邓婵玉打晕,才带着她和旷子规返回了葫中世界。 陈玄丘无法让这种念力形成的生命体进入葫中世界后就能控制住她的意志和生命,因而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拥有一个小千世界的秘密。 不过,他需要邓婵玉脱离“天经地纬”的掌控。 因为“天经地纬”未必一定能夺过来,况且他也不可能等夺下“天经地纬”,再去招安金灵圣母等人。 所以,他得做两手准备,他要用邓婵玉来现身说法,说服金灵圣母。 眼见邓婵玉睡得香甜,陈玄丘微微一笑,就拾了个蒲团放在地上,盘膝坐了上去。 天明,邓婵玉悠悠醒来。 她一苏醒,就马上想到了昨夜那个荒唐的梦。 陈玄丘诳她身后有人,她刚一回头,就被陈玄丘劈晕,然后…… 邓婵玉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她的衣服果然被换了,和梦中所见的衣服一样,是一套洁白松软的长袍,也不知道是什么质料,像云絮一样轻柔。 邓婵玉再一看自己的双脚,一双小脚丫果然是赤祼的。 她再看看左右,这是床榻。 邓婵玉下意识地抱住了胸,惊恐地感觉到,身上又酸又胀,又有一种极度放松之后的酣畅。 “我……我……我……” 邓婵玉禁不住浑身发起抖来,这一抖动,长发披散于额头,她才发现,自己的发髻也被人打散了。 邓婵玉颤抖着扭头看去。 陈玄丘盘膝坐在床头,微闭双目、呼吸平稳,脸上还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他竟辱我清白! 邓婵玉怒吼一声,就向陈玄丘扑去。 陈玄丘打坐了一夜,神游太虚,怡然自得,正自飘飘欲仙,突然喉咙被人掐住了。 他一睁眼,就见邓婵玉像一只愤怒的小母猫,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将他撞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嗯嗯唔唔……” 陈玄丘拼命挣扎起来。 “哈哈哈,贤弟啊,为兄悟了一夜,已经明白这诸般欢喜禅法的妙处,还举一反三,想出了许多新的花样。” 长耳定光仙一大早就跑来向陈玄丘献宝,刚冲到门口,正要抬手叩门,就听里边嗯嗯唔唔声极显暧昧,呼吸急促得叫人想入非非。 长耳定光仙贴着门缝往里边看了一眼,就见陈玄丘和一个娇小女子抱在一起,一咕噜就从门缝视线里滚过去了。 “哎呀!” 长耳定光仙摇摇头,想了一想,转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啧啧叹息:“玄丘贤弟不入我欢喜禅宗,真是西天的一大损失啊!” PS:求点赞、月票! 第908章 我欲单刀赴会 陈玄丘门前有一棵树,树上站着一只金色的小鸟。 有一只羊驼站在树旁边,总想去嚼树上的叶子。 金色的小鸟站在枝头,撅着屁股扒着门缝看着,一惊一乍地道:“爸爸妈妈打架啦!” 羊驼:“呸!” 小树不高兴地晃了一下身子,懊恼地对羊驼道:“你别老薅我头发!” 曲美人儿和喜儿并肩从廊下走来。 曲美人儿如今是死心踏地追随了陈玄丘。 喜儿虽然不似曲美人儿一般获得那般境界的进步,但是身躯重获圆满,恢复了她十头大全之身,对她来说,实比境界的进步更开心。 法身不全,是难求大道的,进境也比别人正常修练慢上许多。 如今她最大的修行障碍却是不再了。 “咦,你们在干什么呢?” 看见门前的一树、一鸟、一羊驼,喜儿有些好奇。 这只金色的小鸟,她一眼就认出是异种金翅大鹏了。 她也不知道陈玄丘怎么就搞出这样一只幼年金翅大鹏,不过现在整个四方困金城,都知道它是陈玄丘的义子。 “嘘,爸爸妈妈打架呢。” 金色的小鸟扭过头,提醒她小声一些。 曲美人儿和喜儿有些讶异,忙也凑上前去。 于是,一只小金鹏、一只羊驼,一棵树,一只鹅、一只九头雉鸡,一群妖精挤作一块儿,看“妖精打架”。 喜儿本来心里有点发酸,扒着门缝一看,里边真的在打架,而不是她想象的打架,马上就心平气和了。 室中,陈玄丘肃然而立,脚下不丁不八,渊停岳峙。 在他头上,高悬一轮明月,明月中有一盏灯火,放射着无量光华。 陈玄丘身着诅咒魔铠,左手捆仙绳儿,右手混元锤,沉声说道:“我堂堂大罗,若想杀你,弹指间便教你灰飞烟灭,我是在让着你,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对面,邓婵玉侧身而立,曲线玲珑,双手掌中,各扣着一块五色石。 就这两块五光石,因为它一旦出手,百发百中的特性,便叫陈玄丘如临大敌。 邓婵玉冷笑道:“你辱我清白,我还该对你感恩戴德了是么?” 陈玄丘无奈地道:“你真误会了。昨夜,我只是给你……,嗯,这个用了醍醐灌顶秘法,增长了你的修为,同时帮你用西方密术巩固了金身,使你不必再受天庭钳制。你若不信,不妨试一试。” 邓婵玉试探地内视了一下自己的修为,顿时面现惊异之色。 我竟是太乙金仙境的修为了? 我本一介凡人,因受封六合星君,被强行提升至金仙修为的。 可也因此,我之仙途,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况且,我也没有什么功法,怎么可能突然晋升太乙境的,难不成他真的…… 用那什么灌顶大法,助我提升了修为?“ 门外,长耳定光仙又走了回来。 长耳忽然意识到,如今已经天亮了,也就是说,陈玄丘竟然修了一夜的双修功法? 双修功法不是他密乐宫的专利,不仅西方教门里有,东方玄门也有。 常见的有那么三四个流派,但是一想到陈玄丘说过的那功法名称,他闻所未闻,想来陈玄丘所习的双修功法,是他所不了解的一种。 所以,长耳又回来了。 房间内,邓婵玉感受着自己体内澎湃充沛的真元,半信半疑地看着陈玄丘:“你……你真是用那什么醍醐灌顶之法帮我提升的修为?而非……双……双修功法?” 说到这里,邓婵玉粉颊有些红,从她嘴里说出这个词儿来,虽然足够含蓄了,还是有些难以出口。 陈玄丘有心瞒下葫中世界、神道圣教的事,所以从容答道:“那是自然!陈某就根本不懂什么双修功法!” 说着,陈玄丘摆出一副正气凛然姿态,以加强说服效果。 门外,长耳定光仙迫不及待地声音叫嚷了起来:“贤弟呀,你那《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双修妙法,什么时候教与愚兄,咱们切磋切磋?” 邓婵玉:…… 陈玄丘:…… 默然半晌,陈玄丘叹息一声。 邓婵玉冷笑:“你现在没话说了?” 陈玄丘苦笑道:“没话说了。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邓婵玉娥眉一挑:“回去?回哪里?” 陈玄丘猛然右手一举,那混元锤已经换成了一个金斗。 “咻”地一声,邓婵玉又不见了。 …… 陈玄丘也很懊恼,邓婵玉是他准备用来现身说法,说服金灵圣母的。 所以,他其实很想和邓婵玉好好聊聊,先让她弄明白自己的处境。 可谁知,每次让她出来,都惹出一堆的麻烦。 罢了,就一直关在里边吧,反正明天就去见金灵了。 金斗空间里,这里的空间非常庞大。 做为一个比黄金玲珑宝塔更加厉害的法宝,你可以想见其中有多么广阔的空间。 但是这么广阔的空间里,却只有邓婵玉一个人。 邓婵玉盘膝坐在地上,双手各扣着一块五光石,等着陈玄丘再放她出去,二话不说,先打他一头包再说。 但是,她没有等来再出去的机会。 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邓婵玉一个人枯坐在里边,就不可避免地胡思乱想起来。 她对土行孙极度厌憎,因而对强行把他们把他们撮合在一起的天庭也极度憎恨。 说起来,陈玄丘是反抗天庭的一方,而且他…… 真的很难叫人能讨厌得起来,如今又和他发生了那样的关系,说明他…… 也是喜欢我的,那么我…… 邓婵玉咬了咬唇,一旦换了一个角度思考问题,原本的羞愤、不平,便只剩下难耐的羞意了。 要么……, 我就从了他吧。 但是,我得叫他帮我把爹爹也从天庭阵营救出来。 有了救父之恩,我便终生侍奉他,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邓婵玉想着,再想起陈玄丘的俊俏模样儿,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那种感觉好奇怪,邓婵玉是头一次对一个异性产生了心动的感觉,那种一种乱了阵脚、慌了心跳的甜。 想着想着,她那双妩媚的眉,便不经意地挑起了一个梢儿,仿佛展开了一双翅膀的红鸾。 …… “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 得知陈玄丘竟然想单刀赴会,去与金灵圣母会面。 而且会面地点不选两方阵营中间空域,而是要去对方的大营,参与议事的几人纷纷反对。 代表六丁玉女的曹卉、代表“天河遗族”的旷子规、代表长留妖仙的谈月茗俱皆反对。 长耳定光仙和摩诃萨坐在对面,却是一言不发。 陈玄丘道:“金灵圣母何等人物,你们还怕她会对我下毒手?此去,当无危险。何况,我还有他。” 陈玄丘拍拍手,道:“汤五味!” 一棵树从门外跳了进来,陈玄丘皱了皱眉:“你为何不化为人形?” 那棵树答道:“回禀老爷,小的以这种形态,更容易领悟空间之道。” 他是去过葫中世界的,已经知道陈玄丘在葫中世界的身份。 在那一方世界里,他可是比道祖鸿钧还更了得的无上主宰,汤五味是抱定这条大腿了,叫声老爷,才能明确自己的身份。 陈玄丘便指着这棵小树,对众人道:“五味有空间跃迁之本领,有他在,就算金灵圣母欲对我不利。我也可以逃脱。” 陈玄丘本想把他获得的诸般法宝,分赠于身边近人的。 不过眼下他却是不敢拿出来了。 不然的话,这些人知道他还掳走了诸天星君那么多的法宝,就更不敢让他去涉险了。 这棵小树拥有空间法则? 摩诃萨面露惊容,看向那棵平平无奇的树。 长耳定光仙更是目露奇光。 此物竟然拥有空间异能? 长耳定光仙见过空间异能的掌控者是何等的利害。 当年,他还不曾化形时,曾经见到过十二祖巫中的帝江。 那才是天下间最强大的空间法则的掌握者。 他一挥手,就可以把百万巫族战士送上天庭,与妖族天庭一战。 时间为尊,空间为王,命运不出,因果称皇。 混沌三千大道,其中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最强大的道之法则,就是时间、空间、命运、因果。 至于盘古所修一力破万法的力之法则,那就是一个BUG,可以不必考虑,反正能将力之法则修炼到至高境界的,除了盘古,也再无他人。 这条大道,太难走了。 而你若不能将一道法则练至极至,那么它就算是至高法则,也不代表着你拥有至高的实力。 陈玄丘身边竟有这样的空间法宝? 长耳定光仙的眼睛都红了,幸亏他的双眸天生就有些红,才没引起他人注意。 他看着那棵盆栽似的小树的目光,就像看着一个只着寸缕、极尽诱惑的美女。 陈玄丘道:“前日虚空大战,有金灵圣母在,有诸天星君在,我仍然脱困,毫发无伤,便是倚仗有它,所以,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咳!玄丘贤弟说的对!” 长耳定光仙舔了舔嘴唇,微笑道:“我本截教中人,我很了解金灵圣母,她既邀约谈判,就不会做出那等下作之事。” 长耳定光仙目光闪烁,微笑地道:“何况,本座奉世尊之命而来帮助玄丘贤弟,可以陪玄丘贤弟一起去。 金灵麾下虽有诸天星君,但是大罗境以上的高手却极少。有本座在,再加上玄丘贤弟的这棵空间之树,绝不会有危险的。” 摩诃萨一听,欣然道:“有定光佛祖出面,就算斗姆元君想留人,也是留不住了。如果诸位还不放心,摩诃萨也可以同去。” 长耳定光仙忙道:“你还是坐镇四方城吧,人太多了,反而不易脱身。本座抵得住金灵圣母,至于其他人,却是远不及玄丘贤弟,我二人进退,也容易些。” 长耳定光仙虽是奉命来帮陈玄丘,不过,他本来可没有帮陈玄丘打死打活的觉悟。 虽然已成佛作祖多年,对金灵圣母,他仍然心怀畏惧。 如果能避免和金灵碰上,他还是想尽量避免。 要知道,当年万仙阵一役后,通天教主门下的截教万仙,除了被西方教接引道人以乾坤袋装走三千来个外,其余的几乎被杀了个精光,以致到最后逃出阵外的仅两三百人。 截教门人最恨的就是他。 金灵一旦见了他,岂肯善罢甘休? 不过,这空间之树…… 长耳定光仙自信他就算打不过金灵圣母,金灵圣母也留不住他。 而今,陈玄丘身边竟有一件空间法宝,长耳定光仙便起了贪念。 长耳定光仙手中法宝不多,威力也不大。 昔年他曾拐跑了通天教主的无上法宝“六魂幡”,可惜太上、元始、接引、准提四位圣人亲自试过了这宝物的厉害后,谁敢让他掌握于手中? 便是交予任何一人之手,其他圣人也不放心,最后竟是由四位圣人出手,将此幡彻底击毁,残骸碎片也遁于虚空乱流之中,彻底消弥于世了。 如果,手中拥有这棵空间之树,将它彻底炼化,由自己来掌握这空间法则,就算比不上当年的帝江,在西方教中,他的地位也将一飞冲天,或许,将成为世尊之下第一人。 为了这法宝,便不学那《五光十色天地乾坤阴阳交欢大乐赋》双修妙法又如何? 弄死了陈玄丘,还可以接收他身边的诸多美人儿,一举两得。 长耳定光仙一对长耳都微微泛起红来,长耳朵急急动了两动,长耳定光仙便笑道:“本座可以扮作为玄丘贤弟御车的马夫。玄丘贤弟在明,本座在暗,彼此呼应,万无一失。” 陈玄丘心道:“没想到这只兔子胆量不小,我原没想过能说服他同去,他竟毛遂自荐了。 好极了,老子此去,用邓婵玉说服金灵不必担心后患。再用你叫她杀了泄愤,不怕那截教诸仙,不从此归心了!” 陈玄丘心里想着,却惶恐地起身,诚恳地道:“怎敢劳动定光佛祖为弟子御车呢?” 长耳定光仙怡然道:“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贤弟何必放在心中。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我同去,闯一闯她金灵圣母的龙潭虎穴!”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得都挺开心。 第909章 开门见山 陨星带中最大的一颗陨星石。 这里就是金灵圣母的帅帐驻扎地点。 一辆天龙辇,缓缓驶进了陨星带。 这拉车的两条天龙,乃是被陈玄丘擒获的天河之龙。 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陈玄丘突围而去,这两条天龙被擒获,也就不会太心疼。 不然的话,陈玄丘真想骑着那条最漂亮的银龙来,那才拉风。 不但龙躯长达千丈,而且那龙身、龙角、龙鳞,都特别的漂亮。 不过,也就是想想罢了,不能真把人家当成坐骑,毕竟是四海龙族后裔。 那几位老龙王把子嗣送进他的葫中世界,可不是为了给他当座骑用的。 这龙族原本是天地主角,后来境遇却是每况愈下,现在天庭虚弱,失去了对他们的掌控,可也远不能同上古时候相比。 因为祖上阔过,所以龙族的心态也特别敏感,拉来当座骑,龙族不会感到愉悦的。 何况,陈玄丘也不想那么做,有了同人类一样灵识的,在他眼中,就是一样的生命。 他不舍得让小鹿当座骑,又怎么可能舍得找一个龙子或龙女当座骑。 长耳定光仙坐在龙辇前方,化作了一个御车的小厮,白净面皮,灵动的双眼,耳朵有点尖,显得极是伶俐。 一见那龙辇驶向中军大帐,许多陨星石上,便飞起一个个星君,齐齐向那颗主星飞去。就像一颗颗流星,投向黑洞的怀抱。 其中,尤以那些失了宝的星君,最为急切。 中军帅帐前,金灵圣母正手握飞金剑,与炼化回了定海珠的赵公明比武。 赵公明这二十四颗定海珠,可以分开使用,也可以合起来使用。 分开来时,每一颗都是后天灵宝,而二十四颗合一,便是先天灵宝,极是厉害。 赵公明得回了这定海珠,一身战力才算重回巅峰。 金灵圣母自上了封神榜,修为便失去了更进一步的可能,所以便把精力用在神通的领悟、法宝的祭炼和自身武技的磨炼上,想用这些补足修为停滞的短陷。 刚刚得回法宝的赵公明显然是做久了财神爷,打斗起来,较之当年生疏了许多,在金灵圣母有意的磨练之下,出手才渐渐圆润成熟起来。 三霄姐妹就站在边儿上,她们依旧带着浅露,唯恐被人知道她们身份,会出声奚落似的。 实际上她们此刻是在金灵圣母的地盘上,有这位大师姐撑腰,又何惧这些天兵随从。 只是,原本的天之骄女,如今却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心里虽然明白,可性情上一时却纠正不过来。 忽然,金灵圣母神色一动,飞金剑巧妙地一拨,将绕成一条神龙般的二十四颗定海珠拨向赵公明,抬眼向天边望去。 远处一道黑点,正缓缓飞来,片刻之后,便看清是一双神龙,张牙舞爪,凌空渡来。 与此同时,从许多陨星石上,一个个黑点划着一条条抛物线,也向这里掠来。 金灵圣母沉声道:“师弟,且住吧,那陈玄丘来了。” 赵公明收了定海珠,也向天边看去。 三霄姐妹一瞧有许多星君向这里飞来,心下登时忐忑,连忙逃向一边。 赵公明眼角瞥见,心中一痛。 这两日,他和师姐百般想帮三霄恢复昔日模样,可性情意志的改变,哪那么快能改变回来?三个妹妹胆小怯懦的叫人心疼。 就连金灵师姐喊她们持金蛟剪上去切磋一下技艺,她们都是唯唯喏喏,只管答应着,可出手之际,畏手畏脚,全无昔日威风。 哎…… 龙辇缓缓降下,未等它完全落地,陈玄丘便飞身跃出龙辇,半空中与长耳定光仙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向地面翩然落去。 长耳定光仙控制着龙辇缓缓落下,微微地垂下头,虽然幻化了身形,而且境界同为准圣,金灵不刻意关注他,不会认出他来,长耳定光仙还是下意识地有些心虚。 陈玄丘在地面落定,头上顶着一棵小树,上前几步,对金灵圣母拱手道:“大天尊,陈玄丘应约而至。” 金灵圣母点点头,看了看他头顶小树的别致造型,知道这就是他之前能逃过自己追杀的原因。 他既有此宝,自己今天也一样做不到留下他的人。 金灵圣母便淡然道:“请至帐中叙话。” 陈玄丘刚要跟着金灵圣母前行,“嗖嗖嗖”,便有一道道身影从空中落下。 “小贼,好胆,居然真敢来我军中!” 火灵圣母嗖地一下跳到陈玄丘面前,双手叉腰,摆出大茶壶造型:“还我混元锤来!” 温良在半空中就大叫:“奸贼,还我飞天白玉环!” 罗宣面红耳赤,七窍冒烟。 他是南方火德星君,当真是七窍冒着烟,大吼:“还我照天印、五龙轮、万鸦壶、万里起云烟、飞烟剑……” 龙吉公主也驾青鸾赶到,娇声喝道:“圣母,还请让他还了本宫的诸般法宝……” 金大升个子矮,在人群后面跳着脚儿地喊:“我的牛黄,我的烈焰牛黄!” 黄天祥则痛心疾首地大叫:“我的亮银甲、亮银枪、亮银锏何在?” 陈玄丘负手站定,看着将他团团围住,咬牙切齿的众人,淡淡地道:“我今天来,是与斗姆大天尊谈判的,可不是来当散财童子的。陈某缴获的东西,便是陈某的战利品,还你?先打败我再说啊!” 龙吉公主“嗖”地一下拔出了她的瑶池白光剑,这已是她身上最后一件称得上法宝的兵器了。 “陈玄丘,不还本宫的法宝,今儿我就叫你有来无回!” 陈玄丘瞧她恶狠狠的眼神儿,想起她昨夜与自己的密谋,心中赞叹:“女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演员啊,瞧人家这演技,跟真的一样。” 金灵圣母瞧见众人穷形恶相的,不禁皱了皱眉。 一个个技不如人,被人夺了法宝,还能吼得这么理直气壮,真是丢人。 这样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与当年截教万仙,众志成城的气势相比? 金灵圣母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与玄女谈判,是本座的意思。陈元帅是代表玄女而来,待本座与来使谈过再说,诸位星君,请自顾体面。” “哟儿,说的轻松,到底不是夺了你的宝贝。也是呢,大天尊何等本领,反正你是吃不了亏的。” 擎羊使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她被金灵圣母两次当众掴了耳光了,颜面扫地,简直恨极了金灵圣母。 不过,她虽掌握着“天经地纬”,可以掌控诸星君的生死,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胁迫诸星君替天庭卖命。 所以,只要诸星君没有反意,她就不能动用这件大杀器。 而金灵圣母掌掴她,哪怕把她气的要死,她也不能使用这个手段来泄愤,因而只能见缝插针,挑唆众星君与金灵圣母作对了。 金灵圣母淡淡地瞟了她一眼,手一抬。 擎羊使者吓得一哆嗦,嗖地一下弹出好远。 金灵圣母从容地掠了掠方才与赵公明较技时从鬓边落下的秀发,淡然道:“陈元帅既来赴会,会带着那些法宝么?你们休得聒躁,且待本座与他谈过再说。” 众星君一听在理,只好捺下性子。 可擎羊使者躲得远远儿的,却尖声道:“陈玄丘,你擒了我六合星君邓婵玉去,她现在何处?” 陈玄丘瞟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杀了!” 众星君皆是一惊。 擎羊使者大叫道:“不可能,你既有谈判之意,俘了我一位星君,安有不拿来做筹码的道理。” 陈玄丘咧嘴一笑,道:“原来驴子也有偶尔聪明的时候!” 擎羊使者被他调侃,只气得火冒三丈,喝道:“邓婵玉人呢?” 陈玄丘摊了摊手,揶揄地道:“如果九天玄女娘娘在此,麾下众将,无人敢七嘴八舌各作主张。斗姆大天尊,你这部下,可是毫无军纪可言呐。” 赵公明忍不住大喝一声:“统统闭嘴!莫叫外人笑话。” 擎羊使者张口一吐,一团星云样儿的东西便出现在掌心。 擎羊使者托着那团星云状的“天经地纬”,得意叫道:“赵公明,休得嚣张!你的生死,全在本监军一念之间,只要本监军动一动念头,你就死定了。” 赵公明的脸本来就黑,此时都快气成锅底了。 擎羊使者喝住了赵公明,又对陈玄丘道:“六合星君邓婵玉,究竟在何处?马上把她给我还来。否则的话,你看到了没有……” 陈玄丘挥挥手道:“你还想索她回去?没可能了,邓婵玉已归顺了本帅。” 擎羊使者尖叫道:“不可能!” 她托起那团星云:“邓婵玉不敢降。本座有‘天经地纬’在手,只须一根小指,就能远隔千万里之遥,取她性命。” 陈玄丘目芒收缩了一下,估摸了一下距离,虽有汤五味的空间之法,但这擎羊使者紧握着“天经地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夺下来的。 紫微上帝敢将操纵诸天星君的至宝交给她,一定也有相应的保护手段,不可用强,便打消了强取的念头。 陈玄丘道:“信不信由你,你们天庭究竟待她如何,你们自己清楚,再想邓婵玉姑娘为你天庭卖命,绝无可能了。” 擎羊使者大怒,一手托着“天经地纬”,另一只手就向那法宝中探去:“你信不信本监军立时就能让她去死?” 金灵圣母变色道:“不可,住手!” 擎羊使者本来只是恐吓陈玄丘,金灵圣母这一说话,反而激起了她的怒意。 擎羊使者双指一拈,就从那星云之中拈出一点小小的星光。 “你既不肯将邓婵玉交回,那她就是为天庭殉职了。陈玄丘,你记着,是你害死了她!” 说完,当着诸天星君,擎羊使者两指一用力,指点那点星光,立时泯灭。 她…… 竟然杀了自己人六合星君向敌人示威? 罗宣、金大升等人不管原本是什么立场,同仇敌忾之下,瞧向擎羊使者的目光登时有些不善。 擎羊使者被他们一瞪,先是心里一突,旋即却是恼羞成怒,举起“天经地纬”,喝道:“看什么看!别忘了你们所有人的生死,都操在本监军手中。” 陈玄丘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 七天之后,如果我让一个活蹦乱跳的邓婵玉出现在诸天星君面前,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们也应该明白我有办法为他们凝固金身了吧? 不过,一想到邓婵玉只要一出现,二话不说就向他飞石头,砸得他满头包。陈玄丘又有点牙疼:“不行,还是得先收服了那丫头才行,要不然把她放出来,我就要吃亏。” 陈玄丘转向金灵圣母,有些讥诮地道:“斗姆大天尊,今日陈某可是受你邀约前来谈判的,而不是看你的监军和诸星君摆威风的。咱们到底还要不要谈?” 金灵圣母也有点恼火,沉声道:“本座现在要与陈元帅入帐详谈,赵公明!” 赵公明忙上前一步,沉声道:“师弟在!” 陈玄丘微微一讶,这个黑脸儿的原来就是财神爷,要是我上辈子认识他就好了。 金灵圣母道:“你就守在帐下,再有喧哗者,就给我打!” 赵公明道:“遵命!” 赵公明手上蓦然多出一条金灿灿的鞭,正是他的法宝镇海神鞭,把一双虎目微微一眯,一身大罗煞气毫不掩饰地爆发出来,令得众星君一惊,场面顿时肃静下来。 金灵圣母道:“陈元帅,请!” 龙吉公主高声道:“大天尊,你与陈玄丘谈判,我等也不得旁听么?” 金灵圣母一边往大帐中走,一边淡淡地道:“若得你们进来,便是十天十夜,也休想议得成一事。” 擎羊使者尖声道:“我是监军,负有协理军务,督察将帅之权,我也不得与闻么?” 金灵圣母充耳不闻,引着陈玄丘只管往帅帐中走。 赵公明握着镇海神鞭,冲着擎羊使者一声狞笑。 擎羊使者色厉内荏地道:“赵公明,你的生死,可也在本监军掌握之中。” 赵公明一下一下地用镇海神鞭敲着掌心:“哦?哦!” 擎羊使者气的要死,可看见他手中金鞭,却不敢上前。 大帐帐帘儿一放,里边便只剩下金灵圣母和陈玄丘两个人了。 金灵圣母转过身来,对陈玄丘道:“咱们开诚布公吧,早在玄女起事之前,她就来找过本座。这也是本座愿意和你聊聊的原因。我不管你们想要什么,打,我是一定要打的,要商量,也是商量怎么个打法。” “那可未必!” 陈玄丘神秘地一笑,道:“等大天尊见过一个人,就未必这么想了。” 陈玄丘说完,向四下一看,道:“还请大天尊屏蔽这帅帐,免得有人窥闻帐中动静。” 陈玄丘肃然强调道:“因为接下来大天尊的所见所闻,将非常重要!” 金灵圣母有些诧异,她已经够不按常理出牌了,没想到这陈玄丘更加的出人意料。他要对我说什么,能够这般重要? 金灵圣母想着,手一挥,一道灰蒙蒙的气息便笼罩了整个帅帐。 金灵圣母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陈玄丘掌心一亮,混元金斗祭出,混元金斗金光一闪,就将邓婵玉放了出来。 邓婵玉甫一现身,陈玄丘的一只手就扶到了额头上,做好了抵挡五色石的准备。 邓婵玉凭空出现在陈玄丘和金灵圣母中间,面对着陈玄丘,一瞧他以手遮额的动作,不禁有些想笑。 她娇嗔道:“好啦,你不要怕啦,人家再不用石子打你就是了。” 真的? 陈玄丘微微张开手掌,从指缝看出去。 邓婵玉站在她面前,手指卷着衣角,微羞低头若蔷薇,脸蛋儿微晕地道:“人家……人家的身子,已被你占了去,思来想去,别无出路,便从了你吧。只是,你须答应人家一件事情才好!” 陈玄丘的唇角急剧抽搐了几下,心中悲呼,我就知道!只要把她放出来就没好事儿!我就知道! 第910章 共商大计 一见陈玄丘一脸苦恼的样子,邓婵玉顿足道:“你什么意思嘛,难不成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陈玄丘摊开又手道:“大天尊不要误会,我和邓婵玉姑娘,有点小误会。” 邓婵玉见陈玄丘向自己身后说话,蓦然回头一看,斗姆元君居然站在那里,不由一声尖叫,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还以为仍在陈玄丘的卧室呢。 陈玄丘道:“咳!以大天尊的修为,能否看出,她的金身,有何不同了?” 金灵圣母见他放出邓婵玉来,接着邓婵玉就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听来二人似乎已经发生了…… 金灵圣母便是俏脸一沉。 这时听了陈玄丘的话,她冷冷扫了陈玄丘一眼,才向邓婵玉看去。 邓婵玉脸庞羞红,双手掩面。 但金灵圣母双眼中似有星辰流转,准圣之力已经摸到了规则的门槛。 在此时的金灵眼中,邓婵玉已经被分解成了一团团能量体的组成。 那一团团的能量体,异常的浓郁,若有实质一般。 金灵圣母甚而发现,邓婵玉已经是太乙金仙境修为。 这不禁令她大吃一惊,一上封神榜,修为不得寸进。 邓婵玉是封神上榜时,由封神榜强行把她一个凡人提升到金仙境的。 金仙一定,封印上榜,从此永世为金仙,供天庭驱策。 可她怎么可能晋升了? 旋即,金灵便发现,邓婵玉牵系于“天经地纬”的那条线被斩断了。 方才擎羊使者已经捏碎了邓婵玉寄托在“天经地纬”上的一点真灵印记,斩断了联系实属寻常。 可是,邓婵玉的金身,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涣散,竟然还在隐隐地凝固,修为在继续提升? 这怎么可能! 邓婵玉可是葫中小千世界圣教设立的第五位神使,主最虔诚的神仆之一。 而在她之前的四位,是魔家四兄弟。 相比于那四位,邓婵玉的卖相无疑是最好的。 颜值高,在神仙里都比别人混得开。 一下子,信奉婵玉神使的信徒便暴增了,尤其是女性信徒,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她。 这时正是邓婵玉的香火功德突然暴增阶段,就像陈玄丘被殷受于人家封神的一刹那,香火功德暴增一样。 金灵圣母蓦然收回神通,骇然看向陈玄丘:“她,无需借助天经地纬,也能保持金身了?” “这是真的吗?” 邓婵玉自己已经感觉到了,否则一旦叛出天庭,最多七天,金身散尽,她又何必生出想从了陈玄丘的念头。 但心里底多少总还有一丝忐忑。 现在有斗姆大天尊“盖章验证”,邓婵玉终于放下心来,不由得大喜。 “不错!” 陈玄丘上前一步:“我与大天尊有要事相商,还得麻烦你先……” 陈玄丘一举混元金斗,金光一闪,邓婵玉“咻”地一下又不见了。 且不提邓婵玉在混元金斗内气闷已。 这边,陈玄丘却是看着金灵圣母,不等她问,便说出了她最想知道的话。 “我不只能替邓婵玉凝固金身。当初封神榜上人,每一个,我都有办法,不借助天经地纬,也一样让他们存身。而且,从此打破他们的修为禁锢!” 金灵圣母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 陈玄丘道:“你不是已经看到了?我能让一个邓婵玉脱离天经地纬,而安然无恙,就能让别的星君一样做到。” 金灵圣母陡然目芒大炽,但是片刻之后,又缓缓平静下来。 终究是一位准圣,养气功夫高深,如此大事,她也只是片刻的震撼。 “说出你的来意吧!” 金灵圣母盯着陈玄丘,沉声说道。 她没有忘形,能脱离“天经地纬”而生存,这固然是一件大喜事。 可是,她必须弄清楚陈玄丘的条件。 否则的话,刚离虎口,再入狼群,一样是受人驱策。那和留在天庭有什么区别? 陈玄丘道:“我奉九天玄女之命而来。但,九天玄女并不清楚,我有这凝固金身之法。” 金灵圣母微微恍然:“难不成,这是西方教中的法门?” 陈玄丘摇头:“西方教有八宝功德池,可以为元神凝固金身,但是须在功德池内孕养36天。 而且这孕养过程中,会消耗大量功德池水,所以,除非西方教中重要人物,怕也没资格享用这机缘。而且你也看到了,邓婵玉刚被我抓获三日,她没机会用八宝功德池凝聚金身。” 陈玄丘凝视着金灵圣母,微笑道:“大天尊只知我是九天玄女座下的招讨大元帅,只知我是西方新教的自在王佛,却不知道,我还有一重身份。” 金灵圣母道:“什么身份?” 陈玄丘道:“那重身份,和我拥有为诸天星君凝固金身的大造化有关。所以,请恕我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不能。” 金灵圣母沉默片刻,道:“好,说出你的打算,我会估摸得失,再做出决定。先告诉你……” 金灵圣母娥眉一挑,傲然道:“本座只受封神榜控制,封神榜一毁,天地之间,便再无一物可以控制我。至于‘天经地纬’,不需要它,我也能凝固金身。” 金灵圣母这是在提醒陈玄丘,你这秘法再了得,对我却无用。 我只是念及诸多的截教旧人,才愿意和你商量,不要对我提出太过分的要求。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其实,只要诸星君能够摆脱天庭控制,不再为天庭所用,那就已经是对我的帮助。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为我提供更多帮助。 所以,我承诺,帮你们脱离天经地纬,代价则是,你们表面上仍是奉紫微上帝之命,赶来助战的诸天星君。但是在关键时刻,要倒戈一击,助我攻下紫微星。” 金灵圣母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睁得大大的,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下紫微星?紫微上帝的老巢? 他也真敢想。 不过……,如果有我相助,有诸天星君策应,趁其不备,突然倒戈…… 还真未必就不能实现。 要知道,就是因为她来了,所以北极星域,是天庭一方两位准圣,而玄女一方一位准圣。 如果她倒弋,那形势就整个儿换过来了。 再出其不意,临阵倒弋,夺下紫微星,并非不可能的事啊! 金灵圣母的双拳握紧了起来,道:“然后呢?” 如果陈玄丘想一直以他们为棋子,那她也是不愿意的。 虽然,她深恨天庭,可是为自己而战,和为他人驱策利用,那是两码事。 陈玄丘道:“没有然后了。我刚才就说过了,你们能不为天庭所用,就已是彼消我涨,只要夺下紫微星,我对你们的约束便告结束。 之后,你们愿意与我并肩作战的,欢迎。愿意脱身离去的,欢送。” 陈玄丘露出一丝笑颜,轻轻地道:“简而言之,释你等自由!” 陈玄丘说的是真心话,他清楚,如果想一直驱策这些人为自己所用,就很难争取他们。 毕竟,把他们从一种控制,换成另一种控制,他们又何必冒险改换门庭? 不过,要为他们保持金身,他们需要成为葫中小千世界众生信仰的神灵。 不愿意为我所用,那就去葫中世界吧。 要获得众生信仰,就要用你的神通回馈众生。 这是陈玄丘为圣教立下的基本教义之一,他不希望圣教变成另一种形式的天庭,只知索取,不知回报。 但这一点现在自然不必说明,到时候虽然是要离开者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但确实是还了他们自由。他并没有说谎,只是这个真相揭晓时间的早晚而已。 金灵圣母心动了。 自由,自由啊! 如果有了自由之身,她就可以去三十四重天,觐见她的恩师通天道人。 她,已经有多少岁月没有谒见恩师尊颜,没有聆听恩师教诲了? 即便为道祖所阻,见不到恩师,她也可以回东海,将恩师一手传下的截教,重新建立起来。 只要恩师的香火传承还在,那就如他仍在自己身边一样。 陈玄丘看得出,定力深厚的金灵圣母,怦然心动了。 陈玄丘道:“我需要你们在关键时刻反弋一击。所以,我们两边,还要继续打下去,作戏给天庭看。 与此同时,就得由大天尊你,凭一双慧眼,决定谁可以信任,暗中策反诸星君。 毕竟,当初登上《封神榜》的人,可不都是憎恨天庭的,对天庭感恩戴德的人也大有人在。 那种人,一旦获悉真相,只怕反手就能对天庭告密,坏了你我大计!” 金灵握紧双拳,沉声道:“我如何才能相信你的话?” 陈玄丘微笑着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我可以发下道誓。” 道誓,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发下来,都能引动大道誓言法则回应的。 陈玄丘如今是大罗金仙,他立下血誓,才能引动大道誓言法则回应。 而一旦违背道誓,哪怕你没有违背道誓,而是竭尽全力,也未能达成你誓言之约定,结果也只有遭到混沌神雷袭体,灰飞烟灭。 所以,发下道誓,也就意味着把自己的性命,做为取信对方的条件。 以自身性命为抵押,这足以证明他所言之真实了,可他居然还有第二条? 金灵圣母也不禁感觉奇怪了:“你既肯发下道誓,还要第二条做什么?” 陈玄丘的唇角微微地勾起,狡黠得就像一只狐狸。 “我免费奉送,再加个添头儿,你也不想要么?” “是什么?” “我送你一个秘密,如果我违背誓言,你只消将这秘密张扬出去,我便会得罪一个拥有三尊圣人的大势力,上天入地,三界之间,再无我容身之地!” 金灵圣母悚然动容:“什么秘密?” 陈玄丘捏着下巴,沉吟道:“你说,如果你明我暗,一起出手,能不能坑得了……一尊佛陀?” 第911章 兔子必须死 佛陀? 一个西方新教位高权重的佛陀,和一个外人商量,谋划另一尊佛陀? 金灵真有些跟不上陈玄丘的思维了。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追问,陈玄丘只是一字一句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金灵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是,长耳定光仙!” “好!” 金灵的眼眸中放出了凶光,长耳定光仙,这个截教门人无不恨之入骨的叛徒,既然有机会杀他,金灵一定不会放过。 接下来,就是一位准圣、一位大罗,合谋坑杀另一位准圣的计划。 金灵圣母早在上封神榜之前,就已是准圣高手。 而长耳定光仙那时还是大罗。 但是这无数年来,金灵的修为没有进步,长耳定光仙则已成了准圣。 所以,最差的情况,是两人势均力敌。 不过,以有心算无心,又是以多欺寡,还是大有可为的。 不过,陈玄丘要求的是百分百成功。 他不能让长耳逃走,否则他马上就得成为西方新教追杀的叛徒。 照理来说,任何事都有一定的机率发生意外,陈玄丘所谋甚大,西方新教给他的身份,现在还大有用处,他不该意气用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个定光欢喜佛,比对燃灯还要厌恶。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干掉这只兔子。 难不成,是因为这只兔子用色眯眯的眼神儿看过他的女人? 陈玄丘并未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两人商议的计划是这样的: 既然双方表面上还要做出继续打斗的局面,以制造攻占紫微星的机会,那么一会儿两人就得“翻脸”才行。 金灵会向陈玄丘出手,陈玄丘逃出帅帐,汇合扮成车夫的长耳定光仙一起逃走。 这样一来,陈玄丘取自诸星君的法宝当然就不会还了。 不过,陈玄丘答应,待夺下紫微星之后,他会把混元金斗还给三霄姐妹。 逃出帅帐后,陈玄丘会与长耳定光仙一起先乘龙辇逃走,金灵和众星君则会衔尾追杀。 接下来,陈玄丘就只能利用他头顶的那棵树,施展空间跃迁之术逃走。 而陈玄丘会寻找机会制造失误,甚而受上一点小伤什么的,让金灵追上来。 在四下无人的空域里,金灵会施展屏蔽天机之法,免得被圣人窥见真相。 然后,金灵将全力发起攻击,表面上,此时定光仙有陈玄丘相助,不会急着逃走。 这时,趁长耳定光仙不备,陈玄丘会从其背后,给予凶残的一击。 准圣不是那么好杀的,但他只要给长耳定光仙造成一定的伤势就好,在长耳定光仙被偷袭的时候,金灵就会法宝尽出,将长耳定光仙彻底灭杀,元神也不容他逃走。 计议已定,二人又推敲了一遍,确信整个步骤虽然简单粗暴,却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陈玄丘便退后一步,拉开了架势:“斗姆大天尊,可以开始了。撤掉你的屏蔽吧。” 金灵看着陈玄丘,却道:“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陈玄丘一愣,收了架势,道:“你说。” 金灵道:“家师的诛仙四剑,本已遗落于阐教手中,你是如何拿到诛仙、戮仙两剑的。” 陈玄丘道:“诛仙四剑,想来是被阐教用作天地间几处大阵阵眼的压阵之宝了。我这两口剑,取自两处不同的地方,都是当时的阐教中人布下的大阵。一处,是当时的阐教副教主燃灯的黄金玲珑塔中世界,另一处,是镇压封神榜的大阵阵眼。” 金灵默然片刻。 这是恩师的宝剑,她很想追讨回来。 可是,陈玄丘已经慷慨地答应,事成之后,归还三霄姐妹的混元金斗了。 她又如何开口继续索要? 这样的神兵,任谁得到,都不会再交出去吧? 更何况他是取自阐教。 金灵心中纠结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晓得了。” 陈玄丘再度拉开架势,道:“开始吧,撤掉你的……” 陈玄丘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又收了架势,道:“斗姆大天尊这一问,我倒想起来,也有一个疑问问你。” 金灵娥眉一挑:“你说。” 陈玄丘道:“当日,我持诛仙、戮仙双剑冒充令师,你为何毫不犹豫,便认定我是假的?照理说,我蓦然亮出双剑时,你也该有刹那的惊疑吧?” 金灵沉默了一下,颊上浅浅现出一对梨涡,一丝甜蜜的笑意在她的唇边漾起。 她的声音,也带着一种惆怅的温柔,宛若恼人的柳絮,扬于丝缕春风之中: “因为,他从不叫我金灵吾徒。他唤我,只叫灵儿,向来都是!” …… 陈玄丘的龙辇,就停在帅帐侧面。 长耳定光仙扮作车夫,坐在车辕之上,一直竖着耳朵,想要倾听帐中言语。 此来谈判,并不一定闹翻。 所以,凶险不大。 不过,陈玄丘若执意不还那些星君的法宝,也难免再起波折。 因此,纵然已是准圣修为,长耳胆小儿,还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随时准备逃跑。 可是,大帐中却没有一点声息传出,他的神念也无法进入。 金灵师姐这是屏蔽了内外声息? 长耳不由得浮想联翩,这厮属于精虫上脑的一个奇葩,自从自立一宗,做了这密乐宫主、欢喜佛陀,他便恣意放开了天性,更是凡事都会往这上面想。 他们有什么密议内容,需要屏蔽内外,不教旁人听见半分? 难不成…… 说起来,自在王佛的确是俊逸不凡,比之本座也只逊半筹,金灵师姐不是真的在嚼嫩草吧? 长耳想听,又什么也听不见,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尤其是金灵师姐不但模样娇美,尤其是身份极高,当初截教万仙,她也只在师尊和多宝师兄之下。 那等高高在上的身份,便是刺激长耳此等人最强烈的欲望烈酒,烧得他心里痒痒的。 这时候,却有三位女仙,悄悄地向帅帐后边靠近过来,正是三霄姐妹。 三霄姐妹历无数岁月压迫羞辱,性情大变,与当初意气风发的三仙岛三女仙判若两人。 前边有那么多的星君在等消息,她们望而生怯,不敢过去。 可是,她们已经听金灵师姐说了,这个陈玄丘手上,有她们的混元金斗。 这混元金斗当初被元始师伯夺走后,便不曾归还,她们自然也不敢去讨要。 如今竟有机会拿回,三姊妹还是有些情切的,便悄悄绕到帅帐后边来,想等到第一手最新消息。 长耳定光仙如今是何等修为,她们三人一靠近,长耳就发现了。 长耳扭脸儿一瞧,目光顿时一亮,三霄姐妹? 虽说三霄头戴“浅露”,只露出一个下巴,叫人根本看不见面目。 可是做为通天教主随侍七仙之一的长耳定光仙,与三霄姐妹不知道做了多少万年的同门,大家都是通天教主身边近人,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咦? 三霄的境界堕落的好厉害。 长耳一眼就看出了三女的修为。 当年,云霄三姐妹中,大姐云霄已然是大罗巅峰境界,琼霄是大罗初境,碧霄是太乙巅峰。 现在可好,云霄的境界应该已经掉到了大罗初境,琼霄和碧霄更惨,已经跌落到太乙中境和太乙初境。 怎么会这么惨? 她们上了封神榜,修为不得寸进,也不该跌落下来啊。 长耳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 三霄作为截教的风云人物,下场情形他也是了解过的,约略知道一些。 想来,这三人上了那封神榜之后,饱受欺凌,道心涣散,也无心修行了。 因此,修为便不进反退。 而且她们受封的又是那般籍籍无名之小神,承受的星辰之力、香火之力极其有限,下场难免凄惨。 呵呵,谁叫你们当初胆大包天,明知道二师伯心胸狭窄,又好面子,却把他最为得意的十二个弟子,打得那般灰头土脸呢。 不过,三霄师妹虽然修为跌落了,这身段儿却依旧是那般风流窈窕呢。 正想入非非的长耳兔子登时动了邪念。 旁的女子,纵然如三霄姐妹一般美貌,可是她们有三霄姐妹一样的身份吗? 如果,我能把当年截教三仙岛上的三枝花,云霄三姐妹尽数收入我的密乐宫中,成为我的欢喜明妃之一,叫她们承欢于我的胯下…… 一种精神上的巨大成就感、满足感,迅速化为大喜悦,涌遍了长耳全身。 长耳的眼睛更红了。 她们三个,如今最高的修为才不过是大罗初境。 我以有心算无备,有没有可能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把她们三人掳走? 嘿嘿嘿,征服了她们,叫她们三个给本座来一个角色扮演,真人出演,那才诱惑吧? 长耳又向前方看了看,那些星君都眼巴巴地等着帅帐中谈判的结果。 赵公明手握金鞭,镇夺前面,背对着他。 长耳又向帐后看了看,云霄三姐妹正悄然立在帐下,也未注意到他这边动静。 长耳目中闪过一抹黠然神色,便把手一张,一只古朴的黑陶大碗,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长耳有五件法宝,这貌不惊人、甚而显得有些粗糙的黑陶大碗,正是其中之一。 此宝看似貌不惊人,却是长耳以息壤为主料炼制,因为他的这样特殊法宝,不容于五金,倒是这黑陶大碗,更好寄托。 他是以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恶、相杀、相反共七种灵植药物相配伍,炼制入这息壤黑陶大碗,寄托喜、怒、忧、思、悲、恐、惊等七情于一体,不仅可以收摄他人,而且可以扰乱他人气机、迷惑他人神志。 这宝贝对付不了比他修为更高的人,可是对付比他修为低的人,却有群攻效果,这就犀利的很了,亦属一种了不得的法宝。 长耳取出黑陶七情碗,端在手中,先机警地向四下一扫,屈指在那黑陶大碗上“当”地一叩,轻轻清音逸出。 长耳便黠笑道:“到我碗里来,到我碗里来。嘿嘿嘿,三霄美人儿,快到本座碗里来……” 三霄姐妹贴在帅帐后边,侧耳倾听,却不闻声息,晓得金灵师姐应该是屏蔽了声息,三人也不再退走。 倒不是想干候在这里,而是现在三人怯懦的厉害,其中包含了类似于社交恐惧的情感。 方才绕到这儿来,不想叫别人看见,已经费尽了心思,她们是生怕离开时一个不慎叫那些星君们看见。 这时,长耳定光仙叩响了七情碗,淡淡清音蕴含七情之力飘逸而出。 这长耳定光仙也他娘的是个人才,他祭炼的这七情碗,内蕴的不是仙力,不是巫力,也不是妖力魔力,而是他成为欢喜佛主后,所领悟的一种七情之力。 七情之力荡向三霄姐妹,三霄姐妹修为不及长耳定光仙,又是毫无防备之下,而且她们封神之后,恰是精神饱受摧残,情虚胆怯意志不坚,这七情袭身,几乎是毫无抵抗之力,登时气机扰动,神魂迷乱。 迷乱之中,只听见一道蕴含着无尽诱惑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到我碗里来,到我碗里来……” 三霄姐妹情难自控,其中只有云霄察觉有些不妥,稍稍挣扎了一下,但也旋即就陷入七情魔音之中。 三姊妹不由自主地现出本体,那是沾染了先天灵气的三道彩霞,攸然落向长耳定光仙手中的那只黑陶大碗。 三道彩霞,刚被收进七情碗中。 “轰”地一声,金灵的帅帐便被轰开了一个窟窿。 长耳捧着碗望空一看,就见一道人影被轰上了半天,旋即凌空一转,一头扎向他的龙辇。 那人砰地一声落到龙辇上,正是陈玄丘。陈玄丘“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疾声喝道:“走走走,马上走!” 就见一道火红的身影倏然追去半空,一见陈玄丘旋身扎了下来,那道人影竟硬生生止住了冲势,恍若一道弹丸似的,嗖地一下就追了下来,半空中便拍出一掌,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铺天盖地轰了下来。 那人正是金灵神母。 卧槽! 长耳定光仙唬了一跳,这是谈判破裂了呗? 谈判破裂就这么火爆的吗? 自在王佛究竟对人家做了什么? 长耳把大碗往怀里急急一收,双手抓住缰绳便是一声吼:“走走走,马上给我飞起来!” 第912章 阴错阳差 骤然发生的变故,令诸天星君俱是一呆。 不过,眼见双龙辇腾空而起,急急向北极天逃去。 而斗姆大天尊追在后面,一记记掌印拍出去,那龙辇左支右绌,拼命闪躲。 一记记金色掌印,就在那龙辇旁边炸开,使得天空之中风雷大作。 他们如何还不明白,这是谈崩了。 陈玄丘要逃啊! 他们许多人的法宝还在陈玄丘手上呢! 于是,众星君纷纷升空,各施本领,围了上去。 长耳定光仙显得很慌,任何一个御龙的马夫,遇到这么多神仙围攻的场面,慌才是正常的。 但他心中却是暗喜,谈判谈崩了,金灵追了上来。那他就有机会阴金灵一下子了。 金灵一直在追着陈玄丘打,对那“车夫”似乎不屑一顾。 可实际上,她一直在找机会,想阴长耳定光仙一下。 不过,这只兔子太警觉了,金灵一直找不到机会。 长耳定光仙故意一脸慌张地驾御着龙辇,却是暗暗打定主意,找机会就坑金灵一下。 如果没有机会,就利用陈玄丘的空间之术逃走,等二人遁到无人区域,便杀了陈玄丘,夺了他的空间树,嫁祸给金灵圣母 等他回到四方困金城,他便可以用替陈玄丘复仇为名,接收他的一切:他的房子、他的财富、他的女人…… 密乐宫似乎该扩建了! 陈玄丘竭尽全力地躲避着金灵圣母的攻击,似乎已是岌岌可危,但二人却在暗中制造着机会。 再做一会戏,陈玄丘就打算施展空间跃迁术,脱离陨星带,甩开这些苍蝇似的诸天星君。 金灵圣母有金乌化虹术,只要他故意泄露一点信息,金灵就能第一时间感应并追上来。 到时,他就可以出其不意地袭击长耳兔子,再配合金灵这位准圣,干掉他。 三人各怀心思,表面上却是各尽所能,竭力打拼。 众星君中,天罡星黄天祥、地微星陈元、龙吉公主、温良、罗宣、金大升、火灵圣母…… 这些失了宝贝的星君最是拼命。 不过,拼命是拼命,他们也只敢远攻。 一位准圣在压着一位大罗打,打得虚空震荡,如骇浪拍空。以他们的修为,根本不敢靠太近。他们只能打打配合,收拾那两条天龙。 一头天龙哀鸣一声,在众星君集火之下,被打得皮开肉绽,龙角折断,庞大的身子向下坠落而去。 长耳定光仙立即化出一口长刀,一刀斩断了那天龙的缰绳,免得龙辇也被牵拽下去。 “自在王,快使空间之术,敌众我寡,大意不得。”长耳定光仙开始催促了。 陈玄丘站在御辇上,一边向诸天星君反击,一边道:“空间之术一旦发动,那金灵圣母便追不上了,机会难得,当伺机伤之。” 长耳一听,不由得气极败坏。 这厮野心倒大,还想着反杀金灵? 老子不出手,你一个大罗,对付得了人家一个准圣? 诸天星君的攻击倒还罢了,可那金灵的每一击,若是打中了他,一样要受伤的。 眼见金灵祭出飞金剑,向着龙辇劈来,长耳万般无奈,只得大喝一声,一团粉红色迷雾腾空炸开,一朵红莲滴溜溜旋转于空,接住了那口飞金剑。 这是长耳的第二宝,密乐红莲,乃是一件防御型的后天极品灵宝。 飞金剑与密乐红莲一撞,各自毫发无伤。 但激荡开来的劲气,却是那龙辇承受不了的。 龙辇“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另一条天龙被这一击的劲气震荡之下,强壮的龙躯都撑不住,“轰”地一声爆炸开来,溅起了漫天血雾。 陈玄丘和长耳定光仙急急跃到空中,这才避过一击。 亏得这件法宝是长耳定光仙投奔西方后才祭炼出来的,诸天星君都不认得。 否则,若凭此法宝认出了他的身份,只怕许多截教中人都要不要命地扑上来,非得与这截教第一叛徒一决生死不可。 金灵觉得戏已经演的差不多了,突然祭出四象塔,手握飞金剑,向长耳定光仙追杀过去,同时厉声大喝:“你是长耳?” 金灵这模样,就像长耳定光仙纵身跃起时,忘了遮掩面容,才被她识破了身份似的。 而陈玄丘,当着诸天星君,自然不能明着对长耳定光仙发起攻击。 不过,他的天狐噬魂大法这时也发动了。 这是肉眼不可见的精神攻击,他初见妲己时,妲己曾以此秘法营造了一处幻境,想在幻境中杀他。 如今的陈玄丘有大罗修为,施展这门精神攻击秘术,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他的对手是一位准圣,这秘法也顶多让长耳兔子迷魂片刻,但是对金灵这位准圣来说,对手片刻的失神,也就够了。 不料,就在此时,变生肘腋。 诸天星君后边,有几位星君一直不曾加入战团。 他们一边观望着前方战况,一边急急催促着居中的两人。 “快快快,阴错星君,阳差星君,你们快一些啊。” 居中两人,正是阴错星金成,阴差星马成龙。 两位星君跟便秘似的,脸庞胀的通红,也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大招。 旁边一人,手中持定一张网子,正是天罗星陈桐。 陈桐道:“你们莫急,斗姆大天尊和诸位星君已将他们团团围住,逃不掉的。” 阴错星君金成突然双目一瞪,喝道:“成了!”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无尽天空之上,有两颗星辰,阴错星和阳差星,在天空中的位置稍稍移动了一下。 两颗星辰,哪怕只是稍稍移动,产生的虚空震荡也是无以伦比的。 两道强大的星力,在阴错、阳差两位星主全力催动下,隔空疾射过来。 金灵全力出手,祭出四象塔,手执飞金剑,欲予长耳以重击。 陈玄丘以天狐噬魂大法营造幻境,想定住长耳定光仙的神魂。 长耳定光仙见身份被金灵圣母识破,大骇之下刚刚祭出他的第三件法宝,六欲迷迭宝幢…… 两道星光攸然射来,以陈玄丘和长耳定光仙为中心,交叉而过,发出一阵殷殷滚雷之声。 一道强烈的闪光之后,空间突然发生了扭曲。 这就是阴错星君和阳差阳君联手施展的阴错阳差大法。 空间之术,是最高明的神通道法之一,以这诸天星君的修为,本来绝难施展。 但是,诸天星君之中,却有阴错星金成,阳差星马成龙两位星官,他们所担负的神职,是可以利用所主星斗之力,制造一处错乱空间的。 可是就连金灵圣母也忽略了这两位星君,因为他们这能力非常的鸡肋,行法时间太长,若非如今这般情景,等他们行法完成,目标早不知窜到哪儿去了,还能对谁使用。 可是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情形之下,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星君,偏生发挥了大作用。 空间一个扭曲,堪堪将金灵圣母、陈玄丘和长耳定光仙罩在其中。 因为这空间的扭曲,三人原本的攻击也错乱了位置,等他们发现不对时,已经置身于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谁也出不去了。 第913章 虚空一炉香 在诸天星君眼中,两道星斗之力交错而过。 就在他们面前,便似水面发生了折射似的,斗姆大天尊和陈玄丘、以及那个车夫,便在光线折射中移动了位置。 接着,就见以金灵三人为中心,一面面空气凝结的镜面铿然组合起来。 天罗星陈桐兴奋地大喝:“天平、天秤,快动手!” 天平星卜同、天秤星敖玉生同时出手,一具天平和一杆天秤,同时扬向那还没有完全合拢的镜面体,攸然没入进去。 然后“铿”地一声,最后一面镜面合拢,在众星君面前,出现了一座庞大的多棱体,外现的棱面均为镜面,其大小就像一个造型奇特的体育场。 地网星拍手大笑:“成矣,成矣!这一回,他不被大天尊打死,也要被迫吐出收走的法宝了。” 阴错星一扬手,便是一只香炉飘在了空中。 阳差星手中出现了三柱香,望空拜了一拜,便将三柱香插进香炉。 那第一柱香蓦然闪出一点火星,开始燃烧起来。 阳差星这才有些脱力地被地网星姬叔吉扶住,道:“虚空一炉香,我和金兄借助星斗之力,开辟的这处封印小空间,只可以支撑三柱香的时间。” 天罗星陈桐信心十足地道:“呵呵,一位准圣大高手,对付一个大罗,一柱香的时间就足够了。” 金灵喝出的那一声“你是长耳”,是在激战之中喝出的,当时满天的法力光华、爆炸轰鸣,金灵喝这一声,又是给长耳听的。 为的就是给足突然全力攻击长耳的理由,一旦不能擒下长耳,让他逃脱了,也不至于怀疑到陈玄丘身上,所以诸天星君没有听见,并不清楚里边被困的,竟是两个准圣,一个大罗。 天平星卜同道:“更何况,还有我二人法宝镇压其中,陈玄丘,这一回在劫难逃!” 火灵圣母见金灵师叔也被困在错乱空间之中,急急飞了过来,听见了他们这番话,登时放下心来。 在她想来,金灵师叔绝不会有事的。 只是……天秤、天平两位星君,竟然还投了法宝进去? 火灵圣母急道:“两位星君,你们不知道那陈玄丘有收摄法宝的宝物在手么?方才诸天星君围攻他们时,已经再无一人敢用法宝了,你们……怎么还投了宝物进去?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天秤和天平两位星君原本布防在陨星带偏远地区,而陈玄丘上回一通搜罗,也不过收走了十多位星君的法宝。 此次随金灵圣母远征北极星域的足足有一百多位星君。 所以,消息并未扩散到所有人耳中,这两位并不知详情,只知道有几位星君被抢走了法宝。 抢走,就有诸般手段,可未必一定是用宝物收走。 而且,他二人对自己的法宝也特别的自信 天秤星敖玉生先是一呆,旋即便从容笑道:“无妨,那是本星君和天秤星君以各自的星官官印祭炼之宝,一架天平、一杆天秤,各自蕴含着一颗星斗之力,什么法宝收得走?” 火灵圣母道:“我三霄师叔的混元金斗,你说收不收得走?” 天秤星君敖玉生一听,顿时脸色大变,怪叫道:“混元金斗,怎生落在那人手中?” 天平星君卜同心里打鼓,连声安慰道:“莫怕,莫怕,待斗姆大天尊将他擒下,我等法宝就算被收了,也拿得回来。” 火灵圣母一听,喜道:“不错!有金灵师叔出手,那小子死定了。咦?三霄师叔呢,她们的法宝马上就能拿回来了,我去找她们!” 火灵圣母游目四顾,不见三霄姐妹身影,只道三位师叔怯于这种场面,不敢露面,立即向帅帐所在的陨星飞去,找她们报喜。 三霄师叔的变化太大了,她每每看到,也是心酸不已。 她本是多宝道人的徒弟,可她的师父却是背叛了截教,投入西方门下,如今更是做了西方新教的教主。 师父的背叛,也是她的耻辱,火灵圣母做为多宝的徒弟,一直有种愧对各位同门的感觉。 三霄师父如今这副模样,让她颇为自责。 也许,这混元金斗的回归,就是她们重新振作的契机呢。 小妮子满心欢喜而去。 …… 陈玄丘一个恍惚,已经陷入阴错阳差空间。 这空间之内,迷蒙一片,那不是黑暗,而是一种类似于混沌的感觉。 金灵圣母和长耳定光仙,与陈玄丘的感觉相似。 但,金灵圣母一陷入空间,便知道这是阴错星君和阳差阳君的手笔。 而长耳定光仙虽然不知道缘由,却也清楚,四下里一下子寂静下来,一定是某位星君的某种秘法。 而且,他也知道,他是和陈玄丘、金灵圣母,一起被困其中了。 以长耳的机警,如今目不能视物,自然是收拢自己的气息,绝不发出一点声音,唯恐为敌所趁。 忽然,陈玄丘的声音响了起来:“金灵圣母,你在哪里,出来与本座一战!” 长耳定光仙大惊,自在王佛这么猛的吗?还是他根本不长脑子,你喊个毛线啊,这不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吗? 接着,陈玄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定光欢喜佛祖,你在哪里啊。“ 长耳定光仙冷哼一声,道:“伺机一起出手,杀了金灵!” 这句话刚刚说完,长耳定光仙就飞快地移动了位置。 果然,在他刚刚发声处,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想来是金灵圣母循声发出了一击。 长耳定光仙暗自得意,以本座的机警,岂会候在原地等你来攻。 长耳定光仙刚想到这里,便生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有莫大凶险当头击下。 长耳定光仙身形连闪,以他的神通,只一个闪身就是千里之遥,这一座体育场大小的空间,哪里腾挪得开。 不过,这空间奇妙,就在于此。 长耳一旦闪至这小空间边缘,便会自动滑向一边,而不是直直地撞出去,因而在这小空间内,倒有一种无边无际的感觉。 可是头顶高悬的危机感,却如影随形,一直不曾摆脱,而且似乎是锁定了他的气机,直砸下来。 长耳不敢怠慢,取出他的人种金刚杵,便向那空中撞了上去。 “轰”地一声巨响,溅起一片火花。 这火花闪出的光亮虽然极微暗,但对长耳定光仙来说,却足以看得清楚,从空中落下的,居然是一只一幢房屋大小的沉重大秤砣。 第914章 天道好轮回-权衡 那大秤砣,仿佛一幢房屋大小,上边还拴秒着一条粗大的锁链。 一击冲撞,大秤砣弹了回去,轰隆一声,又砸了下来。 长耳挥动他的人种金刚杵,轰地一声又将那秤砣砸开,唯恐被金灵趁机锁定他的位置,急忙又是一闪,滑开了位置。 可那天秤,却似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息,阴魂不散地追砸下来。 他断定,这种虚空造化的诡秘空间,绝对不能撑得太久,只要撑过了它的生效时间,便能逃脱了。 陈玄丘果然不负欢喜佛爷所望,又大呼小叫起来。 “是谁偷袭我!” “金灵,你堂堂大天尊,居然藏头露尾,袭击我一个大罗?” “哎呀,不是金灵圣母,这是什么鬼东西,我怎么在一个大盘子里?” “我居然跳不出去!” “这是什么鬼东西砸我!” 陈玄丘不停地说着。 不停逃命,却被头顶大秤砣不停地精准砸下的长耳定光仙,听得心惊肉跳。 这厮疯了不成,你这么喊,被不怕被金灵圣母锁定你的位置,一击毙命? 可是,陈玄丘偏偏不死,还叫的挺欢实。 若非是在这密闭空间之内,这天秤也奈何不了长耳定光仙。 可范围一共就这么大,这天秤既已锁定了他,就能连续不断地向他发起攻击。 长耳生怕金灵圣母向他出手,那狡兔谨小慎微的心态,可是令他做好了万全准备。 长耳定光仙脚踏密乐红莲,头上祭着六欲迷迭宝幢,右手持着人种金刚杵,左手握紧一对欢喜铃,双瞳之间,欢喜佛光随时准备发动。 可是,金灵圣母自一进入这空间便消失了似的,唯有那颗大秤砣,锲而不舍地追杀他。 那大秤砣哪怕是蕴含着一颗星斗之力,也奈何不了他。 但他却也毁不了这大秤砣。 而且大秤砣每次一击之后,为了防备金灵锁定他的位置,长耳必定立即窜逃,离开原位。 所以他虽然一时没有生命危险,却也显得狼狈不堪。 偏生陈玄丘那边却是大呼小叫不断: “哎呀,好疼!”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锁定了我?” 定光欢喜佛忍不住了,沉声说道:“本座明白了,攻击本座的是天秤,攻击你的是天平。 这两件法宝,杀伤力于你而言,却也不算十分了得,只是一旦锁定,却不易摆脱。 自在王佛,你在天平之上,天秤星主只要没有判定平衡,砝码攻击便不会停止。 你自小心,捱到空间破灭,我们便脱困了。” 另一边,天平之上,陈玄丘正站在一张圆圆的银盘子上。 无论他如何闪转腾挪,那银盘都会适时出现在他的脚下。 接着,他就会感觉一轻或一重,身子失衡的刹那,便有一块块板砖大小的砝码呼啸而来,逼得陈玄丘手忙脚乱。 陈玄丘曾想利用空间之树逃出,却发现困于一个小空间之内时,他的空间之树无论怎么腾挪,也只是在这个小空间之内闪烁挪移。 因为这汤五味现在的力量,就是在一个空间之内穿梭。 如今陈玄丘身在小空间之内,汤五味的空间穿梭便默认是在这个空间之内。 而这个空间太小了,无论他怎么闪避,都躲不开那在脚下出现的银盘。 忽然,一道红色的身影一闪,翩然落在他的对面,又有火光一闪,悬在二人中间,将这一片空间照亮起来。 陈玄丘这才发现,他是置身于一张巨大的天平之上,他在这边,金灵圣母却在那边。 而金灵圣母甫一落入天平的圆盘,整个天平立时左右桓定下来,那虚空中向陈玄丘不断攻击的银色砝码也不见了踪影。 金灵圣母嫣然一笑,抬手划出一个屏蔽区域,将二人声音拢住。 金灵对站在对面圆盘上的陈玄丘道:“天秤星君和天平星君,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他们与阴错星君、阳差星君合作,竟能将原本威力不大的空间之力、权衡之力,运用到这般程度,倒真是让本座也要抚掌赞叹了。” 陈玄丘看看金灵圣母那娇俏苗条的身子,惊叹道:“你跟我,竟然一样重!” 金灵没好气地白了陈玄丘一眼,道:“我哪有你重。只是我在这里,我叫它判定是一样重,它就得判定一样重。” 陈玄丘愕然道:“为何?这不是天平么?” 金灵悠然道:“因为,我是斗姆元君,神职在天秤、天平两位星君之上。他们以星君官印祭炼的法宝,就要受本座控制。” 陈玄丘叹道:“天庭的公平,也要受制于权力更大的神官呐,世间又哪来的真正公平。” 说着,他就亮出了混元金斗。 金灵圣母瞪着陈玄丘道:“你要干嘛。” 陈玄丘讪笑道:“我感觉这玩意儿与我有缘……” 金灵摇了摇头,晒然道:“果然不愧是西方作风,巧取豪夺,恬不知耻。” 眼见陈玄丘真的要动手收了这天平法宝,金灵眉头一皱,道:“且慢动手!” 陈玄丘动作一停:“大天尊,我释得群星自由,拿他们一件法宝,不为过吧?” 金灵道:“长耳正被天秤轰击,不过以他的本领,那天秤是伤害不了他的。 但,天秤与天平若合成一体,便如我师弟赵公明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合为一颗时,那威力攀升何止一倍,就算长耳已然是准圣修为,也捱不过三柱香的时间。” 陈玄丘讶然道:“竟有这般厉害?” 陈玄丘登时连那天秤法宝,也想要了。 金灵道:“那是自然。天秤与天平合一,便会成为一件新的法宝‘天道好轮回-权衡”,可以勾动权衡规则之力,镇压锁定之敌。 只不过,若非这阴错阳差空间的禁锢,这法宝又怎能困得住一位准圣,便连你都困不住,所以,这两样法宝,分开时,威力骤减,合一时,也难以发挥作用。倒是今天,却正当其用。” 陈玄丘惊讶道:“居然这般厉害?那两位星君,方才却为何不将它们合一使用?” 金灵圣母微微一笑,道:“因为他们只可以调动自己主掌的星斗之力,却无权调动其他星君的星斗之力。而我……” 金灵的纤纤玉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我为中天梵气斗姆元君、紫光明哲慈惠太素元后、金真圣德天尊,诸天星斗之母,天庭一日不免去我的神位,我就有这个权力!” 说着,金灵纤纤玉手一挥,她和陈玄丘便蓦然离开了那天平,天平倏然缩小,望空飞去。 长耳兔子正满场的乱蹦乱跳,忽然听见陈玄丘不再叫唤了,不禁大为担心。 陈玄丘不是死在金灵手上了吧,那空间树岂不也要落到金灵手中了? 长耳一边狼狈地躲闪着那从天而降的大秤砣,一边大叫起来:“贤弟,玄丘贤弟,你没事吧?你可不要吓我啊,你吱一声啊。” 远处突然传来“啊”地一声惨叫,正是陈玄丘的声音。 长耳定光仙一呆,脚下便顿了一顿,陈玄丘死了? 就在这时,头顶的大秤砣又砸了下来,长耳依旧一杵顶去,那人种金刚杵甫一触及那大秤砣,长耳定光仙便脸色陡变。 此时砸下的这只大秤砣,较之方才,威力强大了何止一倍。 “裁决!有罪!镇压!” 轰鸣的巨响,如雷霆一般直接炸响在他的识海之中,元神撼动,凝运的功力也受了影响。 长耳定光仙失声叫道:“不好!” 一股巨力传来,大秤砣上竟然还骤生天罚神雷。 巨大的砸击之力,加上那闪烁的电蛇,沿着长耳定光仙的人种金刚杵猛击下来。 长耳定光仙猛然双膝一弯,浑身突突乱颤,电蛇周身漫舞,那叫一个酸爽。 大秤砣又被砸回了虚空,但长耳定光仙手臂一阵麻痹,几乎要握不住他的人种金刚杵了。 长耳定光仙喉头一甜,唇角儿便沁出一线血丝。 第915章 兔死狐不悲 一只房子大小的大秤砣,挟带着雷电之力。 每一次砸下来,兔子不但要承受那星斗亿万钧之力的镇压,还要抵御那天罚神雷的轰击。 兔子的识海里,雷霆般的声音随着大秤砣的轰击,还在不停地轰鸣:“裁决!有罪!镇压!” 一下两下长耳定光仙抗得住,可多了实在受不了,水滴石穿呐。 长耳虽是准圣修为,可他本就不以个人武力见长,他全身上下最坚固的法宝,就是他的人种金刚杵。 在一次次轰击之下,他脚下的密乐红莲已经变得颜色黯淡,头顶飘扬的六欲迷迭宝幢也有些要散架的感觉。 这两样法宝,一个具备防御功能,一个具备攻伐特性。 但密乐红莲也快承受不住这星斗之力一次次的攻击了。 而他的六欲迷迭宝幢,从名字看就知道,那是主要进行精神攻击的法宝,如何抵抗这强大的物理轰击? “喀喇喇~~” 又是一记重击,又是一道惊雷。 长耳定光仙惨叫着倒摔出去,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了。 他的六欲迷迭宝幢失去了主持,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他脚下的密乐红莲宝座,也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半。 而长耳定光仙手中的人种金刚杵,也失手跌落银盘之中,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 干倒一尊准圣,星斗之力也被抽干了,在长耳定光仙倒地的一刹那,‘天道好轮回-权衡’,也重新分解开来。 一具天秤、一架天平。 红影一闪,金灵出现了。 金灵扬手打出一道火光,映照着面前的一切。 长耳定光仙倒在地上,喘息地看着她。 金灵眉宇之前,露出一抹杀气。 她的手一扬,飞金剑便握在了手上。 长耳定光仙惨然道:“金……灵,师姐。” “不要叫我师姐,污了我的耳朵!” 金灵握着飞金剑,一步步走向长耳。 “不是你,万仙阵一战,师尊不会败!也就不会被逼服下殒圣丹,从此囚禁不出!” “不是你,我截教万仙,不会一败涂地,死的死、残的残、逃的逃,教中精英,或者上了封神榜,或者被引度西方,又或者……沦为诸多大修士的坐骑!” 金灵的眼睛红了:“长耳,你该死!” “师姐以为,我……只是受女色诱惑,才……才叛逃的吗?” 长耳定光仙咬牙切齿地道:“道祖……是不会坐视师父发疯的!他会允许师父用六魂幡……害死四位圣人?我不叛……,道祖也会及时出面,师父……还是会败!我只是,为了自保。” 金灵冷笑道:“叛徒,可以有一万个理由,为他的懦弱辩解。而我金灵,只有一剑斩之!” 金灵猛然举起了她的飞金剑,剑扬于空,金光流转,仿佛一道金蛇。 就在这刹那,已经奄奄待毙的长耳定光仙突然双眼一瞪,两道氤氲的粉红色光束,从他的眼中陡然射出,定在金灵的双眸上。 已经裂成两半的密乐红莲“嗤嗤”地喷射出一团团粉色的雾气,一下子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距离。 掉在地上的六欲迷迭宝幢也腾地一下重新张扬在空中,放射出一道道迷离梦幻的光芒。 长耳定光仙吃力地爬了起来,哈哈大笑:“师姐,师姐啊,你有多少法宝、你有多大本事,我都清楚! 可我的底细,你完全不了解啊! 我如今的法宝,都是投效西方后祭炼的。 我的修为,也是在投效西方后,才晋升的准圣。 金灵师姐,你太看轻我了。 你还以为,我是当年的长耳定光仙吗?” 长耳狞笑着,他的手一招,人种金刚杵就飞到了他的手中。 长耳的身子还有些摇晃,他用人种金刚杵当拐棍,撑住了身子,笑得浑身发抖。 金灵第一时间就已开始戒备,但是两道欢喜佛光,出其不意,射入她的眼眸。 接着,那密乐红莲法台中喷出的迷雾,也在她闭息之前吸进了少许。 而那六欲迷迭宝幢射出的迷离光线,更是令她无从闪避。 数管齐下,竟让强大如金灵圣母也一下子着了道。 此时,她正保持着要倒退一步的姿势,她的剑还举在空中,但是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 虽然她有准圣修为,但是她有丰富的情感,她有割舍不去的执念。 而长耳兔子的密乐红莲、六欲迷迭这宝幢,还有他的欢喜佛光,全是用来牵引人的七情六欲,从而控制一个人的神通。 如果这些手段,今日是用在另一个准圣高手身上,可能效果并不大,但是用在金灵身上,却正是攻其弱点。 长耳定光仙从怀中摸出一个金箍儿,吃吃地笑起来:“师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嘿嘿嘿,这,就是金箍仙马遂师兄的伴生法宝啊。 只不过,金箍师兄原本有金、紧、禁三个箍儿,现在被炼成了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大师兄把马遂师兄的元神炼进去做了器灵。” 长耳定光仙吃吃地笑:“我,是师尊的随侍仙,还不算正儿八经的弟子呢。大师兄才是他的内门大弟子啊,你骂我,那大师兄又怎么说?” 长耳定光仙轻轻抚过那金箍,金箍陡然变大了一些。 长耳定光仙蹒跚地往前走,贪婪地看着金灵圣母娇美的容颜。 “这是大师兄传给我的,可以禁锢准圣。 师姐,我可不舍得杀了你,我要给你戴上它,让你做我的第一明妃,陪我一起双修。 嘿嘿,一尊准圣做我胯下明妃,哀婉承欢,三界之内,谁还及得我长耳风光?” 金灵根本没有听见长耳定光仙的话,她的神识,已经被欢喜佛光、六欲迷迭和密乐莲台三管齐下的作用下,将她心中最大的渴望与执念放大,将她的意念深陷于其中了。 她看到,师尊被道祖从三十四重天释放出来,一袭青衫,玉面朱唇,少年依旧。 她看到,被封印起来的东海金鳌岛重见了天日,截教仙人纷纷回归,师尊门下,重现了昔日辉煌。 她看到,就如师尊刚刚将她收归门下时一样,师尊的饮食起居,都是她亲手来负责的。 她侍奉师尊,她仰慕师尊,她如最虔诚的信徒,仰望着她唯一信奉的神。 她的心里眼里,只有那一人。 只是听他唤一声“灵儿”,她就无比地满足、无比开心。 真好啊,一切的遗憾都不存在了,她只要就这样陪伴着恩师就好,直到地老天荒。 长耳很谨慎,走到金灵身前时,他看到金灵迷惘的眼神儿,就知道她已被勾动心中最大的执念,陷入魔障之中。 但他还不放心,“定光珠,镇!” 两颗卵形珠子飞了出来,悬空定住,这是禁锢元神的法宝,等于是给金灵又加了一层束缚。 然后,长耳才将人种金刚杵往地上一立,双手捧着那金箍,兴奋难捺地向金灵的秀发上戴去。 这法宝原是同为随侍七仙的金箍仙马遂所有,长耳太了解这三个箍的妙用了。 金、紧、禁三箍合一,金灵从此不但反抗他不得,就算想自杀都办不到。 因为三箍合一,禁锢的不仅是金灵的肉身,还有她的元神,她将不得违背长耳的任何意志。 戴上这个金箍,从此你就彻底属于了我。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 长耳兴奋的尖尖的耳朵都透出了粉色。 “噗!” 两道紫色流光闪过,两颗定光珠立时粉碎,炸成了两团尘雾。 长耳定光仙的瞳孔蓦然放大了,他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手中的金箍应声落地。 长耳定光仙夹紧双腿,脸色惨白,痛苦抽搐着向地面倒去。 陈玄丘提着两口剑,弓着马步,做着冲刺的势出现了。 看见长耳定光仙这样子,把他也吓了一跳。 他要针对的可是一位准圣啊,陈玄丘岂敢大意。 虽说这位准圣已经被“天道好轮回-权衡”耗尽了力量,可他也不敢不防着长耳定光仙还有后手。 所以,陈玄丘本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攮他两剑再说。 可是,怎么突然就这样子了? 看长耳抽搐着倒地的样子,分明就是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此时此刻,最强的金灵已经中招,他没理由再装死啊。 陈玄丘定了定神,手握仙剑,小心翼翼地凑上来。 长耳定光仙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以为已经被金灵杀死的陈玄丘缓缓走了过来。 密乐红莲喷出粉色的迷雾依旧,六欲迷迭宝幢还在放着迷离的光,这是勾动七情六欲、牵引他人执念的法宝。 除非是斩去了执念尸的巅峰准圣,只要是已经陷身其中,无不中招。 可……为什么陈玄丘浑然无事? 还有,他为什么还活着? 还还有,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手? 兔子心里,有很多的问号。 但现在显然不是困惑的时候,陈玄丘的目标,明显就是他。 长耳急剧地喘息着,突然神色一狞,伸手去抓矗立一旁的人种金刚杵。 “嗖!” 两道紫光,合成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明月的中间,有一盏灯,闪焕着明显不定的光。 那轮明月,套向了那根人种金刚杵。 明月落下,燃烧着紫焰的外沿锋刃,将长耳定光仙抓来的四根手指齐齐切断。 长耳痛得一声惨呼。 明月继续下落,明月中间,空间裂缝不断产生、又不断消逝,明灭不断。 人种金刚杵质地坚硬无比,以两颗星斗之力,都未能把它击断,却也抵挡不住空间切割之力。 嗖嗖嗖嗖…… 那虚空光照轮,就像切套肠儿似的一路切了下去,把长耳定光仙的人种金刚杵切片了。 长耳定光仙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大叫,他的双手忍不住地向自己下裆抓去。 但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汩汩的金血喷涌出来,迅速濡湿了他的身体。 陈玄丘真的愣住了。 此情此景,令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他在人间南疆的时候,见过的那种奇妙的巫术,可以让作法对象,承受手中巫偶一样伤害的巫术。 可这人种金刚杵是长耳定光仙的法宝,不是巫偶啊。 陈玄丘忽又想到他只是将两枚定光珠击得粉碎,长耳定光仙就像被人踢碎了蛋蛋似的,佝偻着身子倒下去,丧失了抵抗力。 再想到此刻这人种金刚杵被毁,长耳定光仙身上出现的莫名伤害。 陈玄丘心中,突然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两颗定光珠和这一杆人种金刚杵,不会是兔子把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给祭炼成法宝了吧? PS:求点赞、月票! 第916章 欢喜寂灭 高空之上,静静地悬浮着一个巨大的棱面体。 棱面体外,虚空站立着许多星君。 足足上百位星君,将这个棱面体团团围住。 棱面体如镜面,反映着一个个星君的身影。 虚空之中,悬停着一只香炉,香炉中三柱香,两柱香已成灰,最后一柱香也即将燃尽了。 “诸位星君戒备了!我们的阴错阳差空间即将崩坏,一旦出现的不是斗姆大天尊,大家就一起出手对付他。” 阴错星金成大声疾呼着。 阳差星马成龙道:“诸位有什么法宝,都请使将出来吧,那小贼纵然有收摄法宝的宝贝,也不可能一下子收聚这么多的法宝,咱们撑也撑死他。” “对对对,有道理!”无数的星君将他们的法宝和飞兵都取了出来,严阵以待。 天罗星陈桐抓起了天罗,做好了抛出去的准备。 地网星姬叔吉,也像一个站在船头的渔夫似的,微微侧身,提着拢好的网子,做好了抛洒地网的准备。 天平星卜同和天秤星敖玉生面露不屑。 天平星道:“我二人法宝合一,便可调动规则之力,力压混元大罗。斗姆大天尊正好掌握着合宝之法。那陈玄丘本就不是大天尊对手,何况还有我二人法宝相助,你们担心什么。” “啪~~” 棱面体开始解体了,一扇扇棱面向着四面八方散去,迅速消解,回归了天地元气。 随着棱面体的解体,有万丈金光从那棱面体裂开的缝隙中激射出来。 一道道、一束束、一扇扇,刺破了天地苍穹。 轰然一声,棱面体彻底崩坏,一尊金光闪闪的佛陀跃然于空。 他法身百丈,高大威猛。周身如同浴金,金光灿烂。 这一刻,他就是这一片天空中最亮的崽! 那太阳般辉煌的光芒,刺得众星君一时睁不开眼睛。 百丈金身佛陀,座下红莲法驾…… 这是…… 此时的西方诸佛陀,还不大常往东方来,因此有的星君并不认识他。 但还是有见多识广的星君惊叫起来:“天呐!那是西方欢喜佛祖?” “对!就是他!” “定光欢喜佛竟然也来了!” “西方新教果然与叛军有了勾结!” “那是长耳!是长耳那厮,杀了他!”勃然大吼的,自然就是原截教中人了。 任你若惊若怒,那尊大佛却是安坐不动。 他袒胸露乳,盘坐于莲台之,宝相庄严。 百丈的金身,煊赫如天空的太阳。 只是,那百丈金身的佛颜看着有些古怪,他脸上带着悲悯、慈祥、彻悟的笑,可那笑,却怎么看都透着一抹诡异。 长耳定光仙痛晕了。 他的两颗定光珠、一根人种金刚杵,正是他用胯下三宝炼就。 强大的法宝,还需强大的材质祭炼,才能寄托神力,发挥威力。 长耳定光仙虽不修肉身,可他只修欢喜禅,却是只有局部,练到了近乎不朽之境。 可是,他没想过会遇到拥有空间切割之力的对手。 那样的对手,只有圣人。天地之间只有六圣,他也不可能去招惹一位圣人,他又何需担心? 可是,陈玄丘以天狐九尾级的心月轮融合了他悟得的一丝空间之力,在心月轮这一极小范围之内,竟别出心裁地制造出了空间切割之力,成就了前所未有的虚空光照轮。 这是他无从想象的能力。 因此全无防备之下,两颗定光珠被毁,直伤其金身根本,一时失去反击之力,竟尔就此受制。 那虚空光照轮中,又有了燃灯的灵鹫琉璃灯。 更是成了肉体和元神攻击的无上利器。 此时,那虚空光照轮就贴在他的脑后,以灵鹫琉璃灯的寂灭之光,定住了他的元神,操纵着他的金身显现出来。 长耳定光仙知道自己完了,他只是不明白,陈玄丘为什么要算计他。 金灵圣母想杀他,天经地义,因为两人之间的仇恨,已经无从化解。 他想杀陈玄丘,是为了陈玄丘的空间之树。 可陈玄丘想杀他,又是为了什么? 一个大罗,凭什么就敢算计他一位准圣? 难道,他居然练成了“他心通”,察觉了我的杀心? 可就算如此,他又是凭什么与他的对头金灵圣母达成联手协议的? 长耳想挣扎开元神的禁锢,向陈玄丘问清楚。 可后脑处紧贴着他的金身,一道道寂平之光涌入,令他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那是什么力量? 就算本座已金身有缺,元神重创,寻常的法宝,也定不住我的念头啊! 那光轮中的灯…… 八宝功德池中正在恢复金身的燃灯…… 被坑的我…… 长耳定光仙脑海中急急闪过一串灵光的碎片,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这个明白,却让他心中升起了更多的疑惑。 他,究竟是为什么啊? 可是,长耳定光仙无法张口。 他的元神之力在那寂灭之光的镇压下,甚至还要受到陈玄丘神念的影响,被迫牵动了嘴角,要露出一副大悲悯、大慈悲、大彻大悟的微笑。 长耳定光仙的嘴角牵动了,受人控制着,他不得不笑。 只是那笑,悲悯的不是他人,而是他自己。 他对抗着那不可抗拒的力量,努力想要挣脱,只要能让他有片刻的挣脱,他就能一念千涯,将消息送上灵山。 他感觉,他快要挣脱了,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 这时,一条长达百丈的金龙盘旋着,从他那百丈金身后面,仰天长吟着升空了。 金龙升空,当那龙尾升至百丈金身头颅之上时,它就化作了一柄巨剑。 在长耳定光仙金身之后,出现了一位更加高大的法象金身。 那是一身红衫似烈焰的金灵圣母。 金灵伸出手,握住那金龙之尾,金龙便化作了一口似乎可以劈开天地的巨剑,向着长耳定光仙的百丈金身当头劈下。 元神已被禁锢在金身之内, 这一剑落下,身魂俱灭,永不超生! 长耳必须死! 金灵是截教弟子中如今身份、辈份最高的人! 她来清理门户,地义天经! “轰~~~” 长耳定光仙的百丈金身破碎了! 原本就炽烈无比的金光,在这一刹那似乎将天地都染成了金色。 四下里所有的星君,都被染得通体金黄。 他们之中有人受了惊吓,已经抛出了手中的兵器或法宝,砸向那金佛。 但金佛,已经破碎。 “当啷”一声,在那金佛破碎的时候,他座下的密乐红莲也断成了两截,像陨星碎片似的缓缓左右飘开。 无穷尽的金身碎片翻转着、浮动着,飘向四面八方,看起来就像一个个金色的问号。 那仿佛可劈开天地的巨剑恢复了它本来的模样,一口锋利的、有着杀戮之美的金剑。 这飞金剑,就擎在一个体态婀娜、英姿飒爽的红衣女子手中。 她的身形迅速缩小,恢复了本体大小。 众星君急急看去,金佛的碎片,正向四下溅射着。 就在这样的一幕画面中,却陡然出现了一抹绿。 那绿色不算强烈,只是一小抹,可它就像万丈雪山上冒出的第一抹新绿,怎能不引人注目? 那一抹绿,是一棵树,一棵盆栽似的小树。 小树当空一晃,就带着树下的那个人,嗖地一下不见了。 “是陈玄丘!他没死!” 有星君惊呼起来。 更有拥有远视本领的星君,手搭凉蓬向远处望去,就见遥远空际,陈玄丘顶着一棵小树,急急如丧家之犬。 “陈玄丘逃了,陈玄丘逃了!” 马上又有星君广而告之了。 空中的金灵圣母身子一晃,险些维持不住,要一头掉下天空似的。 因为找不到云霄三姐妹,又放心不下这里战事,匆匆返回来的火灵圣母见状,急忙迎了上去。 水府星君余元也急急飞过去,与火灵圣母一左一右扶住了金灵圣母。 余元虽然是个男子,但他是金灵圣母的徒弟,搀扶自己老师,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金灵圣母脸色惨白,似乎受了不轻的伤,不过神色间却满是欢喜与欣慰。 金灵圣母道:“陈玄丘的驭车人,乃是长耳定光仙所扮!” 金灵喘息了一下,又含泪道:“本座已手刃此獠!” 余元一听,大喜若狂,仰天哈哈大笑几声,突然转首,望向众星君,高声叫道:“长耳定光仙,已被我恩师诛杀!长耳定光仙,死了!” 众星君中,原是截教所属的,纵是万年古井无波的心,这一刻也不禁沸腾了起来。 火灵圣母关切地道:“师叔,你受伤了?” 金灵圣母被陈玄丘唤醒,两人控制了痛苦昏迷的长耳定光仙,联手做了这出戏。 但是长耳定光仙也是一位准圣,而且在众星君看来,他还有大罗金仙境的陈玄丘相助。 如果金灵圣母能击杀了他却毫发无伤,未免会惹人起疑。 所以,金灵圣母必须“重伤”。 为了作戏做的像,她甚至震伤了自己的内腑。 否则这么多的星君,虽然整体战力不高,但他们大多都有一些特殊的本领,就犹如孟尝门下鸡鸣狗盗的门客们,天知道会被他们之中的谁看出端倪来。 金灵点点头,吃力地道:“不碍事。” 说着取出一只玉瓶儿,倾出三枚丹药,吞进口中。 余化和火灵圣母一见,连忙道:“弟子扶恩师且去歇息。” 金灵点一点头,便由余化和火灵圣母扶着,将她送往帅帐所在的主星。 那诸天星君中失了法宝的十余位星君,眼见他们最关切的陈玄丘逃了,不由得心急如焚。 可是,人家斗姆大天尊,斗杀了一尊准圣级的佛陀,自己也受了重伤,这个时候难不成还要上前央求人家给他们去夺法宝? 而拥有金乌化虹术的金灵圣母不出手,他们又怎么能追得上掌握了空间跃迁法宝的陈玄丘? 众星君无奈,只得隐忍下来。 …… 陈玄丘急急返回北极天,眼看前方将到四方困金城,他眼珠一转,抬起手掌,掌缘泛起金光,便向自己胸口狠狠拍了一掌。 登时,陈玄丘便“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他又祭出弦月状的半扇心月轮,围着自己飒飒连声地一通缭绕。 将他自己的衣衫切得七零八落,仿佛一身的破布条子挂在身上。 只不过,没有外伤。 嗯…… 虽然陈玄丘总是表现出对自己秀美的外貌不屑一顾的态度,其实那不过是凡尔塞罢了。 他很介意留下外伤,虽然茗儿妹妹那里,有修复疤痕的丹药。 把戏做足了,陈玄丘才纵身投向四方困金城。 四方困金城头,摩诃萨、大小茗儿俱在。 陈玄丘单刀赴会,他们自然牵挂。 喜儿、鹿司歌、旷子规等人倒也不是不关心,只是喜儿和旷子规与摩诃萨师徒不熟,而鹿司歌现在又与圣教圣女栾玉落等人在一起,所以他们不在城头处。 一见远处忽有一道人影投来,伴坐在师父身旁的羲茗第一个跳了起来,欢喜地叫道:“玄丘哥哥回来了。” 月茗的修为如今远高于羲茗,目光尤其锐利。 隔得好远,她便发现陈玄丘受了伤,心中大急,立时腾空而去,迎向陈玄丘。 摩诃萨正悠然入定,听说陈玄丘回来了,一颗心登时放回了肚子里。 他微笑着张开眼睛,缓步迎向城头,纵目向空中一望,忽然一怔。 呃…… 自在王佛倒是回来了, 可是,我欢喜佛祖呢? 第917章 欢喜铃 谈月茗搀着陈玄丘落回城头,陈玄丘一个踉跄。 摩诃萨急迎上来,道:“我佛,你这是受了伤?欢喜佛祖何在?” 摩诃萨虽然担心,不过倒也没有想过长耳定光仙已经身魂俱灭。 一个准圣,除非是圣人追杀,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死? 就算是两个准圣追着一个准圣打,打不过,要逃也容易些呀。 此时看来,反而是陈玄丘的情况更严重一些。 他脸色淡金,双眼无神,唇边有血,身上气息激荡不定,就连他头顶那棵树,都怏怏地垂下了叶子,有些无精打采的。 谈羲茗惊道:“玄丘哥哥,快吃一颗培元丹。” 谈羲茗玉掌之中,已经托起一颗丹药,丹形圆润,芬芳扑鼻,与她平素炼制的丹药大不相同,不知道是她丹术有所提高,还是取了摩诃萨亲手炼制的丹药。 陈玄丘就着谈羲茗的手,一口吞下丹药,看见摩诃萨这个老实人一脸关切的样子,陈玄丘有些过意不去了。 哄骗老实人,罪过呀。 不过,除掉长耳定光仙这种烂人,陈玄丘一点内疚都没有。 就只是这么微微有些难以启齿,陈玄丘的眼神儿就变得更加灵动起来,还带着些天然的黠意。 “摩诃萨大师……” 狐性玄丘一脸悲戚,泪光在他眼中闪烁,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马上就要流下来了。 “斗姆元君,不肯答应我的谈判条件,反而翻脸,要把我留下。是定光欢喜佛祖,毅然出手,抵住斗姆元君,掩护我回归本阵。” 陈玄丘痛心地低下头,颤抖着身子道:“斗姆元君还有诸天星君相助,敌众我寡。欢喜佛祖为了掩护我离开,拼死阻挡斗姆元君与诸天星君。他……” 陈玄丘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圆寂了!” 陈玄丘说到痛心处,“哇”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谈月茗和谈羲茗慌忙扶住陈玄丘,谈月茗道:“陈大哥,你也受了重伤,切勿乱了心神。” 谈羲茗掏出一个口袋,急急选择着丹药,都带了哭音儿了:“玄丘哥哥,你不要吓我,你可不能有事啊。” 摩诃萨见陈玄丘摇摇欲倒,似乎伤势颇重,他叹息一声,一掌拍在陈玄丘的顶门。 一道乳白色的光束从他掌心倾泻而下,将陈玄丘整个儿笼罩其中。 老人家这是动用了本源之力,帮陈玄丘疗伤了。 “自在王佛,谨守元神,切勿牵动七情。这,算是欢喜佛祖的一个劫数吧。不过,有须弥山上八宝功德池在,欢喜佛祖定会涅槃重生,你也不必太过挂在心上。” 陈玄丘紧闭双眼,沐浴佛光,泪水涟涟不断。 “那斗姆元君,与欢喜佛祖,有一桩大因果在,岂会容他离去?她拼着身受重伤,却是将欢喜佛祖,身魂俱灭了!” 陈玄丘的嘴唇禁不住地哆嗦起来。 “咳咳咳咳……”想是心情激荡,陈玄丘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不能不咳,他怕笑出声来。 头顶乳白色的光芒一闪,摩诃萨震惊地退了两步。 欢喜佛祖,历无数量劫,修成准圣之身,贵为西方新教佛祖,现在身魂俱灭了? 谈月茗和谈羲茗才不管那个色眯眯的家伙死不死,眼见陈玄丘又是吐血又是咳嗽,两人可紧张的很。 月茗道:“陈大哥,我先扶你回去歇养疗伤。” 羲茗道:“师父师父,你还有没有更好的丹药啊,玄丘哥哥他伤的好重。” “我……我不碍事。” 陈玄丘哑着嗓子,喘息地道:“大菩萨,速将此事禀报世尊吧,我……咳咳咳,我刚服下丹药,回去打坐一番,化开药力,就能稳住伤势了。” “啊?哦哦,月茗、羲茗,你们快扶自在王佛去疗伤。” 眼见着两位姑娘扶了陈玄丘离开,摩诃萨仰天一叹,幽幽说道:“世尊啊,这才多长时间,两位佛祖便应了生死大劫。我西方东进之策,会不会操之过急了?” …… 陈玄丘被大小茗儿扶回有阵法拱护的洞府,让他盘膝坐在碧玉床上。 那头顶小树,这才攸忽一闪,自去静室之外,觅一灵气充裕之地,扎下根来补充元气。 当时为了显得逼真,陈玄丘连番催动汤五味施展空间跃迁之术,汤五味此时也近乎油尽灯枯了。 “陈大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我的伤不重,现在服了羲茗的丹药,只要静心打坐,入定一番,就能稳定了。” “好,那我们就不打扰玄丘哥哥了,玄丘哥哥,你安心入定。我去给你炼一炉天魂涤脉金丹!” 这丹药可是最上乘的疗伤丹药了,所耗费的天材地宝,都是极其罕见之物。 因为原材料难得,所以茗儿手中也没有已经炼好的丹药。 因为一旦把那材料炼成了天魂涤脉金丹,若有其他需要时,材料可就未必凑得全了。 陈玄丘答应下来,双手先结北斗诀、再结五岳印,最后合太极印,缓缓搭在腹下,进入入定状态。 月茗和羲茗关切地看着他,陈玄丘一身的烂布条子,足见当时之凶险。 漫天剑气纵横之下,陈大哥是多么危险啊,一个不慎,就命丧当场了吧? 毕竟,向他挥剑的可是一位准圣。 天可怜见,幸亏他没事。 见陈玄丘身体抖动了几下,气息渐渐变得平稳下来,脸上血色似乎也恢复了一些,这才蹑手蹑脚离开静室,将门关好。 眼下疗伤要紧,衣服倒是不急着给他换了。 静室的石门“咔”地一声叩上,陈玄丘的眼睛就嗖地一下张开了。 一双狐狸眼贼兮兮的。 侧耳听听外边动静,陈玄丘立即跳下地来,取出混元金斗,呼啦一下,各种法宝倾泻而出,顿时珠光宝气,满榻灿烂,神光氤氲蒸腾,陈玄丘不由得眉开眼笑。 “发了发了……,发……咦?” “咕噜噜……” 混元金斗里,滚出一个姑娘。 姑娘滚落到床榻之上,身下硌着法宝,身上压着法宝,看着他的眼神儿,已经既没有愤恨,也没有羞恼。 小美人儿邓婵玉已经佛了,超级佛。 她小腰板儿下边硌着万鸦壶,都懒得挪动一下。 此时的陈玄丘与她进入混元金斗时所见的陈玄丘完全是两个形象。 此时的陈玄丘一身的破布条子,都露了肉了,比乞丐还惨。 但邓婵玉连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她哪一次从那混元金斗里出来不意外呢? 习惯了,累了! 邓婵玉很平静地看着陈玄丘,很平静地说:“你……” 声音戛然而止,邓婵玉开始左右打量。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是一张床。 房子里只有陈玄丘一个人。 然后,邓婵玉才很平静地问道:“把我拿出来放进去的,到底想怎么样?” “啊呀!”陈玄丘一拍额头:“我忘了把你还给金灵圣母了。” “你敢把我交给她,我就去死!” 看起来很佛的邓婵玉,脸庞还是迅速布满了红晕。 当着金灵圣母的面儿,她都说出那种话了。 回去?她邓婵玉还要脸的好伐? 陈玄丘摇摇头:“我说的是在金灵帅帐中时,现在,就算你想回去,也不可能了。” 陈玄丘看着邓婵玉脑袋底下枕着的玩意儿,那是倒扣着的一只黑陶大碗,他从长耳定光仙身上摸出来的。 邓婵玉躺在床上,皓腕下边,正垫着一只金箍。 她已经看见这两样法宝了,如果她再知道长耳定光仙已死,那么她就会知道,长耳定光仙的死,自己脱不了干系。 而以元神上了封神榜的人哪怕去过葫中小世界,他也无法控制这个人,所以,绝不能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掌控。 陈玄丘看着邓婵玉,叹息道:“不管你愿意或是不愿意,从今以后,你只能跟着我,从此,永远!” 邓婵玉有些委屈,我本来就说过愿意从了你好吧?难道你当时根本就没听? 但是,她又有些怦然心动。 这个男人,好霸道。 既然接受了人家,也不说语气温柔一些,干嘛要用命令的语气呀。 只能把她留在身边了,陈玄丘叹息地想。 不过,陈玄丘也不确定邓婵玉的心意,虽然她进过葫中小世界,自己却不能左右她的意思,那么…… 如果此时是神性玄丘主控这具肉身,陈玄丘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祭出诛仙剑。 还有什么比叫她魂飞魄散更安全的呢? 但此时主导这肉身的,却是狐性玄丘。 狐性玄丘比三性合一时的陈玄丘更加的怜香惜玉。 杀了她? 真真儿的下不了手哇! 有了! 陈玄丘两眼一亮,他看见了那只金箍。 那只金箍,只能给她戴上了。 只要她戴上了那金、紧、禁三者合一的金箍,自己就可以随时掌控她的一切,就不怕泄密了。 于是,陈玄丘就抖着一身的烂布条子,向她右手边指了指,道:“把它戴上吧。” 什么东西? 邓婵玉翻身坐起,向陈玄丘方才所指的地方一看。 一只手串儿,上边缀着两只小巧的金铃。 不知道那是什么金,同纯正的黄金不同,微微泛着玫瑰色,质地似乎不那么纯正,却更漂亮。 邓婵玉脸上一热,心中有些甜意。 这是,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真是的,送人家东西,语气还这么硬梆梆的。 邓婵玉心中微嗔,不过,偏生觉得好喜欢怎么办? 她比谁都讨厌舔狗,反而觉得陈玄丘这样才是真男人。 于是,邓婵玉咬了咬唇,顺从地取过那手串儿,戴在了她的皓腕上。 邓婵玉抖了抖手腕,那金铃儿立时发出一阵悦耳的铃声。 铃声太优美了,听着那铃声,她的眼前,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绯红的颜色。 邓婵玉回眸一笑,含羞低头,忸怩地悄声表白道:“这铃儿,我会永远带着它的。” 铃儿? 什么玩意儿? 不是个箍吗? 陈玄丘愕然地看着邓婵玉的手腕。 你还别说,皓腕一管,玫瑰金铃,还怪好看的哈。 卧槽! 这是……欢喜铃?! 第918章 谋划365 地上扔了一地的法宝,其中新近得到的几样,还没解除原主的禁制。 这些法宝,在许多仙人眼中,都是无上至宝。 但此刻,就像垃圾一样丢了满地。 陈玄丘大字型躺在榻上,一脸慵懒。 他的手臂张开着,揽着一个S三道弯的娇小女子。 那女子温顺的,就像依偎在主人怀抱里的一只小牝犬。 陈玄丘从未想过,他会有被人逆推的一天。 不过现在天狐兽性占据主导意,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有什么不可以? 迄今想来,依旧让他回味已。 陈玄丘并不受那欢喜铃的影响,但是狐性主导的他,为什么要拒绝? 所以,他从了。 邓婵玉却没有一条鸿蒙紫气在体内,当那欢喜铃儿被她摇响的时候,她就已经中招了。 不过,幸好她也已经下定决心要从了陈玄丘,所以此刻意识清醒过来,就只有对自己火辣大胆的羞怩,而没有痛不欲生的感觉。 陈玄丘现在什么都没有想,放空了大脑,手掌还在邓婵玉身上无意识地游走,感受那温腻与光滑。 真没看出来,邓婵玉居然是个小腰精。 她那小蛮腰,能有一尺四? 纤细滴狠。 腰肢纤细,那胸和臀、腿的曲线,全由这小蛮腰牵着,一下子无比诱惑起来。 如果说,那姣好的身体是一条龙,纤细的腰肢就是点上去的龙睛,一下子就活了。 “官人……” 邓婵玉羞答答地开口,手指在陈玄丘结实的胸口,划着小圈圈:“你和斗姆元君,不该是对手么?为什么……我看见你们的时候,却似在商量着什么。” 她手腕上的铃铛一晃一晃的,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这欢喜铃儿,长耳定光仙并没有加禁制上去,因为这件法宝于他而言,唯一的作用,只是征服那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明妃。 而那些女人,永远不可能比他法力更高明。 同时,那些女人如果愿意用这欢喜铃催眠自己,他又有什么损失? 所以,无需加什么禁制上去。 也因此,才能被邓婵玉戴上后便即掌握。 她现在已经知道那铃声不能随意响起,也知道她自己也要中招,自然不敢轻用。 陈玄丘笑了笑,目中闪动着狡黠机敏的光。 他可以编一个理由应付邓婵玉的,但是一番思索之后,还是改变了主意。 因为,西方已经损失了两位顶尖高手,多宝还会稳坐灵山吗? 两位准圣先后丧命,不仅使得西教东进大受挫折,对西方的名望影响更大。 所以,他断定多宝得知长耳定光仙死讯后,唯一的选择,就是更加积极地参与到东方之战中来。 而他的立场,也不可能再含糊太久。 所以,陈玄丘缓缓地道:“因为,我和她,有着一个共同的目标,推翻天庭!” “我懂了,我好笨,早该懂了的。官人既然有办法切断我和‘天经地纬‘的关联,却还能保我金身无恙,自然也能成全其他星君。天啦,那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岂非大半都会投到官人门下?” 邓婵玉的眼睛亮了起来。 天庭? 何尝不是她所憎恨的。 虽然,她自封神成仙,重塑仙体之后,拥有了不下于土行孙的修为。 从此再没让那个腌臜货沾过自己一手指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过自己被天庭代表的一方迫害过的事实。 “哎哟!” 陈玄丘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臀丘上,发现一声脆响。 陈玄丘懒洋洋地道:“以后,不必问那么多。我自己已经够聪明了,不需要一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在身旁。” 狐性玄丘,看来自怜的不仅是他的容貌,还有他的头脑。 “喔,人家知道啦。” 邓婵玉嘟了嘟嘴巴,往陈玄丘怀里拱了拱,羞答答地道:“你再打一下吧!” 地上,诸多法宝之中,一只毫不起眼的黑陶大碗。 大碗中,有三条不同颜色的云气,在滴溜溜地旋转。 …… 中央天庭,昊天宫。 五方上帝,又齐聚于此。 五方上帝中,最为俊美的北极紫微上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丝毫不在意东极青华上帝阴沉的脸色。 昊天上帝坐在上首,面色阴沉。 脾气最暴躁的西极勾陈上帝冷冷地瞪着昊天,沉声道:“天帝对我等,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么?北极天,缘何打成这般模样?就是在这般情形之下,紫微居然还离开北极天?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的?” 东极青华上帝道:“昊天兄,东华帝君与西王母谋反,这是何等大事,禀报于圣人,就这么难吗?还是你老兄的面子就这般要紧,宁可用天庭大乱,四方狼烟做代价?” 南极长生上帝却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了看几位帝君,和声道:“昊天兄,你有什么苦衷,何如说出来呢?你我五人,承五方上帝印,是与天庭气运休戚与共的。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说出来。” 昊天看了南极长生上帝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苦笑。 他端起面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往桌上一顿,看看神色各异的其他四位帝君。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 昊天的双手扶上了桌几,挨个儿看了四位帝君一眼,神色冷淡下来:“天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不禀报,诸位圣人就不知道?” 青华上帝冷冷地道:“你不禀报,圣人就会以为你能应付得了,难道还会主动降下圣谕,询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昊天嘿嘿一笑,点头道:“青华兄说的好,可是如果我说,我禀报了呢?” 他似乎有了一丝醉意,眼睛也有些红。 对一个准圣巅峰来说,区区几杯酒,是不可能让他醉的,除非,他根本不想抵御那酒力。 勾陈上帝眉头一皱,道:“禀报了圣人?禀报了哪位圣人?” 昊天收回手,悠悠然道:“大老爷那里,我去过了。太上圣人那里,我也去过了。元始圣人那里,我还是去过了。” 勾陈上帝和青华上帝愕然看着昊天。 昊天曾是道祖鸿钧的童子,他说的大老爷,当然就是指鸿钧。 他,已经见过鸿钧了?那还何必去见太上,又何必去见原始? 除非……前几位圣人那里,他没有得到什么帮助或指示。 几位帝君没有等闲人,从这一句话就悟出了很多东西,就连一向最恬淡的南极长生上帝,都不禁露出紧张的神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圣人们怎么说?” 昊天的表情有些落寞,他笑了笑,道:“还能怎么说?紫霄宫前,我哭拜许久。大老爷虽然合了道,但是我在大老爷的祖庭哭告,他听得见的,却……理也未理。” 其他几位帝君的脸色都变了。 昊天吐出一口浊气,道:“太上圣人呢,我也没见到。童子说,太上圣人正在亲自炼一炉十转神丹,一个元会才能起炉。元始圣人呢,则闭了关,也说一个元会才会出关,你们说,巧不巧?” 青华上帝和勾陈上帝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了。 勾陈上帝怒道:“圣人们这是什么意思?” 南极上帝略一沉吟,道:“圣人们,想要‘变天?’” 一直没有说话的紫微上帝讥诮地开了口:“还是长生兄想得透澈。不过,无数年来,我等为天庭兢兢业业,维持三界运转,天道循环,诸位圣人才能高高在上,坐享其成。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圣人们是要脸的,又怎么会做出改天换日之事呢?” 勾陈上帝愤懑地道:“那圣人们是想做什么?” 昊天上帝淡淡地道:“很简单,他们觉得我们无能,坐视人道脱离了掌控,图谋多年,依旧不能掌控地道。所以,天道圣人们觉得,换一批人掌天,也未尝不可!” 紫微上帝道:“所以,他们放手了!如果东华帝君和西王母能够成功,他们也不介意承认这对乱臣贼子。” 勾陈上帝和青华上帝的脸色都有些白了。 南极长生上帝目光闪动了一下,道:“既然如此,东华帝君和西王母有了反意之后,我们就该第一时间集中精锐力量全力扑灭,为何坐视北极天战火焚天,紫微这北极之主,居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离开北极?” 紫微轻笑一声,道:“东华帝君和西王母既然敢反,说明就拥有了他们自信可与我们一争的实力。而西方新教,更是磨刀霍霍,你们真以为,我们很容易就扑灭叛乱么?” 昊天上帝阴沉着脸色道:“察觉圣人心意之后,我第一时间就找了紫微道友商议!” 他瞥了几人一眼,又道:“你我荣辱一体,我自然没有不相信你们的意思。只是,勾陈兄性情暴露,青华兄也差不多,而长生兄过于心慈手软,所以我只能找紫微兄商议。” 勾陈怒道:“究竟商议什么,要把我等排除在外?” 昊天上帝道:“昔日天庭初立时,徒具其名。因为封神榜,才有了诸天正神,天庭才得以顺利运转。历无数元会,才有了今日之天庭。 如今,东华帝君与西王母谋反,西方新教蠢动,诸位圣人放手,所有这一切危机,却是源自于封神榜的被毁。这是成也《封神榜》,败也《封神榜》。 不过,也无所谓了,不破不立。我有意铲除一切有异心者,也给诸位圣人看看,只有我们,才有能力执掌天庭。” 他眼睛微微一眯,道:“可是,要做到这一切,要来一场真正的大清洗,最稳妥的手段,就是发动……周天星斗大阵!” 周天星斗大阵,乃天庭第一杀阵。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再加太阳星与太阴星做阵眼,五方斗星、二十八宿、天罡地煞等十万八千大星星官合力发动,深邃无比,杀气弥天。 昊天漠然道:“可是,要发动这周天星斗大阵,最为关键的就是三百六十五颗正神星斗。可是,封神榜既毁,他们之中,还有几人忠于天庭呢?” 紫微上帝道:“关键时刻,但有其中一人起了反心,那就如同当年通天圣人摆下的万仙阵,功亏一篑,功败垂成了!” 昊天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所以,我只能先把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神位,掌握在可信之人手中!” 紫微上帝道:“所以,北极天乱了没关系,哪怕是丢了一方星域,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这个过程中,让封神榜上的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腾出他们的神位!” 昊天一字一句地道:“不管……用什么办法!” 第919章 准圣陨落,天地异象 准圣陨落,天地自生感应。 燃灯老佛元神未灭,所以他死时,天地没有异状,而定光欢喜佛却是真的死了。 死得透透的。 当天地异象出现的时候,正在昊天宫中议事的五方上帝马上就察觉了。 只是一眨眼,五人就出现在高高的殿宇之上,眺望着远方。 “北极星域,有准圣大能陨落了。” 南极长生大帝沉声道。 俊美的紫微上帝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北极星域啊,只有本座、玄女和被我调去的斗姆元君是准圣高手。我,在这里。陨落的会是谁呢?” 昊天看了紫微一眼,微微一笑:“玄女和金灵,不管死的是谁,都合乎我们的利益,不是么?” 紫微听了,唇角也露出会意的微笑。 南极长生大帝乜了他们二人一眼,淡淡地道:“如果死的是玄女,你们不觉得,这金灵圣母太可怕了么?她可是拥有不受天经地纬控制能力的高手! 如果,死的是金灵,那么紫微兄自信回转北极星域后,便是玄女的对手了么?” 勾陈满脸的战意:“能杀死一位准圣的,起码是准圣大圆满。我倒是想与这位高手一战!” 青华上帝沉吟了片刻,道:“昊天兄,你方才说,诸位圣人有放手之意。那么,你可曾去过娲皇宫求助?” 昊天摇了摇头,嗤然道:“那位女圣人,一向不理三界之事。太上和元始,甚至道祖都袖手旁观了,她会出头?” 青华上帝微微一笑,道:“还真未必不可能。” 昊天心头一动,转向青华。 青华道:“道祖做主时,或者太上和元始两位圣人做主时,又哪轮得到这位女圣人说话?身为圣人,高高在上,你真以为,她就甘心默默无闻?” 昊天目光闪动道:“你是说,娲皇以前只是没得机会?” 青华道:“我只知道,天地人三圣,道祖为天道圣人,娲皇为人道圣人,后土为地道圣人。三道圣人,本该平起平坐。 只可惜,天道有缺,地道不全,人道没落。但道祖与天合道之后,三道之中,便成了天道一家独大国。我们是无所谓,但是娲皇宫里的那位,却未必甘心。” 勾陈上帝嘿嘿一声冷笑,道:“如今后土不甘寂寞,冥界大战频仍,而娲皇与后土一向不对付,就算为了不想后土娘娘压她一头,她也该想做些事吧?” 娲皇出身妖族,而后土乃是巫族。 巫妖两族大战,结果是两败俱伤。 这两人各有立场,虽然都是至高女仙,彼此可是一向不对付。 其实圣人名讳,一旦提起,圣人神念笼罩三界,马上就能知晓。 不过,一旦有三界大劫起时,天机便会陷入混沌,便连圣人神念也要受到蒙蔽,无法再如从前一样,神识轻易扫描三界。 所以,这几位上帝才敢直呼其名号。 否则他们纵然以蒙蔽天机之术,遮蔽出一个小空间来,也是下意识地不敢提起这些圣人名讳的。 听了青华上帝的话,昊天的目光明亮起来。 南极长生大帝想了想,抚须赞同道:“青华道兄说的对,北极星域,不管是哪位准圣陨落了,足见这一劫,是可以让准圣也陷身其中的。如果,我们能争取到娲皇圣人的支持,便可稳操胜券了。” 一向老诚持重的南极长生大帝也这么说,昊天心动了。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人皇自立,便是分了娲皇圣人的气运功德,这是娲皇圣人也不愿意看到的。 说不定,以此为契机,还真能说服娲皇站在我们一边。我会尽快去一趟娲皇宫,尝试请娲皇圣人出面。” 圣人自然不会轻易出手,但她只要愿意站在天庭一边,就足以镇慑诸天神仙。 想投奔反抗天庭一方的,就得好生琢磨一下,一位圣人的表明立场,作用不可谓不大。 昊天一连奔走了三位圣人门庭,其中最高的一位还是他侍候了无数元会的大老爷,却均弃之不理。 他也是心灰意冷了,想着就连这三位圣人都不愿出面,一向不理三界之事的娲皇圣人,必然更加不愿理会,也懒得再去碰钉子。 这时听了青华上帝和长生上帝的一番分析,心思却是又活络了起来。 …… 西海,曾经的十二天柱,现在已经陷落为一片汪洋。 不过,十二天柱陷入大海,也变成了海中的高山与峡谷。 而水流穿梭于这片深海山脉之间,就形成了各种凶险的潜流。 因而,在无数次舟翻人亡之后,此处已罕有人至。 倒是有了些开了灵智的海中妖兽,想要占领这一区域。 毕竟曾经是天柱峰的所在地,有着大片的宫宇建筑群,天生一个好洞府。 只不过,但凡闯入这一区域的大妖,不管有多大的神通,从此再不闻它们声息了。 似乎它们一进入这一区域,便永远销声匿迹了一般。 因此,一些海族察知了这一区域的情况下,便视之如凶地。 西海龙宫更是早早颁下令谕,禁止龙族所属,擅闯这块禁地。 不过,偶尔还是有深海大妖,消息闭塞,无意间感应到此处波动的灵气,便如嗅到了血腥味儿的鲨鱼,兴冲冲地跑来,闯进这片凶险水域。 一条深海九环冥灵幻蛇,此时便摆动着它那令许多龙族也要心生战栗的身躯,钻进了十二天柱的海域。 海面上,一座小岛。 真的好小,也就一亩方圆。 这儿,就是天柱十二峰中最高的主峰山巅。 这山巅上原本是没有建筑的,只有冲天的大树,可此时在一棵棵巨树之间,却搭着两幢茅舍。 一个身姿婀娜的白衣女子,正在茅舍前劈着柴。 阳光斜照,透过树影,映得她身上一片斑斓。 这是一个十分妩媚的女子,她站在那里,周围的阳光都似明媚了许多。 这女子正是西岐名门南氏家的老祖,南嘉鱼。 可就是这样一个身份高贵、容颜极美的女子,此时却在这里做着劈柴的粗活儿。 不过,她做的很认真,她拾起每一截柴,摆在木墩上,然后很认真地举起一柄只有斧刃闪着寒芒的斧头,一斧劈下去。 便有一道道玄色气息,随着她举斧、下劈的动作,受其气极牵引,随着她周身涌动。 当那斧头举得高高的,即将劈下的那一刹那,南子的双瞳也会变成一片漆黑,既看不出眼仁儿、也看不出眼白,显得异常诡异。 但是,那玄色的气息,虽然有着无尽黑暗的意味,却并没有暴戾与邪恶的感觉,与大妖喷吐出的凶残、狠戾、可以在三百里外就让一众妖族退避的气息截然不同。 小岛边儿上,一块浪花拍打着的礁石。 一个头戴斗笠的老翁,正盘坐其上,举着钓杆在钓鱼。 准圣陨落,天生异象,那老翁微微仰起头,眯着眼睛向天空望了一眼。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庞,正是波旬大魔王。 紫气三千里,横亘长空,弥久不散。 波旬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收回目光。 升仙晋级,都有异象产生。 太乙的三花聚顶、大罗的五气朝元,混元的金莲漫天、天花乱坠,圣人的紫气东来三万里…… 这等大能的死亡,当然也一样会引起天地异象。 不过,波旬却知道,那并不是他们的修为境界达到一个新高度,天道做出的感应。 你当天道是什么了? 夸官游街的仪仗吗? 谁有了点什么狗屁成就,就能把天道牵出来遛遛? 那只不过是他们拥有了更可操控更多天地元力的力量,牵动了天地气机产生的效果罢了,并不是天道做出的反应。 而彻底的陨落,将会把他的一身修为、灵气,分解回馈给天地,自然也能牵动天地气机,呈现异象。 “有准圣陨落了么?还是在北极天。” 波旬暗暗掐算了一下,虽然此时天机混乱,不得结果,但他还是微笑起来。 准圣已是三界中极了不起的大气运者,怎么可能轻易陨落? 他相信,一定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才造成了一尊准圣的陨落。 嗯,老夫没有急着让徒儿随他而去,果然是对的。 波旬捋着胡须,悠然地想:还是该让徒儿拥有足够自保的力量时,才可撒手啊。 不然,这徒儿若是不慎应了劫,我可来不及再派一个人跟在他身边。 那岂不是要错过了一场多少元会才能等来的好戏? 渔线一紧,波旬神色一动,只一抬手,海水便剧烈翻涌起来,巨浪滔天。 一条如巨龙般庞大的海蛇,竟被那细细的一根渔线钓了起来。 只是一根小竹竿,却只是微微压弯了梢儿。 那条巨大的海蛇,身上是一环一环的恐怖花纹,一共有九色环纹,让那急剧挣扎的庞大海蛇,在波涛汹涌中若隐若现,一片迷离。 波旬一指点出,一道黑气,就像一口犀利的剑,瞬间将那海蛇笔直地剖开。 海蛇停止了挣扎,翻开了雪白的肚皮,浮上水面,其巨大就如一条山脉的山脊。 而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大海。 波旬的手掌张开,从那九环冥灵幻蛇腹中,便飞出一颗色彩迷幻的珠子,落向他的掌心。 那是九环冥灵幻蛇的内丹,以这巨蛇的体形,那内丹也是大如一幢屋舍。 但它落向波旬手中时,却被那黑色的魔气压缩着,最终一颗巨大的内丹,被压缩成了拇指大小。 如此之小的体积,如此之大的质量,灵珠丹丹蕴含的庞大力量只是散逸些微,就能叫接近它的凡人顷刻间炸成肉糜。 不过,波旬似乎并不满意,颠了颠那颗只有拇指大小,却重达数千斤的灵蛇内丹,波旬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海妖的内丹,已经对徒儿的提升起不了多大作用了呢。” 波旬摸索着下巴,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太清圣人的道场,偷点他炼的仙丹。 那小子吃了殒圣丹,关在三十三天之上,闲得很。 每天没事做,那小子就只有炼丹为乐了,应该炼出了不少好玩意儿吧? 要不我去他那儿弄几颗回来? 众生只知道太上圣人是三界第一炼丹大家,炼得出肉白骨、活死人的神丹,也炼得出让一个凡人顷刻间直达太乙的神丹。 可是,有谁想过,再高明的丹术,想炼出这等神丹,最主要的也是那炼丹的天材地宝? 这些天材地宝从哪儿来? 他太上无为,只领着一个学傻了的呆徒儿玄都,就能凭空变出这许多天材地宝? 还不是来自于众生的供奉? 我波旬,也是众生之一啊。 我拿他几颗丹药怎么了? 再说了,我还想等那家伙乖乖叫我一声岳父大人呢。 我这徒儿要是配不上他,我不是错失了做他岳父的机会? 什么? 我只是师父? 师父就不是父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你懂不懂? 几百年前一时兴起收了个徒弟,几百年中,这个徒弟转世轮回多少遭儿,他都没有看过一眼的渣师,理直气壮地想着,便站了起来。 他站起身,赤着一对大脚丫子,站在那滑溜溜的满是青苔的礁石上,一抖手,那颗幻蛇内丹便牵引着无数气机,飞向南子。 南子弃了斧头,抬手接过,周身魔气萦绕,蹬蹬蹬地退了三步,这才站住。 波旬道:“徒儿,服了它,再继续练,为师去去就来。” 南子叫道:“师父回来吃饭吗?” 波旬想了想,太上小儿那里应该有好吃的吧? 听说他那徒弟玄都,都被他调教成天上第一美食家了。 波旬便道:“不啦,我外边吃。老夫去也!” 波旬一顿足,赤着一对大脚丫子,就向三十三重天上而去。 …… 天生异象,也令得禽族和龙族高手尽皆停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一起向九重天上望去。 “有准圣陨落。” 他们很好奇,这是哪个倒霉玩意儿让人搞死了。 那可是准圣啊,当然不可能是自己老死的。 不过他们一点都不担心,只是好奇。 因为,准圣嘛,肯定跟他们没关系。 他们,他们的亲族、他们的朋友,就没一个准圣高手。 后羿跨坐在一条神龙背上,眺望着天空,以他的神目,也无法看穿九重天的重重迷云,窥见那里的真相。 刑天一手盾、一手斧,昂然站立于一头神鹰背上,随着神鹰的盘旋,眺望着天空。 感受着天际深处缓缓释放开来的寂灭气息,刑天毫不畏惧。 只要脚踏大地,他就是不死之身。 但如今,他却跨上了神鹰。 龙族、禽族、妖族,与巫族联合了。 他们中的首脑人物,都知道鹿台一战,只是伐天的开始,而不是结束。 就算他们放弃伐天,等天庭腾出手脚来,也一定会惩罚他们这些“大逆不道者”。 所以,他们联手了。 龙族、禽族、妖族,最恨的就是被软硬兼施,逼迫为他人座骑。 就算那个人是圣人,吾亦为有灵识的生灵,给人当座骑,很荣耀吗? 更何况,恰恰是圣人们,并没有谁让一个有灵识智慧的生物当他们的座骑。 不过,载着巫族,他们是自愿的。 他们之间,不是主与仆的关系,更不是战士与座骑的关系,他们是战友、是袍泽。 巫族不会飞,没有了当年十二祖巫中掌握了空间之力的帝江,他们是登不了天的。 但龙族、禽族和妖族却可以。 而巫族强悍的肉身、强大的战斗力,又可以在近战中给他们提供最全面的保护。 所以,他们结合了,积极备战,只等陈玄丘的召唤,开始真正的伐天之战。 九天玄女自然也感应到了准圣陨落的气息。 那可是与她同一境界的大修士。 九天玄女悚然动容,心念只一动,便出了玄女宫。 她没有摆出任何仪仗,只一人,便向四方困金城飞去。 她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人间,一处洞天福地。 两只雪白的灵狐同时抬头看向天空。 一只九尾,一只五尾。 它们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两个祸国殃民的美人儿。 那成熟美妇气质的,正是陈玄丘的娘亲苏青绾。 那个娇艳无双的少女,却是苏妲己。 按照青丘女狐为尊的规矩,妲己该是下一任女王。 苏青绾虽然急于寻找丈夫陈道韵的下落,却还是先行临凡,指点教授自己的侄女,为未来的青丘女王打下扎实的基础。 这样,即便有朝一日她陨落了,青丘也算后继有人了。 “姑姑,这就是准圣陨落的天地异象吗?” 妲己看着天空,好奇地问。 苏青绾点了点头,她也很好奇,想知道这是哪一尊准圣大修士陨落了。 即便是以她的慧黠,也想不到,这尊准圣的陨落,竟然是出自她那宝贝儿子的手笔。 妲己叹了口气,道:“不够绚丽啊!” 不够绚丽? 你当这是放烟花呢? 苏青绾不禁看了妲己一眼。 妲己看着天空,忽然又若有所思地道:“姑姑,准圣会陨落,那圣人,会陨落吗?” 苏青绾笑了笑,回答道:“据说,圣人是不死不灭的。” “真的吗?我不信!” 妲己歪着头,望着无尽的天空,唇边满是讥诮:“如果圣人不死不灭,那么那六位圣人,又何必在鸿钧面前像只狗子一样?三清圣人又何必畏惧于一颗殒圣丹,人家叫他不出门,他就乖乖做条看家狗?” 妲己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所以,自吹自擂的话不可信!圣人,也会死的!一定是这样!” 苏青绾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凝视天空的妲己,目中有一抹奇怪的神色,似乎是忧虑,又似乎是…… 期待。 自从她用青丘王室独门秘法,把侄女儿妲己的血脉苏醒到五尾,这个侄女儿就不太一样了。 她会莫名地憎恨娲皇宫中的那位存在,就好像与那位圣人有着前世夙怨似的。 她甚至开始思考起圣人会不会死了。 她的名字…… 是道韵起的。 道韵为什么会把老祖用过的名字,当作她的名字? 虽说狐族并没有名讳上的禁忌。 可是总是叫人觉得有些不自在。 难不成…… 道韵是不是还有一些什么秘密瞒着我? 关注着这准圣陨落气息的,还有西天灵山上那尊大佛。 此时,他还不知道是谁陨落了,不过,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西昆仑,西王母也将目光投向了北极。 如果,陨落的是九天玄女,那对她将是一个沉重打击。 她唤来了青鸾神使,脸色沉重地下达了指示,命她立即前往北极星域,打探那里的情况。 与此同时,东海深处,碧霞之国,翠羽城中的苍龙宫里,一身白衣、三绺微髯的东华帝君,也正仰望着天空。 这位曾被道祖封为三界男仙之首的仙君,相貌气质,丝毫不逊于天界第一美男子紫微上帝。 他的眉宇之间,似乎也有着一抹好奇与凝重。 但是目光闪动间,他又释然地一笑。 不管死的是谁,都撼动不了他的道心。 既然已经决定亮出他的立场,那他就只有走下去。 大不了,身死道消! 三界之中,对于一尊准圣的陨落,丝毫不以为意的,也许除了不清楚天空异象意味着什么的生灵,就只有画师一个人了。 画师大人心无旁骛,只管绘着他的画,在那混沌玄黄古卷之上。 他刺出了自己的凤凰血,以凤凰血为颜料,绘制着这件至宝。 整幅画卷,如今已经绘制了一半,那画上,沟壑纵横,万山红遍! 第920章 渐亮獠牙 九天玄女飞临四方困金城上空,心中突生感应,便径直落下云头。 院中,一只羊驼正追着一棵小树,想要啃它的树苗。 那小树倒也神奇,羊驼每一追近,刚伸出脖子张开嘴巴,它便嗖地一下闪现在其他地方。 一羊一树,玩的不亦乐乎。 九天玄女道:“小正,你那主人现在何处,带本座过去。” 羊驼扭头见是九天玄女,这是旧主人,自然识得,便屁颠屁颠头前带路,引着她走向后边洞府。 九天玄女到了那洞府前,见有阵法禁制。 一位准圣,要破这等禁制自然容易,就算暴力强拆也不难。 更不要说,九天玄女本就精通阵法了。 但是,她当然没有必要破坏陈玄丘的阵法,便扬声道:“陈玄丘,本座来了。” 陈玄丘正在洞府中休憩,与邓婵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忽然听见九天玄女的声音,陈玄丘急忙跳起,将一众法宝先收了。 邓婵玉楚楚可怜地道:“官人不要再把人家收进去了吧。” 陈玄丘道:“你且去后边稍避。” 邓婵玉大喜,喜欢拾起衣衫,匆匆穿好,自去后边躲避。 陈玄丘开了阵法禁制,先用内息逼得脸儿一白,这才脚步虚浮地迎出洞府。 “你受伤了?” 九天玄女只一眼就发觉陈玄丘不妥。 陈玄丘强作欢颜道:“只是小伤,不足挂齿。娘娘,请进。” 九天玄女点点头,随着陈玄丘进入洞府,在上方坐定,鼻端忽然嗅到一抹香气。 九天玄女的神色不禁有稍许古怪,不过转念想到陈玄丘麾下女子甚多,便又去了疑虑。 九天玄女道:“陈元帅,你无大恙吧?” 陈玄丘笑道:“只是些小伤,已经服过对症的丹药,再歇养两日便无恙了。” 九天玄女点点头,道:“你往斗姆元君处谈判,结果如何了?” 陈玄丘道:“末将本想身体稍稍恢复,便去回禀娘娘,不想娘娘竟亲身来此。末将幸不辱命,已经说服斗姆元君,与我们合作了。” 九天玄女神色一喜,道:“哦?斗姆元君如何决定的?” 陈玄丘道:“斗姆元君最恨的便是天庭,自然不愿为天庭卖命。 她已答应,配合我们,表面我们双方依旧打个热闹,暗中自然不伤彼此根本。 我们也无需把重兵放在斗姆元君一边,只管对北极三圣所领的紫微嫡系出手。 这样,趁紫微上帝还未发现斗姆元君敷衍,我们说不定可以占领紫微星。 一旦占领紫微星,必定声震诸天,对于我们打开局面,大有益处。” 九天玄女大喜,但她思索了一下,又沉吟道:“斗姆元君既然答应了,那便不会食言。本座可以信她。 只是,少了斗姆元君一方全力出手,于本座而言,也只是去了一个大患,至于说攻占紫微星……” 九天玄女摇了摇头:“紫微上帝经营他的根基之地,已不知多少元会,岂能轻易被我们占领。 我们只要拖住紫微星君,与他斗一个平分秋色,就是对西王母娘娘和东华帝君最大的帮助了。” 陈玄丘神秘地一笑,道:“娘娘,如果斗姆元君与诸天星君,不仅仅是虚与委蛇,而且关键时刻倒戈一击,直攻紫微腹心呢?那我们能不能有机会占领紫微星。” 九天玄女目射奇光,盯紧了陈玄丘。 陈玄丘神色泰然。 九天玄女目光寒光渐渐收敛,沉声道:“诸天星君,受制于天庭,就算再不情愿,又岂会反过来攘助本座,夺取紫微星呢?” 陈玄丘从容道:“娘娘肯如此重用玄丘一个新人,将麾下六丁玉女、十万天兵,拨付予玄丘调遣,应该不是看中了玄丘的本领吧?” 九天玄女深深望了陈玄丘一眼,启齿一笑,坦诚地道:“不错!本座最看重的,是你的背景,是你代表的一方势力。” 陈玄丘道:“这一方势力,也是天庭的敌人,那就是娘娘的盟友。娘娘如今需要盟友,需要一切反对天庭的人,任命我为一军统帅,也是为了绑定这种合作。” 九天玄女道:“不错!” 陈玄丘展颜道:“那就好!紫微星,我要了!” 九天玄女目芒一缩,西方新教,好大的胃口。 她原以为,西方新教只是想在东方传道,招收信徒。 那样的话,道场其实并不需要太大的地方。 可是,西方新教竟想占据一星,而且是诸天星辰中极重要的紫微星,那野心就未免太大了。 难不成,西方新教并不满足于布道东方,还想扶持建立什么势力,在未来新的天庭里占据一席之地? 嗯,天庭一旦被推翻,就要由东华帝君和西王母重组天庭。到时候诸天星君的神位,就要由两派势力瓜分。 西方想保证他们在东方的权益,势必要扶持一方势力,在天庭五方上帝中占据一席之地。 九天玄女急急想着:“五方上帝神位,便是给西方一个,也没什么不妥。我西王母一脉与东华帝君一脉分配剩下的四个至高神位,也更容易一些,避免双方再生纠葛。 而陈玄丘,很可能就是西方新教将来推出来担当这新任紫微上帝一职的天官。他是与我并肩作战对抗天庭的,将来在西王母与东华帝君之间,必然也与我西王母一脉更亲近一些。 这样的话,西王母娘娘应该会答应,要让西方新教彻底加入进来,不予之一些好处,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缓缓点头:“本座在西王母娘娘面前,还有一定的话语权。这件事,本座替西王母娘娘答应你了。 还请转告你西方世尊,天庭发展至今,实力底蕴不容小窥,还请世尊全力以赴。否则,一旦圣人们又改了主意,这亿万载难逢的大机缘,便一去不返了。” 九天玄女只当陈玄丘是西方推出的代表,却不知他方才所说的话,指的却是他陈玄丘的个人势力。 鹿召伐天一战,之后他便只带着四千八百妖仙升了天,其他许多势力,全部隐没于人间。 不是功成身退,马放南山了。 而是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他,还不具备向天庭亮出全部实力的条件。 攻占紫微星,一朝声名大振。 同时招揽了诸天正神为己所用,他隐藏于人间和葫中世界的力量,就可以展示出来了。 到时候,他将与东华帝君、西王母、西天世尊平起平坐,以第四方势力领袖的身份,共同参与伐天之战。 而九天玄女是何等人,本就是战争之神,这其中利害得失,刹那功夫就算得清清楚楚,所以毫不婆妈,立时应允下来。 陈玄丘心中一松,微笑起来:“那么,我就可以把我最大的秘密坦白于娘娘了。我有把握让斗姆元君与诸天星君站到我一边,对紫微上帝反戈一击,是因为……为诸天星君凝固金身的办法,我也有!” 九天玄女大吃一惊,如果是这样,他还真能让诸天星君与天庭反目成仇。 不过,在九天玄女心中,这个“我也有”,指的还是西方新教。 他们有凝固金身之法? 须弥山上的八宝功德池么? 据说,只消还有一丝残魂,经过八宝功德池水的滋养,也能恢复金身。 不过,那八宝功德池水,不够让诸天星君都凝固金身吧? 难不成多宝证道,还悟得了什么神通,正是能够凝固金身的法门? 九天玄女更加认定陈玄丘是西方新教的全权代表了。 因为这种趁火打劫的手段,和西方二圣当年的作风完全一样。 阐教和截教打死打活的时候,西方教跳出来,引度了截教的三千红尘客,成为西方兴盛起来的中坚力量。 就连阐教,都被他们连哄带骗、封官许愿地拉拢走许多人。十二金仙跳槽了一半,元始圣人也吃了个闷亏。 如今陈玄丘再度拉拢周天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入西方,可不与西方二圣当年的手段一般无二? 九天玄女肃然道:“你西方教有这个本事,本座自然没有异议。本座回去后,就会晓谕三军,免去你的招讨元帅之职,招回六丁神将。 从即日起,你将不再是我的部下,而是与本座平起平起的盟友,代表着整个西方。本座凡事皆会与你商议,还愿自在王佛与本座能彼此信任,精诚合作!” 陈玄丘肃然道:“唯有通力合作,才能战胜天庭这个庞然大物!玄女娘娘放心,玄丘必全力以赴,通力合作!” 九天玄女点点头,道:“方才本座感应到,有一尊准圣陨落,地点就在斗姆天尊驻军的陨星带附近。可与足下有关?” 定光欢喜佛这等大修士来了北极天,九天玄女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她作为一个女仙,对修欢喜禅的长耳定光仙不太感冒。 所以,既然陈玄丘没有向她通报,她也便佯装不知了。 如今北极星域陨落了一尊准圣,而陈玄丘又说他和斗姆元君已经有所约定,那陨落的能是谁? 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了。 欢喜佛才刚来北极天,蒲团还没坐热乎,就陨落了? 而陈玄丘又说他代表西方,已经与斗姆元君秘密合作。 九天玄女就有些搞不清楚了,那欢喜佛是如何圆寂的? 难不成他是大限已到,自己算定北极天是个圆寂的风水宝地,主动跑来坐化的? 陈玄丘肃然道:“陨落的那位准圣,乃西方新教,定光欢喜佛祖。” 九天玄女动容道:“果然是他!他是……如何陨落的?” 陈玄丘苦笑道:“斗姆元君,本是截教内门二弟子金灵圣母。而定光欢喜佛祖,却是每一个截教中人都誓言杀之的叛徒。斗姆元君既然知道他来了此处,岂有不对他动手的道理?” 九天玄女目芒一缩,是金灵圣母杀了定光欢喜佛? 那只兔子虽然不以武力见长,可毕竟有准圣修为,居然死在斗姆元君手上…… 嘶!这金灵圣母真正的战力,只怕远高于我的估计。 原还以为,我与她该有一战之力,如今看来,我也是远远不如啊。 不过,有这等悍将加入我方,一起谋划紫微上帝,那占领紫微星,果然并非不可能。 可是…… 九天玄女凝视着陈玄丘,道:“长耳定光仙,是你西方一尊佛陀。斗姆元君既然答应投靠你们,却还杀了他?” 陈玄丘叹息一声,摊手道:“当时忽然发现陪同本座前去谈判的是定光欢喜佛祖,斗姆元君与诸天星君便动了手。 事情已经发生了,陈某又能怎么办呢?如果把他们逼得站在天庭一方,欢喜佛祖岂非死的毫无价值?” 九天玄女愕然看着陈玄丘说得理直气壮的样子,西方…… 果然如此无耻吗? 这心,已经黑到肠子里去了吧? 不对,未必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九天玄女开始脑补了: 西方二圣苦心经营多年,可门下弟子,却是七拼八凑,来自各方。 其中坚力量,乃是来自截教。 而上层核心,却多是来自于阐教。 这只怕是西方新教内部势力之间的一次斗争结果。 推出一个只知道交媾作乐的欢喜佛给金灵圣母泄惯,为西方换来一尊真正的准圣级战神,这才是他们的谋划吧?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的脸色变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总是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想不到也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人! 一番密议,九天玄女被陈玄丘送出了洞府。 九天玄女飞身离开四方困金城,立于天空之上,却并没有及时离开,而是放开了之前收敛的气息。 片刻之后,驻守于附近的六丁神将,便感应到玄女娘娘到了,纷纷飞至空中参见。 九天玄女看见曹卉等人,马上沉声吩咐道:“本座与陈玄后,已正式确立为盟友关系,不再是我北极招讨元帅了。尔等诸将,即刻起,不再是他部下,本座会很快差派新的将领来主持大局。尔等各守本阵,与四方困金城,平素少些来往。” 什么? 一听娘娘这么吩咐,六女中早就死心踏地要追随陈玄丘的南山雁便想,我该辞职了。 而其他五女,俱皆于惊讶中露出一丝不舍。 九天玄女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庆幸。 她们果然已经对陈玄丘动了心了,幸亏我这决断下得早啊。 否则,就凭西方二圣一脉传承下来的拉人手段,厚着脸皮、极度无耻、不要 自尊、死缠乱打、追不到手誓不罢休的作派,等那诸天正神正式投入西方教门下的时候,我这六丁玉女神将,也要被陈玄丘统统拐跑了。 看着五位玉女神将满脸的幽怨,九天玄女叹了口气:“终有一日,你们会明白,本座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九天玄女遥遥地望了西方一眼,心有余悸。 而西方灵山,大雷音寺,此刻业已接到了摩诃萨传来的消息。 定光欢喜佛,陨落了。 燃光佛祖虽然凄惨,可一缕惨魂好歹回了灵山,还能抢救一下。 定光欢喜佛,却是圣人也救不回来了。 这是真正的死亡。 大雄宝殿上,诸天佛陀、菩萨、罗汉、金刚各坐莲台,怒不可遏。 虽然他们也不大喜欢那只长耳兔子,将其视为西方之耻。 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是一条有着准圣修为的狗! 多宝阴沉着脸色盘坐于上首,手中的佛珠捻动的飞快。 惧留孙佛、马元尊王佛、毗卢遮那佛不约而同,飞落到多宝法座之前,合什请命:“我西方一连两位佛陀折戟于北极天,于我西方声名大损!弟子愿往北极天,铲除凶顽,正我教法!” 第921章 金箍有灵 很快,关于北极星域一位准圣陨落的确切消息传遍三界。 陨落的是西方新教欢喜佛祖,而且就连之前燃灯佛祖金身被毁如今于八宝功德池中滋养的消息也传开了。 由此,西方新教插手天庭之战,与东华帝君和西王母已经联手的立场,也正式为各方所知道。 杀死欢喜佛祖的是他曾经的二师姐金灵圣母,如今的斗姆元君。斗姆元君也受了重伤,天庭已紧急调拨其他诸天正神,前往北极星域助战。 西方新教的急先锋自在王佛陈玄丘,同样受了重伤,现已卸任招讨大元帅之职,九天玄女另派天厉大将、五残大将,统率六丁玉女神将,麾下十万天兵,迎战诸天星君。 而东海,东华帝君开始集结海外散仙,似有所图,只不过,却因为北极星域的这一系列重大举动,让各方多多少少忽略了他。 曾经的男女仙之首东王公、西王母,资历比三清四御更古老的两尊先天神祗,真的可以被人忽略么? 从盘古开天,已经无数元会了。 这两位过了气的神仙,没错,就是被人忽略了。 现在的西王母,名气比她麾下的九天玄女都差得很远。 …… 天河水底,因为帅帐被燃灯佛祖一记大手印给辗灭了,而天一神水也被偷光了。要十万八千年才能再渗出一滴。 因而,现在的天一神宫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天蓬就把帅府挪到了这里。 当然,他这么做的最主要目的,是方便他悄悄潜去宫后的太阴小筑,幽会姮娥,偷欢作乐。 不过,如今住在天一神宫的,除了他,还有天翊、天佑两位真君,以及太白真君、鹤羽仙人。 获悉长耳定光仙陨落、斗姆元君重伤的消息,太白真君放声大笑。 这位御前第一红人儿,马上把天蓬、天猷、翊圣三位大真君与鹤羽仙人召集到一起,向他们亮明了昊天上帝的真正目的:正神大换血。 “诸位!” 太白真君笑吟吟的,满面春风。 一切都在按照昊天上帝的谋划在发展,他当然觉得快意。 “天庭的意思,就是这样了。东华帝君和西王母反了,又有了西方新教的参与,如果是以常规平叛之法,旷日持久,天庭必元气大伤。 天帝尤其担心的是,人族和冥界,会籍此机会,完全脱离了天庭的影响,到时候这烂摊子,可就更加难以收拾。 因此,天庭的意思是,动用周天星斗大阵,将所有反叛,一举消灭,毕全功于一役。 可是,周天星斗大阵中主持关键阵位的三百六十五颗正星阵眼的主持者,是三百六十五位正神。 从《封神榜》被毁的那一刻起,诸天星君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就不值得信任了。然而,以什么理由罢黜他们呢? 不但不能罢黜,天庭还得用‘天经地纬’取代《封神榜》,继续替他们凝固金身。否则,这些正神需要七天才会形神俱灭。 而这七天时间里,他们狗急跳墙,将会给我天庭造成不可承受的损失。所以,借刀杀人,借敌人之手,将他们一一铲除,还能利用他们,消耗敌方实力,这便是最佳选择。” 天蓬真君赞叹道:“天帝睿智,当真好谋划。这样的话,我们倒不必急着死战,只管拖住了九天玄女,消磨斗姆元君与西方教的实力。等那诸天正神被消灭殆尽,叛军一方业已元气大伤,我等再全力以赴即可。” 太白真君踌躇满志:“不错!如今,西方一尊佛陀,丧命于金灵圣母之手。西方教必然不肯甘休,一定会派出人来,对付金灵圣母。我等可借他们的彼此的刀,坐收渔人之利。等着吧,西天的人,就要来了。” …… 西天,灵山脚下。 惧留孙佛、马元尊王佛、毗卢遮那佛,率十六罗汉、二十尊者,八千八百名佛兵,架起一道佛光虹桥,直奔北极天而去。 这一次,世尊是真的怒了。 佛动无名之火,派出的,都是武僧,专门研习战斗的,修为或许不及燃灯和欢喜佛,可战斗力却未必逊于他们,混战群架,尤其的擅长。 惧留孙佛,原是阐教元始圣人门下十二金仙之一,后来也是投了西方,成就佛陀之位。 他要去北极天,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的徒弟土行孙,已死在那里。 这土行孙虽任天庭神职,却也是他在天庭中的耳目,结果却被自在王佛陈玄丘给杀了。 然而,这个哑巴亏,他又不能明着找陈玄丘的麻烦。 毕竟,陈玄丘代表的是西方新教。 而他那徒儿,卧底就是卧底。可是无法明着追究责任,不代表惧留孙就放弃了这仇恨。此去北极天,显然他是有一番算计的。 马元尊王佛,原本却是一个邪修,专喜吃人心。他有一门异术,倒是与九尾天狐一族的心月轮相似,也是从脑后飞出。 不过,他从脑后探出的,却是一只骨爪。双方大战之际,脑后突然探出一只骨爪,凌空抓摄他人,令人防不胜防。 封神大劫中,他曾以此异术,吃过武荣、杨戬,拿过土行孙。 武荣是被他生吃了人心的,杨戬却是用七十二变之术逃过了一劫,土行孙则是被他骨爪掷向地面时,土遁溜了。不过也可看出此人功法之诡异。 这是这样一个吃人的大妖,后来却是被准提圣人度往西方,立为马元尊王佛。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受人香火、高高在上的佛陀。 至于这毗卢遮那佛,却是主动请求出战的。 因为他原本也是通天圣人随侍七仙之一,与长耳定光仙关系不错。 通天圣人摆下万仙阵,要与诸天圣人做过一场。 长耳兔子被慈航仙姑色诱,拿了镇压阵眼的六魂幡“弃暗投明”去了,导致万仙大阵功亏一篑,截教诸仙死伤无数。 接引圣人和准提圣人趁机敛人,拿着个乾坤袋子拼命往里头划拉。金箍仙马遂是被两位西方圣人强行抓进去的,毗芦仙却是审时度势,自己主动钻进乾坤袋的。两位圣人还想把无当圣母,这位截教内门第三大弟子也抓进去,却是被她逃了。 此后,金箍仙誓死不降西方,又有他有金、紧、禁三箍,生怕被西方二圣的度化神光迷惑了神志,给自己戴上了禁锢,禁锢了元神。 西方二圣度化他不得,恼羞成怒,本欲一掌拍死他了事,却是被多宝索去,将他和金、紧二箍,炼化成了一只威力可禁准圣的金箍。 毗芦仙却是降了,成就毗卢遮那佛。 至于十六金身罗汉,是西方教中十六位护法武僧,十六人摆下度化伏魔大阵,威力端地不凡。 他们只有十六个,倒不是多宝还留下了两尊,而是因为他们本就是十六个。 只是后人把记载十六金身罗汉的《法住记》作者庆友尊者,再加上诸罗汉之首宾头尊者也算进去,才以讹传讹,成了十八罗汉。 至于那二十位尊者,则是西天二十八祖中的二十位尊者,一个个也是有大神通、大法力的人。 要知道,不管是之前的燃灯还是欢喜佛,又或者是如今的惧留孙、马元、毗卢仙,那都是外边招揽来的。 可这十六罗法、二十尊者,八千八百名佛兵,却是西方教自己苦心培养起来的力量,是西方最信任的嫡传弟子。 能把他们派出来,足见一连两次失利,已经令西方大光其火。 三佛、十八罗汉、二十尊者、八千八百佛兵,架度化虹桥,往北极星域而去的时候,无官一身轻的陈玄丘,却是一头扎进了葫中小千世界,与吉祥一.asxs.检宝贝,破除禁制。 燃灯的一百零八颗护体金刚天珠? 好东西啊,可攻可防,犀利无比。 乾坤袋,也是好东西。 六欲迷迭宝幢,攻击元神、撼动七情的好玩意儿,破解! 在吉祥的世界里,她要解除这些法宝上的禁制,不要太容易。 准圣下的禁制也不好使,七十二重禁制,瞬间就能解去。 天秤、天平? 听陈玄丘一说它们合体后的作用,吉祥只研究片刻,就将两件法宝的禁制解开,合成了“天道好轮回-权衡”,而且是永久性的了。 一砣屎造型的黄金玲珑宝塔,都断成两截了…… 吉祥托着下巴,迷人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嗯,我想想呀,我不太懂得冶炼、铸造之术诶。不过,我感觉这东西,只好能重新铸造一番,我是能够修复其能力的,也不能说是修复啦,应该能调整出一些新的能力。” 陈玄丘一听,哪还舍得浪费。 他原打算把它熔成金箔当墙纸的。 陈玄丘马上把它收了起来,道:“那就成了,我回头叫人把它送去地维秘境,小昱铭家里有铸炼大师,应该有办法。” 看着陈玄丘惜宝的样子,吉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玄丘哥哥,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是一只天狐,而是一只寻宝鼠呢,有什么东西都往家里划拉,但凡有点用处就不舍得扔。” 陈玄丘嘿嘿一笑,道:“没办法,追随我的兄弟众多啊,平时也没给他们什么回馈,只能在法宝上找补一下啦。你快看看,还有两件了,赶紧解开禁制,我看看它都有何用处,适合谁来使用。” 陈玄丘把剩下的一只金箍和一只黑陶大碗推向吉祥。 吉祥莞尔一笑,拿起那只金箍,端详半晌,忽然惊咦一声。 陈玄丘紧张地道:“怎么了,不会也坏了吧?这玩意儿只在天秤上磕了一下啊,金的,不会有事吧?” 吉祥摇头道:“不是坏了,这东西……貌似本来是三件,有人以无上法力,炼制到一起的。” “是吗?” 葫中小千世界的甩手大掌柜的接过金箍,看了半天,屁也没看明白。 他又递还给吉祥:“三件溶制成一件的怎么了,不能用么?” 吉祥摇摇头,纳罕地道:“我感觉,这其中似乎藏着一道元神。” 陈玄丘喜道:“已生器灵?那是好事啊,有器灵,岂非更加证明它是一件好宝贝?” 吉祥道:“玄丘哥哥,不是这样的,我是感应到,里边好像藏了一道生灵元神,而不是神器蕴养而生的器灵。” 陈玄丘一怔,里边禁锢了一道生灵元神? 这箍儿是长耳定光仙的,长耳定光仙是个无女不欢的魔佛。 陈玄丘开始浮想联翩了…… 一个容色惊艳、玉洁冰清的美人儿,誓死不肯接受长耳兔子的玷污,不惜自毁自身,向那魔佛反抗。 大反派长耳恼羞成怒,将她的元神禁甸在这金箍之内,让她不能轮回转世,承受永生不灭的孤寂,永远困守在那没有光明、没有生机、一无所有的虚无空间之内…… 一定是这样了,长耳定光仙禁锢于法宝之中的一道元神,难不成还是一个扣脚大汉?绝无可能。 陈玄丘的心底最柔软处颤动了一下,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吉祥,你能释出那道元神吗?” 吉祥沉吟道:“不容易。要我破解其中的禁制容易,将这金箍儿一分为三也容易,可在这过程中,一定伤及那道元神。我感应得出,它极其脆弱,这过程中,只怕它就要灰飞烟灭了。” 吉祥想了想,展颜笑道:“哥哥且把它留在我这儿吧,我来想想办法。有点事儿做,你不在时,我也不会太烦闷。” 陈玄丘怜惜地紧了紧她的香肩,柔声道:“你如今有了小树屋,要出去却也不难。等我占领紫微星,可以召集旧部时,你就可以常伴我身边了。” 吉祥“嗯”了一声,轻轻偎依在了陈玄丘的怀里。 陈玄丘低下头去,吉祥微微撅起了娇艳欲滴的唇。 桌上,一只黑陶大碗,三道三彩云气飘然流转着。 “师父师父,是你来了吗?人家感应到你的气息了。” 一个女孩儿的声音,雀跃地喊着。 敢在天道意志化身的府邸之中这么大呼小叫的,当然就是龟灵了。 陈玄丘与吉祥轻轻分开身子,相视一笑,然后微作嗔怒地扭头看去。 龟灵蹦蹦跳跳的,恶来和季胜跟在后边,三个徒弟看见陈玄丘,登时喜不自胜。 龟灵浑然不觉师父和吉祥姐姐之间流转的暧昧气息,扑过来便揽住了陈玄丘的胳膊:“嘻嘻,果然是师尊来了。人家的鼻子,就是灵!” 第922章 七魄有伤 季胜和恶来是被陈玄丘派人接到长留仙岛后,发现小师妹龟灵居然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姑娘,修为也比他们高深许多,所以死缠烂打,问清了有葫中世界这样一处神奇存在,主动向陈玄丘提出愿往葫中修行,这才来到这里的。 这里的空间流速与外边不同,他们在此间修行,自然要比在长留仙岛还快。 陈玄丘现在阔了,见了自己徒弟,也不至于抠抠搜搜的没个好礼物给他们。 于是,恶来便得到了混元锤和土灵莲花台,以及飞天白玉环、万鸦壶这几件法宝。 恶来天生神力,又习了真武之功,近战极是悍猛。 所以陈玄丘把坚不可摧、沉重无比的混元锤给了他。 至于土灵莲花台,是一件防御法宝,厚重坚实,也正配他。 飞天白玉环是一件远攻武器,万鸦壶也是远攻法宝,而且是一件火系法宝。 有了这两件法宝,便能弥补恶来远攻之不足。 季胜则得了陈玄丘赐予的亮银三件套:亮银甲、亮银枪和亮银锏。 这三件武器配合使用,于战力还有加成作用。 另赐了他捆龙索和五龙轮,一个用来捆人,还可以当长鞭使,另一件则是一件进攻型火系法宝。 龟灵天生防御强大,其实倒不一定需要防御类法宝,不过陈玄丘还是把燃灯的一百零八颗护体金刚天珠赐给了她。 因为这件法宝,本就是以攻寓守的。 当然,要由吉祥出手,对这金刚天珠祭炼一番,改变外形,不能叫人看出原形,知道燃灯的法宝落在了他的手上。 此外,陈玄丘还把万里起云烟和鸾飞剑给了龟灵。 哪怕是这鸾飞剑本是龙吉公主的法宝,而龙吉公主已经算是他在天庭阵营中的内间。 既然其他星君的不还了,单独还龙吉肯定不合适。 反正龙吉公主也说过不再取回,陈玄丘就厚颜留下,赏赐给自己徒儿了。 其他的法宝,陈玄丘打算分赐给身边近人。 说实话,如今落到他手中的法宝,虽然花样繁多,真正厉害的一流法宝却并不多。 除了燃灯和长耳兔子的法宝要么是先天,要么是后天极品灵宝,其他法宝也就合成一体的“天道好轮回”中用一些。 大部分法宝,陈玄丘还真看不上。 陈玄丘如今身披诅咒魔铠,肋生碧落风雷负山翅,头顶空间小树,脑后虚空光照轮,脚下天狐魅影步、阴影里有暗香、疏影。 肩上站着金翅大鹏雕,胯下骑着辅道小鹿,腰里拴着紫金葫芦,嘴上吹着混元锁呐,双手提着诛仙、戮仙…… 这都已经是武装到牙齿了,他要还是打不过的人,再给他一堆法宝也是无用,倒真不必往自己身上划拉更多。 当然,金翅大鹏雕还小,所以陈玄丘已经把这个“便宜儿子”带进了葫中世界,在这儿催生,长得快。 陈玄丘告诉大鹏雕,吉祥是他的大娘娘。 这傻雕信以为真,见了吉祥便是奶声奶气地一声大娘娘。 唤得吉祥心花怒放,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小宝贝儿。 有这小千世界的天道意志庇护着,金翅大鹏小傻雕眼看着就要成了这小千世界的天命之子,前途不可限量。 龟灵和恶来、季胜各自得了师父赐下的宝贝,喜不自胜,就在旁边摆弄,各自打下禁制烙印,将它变成自己的专属之宝。 陈玄丘将其他法宝收起来,发现桌上还有一只不起眼的黑陶大碗,便对吉祥道:“还有此物,不曾解开禁制。 你看看,它是管什么用的,我瞧着貌不惊人,只有其中三道云气流转,似乎有些不凡。” 吉祥将碗接在手中,天道意志探入,不禁笑道:“咦?此宝确是不凡,它是以单行、相须、相使、相畏、相恶、相杀、相反共七种灵植药物相配伍,炼制入这息壤黑陶大碗。 屈指一叩,便可叩出七情清音,只要目标修为低于持此碗者,且正处于喜、怒、忧、思、悲、恐、惊,其中情绪中的任何一种,便会受其扰动,收入碗中。” 陈玄丘一听,有些失望,道:“只能对付修为不如我的?那倒是鸡胁的很。” 吉祥抿嘴一笑,道:“哥哥不可以貌取人,我看这许多法宝中,倒是此宝,最有用些。”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此话怎讲?” 吉祥道:“首先,只要是修为低于持碗人者,那就意味着,这件法宝,是有成长性的啊。 哥哥今日是大罗,便可制太乙。明日若晋升混元大罗金仙,天下大罗,岂不也是可以尽收碗中?还有啊,这是一件群攻法宝!” “咦?” 陈玄丘明白了,大喜道:“这件法宝不错,你可用办法给它改个外型?长耳定光仙整日在那密乐宫中厮混,极少出手,不过他的法宝,也未必没有人见过,不可不防。” 吉祥见陈玄丘开心,也觉得欢喜不已。 吉祥抿嘴儿笑道:“稍稍变些模样儿倒是可以,待我先解去它原主人的禁制再说。” 法宝禁制,就如同修士给法宝上加的一层层防御阵法。 而但凡大阵,不管是什么模式,无不是调动天地元力为己用。 吉祥是天道化身,虽说她这天道是小千世界的天道,不及大千世界的天道规则完整,要破解这些沟通天道规则调动天地元力的手段,却是非常容易。 天道意志探入黑陶大碗,那准圣设下的,旁人没个几千年不可能解到最后一层的七十二层禁制,就像武师掌下的蜘蛛网儿,纵然叠了一百层,又怎能挡得了他一拳。 神念落处,禁制自开,被封印于黑陶大碗中的三道彩色云气也陡然飞了出来,一落地便化作三个女子。 云、琼、碧, 三霄。 陈玄丘愕然。 之前他从混元金斗里抖搂出邓婵玉来,那只是从金斗中取宝时,他忘了里边还有一个人。 可邓婵玉一出现,他也就知道那是谁了。 但这三个女子,他可实未想到。 长耳兔子的法宝里竟然早就关了三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 陈玄丘好奇地问道。 三霄都有点慌儿,她们正躲在金灵师姐的帅帐后边倾听消息,忽然一阵眩晕,就被打回原形,摄入了法宝。 自始至终,她们都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此时忽然被放出来,她们自然而然地以为,陈玄丘就是下黑手的那个人了。 碧霄胆怯地靠近了琼霄,琼霄下意识地搂紧了妹妹,虽然她也很害怕,身子都在发抖了。 三姐妹中,倒底是云霄胆子大一些,上前一步,拦在两个妹妹前面,鼓起勇气道:“我们……是感应随世三仙姑正神,是斗姆元君娘娘的师妹。 你是谁,还请足下立刻放了我们,我……我们可以不追究你把我们抓起来的事情,也不……也不告诉金灵师姐。” 云霄三姐妹? 陈玄丘非常意外,不禁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但他的眼神儿略一深沉,云霄就像触了电似的,身上肌肉一跳,下意识地就想退后一步。 陈玄丘目光微微一凝,这就是云霄三姐妹? 和我所知的那三位女仙,怎么不太一样呢? 眼见陈玄丘迟迟不发一语,云霄三姐妹更加害怕,如果不是旁边还站着两个女子,让她们的恐惧感减轻了许多,只怕三姐妹此刻就要瑟瑟发抖了。 陈玄丘的衣角忽然被牵动了几步,扭头一看,却是龟灵。 龟灵央求地道:“师父,我看她们好怕你的样子,你不要吓到她们啦。” 说着,龟灵同情地看了眼云霄三姐妹。 不知道为什么,只看第一眼,龟灵就觉得和她们有些亲切感。 也许,这就叫眼缘儿吧。 所以,龟灵忍不住替她们说起情来,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她们为什么在师父的法宝里,是不是师父的对头。 陈玄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手掌一翻,一只金斗便赫然在手:“你们看,这是什么?” 三霄姐妹向他手中一看,同时失声道:“混元金斗!” 混元金斗曾先后被多人拥有,但不管是谁曾经下的禁制,都已被吉祥抹去。 神器有灵,此刻虽然掌握在陈玄丘手中,但是遇到它第一任主人,似乎还是感应出了旧主人的气息,混元金斗上有道韵清光流转。 云霄三姐妹痴痴地凝视着那混元金斗,泪水禁不住地模糊了双眼。 可她们只是攥紧了双拳,努力地克制着自己,都不敢哪怕向前跨出一步,去摸一摸那伴随她们闯下一世英名的法宝。 陈玄丘也不禁叹了口气。 封神榜,改变了许多人。 天庭的公主,现在成了最希望天庭毁灭的人! 曾经人间总兵官的女儿,会因为她丈夫的死,向自己道一声谢。 曾经意气飞扬的云霄三姐妹,如今竟然如此怯懦胆小。 封神榜,封神榜,封上去的,真的是神吗? 多少人,不管曾经是仙、是妖,还是人,因为这一张封神榜扭曲了自己。 也只有强大如金灵圣母这样的人,才没有被封神榜扭曲了本性。 又是云霄,率先清醒过来,拭了拭眼泪,看向陈玄丘:“你是……九天玄女娘娘麾下的招讨大元帅,陈……玄丘?” 她知道这个人,她们藏身于金灵师姐帐后,为的就是等师姐与此人谈判,帮她们讨回混元金斗啊。 陈玄丘点点头:“不错!是我!” 琼霄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这儿……这儿是哪?” 陈玄丘挑了挑眉:“当然是我的地方。” 碧霄脸儿一白,期期地道:“谈……谈判破裂了么?” 陈玄丘歪着头想想,点头道:“算是吧!” 云霄三姐妹脸上登时露出忐忑的表情。 陈玄丘和金灵师姐谈判破裂了,可她们三个却被陈玄丘抓了来,那岂非……她们已经成了陈玄丘的俘虏? 碧霄忍不住结结巴巴地道:“陈……陈大帅,我们三个……都是……都是很小很小的神祗,并没有参与和你的争斗。你……你会放了我们吗?” 陈玄丘沉默了一下,对龟灵道:“龟灵,先带她们出去。” 龟灵答应一声,连忙领着三霄离开,走到外面还听见她说:“你们不要害怕,我师父是个大好人,他一定不会伤害你们的。” 陈玄丘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吉祥的手,柔声道:“我得带她们三个去一趟圣山了。” 吉祥知道,陈玄丘是想为她们三个在圣教的总坛,立神位,固金身,脱离“天经地纬”。 她温柔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道:“玄丘哥哥,要解开她们对‘天经地纬’的依靠,以及‘天经地纬’对她们的束缚容易,只不过……” “不过怎样?” 吉祥苦笑了一下,道:“我方才看了看她们,三魂虽在,七魄有伤。金身虽可固,可是,只怕她们很难再变回曾经的她们了。” 陈玄丘讶然道:“什么意思,什么七魄有伤?” 吉祥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魄是胎光,爽灵,幽精。丢了一魂,便如行尸走肉了。不过,她们的三魂倒是健全的。 只是人还有七魄,一魄冲天,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 她们的英魄、气魄、冲天魄,都有不同程度的消磨损伤,使得她们现在时时处于惶恐之中,自卑无比、胆气全无,逆来顺受,性情十分的软弱。”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这要如何修复,便连你,都没办法么?” 吉祥摇了摇头:“魂是先天生,亦是轮回种子。若有了损伤,我倒是治得。 可魄为后天生,人之未生魂先到,人生百日方有魄。 魄为后天精血养成的人之性情,我也改变不了。” 陈玄丘道:“怎么会这样?据我所知,云霄三姐妹,是敢向圣人递剑,敢削圣人门徒修为的女仙,胆气之强,无人可比呀。 天庭封神,固然对她们有所羞辱,似乎也不该把她们变成这般模样啊。” 吉祥讶然道:“当初的她们,竟然如此豪勇么?” 吉祥思索了一下,缓缓道:“若哥哥所言属实,她们确实不该如此性情大变,除非……” 陈玄丘道:“除非怎样?” 吉祥道:“除非有人恨极了她们,且精通七魄之理。使人以无穷岁月,专门针对她们,打击折磨,挫其胆气、信心、勇气、尊严,才能对她们造成如此伤害。” 陈玄丘脑海中轰然一声,一个人的名字一下子跳了出来:元始天尊! 三霄姐妹摆九曲黄河阵,拿了十二金仙,削了他们顶上三花,闭了天门,将他们的修为打成了未飞升之前的凡体状态。 这件事,不仅大大地削了元始天尊的面子,还为他的弟子们后来叛逃西方埋下了伏笔。 正常情况下,这十二金仙只能闭门重修,才能去五气,开天门,重新成为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之真仙。 当然,他们已经修行过一次,再修一次,会更顺利一些,速度也会更快。 但是西方教的旁修之法中,却有醍醐灌顶秘术。 准提道人就曾以此秘术,在文殊广法天尊头顶泥丸宫上一拍,让他泥丸复开,三光迸出,瑞气盘旋,恢复了修为。 正是看到西方有秘法,可以让自己快速恢复修为,而不用将走过的漫长修行路再重新来过一遍,后来燃灯、普贤、慈航、惧留孙等人才趁着老子化胡为佛,多宝出走西方的机会,纷纷加入西方教,背叛了他们的师尊元始。 元始此人,是从不会检讨自己过失的。 他必然将这一切,都归咎于九曲黄河阵的一番变故同,将始作俑者,怪罪为三霄。 要说到对三魂七魄之了解,还有谁比得上他这尊大圣人? 三清之中,对天庭掌控力度最大的也是他。 要做点手脚,从心灵上往死里折磨三霄,对他而言,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三霄有今天,竟是这位大圣人的手笔? 陈玄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判断中的那个人,但他此刻,愤怒却是充满了胸臆。 吉祥看出了陈玄丘满腔的愤怒,低声道:“哥哥,魄为后天生,能否恢复曾经的胆魄气魄,只能靠她们自己。 这不是什么神通法术又或者什么天材地宝能够改变的。可这个过程,可能比她们遭受摧残的过程……更久!” “我知道了!” 陈玄丘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看到吉祥关心地眼神儿,陈玄丘微微一笑,说道:“别担心,我不会做无谓的愤怒。 我会想办法,让她们恢复成为曾经的三霄。 神通法术、天材地宝固然没用,却也并非没有其他办法。 我不需要一会、不需要一元,更不需要用一个量劫的时间。 等我推翻这镇压她们的天庭时,她们一定已经是,敢削圣人门徒修为,敢向圣人递剑的,曾经的她们!昊天殿,我要她们亲手推翻!” 第923章 调教三霄 陈玄丘把云霄三姐妹带去了圣山。 不过,他并未让三姐妹弄明白这是另一个世界。 三姐妹只以为这是陈玄丘所拥有的一处秘境,这里的灵气,简直浓郁的可怕。 她们依稀记得,就算她们还在三仙岛上的年代,天地间的灵气也没有这么充沛了。 也许,只有在她们的师父通天道人悟道成圣的年代,才有如此充裕的天地灵力吧。 陈玄丘竟然拥有这样一处洞天福地,可见其底蕴之雄厚,这让云霄三姐们敬畏不已。 然后,圣山之上,便又立了三尊神使的尊位。 此前已有魔家四兄弟和邓婵玉,现在又添三位女神,正好四男使四女使。 原本只有邓婵玉一尊女性神使,信徒们没得选,可现在一下子增加了三尊,于信徒们而言,却是一件极大幸事,不免挑挑拣拣,从外形气质上,选择最叫他欣赏的一位,作为自己信奉之神使。 这一来,却是分润了魔家四兄弟和邓婵玉的一部分香火之力。 陈玄丘吩咐几位红衣大衣教,叫他们开始研究,要赋予这些神使不同的职能。 就如什么工匠之神、雷电之神、风雨之神,又或者是财神、喜神…… 天庭对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分别赋予仙职,显然是经过相似处境之后的考虑。 拥有相应的神职,天下信众才能有所选择地信奉。 不然的话,以后神使会越来越多,不赋予明确的职能,信徒们恐怕记都记不住这许多的神祗。 随后,陈玄丘就带着三霄姐妹回到了大千世界的四方困金城。 在三霄姐妹看来,陈玄丘只是从他的小秘境,回到了他真正的住处。 “本座已经以无上神通,切断了‘天经地纬’对你们的束缚。 不过,你们的金身,也由本座以秘法进行凝固了,不必担心魂飞魄散。” 陈玄丘看着三霄姐妹,冷冷地道:“是我从天庭手中解救了你们,你们的生死,从此也掌握在我的手中。 我是你们的大恩人,所以你们对我,要知恩图报。 以后,你们三个,就是我的贴身女奴,明白了么?” 三霄姐妹没想到陈玄丘一离开秘境,便原形毕露。 她们有种由衷的恐惧,可是一对上陈玄丘那冷冷的双眸,却打心眼儿里发怵,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勇气。 “下去吧,这后三进的宅院,是本座的内宅。你们的活动区域,只在这第三进宅院。未得本座允许,不得离开这区域半步,否则……” 陈玄丘冷笑一声,目中充满威胁之意。 三霄娇躯一颤,惶然低下头,怯生生地道:“是!我……我们……” “啪!”陈玄丘一拍云床,吓得三女一个哆嗦。 陈玄丘喝道:“什么我我你你的,你们现在是我的奴婢,听不懂本座的话么?” 琼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忙讨好地应道:“是!奴婢,奴婢知道了。” 碧霄见状,忙也学着琼霄,想要恭敬地说话。 陈玄丘冷冷道:“回答本座的话,要跪着说。” 碧霄脸上顿时涌起一抹羞怒的神色。 陈玄丘看着她,很希望她能骂自己一句,如果啐上一口就更好了。 但陈玄丘等了很久,碧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虽然极尽屈辱的样子,却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陈玄丘暗暗一叹,霍地一下站起身来。 碧霄娇躯一颤,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双手扶地,头也不敢抬起,颤声道:“是!奴……奴婢明白了,请老爷恕罪!” 陈玄丘慢慢踱到她的面前,看着陈玄丘的脚尖出现在眼前,碧霄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 明明陈玄丘还没有一点具体的惩罚措施,可脑补和未知,反而让她更加的害怕。 碧霄强忍屈辱,将额头压到了伏地的手掌之上,两颗泪水,从紧闭的眼中,悄然滴落在地上。 陈玄丘的目光又冷冷扫过琼霄和云霄,两女只是稍露挣扎,便禁不住陈玄丘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双双跪倒在地。 陈玄丘暗暗叹了口气,挥手道:“下去吧,廊下候着,随时听候本座传唤。” 三女如蒙大赦,连忙叩首应声,惶然退了出去,看她三人模样,竟然一副很是庆幸的模样。 仿佛这已是她们极其满意的结果。 这是……还嫌羞辱的不够么? “英魄、气魄、冲天魄,三魄有伤么?” 陈玄丘皱了皱眉,用鼓励、支持的态度帮她们重新树立信心与尊严? 用这个方法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们有赵公明这个亲哥哥,又有金灵圣母这位大师姐,如今封神榜的控制作用已经不再,她们有着这么强大的后台,却也未见她们改善多少。 我说要让她们做我的女奴,居然也是逆来顺受,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勇气,这可如何是好? 难不成真要如吉祥所说,整天哄着捧着,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害她们敏感脆弱的心灵,用比她们受到伤害更长久的时间,慢慢让她们恢复过来? 陈玄丘摇了摇头,再懦弱、再老实的人,都有坚守的底线,都有让他崩溃暴发的导火索。 那就只能不断地压迫,直到触及她们的底线,燃起她们心头的怒火。 怒火,是能够转化为的勇气的。 而有了勇气,才有追求尊严的勇敢,才能重拾信心。 陈玄丘邪魅一笑,就像一只狡黠的狐狸。 只是,那目光中不只有狡黠,还有凶狠。 他也不知道这怒气从何而来,但他就是感到愤怒。 陈玄丘右手往空中一挥,一面圆光镜就出现在空中。 这可比凡间术士要用一盆水,还要念念有词准备半天的圆光术高明多了。 瞬发法术,还是显现于空中。 很快,那黑色的圆光镜渐渐显现出一幅画面来。 画面中,一个红衣的女子,容颜娇美,却又有一种上位者的凛然气息。 她的衣袂在飘动,在她后边,竟然是一片虚空。 虚空中远远近近,有点点星光闪烁。 画面中的红衣女子微微颦着眉,似乎有些不悦,正是金灵圣母。 两人在帐中议定合作计划时,便在彼此一边留下了印记,只要他们自己不抹除,就可以随时用圆光术进行联系,只要是在他们的神念可以触及的范围之内。 金灵圣母冷冷地道:“你要同我联系时,最好先有所示意。如果我此刻是在帅帐之中,那监军擎羊就在身边,岂不露了馅儿?” 陈玄丘挑了挑眉,道:“晓得了,一时情急,疏忽了。” 他那莫名的气愤之下,确实是忽略了。 金灵圣母有些无奈,疲惫地掐了掐眉心,问道:“有什么事,快说。” 她的三霄师妹不见了。 金灵实在放心不下,派出大量人手搜寻,迄今没有结果。 金灵本来正装作重伤在伤,卧床不起的,也悄然离开帅帐,以她的金乌化虹遁术,满天下的搜寻起来,已是心力交瘁。 她怀疑如今三个性情如鹌鹑一般怯懦的师妹,是畏怯诸天星君聚合的场合,干脆偷偷溜回了她们的洞府。 陈玄丘道:“你我约定过,通过交手,陆续以‘死亡和被擒’的方式,将你确信可靠的星君交给我,由我解除他们与‘天经地纬’的联系。现在可以开始了。” 金灵圣母道:“你们马上就想开战了?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我有三位师妹不见了,我要先找到她们。” 陈玄丘道:“你说的是云霄三姐妹么?她们现在就在我这里。” 金灵圣母一呆,诧异地道:“你什么时候动的手?” 陈玄丘摇摇头道:“不是我动的手。我解除了长耳兔子的法宝七情碗的禁制,将她们三个放出来的。” 金灵圣母眉宇间掠过一丝杀气:“长耳定光仙!果然该死!” 陈玄丘淡淡地道:“我现在就是知会你一声,她们在我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 金灵圣母露出担忧的表情,为难地道:“我那三霄师妹,饱受摧残压迫。现如今性情大变,柔弱的很。还请自在王佛多多关照。”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会好好关照她们的。” 说完,陈玄丘手一挥,就把圆光镜关了。 然后,陈玄丘大袖一扬,混元金斗“当啷”一声,便落在他的脚下。 陈玄丘一屁股坐在云床上,沉声道:“三霄进来,给本座洗脚!” 第924章 层层加码 三霄听到让她们给陈玄丘洗脚的吩咐时,一股怒火腾然升起。 她们还没受过这样的羞辱。 可是,愤怒之后,她们心中根本无法升起反抗的念头。 这里是陈玄丘的洞府,她们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道禁制,她们甚至没有萌生过试一试逃出去的想法。 如果她们敢逃,此刻已经飞离四方困金城了。 可她们不敢,她们想着,陈玄丘敢就这么放任她们在院中自由活动,那就一定有很多的后手对付她们。 那凝固金身之法,四下里重重的阵法,可能还在她们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叫她们可以痛不欲生的种种结果…… 所以,她们攥紧了双拳,最终却还是咬紧牙关,低着头,走进室内。 当她们看到摆在陈玄丘脚下的竟是混元金斗时,她们的脑袋轰然一声,因为极大的羞辱,她们胀红了面皮,身子剧烈地打起了摆子。 那是她们的法宝,曾是她们的骄傲,给她们带来了无上的荣耀。 哪怕这法宝落到了阐教手中,她们无可奈何。 但那毕竟依旧是她们引以为傲的标志,是她们永远的荣光。 可现在,它却被陈玄丘当成了洗脚盆? 陈玄丘大剌剌地坐在云床边,冷静地看着她们。 三霄的眼睛都红了,身子都在簌簌发抖。 陈玄丘已经做好了准备,应对她们突然爆发的攻击。 但是,他只等到了云霄仇恨的一抹目光,而琼霄和碧霄,虽然同样的激动,可她们眼中只有羞忿和愤慨,却不敢对他表露出一丝恨意。 最终,三霄姐妹只是咬着牙,慢慢走到他面前,垂着头,生怕他看到脸上愤怒之意。 陈玄丘有些失望。 “云霄濯足,琼霄捶腿,碧霄,上来,给我按按肩膀。” 陈玄丘吩咐着,三霄只是沉默了片刻,还是照做了。 云霄打来水,倾进金斗,这金斗不以法力启动时,是不会打开内部空间的,其作用也就如同普通的金斗。 碧霄脱了靴,穿着白袜儿,轻手轻脚地上了榻,跪坐在陈玄丘身后,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想给他按肩。 但陈玄丘往后一仰,碧霄“呀”地一声轻呼,却不敢躲,被陈玄丘直直地躺进了她的怀里。 三霄之中,碧霄最小,看起来只是十六七岁年纪。 陈玄丘这一躺,羞得碧霄雪白的小脸儿通红,可是娇躯轻颤着,却不敢躲。 云霄的手沉进清澈的泉水,轻轻握住了陈玄丘的脚。 琼霄握着粉拳,轻轻为他捶着腿。 碧霄被他倚在怀里,与其说是为他按肩,倒不如说是被他轻薄着。 “这也能忍?我眼睛都闭上了,我不反抗哒。哪怕你们扑上来掐死我呢,你们可是云霄三姐妹啊。” 陈玄丘遗憾地想着,不过…… 真的好舒服呢。 于是,陈玄丘放松了自己,开始闭目养神。 “碧霄啊,力气大一些。” “是!” 碧霄的一对粉拳,抬的稍高了些。 她迟疑了一下,胀红着脸庞,低声乞求地道:“老爷……” “嗯?”陈玄丘懒洋洋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碧霄轻轻地道:“老爷,可不可以……不要在人前叫我们原本的名字。” 陈玄丘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碧霄咬着下唇,满眼的乞求。 “哎,就只敢要求这么多吗?” 陈玄丘心中苦笑,大度地笑了笑:“没问题。本座,并不需要用你们的名气,来张扬本座的威风。” 云霄低头给他洗着脚,暗暗冷笑:“是么?不是怕被我金灵师姐和公明哥哥知道了,会来找你报仇?” 可是,她也只是想想,胆魄已损,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勇气,也就只能逆来顺受了。 “好,以后,我就叫你们小云、琼儿和……阿碧吧。” 陈玄丘说着,拍了拍肩头碧霄小丫头的柔荑,一双眼睛却像钩子似的,盯着跪坐在面前,为他浣足捶腿的云霄和琼霄,眼中有一种毫不掩饰的野性欲望。 云霄和碧霄慌忙垂下头去,心中更加忐忑。 他……他不会对我们有什么邪念吧? 这念头一生出来,反而越想越怕。 陈玄丘的掌心忽然一热。 嗯?龙吉公主要联系我? 陈玄丘刚想挥手让她们三个退下,忽然心中一动,就当着她们三个的面儿,向面前打个响指,用圆光术开了一个镜面。 镜面中,渐渐出现了龙吉公主身着晚妆的样子,长发披散下来,一身的绯色罗裳,说不出的柔美。 “自在王……” 刚说了三个字,龙吉公主就吃惊地掩住了嘴巴。 陈玄丘身后的碧霄想躲,可是陈玄丘就躺在怀里,她哪里躲得开。 她把头都快要勾进胸里去了,却不想还是被龙吉公主认出了模样。 龙吉公主正在梳头发的象牙梳子吧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这……这……她是碧霄仙子?” 镜面中,龙吉公主指着碧霄,不敢置信地问。 碧霄羞得脸庞发紫,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幸亏这圆光术是对着陈玄丘的,跪坐在他膝前的云霄和碧霄并未出镜。 陈玄丘大剌剌地偎在碧霄怀中,道:“不错!你知道,本座喜欢搜罗宝贝。这一遭去见金灵圣母,却没捞到什么法宝回来,贼不走空啊,只好搜罗三个活宝贝回来了,呵呵。” 龙吉公主缓过神儿来,道:“云霄三姊妹失踪了,金灵圣母和赵公明、火灵、罗宣他们都快找疯了。没想到,却是被你不知不觉地掳了来。” 陈玄丘抓住肩头的柔荑,轻轻抚摸着,碧霄没有勇气抽回手,只能胀红着脸任她轻薄。 但三霄心中,此时都有些惊讶,龙吉公主……为什么竟会和陈玄丘私相接触? 而且看她这态度,根本不像是对头? 陈玄丘惬意地眯着眼睛,对龙吉道:“陈某人对自己人,一向坦诚布公。所以,我不瞒你,叫你看见了也无妨。 你放心,她们三个既然落到我手里,就绝不可能再逃走,不会暴露你身份的。” 镜面中,龙吉公主嫣然一笑,道:“龙吉当然信得过自在王佛。燃灯、长耳定光仙,一连两尊准圣,折在金灵圣母手中,唯独足下能安然逃去,就凭这份本领,龙吉信得过。” 这个陈玄丘,竟然这么厉害的么? 三霄心中一颤,更是没了反抗的底气。 陈玄丘放开肩头的小手,不再为难她。 陈玄丘对龙吉道:“你今夜寻我,有何话说。” 龙吉公主瞟了一眼抿着唇为陈玄丘按肩的碧霄仙子,柔柔地道:“金灵杀了长耳定光仙,但她自己,也受了重伤。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嗯……” 陈玄丘沉吟道:“不过,那擎羊使者是监军,总是守在中军,我要拿她,便须冒险潜入你们的中军,太危险了。你可有办法引她出来,离开你们的驻地?” 龙吉公主道:“虽然擎羊使者因为我的身份,对我更信任些,但要找借口让她离开驻地,也很难做到。” 陈玄丘脸色沉了下来:“所以,你是想让本座孤身涉险喽?” 龙吉公主道:“自在王佛,金灵圣母已经重伤,那么除了她,这联军之中,还有谁是你的对手?只要金灵不出,也就赵公明可以对你有点威胁。” 陈玄丘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比我,更着急想推翻天庭。” 龙吉公主目中闪过一抹恨意:“我的确比你更着急!这仇恨,已经压在我心底多少年了,一旦看到希望,我便连一刻也等不下去。” 她的脸色也变得铁青,半晌,面部绷紧的线条才重新放松下来,说道:“围攻足下时,我已见识到了你的本领。你有空间小树,还有鲲鹏之羽,金灵不能出手,联军大营,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了。”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你有什么计划?” 其实,陈玄丘与金灵圣母达成了协议,金灵圣母可以有计划地把诸天星君用“战死”、“战俘”的方式,陆续送到他的手上,那他也就不必再谋取“天经地纬”了。 不过,这个计划,未必能保证所有星君都落在陈玄丘手上。 而且,金灵圣母一旦看走了眼,联络到的星君心向天庭,计划就会提前暴露。 所以,龙吉公主这条线,他还想维系着。 并且出于狐疑谨慎的性格,陈玄丘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一张底牌,没有告诉金灵圣母。 更重要的是,陈玄丘现在想以紫微星为自己立足九天的大本营。 因为这里是四方上帝控制之下的星域中,最适合他的选择。 东方,下边是东华帝君。虽然现在是盟友,但陈玄丘不能只看眼前。 西方,不用说了,下边就是灵山和西昆仑。 陈玄丘现在正玩火呢,一旦暴露,西方就是他的大敌。 而且,即便永不暴露,他也不想为西方教或西王母做嫁衣。 那就只剩下南方星域和北方星域了。 南方星域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地盘,铁板一块。 北方星域则不然,九天玄女是西王母的部下,但是随着西王母和东华帝君起事,她的人马在解决了北极星域的麻烦之后,一定会做为一支主力征战四方。 那么,她就会离开北极。 同时,九天玄女对北极星域本来也谈不上控制,还有紫微上帝在呢。 所以,一旦夺取紫微星,赶走紫微上帝,这里就是最适合陈玄丘聚合群雄,推翻天庭的大本营。 “天经地纬”这件法宝,本来的作用就是紫微上帝掌控北极星辰之宝。 所以,哪怕没有诸天星君这件事,陈玄丘也想把它拿到手。 只是这不是眼前最迫切的目标,所以陈玄丘不想操之过急。 却听龙吉公主道:“我是天帝之女,擎羊多少得给我几分面子。我军驻扎于陨星带上,彼此之间的营地,都有一定的距离。 有我接应着,足下只要能潜入我的驻地,我便可以找借口把擎羊使者邀来作客,到时候……” 龙吉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又迅速敛去:“我之所以如此迫切,还有一个原因。” 陈玄丘眉头一挑。 龙吉公主道:“连杀两名准圣,我们算是赢了。但,你们西方教门,已经派出了大军。金灵又已受伤,只靠天罡地煞一百零八星君,难以抵挡。 所以,天庭已经下旨,征调了其他各方正神,赶来北极天助战! 如果我们不快点动手,等其他诸星君赶到,只怕更难下手了。” 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都要赶来北极天? 是了,这是东华帝君和西王母反天的第一枪,是胜是败,对天庭来说,也是一样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陈玄丘肃然道:“我明白了!那就有劳龙吉公主着手安排吧,就按你的计划办!” 龙吉公主嫣然一笑,画面渐渐消失。 云霄三姐妹已经听得呆了。 龙吉公主,天帝之女,居然背叛了天庭,与陈玄丘暗通款曲,想陷杀诸天星君? 直到那圆光镜画面消失,三女才反应过来,赶紧低下头,洗脚的洗脚、捶腿的捶腿、按肩的按肩。 陈玄丘收拢了心神,看看这三位逆来顺受的姑娘,心中也是头疼。 承载着你们荣光的法宝被我拿来当洗脚盆了,你们都忍了? 堂堂三女仙,被我当成了使唤丫头,还是忍了? 你们这是打算百忍成佛吗? 要不我干脆度你们入西方教得姑子得了。 陈玄丘暗暗吐槽,心中又生一计。 他的手又搭到了肩上。 碧霄娇躯一颤,被他握住的手却不敢缩回去。 陈玄丘反手拍拍她的掌背,色眯眯地微笑道:“按的手法不错,本座浑身舒坦呀。今晚,你便留下,伺候本座枕席吧。” 什么? 碧霄骇得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一直低着头的云霄和琼霄,也霍然抬起头来,目中又惊又怒。 陈玄丘满眼希冀地看着云霄三姊妹,在心里头呐喊起来:生气了吗?发火了吧!打我啊!你打我啊!快点动手打我啊!我都迫不及待了! 第925章 三佛西来 “老爷以我姊妹为奴婢,我们……也就忍了。老爷安能再如此相欺?”云霄强抑愤怒,对陈玄丘道。 陈玄丘脸色一沉,道:“本座的奴婢,侍奉本座枕席,有何不可?你们是本座从长耳定光仙的七情碗中救出来的。 想想看,如果你们是落到那尊魔佛手中,结果又会如何?便连神智都要被他迷惑了,变成不知廉耻,只知求欢纵欲的明妃。如今境遇,不知好了多少,不要不知好歹。” 碧霄惶恐的目光投向大姐、二姐,颤声道:“姐姐……” 琼霄咬了咬牙,道:“老爷,婢子三人,终归是圣人门徒,还求老爷给我们保全一点脸面。” “侍奉本座,很没有面子么?” 陈玄丘猛然坐正了身子,一掌拍在琼霄头顶泥丸宫上。 “轰”地一声,琼霄整个人都炸碎开来,室中金光大盛。 云霄和碧霄惊叫道:“二妹(二姐)!” 那散开的金光摇曳不定,却又渐渐凝聚,重又化作了琼霄模样。 琼霄死过了一回,不禁大为错愕。 陈玄丘道:“你们上了那封神榜,神榜不毁,你们便是不死之身。现在,也是一样。本座圣山之上,只要你们神位不倒,香火不断,你们就不会死,因为本座早已把你们的一抹真灵,寄托在你们的神位之上。” 陈玄丘的神色非常冷酷,像极了一个阴险狡诈的恶人。 “明白了么?你们在我手上,我不想你死,你想死都死不了。我叫你们做什么,你们最好乖乖听话,不然的话,我就拿三条狗链子,拴着你们,牵着你们去与金灵圣母一战。 呵呵,你们不是圣人门徒么?可惜那位圣人,已被幽闭三十四重天,再也不能降临三界。你们不怕给你们的师尊丢脸,不怕在你们诸多同门面前,像狗一样被我牵着,那就最好乖乖听我的话!” 三霄姊妹听得瑟瑟发抖。 一想到他所说的场面,会让师尊蒙羞,会让同门蒙羞,会让三界将她们嘲讽奚落得再无容身之地,就不由得彻骨生寒。 陈玄丘抓住了碧霄的皓腕,笑容令人心悸:“乖乖从了本座,否则,你的两位姐姐,先要受了你的牵连了。” 碧霄浑身发抖,绝望地看了一眼云霄和琼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潸然而下。 “求……求老爷放过阿碧,她……她不懂事,会惹得老爷不悦。云儿,愿意……愿意代阿碧,侍奉老爷。” 云霄咬了咬牙,跪在地上,向陈玄丘叩首乞求。 碧霄和琼霄吃惊地看向云霄,碧霄神情激动,疯狂地摇头:“姐姐,不要!” 说起来,赵家这兄妹四人,还真是神仙界里情义最深的一家人。 赵公明本体是天地间第一缕清风,而三霄则是天地间三道沾染了先天灵气的彩云所化。 尚未萌生神识之前,这风云便是一体,由赵公明这缕清风,推送着这三道彩云,游走洪荒,增长见识。 待其化形,便是兄妹。 赵公明是个宠妹狂魔,三霄姐妹对这个哥哥也是情感深厚。 而三霄姊妹之间,也是情感深厚。 做为大姐,云霄就如同琼霄和碧霄的半个母亲,对两个妹妹向来宠爱有加。 云霄哪舍得小妹委屈,可她眼见陈玄丘如此神通,又生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便只有想出以身相代的办法了。 陈玄丘哈哈一笑,道:“好!你这小模样儿,也是娇俏可爱的很,那今晚,就由你侍寝吧。” 琼霄和碧霄还待乞求,陈玄丘已经一挥袖子,将她二人送出了室外,静室大门,砰然关闭。 琼霄和碧霄扑倒在门外,放声大哭。 门旁,一棵小树轻轻地摇摆了一下身子。 对面,已经追累了小树,用两只前蹄跪伏在地上打盹的羊驼,扬起脸儿来,先打了个响鼻儿,然后“呸”了一声。 …… 喜儿的住处。 陈玄丘将昏迷的云霄轻轻放在榻上。 云霄不知在做什么恶梦,脸上充满紧张惊恐的感觉,呢喃着模糊不清的梦话。 “这是哪儿?” “老爷,饶了奴婢吧,放奴婢离开吧。” 喜儿歪着头看看榻上正做恶梦的云霄,又扭头看看一旁站立的陈玄丘,皱了皱鼻子:“将她们救出来就行了嘛,还要帮她们寻回本我,看不出喔,你对她们,如此上心。” 陈玄丘笑了笑,道:“云霄即便境界掉下来了,也还是大罗初境,再加上琼霄和碧霄相助,三人若是敢动手,我未必打得过她们。可她们居然不敢反抗我,你敢信?” 陈玄丘摇摇头,神色间满是怜惜:“胆魄,气魄,一旦恢复,她们还是当年三仙岛上无人敢轻视的三女仙。如今没有《封神榜》的束缚,她们的修为甚至还可以更高,会成为我的好帮手。” 《封神榜》禁锢了上榜者的元神,他们的生死操之于《封神榜》的掌控者手中,从此修为限定,但也从此永生。 《封神榜》甚至能操纵他们的意念,令他们无从反抗。 而《封神榜》毁去后,“天经地纬”就只有一个作用,可以帮他们凝固金身。却不可能再操控他们的意识。 这也是天庭为了运行周天星斗大阵,不得不先想办法清洗掉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原因。他们怕这周天星君中,有谁不怕死,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 但他们又不敢毫无理由地直接断掉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与“天经地纬”的联系。 作为天庭,三界的掌控者,他们必须维护自己的形象。 而且,他们担心这些星君狗急跳墙,在最后的生命里,给予天庭重重一击。 所以天庭只能借助敌人之手,消灭这些星君。 如今陈玄丘将三霄姐妹立为圣教神使,享受香火供奉。 她们的修为不再受到限制,意识也不再受到限制。 只有生死,由于她们的真灵寄托在神位之上,只要神位不倒、香火不断,就能不死。 除非陈玄丘削了他的神位,断了他的香火,让他去死。 可是如果有谁不怕死,那陈玄丘也没办法控制他。 所以,如果三霄有足够的勇气,是可以对陈玄丘出手的。 只是,胆魄已无的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前怕狼后怕虎,会自己不断脑补各种更加不利的后果,用自己吓自己的方式,在潜意识里说服自己,屈服于对方的命令。 这也是陈玄丘最头痛的地方。 他是大罗,云霄境界掉了之后,也依旧是大罗,还有两个太乙境的妹妹相助,居然畏之如虎,毫无反抗意识。 陈玄丘道:“现在,她已陷入我的天狐幻境,我把她交给你了,你要让她觉得自己真的被玷污了。压力总有一个尽头,压迫到了极点,一定会有爆发的反弹,我就不信,她们会无限地懦弱下去。” 喜儿瞟着陈玄丘道:“这是你的幻境,你为什么不亲自来做?” 陈玄丘叹息道:“我来主持幻境,那我……也会有感觉,虽然那都是虚假的,总归是不妥当。” 喜儿撇了撇嘴:“看不出,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她看了看榻上犹自在幻境中惊恐挣扎的云霄,又眉开眼笑起来:“成!这个我有经验。当年妲己姐姐就帮我营造过天狐幻境,我用这一招儿对付过纣王,嘻嘻。” 陈玄丘的一对眼珠慢慢挪到了右侧眼角儿,乜视着喜儿:“这么说,你还是个处儿?” 喜儿警惕地道:“你要干嘛。” 陈玄丘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好奇。” 陈玄丘身影一晃儿,已经消失地原地。 喜儿胀红了脸,瞪着陈玄丘消失的地方半晌,才悻悻地揉了揉鼻子,嘟囔道:“处儿怎么了,看不起我!” 她又看了一眼榻上,因为意识陷入陌生境地,云霄的神情正自惶恐不安,却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幻境,挣扎不出。 喜儿嘿嘿一笑,摩拳擦掌道:“看我怎么折磨你!我要叫你恨死了那陈玄丘!” 喜儿是鬼车,本就擅长精神控制。 所以当初在玄黄古卷上,用她强大的意念,可以制造混沌幻境,将陈玄丘、绮姹蒂千莎和画师,以及谛听、獬豸两尊神兽困在其中。 现如今,她已经十首俱全,精神控制力量更加强大,要在陈玄丘给她放开了权限的幻境中为所欲为,自然容易的很。 喜儿有十首,只把一首的意念浸入陈玄丘营造的天狐幻境,都不影响她其他的行动。 喜儿心念一动,浸入幻境的意识便化作了陈玄丘的模样,三把两把扯掉了自己的衣衫,淫笑着扑向惊恐尖叫的云霄。 月正当空,群星璀璨。 一道金桥延攸然延伸至北极星域。 那金桥之上,金光灿烂。 九天玄女、天河、金灵圣母三方的“空中预警机”,已经在第一时间,察觉了异状。 不过,那道金桥,却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在三方领域之外,霍然停住。 金光大道之上,八千八百佛兵,周身金光闪烁,二十尊者、十六罗汉,宛如一尊尊金人儿。 反倒是前边的三尊佛,反朴归真,仍是道人打扮,只是隐约间,身上有清光萦绕。 毗卢遮那佛道:“我们不去与自在王佛汇合吗?” 惧留孙佛淡淡地道:“自在宗乃我教外别宗。我等此来,是奉世尊法旨,向金灵寻仇,去寻自在王,难不成你我三尊老佛,还要受他差遣不成?” 这话正合马元尊王佛和毗卢遮那佛心意,两人对陈玄丘也不太感冒。 尤其是马元,他的称号是名字放在前,后边是尊王。 而陈玄丘的尊号则是自在王。 这两人凑到一块儿,岂不是马元尊陈玄丘? 马元本是喜食人心的一个上古大妖,岂肯屈居人下,对陈玄丘自然是不爽的。 马元和毗卢双双合什赞道:“善!” 惧留孙微微一笑,道:“燃灯和长耳,本不擅战斗。此来,倒要教诸佛看看你我三人的神通本领。” 马元道:“不去投陈玄丘,我等也需要一据点。” 惧留孙淡淡地道:“看我以无上神通,自造一处据点。” 惧留孙是精通土系法术的大修士,如今已然是混元大罗初境修为。比马元和毗卢要高一个境界。所以是此行的首领。 当下,惧留孙便施展大神通,将虚空中数百万里之内无主的陨石、慧星尽皆牵引至面前,聚合在一起,化为和长留仙岛差不多大小的一处飞岛。 那岛还有些松散,他又以指地成钢的大神通,将其凝固起来,登时坚不可摧。 只是这飞岛只是一处据点,没有灵气,不能做为修行之地。 三佛率十六罗汉、二十尊者、八千八百佛兵,便在岛上驻扎下来。 天河、金灵、玄女各方的斥候,自然是第一时间,将西天佛兵赶到的消息,急急禀报了回去。 第926章 借刀 琼霄和碧霄一宿没睡,她们就守在静室门外,饱受煎熬,露水已打湿了衣衫。 等到天明,陈玄丘走出静室,向她们怪笑一声,扬长而去。 二女抢进房中,只见云霄躺在榻上,衣衫已然穿好,但脸色黯淡,两眼无神,腮边挂着一串清泪。 琼霄和碧霄见了,心中大怮,扑上前去,抱住云霄放声大哭起来。 可恶啊! 那狗贼…… 碧霄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他!我要去杀了他!” 云霄是替她受过,这让碧霄更加的难受。 然而,当她冲出静室,看到天空中陈玄丘乘着龙辇,领着黑犀、哈什蟆等人腾云而去的仪仗,却是心头一寒,脑海中不禁又想起了陈玄丘昨晚威胁她们的话。 陈玄丘坐在龙辇上,冷冷地向下望了一眼,目光与碧霄一碰,碧霄娇躯一颤,不由自主地跪到了地上。 陈玄丘眸中闪过一抹失望,压力还是不够啊。 陈玄丘摇了摇头,车驾向远处驶去。 碧霄跪在院中,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对自己嫌弃到了极点,我为什么要这么懦弱,我死都不怕,还怕他什么! 我好无能啊! 碧霄痛苦地捶打着地面,号啕大哭。 一棵小树、一头羊驼,静静地站在一旁。 一阵风来,小树轻轻弯下腰,用柔软的枝叶轻轻拂过她抱头痛哭的手,将那血肉模糊处,染上一层药香,迅速开始痊愈。 羊驼则凑到她身边,低下头,在她身上蹭了蹭,拱了拱。 …… 陈玄丘一早就接到消息,西天三佛,率八千余佛兵,已经抵达北极天,并凭空生造了一处飞岛做为据点。 你们不愿来见我? 那我去见你们好了。 陈玄丘屁颠屁颠地上路了。 惧留孙听说陈玄丘一大早就来拜见,心中稍感满意。 自在王佛又如何?本座的资历比你要老的多! 年轻人,要懂得尊老敬贤的道理。 既然你来拜见,那本座便给你个面子,出帐迎接一二吧。 于是,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位佛陀,便带着一脸倨傲的笑意,迎出了帅帐。 龙辇从空中降落,黑犀和犀族的其他三名勇士,四个身高丈二的魁伟大汉,将那缰绳一解,卡扣一扳,竟把那乘辇抬了下来,架在了他们肩上。 四个身高丈二的大汉,再把乘辇往肩上一扛,坐在乘辇上的陈玄丘就从丈八高处,俯视着惧留孙、马元和毗卢,微笑地向他们轻轻招手。 “玄丘重伤未愈,无法行礼,还望三位佛陀恕罪。三位佛陀远道而来,真是辛苦啦。” 惧留孙的脸皮子一阵抽搐,本来对这个杀死了他徒儿土行孙的自在王,心中就颇感厌恶,这下子更加憎恶了。 …… 西天佛兵赶到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天河水底的天一神宫。 太白真君大喜过望,立即敲响聚将鼓,请来诸位真君、大将商议军机。 太白兴奋地道:“西天教动了真怒,这可好极了。他们与金灵有两尊准圣伤陨的大仇,所以他们针对的目标,一定是金灵圣母。我等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矣!” 鹤羽仙人赞同地道:“不错,我等可借西天之手铲除诸星君。同时借诸星君之力,削弱西天教。等他们两败俱伤之际,我们便可坐收渔人之利了,哈哈。” 太白真君道:“天蓬,你以为如何?天蓬?” 天蓬托着下巴,一脸陶醉的笑,被太白连唤两声儿,这才醒过神儿来,茫然道:“啊?啊!成啊!就按你们说的办。你们说什么了?” 太白真君与鹤羽仙人面面相觑。 天蓬正在回味昨夜与姮娥仙子盘肠大战的一幕呢。 他的熬战之法,乃是一门最上乘的房中术。 据他所知,那长耳定光仙就是学得了这门双修功法,又去芜荐精,演化变化,这才形成了他的密乐欢喜双修大法。 天蓬在这方面虽然不及长耳兔子厉害,但是等闲女仙又怎是他的对手? 昨夜一番欢好,姮娥承受不住他的伐挞攻掠,只好让那几只贴身的兔儿仙也加入了战团。 嘿嘿,大被同眠,一修数好,这可是天蓬想了很久的一幕呢,昨夜终得实现,回味无穷啊。 这不,一大早儿的,他正留恋于温柔乡里呢,就被太白真君和鹤羽唤来商议军机,天蓬人是来了,魂儿还没回来呢。 鹤羽无奈,只好对他说道:“我们是说,西方教来人了,他们的目标,一定是金灵圣母。我们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利。” 天蓬一拍桌子,感同身受地道:“好!坐着不动好啊,这叫后发制人!咱不动,先让他们自己动,等他们动得精疲力竭了,那还不是咱们想咋摆布,就咋摆布?” 天猷真君和翊圣真君连声称是。 鹤羽和太白对视了一眼,心中却有些茫然。 天蓬说的,跟我们说的是一回事儿吗? 为什么他的笑,那般猥琐? …… 陨星带上,金灵的中军大帐。 云床之上,金灵圣母高卧不起,脸色有些憔悴。 她现在“重伤卧床”呢,气色自然不好。 赵公明匆匆走进大帐,那风尘仆仆的样子,也不知道跑了多远的路。 金灵张开眼睛,见是赵公明到了。 赵公明阴沉着脸色,向她摇了摇头,嗡声嗡气地道:“我没找到她们,我连她们的洞府都去过了,也未见她们。这三个丫头,到底跑哪里去了。” 金灵叹了口气,道:“三霄妹妹吉人天相,不会有声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金灵说着,挥了挥手,帐中侍奉的仙婢们纷纷退下。 金灵又在帐中加了一道屏蔽天机的禁制。 赵公明一愣,马上警觉地向四下看了看,这才问道:“师姐为何如此谨慎?” 金灵一掀薄衾,竟从云床上一跃而起,落到了地上,身手十分的矫健,哪有半点重伤未愈的模样。 金灵与陈玄丘议定计划之后,双方就“大打出手”了。 随即,赵公明就发现三个妹子不见了。 这位宠妹狂魔登时心急如焚,四处寻找,都急疯了。 所以,金灵与陈玄丘的计划,以及后续一系列的事情,赵公明都还不知道。 金灵微微一笑,对目瞪口呆的赵公明道:“公明,你不必担忧了,三霄师妹的下落我已经知道了。” “当真?” 赵公明大喜:“这三个臭丫头,她们在哪里?” 金灵道:“她们如今,在陈玄丘那里。” “砰”地一声,赵公明炸了,七窍冒烟。 赵公明那本来就黑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锅底色:“我那妹子竟是被陈玄丘掳走了?好!好好!我要杀上四方困金城,将我那可怜的妹子救出来!” 赵公明把二十四颗定海珠往头顶一祭,左手托起一枚金元宝,右手掣出定海神鞭,转身就走,呼地一声,用头顶开了帐帘儿,因为速度太快,帐帘儿卷了上去,都没落下来。 赵公明冲出大帐,冲着趴在帐前的黑虎就是一脚。 可怜那黑虎陪着赵公明东奔西走,还大老远飞去了三霄姐妹的洞府一趟,饶是神兽体质,也是筋疲力尽了。 这时它刚要打个盹儿,就被主人踢醒了。 黑虎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赵公明就已经骑上了虎背,放声大呼道:“招财、招宝、纳珍、利市,速来中军帐前,随本真君出战!我要前往……” 金灵圣母脸都气黑了,她云袖一卷,嗖地一下缠在赵公明腰间,就把他拽回了帅帐。 金灵圣母喝道:“公明,你冷静一些!” 赵公明急得团团乱转:“师姐,我冷静不了啊!早有传闻,那陈玄丘与六丁玉女不清不楚。此人又与长耳是同路人,可见此人品性!我那妹子们落在他的手中,哪里还能落得清白!我要去杀人灭口……” “招财、纳珍、利市、招宝,听候玄坛真君将命!” 帐外,四方财神到了。 招宝天尊萧升头戴貔貅帽,手捧金玉如意,这金玉如意自然比不得金灵的龙虎玉如意,却也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宝。 纳珍天尊曹宝一手托明珠、一手举珊瑚。 那明珠是一件远攻武器,珊瑚则是近战武器。 招财使者陈九公手持双剑,肩后插着一排招财旗,迎风一晃,挺像个唱大戏的。 利市仙官姚少司一手抓着金算盘,一手捧着一本簿册型法宝, 四人手中的法宝都是金光闪闪、宝气烘烘的,珠光宝气,耀人双眼。 这四位加上赵公明,那就是五路财神了。 五路财神齐登门,怕不是要捧出一个富可敌国来? 只不过,现在赵公明领着这四方财神,显然是打算去四方困金城,用金元宝把陈玄丘活活砸死。 金灵圣母的声音从帐中传了出来:“尔等帐外候着,不可妄动!” 说完,金灵圣母一抬手,就将帐帘儿放了下来,内外气息顿时又隔绝开来。 赵公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瞪眼道:“师姐,耽误不得啊,我怕妹子们要出事!” 金灵圣母瞪了他一眼,喝斥道:“你冒冒失失地闯去,三霄才会出事!给我安静下来,听我慢慢说!” 许久之后,赵公明才走出帅帐,一张黑脸愈发地黑了,两只眼睛带着一抹茫然。 陈九公和姚少司在未上封神榜之前,就是赵公明的徒弟,对他自然是忠心耿耿。 二人马上抢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道:“真君,咱们要去打哪里?” 赵公明眨了眨眼睛,这才回过神儿来:“啊?不打了!咳!传斗姆天尊令,全军转移,往天河去,与天蓬元帅汇合!” …… 惧留孙倨傲地告诉陈玄丘,他们此来,是奉世尊之命,向天庭还以颜色,报燃灯毁去金身、长耳魂消魄散之仇。 陈玄丘建议他们先去见见九天玄女,双方联手,却被惧留孙一口回绝。 阐教出身的人,骨子里就有一种傲意。 惧留孙虽然叛出了阐教,但在阐教时养成的心高气傲,却是一点儿也没变。 他是混元大罗境的高手,和圣人、准圣,同属于混元大罗。 不过,斩了一尸以上,才算是准圣。 一尸准圣,二尸准圣,三尸准圣…… 然后才是圣人。 惧留孙连一尸也还未斩,所以只是混元大罗金仙,却不是准圣人。 不过,如果有厉害的法宝和阵法,也是能弥补境界差距的,更何况他还有两个大罗大圆满境的帮手。 尤其是,他们的目标是金灵圣母,而金灵圣母已经重伤,那就更谈不上风险,何必自降身份,去拜什么九天玄女。 哪怕他们一时间杀不了金灵圣母,等金灵养好伤的时候,泡在八宝功德池里洗澡的那位燃灯老佛也要出浴了,必然卷土重来。 所以,惧留孙信心十足地告诉陈玄丘:“你只管与玄女合作,为我西方教打响名声,占据几处传道的据点。金灵圣母、诸天星君?呵呵,他们,就交给我们三佛了。” 陈玄丘很感动,他从辇上伸出手来,握住惧留孙的手,喘息地感谢,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玄丘只恨修为有限,不能为燃灯老佛和欢喜佛祖复仇啊。其实,玄丘承担了布道东方的责任,就已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了。 惧留孙佛、马元尊王佛、毗卢遮那佛,您三位佛陀都是玄丘的前辈,玄丘一向敬仰。如今有你们三位主持大局,玄丘便有了主心骨了。” 马元和毗卢听了,微露矜持之色,对陈玄丘的观感倒是改善了许多。 此子虽然无能,不过倒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嘛。 陈玄丘道:“燃灯佛祖和欢喜佛祖的事,一直是玄丘心中之痛。这件事,就拜托三位佛陀了。玄丘如今元神涣散,三花不稳,有心……无力啊……” 陈玄丘哽咽起来,拾起衣袖,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 惧留孙傲然道:“此事自有本座一力承担,自在王大可放心。” 陈玄丘一谢再谢,这才启程归去。 龙辇升空,行走不远,陈玄丘忽然感应到金灵要联系他,便一按手边扶手上的按钮。 龙辇之上,倏然探出一根银柱,顶端啪地一声张开,银白色的帷幔垂下,定住了龙辇四周的风,也隔断了内外的视线。 圆光镜出现在陈玄丘面前,镜中渐现影象,却是一个一身金光闪闪的黑脸浓须大汉。 不是金灵么? 陈玄丘有点蒙。 那黑脸大汉已是急吼吼道:“姓陈的,我那妹子们可好。” 呃……财神爷? 陈玄丘坐正了些,他一个神仙,在乎什么财神爷。 不过,换作前世的话,只怕他最想抱的,就是这个黑脸浓须大汉的大腿,不可不敬。 陈玄丘便笑吟吟地道:“原来是玄坛真君当面,真君放心,令妹在我这里,一切安好。” 赵公明松了口气:“算你识相。” 不过,赵公明还是有点不放心的样子:“我想见见她们。” 陈玄丘眸波一闪,微笑道:“这可不方便了。陈某刚为她们,斩断与‘天经地纬’的联系,如今正在秘境稳固金身。不过你放心……” 陈玄丘微笑地道:“令妹蕙质兰心,玉貌绛唇,陈某岂有苛待之理,那可是待若上宾呢。” 圆光镜的光影渐渐消失了,金灵站在一旁,对赵公明道:“这回放心了吧?” 宠妹狂魔点点头,捂着胸口道:“三个妹子突然不见了踪影,真叫我心急如焚,如今才算踏实下来。不过……” 赵公明想了想,眉头又拧成了大疙瘩:“待若上宾就待若上宾,为什么要说蕙质兰心,玉貌绛唇?可见这小子,还是垂涎我家妹子的美貌。师姐,咱们得快点儿行动,我怕拖得久了,那厮花言巧语,哄骗了我家妹子!” 第927章 要换马甲 金灵圣母“重伤”,而天庭调拨的援军,却无法及时赶到。 所以,金灵圣母决定放弃与天河水军两路夹峙的计划,率领大军向天河靠拢。 陈玄丘虽然侥幸从金灵圣母剑下逃生,却也“身受重伤”。 没有人怀疑这一点,他一个大罗,在准圣的战斗中能侥幸逃脱已是邀天之幸,受重伤理所当然。 如果他活蹦乱跳的,那才不正常。 所以,陈玄丘召集部下,宣布他要闭关了。 招讨大元帅一职,已经由天残将军、五厉将军担任。 西方教又派出了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佛陀,率佛兵对付九天玄女。 陈玄丘适时闭关疗伤,他之所属,自然也就退出了正面战场,坐观各方风云起,玄丘稳坐钓鱼台。 狐狸不是一种有耐心钓鱼的动物。 所以,这边刚宣布了闭关,静室大门一封,陈玄丘就出现在了另一处密室。 喜儿和邓婵玉正等在这里。 邓婵玉是个穷仙人,原本除了五光石,一无所有。 不过如今她却有了欢喜铃儿,雾露乾坤网,还有乾坤袋。 能够善用一个人的能力,把她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她就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五光石威力不大,在这天界,几乎打不死人。 不过,却正适合陈玄丘的捞人计划。 再给她配上欢喜铃儿,雾露乾坤网和乾坤袋,此时的邓婵玉,可就不容小窥了。 五光石有百发百中的特性,上蕴人道规则的力量,大罗金仙也躲不开。 然后用雾露乾坤网网人,接着用乾坤袋装人,一条龙服务。 至于那欢喜铃儿,则是用来自保,以及……在合适的时候,为他二人增加情趣用的。 邓婵玉此时看起来神采飞扬,肌肤都呈现出一种玉的润泽感,娇媚得无可名状。 那是……身心都得以充分灌溉的表现。 她本就仇恨天庭,现如今又得了一个真心喜欢的男人,自然是死心踏地站到了他的身边。 不过此时,陈玄丘的目光却是在看着喜儿。 “喜儿,变化之术,只能遮蔽修为低于变化者的人。而我此去,一定不能让人认出我和我身边人的真面目,可我未必就不会遇到比我修为更深的人,尤其是我带去的人,也需要伪装,他们的修为还不如我。你的秘术,真的能迷惑所有人的耳目神识?不能出纰漏啊。” 喜儿微微一笑,自矜的模样儿有些傲娇。 “你放心啦,你以为风里希那贱人兔死狗烹之时,为何要斩我一首?我鬼车一族,即便是修到十首,在圣人眼中也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她根本不必顾忌我啊。 只因,那些圣人们,总觉得他们高高在上,应该掌控三界间的一切。而我鬼车一族十首俱全时,变化之术就是圣人也看不破!” 如今天地大劫又起,天机混乱,所以喜儿才敢直呼娲皇之名。 否则,一旦提及圣人名讳,圣人立生感应。 喜儿便是再恨娲皇,也不敢这么作死。 “那就好极了!”陈玄丘很高兴,他丝毫不怀疑喜儿的话。 喜儿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她说她的变化之术连圣人都能瞒过,那就一定瞒得过。 而他现在的对手,却不可能是圣人。 陈玄丘道:“你去把小云、琼儿、阿碧唤来。” 邓婵玉皱了皱鼻子,有些吃味儿地道:“官人,你要去捞人,人家帮你嘛。带上她们三个有什么用,谁不知道三霄姐妹道心已破,懦弱胆小极了,已经成了废物。” 陈玄丘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们同病相怜,都受天庭迫害,言语何必如此刻薄?” 邓婵玉脸儿一红,道:“我……我怕她们拖了官人的后腿嘛。” 陈玄丘摇摇头,道:“我带上她们,自有用处。” 邓婵玉鼓了鼓香腮,酸溜溜地想:“能有什么用处?给你暖床么?花心大色胚!” 片刻之后,喜儿把三霄姐妹唤了进来。 云霄一见陈玄丘便脸蛋儿胀红,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一眼。 陈玄丘大罗金仙境的天狐幻境,再加上最擅长精神控制的喜儿操纵,她勘不破。 所以,在她的意识中,她已经被陈玄丘粗暴地占有了。 恨? 当然恨极。 两情相悦的欢好,那是极乐。可是被人强迫占有,却是身心的巨大伤害。 更何况,喜儿可不想叫她真的喜欢上陈玄丘,她这个“控梦师”,给云霄创造的“第一次”,嗯……真的很粗暴。 云霄此时回想起来,只有痛苦和害怕,真的没有快感。 “本座以闭关为名,要去做些事情。我要把诸天星君一一降服,切断‘天经地纬’对他们的控制,由我来帮他们凝固金身。” 陈玄丘看着三霄,说道:“做我的部下,比受制于天庭,对他们来说,要好的多。至少,修为不再受到限制。相信你们三个也不会反对。” 云霄三姐们低着头,拳头紧紧地握着。 如果不是陈玄丘打起了碧霄的主意,又强行霸占了云霄,三姐妹还真要信了他的鬼话。 从受天庭控制,转受陈玄丘控制,对诸天星君来说,或许真的更好吧。 可是,天庭再无耻,也没有……也没有把我们当成女奴,玷污我们的清白啊。 陈玄丘道:“你们三个,与本座同去,帮本座打个下手。” 三霄姐们俱皆一惊,霍然抬起头来,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陈玄丘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怎么了?” 七魄有损的三姐妹,在他强大的气场下,显然是不太敢表达意见的。 像极了不敢对领导表达意见的打工人,或许尤有过之。 碧霄抿了抿唇,轻轻扯了扯云霄的衣角。 云霄虽然也很害怕,可是想着自己终究是他的人了,或许……他对自己能比两个妹妹稍稍宽容一些。 云霄便硬着头皮道:“一旦随老爷出行,恐怕诸天星君,就要认出婢子三人的身份。婢子三人,甘……甘心为奴,侍奉老爷。只求老爷怜悯,给奴婢们留一分薄面,莫叫奴婢们受人耻笑。” 说着,云霄便跪了下去。 琼霄和碧霄见状,忙也跪下,一脸乞求的模样。 陈玄丘暗暗一声叹息。 留你一分薄面? 靠不敢面对、靠一味逃避,自欺欺人换来的薄面? 你们可知道,就连本是凡人的婵玉,都看不起现在的你们。 那诸天星君,现在在背后就不耻笑你们了么? 《封神榜》已毁,诸天星君的意志得到了自由。金灵圣母和赵公明,对三霄姐妹,能够给予援手了。 只是,他们所用的方法,就是倍加呵护,不再叫她们受半点委屈。 可她们 已经被抽去了骨、惊破了胆,剥离了勇,辗碎了她们的自信与尊严,变成了唯唯喏喏、一味逃避现实的三朵娇花。 这样的方法,只能叫她们维持现状,不再继续受人凌辱,可是被保护在这象牙塔中,她们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昔? 也许,需要漫长的岁月。 也许,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只能让她们变得更加自闭。 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的办法,才是治愈她们的良药!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你们不必担心,喜儿有秘法,可让你们改换容颜,就是圣人,也识不破你们的真身。” 喜儿摩拳擦掌地道:“你想让我把她们变成什么样子?” 陈玄丘道:“不急!北极天如果突然出现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一定会惹人生疑,我要先给自己确定一个身份。她们么……” 陈玄丘看了三霄一眼,道:“等我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再决定她们的模样不迟。毕竟,是我的女奴嘛,风格要和我统一。” 三霄娇躯一颤,心中无比羞辱,却不敢反抗。 喜儿讶然道:“你想要一个什么身份?”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做戏做全套,随我来!” 陈玄丘抬手,一指向空中点去。 他的面前,轧轧声响起,一座黑色的大门从地面缓缓升起。 地面上,有黑色的烟雾缭绕,那黑色的大门,似乎不是从地面下升出来的,而是从这黑色的烟雾中升起的。 黑色的大门,似乎是用一根根腐烂、发黑的骨头压制而成。 它表面光滑,但那一根根的骨头纹路宛然在目。 在大门的顶端两侧,是两个森白色的骷髅头,中间位置,侧是一对牛角样的巨角。 不过那巨角不是通常所见的弯曲如象牙的牛角,它的中间扭曲了一下,所以便有了诡异迷幻的感觉。 在那大门之内,是翻滚的浊气,浊气如迷雾,散发着森寒的气息。 但那大门仿佛有一道镜面隔着似的,那浊气扑打着,却没有逸出大门外一丝一毫。 陈玄丘赞叹道:“茗儿从谈太师那儿弄来的这道冥界之门倒真是方便,比我撕开空间,再四下寻找他们方便多了。” 陈玄丘举步就向那冥界之门走去,道:“走吧,咱们到冥界遛达遛达。” 这道冥界之门的定位点,就在绮姹蒂千莎的道场,仞利山上。 毕竟,这是谈太师送给大小茗儿的,本就是为了方便父女相见。 仞利山上,也有一道相同的冥界之门,在那山间闪现着。 门内浊气荡开,陈玄丘迈步走了出来。 接着,三霄、邓婵玉、喜儿也相继跟了过来。 冥界之门旋即就在他们身后关闭了。 三霄和喜儿、邓婵玉都不曾来过冥界,忽见此处泉水淙淙、林木葱郁,鸟雀欢鸣,一如人间,不禁都有点懵。 陈玄丘笑了笑,对他们道:“整个冥界,只有这里仿佛人间。因为这里是地藏王佛的地盘。她虽在冥界,代表的却是光明与希望。如果这里死气沉沉,她怎么布道传教,令信徒虔诚追随?” 陈玄丘刚说完,一道人影就出现了。 他穿着墨色的王袍,头戴九琉冠,满脸的喜色。 这人刚刚出现,便兴冲冲笑道:“茗儿,你们来啦。” 来人正是谈太师,如今的十殿阎罗之首。 一眼看清来人是陈玄丘,谈太师便是一怔。 再看一眼,陈玄丘身边跟着五个漂亮女人,却不见他的宝贝女儿,阎王爷的脸登时就黑了。 “竖子!老夫当年在朝堂之上,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玩意儿,如今一看,果然不是个玩意儿!” 第928章 地藏很穷 陈玄丘也发现阎王爷的脸色有点不善了,于是,小小的有点儿心虚。 慧黠如他,其实一点儿都不蠢。 大小茗儿对他情意如何,他心知肚明。 谈太师对他先后的态度变化意味着什么,他也一清二楚。 所以,虽然他把大小茗儿视为妹子,并没有男女之欲的念想,可是人家老爹一肚子怨尤的时候,他难免也要心虚。 毕竟,如果不是心仪于他,人家姐妹俩儿好好的人间富贵不享,为啥非得跟他牵连在一起? 有个阎罗王的老爹,前身还是人间太师,阴阳两界人家两位姑娘横着走,非得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陪你闹革命? 人家又没有苦大仇深的过往,两个初谙世事的少女也没有“我为天下”的觉悟。 所以,陈玄丘只能急急转移话题,告诉谈大王,他有要事面见地藏王菩萨。 谈琰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一听陈玄丘有要事面见地藏菩萨,也就只好捺下个人情绪,先把他领去见绮姹蒂千莎了。 三霄还是头一回看见陈玄丘也有怕的时候,在她们眼中,这个俊美男子,无异是一尊魔王。 魔王也有害怕的事情么? 陈玄丘见到绮姹蒂千莎的时候,她正带着谛听在山上种茶。 一个清丽绝尘的女子,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素雅衫子,持着一柄花锄,漫步于林间泉下,举止入凡,风气出尘。 谛听趴在田埂儿上,悠闲地甩着尾巴。 看到陈玄丘出现,绮姹蒂千莎有些讶异,她放下锄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便迎上来。 “你来了?” “我来了。” “我佛为何而来?” “只是因难以行!” “我佛何事难行?” “凡事处处难行!” 蒂千莎好看的眉微微一蹙,看了看旁边的喜儿、邓婵玉,还有三霄姐妹。 五朵金花也是一脸的懵逼。 蒂千莎疑惑地问道:“我佛缘何突然喜欢打机锋了?” 咦? 这位菩萨不喜欢打机锋么? 陈玄丘有求于人,本想整点儿有格调的谈吐,让这尊大菩萨对他高看两眼,方便接下来引入正题。 却不想,他所谓的投其所好,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陈玄丘沉默了一下,才干笑道:“咳,只因我难以启齿吧。” 蒂千莎好看的眉微微地挑了起来,那眉儿一展,就像茶园里的晨雾悄然散去,一下子明媚起来。 陈玄丘苦笑道:“你在冥界,独自支撑大局。我却还要三番五次来麻烦你,脸皮纵然再厚,也有些难以启齿了。” 蒂千莎微笑起来:“请到禅房一座吧,我有新茶,自己种的。” 陈玄丘随着蒂千莎往禅房走,那儿不远,就在山坡上。 门前就是一畦茶园,院中还有一棵老树,那盘曲如冠的树伞,正好覆在庭院之上。 谈太师、喜儿他们未得召唤,就停在那茶园里,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进了那处小院。 仞利山上,一片静谧。 这里尤其的让人由身及心都特别的安恬。 陈玄丘忍不住问道:“我记得冥界此前正在大战,这混战,已经结束了么?” 如果战争依旧,恐怕谈太师不会有空第一时间赶来冥界之门前,仞利山上也不会如此的安闲。 蒂芊莎点起了红泥小炉儿,倾进了甘甜的泉水,细芽儿似的新茶,带着墨绿与嫩黄的芽儿,已经夹进了薄如蝉翼的白瓷杯中。 她点了点头,微笑道:“后土娘娘和北阴大帝,包括那位鬼帝七音染,都是聪明人。而且,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一统冥界的野心。” 陈玄丘道:“那么,谁胜,谁败?” 蒂千莎想了想道:“谁也没胜。谁也没败。” 陈玄丘目光一闪,道:“大家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蒂千莎微笑道:“天界,人界,冥界,就像一座山。三界中,冥界疆域最大。 天界有天庭诸神统治,人间有四海诸王统治。冥界却只有一个北阴大帝和一个阎君,又怎么可能统治得了偌大的疆域? 与其花费亿万元会慢慢探索,莫如大家合作。大家都有了这个认识,那就自然不必再打下去了。 尤其是,鬼帝七音染在探索十八层地狱时,现在仅仅只探索到第三层,就已经发现了鬼族之外的两个新种族,骨族和罗刹族。 冥河血海竟与地狱相连,冥河老祖创造的阿修罗族,竟然早就通过那条连通着地狱的秘道,与罗刹族有着来往。如果我们之间再打杀下去,只怕要为人所趁。” 陈玄丘听蒂千莎细细说着,大致理清楚了冥界的情况。 概括一下来讲,就是四家公司,合并成一家公司的故事。 北阴大帝是最早入主冥界的一位公司创始人。 不过,北阴大帝对于公司经营上的事情不太热衷,他一时头脑发热开了家公司,很快就发现诸务缠身,头痛的很,于是就退居幕后当起了董事长,把他的贴身大秘小荼蜗任命为CEO,帮他打理公司了。 但是,这个市场大的很,小阎君拼死拼活的,算是把公司做的稍具规模,但整个市场还有大片领域没有占领。 这个时候,后土娘娘补全地道,身化轮回,入驻地府,也开了一家公司。 不过,后土娘娘这家公司只管出口,所以和北阴公司不冲突,两家公司很自然地就携起手来,展开了上下游合作。 野心勃勃的天庭公司一直想进入冥界市场,但是天庭公司野心太大了,北阴公司经营的项目他想要,后土公司经营的项目他也想要,这就遭到了北阴公司和后土公司的联手阻击。 所以,天庭公司屡次伸手,都被强力斩断,最后只能用高官厚禄,在北阴公司和后土公司,收买了一些二五仔充当耳目。 此时,西方二圣在西天注册了一家西方公司。公司要发展,就要向外扩张。 可天界市场已经被天庭彻底占据,如果贸然出手,就要和天庭公司正面打擂台。 冥界还有大片市场空白可以填充,西天公司草创时期,现在也没有把握跟天庭公司正面竞争,所以决定先在外围市场立足,也就是冥界。 于是,地藏来了。 本来,这只是西方教一个试探性的举动,西方公司甚至没给地藏多少资本,怕她都砸在这儿,弄个血本无归。 所以,地藏没有几个元会,都不可能搞出什么名堂。 不料,这时沉寂多年的地府却又突然出现了一个七音集团。 七音集团是一家跨国公司,从葫中小千世界空降而来,强行并购了冥界的很多小公司,形成了一家喜欢捞偏门、玩资本、搞狙击、不做实业的资本大鳄。 七音集团对北阴公司发起了狙击,后土公司和七音集团的幕后老板有些暧昧关系,所以立场也摇摆起来,三国混战就此打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地藏拎着公章法人章,单枪匹马地来了地府,开了家皮包公司。 时势造英雄啊。 正值人间发生鹿台大战,一时间制造了无数的人魂、妖魂和神魂,均都堕入冥界。 北阴公司、后土公司和七音集团正在混战,只勉强吸收了一部分,但仍在大量热钱无处可去,于是就变成了风险投资,一股脑儿地投给了地藏。 从此,三国大战变成了四国军棋。 四家正掐得不亦乐乎,忽然又有了重大发现,原来这冥界最初并不是一块不毛之地啊。 他们发现,早在人族诞生,从而产生鬼魂之前,这冥界就有土著存在,比如骨族、罗刹族什么的…… 他们还发现,遥远的血河集团的子公司阿修罗公司,早就跟这些土著有着秘密往来。 这一下,四家公司都感受到了威胁,再加上四家各有优势,如今打得是势均力敌。于是四家干脆坐下来谈判了,最终谈判结果就是:四家公司合并,重组了一个新的冥界公司:阴曹地府。 公司创始人、董事长,北阴大帝。 总经理,阎君。也就是冥王-小荼蜗。 地藏下野,担任工会主席,主抓企业文化和思想教育工作,算是彻底离开主要领导岗位了。 不过,行政部门的十大经理,都是她带出来的人。 后土不争也不抢,深藏功与名。 反正她对公司的任何重大决议都拥有一票否决权,同时企业产品销售完全控制在她手上。 七音集团怎么办呢? 其他三家一核计,干脆就把七音系定位为企业的市场开拓部了。 你们不是喜欢战天斗地么? 成! 还未勘明的十八层地狱都归你们了。 你能打下来多少就吃多少,这片市场全由你消化。 陈玄丘一边听,一边理解着。 如果北阴大帝和冥王负责地府的整体规划和运营方向,十大阎罗负责地府的具体运作,地藏王负责对所有员工和鬼界居民的教化,后土的六道轮回负责出口,七音这边负责将十八层地狱彻底开发出来,那岂不就是…… 我后世所知道的那个功能健全的阴曹地府? 陈玄丘看了蒂千莎一眼,眼神有些怪异。 蒂千莎微笑道:“怎么?”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你们一场大战,虽说各方损失惨重,却似乎也因此……找到了并存的办法。而且,若是按照你们现在这种分工继续下去……,也许有一天,你们可以完善地道。” “完善地道?” 蒂千莎微微眯起了眼睛,过了半晌,才微微一笑,道:“地府,本就是死亡之地。在死亡与轮回中完善自身,不是很正常吗?” 显然,在陈玄丘说出他们在“完善地道”之前,蒂千莎并没有想到这些。 陈玄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们可能真的找到了一条通过发展冥界,让地道完善起来,从而成为真正与天道分庭抗礼的一条大道。 但她依然很平静,这份养气功夫,不愧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地藏”了。 蒂千莎欣然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在完善地道。那真是功德无量。不过,我佛今日来此,究竟有什么事呢?” 不等陈玄丘说话,她便补充了一句:“我佛切勿再打机锋。” 陈玄丘笑道:“不打机锋,不打机锋,坦白讲,我这次来,是向菩萨你打秋风的!” 地藏菩萨很诚恳地道:“地藏很穷!我佛请看,茶都是自己种的。” 陈玄丘道:“我要的不是实物,只是菩萨的一些指点!” 地藏菩萨马上恢复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圣洁之相,慨然答道:“我佛有何疑问,地藏知无不言!” 第929章 揭棺而起 天河水畔。 自从金灵圣母移驾过来,她的大营就驻扎在这里了。 金灵圣母所领诸星君大多并不擅长水中术,而且天蓬也不会允许他们入水。 如此一来,凡有敌来,天蓬水师虽然也会出战,想要划水,把金灵的人推上去充当主力,便有大把运作空间了。 此刻,九天玄女的人马正在攻打天河。 统兵大帅…… 好像是东华帝君派来的什么人?大家不记得了。 这个大家,包括那位大帅自己的部将。 他们只是在鱼不惑传下将令的时候,才会猛然记起,自己还有一位大帅呢。 如此一来,这支兵马,常常近乎是各自为战,也幸亏还有一个鱼不惑,时不时能传来讯息,提醒他们还有一位可怜的大帅的存在。 混世四猿也在这支队伍里,不过他们不再带兵了。 不带兵的混世四猿远比带兵的混世四猿更厉害。 他们四猴联手,威力不逊于一位大罗巅峰。 而且他们来去如风,杀法凌厉,简直是战场上的斩首高手。 充当了特种战士的他们,才算真正发挥出了他们的实力。 他们只负责对付天河一方的将领,常常是打着打着,突然就有四只猴子从天而降, 定水神珍铁、随心铁杆兵、白玉擎天柱、西海镔铁棍,四根棒子劈头盖脸打将下来,一点都不讲武德。 打死了敌将,他们转头就走,再现身时,已经出现在远处另一员天河大将的面前。 天河水军本来一直打着划水的主意,想把玄女的主要战力都吸引到金灵圣母一方。结果因为这四只神出鬼没的猴子,却被拖死在了战场上,只能竭力应战。 饶是如此,金灵圣母一方的压力也不小。 金灵圣母不能出战,最强大的战力便是赵公明了。 赵公明让诸天星君各领本阵人马,与玄女大军交战。 双方鏖战正酣,远处便有一道金光璀璨,泼洒如长桥,呼啦啦便流泻到阵前。 八千八百佛兵,如同一道金色的河水,流泻而入。 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十六罗汉、二十尊者。 三位佛陀居中,直接杀奔赵公明。 赵公明有定海珠在手,战力本在惧留孙之上。 可这许多年来,他被封印于封神榜上,修为不得寸进。 而惧留孙兼修阐教和西方教两家秘术,却已晋位混元大罗金仙。 两下里此消彼涨,眼下倒是能战个平手。 马元和毗卢本想上前助战,却被罗宣、火灵等星君拦住,各自厮杀起来。 马元战不几合,脑后突然探出一只骨爪,那骨爪有着长长的手臂,长长的手臂也是森森白骨。 最前端一只骨爪,森白的骨头,指尖锋利如钩,凌空出现,像蝎尾一般快速无比的向罗宣天灵盖抓去。 “不好!” 罗宣大惊失色。 这里是天界,交战的双方都是神与仙,功法都是正统的仙道玄宗路数。 却不想一位佛陀,却突然现出一只鬼气森森的骨爪来。 罗宣急急一闪,可这骨爪快如闪电,却又哪里闪得开,只是堪堪避开要害,被那骨爪“噗”地一声,就抓进了他的肩头,痛得罗宣一声惨叫。 罗宣一身法宝都被陈玄丘收了去,他是玩火的,武技较量本就逊色一筹,这一受伤,登时便有了生命之险。 火灵圣母见状,立即飞射过来,一剑刺向马元,剑气凛冽,射出一道赤芒,赤芒中隐带炽白的火焰。 罗宣哈哈大笑,大袖一拂,一道罡风拂散了剑气,顶上骨爪陡然诡异地一转,双向火灵圣母当胸抓去。 罗宣现出三头六臂,一记烈焰掌劈向罗宣,急叫道:“师妹闪开!” 却不想马元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剑扬起,直刺罗宣一首,那骨爪仍是向火灵圣母酥胸抓去。 恰在此时,火灵圣母和马元尊王佛中间,一道鬼气冲霄而起。 马元惊咦一声,骨爪动作一慢,竟让火灵圣母逃过了这一劫,免了掏心之苦。 只是,那骨爪所带的锐气,仍是击中了她的胸膛。 火灵圣母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便涌上了喉头,被她硬生生压住,可一时间也是眼前金星乱冒,若是马元能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再出一招,她便挣扎不得了。 自从《封神榜》毁去,她就不是不死之身了。 那天经地纬只能利用星辰之力反哺,帮她继续凝固金身而已,若是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马元之所以惊诧,却是因为那冥界死气之纯正。 这里可是天界啊! 马元本是一个邪修,对于这冥界死气,原本再熟悉不过。 可他自从入了西方教,受封为一方佛陀,所修功法已经有所改变,这曾经熟悉无比的冥界死气,又是在天界之中,对他来说,可是极为稀罕的存在了。 马元目光一凝,心念一动,立时后退百里。 在这广阔的空域中作战,他才能如此进退由心。 不过,他一下子退得这么多,却也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那鬼气喷薄的太厉害了。 那道鬼气之柱,怕不用十余丈粗细,浓浓的黑色死气喷吐到空中,迅速化作一大团翻滚的阴云,笼罩了方圆十里的区域。 然后,马元便看到,那阴云之中,竟然有九头狰狞的巨龙,张牙舞爪。 真龙早已不现于世,现在的四海龙族,对于马元这等高手来说,根本不屑一顾。 可是此刻看到那九条巨龙,却仍是让他惊骇无比。 他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巨龙,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生灵。 因为,那是九条骨龙,只用森白的骨骼组成,没有血肉,没有龙鳞。 九条巨龙的骨骼,本该随着它本体的逝去,渐渐化作腐骨,直到彻底腐烂,回馈于这方天地。 但是,此刻这九条骨龙,却是舞动着它们可怖的巨爪,无声地张开龙口咆哮着。 那本该是龙睛的所在,有两团幽冥之火熊熊燃烧着。 它们,是活的! 生灵死去,肉身腐败,魂魄归于冥界,以一种新的方式继续生存。 这可以理解。 可是,骨头架子,活的? 这怎么可能。 如果它皮肉尚在,是被人制成了尸傀,马元都能理解。 然而,骨架可以做为一种独特的生命体单独存在,对邪修出身的马元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奇事。 骨族! 七音染在冥界第二层地狱里发现的新物种。 冥界死气,以及从未见过的骨式生灵。 这一切,震撼的不只是马元,敌我双方的人全都暂时罢战了,一个个退出老远,惊骇地看着这一切。 只有罗宣和火灵没有来得及撤走。 火灵是被骨头当胸一击之下眼冒金星,待她清醒过来,四周已经是巨大的扭动的骨龙之躯。 她此时就在那龙骨胸腔之内,两边一条条弯曲的龙之肋骨,和她的身体一比,就像是一座巨大宫殿的一根根拱形石柱。 而她,只是一个不及那巨大石柱基石高的小女孩罢了。 罗宣想救出师妹,结果刚刚扑过去,就被冥界死气冲开了。 等他稳定了身形,却发现自己的位置,正在一条巨大骨龙的身侧,仿佛伴着巨大黑鱼而游的一尾刚孵化出来的小鱼,针鼻般大小。 马元看呆了,脑后的骨爪还扬在空中。 可是,同那骨龙的骨爪相比,他的骨爪…… 唰地一下,马元把西瓜跟前的小芝麻收了起来,目芒定在了那巨龙的后面,缓缓收缩。 九条巨大的骨龙,尾椎上都拴着一条碗口粗的黑色铁索,在那九条铁索的尽头,是一口巨大的青铜棺椁。 铁索粗长而坚固,闪烁着点点乌光,没有一点锈蚀。而拴系着铁索的青铜棺椁,宽有三丈,长有九丈,高有四丈,青铜棺式样古拙,上边雕刻着一些无法理解的繁复图案。 这是……什么鬼东西? 西天诸佛、罗汉、尊者和佛兵,天河水军将士、出身五花八门的诸天星君,俱都目瞪口呆。 然后,就见那棺盖儿轰然一声,竖了起来。 见过吸血鬼伯爵出棺的场面么? 一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腥红如雪、披着腥红色披风的男子,双手抱在胸前,从那棺中直挺挺地竖了起来。 铜棺,是陈玄丘在他那便宜妹夫小冥王宝库中搜罗的一件法宝。 骨龙,则是正在兴致勃勃开发地狱第四层,籍此练兵的七音染送给他的。 于是,陈玄丘搂草打兔子,向前世做了个致敬,同时,给诸天仙神来了一个无比拉烘的出场:九龙拉棺。 第930章 我从冥界来 马元谨慎地喝道:“来者何人?” 赵公明、罗宣、火灵、惧留孙等人俱都在等,都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白衬衫、黑西服、红披风,白脸红唇烟薰妆的怪异男子哈哈一笑,张开双臂,似乎很是陶醉地道:“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冥界,地狱,鬼公子,便是本座!” 说着,烟薰妆的鬼公子一甩头发,结果额前的刘海儿没甩开,于是他歪了歪嘴,用那啃过死孩子似的腥红之唇,向上边吹了口气儿,搭在额头的一绺头发终于归位了。 然后,鬼公子又打了个响指。 那大铜棺中,轰然跃出几个人来。 第一位,穿着露脐短裙,性感半身甲。战裙之下,一双浑圆如玉柱的结实大腿,下边则是裹了小腿的一双精美战靴。 性感中愈发透出一股子飒爽之姿。 她的耳朵尖尖的,双瞳是紫色的。 她甫一出现,手中提着的一把中世纪歌特风的高背椅子。 椅背上有三柱高尖,犹如塔楼,上边还镶嵌着红宝石。 椅子一放,鬼公子便往后一摔,二郎腿一翘,瘫进了那张大椅当中。 鬼公子,当然就是陈玄丘。 而这身着性感半甲、尖耳紫瞳,仿佛魔族的少女,则是邓婵玉。 当然,陈玄丘都变成鬼公子了,她也就不能叫邓婵玉了,她现在叫“爽儿”。 鬼公子道:“万事万物,各有缘起。因果不虚,报应不爽。这是本公子座下四大侍女‘报应不爽’中的一位。爽啊,你那三妹姊妹,怎么还不出来,见见大家嘛,莫要害羞!” 听见陈玄丘催促,云霄三姐们不敢再拖延了,于是,“报应不”便也鼓足了勇气,从铜棺中一跃而出。 三女站在那歌特风的椅子周围,和“爽儿”正好各占一角,将鬼公子拱卫于中间,俨然是四个侍女。 这三女,便是云霄三姐妹。 她们很害怕被人认出来,就算没有人认出来,她们也害怕出现在这么多人的面前。 只要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们,她们就开始心中惴惴,担心别人在嘲笑她们,或者发现了她们的什么不妥,会叫她们当众出丑。 可是对这些的恐惧,当然及不上陈玄丘给她们的压力。 所以,她们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跳出来,可一想到会让陈玄丘生气,而他一旦生气,后果更加严重,三女还是硬着头皮跳了出来。 只不过,此时她们仍然忐忑不安,一下子暴露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成为众人焦点,她们害怕。 而众人向这刚刚跃出的三人望去,却是更加惊讶。 好……新奇的姑娘呀。 云霄……不,报姑娘,身材高挑,曼妙无双。 所以,她头上有一对尖尖的牛角,如那冥界大门一般,牛角不是流畅地弯曲向上的,而是中间扭曲了一下,显得更加诡异。 也许那是牛角吧,因为旁人看不到牛角本体,它和云霄的头被一匹青布整个儿包裹起来了。 身上是一袭曳地长袖,更显身材颀长。 云霄的妆扮有些欧式,原本明媚的脸部线条,此时有些妖艳的硬朗。 一双微微上吊的蛾媚,透着桀骜的妖气。 眼睛是宝石蓝,耳朵上缀着一对冥月耳环,轻轻摇晃不已。 她的嘴,是和鬼公子同版的腥红色,跟啃过死孩子似的,有一种奢靡绚烂的美。 不过,配上这样妖气烘烘的打扮,却异常的贴切,似乎本就该如此。 琼霄,现在的应姑娘,一双兽耳,还有一条兽尾。 因为她穿着一袭黑色紧身劲服,所以那条尾巴遮都遮不住。 紧身的战斗衣,使得傲人的上围也根本无从遮掩,一样的红唇艳丽魅惑。 她的双瞳是红色的,发髻间还插着一朵花。 那是艳丽、诡异而神秘的一枝彼岸花。 碧霄,云霄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位,双马尾、洛丽塔公主服,大眼睛、尖下巴,白短袜、小皮鞋,一双猫耳朵…… 粉嫩嫩的,又纯又欲。 四女之中,她最像个人。不过,她双马尾上系着的蝴蝶状发卡,却是小小的白色骨头造型,叫人看了,会觉得有些恐怖。 这四位姑娘此时的模样与打扮,就是陈玄丘提供创意,由大师级化妆师喜儿完成的。 三霄此时变化的当然不仅是装扮,外貌在别人眼中,也是与往昔有所不同的,只是瞒不过陈玄丘的眼睛罢了。 “鬼公子?足下来自冥界?” 马元心中一动,问道。 陈玄丘道:“是,也不是。本公子来自冥界不假,却不是你们以为的冥界。冥界之下,还有十八层。本座,本是地狱第四层之主。” 陈玄丘手掌一举,手指微微一捻,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便出现在手中,杯中有腥红色的液体。 那是上好的葡萄美酒,不过配上他这副鬼样子,所有人都觉得,那是血。 鬼公子用他那腥红的唇呷了口“鲜血”,悠然道:“可惜啊,鬼帝七音染,打进了地狱第四层。本公子无处藏身了,听说天界群雄争霸,尚无一统之主,所以,本公子想上天来,收几个奴仆,觅一方净土。” 惧留孙的眼睛亮了,西方教现在已经成功打入冥界,所以对冥界动态,他也知道一些。 他确实听说,冥界四巨头联手了,现在正向地下开拓疆土,已经陆续发现了几层新的地狱。 只不过,地藏王自成一宗,而且他不是专司其事的佛陀,详细情况并不了解。 但是此时此刻,多一方对付天庭的势力,显然对他们有益无害。 惧留孙马上一指那静立在庞大的骨龙身躯之间的罗宣和火灵圣母道:“原来是地狱第四层之主,久仰久仰。鬼公子请看,他们就是天庭神将,足下想收鬼仆,他们正合适。” 毗卢马上明白了惧留孙的意思,眼前这鬼公子虽然坦承是冥界待不下去,流亡出来的一界之主,可是看他这出场气势,应该不弱。 尤其是,他那口铜棺,似乎是一件无上法宝,应该具备强大的防御力。拥有这等至宝,这位地狱第四层之主,实力又怎么会弱了? 毗卢却不知,那铜棺,乃是三界中第一个发现了冥界,并且入主冥界的北阴大魔王在冥界发现的一件宝物,一直收藏在他的宝库之中。 结果被小冥王那败家孩子,给送给陈玄丘了。能入得了北阴大魔王的法眼,被他收进宝库的,当然不是等闲之物。 毗卢忙拱火道:“鬼公子你有所不知,如今的天界虽非铁板一块,但天庭却是一家独大。我等正与天庭作对,只要打败了天庭,偌大的天界,我们大可聚而分之。” “哦?他们是天庭的神官?” 陈玄丘一双烟薰火燎的眼睛盯上了罗宣和火灵圣母,格格一笑,说道:“很好,你们,拜到本公子门下吧。” “放你娘的罗圈拐子屁!” 火灵圣母和罗宣都是玩火的法师,所以一个受封为火府星君,一个受封为火德星君。 这两同门的性子,也如他们的火系法术一样,火爆的很。 方才不动,是因为他们还未确定敌我,此时知道是敌非友,哪里还会忍耐。 罗宣反手一掌,就拍向旁边天柱般巨大的森白骨龙之躯。 火灵圣母唤出坐骑金眼驼,手持两口太阿剑,头上金霞宝放光炽目金霞之光,就向翘着二郎腿坐在哥特椅上的陈玄丘扑去。 两口太阿,剑上烈腾升腾。 擒贼先擒王,拿住了这个装逼的,还怕那九条巨大骨龙作祟? 陈玄丘嘿嘿一笑,手中的水晶杯儿一晃,一杯红酒就向火灵圣母泼去。 那红酒一离杯,便化成了一条血河,腥风扑面,浊浪滚滚,鬼气森森,里边似乎有一只只幽魂、一头头恶鬼在挣扎咆哮着。 陈玄丘冥界一行,向地藏讨教的只有一个问题:如何能让我的神通法术依旧具备强大的力量,但是展露的外形,能具备冥界功法的特点。 将原有的功法体系无损地转换为玄冥功法,很难。 蒂千莎不是没有办法,但要做到,很是需要一番周折,时间短不了。 可是对孤身入地府,指点奉常寺诸神官成为强大鬼修,建立了十殿阎府的绮姹蒂千莎来说,只是形式上相似,那就简单的很了。 所以,此时陈玄丘泼酒成河,本是正宗的仙道玄门法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鬼气与邪性,仿佛那就是诸神从未见过的一种鬼道法术。 “爽啊,这个泼辣的妹子,本座来对付。你们姐妹四人,去把那个红脸儿的暴躁汉子给我拿下!” 陈玄丘面对着气势汹汹而来的火灵圣母,根本不以为意。 这妹子最强大的法宝,就是她头上的金霞冠。 陈玄丘已经知道那法宝的厉害,金霞之下,数十丈内看不见、听不得,如盲人瞎马。 不过,他身边还藏着一个神念至为强大的十首鬼车,自有克制之法。 他现在要调教的是三霄,他倒要看看,三霄对罗宣这位师侄,究竟会如何打算。 只是对她们个人自身荣辱进行打压? 眼下看来,着实不够啊! 重症用猛药,他要不断加码,直到三霄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你逼我反,不得不反! 第931章 报应不爽四姐妹 火灵圣母一见血河扑来,扬手一挥,烈焰腾空,化作三千具火灵战士,各执火刀火枪,扑向鬼公子。 火灵圣母是多宝的亲传弟子,火系法术比罗宣高明。 罗宣要施展强大的火系法术,需要借助他的万鸦壶、五龙轮、万里起云烟等法宝,而火灵无需法宝,便能召唤出三千火精灵,杀向对手。 三千火龙兵,驾双的是三昧真火,绝非凡火可比,势不可挡。 血河在三千火龙兵的冲击下,迅速蒸发,天空中顿时云气滚滚。 而火灵圣母也顺利冲到了陈玄丘数十丈内,顶上金霞光立时发动,放出万道霞光,霞光之内,顿时只见霞光璀璨,再看不见铜棺,也看不见鬼公子,更连火灵圣母都看不见了。 四下众人唯一可见的,只有那团霞光中最亮的点,忽左忽右,忽上忽上,由此来判断火灵圣母所在的位置。 另一边,邓婵玉和云霄三姐妹却是围住了罗宣。 罗宣一记烈焰掌拍在那擎天白玉柱一般的龙骨上,不知道那龙骨是如何祭炼的,竟然坚不可摧。 这一掌拍中,发出金玉之声,铮然作响,却不曾损它分毫。 接着,邓婵玉便杀将过来。 一身性感半身甲、高腰皮靴、手执两口弧型长刀的邓婵玉,骤然扑近,便是一阵乱披风刀法。 双臂舞动,刀光闪烁,那令人血脉贲张的“胸大肌”仿佛一对活泼的玉兔,上下弹跳不已,叫人恨不得想伸手捉住它喂一把青草。 浑圆的蜜桃臀,随着邓婵玉用力的动作,时隐时现。 因为是露脐战甲,邓婵玉那腹肌马甲线,都叫人看得异常分明。 还有长腰战靴与战裙之间露出的一截浑圆玉腿,叫她战斗起来,都赏心悦耳。 云霄三姐妹则是另一副模样了。 她们不想让师侄罗宣被擒。 虽说,受那小魔王控制,和受天庭控制,似乎都差不多。而且受那小魔王控制,修为将不再受到禁锢,除了受制于人,修行之途却重新打开了,要比为天庭效命更好。 可是,她们三个怕极了陈玄丘,在她们心中,陈玄丘就是天下第一恶魔。 因为恐惧,她们不敢让罗宣投靠过来。 况且,她们也不敢向罗宣表明身份呐! 云霄三姐妹,早已令师门受辱,难道还要叫人知道,她们现在不只受制于人,而且已经是个小女奴? 所以,三人虽然迫于陈玄丘的淫威,硬着头皮冲了上去,心里却抱着放水的想法。 云霄三姐妹最强大的法宝是金蛟剪和混元金斗。一个主攻,一个寓攻于守。 然而,混元金斗如今在陈玄丘手上,金蛟剪被地藏菩萨已她独到的遮掩气息之法转换成了似乎是冥间法宝的气息,又由吉祥转换了模样,此刻就是系在碧霄头上的小骨发卡。 可是这等杀伤力巨大的法宝,怎么可以用在同门身上? 不过,她们三人是外门四大弟子中排名最靠前的三人,仅仅逊色于她们的兄长赵公明。 之前只是因为她们的两件法宝太过厉害,掩盖了她们本身修为造诣的高明。 现如今要对付罗宣,她们本就不必动用这样的法宝,甚至不用三人联手。 戴着一对诡异牛角的云霄一掌拍向罗宣,同时飞转身形,到了骨龙一侧。 长着一对兽耳、拖着一条兽尾的琼霄,对她的新造型似乎感觉无比羞耻,所以她将身形挪向另一方,挤在邓婵玉身旁,半隐于火灵圣母制造出的浓雾之中。 双马尾、萝莉装的碧霄装得最像,一双尖尖利爪的手中,似乎在拼命出手,爪下却没有多大的杀伤力,而她身侧,已经露出一片空隙,可以让罗宣逃出去。 一见来者是敌非友,赵公明就已玄诸天星君第一时间扑了过来。 但是哈哈大笑的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佛却是即时迎了上去。 更远处,无名正统帅大军,与天河水军激战。 统帅……算是统帅着吧,虽然激战中的玄女一方的军队,已经再次遗忘了他们的老大。 无名很郁闷,仗打到这个程度,他就是个摆设,立在中军旗楼之上,看着远处混世四猴杀得爽快,眼热不已。 “罢了,不要徒劳指挥了。老鱼,丹若嫂子,咱们领一支精兵,趁着双方混战,奇袭天河水军老巢去吧。” 鱼不惑和丹若对指挥调度没什么兴趣,他们两口子都是擅长单兵作战的好么? 一听无名这话,马上拍掌叫好,立即点起自己的亲兵,便绕开混战的主战场,杀向天河后方。 无名点了一队亲兵,扭头一看,咦?老鱼和丹若嫂子呢? 无名重新登上高高的旗楼,眺望着远处一道绕向天河后方的军队,已经快变成一个黑点了。 无名有些郁闷,老鱼不看记事簿的时候,也一样记不住他呀。 罢了,我自己去! 无名吩咐亲兵道:“小心一些,不要声张,悄悄跟我走。如果有人撞见问起,就说本帅要移帅帐之前方指挥。” 无名领着一支亲军,提心吊胆地往中军外走,生怕被底下的将校拦住劝阻。 但是……从头至尾,没有人搭理他。 虽然有点小失落,无名还是松了口气,兴奋地道:“走!老鱼绕向了左边,咱们往右走!” 无名跨上他的吊额猛虎,七拐八绕地过正面战场数万里的区域,有时还要从交战双方的战场穿越过去,终于飞抵了天河水畔。 无名回过头去,贴心地叮嘱道:“众将士,此去当速战速决,尔等……” 诶!本帅的亲兵呢? 无名愣了愣,天河水畔,就他一人一虎,身后一个兵都没有。 无名的唇角抽搐了几下,有些悲愤莫名。 这……这都能跟丢了?别是跟到一半,已经忘了跟谁出来的了吧? 罢了! 大帅一声长叹,骑着他的吊睛猛虎,一头扎进了天河水面。 本帅……虽然无一兵一卒,但胸中自有百万兵啊! 火灵圣母制造出了金霞领域,并把目标鬼公子笼罩其中,立刻放下心来。 她的头顶金霞冠,是师尊多宝道人赐与她的法宝。 多宝道人本是寻宝鼠成精,洪荒时代,游走天下,不知弄到了多少宝贝。 他从中精挑戏选,找出的适合徒儿的法宝,自然非比寻常。 这金霞之光笼罩之下,耳目二识完全失效,对方法力再高,一个突然又聋又瞎的对手,十成功力能发挥出两成? 所以,只要施展出金霞领域,火灵圣母还没遇到过对手。 更何况,此时不仅霞光万道,还有血河蒸发的雾气浓浓。 火灵圣母手持两柄燃烧着火焰的太阿剑,便向那从造型奇怪的大椅上站起的陈玄丘杀去。 鬼公子? 呵!那本姑娘就叫你连鬼都做不成。 十首鬼车喜儿,就藏在铜棺之内,她十首神识放开,笼罩了四面八方,就像一架世间最强大的雷达,没有什么能瞒得过她的神识。 她把神识同步开放给了陈玄丘,陈玄丘站在椅前,似乎一脸的茫然,两眼都没有一个焦距。 对火灵圣母来说,这是正常反应,你什么都看不见,可不就是两眼虚妄? 但是,陈玄丘的神识之中,却有一个雷达扫描画面似的场面,反复不停地扫描着。 上边有一个小绿点儿,正在疾速向他靠近。 十一点四十五分方向,距离:十里,百丈,十步…… 陈玄丘依旧是一脸茫然地左右观望着,眸中没有焦距。 火灵圣母大喜,双剑一挺,向前他的胸膛,笔直地刺去。 这时,陈玄丘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条泛着暗金色的长鞭。 捆仙绳儿? 火灵圣母微微一诧。 然后她就发现,那绳儿从中间对折着,从她头上落了下来,套在了她的颈上。 然后两端绳头儿,就像两条灵蛇似的,依次从锁骨、胸部、剑突、耻骨处打上绳结,然后从跨下勒过,从背后沿脊柱向上,直到脖颈后边,形成一个绳圈儿。 接着,穿过绳圈儿的两个绳头儿,左右分开,又从腋下绕回身前…… 还没等她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一个非常美丽的、没啥痛苦,却能将她拘束起来的龟甲缚,就像结了个绳网儿似的,将她绑了起来。 动弹不得。 火灵圣母胯下的金眼驼还不知道背上主人出了状况。 它非常勇敢地、一往无前地,载着双手已被反缚于背后,两口太阿也贴着后背被绑在身上,只在双肩处露出两截剑尖的火灵圣母,冲向陈玄丘。 不知道的还以为金眼驼投诚了! 刺目的霞光突然消失了,然后,那雾气涌动,迅速向四下散开来。 雾气散处,鬼公子昂然立于哥特式大座椅前,他的大袖正在舒卷,显然是他一袖拂开了雾气。 可是,火灵圣母呢? 已经没人看得见她了,那铜棺之上,就只一人、一椅,那人,猩红的披风在天风之中飞扬如泼洒的鲜血。 三霄姐妹还在拼命划水,划的无比认真。 可是罗宣却没趁机逃走,火灵圣母已经冲到了那鬼公子身边,金霞领域之内,这鬼公子一定束手就缚,他怕什么呢? 罗宣还想着接应师妹呢。 软萌软萌的碧霄呜呜喳喳的,挥舞着一对利爪,猫耳跟天线似的,左扭、右扭,动上几下…… 她不敢直接挤眉弄眼,怕被邓婵玉看出端倪,只好用耳朵示意。 走啊!快逃啊,笨蛋! 碧霄下巴一扬,双马尾跟急奔的马儿尾巴似的飞扬。 “哎哟!” 碧霄的洛丽塔小公主裙旋飞如伞,小屁股上好像突然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抽打了一下。 碧霄急急回头,就见那个大魔头正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一枝艳红色的玫瑰花正飞回去,堪堪落在他的手上。 大魔头捻着玫瑰花,往鼻端嗅了一下,笑吟吟的。 碧霄脸儿一烫,这混蛋好轻薄。 啊!对了,我现在不是本来模样! 天可怜见啊,幸亏别人不知道我是我。 碧霄正自庆幸,那大魔头便是脸色一沉:“十数之内,你四人再拿不下他,本公子会很不高兴!十、九、八、七……” 第932章 亮相成功 “十、九、八、七……” 陈玄丘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云霄三姐们慌了。 不加思索地,她们就拿出了真本事。 罗宣对上她们三姐妹们中最弱的碧霄,尚且不见得就是对手,更何况三姐妹一起出手。 邓婵玉一见三姐妹真正出了手,马上收了力。 邓婵玉一直就未尽全力,她还有百发百中的“断肠花”呢,其实就是五光石,也被吉祥加了伪装。 冥界赫赫有名的,除了彼岸花,还有断肠花,她的五光石,现在打出去就是断肠花的模样。 邓婵玉之所以没有尽全力,就是因为陈玄丘已经吩咐过了,要让云霄三姐妹们出手。 由她们将一个个星君打败、征服,这也是让她们重新树立信心的一个方法。 诸天星君一方怒不可遏,奈何有西天诸佛的阻挡,一时却冲不上前。 天杀星卞吉窥个空档儿,冲到了那铜棺上方空中,呵呵大笑一声,摇动了一面旗幡。 那旗子俱用白骨串成,高有数丈,上边遍绘朱砂符印,鬼气森森,旌旗摇动间,隐隐有幽魂如海,翻涌其中,将阵阵幽冥气息散播开来。 这卞吉原本也是个左道之士,修得邪法,大抵如陈玄丘在西岐时对付的鬼王宗的邪术一样。 只不过,这卞吉的邪术,比之鬼王宗的人要高明多多,恐怕鬼王宗的创派祖师王舒窈在世,才能差可比拟。 卞吉炼就一件法宝,就是此时摇荡于空中的“幽魂白骨幡”。 这旗子可以吸人魂魄,端地厉害。 当初,卞吉就曾以这件法宝,连擒南宫适、黄飞虎、黄明、雷震子、韦护、土行孙等人。 那旗子当空一摇,正骚包不已的陈玄丘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要知道,此刻卞护要对付的是他,那幽魂白骨幡的法力,全是对着他而来。 卞吉摇倒了陈玄丘,立即狞笑一声,探出一掌,向他抓来。 那大手如橡皮泥做成的似的,越抻越长,笔直地向陈玄丘抓来。 要抓到他了么? 杀死他!杀死他! 押着罗宣正返回来的云霄、琼霄和碧霄欣喜若狂,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从天而降的大手。 “呀,主人,我们真的是第一批登临天界的鬼神么?刚刚有个脑生反骨的天神,现在又出来一个操纵幽魂的天神,他们用的都是我幽冥术法呢。” 一个稚纯的女孩儿声音突然响起。 铜棺之上,座椅之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少女。 她跪坐在座椅旁边,穿着一身黑白色的女仆装,此时双手据地,仰着头,一双琥珀色的猫瞳正仰望着天空中探来的大手,屁股后边一条可爱的猫尾巴轻轻地摇摆着。 如果不是那水蛇般的细腰,与那小翘臀和酥胸的比例太过夸张,她那偏瘦弱的窈窕身姿,本该充满稚嫩之美的。 在她额头,有两只小小的鬼角,弯曲向上。 因为跪坐,叠曲一侧的双腿,套着黑丝,极为纤细的一双小腿,便透出了几分成熟的诱惑。 这是扮成了小鬼仆的喜儿。 幽魂白骨魄的强大魔力,可以吸摄或者迷惑人的神志。 但是,拥有十首的鬼车,精神力之强举世无双,又哪是这种魅惑之物所能影响的。 “主人啊,人家早就觉得咱们缺点儿什么,现在我想起来了,咱们缺一面旗子嗷。” 喜儿看着天空中摇摆不定、鬼气森森的那面旗子,雀跃地道。 陈玄丘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被吸摄走神魂,但也被迷惑住了。 他若早知此人法宝的特点,谨守神识,以大罗金仙之能,倒是不会受这件法宝影响。 可他一时不察,神魂便受到了扰动,既然受了扰动,就不会这么快恢复。 不过,他现在可是有三个介于魂魄和意识之间的性格,共存于一个身体之内。 狐性玄丘倒下了,人性玄丘和神性玄丘就站了起来。 人性玄丘抢先一步,夺过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舔了舔嘴唇,看着天空道:“确实不错诶,你把它弄来,咱当旗子使。” “好嘞!” 小女仆答应的很痛快。 这时,卞吉的大手到了,卞吉的脸上,那狰狞的笑容变得更加快意。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捏爆这鬼里鬼气的小子脑袋的一幕。 “砰”地一声,脑浆迸裂! 他喜欢这种感觉。 然后,他就看到鬼公子脑袋后面飞起一对金钹,那是加了伪装色的虚空光照轮。 “咣~~” 这一声巨响,虽然不至于让满天诸神摔倒,可那声音却特别刺耳。 卞吉只觉手腕一阵巨痛,一只大手已被切断。 紧接着,他便觉得自己左手一空,那执在手中的旗子,已经脱手而去。 卞吉骇然回头一看,却愕然发现,那个穿着黑白色怪异服装的小女子,就站在他旁边,肩上扛着那杆幽魂白骨旗。 幽魂旗上,一只只幽魂凄厉地嚎叫着,从层层白骨中探出利爪来,想抓住她。 但那个小姑娘扛着旗子,笑嘻嘻地,却全然没有一点惧色。 怎么会? 她怎么快就闪到了我身边? 卞吉不敢置信地看向那张座椅旁,那个身着黑白色奇异服装的少女明明还很淑女的坐在那儿。 两个? 她们是双胞胎? 卞吉刚想到这儿,身边的黑白服猫耳美少女已经一下子凭空消失,而铜棺大椅上跪坐着的那个小女仆手中,却正握着他的幽魂白骨旗。 “这是什么见鬼的法术?分身术?” 卞吉心中刚刚转过这个念头儿,那铜钹已经变得巨大无比,“咣”地一声,把他整个人都扣在了里边,只有一条断了手的长臂,跟鼻涕虫似的软软的耷拉在铜钹缝隙之间。 接着便嗖地一下,彻底被吸收了进去。 虚空光照轮中间,那盏灵鹫琉璃灯内,卞吉陡然出现在其中。 “这是什么鬼地方?” 卞吉骇然大叫,这是一个空间,也不知它有多大,四周都是灰蒙蒙的没有边际。 他的大叫根本没有回音,可见这个空间真的很大。 在他脚下,一个托着下巴呈卧佛状打瞌睡的汉子陡然醒了过来,听见大喝,惊喜道:“有人来了?” 这惊醒的人,正是灯焰之灵马善。 马善自从有了灵识,就不肯安份地呆在这个神灯空间了。 他当年偷跑下山,加入封神大战,就是因为无聊。 燃灯将他收回后,为了安抚他,偶尔还会给他准几天假,让他出去耍耍。 但是,自从这灯落进陈玄丘的手中,他的带薪休假就不复存在了。 因为神灯外面,就是心月轮中制造的一层层的空间裂缝。 只要他出去,就算它是刀枪难伤,水火不侵之躯,也要被空间之力切得七零八落。 除非陈玄丘肯放他出去,否则他出去就是死。 996从此变成了007,痛定思痛的灯神马善才发现,以前的996真的是福报啊。 这时难得进来一个人,寂寞的马善自然大喜。 卞吉却被吓了一跳,怎么脚底下还出现一个人呢。 卞吉立即出了手,那只断掉的手迅速重生,变成一只大手抓出去,扣住了马善的脑袋,啪地一下捏的粉碎。 “别白费力气了,来,我们聊聊天吧,现在外面是什么年代啊?” 马善和颜悦色地问道。 有了一层层空间裂缝的阻挡,灯神马善连经过了多少岁月都不知道。 卞吉大骇,从腰间拔出腰刀,大刀一劈一拖,马善就被拦腰砍成了两段。 马善用两只手把上身挪过去,抓住自己的下半身,往腰部一贴,“啪叽”一下,又是一个完整的他。 “不要打了,我们还是坐下聊天吧,三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马善叹了口气,不恼也不怒,他盘膝坐在地上的样子,比勘破红尘还要勘破红尘。 卞吉要疯了,仰天大呼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外界,那杆幽魂白骨旗真的被小女仆喜儿插在了铜棺最前面的一个铸环里。 幽魂白骨旗迎风猎猎,一根根白骨咔咔直响。 无数被禁锢其间的厉鬼幽魂,随着旗子的摆动,挣扎号叫着,令许多听到那惨呼、看到那群鬼争游般一幕的神将头昏脑胀。 一些低级的天兵,若非军阵中血气翻涌、煞气冲霄,抵消了一部分幽冥力量的召唤,真要被一下子就把魂魄吸摄其中了。 “今日收获颇丰,且去,且去,改日再来!” 陈玄丘没想一口吃个胖子,今天抓了三个封神榜上有名的神将了,可以啦。 总不能西方三佛和天河水军还没拼个两败俱伤,他先把诸君星都给抓光啊。 今天主要是为了亮亮相,向各方势力昭示自己的存在。 非如此,如何能叫各方势力知道冥界已经打起了天界的主意? 地狱第四层的一方霸主因为被人赶得无处可去,所以到天界来抢地盘? 难不成天界比冥界更好混? 不会有人信的。 天庭各方只会认为,这是冥界统一后,反过来开始图谋天界。 那么,天界局势,只会乱上加乱。 在还不适合自己出面开山立柜、独树一帜的时候,陈玄丘立志要做天界第一搅屎棍。 “天界,当有吾一席之地!” 鬼公子说着,连着身下的座椅,轰隆隆地落回巨大的铜棺。 站在四角的四俏婢,以及被他踏在脚下的罗宣,也随之一起落回铜棺之内。 “本公子需要人手,也需要地盘。所以,吾会再来的!” 随着这声音,轰然一声,铜棺的棺盖合拢了。 九条骨龙拉着那巨大的青铜棺椁,向前远处的浮空遁去。 余元抛出了金光锉,彭遵祭出了菡萏阵,余达扔出了撞心杵,打在那铜棺之中,叮当作响,火花四溅,却连一个白印儿都没打出来。 菡萏阵攻击之下,倒是打断了一根龙肋骨,可那骨龙既不知痛,也无受伤的觉悟,仍自摇头摆尾,扬长而去。 第933章 无名如入无人之境 鬼公子非常拉风地出现,只抓了三位星君,便又扬长而去。 他的来而复去,对此时的战场影响并不大,真正影响到的,是站在这各路兵马背后的大人物们。 天帝、西王母、东华帝君和西天佛祖。 他们不会相信,这是在冥界待不下去,逃出来的一个鬼物。 一只丧家之犬? 若没有强大的后台,什么丧家之犬,会如此张扬地掺和到天界之战中去。 陈玄丘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陈玄丘甚至不担心地藏会把“鬼公子”的真实身份,禀报西方。 自从地藏入驻冥界,与北阴大帝和后土娘娘达成了合作,她便有了属于她自己的立场和利益需求。 她已经不可能再事无巨细地禀报西方了。 如今的她和陈玄丘、长耳定光仙一样,都属于在教外别立一宗,独立性非常强。 地藏在地府的整个势力,都是她赤手空拳独自打造的,她会损害她的利益? 因此,她既答应了陈玄丘,便也不会对外说出真相。 所以,天界四大巨头,将没有任何一方知道这鬼公子的真正来历。 他们只能做出一个“正确判断”:北阴大帝在将冥界各方大势力统合起来以后,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天庭。 他一面让鬼帝七音染开拓地狱,一向让鬼公子扩张天庭。 这位在冥界隐忍了无数元会的北阴大魔王,开始暴露出他的野心了。 鬼公子,无疑就是他向天界试探性迈出的一脚。 天庭和西方教可以打冥界的主意,可以向地府渗透。 西方教的地藏,可以趁冥界大乱顺势崛起,在冥界占据一席之地。 那么北阴大帝为什么不可以趁着天界大乱,向天庭扩张他的势力? 很快,这些无上大能就能够查到,鬼公子所乘的那具铜棺乃是冥界的一件先天至宝,是北阴大帝在冥界得到的第一件法宝。 那么,鬼公子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 北阴大魔王一直蛰伏于地府,他不会只有荼蜗一个弟子吧? 鬼公子,会不会是冥王荼蜗的师弟呢? 只要他们做出这个判断,确认陈玄丘是北阴大魔王在天庭的代理人,那么东华帝君、西王母和西方教就会想方设法地联系他,把他拉进同盟圈子。 陈玄丘也将通过“鬼公子”这个身份,为他的正式亮相做好铺垫。 西方教、西王母和东华帝君若能接受他是代表着北阴大魔王出现于天庭的第四方势力,那么当他们知道,这四方势力只是属于陈玄丘个人时,也就没有什么接受障碍了,反而会更欣然接受。 因为没有北阴大魔王做后台,和这第四方势力瓜分天庭利益时,他们三方所能获得的好处只能更多吧。 天河之畔,大战仍在继续。 此时,从战场左侧潜入天河的鱼不惑和丹若,已经和天河水军展开了一场激战。 鱼不惑赤裸着结实的胸膛,腰系水草裙,火红色的头发无风自扬,如同上古巫神共工。 随着他手中的神器三叉戟的挥动,已经失去天一神水灵性的天河水瞬间被他轻易调动,滚滚河水,倒卷逆游,扑向蜂拥而来的众天兵,将一众天兵天将,用那汹涌的波涛席卷而去。 丹若一身冰蓝色战甲,手持晶蓝双剑,性感健美的身躯就站在鱼不惑身边,为他护法。 丹若这身玄冥战甲,乃是一件防御至宝。 他夫妇二人同为水神,鱼不惑擅攻、丹若擅守,两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 对面,北极四圣中的天猷元帅逆惊滔骇浪而来,身披金甲,手执驭水神矛,拼命稳住逆流之水,周身红光杳杳,紫气悠悠。 随着他的一声大吼,五百多条天龙以及尚未化龙的神蛟,张牙舞爪地向对面的鱼不惑扑去。后边跟着无数的天兵。 鱼不惑大笑一声,舞起三叉戟就扑了过来。 一身冰蓝色战甲的丹若紧傍于鱼不惑身旁,夫妻二人率领着数千名精锐,迎上了诸天龙、恶蛟,一时杀得天昏地暗、浊浪滔滔。 无名骑着他的吊睛猛虎从战场右侧悄悄潜入天河,却发现水中异常的安静,只有零星的小队水兵偶尔巡弋而过。 本就拥有被无视天赋的无名,根本不需要太小心地隐藏,就能轻易瞒过他们的耳目。 “天河水军这是倾巢出动了么?”无名想着,便收了吊睛猛虎,驭水而去。 前方水中,忽然看见两根高高的枪刺矗立。 无名潜到近处,才发现那是一处辕门。 高高耸立于水中的,是辕门两侧立柱之上的装饰。 拱形的辕门之上,写着一行大字“九天杀童大营。” 无名心中一动,这里就是天蓬元帅麾下,九天杀童大将的军营? 无名隐在滚滚河水之中,向那营中张望,见只有小猫三两只守着一座偌大的军营。 无名失望地摇摇头,便想离开。 才这么点敌军,不值得一杀啊。 不过,无名行不多远,突然心中一动,轻轻一拍额头,又返回了九天杀童大将的驻军营地,窥个空隙,便潜了进去。 很快,帅帐、营房、瞭望塔、箭塔甚至茅房处,都被无名埋下了一颗颗的黑色弹珠。 无名腰间有个百宝囊,只是一个低端灵器,里边约有数十立方的空间,塞满了这种黑色弹珠。 这就是娜扎和那位李药师联手发明的霹雳珠。 殷受发现随着火药成分和制作工艺的不断完善提高,它的爆炸威力就连许多修士也抵挡不住,马上把它定为一种军中利器,设立了专门的营造作坊制造霹雳珠。 这东西对于能飞升天界的修士来说,伤害并不大。那些人连天雷淬炼都能承受,这等火药威力,又岂能伤害得了他们? 不过,无名很喜欢那种轰然爆炸的感觉,威力不大,可声光效果很好啊! 被人无视惯了的无名,就喜欢那种惊天动地、八方瞩目的感觉。 所以,这霹雳珠被他索要来不少,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用武之地,此时却被他利用了起来。 他在军营的各处设施下都埋了霹雳珠,这偌大一座军营,也亏得无名被人无视的特性,才能极其顺利地完成埋设。 等全部埋完,无名嘿嘿一笑,拍拍手掌便扬长而去。 无名一路溯流而上,高刁北翁神将军营、威剑神王大将军营……,每一处发现的军营,都被他埋下了霹雳珠。 尤其是长颅巨兽大将军营,这位神将统率的多是天河水怪,一群只是半开了灵智的天界妖灵,无名在这儿埋的霹雳珠尤其的多。 天兵们若是睡到午夜,突然被霹雳珠的爆炸惊醒,可能还不会产生太大的混乱,然而这些只是半开灵智的水怪精灵,到时候会有怎样的表现却可想而知。 无名沿着天河直往上游源头潜去,待他赶到天一神宫附近时,终于感应到正与天河水军交战的鱼不惑和丹若的气息。 无名心中一喜,正要赶去与他们汇合,却发现水底一面大旗张扬。 无名定睛一看,却是天蓬元帅的帅旗。 原来帅府在这里! 无名大喜,连忙潜将下去,但这帅府,守卫森严了许多。 此时虽然天猷副元帅和翊圣保德两位真君离开帅帐,去与鱼不惑和丹若厮杀,天蓬却还在坐镇中军。 鹤羽和太白两位上仙此时也在帅府中,无名感应到帅府中有三股强大的修士气息,他的修为有限,便未敢深入。 无名绕着这临时充作帅府的天一神宫转了半圈,心中更加失望。 这座神宫,上古莽荒时期就存在了,整座神宫坚固无比,不要说是这凡间火器,就算是天界法宝,轻易也休想伤损它分毫。 无名摇了摇头,情知自己奈何不了这座神宫,就想掉头离去。 不过,他此时已经绕到了神宫后面,抬头时,却赫然发现一处极雅致的精舍。 无名悄然摸近了去,就见一处月亮门儿上边写着“栖月小筑”四个大字。 无名摸了摸下巴,暗忖道:“帅府后边竟有这样一幢精舍,难不成是天蓬元帅夜晚歇宿之地?” 无名兴奋起来,悄悄向那百宝囊中探视了一下,发现还剩下七八十枚霹雳珠。 无名立即潜进那栖月小筑,将那七八十枚霹雳珠,像种豆子似的各处埋了起来。 第934章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知道陈玄丘化身为鬼公子的,只有他身边几个人。 所以,陈玄丘不能回四方困金城。 不过,那铜棺就是一个居处,外边虽有九条巨大的骨龙拖曳着,可在这漫无边际的空域中,也不过如同沙海中的一粒尘埃。 此刻,那九条骨龙就拉着铜棺,缓缓飘游在虚空之中。 铜棺之内,仿佛屋舍一般,划分出了不同的活动区域。 铜棺内侧,自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不至于昏黑一片。 一间类似于花厅的房间,陈玄丘正在摆弄着桌上的三个百宝囊。 这是火灵圣母、罗宣和卞吉的百宝囊。 旁边还搁着火灵的太阿双剑、杵着卞吉的方天画戟和罗宣的五凤朝阳刀。 这口刀还是罗宣一身法宝被收,只能随意拿来取用的一件普通天兵,放在凡间算是一件宝物,在天界却不算什么了。 喜儿一身女仆装,托腮跪坐在矮几旁的蒲团上,两眼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道:“快看看,快看看,都有些什么好东西。” 这三人都是被陈玄丘搜刮过一遍的人了,身上哪还有给力的法宝。 陈玄丘将三人的百宝囊中东西倾倒出来,哗啦啦的不只堆满了一桌子,很多还滚落在了榻上。 喜儿兴冲冲地拨拉了半天,嘟起了小嘴儿。 喜儿不开心地道:“就没一样好东西,真叫人……咦?” 喜儿忽然眼睛一亮,从那堆东西中拿出一个竹笋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的样子根本就是一棵竹笋,只是质地却是白玉的,似乎是以玉石雕成。 陈玄丘看了一眼,道:“这是什么法宝?” 喜儿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法宝,这是一件大补之物。” 她屈指在那玉笋上轻叩了几下,又摇了几摇,里边传出哗哗水声。 喜儿展颜道:“果然是它,这是天菁石乳。” 陈玄丘道:“天菁石乳是什么东西?” 喜儿道:“天菁石乳是天界星辰中特产的一种石中乳。你不是去偷过天一神水么,那天一神水就是从天河之根的石乳中诞生的,不过那是生命之泉,可以用来衍生大造化,所以是天界十大石乳之首。而这天菁石乳……” 喜儿摇了摇石笋道:“它在天界十大石乳中排名第九,却是一种养魂圣物。这东西不是雕出来的,是天生长成这般模样。” 陈玄丘喜道:“那好极了,你最强大的就是精神力,这石乳可以滋养神魂,你就服用了吧,你的神魂力量越强大,力量便也越大。” 喜儿笑眯眯地道:“嗯!” 她随手抓起一口太阿剑,在那笋尖儿开了一个洞,刚要仰脖子喝那石乳,玉笋都凑到嘴边儿了,忽然一顿,递与陈玄丘道:“你们天狐一脉的心月轮,也是神魂所化呀,也是神魂越强大威力便越大,还是你喝吧。” 陈玄丘摇头道:“我的功法技能又不只一种,你却不同,还是你喝吧。” 喜儿道:“别婆婆妈妈的,一人一半好了。给!” “这……好吧。” 陈玄丘摇头苦笑一声,接过玉笋,仰起了脖儿来。 那玉笋石壁甚厚,里边所蕴含的笋液其实并不多。 陈玄丘小小地抿了一口,只觉一种醇醇的奶香,却又不似真正的牛奶一般浓郁。 味道淡淡的,却是一样的口感丝滑。 外边,云霄三姐妹迟迟疑疑地走到了花厅门口。 三人似乎有什么事的样子,却都不敢叩门,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踌躇不前。 这时就听里边传出喜儿声音:“只要你够强大,那就行了嘛,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卖力气啦,我什么也不用干,还能坐享其成,多舒服!嘻嘻。” 云霄被碧霄推了一把,刚刚鼓起勇气要叩门,一听这话,抬起的手指顿时僵在门前。 呃?里边两人……在做什么? 陈玄丘又抿了一小口,感觉里边的石乳当真不多,喜儿虽然把那天菁石乳推给他,可那眼巴巴的样子,分明馋的很。 陈玄丘便把玉笋递了过去:“都是你的了,全喝光!” 喜儿连忙摆手道:“哎呀,不要啦不要啦,我胃口很小的,可喝不下。” 陈玄丘道:“这才多少你就喝不下了?不许找借口,快喝,一滴都不许溢出来。” “真的不要啦,你多……唔,唔……慢点儿,快呛死我啦……咳咳咳……” 然后便传来“咕咚咕咚”的吞咽声,琼霄和碧霄还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已经有了经验”的云霄,却是腾地一下,脸都红了。 有经验? 也不知道喜儿造梦师在幻境里都调教了她些什么。 “唔唔,你不要硬塞啊,人家嘴巴那么小,酸死了啦,你别摁我的头,我自己喝。” 花厅里,陈玄丘生怕喜儿推却,一手举着玉笋,一手托着喜儿的后脑勺,开始硬灌。 喜儿打开陈玄丘的手,将笋尖儿从嘴里拔出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这么好的滋养神魂的宝物,陈玄丘却把大部分让给她,喜儿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喜儿举着玉笋,张着小嘴,直到那玉笋内的石乳全都淌光,还张着嘴巴,等那最后一滴落下来,这才抿了抿嘴巴,道:“喏,人家一滴没剩吧,嘻嘻。” 陈玄丘满意地一笑:“这是大补之物,你去休息一下吧,好好消化消化。我点收一下战利器。” “嗯!” 喜儿甜甜一笑,又向榻上那堆东西看了一眼,微微露出遗憾的神色。 掳了三个神君,战利品中就只有一棵天菁玉笋对她有些用处。 其实她看着邓婵玉和龟灵、恶来等人一身的法宝,也是眼红的很呢。 她虽然是出身紫霄宫,原本却只是紫霄宫里的一只遛达鸡,哪有机会得到什么宝物。 陈玄丘看到了她眼中的遗憾之色,不禁微微一笑,袖子一翻,几件东西便落到了喜儿手上。 “跟着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喏,这几件法宝,送给你了。” 四肢酥、捆仙绳儿、六欲迷迭宝幢、七情碗…… 陈玄丘送出法宝,都是考虑使用者的战斗特长而定的。 这四肢酥、六欲迷迭宝幢、七情碗,都是神魂、意念、情绪方面可以发挥作用的法宝,正适合喜儿这种精神力强大的妖仙使用。 至于那捆仙绳儿,她用迷情乱志定魂类法宝制住对方时,总要有件法宝用来拿人呀,所以一并给了她。 喜儿大喜过望,这四件法宝,现如今都已不是原来的模样儿了,经过吉祥的妙手改造,这几件宝物,比原来还要更具卖相。 比如那七情碗,原本是个貌不玉惊人的黑陶大碗,可现在却像是用黑曜石整体打磨而成的一只小碗,乌光闪闪,十分漂亮。 但是这些法宝的威力却与原来一模一样。 “这……这几件宝贝,都给我了。” 陈玄丘道:“那是自然。” “哎呀,我爱死你了。” 喜儿小狗似的凑过去,在陈玄丘颊上吻了一下,结果一吻之下,自己的脸蛋儿先红了。 陈玄丘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这小丫头,嘴角还有没抿干净的石乳呢,就跟小狗儿似的乱舔。 陈玄丘嫌弃地道:“去吧去吧。” 喜儿嘻嘻一笑,捧着那些宝贝就从榻上站了起来。 门外,云霄觉得此时应该不是求见的好时候,她正想带着两个妹妹溜之大吉,门“吱呀”一声,开了。 喜儿一身小女仆装,甜美的脸蛋儿晕红着,手里捧着四样法宝,唇边挂着一滴奶状物,两腿似乎有些走路不便利的样子,蹒跚地从门里走出来。 “咦?你们是要见老爷么,快进去吧。” 此刻喜儿心情大好,所以对三姐妹也很友好。 喜儿因为跪坐太久,腿有点麻。 可她着急回房间去摆弄自己得到的几样宝贝,所以呲牙咧嘴的,仍是往外走。 “嗝儿~”喜儿打了个奶嗝儿,喃喃自语地道:“看着量不多,吃下去却好撑啊,胃里暖暖胀胀的。” 云霄想到了自己不堪受辱的一幕,一张脸烫得都快可以煎鸡蛋了。 碧霄和琼霄虽然是个雏儿,可她们受封“感应随世三仙姑”,常与凡尘打交道,也不是任嘛不懂的傻姑娘。 呆呆地看着喜儿撇着双腿,挂着一脸傻笑蹒跚走出,还拾起袖角儿,擦了擦她唇边的奶痕,碧霄和云霄一脸古怪的神气。 三霄姐妹的汗毛竖了起来,她们本想向陈玄丘确定一下火灵圣母和罗宣两位同门的安全,可现在她们只想走,逃得越远越好,千万别给陈玄丘看见。 此时的陈玄丘在她们心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大魔头,还是一个大淫魔。 不料,陈玄丘在房中已然听到了喜儿与她们的对话,陈玄丘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三霄惊得肝儿一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琼霄和碧霄畏畏缩缩地躲到了云霄的背后,推着她先迈一步,哆哆嗦嗦地走进了花厅。 …… 天河水畔,大战已接近尾声。 远处,天河一方已经在鸣金收兵,大批的天兵潮水般退却,但是他们却没有同步知会赵公明一方,等于是把赵公明一方的侧翼,暴露在了九天玄女一方的面前。 这本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好九天玄女的大军立即向这边发起侧翼攻击,赵公明一方将损失惨重。 可是,无名这位主帅正在栖月小筑“埋地雷”,根本不在中军大帐。 可笑的是,中军将校们竟然也没有发现他们的主帅已经离开了中军,因而错失了良机。 一见对方收兵,他们没有趁机向迟了一步的赵公明等人发起侧翼攻击,反而追杀了上去,只是追到河边,因为水性弱于天河水军,这才止步。 而西方佛兵人数较少,一见那边两军止战,惧留孙也想及时撤腿,可是十六罗汉却被赵公明的二十四颗定海珠困住,退不下来了。 赵公明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方的三位神君被那鬼公子抓走,当真是怒发冲冠。可他奈何不了惧留孙,惧留孙却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混战之中,惧留孙与其他星君对上了,现在正有六位星君走马灯般与惧留孙混战,惧留孙以一敌六,虽然不落下风,却也无法脱身。 而赵公明却是救下被十六金身罗汉打伤的两位星君,凭借他的定海神珠,一个人困住了十六尊罗汉。 赵公明这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经过燃灯的祭炼,威力较之当年还要厉害。 赵公明在师姐金灵圣母帮助下,已经将燃灯加在定海珠上的禁制解除,重新成为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的主人,这威力大增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倒是成全了他。 二十四颗定海珠将十六尊金身罗汉团团围住,怒发冲冠的财神爷骑着黑虎,一手持金鞭,一手握着金元宝,在十六尊金身罗汉中间杀进杀出,悍勇无匹。 “今儿你们一个都别想走,统统纳命来!” 眼见十六尊罗汉要退,赵公明狞笑一声,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同时发威,巨大的镇压之力不仅令得十六罗汉动作迟缓,更是将他们的神魂也禁锢在了金身之内,不得逃逸。 随后,赵公明左手金元宝望空一抛,登时天降元宝。 一只只巨大如船的金元宝,呼啦啦如雨点一般从天而降,砸向十六尊金身罗汉。 饶是十六罗汉自诩有金刚不坏之身,也被砸得铿锵作响。 一个闪避不及的金身罗汉,脑袋被一锭船儿大小的金元宝砸个正着,噗地一下,脑袋就扁了,因那元神已被禁锢,登时身魂俱灭。 赵公明黑着脸,红着眼儿,骑着黑虎,呜呀呀地大叫着从十六罗汉中间穿过,一口金鞭左右翻飞,顷刻间连杀三尊罗汉。 那黑虎向前一扑,又把一个刚被金元宝儿砸塌了肩膀的罗汉一口吞下。 罗汉大阵顷刻瓦解,十六罗汉只剩下十一罗汉了。 惧留孙、马元和毗卢看在眼里,痛在心头,怒声大呼道:“赵公明,你该死啊!” 奈何他们三人被众星君死死缠住,一时却脱身不得。 赵公明哈哈大笑,挥舞着金鞭,杀向七零八落的其余众罗汉,大吼道:“不是尔等,吾那师侄安能为妖魔所趁。十六罗汉,你们就为我师侄殉葬吧,一个也别想走了!” 第935章 密议送人头 三霄战战兢兢地进入花厅,却见陈玄丘盘膝坐在榻上,正在检看着从百宝囊中掏出来的一堆玩意儿,而非她们想象中的赤祼裸一丝不挂,这才稍觉心安。 陈玄丘把玩着一件东西,随口问道:“什么事?” 云霄壮起胆子道:“老爷,奴婢……想知道,火灵圣母和罗宣,他们现在怎样了?” 陈玄丘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看着她们一笑,眼神温暖了许多。 “能有如此同门之谊,不错。你们放心吧,他们都好好的,现在么,正在本公子的秘境中,等着本公子的人为他们切断与‘天经地纬’的联系。” 碧霄一喜,问道:“老爷,奴婢们可以见见他们么?” 陈玄丘睨了她一眼,道:“不可以。” 碧霄一窒,却不敢争辩,只是露出一抹幽怨的神色。 陈玄丘道:“我和你们金灵师姐有约,要将诸天星君陆续救出来,难不成每救出一个,都要你们先见见?等着吧,终有一日,你们会见到他们的。” 三女不敢多言,只好低低应一声是。 这时,陈玄丘掌心一热,感应到是金灵圣母在联系他,马上扬手一挥,圆光术所化镜面,就出现在面前。 三霄姐妹站在侧面,能看到圆光镜中画面,自己却不会出现在画面中。 金灵圣母的神色有些焦灼,画面刚一清晰下来,就要开口说话。 可她刚一张嘴,看清自己面前画面中的情形,又不禁一下子呆住了。 那怪异的发型、诡异的着装、惨白的面孔、烟薰般的眼睛、腥红的双唇…… 金灵圣母失声道:“鬼公子?你就是鬼公子?” 她刚听赵公明向她禀报,徒儿罗宣和师侄火灵被一个从冥界而来的鬼公子掳走,不禁心急如焚,想联系陈玄丘,问他是否能打探到鬼公子下落。 因为从鬼公子出现后的情形看,他显然也是站在天庭对立面的,或许陈玄丘能打探到他的下落。 却不想圆光镜中出现的正是公明向她描述的那个人的鬼样子。 金灵圣母何等慧黠,立时明白过来,失声道:“鬼公子就是你!你就是鬼公子?”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我正要与你讲,火灵和罗宣,已经在我手上,你不用担心。卞吉也在。” 金灵圣母松了口气,道:“本座与你商定以后,正在圈定人选。火灵和罗宣,正是其中之一。” 金灵圣母要选择的人,既要是她绝对信得过的人,又得是绝对信任她的人。因为这可是主动“送人头”的行为,如果对方有诈,就等于主动送死了。 所以,必须是对金灵圣母绝对信任的人。 金灵先选择了第一批人,火灵和罗宣正在其中。 只是,与她合谋的人是自在王佛陈玄丘。现在陈玄丘避而不出,她与惧留孙、马元和毗卢却没有联系,所以还未正式知会陈玄丘。 一见陈玄丘打扮成这样子,金灵猜到可能是因为陈玄丘“身负重伤,正在闭关”,所以他又生造了另一个身份。 只是转念一想,脸色不由又是一变,道:“本座尚未来得及与公明师弟商量,而惧留孙等佛陀、佛兵,貌似也还不知道你我之间的密谋,今日他们双方一战,可是真的在交手。” 陈玄丘笑道:“那倒无妨。” 金灵圣母深吸一口气,道:“你西方新教的十六金身罗汉……,已经在我公明师弟手下,全军覆没了!” 金灵圣母很着急,担心十六罗汉之死,会影响双方的合作。 陈玄丘浑不在意,摆摆手道:“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佛陀,未曾参与本公子的计划。他们带来的佛兵,亦与本公子无关。你们见了,就当作敌人对待即可。” “哦?” 金灵圣母心中一动,看起来西方教也非铁板一块啊。这位自在王佛的所在所为,与那三位佛陀,竟然毫无关系? 不过,金灵圣母当然乐于听到这样的结果,否则公明师弟大开杀戒,这个烂摊子,她实在无从收拾。 陈玄丘强调道:“两位佛祖之仇,我可缓和不了,你们与西方佛兵还有九天玄女的人,就是敌人。” 金灵松了口气,道:“也好!明日,本座会派人向西方佛兵邀战,其中,青龙星邓九公、水府星余元、小耗星殷成败、白虎星殷成秀,本座已经通知了他们,你可以带走。金府星萧臻、木府星邓华,若有机会,可以杀之。” 有些小神,一无是处,实在是当年没那么多修士可以封上《封神榜》供天帝驱策,只好把一些人胡乱拿来凑数。 比如朱雀星马方、玄武星徐坤,就是一些艺不惊人的普通凡间武将。 真正的高手,只有金灵圣母、赵公明、三霄姐妹、余元余化等截教十数人,可是其中除了一个金灵圣母受封斗姆元君,其他人的神职都不高。 所以,有些星君,在金灵眼中,也是无所谓的,比如马方、徐坤、雷鹏等人,根本不值得争取。 而余元、殷成败、殷成秀等人,则是值得争取的,他们不但本领不凡,而且对天庭满怀怨愤。 至于萧臻和邓华,都是在十绝阵中死去的玉虚宫三代门人,那是元始老贼的门下,金灵自然希望陈玄丘若有机会便把他们干掉。 至于邓九公,则是陈玄丘答应了邓婵玉,向金灵点名争取的第一批次的星君。 老英雄本就是陈玄丘敬仰的那种人,更何况邓婵玉那个小腰精蛮会吹枕头风的…… 想到邓婵玉的榻上风情,陈玄丘心中一荡。 二人一番商议结束,陈玄丘关闭了圆光术。 空中的圆光镜面缓缓消失,陈玄丘向三霄姐妹微微一笑,道:“如何,本公子没有骗你们吧。” 三霄姐妹垂下头,低低应了一声是。 陈玄丘挥手道:“你们退下吧,明日,要给我打出云霄三姐妹的威风来,谁敢再划水,莫怪本公子对你不客气。” 三霄娇躯一颤,连忙应声,悄然退下。 看着走在最后的碧霄,头戴小骨发卡,双马尾一跳一跳的,白短袜、小皮鞋,粉嫩嫩的充满了青春活力。 陈玄丘不禁摸着下巴,欣赏地道:“阿碧这样打扮,很合本公子的胃口。” 碧霄的一对猫耳朵唰地一下就竖了起来。 她走出去的时候,小腰肢都是僵硬的,唯恐陈玄丘突然大发淫威,一把将她抓回榻上去。 直到走出花厅,碧霄端着的小肩膀才微微一塌,松了口气。 陈玄丘摸着下巴思索道,云霄三姐妹的环境适应能力这么强的吗? 看起来她们三个都渐渐适应了小女奴的身份了呀,似乎还有点乐在其中的样子。 嗯……? 她们不会是觉得有了主人,好歹也算是有了一座靠山。反而比从前彷徨无助,谁都能嘲讽讥笑她们,过得更惬意吧? 要真是这样,那还搞个屁? 罢了,现在不是时候,等我将诸天星君一一拿下之后,再给你们下剂猛药。 我就不信,不能逼得你们向我出剑! 第936章 新十六罗汉 惧留孙和马元、毗卢返回自己的营地,点检了一番损失,脸色阴郁难看。 佛兵们的损失,他们还勉强能够接受。 可是十六金身罗汉,那可是西方悉心栽培,准备培养成最出色的教门护法的人物。 这不仅仅体现在他们的战力上,为了树立他们的伟岸形象,每一尊金身罗汉,灵山都为他们安排了不俗的出身与经历。 关于十六金身罗的故事,早就形成书册,准备散发人间,为他们树立无上威望、汲取香火信念了。 结果这一战全部报销,之前所有的准备,岂不也尽付流水? 马元恨声道:“燃灯老佛的定海神珠,居然会落到赵公明手上。有了定海珠的赵公明,简直是如虎插翼。 他明明只是大罗修为,有定海珠在手,却可以发挥出混元的实力。可怜我灵山十六罗汉,花费了多少心血栽培,居然会毁于一旦。” 毗卢苦笑道:“定海神珠本就是赵公明的伴生法宝,可收摄人、物,可放五色毫光,眩敌灵识五感。 被燃灯老佛祭炼为二十四诸天之后,更有无穷镇压之力。如今这定海珠回到原主手中,恰成全了他。只有你我三人,方可应对此人。” 惧留孙阴沉着脸色道:“此番你我东来,固然是要替燃灯老佛和欢喜佛祖报仇,可是籍此打响十六罗汉以及护法尊者的声威,也是世尊的期许。 如今,十六罗汉竟然殁于一役,该当如何是好?” 毗卢遮那摸挲着下巴,沉吟道:“杀金灵,为两位佛祖复仇,这是正名。立十六罗汉、二十尊者,这是扬名。 十六罗汉,合该成为我西方教之护法武僧,今后斩妖除魔、扬我西方教声威,播我西方教教义。这些事情,总不能由你我成名已久的佛陀们亲力亲为吧,所以……” 毗卢遮那对惧留孙正色道:“我有一计,我们可以从八千佛兵中,挑选一批有慧根、基础好的弟子,重新补全十六罗汉。” 惧留孙皱眉道:“他们的修为,怎比得十六罗汉?” 毗卢道:“你我三人,可以醍醐灌顶无上秘术,迅速提升他们的修为。” 惧留孙想了想,叹息道:“此举虽然大耗元气,但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当下,三佛就从八千佛兵中,挑选了十六位根底扎实、聪慧虔诚的武僧,将他们带入大帐。 一听自己要接受醍醐灌顶秘术,补上十六金身罗汉之尊位,这十六位佛兵兴奋欲狂,连忙拜谢于地。 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人,将手掌按在武僧头上,运转醍醐秘术,那接受灌顶的武僧双手合什,满面激动难以掩饰。 金色的佛光,从武僧们的头顶一寸寸地流淌下去,仿佛是从头顶泼下了一桶金汁。 金光渐渐将武僧全身染遍,变成了一尊金光灿灿的罗汉之躯。 等那十六名武僧受持完毕,满屋子都是金灿灿的佛光。 惧留孙三人却是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元气耗损不小。 惧留孙直接抛出一份阵图,叫这新十六罗汉自去参详合击伏魔阵法,而他三人则盘膝入定,修补元气去了。 …… 无名兴冲冲地钻出天河时,那一刹那几乎以为自己迷失了路径,走错了地方。 天空、地面,都是一片安静,不见一个人影儿。 漫天神佛呢? 万马千军呢? 刀光剑影呢? 杀声震天呢? 直到一阵风来,吹低了河边的水草地,现出草丛中寒光闪闪的刀剑和鲜血犹热的尸体,无名才确信,他没走错路,这里就是之前的神魔战场。 呃……,敌军已经收兵了呗? 我军……看来也已收兵了。 无名飞到半空中,手搭凉蓬沿着滔滔河水向远处望去,就见极远处有一座军营,那是金灵圣母背倚天河扎下的营盘。 嗯,没有错了,确实是双方各自收兵了。 夕阳之下,独自站在天空中的无名,身体都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显得无比寂寥。 自己的大帅下落如何……,无人过问。 十万天兵,就这么走了,撤得干净俐落。 不过,无名倒也没有太在意,他都习惯了。 想到只有东华帝君不受他这“目中无人”秘法的影响,无名心中又是一暖。 别人无视我没关系,至少我师父是记得我的。 在无名心中,东华帝君有九成可能,就是他师尊通天转世。 东王公转世重修,成为了东华帝君。 而东王公转世重修的时间,是在通天圣人被软禁于三十四重天三个元会之后。 无名判断,很可能是通天师尊以无上神通夺舍了东华帝君。 否则,何以通天师尊传给我的“目中无人”秘法,只有东华帝君能够免疫呢? 无名立在空中,先用圆光术联系了小师兄。 陈玄丘听说他潜入天河,在各处大营埋下了霹雳弹,忽然心中一动,计上心来,连忙告诉无名不要轻易引爆那些霹雳弹,等他消息,自有妙用。 其实这霹雳弹爆炸的威力很难伤及天界之人,最多给他们制造一个混乱。 所以,如果这时引爆霹雳珠,对天河水军是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的。 既然陈玄丘说有更好的用处,无名自然从善如流。 结束了通话,无名便跨上吊睛猛虎,回了他的中军大营。 中军的将校们统计了前军后军各方战损,前往帅帐禀报时,就见无名正在堂上,由小兵为他卸着甲胄。 将校们很坦然,他们根本就没发现,他们的大帅出去过、失踪过、又回来过……、 …… 次日,赵公明率诸天星君主动邀战,挑战的正是西方佛兵。 此时已有多位星君奉天庭诏命,从各处赶来金灵圣母的大营,援军可谓源源不断。 昨日,赵公明又将十六位罗汉当场打杀,声威大振。 所以此时诸天星君一方,实是气势如虹、锐不可挡。 惧留孙、马元和毗卢率西方佛兵应战,甫一出辕门,三尊佛陀便一起扑向赵公明,将他团团围住。 在他们看来,诸天星君一方,除了金灵圣母和赵公明,论单打独斗,其他星君皆不是他们的对手。 所以只要他们三人合力除掉赵公明,金灵又因伤不能出战,他们便必胜无疑了。 金灵急忙派人向天河水军求援,天蓬却以要防范玄女一方兵马为由,拖拖延延地不肯出兵相助。 此举自然惹得诸天星君不满,但这正是金灵圣母想要的结果,所以倒也并不逼迫天蓬。 一时间,无名的大营按兵不动,天河水军也是隐匿不出。 只有金灵圣母一方与西方佛兵一方大打出手,依旧是周天震荡。 赵公明以一敌三,虽有定海珠在手,但它却不是杀伐至宝,不免渐渐落了下风。 赵公明心中大恨,若是三霄师妹在,借了她们的金蛟剪来,再配合我的定海神珠,岂会不敌这三个混帐东西。 没奈何,赵公明只得打起精神,使一条金鞭,泼洒满天的元宝,与三佛陀走马灯般大战。 诸天星君上前助阵,却被新十六罗汉摆开了伏魔大阵,与二十尊者、八千佛兵,竭力将他们阻挡住。 这新十六罗汉,刚由三位佛陀为他们醍醐灌顶,证了罗汉果位,神通大进。 他们比之那正宗的十六罗汉固然有所不如,可士气却是更加高昂。 所以一时间竟也打得有声有色,将诸天星君死死地挡在外面。 双方鏖战正酣,突然间一道阴气冲天,那九条骨龙拖着一具铜棺,从那阴气漩涡中再度出现。 赵公明气极,嗔目大喝道:“该死!那狗东西又来趁火打劫了。” 赵公明性情火爆,金灵怕他沉不住气,所以虽然最信任他,但是还要留着他代替自己主持大局,不可能第一批将他“送走”,所以还未告知他自己与陈玄丘的密谋。 此时,赵公明只当鬼公子真是掳了他的火灵师侄和罗宣师侄,恨不得上前一鞭打杀了此人。 偏生三尊佛陀将他死死缠住,脱身不得。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笑一声,从阵中跳出一位星君,如大日爀爀,冉冉升空,迎向那具铜棺,朗声大喝道:“鬼公子,你中计了!哈哈哈!” 他大袖一拂,信心十足地道:“本星君候你久矣,今日,便是尔之死期!” 第937章 太阳公公 十八位红衣童子紧随那周身放着无量白光的星君,缓缓升上半空。 十八位红衣童子,各执一面螭龙八棱铜镜,口中同时颂唱着:“洞阳至圣,炎明上真。主南极之阳关,掌人生之魂识。光辉盛大,行天为万象之尊;功德高明,主世照众生之命……” 随着他们的颂唱,那星君周身光芒大盛,仿佛一颗小太阳一般,竟令人一时不能直视。 此人正是九曜星君中的太阳星君,徐盖。 徐盖在封神大劫时,本是纣王麾下大将,界牌关总兵官。 这反骨仔对纣王早有反意,武王伐纣,杀抵界牌关时,徐盖立马投降了。 此人后来死于一个只是身高力大的凡人邬文化手中,死后却被姜子牙敕封为“太阳星君”。 太阳星君本是管理太阳星周天巡行之星君。 太阳星上的金乌神兽,要按照太阳星君的排值时间表巡天而行。 不过如今十金乌并不听从天庭调遣,只是依旧履行着巡天的职责。 但由谁出巡,每日出巡多少时间,散播天界多少日光,却是随心所欲,根本不听太阳星君的安排与差遣。 所以,太阳星君,现在属于有名无实的一位星君。 尽管如此,他身居太阳星君神位,也是可以借用太阳神光的。 此时,他周身煊爀的太阳神光,在十八位纯阳童子颂唱太阳神君宝诰咒的加持之下,愈发地辉煌。 天赦星君赵启一面与两位西方教尊者大战,一面仰首大呼道:“太阳公,那鬼公子功法诡异,你要小心呐!” 太阳星君徐盖淡淡一笑,傲然道:“呵呵,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本尊身为太阳星君,掌太阳神光。 冥界功法,正受本星君浩荡神光克制。此地又是天界,本星君更有功力加成,区区一鬼公子,何足道哉?” 对面,那骨龙停住了身子,铜棺轰然开启,烟薰妆的鬼公子从里边直挺挺地撅了起来。 十八位纯阳童子颂唱的声音骤然提高了:“昭回天地,金乌昼夜巡行;枢纽阴阳,炎魄威光赫烈。凡蒙运照,化凶成吉。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日宫朱明炎光天子,太阳郁仪帝君,真光普照天尊……” 随着他们的颂唱,一面面铜镜举了起来,十八道天光,经那铜镜反射,十八道光束,便尽数集结在太阳星君身上。 一身白袍、头戴太阳神冠的太阳公浑身都冒起了烟儿似的。 他傲然伸出一只手,指向鬼公子:“天赦公,你要相信光……” “啪叽!”一下, 太阳公公就被拍死了。 陈玄丘这一记大手印,看着鬼气森森,拍出来也是鬼气萦绕,鬼火鳞鳞。 可它实际上却是至刚至阳的西方大金刚伏魔掌,根本不是什么冥界功法。 徐盖在凡间时就是个废物,堂堂一镇总兵关,未战便降。 后来更是被一个只是身高力大,并不精通法术的凡人邬文化用大木头棒子给砸死了。 除了这一手太阳神光,他哪有拿得出手的本领。 如今他这太阳神光根本克制不了陈玄丘的金刚伏魔掌,被他一掌拍下,安能不死。 一巴掌拍死了太阳公,陈玄丘也吓了一跳。 这谁啊这么不禁打,不会是金灵圣母安排我接收的星君之一吧? 陈玄丘根本没想打死他,在他想来,三招两招的这些星君怎么也能撑过去呀。 这位爷是怎么回事儿?练的是一碰就死神功么? 这时候,却有几位星君双目喷火,愤然朝着陈玄丘猛冲过来。 其中一位国字脸、浓眉大眼、须发花白的老者,使一口青龙偃月刀,大吼道:“青龙星君邓九公在此,小贼受死!” 陈玄丘惊咦一声,老丈人来了? 这个我不好出手啊。 “鬼三奴,给我把他拿下!” 陈玄丘一声令下,头生双角、身材曼妙的云霄,拖着兽尾、身穿黑色紧身战服、鬓插彼岸花的琼霄,一身洛丽塔公主服、小白袜、小皮鞋的碧霄,便同时冲向邓九公。 邓九公不是截教门人,再加上昨天对同门,三姐妹也是下过死手了,一回生,二回熟,动起手来没压力。 果然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呢。 邓婵玉没有迎向自己的父亲,虽然喜儿给她做了伪装,她还是担心被亲生父亲认出她的真面目来。 邓婵玉穿着一身性感半身战甲,拦住了扯着大嗓门自报身份的水府星君余元,心中好笑,不用喊那么大声啦,我当然认得你是谁! 余元大呼小叫,喳喳呼呼,亮出化血神刀,却不及时射出,只等邓婵玉将外形如冥界断肠花的一枚五光石抛出,正中他的额头,便大叫一声,仰面便倒,被邓婵玉一把拖进铜棺里去。 小耗星殷破败、白虎星殷成秀父子也是呜呜喳喳、扬了二正地就扑了过来。 殷破败大呼道:“吾乃小耗星君殷破败,吾儿攻他后路!” 殷成秀举着一口阔刃大刀,旋身就向陈玄丘身后劈去,大叫道:“白虎星君在此!” 陈玄丘左挡右遮,与这殷氏父子战了数合,却还没将他们二人拿下。 陈玄丘想的是,好歹比划几下呀,太容易就都抓走了,未免不像样子。 可那殷成秀却着急了,斗姆大天尊不是说此人有秘法可助我脱离天庭控制,叫我佯装不敌随他而去么? 他怎么还不打败我呀。 殷成秀一着急,刻意一刀砍歪,陈玄丘一掌拍来,隔着还有八丈远,殷成秀便大叫一声:“好可怕的幽冥鬼掌!” 殷成秀一捂胸口,白眼一翻,向后一倒,“咣当”一声,正好摔进铜棺之内。 陈玄丘一愣,秀儿,是你吗秀儿? 秀儿你……你这么秀的吗? 殷破败见儿子“生死不知”,关心则乱,大叫一声就弃了陈玄丘扑向铜棺,口中大叫道:“吾儿,你可无恙?” 喜儿跪坐在铜棺之中,实在有点看不过去了,这对父子演的好尬啊! 她把陈玄丘昨日刚送给她的捆仙绳儿望空一甩。 “爱子心切,方寸大乱”的殷破败根本没有反抗,直接被那捆仙绳儿一捆,直挺挺地就向铜棺中栽去。 喜儿这就算是开了张了。 “嗯!今天的任务顺利完成!” 陈玄丘还想找那金府星萧臻和木府星邓华,伺机将他们杀掉。 可是一见气势汹汹冲上来的几个人满面焦灼,毫不做伪。就知道这几位星君必是与邓九公、殷破败等人交好的朋友,其中必然不可能有阐教出身的邓华与萧臻。 陈玄丘便嘿嘿一声冷笑,扬声道:“吾,还会再来的!” 说完一头钻进铜棺,棺盖儿“砰”地一合,便掉头溜之乎也。 第938章 渐起疑窦 鬼公子来而复返,掳了几个人就走,从不恋战,可把赵公明气了个七窍生烟。 他不明白,这个鬼公子为何认准了他们,专门与他们做对。 可是他现在被三位佛陀围住,渐落下风,想走也走不了。 赵公明怒声大喝:“哪位星君助我,除此三个老贼。” 雷部众星君腾空而起,扬声道:“公明莫慌,吾等前来助你!” 雷部二十四员催云助雨护法天君尚未杀到赵公明面前,便被十六个金身罗汉的金刚伏魔大阵拦住。 十六位金身罗汉各施本领,阵法变幻,愈增声势,雷部众星君一时竟手忙脚乱。 这雷部二十四星君一身本领实是不在十六金刚之下。 其中本有十人,原是截教十天君,阵法尤其厉害。 只是他们的阵法需要事先布阵,埋设阵眼。 而这十六罗汉,却是以人为阵,人在即可布阵。 所以十天君最得意的十绝阵,却是来不及布设。 但是雷部二十四天君,如今皆是呼风唤雨之神,掌控雷电之力,这雷电之威,却是阵法也不能屏蔽的。 二十四天君,金光圣母掌握闪电,菡芝仙催化狂风,邓天君辛天群演瓢泼大雨,张天君陶天君引来九天神雷。 一时间,风雨迷人双眼,雷电撼人神心。 十六位金身罗汉刚刚证得果位,尚不能元神紧固,人神合一。 忽然间,坐鹿罗汉被一条手臂粗的紫色闪电劈个正着,饶是金身不坏,也是口冒青烟,一头栽下鹿来。 柏天君冲将过去,就要斩杀坐鹿罗汉。 举钵罗汉急忙举起铜钵一迎,当地一声,与柏天君的兵器一撞,各自弹开。 坐鹿罗汉急忙爬上鹿身,举钵罗汉为了救那坐鹿罗汉,自身有了破绽,却是被余天君和吉天君联袂杀来。 骑象罗汉急忙迎上,那白象昂起长鼻,卷向余天君,象身上的骑象罗汉扬手展开一道经卷,里边飞出密密麻麻许多金色梵文,轰向吉天君。 笑狮罗汉也来救场,指挥他那金刚狮子,咬向吉天君的身子。 这时,因为坐鹿罗汉一时不察被雷电击中,身形那么一滞,引起了连锁反应,众罗汉奋勇救人,却是使得金刚伏魔大阵的运转停滞了那么一刹。 二十四位雷部天君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更多道天雷顿时被引入大阵之中,轰隆隆猛击不停。 探手罗汉那大手一伸,变得奇长无比,本来正要扼向金光圣母的脖子,却被一道电蛇斩中,痛得一阵抽搐,登时长蛇一般软了一下,一时竟来不及收缩变回原形。 金天君金素哪肯放过这机会,电锥向他臂上一扎,雷锤一敲,一道闪电涌去,炸雷从他那扎进软绵绵长臂上的电锥中释放出去,轰地一声,竟将那长臂轰断。 “不好!” 布袋罗汉急急抖开布袋,无数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袋中飞出,张牙舞爪地扑向众天君。 但此时电蛇道道,穿梭不休,那些毒蛇禁不住雷电之力,纷纷被炸得焦熟,跌落下去,空中一时弥漫着一股特别的肉香。 芭蕉罗汉急急挥动一片大芭蕉,不但驱散了风雨,便连电蛇都吹歪了。 王天君急急扔出一个葫芦,正砸在芭蕉罗汉头上,那葫芦重似一座山岳,登时砸得芭焦罗汉头破血流,摇摇晃晃。 袁天君并指一点,那瓢泼大雨突然冻结成冰,正自上方落下的冻结如狼牙,已落下去的冻结如刀剑,竟双双冲向昏头转向的芭蕉罗汉。 那冰刀霜剑,犬牙交错,上下一绞一错,把个芭蕉罗汉绞成了齑粉。 众金身罗汉一见大惊,他们本以为自己成就金身,刀枪不入,如今眼见芭焦罗汉粉身碎骨,心头一惊,手中便慢了一慢。 雷部二十四天君已经相互配合了多少年了,早已有了默契,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阵法,却也是抓住时机,展开了全面攻击。 一步错,步步错,兵败如山倒。 新十六罗汉,在雷部二十四天君亡命也似的扑击下,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殁! …… 杀声阵阵,天河畔又是一天,又是一场大战。 双方鏖战正酣,鬼气冲霄,铜棺再现,那该死的鬼公子又来了。 这已不知是鬼公子第几次趁火打劫了。 每次双方一发生战斗,原本不知藏身于何处的鬼公子,一定能够出现,而且总能顺利掳走几位星君。 陈玄丘有金灵圣母随时向他通报消息,自然来去如风。 可在众星君眼中,无疑却更增鬼公子的神秘。 谁也不知道,他一次次地出现,热衷于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瘟?昊天大帝吕岳一见铜棺开启,鬼公子现身,便怒不可遏地喝道:“鬼公子,你好不猖狂,一再与吾等作对,若被本帝君抓到,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陈玄丘耸耸肩笑道:“我也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你放心,我抓几个人就走,绝不与你等纠缠。” 他笑吟吟地移目扫去,说道:“今天抓谁好呢?” 陈玄丘忽地眼睛一亮,笑道:“火部五位正神?你们的上司火德星君罗宣,已是本公子的座上客。你们五人,不去陪你上司么?” 尾火虎朱招冷笑道:“正要领教高招!” 室火猪高震攘臂道:“兄弟们,一起出手,将他拿下!” 瘟神吕岳晒然道:“不劳火部众星君出手,本座倒要看看,他鬼公子是不是抵抗得了本座的瘟毒。” 吕岳敲响瘟疫钟,张开瘟煌伞,瘟部六位正神也是杀气腾腾,围向铜棺。 陈玄丘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得了他们的瘟毒。 尤其是,陈玄丘不确定邓婵玉和喜儿、三霄,能否抵抗这瘟毒。 他在奉常寺时,就曾被信奉瘟神的一位神官下了瘟毒,险些变成一棵植物,迄今想来犹觉心悸。 那时只是人间的神官借用天界瘟神法力,此刻却是大瘟神当面行瘟,陈玄丘岂敢大意。 陈玄丘正严阵以待,十六罗汉呼啦啦地便冲了上来,堪堪将吕岳和瘟部六正神拦住。 没错,这十六尊罗汉,正是新新十六罗汉,惧留孙三人再次从八千余佛兵中挑选出来的好苗子。 开心罗汉哈哈大笑道:“鬼公子莫要担心,我十六罗汉修得金身正果,百毒不侵。这瘟神,我们来对付。” 虽然陈玄丘与西方佛众似乎没什么交集。 但是,西方佛众为了报仇,只寻金灵圣母所部诸天星君交手。 陈玄丘掳人,也只掳金灵所部诸天星君。 而且西方佛众每次与金灵圣母所部众星君交手,鬼公子一定出现,每次出现,一定掳走几个星君。 因而这十六罗汉,已经把这位鬼公子当成了同路人。 他十六人这不坏金身,确实不怕瘟毒行疫,因而信心满满。 不过,火部五位正神因为瘟神吕岳抢先出手,却是正站在一旁。 一见十六金身罗汉布阵于前,挡住了吕岳和六大瘟神,火部五位正神顿时大怒。 尾火虎朱招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八荒破灭焱,两道足有百丈的庞大火翼,将十六罗汉正困在当中,烈焰焰熊熊,霸道绝伦。 室火猪高震扬手放出一道紫黑色的火焰,化作一朵巨大的莲状火焰,托在十六罗汉之下,正是可以汲取星辰之力,以助焚烧之力的三千焱炎火。 翼火蛇王蛟从一铜樽中放出九条火蛇,盘旋于空。 烈焰熊熊当中,隐现九条银色火龙穿梭往复,散发着丝丝龙威。 仅凭那龙威之气,就足以压迫的人窒息,可那九龙烈火,却还在缓缓下压,正是他所掌握的九龙雷罡火。 觜火猴方贵扬手甩出一只火盆,那火盆儿滴溜溜旋转着,冲进十六罗汉中间,一道道涟漪般的幽蓝色火焰,便向四下荡开。 金刚不坏体不怕瘟毒,却怕火炼。 这十六位新新罗汉经验和修为比之他们的前辈还有不如,一个不察,竟陷入火焰牢笼之内。 惧留孙和毗卢正与赵公明等星君捉对儿厮杀,近处的只有马元尊王佛一人。 马元见十六罗汉被困,顿时大惊失色,这他娘的都是第三批了。 西方灵山想造几个流量明星就这么难么? 马元旋身扑来,就要救人。 接火天君刘环已然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鼓风皮囊。 那鼓风皮囊两头尖,中间圆,是以上古风系神兽飞廉的皮制作的风囊。 接火天君将那风囊的嘴儿对着那火之牢笼,双手握着把手,一开、一合…… “呼~~~” 一股灰蒙蒙的劲风便向那烈焰牢笼喷去。 这风与风伯鼓荡出来的大风却又不同,它不仅具备一般风的特点,那吹出的风呈灰色,就是因为内蕴助燃的物质。 这风一出,就如烈火烹油,轰轰烈烈,炽热的巨浪翻卷四方,众人连火牢中的十六罗汉都看不见了。 马元急急冲来,又一个筋斗翻了出去,那火舌炙浪,险些把他也葬送其中。 马元本就是一个邪修,这时心头一怒,哪里还有半点慈悲高人之相,他恶狠狠地就向五位火部正神冲去。 吕岳一见,率六位瘟部正神,立即将诸般瘟毒,向他泼洒过来。 而另一边,二十八宿之一的角木皎柏林、奎木狼李雄、井木犴沈庚、亢金龙李道通等人,亦悍不畏死地扑向了鬼公子。 不出所料地,鬼公子率领四魔女将这几位星君一一抓获,乘了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冥界第一棺逃之夭夭。 而此时,马元才驱散五方火部正神,将那冲霄烈火散去,可困于其中的十六位金身罗汉,已经渣都不剩了。 “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个鬼公子盯准了我们的人!” 收兵回营之后,监军擎羊使者第一时间冲进中军大帐,满怀疑窦地向金灵圣母质问起来。 “而且,他抓走的都是封神榜上人。本监军查过了,被他生擒的人,都是你们截教的!斗姆大天尊,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第939章 紫微计划 赵公明一听擎羊使者语气不善,勃然大怒道:“混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截教同门为了天庭以身殉职,反倒成了让你猜疑的过错?” 擎羊使者冷笑道:“以身殉职?他们都是被生擒的,死没死,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被那鬼公子当场格杀的,竟然没有一个截教中人,你说奇不奇怪。” 赵公明嘿嘿一声冷笑,昂然道:“那是因为那些星君,都是一些技不如人的废物,哪比得了我截教同门,个个身怀绝技。” 金灵圣母卧在榻上,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们不要吵了。擎羊监军,损失了这么多的同门,你以为我不担心?那鬼公子来历不明,他为何掳人,有何目的,我等一无所知,你又叫我如何判断他的用心?” 擎羊使者眼珠转了转,道:“哼!这件事,我会尽快禀报紫微上帝的,斗姆大天尊,你好自为之。” 金灵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不必拿紫微上帝压我,本天尊,可不怕他紫微。” 擎羊使者冷笑道:“好!最好等紫微帝君怪罪下来时,你也有胆子这么说。” 说罢,擎羊使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赵公明待她消失不见,变色道:“师姐,怎么办?” 金灵想了想,屏蔽了天机,果断打开了圆光镜。 她知道陈玄丘那边正在铜棺之中,不怕泄露身份,由她主叫时,便没有先行通知。 空中画面渐现,陈玄丘还是一副烟薰妆、惨白脸、腥红嘴唇的吸血鬼模样。 金灵沉声道:“自在王,擎羊已对本座起了疑心。她要将此间情形,禀报紫微上帝。” 陈玄丘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又慢慢展开,道:“起了疑心么?看来,该见好就收了啊。” 陈玄丘抬起头来,望着圆光镜中,道:“我现在已经接走了一百一十四位星君,忠于天庭一方的、原本就是滥竽充数的除掉,大概还剩下二十多位星君?” 金灵颔首道:“不错,加上我公明师弟,一共还有二十五人是一定可以过去的。我们要不要再演一出戏,这一次,我把他们二十五个一波送走?”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不急,就算擎羊使者有所察觉,甚而切断他们与‘天经地纬’的联系,他们也要七天时间才会魂飞魄散。 七天,对我来说足够了。当务之急,是立即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不然紫微上帝一旦起了疑心,我们就不好打紫星帝星的主意了。” 金灵圣母神色一动,兴奋地道:“什么时候?” 陈玄丘道:“兵贵神速,明日午夜。” 金灵圣母道:“好!我这里,全力配合,一切按计划行动。” 圆光镜中,陈玄丘霍然站了起来,一边扯下颈间白色的蝴蝶结,一边说道:“我这就去见九天玄女!” …… 西方教门的营地内。 惧留孙佛、马元尊王佛、毗卢遮那佛,三人上坐,就像三尊泥塑木雕的神像。 半晌,中间木然而坐的惧留孙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再选十六个好苗子吧。” “且慢!”毗卢开口道。 惧留孙移目望去,问道:“怎么?” 毗卢皱起眉头道:“道兄,本座有些怀疑啊……” 惧留孙道:“怀疑什么?” 毗卢摸挲着下巴,沉吟地道:“是不是十六这个数字不吉利啊?” 马元的眼睛横了过来。 毗卢点点头:“还真不好说,这也太邪性了,众佛兵、众尊者,虽然也有伤亡,可是哪有像十六金身罗汉似的,动不动就来个全军覆没。” 他这么一说,马元也不禁迟疑起来:“还别说,真的有点邪。要不,咱们整个十八罗汉?” 惧留孙的唇角抽动了几下,堂堂的三尊佛陀,居然…… 这样子真的好吗? 不过,听毗卢一说,他也不禁有点含糊了。 想了一想,惧留孙便叹了口气,挥手道:“好吧,你们去,选十八个好苗子吧。” 马元道:“道兄不一起去么?” 惧留孙了无生趣地道:“累了。” 大营中,幸存的七千余佛兵中,又有几位根骨奇佳者被挑了出来。 武僧慧能就是一个幸运儿。 他和师弟慧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为亲近。 在被马元尊王佛选中之后,他便摘下了自己颈间的佛珠,递向师弟慧智手中。 “师弟啊,明日之后,你我就要永别了。这串念珠,陪伴我多年,我把它送给你,做一个纪念。” 慧智忙合什道:“慧能师兄,你千万别作如此想。世尊曾有言,我灵山金身罗汉,当不入涅槃,常驻世间,受世人供养而为众生作福田。 师兄是有大慧根的人,此番被佛陀选中,醍醐灌顶,晋位金身正果,这是师兄的莫大福缘,一定可以金身不败,与世长存的。” 慧能摇头道:“世尊有言,金身罗汉,当不入涅槃。这个当,就是应当,而应当,不是必然。一切必然,皆为偶然。一切偶然,成就必然。所以,不入涅槃,是当。入得涅槃,也是当。你悟了么?” 这一刻,慧能化身无上智者,讲起了哲学。 慧智听得一脸懵。 慧能叹了口气,将念珠往师弟合什的手上一挂,转身便漫步行去,朗声吟道:“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 陈玄丘换好了衣服,匆匆离开花厅。 正在外边轻声交谈的云霄三姐妹一听门响,立即恭谨地站起侍立。 邓婵玉并不在此,她的父亲邓九公已被陈玄丘“掳来”,邓婵玉有空就会央求陈玄丘送她去葫中世界与父亲会面。 看见陈玄丘竟换回了曾经的衣裳,三霄微微面露讶色。 云霄看着陈玄丘仙逸脱俗的俊俏模样,心中竟不期然想:“他还是这般模样好看,之前那鬼样子叫人看了就嫌弃。幸亏他欺负我时,不像个鬼似的。”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他视我为奴,那般羞辱于我,只是……只是换了个俊俏模样儿,难不成我还该对他感恩戴德了?” 云霄暗暗啐了自己一口,连忙端正了思想。 不能忘记对他的仇恨,绝对不可以忘! 陈玄丘正要离开冥界第一棺,忽然看见三霄,不禁一拍额头。 怎么把她们三个忘了。 这些日子,让她们亲自动手,陆续擒来一百多位星君。 其中虽然有作戏的成份,终究是锻炼了她们的胆量,让她们对自己稍具了一些信心。 眼下,即将展开紫微计划,她们总不能还是一副柔弱胆怯的模样在我身边啊。 我这最后一剂猛药,该下了。 陈玄丘心里想着,便继续向外走,到了喜儿的居处,叩了叩门。 喜儿蹦跳着走来把门打开,一瞧陈玄丘这副装扮,不禁惊奇道:“你要去哪里,不扮鬼公子了么?” 陈玄丘肃然道:“我去见九天玄女。” 喜儿一呆,旋即振奋地道:“准备行动了?” 陈玄丘道:“不错。不过,有件事你要帮我好好策划一下,关于三霄……” 陈玄丘对喜儿悄悄耳语了一番,喜儿听了不禁眨了眨眼睛,迟疑地道:“这样子……对她们太狠了吧?” 陈玄丘道:“否极泰来,物极必反。不狠,怎能让她们已经死去的心重新跳动起来?我就叫电击疗法。” “啥电击疗法?” “你不必管,就按我说的做!只是……这一回的造梦规模可不小,你能完成么?” 喜儿嘻嘻一笑,挺起胸来,傲然道:“你造不出这样一场大梦,于我而言却是不难。你别忘了,我这里……” 喜儿伸出食指,笑嘻嘻地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陈玄丘恍然大悟,是了,喜儿可是一台十核超级处理器,自己完不成的庞大幻境,对她而言还真不是问题。 陈玄丘便是一笑,道:“好,你先好好思量一下细节,等我回来,便让她们入梦!” PS:不知不觉,五更一万二了,这么牛叉的么^_^ 第940章 八成 九天玄女手中握着一份密信,脸色阴晴不定。 这份战报,是传自于西昆仑。 九天玄女在北极天的战局一直处于胶着状态,有胜有败,打得有声有色。 其实在北极天,九天玄女的实力要逊色于紫微大帝。 所以甫一起兵时,九天玄女就做好了随时撤离北极天,于周天中游击而战,呼应西昆仑的战略。 可是开战之后,这边的战斗竟然并没吃多少亏。却没想到,其中真正的原因,竟是北极天之主紫微上帝,悄悄离开了他的神宫。 战报上说,西昆仑遭到了天庭的重兵围歼,在天庭兵马中,竟然出现了勾陈上帝和紫微上帝的身影。 西王母在天庭重兵围攻之下,已经被迫封闭了西昆仑,凭借无数元会的经营底蕴,死守着这块根基之地。 东华帝君已经发兵,剑锋直指中央天庭,或许这是一个围魏救赵的好办法。 不过,东极青华上帝业已率兵拦截了上去,东华帝君未必能突破青华上帝的阻截,去解西昆仑之危。 西王母在信中说,她已派出青鸾秘使,前往西天秘密会见孔雀大明王菩萨。 青鸾与孔雀大明王同为凤凰一族旁支后裔,算是亲戚。 西王母这是想通过孔雀大明王与多宝世尊搭上线。 西方灵山与西昆仑同在西方,如果西方新教肯全面参战,当可解西昆仑之危。 不过,以九天玄女对那位多宝鼠的了解,只怕西王母娘娘未必能如心愿。 那个多宝心机深沉,胸有城府。而且西方教一脉相承的传统,就是混水摸鱼、趁火打劫,以最小的代价谋求最大的利益。 西方新教可以派人掺合天界之乱,从中谋取好处。 但要想让西方新教全面参战,立场明确地与天庭死磕,只怕够呛。 这不免让九天玄女为西昆仑之危而忧心忡忡。 西王母只是向九天玄女说明西昆仑现在的情况,并未指望九天玄女能够率兵前往西昆仑救驾。她知道,九天玄女在北极天,承受的压力一样地巨大。 可九天玄女既然知道了西昆仑的恶劣局势,又岂能不担心。 “可恶!原来紫微上帝,早已悄悄离开北极天,参与了攻打西昆仑之战。 只是,他既然公开亮了相,也就预料到我会得到消息。此刻想必已经离开了西昆仑,重返紫微星了。 否则,本座亲自出马,直捣紫微。他能逼得我西昆仑摆出镇山大阵,我就能夺了他的紫微星,让他有家难回。”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握紧了粉拳,在案上狠狠地捶了一拳,为自己错失良机而惋惜。 “娘娘,自在王佛到了。” 白猿王袁昭突然出现在阶前,向九天玄女抱拳禀报。 九天玄女醒过神儿来,将西王母的那份密信揣进袖中,站起身来,道:“待本座亲自相迎。” 现在,陈玄丘的身份不再是她的下属,而是西方自在宗宗主,彼此身份平等。 九天玄女对他,就得执待客之礼了。 少顷,九天玄女亲自将陈玄丘接近厅中,叫人奉上香茗。 九天玄女打量了陈玄丘几眼,展颜道:“自在王闭关多日,如今出关,显见是身子大好了。” 陈玄丘欠身道:“承蒙娘娘挂念,本座伤势已愈。” 陈玄丘顿了一顿,又道:“本座养伤期间,也有关注北极战事。不知娘娘对接下来的战局,有何看法。” 九天玄女的心头“卟嗵”就是一跳。 本座刚刚收到西王母娘娘的密信,他就出关前来向我询问对战局的看法,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天庭出动两位帝君,率重兵攻打西昆仑。灵山近在咫尺,不可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西昆仑落了下风,进入全面防御的事,西方灵山已经掌握。 陈玄丘是西方新教试探性地伸向中央天庭的一只手,多宝必然是把西昆仑的情况告诉了陈玄丘,并且密授了机宜。 可……他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是见势不妙,打算及时收手,还是…… 西方教一旦撤走,本就对东华西王联军不利的局势,显然又要恶化。 因此,九天玄女也不禁心中惴惴。 她强作镇定,优雅地抿了一口香茗,淡然道:“西昆仑如今采取守势。东海方面,则是采取攻势。 我北极方面,只要能成功牵制住北极三圣共计七十余万大军、牵制住紫微上帝和斗姆元君,便是将天庭极强大的一股主力牢牢地摁在了这里。” 九天玄女向陈玄丘展颜一笑,道:“自在王闭关期间,可曾听说一位鬼公子?” 陈玄丘笑道:“鬼公子?这是何许人也。” 九天玄女郑重地道:“他来自冥界。” 陈玄丘微露讶异,道:“冥界也插手天界之争了?” 九天玄女道:“此人自称是冥界一方隐居势力,如今北阴大帝一统冥界,他在冥界混不下去了,便向天上来。可是,天界仙岛,数不胜数,却不见他去占据。 天庭、西昆仑、灵山、东海,四方势力,各有优势,也不见他投靠。所以,本座猜测,此人十有八九是北阴大帝培养出来的得意弟子。” 九天玄女轻轻一笑道:“北阴大帝统一了冥界,这是试图插手天界了。这位鬼公子,一直在与天庭为敌,乃是我们三方的潜在盟友。只可惜此人神出鬼没,行事怪异,本座一时还未能与此人取得联系。” 九天玄女生怕陈玄丘因西昆仑局势打了退堂鼓。 西方新教一旦缩回手去,她想经营北极局面便会更加难受,所以竭力鼓吹形势的有利。 陈玄丘听得暗暗好笑,原来心高气傲的九天玄女娘娘说起谎来,也是眼睛都不眨。 西昆仑的确是采取了守势,可这个守,是大败之后不得不守。 守山大阵都启动了,要让它一直保持运转,每天要消耗多少天材地宝。 东华帝君的确是采取攻势,可他已经被青华上帝给挡住了啊。 青华上帝阻而不击,显然只是不想拼个两败俱伤,在坐等天庭解决西昆仑,抽调兵力,再对东华帝君聚而歼之。 鬼公子的出现,的确令各方诸多猜疑,可他只是一人五仆,干的是绑票掳人的行当,迄今也未表明真正的身份立场,对北极天战局也没有太大的影响,安能作为一方势力考量进去? 陈玄丘用有趣的眼神看了九天玄女一眼。 九天玄女的玉靥微微泛起一丝红晕,难得说违心的话,这位高冷御姐也不免有些难为情了。 陈玄丘清咳一声道:“本座倒以为,西昆仑之围,须当尽快解决。” 九天玄女眸中一喜,脱口问道:“多宝世尊决定出兵了?” 陈玄丘笑道:“我灵山新立,实力有限,目前……还不具备与天庭正面硬刚的条件啊。” 九天玄女脸上露出一丝愠色,道:“西方若不能出兵,自在王此来岂非说笑?” 陈玄丘道:“娘娘请勿生怒。在我看来,东公西母,志在整个天界。 而天庭,则是天界如今的掌控者。 所以,东公西母唯一的大敌,就是这天界现在的守护者,天庭! 既如此,东公西母又何必计较一星一域之得失,只要消灭天庭,自可取而代之。” 九天玄女的脸色已经完全冷下来:“自在王的意思,是叫本座尽起兵马,由北向南而攻,与东华帝君遥相呼应,真取中央天庭?” 陈玄丘抚掌道:“玄女娘娘果然深谙兵法,本座正是这个意思。如此一来,西昆仑之危自解,青华上帝要分兵赴援中央天庭,东华帝君的西进之势,也将不可阻挡。 北极玄女娘娘,西昆仑王母娘娘、东华帝君前辈会师于中央天庭之日,便是天庭宣告覆灭,从此改天换日之时。” 九天玄女怒极反笑,淡淡反问道:“哦?本座尽起雄兵,直扑中央天庭。在本座背后,有北极三圣七十万人马,有紫微上帝准圣高手,还得有赖自在王你,帮本座将他们挡住才好。” 陈玄丘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挡不住,挡不住。本座今天来,就是与玄女娘娘商议,如何剿灭天兵,驱赶紫微,将天庭在北极的势力涤荡一空。” 眼见九天玄女渐渐动怒,陈玄丘也不想戏弄,让她真的大光其火,所以便把此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九天玄女虽然渐生怒意,毕竟是聪慧过人,听到此处,如何还不明白他是已经有了主意,所以怒气一敛,问道:“敢问自在王有何妙策,可以击败紫微,控扼北极?” 陈玄丘道:“便是娘娘尽起雄兵,我们与紫微上帝决斗,胜负也不过五五之数。但,本座有一计,只要运用得当,必可一战而下,大获全胜。” 九天玄女目光灼灼:“愿闻其详!” 陈玄丘道:“再坚固的堡垒,从内部也是最容易攻破的。我的计划是……” 当陈玄丘把击溃天河防线,促使天蓬率水军败逃紫微星,再以诸天星君为内应,由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两位准圣力挑紫微上帝,一举夺取北极星域控制权的计划详细说与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只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神秘莫测的鬼公子,竟是陈玄丘。 是了是了,要说对灵魂和元神的了解,还有谁比得了冥界? 也只有冥界,才有办法为封神榜上诸天星君凝固元神吧。 可他不是西方灵山的自在王佛么? 为何他坐视西方连连受损? 为何他精通冥界功法? 我懂了,灵山成功地把地藏安插进了冥界,可冥界也并非一味被动啊,他们竟然也安排了人,打进了灵山,成为一尊佛陀了? 太上圣人化胡为佛,把多宝掺合到西方二圣门下, 西方教把诸多护法安插到天庭, 天庭以轮回转世的方式,派遣神将左右人间动荡、渗透幽冥地府, 地府精心培养杰出弟子,不动声色地打入西方灵山…… 嘶~,本座身边、西王母身边乃至东华帝君身边,不会也有其他派系的人吧? 九天玄女越想越是心惊。 不过对陈玄丘,她却觉得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陈玄丘作为北阴大帝打入灵山的超级秘谍,竟把这个危险的身份告知了她,那就是对她的绝对信任。 同时,这也说明,北阴大帝已经做出了选择,要与她西昆仑一脉精诚合作。 所以,九天玄女看陈玄丘,倒是越来越顺眼了,原本因为他西方教身份而产生的忌惮和戒备一扫而空。 陈玄丘自然不知道九天玄女一会儿功夫竟然脑补了这么多。 他之所以透露身份,只是非如此,不足以说服九天玄女,让她相信自己已经策反了金灵圣母和诸天星君而已。 陈玄丘道:“我这个计划,至少有六成的成功把握,相信已值得一搏!” 六成成功的把握,确实不少了。 哪怕是有两尊准圣,哪怕是诸天星军临阵反戈,可现在的计划既然是占领紫微星,那便与打败对手截然不同。 紫微帝星,是紫微上帝的神庭所在,紫微上帝经营紫微星也不知多少元会了。 就像西王母的西昆仑一样,哪儿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所以,如果是以攻占紫微星、驱赶紫微上帝为最终目的,六成把握已是相当之大。 但,九天玄女却是微微一笑,莞尔道:“自在王终究是个男人,大局策划,气势磅礴,可在细节打磨上,却远不及我们女子心细。如果由我来再做详细规划,成功的把握,至少八成!” “小丘丘的这个计划够狠呐!不过,到底是个男人,大局策划,气势磅礴,可在细节上,却不及我们女子心细。待我为他再完善一下,下一剂又毒又狠的,如此一来,把握至少八成。咱要么一次就电醒了她们,要么……干脆把她们电死算了!” 小屋里,喜儿盘膝坐在地上,手肘支在腿上,手掌托着下巴,嘿嘿地笑着,神情渐渐变态。 第941章 万事俱备 陈玄丘与九天玄女密议了很久。 这对袁公来说,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玄女是战争之神,在整个北极星域,她的声名地位仅次于紫微上帝。 一直以来,袁公都习惯了由玄女娘娘下令,诸天神将听命,什么时候有人够资格与玄女娘娘商量军机了? 但是,此刻玄女就在与陈玄丘商议军机。 两人在殿上促膝而谈,说到精彩处还击节赞叹,相顾而笑。 金燕子有事禀报,到了殿下就被袁公截住了,两个人一起看着殿上聊得十分投机的二人,满脑子浆糊。 金燕子心中甚至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娘娘不会是见我们未能诱惑陈玄丘,这是亲自出马了吧? 呸!胡思乱想些什么,陈玄丘再厉害,在娘娘面前又算个什么,哪里轮得到娘娘纡尊降贵,亲自出马。 终于,二人商议结束,九天玄女亲自把陈玄丘送了出来。 袁公和金燕子连忙肃立相迎。 眼见得到了殿下,玄女娘娘犹未止步,竟将陈玄丘一直送出大门外,金燕子不由得暗暗乍舌,这等礼遇,同为准圣修为的燃灯佛祖来时才曾有过。什么时候陈玄丘也被玄女娘娘视为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陈玄丘离开九天玄女府后,便径直奔了惧留孙的驻地。 中军帐前,十几个赤着上身、只着犊鼻裤的金身罗汉正在演练金刚伏魔阵法。 毗卢遮那佛迎了出来,合什道:“自在王佛伤势痊愈了?” 陈玄丘点点头道:“不错,闭关良久,总算是修复了伤势。啧,这十六金刚的伏魔大阵,很厉害啊,有此大阵,十六尊金身罗汉,怕是能发挥出一百六十位金身罗汉的威力。” 毗卢的脸颊抽搐了几下,申明道:“这是十八罗汉,不是十六罗汉。” “咦?是十八罗汉么?” 陈玄丘扫了一眼,道:“果然是十八个,我灵山本来设了十六尊金身罗汉果位,这怎么就变成十八个了?” 毗卢的笑容有点苦:“这个……是因为,有两位护法武僧战功卓著,咳!所以惧留孙佛和马元尊王佛叙其功绩,晋位金身,封了降龙、伏虎二罗汉。从此,我灵山只有十八罗汉,再无十六罗汉了,呵呵。” 陈玄丘与毗卢一边往大帐中走,一边道:“原来如此。只是,我灵山金刚伏魔大阵本是由十六人完成,少一人不成其阵,多一人则为累赘,如今多了降龙伏虎两尊罗汉,大阵如何运行。” 毗卢自得地道:“本座与惧留孙、马元两位道兄苦心研究、去芜存精,对这十六……” 毗卢说到“十六”,很嫌弃地皱了皱眉,继续道:“金刚伏魔大阵做了一些修整,如今正适合十八罗汉执行。” 二人说着,便进了大帐。 连日来大战,西天佛兵倒也消灭了不少天兵,可是对于金灵圣母一方的主力,却并没有造成什么伤害,反倒是自己的十六位金身罗汉,这都换到第四拨了。 惧留孙和马元坐在坐位上,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连续四次,每次都要为十六位僧兵灌顶,他们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所以见到了陈玄丘,也只是懒洋洋地站起,客气地寒喧了一下。 不过,这种怠懒,在陈玄丘说明来意之后,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 “自在王佛,你之所言可是真的?” 陈玄丘道:“半点不假。玄女娘娘神机妙算,早在天河水军当场安插了内间,由他们在天河水底各处军营,埋下了引爆之物,到时足以令天河水军大乱。 金灵圣母麾下,也有多位星君被玄女娘娘策反。原来那鬼公子,竟是北阴大魔王的人,他此番来到北极天,表面自成一派,实则就是为了暗助玄女娘娘。被他掳走的星君,都被北阴大魔王以幽冥转化大法,转换成了阴神,再不受天庭控制了。” 惧留孙三人对望一眼,满面兴奋。 惧留孙道:“好,好啊!金灵圣母迄今还未露面,看来伤势仍未痊愈。趁她病,要她命!到时候,我等直接杀进金灵的中军,取了她的性命,便是我等无上功德啊,哈哈……” 陈玄丘微笑道:“三位佛陀是为金灵圣母而来,玄女娘娘也知道三位使命所在,那金灵圣母,自然是要留给三位解决的。 只不过,这个机会,毕竟是玄女娘娘制造的,玄女娘娘希望三位能配合她破阵,我西天两位佛祖的大仇固然要报,却也不能因此坏了玄女娘娘的全盘计划。” 马元眉飞色舞地道:“那是自然。天庭大败,天界才不是铁板一块,我西方教义,才能播扬于东方,一举两得的事,我等自当配合。” 毗卢道:“却不知九天玄女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陈玄丘举手一挥,惧留孙三人面前,便出现一张巨大的沙盘。 沙盘之上,一条天河蜿蜒流淌,天河两岸,仙岛、仙宫、星辰,星罗棋布。 陈玄丘走到沙盘前,示意三人靠近,接着便指点着那沙盘,说道:“到时候,袭击天河水军的任务,由玄女娘娘负责。而我西方佛兵,便只须负责这里……” 陈玄丘的手指点在了天河岸边一座营盘之上,位置正是金灵圣母所部驻扎的所在。 陈玄丘道:“到时候,天河之下,先行引起爆乱。在玄女娘娘挥军杀入天河的时候,希望三位率我佛兵,攻向金灵圣母这处营地。 我会率自在宗弟子,配合三位佛陀一起行动。 三位切记,此时已被我方策反的诸位星君,尚在敌军营中。所以三位佛陀的任务,就是捣毁敌营,逼其随天河水军一起溃败,轻易莫下重手,以免夜色之中敌我难辨,伤了自己人。等他们逃到这里……” 陈玄丘的手指在沙盘上划过好长一段距离,定在了一颗紫气氤氲的大星上,道:“等他们退到紫微星左近,三位可衔尾追去,伺机待动。” 惧留孙三人顿时吃了一惊:“要追到紫微星去?紫微上帝可是一尊准圣高手,他又不比金灵圣母重伤在身,我三人联手,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这……” 只是,三人久居高位,很是看重面皮。此刻心中虽然凛凛,面上却仍一片淡定,不想表现出畏惧之意,但心中已经开始琢磨找个什么借口,否决九天玄女这样冒险的计划。 却听陈玄丘道:“介时,玄女娘娘会率其主力,直接杀上紫微星,寻那紫微上帝决一死战。而金灵圣母这边,已被策反的诸天星君也会突然动手,斩杀金灵圣母的身边人。” 惧留孙和马元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是了,怎么把九天玄女忘了。 有九天玄女牵制住紫微上帝,一个重伤在身的金灵圣母,我三人足以杀之。 陈玄丘道:“此时,我会发出讯号,三位可以迅速杀来,困住金灵圣母,免得被她逃脱。到时候,三位是要当场斩杀了她,还是生擒活捉押往灵山,便都由得各位了。” 惧留孙三人连连点头,一时心花怒放。 忽然,毗卢想到了什么似的,警惕地睨了陈玄丘一眼,道:“自在王佛,你一连两次险些丧命在那金灵圣母之手,必是恨她入骨。到时候,你不会觉得机会难得,夺了我等斩妖除魔的机缘吧?” 陈玄丘苦笑道:“三位佛陀都是前辈,在我灵山德高望重。玄丘若敢妄言欺骗,加以利用,以后灵山之上还有立足之地么?” 这番话马元听了十分受用,不禁抚须微笑道:“毗卢道兄,你多虑了。” 陈玄丘又道:“况且,金灵圣母有准圣修为,身边又有赵公明那等高手,三位老佛出手,才有取胜的机会。玄丘何德何能,能不借三尊老佛之力,打败一尊准圣?” 听到这里,惧留孙也不禁微微一笑。 世尊只是因为陈玄丘在人间甚得人望,可为我新立西方教门拢来无数香火,招收诸多信徒,这才许了他一个佛陀果位。 否则,就凭他的修为,给个菩萨也是勉强。 金灵圣母就算是受了重伤,那也是一位准圣啊。 就算我这个混元大罗金仙境的高手,已无限接近准圣,也不敢轻言取胜,还需借助马元、毗卢之助,陈玄丘,确实不可能截胡。 惧留孙便道:“毗卢道兄多虑了,明夜就将行动,如今还是好好调教调教那十八罗汉吧。明日之行动,我等自当听从自在王佛安排!” 陈玄丘离开惧留孙的中军大帐时,十八位金身罗汉,正将阵法演练得如火如荼。 陈玄丘离开惧留孙处,行不多远,便在空中定住,远远地往天河方向看了一眼。 那“天经地纬”,对陈玄丘来说,最大的作用是用来掌控紫微帝星。实际用处并不在诸天星君身上,所以陈玄丘虽对诸天星君另有解决办法,还是想拿到这件宝物。 可龙吉公主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看来是一直没有等到机会呀。 明夜就要大决战了,我要不要知会她一声,让她有个防备? 思量片刻,陈玄丘还是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信不过龙吉公主,只是一旦与她联系,想要说清楚前因后果,又得是长篇累牍。 罢了,反正明夜我也要前往金灵营中,到时有我看护着,自不必担心她在乱军之中受伤。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往虚空中遁去。 他自然是要回四方困金城主持大局的,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去冥界第一棺去。 希望这次的刺激,可以唤起她们全部的血性与勇气,唤醒曾经的云霄三姐妹。 此时,西方须弥山,八宝功德池。 一汪灵泉水中,有一道摇曳的影儿,呈大盘坐姿,整个身子都没在水下。 最初,他只是一道有些虚妄的影像,但是一天天的,便开始凝实起来。 此刻,他俨然成了实体,周身涌现出一道道清光,旁边一条游弋的乌鱼受了惊吓似乎,一甩尾巴,逃开了。 那人的眼帘细密地颤动着,已经快要苏醒了。 燃灯老佛,即将出浴。 第942章 导演加戏了 幽蓝色的背景下,九条骨龙,拉着一具铜棺,在浩瀚如海的虚空中缓缓游弋着。 一个长着翅膀的鸟人从远处飞过来,那铜棺的棺盖儿缓缓打开,就像太空飞船打开了门户,鸟人洁白的羽翼一敛,便钻进了铜棺。 马上,陈玄丘就出现在了喜儿的房间。 “怎么样,整个方案,都推敲好了么?虽然是在幻境中,人的神识受到迷惑,会自己脑补一些细节让它变得更合理,但还是要慎重一些,提防被她们看出破绽。” 喜儿洋洋自得,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我都推敲好了,绝对没有问题,什么时候开始?” 陈玄丘道:“现在。” 陈玄丘转身走去,喜儿立即兴冲冲地跟在了后头。 “主人……” 三霄姐妹看到陈玄丘走过来,立即乖巧地跪倒,俯首迎接。 她们看到喜儿也跟在陈玄丘后边,心中稍安。 在喜儿在,想必他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吧。 只是,她们俯首拜倒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喜儿一扬手,六欲迷迭宝幢就在他们头顶张开了。 喜儿更是把十首鬼车强大无匹的意念力全部注入,让六欲迷迭宝幢的威力发挥到最大。 六欲迷迭宝幢专门攻击神识,挑动六欲,扰乱七情。 而三魂七魄有失的三霄姐妹,恰恰最弱的就是神魂之力,登时中招。 陈玄丘在三女神魂恍惚的同时,也马上发动了天狐幻境,毫无防备的云霄三姐妹,在这刹那之间,便被摄入了幻境之中。 三霄姐妹中,修为最高的是云霄。 也只有云霄的修为,在她本来清醒的状态下,哪怕是陈玄丘和喜儿同时施法,也难轻易被摄入幻境之中。 但是,云霄已经不只一次被摄入幻境了,心理上已经形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毫无反抗意识,因此也是被一波带走,进入了幻境。 初入幻境的她们,完全没有进入幻境的感觉。 她们就感觉自己盈盈拜倒,而那个叫她们畏惧的魔头,便停在了她们身前,让她们更加紧张,俯下身去,根本不敢抬头。 那个大魔头呵呵一笑,说:“本公子看中的人,现在也只有金灵圣母和赵公明还未落入手中。今日出战,将他二人掳来,便是大功告成,你们好好准备着。” 三霄姐妹心头一惊,终于……要对公明哥哥和金灵师姐下手了么? 他们那么厉害,不会让这大魔头得手的吧? 一定不会! 公明哥哥和金灵师姐,会打死他的! 幻境之外,陈玄丘缓缓抽出了神识,喜儿已经用她那强大的精神力,顺利接管了幻境。 早在无数年前,她和妲己在轩辕坟做姐妹时,就玩过这样的游戏了,后来进了纣王后宫,更是用这手本领,将纣王戏弄于股掌之上,可谓驾轻就熟。 陈玄丘对喜儿道:“就按我事先拟定的方案开始吧,我要去筹备明夜之战!” 喜儿急不可耐,挥手道:“去吧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喜儿十首,这边意识浸入,控制着梦境,那边依旧能与现实中的陈玄丘交谈。 陈玄丘看看意识坠入环境,身子失去支撑,已经软倒在地的三霄,轻轻一叹,道:“希望这一剂猛药,能够唤醒你们的勇气。三霄啊,不要叫我失望!” 说罢,陈玄丘便走进了自己的居室区,关上房门,到了榻前盘膝坐定,神识内视,轻轻唤道:“小鹿!” 很快,鹿司歌欢喜的声音就在陈玄丘神识中响起:“主人,你召唤我么?” 鹿司歌是陈玄丘的座骑,但她可不同于其他诸神仙所拥有的灵宠神兽,九色梅花鹿一族修习的是三千大道中的辅之道。 所以,鹿宠认主后,即与主人心灵相通。 陈玄丘的召唤,不管身在何处,她都能第一时间收到。 陈玄丘道:“是我。你可以通知你的族人,叫隐匿人界的各族,开始准备了,随时听我号令。” 鹿司歌悦耳的声音传来:“是!” 陈玄丘顿了一顿,又道:“燃灯道人将出八宝功德池,重返北极天。这一次,我希望有机会完成承诺,让你鹿氏一族,可以告慰祖先的不眠之灵!” 鹿司歌的声音激动地道:“司歌谢过主人!” …… 喜儿在软倒在地,意识昏迷的三霄姐妹中间盘膝坐下,傲娇得就像一位唯我独尊的女王。 小丘丘说了,这是对三霄最后一次动用天狐幻境。 如果这次依旧不能唤醒她们的血性,他就要改弦更张另想办法了,不然怕适得其反。 在幻境中,作为造梦师的喜儿,那就是造物主,她可以无中生有,她可以言出法随,她无所不能。 所以,喜儿很珍惜这最后一次演出。 因此,她改了陈玄丘给她的剧本,她还给自己加了戏。 一个不喜欢客串的导演,不是一个好导演。 一个不喜欢改戏的导演,与咸鱼有什么区别? 陈玄丘版剧本:告诉她们,最后的目标,是抓走金灵和赵公明。自从通天幽闭,多宝化佛,金灵就是截教的象征。 而赵公明,更是与三霄兄妹情深,截教未曾出现之前,他们就已是兄妹。 这一次,陈玄丘要带着她们一起去抓受了重伤的金灵圣母和赵公明。 战斗中,赵公明投鼠忌器,因为顾及三霄的安全,死在陈玄丘剑下。 如果这还不能刺激三霄出手,那就把截教如今地位最高的代表金灵圣母抓获,把她像狗一样锁在自己的椅子下边,让漫天神佛都嘲笑她、鄙夷她,让三霄姐妹成为截教的大罪人! 嗯,再不想,就把已经被抓的诸位星君,其中主要是截教门人,全都出现,唾骂三霄,往死里骂。 够狠吧? 杀人诛心呐! 既然侮辱你们个人,毁了你们清白,你们都忍了。可见,你们心中的底线,不是你们自己。 那就毁了你们身为截教门人的骄傲,摧毁你们引以为荣的金灵师姐,杀死与你们手足情深的大哥。 胆魄、气魄、冲天魄不全? 是个人就不能忍了吧? 喜儿导演觉得这个本子太简单粗暴了,完全没有黑暗残虐压抑惊悚的极致艺术美感。 所以,喜儿导演发动她的十核大脑,来了一次头脑风暴,隆重推出了她的喜儿导演版剧本。 喜儿也不怕玩脱了,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她的故事…… 此时此刻,陈玄丘也是一个导演,他的谍中谍加强版,正随着呦呦鹿鸣,传遍三界…… 第943章 鹿鸣呦呦,谓我来矣 鹿鸣呦呦。 冥界。 七音染身边有两个人,是几乎形影不离的。 一个是焰焰女王,俨然成了七音染的副手兼心腹兼闺蜜。 而另一个……曾经是五通神。 不过,在七音染已经掏空了他的房中秘术之后,就一脚把他踢开了,从此一直伴在她身边的,是额生两支小小鹿角的一个眉清目秀年轻人。 此时,七音染正亲率鬼王大军,扫荡地狱第四层。 她不知道这地狱一共有多深,但每一层,都好广阔。 而且每一层地狱中,都有不知什么时候起,诞生于这个空间的冥界生物。 这些生物奇奇怪怪的,一开始七音染也有些惊惧,那是对于未知的本能恐惧。 不过,她现在已经见惯不怪了。 在征服地狱的过程中,七音染牺牲了许多人,但是活下来的,更加强大。 而且,在此过程中,她也招揽了许多臣服于她的地狱生物,她的实力,已经更加强大。 忽然,本来正站在她身边,扶着战车,俯视地狱的鹿角年轻人仰首向天,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然后,他便轻手轻脚地走到七音染的身边,低低说了一句:“陈公子,准备伐天了。” 七音染霍然扭头,目光晶亮。 很快,鸣金的声音便在第四层地狱中响起。 已经占了上风,正压着第四层的土著冥界生物打的鬼王鬼卒们很是不解。 明明已经占了上风,再有片刻功夫,就能彻底击溃他们,鬼帝大人为何鸣金收兵了? 不过虽然心中不解,却没有人敢违抗军令。 在漫长的征服之战中,七音染用强横手段压制、征召的各方鬼王,早已从桀骜不驯的一方鬼杰,变成了令行禁止的铁血战士。 七音染的大军如退了潮的洪水一般席卷回来,很快就以七音染的战车为中心,列阵森严。 七音染清冷的声音,在冥间地狱中回荡起来:“回师,休整,待战!” 鹿鸣呦呦。 画壁秘境。 猎鹰、鸩九、阴谐、飞鸿、白鸟…… 诸多禽族大将,飞向他们的王宫大殿。 老鸳鸯和一个头生鹿角的清丽少女,正稳稳地站在大殿最上方。只是,他们两人中间的那张王座,确是空的。 他们的女王,尚未归来。 不过,王婿有召,又岂能不战? 四面八方,禽族高手,依旧陆续飞来,展羽蔽日,气势惊人。 鹿鸣呦呦。 西海,水晶宫。 西海龙王的宠妃白雪,正坐在榻上,抱着怀中的婴儿喂奶。 白泽王早已身死,白天和白夜两位王子,也早死在天界策动的人间轮回大劫中。 白雪殿下已经是白泽一族最后的血脉。 如今,她已经认了命,做了一个相夫教子的好妻子。 西海老龙王弯着腰儿站在白雪面前,伸出手指,笑眯眯地用手指逗弄着儿子的脸蛋,不让他吃奶。 小家伙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拼命嘬奶,还不时扬起小手,打开父亲的手指,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看你,再把孩子呛着!” 白雪嗔怪地瞪了老龙王一眼。 就在这时,龙鼓声声,悠悠传来。 西海龙王蓦然色变,直起腰来,侧耳倾听。 白雪关心地道:“怎么了?” 西海龙王道:“东海击鼓,有鹿鸣呦呦。” 白雪诧异道:“什么鹿鸣呦呦?发生了什么事吗?” 西海龙王微微一笑,柔声道:“无事,你且好好带着烈儿。” 西海龙王匆匆走了出去,片刻之后,外边就传出老龙王的大吼。 “传本王令,凡我西海,三千岁以上战龙,全部到宫前集合。再征我西海所有内丹六转以上的妖兽,务必前来报到,否则,西海从此将无其容身之地。” 白雪的黛眉轻轻地颦了起来,担忧地道:“好好的太平日子,又要打什么仗了?哎,男人呐,就没个安分的。” 曾经野心勃勃的东夷白雪公主,如今只希望她的海,风平浪静。 鹿鸣呦呦。 一座高山、一处大泽。 滚滚河水,穿峡而过。 山巅,一个赤足、系草裙、膊披虎皮的猎人忽然收起了他瞄向猎物的箭,转首看向远方。 大泽之上,一个肩上平平、胸生双眼、以脐化口的魁梧巨人,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拎起他的大斧,将屁股底下当蒲团的大盾抓起,转目看向同一个方向。 那是人皇为巫族划出的聚居区域。 此刻,正有召唤的战鼓声,从那寨子里传出来。 战鼓召唤? 他们没有片刻的迟疑,双腿微微一屈,纵身一弹,一声呼啸,一个强壮的身躯,便抛弹出数百丈高,凌空跨过了一座山头,然后又是一跳。 那极远处的部落寨子,似乎只需片刻,便能回返。 与此同时,地府,孟婆庄。 后院儿的校场上,一个拄着槐木杖的没牙老婆婆,正和当年的天柱主人狂猎,看着场上的战斗。 一位衣着气质,一如神奇女侠盖尔?加朵似的性感矫健女孩儿正和一位雄壮如山的古铜肌肤大汉在交手。 那女孩儿拳锋之刚猛,竟丝毫不在那大汉之下。 大汉正是真武大帝的大徒弟,巫马有熊。 而那女孩儿,正是由后土娘娘一手调教出来的李洛儿。 李洛儿与巫马有熊拳脚交战,居然打得虎虎生风,毫不逊色。 后土娘娘身化六道,乃大慈悲、大功德者,所以常人想象,总觉得她应该是袅娜柔婉的形象气质。 熟不知,做为肉身就是武器,悍猛霸道的十二祖巫之一,她的本体法相,又何尝不是悍猛无匹的女战神形象。 而此刻,李洛儿的着装和气质,已经向着后土无限接近。 看着她,后土就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儿。 忽然,孟婆形象的后土娘娘颤巍巍地抬起了头,看向远方。 场上,李洛儿和巫马有熊仍旧拳来拳往,噼啪作响,拳风激荡,甚至发出类似音爆的声音。 许久,后土眸中微微露出失望之色,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老东西,还真能忍啊,还是不出头么?却不知,你究竟想等到什么时候。” 狂猎诧异道:“娘娘,您在说谁啊?” 后土道:“北阴那个老家伙呗。陈玄丘说过,这叫什么来着?对!苟!真是不明白,这个老家伙想苟到什么时候。” 后土说着,举起槐木拐,在地上顿了两顿。 巫马有熊和李洛儿明明正打得罡风呼啸,地裂山崩,却是迅速左右一分,动如雷霆、不动如山。 后土慢吞吞地道:“你们,还有狂猎,捎上这庄子里最出色的战士,去吧。” 洛儿一喜,脱口道:“娘娘,我们去哪儿,难道是去……是去……” 后土笑吟吟地道:“咱巫家儿女,爽爽快快,害羞什么,不错,回部落去吧,很快,就该见到你男人了。” 洛儿顿时羞红了脸庞,可目中喜悦的光,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要见到他了么?” 洛儿欢喜的胸膛都要炸开了。 托福于巫族的优秀基因,已经沐浴过欢雨爱露的洛儿,那胸真是有种一碰就炸的感觉。 第944章 魔女喜儿 地维秘境。 虽然这里已不是天庭镇压封神榜的一处阵眼,但小饕餮依旧生活在这里。 只是,这里已不仅仅只有一位地维尊者和他的部下了,还有许多的妖族,隐居在了这里的一处处山峦中。 一道流泉,一座青山。 青山上,有一处铁匠炉,铁匠炉旁,有几栋小木屋。 头顶半秃的老武一手掌着火钳,一手握着小锤。 身材粗壮的,脸上有着淡淡火花烫印的大妮儿,抡着大锤,和父亲老武配合得十分默契。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他们的敲打下,竟然有着悦耳的节奏感。 娜扎一刻也闲不住的样子,一会儿跑到瀑布上头,想试试像男人一样向下撒尿,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还是该有一个小淑女的样子,便又放弃了这个尝试。 她飞下去,落到那接天莲叶上,想抓住那跃上来吞吃花瓣的肥鱼。 当那鱼儿尾巴一甩,逃进了水底,她便无聊地飞回来,跪坐在一旁,双手撑在矮几上,托着下巴,看老武父女俩打铁。 她是受陈玄丘托付而来,带着那砣屎一样的黄金玲珑塔。 玄丘哥哥说了,等这黄金玲珑塔重新打造完成,就送给她。 “武大爷,怎么样了啊 ?” 老武笑道:“这是最后一个零部件了,组装好,应该就成了。” 说着,老武将那通红的金胚浸入山泉水,等它完全失温,便夹出来,与已经打造好的一夫零件安装起来,眯着眼睛打量,太沉了,他拎不动。 “我看看!” 娜扎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提起了那刚刚组装好的奇门兵器。 这外形,早和塔没有什么联系了。 玄丘哥哥说了,此宝不宜再铸成塔的形状,不过它的收人、火炼、镇压等功能,并不会受到影响。 至于具体的模样儿,则随她欢喜。 主要是陈玄丘也想不出,该给她弄个什么法宝。 所以,便让娜扎随其爱好,自己设计了。 娜扎此刻提在手中的,是六根黑洞洞的管子组成的一个怪物,很大、很粗,后边有把手,上边还有一个提握的把手, 嗯,那外形儿,有点像一挺加特林机枪。 娜扎取出一堆霹雳弹,正要装进去,山下突然传来一片骚动,娜扎不由向山下望去。 地维大殿前,接到消息的各位妖族大圣纷纷现身,交头接耳。 昱铭骑着人头马安逸,一脸兴奋地站在最前面。 齐林背着双手,跟个老大爷似的,遛遛达达地走过来,慢条斯理地问道:“昱铭啊,什么事突然召集所有人?” 齐林是到地维来做客的,这大千世界,他有很多年不曾来过了,静极思动,就想出来走走。 无数年前,他曾来过地维,那时他还是一只少年麒麟,此番算是故地重游了。 昱铭兴高采烈地道:“齐前辈,鹿族传音,准备行动了。我是知会大家一声,告诉大家从现在起不要外出,随时等候命令。” 这时,就听一人气急败坏地叫道:“兔三代九九,你往哪儿跑,回来回来。免二代三八,你又欺负弟弟是不是,我踢你嗷。兔四代八六,自己下去走会儿。” 齐林转身一看,不由眉头一挑:“黄耳,你也出……嗯,这是些什么玩意儿?” 齐林看着黄耳身前身后的小兔子,乌泱乌泱的一大堆。 不只跟着一大群,黄耳的头上还趴着一只,肩上蹲着三只,袍袂上挂着好几只。 黄耳不高兴了,白了齐林一眼道:“齐叔,身为前辈,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这都是我们家孩子,怎么能说是什么玩意儿呢。” 齐林愕然道:“不是吧,这么多?你比我还能生?” 黄耳得意洋洋地道:“不多不多,我那八个侍妾,都超能生的,这还只是一部分孩子。” 齐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兔族的生育率确实…… 等等! 我的血脉比我那些女人强大,所以我的孩子一旦成年,血脉转化,就会变成彻底的麒麟族。 不过就算是现在,他们的特征也是像我麒麟一族多一些啊。 黄耳的血统,还不及他那些兔儿侍妾高贵么? 怎么生的都是纯血的兔子精? 齐林忍不住把黄耳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小黄啊,别怪你老叔我多嘴哈。你这个……咳,你的那些个侍妾,没……” “没啥哇?” “这个……没有做啥对不起你的事吧?” “对不起我?咋对不起我了?” “就是……嗨!就是背着你偷汉子呗。” “那不能,就我这能力,她们还有闲功夫偷汉子?” 黄耳信心十足地对齐林道:“老叔啊,我这八个侍妾吧,将将儿的能应付得了我。可她们里边要是再有俩三儿的怀了身孕吧,那剩下的就应付不了我了。你说都吃撑了的人,还能出去偷吃么?” 齐林正色道:“那有啥不能的!撑不撑的咱先不管,它新鲜呐!有一回你老叔我都累不行了,结果有个妖王把他侄女献给了我,我一瞅那小模样儿,愣是提枪上马,挣扎着又战了三百回合……” 黄耳不耐烦道:“我家那几个不能,她们胆儿小,不敢背着我偷人。” 齐林也急了:“小黄啊,你瞎,你老叔我可不瞎啊,你瞅瞅,你自己瞅,你瞅见没,你家这一堆堆的孩子,他可都是纯血兔子精啊。” “对啊!” “对什么对啊,你是什么品种?” “天地间第一只地厌玄黄犬。” “那你的孩子,怎么没有继承你的血脉呢?” 黄耳恍然大悟:“哦,老叔你说这个啊,哈哈哈,我这些孩子吧,都是我家老三和老五,跟其他几个侍妾生的,那当然不能有我的血统啊,我这么高贵的血统,能随便叫人继承了去?。” 齐林一脸茫然:“啥玩意儿你家老三和老五,你还有本家兄弟啊?” 黄耳摆手道:“不是,我不是八房侍妾么,其中老三和老五,是公的。” 齐林两眼一瞪,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你……你你,你说啥?你的侍妾,是公的?” 黄耳道:“昂!我当初吧,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那小模样儿俊的,那小屁股翘的,那小胸脯儿挺的,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男的啊,敢情是因为在伏妖塔里不好找饭吃,冒充小丫环呢。 可我当时都箭在弦上了,挺着急的,再一寻思反正挺标致的,也就无所谓了。诶,你还别说,这一用吧,还挺好。所以我就收了。” 齐林嗖地一下弹出老远,惊恐地看着黄耳:“狗子,我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一只狗子。” 黄耳就有点迷惘了:“那我侍妾跟我侍妾生的,他不还是我家的么,有啥不对啊?” …… 九条带着死亡气息的骨龙,拖曳着一只铜棺,静静地划过虚空。 铜棺之内,昏迷在地,意识抽离的云霄三姐妹满面痛苦,她们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牙齿咬住唇瓣,都流出了鲜血。 她们的脊背愤怒地弓了起来,却始终无法从幻境中醒来。 陈玄丘带着她们,一如往常的突兀出现在战场上。 只是这一次不比以往,九天玄女倾巢而出,对金灵圣母和天河水军发起了大决战。 紫微上帝出现了,与九天玄女升至混沌虚空中交战。 西方三佛率领佛兵也参战了。 北极三圣败退,却故意将金灵圣母的人马抛在后面,替他们断后。 金灵师姐的人马,被西方佛兵和九天玄女的人团团围住。 漫天战火,无数的仙神在战火中陨落。 奇怪的是,之前被那大魔头掳走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出现,并不曾帮他屠杀昔日的同僚。 那大魔头卑鄙地用三姐妹的性命,逼迫公明哥哥束手就缚了。 金灵师姐在之前消灭欢喜佛祖的过程中受了重伤,师姐带伤出战,毕竟是堂堂准圣,哪怕是重伤在身,也依旧不是那个大魔头所能匹敌的。 他被金灵师姐打得好不狼狈。 眼看那大魔头就要被金灵师姐活活打死了,她们好开心。 可是就在这时,异变突发,那大魔头身边的乖巧小女仆喜儿,竟突然出手了。 她现出了十首、凰身、蛇尾,周身魔气鼓荡,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有拔山挟海之威。 这魔女的修为,竟在重伤之后的金灵师姐之上。 金灵师姐被她生擒活捉了。 三霄浑身都在发抖,她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师姐和兄长被抓获了。 当她们回到铜棺,那铜棺被骨龙拉着,立时离开了战场,也不知驶向何方。 三霄只能暗暗安慰自己,截教同门受制于天庭,是受人驱使,如今受陈玄丘的驱策,貌似也没有什么区别。 她们想央求陈玄丘允许她们见一见师姐和公明哥哥,可是当她们进了陈玄丘的居处,却发现高踞上座的竟然是一身彩衣、霸气无双的喜儿。 喜儿擎着一只高酒水晶杯,正在轻呷葡萄美酒,睥睨四顾间、霸气无双。 邓婵玉跪在喜儿的左手边,手中托着果盘。 那个大魔头陈玄丘,竟然跪在喜儿的右手边,正轻轻为她捶着腿。 原来,她们心目中那个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竟也不过如此,他居然只是喜儿身边的一条狗。 一直藏身幕后、扮成乖巧小女仆的喜儿,才是真正的幕后魔头。 那个女魔头询问了她们的来意,优雅地把酒杯一放,正好卡在邓婵玉的双乳中间。 魔女往椅上一躺,赤足便搭在了陈玄丘的腿上,陈玄丘马上一脸谄媚地给魔女捏起了脚,那阿谀的样子,就像个太监。 魔女告诉她们,只要乖巧听话,就不会杀害她们的同门。 她们能怎么办呢,只能照办。 当铜棺再度打开的时候,三霄赫然发现,她们已然身在东海。 魔女喜儿驱散了大阵外的迷雾,逼迫金灵师姐打开禁制。 她这是想占据师尊的金鳌岛? 狗腿子陈玄丘把剑架在了她们的颈上,威胁金灵师姐若不打开禁制,就要杀光截教同门。 金灵师姐迫于无奈,只好打开了金鳌岛的封岛大阵。 时隔无尽岁月,她们三霄,终于重新回到了金鳌岛,重新回到了碧游宫。 可她们却是以罪人的身份,回到这魂牵梦萦的地方。 她们惶恐、她们害怕、她们羞于面见同门,她们也确实从此再未见到那些同门,不知道他们被拘在什么地方。 她们成了岛上的花奴女仆,洒扫、服侍。 她们还会时不时地被陈玄丘捉去,成为他的泄欲工具。 她们只能默默忍受,直到有一天,她们遇到了火灵师侄。 火灵是逃出来的,她遍体鳞伤,修为尽丧。 三霄姐妹发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草丛中,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火灵告诉她们,那个邪恶的魔女喜儿,想要攫取截教万仙、历无数岁月累积的藏宝。 可那藏宝之地,只有金灵师姐知道。 所以那魔女就日夜用酷刑折磨金灵师姐。 那个魔女,还每日抓一个截教门人,将他元神吞噬,吸收他金身的能量,以此壮大她的修为。 而魔女的狗腿子陈玄丘,就是她的最大帮凶。他为那魔女,用酷刑折磨截教同门,他每日抓一个囚禁在地牢里的同门,敬献给女魔吸收。 他还掳走女性同门,强行侮辱。 火灵就是被那禽兽污辱后,伺机逃脱的。 三霄听了如五雷轰顶,她们没想到,同门的下场,竟是堕入这样的无间地狱。 火灵咽气了,就死在她们怀里。 三霄的心都要痛得碎了,她们不知道自己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正在号啕大哭之际,追杀火灵的陈玄丘出现了。 他颐指气使地喝令三霄,让她们把火灵的尸体抬去喂狗。 碧霄的双瞳像血一样红,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扑上去,疯魔一般地撕咬陈玄丘,用尽了她全身的气力。 云霄和碧霄也嘶吼着扑了上去。 那个狐假虎威的家伙被姐妹三人打得鼻青脸肿,像条狗一样落荒而逃。 三姐妹追上去,一直追进了以前严禁她们进入的碧游宫大殿。 她们看见,陈小狗正跪在魔女喜儿面前哭诉告状。 而魔女喜儿,掌下却正扣着她们兄长赵公明的头颅,吸尽了他最后一丝精元。 魔女喜儿,坐在师尊曾经的位置上。 在她头顶,却悬吊着她们的大师姐金灵。 金灵被牛角似的一对锋利铁钩穿了琵琶骨,就靠铁钩钩住琵琶骨的力量,吊在那石壁上。 三霄疯了,她们发出的嘶吼,就连她们自己听了都觉得战栗。 云霄祭出了金蛟剪,这口已然沦为剪草工具的金蛟剪,终于重现了昔日的荣光。 金蛟剪化作两条苍莽古息的太古神蛟,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个耀武扬威的魔女,誓要把她一剪两断。 而三霄,则一起扑向了她们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吸其髓的陈玄丘,要把他寸寸撕碎。 无数岁月以来,深深积压在她们灵魂之上,重如山岳的羞辱、恐惧、迷惘、仇恨、无助、悲伤……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像火山一样,彻底地爆发了。 那种突然爆发的精神力量,太磅礴、太强大了。 就算是有喜儿和陈玄丘的双重禁锢,幻境也被一下子撕成碎片,三霄被轰出了幻境! 陈玄丘,此时就站在她们三人中间。 在她们无意识地发出咒骂、嘶吼声,在幻境中还在追杀陈玄丘的时候,陈玄丘就已听到声息,赶到了她们身边。 此时,眼看着三霄姐妹竟然凭着强大的精神力,从他的天狐幻境中突破出来,陈玄丘好不欢喜。 他微笑地看着三霄,眼睛亮晶晶的,柔声说道:“三霄仙子,欢迎归来!” 三霄姐妹现在不像仙子,三对血红的眸子瞪着陈玄丘,她们三个就像失去了幼仔的三条母狼。 她们同时发出一声嘶吼,扑向了陈玄丘,杀招尽出。 “我还公明哥哥!” “还我火灵师侄!” “还我截教同门!” “放开金灵师姐!” “你竟玷污我截教圣地!” “我们要撕碎你的肉身!用你的血清洗我们的神殿!将你的灵魂禁锢起来,焚烧一千万年!” 暴风骤雨般的群殴之下,陈玄丘瞬间破防,被打得吐血,只能在铜棺中亡命逃跑。 铜棺中,陈玄丘的惨叫时断时续:“喜儿哇,这什么情况,剧本不对啊!火灵怎么了,圣地咋着了?救命,要死人啦……” 第945章 三霄归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刚刚离开幻境的云霄三姐妹,并不知道自己原本身在幻境,而此刻已经离开了幻境。 虽然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但是她们脑海中印刻的,都是火灵圣母凄婉而死的一幕。 心心念念,都是公明哥哥被魔女喜儿吸干,在魂飞魄散时,向她们望来的那一眼,凄凉、悲痛、不舍得、放不下…… 反复回想的,都是金灵圣母被穿了琵琶骨,悬吊于碧游宫大殿之上的惨烈情景。 所以,甫见陈玄丘,被愤怒的烈焰所笼罩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了疯狂的扑击。 陈玄丘面对疯狂的三霄,越打越是无力。 因为三霄的战力,竟在这战斗中不断提升,最后竟恢复到了昔日水准。 只是境界有些不稳,是凭着强烈的杀意和无尽的怒火,支撑着境界的恢复。 恢复全盛时期修为的三姐妹同时出手,陈玄丘对她们又不能下杀手,就只能到处乱窜,仿佛丧家之犬。 最后还是喜儿老佛爷发了话。 喜儿要主持这么庞大的一个幻境,从陈玄丘带着三霄去抓金灵和赵公明,与诸天星君大战、开启金鳌岛封印,占据碧游宫、虐杀截教弟子…… 时间跨度、空间跨度、出场人物,都太多了。 这样一个大型幻境,陈玄丘制造不出来。 只有喜儿的十核大脑,才能营造出来,并保证十分的逼真。 可是这负荷对喜儿来说,也是巨大的,哪怕她之前服过天菁石乳,滋养元神的无上宝物,也有些吃不消。 此时幻境又是被三霄强行破灭的,她实在没有力气起身了。 因此,在陈玄丘被痛殴的时候,她就只能懒洋洋地半躺在那里,小手托香腮,看着陈玄丘挨打,看着陈玄丘飙血,看着陈玄丘被三霄摁倒在地,舞着金蛟剪扑上来,要阉了他,这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你……把……火灵,唤来,就行……啦……” 陈玄丘左肩被琼霄死死地咬着,右臂被云霄咬牙切齿地扭着,碧霄举着个大剪刀就刺了下来。 陈玄丘慌忙把屁股一扭,“咔嚓”一声,金蛟剪剪了个空。 这时喜儿的话才幽幽传来。 为什么要召唤火灵? 陈玄丘不明白,不过还是马上照办,意念一动,腰间紫金葫芦中,小千世界意志就把火灵圣母强行送了出来。 火灵裹着一条浴巾,上边露着晶莹圆润的香肩,下边露出一条粉光致致的大腿,坐在陈玄丘肚子上,一手拿着蔻丹瓶儿,一手拿着小粉刷子,正保持着涂脚趾甲的姿势。 她露出的一小截胸脯儿,粉嫩玉润的。 突然环境一变,她就杵在了三霄面前,火灵的脸儿都黑了。 她还没有发现,屁股底下坐着的软软的东西,是陈玄丘的肚子。 火灵“死而复生”,一下子就把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三霄震惊得清醒过来。 然后,三霄和火灵就开始了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陈玄丘不时插嘴,用他那吐字清晰、中正平和、因为肚子被人坐着,所以胸腔共鸣特别明显的播音腔进行着解说。 三霄终于明白,她们所经历的噩梦,真的就只是一个噩梦而已。 陈玄丘不是敌人,他只是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刺激她们的情绪,唤醒曾经的她们。 陈玄丘终于被放开了,他立刻逃进了卧室,此时太狼狈了啊,下体衣服被剪了个大洞,直往里灌风,鼻子还在流血。 庭院里,三霄和火灵圣母继续问着彼此的情况。 火灵圣母现身说法,我们没有受虐待啊。我们被圣教立为圣使,享受了香火。 我们所有被掳来的人,现如今都在圣教的圣使殿中居住。 你们看啊,我刚刚由八个侍女侍奉着沐浴结束,正涂脚趾甲哩。 三霄姐妹面面相觑,那梦实在是太真实了,虽说此时已经知道都是假的,可还是无法完全分清真实与幻境。 火灵圣母通过对话,业已知道陈玄丘对三位师叔做了什么。 火灵啼笑皆非,忍不住吐槽道:“三位师叔,不应该啊你们,别的不说,你们还是处子之身,这……你们自己都看不出来?怎么就会上当呢。” 云霄很羞窘:“实在是因为,那幻境太真实了。我走进大殿,看到金灵师姐从空中滴下的鲜血时,甚至嗅到了血腥味儿……” 碧霄满脸通红,期期地道:“就是的嘛!我……我倒是觉察出自己还是处子……,可我以为那是因为他小嘛。” 琼霄连连点头:“就是诶,小的跟牙签儿似的,他还恬不知耻地说他很大,让我忍一下……” 陈玄丘洗了脸、换了衣服,刚从房间里出来,一听这话,脸都黑了。 陈玄丘扑过去,一把掐住喜儿的脖子:“臭喜儿,你究竟给我造了个什么梦啊。” 喜儿垂死挣扎:“你管我,反正我成功了,你这是恩将仇报,你这是兔死狗烹!” 陈玄丘掐不下去了,气得捶地:“天呐!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三霄神色不善地看向喜儿。 陈玄丘立即高举双手,正色说道:“三霄道友,在下别无他意。只是检查出三位姑娘这无数年来,被人有意针对,伤损了你们的胆魄、气魄、冲天魄,三魄受损,失魂落魄,才变得懦弱胆小,希望用剑走偏锋的手段治愈你们。” 三霄想起那如真实一般的梦境中,陈玄丘对她们的所作所为,不禁面红耳赤。 陈玄丘道:“可是,为了避嫌,我创造出天狐幻境后,就脱离了幻境。幻境中的一切,我都完全没有感知,是由喜儿主持幻境,并在幻境中造梦的。” 喜儿气道:“你这是在撇清自己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把我累的……” 这时,人影儿一闪,邓婵玉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去葫中世界陪伴父亲,因为火灵圣母突然被小千世界意志送了出去,引起了圣山上一片骚动。邓婵玉便急急返回,察看出了什么问题。 一见三霄并肩而立,气势如虹的模样,邓婵玉便又惊又喜。 “咦?你们果然恢复了?这幻境计划,居然真行得通呀。” 她知道陈玄丘针对三霄的计划,看她们此刻的精气神儿,这明显是已经恢复了。 三霄看见邓婵玉,却是猛然想起了幻境中的一幕。 琼霄马上道:“原来是婵玉姑娘,那幻境之中,还有你呢。” 邓婵玉一听,大感新奇,笑问道:“居然还有我?这么好玩的吗?我在幻境中,是什么样子啊?” 碧霄撇嘴道:“你在幻境中,就是一个小女奴啊,跟在喜儿屁股后边,像小狗儿似的爬来爬去的那种。” 邓婵玉的脸登时就黑了。 琼霄道:“可不,喜儿在幻境中,是一个女王啊,她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接受我截教同门的膜拜,当时你就跪在她面前,像小狗似的舔她的脚。” 邓婵玉的脸开始发紫,紫得像茄子一样。 一向温柔,成熟的大姐云霄点了点头:“嗯!两个妹妹说的对!” 邓婵玉嗖地一下,转身看向喜儿,左右手向外一探,唰地一下,两手中便各多了一枝冥界断肠花。 外形是断肠花,实质上仍是她百发百中的五光石。 喜儿不装死了,爬起来就跑。 三霄虽然窘迫难为情,可毕竟是因为喜儿,才帮她们修复了三魄,恢复了她们昔日的胆气与自信。上前打她一顿?一向恩怨分明的三霄干不出来。可邓婵玉不一样啊。 喜儿一边逃跑一边大喊:“我只是在梦里过把瘾啊~~啊!” 一枝断肠花准确地打在她左边的屁股蛋子上。 喜儿一个踉跄,屁股好痛,半边身子都木了。 “梦里想想都不行嘛,我也是有个梦想的人啊~~啊!” 喜儿右屁股蛋子又挨了一石头。 邓婵玉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往肉多的地方打,力道也有所收敛。 喜儿趴到了地上,挣扎着往屋子里爬。 邓婵玉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 三霄看到了喜儿的狼狈样儿,不禁相视一笑。 但一笑之后,忽然泪如泉涌。 她们不由自主地拥抱到了一起,放声大哭。 之前种种,历历在目。 听陈玄丘方才一说,她们已经意识到,的确是有人刻意针对她们,在无尽岁月中,专门通过行为、言语、暗示,各种的手段,打击、伤害她们的精神,最终成功地把意气风发的云霄三仙子,变成了唯唯喏喏、逆来顺受的三个精神女奴。 想起之前三姐妹的样子,她们又是心酸、又是难过,万千委屈,都化作了泪水,倾泻而出。 陈玄丘站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只觉欣慰无比。 许久,当三霄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拾袖拭泪的时候,陈玄丘微笑道:“恭喜三霄仙子,终于做回了自己。” 陈玄丘伸出一只手,手中举着一只白玉瓶儿,瓶中有牛奶一般的乳液。 陈玄丘道:“这是天菁石乳,滋养元神的无上妙物,三位姑娘不妨及时服下,以稳固你们刚刚恢复的修为境界。” 那天菁石笋中的乳液,是喜儿给陈玄丘的那一半。 他当时根本没有喝,而是以偷龙转凤的手法,倒进了一只玉瓶儿。 云霄看着陈玄丘,心情很复杂。 要说恩,再没有比陈玄丘给予她们三姐妹恩情更大的人了。 唯其醒来,才知道曾经浑浑噩噩的自己,是多么的凄惨可怜。 如果不是陈玄丘唤醒了她们,她们就是走肉行尸,生不如死。 可是,一想到那幻境中他对待自己的种种,云霄又说不出的难为情。 陈玄丘不知道梦境中的具体情况,她们却是感同身受啊。 固然,肉体上,她们并不曾遭受过什么。 可肉体,不过是声、色、味、触的制造和感应器官。 最终这一切,是要传递给那肉体的元神,由它来接收种种感觉,做出种种反应。 幻境中,她们只是越过了肉身这一步,直接让她们的元神感觉了这一切。 所以,你说没经历过吧,其实也是经历过了的,很难堪啊! 偏生,陈玄丘自己是毫不知情的。 他很无辜、他对她们恩重如山,她们还能说什么呢? 云霄红了脸,轻轻垂下头去。 曾经在幻境中让她羞愤欲死的一切,因为心境的转变,现在都化作了令人耳热心跳的羞窘。 “谢……谢过公子,公子大恩,三霄姐妹,没齿难忘。这等宝物,愧不敢受……” 陈玄丘道:“此物,于我用处不大,但对你们三人稳固修为来说,却很重要。明日,就有一场大战,我还要仰仗三位姑娘大展神威。这天菁石乳,给了你们,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所以,请不要客气了。” 云霄踌躇了一下,才羞低着眉、敛着眼眸儿,低声道:“那么,就谢过陈公子了。” 云霄接过玉瓶儿,自己抿了一小口儿,又将瓶儿递给琼霄。 琼霄抿了一小口儿,却将剩下的一大口又递给了碧霄。 三霄果然姊妹情深,碧霄年纪最小,一直是受着两位姐姐宠爱的。 碧霄将瓶中石乳一口灌下,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之力似乎变得无比充沛,仿佛忽然晋升了一个大境界,又或者美美地舒泰地歇息了一晚。 真的是好东西诶。 碧霄不舍地将瓶口儿倒立,对着自己的嘴巴。 吧嗒…… 最后一滴。 看着垂挂在她唇边的那滴乳白色液体,再看到她嫩红的舌尖灵巧地探出,一抿。 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呢? 云霄和碧霄不期然地想起喜儿曾经的一幕,啊! 原来当时是…… 她们知道自己当时是误会了,然而,脑海中却因此迅速浮现出了许多她们在幻境中经历的少儿不宜的画面。 那都是喜儿那个小魔女在梦境中营造的。 可陈玄丘毫不知情。 因为陈玄丘不知情,又是她们的大恩人,所以她们竟然觉得……陈玄丘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竟然对他产生了愧疚。 陈玄丘看着三霄喝下天菁石乳,双手一伸,混元金斗便出现在手中,他已抹去了自己对混元金斗所下的一系列禁制。 “三霄归来,那么,该物归原主了。” 这是……我们的混元金斗! 三霄姐妹伸出颤抖的双手,缓缓接过混元金斗。 啊!明明在幻境中,我们是被蹂躏、作践的人儿,可是现在更觉得对他亏欠良多了是什么鬼! 第946章 天河一声雷 天河水底,一片静谧。 清净出尘的栖月小筑,冷蟾居内,却散发着淫靡的气息。 姮娥躺在榻上,玉体横陈。 腰腴颈细、白皙妖娆,侧卧的身子,双股似香水梨子一般,似乎饱含着甜美的浆水。 她微微闭着双目,脸上漾出的是既快美又矜持的神情,说不出的动人。 天蓬的鏖战之法,当真不比寻常,姮娥已经被他征服了。 在她有过的三个男人当中,后羿不解风情,简单粗暴。昊天只顾自己享受,也只有和天蓬在一起,她才能体会到做为一个女人最极致的快乐。 天蓬的腰臀,极有韵律地动作着,控制着欢好的节奏。 他要让姮娥如同一滩酥泥,才好把那几个小兔仙儿也喊进房来。 虽说她们都没有姮娥的无尽风情,可“佛跳墙”有“佛跳墙”的肥美,“小葱豆腐”也有“小葱豆腐”的清鲜啊。 静室之外,六个兔儿仙侧耳听着房中的动静,俏皮竖起的长耳朵似乎都红透了。 她们咬着唇,眼波水光粼粼,只等着天蓬大真君唤她们进去,接替酥烂如泥的姮娥仙子。 这时候,屋舍旁边的墙根儿下,埋设的几颗霹雳弹突然感应到了什么讯息似的,在土中微微一跳,散发出清冷的光来。 只是,正眼饬骨软的六个兔儿仙,没有一个察觉墙角的异状。 …… 天河畔,金灵圣母的营地。 篝火处处,一队队戎装战士在悄悄地巡弋着大营。 士气不高。 虽说战损不大,可足足一百多位星君被那个神出鬼没的鬼公子掳走,足以将军心士气打到最低点。 幸好,天庭不断增兵,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陆续来援。 如今军营中的星君有两百多位,甚至超过了刚出兵时,所以尚能保证军心不散。 远处,一位仙子款款走来。 一袭白衣,衣带在晚风中飘扬。 她的星眸中闪烁着篝火的反光,带着几分高贵的清丽。 那气质,说不出的高雅出尘,正是昊天之女,龙吉公主。 龙吉公主来到大帐前,马上有天兵上前拦住。 龙吉浅浅一笑,道:“龙吉要见斗姆大天尊和擎羊使者,还请通传一声。” 那守卫帅帐的天兵歉然道:“红鸾星君勿怪,大天尊正召集诸将商议军机。” 龙吉脸色微冷,金灵圣母召集诸将商议军机?可本座却未蒙召唤。 也是啊,我一个红鸾星,主掌姻缘情事的仙子,哪里会被斗姆元君看在眼里。 天帝之女,固然尊贵,可是自从她被贬下凡间,又被封印到封神榜上,得了一个小小红鸾星君神职的时候,谁都知道,这个天庭公主,已经不值钱了。 龙吉勉强一笑,又道:“既如此,可否请擎羊使者出来一见?” 那侍卫道:“抱歉,未蒙传唤,吾等不得入内。” 龙吉终于火了,蛾眉一挑,冷冷地道:“怎么?本座堂堂天帝之女,在这天界,想要见个人,居然还要下贴预约不成?” 这时,不远处的帅帐帘儿一掀,赵公明从中走了出来。 赵公明满脸的兴奋,帅帐前一串长灯,映得他的脸黑红黑红的,似乎……很兴奋? 赵公明游目四顾,看到龙吉公主俏立在那儿,不由一怔,走了过来。 赵公明道:“红鸾星君,至此何事呀?” 龙吉向赵公明浅浅一笑,矜持地道:“本星君与太白星君有旧,受其相邀,明日赴宴。擎羊使者也是太白故人,所以邀其一同前往。” “明日?” 赵公明抚须一笑,道:“近来鬼公子掳我天庭星君多人,大天尊正在商议如何捉拿此人,可能,诱敌之计就设在明日,恐怕太白真君这筵席,要延后举行了。” “这样吗?”龙吉黛眉一颦,无奈地道:“既如此,我只好明日知会太白,改日再行邀约了,谢玄坛真君指点!” 赵公明微微颔首,看着龙吉转身走去,不禁冷冷一笑,明日赴宴?今夜行动,就要端了天河水军,明日赴宴?你们还是去紫微星上赴宴吧,嘿嘿! 赵公明冷笑一声,便急步离去。 今夜行动在即,师姐正在帐中拖住了擎羊,他得赶紧准备去了。 龙吉回到自己营帐前,便怅然站住了,眺望星河,悠悠一叹。 诸天星君被那身份诡秘的鬼公子掳走了三分之一,至今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中剩下的诸天星君,如今基本都在营中了。 此时,正该想办法把那“天经地纬”,送到陈玄丘手上,可是,却没办法制造机会,让那陈玄丘前来夺宝。 这可如何是好? 龙吉公主正在发愁,就听远处“轰隆”一声巨响,突如其来的巨响,竟把龙吉吓得娇躯一颤,花容失色。 龙吉立即纵身于空,闪目望去,就见那天河之上,一道水柱,白浪中闪着红光,喷起十数丈高。 旋即,“轰轰轰轰……”,连续的爆炸声在整个天河水域中炸响,一道道炸起的水柱,形成了一道水墙,一道十数丈长的水墙,突然矗立在天河之上。 爆炸的闪光,使那水墙宛如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 那镜子中,无数的兵马,宛如潮水一般滚滚而来。 在那队伍的最前方,是四只猴子,各持棍棒状神兵,呼啸向前,威不可当。 那潮水般涌来的万马千军,居然还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 这…… 龙吉公主突然一惊,霍然一转身,看向背后。 天地之间,有无数支火把晃动,还有神将以光明系法宝祭在空中照明,使那天空亮如白昼。 洪水一般的大军,滚滚而来,只这刹那功夫,前锋部队就已杀抵天河边,一片片、一群群、一层层地冲进了那天河之中。 水墙砸下,砸得天河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那蜂拥而来的大军毫不迟疑地冲进那“雪堆”之中,一起消失在滚滚河水之中。 龙吉公主的眸子蓦然缩如针芒:“夜袭?不对,这是……总攻啊!” 栖月小筑,冷蟾居内。 姮娥伏如牝犬,黑发被那勇猛的骑士执在手中宛若缰绳。 随着天蓬激烈的动作,她胸前雪浪翻滚,俏脸潮红,眼波迷蒙。 天蓬犹如亲执战车的勇士,奋力冲杀在千军万马之中。 道路泥泞,车轮辗之。辗得泥尘点点,飞溅四方。 幽谷逼仄,一犁趟之。趟得大地颤动,泥浪翻滚。 敌军如潮,水泄不通?吾天蓬大将军,一枪挑之! 天蓬勒缰策马,肆意纵横,正自杀得快意无比,酣畅淋漓。 突然间一声巨响,震得天蓬一个哆嗦,险些震脱了那杀得通红的丈八大枪。 他的心,就像是被卑鄙的敌人用一支恶毒的冷箭射中, 他那失去了真气加持的长枪,就似被敌将一锤砸成了两截, 一时间,天蓬大元帅竟是停杯投箸不能食,弃枪四顾心茫然。 发生了…… 什么事? 天蓬身下的床板被一股气浪掀翻了,跪在床板之上的天蓬,随着那掀飞的床板,一起被掀飞于空中。 他发现,那屋顶四分五裂,他就跪在那床板上,被掀飞到空中。 随着床板翻了个个儿,他那手下败将也滑下了床板, 只有天蓬大元帅,仍自愕然跪在床板上,随着床板翻覆回来,嗵地一声砸在地上,天蓬的膝盖,咯喇一声,就把床板磕裂了。 然后,“呀呀呀”地一阵娇呼,一个被气浪冲上半天的兔儿仙,又呼啦啦地落下来。 两条腿子一分,正好跨坐在天蓬的脖子上。 这什么情况? 天蓬瞪虎目,运神光,正要纵目向远处望去。 那兔儿仙的小裙子翩然落下,像盖头似的罩在了天蓬的头上。 天蓬手忙脚乱地想掀起那裙子,可那百褶裙一层一层的,一时间却是掀之不开。 就在这时,天蓬忽然感觉脖梗儿上一热,一股暖流汩汩而下,还有点骚味儿。 天蓬:╮(??ω??)╭ 第947章 十面埋伏 九天杀童大将正在巡营,突然他的营就炸了。 轰隆隆的一阵爆炸,滚滚浓烟便遮蔽了一切。 那些霹雳弹连天仙级修为的天兵都伤不了,自然更不可能伤得了他。 不过,营盘却是全毁了,而且伤害不大,动静却不小,很吓人呀。 整个营寨都被炸成了一片废墟,浓烟滚滚,碎屑满地。 河水被激荡起乱流,泥沙被卷起,使得天河一片浑浊,能见度小的可怜。 这时候,九天玄女的人马已经呐喊着杀进天河。 天蓬元帅手下能人无数,但真正算得上心腹的,九天杀童大将就是一个。 九天杀童大将,又被称为天杀大神,一身修为,在天河众水将中也是翘楚。 听得营外呐喊厮杀声起,立即舌绽春雷,喝令三军结阵,随其御敌。 天河水军训练有素,杀童大将治军甚严,虽然整个营盘都被炸没了,天兵们一个个熏得小脸黢黑,但是仍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完毕。 天杀大神率领所部冲出大营所在的屏障,一进入天河水中,便觉郁闷无比。 泥沙滚滚,河水浑浊,四下里舞舞碴碴的都是人影儿,就是看不清阵形。 片刻功夫,他和他的天兵就将找不到兵,兵寻不到将了。 这还怎么指挥? 只能各打各的了。 前方河水激荡,冲得扑过去的天兵控制不住身形,如破败的树叶一般随着水势四下飘荡。 天杀大神提枪冲上前去,却有四道人影呼啸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天杀大神大骇,围住他的虽然俱着战甲,却是四个猴头儿,正是混世四猴。 混世四猴单打独斗,都比天杀大神逊色一筹,但四人联手,却能干挺天蓬大元帅。 四条棒乱棍齐下,天杀大神登时陷入苦战,只是竭力厮杀,伺机逃跑,心中更是郁闷。 六丁玉女、六甲神将、天厉星君、五残星君、袁公各领兵马杀入天河,他们没有任何顾忌,一路只管冲杀下去,没多久功夫,同样是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根本没有了任何章法。 无名和鱼不惑、丹若,是最早潜进天河的一批人。 无名就是在鱼不惑和丹若的陪同下,引爆了早已埋藏好的霹雳珠,造成了天河大乱。 随后,三人就向天一神宫潜去,想偷天河水军的塔。 只是这一路杀将过去,很快,鱼不惑和丹若两口子就杀得不知去向,把无名给弄丢了。 无名很习惯,他一点也不慌。 反正三人的目标一致,都是天一神宫,在那儿还能遇见,只管奔着天一神宫杀去就是了。 天一神宫,天猷副元帅真君和翊圣保德真君早已各自率兵杀出帅帐,只剩下鹤羽仙人与太白真君留在中军大帐。 “天蓬大元帅呢,快找天蓬大帅!”太白真君如热锅上的蚂蚁,眼见如此时候,偏偏天蓬不见了,慌得叫人赶紧寻找。 “我知道天蓬元帅何在,这就去寻他来!”穿着一身戎装的唐婉儿急忙答应一声,掉头就往后边的栖月小筑跑去。 唐婉儿现在扮成了天蓬的亲兵,天蓬常往后边与姮娥幽会,旁人不知道,唐婉儿却是清楚的很,可她虽然又嫉又恨,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现在要托庇于天蓬。 如今能坏天蓬的好事,唐婉儿心中暗爽。 不料,她刚冲到天一神宫后殿门口,一道人影儿便迅疾无比地扑来。 “砰”的一声,唐婉儿撞在那儿的胸膛上,被撞得倒飞出去,鼻子一酸,眼泪都下来了。 天蓬元帅黑着一张脸,一瞧是唐婉儿,也没安抚一句,便向前边扑去。 他正恣意放纵,突然吃那霹雳弹一炸,人倒是没受伤,可这一吓,都缩了阳了。 现在他也不知道后续对自己的影响大不大,哪还有心情安抚唐婉儿。 天河显然是生了重大变故,这才是此刻他最关心的问题。 唐婉儿捂着鼻子,好半晌那酸楚的感觉才缓和下来。 嗯? 在大帅胸上撞了一下,怎么还湿漉漉的? 唐婉儿舔了舔嘴唇,有点儿骚气。 …… 九天玄女发起总攻了。 西方佛兵事先已经得到陈玄丘的知会,一见九天玄女全军出动,趁着大乱攻入天河,立即率领佛兵,攻向金灵圣母的营寨。 惧留孙,马元、毗卢率十八罗汉,二十尊者,八千佛兵,杀到金灵营寨之前,也是毫不迟疑,直接闯寨趟营。 金灵这边准备的比他还充分,剩下二十多个金灵信得过的星君,以各种名义,都被提前调往了中军。 留在前营的,都是心向天庭的或者道行修为只能充当炮灰的星君们。 惧留孙三人闯进金灵圣母的营寨,只有赵公明在前方挥舞着金鞭指挥,一拨拨地往上送人头。 惧留孙三人自从离了灵山,属这一仗打得爽快,一路上人挡杀人,神挡杀神,势如破竹。 “哈哈哈,金灵圣母,你大限到了,看你这回还往哪跑。” 惧留孙三人一路杀向中军,兴奋不已。 此番若能杀了金灵或生擒了她拿回灵山,三佛的地位必然更上层楼,威震三界。 中军大帐内,擎羊使者面如土色。 “斗姆大天尊,西方佛陀势如破竹,阻挡不住了。” 金灵抚胸苦笑道:“监军,在本座手中,毁了两个准圣。你当我是圣人呢?能够毫发无伤?我如今也是重伤在身,不堪一战啦!” 擎羊使者急道:“快派人向天河求援啊,叫天蓬元帅发兵援助。” 金灵道:“本座已发出十三道求援玉符,天河迄今未曾派出一兵一卒。” 耳听得杀声越来越近,擎羊使者顿足道:“那就走,那就走啊。” 金灵道:“往哪儿走?” 擎羊使者发狠道:“天蓬不来救援,我们就退到他的中军去,由不得他不出手。” 金灵圣母目光一闪,颔首道:“也好,来人呐,马上鸣金,召集诸天星君……” “不可鸣金!” 擎羊使者急了:“斗姆大天尊,敌军势大,若鸣金收兵,敌必趁势掩杀而来,你我还如何逃入天河。” 金灵圣母脸色一沉:“我师弟公明还有前方鏖战,我身为主帅,岂能独自逃生。” 擎羊使者道:“敌众势大,再拖下去,便是全军覆没。退向天河,是为了更好地反击。斗姆大天尊,我们如今已经折损了多少星君,难不成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你是一军主帅,安能因私而废公!” 擎羊使者亮出“天经地纬”,一团星云在掌中旋转着。 擎羊使者发狠道:“大天尊若不顾大局,休怪本监军不顾情面,先断了赵公明与我天经地纬之联系,紫微帝君面前,还要参你一本。” “你……咳咳咳……”金灵圣母气的脸色胀红,牵动伤势,咳嗽不止。 擎羊使者大声对帐中众将道:“本使者乃监军,现在听本监军号令,立即拔营,退往天河。” 帐中众星君乱烘烘地领命,抬了金灵圣母就走,出了帅帐,将金灵圣母放进她的七香车,急惶惶就往天河方向奔去。 擎羊使者松了口气,立即扳鞍上了一匹天马。 天庭本就是想要这三百六十五位正神腾位置的,只要他们不是死在我天庭手中,天庭便不会失了大义寒了人心。 既然他怎么死都是死,还不如挡在前边,替本使者挡一挡杀劫。 擎羊使者随着人马匆匆撤出中军,百忙中回头看了前方一眼,见赵公明等神将仍与西方佛陀厮杀不止,不禁嘴角一歪,露出一丝得意的诡笑。 数十位星君护着七香车,擎羊使者骑了天马紧随其后,正自匆匆撤向天河,前方忽然一声炮响,轰向金灵圣母一行人。 前方众星君急急闪开了那道炽白的光束,可尾随其后的众天兵,却被这道粗有三丈,炽白如烈日的光束,直接汽化蒸发了一大片。 擎羊使者骇然看去,就见一艘行空巨舰如黑夜中的巨兽,缓缓升起。 船头挑灯如昼,摩诃萨居中,大小茗儿护持左右,黑犀、蛤什蟆率领四千八百妖众黑压压在站在他们后边的甲板上。 擎羊使者大惊失色:“不好,他们已经堵住了退向天河的路。” 话音未落,侧翼里又是一声炮响,一道炽白的光束横着射来,将尾随于众神将之后的兵马,同前方众星君之间,扫出了一条宽约数丈的空白区域。 擎羊使者瞠目望去,就见侧翼又有一艘行空巨舰冉冉升空。 船头两串长灯,中间一尊巨炮。 舰桥上,大红袍的旷子规、大白袍的栾玉落并肩而立。 在他们身后,是肃立如林的圣教信徒。 曲美人儿从旷子规和栾玉落身后一跃而起,威风凛凛地跃至空中。 人在空中,抖手便是一道蛇形闪电,扫向刚被炮火轰开的空白区域。 曲美人儿当空大喝着,手臂连抖,一连五条电蛇横空,叠加在一起,化作一条怒吼的电龙。 后方正想再追上来的天兵们被那电龙扫中,一阵电光闪烁中,无数的天兵,就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地向云层之下坠去,一个个还带出了一道道的青烟。 前方众星君与后边的天兵,登时被扫荡出一大片空白区域,足有数百丈。 擎羊使者目芒一缩,惊恐地向另一侧看去。 果然,又有一条船影,正在缓缓地升上半空,那船首的巨炮正在充能,炽白的光芒,眼看就要淹没了炮口。 金灵圣母在七香车上吃力地叫道:“退路已断,我等今日要命丧于此了!” 擎羊使者策马回首望去,就见赵公明、龙吉公主等人正狼狈逃来,更后边金光灿烂的一大片,那是十八罗汉,二十尊者、无数的佛兵,在三尊佛陀的率领下正急急追赶。 擎羊使者把牙一咬,叫道:“大天尊,事不可为了,我等可速速退向紫微星,借受帝君庇佑。” 金灵圣母道:“本座没有紫微帝君诏命,进不了紫微大阵之内啊。” 擎羊使者急道:“本监军自有办法开启大阵,快快快,快走。再迟一些,他们合了围,我们想走也走不掉了。” 金灵圣母听了,这才吩咐道:“众星君,给我杀开一条血路,咱们退向紫微星去!” 第948章 把根留住 赵公明率众星君,各出法宝、各展神通,趁着有一侧的行天战舰尚未就位,强攻猛打,硬是杀开了一条血路,护着七香车上的金灵圣母和策马驰骋于侧的擎羊使者,亡命般逃向紫微星宫方向。 此时,天河中的混战,已是打得如火如荼。 无名悄悄潜到天一神宫附近,就见一个个天兵进进出出,不断将号令送往各方。 只是整个天河现在混沌一片,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办法找到要传令的神将。 无名四下寻摸一阵,不见鱼不惑和丹若,略一沉吟,便放弃了找寻他们的想法。 机会难得,若是端了这帅府,天河水军群龙无首,必将不堪一击。 无名想了想,一块砖头便出现在手中,左手一张,两枚珠子也出现在手中。 这两枚珠子,一是开天珠,淡青色,一是辟地珠,土黄色。 这珠子本就是以投掷之力,暴力伤敌的法宝,如今开天、辟地两珠在手,威力更增数倍。 无名捏着珠子,便想:“我这金砖,乃是以一座金山铸就,沉重无比。开天、辟地两珠,便是山岳也能破开。不如就以开天珠、辟地珠捣毁金一神宫,也以金山之砖将它压垮,说不定还能砸死几个神将。” 就在这时,无名突然感应到旁边水流一阵波动,无名微微一惊,急忙闪身,扭头一看,却是鱼不惑和丹若,从水下悄悄浮上来。 无名大喜,忙迎上去道:“老鱼,嫂子。” 鱼不惑两夫妻看见无名,也是大喜,鱼不惑道:“你也来了,正好正好,我看这帅府中全无防备,不如直接轰碎了这天一神宫。” 无名喜道:“我也正有此意,刚打算下手。” 丹若一瞧无名一手抓着块金砖,一手握着开天、辟地二珠,便道:“我本打算御水冲去,叫你鱼哥用三叉戟借水势毁了那宫殿,又恐威力不足,有你在更好,且待我驭水,你二人同时动手。” 无名欣然答应一声,与鱼不惑站在丹若身边。 丹若俏脸一肃,一头长发无风自动,随着她手中冰蓝双剑舞动,那滚滚河水便被丹若御制,围绕着三人,形成了一个漩涡。 那水流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渐渐的,竟形成巨大的水井般的形状。 三人本是停在水中,这时水被漩涡抽走,龙卷风一般在四周呼啸,三人只能施法停在空中,看着那高有三千丈的巨大水壁,所蕴含的力量实是庞大无比。 天一神宫前的天兵,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异状,只是那浑浊的水流旋转的速度极快,他们无法透过水幕,看清其中还有三个人。 可是在天一神宫前,竟然出现了这样可怕的一个大漩涡,众天兵自然惊骇莫名。 当即就有人报进神宫,天蓬回到帅帐,有心弄明白如今战状,可是整个天河,泥沙滚滚,各方大将的近况,他一无所知。 因为各处营寨被炸,他连旗楼通讯都用不了了,只能派水兵出去联系,如今却还没有一个回来。 天蓬元帅正在焦急,忽听天兵禀报,天一神宫前突然出现一个龙卷风般的巨大漩涡,顿感诧异。 天蓬马上和鹤羽、太白向宫外赶来,唐婉儿已经回到天蓬身边,忙也跟着一起出了大殿。 那天一神宫,里边镇压的混元金斗,以及混元金斗中盛装的蕴含着造化之力的天一神水,早被陈玄丘窃走。 宫前那根定水神珍铁的旗杆儿,也被灵明石猴拔走,现如今值钱的,就只有这幢太古年前传承下来的神宫本身了。 宫前,如今立着的是天蓬的帅旗。 地面上建了一个高台,那帅旗就插在高台之上。 天蓬、鹤羽、太白、唐婉儿几人出了天一神宫,便跃到这旗台之上,眺目远望。 前方不过十数里地,好大一个水中龙卷风,那神速的旋转,将河水不断地卷入,如滚雪团般,让那漩涡变得更加庞大。 此时,那漩涡旋转产生的动能,就是一条万吨级的钢铁战舰被卷进去,也会顷刻间撕得七零八落。 天蓬勃然变色,道:“强敌来袭之际,如此异象,是为何意?” 天蓬元帅虽是水师将领,精通水法,但是他也驾驭不了这样的水法。 那可是水神传人,天生擅长水法的玄冥一派后裔。 天生的水系修士,他怎么比。 天蓬又怎么可能想象得到,如此一幕,竟然是人为。 天蓬话音刚落,那龙卷风就像倒下的铁塔一般,向着天一神宫的方向砸了下来。 那“铁塔”还未倒下,巨量的河水就被挤压过来,轰然拍击在天一神宫上方的屏障之上。 天一神宫的避水大阵骤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整座大阵都因超载发出了哀鸣。 可以看到,天空中蛋壳状的空气罩儿被挤压的变形了,但还没有碎。 接着,那龙卷风就倒了下来,然后被一股伟力推动着,轰然向前方冲来。 已经到了承受极限的避水大阵“啪”地一下就碎裂了,无尽的洪水倾泻而至,裹挟着无尽的黄沙。 “轰”地一声,帅旗折断,高台被冲垮。 台上的天蓬、鹤羽、太白还有唐婉儿首当其冲,就像一泡尿泚出去的四只小虫子,被那洪流裹挟着,跟头把式地飞了出去。 鹤羽反应神速,立即变身,化作一只白鹤,双翅张开,被那水流冲出好远,终于稳住了身形,双翅一振,拼命地向前水面冲去。 一冲三千丈,尖喙刺开河水,轰地一声飞上天去。 太白真君被冲得翻翻滚滚,眼前忽有一物,太白急忙将拂尖一甩,一把缠住那东西,整个人被冲得在水中摆荡不休。 原来,他被冲到天一神宫的大门前,那拂尘一甩,缠住了粗大的门把手。 唐婉儿磕头碰脸的摔过来,一把抱住了太白真君的双腿。 太白真君被滚滚洪流冲刷着,本就吃力的很,被她这一拽,拂尘险些脱手。 太白真君急忙使双手死死抓着尘柄,回头一看,见是唐婉儿,不由暗暗叫苦。 到底是天蓬,武将出身,反应迅速,洪水及身的刹那,他就迅速恢复了原形,一个五十丈高的巨大神将在洪水中翻翻滚滚向后摔去。 他祭出上宝沁金耙,那耙子随着他变成五十丈高的巨人,也变成了一口巨耙,被天蓬猛然耙到地上,就像铁锚一般,在河床上拖曳了好处,犁出好深一道深沟,终是在距天一神宫十余丈外定住了身子。 “可恶呀~~~” 天蓬震怒,双手在地上一撑,就要站起身来,只是刚一抬头,便觉一道寒光飞掠而来,贴着他的头皮擦了过去。 天蓬的头上登时被蹭出了三道沟,火辣辣的,若不是身在水中,只怕那磨擦力,就要把他的头发点着了。 一柄三叉戟,贴着天蓬的头顶飞了过去,正剁在天一神宫四个大字的匾额之上。 “轰隆”一声,天一神宫的大门垮塌。 太白真君的拂尖正缠着一扇大门,大门受水流一冲,砰地一声撞在他的面门之上,然后向上一翻。 门板阻力甚大,吃洪水一冲,立时向远处冲去,拖着昏迷的太白真君,太白真君的腿上又挂着唐婉儿,就被掀得不知去向了。 天蓬吃那一吓,又趴在了地上,骇然扭头一望。 就见一口金砖,硕大如一口棺材,夹在滚滚洪流之中冲过去,正砸在天一神宫正殿之上,整座大殿顿时急剧地一晃,嚓喇喇地裂开几道大口子。 而那洪水狂卷之力,将那裂隙撕扯得越来越大。 天蓬吓得眼都直了,撕心裂肺地大叫:“住手啊!我的天河之根啊……” 可是,天蓬的大吼未了,便有两颗蛋蛋从他头顶飞了过去。 一个青玉色,一个黄土色, 从鸽卵大小,到鸡蛋大小,再到大如怀抱…… 两个蛋蛋越来越大,相互旋绕着,轰进了那摇摇欲坠的天一神宫。 自太古年前传承至今的天一神宫,又吃开天、辟地两颗神珠一轰,顿时炸裂,化作了一片废墟。 天蓬元帅顿时眼前一黑,完了! 天蓬之根吃那霹雳弹一吓,今后还不知道能不能用呢,如今连天河之根都给毁了…… 第949章 第五元素 星空之下,一乘七香车。 在数十位星君,零零星星不过千余人的天兵护拥下,急急奔向远方那颗似乎恒定不动的大星,那是极亮极亮的一颗星。 南极入地三十六度,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天形倚侧,半出地上,半还地中。 万星万炁悉皆左旋,惟此极枢岿然不动。 这里,就是紫微。 万星之教主,万象之宗师,三界之亚君,仅逊于昊天。 四御之首,紫微帝君的行宫。 擎羊使者骑着天马,奔行于七香车畔,时不时回头一望,唯恐陈玄丘的自在宗和惧留孙的佛兵追来。 他们此刻已是一群败兵,如果被追上,十有八九便逃不掉了。 幸好,大营中还有百余位星君,拖住了他们的步伐。 擎羊使者回头一望,不见追兵身影,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擎羊使者,主掌擎羊星,紫微座下六煞之一。 擎羊性情暴躁,刚愎自用,喜欢直来直往,做事欠缺圆滑,孤单则喜,处众则视亲为疏,翻恩为怨。 这样一个性子,叫她做监军,难怪搞得自金灵而下,诸天星君人人不喜,遭人排斥。 但她也正因这样的性子,所以极得紫微帝君信任。 高高在上者,没有不喜欢孤臣的,孤臣,用着才放心。 而擎羊的姊妹星陀罗,却与擎羊性情大有不同。 陀罗与擎羊一样,待人冷淡,性格孤僻。 但是在对人和做事上,陀罗不像擎羊一样喜欢直来直往,而是善长于暗中寻求解决之道,以一种“不求快,但求稳”的方式达到目的。 所以,擎羊和陀罗这对姊妹星君,算是紫微上帝身边的明枪与暗箭。 擎羊是明枪, 陀罗,就是暗箭。 这对姊妹乃是紫微的左膀右臂,所以紫微有所谋划,便将这对双子星君派了出来。 诸天星君以金灵为首,都是天庭的弃子,是封神榜被毁之后,天庭千方百计想要除掉的神将。 擎羊是紫微帝君座前宠臣,有着大好前途,自然不想与这些将死之神将同归于尽。 所以,她现在迫切想要脱离战场。 忽然间,远处虚空里有了动静。 擎羊使者已是草木皆兵,心中一惊,急忙握住腰间宝剑。 宝剑还未及拔出,就见一只三丈大小的白鹤,舒展双翅,急吼吼飞来。 擎羊使者一呆,讶然道:“鹤羽仙人?” 那白鹤突然一变,化作一个白衣仙人,方才化作白鹤时还好,这时变成人形,就见头上的冠是歪斜的,身上的袍是拧巴的,两只靴子还少了一只,光着一只脚儿。 他虚空而立,还有水滴从袍裾处滴下来,其形其状,说不出的狼狈。 鹤羽一脸庆幸地道:“斗姆大天尊,擎羊使者,原来是你们……” 擎羊道:“鹤羽仙人怎么这般模样,难不成天河水军已经败了?” 鹤羽一呆,他仓惶而逃,哪里晓得天河里现在战况如何。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可是瑶池金母座前第一宠臣,没必要留在险地玩命儿啊。 可这心思,当然不能跟擎羊直说。 鹤羽便面不改色道:“不错!玄女用计,炸毁我天河各处水寨,便连临时充作帅府的天一神宫,都已不保了。 泥沙滚滚,天河之下一片混沌,这个……本仙人是从万马千军中厮杀出来的,本来还要去寻天蓬元帅,可恨那九天玄女竟亲自出手……” 擎羊大惊:“玄女出手了?” 她急急扭头回顾,唯恐下一刻,就有一只擎天大手,凌空抓来。 旁人不知,她可是清楚,九天玄女早就已经是二尸准圣。 她的善、恶二尸尽皆斩去,只有执我尸不知因为何故,迟迟不能斩去,未能成就三尸准圣。 可是,这样的九天玄女,已经是威不可挡,至少,她擎羊自问绝非九天玄女一合之敌。 鹤羽急于为自己的逃跑寻找一个充分的理由,顺口就搬了九天玄女出来。 可是,玄女若是真的出了手,以她的神通修为,必然会惊动紫微帝君。 然而此刻紫微帝君却并无动静。 所以,鹤羽忙又圆谎道:“玄女的对手,是紫微帝君。她又岂敢轻率出手,她这个……只是动用了一缕神念,伤了本座的元神,幸亏她担心紫微帝君出手,我才得以逃脱,只是却已无力再战了。” 擎羊一听,忙道:“鹤仙人勿惊,我等马上就要进入紫微大阵,一进阵中,便不必惧怕玄女。啊,龙吉殿下,鹤仙人受了伤,且请带他一程。” 龙吉公主一脸嫌弃的样子,但还是让开了一个位置。 鹤羽急忙道一声谢,在龙吉胯下青鸾的背上,坐了下来。 金灵圣母坐在七香车上,将他二人一番对答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金灵早已觉察鹤羽所言不尽不实,不过她也并不说破。 就在此时,远处云气滚滚,星辰光芒都被遮蔽了,就仿佛是吞噬天地的一片乌云滚滚而来。 擎羊大惊失色,骇然叫道:“追兵来了,我们快走。” 一行人立即亡命地向前奔去。 远处,天蓬元帅拖着上宝沁金耙,头上金盔已不见了踪影,头发上犁出了三道沟儿,露着发青的头皮,怀里头鼓鼓囊囊的,露出碗口大的一个磨菇头。 那是他从被开天辟地珠砸烂的天一神宫中抢到的天河之根,已经断掉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反正是抢出来了。 天蓬的另一只手拖着九天杀童大将,九天杀童大将手中一杆枪,已经弯成了一张弓的模样,他还没舍得撒手,只是面如金纸,两眼无神。 他被混世四猴围攻,能逃得性命已是不易,这般模样,已是侥幸了。 在他们后边,是毫无阵形、马蜂一般的天河水军败卒。 天猷副元帅真君骑着一条掉了几处鳞片,身上鲜血直冒的天龙,举着一口剑,犹自回头大呼:“列阵而行,快快列阵而行,莫要太过狼狈,被帝君发现,必然严惩。” 一气都统大将军和无义神王大将军在败军的最后面,一面逃,一面与杀得性起的混世四猴大战,听见天猷副元帅真君的呼喊声远远传来,不由得满肚子怨气。 “都这样了还要列阵给紫微帝君看么?败就是败,这他娘的追兵还未摆脱呢,你倒想着讨好帝君。” 不过腹诽归腹诽,四只猴子上窜下跳的,四支铁棒威不可挡,两位大将军打得十分狼狈,却也无暇理会那么多。 天蓬冲在最前面,远远的运足神目,已经看见前方的七香车。 耶?斗姆大天君居然逃在了本帅的前面? 天蓬马上就想,紫微帝君面前,定要狠狠参她一本! 对!就是因为她金灵的大军不战而溃,在本帅阵前敞开了一道缺口,使玄女的人马突破进来,才让本帅落得这般下场的。 此时,在金灵原本的大营处,四艘行空巨舰围住了四周,惧留孙、马元和毗卢,率领众佛兵正杀得酣畅淋漓。 就在此时,一阵阴风呼啸,一只铜棺凭空出现。 铜棺一开,面如白纸、系着一条腥红色披风的鬼公子便又冒了出来。 各具风情的四女奴环绕在他的大椅四角,鬼公子翘着二郎腿儿坐在椅上,手中拈着一朵玫瑰,神态悠然。 鬼公子桀桀怪笑道:“尔等大势已去,若是落在西天佛陀手中,必然死不超生。谁愿投入本公子座下,且上前来,本座可保你太平!” 今天,鬼公子不用抢的了,改用招揽了。 惧留孙大怒,之前有他掺和,那是对自己有利的事,倒可以不闻不问。 可现在眼看着就能全歼在场诸星君,他居然还来搅和? 惧留孙立即喝道:“鬼公子,本佛陀要超度这些神将,你莫要从中生事!” 鬼公子笑道:“你超度你的,我招揽我的,大家各凭本事。” 小女仆喜儿突然跳出来,手中举着个黑漆漆的锃亮小碗儿,屈指一叩,有金石之声,十分的悦耳。 小女仆喜儿笑吟吟地道:“到我碗里来!” 那些星君被困在营中,已然知道斗姆大天尊和监军逃了,天河水军也在溃败,心中惊惧、忿怒、绝望,诸般情绪都已放到最大,如何能不受那七情碗的控制。 离得近的数十位星君,被喜儿一喊,登时被那法宝摄入,化作一道道流光,钻入碗中。 赵公明离得远些,见此情景,马上喊道:“大势已去,诸位星君,分头突围,各奔前程吧!” 赵公明说完,一扬手撒出漫天金元宝,劈头盖脸地向围困过来的佛兵砸去,骑着黑虎,舞着金鞭,便突围而去。 十八罗汉大喝一声,就要摆开金刚伏魔大阵阻拦。 马元尊王佛大惊,赶紧叫道:“十八罗汉,莫要拦他……” 十八罗汉本也来不及阻拦了,赵公明发了威,若是只想逃走,又有几人拦得住他。 有几个星君见势得快,紧跟在赵公明身边,一起突出了重围,望着紫微星的方向落荒而逃。 十八罗汉围了个寂寞,马元一见大喜,十八罗汉竟然无恙? 果然…… 果然十六这个数字不吉利啊! 喜儿举着碗,手指敲得当当直响:“还有谁不想被人净化、神魂俱灭的,赶紧到我碗里来嘛。” 定光欢喜佛自立一宗,平素只在密乐宫中修欢喜禅,他如今有些什么法宝,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但毗卢遮那佛与他一样,原本都是通天圣人随侍七仙之一。 所以,一起投了西方教以后,两人走动比较密切。 长耳兔子的七情碗,毗卢是见过的。 如今一瞧那可爱小女仆举着个碗,虽说大小、形状与长耳定光仙的七情碗不一样,可运用的口诀竟一字不差,法宝的功能也大抵相似。 毗卢心中顿时起疑,便收了攻向众星君的神通。 如此一来,便有更多的星君趁机向四下突围而去,也有一些星君略一犹豫的功夫,便被那黑曜石般质地的七情小碗给摄了进去。 毗卢遮那佛目光一寒,沉声问道:“鬼公子,你那女侍,手中所持为何物?” 说话的功夫,毗卢举手示意,惧留孙和马元虽不解其意,却明白他是要两人配合他困住这鬼公子。 二人知道毗卢此举必有原因,干脆舍了那些星君,身形一闪,将那铜棺团团围住。 喜儿眨眨眼,道:“这是碗呐!” 毗卢道:“什么碗?” “七情小碗!” 毗卢目芒一缩,沉声道:“定光欢喜佛以身殉教,金身尽毁。他的随身法宝,也已不知去向。 据本座所知,他有一只黑陶大碗,名曰七情碗,那法宝也有摄人之能,所用的口诀,也与你所用一般无二,不知你对此做何解释?” 惧留孙和马元一听,这才知道他为何如临大敌。 鬼公子此人来历不明,虽然他一直在跟天庭作对,却也与西方灵山和九天玄女一方毫无联系,真正立场不明。 如果这小女仆所用的法宝七情小碗,竟然就是定光欢喜佛的法宝,那岂非定光之死,这个神秘莫测的鬼公子也脱不了干系? 喜儿嘻嘻一笑,举了举小碗儿道:“哦,你说这个呀,长耳定光仙那个法宝是个黑陶大碗,是公的。我这法宝是黑曜小碗,是母的。” 毗卢冷笑道:“是么?你这母的,倒比他那公的,似乎还要厉害一些呢。” 三霄一听不干了,还在扮兽耳娘的碧霄小蛮腰一插,大声道:“母的怎么就不能比公的更厉害?” 云霄和琼霄齐声道:“就是!” 说着,三女歪头看了陈玄丘一眼。 歪头杀挺可爱的,陈玄丘却是身子僵了一下,被人痛殴的疼痛感又来了。 毗卢的脸儿一黑,大怒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七情碗乃定光欢喜佛炼制,并非先天法宝,就算有个母碗,也是他炼制的,如何在你手中,你与定光欢喜佛,是何关系?” 喜儿嘻嘻一笑,道:“这个呀,长耳兔子是我干孙子,不知道你信不信。” 毗卢大怒,喝道:“鬼公子与定光欢喜佛之死,必有干系,抓住他!” 毗卢、惧留孙和马元一起出手,毗卢头上五叶冠飞射出一道道柳叶飞刀,化作一道道弧光,斩向陈玄丘主仆五人。 惧留孙祭起如意乾坤袋,当头罩向那铜棺。 这法宝可大可小,一座山都装得进去,要把这九条骨龙拖曳的铜棺收进去却也不难。 马元脑后骨爪,更是鬼气森森地直接抓向喜儿。 喜儿叫道:“不好啦主人,咱们快走吧。” 三霄姐妹双眼发亮,正要纵身出去,与西方三佛陀一战,那青铜的棺盖儿“轰”地一声就罩了下来,把她们都扣在了棺中。 千万道柳叶飞刀射在铜棺之中,铿锵中火花四溅,却难伤损这冥界防御至宝。 如意乾坤袋变得硕大无朋,当空罩下,九条骨龙却是张舞爪,当空抓去,看似要把那布袋撕个稀烂。 马元的骨爪抓在铜棺之中,“铿”地一声,铜棺感觉应到了同样的冥界气息,顿时生出感应。 冥界第一棺,身为冥界之宝,岂能容许同样来自冥界的挑衅。 铜棺周身光芒大盛,一条条流光点亮了铜棺上的一条条道纹,铜棺毫光万道,陡然之间显得神圣无比。 清光道韵流转之下,那骨爪抓在铜棺上,“咔嚓嚓”一声响,便寸寸断裂。 马元惨叫一声,急急缩回骨爪,骨爪缩回时,只剩下一截臂骨了。 他元神受了重创,这神鬼难防的鬼爪,要将养许久,才能恢复了。 九条骨龙,被铜棺上的清光一照,仿佛变成了一条条水晶骨骼组成的巨龙,利爪在冥光加持之下,竟把那如意乾坤袋抓了个稀烂,然后拖着铜棺,破空而去。 虚空之中,传来鬼公子清朗的声音。 “一明玄理, 二曜交宫。 三才四象究穷。 通五彩霞光,来往清雨ㄨㄨ。 六欲七情涤尽,八衢流、运转回风。 九窍内,十分颠倒,显现真功。” …… 紫微星域前,七香车、白天马。 眼看就冲到了一颗大星之前,前方虚空中突然激荡起一片片紫色的光晕,勾连成了一张网子似的奇妙大阵,有道道清光在阵图上流转。 擎羊使者急忙上前,张口一吐,一团氤氲的星光从口中吐出,落在掌上。 天经地纬,内中似乎蕴藏着周天星斗,按照一定的转迹,缓缓动转。 擎羊使者右手托着“天经地纬”,左手并剑指,指指划划,口中念念有词:“上圣高真,森罗万象。南北东西中五斗,周天一十二宫神……” 她正诵念打开大阵的办法,虚空中突然探出一只巨大的骨爪。 骨爪森白,可只是一只巨爪,便大如一幢屋舍。 那骨爪猛然一抓,撕裂了空间,空间被撕裂时的一道道电蛇闪耀于空。 一个清朗的声音,就从那撕裂的空间中传了出来。 “十极晴空虚白, 九重门开阐,金玉重重。 八色琉璃洞里,卧虎眠龙。 七宝花开六出,五方中、四位归宗。 三光照,二仪相从, 定睛看,耶?一个神头。” 一只眼窝中冒着熊熊鬼火的巨龙骷髅头从那撕开的空间裂缝中探了出来。 然后,那骨龙之头向前一抻,九个骨龙之头一拥而出,九条粗大的铁链,拖曳着一具巨棺,从那空间裂缝中钻了出来。 “轰”地一声,鬼公子再度揭棺而起,从中冒了出来。 快要图穷匕现了,西方灵山的利用价值将尽,很快将反目成仇。 从此抗灵山,战天庭, 天庭、西昆仑、灵山、东海碧霞之国外,暗夜中的冥界鬼公子、光明中的自在王佛,将合体出现! 第950章 紫微阵开 铜棺一开,鬼公子就从里边直勾勾地跳出来,扑向正在开启紫微大阵的擎羊使者。 擎羊使者大叫:“替我挡住他!” 惊魂未定的众星君一起扑向鬼公子,鹤羽坐在青鸾背上,也抽出了他的“仙鹤神针!” 这针不但犀利无比,可破金身罡气,而且内蕴剧毒,见血封喉,纵是仙人之躯也要中招。 只是,鹤仙人拈着根神针,只是防范,却并不出针。 鬼公子手幻利爪,正攫向擎羊,陡然遭到众星君攻击,也不见他如何作势,身子直挺挺地拔高数十丈,然后大头冲下,便向众星君扑去。 “呵呵,区区鬼域伎俩,看我取他首级!” 三山正神炳灵公大笑而起,胯玉一头玉麒麟,便向鬼公子迎去。 这炳灵公身高九尺,面如羊脂,虎形豹走,甚是俊美,却是一个精壮的少年。 封神大劫时,他的身份乃是黄飞虎长子,黄天化,阐教清虚道德真君门下。 这人如今是“管领三山正神”。 其父黄飞虎,现为东岳大帝,执掌人神仙鬼之转化,实权在握。 黄天化呢,这位炳灵公,则管理着成神的资源。 父子二人俱是天庭重臣,也极受天庭重用。 黄天化接了天帝诏命之后,先去见了父亲,再一同赶来北极天,因而到得晚了一些,前日晚间才到,不曾与鬼公子交过手。 听旁人讲这鬼公子如何的神出鬼没,神通广大,黄天化不以为然。 此时见他赶来,正好一试他的深浅。 鬼公子双手如利爪,凌空抓下,黄天化扬起两口大锤,便迎了上去。 鬼公子双掌连拍,一记记森白色的幽冥鬼爪轰击下来,黄天化抡起两口大锤,尽皆轰散了去,大有一力破万法之势。 两人一个自空中向下扑击,一个自下向上迎战,堪堪就要碰在一起时,黄天化突然收了两口大锤,手往肋下一探,一口宝剑便出了鞘。 剑向鬼公子一刺,立时射出一道金光,便向陈玄丘颈间绕去。 黄天化这剑名曰莫邪,专克邪灵阴物,神剑出鞘更无需舞动交击,真正刺中敌人。只凭那剑上蕴养的一道剑光,便可隔空杀人,枭人首级。 如今在这般近的距离,罕有人能避得过。 陈玄丘如今是以鬼公子身份出现,鬼公子的立场,可以叫西方灵山知晓了,但现在还不是让人知道鬼公子就是陈玄丘的时候,所以空有一身法宝、利器,却是不能使用。 不过,到底是大罗巅峰境的修为,黄天化虽然法宝厉害,修为却不及陈玄丘深厚。 就见这鬼公子危险时刻,凌厉地扑下来的身形,在金光及体的刹那,竟然炸作一团云烟。 与此同时,陈玄丘已突兀地闪现在黄天化身后,森森骨爪探出,一爪就扣向他的后脑。 黄天化毫不惊慌,脑袋未及扭转,便反掌向后一拍。 “轰”地一声,二人对了一掌,鬼公子惨叫一声:“你好卑鄙……” 声音戛然而止,一个身子便向下方摔去。 东岳大帝黄飞虎一手端着宝枪,一手抚着虎须,仰望天空,呵呵大笑:“吾儿好算计,鬼公子中计矣!” 九丑星龙须虎惊喜道:“莫非那鬼公子着了炳灵公的钻心钉?” 黄飞虎大笑:“正是!” 原来这黄天化还有一手狠毒的暗器,乃是一支钻心钉。 钉长七寸五分,平时可藏在袖中,抽冷子出手,可在交战之际,直取人心,出手刁钻,极难防范。 这鬼公子不知黄天化底细,竟敢与他对掌,方才那一掌,黄天化定是用了钻心钉,穿透了鬼公子的心脏。 云霄、琼霄、碧霄三姐妹,看着陈玄丘很傲娇的扑出去时,心中暗暗冷笑。 这小子惯会装神弄鬼,着实讨厌。 如今能随金灵圣母逃回的,岂有弱手。 如此大意,叫他吃个大亏才好。 三霄知道,自己能恢复昔日心境,修复三魂七魄,全赖陈玄丘别出蹊径。 可是……可是想到那幻境中种种,还是气的很。 哪怕明知道那幻境只是她们的经历,陈玄丘这个梦中人,只是喜儿在幻境中营造的一个工具人,他本人完全不知情。 可,还是气。 就像一个小少妇梦中丈夫出了轨,醒来就把旁边睡得正香、毫不知情的丈夫给胖揍一番似的。 欸,就是不讲理。 可此时发现陈玄丘真的中了暗算,直挺挺地摔下来,似乎已昏迷不醒,三女同时色变。 她们惊呼一声,便扑了出去,齐齐迎向空中摔下的陈玄丘,想要接住她。 众星君岂肯坐视,立时就有几位星君扑向空中,直取三霄。 三霄又惊又怒,可掣兵刃,挥剑斩向诸天星君,可自己也被诸天星君所阻,眼睁睁看着陈玄丘就从她们身边不远处直挺挺地摔了下去,登时血贯瞳仁。 碧霄虽然还是一副猫耳娘形象,却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一手举剑,撩飞了龙须虎的长刀,左手一翻,便要祭出她的金蛟剪。 不料,此时异变陡生,碧霄一见,又硬生生收住了将要祭出的法宝。 就见陈玄丘直挺挺地落将下去,东岳大帝大笑一声,探手便来抓他尸体。 却不想陈玄丘突然一挺身子,掌中现出两泓秋水,身子疾旋如飞,向着黄飞虎席卷而去,两口神剑虽然上次剑灵吃撑了,本要苏醒的剑灵虚不受补,再度沉睡了过去,可至少那剑是锋利无比的。 两道剑光缭绕之下,一个黄飞虎登时连同他身下的五色神牛,俱被绞成了肉泥。 这个臭男人,骗人成性,连死人都装! 三霄见了,都是银牙一错。 陈玄丘却是下手毫不留情,顷刻间将黄飞虎连人带牛绞个稀碎,“砰”地一声炸成一团黑烟,刹那间便出现观敌瞭阵的诸位星君之中,两道剑光矫如龙翔、动若雷霆,扬起一片血光。 黄天化一记掌心钉,只道已经暗算了鬼公子,却不想陈玄丘竟是诈死,生生害死了他的父亲,不禁目眦欲裂:“鬼公子,我要你永不超生啊!” 他扬手掷出一个花枝编就的花篮,那花篮也是一宝,能收摄人物,同时再度亮出双锤,便向陈玄丘所扮的鬼公子扑将下去。 陈玄丘冷笑一声,从那众星君的战团之中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团黑烟,被各位星君各出法宝切个稀碎,而他的真身,却已到了黄天化面前。 与此同时,陈玄丘屈指一弹,一只金蝴蝶更从掌中弹出,扑闪着小翅膀,当地一声,正好打中那花篮,那花篮登时失去神力,从中飘落。 陈玄丘掌中双剑擦着双锤而过,刺出两溜儿火星,划向黄天化握锤的双手。 黄天化大惊,双手一撒,大锤消失,右手握住莫邪宝剑,向着陈玄丘划来的一道剑光一挑,另一只手攥着一颗钻心钉,拧身错过另一剑,直向他心口拍来。 便在此时,陈玄丘猛一低头,脑后似乎窜出一轮圆月。 圆月之光一闪即逝,它是陈玄丘的念头所生,显现消失只是一念之间,旁人就算正全神贯注地观战,也只能看见一道紫光一闪,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而陈玄丘已一个旋身,自空中扑下,从三霄身畔一掠而过。 三霄耳中只听得陈玄丘一声低喝:“速战速决!” 三霄抬眼望时,就见陈玄丘忙里偷闲,顺手一抄,就抓走了从空中飘落的花篮。 然后,琼霄对面的龙须虎便“轰”地一声,竖着裂成了两半。 陈玄丘的剑光在龙须虎身上一闪,复向下面众星君攻去,一剑刺向增福星君韩毒龙。 云霄挥剑正要结果面前空门大开的损福星君薛恶虎,忽然察觉异动,急忙纵身一闪,这才发现,天下山神之祖黄天化,正直挺挺地从空中跌落下来,一如方才陈玄丘诈死时一般。 只是,他的双手已经撒开,莫邪宝剑就在他身边一丈开外同速坠落着。 他二目圆睁,眉心到下颌,以鼻尖为基准,笔直的一条血线。 他的头,已经被陈玄丘的虚空光照轮一分为二。 黄家,是商纣王朝第一号反骨仔。 黄家世受国恩,享有与国同休的世袭权位,却也因为商纣变革,触动了他这一方诸侯的利益,与西岐勾结,呼应谋反。 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实在找不到别的茬口做文章,硬说纣王觊觎他已生了四子三女年近五旬的妻子。 黄家若不是一开始就与西岐勾结,东西两面呼应谋反,立下大功,安有一家子凡人,六个封神,而且神位颇高的结果。 这样的一家子烂货,就算陈玄丘能夺得“天经地纬”,控制了他们的生死,陈玄丘也不要。 在他眼中,这等一家子货色,该死。 就在此时,擎羊使者终于念完了她冗长的解开紫微大阵的咒语,那天空中紫气交织的光线,敞开一个门户。 擎羊使者催马就逃了进去,回首大叫道:“快快快,快进来!” 当下,众天兵拥着金灵圣母的七香车就向紫微大阵中冲去。 可是,陈玄丘却已缠住了几个星君,三霄姐妹和邓婵玉都冲过来帮忙,将那几位星君截住,使他们脱身不得。 其他星君眼见得天边杀声震天,玄女大军已滚滚而来,哪里还顾得上给他们解围,纷纷便向那门户中涌去。 擎羊使者眼见无数追兵涌来,急得满头大汗,催促道:“快快快,我要封闭大阵了。” 这时候,远处追兵前面,跑着一头黑虎,虎上坐着一个黑脸大汉,举着一条金光灿烂的神鞭大吼:“等等我,等等我!玄坛真君在此!” 有星君叫道:“财神爷到了。” 擎羊使者叫道:“大阵不容有失,玄坛真君,你来得及便来,来不及……就听天由命吧!” 说着,擎羊使者已急急催动咒语,那紫气形成的门户缓缓开始闭拢。 被陈玄丘和三霄、邓婵玉阻住的几位神将怒不可遏。 西斗星官黄天禄破口大骂道:“擎羊,你这胆小鬼,本星官还未进去,你竟要关闭大阵!” 陈玄丘冷冷地道:“卖国贼子,只有一个去处,死吧!” 一记金刚伏魔大手印拍去,虽然外表仍是鬼气森森,却是刚猛无匹,将黄天禄一记巨掌拍成了肉糜。 龙吉公主却是趁着陈玄丘露出的一线空隙,胯下青鸾翅膀一栽愣,便斜着钻进了那正缓缓闭拢的大阵。 龙吉与陈玄丘身形一错之际,却是不露痕迹地对了个眼神儿。 坐在青鸾背上,拈着仙鹤神针,不断发抖的鹤羽仙人,终是一颗心儿落了地。 他从青鸾背上跳下来,立在虚空之中,眼泪都快下来了。 鹤羽虽有一身本领,奈何根本不曾打过仗。 他靠出身好成的仙,靠讨好天庭最尊贵的那个女人升的官,不会打仗,也没打过仗啊。 可今天,他亲眼看着多位星君惨死在面前,这个冲击,对他来说,太震撼了。 “天可怜见,本仙人……” 鹤羽正要大发感慨,旁边几位星君突然色变,有人高声叫道:“鹤仙人,快……” 嗯? 鹤羽茫然看去,快什么? 就听身后一声虎吼,腥风扑来,一头硕大的黑虎,一头撞在鹤羽的后腰上,把拈针而立的鹤仙人,嗖地一下就撞出去几百丈远。 紫微大阵,轰然合拢。 第951章 大阵难克 眼见九天玄女的追兵已至,其中特别醒目的,是一群小金人。 啧!三佛也到了么? 鬼公子微微一笑,打个响指,道:“咱们走!” 话音刚落,他就已落到了铜棺中的座位上。 三霄姐妹打的正痛快,可陈玄丘命令一下,想也不想,便跟着他一起落到了铜棺中。 待三姐妹停住了身子,才微微一愕,我凭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三姐妹悄悄咬住了唇,暗自生闷气。 邓婵玉抬手,一朵断肠花飞出,旋转着击中中斗星官姬叔升的眉心。 姬叔升眼见一朵断肠花飞来,急急挪动身形,可那断肠花明明速度不是奇快,偏生避不过去。 “啊”地一声大叫,姬叔升眉心被击中,登时金星万点,头晕眼花。 邓婵玉蛮腰一摆,已趁势脱离战阵,经袅袅婷婷地停在棺中。 铜棺盖儿一合,九条骨龙摆尾,轰地一声,破开虚空不知了去向。 这九条骨龙,虽然龙躯庞大,骨质坚硬如钢,其实并不具备破开空间之力。 只是,汤五味化成空间小树,正藏在铜棺前头充作旗帜的“幽魂白骨幡”中,才能来去自如,无人能够追踪溯源。 幸存的几个星君一见鬼公子离开,大喜若狂,急忙往紫微星方向逃去,却是“砰”地一声,撞在那大阵之上,登时紫色光线摇曳,一股大力,将几个星君硬生生撞了回来。 “不好!快打开大阵啊!” 几个星君惨叫,却见众星君护着那七香车已经远远遁去。 擎羊使者骑着白马,鹤羽仙人扶着后腰,急急如丧家之犬,头也不回。 几个星君正咬牙切齿间,一群小金人便嗖嗖嗖地飞了过来,飞落在他们身前。 中斗星官姬叔额前中了邓婵玉的五光石,肿起老大一个肉瘤,痛得脑门儿发胀。 一见是西天佛兵到了,仗着此处已是紫微星域,姬叔升便上前大喝道:“尔西方教,当真要与我天庭为敌到底了么?” 回答他的只是一声凛然大喝:“布阵!” 十八个小金人嗖地一下跳将出来,将这几位星官团团围住。 姬叔升声嘶力竭地叫道:“帝君脚下,尔等敢……” 静坐罗汉大喝道:“十字封手力擎天!” 探手罗汉大喝道:“气沉丹田好行拳!” 伏虎罗汉大喝道:“迎敌使出跨虎步!” 挖耳罗汉大喝道:“白鹤亮翅打两边!” 十八罗汉,各归阵位。 挖耳罗汉一个白鹤亮翅,那手掌如鹤喙一般,正叨在姬叔升额头的肉瘤儿上,疼得姬叔升鼻涕眼泪一起留了下来,捂着额头便败下阵来。 十八罗汉威风凛凛地喝道:“十八罗汉,斩妖除魔,镇压邪祟,礼敬我佛!杀!” 十八罗汉便各施本领,向着那几个倒霉的星君扑了过去。 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人站在那紫微大阵前,脸色阴沉。 惧留孙道:“久闻紫微有阵,可借诸天星辰之力,镇压一切来犯之敌,却不知威力如何。” 马元冷笑道:“听说这大阵,攻击之力越强,反击之力越大。若非我骨爪受损,尚未恢复,倒想一试它的威力。” 两人不知这阵法深浅,都想让别人试上一试。 只是二人各怀鬼胎,说归说,却均不向大阵出手。 就在这时,又是一路追兵到了,有人大叫道:“为何不追,坐视敌军逃走么!” 三佛扭头一看,却是四个使棍的猴儿。 混世四猴风风火火地赶到,通臂猿猴一声大叫,已然抡起白玉擎天柱,向那紫光隐隐的大阵劈去。 赤尻马猴晓阴阳、知人事、善出入,有避死延生的本领。一到大阵跟前,他便直觉地发现不能硬闯,马上便叫:“通臂助手!” 只是他喊得晚了,通臂猿猴抡着大棒,一棒就砸了出去。 那紫色光线的网子仿佛有无尽的弹性,这一棒子下去,那网子向内深深一陷,前方千丈范围内突然显现出一道道紫色光线织成的大网。 网子上每一个结点,都有一束紫光,齐齐向通臂猿猴射来。 无数道光线汇成一束,形成碗口粗的一道激光。 通臂猿猴急急举起白玉擎天柱去挡,那紫色光束射在棒上,将通臂猿猴轰得不断飞退,手中一根白玉通天柱烧得通红。 通臂猿猴肉身强大,尤其一双手臂,几乎是金刚不坏,却也被烫得吱哇乱叫,偏生不敢放手,否则那一束紫光,就能洞穿他的心脏。 其余三猴抓耳挠腮,心系兄弟安危,急忙追了下去。 这四猴,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敏捷的很。 因为混世四猴吃了亏,六甲神将、五厉、天残等人不敢冒进,便停下来约束所部,列阵而候。 惧留孙抚掌道:“果然呐,此阵可自动反击。攻击之力越强,牵动的这大阵的结点越多,形成的反击之力便也越强。” 马元颔首道:“看来要破此阵,还需仔细斟酌。” 就在此时,远处又传来一声大喝:“三位老佛,玄丘前来助你!” 马元、毗卢、惧留孙三人回首一看,远处高空中,却有四艘行空巨舰,船上挑着灯笼,灯火通明,缓缓而来。 最前边一般巨舰的船首,昂然而立的正是白衣飘飘的陈玄丘。 惧留孙双眸一亮,喜道:“也许,自在王佛打得开这紫微大阵。” 马元也欣然道:“不错!方才围攻金灵营寨时,见他那船头的元气雷火炮威不可当,或许汇聚此炮威力,可破大阵!” 毗卢酸道:“此炮威力甚大,应该搬回灵山,作为我灵山镇山护寺之宝才对。” 已及时变了装,换回自在王佛身份的陈玄丘站在船头,向阵前三佛热情挥手。 三佛旁边,十八个小金人儿围着几个狼狈不堪的星官星君,正恣意挥洒,尽情地输出。 邓婵玉傍在陈玄丘身旁,肩头停着一只神骏的金雕。 邓婵玉一边梳摸着金雕的羽毛,一边道:“看那通臂猿猴都吃了大亏,这阵甚是厉害,呢就叫他们吃个大亏多好,我们何必出面?” 陈玄丘微笑道:“紫微大阵没那么好破的,三佛如今还有用处。” 说着,他就漾出一脸真诚的微笑,纵身飞离行空大舰,向那三佛身边落去。 惧留孙三佛也是满面欢喜,向着陈玄丘欣然迎去。 换回仙子服饰的琼霄撇了撇小嘴儿,道:“真是一个阴险的家伙呢。” 云霄感慨地道:“对敌阴险,有何不可。我金鳌岛万仙,当年若有一个他这样的,也不至于被人坑得那么惨了。” 喜儿得意洋洋地道:“那没办法,坑了别人,别人还拿他当宝儿,也叫本事诶。别人自己犯傻,关我们丘哥儿啥事。” 三霄登时一脸羞忿,碧霄双手叉腰,晕着脸蛋儿,瞪着喜儿道:“含沙射影的,说谁呢你?” 第952章 一炮轰出紫微来 陈玄丘落到惧留孙三人面前,三人比之以前,态度明显热情了许多。 惧留孙道:“自在王佛来得正好,前方是紫微大阵,笼罩了紫微星域的核心区域,我等闯不过去,此等以星斗之力摆下的大阵,除非搬星运斗,极难破解。” 陈玄丘吃惊道:“这么厉害?那该如何是好?如果破不了阵,岂非他们缩在这打不烂的龟壳子里边,咱们就无计可施了?” 马元道:“自在王佛的元气雷火炮,至刚至猛,或许可以破开此阵,也不用破开整个大阵,哪怕只是破开一个缺口,我等便可以进去了。” 毗卢道:“不错,紫微星域,浩瀚无边。此处距紫微主星还有极远距离,金灵跑不快的。只要能破开大阵,我等即刻追入,或许还能追上金斗,杀了那贱人。” 陈玄丘肃然道:“既如此,事不迟宜,我马上破阵。” 四人说话时,旁边还在呼呼喊喊的,十八罗汉把五六个负隅顽抗的星君、星官打得落花流水。 只是,已经逃不掉的几位星君星官拼了命的反抗,一时却也杀之不得。 三位佛陀自恃身份,也不上前,只管用他们磨炼十八罗汉。 不然若由他们出手,一掌就拍死了,哪还用这么费功夫。 陈玄丘飞回船头,在他指挥之下,船上的圣教弟子齐齐将精纯念力注入元气雷火炮,那炮口迅速被炽白的光束充盈了起来。 陈玄丘也想知道,他这原本就打算用来攻城掠寨的利器,能否破得了这以星斗之力布设的紫微大阵。 眼见那巨炮充能完毕,陈玄丘沉声一喝,炮口陡然发出龙吟般一声怒吼,一道炽白的光束猛地激射出去。 紫微大阵受这股力量一激,那原本渐渐隐入星空,已然不清的紫色光线构成的天网陡然又清晰起来。 可以清楚地看见,虽然只是薄薄一层紫气,那炽白的光束却穿透不了,而是激射进去,足有三千丈之远。 整个星网,像一张布似的,被这光束激射进去,却始终穿之不透。 然后,方圆足足数千丈的面积之内,所以的紫微结点都被激活,成千上万道紫色光线齐刷刷地激射出来,汇合成了水桶粗的一道紫色光束。 陈玄丘目芒一缩,急喝道:“升空,避让!” 却不料,炮火过于强大,在射出去时,炮口一顿,虽然只是极微小的一点移动,但是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那反射回来的光束,却不是冲着他们的行空巨箭,而是压低了一些,正对着十八罗汉射去。 马元惊呼:“快闪开!” 十八罗汉打顺风仗打得正兴高采烈,只觉在围攻之下,十八人合击之法,愈加的纯熟圆融,彼此配合默契,简直快要达到十八人合一之境。 忽听马元尊王佛一声大吼,众罗汉惊讶地转首望去。 就见一束紫光,攸然便至。 那光的速度何等之快,他们又怎能来得及避开。 只是转首望去时,那水桶粗细的光束已到面前。 托塔罗汉首当其冲,大吼一声,就将手中铁塔化作巴斗大小,向那光束迎了上去。 “轰~~” 光束没有片刻停滞,光至,塔熔。 光束穿过托塔罗汉,接着是托塔罗汉后边的姬叔升。 姬叔升眉宇之间的大肉瘤子被那紫色光束照个正着,瞬间半个上身连那大肉瘤子便不见了。 接着又是两名星君来不及躲闪,被那光束一穿而过,全身汽化,只剩下一手一脚,失去了躯干,漂浮在空中。 最前边的托塔罗汉圆睁二目,还保持着举塔迎向前去的姿势。 他的两条腿连着下半身,保持着前腿弓、后腿绷的动作。 他的双手如抱圆月,肌肉虬结,还在做着向前推出的姿势,可是身体的整个躯干段已经消失。所以肩颈往上托着头颅,下体连着一双大腿,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飘开。 陈玄丘站在船头,俯首下望,见此一幕,不禁大叫道:“不好了,这大阵反击之力强大,凭白折损我灵山一尊罗汉!” 惧留孙却庆幸地道:“善哉善哉,只是损失了一个托塔罗汉,十六的魔咒果然解开了。” 另一边,混世四猴刚刚杀将回来,通臂猿猴两手焦糊,不敢握着他的擎天柱,此时是抱在怀里的。 一瞧这般情形,四只猴子发一声喊,立时又往后逃去。 六耳猕猴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大喊:“快退,快退,这是紫微星斗之炁,销金熔玉,厉害无比,非混元不可敌!” 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那简直就是天界的百晓生。 听他这么说话,天厉、五残、六丁、六甲,各路将领纷纷发出号令,命令本部人马后退,退得远些,这样再有紫微之炁袭来,也来得及躲避。 马元尊王佛扭头看了一眼,很淡定。 十八罗汉成建制的覆没三拨了,这回才死了一个,他已处变不惊。 马元道:“方才那一炮轰去,看那紫幕似已难支。自在王佛,你将四艘行空巨舰的元气雷火炮集中在一起,必能轰开这大阵!” 陈玄丘大惊道:“还要再轰么?” 惧留孙也发起狠来,道:“轰!就算我等不是紫微帝君对手,可若连他星域外围的一座守护大阵都攻不破,还有何脸面见人?自在王佛,出手吧。” 陈玄丘一捶船舷,大声道:“罢了,那就集中火力,再轰一炮。旷子规,你他娘的元气雷火炮呢,全都给我拉到前边来!” 当下,四艘行空巨舰,并排儿停在空中,四尊元气雷火炮,纷纷调整炮位,向着陈玄丘指定的一个点瞄准。 无数圣教信徒在甲板上为巨炮充能,一道道镂刻在甲板上的道纹被点亮,四支炮筒渐渐发出炽白的光芒。 十七罗汉一看,嗖地一下退出好远,连剩下的两个星君也不管了。 只有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佛艺高人胆大,又想着那反射的光束也未必那么巧恰能轰中他的位置,仍然站在那里。 可陈玄丘早已暗中叮嘱旷子规,轰不轰得开紫微大阵且不管,那反击的光束最好…… 嗯嗯嗯嗯…… 旷子规心领神会,以方才那一炮为基准,悄悄调整炮位,做好了准备。 随着陈玄丘一声令下,四门巨炮同时发出咆哮的怒吼。 四道炽白的光束轰击出去,半空中合作一束,撞向紫微大阵。 这一次的声势,比方才不知大了几倍,牵扯的星幕范围怕是有百里方圆。 众人面前,似乎整片夜空都被一点点紫色星光点亮了。 已经退得极远的六丁六甲、天厉五残见状,立即喝令三军,再退百里。 惧留孙穷尽目力,眼见那一道光束越射越远,不由大喜,道:“此番当是轰开了大阵?” 话音未了,那炽白的光束已如力尽之矢,然后,漫天紫色星光同时反射,形成一道直径丈余的巨大紫色光束,便反弹回来。 那粗大无比的一道紫色光束,轰击的正是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人立足之地。 陈玄丘趴在船舷上,放声大叫:“三位老佛,小心了呀!” 惧留孙一见那光束正向自己射来,不由大惊。 难不成这阵法是有灵性的么?怎么射得这么准。 仓促间,已是来不及躲闪。 六耳猕猴说“非混元不可敌?”那本座应该抵得住这紫微星斗之炁的反击才对。 惧留孙心念电闪,运起全身功力,双手一推,一道磅礴的金色光束便迎着那紫光冲了上去。 马元和毗卢也是全力出手,攘助惧留孙。 三人现在修的都是西方教门的功法,本系同宗同源。 所以,马元和毗卢虽然比不得惧留孙,但他二人发出的两束金光,却融入了惧留孙发出的金色光束,使其更加凝实、粗大,向前紫光迎去。 紫色光束攸忽便至,就在惧留孙身前十余丈处,便被那束金色光芒迎上。 一声巨响,激荡的气浪炸开,空中四艘行空巨舰距那爆炸点足有三里地远,却像被一股大浪涌来,同时向上抬了一抬。 爆炸中心点发出炽烈的强光,映得一片通明,什么都看不清了。 然后,那金光与紫光的碰撞爆炸处,便升起了一朵蘑菇云。 陈玄丘立时跃下战舰,冲向那蘑菇云的底部。 陈玄丘冲到蘑菇云的下面,就见一人蹲着马步站在前方,半边膀子的衣袍已经没了,如同袒着半边臂膀似的。 他的头发、胡须、眉毛,全没了,一颗脑袋光秃秃的就像一颗卤蛋。 赤裸的半边胸膛一片焦黑,两只眼睛突着,快要瞪出来似的。 再看他后边,马元尊王佛也成了光头,脸上一片焦黑,由于护体功法的差异,他的衣袍不是少了半边,袒了肩膀,而是整件袍子如丝如缕地挂在身上。 天风拂过,那丝丝缕缕一阵摇动,就像是一尊雕像上的藤蔓。 毗卢遮那佛的毗卢帽给掀飞了,同样是满头的毛发一根不剩。 如今的西方新教,虽然别树一帜,教义、功法也与仙道玄宗不同,不过在服饰、装扮上,还没有与仙道玄宗形成明显的区别。 倒是这三位,一步到位,已经有了后世西方灵山高人的雏形了。 他们的功力还不足以运行至周身毛发之上,而这两道光束的碰撞,爆炸力又太过惊人,两人不但毛发尽失,而且唇边流血,显见是受了伤。 反倒是顶在最前边的惧留孙佛,不愧是混元大罗金仙,虽说没能保住他的头发,但是看起来,竟似毫无损伤。 陈玄丘赶紧上前问道:“惧留孙佛,你没事吧?” 惧留孙一张漆黑的面孔,只有两颗眼珠的眼仁儿是白色的。 他直视着前方,深深地吸了口气,对陈玄丘沉声道:“紫微星斗之炁,好大的威力,不过,还伤不了本座。” 惧留孙一张嘴巴,便有一股青烟,随着他说话时嘴巴的一开一合,汩汩地冒了出来。 马元和毗卢虽然内腑受伤,也不想在人前示弱,双双上前,说道:“我等无恙。”说着一抬手,悄悄将唇角鲜血抿去。 陈玄丘喜道:“三位老佛既然无恙,可要晚辈再轰它几炮?我感觉,轰得多了,未必便破不了阵。” 马元和毗卢脸上的笑容一僵,惧留孙便咳嗽一声,道:“紫微大阵,借周天星斗之力,大阵力量,源源不绝,看来是不能硬撼的,我们还是另想办法吧。” 马元和毗卢异口同声地道:“惧留孙佛所言有理,我等还该从长计议。” 就在这时,原本躲得远远儿的十七罗汉、二十尊者纷纷涌上前来,只听他们高声叫道:“我佛小心,有人来了。” 陈玄丘和惧留孙等人一起向那紫微大阵中看去,就见极远处一片紫气光华,一辆华丽尊贵的七香车,向前他们这里飞快地行来,在虚空中拖曳出一溜儿紫色光华。 惧留孙脸色顿时一变。 七香车不用牲畜拉动,车子便可自己行走,乃是紫微星宫特产的一种宝物。 除了紫微上帝,整个天界,只有金灵圣母有一辆。 而金灵圣母那一辆,却是来自闻仲。 当年,西岐伯邑考献纣王三宝,醒酒毡、七香车与会歌舞的小白猴儿。 纣王以武勇闻名天下,不喜欢那七香车的精巧与脂粉气,便转赠了太师闻仲。而闻仲,又将它献给了自己的师父—金灵圣母。 惧留孙原是阐教十二金仙中法力修为排行第三的高人,封神大劫,又是由阐教主持的。 所以惧留孙知道很多昔年封神大劫的秘闻。 他知道,当年那伯邑考,本是紫微上帝的善尸,充作西岐文王之子,成为封神大劫中第一个牺牲者,首位应劫之人,只是下凡去走个形式,占个名儿,抢一份封神功德。 之后,善尸归位,得了功德。紫微上帝正是以此功德之力,助他斩出了恶尸,修为更进一步,成为二尸准圣。 所以,此刻乘车而来的,就是紫微上帝? 那七香车顷刻之间已到近前,经过那虹膜一般儿的紫气阵网时竟一穿而过,毫无阻拦。 车中一道清朗的声音,在整个天空悠悠响起,尽人皆闻:“本座自幼修持,历一千五百劫。自得正果,入主紫微宫阙,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到本座脚下闹事!” 七香车到了陈玄丘等人身前百丈,轻盈地停住。 众人这才看清,那七香车上,端坐着一个翩翩美少年。 那少年紫衣玉带,头戴紫金星月冠,气质高贵脱俗,容颜俊美无俦。 虽然他没有陈玄丘那样天生充满狐丽的一对桃花眼,可那毫无瑕疵的俊美容颜和那高贵无比的气质,竟连陈玄丘都压了一头。 在那紫衣美少年的怀中,正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猴儿。 小猴儿一手抓在紫衣少年的前襟上,一手吮在嘴里,扭过头来,正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众人,满面好奇之色。 虽然那紫衣少年未穿帝君冠袍,可是惧留孙一眼便认出,此人可不正是那紫微上帝,天界第一美男! 第953章 一帝战四佛 紫微上帝到了? 陈玄丘心神一动,马上与葫中小千世界的吉祥取得了联系。 一旦情况不妙,那小木屋就会瞬间破开空间出现,陈玄丘只要逃进那小木屋,马上就稳了。 就算是准圣,破得开小木屋的防么? 那可是鸿钧祖庭的防御? 如果紫微上帝敢追进去,那就更好了。 吉祥是不能离开小木屋出现在这大千世界中的,可是只要旁人主动钻进小木屋,就算他是二尸准圣,也要被吉祥爆捶。 做完这一切,陈玄丘便不慌了,从容看向惧留孙三人。 惧留孙顶着一颗卤蛋头,上前一步,微笑道:“姬考,你终于肯露面了!” 坐在七香车上的,乃是紫微上帝。 而伯邑考,只是他当年为了谋取封神功德,将其善尸临凡,化为周文王姬昌之子,很敷衍地走了一遭:给纣王送了份礼,然后籍故激怒纣王,将其凡身剁成了肉泥,便功成身退了。 可那时候,惧留孙就已经是阐教十二金仙之一,而且在十二金仙中排名颇高。 彼时的金仙与彼时的凡人,这身份差距太大了。 所以,惧留孙此时称紫微上帝为姬考,便是有意拉抬自己的身价。 紫微上帝自然明白惧留孙的那点儿小心思,只是淡淡一笑道:“朕之善尸,曾临凡应劫,化身伯邑考而已。故,伯邑考是朕,朕却不是伯邑考。”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面前这颗会说话的卤蛋,揶揄道:“足下就是玉虚十二仙中的惧留孙?呵~,果然生具异相,不比凡人呐。” 伯邑考只是我的一道分身,而你可曾经是玉虚十二仙,叛教背师的一个败类。想比谁更丢脸么? 惧留孙的脸儿马上就更黑了。 陈玄丘一看,斗嘴要输了?这哪儿成,常言道,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输人不能输阵啊。 陈玄丘马上上前道:“惧留孙佛,这位乘七香车的就是伯邑考吗?” 还叫我伯邑考! 紫微帝君英俊的脸庞上微微现出了怒意。 朕堂堂天庭四御之首,北极紫微上帝。你们就算不尊称我一声帝君或大天尊,也用不着口口声声的喊伯邑考?西方教中人,要不要这么无聊! 惧留孙颔首道:“不错,正是此人!” 陈玄丘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那就难怪了,呵呵,伯邑考来的可是真巧,也是真妙啊。” 紫微怒道:“何谓朕来的巧、来的妙?” 陈玄丘伸手一召,将虚空中飘浮着的两条腿儿扯了过来,那是上半身连着脑袋,被紫微大阵反击出来的一道紫微星斗之炁轰没了的姬叔升。 陈玄丘抓着那半截尸体的足踝,扬了扬道:“喏,这是你本家兄弟姬叔升,就在你紫微星域,死无全尸了。” 紫微微怒道:“姬考,只是朕临凡应劫时一个身份,朕与姬家的缘分,早就尽了。” 陈玄丘笑眯眯地道:“这就是黄家一群背主叛国者,都能得封高位,西岐姬家却只有寥寥数人上了封神榜,而且除你之外,俱都是些籍籍无名的杂星小神的原因么?” 陈玄丘把那半截尸身随手一抛,一拍巴掌道:“我就说呢,为何姬家一个无甚功劳的伯邑考,居然封了天帝这等崇高神位,可伯邑考那几位兄弟,好歹是死在战场上的,却只封了个杂星小神,还有那文王,好歹算是你的父亲,却魂归地府、转世轮回,而未能封神。” 陈玄丘笑眯眯地道:“现在我明白了,要是封他为神,封个什么神位好呢?那可是你爹诶,封小了肯定不合适。再说,想必紫微帝君也不想头顶上压着一个便宜爹,摆脱不得吧?” 紫微目光一冷,望向陈玄丘的眼神儿已然有了森森杀气。 惧留孙马上配合地啧啧叹息:“想我世尊,昔年被天地间第一只孔雀一口吞下,世尊不但未取其性命,反而封其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享尽无上荣光。紫微帝君,如此一比,你这心胸比我灵山教主,可是差了太多啊。” 紫微白净额头的青筋都绷了起来:“呵呵,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难道不是因为你西方贫瘠,难得遇到一个高手。所以随便寻个因果缘由,就强拉人家入伙的缘故么?慈悲、大度,嘁!只是一个幌子吧?” 马元把陈玄丘刚抛开的那半截尸体又拽了过来,拖到紫微面前:“这儿已是紫微星域,帝君神念笼罩一切,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帝君你岂能不知?却坐视这姬叔升死掉,想来,是你紫微帝君高高在上,不想与姬家继续有所牵扯。姬叔升若是活着,就是你的兄弟呢,死了好,死了好。” 紫微帝君的脸皮子都发紫了,咬牙切齿地道:“朕,刚从西昆仑回来,哪里来得及援手。” 毗卢只当没听见,一脸慈悲之相,只是因为脸儿熏得太黑,效果不太明显。 毗卢双手合什,一副大慈悲状,叹息道:“善哉,善哉,紫微帝君好毒辣的心肠啊。本座听说姬家还有什么天贵星姬叔乾、地网星姬叔吉、宅龙星姬叔德、独火星姬叔义、胎神星姬叔礼,乱七八糟的一帮杂毛小神,都是你的兄弟?” 马元一捂嘴巴,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吃惊地道:“姬叔升可是被紫微星斗之炁击中而死呢,该不会是紫微帝君有意……,嘶,细思极恐啊!” 斗嘴? 斗嘴谁能斗得过这群整天没事干,就在灵山上坐而论道的高人。 如今抓住了抨击紫微帝君道义的制高点,几位佛陀立时穷追猛打,死死咬住不放。 六丁玉女、六甲神将、天厉五残、混世四猴、旷子规、摩诃萨等人已经围拢上来。 他们只道紫微帝君到了,马上就要有一场恶战,一个个摩拳擦掌,如临大敌。 哪曾想陈玄丘一番挑唆,双方竟然打起了口水仗,一时打得唾沫横飞,不知所谓。 陈玄丘前世可算不上一个杠精,倒是常被杠精杠得气极败坏。 他实在无从理解那些杠精的思维,是怎么做到“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凭空捏造、凭空想象”的。 那些杠精都是ETC属性,已然将杠之道修练的登峰造极、炉火纯青,可以自动抬杠。 陈玄丘做为一个深受其害的理智派,只是稍稍懂些皮毛而已,如今拿来一用,就把一尊大帝气得七窍生烟。 陈玄丘马上接口道:“毗卢我佛说差了,天贵星姬叔乾、地网星姬叔吉方才已死在营中。” 惧留孙抚掌喜道:“如此说来,紫微帝君岂不是还要感谢我等?” 马元摇头道:“那也未必,说不定紫微帝君还要假仁假义装模作样地替他们报仇呢。” 紫微帝君怒极反笑,什么风度气质也不讲了,一张白净面皮的俊脸气得发青,森然说道:“西方高人都是些徒逞口舌之辈么?尔等该死!” 紫微帝君说罢,便抬起手,遥遥一掌拍出。 陈玄丘惊叫道:“不好,紫微帝君果然是个伪君子!” 紫微帝君最恨的就是搬弄唇舌挑逗是非的陈玄丘,这一掌打的正是陈玄丘。 他这一掌拍出,虚空震荡,“嗡”地一声响,一只丈许大小的金色手掌便凭空形成,向陈玄丘当头拍去。 那巨掌仿佛黄金铸造,上边密密麻麻的,全是紫色的太古道纹。 紫微帝君的紫微扫煞诛神印! 陈玄丘大惊失色,这一掌来得好快,仓促间,陈玄丘双手同时拍出,两记金刚伏掌大手印叠加到一起,迎向这记巨掌。 “轰”地一声巨响,陈玄丘一个身子“呼”地一下就像出了膛的炮弹似的,飞速砸向了远方。 可那巨掌只是微微一晃,掌上紫色道纹变浅了一些,却仍追摄而去。 陈玄丘凌空出掌,一道道大手印不停地轰向那记扫煞诛神印! 随着陈玄丘的轰击,那记神掌不断变得黯淡下来。 陈玄丘落处,正是六丁玉女所在阵营。 一见陈玄丘倒飞而来,曹卉、金燕子、庄真、宣妙衣、齐婵云五女不约而同,一起跃出,五道长袖齐齐甩出,嗖嗖嗖地缠在陈玄丘腰间,将他身子稳住。 与此同时,五位玉女一起出掌,五记淡青色的掌印合在一起,宛如一朵梅花,迎向那记已经变得黯淡的巨掌。 梅花掌印与那金色大掌一碰,又是一记轰然,紫微上帝随手拍出的这一记“扫煞诛神印”,终于被五人合击之力消磨殆尽,弥散于空中。 陈玄丘暗自惊诧,这就是二尸准圣的威力么? 他此前已经见过燃灯、长耳和金灵三位准圣交手了。 可是,燃灯和长耳修为虽是准手,却不以武力见长,而且二人的交手对象,并不是他。 对上金灵的时候,陈玄丘也是一路利用空间小树逃跑,直到此时,对上紫微上帝,他才晓得这准圣的厉害。 陈玄丘顿时燃起了满腔斗志。 他的目标,是推翻这天庭,早晚要与这等大高手对上,又岂能因为修为的差距而退缩。 如今有惧留孙、马元和毗卢正面迎敌,他正要试试这紫微帝君的根底。 四御之首,仅次于昊天么? 陈玄丘斗志昂扬,对五女一挥手,高声道:“五位仙子,谢啦!” 说罢甩开五只羽袖,纵身就向紫微帝君扑去。 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位佛陀,此时已同紫微帝君战在一起。 惧留孙与紫微上帝同属混元大罗境界,只是未入准圣。 可是有马元和毗卢相助,惧留孙倒也不惧紫微,自忖与他仍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自己一方还有个九天玄女呢,真要事不可为时,不信她不出手。 紫微上帝受三位佛陀围攻,却是夷然不惧,淡淡一笑,便抛出了手中的小白猴儿。 “去,杀了那小子!” 紫微帝君把那小猴子一抛,正是陈玄丘冲来的方向。 紫微帝君仍是端坐七香车上,一手凌空虚握,一手做抽剑状。 在他手中,赫然出现了一口紫电缠绕、紫色光晕闪烁不定的宝剑。 紫微帝君握住了剑柄,缓缓抽出宝剑,剑才抽出一尺,便有无量毫光、无穷威压倾泻出来。 此时,马元和毗卢一左一右,双双杀到。 紫微看向膝上宝剑的双眸微微一抬,两道金色神焰,便从他眸中霍然喷出,扫向马元和毗卢两佛。 这是奉常少祝郭唯曾经借法使用过的“法眼如炬!” 而紫微帝君使用,不仅无需吟咒行法,而且威力何止大了百倍! 第954章 玄女现 两道紫芒从紫微帝君眸中射出,马元和毗卢同时出掌拍去。 掌现金光,顶着那刺来的两束紫芒,将马元和毗卢激射出千丈之远。 而惧留孙已然扬起一条捆仙绳儿,当成鞭子,抽向紫微帝君的身子。 这捆仙绳儿,非只一条,惧留孙手中便有一条。 人教圣人老子擅丹术,截教圣人通天擅阵法,阐教圣人元始擅炼器。 不过,元始圣人不但看重血统、出身,而且还是一个严重的颜控。 他那弟子中,生得俊俏好看的,才受宠爱。 这惧留孙的颜值不高,所以并非元始圣人最宠爱的弟子,手中法宝不多。 就只这一条捆仙绳儿,被他“盘”了无数年,不仅在捆仙绳儿中威力最强,而且还具备了击伤元神之力,可以当成长鞭使用。 紫微帝君俊俏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浅笑,紫色长剑脱鞘而出。 剑尖一扬,在那鞭上一点,那灵蛇一般的捆仙绳儿,就像被刺中了七寸的长虫似的,倏然软了下去。 但惧留孙身影一动,已然以不可思议的态度掠到了紫微帝君背后,宛如浮光掠影,超脱了空间一般。 而马元和毗卢业已杀回,三人三掌,从三个方向同时拍出。 紫微大帝人随剑走,化作一道流光,从无可想象的诡奇角度,一剑向马元刺去。 马元带着一溜儿淡淡的残影,避开了这一剑,心中暗恨。 要不是他的脑后鬼爪被毁,此时还未滋养恢复,方才抽冷子一击,说不定有机会伤到紫微。 惧留孙和毗卢掌心一吐,强劲的掌力将七香车炸的粉碎,二人身形一闪,复向紫微袭来。 陈玄丘纵身向紫微上帝扑来,那白猴儿划作一道电光,疾扑陈玄丘,快的惊人。 小小猴儿,利爪探出,直取陈玄丘的心脏,猴爪处锋利的指甲探出,煞气逼人。 只听“铿”地一声,陈玄丘胸口爆起一团火花。 小白猴儿吱地一声怪叫,身影一翻,便从陈玄丘头顶翻了过去。 电光石火之间,陈玄丘一掌向头顶攫去,竟然不曾拍中它的身子。 原来就在小白猴儿将要抓及陈玄丘胸口时,陈玄丘一身诅咒魔铠已然披挂全身。 那猴儿的利爪抓在陈玄丘胸口铁甲之上,利爪与甲胄,擦出一串火花。 小猴儿只觉手指发麻,那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未绝,它已翻到陈玄丘脑后,怪笑一声,便掏向陈玄丘的后脑。 摘心? 摘不到心,那就抠脑! 这尖指如钩,只要掏将下去,就能把陈玄丘的脑花儿一爪掏个精光。 可这时陈玄丘脑后光芒一闪,竟有一轮圆月撞了出来。 小猴儿只觉心中一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似乎那圆月有着莫大危险。 它的猴爪堪堪停住,未再向前探出一分,但是陈玄丘光照虚空轮中的空间裂缝,已经把小猴儿的指甲切了个精光,只差一寸,就把手指也切断了。 猴儿一惊,双足在陈玄丘后颈上一蹬,就要纵身窜起。 可是那虚空光照轮中还有一盏灯,灯火幽幽,直照元神。 猴儿被照得一个恍惚,身形虽然纵起,却因那灯光一照,乱了元神,身子麻痹,歪歪斜斜窜向空中,真成了一只窜天猴儿一般。 半空中“啁”地一声啼鸣,一只翼展数丈的金翅大鹏伸出利爪,就向那猴儿攫去。 白猴儿仰天一声怒吼,化作数十丈大小一头白色巨猿,举臂一横,遮住自己双眼。 那攫向猴儿眼睛的利爪抓在它粗壮如椽的手臂上,只划出三道白印儿。 白猴儿变成了愤怒的巨型狒狒,巨大的拳头在胸口嗵嗵地捶了几下,双手一伸,像拍苍蝇似的向那金翅大鹏拍去。 金翅大鹏展翅从猴儿指间飞过,双翅一振,竟也身形一变,变成一只体型不逊于白猴儿的大雕,一个盘旋,利爪复又向它抓去。 这金翅大鹏在葫中世界生长奇快,如今虽还不算成年,尚不能化形为人,但是以大鹏羽翼仙再加上徐伯夷、左言两人所吞噬的三位星官之灵的力量,经那黄金玲珑塔中神火祭炼,如今却拥有着不逊于太乙初境的修为。 再加上它天生利爪,速度奇怪,身体坚逾精钢,十分的难缠。 只是这猴儿却比它还要强大的多,它若全力施为,就算陈玄丘与它硬刚,也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方才吃了个暗亏,是因为它大意轻敌,没想到陈玄丘拥有一身怪异本领。 否则方才直接就化作巨型狒狒,而不是用利爪掏心,一记重拳捣出,陈玄丘那诅咒魔铠,都未必挡得住一拳。 混世四猴一见这巨猿,不由得同时两眼放光。 他们不知道这只白猿是什么品种,却有一种本能的感觉,似乎这白猿对他们非常重要。 混世四猴发一声喊,便一起冲了上来,将那白猿围在中间。 四猴困白猿,站在军中的袁公却没有跟他们一样的感应,虽然也在脑海中搜索,想看看记忆中有没有关于这白猿出身来历的资料,却没有像混世四猴一样杀将出来。 紫微帝君心里偷闲,瞟见混世四猴见猎心喜,冲出来与那金翅大鹏一起围困了白猿,心中也是一惊。 “混世四猴?果然,先天一体的神兽,一见就生感应。不过,他们不可能知道心猿的真正来历,倒也不必担心。” 紫微帝君淡淡一笑,还是分出一丝神念,关心着小白猴儿那边动静,同时分心与西天四尊佛陀交手。 陈玄丘甩脱了那小白猴子,便展开碧落风雷负山翅,杀向紫微帝君。 他要知道,自己和准圣,究竟有多大的差距。 四御和昊天,都是准圣级高手,如果他连一个也应付不了,推翻天庭便是妄想。 所以,一身魔铠的陈玄丘冲向紫微帝君,立即全力出手。 诅咒魔铠加防,碧落风雷翅加速度,空间小树也顶在了头顶,以备随时跑路。 脑后虚空光照轮化作千万道虚影,轰向紫微帝君的身影,双掌拍出一记记大手印,全力出手。 惧留孙三佛原本不太看得起陈玄丘这个晚辈,此时一瞧陈玄丘这本领,竟然超猛。 惧留孙和马元、毗卢登时精神大振,有了陈玄丘相助,分担了很大压力,三人也可以全力施为了。 四人围着紫微帝君,便是一场车轮大战。 马元骨爪有伤,不能施展偷袭,但是双手虚空导引,却是用森寒之气,化作一条十余丈长的黑色雷龙,随着他的攻势,绕着紫微帝君上下翻飞。 惧留孙舞动那条捆仙绳儿,时而挺立如枪,时而挥动如轮,攻击角度异常刁钻。 毗卢头顶的毗卢冠散作无数口柳叶飞刀,时而聚合如龙,时而散飞如雨,将他的面前封得是风雨不透。 紫微帝君只凭一口剑,本就极俊逸的美男子,仗剑而立,剑走轻灵,紫剑挥洒之间,仿佛周身盘旋着一条紫色的神龙,看着神圣无比。 喜儿趴在船头,看着四佛与紫帝大战,这紫帝风姿一时无两,不由有些着迷,两眼仿佛都变成了红心儿,啧啧赞叹道:“呀!好不俊逸的男子,打架都能打得这般好看。” 三霄乜了喜儿一眼,暗暗撇了撇嘴,我们也知道他很好看呀,可还不是打不过人家紫微上帝,用不用这么花痴呀? 随着紫微帝君一举手,一投足,在紫微帝君身上,竟有一道道虎豹雷音,天龙长吟,那是他的四肢百骸、周身骨胳渐渐舒展开来。 别看他动作轻灵飘逸,似乎只是好看而威力不大,实际上此时紫微帝君已然只手可裂星辰,那口紫微神剑更是凌厉无比,看似正在围着他打的惧留孙四人,俱是暗暗叫苦。 他们不能不穷尽全力,不敢收手。他们感觉得出来,只要让紫微帝君腾出手来,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二尸准圣,竟然如此厉害。 四人合力之下,其中还有一尊混元大罗金仙,固然敌得住紫微帝君,可是破不了他的防,岂不是徒呼奈何? 突然,紫微帝君微微一怔,手上的剑势运转稍稍一滞,被四人合击,整个身子登时飘后百丈。 他回眸向紫微星方向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那俊美的笑容,若昙花一现,说不出的迷人。 一介男子,竟秀美如斯。 惧留孙四人自然不敢怠慢,但容他有了喘息之极,四人便要落于下风了。 四人急追过来,同时出手,不料紫微帝君身影一闪,竟迎着四人攻势扑了过来。 他一剑挥去,便荡开了惧留孙佛。 法眼炬火与陈玄丘的虚空光照轮硬生生一碰,那虚空光照轮现在内中空间裂隙明灭不断,无物不切,可这法眼炬火纵然切碎了,也伤不到紫微分毫,倒也因此被紫微帝君震得飞退。 惧留孙和陈玄丘被双双击退,马元和毗卢便撑不住了。 情急之下,马元把那只余骨臂的骨爪,从脑后现了出来,与紫微手中神剑硬撞了一记,“咔嚓”一声,那骨臂又被削去一截。 马元趁机闪开。 而毗卢却被紫微轻飘飘的一掌,按向了胸前。 紫微帝君的手掌纤细白皙,这位天界第一美男子,有些男生女相,这一点倒与陈玄丘略有相似。 可这时一记掌印摁去时,那手掌更是变得晶莹剔透起来,仿佛一块青玉琉璃,而半透明的琉璃之中,还有一道道紫气流转。 毗卢躲避不及,双掌齐出,金光大盛,要硬接这一掌,但那青玉神掌,已然拍在他的胸口。 毗卢顿时如遭山岳一撞,轰然一声,倒飞出千百丈远,在那高空,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惧留孙心有所感,霍然仰首望去,喝道:“毗卢遮那,你怎样了?” 毗卢顶着一个光头,满脸漆黑,双手合什,苦涩地吟道:“动即不动,生即不生,去亦不去,灭亦不灭。我从西方来,今往西方去也!” 说着,毗卢遮那佛周身佛光大盛,身上脸上的黑色一扫而空,成无垢金身法体,周身放出无穷量金光。 六丁六甲、天残五厉、船上的旷子规、三霄等人惊讶地看着,就见毗卢脸上“咔嚓”一声,现出一道可怖的裂痕。 然后那裂痕在“嚓嚓”的碎裂声中越来越多,瞬间就从头上、脸上向全身蔓延,遍布金身法相,如同密布的蛛网一般。 马元惊骇道:“毗卢遮那佛的金身碎了!” 这时就听“轰”地一声巨响,一道道金光从毗卢遮那佛身中激射而出。 毗卢遮那佛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法相金身尽数化作碎片,寸寸炸裂开来,化作点点金光,向前无尽虚空飘散而去。 然后,便有一道元神虚影,从那破碎的金身中溢出,迅速化作一颗舍利子模样,就要往西方遁去。 紫微帝君淡淡地道:“既然死了,那便死了吧,还想重塑金身么?” 紫微帝君纵身而起,就往那颗逃向西方的舍利子抓去。 惧留孙和马元同时大叫:“拦住他!” 陈玄丘心念电闪,这时不可不救,所以也向紫微帝君纵身扑去。 要说速度,反而是陈玄丘最快。 那紫微青玉琉璃般的手掌凌空抓去,眼看就要把那舍利子般的元神一把抓碎,陈玄丘的虚空光照轮攸然射至。 “铿”地一击。 紫微帝君琉璃化的青玉神掌竟也被那空间裂隙割出一道血痕。 紫微帝君抬眼望去,双瞳紫光如炬,射向那颗舍利子。 若被这如炬的法眼照中,毗卢的元神仍旧难逃粉碎,就要与那长耳兔子一般,返祭天地,重归自然了。 惧留孙一掌拍去,顶着那道目芒火炬,轰然镇压下去。 马元却不如惧留孙修为深厚,一掌拍下,被那目炬轰地一声撞飞出去,那道目炬,仍是追射向逃向西方的舍利子。 空中,突而传来一道袅袅清丽之音:“紫微帝君,何必咄咄逼人!” 那声音似从极远处传来,初时声音袅袅,仿佛还在千万里之外,几乎每一个字吐出,都似跨越了无数空间,逼近了一步。 待“咄咄逼人”四字出口,一道仙人俪影已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那丽人腾空而来,一道道风龙,裹挟着一道道青色雷光,缠绕着她那矫健婀娜的身躯。 丽人拖曳着长长的光尾,仿佛一颗慧星般,冲到了紫微帝君身前。 她的身影速度之快,撞破虚空,发出的惊人音爆,在她身影掠过之后,才在身后炸响。 紫微帝君微微一惊,周身紫气大盛,带人带剑,都被一层紫气光晕笼罩。 紫霞神功! 紫微帝君护体神功。 极致状态,那紫霞可以化作紫色霞衣,笼罩全身,万法不伤。 此刻紧迫,来不及施展,便只化作笼罩周身的蒙蒙紫霞。 紫微帝君手中长剑昂然刺去。 那空中俪影素手一扬,风龙和雷光,化作了一柄青冥神剑,挟着殷殷滚雷之似,辗碎了虚空。 “咔喇喇~~” 天地之间,宛如炸响了一声惊雷。 两口剑同时化作一道道紫色的、青色的流光,从二人指掌之间射出,瞬间划过虚空,射向天际。 与紫微帝君交手处,似乎虚空都无法维持原形了,以二人为中心,方圆千丈,都化作能量海洋,无数地水火风在其中肆虐咆哮,空间崩坏造成的恐怖风暴四下崩射。 惧留孙佛还想支撑,那劲急的风暴刮得他脸皮子都走了形。 他撑得住,他的衣服却撑不住了,嗤啦一声,那剩下的半截袍子被撕成了碎片,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兜裆布。 瘦巴巴的一双胳膊、干瘪瘪的一双大腿,还半蹲着做着苦撑的动作,仿佛一只蜢蚱成了精。 陈玄丘的双翅还展开着,受力面积更大,被那突然爆发开的气浪一冲,陈玄丘呼地一声就旋转起来,扑愣愣地被吹出百里之遥,这才勉强稳住身子。 而那风暴中心,两人却浑然无事。 紫微的袍袂轻轻拂动,如沐春风。 对面,玄女头上的步摇轻轻摆动,仿佛只是莲步轻移。 二人对面而立,男俊女俏,俨然一对玉女金童。 惧留孙佛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一吸气,肋骨根根可见,更像蜢蚱成精了。 惧留孙强忍怒气,沉声喝道:“玄女娘娘,缘何姗姗来迟!” 如果九天玄女早来一步,毗卢也不至于被一掌毁了金身,要回西天八宝功德池洗澡了。 也难怪惧留孙满肚子怨气。 九天玄女还未答话,对面的紫微帝君微微一笑,却是替她做了解答:“玄女好算计!故意引我现身于此,却去偷袭我的紫微星了?” 九天玄女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蓝田玉带曳地长裙,哪里像是方才一剑破碎虚空的女战神。 她向紫微莞尔道:“紫微大阵,名不虚传。借用了周天星斗之力,本座破不开它。” “呵呵,若不懂破阵之法,便是朕这个布阵人,也一样破不开它!” 紫微浅浅一笑,颊上现出个小酒涡儿来,居然有点小傲娇。 第955章 紫帝令 玄女叹了口气,说道:“紫微帝君乃万星之教主,万象之宗师,三界之亚君。玄女一直想知道,帝君的修为已经到了何种境界,如今机会难得,还请帝君赐教。” 紫微脸上满是微笑:“九天玄女天资无双,虽然圣位有限,但是以你的资质,早该斩三尸,成就准圣大圆满了。若你已是大圆满境界的准圣,朕亦不敌,可惜呀,你不是!” 说着,紫微缓缓举起了那口紫电萦绕的宝剑,面上紫霞大盛。 “你我虽同在北极天,无数元会里,倒是不曾切磋过,机会的确难得!” 紫微扬起了剑,这一刻,与方才受惧留孙等四佛陀围攻时又有不同。 他那剑甫一扬起,似乎漫天的星光就被他吸引了过来。 无数道星光汇聚而来,汇作一道粗如蟒蛇的电虹,萦绕在他的神剑之上。 此时的紫微,那剑上的威能,纵然隔着百丈,便已叫人感觉心惊肉跳。 惧留孙也不禁攸然变色,他自忖同为混元大罗金仙境界,哪怕不敌紫微,也不至于输的太难看。 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方才交手,紫微还未尽全力。他与紫微帝君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这一剑已令他感觉到陨落的危险。 斩尸成准圣,便有如此之大的差距么? 惧留孙从未像此刻一样,想要修为更进一步。 陈玄丘却是露出了不可抑制的兴奋之色。 他也在忖测,这一剑,自己能否挡住。 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底牌,至少这一剑要不了他的命,陈玄丘顿时信心大增。 紫微上帝是多少元会的修士了,按他自己所言,已历一千五百劫, 一个小劫为一千六百八十万年,二十个小劫为一个中劫,四个中劫为一个大劫。 一个元会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一万多个元会啊。 年轻如他,已经可以考虑在这样一个老不死的小帅哥手下走几招了,他有什么理由沮丧? “请!” “请!” 紫微倒不客气,一剑挥出,化作百余丈高的一道紫色剑芒,直向九天玄女刺去。 九天玄女没有闪避,而是举起了一只秀气的拳头,杏眼一瞪,一拳打出。 轰然一声,仿佛天地倒悬,破碎虚空,那一拳之威,可碎星辰。 九天玄女拉着拳架,英姿飒爽,而那一个秀气白皙的拳头,就像一记流星,拳印破空,音爆炸响,轰向紫微。 观战众人只觉一个恍惚,那粗如水桶的剑芒已经贯穿了九天玄女的身子。 正立无影! 这大神通,由一个二尸准圣施展,足以坚持三个弹指。 剑芒透体而过,玄女毫发无伤,而她的一拳,却挟着撼动日月之威,轰到了紫微面前。 紫微帝君面露讶色,左手剑指,点向九天玄女晶莹白皙的拳头。 那一拳,在临近紫微帝君时,拳锋上已经浮现出一层璀璨的金光。 那实际上不是金光,而是一个个细小的金色道纹组合在一起,熠熠生辉。 而紫微帝君的剑指,却像是变成了纯紫色的玉琉璃,堪堪迎了上去。 陈玄丘目芒大炽,玄女和紫微帝君这一招,隐隐然竟都有着真武体术的痕迹。 呵,两个仙道玄宗的大高手,所用的功法,却有着早被三界修士认为不可行,从而摒弃了的盘古一脉功法的痕迹? 陈玄丘此时的心情非常的诡异,就像是看到了口口声声说剑宗功法是邪魔外道的华山气宗掌门,竟然使出了剑宗绝学! “轰~~~” 声若雷霆,炸响于空。 紫微帝君的剑指,寸寸炸裂,紫色琉璃之光迸射出万道毫芒。 而九天玄女的一拳,也被剑指击中,那拳上金色的道纹,迸散于空中。 以二人为中心,剧烈的爆炸风暴把四下众人轰然推出去千丈之远。 就连惧留孙这一次也撑不住了,一下子退出百丈。 反倒是陈玄丘,这一次有了准备,他的双翅在风暴袭来时借势扇动,一个飘移,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却已卸去了这风暴之威,仍旧保持着相同的距离,近距离观战。 “不错!” 紫微帝君欣然点点头,又摇摇头:“却也只是不错!” 玄女道:“我还想试试!” 说着,玄女周身的风龙雷电,旋转得更加迅速。 玄女纤手一抓,就从那风龙电蛇之中,缓缓抽出一口剑来。 那剑是由风和电组成的,晶莹剔透,宛如青玉似的剑身,上边有一道道雷电之纹缠绕涌动。 到了紫微帝君和玄女这等境界,根本不需要动上百招千招,常常是一出手便知根底。 方才只一招,紫微帝君就知道,他奈何不了九天玄女,但九天玄女也奈何不了他。 但是见九天玄女还不罢休,紫微帝君倒也不为己甚。 他浅浅一笑,颊上又露出了迷人的小酒涡,好脾气地举起剑,道:“那么,朕就再领教一下玄女娘娘的剑道。” 这句话说罢,他的身上便涌出一道道紫霞瑞气,渐渐形成一身紫色的霞衣,穿在他的身上,更显贵气逼人。 剑气纵横! 说是一剑,却不知道这两位准圣大高手是怎么算的,一时间剑气纵横九天,紫霞剑气与青玉雷电之气漫天激射,陈玄丘“嗖”地一下就跑了,一下子闪出好远。 要是被这两人挥出的剑气刺中,那真不是玩笑的。 九天玄女显然善于掌控风和雷电,她的剑势不仅奇快无比,而且凌厉无匹。 而紫微帝君呢,用的却是天帝之剑,剑势雄浑,中正平和,任你剑气万道,漫空纵横,也难让我这王者之剑向你俯首。 紫气纵横,青光缭绕,一道道剑气,撕裂长空。 谈月茗站在一艘行空巨舰上,只看得跃跃欲试。 她不像陈玄丘学的那么杂,只专心于剑道,现在看见两个剑道大行家交手,自然大有心得。 羲茗悄声道:“姐姐,你的白虎庚金剑气,对上这样的高手如何?” 谈月茗想了想,骄傲地昂起了头:“我能不死!” 她是百炼剑胚融合了定水神珍铁的器灵,成就混元如一先天剑体。所以想了一想,她觉得,自己能在这样的剑下,是逃得掉的。 船上其他人都不是庸手,一听这话,并无一人嘲笑,望向谈月茗的目光,都充满钦佩。 陈玄丘眯着眼睛,紧盯着二人交手,自己所拥有的法宝、神通,也是迅速在识海中流淌而过。 这一剑,我可以用汤五味的空间之术避过。 这一剑,凭我的虚空光照轮,或可抵挡得住。 观察半晌,陈玄丘也得出了结论,穷尽一身本领,我能抵挡七剑而不败。 七剑之后,就看我逃得有多快。 慢了,性命危矣。 突然,漫天剑影,将九天玄女和紫微帝君都包裹在其中,以陈玄丘的目力,都无法从那密集如风的剑雨中,看清二人的动作。 然后一声龙吟般剑吟,九天玄女和紫微上帝倏然分开,相隔百丈而立。 九天玄女酥胸起伏,手中已然无剑。 而紫微帝君也是空着双手,脸上依旧带着迷人的浅笑。 “不必浪费功夫了,我奈何不得玄女娘娘,玄女娘娘也奈何不得我,就此罢手如何?” 九天玄女突然笑了:“帝君难道没有发现,你现在何处?” 紫微帝君微微一怔,这才发现,如今他是面对着紫微星,也就是说,九天玄女正挡在他返回紫微大阵的路上。 九天玄女道:“今日你我乃是战争,不是个人较量武技,胜利是唯一追求。惧留孙佛,自在王佛,马元尊王佛,袁公、混世四猴,一起随本座出手,留下帝君!” 袁公和混世四猴立即纵身跃来,惧留孙和马元虽然对九天玄女发号施令有所不满,但也知道机会难得,立即身形闪烁,将紫微帝君团团围住。 “呵,女人真是不可信呢,输了会赖皮的,哪怕是玄女娘娘这等女中豪杰。” 紫微笑得一脸灿烂:“可惜娘娘你算错了。” 九天玄女蛾眉一挑,道:“本座算错了什么?” 紫微笑吟吟地道:“紫微大阵,笼罩的可不是紫微星域的全部。这里,虽在紫微大阵之外,却也是紫微星域范围。朕为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整个紫微星域,都是朕的天帝领域呢!” 九天玄女俏脸一变,她还真未算到紫微帝君布下的紫微大阵,竟然不是紫微星域的全部。 九天玄女喝道:“速撤!” 紫微笑道:“来不及了呢!” “轰”地一声,紫微的身影在原地消失了,却有一尊千丈之高的巨大身影陡然出现。 那是一张巨大的王座,王座上镶满了诸天宝石,宝光璀璨,贵气逼人。 一个放大到千丈之巨的紫微帝君,正端坐在那宝座之上。 他头戴玄冕,玄冕前圆后方,冕板上方为玄色,下方为黄色,象征着天与地。 冕板前后垂挂着十二旒玉珠,遮住了他的容颜,愈显尊贵。 他的身上穿着紫色的缂丝十二章华服,华袍之上,绣着日、月、星三光,复有代表着地、水、火、风四元素的道纹。 他端坐在王座之上,俊美的容颜,此时说不出的威严。 他端坐在那里,峨冠博带,日月在他肩头,山川湖海在他脚下,两只穿着精美华贵朝靴的脚,只是一只脚的高度,就要人抬头仰望,看不到它的靴沿。 无数的天兵,包括近处的九天玄女、惧留孙、陈玄丘等人,就像他脚下的一群蝼蚁。 紫微帝君轻轻抬起了右手,只这一只手,便如一座山岳,整个虚空似乎都已被撼动。 “朝,至尊!” 紫微帝君开了金口,三个字,仿佛凭空炸响了三道雷霆。 一种无可抵御的伟力,传达到所有人心中,那是无可抗拒的威严之力。 站在行空巨舰之上的蛤什蟆,“啪叽”一下,就跪下了。 蛤什蟆骇然向四下望去,发现跪下的何止他一个,无数的天兵、船舰之上无数的妖仙,尽皆屈膝,俯首拜君王。 与他同船的,只有摩诃萨、谈月茗等寥寥几人,还在苦苦挣扎,对抗意识深处想让他们臣服的力量。 叫蛤什蟆感到惊奇的是,曲美人儿昂着个脖子,浑身电光萦绕,居然也在苦苦支撑,不曾跪倒。 他旁边,硬汉黑犀都跪得屁股撅老高,这老货居然抗得住? 曲美人儿到底是紫霄宫里出来的人物,道祖鸿钧的强大威压,他也是偶尔见过的,抗压能力比较强。 而四下里,十万天兵俱俯首,仍然未曾跪倒的,竟是寥寥无几。 九天玄女自然不为所动,虽然此刻紫微帝君调动的是整个星域之力,可她堂堂二尸准圣,也只是微觉有些压力罢了。 但其他人就不够看了,就连马元都双膝颤抖,有些支撑不住了。 马元本是邪修,天生要受这至正至阳的镇压之力克制,所以虽是大罗金仙圆满境的修为,却也抵挡不住,为了抗争,已是汗下如雨。 惧留孙脸色凝重,但是,也能抗得住。 至于陈玄丘……,陈玄丘左顾右盼,一脸茫然,为什么大家都跪了?紫微帝君施了什么邪法? 陈玄丘嗖地一下飞到一艘行空巨舰船头,想拉起谈羲茗:“茗儿,起来呀,你跪他作甚?” 羲茗小脸胀红,双手撑地,骨头吱嘎直响:“玄丘哥哥,我……起不来,哎呀!” 旁边的月茗撑不住了,“卟嗵”一声跪在地上。 羲茗更加不堪,双掌一叠,额头便磕到掌背上,小屁股撅得半天高,保持着顶礼膜拜之姿,再也起不来了。 陈玄丘大感诧异,“嗖”地一下,又飞到六丁玉女阵前。 五个盈盈圆圆的屁股,都是朝天撅着,仿佛五只小牝犬儿似的跪伏着,五个女神将都是一脸好羞耻的表情,偏生抗拒不得。 陈玄丘像只小蜜蜂似的飞来飞去,这一幕自然也落进了紫微帝君眼中。 紫微帝君目中微微露出一丝诧异,这个小子是怎么回事儿?噫?大罗巅峰修为么?那也不该浑不在意啊。朕现在调用的可是诸天星辰之力,以北极执印天帝的威仪镇压,他怎么蹦来蹦去的? 紫微帝君眉头微微一皱,抬起的右手“啪”地一声,拍在他的王座之上。 天帝之威,轰然爆发。 这一回,就连马元尊王佛这等境界的高手,都“卟嗵”一声跪了下去。 混世四猴那等桀骜不驯的人物,也是跪伏于地,虽然咬牙切齿的一脸不服,可身体不听使唤呐! 所有人中,除了高高上座的紫微,摇摇晃晃咬牙苦撑的惧留孙、衣带飘飘昂然而立的九天玄女,就只有陈玄丘跟只苍蝇似的飞来飞去。 这是借助满天星斗之力发起的精神攻击,而陈玄丘身怀鸿蒙紫气,免疫一切精神类攻击,不管是魅惑类还是威压类,他……无感。 紫微上帝的眉毛跳了跳,这是个什么异类啊,他怎么没事的? 不过,紫微帝君现在顾不上这只苍蝇,这种镇压之力,他也支撑不了多久。 昊天与四御之中,只有他拥有这等神通,这是众星参服北斗给予他这位北极掌印正神的特殊技能,而且只能在紫微星域之内发动。 天道有恒,损有余而补不足。 借用周天星斗之力行此大法,对他损耗极大。每撑一瞬,都是巨量的付出。 运用这一次紫帝令,一个元会之内,除了维持大阵运行,他将再难调动诸天星斗之力。 九天玄女似乎已经明白他用了什么样的神通,此时已经在凝聚风雷之枪,要以风雷之枪,投掷紫微帝君。 一旦受到同等实力的高手攻击,他也就无法维持这种精神控制了。 所以,紫微帝君再不迟疑,帝王袍袖微微一拂,仿佛日月星辰都随之撼动。 “朕,赐尔等自裁!” 帝王之音,再化雷霆之力,滚滚卷过虚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被威严镇伏的众神将、天兵,根本抗拒不了这无上令谕如同言出法随一般的强大精神力量,普通的天兵浑浑噩噩,已然举起兵器,对准自己的心口。 修为高深一些的,虽然满面挣扎之色,却也咬牙切齿地对准了自己的要害。 似马元、月茗、曲美人儿那种,虽然跪倒,却仍能抗命不肯自裁的,紫微帝君倒也不在乎。 他本也没指望能把敌军一网打尽,只要他一声令下,将玄女人马几乎杀光,剩下高手寥寥,又能折腾起多大的风浪? 眼看着无数天兵神将要动手自裁,九天玄女面带急色,正蕴酿那威力极大的雷电之枪,陈玄丘急急飞来飞去,想要阻止众人自裁,紫微帝君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具魅力的弧线。 他拍在扶手上的右手又举了起来,一枚山岳般大小的玺印,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向着虚空盖了下来。 帝皇威严之音再度传来,轰鸣如雷:“符到奉行,钦此!” 钦此一出,无数件兵刃举起,玄女的雷电之枪已然举在手中,做投掷之状,但枪尖部分风龙雷蛇翻滚不休,还未凝结成形。 就连暗香、疏影都从阴影之中遁出,举起弯刀,满面纠结地刺向自己的心脏。 陈玄丘都要急疯了,可他纵然出手阻止,也只能拦得一人,救谁? 第956章 三谍 十数万天兵齐齐举起兵刃,即将受“紫帝令”的控制,纷纷自尽的关键时刻,只听“喔~~喔喔~~”,一声嘹亮的鸡啼,骤然响起。 这一声鸡啼,仿佛唤醒了黎明,驱走了梦魇,众天兵神将的眼眸顿时一清,发现自己正举着兵刃,要刺向自己的胸膛,不由得人人大骇。 陈玄丘定睛看去,就见一只九首、凤身、蛇尾的大鸟,振翅翱翔于空,正在引吭高歌。 喜儿?! 真难为了她,这就是母鸡司晨么? 小母鸡学打鸣儿,着实不容易。 紫微大帝目光一凝,也看到了喜儿。 糟糕,怎么会是十首鬼车? 十首鬼车,精神之力最为强大。 虽然她的修为远远比不上九天玄女,但是她的一声长鸣,却能打破紫帝的精神攻击。 紫微帝君心中发狠,猛然加强了精神力量的施压。 嗡地一声,周天星斗仿佛都在向他倾斜,就像朝日的向日葵般,向他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星斗之力。 喜儿的修为毕竟太低,强作雄鸡之啼,却只吼出了一声,再想引吭高歌声,星斗之力镇压之下,声音却已有些暗哑。 不过她这一声鸡啼,却已提醒了陈玄丘。 我的混元锁呐,是不是也能破解紫帝的精神魅惑之术? 眼见众天兵的眼神刚刚清明了一下,复又转为迷惘,陈玄丘立即取出锁呐,一曲《百鸟朝凤》便吹奏了起来。 混元两仪唢呐的声音直透神魂,的确可以破解紫帝令的精神魅惑,众天兵神将的眼神儿顿时又是一阵清明。 可是,陈玄丘与紫微上帝的修为也是相差太远,紫微帝君不断抽调星力,镇压诸将士,想逼他们自杀,而陈玄丘所吹奏的乐曲虽然高亢,却也依旧不能抵抗紫帝的精神力量侵袭。 但是,这时一些修为精深的妖修已经醒来,一见陈玄丘吹奏唢呐,十首鬼车不时啼鸣,“喔喔喔”、“咯咯咯”,公母声中反得的切换,顿时也明白了利害所在。 黑犀猛然化为原形,昂首就是一声牛吼。 曲美人儿抻着长长的脖子,“嘎嘎嘎”的叫声也融入了大合唱。 更多的妖修,在摆脱紫帝令控制后,用他们的音波功加入了这一曲大合唱。 一时间唢呐声声,夹杂着牛吼、马嘶、虎啸、鸡啼…… 还别说,这一来倒是一曲正宗的《百鸟朝凤》了。 因为《百鸟朝凤》这首曲子虽然命名为《百鸟朝凤》,可它本来就是有鸡啼牛哞马嘶等声音的,我们后世所听的《百鸟朝凤》,是后人舍弃了其他动物的声音,只保留鸟鸣的结果。 一曲《百鸟朝凤》与《紫帝令》对抗着,那些天兵神将的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倒是拖延了自杀的时间。 这时候,九天玄女的雷电之矛,终于凝结完成。 九天玄女大吼一声,雷电之枪脱手飞出,呼啸一声,便裹挟着满天风雷,射向高踞王座之上的紫帝。 千丈高度,转瞬即至。 雷电之枪蕴含的巨大能量,在紫帝那张俊俏面孔上轰然炸开。 王座破碎,紫帝高大的身影也不复存在,紫微帝君的真身,乍然出现在千丈开外。 紫微帝君叹息道:“可惜,失败了么?” 九天玄女怒不可遏,同时也后怕不已。 若非喜儿天赋异禀,及时阻止了“紫帝令”,自己的十余万天兵,怕就要受制于“紫帝令”,命丧当场了。 九天玄女愤怒地大吼一声,便纵身向紫微帝君扑去。 “朕去也!” 紫微帝君潇洒地一笑,一招手,那小白猴儿“吱”地一声,正落在掌中。 紫微帝君一转身,身影便凭空消失了。 九天玄女一拳捣在虚空处,拳风撕裂空间,声势骇人,但拳下已经没有了紫微大帝的身影。 这是紫微大帝的“飞身遁迹”,天罡神通之一。 施展这一神通,可隐于天地之中,遨游于四海之内。不可知,不可查,不可观,存在于世界,却又不见于世界。 这可是大隐之术,不是“隐身术”那种小术可以比拟的。 九天玄女一拳击空,不禁冷笑一声,沉声喝道:“隔垣洞见!” 她双手捏个手印,往眼皮上横着一抹,双眸再张开时,瞳中已经隐隐泛起金光。 这也是天罡三十六神通中的一种,“隔垣洞见”,与“飞身遁迹”神通正好相克。 运转此功时,可彻视洞达,坐见十方,天上地下,无有障蔽,六合内外,鬼神人物,幽显大小,莫不了然分明。 此等神通,与西方灵山的“天眼通”,其实已经大体相似,只是两种神通的修炼方法不尽相同罢了。 九天玄女施展了“隔垣洞见”神通,金瞳之下,紫微帝君的身影便无所遁形了。 只是九天玄女张目望去,却见紫微帝君的身形已在千里之外,如此距离,早已进入紫微大阵之中,玄女这才恨恨罢手。 …… 天枢星。 这是紫微帝星的御前七卫星之魁首。 镇守天枢星的,乃是贪狼星君常威。 金灵圣母、天蓬元帅一行人乱烘烘逃进紫微星域后,首先抵达的就是天枢星。 贪狼星君闻讯,马上迎接金灵圣母和天蓬元帅等神官神将,又叫部下安顿各位将领的部众,天枢星上,顿时一片忙碌。 突然间,空间气息一阵波动,紫微帝君破空而至,肩头蹲着一只小白猴儿。 金灵圣母、天蓬、贪狼等人忙上前参见紫微上帝。 金灵圣母道:“紫微帝君,本座叨扰了。” 天蓬元帅则是满面羞愧,人家金灵圣母虽然也败了,可人家虽败犹荣啊,毕竟是先后打杀了两个准圣,这才负伤不敌的,可他却不然。 天蓬顿首谢罪道:“天蓬不敌玄女大军,被迫弃守天河,还请紫微帝君降罪。” 紫微帝君淡淡地道:“有九天玄女亲自出手,你败了也不稀奇,起来吧。” 天蓬元帅叩首道:“谢紫微帝君!” 紫微帝君望向金灵圣母,含笑道:“朕方才以紫帝令欲谋玄女三军,可惜也是功亏一篑。” 金灵圣母并不清楚“紫帝令”为何种神通,贪狼星君常威听了,却不禁变色道:“帝君方才动用了紫帝令?难怪末将感觉到星斗之力飞快流逝。 只是这‘紫帝令’一发,大罗之下,莫不令其生便生,令其死便死,无人能够违拗,却是何人居然能够破了帝君的神通?玄女修为固然高深,能够抗拒‘紫帝令’,似乎也唤不醒其他人吧。” 紫微帝君摇摇头道:“三界中异人奇士无数,哪有什么不可破的神通。” 他又展颜对金灵圣母道:“不过,既有斗姆大天尊在,有状和斗姆联手,一个玄女,不足为虑。” 金灵苦笑道:“承蒙帝君看重,只是金灵真身破败,恐怕没有个万余载岁月,都难以恢复了。” 紫微帝君莞尔道:“斗姆大天尊不必担心。朕有一宝,名曰千星紫微毡,坐于其上行功运法,可借用紫微星力疗伤,便是残肢断骨之伤,亦可于七日之内痊愈。还请斗姆大天尊到朕的紫微星上一行,以此宝修复伤势。” 紫微帝君说的这千星紫微毡,他化身伯邑考前往朝歌献宝时,曾经亮过相。 不过,他当时对纣王说的是“醒酒毡”,听起来就鸡肋的很了。 金灵圣母也知此宝之名,紫微帝君正因有此宝在手,所以四御之中,医术仅次于南极长生大帝。 金灵圣母动容道:“如此,多谢紫微帝君了。” 紫微帝君含笑道:“大天尊乃我天庭肱股之臣,此番更是为了替我天庭铲除叛逆而受伤,何谈一个谢字。朕看大天尊气色不好,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往紫微星去吧。” 天蓬硬着头皮,讷讷地道:“可需臣护送帝君回转紫微星。” 紫微冷颜道:“不必了,你就驻扎在这天枢星上。待朕令谕一下,你便为先锋,戴罪立功,收复失地!” 天蓬忙顿首道:“臣遵旨!” 紫微星君连天蓬大元帅都不带,赵公明自然也不便提出前往。 倒是鹤羽仙人,因为是昊天上帝派来的使者,紫微对他甚是礼遇。 很快,紫微帝君便与金灵圣母以及鹤羽同往紫微星去了。 天枢星上面积不小,偌大一颗星辰,驻扎着几千万天兵也不成问题,可是天枢星上现成的营寨却不多。 因此,金灵所部,与天蓬所部便杂居于一起。 天蓬所部,又包括其他两位副元帅,以及下辖的六七位将军,每位将军的下属之间,都不熟悉。 龙吉公主刚刚安顿下来,便在营中行走,窥探各方驻扎部署情况。巡走了半圈儿,便发现了中军所在。 这中军大营,就设在贪狼星君府邸之旁。因为金灵去了紫微星,此处便只有擎羊使者居住了。 龙吉公主妙目一闪,将帅帐周围环境、兵员部署尽收眼底,便转身离去。 青青草地上,正有一排军士在埋锅造饭。 一个小兵儿背负着双手,遛遛达达的,这口锅掀开盖儿瞅瞅,那口锅探头往里看看,瞧见有什么好吃的,顺手就拿了。 一边走,一边吃,那些天兵忙忙碌碌的,竟无一人注意到他。 瞧他那唇红齿白的一副少年模样儿,脸上尚有一丝稚气,正是无名。 无名骑着他的吊睛白额猛虎追杀天河逃兵时,因那赵公明的坐骑乃是一头吊睛黑虎,他这座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得碰到了一个同类,兴高采烈地就跟了上去。 赵公明在最后一刻冲进紫微大阵的时候,无名糊里糊涂的就跟了进来,等他发现不妥时,已经出不去了。 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的无名,就在营中驻扎下来了。 此时,各路天兵还没一个发现,他们营中多了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人。 而无名统领的人马,也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大帅又不见了。 第957章 喜儿讨赏 紫微帝君离开了。 九天玄女也不清楚一旦闯进大阵,紫帝是否还能使用“紫帝令”那种大范围的可怕控制神通。 而且她已经试过,以她的修为,也破不开诸天星斗之力加持的紫微大阵,遂率军回返本阵。 途中,九天玄女便把陈玄丘唤到面前,询问接下来的打算。 眼下,玄女算是赢了一局,而且赢的很漂亮。 不过,占据天河,对玄女来说,用处不大。 只要紫微帝君还在,天庭在北极的势力,就不算是元气大伤。 陈玄丘自然按照之前的说法告诉九天玄女,自己的人如今就在紫微大阵之中,会寻机联系,到时再做图谋。 陈玄丘没有说的太细,他和九天玄女现在固然是盟友,却也各有利益诉求。 别的且不说,他们追杀天河溃兵至紫微星域时,九天玄女还不是谁也没有知会,偷偷一个人跑去“偷塔”了? 虽然二人事先已有约定,陈玄丘要紫微星,而玄女,则以消灭北极天庭势力,驱逐紫微帝君为目的。 可一旦紫微星落在玄女手中,你看她会不会拱手让与陈玄丘。 既是盟军,也是竞争关系,这就注定了双方都得有所保留,不能将自己的底牌合盘托出。 离开玄女军中,还未回归本阵,惧留孙又派人来请了。 如今,惧留孙可不敢再那么托大了。 毗卢遮那佛只逃回一缕元神,让惧留孙意识到了紫微上帝准圣修为的可怕。 在燃灯老佛归来之前,他必须得拉拢着陈玄丘才行。 虽然陈玄丘的修为,似乎比马元尊王佛还要逊色一筹,但他手下奇人异士甚多,看起来底牌不少。 就算这些都不能作为倚仗,有个大罗金仙在身边,关键时刻也可以填上去充作炮灰不是? 陈玄丘很清楚,他的多面间谍身份,维持不了太久了。 只等被他招揽的诸天星君正式出现,所有人都会知道,鬼公子就是他,他就是鬼公子,他和灵山的关系,也要正式做一个切割。 不过,到那时候,天界已然四分,不再是他刚刚率四千八百妖仙占据长留时的天庭,那时的天庭还是铁板一块,他需要灵山这块招牌,需要多宝这条大粗腿抱着。 眼下,他只要虚与委蛇,稳住惧留孙就好。 所以,陈玄丘告诉惧留孙,九天玄女早已派出密间,混入天河水军。只等时机成熟,就是又一次“偷袭天河之战”,叫他安心等待。 这一次,九天玄女会亲自出手,拖住紫微帝君。 惧留孙所惧者,唯有紫微帝君一人。一听九天玄女会亲自出手,登时信心大增。 安抚了惧留孙和马元,陈玄丘还将摩诃萨的丹药赠了几颗给马元疗伤。 反正他不给,马元也会去向摩诃萨讨要,而且眼下还需要马元这个强力打手,莫如换他一拨好感。 随后,陈玄丘才回归本阵。 陈玄丘刚到四方困金城头,就见背着小竹篓的喜儿站在那儿,踮着脚尖儿向他招手。 三霄倒是依了他尽量不在人前露面的嘱咐,没有在此处亮相。 陈玄丘飞落城头,夸奖道:“喜儿今天着实不错,立了大功啊,玄女娘娘说要给你论功行赏呢。” 喜儿眼巴巴地候在这里,就是做了了不起的事情,巴望着大人表扬的小孩子心态,听他一说,心中自然欢喜,却还是嘟起嘴儿道:“那你的奖励呢,都没有的吗?” 陈玄丘摊手道:“石头也给你吸了,桃儿也给你吃了,还要什么奖赏,没有了啊。” 喜儿扯起陈玄丘的衣袖,撒娇道:“我不管我不管,这一回我可是帮了你的大忙,你怎么也得意思一下嘛。” 陈玄丘苦笑:“呃,你让我拿什么意思意思嘛,真的没什么可以给你了啊。” 喜儿一路纠缠着,扯着陈玄丘的衣角就跟进了花厅。 花厅里,三霄姐妹一见陈玄丘进来,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陈玄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公开露面?” 云霄的声音硬梆梆的,就连身子都显得有些僵硬。 三霄一见到陈玄丘,基本就是这副样子,无法放松。 今天,她们三个隐在人群之中,在战舰上露了一面。 已经恢复往昔胆气的她们,这心一旦撒出去,可就收不住了。 这种藏头露尾的日子,她们有些忍耐不了了。 三霄和赵公明兄妹四人,本来就是好战的性子。 陈玄丘看了她们一眼,道:“今日让你们上船,只是放放风。反正人多,外人不会注意到你们。不过,今后还是要隐秘一些,不到时候,不要公开露面。” 云霄板着脸道:“那什么时候,才是我们可以公开露面的时候呢?” 陈玄丘笑道:“等金灵圣母和赵公明可以公开站在我身边的时候。” 三霄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碧霄强抑激动,道:“那还要多久?” 陈玄丘道:“不会太久了,很快我们就会对紫霄星发起总攻。” 琼霄皱眉道:“这个很快又是多快,你可不要敷衍我们。” 陈玄丘眉头一皱,不悦地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我哪能给你们一个准确的时间。不要胡闹了,原先不是挺听话的么,现在一点也不乖巧。” 原先很听话? 原先是哪个原先?很听话是哪个很听话? 三霄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那脸,红如鸡血,头上似乎都要有烟咕咚咕咚地冒出来。 陈玄丘见状也是吓了一跳,我说什么了,怎么她们反应这么大? 喜儿有些心虚。 咳!她在幻境中用自己的意识幻化成陈玄丘,调教三霄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行动开始前的结束语就是:“乖,要听话,不然,桀桀桀桀……” 想起那幻境中难堪的一幕幕幕…… 有时候还是三姐妹意识相连,共同经历的一幕幕幕,三霄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云霄胀红着脸,咬牙切齿地道:“好,我们就等。不过,明人不说暗话,有件事,我要先告诉你。虽然你于我们有恩,可是……” 云霄咬了咬嘴唇,瞟了琼霄和碧霄一眼。 碧霄唬着脸道:“等我师姐和公明哥哥回来,我们,要与你一战。” 琼霄攥着剑柄儿,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捅你一剑的架势:“混元金斗和金蛟剪同时重出江湖的第一战,就是拿你祭旗!” 云霄道:“三霄恩怨分明,我们不会杀你!但……你最好还是做些准备,勿谓吾言之不预也!” 说完,三霄就寒着脸走出去了,那步伐,蹬地有力,仿佛脚下踩的就是陈玄丘。 陈玄丘一脸疑惑,升米恩斗米仇么这是? 有这么恨我吗? 陈玄丘忽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向喜儿瞟了一眼。 喜儿“咻”地向后一跳,挤出一副笑脸儿:“那啥,那我也出去了哈。看你挺累的,你先休息哈,回头再慢慢想,奖励我点啥嗷。” 喜儿转身就往外走,脚尖儿都是踮着的,肩膀端着,跟逃出窝的小鸡崽儿似的。 “喜儿!” 陈玄丘一声叫,吓得喜儿身子一哆嗦。 喜儿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道:“干……干啥?” 陈玄丘一脸狐疑地看着她,道:“我还一直没有问过你,你在幻境中,对云霄三姐妹,具体都做了些什么?” 喜儿一张小脸挤得跟包子似的,谄媚地笑着,咯咯咯的就像一个小太监:“就是按你说的那样咯,还能怎么样啊。” 陈玄丘捏着下巴,沉吟道:“那不应该啊,她们已经知道我是为了唤醒她们,才如此煞费苦心。为什么看着我的眼神儿,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灭口的模样?” 喜儿脸色一正,说道:“那是因为她们心眼儿小,嗯!就是这样!” 喜儿一边说还一边用力点头,一副确定加肯定的语气。 陈玄丘狐疑之心一起,哪那么容易被蒙过去。 他向喜儿招招手,道:“你过来。” 喜儿瑟缩地道:“你……你干嘛?” 陈玄丘瞪眼道:“过来,你以为跑得掉?” 喜儿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陈玄丘身边,嘿嘿干笑道:“要不,奖励啥的我就不要了嗷。” 陈玄丘板着脸道:“来,你跟我详细说说,你在幻境中,对三霄都干了些什么。” 喜儿一呆,期期艾艾地道:“这个,这个不能用言语形容的吧?” 陈玄丘道:“你都敢做了,还不敢说?” 喜儿辩解道:“我没做啊,我就想想。”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那你就说说你的想想。” 喜儿结结巴巴地道:“嗯……可以说的吗?这个吧,就比如说碧霄,我当时吧……” 喜儿忽然双手捂住小脸,小腰肢扭着,晃得身后背篓里的锄头哐当哐当的:“哎呀哎呀,太羞耻了,人家不好意思说吖。” 看着喜儿的耳朵根子都红了,指缝间原本白皙的肌肤,竟然也变成了火焰的颜色。 陈玄丘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你都会不好意思的么?你快说,你不说,我心里没底哇!” 喜儿张开两根手指,从指缝里露出一线目光,偷偷瞄着陈玄丘,羞答答地道:“我真的没法说呀,那要不,我发给你,你自己看好了。” 不等陈玄丘反对,喜儿双手食指按住了太阳穴,磅礴的信息,便轰然一声,从她的眉心松果体,导入了陈玄丘的识海之中。 啧啧啧,这等巨大的信息量,怕不得有三十好几个G吧? 陈玄丘当初下山时,也曾由师父邬真人以一指传递了些信息给他,可那信息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啊。 喜儿做为精神力最强大的神兽,这一下子传过去的信息,有声有影有心理活动,三维立体超感视频,信息量那叫一个磅礴。 喜儿满脸陪笑地道:“我走了,你慢慢看哈。” 陈玄丘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信息,脑袋有些晕晕的。 可他还是一把攥住了喜儿的手腕,喝道:“不许走,等我看看。” 喜儿苦起脸儿来,胆怯地观察着陈玄丘的反应。 这信息一传入,便融入了陈玄丘的识海,等同于是他自己的记忆一般。 只要脑海中有这段记忆,那就像他本来的经历,他可以随时调取。 而且这信息画面不只可以快放、倒放、暂停,还可以从中随意筛选一段进行播放,真?宅男电子视频播放神器。 陈玄丘的意识刷地一个浏览,便注意到一个以他前世阅片无数,也不曾见过的高难度动作画面,那叫一个粗暴,那叫一个狂野,很震撼的。 陈玄丘立即抽调了这段记忆。 结果,只“看”了五秒钟,陈玄丘就刷地一下张开眼睛,满脸通红地道:“你你你……这么细腻真实的吗?那个……那个过程,不是眼一闭、一睁,就演过去的吗?” 喜儿很害羞,忸怩的就像无辜单纯的小红帽。 她轻轻地卷着衣角儿,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圈儿:“哎呀,那眼一闭一睁的,怎么能叫她们记忆深刻嘛,你不是说,要让她们感到极致的羞辱、极度的忿恨,要把她们打压到极点,才能触底反弹的么?” 你说的好有道理! 我竟无言以对! 可你……也不用这么真实、这么细腻、这么粗鲁黄暴的吧? 是不是每一个外表清纯的女孩子,心里都藏着一只粗鲁黄暴的小怪兽啊? 陈玄丘无话可说。 他咬着牙又简单、随意地抽取了几段记忆碎片,因为是用识海过滤,不必像实际重放一样那么慢,所以看的极快,但是对于信息内容的接收,却是一点也不影响。 几段随机抽取的记忆信息,统统都是十八禁的,这也太……太太……太火爆了。 而且,你粗鲁黄暴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骚话连篇啊,我的形象全毁了你造咩? 陈玄丘 眼神儿有些怪异地看看喜儿,喜儿忸怩着,很害羞。 真的很害羞,陈玄丘都感觉到她脸蛋散发出来的热力了。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很清纯、很害羞的女孩,在想象的海洋里恣意奔放、为所欲为的吗?这是何等天马行空不着边际的想象画面?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危险表情:“我是真没看出来,喜儿,你的想象力超棒唉!” 喜儿拇指食指掐着尖尖儿,谦虚地道:“没有啦,一乃乃啦。” 陈玄丘脸色陡然一沉,说道:“你想知道小青蛇是怎么变成大蟒蛇吗?来,你坐下,我变给你看!” 这句话正是抽取的一段记忆中,喜儿用意识模似出陈玄丘的形象,对刚被圈进幻境的碧霄说的话。 唯一不同的是,是幻境中的陈玄丘没有这么严肃,当时的陈玄丘,笑得淫贱一脸。 喜儿吓得一跳,吃吃地道:“不不,那就不用了吧?” 陈玄丘冷笑:“怎么就不用呢,我给你当牛做马,你给我草还不行啊?” 喜儿干笑,汗如雨下。 这个这个,我在幻境里,有这么黄暴的咩? 为什么看他一演,我就这么羞耻的啊。 可是,手腕子被人攥着,喜儿现在想跑也跑不了。 “还从今后你负责貌美如花,我负责插花。你……你跟琼霄说这种话,你叫我以后怎么面对她呀?” “呃……” “还大禹都治不住你的水,我能。你这都从哪儿学的撩骚话?” “嗯……” “还阳光很暖,可总有阳光也照不到的地方。我也很暖,而且我能……” “啊~” 喜儿捂着脸,好羞耻啊,真的好羞耻啊! 不如我发动精神攻击,抹掉他的记忆算了。 可是,不行啊!抹杀他的记忆,一个不慎,他就会变成大傻纸。 陈玄丘没好气地道:“你不要老跟我嗯嗯啊啊的,难道跟我聊个天,也能让你欲死欲死?” 唔……这句话也是我说过的么? 彻底放纵的我,居然这么风趣幽默的么? 喜儿努力地想了想,对!揍系俄说的。 “还天庭人口那么多,我却没有人口。你别走……” 陈玄丘一把将想逃跑的喜儿拽回来,往膝盖上一摁,右手大巴掌就举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皮紧了,是不是干你一顿就能老实了,嗯?” 陈玄丘的巴掌扬到了半空,就在此时,外边有剑侍童子的声音传来:“公子,鱼不惑和丹若求见。” 陈玄丘一愣,喜儿趁机嗖地一下窜了出去,跟一只遛达鸡似的,撒丫子就跑。 “快请他们进来。哎呀,你们到了呀,那你们快进去吧。” 喜儿说罢,撇着腿,背着她的小竹篓急里忙慌地就跑了。 鱼不惑和丹若愕然看了一眼喜儿的背影,举步走进花厅。 陈玄丘迎上来道:“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鱼不惑道:“因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脸茫然的模样。 鱼不惑张口结舌半晌,突然一拍脑门,从怀中摸出鱼鳞记事簿就翻了起来。 鱼不惑蘸了口唾沫,哗啦哗啦地翻到最后一页有记载的地方,仔细看了看,突然抬头,急赤白脸地道:“大事不好,无名不见啦!” 陈玄丘大惊:“我小师弟不见啦,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不见了,怎么不见的?” 鱼不惑挠了挠头,茫然地道:“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见了。” 丹若道:“我们收兵回营,下辖各营报上了战损,我们呈递帅帐时,才发现那个……大帅不见了。我们问过无名的亲兵,他们也不知道无名什么时候不见的。” 陈玄丘很紧张,虽然他总是忘记这个小师弟,但是每次想起来时,他都是很想念的啊! 陈玄丘道:“幸好他此番过来时,与我建立了圆光术的联系,只要范围不超过十万里,我就能联系他。你们等等。” 陈玄丘刚想使用圆光术,手指一抬,突又停下了。 他不敢贸然动用圆光术,万一小师弟正在什么特殊环境里呢。 于是,陈玄丘催动意念,以双向圆光术的联系,提示无名。 只希望他是在十万里之内啊,否则,可就真找不着他了。 天枢星,临时军营。 天河水军与诸天星君的部下,俱都围坐成一个个的圆圈儿,正在吃饭。 小兵打扮的无名,坐在战士们中间,拿着一张大饼,筷子就从面前的大锅里挟着菜,吃的正香。 忽然,他的掌心就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似的,微微一烫。 “嗯?小师兄跟我联系了。” 无名激动的不要不要的,小师兄居然想起我来了。 无名警惕地四下看了看。 他感觉自己的“无视之术”,修为似乎又有加深。 所以,就像眼前这样,坐在众天兵中间一起吃饭,也没人注意他。 不过,旁人会无视他,却未必会无视与他交谈的人吧? 如果当众施展圆光术,圆光术中显现出来小师兄,一定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吧?毕竟师兄那么俊。 于是,无名把筷子放在锅沿儿上,把吃到一半大饼架在筷子上,便匆匆走向一旁的帐蓬。 一座座帐蓬,如同一朵朵蘑菇,连绵不断。 正是用餐时间,帐蓬之间,没有闲人行走。 无名躲到两座帐蓬中间,伸手在空中一划,便施展了圆光术。 一个镜面状的画面,在他面前缓缓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中,陈玄丘居中,鱼不惑在左,丹若在右,三人眼睛瞪得老大。 因为三人向前凑得太近,所以画面中只有三张大脸,看不到什么背景。 无名开心地唤道:“小师兄!” 画面中,陈玄丘一脸微笑:“小师弟,你找我什么事呀?” 第958章 破阵子 “唉?我找小师兄干什么来着?” 无名有点懵,怔了一怔,算了,不解释了,累。 无名便兴奋地道:“小师兄,我现在已经打进敌人内部啦。” 陈玄丘懵了:“啊?你究竟在哪里呀?” 无名:“天枢星啊,我现在就在他们的大营里呢。” 陈玄丘道:“你别闹!” 无名:“真的啊,不信我给师兄看看。” 无名推着圆光镜就闪出了帐蓬后面,然后“嗖”地一下又回来了:“师兄,你看到了吧?” “我看到好多天兵干饭,他们……真的是天庭一方的兵?” 无名灵机一动,将圆光镜压缩到极小,放在掌心里。 镜面变小了,但是如果看的是远处,对镜头里的陈玄丘等人来说没有区别。 无名举着一只手就出去了。 “喏,师兄你看,这是天河水军。我看看啊,旗子在这儿呢,这是高刁北翁神将军的队伍,师兄你看见旗帜了没了。” “看……看见了。”陈玄丘看得眉毛乱跳,师弟这就举着“圆光镜”走出去了? 这么虎的吗? 无名大剌剌地举着袖珍圆光镜,跟个导游似的一边走一边介绍:“这边是玄坛真君赵公明的营帐。那边不远,就是帅帐,你看,帅帐门口有亲兵护卫,唉!你看,刚从帅帐里出来的那个就是擎羊使者,他们的监军。” 无名说着,看见一个天兵挟了张大饼扣在碗上,转身去盛汤。 无名顺手就把大饼拿起来了,一边嚼,一边继续给陈玄丘讲解。 陈玄丘和鱼不惑、丹若,眼看着圆光镜里一张大嘴,咔咔地嚼着大饼,背景则是经过的一处处营帐。 忽然,陈玄丘看见了龙吉公主。 擎羊使者从帅帐里走出来,看到龙吉使者,便打了声招呼,走到龙吉公主面前,两人面对面地说着话。 无名嚼着大饼,从她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就走过去了。 就真有够嚣张。 陈玄丘汗都下来了,待他走远,才压低声音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快躲起来吧,和你交谈的声音,还是可以被人听到的,谨慎谨慎。” 无名很听小师兄的话,便又找了处帐蓬的夹缝,钻了进去。 陈玄丘与师弟一番交谈,这才知道他身在敌军营中的缘故。 陈玄丘想了一想,道:“我明白了,既然如此,师弟你就先埋伏在那里吧,身在敌营,你自小心,要保持静默,不要露出马脚。等为兄这边有了计划,就与你联系。你在那边,可以发挥大作用的。” 无名开心地答应了一声,想了一想,又不放心地道:“师兄你……会记得联系我么?” 鱼不惑拍着胸脯儿道:“没事,他不记得,我记得呀。” “呃,好吧。” 无名这才放心。 结束了通话,陈玄丘还是有点懵,小师弟这都干到敌军腹心里去了? 果然不愧是吾弟无孔啊! 鱼不惑呆呆地道:“那我和丹若怎么办,还回玄女大营么?” 陈玄丘苦笑着摆摆手,道:“还去干什么呀。哦,是得去一趟,你们再跑一趟,告诉玄女娘娘另择良将为帅吧。然后你们就回来,反正很快就要大决战了,你们可是我的左膀右臂呢。” 鱼不惑一听也很开心,要不然总是找不到大帅,自己这个军中参议当的就很操蛋。 陈玄丘把鱼不惑两口子送出门去,眼看着他二人腾空而去,一转眼,正看见三霄姐妹走过来。 他不让三霄姐妹离开这小院儿,三霄姐妹无处可去,可不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么。 一看见陈玄丘,三霄姐妹就一脸的难为情,不但难为情,还很羞忿,那幻境里,陈玄丘真是没有人性、不当人子! 哪怕是现在知道那是幻境,幻境中的意识体也不是陈玄丘,陈玄丘根本不知道在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还是气的很。 就很想打他一顿。 陈玄丘看见三霄姐妹,俊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原来看到她们还没什么,可是现在记忆中的一切太清晰了,一看见她们,明明穿着衣服的,都能用脑海中的画面给她们替换掉,实在有些不自在。 陈玄丘急转身,慌里慌张地就逃回了房间。 三霄见了一怔,云霄道:“他看见我们,怎么很害怕的样子?” 碧霄信心满满地道:“我三霄一生,不弱于人。如今向他下了战书,他不怕才怪。呸!胆小鬼,只敢在幻境中欺负人。” 说到这里,小脸蛋一片通红。 这玩意儿可能是会传染的,云霄和琼霄的脸蛋儿,登时也都变成了红皮鸡蛋。 花厅里,陈玄丘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心虚地扒着门缝向外瞅了瞅,忽然想起了脑海中那还未检查的几十G的高清无损压缩视频。 呸!我怎么能“看”这种东西,要看也得晚上无人的时候一个人“看”。 这时,陈玄丘掌心一热,略一感应,咦?龙吉联系我了。 陈玄丘赶紧回到书案之后坐正,随手打开了圆光术。 画面中,龙吉公主喜孜孜地道:“陈公子,天庭大败,溃兵全都逃到了天枢,真是太好了,我好开心啊。” 陈玄丘道:“可是,紫微大阵极是强大,我们一时却是攻之不破了。我正想跟你说,你留在那边很危险,不如你直接投奔过来……” 陈玄丘正想告诉她,自己另有办法来保证诸天星君金身不毁,劝龙吉公主直接过来。 诸天星君之中,龙吉的身份最为特殊。 天帝的女儿参与反抗天庭的义军,这件事会对天庭打击极大吧。 却听龙吉摇头道:“我不能走。拿不到天经地纬,我们的生死,就要受制于天庭,走了又能怎样?更重要的是,我刚刚与擎羊监军一番交谈,却是套出了一个大秘密。” 陈玄丘心中一动,道:“什么秘密?” 龙 吉得意地道:“我已知道破开紫微大阵的办法。” 陈玄丘大喜道:“什么办法,你说。” 龙吉道:“紫微帝星,以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阵。七星各为一阵,再以紫微为阵枢,合七阵为一阵。便成了紫微大阵。 我们只要破去七星中任何一阵,紫微大阵就告破了。介时七星还各成一阵,不过那阵威力便不大了,玄女精通阵法,当能破之。” 陈玄丘动容道:“那破阵之法呢?” 龙吉道:“贪狼星上的阵眼,就在星君府中,明日,贪狼星君会设筵为诸天星君和天河众将接风洗尘。紫微帝君和金灵圣母都不在贪狼星上,众天将、星君必然恣意饮酒放纵,这就是机会!” 龙吉公主双目闪闪发光,兴奋地道:“我可以夺‘天经地纬’,破‘贪狼阵枢’,一举两得。只是,凭我一人,恐难做到。” 龙吉公主目光一黯,苦笑道:“毕竟,我原本修为就不高,如今更失了一身法宝,得有个高手配合我才成。” 陈玄丘听了也不禁大为心动,天经地纬是掌控紫微帝君的关键,就像那星核的钥匙,自己想以北极星域作为讨伐天庭的根基,将众多战友接上天界,是务必要拿下这个星域的。 那就必须拿到天经地纬。 而破阵,又是攻占紫微星的必由之途。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都值得冒这个险。 可是…… 我在那边没人啊! 要不,联系金灵圣母? 她跟赵公明应该会有联系办法,可以让赵公明出手。 但是,金灵已经去了紫微星,如果赵公明这边暴露了身份…… 不,赵公明一旦出手,一定会暴露身份,那么金灵就危险了。 虽然她受伤是假,可是那紫微帝君如此精通阵法,在那紫微星上,岂能没有更加可怕的部署,金灵是个准圣大高手,是我伐天的重要保障,她不能出事的呀。 陈玄丘锁紧了眉头,为难地道:“可是,紫微大阵,我们现在闯不进去呀。” 龙吉公主道:“我有秘法,可以通过紫微大阵。不过,我最多可以打开片刻空间,带进三五个人来,若是多了,却是不行。” 陈玄丘惊道:“公主有办法?” 龙吉嫣然一笑,只是那美丽的笑容,微微带着一丝酸楚。 龙吉幽幽然答道:“我好歹也算是天帝的女儿,毕章还占着一个公主的身份呢。虽然,它一文不值……” 陈玄丘的眼睛亮了起来:“好!那就成!我过去,你我一起动手,抢‘天经地纬’,毁‘贪狼阵眼’,破‘紫微大阵!’” 龙吉诧然道:“就你一个人?能行么?” 陈玄丘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饰品般大小的紫金葫芦,信心十足:“兵在精而不在多,我一人,足矣!” PS:写书也没个休息天,几号都记不得了,看书评才发现月初了,九千字,求票票啊! 第959章 夜未央 夜凉如水,河水滔滔。 天河,芦苇荡边。 一个脑袋突然从水里钻了出来,甲鱼似的抻着脖子四下探看了一番。 九天玄女的部下多不擅水战,而且占领天河对玄女来说没有多大意义,所以留守的士卒不多,且多在岸上驻扎。 不过守卫并不森严。 于是,那颗脑袋继续往上钻,太白真君水淋淋地爬了出来。 太白真君卧在芦苇中警戒着,后边陆续又钻出几个人。 姮娥、唐婉儿,还有两个兔儿仙。 两个兔儿仙一出水,便支棱着两只长耳朵,警惕地四下倾听。 姮娥道:“真君,我等现在该往何处去?” 唐婉儿建议道:“天河水军败退,必是去了紫微星域,不如我们也去紫微星吧。” 太白真君苦笑道:“九天玄女击退天河大军,下一目标必是紫微。紫微星域,恐怕已被九天玄女团团围住。我们这一去,怕不是要自投罗网。” 唐婉儿一听也着急了:“那怎么办?” 太白真君想了想,咬牙道:“只能逃出北极天,返回昊天宫了。” 姮娥听了心中很是不愿,返回昊天宫? 瑶池金母把我当成眼中钉,去了昊天宫,能有我的好日子过么? 这些时日待在栖月小筑,姮娥过的很舒坦。 栖月小筑不比广寒宫中清冷,而且夜夜有天蓬元帅相伴。 大元帅不但精通鏖战之法,让姮娥体会到了从不曾体会过的女人的快乐,而且他知冷知热,哄得姮娥很开心。 后羿大巫一世豪杰,英勇无双。 昊天上帝三界至尊,位高权重。 可是,在姮娥心中,却都败给了这位榻上逞英豪的大丈夫—天蓬。 姮娥咬了咬唇道:“既如此,真君自回昊天宫去吧,本仙子……去投紫微星。” 唐婉儿听了却是犹豫起来。 你们一个要往北,一个要往南,我该如何是好? 心中一思量,去了天蓬身边,不过是一个无名无份的暖床人。 我本是天庭神将,受封六丁玉女丁未神将一职。 待天庭剿灭了叛军,这些神职还是要派人担任的,我回天庭才有前途啊。 想到这里,唐婉儿便道:“婉儿愿护送太白真君,回返昊天宫。” 太白真君看了看唐婉儿,虽然俏丽,但在美人儿当中,她的姿色却也不算上乘。 嗯,这等姿容,应该不会引起瑶池金母妒意。 太白便道:“好,既如此,唐姑娘便随本真君往天庭去吧,姮娥 仙子,一路保重!” 当日,天一神宫被毁。 太白真君和唐婉儿拉拉扯扯、跟头把式的冲进了栖月小筑。 然后,栖月小筑也被冲毁了。 那儿是速建的一片建筑,虽然不是豆腐渣,却怎比得了天一神宫的坚固。 天一神宫都毁了,栖月小筑被洪水一冲,片刻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姮娥带着两个贴身仙侍,也被洪水冲走,之后就遇到了太白真君和唐婉儿。 此时,天河水军已经开始溃败,九天玄女的人马正在接收天河。 吓得五人不敢露面,藏在一处水底石隙内,苦苦藏了几天,感觉外边平静下来,这才悄悄钻了出来。 至此,双方却是各奔东西了。 …… 紫微星。 琼瑶秘境。 这里是紫微帝君平时入定修行之所。 各种珍奇花卉,飘扬着阵阵幽香。 浓郁如雾的灵气,在花木间轻轻飘荡。 千星紫微毡,就铺在花木丛中。 毡毯上,所绣的一颗颗星辰,宛如活过来了一般,正与天空中真正的星辰遥相呼应。 有丝丝缕缕的星力因此被牵引下来,投入金灵的娇躯,助她“疗伤”。 紫微帝君对金灵,真的是待若上宾了。 不但拿出了疗伤至宝,还让出了自己的修行之地,供她在此吐纳疗伤。 金灵虽然不是真的重伤在身,但是为了取信于紫微帝君,也只得盘膝于千星毡上,借助周天星斗之力,滋养己身。 紫微帝君一袭常服,就像一位翩翩少年佳公子,站在花木丛中,看着金灵闭目打座。 鹤羽真人就站在他旁边。 观望片刻,紫微欣然一笑,道:“我观斗姆内息平稳,七日之内必能痊愈。” 紫微道:“我们走吧,莫要惊扰了斗姆天尊。” 紫微举步行动,灵气化雾,袅袅荡开,鹤羽又看了正在入定的金灵一眼,忙也追上。 紫微帝君回到他的紫微殿上,大袖一拂,宫门轰然关闭。 这神宫也是一宝,在这殿上,宫门一关,内外声息自然隔绝,圣人也窥测不到殿上动静。 紫微道:“周天星君尽数集于北极了。” 鹤羽道:“是,先前死掉的,不过区区十数人,倒是那冥界来的鬼公子,掳走了一百多人。昨日一战,被西方佛兵连抓带杀,共计百余人,现如今逃到天枢星上的,已不足百位星君了。” 紫微浅浅一笑:“斗姆的伤势,最多七天便能痊愈。诛星计划,得尽快执行了。” 鹤羽道:“不知帝君派出了何人主持其事。” 紫微道:“陀罗。” 鹤羽眉头一皱,道:“原来是她。帝君,陀罗使者性情优柔,行事一向稳中求稳,这等大事,她做得来么?” 紫微淡淡一笑道:“此事容不得半点纰漏,正需一个性情稳重的人执行。你放心吧,今晚,便是诛星计划的开始。” 鹤羽动容道:“能确保万无一失吗?” 紫微笑道:“没问题,朕已吩咐下去,叫陀罗和擎羊全力配合,务必让陈玄丘顺利拿到天经地纬。等他拿走天经地纬……” 紫微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笑容:“不管是鬼公子掳去的诸天星君,西方灵山俘虏的众星君,还是如今驻扎在天枢星上的众星君,他们都会发现,自己失去了星力的滋养与维护,七日之后,魂飞魄散!” 鹤羽也微笑起来:“当他们的生命只剩下七天,而且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七天好活时,他们会疯狂的吧?” 紫微道:“但是,天经地纬,在陈玄丘手上,杀害诸天星君的唯一凶手,只能是他!陈玄丘将百口莫辩呢,呵呵……” 鹤羽愉快地道:“所以,这七天里,诸天星君会疯了一样地复仇,而他们报复的目标,就是陈玄丘所代表的西方灵山以及西王母一脉。” “他们的神位,将在七天后顺利腾换出来,我天庭可以任命真正可信的神将,担任这些要职,开始着手部署周天星斗大阵,为一举灭杀西昆仑和东海碧霞之国做准备。” 紫微帝君微笑道:“朕最开心的,却是能够得到金灵啊!” 鹤羽赞道:“是啊,斗姆大天尊未上封神榜时,就已是二尸准圣,有大神通。封神榜毁了,她却能自固金身,不似其他正神,需要我天庭以星辰之力凝固他们的金身。 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中,多为她的截教同门。等她伤愈出关,却发现她的同门俱都魂飞魄散了,她和西方灵山以及西王母一脉,将是不共戴天之仇,能倚靠的,只有帝君您了。恭喜帝君,得一准圣!” 紫微帝君眉锋微微一攒,却又舒展开来,淡淡地道:“你错了,朕的目的,并不是得一打手。” 紫微帝君轻轻叹息一声:“朕高高在上,不胜寂寞啊。可天上地下,什么女子,配坐紫微帝后之位,成为朕的道侣?” 鹤羽愕然地:“唉?” 紫微帝君抬起青葱玉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容颜,水仙花儿一般的自恋:“也就金灵、玄女此等天之骄女,勉强配得上朕!玄女乃我天庭叛逆,朕的帝后,就只能是金灵了!” PS:月初求月票! 第960章 夜未艾 夜空,一片寂静的空籁。 星光闪烁,一位仙子凌空飞来,衣带飘飘,说不出的飘逸。 她在一片虚空中倏然站定,云寰雾鬓,仙姿袅娜。 很快,就有一颗流星从远处划过天际,无声无息,只有那一线的辉煌。 流星在仙子的对面站住了,现出了身形,星眸白衫,翩翩少年。 龙吉公主微微露出些讶异之色,陈玄丘,竟然真的只是一个人就来了。 陈玄丘向对面的龙吉公主拱了拱手,微笑道:“龙吉殿下!” 龙吉点点头,并不迟疑,马上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空中挥划开来。 陈玄丘感应到一缕缕仙力挥洒而出,面前紫微大阵的紫色云线渐渐显现出来,被龙吉指端逸出的白色仙气轻轻拨动着,就像翻手绳儿似的,渐渐有一片区域,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龙吉额头沁出了细汗,似乎方才的举动令她消耗不小,说道:“快进来!” 陈玄丘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紫金小葫芦,没再迟疑,一步就跨了过去。 龙吉舒了口气,紫微大阵在陈玄丘身后悄然合拢。 龙吉向陈玄丘挥了一下手,示意他跟上,然后便转身疾飞而去。 “本宫也在今晚宴会受邀之列,我得尽快赶回去,否则一定会有人寻找我的。” 龙吉一边赶路,一边向陈玄丘介绍。 “擎羊是监军,斗姆天尊去紫微星疗伤了,现如今她就代表着诸天星君,是以会以上宾之礼相待,在正厅饮宴。” “到时候,你可以以我侍女的身份,进入贪狼星君府,熟悉一下那里的环境。” 陈玄丘问道:“众目睽睽之下,我该如何取得‘天经地纬’呢?” 龙吉道:“‘天经地纬’乃紫微帝君操控诸天星斗的神器,《封神榜》毁去后,诸天正神皆需借助这件神器,以星辰之力,才能继续凝固真身。 擎羊对此法宝看护的很紧,不过,进入紫微星域后,‘天经地纬’星力加强,若再将此宝放在体内,擎羊使者是承受不住的,所以,她已将此宝取出,盛进了一个香囊,就系在她的腰间。” 陈玄丘问道:“此宝不能藏入纳戒么?” 龙吉道:“你莫看那‘天经地纬’只有拳头大小,可它实际上却是周天星斗的显化之宝,要多大的空间才能容得下它?不能说是纳戒,便是许 多强大的空间法宝,也盛不下一片星空啊。” 陈玄丘道:“原来如此。” 龙吉道:“等大家酒酣耳热之际,我会上前敬酒,佯装醉酒,弄脏擎羊的衣服。擎羊是紫微帝君座前宠臣,一向注重仪表,必然会离席更衣。 你到时可以施展神通弄晕贪狼星君府的侍女,扮作侍女接近擎羊。你的修为要比擎羊高明的多,她是看不破你变化之术的,到时候就可以偷龙转凤,将那锦囊取走。” 陈玄丘点头道:“殿下的谋划可谓十分缜密了。不过,那贪狼阵的阵眼,我们又该如何破坏呢?” 龙吉苦笑一声,道:“之前是我想的简单了,后来我又仔细打探了一番,这才知道……哎!陈公子不妨考虑从其他六星中择一星下手吧,反正只要北斗七星中的任何一星大阵破了,紫微大阵便会失效。” 陈玄丘奇道:“怎么,这贪狼星阵如此难破么?” 龙吉无奈地道:“我查到,阵眼就在贪狼星君的寝宫甲木宫中,内设癸水阵,只要不是贪狼星君亲自带入甲木宫的人,一闯进去,立即就会触发大阵,癸水大阵马上就会锁死阵眼,贪狼星君及其部将也会迅速闻声赶去。 贪狼星君是大罗金仙境的修为,不在你之下。同时,在贪狼星上,做为本星星君,他是拥有本星星力加持的,你如何是他的对手?这还只是我打听到的情况,内中还有些什么厉害的布置,就连我也不知道了。” 陈玄丘听了,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如果真如龙吉所言,那想“一举两得”确实困难。 不好办呐。 陈玄丘思索良久,说道:“我明白了,那咱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夺取‘天经地纬’。至于破那贪狼阵的阵眼,见机行事吧,若事不可为,我便尽快离开。能拿到‘天经地纬’,也算完成了此行的目的,破阵再想办法就是。” 龙吉公主欣然道:“正该如此。天下之事,惟平与稳。凡事得之于从容,失之于急遽。一急之下,处处疏漏,沉静立身,步步小心,才是处变之道!我做事若非一向求稳,又岂能……逃过瑶池的杀心算计。” 前方,天枢星越来越近了。 陈玄丘摇身一变,化作民一个娇小清丽的小侍女,随在龙吉公主身后。 飞抵天枢星后,二人在驻地大营外落下云头,这才一同步入大营,仿佛出外散心,刚刚回来的 样子。 刚到龙吉寝帐前,就见早有一个贪狼兵候在帐前,看见龙吉,松了口气,急急上前道:“龙吉殿下,您可回来了。星君今晚设宴,为诸天星君接风洗尘。小神奉命来接殿下。” “知道了,待本宫稍作装扮。” 龙吉向陈玄丘递了个眼神儿,示意他稍等,便进了寝帐。 没过太久,龙吉只是薄施脂粉,依旧是那身衣衫,便从帐中走了出来。 车驾早在帐前等候着,龙吉登车,侍女打扮的陈玄丘随于其后,便向贪狼星君府赶去。 星君府前,早已是车马川流不息,来宾不仅有诸天星君、有天河水师中有头有脸的将领,还有天枢星上一些修为高深的仙神。 他们都住在天枢星上,拥有相当高的地位。 龙吉到了门前下了车,车马自有专人引领去别处停放,龙吉带着侍女模样的陈玄丘,走进了贪狼星君府。 一过仪门,便有使女丫环过来,引领龙吉公主去宴会厅,另有人将陈玄丘引到侧厢。 这仪门后边的两侧庭院,安置的都是各位星君、将领的贴身随从、使女。 左跨院儿安置的都是小厮仆僮,右跨院儿安置的便是丫环使女。 陈玄丘走进去的时候,就见院子里群雌粥粥,丫环使女怕不有三四百人之多。 不过,这跨院儿甚是宽广,三四百名使女丫环在里边也不显拥挤。 一些丫环使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本来就认识,聚在一起聊天,叽叽喳喳,谈笑风生,一点儿也没有刚打了败仗的颓废样儿。 即便是吃了败仗,她们也相信,收复失地是指日可待的事。反抗天庭?怎么可能成功。 陈玄丘到了院中,随意走动了一阵儿,见无人注意,便一头钻进了僻静处。 通往宴会大厅的曲径小路上,几个青衣丫环每人提着一瓯美酒,正姗姗地走向欢声一片、灯火通明的宴会大厅。 旁边花木丛中突然人影儿一闪,将走在最后的丫环一把拽了进去,没等她喊出声儿来,一只手已经捂上了她的嘴巴。 片刻之后,那青衣俏婢便分开花丛走了出来,一抬手,那酒瓯便从花丛中飞出,落到她的掌中。青衣俏婢提着酒瓯,贼眉鼠眼地四下看看,便大步流星地追向前边的队伍。 PS:热伤风中,经常坐在这儿,脑中空白,只冒虚汗。俺歇歇,争取晚上再来一章 第961章 夜将将 宴会大厅很别致。 这是一个回字型的长廊,长廊的中间,是一汪池水。 水中有莲花水草,有游鱼嬉水。 水中央,有一圆形舞台,想来是歌舞助兴之处。 四下的长廊中,则是一张张几案、蒲团。 宾客们面对池水而坐,叙谈,观舞。 侍婢仆从们,则在宾客的身后穿行,为他们奉上美酒、美食。 回廊正前方,有一个内凹式的轩厅,贪狼星君与一众品阶地位的神将,则在这其中饮宴。 轩厅帷幔垂下,就是与众同乐。 卷起帷幔,便更加私密一些。 陈玄丘提着酒水,看见仙娥们翩跹而行,为一位位客人桌前的酒樽中注酒,便也有样学样,一边添酒,一边观察着整个宴会的情形。 陈玄丘看到了龙吉公主,龙吉公主坐在她的位置上,眉眼清冷,正襟危坐,不与人搭讪。 旁人见了她的神态,却也不会自找无趣。 晚宴还未正式开始,中间的舞台上唯有一片月光淡若清霜。 对面那个轩厅也是一片清静。 回字廊下的散席上,倒已坐了七七八八的神将与星君。 不过,其中属于三百六十五位正神的星君们,神色明显不愉,显得有些落寞。 天庭与九天玄女在北极天的一番大战,最惨的就是他们。 三百六十五位正神,死的死,下落不明的下落不明,现如今所余不足百位,怎不叫人心中惨淡。 无名东张西望地走在廊下,不时有往来的仙仆仙娥举着果盘、端着酒樽,从他身边经过。 无名为了给他们让道,不时要闪来闪去。 不过,却没什么人发现他衣着不妥,上前询问他的身份。 即便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看到了他,看到他的人也会“目中无人”地走过去,忽略了他穿着一身天庭小兵的衣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陈玄丘提着酒瓯,与无名擦肩而过。 无名没认出这小仙娥是他小师兄,陈玄丘对小无名则是视若无睹。 忽然间,仙乐悠扬,那些正在低声交谈的神仙们纷纷抬头,瞧见一行人沿长廊而来,走向雅间位置,便纷纷站了起来。 正在奉茶奉酒、摆放瓜果的仙仆仙娥,都肃立在原地,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只有一个天庭小兵,好奇地看看,然后就凑上前去。 但是……谁也没注意他。 陈玄丘半掩在一根廊柱之下,闪目向那边看去。 天蓬大元帅、擎羊使者、一位不知名的红衣女子、赵公明、天猷副元帅、翊圣保德真君、九天杀童大将、高刁北翁神将、长颅巨兽大将、威剑神王大将,一共十个人。 这十个人,就是配享雅间上座的大神官了吧? 嗯?此间主人贪狼星君呢? 没道理最尊贵的客人都到了,他还没到啊。 陈玄丘的目光刷地一下又挪了回去,落在那个走在众人最前边,左手边天蓬元帅、右手边擎羊使者,三人并肩而行,她居其中,与擎羊使者正低声说笑的红衣女子身上。 难道…… 紫微座前七煞之一的贪狼星,竟然是个女的? 陈玄丘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红衣女子身上。 罗衫长裙,大红绣金,大红大金之色本来最是俗丽,很多漂亮女子,都压不住这等颜色。 不是容颜的问题,而是气场的问题。 气场不足,镇不住这种颜色。 可是,这样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却给人一种她就是适合这样的颜色的感觉。 脸蛋儿明媚,如贵气牡丹。 长睫弯弯,柳眉凤眼,腴腰腻润,说不出的冶艳,但她举步之间,裙袂摆动,里边白绸的裈裤若隐若现,那股子飒劲儿,便连后边几位天河水军大将军都有所不如。 她,就像一轮太阳,谁也不能忽视她的风采。 这样一个满是女王气场的明艳女子,就是贪狼星君? 陈玄丘有些不敢置信,但是从她的位置来判断,她应该就是今日夜宴的主人。 先前龙吉向他介绍情形时,因为没把贪狼星君当成重点,所以只是提了提她的修为,以及甲木宫的戒备森严,根本不曾提起她的性别。 远远的,便听见那红衣明媚女子一阵豪爽的大笑,她已站在轩厅门口,肃手让客了。 天蓬、擎羊、赵公明等人,一一向她拱手致谢,迈步进入轩厅。 陈玄丘吐出一口浊气,没错,就是她了。 贪狼,原来是个女贪狼。 “我天庭与九天玄女一战,天河水军虽然溃败,却只是发现情形不妙果断撤退,避免为敌所趁。可我诸天正神,折损了三分之二还多,她这个监军,居然恬不知耻,还敢谈笑赴宴。” “就是!斗姆大天尊做主的时候,先后干掉他们两个准圣!虽说咱们也吃了点小亏,比起两尊准圣来,咱们包赔不赚啊!结果,大天尊受了伤,她便迫不及待的夺权……” “是啊,她一通瞎指挥,周天正神,三不存一!这样的统帅,早该自裁了!” “呵呵,她是紫微帝君的心腹,紫微帝君又是四御之中最护短的一个,舍得罚她?” “她娘的,老子不能忍了!” 红胡子的火部星君尾火虎重重一拍桌子,目中怒火熊熊:“今晚这宴,老子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不然,对不起那些生死未卜的兄弟!” 旁边面容削瘦、身材修长的翼火蛇苦笑道:“算了吧,咱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儿上,就不要惹是生非了。” 那红胡子瞪起眼睛道:“咱们火部正神都被那鬼公子掳走了,我给她点脸色怎么了?你翼火蛇要是怕死,就离我远一些,我不连累你。” 翼火蛇三角眼一竖,恼怒道:“你说的什么屁话,咱们火部六神君向来生死与共,我翼火蛇什么时候贪生怕死过。” 旁边一个尖嘴猴儿腮,旁人都是跪坐或盘膝而坐,唯独这瘦小汉子是蹲在位子上的神官嘿嘿冷笑道:“那就好,今儿晚上,咱们就给她一个难看,我还真就不信了,紫微帝君再护短,会把咱们怎么样。” 旁边几位星君怒不可遏,商量着今晚要让擎羊使者当众出丑。 陈玄丘听在耳中,略一思筹,忽然灵光一现,想出一个主意来。 用这个办法的话,或许会有更多的时间,用来探查这贪狼星君府啊。 甲木宫虽然不易攻破,可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啊,必要的时候,智取不得,我便以力破之!” 想到这里,陈玄丘悄悄向后退了两步。 瓯中还有半瓯酒,陈玄丘却故意晃了晃那酒瓯,仿佛已经倒光了酒的,提着那“空瓯”,悄悄退了下去。 贪狼星君府厨下,一字排开,十二张灶台,灶火燃得呼呼直响。 叮叮当当锅碗瓢盆各种声响,交织在一起,大师傅们说话都得扯着脖子喊,旁人才听得见。 里边一张灶台处,是个身宽体胖的大师傅,炒菜炒得顺脖子汗流。 好不容易侍弄好一道需要蒸煮多时的菜肴,他把锅盖盖上,又用大毛巾围着锅沿儿捂了一圈儿,吩咐小徒弟看着火候,便一边抓起肩头的毛巾擦着汗,一边急急往外走去。 胖大师傅哼着不成调儿的小曲,颠儿颠儿地离开伙房,赶到一处方便之所,钻进去解开裤子正在放水,陈玄丘自他身后抽冷子地冒了出来。 不等他有所反应,陈玄丘便一掌切到他的颈上。 胖大师傅应声便倒,可那底下的小雀儿却还在执着地放着水。 陈玄丘一脸嫌弃,赶紧一拍那腰间紫金葫芦儿,一团紫雾喷出,笼罩了胖大师傅和陈玄丘的身影。 待那紫雾消失,原地就只剩下一个胖大师傅了。 胖大师傅紧了紧裤腰带,在旁边的流泉处净了净手,便抖搂着湿漉漉的双手,迈着小碎步儿,哼哼唧唧地向伙房赶去。 一边走,胖大师傅还一边颠着两腮上颤悠悠的肥肉,哼着小曲儿:“桃叶儿尖上尖,柳叶儿就遮满了天。在其位的这个明哎公,细听我来言呐。此事哎,出在了……” 第962章 红美人 胖厨子踮着脚尖儿,迈着小碎步儿,一脸的肥肉颤颤悠悠的,跟“肥猫”似的,回到了伙房。 伙房里叮当乱响,雾气沼沼,一个个大厨师忙得不可开交,今儿晚上可是数百位仙官神将赴宴,热菜哪怕只占菜肴的一半,那工作量也是巨大的。 胖厨子回到了自己的灶位,小徒弟正蹲在灶前,聚精汇神地控制着炉火。 胖厨子抓起毛巾擦了把汗,道:“挽歌啊,你站开些,师父看看。” 胖厨子自然就是陈玄丘变的,葫中世界和葫外世界有着巨大的时间差。 所以,他想知道胖厨师的灶位,以及胖厨师的徒弟名姓,很从容地就让此时正藏身葫中世界的人盘问出来了。 他这徒弟叫石挽歌,是胖厨子最器重的小徒弟,已经学了他六成的本事。 “胖厨子”上前揭开了那围着锅沿儿的一圈毛巾。 石挽歌诧异地道:“师父啊,这道菜的主料是北海蛟龙筋,师父不是说,火候必须压到时候,为什么这就放了气了?” “胖厨子”和蔼地道:“挽歌啊,师父对这道菜做了些改良,还没跟你说呢,看着吧。” “胖厨子”揭开了锅盖,待蒸腾的热气散去,仔细看了看锅中的菜肴,嗅着溢出的香气,满意地点点头,手一抬,便是一只只小蘑菇撒进了沸腾的汤汁里。 红色的小帽帽,白色的小菌杆儿,撒在里边,还挺好看。 石挽歌又诧异了:“师父啊,你不是说,菌菇与鹌鹑相冲,不宜一起食用吗?这菜里有极地冰谷雪鹌鹑啊,为什么还要加蘑菇呢?” “胖厨子”还是满脸堆笑,但笑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挽歌呀,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砒霜还是毒呢,运用得当,一样可以用来治病啊。菌菇与鹌鹑的确相冲,不宜一起服用。但是经过充分的烹煮,散尽菌菇的凉性,会让味道更加的鲜美,而且,今日的客人都是修为高深的上仙,又岂会在乎一点点的相克效果。” 望着汤汁中上下翻滚的小蘑菇,“胖厨子”的笑容又愉悦起来,只是被那蒸气升腾着,显得有些阴险。 这可是他发动葫中众生,用了两天功夫才找来的。 从解手池返回的路上,葫中众生就已按照他的吩咐,在搜罗毒物了。 陈玄丘的要求是:能对神仙之体产生作用,但是不可以毒死他们。而且要无色无味,或者那味道是可口的食物味道。 光是一条能对神仙之体产生作用,就筛除了毒物中九成的东西了,哪怕是葫中世界尚属洪荒,天材地宝不尽其数。 而无色无味或者味道还得是好吃的味道,又怕剩下的一成毒物中的大多数给去掉了。 最后只剩下两种,一种是雾沼毒蛤,毒蛤皮肤上渗出的毒液。 而另一种,就是这种九奚密林的毒菇“红美人”。 前一种不但取毒麻烦,而且发作太快,所以,陈玄丘自然选择了“红美人”。 看着汤汁中翻滚的一个个红美人儿,陈玄丘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阴险的笑容。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 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 埋山山哭喊喊,众仙都来吃饭饭。 吃饭饭有伞伞,吃完一起躺板板。 味道鲜美,发作还比较迟缓,正合我意啊。 陈玄丘捏着下巴,望着大锅嘿嘿直笑。 石挽歌又诧异了:“师父啊,为什么你笑得怪怪的?” “有吗?哦,这是为师试制的新菜,一想着今日众仙品尝,为师大出风头,有些开心。” 陈玄丘收敛了笑容。 石挽歌看看锅子,又问了:“师父啊,为什么还不盖盖子呢,那北海蛟龙筋火候未到啊,这样子煮得烂吗?” 陈玄丘“砰”地一声盖上了盖子。 石挽歌道:“师父啊,为什么这一回不围毛巾了,这里边是有什么说道么?” 陈玄丘一拍腰间,蓬地一声,喷出一团紫雾。 好在这厨房里雾气沼沼的,他的灶台又在最里边,再加上案板上摆满了各种食具挡着视线,也没人发现。 那紫雾一闪就消失了,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好奇宝宝石挽歌。 葫中世界,圣山之上。 小小少年石挽歌站在大殿上,惊讶地看着这无比辉煌壮观的神殿,骇然叫道:“师父呀,你在哪儿,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呀?” 陈玄丘的耳朵终于清静了,可是刚清静了一阵儿,神念中又传来了旷子规的请示。 “主啊,您刚刚送来的少年,是要留做这方世界的一个凡人,还是立为我教神使的,还请示下。” 陈玄丘这叫一个没好气,就那小屁孩儿,聒噪死了,封个屁的神啊。 陈玄丘掏了掏耳朵,回复道:“封封封,封个啥?封石挽歌为什么神?” 陈玄丘没好气地切断了联系。 圣山神殿中,旷子规一愣,这神祗封号好奇怪呢。 旷子规自语道:“封……十万个……” 石挽歌惊讶地叫了起来:“咦,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呀,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旷子规瞪大了眼睛:“十万个……石挽歌?哦,原来是石挽歌!” 旷子规马上肃然吩咐:“主降下旨意,封石挽歌为什么神,为他立神祗之位吧。” 石挽歌带着一脑门的“为什么”,被一群红衣大主教给簇拥出去了。 陈玄丘本就精通厨艺,自然晓得火候。 那北海蛟龙筋因为半道掀了锅,火候不足。 但陈玄丘担心烹的太久,把“红美人儿”给煮烂了,所以在整锅菜肴味道最极致的时候,便压了火,将菜盛了出来。自有人将菜分餐,传菜仙娥流水般传送出去。 陈玄丘看了看菜单,由胖厨子负责的,居然还有七道菜。 陈玄丘眉头一皱,全都做完,来不及啊。 有了! 这伙房里的厨子,都是天枢星上居民后裔,称为天人,但要说修为,实在谈不上什么修为。只是从出生就在天界,哪怕不修炼,身体也是炼气化神初期的体魄罢了。 幻术,他们是看不破的。 于是,一个胖厨子围着灶台忙活起来,在胖厨子身侧贴墙的一边,有紫色的雾气一闪。 葫中世界,吉祥开心地看着刚一露面,就跑进厨房,系上围裙叮叮当当起来的陈玄丘,喜孜孜地道:“玄丘哥哥今天怎么有空来看人家呀,这就给人家做好吃的了么?嘻嘻,我们可以先说说话的。” 工作起来的陈玄丘特别的认真:“一边说,一边干,不耽误。” 贪狼星君府的伙房里,又是紫雾一闪。 胖厨子起菜出锅了。 然后紫雾又一闲,胖厨子又起菜出锅了。 然后紫雾再一闪,胖厨子又又起菜出锅了。 负责分菜的厨子好不惊讶,今儿这洪师傅有点猛啊! 这菜出的好快,而且色香味俱佳,水准独一无二了啊! 剩下的七道菜,一眨眼儿的功夫就做完了。 陈玄丘每道菜都留下了一份儿,跟吉祥一起吃了顿饭,喝了二两酒。 吃完饭,吉祥亲手沏了一壶茶,两个人偎在一起说着话儿,茶喝了两泡,陈玄丘才起身告辞。 “胖厨子”迈着小碎步儿,颤悠着一脸的肥肉,哼着小曲儿:“茕茕孑立沆瀣一气,踽踽独行醍醐灌顶。绵绵瓜瓞奉为圭臬,龙行龘龘犄角旮旯,娉婷袅娜涕泗滂沱,呶呶不休不稂不莠……” 伙房里,大厨、切配、打荷、凉菜、上什、帮厨、墩子、小工…… 所有人全体肃立,一脸的敬畏与崇拜。 他们都清楚,洪师父这是不装了呀,洪师父要起飞了。 从今天起,洪师父就是天枢食神! 第963章 小仙娥 陈玄丘离开不久,贪狼星君府便少了一个洪师傅,多了一个俊俏的小仙娥。 小仙娥走到先前火部几位神官的座位附近,暗暗寻找着机会。 一位神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举着杯,满面红光,看样子,是要去向什么人敬酒。 就他了。 小仙娥立即巧笑嫣然地迎了上去。 “这位神官,您是……” “哦,本座乃瘟部正神劝善大师,你这仙娥,寻我何事?” 劝善大师是瘟部神官,擅长使用瘟毒的。 不过看他模样,却是慈眉善目,特别的和善,与他劝善大师的称号,倒是十分的相符。 陈玄丘变化的小仙娥嫣然一笑,道:“那就对了,婢子找的正是大师您。” 小仙娥往前凑了凑,小声道:“玄坛真君想找您过去,说几句话。” 劝善大师原本也是截教弟子,这一次金灵特意灵在身边,未让陈玄丘“掳走”的星官之一。 因为火部和瘟部,都是擅长大面积攻伐的神官,留在金灵身边,攻克堡垒内部时自然用处更大。 金灵圣母为了安全起见,现在还没把真相告诉他们,不过负责联络的赵公明,私下已经同他们有了较频繁的接触。 一听是赵公明找他,劝善大师登时神色一肃,也未奇怪,赵公明为何要在别人宴会上找他,而且是从哪儿找来的传信仙娥。 劝善大师当即就跟着小仙娥匆匆离去,离开宴会大堂,穿过一个井廊,便是一个花木疏朗的花园儿。 劝善大师左右张望,纳罕地道:“公明师兄在哪儿呢。” 身旁小仙娥笑道:“大师请往这儿看。” 劝善大师一扭头,小仙娥运起真武拳力,“砰”地一记冲天炮,就打在他的鼻梁上。 劝善大师是个擅长用毒的人,并不擅长武技,被这蕴含着真武拳意的一掌,打算鼻子流血,两眼流泪,可摇摇晃晃的,还不倒下。 小仙娥是留了力的,毕竟一听他是瘟部正神,早晚也是自己的人,不能真个把他打死。 却不想,他肉身还挺强悍的,小仙娥这一拳,用了五成的真武拳意,竟没打晕他。 小仙娥发起狠来,一记大力金刚掌就拍了下去。 劝善大师脑袋又中一掌,直着眼睛瞪着面前那唇红齿白的小仙娥,卟嗵一声就倒了下去。 紫金葫芦自从被陈玄丘解封,就没有了强行收摄他人的能力。 只能靠陈玄丘往里送,不制服劝善大师,陈玄丘就无法把他弄进去。 这时劝善大师终于倒了,小仙娥大喜,赶紧就想启动腰间紫金葫芦,把劝善大师给弄进去。 但她手刚摸到腰间,突然心生寒意,立刻停止了动作,眸光飞快地往旁边一扫。 不远处,葡萄架成的长架廊下,正有一个红衣女子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明艳、飒爽,仿佛一轮骄阳。 女贪狼? 小仙娥心中一凛,糟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会看破我的变化吧? 小仙娥立即就想出手,先发制人。 贪狼星君向前缓缓走了两步,看着小仙娥,笑吟吟地问道:“怎么回事儿,你打的谁啊?” 没看穿我身份? 同为大罗,她只是大罗初境么? 小仙娥本就扶在腰间的手马上动作了一下,让那腰带松开了来。 小仙娥向贪狼星君施了一礼,身子一动,腰间衣带便松开了。 小仙娥“呀”地一声惊呼,赶紧扯住了衣带,有些害羞、有些气愤地道:“小神东岳大帝近侍玄芯儿,地上躺着的,是……是瘟部劝善大师。” 女贪狼挑了挑眉,难怪身手如此矫健,俐落的如此好看,原来是黄飞虎的近侍。 黄飞虎以武成神,他这近侍俏婢,倒是得了真传呢。 女贪狼道:“劝善大师?你为何要打晕了他。” 玄芯儿一张雪白的巴掌小脸儿胀红起来,吱唔地道:“小神的主公……死在鬼公子手上,小神没了依附。劝善大师说,说他愿意收留我。可谁想到,他……他竟对小神图谋不轨……” 女贪狼看看晕死在地上、还冒着两管子鼻血的劝善大师,又看看狼狈地扯住衣带的小仙娥,绯色的胸围子都露出来一截呢,锁骨那叫一个精致晶莹。 女贪狼顿时恍然,本来还在奇怪,劝善大师虽不以拳脚功夫见长,可堂堂星君,也没道理这么容易被人打晕的啊。 原来是因为见这小俏婢没了依靠,起了色心,精虫上脑,才为她所趁。 这个老东西,满脸褶皱、须发皆白,还想一树梨花压海棠! 活该! 女贪狼顿时脸色一沉,冷笑道:“哼!我天庭昔日无人可用,迫不及已,什么鸡鸣狗盗的臭鱼烂虾,都封成了神明,简直是丢尽我天庭脸面。小丫头,你打的好!” 女贪狼踱到玄芯儿面前,道:“抬起头来。” 玄芯儿怯生生地道:“小神不敢!” 女贪狼伸出手来,托住了玄芯儿的下巴。 玄芯儿身子一颤,被女贪狼挑起了下巴。 啧!生得还真是标致呢。 樊素小口、瑶鼻儿小巧,一双杏眼甜甜的,那楚楚可怜的气质…… 女贪狼吃吃地低笑了起来:“还真是我见犹怜呢。” 玄芯儿暗运功力,将脸色逼得羞红起来,潋滟着眼神儿,不敢与女贪狼锐利的眼神对视。 女贪狼道:“玄芯儿是么,打的好。” 女贪狼说罢,脚尖儿一伸一缩,动作快捷无比。 可怜的劝善大师被她一脚就踢进了花木丛中,压弯了几枝牡丹。 女贪狼款款向前走去。 “这位上仙,您……您是哪位啊?” 陈玄丘作戏做全套,装得还蛮像的。 女贪狼止步回头,见玄芯儿一手抓着腰带,一手掩着小嘴儿,蛮吃惊的样子,还真是个萌萌哒的小姑娘。 贪狼星君只是离席去方便一下,不想竟碰上这么一个可人儿。 既然有缘,那便结缘。 女贪狼莞尔一笑,眉锋刷地一挑:“本星君贪狼!吕岳若是寻你晦气,你就说,你是我贪狼的人。从今往后,我罩你!” 呀!帅气! 我做太子少保的时候,都没你这么牛气! 母狼王啊这是! 玄芯儿呆呆地看着女贪狼远去,直到她消失在视线之内,呆萌的模样才唰地一收。 劝善大师呢? 玄芯儿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跑向花丛。 玄芯儿分开花枝一看,劝善大师四仰八岔地躺在那儿,两脚搭在牡丹枝上,脚高头顶,鼻筒里的两管血倒流,已经淌到了他的脑门儿上。 金色的血液,弯弯曲曲的,像是勾出的大花脸。 玄芯儿赶紧四下看看,一拍腰间,一团紫雾喷涌。 待那紫雾消失,劝善大师分花拂柳,从那花木群中一步就迈了出来。 慈眉善目,笑脸呵呵。 劝善大师拍打了一下衣服,就向回字长廊的酒宴现场悠然走去。 第964章 劝善大师 “劝善大师”回到座位的时候,已是酒筵的下半旬了。 众仙官神将,都有了六七分的醉意。 想去轩厅中敬酒的,如今已经去过几轮,不想去的,就只与知交好友在席间饮酒。 仙娥翩跹,从廊上飞落到池心圆台上,随着曼妙的乐曲歌舞,令酒筵的气氛更上层楼。 不过,本就满怀怨气的,不过是借酒浇愁,随着酒意涌起,便也没了什么仙家风度。 “劝善大师”回到席间坐下,坐在旁边的和瘟道士便向他敬了杯酒。 瘟部有七神将。 瘟部正神是吕岳,他在人间时的四大弟子,便是东南西北四大行瘟使者,还有两个师弟就是劝善大师与和瘟道士了。 “劝善大师”饮了师弟敬的一杯酒,心中便想,这擎羊使者太也高傲,她所部领的诸天星君,折损了三分之二,如今虽是借了女贪狼的酒,就不能出来向大家敬一圈酒么? 做做样子的事儿都不懂,还真是目高于顶。 “劝善大师”想着,就见龙吉公主与两位女仙一同走进了轩厅,显然也是去敬酒的。 龙吉公主虽然有着公主身份,可就凭她上了封神榜,就可以表明,她不受宠。 今日这宴会,她也不过是以红鸾星君的身份参加,没资格在轩厅中就坐。 陈玄丘正想联系金灵,让金灵授意赵公明出头,怂恿这擎羊使者出来向大家敬酒。 不想,龙吉公主已经开始行动了。 陈玄丘虽然觉得龙吉的计划太过稳妥,而且容易穿梆,也只好耐下性子等待了。 轩厅中,龙吉公主与另两位女仙,向上座的各位上仙敬酒。 好歹她还挂着一个公主的身份,众仙家挺给面子,便连女贪狼,也举起杯来,一口干了。 龙吉公主敬完了酒,却并不退下,而是望着擎羊使者嫣然一笑:“监军大人,我周天星君损失惨重,便是斗姆大天尊,也受了重伤,要去紫微星上疗治,众星君难免沮丧呢。 监军大人现在可是我周天星君的主心骨儿,今日借贪狼星君的美酒,监军大人何如去向众星君敬上一杯,安抚安抚军心呢。” 擎羊一听,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龙吉公主这意思,分明表示自己在军中的影响力和作用还是蛮大的嘛。 “龙吉所言有理,呵呵,那本座就随你出去,敬大家一杯。” 赵公明咳嗽一声,刚想起身,擎羊已淡淡地道:“玄坛真君且代本座,陪好贪狼大人吧。” 赵公明本来离开席位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擎羊深知,金灵圣母在众星君心目中的地位。 如今金灵不在,赵公明就是众星君最敬仰的人,岂能让他同去,抢了自己的风头。 人家一路人马的监军,要敬自家的部将,其他人自然不好相随。 擎羊使者便跟着龙吉,还有另两位女仙走出了轩厅。 离开轩厅,两位女仙便回去自己的座位了。 擎羊和龙吉,就向众星君席位处走来。 “劝善大师”在龙吉进入轩厅之后,便开始盯着那轩厅的门儿。 因为那轩厅的帷幔已经放下,看不到其中情形。 一会儿功夫,就见龙吉提着一壶酒,擎羊举着一只杯,从那轩厅中走了出来。 龙吉公主一边走,一边还在左顾右盼,四下张望,显然是在寻找自己。 毕竟龙吉的修为不如他,他变身之后,就连龙吉也看不穿。 “劝善大师”摇头一叹,这龙吉公主行事,果然是但求一个稳字,稳的一批啊。 这是从化形就遭瑶池金母戒备、嫉妒,担惊受怕中从小养成的性子么? 她这是担心我没看到她进入轩厅,怕在轩厅中撒擎羊一身酒,擎羊离席更衣时我注意不到呀。 如今她陪着擎羊挨个敬酒,只消敬上三五人,只要我在这里,就不怕我还注意不到啊。 擎羊从诸天星君的席位开始敬起酒来。 一开始敬酒的几位都是人道和阐教出身的几位星君,这些人自然给她面子。 一个个起身还礼饮酒,受宠若惊。 可接下来便到了截教出身的众星君面前。 这些星君却是不大给面子了,神情冷淡,酒也只是浅浅酌上一口。惹得擎羊渐渐不悦,脸色冷了下来。 龙吉公主不再东张西望了,凭陈玄丘的本事,一定可以顺利潜入宴会长廊中,自己陪着擎羊已经敬了好几桌,他应该看到了。 龙吉公主便想着找个机会,脚下一绊,将酒洒到擎羊使者身上去。 这时,擎羊使者已经敬到了火部众神面前。 “劝善大师”心想:“我想提前搅了这筵会,制造机会探一探甲木宫,可不能按你龙吉的办法行事了。” 心里想着,他便看了一眼先前发过牢骚的红胡子尾火虎。 兄台,你可要搞事啊,不要一见擎羊便怂了。 擎羊使者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已经没兴趣一个个敬下去了。 站在火部众神席位前,擎羊使者举着酒杯,皮笑肉不笑地道:“火部诸君为我天庭平叛,劳苦功高。 虽然,我们有些小小的挫折,可玄匪一方,失去两位准圣,损失更是惨重。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上风。 如今,紫微帝君征讨西昆仑大胜而归,有紫微帝君在,相信我们彻底剿灭玄匪流寇,收复天河失地指日可待。来,诸君且满饮此杯,预祝我天庭马到功成!” 尾火虎朱招冷笑道:“简直是放屁!” 胖胖的室火猪高震在鼻子底下扇了几下,笑嘻嘻地道:“放的臭不可闻。” 龙吉公主正想假意被绊上一下,将酒撒到擎羊使者身上,听到这话不由一呆。 擎羊使者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寒声道:“你们大胆,竟敢对本座无礼?” 火部这几个正神,都是火爆脾气。 他们不知有多少挚友都被鬼公子掳去,迄今下落不明,就连他们的火部首领罗宣都被掳走了,个个一肚子火气。 觜火猴方贵阴阳怪气地道:“哟,不想我们对你无礼?那你倒是干点让人尊重的人事儿啊。不是你趁斗姆大天尊受伤,抢了兵权胡乱指挥,我们安能损失惨重?” 翼火蛇王蛟道:“换一个人,早自杀谢罪了,你也好意思腼着个脸出来敬酒?你这酒,它就不是酒,这是他娘的催命符啊!” 王蛟说着,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酒杯“啪”地一声碎了,酒液四溢。 擎羊使者的使命,本就是督促众星君送死。 她确实趁金灵受伤抢权了,也确实出了很多昏招,倒不是她真的无能,而是她本就有意为之。可如今被人当众这般指摘,气高气傲、性情火爆的擎羊使者如何能忍。 擎羊使者气的发抖,被四下众神君看着,更觉得面子上下不来。 恼怒之下,擎羊使者手中的酒杯“呼”地一声,就向翼火蛇王蛟砸去。 擎羊使者娇喝道:“在我紫微地界,敢对本座无礼,反了你了!” 翼火蛇王蛟冷笑,举袖一挥,飞来的酒杯就被拨开了。 王蛟腾然而起,双掌一亮,掌心火光熊熊,大喝道:“怎样,你要动手不成?” 那酒杯一拨,就向邻桌瘟部众神飞去。 只是那酒杯随手拨的,“劝善大师”坐在那儿,可砸不中他。 “劝善大师”一看就急了,这要砸不到我,我怎么劝善? “劝善大师”马上举起杯来,好像浑未注意那边冲突的样子,对着瘟神吕岳哈哈笑道:“师兄,小弟敬你……” 他一手举杯,一手按在席上,有意地这么向前一凑,那酒杯“啪”地一声就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劝善大师”一愣,一抹脸上的酒水,大喝道:“谁他娘的酒杯?” 火部正神接火天君刘环一看,马上一指擎羊使者:“是她!” 刘环在火部诸神中是打辅助的。他放火不厉害,厉害的是他能加强火部诸神放出的神火的威力,还能接引、转移火源。 简单来说,他就是引火和拱火的。 没想到他不只对真的火擅长接引和助燃,对“火气”的转移和拱火也是这般在行。 瘟神吕岳一见,就有些不高兴了。 虽然他也讨厌擎羊使者,可你火部跟人吵架,凭什么拿我们瘟部的人当枪使啊。 吕岳便咳嗽一声,抚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道:“劝善师弟,你莫要着恼,那酒杯……” 他还没说完,就见劝善大师从席上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赤着一双脚儿,撸胳膊挽袖子地就冲向了擎羊。 “劝善大师”怒目圆睁,须发飞扬,嗔目大喝道:“擎羊贱婢,众目睽睽之下,你竟如此辱我,视我瘟部众神为奴婢的么?老夫跟你拼啦!” 卧槽! 瘟神要出手了吗? 围观的众星君神将见一向好脾气的老实人“劝善大师”发飙了,立即就向四下散开。 还有仙人好心地提醒那些仙仆仙娥:“你们快躲远些,瘟神之毒,你们可承受不起!” 火部几位神君一见,二话不说,就变成了五个火人儿。 他们这火,能隔断瘟毒。 龙吉嗖地一下退出好远,同时闭上了呼吸。 吕岳惊了,一路失利,劝善师弟这是郁闷太久了么? 老实人发火的样子还真是可怕呀。 “啊,劝善师弟不可用毒……” 吕岳说完,劝善大师已经带着一股子劲风,从他身边冲过去了。 擎羊使者一见劝善大师横眉立目的奔自己而来,不禁又惊又怒。 她立即运起神力,护住七窍,提防瘟毒,同时一掌拍出,大喝道:“劝善大师,你敢当众放毒,伤害本座!” 劝善大师垫步拧腰,一个激绞连环步,步法连环,快如激涛之浪,身形如猱,堪堪触及擎羊使者拍出的手掌,陡然吞胸凸背、拧腰切胯,五指一张,便从侧面叨住了她的手腕,反手就是一个“开山炮”。 擎羊使者被他一拳轰在肚子上,整个人“轰”地一下就飞了出去,“咔咔咔”一连撞断六根廊柱,“卟嗵”一声摔进池水中,溅起的池水惊得舞台上的仙娥一阵尖叫。 斜角的廊顶晃了两晃,“呼啦啦”倒下一片,好在众神将动作麻利,纷纷闪开了去。 吕岳都惊呆了,师弟这一拳这么猛的吗? 虽说听了我的劝,没有用毒,可这拳…… 果然不能欺负老实人呐。 老实人一旦发火,真是太可怕了。 第965章 毒发矣 劝善大师犹如一头暴怒的公牛,轰地一声砸进水去。 他一把揪住擎羊使者,钵大的铁拳不断轰击下去。 铁拳破开水面,砸中擎羊的身子,打得擎羊诶诶直叫。 在劝善大师的狂暴铁拳之下,擎羊被砸得昏头转向,双手徒劳地划拉着,池水灌进了她的口鼻,“咕咚咚”,呛得她喘不上气儿来。 趁此机会,劝善大师一把扯下擎羊腰间那个锦囊,往自己怀中一揣,顺手摸出一个事先备好的假货,趁着挥拳往水中击打的功夫,重新挂回擎羊的腰间。 “救~~” “噗~” 又是一拳,直中面门。 这一拳,劝善大师用了大力道,只一拳,擎羊就两眼翻白了。 “师兄息怒啊!” 和瘟道士李平,生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脾气比师兄吕岳和劝善大师陈庚都要大些。 如今却被盛怒如虎的陈庚给吓到了。 他生怕师兄把擎羊使者给打死,擎羊使者可是紫微帝君的亲信,而这里属于紫微星域,是人家的地头儿,那还落得了好? 和瘟道士赶紧跳下池子,淌水过去,一把抱住劝善大师,将他拖上岸去。 几个人道和阐教的星君也跳下水去,将擎羊使者抬上岸来。 火部的几位星君都看傻了,他们一向脾气火爆,可是一看劝善大师这架势,被他师弟李平抱着,还在咆哮、呐喊,想要冲上前去。 火部几位星君顿时肃然起敬,劝善大师应该离开瘟部,加入我们火部才对啊。 龙吉公主慌忙上前,一看擎羊使者,原本那么漂亮的一个仙女儿,如今脑袋肿的跟猪头似的,两眼翻白,已经晕厥过去。 龙吉大怒,喝道:“陈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擎羊使者打成这般模样,帝君若是知晓,绝然饶不了你。” 宅龙星姬叔德森然道:“我等将他拿下,听候紫微帝君处置!” 几位人道和阐教星君身形闪动,便要上前将劝善大师拿下。 吕岳脸色一沉,东南西北四位行瘟使者已经一闪身,护在劝善大师身前,一拍腰间百宝囊,森然喝道:“谁敢拿我师叔!” 吕岳嘿嘿冷笑,三目圆睁,左手瘟疫钟,右手头疼磬,作势要敲:“要拿我的人,都不用问过本星君的么?” 独火星姬叔义嘿声道:“瘟部众神,你们这是要造反么?区区瘟毒,奈何得了我?” 他也是用火的,神火加身,可避瘟毒,挺身就要上前拿人。 尾火虎朱招一见,立即闪身挡在他的身前,乜睨着他,不屑道:“就凭你?论玩火,我是你祖宗!” 独火星君姬叔义的用火神通,当然比不得火部尾火虎朱招,一见他挡在自己面前,登时脸色发赤,威胁道:“朱招,劝善大师痛殴擎羊监军,你敢包庇他!” 朱招呸了一声,道:“我包庇个屁!今日之事,是我朱招引起,有什么事儿,你冲我来!” 翼火蛇王蛟攘臂叫道:“是兄弟的,跟我上!”第一个站到了朱招身边。 火部几位星君自然毫不迟疑,在擎羊的瞎指挥下,他们的首领罗宣都被掳走了,剩下几人同仇敌忾,室火猪、觜火猴、接火天君,立时一拥而上。 眼见双方就要大打出手,劝善大师突然大吼一声:“统统住手!” 众人都向劝善大师看去,劝善大师奋力一挣,道:“师弟,放开我!” 他挣开和瘟道士,怒目圆睁,道:“诸位,我陈庚受不得她擎羊的腌臢气,便是没有朱招兄弟与她口角,也早想揍她一顿了。我陈庚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各位好兄弟。陈庚就此退出火部,我去也!” 劝善说罢,腾空而起。 胎神星姬叔礼仰天冷笑道:“劝善,你想脱离天庭不成!一旦离开天庭庇护,七日之后,你便魂飞魄散。我劝你,还是乖乖下来,向擎羊监军叩头认罪的好。” 空中,劝善大师仰天大笑:“哈哈,陈某自登了《封神榜》,为天庭效力无数载,今日脱得自由身,方觉念头通达!要我回去,断然不能了,天庭若不念陈某多年效力之苦劳,断我金身维系,七天,足够我陈庚搅它一个人仰马翻了。” 劝善大师瞪着胎神星姬叔礼,冷笑道:“一上《封神榜》,固然修为不得寸进。可你不要忘了,我劝善是用毒的,参研用毒之法,却不受《封神榜》的限制!无数岁月以来,你可知我今日用毒,是如何的出神入化?天庭敢杀我一人,我便灭天庭千军!” 说罢,劝善大师一振衣袖。他那衣袖,在池水中都湿透了,这一振臂,“蓬”地一声,水汽如雾,四下散开。 有那机警的,唯恐他趁机放毒,纷纷摒息后退,而劝善大师陈庚,已经驾着一道遁光,扬长而去。 东方行瘟使者周信焦急地道:“师父,你看师叔他……” 吕岳向他递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住口,且让他去,过两日再寻他回来。过了风头儿,紫微帝君面前也好说话。” 周信恍然大悟,便不再言语。 龙吉见此乱象,黛眉一蹙,心道:“原想趁她更衣,叫陈玄丘取了‘天经地纬’去,如今闹出这样一出,原定计划断然不可行了,看来,只能由我助他一臂之力了。” “擎羊监军,擎羊使者,你怎么样了?”龙吉单膝跪地,把擎羊使者放在膝上,摇晃着问道。 趁人不备,她籍羽袖掩护,轻轻一扯,就把擎羊腰间的锦囊藏进了自己的袖袋,神不知鬼不觉地变出一个假货,重新挂在她的腰间。 擎羊两眼翻白,显然一时半晌儿的清醒不了。 这时已有人报到轩厅之中,一身红衣的贪狼星君和天蓬、鹤羽等人纷纷赶来。 天蓬和天猷的修为都在陈玄丘之上,两人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看破陈玄丘的真身。 所以陈玄丘变身“劝善大师”,顺利取得“天经地纬”后,马上就逃之夭夭了。 幸亏他走的快,再晚片刻,贪狼、天蓬一行人就要赶到现场了。 众星君神将左右一分,让开一条道路。 贪狼星君大步走到近前,一双蛾眉不悦地挑着,喝问道:“何人在本座宴会上生事?” 女贪狼看了一眼龙吉膝上鼻青脸肿的那颗猪头,唬了一跳:“谁把室火猪打得鼻青脸肿的?” 一旁室火猪高震有些不高兴了,闷声闷气地道:“贪狼神君,那是擎羊,非是本座!” 女贪狼一看,高震果然站在一边,再低头看看擎羊,不行!我得憋住,不能笑出声儿来。 女贪狼眉毛眼睛一阵乱动,颤着肩膀咳嗽两声,才道:“是谁打伤了擎羊?” 胎神星君姬叔礼乐呵呵地凑近女贪狼,脸上挂着迷幻忘忧、天真烂漫的笑,笑得嘴巴咧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伸出一只手,迷醉地摸向女贪狼的脸蛋儿:“好漂亮的一朵菊花呀,菊涡如漩儿,蕊静瓣绽,欲撷一支在手……” 姬叔礼的眼中,面前的女贪狼就是一朵菊花。 那颀长的身材,是它长长的花茎,托得顶端一朵令人惊艳的异种美菊,份外妖娆。 这厮醉了酒,竟敢调戏本神君? 女贪狼本就厌恶男人,被他当众戏弄,哪怕是因为醉酒,又如何能忍。 不等他的手指触及自己娇艳欲滴的脸蛋儿,女贪狼便伸出手去,“啪啪啪啪”左右开弓,手都扇出了幻影。 因为脸颊两侧受力均匀且几乎是同时中掌,姬叔礼的脑袋只是左右微晃了几下。 女贪狼出手毫不留情,姬叔礼的脸颊登时肿胀如猪。 然后女贪狼的裙下倏然飞出一条玉腿,“砰”地一声正中姬叔礼的小腹。 姬叔礼都被踢成了对折的形状,呼地一声飞出去七八丈远,一下子砸在一个提着酒坛的仙仆脚下。 姬叔礼竟没有疼痛的感觉,恍恍惚惚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两眼一直,小心翼翼地便去捧那仙仆的脚,赞美道:“呀~~,好漂亮的小花……” 说着,他竟嘟着嘴儿要亲上去。 吓得那仙仆尖叫一声,嗖地一下跳出好远。 就在这时,南方行瘟使者李奇双臂张开,兴奋欲狂:“我突破了!我竟然突破了!哈哈哈,混元大罗金仙!我已成就混元大乱金仙,毁天灭地,神通广大呐!” 女贪狼一怔,什么你就混元大罗金仙了?你个太乙金仙初境,你也好意思夸口? 这时众神官纷纷出现了异状。 有一脸痴呆,左一下右一下,呆滞地要抓蝴蝶的。 有叉着腰,指着地面,数罗众神竟渺小如蚁的。 室火猪腆着个大肚子,双手张开,兴奋地捕捉着并不存在的小精灵。 一时间,整个回廊下一片混乱。 一些神将、星君,服用的毒羹较少,或者修为较深,还未发作,看着身边一个个突然呆傻的同伴,惊愕莫名。 龙吉公主惊讶之下,仔细一想,不禁恍然大悟。 她急忙放下昏迷不醒的擎羊,冲到女贪狼身边,惶然道:“贪狼星君,大事不好了。” 女贪狼一双黛眉蹙得紧紧的:“这是出了什么事?” 龙吉道:“毒,这是瘟毒!劝善大师刚刚与擎羊使者发生冲突,打晕擎羊,逃走时挥袖洒下了瘟毒……” 一瞧自己好端端一个酒会,被人捣乱成这个样子。 女贪狼顿时柳眉倒竖,喝道:“吕岳,你的师弟竟敢在本座宴上施毒,你还不快为大家解……” 吕岳瞪大眼睛,一脸震撼地看着女贪狼,连连倒退:“这就是法天象地吗?你为什么变得如此高大?天都快要捅破了呀,不要再大了,你快收了神通!” 女贪狼:? 吕岳做为劝善大师的师兄也中招了? “劝善大师,你好!你好啊!待本神君抓到你,定将你千刀万剐!” 女贪狼恨的不行,刚一转身,就见天蓬元帅一脸痴汉样儿,挺着胯,色眯眯地向她逼来。 “婉儿,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嘿嘿嘿……” “桃之夭夭!”女贪狼双掌掌根一贴,十指散开,修长的十指,宛如花瓣。 双掌一旋,向外一推,掌心顿时爆射出灼灼光华,粉红色的。 “轰~~”粉色光华炸开,天蓬元帅便手舞足蹈地倒飞出去。 女贪狼暗自心惊,连天蓬元帅都中招了么? 好厉害的毒,不晓得本座有没有中毒。 不行,我可不能这么丢脸。 众目睽睽之下,我若是丑态百出,以后也不用活了! 劝善大师,你等着,我贪狼绝饶不了你! 女贪狼一纵身,便跃在空中,向着后宅的甲木神宫投射而去。 第966章 探狼穴 整个回廊型宴会现场,如同群魔乱舞,嘻哈一片。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神侍仙仆,却是个个无事,中毒的都是赴宴的仙官神将。 神侍仙仆们惊恐地站在角落里,看着平时里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神将天官们,一个个疯疯傻傻,痴痴呆呆,种种怪态,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 龙吉公主发现现场大乱,心中倒是一喜:“妙极了,劝善大师这一闹,倒正给了我机会,赶紧把‘天经地纬’给陈玄丘送去。” 可陈玄丘在哪呢? 龙吉公主眉头一皱,刚想用圆光术联系陈玄丘,突然意识一阵恍惚。 她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她正站在紫微神宫正殿之上,身着凤冠霞帔,诸天星君恭谨地肃立在大殿上,其中那些女仙官,偷偷地望着她,满眼的嫉恨。 天庭第一美男子,英俊帅气的紫微帝君,正穿着华丽的帝服,微笑地站在她的面面。 龙吉心旌摇动,羞红了俏脸。 她微微垂下眼睑,娇羞地道:“我~~我陀罗使者,愿意成为您的帝后,从此与您鸳鸯双栖,一修双好。” 她的柔荑,被紫微帝君握住了。 帝君的手好大呀,充满了温暖。 然后,紫微帝君就霸气地把她往自己身边一拉,一个公主抱,把她打横儿抱了起来。 天蓬元帅抱着龙吉公主,嘿嘿淫笑:“妙衣,躲了我那么久,今日,你还不是要落在我的手上,哈哈哈,好好承欢于本座胯下吧!” 天蓬抱着龙吉,迈开大步就走向不远处那片亮晶晶的池塘。 在他眼中,那波光潋滟的水面,却是一张结实而又不乏柔软的锦榻。 “我打~~” 天猷副元帅肩生四臂,项长三头,身披金甲,一掌拍在天蓬胸口,将天蓬元帅轰飞出去,龙吉公主吧嗒一声摔在地上。 天猷副元帅举起四条手臂,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真武大帝,你输啦!当年较武,你只三拳便打败本帅!今日本帅神功大成,只一掌便击飞了你!我不怕你啦,我天猷从此再也不怕你啦!咦?你还敢站起来!” 天猷说罢,迈开大步,一脚踩在龙吉胸口,气势汹汹地冲向刚爬起来的天蓬。 无名捏着鼻子,穿行在回字长廊下。 那些神志不清的仙神,竟然都无视了他的存在,或嘻笑挣扎,或怒目打骂,偏生没有一个以他为目标的。 只是有些仙神像醉了酒似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能够撞到无名,无名便轻灵地跳来跳去,从他们中间走过。 这些人貌似都中毒了呀,瘟部的毒,竟然如此厉害…… 不行,我还是别在这儿遛达了,这毒无声无息,可别叫我着了道儿,趁着混乱,不如去后宅看看? 机密之地,说不定有什么办法,能解开这紫微大阵呢。 想到这里,无名再不迟疑,便向后宅摸去。 贪狼星君府后宅,有一座硕大的宫殿。 这座宫殿,纯由一根根高可参天的纯阳之木打造而成。 没用一块土石,也不用一根钉子。 上万个榫卯相互咬合,让数以千计的梁、枋、柱、檩、椽,构造成一个严实的整体。 正因如此,在其宫中设癸水大阵,正是为了避免雷火。 因为这纯阳之木不怕刀砍斧锯,只怕雷火焚烧,内设癸水大阵,便能抵御雷火,避免火灾。 甲木神宫,雄健古朴,设计精巧,顶为九脊歇山式,中间有腰檐、围栏环绕。 殿内举架甚高,上下两层,每层举架约有四丈。 贪狼星君衣带飘风,直接飞进大殿。 大殿有八角,每一角有一名金甲神将,拄裂天屠龙宝刀,背向甲木神宫,镇守向外。 贪狼星君入殿,八名神将看见了,却一动不动,并不施礼,宛如金铁铸就的雕像一般。 他们只负责看守这座神宫,其他地方便是闹个天翻地覆,也与他们八神将无关。 大殿中铺设着华丽的地板,地板上有繁复、华丽的花纹。 在正中位置,约有三丈见方的面积,那地板的花纹尤其的复杂,倒错交织的花纹,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贪狼星君入殿,双手结印,刹那间就像昙花百变,变幻出数十种手印,十指灵活地变化着,仿佛数十种奇异美丽的花儿在她掌中一一绽放。 “开!” 地板轧轧地运转起来,一块块花纹错乱的地板,沿着一定的轨迹开始重新拼结起来。 最后,大殿中心方圆三丈大小的中心处,变成了一朵无比艳丽的桃花蓓蕾图案。 然后,那桃苞便“绽放”了。 地下轰隆隆地响着,机关向上拱起,“桃花苞儿”绽放,盛开的桃花中心,那拱起的嫩黄色桃蕊儿中间,托着一枚水球。 水球呈湛蓝色,一颗人头大小,就是一汪水,却凝聚成一个水球,并不逸散。 女贪狼眉心蓦地现出一枚桃花花瓣,那花瓣就像贴在眉心的花钿,渐渐却呈现实质,脱离了她的眉心,飘向那颗湛蓝色的水球。 贪狼,外属甲木,内属阴水,北斗第一星,化气为桃花,为第一桃花星。 这是欲望之主宰。 这一片桃花花瓣,就是女贪狼的一缕本命元神。 女贪狼是先天桃树精成仙,与天狼星魂早已融合如一,可以完全调动本星的力量。 而周天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却不然,是靠天庭颁发的星君神印来主宰本星力量的。 一旦天庭颁诏,剥夺他们的神职,他们就会失去对本星的控制。 平时,贪狼星阵只是整座紫微大阵的一个组成部分,向整个紫微大阵提供运行能量,并没有自己单独的作用。 而如今女贪狼将这一缕本命元神寄托其内,便可以发动贪狼星阵了。 花瓣一下子没入了蓝色的水球,立时如万花筒般,现出瑰丽迷幻的色彩。 一道道粉色的桃花投影向着四面八方射去,整座大殿都像被水影波光摇曳着似的,说不出的迷幻美丽。 女贪狼手印一压,那盛开的“桃花”便轧轧收拢,最后仍旧化作花苞模样。 那水球已经含着那枚花瓣回到地下。 地板复原,仍是繁杂错乱的图案。 湛蓝色的夜空中,贪狼星陡然散发出一道道粉红色的清光,飘摇弥散。 贪狼大阵启动,以贪狼星为中心,周围三万里空域,立时遭到了封锁。 “哼!劝善,本座倒要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女贪狼冷笑一声,这才开始检视自己身体的状况。 似乎没什么异常,看来,我是没有中那奇异的瘟毒。 女贪狼暗暗松了口气。 一俟放下心来,她又放心不下前庭了,也不知道那边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 反正大阵已经启动,劝善大师根本来不及逃出贪狼星域,但要抓捕他,却也不是顷刻间办得到的事情。 于是,女贪狼马上又飞出甲木神宫,向前边宴会大厅飞去。 宴会大厅的混乱局面已经被基本控制住了。 有一些星君、神将,没吃那道菜。 毕竟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 这些人在初始的惊诧、慌乱之后,已经开始主动出手,制止那些中毒较深者的荒唐行为。 这些中了毒的神官已经谈不上什么反抗能力,大多被控制、捆绑上了。 只有一些出现暴力倾向的,比如天猷副元帅,还在和他幻想中的对手拼命地搏斗,就像怒斗风车的唐诘歌德。 女贪狼一赶到,有她指挥,治服这些人就更容易了。 在她的指挥之下,那些清理的星君、神将合力出手,很快把天猷副元帅等人也控制了起来。 女贪狼看着狼籍一片的现场,问道:“他们可有性命之忧?” 一个罗衣飘飘,轻裾随风的清丽女子上前道:“星君不必担心,诸位神将所中之毒虽然厉害,但是以其神躯,却并无性命之忧。致幻效果消失后,只是会酥软、麻痹一段时间,然后就能恢复了。” 此女名叫杜若,乃是女贪狼最宠信的内府管事,且精通医术。 女贪狼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便道:“既如此,你且安排一下,请各位神君仙官相助,将中毒的人送回去吧。” 杜若颔首答应,女贪狼愤愤地回到轩厅之中。 此时的贵宾只剩下赵公明、九天杀童大将、长颅巨兽大将三人浑若无事了。 这三位能侥幸避难于难,是因为那道羹鲜浓糯香,海鲜口味。 而这三位都是重口味,根本没吃。 女贪狼懊恼道:“好好一场宴会,竟被劝善大师搅了,实在惭愧。” 九天杀童大将、长颅巨兽大将连忙安抚:“星君不必客气,这种事,任谁也不想的,星君心意,我等已经心领了。” 女贪狼道:“如今情形,也不好再留各位了,本座已启动贪狼大阵,那劝善大师,逃不了的!待本座将他擒下,再邀诸位饮宴。” 九天杀童大将和长颅巨兽将军连忙道谢,向她告辞。 赵公明却想,贪狼星君启动了大阵?劝善师弟只怕是走不掉了,我得想办法找到他,将他藏起来。 嗯,吕岳应该会知道劝善的下落,我先去找他,如今情形,干脆将金灵师姐的计划先告诉他算了。 赵公明心中有事,也懒得敷衍,跟着杀童大将和巨兽将军向女贪狼拱拱手,三人便匆匆离去。 待三人离去,女贪狼恨恨地一拍桌子,向侍立于左右的贪狼星神将们沉声吩咐道:“大阵已经开启,劝善逃不掉的,给我全力搜捕,一旦抓获,立即秘密押赴本座府邸!若敢拒捕,当场格杀!” 旁边一员神将低声道:“星君,劝善大师为人正直,名声极好,在诸天星君中甚孚人望,如果咱们杀死他,会不会……” 女贪狼冷笑道:“呵,一个沽名钓誉之徒,你还真当他是个什么好东西了?今日宴上,他就对一个名叫玄芯儿的仙子动了色心,意图不轨。 他痛殴擎羊,怕也未必就是为了诸天星君伤亡惨重,而是没吃着羊肉,反惹一身骚,恼羞成怒之下借题发挥吧。按我的命令去做,有事本座担着,那吕岳,还吓不倒我!” 众神将见女贪狼大光其火,不敢多说,连忙答应一声,纷纷退下。 神侍仙仆见星君盛怒,谁也不敢说话,一个个摒息静气,唯恐触了她的霉头。 这时珠帘“哗啦”一闪,杜若走了进来。 身着淡蓝色的罗裙,裙裾上绣着瓣瓣桃花,不堪一握的纤纤细腰使一条白色织锦腰带窄窄地束住,一头青丝绾着如意髻,只插了一支桃花白玉簪,清丽优雅,干净剔透。 一见女贪狼还在生闷气,杜若浅浅一笑,挥了挥手。 雅厅里的神侍仙仆如蒙大赦,赶紧纷纷退下。 杜若走上前去,轻轻捶打着女贪狼的肩膀儿,柔声道:“星君不必气闷啦,莫气坏了身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嘛,看见他们一个个平日里道貌岸然,中毒之后丑态百出,人家还觉得蛮有趣的呢。” 杜若说着,忍不住格格地笑了两声。 女贪狼想起擎羊的那颗猪头,忍不住也是噗嗤一声,却又板起脸道:“他们便都打死了,本座也不在乎,可是在我府里闹事,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嘛。” 杜若微微弯下腰,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那也不值当的我们的贪狼大人大发雷霆嘛。好啦,不生气了,要不,人家陪你回去,给你‘摩挲’一下啊。” ‘摩挲’,是推拿的一种。 不过,杜若仙子说的可未必就是推摩,因为她说的时候,脸蛋儿便有些红馥馥的。 女贪狼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暧昧的笑意。 她抬起手,拍拍肩头杜若的小手,嗔骂道:“小浪蹄子,府邸里乌烟瘴气的,谁有心情跟你摩挲,去吧,赶紧把那些人憎鬼厌的家伙都送走,明儿天亮,我这府邸,要恢复原样儿。” “是!若儿遵命!”杜若嘻嘻一笑,起身要走,却又停住。 “大人招呼客人,自己都没吃多少东西呢,多少吃点儿,再回去休息吧。” 女贪狼道:“不吃了,哪还吃得下。” 杜若拿过个干净的碗儿来,盛了碗北海蛟龙筋、极谷雪地鹌鹑还有红美人儿菌熬出的鲜汤,递给女贪狼,撒娇道:“多少吃点儿嘛,回去睡个美人觉儿。” 女贪狼嗔怪地打了她一下,接过羹汤来,羹已温和,三口两口喝干,摸出丝帕擦一擦唇角儿,便起身道:“我先回去了,看这乱劲儿,心里就闹腾的慌。” 女贪狼说罢,便出了轩厅,向后宅走去。 方才情急,只管飞来飞去,如今在自己府邸之中,却是不必飞行了。 过了月亮门儿,便是后园花庭。 恢宏壮观的甲木神宫,就在那花木中央。 陈玄丘俯身在花丛中,盯着那神宫。 准确地说,他在盯着甲木神宫前的八名神将。 要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呢? 陈玄丘摇了摇头,如果此时就硬闯,恐怕很难有足够的时间找到阵眼并破坏阵眼。 龙吉说的不错,这阵不好破啊。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陈玄丘登时一惊,是谁? 陈玄丘刚想有所动作,后边那人竟已到了。 “是谁?”身后,一个冷肃的声音响了起来。 女贪狼来的太快了,陈玄丘为了观察仔细,才潜到这里,因为视野较好。 可这时再想藏身,这种地形也就成了障碍。 情急之下,陈玄丘立即变成了小仙娥的模样,两眼一眨,略显呆萌。 小仙娥张着小嘴儿,呵呵地笑着,两只小手一拍一拍,“啪”声惊起几只萤火虫儿。 陈呆萌脑袋一歪一歪,语态稚气:“夜火子虫,夜夜红,飞到西来飞到东。不要你的银,不要你的金,只要你的屁股亮晶晶……” 身侧,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来:“玄芯儿?” PS:两更八千求月票咧~ 第967章 入神宫 小仙娥一脸的呆萌,嘻嘻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手掌张开一道缝儿,宝贝似的炫耀给女贪狼看:“大帝,你看,萤火虫儿~~” 大帝? 女贪狼见她眼神儿迷濛,不禁一怔,她也正中毒了? 这是在幻觉中把我当成了她本来的主人东岳大帝黄飞虎了么? 不过,这个又飒又甜的小可爱,这副喝多了的样子好可爱呢。 杜若已经说了,这毒只是致幻,并不会令人死亡,所以女贪狼倒也不担心。 看见玄芯儿这可爱的样子,女贪狼倒是有些食指大动,心痒痒的。 她舔了舔娇艳欲滴的唇,笑吟吟地道:“嗯,是挺可爱的萤火虫,放了它吧,它要飞在空中才可爱喔。” “喔!” 玄芯儿张开手,让那萤火虫儿飞了起来,一闪一闪的。 接着,她的小手就被女贪狼牵住了。 女贪狼循循善诱道:“芯儿呀,姐有更好看的东西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呀?” 玄芯儿张着一双黑葡萄似的水灵灵大眼睛,惊讶地道:“大帝,你怎么自称姐姐呢?” 哎呀呀,好可爱! 女贪狼的心都要化了,赶紧道:“喔呵呵,我……我说的是这有更好看的东西呢,呵呵,大帝喝多了,舌头有点儿打结呢,来!” 女贪狼牵起玄芯儿的小嫩手,就向甲木神宫走去。 陈玄丘心中涌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就女贪狼一副哄小萝莉去看金鱼的怪蜀黍模样儿,“见多识广”的他,如何还不明白,这位女贪狼是个蕾丝边儿啊。 不过…… 陈玄丘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甲木神宫八角处站的八神将,唇角逸出一丝狡黠的笑。 能够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入甲木神宫,又何乐而不为呢。 女贪狼牵着身材娇小,矮她一头的玄芯儿,迈着悠长的大腿,轻松登上甲木神宫的台阶, 看着玄芯儿迈着小短腿,拼命地跟着她步伐的样子,女贪狼简直要爱死了,于是贴心地放慢了脚步。 一进甲木神宫,陈玄丘就被那壮丽、华美的大殿吸引住了。 只是,八根大柱,藻井辉煌,帷幔飘荡,固然华美,可为何如此宽阔的空间中心,却没有任何陈设呢? 没有供奉什么神位的话,也该有些其他的东西吧? 因为一幢建筑,不可能建起来就为了空置那巨大的空间呀? 陈玄丘的目光扫过了地板,不过他没有在意。 地面很光滑,那纯阳之木打造的地板,泛着丝丝金纹,复杂交错的花纹,令这地面显得有种异域风情般的味道。 但也仅止于此,陈玄丘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探询的地方。 女贪狼乜视了玄芯儿一眼,小姑娘嘴巴微微张成了O形,一脸的困惑迷惘,更呆萌了。 她都中毒致幻了,不会发现这不是东岳大帝宫吧? 女贪狼没有中毒致幻的经验,她不确定,于是说道:“这是本大帝刚刚建起的一座神宫,漂不漂亮。” 陈玄丘心中一凛,刚刚险些露出破绽呢。 他赶紧露出一副天真样儿,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嗯嗯嗯,好~好漂亮。” 说着,他便东张西望地向前走,好像在欣赏这甲木神宫,双眼却在飞快地四下打量,寻找这甲木神宫真正的要害之地。 龙吉不是说,这里是控制贪狼阵的枢纽么,究竟在哪里? 女贪狼笑吟吟地看着玄芯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似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小心翼翼地迈步,还停在一根大柱旁边,伸出小手,摸了摸那光滑的三人合抱的大柱。 直到玄芯儿要走向那大殿的中心处,女贪狼才闪身落到她身边,拉起了她的小手:“这层没什么好看的。走,姐~大帝带你去二楼瞧瞧,那儿就是大帝生活起居之处了。” “不对,这个空荡荡的一层,一定有问题。她不想让我走到神宫中心?” 陈玄丘任她牵着手,从侧面的旋转状楼梯走向二层,趁机向下俯视了一眼,隐隐觉察那地板错乱的花纹似乎有些问题了。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儿呢? 二层果然是女贪狼的起居之所。卧室、盥洗室、书房、静室,一应俱全。 女贪狼直接把玄芯儿领进了卧室。 这是一位很有生活品味的星君,也很懂得享受。 一个神仙一旦懂得享受,他的居处布设,便会奢华舒适的就连凡间的帝王都比不上。 藻井上镶着夜明珠,不是一颗,而是许多颗,于是房间中光线便显得特别均匀而柔和。 入目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张华美的大床,真的好大,陈玄丘感觉自己在上边打一趟拳都绰绰有余。 床一看就很舒服,叫人想跳上去,陷进那软绵绵的锦褥之中。 “喜不喜欢这里?” 女贪狼问,目光已经透着些侵略的意味。 暗夜静室,果然是滋生欲望的温床。 玄芯儿开心地一笑,带着隐藏的羡慕:“喜欢。” 呀,那清纯、可爱的神情! 女贪狼忍不住摩了摩她的头,揽住了她的肩膀:“走,大帝带你去洗个澡儿,你就可以睡这张漂亮的床了。” 陈玄丘感觉到肩头一砣柔软按挤在那里,一头黑线。 算了,旁敲侧击看来是没机会了。 不会我直接制伏她吧。 可是,她是大罗金仙境的高手,我就算偷袭,也无法一下子制伏她呀。 可只要一打斗起来,外边的八神将,甚至贪狼星上更多的高手都会赶来。 罢了! 那时候,我只有放出葫中帮手,搏它一搏了。 寻常手段,是不可能一下子制住一个大罗金仙境的高手的。 那么…… 陈玄丘决定,直接动用虚空光照轮。 出其不意,以虚空轮打伤贪狼,辣手摧花也顾不得了。 接着,以其中灵鹫琉璃灯定她的神魂。 大罗金仙境的高手,定不了太久的,但只要能让她产生片刻的恍惚,也就够了。 接下来,屏蔽内外声息。 在她试破打破屏蔽之前,全力出手,以真武裂神拳重伤她,若能在她受创之后把她拖入我的天狐幻境,就可以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从容施为,逼问出甲木神宫的奥秘。 如果失败,就放出葫中众帮手,大闹一场。 实在不行,就强拆了这甲木神宫,不信找不出阵眼并加以破坏。 “好呀~~” 陈玄丘轻快地答应着,被女贪狼牵着手,已经走到卧室的一角,手一推,那墙壁竟是一个隐藏门儿,门儿一开,现出一个好大好大的沐室。 陈玄丘脸上带着呆萌的笑,空着的一只小手已经举了起来。 虚空轮一旦发动,马上屏蔽空间,真武裂神拳,捶她后心! 女贪狼回眸一笑,看见陈玄丘举起的小手,诧异道:“你在做什么?” “我……泡澡澡,洗滑滑,小脸蛋擦擦,小屁股挠挠,别忘了搓搓小脚丫……” “噗嗤”,女贪狼忍俊不禁,捏了捏玄芯儿的小脸蛋:“哎呀,你怎么这么可爱的呢,可爱死人了,走,咱们去小屁股扭扭。” 女贪狼拖着玄芯儿,就冲进了浴室。 她却不曾注意到,可爱的玄芯儿,此时的眼神是何等的惊恐。 陈玄丘随口说着令他羞耻的童谣,心里很慌! 他要动用虚空光照轮,并调用神力屏蔽空间的时候,才蓦然发现,他现在连一丝神力都无法调动。 这甲木神宫,竟然“禁魔”的吗? 看着面前水波荡漾的大浴缸,陈玄丘都要疯了,难不成,还真要“泡澡澡,洗滑滑?” 女贪狼的手,“啪叽”一下,拍在了陈玄丘的小屁股上。 呀!果然不愧是修体武之道的,好结实、好有弹性啊。 女贪狼伸出舌尖,贪婪地舔了舔嘴唇:“乖小芯,快脱吧,大帝给你小屁股挠挠,咯咯咯……” 第968章 贪狼红雨 一个裹着条大浴巾的小姑娘,精致的锁骨、光滑的小腿、赤裸的小脚丫…… 她双手揪着浴巾,一对小脚丫跑出了幻影一般的感觉。 冲过宽敞的卧室,一个急刹车,双足在地板上“吱儿”一声,正好滑停在楼梯口。 “蹬蹬蹬蹬……” 楼梯声响,然后一条衣带飞来,缠住了小姑娘的细腰,往后一带,她就“吖吖”地惊叫着,被凌空扯了回去。 “嗵”地一声,小姑娘摔到了柔软的大床上,颠得上下起伏了几次,浴巾都散开了。 女贪狼侧卧在榻上,好山好水好风光,曲线跌宕,妙趣横生。 她的手托着香腮,湿润发亮的秀发披散在白皙圆润的肩头,笑嘻嘻地看着脸孔胀红的小玄芯儿,昵声道:“跑什么呀。本大帝又不会吃了你……” 说着,她伸出嫩红的舌头,轻轻在娇艳的唇瓣上舔了一圈儿。 小姑娘惶恐地抓起浴巾,遮住了胸口。 女贪狼吃吃地笑,手指在小姑娘的锁骨上描线:“哟,这么慌的呀,心都快跳出腔子了呢。小荷包蛋而已,还怕本大帝看的么?” 陈玄丘变身成女子,自然里里外外都化作了女体,只有用幻术、障眼法,识不破他法术的人看着是女子,可一旦接触上去,才会察觉不同。 如果他是用幻术、障眼法儿,一进这甲木神宫禁魔领域,马上就现了原形了。可“胎化易形”却不同,禁魔领域默认了这时的他就是他的真实形态,然后加以封禁。 “胎化易形”,是施展这变化神通时,便如人如同从胚胎开始重新走了一遍,按照天地自然规律发育而成。 所以,该有的,他现在都有。 这也是天罡三十六神通中将“胎化易形”变化之术列为一门神通的原因,这才是大神通,而非小变化。 “我我我……我不要,大帝饶命啊……” 陈玄丘在这禁魔领域,什么神通都使不出来,他都无法使用紫金葫芦,唯一保留的,只有肉身的强大。 可是,只靠肉身强度,去对付一个大罗金仙? 想屁吃呢,你以为你是以武入道的盘古大神? “嘻嘻,大帝不会要你的命,大帝只会让你快活得想死……” 女贪狼压了上来。 “小宝贝儿,不要怕,姐姐疼你喔。” 女贪狼动情了,已经顾不得再配合他装什么大帝。 她的双手在玄芯儿幼嫩光滑的胴体上抚摸着。 软绵绵、精拽拽,手感真的说不出的好。 女贪狼还没遇到过这么结实、这么有质感的后丘,一双手忍不住用力一握。 只剩下肉身本体强度的陈玄丘,哪受得了一个大罗金仙的如此抓握。 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如此受人轻薄啊! 身体和心灵双重的刺激之下,陈玄丘忍不出发出一声尖叫。 他现在“胎化易形”,女子之身,那喉管声音,自然也是女子。 这一声尖叫,还当真高亢入云:“呀~~” 甲木神宫,八神将拄刀肃立的神躯蓦然一动,肩膀微微一侧,看向神宫。 “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别看!” 神宫里,传出女贪狼酷酷的声音。 八神将正了身形,依旧拄刀肃立,真正做到了不闻不问。 自家女贪狼是个什么德性,他们当然清楚,只是……平时狼君大人和杜若仙子玩的也没有这么疯呢。 女贪狼对外吩咐了一声,又色眯眯地看向一脸惊恐的“玄芯儿”,柔声道:“小芯儿,不要怕,来,让姐姐香一个。” 女贪狼嘟起红唇,凑向“玄芯儿”。 “玄芯儿”的双手被女贪狼摁在自己的两肩旁,头发披散着,一张小脸通红着,紧闭着双眼,小脑袋左闪右闪,想要逃避。 啵一个他倒不亏,可是这么被人摁着“床咚”,心理上不一样唉。 就在这时,女贪狼的娇躯突然一僵,停止了动作,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身下的“玄芯儿。” 陈玄丘没有等到“狼吻”,忍不住微微睁开一道眼缝儿看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张大了眼睛。 女贪狼这是怎么了? 就见女贪狼惊骇地看着陈玄丘,眼睛越睁越大,惊骇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惊喜。 她颤声道:“妲……妲己姐姐,是你吗?” 咦?她在说个什么鬼? 陈玄丘一脸的茫然。 女贪狼的眼睛渐渐变得梦幻起来,眸中还漾起闪闪的泪光。 “妲己姐姐,真的是你,红雨想死你了。” 看着女贪狼都没了焦距,完全沉浸在自己幻境中的样子,陈玄丘心中大喜。 贪狼星君也吃了“红美人儿”么? 她倒是厉害,这时才发作。 陈玄丘用力一挺小腰肢儿,贪狼便倒在了榻上,换成陈玄丘骑在她身上了。 只不过,陈玄丘还是进甲木神宫前所变化的小姑娘形态,现在他被“禁魔”了,想变也变不回去。 “妲己姐姐,你还是这么霸道,红雨都害羞了呢。” 女贪狼红着脸蛋儿,一脸娇羞地说。 这是什么鬼?陈玄丘知道,她说的肯定不是自己的表妹妲己,那就是当年封神大劫前的天狐妲己呗? 想不到她跟那个九尾天狐还有一段孽缘的? 我九尾天狐一族的这位先族,还真是男女通杀哩。 红雨,这是她的名字吗? 红雨绰约章台翠,懒莺慵怠忙燕飞。 青帝早朝聚卿众,奏是人间二月归。 这个女贪狼,倒是有个很雅的名字。 陈玄丘高兴起来,女贪狼入了幻境,自己就有机会了。 陈玄丘马上问道:“你这里怎么是禁魔的?我的神通都被禁住了。” 女贪狼“嘻嘻”一笑,道:“人家启动了贪狼阵啊,在抓一个扰人兴致的家伙呢,贪狼阵一启动,这甲木神宫里就是禁魔领域,除了我这个主持大阵的人,谁都要受到禁制呢。” 陈玄丘道:“我不喜欢这种状态,快打开它。” “哎呀,着什么急嘛,人家是想跟你打架呀,可是又不需要用神通打架。” 女贪狼吃吃地笑:“妲己姐姐,快叫人家摸摸你的大尾巴……” 女贪狼在陈玄丘光溜溜的小屁股上一通划拉,连根尾巴毛都没揪到。 陈玄丘僵硬着身子,道:“我……刚刚是以人身形态来见你的呀,哪有大尾巴给你摸。你想摸大尾巴,那就快打开禁魔领域啊。” “哦!好哒!” 看起来,女贪狼想摸妲已大尾巴的执念,远远超过她想抓住劝善大师的想法。 她马上就跳了起来,凹凸有致、粉粉嫩嫩的一个身子,光不出溜地杵在陈玄丘面前,duangduangduang的一阵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陈玄丘看的一阵眼花缭乱,可他现在是女体,能有什么搞头。赶紧跳起身来,抓起一件丝绸的睡衣,就裹在她的身上,然后胡乱抓起自己的衣服套起。 女贪狼“嘻嘻”一笑,伸手就来牵住陈玄丘的小手:“姐姐来,红雨陪你去关闭贪狼大阵。” 陈玄丘道:“要去哪里关闭大阵?” 他是想着,如果要出这甲木神宫,那就得给她换套衣服了,不然这一飘风就春光乍泄的睡袍儿,可不好穿出去。 女贪狼道:“就在楼下,姐姐跟我来!” 陈玄丘大喜,就在楼下?这么误打误撞的么? “天经地纬”,我已顺利到手,趁着她迷糊,若再毁了贪狼大阵…… 那我今天,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一箭双雕了么? 第969章 狼君在唱歌 女贪狼牵着“玄芯儿”的手来到了一楼,面向着那空荡荡的大殿中心而立。 “妲己姐姐,你看着。” 女贪狼嫣然一笑,放开陈玄丘的手,双手开始结印。 无数繁复的手印一一变化,宛或花枝之上,异花频开,说不出的好看。 随着她的手印结了又变,仿佛异花谢了又开,丝丝缕缕的仙力逸散入一道道的地板花纹,地板开始轧轧地发生变化,开始重新组合排列。 然后,那重新组合好的地板,变成了一朵艳丽的桃花。 地面开始隆起,一个湛蓝的水球开始被托举出来。 陈玄丘看着一瓣桃花在那水球中浮动,映得水球万花筒般美丽,忍不住问道:“接下来呢?” 女贪狼道:“我把那缕元神收回就行了呀。” 陈玄丘道:“好好好,你快收回来。” 女贪狼嫣然一笑:“人家听你的。” 那水球中的花瓣缓缓浮出,啵地一声,从水球中跳了出来,缓缓飘向女贪狼的额心。 桃花瓣似花钿一般贴在了她的眉心,然后缓缓渗入了她的肌肤。 女贪狼迷濛的眸子,突然清醒了一下。 这桃花瓣,是她的一缕元神。 而这一缕元神,是没有受到“红美人儿”荼毒的。 所以在这一缕元神回归本体的刹那,女贪狼清醒了那么一刻。 而就在那桃花瓣回归本体的刹那,一直尝试调动法力的陈玄丘也突然感觉到,被封禁的浑身法力,一下子回来了。 于是,陈玄丘一下子就从一个又飒又甜的小仙娥,一下子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只不过,他的头发还是披散的,刚刚洗过的那场无比香艳的澡,毕竟是他真实的经历。 女贪狼移眸看来时,就看到长发披散,掩着一张男人的脸,无比俊俏。 然后,她那一丝刚刚融入的意识也被“红美人儿”产生的幻境浸染了。 只是她所产生的幻境又是一变,妲己已经消失了,她的幻觉退回到了上一层。 她正拥着那只可爱呆萌的小萝莉,正要亲热一番的真实经历时,然后重新陷入幻境。 “你是谁?我的小可爱……不是,玄芯儿呢?” 女贪狼恶狠狠地瞪着陈玄丘,话犹未落,已是一掌拍去。 一个神志恍惚陷入幻境的人,陈玄丘又怕她何来,唯一担心的,是怕她喊来宫外的人。 陈玄丘立即扑上去,与她硬生生对了一掌,身子一矮一旋,肘部就狠狠击向女贪狼的胸口。 只是在肘部触处她胸口的刹那,陈玄丘心中一软,又收了劲道儿。 心里发狠想想容易,嘴上发狠说说也容易,可刚刚在浴池中与她一番袒裎相对、软玉温香,突然间就对她骤下毒手,陈玄丘还真没那么狠心。 于是,错身而过,反手一拍,拍在了贪狼身上最多肉的部分。 “啪”地一声脆响,虽然多肉,却也不是调情式的拍打。 这一巴掌,登时把神志恍惚的女贪狼拍了一个踉跄。 女贪狼忍不住“呀~”地一声尖叫,那声音比方才陈玄丘变成玄芯儿时被她一抓的尖叫还要高八个分贝。 甲木神宫外,拄着裂天屠龙宝刀,肃然而立的八神将耳畔同时掠过一声尖锐到极点的惊叫,耳膜都是一阵奇痒。 八神将不由自主,又将身形侧向甲木神宫。 大殿之上,陈玄丘也知不好,情急之下,接着女贪狼的一声尖叫便飙了一个高音儿。 (女贪狼)呀~~~, (陈玄丘)马大叔与小舅舅~~~” 八神将一呆,虽然听不清唱的什么,但这极空灵飘扬的声音分明是在唱歌。 狼君大人玩的这么嗨的吗? (女贪狼)咦~~~, (陈玄丘)撒给拉萨吾嘟~嘟~” 好吧,狼君大人就是在唱歌,还带变声儿的呢。 (女贪狼)撕裂~~, (陈玄丘)撒来给时的一米世道, (女贪狼)捏~~~~, (陈玄丘)打给来西时的妈呀,拔丝导医…… 陈玄丘气喘吁吁地单膝跪地,看着晕倒在地的女贪狼。 实在不好意思啊,你肉身很强悍的啊,我打了七拳,才把你整晕啊。 陈玄丘跳起身来,看向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湛蓝的圆色水球还在散发着幽蓝的光,撒满了整座大殿,如梦似幻。 陈玄丘掌心一亮,诛仙剑在手,一剑便劈了过去。 那“桃花”几乎没有产生任何阻碍作用,诛仙剑便一剑劈过。 纯阳之木,固然坚硬,可在这样的先天神剑面前,又何堪一击。 可是,那枚湛蓝的水球仍在。 陈玄丘手腕一振,掌中似乎一瞬间迸发出千百道凌厉无匹的剑光。 神剑无数次从那颗湛蓝色的水球中劈过,将下边似乎在托举它的纯阳之木制成的架子劈得七零八落,但那颗湛蓝色的水球却悬着空,依旧完好无损。 抽刀断水水更流么? 陈玄丘眯了眯眼,掌中诛仙剑一收,一顶圆月便从他的脑后升起。 这轮圆月上没有蟾宫,没有桂树,却有一盏灯,灯光朦胧,有种让人心神寂灭的力量。 陈玄丘只是目光一凝,那圆月就罩向那颗悬空的湛蓝色水球。 “唰”地一下,圆月从水球上穿过,水球立时不见了。 心月轮中明灭不停、不断产生的一道道空间裂隙,将癸水大阵的阵眼,这颗湛蓝色的水球,切得七零八零。 本来,心月轮掠过,这水球就能重新恢复原状,但那轮间的空间裂缝,在这一瞬间,将切开的一片片水,不知道放逐到哪一片空间去了。 水固然能重新融合,可是被放逐到不同的空间,它们便再没有可以合在一起的可能了。 水球一消失,那支撑于其下的巨大木制结构,就像被抽去了最关键的一个支撑点,那以榫卯方式相互咬合的支架,瞬间碎裂,纷纷坠落下去。 原本大殿中央,本该是地板的地方,随着一片片地板的跌落,现出一个大洞。 陈玄丘及时跳开了,还把脚下昏迷的女贪狼也拽了出来,否则她就要跟着一起掉进去了。 待那碎掉的地板失去支撑,全部掉完,陈玄丘站在边沿儿,向里边探看了一眼。 好深的洞穴,一眼难以及顶,什么也看不到。 陈玄丘放开他强大的神识,重新感应了一遍,紫微大阵犹在。 嘶~~,龙吉说过,北斗七星大阵,破任何一阵,紫微大阵便不复存在了。 贪狼星阵的阵眼在甲木宫中,以癸水大阵锁压保护。 这么说,我刚才破掉的只是保护贪狼大阵的癸水大阵,而贪狼大阵未破? 那么,贪狼大阵的阵眼,应该就在这地下洞穴之内? 陈玄丘目中光芒一闪,立即纵身跳了下去。 只是一刹,陈玄丘的身影又从那圆形洞口跳了出来。 贪狼星君修为不比他差多少,仗着她神识恍惚,这才把她打晕,天知道她会不会马上醒来,还是带在身边妥当。 陈玄丘一把抄起贪狼星君挟在肋下,再度向那深坑中一跳,坠向贪狼星的地心…… PS:求点赞、月票! 第970章 贪狼桃花体 陈玄丘提着女贪狼飞身掠下,不知落了多久,面前突现光明。 再往下落,便是地面,陈玄丘落在地上,心道:“这里应该就是贪狼星的星核所在了。” 面前一条地下长河,河水悠然,平缓如镜。 地面起伏,绿草茵茵,仿佛铺就一条最华丽的绿色地毯。 河边一棵大树,整个地心,只有这一棵树,树高数十丈,满树如娇,烂漫桃红。 因为其树之大,一树的桃花,万枝丹彩,仿佛怒绽的一支巨大火炬。 再往上看,可以看见高处的穹顶。 穹顶上有各种会发光的矿石,给这地下提供着光明。 因为二人的坠落,带来一阵疾风,摇动花枝,于是,落英绽纷,那瓣瓣桃花,落在河水之上,映得河面顿时一阵斑斓,半江瑟瑟的感觉。 陈玄丘游目四顾,再不见其他,不禁迟疑。 贪狼阵眼究竟是什么?是这条河流?还是这棵大树? 陈玄丘提着女贪狼走到河边,一时拿捏不定,便将女贪狼往水里一浸。 “咳咳……呸!” 女贪狼的头被浸在水中,顿时呛咳起来,一下子苏醒了。 陈玄丘把她提出水面,问道:“贪狼阵眼在哪儿?” 陈玄丘原想着她还是迷幻状态,可以轻易问出答案,却不知这地下之水,乃是癸水。 癸水是天之津液,独具滋润之功,能解异毒。 女贪狼呛了几口水,癸水入腹,幻毒自解,已经清醒过来。 她勃然喝道:“你是谁!这……你是怎么进入贪狼星核的?” 她这才骇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贪狼星的地心,不由大骇。 陈玄丘一愣,醒了? 这却不好办了。 如果她仍在迷幻状态,倒容易问出结果,现在的话,如果逼问不出,那只能再次打晕了她,将她抓进葫中小千世界了。 只要进去,她的元神打上我小千世界的烙印,生死操之于我手,不怕她不交代。 陈玄丘便淡淡一笑,道:“我?陈玄丘,告诉我,贪狼阵眼何在。” 女贪狼惊怒交加:“我刚刚明明……我说怎么突然意识恍惚,原来是着了你的道儿!” 女贪狼咬牙切齿,喝道:“陈玄丘,你竟敢潜入我紫微星域。” 陈玄丘无所谓地道:“什么敢不敢的,我不是已经来了么?” 女贪狼目欲喷火,怒视着陈玄丘。 娇美的脸蛋,沾了水滴,粉嫩的腮上还有一瓣桃花:“玄芯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女贪狼拥着小仙娥玄芯儿倒在锦榻上时,神志还是清醒的,之后才进入致幻状态。 所以,她想当然地以为,是陈玄丘利用什么秘法,悄然潜进了她的甲木神宫,然后趁她和玄芯儿亲热,一时疏忽,下毒害她,将她绑架至此。 所以,第一时间,竟是担心起那个呆萌可爱的小仙娥来。 陈玄丘又是一呆,有些好笑,这女人,自己都落在他人手中了,还在担心别人。 一想到在那大浴缸中,被她抱在怀里轻薄亲热的一幕,陈玄丘也不禁面红耳赤。 变成个小姑娘,然后被女贪狼轻薄,结果又因为禁魔,想反抗都反抗不了,实在太羞耻了。 陈玄丘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知道,那个玄芯儿就是他,便耸耸肩道:“玄芯儿?你说那个小仙娥?我随手制住,抛在一边了,可没杀她。快说,贪狼阵眼在哪,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女贪狼一听那小可爱无恙,松了口气,冷笑道:“你想破我紫微大阵?简直是做梦!陈玄丘,你既敢来我贪狼星,来了,你就不要想着还能离开了。” 陈玄丘叹道:“我真的不想打你,但是……” 陈玄丘一拳就打向女贪狼的面门,想着把她打晕,弄进葫中世界,再盘问贪狼阵眼所在。 不料,这一拳刚刚挥出,那棵巨大无比的桃树忽然无风自摇,千瓣、万瓣、甚至可能是亿瓣桃花,化作一场红雨,轰然扑向陈玄丘。 每一片花瓣,都似一片雨滴,每一颗雨滴,都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陈玄丘根本来不及打晕女贪狼,他立即抽身疾退,红雨化作了红流,追蹑而去。 陈玄丘风雷双翅展开,翱翔于空,那桃花红流,紧蹑而去。 女贪狼一下子跳了起来,站在河边,举首望天,哈哈大笑。 而她的万千青丝,也是根根向天,仿佛已经失去了引力一般。 “陈玄丘,你不是想要贪狼阵眼吗?本座的真身,镇压于此,为阵眼,这棵桃树就是了。我给你,你来拿好了。” 女贪狼长发披肩,赤着脚儿,只穿着一件半透明的睡衣,向天戟指,颤巍巍的两砣刚出炉的嫩豆腐一般,实在有够瞧的。 可陈玄丘却根本顾不上看她一眼。 那红雨追之不及,竟然分化出一条条的支流,整个天空,此时就似无数条红绸挥舞。 而陈玄丘就是被无数条红绸挥舞捕捉中的一只飞蛾。 “这里,可是本座的地盘,陈玄丘,纵然你的道行比本座深厚,在这里,你也无从施展,哈哈哈哈……给我起!” 女贪狼双手高举,五指箕张,仿佛要攫住陈玄丘似的。 而那空中的花瓣雨,也开始迅速组织,变成两只桃花瓣的大手,凌空攫向陈玄丘。 那动作,手形,与站在地面的女贪狼的动作一模一样。 与此同时,那棵巨大的桃花树,也突然发了威。 满树桃花时,尚无绿叶生。 桃花化红雨,那棵巨大的桃树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桃枝,此时,那一条条光秃秃的树枝,开始了疯狂的生长,向着天空,探向陈玄丘。 这地心空间有限,被那巨树张开树枝,被满天的花雨化作巨手不断捕捉而来,陈玄丘已经没有多少空间可以腾挪。 女贪狼冷笑,白嫩秀气的脚丫在地上一蹬,冲天而起。 双足刚一离地,她就轰地一声,化作了无数桃花瓣,呼啸着向陈玄丘冲去。 堪堪冲到陈玄丘面前,无数的花瓣便重新合拢成人形。 此时,就连空中如大手、如红绸的无数花瓣,都在向着这个人形汇聚。 很快,桃树一条枝干,虬结如龙,斜挑于空。 漫天的花瓣,化成了巨人女贪狼,纤纤雪足就站在那桃花枝上。 比陈玄丘一下子大了数十倍的她,却不是用了什么法天象地一类消耗极大的神通。 她的本体,就是星核中生长着的这棵桃树,将满树桃花融进身体,她的修为在这一刻节节攀升,大罗金仙初境、大罗金仙中境、大罗金仙巅峰…… 当她的雪足踏上桃枝时,无穷的力量由那桃树从星核中汲取过来,再传送进她的身体。 大罗金仙大圆满! 陈玄丘已经避无可避,扬手一招,河中癸水升起一束,落在他的掌中,化作一柄十余丈长的冰晶利剑。 陈玄丘双手持剑,凌空杀向女贪狼。 这口剑蕴含着葵水阴寒之气,森寒入骨。 女贪狼却是夷然不惧,她的足尖点在桃花枝上,便有整颗星辰的力量支持。 指掌一幻,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已然兰花般张开,如素手拂琵琶,轻盈曼妙。 “叮叮叮叮……” 玉指弹去,不带丝毫烟火气。 可一股股巨大的力量沿着冰晶剑体传去,却似攻城战锤,一锤锤砸将下来,震得陈玄丘气血翻腾。 而就在这纤纤玉指弹击之下,那口十余丈长的冰晶利剑便寸寸碎裂,炸成了满天的冰晶。 “呵呵,我的地盘我做主,陈玄丘,你去死吧!” 巨美人儿女贪狼一只莹白如玉的巨掌举了起来,好像巨灵神的弥天大掌一般,带着无穷的威压之力,拍向陈玄丘。 就像是要拍死一只苍蝇似的, “蓬~~” 女贪狼一掌拍下,便听见“蓬”地一声响,指缝里有紫色的雾气冒了出来。 女贪狼的唇角不禁抽搐了一下,这是把人都打放屁了? 第971章 摘桃 女贪狼一掌拍下,就像捅了一个马蜂窝。 紫雾一闪,无数只“马蜂”从中飞了出来。 一个身材高大、鹅颈白眉的老者,甫一蹦到空中,就跟得了小脑萎缩似的,右手臂一阵的乱抖。 “喀喇喇……” 随着他小臂的抖动,五道闪电,电尾相衔,电力重叠,炸开虚空,就向巨人女贪狼劈去。 女贪狼本以为已被她一掌拍碎的陈玄丘也跳了出来,大喝道:“阵眼就是那棵桃树,给我毁了它!”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玄衣玄裤、纤腰一束的俏媚少女,束着一个马尾,显得一身俐落,纵身就向桃树扑去。 她手中持一口莫邪宝剑,人剑合一,化为了一道光束,笔直地刺向那棵巨大桃树的根部。 女贪狼脸色大变,那桃树可是她的本体啊,如果被损毁,她不死也要重伤。 女贪狼急急一掌,向那五道鞭子似的闪电迎去。 天雷滚滚,电蛇翻腾,巨人女贪狼被这道恐怖的雷电之力炸回了原形。 不过,籍此机会,她已衔尾向一身玄衣、人剑合一的谈月茗追去。 “桃花斩!” 女贪狼娇叱,手中幻化出一轮桃红色弯刀,可前方化作一道剑光的谈月茗根本不理。 她是百炼化身,这世间能伤她的东西可不多。 “白虎庚金剑气!” 谈月茗一声娇叱,剑上陡发剑芒。 用这等宝剑刺出剑气,威力更加巨大。 “轰”地一声,那棵大桃树本来质比精钢,却被谈月茗从这十数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桃树根部穿树而过,刺出一个孔洞来。 女贪狼本体受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喷了出去,染在她掌心桃花所化的弯刀之上。 女贪狼俏目含煞,发起狠来,也从那孔洞穿过,血染的桃花斩脱手飞出,旋转如血月,斩向谈月茗。 而其身后,那棵巨大的桃树上被穿出的孔洞,却因为地下广阔无边的根系,立即开始汲取癸水真元,迅速自我修复起来。 谈月茗急回身,一剑挑去。 “锵”地一声,那血刃的劲道诡异,荡开她的莫邪宝剑,斩在了她的肩头。 “当~”一声清越的响声,血刃割破了谈月茗的衣衫,却在那白皙娇嫩的肌肤上,只斫出一道血印儿。 只是那股力量,却也着实不俗,谈月茗招架不住,一溜跟头儿地向后翻去,试图以此卸力。 女贪狼恨极了这个伤害自己本体的女人,咬牙疾追,不想迎面又扑来一人。 女贪狼一瞧那人模样,立时便是一呆。 这不就是刚才那个玄衣女剑客么? 怎么突然间就换了一身白色衣衫,手中剑也没了? 她只一愣的功夫,谈羲茗已经扬起双臂,衣袖褪落,露出皓腕。 皓腕上一个金铃,一个银玲,手腕颤动,铃放清音,‘清音寂灭”发出,直摄人的元神。 女贪狼急忙收摄心神,提防心神为人所制。 这时谈羲茗双臂舞动,神情庄重,脆声大喝道:“大势至彼岸无相真如无我神……” 女贪狼猛然扑到,双掌拍出,与谈羲茗的双掌对了一记。 “轰”地一声,谈羲茗就像她姐姐一样,一溜跟斗地就飞了出去。 “唉唉唉唉……师父啊,我就说这掌法名字太长……” 蛤什蟆一个蛤蟆跳,从空中跳到河边,鼓腹嘬唇,“呱儿~”地一声大叫,那本来静水微澜的水面迅速被一片寒气所笼罩。 冻结的冰面带着喀喇喇的响声,向远处蔓延开去。 河水冻结,将巨桃树汲取癸水真元的过程一下子切断。 那树上孔洞本已修复得七七八八,眼看痊愈,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黑犀从空中直落下来,“嗵”地一声落在地上,震得地皮发颤。 然后他就摇身一变,化为一只六丈多高的巨大黑犀牛,头上一根独角,仿佛重骑士手中的一杆长枪。 黑犀把头一低,一声低沉的吼叫,便撒开四蹄,撞向那棵巨桃树。 “嗵~~” 黑犀的巨角一下子刺进了巨桃树的树干。 正追杀谈羲茗的女贪狼宛如后心被人刺了一剑,胸膛突然向前一挺,本来前冲的身子在空中变成了(形,“哇”地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黑犀奋力地扭动它粗壮的脖子,一时间拔不出独角,可如此粗壮巨大的古树,竟被它挣扎之下,摇得树冠晃动,吱嘎作响。 背着小竹篓、提着鹤脚锄的喜儿出现在空中,瞧见黑犀奋力拔出犀角,因为使力过大,踉跄退了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倒,不由嘎嘎怪笑起来。 喜儿挥起锄头道:“小黑闪开,看我的!只要锄头舞得好,没有大树挖不倒!” 那把锄头一挥,巨大的古桃树便是一阵摇晃,仿佛刮过了一阵巨风。 本体传来的恐惧感,令女贪狼陡然心中一寒,她本能地感觉到,那口锄头不同凡响。 她的本体被人穿了一剑,顶了一角,尚还挺得住,可若是被这口锄头掘下去,恐怕后果堪忧。 眼见喜儿立于半空之中,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锄头,女贪狼一转身,便掠向那棵参天古桃树。 “起~~” 随着女贪狼一声大喝,那棵巨大的桃树竟拔地而起。 无数的根须如一条条巨龙般从地下拔出,泥浪翻滚,大地震动。 刚刚落地的许多妖仙站立不稳,有种地龙翻身的感觉。 巨树拔地而起,升到了空中。 女贪狼飞快地掠近。 巨树迅速缩小,当女贪狼掠近时,它已缩成一寸大小,倏然透入了女贪狼的身体。 旋即,女贪狼腾空而起,直向甲木神宫那个入口深坑飞去。 曲美人儿、谈月茗、曲犀、蛤什蟆急急升空追去。 鱼不惑掷出了他的三叉戟,贴着女贪狼的足尖,射了个空。 鱼不惑马上飞身接住三叉戟,与手提冰蓝双剑的丹若,也随后追去。 女贪狼一声锐啸,人尚未冲入甲木神宫,示警的啸声已经急急传了出去。 暗香、疏影、鹿司歌三人却没有急着追,三女倩影一晃,不约而同地闪到了陈玄丘身边,呈品字形站定。 三女对视一眼,脸色都很平静恬美,看不出一点暗流涌动的争宠味道。 葫中世界,还在不断涌出大军。 季胜、恶来、龟灵,都握着陈玄丘送给他们的法宝,威风凛凛。 旷子规、栾玉落则是各自指挥着一艘行空巨舰,缓缓显现于空。 南山雁已经果断地向九天玄女交出兵权,以此向陈玄丘明志。如今她也成了一舰之长,英姿飒爽地站在一艘战舰舰首。 陈玄丘立于空中,仰首向天,放出的神念,已经越出贪狼星,探向茫茫空域。 半晌,他轻轻吁了口气,收回了神念,脸上露出一抹欣然。 “贪狼阵破,紫微大阵失效了!” 暗香欢喜道:“恭喜公子。” 陈玄丘目光一凝,沉声道:“全体出动,给我夺下贪狼星。” 季胜、恶来、龟灵、旷子规、栾玉落、南山雁等人齐齐答应一声,一起向空中升去。 鹿司歌提醒道:“主人,要不要通知九天玄女那边,以便及时策应。” 陈玄丘摇头道:“诸天星君尚在迷幻之中,贪狼星君也受了伤,而且我们是直接出现在贪狼星腹地,这是旷载难适的好机会,光凭我自己的力量,此时要夺下这贪狼星,也并不难。待天亮时,再通知九天玄女吧,至于惧留孙那边,可以更晚一些。” 鹿司歌担心地道:“紫微星距此地虽然遥远,不过,如果我们不及时通知九天玄女,万一紫微星君赶到,只怕九天玄女来不及赴援啊!” 陈玄丘微笑道:“不能及时赶到的,不过是九天玄女麾下的兵马罢了,她,来得及!北斗七星,是紫微屏障,我欲夺紫微,这北斗七星,又岂能拱手让人?” 第972章 碎神宫 女贪狼飞身掠出洞口,立于甲木宫中,沉声喝道:“歹人侵入地心,八神将,示警!” 一语说罢,女贪狼一个盘旋,就向楼上飞去,“轰”地一声撞开房门。 她已重伤,这一举动,喉头一甜,血欲涌出,却强自抑住。 “玄芯儿!” 女贪狼冲进卧室,没有! 床榻被她一抬手,便掀飞出去,榻下也没有。 女贪狼又一脚踹开通向浴室的门,目光急急一扫,还是没有。 那丫头哪里去了? 可恶啊!陈玄丘不会是杀了她吧? 可,杀了人也有尸体啊! 女贪狼还待再找,一个个葫中妖仙已经冲出地穴,将二楼的地板用法宝撞塌,直接冲了上来。 恶来脚踏土元之气浓重的土灵莲花召,手持一口混元大锤,大锤望空一举,万斤神力之下,轰然一锤,整个卧室哗啦啦稀碎,直撞向一楼。 女贪狼一咬牙,实在没机会找了,希望是那丫头机灵,自己藏了起来。 女贪狼冲霄而起,撞向甲木神宫屋顶,后边谈月茗人剑合一,曲美人儿手握雷电之鞭,蛤什蟆一口森寒之气,追蹑着她的身影,冲上了半空。 八神将得到女贪狼吩咐时,还在讶异。 甲木宫中闯去了歹人? 他八神将日夜值守于此,什么人都闯得进去而不惊动他们? 再者,就算有人闯进去,也顶多就一个人吧,需要发出警讯吗? 不过,狼君大人下了令,他们还是依令遵行,八口神刀拔出,甲木神宫殿庑顶上的八只木制脊兽竟同时活了一般,仰天长啸。 长啸的声浪,瞬间传遍整个贪狼星。 然后,八神将便一起冲进甲木神宫,正好迎上从洞穴中冲出来的众妖仙。 一瞧那癸水阵被破,下边像是惊动了一个飞蚁窝似的,有无穷无尽的妖仙涌出,八神将也是吃了一惊,急忙举刀迎上。 女贪狼本体重伤之下,被剑气如虹的谈月茗、雷蛇狂舞的曲美人儿,还有一口黄泉森寒气的蛤什蟆,追缠的十分狼狈。 女贪狼红雨的本体是一棵桃树。 无坚不摧的白虎庚金剑气、雷火属性的曲美人儿、黄泉森寒之力的蛤什蟆,三者都是专克木属性的,红雨又受了伤,如何支撑下来,只觉伤势越来越重,女贪狼一咬牙,只得闪身遁去,三人穷追不舍。 八神将有合战之法,八口屠龙刀,刀光霍霍,风雨不透,想要绞杀从地穴中冲出的众妖仙。 偏生冲在最前边的三位,都是不擅长术法,而擅长体术的,恶来、季胜、龟灵。 而在这么狭窄的空间,这么近的距离内,擅长体术者正好占了优势。 恶来力大无穷,尤其是脚下踏着土灵莲花台,手中握着坚不可摧的混元大锤,大锤挥舞,罕有敢与其力搏者。 季胜一身亮银甲,手中执着亮银枪,时不时还抛出五龙轮,放出一道道如龙的烈焰,也让八神将头痛不已。 龟灵防御无双,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儿,偏生敢顶在最前边,硬撼霍霍生风的屠龙刀,来自燃灯佛祖的一百零八颗护体金刚天珠,被吉祥用秘法改变了形状,化作了一件珍珠汗衫形状,披在她的身上,但功效仍旧一般无二。 要不是此时敌我混杂,她只能动用这金刚天珠的防御之力,早抛出去化作漫天武器,进行无差别覆盖式攻击了。 趁着这师兄妹三人硬撼八神将,洞穴中众妖仙也是一一冲将出来。 而这时,贪狼星君所属的许多神将也是接到警讯后纷纷冲向甲木神宫。 战斗范围从围绕那地穴洞口,扩展到了空中,庭院中。 一座恢宏壮观的甲木神宫,被冲得千疮百孔,可仍屹立不倒。 警讯甫一传出,杜若就撇下前边的事情,急急飞向甲木神宫。 到了甲木神宫,只见漫天神仙,各展神通,已经打得天花乱坠。 杜若大惊,高声喝道:“狼君何在?” 在外人面前,他们以星主、星君称呼贪狼,这狼君,却是他们内部亲昵的称呼了。 八神将中有人一边出刀,一边高声回答:“狼君受伤,向东遁去了。” 杜若双袖一扬,娇声道:“桃李满天下!” 无数红的、黄的、紫的、绿的,各色李子滴溜溜地飞了出去。 看似一个个叫人垂涎三尺的成熟果子,却发出了破空厉啸,挨上一颗,不死也伤。 众妖仙纷纷施展神通,或挡或避。 可杜若也无心恋战,直接就要杀开一条血路。 在她眼中,解救贪狼才最为重要,至于其他的,就算整颗星辰都炸了,她也不在乎。 杜若李树成精,成道比红雨晚了三千年。 但她二人本体原就相傍而生,莽荒世界中,便只有她二人相依为伴,产生灵识后无数岁月,更是只有她姊妹二人神识交流,感情之深,无人比拟。 其实以她的本领,纵然做不了天枢这样的大星星君,也可以选择一个中星、小星,成为一府星君,可她不愿意。 她在这天枢贪狼星上,便连一个星官都不是,只是贪狼府上一个女执事,但她无怨无悔,她所追随依傍的,只有一个红雨而已。 这时听说红雨竟然逃了,以红雨那般要强的个性,若不是伤势沉重,岂肯逃离。杜若是真急了,立即循踪追去。 杜若袖中,飞出上千片绿叶,化作两条环绕娇躯的绿龙,随着她东向的身影,张牙舞爪,头前开路,仿佛匹练当空舞,一旦有人兵器或神通接的实了。 那绿龙立即炸作满天的飞叶,叶叶如刀,厉啸杀去,却也防不胜防,竟被杜若冲出,往东去了。 鱼不惑和丹若联袂杀出地穴的时候,就见天空之中五光十色,杀气直冲斗牛。 飞剑、大锤、火龙、银枪、玉符、法术、神通…… 一件件兵器、法器、一道道秘术、神通,或远攻,或近战,铺天盖地,光华不断。 贪狼星上,也是不断有神兵天将前来驰援,无数人各自逞威,法宝神通、兵器暗器,令那夜空仿佛有无数颗流星飞来遁去,不时还炸裂开来,仿佛燃起了漫天的焰火,蔚为壮观。 “哼!雕虫小技!” 鱼不惑冷哼一声,手中三叉戟一举,周身立时开始凝聚出璀璨的神芒。 只见一道道湛青色的水纹,如龙一般围绕他的身体旋转而上,汇入那手中三叉戟,三叉戟上的绿色光芒越来越浓重,其中有隐隐的神纹闪烁。 光芒越来越浓重,里边有海浪的澎湃声,水元之力的气息空前活跃,然后,随着他的三叉戟向前一挥,一条水做的长龙,在高空之上陡然成形,它仰天长啸一声,神躯一展,长有千丈,龙首向下一探,身躯一纵,就冲向不断涌来的贪狼天兵。 “轰”地一声,一支刚刚列阵飞来的天兵,当有三千人上下,被那神龙一冲,立时不成队伍,丢盔卸甲,不知多少神将被神龙之躯冲得四下抛射出去。 那神龙体形似乎小了一圈,但威风丝毫不减,又向下一个飞天而来的天兵方阵冲去。 地面上,那个巨大地洞穴入口,轰地一声,泥翻土涌,洞口一下子变得巨大无比。 然后,一艘巨舰的舰首,竖着从那洞穴中钻了出来。 随着它的钻出,地穴洞口不断地扩大,泥土石块不停地坠入地心,终于,整座甲木神宫再也撑不住了,轰然倒塌。 然后,那巨舰便破土而出,冲上了半空。 在那巨舰从竖变横之后,旷子规撤掉船舰的能量保护罩,威风凛凛地站到了舰首。 接着,第二艘、第三艘…… 一条条巨舰出现了空中。 如此威势,令得正在激战的天兵一方有些愕然,短暂地停止了战斗。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敌人?他们甚至连这种已经失传了的太古行空战舰都有? 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是怎么进入贪狼星的,还是从地心钻出来的? 难不成,这是太古年间被封印在地心的一支神秘力量? 就在这时,远处神威爀爀,霞光万道。 有一支天兵,怕不有数万人,驾驭神光,浩浩荡荡,掩杀而来。 那天兵前头,有上千面大旗,旌旗招展,猎猎生飞。 贪狼一方的神将们一见有主力赴援,立即纷纷冲向那支队伍。 八神将力尽精疲,遍体鳞伤,相互扶持着,也是冲了过去。 众妖仙不知道来者何人,实力如何,因此也没有追杀,而是全神戒备,列阵相迎。 四艘行空巨舰也缓缓挪动船队,想摆成舰首一致对外的状态。 因为九门元气雷火炮,有五门在四方困金城。 这四艘行空战舰,都是只在舰首有一门巨炮,如果用船尾对着来敌,不能发挥威力。 那支天兵距他们还有千丈距离,便已停住。 整支天兵,哗啦啦左右一分,雁翎状列阵,横看一条线,竖看线一条,整齐的阵列,气冲霄汉。 在那两列天兵的尽头,有一辆金色的战车,就像一轮太阳般,在夜空中发出极灿烂的光芒。 而在那太阳一般的战车光轮中间,影影绰绰,可以看见一个披挂神甲的天将,稳稳地站在那里。 他手中的刀,似乎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是谁? 战场上,顿时一片肃静。 第973章 人生几何?譬如朝露! 神威爀爀,金霞万道。 列阵于金光之中的众天兵齐声大喝:“恭迎贪狼星官!” 众天兵一起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其徐如林,齐声高喝:“战!战!战!” 就见那金色战车,似从天尽头驰来一般,四匹白色的天马仰天长嘶,战车轰隆,踏空狂奔而来。 一瞧这阵势,鱼不惑、丹若、季胜、龟灵等人急忙严阵以待。 贪狼星官鄂顺全身披挂,稳稳地站在战车之上,神采飞扬! 终于,轮到本星官发飙了吗? 喔呵呵呵…… 鄂顺难掩心中的兴奋。 星君,是一星之主。 星官,是一星执政。 女贪狼红雨,为天枢之主。 鄂顺则是贪狼星官,执掌天枢政权。 这关系就像董事长和总经理的关系。 红雨平素不太理事,天枢星上一应事务,就是鄂顺负责。 鄂顺从不觉得,母鸡可以司晨。 红雨凌驾于他之上,虽然平时不大管事,但是对他的任何事,只要红雨想出头,却有一言而决的权利,这让鄂顺很不舒服。 尤其是,听说红雨和杜若那对桃李,有些暧昧关系,鄂顺尤其的不悦。 美丽的女人,就该由强大的男人来享用,自产自销算什么事儿。 呸!臭不要脸! 可是,天界神职,几乎万年都不带有所变动的,鄂顺也无可奈何。 然而,现在竟有强敌入侵,在九天玄女大军压境之际,贪狼星君居然出现了重大失误。 这让鄂顺一下子看到了希望。 如果我能力挽狂澜,那么,紫微帝君还会容许她红雨继续担任贪狼星君一职吗? 我这个星官,将有极大机会取而代之。 为此,他集结兵马的时候,还刻意放慢了出发的速度,为的就是要表现出那种力挽狂澜的效果。 战车驰骋,人如虎,车如龙。 近了,更近了,还有三百丈距离。 贪狼星官鄂顺,猛然抛出一口飞剑,然后他一提大刀,便纵身跃起。 飞剑化作一艘乌蓬船儿大小,鄂顺稳稳地坐在剑面上,高高扬起了他的八螭九磐裂空刀。 飞剑顿化流光,扑向当面之敌。 前方妖仙已然列阵,但鄂顺夷然不惧。 神威之下,且有本星星力加持,些许妖魔,何足道哉! 空中,南山雁的战舰正在缓缓调头。 而贪狼星官鄂顺,已踏飞剑,举神刀,凌空扑来。 这是唯一一艘因为正处于这个位置,还没来得及完成舰身调整的战舰。 这是我的舰,绝不容它有失,我不能对不起公子的器重! 南山雁一咬牙,拔剑而起,跃上高空,只凭一剑,迎向鄂顺。 “铿铿铿铿……” 一口神剑,一口神刀,双方凌空交手数合,刀剑相交,金铁惊鸣,二人身上神光流转,身形交错,快如旋风。 南山雁持剑落回了船头,贪狼星官持刀立于空中,脚下飞剑疾冲之势,已被南山雁止住。 “此女修为似乎不在我之下!” 贪狼星官鄂顺心中暗忖,微微心惊。 不过,她应该就是这些人里修为最高的了吧?否则,本座声威浩荡之下,岂有她来阻挡本座的道理。 擒贼先擒首,那我就先杀了她。 鄂顺狞笑一声,扑向刚刚落于船头的南山雁。 就在这时,地穴之中,又有一人弹丸一般弹射于空中。 因为那甲木神宫已经彻底毁了,这人纵身而出,正落在鄂顺与南山雁的战舰之间。 身背小竹篓,手提鹤脚锄,发梳双马尾,模样儿宜喜宜嗔,十分的甜美。 正是喜儿。 一见鄂顺脚踏飞剑、手抡大刀,面目狰狞,恶狠狠扑来。 喜儿吓了一跳,这人的气势真的很唬人,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四下情形,只当此人早有准备,就是要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好阴险的家伙! 喜儿二话不说,六欲迷迭宝幢当空张开,捆仙绳儿脱手扬出,四肢酥化为太极阴阳鱼儿图案,罩住了鄂顺脚下飞剑,手中鹤脚锄儿“呼”地一声就刨了下去。 “小妖女,给我死!” 鄂顺狞笑,大刀挥下,浑身血气翻涌,金光璀璨,将一口神刀映出万道霞光。 霞光万道,晃得喜儿把眼一眯,咬牙抡出锄头。 六欲迷迭宝幢当空飘扬,放出五彩斑斓神光,耀射得鄂顺双目一迷,神识顿时一乱。 捆仙儿趁机嗖地一下,将他双腿缠得紧紧的。 四肢酥即时发动,鄂顺顿时全力气力一失,手中大刀也抡不动了,歪歪斜斜,不再是他挥刀,而是那沉重的大刀带着他向前栽去。 喜儿细胳膊细腿儿的,那鹤脚锄也不长,这一锄头本来刨不到他。 但鄂顺向前一栽,长刀劈空,脑袋正凑到鹤脚锄下,“噗”地一声,正被锄头刨中后脑勺,将他整个天灵盖儿都掀了起来。 有六欲迷迭宝幢和四肢酥定着,元神都逃不了,被这一锄头把元神也刨碎了。 贪狼星官鄂顺,卒! 天兵大哗,数万天兵齐声大叫:“贪狼星官死啦!” 喜儿都懵了,这个天将的盔甲、兵器,都带发光的,看着好凶啊,怎么这么容易就死了? 鄂顺,封神大劫时,商国南伯侯鄂崇禹之子。 鄂顺反商,被魔家四将打败。 后来重新招兵买马,攻打三山关,又多次被邓九公打败。 西岐攻进朝歌,纣王亲自出战,提刀大战天下诸侯。 鄂顺在一群人围攻一个人的混战中,被纣王一刀挥于马下。 可是,几乎屡战屡败,从无胜绩的鄂顺,从不认为是自己技不如人。 魔将四将,是法宝厉害。 邓九公,是女儿厉害。 纣王,是他鄂顺以臣伐君,未敢全力施为,所以纣王厉害。 他能把一切失败的原因,全部推到别人身上去。 身魂俱灭的那一刻,鄂顺心中想的是:“我正全力与那女神将一战,小妖女横空杀出,趁我不备,不讲武德……” 继喜儿之后,又是多位妖仙从地穴中涌出。 蛤什蟆摇身一变,恢复了本体,变成了一只四五丈大的巨大蛤蟆,白色的肚皮鼓得快要爆了,“咕呱~~”一声大叫,大嘴一张,脖子一扭,一口黄泉森寒气便喷了出去。 这一口气,宛如一道匹练横空,随着蛤什蟆扭动的脖子,横着扫向众天兵。 白雾茫茫,却是极寒阴气,足以将精钢玄铁冻结粉碎的黄泉之气。 “呼~~” 黄泉森寒气喷过,那雁翎状立于空中的天兵,还没来得及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贪狼星君的噩耗中醒来,便有一大片兵卒被那寒气笼罩。 登时,那些天兵一个个冻寒如冰雕,直不愣瞪地向着天空之下摔去。 天兵大哗,立即败如潮水。 旷子规正叫人急急调整炮口,开始充能,一瞧众天兵跑了,马上急叫道:“追!追啊!” 众妖仙并没有经过军事训练,也不懂什么战阵章法,突然清醒过来,立时撒腿就追,整个夜空,一片混乱。 …… 龙吉公主修习的是水系法术,水系法术不仅克火,用来疗伤和解毒,也最具奇效。 虽然她身中“红美人儿”幻毒,已经中毒,无法运功为自己解毒,但所习功法感应到本体状态,自然而然地也会发挥作用。 这个过程不及她本人主动运功清除毒素,但终究是较别人清醒的快些。 龙吉公主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旁边四个小仙娥按压着她的双腿、双手,面孔胀红。 龙吉吃惊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摁着本宫做什么?” 一瞧她说话神态与方才大不相同,小仙娥大喜:“殿下,你清醒了吧?刚刚你,中了劝善大师的瘟毒,尽说胡话呢。” “中了劝善大师的瘟毒……” 龙吉一下子想起了前事,她马上又想到了自己致幻之后,梦想嫁给了美貌与尊贵并存的紫微帝君…… 龙吉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感觉到自己香汗涔涔,她甚至感觉到了隐隐的异样。 龙吉森然道:“本宫迷幻之时,可曾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四个小仙娥匆匆对视了一眼,急急摇头:“没……没有,殿下就是……睡觉来着……” 说着,四个小仙娥的脸色更是红的几乎要沁出血来。 龙吉吁了口气,道:“如此就好!只有你们四个照顾本宫么?” 小仙娥道:“是!婢子们也解不了毒,只能贴身看护着,不过星君府上的人说了,这毒不致死……” “嗯!”龙吉点点头,挺身站起,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 一个小仙娥上前道:“殿下呀,方才奴婢……” “刷!” 龙吉一转身,本就放在腰间的素手便扬在了空中。 随着她的一旋身,一道白光闪过,定在掌中,那是她的瑶池白光剑。 站在她旁边正在说话的小仙娥木然站在那里,脖颈之上,缓缓出现一道血线。 然后,她的头“卟嗵”一声,滚落到地上。 其他三个小仙娥大惊,尖叫着就要向外跑。 龙吉狞笑一声,空着的左手向外一吐,掌心飞出一点寒芒。 “噗噗噗……” 那一点寒芒从一个小仙娥的后脑钻入,前额透出,只是这一进一出,已经吸干了她的脑髓。 寒芒从小仙娥前额钻出,额头只有小小一个针眼。 那寒芒立即横向一刺,又从第二个小仙娥左太阳穴刺入,右太阳穴刺出。 同样的,随着这寒芒一进一出,那小仙娥整个脑髓全被吸干,识海元神也一并被吞噬。 第三个小仙娥骇得一跤跌倒在地,她当然也没有逃出龙吉的毒手。 那一点寒芒完成任务,回转龙吉手中,却是三寸五分长短的一根玄铁针。 龙吉首战,被陈玄丘用混元金斗和落宝金钱几乎抄走了一身的宝物,就只有一口瑶池白光剑,和这根杀人无形的乾坤针不曾被夺走。 完成了这一切,龙吉才摸了摸怀中,锦囊还有,锦囊之中的“天经地纬”也还在。 龙吉不禁吁了口气。 劝善大师,着实可恶!经他这一闹,整个宴会都搅散了,那陈玄丘也不知今在何处。 这“天经地纬”还在我的手上,得及时送与他才成。 龙吉急急想联系陈玄丘,可陈玄丘此刻正在星核地心处,地磁之力十分强大,圆光术竟然联系不到。 龙吉大惊,难不成陈玄丘见宴会大乱,恐被发现,急急逃遁了吧? 那也不会啊,他就算逃回四方困金城,距离不足十万里,我也该联系得到才对。 龙吉急急掀帐而出,正想唤个人来询问当下情形,就发现贪狼星君府上空仙神满天,各种声光效果宛如满天喷射的焰火一般绚丽。 龙吉不禁愕然,她急急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仍在幻境之中了。 第974章 占星辰 贪狼星,晨。 清晨的阳光沐浴在山河之上。 前方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奇峰迭起,白云袅袅。 自一缕缕云雾中穿过,再掠过奇巧险绝的一座座山峰,便能看到一座奇峰之上,现出一座仙宫来。 先是一个宽阔的平坦广场,接着是高大的汉白玉石柱,上边雕刻着精美的浮雕。 门楣匾额之上,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桃夭李艳”。 之后,便是一座仙家洞府。 一道白色俪影,衣带飘风,穿门而入。 那洞府大门自动敞开,待那仙人飞入,又轰然关闭。 洞府之中,女贪狼盘膝坐于寒玉榻上,正在闭目吐纳,脸上带着一抹不健康的红晕。 她的本体先被谈月茗人剑合一破开一个大洞,又被黑犀化形,用独角所伤。 这两人给她带来的伤害,都不仅仅是普通的创伤。 那剑气破开处,剑意激荡,还在不断破坏着她的本体,不让伤口愈合。 黑犀的独角可以放射奇光,诛杀人的肉身与元神。 当时一只独角刺入古桃树,虽未放出灵犀之光,但独角上所蕴含的神异力量,也对她的本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而今,失去了癸水滋养,女贪狼虽然强自压抑伤势,但一时半会儿却也无法调理痊愈。 那道白色的仙影在她身前翩然而止,正是杜若。 杜若一看女贪狼,紧张的神情先是一松,继而又担心地上前,问道:“狼君,你怎么样了。” 女贪狼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张开眼睛道:“我没事,调养一段时间就好,现在外边是什么情形?” 这座洞府,正是杜若修行之所。 女贪狼脱离战场,望东而去,杜若便知道她是藏到自己洞府来了,因而追踪而至。 杜若道:“情况很是不妙,不晓得那陈玄丘用了什么手段,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批人手送了进来。恐怕……我们抵敌不住了。” 女贪狼星眸一凝,沉声道:“不会吧?我贪狼星……这么容易就会易主?” 杜若苦笑道:“劝善大师下毒,害得诸天星君迄今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省。陈玄丘也不知运了多少兵进来,他既敢出动这么多的兵马,可见,必有相当的把握。而且鄂顺那人……志大而才疏,狼君,你觉得他能守得住么?” 女贪狼咬了咬下唇,道:“你去查探动静,有情况随时报来。若事有不济,你我……便退去天璇宫,待我伤愈,再伺机夺回贪狼星。” 杜若担心地道:“贪狼星一旦失守,帝君不会怪罪下来吗?我们想再夺回,恐也……不容易吧?” 女贪狼微微一笑,道:“若儿,你有所不知,北斗七星,乃紫微之卫星。无数元会以来,帝君苦心经营,七星看似各自为政,其实又浑然一体。帝君以‘天经地纬’,是可以操纵七星星力的。 那陈玄丘不知以何等秘法,偷运了大批妖仙,避过紫微大阵,潜入我贪狼星来,看似得计,却也是他自蹈险地。帝君正可籍此机会,以贪狼星为埋葬叛军之坟场,只要能因此全歼叛军,帝君又岂会怪罪于我。” 杜若听了这才放心。 女贪狼恨恨地道:“且容那陈玄丘得意一时,你去探听动静,发现事有不逮,你我便走。” 说到这里,女贪狼咬着下唇,眉宇间掠过一丝冷艳的狠厉:“今日伤我本体灵根,来日,我必亲手斩杀陈玄丘,方消此恨!” …… 贪狼星上,因为贪狼星君重伤遁走,贪狼星官命丧当场,已然是群龙无首,开始溃败了。 从天河畔逃到贪狼星上的众神将,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又得匆匆撤退了。 九天杀童大将、长颅巨兽大将不曾中毒,所以第一时间接管军营,布阵防御。 而此时陈玄丘的人正忙着攻击贪狼星君的部属防地,一时也抽调不出主力攻击他们。 捱至天明,天蓬等人相继清醒过来,此时几艘行空巨舰才向他们的营地逼近过来。 这元气雷火炮实是攻城利器。 那些天兵营地虽然有坚厚的城墙,有防御阵法,可在这样的重火力轰击下,却也捱不了多久。 哪怕是最坚固的防御,四门大炮齐射,只需两轮,也必然会轰开缺口,破坏防御大阵。 而天河水军的营地只是临时营地,既没有坚固的城池,也没有防御大阵,在这猛烈的炮火之下,更难支撑。 天蓬一苏醒,便重新接掌了兵权。 本来他还想挣扎一下,一听说贪狼星君逃走,贪狼星官战死,哪还有替贪狼星君死守的觉悟,立即便颁下将令,天河所属,立即撤向天璇巨门星。 已经临阵败退过一次的队伍,再退毫无心理压力,更何况贪狼星不是他戍守的责任。 天河水军开始撤退,大军绵延,从贪狼星上一直延伸到天空云层之中,仿佛在天地之间搭起了一条长长的梯子。 天河水军撤退的一幕,成了压倒还有负隅顽抗者的最后一根稻草。 整个贪狼星上,天庭一方已无人恋战,纷纷各展其能,逃离贪狼星。 …… 宅龙星姬叔德“嘭”地一声,身上溅出一道血影。 为了逃避追杀于后的鱼不惑和丹若,他被迫使出了血遁之术。 这是消耗本元精血的秘术,施展开来,令他的遁术骤然加快了数倍。 一时间,姬叔德逃逸的身影,就如一道惊天的血虹,向前远方直射而去。 可是,他的遁法就不是高明的遁术,哪怕是用血遁秘法刺激,也远远比不了金灵圣母的金乌化虹术高明。 丹若冷冷一笑,掌中一口冰晶神剑已脱手飞出,恍若一口蓝色的神梭,瞬间追出百里,速度之快,排空绝电,音爆声轰然不绝于耳。 姬叔德施展了血遁之术,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只道此番一定能逃过追杀,心中只想:“不是有紫微大阵保护么?陈玄丘是怎么将这么多人运进来的?诸天星君,已所剩无几了,我不能再做无谓牺牲。 紫微帝君昔日为抢封神功德,化身为伯邑考往人间走了一遭,这便与他姬家算是结了因果。 从这一层算起来,他算是紫微帝君的兄弟。虽然知道紫微帝君并不在乎这层因果,而且很讨厌他们姬家的人用当初这段关系攀扯于他。 可如今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啊,也顾不得他是否生厌了。 此番,我只要逃出生天,就直奔紫微星去,他这个大哥情愿不情愿的,也得给我提供庇佑! 姬叔德正想着,轰隆音爆之声已然传出。 什么东西? 姬叔德心中刚刚生起这个念头,如梭形刺来的冰晶神剑已然及体。 “不……” 姬叔德疯狂地大叫,凝聚全身神力,化作一层薄薄的血色护心镜,显现在自己的后心处。 但是,丹若这一剑,是玄冥之力。 这是不同于仙道法术的巫道之力。 太古时诸雄争锋,百家争鸣,直到后来天庭独大,仙道玄门一统三界,从此只有鬼道藏于冥界,西方道隐于须弥山。 可实际上,看似已经灭绝的百家道统,当初无不竭力以其独特方式,想把自己的道统传承下去。 玄冥一派和共工一派皆为水神,竟以无上神通,将其后裔化巫为妖,存活下来。 直到今世,因缘际会,二人觉醒血脉,重归巫门。 但是,鱼不惑和丹若,却已是一个修了西方道,一个修了妖道,摆脱了巫族没有元神,不修术法的命运。 因而,丹若这一剑,是以妖道为形,巫道为神,又岂是姬叔德这一道低微可怜的仙道力量所能抗拒的。 姬叔德凝聚的护心镜,几乎没有起到一丝的阻滞作用。 神剑及体,护心镜瞬间破碎,神剑洞穿了姬叔德的身体,从前胸炸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穿了出去。 姬叔德一声惨叫,一道元神从泥丸顶宫跳出,形成一个青濛濛的光团,护住元神,免得被罡风吹散,然后歪歪斜斜,仍是往紫微星飞去。 不料,那神剑透胸而出,只在空中一转,复又向他元神斩去。 显然,这神剑不只能斩肉身,尚能斩元神。 “你不能杀我……” 姬叔德的元神疯狂大叫,可是言犹未了,神剑已然斩下。 “轰”地一声,元神粉碎,姬叔德想做鬼都不成了。 不远处,珠光宝气,金灿灿明晃晃一片。 赵公明骑着黑虎,提着金鞭断后,前边是“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曹宝”、“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四位财神。 招宝天尊萧升头戴貔貅帽,手捧金玉如意,踩在船儿大小的一只金元宝上,金元宝上用金色的锁链,锁着几个神仙。 纳珍天尊曹宝一手托明珠、一手举珊瑚,站在另一只船儿大小的金元宝上,仿佛站在船尾的舵公,在他脚下的金元宝上,也用金链子绑着几个仙神。 招财使者陈九公手持双剑,肩后插着一排招财旗,跟唱大戏的似的,护在赵公明身边。利市仙官姚少司一手抓着金算盘,一手捧着一本簿册型法宝,站在另一边,二人脚下,也只踩着一只金元宝。 二人脚下的金元宝上,同样绑着几个仙官。 仔细看,那些仙官,就是瘟部吕岳及其部下众神官,还有火部室火猪、尾火虎等人。 这些人昨夜吃了致幻的“红美人儿”,之后陈玄丘开始疯狂摇人,试图夺取贪狼星。 赵公明见势不妙,是最早开溜的一个。 他早从师姐那里,知道了师姐与陈玄丘之间的谋划,怎么可能留下替天庭卖命。 只是要带这些毒性发作的仙官神君们一起走,这才耽误了脚程。 结果此时竟然被鱼不惑他们快给追上了。 此时,那些星君仙官们中一些人已经清醒过来。 尾火虎叫道:“出什么事了,快放开我,我清醒了。” 赵公明看见宅龙星姬叔德神魂俱灭,再往后看,远处鱼不惑已经高高举起了他的三叉戟,正在憋大招儿,不禁惊叫道:“来不及了!” 他既没空解开尾火虎,也没机会向鱼不惑说明,他师姐与陈玄丘的计划。 当下,赵公明便一甩袖子,大喝道:“挥金如土!” 一时间,漫天空下起了金钱雨,无数的金元宝泼剌剌洪水一般冲向鱼不惑。 鱼不惑三叉戟前指,刚刚挥出一道水龙,赵公明的金钱雨就到了,无数的金元宝筑成了一堵金光灿烂的墙,硬生生挡住那道水龙。 “金钱开路、所向披靡!” 众仙官身下的金元宝突然金光大盛,突突突地向后喷吐着水流一般的金币。 这一来,金元宝船的速度陡然加快了数倍,载着他们,划出一道金色的长痕,掠空而去。 因为这一下耗损神力过甚,赵公明的黑脸都白了几分。 鱼不惑和丹若好不容易砸碎那道金墙,定睛再往前看,只看见天边一点金光,后边跟飞机拉烟儿似的,拖曳出一条金钱大道。 贪狼星上,诸天星君的营地。 该跑的,都已经跑了。 大营中,只有一处营帐,被一群妖仙团团围住。 曲美人儿挺着胸脯儿走了过来:“这里还不曾拿下么?” 众妖仙“哗啦啦”左右一分,让开一条道路,一个妖仙头目急忙迎上前,禀报道:“紫霄真人,这女人说她是咱们公子的人,我们也不知真假,所以,不敢放她走,也不敢动手拿人。” 曲美人儿抻着脖子往前一看,就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穿一袭淡黄色云罗衫子,眉不描而黛,肤不敷而白,眸含秋水,玉嫩香娇。 曲美人儿顿时心中一动。 这么漂亮的吗? 那应该十有八九差不离儿真是公子结下的孽缘了。 这可不行啊,你看人家,要脸蛋儿有脸蛋,要身段儿有身段儿,喜儿就跟一个没长开的黄毛丫头似的,公子身边要是再多一个这样的女人,喜儿不就更没机会争宠了么? 曲美人儿、汤五味,已经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喜贵妃"在宫外的奥援。 大家都是紫霄宫里出来的,既然都跟了陈玄丘,那肯定要相互扶助啊。 曲美人儿马上把眼一眯,一指龙吉公主,阴险地道:“她胡说,本真人从未在公子身边看到过她,不要听她胡言乱语,马上把她给我杀……打出贪狼星去!” 第975章 大事谐矣 陈玄丘从葫中世界,释出了源源不断的大军。 不过,陈玄丘本人一直在贪狼星核中,并未离开。 因为,他发现“天经地纬”突然产生了感应。 陈玄丘自得到“天经地纬”,还没有认真看过,察觉它在地心中有所感应,陈玄丘便把它取了出来。 出现在陈玄丘掌心的,仿佛是一团星光。 如果你凝神仔细看,会发现那团星光,是由无数个代表星辰的光斑构成的。 它在缓慢地流动,向着不同的方向,沿着不同的轨迹,每一颗星辰,都在缓慢地运行。 同时,它像一颗心脏在一鼓一鼓地泵血似的,收缩、张开,于是那蓝色的星光便也一闪一闪。 掌心一团氤氲的星光,映得陈玄丘英俊的脸庞也染上了一层星光,煞是好看。 “公子,这是什么?”暗香看着,忍不住问。 陈玄丘道:“这是天经地纬。” 他想了想,又道:“漫天星辰,都在沿着一定的规迹运转,相互环绕,或者自相旋转。而无数颗的星辰,又在相互影响着。这团星光,就是模拟了整个星河,而且它现在,应该具备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控制星辰的力量。” 陈玄丘痴痴地凝视着那团星光,悠悠地道:“这正是我看重它的原因。为诸天星君凝聚真身,我本就可以啊!可是,天经地纬我一定要拿到,拿到了它,彻底控制紫微星域,才能成为可能。” 疏影兴奋地道:“那公子现在掌握了‘天经地纬’,就能控制紫微星域了吧?” 陈玄丘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搞清楚它的奥秘,不过,我一定能参透的。” 陈玄丘毫不迟疑,当即就开始琢磨起来,可是,整整一夜过去了,他还没有弄清楚手中这一团星光,是如何模拟诸天星云。 他也不明白,如何通过它,操纵已经被紫微帝君祭练,可以浑然如一的紫微星域。 他想把神识透入那星团,却发现内中强大的排斥力,即便是以他的神识之强大,都无法进入。 于是,他就这么专注地研究起来。 外边正在鏖战,而且,陈玄丘并不能确定,他就一定能掌控全局,取得胜利。 如果被反扑成功,他不但要全军覆没,而且他自己更是会被瓮中作鳖,困在这地核中,想逃都逃不了。 所以,既便他发现在这地心里,“天经地纬”会发生异常的波动,也应该先出去主持大局,直到尘埃落定,再进来仔细研究。 然而,他却不管不顾,无比痴迷地直接就开始研究起了“天经地纬”。 守在他身边的,只有鹿司歌和暗香、疏影。 她们倒没有发现陈玄丘这样子有任何不妥,她们对陈玄丘有一种不理智的信任,只要是公子这么做了,她们就认为一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公子既然并不关心外边的战事,那就一定是因为公子早已胸有成竹。 陈玄丘举着那团星光,走到了一个大坑旁。 这里原是贪狼本体,参天古桃木的所在。 现在,女贪狼把她的本体连根拔走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十多丈深的大土坑,土壤向外翻涌着,透着土壤的气息。 陈玄丘歪着头,凝视着掌心星团微微加快的闪烁,兴奋地道:“这个位置,一定有着什么特殊的东西。贪狼取走了她的本体,解除了对贪狼星的镇压,所以,这属于贪狼星星核的气息就散发出来了。” 暗香道:“公子,那是什么?” 陈玄丘摇摇头:“不知道,是一种奇异的力量,如果我能勘破,一定是一场大造化!” 陈玄丘一撩袍襟,往腰带里一掖,就想跳下土坑去。 鹿司歌忍不住道:“主人,天已经亮了,咱们是不是先通知九天玄女,紫微大阵已破,叫她率军赶来?免得紫微帝君赶到,夺回贪狼星去。” 陈玄丘的神色本来有些痴痴迷迷的,听到这里,不由神色一正,道:“不错!如果紫微帝君夺回贪狼星,我就不能勘破其中的奥秘了。不行,你马上派人通知九天玄女,叫她率兵赶来贪狼星接应。” 鹿司歌答应一声,冲天而起,直向洞穴出口飞去。 …… 鹿司歌是个很贴心的侍女。 自己主人正忙于研究“天经地纬”,来不及出来了解一下战场形势,她有义务了解一下,并呈报主人,为主人分忧。 因为地心内屏蔽了许多的神通联系,她只能飞出地心,才用神鹿一族的独有心法,将消息传递给四方困金城的留守人员,由他们去通知九天玄女。 然后,鹿司歌就在贪狼星君府周围盘旋了一圈儿,了解外边形势。 飞到一处破败的营盘处,鹿司歌看到电蛇纵横,曲美人儿正领着一群妖仙,猫戏老鼠一般戏弄着一个女仙。 那女仙头发都炸得立起来了,头发上还冒着青烟,显然是被曲美人儿的雷电给劈了。 不过,这女仙仍竭力反抗着。 好在那曲美人儿似乎并不想杀她,还有意控制着众妖仙的攻击,所以一时擒之不下。 鹿司歌翩然落下,惊讶地问道:“紫霄真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曲美人儿正一边戏弄龙吉,一边“鹅嗬嗒鹅嗬嗒”地得意大笑,突然发现了鹿司歌,不禁吓了一跳,心虚地道:“呃……她……她是天庭女仙,不肯束手就缚,我马上就要抓到她了,鹿姑娘不必担心。” 说着,曲美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经被电得满脸黢黑的黑美人儿龙吉公主。 哼!老夫多次故意露出破绽,你早有机会逃走,可你就是不走,非得赖上我们公子了么,臭不要脸的。 龙吉也是懊恼不已,她当然有机会逃走,这些妖仙好多次露出破绽,她若想逃走,早就可以逃之夭夭了。 可是,“天经地纬”还在她的身上,她必须得把此物交给陈玄丘,才能完成天庭的计划啊。 陈玄丘没本事拿不到“天经地纬”,她只好想办法主动送去,结果想把“天经地纬”送给陈玄丘,居然也这么难,她都要气疯了。 这时一瞧飞来一位女仙,看着样貌十分纯良。 龙吉赶紧叫道:“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我是陈玄丘在天庭一方的秘间。” 鹿司歌一听,急忙喝道:“且住手!” 龙吉公主一看有门儿,大喜道:“姑娘,‘天经地纬’在我手上,我要面呈陈公子,你快叫他们住手,带我去见陈公子啊。” 什么? “天经地纬? 鹿司歌大怒,这女仙好狡猾,想骗我上当么。 鹿司歌冷笑道:“不要枉费心机了,你骗不了我。紫霄真人,快些拿住了她,再去搜一下还有什么漏网之鱼吧。” 说罢,鹿司歌腾空而起。 龙吉急了,望空大叫道:“姑娘,我真的是陈公子的人,陈公子志在必得的‘天经地纬’就在我这里,你快带我去见陈公子啊。” 鹿司歌小嘴一撇,冷笑道:“你当我傻的,我才不上当!” 龙吉急急从怀中掏出锦囊,大叫道:“你不要走啊,你看你看,‘天经地纬’真的在我这里!” 说着,龙吉把锦囊往掌心一倒。 鹿司歌乜了一眼她的掌心,傲娇地冷哼一声,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龙吉低头一看,一双眼睛登时瞪得老大。 这……怎么变成一块石头了? 我的‘天经地纬’呢? 曲美人儿哈哈大笑,指着龙吉道:“把她给我把她拿下,关进俘虏营去!” 龙吉连一丝反抗都没有,被冲上来的小妖仙拧住双臂时,犹自喃喃自语:“‘天经地纬’呢?怎么就……变成一块石头了?” 天璇星尚未到,但赵公明一行人的速度已经慢下来。 他不能一直以奇速飞行,太耗神力了,一俟摆脱了追兵,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擎羊使者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天风呼啸,她似乎躺在一张会飞的床上。 擎羊使者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她是躺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周围金灿灿、硬梆梆的,腰间还缚着一条粗大的金链子,绑住了她的身体。 擎羊使者猛然坐起来,这才发现她竟是躺在一只船儿大小的金元宝上,左右还躺着几位星君,而赵公明就骑着黑虎飞在旁边。 擎羊使者又惊又怒,喝道:“赵公明,你想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 她昨夜先被打晕了,“红美人儿”致幻时,她还在晕迷当中,成功逃过出乖露丑的一劫。 只是被陈玄丘变化的劝善大师打的鼻青脸肿的模样儿,一宿功夫还没消下去。 赵公明没好气地冷哼一声,道:“我绑你?陈玄丘昨夜奇袭,占领了贪狼星。天河水军先跑了,贪狼星君也不知去向,如果不是我带着你,你现在已经做了陈玄丘的俘虏。” “什么?陈玄丘已占领贪狼星?” 擎羊使者听得一脸懵,我就迷糊了一宿,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突然,擎羊一惊,赶紧往腰间摸了一把,锦囊已经不在了! 昨夜,陈玄丘用假锦囊换走了真锦囊,而龙吉取走假锦囊时,因为事先没有准备,却是用的障眼法儿,只能瞒得一时, 如今一夜功夫过去,那腰间锦囊自然不在了。 擎羊顿时大喜,陈玄丘已经把‘天经地纬’取走了? 大事谐矣! 第976章 诸神黄昏 金灵刚刚沐浴过。 其实,她已是二尸准圣,无垢无漏之身,玉体常洁,无需沐浴。 只是女儿家好洁,沐浴已经成了一种形式,即便不能让她的身体变得更洁净,心理上也会感觉更加的神清气爽。 沐浴之后的金灵,头发只是懒懒地一挽,呈马尾状,身上只穿了一袭白色的烟罗袍子,腰间系了一条细细的带子,腰如约素。 她盘膝坐在千星毡上。 紫微帝君就负手就在对面不远处的花丛中,一袭玄衫,肤白如玉。 旁边有琼花绽放,但是与他那白皙如玉的容颜相比,似乎那妍妍而开的鲜花,都逊色了几分。 他静静地望着闭目入定的金灵,眉眼含笑。 这时的金灵,竟有一种少女的娇憨呢。 鹤颈修长,削肩婉媚。 双手掐着“子午诀”,轻轻搁在平坦的小腹前,那虚握的手指,白的微带透明感。 她密而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小巧的下巴,显得娴静而恬美。 紫微帝君摸着下巴,神色间透着满意,就像望着他刚过门儿的新媳妇。 轻罗柔软,似乎遮住了体态,又似乎遮不住。 紫微看着千星毡上那昙莲一般静谧恬美的女子,忍不住地想:“既不显丰肤,又不觉削瘦,这样的胴体,拥在怀中,一定异样的销魂。” 紫微越看越满意,他已经把金灵视作囊中之物,当成他的帝后看待了。 金灵很美,修为也不在他之下,而且,通天永世幽禁、多宝叛逃西方后,金灵就是截教地位最高的话事人。 当年的截教虽已不复存在,可是散落天界的许多大修行者,都有当年截教的背景。 娶了金灵,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服这些三界大能,到那时候,本来就是四御之首的他,恐怕连昊天也要敬畏几分了呢。 紫微没有多做停留,他不想让金灵察觉什么。 虽然,他很满意金灵,但是,高傲如他,还是觉得应该要金灵倾心于他,主动乞求与他结为道侣,才是道理。 紫微回到神殿,早有仙侍俏婢奉上汤羹。 那是用荀草和瑶草烹制的汤羹,荀草可以改变肌体,让人的身体与容颜更加完美,而瑶草可以增加人内在的魅力,让人更具征服感。 紫微帝君呷了一口汤羹,味道并不好,还微带苦涩,但是它能让自己容颜更美呢。 “对了,金灵正在疗伤,你们准备一盘圣木曼兑果和一盘帝休果送去她的寝室。” 圣木曼兑果可以令人开明智慧,和悟道茶一样,是让已经进入混元大罗金仙境的高手体悟大道的好东西。 而帝休果,则是可以平静情绪,调理内心,这对受伤的混元大罗境高手,也更是大有裨益。有此果和千星毡相配合,金灵疗伤的进度便可一日千里。 他不需要多说什么,他相信以金灵截教内门二师姐的见识,一定知道这两种奇果,自然可以感受到他的关怀呵护。 仙侍答应一声,飘然退下。 这时,面前空气波动,紫微帝君微微挑眉,向空中看去,就见一副画面渐渐显现出来。 紫微帝君恬静地微笑,擎羊使者既然开始联系他了,难不成已经完成了任务? 画面渐显,紫微帝君脸上恬美的微笑凝住了。 画面中,已经显现出了擎羊使者。 她似乎是在一间屋子里。 擎羊使者的眼睛是青的,所以一只眼睛眯缝着。 脸颊是肿的,左侧嘴巴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额头一个大疙瘩,不过生在右额角处,所以不像寿星。 紫微帝君凝在脸上的笑容一寸寸消失了。 擎羊使者是很惨,不过,她也确实是有意把自己暴露的更惨。 向主人卖惨,这也是邀宠。 “帝君,贪狼星失守了,贪狼星君不知去向,我们刚刚退守天璇宫。紫微大阵已破,帝君您务必当心了。” 贪狼星被占领了? 紫微帝君皱了皱眉,紫微大阵并没有被触动,怎么贪狼星就失守了? “你详细说来!” 擎羊使者尴尬了一下,讪讪地道:“帝君,臣……昨日先中了暗算,昏迷不醒,后来的事都不知道。臣……正打算向赵公明他们打听一下。” 紫微帝君面无表情地道:“既然你还没有打听明白,急着向朕禀奏些什么?” 擎羊使者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那张脸,此时笑起来实在不好看:“帝君,陈玄丘,已经拿到了‘天经地纬!’” 紫微大帝神色一动,脸上果然重新漾起了恬静优美的微笑。 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心情顿时大好。 贪狼星丢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紫微帝君翻手可为云、覆手可为雨,随时都能改变大势。 “朕,知道了!” 紫微大帝淡淡地说完这句话,面前显现的影像就缓缓消失了。 紫微帝君缓缓张开手,在他掌心,慢慢出现了一团星云。 那团星云,与陈玄丘手中的星云竟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它们的颜色。 紫微帝君手中的这团星云,不是湛蓝色的,而是土黄色的。 其实,就连擎羊和陀罗也不知道,天经是天经,地纬是地纬。他交给擎羊,让她想方设法“送到”敌人一方的,只是天经,而不是天经地纬。 在这地纬星团之上,没有那么多的光斑星点,只有三百多个。 这些光点,才是为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在《封神榜》毁灭后,继续为他们凝聚真身之宝。 上边并不足三百六十五位,有一些,在之前的战斗中被人形神俱灭的,已经从这地纬上消失。 而且有一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在这地纬之上。 那就是脱离了《封神榜》,只是得回了自由之身,根本没有魂飞魄散之忧的金灵圣母。 “从封神大劫,直到今天,封神上榜的三百六十五位正神,使命已了!” 紫微帝君看着掌中土黄色的星团,微笑地道:“所以,你们可以陨落了!” 紫微帝君嘬唇,冲着掌中土黄色的星团,悠悠地吹出一口气。 那是一团紫气,星团中三百多点星光,就像风中的烛光,摇曳着、挣扎着,一个个熄灭,直到整团星云,变成纯正的土黄色,再没有斑斑光点附着于其上。 也因此,似乎不必被那三百多点星光汲取力量,这土黄色的星团,颜色变得更加浓郁了。 土黄色的星云团又重新消失在他的手中,紫微帝君扶着神座的扶手,缓缓仰靠过去,闭上眼睛,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微笑: “封神大劫,使我成功斩去了二尸。这一次,迎娶金灵,合道双修,该能斩却三尸,成就圆满了吧?” 第977章 七日星陨 紫微帝君手托“地纬”的时候,陈玄丘也正手托“天经”,如痴如醉。 他能感觉到,这宝物中似乎蕴含着天地运行的大奥秘,可他却无法一窥究竟。 他的神念,无法进入那团星云之中。 那是已经自成体系的一片星域,骤然多一颗星、少一颗星,或者某一颗星辰运行的轨迹发生变化,都能对整片星域的其他星辰产生作用。 又怎么可能容许他的神念进入。 然而,不能进入星云内部,就只是这样端详着,如何才能搞清楚其中的奥秘呢。 陈玄丘越是想不通,越想搞清楚。 以至于他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了。 如今占领贪狼星后,如何部署安排、如何善后,有一系列的事情要他做主,但是一有人来禀报,陈玄丘就很烦躁。 到后来,只能由旷子规、摩诃萨和黑犀几个人自己商量着来处理了。 因为失去了本星正印官的本体镇压,贪狼星星核深处,正在慢慢渗出丝丝缕缕的气息。 只不过当它到达地面的时候,已经完全融入空气,根本没有人发现什么异状。 可这气息,正在影响着贪狼星上的每一个人。 只不过,陈玄丘就置身于地核之中,他第一个中招罢了。 然而现在,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谁也没有发现。 暗香、疏影懒洋洋地坐在草地上,看着神情专注的陈玄丘。 暗香抻个懒腰儿道:“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应该牢牢控制住贪狼星吗?再说九天玄女就快来了,公子也不说去迎接一下,就算‘天经地纬’很重要,反正已经到手,大可以后慢慢参详嘛。” 疏影撇撇嘴,酸溜溜地道:“可不说是,我看呐,就算人家现在脱得光溜溜的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这般着迷的看上一眼。你看他呀,捧着一团星云,简直都茶饭不思了。” 暗香笑道:“不是吧你,一团星云的醋也吃。公子参详许久了,连口东西都没吃呢,我唤他出去走走!” 暗香站起身,挺胸、提臀、凹腰,身子一扭,将侧身朝着陈玄丘,扭出极迷人的三道弯儿来。 然后抬手抚弄着秀发,向陈玄丘抛个媚眼儿,娇滴滴地唤道:“公子,人家有点饿了呢,咱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呀……” 陈玄丘充耳不闻,头也不抬。 他望着那团玄奥变幻的星云,喃喃自语道:“有道,天地运行,无道,天地亦运行,天地不因有道或无道而变也。然运行之道,则有不同,足道或不足道,无为或无不为,天地轨迹,自应其变……” 暗香:…… 疏影吃吃地笑,用肩膀拱了她一下:“要不你脱光了试试?” …… 天璇星是巨门星君戍守的一颗星辰。 巨门星君身高八尺,威武雄壮,一口阔刃大刀,据说在北斗七星君中,悍勇第一。 不过,有两个人一向不大服气他。 一个是摇光星上的破军星君,一个就是天枢星上的贪狼星君。 所以,听说女贪狼把地盘都丢了,巨门星君登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及至手下传报,说贪狼星君到了天璇宫时,巨门星君的嘴丫子都咧到耳朵根儿上去了。 他不但亲自出迎,还把天蓬、天猷、翊圣、赵公明、擎羊等一群刚刚赶来天璇宫的星君神将都带上了。 女贪狼傲然立在宫门前,虽然身有内伤,又赶了这么久的路,可是等赶到宫门前时,她还是拒绝了杜若的搀扶。 她才不想在巨门星君面前露怯。 “哈哈哈哈哈嗝儿……” 巨门星君都快笑出猪叫了,一见女贪狼站在宫门前,惨到身边就只剩下一个女执事杜若,一双眼睛顿时笑得都看不见缝儿了。 “狼君大人,今儿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笑个屁呀你!老娘只不过是受人暗算,受了点小伤,就在你这儿暂住几日,待伤势痊愈,便赶回天枢宫,怎么?不欢迎?” “哪儿能不欢迎呢,咱们谁跟谁啊,不过……你确定养好了伤,你就回去?我可听说,整个天枢星都被人占啦!你需不需要援军啊,你求我,只要你求我,就冲咱们那交情,我亲自带兵,帮你夺回天枢星。” “用不着,老娘想夺回天枢,有的是办法!” 贪狼一看巨门那幸灾乐祸的样儿,气的不行。 她要借兵,宁愿跑远一点儿,去找廉贞星君和禄存星君,也不想被这个粗鲁的家伙压一头。 无名站在女贪狼不远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女贪狼遁往杜若修行之所时,他就一路跟过去了。 只是,杜若的修行之地设有重重禁制,女贪狼出入其中毫无阻碍,他却被挡在了外边。要不然,他可能早就跟进去,一金砖拍死了女贪狼。 等杜若打听到外边情形不妙,已经无力回天,回去说服女贪狼遁往天璇宫时,他就一路追下来了。 可他就杵在那儿,宫门前数十位神将仙君,竟无一人注意到他。 巨门星君生怕女贪狼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转而投奔距他不远的禄存星君,赶紧笑嘻嘻地道:“来来来,快请进吧。我刚设了宴,要招待各位星君呢,你狼君大人到了,那必须得上座啊。” 女贪狼气得不行,吼道:“喝酒?老娘受伤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巨门星君脸色一正,道:“唉!我跟你说,越是受伤,越得喝酒。喝了酒,这伤就好得七七八八了,来来来,快请……” 就在这时,瘟神吕岳脸色突变,颤声大吼道:“不好!我留在天经地纬上的一丝元神,怎么被摧毁了?” 众人一愣,但是旋即,接火天、尾火虎、室火猪、和瘟道士等人齐齐脸上变色。 就这功夫,他们发现,自己寄存在天经地纬上的一丝元神也已经被摧毁了。 他们如今要让金身凝固,只能借助天经地纬,以星力凝聚。 若是寄存在天经地纬上的一丝元神被毁,而且不能及时接续,他们的金身将在七日之后,散作本源灵气,回归天地。 胎神星姬叔礼脸色苍白,向擎羊使者道:“擎羊监军,你……你毁我元神,这是何意?” 擎羊使者心想,紫微帝君已经行动了么? 面上,她却故作惊诧,道:“我怎么可能毁去你的元神,‘天经地纬’我一直……” 她故意往怀里一摸,然后脸皮大变,惊恐地道:“不好,陈玄丘夜袭贪狼时,我逃得匆忙,‘天经地纬’,竟然遗失在贪狼星上了。” 姬叔礼一听,顿时又惊又怒,吼道:“遗落在贪狼星上了?那……怎就会切断了本神元神联系?” 擎羊使者道:“陈玄丘定是参透了此宝的秘密,毁去了你们附着其上的元神。” 众星君一听,这岂不是就等于宣判了自己的死刑?一个个惊怒交加,顿时就把擎羊围了起来。 尤其是吕岳、室火猪这班人,早就看擎羊使者不满了,之所以不敢动手,就是因为“天经地纬”在她身上,等于操纵着众星君的性命。 这时一听她竟遗失了重宝,翼火蛇厉声大叫:“擎羊,你该死!” 翼火蛇一扬手,一道炽白色泛着青色焰边的烈火,便向擎羊射去,其余众星君也是一副马上就要大打出手的姿态。 赵公明惊讶不已,“天经地纬”落到陈玄丘手上了? 他为何要灭掉众人附在“天经地纬”上的一线元神? 难不成想威慑那些本来忠于天庭的星君,如想活命,也要投奔于他? 赵公明因为知道陈玄丘另有秘法可为众人凝固金身,所以心中倒是不慌,不过面上也装出惊怒交加的表情,把金元宝一举,领着其他四神君,五路财神杀气腾腾。 北斗七星君俱为紫微亲信,他们是肉身成神,可不是从封神榜上来的,“天经地纬”毁了,也影响不到他们。所以,他们自然不惊。 一见众星君群情汹汹,要群殴擎羊使者,巨门星君连忙张开双臂,拦在擎羊身前,劝说道:“各位星君,你们都是我天庭神将,最不想各位出事的,就是天庭啊。 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固然是擎羊使者的不是,可你们杀了她又有何用。 摧毁各位本命元神的,既然是那陈玄丘,各位星君正该齐心合力,夺回贪狼星,从陈玄丘手中抢回‘天经地纬’,如此才能挽回生机啊! 此事,还要大力仰仗帝君,你们若是杀了帝君驾前红人,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众星君一听,虽是恨不得当场诛杀擎羊,可巨门星君说的在理。 天庭还想利用他们剿杀叛逆,断然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 如今“天经地纬”落在陈玄丘手上,那只有杀回贪狼星,从陈玄丘手中抢回天经地纬,才有一线生机。 纵然抢不回来,要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是陈玄丘,也该誓死搏杀陈玄丘,报此杀身之仇。跟擎羊计较,又有何益? 他们若想夺回“天经地纬”,少不了求助于紫微帝君,若真杀了他的人,紫微帝君还肯为他们出手么? 想到这里,他们虽然恨不得把擎羊碎尸万段,也只得恨恨罢手。 赵公明肃然道:“此事,我们应该马上禀报紫微帝君。只有紫微帝君与金灵师姐联袂出手,我们才有机会从九天玄女和陈玄丘手中夺回‘天经地纬’。否则,七日之后……” 擎羊藏在巨门星君宽大的身影后面,嘴角儿露出一丝诡谲。 与玄女叛军决死一战,就是你们最后的价值啊! 诸天星君都要换了,金灵从此孤家寡人,又和玄女有不共戴天之仇,除了投奔到帝君门下,再无其他出路。 我北极天从此一星双准圣,便是与昊天瑶池相比,也不相上下了! 呵呵,只有七天了么,还真是好期待呢。 第978章 当欲望成为执念 天枢星上,一片山峦。 此处位于天枢星面向天璇星的一面。 “嗖嗖嗖嗖……” 一口口飞剑在空中穿梭,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流星,不时有飞剑找准位置,凌空落下,插进山体中去。 当最后一口飞剑落下,整片山峦,突然都泛起一道道凌厉的剑光。 但那剑光只是一闪,便渐渐归于沉寂,山势虽然雄峻,却又重归自然了。 云霄站在山巅,脸上露出一抹欣喜,又带着一丝莫名的感伤。 她刚刚布下的,是“九曲黄河大阵”。 上一次布下这大阵,还是封神大劫时,打败了阐教十二金仙。 结果师伯老羞成怒,亲自出手,才有了她们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 而今,她们再次布下了“九曲黄河阵”,往昔种种,如同重叠映照在那难忘的回忆中,心情自然复杂。 她立于山巅之上,手捏的剑诀缓缓放下,高挑挺拔,冰肌玉骨,仙容清丽。 一身仙衣,剪裁十分得体,山顶的风拂着她的衣裳,衣裳贴着腰腹胸膛,显现出曼妙绝伦的曲线,那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如此美丽的她,傲立于那山巅,就像冰封了无数岁月的雪山上,骤然冒出的第一抹新绿。 现在的她,依旧是无比自信、无比傲娇的云霄仙子。 山间一女仙,翩然飞来,轻盈地落在她身边。 清丽的双眸,带着山间袅袅迷雾一般的波光。仙衣襟领上银色的云纹,衬得她娇润脂艳的容颜,婉媚中却又有几分不容亵渎的端庄。 这两种气质完美融合的女子,尤其容易让男人升起征服的欲望。 云霄从浮云处收回目光,瞟了她一眼,道:“琼霄,惑仙丹已经都埋好了?” 琼霄娥眉一挑,道:“不会岔了,全都布好了。” 云霄点点头,二妹出手,她自然放心。 这九曲黄河阵,内按三才,包藏天地之妙;中有惑仙丹、闭仙诀,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 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九曲曲中无直,曲尽造化之奇,抉尽神仙之秘。端地是一个极厉害的阵法。 “大姐二姐,弄好了吧?” 山下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一个少女从渊谷中冉冉飞出,正是三姐妹中年纪最小的碧霄。 她是去渊谷中布署闭仙诀的。 比起两位姐姐,永远保持十六七岁模样的碧霄,便显得娇小玲珑了一些,眉宇间还有一些稚嫩的气息。 云霄待她飞到身边,宠溺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鬓边被吹乱的发丝,道:“已经布好了,有咱们的九曲黄河大阵,足可与紫微一搏了。” 碧霄嘟了嘟嘴巴,娇嗔道:“姐姐说要布阵,我才来的,要不我才不理会呢。那个家伙现在不许咱们公开露面,可他自己呢,一到天枢星,也不见了踪影。咱们干嘛帮他。” 琼霄道:“瞧你说的什么话,他若被赶走,咱们不也立足不住?咱们跟他,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碧霄登时满脸红晕,啐了一口道:“二姐真不知羞。什么呀就,谁谁谁,怎么了就跟他一条床上的人,不要脸!” 云霄的俏脸抽搐了一下。 碧霄很冷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平静地道:“我说的是船!船!一条船!你家的床论条算的?” 碧霄呆了一呆,脸更红了,就跟第一次下蛋的小母鸡似的,憋的通红。 她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琼霄,突然道:“明知道山顶风大,你也不说清楚些,你你你……” 碧霄把脸一捂,有种从山头上跳下去的冲动。 然后,她就哭了,肩膀一耸一耸的:“二姐你欺侮我……” 云霄和琼霄苦笑地对视一眼,上前一左一右抱住碧霄。 琼霄柔声劝道:“好了啦,咱们三个自家姐妹,多少元会生死相依的交情,世间还有比咱们更亲密的关系么?说错句话有啥大不了的,害什么羞呀,咱们的小仙女儿跑到我床头冲着我的脸放屁时,怎么就不知道害羞呢?” 碧霄未至混元大罗金仙境界,还不是无漏之体。哪怕是不吃五谷杂粮,只吃仙果饮仙泉,也难免会排放内气,只是不会发臭罢了,但那终究是屁。 听琼霄这么一说,碧霄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碧霄把手一放,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就对琼霄道:“那你俩得帮我个忙儿。” 云霄和碧霄忙道:“你说你说,什么都依你。” 碧霄一抹眼泪,道:“帮我去,揍他一顿。” 云霄一听,为难道:“三妹,那事儿,只是喜儿造梦,与陈玄丘并无干系。而且,咱们……若非他用这剂猛药,可未必醒得过来,哎,我如今想起,之前的唯唯喏喏、胆怯柔弱,还……” 碧霄瞪着水润润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道:“一码是一码,他对我们有恩,那咱们为他效命,报答他呗。可是……” 碧霄咬牙切齿地:“人家那么小,哭着求他,他也不肯罢手,那么凶那么凶的,快欺负死我了,此仇不报,我……我……” 说到底,碧霄小仙女儿才不管陈玄丘知不知情,对她来说,那噩梦一般的经历,就像真实经历过的一样,所以,她就想揍陈玄丘一顿出气。 云霄和琼霄被她一说,想起自己的“经历”,顿时共情了。 云霄犹豫道:“可是,要揍他,不那么容易呢……” 琼霄道:“大姐,你跟他,都是大罗上境啊。再加上我俩……” 碧霄眯着眼睛,一脸阴险地道:“再加上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本来云霄是更成熟理智些的,她很清楚,陈玄丘用那样的怪招,只是为了唤醒她们。 而且他从一开始就很避嫌,具体的操作,都是交给喜儿去做,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她和两个姐妹对陈玄丘,只该心存感激,哪有打人家一顿的道理。 但是如今在这贪狼星上,她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这个念头甫一萌生,立刻就像一株生命力异常顽强的小草,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当欲望成为执念,即为贪。 贪狼星核正在悄无声息地散逸的气息,就是催发人心底欲望化为一种贪婪的力量。 然而,这一点不要说身在贪狼星上的众人全无察觉,就连紫微帝君对此也一无所知。 在他成为紫微上帝之前,北斗七星就已存在,那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星辰。他并不清楚,这七星,各自蕴含着一股特殊力量。 云霄咬了咬牙,道:“好!那你们可要听我的,咱们去找他,想办法先支开他身边的两个影子,然后再……” 琼霄也就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心态,比碧霄也强不了多少。 琼霄和碧霄一.asxs.头:“嗯嗯嗯嗯……” 云霄道:“咱们布下这九曲黄河阵,需要六百人主持,这件事,总也要知会他一声,万一真有事时,他才好派人前来,随我等启动大阵。那,咱们就去见他!” 三个女孩儿都要强,一想起要去见他,心里都怕的要死,互相借着胆儿,便往贪狼星君府飞去。 第979章 不负托付不负卿 紫微秘境,金灵结束了一天的“疗伤”,缓缓张开了眼睛。 她并没有受伤,不过,借助周天星斗之力,对于她提升自己的修为,也大有裨益。 她天资绝艳,在封神大劫前就是二尸准圣,而当时的紫微星君,天庭四御之首,也仅仅只是一尸准圣。 可惜,一上封神榜,固然得以死而重生,却也就此封印了她的修为。 如今封神榜已毁,她身上的桎棝不在,而且她有独门秘法,可不借助外物而凝固金身,有这样增长修为的好机会,她自然不会放弃。 金灵这些天没有和陈玄丘联系,因为这里是紫微星的核心地带。 紫微帝君也擅长阵法,而且他的阵法,常常是利用星斗运轨、星辰之力,摆设星斗大阵,这等斡旋造化的手段,又岂是寻常阵法可比。 所以,金灵担心自己随意使用圆光术引起的法力波动,会被紫微帝君察觉。 所以,她只等陈玄丘发来消息,而在此之前,她则进入静默状态,让自己的伪装毫无瑕疵。 陈玄丘始终没有消息传来,金灵并不知道陈玄丘受贪狼星核之力的影响,已陷入了一种执念的贪婪。 他感应到了“天经”所蕴含的力量,尤其是其中关于星斗运行的一部分天道规则。如果能够吸收这部分规则之力,真比蟠桃、补天石又或者是人参果、黄中李等上古仙果作用还大。 因为,混元大罗金仙,就是对于规则之力的运用了。 正常情况下,陈玄丘以前依靠种种外力突飞猛进的修行速度,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往后,是对规则之力的领悟与掌握。 那些天材地宝,对大罗金仙的作用已是微乎其微。 陈玄丘从鸿钧祖庭小木屋中,只掌握了一小部分仙道法则的力量,就已晋升为大罗金仙巅峰。 如果他能弄清楚这星斗之力的规则,毫无疑问将更上层楼。 而贪狼星核拥有催生人的欲望,将其欲望化为执念的力量,陈玄丘已经中招,现在他心中最大的贪婪,就是破解“天经”的奥秘,对外事已经不闻不问,有些入魔了。 金灵甫一张开眼睛,就看到了紫微帝君。 每次她收功醒来时,第一眼都能看到紫微帝君关切的微笑。 这无疑是很暖男的行为,虽然金灵一点也不在乎,却也并不讨厌。 紫微帝君很英俊,不愧有天庭第一美男子的称誉。 只是金灵看在眼中,却没有一点感觉。 她的师父没有紫微这样的美貌,可那双眼睛却充满深邃的智慧。 师父平常就是一袭青衫,不像紫微的穿着如此精致。 金灵早就注意到,紫微平素的穿着虽然色调很素雅,但是哪怕是鞋帮,都精致到了极点。 可是师父那飘逸潇洒的气质,在金灵看来,是紫微帝君永远也学不来的。 于金灵而言,一个男人的内涵对她的吸引力,要远远超过皮囊。 不过,她的目光此时还是认真地看着紫微。 因为,紫微今天的神情,并不是关切的微笑,而是……一种深深的担忧? 他在担忧什么? 金灵立刻提起了小心。 “帝君,可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 紫微帝君欲言又止,转而柔声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金灵展颜一笑,道:“帝君的千星毡,借用周天星斗之力疏通经常,滋养元神,果然是无上的疗伤之宝。再加上圣木曼兑果和帝休果的作用,金灵的伤势已基本痊愈了,多谢帝君关怀。” 呵呵,金灵果然认识圣木曼兑果和帝休果,以她这等慧黠的女子,应该明白本帝君的心意了。 本帝君已经给了你机会,你可以向朕示爱了,朕只稍稍矜持一下,就会答应的。 紫微帝君微笑着,等着金灵感激涕零,进而向他表达爱意。 开始吧! 许久…… 金灵眨眨眼,问道:“我看帝君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事,要对金灵说么?” 紫微帝君:…… 金灵诧然,挑了挑眉:“嗯?” 紫微帝君深深吸了口气,道:“请跟我来!” 紫微帝君返身走去,将金灵引到书房静室,沉吟了一下,这才说道:“金灵,你听了此事且莫激动,现在看,还不是不可挽回的,只要你我联手,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金灵道:“帝君请讲,金灵不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人,不至于乱了方寸。” 紫微帝君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凝重地把“天经地纬”落到陈玄丘手上,陈玄丘毁去天经地纬与诸星君的联系,如今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除了有能力自凝金身的金灵,其他所有星君,将在七日之内魂飞魄散的消息说了一遍。 金灵听了,黛眉一蹙。 陈玄丘有秘法,可为诸天星君凝固金身。 现在已经被他“掳走”的诸天星君,多是截教门人,不然也是敌视天庭的。 这些人,将来都是反抗天庭的力量。 我金灵身边,目前还留了公明师弟和火部、瘟部等神君,为的是关键时刻从内部动手,帮九天玄女和陈玄丘,攻下紫微要地。 现在陈玄丘得到了“天经地纬”,这本来是好事啊,他原来之所以要求我对诸天星君做一个挑选,怕的就是天庭知道他有办法为诸天星君凝固金身,所以早早做出防范。 可如今“天经地纬”在手,他就可以性命相威胁,胁迫诸天星君投靠他才对。 为何他偏要把“天经地纬”与诸天星君的联系切断,迫使尚不知情的诸天星君仇视他呢? 这么做,对陈玄丘全无好处! 而且,若非大部分可信的正神,我已陆续“送”到了他那边去,简直是为自己树下死敌无数啊! 不对! 这等宝物,是那么容易遗失的? 如果是当年的金灵圣母,恐怕她未必能这么快猜度得到别人用心的险恶。 可她在天庭已经太久太久了,且又位居高层,对天庭的尔虞我诈、阴险手段,又岂能一无所知? 因为陈玄丘完全没有这么做的道理,金灵圣母一下子猜到了某种可能,怒火在她眸中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紫微帝君说罢,一直在观察着金灵的神情。 金灵的平静,乃至疑惑的表情,快要把紫微帝君搞迷糊了。 这反应,完全不对啊! 直到此刻,金灵眸中出现了怒火,紫微帝君才松了口气,这才是金灵此刻该有的反应。 他立刻关切地道:“金灵,你身子尚未大好,万万不可动怒啊!” 金灵抬头看向他,眼神有些古怪。 紫微帝君以为她在强自抑制,不让她的泪流下来。 紫微帝君凝视着金灵,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周天正神,多是你截教同门,而且大多都是你的晚辈!” 紫微帝君很自然地握起了金灵的手,她的手滑若凝脂、柔若无骨、带着润玉一般的浅浅凉意。 “相信我,我帮你!你我联手,一定可以夺回‘天经地纬’,只要能拿回天经地纬,我就可以帝君之权,将他们的元神重新寄托天‘天经地纬’之上了!” “我相信你。金灵独力难支,一切,都要拜托帝君了。” 紫微帝君微笑起来,虽然,金灵出于女人的羞涩,没有明白地向他表露爱意,未免有些遗憾。 可这句话,分明就是托付终身之意了啊! 紫微帝君想拍拍金灵的柔荑,但金灵已把手抽了回去。 于是,紫微帝君摸空的手,便顺势握成了一个拳头:“金灵放心,朕,定不负托付,不负卿!” 第980章 玄女到 攻占贪狼星时抓住的仙人,都关押在贪狼宫附近一处废弃的水师临时营地中。 之所以把人关押在这里,是因为陈玄丘还没有审理,其中不少人是可以招降的。 陈玄丘一俟发现那地核异状,就沉迷其中,不肯出来了,这审讯招抚的事儿别人做不了主,也就耽搁了下来。 一处箭楼之上,邓婵玉躺在厢板上,薄薄的厢板,竟然稳稳的,一侧悬空,掉下去就是十几丈高的地面,夷然不惧。 她哼着歌儿,丢着手中一块断肠花外形的五彩石,偶尔将目光扫向营中。 小腰精的脸蛋儿显得异常娇嫩,水沁玉润的,容色焕发,说不出的娇媚。 同胭脂水粉打扮出来的不同,那是春光。 毕竟旷了无数岁月的身子,如今得了可意的郎君,鱼水极乐,自然有所显现。 金翅大鹏闲不住,时不时振翅飞起,在这充作临时监狱的营盘上空盘旋几匝。 他的一双眼睛十分锐利,草丛中活动的一只老鼠都躲不过他的双目,营寨中的犯人但有一点异状,他就能马上发现。 发现营中太平无事,他就会飞回箭楼去。 在他心中,陈玄丘和邓婵玉就是他的爹和娘。现在,他已经能化形了,化形之后,却是一个五六岁的白胖小子,邓婵玉看了极是喜欢,倒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宝贝儿。 曲美人儿驻守在地面,就在大营唯一的出口处。 整座大营,设置了类似九曲黄河阵中闭仙诀一样的阵法,被囚禁于内的神仙使不得神通法力。 出入口儿,隔着一道栅栏门儿,龙吉公主气极败坏。 她本来还想偷偷商量的,因为她不想让别人听见她是天庭的“内间”。 但是被关了这么久,她已经心浮气燥,什么也顾不得了。 此时,她正在喊: “我是陈玄丘在天庭的内应啊!不信你们只要把陈玄丘喊来问一问就知道了啊!我真的是你们的人!” 曲美人儿冷笑,盘算着想个什么办法,把她弄脏了弄臭了再说。 叫陈玄丘一见就心生厌恶,喜儿就不至于对手多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喜儿干什么去了? 曲美人儿抻着长脖子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那只遛达鸡又跑哪儿去刨食了。 真是气死了! 我这儿一门心思替她争宠,她自己却不急。 这一回占了贪狼星,她到处遛达,想寻摸些好宝贝。 贪狼星上,也就贪狼星君的府邸能有些宝物吧?其他人的府邸、秘境、洞天,能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宝贝? 要说宝贝,陈玄丘就是你的大宝贝啊,这个骑驴找驴的蠢货。 眼见曲美人儿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儿的,自己说的话,他根本没往心里去,龙吉公主只气的七窍生烟。 “你等着,等陈玄丘放我出去,我一定饶不了你!” 龙吉公主恨恨地一拍栅栏,掉头就走。 龙吉公主走不多远,突然站住,有些惊恐地道:“你……你们看什么?” 就见天河水师落了单的校尉、贪狼星上掉了队的将领,一个个摩拳擦掌,满脸狞笑地向她围了过来。 “叛徒,找打!” 在这牢狱之中,大家都用不了法术,所以,片刻之后,龙吉公主就满身大汉,一群神仙跟混混儿打架似的,摁着龙吉在地上爆捶。 “喜儿这个蠢丫头唉!要不我投奔邓娘娘得了,明显很得公子的宠啊,看那小脸儿滋润的,掐一把就能嫩出水儿来。” 曲美人儿幻想着自己投奔了邓婵玉,喜儿捶胸顿足痛悔莫及的样子,忍不住“鹅嗬嗬鹅嗬嗬”地笑起来。 正笑着,忽然听见后边一阵叫骂声起,曲美人儿大怒,可他一转身,透过栅栏缝儿,发现被痛殴的竟是龙吉公主,登时大乐。 曲美人儿也不进去,隔着栅栏大叫:“别打了嗨,快别打了嗨,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小仙女儿,这要是打的鼻青脸肿的,多造孽啊!” 一个仙官骑在龙吉公主身上,左右开弓,正在打人。 他不修肉身,现在法力一失,累得自己气喘吁吁的。 曲美人儿的话一传来,这仙官登时两眼一亮,双手登时奔着龙吉公主俏媚的脸蛋儿扇去。 曲美人儿顿足:“别打脸啊,打人不打脸啊!哎哟,这肌肤嫩的,跟刚剥了皮的鸡蛋似的,你怎么就忍心哟!这白净净、香喷喷的一个美人儿,我们陈公子见了一定喜欢的呀!不要打啦。” 一个仙官一听,眼睛一横,就从旁边地上掏起一捧人踩马踏、稀烂无比的淤泥,向着龙吉没头没脸地泼去。 龙吉气极,这是劝架吗?这是拱火啊! 可是,她被抹了一脸还有天马粪的烂泥,根本不敢张嘴。 暗香和疏影各自提着一个食盒,从充作牢狱的营寨前姗姗地走过。 陈玄丘研究入了迷,不肯离开地心半步,她们姐妹俩只好出来弄些好吃的携进去了。 营寨里的打斗她们也看见了,不过,此时龙吉公主已经被一群恨极了的仙官神将给围在了中间,她俩根本没看见人。 不然,看见被打的是个女子,她们俩一定会停下过问一下,这一问,便可以把龙吉公主的消息带给陈玄丘了。 二女提着食盒,正匆匆而行,忽然惊咦一声,一起停住了脚步,望空看去。 高高的箭楼上,金翅大鹏歪着头,向天空中睇了一眼,也是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娘亲,有人来了!” 邓婵玉一挺小蛮腰,一下子坐了起来,屁股就坐在箭楼薄薄的厢板上,双手撑着,抬头望去,俏脸顿时一肃:“玄女大天尊到了!” 天空中,九天玄女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绦绡衣。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庄严妙相,周身放无极神光。 龙辇腾空,其后有六丁玉女、六甲神将、混世四猴、天厉五残、袁公等将领,再往后一队队天兵如乌云一般,蒙蔽了天日。 曲美人儿一见,立即腾空而起,向那车驾前迎去,稽首道: “小道紫霄,见过九天玄女圣母元君大天尊!” 九天玄女凤目微展,淡淡地道:“陈玄丘呢?为何不来见过本座?” 听她语气,有些不善,再瞧她列大军于空的气势,曲美人儿便是心中一跳。 曲美人儿忙道:“玄女大天尊恕罪,贪狼地心,似有异动,陈公子他……正在地心一探究竟。” 九天玄女俏脸上似笑非笑,揶揄地道:“哦?原来陈玄丘正在镇压地心,不是不敢面见本座。” 曲美人儿干笑道:“玄女大天尊说笑了,陈公子日盼夜盼,只盼大天尊您能尽快赶来主持大局呢,又怎么可能不见大天尊。还请玄女大天尊降下云头,到贪狼府中歇息。小道马上就去促请公子,来见大天尊。” 九天玄女确实很不高兴。 陈玄丘自己偷偷带兵潜进贪狼星,占领贪狼星,驱逐了贪狼星君,这事儿从始到终,都没跟她商议过。 等陈玄丘完全控制了贪狼星,这才使人去请她,什么意思嘛。 好处你都占了,又怕紫微杀来,请本座去替你当灾? 我又不是你娘,凭什么要这么无怨无悔为你做事啊? 可现在,她与陈玄丘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心中虽然有气,但大局为重,还是来了。 虽然来了,她也是想寻陈玄丘晦气的,结果可好,陈玄丘竟避而不见。 九天玄女才不相信贪狼地心出了什么异动。 于是,她就冷笑一声,吩咐大军降落,而她则离了龙辇,进了贪狼星君的府邸。 曲美人儿这边一边着人招待,一边急急使人,就要去通报陈玄丘。 而云霄三姐妹,却已趁着九天玄女驾到,所有人都眺望空中十余万天兵浩荡一幕之机,悄然潜入了地穴入口,还由擅长布阵的云霄,顺手还布下了一个阻挡他人的阵法。 这阵法随手而布,虽然不难破,却也足以阻挡他人一段时间,用来揍陈玄丘一顿,想来应该是够了。 第981章 星空为饵,紫微垂钓 九天玄女赶到贪狼星的时候,陈玄丘正在葫中世界。 许久勘不破其中奥秘,陈玄丘心中烦燥无比。 他不确定吉祥是否能解析“天经地纬”的秘密,但是做为一个小千世界的意志,对于这种天地星辰运行的东西,她应该比自己了解的更多。 一念及此,陈玄丘便带着“天经地纬”,进入了葫中世界。 他本还担心这等蕴含星辰运行法则之力的至宝,是无法进入其他空间的。 可他意念一动,便携着“天经地纬”出现在了葫中世界的建木树下。 是了,这里不是一个空间,而是一个世界! 虽然它不及大千世界完整,可是要容纳这星辰法宝,应该也是足够的了。 陈玄丘一出现,吉祥就喜孜孜地迎了出来。 在这一方世界中,没有什么能瞒过她这世界意志。 就如在大千世界中,她若出现,也无法瞒过大千世界意志一样。 这也是她偶尔出现,也只藏身于空间小木屋内,并不现身于外的原因。 “天经地纬?” 吉祥莹白如玉的掌中,托着那团璀璨神秘的星云,隐隐感觉陈玄丘说的好像并不准确。 她心念一动,忽然将那团星云抛了出去。 顿时,天空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团星云变得无比磅礴,然后就散作了满天璀璨的星斗,一闪一闪,无比瑰丽。 这时候,大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观察到每一颗星斗运行的轨迹。 只是众生眼中,虽见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吉祥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凝视着那周天星斗的演化,心中却是无比的激动。 很早以前,这葫中世界还是一片没有生命的枯寂之地。 陈玄丘第一次出现在这片天地中时,它已孕育出了阴阳二气。 阴阳二气使得天地气息可以流动,风雨雷霆可以出现。 陈玄丘与吉祥神交好合的过程,使得大地岩浆爆发,河流、海洋、山川、平原诞生,人间万物初始。 黄金玲珑宝塔移植过来的伏妖塔世界,化作了这一方世界的地下世界,未来的冥界。 而天一神水的出现,使得天河出现,供养天界万物的生命气息开始诞生。 也正是因为具备了这一切的基础,当这“天经地纬”被吉祥这位世界意志的化身抛出去的时候,它,化作了满天的星辰。 如果不是已经具备了这些条件,这“天经地纬”,是无法进行这样的显化的。 尽管如此,此时的显化,也是不完整的。 这时的这些星辰,还是虚化的,没有凝实。 尽管如此,陈玄丘和吉祥,还是看到了满天的星斗。 每一颗星辰,都在按照一定的轨迹在运行着。 它们相互牵引、相互排斥、相互影响,最终达成一个平衡。 这就是天地自然之妙。 是天地万物,不知经过了多少的初始阶段,才最终达成的一个平衡。 即便是让吉祥这位世界意志,自己来创造属于她的星空,她事先进行过无数次的推演,当诸天星斗真正出现的时候,也难免会出现意外,从而导致一些星辰相撞、崩毁、陨落。 甚而产生连锁反应,一颗轨迹错误的星斗,引起一连串的灾难,不仅会毁去天空,而且陨落的星辰,将砸下来毁灭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所以,借助天一神水,虽然天河诞生了,吉祥却一直不敢创造周天星斗。 让她自己推演的话,至少需要几十个元会的时间,因为周天星斗每增加一颗,都会增加无数种的运行可能,需要重新对每一颗星斗再度进行各种推演。 可是现在,借助这“天经地纬”,她,能从中看清楚周天星斗的终极奥义。 但是这个参演过程,是漫长的。 吉祥不能加速这些星斗运行的过程,哪怕它们现在是虚幻的,也能对大地产生影响,而大地上已经诞生了生命。 好在内外世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吉祥在这里参演一年,也不过是外界一天。 陈玄丘看着吉祥的神识已经彻底进入对周天星斗的参演,却有些归心似箭了。 当他来到葫中世界的时候,也就隔绝了贪狼星核悄悄散发的气息对他的影响。 此时他才想到,自从打下贪狼星,他有太多的“当务之急”还没有去做。 参详“天经地纬”的奥秘固然重要,但显然不是他当下最应该关注的问题。 我为什么执着,一点轻重缓急都不讲了? 陈玄丘轻轻敲了一下脑袋,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他没有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吉祥,你先参详着,有发现时再召唤我。外边还有太多的事情亟需处理,我得回去。” “嗯!吉祥明白!” 吉祥醒过神儿来,轻轻抱了陈玄丘一下,兴奋地说:“参详清楚它的奥秘,不但哥哥能掌控紫微星域,我对完善这小千世界,也将大有心得。这东西,至少能让我多参悟出数十条大道法则。” 陈玄丘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叫我掌握了一条大道法则,在葫外世界就能横着走了吧? 比如时间法则、空间法则、生命法则、毁灭法则…… 可是对吉祥来说,几十道法则之力的掌握,似乎也不算什么。 这,就是世界意志的强大么? 我真的需要更快的强大,否则,任何一个圣人若是出手,我的伐天壮举,就得像“螳臂挡车”一样,落得个可笑的下场吧。 “哦,对了!” 吉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陈玄丘嫣然一笑,柔声道:“哥哥,这不是‘天经地纬’,这是‘天经’,你拿来的,应该只是‘天经地纬’的一半。” 嗯? 陈玄丘的目光顿时一凝。 …… 紫微宫。 鹤羽一走进来,紫微帝君就谨慎地屏蔽了天机,使圣人也无法推演此间发生的一切。 “大事谐矣!”紫微帝君悠然而笑:“你很快,就可以回天庭复命了。” 鹤羽仙人大喜:“诛神计划成功了?” 紫微帝君笑道:“成功在即!金灵相信了朕的话,很快,她就会出面主持大局。诸天星君如今乱作一团,也只有金灵的威望和身份,能够统合他们。到那时候……” 紫微帝君怡然道:“就是诸神的复仇!” 紫微帝君信心十足地道:“七天!七天之后,诸神陨落!一心复仇的金灵,将与朕一起,向玄女发起决斗的挑战。我们两尊准圣,玄女必败!北极天之乱,弹指可灭!” 鹤羽仙人兴奋地笑了起来。 忽然,他笑容一敛,担心地道:“这七天,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可别让诸天星君真个把‘天经’夺回来!” 紫微帝君微微一笑,道:“不会的,维系诸天星君金身的,本就是‘地维’,而不是‘天经’。 所以,抱着必死之心的诸天星君,会用他们的疯狂,给予玄女一方沉重打击,但他们改变不了什么。 就算他们真的把‘天经’夺回来,也改变不了诸天星君灭亡的结局。朕可以说,玄女在‘天经’上做了手脚,朕穷尽所能,也来不及在他们陨落之前,重新恢复。” 鹤羽担心地道:“诸天星君中不乏能人,不会看出什么吧?” 紫微帝君淡淡一笑:“‘天经’是真的‘天经’,他们能看出什么?谁会相信,朕敢把如此至宝,作为一个饵,投喂给陈玄丘呢?” 鹤羽吁了口气道:“九天玄女最擅长摆设阵法与设制禁制,希望这几天内,不要叫她破解了‘天经’上的禁制。” 紫微帝君微微不悦,脸色冷了下来:“‘天经’上的禁制,是朕用了六个元会,一一设下的。就算是圣人,也绝不可能在七天内解开。” 此时,云霄三姐妹刚刚从甲木神宫废墟中的入口,进入地心世界。 云霄布好阵法,对琼霄和碧霄得意地道:“这个阵威力虽然不大,想要解除却甚是繁琐。就算玄女亲自出手,也得半个时辰。” 一想到可以欺侮陈玄丘了,碧霄兴奋的两腿发抖。 她发出了很魔性的笑声:“够了够了,让我揍他一刻钟就行。狐狐狐狐……” 第982章 落魄簪、玉系腰、缠臂金 九天玄女神色不善地等着陈玄丘来拜见, 紫微上帝正打算“义愤填膺”地配合金灵圣母,去为诸天星君夺回“天经地纬”, 龙吉公主蓬头垢面,小仙女小公举变成了一个乞丐一样的人儿,在牢狱中气到爆炸, 陈玄丘正打算离开葫中世界,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耽误了太多的事情。 而暗香疏影,则已赶到地心入口,但是她们发现,入口被人以阵法封住了。 公子为什么要封了入口? 是不想有人打扰吗? 想想公子之前看着“天经地纬”如痴如醉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所以,暗香疏影有些纠结,强行破开阵法,她们不敢。 而且她们也不懂阵法。 可是不尽快进入地心的话,饭菜凉了会不好吃的…… 这个时候,喜儿正举着七情碗,在贪狼星上遛遛达达的。 她当然不是在搜罗什么宝物,她只是发现自己的七情碗一直对某种气息产生着反应。 七情,喜、怒、忧、惧、爱、憎、欲。 七情碗最强大处,不是收摄人物,而是对于人之七情的感应与捕捉。 它能感应到生灵产生的七情,并由七情入手,制住对方,这才能将对方收慑进法宝。 长耳定光仙诸般法宝中,七情碗不是最强大的一种,但它是最宝贵的一个。 因为,它是一件可以成长的宝贝。 持在什么人手中,它的能力强弱是不同的。 七情力量的强弱,也能同步影响它的力量强弱。 所以喜儿一直端着她的碗,想找出那种让她的七情碗产生感应的力量。 她总觉得,那种力量,可以壮大她的法宝。 “奇怪!究竟在哪儿呢?东西南北各个方向,似乎都有感应,时常时弱……” 喜儿走累了,在一个路口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皱起小脸苦苦累索。 她不明白,那力量实际上是来自于地核,她在地表,当然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有感应。 至于那感应的强弱,只是她在山巅时和她在渊谷中时,距离地核的距离不同而产生的。 一群人从远处走来。 从这些人的衣着就能看出来,他们是贪狼星上有头有脸的一群仙人。 贪狼星上本就有仙人居住,这群人最中间的那位老者,更是贪狼星上最古老的土著家族姜家的掌门人。 姜伯牙,贪狼星姜氏一族的族长。 据说,在妖族天庭还没有建立,贪狼星还没有星君正印神官的年代,姜家就已在贪狼星上繁衍生息了。 走在他左手边的老者,是白文威,是妖族庭主掌天界时,就在贪狼星上开枝散叶、建立家族的。 而他右手边的,则是阙无伤,是当今修士天庭建立初期,定居于贪狼星的。 姜氏、白氏、阙氏,贪狼星上三大世家,就算女贪狼,对他们也要十分的礼遇。 因为三大家族在贪狼星上根深蒂固,潜势力庞大。 女贪狼想对贪狼有稳定的统治,离不开这些仙人世家的支持,就像凡间的一方太守,也离不了当地士绅豪门的支持一样。 三大世家联合贪狼星上其他世家,是来求见陈玄丘的。 贪狼星易主,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不过,他们不在乎,谁掌握贪狼星,也得笼络他们。 所以,他们就在家里,坐等陈玄丘登门拜访。 但是,等了很久了,陈玄丘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有点不放心了,陈玄丘应该第一时间就去拜访他们、笼络他们的啊,可陈玄丘竟毫无动静,难不成……他根本没想从此占据贪狼星? 如果是这样……各世家就有些担心了。 有大志向的造反者,他们不担心。 你志在天下,就必须得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 可要只是一个流寇,那根本不会考虑这么长远,他们会像一群蝗虫,啃光所见到的一切。 所以,众世家被迫放下架子,主动前来求见陈玄丘了。 他们必须得搞清楚陈玄丘的态度,才好及时应变。 走着走着,姜老太爷忽然站住了。 他一站住,其他人都停了下来。 白文威道:“姜叔,怎么了?” 姜老太爷微微蹙着眉头,轻轻叹了口气:“哎,这才一天功夫啊,我贪狼星上,就出现了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难民。” 众世家家主随着姜老太爷悲悯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小姑娘,肩后背着个竹篓,竹篓里放着把药锄。 她坐在路口一块大青石上,蜷着双腿,显得是那般无助、那般可怜。 模样儿很甜美的一个女孩儿家,她的双手捧着一只碗,那好像是一块完整的黑曜石雕刻出来的碗,可见她原本家境也是不错的。 她就那么双手捧着碗,碗里空空的,连一口吃的都没有。 风轻轻吹过,撩起她鬓边丝丝秀发,就像飘零于天涯的浮萍。 赵氏家主赵禹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摸出一把仙币,轻轻放在喜儿的碗里。 为了不伤害这个可爱少女的自尊,他放的很轻。 喜儿茫然地抬起头,赵禹向她露出一个慈祥和蔼的笑容,点了点头,这才走回去。 姜老太爷肃然道:“为了整个贪狼星上所有居民的安定与太平,我们今天,也务必要与他交涉个明白。” 一群老头子连连点头。 姜老太爷沉声道:“走!” 众人继续向前走去,这一回,他们的脚步异常坚定,身姿异常的挺拔。 他们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一个家族在考量,他们还肩负着让整个贪狼星民众,都能恢复平安幸福的使命。 喜儿看了看碗里,厚厚一摞仙币。 仙界中人最为追求的,不过就是寿命与修为。 所以,只有能延长寿命的东西,或者加深修为的东西才值钱。其他等物,生活所需,也不是说就一文不值,只是不那么值钱。 而仙币,是一种特殊的仙界玉石,内蕴一丝能延长寿元的仙气。 虽然不多,却已赋予了仙币价值,使其可以成为硬通货,买卖所需。 “我只是坐在这儿思考一下,这七情碗的异动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为什么要跟我钱?” 喜儿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身在天界,她实在很难联想到乞丐这个词儿。 想了半天,喜儿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有病!” …… 云霄三姐们已经飞抵地心。 一路上她们三个已经商量好了,陈玄丘此人很狡猾,所以,她们不能和陈玄丘交流太多,免得被他看出破绽。 她们找到陈玄丘,如果陈玄丘身边有人,尤其是那两个难缠的影子,她们就说,有机密要事相商,让陈玄丘摒退左右。 只要陈玄丘身边的人一退开,她们三人二话不说,立即全力出手,先把陈玄丘拿住再说。 金蛟剪是不能用的,杀伤力太大,她们只是想教训陈玄丘一番,出一口心头恶气,而不是把陈玄丘一剪两断。 混元金斗倒是可以一用,如果他身边有人,就让大姐用混元金斗收了去,暂时关起来,免得碍事。 对付陈玄丘的法子,三位姑娘都商量好了。 大姐云霄首先出手,直取陈玄丘,两个妹妹左右策应,只要陈玄丘一个失手,三姐妹便法宝尽出,将他拿出。 世人只知道云霄三姐妹有混元金斗和金蛟剪,那是因为这两件法宝十分的厉害,所以名扬三界。 却不知,三姐妹除了师父通天圣人所赐的金蛟剪和混元金斗,还有落魄簪、玉系腰和缠臂金三件法宝。 年华灼灼艳桃李,结发簪花配君子。 云霄插在云发之上的落魄簪,有一个能力,可以短暂地令人迷失心神,哪怕只有一刹那,对她这等高手来说,就有可趁之机。 长裙连理带,广袖合欢襦。何以结恩情,罗缨玉系腰, 玉系腰,是琼霄的法宝。看似只是一根腰带,却有不逊于捆仙绳的法力,可以在捆住他人的刹那,封印此人的法力。 而年纪最小的碧霄,所获的法宝,却是一对缠臂金。 夜来春水浓于酒,压褊佳人缠臂金。 那是一对臂钏,箍在她香藕似的一对玉臂上,灯光下看熠熠生光,会更映得肌肤胜雪,平添娇娆。 这首饰,倒是不宜平素戴出来给别人看了,毕竟,碧霄也没有见人时光着两条膀子的习惯。 但是闺中榻上,灯下佳人,戴着这样一对缠臂玉,对着自家良人,倒是增添情趣的好饰品。 此外就是偶遇意外时,可以突袭制人。 这对缠臂金不但能捆人,还能打人,却是因为碧霄年纪最小,比两个姐姐得到的宝贝更厉害了些。 这三件饰物型法宝,是宠妹狂魔赵公明送给三位妹妹的法宝,原是想着三个妹妹将来遇到心上人时,用以情定终身之物。 不过仙家礼物,岂能与凡物相同,怎么也要有些神通才算好宝贝。 所以赵公明托大师兄多宝祭炼,就给这三件饰物,加了法宝之力。 落魄簪暂定陈玄丘心神,玉缠腰将他拿住,如果他神通广大,至此依旧拿他不住,小妹碧霄再祭出缠臂金,将他四肢缚住,万无一失! 三姐妹信心十足, 可是…… 陈玄丘人呢? 癸水之河静静流淌,茵茵草地一片新绿,草地上一个泥土外翻的大坑,还泛着泥土的气息。 只有陈玄丘,不见了? PS:今天开始有活动,从早八到晚十,直到14号结束,我争取每天能有一章哈 第983章 蠢萌女孩 陈玄丘一脸沉思地从葫中世界出来了。 这里地处贪狼星腹心,里边除了他此时没有别人,外边则都是他的人马,很安全。 所以,随着一团紫雾,从葫中世界出来时,陈玄丘还在想,已经耽误了这么多事,从哪儿开始处理比较好。 云霄三姐正遍寻陈玄丘而不见,大坑中突然喷出一团紫雾,紫雾中心,陈玄丘正站在那儿,若有所思。 三霄俏眼一亮,毫不犹豫地就出了手。 她们已经去过葫中世界,尽管还不知道葫中世界全貌,但是知道,那是一个异空间。 陈玄丘既然是从异空间出来,那他此时就是一个人,影中人是不能从影空间随他一起进入另一个空间的,因为会有那么一刹,人的影子会消失。 所以,现在的陈玄丘,就是他自己。 “云霄三千剑!” 云霄娇叱一声,宝剑出手,一口剑瞬间化作三千口飞剑,每一口飞剑都大放光明,如同璀璨的流星群一般,向着陈玄丘猛斩过去。 陈玄丘是大罗巅峰境的高手,不会出其不意就被杀害,何况她还先喊了一声,所以云霄放胆施为。 陈玄丘听到“云霄三千剑”,就已清醒过来,云霄?她怎么在这儿,她这是要跟谁…… 三千口飞剑,如同一颗颗流星,剑芒璀璨,炫人二目,宛如爆雨一般向陈玄丘扑来。 陈玄丘:…… “当当当当~~~” 陈玄丘双手一伸,两口仙剑已在掌中,他站在原地未动,便以仙剑迎向三千剑芒,一口口飞剑就像一道道流星撞上了太阳,不断爆发出炸裂的光芒,撞击其中的飞剑,尽皆粉碎。 但,剑有三千口。 一口口飞剑,汇聚成了一道剑的长河,如长虹贯空,奋力刺来,流光曳彩,几乎看不清那是一口口飞剑组成,而是一道道流光泻来。 而那剑雨交击的声音也愈发的急密,就像骤雨扑打着芭蕉一般,然后手持两口仙剑的陈玄丘,就像一块被锤打着的铁砧似的,岿然不动,只有无数飞剑毁损时炸出的光芒,在他身上不停地闪烁。 “云霄,你在干什么?” 陈玄丘出剑抵挡着飞剑,犹有余暇开口质问。 “只想领教公子高招!” 云霄说着,把手一挥,琼霄、碧霄,穿花蝴蝶一般左右扑出。 与此同时,云霄也动了。 她正面冲去,双掌齐出,在三千口飞剑被劈得粉碎的最后一刻,向陈玄丘胸口拍去。 陈玄丘只能收剑,以双掌迎来。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挥起诛仙剑,在她胸口刺上一刺? 云霄等三千口飞剑尽数毁损,这才出手,分明只是较量功夫。 虽然陈玄丘不明白她们姐妹为什么突然兴起这个念头,却也不能用出狠辣手段啊。 然而,当他双掌迎去时,却骤然发现面前一空。 云霄拍出的双掌竟而收回了,她只伸出了一只手,手一挥,便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翠玉的,通体翠绿,晶莹剔透,其形如锥。 没有多做雕饰,偏是充满灵动气韵。 云霄的簪子刺中了陈玄丘的掌心,这样一根簪子,当然刺不破陈玄丘的肉身,陈玄丘只觉得掌心一痒。 仅仅一痒而已。 然后,他就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直透识海。 糟糕,是神念攻击! 精神力量的攻击,同仙道体系不一样,若严格地说,它应该是属于人道规则的力量之一。 但是这个大千世界同样不是一个完美的世界,盘创世只成功了一多半,以致于天道、地道、人道都有残缺。 天道无法诞生完整意识,无法显现成形,鸿钧合道,补足了天道。 人道较天道出现太晚,被天道竞争、压制着,几乎没有什么生存空间。 自从鸿钧的仙道法则成为三界众生修行的标准,了解掌握人道法则之力的修士近乎没有,所以也没有什么对应的办法留下来。 这也是邓婵玉的五光石因为蕴含了一丝人道之力,就百发百中的原因。 因为独尊玄门仙道之术以后,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解这种力量,你只能凭着仙道法测之力的深厚去硬抗,抗不住的,那就只能被一石头砸破脑袋。 而这支落魄簪,竟然蕴含着一丝人道法则之力,是精神之力的攻击,陈玄丘的意识顿时一迷。 以他大罗金仙境的修为,这仅仅是一刹那的功夫,他便恢复了清醒。 可就这一刹那,对修为不敌,且配合默契的云霄三姐妹来说,已经足够了。 琼霄脸上带着一抹兴奋的潮红,伸手一扯,便扯下了她纤纤细腰间的“玉系腰”。 一条丝带,色染青玉之色,翩飞如灵蛇之舞,将陈玄丘一下子就捆了起来。 而碧霄的两只袖子,业已扯了下来,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两只缠臂金,一环环套在她圆润白皙的上臂上,份外妖美。 如果这捆仙绳儿还捆不住陈玄丘,她就要出手了。 “卟嗵”一声,陈玄丘摔倒了。 三女大喜,大功告成! 她们却不知,这捆仙绳儿,还真未必捆得住陈玄丘,但是陈玄丘没有挣扎,因为他搞不明白这三姐妹在做什么。 眼见碧霄还有后招,陈玄丘生怕再打下去,她们把混元金斗和金蛟剪都亮出来,干脆佯装中招,倒在了地上。 “三位姑娘,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陈玄丘倒在地上,吃力地问。 “什么意思?我们上回说过了呀,寻到机会,要向公子你讨教一番,以报你唤醒我姐妹三人的恩情呀!” 云霄笑吟吟地道。 陈玄丘这才明白,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喊冤道:“我真的只是为了唤醒你们呀。法子是我出的,可具体操作,我一点没沾,全是喜儿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呀。” 琼霄的润玉粉靥上泛起一抹好看的羞红,羞嗔道:“你不知道,可我们知道。记忆里的那个坏家伙就是你,不打你一顿,我……我们念头不通达,就连修行都要迟滞,我们不打你打谁?” 本来没理的事儿,她说的理直气壮的,果然不愧是云霄三姐妹。 这才是当年的云霄三姐妹啊。 琼霄一说,云霄想起难堪的一幕,也不禁红了脸,眉眼之前,因为红晕,漾起一抹娇艳的涟漪,冶艳而灵动。 碧霄裸着一对白生生的膀子,红唇一线,微微地上挑着,说不出的开心。 她们到了这地心,那星核之力对她们的影响也开始加重。 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很难叫人察觉到自己是受了什么影响而改变。 执念进一步加强的碧霄,一想到可以把自己受到的羞辱报复回来,兴奋雀跃不已。 “大姐二姐,我先来,先让我出气。” “好!你……你不要太用力,好歹他是为了救我们,出口气就好。” 云霄终是忍不住,悄悄拉住三妹,小声耳语。 “哎呀,你放心啦,我不会打死他的,我就是要把他对我的羞辱,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叫他一想起来,也面红耳赤,无地自容,哼!哼哼!” 碧霄兴冲冲地冲上去,小蛮靴一抬,就跨骑到了陈玄丘的腰上。 她伸手一抓,就抓住了陈玄丘的发髻,反手一拍,就在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 碧霄神气活现地道:“大声点!给我叫达达!” 云霄和琼霄顿时侧目,这……这真的是原封不对还回去的一幕再现? 我们纯情、呆萌、单纯的小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呀? 第984章 心机girl 陈玄丘快要气晕了。 这一幕…… 这一幕他当然是知道的。 话说喜儿传送给他的记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还真的偷偷观摩过几回。 咳!这一段,是他最爱的片段之一。 真的佩服喜儿,不愧是十核大脑,想象力真的丰富。 闺中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他和小腰精邓婵玉,还cos过其中一些片段呢。 增加两人之间情趣的事,倒也无伤大雅。 可是现在碧霄用在他身上,直得不能再直的陈玄丘可有些受不了啦。 陈玄丘气愤地叫道:“臭丫头,你别太过份啊,你要再这样子,等我脱困,我就真的这么对待你了。我不但要你叫达达,我还要把你用红绸儿缚着吊在床架子上‘荡秋千’呢。” 碧霄娇躯一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你……你知道梦境中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啦?” 陈玄丘情知失言,暗叫糟糕,马上闭口不言。 碧霄一下子记起了自己被他羞辱、戏弄,粗暴地采撷她的花冠,再到后来,竟让她渐渐品到个中滋味的一幕,不由得尖叫一声,从陈玄丘身上嗖地一下跳了起来,逃也似地蹦到了一边。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那一幕幕只要一想,就臊得想死的情景时,她们固然会对陈玄丘有难言的怒气,但她们知道陈玄丘并不清楚梦境中的一切,那时还好些。 这时察觉陈玄丘竟然知道一切,碧霄只觉羞不可抑,直想一头扎进大坑,叫人赶紧把自己活埋了算了。 碧霄把头埋进她大姐胸口里,颤抖地叫:“大姐,大姐,没办法了,我们只能杀人灭口了。” 陈玄丘的眼睛瞪了起来,杀人灭口?好人这么没好报的么? 琼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拔剑指向陈玄丘,喝问道:“你……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你骗我们!是不是主持梦境的就是你?” 陈玄丘吓了一跳,这个锅他可不背。 陈玄丘赶紧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本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琼霄羞嗔道:“那你现在怎么又知道了?” 陈玄丘无奈地道:“这不是你们气恼非常,我不知道怎么会让你们如此气恼,所以……所以逼问喜儿,她又羞于出口,就用她的本赋异能,把……把她幻造的梦境传给我了么?” 碧霄一听,顿时连连顿足,脑袋埋在云霄怀里死活不抬起来:“完蛋了完蛋了,他……他全都知道了,我不要活了,姐姐你杀了我吧,快杀了我!” 云霄把碧霄推开了,再不推开,可能就把她闷死了。 云霄看了陈玄丘一眼,陈玄丘刚刚翻身坐起,玉缠腰把他绑得紧紧的,还未松开,所以他只能直挺挺地坐在地上。 云霄咬了咬唇,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一拉闭眼捂脸的碧霄,又对琼霄道:“你也跟我来!” 陈玄丘诧异地看着云霄拉着琼霄和碧霄走远,不禁犹豫,我现在要不要挣开这绳儿呢? 云霄把琼霄和碧霄拉到远处,看看两个妹妹,面孔红红地道:“原本,他不知梦中一切,那也就算了。现在,他知道了,那……和真正发生过,又有什么区别?” 碧霄不敢睁眼,依旧捂着脸,指缝间露出的肌肤都是一片红。 陈玄丘已经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她再骑在陈玄丘背上,拍他屁股,吼他喊“达达”,那感觉真的不一样啊,她真是臊也要臊死了。 碧霄紧闭着眼,咬牙切齿地道:“大姐,弄死他吧!他不死,我们没法活了。” 云霄咳嗽一声,干巴巴地道:“这个……除了杀了他,似乎也……也还是另有一个办法的。” 琼霄赶紧问道:“大姐,什么办法?” 陈玄丘坐在土堆沿儿上,就看着三姐们在远处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着。 渐渐的,碧霄的手放下了,三姐妹说着,还不时偷望他一眼,虽然看的很快,就像被烫了似的,马上就会收回目光,但却是在不停地偷看他。 然后,他就看见碧霄吃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偷看他一眼,再猛然背过身去,又捂住了脸。 陈玄丘:…… 云霄把琼霄拉到了一边,两人又撇开碧霄,继续交谈了半天,然后两女就姗姗地向陈玄丘走过来。 因为陈玄丘还坐在地上,站着说话他就得仰起脸儿来,所以,云霄和琼霄一左一右,很体贴地蹲在了他身边。 陈玄丘左看看,右看看。 云霄道:“其实,我们三姐妹在天庭这无尽岁月中,受人暗算,伤了三魄,以致胆气全无,受尽羞辱,若非公子你竭尽苦心,我们也未必就能‘醒来’,云霄三姐妹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公子的大恩,我们该记在心上的。” 陈玄丘松了口气,展颜道:“那就好。” 琼霄道:“可是,虽知公子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但这法子……终究是叫人难以启齿。我们固然是苏醒了,可每每想起,常觉羞不可抑。这件事,真的令我们的修行心境,也出了问题。” 陈玄丘苦笑道:“我当时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想着,物极必反,用极致的羞辱让你们产生愤怒的气量,从而补足胆魄。那现在怎么办?” 云霄咬了咬唇,脸红红的,煞是好看。 她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云霄自然明白公子好意,云霄……也不可能恩将仇报。可是,云霄和琼霄,一直很疼小妹。她天真活泼,单纯善良,我们一直对她呵护有加。” 琼霄道:“她就是个少女的性子,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尤其是大。心中有了这段‘经历’,她一辈子也是挥之不去了,哎!便是有朝一日,我们想把她嫁人,都不知道……还能许配谁人。” 云霄道:“做为她的大姐、二姐,我们自己,倒是别无所求,只希望,公子你救人救到底,能够与我家小妹结为道侣。” 琼霄赶紧道:“我们知道,公子的道侣不只一人,只要你能善待我家小妹,那就够了。” 云霄叹气道:“若是成了你的道侣,你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那只是二人闺中之趣,又有什么无地自容的了?这,也算是小妹她以身报恩吧,一举两得,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琼霄幽幽地道:“小妹脸皮子薄,公子若不答应,她说杀人灭口什么的,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就怕她……一时想不开,若是自尽,我们两个做姐姐的,怕是要自责一生了。” 两女一起抬起头来,凝视着陈玄丘:“还望公子成全!” 碧霄远远地站着,偷偷地瞄着这边。 想到两个姐姐的提议,心中羞臊的不行。 但是,一想到那个可能,心中又生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成为他的女人么? 只是这么一想,碧霄的魂儿便飘飘荡荡的,不知身在何处了。 过了许久,她看见,二姐伸手一指,就解开了陈玄丘身上的束缚,玉缠腰缠回了她的小蛮腰上。 陈玄丘起身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大姐和二姐娉娉婷婷地向她走来。 陈……陈玄丘答应了没有? 碧霄的心一下子都要停跳了。 云霄和琼霄走到了她的身边,云霄抿嘴儿一笑,碧霄的芳心就仿佛要跳出了腔子。 大姐宣判一般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来了:“他答应了。” 碧霄的心“嗵”地一下落回了肚里,然后血往上涌,浑身都一下子变得红通通的,宛如吃醉了酒似的,许久许久才清醒过来,看见大姐、二姐正含笑望着她,不禁羞得“哎呀”一声,又扑进了大姐的怀抱。 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碧霄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一下子抬起头来,紧张地道:“那大姐你呢,还有二姐,你们……你们有没有……” 云霄柔柔一笑,摸了摸她有些凌乱的头发:“傻孩子,姐姐担心的只是你,只要你快乐安宁,姐姐就放心了。姐姐比你年长些,心境也更成熟,这些事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 碧霄一听,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的:“大姐,你……你和二姐只是成全了妹子,妹子如何过意得去?不!你们不嫁,那妹妹也不嫁!咱们姊妹三人,从开天辟地就在一起,哪有分开的道理,我宁愿和大姐二姐在一起,不要臭男人!” 琼霄不耐烦道:“哎呀,你嫁你的,不用管我们啦。大姐说了,这不是金灵师姐和公明哥哥就快要跟咱们汇合了么。” 碧霄眼泪吧喳地道:“汇合了又怎样,你们都在一起,只是不要碧霄了么?” 琼霄翻了个白眼儿,道:“大姐说了,我们俩自己不方便说的话,金灵师姐和公明哥哥可以说啊!” 第984章 少女心的玄女娘娘 曲美人儿和邓婵玉陪着九天玄女坐在贪狼府中,随着时间的推移,玄女娘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曲美人儿见了,便渐渐如坐针毡。 派去向陈玄丘报信的人一直没有回来。 曲美人儿和邓婵玉低语几句,起身陪笑道:“不瞒娘娘,陈公子自从夺下贪狼星,就一直在地腹中不曾出来,据说为了探索地核之秘,已如醉如痴,就连这贪狼星如何部署,他都不曾发出过一道训示,绝非是他有意怠慢娘娘。在下这就去寻公子过来。” 曲美人儿说完,向邓婵玉递了个眼色,便退了下去。 邓婵玉也是女人,或许与玄女娘娘会好相处些。 九天玄女吁了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陈玄丘越是不出现,她越是不肯罢休,她倒要看看,陈玄丘何时来见她,来了又有何话说。 不知不觉间,九天玄女也受到了贪狼星核散发的气息的影响。 她此时的念头就是见到陈玄丘,而这种念头,便也化作了她的执念。 所以,一向淡泊如水、性情随和的玄女,此时才如此的执着,脸色也不好看。 邓婵玉在好奇地打量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即便目不斜视,也注意到了她的窥视。 终于,九天玄女忍不住睨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怎么了?” 邓婵玉吐了吐舌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婵玉久仰娘娘的威名,娘娘是天界第一女战神,婵玉原本是武将出身,所以对娘娘更是格外的敬仰、钦佩!今日得慕娘娘神颜,婵玉很开心。” 九天玄女淡淡一笑。 邓婵玉欢喜地道:“婵玉自从受封神祗以后,最想见到的,就是心目中最敬佩的两位天界战神,现在终于见到了其中一位,平生夙愿实现了一半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邓婵玉一副小迷妹的模样。 九天玄女因为陈玄丘而产生的不悦感减轻了许多,轻轻一笑道:“那就可惜了,你的平生夙愿,也只能实现一半了。另一个,你怕是见不到了。” 她说的是王恶,她和五百灵官之首的王恶,是天庭公认的第一战神和第一女战神。 其实,王恶是大罗巅峰修为,比不了她,可是王恶声名在外,又有五百灵官为助,整体实力并不比她弱。 邓婵玉歪着脑袋想想,抿嘴儿一笑,道:“那也未必呢,我们是要跟天庭作对的,总有一天,我们要杀出北极天,到那时,说不定婵玉就有福气见到另一位战神了。” 邓婵玉两眼放光地道:“说不定,到时候我还有机会看到娘娘与他出手过招。能看到心中两大战神一较高下,实在是婵玉的福气。” 九天玄女嘴角微微一抽,淡淡地道:“王恶已经死了!” 邓婵玉一呆,道:“王恶?娘娘是说……,哦!错啦错啦……” 邓婵玉连连摆手:“王恶算什么东西,昊天上帝跟前最凶的一条狗罢了。婵玉心中的女战神是玄女娘娘,男战神可是真武大帝呢。” 九天玄女一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你心目中的天庭第一男战神,竟是真武大帝?” 邓婵玉理直气壮地道:“当然啦,只有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大帝,才配得上天庭第一战神的称号啊。王恶算个什么东西,给娘娘您提鞋子都不配!” 九天玄女看邓婵玉忽然就觉得顺眼了许多。 这丫头,有眼光! 慧黠伶俐,冰雪聪明,可比玉女六神将那几个无趣的家伙强多了。 邓婵玉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可是,人家又有些不希望看到娘娘和真武大帝一战呢。娘娘和真武大帝都是婵玉最敬佩的人,真不希望你们兵戎相见。” 九天玄女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亮晶晶的。 一向雍容、高贵的大天尊级女神祗,此刻像极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她却很想与真武大帝一战呢。 那个男人,大概从未正视过她吧? 毕竟,那个男人当初荡平九天,将妖族天庭遗留下来的妖神们纷纷清扫出天庭时,她还只是西王母座前一女仙,名气和实力较之如今大不相同。 也许,只有和真武大帝交手较量一番,才能让那个男人注意到她吧? 九天玄女知道,真武大帝并不受天庭待见,昊天和四御,一直对真武大帝防范甚严。 她去西昆仑面见西王母时,东华帝君曾经说过,他有把握说服真武大帝,纵然不投向他们一边,也能在关键时刻保持中立。 到了东王公这种级别,是不会乱发妄言的。 九天玄女期待着那一天,她挟大胜之威,杀上天庭。 与真武大帝一战,让她心目中的男神,注意到她的存在。 然后,由东华帝君出面,说服真武大帝站到他们一边…… 一想到她会被真武大帝所注意,她还有机会和真武大帝并肩作战, 九天玄女的心就跳得很快。 也许,南子和王舒窈当初也是她一样的心境。 她们两个,当初一个选择了与王恶并肩作战, 另一个选择投靠了王恶的对头, 究其目的,应该都是一样的:哪怕不能走进他心里,也要走进他眼里。最无法忍受的,是被他无视,或者遗忘。 九天玄女想着,要见到陈玄丘的心就更加迫切起来。 那个混账啊,真以为本座稀罕与你争夺北极天么? 我的目标,是打上天庭,是走到他面前去,是让他正视我呀。 可要放心地发兵去攻打天庭,就要先确保北极天的稳定。 我想要的,是驱逐紫微上帝,荡平北极星域的天庭大军。 想到这里,九天玄女竟尔站了起来。 一个更强烈的执念,征服了她想要陈玄丘前来拜见的念头。 那个臭小子躲着不肯来见我,是怕我指责他占据贪狼吧? 罢了!那本座便纡尊降贵,主动去见见他算了。 要清理北极天星域的天庭大军,少了他的精诚合作,本座得打消他的顾虑。 九天玄女睨了一眼随之站起、正一脸茫然的邓婵玉,笑吟吟地道:“走吧,带本座去寻陈玄丘。他不来见我,那本座就去见他!” 邓婵玉正有些犹豫,九天玄女已然道:“你既是武将出身,应该明白,战机稍纵即逝。我们夺下贪狼星,本是出其不意,岂可一味拖延,贻误了战机?” 第986章 地心的跳动 姜伯牙、白文威和阙无伤三位族长,率领众多贪狼星上的世家代表,此时就站在甲木神宫废墟中心的入口处,一脸的冷笑。 他们急于想要陈玄丘的一个承诺,一个互不侵犯、和平共处的承诺。 但他们不是来求请的,他们这些世家,当然也不是不可以铲除的,但是不管谁想要彻底消灭他们,都需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果想以最小的代价接收贪狼星,就需要对他们这些世家采取绥靖政策。 因此,他们只是合作,各自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既然如此,他们需要向陈玄丘低声下气吗? 可陈玄丘竟避而不见,还安排了两个少女守在外边,实在可笑? 暗香和疏影瞄了他们一眼,完全无视了他们的不悦。 这些人是天王老子也不关她们的事,她们是陈玄丘的人,只要取悦自己的主人就行了。 所以,陈玄丘既然封了入口,不让别人进去,她们才不去触这个霉头。 不过,如果有人想自己打开,她们也不会阻拦的。 问题是,这些人敢么? “怎么回事儿?玄女娘娘已经大不悦了,怎么还没请公子过去?” 曲美人儿急急走了来。 姜伯牙正气咻咻的,突然听见这句话,神色微微一怔,脸上的怒气敛了敛,身子也站正了些。 玄女? 三界之中,只有一位玄女。 如果说,九天玄女娘娘想见陈玄丘,也得在那儿等,貌似他们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埋怨的了。 白文威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道:“吾,从未见过如此狂妄自大之人!” 阙无伤目光闪动,道:“是啊,玄女娘娘堂堂准圣,就算求见天帝,天帝也没有不见的道理。陈玄丘竟然敢让玄女娘娘等他,这个人……” 他刚说到这里,就看到路上遇见的那个乞讨小姑娘端着个碗,一路盯着碗口,向着这里走来。 碗里明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但那讨饭小姑娘竟是目不斜视,好像那碗里盛满了美味佳肴。 曲美人儿看见喜儿,就有些气不大一处来,忙迎上去,拉住喜儿,小声道:“喜儿啊,你搜罗到什么宝贝啦,不要到处跑来跑去的呀,你这不是骑驴找驴么?” 喜儿吃惊地道:“你也发现了?我才发现呢,我真的是在骑驴找驴!原来我真正该找的,就在这里!” 说着,她看向那洞穴入口,目光灼灼。 曲美人儿大喜,喜儿终于悟了。 他赶紧压低声音道:“好东西,人人都会觊觎的。发现了目标,就要盯紧。千万不要……” 喜儿一把推开了他,不耐烦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闪开……” 喜儿走到洞穴入口,微微一呆,问道:“这是谁下的禁制,为什么在这儿设了阵法?” 地心深处,云霄三姐妹走回了陈玄丘身边。 感情这东西,发生最是奇妙。 没有人会准确地判断它的源起,有时候,一个邂逅,一个眼神儿,一个动作,就能一下子揭开那层窗户纸。 陈玄丘的模样儿着实不赖,狐狸脸、桃花眼,就算碧霄不是一个颜控,这模样儿也会叫她着迷的。 喜儿的造梦,的确是以羞辱刺激她为主,至少当时,她是真的羞愤的恨不得杀了陈玄丘的。 但是当她知道,这只是陈玄丘苦心孤诣想唤醒她的手段,其实仇恨就已不复存在了。 她并不是不明道理的人。 然而,陈玄丘又是一个年轻、俊俏的男人,那么当她不可避免地一次次想起那幻境中难堪的一幕时,她心中自然而然地就会生出别的情绪。 所以,她不依不饶,说是要揍陈玄丘一顿泄愤,而且她当时还只当陈玄丘完全不知道梦中情形,这做法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她何尝不是用另一种方式,想跟陈玄丘建立某种联系,甚而是忸忸怩怩地想要他承认什么、愿意负起责任。 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再走到陈玄丘面前,看到他那祸水级的俏脸,碧霄就不禁面红耳赤、羞窘不堪了。 她不大敢看陈玄丘,只能偶尔偷瞟一眼,脑子里昏沉沉的,总是掠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可此时此刻,那些画面带给她的,不再是羞愤欲绝,倒是有些想入非非了。 陈玄丘也很尴尬,所以他只能找些理由,避开难堪的局面。 所以,他说起了他的发现,经他一说,云霄也很快发现了这地心深处散逸出来的强大力量。 “是很奇怪!” 云霄颦了颦黛眉:“每一颗星斗,当然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但是这力量,照理说不该如此散逸出来,因为它是一颗星斗本身的存在,而且置于周天一个特殊的位置,才产生的力量。可这里为什么……” 云霄这么一说,琼霄和碧霄也不禁放开神念探究起来。 只是,碧霄似乎一脸探索的神情,实际上她的心神根本没放在这儿。 很多记忆犹新的、或者模糊了的记忆,在看到陈玄丘那张俏脸后,都变得清晰起来,就好像她和陈玄丘之间,真的已经发生过了什么似的。 越想,脸越红。 越想,脸越烫。 越想,心跳越快。 陈玄丘震惊地道:“星核散逸出来的力量似乎越来越强烈了,我听到了地心跳动的声音,你们察觉了么?” 地……心的跳动? 云霄和碧霄的目光,不禁望向了站在靠近大坑一侧的小妹碧霄。 碧霄心里一慌,嗖地一下就跳进了大坑:“真……真的吗?我听听!” 碧霄弯着腰做侧耳倾听状,心脏的跳动不必再那么压制,跳得更快了。 小妹她…… 云霄和琼霄无语地望着弯腰猫在大坑底部的碧霄,忽然也想到了一些只存在于她们脑海之中的香艳画面,于是,两人的脸也禁不住红了起来,心跳也在加快。 “我们也去查一下!” 于是,云霄和琼霄也一起跳进了大坑。 “嗵嗵嗵嗵……” 三颗心脏有力的跳动混在了一起,此起彼伏,十分雄浑,还真像地心发出的跳动了。 第987章 理出于易,道不在远 “轰~~” 一只莹莹玉掌,从天而降。 那只手很美丽,皓腕凝霜雪,素手若兰花。 春葱玉指,仿佛美玉雕就,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但是这一只玉手,足有一亩地方圆。 这么大的手,一掌拍下去,那威力就比较惊人了。 只是一掌,地穴入口的封印阵法就不见了,和整个入口周围数百步距离内的土壤,一起砸进了洞穴之内。 “为什么一定要破解阵法?直接打掉不就行了?” 九天玄女看着那个陡然扩大的洞口,淡淡一笑,纵身一跃,便飞入地心。 众人面面相觑,但是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阻止,更没有人敢跟入。 玄女太久不发威,久到大家几乎都忘了她有多彪悍。 直到此刻,许多人才重新想起,她是天界第一女战神。 邓婵玉看得很羡慕,如果我的五光石有这样的威力…… 地心,陈玄丘和三霄姐妹,刚刚避开了从天而降的泥土沙石,就见九天玄女衣袂猎猎,从天而降。 陈玄丘有些意外,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冷哼道:“陈玄丘,你在搞什么鬼,既然破了紫微大阵,不趁紫微帝君全无防备,迅速扩大战果,是打算在这贪狼星上称王称霸了么?” 陈玄丘受她一说,忽然想起在葫中世界里的反思,不由得心中一凛。 是啊,为什么我只想弄清楚这星核之秘,全无进取之心了? 着实的古怪,之前在葫中世界时,我还反思来着,怎么刚一出来,就又忘了这一点? 那种执念力量,只是缓慢改变人的情绪,并不是迷惑人的意识。所以,被九天玄女一说,陈玄丘立即醒悟过来。 九天玄女看到他的神情,道:“本座要尽快打开北极天局面,进取中央天庭。你占领的星辰,自然归你所有,便是把紫微星域,尽数交给你,也没什么。 你我早有商议,来日推翻昊天,当有你一席之地,本座又岂会与你争执这北极一隅,蝇营狗苟的做什么心思!” 陈玄丘惭然道:“玄女娘娘勿怪,玄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进了这地心,就浑浑噩噩的。娘娘教诲的是,玄丘知错了。” 九天玄女哪里相信他一进地心便浑浑噩噩之言。 实际上九天玄女现在也被邓婵玉一席话,勾起了她的执念。 她想尽快解决北极天,抽调精锐,进取天庭,那时,就能见到真武大帝了。 九天玄女晒然道:“既然知错了,那我们立刻发兵,趁着紫微大阵刚刚破解,各星防御尚不完备,直取天璇。” 一见九天玄女霸气外放,直将陈玄丘当成了部属一般,用着命令的语气,云霄三姐妹顿时不悦。 云霄立即道:“陈公子若是私心甚重之人,安有许多豪杰追随?我金灵师姐,也不会与公子共谋大计了。” 琼霄也笑,笑得凉凉的:“紫微大阵是陈公子破解的,贪狼星也是陈公子占领的。若非陈公子,玄女娘娘现在还在苦思破阵之法吧?” 碧霄板着俏脸,笑都懒得笑一下:“坐享其成的,倒怪别人不用功。还蝇营狗苟,这是把自己当成人家长辈了?说话好不客气。” 陈玄丘心道,还是我大姨子、二姨子会说话,怼人绵里藏针,碧霄就差了些火候。 嘴上却诚惶诚恐道:“玄女娘娘教训的是,若不能挟胜进攻,错失了机缘,明明大好局面,恐就要白白错过了。我现在就出去,与娘娘商议大事。” 三女冷哼一声,她们才不怕九天玄发女。当初她们云霄三姐妹纵横天下的时候,声名地位也不比她九天玄女小,神气什么。也就陈玄丘大度,不屑与她计较。 她们自然不愿让陈玄丘为难,便也不再言语。 一行人出得地穴,姜伯牙等人立即迎了上来。 赵氏家主赵禹马上高声道:“贪狼世家姜伯牙、白文威、阙无伤等众家主,求见陈公子。” 因为九天玄女的出现,赵禹等人的态度恭敬了许多。 九天玄女刚刚说过,她对占领贪狼星没兴趣,一听这话,便站住了脚步,由着陈玄丘上前。 陈玄丘上前道:“不知各位有什么事来寻陈某?” 姜伯牙咳嗽一声,将衣衫一抖,上前道:“陈公子率兵占领贪狼,贪狼居民,人心惶惶,我等家族,世居贪狼,现代表贪狼星上千万百姓,想要陈公子一个保证……” 陈玄丘眉头一皱,瞟了他们一眼,道:“你们想要一个什么保证?” 阙无伤道:“咳,我等……” 却不想,陈玄丘这并不是一个问句,他已接着质问道:“你们凭什么可以代表贪狼星上众百姓?今日陈某占领了此星,但是若明日再被紫微帝君夺回贪狼,今日向陈某要保证的诸位又该如何自处呢?” 阙无伤一愣:“呃,这……” 陈玄丘道:“又或者,陈某继续向紫微星进发,甚而占据了整个紫微星域,那时候,诸位又该以什么身份来见陈某呢?” 白文威迟疑道:“陈公子……” 陈玄丘脸色一冷,说道:“我没想过要拉上你们同紫微帝君作对。我相信你们也没兴趣甘为紫微帝君的马前卒来攻打我。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就是贪狼星上的一些散仙而已,根本不想为任何一方承担义务,那么你们想要陈某给你们一个什么保证呢? 陈某需要给你们立什么保证吗?此时此刻,难道你们不是应该先想清楚,你们今后对陈某应该是一个什么立场吗?” 姜伯牙等人听得面面相觑。 他们本想着,陈玄丘此刻应该最需要他们的站队。 所以,他们此来,一定会受到陈玄丘的隆重接待,把他们奉若上宾。 而他们,只需要表达一个暧昧的态度,根本不需要做出任何代表立场的承诺。 陈玄丘一方若真在北极天得了势,他们就争取到了比以前更大的自由和权利。 如果,陈玄丘立足未稳,再被紫微帝君赶走,他们已经争取到的利益,贪狼星君也不好再拿回去。 总之,无论怎么算,他们这些世家,有百利而无一害。 江山动荡、政权更迭,他们这些世家一向都是左右逢源、各方争取的力量,也一向都会从这种动荡与更迭中谋得更多的好处。 怎么这陈玄丘竟如此强硬? 表明态度和立场? 那他们还不如不来呢,现在的超然地位它不香吗?何必要卷入双方的征战中去? 他们却不知,陈玄丘与他人不同。 陈玄丘是刚从人间飞升天界不久的人,而且在人间的时候,他就是庙堂之上狙击此次轮回大劫,专门整治各路诸侯的太子少保,而不是一个单纯的修士。 很多天界神祗根本不懂的事情,陈玄丘却能洞若烛火。 人间那些世家豪门,占据着最高的地位、享用着最大的福利。可是每当天下动荡的时候,他们考虑的从来都不是兴亡之间天下百姓的疾苦。 而是打着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堂皇借口,利用各方对他们所拥有的潜势力的忌惮,推波助澜、左右逢源,谋取自己家族的更大利益。 天庭仙族,与人间世家有什么不同? 陈玄丘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在民间,对这种墙头草,陈玄丘何曾有过好脸色. 东夷江氏,被他搞到几乎灭族,就连虞国那种一国之君,都被他用项上人头威胁。 如今这些仙界居民,居然腆着一张大脸,以为民请命的堂皇借口,来向他要什么保证,简直是莫名其妙。 姜伯牙等人一张老脸发紫。 陈玄丘冷哼一声,道:“还没想好?那就先回去,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我!” 说罢,陈玄丘一拂袖子,转身对九天玄女道:“玄女娘娘,请!” 陈玄丘训人的时候,那霸气侧露的样子,一时间让云霄三姐妹和邓婵玉都看迷了心。 尤其是云霄三姐妹,一瞧他威风凛凛训斥他人的样子,就两股战战,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看起来,这三位姑娘在喜儿恶作剧似的幻境调教之下,都病得不轻。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们可以了解一下了。 喜儿这个始作俑者捧着大碗兴奋地冲了过来,扒着他的耳朵小声道: “小丘丘啊,这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的七情碗产生了很强的感应。我想下去看看。” 陈玄丘一听,顿时心中一动,喜儿也有发现? 陈玄丘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冲动,几乎拔腿就想跟着喜儿一块回去,利用她的七情碗,看看能否勘破这贪狼星核之秘。 幸亏看到了九天玄女,想起了她刚刚说的话,陈玄丘神志一清,这才强遏自己回去一探究竟的欲望,拍拍喜儿的肩膀,笑道:“盲生,你发现了华点。去吧,好好研究一下,如果有什么发现,就来告诉我。” “好!”喜儿答应一声,兴冲冲地跃进了地穴。 陈玄丘也不理会姜伯牙等人进退失据的难看脸色,引着九天玄女便回了贪狼星君的客厅。 待茶上来,九天玄女便道:“你对接下来的行动,可有什么计划?” 陈玄丘道:“贪狼星,我是用计取下的,实际上,我也没有想过一定成功。而接下来,再想对天璇星重施故技,却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紫微大阵已毁,咱们的大军可以长驱直入,我在想,我们可以趁着紫微帝君尚未有所反应,挟优势兵力,强行攻占天璇……” 九天玄女一双妙目疑惑地看着陈玄丘,又看看一旁的三霄姐妹,说道:“诸天星君,不是已被你收服了七七八八了么?为何不利用他们出其不意打开缺口?若诸天星君从中策应,我们想再下一城也不难吧?” 陈玄丘道:“诸天星君,我想留到攻打紫微星时打他个出其不意,如今就让他们暴露身份,会不会太早了些?” 九天玄女诧然道:“难道你不觉得,继续隐藏这股力量,才更吃力?” 九天玄女瞪着陈玄丘道:“要让他们隐藏到那个时候,他们现在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得是我们的对手。尤其是其中还有金灵这样一位准圣,一位准圣就算放水,难道就是好对付的?” 陈玄丘一怔。 九天玄女又道:“如果让他们亮明身份呢,我和金灵联手,对付紫微帝君,又是在已经连下两城、气势如虹的情况下,岂非是摧枯拉朽,又何必遮遮掩掩?” 陈玄丘怔住了,他阴谋诡计用惯了,此番对付的又是天庭这个庞然大物,心理压力太大,所以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反而被他给无视了。 如今听九天玄女一说,他才发现这似乎才是最简单易行的办法。 “玄女娘娘说的对!我也赞成!”云霄频频点头,大声支持。 姐姐这是怎么啦,咱们云霄三姐妹可是一向帮亲不帮理的啊。 碧霄刚想支棱一下,就被琼霄不着痕迹地摁住了肩膀,细若蚊蝇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响起:“闭嘴吧你,别乱说话!” “二姐?”碧霄抬头看她一眼,很是诧异。 琼霄眼望前方,看也不看她一眼,依旧细声传音:“马上挑明立场,金灵师姐公明哥哥他们才能回来啊。” 碧霄:“虽然我也很想他们,可是……也不用这么急吧?” 琼霄的声音开始有点没好气了:“我警告你喔,不要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第988章 将变 九天玄女信奉的是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之前她所以比较谨慎,是因为对手的最高端战力有两个,一个是紫微帝君,是一个是斗姆天尊,而她只有一人。 可现在不一样了,陈玄丘竟然说服了金灵圣母投靠过来,双方就攻守易势了。 这种情况下,她为什么要守? 陈玄丘的心理压力大,主要是因为整个天庭的实力,令他不得不谨小慎微。 以致于他在面对紫微帝君时,也是绞尽脑汁,可是九天玄女说的对,当我方拥有压倒性力量时,一力破万法就是唯一选择,为什么还要玩手段? 所以,陈玄丘也改变了策略。 紫微星宫,金灵已打算次日一早,就与紫微帝君启程,前往天璇星。 紫微大阵被破,贪狼星被占,紫微帝君毫不在意。 他的第一目标已经达成了,抹除诸天星君的神位,嫁祸给天庭的敌人。 接下来,就是收复失地的时候了。 金灵原本对天庭也许有诸多不满,可是从此,她将牢牢拴系在天庭这条船上。 只要有金灵联手,一个九天玄女,何足道哉? 所以,收复失去,轻而易举。 对紫微帝君来说,现在最需要他苦恼的,反而是如何才能做出竭尽全力的态度,却还是阴差阳错,无法将“天经地纬”夺回来! 他必须等诸天星君全部死亡,才能把“天经”真正取回。 他根本不担心会从此失去“天经”,他在“天经”上所下的禁制,是他用了数个元会精心布下的,所以就算是圣人,没个三年两载,也休想解得开。 因此,陈玄丘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开“天经”禁制的。 当他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把“天经”收回来。 紫微帝君很愉快,虽然做为一个活了无数岁月的天尊级大修士,对于男欢女爱的床闱之事,他并没有多么迷恋,可是金灵这样的女人,还是会让他怦然心动的。 之前的示恩,并没有换来金灵的一吐情肠,不过,紫微帝君并不介意,这不正说明他选中的女人对于道侣的严瑾吗? 除了他,谁还具备更优越的条件,够资格成为金灵的男人? “明天,我们就要启程赶赴天璇星了,你早点休息。至于‘天经‘的事,你大可不必担心,有你我二人联手,玄女也护不住‘天经’,诸天星君的性命危机,一定会顺利解决的。” 紫微帝君微笑着对金灵说,态度十分的可亲。 金灵的掌心微热,那是有人呼唤她。 只是,不确定是陈玄丘还是赵公明,因为这两个人都与她建立了“圆光镜”的联系。 “帝君放心,封神榜上诸星君,多是我截教同门,金灵确实更加的关切。但是,我相信,他们不会有事!帝君请去休息吧,明儿一早,我们出发!” 金灵显得特别镇定,丝毫不见慌乱。 紫微帝君眸中闪过一抹欣赏,这才是他选中的女人啊。 他紫微,是最完美的男人,只有这样的优秀女子,才勉强配得上他。 紫微点点头,举步走了出去,还为金灵轻轻带上了房门,显得特别君子。 金灵闭上了眼睛,放开了除眼之外的五识,倾听着紫微帝君的声息渐远。 她没敢放出神念探测,到了他们这一层次,神念的窥测,很容易被对方觉察。 紫微确实走远了,金灵先关了房门,加了一层禁制,这才打开圆光镜。 圆光镜中,陈玄丘的身影渐渐显现。 他对着金灵,只说了一句话:“我们准备攻打天璇星了,你们什么时候到。” “明天,应该是傍晚。” “好,那我们后天发起进攻!” 金灵蛾眉一挑:“你不必等到我抵达。” 陈玄丘道:“不!计划有变!你们就在天璇星,即时倒戈。” “不等到攻打紫微星了?” “不等了,要让你们一路放水,可不容易。紫微不蠢,可能会看出破绽。”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莫如直接亮明身份,兵对兵,将对将,作他一场!只要你过来,我们就有两尊准圣,纵然紫微依仗地利,也是必败!” 这时的陈玄丘,因为已经觉察了贪狼地心的力量,似乎在影响着他,所以心性自然而然地进行转变,由神性陈玄丘作主了。 所以此时的陈玄丘不仅极其冷静,而且有种淡漠的自信。 有那么一刹那,金灵一个恍惚,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师尊。 只是隐约的一抹气息,像极了她的师尊。 陈玄丘在关闭圆光镜的时候,似乎看到,金灵的眼中,仿佛有一抹孺慕、一抹爱恋。 但那感觉只是一刹,圆光镜关闭了,陈玄丘只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 金灵太强大了,强大到纵然她容颜绝美无俦,也没有男人敢对她生出一丝妄念。 除了紫微帝君,一朵超级自恋的水仙花。 …… 天璇星上,赵公明的住处。 他默然地关闭了面前的圆光镜,缓缓站起身来,神色木然地迈步走出了房间,只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招财使者陈九公、利市仙官姚少司是他封神之前的弟子,如今虽然授封仙官,但是对赵公明仍旧以师徒关系相处,因而他们的寝帐就设在赵公明的寝帐左右,以便随时听候师父传唤。 赵公明一出来,两人立即快步迎了出来。 “师父?” “计划有变,反天之日,就在这天璇星上。后天!” 赵公明说罢,便缓步走了出去,直奔远处灯火处。 那里,是火部众神的营地。 陈九公和姚少司对视一眼,俱是一脸兴奋。 二人急急走出去,便向瘟部众神的营地赶去。 …… 地心星核处,喜儿的黑曜石一般闪亮的小碗儿就放在草地上。 喜儿趴在草地上,双肘支起,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看着小碗。 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正被小碗吸收着。 本来那黑色气息是看不见的,但是后来渐成丝缕,而现在,情形在进一步变化着,那黑色气息,渐渐浓若雾龙,滚滚而来,不断注入碗中。 那黑曜石打磨出来的小碗,此刻颜色渐渐如墨,已经连反耀的光也渐渐在消失。 喜儿感觉,它不是消失了,而是……似乎连光都在吸收进去。 喜儿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她隐约觉得,这对她的七情碗并没有坏处。 她现在是七情碗的主人,她能感觉到,七情碗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 它的力量,似乎在不断地增长。 果然,一开始看,这件法宝的力量似乎并不强,只能对付比使用者修为更浅的人, 唯一的长处,只是它的群攻能力。 可现在看,它正在成长。 这是一件能自主成长的法宝。 “嗯……要不要告诉小丘丘?我说什么呢,我说……我的小碗正在自己吞吐地核里涌出来的墨色气息?” 陈玄丘此时刚刚离开惧留孙和马元的驻地。 二人率领佛兵,是最后一批赶到贪狼星的。 陈玄丘知道,他们之所以从灵山赶来,为的就是灭杀金灵,为燃灯和定光两位佛祖复仇。 而金灵,马上就将成为他的亲密战友。 所以,他很快就将成为灵山的敌人。 其实,即便没有金灵,他很快也将为灵山所忌惮。 一个能统合龙族、妖族、巫族甚至少部分魔族势力为一体的陈玄丘,绝不是灵山所能容纳的。 只是那时即便与灵山进行切割,也不会如现在一般激烈罢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陈玄丘仰望着星空,微微一笑。 他现在又有了冥界身份呢。 当大家知道那个神秘的鬼公子就是他的时候,西方灵山,也会如当初他登上长留岛的天庭一般,对他投鼠忌器的。 因为,灵山现在不仅对天界有所图,在冥界,更是刚刚打开局面。 多宝不会愿意杀了他,而影响灵山在天庭和冥界的大好局面。 然而…… 陈玄丘皱了皱眉,长耳定光仙是灵山之耻,死也就死了。 燃灯,却只是金身被毁,灵山或许也能包容。 可他,是想要燃灯真的死,身魂俱灭那种。 不知道那时候,多宝还能不能包容他。 算了,不想了,蚤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他都敢向天庭挑战了,还怕多得罪一个灵山? 就在这时,陈玄丘的心底感应到一个欢喜的声音:“哥哥,快来,人家已经弄清楚‘天经’的奥秘了!” PS:前天晚上回来,昨天待了一天,昨晚接到父亲生病突然住院的消息,今天一早就往老家赶,这章昨晚连夜码的。 第989章 北斗有秘 葫中世界。 陈玄丘刚一出现,就发现这个世界有所不同了。 隐隐然,陈玄丘感觉这个世界,已经与外间世界,有着极大的相似。 作为这一方小世界的主人,他虽然不像吉祥一样清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一切,但很多东西,诸如世界的诞生、宇宙运行的轨迹,他是了然的。 这就像一个亿万豪门,他对所谓古董可能根本没有做过了解,也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但是你拿出一件古董,他的鉴别能力,可能超过许多所谓的专家。 因为,你是通过对于各种鉴宝知识的学习和磨炼,才一点点掌握了鉴别知识。 而他,身边的日常器用之物,就是那些古董。 你的东西,跟他家里的不一样,那就是膺品,不需要讲一堆的大道理。 陈玄丘就是这样,他甫一进入葫中小千世界,就感觉这世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抬头,就看到了星空。 璀璨的星空。 繁星点点,是那样美丽。 一道银河,贯穿期间。 那种美,令人屏息。 吉祥就站在他身边,兴奋得脸蛋儿嫣红。 吉祥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哥哥,你看到了么?” 陈玄丘当然看到了,他发现那些星辰,不再是之前虚幻的那种星辰之影,也不全是实体,但是那浩瀚的星空里,至少有十分之一的星辰,似乎拥有了实体。 吉祥兴奋地道:“这里,本是一片混沌世界,我早早就演化出了大地之道,可天道近乎虚无,一直无从着手。 如果不是哥哥把黄金玲珑塔联系的伏妖世界牵连过来,冥界也难以衍生。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转向陈玄丘,眼睛闪闪发光,比天上刚刚诞生的星辰,似乎还要明亮几分。 “三界,已经诞生,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它将成长为一个大千世界!” “还有,我已经解开了‘天经’的奥秘,洞悉的它的运行法则。虽然,我的世界与那个大千世界不太一样,不能照搬它的运行法则,但是在其基础上,我很容易就推算出我的世界应该运用什么样的天道法则。” 陈玄丘也由衷地为吉祥感到欢喜:“恭喜你!” 吉祥向他眨眨眼睛:“哥哥,这是我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 陈玄丘笑了,摸摸她的头,柔声道:“对,应该……恭喜我们,这是我们的世界!” 两人一起抬头,看向那令人沉醉的星空。 吉祥轻轻挽起了陈玄丘的手:“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并肩飞起,飞向那星空。 然后,他们就融入了那星空。 他们是这一方世界的阴阳,是这一方世界的意志。 他们在这里,可以身化天地,可以融入万物,也可以超脱天地,凌驾于万物之上,将宇宙洪荒视作面前的一盘棋。 此刻,陈玄丘和吉祥就已凌驾于这宇宙之上,他们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大地、看到了冥界,就像站在三维世界看二维的画面一样,洞悉一切。 “至于哥哥所在世界的星辰运行轨迹嘛,我现在完全可以模拟出来。哥哥好好看一看,就会明白……” 吉祥俏皮地说着,手一挥,面前的三界已然消失,一片虚空中,星光闪烁。 陈玄丘扫了几眼,就发现了一处熟悉的地方。 那是北极星域。 然后,依此为点,陈玄丘的目光继续移动着,就看到了紫微星域,北斗高拱。 有道,天地运行,无道,天地亦运行。 有名,日月方定,无名,日月自定,为名而不为名,自名而自不名,日月有情而人乃存,日月无情而人乃安,日月照辉星辰相配,因其有名,朗朗宇宙无定故,因其无名,荡荡乾坤有定因…… 非恒有名,乃恒无名;遁天地,隐日月,心之所为,存天地,显日月,名之所动,无名有名,自可称名,常颂名号,谓之神灵。 无名之名,天地运行而不怠,常在而常不在,常不在而常在…… 凝视着那日月星辰运行的轨迹,陈玄丘心中许多尚不明朗的大道体悟,却是霍然开朗起来。 大道体悟,缓缓流淌过他的心田。 …… 擎羊使者收到了紫微帝君发来的消息:帝君将与金灵很快赶到,届时,两位准圣将携雷霆之怒直取贪狼。 帝君交给她的任务只有一个:叫她与陀罗想方设法,制造机会,让陈玄丘可以顺利逃走,在诸天星君陨落之前,不能出现可以夺回“天经”的机会。 紫微帝君本人,自然可以出现种种“失误”,错过夺回“天经”的机会。 但是,他担心金灵能夺回“天经”,毕竟是一尊准圣,而且此来的目标就是“天经”。 “终于,要结束了吗?” 擎羊使者很开心。 她极其厌憎诸天星君,原本不过是些凡间修士甚至是凡人,天庭缺人,才不拘一格,将这些蠢货封神上天。 就是这样一群货色,居然还看不起她。 想到诸天星君对她的无礼,再想到这些人很快就要陨落,擎羊使者眸中不禁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只可惜,金灵不会有事。 不过,诸天星君陨落之后,金灵也会被帝君收服吧? 擎羊想着,她看得出来,帝君似乎很器重金灵。 不过,我和陀罗才是帝君的心腹。 到时候,只要我二人联手,照样可以左右帝君的喜恶,将金灵圣母控制在我们手中。 擎羊冷冷一笑,与陀罗取得了联系。 贪狼星君府旁充作监牢的临时营寨之中,蓬头垢面、满身泥污的龙吉公主就像一个疯婆子一般,蜷缩在一处帐角儿。 在被关押的神将天君中,她已成了被孤立的人。 掌心忽然微微一热,目光呆滞地坐在那里的龙吉目光眼神儿一动,慢慢站起来,游魂似的走开。 众神将天君看去的目光,都有些鄙夷与不屑。 不过,并没有人跟上去。 当时得知她竟是陈玄丘的内奸,这些神将天君头脑一势,就群殴了她。 可是,毕竟都是天庭的神祗,如今都被封印了神力,用那种村夫打架的方式,也太丢人了些,一俟清醒过来,他们却是不想再重演那样的一幕。 龙吉公主在一座座空营帐间穿行,走出好远,回头瞄了一眼,见四下无人,立即一猫腰,钻到了两处帐蓬缝隙间,急急举起了手。 这些时日,她不只一次联系过陈玄丘,却始终联系不上。 而擎羊那边,又是建立的单向圆光竟,只能由擎羊向她发起联系。 因为她负责冒充龙吉,取得陈玄丘信任,责任重大。 所以,陈玄丘那边,她联系不上。 擎羊使者这边,她又无法取得联系。 龙吉急急举起手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先停下来,掠了掠自己已经打绺的头发,擦了擦脸上的泥痕。 陀罗和擎羊是最好的姊妹,是紫微帝君的左膀右臂。 但是,她们之间,也未必就没有微妙的竞争。 她不想让擎羊看见她太狼狈的样子。 龙吉拾袖,在唇角和腮上狠狠擦了擦,努力挤出一副比较从容的笑容,这才举起手掌。 然后,笑容就凝滞在了她的脸上。 她神力尽失,已经打不开圆光术了。 天璇宫中,擎羊使者的住处。 擎羊皱了皱,有些疑惑地收起了圆光术。 通过圆光术的联系,她知道陀罗活得好好的。 可是,她为何拒绝与我联系? 诸天星君退守天璇的时候,擎羊就发现陀罗没有跟着退回来。 她留在陈玄丘身边了? 擎羊使者犹疑不定地想,拒绝与我联系?她是想利用陈玄丘对她的信任,立下大功邀宠么? 擎羊使者第一个念头,就是她的好姊妹陀罗想争功、邀宠。 呵,枉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擎羊冷笑,不想联系就拉倒,反正我是联系了,要是出了纰漏,帝君面前,受惩罚的可是你! 葫中世界,陈玄丘定定地看着北斗诸星的运转。 吉祥巧笑嫣然地道:“哥哥,你看明白了么?” 陈玄丘道:“周天星斗,混然如一,共同构成天道运行法则。但是,其中北斗七星,似乎有些异常?” 吉祥道:“是!北斗七星,既是周天星斗的一部分,又自成一体。而其他的星辰,都没有这个问题。” 陈玄丘皱眉道:“这似乎……不是自然形成的?” 吉祥道:“当然不是自然形成的。开天辟地,天地人三界成形,周天星斗运转,相互感应影响,又怎么可能让北斗七星自成一个独立的运行体系,就像……在宇宙之内,自成一个小宇宙。” 陈玄丘道:“我知道它有问题,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 吉祥道:“要让一颗星辰,拥用亿万年自成一体的运转法则,这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我也不清楚,是谁做的,又是怎么做的。不过,我知道,这股力量,是被硬生生栽进贪狼星的。不仅贪狼星是如此,北斗七星,皆如此。” 陈玄丘道:“这股力量,似乎是……可以被吸收的?” 吉祥转向陈玄丘,甜甜地道:“不错。星辰自身的力量,因为星辰而存在,可以被调用,却不能被夺取。当星辰陨落,这股力量也会逸散。而这强行栽进北斗七星的力量,却是可以被攫取的。” 陈玄丘抬手,轻轻点向漫天星辰的虚影。 他此刻,就如天地一般伟岸巨大,那满天的星斗虚影,就像他面前不过一屏大小的星斗光幕。 陈玄丘的手指,轻轻点在了天枢贪狼星的虚影之上,手指从星光虚影上穿过。 陈玄丘道:“很好!我既已看明白了这北斗七星自成一体的运转之理,就能汲取吸收这股力量了!” “嗯?” 陈玄丘抓向北斗七星虚影的手掌忽然微微一凝,眸中露出一抹诧色。 吉祥道:“哥哥,怎么了?” 陈玄丘缓缓地道:“紫微帝君既能掌握‘天经’亿万年,又能以北斗七星为主星,布下紫微大阵,那么,北斗七星既是周天星斗的一部分,又自成一体的奥秘,他一定是知道的。” 吉祥双眼一亮:“不错!他若不知道,不可能操纵北斗七星,布下紫微大阵。” “那就有趣了!” 陈玄丘笑了笑:“北斗七星内蕴神奇力量的事,他一定知道。” 吉祥目光闪动,道:“那就有趣了,这么说的话,这位天庭四御之首的紫微帝君,看起来有不少小秘密呢?” 陈玄丘微微皱了皱眉,道:“奇怪啊,他既然守着宝山,为何却不吸收这力量呢?他在……等什么?” PS:家父过世,料理丧事,停更了几天。 中秋将近,今年家人团聚之日,却是少了一人。 我年岁渐长,生老病死,渐渐也见得多了。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多多珍惜亲人与团聚。 第990章 帝后的野望 云层之中,一根倒垂尖部的石乳,巨大的仿佛一座倒悬的高山。 下方,云雾缥缈中,有池水如镜,有仙阁凌云。 花树、楼阁,半隐于云雾之中。 有仙娥时时翩跹而过,轻盈地行走在厅台楼榭之间,穿梭于白云轻雾之内。 一处仙宫,华美、恢宏,巨大的神殿,却只是瑶池金母的浴宫。 帷幔随风,石榴裙无声落地。 一个端庄、妩媚的女子轻迈莲步,踩着柔软的丝绒地毯,走到那云雾袅袅的仙池浴汤前,迈步进入其中。 地面、台面,都是白玉为基,细细打磨了浅浅的坑面,既能防滑,又不会产生硌人的感觉。 白玉石上,雕着云彩、仙花与圣果。 乳白色的汤水,因为玉体的进入,水面上的红花轻轻翻涌起来。 然后,那乳白色的浴汤又把红花推进,现出那比浴汤还要晶莹白皙的胴体来,仿佛一颗刚刚剥了壳的新鲜荔枝,说不出的甜美。 瑶池躺在浴汤中,头枕在早就开凿好的恰可容一人枕放的玉石麻面上,放松柔软修长的身子,随波而动,乌黑发亮的长发在水中散开,宛如一朵静美的水莲。 一名仙娥站在阶下,正向浴池中的瑶池禀奏着什么,帷幔随风而动,将瓣瓣桃花穿过缝隙,轻轻飘拂过她的身子。 她身材颀长,气质很好,不过容颜却很平庸。 瑶池的身边,容不下娇美绝伦的仙子。 “天河虽被九天玄女夺了去,不过天河显然对玄女没什么用处。她的目的,在于占据紫微星域,这样就跳出北极星域,可以向我中原天庭直接发起进攻,以解西昆仑之危。” 一身书卷气的仙娥朗声禀报着。 瑶池就躺在水中,闭着美丽的双眸,不时有鲜艳的桃花瓣随风飘来,落在水面上,与她那销魂的胴体一起在浴汤泉水中起伏,说不出的美艳魅惑。 “也就是说,九天玄女没有发现封印青丘的入口?” 瑶池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轻轻地笑了。 她整齐细长的睫毛缓缓张开,露出了一双清丽俏美,但眸光却冷清寂灭若深渊的眸子,全无半点温暖。 “那处空间,极其隐秘,就算刻意去找,也很难叫人寻见。玄女没有发现,也不稀奇。” 瑶池说着,伸出一只修长美丽的手,掐算了一阵,淡淡地道:“玄黄古卷中封印的胡喜媚,还需要两个元会,才能形神俱灭,化为古卷之灵。” “谁会想到,平静了无数元会的天庭,竟会生出动荡,而这北极天,竟率先成为动荡之地呢?哎,当初本宫将玄黄古卷放在那里,有些冒失了。” 她沉默了片刻,又低语道:“不过,不放在那等偏远之地,又诡称是为了镇压蚩尤,却不易瞒过昊天耳目呢。” 这句话甚是低微,那仙娥自然听不见。 瑶池沉默片刻,蛾眉轻轻一挑,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那仙娥目中微微露出忌惮之色,轻轻垂下头,才放低了声音道:“龙吉公主……” “那贱人怎么了?” “龙吉公主奉诏赶往北极天后,紫微帝君便镇杀了她的元神。如今,已由陀罗使者,寄托在她的身上。‘天经’已经落入玄女一方手上,还有两日,诸神陨落。龙吉也将名正言顺地死去。” 瑶池吃吃地笑起来:“这倒是个好消息呢,紫微做的不错。” 瑶池轻轻吁了口气,笑容渐冷,淡淡地道:“西华至妙之炁,只该有一缕,那就是本宫。” 龙吉的本体,就是西华至妙之炁,而鸿钧将还未孕养成形的西华至妙之炁抽取一缕,注入他紫霄宫前一株灵植,化作瑶池金母。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瑶池金母与龙吉公主本是一体,说是双胞胎也不为过。 不过,瑶池金母先诞生了灵识,踏上修行路,更与昊天一起,成为天庭之主,母仪三界。 因此,当剩余的西华至妙之炁化形成人,就被瑶池先下手为强,认作了自己的女儿。 可是,作为至阴之气化身的瑶池妨心奇重。 将龙吉认作女儿,还不放心,屡屡动用手段针对她,如今终于算是把她彻底消灭了。 瑶池摆摆手,那仙娥松了口气,忙翩然一礼,悄悄退下。 瑶池又闭上了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漾起了诡异的笑容。 配着那张绝美的面庞,妩媚、明艳,却又有种诡异的凶残,微微上翘的唇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不屑。 她,似乎在嘲讽什么、讥诮什么,但她始终没有睁眼。 她不敢睁眼,她怕睁开眼睛,那眼中的讥诮,就会被那个存在看出端倪。 而识海,是自由的。 在她的识海中,她可以生出任何大逆不道的想法,而不为人所知。 在她识海中,此刻浮现的是紫微帝君那种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庞。 她真正喜欢的,是这个男人啊! 谁规定她和师兄一起诞生于紫霄宫前,就应该一个做天帝、一个做天后,三界众生,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该成为他的女人? 凭什么? 没有人理会这一点,似乎鸿钧这么安排了,所以它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甚至就连鸿钧,也没问过她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人人都知道她是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天后,可谁会知道,她的命运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她,是天地间第一缕西华至妙之炁! 而鸿钧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只泥土中生活的肮脏的蛐蟮! 盘古打碎混沌,它的寄生之地都不复存在了,却窃取了盘古创造的这一方世界,成为主宰! 凭什么? 要说修为,师兄当年忙着四方结交豪杰,与东王公争风时,她潜心苦练,修为实则还在昊天之上。 昊天为阳,就是天帝!瑶池为阴,就是天后? 凭、什、么! 什么天地乾坤阴阳帝后, 怎就不可以是地天坤乾阳阴后帝? 成帝之途,只有借助鸿钧紫气一途? 呵呵,那些愚蠢的所谓圣人,中了鸿钧的奸计,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瑶池从鸿钧成圣前就侍奉在他身边,兼之性情阴柔、心思缜密。 所以,很多别人无法发现的事,她都早已洞悉于心。 鸿蒙紫气,是仙道法则。 三千大道,任何一道的法则,都只有一条。 鸿钧是仙道法则成圣,并一统洪荒世界,传下他的道统。 而其他圣人所获得的鸿蒙紫气,究竟是真正的成圣之基,还是那些本来就有资质成圣、也一定有机会成圣者的束缚? 西方教门,独树一帜。 在仙道玄门一家独大的情况下,西方二圣也被迫接受了鸿蒙紫气,成了鸿钧的寄名弟子。 不过,隐忍了无数岁月之后,他们终于培养出了一尊圣人,证明了不是仙道玄门,也有机会成圣。 而且没有鸿蒙紫气的束缚在身。 他能! 我也能! 等玄黄古卷养成,九头雉鸡精成为玄黄古卷之灵。 我就能凭此古卷,汲取蕴养在北斗七星中的七神兽的负面力量: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将最纯正的七神兽的力量全部汲取出来,收入我的身体,成就不受鸿蒙紫气约束的真正圣人。 到那时,我要做天帝,纳紫微为后,一统三界,将鸿钧那只老不死的蛐蟮,赶回地下,好生去做一条蚯蚓! 瑶池想着,唇角发出“嗤”地一声讥诮的冷笑。 第991章 真武之躯 北斗七星,每一颗星辰中,都镇压着一方神兽,以星辰之力,汲取神兽本元。 青丘之山整条灵脉,被天庭以无上伟力搬运上天,封印于秘境之中,用来镇压蚩尤魔气。 在其入口,又以玄黄古卷为阵,做了封印。 纵然是昊天,也只道这封印是为了防止有人出入于青丘,却不知道他的好师妹瑶池,竟另有打算。 天帝、天后,同床异梦。 瑶池竟是打算以玄黄古卷,彻底吸收鬼车神兽,虽然喜儿当初被斩去一首,但仍有九头。 九头的雉鸡精,一旦成为玄黄古卷的器灵,才能将北斗七星镇压下的七大神兽的戾气、魔气吸收,只留下最精存的元气。 到那时,瑶池就可以顺利吸收这元气,成就圣人之躯! 紫微,显然是她的同谋。 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现在已经是什么关系。 只是,一男一女两尊准圣,而且一个是天庭之后,一个是四御之首,想让他们合作无间,恐怕这层男女之情,是跑不了的。 如此说来,昊天头上,那顶帽子却是不知绿了多久。 可是,瑶池盘算的虽好,紫微似乎也另有打算。 成圣,对任何一尊准圣来说,都是无上的诱惑。 能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与他人的,恐怕是绝无仅有。 玄黄古卷中被封印的胡喜媚,还需要两个元会,才能彻底迷失了神志,被玄黄古卷吞噬。 一个元会,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不过,对于瑶池这种准圣级高手来说,拥有着极其漫长的生命,两个元会,也不算多么漫长,她等得起。 但是现在,显然不用她再等下去了。 胡喜儿,已经脱离了玄黄古卷,就连玄黄古卷,也被画魔之徒,画师朱玄一取走,想打造成一件不逊于娲皇手中山河社稷图一般的无上法宝。 而胡喜媚,现在手中还掌握着一件可以进阶的法宝:七情碗。 七情与七宗罪,不尽相同。 但是,七宗罪,何尝不是因为生灵的六欲七情而产生? 七情碗在手的十首完整版鬼车…… 这些条件缺一不可,但是阴差阳错之下,现在恰恰就符合了所有条件!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那遁去的一,虚无缥缈,可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这个遁去的一,就连曾经的圣人通天都一直在追索而不得, 可现在,它似乎,回来了! 喜儿盘膝坐着看,倒立拿着大顶看,侧卧托着香腮看…… 喜动不喜静的她,不舍得离开那只七情碗,可又无聊到极点,只能变着法儿消磨时光。 她能感觉到,这是她的莫大机缘。 她的七情碗所吸收的力量,正在让这只七情碗发生着质的变化。 鸡精同学不是一个战斗型神兽,她最强大的是精神力量。 不过,从来没有人系统传授过她精神攻击的法术。 她只是在紫霄宫当遛达鸡时,听来一些支离破碎的修行之术,自己胡乱领悟的。 而现在,她感觉,当这只七情碗吸收完这股诡异的力量后,这件法宝将会大幅提升她的战力。 实际上,七情应该是属于人道的力量。 只是这个世界,人道和地道,全都受到了天道的压制,甚至是力量的剥夺。 所以,人道几乎无显现。 只有曾经的人王还存在时,人道力量曾有显现,那就是护佑人王,圣人亦难伤之。 要想伤害人王,只能使用人道力量。 而这七情力量,也是人道法则之一。 之前,长耳定光仙是用西方法门来借用这人道法则之力。 而现在,却是最纯粹的一缕人道法则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注入七情碗。 而拥有十首精神力量的喜儿,将是它最合适的使用者。 陈玄丘出现在地核时,就看到喜儿撅着个腚趴在地上,像一只正在打瞌睡的小牝犬。 在她面前不远处,地面上摆放着七情碗。 地面那个大坑中,正有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黑色雾气,正在丝丝缕缕地被吸摄进那只碗中。 “喜儿?” 陈玄丘唤了一声。 喜儿抬起头,陈玄丘这才发现,喜儿手里拿着根草茎儿,正趴在地上逗蚂蚁玩儿。 怎么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陈玄丘有些啼笑皆非。 喜儿的脸红了,她也知道自己这姿势有些不雅。 尤其是替陈玄丘调教了三霄之后,喜儿就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生的大门,有时候会做可怕的“噩梦”的。 所以,看到陈玄丘怪异的眼神儿,她难免有些敏感。 喜儿赶紧拍拍膝盖和屁股上的尘土,轻咳一声,忸怩道:“你怎么来啦,也不说一声,抽冷子差点儿吓死人!” 陈玄丘笑笑,没让她难堪。 陈玄丘走过去,主动岔开了话题,惊讶地看着那只七情碗,问道:“这是怎么了?” 喜儿松了口气,她蹦跳到陈玄丘身边,一惊一乍地道:“我正要告诉你呢,可我走不开。我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就错了这大机缘,你来看。” 喜儿把陈玄丘拉到那只碗旁边,蹲下,仿佛生怕那碗受了惊吓似的,小声而神秘地道:“你看!这星核中,有很奇怪的力量。我一到贪狼星,七情碗就产生感应了。我找了好久,才现在这力量来自地心。” 陈玄丘已经感应到了。 自从这七情碗开始吸收这股诡异的力量,陈玄丘就不再受到这地心力量影响了。 之前,这地心力量很容易就蛊惑了他的神志,而且他毫无察觉,轻而易举就被左右。 但此刻,由于这种力量完全被七情碗所吸收,陈玄丘灵台清明。 他能感觉到,那种力量的邪异与强大。 那似乎,不是他之前所了解的任何一种力量。 不属于玄门仙道体系,不属于神道体系,不属于魔道体系,也不属于魔道与冥道。 倒是……在小腰精邓婵玉身上有过相似的感应。 这是人道法则之一的力量? 小鸡精喜儿搂着石榴裙儿,把个屁股蛋子绷得溜圆:“感觉到了吗,感觉到了吗?” 喜儿喜滋滋地道:“我感觉这力量,既邪恶又强大,就算是我拥有十个脑袋,一旦吸收,也会被它所主宰。不过,它真的好强大呢,幸亏有这七情碗,它能吸收。” 陈玄丘点点头,道:“这颗星辰上,确实蕴含着极其强大的力量,那不是星斗本身的力量,很是古怪。” 陈玄丘对喜儿道:“我观摩天象,洞察日月星辰运行之理,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我打算以我的领悟,尝试着吸收这股力量,你帮我护法。” 紫微帝君随时会杀过来,修为的提升迫在眉睫。 既然有这个机会,陈玄丘自然不会放过。 他能感觉到,七情碗正在吸收的力量,并不是他所需要的。 这股力量太邪异了,如果他妄想吸收,倒也可以修为大增,可是那时将不是他在驱使力量,而是在被这种力量所左右。 所以,陈玄丘并不在乎七情碗正在吸收的力量,大家各取所需。 “啊!好!” 喜儿还以为他要吸收的力量与七情碗正在吸收的力量是一样的,不过她并不在乎,倒是喜上眉梢。 这只破碗吸收的速度太慢了,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吸收完毕。 而她,已经待的无聊之极。 现在有陈玄丘作伴,她很开心。 陈玄丘盘膝坐下,开始按照他在葫中世界所悟,调动自身的力量,催动星力的运转,籍而吸收那隐藏在星核深处的力量。 陈玄丘用他的神力模拟贪狼星那独有的运行轨迹,只是刹那,便觉身子一震,一股磅礴无比的力量向他周身涌来。 这一回,他摸清了贪狼星的运行法则,很容易就剥离出了那股力量。 庞大无比的力量、精纯无比的真元,还有浓郁无比的属于人道法则的欲念之力:贪婪! 不好! 之前陈玄丘被贪婪之力影响,产生强烈的执念,似乎不搞清这星核的秘密,他宁愿放弃一切,就留在这地心参悟。 但那时,这种力量对他的影响是丝丝缕缕、润物无声的,所以他察觉不到。 而此刻,当那磅礴无匹的力量涌来,他立即察觉不妥。 陈玄丘惊了,他想放弃这力量,因为他能感觉到那贪婪之力的恐怖,如果吸收了这力量,他将沉沦为这力量的奴隶,从此永远受制于贪婪,变成一个贪得无厌的怪物。 但那力量一旦被牵动,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根本已经堵之不住。 陈玄丘真的慌了,就在这时,他敏锐地感觉到,那股力量竟然自行开始分离。 那股邪恶力量,从磅礴无匹的精纯元气中被剥离了出去,汩汩注入七情碗中。 喜儿瞪大眼睛看着,那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这时浓郁如水,一条漆黑的水龙,源源而来,注入碗中。 而那碗就像是一个无底洞,贪婪地吸收着那股力量。 陈玄丘这边,在那邪恶力量被剥离后,便只剩下了最为精纯、雄浑的元气, 轰然一声,陈玄丘脑海中,蓦然出现了一幅图画。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宇宙虚空,明明只是一片虚空,没有任何参照物,却有一种荒芜、苍凉到了极点的气息。 在那无尽虚空之中,渐渐幻现出两只神兽。 那两只神兽,对面而立,其形如虎豹,其尾若龙尾,周身绸缎般的细茸毛发,一者如金,金光璀璨。一者如玉,剔透晶莹。 两只虎豹状的异兽,在肩头各生一双羽翼,但它却是收敛着的,而不展开。 左边那只异兽,头生一角,右边那只异兽,头生双角,这是除了毛发颜色之外,它们唯一的区别。 洪荒气息的虚空之中,就只有这样两只神兽的投影。 虽然只是两个投影,周身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 陈玄丘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静静地观摩着识海之中的这两只神兽。 这是…… 貔貅? 雄者为"貔",独角。雌者为"貅",双角。 独角为"天禄",双角称"辟邪"。 以四面八方天地万物为食,吞噬天地万物而不泻,只进不出的貔貅? 难怪这星核中蕴含着强烈的贪婪之欲,这星辰之中,竟然蕴藏着可怕的貔貅神兽? 从它们的威压来看,这应该是祖兽。 只有祖兽貔貅,才能强有让他一尊大罗金仙都为之战栗的强大力量吧? 雌雄貔貅相对纵跃扑击起来,似嬉戏、似搏击,但它们每一次从虚空中掠过或闪避、扑击,扑击的痕迹都会凝结在空中,渐渐织成了一张密集的网。 忽然,两只貔貅在相对的扑击中碎裂,弥漫于整片虚空之中。 那凝结而留滞的痕迹,却飞快地流起来,似乎在向陈玄丘做着最后的演示。 每一道演示完成的痕迹,都化为一道流光,扑向他的身体,涌入其内。 “貔貅吞天式?” 不知道为什么,陈玄丘脑海中,就自然而然地亮起了这个名字。 陈玄丘仍旧闭着双目,头上的发簪却啪地一声炸碎,长发飞扬。 他双手踞地,形如貔貅,昂首向天,仿佛要吞噬这天地一般。 地核深处,无比雄浑的貔貅之力滚滚而出,那属于兽性本源的戾气与贪婪,被剥离出去,涌入七情碗中,而精纯无比的元气,却被陈玄丘张开的大口所吞噬,如长鲸饮水。 喜儿被陈玄丘的动作吓了一跳,待见他踞伏于地,摆出苍狼啸月的造型儿,喜儿不禁又惊笑又好笑。 陈玄丘容颜俊美,平时举止优雅高贵,还真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呢。 “小丘丘?小丘丘?” 负责护法的小鸡精小声唤了两句,陈玄丘充耳不闻。 喜儿眼珠转了转,蹑手蹑脚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头子:“喂?” 陈玄丘犹自不觉,昂首吞噬无尽的元气。 喜儿眼珠转了转,恶作剧地跃到了陈玄丘的背上。 只不过,她也知道轻重,不敢真的坐上去,怕惊扰了陈玄丘,使他走火入魔。 她只是用神通,虚坐在陈玄丘腰上,屁股距他的肉身还差着一寸呢。 就那么虚坐在陈玄丘背上,左手做出薅着陈玄丘的头发如持马缰的动作,右手做出如持马鞭抽打着马屁股的动作,腰肢“随鞍打浪”,纵横驰骋,乐不可支。 陈玄丘根本没察觉恶趣味的小鸡精在做什么,他吞噬着星核深处那浓郁磅礴的元气,体内一处处神藏穴位,犹如星辰一般被一颗颗点燃。 就仿佛小宇宙中的一颗颗星辰,迎来了月色。 貔貅吞天式,使他以最快的速度,吞噬着大海般澎湃辽阔的貔貅祖兽真元,似乎就是把整个天地都塞进他的身体,也无法填满。 陈玄丘,开始了奇异的蜕变。 如果他修习的是玄宗仙道之术,此时的真身应该已经开始分解。 不再是由凡入仙,由金仙入大罗的天雷淬炼。 而是肉身彻底分解,骨肉、毛发、精髓、血液,全部转化,由天地元气重塑肉身。 可他不是,他主修的是真武体术。 而且是盘之子,真武大帝亲自传授的最正宗的盘古体术。 所以,他的肉身所发生的异变,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例,真武之躯! 第992章 只待日出东方 天璇星。 巨门星君、贪狼星君、擎羊使者、赵公明、天蓬元帅等诸天神将立于阶下。 远处,祥云万道,瑞气千条。 两辆七香车,在万千仙娥仙将的护拥下,飞天而至。 七香车,是紫微星域的特产,无需人马拉动,可以自动行驶,依照车主的意愿驰骋于三界。 这七香车,算是世间最早的无人驾驶智能车了。 在整个紫微星域,原本只有紫微帝君一人,配享用这七香车。 而现在,是两人。 另一人,正是金灵圣母,如今的斗姆大天尊。 她的这辆七香车,是当初紫微帝君化身伯邑考,准备献与人王商纣的三宝之一。 人王商纣嫌这车脂粉气太重,不屑乘坐,转赐与闻太师。而闻太师又献给了他的师父,金灵圣母。 紫微帝君一袭紫色帝君冠服,贵气逼人。 他只是懒洋洋的倚靠在车上,就有一种不可一世的无上威仪。 素白纤秀的手似女人一般,柔若无骨。 那手正托着一张俊俏无双的容颜。 而那俊俏无比的脸上,一对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却正若有所思地睇着金灵圣母娇美婀娜的身姿。 呵呵,我当年送给商纣的七香车,竟然落在她的手中。 看起来,我和她的缘份,是天注定呢! 这样一想,紫微帝君愈发地愉快起来。 “恭迎紫微帝君、斗姆大天尊!” 巨门星君府前众神将纷纷叉手施礼,天空中,两辆七香车缓缓降落下来。 紫微帝君率先下了七香车,一袭贵气逼人的紫色帝君冠服,走动间袍服上神秘的暗金色花纹微微荡漾。 他缓缓走向金灵圣母的七香车,左手抬了起来。 那是可摘星辰的一只手,可美若兰花。 那手执掌着紫微星域,拥有天庭四御之首的力量。 此时,他却大方地抬起了那只手。 意图非常明显,他想搀扶金灵圣母下车。 尽显君子风范。 但是,金灵圣母无视了那只手,轻盈起身,飘落在地,稳稳地站定。 紫微的眸中微微闪过一丝不悦,但他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抬起的左手,毫无迟滞,很自然地挥出去,然后优雅地向旁边一拂,微笑道:“平身吧!” “帝君!臣,失守天枢,有罪!” 女贪狼单膝跪地,行了大礼,脸有惭容。 她在请罪,自然要行以大礼。 紫微瞟了她一眼,一抬手,一缕清风拂过,将女贪狼的身子轻轻托了起来。 “罢了,朕与金灵不在,你又如何是那玄女对手,能把这许多兵将安然撤出天枢,你已尽力了。” 紫微帝君笑吟吟地说着,对于紫微大阵被破,天枢星被占领,毫无怒意。 今日,他亲自出马,失地弹指而归,又何必苛责贪狼。 他最信任的部下,是擎羊和陀罗。 而他最欣赏的部下,却正是女贪狼萧红雨。 因为他男生女相,贵为一方天帝,却心思细腻如女子。 而女贪狼却是女儿身男儿心,性情粗犷豪放。 紫微一直觉得,萧红雨是跟他一样的人,都是兼具了阴阳两性的优点,是最完美的神祗。 对于他欣赏的人,犯了错,是可以原谅的。 这正是他阴柔一面的性格特征之一:向来帮亲不帮理。 “没关系,从你手中失去的,你去给我再拿回来!” 紫微帝君拍了拍萧红雨的削肩,依旧笑吟吟的,仿若春风。 “我会的!” 女贪狼握紧了拳头,现在她这一面有两位准圣,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夺回贪狼星。 她要活捉陈玄丘,用“桃花乱落如红雨”,亲手把他的肉身,分解为肉糜! 她要用“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囚禁他的元神,折磨一个元会! 除非,他没有伤害玄芯儿,并且把她给我找回来,那我就给他一个痛快! 想到那个可爱的小仙娥玄芯儿,女贪狼心中便是一痛。 她喜欢杜若,是因为杜若的眉像极了她唯一爱过的那个人,妲已。 而那个玄芯儿,眉眼都像! 看到她,隐隐然,就有几分妲己姐姐的影子呢。 她想把那小丫头留在身边,永远陪伴她。 可是…… 如果她死在贪狼星上,我一定要折磨陈玄丘无数万年,替她报仇血恨! 女贪狼的眉宇间露出了煞气! 紫微帝君见了很满意,这才是他心目中的萧红雨啊。 紫微帝君转向了金灵,金灵刚刚没有接受他的搀扶,这让紫微帝君心生不快。 不过,我是堂堂帝君,,岂能和她一般心胸? 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在我身下,化作绕指之柔。 想到这里,紫微帝君浅浅一笑,神情恬淡,看不出丝毫的不快:“大天尊,你来向众星君神将宣布我们的行动吧!” 金灵圣母轻轻点头,上前一步,目光从赵公明、火部众神、瘟部众神、巨门星君等人脸上一一掠过。 火部众神和瘟部众神皆已通过赵公明,知晓了金灵圣母的计划。 终于,要脱离桎棝了么? 终于,要向天庭,讨还公道了么? 他们的目光,充满了克制不住的激动。 幸好,此时他们的状态应该是:“天经地纬”已被陈玄丘夺走,并掐灭了众星君寄托其上的一丝真灵。众星君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三天! 所以,他们此时再如何的激动,在紫微帝君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没有产生一丝的怀疑。 “明日之战,关乎尔等之生死、荣辱、希望、与未来!我们有两位准圣,拥有压倒性的战力,所以,我们不需要考虑成败!” 金灵圣母眉宇之间英气勃发,看起来倒比旁边的紫微帝君更多了几分飒爽之气。 “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是不要让我们的敌人逃了!” 她的唇角微微一翘,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毕竟,打败他容易,想留下他,却难!” 金灵的目光淡淡一扫,只扫过赵公明和火部众神、瘟部众神。 只有他们明白,金灵这番话中所说的,并不是“九天玄女”,而是站在她旁边的“紫微帝君”。 “所以,为此而努力吧,诸君!” 紫微帝君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与金灵圣母并肩而立,宛如玉女金童,一双璧人。 紫微帝君掷地有声地道:“明天,日出东方之时,兵发天枢。朕与金灵,将斩玄女、灭玄丘、屠马元、杀惧留孙,涤荡九重天!” 第993章 神兵降 天边初时还是一片鱼肚白,渐渐便晕染上了一层淡红色。 太阳经天的过程,是不经意的,每一次抬头,你都会发现,它在天空中已经悄悄走出好远,但是你不会感觉到它的跃动。 只有它刚刚跃出云海的那一刹那,似乎……就只是一瞬。 无数的天兵,从天璇星上飞起,遮天蔽日,宛如无穷无尽的蝗虫,裹挟着赫赫杀气。 天河水师,不擅空战,不过所有的天河水兵,这一刻都信心十足,斗志冲霄。 从贪狼星上败退下来的大军,此刻也是斗志昂扬,煞气腾腾。 紫微帝君亲自出手,又有金灵圣母并肩作战。 两尊准圣,而贪狼星上,只有玄女一人可敌。 这一战,有胜无败! 所有人都知道,金灵圣母说的是对的,他们不需要考虑胜负,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能否困住九天玄女,不教她逃走。 还有就是,能否从陈玄丘手中夺回“天经!” 所有人都信心十足。 九天玄女身为准圣,想要逃走的话,恐怕很难有人能留得住她。 到了准圣这一层次,已经触摸到规则的门槛。 如果不是大意疏忽,而是从一开始就有心逃走的话,那么想留下一位准圣,是极其困难的。 燃灯和长耳定光仙,如果不是碰上陈玄丘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二五仔,也不至于折在金灵手上。 但是,玄女或许能够逃掉,陈玄丘也能? 大罗巅峰而已! 就算没有紫微帝君和金灵圣母,女贪狼、赵公明、巨门星君、天蓬元帅、天猷副元帅、翊圣保德真君,这都是大罗境的高手。 有这些人在,也足以留下陈玄丘。 此去,唯胜,不败! …… 地心深处,陈玄丘又改换了姿势。 他盘膝坐在地上,闭着双眼。 实际上,他此时已经彻底吸收了早已融入贪狼星,但是因为戾气尚未分离,瑶池无法吸收的貔貅祖兽的力量。 此时,他正在回忆推演“貔貅吞天式”的功法。 貔貅吞天,做为北斗七星下镇压的七大神兽的每一个,正是因为它的吞噬特性。 擅长吞噬的,只有貔貅和饕餮。 但饕餮的吞噬,实际上是放逐。将吞噬的一切,放逐到异空间去。 而貔貅则不同,它是真正的吞噬。 所以,吸收天地能量方面,貔貅冠绝诸天神兽。 只是,貔貅本不需要修习功法,它的吞噬只是满足生命的需要。 可是陈玄丘却是一个修行者,当他融汇了貔貅吞天之力,也就掌握了这世间最强大的汲取外界能量的方法。 这也是七大神兽力量中,要把貔貅放在第一位的原因。 如果没有如貔貅一般强大的吞噬力量,想掌握后续几种力量,过程未免太漫长了些。 闲极无聊的喜儿,跪爬在地上,像只小狗狗式的,歪着头,好奇地看他。 陈玄丘的鼻翼之下,有两条白气,犹如两条调皮的小白蛇,蜿蜒、扭动,被陈玄丘吸进、吐出。 然后,那两条小白蛇似乎是玩累了,重新钻进陈玄丘的鼻翅,不再出现。 于是,喜儿便开始端详起陈玄丘的模样儿来。 眉也好看,唇也好看,鼻子如悬胆,那肤质吹弹得破,连她一个女人,都有些羡慕了。 看着那微泛淡红的唇瓣,两边还迷人地向上翘起。 喜儿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 她,想尝尝那唇的味道。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便像雨露正好的草芽儿,再也遏制不住。 心里长了草的喜儿想,他正在入定,我只要轻轻的,他不会觉察的。 一旦说服了自己,那欲望就再无法克制了。 于是,她双手撑着陈玄丘膝前的草地,身子向前探去,撅起嘴巴,凑向陈玄丘的唇瓣。 她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紧张地看着陈玄丘,生怕他突然就醒过来。 似乎是心有灵犀,陈玄丘果然睁开了眼睛。 他眼皮只一动,喜儿就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就只差一点点就能亲上了! 喜儿有些懊恼,又有些心虚。 陈玄丘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喜儿以可爱的鸭子坐的姿势,正跪坐在他面前。 双手交叠着,摁在两腿间的石榴裙上,背微弯而前倾,似乎有一点点难为情,很可爱的样子。 陈玄丘可没发现喜儿刚才动过“歹意”,他看着喜儿,唇角儿微微上翘的弧度又加大了:“喜儿啊,决意攻打紫微星,真是我的一个绝大机缘。” 陈玄丘目光灼灼:“我感觉,掌握了一种很了不得的力量。这是我的机缘,不过,也是你的机缘。你现在怎么样,修为提升了多少?” 喜儿急急摇了摇头:“啥提升,没有啊,我一点变化都没有。” 陈玄丘一呆,不应该啊! 那种邪恶力量,是他不能驾驭的力量,可是对喜儿来说…… 喜儿托起了那只小碗,对陈玄丘道:“有变化的是它!” 陈玄丘看了看,白生生的一只小手,托着一只黑漆漆的小碗,原本还像黑曜石一般闪烁着幽光,可现在连反光都没有了,就像抹了厚厚一层灶灰。 陈玄丘皱了皱眉,道:“它怎么了,可有什么变化?” 喜儿嫣然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脑袋后面,仿佛有一对魔鬼的牛角,缓缓生长出来。 喜儿笑得就像一个阴险、狡诈的小魔女:“它呀,现在可厉害了。不过,我可不想让你体验它的感觉,等咱们跟紫微帝君交手的时候,我就叫你瞧瞧它的本事,别急哈!” 陈玄丘刚想说话,忽然神色一定。 彻底吸收了貔貅祖兽的力量之后,这地心处的干扰已经不那么大了。 再加上吸收了貔貅祖兽的力量,他的实力已突飞猛进,他能感应到外界的变化。 尤其是强大气息的降临。 陈玄丘定了定神,喃喃地道:“我不急,因为,我马上就能看到了!” 贪狼星君府,正与惧留孙和马元叙话的九天玄女突然声音一顿,霍然看向远方。 隔着星君府的殿宇楼阁,她的目光似乎看到了极远方的一切。 只是一动念,九天玄女和惧留孙、马元便同时出现在贪狼星君府上空,衣袂迎风,猎猎飘扬。 那不是天风,而是两尊准圣挟七八位大罗金仙、数十位太乙金仙、十余万天仙级天兵,驾云而来的爀爀神威。 第994章 貔貅吞天 “紫微帝君来的好快!” 惧留孙目芒一缩,虽然隔的还远,但是那准圣之威放开,十万里内皆生感应,如果不是自己身边也有一尊准圣,承担了大部分压力,他感受到的压力将更加沉重。 “我们依计行事就是!” 九天玄女微晒,唇边露出冷意:“陈玄丘呢?还不来!” “我来了!” 远处,陈玄丘碧落风雷负山翅轰鸣一声,转瞬便到。 他怀中,还揽着身材娇小的喜儿。 陈玄丘放开喜儿,往远处看了一眼,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倾巢出动啊,看来紫微帝君志在必得!” 九天玄女睇向陈玄丘,目光微微一诧。 她感觉,陈玄丘给她的感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此时此刻,九天玄女自然不能深究。 九天玄女冷然道:“他们的目标,在你,在我!想办法把他们引进埋伏。” 陈玄丘道:“我会见机行事!” 说到这里,陈玄丘道:“请娘娘下令,全军迎战吧,我去迎一迎,阻他们一阻!” 九天玄女矍然一惊,道:“你小心,紫微他们可有两尊准圣!” 陈玄丘道:“娘娘放心,紫微自恃身份,不会率先出手,何况我有风雷负山翅,要逃还是容易的!” 说完,陈玄丘双翅一振,身影已在千里之外。 喜儿举着个小碗顿足道:“带上我啊,你不想见识我这碗的威力了么?” 一队队玄女一边的天兵,纷纷飞上半空。 整片大地,仿佛被乌云笼罩,将阳光遮蔽。 阴影之中的临时牢狱之中,被关押其中的众神君天将纷纷聚拢到一起,仰头看向天空。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是紫微帝君!一定是紫微帝君大兵将至!” “哈哈,紫微帝君亲自出手,一定能夺回贪狼星,我们要得救了!” 龙吉公主缓缓走近,抬头看向空中。 旁边一位仙官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背叛天庭,投靠叛逆!等帝君收复贪狼星,且看你龙吉如何自处!” 龙吉公主没理会他的聒噪,仰望着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天兵天将,禁不住热泪盈眶。 做内间做到我这个地步,也真是够了! 如今帝君来了,我终于得救了! 赶紧结束吧,累了! …… 女贪狼、巨门星君担任先锋,冲在最前面。 左右两翼是诸天星君与众神将。 水师众天兵在天蓬、天猷、翊圣三圣率领下,紧随两辆七香宝车之后,浩浩荡荡,蔽日遮天。 “有人来了!” 女贪狼目光一凝,看向远方。 抬眼看时,天际尽头还一无所有,只一抬眼,便是一个黑点、一个人影、陈玄丘,三连闪,冲至面前。 “哈哈哈,贪狼星君,要夺回你的天枢星吗?” 陈玄丘朗声大笑,抬手一掌拍来。 只一抬掌,空中便现出一只金色的大手,金色大手方圆十余丈,上边闪耀着璀璨的光芒,那不是光芒,而是一枚枚金色梵文。 是这一枚枚金色梵文构成了这只巨手,每一枚金色梵文如同星辰一般,按照既定的轨迹旋转、运行着,所以被日光一映,金光大作。 “是你!” 女贪狼目中戾气大作,和杜若双双迎了上去。 “桃花历乱李花香!” 二女一声娇叱,不约而同加快了速度,向着陈玄丘猛扑过去。 二女四掌齐推,空中桃花缤纷,李花萦绕,粉红莹白,交错瑰丽。 金色巨掌拍下,与一朵朵桃花、李花,碰撞消磨。 每一朵桃花、李花,便消磨一枚金色梵文。 金色大手渐若虚影。 而女贪狼和杜若,已然从那巨掌和缤纷的花雨中穿过,两双纤细白嫩的手,呈利爪状,攫向陈玄丘的面门。 桃李合击,威力倍增,这四只利爪,可以轻易地洞穿金石。 陈玄丘的大袖扬起,“砰!”地一声响,陈玄丘的大袖破碎,如同一只只蝴蝶,炸裂于空。 但女贪狼和杜若的一击,业已被陈玄丘双袖拂退。 巨门星君赶至,握紧了他的阔刃大刀,却只盯着陈玄丘,没有即时出手。 他在等着女贪狼落败。 一向骄傲、蛮横、目高于顶的女贪狼,如果由他来救回,那才爽快。 至于陈玄丘,他很佩服陈玄丘敢独自迎上前来的勇气。 巨门星君一向敬佩真正的勇士,所以,他决定给陈玄丘留一个全尸。 巨门星君磨着牙,嘿嘿冷笑。 陈玄丘以一敌二,表现着实不凡,不过他自信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女贪狼和杜若被双袖拂退,立时化作众多幻影,从四面八方向陈玄丘袭去。 说是幻影,每一道幻影都是真实的,攻击也是真实的,每一击都有推山平渊之力。 那幻影只是速度太快,才仿佛幻影。 陈玄丘被女贪狼和杜若的无数幻影包围在当中,几乎已经看不见了。 前锋大军因为女贪狼和巨门星君停下,也在空中停了下来。 训练有素的天兵列作雁翎状,为先锋掠阵。 陈玄丘正想一试自己吸收了貔貅祖兽元气之后的力量,所以他没有动用法术,只以肉身,抵挡女贪狼和杜若层出不穷的攻击。 随着双方大打出手,虚空震荡,劲气激射,众天兵忍不住开始后退,他们此刻哪怕列阵于千丈开外,犹自有可能受到逸散的劲气震伤。 巨门星君扛着他的阔刃,笑吟吟地看着,双方交战激烈,你来我往,始终平分秋色。 “你把玄芯儿怎么了?” 女贪狼对那小仙娥终究心心念念,唾骂了一番陈玄丘卑鄙无耻,放了一堆要把他碎尸万段的狠话之后,终是忍不住,问及了那小仙娥的下落。 玄芯儿? 陈玄丘一个恍惚,玄芯儿是谁? 哦! 陈玄丘这才想起来自己顺口胡诌的那句话。 啧! 这个女色狼,还蛮长情的啊!对我变化的那个小仙娥,这么念念不忘的么? 陈玄丘不禁想到了他化作女儿身,且被封印了法力时,被萧红雨拖上床亲热的一幕。 有点新奇、有点刺激、有点羞耻。 就……挺特别的。 女贪狼被他怪异的眼神儿一看,不由得心弦一颤:“你杀了她?” 也……算是吧! 反正我没可能再变成那个小仙娥了。 陈玄丘如是想。 女贪狼的眸子一片艳红,就像血浸过的琉璃珠子:“我杀了你!” 萧红雨疯狂地扑上来,攻击骤然凌厉,险些脱离与杜若的配合。 但二女相依相伴多少年了,默契早已养成,杜若立即加快了自己攻击的节奏,配合萧红雨的变化。 巨门星君扛着阔刃在一边看,看着看着,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 陈玄丘表现的游刃有余,偶尔一招迫退杜若,将要瓦解二女联手攻势时,他马上就会有所失误,让二女挽回败势。 这…… 巨门星君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手中阔刃高高扬起,大喝道:“他在拖延时间!三军齐进,直取贪狼星,快!” 说着,巨门星君一声大喝,阔刃一扬,一道青濛濛的刀气喷薄而起,恐怖的刀气凝聚成实质般的风刃,轰然劈向陈玄丘。 陈玄丘“呵”地一声轻笑,风雷负山翅一振,宛如流光幻影一般,整个人就脱离了萧红雨和杜若的攻击圈,也避过了巨门星君的一缕刀气,身形拔起,直接跃升到百丈高处。 他负手站在那里,仿佛一脚踩下,就能将面前的天兵洪流,如蝼蚁一般踩死。 “你倒不错,居然看穿了陈某的用意。可是,不嫌晚了些么?” 随着巨门星君的一声喝令,万余天兵,滚滚向前,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陈玄丘一声轻响,“法天象地!” 他的身形,迅速壮大,宛如一个顶天立地的上古巨人。 此时此刻,那蜂拥而来的天兵,就真如他脚下的一群蝼蚁了。 陈玄丘抬起了一只脚,嗔喝一声,一脚踩下! 那只巨大无比的足,隐隐有神纹道意流转,宛如太古洪荒巨兽的巨足,裹挟着可以踏平一座山峰的伟力,一脚踏下! “不!” “快闪!” 巨门星君和女贪狼双双大呼。 但是他们只来得及将自己避开,那一只巨足踏下。 不用什么法术神通,仿佛他已经成了圣人,举手投足,就是法则之力相随,就是无上神通。 仅凭力量,他就能辗压一切! 一切神功术法,在这绝对力量之前,都将被辗压。 “噗嗤!” 只一脚,至少三千名天兵,就在这激荡起虚空潮汐的一踏之下,化为了肉糜。 “法天象地”消耗巨大,不能持久。 一下子消灭这么多天兵,说是蝼蚁,可终究不是真正的蝼蚁,要摧毁他们的金身,可不是仅凭那一脚的蛮力可以实现的。 所以,消耗就尤其的快。 这一脚踏下,陈玄丘就无法维持“法天象地”了,巨大的身影开始缩小。 “杀!” 女贪狼一声怒吼,与杜若、巨门星君,乃至后边红了双眼的无数天兵天将,一齐杀向陈玄丘。 无数道神掌、法印轰向陈玄丘,无数杆神兵利器投向陈玄丘。 趁你病,要你命,在你最虚弱的时候,正是取你性命的最好时机。 陈玄丘右手轻轻一旋,划了一个半圆。 他的脊背微微弓起,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貔貅虚影。 那似虎又似豹,背后双翅的貔貅,和巨大虚影之下的陈玄丘,同时张开了嘴巴。 陈玄丘身前,顿时出现了一个方圆千丈的巨大气浪漩涡。 气浪漩涡高速旋转着,产生了恐怖的吞噬之力。 那一道道拳印掌印,一记记神通法术,一杆杆神兵利器,尽被那巨大气浪漩涡所吞噬。 陈玄丘因为“法天象地”消耗太大而显得苍白的脸颊,顿时红润起来。 他,将那拳掌之力,神通法术之力,尽数吞噬,化作了元气,补充进了他耗损巨大的身体。 这一幕,一下子把女贪狼和杜若、巨门星君给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神通? 貔貅吞天! 陈玄丘微微一笑,大嘴一张,那巨大气浪漩涡顿时逆行旋转起来,方才投掷消失的一口口刀、一杆杆枪、一柄柄斧头、一根根利箭,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反扑向迎面冲来的众天兵。 鱼肉嗦喽干净了,刺儿就该吐出去呀! 貔貅只入不出,那是因为,在入口的一刹那,可以吸收的,就已被它吸收干净了。 第995章 疯狂摇人 天兵天将们愤怒一击的力量有多强大,反击回来的力量就有多强大。 似女贪狼、巨门星君、杜若这等高手,自然可以抵挡。 女贪狼扬手飞出千朵桃花,杜若甩袖,李花点点,不但挡住了向她们发起的攻击,还为后边的天兵遮挡了一大片。 而巨门星君却是毫不迟疑地挥起他手中的刀,一往无前,劈向陈玄丘。 恐怖的一刀,浩荡的神力,化作了一口巨刀,哪怕面前是一座高山,也要一劈两半。 可陈玄丘不是山,他会动。 碧落风雷负山翅扇动,陈玄丘已在千里开外。 当陈玄丘的身影闪烁离开,那反击回去的无数刀剑,才轰击到众天兵身上。 正向前猛冲的众天兵,立时倒下了一片,又是数千天兵成了炮灰。 巨门星君气的哇哇大叫,但他哪里追得上陈玄丘的鲲鹏之羽。 陈玄丘肋下双翅一振、再振,已迅速脱离了战场。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重重天兵背后,有瑞气千条,简直比太阳还要耀眼。 紫微星君已经到了! “呼~~” 紫微星君的七香车上,击出了一掌。 紫微星君,举手一拍,恐怖的天地元气就凝聚成一只巨掌,轰然拍向前去。 一掌拍出,风相从,云相随,无边无际,宛如奔涌的潮水。 空间在这一掌之下,都发出了吱嘎破裂之声,有空间裂隙像电蛇一般炸响。 能随手一拳破碎虚空,这便是一尊准圣的力量。 这力量是如此磅礴,就算是陈玄丘此时以大罗金仙巅峰境的修为所使出的“貔貅吞天式”也吃不下。 这股力量他若敢吞,立时就能把他撑爆。 可惜,陈玄丘根本不与他战,远远看见准圣异象,陈玄丘就溜了。 陈玄丘的碧落风雷负山翅,速度可是不逊于金斗圣母的“纵地金光”。 “纵地金光”是一门神通,而碧落风雷负山翅则是鲲鹏之羽。 化羽垂天,抟风扶摇九万里,振鳞横海,击水横渡三千里的太古神兽天赋异能。 紫微这一拳虽然厉害,却也只能打了个寂寞,在虚空中炸响,犹如一记愤怒的雷霆。 “可惜……” 紫微轻笑,丝毫不恼。 如果陈玄丘没有逃,这一拳也不会击中他的,而是会险之又险地擦身而过。 在诸天星君还没有满七日之期,散化灵气,重归天地之前,“天经”必须留在陈玄丘身上。 在此期间,那“天经”就是陈玄丘的护身符。 可惜,陈玄丘并不知道。 所以,他溜的飞快。 当鸟人陈玄丘重新出现在贪狼星上空中,漫天的妖仙都松了口气。 但马上,他们又抖擞了战意。 陈玄丘是去阻挡天兵,为他们争取列阵、布阵时间的。 陈玄丘既然回来了,那么紫微帝君也该到了吧? 九天玄女知道金灵已经与陈玄丘联手,可惧留孙和马元却并不知道。 金灵圣母是杀死长耳定光仙、毁了燃灯老佛肉身之人,是灵山的敌人,是他们此来的对手。 如果他们知道金灵圣母与陈玄丘已有勾连,他们早就怀疑燃灯老佛和长耳定光仙之死与陈玄丘有关联了。 可是正因为不知道,他们认为即将赶来的敌人,将有两尊准圣。所以,还是不免有些忐忑。 毗芦仙已死,少了一员大将,他们心中已经没有胜算。 他们本来的目标只有金灵圣母,而金灵圣母是死后封神,借助《封神榜》,以一丝真灵而重生。 世间诸法,相克相生。西方教法门,对付真灵元神之躯,有克制效果。 所以八千佛兵,再加上他们三佛,是有镇压把握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紫微来了!” 陈玄丘敛翅,从空中扎了下来。 不用他说,大家就已经到看到了。 极远处,有滚滚“潮水”蜂拥而来,那是数不尽的天兵。 四方困金城居中,四艘行天巨舰列于左右,九门雷火元气炮都在充能。 圣教弟子念念有词:“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混沌初开,我主威扬。开天辟地,创造三光,普照人间,赐恩无限。赞美我主,齐声颂扬……” 他们旁若无人的颂唱,引来了众妖仙、玄女麾下众天兵,还有西天佛兵的侧目。 这些“天河遗族”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 听他们颂唱的经咒,这是信奉父神盘古的太古遗族么? 时至今日,还有信奉盘古的信徒? 盘古开天时就已陨落,能给他们什么庇护? 但是他们居然真的因此凝聚了强大的念力,为那九尊巨炮充能了。 “轰~~~” 九门大炮齐声轰鸣,九道炽烈的光柱,向着前方,笔直地射去。 那光柱喷出炮口,射出数千里外,才渐渐扩散、变粗。 这意味着,它的能量不但磅礴,而且凝聚有若实质,散逸的只是极少的一小部分。 迎面而来的天兵阵营,立时被光束洞穿,射出了九道缺口。 这巨炮的威力,可是连大罗金仙也不敢硬接的可怖力量。 “阻止他们!” 紫微帝君眉头一扬,从七香车上一跃而起,又是一拳,遥遥击来。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那行空巨舰船头的雷火元气炮。 “挡住他!” 惧留孙佛和马元尊王佛不约而同地跃起,惧留孙的手中出现了一口禅杖。 这是用西方定禅真金铸造而成的一口禅杖,通体宝光灿烂。 本该用惧留孙、马元尊王佛、毗卢遮那佛三佛共同驱动,用来对付金灵的佛宝。 此刻却是不得不提前了。 虽然紫微帝君的这一拳轰的是陈玄丘的势力,但他们现在可是一损俱损。 拳意凝聚的铁拳隔空轰至,被惧留孙佛和马元尊王佛加持抛出的禅杖凌厉地迎去。 “轰~~” 禅杖从杖尖,开始寸寸碎裂,如同琉璃碎裂。 从杖尖到杖尾,几乎是一刹那间,尽数炸裂开来,化作漫天碎裂的金光。 惧留孙和马元脸上一白,这……就是四御之首、紫微帝君的力量吗? 金灵圣母也遥遥拍出了一掌,曲美人儿纵身跃起相迎。 他在半空中蹲着马步,右臂跟癫痫发作似的一阵乱颤。 “闪电五连……哎呀呀呀……” 曲美人儿被一掌拍飞出去,倒飞出千丈之远,倒进后方阵营中长留仙岛的瀑布之上。 原本曲披纱流幔一般优美的瀑布,被他轰地一声撞进去,撞塌了一个大缺口。 好端端一个瀑布,变成了一个水龙头,水汇成柱,轰隆隆地流淌下去。 陈玄丘站在四方困金城头,在他左右,两门雷火元气炮再度充能完毕,炽白的光柱,随着一声巨响,再度向前喷射而出。 巨大的后座力,让整个城头都微微一颤。 陈玄丘岿然不动,只是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 侍立在他身后的鹿司歌,立即发出了呦呦鹿鸣。 天璇星上,巨门星君门,玄坛真君赵公明的居处。 一只只有拇指肚大小的紫金色葫芦从枕下飞出,撞破窗棂冲到了院中。 那葫芦迅速变大,然后一团紫烟便喷薄而出。 紫雾之中,一只只小兔子率先蹦了出来。 雪白的身子,长长的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可爱的三瓣嘴儿…… 然后,拽得二五八万的黄耳大爷便带着他六女二男八个侍妾,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 黄耳顾盼左右,神情睥睨,正威风不可一世,屁股上便挨了一脚。 “滚边儿去,好狗不挡路!” 黄耳一个趔趄,骂骂咧咧地扭头一看,脱口而出的骂人话又瞬间收了回去。 在葫中小千世界,霸下就是妖祖,他虽是天地间第一只地厌神犬,却也份属妖族,可得罪不起。 霸下身边,跟着一个红衣少女,肩头杏黄剑穗飘扬,正是龟灵。 紧跟着,十天君、邓九公、火德星君罗宣、火灵圣母、水府星余元、五方痘神、九龙岛四圣、雷部二十四正神…… 封神榜上诸天正神,除了三霄姐妹,以及此时追随地金灵圣母身边的火部、瘟部诸神,尽集于此。 而与此同时,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五颗星辰上,也同时出了状况。 七音染率领鬼族,画璧禽族, 四海龙族,人间大巫部落,奈何桥后土巫落,齐齐现身。 紫微既然信心满满地亲自赶赴贪狼星,陈玄丘自然没理由放过他亲手赐予的这个好机会。 陈玄丘疯狂摇人,底牌尽出! 第996章 志在必得 一场弥漫了整个紫微星域的战争,开始了。 紫微星君之所以倾巢而出,是因为他知道九天玄女一方的实力底细。 九天玄女当然一定还有底牌。 她明知道金灵圣母和他紫微帝君站在一起,两尊准圣当面,却仍敢一战,那就一定还有底牌。 他也很好奇,他想知道九天玄女究竟还有什么依仗。 不过,这底牌顶多是保证九天玄女败得不那么惨而已。 要想反败为胜,就需要拥有压倒性的力量。 可是在他紫微帝君的地盘上,面对着他的数十万大军,太乙、大罗级的神将无数,还有两尊准圣押阵,启动底牌,调用隐藏力量,顶多拉平差距,就已是侥天之幸。 她怎么可能对自己拥有压倒性的力量? 所以,紫微帝君信心满满。 所以,紫微帝君敢倾巢出动。 可他没有想到,陈玄丘竟拥有这样的力量,这样的魄力。 不是他轻敌,也不是他谋划出了纰漏。 陈玄丘,根本就是一个BUG,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大BUG! 天璇星上,巨门星君随紫微帝君出征了,因为这里是距贪狼星最近的一颗星辰。 所以天璇星上留守的力量非常有限。 已经由葫中圣教为他们立神祗灵位,受众生香火,得以稳固金身的诸天星君,就足以将内部空虚的天璇星占领,更何况还有霸下和黄耳等人相助。 天璇,是第一颗被占领的星辰,耗时不过两个时辰。 然后,最擅长防御的霸下,就开始了对整个天璇星全面的改造。 黄耳那些兔儿子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个个擅长土木,要在霸下的指挥下改造天璇星的防御系统,反过来用以对付紫微,非常容易。 而黄耳,同样有着大用。 他,可是异兽地厌。 不讲道理的、绝对的、对所有人的禁空、禁魔,就是他的无上绝招。 哪怕只能用一次,再配上霸下的凶悍杀阵,也够败逃回来时的紫微帝君喝一壶的。 摇光星,破军星君的驻地。 这是距紫微帝君最近的一颗星辰。 破军星,也是修为本领,实则比巨门星君和女贪狼更高一筹的高手。 他能镇守紫微帝星外的最后一站,若是没有这个实力,紫微帝君如何能够放心? 不过,他对上的是两个可怕的杀神。 一个擅长远攻的后羿,一个擅长近战的刑天。 北斗七星第一高手,对上巫族十大战神中仅次于蚩尤魔主的刑天,他有多少胜算? 攻打玉衡星的是狂猎、巫马有熊,还有李洛儿。 廉贞星君是个女神将,麾下七万七千名天兵,战将百员。 然而,她的对手是狂猎、巫马有熊、李洛儿三个大巫。 狂猎,是金之祖巫蓐收的后裔。 掌握了金之力量的狂猎就是一件人形兵器,举手投足,大刀阔斧。 当他聚集金系力量,轰击大地时,磁力与金气交织成锋利无比的金刃,以他为中心,百丈之内,能全身而退者,只有寥寥数员神将,堪称清屏神器。 更可恶的是,这种大招,他只需要一柱香的时间,就能重复一次。 而巫马有熊,最强大就是他的防御能力。 做为后土一脉的后裔,就连霸下都不敢说自己的强悍防御能强过他。 可他还随真武大帝修习了真武体术,所以就连进攻,都犀利无比。 有他在,狂猎可以根本不必在乎天兵天将对他发起的攻击,只管全力输出。 而巫马有熊不但卫护着狂猎,也是一个威力巨大的攻击型肉坦。 仅仅他们二人联手,就可以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了。 可他们身后,还站着李洛儿。 洛儿很开心,因为她很快就要见到她的玄丘哥哥了。 她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 她知道陈玄丘潜入天庭,是去做大事的。 而她虽然已经突破成为大巫,但是在大巫之中,尚还属于垫底的存在。 她必须得不断进步,才能伴随在陈玄丘身边,并成为他的强力佐助。 所以,这些时日,她一直在不断地苦炼,并潜入冥界,到孟婆庄,接受后土娘娘的调教。 她是奢比尸一脉的血脉后人。 奢比尸在十二祖巫中,掌握的是天气法则。 这是一种可怕的群攻技能。 整个玉衡星的上空,都因为洛儿的存在,时而彤云密布、时而暴雨倾盆、时而罡风呼啸、时而冰冻千里、时而电闪雷鸣…… 简直恶劣的不易让任何生命居住,哪怕是已经飞升天界的仙神。 诸般天气异象,不断转换,而且范围仅限于天庭一方大军,玉衡星守军的战力,因此削弱了至少四成。 天塌地陷、泥石流、洪水泛滥…… 诸般异象,直接破坏了玉衡星的防御大阵。 这还不算,天气祖巫还拥有威力远远不及操纵天气的一点小神通。 恶劣到了极点,且随时变换的天气,减玉衡守军的怒气值、命中、减血、减蓝、冻结、迟滞、骚扰…… 而她那点附加的小神通,却是可以迅速修复己方巫族勇士的伤势、加快他们巫力的恢复。 于是,狂猎的清屏大招,就从一柱香的CD时间,缩短成了半柱香。 这么一个一出手就满屏BUFF超级奶妈,群的众天兵天将欲仙欲死。 天权星,文曲星君的地盘。 这位仁兄本就不以武力见长,被浑身喷火的齐林领着娜扎和众走兽妖族,打得落花流水,成为天璇星之后,第二个易主的星君。 文曲星君,抱着他的文房四宝,直接逃去紫微帝星了。 开阳星上,四海龙王均化为原形,领着上千条巨龙、数百位深海大妖,仗着他们庞大无匹的体型,横冲直撞、强力辗压。 天玑星上,则变成了飞禽的天堂。 鹰、隼、雕、鹏、鹞等猛禽尖喙利爪,喷火吐烟,而且机动能力最强,搞得禄存星君顾此失彼。 而运日、阴谐这等擅长用毒的禽族修士,更是不知叫多少天兵着了道儿。 战斗最惨烈的,反而是贪狼星。 毕竟紫微一方倾巢出动,以泰山压卵之势,攻击的就是贪狼星。 陈玄丘受伤了。 他自下青丘,记忆之中,只有鹿台伐天一战时,受了不轻的伤。 而在那之前,在那之后,一直顺风顺水,几乎不曾受过伤。 可此时,他已遍体鳞伤。 虽然紫微帝君现在不想杀他,但是紫微帝君麾下的无数猛将,却不知道紫微的打算。 这个打算,太令人心寒,除了他的绝对心腹,任谁也不能告之。 这也就造成了身怀“天经”的陈玄丘,成了众矢之的。 而陈玄丘同样不能逃,他想一口吃下北斗七星,现在就必须拖住紫微。 要坑杀一个准圣,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尤其是现在这位准圣身边,高手如云。 所以,他得先把紫微帝君及天庭诸多高手引进九曲黄河阵。 金灵反水,必须反在最重要的时刻。 浑身浴血的陈玄丘发出一声长啸,这是讯号! 同样,在九天玄女一方,只有寥寥数人才知道的重要谋划的讯号。 然后,他就奋力一振染血的碧落风雷负山翅,抖落斑斑血滴,向前远山深峡,攸然逃去! 第997章 讨饭姑娘的碗 贪狼星上,已经没有了明显的阵营,陷入了完全的混战。 这意味着,守御的一方已经破防。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紫微帝君倾巢出动,且有两尊准圣,如果还不能攻破贪狼星的防御,那就难以理解了。 贪狼第一世家,姜家。 厅中放着一件上古异宝,观天镜。 境面中,正在播放着外边大战的实况。 镜前,或坐或站,数十位世家掌门人,都在摒息观看着。 “咝~~”,白文威吸了口气,沉声道:“九天玄女要败了!” 阙无伤目光闪动,冷笑道:“挑战天庭,不是不可能成功!妖族天庭,就被修士天庭所取代了。但是,前提是,妖族天庭有一个实力丝毫不逊于他们的十二祖巫以及数不尽的巫族大军,可西昆仑有什么?” 姜伯牙脸上带着令人心悸的冷笑:“那个陈玄丘,很狂妄!” 阙无伤会意地微笑起来:“所以,我们本可以置身事外,袖手旁观。反正,不管是陈玄丘统治贪狼,还是萧红雨卷土重来,对我们这些世家,都该礼敬有加。但是,现在我们不妨做点儿事。” 姜伯牙叹了口气,道:“是啊!我们的獠牙,已经有太多太多的岁月不曾亮出来了,那个陈玄丘,已经以为我们是任人揉捏的一团泥巴了。 呵呵,我想,有必要让他们明白,离开我们的支持,是没有人可以在这颗星辰上立足的。诸位以为呢?” 白文威振奋道:“老爷子,你就是咱们大家的顶梁住,你就发话吧!怎么做,我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白文威和阙无伤的目光已经扫向众家主,目中隐泛威胁之意。 姜家的二代、三代高手,更是目光冷峻,想看看有什么人敢质疑姜家老祖。 姜伯牙捋了捋胡须,淡淡地道:“那么,我们就出手吧,给那陈玄丘一个教训,帮紫微帝君,将他们……彻底消灭在这里!” 姜伯牙自矜了许久,做出的选择,却只是挑明旗帜,站在从观天镜中显现的画面来看,已经彻底占据了上风,最多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全歼玄女大军的紫微帝君。 众世家家主群情激昂起来,纷纷攘臂赞成。 然后,只用了两柱香的时间,贪狼星上几十个世家的子弟集结成阵,腾空而起。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是姜伯牙、白文威、阙无伤等须发皆白的老者。 在他们身后,则是许多年过中旬,体能、修为、精神正值巅峰状态的二代、三代。 最后面,则是许多世族大军的青年才俊。 在天界出生的人,个个都是一出生就是天人之体,绝没有一个矮小、肥胖、丑陋的人。 一群青年俊俏,男的英俊,女的俏美,个个都带着一种大家世族的矜持与高傲。 他们是最兴奋的一群人,年轻人血气方刚,谁不想凭一身本领,纵横三界,闯下一番名号? 修行于他们这些年轻人而言,不是探索大道的至理,也不是追求永久的生命,而是要辉煌、瑰丽、多姿多彩。 辉煌、瑰丽、多姿多彩很快就来了。 当他们集结成军,叫嚣着要杀光九天玄女的人,活捉陈玄丘、一振贪狼世家威名的时候, 一座城、四条船,便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的正前方! 当紫微帝君杀向贪狼星君府,大军冲近贪狼星时,体型庞大、不宜近战的四方困金城和四条行空巨舰便在九天玄女、陈玄丘和惧留孙等人的掩护之下,悄然退却了。 谁也没有想到,它们竟悄然赶到了诸世家聚集的姜家。 姜家在贪狼星上,独占了有九条灵脉交汇的栖霞山。 整条山脉就是一座堡和它的后花园。 其地域之广,就是数十万人撒进去,也不嫌拥挤。 这是老牌世家姜家所拥有的特权。 而四方困金城和四条行空巨舰之上,一共九尊元气雷火炮,九道炽白色的光束,“轰”地一声,向着前方喷泻而去。 白文威持剑的右手,在那光束之下,立时汽化,只剩下半截上臂,犹自举在空中。 然后,那痛澈入骨的感觉,才让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喊:“啊~~” 在他身后,被那白光,犁出了一道鸿沟,鸿沟内的一切,荡然无存。 在队伍的后方阵营中,廖云翔正在偷偷地瞄着不远处一个一身白色武服、身材姣美、清丽脱俗的美少女。 她叫水华,水氏家族的大小姐。 而廖云翔只是廖氏家族的一个庶出子。 地位天壤之别。 但他不可遏制地爱上了那个仙子,心里眼里,都是她。 他知道自己在身份上,与水华仙子有着天然的巨大鸿沟。 不过,他一直在刻苦修行。 他的天资很好,一个天资很好的人,又特别的刻苦,天道自然酬勤。 家族里没有人知道,他已经触摸到了太乙金仙的门槛儿。 这么年轻,他已一只脚踏入太乙金仙之境了。 但是,他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因为他怕嫡支的子弟产生嫉恨。 而今天,他将不再隐藏,他要在各大世家面前,尽情地释放,让所有人看到他的优秀。 他要让紫微帝君注意到他这样优秀的年轻人! 他要让他心目中的她,看到他的卓而不群。 他要让那些今日对他爱搭不理的人,明日都将只能仰望,对他再也高攀不起。 到那时,他将牵起水华仙子的手,带她傲立云端,成就神仙眷侣。 水华,是他永远的白月光!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束光,那束光是那么的圣洁,在那一瞬间,就将他心目中的女神,映得无比明媚,娇艳不可方物。 然后,那束圣洁的白光,就把他的女神彻底笼罩了。 白光席卷而过,他的女神不见了。 女神身边的那群青年男女,全都不见了,包括其中几个也在偷偷窥视水华仙子美貌的年轻人。 廖云翔怔住了。 他蓦然扭头,看向前方。 带走了他女神的那束光又来了。 这一次,它是正对着他。 廖云翔的眼底,那束光越来越近。 初时,它只是他眸中的一个点,然后越来越大,直到充满他的整个眼眸。 然后,那光席卷而过,当光流过,廖云翔也不见了。 三界之中,没有一个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廖云翔的年轻人,他只用了区区三百二十年,就修炼到了金仙大圆满,一只脚踏进了太乙金仙境的门槛。 不知道贪狼星廖氏家族,曾经出现过一个这样了不起的年轻人。 在队伍的最前方,姜伯牙老爷子,提着他的独门兵器明月铛,身子禁不住地簌簌发抖。 元气雷火炮的可怖光束,还伤不了他。 他可是大罗金仙圆满境的高手,是众世家掌门中,唯一的一位大罗金仙圆满境高手。 但是正因为活着,所以他现在无比地恐惧! 他知道这炮火是什么,他已经在观天镜中见识过了。 唯其如此,他才更加的害怕。 九天玄女兵败如山倒了。 陈玄丘已经成了丧家之犬。 他还有闲心来监视他们这些世家? 并且把九尊元气雷火炮都派了过来? 这不对劲儿! 这一宝,老夫一定是押错了注! 陈玄丘他……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混沌初开,我主威扬……” 恼人的颂唱声在姜伯牙的耳边响起。 一座庞大无匹的岛屿,从远处的高空缓缓驶来,停在了姜家山庄的上空。 那座岛,就像一只巨大的蜂巢,此刻正有无数的战蜂,从那蜂巢之中蜂拥而出。 一对漂亮的双胞胎姊妹,站到了姜伯牙的对面。 两个一模一样的美丽少女,都只有一个小酒涡儿,一个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可她们的衣着和气质却绝截然不同。 黑衣的那个,就像一口剑,一口锋利无匹的宝剑! 而白衣的那个,就像一缕光,一缕温柔、妩媚的月光。 在她们身边,还站着一个穿半身甲、高腰战靴裹住了半条小腿的女神将,她的腰,惊人的细。 而她的手中,拈着一支腥红如血的“断肠花!” “让我来,让我看,你们看看我的宝贝啊!” 又一个少女从那岛上跳了下来,急吼吼的。 肩后的竹篓里,一只鹤脚锄着急地晃荡着。 她的小手里,端着一只碗,黑漆漆的连一点反光都没有的碗。 她生怕别人抢先出手似的,刚一跳下来,就一把抛出了她手中的碗。 姜伯牙看着她,依稀有些面熟。 这个好像是他见过的那个……讨饭姑娘? 讨饭姑娘的碗,飞到了半空之中,突然倒扣下来,而且变得极大,就像一口大黑锅。 那只大黑锅里,有无数道黑色的如丝如缕的烟气,向着众世家集结起来的大军飘落下来,就像锅里的黑灰一般…… 第998章 万欲皆可贪 贪婪,人道规则之力。 对这些修习玄门仙道的仙人来说,极其陌生的一种力量,开始无声无息地在他们心中滋生。 人,哪怕是修成了圣人,皆有欲望。 而任何一种欲望,上升到执念的境界,都是贪。 蚂蚁会成群结队地疯狂收集食物,屎壳郎会推着比它身体大几倍的粪球“翻山越岭”,松鼠会把它搜集到的干果和种子,堆满它的洞穴。 它们也贪,却只是为了生存。 而人类的贪婪,却是形形色色,贪的目的,也各不相同。 只不过,人还有理智,所以极度的贪婪者极少。 他会权衡利弊得失,从而做出更得体的选择。 但是此刻,七情碗中,无尽的贪婪气息倾泻而下。 就连陈玄丘大罗金仙大圆满境界的修为,也抗拒不了贪婪气息对其欲望的催发,更何况是在场的这些人? 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姜伯牙,也只是拥有与陈玄丘相仿的实力。 隐藏在人心最阴暗处的欲望,被不可抑制地催发出来。 求名的此刻悍勇上前,根本不考虑与他人的协同,像一只飞蛾一般,冲进敌军的阵营,直到被击杀的那一刻,还为自己卓而不群的表现而激动不已。 斤斤计较于个人利害得失的,则毫不掩饰地退后。原本可能只是小心地避过强大的对手,这时他们已然是望风而逃,敌人?留给别人去对付吧,他才不想自蹈险地。 本没有继承人资格的子弟,开始考虑把继承人推上去送死的可能。 追求情爱而不得的,想要趁乱掳走他的目标。 贪图财物的,已无心恋战,而是面目狰狞地扑上去,想把那战死者搜刮干净。 “完了,全完了!” 姜伯牙心中涌起无尽的悔意。 保持超然地位,我们没有立场。 这句祖训,忽然就涌上心头,可他究竟在做什么啊! 这种痛心懊悔的念头,只是在他心头保持了片刻功夫。 他那眸中清明的神光,就被贪欲所笼罩。 他的贪婪,就是让姜家永远占据着贪狼星上第一世家的地位。 于是,他暗锉锉地用只有姜氏嫡系子弟才了解的方式下达了秘令: 让开正面战场,叫其他世家去送死、去填命,姜家,要保存实力。 一口墨黑色的“剑”,在敌群之中纵横缭绕,所向披靡。 当这口“剑”的速度缓下来,旁人才能看清楚,那竟是一个人,一个玄衣玄裤的美少女。 她手中持着一口剑,但任谁一眼看去,都会觉得,她挺拔的身姿,就是一口宁折不弯的利剑。 当众世家子弟被七情碗的贪欲所影响,各自私心公开,各种本该暗中行使的龌龊手段摆上台面,人数就毫无优势可言。 谈月茗杀进杀出,势若刈草,几无一合之敌。 “当当当~~” 喜儿笑眯眯地屈指叩响了重新缩小,已经托在她手上的小碗儿:“快到我碗里来……” 无数正受到贪欲影响、丑态百出的世家子弟,被纷纷吸入她的碗中。 世家! 当一个家族变成了世家,它就必然变成一个毒瘤。 不但要吸寄体的血,还要不断释放病毒,摧毁这个寄体。 这个道理,陈玄丘早在凡间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不能剪除所有的世家,那不现实。 那么做的话,他将如五代十国时期的那些军阀,固然是把世家摧毁的干干净净,却也使他们自己,不再拥有稳固长久的国运。 因为这个毒瘤,已经攫取了这个寄体最重要的器官,与之浑然一体。 用如此粗暴的手段来对付它,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用科举制软刀子割肉,通过一个漫长的过程,才是釜底抽薪的手段。 但是,也不是没有可以加速完成,又不大伤元气的办法。 但那需要一只儆猴的鸡。 陈玄丘早就判断,在他这里吃了瘪的贪狼世家,会有投机的举动。 所以,他才做出了这个安排。 只要他们贪心一起,做出举动,那他们就将变成那只儆猴的鸡。 然后,当陈玄丘占据整个紫微星域后,他就要“杯酒释兵权”了。 这个方式,温和、文明,能够解决问题,又不至于自伤元气。 可是那些世家毕竟不是他的下属,带的也不是他的兵,所以一只死得凄惨的鸡,是让他们乖乖听话的最好手段。 因此,陈玄丘下达的命令是:贪狼星上,不需要世家。所以蓄谋造反的世家,彻底抹杀! 慈不掌兵,至少喜儿、邓婵玉、谈月茗,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他的命令。 而陈玄丘此时,也在被人追杀之中。 陈玄丘一走,诸天星君和金灵圣母便毫不犹豫地甩开各自的对手,追了上去。 他们的目标当然应该是陈玄丘。 因为陈玄丘手中掌握着能让诸天星君活命的“天经”。 紫微帝君是不希望陈玄丘死掉的。 依照计划,他还该有两天的寿命。 所以紫微帝君也毫不犹豫地甩开九天玄女,向陈玄丘“追杀”下去。 陈玄丘以一己之力,引着众人,“逃向”三霄姐妹布下“九曲黄河大阵”的方向。 天蓬元帅大吼一声,恢复了五十丈高的天蓬本体。 陈玄丘的碧落风雷负山翅速度很快,天蓬并不会金灵圣母那般的遁术神通“金乌化虹术”。 但是他恢复本体再施展遁术,凭着庞大的身躯,却能弥补这速度的不足。 他追上了陈玄丘,目中凶芒如怒涛。 迫他弃舍天河者,陈玄丘是也。 这是心高气傲的天蓬真君所不能忍受的。 曾几何时,这个陈玄丘,还是他想杀就能辗死的一只蝼蚁,现在却想骑在他的头上? 他想杀了陈玄丘。 从陈玄丘身上夺回“天经地纬”,还能以此对诸天星君落一个救命之恩,何乐而不为? “给我封!” 天蓬真君抛出了天蓬符,天蓬符当空炸裂,然后化作一片金光交织而成的牢笼,封印了陈玄丘的上下四周。 天蓬印、撼帝钟轰然砸向陈玄丘,将正欲强行破开天蓬符的陈玄丘逼退。 然后,五十丈高的天蓬真君,便举起巨大的上宝沁金耙,向陈玄丘当头耙去。 这一耙,天蓬真君用了全力,天地似乎都随之震怒,耙锋撕裂空间,道道雷霆炸响。 恐怖的气息波动震荡百里,大罗金仙一耙之下,宛如死狱催命,气机封锁四周,陈玄丘再无退路。 既然逃不了,那就战。 陈玄丘的气息节节攀升,目光越来越亮。 虽然他已浑身浴血,但气息竟一点也没有减弱。 貔貅吞天功是北斗七星内蕴七大神兽之力中,攻击力最弱的。 但它却是对恢复自身元气、力量,帮助最大的。 掌握了“貔貅吞天功”,陈玄丘的修炼速度将提高百倍。 而在战场上吞噬吸收他人力量,以补充自己的消耗,也变得轻而易举。 因此直到此时,陈玄丘的力气和法力,较之刚刚交手时,半点不弱。 诅咒魔铠上身,一口戮仙剑,迎着天蓬真君的上宝沁金耙,就砍了上去。 之前让吉祥帮他给那些准备分赐左右的法宝改头换面时,陈玄丘趁机让她对两口仙剑也做了点手脚,所以已经不再顾忌展示出来。 上宝沁金耙势道雄浑沉重,而剑是轻灵之物,本不适合硬接。 但陈玄丘的这口戮仙剑,却是可以化作一座山岳的神剑。 神剑一出,虚空炸裂,空间中出现一道狭长的空间裂缝,银色的一道剑芒,带着一股将天地劈开的气势,一往无前,根本不视那上宝沁金耙的沉重与锋利。 一声巨响,神兵交锋,金铁交鸣。 上宝沁金耙猛然弹起,太上老君亲手炼制的这口神兵,耙缝里现出一道大腿粗细的剑痕,这神兵若是缩小回正常大小,倒是浅浅一道剑痕,此时看着,未免惊心。 不仅如此,那上宝沁金耙还被神剑一击弹起,空门大开。 陈玄丘剑出,直刺胸膛。 天蓬印回转,撞开了陈玄丘的剑。 陈玄丘左拳握起,拳锋上骨刺一样的拳护,继续一拳砸向天蓬的面门。 这一拳的威势同样惊人,暗金色的拳套、拳刺,泛出璀璨的神光。 这一拳击出,仿佛周天星斗都在那记铁拳后边旋转、注力。 本就修炼真武体术,又吸收了貔貅神兽之力的陈玄丘,这一拳与往昔大不相同。 这一拳不仅撼动了虚空,甚至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领域。 在这一拳包裹的方圆一丈的范围之内,哪怕是一缕气息、一缕元气,都被调动起来。 撼帝钟旋转着飞来,正挡在那只铁拳前面。 陈玄丘一拳砸下,神钟作雷霆之鸣。 原本就自转的极快的撼帝钟,这一下滴溜溜旋转的更快,仿佛陀螺一般。 它的自转卸去了一部分力道,但剩余的力量,仍然将撼帝钟打出一道裂痕,所以那巨响只是一刹,便寂然消失,失去了悠扬的过程。 “天蓬闪开!本座擒他!” 金灵追到了,纤纤素手,一掌拍下。 天蓬符所化的界场应声碎裂,素手带着无可抵御的力量,凌空拍了下来,裹挟着可以一掌碎裂大地的力量。 陈玄丘抬头,便看到一只莹白的玉掌凌空拍下,就像是想要拍死一只苍蝇。 他的头顶,一颗枝叶翠绿的小树,攸然出现,舒展了它的枝干。 仿佛有风徐来,风一吹,枝叶动,然后陈玄丘就倏然出现在千丈开外。 金灵冷笑一声,化作一道虹光,瞬息追至,飞金剑脱手飞出。 陈玄丘又是一个瞬移,这一回,直接闪至千里之外。 但金灵圣母已经锁定了他的气机,四象塔脱手掷出。 四象塔镇压空间,飞金剑追杀陈玄丘,志在必得。 陈玄丘仿佛承受不住那四象塔的镇压之力,轰然砸向地面一条三百丈宽的浩瀚大河。 “轰”地一声,陈玄丘砸进水中,溅起一片水柱。 然后,水面便犁起一道白色的水线,向着前方大山之间汹涌而出的河流上方急急而去。 分明是陈玄丘想借水遁逃走。 金灵圣母手执龙虎玉如意,凌空飞于水面之上,紧蹑不舍。 “金灵且住!” 紫微帝君急追而来,堪堪落在金灵身前,伸手将她拦住。 “怎么?” 金灵睇了紫微帝君一眼,有些不悦的眼神儿,也是那般灵动可人。 紫微帝君本是情急之下,担心金灵圣母一如意便敲死了陈玄丘。 这时见她嗔怪,紫微情急智生,忙道:“金灵,莫要莽撞。陈玄丘此人诡计多端,小心埋伏!” 金灵圣母板着俏脸道:“事关我诸多同门性命,陈玄丘必须拿下!” 说罢龙虎玉如意一摆,震开紫微帝君,脚踏飞仙剑,头顶四象塔,护住了周身上下,便往那高山峡谷之间悍然冲去。 “野性难驯!” 紫微帝君有些宠溺地失笑:“不过,这样调教起来才有味道!” 说罢,紫微帝君便纵身追了上去。 第999章 卧底的悲哀 谷中林木葱郁,有流瀑飞泉,有野花处处,景色殊丽。 陈玄丘破水而出,双翅振开,迎着出谷的山风,只是滑翔,贴着高高林木的尖儿,飞向纵深处。 洁白的羽翼一振,万千水珠迸溅开来,仿佛在他的身体两侧各展开了一道彩虹。 赤橙黄绿青蓝紫。 他的衣袍,也因为河水的洗涤,重归洁白。 凌空飞翔于林梢之上的陈玄丘,此刻就宛如一个天使。 他调动“貔貅吞天式”,尽情吞噬着这谷中的天地灵气。 这谷中以土灵气、水灵气和木灵气为主。 而这,恰是滋养肉身、元神、修复伤势的灵气。 当他落到三霄姊妹身边时,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难怪早就成了准圣之身的瑶池金母有信心在吞噬七星神兽之后,敢挑战道祖鸿钧的权威。 这七大神兽显然是她精心挑选过的,相佐相承,龙虎相济,威力倍增。 别的且不说,就说这“貔貅吞天式”吧,吞噬天地灵气的速度,超越常人百倍,战场之上,可以随时吸收敌人的力量补充自己的消耗,无论多严重的伤势,只要周围灵气充裕,就能迅速痊愈。 这太逆天了。 所以,当陈玄丘落在瀑布之上,落在三霄姊妹身边时,那么严重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他大腿上一道枪伤因为太深,还没有完全痊愈。 洁白的衣袍,因为伤口持续流出的鲜血,已经再度染红。 他虽兼修百家,但主修仍是体术,没有经过天雷淬练,也没有在晋升大罗金仙境时,用天地元素重塑肉身,所以流出的血仍是殷红的。 “你受伤了!” 三霄姊妹就站在瀑布上方,在她们身后,滚滚而来的河水,从下边是看不见的。 所以,从下边看去,只能看见青山夹峙,中间一道碧绿,上为青天,下边却是从这一道碧绿中扯出来的匹练一般的洁白。 而就在这一线碧绿上,站着三个娉婷袅娜的彩衣仙子。 一瞧陈玄丘袍子划破了,大腿上血水还在滴嗒而落。 碧霄就像是感觉到了那种剧烈的疼痛。 她赶紧扑上去,蹲下身子看看,眉毛揪成了两条毛毛虫,好像痛在她的身上。 碧霄赶紧把衣袍的缝隙撕大一些,从怀中取出疗伤圣药,用嘴拔下瓶塞儿,不要钱地倒在掌心,然后给他糊在伤口上。 “疼不疼?玄丘哥哥……” 陈玄丘咳了一声,道:“你憋说话,赶紧治。再晚了,我怕……” 云霄和琼霄脸儿一白。 陈玄丘低沉的咳声中带出了笑音儿:“再晚了我怕它就长好了。” “还开玩笑,这么大的伤口呢……” 琼霄都眼泪汪汪了。 云霄和琼霄舔了舔嘴唇,眼睁睁地看着。 她们也担心陈玄丘的伤势,可是碧霄妹子名分已定,人家上前关心自己郎君名正言顺。 她们…… 大姨子、二姨子,只好被迫有心无力无可奈何也得避避嫌疑吧? 陈玄丘双脚立在水中,源源不断地汲取着水元素的力量滋养着肉身,修复着伤势。 陈玄丘道:“真没事,刚刚我的伤势比现在还要严重十倍呢。不过我有无上疗伤神功……” 浓郁的水元素,被陈玄丘以“貔貅吞天”神通从水中提炼出来。 蓝汪汪的液体状水元素,沿着他的双腿,缓缓向上延伸,就像是给他罩上了一层水蓝色的软甲。 当那水蓝色的“软甲”哗啦一声重新泄下,陈玄丘大腿上的那道深深的伤口已经痊愈。 不但伤口已经痊愈,而且连一点疤痕都没留下,只是伤口新长出的嫩肉比别处白皙的肌肤显得嫩红了几分。 碧霄惊呼道:“呀!真的好了!” 她热呼呼的气息,喷吐在了陈玄丘的大腿上,细痒细痒的,就像春天的柳絮撩在人的脸上。 金灵圣母追进山口,溯流而上,追至瀑布下的幽碧深潭处时,抬头一看,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恼人的画面。 陈玄丘昂然立在瀑布之上,下边是一匹只有天地才能裁出的巨大的白色匹练,上边是湛蓝的天空。 陈玄丘顶天立地, 而她的小师妹碧霄,正用一个暧昧的姿势蹲在他的面前,手正扶着他的大腿。 更叫人无语的,云霄和琼霄两个师妹一左一右,站在琼霄师妹肩膀后面,微微弯着腰,好像在观望什么。 金灵虽然很清楚,他们不可能在做些什么, 但她觉得,做为长姐如母的大师姐, 此情此景,她必须得…… 做点什么! 于是,金灵圣母舌绽春雷,嗔声大喝:“你们在做什么!” 陈玄丘、云霄、琼霄,一起向瀑布下看去。 碧霄一个没站稳,被那瀑布一冲,哎呀一声,就大头冲下,摔下了瀑布。 金灵:…… 陈玄丘:…… 碧霄不等摔下深潭,呼啸一声,又飞回了瀑布上面站定。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发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暧昧。 扭脸儿看见潭水之上,静静站定的金灵圣母,碧霄眸子一亮,刚要喊上一句,忽然脸色一变,目放神光,盯向远方。 陈玄丘和云霄、琼霄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去。 一道紫光,倏然自远方射来,到了金灵身边,突然定住,正是紫微帝君。 就算同为准圣,在遁法上,紫微的遁术也比不上金灵的“金乌化虹”,所以晚了刹那。 在紫微帝君身后,巨门星君、赵公明、天蓬元帅、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真君、九天杀童大将等人,率领天兵,杀气腾腾,蜂拥而至。 女贪狼却不在此处。 贪狼星君府前,充作囚禁星君神将的临时营地。 布设于四周的禁阵,被女贪狼一一拔除,封印的力量彻底消失,囚禁于其中的众神将星君顿时感觉一下子恢复了神力。 一个无所不能的天神,被封印力量,犹如凡人的时候,于他们这些拥有飞天遁地能力的超人而言,简直如同瘫痪在床的废人。 这一刻力量骤然恢复,他们一个个激动的热泪盈眶。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女贪狼的部属,这时纷纷上前拜见。 “狼君,您终于回来了!” 这称呼,一听就是女贪狼的身边人。 “星君大人,你终于来了,我们这些时日,日夜期盼啊……” 这一听,便是贪狼星君普通的下属。 几十顶营帐后边,一道蓬头垢面,宛如女乞丐的身影,悄然遁去。 在充作牢狱的大营破开防御的一刹那,趁着被囚禁的众星君神将围向女贪狼的时候,龙吉公主就悄悄溜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 她是卧底,一个成功的卧底。 因为卧的太成功,所以,她四面皆敌。 她必须离开,她要去找紫微帝君,只有帝君大人,才能证明她的身份了。 “统统滚开,一群没用的废物!” 女贪狼把挤上来哭天抹泪的众星君神将推到了一边,瞪起眼睛,比划道:“这里就关了你们这些人?还有没有其他人了?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身材娇小、颊上两个小酒涡儿,扎着一个丸子头,不笑时也像是在笑的小姑娘?” 众天君神将一脸愕然。 旁边杜若翻了个白眼儿,道:“她叫玄芯儿。” 女贪狼瞪眼道:“对!” 看着星君大人期待的目光,众星君神将一脸惭愧,期期艾艾地回答道:“没,没见过……” 瀑布之下,紫微的大军越聚越多。 来的好! 陈玄丘眉头一挑,哪怕“七情碗”不在他的手中,他都忍不住想喊上一声, “快到我碗里来!”了。 第1000章 九曲十八弯 陈玄丘站在瀑布之上,身边呈品字形站着三霄姐妹。 紫微帝君伸出了一根手指,一道淡淡紫色光华闪过,如雷的瀑布声顿时消失,匹练般的瀑布,静静地悬挂在悬崖之下。 只一指,整条大河,瞬间静止,仿佛冻结在了那里。 因为瀑布声的消失,谷中一片静谧,只有方才随着金灵的一声大喝,惊起的群鸟,在天空中盘旋。 紫微帝君凌空站在碧水潭上,笑吟吟地看着陈玄丘和三霄。 金灵正满面怒气,而三霄呈品字形将陈玄丘包围在中央。 这一幕,任谁看去,都是三霄姐妹正在围攻陈玄丘,而金灵赶到,也是看到了这个试图抹杀她许多同门的陈玄丘,才满面怒色。 “三霄仙子已恢复了昔日精神?可喜,可贺!” 云霄道:“这陈玄丘阴险狡诈,心思歹毒。他掳了我姊妹三人,百般虐待。我姊妹三人,必要他死在我们之手!“ “好,本帝君会成全你们这个愿望!” 紫微帝君笑吟吟地说着。 元始圣人恼了三霄拂他脸面,坏他十二弟子修为,以毒计磨灭三霄灵魄的事儿,紫微帝君自然是知道的。 因为,他就是掌管诸天星君之主,紫微帝星。 死亡,果然是令人能够割舍一切,也能重拾一切的强大力量。 你看,曾经唯唯喏喏,胆魄尽丧的三霄,竟然也重拾了勇气呢。 紫微帝君的目光又看向陈玄丘,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蹙。 “陈玄丘,你不是一个蠢人,居然逃向这样一个山谷,自置于死地,想必,还有后着吧?现在,你可以使出来了,否则,你就再没有机会了!” “帝君真是一个君子!如果不是你我有不同共容的立场,帝君风采,一定会让玄丘敬仰万分!” 陈玄丘冷笑地说着,脸色渐转冷厉。 接着,一块块甲片突然出现,铿锵声中,将他全身包裹起来。 诅咒魔铠上身,陈玄丘瞬间如同一尊魔神,杀气腾腾。 难怪容颜俊美如女子的兰陵王,每每出战,必戴恶鬼面具。 太俊美的人,就算说着最狠的话,也少了一分煞气。 两只雪白的鲲鹏之羽,从陈玄丘肋下生出,透过甲胄让出的缝隙,完美地张扬于左右。 陈玄丘的双脚缓缓从瀑布中拔出,慢慢升上半空。 半空中,瀑布的雾气形成的一弯彩虹,因为瀑布的静止,正渐渐显得黯淡下来。 可是陈玄丘脑后的虚空光照轮出现了,虚空光照轮中明灭不定的空间裂缝中,一缕缕灵鹫琉璃灯的灯光照射出来,让那正渐渐黯淡下去的彩虹变得异常瑰丽。 一棵小树,在陈玄丘的头顶缓缓舒展开它的枝叶,翠绿翠绿的。 蓦然,有鹰唳长空。 一只金翅大鹏尖唳一声,从天而降,化作一只鹰般大小,敛翅落在陈玄丘肩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犀利地瞪视着紫微帝君。 它是羽翼大鹏仙和左言、徐伯夷所吸收的两位大灵官的元神,经黄金玲珑宝塔中的神火熔炼而成。 成为一个根脚比当年的羽翼大鹏仙更高的新生命。 做为一个新生的生命,它诞生之初,所见到的就是陈玄丘和邓婵玉。 在它心中,那就是它的双亲。 它刚刚是跟在邓婵玉身边的。 而邓婵玉那边,已经顺利完成了“杀鸡儆猴”目标,将贪狼星上势力盘根错节、雄浑无比的几十个世家连根拔除。 金翅大鹏速度快,第一时间便赶回来,正赶上此间大战。 “既然帝君想见识见识,那我就叫你见识见识!” 诅咒魔铠下,陈玄丘的声音依旧清朗,却因为那可怖的魔神形象,显得有些诡异。 “那么,你们出来吧!” 随着陈玄丘一声大喝,山野四周,瞬间闪出数百位妖仙。 其中显现在最近处的,就是暗香、疏影和鹿司歌三位可人的姑娘。 诸妖仙出现,摇动阵旗,山谷之中,顿时阴风飒飒,惨气冲霄,黑雾弥漫,阴霾彻地,悠悠荡荡,迷挡日月。杳杳冥冥,消魂灭魄,有无尽威杀之力袭来。 一时间,悬于半空之中的众仙将天君,一个个竟顿觉修为尽失,再也撑不住腾云之术,下饺子一般卟嗵嗵摔将下去。 掉在两边山上的还好,他们虽然失了法力,终究是仙人之躯,坚固无比,从百丈高处摔下去,也只是晕头转向,并不会受伤。 而掉进水里的就惨了,他们大多不通水性,失了法力,又不能施展水遁之法,只得如凡人一般在水中挣扎卟嗵。 偏生那水还被紫微帝君给定住了,不能顺水流去,那样的话,也能借助水流,不时将他们冲上水面换气。 现在全靠自己,一个个双臂双脚,舞得跟风车一般,偏偏越是如此,沉得越快,那水喝了一个饱饱。 一时间,乌云般弥漫于半空的天兵天将,瞬间清空,只剩下紫微帝君和金灵圣母两个人,依旧端立空中。 准圣,已经触摸到了法则之力的门槛,可以调动一部分法则之力,这阵法中的惑神、迷仙之力,已经不能镇压他们的修为了。 诅咒魔铠下,陈玄丘的笑声得意地响起:“紫微帝君,你的修为,确实远在我之上。更何况,你还有金灵圣母相助,两位准圣,杀我一个大罗,易如反掌!可惜……” “这是‘九曲十八弯’、这是‘九曲黄河阵’啊!” “可是,这阵,就连元始圣人,也破不了啊!” 陈玄丘双臂缓缓张开,双手中各自出现一口霞光万道的神剑。 “你,紫微,破得了吗?” 常有一言,天下阵法出九宫。 所谓的九曲黄河宫,就是九宫阵法的一种。 大阵分九宫,每宫又如太极合抱阴阳鱼状,故九宫共有十八弯。 也因此,“九曲黄河阵”也叫“九曲十八弯”。 三清圣人,太上擅长练丹,元始擅长炼器,通天擅长阵法。 这“九曲黄河阵”就是通天圣人穷无尽岁月,悟出的无上大阵之一。 封神大劫中,最厉害的阵法,都出自截教,出自通天。 金鳌岛十绝阵! 九曲黄河阵! 诛仙阵! 万仙阵! 诛仙阵非四圣不可破。 万仙阵连圣人都可诛杀。 而九曲黄河阵,虽然不及诛仙阵和万仙阵,却也是能让圣人头痛的大阵。 此阵内有惑仙丹、闭仙诀,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陷仙之形、损仙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 神仙入此而成凡,凡人入此而即绝。 当年三霄布此阵困住阐教十二金仙,元始天尊赶到,虽然闯进阵去,却是沉香辇离地三尺,头上披挂诸天祥云护住周身。 看到自己的十二个亲传弟子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元始天尊却是挡了彩云仙子一击,便出阵去了。 元始在阵外眼巴巴等到他大师兄老子赶来,基本上由老子破阵,他在旁边打下手。一方面,这固然是他的阵法造诣不及师弟通天,也不及师兄老子。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圣人修为,在此阵中自保有余,但若想兼顾他人,就会为人所趁。 那怕是别人杀不了他,可那么好面子的元始,如果在三个师侄布下的大阵中吃了亏,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元始圣人尚且如此,紫微帝君一个准圣破得了么? 紫微帝君果然色变,一双神目投向三霄。 云霄白净面皮胀得通红,恨声说道:“这无耻奸人,他……他掳走我姊妹三人后,从我三人口中,逼问出了‘九曲黄河阵’的阵法。” 琼霄大声道:“金灵师姐,此阵尚未展开,你们速速退去!我三人,要与这妹贼同归于尽!” “不必如此,有朕在此!” 紫微心中说不出的愉快。 他还担心陈玄丘的手段不够厉害呢,如果是那样,他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如何能合情合理地让陈玄丘逃走呢? 没想到,陈玄丘竟然得到了“九曲黄河阵”,这阵威力奇大,圣人也要忌惮三分。 那么,在这样的大阵之中,让陈玄丘顺利逃脱,合情合理吧? 至于说此刻他的部属尽数陷于“九曲黄河大阵”,紫微帝君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九曲黄河阵’一出世,便陷住了阐教十二金仙,闭了他们的泥丸宫,削了他们当时已太乙金仙境的修为。太上、元始两尊圣人联手,方才破了此阵……” 紫微帝君微笑地说着,依旧风度十足。 “如此大阵,岂能不惊动三界?” “谁都会想,截教有此大阵,只需六百位修行小成的仙人就能启动,若有朝一日,被我对上这等凶险大阵,该如何抵挡?” “所以,这无数年来,不知有多少才智卓绝之士,在苦思破阵之法!” “朕于四御之中,最喜钻研阵法。这无数年来,反复揣摩,早已研究出破阵之法了呢!” 紫微帝君说着,顺手一扯,便将他腰间一枚玉佩扯了下来,托在掌中。 那玉佩放出无量毫光,竟然硬生生将那围拢过来的煞气阴气飞快地驱散向四面八方,就像是在水中释放了一颗避水珠。 在那驱散范围之内的星君神将、仙人天兵,立时恢复了神力,又纷纷挣扎起来。 紫微帝君掌托玉佩,微笑地看着陈玄丘:“如果你只有这样手段,那么,今日你必丧命如此!” 紫微帝君说着,目光已经落在了陈玄丘的头顶小树以及他肋下张开的双翅。 陈玄丘是一个很机警的人,他知道,接下来陈玄丘就要展开逃亡了。 他刻意放慢了破阵的速度,就是为了让陈玄丘有机会逃亡。 因为,陈玄丘此时不能死! 他还需要帮自己背锅呢,一口屠灭诸天星君的大黑锅! 目光已然定在了陈玄丘身上的紫微帝君,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金灵圣灵伸出了她莹白如玉的素手。 二人近在咫尺,金灵只轻轻一探手,便握住了紫微帝君手中的玉佩。 “啪”地一声, 捏得稀碎! PS:求点赞、月票! 第1001章 破阵子 “金灵?!” 紫微帝君露出惊愕的表情。 只是一刹那! 到了他这种境界修为,再震惊的事情,也无法太久撼动他的道心。 但就只是这一刹那,就已经足够了。 因为出手的,是境界与他一样的二尸准圣,金灵。 纤纤素手印上了紫微帝君的胸膛。 金灵一直捱到现在,甚至血战中九天玄女一方,也是死伤无数,可她始终“站在紫微一边”。 因为,一尊准圣,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一定有底牌! 九曲黄河大阵,是对付紫微帝君的第一刀。 如果,他的底牌能够应对九曲黄河阵,那么金灵就是藏在刀后的刀,致其于死地的绝命一刀。 这纤纤玉掌,一掌拍出,便如一口锋利无匹的宝刀。 紫霞神功亮起,破! 紫绶帝袍亮起,破! 紫微之玺出现,破! 金灵圣母这一掌,含忿而发,用尽了全力。 这一掌,依旧杀不了修为不相上下的紫微,但却能令他重伤。 而重伤的紫微,将连陈玄丘都打不过,更不要她还有九天玄女联手。 一掌拍出,护体紫霞神功、护体紫绶帝袍,宛如纸糊的一般,相继告破。 坚固无比的紫微之玺被一掌拍中,玺上神光顿时磨灭,玺印滴溜溜旋转着,被拍飞向远方。 那只柔美的玉手,带着恐怖无匹的掌力,印在了紫微帝君的胸口。 这一掌之力,可以摧毁一颗小星辰。 紫微帝君被一掌拍中,胸口一凹,整个人就像一颗陨石一般飞了出去。 “轰轰轰~~” 紫微帝君一连撞穿了三座山峰,笔直地撞进第四座山峰中。 那座山峰上,喀喇喇裂出无数道缝隙。 龟裂的缝隙越来越大,然后整座山峰塌落下去,化作了一座坟丘。 一时间,就连水中正在挣扎的天兵天将都停止了动作,因为震惊而呆滞。 这是怎么了? 金灵圣母,为什么对紫微帝君出手? 紫微帝君,这是死了么? 因为紫微帝君被轰进山腹,滚滚大河又恢复了流动。 爆布,如雷鸣。 长河水滔滔。 水中的天兵天兵,被那河水一冲,翻翻滚滚地向下游冲去。 “他还没死,我们一起……” 金灵对陈玄丘说着,就已亮出四象塔,托在掌中,就要冲向那座倒塌的山峰。 但是,下一刻,宛如地裂天崩。 “轰”地一声巨响,无数的巨石被抛上了半空。 那座倒塌的坟丘一般的山,被整个儿炸裂于空,一道紫光冲霄而起,然后缓缓化作了一道高达千丈的伟岸身影。 “为什么?” 声若雷霆,有些痛心。 那高大的身影,在空中向前迈了一步,举步,便虚空震荡,有万道毫光,从他周身射出。 于是,因为倒塌而弥漫于空的灰尘浓雾也再遮不住他的无上容颜。 他头戴玄冕,十二旒玉珠也遮不住他俊美容颜上的怒火。 缂丝十二章的紫色华服,随着一步步向前走来,微微律动,日、月、星三光闪耀,地、水、火、风四象流动。 峨冠博带的帝王,日月齐肩,山川踏于脚下,双眼的怒火,宛若实质,直射向金灵圣母。 金灵圣母微微一蹙眉,反问道:“为什么?” 旁人不知道她在问什么,但紫微知道。 金灵方才那一章,应该能让他重伤的。 可他此刻展现着千丈帝君法象,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被金灵一问,紫微帝君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仰天大笑,仿佛周天星斗都跟着颤抖起来。 “因为,天不站在你们那一边啊!” 紫微帝君突然双手一撕,露出了他的胸膛。 白皙、结实。 因为撕开的幅度比较大,甚至能看见六块腹肌以及两条性感的人鱼线。 不过,金灵和陈玄丘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胸口正中央。 那里,牢牢地嵌着一团土黄色的星团。 因为紫微帝君此时高达千丈的身形,所以那团土黄色看的更加清楚,那就是一团星云。 陈玄丘目芒一缩,他感觉这团星云,与他所得到的“天经”说不出的相似。 如果说区别,那就是它的颜色不同,还有,上边没有点点星辰。 陈玄丘忽然想起了吉祥告诉他的话,你拿到的是“天经”,而不是“天经地纬”。 所以,这就是“地纬”吧? 那“地纬“被金灵圣母一掌拍中,此刻已经有一半嵌进了紫微帝君的胸膛。 应该是金灵那一章,正好拍中“地纬“,被这件运行地道法则的至宝,抵消了大部分的攻击,所以紫微帝君才能只受了轻伤。 紫微帝君拢起了袍服,脸上依旧挂着一丝得意的轻笑:“朕用来破解‘九曲黄河阵’的,其实是这件‘法宝’啊,并不是那块玉佩。” 金灵和陈玄丘的脸色顿时变了。 “所以,金灵,为什么?” 紫微帝君疑惑地看向金灵,他完全不理解金灵的背叛,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金灵道:“因为,陈玄丘有办法为失去封神榜庇佑的诸神凝固金身!” 这一回,轮到紫微帝君变了脸色。 “你应该知道,我是如何登上封神榜的!” 紫微帝君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封神榜,于凡人而言,或许是一步登天的捷径。于我而言,却是阻我大道的障碍!” “所以,当封神榜被毁去的那一刻,天庭对我束缚也就不在了。” “可是,羁绊我的是诸天星君,其中,有我太多的同门!” 金灵圣母的眸中露出一丝讥诮:“可是,现在,那羁绊也不在了!” 紫微帝君就像是被人重重地扇了一记耳光,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 可是,当陈玄丘也拥有了可以为诸天星君凝固金身的办法,这个计划,就变得其蠢无比了。 阴谋,与阳谋的区别就在这里。 阳谋堂堂皇皇,攻敌必救。 你知道他的目的,但你不得不去应对。 而阴谋,常常比阳谋更险恶、后果更严重。 但它着重在一个“阴”字,它是有罩门儿的。 一旦被人察觉其意图,有了针对罩门儿的办法,它就一文不值。 紫微上帝最害怕的事情,金灵马上就接着说了出来。 “陈玄丘并没有剪断诸天星君与‘天经地纬’的联系,并没有抹杀诸天星君寄托在‘天经地纬’中的真灵。” 金灵看着正缓缓升空的众天兵天将,说出了这句话。 真正反制九曲黄河阵的,是“地纬”。 而地纬还在紫微手中,所以,落在水中的、掉在地面上的诸天星君、神将、天兵,已经重新恢复了神力,飞上了半空。 只不过,神力刚一恢复,他们就迅速拉开了阵营。 方才九曲黄河阵发动,入阵者不分敌我,尽皆中招。 赵公明等人也无法趁机对天兵天将们出手。 如今金灵既然反了,那么诸天星君呢? 众天兵天将,不得不防? 赵公明、吕岳等人也知道没有机会下暗手。 他们想下暗手刺杀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紫微。 只要紫微一死,陷于阵中的所有天兵天将,都将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紫微竟然没有受到致命重伤。 而他得以逃脱一命的原因,却是因为他本不想暴露“地纬”的存在。 所以,他用玉佩为掩饰。 这本是因为对阴谋的心虚,却不想反救了他一命。 听到金灵的话,众天兵天将一阵骚动。 陀罗使者目光一闪,冷笑地反驳:“你说没有就没有?斩断诸天星君与‘天经地纬’的联系,再亮出他有凝固金身之法,逼迫诸天星君投靠,这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这个理由,的确是合情合理。 陈玄丘和九天玄女也没想到,天庭竟然有一个大清洗计划,打算将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全部替换掉。 所以,他们也没有证据可以反驳。 但是…… 但是……狐性狡诈呀! 我没有斩断诸天星君与‘天经地纬’的联系,那么是谁剪断的? 目的又是什么? 狐性狡,所以想的就多。 一瞬间,就有许多恶毒的阴谋,在陈玄丘的脑海中流淌而过。 “如果我是想斩断诸天星君与‘天经地纬’的联系,再亮出我有凝固金身之法,逼迫诸天星君投靠,我需要隐瞒么?我现在就该以此要挟,诸天星君投靠于我了。” 陈玄丘看着众天君,一脸正气:“陈某胸怀磊落,一向讲究以德服人。巧取豪夺之举,向来不屑为之!我看不上的,想投奔我,我还不要呢。” 虽然没有证据,陈玄丘还是强调着。 诸天星君没有傻瓜,如果是天庭有意清洗诸星君,并把这个黑锅裁给他。 那么,天庭现在一定已经有所行动了。 这么大的举动,绝不可能没有一些蛛丝马迹留下来。 只要这些星君心中存疑,他们早晚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上完了眼药,陈玄丘就取出了“天经”。 天经的奥秘,已经被吉祥洞悉,并由此完善了葫中小千世界的天道法则。 所以,“天经”对陈玄丘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但是,葫中小千世界的地道法则还不健全呢。 于是,陈玄丘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天经”,一脸的悲天悯人。 “为了证明陈某的无辜!既然这‘天经’与诸天星君性命攸关,我们交换吧!” 陈玄丘凝视着紫微帝君好像吃了屎的扭曲表情,诚挚地道:“我把‘天经’给你,你拿‘地纬’来换!” 第1002章 阴差阳错 紫微帝君的脸色登时僵住了。 “天经”和“地纬”,本是一样珍贵的宝物,无分高下。 所以,紫微帝君完全不明白陈玄丘为什么要提出交换。 难道陈玄丘已经知道“地纬”才是寄托诸神真灵的法宝? 可这没道理啊,已经被抹杀的,并没有气息留下来。 拿到“地维”,也不能证明什么。 尽管紫微帝君完全不明白陈玄丘所思所想,但他当然不可能同意交换。 当他抹杀了诸天星君留在“地纬”上的真灵之后,中央天庭已经着手开始筛选新的365位正神了。 因为昊天很着急,他急于用周天星斗大阵,一举镇杀西王母和东王公这两个从一开始就从不曾真正臣服于他的前辈,结束这场动乱。 动乱持续的越久,越不利于他的统治。 更何况,他现在可是守擂者,持续的动荡所破坏的,都是他的基业。 所以,当365位正神的真灵从“地纬”中被抹杀,365位正神注定要在七天后就烟消云散开始,昊天上帝就已迫不及待地着手筛选新的365位正神了。 因为如今的365位正神都在紫微星域,所以,中央天庭的昊天上帝甚至没有做太多的掩饰。 紫微帝君此时就算拿回“天经”又能如何?真正维系诸神性命的,就是现在正嵌在他胸口的“地维”啊。 他换回了“天经”,就更不可能为诸神重新寄托真灵。 可是,如果他置众神性命于不顾…… 紫微帝君如此人物,也不禁心中纠结,因为陈玄丘的异想天开,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擎羊使者一见,突然灵机一动,冷笑一声道:“陈玄丘,你真是好算计呀!你抹杀了诸天星君的真灵,现在又来做好人么? 我们为了收复贪狼星,已经死了多少天兵神将,他们的命就不是命么?帝君岂能厚此薄彼?更何况,需要交换么?如今你已是帝君掌中之物,这‘天经’难道还走得了?” 紫微帝君被一语提醒,蓦地双眼一亮,淡淡微笑道:“金灵,你让朕很失望。这个山谷,山水殊丽,就做为你的埋骨之所吧!” 说罢,紫微帝君已然催动“地纬”,试图夺取九曲黄河阵的控制权。 “地纬”被金灵一掌,已然嵌入他的金身。 这时紫微催动紫霞神功,周身紫气氤氲,嵌在胸口的“地纬”猛然弹出,悬在他的头顶,放出无穷量毫光,向四下里逼迫而去。 在“地纬”无穷毫光作用之下,埋于阵中的惑仙丹立时失去了效果。 惑仙丹不能失仙之神,消仙之魄,那闭仙诀的效果便也无从施展了。 不能陷仙之形,损形之气,丧神仙之原本,损神仙之肢体,那又如何禁制诸天神将? 然而,“地纬”将惑仙丹、闭仙诀之力驱散到十里开外时,无论紫微帝君再如何催动神力,都无法更进一步了。 却是因为金灵那一掌,虽未能让紫微帝君受到重伤,但是承受了金灵一掌的“地纬”,运行却已出了问题,未能发挥出原本的威力。 那九曲黄河阵,本来笼罩着近二十里的范围。 因此一来,受到压缩的惑仙丹、闭仙诀的威力,便只在十里之外至二十里之间发挥作用了。 而且,因为受到了压缩,这十里环形范围之内,九曲黄河阵的威力反而成倍增加了。 如此一来,困在中心的敌我双方,便等于被困在了一个圆形的斗兽场里。 布下九曲黄河阵的三霄和手握“地纬”的紫微帝君,同时感应到了外边的变化,双方各自神色一变。 紫微呵呵地笑了起来:“饶是尔等机关算尽,却只落得一个作茧自缚的下场啊!” 说罢,紫微帝君便迈开一条腿,轰然踏下。 千丈巨人,一只巨足抬起,无数元气激荡,万米范围内,空气排斥一空。 这一脚,踩的正是金灵圣母。 一向自视甚高的紫微帝君,尽然被人戏弄了。 本以为早在他掌握之中的金灵,竟然欺骗了他! 这是一向心高气傲、无比自恋的紫微帝君所无法忍受的。 如今只有杀了金灵,才能洗雪耻辱。 “呵,本座正想领教,四御之首的紫微帝君,究竟有何高明之处!” 金灵冷笑,同样身化千丈神躯,一口飞金剑举手劈出,划出一道数百丈的完美弧线。 只这一剑,似乎便劈开了阴阳两界,破碎了百丈虚空。 主持大阵的是云霄三姐妹,而紫微帝君攻击的却是金灵。 他根本没有想过能在金灵面前抓走三霄破此大阵。 因为九曲黄河阵纵横各十九个点,共计361个阵眼。 其中360个阵点对应着周天,另外1点,是为天元。 入门处加设了四处阵眼,共计365个阵眼。 天元一点,游走于360周天之中,这是陈枢,一个可以移动的阵枢。 九曲黄河阵的阵枢,就是三位一体的云霄三姐妹。 九宫中共立八门,各有法师执幡布阵,这是死眼。 又有法师举九星幡,列九宫飞星,以应变化,这是活眼。 八门死眼一旦有人战死,立时就可以有人补充进去。 之所以只有365处阵眼,却要用到600名法师,就是因为要有许多九宫飞星执旗者,随时应付变化。 赵公明和瘟神吕岳所部,还有几位火神,此刻扮演的正是九宫飞星活眼的角色。 阵边又有十二法师,各执地支幡,以轮十二地支变化。 可以说,这是由无数座小阵组成的一座大阵。 破解其中一阵,只能得到一处缓冲之地,整个大阵是不受影响的。 只有破坏阵枢,或以无上神通,将九宫八门大阵,一阵一阵地进行破解。 当年,太上老君入九曲黄河阵,用的就是这等脚踏实地、逐一破阵之法。 若不是三霄姐妹沉不住气,主动发起进攻,也没那么快被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擒获或杀害。 太上圣人尚且如此,紫微帝君又岂敢妄想在人家的完整大阵之中,在金灵圣母的眼前,抓住云霄三姐妹这个阵枢? 可是云霄三姐妹现在也不能撤阵,因为九曲黄河阵现在陷入了一个诡异的状态。 他们双方所处的这个十里范围之内,地纬和九曲黄河阵相互抵消,没有任何作用。 十里之外的十里环形空间,如今已是威力加倍的九曲黄河阵。 便是金灵和紫微这两位准圣一旦陷身这变异的九曲黄河阵中,修为也要受到限制。 可现在他们又不能撤阵。 因为一旦主动撤阵,九宫八门361处阵眼,是不可能做到同时撤阵的。 而“地维”此时已与大地紧密联系,九曲黄河阵稍有异动,它就会主动发起攻击,夺取九曲黄河阵的控制权。 一旦九曲黄河阵被“地维”控制,那么他们这些阵中之人,就反为鱼肉,要任人屠杀了。 所以,这里成了死战之地! 唯有决一死战,胜出的一方,才能杀开一条血路。 惧留孙、马元等人率众佛兵匆匆赶到,十八罗汉一马当先,刚刚冲进九曲黄河大阵,立时金身褪去,法力全消,吓得惊慌大叫,直摔向地面,一个个摔的人事不省。 惧留孙等人大吃一惊,只道十八罗汉又得换人了。 却不料发现十八罗汉虽然摔得头破血流,似乎还有气息。 马元忙又派了几名佛兵进入,想要救人,不料几个佛兵刚一闯入,登时也是法力全消。 这一来,再无人敢进去了。 马元小心翼翼,用他刚刚恢复的脑后骨爪,试探着探进大阵。 那骨爪奇异,只是他身体的一个部分,竟然未受这大阵影响。 马元大喜,兼之那些佛兵和十八罗汉闯入不深,便用骨爪,将他们一个个抓了出来。 他们探目望去,有群山阻隔,只能听见远处有杀声阵阵,有阵旗飞扬,却看不清大战的具体情形。 龙吉公主鬼鬼祟祟地从另一个方向飞来,贴着山中低谷处,一头便扎进了大阵。 “卟嗵!” 说是低谷处,距地面也有数丈高。 她甫一入阵,立时法力全消,便从空中撤下。 这阵,凡人入此,立时气绝。仙人入此,立时化凡。 龙吉从数丈高丈摔下,此时却是肉体凡胎一般,这一摔登时背过了气去。 幸亏她摔下处就是大河河沿,沙土松软,再被冲上岸来的河水一激,龙吉竟渐渐苏醒过来。 本来蓬头垢面、脸肿鼻青,那是之前在牢狱之中,被其他神将群殴的结果。 这时半边脸颊被砂砾擦的血肉模糊。 龙吉醒过神儿来,发现自己竟变成了肉体凡胎,登时吓得大叫。 不过,她发现自己竟然还能行走,耳听得前方杀声震天,一个山头那边,有个声音有若雷鸣,正是紫微帝君的声音,不由得精神大振。 龙吉连忙提起精神,爬山去了。 在那山的那边,紫微帝君与金灵圣母一番大战,平分秋色。 因为高空也在大阵限制之内,二人升高,也只在十里范围之内,以千丈法身大战,一顿足,便地陷十丈,一抬手,便山峰崩坏,容易伤及己方将士,二人已然恢复常人大小。 但举手投足间的神通法力,其威力一样不凡。 陈玄丘也再次陷入苦战之中。 因为援兵进不来,此时阵中金灵一方是落了下风的。 因为紫微帝君的主力都随他而来了。 而陈玄丘一方,除了金灵、三霄、原本伪装在天庭一方的赵公明、吕岳等人,就只有事先埋伏于此的六百名妖仙,大军并未随入。 虽然暗香疏影袭杀之术防不胜防,三霄的混元金斗和金蛟剪也是极厉害的法宝,但紫微一方人多势众,渐渐的金灵一方便落了下风。 金灵已放弃与紫微缠斗,而是伺机攻击天庭神将。 以她二尸准圣的修为,想要攻击他人,紫微虽衔尾急追,却也无法庇佑周全,只气得一张白净面皮都发了紫。 不过,陈玄丘一方仍然落于下风,碧霄的裙子都被人削去一块,露出了一条白生生的大腿。若不是陈玄丘用伤了一臂的代价替她挡下一击,可就不只是春光乍泄的后果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陈玄丘暗想,弄巧成拙,反为人所趁,看来……得请吉祥妹子帮忙了。 第1003章 请君入瓮 金灵的“金乌化虹”,在这区区十里之外,反而无从施展。 而陈玄丘的“天狐魅影步”却正适合这等空间,来去如魅,不可琢磨。 “轰”地一声,陈玄丘被天蓬真君和九天杀童大将联手一击,自半空跌落,重重地砸进河水。 河水激荡,向四下泼溅,水中一时形成一个真空,再无一滴水,水底砸出一个大坑,陈玄丘深陷坑中,伤痕累累。 三霄一见,立时冲向天蓬和九天杀童大将,金蛟剪望空抛出,化作两条太古苍龙,绞向天蓬。 天蓬不敢接这法宝,将身一纵,避向紫微帝君身后。 紫微帝君将紫微帝皇剑望空一劈,两条太古苍龙无功而返,复又化作一柄金光闪闪的神剪,落在碧霄手中。 金灵此时劈落几名天将,复向紫微冲来,截住了他的去路。 云霄和琼霄已双双冲向河底,此时那河水复又卷复回来,被二女羽袖一拂,巨浪排空,复又亮出河底,鱼虾随浪跳跃。 空中却有一团氤氲的绿气,乃是瘟部众神在吕岳指挥下放出的瘴疫之气。 这毒十分的厉害,便是天神,中了此毒也抗拒不得。 数尾大鱼沾了这毒,立时毙了性命,重新跌回水中后,立时传播,水面上泛起许多的鱼肚白。 好在这时众天兵天将已跳出河水,否则必受其害。 “陈玄丘!” 云霄琼霄情急大呼,正要冲进那深坑,陈玄丘已从坑中一跃而出。 “貔貅吞天!” 随着陈玄丘运行功法,方圆数里地之内的土气、木气、水灵之气,便化作无数道绿色、黄色、蓝色光芒,汇作一道三色长虹,贯入陈玄丘体内。 陈玄丘衰败的气血、耗损的神力,一瞬之间便重回巅峰,破碎的骨骼、受伤的肌肤也是瞬间修复,就连那破败的诅咒魔铠也修复如新。 碧霄冲来,一见大喜,赞道:“玄丘哥哥好厉害的神通!” 云霄和琼霄没有名份,不好像她一样,但脸上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天蓬和九天杀童大将都快要崩溃了。 这是什么神通啊,可以这么快恢复周身一切伤势,甚至补足自身的精气神?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实在是太叫人绝望了。 紫微帝君目光一寒,立即冲向陈玄丘。 诛神计划,已经被陈玄丘破坏了。 陈玄丘已经很难逃脱。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捱两日了,即时将他拿下,而且要拿活的,将他的神魂抽出来,一点一滴的拷问,逼出这门无上神通! 紫微自视甚高,实则贪婪不已。 当初见陈玄丘得到鲲鹏之羽,就动了贪念。 只是,鲲鹏之羽对紫微帝君并不是那么有吸引力,被九天玄女一阻,便很有风度地收手了。 可这等迅速修复伤势的神通,紫微却不能不觊觎了。 如果叫他有此神通在身,他就可以一跃成为圣人之下第一人! 紫微帝君立即抛开对金灵的追逐,返身扑向陈玄丘。 金玄娇躯一动,四象印浮现头顶,就要砸向紫微帝君,但耳畔却突然传来陈玄丘神念传音:“不要阻拦,放他过来!” 金灵心中一动,娇躯一晃而止,头顶一道可怖的刀光,闪烁雷电之光,轰然劈下。 却是巨门星君杀到。 金灵抬起飞金剑一挡,执起龙虎玉如意拍向巨门星君头顶。 巨门星君哪敢硬接,立时飞出好远,与天猷、翊圣两位真君结阵自保。 只是他这一阻,紫微已然杀到陈玄丘身边。 陈玄丘刚刚修复伤势,手中神剑一扬,剑放罡气,带着恐怖的能量刺向紫微。 那神剑本就犀利无比,又被一尊大罗全力催动,带出的剑罡,每一缕都足以斩杀一尊天仙。 但这样的威慑,自然不足以对付紫微帝君。 紫微帝君周身紫霞神光闪烁,那所向披靡的剑罡,刺中紫微的身躯,竟如春风拂面,只将他的紫绶帝袍微微牵动。 陈玄丘头顶空间小树摇动,转身就走,瞬间出现在百丈开外。 紫微帝君冷笑:“朕倒要看看,你这法宝能撑几合!” 紫微帝君抬腿便追,缩地成寸,同时祭出紫帝印,帝皇玉玺追杀陈玄丘,“砰砰砰”不断炸裂空间,陈玄丘只能一闪再闪,飞快逃避那紫帝印玺的无上威力。 修为差距终究还是太大了。 陈玄丘纵有空间小树,有诅咒魔铠,有无上神将,在紫微帝君面前,也只有一味逃命的份儿。 不过,受限于十里方圆的范围,却能一再逃过一位准圣的追杀,说出去不是耻辱,却是无上的光荣。 这样的陈玄丘,若说他是大罗金仙第一人,想来也无人敢予反驳。 三霄要主持九曲黄河大阵,在有限范围内援手陈玄丘倒尚可,却不能舍下大阵,只去攘助陈玄丘,又生怕他出了意外,忧心如焚。 陈玄丘头顶空间小树在一次次空间跃迁中不断在消耗着修为,枝叶渐渐枯萎,有气无力地耷位下来。 金灵得了陈玄丘的提醒,假意被众天将团团围住,一时抽身不得。 陈玄丘一边逃遁,一边分出一缕神念,进入葫中世界,与吉祥商议。 这一分神,形势显得更是岌岌可危。 陈玄丘葫中议事已定,此时业已逃到十里范围边缘,再往前去,便是九曲黄河阵和“地纬”相互牵制挤压,形成的变异九曲黄河阵范围。 如果进了这个范围,陈玄丘就要修为被制,变成一个凡人。 而紫微帝君的修为纵然大受限制,依旧远在陈玄丘之上。 那时他必死无疑。 所以,陈玄丘是绝不可能逃过去的。 紫微帝君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所以一见陈玄丘慌不择路,竟然逃到了一个死地,唇边顿时逸出一抹黠笑。 紫帝印玺抛出,紫微帝皇剑更是一连挥出八道剑气,将正欲急急折身的陈玄丘死死困住。 “啊!” 陈玄丘肋下双翅一振,刚刚急急折身,正欲纵身窜远,紫微帝印已在他身边炸开一片虚空。 空间爆炸的力量撞中了他大半个身子,陈玄丘登时鲜血淋漓,一头栽了下去。 远处,暗香、疏影、鹿司歌一直分神看着这边动静,见此一幕,顿时大惊。 “你来主持阵旗!” 三女不约而同,将阵旗交予担任九宫飞星的妖仙,同时冲向陈玄丘。 暗香、疏影有影遁奇功,身形连连闪烁,借助一处处阴影,速度奇快。 而鹿司歌有瞬闪神通,相当于使用范围有限的一种空间神通,速度更快。 可是,即便是她,似乎也来不及救下陈玄丘了。 陈玄丘落向山顶,那山峰那半侧,便是禁魔领域。而这一侧,却有紫微帝君凌空一掌追蹑下来,无论怎么看,似乎都再无幸理了。 这时,山顶突然跳出一个人来。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汗水津津、鼻青脸肿的乞丐! 她气喘吁吁地爬上山来,拾袖一擦额上汗水,感觉到突然恢复的神力,不由得热泪盈眶。 曾经风华绝代的“龙吉公主”,此刻已经不成样子了。 这山上本没有路,毕竟少有人来,所以灌木密集,从中穿梭爬行,一身衣衫撕得稀烂。 修为受制,平素又不修肉身,可以想见,她这一路是吃了多少苦。 终于,要苦尽甘来了么? “龙吉公主”眼噙热泪,抬眼望天。 嗯? 欸! 天上,陈玄丘正手舞足蹈,“欸欸”惨叫着摔下来。 是时候了! 吉祥不能离开空间小屋,那就只能引紫微帝君进去。 可紫微帝君是何等人物?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尤其是紫微心思细腻一如女子,他会轻身涉险么? 所以,陈玄丘必须做足了功夫。 他先自置死地,又故意受了重伤,此时让小木屋显现,再仓惶逃入,才有可能打消紫微帝君的戒心,引他进去。 不料,陈玄丘戏份做的十足,正向地面摔落,突然看见…… 一个乞丐? 她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汗水与泥垢。 好像不久前刚刚遭了别人毒打,鼻青脸肿。 她的衣衫被刮得一条一缕的,山风一吹,肌肤若隐若现,还别说,身材蛮好! 只是,她仰脸望着天,脸上有伤、有泥、也有汗,还有兴奋中带着三分痴呆,错愕中带着七分惊诧的表情,说不出的诡异。 陈玄丘一呆。 只是一呆,人便到了。 而且陈玄丘要扮作已重伤不起的样子,也不能临时止住坠落的身形。 于是…… “哎呀呀呀……” 陈玄丘的身子,一下子砸在了“龙吉公主”的身上。 一点不疼。 “龙吉公主”大字型摔在在上,陈玄丘砸在了她的身上。 幸亏“龙吉公主”此时恢复了神力,要不然这一下就要被活活砸死。 然后,两个人就一起咕噜噜地滚下山去。 紫微帝君对“龙吉公主”是何等熟悉,哪怕她如此狼狈,紫微也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真身。 吃惊之下,紫微帝君这一掌便偏了一偏,“轰”地一声,削去一个山头。 陈玄丘和“龙吉公主”滚地葫芦一般摔到半山腰处。 “龙吉公主”也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被生活的残酷摧残的放弃了挣扎,四脚朝天地摊在灌木丛中,一动不动。 一双眼睛呆滞无神,似乎对人生已经了无生趣。 陈玄丘却是挣扎着一抬手,在他面前,霍然现出一幢小木屋。 造型异常别致,是用巨木树根雕就的木屋,整个木屋外型就像一个别致、精美的根雕。 谁知其中,却是另有乾坤呢? 陈玄丘挣扎着,手脚并用,就向那小木屋爬去。 每1004章 倩女一掌 山腰处,一幢小屋,状似根雕。 旁边不远,一丛灌木,一个乞丐样儿的女子仰卧其中,木然不动,翘起的一条大腿,被丝缕网状的袍子一挂,倒是白生生的颇为诱人。 陈玄丘显然受了重伤,匍匐在地,手脚并用,拼命想要爬进那小木屋去,一步一吐血。 紫微帝君自空中冉冉落下,负手于身后,俯瞰陈玄丘,威仪无双。 鹿司歌瞬闪而至,一声悲鸣:“主人!” “去!” 紫微帝君淡淡一喝,袍袖一拂,目光淡漠,宛如天道一般,无喜无悲,无怨无怒。 鹿司歌的修为在紫微帝君看来,实在太低了,他不屑杀之。 一道紫光拂来,掠过鹿司歌的身影。 鹿司歌一下子就被禁锢在原地。 她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满脸惶急。 一对悠长健美的腿,一条用力蹬着地面,一条迈在空中,定在了那里。 可就只这一耽搁,陈玄丘已经爬到小木屋门口,用力一翻身子,滚进了门内。 门还没关,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 然后,那木门便无风自动,吱呀关闭。 紫微帝君眉头一拧。 陈玄丘已逃无可逃,这时突然出现的这幢小木屋,又是他的什么底牌? 难不成,他以为逃进这小木屋,就能逃过紫微帝君的追杀? 这疑惑,在心头闪过。 紫微帝君心生疑窦,便打消了闯进木屋的打算。 他右手高高扬起,手中紫微帝皇剑闪烁着万道紫气毫光。 然后,他的左手也举了起来,双手一起握住了剑柄。 空间震荡,紫微帝皇剑毫光大盛,整个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剑之下凝固了,风不动、影不动、光不动。 暗香疏影被隔绝在十丈之外,眼睁睁地看着紫微举剑,却已无法冲至面前。 紫微帝皇剑劈下,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但是那凌厉的剑气,却以巨大的爆发力,把定在原地的鹿司歌和冲在近前的暗香疏影一起推送到了百丈开外。 “龙吉公主”连着她身下的灌木丛,一起离开了原地,抛到了百丈开外一片草地上。 “龙吉公主”摔在地上,滚了两滚,从仰卧在灌木上,变成了俯卧在上面,但她依旧一动未动。 也许,她的身体固然已恢复了神力,可心态已经崩得不要不要的了。 紫微帝皇剑,劈在了小木屋上。 这一剑,便是一座山,也能一劈两半。 但是当它劈中那小木屋时,却遭到了猛烈的反击。 这小木屋本没有如此坚固的力量,毕竟它只是空间树空心杨柳的一条根须。 可是,鸿钧以其为祖庭,在这小木屋中,一直悟道到斩了三尸,又三尸合一,得成圣人。 这个过程,为这空心杨柳根须形成的小木屋,加持了圣人神念。 而这股力量,却是紫微帝君所不能敌的。 一剑劈下,他的脸色就变了。 小木屋反击的力量太强大了,竟然让他一个二尸准圣也感觉到了威胁。 “崩!” 紫微帝皇剑崩断,紫微帝君双手虎口裂开,金血淋漓。 他倒退了三步,骇然看向那小木屋,小木屋竟浑然无恙,连一道剑痕都没有留下。 “原来如此!” 紫微帝君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容,同时贪婪的神色一现即隐。 这个陈玄丘,真是气运之子啊!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得到这件法宝,原来这法宝的能力,就是坚不可摧。 紫微帝君一开始满怀疑窦,未敢轻率闯入,因为他不确定陈玄丘拼死也要逃进去的这幢小木屋,究竟有什么功能。 也许,里边摆了能困杀准圣的阵法? 之前已经见到了九曲黄河阵,如果说这里边布有什么大杀阵,那也不算奇怪了。 但这一击,竟然崩坏了他的紫微帝皇剑,反而让紫微帝君松了口气。 陈玄丘竭力逃入其中,只因为它的作用就是像乌龟壳儿一样,可以令他躲避自己的追杀。 而陈玄丘拥有恐怖的恢复能力,只要让他在这小木屋中待上片刻,以他惊人的恢复力…… 想到这里,紫微帝君目光闪动,再不迟疑,立刻一个箭步,冲向小木屋。 “吱呀“一声,门儿开了。 门内,陈玄丘正挣扎着坐起,伸手想要关门,一见紫微帝君推门而入,立即一个翻滚,逃向一边。 紫微帝君再不迟疑,“哈“地一声笑,迈步便冲进了木屋。 甫一踏入,周围顿时一变,从外边看,只是方丈大小一幢小木屋,内里竟是别有天地,空间广大。 紫微帝君本欲探手抓向陈玄丘,但是他马上就被正前方一片虚空中站立的那道身影吸引了心神,本想攫向陈玄丘的手定在那里,然后缓缓收回。 那个人背向紫微而立。 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一条抹额,束在发上,在后脑处懒懒地打了一个结儿。 他穿着一袭青色的长袍,袍服上没有任何修饰,但那长身玉立的身影,却说不出的洒脱。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似乎眺望着什么,周身上下,没有霞光万道,没有紫气东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劲气外放,但是却让紫微帝君从心眼儿里产生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他已是二尸准圣,要什么人,才能让他产生畏惧的感觉? 那人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息,缓缓转过身来。 身形只是半侧,紫微帝君便如遭雷击,骇然退了一大步。 只是一个侧脸儿,他就认出了那人。 有些人,你今日推杯换盏,与他喝到酩酊大醉,明日再见了,也有可能认不出来。 而有些人,哪怕你只是在无数年前,远远地看过他一眼,也一辈子记忆犹新。 说到底,是这个人有没有走进你的心里,在你心底,刻下深深的烙印。 一位圣人,无论是谁见过了他,都不可能再忘记的,一生都不可能。 紫微帝君在许多年前,还只是大罗金仙中境修为时,见过这个青衫年轻人。 当时他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一个隆鼻墨眉、法令纹深刻的中年人站在一起。 老中青三代,并肩而立,却不是爷孙父子,而是师兄师弟。 这个丰神如玉的年轻人,就是那三人中的小师弟。 他道号,通天! 通天圣人不是被鸿钧老祖幽禁起来了么,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紫微帝君想不通,不过他也无暇去想,他要逃,马上逃,迟恐不及。 通天道人伸出了手,一只修长的、白皙的、适合拨弄琴弦的手。 紫微帝君“递”上了他的紫微帝皇印。 紫微之玺,为帝君之宝,蕴含周天星斗之力。 他只希望,这紫微之玺能替他抵挡片刻。 他只需要一息! “啪”地一声,紫微之玺就像一个泡沫,那只手只轻轻一触,就碎了。 蕴含着如此力量的一颗玺印,一旦破碎,能炸毁一片星空。 但那爆裂开来的强大能量,却全被那只手控制在掌心,它的明灭与爆裂,就只在那只修长的掌中。 紫微帝君肩头晃动,付出一颗紫微之玺的代价,他却只是肩头一晃,还没来得及迈步。 那只手似乎没有受到丝毫阻滞,依旧稳稳地向他抓来。 通天道人的脸上,甚至带着一抹邪异而平静的微笑。 圣人之下皆蝼蚁, 那是因为,圣人是掌握了法则之力的人。 掌握了法则之力,才是彻底跳出了修士的行列,与宇宙一体,永远不朽的存在。 紫微帝君魂飞魄散,他又祭出了“地纬”。 黄澄澄的“地纬”,像一颗金凤凰的蛋,砸向通天道人的眉心。 通天道人神色不变,只是另一只手微微一抬,那“地纬”就像递到了他手中似的,堪堪落在他的掌心。 “啪!” 通天道人的手指触到了紫微帝君的冕冠,十二旒玉珠的玄冕,被通天道人一把抓住,捏得粉碎。 紫微低头弃冠,顿时披头散发。 但是那一步终于迈了出来。 只一步,他便同时转身,半个身子撞开了柴门。 “嗤啦”一声,紫微帝君的缂丝十二章的紫色帝王华服,被通天道人的手指捏住。 紫微帝君连停步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身上的帝王袍服被扯得稀碎,只露出一身白衣的中单内衣。 但是那只手,终于还是有一根手指,在拿住他的帝王袍服时,触碰到了他的后心。 紫微帝君仿佛被一颗星辰重重地撞在了后心,一口金血狂喷出去。 但他却不敢有片刻停留,甫一逃出,立即亡命般向远方遁去,头也不敢回一下。 “哎……” 紫微帝君听到身后传出了一声轻叹,似乎在忱惜什么。 他已经冲出了千丈之远,可那声轻叹如在耳边。 这一声轻叹传至,紫微的遁术顿时一滞,一个身子,就像一颗沉重的铅球,向着地面摔了下去。 在这功夫,他才得以回头看了一眼。 没有追来! 通天道人没有追出来! 紫微帝君的双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泪光,那是逃出生天的大欢喜。 “可惜了!” 小木屋中,通天道人的模样缓缓变成了甜美妹子吉祥。 葫中世界现在有那么多截教门下的星君,其中不乏亲眼见过通天的二代、三代弟子,吉祥做为小千世界意志,想截取他们的记忆,完美变化成通天道人的形象,不要太容易。 吉祥手中托着那颗“地纬”,有些委屈地向陈玄丘解释:“人家想帮哥哥留下地纬呢,所以收了把力,结果被他抓住了机会。要不然,人家一定可以把他留下!” 第1005章 趁你病,要你命 紫微帝君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高高在上的他,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如此狼狈了? 太久了,太漫长的岁月,已经久远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不过摔落在尘埃之中的紫微帝君,却完全没有感觉到痛楚和狼狈。 他的脑海中,只是回荡着一个惊骇欲绝的声音:“通天道人出世了!通天道人,他出世了!” 金灵受到陈玄丘的提醒,一直有意地削弱自己的攻击力道,与诸天神将缠斗。 她不知道陈玄丘想要干什么。 但是,陈玄丘成功地算计了燃灯道人,又与她一起成功地谋划了长耳定光仙。 陈玄丘还化身鬼公子,制造出冥界北阴大帝业已开始觊觎天庭的假象,如今更是智取贪狼星…… 所有这些,都在表明,陈玄丘不仅胆大包天,而且思维缜密,行事谨慎,做事颇有章法。 因此,金灵毫不犹豫地听从了陈玄丘的安排。 直到此刻,看到紫微帝君失魂落魄地自空中摔下,虽然只是一个转身,他便再次腾跃于空,但他显然是吃了大亏。 机会不容错过,金灵突然火力全开,开始发难了。 四象宝塔镇宝地水火风,围攻她的众天将连元素之力的调动都骤然困难起来。 仿佛四周的空气突然粘稠起来,出手十分吃力。 然后,金灵将龙虎玉如意左右摆荡,砸向众天将。 天蓬真君以天蓬印硬接了一记,宝印被砸得裂开了缝隙。 天蓬真君受这一击,弹丸般飞出,撞碎了一座山峰。 “元帅!” 飞鹰使者和走犬使者惊呼,齐齐冲向天蓬真君消失的地方,那里撞出了一朵蘑菇云,正冉冉飞向天空。 “唳!” 空中金光一闪,一只金翅大鹏窥准了时机,敛翅扑了下来,尖利的钩喙在飞鹰使者背上狠狠叨了一口,叼下一口血肉来,羽毛横飞。 飞鹰使者吃痛,摇摇晃晃逃去。 走犬使者化作一头恶犬,尾巴拖得笔直,一头扎进了那团尘埃的蘑菇云中,嗅着天蓬的气味,飞快地向山腹深处冲去。 高刁北翁神将军刚刚扬起金钟,就被龙虎玉如意敲得粉碎。 金灵皓腕一转,龙虎玉如意再敲,“噗”地一声,打破了高刁北翁神将军的头颅。 高刁神将,陨。 长颅巨兽大将军大骇,他人面鸟头,肋生双翅,此时急急双翅一展,就要逃走。 金灵左手飞金剑已然掷出,“嗤啦”一声,长颅巨兽大将军肋下一只羽翼被硬生生斩下。 长颅巨兽大将军一声惨叫,尖啸唤过一条天河元蛇,骑在背上,逃之夭夭。 四目老翁雷霆杀伐大将陶元帅和帐下判官李天泽,雷霆尉赵阳正,都是擅长远攻的神将。 所以三人并未靠近,但三人只需攻,无需守,可以肆意施展,对牵制金灵出力不小。 但此时天蓬撞入山腹,高刁神魂俱灭、长颅带伤而逃,攻势顿时瓦解,三人不禁慌了。 其实三个大罗巅峰,是勉强能在一位准圣高手手下支撑一阵子的。 赢当然是赢不了的,撑也撑不了太长时间,但是要逃,却也不算太过为难。 只不过,这只是从双方修为差距上来算的,没有算上外物的作用。 这外物,法宝自然也算其中一样,而且是极其重要的一样。 金灵的四象塔、龙虎玉如意,可都是杀伐至宝啊。 通天道人对他的女弟子似乎格外的偏爱。 他内门首席四大弟子,一男三女。外门首席四大弟子,也是一男三女。 外门四大弟子中的云霄三姐妹,得赐混元金斗、金蛟剪,以及他所悟得的威力甚大的九曲黄河阵。 但外门四大弟子之首的赵公明,除了一套防御无双的24颗的定海珠,可没有这么厉害的杀伐之宝。 亏得赵公明和三霄除了师兄妹的关系,还是兄妹,兄妹情意深厚,换个人被这般对待,早就满腔怨气了。 而内门四大弟子,首席弟子多宝本体本是一只寻宝鼠,他法宝虽多,却都是自力更生得来的,而且威力甚大的也不算多。 倒是他的三位内门师妹,金灵、无当、龟灵,也是颇受师尊关照。 金灵这四象塔、飞金剑、龙虎玉如意,都是师尊赐下的无上杀伐至宝,比混元金斗和金蛟剪还要犀利几分。 有此三宝在手,天蓬等三位大罗金仙,又怎么可能撑得下来。 一瞬间攻势土崩瓦解,四目老翁陶元帅和判官李天泽,雷霆尉赵阳正不免抓了瞎。 四目老瓮一顿蛇拐,四目之中金蛇万道,直扑金灵圣母。 李判官将判官笔凌空疾挥,“禁”、“镇”、“缚”、“戮”…… 一个个金灿灿的斗大金字砸向金灵。 黄衣布巾的雷霆尉赵阳正放出一道道神雷,配合四目老瓮的闪电,夹杂着一个个斗大的禁字,轰向金灵。 与此同时,三人已急急飞退。 他们可没有信心,这一波攻击能伤到金灵。 金灵一把将四象宝塔擎在手中,地水火风四象元素之力舞荡,那闪电雷霆和斗大的禁字又如何能伤她分毫。 四象宝塔镇压之下,一一破败如泡沫。 金灵执着龙虎玉如意,却没理会他们三个,而是冲向了刚刚跃到空中稳住身形的紫微帝君。 趁你病,要你命,要杀,当然是杀最有价值的。 四象塔当头镇压,龙虎玉如意直敲面门。 紫微帝君惊魂甫定,法宝尽失,仓惶之间,只得凭借自身修为,急急闪避。 但是被金灵圣母早早抛在空中的飞金剑,却已挟着一往无前之势,直刺紫微后心。 四象塔封闭四方,龙虎玉如意封住了他上下三路,背心这一剑,又如何闪得过? 就在这时,高空之上,一只柔荑轻轻探下。 轰地一声,令准圣也为之忌惮的大阵随之崩坏! 变异了的九曲黄河阵威力倍增,但也愈加的脆弱。 因为地纬之力与主持九曲黄河阵的三霄姊妹一直在争夺大阵的控制权。 因为这种相互的争执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才保证了这大阵的存在。 此时一旦有一种凌驾于这大阵之上的力量介入,大阵立时就土崩瓦解了。 而这只手,就是一股力量远比一尊二尸准圣更加强大的力量! 第1006章 圣人出手 不久之前。 娲皇的锦绣宫,濯清池内。 娲皇微阖双目,惬意地浮沉于汩汩清泉之中。 披着轻纱的胴体,浮瓜沉李一般,妖娆的妖娆,娇艳的娇艳,那种美丽,圣洁的叫人不忍亵渎。 忽然,有仙侍来报,昊天、瑶池求见。 娲皇虽贵为圣人,但是对天帝、天后也不好摆出圣人派头,黛眉微微一蹙,也只得离开濯清池,回到宫中接见。 上次与四御商议后,昊天还是决定,向圣人求助了。 其实昊天已动了杀心,想用周天星斗大阵,灭杀一切敌人,尤其是东王公、西王母这对紫霄宫中客,资历比他还老的上仙。 所以,他本不必请求圣人相助。 不过,紫微和长生说的对,重要的是,要让三界知道圣人的态度,从而打消西方和冥界的野心。 鸿钧道祖正忙着与天道彻底融为一体,此时无暇他顾。 西方二圣……,哦!现在是西方三圣了! 自从多宝以西方旁门之道证得圣人道果,立场和态度也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天庭以前对他们好歹还有宣诏的可能,现在不但调度不动了,而且西方派出了陈玄丘占据长留仙岛,显然是盯上了天庭这块肥肉。 至于太上、元始、通天三人,自从服下陨圣丹,安分守己的很。 不但被公开禁足的通天从此再不见露面,太上和元始也销声匿迹了。 他们三人可是被鸿钧欺骗服下陨圣丹的,堂堂圣人,如此受制于人,对鸿钧岂能没有怨尤之意? 之前,元始和太上对天庭还是不错的,可自从封神大劫结束,他们被骗吃下陨圣丹,呵呵…… 昊天是鸿钧的童子,却去求助于他们,怕不是自讨苦吃? 所以,数来数去,也只有娲皇圣人,是最佳人选。 于是,昊天和瑶池便联袂而来了。 虽然二人同床异梦,但在外人面前,却依旧是相敬如宾的好夫妻。 而他们知道,娲皇圣人对情深意笃的情侣、亲人,会高看一眼。 “天帝、天后执掌天庭,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儿上我这锦绣宫来?” 娲皇盘膝坐在上首,笑容亲切,却又带着一丝疏离。 “娘娘潜心清修,不理俗务,瑶池和师兄虽然记挂娘娘,本也不敢轻易打扰的。” 瑶池巧笑嫣然,大家都是女人,自然更好接触。 “实是如今三界,不清静啊!” 瑶池幽幽一叹:“老师正在与天道融合的关键时刻,无暇他顾。至于三清圣人,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自从当年服下陨圣丹,他们对老师便有些怨尤。 瑶池与师兄,是老师座前童子,三圣不敢对老师有所微辞,对我们,却未必需要假以辞色了呢。” 昊天这才插了句嘴:“而西方,自从多宝以老师传下的玄宗仙道之外的旁门左道之法,证得了圣人道果,野心便渐渐膨胀起来,现在跃跃欲试地想要插手我玄门势力范围了!” 瑶池道:“娘娘,您是我玄宗仙道圣人,也是如今圣人之中,身份最为超然的一位圣人。也只有娘娘您出面发一句话,才能打消西方蠢蠢欲动的野心,叫北阴大魔王,也能有所忌惮了。” “呵……” 娲皇轻笑,这番恭维话,她听得很受用。 七圣之中,她是修为最低的一个。 如今多了一个多宝,变成了八圣,八圣之中,她还是坚定的垫底。 人人都以为她性情恬淡,甚至懒得与其他诸圣争夺诸天道场,而是以无上神通,自辟空间,开辟锦绣宫道场,在此潜心修行。 却不知,她只是因为心高气傲,不愿屈居人后,奈何实力又不允许她往前冲。 所以,她宁可不在在三清和西方二圣挑剩下的诸天福地之中选择洞府。 她不是拣垃圾的! 如今天帝、天后,伏低做小的请她出面,娲皇说不出的吐气扬眉。 只是…… 那位神秘的北阴道人,会买她的面子么? 鸿钧是第一个成圣的,三界中修道之人,当初谁不挤破头地去听他传授成道之法? 可唯有这当时还籍籍无名的北阴道人,居然不去紫霄宫中听讲,反而一个人跑去探索荒凉孤寂的冥界。 娲皇不知道北阴道人的修为有多深,只知道如同仍在修行真武体术的真武大帝一样,北阴道人,也是不修鸿钧传下的玄宗仙道之术的。 他修的是自悟的冥界法术。 还有西方三圣,当初西方二圣眼见鸿钧势大,他们的西方教法门受到排挤,为了在夹缝中求生存,二圣也拜在鸿钧门下,转修玄宗仙道。 可谁知,他们这两个带艺投师的,竟然始终没有放下西方法门,而且竟用西方法门培养出一尊圣人,没有借助鸿蒙紫气。 多宝成圣,证明西方法门也是追求大道的可行之路。 如今,西方三圣显然是有意将西方法门发扬光大了,他们,会因为自己出头,就卖自己这个面子? 娲皇思来想去,信心总是不足。 但是这种露怯的想法,自然是不会让昊天和瑶池知道的。 娲皇想着,便浅浅笑道:“老师当年,曾颁下法旨,禁止我等参与三界之事呢。” 她已是圣人,昊天和瑶池给不了她什么,她对天帝天后一无所求。 “娘娘您高高在上,参悟的是天地大道,自然是不屑参与三界的杂事!”瑶池陪笑说道。 昊天道:“昊天与师妹,也不敢骚扰娘娘清修,叫娘娘分神于三界之事。” 瑶池道:“只是西方灵山野心勃勃,北阴道人蠢蠢欲动,他们可是与娘娘您一辈儿的大修士。也只有娘娘您出面表明个态度,他们才会有所忌惮。” 昊天清咳一声道:“昊天去见过老师,老师正在融合天道的最后阶段,所以一时抽不得身。否则,老师岂会坐视昊天受诸位前辈为难?等老师融合了天道,腾出空儿来,得知娘娘您庇护了他的座前童子,一定也会很高兴的。” 娲皇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玄宗仙道传人中,三清自从服下陨圣丹,便与鸿钧老师产生了芥蒂。 而我,反而从关系最疏远的,一下子变成了玄宗仙道传人中,与鸿钧老师关系最亲密的了。 鸿钧老师一旦合道成功,彻底化身天道意志,要维护他传下的道统,三清已指望不上,便唯有我一人可以栽培了。 这样的话,替昊天和瑶池做点儿事,讨得了鸿钧老师的欢心,若对我再有所指点,或赐下几样无上法宝,那…… 娲皇眯了眯眼睛,笑叹一声道:“罢了,本座成圣,当初便有鸿钧老师指点之恩。你二人是老师座下童子,这份师恩,本座便还报在你们身上吧。” 昊天和瑶池一听喜上眉梢。 昊天忙道:“多谢娘娘垂怜。我天庭正筛选365位正神,马上便要分封诸神,就365位正神之位,娘娘何如往我昊天宫中做个客人,为365位正神就位观礼,如何?” 瑶池也笑道:“娘娘只要去了,谁人还不知娘娘的立场。” 娲皇想了一想,淡淡一笑,道:“也罢,那本座便与你们走上一遭。” 她轻抻懒腰儿,立起了身子,昊天和瑶池一见,忙也从客位上站起。 这时娲皇突然心血来潮。 如今大劫又起,天机混乱,便是圣人,也不能如往昔一样,轻易掐算三界之事。 但是,如今娲皇已经有了立场,立向天庭。 而紫微帝君是天庭四御之一,他这样一尊准圣惊怒交集中产生的强大怨力,娲皇却是一下子就感应到了。 娲皇眉头一皱,掐指一算,紫微此时情形,便已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识海之中。 昊天和瑶池还浑然不觉,一见娲皇突然站住,面沉似水,不禁惊疑道:“娘娘,怎么了?” 娲皇来不及说话,素手一探,便自娲皇锦绣宫中,向那紫微星域,遥遥探了过去。 第1007章 道号通天 金灵一剑斩出,虚空之气,凝聚一线,直奔紫微帝君天灵。 紫微帝君气怒交加,四象塔镇压之下,整个人就如被扣在琥珀中的一只虫子,似乎连小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 “开!” 紫微帝君紫霞神功发动,周身紫气大盛,轰然一声,撞碎了四象宝塔的镇压,身形急闪。 但是,却已来不及了,长剑过处,如岁月流痕。 薄如一线的飞金剑,攸然划过了紫微帝君的肩头,一只手臂,齐肩斩落。 紫微帝君一声惨叫,含忿欲走,金灵手中的龙虎玉如意,已经斜斜一点,本来点向他面门的,随着他身形一转,敲向了他的后脑。 就在此时,空中一只纤纤玉手探下。 玉手探下,九曲黄河大阵压缩的阵环瞬间破灭。 玉手再探,已经攫向金灵圣母。 金灵圣母蓦然感觉,仿佛整个天宇,都向她俯压下来,一时间再顾不得对紫微帝君出手,龙虎玉如意望空迎去。 龙虎玉如意迎向空中时,金灵圣母就感到了一股莫可匹敌的强大力量,瞳孔瞬间一缩。 她没有与圣人交过手。 外门弟子中的三霄,倒是曾与圣人交过手,却也只是一合之敌。 而金灵,曾与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以及修为不逊于这三位大士的青狮、白象、金毛犼六位大修士鏖战,依旧不落下风。 后被燃灯道人用定海珠偷袭,这才命丧当场。 不过,以她的修为,竭尽全力的话,应该能抵挡三招。 但是,就如方才紫微帝君逃出小木屋时,法宝尽出,抵挡三招,又如何? 这四象塔是陪伴金灵多年的法宝,是她倾慕的恩师所赠的宝物,怎舍得葬送于这只圣人之手。 纤纤玉手,已然五指箕张,向四象塔攫来,金灵察觉不妥,立时神念一动,收回四象塔,就想施展“金乌化虹”,避开这圣人之手。 就在此时,陈玄丘凌空飞来。 这个死不了的,浑身伤势又已复原如初了,神采奕奕。 如果不是身上血迹还在,直叫人以为他是此时刚刚出现在战场之上。 “貔貅吞天”,只要一息尚存,就能迅速复元,这等功法,着实逆天。 陈玄丘不但来了,而且右掌托着一幢缩小了的小木屋。 那小木屋内里自成空间,外形变化再小,也无影响,此时,它就如一具香炉大小,托在陈玄丘手上。 紫微帝君惊见空中一只素手探下,顿时大喜。 那是圣人气息。 圣人气息,又是女子之手,除了娲皇,还能是谁? 紫微帝君也没料到,关键时刻,娲皇娘娘居然出手了。 只是刚刚惊喜交加,就看见陈玄丘凌空飞来,手中托着那幢叫他心惊肉跳的小木屋。 紫微帝君立即大叫起来:“娲皇娘娘小心呐,通天道人来了!他就在那小木屋中!” 金灵收了四象塔,就想施展“金乌化虹术”遁走。 此时九曲黄河阵已经被破,没了十里空间的限制,这一遁,就是数万里,料想圣人,也难以锁定她的位置。 不料娲皇一见她收回四象塔,就已察觉了她的用意。 娲皇冷笑一声,五根玉笋般的手指,指间逸散圣人之力,瞬间锁定金灵身周空间,免得她借遁术逸走,随即变抓为拍,一掌就向金灵当头拍下。 这一掌拍下,纵然不死,也得重伤。 但金灵已避无可避,她把银牙一咬,杏眼圆睁,收回飞金剑在手,便向那只圣人之手的掌心刺去,同时大叫道:“速退!” 圣人出手了! 谁能想到,圣人竟敢出手? 成圣者,不但干涉三界之事。 这是自封神大劫,诸圣纷纷出手,最后险些闹个重启地水火风,再造一个世界的惨重后果之后,鸿钧道祖亲口定下的规矩。 谁能想到,道祖合道,三清不出,西方三圣暗锉锉地开始将受道祖打压了无数年的西方法门发扬光大,也不敢擅自入世,生恐惊动鸿钧之声,娲皇竟敢出手。 诸圣之中,她是唯一的女子。 诸圣一向各有立场,也只有她身份最为超然。 谁能想到,如今诸圣各有牵绊之时,倒是她毫无顾忌,竟公然现身,干预三界之事了? 如果一尊圣人公然干预三界之事,三界还有什么好争执的? 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计谋策略,哪还有什么用武之地? 圣人意志,只有圣人才能抵抗。 所以,金灵此时已不敢再存侥幸,她决定,牺牲自己,力挡娲皇三招,为众人争取一线生机。 所以,她决然地吼出了“速退”二字。 就算四下里正在混战的众同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她如此决然的吼声,也该毫不犹豫,立时撤退,四散逃命。 他们相信她,一如她相信他们。 结果,这个时候, 陈玄丘来了。 他托着小木屋飞来了。 紫微帝君一见那小木屋就心惊肉跳,不合时宜地大喊了一声:“娲皇娘娘小心呐,通天道人来了!他就在那小木屋中!” 锦绣宫中,娲皇素玉一般的美丽容颜上,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金灵么? 那个据说资质比她还好,如果不是机缘福德不及她深厚,会比她更有资格成圣的那个金灵? 死吧! 诸圣之中,虽然本圣修为最弱,但你最多抵挡四招,本圣就能取你性命! 素手如天磨,凌空镇压而下,金灵举剑,血气如狼烟,冲霄而起,却也抵挡不了这可以辗灭诸天星斗、碎裂神州大地的一记圣人之掌。 偏生此时,紫微帝君惊恐的大吼传到了她的耳中。 “娲皇娘娘小心呐,通天道人来了!他就在那小木屋中!” 通天道人? 一听这四个字,娲皇的素手陡然一颤,镇压的五行空间瞬间松动,已然发动“金乌化虹”的金灵,嗖地一下,便从原地消失了踪影。 陈玄丘紧追紫微帝君而来,忽见一只素手,从天而降。 那只素手上所蕴含的磅礴能量,浩瀚如宇宙,根本不是他所能抗衡的,不禁大惊失色。 这尼玛…… 如果这一掌是拍向我的,根本来不及逃走小木屋啊! 陈玄丘双翅扇动,飞快地扇动,想要阻止自己向前冲去的身形。 一对翅膀正在空中拼命地挥动,阻止电射而来的疾快身影。 那只素手已翩然一转,一把攫住了紫微帝君,然后便收了回去,迅速隐没于高天之上。 “通天道人”道号一出,娲皇娘娘顿萌退意。 在临走之际,将紫微帝君顺手捞走, 这是女圣人最后的倔强。 第1008章 此恨绵绵无绝期 陈玄丘一对翅膀都快舞成幻影了,终于止住了冲势。 然后,他就发现,那只素手皓腕一转,一把攫住了紫微帝君,然后就收没于天际。 咦?圣人只是收走了紫微,果然不敢过多干预三界之事么? 陈玄丘大喜,立即喝道:“困杀敌军,莫让他们走脱!” 其实不用他多说,大战已经白热化。 原本被挡在大阵之外的九天玄女、惧留孙、马元二佛,以及挡在另一边的女贪狼等天兵,齐齐杀进阵来。 而原本的大阵范围之内,刚刚灰头土脸地被走犬使者从山腹中刨出来的天蓬元帅,眼见紫微帝君离开,哪里还有战意,立即大喊:“撤退!撤向天璇星!” 于是,阵里的人向外冲,阵外的人向里冲,双方一团混战。 大阵一破,三霄姊妹便恢复了自由,混元金斗、金蛟剪,两件杀伐至宝,望空便抛。 倒是原本在阵中如鱼得水的吕岳、罗宣等人,擅长使瘟毒、使火器的这几位星君,没有了用武之地。 因为敌我混杂一团乱麻,他们的神通多是大范围杀伤的功法,此这种混乱场面中,反而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金灵也适时地飞了回来。 紫微被娲皇带走,她这边却有两尊准圣,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灵一声冷笑,四象宝塔祭出,就向九天杀童大将当头镇压下去…… …… 娲皇锦绣宫前。 娲皇素手收回,未至宫前,便把紫微帝君拢进了袖中。 昊天和瑶池只见娲皇站在院中一丛盛开的鲜花前面,突然黛眉一蹙,面噙冷笑地向虚空中探出一只大手,但又旋即收回,脸色阴晴不定。 瑶池忍不住道:“娘娘,怎么了?” 娲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没什么,本座这里,刚刚遇到一点小事情。” 娲皇转向瑶池,淡淡一笑,道:“你们先回去吧。” 昊天动容道:“娘娘不能前往昊天宫观礼了么?” 娲皇淡然道:“你们且去,本座处理了事情,便即赶去!” 后半句她没说,如果“事情没有处理完”,那她自然便不去。 昊天和瑶池身为天帝天后,这个面子如果能卖给他们,那便卖给他们。 如果不能,娲皇倒也不在乎。 她贵为圣人,天帝天后又能奈其何? 昊天和瑶池倒没有多想,圣人如果要去,只是一念之间的事。 空间距离于圣人而言,便是“无距”。 这种神通,属于空间法则的一种。 圣人就算领悟的不是空间法则,对于空间法则这种最基本的使用,也是驾轻就熟的。 所以,昊天便欣欣然道:“是!那昊天和师妹便先回去了,于昊天宫中,恭候娘娘大驾!” 两个人出了锦锈宫,各登龙车凤辇,便往昊天宫而返,在女娲面前刻意做出的恩爱样儿,倒是不必再装了。 娲皇眼见天帝天后离开,袍袖一转,就将独臂紫微帝君,从中释放了出来。 紫微帝君倒不知道昊天和瑶池刚刚才走,他从娲皇袖中出来,立即欠身行礼,感激道:“紫微谢过娘娘救命之恩!” 娲皇盯着他,沉声道:“你说通天道人出世了?其中情形,马上说来!” 通天道人不知被幽禁了多久了,骤然出世,也难怪娲皇震惊。 紫微倒没有想及其他,马上把他被陈玄丘引诱进了小木屋,内中自成空间,通天道人正藏身其中,险些取了他性命的经过说了一遍。 娲皇听着,面上难看的神色渐渐舒缓下来。 她注意到了一点: 陈玄丘费尽心机,将紫微帝君骗进了小木屋。 而紫微帝君付出了紫微帝皇剑、紫微之玺还有“地纬”这等宝物的代价,又受了一指之伤,却是终于从小木屋中逃了出来。 而他逃出之后,却是陈玄丘举着小木屋追杀而来,通天道人并未出现。 以通天道人的火爆脾气以及护短的毛病,紫微帝君欺压到他诸多弟子头上了,通天道人安有不追杀紫微的道理? 为何他不出那小木屋?甚至还要陈玄丘冒死把紫微帝君引进小木屋,这才出手? 他……无法离开那小木屋? 或者是,不敢离开那小木屋! 娲皇想着,浅笑渐渐重回颊上。 一个受制于小木屋的通天道人,她又何惧? 那么,明日的封神大会,她照样可以出席的。 已经打消了明日为昊天站台主意的娲皇,复又改变了主意。 “娘娘?” 紫微帝君见娲皇若有所思,眉宇间忽有恨意、忽有喜意,阴晴不定的,不禁唤了一声。 娲皇回过神儿来,淡淡地道:“明日,昊天开封神大会,你且与本座同去吧。然后,本座送你回紫微星。” 有娲皇以圣人神通送他,比他即时启程,重返紫微星,自然还要快上许多,哪怕在此耽误两天功夫,也会提前一步送回。 封神大会? 紫微帝君想到那边诸天星君还没死呢,投靠了陈玄丘的诸天星君,都有了别的凝固金身之法,照样活蹦乱跳的,心中便一阵苦涩。 这事儿,还得跟昊天商量一下。 不过,只能是考虑怎么善后了。 明日册封诸神,今天该做的必定已经都做了,就算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 娲皇素手一摊,掌心便现出一盏莲花状的宝灯来,灯光烁烁,莲花熠熠,神圣之光,说不出的美丽。 娲皇道:“这是本座的宝莲灯,可在一定范围内,更改天地规则。你拿去,到静室中疗养伤势,有本座这宝莲灯,你断掉的手臂,亦可修复。” 紫微帝君大喜,连忙谢过娲皇。 宝莲灯飞落掌中,紫微帝君忙托着宝莲灯,叫锦绣宫中的仙娥引着,去静室中疗伤。 娲皇独自立于庭院之中,玉指轻轻掠过身边一蓬娇艳欲滴的山茶花,眸中又阴翳了几分。 通天…… 娲皇眼前,那道桀骜不驯、孤立如山的青衣形象,悄然浮现了出来。 他居然找到了瞒过天机,重新入世的办法。 只可惜,局限重重呵,只要本座不进那小木屋,你又奈我何? 娲皇想着,唇边逸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强大的女人,比强大的男人,更难寻找伴侣。 因为女人总是希望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强大的男人做为她的伴侣。 娲皇是天地间唯一的女圣人,她想寻找一位道侣的话,除了形貌相当的通天道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人选。 但是她和通天,从不曾有过感情上的交集。 两个人的梁子,从紫霄宫中听道时,便已结下了。 那时,他不是圣人,她也不是娲皇。 他是一袭青衫、仗剑独立的昆仑山通天道人, 她是春花烂漫、笑靥如花的黄衫少女风里希。 她与哥哥赶到紫霄宫时,前边的六个蒲团,就只剩下一个空位了。 三清道人、鲲鹏、红云,占去了五席。 紫霄宫中三千红尘客,谁不想往前去听讲? 只是道行修为不够的,情知抢不过旁人,也不敢生此妄想。 偌大一座紫霄宫,就只在道祖讲台之下,设下六个蒲团。 天地间第一尊圣人,拿不出足够的蒲团给弟子们盘坐听讲? 大家都是修道之人,本就聪慧伶俐,大部分都已猜出,最前边的六个蒲团,必有大机缘在其中。 比如三清、比如接引与准提,比如……她。 但是,也有天生愚钝者,或者心眼儿太直的人,想不到这一层。 比如红云、比如她的哥哥…… “哎呀,穿过重重混沌之气,赶了这么远的人,人家腰酸背疼呢。” 风里希弯着腰,捶着腿,笑靥如花地向哥哥撒娇。 哥哥年长于她,修为高于她,又是兄长,理当坐在前边,但是哥哥疼爱她。 风里希一句娇滴滴的话,兄长便宠溺地一笑,推着她坐在了青草的柔软的蒲团上,自己在后边地面上坐了下去。 完美! 她可“不知道”那蒲团另有玄机呢。 当她故作天真地看向同排几位已然就坐者时,她迎来了通天道人的目光。 太上闭目打坐,目不斜视。 元始直视前方,不作他顾。 红云正和坐在后边的好友镇元子扭着头轻声聊天。 鲲鹏大剌剌地坐在蒲团上,对娇花一般的她不感兴趣。 只有既年轻、又英俊的通天道人,转首向她看了一眼。 她还以为通天道人是被她的美丽所迷。 对这个修为卓绝、出身根脚高贵的通天道人,她也是满心的好感呢。 所以,她向年轻的通天道人甜甜地一笑。 但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通天道人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他的眼神儿,似乎早已洞悉了她的小小机心。 就是那一眼,令她面孔胀红,恼羞成怒! 但是,通天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转过了头去,神情平静,再未看她一眼。 那种鄙夷,那种无视,那种洞悉了她用心的嘲讽与不屑, 那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难堪, 让她又羞又恼,气恨交加,偏偏又无法说出口。 此时想来,她那娇美无俦的俏脸上,还是不禁浮起两抹红云,火辣辣的。 就像被人抽了一记耳光。 娲皇忽然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面前的那朵盛开的山茶花。 攥得死死的,直到那花瓣糜烂,渗出花汁来。 通天,你再度出山了又怎么样? 呵……,囚徒一般? 娲皇本没有多大的意愿去为昊天和瑶池站台,但是此刻这欲望却忽然强烈了起来。 只因为,她的对面,站着通天。 而且,他一身枷锁。 否则,她就是再恨, 又怎么敢? 第1009章 红雨玄心 紫微帝君一走,战场形势登时大改。 虽然人数上天庭一方占优,但是紫微帝君重伤败走,金灵圣母倒戈,对方两柆准圣,登时军心大乱,溃败一旦开始,就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天庭一方的兵将,所能争取的,只是自己能否逃得掉。 巨门星君浴血鏖战,已经战疯了心,他的一身黄金战甲,放射的神辉已经渐显黯淡,被浓浓的血色所掩盖。 随着他挥动的阔剑,血气如狼烟。 一位修行数千年的妖仙,脚踏风云,汇百里元气而来,化作一道气浪神龙,想击杀巨门星君。 这一掌击来,便是一座山峰都要被摧毁。 但是杀得性起的巨门星君却不闪不避,手中阔剑高举,悍然奋起余勇,当头劈去。 “呼~~” 剑光闪过,那一掌之威劈中了巨门星君。 金甲破碎,溅作漫天的碎片。 巨门星君紧握着阔剑,倒飞出去,跌进群山之中,死活不知。 但他以命搏命的一剑,却也从那位妖仙身上闪过。 一道血痕,从那妖仙额头迸现,这道血痕,迅速穿过脸面、脖子、胸膛、胯部,强烈的剑气这才迸开,“轰”地一声,整个人炸成了两片,血光四射。 天蓬元帅以撼帝钟、天蓬印开道,半截翅膀受了伤的飞鹰使者在空中盘旋,走犬使者化为巨犬头前开路,已经杀开一条血路,向远处逃去。 金灵和玄女在大开杀戒,趁机屠戮天兵天将。 三霄姐妹使一把金蛟剪,一只混元金斗,天庭的高端战力又在纷纷逸逃,几无一合之敌。 瘟神吕岳、火神罗宣冲进敌阵,将他们的火和瘟毒发挥到了极致,大片大片的天兵被烈火焚烧或是中了瘟毒,从天空中跌落。 那火毒和瘟毒,将大片大片的林木也毒死了,枯黄一片。 女贪狼和杜若这对姊妹花已经杀散了。 她们本来是从外边往里杀,试图与紫微帝君汇合的。 谁料等她们杀进来才发现,天蓬、巨门等天兵天将,正在竭力往外冲。 女贪狼从一个妖仙手中救下了一气都统大将军,从他口中知道,紫微帝君受了伤,被人救走了,现如今群龙无首,而且金灵圣母已经倒戈,大势已去,唯有速退。 女贪狼也懵了,只得又向外杀去。 女贪狼正向外冲着,前方陈玄丘已经振翅冲过去,截住了一队天兵天将。 “貔貅吞天!” 一口元气狂吸,将陈玄丘的力量提升到了极致。 然后,“法天象地”再度施展。 一道庞大无匹的身影陡然出现。 这道身影是如此高大,比显现真身时的紫微帝君千丈法身还要高大。 此时将近午时,太阳就在那巨大身影的肩头,仿佛他肩挑日月,踏足天地,一脚掌生死,一脚定轮回,一股无比苍莽雄浑的气息,从他身上俯压下来。 “呔!” 身形如此庞大,用什么兵器,都不及他的一对拳头来得直接、快意。 法天象地之身的陈玄丘双拳紧握,一弯腰,似天穹将倾,一双山峰似的铁拳便砸了下来。 无数人惊骇抬头,来得及的已施展神通,向四下飞开。 来不及逃离的,只得奋起余力,举起兵器、祭出法宝抵挡。 双拳砸下,便似两座山峰轰然落下,双拳之下,尽成肉糜。 女贪狼双目赤红,突然也显现出法天象地,变成了一个女巨人。 她一张手,便拔下一座山峰,向着陈玄丘头顶狠狠砸去。 陈玄丘举臂一挡,一座山峰在臂上粉碎,泥土碎石,泥石流般倾泻而下。 施展一击,又承受一击,陈玄丘已不能再维持法天象地神通,整个身形迅速缩小。 女贪狼不比陈玄丘有“貔貅吞天”这种逆天神通,法天象地只维持了一息,也瞬间缩小如初。 二人这一缩小,便又是成了相隔千丈的距离,各自混在混战的人群之中。 本就将要力尽的女贪狼,使了这一记拔山术,阻止了陈玄丘继续大肆屠杀,自己却也是将近油尽灯枯了。 女贪狼自知此时的自己,便连比她低上一个大境界的妖仙都已抵敌不住,立时向被破坏殆尽的群山中逃去。 却不想一队佛兵正从此处杀来,女贪狼登时陷入其中。 “十八罗汉,金刚伏魔!布阵!” 统领这队佛兵的正是十八罗汉。 十八罗汉本来又死了几个的,但是现在又满员了。 整整齐齐,士气如虹,丝毫没有受到几次减员,甚至全员被歼的影响。 只要番号仍在,十八罗汉永存。 这时一瞧女贪狼逃来,瞧见她星君袍服,便知道是个大人物,登时大喜,马上布下十八罗汉伏魔大阵。 女贪狼暗自叫苦,若是平时,她又岂会怕了这十八个秃驴。 奈何此时油尽灯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女贪狼只得强打精神,竭力挣扎。 陈玄丘一路杀将过来,忽然看见前方山坳中金光闪闪,定睛一看,十八个小金人儿布下大阵,十八条罗汉棍虎虎生风,女贪狼困在阵中,左支右绌,十分狼狈。 “女贪狼?“ 陈玄丘目光蓦然一紧。 十八罗汉意气风发,单打独斗,他们固然不是女贪狼的对手,可是大阵一摆,相互呼应,女贪狼力竭,竟是招架不住。 举钵罗汉扬手掷出黝黑的铁钵,“砰“的一声,正中女贪狼后心。 女贪狼刚刚避过迎面甩来的两棍,躲避不及,被铁钵打个正着,“哇“地就是一口鲜血。 托塔罗汉见机不可失,将七层宝塔当头镇压而下,这一塔若是击实了,女贪狼的天灵盖登时就要被击个粉碎。 女贪狼纤手一举,一朵碗口大的桃花轻盈迎去,堪堪将那宝塔托起。 但是,马上就有沉思罗汉、过江罗汉联手倾注法力,将那宝塔再度镇压而下,轰地一声,击碎了桃花。 桃瓣飞扬之中,桃蕊如针,刺向众罗汉,女贪狼趁机掠身逃开。 不料那空隙处,却有一只大手远远探来,手臂跟橡皮泥似的,一下子探得老长。 一只罗汉大手,堪堪堵住她的去路,将大阵露出的破绽补上。 女贪狼只得迎向这只巨掌,不料诸罗汉马上归位,她又得被困在阵中,活活耗死。 可她此时已然力竭,一掌迎去,一个趔趄,没有击开这一只长臂巨掌,自己反而因为使力过巨,单膝跪跌在地上。 “唰!“ 一道刀光,匹练般劈下。 那只长臂,自小臂处,被一刀斩断。 小臂连着大手掉到地上,探手罗汉惨叫一声,缩回了长臂。 他的功夫全在手上,这手臂能长能短,妙用无穷,被斩断了也能修复,但是却非一时半刻之功。 旋即,一个玄衣少女一闪而入,左手持着一口短刀,右手便去架起女贪狼,纵身便往外逃。 “什么人胆敢阻碍我等伏魔!“ 布袋和尚大怒,乾坤袋脱手掷出,当空罩来。 “唰!“ 又是一刀,竟将那乾坤袋劈开一道大口子,变成了破麻袋片。 那玄衣少女回头看了一眼,煞是好看的一对桃花眼,只是脸上蒙了黑巾,看不见面容。 但只是那一对极好看的眼睛,叫人去想象她的容颜,反而更易想入非非。 她只回眸望了一眼,便架起女贪狼,如飞一般向外边遁去。 “你……你是谁?” 女贪狼喘息地问,若不是这少女相救,她今日必然陷入十八罗汉阵中。一旦落到那些西方教门中人手里,天知道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死,她不怕。 怕的是西方灵山的渡化之光。 普通的渡化之光,自然渡不了她这尊大罗金仙。 可若是准提道人的六根清净竹呢? 那法宝在战场上,可以封人六感,叫人任人宰割。 而擒了人,还可以用六根清净竹,刷去他人情感、记忆,再以净化之光洗涤他的元神,彻底的洗脑,从此沦为灵山的傀儡。 女贪狼可不想成为一个丧失了自我,任人驱使的傀儡。 而西方贫瘠,是不会放过一位大罗金仙的。 对这等修为,却又不愿皈依西方的大修士,准提道人,一定干得出强行抹杀她的自主意识的事儿来。 据她所知,有办法不受六根清净竹影响,没有被抹杀神识的,只有当年截教的金箍仙和乌云仙。 结果他二人不肯皈依,又不能渡化,下场就是,金箍仙被炼化,乌云仙被打回原形,困在八宝功德池中,浑浑噩噩,记不起前尘。 女贪狼心高气傲,向来我行我素,可不想落得那般可怕下场。 如果最后实在不济时,她都打定主意,要自尽来避免这样的下场了。 谁想,却有这样一位蒙面玄衣女子救她逃脱。 女贪狼萧红雨当真是感激莫名:“姑娘是谁,救命之恩,萧红雨没齿不忘!” 萧红雨可没想过这玄衣少女会是自己人,如果是自己人,又何必蒙面,所以对她的身份格外好奇。 玄衣少女架着她,在茂密的丛林中奔逃。 那十八罗汉驾云而来,吵吵嚷嚷追杀片刻,便失去了二人踪迹。 玄衣少女架着萧红雨,在一棵莽莽古树之下停了下来,转首看向萧红雨。 萧红雨喘息地道:“姑娘,你……” 看着玄衣少女的一双柔媚可人的眼睛,萧红雨一下子呆住了。 她紧紧地盯着少女的眼睛,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惊喜道:“玄心儿,是不是你?你是玄心儿!” 陈玄丘吓了一跳,只凭一双眼睛,她都认得出来?早知如此,我就套个头套,上边抠俩窟窿了。 陈玄丘一把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张宜喜宜嗔、梨涡浅笑的娇靥来,向她甜甜一笑:“红雨姐姐,还记得人家呢!” 第1010章 金灵当诛 女贪狼竟凭一双眼睛就认出了他。 这倒让陈玄丘有意外。 殊不知,他是天狐之体,无论怎么变化,一双眼睛都天生带着狐媚之意。 而那么撩的一双眼睛,不管男女,都是极少能拥有的。 更何况萧红雨对那玄心儿念念不忘的,这还如何认不出来? 陈玄丘便顺水推舟了,如果萧红雨认不出来,他也要主动揭下面纱,叫她认上一认的。 推翻天庭,尚还路远。 就算夺下紫微星域,控制了北极天,也还差得远。 更何况对方如今竟有圣人插手,虽不确定娲皇能参与多少,但就凭圣人尊位,她的态度,就足以令许多摇摆不定的人,或者是想坐虎观虎斗的人,选边站在天庭一边。 所以,陈玄丘才决定以玄心儿的身份,救下萧红雨。 建立这层联系,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果然是你!” 女贪狼很激动,一把抱住了玄心儿:“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了意外,你没事吧?” 女贪狼急急上下打量陈玄丘。 陈玄丘道:“我没事!红雨姐姐,紫微星君重伤遁走,如今大势已去,你快走吧!” 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不要去天璇星了。西方灵山、冥界鬼公子、还有当初曾遭天庭镇压的妖族、巫族已经联手,北斗七星,此时趁着空虚,恐怕都已被他们夺下了,你快逃出紫微星域,前往昊天宫去吧。” 女贪狼大吃一惊,一时有些失神,北斗七星竟一朝失陷了? “走!心儿,你跟我一起走吧。“ 萧红雨断然下了决定:“姐姐带你离开。“ “不行不行……” 陈玄丘连连摆手,瞧见萧红雨有些迟疑的眼神儿,他迟疑了一下,才道:“红雨姐姐,你离开贪狼星后,我……我被一个妖王收为了侍婢,这才逃得性命。 他……他在我身上,种了妖术。如果我离开他超过十里,就会被他感应到。如今他们占了上风,若是被他们追来,姐姐你还如何逃走?“ “什么?怎么会这样?” 萧红雨丝毫没有怀疑陈玄丘的话。 在她看来,玄心儿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是接受了什么人的庇护,才能出现在这儿,那才合理。否则的话,反而解释不通了。 “小心儿,姐姐很喜欢你,这一次,又是你救了姐姐……” 萧红雨很纠结。 陈玄丘推了她一把,道:“哎呀,没关系的,不就是侍候人嘛,心儿以前就是侍候人的呀。姐姐,你快走吧,万一一会儿有人追上来,你就走不掉了。” 萧红雨咬了咬牙,果断地道:“好!我走!心儿,你现在依附了哪个妖仙?” “呃……这个……,那个啥……” “嗯?” 陈玄丘倒没想到,她还舍不下一个小仙娥,情急一想,随口说道:“黄耳,他叫黄耳妖王,是陈玄丘的亲信,天地间第一只地厌成精!” “黄耳么,我记住了!” 萧红雨磨了磨牙,没办法了,那就只能先让玄心儿这个小可爱,留在那个黄耳妖仙的身边了。 萧红雨道:“你放心,待我从天庭搬了救兵来,一定把那黄耳千刀万剐,救你出来!” “嗯嗯嗯,红雨姐姐,你快走吧,迟恐不及!” 萧红雨转身欲走,突又转回身来,手指一勾,挑起了陈玄丘的下巴。 “啊?“ 陈玄丘微微一讶,杏脯儿般的唇瓣微微张开。 萧红雨已俯下头来,狠狠地吻了上去。 舌吻! 陈玄丘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被她吮得麻了。 萧红雨才狠狠地结束了这一晚,看着“她“唇瓣濡湿、一脸呆萌的可爱样儿,柔声道:”小乖乖,你要好好的,姐姐以后一定会好好宠你的!“ 说罢,萧红雨便驭风而去,自林中穿梭而行,瞬息百余里。 “嗯?“ 萧红雨正欲望空一冲,改用遁术,化作一道流光遁走,忽然看见一株被撞折的合抱大树。 巨门星君大头冲下,“烙印“在断掉的大树树干里,昏迷不醒。 树下已经聚集了一群妖兽,只是忌惮昏迷的巨门星君身上若有若无的神威,还不敢扑上去撕咬。 “这个夯货!“ 萧红雨冷哼一声,跃上树干,将巨门星君从那树干里抠出来,提在手里,看看离那战场已经远了,这才腾空而起,直往远处遁去。 很多逃散的天兵天将,都是往天璇星方向逃去。 但是萧红雨很信任玄心儿,心儿小可爱说天璇星已经失守,那她只能往中央天庭逃遁而去了。 …… 这一战,天庭一方损失惨重。 其实高端战力只要想逃,大部分还是逃得掉的。 只要他避而不战,一味的逃跑,便是一尊准圣,轻易也奈何不了一个大罗。 天地之大,空间之广,只要不能即时把对方身周空间镇压下来,便很难约束他逃命。 可是中低端战力方面,紫微部属几乎是全军覆灭。 中低端战力看似没有用处,实则用处也不小。 高端战力决定了战争的胜负,可你要占领对方的星域,需要大量兵力。 这就像,你可以用钢铁洪流的装甲战车冲溃敌人的防御,你可以用远在百里之外的舰炮轰烂对方的阵地,但你最后总是需要大量的步兵,去真正占领、统治这块攻占下来的领土。 陈玄丘放走了萧红雨,眼见她走远,摇身一变,恢复了本体,重新返回战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陈玄丘立即就想呼唤鹿司歌。 因为陈玄丘在各路人马那边,都派了鹿氏族人,这样通过“鹿鸣呦呦”心法,他可以随时了解各处星辰的状况。 否则,星辰之间相距甚远,以紫微上帝准圣修为,从紫微帝星赶到贪狼星还用了两天时间,他根本无法及时了解各地的情况。 不料,鹿司歌还没找到,金灵已先一步赶了来。 “啊,金灵大天尊……” 陈玄丘对金灵可是极敬重的。 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无上天资与修为。 金灵当年可是与慈航道人、普贤道人、文殊广法天尊,还有已经被迷惑了神智,沦为三大士坐骑的截教灵牙仙-白象,虬首仙-青狮,金光仙-金毛犼六个大能鏖战而不落下风的。 另一点,就是因为她的忍辱负重。旁人是脱离不了封神榜,也只能依附封神榜才能生存,而金灵不需要。她是为了诸多同门,才接受了封神。 而且斗姆天尊,这是只比四御稍低一点的重要神职,可也不能收买了她。 金灵虽是女儿身,却实比大多数男儿还要豪迈,真正做到了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陈公子,随我来!” 金灵圣母一把抓住陈玄丘的手腕,纵身便往高空飞去。 三霄姐妹正要冲到陈玄丘身边,突见金灵师姐一把抓住陈玄丘的手腕,拉着他飞上了高空。 三姐妹不由各自一愕。 碧霄瞄了两个姐姐一眼,有些好笑,拖着长音儿笑话她们:“大姐二姐,你们太心急了吧,这战事还没彻底结束呢,就迫不及待让大师姐去替你们作媒了?” 云霄瞪她一眼,嗔道:“小蹄子说什么疯话,我们哪有功夫和金灵师姐说起此事?” 碧霄呆了一呆,道:“你们还没说呢啊?那金灵师姐拖他去说什么悄悄话了?” “妹妹!我的好妹妹啊……” 赵公明提着血肉模糊的金鞭,骑着一头黑虎从远处冲了过来,虎目含泪,激动的不能自己。 他已经见识到三霄姊妹一如当年的英勇威风了,只是方才正在混战之中,来不及过来招呼。 三个妹妹被折磨的七魄受伤,竟变成了唯唯喏喏、逆来顺受的小女子。 赵公明心中不知有多伤心,如今看到三个妹妹恢复如昔,那真是百感交集。 “陈玄丘通过圆光镜,告诉金灵师姐,你三人已恢复如昔时,大哥我还不敢相信,想不到竟然是真的。” 赵公明喜上眉梢,哈哈大笑:“这个陈玄丘,还真有几下子。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居然真的帮你们修复了七魄,大哥我真是太开心了。哈哈哈哈……” 三霄姊妹,脸上都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气。 琼霄舔了舔嘴唇,讪然地道:“呃……陈……陈公子,是……是挺有几下子的。呵,呵呵……” 高天之上,金灵陡然定住了身子,但仍紧紧攥着陈玄丘的手。 陈玄丘讶然道:“金灵师姐,将玄丘唤到此处,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陈玄丘想着,自己已答应接纳碧霄为道侣,从她这儿算,也该唤金灵一声“师姐。” 金灵对他唤自己师姐毫无反应,只是盯着陈玄丘,眸中有隐藏不住的激动,声音都微微地有了颤音儿。 “陈……师弟,方才……紫微帝君面露惊容,仓惶逃遁,高呼……高呼我恩师道号,说我恩师来了?你那小木屋呢?” 金灵一双眼睛烁烁放光,恨不得把陈玄丘看个通透。 陈玄丘一愣,这才明白金灵为何如此失态。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一叹,低声道:“金灵师姐,我那小木屋,乃是一间空间法宝,内中确实藏着一位修为不在圣人之下的高人。不过,她并不是通天道人。” 眼看着金灵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陈玄丘心中着实不忍,但他也没办法给金灵变出一个通天来。 就算他的猜想是真的,他现在也证明不了什么。 而且,他已经想通了,就算他就是那个禁忌猜想中的那个人,这一世的他,有他这一世的经历、情感和记忆,他也是全新的他。 他可以继承曾经那个他的一切,也可以替曾经的那个他背负相应的责任,但他不会让曾经的那个他取而代之,丧失自我。 这也是在云霄和琼霄的说合之下,他答应给碧霄一个名份的原因。 曾经的他,即便就是他,也不能约束他什么。 但是看到金灵有了希望,又重归绝望的难过,他还是感同身受。 陈玄丘低声道:“那个人,无法离开小木屋,而且她的身份,不能轻易泄露。所以,方才我诳骗紫微帝君进入小木屋的时候,她是以通天道人的形象出现的,只因修为相近,紫微也误以为真了……” 金灵抓着陈玄丘的手指,一根根地缓缓松开,神态说不出的失落。 陈玄丘正不知该如何劝说,就听高天之下一声巨响,劲气声浪直冲天穹,一声大喝,哪怕他们是在高天之上,仍旧听得清清楚楚,宛如就在耳边大喝。 “罗汉归位,金刚伏魔,布不动明王十方如来降魔阵,困杀金灵圣母!” 陈玄丘低头望去,就见数千佛兵,各踏其位,宛如一朵绽放的金莲,向着他们的位置包围过来。 阵心处,惧留孙、马元各执金刚杵和三股戟,杀气腾腾,直指金灵! 第1011章 截教门人 十八罗汉、二十尊者、五千佛兵,呼啸而来,将金灵团团围住。 十八罗汉和二十尊者连番大战,没有减员么? 别管,反正现在数一数,还是十八罗汉和二十尊者。 金灵夷然不惧,看着将她团团围住的众佛兵,只是淡淡一笑。 但是,眼尾微微泛起桃花红,却是已经生起怒意。 她刚才骤然听到师尊之名,心中不知激动成什么模样。 那是她的师尊,也是她的父亲,还是她的兄长,更是她的……爱人。 她唯一动过心,并痴情至今,却从不敢吐露分毫心事的男人。 当时若非“金乌化虹”已经发动,她甚至宁可冒死留下,也不会有那一遁。 可谁知,却是空欢喜一场。 失落和悲戚,因为众佛兵的围困,而化成了怒火。 “惧留孙,马元,你们想干什么?” 金灵被困,截教众人自然不会坐视。 正与三个妹妹叙话的赵公明、云霄三姐妹,不由分说,立即腾身升空。 瘟神吕岳、火神罗宣也各率所部,冲上天来,守护在金灵四周。 截教众星君的主力正在按照陈玄丘的部置,攻打其他星辰,此处的截教门人,都是随在金灵身边,此前还未亮明立场的。 人数上,较之众佛兵要少的多,但是截教少有弱者。 别的且不说,就说金灵、赵公明、云霄三姐妹,在365位正神中,也是战力最高的一层。 更不要说瘟神吕岳、火神罗宣本身战力虽不强,所掌握的瘟毒和火毒,却是杀伤力惊人了。 只不过,他们刚刚经过一场鏖战,要么带伤,要么也是筋疲力尽,倒不比从阵外刚刚冲杀进来的众佛兵,锐气正盛。 惧留孙沉声道:“自在王佛,这金灵圣母,与你是什么关系?” 金灵圣母一双妙目睇在陈玄丘脸上,笑吟吟的,她也想听听。 之前的合作,共谋紫微星君,大家自然可以精诚合作。 但是,现在强敌已退,西方灵山不可能不追究她杀灭两尊准圣的事情。 这时,她倒要看看陈玄丘是什么态度了。 如果不是诸同门如今虽不受制于天庭,却仍要靠陈玄丘来凝固金身,她早带着众星君赶回金鳌岛,重启碧游宫道场,宣示三界,召回流散于各地的同门,重振截教声威。 至于西方灵山,她还真的不怕。 除非她大师兄多宝出山,西天还有何人是她对手? 西方二圣身份地位比多宝还要高,就算当年不太要面皮,现如今家业渐渐兴旺,也得自恃身份了,好意思出手对付她? 而多宝师兄…… 那个叛徒! 他有脸来见她? 只是,她虽不得不依附陈玄丘,却也要看,陈玄丘是如何对待她截教众人。 她的投名状,已经交了。 现在该是陈玄丘向她交出投名状的时候了。 虽然受制于人,但金灵再不想任人摆布了。 她截教同门,从今后,与陈玄丘只是合作关系,而非从属,她必须明确这个立场。 陈玄丘面无表情,冷静说道:“天庭倒行逆施,谋划诸天星君。金灵圣母已弃暗投明,率领诸天星君,投到本座门下。” 马元神色一厉,将三股戟一举,喝道:“这是什么话?燃灯、长耳之仇,就这么算了?” 陈玄丘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陈某已经承诺,将金灵圣母及截教众星君,聘入我自在宗,为客卿之位!” 惧留孙神情冷肃,道:“本座与马元尊王佛,承世尊法旨,此来北极天,为的就是诛杀金灵。” 陈玄丘看向惧留孙,清冷的眉宇间,渐渐凝起一丝笑意。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声声如金戈,果决干脆。 “惧留孙佛,本座说过了,金灵,现在是我自在宗最尊贵的客卿!“ 马元冷笑起来:“你果然有异心!陈玄丘,你夺取贪狼星,却是先通知了九天玄女,及至尘埃落定,才通知我等赶来,那时我就知道,你有所谋了,果不其然……“ 马元嘿嘿地冷笑道:“一个自在王佛的尊位,还填不满你的欲壑,陈玄丘,你太过贪婪了。“ 陈玄丘摊了摊手,微笑地反问道:“马元道兄,你手执三股戟。三股戟在手,象征着斩去了贪、嗔、痴三毒。但是,你又斩去了哪一样呢?“ 称多宝道兄了? 这是要划清界限了么? 惧留孙脸色阴沉,手中降魔杵一紧。 本想着有陈玄丘及其麾下相助,再有伏魔大阵,可以拿下金灵,如今只怕是要生出变故了。 马元厉声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问你,是否要叛出我灵山?“ 此时,九天玄女也飞上高天,于阵外站定,看着他们,神色复杂。 陈玄丘慢条斯理地道:“当初世尊于教外别立一宗,呵呵,教外别宗啊,只是挂靠,人是我自己招揽的,地盘是我自己抢的。 若不是世尊想借我之手,试探天庭态度,更借以我为引,踏足天庭,又怎会给我一分一毫的帮助?本座无所谓叛或不叛啊……“ 陈玄丘眯了眯眼睛,一对天生的桃花眼,极媚,却也带着一丝狠厉。 “你们若还承认我自在宗,那我就是自在宗。只不过,我这个教外别宗,拥有充分的自由,不受灵山约束。“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一如长耳定光仙!“ 惧留孙沉声道:“我们现在要拿下金灵,交由灵山惩治。你这教外别宗宗主,是助我等伏魔呢,还是为虎作伥?” 陈玄丘双目一张,一字一句地道:“金灵,是我的人!被天庭抛弃的诸天星君,都是我的人!” “哈哈哈哈,好!” 惧留孙缓缓举起了那柄乌沉沉的降魔杵,又转向九天玄女:“我西方灵山今日要镇杀金灵,诛陈玄丘清理门户,玄女娘娘如何自处?” 九天玄女轻轻叹了口气,露出苦笑的神情。 她是西昆仑一脉,陈玄丘和金灵,固然是对抗天庭的,西方灵山想将势力渗透入天界,也算是她的盟友。 她岂能代替西王母擅自树立一方强敌? 九天玄女只能为难地看了陈玄丘一眼,歉然道:“你们两方的争执,本座没有立场站队,只能保持中立了。” 这句话,她既是对惧留孙的回答,也是对陈玄丘的解释。 陈玄丘要对抗天庭,同样离不了西昆仑这股强大势力的帮助。 他也没有理由,要求人家西昆仑一脉必须表态站队,必须无条件地支持他。 所以,陈玄丘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理当如此。” 云霄娇笑一声,双眉一挑,晒然道:“惧留孙,马元,你们这些记吃不记打的手下败将,出息了呀!真以为我们如今就是任由你们拿捏的软柿子了么?” 旁边,碧霄握着金蛟剪,咔咔地绞了几下,威胁意味浓厚。 惧留孙恨意满满地瞪着三霄,道:“云霄,你们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啊!当年,本座被你九曲黄河阵所困,此仇此恨,迄今难忘。今日,我就要用我灵山大阵,一雪前耻!” 金灵圣母把龙虎玉如意一摆,英气勃发:“看来,岁月真的流逝太久了,很多人已经忘记了我东海碧游宫的厉害。 截教同门,今日,是我们正式脱离天庭掌控的日子,也是重启我截教道场的日子!打出威风来,叫那忘却了畏惧的,重新记起来!“ 截教众同门只听得热血沸腾,同声应是。 马元脑后森白的骨爪攸然一探,厉声喝道:“不动明王十方如来降魔大阵,起!” PS:大家国庆快乐。求点赞、月票! 第1012章 朱雀图 马元一声令下,十八罗汉、二十尊者、五千佛兵,各归本位,大阵启动。 阵法力量加持之下,一道道神光自西方而来,排空绝气,降落在众罗汉、尊者和佛兵身上,使其周身大放光明。 这每一道光,都是灵山之力的一道加持。 陈玄丘见状,猛地张开嘴巴,我吸~~ 还有近半的佛兵不曾得到神光加持,那神光却拐了弯儿,全被陈玄丘吸了过去。 气得众佛兵干瞪眼。 刹那间,陈玄丘体内的气机开始膨胀,不但力量修为得以恢复到最佳状态,甚至有点消化不良的感觉,撑着了。 “陈玄丘!” 惧留孙目眦欲裂,舞动金刚杵,向他当头劈下。 马元也裹挟着大阵之力,杀向金灵。 十八罗汉、二十尊者,一面颂念咒中之王的楞严咒,一面以十八罗汉阵、二十尊者阵这等阵中阵,尾随马元杀向金灵。 五千佛兵阵势一开,刹那间浑然一体,虽然单打独斗他们不是三霄等人的对手,可借助大阵之力,却可一搏。 “出生十方一切诸佛。十方如来因此咒心。得成无上正遍知觉。十方如来执此咒心。降伏诸魔制诸外道……” 梵音阵阵,既是降魔经咒,可以镇压对手,加持己方之力,同时也是一道道声波攻击,每一声齐颂,都会化作一个斗大的梵文,攻击自金灵以下诸人。 金灵信手挥洒,一连震碎了七八枚金色梵文,忽然眉头一皱。 她感觉到了一种迟滞感,就像是与紫微帝君交手时,被紫微帝玺镇压时的感觉。 当然,她的四象印也有相同的效果。 而且,如果对手实力差距太大,那就不只是迟滞感了,而是完全的定身,定住那人身周地水火风诸般元素,甚至是定住那人身周的时间与空间,叫他完全动弹不得。 可是,此时这种迟滞感从何而来? 就凭马元的三股戟? 马元舞动三股戟,头上骨爪也是神出鬼没,与他动手不仅要提防他这个人,还要分出心神,时时注意他脑后突然探出的骨爪。 不过,对常人来说,这固然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对手。 但是对金灵来说,这样的马元,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根本不足为惧。 但是现在,金灵不但有迟滞感,而且这马元竟然在她面前撑了十几个回合,虽然落了下风,却还未败。 这是不动明王十方如来大阵的作用。 不动明王经,使得处于阵眼位置的惧留孙和马元,汇聚了整个大阵五千佛兵的法力,拥有最强大的防御,大阵不破,便始终会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加持到他们身上。 而十方如来经,则使得向远比他更强大的对手金灵出招的马元,进退有据,借助大阵之力,随时可以避开金灵的攻击,并迅速转换到另一个方向,再度向金灵的要害发起攻击。 这种阵势运转产生的作用是无缝衔接的。 此时的马元,如同十个马元,同时从不同的空间向金灵出手。 自然能够撑得一时。 可那股迟滞之力…… 金灵若有所觉,霍然扭头向众同门看去,就见赵公明、三霄、吕岳、罗宣这等修为境界的还好,只是略感吃力。 而其他同门,则明显落了下风。 尾火猴一道天火烧去,被不动明王阵的阵法力量逼回。 接火天君正要引火,但纵跃出去时,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他不但没能及时接火,使得神火被逼回,自己反落入八名佛兵逼攻之下,被一棍敲破了脑袋,狼狈不堪地被火部众神接应回来。 “嘶~~~” 金灵圣母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西方灵山专门针对他们这些特殊修士设计的大阵。 西方灵山,本就对灵魂一道最有研究。 其实开天辟地之初,三千大道,皆有信奉、传承、研究开发者。 只不过随着鸿钧成圣,很快就出现了罢黜百家,独尊玄门的现象。 时至今日,玄门仙道,已经成为三界中最主流的修行方式。 冥界的北阴大魔王,当初低调的很,紫霄宫讲道,他也没有去,一直呆在荒凉寂寥的冥界,自悟其道。 结果,就连道祖鸿钧都忽略了他,或者是觉得北阴大魔王的道无法发扬广大,不能对自己一手创立的玄宗仙道产生威胁吧,所以没有理会他。 因此,冥界修行体系独成一帜,不过迄今为止,也确实只在冥界传承。 人间只有极少数修士修习一些浅薄的冥界法术,还大多沦为被喊打喊杀的旁门左道。 因为这门功法,原本就不是给活人修行的。 他们以活人之躯,修冥界之法,不可避免地就要走上受人摒弃的邪门外道。 此外,迄今为止,修行体系仍旧完整的,还有真武大帝的真武之道。 不过,真武大帝没什么野心,徒弟只收了小猫三两只,圈地自嗨,无心发扬光大。 除了这仙道、冥道、和真武之道,修行体系依旧完整的,就是西方教的修行之术了。 这套修行体系,则是中断了很长时间。 因为鸿钧一家独大之后,接引和准提审时度势,怂了。 他们主动拜到鸿钧门下,改修玄宗仙道,本门修行之术就搁置了下来。 直到多宝转投西方,这两兄弟就把希望寄托在了多宝的身上。 他们把西方教法门对多宝倾囊相授。 多宝也不负重望,以西方教法门,证得了大道。 说起来就是: 真武之术侧重肉身,以强大肉身修行抵达大道彼岸。 冥界功法侧重灵魂,认为肉身如渡海之筏,然苦海无边,筏终腐朽,唯有神魂坚固,可舍弃舟筏,以元神抵达大道彼岸。 这两者恰恰是相对的。 而鸿钧的玄宗仙道之术则侧重元神,兼修肉身。随着元神境界的提升,肉身则通过雷劫等方式不断分解重组,以便能继续匹配强大的元神。 西方教的修行之术,则认为精神与肉体应该融为一体,方才圆融无碍。但本质上,也是侧重元神的。 肉身能随元神一同成长,则成就金身。肉身不能随元神一同成长,则为皮囊,尽可舍去。 所以,西方教修行之术,是玄宗仙道法门和冥界阴修法门的综合体,总的来说,更贴近冥界修行法门。 所以,西方教修行之术,也因为灵魂元神的了解,专克冥界阴修,对神魂的压制极其明显。 金灵等人修为虽高,却没有肉身,所以他们承受的西方教法门的压制更直接,压力也更大。 或许这就是多宝道人放心让惧留孙等三佛,携十八罗汉、二十尊者、八千佛兵前来的原因。 若非这种针对性的克制作用,就凭他们,又怎么对付得了金灵这等高手。 “肉身呵……,没有肉身,我金灵,也不是你西方教可以欺侮的!我要击败你们!我要向多宝师兄证明,我师父传下的道,不弱于人!” 金灵把银牙一咬,四象塔祭出,飞金剑祭出,龙虎玉如意摆荡左右,火力全开! …… 人间,南方离火之山。 丹岩洞穴深处,蓬头垢面的画师朱玄一,绘画绘的如痴如醉,那副痴迷的样子,已经快赶上传他画道的画魔了。 他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休息了,而且在这玄黄古卷上绘画,每一笔,都是绝大精神的消耗。 如果不是他正置身于离火之山,受到无穷地火之气的不断补充,只怕早就油尽灯枯。 饶是如此,如今的他看来,也是形销骨立,形容憔悴。 玄画古卷上的画,快要完成了。 图上是一副画,而那画,实则是由一条条道纹组合而成,蕴含无穷力量。 画师停笔,望着画卷,充血的双眼满是欣慰。 “天地间,有四大神图。太上老君独得两图,一曰太极图,一曰乾坤图。 那太极图乃开天圣器,可定地水火风,可化阴阳五行,可辨天道玄机,可无视一切防御,可化解一切攻击,大道无极,非人力所能绘制。至于那乾坤图……“ 朱玄一皱了皱眉:“可以收摄人物而已,不值一提。而山河社稷图么……” 朱玄一沉吟道:“既不能用来防御,也没什么攻击力。唯能困人而已,但是想要困人,还得让它演化成大地风景,诱人自己走进去,垃圾的很。我送给女儿的这件宝物,一定要比山河社稷图和乾坤图都要强,要成为仅次于太极图的三界第二神图!“ 朱玄一目光灼灼,举起用“仁、义、礼、智、信“凤凰五羽制成的画笔,催动神力,呕出一口心头血润了笔,点在了那玄黄古卷之上: “我家雀辞,成就元凤之躯后,凤凰裁决,攻伐无双!所以,不必将古卷之力浪费在攻击和防御上!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更何况雀辞一旦成就元凤,便有涅槃重生之术。” 朱玄一的笔势一顿,唇边逸出一丝微笑:“雀辞为凤凰女王,以后却要随那臭小子东奔西走,没功夫处理国事。若分心于国事,夫妇常常分离,怕不是要重蹈我的覆辙? 所以,此图要有孕养万物的能力,到时候把整个凤凰王国都搬进去,让雀辞随身带着。有人欺侮我家雀辞时,整个王国的人马随时可以听候召唤!” 随着朱玄一的思索,即将收笔的古卷上又绘下了一笔,一道神光在整幅画卷上闪过,古卷便具备了自成天地、孕养万物的能力。 这个蕴养万物,与小千世界、大千世界,可以无中生有,诞生生命不同。 这个空间里,不能无中生有地诞生灵魂。 不过,这个蕴养万物,却可以把类似天菁水莲那种宝物移栽其中,并迅速催生千朵万朵,为无所寄托的灵魂制造肉身。 朱玄一笔势再起:“一张玄黄古卷,只能有一个主能力,辅能力不能超过三种。那么,这第二个能力,应该是敏捷! 我儿凤凰真火无所不催,攻伐无双。又有强大肉身,远行则有凤凰游,只是近战不够灵巧。加持敏捷,提升命中与闪避,那就完美了!” 朱玄一想着,微笑地填了一笔,神光闪过,第二道能力,加持成功。 “这第三种能力,应该是治疗!修行路上,难免波折。陈玄丘那小子惹祸一流,却不是很靠得住的样子。“ 朱玄一皱了皱眉,又填一笔。 “这第四种能力么,召唤、敏捷、治疗……,这第四种能力,应该是……感知!” 朱玄一的神情悲愤起来:“哪怕是像如今这等天机混乱的时刻,圣人神识都要受到影响,一旦掌握此卷,也能感知到想要感知的人、事! 这样的话,那小子若是不老实,跑出去勾三搭四、偷香窃玉,便逃不过我女儿的眼睛。 哼!狐狸精,不可信!尤其是男狐狸精,连别人的老婆都勾搭,下三滥的东西!这个能力,我女儿一定要有!” 朱玄一愤愤然地落笔,又是一笔道纹勾勒出来,最后一道神光亮起。 朱雀图,成! P:求点赞、月票! 第1013章 闯将令 金灵祭出四象塔,将不动明王大阵镇压了一瞬,身形一闪,侵身向前,飞金剑一扬,金色火焰一闪而过。 “呼啦啦~~” 一道剑芒,带着金色裂焰,从大阵中一闪而过,剑芒范围内的佛兵,被瞬间杀灭,连一丝残骸都不曾留下。 但这大阵,本来就是三阵相嵌,一阵大似一阵,十八罗汉阵、二十世尊者阵,三千三百名佛兵组成的不动明王十方如来阵。 这阵中,同样还有近两千名佛兵,充当的是类似于之前九曲黄河阵中的“九宫飞星”的角色,是替补。 所以,立时就有佛兵补充了上去。 惧留孙挥出捆仙绳,金灵闪了一闪,捆仙绳儿呼啸一声,炸出一个鞭花。 金灵用龙虎玉如意一磕,那绳儿便似被抽了筋的蛇一般,软绵绵垂了下去。 大阵之中,陈玄丘是唯一不受影响的。 他肉身完整,而且肉身比元神更强大,这座大阵特殊的镇压之力对他不起作用。 但这并不是说,他便不受大阵影响,这座阵除了对神魂的特殊镇压效果,本身也是一座汇合众人之力,困杀敌人的大阵。 只不过因此一来,有金灵等人做为大阵针对的主要目标,陈玄丘受到的压制更小。 “小鹿,来!” 陈玄丘一声大喝,鹿司歌立时化作一只漂亮的九彩神鹿,跃到陈玄丘胯下。 碧落风雷负山翅适合在较大空间内战斗,只因每一振翅,跨越的空间都太大。 如今困于阵中,碧落风雷负山翅的作用便有限了,反不及鹿司歌的动作灵敏。 胯下骑了神鹿,陈玄丘的动作更见敏捷。 神鹿与主人心意相通,完全取代了他的双腿,但又丝毫不影响他行动举止。 陈玄丘双手各执一剑,杀向众佛兵。 十八罗汉正配合马元围困金灵,惧留孙同样是大罗金仙,负责牵制陈玄丘,其他众佛兵在二十位尊者率领下针对的则是截教众仙。 但陈玄丘岂会让他们如意。 长眉尊者飞出两道雪白的长眉,缠向云霄。 云霄弹指将落魄簪击向长眉,挥剑便斩长鞭般缠来的白眉。 不料那白眉柔韧如五金之丝绞成,这一剑竟斩之不断。 眼看那白眉就要缠上她的纤腰,梅花神鹿一跃,陈玄丘适时赶到,手中诛仙剑一剑斩落。 这诛仙四剑,要与诛仙阵图配合使用,方有无上威力。 诛仙四剑,实则只是诛仙阵中四件镇压阵眼的法宝,较之通天道人的青萍剑差的甚远。 开天辟地之前,混沌之中有一株三十六品造化青莲,凋零之际被三清借契机牵引,一分为三,化为三件先天灵宝。 莲藕化作三宝玉如意,为元始所得。莲花化为盘龙扁拐,为太上所得。莲叶便化为青萍剑,为通天所得。 昔日通天道人行走三界,肋下所佩,便是青萍。 至于诛仙四剑,只在布剑阵时才使用,名气上,诛仙四剑倒是大于青萍剑。 如此诛仙四剑不全,剑灵也未苏醒,便只剩下锋利一个长处。 长眉尊者的白眉,云霄斩之不断,陈玄丘一剑挥下,那白眉却是刷地一下被斩断。 这白眉已经是长眉尊者的一件法宝,气息相连,非比寻常毛发。 白眉一断,长眉尊者痛澈心扉,登时一声惨叫,陈玄丘身后阴影之中,立时遁出两道人影,手持弯刀,齐齐杀向长眉。 长眉惨呼声未绝,正觉头痛欲炸,两口弯刀已从左右肋缝中刺了进去。 心肝脾肺肾被刀上气机绞个稀烂,一道元神逸出,想要遁回西方,但那两道纤细的倩影另一口弯刀一旋,便将一道元神切成了三段,登时炸成一团烟花,泯灭于天地之间。 持履尊者和换骨尊者双双杀到,一击未至,那两道倩影一晃,已经跃迁到他身后阴影之中,从阴影中蓦然探出,双双挥刀,刺向他们后心。 云霄见是陈玄丘为她解了围,心中不由一甜,向他嫣然一笑,旋即便柳眉一竖,气势汹汹杀向赋花尊者去了。 她可不想叫陈玄丘看轻了她。 碧霄啊啊大叫,猖狂的很。 她的修为虽也受到大阵压制,可手中金蛟剪却是无上攻伐之宝。 碧霄舞着一口金蛟剪,把剪刀挥得咔咔直响,在她前面,抱膝尊者和捧经尊者狼狈而逃。 抱膝尊者的袍子被剪得七零八落,捧经尊者的经书被咔嚓一声剪断,用贝树叶书就的经书散作了一片片树叶,飞得满天都是。 “不能蛮干,去!,把吕岳找来!“ 陈玄丘心意一动,梅花神鹿闪到碧霄身边,正抡着剪子追杀敌人的碧霄被陈玄丘拦腰抱住,复又向上一掷,甩向远方。 “哦!“ 一见是陈玄丘到了,碧霄马上恢复了乖乖女形象,心中只是懊恼,刚刚有点忘形了,笑的时候嘴巴有没有张太大?玄丘哥哥不会嫌弃我吧? 对于陈玄丘的命令,碧霄倒是奉行不渝。 她妙目一闪,瞧见不擅近战的吕岳正被十几个佛兵追赶,施笠罗汉将头上竹笠一甩,飞钹一般截向吕岳的退路,马上祭出金蛟剪。 五个佛兵闪避不及,被化成两条太古苍龙的金蛟剪一剪两断,在此凶悍法宝之下,连神魂都逃不掉,直接身魂俱灭。 碧霄扬手掷出缠臂金,缠臂金铿然一声,将施笠罗汉的竹笠击回,复又套上碧霄白生生的臂膀。 碧霄已趁机把吕岳救了出来。 另一边,琼霄仗混元金斗之力,也在天上地下乱作一团的大战之中,将罗宣带了来。 三霄姐妹聚到阵玄丘身边,赵公明虽在混战之中,也关心着三个妹妹,马上也跃到了旁边。 陈玄丘道:“阵以天、地、人成阵,各有主略!” 阵法,依据天地人的特点来设置,比如八卦阵,主要就是利用地形,不是在可以摆成八卦阵图的特殊地形处,不能设置。 而十八罗汉阵,就是以人为主,随时随地,只要有十八个精通该阵的佛兵,便能成功摆阵。 只是主持大阵的这十八个人的修为,会使这阵法威力上下浮动。 如今这不动明王十方如来阵,显然也是以人成阵。 陈玄丘道:“以人成阵,最是灵活,但要破解,也最是简单。只要乱了这布阵之人,就行了。” 吕岳和罗宣一听,方才明白陈玄丘的意思。 吕岳懊恼道:“陈公子所言,我等自然明白,只是这不动明王阵防御第一,阵势浑然,自成一体,本座的瘟毒,不等撒进去,就被阵势力量激荡出来了。” 罗宣道:“我也一样!可惜了,我那万鸦壶、万里起云烟、五龙轮全都不在身边,否则,以法宝来放火,或可攻得进他们的阵势。” 罗宣说着,偷瞄了陈玄丘一眼。 陈玄丘只当没听见,万鸦壶给了恶来,五龙轮给了季胜,万里起云烟给了龟灵,还能再要回来不成? 那他这个师父还要不要脸面了? 陈玄丘道:“无妨,此阵虽然了得,尤其是对元神之体更具克制效果,于我而言,要破之却也不难。你二人听我号令,随时准备放出瘟毒、火法!” 琼霄敬佩地道:“这大阵实在恼人,想不到陈……大哥你竟懂得破阵之法。” 若论阵法,三界中还有谁比我更强? 这个念头,突然就浮现在了陈玄丘的识海之中。 但陈玄丘愣了一愣,马上又把这个理所当然的念头赶出了识海。 他懂阵法?当然不懂,他又不曾学过。 不过,破阵一定要懂阵法么? 那也未必! 陈玄丘学的是真武之术,其他一切,皆为辅助。 他信奉的是,一力破万法!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三霄、公明兄,请为我等护法!“ 此时,众尊者、佛兵已然围杀过来,不用陈玄丘多言,赵公明和三霄就已祭出法宝,全力出手阻挡来犯之阵,为陈玄丘护法。 暗香疏影时隐时现,鹿司歌察觉到主人意图,立即将自己精纯修为也源源不绝注入陈玄丘体内。 陈玄丘右手微微一摊,掌中便出现了一柄暗金色的唢呐。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貔貅吞天“发动,天地间浩荡的元气充入身体。 他还从来没有试过用混元两仪锁呐的声波神念攻击,应对过如此范围的战斗。 天空之中,俱是神、仙,举止一动,便是百丈千丈,所以整个不动明王十方如来大阵,布设何止百里。 陈玄丘将混元两仪唢呐,举到了唇边。 这是他晋身大罗金仙并掌握了貔貅吞天术以来,第一次使用混元两仪唢呐。 一声长鸣,一道道声浪,顿时化作实质,如怒焰莲花一般在陈玄丘身周层层绽放翻涌开来。 喇叭口的气浪化作了一道长长的白虹,宛如一个喷吐着蒸气的火车头,嗷嗷呼啸着冲向远方。 声浪滚滚,神念汹汹,满天佛兵在战斗中不断地颂念着“愣严咒“,不但可以守护本念,还能加持佛力,但是竟抗不过这洪水般冲来的庞大神念与声波。 “轰~~“地一声,气浪喷薄四方,满天佛兵颂念的梵音卡在了喉咙里,竟然吐不出声音。 他们的头脑在这如此强大的神念攻击之下,昏头胀脑,几乎所有人的攻势都为之一顿。 《闯将令》,魔音穿耳一般,轰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惧留孙和马元一怔,发觉大阵迟滞,立即从围攻金灵,变成倒退千丈,脱离战团,先封闭了自己的耳识,才厉声大喝:“心神如一,诵《定心咒》!” 来不及了,陈玄丘吹着《闯将令》,已经扬眸,向吕岳和罗宣挑眉示意。 瘟神吕岳二话不说,一拍腰间的百瘟囊,墨绿色的瘟毒,不要钱地泼洒出去。 罗宣双眼一瞪,七窍生烟,大嘴一张,嘴巴、鼻孔纷纷喷出烈焰,化作一条条火龙、火蛇,游走着扑向众佛兵。 赵公明正骑着黑虎、挥着金鞭与众尊者鏖战,一看这般举动,马上就明白了陈玄丘的意图。 这我也行啊! 赵公明立即收了金鞭,双袖一挥:“位列玄坛,金轮如意。黑虎吼声,天降横财。三界诸君,见者有份!” 黑虎一声咆哮,金澄澄的元宝、金灿灿的金币,金闪闪的金豆子,如同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呼啸而下! PS:见者有份,求张月票!点赞! 第1014章 截教大师姐 原本受阵势压制,无法侵近佛兵的瘟毒、烈焰,宛如有狂风相助似的播洒了出去。 那毒哪怕只沾上一丝,就能不断衍生,沁骨侵髓。 那烈焰哪怕沾上一点,就如附骨之蛆,甩脱不开。 此次随惧留孙、马元、毗卢三佛来天庭宏法的八千佛兵,都是灵山精锐,修为深厚。 他们之中修为最低的也是天仙巅峰,可是这毒和火,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全无威胁的。 而赵公明的财神大散财,更是中招者无数。 虽然这个世界的人道发育的太晚,受到了天道的彻底压制。 但是就和圣人一样,人道地道,这种大道规则级的生命,是无法彻底抹杀的。 人道规则,在许多地方,还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这个世界,影响着三界众生。 “财神散财大法”,内中便有隐隐然的人道法则力量,所以中招者无数。 只这一刹那,一火、一毒、一财,三个群攻大招,便令至少三分之二的佛兵中招。 而陈玄丘的混元两仪锁呐,也在持续不断地发起着声波和神念攻击。 惧留孙、马元两人早早防备,闭了耳识也没用,声波的震荡依旧在,只是比起那些佛兵来,承受的攻击小了些。 而神念攻击,可是靠修为无法屏蔽的,只能靠自己强大的神识来对抗。 数管齐下,至少有一半的佛兵丧失了战斗力,不动明王十方如来阵,顿时告破。 就在大阵被破的刹那,压制在金灵身上的力量瞬间消失。 这专门克制神魂力量的伏魔大阵,阵中被困者修为所越,承受的压力越大。 此时大阵压力一失,金灵顿时恢复了修为,手指连弹,三道气劲如剑一般,接连射出。 卻水尊者、赋花尊者、现相尊者,一时躲避不及,被三道指力接连弹中。 下一刻,失去大阵,无法继续从众佛兵身上借力,也无法加持灵山之力的三位尊者,整个金身便炸得四分五裂,就连慌忙逸出的元神,也被这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击碎。 “金灵你敢!” 惧留孙狂怒大叫,将降魔杵狠狠向金灵捣去,捆仙绳儿更是祭在当空,想要捆缚金灵。 可是,有四象塔镇在头顶,压制着地水火风,捆仙绳儿一样属于地水火风四大元素制造,如何能够逞威。 金灵的指劲能够灭杀尊者,却杀不了惧留孙这等高手,金灵擎着龙虎玉如意,便向惧留孙迎去。 刚刚弹指间灭杀了三位尊者,于金灵而言,却是如辗蚂蚁,毫无影响。 龙虎玉如意为攻伐之器,它是兵器,却也是一件法宝。 它最大的特点,就是法术攻击和物理攻击可以相互转化。 法力攻击可以及远,物理攻击近战破坏力更大。 有了这种转化能力,这件法宝不仅可以克制擅长法力和体术的对手,而且远攻近战皆宜。 金刚杵与龙虎玉如意一碰,惧留孙被震得倒飞出百丈之远,唇边逸出一缕血丝。 马元手持三股戟,大喝一声,杀向金灵腹心,脑后一只骨爪,也突然探出,抓向金灵头顶的四象塔,想把那宝塔攫在手中。 三霄一见,纵身就想去为金灵师姐助阵,却被陈玄丘张开双臂拦住。 “机不可失,这些罗汉、尊者、佛兵,就交给你们了!” 碧霄担心地道:“玄丘哥哥,金灵师姐只有一人呀……” 此时,不仅惧留孙和马元冲向金灵,被连杀三名尊者的二十尊者悲愤莫名,也围向金灵。 毕竟,他们从灵山而来,一直的目标,就是毁了灵山两位准圣的金灵圣母。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金灵师姐,不需要帮手!” 是啊,失去大阵加持的惧留孙、马元,再加上众罗汉、尊者、佛兵,又怎么可能奈何得了金灵? 陈玄丘是有意阻止三霄,这一战,就让金灵以一人之力,击败这些灵山的精英吧。 截教是真正贯彻了有教无类、众生平等信念的一个门派,重情重义方面,截教也是做的最好。 人教讲究无为,练着练着,七情六欲没了,人情味儿也没了。 阐教呢,不但讲究出身跟脚,同门师兄弟里,还要排出个十二金仙,上下尊卑的观念、蔑视众生的态度深入到了骨子里。 哪怕是陈玄丘与截教全无渊源,作为一个拥有后世价值理念的人,他也最欣赏截教。 金灵刚刚说过,她要重开碧游宫,再立截教名号。 当初道祖鸿钧本就是将通天道人禁足,可没有说过,截教要从三界中除名。 只是,截教高手尽失,死的死,封神的封神,被西方引渡的引渡,已经没有什么人来撑门面了。 没有高手,谁能守得住金鳌岛碧游宫这处圣人级别的洞天福地? 所以,莫如将碧游宫封印起来。 如今,金灵要重开碧游宫,她的师父已不可能出世,大师兄多宝,已经成为娑婆世界教主,她做为大师姐,就是重建截教后的最高领袖。 这一战,就让她用西方佛驼来祭旗吧! 斩杀两尊西方佛祖,歼灭惧留孙、马元两位佛陀,以及十八罗汉、二十尊者、八千佛兵…… 她的名望,才能重新响遍三界,为销声匿迹很久的截教,打响声名! 这份心意,赵公明想不到,吕岳罗宣想不到,三霄姐妹也不会想到。 但陈玄丘想的很清楚。 他在西岐凤凰山闯荡声名,在中州帝京被拜作上大夫,为了让满朝文武心服口服而建立威望,在奉常寺中为了站稳脚跟而大刷存在感…… 他太清楚现在该怎么做,对金灵才最有利了。 三霄姐妹很听陈玄丘的话,他一说,琼霄便祭出混元金斗,碧霄便亮出金蛟剪,杀气腾腾地冲向众佛兵。 现在失去了大阵的镇压之力,她们已经全无顾忌。 赵公明有些奇怪,他这三个妹妹…… 他这三个妹妹,不但心高气傲,而且调脱活泼,不要说他这大哥的话一向是左耳听右耳冒,就算是师尊当年有什么教诲,若是不合她们的性子,这三个丫头也是阳奉阴违呢。 仗着师尊的宠爱,回头撒个娇,她们便也蒙混过去了。 现在怎么这么乖的? 别是那被消磨了的七魄,还没完全恢复? 这样一想,妹控财神爷便不放心了,赶紧追了上去。 陈玄丘见吕岳和罗宣也杀向众佛兵,这才转身看向金灵,为她掠阵。 大阵虽已破去,远处却仍站着九天玄女及其所属。 眼见大局已定,九天玄女轻轻一叹,神念传音,告诉陈玄丘事了之后,且去贪狼星君府一唔,随便转身离去。 这群叛了天庭的截教修士,现在正在屠杀西方门人。 截教中人,个个随了他们师父,生就一颗泼天的胆子,刚刚与天庭明确了对立关系,却对于又和西方教成了死敌,毫不在乎。 玄女只能走了,虽然她早说过两不相帮,可是站在那儿眼看着西方教众门人被屠戮终究不好。 不忍看,那便不看了。 陈玄丘答应一声,目光依旧定在越打越勇的金灵圣母身上。 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阐教叛徒惧留孙和妖仙马元,今天恐怕都走不了啦。 金灵,真的很能打啊! 陈玄丘暗自赞叹,如果她肉身尚在,如果她不是被拘在封神榜上这无数岁月,今日的金灵,该有何等修为? 啧啧啧,看起来要说教徒弟,三清之中,还得是通天啊。 人教二代,就出了个玄都大法师。 玄都本是人族,当初投到人教门下,是为了救上古年间饱受妖修、巫修、魔修和恶兽天灾折磨的人族出苦海,结果修着修着,就没了人味儿。 至于阐教,he~tui! 还得是截教,旁人且不说,只是修为,便惊世骇俗的,至少有多宝、金灵和无当。 对了,无当…… 无当圣母当年可不曾受到两位师伯惩治的,也不知她如今隐身何处。 若金灵重开截教山门,她会归来的吧? 无当……当年就已是大罗巅峰,如今也该修成了准圣? 这样一想,陈玄丘顿时心花怒放起来。 他的盟友,自然越强越好, 不然的话,对抗天庭…… 隐性势力且不提,光是明面儿上,三尸准圣昊天、瑶池,二尸准圣四御,以及不修玄宗仙道,不存在斩尸一说,但修为不比四御差的真武大帝,这么多的准圣高手,陈玄丘想起来就牙疼。 陈玄丘盘算着敌我双方势力差距的时候,正有一尊准尸,自西方化一道流光,飞驰而来。 燃灯佛祖,出得八宝功德池时,毗卢遮那佛一丝真灵不泯,刚被送了来,泡进了池子。 燃灯返回灵山,这才知道惧留孙、马元和毗卢前往北极天捉拿金灵的消息。 自己的金身就葬送在金灵手上,燃灯一向睚眦必报,如何舍得放过这个报仇的机会。 不过,燃灯一向谨慎,就算对付修为远不如他的对头,都喜欢再三试探对手底细后,尽可能地用偷袭手段,如今要对上已经让他“死过一回”的金灵圣母,而且他已法宝尽失,如何放心得下? 燃灯便厚颜向多宝求宝。 多宝道人大概也是怕燃灯再死一回,太削西方颜面,所以很是大方。 赐下了锦襕袈裟一件,物防魔防俱属上乘。 又赐飞龙宝杖一柄,可化八爪金龙,擒敌拿敌。 再赐金钵一只,内藏十八粒金丹砂,可以拿人。 多宝修的是慈悲道,法宝大多不是攻伐类法宝,而是防御类或控制系法宝。 大概他也是为了藏拙。 毕竟三清都有杀伐类至宝,比杀伐,你怎也高不过他们去。 此刻,燃灯就穿着锦襕袈裟,持着飞龙宝杖,左手托着金钵,钵中盛着十八粒金丹砂,一身的珠光宝气,一脸的宝相庄严,兴冲冲的直奔贪狼星而来。 第1015章 及时雨燃灯 惧留孙和马元都清楚大势已去,击败金灵是唯一的出路,但具有镇压元神奇效的不动明王阵已经被破,剩下的人组不成大阵呐。 惧留孙双目尽赤,舞动降魔杵,将其如擎天白玉柱般,浩然击向金灵。 这一击,惧留孙不留余力,杵上金光大盛,梵音阵阵,自虚空中吟唱而来。 惧留孙同时大喝道:“马元尊王佛,十八罗汉,二十尊者,合力出手!” 已然对于减员习以为常的众佛兵已然补足了十八罗汉和二十尊者,只是修为法力比不上人家,好歹站住一个阵位,能确保罗汉阵和尊者阵仍能运行罢了。 听了惧留孙佛法旨,立即气势汹汹,围攻过来。 金灵冷笑:“就凭你们,还不够看!” 四象塔一祭,镇向十八罗汉,二十尊者,挥起龙虎玉如意,便迎向金刚伏魔宝杵。 她这如意虽是玉质,但却是先天宝玉制成,坚逾精铁,并不怕磕碰。 马元却是高高跃起,凌空击下,脑后骨爪配合着他手中的三股戟,悍然刺向金灵的头顶。 三股戟吸收的贪、嗔、痴三毒还没有被消磨,尽数喷吐出来。 金灵一只龙虎玉如意左右摆荡,迎战惧留孙,击杀众罗汉,飞金剑自行飞出,刺向马元尊王佛。 马元骨爪抓空,飞金剑一撞三股戟,就听“铿”地一声巨震,三股戟缺了一个尖儿。 马元一溜筋斗倒摔出去,惨叫道:“我元神受创了!金灵圣母,今日之仇,本座一定会加倍奉还的!” 那被撞飞的身影并没有止住势头,反而加速脱离战场。 惧留孙只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混账东西,这一剑何曾伤到了马元? 这厮竟临阵脱逃了! 早就知道,这等凶名在外的大妖,只是利己,全无义气忠心。 偏生当年西方贫瘠,二圣哪还能挑挑拣拣,这等垃圾也成了佛陀。 陈玄丘一见马元竟然想逃,立时双翅一振,追问马元。 马元不惜耗损血气,以血遁之术,速度立即加快了数倍,向着西方飞奔而去。 马元一走,十八罗汉、二十尊者顿时乱了。 他们本仍有一搏之力,可是他们一直相信、敬仰的佛陀竟然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这行为一下子击溃了他们的信仰。 信仰崩塌,令他们士气沮丧,攻势不由一顿。 虽然只是一刹,金灵这等高手,又如何会抓不住机会。 金灵微微一笑,浑身金光大盛,将十八罗汉震得倒飞出去,身形向前一探,龙虎玉如意,当头拍向惧留孙的头颅。 金灵沉声喝道:“死!” 这一如意拍下,劲气排空,天地都似为之摇晃了。 百里之内,天地元气,如同暴风中的巨浪,疯狂地激荡着。 龙虎玉如意的上空,有一青龙、一白虎的幻影出现。 青龙长吟,白虎咆哮,惧留孙大吼一声,将降魔宝杵全力迎去。 “喀嚓”一声,宝杵断裂。 那纤细白嫩的玉手,持着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如意,轻轻松松便敲断了金刚伏魔宝杵,向着惧留孙当头砸下。 “不~~” 惧留孙惊恐愤怒地咆哮,双臂交叉一横,试图以双臂为代价,挡这一击。 他已修成佛陀金身,虽然比不得多宝的无上至高丈六金身,却也算是金刚不坏之躯了。 可是,金刚之躯当真不坏么? 龙虎玉如意轻飘飘砸下,金灵贯注其上的庞大神力,瞬间转化为物攻的力量。 “砰!” 交叉迎上的双臂,被龙虎玉如意一敲,顿时炸作漫天的金粉,双臂粉粉碎。 惧留孙身子一震,一下子定在了空中。 龙虎玉如意敲在了他的头顶,将他头顶莲花宝冠打得粉碎。 惧留孙直勾勾地看着金灵,猛然金身一震,宛如破碎的琉璃一般,嘭地一声,炸成了漫天血雾。 劲气排空,四周不管是观战的、交手的所有人,都被这劲气影响,一下子震开好远。 但这结果,早在金灵预料当中,她一记玉如意敲下,立即便闪挪娇躯,追杀向十八罗汉和众尊者。 “窃居灵山至尊者,不过是我截教逆徒!” 金灵沉声大喝,龙虎玉如意一拍,一尊罗汉陨落。 “灵山上众菩萨佛陀,不过是我金鳌岛上三千红尘客!” 龙虎玉如意左右摆荡,笑狮罗汉连人带狮被震成了肉糜。骑象罗汉仓促前滑下白象,胯下白象扬鼻长嗥一声,被一记玉如意拍成了肉饼。 “你西天何胆,敢视我截教弟子为鱼人?” 金灵打得兴起,左掌一探,凌空一拍,沉思罗汉金光灿烂的一个身子,就似一个鸡蛋般,被拍成了烂泥。 三霄、赵公明等人见状,顿时士气大振,纷纷对佛兵展开了围杀,十八这个吉祥数字,对今天的众罗汉来说,似乎也没了效果。 马元疯狂地逃遁着,可他纵然是自损血气,以激发速度,也只是能短时间加速,路程太远,怎么比得上鲲鹏之羽? 逃不到西天的! 马元惶急地想,不等我飞抵灵山,就得被他追上。 我激发血气以提速,现在几近于油尽灯枯,哪有余力与他一战? 回头一瞄,陈玄丘展开双翅,飞得那叫一个稳当。 本来用碧落风雷负山翅飞行,就耗损不了太多的力气,更不要说陈玄丘还有那变态级的恢复神通-――貔貅吞天术。 马元一看陈玄丘气定神闲,更加绝望了。 情急之下,马元突然想到了自己在人间的洞府。 骷髅山白骨洞。 那是他修行之所,后来被度化去了西方,那洞府便封闭了。 不过,毕竟是自己修行的洞府,哪怕是在灵山成佛作祖了,他还是会时不时去打理一下。 那洞府中各种禁制、阵法仍然健全,能够运行,不如逃回洞府,凭那禁制与阵法,或可抵挡得住。 纵然抵挡不住,阻他一时,我也可以借机逃走。 想到这里,马元长吸一口气,伸拳一擂胸口,又喷出一口血气,强行提速,向着人间俯冲下去。 陈玄丘惊咦一声,只道他是故布疑阵,没有第一时间追下去,待醒过神儿,马元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这就逃得了么? 陈玄丘冷笑一声,身形一展,羽翼随之变大,左右各有百丈之翼,宛若垂云,就要俯冲向人间去。 就在这时,突觉远处一阵元气波动,似乎有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正在迅速靠近。 陈玄丘心中一凛,立即恢复原形,诛仙剑也提在了手中,小心戒备着。 就见一道金痕,横越虚空,瞬间闪至,到了面前,陡然停住。 就见此人头戴五宝天冠,身穿锦襕袈裟,左手持一禅杖,右手托一金钵,面容清瞿,善目慈眉,正是燃灯道人。 陈玄丘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这么巧,这老“银币”正好赶来? 燃灯看见陈玄丘,却是又惊又喜:“自在王佛,你怎在此?” 耶? 他还不知道我刚刚倒了弋,反了水! 一念及此,陈玄丘登时大喜,他立即作满脸惊喜之状,向前迎了上去。 “燃灯老佛你来的正好,弟子……弟子又被金灵圣母追杀了呀!” PS:今日有暴雨倾盆,预报说下一天。十月份了下暴雨,于北方倒也罕见。俺今日去走亲戚,全家在等我,上传完就出发去也。 第1016章 点灯人,别来无恙? 金灵? 一听这个名字,燃灯慈祥悲悯、恬淡沉静的双眼中顿时浮起一抹阴翳。 当初他主动请缨,目的是为了趁机建立自己的班底。 他想借金灵之手弄死陈玄丘,顺利接手陈玄丘的四千八百妖仙。 那样的话,他这尊古佛,立时就能成为刚刚成立的灵山第二大势力。 不料,千算万算,陈玄丘安然无恙,反倒是他毁了金身,还被抢走了一身法宝。 如今一听金灵之名,燃灯恨意满满,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陈玄丘道:“燃灯老佛有所不知,我等与九天玄女联手,攻打贪狼星。今日,紫微帝君与金灵圣母联袂而来,试图夺回贪狼……” 燃灯脸色一变,脱口道:“紫微帝君也来了?” 紫微帝君也来了? 燃灯是个有领袖之野心,却没领袖之魄力的人物,凡事总是万全时才想出手。 所以明明修为颇高、辈份也老,可是,一向不怎么受人敬重。 当初在阐教时贵为副教主,且时常代替元始圣人教授十二金仙,算是他们的一个半师。 即便如此,也毫无存在感。 就连十二金仙虽称他一声老师,对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尊重。 及至他叛到了西方,被封为佛祖,地位颇高,照样没有存在感。 性格决定命运,他这样的人,很难叫人归心服气。 这时一听紫微帝君和金灵圣母联袂赶来,哪怕是带了一身法宝,燃灯还是马上又萌生了退意。 不对! 我这一方还有九天玄女呢! 燃灯突然想到九天玄女,心中顿时一宽,有九天玄女在,实力算是半斤八两吧。 只是这一来,想杀了金灵报仇血恨,却是难了。 陈玄丘道:“不错!贪狼星失守,紫微大阵便无法设置,紫微帝君岂肯罢休。不过,我们早知他必来攻打贪狼星,所以暗中设下了埋伏,紫微帝君,已中了埋伏受伤远遁了。” 燃灯大喜:“紫微帝君败走了?” 陈玄丘道:“正是,只是九天玄女也因此受了重伤,养伤去了。金灵对我尤其痛恨,趁机发难,我只好逃走,亏得我有碧落风雷之翅,方才逃遁至此。” “惧留孙和马元呢?” “仍在苦战!” 燃灯一听,哈哈大笑。 紫微帝君和九天玄女双双退场,金灵一场鏖战后,现在的状态势必比不上自己。 这正是报仇的好机会啊。 燃灯微笑道:“放心吧,如今本座到了,便是金灵的末日,头前带路,本座去降她!” 陈玄丘也作惊喜之状,道:“老佛到了,我们便有了主心骨了,老佛,请!” 说罢,陈玄丘双翅一振,头前带路。 燃灯在后边盯了他一眼,手指跃跃欲动。 此时若一掌拍出,趁其不备,以自己准圣修为,定然可以暗算他的性命。 到时候,这鲲鹏之羽就要落在自己手上了。 现如今我一身法宝尽皆失去,世尊所赐佛宝,用完了还要归还的。 一旦夺了鲲鹏之羽,岂不就多了一件保命护身的宝贝? 但……陈玄丘若死在这里,却如何解释他的死因? 燃灯目中邪光一闪,还是借刀杀人的好。 “借刀杀人”,却是燃灯用熟了的招数。 当年,他就利用萧升、曹宝对他盲目信任,先利用他二人的“落宝金钱”,夺了赵公明的定海珠,接着又借刀杀人,利用赵公明,弄死了萧升、曹宝,落宝金钱也顺利落到了他的手上。 只是,那落宝金钱的法宝特征实在是太明显了,一旦用出来,三界修士马上就会识破他的丑恶嘴脸。 燃灯用了许多办法,也无法改变这法宝的外型与特殊功能,只好把它拿去东海,充作了镇压阵眼的法宝。 但这鲲鹏之羽的原形只是一片羽毛,现在的双翼也是化形,他有太多办法可以在夺到鲲鹏之羽后,将它改头换面。 而且鲲鹏之羽只是一件加敏的飞行法宝。 飞行法宝那就太多了,谁也不会对他产生异心。 不急,不急,他对我毫无警惕之心,随时可以下手。 想到这里,燃灯便捺下了杀心。 金灵这边,五千佛兵、二十世尊、十八罗汉,只逃走了降龙、伏虎和芭蕉罗汉三人。 三人坐着一张芭蕉叶儿,急急惶惶,不辨东西地逃走了。 剩下的人,几乎被斩杀殆尽。 这些佛兵倒也忠诚,无一人肯降,但重伤之下,还是被生擒了数百佛兵。 一见尘埃落定,三霄立即飞到金灵身边,先欢欢喜喜唤上一声大师姐,马上便忧切说道:“大师姐,陈公子孤身一人,追杀马元去了。那马元道行不比陈公子弱上多少,又惯会用阴狠手段害人,会不会出了岔子。” 看见三个师妹意气风发,恢复了往昔精神,金灵心中也自欢喜。 只是她三人一问,金灵有些诧异。 这三个师妹一向心高气傲、目高于顶,对臭男人尤其不屑一顾,除了她们的亲大哥赵公明,她们何曾关心过旁的男人? 怎么此时急吼吼的,这么关心陈玄丘的安危? 啊,是了!她三人恢复精气神儿,恢复自由身,全赖陈玄丘相助。 三个师妹恩怨分明,对恩人自然格外关心一些。 金灵自行脑补着,正要说陈玄丘一身法宝,身边还有一尊圣人级别的神秘高手,根本不用怕那除了脑后骨爪,其实也没太多手段的马元,识海之中,突然响起了陈玄丘的声音。 借助二人之间建立的圆光术,二人是何以取得联系的,此时二人距离不算远,不用打开圆光镜,便可以神念交流。 识海之中,陈玄丘只说了一句话:“燃灯来了,戒备,勿让他跑了!” 陈玄丘不敢多说,毕竟只要动用神念法术,便有灵气波动。 燃灯老佛是准圣修为,陈玄丘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这灵气波动。 这老银币一向谨慎多疑,如果抽身便走,此时的他可留之不下。 金灵一双好看的娥眉微微地挑了起来,看着神气便有些古怪。 三霄顿时心虚,难道金灵师姐已经看出什么了? 云霄便结结巴巴地道:“师姐,怎……怎么了?” 金灵的丹凤眼微微一眯,沉声道:“陈玄丘把燃灯道人引来了!” …… 陈玄丘头前展翅疾行,燃灯架神光紧随于后。 正往前行,忽见前方杀声震天,神仙打架,搅得漫天风云激荡。 燃灯一瞧,这可是收服人心的好机会。 惧留孙、马元怎么可能是金灵的对手,仗着大阵,勉强支撑而已。 自己适时出现,力挽狂澜,说不定便连他二人也能收服归心。 燃灯立时加快速度,冲到了前面,高声喝道:“统统住手,燃灯来也!” 这句话刚说完,燃灯便发现不对。 因为他刚刚说完,正在空中交战的所有人,便齐刷刷地停止了战斗。 漫天的刀光剑影,漫天的神通光华,瞬间收敛,不见一丝。 这也太听话了一些,有些出乎燃灯的意料。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威望了?又不是多宝出场或是二圣驾到,怎么可能一声大喝,漫天神仙齐齐住手? 然后,他就发现,那些“佛兵”将袍子一扯,土黄色的袍子纷纷飘下,露出内里的衣服,仍旧是一件外袍。 他们,不是佛兵,全都是假扮的。 燃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本能地发觉不妙,纵身就想化作清风逸走,不料空中陡然现出一尊四象宝塔,定住了地水火风。 他虽然仍旧能走,却不能施展风遁之术了,寻常的飞行之术,又能有多快? 然后,原本看似散乱的漫天神仙,身形各自一动,已呈周天之状,将他团团围住。 “自在王佛,这是怎么回事?”燃灯愤怒地看向陈玄丘。 却见陈玄丘双翅一振,飞退出百丈之远,云霄三姐妹化作三道霞光,只一闪,便掠到他身边,复又恢复娉婷少女之状,与他并肩而立。 混元金斗和金蛟剪,也同时扬在了空中,虎视眈眈,全力以待。 燃灯心一沉,匆匆四顾一眼,喝道:“惧留孙和马元呢?” “惧留孙,已死在本座龙虎如意之下,马元逃了,佛兵尽殁。“ “燃灯,你来的好啊,正好把你一起超度了,功德圆满!” 随着一道清冽如冷泉淙淙的声音,金灵圣母翩然出现,身边站着赵公明、吕岳、罗宣等人。 燃灯握着飞龙宝杖的手指不由一紧,指节都绷得发白了。 中计了,本座这是被陈玄丘坑了! 可是,陈玄丘为什么要对付我? 本座对他的图谋,他不可能知道啊! 难不成,他本就是天庭的奸细? 直到此时,燃灯还不知道金灵已经反了天庭,还以为是陈玄丘是天庭一方的人,所以才会针对他。 “陈玄丘,这是为什么?”燃灯望向陈玄丘,目欲喷火。 陈玄丘摇摇头,道:“不要问我,此刻,我可不是主角!” “主角?什么主角?” “哦!就是说,此时此刻,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要面对的,不是我!” 说着,陈玄丘扭头看向侧面。 一身鹅黄衫子,容颜甚是娇美的鹿司歌,嫩脸胀得通红,目光莹莹地正向他望来。 陈玄丘向她点了点头,投去鼓励的一眼。 鹿司歌深深吸了口气,姗姗走上前去,盯着燃灯道人,恨声说道:“点灯人,别来无恙!” 第1017章 仇满天下 点灯人? 那时,还是洪荒时代, 那时,还是众生自求自道的时代, 那时,鸿钧尚未成圣, 那时,他叫点灯人。 这是……多少岁月不曾被人唤起过的名字了? 一时间,燃灯竟有一种恍惚感,仿佛一下子回到了他孜孜追求大道的青葱岁月。 那个年代,处处是机缘,处处有天材地宝,也处处风波险恶…… 但这种缅怀的情绪只持绪了片刻,便为惊悚的感觉所取代。 隔了这许多岁月时光,还有人调侃似的唤起他曾经的名字,在此时此刻,无论无何都不可能是故友,只能是敌人呵。 很久以前结下的仇敌么? 洪荒时代,为了争夺机缘,为了争夺法宝,他可是阴过很多人的,多到他现在都无法判断,面前这个姣好可人的黄衫女是谁的后人。 “辅道传人鹿氏司歌,今日要为先祖,向你点灯人,讨一个公道!” 辅道传人? 鹿氏? 燃灯的眸子缩如针尖:“你是鹿……鹿……“ 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突然忘记了,无法唤出那个名字。 鹿司歌唇边逸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带着几分伤感:“点灯人,你是连她的名字都忘记了么?” 燃灯因为懊恼,胆子突然大了起来。 我怕她什么,堂堂准圣,要被她一个小辈诘问的无言以对? 燃灯冷笑一声,不屑地道:“原来你是她的后人,那又如何?本座是何等样人,由得你一再质问?” 燃灯一边说,一边急急暗想,黄金玲珑塔果然出事了。 当日,宝塔飞回时,塔中已经空空如野,只有最底层泯灭了灵识的妖兽还在。 原还以为塔中灵力耗尽,镇压其中的人全都退化成了野兽,如今看来,果然是出事了。 只是不知,这鹿氏一族逃出了多少人? 也许,只有她一个? 我得先下手为强,免得她说出我当年的丑事。 不料,燃灯这句话一出口,金灵却是微微一笑:“你是何等样人?阐教有名无实的副教主?灵山有名无实的佛祖么?” 燃灯老脸一红,怒气勃发。 可是面对金灵,他可没有居高临下质问的勇气。 鹿司歌沉声道:“我鹿氏一祖,修辅之道。先祖鹿氏清缘,随你修道,并结道侣。可生死关头,你竟以我先祖挡刀替死。此仇,鹿氏后人,无一日敢忘。 为了遮掩自己的丑闻,你更巧立名目,将我鹿氏一族镇压在黄金玲珑塔内,若非陈玄丘公子将我等救出,终有一日,我九色梅花鹿一族,将彻底退化,丧失灵识。 点灯人,旧恨新仇,今日我鹿氏后人,要向你连本带息,一一讨还!“ 说着,鹿司歌踏着一步。 “鹿氏司歌,请点灯人赐教!” “鹿氏知天,请点灯人赐教!” “鹿氏清风,请点灯人赐教!” 不知何时,鹿司歌的父亲、祖父,乃至鹿氏一族很多人,纷纷走上前来。 燃灯心中极为恐慌,但口中发出的却是一阵神经质的大笑,特别的猖狂。 “就凭你们?哈哈哈,修辅之道的鹿氏一族,就算倾族而出,能奈何得了本座?” 鹿司歌沉声道:“我鹿氏一族,修的确是辅道。不过,你的弱点,我家先祖都清楚。这无数年来,我鹿氏后人,为这一天,竭精殚虑,终是研究出了一种阵法,专门克制你的阵法。” 随着她的声音,鹿知天、鹿清风,率领在场的鹿氏族人,已经身形闪动,布下大阵。 燃灯嘿嘿冷笑,道:“不够看,不够看,就算你们再修十辈子,就凭你们鹿家,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燃灯道人乜了陈玄丘一眼,不屑地道:“想报你祖先之仇?不如求你那恩人陈玄丘出面啊,加上他,或许还有几分机会。” 鹿知天沉声道:“鹿氏后人,代代研习大阵‘吹灯’,为的就是手刃你点灯人,为我先祖复仇。复祖先复仇,鹿氏后人,不会假手他人。” 燃灯道人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他要的就是用激将法挤兑,把鹿氏一族的人将住。 只要他们不假手他人,燃灯道人就有必胜的十分把握。 他不但可以破了他们的什么‘吹灯’大阵,还能趁机逃走,或者劫持鹿司歌为人质。 总之,他将立于不败之地。 鹿氏先祖的那个女子,固然熟悉他的底细,可他对那女子,又何尝不了解? 专修辅道的家族,研习了一个杀阵,就想弑杀一尊准圣, 笑话! 陈玄丘咳嗽一声,走上前来。 “我不是外人,我可以出手。” 燃灯怒视鹿知天道:这就是你说的不假手他人?呵~,鹿氏后人,不过如此!“ 陈玄丘道:“瞧你这话儿说的,藤不去缠树,如何凌云霄?这是辅道开宗名义第一句话。我,是司歌的主人,所以,不是外人。恩人陈玄丘不可以出手,主人陈玄丘,却可以出手!” 燃灯冷笑:“你鹿氏后人怎么说?“ 鹿司歌认真地道:“我是鹿氏一族当代族长。我的主人,当然不是外人!“ 燃灯把牙一咬,罢了,就加上一个陈玄丘又如何? 他只是大罗巅峰,加上一个他,同样不是我的对手。 不要忘了,我还有多宝所赐的一身佛宝呢。 燃灯“嘿”然一声,道:“便加上一个你,又如何?鹿清缘之仇是么?你鹿氏后人只管来,本座统统接下了!” “还有我!”赵公明挺身而出,定海珠已托在手上,神光隐隐。 燃灯一瞧自己祭炼多年的二十四诸天,重化定海珠,回到了赵公明手中,不由得嫉恨交加。 燃灯冷笑地看向鹿司歌:“这赵公明又怎么说?鹿姑娘,他不会也是你的主人吧?“ 鹿司歌冷然道:“鹿女终生不侍二主。“ 燃灯晒然道:“那他又是以何理由参战?“ 鹿司歌还未说话,赵公明已然道:“不是你使奸耍诈,夺我定海神珠。陆压道人的‘钉头七箭书’,如何能以诅咒之术散我魂魄、夺我性命。 我赵公明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脱离天庭,重获自由之身。你偏生于此时到来,这就是老天让我报仇雪恨。我此时不出手,等鹿家人把你杀了,我还如何报仇?“ 燃灯脸颊抽动,狞笑道:“便再加上一个你,又如何!“ 燃灯话音刚落,又是两声大喝:“还有我!“ 赵公明身后的招宝天尊萧升,纳珍天尊招曹宝,也双双走了出来。 只一见此二人,燃灯脸色便是一阴。 萧升曹宝,本是一对散仙。 燃灯道人被赵公明持定海珠追杀,逃到他们的道场。 二人久慕阐教高人风范,所以用落宝金钱帮他们落了赵公明的定海珠,救了他们一命。 但萧升也被赵公明用神鞭打死。 曹宝就此随燃灯去了西岐,还在燃灯花言巧语之下,把到手的定海珠送给了他。 结果,截教十天君布十绝阵阻挡西岐兵马东进时,主持破阵的燃灯在明知试阵者必死的情况下,却把自己的恩人曹宝故意派去试红水阵,死在阵中。 本来只是这样的话,也未必就能确定燃灯是觊觎萧升、曹宝的落宝金钱,也许他就是慈不掌兵、大公无私呢? 但曹宝死后,落宝金钱却被他匿藏起来,曹宝和萧升一丝真灵不昧,被摄进封神榜. 当时,“落宝金钱”还未镇压在金砖之下,拿去填阵眼,所以萧升和曹宝对自己法宝下落一直就有感应,自然心知肚明,也知道被燃灯利用了。 燃灯恩将仇报,萧升曹宝自然要报仇。 这二人沉着脸走出来,并未说自己要对付燃灯的理由。 但是,燃灯证得大道,有赖定海珠,而定海珠是曹宝所赠,如今萧升曹宝却向燃灯寻仇。 在场的没有愚人,虽然不知道缘由,却也不禁犯了核计。 “又来两个?” 便再加上他们,也没什么。 燃灯暗忖,但是面孔已经因为忿怒有些扭曲起来。 “哈哈哈,一群土鸡瓦狗,便再加上你们两个,又如何?来来来,你们尽管放马过来,且看本座惧怕你等否!“ “急什么,高高在上的燃灯上仙,还有我呢!” 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就见一个身高三丈六尺的巨人,倒拖着一杆月牙戟,冷笑着走了出来。 围观众人中,已有人叫了出来:“显道神方弼!” 燃灯本来都没认出这人是谁,听人一叫,才晓得他叫显道神方弼。 不过…… 显道神方弼? 还是不知道他和自己有什么过节啊。 燃灯不由得目光一凝,寒声道:“方弼!你与本座有何怨仇,为何要向本座出手?” 方弼道:“当年,为破截教的十绝阵,你曾派了九个人分别去探那阵,你明知探阵之人必死……” 燃灯这时才想起,这个方弼,好像是自己当年派去破阵的一员西岐大将? 燃灯森然道:“当年,本座暂为西岐军中统帅,一切决策,均为大局着想。战场之上,必有牺牲……” 方弼幽幽地道:“是啊,战场之上必有牺牲,你选中了我,我本该认命的。可是……” 方弼慢慢垂下眼皮,冷然看向燃灯,阴恻恻地道:“你派我去探的,是风吼阵啊!” 围观众人一时还听不明白,这风吼阵有什么特别,怎么别的探阵之人没理由寻仇,他却有。 你方弼可以责备燃灯冷血,但似乎……他为主帅,你为将领,主帅调度,你战死沙场,不能算是成仇的理由吧? 却听方弼道:“破风吼阵,需要定风珠。而在我之后,被你派去破风吼阵的慈航道人,当时已经到了西岐,手中就有定风珠啊!明明他已掌握了破阵的关键,你还是要派我去用性命试阵。” 方弼望着燃灯,目光冷的像冰:“燃灯仙长,我不服啊,就因为慈航道人是你阐教中人,所以明明已经有了破阵之法,为确保你的好师弟慈航无恙,就要拿我一条贱命去填阵? 燃灯上仙,我方弼,真的不服啊!” 方弼眸中满是恨意。 燃灯面皮子发紫,半晌,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好好好,你们莫不是以为,本座如今已任得你们揉捏了么?就连方弼这等猫狗一般的人物,也敢趁势向本座挑衅。来吧来吧,你们一起上,本座今日就大发慈悲,一一超度了你们!” 金灵站在阵外,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什么都没有说。 金灵当年与三大士交手过招,燃灯暗中用定海珠偷袭,这才让她命丧当场。 如今下场的这些人都与燃灯有仇,可他们不是为祖上复仇,就是被燃灯拐弯抹角所害。 真要说到最直接的生死之仇,再没人比她更有资格讨还了。 但她偏生一动不动,稳稳地站在那儿。 她因燃灯而死,从此被困《封神榜》,为此就连她的修行大道都耽搁了。 此仇恨比天高,在场诸人认及得她? 可她偏偏笑吟吟地,毫无下场的意思,却不知道她意欲何为。 随着燃灯一声狂妄的“你们一起上”,一声长唳响起。 一只身躯丈余长的金翅大鹏雕陡然从陈玄丘肩后飞出,率先攻向燃灯! “金翅大鹏?” 燃灯一眼望去,便生出一抹熟悉感。 这只金翅大鹏,本就是以燃灯的坐骑羽翼大鹏仙为主体,结合三道灵官元神所衍化的新生命,燃灯看着自然熟悉。 这金翅大鹏,怎么那么像失踪了的羽翼大鹏仙呢? 燃灯微生错愕之感。 而此时,金翅大鹏雕已然飞抵他的头顶,霍然探出一双利爪,凌厉地抓向燃灯的天灵! 它的目中,两团怒焰燃烧着,陡然间也化作了实质,从目中喷射而出,攻向燃灯。 金翅大鹏并没有记起自己被燃灯用诡计擒获,从此抹去记忆,沦为一只坐骑牲畜的旧事。 但是经由黄金玲珑宝塔神火粹炼而重生后,燃灯在它识海中设下的禁制也抹掉了。 此时看到燃灯,它本能地就产生了一种极度的憎恶。 他的心思很单纯,他就是想杀了这头道貌岸然的秃驴! 第1018章 通天第一小迷妹 没有人会觉得鹿是一种有危险的动物。 即便是在妖仙群体之中,修习辅道的九色鹿一族,也从没有人把他们视作一种威胁。 人们看重九色鹿家族,看重的是他们的辅助之力。 只要有一个修习辅道的九色鹿家族成员肯成为你的座骑,你的修为就可以提升两到三成。 这两到三成的修为提升可着实不算少了。 尤其是对已经修炼到极高境界的大修士来说,他想再提升一成战力,耗费千万年也未必做得到。 但你若是拥有一头九色鹿为坐骑,这个目标立即就可以实现。 试想,若是金灵这等高手,若拥有一头九色鹿,将她的战力再提升两到三成,那是何等可怕? 当年,燃灯能在太古莽荒的野蛮环境中顺利修炼,成就一方大能,实未少了九色神鹿之助。 尤其是,九色神鹿还拥有一日三次瞬闪的异能,这就几乎等于是给了它的主人三次保命的机会了。 只不过陈玄丘自身的本领和法宝太多,再加上他那怜香惜玉的心思,不舍得总把一个娇俏的小美人儿骑在胯下当座骑,所以用到认主了的鹿司歌的时候比较少。 不过,此时鹿司歌一跃闪到陈玄丘身边,陈玄丘却没有一丝犹豫。 这一刻,鹿司歌就是藤,他就是树。 他是鹿司歌的主人,鹿司歌是认主的座骑。 他与自己的神鹿合体,在为他的座骑复仇! 但是在鹿氏一族的传统中,自从鹿清缘为燃灯毫不留情地加害,后世子孙便不打算再认主任何一人,可他们又矢志复仇,想要对付的还是已成准圣的燃灯。 鹿氏一族的攻击力,真的不值一提么? 交起手来,燃灯才发现,他低估了鹿氏一族的战斗力。 这个“吹灯”大阵,的确是针对着他所有的缺陷的。 做为与他心意相通的座骑,同时又是他的枕边人,鹿清缘怎么可能不了解他的弱点。 而鹿氏后人,根据他的弱点,所研究的这座大阵,就如西方佛兵们围故金灵时,其阵正克神魂一眼,恰是燃灯的克星。 “林空鹿饮溪!” 鹿知天一声令下,群鹿跳跃,阵势再换。 飞鸟成列,鹰鹫不击;麋鹿成群,虎豹避之; 群鹿列阵攻击,杀伤力还是极大的。 燃灯已经察觉,如果任由这“吹灯”大阵从头施展到尾,在这种每一招每一式都针对他的大阵攻击之下,他还真未必逃得了。 只是鹿氏一族后人原本就没想过还能再有帮手,所以这阵势中,最后一击就是“铤鹿走险”,用牺牲自己进行自爆,来杀伤燃灯。 鹿氏一族修习辅道,不擅长攻击,但自爆的威力,却不在于你擅不擅长攻击。 在他们本来的计划中,也许鹿氏一族已经成年的高手全部丧命于此,几达灭族之境,才能诛杀燃灯。 但是,现在不同了。 阵内,有陈玄丘,有萧升、曹宝,有显道神方弼,还有金翅大鹏雕。 招宝天尊萧升头戴貔貅帽,手捧金玉如意,踩在船儿大小的一只金元宝上,金玉如意每一记敲击,都如山岳之重。 纳珍天尊曹宝掌中一颗明珠不时祭上天空,趁隙打向燃灯,手中一枝珊瑚,那锋利如鹿角的珊瑚攻击角度更是刁钻。 显道神方弼自知修为最弱,但是他长枪大戟,施展开来大开大阖,攻击虽然不行,缠住燃灯,充当肉盾,倒也能抵挡一时。 空中更有一只金翅大鹏雕,仗着它如风如影、神鬼莫测的速度,以尖喙利爪,不时攻击燃灯的弱点。 燃灯一俟察觉这大阵的诡异之处,立时打起了全部精神。 他头顶五宝天冠,可放道道金霞,正是对抗元神攻击的法宝。 身上一件锦襕袈裟,却不是后世唐三藏得到的那种被封印了力量的锦襕袈裟,而是禁制全开,足以抵挡三次大罗金仙全力一击。 燃灯不擅长近身武力格斗,他压根儿就没练过兵器,那飞龙宝杖被他持在手中,就只有一根拐杖的作用。 但那飞龙宝杖祭在空中,却是瞬间化作一只八爪金龙,张牙舞爪地扑向围攻过来的众人。 一见那八爪金龙,四下里百余条神龙顿时龙睛充血,直欲喷出烈焰来。 这飞龙宝杖,竟是用一条真正的八爪金龙炼制而成。 其中一条漂亮的白龙,气得周身银白色的鳞片都似染成了玫瑰红。 它正是化成本体,藏身众神龙中间,随侍于陈玄丘身侧的敖鸾。 “燃灯老贼,竟用我龙族先辈之躯炼制法宝!” 敖鸾此刻身是龙身,却口吐人言,愤怒地大吼:“不管他是亵渎我龙族先辈之躯,还是斩杀我龙族先辈炼成此宝,与我龙族,都是不共戴天之仇,杀了他,为我祖辈报仇!” 众神龙登时蜂拥入阵,加入了战团。 如今世间四海龙族,最高也只能修炼到五爪金龙了。 陈玄丘的葫中小千世界,正是太古莽荒时代,敖鸾又是葫中小千世界第一条神龙,被葫中天道意志吉祥认定为龙母。 所以,她是有机会继续进化,成长为最高级别的九爪金龙的。 但现在她也只是从原来的四爪,进化成五爪,但这也是现今大千世界龙族中战力最高的等级。 上百条神龙一旦参战,燃灯以一人之力独战这许多高手,暂时仍旧占据着上风的优势顿时不再,被压制住了。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世尊害我?” 燃灯一边左支右绌,与众人交手,伺机寻找脱逃机会,一边急急思忖。 世尊已练成天眼通、他心通诸般神通,能知过去未来,他会不会算到本座今日这一动? 这飞龙宝杖,居然又给本座招来一群强敌,难道世尊是假他人之手,想要除掉我? 不怨燃灯这么想,他自己心里阴暗,别人的任何举动,他又怎么可能解读成正大光明? 多宝已经证道圣人,西方新教业已创立。 此时的多宝,就像是征战多年终于登上帝位的皇帝, 这时他最想做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那些削除所有的不稳定因素? 那些与他一起成长起来、心中对他并无敬畏的老将, 其中甚至有与他争夺过最高领导权、甚至现在也依然有机会、也有那个能力觊觎他宝座的人。 燃灯自家事自己知。 他本是阐教副教主,当时地位就比截教大弟子的多宝高半截。 如今他是与多宝平起平坐的佛祖,只不过他是无权无势的过去佛,只享受一样的尊荣与地位,却没有相应的权力。 燃灯不知道他的猜测是否属实,但他飞龙宝杖一出,便刺激的群龙发疯,加入战团,却是事实。 “便再来更多人又如何?一群宵小之辈,看本座法宝!“ 燃灯虽然惯用阴谋伎俩,借刀杀人、背后偷袭,可一旦被逼上绝路,倒也爆发出了一尊准圣的骄傲。 手中金钵一翻,十八粒金丹砂如黄河决堤之水,汹涌而出。 一时间,煞风阵阵,金砂满天,便是凡间一颗沙砾,被狂风席卷,都能惑人二目、刮面生痛,更何况这都是沉重的金沙? 一时间大阵之中,黄沙扯天漫天,狂风呼啸凄号,围攻燃灯的人数虽众,在这等天灾级群攻法宝之下,也是不辨东西,耳目若失,只能紧闭双眼,持兵器全力戒备,哪里还能出手。 便是鹿氏一族,虽然蓄谋对付燃灯已无数年,也没想过他有这样的法宝,大阵也没有这等定风之能,众鹿氏高手,只得谨守本位,避免乱了阵脚,使大阵被破。 放出金丹砂的燃灯自己,却不受这金砂滚滚的影响,见此模样,趁机纵身跃起,就想遁出大阵。 大阵之外,还有四象塔镇压当空,他无法施展独门的清风遁法了,但是只要出去,要逃走,总是多一分机会。 碧霄紧盯阵中,恨不得脱手祭出金蛟剪去,助陈玄丘一臂之力。 可是,此时阵中黄沙漫漫,只隐约可见绰绰人影闪动,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来,又如何出手? 那金砂漫天飞舞,无穷无尽。 有那势尽的,全落下来,在萧升曹宝等人脚下渐渐堆积起来。 那金砂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奇异的效果,一旦埋过了他们的小腿,便极难拔出来,就像陷入了沼泽一般。 “铿铿铿……“ 诅咒魔铠上身,将陈玄丘周身护住。 这是神铠,可依据主人形态,随时变化,这时覆下一部分延伸出去,化作一个鹿头状甲胄,将鹿司歌的头颅也罩在其中,耳目口鼻,俱不受金砂侵扰。 原本闭了呼吸和双目的鹿司歌顿时长舒一口气,为主人的贴心,心中一甜。 陈玄丘沉声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一道光轮,在他脑后冉冉升起,那是心月轮。 心月轮的中央,有一盏神灯,神光烁烁,四周有不断明灭的空间裂缝形成的空间闪电,如一道道电蛇,不断四逸。 两者合一,便是虚空光照轮。 陈玄丘心念一动,那虚空光照轮便化作一轮大日般大小。 鹿司歌感应到主人心意,毫不犹豫地纵身,便向那灯影中投去,毫不在意那随时可以她切成肉糜的空间裂隙。 虚空光照轮的空间裂隙,皆为陈玄丘神念所制造,神鹿载着陈玄丘往里一跃,所经之处,空间复原,待他们经过,复明灭如初。 就见一只硕大的三丈方圆的紫色光圈高悬于空中,光圈内电蛇不断。 最中心处,一盏神灯烁放光明,灯焰之中,现出一头神鹿,神鹿之上,端坐一位浑身甲胄的魔神般的人物,振声大喝:“所有相,皆是虚妄!” 灯焰大炽,灵鹫琉璃之光透过心月轮,散向整个大阵所有角落,如泻水漫地一般。 灵鹫琉璃光过处,风停、砂定,法力形成的风沙天灾瞬间破灭,唯有十八粒金丹砂,盘旋飞舞于空,却已失去了方才肆虐无比的威力。 “那是……那是本座的灵鹫琉璃灯!“ 燃灯目瞪口呆,本想趁机脱离大阵的身形不禁一顿。 他本以为,自己上次身陨,此灯也落在了金灵手上。 不过,金灵想炼化此灯,没个几千几万年也不可能,他的禁制,没那么好解的。 却不想,此灯竟然落在了陈玄丘的手中。 燃灯这才知道,陈玄丘早就在算计他了,上次身陨,十有八九也是陈玄丘搞的鬼。 他自从离开灵山,就想干掉陈玄丘,却一直没逮着合适的机会。 哪想得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阴谋诡计方面,竟也输给了陈玄丘。 燃灯怒不可遏,大喝道:“灵鹫琉璃,来!“ 他张开大手,吸摄了三次,那灯轮高悬空中,一动不动。 灯焰之灵马善躲在灵鹫琉璃灯焰深处,只管装死。 有他在,灯焰威力更大。 就因为这个,陈玄丘才没弄死他,要不然早把他身魂俱灭了。 来? 来什么来? 你这灵鹫琉璃灯早被人家破解了所有禁制,已不受你控制了好吗? 燃灯一连三次想摄回灵鹫灯,却根本没有效果,便知道此灯所有禁制,已被陈玄丘破解。 此宝,已经在陈玄丘的完全控制之下。 “陈玄丘,本座誓要杀你,夺回本座法宝!“ 燃灯恶狠狠大喝一声,纵身扑向陈玄向,手中金钵倒举,钵中放出一束金光,罩定了虚空光照轮中的陈玄丘。 陈玄丘顿觉一股绝大的吸力和镇慑之力透过空间裂隙传来,使他极难动弹,似乎连人带灯都要被摄入钵中。 与此同时,燃灯戟手一指,空中那条被众龙族团团围住、却不忍伤害的八爪金龙猛然冲出围堵,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也向着陈玄丘凶悍地扑落。 鹿知天一见风沙已消,燃灯扑向陈玄丘,马上喝令启动大阵。 陈玄丘双手一摊,掌中各现一口神剑,浑身甲胄,魔神一般,端坐鹿背,一动不动。 一株翠绿的小树,在他头顶缓缓舒展开了枝叶。 想定住我,收摄我? 空间跃迁之力,只怕不是你这金钵定得住的。 但,阵外众人眼中,此刻的陈玄丘,却是陷入了必死之局一般。 三霄姐妹情急,琼霄二话不说,已经祭出混元金斗。 碧霄手中的金蛟剪,化作两条太古苍龙,咆哮着冲进阵去。 这金蛟剪,是通天道人斩杀了两条太古蛟龙炼制而成的法宝。 不过,它虽也称龙,却是太古恶蛟的一种,与四海龙族连远亲都算不上,倒不会引来龙族的仇恨。 云霄凌空射出落魄簪的同时,已娇声唤道:“师姐,快救他!” 金灵也是准圣,要救陈玄丘,自然她把握最大。 金灵目光一动,镇压于高天之上的四象宝塔陡然动了,呼啸一声,便向燃灯道人截来。 就是这时候! 燃灯费尽心机,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见四象宝塔动了,阵外受到镇压的地水火风松动,燃灯哈地一声气,狞恶得意道:“你们上当了!” 他原本扑向陈玄丘的身影陡然一拔,腾空而起,直冲出阵去,大袖一振,便化作一阵清风,无形无影,要远遁而去。 杀死陈玄丘,夺回灵鹫灯? 那又如何,这阵就是为他而设,克制效果太强烈。 阵外还有一个金灵呢,那可是他单打独打也要畏惧的存在,更何况这阵中还有许多仇家。 燃灯是最会捕捉机会的人,也最懂得如何权衡利弊得失,拎得清。 可这时候,金灵动了。 一向行事光明磊落,最不屑偷袭暗算的金灵,却似早有准备。 在燃灯化作清风的一刹那,一道虹光以光一般的速度飞掠而过,将已经化风的燃灯,硬生生从风元素中撞了出来。 燃灯踉跄一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吃这一撞,他已经受伤了。 虹光一闪,复又飞来,金灵娉婷的倩影,已经出现在面前。 金灵柔荑之中,举着一柄龙虎玉如意,“啪”地一声便敲在了燃灯的头上。 一击之下,五宝天冠碎,冠上神光顿时消散。 锦襕袈裟宝光大振,勉强承受了这一击,袈裟上的宝光顿时黯淡下来,看似与寻常袈裟全无二致了。 这锦襕袈裟能硬抗大罗金仙三次全力一击,可此时出手的却是一尊准圣啊。 用的还是龙虎玉如意这等杀伐之宝, 只一击,便将五宝天冠毁去,耗尽锦襕袈裟庇护之力。 燃头昏头转向,向下便落。 金灵倩影已追蹑而来,龙虎玉如意,又是一击,敲向燃灯天灵。 燃灯抬头,满目惊骇与绝望。 四象宝塔,大放光华,凌空镇下,地水火风,再度凝结。 清音朗朗,随之传来:“诛仙阵上,你打我师尊,连本带息,今日一并清算!“ 四圣破诛仙阵时,元始天尊知道燃灯是个擅长偷袭暗算的高手,特意让他在高空之上等着通天道人。 太上、元始、接引、准提四圣围殴通天道人时,通天道人冲天而起,意欲遁走。早就等在那里的燃灯一记定海珠,把通天圣人又打落下去。 虽说是在四位圣人围殴之下,通天道人才吃了这么个暗亏。 可堂堂圣人,被一个未成圣人的修士打落尘埃,这也是极削面皮的事。 谁也没有想到,金灵自己在万仙阵前独战三大士、被燃灯偷袭而死的大仇,她提也不提。 却是在此等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只为她的师尊,争一个丢掉的面皮。 第1019章 吹灯 “噗!” 龙虎玉如意,向着燃灯当头敲下。 燃灯一声惨叫,刚刚被八宝功德池恢复了金身的燃灯一声惨叫,金身轰然破碎。 燃灯金身爆裂,宛如一轮璀璨的金轮大日,跃然升起一般,无边辉煌光芒映得天地一片通明。 在这一刻,便是天边的太阳,都被他夺去了光彩。 在那光芒的中心,就连旁边金灵的身影,都因为那光太过于强烈,而看不见了。 燃灯的真灵失去了肉身,迅速遁向他的金钵,欲以金钵为载体,再度逃回灵山。 金灵的双目,自然不被这强光所迷惑,她迅速化作了一尊千丈巨人,手托四象宝塔,身上红衣宛如血染,神威浩荡,如骇浪拍天。 整片天空,都似承受不住她的威压似的。 这一次,她不想让燃灯再逃了。 四象宝塔,如山岳一般祭下,那正欲化光遁走的金钵,吃这山岳般的四象宝塔一撞,燃灯的元神惨叫一声,便从那金钵中摔了出来。 金钵在空中滴溜溜旋转,似乎还想载走燃灯。 金灵冷笑一声,飞金剑已然扬起:“就算我大师兄在,金灵也敢向他递剑。你一区区灵物,还敢逞威?” 飞金剑在巨人金灵手中,也有数百丈长,巨大的飞金剑,毫不犹豫地斩向金钵。 那金钵似乎终于感应到了威胁,果断地放弃了燃灯的真灵,“嗖”地一声,直往西天遁去。 燃灯的元神在空中翻翻滚滚,因为四象塔镇压之力犹在,而他已经失去肉身,威力大减,不敢再战,如今只想逃走。 只要他一丝真灵尚存,就有机会复活,他绝不是一个愿意留下来搏命的人。 但他遁走的方向,偏偏被一个人挡住了。 显道神方弼! 曾经只配被他用来充当炮灰,以示对慈航关爱的一个道具人。 即便是成了神,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显道神,在燃灯这等堂堂准圣眼中,根本不堪一提的小神。 这个在他眼中,蝼蚁一般的人物,却在金灵驱走金钵,一时来不及斩他元神的关键时刻,成了他逃脱不得的关键。 方弼咧嘴一笑,将他的月牙戟横在了胸前,奋力向前一推。 燃灯如今只是一道元神,可就算是一道元神,准圣的元神之强大,也不是方弼这样一个小小的显道神所能抵抗的。 “轰”地一声巨响,月牙戟断裂,方弼吐血飞退。 但是,他成功地挡了一挡,只这一挡,鹿氏族人的“吹灯”大阵,便再度成形,锁住了燃灯逃脱的可能。 陈玄丘冲了过来,诛仙剑一剑斩向燃灯。 燃灯感应到这口剑对他的元神具有极大威胁,剑气如虹,似精气狼烟一般,对他的压制效果十分强烈。 失去了肉神,又不是专修元神的修士,他最强大的克星,就变成了肉身强大的人。 此刻在场所有人,还有谁比陈玄丘血气更强大? 燃灯望风而遁,但陈玄丘的目的本就不是杀他,而是逼他躲向自己设计的方位,所以,一剑、一剑、又一剑,只是追杀了三剑,便把燃灯逼近了一处阵眼死角。 鹿知天和鹿清风同时出手,化作原形,头顶鹿角神光隐隐,撞向燃灯。 燃灯被两对鹿角撞中,元神都险些撞碎,这时也顾不得形象了,趁着鹿知天和鹿清风尚未归位,从二人中间强行冲了过去。 只是此时他的元神时隐时现,明灭不定,因为受了重伤,保持元神形态也更加吃力了。 碧霄一见,伸手一招,两条太古神蛟所化的金蛟剪,便咆哮一声,剪向燃灯。 燃灯神念一动,如今身上最后的凭仗,十八粒金丹砂便撞向金蛟剪。 这十八粒金丹砂,每一粒都不逊于一座如山的沙丘,要不然岂能化作漫天的黄金之沙。 每一粒,都是极重,十八粒金丹砂依次撞向金剪蛟所化的两条苍龙,将它们撞得身形一歪,元神便从两条苍龙之间,擦身而过。 与此同时,十八粒金丹砂,也在空中连成了一线,隐隐然金光相连,仿佛一座金桥。 这是灵山“佛渡”大法,借助无上佛器才能施展,即便是在四象塔镇压之下,也能打开一条空间通道。 只是这“佛渡”大法,只渡元神,虽有限制,倒最适合此时的他。 眼看两条苍龙就要绞空,狡猾的燃灯在两条绞杀过来的苍龙中间擦身而过,要借助这苍龙为掩护趁机逃脱,鹿司歌眸中突然金光一闪,一个瞬闪,堪堪挡在了燃灯元神的前面,推着它奋力向后飞,阻断了他和十八粒金丹砂所搭金桥之间的联系。 “可恶!” 燃灯大怒,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只要他现在还在四成修为,小小鹿女又能奈他何? 燃灯双目尽赤,举起一只若隐若现的手来,就要轰在鹿司歌头上。 两条苍龙绞杀过来,这法宝发动,可不分敌我的。 鹿司歌仍死死扛住了燃灯,不叫他逃开。 当年,他用自己的道侣,用鹿氏先祖,为他挡过了金蛟剪一刀两断的危机。 那么,今日鹿氏后人,就叫他依旧承受本该就由他承受的一剪吧。 只是,当年的燃灯,纵然被金蛟剪绞杀了肉身,他的元神也可逃逸,以他当时阐教副教主的身份,且与西方二圣暗通款曲,不管是阐教还是西方,都有办法为他再造一个肉身,或者重塑肉身。 现在呢? 此时的金绞剪,绞杀的就是他的元神, 一旦死了,便如灯灭,一了百了。 这,也正是鹿清缘意难平的地方,是鹿氏后人耿耿于怀的地方。 当年那一剪,以他的强大修为,本不会让他身魂俱灭啊! 可即便是这般情况下,他也毫不犹豫,拿他的枕边人去挡这一剪。 这,才是鹿清缘无论如何,都要向他讨一个公道的原因。 两条苍龙及身,瞬间化为金剪,绞杀下来。 燃灯一掌拍下,鹿司歌身上突然现出一套暗红色的魔神甲胄,护肩上尖锐的护刺,刺穿了燃灯的元神之手。 “陈玄丘……” 燃灯愤怒地大叫,这是陈玄丘的那套魔铠,他竟在关键时刻,给他的女仆套上了! 该死的,值得吗? 不要说她是你的女奴,就算是你的妻子,值得浪费这一套防御至宝,毁在金蛟剪下? 你是大罗修士,有着无尽岁月的寿命,一个女人算什么? 你想要,随时随地,有一千个一万个比她更好的女人可以享用啊! 愚蠢! 燃灯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他惨笑一声,反手抓住了鹿司歌。 那么,一起死吧! 金蛟剪的锋刃剪到了, 锋刃还未及体,燃灯的元神在这通天道人亲手祭炼的杀伐至宝之下,整个神魂就摇曳起来,仿佛水中倒影一般。 但他仍死死抓着鹿司歌,眸中露出与他一贯善目慈眉所不相衬的凶戾暴虐气息。 “噗!” 燃灯的手中突然空了。 鹿司歌有一日三瞬闪的异能,之前配合陈玄丘与紫微帝君大战之时,用过一次。方才为截住燃灯,又用了一次。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燃灯眼睁睁地看着鹿司歌那张姣好的脸蛋儿,消失在他的眼前,那双美丽的眼眸,似乎还残留了一个讥诮的虚影,凝视着他。 金蛟剪刃绞过,剪出紫气三千里,横亘长空,弥久不散。 燃灯,永远地陨落了! 第1020章 天璇行 准圣陨,异象天生。 昊天宫中,正筹备次日封神的昊天和瑶池动作同时一停。 气息感应来自北方,是谁陨落了? 上一次,经查证,是西方的定光欢喜佛, 这一次,是喜是忧? “速传千里眼、顺风耳,打探北方动静!” 昊天摞下手头的事情,急急传下了诏命。 贪狼星上,一片狼籍。 大战甫休,到处一片凌乱景像。 八爪金龙匍匐在地上,金灵已震散了飞龙宝仗,使得八爪金龙真身得以恢复。 龙族子弟,面容悲戚。 这是他们的先祖,死后身躯都被人利用,炼制成宝杖,供人驱使。 说不定,他的死,也和炼制他的人有关。 想想当年龙族是何等了得,到如今,拥有真龙血脉的,却是越来越少。 龙族受到天道诅咒后,保留了超强的生育力,却失去了尊贵的血脉。 凤族选择了尊贵的血脉,却使得人口凋零,凤凰一族越来越少。 心中好不悲凉。 “不要伤心了,你们都是自幼就被送进葫中小千世界的,承受太古莽荒时代充足的天地元气,你们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复苏我族远古的尊贵血脉。好好努力啊,龙族能否复兴,就着落在你们身上。” 一身白衫的敖鸾,适时给这些龙族子弟打气,年轻的龙族,眉宇间浮起憧憬的希望。 敖鸾往远处看了一眼,陈玄丘正忙着与金灵处理善后事宜,还没看到她。 “我们走,先回东海,将这位先祖,好生装敛,安葬进海底龙墟!” 敖鸾复又变成一条巨大的白龙,负起了先祖的遗体。 此时不是讲求儿女私情的时候,知道紫微帝君逃走,陈玄丘身边现在有两尊准圣相助,性命无忧,敖鸾就放心了。 远处,陈玄丘根本没看到敖鸾化身原形,又重新化为巨龙,驮载祖先遗体远去的一幕。 他正愕然看着被玉腰奴和金翼使两个女妖仙扶到面前来的一个女人。 能看得出,她五官眉眼还是蛮好看的,只是形象有点惨。 披了一身花花绿绿的破布条子,鼻青脸肿,蓬乱的头发,上边还挂着几颗长着刺儿的苍耳子。 满面的灰尘,一侧脸颊还没树枝刮出了几道檩子。 “她是谁?” 玉腰奴眨眨眼,道:“公子,她说她是你的人,我们才把她扶过来的呀,难道不是?” 金翼使阴恻恻地道:“竟敢欺骗本妖王,看来你想死啊!” 正臊眉搭眼的“龙吉公主”一下子精神起来:“不不不,我没撒谎,我真的是陈公子的人。陈公子,你看清楚,是我,是我啊……” “龙吉公主”分开乱糟糟的头发,仰起脸儿来给陈玄丘看。 只是她两只眼睛乌青,半边腮帮子肿胀,再加上这么一副形像,陈玄丘一时还真没看出…… 忽然,陈玄丘脑海中灵光一闪,指着她,吃惊地道:“难道你是龙……龙……” “龙吉公主”的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她太感动了。 受了这么多的苦,她太糟心了,现在终于有人认出了她来。 “龙吉公主”哽咽地道:“陈公子,我是龙吉啊!“ 陈玄丘震惊道:“龙吉公主!你怎么……落得这般模样?难道紫微帝君发现了你的举动,把你囚禁起来了?“ “龙吉公主“:”……呜呜呜呜,嗯!“ …… 锦绣宫中,娲皇放开神识,遥遥注视着北极星域。 准圣陨落的异象,也不足以惊动圣人。 但是正有意关注着三界的圣人,对于这么大的阵仗,却不会错过,哪怕正值天地大劫。 她感应到了,陨落的是西方灵山的燃灯。 这让娲皇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紫微已经被她救回,金灵叛变,西方灵山是西王母一方的盟友,燃灯为何会陨落? 整个北极星域,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存在了啊 娲皇难以理解,想要掐算天机,却因天机混乱,掐算不出如此细节的东西。 “难不成是通天?” 娲皇想到了那具小木屋。 准圣想杀准圣,难如登天。 但圣人要杀准圣,却并不难。 一个只是能调用准则之力,一个是能掌控准则之力,这差距之大,就像人与蝼蚁。 只是,陈玄丘不是西方灵山的人么?为何会弑杀灵山的一尊佛祖? 娲皇百思不解,不过一想到通天圣人如今受制于那幢空间小屋,无法出来,心便安定了下来。 既然如此,她又何惧通天? 天地七圣,她本是实力最弱的一位,鸿钧孤掌可擎天,三清本是一体,西方二圣兄弟同心,只有她…… 结果在那太古莽荒年间,这几尊圣人纷纷传下道统,建立教门,她却连自己的势力都不曾建立。 实在是在这六位强大圣人面前,她没有把握开山立柜,自立教门。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最弱的人族里刷存在感。 把她的补天功德说成纯是为了世间黎民百姓, 后来更壮起胆子,窃取人道的造人之功。 现在,三清服了陨圣丹,落寞不出。 鸿钧道祖即将与天道彻底融合,太上无情。 西方二圣蠢蠢欲动,竟然以西方教门修行之术为本,建了西方新教。 呵~~,这普及于三界、传人最多的玄宗仙道,只能由她出来撑门立户了。 娲皇微微一笑,拂了拂衣袖,转身走进了锦绣宫。 天予不取,必受其咎, 这是天赐给她的机缘。 人间王朝有更迭, 三清二圣有兴衰, 她娲皇,难道就没有崛起之日? 现在摆明了是该她执掌大气运的时候了。 明日昊天宫中封神,就算是她成为众望所归的玄宗仙道代言人的第一次亮相吧! …… 陈玄丘引荐金灵,去见了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与金灵本就是旧友,只是因为金灵圣母牵挂受天庭控制的众同门,不得不为天庭所用,二人才成为对手。 如今一切说开,自然合好如初。 现如今局势已经明朗,北极七星已落入陈玄丘手中,紫微帝君受伤远遁,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的目标很明确,聚合大军,直取紫微,迅速平定整个北极星域。 至于西方灵山那边,金灵圣母已明确表示,不会牵扯九天玄女进去。 只待他们攻取紫微星,金灵圣母就要率众截教同门,返回金鳌岛,重开碧游宫,宣告三界,趁机召回逸散于各处清修的截教同门。 经过一场大战,此时天色已晚,金灵和玄女决定就在贪狼星上整合所属,次日启程。 但陈玄丘却决定,他要先行一步,因为夺取北斗七星的是他的部下,他这个主帅,不能不前往探望。 关于北斗七星内蕴的奥秘,陈玄丘并没有说出来。 这等关乎修行大道的机密,他可不敢轻易说出来,以此来试探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的人心。 不过,前往天璇星时,陈玄丘却是唤出了他扮“鬼公子”时的全副仪仗。 “鬼公子就是你?” 已经沐浴鬼衣,恢复了一身雍容华贵公主打扮的龙吉公主,又成了一个白净净、香喷喷的小仙女儿。 陡然看见那铜棺,“龙吉公主”不由骇然。 巨大的铜棺,简直就是一幢可以行走的巨大房屋,前边九条狰狞可怖的骨龙。 陈玄丘眼见众龙族对八爪金龙被练成兵器的愤怒,本来有些忌惮,想撤掉骨龙,这铜棺乃是一件神物,其实自己就能飞行的,骨龙拉棺,只是一种仪式,一种排场罢了。 不过,没有随敖鸾一起返回东海的几个龙族却告诉他,这骨龙是冥界鬼龙死后所化,与四海龙族没什么关系,这才放心地让它们继续拉棺。 毕竟这副形象已经深入人心,这才是鬼公子最拉风的出场方式。 “不错!” 陈玄丘笑吟吟地道:“鬼公子,就是我。我就是鬼公子!” 难怪他竟敢诛杀西方灵山的燃灯古佛! 原来,他这自在宗宗主的身份,只是打入灵山内部时所得的称号! 三界皆不知这陈玄丘真正出身,当初有人查过,所谓青萍山,根本没有什么修行宗门“隐仙宗”,可就是这么一个无门无派的出身,他却发动鹿台之战,汇合妖巫人三族之族,占据长留仙岛,成就自在宗主,更是一直与天庭为敌…… 原来,他真正的出身,是冥界。 北阴大魔王只有冥王荼蜗一个弟子,可那只是明面上的。 他真的只有一个弟子? 这冥棺,是冥界之宝,北阴大魔王是第一个踏足冥界的大修士,只怕这冥棺,就是他赐予陈玄丘的吧? 西方教一直试图插手冥界,天庭也是一样,但北阴大魔王一直只是隐忍、防范,从不见他有什么反击手段。原来…… 一时间,“龙吉公主”便自己脑补出许多的故事。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我得找机会禀报帝君! “龙吉公主”暗暗地想:“看起来,我得暂时以龙吉公主的身份,留在陈玄丘身边才行。‘天经诛神’计划,被我搞砸了,我要套出北阴大魔王的全部计划,在帝君面前,将功赎罪!” 陈玄丘说完了这句话,便向四下看看,眉头一皱:“喜儿怎么还没来,这丫头去哪了?” “来了来了!” 喜儿“左牵黄、右擎苍”,肩上站着金翅大鹏,手里牵着一只独角羊鸵,飞奔而来。 “这家伙讨厌的很,咬住我的衣衫便不撒手,我只好把它从四方困金城带出来了。” 在四方困金城时,獬豸一向由喜儿照料,感情也最好。 这段时日不见,獬豸不舍分离,喜儿便把它带了来,想着终究是神兽,也不会变成累赘。 “这是獬豸神兽?” “龙吉公主”目光一缩,心头“砰”地一跳,下意识地便退了一步。 她心中有鬼,对这种天生拥有鉴伪能力的神兽,便存了几分忌惮。 第1021章 突击进化 喜儿一到,九条骨龙拉着铜棺,便缓缓飞上了高空,渐渐消失在贪狼星上众人视线之内。 三界众生,最初身故时,葬便葬了,又或者任由飞禽走食啃食,谓之重归天地,本没有棺。 棺之形制、来历,就来自于这冥界第一棺。 可这冥界第一棺天生地长,乃洪荒宇宙刚刚形成时,就出现在冥界的一件法宝,自然不仅仅只是一具棺椁那么简单。 它是一件防御至宝。 它还是可以穿梭阴阳两界之宝, 它更是可以穿行于时光长河之宝。 只不过,陈玄丘不是北阴大魔王,不是这冥界第一棺的主人。 就算是,以他现在的修为法力,也驾驭不了冥界第一棺穿越时光长河的能力。 就算穿梭于空间,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一样驾驭不了。 但是,他聪慧。 九尾狐的智商,岂是常人可以比拟的。 他现在能完全驾驭的,是这冥界第一棺穿梭阴阳两界的能力。 于是,他把冥界第一棺穿梭阴阳的能力,运用到了极致。 他先使这冥界第一棺穿入冥界,进入冥界的位置,就已事先定好。再从那个位置穿梭到天界,就正好是天璇星所在的位置。 虽然麻烦了些,也比飞行快了无数倍。 距离越远,这个穿梭优势就越明显。 铜棺巨大,铜棺中的屋舍也很多,此时,陈玄丘就独居主室,而在侧室中,喜儿正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就像两片绿叶托着一朵小红花,好奇地睨着龙吉公主。 而邓婵玉,则坐在侧面,盘弄着她的五光石,跟玩用羊骨头做的“嘎拉哈“似的。 现在陈玄丘不用再隐藏身份了,她的五光石也不必再幻作断肠花的模样。 她还是觉得掷石子够飒,掷断肠花太娘。 虽然这两者的实质并没有区别。 不过,做为一个英姿飒爽的武将,她喜欢的就是这种干净俐落的感觉。 就算是在床榻之上,她也是不失武将作风的好么,对着陈玄丘,那是屡败屡战,愈挫愈勇,哪怕完事儿就酥作一滩烂泥,也从不认输的主儿。 她不喜欢掷花。 龙吉公主被喜儿盯着,微微有些心虚。 “你看什么?” 喜儿啧了一下舌:“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家小丘丘勾搭上的呀?” 这句话一说,邓婵玉立即看了喜儿一眼,马上又扭头看向龙吉,跃跃欲试的,像是看着她战场上的对手。 龙吉公主嘴角微微一撇:“我和陈玄丘,只是合作的关系,我虽为天庭公主,却比谁都憎恨天庭!” “是么,那你现在已经反了天庭,也回不去天庭当公主了,就没想过……” 喜儿挤眉弄眼的,她有帮陈玄丘撮合后宫的喜好,大概……这离不开她本体是一只鸡的本能。 九头雉鸡,终究也是鸡,在她的理念中,一只雄鸡,就是要妻妾成群,那才是一只成功的、威风的、不叫人鄙视的大公鸡! 当然啦,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被青丘山的那帮蠢狐狸一口一个“二娘娘”的唤着,实在不好意思对一个晚辈下手啊,会被人说她‘老鸡啄嫩虫儿’的吧? 要是陈玄丘的后宫足够大,是不是就没人注意到她了? 龙吉公主“嗤”地一声:“你不必担心,我可没有觊觎你们家小丘丘的意思,本姑娘心中早就有人了。” “这样啊!” 喜儿一听,顿时对龙吉公主失去了兴趣。 不能成为她利用目标的女人,她没兴趣。 邓婵玉目中的敌意却是迅速变成了不服气。 邓婵玉冷笑道:“什么人,能比公子更好?” 龙吉公主有些傲慢地睨了她一眼,不屑地道:“或许在你心中,陈玄丘就是世间最完美的男人。可在本……宫心中,他比那个男人差远了呢。” “谁?” “他……” 龙吉公主险些脱口说出“紫微”之名,话到了嘴边,心思电闪,才说出一个也能说得过去的人物。 “东华帝君!” 龙吉公主微微扬起了下巴,骄傲地道:“东华帝君丰神绝世,成熟睿智,我对帝君,一见钟情。” 后世中上洞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就是东华帝君分身转化,用的形貌,就是东华帝君的形貌。 “龙吉公主”(陀罗使者)是见过东华帝君的,在她心中,东华帝君是仅次于紫微帝君的天界美男子,容颜、身份、地位,样样都是仅仅逊于紫微帝君的人物。 这时把他拿来搪塞,倒也是因为一时之间,只想到了他。 喜儿道:“东华帝君啊,他跟我们是盟友呢,听你这般倾慕,到时候倒要见识见识。” 龙吉公主暗暗冷笑,等你们见到东华帝君时,本使者早已功成身退了,而那时候,你们就算不死,只怕也已成了我天庭的阶下囚了。 这时,一只羊头一顶,“吱呀”一声,将门顶开了来。 羊头中间,长着一根弯曲的独角,然后羊驼就踢踢哒哒地走了进来。 龙吉公主立即噤声,不再言语。 她可是识得獬豸神兽的,这东西惯识谎话,当着它的面儿,龙吉可不敢多言。 言多必失啊。 …… 陈玄丘一到天璇星,便带着喜儿飞驰而去。 已然占领了天璇星的众妖仙与星君纷纷闻讯赶来相迎。 十天君、火灵圣母、五方痘神、九龙岛四圣…… 邓婵玉跃出冥界第一棺,一眼看见父亲邓九公,立即欢喜地迎了上去。 黄耳领着他的六女二男八个侍妾,被一帮小兔子精围在中间,抻着脖子看:“陈大哥呢?陈大哥怎么还没出来?” “龙吉公主”微笑地说道:“陈公子带着喜儿姑娘,刚刚一到,便匆匆离开了,他在忙什么事呀?” 霸下带着宝贝女儿龟灵走了过来,一见陈玄丘刚到便匆匆离去,女儿有些失望的神情,便有些不高兴了。 一瞧这女人腼着个脸还在询问陈玄丘的去向,真是莫名其妙。 你跟他一起来的,你都不知道,老子知道他去了哪了? 霸下便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粗声大气地道:“就算你是陈玄丘的女人,也要懂得规矩!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 “龙吉公主”被他呛了一句,只气得七窍生烟。 龟灵悄悄拉拉父亲的衣袖,怯怯低声道:“阿爹,别这么说话,我师父会不高兴的。” “龙吉公主”冷笑呛声道:“我跟陈玄丘,半点关系都没有!” “哦!” 龟灵一听,马上扭开头儿不理她了。 原以为她是师父的女人,龟灵这个好徒弟才怕得罪了她,既然和师父没关系,那就不用搭理了。 妖祖大人家的小公主,其实也是挺傲娇的好么? 她的乖巧,都是只在她师父和师父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装一装的。 天璇星上,一座巨大的湖泊。 喜儿托着七情碗,悬停在湖泊上空:“小丘丘,这个位置下边,距地核应该是最近的,七情碗的感应,最为强烈。” 陈玄丘眉梢一挑,道:“我们下去!” 二人使个避水法儿,便向湖中投去。 二人的位置,正在湖心处,由此向下潜去,直潜下去近两千丈,方才停住。 此处水下压力,已如山岳一般,若非已经到了地底,再想往下潜,没有避水法宝辅助的话,就算陈玄丘也要稍显吃力了。 这么深的湖底,阳光难以透射而入,也没有什么水中生物了。 这么大的湖,又是在灵气充裕的天界,湖中自然是有妖物的。 但妖物通灵,一位大罗金仙在此,气息透出,早就让他们避而远之了。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喜儿,十首鬼车的精神念力强大无匹,稍稍放开神识,只从神识之强大判断,那些妖兽还以为这是一个三尸准圣呢,更是吓得面儿都不敢露,一个个伏在水中,收敛神识,生怕被她注意到。 所以,也没什么妖物前来打扰。 陈玄丘急于提升自己的实力,北极天一旦被他彻底占领,与天庭的斗争就要白热化了。 虽然他人多势众,可他若战力不够强大,如何统领群雄? 这是仙侠世界,个人武力十分重要,只懂得调兵遣将的人,是无法统驭群雄的,更不要说是一群桀骜不驯,只看谁拳头大的妖魔鬼怪。 之前,他得了一式“貔貅吞天式“,便拥有了叫准圣也为之头痛的强大修复能力,他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天璇星上,他能得到怎样的奇遇。 “我们开始吧!“ 陈玄丘对喜儿说了一句,喜儿点点头,将七情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湖底淤泥之上。 陈玄丘则盘膝坐下,汲取了上次险些受貔貅神兽本身贪婪实质的影响,这一次,他盘膝坐在七情碗上方,悬空三尺处。 这样,一旦汲取出此星镇压神兽的力量,其负面气息,先被七情碗吸收过滤,他所承受的压力就小了。 陈玄丘盘膝瞑目,勾动地心真元。 这一次,不是在地心之内,以他的修为,本不足以汲取星核真元,但他此时已经修得“貔貅吞天式“,吸收吞噬真元之力,无人能及。 立时,地心已被吞噬消化的神兽真元,喷薄而出,化作土黄色气息,汩汩地从地底冒了出来,宛如一股泉水。 土黄色真元气息先经七情碗过滤,吸收了一道黄色气息,再被陈玄丘吸收的真元力量,便从土黄色,变成了金黄色。 闭目瞑神的陈玄丘识海之中,轰然出现一条巨蛇,一条土黄色的巨蛇。 它的头颈下方,伸出两只膜状的皮翼,模样说不出的狰狞凶戾。 识海之中,那条土色黄、生有皮翼双翅的怪异巨蛇,用它的蛇身,缠住了一条大蛇,盘旋缠绕,正在交尾。 只这一个交合过程,似乎便有十二万年,近乎一个元会。 尽管有着七情碗疯狂吸收着那土黄色真元中的杂质气息,陈玄丘还是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 一时间,种种欢好极乐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层出不穷,就连喜儿度入他脑海中的曾经云霄三姐妹施展过的幻境中的画面,都跃跃在目。 “不好!“ 陈玄丘毕竟已是大罗金仙巅峰境界,又有七情碗吸收了绝大部分负面气息,他把舌尖一咬,籍着疼痛,一下子就从心猿意马中清醒过来。 一俟清醒,陈玄丘倒惊出一身冷汗,太可怕了,如果不是有这七情碗吸收了绝大部分这神兽真元的力量,只怕他就要陷入无法挣脱的幻境之中,在极乐感觉中泄尽元阳而死。 这是……腾蛇! 太古莽荒时代,十大凶蛇中排名第三,仅次于烛九阴和相柳的第三大凶蛇,主贪淫色欲的腾蛇? 陈玄丘深深吸了口气,收摄住心神,再次开始疯狂地吸收腾蛇真元。 上古异兽,各有秉性。之前的贪婪,现在的色欲,就像他们的性情嗜好,但是能成为太古凶兽,它们还有各自的能力。 貔貅的贪婪被七情碗吸收了,强大的吞噬能力,却被他掌握了,还吸收了貔貅神兽的雄厚真元之力。 那么,这主色欲贪淫的腾蛇,除了它不逊于貔貅的雄厚真元,所拥有的特异能力,又是什么呢? 第1022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太古莽荒时期,异种无数。 其中蛇类异种,历经无数杀劫,凭借其实力与凶名,渐渐排出十大凶蛇。 其中排名第一的是十二祖巫之一的烛九阴,排名第二的是大巫相柳,而排名第三的就是腾蛇。 腾蛇之下,又有化名、虎蛟、鸣蛇、九婴、虺蛇、巴蛇、长蛇。 这几位就都是妖族大能了。 而腾蛇,是妖族所属异蛇本相的妖修中,排名第一的高手。 此刻,在陈玄丘的幻象中,与异种巨蛇交配了整整十二万年的腾蛇,精神不见丝毫萎顿,反倒是愈发精神,似乎是拥有天生的采阴补阳的某种异能。 它居然在向相柳挑战。 陈玄丘的幻象之中,腾蛇就在舒展双翅,飞腾扑击,攻向一只九头相柳。 相柳是巫族大巫,而腾蛇是妖族第一蛇,本就是天敌,也许这一幕,就是它生前所实际发生过的一幕。 相柳蛇身九头,拥有御水之术,所到之处,尽成泽国,而且那水天生巨毒,服之必死。 九颗长颈巨首,个个拥有剧毒,剧毒裹挟在洪水中喷出,简直防不胜防。 而腾蛇飞腾于空,不时喷吐烈焰,与相柳抵死搏斗,竟也不落下风。 在太古时期,腾蛇可是与后来修成正果,成为四御之上的勾陈上帝不相上下,而且两人的道场相邻,故而当时修士一提起他们,就是“勾陈腾蛇”,连成一体。 只是,两人立场不同,勾陈加入了当时还不成气候的修士一方,后修士一族却是后来的气运之主,得成四御。 但腾蛇,当时却是正如日中天的妖族天庭的大将。当时来说,声名地位犹在勾陈之上,但时至今日,几乎没人能想起得这位上古凶兽了。 陈玄丘凝神观看,见腾蛇攻相柳,两者都是蛇属本体,断肢可重生,拥有极其强大的生存能力,只要不是伤及七寸要害,或是斩断它所有的头颅,便是不死之身。 相柳生具九头,能喷吐洪水剧毒,凶悍无比。 但腾蛇飞翔之术优于相柳,又能喷吐烈火,专克水毒。 这异蛇凶兽中排名第二的相柳与排名第三的腾蛇一场大战,几乎是不相上下之局。 就见那腾蛇游走于自身所生的蜃雾之中,神出鬼没,不时袭扰,那相柳九头,竟渐渐被那成丝的蜃雾给环绕、困扰、缠绕起来。 陈玄丘心中一动,腾蛇生命力异常强悍,除了极少数要害处,几乎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这想来就是当年把七大神兽困在北斗七星中,借周天星斗之力消磨,以期有朝一日吞噬为己有者的精心选择了。 貔貅吞天术,可以使掌握这门异术的人,迅速吞噬天地元气,甚至是吞噬攻击者的法力和力量。 而这腾蛇,却可以使掌握其异能的人,拥有最强悍的生命力。 一个拥有最强悍生命力的人,再拥有最强大的恢复能力…… 陈玄丘热血沸腾。 只需掌握了腾蛇的强大生命力,再加上貔貅变态的恢复力,他现在就敢与准圣一战。 原本估摸,在紫微帝君这等高手面前,他法宝尽出,能撑三招,现在看,十招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此刻,他又发现,这腾蛇还有一门神异的能力,就是控制。 腾蛇可以蜃雾隐身,可以蜃雾化形,在战斗中约束、控制对方的肢体,迫使对方无法行动…… 看到相柳已经有四颗头颅被蜃雾之索捆绑在一起,挣扎不得,运用相应异能之法,在他的心田中开始缓缓流动。 躺着混吃混喝就能升级的喜儿一会看看七情碗,一会看看陈玄丘,快闲出屁来了。 忽然,她发现陈玄丘身子一颤,周身渐渐涌出丝丝缕缕的迷雾。 “哎呀不好啦,小丘丘要被蒸熟了!” 喜儿大惊,赶紧伸手一探,好像不烫的,那这雾气是怎么回事? 就见那蜃雾渐渐弥漫开来,变幻着各种形状,主要是各种链枷、绳索、镣铐形状,喜儿好奇地伸手去触摸了一下,发现那绳索竟似拥有实质一般,只是一摸,便感觉那柔韧强度,甚至超过了捆仙绳儿,没有绝世神兵,怕是斩不断的。 …… 陈玄丘这厢马不停蹄,为了迅速提升战力而奋斗的时候,天色已渐幕。 站在昊天殿前,可以看见西方尽头,如同烈焰染遍,一片彤红。 宫殿、门楣、廊庑,处处焕然一新,这是为明日封神大典所做的准备。 无数年来,天庭太过平静了,这是头一次,如此规模地大换血。 虽说如今西昆仑和东王公都已谋反,灵山那也在蠢蠢欲动,但是天庭气象,倒是比从前似乎更精神了几分。 天庭的神仙们,似乎也厌倦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凡日子了。 昊天坐在昊天殿上,用他的昊天镜探视着北方,只是此时正值天机混沌的时候,就连昊天镜这等异宝,也观望不到这么遥远的星域,昊天镜中影影绰绰,看不清什么,更听不到什么。 昊天叹了口气,如今看来,只能指望千里眼和顺风耳了。 他们是天生的神通,不比这后天法术炼就之宝,或许能探察到更具体的消息。 只是,天色将晚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北天门前,一片幕色。 白玉的门楣被西天的残阳映成了暗红色。 门楣之前,瑶池金母摆着鸾驾,端坐鸾车之上,闭目养神。 在其麾下,众仙侍仙娥肃立着,也不敢有胡乱走动、言语嚣张的。 天庭四大天门,平素出入,都是走南天门。众天将神兵,最不敢走的,就是北天门。 因为镇守北天门的,就是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的白玉京道场,也在北天门附近。 不过,瑶池金母三尸准圣,天庭王母,倒也不惧真武。 所以,时至此刻,已该关闭北天门,但北天门守将一再促请,西王母只是不理。 北天门守将对天后娘娘却也无可奈何。 “北门怎么还未关闭?” 北天门后城墙之上,真武大帝披发跣足,潇潇洒洒,也不穿帝君袍服,就如一个狂人野道,飘然走来。 在他后面,只跟着叶离和满清音两位姑娘。 两位小仙女乖巧斯文,看起来颇懂规矩的样子。 只不过,藏在师父身后时,两人那灵动俏皮的小眼神儿,可与那斯文乖巧不太相衬。 北天门守将满脸苦色,禀报道:“帝君有所不知,天后娘娘现如今摆驾于北天门之外,却不知在等候什么,臣已屡屡派人促请,天后只是不理。这……臣岂敢关闭天门,将天后娘娘封闭于天宫之外。” 真武大帝站住脚,从城楼上向远方眺望了一眼。 八千里外,鸾驾凌空。 更远处,火烧云弥漫了天际。 两者叠合在一起,仿佛一副静止的油画,很有层次感,说不出的优美。 真武大帝淡淡一笑,道:“天后娘娘既然未归,北天门自然不能关闭。若天后一夜不归,这北天门,便一夜不闭吧。” 得了真武大帝的旨意,那北天门守将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他却没有听出真武大帝言语之中淡淡的揶揄之意。 可是,满清音和叶离听出来了,两个小仙女对视了一眼,神情有些诡异。 八千里外,天风渐凉,瑶池金母端坐鸾驾之上,仍是一动未动,心中只是盘算着,千里眼和顺风耳,也该回来了! 昊天上帝急于知道北极天的情况,瑶池金母比他还急。 瑶池金母真正心仪的男人,在那里。 她要凌驾于昊天之上,拥有与道祖鸿钧一较长短的部署,也在那里。 青丘秘境下镇压的蚩尤魔气,玄黄古卷再有两个元会就能吞噬九头雉鸡精为器灵,北斗七星下边镇压的七大神兽…… 所有这一切,都是她摆脱控制的资本。 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后,却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傀儡。 她想做什么,不是自己决定的,她终身所付是谁,也不是自己决定的, 这样的天后,何其可笑。 她要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她所有的希望,都在北极星域,她岂能不忧心忡忡? 那个陨落的准圣,不会是紫微吧? 不会,一定不会! 瑶池金母咬了咬润泽艳美的唇,心中不期然地浮起了那道佼佼不群、俊美无双的帝君形象。 …… 北极天,陈玄丘已经利用冥界第一棺,赶到了北斗第三星。 听到消息的霸下、黄耳、龙吉等人匆匆从星君府中出来时,冥界第一棺已经消失在天际。 自从掌握了第一星中封印的貔貅异能,貔貅吞天术,陈玄丘吸收北斗第二星中封印的腾蛇元力,速度快了何止一倍。 一俟吸收完毕,陈玄丘甚至来不及停下来仔细揣摩、研究一番刚获得的神兽异能,试一试飞速增长的浑厚修为,就已急急冲向第三星。 因为当北斗第二星中封印的神兽力量被彻底吸收后,他已经隐隐察觉到,当七星神兽的元力彻底吸收完毕后,他……将晋升准圣境! 之所以说是准圣境,而不是准圣,是因为大罗、准圣的境界说法,是玄宗仙道法门的境界称谓。 而七大神兽,无一不是肉身强大的太古异兽。 每吸收一尊神兽的真元,陈玄丘的肉身就强大一分,他已决定,将所习其他一切功法,均转为辅道之术,他将主修真武体术! 寻寻觅觅,兜兜转转,所学甚杂的他,终究还是明确了自己的修行方向, 那最难的,被道祖鸿钧早已宣布走不通的路, 真武体修, 以一力,破万法! 在人间,他就是这么干的。 可惜,当他与天庭对上时,他在人间已经练到极至的体术,已经不够看了,不得不借助其他功法提升自己的战斗修为。 而现在,借助神兽真元,他的肉身,也在发生着质的变化。 他感觉,他又行了。 第1023章 封神日 陈玄丘的识海虚空之中,这回显现的是一头火红色的豹子形象。 它生有五条豹尾,脑袋上还生有一只独角,却是长在鼻子的位置。 陈玄丘自从在贪狼星上吸收了貔貅之力,就对上古异兽进行了一番研究,否则想破脑袋,他也想不起这只异曾是什么。 这是狰! 狰狞一词,就因为这只异兽而来。 它没有对手,虚空之中,就只有这只五尾一角的火红色豹子在那里踱步、游走,仿佛一只困兽。 突然,它愤怒地咆哮起来,愤怒的叫声如同巨石撞击一般铿锵作响。 然后它咆哮着,愤怒地向前扑去,像箭一般一头扎进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整座高山,都被它撞得粉碎,巨大的石块,泼剌剌地向下猛砸下来, 现实中的陈玄丘,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似乎将虚幻与现实混为了一体,差点儿以为那如盘的巨石,正要砸在他的脑袋上。 喜儿侧卧在陈玄丘前面,轻轻屈指,叩响七情碗。 “快到碗里来~~” 一缕缕代表着暴戾、愤怒的气息正汩汩地流向她的小碗。 上古异兽狰,代表着暴怒。 它的最强大处,是能出暴击。 其实做为品阶比这些上古异兽还要强大的四象天兽之一九尾天狐来说,既然能凌驾于这些异兽之上,必然拥有比它们更高级的技能。 但天狐一族最强大的是智商,以及《天狐经》的修炼之术。 四大神兽之中,靠修行提升修为的,只有天狐一家,其他三家都是靠血脉之力。 所以神凤朱玄一热衷于作画、修习画魔之术,才被认为是个异类。 天狐做为四大神兽中战斗能力最弱的一族,其实是拥有一种暴击之术的。 “回光返照术!” 不过,回光返照就和马元燃烧精血加速遁术一样,是消耗本元精气的一种行为,存在重大弊端。 一旦使用了,且不能把对手消灭干净,那他就只能等死。 因为这一击之后,他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是压箱底的绝活,不到生死关头,不会使用。 但是,狰的暴击,却没有任何后患。它是以暴怒的情绪为动力,而且暴击没有CD时间,但也不可操纵,是随机出暴击。 貔貅吞天式,腾蛇不死式、狰狞暴击式…… 当陈玄丘苏醒过来,吸收了上古异兽狰的全部真元,举止一动,浑身骨节噼啪作响。 他长吸一口气,以貔貅吞天式猛吸了一口浩瀚的天地元气,然后骤然打出一套真武拳法。 在第四拳时,就打出了一记暴击。 四周空气被音爆催毁,千里神山为之动摇。 陈玄丘能感觉到,在出暴击的那一刹那,他的力量陡然强大了三倍以上,屈指握拳间,似乎万仞高山也能一拳崩裂。 当初在伏妖塔第七层,见到化山的神剑时,他召集了整个伏妖塔中众妖,合众妖仙之力,才勉强打开如山的剑匣。 如果,他当时就有此时的修为,掌握了这狰狰崩山的暴击之术,根本不用那么费工夫。 喜儿看得目瞪口呆,她在紫霄宫中,见识过太多高人了。 三霄二圣和娲皇,乃至昊天、瑶池,她也是见过的,哪一个人修行提升,不是百万年、千万年计? 她还是头一回看见一个人,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在迅速提升着自己。 除了陈玄丘,没有别人,就连鸿钧都做不到。 他还这么年轻,他究竟能走多远啊? 喜儿心中,不禁充满了期待。 陈玄丘闭着眼睛品味了一番,又慢慢睁开眼睛,眼眸中潋滟的神光,如细碎的水银,缓缓散去。 喜儿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都夜里了,你要休息一下吗?还有四星,明……明日再继续也可以的。” 陈玄丘摇摇头,这等大机缘,他一刻都不想等,万一出个什么意外呢? 这等机缘,可是不可能再等到第二次的。 北斗七星,七神兽,每获得一星之力,他的肉身与神魂就强大许多,他此时肉身之强大,不需要动用任何法力,只凭肉身,就能拳打灵官、脚踏星君。 “我们继续,下一站,天权星!” 已经占领天权星的妖仙们也没有见到陈玄丘,当他们得知“鬼公子”标志性的骨龙铜棺出现在天权星上,立即赶来见陈玄丘,但他们赶到时,只看到九条不知疲倦的骨龙,拖曳着一只巨大的铜棺,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有一对漂亮的姊妹花,暗香、疏影,坐在棺上,酸溜溜地告诉他们,陈玄丘带着喜儿跑了…… 此时的陈玄丘,就像一只遇到了美食的饕餮,他只想吃干净面前的美食,什么其他的都顾不上了。 然后,他就遇到了饕餮。 天权星曾经封印的,就是一只上古神兽,饕餮。 陈玄丘曾经被饕餮后裔小昱狗铭吞进过肚子,他自以为早就对饕餮很了解了。 但是直到将天权星上内蕴的饕餮之力彻底吸收,他才明白,饕餮为何能成为四大凶兽之首。 太古四大神兽是:四大神兽:青龙、元凤、白虎、九尾狐。 而太古四大凶兽则是:饕餮、穷奇、浑沌、梼杌。 穷奇、浑沌和梼杌都是强大而凶残的,为何只以贪吃著名的饕餮,能够排在它们前边? 陈玄丘此时才明白,不仅因为饕餮的肉身比穷奇、浑沌、梼杌更强壮,而且他的吞噬之力也更可怕。 貔貅吞吃提炼出的天地元气,只进不出。 而饕餮呢,他不挑食,他可以吞噬天地万物,万物皆可吞。 饕餮击伤对手,就会给对手造成“流血状态”,令对手持续减少生命力和修为。 而且,饕餮可以直接吞噬异兽或大修为者,将对方的修为吸收进自己的肉身。 陈玄丘此时才明白,当初他被昱铭吞进腹中时,昱铭果然只是把他放逐在异空间,并没有想吃掉他的意思。 否则的话,昱铭完全可以把他消化掉,用他的修为来加强自身的修为。 只不过,这饕餮的吞噬能力,只能消化掉被吞噬者三成的修为,其余部分就要散归天地。 天地好黑啊,比书站还黑,这分成比例…… 不过,三成也不少了。 如果他早有这门神通,长耳定光仙和燃灯这两尊准圣的陨落,还会那么浪费么?直接吞下肚去…… 陈玄丘皱着眉又想,这门神通,太邪门了些,轻易还是不用,要用也不能让旁人发现。 他自己来说,纵然是天狐之体,也是人性控制这个肉身,不太能接受吞噬他人。 比如说,他要是金灵的敌人,而且还打败了金灵的话,他大嘴一张,就把那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给生吞活剥了,这……难怪这技能叫…… 暴殄天物式。 要是那只老吐他唾沫的羊鸵的话,倒是可以接受,反正煮熟了也是一样吃,那样扒皮抽筋的,还要洒上一堆佐料,不是更残忍? 陈玄丘睁开了眼睛,正横卧在他面前托着下巴发呆的喜儿吓了一跳。 小丘丘的眼神儿好吓人,就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喜儿本想劝陈玄丘歇息一下的,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嘛,怎么也不差这一晚。 不过被陈玄丘的眼神儿一下,喜儿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慢慢的,陈玄丘的眼神儿恢复了正常,看着双手抱胸,躲得远远儿的,警惕地看着他的喜儿,陈玄丘疑惑地道:“怎么了?你很冷吗?” 喜儿赶紧摇摇头:“不冷不冷,呃……咱们还要继续吗?” 陈玄丘道:“已经吸收完第四个了,继续吧,一气呵成,免得夜长梦多!” 二人重新回到冥界第一棺,打算以阴阳穿梭术,迅速赶到第五颗星。 此时,天色已微明。 太阳已经跃出了地平线。 中央天庭,金光万道,渲染红霓,瑞气千条,似吐紫雾。 南天门大开,门楣之上,碧沉沉的琉璃瓦在朝阳之下泛着神光,两边数十员镇天元帅,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威风凛凛。 金甲神兵肃立其后,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一路上,大柱擎天,中间一道堂皇御道,直通昊天神宫。 大柱之上,一条条金鳞耀日赤须神龙,盘旋环绕,仰天长吟。 复有彩羽仙鸟凌空飞舞。 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化乐宫…… 每一处宫殿都披红挂彩,宫脊吞金稳兽,向着朝阳,精神奕奕。 金水桥前,诸天仙官神将毕集。 今日可是册封新的周天365位正神的大日子,不比一般的朝会,几乎所有的仙官都来了。 四御早就知道今日之盛会,却不知是否已经进了宫,毕竟他们职位太高,不需要与众仙官一起在这儿候见,众仙官也不清楚。 金水桥前,真武大帝今日也换了正式装束,威风凛凛。与他并驾齐驱的,是天地人三官,此三官,号三元大帝,是为天官、地官和水官。 再往其后,依次排列,玉府判府真君、玉府左右待中、玉府左右仆谢、天雷上相玉枢使相、斗枢上相上清司命玉府右卿、五雷院使君、雷霆都司元命真君、神霄玉府雷霆泰省、雷霆玄省、雷霆都省,五雷院、驱邪院…… 而即将被任命为365位新正神的神官,一个个肃立于最后,兴奋的脸庞通红。 金钟撞响了,昊天宫的巨大宫门缓缓敞开,真武大帝微微一笑,率先走上玉阶。 三官紧随其后。 走到御阶高处,即将进入昊天宫的时候,真武大帝停住了脚步,三元大帝见状,也不禁停下,有些诧异地看向真武大帝。 昊天宫于三十六仙宫、七十二神殿之中,位居最高处。 真武大帝的目光,便越过重重宫阙的飞檐斗角,看向极远方。 陈玄丘是他的关门弟子,自从陈玄丘伤了王恶,他就已经知道,他的这个小徒弟,并没有按照他和其父母的安排,去东夷或西岐,与其父母为他选定的妻子成亲,生儿育女,安度一生。 此后,陈玄丘的一切,其实他都清楚。 玄丘此时当在北极,这一世,他能走多远呢? 真武大帝在期待着。 就算戮仙剑的剑灵,也不清楚它的主人已转世多少轮回,但是,真武大帝知道。 364次, 陈玄丘已经完成了364次轮回, 这一世,是第365次。 这一世,他能否踏碎昊天神殿呢? 真武大帝决定,他就在这里等着, 他已准备了无数年,但是如果陈玄丘不能走到这里,那他只等继续等下去,那遁去的一啊,既然它存在着,真武大帝便相信,终有一日,它会回来! 真武大帝长长地吸了口气,举步,走进了昊天神殿! 第1024章 成神时 一入大殿,中央昊天上帝、瑶池金母,赫然在座。 四御之中,除了北极紫微大帝,也都赫然在座。 紫微不在么? 进入大殿的众仙官神将顿时微微一愕,窃窃私语声四起,汇成了一阵嗡嗡的声浪。 昨日北方有一尊准圣陨落,异象天生,三界皆闻。 可是,整个北极星域,准圣屈指可数,陨落的会是谁? 所有人都在猜测,而现在这等重要时刻,紫微帝君却不在,众仙官难免惊讶。 瑶池金母坐在上首,玉面朱靥也是微含忧意。 她在北极星域部署甚多,牵挂甚多,现如今北极情况不明,如果不是这天后尊位羁绊,她早就忍不住亲自赶往北极一探究竟了。 哪怕那里现在已是龙潭虎穴, 凭她三尸准圣的绝顶修为,只要圣人不出,又有谁留得住她? 可是,她离不开,尤其是这种关键时刻。 众仙官虽然有些讶异和担心,可是这等庄严时刻,太白真君站在上首,一声有关仪礼的提醒,众仙官也便谨醒自持了。 真武大帝和三元大帝也是有座位的,只是位列四御之下。 真武大帝上前,坦然就座,神态从容。 看见真武大帝这般神情模样,许多仙官倒是心里踏实了。 九天荡魔祖师啊,想当初,妖族天庭败落,可仍有许多妖族大圣占据天庭,新成立的修士天庭,还没有掌握偌大的天宫。 就是他,真武大帝,以一己之力,涤荡窃据天庭各处洞府仙山的大妖大魔,使得天帝成功入主天庭。 如今虽然四方震荡,但是有这位战神在,天庭应该仍能力挽狂澜。 昊天上帝还没等来千里眼和顺风耳,心情也有些浮躁,不过值此庄严时刻,却是不能分神他顾。 太白真君主持册封大典,昊天上帝缅怀了周天星君为天庭效忠,壮烈牺牲于北极星域的消息,旋即宣布,任命新的周天星君,365位星斗正神,以主持天庭日常事务。 听说365位正神全部丧命于北极星域,这对众仙官来说,简直就是更加坐实了紫微星君已经陨落的消息。 如若不然,有紫微帝君在,周天星君怎么会全军覆没? 一时间,士气低沉,一口气儿册封365位正神这等大喜事,竟然喜气全无。 不过,昊天上帝倒还沉得住气,一一册封,新任星君上前跸见,接旨,行礼如仪。 正册封到第二百八十七位星君正神时,陡然仙乐飘飘、仙花朵朵,有紫气东来,逾三万里。 如此浩大的声势,顿时惊动了满天的仙神。 这……这么浩大的声势,这分明是圣人出巡啊! 自从三清圣人幽禁不出,三界中再不见圣人踪影,如今这是谁出现了? 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神色一动,双双站起,面露喜色。 娲皇圣人没有食言,她果然来了。 有娲皇圣人前来观礼,就代表着这位圣人的态度,颓丧之势,一扫而空。 昊天和金母连忙率三御、四帝等诸神,匆匆迎出宫去,就见娲皇圣人御三万里紫气,飘然而至,后有百余位仙娥,翩跹相随。 更叫人惊讶的是,落后娲皇圣人法驾半步,驾紫色祥云于空的,竟然是紫微帝君。 昊天上帝和瑶池金母大喜过望,各方仙官一见紫微帝君安然无恙,也是顿觉惊喜。 但惊喜过后,昊天却又犯了嘀咕,紫微偷偷跑去面见圣人,又伴驾圣人而来,这是什么意思? 幸亏,娲皇圣人马上就传音给他和瑶池,简单说明了紫微帝君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当日,娲皇虽当着昊天和瑶池的面儿,从北极星域捞人,把紫微帝君救了回来,但当时为了弄清他堂堂准圣受伤的原因,娲皇将他藏入袖中,并未让昊天和瑶池看见他。 此时一说,昊天才知道缘由。 昊天和瑶池亲自迎了娲皇圣人入内,在天帝天后之上,又设圣人尊位,请娲皇入座。 紧接着,天帝天后归位,四御归位。 这时,瑶池才微微一笑,故意说道:“娲皇娘娘亲临昊天宫观礼,天庭上下,莫不欢欣。昨日,北方有准圣陨落,奈何如今天机混沌,本宫一时探察不得,还为紫微帝君担心呢。” 紫微帝君一笑起身,向昊天和瑶池长揖一礼,道:“有劳天后天帝牵挂了,北极天战事凶险,紫微确实身陷险地,不过亏得娲皇圣人施展无上神通,将紫微救了回来。 紫微没有及时赶至天庭,参加封神大典,就是因为受了重伤,在娘娘的锦绣宫中将养伤势所致。“ 昊天抚须道:“紫微无恙便好,只是,如此一来,却不知陨落于西方者,究系何人?” 昊天本以为娲皇一定知道,故意有此一问,一是提振天庭士气,二来也是捧一捧娲皇圣人的无所不知。 却不料,紫微之事,是因为当时娲皇刚将神念直接投射到北极星域,故而亲眼见到。 但是神识放的如此之远,于圣人也是负担,所以救了紫微之后,她就收回了神识,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 如今昊天一问,娲皇暗暗羞恼,却又不好坦言自己无知,正不知该如何敷衍过去,站殿神将已抱拳传来消息:“娲皇圣人,天帝天后,千里眼、顺风耳回来了!” 千里眼和顺风耳其实也是两个异族,天生拥有神目和神耳。 之前的一对千里眼和顺风耳,被后羿神箭射伤射死,由他们族中另行挑选了一对精英补上了神位。 不过,纵然是以他们的天生神通,在如今天机混沌的时候,想观望了解极远处也不容易。二人还是飞出好远,尽量缩短与北极星域的距离,这样才能观望了解的更加清楚。 此时刚刚赶回。 娲皇圣人微微松了口气,昊天上帝忙使人唤二人上殿。 此时已知紫微无恙,昊天无甚顾忌,当众便问起陨落的准圣是谁,却听千里眼和顺风耳说出了燃灯老佛丧命金灵之手,金灵倒戈,陈玄丘是鬼公子等一系列骇人消息。 昊天和瑶池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好消息、坏消息,接踵而来,实在是叫人不知该哭该笑。 西方灵山正觊觎天庭,丧失一尊准圣,这对天庭是好消息。 金灵竟然反了天庭,而周天星君居然没有死光,很多都被陈玄丘用异术旁道给救下了(当然,天庭这边的说话,则是他们的真灵被陈玄丘用异术拘禁,所以反了天庭),这等于是又给反抗天庭的势力送去一尊准圣啊。 天庭一方少了一尊准圣,反抗势力一方,少了一尊准圣,又添了一尊准圣,这里外里……还是等于天庭少了一尊准圣啊! 金灵圣母杀了燃灯,与西方结仇,给反抗势力造成了分裂,这对天庭是个好消息。 可是,陈玄丘竟然就是那神秘莫测的鬼公子,这岂不是意味着,冥界的北阴大帝,也盯上了天庭这块肥肉,又有一方强大势力,想来分一杯羹了? 好事、坏事、坏事、好事…… 这反反转转的,实在叫人心情起落不定。 娲皇听了倒是心中更加放松了。 她是圣人,如今鸿钧合道,三清不出,其实反倒是西方灵山,最是叫她忌惮。 现如今冥界北阴大帝图谋天界,后土娘娘态度暧昧,很可能与北阴大帝已经秘密达成了协议。 他们两人其实都有着不逊于圣人的实力,可他们一个修的是巫道,一个修的是冥道,绝对不会影响到娲皇心心念念的玄宗仙道代言人的身份。 可他们与西方灵山却是对头,那就等于是自己有了两个强大帮手。 一旦西方圣人下山,她也不至于孤掌难眠。 至于到时候可能要让天庭割舍利益,从而促成她与北阴大帝、后土娘娘的合作……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圣人之下皆蝼蚁,说的可不仅仅是实力! …… 陈玄丘和喜儿,已经马不停蹄地去过了玉衡星和开阳星。 玉衡星上,陈玄丘汲取了一尊太古玄武的元气,并且学到了玄武的绝对防御之力,玄武降临式,在一盏茶的功夫之内,可以进入“无敌”状态。喜儿的七情碗,则吸收了懒惰之力。 开阳星上,陈玄丘汲取了上古异兽睚眦的一身元气,掌握了绝对命中技能“睚眦必报式”,而喜儿的七情碗则把嫉妒之力吸得精光。 此时此刻,他们来到了摇光星,紫微帝星之前的最后一星。 赶到最接近地心处,用貔貅吞天刚刚熟练地接通那封印于地核之中的无尽元气,陈玄丘的识海之中,便出了一头真凤。 凤凰业火,似乎连识海中的虚空都要烧光了。 七大神兽,最后一个,终于,有了一招强大无匹的攻击技能! 陈玄丘的心情无比地激动,他必须不停地告诫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他的激动,不是因为这凤凰一式的无比虽大,而是因为, 此时此刻,他已笃定,这第七星的力量吸收完毕后,他将晋升到准圣境界。 天庭此时正在封神吧? 陈玄丘期盼着,用他的异象天生,为天庭,奉上一份厚厚的贺礼! PS:明天启程返京,要赶一天路,停更一天 第1025章 不朽金身 天庭封神大典在继续,365位正神一一就位。 待最后一位星君册封已毕,昊天宫正殿之上,365位正神肃然而立,接受昊天上帝的履职训示。 “我天庭自建立之初,便依天命,设365位周天正神神位。及至道祖立《封神榜》,周天正神就位,我天庭得有今日,诸天星君功不可没。惜乎……” 昊天上帝长叹一声,道:“东王公、西王母,早有不臣之心。朕宽大为怀,册封其为男仙之首,女仙之首,以挽其志。奈何狼子野心,辜负朕恩,今竟谋反,杀害我周天正神,朕今日册封尔等继其遗志,希望尔等……” 昊天宫中,昊天上帝正对周天正神大加慰勉,而摇光星上,陈玄丘已经开始吸收那凤凰元力。 尤其叫他惊喜的是,那神风技能是:凤之业火。 业火,是修士最忌惮的一种火,因为业火缠身,是无法摆脱的。 它可以直接焚烧你的灵魂,消磨你的修为,不耗尽最后一丝业力,绝不熄灭。 而凤之业火,更是太古元凤才具备的强大技能。 天地初开之时,第一代凤凰神族,都具备这样的能力。 而成熟体元凤的力量,丝毫不亚于一位准圣。 真不知道瑶池当年用了什么手段,竟能将一只元凤,生生镇压在这摇光星上,以无穷岁月之力,消磨、融化、吸收它的力量。 只是,元凤的傲慢之气,也被一起融化在了这星核之内,一旦吸收元凤之力,也就难免要把它的傲慢之气一并吸收。 做为太古神兽,元凤虽然傲慢,但它是能够控制自己的傲慢的,对众生表现出来的最多也就是清高与不屑罢了。 可是对吸收这力量的人来说,是控制不住的。 瑶池本打算等她把玄黄古卷蕴养成熟,将九头雉鸡精,炼化为它的器灵,再用玄黄古卷,吸收北斗七星镇压下七大神兽的负面力量: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发现了北斗七星下的秘密,并且吸收了这七大神兽的力量,而且成功地避免了它的负面影响。 七大神兽,赋予了陈玄丘七种强大的法则力量、 与此同时,七大神兽的元力,也都被陈玄丘所吸收。 瑶池是三尸准圣,圣人之下最巅峰的存在。 当她成功地吸收了这七种强大的法则力量,她能一举跃升为圣人。 她是鸿钧还未成圣时就被点化,萌生了灵智,侍奉在鸿钧身边的人,她对鸿钧再了解不过。 只有玄宗仙道之术,鸿蒙紫气为辅,才能成就圣人? 骗骗别人还行,瞒不了她。 鸿钧自己成道,也没有借助鸿蒙紫气啊。 鸿钧之道,只是三千大道之一啊。 紫霄宫中讲道,鸿钧做了隐瞒,在讲述成圣之道时,他没有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 相反,他还故意误导,将众修士引入了岐途。 那些人也是蠢啊,师父带徒弟,还知道不到临死,不传最后的绝招。 那紫霄宫中三千客,怎么就会相信,鸿钧至公无私到如此地步,会把成圣之法,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 三清的根脚,比鸿钧还要深厚,假似时日,本可自求我道,成就圣人。 结果在鸿钧的欺骗之下,接受了鸿蒙紫气,成为了天道的仆人,再也摆脱不得。 他们号称圣人,可同样是圣人,比鸿钧却不知弱了多少。 想必,那时他们就已对道祖生疑了吧? 只不过,他们纵然心中生疑,也不敢说出来罢了。 现在,多宝已经证明,成道之法不只一条, 相信三清此时也该彻底明白,鸿钧当年欺骗了他们。 呵~,可惜,晚了! 自从他们服下陨圣丹,他们就变成了鸿钧手中一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想联手反抗都不可能了。 鸿钧应该也是知道,自己的卑鄙用心已经瞒不了多久了,才用诳骗之法,骗他们服下陨圣丹吧? 不过,由此也可证明,鸿钧虽然实力最强,却并不意味着其他圣人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否则,他也不必假意设酒劝和三清,却悄悄于酒中下毒,暗算他们了。 而她,只要掌握了这七种强大法则,再吸收了七大神兽之力,并把七大神兽所具有的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七种人道法则力量吸收进玄黄古卷,化为一件人道法宝。 那么,她就可以比肩鸿钧,她将成为人道圣人,与鸿钧这位天道圣人分庭抗礼。 陈玄丘的基础自然不及瑶池。 瑶池是三尸准圣,陈玄丘只是大罗巅峰, 所以,这被瑶池策划了无数年的至高机缘,被陈玄丘得了去,他是无法直接以大罗金仙巅峰,成就圣人,甚至是成就一尊可以和鸿钧比肩的圣人的。 陈玄丘可以成就准圣, 三界最强准圣! 凤之业火先是在陈玄丘的识海中燃烧,但是那强大的力量,渐渐连他的识海也无法完全包容,从陈玄丘周身散逸出来。 一团红色的业火,仿佛一朵火红色的莲花,包裹着陈玄丘。 这业火是不会伤害它的掌握者的,但是四周一切触及它的物质,都会被它彻底化为虚无。 陈玄丘屁股底下的那方十多丈方圆的玄精陨石,已经被业火烧得一干二净。 陈玄丘此时是悬空而坐的。 喜儿已经捧着她的小碗逃到了百丈开外, 吸收已经结束了,可陈玄丘的领悟与消化似乎还未完全结束,业火似红莲,不停地喷吐, 喜儿远远地看着,不禁有一种错觉,似乎此时的陈玄丘,就是一颗红色的心脏的核心,那颗心脏一收一缩,泵鼓着无比血强大的血脉之力,散逸向四方。 那是可以令所有生灵瑟瑟发抖,想要向其臣服的力量。 它比龙威、凤息还要强大, 陈玄丘本身就是四大先天神兽中的九尾天狐,此时吸收了以凤为首的这七大神兽的元力,所散发出来的神威,不身临其境者,实难言语描述。 此时喜儿就在百丈之外,瑟瑟发抖地行着五体投地大礼,双手前匍,屁股朝天,额头触地,不敢抬起分毫。 她知道陈玄丘不会伤害她,可那是发自血脉深处的对更强大存在的本能恐惧,她无法控制自己。 她也不想费力气去控制,拜的是小丘丘嘛,拜就拜了,也不丢人。 要是不甘心,将来想个办法叫他拜回来就是! …… “砰、砰、砰、砰……“ 周身业火一缩一放,渐渐与陈玄丘心跳的频率合一,种种玄奥的法则力量,开始在陈玄丘头顶不断显现。 傲慢法则、嫉妒法则、暴怒法则、懒惰法则、贪婪法则、暴食法则、色欲法则,九尾天狐的智慧法则,陈玄丘已经初窥门径的仙道法则、空间法则…… 在业火的燃烧中融合,并渐渐以真武体术所代表的力之法则为核心,开始融为一体。 力之法则,三千大道中最BUG的法则,一力破万法,法则之王。 三千大道法则前十的法则是力量法则,时间法则,空间法则,混沌法则,仙道法则,魔道法则,生命法则,五行法则,阴阳法则,毁灭法则。 陈玄丘已经掌握了其中排名第一的力量法则、排名第三的空间法则、排名第五的仙道法则的一部分。 大道之果,若隐若现,在陈玄丘头顶不断演化着无数大道之妙。 那是以力之法则为主体融合诞生的道果,无坚不摧,战天斗地,上穷碧落,下达九幽, 那种浩荡无敌、永恒不灭的强大气息,瞬间爆发开来,散逸向九天十地、三界各处…… 准圣级大修士出现了, 而他,却不是斩三尸成就的仙道准圣, 这是继多宝以西方法门成圣后,又一个奇迹…… 昊天殿上,昊天上帝训话已毕,365位新任正神俯首朝拜昊天上帝,昊天上帝笑容满面,正要宣布召开瑶池盛宴,款待周天仙官。 突然,一股无比磅礴浩瀚的气息鼓荡而来,昊天上帝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准……准圣? 这是准圣大圆满吗? 为什么气息如此强大? 可……陨落一尊准圣,是多少个元会也难见到的事情,而成就准圣,更是多少个劫会也难出现的事情啊。 这是谁成就了准圣,而且还是直接成就了准圣大圆满? 光是斩三尸的过程,也没这么快啊! 真武大帝的目光霍然亮了起来,如同一双火炬。 修炼真武体术的他,可以清晰地感应到,这是有人将真武体术修炼到了极高境界, 似乎,比一直低调的他还要…… 是你么? 玄丘吾徒! …… 貔貅、腾蛇、狰、饕餮、玄武、睚眦、凤、天狐,八大神兽法相,层层叠加, 陈玄丘的肉身神光隐隐、金光烁烁,看着跟多宝道人的丈六金身相比,似乎也只强不弱。 在神通与修为上,他还比不上多宝,但是只在肉身这一方面, 他已成就不朽金身,三界最强不朽肉身。 陈玄丘的头顶,玄妙之气花开九品,一个与缩小了许多倍,但面目五官与陈玄丘一模一样的元婴从九品道气之花中跳了出来。 可他刚刚跳到空中,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了回去。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元婴大成? 不! 陈玄丘不需要!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不想循着鸿钧已经教歪了的仙道法则走下去。 三花聚顶? 给我收! 五气朝元? 给我吸! 九窍元婴, 给我吞噬! 所有这一切,全被他以强悍无比的肉身本源力量强行拖拽回来,反哺他的肉身。 他不需要仙道法则那些奇奇怪怪的显象, 他只想一心一意打造他自己的肉身, 一时间,就连周身的凤之业火,也开始被他强悍无匹的肉身开始吸收拖曳回去,一寸寸缩回他的肌肤之内, 此刻,他就是天地,天地就是他, 就算是凤之业火,也要被他吸纳。 头顶演化的大道法则,浮沉不定的大道之果,也在被他的不朽金身开始吞噬…… 神性玄丘、狐性玄丘、人性玄丘,三个分裂的人格,也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弥合, 肉身如此坚固强大,又怎能容得下三性分离? 又有谁能将它分离? 就算是鸿钧剑气,也不成。 真武金身,宁折不弯! 第1026章 作个大死 一颗太阳,燃烧着无尽的烈火。 在它的周围,一片空无,就连其他的星辰都没有。 烈焰温度太高,就连其他的星辰,都无法与这颗太阳并立。 如果有人能顶着那远隔数十万里就已炽热无比的烈焰,飞抵这太阳上空,就能发现,那烈焰之中,竟有两只凤凰。 凤凰金羽的颜色与那太阳的烈焰太相近了,以至于隔得稍远,就完全发现不了两只凤凰的踪迹,那凤凰的翅膀每一扇动,都会叫人误以为是烈焰在升腾。 雀辞正在这个小空间的烈日之上,修炼她的元凤真身。 元凤,只是初代凤凰的指称。 如果从雌雄上来分辨着说,那么朱雀辞应该称元凰,而不是元凤。 不过,凤凰一族虽然凤在凰前,却是一直以女性为王。 这一点,和青丘狐族一样,青丘九尾天狐一族,也是以雌狐为王。 雀辞此刻所化的元凤,神躯达万丈,而她的母亲,距离她的位置,实际上却超过了万里之遥。 婵媛也承受不了雀辞所在位置的烈阳真火,要在更远处为女儿护法。 其实在这里,雀辞是极其安全的,能够抵达这里并伤害到她的,只有始麒麟和、金乌和同族元凤元凰等寥寥无几的火系先天神兽。 婵媛在此,主要是指点女儿的修行。 虽然雀辞如今是元凰之体,比她的母亲血脉更加纯正,但是修为经验上,婵媛还是能够指点的。 此刻,雀辞正在修炼最后的绝招,凰之涅槃。 涅槃之火,不仅是元凤重生的绝技,同时也是可以焚灭一切的杀招。 婵媛把自己多年收集的神药、天材地宝,都给女儿服用了,又经这颗太阳真火的不断锻烧,此刻的朱雀辞,随口吐息,只要不加收敛,都能将大地化作岩浆的湖泊,将高峰融化成蜡烛。 忽然间,婵媛双目闪动,然后瞬也不瞬地盯在了女儿身上。 丝丝火力,似乎要把朱雀辞的神躯化成了晶莹的琥珀。 它的凰体变得晶莹剔透,绽放出璀璨的光辉,如同一尊玲珑闪耀的钻石雕塑般,从里到外,所有的骨骼、经脉、血管、五脏六腑,都绚烂无边,放出无数金霞与神光。 无数金霞、神虹在朱雀辞的体表浮现,周身光芒流转,一道道法则凭空浮现,无数秩序之力从虚空中蔓延而出,仿佛那只元凰就是由天地法则造就的一般,让她身下的太阳真火都开始俯首、低头。 就在此时,似乎无尽遥远之地,突然有一股力量遥相呼应着,朱雀辞正化作琥珀色的神躯,周身神焰竟一阵摇曳,就像花的叶子,向着那个方向飘摇、舒展着。 婵媛先是大怒,这个混账的朱玄一,在搞什么! 女儿马上元凰之体大成,他为何放出凤凰真火,而且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竟然影响到了女儿的神躯成形? 但婵媛旋即又是一惊,不对!难不成他遇到了什么大劫难? 也是关心则乱,这两个念头先后浮上心头,婵媛才发觉不对。 能对雀辞的元凰真体产生影响的,只能是元凤啊。 朱玄一就算是自爆,爆发出的凤凰真火,也不可能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甚至要穿越几个空间,才能与她产生影响。 元凤真火? 这是谁? 难不成,是镇压于南方极远之地离火之穴的元凤先祖脱困而出了? 南方离火之穴深处,无尽烈焰之中,永世镇压于此的元凤,忽然也自烈焰中张开了双眼。 它此时是完整呈现的凤凰体,身躯十万丈,可如此庞大的凤躯,在那离火之穴中,却像西瓜上的一粒芝麻般渺小,这离火之穴太大了。 它似乎感应到了远方隐隐传来的神力波动。 不仅是元凤之力,还有元凰之力,这是极至之火的力量,才能破开空间,传送至此。 凤之业火、凰之涅槃? 元凤突然口吐人言,仰天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凤凰不死,天奈我何?” 笑声渐渐低沉下来,元凤振动了一下身躯,只见紫金色的八条巨大锁链,每条都粗如巨蟒,将它的双翅和双足,牢牢地锁死在离火之穴深处。 它振不动翅膀,但它仰起了头,看向高处。 高处,仍是翻腾的烈焰,但它仿佛已经看到了天尽头一般。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他没有骗我,遁去的,终有一日,会再回来,呵呵,哈哈……” 这句话,说的很低沉,似乎想要说给天听,但又生怕天听到似的。 元凤族长的声音,充满了欢愉。 “女儿,收慑心神,不受外力影响。元凰之体即将大成,守心自固!” 婵媛及时发出了提醒,朱雀辞的神躯震动了一下,周身摇曳的凤凰真火重又渐渐稳定下来。 突然,她的神躯发出一声“狰”鸣,黄金琉璃之体复现真实,火羽鲜艳,一时间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俱为真火所化。 有法则之音在虚空中轰鸣,朱雀辞一展翅,便将太阳真火煽起十万丈高,那元凰真体周身金霞流转,神光璀璨,仙华笼罩,绽放出亿万道光芒,那光芒远隔十万八千里望去,也依旧璀璨,仿佛永恒的仙界之光。 一股无法想象,无可匹敌,不可置信的恐怖力量,从朱雀辞的身上爆发开来,她身体外的虚空,都凭空炸裂开来,一道道青色的雷电,从虚空中绽放! 此时此刻,她的神体,仿佛永恒不灭。 婵媛欢喜地振翅和鸣,她的女儿即将出关,元凤一族,将重现世间。 …… 元凰之体的这一记爆发,便是虚空洞府中的妲己都感应到了。 正侧身而卧,手托香腮,身材跌宕,好山好水,神情宛如昙莲般甜美恬静的妲己,霍然张开了眼睛。 呵,小雀儿这是要出关了么? 她的柔荑,轻轻抚摸着身下。 在她的身下,是一张柔软的绒毯一般的所在,九条雪白的狐尾,就舒服地摊在这黄色的柔软“绒毯”上。 一条狐尾抬起来,俏皮的拍打了几下身下的土黄色“绒毯”,可以看见,那张“绒毯”上,有一个个烫印出来的古拙的大字。 《天狐经》,刻印在玄黄古卷上的《天狐经》。 玄黄古卷一共四张,一张被道祖鸿钧拿了去,融合天道之力,制成了‘封神榜’。 一张被娲皇得了去,由画魔执笔,画成了山河社稷图。 另外两张,不知去向。 但是实际上却有一张,落在瑶池金母手上,被她镇压于蚩尤魔丘之上,想做为将来吸收北斗七星下镇压的七大神兽的负面力量。 而另外一张,谁能想到,却是早已落在九尾天狐一族手上,天狐一族的《天狐经》,就烙印在这张玄黄古卷上。 妲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娇媚的声音,说不出的诱人:“人家才不会惧了你呢,以为成就元凤之体,就能压我一头了?呵呵,等着吧,等你出关之日,就是我现身之时。” 妲己换了个姿势,不服气地哼唧道:“表哥是我的,想抢?没门儿!” …… 昊天宫中,娲皇骇然睁大了双目,将神识投向北方极远之地,摇光星上。 同时窥探过来的,竟有五道强大的神识。 两道来自西方须弥山,不用说,定是准提与接引了。 两道来自金灵与玄女,她们只是准圣,但是她们离的近,神识也能透过混沌的天机,投射到这里。 另外一道,便是娲皇。 三清如今心若死水,不关心这里的变故情有可愿。 鸿钧正在与天道融合的关键时刻,不理会这里也说得过去。 奇怪的是,已经练成他心通、天眼通神通的多宝,不可能感应不到这里的变化,但他竟未投射神识过来。 五道神识稍一触碰,金灵和玄女便迅速抽回了神识。 这一刹那,她们感应到了,成就准圣修为的竟是陈玄丘。 她们当然很奇怪陈玄丘怎么会突然拥有了如此造诣,不过三位圣人神识投影过来,她们终究不敢造次。 不然,若神识被哪位圣人攻击一下,这可是一个元会也治不好的重大伤势。 反正陈玄丘是自己人,之后再询问他就是了。 西方二圣与娲皇的神识却是同时抵达了陈玄丘的身畔。 可惜此时陈玄丘已经把摇光星上的神兽元力彻底吸收,他们也不清楚,陈玄丘何以能成就准圣大圆满的无上修为。 三道神识互不干扰,只是好奇地围着陈玄丘一转。 陈玄丘此时拥有准圣大圆满修为,自然能感应到三尊圣人的注视。 两道神念来自西方,一道神念来自昊天宫,这道圣人神念,一定是娲皇娘娘了。 陈玄丘暗忖。 被三道圣人神念注视着,要说不慌,那是假的。 不过,现在有三道圣人神念啊,这机会岂容错过? 陈玄丘有天狐之智,自从娲皇出手救走了紫微帝君,他就在头痛了。 如今只是对付天庭这个庞然大物,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力气才能推翻,如果有一尊圣人公然站出来…… 难不成提前请出北阴大帝或后土娘娘? 就怕这两位大佬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肯那么早出手啊。 此时难得西方二圣跑来凑热闹,陈玄丘顿时灵机一动。 在三道圣人神念注视之下,陈玄丘站了起来,一挥手,一幢小木屋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陈玄丘走过去,在门前站定,手一抬,一只饱了墨的毛笔,就持在了他的手中。 他要干什么? 西方二圣和娲皇都清楚,陈玄丘一定感应到了他们的注视,却不知道……陈玄丘突然的怪异举动,是要干什么。 就见陈玄丘提笔,开始在小木屋的柴门上,开始写字。 凤鸾宝帐景非常, 尽是泥金巧样妆, 曲曲远山飞翠色, 翩翩舞袖映霞裳。 梨花带雨争娇艳, 芍药笼烟骋媚妆, 但得妖娆能举动, 取回长乐侍玄丘。 这首诗只写下第一行时,强大的低气压就快让人喘不上气了。 只改了两个字! 原诗最后两字是“君王”, 这是纣王题诗,表达对娲皇爱慕之意的一首诗。 就因为这首诗,娲皇认为人皇亵渎了她,于是派出三妖,祸乱大商朝纲,封神大劫,就此揭开序幕。 此时此刻,明知道娲皇的神念已经投射而至,正在关注着此处, 陈玄丘却在门扉之上,写下了导致纣王亡国身陨的祸乱之源,那首名闻千古的“淫诗”,还大剌剌地把最后两字改成了他的名字! 他的修为能不能敌得过圣人不清楚,他的胆子…… 西方二圣见了,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昊天宫中,娲皇气得娇躯乱颤,俏脸绯红! 第1027章 奇货可居 昊天宫中,昊天、瑶池,四御、真武大帝,三元大帝,乃至众多仙神,就见高高在上的娲皇圣人娥眉一挑,满脸愠怒,一甩袖子,就有一道红光破空而去,穿越昊天神殿,直奔北方而去。 嘶~~~ 竟是红绣球! 旁人不曾看清,真武大帝及四御和天帝天后却是看的分明,那是尺余方圆一只粉色绣球,璎珞垂珠,环配叮当,别具毫光。 这可不是后世用来抛绣亲招亲的绣球,而是一件攻伐类极品先天灵宝。 圣人之下,任你多大法力,逃无可逃,挨之便死,肉身和元神全都保不住。 娲皇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温柔女子,当初人皇殷纣题诗表达爱慕之意,娲皇一怒,便急皮酸脸直奔朝歌,想亲手取纣王性命。 只是,她到了朝歌,想要下手之际,却被殷纣的人皇之气所阻,这才悻悻而归,转而唤来三妖,软刀子杀人。 如今这陈玄丘可没有人皇之气护身,娲皇杀心一起,便祭出了自己的宝贝。 陈玄丘题诗之际,便已防着娲皇偷袭了,早就暗暗做了种种准备。 他是希望拉西方二圣下水的,但二圣肯不肯出手,他并不确定。 不过,他如今吸收了七大神兽的元力,掌握了七种法则力量,更是与他所掌握的一部分的空间法则、仙道法则相融合,自信娲皇亲身未至,只是遥遥一击,他该抗得住。 只要一击不死,他就可保自己不死,因为……小木屋就在身后。 吉祥正在小木屋内,关切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接应他入内。 只要能进入小木屋,他就谁也不怕,就算六圣齐至,他也不怕。 要知道,鸿钧现在正死乞白赖地缠着天道求合体呢, 而葫中小千世界,虽然不及这大千世界规则完整,但是小千世界的世界意志却是相对完整的。 在这葫中小千世界,不存在什么天道、地道、人道,三道是合一的,并且形成了一个鲜活的生命,那就是吉祥――世界意志。 盘古开天半途而废,世界意志也分裂成了天地人三道。 鸿钧天人合一,以仙道法则悟成圣之法,想出了斩三尸之术,其实与世界意志三分天下的道理也是不谋而合。 但葫中小千世界却没有这个过程,它的世界形成,就如一个生命的诞生,没有开天辟地,而是浑圆天成。 因此只要进了吉祥的世界范围,天地人三道浑然如一的她,就是无敌的。 红绣球破开虚空,瞬间便至。 就见九天之上,红光一闪,一颗红色绣球宛如流星陨落,天地一片绯红,似乎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东西。 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刚刚爬起来的喜儿,卟嗵一声,又给陈玄丘跪下了。 没什么没什么,反正跪的是小丘丘,又没便宜了别人。 喜儿破罐子破摔了,其实举起七情碗来,以如今急速升级的七情宝碗所蕴藏的人道七情法则之力,是可以抵御这压力的。 不过,她怕如此一来,把那个小心眼儿的女人注意力吸引到她身上来。 所以,喜儿趴得干净俐落,只有小屁股撅在空中,没有来个五体投地。 这是喜儿姑娘最后的倔强。 红绣球,据说唯有开天三大至宝和老君的天地玄黄玲珑塔这等先天功德灵宝可以抵挡。 圣人挨上一击,也是剧痛不止,非圣之下,身魂俱灭? 陈玄丘见过多宝的丈六金身,也见过后土的祖巫之身,他总觉得,自己如今单以肉身来说,似乎并不逊色于他们。 他想试试! 陈玄丘是天狐,性最狡黠,不喜欢蛮干。 不过这次冒险,他有必要一试。 因为娲皇已经有心插手天界之乱了,如果他此时退缩,只能让娲皇得寸进尺。 相反,他表现的越强硬,娲皇忌惮越多,而西方二圣,才越有可能被打动。 陈玄丘动了! 他的头顶,陡现一只貔貅神兽,大口暴张,貔貅吞天,吞尽方圆万里灵气。 貔貅化形,化为腾蛇,腾蛇腾空,张牙舞爪,腾蛇不死之身显现。 然后,一声牛嗥震动天地,腾蛇之躯化为玄武,一只方圆百亩的玄武巨龟,四肢距地,龟甲迎空,昂起头来,盯着那从天而降的红绣球。 狰狞暴击启动,睚眦必报加命中,一团凤之业火,迎着从天而降的红绣球,悍然迎了上去。 须弥山上,西方二圣惊咦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 就见红绣球从天而降,却被一团火球当空挡住。 凤之业火,轰地一声,堪堪击中红绣球。 须弥山上,接引道人微微一笑:“玄丘狂妄!” 准提道人轻叹一声:“小辈逝矣!” “轰~~” 就如慧星撞中了地球,巨大的爆炸声轰然荡开,以爆炸处为中心,将方圆三千里之内所有湖泊烘干,所有山川轰平,巨大的冲击波,横扫整个摇光星。 将远处发现异状,正飞向空中察看动静的众妖仙,如狂风扫落叶一般震飞了出去。 喜儿站在巨龟厚甲之下,浑然无事。 只是见那巨骨四根天柱般的巨足,轰地一声陷入土中十丈,险些整个腹甲全砸下来,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马上要被辗成肉泥了。 但是那巨龟却仍是挺住了,腹甲离地面,还有十余丈之高,宽阔的很。 凤之业火,将那红绣球蓦然撞了上去! 唯有开天三大至宝和极品先天灵宝玄黄玲珑宝塔才能抵挡的红绣球,竟被陈玄丘的肉身显化神兽给抵挡住了! 怎么可能? 须弥山上,接引和准提蓦然瞪大了眼睛。 灵山大雄宝殿之上,多宝正闭目打座,忽然双眉微微一颤,旋即恢复了平静,但是唇角曲线,却微微地向上翘了起来。 红绣球被挡住了! 不仅如此,那业火缠绕着,还在猛烈焚烧那红绣球。 红绣球上飘带、璎珞,俱都无恙,但那业火燃烧,烧的却是娲皇的修为和神魂。 相陨亿万里,昊天宫中,娲皇娘娘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在承受着业火焚烧,修为正在减少。 虽然,那焚烧掉的、要通过修炼才能恢复的修为,对元气浩瀚如一方天地的娲皇圣人来说微乎其微,不值一提,但那毕竟是不可挽回的消耗。 “怎么可能?” 娲皇脸色骤变,不可能!一定是通天圣人用了什么秘法帮他! 对,一定是那小木屋中藏身以躲避天机窥探的通天圣人! 娲皇坚决不信,一个准圣能硬抗她的红绣球而不伤,还能予以反击。 通天圣人离不开那藏身的小木屋,不过,他的神通,似乎不仅限于那小木屋,在一定范围内,他也能施展…… 娲皇想着,在心里对通天圣人此时受限制的程度,重新进行了揣测。 不过,你是圣人,我也是圣人。 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直接攻击,你能么? 被动防守,终究失了先机! 娲皇圣人冷笑一声,神念一动,正被业火缠绕焚烧的红绣球腾空而起,再度砸向陈玄丘。 她就不信,她的红绣球,砸不碎这个王八盖子! 陈玄丘承受了红绣球一击,居然无恙,顿时信心大增。 果然啊! 单以肉身而言,我的肉身强度,已然是举世无双。 陈玄丘心念一动,虚空光照轮如同一轮大日,在其玄武之躯上霍然升起。 他想试试,能不能用他的虚空光照轮,套住红绣球。 既然凤之业火也烧不坏那红绣球,那就试试看,最锋利的空间之刃能不能切碎它! 可惜,他没有机会尝试了。 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四目一对,多年的师兄弟,心意相通,顿时有了决定。 接引扬手,青莲宝色旗破开虚空,迎风招展, 准提甩袖,一颗舍利子如星光一点,正映在宝旗之上,烁烁放光。 娲皇脸色一变,神识之中,已然响起接引道人的声音:“娲皇娘娘,手下留情。玄丘小友,与我西方有缘呵……” 第1028章 圣人袖手 青莲宝色旗曾经抵挡过番天印,但却挡不住红绣球,就算再加上一颗舍利子也不行。 但,这是一个态度,西方二圣的态度。 换作通天或元始,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然一剑斩了下去, 但娲皇没有这个自信。 所以,红绣球突然消失了。 “接引道兄,准提道兄,要为了一个小辈,与本座为难么?” 须弥山上,陡然响起了娲皇娘娘冷肃的声音。 接引微微一笑:“呵呵,娘娘也说他是个小辈了,老师早有法旨,我等圣人,不得入三界、惹红尘,娘娘亲自出手,这是要悖逆老师教诲么?” “两位道兄难道不曾看到,陈玄丘戏辱本座?” “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圣人高高在上,陈玄丘哪来的胆子,竟敢戏辱圣人?” 娲皇与西方二圣三人神念交流着,听到这句话,不由一窒。 先前,她亲自出手救下紫微帝君,分明是她先违反了鸿钧道祖“圣人禁入三界”的规定。 这时被接引质问,娲皇自然明白,当时手段并未瞒过西方二圣。 娲皇强忍怒气,道:“却不知两位道兄,意待怎样?” 接引道人说道:“圣人通晰万事万物,大千世界,眼中观过去、现在、未来,掌中演时空、生灭、轮回。 意念一动,自有天道变化,无极无量,无生无灭,归寂虚空,可聚可散,不生不灭,万劫不磨,超脱时空,因果不沾其身,游于物外,不以时空轮回为本,永恒永存。 圣人可开天辟地,再创洪荒,能在一念之间,摧毁大地,屠灭生灵。故此,鸿钧老师立下规矩,“入圣者禁入三界”。 吾等高高在上,洞观世事轮回,超然物外,娘娘又何必违背老师法旨,亲身上阵,丢了圣人本份呢。” 娲皇心念急急一转,天庭一方,只要圣人不插手,仍旧占据着绝大优势。 她若出手,难保那两个不要脸的老混蛋也籍机插手。 可西方二圣哪怕只来一个,甚至派来已然证道圣人的多宝,她也未必是对手。 到时候,她可没有把握说服三清出面。 如果自己收手,能逼得西方二圣加一个多宝,也得遵守鸿钧道祖的规定,其实不亏。 想到这里,娲皇便放弃了做过一场的打算。 她脾气虽不算好,可也得分是对谁,对同样的圣人,她一个也打不过,这暴脾气也就施展不出来了。 于是,娲皇冷笑一声,道:“好!那本座便置身事外,希望两位道兄,也能信守承诺,不要插手三界中事。” 接引道人笑吟吟的声音传来:“那是自然!” 娲皇不再多言,旋即收回了神念。 昊天上帝见娲皇神色一动,晓得她已收回神念,忙道:“娘娘,发生了什么事?” 娲皇淡淡地道:“陈玄丘有奇遇,得成准圣了!” 瑶池金母脸色顿时一变,成就准圣的是陈玄丘? 这怎么可能!难道…… 瑶池想到了她在北极星域布下的后手。 可是……没有玄黄古卷化魔莲海篇,他如何克服那七大神兽戾气的? 如果全都吸收了,他该失智入魔,沦落成为一个莫得感、没有理智的杀戮机器才对。 瑶池飞快地看了紫微一眼,紫微也正向她看来,二人目光一碰,便又各自转开,心中各自惶恐。 紫微是配合瑶池在北斗七星中镇压七大神兽的人,他自然也知道这个大秘密。 他甚至早已在紫微帝星上做了准备,只等“瓜熟蒂落”之时,他是要从瑶池手中,夺取玄黄古卷化魔莲海篇,然后夺取这成圣之机的。 难不成,这莫大的机缘,竟然被陈玄丘意外发现,并且糟蹋了? 就听娲皇冷笑道:“陈玄丘成就准圣,竟狂妄自大,题诗戏辱本座。本座出手小惩了他!” 昊天先前一听陈玄丘成就准圣,不禁又惊又气,如今听娲皇说她只是小惩了陈玄丘,心中好不遗憾,叹气道:“娘娘太慈悲了,如此狂悖之徒,该叫他身魂俱灭才对。” 娲皇淡淡地道:“本座亲自出手教训,已经是违背了老师的法旨,安能出手灭杀。这等事,自然该天帝派人执行。 不过,你放心,有本座在,西方接引、准提、多宝三人,也不敢入世,天帝凭借天庭实力,当能击败叛军,诛杀陈玄丘这等小辈。” 紫微帝君和瑶池金母现在心心念念的就是陈玄丘究竟为何成圣,是不是谋夺了他们的大机缘,心神不属,根本没理会这句话。 昊天上帝听了却是惊讶不已,道:“娘娘,陈玄丘与金灵合谋,灭杀了灵山两尊准圣,该是西方的大敌才对,缘何娘娘会说,叫朕不必担心西方三圣插手?” 娲皇冷笑一声,道:“接引、准提眼中,何曾有过永远的朋友或仇人?在他二人眼中,是西方势力蔓延于东方重要,还是陨落了燃灯、定光两尊佛祖重要?” 昊天上帝语气一窒,他倒是忘了这碴儿。 燃灯虽然贵为准圣,但是一直是个喜欢玩阴谋诡计、背后捅刀子下绊子的货色,不当大用,还老想自立山头,是个不稳定份子。 定光欢喜佛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西方的祸害。虽说灵山绞尽脑汁给他的荒淫行为编排出了一番道理,实则灵山也是不待见他的。 坦白说,这两个货,就算他是灵山之主,都巴不得有人帮他给清理掉,一个专门拆台,一个窝里闹腾,谁想留他们呀。 他们俩死了,对西方二圣而言,只是削了面皮而已。 可是偏偏这两位圣人是最不在乎面皮的,这样算来,陈玄丘活着,显然对他们作用更大。 昊天上帝道:“娘娘说的是,陈玄丘纵然嚣张一时,也敌不过我天庭涤荡,此等叛逆,早晚押上诛神台,明正典刑!” 娲皇淡然道:“陈玄丘已成准圣,必挟锋锐,谋取紫微帝君,占据北极一隅,图谋中央天庭。天帝欲派何人前往征剿,本座替你送他们过去,之后,便要回返锦绣宫了。” 昊天心中纳罕,娘娘刚刚不是说已小惩了陈玄丘?怎么陈玄丘还能生龙活虎地去攻打紫微帝星?这小惩……究竟是个什么小惩?难不成陈玄丘竟未受伤?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会问出来。 要是由娲皇圣人替他送人过去,那运兵的速度自然极快,派谁去呢? 紫微帝君不用说了,他本就是北极之主,一定要去的,其他人呢? 昊天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真武大帝身上。 真武大帝梗着脖子,坐在椅上,两眼望天,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昊天暗暗一咬牙,这个混帐,朕调不动啊,当着娲皇娘娘和365位刚刚册封的正神的面儿,可不能找他,被他当众拒绝了,朕岂非威信全无? 北极天现有九天玄女、金灵圣母、陈玄丘三个准圣,朕派去的兵马,实力要远超他们才行。 想到这里,昊天便道:“北极天本是紫微帝君御下,紫微帝君是一定要返回北极天主持大局的。如今既有娲皇娘娘愿意为朕开行天大道,便请四御走一遭吧!” 四御现在各有使命,围攻西昆仑的,阻挡东华帝君的,不过天庭开封神大典,他们不能不到。好在他们早就做了种种安排,短时间离开,也不至于就让攻守易势。 往北极天去,路途遥远,但是有娲皇娘娘帮忙,来去甚是迅速,便让他们一起走一遭,以雷霆之势,迅速解决北极天的问题,紫微帝君还可以腾出手来,支援其他几位帝君,共同镇压叛乱。 四御起身领命,这时瑶池金母目光一闪,突然起身离座道:“天帝,本宫也去走一遭!” 昊天一愣,天帝天后,坐镇中央,轻易自然不能离开。 如果让天后前往北极天镇压叛乱,这传出去不好听啊。 天庭局势已经岌岌可危了么?居然连天后娘娘都出战了? 昊天正待劝阻,瑶池金母笑道:“天帝,有四御同去,平定叛乱,只在弹指之间,自然无需本宫出手。只不过,本宫与九天玄女有旧,此去是想劝说于她,免得天庭大军一到,玉石俱焚。” 瑶池金母这理由找的甚好,她这是怜惜、欣赏九天玄女,不想九天玄女在四御弹压之下,丧命陨落。 这是天后娘娘的一片慈悲之心,而且两者都是女子,想招抚她的话,天后出面也没什么忌讳,如此也可体现天庭的宽大与惜才。 昊天丝毫没有怀疑自己的师妹别有打算,遂点了点头,道:“九天玄女,曾为我天庭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随西王母谋反,也只是因为她对西王母的一片愚忠,若能说服她明晓大义,归顺天庭,那是最好。既如此,便辛苦天后往北极天一行了。” 一时间,便确定下来,由瑶池金母及四御,五位准圣,统率四十万天兵天将,其中包括从北极天逃回来的天蓬、翊圣等人。 由于封神大典,众仙云集,天兵天将聚集昊天宫前接受阅兵,要调兵遣将十分的便利。 很快,四十万天兵天将便已点齐,天后鸾驾和四御帝辇,俱皆陈列军阵之前。 娲皇娘娘祭起宝莲灯,宝莲灯冉冉升空,放出万道光华,将天后、四御和四十万天兵天将笼罩其内。 神灯光华一闪,改动天条地规,一道空间之门就在前方,霍然打开。 天后鸾驾在前,四御帝辇随后,四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往那空间之门中去,一步跨入,便是北极星域。 虚空之中,北斗七星份外清晰,紫微帝君高拱于上,无比灿烂。 第1029章 招妖 青莲宝色旗当空一舞,复有一颗舍利子宝光烁烁,璀璨其上。 陈玄丘便知道,是西方二圣出手了。 毕竟,这法宝就是西方二圣的。 陈玄丘本来还想施展手段引二圣出手,只要二圣出手,以娲皇之多疑,必然怀疑他们有所勾结,那他便成功地拉大旗作虎皮了。 却不料还不等他出招,西方二圣已然出手。 不过,只是一转念,陈玄丘便也明白了西方二圣的用意。 世人只看西方二圣寒酸、小气、不要面皮,可若仔细想来,西方二圣却实是了不起的人物。 三清不必说了,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甫一出生,便承受着开天功德,是有极厚重福缘之人。 娲皇也不简单,先用一个兄长任劳任怨,修行路上不知多少好机缘,都努力帮她争取来。 而道祖鸿钧对她也是颇为青睐,大抵觉得出一个女圣人,更没有攻击性,对她也是大力扶持,将补天机缘让她得了去。 只有这西方二圣,甫一立教,便得了一片破碎山河。 西方贫痟,这是三界皆知的一句话,不仅灵气匮乏,修士资源也匮乏。 就是在这么一片贫瘠土地上,这师兄弟二人既没有好根脚,也没有好机缘,甚至不算是鸿钧内门弟子,只是个挂名,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愣是杀出了一片天地。 到如今,他们二人居然悄无声息培养出了一尊圣人。 不靠鸿钧赐予鸿蒙紫气,在已经不是太古莽荒灵气充裕的年代,愣是培养出了一尊圣人。 这简直就是草根逆袭的标准模板呐! 就……挺励志的。 陈玄丘一路反天,从人间,到天上,一路走来,也没什么人看好他。 可他还是走到了今天,鹿台大战,他赢了。 长留仙岛,他夺了, 直到今日,整个北极区域,只有紫微帝君的本命星紫微帝星还在掌控之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西方二圣一样,都是一路坎坷走来的。 只是,他不需要像西方二圣一样,势不如人时,各种的伏低作拉,放下身架。 所以,陈玄丘理解西方二圣。 燃灯已经死了,长耳定光仙也死了, 虽然明面上,西方灵山损失了两尊准圣, 但实际上,这两个人, 一个是专门毁西方名声,削灵山颜面的淫佛, 另一个则是整天拉帮结派搞山头派系的窝里反, 这两个家伙明明就是毒瘤,却又不好自己下手清除。 如今借了陈玄丘的手,反倒让灵山更加铁板一块, 这对一生矢志将西方发扬光大的二圣来说,并不是坏事。 而如今,西方看准了机会,又以“金蝉脱壳”之计,另立西方新教,正摩拳擦掌,想要将西方教义布播于天下。 此时此刻,一个与天庭作对的陈玄丘,显然是符合西方利益的。 所以,西方二圣竟果断放弃两位准圣之仇,帮助陈玄丘,击退了娲皇一击。 陈玄丘肃立,等着二圣说话。 但是,青莲宝色旗和那舍利子,却往西方飞去。 陈玄丘静立良久,西方二圣无一语留下。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不管怎样,陈玄丘是叛出了灵山之人,不可能再把他招揽回去。 而且,燃灯和长耳之死,他难逃其咎。 再招揽他,二圣无法对灵山众多佛陀交代。 还有,就是他的鬼公子身份。 西方二圣绝不会相信,是他自己在一力推动伐天之战。 那么他背后的人是谁,就呼之欲出了, 北阴大帝。 北阴大魔王究竟实力如何,其实就连西方二圣也不清楚。 西方二圣迫于形势,半途转修了玄宗仙道,他们把西方法门传授给了多宝,将西方道统发扬光大的人,是多宝。 而北阴大魔王,没有参加过紫霄宫讲道,在太古莽荒时候,各方修士争战杀伐,夺取机缘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荒芜的冥界修行,坚持着他自己的道-――毁灭法则。 毁灭法则,是三千大道之中,排名第十的法则。 但是诸圣的修为,却也不能只从他们掌握的法则上来排名,还要看他对某一种法则的领悟和掌握,究竟有多深。 十大法则中,仙道法则排名第五,但是排名第一的力量魔神盘古陨落了,时间魔神也陨落了,空间魔神迄今还在混沌之中游荡。 走的最远的,就是掌握了第五法则的鸿钧。 天知道北阴大魔王,走得又有多远。 那么,既然大家现在都在趁鸿钧合道,无暇他顾之际,纷纷图谋天庭这块肥肉, 那就……不要自相残杀了,先心照不宣地联手吧, 待解决了天庭,大家再争一个高下! 陈玄丘既然洞悉了西方二圣的用心,所以也没有顾忌许多。 他知道,诸圣都有顾忌,不出手,尚且可以保持超然身份,一旦介入,便很难抽身,最后的下场,恐怕不比服下了陨圣丹的三清好多少。 所以,接下来很长时间,这些圣人可能会暗中偏帮某一方,但是不会再公然出手了。 可圣人不能公然出手的话,他陈玄丘还有何惧? 他打开柴门,走了进去。 吉祥小妹子正为他担心呢,陈玄丘是个怜花人,当然要进去安抚一下。 拉开柴门的刹那,陈玄丘回眸望了喜儿一眼,把眉梢一挑。 喜儿捧着碗,连连摇头。 她才不要进去呢,十首鬼车的精神力无比强大,方才陈玄丘力抗红绣球时,她感应到了一抹极其危险的气息,就传自那小木屋。 那是比圣人还要恐怖的强大气息。 …… 锦绣宫中,仙乐声声,仙花飞堕,娲皇娘娘的仙驾飘然而下。 宫中仙侍、仙娥、黄巾力士,不管正在做什么的仙仆,纷纷下拜迎接。 娲皇娘娘从宝辇上下来,脚步匆匆就往宫中走,根本不理会迎上来的几位宫中管事。 那玉面含霜的样子,令诸位平素颇为得宠的管事仙娥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行至锦绣宫中庭院之上,娲皇娘娘突然顿住脚步,将羽袖一甩,沉声道:“取金葫芦来!” 匆匆尾随进来的几位宫中管事不敢怠慢,立即有一人飞入宫中,片刻功夫,捧着一只金光灿烂的宝葫芦出来。 娲皇抬手,将金葫芦招至手中,揭去葫盖,纤纤玉指一点,葫中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之中,显现出一道幡来,光分五色、瑞气千条,上书两个大字“招妖”。 娲皇命令道:“持本座招妖幡,去那宫前摇动。” “谨遵娘娘法旨!” 几位管事仙娥领旨,娲皇余怒未息,步入宫中。 便有一位管事上前,取了那招妖幡,匆匆赶到宫前,将幡摇动。 顷刻间狂风大作、阴云密布,风声凄号,传遍三界。 摇光星上,喜儿正望着那小木屋发呆,好奇其中发生着什么,却又不敢靠近。 突然,一股奇异气息风一般掠过,喜儿感应到那股气息,神色顿时大变。 她抓着七情碗的小手,都因为用力,掌背绷出了白印儿。 “招、妖、幡!” 喜儿一字一顿,目中露出仇恨之意! 招妖幡,妖族至宝,妖教教主的象征,可以召唤三界之中亿万妖众。 而娲皇,便是妖族圣人,妖教理所当然的教主。 只是,无数年来,人族流传着娲皇造人的传说,但人族屡逢大劫,却从未见娲皇出面庇佑。 三界皆知,娲皇是妖族出身,乃妖教教主。 可是,她从来都是只享受妖族的供奉与信仰,却从未对妖族众生庇护过分毫。 妖族与巫族势不两立之时,娲皇不曾出面。 妖族天庭黯然收场之时,娲皇不曾出面。 真武大帝涤荡九天妖族余孽时,娲皇圣人也不曾出面。 修士天庭主宰了三界,妖族被追杀、镇压之时,她同样不曾出面。 空负其名,空坐其位,只享受它带来的尊荣与权力,却从不曾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义务。 甚至平素,娲皇圣人从不与妖族有所往来,似乎担心那些卑贱的湿生卵化披毛戴角之辈,丢了她荣光无限的圣人脸面。 只有当初封神大劫时,她往朝歌去杀纣王,无功而返,这才用过一次招妖幡。 及至大功告成,便鸟尽弓藏,杀了轩辕坟三妖,将一口黑锅甩给了这听命行事的三妖。 喜儿就是被她所害,对她自然恨之入骨。 虽然喜儿自知永远也不可能向已经成圣的她讨还公道,但并不意味着她连恨的勇气都没有。 那个贱人! 喜儿冷冷地望向虚空。 她也是妖族,但她不会再听命前去了。 曾经的她,是怀着无比虔诚、敬仰的心接受招妖幡的宣召的。 接受娲皇的任何命令,她都觉得无比荣光,愿意舍生忘死为之奋斗。 但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 招妖幡是妖族至宝,对三界群妖有约束作用,可强行召唤而来。 但是,认了主的、入了其他门派的妖族,就算是自动放弃了妖教,不承接受妖族、妖族气运庇护。 他们能够感受到妖族教主的召唤,却有权拒绝应召。 所以,喜儿已经自由了, 她现在信的是,陈玄丘。 有了主的人! 同样感受到了招妖幡的气息,却没有应召的,还有青鸾仙子。 青鸾仙子此时化出本体,乃是一只漂亮的青鸾神鸟。 青鸾神鸟的背上,乘着一位女仙,女仙娥眉凤目,容颜娇美无俦,正是瑶池金母。 只是,瑶池金母轻车简从,只乘青鸾而来,没带一个伴当随从。 不仅如此,她的宝冠华服也都除了去,如今一身的素罗青衫。 不认识她的人,只当她是一个无职无官的逍遥仙。 一到北极星域,瑶池便悄然离开仪仗了。 她未带一兵一卒,只乘一只青鸾,便急急赶向如今已无一兵一卒驻扎的天河。 她要先看看,她以玄黄古卷炼就的“化魔莲海”,还在不在。 PS:今天一天的会挺密集,咱是见缝插针哟~ 第1030章 寒心 妖,其实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种族。 人、魔、鬼、巫、神、仙之外,几乎都是妖类。 太古四大神兽龙、凤、麒麟、天狐,其实也算是妖族。 但是不要说四大神兽家族,就算是睚眦、狰、貔貅这等太古大妖,也不受妖教教主管辖,不听招妖幡号令。 当你足够强大,你就自然而然地凌驾于一些规则之上。 饶是如此,妖族还是拥有着庞大的群体,甚至有一些大妖,其实力已经可以抗拒招妖幡的召唤,却也因为身为妖族一份子的觉悟,愿意接受妖教教主的召唤而来。 一时间,锦绣宫前,万妖毕集。 尤其是一些实力强大的大妖,裹挟着一条条阴风煞气,飞抵锦绣宫前。 妖族肉身普遍强大,尤其是那些海妖,血气更加旺盛,往宫前一站,头顶血气如精气狼烟一般,直冲云霄。 一只神鸟远远飞来,周身黑风阵阵、煞气隐隐。 到了宫前,敛翅落下,却是一只极丑怪的飞禽,肋下生有双翅,周身却无羽毛,有些像一只蝙蝠。 这异种大妖,正是凶威赫赫的血蝠。 他不入飞禽之列,不入走兽之中,独来独往,一惯喜居深山阴暗洞穴之中,吞噬精血充足的妖兽修行,所以其他妖族对他也多有忌惮。 不过,血蝠却也不在乎,到了宫前,化作人形,大摇大摆站定,睥睨四顾,威风不可一世。 众大妖中,一身形颀长、皮肤青灰、虽有五官,却连头发、眉毛、胡须都没有,一个脑袋像个画了五官的卤蛋似的男子阴恻恻地笑了起来:“血蝠兄,想不到就连你这深居简出之人,也奉召而来了。” 说话的乃是一只异种海妖,翼蛇,也是一尊凶悍的大妖。 不过,他和血蝠一在陆地,一在深海,没有什么利害冲突,关系倒还融洽。 血蝠瞟他一眼,淡淡道:“如今天机混沌,显然天地劫会将起,这于你们,既是凶险,也是机遇。吾修道已近万年,如今修为停滞,极难更进一步,所以要来寻一个机缘,已求更近一步,翼蛇兄呢?” 翼蛇笑吟吟地道:“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却不知娲皇圣人,想要你我做些什么。” 正说着,远处一声苍凉的长啸。 长啸如声波,激荡而至,许多道行浅些的妖族被震得心神恍惚,险些翻落云端。 天空中骤然间似刮起了十二级大台风,天风浩荡而至,许多妖族要运足全身气力,方能抵挡。 血蝠眉头一皱,冷冷地道:“我还以为天狼一族已经死绝了呢,原来还有余孽。“ 话犹未了,一头身躯足有数百丈高大的巨狼呼啸而至,只是一颗狼头,就像一座宅院那么大,眼睛仿佛城门的甬道,巨大而幽仄,尖利的森白獠利,似城墙上的狼牙拍子一样,只一根牙齿,便比一个两丈高的巨人还要庞大。 他摇身一变,化作一个灰衫精瘦汉子,冷冷瞟了血蝠一眼,道:“不要以为本天狼没听见你的风凉话,要不是你血蝠一族的肉太难吃,你早成了本天狼屁股底下的一砣粑粑!” 血蝠气的青灰色的脸庞变成了酱紫色,怒喝道:“天狼,你大言不惭,直当本座怕了你。若不是圣人宣召,:本蝠主现在就把你吸成狼肉干!” 天狼嘿嘿冷笑:“亏得是在圣人宫前,方容得你大放厥词,要不然,本天狼早就一爪拍死了你。” “你们俩屁话忒多,要死就赶紧死一边儿去死去!”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狰狰,如金铁交鸣,说不出的刚劲有力,但嗓音又透着苍老。 血蝠和天狼同时色变,立即怒气冲冲转目望去。 就见一个老者,脸上、脖子上有浅浅的鳞片痕迹。 他年纪已经很大了,须发皆白。 可是一个如此高龄老人,却看不出一点善目慈眉,但魁梧强壮的身躯,似乎蕴含着极其可怖的力量,似乎一旦爆发出来,足以毁天灭地似的。 血蝠和花狼同时脸色又是一变,到了嘴边的咒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是恶蛟苍云海? 传说,这本体为蛟的苍云海,已经活了三万六千年,乃是太古蛟龙苍龙后裔。 真正的太古蛟龙,是肉身极其强悍,元神极其强大,性格极其残暴的,就算是一条七爪金龙,都能被它打败吞噬。 云霄三姐妹的金蛟剪,就是通天圣人搏杀了两条修为深厚的太古蛟龙炼制而成的。那法宝杀伤力那般离开,可离不开它的太古蛟龙本体之功。 不过,太古蛟龙一脉,人丁和凤族族一样稀少,所以苍云海的血统已经不是那么纯正了。 尽管如此,这也不是他们两个可以挑战的人物。 有了苍云海压制,血蝠和天狼登时都老实了许多。 各方妖族纷纷赶来,足足又过了一个时辰,锦绣宫门开启。 众妖族精神一振,立即整衣肃立,等着朝见圣人。 但见宫门开处,从中走出三个娉婷少女,皆为宫中仙娥打扮。 三人走到宫门前站定,向众妖族淡淡地一扫,左边的紫衫少女便是蛾眉一蹙,有些不悦了。 “怎么才来了这么些,猛犸象族呢?” 猛犸象族有个缺陷,就算化成人族形象,也很难收敛他们庞大的体象,如果他们在,这三位仙娥一定看得到,所以有此一问。 苍云海、血蝠、翼蛇、天狼等大妖不禁沉默下来。 他们以为,娲皇娘娘会亲自接见他们的,谁料娲皇圣人启用招魂幡将他们召唤而来,他们放下手头一切事情,甚至是闭了一半的关,风尘仆仆赶来锦绣宫前,不想娲皇圣人竟还吝于一见。 半晌,方有一个生着两只长耳的妖族应道:“回禀仙娥,猛犸象族受了草原犀族鼓惑,他们说,那自在王宗与当年的截教一般,有教无类,众生平等,教授徒弟,不分出身根脚,便投奔西方自在王宗去了,前日才刚刚举族离开……” 中间鹅黄衫子的少女皱了皱鼻子,很嫌弃的样子:“投奔自在王宗?呵呵,你们可知,四御大帝,已被我家娘娘已大神通,送往北极星域,那陈玄丘,马上就要变成自在鬼王了,投奔他?你们妖族,尽是些不长脑子的蠢货!” 苍云海沉声道:“仙娥请慎言,娲皇娘娘,可也是我妖族中人。” 那右边的白衫仙娥“嗤”地一声笑,扬起下巴,傲然道:“娘娘是圣人,一成圣人,超脱三界,高高在上,还算是妖族么?” 众妖族尽皆不语。 苍云海脸色阴沉,但也没有说话,就这小仙娥,他一口就吞了,渣都不带剩的,可这是圣人门下,他又岂敢得罪。 那中间的黄衫少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他们愚蠢,错投了山门,愿意自寻死路,那是他们福薄。如今时辰已到,就是你们了,传娘娘法旨。” 众妖族没有说话,只是齐齐弯腰,躬身静听。 黄衫少女道:“今天庭动荡,三界不安。娘娘贵为圣人,感念三界众生疾苦,故而赐下大机缘予尔等。尔等可去昊天宫投靠天帝,协助天帝拨乱反正,镇压邪祟,事成之后,当得大造化。” 原来是给天帝抓壮丁,众妖族心中又冷了半截。 一个妖族忍不住道:“却不知事成之后,娘娘会赐下何等造化?” 黄衫少女冷冷瞟他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那妖拱了拱手,缓声道:“在下轩辕丘,黄公望。” 黄衫少女柳眉一竖:“娘娘赐福缘给你,那是你的莫大机遇,一个成了精的黄皮子,也敢与娘娘讨价还价?” 那一副翩翩公子打扮的黄公望惶恐欠身道:“小妖不敢,小妖只是一时兴奋,口不择言。” 他虽故作惶恐,可是只有惶恐的声音与动作,脸上却没看出半点惶恐来。 轩辕丘? 他这一说,众妖族脸上都涌出了一抹古怪的神气。 他们想到轩辕坟了。 娲皇娘娘这是第二次动用招妖幡,第一次就是选用了轩辕坟三妖,去坏大商国运呐。 结果,三妖成功完成了娲皇娘娘交代的任务,赐给她们的是何等造化呢? 那三个仙娥不谙世事,哪里会明白这刹那间,他们心中转了许多的主意。 她们只是随侍娲皇,养得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一帮小丫头而已。 眼见众妖躬身不语,三个仙娥只有更加的鄙视,宣完了法旨,便转身回宫去了,仿佛娘娘下旨叫他们去死,都是圣人青睐,他们只该感恩戴德一般。 此时,北极星域,天河水底。 那已破败不堪的天一神宫后面,同样破败不堪、只余残垣断壁的栖月小筑旁边,一身素罗衫子,清俏仙子气质的瑶池金母,带着青衣俏婢青鸾,款款走到那隐形空间前面。 瑶池金母很紧张,她真的担心,自己精心筹备了无数年的大机缘,如今真的已经毁了。 “娘娘?” 青鸾站住脚步,向瑶池金母请示。 瑶池金母定了定神,颔首道:“开启吧。” 青鸾立即伸出纤纤玉指,在空中挥画符咒,一个诡秘复杂、道纹繁复的符咒渐渐显现于空中,青鸾纤纤玉掌一推,它便向前迎去。 “啪”地一声,那流转着玄奥道纹的符咒,在空中破碎了。 瑶池金母和青鸾同时色变。 入口就在这里,怎么打不开了? 青鸾慌忙回身,道:“娘娘,怕是出了变故。” 瑶池俏脸铁青,她耗费了多少心血,筹备了多少万年,又憧憬期待了多少岁月? 难不成…… 瑶池紧咬牙关,急急上前几步,天后风度全无,脸色已然铁青一片。 她的心已如堕冰窖。 这一次,她亲自画咒绘符,依旧不曾打开那青丘秘境。 瑶池双目已赤,顾不得耗费大量修为,沉声喝道:“回天返日!” 瑶池两只柔荑左右一分,神光洒过,面前的一切,飞快地倒流起来。 她要逆转时空,亲眼看看,是谁毁了她的谋划, 不管是谁?我弄死他!就算圣人来了也别想护着。 我天后瑶池说的! 第1031章 黄花女保媒 “回天返日”,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 这门神通,演化自时间法则。 如果达到最高境界,可以逆转时空。 但是,就算空间魔神杨柳大仙,现在也未能拥有这等境界的神通。 他若能让整个宇宙逆转时空、时间倒流,早就施展这一神通,让宇宙重归盘古开天之前了。 但是,空间魔神现在有本事把自己穿梭于时间长河,回到过去的时空。 这也是鸿钧急于合道于天的原因。 他一直盯着杨柳大仙呢,他怕杨柳大仙回到自己还未成圣的时代,把那个时候的他干掉。 现在的鸿钧,还不能把过去、现在、未来的自己混元如一,如果被人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把过去的他干掉,现在的他也将不复存在。 三尸准圣境的瑶池金母,距圣人只有一步之遥,却也没办法拥有这样强大的准则力量。 她只是能对一定范围内的事物进行时光回溯式的显现,从而发现发生过什么而已。 天一神宫后面的空间开始回溯了。 栖月小筑被摧毁, 嫦娥仙子与天蓬颠鸾倒风, 陈玄丘带着画师和绮姹蒂千莎打开秘境入口,带着他们和獬豸、谛听进入其中…… “陈玄丘!” 瑶池金母双目尽赤,她恨极了,她多少年的苦心准备啊,她付出了太多,没想到却尽为人做了嫁衣。 “走!我们去贪狼星!” 瑶池突然醒过神儿来,取走了“化魔莲海”,也未必就能发现七星之中蕴藏的秘密吧? 万一他成就准圣,是另有奇遇呢? 很快,瑶池便出现在了贪狼星上。 以堂堂三尸准圣之威,她潜入地心,根本不会惊动任何人。 又是一招“回天返日”,瑶池眼睁睁地看着,陈玄丘将她耗尽所有、镇压于此的神兽元气吸得一干二净。 在他身边,有一只奇异的小碗儿,居然起到了“化魔莲海”的作用,吸收了神兽的所有负面能量。 瑶池甚至看到了陈玄丘在演化貔貅吞天之间,九尾天狐本体的昙花一现。 瑶池先是痛心疾首,但是,黯淡的目光,突然就灼灼地亮了起来。 瑶池本以为陈玄丘早就知道了她的秘密,所以先取走了玄黄古卷所化的“化魔莲海”,然后以“化魔莲海”吸收负面能量,再由他吸收神兽元力。 却没想到,陈玄丘竟是用了一只奇异的小碗。 这么说,“化魔莲海”还在他身上,他并没有把那张玄黄古卷利用起来? 一想到这里,瑶池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陈玄丘的本体是九尾天狐! 那可是不逊于凤凰的四大先天神兽之一啊! 我以“化魔莲海”玄黄古卷为辅,可以吸收七神兽的元力。 如今七神兽的元力被陈玄丘吞噬,那我只要得到陈玄丘,并且把他吞噬了…… 我不但能得到七兽神的技能和元力,还能多饶一只九尾天狐! 到那时,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与鸿钧分庭抗礼。 “陈玄丘……” 瑶池金母喃喃地自语了一句,这一次,却再无恨意,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天后,从陈玄丘晋升准圣的元力波动来看,他似乎……已经是三尸准圣修为……” 青鸾担心地提醒主人,陈玄丘现在的修为,可并不在瑶池金母之下。 要打败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不要说生擒并吞噬他了。 瑶池金母目光微微闪动,道:“不能力敌,那便智取。” 说到这里,瑶池金母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本宫修行亿万载,见识之广,岂是他一个个因为奇遇骤成准圣的后生小子所能比拟的。呵呵呵呵……” 瑶池金母发出一阵银玲般的笑声:“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他呢,本来,我还要等足两个元会,才能吞噬七神兽的元力。 现在我只要抓住他就行了。七神兽我都抓住了,其中还有一只元凤呢,他陈玄丘,又何足道哉!” …… 随着陈玄丘成就准圣,西方二圣态度暧昧,赶走了想悍然下手诛杀陈玄丘的娲皇娘娘,摇光星上,迎来一场大捷的庆祝。 天庭在整个北极区域,如今只剩下紫微帝星这一处据点了。 九天玄女正派人探查紫微帝君的底细,只等再有一战,整个北极区域,就彻底纳入反叛军的地盘。 陈玄丘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成就准圣,更是令反叛军士气大振。 六女神将仿佛作梦一样,曾几何时,她们六丁神将府上一个小厨,竟然这么快就走到了让她们无限仰望的境界。 可这不是梦,这是事实。 本就倾慕陈玄丘的六丁神将,为此更加的少女心荡漾。 谁不想自己的男性道侣,是三界中数得着的大修士呢? 只是,她们也明白,随着陈玄丘的境界晋升,她们与陈玄丘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大了。 就像伏妖塔中第一层中的女妖王金翼使和玉腰奴,她们也曾因为陈玄丘的颜动过春心, 但是很快,她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今她们是陈玄丘麾下一个妖仙,再见到陈玄丘时,已是心如古井,不起波澜。 有得到的希望,才有心动。 如果那人处于她穷尽一切,都无法沾上一手指头的高度,她们是聪明人,又岂会自寻烦恼。 南山雁倒是昂首挺胸,容光焕发的很。 原本不管怎么说,她所追随的人哪怕有一身亮瞎人眼睛的响亮名头,可实力终究摆在那里。 大罗金仙,不算低了,可是与九天玄女娘娘这种二尸准圣,还是有天渊之别。 主人不及人家的身份地位,她这种追随者在人家的部下面前,却也不敢造次。 但是现在,她所追随的人,一跃凌驾于九天玄女之上了,这怎不叫人吐气扬眉? 所以,籍庆祝大捷为由,南山雁非常热情地设宴宴请她的旧日袍泽,六丁六甲都请遍了。 六丁玉女……食不知味,很不开心。 陈玄丘和九天玄女、金灵圣母简单地碰了一下意见,紫微帝星是紫微帝君经营多年的老巢,万星斗拱之处,紫微帝君又精通阵法,在他的老巢,不可能不预留手段。 所以,他们才没有一鼓作气,直取紫微帝星,而是先消化一举占领的北斗七星。 金灵圣母之前假作受伤,曾往紫微帝星上疗伤,不过紫微帝君很小心,一直将金灵圣母留在后花院中,所以金灵圣母并没有机会一探紫微帝君的虚实。 很快,斥侯探马报来消息,四御齐至,已登临紫微帝星。 四御,四尊二尸准圣。 反叛军一方,则有一位三尸准圣修为的陈玄丘,以及金灵和玄女两位二尸准…… 看起来,略处下风。 不过,陈玄丘一方还有后羿、刑天两位老牌大巫。 刑天是巫族第二战神,再加上一个后羿,二人联手,凶悍的很。 巫族也是只修肉身的,晋阶评定方法,不能按照玄宗仙道的规矩来评定。 但是他二人联手,一定可以抵敌得住一位二尸准圣,这却是毫无疑问的。 这样一算的话,反叛军一方仍旧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陈玄丘和金灵、玄女一点儿也不慌。 他们还因此制定了围而不攻的持久战略。 因为,只要把四御拖在北极星域,西王母那边就可以重开西昆仑。 东华帝君的海外大军,也将可以突破防御,顺利进军中央天庭。 因此,把四御拖在北极天,才是最符合反叛军利益的作法。 有了明确的战略方针,大家的心态便稳了。 金灵圣母甚至还想在此期间,重开金鏊岛,重新立起碧游宫的大旗,将散落在三界之中的截教门人召唤回来。 陈玄丘对此非常赞同,截教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难。 陈玄丘纵然不曾怀疑自己曾有的前身,也衷心希望这个能够遵循有教无类、众生平等宗旨的教派重立于天地之间。 一番密议,就在庆功宴上完成。 陈玄丘回到住处,沐浴一番,洗去了一身的酒气,刚换上一件轻软的便袍,便有徒儿恶来,在外边呼喊:“师父,金灵前辈要见你。” 陈玄丘微微一讶,刚刚不是在庆功宴上,刚刚商议好了一切? 金灵又来,却是要说什么? 她有什么事,不方便当着玄女娘娘的面儿讲? 陈玄丘满腹狐疑,却是不敢怠慢,赶紧将湿鹿鹿的头发简单一挽,束成个马尾垂在脑后,便向前厅迎去。 金灵圣母正在厅中坐着喝茶,捧着精致的茶盏,眼帘微微垂着。 安静恬淡时的她,丝毫看不出截教大师姐的威风霸气,倒有点邻家小姐姐的气质。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扮演媒婆的角色。 刚刚听三霄说,碧霄与陈玄丘私订了终身时,她的反应不比公明师弟小。 怎么就订了终身了? 碧霄师妹成道于天地初开之时,如此漫长的生命历程中,这位天之骄女也没看上过哪个男儿。 那陈玄丘明明是桃花体质,身边美女众多,碧霄居然对他倾心了? 谁料,一个惊吓未了,另一个惊吓接踵而来,云霄和琼霄,居然也想做陈玄丘的道侣。 金灵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弄死长耳定光仙那只色兔子时,有什么能蛊惑人心的法宝,落到了陈玄丘手上。 可是,云霄和琼霄显然是对陈玄丘死心踏地了,也不顾亲大哥赵公明那黑如锅底的脸色,只是央求她出面。 哎,这种事她不出面,又能叫谁为妹子们作主? 现在她就是三霄的大家长呀。 可是,她潜心修行多年,说媒这种事儿,还从没接触过,这个……该怎么开口呢? 金灵正苦恼着,陈玄丘已匆匆走进大厅,一见金灵捧着茶杯若有所思,不禁奇道:“金灵师姐?” 金灵惊得娇躯一颤,杯中茶差点儿洒出来。 陈玄丘纳罕地道:“宴席刚散,师姐便来了,可是还有什么紧要事情相商吗?” “啊,这个……是啊……呵呵……” 截教凋零若斯,能觅得一个三尸准圣境高手为道侣,对三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认为自己是长姐如母的金灵便开始努力调整心态。 她觉得她此时看着陈玄丘,已经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慈祥了:“玄丘啊,我冒昧前来,确……确实是有件紧要的事情想跟你说……” 还没说呢,金灵脸先红了,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陈玄丘瞧着这位干掉过两个准圣的猛人,一副小儿女含羞带怯的娇模样儿,更是满头雾水了。 金灵师姐这是要跟我说什么? 怎么……怎么这副神情模样? 第1032章 错错错 一见金灵欲言又止,善解人意的陈玄丘忙笑道:“金灵师姐,这一声师姐,可不只是尊称。玄丘久仰师姐大名,对师姐也素来敬仰。今有幸与截教诸多朋友同辈相称,所以能以师姐相称,于玄丘而言,已是莫大荣幸,师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陈玄丘想着,她既然来了,我和碧霄的事儿,要不要跟她说说? 总归人家是截教大师姐,截教将重开,她是毫无疑问的掌门人,这事儿总要让她知道的。 不过,也不知金灵是否有别的事要谈,且先看看她的来意吧,倒不好贸然提起此事。 金灵被他一番客套,心情倒是放松了下来。 金灵笑道:“陈师弟客气了,你如今可是巅峰准圣,放眼三界,也是一等一的人物,金灵托大,做一个师姐,才是荣幸之至。” 谈笑几句,金灵想着先从别的话题引入,也免得尴尬,不然女方家长主动向男方求亲,实在难以启齿。 金灵便道:“四御今已赶到紫微帝星,不过,他们爱惜羽毛,不敢主动来攻,我们且困住了他们,也有利于西王母娘娘和东华帝君的行动,暂时倒可以这般僵持下去。我打算……” 金灵停顿了一下,肃然道:“我打算利用这段时间,重开截教山门。” 陈玄丘道:“甚好!如果金灵师姐不嫌弃的话,陈某愿去观礼。同时……” 陈玄丘望向金灵,肃然道:“截教重开山门之日,我将解散自在宗。自在宗内众妖仙,任其去留,我是希望金灵师姐不要嫌弃,能把他们收归截教门下。” 金灵有些讶异,吃惊地道:“你要放弃自在宗?” 陈玄丘道:“不错!自在宗,乃是西方灵山多宝世尊授权所建,虽是教外别宗,终究算是西方一脉。我不希望众妖仙再与灵山有那许多瓜葛。” 金灵道:“纵然如此,你只要自立一教,换个名头也就是了,那也大可不必撤了山门呐。” 陈玄丘摇头一笑,道:“金灵师姐有所不知,玄丘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聚集大批门人徒众。纵然是建立了自在宗后,陈玄丘也很少在宗门内出现,一直是摩诃萨大师帮我打理。” 陈玄丘苦笑一声,道:“现如今,我与西方处境微妙,摩诃萨大师不与我反目相向,已是极好的结果,势必不能再请他帮我打理自在宗。 截教,是我极崇敬的教门。这些妖仙,都是有血性的汉子。给他们一个正大的出身,也不枉他们追随我一遭,还望金灵师姐成全。” 金灵重开截教山门,还不知道能召回多少同门,如果有如今依附于陈玄丘的大批妖仙加入,那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截教本就不在乎出身来历,如果一下子有这么多的妖仙来投,对没落多年的截教来说,无异是一件极其提振士气的事情。 只是,金灵可不相信陈玄丘的说辞,她只以为这是陈玄丘做了截教的女婿,有心讨好自己这个“丈母娘”。 咳!一想到自己还是个黄花闺女,倒是成了这样的长辈,金灵也不禁有点小羞涩。 她想了想,便道:“玄丘师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来,能有如许之多的妖仙大圣肯加入已然没落的截教,这是我截教之幸才对。玄丘师弟,你的恩情,金灵代表截教,记在心上了。” 陈玄丘忙道:“金灵师姐言重了。” 金灵略一沉吟,又复笑道:“玄丘师弟,你……和碧霄的事,我已经听那丫头说了。” 陈玄丘一听,也不禁有点难为情。 金灵一瞧他居然腼腆起来,本来有些不自在的心情,倒是生起了打趣的意味。 金灵笑道:“玄丘贤弟人品俊逸,修为高深,能喜欢我家碧霄师妹,那是她的福气。” 陈玄丘一听,金灵这是同意了,忙长揖道:“多谢金灵师姐成全。” 金灵急忙举手轻轻一抬,一道劲气扬起,托住了陈玄丘俯下的腰身。 “玄丘师弟,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这是还有条件? 难不成是要替碧霄要聘礼? 陈玄丘有些诧异地看着金灵。 金灵咬了咬唇,尚未言语,俏颜先红了。 “玄丘师弟,你的好事可不只这一桩呢。” 陈玄丘愕然道:“还有什么事?” 金灵晕着脸儿,轻笑道:“玄丘师弟,你以为,心仪于你的,就只有碧霄师妹一人?” 陈玄丘一怔,看向金灵。 金灵微微羞恼,没出息的两个臭丫头,向来只有男方向女方求亲的,哪有你们这般上赶着的?这叫我怎么开口嘛。 不过,这陈玄丘不仅人品俊逸风流,如今又是三尸准圣境的无上修为,这样的道侣,实在是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罢了罢了,为了云霄、琼霄两个丫头的终身幸福,我就厚一次脸皮吧。 金灵轻咳一声,微微垂眸,道:“玄丘师弟,你有胆有识,智勇双全,更是年纪轻轻,便成为准圣境高手,放眼三界,再没有比你,更叫人倾心的男子了。” 这个…… 被金灵这样的猛女子如此温言细语地夸奖,陈玄丘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谦逊一番。 金灵抬手,掠了掠鬓边的发丝,细白整齐的牙齿轻轻咬了咬下唇,低声地道:“我截教中,除了碧霄,却还有人,早已心仪于玄丘师弟了。” 陈玄丘吃了一惊,金灵道:“哎,说起来,都是心高气傲的女子呢,往日里,便是如何再才智卓绝的男子,也不放在眼里的,谁能想到,一颗芳心,如今偏就系在了你的身上。” 金灵看了陈玄丘一眼,有些嗔怪的意味。 如果他平素表现的冷傲一些,想来也不至于如此。 现在三霄姐妹,居然都心仪于他,自己做为女方家长,还得低声下气替她们说媒。 一向心高气傲的金灵姑娘,也有些不甘心呢。 可是,云霄和琼霄已经动了心,又能怎么办呢? 像她们这样的姑娘,不动心则已,一旦动了真心,只怕再难回头了。 她们曾经受过伤害,七魄有伤,若受了刺激,一旦变回那怯懦不自信的模样,可就生生毁了她们了。 想到这里,金灵便生出了勇气,道:“我自幼只是修行,情之一字,不大懂的。也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如今,我腼颜为她……们保个媒,却不知玄丘师弟意下如何?” 金灵说到“她”字,后边便轻轻一滑,把“们”字滑了过去。 没办法,实在难以启齿嘛。 云霄三姐们,那是孤傲的天边一朵云,是截教外门弟子中声名最为显赫的人,是师尊最宠爱的三个外门弟子。 如今说嫁,一股脑儿地都要嫁给陈玄丘一个人,她金灵可是比三霄更加的心高气傲的,不嫌丢人呐? 陈玄丘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金灵忙道:“你不必担心,我跟你的说的人,身份地位,比碧霄只高不低;容颜姿色,绝不下于碧霄;性情尤其温柔恬美;修为境界呢,也比碧霄更加深厚。做你的道侣,和合双修,共求大道,绝不至于拖了你的后腿。”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 陈玄丘声音都结巴起来,吞吞吐吐的,一如方才金灵难以启齿的样子。 金灵娥眉一挑,希冀地看着他道:“你觉得怎样?” 陈玄丘被她满是期盼地看着,不禁面红耳赤起来,期期艾艾地地道:“金……金灵师姐……” “嗯?”金灵也很紧张,他不会拒绝吧?不会吧?这可是我头一次替人保媒诶。 他要是拒绝…… 我现在好像又打不过他,那该怎么办? 陈玄丘红着脸儿道:“金灵师姐容颜绝美,修为高绝,玄丘……玄丘自然是万分敬仰的。只是……只是玄丘对金灵师姐……那个……” 金灵听到这里,脸上的笑容慢慢开始消失了。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的感觉。 陈玄丘鼓足勇气,道:“只是玄丘对金灵师姐,一直敬如神明。师姐竟突然对玄丘表露青睐……之意,令玄丘惶恐,一时……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金灵瞪着陈玄丘,脸慢慢地红了,胀红的如鸡血一样。 然后那脸又慢慢地白了,胸脯儿却渐渐地挺得更高,好像所有的气,都被吸进了胸腔里,胸要爆炸了似的。 金灵师姐这是表白被婉拒,恼羞成怒了么? 陈玄丘顿时如临大敌。 燃灯、长耳定光仙,两个佛祖级大修士,都是被金灵弄死的。 这两次,陈玄丘都亲眼目睹。 虽说他现在修为已经隐隐然还在金灵之上,但金灵悍勇无匹的形象,却已深深刻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此时眼见金灵发怒,陈玄丘不由得心中凛凛。 金灵瞪着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我说的那女子,是我?” “难道不是?”陈玄丘也惊了。 他接触比较多的截教女弟子,与碧霄同辈儿的,除了金灵,还能有谁? 不怪陈玄丘想错,金灵羞于启齿的态度很容易叫人误会,这就不说了。 再说云霄和琼霄,她们曾为了小妹碧霄与陈玄丘打过交道的,当时她们压根没表露过自己对他的爱慕。 陈玄丘哪里想得到,她们竟是因为女孩子的矜持与羞涩,把这个希望,寄托在了金灵身上? 屋外,暗处,云霄和琼霄、碧霄悄眯眯地藏在那里,窥探着厅中动静,心中说不出的紧张。 “砰砰啪啪……” 厅中突然传出了声音,碧霄一呆,奇道:“这是什么声音?” “轰”地一声巨响,大厅炸得粉碎。 一道人影挟着烟尘,窜上了半空,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却不是自己飞上去的,而是被……踢上去的。 半空中传出了三霄姐妹很熟悉的一个男人声音:“金灵师姐饶命,我真不是有意的啊。” “你还说!” 一个羞怒无比的声音响起,就见炸碎开来的大厅中又窜起一道人影,直向陈玄丘追击而去。 三霄顿时大惊。 云霄、琼霄花容失色,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难道…… 琼霄仰着头,神色黯然:“想必……他拒绝了师姐?” 碧霄心疼的很,顿足娇嗔道:“那金灵师姐也不能打人呐!” 第1033章 只待山门开 陈玄丘纵然修为不及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甚至刑天、后羿等大巫也远在其上时,也是反叛军一方的风云人物。 因为围绕他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精彩。 而陈玄丘又是一个擅长搞事情的人。 等他一举成为准圣巅峰级高手,就更是成了反叛军中讨论最多的人物。 巫马有熊很为自己的小师弟感到高兴。 他是知道小师弟真正身世的,也知道小师弟的亲生父母虽然在知道天道真相后,矢志反天,不想让人族再成为天道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但他们也有私心,当自己的亲生骨肉诞生后,看着他粉粉糯糯小肉团子的模样,父爱和母爱便超越了一切。 于是,他们只想自己一力承担起反天的重任,却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够快快乐乐地享受人生。 但是,命中注定的事,是无法避免的。 多年之后,小师弟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小师弟成了准圣,巫马有熊是最开心的。 可他很快便又收到一个消息,小师弟被金灵圣母给揍了。 小师弟已成就三尸准圣境修为,就算金灵圣母,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才对。 小师弟居然会被打,那除非……是他心中有愧,不敢还手。 巫马有熊又听说,小师弟是在晚上,酒宴之后,与金灵圣母密会于居处花厅,然后金灵圣母便勃然大怒,把小师弟给打了。 难不成是因为小师弟酒后失态,对金灵圣母做了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这很有可能啊。 金灵圣母生得甚是娇美,而且她早在封神大劫之前,就是名满三界的大修士,地位崇高至极。 崇高的地位,也是吸引男人的一种强烈欲望。 推倒一个拥有崇高地位的女人,对男人来说,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征服欲。 巫马有熊越想越觉得可能,于是匆匆赶来探望师弟。 “哎,你看看你,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一见陈玄丘,巫马有熊就开始叹气。 小师弟鼻青脸肿的,看起来被打的着实不轻。 其实到了小师弟这种修为境界,这种外伤,随时都能治好。 可是师弟居然不敢治疗,就挺着一双乌青的眼睛来迎接他。 不用问都知道,这是怕了金灵圣母,想玩哀兵政策。 “小师弟,人家金灵圣母是什么人?虔诚向道千万载,她成就准圣的时候,你祖宗都还没有影儿呢,你居然敢打人家的主意?像金灵圣母那样的女人,岂会为男女之情动心?” 陈玄丘干笑,他要告诉师兄,其实是因为他误会了么? 算了,由着他误会吧,如果再把云霄和琼霄说出来,围绕在自己身上的绯闻就更多了。 虽说现在只是兵困紫微帝星,双方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是整天炒作自己的绯闻,似乎也不合适。 另一边,云霄和琼霄看着大师姐,也是一脸的幽怨,看得金灵圣母直翻白眼儿,这两个没出息的师妹。 她明明是去帮两个妹妹说媒来着,结果竟然把人家揍了一顿,貌似……真的不太好。 不过,想想就好气啊。 那个混帐东西好大一张脸,居然以为是本姑娘在向他表白? 本姑娘哪只眼睛看上你了? 这天上天下,三界之中,除了我师父,统统都是不值一提的臭男人,本姑娘何曾高看过谁? 这也就罢了,他在误以为本姑娘是在向他表白之后,居然还婉拒了? 呵~~~,这真是不揍他都不行啊,你以为你是谁? “好啦,你们别老这么幽怨地看我了,没男人你们会死啊!” 金灵圣母白了云霄和碧霄一眼:“等过两天吧,过两天我再去帮你们说媒。这回不是……不是因为我一气之下,当时就动了手,忘了往下说了嘛。” 碧霄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大师姐,我看还是算啦,不如叫我大哥去说和吧。” 金灵冷笑:“你大哥?你知道公明为何主动请缨去筹备重开金鳌岛事宜么?因为他不想看见你们,他怕他会忍不住去宰了陈玄丘。 自己捧在手心里宠着的三个好妹妹,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他陈玄丘掳获了芳心,还得咱们女方上赶着去求亲,你哥都要气死了。” 云霄和琼霄羞答答地垂下了头。 碧霄叹了口气,道:“那能怎么办呢,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不嫁他还能嫁给谁?” 金灵顿时瞪起了眼睛:“你说什么,已经是他的人了?” 碧霄一脸懵懂,理直气壮地道:“是呀!” 金灵一拍桌子:“那凭什么咱们上门求亲去呀,清白之身都给他了,他不该做点什么吗?不去了,你们也不许去,太低声下气了,以后在他面前你们还怎么抬得起头来?叫他来,叫他软言软语地央求咱们,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那可不能嫁。” 云霄急了:“大师姐,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琼霄则死鱼眼地瞪着碧霄,神色木然:“你是不是故意的,碧儿,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碧霄尖叫:“我没有呀二姐,你别掐我,好疼……” 巫马有熊这边讲了一堆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过你敢追金灵圣母,为兄还是颇为佩服的安慰话儿。 只不过他一直忍笑的表情,让陈玄丘觉得,大师兄的安慰毫无诚意,他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师兄,你不要再安慰了。我总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那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最小的师弟,师父平时闭关不出,都是大师兄我代师授徒,我算是半师半兄诶,我最疼你了,怎么可能看你的笑话,哈哈哈哈……” 陈玄丘:…… “咳!说到师父……” 陈玄丘的神色紧张了起来:“师兄,我现在在北极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说师父会不会已经知道,大闹北极天的陈玄丘,就是他的徒弟了?” 巫马有熊乜视着陈玄丘,道:“这还用问?你在三界,现在名声之响亮早已无人能及,三界大能,都在好奇你背后的真正靠山是谁,师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并未按他给你安排的路走。” 陈玄丘深深吸了口气,声音严肃了起来:“师兄,我们早晚是要反上天庭的,师父他老人家,不会受牵连吧?” 巫马有熊低着头,眸中掠过一丝诡异的神色,不过这神色一闪即逝,陈玄丘并未注意到。 巫马有熊抬起头,对陈玄丘道:“师父他老人家,乃是隐藏在世间的一个了不起的大修士,其实不光你的身世藏着大秘密,我本巫族中人,师父也早知道。” 陈玄丘点点头,道:“我早想到了,咱们只学了师父一点本事,便闯出这么大的名号,师父他老人家,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没无闻的修士,定是隐世高手无疑了。” 巫马有熊道:“所以,你又何必为师父担心,自从你我陆续下山,师父早就迁隐他处了,青萍山上隐仙宗,早已不复存在,没人找得到师父的。” 陈玄丘有些怅然:“也不知道,这一生一世,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师父。” 巫马有熊拍拍他的肩膀,道:“师父身边,还有二师妹、三师妹在,照顾着他老人家呢。至于你我,你放心,我有预感,终有一日,我们能和师父再相聚,同门团圆。” 正说到这里,恶来走进刚刚修建一新的花厅,拱手道:“师父、大师伯。” 陈玄丘道:“什么事?” 恶来道:“龙吉公主应邀而至。” “且请她去书房奉茶。” 巫马有熊听了,起身道:“四御已经赶到紫微帝星,却迟迟没有举动,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为防万一,我也不敢久离守地,我先回玉衡星了。” 陈玄丘忙起身道:“师兄慢走。” 巫马有熊微微一笑,道:“洛儿如今就镇守在玉衡星上呢,她是个极乖巧的姑娘,心中虽是想念你的很,却非常识大体,为防四御偷袭,镇守玉衡,不敢稍离。 你抽空去见见她,她可是我巫族姐妹,要是你委屈了她,我这大师兄可不饶你。” 陈玄丘道:“怎么会呢,洛儿乖巧,我自然格外疼她。这不是还没腾出空儿来么?很快,截教就要重开山门,巫族这边,就请洛儿代表,前去参贺吧,我在碧游宫等她。” 巫马有熊微微动容,道:“截教重开,自然也是提振我方士气的一件大事。不过,重开山门之日,金灵圣母及截教众同门都是要回碧游宫的,再加上前去祝贺的人马,北极势必空虚……” 巫马有熊猛然想通了什么,失声道:“四御迟迟没有动作,难不成,就是在等那一天?” 陈玄丘微笑道:“大师兄不用担心,谁说金鳌岛重开之日,就一定得是在东海?” 巫马有熊目中精芒一闪:“你是说……” 陈玄丘道:“北极星域,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这里以后就是我们聚集三界豪杰,对抗天庭的大本营。截教,如果在此立足,我们的力量才不会分散。” 巫马有熊倒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截教……好大的手笔!” 陈玄丘微笑道:“其实倒也不算什么,金鳌岛早被通天道人祭炼成了一件法宝,要自东海而来,御临九重天上,不算难。” 巫马有熊哈哈大笑起来:“那我就放心了,好,我且回玉衡星去了,介时,让洛儿来见你。” 巫马有熊大步流星走出陈玄丘的四方困金城,剩上天马,望玉衡星而去。 只是,天马飞驰到半途,巫马有熊突然勒缰站住,伫马空中,心下茫然。 嘶~~ 小师弟? 玄丘不是小师弟吧? 巫马有熊方才和陈玄丘说话时,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但一时之间,却又没有想到究竟哪里不对。 此时无意间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个念头,倒是一下子想了起来。 不对啊,师父在玄丘小师弟之后,是又收过一个弟子的呀。 他现在在哪? 他叫什么来着? 第1034章 八方精算计 陈玄丘缓缓走向书房。 今日他邀请龙吉公主来,是想征询一下龙吉公主的意见。 截教重开山门在即,而陈玄丘与截教渊源颇深,虽然这是截教门人需要考虑的事,但是陈玄丘真是竭尽所能,想要帮着截教把这重开山门大典办得轰轰烈烈一些,免得过于寒酸,惹人笑话。 龙吉公主的修为虽然不算高,但是她有一个极特殊的身份,她是天帝之女。 陈玄丘还没有利用龙吉公主的身份,给予天庭一个打击。 此次正好借着截教重开山门,请龙吉公主出席。 天帝之女出席截教重开山门大典,这可是倍儿有面子的事。 同时,在这个开山大典之上,让天帝之女亲口历数天庭的罪状,正式亮明她的立场,想必会制造出相当轰动的效应。 但是龙吉公主虽然憎恨天帝天后,但她究竟肯不肯答应在大庭广众之下,道出这许多难以启齿之事,陈玄丘不确定。 所以这事他总要先征求一下龙吉公主的意见。 陈玄丘不想因为龙吉公主现在托庇于他,便强迫或诱导她去做她不情愿的事,那样与道貌岸然,挟大义之名,视三界众生如草芥的天庭,又有什么区别? 书房内,龙吉公主捧着摇光星上特产的紫芽银针,香茗在手,人却有些心不在蔫。 如今陈玄丘丝毫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她要想走,随时都能走。 摇光星距离紫微帝星很近,等到别人发现她逃离时,她已经可以逃到紫微星上去了。 但是,她不能走。 她的人生目标,可是成为紫微帝后。 “天经”一事,她办砸了。 那她就要将功赎罪,立下一份大大的功劳,从而挽回帝君的欢心。 如果能拿到金灵、玄女这群叛逆的行动计划,使得帝君能够有所针对地制定策略,必然是大功一件。 可是,要如何才能拿到他们的计划呢? 假龙吉公主、真陀罗使者心中很焦虑。 陈玄丘虽然从未怀疑她的身份,但是因为她修为有限,在这场天战之中,能起的作用不大,所以制定计划却也是从不找她商量的。 她又不敢主动去问,陀罗一生唯谨慎,求的就是一个稳,不敢引起陈玄丘的怀疑。 只是,却不知今天陈玄丘为何唤人来请,也许,这是一个探听计划的好机会? “吱呀”一声,房门开了,陈玄丘站在门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阳光从他身后撒进来,仿佛仙人的羽翼,令得龙吉也不禁眯了眯美目。 坦白说,陈玄丘的风姿,是那种容易叫女人动心的完美男子形象。 只是,比起她心中的紫微帝君来,还要差了些。 起码,他没有帝君那等高贵尊荣、至高无上的尊位。 “公主殿下,久等了!” 陈玄丘微笑拱手,龙吉公主连忙起身还礼:“陈公子客气了,只不知公子今日相邀,却是有何吩咐?” “哈哈,吩咐可不敢,只是有一件事要与殿下你商议,殿下请坐下说。” 陈玄丘肃手请龙吉还坐,自己也在旁边座位上也坐了。 这才对龙吉笑吟吟地说道:“殿下,当日我曾说过,要择一良机,将天帝天后对殿下种种不公之事公诸于众,以释殿下加入我等叛军、反抗天庭之疑,同时还殿下一个公道。 如今却是有了一个绝好机会了,只是不知公主殿下是否愿意去做。” 陈玄丘不等她回答,又微笑补充道:“此事一旦公开,便能道义上,更加沉重地打击天庭。 不过,天后妒心奇重,无故加害于公主;天帝贪淫好色,你与他虽非亲生骨肉,毕竟有着父女名份,他觊觎殿下的美色。这些事一旦说出来,难免也会让殿下陷入非议的漩涡。 因此,玄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要殿下您自行斟酌。如果,殿下不想公开声张的话,玄丘也是不会为难殿下的。” 龙吉公主心思电转,面上嫣然,含笑道:“却不知,陈公子所说的这个良机,究竟是什么事呢?” 陈玄丘道:“不瞒公主,金灵公主与截教众神,今已叛出天庭。他们打算重开截教山门,召回截教故人了,这将是将轰动三界的一件大事。” 龙吉公主听得怦然心动,截教要重开山门了? 陈玄丘继续道:“介时,三界之中,将有许多势力登门道贺,公主若是在这种场合说出天帝天后的真面目,天庭再强大,也堵不住悠悠众生之口了。却不知殿下是否同意?” 龙吉公主黛眉微微一颦,道:“我与天帝天后,早没了什么情份,他们做下的丑事,我还怕说么?只是……,截教竟然选在这个时候重开山门?” 陈玄丘道:“怎么了?” 龙吉公主苦笑道:“陈公子,四御上帝皆已赶到紫微星上了呀,如今他们虽然按兵不动,可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兵反击,但是可以预料的是,他们一旦出手,必然快若雷霆。 我等若是远赴东海参加截教大会,一旦四御趁机反击,只怕我方空虚,会为人所乘呀。” 陈玄丘恍然,哈哈一笑,道:“原来殿下所虑是这个,不瞒公主,这一点,陈某已经想到了。不过,公主殿下不必担心,介时,我等是不需要远赴东海的。” 龙吉公主讶然道:“不需远赴东海?难不成截教想要放弃通天道场,另择洞天福地,做为截教门庭了?” 陈玄丘道:“殿下有所不知,那金鳌岛,早被通天道人炼成了一件法宝,它又岂会浮于东海,不得离开?介时,金灵圣母会将这金鳌岛召唤于北极星域显现。公主请看!” 陈玄丘一挥手,空中便现出一副星图来。 群星闪烁,缓缓运转。 龙吉公主一眼就认出这是紫微星域的星图,北斗七星,实在太好认了。 陈玄丘道:“金鳌岛说是一座岛,实际上庞大的不亚于一片大陆,它一旦升到天上,便是一颗星辰了。 而星辰之间,自有天机牵引,七斗七星早已浑然一体,其间已经不可能再容有其他星辰插入其中了。” 陈玄丘自从得了天经、地纬,在吉祥的帮助下,已经彻底摸清了星辰运行规律,说起来头头是道。 陈玄丘手往星图中一指,那里便出现一个鲜绿的斑点,与周围星辰,相映成趣。 陈玄丘道:“唯有这个位置,纵然再多一颗星辰,也能中和来自天权、天衡诸星的引力,从而自成一星,互不干扰。所以,截教的新道场,就将设在这里。” 龙吉公主望着那星图,悄悄用心记下了金鳌岛将要出现的位置。 陈玄丘道:“我等欲往祝贺时,可以直接到这里。此处,距北斗各星的距离并不遥远,我可以事先安排鹿族斥候,在紫微帝星左近监视,紫微帝星上但有动静,马上以鹿氏的鹿鸣秘术向我等示警。 到时候,我们不管是通知各星戒备,还是驰援于哪一颗星辰,从距离上来说,都比从紫微星上杀过来还要更近一些,所以什么后方空虚一类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出现的。” 龙吉公主吁了口气,欣然赞道:“那就好极了。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怕四御偷袭了,他们不来便罢,真要来了,只怕反要吃上一个大亏。” 陈玄丘道:“不错!如果他们来了,不管他们攻击的是哪颗星,他们都会发现,我们的主力大军,正等在那里,以逸待劳。” 龙吉公主柳眉一掀,欣然道:“既然如此,那龙吉便没有什么顾虑了。” 说到这里,龙吉神色一厉,恨声道:“金鳌岛既是通天圣人亲手炼至,定是一件了不得的厉害法宝。如果四御真的来了,只希望金灵圣母能启动法宝,镇杀四御,哪怕只是将他们留下那么一个两个的,也能稍缓龙吉心中恨意。” 陈玄丘实话实说地道:“这个……却难。通天道人乃是圣人,不死不灭之躯,他怎么可能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道场居然如此落魄?以致早早着手,将它炼成一件杀伐至宝? 再者,此岛过于庞大,不亚于一片大陆,若是炼制成武器,未免笨拙了。据我所知,通天道人只是将这金鳌岛祭炼的可以飞天遁走,又有岛上布下了一座大阵,此阵不主杀伐,唯重防御。 岛上大阵一开,便只余通道一线,号曰“一线天阵。”守阵者只须守住出入口,便是一夫当关的局面,若是由通天圣人亲自主持大阵,便是其他圣人一起出手,也难攻进岛去。 我等虽非圣人,但紫微星上那四御上帝也不是圣人,到时由金灵准圣主持大阵,紫微星上四御便是齐至,定然也攻不进去, 只要我大阵不破,便根本不怕四御来捣乱。而那大阵是设在岛上的,只能由内部破解,四御进不去,又如何破阵?至于殿下的仇恨,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们能让天庭避无可避,与我等正面一战,一决生死!” 龙吉公主笑靥如花,道:“听公子一言,龙吉便彻底放心了。那便依公子安排,龙吉随公子赴碧游宫为贺,并在截教重开山门大典上,揭开天帝天后伪善假象。” 陈玄丘大喜,道:“殿下深明大义呀,如今天庭威望已大不如前,再于道义上给予重重一击,心向天庭的仙神必然更少,我等攻克昊天宫,推翻天庭统治,便指日可待了。” 龙吉心中冷笑,你想屁吃呢,还想推翻天庭! 如今,周天365正神已重新册立,天帝正式颁下了新的神印。 其中北斗七星,虽然已在你们的掌握之中,可是只要紫微帝星不失,这颗帝星,就可以牵动它的七颗卫星一起行动,加入周天星斗大阵! 如今,天帝想必正在谋划太阳、太阴两星吧?只有这两颗大星神位特殊,做为阵眼,不能靠掌握了相应神职的星君代替。 只等天帝将太阳十日、太阴十二月拿下,重新掌握了太阳、太阴两星,周天星斗大阵便可以发动,到那时,你们便是有一尊圣人护持也没用! 周天大阵之中,圣人也只能保得他自己不死,尔等反叛大军,必将被我天庭一举涤荡,从此不复存在!” 龙吉心中想着,面上笑容更加开心,连连点头称是。 陈玄丘已不只一次见过龙吉公主对天庭恨比天高的模样,见她笑得开心,自然毫不怀疑。 离开陈玄丘的四方困金城时,龙吉公主强抑激动,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生怕陈玄丘看出一丝端倪来。 回到安排给自己的府邸之后,龙吉公主淡定地用了晚膳,沐浴更衣,登榻休息。 直到夜半更深时刻,她才悄悄起身,与紫微星上的擎羊使者取得联系。 擎羊使者此时正与贪狼星君饮酒。 贪狼星君自从二度失守贪狼星,看起来便有些意志消沉,开始嗜酒了。 擎羊反而因此对她观感大好。 这才是帝君的忠臣呐,失了贪狼星,知道内疚自责,比那个巨门星君强多了。 那巨门星君也丢了天璇星,却没事人儿一般,似乎把收复天璇星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四御上帝身上了。 没出息的东西。 因为欣赏,所以,今晚擎羊使者陪贪狼星君一醉。 只是,此刻已酩酊大醉的女贪狼,含糊喊着的“心儿”是什么意思? 擎羊使者正想问个清楚,便觉掌心一热。 擎羊心中一凛,便吩咐道:“来人呐,贪狼星君醉了,送她回府!” 马上便有两个仙娥上来,搀走了喃喃自语的贪狼星君。 擎羊这才伸手一挥,打开了圆光镜,镜面中渐渐显现出陀罗使者的模样。 擎羊马上换了一副笑模样儿,亲切地唤道:“陀罗妹妹!” 镜面中,龙吉模样的陀罗也是一脸笑容:“擎羊姐姐。” 擎羊道:“陀罗妹妹,你滞留在陈玄丘身边,迟迟不归,如今可是发现了什么?” 龙吉公主目光一闪,道:“妹妹确有一个重大发现,事关重大,还请姐姐速将帝君请来,妹妹亲自禀报于帝君。” 擎羊的笑容就有些不自然起来:“妹妹,你我皆为人下属,哪能把帝君召来唤去的,没个上下尊卑的样子。妹妹有什么消息,只管跟我说,我会一字不差地禀报与帝君知道的。” 镜面中,龙吉公主的神情很诚恳:“妹妹自然是信任姐姐的,只是,妹妹冒了极大的风险,才开了一次圆光术。 事关重大,妹妹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与你联络,唯恐因此耽误了帝君的大事,所以,还是请姐姐去将帝君请来吧。” 擎羊使者抿了抿唇,微笑道:“好吧,那么妹妹稍等,姐姐去去就来!” 说罢,擎羊使者便转过身,飞快地掠开了。 只是,刚一转身,擎羊使者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憎恶之意,这个死丫头,跟我玩心意儿呢?怕我抢了你功劳不成! 夜空之中,一只青鸾安静地悬停在高空之中,只是偶尔翕动一下翅膀。 在青鸾身下八千丈处,有一座城,灯火通明,正是四方困金城。 以青鸾之神目,由此处望去,显得有一种朦胧美,仿佛一颗星。 青鸾身上,青罗衫子、容颜娇美的瑶池,一双妙目正投注在下方八千丈处那片灯火通明的地方,语气淡淡地道:“两天之后,截教要重开山门。陈玄丘与截教关系匪浅,必定前往祝贺,本宫就在那里截住他!” 天后久居上位,心意既然已定,一语便是决断,青鸾自然不再多言。 瑶池想到两日之后,就能把集七大神兽元力为一身的那只九尾天狐吞噬掉,从此摆脱控制,唯我独尊,不由得发出一声快意的娇笑:“陈玄丘如今修为不浅,我们不可久耽,免得为他察觉。走吧!” 青鸾展开美丽的羽翼,载着瑶池仙子,便飘然飞向远方,很快便消失在梦幻一般的夜空里…… PS:今日启程还家~ 第1035章 惊蛰 “吾,截教二代内门大弟子金灵,四十八天辰之后午时,将于去极十二度、入紫微十八度处,立我洞府,重开山门。九天十地、三界上下,凡我截教门人,闻之当归,凡逾时不至者,开革门墙之外!” 在旭日升起,光芒洒遍三界的时候,金灵圣母的声音,也在三界之中,铿锵响起。 天上、人间、冥界,但有智识之灵,莫不与闻。 昊天宫中,正在筹措夺取太阳、太阴两星的昊天上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我这里册立新的365位天道正神,你那里便重开截教山门? 西方灵山,世尊正在讲道,讲到妙处,一时梵唱大作,天花乱坠,诸天佛陀、菩萨、罗汉、尊者正听得如痴如醉,金灵清越的声音越空而至。 一些新晋的佛陀菩萨或者不知道世尊本来的出身,但是一些资历老的,却是一清二楚。 许多道目光,顿时望向那尊金光灿烂的世尊法象。 多宝讲经的声音微微一顿,只是微微一滞,便继续开讲下去,许多正闭目听讲,如痴如醉者甚至听没有听出迟顿的语气。 但天花却是为之飘摇,梵唱也是稍稍一卡。 他本是截教二代内门大弟子,金灵此刻却自称是截教内门大弟子。 虽说,他已成娑婆世界教主,但他当初是被擒获掳走的,接着师尊便被道祖软禁,因而是无人行这开革之事的,严格说来,他仍是截教门人。 但这一刻,那识海深处隐隐一丝联系,却被金灵宣告三界的声音,给硬生生斩断了。 金灵师妹呵,你这是替师父,把我正式逐出门墙了么? 三界之中,不知多少深山大泽、隐世洞府,在听到这个声音后,无数蛰伏了多少万年的大修士,仿佛一道惊雷之后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似的蛇虫蚁兽似的,蠢蠢欲动起来。 他们大多都是些隐世高人,却并非曾经的截教门人。 但是,他们活得太久了,曾经万仙来朝的三界第一教门,他们太熟悉了, 当初或为友、或为敌,无论敌友,他们和截教总有些联系。 在那个时代,除非一直避世不出,只要出世,又怎么可能避开遑遑其上、名满三界的第一大教? 金灵圣母,重开山门了么? 她竟然抛弃了天庭封予她的崇高神位,重立截教了! 一些活得太久太久的大修士,不期然地记起了那个丽色惊人的红裳少女。 那时候,她总是像影子一样,侍立在那个披发佩剑、青衫飘飘的通天道人身后, 但是,没有人会忽略掉这个美丽的少女,宜喜宜嗔,娇美可人。 如今,这道影子,却是从那个山一般伟岸的男子身影之中走了出来, 为截教,当门立户了! 一时间,三界之中,不知多少隐世妖王、大修、散仙,纷纷奔向北极天。 骊山深山,金灵的声音袅袅传来。 一位白发老妪正坐在竹篱内,红泥炉前,用一柄尺余长的六棱炭挝,敲着闪着霜雪银光的上好兽金炭,陡然听到这个声音,她的手一颤,炭挝当地一声便落在地上。 她颤抖地抓过一旁的松枝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昏浊的老眼,有些失神地眺望向天空,渐渐的,泪水莹莹,注满了双眼,干瘪的嘴唇,也颤抖起来…… 然后,她忽然哈哈大笑。 笑声荡开了山间层层迷雾,她身前的竹篱、身后的茅屋,就像幻影般被笑声摧毁。 层峦叠幢间,一幢幢神仙洞府,仿佛雨后春笋一般,奇迹般地闪现出来。 …… 巳时整,车驾已在四方困金城前整装待发。 两辆宝辇,候在城前。 一辆简约一些,由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三十六剑侍护在中间,这是陈玄丘的座驾。 另一辆,却是雕梁画栋,极尽奢华、垂缨悬络,宝珠烁烁放光。 春宫三十六姬,人人仙衣彩带,手持各色乐器,将那香车护在中间。 这一辆,却是龙吉公主的座驾。 今天,龙吉公主就是一件人形兵器,一口刺向天庭,将天帝天后踢下神坛的利剑, 陈玄丘自然要让她极尽排场。 这里将她捧得越高,这一巴掌扇在天帝天后脸上,才越精彩。 其他人只在四方困金城前送行,并未随之前去。 四御上帝已经在紫微帝星了,明明占着优势,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所以驻扎各星的主角兵力,绝对不能妄动。 就连九天玄女,都没有亲自赴会,向截教道贺,而是派了亲信大总管兼嫡传大弟子袁公,携重礼替她前去。 陈玄丘与截教渊源太深,截教目前主力,几乎全靠他的葫芦维系金身,与三霄中的碧霄又已定下了姻缘,况且他要让龙吉公主去碧游宫,所以必须得亲自前往。 “殿下,请登车!” 陈玄丘很斯文,很绅士地站在车前。 龙吉公主一身盛装,更显优雅高贵。 她款款走出四方困金城,向着陈玄丘微微一笑,便姗姗登上香车坐定。 龙吉回眸一看,正看见城头众人,尤其是主守摇光星的刑天、后羿两位大巫,脸上的笑容,就更愉快了。 她已经把她所掌握的消息,早早报与紫微帝君知道了。 帝君那里,已有安排, 今天是个黄道吉日,宜开张、入宅、动土,截教山门重开之日,一定很精彩呢! “走吧!” 陈玄丘等龙吉坐定,便也回到自己车上,吩咐一声,两辆宝车,便在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姬的拱卫下腾空而起。 高天之上,流云朵朵。 青鸾没有化作鸾鸟,而是一袭青衣的秀美少女,娉娉婷婷立于空中。 在她身前,则是素青色道服的一位美丽仙子,一身的仙气飘飘,优雅恬淡,丝毫看不出久居上位、威仪自成的天后气质。 可是,虽然没有后冠宝衣,华服典章,那气质神态,却是皎洁如月光,更加叫人瞩目。 除了容颜略作了改变,其实衣着、气质,倒也不是伪装。 在成为天后之前,她本就是这般装扮,瑶池仙子。 成了天后,人们第一眼看到她时,注意到的,反而是笼罩在她身上的天后尊荣, 此时的她,反倒更容易叫人发现她自身的美。 紫霄琼枝玉草所化,本就气质出尘,容颜美极,又吸收了天地间第一缕西华至妙之炁,那优雅妙相,更是无双。 她负手立于高天之上,以神目望下去,万丈之下,一行人马已腾空而起,直往金灵圣母两日前昭告天下的方位。 瑶池妙目一闪,眸中闪过一抹灼热。 看着万丈之遥端坐车上的陈玄丘,她就像是一个老饕看到了最可口的食物,忍不住吞了泡口水,险些坏了她的仙子形象。 “走吧!” 瑶池一声吩咐,便领着青鸾仙子,翩然飞去。 高天流云,衣带飘风。 气质清冽,仙子出尘, 还是一个美美哒的小仙女儿。 第1036章 极乐净土 北极,紫微星域。 高空广阔,不像地面上会有许多地标,所以要寻找一个地方,很容易迷路。 但是大修士则不然,他们的修为到达一定的高度,就可以去极入微,北斗定位。 所以,让他们漫无目的地去寻找一个从未去过也不知道经纬度的地方,那就如大海捞针。 但是只要有定位,就非常容易找到。 金灵就是公开喊出了定位的,这不仅方便他人寻找,却也是一种示威。 我明确地告诉你我在哪,你又奈我何? 不过,实际上还是亏得这个位置在北极天,已被他们控制的所在。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天廷未必不会派大军捣乱,因为众所周知,金灵已反。 那么,重开截教山门,召回散居三界的截教门徒的她,依旧是反。 去极十二度、入紫微十八度处,一处虚空,祥云朵朵。 忽然,劲气排空,电闪雷鸣,天空中朵朵白云直接被撕裂,一座巨大的岛屿,缓缓呈现。 就像海市蜃楼一般,因为它是破开空间,直接出现的。 而金灵圣母并未让它直接显现,而是缓缓出现,以适应它的出现,对周围星域的影响。 因为这个岛……,只是相对上古莽荒时期而言,相对于通天圣人而言的一个岛。 它实际上就是一片大陆,放在天空,就是一颗星辰。 紫微星域,多了一颗星。 远看,一颗星辰, 但是整颗星,都笼罩在团团迷雾之中。 迷雾如云,轻轻飘动,岛上风姿,若隐若现,只是碧游宫所在的位置,始终还没有开放。 通天道人被软禁之后,截教门人便启动封山大阵,将金鳌岛封印了起来,陷入团团迷雾之中,圣人掐算天机,也难寻觅它的下落。 而今,它重见天日了。 在岛上主持大阵的,就是赵公明。 赵公明很郁闷,自己从小呵护,小心翼翼培养长大的三棵小白菜啊。 当初封神,受制于天,三个妹妹魂魄有失后,就让他难受不已,隐隐然有失去了三个妹妹的感觉。 结果,陈玄丘治好了她们,于赵公明而言,却像是更彻底地失去了她们。 她们说起陈玄丘的时候,哪怕很用心地装着不在意了,依旧眼中有光。 赵公明只觉自己精心伺弄培养的小白菜儿,被一头猪拱了, 拱的还不是一颗,而是整个菜园子。 偏生自己三个妹妹还心甘情愿,赵公明想打陈玄丘一顿出气,又怕妹子们不开心, 干脆主动请缨,去打开封山大阵,搬运金鳌岛过来。 金灵圣母、三霄姐妹、罗宣、余化、吕岳、十天君、水府星余元、五方痘神、九龙岛四圣、雷部二十四正神…… 截教所属众星君,具都站在虚空之中,直到那久违的金鳌岛海市蜃楼般出现,禁不住热泪盈眶。 可惜师尊不在,但,只要金鳌岛重现,截教山门重开,师父便如再现! 天璇星上,一个红裳少女定定地看着远方,黛眉微蹙。 她的肩头,杏黄的剑穗轻轻拂着她吹弹得破的娇颜,那脸上有一种莫名的感伤。 远处天空中,隐隐看见一颗大星,一颗新星。 那星的模样,看着是那么熟悉,让她一眼看见,就生出一种孺慕之情,想要飞奔过去。 那种感觉,就像她第一次见到她的师父,陈玄丘,只一眼,她就想拜匍在他的脚下。 “女儿啊,乖囡,你在这儿呐!” 霸下在几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引路下,寻了过来,在一处高崖边儿上,看到了临渊而立的龟灵,不禁松了口气。 霸下走过去,摸了摸女儿的头,道:“你一个人跑到这儿干什么?” 龟灵道:“阿爹,那……就是金鳌岛吧?” 远处那颗大星,隔着远看,还真像一只巨鳌,正畅游在浩瀚的大海之中。 霸下点了点头,笑道:“以后,那儿不该叫金鳌岛了,该叫金鳌星才对。” 龟灵咬了咬唇,道:“女儿想去看看。” 霸下道:“等咱们打下紫微星,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就什么时候去看。现在天庭四御正在紫微星上,不知道憋着什么坏。 说不定,他们就会趁截教所属赶回金鳌岛,偷袭咱们镇守的天璇星。这个时候,爹可不能陪你乱跑。” 龟灵道:“女儿不用阿爹陪伴,可以自己去呀。” 霸下脸色一板,道:“不行,万一碰上天庭的人怎么办?你以为截教重开山门,会一团和气,贺客如云?天庭不趁机捣乱才怪。” 龟灵扁了扁嘴儿,霸下瞧见女儿委屈的模样,忙道:“先去找你哥玩儿去,不要胡乱跑动。等截教重开山门之日过了,阿爹陪你去。” “喔!”龟灵乖巧地应了一声,但是金灵的声音却仍在她耳畔回响。 重开山门之日,不能赶回金鳌岛者,将革出门墙! 截教只要雪中送炭人,不要锦上添花者。 龟灵不是截教中人,但是,她却觉得,她应该去,她必须去,如果不去,她一定会后悔。 所以,口中答应着父亲,龟灵却是悄悄转起了主意,一会儿哄走阿爹,她要……去金鳌岛! 金鳌岛上,浓浓雾气左右飘荡,渐渐敞开了一条通道。 金灵圣母沉声道:“我截教同门,先登金鳌,预做筹备,午时重开山门时,一应准备,务必做好。” 说罢,金灵率先启行,从那两条上下不见其沿的浓浓云雾中间一条缝隙,向着金鳌岛上缓缓飞去。 这时赵公明主持开启的一条通道,但凡碧游宫弟子,不用吩咐,就知道只能在这条缝隙中飞过,如果误闯入两旁的浓雾,就会触发大阵,陷身于阵中。 当他们尽数通过之后,那迷雾便照旧合拢,封住了金鳌岛。 此时,距午时重开山门,还有一个半时辰,按现代时间来算,就是三个小时。 陈玄丘的仪仗行在路上,队伍并不着急。 陈玄丘也知道,金鳌岛要重开封闭无数年的碧游宫,必须由金灵亲自主持,旁人是打不开的。 这段时间,截教弟子都会很忙,没功夫招待他,所以,他只需在午时前赶到即可。 只是,随着越来越近,金鳌岛也越来越清晰。 岛上云雾缭绕,偶尔闪现出来的景像,就可见仙岛风光,山清水秀,天然浑成。 封岛无数年,没有人力影响,岛上愈发显得原始风貌。 许多当年被封印于岛上的仙禽仙兽,自我繁衍,没有天敌,早已成群结队。 再往前去,便有雾气扑面而来,远看时,就像一朵朵飘浮在空中的棉花团。 等他的车队仪仗走近了,便穿行其中,迷蒙一片,不辨东西了。 高天之上,青鸾仙子扶着一个玉净瓶儿,瓶口儿冲下,正在倾倒着。 袅袅白雾如水流般泻下,化作浓雾,不断加深、扩大着下方的雾气层。 瑶池仙子娉婷而立,眼看着陈玄丘一行仪仗,渐渐全都飞进了那迷雾,唇角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嗯?” 瑶池正要有所动作,忽然若有所感,立即凝神,向另一个方位睇去。 下边这迷雾是她的法贝所化,雾气中的一切,她的神念都可观察。 瑶池神念所至,就见一个白发老妪,持着一根松木拐杖,乘云御风而行,正一头扎进了迷雾,向着前方穿行而去。 “黎山老母?” 瑶池仙子娥眉一挑,冷笑了一声,玉面顿时寒了下来。 她认得那人,乃是人间骊山上一位隐修,道行神通,十分的高深。 这位大神通者,以前名不见经传,谁也不知其来历,只是上次封神大劫之后,才渐渐为三界中少数大能高手所知。 黎山老母潜修于骊山,一向不问世事。 但是因为其道行高深,瑶池身为天后,召集各方女仙饮宴聚会时,经常会使人赴骊山召请。 当然,黎山老母是天后瑶池座上客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年纪大了,肤如古柏,发似白雪,不是那年轻貌美的女仙,不必担心她那好美色的丈夫看中。 黎山老母对她态度一向敬重,谈吐说话也是风趣,很是讨瑶池的喜欢。 谁料,此时此刻,竟于此时看见。 那还能有什么旁的理由,必是去截教道贺的。 我天庭待你一向礼遇,你竟向截教示好? 瑶池立时便生怨恚之意。 这黎山老母来历莫测,而她的声名扬起,更是在封神大劫之后,截教覆亡之时,难不成……她本就是当初逃逸的截教门人? 截教当初是三界第一大教,门下万仙,声势浩大。 众多弟子也是性情秉性各不相同,有些不喜欢打打杀杀、只潜心修道者,纵然道行高深,也是不为外人所知的。 如今想来,黎山老母出现在此,不是去向截教示好,就是本就是截教隐仙,瑶池心中一丝交情,顿时抹去。 “是你自己闯来的,这是你咎由自取啊!待本宫先吞噬了陈玄丘,再去拿你算账。若是截教门人,那就是你活该倒霉!” 瑶池冷笑一声,道:“收了法宝,我们去吧!” 青鸾便扶正了宝瓶,将口儿塞了。 瑶池自发髻间拔下一根玉簪,信手一划,一道金光,割开了天空,漫天迷雾,都要向一簪划开的缝隙中涌去。 迷雾之中的陈玄丘一行人马,和那远处的黎山老母,随着那重重迷雾,一起被吸进了空间裂隙。 但是雾气中的他们仍在前行,丝毫没有察觉外边的变化,也不知道自己竟随着那迷雾,陷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这簪,乃是天后瑶池的一件法宝。 以此法宝,可以划江成陆。开江河湖海,信手一划,便可将水源裂开,化作一方大地。 也可以划陆成江,民间传说,织女与牛郎相爱,瑶池王母划一道天河,将他们分离,用的便是此等法宝。 而它还有一个能力,就是叠加空间。 陈玄丘和黎山老母两方人马陷入的不是幻境,而是一个空间。 天后先以蜃雾将人笼罩其内不辨四方,再以玉簪在这一方空间之上,叠加了另一处地方的空间,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从此间掳走,出现在另一处地方了。 这处地方,乃是一处仙家福地,正是瑶池昔年生长之地――极乐净土。 占了地利,同样是三尸准圣,她便多了一分致胜的把握! 瑶池羽袖一拂,便与青鸾,一起投身于裂隙之中,那空间裂隙,瞬间合拢。 天空恢复如常,再有远方来的仙人从此路过,绝不会发现什么。 瑶池与青鸾甫一入内,面前景致便是一变,仿佛是一步之间便踏入了一方新世界。 此间有山有水,有流云飞瀑,有鸟语花香,但却并没有人为的痕迹。 那灵气之浓郁,在如今的天界也不多见,倒似太古莽荒时,便得以保护起来的一方净土。 第1037章 女帝的野望 丹崖流瀑,琼枝玉树,迷雾散去,陡然现身于一片太古仙境一般的所在,整支队伍顿时愕然站住。 陈玄丘已第一时间从车驾中跃出,诧然四顾。 鼻端香气隐隐,龙吉公主已经跃到他的身畔,同样惊讶地环顾左右。 龙吉公主道:“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这是……幻境?” 已然是三尸准圣境修为的陈玄丘参天地之道,已经不是幻术可以迷惑的。 他摇摇头,断然道:“这不是幻境,似乎是一个小空间,只是不知道,我们为何会闯进这里。” 一个小空间? 龙吉公主神色一动,道:“这里充满了太古气息。而便是太古时候,也罕见这般风景殊丽的所在,难不成……这是一个机缘奇遇?” 这样一想,龙吉公主情难自抑,忍不住拔足向前奔去。 陈玄丘示意三十六剑侍和三十六春姬原地待命,尾随龙吉公主而去。 龙吉公主飞奔向前,身姿袅娜,片刻之后,一双踏云履已然离地而起,贴着嫩绿青草的尖儿飞掠而过,然后沿着那流泉飞瀑溅起的雾气冉冉升起,直飞到崖顶,在那雾气蒸腾形成的彩虹之下停住,纵目四顾。 陈玄丘一步踏出,缩地成寸,已然出现在龙吉身边。 俯瞰着这片充满太古气息的大地,龙吉公主道:“这个地方,似乎并没有人迹。难不成,真是什么被封印的太古遗迹,因为天地变动而出现了?” 陈玄丘听了,也不禁心中一动,截教将一片大陆飞升至此,化作了一颗星辰,改变了这一方空域中原本的星图,在适应过程中,必然产生强大磁场,这个太古空间,难不成真是因此从封印中被“挤压”出来了? 一想到这里可能是太古大能封印的空间,内中说不定有什么机缘异宝,龙吉贪心顿起,便道:“陈公子,你我各向两侧探查一番,若有什么发现,及时通知,以防不测。” 不等陈玄丘答应,龙吉公主身形一掠,已然向东、南两侧方向飞去。 陈玄丘见状,便向西、北交叉处凌空飞去,对这突然出现的小空间,他也充满好奇呢。 小空间中,瑶池仙子当年修道之所。 通过面前一块如镜的玉璧,瑶池仙子正观看着其上显现的画面。 画面中,彩虹高悬流瀑之上,当龙吉公主的倩影甫一出现在彩虹之上,瑶池便是娇躯一震,眉宇间涌出杀气。 “是龙吉那贱人,她竟未死,紫微骗我?” 瑶池利用北极星域大乱,周天星君被调往北极星域的机会,已然暗示紫微帝君替她除掉这个眼中钉。 封神大典时,紫微帝君当着圣人的面,不敢动用神念传讯,但是看到她问讯的眼神儿,已经用神情对她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龙吉已死,毋须担心。 可谁料,竟在此处见到那贱人! 紫微为何要欺骗本宫? 不对! 忽然又看见陈玄丘出现在龙吉身边,二人还在言语,显然是熟识之人,瑶池方才恍然。 听说那陈玄丘其实是北阴大魔王的二弟子,拥有冥界至宝,被他策反的周天星君受此冥宝庇佑,得以金身不散。 难不成,他是用那冥界至宝复活了龙吉? 这样一想,瑶池的心情顿时平静了下来。 如果是紫微欺骗了她,她真要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紫微一直暗恋她,甘为她所用,背叛昊天上帝,暗中为她做了许多事,这一直是她颇为自得的一件事。 虽然她与紫微,从未有过肉体之欢,但她自信,凭她的美貌,与天后的尊贵,足以吊住紫微帝君的心。 一向矜持自傲的瑶池仙子,对她的魅力是很有信心的,如果是紫微背叛了她或者欺骗了她,那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这贱人依附了鬼公子陈玄丘么? 瑶池仙子冷笑一声,吩咐道:“青鸾,你去,稍显身形,将陈玄丘引远一些。” 瑶池本是紫霄琼枝玉草所化,但尚未化形,便吸收了天地间第一缕西华至妙之炁,所以性极阴柔,最是善妒。 她自以为独一无二,偏生龙吉公主才是最纯粹的西华至妙之炁,化形之后,等于是和她分享了这一尊荣出身。 以瑶池之善妒与高傲,如何能忍。 此时看见龙吉,又是在她的秘境之中,隔绝三界,可以放心出手,瑶池杀心顿起。 陈玄丘不好对付,干脆便决定先舍了陈玄丘,先取龙吉性命了。 青鸾领命而去,瑶池仙子也纵身出了洞府,在山间一片山花盛开、野树葱郁处,先将身形一转,便化作一个皓首隆额、麻衣布履的老者。 老者将手中桑木拐杖一挥,一幢茅屋、竹篱白犬,便化现出来,野趣盎然。 一派仙风道骨气质的隆额白发老者阴阴一笑,便走进茅屋之内。 龙吉公主正往前行,忽然发现一处茅屋,院子里趴着一头白犬,看见人来,忽然跃起,汪汪地叫了几声。 龙吉看那白犬,隐隐感觉不是凡物,又见院中干净整洁,有野花贴竹篱而生,显然是有人修剪过,忙站住脚步,拱手恭声道:“不知此间主人何在,晚辈误入仙境,还祈恕罪。” 茅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噫?老夫这洞府,早已遁出三界,如今竟有人来?” 说着,柴扉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麻衣老者扶着拐杖,飘然而出。 一瞧此人道骨仙风,非比寻常仙人,龙吉更加欢喜,遇到这等太古隐世仙人,说不定就有一份大好机缘。 不过,她不会轻易说出自己身份,且探一探这隐仙人的口风,再随机应变就是。 龙吉便欠身道:“晚辈见过前辈仙人,却不知是哪位前辈当面?” 麻衣老者呵呵一笑,道:“老夫桑木道人,避世潜修已有十个元会了,你这女娃儿,却是何人,因何能闯进老夫的洞府?此处,可是加了禁制的,无数年来,还不曾见过一个客人。” 龙吉心道,果然是因为截教择此地为开山之地,空间移动,天地错乱,将这隐世洞府显现出来。 龙吉便道:“原来如此,晚辈明白了。截教于此重开山门,撼动了天地,错乱了空间,将前辈的洞府显现了出来,所以晚辈才能误闯进来。” 麻衣老者讶然道:“截教重开山门?通天道友当初创立截教,教门兴旺,弟子众多,曾对老夫言道,他要冠绝天界,成天下第一大教。怎么如今要重开山门,期间出了什么事?” 龙吉心中电闪,听这老仙翁语气,竟是通天圣人的故友啊! 龙吉马上便确定了自己的身份,恭敬地道:“期间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晚辈龙吉,乃截教好友,此番正是因为截教重开山门,前往庆贺的。” 麻衣老者招手道:“老夫这里,尚有几两悟道茶叶,女娃儿且来老夫院中小坐,喝几杯茶,跟老夫好好说说世间变化。” 龙吉心花怒放,果然不愧是上古大能,竟有先天十大灵根之一的悟道茶。 传闻此茶饮之可勾连天地法则,明悟天道至理,于修行大有裨益,我的造化来了。 龙吉连忙恭声称是,脚步欢快,走进小院儿。 麻衣老者突然脸色一狞,手中桑木拐杖举起,狠狠一杖,劈在龙吉身上。 龙吉惨叫一声,吐血倒地,惊愕抬头,就见麻衣老者身形变化,竟化作一个青罗衫子的清丽高雅美人儿,若非那眉宇间几分戾气坏了她的气质,当真清丽脱俗,妙相无双。 龙吉看着眼熟,有些惊愕地道:“你……你是谁?” 那清丽仙子冷笑道:“若非陈玄丘已成就三尸准圣,本宫怕他有所察觉,岂会如此大费周折。小贱人,本宫只是恢复了昔年形容,你就认不出来了?” 本宫? 龙吉再仔细看看,惊愕地叫道:“天后娘娘?!” 瑶池冷笑道:“怎么,见了本宫不唤母亲,已经如此生疏了么?” 瑶池手中桑木拐已经化作碧莹莹一根玉簪,锋利的一端指向龙吉,道:“是陈玄丘用冥界无上秘法将你复活的吧?呵呵,看来是天意要本宫亲手杀了你呀!” 瑶池说着,便将玉簪刺向龙吉。 龙吉惊叫:“天后娘娘住手,我不是龙吉啊!” 瑶池一愣,已经刺到龙吉眉心的玉簪一停,神目闪动,仔细看了看她,才冷声道:“还要花言巧语哄骗本宫?本宫三尸准圣,你的变化之术,能瞒得过本宫的神目?” 龙吉急道:“是真的,小神不是龙吉,而是紫微帝君座前陀罗使者。是紫微帝君抹杀龙吉元神,将小神移入龙吉体内,为的就是假扮龙吉,以便打入叛军一方,担心变化之术被识破,才……” 龙吉急急将前因后果一说,瑶池便不得不信了。 只是,瑶池的脸色忽红忽白的,反而更加难看起来。 她憎恶龙吉公主,与她分享了西华至妙之炁,更憎恨西华至妙之炁天生就对昊天上帝纯阳之体的强大吸引力,可这都是端不上台面的东西。 她是高高在上、尊荣无比的天后啊,宽容大度,贤德淑良,为女仙之道,母仪三界。 岂能叫臣子小仙知道,她竟是妒心奇重之人,更是不择手段,想要杀掉龙吉。 瑶池冷颜道:“你竟是紫微座前陀罗使者?” 龙吉欢喜点头:“正是小神。” 瑶池脸色难看地道:“本宫的隐私,不该是你这样的小神可以知道的。” 一见瑶池目中杀机更盛,举簪便要刺来,龙吉赶紧叫道:“天后娘娘不必担心,陀罗……不但是紫微帝君心腹,而且……而且帝君颇为宠爱陀罗,所以此等秘辛,陀罗方能与闻,陀罗绝不会说与他人知道的。” 这话一说,瑶池的神气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你说,紫微帝君很宠爱你?” 龙吉含羞低头,贝齿轻咬薄唇,道:“是!小神不敢欺瞒娘娘,帝君……很是宠爱小神。小神对帝君更是心仪,娘娘的隐私之事,怎么可能随意张扬,实因陀罗也不算外人,这才……” 瑶池的眸中,隐隐有火苗闪烁:“是么,那你,就更该死了!” 陀罗听到这句森寒冰冷的话,猛然抬头,惊愕地看向瑶池。 但瑶池手中玉簪,已然毫不迟疑地刺下。 玉簪入体,龙吉顿时魂飞魄散,西华至妙之炁的金身,散作天地元气,整个秘境,灵气之浓郁,刹那间便浓厚了三分。 瑶池看着西华至妙之炁散归天地,心中好不遗憾。 可惜,吞噬修为的秘术,不是玄宗仙道法门,除了一些天生精通吞噬之术的神兽,只有魔道法则,方有此异术。 她昔年与第三魔王画魔,曾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孽缘,得画魔相助,方才掌握了吞噬一次的秘术,她要用在陈玄丘身上,便只能放任龙吉本体的西华至妙之炁散归于天地了。 好在,这西华至妙之炁散布于她的极乐净土之中,不会逸散于外,以后尽可在修行吐纳中,再将它从天地元气中慢慢提炼出来。 陀罗使者死了,她到死都不明白,本可以左右逢源的身份,怎么在天后娘娘面前,就都成了该死的理由。 瑶池天后此时却是妒火中烧,她是有意要做人道圣人,与天道圣人鸿钧分庭抗礼之人。 她是要打翻师兄昊天,以女帝身份,御临天界之人, 紫微帝君,是她为自己择选的帝后人选, 可是听陀罗之意,难不成紫微帝君与他这贴身女使,竟然早有暧昧私情? “女帝”很嫌弃,紫微已然是不洁之身,将来还如何做她的后宫之主? 决定了,将来顶多封他一个天妃,天后之位,他是不要想了! 她的天后,必须是冰清玉洁,完全属于她的! 第1038章 一脚碎山河 瑶池弄死了陀罗使者,缓缓直起腰身,向远处眺望一眼,反手将玉簪插回发髻之上,冷冷一笑,闪身掠了出去。 那竹篱茅屋,云气所化的白犬,在她的身后,缓缓融解,复归自然,依旧是一派山野风光,不见半点人为痕迹。 陈玄丘飞掠出好远,忽然站住了脚步。 方才在林海之中,隐隐发现有人的痕迹,但是追了这么久,却始终不见那人现身,便连全貌也未看到,陈玄丘忽然醒觉,似乎此人唯一的目的,只是把他引来? 引来却不现身…… 陈玄丘马上转身,准备回到那片瀑布处,他的人还在那里呢。 但是就在此时,天地灵气,陡然暴涨。 陈玄丘现在八大神兽元力集于一身,六识之敏锐,罕有人及,立时感觉到了天地灵力的波动。 好浓郁啊,若在此处修行,一定事半功倍吧。 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陈玄丘停下身来,貔貅吞天,一头貔貅虚影出现在他头顶上空,随着他张口的动作,同时张开了巨口。 “呼~~~” 无穷尽的灵气能量,被陈玄丘狂吸进去。 只是刹那功夫,这小空间的灵气元力,不但刚刚暴涨的三成没了,还又削减了三成。 瑶池正向这边飞掠,陡然看见远处天空出现貔貅虚影,疯狂吞噬天地元力,不由得又恨又气。 陈玄丘,果然掌握了七神兽的元力和独门技能,那本都是属于我的呀! 这方小天地,被他一通吞噬,竟然消耗了这么多的元力,真是要心痛死。 陈玄丘吸得饱饱儿的,要不是心系那些候在瀑布下的部下,他就要停下来盘膝打座,好生吐纳一番,将这刚刚吸收的元力,全部化作精纯修为,然后继续大吸特吸了。 陈玄丘继续前行,前行不远,耳边忽然传来悉索声响。 陈玄丘的耳朵微微一动,却佯作不觉。 他继续举步而行,向前又走两步,从那悉索之声判断到了对方的准确位置,突然发动天狐魅影步,攸然连闪,掠到树后,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哎呀,好痛!” 树后的人痛呼,眉毛弯弯地皱着,像毛毛虫儿。 陈玄丘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妙龄少女,年约十五六,头梳双丫鬟,身着翠罗衫,新月双眉,双眼水灵灵的像是黑葡萄,小下巴圆润的,带些福气,有些甜美。 小萝莉雪雪地呼痛,娇嗔地瞪眼道:“你抓痛我了呀,还不放手。” 陈玄丘松开手:“你是谁,跟着我做什么?” 小姑娘瞪眼道:“这是我家,你闯进来,我还不能看看你是不是坏蛋么?” “哦?这是你家?” 陈玄丘来了兴趣:“这里叫什么地方,你家里还有别人么?” 小姑娘警惕地看着他,道:“这里叫紫菡洞天,原本只有我和我师父两个人居住的。可是刚刚有个坏女人跑进来,偷了我师父的宝贝,你是不是她的同伙?” 这少女正是瑶池金母所化,她与陈玄丘同为三尸准圣境高手,变化之术,陈玄丘是识不破的。 瑶池工于心计,想到方才命青鸾引开陈玄丘,陈玄丘一路追去,不知道有没有看清青鸾的身姿,生怕说话间有了漏洞,引起陈玄丘警惕,因而才泡制出有人潜入秘境,窃了秘宝的事来。 如此,陈玄丘方才追蹑的身影,大可解释为那个盗宝女子。 而她在陈玄丘身畔出现,且行踪鬼祟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毫无破绽。 陈玄丘摇摇头道:“我只是误入此处,我的同伙……” 他顿了一顿,道:“我有七十多个同伴,都在那边瀑布边,应该没有人,偷你师父的宝贝。” “真的吗?” 小姑娘眼睛转了转:“你要是心里没有鬼,那就跟我去见我师父!” 陈玄丘一笑,道:“正要见见此间主人,姑娘,请带路。” 在截教准备重立山门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异空间,而他还陷身其中,陈玄丘心中岂能无疑,他正想见见此间主人,弄清这个秘境出现的缘故。 小姑娘道:“好,那你跟我走,不许胡乱走动,我们这洞天之内,可是有不少禁制的,来吧!” 小姑娘说完,便分花拂柳,头前带路。 才十五六的年纪,腰身轻盈而纤细,走起路来,缓缓扭动,有种动人的韵律。 青涩之中,似乎已经有了几分女人味儿了。 陈玄丘虽然没有淫邪念头,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小腰身上, 对于美丽,人的追求是本能的。 小姑娘似乎并不知道身后的男人正在注视着她的小腰身,这山林之间没有人行走多了形成的路径,但她对这里自然很熟悉,就在草木花丛中走着,有空隙处最好,没空隙处便分开花木,走得雀跃轻灵。 忽然,小姑娘松开的双手似乎早了一些,两三枝花枝,“啪”地一下弹了回来,扫向陈玄丘的面目五官。 陈玄丘下意识地抬手,推挡向两旁弹过来的花枝,胸腹间空门大开。 而前边姗姗而行的少女,却是陡然矮身,身形一转,纤手一抬,便从发髻间摘下一根碧莹莹的玉簪。 “你一定是那小贼同伙,待我拿你!” 少女说着,手中玉簪已毫不迟疑地刺向陈玄丘的膻中穴。 听她言语,看她举止,似乎真的不想杀人,只是要制住陈玄丘,抓去见她的师父。 甜美可爱的少女,更容易得到男人的怜惜。 已经表露了不想伤害他的意思,他的反抗也就不会太激烈。 瑶池盘算的很好,竭尽所能,制造一切叫陈玄丘不会反抗,或者不会激烈反抗的条件。 同为三尸准圣境修为的大修士,她可不想正面战斗,因为那样,哪怕赢得了他,要制住他也难。 而这样猝然的偷袭,即便对方的修为高她一个段位,也不大容易抵挡。 更何况,仍旧是少女模样的瑶池,嘴上说的轻松,那拈刺过来的玉簪,却在刺向陈玄丘胸腹时,陡然加快了速度,狠辣异常。 陈玄丘会出手,但他不知道自己是瑶池金母,同样准圣巅峰修为的天后,出手最多三分力。 等他发现不妥,再骤然加强反击力量,仓促间最多发挥出七成力道。 这一击要不了他的命,但是这两仪分水簪刺中他的肉身,就能吸走他浑身的血气,令他至少虚弱三成,然后我便全力出手,祭出素色云界旗,以金葫芦困住他的肉身,搜出“化魔莲海”,将他吞噬…… 瑶池盘算的很好,就连陈玄丘会用什么样的招式来抵挡化解她的攻击,能出几分力道都想到了。 但她唯独没有算到,陈玄丘还没有动,陈玄丘身边的影子里边,居然冒出两个活色生香的大姑娘来。 两个大姑娘眉目如画,身材袅娜,很漂亮。 她们柔夷之中握着的弯刀,也很漂亮。 两只弯刀,各自划着一个半圆,刺向她的肋下。 此时持簪扎向陈玄丘的瑶池,何尝不是空门大开。 两口划着半圆的弯刀一旦合拢来,就是一个完整的圆,会从她的两肋之下刺入,在她的心口汇合。 瑶池柳眉一剔,手肘急缩,碧玉簪左右一敲,细细短短一根玉簪,敲在两口弯刀上,不但没有被击得粉碎,反而是两口弯刀“狰”然断裂,半截刀身“呼”地一声,飞的不知去向。 暗香、疏影两人惊呼一声,身子就被一股大力向外荡去。 但是不等二人提醒陈玄丘此女了得,陈玄丘已然一拳向瑶池面目砸去。 怜花惜玉? 不存在的。 陈玄丘一惯觉得,你明明可以死不了,却因为对方是女人、老人或孩子,而手下留情,害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那是活该。 他的师父教给他真武拳术,从来都是讲究狮子搏兔,亦全力一击,绝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瑶池心中大恨,本想就此显露真身,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但那刚刚摔向两旁,还未落地就突兀消失的两个女子是怎么回事儿? 影遁之术,诡异罕见,就连瑶池,也并未见过。 一个陈玄丘本就不易对付,再加上这样两个神秘莫测的贴身女侍卫…… 还未暴露自己实力的瑶池心念一转,“哎哟”一声,就随着陈玄丘击来的一记铁拳仰面摔去。 瑶池飞退出十余丈远,那一拳虽未打在身上,但那凌厉的拳风,击得她鼻子发酸。 这一拳若打实了又如何? 瑶池蛮腰一拧,刚刚站正娇躯,陈玄丘已经垫步拧腰,又复赶到了。 “是么?那就叫我擒下你,再去见你师父!” 陈玄丘一步跃出,瑶池已纵身飞遁,娇笑一声,道:“想抓我,没那么容易。” 她双足在前方一座山峰上一点,复又弹起,如电光一般倏然射去。 而纵身而起的陈玄丘,已经凌空一脚狠狠踏下,没有动用任何真元法力,就靠纯粹的体术肉身。 但是融合了七大神兽元力,加上本身就属于四大先天神兽之体的八神兽之身,那体术力量该是何等可怖? 陈玄丘一脚踏下,贴着瑶池的衣带蹬在了那座山峰之上。 “轰”地一声,宛如地裂天崩,一座巍峨的山峰,仿佛被一颗核弹钻进了地壳,陡然爆炸开来,巨大的能量将整座山峰化作了四下崩溅的巨石。 一时间地动山摇,而陈玄丘已掠身追来,身后一朵蘑菇云腾空而起。 一脚碎山河,这是何等可怕的肉身力量。 瑶池也有办法一脚踏平一座高山,但她必须要用法术神通,哪能像陈玄丘这般,只凭肉身,便能达到搬山填海境界的大修士的境界。 这就是他吸收的七神兽的力量造成的吧? 瑶池心中更加炽热,想要抓住陈玄丘、吞噬陈玄丘的欲望更加强烈。 但她并没有正面硬抗,而是一再飞退,连连施展身法神通,一道纤细倩影,迅速消失在丛林之中。 陈玄丘不管不顾,只以一条直线,猛然追去。 周身气劲勃发,草木花枝,被劲气一迫,自动左右分开,若是大树山石,就像一辆坦克似的直接撞过去。 此时此刻,陈玄丘就是一头横冲直撞的先天神兽,神兽之身,悍勇如斯。 瑶池的倩影一闪再闪,迅速脱离陈玄丘的视线,然后在一处林中陡然停住,眸波微微一荡,捏个手印,喝道:“变!” 瑶池娇躯一旋,浑身衣着迅速一变,变成一身玄色劲装。 于此同时,她的双腿在变得修长而浑圆,胸脯儿像充了气儿似的鼓胀起来,眉目五官,也在变化。 圆圆的甜美甜蛋儿,变得稍稍方了起来,面部轮廓更加分明,杏核眼变成了略显狭长、眼角斜挑的丹凤眼,下巴的棱角也渐渐分明,再配上那颀长的身材,高冷的气质…… 甜美无害的小萝莉,瞬间变成了一个高冷帅媚、气场十足的大御姐。 御姐抬手,手中玉簪向大腿上凌厉地一划,“嗤”地一声,大腿上劲装被划开,豁出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 黑的劲装,白的肌肤、红的鲜血,凄迷惊艳。 然后她身子一歪,就倒卧在一株歪脖子苍松之下,手中玉簪就化作了一口无鞘的长剑,被她拄着,一副受了重伤,萎顿在地的模样。 第1039章 二度逢意外 陈玄丘冲到那棵歪脖子树下,就看到一个身材绰约的黑衣女子,倒卧于树下。 纤腰部位凹陷如谷,髋部却又惊人地隆起,身体曲线宛如一副重峦叠秀的好山水。 纵然她有伤在身,也难掩其美。 但是,那带着一丝倔强抿起的嘴巴,突然发现他时警惕的双眼,却又透着一丝清冷。 那肃杀的气氛,明显拒人于千里之外。 陈玄丘站住了,看着她拄剑挣扎,自己站起。 姑娘似乎受伤很重,挣扎了半晌,才不支地站起。 但是陈玄丘就站在那儿,丝毫没有上前搀扶一把的意思。 一个男人,看到一个娇弱不支的美人儿,不该大起怜惜之心的么? 但是,陈玄丘仿佛没有心。 他的目光落在了姑娘的大腿上,那里有鲜血渗出,红的。 所以……她不是天界仙人? 陈玄丘的目光终于柔和下来,上前一步,道:“姑娘,你是?” 黑衣女子终于站稳了,冷冷地盯着陈玄丘:“少装蒜了,这里是紫菡洞天,还会有别人吗?你是紫菡魔头的弟子吧?” 她苍白的脸颊就像风雨过后的一朵山百合,憔悴,但不失清冽无暇的纯美。 人虽已不支,可剑,仍是笔直地举了起来。 “盘长紫金葫,本是我门中至宝,当初是那紫菡魔头杀人夺宝,抢过去的,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带回师门去!” 不等陈玄丘再说,她已大叫一声,一剑向陈玄丘刺来。 纵然已如风中蒲柳,柔弱不堪,但这一剑,仍是刺出了微弱的剑芒,“嗤”地一声,犀利无比。 只是准头已经差了许多,陈玄丘只是微微侧身,几乎没有怎么闪躯,便轻松避开了这一剑。 姑娘似乎情急不已,咬紧牙关,只是连连出剑,剑气如虹,因为散乱,像极了乱披风,一个不慎,倒也可以中招。 刺到第十三剑时,陈玄丘眉头一皱,屈指一头,“铮”地一声,姑娘手中的长剑便脱手飞去,呼啸着划出一道笔直的毫芒,“卟”地一声,贯入一棵大树,直没至柄。 姑娘受这劲气一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不甘地瞪着陈玄丘,却终是不支地倒下,闭上了双眼。 她这一摔,怀中“咕噜噜”滚出一只葫芦,葫芦色呈紫金,上边有一道道隐隐的红色纹路。 这葫芦甫一出现,便有毫光隐隐,若非陈玄丘一双神目,看去只是一团氤氲的紫金色光芒,哪里能看得清它的模样。 葫芦散发的毫芒,透着无上的威慑,但凡有些修为的,就能感觉出,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 一个昏迷不醒、毫无还手之力的美人儿, 一件似乎拥有着极大威力的法宝,而且它既是葫芦所成,就算不是先天法宝,也是难得的后天极品灵宝,绝非大多数后天炼制的宝物所能比拟的。 一美人儿,一宝葫,都在面前,予取予求。 无论你想要哪一样,甚而全都拿走,据为己有,都只是一动念、一举手之力。 当然,哪怕你没有贪心,只是想救下这个姑娘,你也要俯身上前,将她抱起,将她的葫芦拿起。 而且,先前有那小萝莉的话先入为主,再加上她方才一番作戏,陈玄丘还会怀疑她的身份? 哪怕是秉持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宗旨,又或者是对她的身份稍有好奇,都不该弃之不顾吧? 瑶池算计的很清楚,只要陈玄丘上前搀扶她或者抱起她,立即释放西华至妙之炁,镇压陈玄丘的肉身与灵魂。既而以碧玉两仪分水簪,一击之下将其重伤。 同为三尸准圣境,以有备算无备,先将他重伤,接下来就只能任其施为了。 如果他起了贪心,先去拿那葫芦,只要葫芦一到他手中,立即发动,吐出素色云界旗,将他生生困入其中,再以金葫芦将其拿下。 那么,他是先扶人,还是先取葫芦呢? 黑衣美人肌肤胜雪,倒在陈玄丘脚前的样子,隆臀窄腰,曲线迷人,心中却是急如电闪,蓄势待发。 陈玄丘果然没有掉头就走,那是非人的反应,本就不可能。 他动了,脚下只一动,俯首向下的瑶池唇边便逸出一丝得意的浅笑。 但是,这丝浅笑马上就冻结在了她的脸上。 陈玄丘……在干什么? “咔嚓、咔嚓!” 陈玄丘在折松枝,他一举手,便将一枝长生翠绿银针般的松枝折了下来,然后“戚里咔嚓”,没几下就折成了一个小木人形状,一口气儿喷在那小木人身上,向前一抛,便化作了一个形容木讷、身着绿裳的女子。 “去,将那姑娘的葫芦捡起,再把她抱起来!” 陈玄丘一声令下,那松枝所化的绿裳女子便稍显僵硬地转过身子,朝俯卧在地的黑衣女子走去。 “可恶!这混帐,狡黠如狐!不对,他就是一头狐狸!狐疑之心甚重,本宫万无一失的计划,竟也拿不住他!” 瑶池俯在地上,恨得银牙暗咬。 眼见那松枝少女蹒跚走近,瑶池呻吟一声,挣扎了起来。 似乎迷迷瞪瞪刚刚苏醒,突然发现有人接近似的,瑶池惊呼一声,一掌扬起,“砰“地一掌将那毫无防备的松枝少女拍了出去。 她探手入怀,摸出一粒丹药,吞入腹中,苍白的脸颊顿时泛起一阵病态的血色。 瑶池真的是很细心了,特意服下一枚丹药,并且用神力逼出异样神色,叫陈玄丘看在眼中,也只以为这种丹药虽能催发潜力,于服用者却有极大的副作用,所以她才迟迟没有服用,以免露出破绽。 只要陈玄丘不能确定她是敌非友,就不会全力以对,这样她就还有机会。 “姑娘切勿莽撞,在下并无恶意……” 陈玄丘摊摊手,正要解释一番,但这清冷高傲的少女显然无心听他解释。 丹药服下,催化潜力,她竟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一招,那插在树上直没至柄的宝剑,便飞回她的手中,她复又把那葫芦收起,纵身就逃。 她,逃了。 陈玄丘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她,因为他不认为紫微帝星上的四御想攻击北斗七星或者破坏截教重立大典,会只派一人伏击于他。 毕竟,他已成为三尸准圣境修为的事是瞒不住人的,四御想对付他,怎么也该派出两位帝君才行吧? 而且堂堂天庭上帝,哪有藏头露尾、变化害人的道理,他们的尊位限制了他们的行为。 所以,眼前这人,不可能是任何一位帝君。 陈玄丘也根本没有想到,天后瑶池,竟然离开了万载不离的昊天宫,来到这里。 只是,未曾怀疑她是天界中人,却也不代表就对她毫无防范。 尤其这女子性情本就莽撞,因为身在敌人洞天之中,更是戒心重重。 但此刻瑶池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一个对他有戒心者本能的反应,便是以陈玄丘之智识,也彻底消除了戒心。 彼此素不相识,她逃便逃了吧。 陈玄丘摸了摸鼻子,想着,得赶紧破开这洞天秘境,汇合龙吉与众剑侍、众春姬,截教大典,我这最为重要的捧场者,可不能迟到了。 接着,他就看到,那窜飞而起的黑衣女子,刚刚飞掠出不远,便“卟嗵”一声摔了下去,林中鸟雀,惊飞而起。 陈玄丘:…… 罢了,那就救下她吧。 这姑娘虽然像个浑身是刺的刺猬,但是只要说开了,她也未必会胡乱动手。 她既是潜入这秘境之人,说不定知道如何离开。 陈玄丘大袖一甩,掠向前去,就见她又摔在地上了。 嗯,美人就是美人儿,不管是坐是卧,是仰是俯,都是美美哒。 此时,她是仰卧于地,双目紧闭,唇边还有一丝殷红的鲜血,衬得那肌肤愈显白皙。 仰卧之姿,胸前形态仍旧耸挺姣美,并未摊软下去,当真弹性无敌。 陈玄丘无暇绮思,只是目光一扫,便很君子地收回目光,快步走向前去。 既已戒心全消,倒是没了那许多防范。 “姑娘?姑娘?” 陈玄丘蹲身唤了几声,瑶池凤目紧闭,恍若未闻。 陈玄丘刚才竟用松枝化人来扶她,连那神出鬼没的侍女都不用,显然对她充满了戒心,自己不想靠前,又担心侍女修为太弱,为她所伤。 所以,这一次她沉住了气,一定要彻底打消陈玄丘的戒心,待他近身,全无防备时再出手。 陈玄丘试了试她的鼻息,鼻息微弱而散乱。 陈玄丘皱了皱眉头,看到她大腿上伤势,便走怀中摸出一粒羲茗所炼的丹药,想捏碎了敷在她的腿上。 只是那伤处似是一道剑伤,裈裤上只有一道划痕,方才匆忙逃跑间多了位置,这样捏碎的药粉,便无法敷个正着。 于是,陈玄丘便收了丹药,单膝跪坐于地,想把那裈裤撕开一道口子,再为她敷药。 “嗤啦”,裤腿撕开,大腿浑圆如玉柱,粉光致致,莹白如玉,只是伤处血迹蜿蜒,影响了美感。 陈玄丘重新取出丹药,一手扶着她大腿,便要捏碎丹药,将药面儿撒上。 “就是此时!”瑶池强抑激动。 她“昏迷”时,手中仍紧握着长剑,只是二人离得这么近,那剑想举起,再刺向陈玄丘也难。 但是,这剑实是她的碧玉两仪分水簪所化,恢复簪子形态,趁着陈玄丘正俯身为她大腿专心敷药,只一簪,若刺中太阳穴,登时就能锁了他的元神,叫他一丝神通也使不出来。 瑶池暗喜若狂,唯恐心跳骤然变得剧烈,叫他有所发现。 陈玄丘将瑶池大腿架在膝上,一手略分撕开的裈裤,一手拈起丹药,就要捏碎了撒上。 瑶池闭目装昏,神念注于右手剑上,准备化作玉簪,刺他要害。 两下里正要各自有所行动,前方花木丛中枝影摇动,蓦然走出一个人来。 这人一头银发,挽了个“不走落”的朝天髻,满面皱纹,似老树之皮,偏生穿了一件织金官绿的纻丝夹袄儿,系一条结彩鹅黄的锦绣裙儿,脚下一双高底花鞋,时样的干髻皂纱漫。 满面的喜气,挺时尚一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手里还拿着一根松木拐杖,那拐杖却不是用来扶着走路的,就拎在手里,身板硬朗,步伐矫健。 来人正是骊山老母,她被困进这秘境之后,心中纳罕不已,一路探寻而来,却也不见有人踪迹。 此时,小老太太刚用拐棍儿拨开花丛,迈步出来,从她的角度,就看见一个黑衣美女双目紧闭,唇边有血,显然是被人打昏在地。 而一个男人,却正俯身在她身边,双手探向她下体方位。 骊山老母勃然大怒,寿眉一挑,抡起拐棍儿就冲了过去:“贼子,受死!” 第1040章 白晶晶,是你么? 瑶池正欲出手,突起发难,以碧玉两仪分水簪直刺陈玄丘太阳穴。 此时一道神力突然袭击,骊山老母含忿而发,兼之大喝了一声,陈玄丘立生感应,身形急掣。 瑶池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只是此时还未暴露,陈玄丘修为至少不弱于她,既然还未暴露,总不能就这么暴起杀敌啊,不然之前种种准备,所为何来? 所以,瑶池紧紧咬住牙根,控制住了自己。 她的法宝三界皆闻,金葫芦、素色云界旗、分水两仪簪,所以不到图穷匕现时刻,也是一样也用不上。 三尸准圣,一举手便可擎天,一踏足便可裂地,根本不需要频繁施法,陈玄丘飞退之际,一掌拍出,便有无穷伟力,空气激荡,都为之炸开。 虚空炸裂中,那陡然大喝的白发老妪掌中拐杖“砰”地一声与陈玄丘的手掌撞在一起。 拐杖扬起,陈玄丘也觉一股绵柔而不失霸气的力道,就像一口虬龙鞭抽出来的劲道,透过手掌,直击肺腑。 咦? 陈玄丘运起真武拳意,将这股怪力震去,刚一抬头,就见那拐杖又当头劈来,势不可挡。 这小老太婆力道诡异,陈玄丘一时不知其底细,没有硬接,而是飞身疾退。 缩地成寸神通逆施,倏然已在千丈之外。 “咔喇喇……” 这一拐杖没有打中陈玄丘,却也因为势道用尽,收不及时,一杖敲在了地上,把地面硬生生砸出了一条近千丈长的深深裂缝。 白发老妪脚下,尚是一道缝隙,越往前去,劲力散泄开来,劈开的缝隙越宽,最后百余丈竟如一道深渊峡谷,大地震动,山石崩碎,尘土扬开,宛如末日。 躺在那儿装死的瑶池心在滴血,这是我的小秘境、我的小秘境啊,快要被他们给毁了。 这一杖击下,陈玄丘不由得眉头一挑, 这个白发老婆婆,竟是准圣修为? 写书的只会打怪升级,没得情节设计,又不能让主角的战力失去平衡,才会随着主角战力提升,搞出大罗遍地走,神王多如狗来制造平衡,怎么这天道也这么逊么? 我陈玄丘成了准圣,就弄出遍地的准圣来压我? 他却不知,眼前这白发老婆婆竟是久已成名的骊山老母,可不是原本不为人知,突然就冒出来的什么人物。 只是不知,她的准圣,到了什么境界。 陈玄丘自成准圣以来,还没跟同一量级的人好好交过手,一时精神大振,立即大喝一声,冲向那白发老妪。 白发老妪也没想到,这好色之徒竟是个准圣高手。 堂堂准圣,竟然采花? 这是哪个不要脸的准圣? 骊山老母最是嫉恶如仇,性格极其强悍,看看她潜修于骊山,在历史上曾经收过的几个女弟子吧,钟无艳、樊梨花、刘金定、穆桂英、白素贞…… 个个都是又A又飒的女强人,嗯……在家里,也都是比男人还霸气的女子。 这脾气,可都是受了乃师骊山老母的影响的。 性格如此强悍的一个女仙,哪儿看得了男人作践女人。 一见陈玄丘竟还敢向她还手,骊山老母怒不可遏,抡起拐杖便迎了上去。 明明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出手竟然与以体术自傲的陈玄丘一样的霸气绝伦! 一时间,二人打斗过处,山峰崩裂,瀑布倒流,平原拱若高山,高山塌陷成深谷,二人打斗余波所及,也是山林崩碎,平原皲裂,把个洞天福地,打得如同当初神魔大战、诸圣交手,致使大地分裂九州时一般,惨不忍睹。 “我的瑶池秘境啊……” 瑶池已经站起来,在原地看着,陈玄丘和骊山老母已经越打越远,远在十余座山峰之后了。 天空中,一群群飞禽就像世界末日了一般,乌泱乌泱地飞过来。 轰隆隆的巨响声,如同打雷一般,不时从远处传来。 青鸾仙子翩然飞来,落在瑶池身边:“天后娘娘……” 瑶池一举手,制止了青鸾仙子。 “你道行低微,莫受了殃及,且避远些,听候本宫传唤。” 青鸾仙子听了心中一凛,天后这是打算放弃智取,直接与陈玄丘一战了么? 青鸾仙子连忙恭应一声,急急远遁。 瑶池把牙一咬,便向二人大战处飞掠而去。 “老婆婆本领不浅,你是何人?” 陈玄丘一边交手,一边好奇地询问。 骊山老母冷冷道:“等你死了,阎王殿前再去问吧!” 陈玄丘道:“老婆婆只怕是误会了,我刚才可不是意欲对那女子不利,她受了伤,我想为她疗伤而已。” 骊山老母性情火爆,自己亲眼所见的,难道还比不上他的狡辩,所以根本不信。 “是么?那你束手就缚,随我前去,与那女子对证!” 陈玄丘无奈:“老婆婆,你这可就未免强人所难了。” “只怕是你心中有鬼,不敢前去吧!” 骊山老母冷斥一声,手中拐杖一挥,虚空元气澎湃,仿佛天地都化作一盘大磨,将陈玄丘辗压其中。 但她这宝杖虽然妙用无穷,陈玄丘的修为却在其上。 陈玄丘已经试出,这老婆婆乃是二尸准圣修为,比自己是要略逊一筹的。 陈玄丘抬手,真武拳意发动,拳头上神光闪耀,只是一拳,就将那奇异拐杖牵动的气机打个粉碎,接着又是一拳,便向骊山老母劈面打去。 其实,陈玄丘是留了手的,他已猜出,这老妪必是三界中有名有号的女仙,只是一时间跟自己能记起来的却对不上号。 陈玄丘自然也不会妄下杀手,为自己树不必要之敌。 但这一拳,也足以破开这老婆婆防御,甚而反制。 不料,眼见这一拳劈面而来,若是硬接,必难承其厉害,骊山老母左掌一翻,却是亮出一面镜子来。 镜中光芒一闪,骊山老母一步便迈了进去。 感受到空间强烈的波动,陈玄丘急急收拳,险些一个不慎砸中裂开的空间,被空间裂缝削去自己一条臂膀。 这是空间术啊! 虽然不是凭着自己的空间法则的理解破开空间,闪避强敌,但是有此宝镜在身,却可以随时开启空间门,遁身离开。 这是什么法宝? 什么人拥有这样一件法宝? 以陈玄丘之博识广闻,一时间也还是想之不到。 黎山老母匆匆而走,却是突然想到,那女子还昏在林中,这时飞禽走兽俱被惊动,她在这里与陈玄丘交手,眼见得一时半刻分不出高下,可莫叫那女子被猛兽吃了,那不是她造了孽么。 于是,干脆籍机遁走,先去救下那女子再说。 一见那火爆脾气的老婆婆说打就打,说走就走,陈玄丘不禁哭笑不得。 要追么? 可……追去干嘛? 不如先去寻回自己的随从和龙吉,莫要误了截教大事。至于此处的蹊跷,只能暂且搁在一边了。 陈玄丘这样一想,便想飞到高处,辨识位置,先去寻回龙吉和自己的侍卫再说。 不料身形刚刚纵起,一道恐怖的气息化作一道碧光,直向他的后心处刺来。 陈玄丘身随意动,诛仙剑蓦然在手,反手一挡,“当”地一声,那碧芒化作一只碧玉盘般旋转而回,落在一人掌中,仍旧化作一柄碧玉剑。 那手莹白如玉,指若幽兰,说不出的美丽。 陈玄丘蓦然转身,那人持剑在手,已然须臾不让,再度刺来,口中喝道:“胆敢毁我紫菡洞天,留下命来!” 此人青丝如瀑,白衣胜雪,气质皎若月华,容颜清丽绝世,竟是一个花信年华的美貌妇人。 陈玄丘持剑急退,喝道:“你是何人?” “吾乃紫菡洞天之主,玉织仙子,你是何人?” 陈玄丘听了,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虽说,他和那白发老婆婆打的天崩地裂的,这洞府主人适时出现,合情合理。 可是,做为一个熟读过《西游记》的人,他怎么就是觉得有些诡异呢? 白晶晶,是你么? 第1041章 从天而降的掌法 “没错!我就是毁你紫菡洞天之人!” 陈玄丘点点头:“这个小秘境不错,灵气充裕,景致……再有个三五百年恢复,也是仙气飘飘哒,我要了!” 瑶池愣住了,这……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当他发现秘境之主出现,而且是个妩媚娇艳的少妇,怎么也该客客气气地解释一番吧? 说不定他还会招揽自己这个隐世仙人,拉拢自己加入截教。 那……我只要欣然同意,答应与他同行,就有机会偷袭了啊。 可他…… 瑶池本体是一株琼枝仙草,又被西华至妙之炁灌顶。 琼枝仙草性本柔弱,西华至妙之炁乃极阴之气,这个极阴并不是指寒冷,而是阴柔。 阴柔之气浸染元神,所以妒心奇重、独占欲强烈,行事极喜欢暗中谋划,以智取胜。 其实真正的龙吉公主与她性格是一样的,只是龙吉甫一修成人形,就处于瑶池的严密监视和谋划之中,她没机会像已经成了天后的瑶池一样,放飞自我、本性爆发罢了。 而今,陈玄丘一而再的,所作所为,完全超出了瑶池的预料,令得瑶池也是为之一窒,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陈玄丘微笑道:“交出控制秘境之宝,发誓向我效忠,从此为奴为婢,忠诚侍奉本座,便饶你不死!” “你放屁!” 堂堂天后,与你为奴? 瑶池柳眉倒竖,那皎若明月的女神形象,即便是骂起人来,依旧那么的好看。 咬一咬牙,瑶池便出手了,一剑刺向陈玄丘。 陈玄丘现在是八大神兽合体之躯,肉身之强,不亚于一件杀伐至宝,就算是和三界中最以肉横强横的巫族相比,他的肉身业已不逊于祖巫之躯。 十二祖巫中的共工,当年可是曾一头撞断不周山的,那肉身是何等之强大? 陈玄丘有心试试肉身之强,收了仙剑,一拳就向那碧玉剑击去。 碧玉簪所化的碧玉剑,锋利无比,更有化江成陆之神通,内蕴强大神力,看似剑身轻灵,实则力不可挡。 但陈玄丘一拳挥出,拳上金色的拳芒闪烁,这一刻,那拳头似乎已经变成了精金所化,而非血肉之躯。 “砰!” 一拳打去,碧玉剑刺中的仿佛不是一个肉体,璀璨如碧玉龙的剑气被一拳击散,“玉织仙子”倒飞出去,落在数里地外,足落处,一座山峰都在摇晃,足见这一拳之威。 瑶池心中暗惊,这……肉身之强,已然金身不坏了么? 这样一想,心中更是嫉恨贪婪,如此强大的肉身,必是吸收了七大神兽元力才选成的。 那本是属于我的机缘啊,我苦心准备了多少万年? 性阴柔而至极的人,偏执之念也就特别的重,越是见识到陈玄丘的强大,瑶池想把他吞噬掉,从此据为己有的念头也就越强烈。 她锐啸一声,拔足于空,挥剑再度刺来,这一次,剑势更猛,剑尖破空,宛如巨炮轰鸣,元气澎湃,激荡若浪潮狂涌。 “来的好!” 陈玄丘试了一拳,自己的肉身果然能抵挡如此锋利的兵器,不由得信心大炽,立即也拔身而起,迎了上去。 他要速战速决,将此人拿下,弄清他心中的疑惑。 估算了一下时间,只要及时将此女拿下,应该也是耽误不了截教大典的,晚到稍许虽是必然,却也不算大事。 只是,他毕竟只是心中存疑,并不能确定眼前之人究系何人,不能骤下杀手,一向犀利手段,却是不便用的。 但那又如何? 佛、道、魔、妖、冥、巫、体,七大修行体系皆有涉猎,体修为主,七大神兽元力合一的陈玄丘,是同价为敌的。 貔貅吞天,秘境内灵气洪水一般吸纳入体。 腾蛇不死,原本就强如祖巫的肉身,再度凝固,肉身之强,便是多宝的丈六金身,他也敢对轰。 即便如此,玄武仍旧降临,身上真气凝固成一层厚厚的甲壳一般的防御,这可比诅咒魔铠还要强横。 凤之业火威力太大,陈玄丘此时只是想将人擒下,所以并未使用,但是真武三十六式,以狰狞暴击心法驱使,又以睚眦必报心法锁定这所谓的玉织仙子,拳拳命中,只能抵挡,不得躲避。 那一拳拳重如山岳,一层层恐怖的气息,在陈玄丘身上绽放,每一拳,都足以毁天灭地。时不时的,大概每五拳中,必有一拳出暴击。 不但暴击防不胜防,还让瑶池痛苦不堪,她修为神通虽高,肉身可远不及陈玄丘强大。 二人空中交战半晌,陈玄丘猛然一击,突然拳力暴增,又出暴击,这一拳凌空压下,瑶池格挡,身上祥云再也承受不住,一个身子轰然跌下。 瑶池双足落地,大地“轰”地一声,以她双足为中心,方圆百丈,深陷九尺,大地龟裂,冲击波将大树击断,山石击碎,以她娇躯为中心,涟漪般层层四下暴射。 不过,陈玄丘若这般落地,是可以直接以肉身来承接如此压力的,瑶池身若细柳,袅袅娜娜,承受这山岳之力,靠的全是神通修为,肉身一时眩晕,未能及时拔足而出。 而陈玄丘倒立于空中,已然凌空一掌,俯拍下来。 这一掌,他也用了神通,掌印越来越大,已有方圆半亩地大小,掌缘金焰闪烁,仿佛燃烧的烈火。 你有没有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瑶池现在见识到了。 陈玄丘忽然就发现,原来要做到这一招,其实并不难。 只要你有足够浑厚的修为,你随随便便凌空拍下一掌,它就是从天而降的一记重掌。 瑶池站在龟裂的大地中央,刚刚稳住了身子。 她仰头望去,青丝秀发、绮罗青衫,俱在强大的掌风压力下猎猎而抖。 这,本该是属于我的荣耀啊! 瑶池强自咽下喉头腥甜的一口鲜血,愤然大叫:“你毁我洞府,还要欺凌于我,太也霸道,本仙子和你拼了!” 啧,还在演! 瑶池说罢,一对纤纤玉掌便迎向天空,准备硬接这一掌。 可是,她的素色云界旗业已悄悄准备。 她知道,这碧玉两仪分水簪本就是可随意变化的一件兵器,无论形体是什么样,都算是它的本体,旁人看不出端倪。 可这素色云界旗独此一家,却是别无分号,一旦出手,自己的真实身份便瞒不了人了。 这素色云界旗本是创世金莲的莲叶所化,五片莲叶,化作五方宝旗。 中央戊己杏黄旗,为元始圣人所得。 东方青莲宝色旗,为接引圣人所得。 南方离地焰光旗,为太上圣人所得。 西方素色云界旗,为瑶池金母所得。 北方真武皂雕旗,为真武大帝所得。 五旗皆为防御至宝,万法不侵,诸邪回避。 但五方宝旗,还各有特色,显现的宝光也各有不同,比如那中央戊己杏黄旗,一张开来,天降金莲万朵,这就是它最明显的标志。 而接引道人的东方青莲宝色旗,旗上有舍利毫光,光芒万道,也是遮掩不得。 瑶池金母这素色云界旗,却是奇象氤氲,天地皆明,与真武大帝的北方真武皂雕旗正好相生相克。 因为北方真武皂雕旗一旦舒展开来,却是朦胧乾坤、遮天蔽日。 一个展开来天地通明,一个展开来遮天蔽日,这标志太也明显。 可是即便马上就要身份暴露,瑶池仍旧坚持不懈地作戏,用这一声大喊,想让陈玄丘收几分力,说不定可以趁机法宝尽出,反伤陈玄丘。 但只要这两样法宝一出,天后身份便泄露了,今天若制不住他,以后除了正面为敌,再无机会用计智取。 然而眼下形势,她已别无他法,唯有一战! 陈玄丘凌空一掌拍下, 瑶池脚据大地,玉掌迎上。 素色云界旗却是悄然从滋养它的金葫芦中释放出来,准备施展。 就在这时,空中电蛇狂舞,一道空间门儿瞬间打开,一个打扮颇为时髦的小老太太突然从中钻了出来。 小老太太从空间门儿里刚钻出来,便抡起拐杖,没头没脸地向着陈玄丘抽去。 “贼子,你已害得无辜丧命了,偿命吧!” 小老太太就是骊山老母,她匆匆赶回方才那黑衣女子昏迷处,这一看,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四下里交错纵横,沟壑无数,因为方才的一番大战,大地龟裂的更加厉害了,想来不是被惊兽吃了,就是掉进了深渊,埋葬于大地之下。 骊山老母懊恼不已,马上转身,来找那淫贼,一露头儿,正听见一个白裳仙子悲愤大喊什么,你毁我洞府,欺凌于我…… 性如烈火的骊山老母更是认定了此人该死,手中断魂杖劈头盖脸砸来,此番却是用了十成的劲道。 陈玄丘这一掌若不管不顾,拍将下去,自己就要被小老太太一杖抽中后腰了。 虽说他长了副公狗腰,结实又好看,可挡不挡得住这一杖,他也不好说。 毕竟,腰这位置,可不比拳头,事关终生幸福的所在,不敢拿来试验。 陈玄丘只好收掌,返身迎向小老太太。 一连两次被这莽撞的老人家阻挠,陈玄丘也动了真火。 什么这贼那贼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作恶了? 偌大的年纪,还如此莽撞,恐怕平素里也是个不辨是非,全凭一己好恶断人是非的人。 陈玄丘掌势一偏,无穷掌力便向骊山老母打去。 且先放过那身份诡异的什么玉织仙子,教训教训这个小老太太吧。 又是骊山? 看见骊山老母出手,瑶池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上一次若非骊山老母莽撞出手,她那一簪,早把陈玄丘制住了。 可……此刻若非骊山老母,她只能用素色云界旗来挡陈玄丘这霸道绝伦的一掌,身份必然败露,再想擒他吞噬,恐怕难如登天。 上前和骊山老母联手? 瑶池只是稍稍意动,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二人若联手,必能打败陈玄丘,但陈玄丘可以逃啊,想擒住却未必。 再者,她若当着骊山老母的面儿出手,以骊山老母的阅历,会相信这小秘境中竟隐藏了一个三尸准圣境高手? 今天,恐怕是不能得手了。 瑶池仰望空中打出真火的二人,想走,又舍不得,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头。 瑶池转身便走,须臾便消失在倒乱狼籍的丛林之中,直往那已经碎裂得不复原形的高大瀑布处行去。 远远已经看到仍旧守在瀑布下,警惕戒备的三十六剑侍、三十六春姬,瑶池唇边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 她将身儿一转,便化作了龙吉公主模样。 她的变化之术,便是同境界的人也完全看不透, 而她与龙吉,因为同为西华至妙之炁,所以她化身龙吉时,便是圣人当面,只要不是已经生了疑心,运用神通凝神细看,也看不出破绽。 “龙吉公主”拔足就向前奔去,神色惶然道:“这里出了什么变故,陈公子回来了么?” 陈公子当然没回来,陈玄丘越打越猛。 同为三尸准圣的瑶池金母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二尸准圣境的骊山老母。 此刻,陈玄丘已经将骊山老母打落尘埃,一脚踩在她的后腰处,一脚踏住空空境,免得她又溜了。 断魂杖就擎在陈玄丘手中,他抢起拐杖就抽了下去:“我打你个自以为是、不辩是非、面目可憎的老东西!” “砰”地一声,一杖抽在多肉的屁股上。 骊山老母痛呼一声,变化之术被破,顿时面目不可憎了,岁数也不老了…… 正打算抽她三杖泄愤,再去追那诡异的玉织仙子的陈玄丘,高举着断魂杖,顿时惊在了那里…… 第1042章 半斤八两 被陈玄丘踏在地上的,从衣着、体形到容貌,还有她的年纪,全都发生了变化。 此刻踏在他脚下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女人。 那红、橙、蓝三色搭配的华丽服饰,宛如飞天的霓裳。 雪白腴润的小腰儿呈露在外,陈玄丘的脚正毫不怜香惜玉地踏在上面。 裙子也和衣裳同色系的,是鱼尾状,于是一条线条优美结实的小腿、一条浑圆修长雪白的大腿,不对称美,若隐若现在勾引人种种遐思连翩。 因为被陈玄丘踏在脚下,又挨了一拐杖,她紧紧抿着红艳艳的唇,大大的明眸中愤怒的火焰都要漾出来了。 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陈玄丘千刀万剐。 那挣扎的胴体,像是猫。 那狰扎的力量,透出的凶狠,却像一头豹。 身材惹火,容颜艳丽,充满野性的热力美。 即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也不掩其四射的活力。 这是……一个野性难驯的“女王”。 陈玄丘不由惊了一下,踩下的脚下意识地一抬,于是,那“小老太太”就嗖地一下窜了出去,只窜出三丈,双脚刚刚沾地,双手魔女般张扬。 落在地上的镜子攸然飞去,在陈玄丘发力阻止之前,就落在她的手上。 陈玄丘手中的断魂杖突然化作了一条黑色的斑斓大蛇,蛇口一张,就向他当面噬去。 “去!” 陈玄丘手上用力,“咔吧”一声,似乎已捏碎了那蛇的身体,但那被掷到地上的蛇,却仍是飞快地游走,重新滑游进那飞天华裳的少女手中,依旧变成一柄拐杖,完好无损。 “去死!” 骊山老母发怒了,手中的拐杖如暴雨狂风一般袭来。 另一只手的宝镜却是紧紧抓着,随时准备启动。 小老太太在变身之后,就变成了一个野性而桀骜的凶狠女人,出手如失孤的母豹,狂野无比。 森冷的气机疯狂涌动,瞬间便如狂暴无比的怒涛狂澜,将陈玄丘笼罩在重重诡异气场之中。 但,陈玄丘就像暴雨骤风、恶浪滔天中的黑夜中的一盏灯塔,哪怕这女人的攻击再如何猛烈如狂潮,依旧岿然不动,还能抽空反击。 据说天狐之心生具九窍,七巧玲珑,可一心数用,另有两窍,一通天机,一测地劫。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样,但陈玄丘此刻面对这目不暇接的攻击,据然还能一心二用。 “你到底是谁,就没想过,你看到的,有可能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么?” “不必想了!” 御姐系女王漂亮的脸蛋儿都快挂上一层寒霜了:“从你羞辱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死定了!” 陈玄丘叹笑:“可惜,你打不过我!” 只一掌斜劈,宛如长刀电射,御姐豹猫一般挠来的利爪被震开,锐啸激荡的断魂杖挥出重重杖影,却始终不能抽中陈玄丘的身子。 陈玄丘的眉毛挑动了几下,他在犹豫,要不要提醒眼前这个暴怒如狂的姑娘,她衣服掉了。 不是,不是掉了,是快要掉了。 那宛如飞天样式的衣服,是有点天竺风格的服装,叫作“络腋”,妖冶而性感。 因为剧烈的动作,此时有一侧笼住了胸部的衣裳有点滑落了,原本半掩的酥胸,此时露出了冰凝玉润的一痕。 “今天跟你打的,真是没道理。我的气已经消了,要不……” “我气还没消呢!” 豹女王猱身而起,冲到了陈玄丘身边,身子猛然一弓,手中断魂拐化作一条玄色长蛇,缠绕在她臂上,她的全身也扭曲如蛇,似乎要把陈玄丘整个儿缠起来似的。 陈玄丘急退,可豹女王已腾空而起,电光石火间,雪白而修长的双腿连环踢出,每一脚都是陈玄丘的要害,势如狂风暴雨。 显然,她已注意到陈玄丘的修为竟还在她之上,所以想用近身肉搏之法与之一战。 截教内门外门包括随侍七仙,排名前二十的高手中,唯一一个擅长近身肉搏的,就是她。 截教内门三弟子,无当! 只是,她毕竟是女人,所以轻易不用近身肉搏之术。 但现在这个该死的妖孽太过厉害,无当不得不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本领了。 只是,她绝对不会想到,在许多年后的今天,玄宗仙道早已成为天地间最主流修行体系的当下,居然还有人主修体术。 之前她固然也见识过陈玄丘的肉身强横,但她只以为那是妖兽肉身天生的强横性。 八大神兽元力集于一身的陈玄丘,与她这等高手全力一战时,所散发的气息,是有着神兽神韵的。 这也让她能够释疑,为何突然出现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三尸准圣境高手。 妖族,自从妖族天庭瓦解,不知多少大妖遁入三界,隐世不出,已经很少有人了解他们了,偶尔出一个绝世大妖,自然也不稀奇。 可肉身强横,不代表精通近身肉搏的功夫技巧,无当想用自己最擅长的体术,宰了这个妖孽。 她的体术,三界之中,除了真武大帝,可是无人能及呢。 又是一番大战,风格与之前大为迥异。 无当的攻击如摧枯拉朽一般,双手双脚,似乎幻化出了千条万条。 兼之还有缠在臂上的蛇形断魂状,不时偷袭。 可陈玄丘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防得风雨不透。 蓦然,无当双掌交错拍出,陈玄丘一接,那诡异的拳劲儿又来了,劲力透脉而入,逆脉而上,直摧心脉。 陈玄丘低喝一声,真武拳意爆发,山洪一般的劲气,全面爆发开来。 集结了八大神兽元力的陈玄丘全力爆发,劲气之强,何人能及。 他不但顺利瓦解了无当的诡异拳劲儿,劲气还反攻入无当体内,无当只觉心旌摇动,眼前一花,不但攻击的力道刹那间烟消云散,浑身还一阵酥软。 不好,这妖孽竟也精通体术。 如今天下,竟然还有人修炼这种偏门体术! 无当大惊失色,顿时怯了。 这可是个色魔啊! 先前她一直做老妪打扮,便落在他手上也没甚么,大不了一死。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见过我的真身,一旦落到他的手上…… 一想到那可怕的下场,无当不寒而栗,立即萌生退意。 此时陈玄丘身形腾空,四肢舒服,优美地拉伸,复又一团,就像从空而降以利爪攫食的苍鹰,扑向一只无害的小白兔儿似的,合身一扑,四肢合锁,瞬间制其要害。 下一刻,无当便被陈玄丘压在身下,将其合扑于地,动弹不得。 “放开我,呀~” 无当奋力挣扎,那浑圆的大腿,高挺的胸膛,柔韧的小蛮腰,随着挣扎贴体厮磨,就她那飞天样式的简单衣服,顿时叫陈玄丘感觉到了汹涌的热力,随着那极尽弹性与柔腴的触感,沁入他的身体。 近身肉搏,就是这一点不好。 两个人是同性还罢了,是异性的话,终究尴尬。 无当显然已经察觉到尴尬,她不敢再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似的用力挣扎了,还在拼命拿屁股往地上压,似乎想压出一个坑来,和他贴合的远一些。 陈玄丘还是很君子的,他也察觉不妥了。 于是,除了用双手双脚锁住无当的四肢,他的躯干也稍稍提起,避免压得那么紧。 不过,这种若有若无的接触,随着她剧烈喘息的起伏,反而更叫人想入非非算是怎么回事? “咳!” 陈玄丘咳嗽一声,声音微微有些哑。 这个女人很厉害,二尸准圣,而且是擅长体术的二尸准圣。 这就像剑修成仙,同阶无敌,可以越阶挑战一样,她是有资格向三尸准圣挑战的。 所以,陈玄丘动了招揽的心思。 “姑娘,现在你已在我手中,可我并不想对你怎么样,这能说明,你之前是对我所误会了么?” 无当被他钳住了双手双脚,大字形躺在地上,陈玄丘俯压其上,也是大字形,虽说身躯提起了一些,那也够难看的。 这一辈子,无当不曾这么不雅过,她现在恨不得自己就是一头神兽,可以一口咬断陈玄丘的喉咙,听他这么一说,无当只觉得这是调侃,是说风凉话,哪肯遂他的意示弱。 “你死定了!” 无当羞忿的目光中带着无比的认真:“不管你有多少妖兵妖将,你都会死,死在我手上!” 随着她的声音,那条黑蛇陡然从她手臂上滑了出去,蛇头一卷,将那宝镜的螭纽盘住,举了起来。 镜中白光一闪,正照在无当身上。 不好! 陈玄丘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手,急忙祭出“虚空光照轮”,想切断空间,但已手上一空,身下的美人儿整个儿不见了。 虚空之中,极远之地,无当的话作金戈铮鸣之声传来:“你就是上天入地,也逃不掉!错过今日,我去杀你!” 陈玄丘一跃而起,至于么?这姑娘,脾气太暴了。 陈玄丘皱皱眉,我还没问她姓甚名谁呢,不过幸好她说明天就来找我算帐,看来她是认识我,或者有寻到我的办法。 那样就好,不能耽误了截教大典,我先去赴会,等明日见了她,再想办法招揽她。 脸红似火,羞忿远遁的无当圣母也在想着,不能耽误了我截教重开大典,待我先去赴会,完成师尊的托付,等明日便携请金灵师姐一起,杀那大妖,将他筋节骨肉皮全都炼化了,方消我心头之恨! 第1043章 破境 “你且去,自行择地隐藏起来,待我唤你,方才现身!” 瑶池金母变化为龙吉公主,站在三十六春姬之前,忽然感应到青鸾仙子的气息在左近,马上神念传音,吩咐她远去。 青鸾仙子只是察觉到三十六剑侍和三十六春姬的出现而潜过来察探动静。 瑶池变化之术,本就是三尸准圣境的造诣,非圣人不可勘破,再加上她与龙吉公主本属同源,变成龙吉,圣人一个马虎,也要看走了眼,青鸾哪里辨得出主人。 此时忽然听见天后传音吩咐,青鸾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天后的旨意岂能不听,连忙接旨,悄然遁去了。 又捱了一柱香功夫,陈玄丘自远方飞来。 瑶池并不意外,骊山老母的修为比她还要差些,怎么可能奈何得了陈玄丘。 陈玄丘! 一想到陈玄丘这么厉害,是抢了她的机缘,瑶池便恨得牙根痒痒。 那七神兽元力,若是被她吸收,妥妥的便是一尊圣人,而且是人道圣人,可惜竟便宜了陈玄丘。 他本只是大罗境修为,得了这般大造化,也不过是成就了准圣巅峰,简直是浪费了这份好机缘。 我一定要吃了他! 看着飘然飞来的陈玄丘,瑶池目中贪意一闪。 玄宗仙道法门,没有吞噬之功,但她昔年与第三魔王画魔曾有一段际遇,得到了一次吞噬的机会,这唯一的一次吞噬,必须着落在陈玄丘身上。 把他连皮带骨地吞下去,加上他天狐之身的元力,要比七神兽还要强大。 瑶池将身一纵,向陈玄丘迎去。 “陈公子,你可回来了,此间天崩地裂,似乎无上高手交战,龙吉好不担心,幸好你无恙。” 陈玄丘微微有些诧异,因为瑶池看着他的目光,有些灼热,好像要一口把他吞下去似的。 嗯……,他在邓婵玉、碧霄那里,都见过这种火辣辣的目光,但龙吉公主一向清冷孤傲,还是头一回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而且,虽说龙吉恨极了天帝天后,但是却很看重她的公主身份的,提到自己,便称本宫。 毕竟,她能拿得出手的可炫耀的东西并不多。 此刻她怎么自称起龙吉来了。 啊,是了!今日截教大会上,她就要当众揭发天帝、天后丑陋行径,从此撕破面皮,自然也不宜再称本宫了。 其实对于龙吉的这点小小虚荣,陈玄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这时见她自己清醒过来,认清了自己如今的身份,陈玄丘还是很高兴的。 陈玄丘缓下身形,点点头道:“此处秘境,自有其主,糊里糊涂打了一架。” 陈玄丘没有说出对那紫菡洞天之主身份的怀疑,本是无凭无据,全凭一种直觉,能说出什么来,时间紧迫,给截教站台之事可不能耽误。 陈玄丘便道:“截教重开大典时间将至,我们还是先破开封印,先往金鳌岛去吧。” 陈玄丘说罢,抬眼便望向天空。 他误入这处秘境,想出去,便要破开秘境。 青鸾能离去,是因为这本是瑶池的秘境,她是瑶池的人,出入自然随意。 而无当圣母则是因为拥有空空镜,这种单独辟出一个小空间的秘境,还真困不住他。 而陈玄丘,那就只能…… 陈玄丘缓缓挺身,身躯张扬如弓,右手拳头举起,向前虚空,狠狠一拳打去。 “轰~~” 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大地震颤,虚空哀鸣,整个小秘境中一阵颤抖。 瑶池玉脸一白,下意识地冲近了陈玄丘:“陈公子……” “嗯?” 瑶池刚刚接近,陈玄丘身边空气一阵激荡,一道窈窕身影突然出现,堪堪将她挡住。 暗香向瑶池嫣然一笑,随意把玩着手中弯刀,似乎在宣示主权似的,禁止她的接近。 毕竟,陈玄丘正全神贯注,以力破境,犹如开天,虽然龙吉是敌为友,但是关系也没那么近啊,又不是喜儿、茗儿或碧霄那等关系,靠得这么近,还是有些不妥的。 但,暗香只是一现身,便又隐去。 陈玄丘没注意瑶池的情急,依旧凝视着虚空,沉声道:“不必担心,这小秘境已经不稳了,再有两拳,我便能打开!” 陈玄丘狂吸一口秘境灵气,狰狞一击,猛然一拳打去。 没出暴击,但三尸准圣、八神兽元力之躯,这一拳也是令整个小秘境又是一阵颤抖,几乎破碎。 瑶池心中滴血,这是她的小秘境啊,是她成道之所,从太古年间便保存下来的洞天福地,难不成今日便要毁在陈玄丘手上?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 阻止陈玄丘,显然没理由。 自己主动打开小空间,此时此刻,就在陈玄丘旁边,神力的波动必然会让陈玄丘察觉。 三十六春姬、三十六剑侍,此时业已腾空而起,赶到这里。 她们已经看到龙吉刚才想接近陈玄丘,却被暗香姑娘所阻的一幕了。 一瞧龙吉公主脸色微微有些僵硬,一个姿容明艳的春姬便掩口一笑,以为龙吉公主有些吃味儿了:“龙吉仙子不必介意,暗香姑娘乃是公子近侍,护卫公子,本是她职责所在。” 瑶池回眸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道:“暗香姑娘,倒真是尽责。” 春姬笑道:“暗香、疏影两位姑娘,是公子尚在人间时,就收下的贴身侍卫呢。”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她们是阴影门弟子,拥有极罕见的影遁之术,这遁法,便是在天界,也是罕见的很,神出鬼没,不管是用来当贴身护卫,还是做刺客,都叫人防不胜防。我要是有这般奇异的遁法就好了,就能贴身随侍公子了。” 哪个少女不怀春,陈玄丘光是颜值,就足以叫她们春心荡漾了,更何况他还样样杰出。 只不过,三十六春姬自知与陈玄丘无缘,不敢有所行动罢了。 但是,憧憬、想象一下又不犯法。 瑶池目光微微一闪,竟然是影遁术? 这种罕见的功法,她却是知道的。 这本是妖族天庭时,一位难缠的天庭大妖的独门功法。 当初她与昊天师兄攻占天庭之战时,曾有不少大修士,就死在那位大妖神鬼莫测的影遁袭杀之下。 后来以极惨重的代价,方才将他杀死。想不到,他的道统,竟然在人间还有传承。 如此看来,陈玄丘身边竟然有两个影卫呀,她们隐在隐影之中,岂不就等于陈玄丘多了两双眼睛? 旁人想要靠近的话,岂不是稍一动作,先被她们发现了? 瑶池忽然觉得,想谋划陈玄丘,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硬碰硬,打不过他。 想用计接近,猝然偷袭或下毒,还得防范着他的影子? 这…… 我如今化身龙吉,便是取得了他的信任。 可是想算计他,必须得挑暗香、疏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才有机会。 可是,在什么场合下,藏在影子里的这两个姑娘,才会离开呢? 瑶池正在苦思冥想,陈玄丘已奋起第三拳, 一拳击破一重天似的,将那小秘境轰得支离破碎,上空露出一角外界天空。 瑶池的神色很平静, 毁灭吧,无所谓了! 只要能让我吃了你,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第1044章 当归 无当圣母化作一道流光,飞向远处的金鳌岛。 随着越来越近,原本如一颗星辰般的金鳌岛,此时已经在她眼中现出了岛屿的形状。 无当的心情顿时激荡起来,原本因为被那无名大妖一番羞辱引起的满腔羞愤,暂时抛到了九霄云外。 虽然那岛仍在重重迷雾笼罩之下,但是忽隐忽现的景致,仍旧叫她热泪盈眶。 那只是偶露峥嵘的景致,看在眼中是那么熟悉,瞬间就能叫她想起全貌。 金鳌岛虽然是一片极广袤的大陆,但是在其上生活了无数年的她,又有哪里是不熟悉的呢? 通天道人内门四大弟子,最不为人所了解的,就是她。 这并不是因为无当低调,她那女王性格,怎么可能低调? 只是,她是对内的,相当于一个教门的刑堂执事,自然外出的机会不多。 就是截教弟子,也罕有人知道,她有什么本领,拥有什么法宝。 无当圣母,只有一柄断魂杖,一口空空镜。 断魂杖,中者痛不欲生,直摧灵魂。 她先前臀儿上挨了陈玄丘一杖,也亏得她是此杖认了主的人,才没有那种痛澈心扉的苦楚。 这是一件行刑的法宝。 而那空空镜,则是一件空间法宝,它可以打开空间之门,让她出现在任何一个知其所在的位置。 这对她抓捕犯了教规的弟子,便是极犀利的一件武器了。 所以,当年通天道人布下万仙阵,欲与诸位圣人一决生死,结果紧要关头,那只好色的兔子却被慈航仙姑色诱,背叛截教,将六魂幡献与太上和元始,通天道人知道大势已去时,主动吩咐让其逃走的,只有无当一人。 因为无当有空空镜,她想逃,圣人也抓不住。 通天道人在最危急时刻,让她逃走,为截教保留一分元气。 无当逃出万仙阵,化身骊山老母,与天庭关系友好,渐渐拥有了自己的名望、地位,也有能力庇护散逸于三界的截教门人了,这才明里闭关,暗里游走三界,寻找失散的同门。 无当把找到的同门,都悄悄接到了骊山,藏进了她的秘境洞天,那里可以隔绝圣人感应。 然后,她就按照师父嘱咐的,等待,漫长地等待。 师父吩咐她逃走时,曾经说过,只待山门重开日,无当方可归。 一开始,无当以为这个机缘,着落在她大师兄身上。 毕竟,二师姐受困于封神榜,有心无力。 而大师兄虽然被西方度化入门,但安知他不是隐忍以待时机? 太上圣人将大师兄度入西方,本就是掺沙子、分功德的行为,这个用心,她与天庭来往时,与天后言语音,也隐约感觉出几分。 可是,谁能想到,一向工于心计、又小气又狡诈的西方二圣,偏生对多宝师兄如此的器重。 他们不但将西方教门修行之法倾囊相授,提供各种天材地宝助他修行,更是建立西方新教,把他们苦心经营无数年的势力,全盘移交给了大师兄。 大师兄竟然证道成圣了,成了西方教门的新教教主。 无当简直要绝望了,她觉得师父的嘱托,恐怕永远也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但这失望去的竟是如此之快,这才多久啊,封神榜破,诸神脱困,金灵师姐竟然重开山门了。 她忍辱负重这许多年,兢兢业业暗中维护的点点薪火,终于可以交归师门了。 无当在空中停下了,此时的她,就是飞天,歌乐之神,披帛飘带,婉媚无双。 可是她的神情,只看一眼,就透着一种女王范儿, 就像凯特·布兰切特,睥睨之气,霸气自然。 她和大师姐金灵不一样,金灵师姐的形貌和她截教大师姐的身份并不相符,人们对金灵望而生畏,是因为她强大的实力与赫赫战功,叫你不敢无视。 而无当的霸气,是长在脸上、长在她的身材上的! 截教刑堂堂主,不用动手,看一眼,你就想匍匐在她的脚下了。 无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声音朗朗,洞彻九霄。 “截教二代弟子,无当,遵大师姐法旨,率我截教门人,计一千一百二十九人,回归山门!” 无名张手一扬,空空镜脱手飞去,在空中化作一个巨大的圆形镜面。 镜边螭纹盘纽,古拙典雅。 镜面之上,波光荡漾,仿佛封印了一汪清澈的泉水。 一个个仙人,从那空间门中,一一飞出,在无名身后列队而立。 这些都是当初逃逸于三界之中的截教门人,被无当找到,带回骊山秘境的。 他们之中,有二代、三代、四代甚而当年还未出师的五代、六代…… 于骊山秘境潜修多年,他们如今修为最弱的,也有金仙修为了。 千余名截教古仙人,列阵于空。 他们都是曾在金鳌岛上修行之人,为了行藏不被暴露,他们隐居骊山秘境后,只是继续修行,参悟本门功法,从未被允许,再收一个门人。 此刻看到那魂牵梦萦的地方,所有人,都不禁红了眼睛。 …… 此时偌大的金鳌岛上,只有百余位仙人。 他们都是曾经被拘束于《封神榜》上,供天庭驱役了无数仙的星君神将,而今终获自由之人。 相比于曾经万仙来朝的热闹,如今的碧游宫可谓冷清之极。 百余人站在碧游宫前,与偌大的道场相比,显得冷冷清清,不由得叫人黯然神伤。 金灵圣母是唯二有权打开碧游宫的人,另一个是她的大师兄多宝。 此刻,金灵圣母还没有打开碧游宫的禁制,所有人都候在宫前。 一个初立的教派,若是有百余位金仙、太乙金仙,甚至还有大罗、准圣,那都是相当强大的门派了。 但是对曾经三界第一大教的截教来说,却是无比的寒酸。 亏得陈玄丘心思细腻,准备让众妖仙转投我截教门下。 金灵轻轻地叹了口气,有四千八百妖仙加入,虽然还不及当初截教最盛时一半的声势,但是在经历过这许多之后,已经足以宣告天下了。 身后这百余位截教最精锐、最核心的弟子,全是有赖于陈玄丘,才得以保全性命的,否则此时站在碧游宫前的,只怕就只剩她一人了。 从这个角度想,陈玄丘对截教之恩,厚重如山岳。 云霄师妹和琼霄师妹既然属意于他,这事儿,我还是该成全一回,就凭我截教亏欠他的大恩德,这也是应该的。 站在金灵身后的,就是赵公明。 今天是截教的大喜日子,不过赵公明的脸盘子,还是一如既往地黑,甚至……更黑。 因为,他听见站在他身后的碧霄,正小声地念叨:“姐姐,玄丘哥哥不是要来观礼的么,怎么还不到啊?” 赵公明:…… 你既然这么小声,有本事别叫我听见啊! 真是女生外向啊! 就在这时,无当的声音悠悠传来。 前方,金灵霍然转身,说不出的激动。 当初,借《封神榜》的神力,她得以重生封神,得斗姆元尊神位后,就曾不懈地秘密寻找过师妹无当。 她清楚无当的为人,无当不是胆小怕死之人,论对师父的忠心,无当私毫不弱她。 无当弃师败逃,受到许多人唾骂不耻,但金灵不信。 当时大战中一片混乱,她并清楚师尊嘱咐无当逃走的事情,但她一直相信,无当师妹必有缘由。 可惜,这许多年来,她上穷碧落下黄泉,却始终找不到无当师妹的下落,似乎,她不是逃了,而是消散于这天地之间了似的。 如今,无当回来了? 她还带回了一千多个截教门人? 金灵一挥手,便打开了大阵封印,开启了一条通道,强抑激动,沉声说道:“无当,率我截教门人,叩山门而入!” 第1045章 那一声凄凉 金鳌大阵开启一隙,无当率截教众同门列队而入。 众人飞抵碧游宫前,就见金灵、赵公明、三霄、罗宣、吕岳等众弟子尽皆立于宫前玉阶之上。 众人纷纷降下云头,步行上前。 碧游宫前,本门弟子,谁又敢飞来飞去,欺师犯上? 虽说乃师如今下落不明,但在截教众仙心中,那可也依旧是不容侵犯的至上存在。 众同门各有相熟的道友,各自拉住寒喧,未曾言语,脸上含笑,泪水先自潸然。 无当则急急冲到最前面,含泪刚要施礼,已被金灵圣母一把抓住。 赵公明和云霄三姐妹也一起围了上来。 只不过,赵公明和三霄的脸色不是很好。 当日万仙阵之战,截教虽然逃了很多人,但那都是大战失败,通天道人被鸿钧带走,多宝、金灵、三霄等被元始、太上和西方二圣拿下后,不得已才突围而去的。 唯有无当,做为内门三弟子,是败象稍现,就脱身逃去的,他们心中这个坎儿,可是一直还没过去。 金灵自然也明白众同门对无当的芥蒂,所以扶住无当,第一件事,就是问起此事。 无当自然也明白师姐的苦心,她此前穷搜天下,收容逃散的众同门时,何尝不曾受过他们的误解。 所以无当声音朗朗,将师尊当年的苦心嘱托说了出来。 旁边自有被她收容的截教弟子证明,因为骊山深处的潜隐秘境,就是通天圣人随身芥子戒所化,所以他们隐遁于骊山无数载,无人发觉。 无当说罢,将当年通天圣人随身之戒—芥子戒双手奉上,有了这件法宝,自然可以证明无当当初的行为并非胆怯逃跑,而是奉了师命顾全大局。 众同门一时芥蒂全消,相对流泪。 金灵紧紧拥抱了无当一会儿,才把她放开,举袖拭泪,道:“可惜四妹死的凄惨,再也无法与我等相聚。 无当,公明,三霄师妹,你我乃是截教内门外门之首,重振截教的重任,以后就要由你我来一力承担了。” 金灵口中,始终不曾提起大师兄多宝,就仿佛世间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 无当和赵公明、三霄等也聪明地忽略了关于多宝的话题。 无当拭去眼泪,道:“师尊为道祖所禁足,我等无法寻到师尊下落,今后,截教当以师姐为尊了。就算师尊不在,我截教上下,也当齐心协力,断不能再容人欺侮,有辱师尊颜面。” 金灵道:“正当如此,圣人如今轻易不得现身三界,天庭动荡,也只有娲皇一人,稍显圣迹,便忌惮西方二圣插手,复又退回了锦绣宫。只要圣人不出,便是以我截教如今威势,却也不惧三界任何一方强大势力!” 碧霄欣然道:“无当师姐,你有所不知,害我金灵师姐上了封神榜的燃灯道人,已经被师姐杀了,咱们截教的无耻叛徒长耳定光仙,业已丧命于金灵师姐之手,我截教山门还未开,大师姐的威风,便已传遍了三界呢。” 无当笑道:“大师姐本就天资聪颖,师尊当年便说过,以金灵师姐的资质,说不定可以不借鸿蒙紫气之助,成就一尊圣人……” 说到这里,无当突觉失言,脸色不由一黯。 师姐肉身已失,借封神榜而重生,如今是元神之躯,还如何斩三尸成圣,自己这是说到师姐的痛处了。 金灵微微一笑,道:“既然不借鸿蒙紫气也可成圣,那倒也未必就得用斩三尸之法。我相信,大道三千,定有其他办法,成就圣人之道。别忘了,我截教行的就是截一线天机之道,化不可能为可能。” 他们虽然有意地回避关于大师兄多宝的话题,可这言语之间,却仍是避免不了谈及他。 因为,迄今为止,不借鸿蒙紫气而成圣者,只有两人。 一个是道祖鸿钧,一个就是多宝道人。 所以这句劝慰的话一出,固然解了无当的难受,众人却都微生尴尬。 无当忙岔开话题道:“师姐说的是,小妹的资质可比不得师姐,师姐还要好生努力,师妹受人欺负时,还要金灵师姐你为师妹撑腰哩。” 琼霄失笑,道:“无当师姐乃我截教刑堂大执事,我截教中多的是桀骜不驯之徒,连师父都不大怕的,倒是最怕无当师姐你,有谁敢欺负你呀。” 无当想起今日难堪一幕,不禁脸上一热,道:“怎么没有,今日途中,我便遇到一个绝世大妖,竟尔在他手上……呃,吃了个小亏,受他戏辱。” 碧霄一听,摩拳擦掌道:“竟有此事?待大典之后,小妹陪你去讨还公道,我一剪子就把他咔嚓了!” 无当眼睛一亮,道:“那却是好,你有师尊所赐杀伐至宝,我有空空镜,可携你来去飘忽,不可琢磨,再有金蛟剪招招狠厉,定能对付得了那绝世大妖。” 在金灵乃至三霄心中,压根儿就没把翩翩公子陈玄丘和绝世大妖挂上一点儿联系。 今日截教重立,她们就知道,会有人来道贺,会有人来观望,也难保没有截教曾经的仇敌前来捣乱。 这绝世大妖,她们就以为是对截教有敌意的人了。 但她们也未问起这大妖形貌和底细,因为既然无当不认识,而以绝世大妖相称,那她们又怎么可能认识? 云霄和琼霄道:“我们也一起,我们四姐妹联手,还有什么绝世大妖,敢不望风而逃的。” 赵公明哈哈一笑,道:“我的定海珠业已寻回,无当师妹,我也帮你。” 无当心中一阵暖意,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一个人,不必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来抗了。 无当道:“师姐,吉时将至,还不开启碧游宫么?” 金灵望向远方重重迷雾处,道:“还有半个时辰,不急,贵客还没到呢。先解开大阵,准备迎接贵客!” 金灵挥袖一卷,默启阵法,防御大阵变动,笼罩在金鳌岛上的重重迷雾,开始缓缓散去。 无当听了金灵的话不由得眉头一挑,截教重立,她料到一定会有人来捣乱,却没想过会有什么贵客来贺。 受过截教恩惠的人自然也有,但趋吉避凶,乃是人的本能。 如今截教能不能立得住,于三界来说,还是一个未知数,肯于此时表明立场,公开撑截教的,恐怕不多。 而在这有数的修行者中,能被大师姐金灵也尊称为贵客的…… 她实在想不出,有谁当得起。 眼见无当一脸迷惑,碧霄趁机吹嘘自己的夫君,跑上一步,牵住他手道:“无当师姐,你有所不知,金灵师姐说的,乃是一位当世奇人。 他呀,原本是西方教外别宗,自在宗宗主,神通广大,道行高深。现如今我们上过封神榜的人,仍能凝固金身,就全赖他的秘法…… 赵公明听到这里,脸儿登时就黑了。 就从没听妹子这么夸过我,白宠她了。 云霄和碧霄心里却有点酸,这个小妮子,不是两个姐姐全力帮你,你的名份能定下来么? 现如今,我们两个的终身还没着落呢,你倒显摆个不停,臭不要脸的! 无当听了,娥眉便是微微一挑。 西方自在宗,一宗之主? 而且,他有秘法,可起到封神榜一般的作用,助我失去本体的众同门凝固金身? 那定是一位道法神通、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了。 无当心中满是感激,一会儿见了这位老前辈,我定要竭尽礼数才是! …… 西方,灵鹫山,后山圆觉洞。 洞内怪石嶙峋,溶洞交错,空气似凝固般寂静,多宝盘坐于洞内,仿佛与这山洞已浑然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多宝双眉微微一动,慈蔼的双目张开,轻轻站起,便往洞外走去。 出了洞口,另有一番景致,青山绿水,左有长短两溪,似双龙嬉戏,右有白虎跳崖,险峻异常。 四周山峰如千螺潮涌,形如莲瓣育蕊,有丝缕白云飘摇其间,宛如香烟缭绕。 多宝便笔直地走过去,踏出白虎崖,足蹈虚空,脚下有瓣瓣金莲涌现,托住他芒鞋的足。 再一步踏入,多宝的身影已消失在灵鹫山,只一步,便到了须弥山上。 须弥山势雄伟,山涧中有白云悠然,清幽巍峨,景色秀美。 多宝于山中穿行,须臾间,便到了一处渺然的竹林,竹林中一潭碧水,灵气之足,几乎是凡人吸上一口,便有千年道行。 这里就是八宝功德池。 常说西方贫瘠,谁又能料到,这里竟有这样一处至妙宝地。 清清潭水中,盘坐着一道人影,正是毗卢遮那佛。 经过泉水浸泡滋养,他的金身已经快要重新成形了,但此时仍呈半透明状态。 水中有一条凶狠的大乌鱼,不时游来,冲撞他一下,或者张开大嘴啃噬一口,令那半虚幻的身影一阵摇晃,就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投影在摇曳。 多宝立在潭水边,唇边露出一抹苦笑。 乌云仙不是自封神识,化作无智无识一尾乌鱼了么? 之前燃灯在此修复金身,这尾乌鱼可没有发起攻击,如今身在其中的是毗卢仙,他却本能地发动攻击了。 看起来,既便是自封了神识,以防被六根清净竹刷去他的神识,成为西方教虔诚的信徒,在他的潜意识中,对毗卢遮那,还是满怀敌意啊。 毕竟,他们两个都曾是通天圣人的随侍七仙,彼此最为熟稔。 毗卢叛入了西方,本是随侍七仙之首的乌云仙,对他自是恨极。 “乌云道兄,八宝池内亿万载,功德池水流淌不息,依旧抹不去你一味真灵么?” 那乌鱼只剩下本能意识,根本听不懂多宝的话,它游弋了一圈,正在试图重新对毗卢进行攻击,阻挠他恢复真身。 多宝呵呵一笑,道:“今日截教重立,本座若去,便是恶客,便纵你去,做为本座的贺礼吧。” 多宝一拂袖子,池水荡开,那尾正冲向毗卢遮那的大乌鱼便跃到了多宝面前。 多宝一指点出,指端金光灿烂,便点在了那乌鱼头颅之上。 “千差万别,万法归一,一线真灵不昧,一指点得灵开,去吧!” 多宝大袖一卷,将那乌云裹住,再将大袖一甩,“呼”地一声,就把那乌鱼抛开了去,化作一道黑线,迅速掠过天际。 这乌云仙纵然是恢复了灵识,解开了禁制,也休想这么容易便离开须弥山。 此山已被二圣祭炼为宝,可无穷之大,可无穷之小,只要二圣愿意,乌云仙便在其中飞行亿万载,也仍在原地,飞不出半步。 但此时多宝以大袖一甩,却似脱离了一个乾坤,乌云仙的气息,也顿时恢复,弥漫于天地之间。 须弥山上,多宝以袖里乾坤,将乌云仙脱离须弥山的镇压,送出千万里之外,元气动荡,立时惊醒了正在山中清修的接引、准提。 二圣虽未修得天眼通,但堂堂圣人,又是在自己的道场,此间变化,立时便了然于心了。 “多宝?” 接引道人的声音在竹林中袅袅响起,却难以辨识它的方向。 多宝却向前一个方向,合什一礼:“弟子多宝,见过两位老师。” 显然,他是能够辨识出接引道人所在位置的。 “你这是何意?”接引道人的声音淡淡的,并未听出怒意。 多宝神色平静:“乌云留之无用,弃之有用。今日截教重立,弟子以无用之人,行有用之事,释其回归,还截教一个因果。” 接引沉默有顷,叹声道:“善哉!”遂不复言语。 多宝点点头,合什施礼道:“老师若无其他教诲,弟子便回灵山去了!” 说罢,多宝转身,只一步,便迈出须弥境,重新出现在灵鹫山上。 那乌鱼再睁眼时,已在千万里之外,北极星域,被他自封的灵识,竟也被多宝一指,彻底解开。 乌云仙为了抗拒六根清净竹的度化,自封灵识,于八宝功德池内浑浑噩噩亿万载,此时突然恢复灵识,一时还没弄清白一切,但已本能地摇身一变,化作了人形。 变成了一个长须黑面、身穿皂服、腰束丝绦、面目阴沉的道人。 乌云道人立在空中,一双三角眼凶光四射,陡然一转,忽然看见远方仿佛一头昂首向天的金鳌般的大岛。 乌云道人的双眼蓦地睁得老大,颤声叫道:“金鳌岛!碧游宫?” 乌云道人想也不想,便往那一颗星辰般巨大的宝岛飞掠而去。 普陀山紫竹林内,一头金毛犼正卧在地上,懒洋洋地打盹,忽然若有所觉,猛然跳起,举首仰望天空,死死盯住一处所在,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 峨眉山金顶之上的丛林中,一头白象正伸着鼻子折着嫩叶,忽然也顿住动作,抬起头来,长鼻向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狂嗥。 五台山石盘洞口,一头眯眼卧地的青狮,猛然睁开眼睛,巨大的爪子蹑着地面,在那青石上抓下深深的爪印,向前几步,立于崖边,昂首望向天空。 旋即,一声雄狮的咆哮,在群山渊谷之间,远远地传荡了开去。 金毛犼,金光仙。 白象,灵牙仙。 青狮,虬首仙。 叛徒长耳定光仙已死, 金光仙已被炼入他的法宝金箍, 叛徒毗卢仙正在八宝功德池内修复真身, 通天道人随侍七仙之首的乌云仙复出,已经被六根清净竹抹去神识记忆,成为三大士坐骑的金光仙、虬首仙、灵牙仙,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神处的悸动。 那一声咆哮,好凄凉。 第1046章 八方来贺 金鳌岛护岛大阵一开,如拨云见日,这片巨大的大陆原貌,就像缓缓揭开面纱的美人儿,展露在整个北极星域。 北极星域中,站在北斗七星或紫微帝星上,可以清楚地看见这颗骤然出现的新的美丽星辰,那星辰之上的云团和星辰之上的山川河流,高低起伏之处,形成蓝的褐的白的纹路,交织出一副无法言喻的美妙图案。 阵图一开,便有一道响亮的声音自高空传来:“无名火山齐林,贺截教重开山门!” 随着声音,就见天空中一只巨大的火麒麟,周身烈焰缭绕,飞腾而至。 千余丈的庞大身躯,一只爪子摁下来,就有半亩地方圆,这么庞大的肉身,只是凭空落下激起的气浪,就令得碧游宫前风声猎猎。 此番来贺的贵宾,陈玄丘是精心思量过的,谁先谁后,出场顺序,全都做了安排。 麒麟一族做为上古四大神兽之一,又素有瑞兽、祥兽之称,不管是身份还是他所代表的意义,做为首贺者都是最合适的。 麒麟一族在上古龙、凤、麒麟三族大战中,是最早败下阵去的一族。 接着,麒麟一族便整族迁移,不知去向了。 有人说,麒麟一族在断掉的不周山中,找到一处洞天福地,从此隐居其中。 不过,这也只是传说,并无人见过。 麒麟一族从此现世的次数,比凤凰一族还少。 如今截教重开山门,竟是麒麟一族率先来贺,便是见多识广的截教众仙,也不由得一阵骚动。 那火麒麟将将落下时,便化作人形,轻盈飘落在玉阶之上。 金灵圣母立即率无当、云霄三姐妹、赵公明等上前相迎。 齐林公子风度翩翩,一袭紫袍,瞧来极是贵重。 一瞧当先迎来、娇美无俦的金灵圣母,齐林便是目光一直。 再一看后边迎来的云霄三姐妹,成熟妩媚的大姐、甜美可人如邻家姐姐的二姐、清纯可人的小妹,三姐妹三种风情,目中更是惊艳。 及至看到飞天歌乐之神打扮的无当圣母,那性感火辣的味道,为了种族延续,已经化身种马麒麟的齐林公子,不禁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 齐林顿时想入非非起来。 要说起来,齐林的本事未必比得上金灵和无当,有定海珠在手的赵公明和有金蛟剪在手的云霄三姐妹,他应付着也吃力。 但说起身份根脚之尊荣,他贵为四大先天神兽之一的麒麟族公子,那这几位也是比不上的。 再加上他跟截教又没啥交情,叫他纡尊降贵前来做个贺客,齐林是不大情愿的,完全是看在陈玄丘面上,帮他撑个场面。 可此时一瞧,截教中竟然有这样许多水润花娇、风情可异的美人儿,齐林公子顿时大喜若狂。 陈玄丘真是个好兄弟呀,说不定这一遭儿前来道贺,还能从中得到某位佳人的青睐? 最好她们全都为我的风仪所倾倒! 一念及此,齐林立即挺起胸来,公子如玉,长身如清竹,彬彬有礼,上前贺喜。 一套客气话儿说完,便取出一份贺礼,双手奉上。 这礼物乃是伴麒麟居处而生的一种仙果,名为麒麟果。 虽然比不了十大先天灵根,也却是后天上品灵宝。 后天上品灵宝已属难得,其中可以服用的就更是凤毛麟角,着实珍贵。 齐林公子本来准备了三枚麒麟果,一瞧金灵、无当、云霄三姐妹,甚至更下边站着的火灵圣母等三代弟子,也是个个娇俏,这卖弄之心可就按捺不住了。 葫中世界麒麟洞中至今一共成熟了十八枚麒麟果,齐林一狠心,全都拿了出来。 赵公明此番扮的是司仪角色,连忙叫人收了礼物,迎下齐林。 金灵圣母道:“贵客临门,金灵当开碧游宫门,好生款待。” 整个秘境,有资格也有秘法可以开启的,只有大弟子多宝和二弟子金灵,位高权重的刑堂执事无当,都没有这个权限。 随着金灵圣母默运神力,打开碧游宫禁制,恢宏壮观的碧游仙宫,封闭已无数万年的大门,轰然开启。 宫中就如道祖鸿钧那小木屋,内里自成空间,便进去再多人,也不显拥挤。 只是不同处在于,那小木屋中简陋,只是一片虚无空间,这其中却是层层玉台、晶廊琼柱,宛如一座水晶宫般,仙气飘飘。 当初,这岛本在东海,所以建造宫殿的取材和建筑风格,自然与水晶宫有些相仿。 不过,比起水晶宫来,这里更华丽、更宽广,也更显神圣。 设计自然而优美,宛如天然形成的一层层玉台,就是截教众仙昔日听师尊传道之处。 玉台越往上层,越是窄小一些,就像从上而下的一层层梯田。 在那至高处,却有方圆一亩地大小的一片平台,上边各有起伏错落如碧绿荷叶一般的玉蒲团,那就是内门、外门一代弟子和随侍七仙听讲的所在了。 通天道人的讲道之所,更在高处,却是在那宫宇穹顶悬挂下来仿若倒垂钟乳的一处所在,有一座混若天然的宝座。 整座殿宇,不但明亮、华美、庄严、神圣,而且刚刚才打开来,里边却是一尘不染,空气清新,仿佛才经过彻底的洒扫拂拭似的。 齐林公子不由得双眉一挑,截教的底蕴……了不得啊。 这是无漏无垢之术啊。 若是圣人修得自己无垢无漏,那自然容易,可是将他的一座洞府竟也修得无垢无漏,这等神通修为…… 齐林身为麒麟族的骄傲与自矜持,不由得收敛的许多。 旁的不说,就是这一座无垢无漏的碧游宫,他麒麟族全盛之时,也造不出来啊。 齐林公子落座,与金灵圣母有模有样地刚寒喧了几句,便有一道声音从天空中飘摇而下。 “欣闻截教重开山门,地厌黄耳,携八千八百妖仙黄册,欲投效门下,还祈收留!” 目前,北斗七星各有重兵防御,提防四御来攻,所以无法全部来这里助威。 因此,只能由黄耳做为代表,携众妖仙的花名册,来投效截教。 黄耳的修为虽然不算高,但是资格老啊。 天地间第一只地厌神犬,叫他代表妖族众仙,那也是完全够资格的。 妖族族长、妖教教主是娲皇,可娲皇比太上圣人还要“无为”,只不过太上是真无为,娲皇是只承受妖教教主之荣耀,却根本没为妖族做过什么事情。 所以妖族鼎盛时,妖皇妖帝帝俊和太一,对妖族众生来说,比他们妖族唯一的圣人娲皇还有威信。 如今娲皇明显是站在天庭一方的,可黄耳却代表着八千多名妖仙,要加入截教,根本不把娲皇教主放在眼里。 四大先天神兽,虽是妖身,却是超脱于妖族之外的。 齐林作为四大先天神兽之一,是第一个贺客。 而黄耳,却是做为欲投奔截教的众妖仙代表,是第一个归附者。 齐林献的是贺礼,黄耳献的却是弟子,是截教道统得以延续、扩大的薪火! 天下妖众虽多,道行修为达到极高境界的却也有限,昔日陈玄丘率众妖仙飞升天界,也不过四千八百妖仙而已。 后来虽然又招揽了一些,比如前不久娲皇放出召妖幡,却得知有象族巨人前去投奔陈玄丘了,未能奉召而来,但象族中够资格申请加入截教的,也得是修为本领到了一定境界之人。 不然,如果只是充人头,不讲资质和基础,那对任何一个仙道大宗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也难以叫人生起敬畏之心了。 所以,这一下子就增加了四千名妖仙,其实还是有点夸张的。 没办法,既然成了妖仙代表,黄耳哪有不顺道为自己的子孙打算的道理。 他把他的儿孙全放进花名册了。 没错,黄耳现在不但当爹了,还当了爷爷,甚至当了太爷爷,他的子子孙孙,比拼命播种的齐林公子还要多得多,现在差不多有近两千人了。 黄耳既然是代表众妖仙要投入截教门下的,金灵做为临时掌教,便要端起身份,不便出迎了。 当下便由赵公明迎出去,将黄耳接进碧游宫。 黄耳所代表的众妖仙,其中不乏像霸下这等资格老、修为高的绝世大妖,像这等大妖,就算修为比金灵、无当等差些,也没有拜在他们门下的道理。 不过,金灵本来也没想成为掌教,截教掌教,永远是她爱戴的恩师。 哪怕恩师真身不在此处,在她心中,师尊也是伴随在身边的。 所以,对这等老资格、大修为、名声赫赫的大妖,她打算代师收徒,将他们扩充入二代弟子的行列。 黄耳被赵公明接入碧游宫,便向金灵说明来意。 金灵也当众宣布,代师收徒,将黄耳、霸下、玄冰门主等大妖列为二代弟子,其余诸人则先行奉上花名册,等大典之后,再从二三代弟子中,择合适人选,成为这些妖仙的座师。 看这样子,到时候就连云霄三姐妹,每人都要分配十个八个的徒弟才成。 黄耳只捡花名册中有名有份,能提气长脸的大妖名号一一宣读一番,便将准备投入截教的众妖仙名单交予金灵。 金灵郑重接过,先放到师尊宝座之前。 然后就听宫外又是一道宏大声音朗朗传来:“欣闻截教山门重开,人王子受,亲身来贺!” 碧游宫中,顿时哗然。 人王一向谨守人间那一亩三分地儿,三界众修士喧喧攘攘,人王从来都是坐等尘埃落定的角色,什么时候,人王竟然主动干预起三界之事的? 对截教众门人来说,心情尤其的复杂。 截教之败落,源于封神大劫。 封神大劫中,截教就是站在人王一边,被试图抹杀人王、立天子,从此将人道压制为天道傀儡的一战。 封周天365正神,只是成全昊天上帝的一个举动,幕后实则不乏道祖鸿钧的这个大动作: 灭人王、制人道,使得要与天道相合的鸿钧,成为天地间第一圣人! 可是如今,人王不但重新出现了, 而且,竟敢在三界瞩目的截教重开山门之日,发出他振聋发聩的王者之音! 人王来了! 人王,竟然上天了! 第1047章 大护法 人王子受,是由魔氏四兄弟护卫而来的。 魔家四兄弟现在是子受的天王级护法,月酌老人本来就比较低调,现在更是完全隐居于幕后。 魔家四兄弟卖相好,有他四人拱卫,人主之威方才显现的淋漓尽致。 曾几何时,哪怕这一方世界的人道意志刚刚诞生,就被天道压制着不能继续发育,人王也是不容任何人忽视的一方霸主。 那个时代,就算是圣人,见了人王,也不能高高在上端着架子。 反倒是普通有些修为的修士,自觉拥有了神通,敢予藐似人王。 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因为如此,所以圣人们干脆避免与人王见面。 而人王因为不修行,而且身为人主,轻易不能离开自己的都城,就像如今的天帝昊天,所以也不大有机会同这些大修士相见。 但今天,人主登天了。 人主登天,准圣降阶相迎,金灵率无当、公明、三霄、吕岳、罗宣等二三代最杰出的弟子亲自出迎。 很快,便迎了人主子受进入碧游宫。 对于仙家居所,子受其实也充满好奇,不过他毕竟是人君,不能摆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东张西望,所以只略略一瞟,便敛了目中惊艳,大大方方与金灵并肩而入。 有魔家四兄弟以法宝护持,子受也顺利登上了那高高的玉阶,在最高一层落下。 齐林公子也站了起来,一见子受落下,欠身拜人王。 人道既然有主,便当受到礼敬。 更何况,齐林是参加过鹿台一战的,当时来说,还算是人主一方的战士。 他更清楚,陈玄丘与人王,可是结拜兄弟。 而他如今,则是葫中小千世界的始麒麟。 如今他的修为,较鹿台大战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他在葫中小千世界,成就首麒麟的天道加持力量和修为无法带出小千世界,但他算起来,如今已经在那小千世界中待了数千年。 在伏妖塔世界中时,因为灵气匮乏,他的修为很难进步,但对于修行的领悟却已极高深。 而葫中小千世界,却正是太古莽荒时期,灵气极其充足,所以他在葫中小千世界几千年,修为的提升,胜过在伏妖塔上亿万年。 恰因如此,他更加感恩陈玄丘。 他知道陈玄丘是小千世界之主,对小千世界之主的兄弟,又安敢不敬。 金灵尚未来得及向人王介绍齐林公子的身份,却见这位面对她也有些矜持的麒麟神兽,对人王竟发自内心地尊重,不由得心中一动。 看起来,这位麒麟公子并未避世隐居啊,他对人主,很了解的样子。 子受也带来了贺礼,凡间的贺礼,与这仙家而言,真正有用的不多。 但是胜在这份礼物所代表的意义,这可是人主的尊重与认可。 三界之中,还有哪一方修真门派,能得到当今人主如此的礼遇? 如今的子受,做了几年的大王,已经沉稳内敛了许多,不像当初那么中二了。 看起来,他的选择困难症也好了似的,与金灵、齐林这等实力威振三界的大修士对坐攀谈,神态威仪,丝毫不落下风。 不过,眼看吉时将近,可是自子受之后,却半晌不见其他道贺人来。 就只有这些了么? 无当微微有些遗憾,不过转念一想,截教不仅饱受打压,且与西方教和截教有怨隙,如今更是与天庭杠上了,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位四大先天神兽之一的麒麟公子来贺,有当今人王来贺,有黄耳率八千八百妖仙来投,其实这面子已经很大了,又放宽了心思。 她却不知,冥界、巫族,俱皆派了贺客。 只不过,人王一出现,那些贺客又打道回府了。 因为后土娘娘和北阴大帝,忽然发现原来所派的人,似乎规格不够高。 人主都升天了,亲自往贺,他们就算不能去,也不能随便派个代表啊,所以正紧急更换。 其实按照陈玄丘的安排,原就是让人王下一道旨意,派月酌老人跑一趟就行。 有这只紫凤凰出面,给截教的排面儿也足够了。 谁料,子受一听,竟是执意想亲自参加。 仙家大会,他还是有好奇心的,更何况此来还能见到陈玄丘,这位久违的兄弟。 至于说他不会飞,那也无妨,他不会,他手下有人会啊,此番他就是以魔礼红的混元珠伞插在他的帝辇上,飞天而至的。 他却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出现,尽管他只是区区一凡人,却是一下子提高了贺仪的规格,令其他各方手忙脚乱。 “九天散仙紫霄真人,为截教重开山门贺!” 曲美人儿携带仪仗、厚礼,等了许久了,原本应该排在他前边的好几家贺客都没影儿,眼见吉时将至,曲美人儿等不得了,只好现出身形,高声道明来意。 九天散仙紫霄真人…… 这是代表着天界的散仙向截教道贺来了。 曲美人儿来天界散仙中,不但辈份高,修为也高,他没说代表天界散仙的话,但他来了,就代表着天界散仙的立场。 赵公明急忙出了碧游宫,又亲自去接。 “天柱山李洛儿,为截教贺!” “地维谷昱铭,为截教贺!” 一见曲美人儿出来了,本就排在他后边的天柱峰代表、地维谷代表,也相继出现。 狂猎没有亲自来,一方面他还得镇守天权星,另一方面,也是给爱徒一个与陈玄丘相聚的机会。 昱铭是骑着人头马安逸,蹦蹦跳跳跑出来的,别看他也没带多少人,可他代表的也是一方修真势力。 这几方势力代表一一出现,无当圣母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 她隐居在骊山,当然知道人间两大修真势力的影响力。 “敖鸾,代表四海龙族,为截教重开山门贺!” 又是一方强大势力到了。 无当笑靥如花:“太好了,我截教虽然已没落亿万载,可威名犹在呀。他们竟不惧怕天庭敌视,纷纷来我金鳌岛道贺!” 碧霄皱了皱鼻子,道:“无当师姐,我截教,自然是不弱于人的。可亿万年不出,要说面子,可也没有那么大了,他们跟咱们截教,本没有什么交情,哪会冒着得罪天庭的危险,前来道贺。” 无当奇道:“既然如此,那他们……” 碧霄得意洋洋道:“包括人王子受在内,他们都是……” 赵公明看不下去了,黑着一张大脸道:“他们都是看了陈玄丘的面子才来的。” 无当动容道:“这位陈老前辈,对我截教,竟如此不遗余力地支持么?” 三霄脸儿同时一红,有些羞涩,有些欢喜。 这时反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就有点自卖自夸了。 赵公明酸溜溜地道:“金灵师姐说,要请他担任我截教大护法呢。” 无当正色道:“应该的!陈老前辈对我截教,恩重如山,公明师兄,我知道你一向清高,可是对这位陈老前辈,你可不该使脸子,我截教上下,对人家都该无比礼敬才对。” 老前辈? 无当师姐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三霄对视了一眼,目光却透着一丝诧异。 不告诉她,等无当师姐见了玄丘哥哥,叫她吃上一惊再说。 眼看离正午大典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了,金灵和圣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大典。 就在这时,空中又有声音传来,声音一出,碧游宫中更是人人动容。 自太古时期,三大神兽种族大战,就悄然隐退的九尾天狐一族,竟也派人来了。 两位天狐长老,都是白发白须、修为九尾,这道贺人虽非狐族女王,可是身份却丝毫也不比青丘女王为差呀。 青丘狐族的出现,已经叫人无比惊诧了,更叫人惊诧的是, 生性最为高傲、目无馀子、目空一切的禽族女王凤凰,竟也派人代表禽族前来拜贺。 来者身份绝对不低,乃是帝师、禽族丞相,老鸳鸯。 尽管吉时将近,金灵也不得不亲自出迎,这两方代表所代表的势力,是绝对不容她无视的。 无当激动的口干舌燥,舔了舔樱红的嘴唇,只觉热血沸腾,燥热的她想再脱两件。 “琼霄妹妹,他们,青丘狐族和禽族,也是看着陈老前辈的面子,为我截教道贺的么?” 无当不能不这么怀疑,因为这两派势力,跟截教一向素无瓜蓦。 人王还罢了,虽说当今人王不是当初封神大劫时那位纣王,可毕竟是人王一脉。 截教曾经力撑人王,当今人王前来道贺,也未尝不是偿还截教这份恩情。 可青丘狐族以及禽族…… 就算师尊他老人家还在,人家也不会来呀,根本没来往的势力。 琼霄用力点了点头,道:“嗯!就是冲着他来的。” “陈老前辈,好厉害。他今天会来的吧?一定会来的吧?” 无当圣母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位人脉四海、神通广大的总护法了。 她庇护着千余位截教同门隐居骊山,为了有朝一日重建截教,恢复昔日荣光,也是存了广结善缘的想法的。 可是做起来才知道,泛泛之交很容易,可要与人建立这样的交情,那可着实地不容易。 这不仅仅是道贺啊,这是站队,是表明立场! 也许是她的念头感动了天地,一个清朗好听的声音在高空之上悠悠响起: “青萍散修陈玄丘,携天宫,龙吉公主殿下,为截教重开山门贺!” “他来了!”碧霄雀跃地叫了一声,忽地醒觉有些忘形,不禁吐了吐舌头,赶紧往后缩了缩身子。 瑶池金母站在陈玄丘身边,身材颀长、玉面清冷,说不出的高贵优雅。 久为天后,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自带高雅雍容的气质,看着就清贵无比。 不过,她此时的神情,却不是那种久居上位的清冷,而是一种木然。 她变作龙吉那贱人,伺机接近陈玄丘,本想着制造机会制住他,一口吞掉的。 万万没想到,陈玄丘竟把她带到了这里。 金灵圣母是反抗天庭的主力干将,她则是天庭的天后娘娘, 她却要来为金灵圣母成为截教代掌教而来拜贺,这算怎么回事儿? 还有,陈玄丘叫她一会儿依计行事,是怎么回事? 依什么计,行什么事? 第1048章 气运金龙 眼见金灵携截教众高手亲迎而出,陈玄丘当空而立,稽首一礼,笑道:“路上遇到些许小事,来得迟了,金灵代掌教恕罪!” 金灵笑道:“来了就好,快请入我碧游宫,人王迫不及待,几乎要随我出来迎你呢。” 陈玄丘眉头一挑,他实未想到小受受会来,心中倒也想念的紧。 尤其是不但久不见受受,便连表妹妲己都很久没有见到了,曾经打听过,却说是被自己母亲带走了。 青丘一族女性为王,妲己表妹是九尾王族,料来就是未来的女王人选,想必母亲是带了她去,作为青丘一族的继承人调教一番。 她的母亲是小受受的王后,说不定她会抽空去见母亲,这样就可以从小受受口中问一问她的近况。 两人这厢说着话,无当看着陈玄丘,却是目瞪口呆。 之前她听同门说起陈玄丘,有那么大的排面,有那么广的人脉,连大师姐金灵提到他,都满是崇敬的样子,自然而然便想象是个了不得的老前辈。 哪曾想到,竟然是他! 无当只觉屁股被抽中的地方又开始痒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去挠。 之前还摞下狠话来着,这……这还怎么杀? 他不但是我截教恩人,而且马上就要变成我截教大护法了呀。 无当也是个偏亲不偏理的主儿,既然那绝世大妖就是本教大护法陈玄丘,那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他没有见色起意,淫辱少女。他应该是与自己一样,误入秘境。 只是,虽然心思上主动替陈玄丘解释了一切,还是好气怎么办? 三霄正一脸促狭地观察无当的表情。 早料到她见了陈玄丘竟是如此年轻英俊一个男子,与其想象大相径庭,表情必然有趣的很。 果不其然,看无当师姐那跟吃了个酸果子似的表情,五官都快揪成一团了,太好玩了。 三姐妹却不知,无当这副见了鬼的表情,却是另有原因。 金灵道:“我这些同门,很多你都认识,就不一一引见了,倒是无当师妹……” 金灵笑盈盈转身,一眼看见无当,不禁唬了一跳。 无当那身歌乐之神,性感火辣的飞天装扮不见了,穿着竟是一袭曲裾深衣。 曲裾绕襟,头挽发髻,插一支珠玉步摇。 那宽袖紧身的绕襟深衣,几经转折,绕至臀部,以紫带系束,火辣的身材依旧遮掩不住,三道弯儿的曼妙曲线,婀娜的很。 袍子是纯素色,有淡淡的隐纹,乍一眼看不到,但是随着走动和光线的变化,那花纹才能乍隐乍现。 金灵一唤,无当便袅袅地走上前来,喇叭口的下摆,行不露足。 到了陈玄丘身边,无当举手齐胸,端庄严肃地行了一礼:“截教刑堂执事无当,见过道兄!” 陈玄丘看见无当,顿时一讶。 陈玄丘有点脸盲的,但是无当的真模样,他虽只见过一次,可一则就是方才发生的事,二则无当的容颜不但极是美丽,尤其是那女王范儿的气质,太也特殊。 此时这么庄重而妩媚的曲裾深衣着身,反而更加凸显出来,陈玄丘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原来那脾气火爆冲动的丫头,竟是无当圣母? 无当圣母,黎山老母,是了,传说果然是真的,原来黎山老母就是无当圣母的化身。 陈玄丘只是心中恍然,倒没多想,连忙还了一礼就是。 不就是打过一架么,他又没吃亏,不会往心里去的,咱是男人,得大度。 无当也是笑得端庄,笑不露齿,好一派大家闺秀气派, 只不过她心中却在想着,大护法好啊,大护法,就算是我截教中人了! 我是截教刑堂执事,别叫我抓着你的把柄,要不然……,呵呵! 金灵又为龙吉公主引见截教众人,瑶池金母所化的龙吉公主,这时候更是不能暴露身份,只得以龙吉公主的身份,与众人见礼。 众人又寒喧一番,便一起往碧游宫中降去。 无当随众转身,那束腰紧紧,隆臀曲线极是惊人,就像被抽肿了似的,一扭一扭摇曳生姿。 一进碧游宫,早就按捺不住的殷受便迎上来。 殷受既是客人身份,又是人王身份,不便出迎,此刻见到陈玄丘,方才真情流露,原本肃穆庄严的人君形象也荡然一空。 一直盯着陈玄丘的无当倒是微微一奇,这陈玄丘还真是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俱有交结,跟人王的交情竟也这么好。 陈玄丘和殷受只简单聊了几句,还未及深谈,吉时已到,众人便肃然归位。 赵公明司仪大典,简单陈述几句,便请金灵上前。 通天道人被鸿钧禁足而不得出,大师兄多宝已转投西方教,金灵圣母便是理所当然的截教掌教。 金灵倒不是个擅长夸夸其谈的人,面对截教众仙和各位贺客来宾,朗声宣道:“吾师通天,研圣人之道,以为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而遁去一;而道的真正意义,也就在于这遁去的一。 天衍四九,虽然都是完整的,却也因此有着局限,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真正的大道彼岸;唯有这遁去的一,才是我辈修士的一线生机,虽然不全,却也正因为不全,才蕴含着无数机遇。 故吾师,立截教,为众生,觅那一线生机。故吾师,广收门徒,有教无类。仙、神、人、鬼、妖、魔、精、怪,一切众生,皆可入我教门! 今截教沉默已逾万载,当于今日,重开山门。金灵不才,愿秉吾师之志,代执掌教之责。即时宣告!” 话音刚落,大道震动。 无数散逸的气运之力,纷纷向金鳌岛、碧游宫汇聚而来,竟尔化作一条气运金龙,在碧游宫上方翱翔婉转,龙吟之声响彻三界。 当然,不管是金灵的宣告,还是这龙吟之声,只有三界中有大修为者才能听见,比不了当初陈玄丘在鹿台之上搞的那场“大直播”,那可是连凡人都看得见、听得着的。 无数气运之力继续汇聚而来,第二条气运金龙成形,与第一条气运金龙交错游动,盘旋于空。 源源不绝的气运之力,仍在汩汩而来,开始凝聚第三条气运金龙。 寻常修真门派成立,一条气运金龙也不会出现的。 此前西方新教成立,也是有大气运的。 但是西方新教教主多宝,修的是纯粹的西方法门而成圣,不是玄宗仙道,所以天道显现的是金花乱坠,金莲腾空,而不是玄宗仙道的气运金龙。 第四条气运金龙也出现了,金灵满心欢喜。 她原估计,以截教如今的情况,能出现两条气运金龙,也就知足了。 当初,通天圣人立截教,那时可是有九条气运金龙傍身的。 不过如今圣人不在,而且截教已经没落了万载,很难再达到当年的盛况。 齐林公子、四海龙宫、人王陛下、黄耳率领效忠的八千八百妖仙…… 无当领回的千余截教弟子。 这些,就是加强气运金龙的。 如果不是这么多够分量的宾客来到,就难以凝聚这么强大的气运。 天机,是会有感应的。 想不到,如今竟然出现了四条气运金龙,是因为人王来贺么? 龙吉公主形象的瑶池端坐上首,说不出的清贵雍容。 她的脸色是木然的,看在别人眼中,正符合一位高贵清雅的公主形象。 天后的心好苦,因为…… 这气运金龙的凝聚,也有她的一份儿啊! 身为天后,却跑来成为截教重立时的贺客! 天道可不看她的形貌现在是什么模样,看的乃是她的元神。 天后的元神精气在此,自然就能为截教添砖加瓦,贡献她的一份气运。 眼看着第四条金龙也霍然成形,“龙吉公主”的唇角不禁微微抽搐了几下。 呵,破败成这般模样的截教,如今重开山门,居然出现了四条气运金龙…… 金灵兴奋地举起飞金剑,振声宣布:“本教重开山门,立青萍散修陈玄丘,为本教大护法!” 青萍散修陈玄丘,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已彻底抛弃了西方自在宗这份因果。 以散修身份入截教,那冥界鬼公子令人琢磨不透的身份,自然也一并抛弃了。 陈玄丘离座上前,肃然领命。 从此,他与截教,也算是彻底绑定了。 不过,他以此为荣, 因为上古大教,唯有截教教义,令他尊敬。 陈玄丘躬身领命,立时感觉到,自己的元神,与截教气运,隐隐产生了一种羁绊的联系。 无当乜着陈玄丘,纤纤玉指在她的断魂杖上捻动了几下,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等着吧,你别落在我手上! 否则,本执事一定铁面无私,到时候……桀桀桀桀桀桀…… 陈玄丘刚刚领了护法印符,佩在腰间,站直了身子,突然间,空间之力震荡,一道人影飘然出现。 没有紫气三万里,没有金莲满天坠,但这人一出现,所有坐着的人却是不由自主站了起来,似乎此人站着,旁人就没有资格坐着。 空中本有四条气运金龙飞腾旋舞,这人一出现,空中毫无征兆的,立时又现一条金龙,加入了金龙漫空的行列之中。 五条气运金龙当空而舞, 瑶池心中凛然。 这是……圣人! 一定是圣人! 可我竟不认得,他是谁? 第1049章 圆满之数 瑶池金母满心的惊疑,她可是三尸准圣,距圣人一步之遥,若非来了一尊圣人,谁能叫她产生立时起身的想法? 眼前之人,必是圣人无疑,可圣人屈指可数,他是谁? 这是一个灰衣道人,其貌不扬,看来极是平凡。 头上没有华冠,身上没有华服,看似寻寻常常,但他只一出现,便如大日当空,无人可以忽视。 可是,无论旁人怎样运足神力去看,却也似看不见他的容颜五官。 其实不是看不见,实际上是记不住,他的容颜你只能看在眼里,却难记在心上。 “通天道友一手创建截教,今日得以重开山门,本座甚感欣慰!” 灰衣道人笑吟吟地说着,又看了陈玄丘一眼:“恭喜玄丘小友,得任截教护法!” 陈玄丘本来也有点懵,但是听到他的声音时,便知道他是谁了。 毕竟当初他在丰都山下,也曾聆听过此人的声音。 陈玄丘急忙长揖一礼,再将手掌一摊。 一道金光,突然从陈玄丘掌心飞起,正落在那灰衣道人掌中。 那是一具小小铜棺,长不过三寸,极是精巧。 那正是陈玄丘以鬼公子身份屡屡现身时所乘的冥界第一棺。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知道眼前这灰衣道人是何人了, 他竟是北阴大魔王,自鸿钧得道,紫霄开讲时起,就从未离开过冥界一步的北阴大帝。 此刻出现的,当然也只是他的一道元神投影。 但这足以震动三界了,毕竟,无数年来,北阴大帝便连投影也不曾离开过冥界。 可今天,他却为了陈玄丘出现在这里。 就冲他特意说的那句“恭喜玄丘小友“,大家便知道他今天现身,是冲着谁的面子。 人王,因为陈玄丘,破例登天。 北阴大帝,因为陈玄丘,破例出冥界。 这等排面,当真无人能及。 “北阴大帝,果然已经是圣人修为!”瑶池金母想到这里,心头一阵嫉恨。 不循鸿钧之法,不靠鸿蒙紫气,果然是可以成圣的。 多宝道人做到了, 北阴大帝也做到了, 我,本来也可以做到的,结果…… 瑶池金母瞟了陈玄丘一眼,一直清贵高冷的容颜和目光,只有望着陈玄丘的侧颜时,有些炽热的可怕。 这一眼被无当圣母看到了。 咦?这目光,恨不得把陈玄丘合一口水,一并吞下肚去似的。 他们俩又是联袂而来的,莫不是有什么奸情? 哼哼哼,别叫我抓着你的把柄,犯了淫戒的话,依照本教规矩,可是要阉了你的! 无当圣母摩拳擦掌的,只想抓住陈玄丘的把柄,来个公报私仇。 北阴大帝收了冥界第一棺,向着陈玄丘和金灵微笑一颔首,便即飘然而去。 就在北阴大帝消失的刹那,突然空间气息激荡,一道巨大的天轮撞开空间,显现于空。 巨大的天轮,上边有繁复无比的道纹,轮上异彩纷呈,六瓣的天轮,徐徐旋转着,令碧游宫中众仙个个元神悸动,有种一旦被那巨大天轮摄入其中,就要身魂俱灭的可怕感觉。 “小心敌袭!” 这天轮散发的气息太可怕了,截教众人早料到今日重开山门绝不会太太平平,针对可能的袭击,也早做了种种预案。 人王的到来,北阴大帝的道贺,皆是意外之喜。 现在看来,这破坏截教重开山门的敌人,应该也到了。 截教众仙人纷纷严阵以待,三霄亮出了混元金斗和金蛟剪,赵公明祭出了定海珠,瘟神吕岳不声不响地退到了一边,那装瘟毒的袋子,已经挪到了最趁手的位置。 天轮转动,一个人影,从那天轮之中,猛然跳了出来,“嗵”地一声,双足落地,整个碧游宫都为之晃动了几下。 就见此人是个女子,身量奇高,一米八几的个头儿,在众女仙中,便是身量颀长的无当圣母也是有所不及。 她的身材极其健美,小腿、胳膊和小腹都是呈露在外的,但是与方才飞天歌乐之神打扮的无当圣母不同。 无当圣母就算是那副打扮,也是婉媚性感的样子,肌肤更是欺霜赛雪地白。 而这个身量极高的女人,却是一身小麦色的健康性感肌肤。 她发束嵌七宝镂五玉紫金犀角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火焰珠心的抹额,穿一件白色龙鳞状半身铠甲。 下着一条白色龙鳞状及膝战裙,脚下一双细鳞倒卷千层浪的长筒战靴,一双足有一米二五的大长腿,浑圆如玉柱,小麦色的肌肤细腻柔滑。 一口古桑木柄、黝黑厚背的战斧就提在她的手中,那锋利的斧刃曲线,仿佛一道危险的上弦月,闪烁着森寒的锋光。 旁人只要看上一眼,似乎就要被那锋利割伤似的,眉心一个炸疼。 这女战神般的女子,落地之后四下一看,目光便定在了陈玄丘身上。 威武女战神咧开嘴巴,爽朗地笑了一声,拎着大斧,向陈玄丘点点头:“后土不修元神,不懂腾云之术,亏得我这六道轮,六道之中,尽可去得。截教山门重开,后土当来一贺,玄丘小友,恭喜了!” 碧游宫中,人尽哗然! 巫族十二祖巫唯一的幸存者,后土娘娘,竟来为截教重开道贺了。 陈玄丘,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孰不知,这其中却还有个无名英雄-――殷受。 若非人王亲身来贺,北阴大帝和后土也不会召回本来的使者,亲身来贺。 人王虽不修法术,却是一界之主,地位身份上,与他们是平起平坐的。 旁人不知陈玄丘真身为谁,可后土娘娘和北阴大帝,却都是已经知道了的。 这就像随礼,平等身份的张三随了一千,你就不好只随五百。 所以,人王既然来了,陈玄丘既然就是那个人,北阴大帝和后土娘娘也只好亲身来贺。 只不过,北阴大魔王可以分化元神投影,后土乃巫族,不修术法,而且她也并不精通帝江那般空间法术,所以竟然驾驭着六道轮回亲自跑了一趟。 金灵以降,所有人等,莫不又惊又喜,连忙向后土娘娘施礼不止。 后土乃是一名祖巫,性情无比豪爽,把大手一挥,便道:“六道轮不能久离冥界,否则要出乱子,后土心意已到,这就去了!” 说罢,也不等众人行礼,后土往那宝光烁烁的六道轮中一跳,那巨轮轰隆隆地辗碎虚空,又撞回冥界去了。 后土娘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她人都跑了,一条气运金龙才轰然出现在天空,成为第六条气运金龙。 这气运金龙凝结的速度,竟然赶不上后土娘娘的风风火火。 此时阶下截教众仙,再看陈玄丘时,目光已大不相同。 尤其是无当圣母从骊山带来的那一千多名隐修的门人,初时听说陈玄丘得封截教大护法,那是教主以下地位最高的人,与掌门大弟子平起平坐。 如今金灵师姐仍以通天为教主,她只是代掌教,所以平时与陈玄丘,那也是平起平坐的,他们心中多少有些不服气。 一个后生晚辈,凭什么? 如今眼见北阴大帝、后土娘娘,都是绝无可能离开冥界的主儿,竟然为了陈玄丘,破例现身,前来相贺,他们对陈玄丘,就不能不另眼相看了。 这面子,大概也只有通天教主再现,才有相应的排面了吧? “扶桑东华帝君,为截教重开山门来贺!” 一个三绺微髯、面如冠玉的中年美男子,突然显现于空,人品俊逸,说不出的风流,但也是一道元神投影。 “昆仑西王母,为截教重开山门来贺!” 一个华冠宝衣、威仪无双的中年女仙,也以元神投影,在空中显现了出来。 化作龙吉公主的瑶池金母瞪着这两道元神投影。 这是她的死对头。 她是天后,昊天是天帝。 而此时显现的这两个人,正是两路叛军首脑,一个东王公,三界男仙之首;一个西王母,三界女仙之首。 论辈份,瑶池还跟师兄一起,在道祖鸿钧身后充当僮子的时候,就已是紫霄宫中座上客的一对太上神仙,东王公、西王母! 东王公、西王母,也来相贺。 又是一对本来绝不可能前来截教道场的太古仙人。 截教门人很淡定,一点都不慌。 反正三界第一大宅男北阴大帝都现了形了,后土娘娘都不辞辛苦亲自跑了一趟,现在就算道祖鸿钧跑来道贺,他们都不会太吃惊的。 神经受到的刺激太多,已经麻木了。 两条气运神龙,在空中缓缓凝结、现形。 别看东王公、西王母修为不及北阴大帝和后土娘娘,但气运与修为无关。 你要是气数尽了,便是有无上修为,那也是没了气运。 你若是气运逆天,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也是气运之子。 殷受身为人王,不通一点术法,但那一开始的四条气运金龙,却有一条,就是因为他亲自相贺而凝结显现的。 至于金灵意料之外的另一条气运金龙,却是来自于当今天后,瑶池仙子。 至此,八条气运金龙当空狂舞,这等大气运,截教再兴,重演当年盛况,几乎已是定居,金灵及截教众仙人,禁不住热泪盈眶。 一番礼拜,便送走了东王公、西王母的分身显像。 东王公显像消失之前,深深地望了陈玄丘一眼,陈玄丘对这位曾以分身吕洞宾游走人间的太古上神,心中也颇感好奇。 不过,东王公为何若有深意地望他一眼,他却不得而知了。 眼见终于要消停下来了,黄耳便要上前,正式走一遍携八千八百妖仙加入截教的仪式。 只是他刚走上前,冥王冥后派来道贺的使者便到了。 来的是黑白无常两妖帅,其中的白无常自然是新任妖帅,七音染退位之位继任的,是个看起来极清纯的姑娘。 他们可不比只以元神显化出现的北阴大帝、后土娘娘、东王公、西王母,他们的使者是担着大批礼物而来的。 不用问,大家就知道,这一定是冲着陈玄丘的面子。 外界都在传,陈玄丘是北阴大帝的二弟子呢,不过就冲着北阴大帝方才那句“玄丘小友”,却又不像。 冥王冥后的大批贺礼,赵公明这边刚刚点检收下,第十殿阎罗王谈琰,又代表地藏王菩萨携重礼来贺了。 地藏王菩萨此举,却也是一石二鸟。 她与陈玄丘的交情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以此举,向三界表明扎根于冥界的地藏王一脉,与西方灵山,虽属同教,却自成一宗。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不是如今这样的一个好机会,绮姹蒂千莎还不方便向三界宣明呢,毕竟太直白的说法,会比较伤和气。 谈阎王与黑白无常两位妖帅是亲身前来的,自然做为贵客,也请入了上座。 他们刚刚入座,鬼帝七音染派来的使者鬼王焰焰,也带着大批的厚礼赶来了。 这些厚礼都是七音染征战十八层地狱中收罗的一些冥界奇珍异宝,十分罕见的。 这鬼帝七音染,截教门人听都没听说过,人家当然不可能是冲着截教而来,不用问,还是大护法陈玄丘的面子。 再之后,九天玄女也派了人来,虽说西王母已经代表了他们这一脉,但是九天玄女与金灵圣母本就是朋友,这等重开山门的大事,却不能不有所表示。 随着冥王冥后、地藏王菩萨、鬼帝七音染、九天玄女等人纷纷携重礼而来,气运金光不断翻卷汇聚,第九条气运金龙,竟也开始缓缓成形。 这一幕情景,不但看得截教门人提心吊胆,便是众多贺客也是提起了一颗心来。 九条气运金龙齐现的话,几乎可以断定,截教此番重开山门,只要好生运作维护下去,终有一日,必能再现当年万仙来朝之盛况,成就三界第一大教。 可是,第九条气运金龙,真能成形么? 龙角、龙首、龙睛、龙牙、龙鳞…… 一一闪现,龙躯蜿蜒,渐渐出现了一半,还有半截龙身,隐在气运迷雾之中,不能成形。 本来只有两条气运金龙,金灵也能知足的。 可是现在距九条气运金龙的圆满之数只差半条,反而叫她动了贪心。 只差半条气运金龙了,真的就……到此为止了么? 此时,正在一道道人影,向着金鳌岛方向,流光一般遁来。 一道黑光闪自西方,一身黑袍,面目阴鹫,正是貌相凶恶,但是对截教忠心耿耿的乌云仙。 但是乌云仙身后,却有无数道流光潮水一般蔓卷而来。 乌云仙不时回头,愈发焦虚,他只想再快一些,马上赶到金鳌岛示警。 虽然他刚从懵懂中恢复了意识,还不知道天界如今的风云变化,但他不傻,四御那四个傻鸟,领着千军万马,盔明甲亮、刀枪并举的,绝对不是来做客的样子。 与此同时,更有一道彩光,自东而来。 正是悄悄瞒过父亲,奔向金鳌岛的龟灵。 自金鳌岛显现于此,龟灵心中便似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召唤着她。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座金鳌一般的岛屿,竟似对她充满着吸引力,但是她感觉到,她应该来,她必须来。 所以,她来了! 第1050章 有口难言 第九条气运金龙,终是半隐于雾中,不得成形。 “罢了,是我执念了。”金灵忽地清醒,自嘲地一笑。 重开山门之际,原以为最多形成两条气运金龙,现如今在各方大圣加持之下,已经有八条半气运金龙显现,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难道还真以为能靠人数优势,赶上师尊亲口立教之时的威风? 念头一通达,金灵便也重又潇洒起来。 一再为人打断的黄耳,这才上前,当着众宾客面,正式表达了八千八百妖仙投入截教门下的话来。 鬼王焰焰等宾客来的晚,此时才听到这番话,不由得眉头直挑。 且不论这八千八百妖仙,有没有当年截教众仙的威风,但这人数上,再加上此刻已在碧游宫中的截教众弟子,也该重新回到万仙状态了吧? 其实,人数上,还真达到了。只不过其中有黄耳塞进去的两千多只小兔儿仙,这些小兔儿道行低微,根本就是拿来充数的,自然比不了当年的截教万仙那般实力。 陈玄丘睨了端坐不动的龙吉公主一眼,有些诧异。 按理说,现在贺客已齐,重开山门大典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她该上前相贺,并且揭发天帝天后丑行了呀,怎么安坐不动呢? 瑶池仙子坐在那里,只盼着截教大典赶紧结束。 做为天后,却以龙吉的身份样貌,成了他们的一个贺客,这让瑶池着实地有点恶心,自然也不愿出头再致贺词。 就在这时,瑶池耳畔忽然响起一道幽微的声音:“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瑶池听出是陈玄丘的声音,不禁睇了他一眼。 陈玄丘端坐如仪,唇齿不动,神念之音,却在瑶池耳畔响起:“该你了,如今贺客云集,涵盖三界,公主可以开口了。” 瑶池心中一片茫然,开口?我开什么口? 眼见陈玄丘的眼神儿有些催促,想到此人就是集八大神兽元力为一体的一块可口点心,还得拉近关系,消他戒心,才好对他下手。 瑶池只好忍着气,翩然上前,微笑道:“截教本为天地间第一大教,昔日威风,令人向往。今山门重开,八条气运金龙呈祥,辉煌重现,指日可待。凤凰山青鸾斗阙之主龙吉,为截教众道友贺!” 金灵还礼,道谢。 瑶池暗暗松了口气,好吧,已经道完贺了,我可以归座了吧? 瑶池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陈玄丘,陈玄丘正期待地看着瑶池。 瑶池一怔,还有事儿?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陀罗使者化身龙吉时与陈玄丘商议过什么,如何配合? 可要是表现出一无所知的样子,陈玄丘那狐疑的性子,岂能不生疑心? 一旦他对自己有了疑心,哪还有机会对他下手? 瑶池心中焦急,望向陈玄丘的目光,便有了些异样。 陈玄丘看在眼中,便觉得那是为难、窘迫的目光,略微一想,忽地恍然大悟。 是了,哪怕龙吉对天帝天后并无亲情,可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呐。 天帝觊觎她的美色,若非天后妒心重,看得紧,哪怕是有了父女名份后,都想打她主意,这些话,叫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说得出口? 是我考虑不周啊! 想到这里,陈玄丘离座而起,飘然落到瑶池身边,朗声道:“各位,龙吉公主乃天庭公主,而金灵师姐与我等,皆矢志推翻天庭,那么天庭之公主,缘何要来为截教重开而贺呢?这其中,却是有一个大大的缘由。” 在座的的确有人对龙吉公主的出现一脑门的问号,比如殷受。 大哥是反天庭的吧?天庭的公主还跑来道贺? 这是被我大哥诱拐过来了,还是跟我那脑后生了反骨的大哥二哥一样,诚心造天庭的反呐? 瑶池一见陈玄丘上前接了话,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对我生疑。 就听陈玄丘声音朗朗,道:“众所周知,昊天本是紫霄宫前一块顽石,承大日真阳天光无数载,又蒙道祖点化,复化为形,成先天至阳神体,得证大道。 而瑶池,本是紫霄宫前一株玉树琼花,虽得道祖点化,先天之体却并不强,故而道祖以无上神通,抽取一缕西华至妙之炁,注入玉树琼花本体,成就洞阴至尊之躯,方才配得天后德位。” 瑶池听得暗暗咬牙,的确,昊天是紫霄宫前一块先天美玉化形,而她只是一株玉树琼枝。 当时道祖就有以他二人为天帝天后,创立修士天庭的计划,故而抽取西华至妙之炁,加强她的根脚。 可这等事情,知道的不过是寥寥数人,陈玄丘怎么知道的? 这不是明摆着说她不如昊天的根脚么? 瑶池越想越气。 其实,瑶池本是紫霄宫前玉树琼花所化,本来的性子没有这么偏执,恰是一缕西华至妙之炁的注入,虽然加强了她的本元,使其拥有了身配天后的资格,却在性格上,也让她变得孤傲而偏执起来。 所以,她不甘心听从道祖的摆布,不甘心做一个傀儡,不甘心终身所在都是鸿钧一言而决,于她却还像是多么大的恩惠,应该从始至终感恩戴德,才想着反抗,甚至超越。 这也算是她承受了西华至妙之炁的一个副作用吧。 今日被陈玄丘当众说起,就像揭开了她的一个伤疤,血淋淋的,好痛! 陈玄丘却不知道此刻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当今天后。 陈玄丘只道龙吉难以启齿,正很贴心地帮她解释。 “但,诸位有所不知的是,那一缕先天至妙之炁,业已拥有了灵识,只是当时还未化形。而道祖抽取了它的一半元气,成就了瑶池金母,却将这一缕西华至妙之炁的化形时间,又拖后了许多年。直到有一天,它化形成人,便是龙吉!” 陈玄丘侃侃而谈,将龙吉公主来历一一说与众人知道。 瑶池无奈,也只得站在一旁,以龙吉公主的身份,听他为“自己”解说。 及至听到自己猜忌龙吉,在她甫一现身时,便收作女儿,封为公主,以母女相称,瑶池不由大怒。 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 这贱女人生就一张清冷高贵、冰清玉洁的脸,实则贪婪狡诈,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 只是我也承受了一半的西化至妙之炁,对她的性情脾气再了解不过,我又占了天后之位的便利,处处先下手为强,叫她的手段无从施展罢了,她竟颠倒黑白? 她化形成仙,便成她的仙去,本宫什么时候上赶着要封她公主了? 是那贱人腆着面皮寻到昊天宫来,以我和她本是一体,主动认我为母,我才勉为其难收她为女,封作公主,享受天庭荣光的啊! 瑶池的脸儿都白了,气得几欲吐血,可是偏生无法为自己解释。 陈玄丘看见她这般模样,还以为她是想起曾经遭受的种种不公,心中惨然,不禁大为怜悯。 陈玄丘又道:“昊天是至阳至刚神躯,至阳至刚之躯,天生便受洞阴至尊之气的吸引,更何况昊天本就贪婪好色,纵然是有了父女的名份,对龙吉殿下却仍存了不伦之念……” 说到这里,碧游宫中一片哗然。 殷受拼命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我与香儿是真爱,虽然算起来她是大哥你的丈母娘,但是咱们各论各的啊,我可不是昊天那般贪淫好色无耻之徒! 瑶池听着陈玄丘从龙吉公主那儿听来的情况,酥胸起伏,快气炸了。 她好想跳出来当场反驳,这是放的什么狗屁? 没错!昊天那狗东西的确贪淫好色,可他毕竟是堂堂天帝,怎也不至于急色到那种地步,已经有了父女名份,他贵为天帝,身边又不缺美貌的仙子,安敢冒天下之大讳? 是龙吉那个臭不要脸的,认为天后之位本该是她的,鲜廉寡耻,蓄意勾引,被我发现端倪,才在瑶池大会上,寻了个由头,把她贬去凤凰山青鸾阙,把青鸾仙子的洞府赐给了她,叫她远离天庭。 她怎么颠倒黑白,把一切都推到本宫的头上? 本宫终究是承她一半西华至妙之炁的因果,本没想过要针对她好吗? 就是因为她干下如此无耻之事,我才开始算计她的呀! “呼~~,呼~~~” 瑶池拼命地平抑自己的呼吸,胸膛真的快要炸了。 此情此景看在陈玄丘和其他人眼中,自然是龙吉被提及屈辱往事,羞愤不堪。 碧游宫中一些性情火爆的仙人,已经大声唾骂起来。 “昊天无耻!” “瑶池无耻!” “他们不配贵为天帝天后!” 唾骂声此起彼伏,气得脑袋发晕的瑶池,现在只恨不得龙吉公主能死而复生,让她虐个千八百个元会,方消心头之恨。 瑶池暗暗攥紧的粉拳,都快攥出血来了。 此时此刻,乌云仙已被四御追及。 四御此番打的就是突袭的主意,他们的目标,不是北斗七星任何一星,竟然是刚刚升空、现身于此的金鳌岛。 合四御之力,将刚刚重开天门的截教打一个落花流水,不但大大提振天庭士气,也将大大削弱叛军的实力。 这等时候,他们自然纵不得有人返回报讯。 所以,勾陈上帝和紫微上帝同时出手,两尊二尸准圣,遥遥一掌拍来。 乌云仙身周气机被锁,避无可避,只得抡起他的混元宝锤硬扛了这一击。 一击之下,乌云仙惨叫一声,弹丸一般抛飞出去,半条命都没了。 乌云仙当年本是大罗金仙大圆满境,在八宝功德池里泡了这无数年,虽然是以浑浑噩噩的乌鱼之躯游弋于其中,没有吸收多少功德之气,但浸染日久,修为还是有提升的,如今已经具备了一尸准圣的浑厚修为。 但是,他只是具备了一尸准圣的浑厚功力,修为造诣上,却还不曾暂一尸,因而境界连一尸准圣都不如,如何挡得往两个准圣的遥遥一击。 乌云仙以坚不可摧的混元宝锤硬抗了紫微帝君一掌,勾陈帝君的一掌,却是结结实实拍在了他的身上,这一掌几乎把他拦腰打断,体内骨骼、骨脏,破裂无数。 亏得他是乌鱼大妖之躯,肉身强横无比,挨了这一掌,虽然重伤,却能不死。 “我要去金鳌岛,我要示警,我不能死!” 乌云仙根本不知道金鳌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金鳌岛上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形,更不知道今日截教重开,防着有人来袭,已然派有哨卫在外。 因为在四尊准圣率领无数天将天兵迫压而来的过程中,强大的气机波动,连金灵宣告三界的声音,都震散了,根本没有传入乌云仙的耳中。 乌云仙此时只想提前一步赶去金鳌岛,向“毫无防范”的众同门示警。 乌云仙喷出一口带着破碎内脏的鲜血,悍然燃烧自身精血,化作一道乌光。 冲、冲、冲,他要冲出四御扰动的气机波动范围,大声向金鳌岛示警,哪怕为此精血熬干,就此陨落。 乌云仙显化出了本体,一头庞大无比的乌鱼,长鲶飘动,双瞳中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一颗宛如巨大明珠的内丹,从它阔大的鱼口中吐出。 若四御再有一击,他就打算牺牲自己的内丹,以内丹强阻一击,以制造脱离气机扰动范围、示警于金鳌岛的机会。 此时,正赶向金鳌岛的龟灵,业已察觉远处滚滚而来的无穷煞气,意识到那是要对金鳌岛不力的利量,急急迎上来一探究竟。 一头一亩地方圆大小的巨大乌鱼,裹挟着重重浓雾,便在此时,向她飞快地迎来。 “乌云师兄!” 龟灵娇躯一震,明明眼前这条大乌鱼精她根本不认识,一句“乌云师兄”却是脱口而出。 眼见得那大乌鱼后边一只巨掌遥遥拍来,那大乌鱼精绝望地咆哮一声,要将自己的内丹祭出抵挡。 龟灵想也不想,便将身形一纵,挡在了那大乌鱼精的身后,将身一摇,陡然化作一只巨大的玄龟。 这只玄龟,也有一亩地方圆大小,厚重的甲壳,泛着金属一般的光泽。 它探出四肢,似乎撑立在了空中,龟首扬起,愤怒地一声咆哮。 远处,金鳌状的金鳌岛,陡然闪过一道金光,仿佛活过来了一般。 它本来就不是一座岛,而是混沌未开时北冥海中的一只金鳌,体形比鲲鹏更大的一只混沌神鳌。 在它死后,躯体为通天圣人所得,以此炼化的一件法宝。根本不是通天于东海偶然发现的一处洞天福地。 三清因为教义分岐而分家的时候,太古莽荒阶段已将过去,哪还有剩下的这么庞大的一处洞天福地,不被人发现的? 而龟灵,做为截教四大内门弟子之一,就是金鳌岛守阵人。 金鳌神岛感应到了龟灵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与求援,蓦然金光闪动,一只磅礴巨大,遮盖了半边天空的巨大神鳌虚影陡然显现,然后迅速向化作玄龟的龟灵投来。 玄色龟甲,顿时化作灿烂的金澄色,龟灵本体,变成了一头金龟,那巨大的掌印遥遥拍来,拍在它的身上,只是将它庞大的身躯向前拍飞出百里之遥,将它身前的大乌鱼精也一并推动着前行,根本没有给它造成什么伤害,只是那灿烂的金光,微微黯淡了一下。 第1051章 孤注一掷 “轰轰轰~~” 一记记掌印,不信邪地劈在龟灵身上,被金鳌虚影照射之下的龟灵,已经把防御力提升到最高。 但她也清楚,自己不是四御的对手,四御哪怕只出来一个,她也不是对手,唯一的生路,只有逃。 庞大之躯的龟灵运转全身气血,发出长江大河一般澎湃汹涌之声,那是气血周身流动发出的声音。 庞大的气血之力,每一次流转,散发出来的能量,都媲美于一般核动力太空战舰,但即便是如此恐怖的威能,在二尸准圣的神掌之下,依旧不够看。 龟灵承受着一次次重击,身上的金光渐趋黯淡。 又是一记如山神掌劈至,龟灵身上的金光彻底消没,这就像是太空战舰的能量罩已经被彻底耗光,接着又是一记巨掌,却是完全由她的肉身来承担了。 龟灵“哇”地一声,张口一吐,一片血雨,倾泻而下。 乌云仙此前就以燃烧自身精血以抗拒四御,连内丹都打算牺牲了,这时劲气一泄,几无还手之力。 眼见龟灵受到重创,乌云仙眼角眦裂,血泪斑斑,嘶声大吼:“龟灵师妹,你快避入金鳌岛,我乌云与他们拼了!” 龟灵师妹? 龟灵的肉身在神掌重击之下,几欲散体,元神明灭不定,如风中残烛。 偏是此时,乌云仙又喊了一声“龟灵师妹”,龟灵识海深处的重重浓雾,仿佛大日临照一般,瞬间冰消瓦解,那遗失了无数岁月的记轮,穿破轮回封印,如狂风暴雨一般,淋入她的神识之中。 龟灵,龟灵, 转世轮回亿万载,这一刻,龟灵圣母终于寻回了那一抹真灵。 “乌云师兄!” 龟灵凝视着身前师尊随侍七仙之首的乌云大仙,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但是,她被轮回蒙昧了的记忆,虽然已经寻回,眼下四御狂追之势却并未化解。 乌云仙当年担心被西方二圣用六根清净竹刷去他的记忆和情感,沦回二圣门下的傀儡信徒,以其独门神通,自封了神识,浑浑噩噩亿万载,今时今日,刚刚寻回自己…… 龟灵圣母当年被接引道人打回原形,原欲押回须弥山,找机会度化入西方教下,结果半途中被蚊道人吸干血肉修为,残魂断魄投入轮回,从此再不知自己本源真身,也是直到此时,方才清醒过来。 一对可怜人啊,难不成刚刚寻回自己,等待他们的结局,却是在四御追杀之下,形神俱灭? …… 金鳌岛上,负责观望形色,警戒全岛的,俱都是截教中对于耳目修行有所专长的门人,其中不乏先天就六识敏锐的妖修。 比如此刻一动不动、张开双翼悬停于金鳌岛上空云团之中的鹰谷扒,便是一只千年苍鹰修炼成精,拜在截教门下,得修大道。 你说他是妖,但他修的,却是玄宗仙道,天下间最正统、最主流的功法。 他像一台预警机似的,静静悬浮于空, 远处血气似狼烟、气机扰动的厉害,已然惊动了鹰谷扒。 鹰谷扒一双神目,蓦然向远处望去, 旋即,便发出一声长长的鹰唳,向碧游宫中示警。 金鳌岛在人间,便是一片磅礴大陆,在天上便是一颗广袤的星辰, 但鹰谷扒所在的位置,本就是碧游宫正上方,这一声示警,自然立即传到了宫中。 “果然,天庭按捺不住了!” 金灵圣母性感丰盈的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诮的冷笑。 她把飞金剑一横,道:“公明师弟,好生陪伴贵客,有扰人的苍蝇来了,我去会会他们!” “金灵师姐去不得!” 陈玄丘笑着拦住了她:“金灵师姐如今是我截教代掌教,便如天庭之昊天,岂有轻易出战之理。我是本教大护法,何谓护法?护持法脉清净,如护护初生之鸟,如防风中之灯,护持一教事业,广利一切有情,方为护法。这一战,我去!” 金灵倒也知道,陈玄丘现在的修为比她高了。 她方才直接就欲出战,也是好战的性子使然,一时间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掌教。 此时听陈玄丘一说,她自然意识过来,便望了陈玄丘一眼,道:“好!你自家小心!” 此时碧游宫中已摆开盛筵,款待一众来宾。 齐林公子一抹嘴巴,从座中站了起来:“陈老弟,我陪你去,我在麒麟洞中又悟道千年,颇有心得,今日正好展示一二。” 陈玄丘笑道:“你不能去!错开今日,你我正该并肩作战,抵抗不义天庭。但今日,是截教重开山门之战,这是对截教门人的一个考验,抗得过去,这山门,才打得开,安有借助友朋之手的道理!” 陈玄丘双眉一振,肃杀喝道:“掌教留此,陪伴宾朋。截教所属,与我迎敌,走!” 陈玄丘肋生双翅,仗剑便走,化作一道流光,飞出碧游宫。 赵公明、无当圣母、云霄三姐妹、吕岳、罗宣等截教弟子,人人冲出,一道道流光剑一般冲出碧游宫,混作一道洪流一般,随在大护法陈玄丘身后,卷向长空。 无当圣母虽然恼羞陈玄丘的戏弄,总想抓他把柄,但此刻正该齐心协力,御敌于外。 做为截教刑堂大执事,这种事儿无当还是拎得清的,绝不会在这种时候,纠缠于自己那点小恩怨。 龙吉公主模样的瑶池金母坐立不安,四御打过来了么? 四御既在,如果再加上我…… 不行,如果再加上我,要打败截教众人,甚至捣毁他们的山门都有可能。 但是,打败一个三尸准圣容易,要抓住他,谈何容易? 更何况,我总不能当着四御的面吞噬陈玄丘吧? 堂堂天后,竟以魔道之法,吞噬一尊准圣,这消息一旦散开,我就算拥有了与鸿钧叫板的能力,又如何踢走师兄,坐稳天庭之主的位置? 瑶池金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燥动的心情。 天庭胜败,此刻于她而言,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她的执念,全在自己成圣上。 为了能出其不意制伏陈玄丘,进而将他吞噬,便是付出整个天庭,付出她丈夫的基业,她也在所不惜。 更何况,天庭针对太阴十二月、太阳十子的计划一旦成功,随时可以发动周天星斗大阵,她又何必在乎这一时一地之得失? 想到这里,她又稳稳地坐了回去。 都已经以龙吉公主的名义,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塑造成三界第一大毒妇、大妒妇了,此时罢手,之前的付出岂不都白费了? 瑶池此时就像一个赌徒,渐渐迷乱了神智,只想追索着她的目标,达成她的目标。 不惜一切,不计一切, 赢了会所嫩模, 输了……会所嫩模! 不要怂,满仓干,一把梭! PS:惊,都月末了啊,各位看看有票了的话投一下子哈 第1052章 独当二帝 乌云仙想推开龟灵, 自己迎向四御,以自爆阻挡他们的速度,为师妹制造一线生机。 随侍七仙,都是带艺投师,虽然同样接受通天圣人的指点,而另一半身份,便是护法。 只是,截教有通天圣人在,谁配为护法?谁能为护法? 因而,护法一职,自然空悬。 但乌云仙从未忘记自己该负的责任,如果没有通天圣人收留,他也只是海底一头大妖,浑浑噩噩,凭着本能修行,哪有今日的乌云大仙。 护法,护持法脉清净,如护初生之鸟,如防风中之灯,护持一教事业,广利一切有情。 乌云仙是个狠人,如果没有多宝今日以圣人神通为他重新开悟神智,他自封神识后,就是一条乌鱼,度过漫长一生,可他为了不被度化,毫不犹豫就做了。 此刻亦然,乌云仙嗔目大喝,奋起余力,将师妹远远抛开,便向天际四道流光迎去。 那疾冲而来的四道流光,分别为黑、紫、白、青四色,正是四御飞行过快,在天空中划过的四道长痕。 陈玄丘一马当先,仗剑冲上天空,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 乌云仙的决绝与赴死之意,便远隔万里,陈玄丘也能感受得到。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头庞大的黑呼呼的怪鱼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是友非敌。 于是,空间小树绿光一闪,陈玄丘便出现在乌云仙之前。 “本座截教大护法,你退下!” 陈玄丘一声大喝,截教大护法这五个字,硬生生唤醒了乌云仙的神志,阻止了他继续冲向前的动作。 “呼~~哇~~呜~~~” 怪异的啸声响起,巨大的貔貅神兽虚影在陈玄丘上空显现,长生上帝、青华上帝劈出的青白两道掌力,被陈玄丘一口吞噬,身形刹那间一鼓,仿佛胀大了一圈儿。 勾陈大帝和紫微大帝的掌印也到了,陈玄丘一下子却是吸收不了如此磅礴海量的掌力,陈玄丘一抬手,紫金葫芦便出现在手中。 “去~!” 陈玄丘一声大喝,紫金葫芦化作一艘巨舰般大小,陈玄丘就推着这巨舰般的葫芦,迎向另外两道掌力。 “轰~~” 两道掌力重重地击在紫金葫芦上,那葫中是一方小世界,有一方小世界之力加持,根本不能损坏。 但是,紫金葫芦被打得飞退回来,陈玄丘也随之倒卷而归,硬生生卸去这巨大的力道,复又收起紫金葫芦。 “师父!” 龟灵这时,才欢喜地高叫一声,摇身一变,复又变成一个明眸皓齿、宜喜宜嗔的小美人儿形象。 糟了! 龟灵欢喜之意刚起,突又脸色一变。 此时她被封闭的记忆已经恢复,知道自己的前身是截教龟灵圣母,那她的师父,就该是通天道人。 她怎能背师另投他门? 可是,当时她不知道啊。 而且,玄丘师父对她也好好,她难道还能忘恩负义,退出师门不成? 一时间,龟灵竟然纠结起了自己将来与陈玄丘的关系。 果然是龟灵啊! 陈玄丘回眸望了一眼,便是两颗龙眼大小的丹药弹了过去:“一人一颗,服药退下,先疗伤势!四御,我来迎之!” 乌云仙也恢复了人形,一双阴鹫的三角眼瞪了瞪陈玄丘的背影,说道:“龟灵师妹,他是谁啊?好大的口气!” 龟灵道:“他是……” 乌云仙又道:“我听说,你被西方二圣掳去时,遭了蚊道人毒手,想不到你竟无恙。咦?不对,你容貌变了,你已转世重修?” 方才龟灵是以玄龟之体为乌云仙抵挡四御的掌印,同时她能牵引金鳌岛护岛之力加持己身,乌云仙自然一眼认出,她是龟灵圣母。 不过龟灵圣母如今的容貌,却是此时她化作人形,方才见到。 龟灵未及回答,后边剑气呼啸,赵公明、无当圣母、三霄姐妹,吕岳罗宣,无数截教门人潮水般涌至。 见到乌云大仙,这些人纷纷惊喜呼喊。 “乌云师兄你回来了!” “乌云师伯好!” 只不过这些人呼唤归呼唤,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停下来寒喧的时候。 乌云仙唇角含血,显然重伤未愈呢,而强敌已近在咫尺,所以他们就从乌云仙和龟灵身边冲过,纷纷挡在他们身前。 龟灵看着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心潮澎湃。 此前记忆未曾恢复时,她做为陈玄丘的徒弟,也曾见过其中一些同门,但那时见到,与此时见到,心境截然不同。 一瞬间,龟灵便泪如泉涌。 但她也知道,大敌当前,不能分了同门师兄弟的心神,所以想要呼喊无当师姐、公明师兄的话,硬生生憋在了喉咙中。 …… “三霄迎战长生上帝,罗宣率五百门人配合!” 陈玄丘眯着眼睛,沉声下令。 三宵毫不犹豫,立即跃身而起,迎向南极长生大帝。 南极长生大帝生命力最为顽强,擅长木系功法,所以叫罗宣等人协攻,虽然他们道行不足,但火属性的道法正克木系。 “公明师兄迎战青华上帝,吕岳率五百门人配合!” 赵公明也是毫不犹豫,一甩手,二十四颗定海珠先已排布于空,宛如二十四桥明月的一道拱桥,镇慑当空。 旋即便率吕岳等人,迎向那道青色光华,东方青华上帝。 云霄三姐妹中,只有云霄修为最高,琼霄和碧霄全仗法宝之利,再加上三姐妹一向同进同退,混然一人,自然也不便分开了。 只叫赵公明一人迎向东方青华上帝,其实是要逊色一筹的。 但是有定海珠在手的赵公明,纵然不能胜,败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尤其是这二十四颗定海珠又被燃灯祭炼了无数载,炼化成了二十四诸天,威力更增,如今却为赵公明做了嫁衣。 昔年赵公明仰仗此宝,曾一连打伤玉虚十二仙中的五位:赤精子、广成子、玉鼎真人、道行天尊、灵宝大法师,还曾依仗此宝追杀阐教副教主燃灯道人,追得他屁滚尿流。 如今叫他去抗青华上帝,陈玄丘自然也是估算过他的战力的。 无当圣母握着她的断魂杖跃跃欲试。 听说四御之中,杀性最重、打战第一的就是勾陈,她想试试! 结果,还没等她扑出去,就听陈玄丘沉声一喝:“无当回来!” 耶? 他吼我! 不是,他安排我! 无当又好气又好笑,本座乃截教内门三弟子,截教刑堂大执事,如今除了金灵师姐,截教里边我最大! 你算老几,你敢…… 金灵的声音从碧游宫中袅袅传出:“大护法与本掌教平起平座,截教一应人员、事务,皆有权安排。无当,须听玄丘师弟命令!” “好的!” 无当谁也不服,就服她师姐金灵一人,一听金灵师姐亲口命令,倒是不敢顶嘴,只是瞪着陈玄丘的目光,有些不善。 怎么一个新来的,就骑到我头上去了? 多宝那软骨头叛变了,我该升到第二的,结果还是小三? 就不服! 陈玄丘盯着越来越近的紫、黑两道光华,沉声道:“勾陈与紫微,本座来应付!” 无当道:“那我呢?” 陈玄丘道:“你居间策应,我与公明师兄、云霄师妹三处,谁那里形势不妙,及时赴援!”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无当,三霄和赵公明,都非准圣,全仗法宝厉害,万一失手,性命便岌岌可危。 她是二尸准圣修为,有她居间策应,方能确保这些同门无恙。 这时无当才觉得,还是陈玄丘安排的滴水不漏,她的蛮干风格,似乎不适合眼下的局面。 如今不是截教势大,圣人师尊在座的时候了,敌强我弱,自该有所谋划。 于是,心中一丝不平,到了此刻,却是变得有些心平气和起来。 腾蛇幻影当空, 玄武幻影镇压, 陈玄丘纵身跃出,狰、睚眦、凤凰,三道幻影同时加身,向着一黑一紫两道光华,悍然迎了上去。 曾几何时,人间一方诸侯,就能追得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而今,他已有资格同时挑战两位上帝, 金凤当空,一声长吟, 凤之业火,化作一道炽烈的光华,轰然罩向勾陈、紫微…… 第1053章 战四御 四御今日是突袭出战,所以着装并非平日在帝星时的装扮。 除了紫微。 紫微帝君依旧是一身帝王冠冕,做为天庭第一美男子,大抵他是有点偶像包袱的。 而长生大帝的着装,就非常的随意了,就像一个行道天涯的修行者。 他身穿麻衣,脚踏芒鞋,打着绑腿,一头的白发,一双深邃的目光无比苍老,似乎有无尽岁月之光,从他的双瞳中流淌而过。 长生上帝的长生二字,确非虚言,他活的实在太久了,比其他三御都要久远的多。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他做为一个最擅修长生之术的修士,凭着岁月的悠久积累的浑厚修为,方才登上一方帝君之位。 他不像紫微、勾陈一样是天骄之资,所以也最不以为武力见长,却很少有人注意到,恰恰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的功底之扎实,是无以伦比的。 所以,三霄、罗宣及五百截教仙人的围攻之下,长生上帝也是稳扎稳打,神态悠闲。 只有金蛟剪、混元金斗这两样法宝祭出时,他才会慎重一些,但是就以他的扎实稳重,这两样法宝也寻不到机会制住他。 只是如此稳扎稳打却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进取不足。 长生上帝,一直是被三霄和罗宣等人围着打的,漫天神光穿梭,虽难奈长生上帝分毫,长生上帝却也难以伤及一人。 东方青华帝君和长生帝君性情相仿些,恬淡安静,不喜冲动。 相比于他这位二尸准圣的稳重,倒是赵公明一出手便倾尽全力,威不可当。 赵公明一剑刺出,在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加持之下,气血滔天,恐怖的威势铺天盖地般压下。 定海珠上更放出万丈毫芒,刺得青华帝君几乎目不能视物。 于是,青华帝君干脆闭上了眼睛,凌空蹈足,一步步踏天而来。 每一步,他的脚都像是踏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天空震动,空气迸射的威压,化作一道道风刃,飞溅四方,迫使吕岳等仙人挥舞兵器抵挡、击碎。 “喝!” 青华帝君一声大喝,显现法象出来。 他另有一个道号,是他受封青华上帝之前的尊号,太乙救苦天尊。 太乙,是他当时的尊号,却不是说他只有太乙金仙境的修为。 法象显现中的太乙救苦天尊,东方青华上帝,身着霞衣,妙道真身,紫金瑞相,胯下一头九头青狮,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全盛时期也不敢招惹的妖家老祖九灵元圣。 九头青狮摇头摆尾,金睛怒目,喷吐烈焰重重,却是将瘟神吕岳等人悄悄洒出的瘟毒,烧了个精光。 旋即,众多仙真、力士、金刚、神王、金童、玉女,一一显现左右,迎向吕岳等截教众仙,彼此厮杀起来。 青华帝君却是手托玉净瓶,扬起一根扬柳枝,轻飘飘地迎向赵公明的金剑。 有着二十四诸天加持之力的一剑,与那轻飘飘的杨柳枝一撞,“啪”地一声,一片柳叶炸碎,却也是将二十四诸天加持的裂世一剑,劲道泄去。 慈航道人也有一只玉净瓶,也有一杆杨柳枝,其实造型大有抄袭青华帝君造型的意思。 只是白衣大士托杨柳瓶,执杨柳枝,形象更显慈蔼,更加深入人心。 孰不知,这三界之中,第一个以如此造型显化的,却是太乙救苦天尊。 而且太乙救苦天尊这玉净瓶、杨柳枝,比慈航道人手中法宝还要厉害几分,这一片柳叶,便是一方小世界,瓶中一滴水,便是一片汪洋。 太乙救苦天尊道行远在赵公明之上,只是通天道人对徒弟们太好了,赐给他们的,都是极厉害的法宝,这定海珠加持之力太过强大,太乙救苦天尊也只好与他对拼消耗,耗尽二十四诸天之力,才好出手拿他。 一时间,这两边都打得有声有色,表面上看,还是三霄姐妹和赵公明占了上风。 因此,从一开始,无当圣母的注意力就放在了陈玄丘的身上。 陈玄丘比她厉害,已然是三尸准圣境修为,只是修的不是玄宗仙道,不必斩三尸而已。 可勾陈上帝和紫微上帝,都是二尸准圣,修为造诣比陈玄丘差的不多。 同时,勾陈上帝是四御之中,最好战的一位,一贯主持天庭兵弋之事,是天界武神。 西王母娘娘此前都被他打得自封昆仑境,高挂免战牌,此刻有他出手,还有紫微帝君联手,陈玄丘……能行吗? 无当想揍他,可那是自己家的大护法,却不能叫别人揍了,甚至给宰了,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左手空空镜,右手断魂杖,随时准备赴援,救援陈玄丘。 却不想,八神兽合体的陈玄丘猛的一匹,一道凤之业火,还是以睚眦必报神通发出去的。 虽然这一击没打出狰狞暴击的效果来,但是百分百命中的效果,却也使得勾陈上帝与紫微上帝既避不得,也不能采取击敌要害,迫敌回守的方式。 他们只能迎上陈玄丘这一道凤之业火。 业火缠身,立时焚烧不尽,两位帝君顿时成了火人。 但二人甫一出手,就已察觉这火棘手,乃是业火,所以二帝也是立使手段,进行防御。 元气护体,业火难以及身,却在不断焚烧、消耗他们的神力。 两位帝君带着满身业火,与陈玄丘交手数合,终是嫌弃分神抵防业火,不能全力出手。 紫微大帝的帝冠悬挂的十二排功德明珠,陡然放出无穷量的紫光,以其功德之力,将周身业火抵消化尽。 但十二串垂珠,却也因之少了两串。 勾陈上帝更是悍猛,手中一杆大戟大开大阖,呼喝刺击,与手执双剑的陈玄丘交战数合,趁着陈玄丘双剑交叉,力挑大戟之机,将业火引到了他的身上。 陈玄丘凡间殿宇立生感应,一道道信念金光冲霄而起,投射在陈玄丘身上。 这信念金光,也是功德之力的一种,便是业火克星。 不想消耗本身元力,那就只能以功德之力化解业火之力。 可陈玄丘消耗着功德之力化解业火,便也等于帮助勾陈上帝消化了他身上的业火。 陈玄丘要挡在前边,不教四御攻击金鳌岛,所以明知是计,却也只能承受。 在这种守关战中,不宜用业火御敌? 那不用便是,陈玄丘的绝招又不仅于此。 陈玄丘唤出诅咒魔铠和碧落风雷翅,脚下天狐魅影步,肩上一头金翅大鹏雕。 天狐魅影步利近战,碧落风雷翅宜远袭,金翅大鹏雕远近皆宜,随时策应,所以陈玄丘一个打俩,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忽远忽近,竟似迎战一人,攻守有度,一时竟不落下风。 无当圣母率余众,一面抵挡四御所率天兵天将,一面观望着这边形势,随时准备赴援。 这时龟灵圣母与乌云仙服下茗儿所炼神丹,伤势已经稍愈,虽然不能与四御交手,但是剪除杂兵,却也绰绰有余,立时便冲到无当圣母身边,协同作战。 无当化作骊山老母隐居期间,曾游走三界,寻访失散的同门。 乌云仙受困于须弥八宝功德池的事情,她自然知道。 可是,她没有给乌云仙解开封印的能力,也不可能闯进须弥山而不被西方二圣发觉的能力,为了大局,也只能含恨罢手。 此刻竟然见到乌云仙,心中激动不已,二人一边交手,一边询问经过。 乌云仙的神识是从多宝一指点下,替他解开封印开始的,将这些事情一说,无当听及竟是被她唾骂鄙视的多宝大师兄将自困于八宝功德池无数年的乌云仙释放出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对这位大师兄,该是何种感情。 不过,乌云师兄终得自由,无当还是欢喜不已的。 二人说话期间,无当便发现旁边有个小姑娘时不时便睨自己一眼。 那模样儿明明没有见过,可是看她目光,却似对自己很熟悉似的。 此时已经弄明白乌云师兄自获自由身经过的无当圣母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何人?” 龟灵目蕴泪光,含涕一笑:“无当师姐,我是龟灵,我,也回来了!” 无当圣母娇躯一颤,却是几乎失手掉落了她的断魂杖,叫当面一个天将逮着机会,捅她一枪。 “龟灵?龟灵师母,竟也‘回来了?’” 陈玄丘以一敌二,虽是三尸准圣,本也应该吃力。 不过,他的天狐魅影步加上碧落风雷翅再加上空间小树,辗转腾挪之术太逆天了。 就这,还是因为他怜香惜玉,没骑上鹿司歌呢。 身法超神的陈玄丘,可以轻易辗转于两大帝君之前,而没有左右迎战的感觉。 只不过,他的消耗仍旧是倍于两位帝君,这却是必然的,若久战,后果依然存在。 不过至少现在,陈玄丘如战一人,犹有余暇,观察整个战争形势。 于是,陈玄丘发现了一个怪异之处: 四御所率兵马虽众,但是如贪狼星君、巨门星君、天蓬元帅等一众精锐干将,却一个也不在。 四御既然倾全力一击,欲将重开山门之截教当场打压,为何却没有把这些最强大的帮手带在身边? 第1054章 陈玄丘,必须死! 四御奇袭而来,为何天蓬、贪狼等一众精锐却没有相随? 是了,四御既然想奇袭金鳌岛,自然也会防着我趁机反袭他的紫微帝星。 紫微帝星已是他们在北极星域的唯一据点,自然不容有失。 陈玄丘自以为已经找到症结所在,当下收慑心神,只管与勾陈、紫微战在一起。 说起来,陈玄丘一行人的力量,只能抵挡一时,要想反败为胜,还是有所不如。 既便金灵圣母此时出现,无当也全力出手,双方也最多五五之数。 陈玄丘一掌挥出,一道宛若实质化的气劲,化作一道百余丈的气浪长虹,直击向紫微帝君。 而他身形一转,碧落风雷翅扇动,一个瞬闪般的速度,就已出现在勾陈上帝身边。 利剑刺去,被勾陈上帝的大戟当地一声震开,勾陈冷笑一声,长戟顺势一拖,一个旋身,一身气机凝聚如山,轰然斩向陈玄丘的脖颈。 陈玄丘使双手剑,剑气似骇浪惊涛,疯狂涌动。 体修极至,八神兽合一,神体大成犹如圣人的陈玄丘,一身气血之澎湃,举世无双,勾陈上帝本以杀伐为长,与陈玄丘交手也是暗暗心惊。 这个人,成长的太快了! 多宝已经打破了非鸿蒙紫气加身不能成圣的规则,安知若纵容此人继续发展下去,有朝一日不能成圣? 此人显然是个体修,体修成圣? 勾陈上帝的目芒收缩如针,那太可怕了。 如果他能以体修而成圣,三界之中,还有谁能制得住他? 陈玄丘,必须死! 勾陈上帝咬破舌头,嗔目大喝一声,一口血气喷出,登时化作一道滚滚而去的血虹。 这是勾陈上帝的一种杀伐之术,是玄宗大道正宗仙法,却如魔功一般,有着奇异霸道的力量。 这投血虹一出,陈玄丘陡然发现浑身血气受到牵引,直欲破体而出。 他是体修极至,本就血气汹涌,而血气越强,受到的牵引之力也就越强, 实际上,勾阵上帝的血虹只是个引子媒介,就像一点火星,真正发挥作用的,是陈玄丘自身的气血之力。 勾陈上帝冷笑一声,大戟望空一抛,锋刃、戟援、戟胡、戟杆、戟柄、戟鐏…… 纷纷化作一口口血色大磨,吱轧轧、轰隆隆,声若雷鸣,将陈玄丘周身血气不断吸引出来,卷进一口口大磨,消磨吞噬。 紫微上帝与勾陈合作已非一日,见他使出这等恶毒大招,镇压了陈玄丘周身血气,立时纵身跃了过来。 一身紫色帝服冠冕挥洒出无量神光,周身紫气隐隐,流水一般注入手中一口长剑,长剑顿时毫芒大盛,直刺陈玄丘眉心。 陈玄丘已是大成神体,几乎万法不侵,但是这一剑,显然能够重伤到他。 陈玄丘斩剑,硬生生将一口神磨斩成两半,但那神磨一分,瞬间又复合拢,辗压血气。 陈玄丘嗔目大喝,一声如龙如龟的怪异昂昂吟声,爆破而出,玄武之象、腾蛇之象,瞬间加身。 声波震荡,空中七八口大磨未曾震碎,却随着声波震荡轰然飘向远方,脱离了血蛭一般对他的吸噬。 但是与此同时,勾陈一拳,紫微一剑,已经同时加身。 无当圣母见势不妙,早已空空镜已转,将自己闪烁到了陈玄丘身边。 手中断魂杖,便向紫微帝君一剑挡去。 铿然一声,同为二尸准圣,紫微全力一击,已被无当圣母挡住。 而勾陈一拳,却已当面劈来。 陈玄丘奋起余力,举拳迎去。 真武之体的他,岂会畏惧肉搏? 无当跟他打过一架,本就以肉身强大自傲的无当,在他的铁拳之下根本无从抵挡,为此还被抽了屁股,自然相信他的肉身之强大。 所以,无当才挡了紫微一剑,而把威胁较小的一拳,让给了陈玄丘。 但是,就在勾陈一拳将要及体时,勾陈突然周身玄气大盛,一个人几乎被浓墨般的色彩彻底掩没。 就连勾陈上帝的双瞳,也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漆黑,不见一点眼仁,仿佛入魔一般可怖。 “轰~~” 一拳相交,天崩地裂般气浪炸开,陈玄丘和勾陈上帝同时倒退千丈,无当圣母受气浪波及,也是瞬间倒飞出去。 “朝,至尊!” 勾陈上帝发出了一声威严无比的大喝。 此刻之间,勾陈化身千丈,端座一张高大的王座之上,头戴玄冕,前圆后方,十二旒玉珠摇曳不止,哗啦作响。 他那身上,一身玄色缂丝十二章华服,日、月、星三光闪烁,地、水、火、风四象流动。所有人都只能倾望,才能看到这巍峨巨人的帝君。 “朝,至尊!”三字一出,仿佛凭空炸开了三道雷霆,那无可抵御的力量,令所有人都产生了不可抗拒的感觉。 “不好!”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陈玄丘,立即知道大事不妙。 当初紫微帝君可是用过这一招的,险些令得当时九天玄女麾下众兵将和长留众妖仙当众自尽。 他是不怕这帝君诏音蛊惑的,可是在场这些截教门人,却未必能抵挡这力量啊! 紫微帝君已经用了一次紫帝令,一个元会之内,便已不能再使用第二次。 但是紫微帝君本来也只能在紫微星域之内,才能使用这种力量,旁的帝君在他的领域之内,是使不出这种无上玄功的。 可是,紫微帝君可以转授一次,这本是天庭规则中为了万一的意外局面,于极其详尽圆满的天规中制定的一条规则。 谁能想到,他竟然悄悄对勾陈帝君施加了转授,使得勾陈帝君,在紫微星域内,也施展出了这一招“帝君令!” 勾陈帝君令下,无数正在交战的截教门人控制不住识海之中传达下来的命令,卟嗵一声屈膝跪倒。 而与他们交手的天兵天将犹在出手,只这一瞬,便杀死许多截教仙人。 碧游宫上空的八条半气运金龙一声哀鸣,那本就隐身于云雾中一半的那条气运金龙瞬间消散,化作道道金光,飘摇散逸,似要遁去。 “立即撤退!” 陈玄丘大喝一声,袍袖一卷,乾坤袖发动,呼啦啦一时间也不知将多少截教门人装了进去。 在场之人除了陈玄丘,只有无当圣母尚有自保之力,见他举止,也是勉强施展神通,将走了一部分同门。 似云霄、赵公明等人,本身修为不足,这帝君诏命,直达识海,实则是一种精神攻击,又不能用法宝抵抗,一个个僵直在那里。 他们知道不该听命,勉强也能硬撑着不去跪倒,却也失去了反抗能力了。 陈玄丘战斗经验何等丰富,大喝的同时,已经飞掠而去,袍袖展开,装装装…… 动作流畅,就像早就演练好了似的,还不等旁人醒过神儿来,陈玄丘已经装了一大票人进去。 端坐御座之上的勾陈上帝眼睛都直了,不成圣人,都要受到这帝君诏令影响的啊,这可是借助了周天星斗之力啊,他怎么一点影响都没有? 可这时帝君令已经发动,勾陈上帝也只能端坐其上,不能有其他举动。 他只能抢在陈玄丘前面,尽快发布诏命。 勾陈上帝抬手一拍王座,天帝之威,轰然爆发。 帝王袍袖微微一拂,仿佛日月星辰都随之撼动。 “朕赐尔等自尽!” 勾陈倒不是有意在学紫微,只是他此刻在领域之内,几近于言出法随。 每一个字吐出,都要耗损他大量元气,当然要越简练越有效越好。 如果告诉中招的人如何分辨“敌我”,再叫他们对谁下手,那就太浪费元气了。 然而,陈玄丘的动作极快,无当圣母虽然也在行动,却远不及陈玄丘。 陈玄丘大袖飘飘,只管搜刮人口。 而紫微帝君是知道陈玄丘不受“帝王诏命”这种神通影响的,虽然他不清楚其中的原因,却早已在防着这个人。 因此,勾陈一启动“帝王令”,紫微帝君立即对陈玄丘发动了全面进攻,一剑剑一掌掌,暴雨狂风一般追击而去。 陈玄丘不管不顾,因为那些中了招的截教门人,已经举起兵刃,想要自尽了。 只是他们神识尚在,所以动作很慢,正在用他们的意志力强自挣扎。 陈玄丘必须争分夺秒,救下一人是一人。 “砰砰、噗噗!” 一时陈玄丘也不知中了几掌几剑,哪怕他竭力避开了要害,仍旧浑身浴血。 而与此同时,长生上帝和青华上帝也扑了过来,三尊大帝,围杀陈玄丘。 “快走,快走啊!” 无当圣母目眦欲裂,拼了命地冲上去抵挡,可她挡得一人,却挡不得三人。 更何况,浑身浴血的陈玄丘还在击下中招者的兵器,将他们装进乾坤大袖,根本顾不及抵挡。 陈玄丘一掌拍落碧霄要拍向自己额头的手掌,将她呼地一下甩进了大袖,转身又飞扑向旁边几名截教弟子。 此时,陈玄丘已经成了一个血人,就连头颅都如血葫芦一般。 无当圣母已经顾不得还剩下的十几位同门了,再这样下去,陈玄丘会死的。 而大护法对整个截教的意义,无当圣母早在北阴大魔王和后土娘娘前来道贺时,就已经知道了。 哪怕我死,他也得活着! 无当圣母把牙一咬,空空镜罩定陈玄丘,神通发动,无当圣母挟着陈玄丘,瞬间出现在千丈之外。 陈玄丘身上的血,已经染湿了无当的罗裳。 无当无暇顾及这些,背起陈玄丘便向碧游宫飞去,紫微、长生、青华三御衔尾急追。 陈玄丘如今于叛军的意义,太重大了。 更何况此时的陈玄丘袖中还有截教全部精锐。 陈玄丘,必须死! 此时,碧游宫上空,彤云密布,闪电雷鸣。 八条气运金龙上下飞舞,原本有若实质的金色龙躯已经渐渐呈现半透明状。 大道气运,正在涣散! PS:三更九千求月票! 第1055章 趁你病,要你命! 无当携着陈玄丘直奔碧游宫. 青华、紫微、长生三大帝衔尾急追。 三御上帝追杀中不断拍出掌印、放出法宝,追杀陈玄丘。 一道道光华、掌印追射而来,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无当紧紧握着空空镜,来得及闪避便闪避,来不及闪避便用空空镜的任意门错乱自己所在的位置,以避过攻击。 只不过,四御各种气机扰动之下,元气震荡,空空镜的闪烁范围大大缩短,而三御一旦发现她所在位置,立即追来,以三御的修为,无当又带了一个人,始终摆脱不得。 前方,碧游宫已赫然在望,八条元气金龙若隐若现,行将散去。 无当带着陈玄丘,如敛翅的飞鹰,刷地一下就向碧游宫投去,同时尖叫道:“大师姐!” 三御也知道,若叫他们逃回碧游宫,以通天道人留下的防御手段,只怕不能攻破它。 三御齐齐大喝,紫微上帝之剑、长生帝君之玉芝、青华上帝之杨柳枝,齐刷刷脱手而出,向着二人背影激射过来。 贯注了三御上帝神力的三件攻伐之宝,将无当四周气机完全锁定,就算是动用空空镜,也无法携带他人一起逃离了。 三御的目的,只在陈玄丘一人。 纵然无当亦有二尸准圣修为,在他们心中,对天庭的威胁,也不及陈玄丘之万一。 他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危险的感觉。 因为陈玄丘纵然是三尸准圣境的修为,也不过是与昊天、瑶池同一等级,只需两尊准圣,便可以略占上风,这种莫名的忌惮,实在不知从何而来。 不过,他们都是至高无上的大修士,对于这种直觉感应,绝对相信。 这种威胁感既然在,陈玄丘就一定是大威胁。 所以,三御不约而同,以乾坤一掷手法,将其兵刃齐齐抛出,誓要结果陈玄丘的性命。 无当圣母心中惨然,刚刚回归师门,便要丧命于此了么? 死,她不怕。 恨只恨,截教山门重开,辉煌只如昙花一现,马上就要再度破落下去么? 如果隐忍了千万年,方得重开山门的截教,在大典当日便被灭了满门弟子,那将永远再无光复之期了。 无当圣母一咬牙,就把陈玄丘推了出去,空空镜发动,要把他送出去。 看这距离,只送他一人的话,便送不进碧游宫,当也可以送到碧游宫上空最近处,金灵师姐听到她的呼喊,便能将陈玄丘接应进大殿。 而她自己,在推出陈玄丘的同时,便已霍然转身,张开了双臂。 浑身气机涌动,一个混沌光球,缓缓在在无当的身前释放出来。 混沌光球中有雷电闪烁,有地水火风演化,有太极阴阳游动…… 无当,无底也。 无底,无极也。 若论根脚之高,无当的根脚,在混沌之中,便是三清也比不上。 因为三清是魔神盘古开天失败,身陨后元神精气所化,是伴随着盘古所开新宇宙而诞生的神灵。 而无当,本是混沌世界一团混沌之气,若是正常发展下去,终有一日诞生灵识,便是与三千魔神一样的混沌魔神。 只可惜她运气不好,不等她孕养成形,盘古开天了。 盘古开天,混沌撕裂,不但阻止盘古开天的三千魔神身陨大半,还有许多即将诞生灵识的混沌魔神,也被开天辟地的强大力量撕裂了,归为虚无。 但无当,却是侥幸得以幸免的一个。 只不过适合她生长发育的混沌世界已经不复存在,她也遗落在了盘古宇宙之中,没有遁入混沌乱流。 最终化形后,便是严重的先天不足。 幸好拜在通天门下,修习玄宗仙道法门,这才成就一方大修为者。 简单比喻一下,无当乃是前朝皇室血脉,是个遗腹子。 前朝被推翻,还没出生的无当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 本朝皇室的三皇子通天王爷把她收为了义女,成为郡主。 于是,她就具备了前朝小公主和本朝小郡主的双重身份。 这个身份,在重视血脉传承的西方,那就是贵族身份的一个保障。 而在血脉之力具备强大力量的仙侠世界中,那就是强大底蕴的一个保障。 决心赴死已阻追兵的无当,此时身前显现的,就是她的元神,就像之前乌云仙所吐出的内丹,是她的核心力量。 这股力量一旦爆炸,其威力要比乌云仙的自爆威力更大。 无当恶狠狠地瞪着即将射至面前的三件兵刃。 三件神兵,道气激荡。 在其后,三御上帝,疯狂追至。 三御之后,勾陈上帝已经从那高大的神座上下来,恢复了本来形貌,手举勾陈帝皇戟,同样电射而至。 死就死吧! 就算杀不死你们,老娘也要咬你们一块肉下来! 无当恶狠狠地就要自爆。 就在这时,被无当抛到背后,推向碧游宫的陈玄丘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腾蛇不死配合貔貅吞天,恢复的速度简直逆天。 只是三御的速度太快了,他恢复的速度虽然逆天,也比不上三御加诸于他的伤害更快。 直到无当掩护他逃向碧游宫,他才得以加快恢复,而此时,他那变态的恢复速度,已经令他的伤势好了个七七八八。 “兔儿,动!” 无当正要自爆阻敌,突然听见身后舌绽春雷般一声大喝。 是陈玄丘的声音? 旋即,她就感觉到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旋到了她的腰间,揽着她的纤腰,猛地向旁边一翻。 天狐魅影步,拖着无当闪开了数十丈距离,是横移。 在三御神兵的气机压制之下,这已是陈玄丘最大的横移距离。 陈玄丘揽着无当刚刚横移开去,在他们二人原本立足处,一道圣洁的乳白色炽烈光柱,便咆哮而过,轰然迎向三御上帝的神兵。 碧游宫周遭,一群群原本在草丛中嬉戏玩耍的小兔子,一个个直立而起,瞬间化作一个个男女。 他们在陈玄丘一声大喝的同声,便刷地一声,揭开了面前一大块隆起的草皮,现出藏在其间的黑洞洞一门大炮。 围绕着碧游宫,九尊大门。 大炮旁,兔二代、兔三代、兔四代…… 一个个还没有太高修为的兔儿仙们,手拉着手,最前方的,早已把手搭在那雷火元气炮上。 这大炮是以最纯粹的精神念力启动的,与操纵大炮者的法力修为却没太大关系。 而这些兔儿仙们的精神世界很简单:吃草、交配、玩耍…… 全是最直接、最本源的生物念头,他们的精神力量也最为纯粹。 “轰”地一声,实则是三声,只是三门元气雷火炮同时轰鸣,仿佛只发出一声巨吼。 大炮用力座地,炮口喷吐出怒火。 这几千个兔儿仙,在正面作战中只能充当炮灰的角色,却是比旷子规的圣教信徒,更适合当炮兵。 一道丈余粗细的炽白光柱,充满着毁灭的可怖气息,迎着紫微帝皇剑、长生帝皇芝、青华帝皇柳,轰然迎了上去。 能量澎湃的浓烈雷火撼动虚空,勃然而射,蕴含着最纯粹的净化力量。 这不是西方教门的精神净化力量,它要净化的,是所射中的一切。 “砰!” 紫微帝皇剑,瞬间变成了一块烧红的剑胚,被那磅礴巨大的力量,冲得荡开了去。 长生帝皇芝、青华帝皇柳更惨,本就是木属性,在这炽烈的强光冲击之下,烧得焦炭一般跌落下去,没有当场化成灰灰。 但是亏得这三件神兵一挡,后边的三御及时醒觉,光束未到,三人已如炸裂一般,向着三方各自疾闪。 那炽烈的光束就贴着他们的飘带、他们的靴尖,他们的发梢,向前手持勾陈帝皇戟,急吼吼追杀而来,由于有三御挡在前面,根本没有看清这可怖光束射来的勾陈上帝。 然而,青华帝君、紫微帝君、长生帝君也没能喘口气儿,他们刚刚闪开,大地之上炮声轰鸣,两缕比轰向勾陈的光束细了三分之二的光束,笔直地轰向长生帝君。 另有两道炮火光束,轰向青华帝君。 紫微帝君自然也不例外,向着余悸未消的紫微帝君便轰了过去。 陈玄丘一推无当圣母的小蛮腰儿。 无当圣母只听见耳畔带着陈玄丘温热气息的一句话:“干他,勾陈!” 然后一道人影儿就从无当身边一缕飞烟儿般掠过,斜斜划着一道弧线,杀向勾陈上帝侧翼。 无当刚刚还想自爆赴死呢,这刹那间的变化,实在出人意料。 不料,到底是能受到通天道人托付,忍辱负重,替截教保留一丝元气的人,心中的惊怔,丝毫没有影响她的行动。 心有灵犀地,她便腾空而起,也是划着一道弧线,绕向勾陈上帝的另一边。 与陈玄丘一左一右,就如彩风的翼。 勾陈上帝端着勾陈帝皇戟,生怕错过斩杀一尊三尸准圣的大功绩,正急吼吼追射而来。 前方青华、紫微、长生三大帝突然一个鹞子翻身,极其狼狈地闪向四方,然后就见一道炽白的光束,轰然而至。 他只一抬眸,眸中便满是那刺目的白光,余此全无所见了。 逃逸开来的三大帝皇,周身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神圣无比。 只是他们此时却顾不上什么帝皇风范了,他们在急着躲避追射向他们的炮火光束。 勾陈上帝想也不想,本能地将帝皇戟一举,运足全身神力,大吼一声迎了上去。 那道粗大的炽白的光束喷射到了勾陈帝皇剑上,炽白光束被勾陈帝皇剑上神力所阻,一团金白色的光芒,宛如原地爆炸了一颗太阳,照得天空一片刺眼的光明。 第1056章 镇压气压 三口元气雷火炮的炮火,汇成一束,全部轰击在勾陈大帝身上。 电光闪烁,雷声轰鸣,那大日爆炸般的强光散去之后,勾陈大帝终于将这道炮火雷光的杀伤力抵消掉了。 但是,此时的勾陈大帝,已经惨不忍睹。 勾陈帝皇戟硬生生被烧弯了,宛如一张弓胎,而那戟尖业已熔化,垂下来就像堆积的烛泪。 勾陈大帝的金身法躯,两条臂膀已经烧焦了,强光散去,只见双臂冒着青烟,帝袍已经烧毁,焦黑的手臂上满是洞孔,洞孔内仍有岩浆一般的烈火汩汩流动。 可就在这时,陈玄丘和无当圣母一左一右,已然杀到。 要灭杀一个准圣,几乎难如登天。 似燃灯,长耳那种特殊情况,并不多见。 对一个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且擅长战斗的准圣来说,要打败他容易,要灭杀他极难。 更何况,旁边还有青华、长生、紫微三帝。 所以,陈玄丘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会受重创的勾陈,并且一出手就用尽了全力。 诛仙、戮仙两剑持在手中,身形刚到,便一剑斩去了勾陈上帝焦黑的双臂,而另一剑,已经刺入他的肋下。 无当圣母自另一侧赶来,断魂杖毫不犹豫地抽在勾陈上帝的脖颈之上。 “咔”地一声,勾陈上帝的脖颈就断了。 此时,青华、紫微、长生三帝已惊呼着扑来。 勾陈上帝神识犹在,心念一动,一张巨大的鹿皮状的古卷,蓦然释放于空,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昊天,乃统御万天之帝; 紫微,乃统御万星之帝; 青华,乃统御万类之帝; 长生,乃统御万灵之帝; 而勾陈,则是统御万神之帝。 身为一方帝君,他可不是一个穷准圣。 勾陈大帝的帝玺,不是紫微帝君的印玺模样,而是一副万神图,便是如今显现的这副鹿皮状的古卷。 勾陈此时已经无力反抗,只能以万神图裹身,勉强支撑。 陈玄丘驭使神剑,一时竟刺不破那万神图,当下收了神剑,以双拳暴打,加持狰狞暴击、虽然轰不破那万神图,但击打的力量,却仍可以透过万神图,轰击在勾陈已糟烂不堪的神躯上。 业之凤火喷上去,竟尔烧开一道缺口,万神图乃勾陈帝皇之玺,如今竟然要被凤之业火焚掉么? 就在陈玄丘出手的同时,无当圣母也是一棍棍抽在勾陈身上。 如果说陈玄丘的真武神拳在摧毁勾陈上帝的肉身,那么无当圣母此刻攻击的就是勾陈上帝的元神。 断魂杖每一击之力,不仅给勾陈上帝带来肉体创伤,尤其是神魂,受那断魂杖一杖杖轰击,勾陈上帝的元神在痛苦地咆哮。 以万神图裹身,竟还不能隔绝他二人的攻击,勾陈上帝简直痛不欲生。 那茧一般裹紧的神躯,痛苦扭动不已。 这一切说来虽慢,其实都只在刹那之间。 就在这时,青华、紫微、长生三帝到了。 陈玄丘暗暗惋惜,可惜动用饕餮的暴殄天物神通时自己会全无防御之力,不然一口将这勾陈吞了,就算只能吸收三成他的修为,自己也能无限接近圣人了吧? 三御一到,便法宝尽出,轰向陈玄丘和无当圣母。 其中青华和紫微更是合攻陈玄丘。 陈玄丘纵然是同级无敌,可是以一敌二也不敢大意。 更何况天知道这两位贵为帝君,无数岁月里来,还搜罗了多少厉害的法宝? 陈玄丘是体修出道,战斗经验丰富,所以从不轻视任何一个敌人。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如今面对两位天庭帝君,自然更加不敢大意。 后边众天兵趁机涌上前来,将茧蛹儿一般的勾陈大帝抢了回去。 待那业火焚尽,扯开破破烂烂、焦黑一片,已经看不清其上图案的万神图,一股热气蒸腾而起,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肉香。 那感觉,就像是一锤子敲开了叫化鸡外边裹着的泥巴…… 众天兵都惊呆了,里边这一滩骨头尽碎,衣袍焚化,肉体糜烂的东西,真的是勾陈大帝吗? 这……这还能活吗? 好在天兵训练有素,当下就有人将疑似勾陈上帝的那滩东西迅速传到后方,运上一件飞行法宝,由数百天将护持着,急急逸向紫微帝星。 陈玄丘这边,已经与青华和紫微打出了真火。 陈玄丘肋下羽翼张开,片片羽毛洁白圣洁,可其边缘锋利如刀,而其手中两口仙剑,更是左挡右杀,剑气凌冽。 被陈玄丘剑气割伤,衣袍破裂的青华帝君打得性起,将他已然褴褛的衣衫一把撕去,露出一身黄金浇灌般颜色,健硕有力的肌肉线条,与陈玄丘悍然战在一起。 紫微拉开距离,却又猛然逼近,身形之速,在空中拉出一道紫气长虹,手中紫微帝皇印冲着陈玄丘天灵,便直砸下去。 这一击太快了,是他缠斗中好不容易捕捉到的一个机会,趁着青华帝君全力出手,暂且缠住了陈玄丘的间隙。 而青华帝君与之极为熟稔,在他放大招的同时,便已全力配合,抬手一拳,“青华沧溟击”,瞬间拳碎虚空,拳劲如龙,化作一道横破虚空的强劲光柱,向着陈玄丘的肚腹处狠狠打去。 陈玄丘一声厉啸,腾蛇虚影当空,以八神兽之强悍肉身硬受了这一击,为的就是不让紫微再躲闪掉。 紫微见青华一拳,陈玄丘似已避不开去,心中大喜,掌中帝皇印再不收力,朝着陈玄丘天灵便砸。 陈玄丘头顶,腾蛇幻影刚刚消失,玄武之影复又出现,与此同时,他已双剑齐出,迎向天空。 紫微脸色一厉,就想一玺砸断他的神剑。 不料,陈玄丘剑势扬起,手中双剑便不见了踪影,紫微砸去处,陡然一空,就如竭尽一拳打在了空处,当真难受之极。 而陈玄丘的拳指已经扬起。 左手剑指,直点紫微腕门,紫微手臂一麻,掌中紫微帝皇印被陈玄丘脱手夺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影已控制不住在从陈玄丘头顶掠过,而陈玄丘的右手一拳,已经狠狠打在了他的胸口,将他整个人托高,飞向了上空。 “咔喇喇……” 就只是这一击,八神兽之躯催动、真武拳意爆发的一拳,就不知打断了紫微多少根骨头,飞仰而起的紫微的身子向着高处一路窜去,无数的金色血液,挥洒而下,溅了陈玄丘一脸。 陈玄丘的肚腹处挨了青华一击,脸色乍红又白,显见内腑也受了创伤,可是比起紫微,显然要轻了很多。 一见紫微伤势不轻,青华唯恐陈玄丘又像对付勾陈似的,以迅雷不及之势将他弄个半死不活,所以马上弃了陈玄丘,追向紫微。 陈玄丘气息一乱,虽然只是片刻便即调整好,但青华已然掠去,将紫微带离好远。 青华帝君一看紫微,气质高贵、英俊优雅的天庭第一美男,此时已胸口凹陷,每一喘息,都有金色血液从口鼻处涌出,显见不但受了极重的内伤,很可能骨头的断碴儿已经扎进了内脏,重伤欲死了。 “大事不谐,长生道兄,且去了!” 青华帝君当机立断,立即做出了决定。 之前,若非趁着陈玄丘急着要收罗那些被“帝王令”控制了神智想要自杀的截教门人,他们四人联手,也就是比陈玄丘和无当两人稍占上风,哪可能将他重伤。 可这人恢复速度太快了,现如今勾陈生死不知,紫微不知生死,就剩下他和长生上帝,那还打什么,逃命要紧。 南极长生大帝听得青华的声音,立时后撤。 他和无当本就谁也奈何不了谁,他要退走,无当也是无可奈何。 二人带了大口吐血的紫微,立即飞遁。 当初攻来时有多嚣张,引时就有多凄惨。 碧游宫上空将欲散去的气运之气忽又滚滚而来,透明欲散的八条金龙身形复又变得金光灿烂,有若实质。 而本已散去的第九条金龙,随着不断涌来的气运之力,竟也开始重新凝聚。 陈玄丘和无当圣母追杀了一阵负责断后掩护的天兵天将,将他们直杀退八千里外,漫口金血,浮尸处处,眼见已经追不到青华和长生两位大帝的身影,方才止步。 此时,突然道道龙吟行空,金鳌岛上金光灿烂。 陈玄丘和无当陡闻动静,还以为四御使了调虎离山计,另遣重兵偷袭了金鳌岛,骇然回头,展目望去,却见气运金龙,当空游走,我金钟玉磬之音,翻腾宇宙。 碧游宫上,紫气氤氲,有天地玄黄之气,如极地之光般璀璨摇曳。 无当呆了一呆,惊喜叫道:“九条气运金龙,我截教山门重开,有九条气运金龙显现!” 当下二人急急返回,此时碧游宫中宾主双方,尽皆因为外边的异象所惊动,纷纷出了碧游宫,望空一看,这种种异状,谁还不明白,此时碧游宫上显现的,竟是极致气运之象,大吉大利大兆。 瑶池金母站在宾客之中,眼见如此一幕,不由暗吃一惊:“九条气运金龙!这是因为打败四御,又夺了一分气运来么?截教……难不成当真是合乎天道,理应重兴?” 金灵等人眺望高空,也是欢喜不禁。 就在这时,那游弋于空的九条金龙,长鸣游走已毕,就似庆祝已毕,摇头摆尾的就要各自散去,这一回的“散”却不是凝结金龙之身的气运散去,而是九条气运金龙要各奔东西。 金灵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要说起来,纵然是金灵,也只是听自己师父说过他立教时的天生异象,金灵自己哪怕活了漫长岁月,也不曾见过一次一教初立,气运金龙凝聚的现象,所以对此所知有限。 眼下这九条气运金龙,似乎要各自散去。 她也不清楚这是不是正常现象,是不是金龙献吉,异象结束本该如此。 瑶池金母倒是知道,不过她目光一闪,心中只是暗喜,自然不会说出来。 这时候,倒是紫霄宫中的那只大白鹅,曲美人儿看明白了,顿时大叫道:“九为数之极,气运金龙九现,乃大吉大利之兆,厚德载福之象。但,唯因其满,满则溢,需以无上法宝,镇压气运,方才不致流失!” 这一说,金灵方才明白,原来是气运至极,就需要法宝来镇压气运,锁住气极,才能保得教运长久。 可这一来,她却做了难。 她原就没想过截教山门重开时,还能汇聚九条气运金龙,所以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准备镇压气运的法宝。 她固然有法宝,可是拿来做镇压九条气运金龙的镇教法宝,却不够格啊。 当年,太上圣人立人教,以乾坤图做镇压气运之宝。 乾坤图能镇鸿蒙气运,能分阴阳乾坤,具备开天辟地功德。 元始圣人立阐教,以盘古幡为镇教之宝。其实盘古幡乃是杀伐利器,用来镇压气运,比起乾坤图,已经有所不如了。 不过,盘古幡乃开天神斧的斧刃所化,也承载着开天功行,因此倒也保得阐教教运悠长。 而截教呢,当初截教以天下第一大教的煊赫之姿,瞬间瓦解,一败涂地,虽说是着了鸿钧等诸圣的算计,但也很难说,就没有气运流失的影响。 因为通天圣人手中没有那种承载开天功德的无上法宝,只能以诛仙剑阵做为镇压截教气运之宝。 这诛仙剑阵,固然是杀伐无双,但用来锁住气机、镇压气运,却不是最合适的法宝。 然而,眼看九条金龙就要各自逸去,金灵也别无他法了。 细一思量,自己和众同门中,唯有自己的四象塔,能镇压地水火风,算是充作镇压气运之宝的最合适选择了,虽然还未必比得上师尊当年的诛仙剑阵,却也别无他法了。 于是,金灵玉掌一翻,掌中托定四象宝塔,就要高声宣布。 偏在此时,陈玄丘与无当圣母双双回返。 无当乃混沌元气所化,修为虽还不及师姐金灵,见识却比她还多。 尤其是化身骊山老母期间,游走三界,广结善缘,暗中寻觅失散的同门,更是增长了无数见闻。 一看九条气运金龙要各自逃逸而去,马上就明白出了什么问题。 陈玄丘听无当一说,方才明白。 无当急道:“未曾料想,我教重开,能有九条气运金龙显现,如今要寻镇压气运之宝,只怕是难了。” 陈玄丘心思一转,突然想起一物,不由道:“我有一宝,或可用来镇压截教气运。” 无当瞪着一双美目道:“你有什么法宝?比得了我的空空镜么?比得了金灵师姐的四象塔么?” 陈玄丘点点头道:“比起你那镜啊塔的,大抵是抵得过的。” 无当好不服气,道:“当真?那是什么法宝?” 第1057章 吉祥圣碑 陈玄丘微笑地道:“一座碑!” “一座碑?” 只一瞬间,无当圣母的脑海之中,便飞快地闪过一些先天极品法宝的名称来。 可是,不要说是极品先天至宝,便是先天灵宝,后天至宝,后天灵宝中,以她见识之博广,也是不曾想起有一件是碑状的。 就在这时,陈玄丘一动念,一团紫气氤氲,喷薄而出。 紫气散出,一口质地洁白、高有丈余、周身遍布玄奥道纹,却不见一字的圣碑,已经出现在陈玄丘的头顶。 陈玄丘抢在金灵圣母之前,高声宣布道:“吾,截教大护法陈玄丘,今以吉祥圣碑,为我截教镇压气运之宝!” 吉祥圣碑轰然飞出,凌空镇压于碧游宫的上空。 圣碑一出,周天气机顿时锁定。 九条气运金龙往复盘旋,长吟鸣叫,却终是逃脱不得,最终随着一团团气运金气,缓缓降落在碧游宫的琉璃瓦上,形成龙纹云纹的一团团金色图案。 那碧游宫本来通体都呈现一种美玉的翠绿颜色,如今被这层气运金光覆盖,又有阳光照耀其上,顿时一片金碧辉煌。 碧游宫阶前众人,不禁望而兴叹。 瑶池金母更是看得心动不已。 陈玄丘身上,这是究竟有多少底牌、多少强大的法宝啊! 她以天后之尊,竟然也从未听说过这“吉祥圣碑”之名。 但是以她的眼力,自然可以见到,在这吉祥圣碑镇压之下,金龙气运竟然没有一丝外泄。 这等法宝,锁定气机,混元如一,竟似比之太上老子镇压人教气运的乾坤图,也是不逊分毫? 那是不是说,我若算计成功,不仅能攫取陈玄丘八神兽之躯、八神兽之力,还能谋得他的一身宝贝? 这样一想,天后娘娘心思更加热忱,仰头凝视着空中的陈玄丘,就像是看到了一枚汁肥味美的大蟠桃,馋得竟是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吉祥圣碑,本为石矶娘娘本体所化。 这石矶娘娘本是个散修,可道行却还在阐教太乙真人之上,若非太乙用了师门法宝,也害不了她。 却是因为,石矶娘娘寿命绵长,靠着活得久,硬生生把她的修为提上来的。 正因她本有自己的修行法门,所以拜入截教时,通天教主将她列入外门弟子,而非内门。 说起这石矶来历,那实比这三界之中,任何一尊大能都要长。 她,诞生于玄黄时期。 道祖鸿钧当年游走三界时,常常自夸:“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虽然是天地间第一尊圣人,矜骄不已,但也只敢说天地玄黄之外,他才是第一人。 因为玄黄时期,他都不曾诞生呢,实在没办法往自己脸上贴金,把玄黄时期也算进去。 如果做一个时代区分,这整个宇宙到目前为止,共分为:玄黄时代、混沌时代、鸿蒙时代、洪荒时代、上古时代、当下…… 共六个时代。 其中混沌时代末期,就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 鸿蒙时代是盘古开天辟地后,渐渐衍化三界的时代。 洪荒时代就为众人所熟知了,鸿钧罗喉大战、龙凤麒麟大战、巫妖大战,俱皆发生于这一时期。 只不过,活得久不代表道行深。 玄黄时代的一块顽石,要想诞化灵识、化形修行,怎么可能比得了虽然是混沌时代才诞生的,却能孕育盘古大神的创世青莲? 但,石矶娘娘被炼化出原形,重又变成一块无知无识的顽石后,却是被人藏进了这葫中小千世界,做为创世之碑。 在小千世界流速奇慢的时空里,又历经了无数岁月,诞生了葫中小千世界的世界意志—吉祥。 如今它于小千世界中的地位,不亚于大千世界中的创世青莲。 用它来镇压截教气运,瑶池金母也只能看出,它应该是不逊于乾坤图的一件无上功德法宝,却不知乾坤图于这吉祥圣碑而言,却是提鞋都不配。 眼见九条气运金龙受到镇压,乖乖贴伏于碧游宫顶,陈玄丘这才微微一笑,抬手想要收起吉祥圣碑。 镇压气运之物,可以长期镇压其上,但是镇压完成,也可以收取,待到镇压之力不稳了,再补镇一次就行,就像一座镇压大阵渐渐失去灵力后,重新补充力量即可。 太上圣人的乾坤图、元始圣人的盘古幡、通天圣人的诛仙剑阵,当年可也是随身携带的,并不常年镇压在他们的道场之上。 不料,陈玄丘抬手欲收吉祥碑,却发现那石碑仍旧稳稳地定在空中。 陈玄丘微微一诧,便感觉那吉祥圣碑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投注在自己身上,似乎…… 那种感觉,就像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吉祥碑的东西。 吉祥碑所诞生的意识是吉祥,离开吉祥,这件至宝其实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也无法诞生第二意识。 但是吉祥世界的主人是陈玄丘,是来自于另一大千世界之人,他曾不只一次,将这吉祥碑带出小千世界,浸染了大千世界的气息。 因此,吉祥碑竟尔再度渐渐萌生意识。 只是此刻的它,意识薄弱的就像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 它的意识脆弱的还什么都做不了,它只是就像感觉到了乳汁所在似的,本能地关注到一个点。 陈玄丘心中一动,难道它是想…… 陈玄丘试探地一扬袖,将那袖中所藏的紫微帝皇玺亮了出来。 吉祥碑顿时产生一股吸力,将那紫微帝皇玺摄了过去。 然后,陈玄丘就眼睁睁地看着吉祥碑将那枚紫微帝皇玺硬生生地吞噬了进去。 吞噬了紫微帝皇玺的吉祥碑,在陈玄丘勾连的神识感应中,就像是打了一个奶嗝儿,登时就愉悦满足起来。 便于此时,与吉祥碑有着神识联系的陈玄丘,便感觉亿万道星辰联系,齐齐投射向吉祥碑,而其中属于紫微星域的众星辰,更是建立了可以直接由其控制的强大联系。 紫微,乃统御万星之帝。 紫微帝皇玺,便是他操纵诸天星斗,感应亿万星辰之宝。 而此刻,吉祥碑竟然吞噬了紫微帝皇玺,剥夺了紫微帝君对于周天星斗的感应。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陈玄丘也不会想到,吉祥碑感应到同为玉石质地、蕴含强大能量的紫微帝皇玺,产生了吞噬之念,而他丝毫未加阻止,将为不久之后的他,带来多大的幸运。 眼见得陈玄丘竟尔祭出这样一件无上法宝,稳稳地镇压住了截教气运,金灵圣母仰望空中,也不禁心怀感激。 受困于《封神榜》的众同门,重开山门之日的大劫、九条气运金龙的呈现与镇压…… 截教上下,亏欠他太多太多了, 这个掌教,该由陈玄丘来做才对。 只可惜陈玄丘把长留众妖仙转送截教时,那叫一个如释重负,看起来他是根本不愿掌控一教,失了逍遥的。 那便再等等吧,他毕竟还年轻,等他心性渐稳,失了游历三界的兴趣,我再让贤。 金灵圣母也是极心高气傲的天才,本来觉得师尊禁足不出,师兄叛入西方,她来掌教,不仅是责无旁贷,也是舍我其谁。 但此时此刻,在她心中,最适合的二代教主人选,却是非陈玄丘不可了。 不急不急,三霄师妹倒是好眼光,选了这么个好女婿。 他与我截教,从此再挣不开,终有一日,能劝他坐上这掌教之位! 金灵圣母欣慰地想。 一旁,瑶池金母也是目不转瞬地看着陈玄丘,已经在幻想将他吞噬后唯我独尊、逍遥极乐的意境了。 殷受也同样仰首看着天空,他不懂那么多,也评估不出大哥方才祭出的法宝是何等了得。 他只是想,在人间时,大哥不管是在西岐还是中京,不管是在东夷还是南疆,永远都是最叫人瞩目的一个。 哪怕他出现时,一无所有。 如今到了天上,大哥也依旧如此啊! 仰望着碧游宫上空最靓的那个崽,小受受不禁抚掌赞叹:“大哥就是大哥……” …… 紫微帝星上,青华、长生两位帝君架着受了重伤的紫微帝君匆匆返回,一问星上留守的天将,已经把勾陈帝君送到宫中静室,请紫微星上的医神治疗,二人便马不停蹄地把紫微星君也抬了去。 紫微帝星现在成了孤家寡人之星,北斗七星被占,紫微帝皇玺被剥夺,已经失去对周天星斗的掌控,无法从诸星借力,疗养伤势。 可他二人这么重的伤,又哪是一个小小医神所能治疗? 静室之中,长生帝君和青华帝君对坐发呆。 若论医术,长生帝君也是懂医术的,比那医神还高,可是刚刚检视过之后,他就是这副苦瓜脸儿的表情。 青华帝君道:“长生道兄,如何?” 长生帝君道:“我已为两位帝君服下我研制的长生丹,勉强吊住了他们一口气,但要痊愈……” 青华帝君紧张地道:“如何?” 长生帝君摇摇头道:“紫微帝君还好,将养百日,伤势便会基本痊愈。而勾陈帝君,还能活着,已是奇迹,若想痊愈,我实在无能为力。” 青华帝君的脸色开始发青:“就连长生道兄都无计可施么?” 长生帝君苦笑道:“我也毫无办法。勾陈道兄,现在……已经没有人形了。我以神丹,勉强吊住他一口气,将他的元神锁在体内而已。” 青华帝君道:“难道就别无他法了?” 长生帝君道:“西方须弥山,有八宝功德池,肉身全无,也可滋养重生,必能疗其伤势。” 青华帝君翻了个白眼儿,冷哼道:“如今西方巴不得我天庭崩溃,安能借我八宝功德池,疗养勾陈帝君伤势?” 长生帝君缓缓道:“据说天庭第一大灵官王恶,曾在鹿台一战,被摧残的不成人形,是真武大帝以无上体术,为其疗冶的伤势,却不知道勾陈帝君……” 南极长生上帝看了看那团不成人形的烂肉,不忍卒睹地错开目光,深吸一口气道:“能不能治得了勾陈帝君的伤势。” 青华帝君蹙眉道:“要把勾陈帝君送去天庭?那不如把紫微帝君也一起送去,借助天后娘娘的瑶池秘境滋养,会早一些养好伤势。” 长生上帝道:“天后娘娘……,不是说随我等秘密前往北极天,欲说服九天玄女归降的么,怎么一直不见她的动静,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青华帝君摆摆手道:“天后乃三尸准圣,无上修为,除了圣人,谁能留得下她?想必是说服失败,无颜见人,已经悄悄回返天庭了。你别忘了,咱们这位天后娘娘,可是一向自矜高傲的。” 长生上帝一想也是,就凭天后的一身修为,她又是秘密去会唔如今的敌人,不可能不预留后手,谁能留得住她,便放了心。 长生上帝道:“不错,天后应该已经是回了昊天宫。那么,便把勾陈帝君尽快送去吧,至于紫微,他是紫微星域之主,如今赴太阳、太阴两星执行计划的,多是他的直属部下,他若不在,你我却不方便代他行事。” 青华帝君看看白玉床上,被长生上帝摆成盘坐之姿正在闭目吐纳的紫微帝君。 因为他胸骨被击断,刚刚被长生上帝校正过来,所以呼吸极是轻微,动作不敢稍大。 青华帝君苦笑道:“也罢,再有几日,紫微道兄也该苏醒了。虽然暂时不得行动,可是对其所属发号施令,终究是紫微道兄,方才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青华帝君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等气势汹汹而去,怎料得,竟是这样一个结局?合我四御之力,下场竟如此凄惨,难不成,我天庭气数,真的尽了么?” 长生帝君呵呵一笑,道:“青华道兄何必说这样丧气的话来,等我们拿下太阳、太阴两星,摆出周天星斗大阵,一众叛贼,弹指可灭,便容他们猖狂一时又如何?” 长生帝君微微眯起眼睛:“太阳十小儿,太阴十二素女,此时,该已就缚了吧?” 第1058章 不拘俗礼 截教重开山门大典,有惊而无险,倒是被四御成全了一道,现出了九条气运金龙。 早已自闭山门不现三界的三清是何反应不得而知,但一直关注北极星域的西方三圣和娲皇宫的那位女圣人,却是很快就知道了。 二圣本来对多宝自作主张,放走乌云仙,心中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没办法,多宝是他们一手栽培出来的,承继西方教传承衣钵的传人,如今已证道成圣,而且是以西方教法门而成圣,这是他们的希望之光。 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儿跟他闹不愉快。 如今听说截教重开山门日,力挫天庭四御,呈现九条气运金龙,二圣反而觉得多宝目光长远了。 一个乌云仙而已,西方如今经过多年的积累,已不似当年一般贫瘠,便走了一尾乌鱼又如何? 截教气运正如日中天,必有一番辉煌。 就算截教没有了不得的镇压气运之宝,终有一日,气运仍将散去,但这个辉煌的过程却是一定会有,那么西方教结这个善缘,弥补自己二人当初挖截教墙角的裂隙,好处还是极大的。 二圣不在当场,不像瑶池金母亲眼得见。 又因如今天机混沌,所以未能察觉到那吉祥圣碑的异处,左思右想,也不觉得截教能拿出什么功德至宝来镇压气运。 现如今,陈玄丘已将吉祥圣碑收起,他们就更无从得知了。 娲皇宫中,得知四御惨败,截教现气运金龙九条,娲皇娘娘怒不可遏,竟不顾圣人身份,大骂四御废物。 她本来就小心眼儿,做了圣人,可也没见心胸宽广到哪儿去。 通常来说,一个人坐到了至高的位置上,通常都不会与下位者计较。也未必就是心胸宽广,而是对一个蝼蚁,根本没有没必要大发雷霆。 但娲皇不然,当初纣王只是题诗一首,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淫秽放浪之词,她就马不停蹄赶去杀人了。 杀人不成,又立刻授意轩辕三妖去蛊惑纣王君心,败坏殷商气运,那睚眦必报的劲儿,普通女子也比不上她。 如今她已公然站队天庭一方,叛军竟仍敢造反,她就觉得是在打她的脸,不该是畏惧她的圣威,乖乖接受天庭招安么? 而今,截教山门重开,九条气运金龙呈现,但这本没有一点针对她的意思,可她有了立场后,就觉得这也是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心中着实恼火。 “本座召集天下群妖,听从昊天调遣,昊天如今,可有动静?” 宫中执事连忙禀报:“娘娘,昊天上帝将妖族大军,派去镇压东华帝君与西王母了。” 娲皇娥眉一挑:“截教余孽,将金鳌岛搬上了九重云霄,实为天庭心腹大患。东华与西王母虽是叛军首脑,威胁之大,还不及北极星域的金灵、玄女和陈玄丘为重,昊天怎么缓急轻重不分呢?” 执事仙子忙道:“娘娘,昊天上帝正在筹划重启周天星斗大阵,若大阵启动,纵是圣人,也难免受伤。这些叛军,又如何抵挡?” 娲皇一听,心气儿顿时平了,重现雍容恬淡的神圣颜色,微笑道:“昊天倒是思量周全,只是以大阵之力将他们一举消磨,免得他们痛苦绝望,倒是便宜了他们,呵呵……” …… 此时,截教重开了山门,四御伤了一半,他们又没有陈玄丘那种变态的恢复能力。 甚至陈玄丘想要养伤,只需回到葫中世界转一圈儿就行,简而言之,除非你有本事一下子就干掉他,叫他来不及恢复、来不及反应,不然,他就是不死之身。 此时,紫微还在疗伤,勾陈正在运往中央天庭的路上, 陈玄丘已经活蹦乱跳的了。 陈玄丘决定亲自送殷受返回人间。 自己的好兄弟身为人王上天捧场,以人王之气运,为截教加了整整一条气运金龙之力,陈玄丘心中也是很感激的。 邓婵玉听闻陈玄丘要往人间一行,不禁起了思乡之意。 她当年在人间战死,一抹真灵不昧,登上《封神榜》,从此困守六合星,为了避免土行孙骚扰,深居简出,其实记忆深处,最深刻的记忆,仍是人间。 再加上要往人间一行的是她男人,自然吵着要去。 龙吉公主却不似邓婵玉一般娇憨央求,她只是款款地走到陈玄丘身边去,幽幽地道:“陈公子,龙吉也想与你同去。” 陈玄丘迟疑道:“公主殿下……” 龙吉公主凄然一笑:“陈公子,此后只有龙吉,哪里还有公主?” 陈玄丘语气一窒,改口道:“龙吉仙子,天庭你固然是回不去了,但是北斗七星,亦或这金鳌岛,以后都是你的家,仙子可随意来去。” 龙吉浅浅一笑,道:“龙吉想四处走走,散散心。只是,我刚刚反了天庭,揭穿了昊天与天后的……真面目,只恐他们不会放过我呢。龙吉道行低微,所以,欲与公子同行。” 陈玄丘一想,觉得也是在理。 龙吉陷进昊天和瑶池这些狗血情怨之中,若留在金鳌岛,旁人当面不说,背后也难免议论起来,虽然未必有恶意,只是八卦,但终究叫当事人难堪。 到了人间,却是无人知晓这些事的,虽然只是去个三五日,就当她散散心,也是好的。 自己不能刚刚利用了人家,马上就弃之不顾,便点头道:“既如今,那么龙吉仙子便与陈某同行吧。” 龙吉大为欢喜,甜甜一笑,道:“多谢陈公子。” 邓婵玉站在一旁,心中警铃大作。 她个子比我高,胸也比我大,看着郎君的眼神儿,好亮好亮,这个龙吉不对劲儿,我得盯着些她。 等陈玄丘带着龙吉公主和邓婵玉走到魔氏四兄弟护持之下的殷受,殷受看到陈玄丘身边一个娇小玲珑、一个优雅大方的美人儿,已然是见怪不怪了。 大哥身边有美人儿相伴那才正常,什么时候换成一群浓眉大眼的壮汉,那才不正常呢。 金灵圣母与赵公明送了陈玄丘离开,左右不过是几天的功夫便回来了,倒也不必多做寒喧。 待师姐弟二人回到碧游宫中一处配殿,就见里边龟灵和乌云仙正盘座在玉蒲团上打座疗伤。 虽然有了陈玄丘所赠的疗伤神丹,二人一时也没有完全痊愈。 这处配殿,乃是金鳌岛上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在此疗伤,效果最佳。 旁边,却还站着云霄三姐妹和无当圣母。 那些三代四代的弟子,却是不大敢在这些师叔师伯们面着冒泡的。 就见无当圣母瞪着一双美目,指一指碧霄:“你说,你已和陈玄丘结成了道侣?” 碧霄羞答答地点点头,忽然注意到神色不善的大姐二姐,马上乖巧地向她们一指:“云霄师姐和琼霄师姐也快是了。” 无当圣母没搭这个碴儿,又一指龟灵:“龟灵师妹,你说……你拜了陈玄丘为师?” 龟灵无奈地停了调息,道:“无当师姐,你都问了好几遍啦。我说了嘛,人家那时记忆尚未恢复,与师父一见如故,便拜作了师父啦。” 乌云仙也停了调息,通情达理地道:“这便不能怪罪龟灵另投他门了,便是来日掌教出关,知道了也不会责备龟灵的,更何况,陈玄丘如今是我教护法,不算外人。” 龟灵认真点头:“嗯!掌教恩师,自然是龟灵的恩师,但龟灵既然拜了大护法为师,如今纵然恢复了记忆,师徒名份、师徒情份也依旧在,龟灵是不会叛师出门的。” 无当圣母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你你你……” 无当圣母把龟灵和三霄指了个遍儿:“你们是同门,对吧?现在,你们一个做了陈玄丘的道侣……” 碧霄求生欲蛮强地强调:“三个!” 无当没理她,继续道:“一个做了陈玄丘的徒弟,请问,你们之间,这辈儿以后怎么论?” 走到殿门口的赵公明一听,马上大惊道:“大师姐,无当师妹说的对呀,人伦之事,五常大礼,混乱不得啊!碧霄还没和陈玄丘圆房吧?来得及,赶紧解除他们的道侣关系吧。” 金灵没好气地乜了赵公明一眼:“师弟,你知不知道,陈玄丘于我截教,恩重如山?我截教向来恩怨分明,哪有过河拆桥的道理。” 说罢,金灵圣母便昂然地走进去,淡然道:“无当,你也愚腐了,我待修行者,求长生之道,脱世俗之法,哪里理会得那些繁文缛节。况且大乘修士,寿元绵长,所谓辈份,更是虚妄。以后,各论各的吧,不碍的。” 赵公明连大师兄多宝,当初都不甚怕,就只怕金灵师姐,听她说的斩钉截铁,不禁嘀嘀咕咕的,却是不敢高声了。 无当不服气道:“师姐,龟灵多认个师父,本来也没什么,可那陈玄丘何德何能,竟能与掌教师尊比肩?要我说,借着于礼数不合的说法,叫他和龟灵解除师徒关系,他也不会生了嫌隙的。” 金灵板起脸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对了,你不是说和一个什么大妖结了仇?趁着四御惨败,一时半晌不会卷土重来,我先帮你收拾了他去!” 无当腹诽,你都把他当成宝了,还帮我收拾他,我信你个鬼! 无当气闷地道:“不用去了!” 金灵娥眉一挑,道:“怎么了?” 无当咬牙切齿地道:“个人恩怨而已,何需掌教出手。总有一天,我也一杖抽……抽烂了他!” 刚刚重又闭上了眼睛的乌云仙左眼微微张开了一道缝儿:“无当师妹为什么要说又?” 第1059章 重返人间 截教重开,力克四御,这只是一个开始。 陈玄丘之所以没有趁胜追击,是因为在截教重开山门之前,他们也不确定四御会采取什么措施,因此精兵分散于七星和金鳌岛,一时无法抽调有生力量,对紫微帝星展开攻击。 这几日,陈玄丘往人间一行,但是整个针对紫微帝星的计划并没有停止。 只不过负责统筹调遣的人,由陈玄丘换成了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 其实这两个人调兵遣将都比陈玄丘要强。 陈玄丘何曾有过这种统驭万马千军的阅历,就是在人间时,东征西讨,他这个挂名的主帅也是常常一马当先,干些比先锋官还要先锋的事来。 而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则不然。 九天玄女的兵法造诣,尤胜于她的个人修为。 金灵本为截教大师姐,也有调度安排万马千军的经验。 尤其是无当圣母,也是一个精通兵法的,只看她在本来的历史上,曾经教授过的那几个女徒弟,哪个不是统帅之才? 有她辅佐着,金灵本不及九天玄女的兵法,便也弥补了不足。 有她二人商量着安排部署针对紫微帝星的军事计划,陈玄丘乐得做个甩手掌柜的。 趁此机会,回了中京。 鹿台之战,天下皆知。 中京文武,早已知道少保陈玄丘非是凡人,已然升天为神,大王殷受,还特意为他建了神庙。 而今,这尊神,回来了。 陈玄丘的旧官邸依旧为他保留着,因为那地下有天菁水莲,早已蕴养成了一块洞天福地。 陈玄丘曾经嘱咐殷受,可以时时来此小住,承受地灵之气的滋养,对他的肉身元神均大有裨益。 不过,陈玄丘并没有回到旧邸居住,因为他一出现,就惊动了整个中京,每日里来求见的人洛绎不绝。 其中像费仲、尤浑等人,更是以老部下自居,陈玄丘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实在不胜其扰,所以只在中京待了一天,便带着龙吉公主与邓婵玉“落荒而逃”。 陈玄丘先去了青萍山。 师父果然不在这里了,就连曾经在此建立隐仙宗的痕迹,都已完全泯灭于岁月之中。 “这里,就是我当年随师父修习武功的所在。” 陈玄丘看着那棵合抱的大树,大树后边的小茅屋已不复存在,藤萝淋挂。 “修习武功?” 龙吉公主敏锐地发现了他话中的问题。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是!我师父说,我没有仙缘,不能修习法术。” 邓婵玉不服气地道:“那尊师可是看走了眼了,郎君如今不但踏上了修仙路,而且已然是至尊准圣,纵横三界的大能了呢。”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婵玉,你有所不知,我师父只是受我父母相托,不希望他踏上修行路,所以才如此骗我。” 邓婵玉讶异不已,公公婆婆不希望郎君踏上修行路?这是为什么?一个凡人,有机会修仙的话,谁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陈玄丘引着二人,缓缓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就如那日,折一叶为伞,独下青萍。 只是如今,左有蔷薇,右有月季,鲜花为伴,阳光明媚。 他们一起到了海边,海边结网的渔家女,一如当年,看到丰神如玉的陈玄丘,又想看,又怕看,便羞红了脸庞,结着网儿,悄悄地看。 他们又一起走进了镇子,走进了酒馆。 陈玄丘依旧貌美如花,宛若处子,不过,也许是因为左右有佳人相伴的缘故,却是没有一个老玻璃,故意跌咬,想摔进他怀里去了。 曾经吃过饭的酒楼还开着,生意还蛮好。 西岐结束了战乱,直接由朝廷委派流官管辖了,不再指定诸侯,管理这极远之地。 没有一个时时从百姓处疯狂吸血,筹备造反物资的君侯,百姓的日子,明显比以以前好过了许多。 酒楼里还有说书人,说的人物,恰好与龙吉公主有关。 自从鹿台一战,人王重立。 人间百姓重拾了对天界神灵的兴趣,不过敬畏心却大不如从前,他们现在对于天庭,倒大抵像是普通人对活在镁光灯下的大明星的感觉,喜欢猎奇,喜欢打听他们的八卦。 也有敬畏某神、崇拜某神的,但大抵如同粉丝追星,却不似从前一般,把自己的一切寄托给神明。 人王重立,重立的不仅仅是人类一个王,而是人族在渐渐站起来,虽然现在依旧做不到平视神明,但至少不像从前一样自比蝼蚁了。 说书先生得到的打赏很多,因此眉飞色舞,说的愈发起兴。 “话说这天下间的道理,那就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还真是半点不假。截教大仙人广成子,便是一个圣母杀手。 何谓圣母杀手呢?诸君且听我慢慢道来。前回书咱们刚刚讲到封神劫战已了,咱们来看上一看,那火灵圣母,是被广成子用番天印打死的。 龟灵圣母是被广成子用番天印打跑,才落难被抓,着了蚊道人的道儿。十绝阵里,广成子又杀死了金光圣母,就是上回书说到封神榜立,受封电母的那位,可不就是个圣母杀手? 当然啦,他是没遇到金灵圣母,要不然,嘿嘿,只怕掉脑袋的就是他了,就算无当圣母,他也不是对手,虽说广成子专克圣母,可实力差距太大,也莫可奈何。 咱们再说回龙吉公主,这龙吉公主天之骄女啊,那可是天庭的公主,可龙吉公主呢,却是专被圣母克。火灵圣母,一剑吹中她的胸膛,万仙阵中,又为金灵圣母所杀……” 陈玄丘担心龙吉公主听了不高兴,便欲结帐走人,扭头看时,却见龙吉公主淡淡一笑,自我调侃道:“还有一个瑶池金母,也是欲杀之而快呢。” 离开酒楼,陈玄丘便是依着当初走过的路,继续重走一遍,下一站便是冀州城。 只不过如今只要在没有人烟处,他们便飞行而过,速度比之当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鹿台大战后,妖族与人族的关系和谐了许多,一些妖族与人族混居了,其中不乏上古大妖,知道些当年之事,流传出来,便被一些说书人穿凿附会,形成了故事。” 陈玄丘解说着,忽然站住了。 在他面前,是一个山坳,隐约可见,山坳中有一处陵墓,看来规模不小,虽然草木覆盖,也掩之不住。 邓婵玉和化身龙吉公主的瑶池金母见他望着那坟墓定定出神,不禁诧异,难不成……他有什么凡间挚友,就葬在这里。 许久,陈玄丘才缓缓吁了口气。 “如果当年,我不是在这里,遇见了一个苦命的姑娘,蒲儿。也许,我真就按照师父交代的,去冀州寻亲、成亲,如今说不定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护院,或者自己开了家武馆,在凡间谋生呢。” 龙吉公主目光闪动,轻声问道:“蒲儿姑娘,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丘道:“那里,是一位权贵的坟墓。那一天,我来到此处,他的家人正要安葬他,要陪他殉葬的,却有百十余人,有男有女,其中,就有一位姑娘,叫做蒲儿。” 陈玄丘沉默了一下,道:“我救了她,把她带进了冀州城,可是不久,她便命丧一位鬼修之手。那个鬼修,是西岐鬼王宗的一位长老……” 陈玄丘的唇角逸出一丝讥诮,道:“蒲儿,连遗体几乎都没剩下,她的骨头,被制作成了法器。我对她发誓,要以一人之力,灭鬼王一宗!我做到了,但也从此无法再在西岐立足,只好逃去中京,就此改变了一生命运。可是蒲儿,却是再也无法复生了。” 邓婵玉幽幽叹道:“好可怜的姑娘。” 陈玄丘的神色振奋了一下,道:“还好,冥界鬼帅白无常,不愿嫁予冥王,逃婚了,蒲儿那时已做了她的侍女,为了掩护白无常逃走,扮作新娘替她上了花轿,却是阴差阳错得了小冥王的喜欢,如今,她已是冥界帝后!” 龙吉公主和邓婵玉只听得目瞪口呆。 死就死了,哪来的这等大气运,竟然成了冥后,成为了阴神至尊! 怕不是陈玄丘与她结缘,才带给了她这份大气运吧? 陈玄丘道:“人族,皆为人类,为何有人可以是贵族,有人就该是奴隶?而且是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生前受人压迫欺辱,就连那权贵死了,都要附带着取走他们的性命? 我不甘心,我当时,向蒲儿发下了三道愿望。第一,为她一人,灭鬼王一宗;第二,尽我所能,取消奴隶制度。第三,取消人殉之制。” 陈玄丘笑看向那山谷中,仿佛蒲儿就在那里听着似的,说道:“我做到了!” 瑶池仙子定定地看着陈玄丘,恍惚间,似乎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感觉不公平么? 他感觉不公平,于是他去做了。 我也一样啊! 凭什么我就该做他的侍女?凭什么他要我嫁与昊天,根本就不需要我愿不愿意? 我也想反抗啊,可是,我苦心筹谋了亿万年, 我的希望却…… 一时间,瑶池仙子对陈玄丘既有同类的感觉,钦佩的意味,又有着气愤难明。 陈玄丘有些走神儿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猝然下手? 只要用雷霆之势重伤了他,令他再无反抗之力,我便可以吞噬了他! 邓婵玉修为浅薄,不足为虑。 瑶池这个念头刚刚萌生,陈玄丘猛地身躯一震,霍然抬起头来,定定地望向天空。 瑶池金母唬了一跳,心虚地问道:“怎么了?” 陈玄丘沉声道:“太阴星,似乎出事了!” 幸赖那吉祥圣碑吞噬了紫微帝玺印,与周天万千星斗建立了联系,太阴星上此时巨变,吉祥圣碑产生了感应,立时为陈玄丘所侦知。 陈玄丘无暇多想,立即纵身而起,碧落风雷双翅展开,“呼”地一声,便向遥远的天际飞去! 第1060章 十二素月之厄 “狗贼,去死!” 太阴星上,十二月合体,化作一轮晶莹明月,旋转如轮,轰然击下。 巨门星君不信邪,抡起他的阔刀,咆哮一声,便迎头劈了上去。 眼前若是一座山,便碎一座山,若是一轮月,便断一轮月,巨门星君是个武痴,十二素女固然漂亮,尤其一身贴体胶衣似的战斗服映衬的胴体曼妙之极,巨门星君也毫无怜花惜玉之意。 他的眼中,只有敌我。 一旦认定是敌,唯有一刀迎之! 但是此时看去,巨门星君显然在之前的战斗中,是落了下风的。 他的一身漂亮的战甲,此刻已破烂不堪。 原本战神上闪耀的神辉,已然黯淡无光。 盔甲上伤痕斑驳,还沾染着他的血迹,那血是金色的,可是斑斑点点映在盔甲上,却不能使得战甲更显威武,反而透着破败的气息。 一轮明月当头劈下,巨门星君长刀如匹练般迎上。 “轰”地一声,千万条金色和白色的圣光四溅,巨门星君大叫一声,从空中跌落,而那轮明月也在犀利的刀光之下解体,化作十二个胴体曼妙的少女,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溅飞向四方。 “轰隆隆~~” 太阴星上,炸起一团百余丈高的蘑菇云,不远处那棵高大的月桂树,顿时被浓浓的尘土所掩盖。 刚刚被女贪狼、杜若和北斗第七星君姬摇光联手打伤,摔到月桂树下的吴刚,趁着烟尘四起,一个翻身,突然化作一只啄木鸟儿,嗖地一下钻进了月桂古树的一个树洞,藏起了身形。 女贪狼和杜若、姬摇光迅速逼近,四下探索,却已不见了吴刚身影,地上只遗落了他那柄已经有了缺口的斧头。 本已破败的月宫,随着这核弹爆炸般的剧烈冲击波,倒塌崩碎了一大片,地面上,一个深深的人形大坑,大坑的中央躺着巨门星君,四肢大张跟个蜘蛛似的,以他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窜向四方。 十二素女,不以武力见长。但是十二素女合体,却是五百大灵官之首的王恶,都禁受不住的。 巨门星君虽然是个武痴,可也不比王恶强到哪儿去,甚至还逊色一筹。 只不过,当日王恶一击之下,浑身骨骼尽碎,那是因为十二月后边当时还有太阳十日神力加持,日月当空,又有黄道大吉的法则之力照应。 因此,巨门星君的伤势,倒是比之当时的王恶轻了许多,可饶是如此,他躺在大坑里,一时也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半只脚踏进轮回了。 “十二素月合体,果然够猛!” 女贪狼看的眉心直挑,霍然抬头看去。 虽然她和巨门星君都自视甚高,但她心里很清楚,二人各有所长,谁也不比谁差。 如果巨门星君受不了十二素女合体一击,她也够呛。 不过这抬头一看,女贪狼却是心中一喜。 十二素女虽仍高悬空中,身形却是摇摇晃晃,就像是放在空中的纸鸢。 她们还能维持腾云之姿,但却已经不能稳定自己的身形。 她们的药性已经发作了! 女贪狼大喜,娇叱道:“若儿!” 杜若与女贪狼心有灵犀,只唤她一声,就知道该如何动作了。 “桃李满天下!” 一时间,桃花李花,粉的白的,漫天花雨,落英缤纷,说不出的美丽。 但这无穷尽的美丽花瓣看似无害地纷纷扬扬洒下,却是瞬间弥漫了一片天空。 十二素女的三姐樱笋时躲避不及,一片花瓣掠过她飞扬的秀发,“嗡”地一声,秀发飞扬,被花瓣割断的一缕,便飘飞于空中。 那每一枚花瓣,竟都似刀刃一般锋利,而且,每一片花瓣都在旋转,像一枚枚小小的锯子。 十二素女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容颜,哪敢让那桃花李花及身。 可要说以神力震开吧,她们已经中了毒,毒性已经发作,现在想维持在空中的身形都难,哪里还有余力反抗。 十二素女下意识地向漫天花雨中一片真空般仿佛的所在一躲。 漫天的花雨便迅速合拢,一片片花瓣凝结联系在一起,变成了一座圆形的由花瓣组成的牢笼。 第五素女鸣蜩不信邪,陡然摇身一变,化作一只蜜蜂,想从那花瓣牢笼的缝隙间穿过去。 但是万千花瓣雨已经交织在一起,每一片花瓣上的力量,都可以瞬时传导过去,专攻一点。 鸣蜩刚做尝试,便惊叫一声,缩了回云,若非退得及时,险些被那花瓣上透过来的锋利气息将她的身体切断。 饶是她退得及时,一身胶质战斗衣也抗住了那刹那的攻击,但雪白的颈项、吹弹得破的脸上,这等战斗衣没有防护到的位置,也被花瓣雨割出了几道细密的伤痕,有殷红的鲜血,沁出一道血线。 十二素女,本是妖族天庭的公主。 她们修的不是玄宗仙道功法,不比经受雷劫,重组肉身,所以血液也不是金色的。 桃李牢笼成形,将十二素女团团困在中央,姬摇光欣欣然道:“大功告成,我们立即把她们解递天庭!” 天庭和四御给他们下达的指令是:夺取太阴星的控制权。 而太阴星就在那里,所谓的夺取其控制权,就是控制月亮之女-――十二素女。 因为,太阴、太阳两星太过特殊,除非其本星所诞神灵,控制不了这两颗星辰。 所以修士天庭窃据天庭之位时,虽然先后算计了十日、十二月,却并没有杀掉他们,而是镇压。 女贪狼乜视了一眼躺在坑底的巨门星君,喝道:“喂!死没死,死了我就就地埋了啊!” 巨门星君闷哼一声,吐了一口血,翻翻白眼,哼哼唧唧半天,却是既爬不起来,也叫唤不出声。 姬摇光笑道:“红雨妹妹,不要气他了,巨门伤势不轻哩!” 姬摇光仰天呼哨一声,天空中降下一队天兵,冲过去七手八脚地将巨门星君从大坑里拖出来。 杜若扬手飞出两道李花,组成两道花瓣锁链,交给天兵牵系在天马拖曳的马车上,又飞到女贪狼身边,拱手道:“狼君,太阴三仆都逃了,要不要搜索一番?” 女贪狼道:“十二素女在手,便可掌控太阴星,那群乌合之众,理他们作甚,走!” 女贪狼性子爽利,一如男子,当下毫不犹豫,便引着一群天兵,拖曳着花瓣雨的牢笼,急急离开了太阴星。 十二素月被困花瓣牢宠,一时气色沮丧。 大意了,竟然失了防范之心,难不成,又要被天庭幽禁亿万年不见天日? 第八素女竹小春有些难过,自责地道:“都怪我不好,误信了那摇光星君和李花仙子,真是两个散仙,邀来月宫作客,引狼入室,害了姐妹们。” 女贪狼谋划十二素月,用的是智取之策。 先教看来甜美无害的姬摇光和杜若扮作一对散仙姐妹,有意“游历”到太阴星,撞见了竹小春,然后一番花言巧语,被天真烂漫的月女邀请进了月宫作客。 十二素女住在太阴星上,向来孤寂,难得见到个外人,又都是少女,所以十分的好客。 谁料,姬摇光趁机在茶中下毒,害了她们。 虽然药性刚一发作,她们就发现了,但是一番挣扎,终是不等打败敌人,便已药性发作。 此时,她们萎顿其中,已经毫无挣扎之力了。 十一素女葭月叹道:“八姐不必说这样的话,她们本就是有意接近我们,就算不是你恰巧碰见了她们,换作是我,也要一样上当。” 十二素女星回透过花瓣牢笼的缝隙,眼巴巴地看着外面越来越远,渐渐呈现月亮全貌的太阴星,幽幽地道:“姐姐啊,虽然我们十二素女性喜幽暗,可我真的不想再困在那种暗无天日的所在了。” 青女、季夏、夹钟等素女默然不语,谁不想自由呢?可是她们与世无争,什么都没做过,却一次次陷入三界风波。 上一遭,有陈玄丘阴差阳错,救了她们脱困, 这一回,怕是再也没有那么幸运了吧…… 第1061章 素女劫 太阴星本就幽暗,一片狼籍中更显萧索。 破败的太阴宫前,几个兔儿仙抱做一团,嘤嘤哭泣。 主人被掳走了,她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月兔都是性情极其温和柔顺的天人,像菟丝花一般依附他人而生。 因为她们都只是法力低微的天人,较之天仙还要弱些,自己是没有在一颗大星上的生存能力的。 十二素女在时,她们伺候十二素女。 姮娥入主了月宫,她们就伺候姮娥。 等十二素女归来,她们就继续伺候十二素女。 她们胆小、善良又无助,在天界里,只比神识单纯简单的黄巾力士境况好些。 可是如今十二素女又被抓走了,她们实在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生活下去。 倒塌的大半月宫废墟上,另有一个花衣中年男子,在跳跃着、搬动着倒塌的建筑,想从中寻找点有用的物资, 太阴星虽然在周天星斗中地位与作用极其重要,但是太阴星可以出产的物资却不多,现如今屋舍倒塌了,说不定还可以抢救回点什么。 就在此时,陈玄丘从天而降,落在了太阴宫前。 一看那倒塌的蟾宫,一片的孤寂与荒凉,陈玄丘的心便是一沉,果然出事了,我来晚了! 蟾宫前一群兔儿仙陡然看见一个俊俏的仙人忽然出现,却只是害怕地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陈玄丘微微一皱眉,问道:“十二素女呢?” 一个兔儿仙颤抖地道:“回……回回……回禀上仙,素女公主,被……被天庭派星君抓走了。” 陈玄丘沉声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兔儿仙惶恐地答道:“大……大概半个时辰前。” 看她那样子,你问一答一,是绝不敢多说一句话的。 胆儿这么小,陈玄丘也有些无奈,只好继续问:“他们往什么方向走了?” 那兔儿仙这回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怯怯地望空一指。 陈玄丘看了看方向,暗忖:“往这边走?那是直接押去昊天宫了?这样的话,我要追他们倒是不难。就怕他们声东击西,赶向更近的紫微帝星。一旦已经抵达紫微帝星,一时却不好救人了。” 这时候,正在那废墟上翻翻拣拣的花衣中年男子已经发现有仙人出现了。 似乎太阴星上的生物,对自己的武力都没多大自信,一见有人来,他最直接的想法,就是逃跑,藏起来。 结果陈玄丘一声大喝,他便战战兢兢地听话走过来了。 陈玄丘上下打量他几眼,就觉此人眼睛极大,嘴巴极宽,貌相有些奇特。 陈玄丘沉声道:“你是何人?” 那花衣男子胆子比兔儿仙大了许多,忙毕恭毕敬作揖:“小神是蟾宫总管。” 陈玄丘看了旁边那兔儿仙一眼,兔儿仙胆子虽小,却很会看人脸色,连忙点头如啄米地道:“嗯嗯嗯,他是我们蟾宫金总管。” 陈玄丘瞧见那陪笑哈腰的总管面相,忽地心中一动,问道:“三足金蟾?” 那金总管一脸的受宠若惊:“是是是,正是小神,没想到,上仙竟也知道小神的名字。” 陈玄丘一晒,振身就要飞起,但洁白的羽翼只是一扬,忽然想起些什么,又停了下来。 陈玄丘看了他们一眼,道:“我是青萍散仙陈玄丘,你们主人的朋友。” 三足金蟾和月儿仙一听,顿时惊喜交加。 几个兔儿仙惊喜雀跃地道:“啊啊啊,原来上仙就是陈玄丘陈大仙!” 陈玄丘:? 兔儿仙们七嘴八舌地道:“我们常常听主人说起陈大仙的名讳,大仙呐,救救我们主人吧,她们非常善良,平白无故受此劫难,嘤嘤嘤……” 陈玄丘很是无语,只好安抚道:“我正是察觉太阴星上有异动,这才赶来。既然知道了十二素女去处,自当去救。你们……怎么办?在这太阴星上,可还能生存?” 知道眼前这个长了翅膀的鸟人,就是主人们说的那个陈玄丘陈大仙,兔儿仙们的胆子明显大了起来。 一个兔儿仙快乐地说:“没关系的,蟾宫里储备的物资,还够我们生活一个月喔。等主人被救回来就好了。” …… 陈玄丘听得有些牙疼,要不要这么蠢萌? 真是什么样的人随什么样的主儿,十二素女虽然不似九日小儿一般不着调儿,显然也是心思单纯些。 心思单纯与智商并没有关系,她们不是傻,只是心性……实在不算成熟。 也许,是因为当年妖族天庭如日中天,妖帝天皇帝俊和太一,对这些太子、公主们照顾的太好,等到想让他们有所历练的时候,妖族天庭已经出事了。 而这些兔儿仙不但随了这么个主人,而且整天守在蟾宫里,人生阅历比十二素女还有所不如。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天庭算计十二素女,不管原因为何,必有目的。既然天庭图谋她们,我救下她们之后,暂时也不能让她们回太阴星了,太不安全。” 一群兔儿仙瞪起大大的圆眼睛,惊恐地道:“主人不回太阴星了吗?那我们怎么办呀。” 陈玄丘道:“你们搬去金鳌岛吧,在那里,可以得到庇护!” 兔儿仙道:“可是……我们要侍候主人的。” 陈玄丘道:“救下她们之后,我自然会把她们送去那里。” 说到这里,陈玄丘的耳朵动了动,忽然察觉了一丝异样。 他作势就要飞起,却突然斜着飞掠出去,一掌拍向那棵高大的月桂树。 “上仙手下留情!”树洞之中,瞬间飞起一只鸟儿,一边口吐人言,一边展翅就要逃开。 却不料陈玄丘这只大鸟却比它这只小鸟动作快的多,他不仅有碧落风雷翅,还有天狐魅影步呢,身法何等之快。 陈玄丘只一探手,便将那道鸟影抓在手中,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啄木鸟儿。 啄木鸟儿鸟嘴张合,急急叫唤:“大仙饶命,大仙饶命,我是素女殿下的人呐!” 那三足金蟾金总管也是纵身一跃,嗖地一下跳了出来,摇手道:“大仙手下留情,他的确是我蟾宫侍卫,吴刚!” 陈玄丘微微一讶,倒是放开了手。 那啄木鸟振翅飞到空中,倏然化作人形落了地,双脚一沾地,先是一个趔趄,看他面色苍白的样子,此前应是受了伤。 金蟾总管忙道:“大仙有所不知,我蟾宫中,只有吴刚将军战力不凡,护持上下。那天庭兵马来捉拿我家主人时,吴将军与之死战,受了重伤,这才藏了起来。” 吴刚讪然道:“大仙刚来时,小神以为又是敌人,便没露面,想着已经受伤,不能力敌,伺机要暗中偷袭。及至听说大仙是我家主人的朋友,一时间却不好贸然现身了。” 太阴星上,人丁稀少,真正能打的,也就吴刚一人。 他的真身,就是一只啄木鸟儿,寄托这月桂而生。 只不过,十二素女当年被修士天庭掳走后,吴刚做为妖族大将,不愿为修士天庭所用,便潜隐了起来。 后来,昊天上帝宠爱姮娥之时,有意把她放在这人烟稀少的星辰上以避人耳目。 为了怕有的天神觊觎姮娥美色暗里偷腥,还派了心腹王恶来此保护。 王恶隐藏真身,还曾以吴刚的面目,在太阴星上住过许久。 陈玄丘听了脸色一霁,道:“有你护持她们往金鳌宫去,我便更放心了。金鳌宫的位置,就在北斗七星之前,你等到了紫微星域,一眼就可认出这颗新星!” 说着,陈玄丘弹手射出三颗丹药。 吴刚下意识接住,低头一看,那丹药药香扑鼻,只是嗅着味道,身上伤势就似轻松了许多,晓得乃是疗伤圣药,连忙道谢不止。 不过,吴刚又奇怪道:“北斗七星前何时多了一颗新星?那里是紫微帝君的地盘啊,我们去那里,岂不是……岂不是自投……” 吴刚讪讪的,却不敢说下去。 陈玄丘淡淡一笑,道:“整个北极区域,如今也只有紫微帝星一颗星,尚在天庭掌握之中。而且,很快,它也不是了!” 说罢,陈玄丘纵身而起,双翅只一闪,人影便嗖地一下,消失于天际。 吴刚还是妖族天庭正盛时,被妖皇派到公主身边的侍卫。 只是自从到了太阴星,就随着他的主人一样,养成了宅的毛病。 此时怔怔望着陈玄丘消失的方向半晌,吴刚才叹了口气,道:“天界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么?老金呐,我觉得以后,咱们也该竖起耳朵,多关心一下三界风波才是。” 三足金蟾不以为然地道:“咱们太阴星一共就这点人马,三界中有点什么风波,咱们也插不上手,打听那些事来做甚?” 陈玄丘展翅疾飞,以他三尸准圣的修为,遁术本就极快,远非贪狼、摇光等人可比。 更何况贪狼他们还拖着一辆囚牢,载着一个伤兵,速度自然不快。 陈玄丘只追了大半个时辰,就看见远方天空,影影绰绰有一行人马,正飞天而行。 陈玄丘心中一喜,立即加快速度, 飞了过去。 此时,瑶池金母与邓婵玉刚刚赶到太阴星,正看到一群背起小包袱准备去金鳌岛逃难的兔儿仙。 一群胆小的兔儿仙看见突然出现的两个女仙,又瑟瑟发抖起来。 龙吉公主和邓婵玉的修为,不可能追得上全力飞行的陈玄丘。 瑶池金母自然追得上,可她如今正冒充龙吉,却也不敢露馅,因此只能陪着邓婵玉,跟爬云似的慢腾腾飞来,直到此时,方才赶到太阴星,又错过了陈玄丘的行踪。 陈玄丘紧盯远处目标,堪堪将要追及时,正打算亮出兵刃,以迅雷之势抢上去救人,心中却是突然一动:不可莽撞。 天庭既然暗中算计太阴十二素女,必然已经有了困住她们的手段,我若贸然出手,一旦出现投鼠忌器的局面,反而白白让他们提高了警觉。 想到这里,本往前冲的陈玄丘陡然向上一冲,唰地一下,便闪进了一片云层,敛去了他的气息。 前方队伍中,骑着天马的女贪狼萧红雨,正行进间,蓦然一勒马缰,急急回首,纵目望去,却见天际空空,渺无一物。 傍在旁边的姬摇光娥眉一挑:“红雨,怎么了?” 萧红雨摇摇头,自失地一笑,道:“没什么,忽然一阵心悸,只怕有事发生。” 姬摇光也回眸看了一眼后边,对萧红雨道:“不要疑神疑鬼了,叛军根本想不到我们会对付太阴、太阳。 更何况,四御大帝在我们离开后,就去奇袭金鳌岛了。只怕此时叛军损失怪惨重、焦头烂额、已经自顾不暇了。又哪有余力,着眼于此处呢!” 第1062章 劫囚 陈玄丘收敛了周身气息,在云中尾随了一段时间,随即便隐了身形,悄然接近了去。 以他如今的修为,只要不是针对几位星君,安能被他们察觉。 陈玄丘便降落在后边那辆马车上,前边一辆,载着受伤的巨门星君,这一辆上,坐的却是李花仙子杜若。 陈玄丘就停在她身后的椅靠上,除非杜若伸手去摸,否则以她的道行,更难发现旁边站了一个人。 陈玄丘站在这么近的距离,方才发现那红色的牢笼竟是由一片片花瓣组成,看起来既妖艳又诡异。 十二素女在牢笼中或坐或站,缝隙中能够窥见她们的身影,只是许多地方被红色的花瓣遮挡住了。 看起来,十二素月有些萎靡,不是受了伤,就是受了禁制。 “她们这是受了伤还是受了禁制?看来,我打破牢笼的同时,就得用袖里乾坤把她们装走,否则十二个人,我可无法同时照顾得来。” 陈玄丘思索着,足尖轻轻一抬,就像幽浮于太空之中似的,向着那红色花瓣的牢笼飘移了过去。 “嗡~~” 陈玄丘刚刚伸出手指,触及那牢笼,花瓣立生感应,发动反击。 陈玄丘神功护体,自动反弹了花瓣锋刃切割而来的伤害。 他如今的肉身之强悍,这牢笼的禁制之力,可伤害不了他。 不过,那牢笼受到陈玄丘神力反击,却也并没有溃散,而是瞬间缩小了一圈儿。 随着牢笼的缩小,花瓣的牢笼更加凝实,消耗的法力也更没少了。 陈玄丘急忙收手,顺势屈指一弹,一缕劲风便从花瓣缝隙间射入,正中第一素女三微的膝微。 三微药性未解,本就使不得多少气力,被陈玄丘指力一点,腿弯发麻,“哎哟”一声,便向前跌去。 但陈玄丘急急伸手,以“擒龙控鹤”手法将她一拖,在她堪堪撞到花瓣牢笼的刹那,稳住了她的身子。 与此同时,陈玄丘的神识透入了三微的识海:“不要惊慌,我是陈玄丘,佯装无事,我想办法救你们!” 三微先是感觉腿弯被刺了一下,接着削肩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稳了一下,又惊又骇,正要尖叫,听到陈玄丘的声音,不由得又惊又喜,连忙捂住了嘴巴,免得叫出声来。 牢笼发生异变,女贪狼箭一般的目光顿时射了过来,恰看见三微撞到牢笼上,又反弹回来,身形摇摇欲倒的样子。 女贪狼有些意外:“你居然还有余力,果然不愧是十二素女之首。不过,你不用白费力气了,这桃李之牢,气机系于我之心神之上,谁也解不开。只要我心念一动,你们十二个漂亮丫头,就给剁成馅儿啦!” 女贪狼说罢,傲娇地扭过头,不答理她们了。 三微吃了毒药,修为被控,使不出神魂传念之法,只能背对着女贪狼等人,用惊喜的目光四下搜索。 陈玄丘的声音又在她的识海中响起:“不必找了,我用了隐身法儿,你看不见我。稍安勿躁,这牢笼有古怪,待我琢磨个万全之策,再动手救你们出来!” 这句话说罢,陈玄丘便不再言语。 三微欢喜不禁,急急想把这消息告诉一众姐妹。 只是她现在无法神念传音,或是低声细语,也担心被人听见。 于是,她蹒跚地走到夹钟身边坐下,警惕地向前看看,便牵过夹钟的手,在她掌心用纤纤玉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比划。 夹钟辨识着那些字,脸上渐渐露出惊喜的笑容。 其他素女看着大姐二姐的小动作,晓得是在说什么,都眼巴巴地看着这里。 三微和夹钟勾通完了,二人对视了一眼,隐蔽地点点头,然后状似无聊地分别走开。 接着,就是麦秋和夷则接受两个姐姐掌心划字的消息了。 陈玄丘重又站上了马车后辕,皱起了眉头。 方才一试,他已经感觉到了,这牢笼很是诡异,一旦有所消耗,就会自动缩小。 以他的本领,自然可以将这牢笼劈碎,但是只怕他劈碎这牢笼之前,已经失去抗能力的十二素女就已经被粉碎成了十二颗肉丸子。 如果猝然偷袭女贪狼,也有些棘手。 一是一击之下,只要她没有即时毙命,但有一息尚存,心念一动,十二素女就得给她陪葬。 另一个,对萧红雨,他又如何下得了那样的毒手? 这该如何是好? 陈玄丘苦苦思索起来。 …… 太阳星上,烈焰终年不断。 太阳真火的威力,寻常的生命距那升腾的烈焰亿万里,就已无法生存了。 所以,此刻能够逼近太阳星的人并不多,寻常的天兵天将,也早上数千万里之外便止步了。 如今站在太阳星上,烈焰就在脚下沸腾的,只有天蓬元帅、天猷副元帅真君、翊圣保德储庆真君以及数十位特殊的神将。 天蓬元帅手提上宝沁金耙,站在最前方。 这些神将都是元素生命体,而且都是火系或者不太惧怕火系的元素生命体。 就像灵鹫灯的灯神马善,刀枪难伤,烈火不焚,因为他本就是灯中的焰灵。 这些神将也是如此,不是他们的修为之高,可以隔绝太阳真火的伤害,而是他们特殊的形体,能够抗拒太阳真火的威力。 他们在静静地等待着,忽然烈焰升腾,卷起数千丈高。 一道人影,从那烈焰中攸然飞出,天蓬等人岿然不动。 以大罗金仙的巅峰修为,这并非太阳星核处的最纯正的太阳真火,还奈何不了他们。 飞出来的人影裹挟着一身的烈焰,他抖了抖身子,一身烈焰熄灭,看其容貌,正是太白真君。 天蓬道:“真君,情形如何了?” 太白真君的脸色有些难看:“九日小儿天真烂漫,倒是好骗。可那十太子却是不好哄瞒。” 九位三足金乌自幼被镇压于地维秘境,没有多少人生阅历,倒是好欺骗,但是十太子却是一直做为太阳神,执掌太阳巡天之重任的。 他在十金乌中排行最小,如今却是最成熟的一个,想用计制服他们,自然不容易骗过他的眼睛。 天蓬冷笑一声,道:“我原就说,不必多此一举。太阳小儿,别无所长,所依仗者,唯有太阳真火之威。但是,你我等人,偏生是最不怕火的,何况我们还有……” 天蓬将手一举,一只琉璃瓶儿出现在手中。 天蓬继续道:“何况还有天帝所赐之先天壬水,只要以此神水,压制他们半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将他们拿下了!” 这先天壬水,乃是和天一神水,八宝功德池水,黄泉之水、三水神水,玄冥真水等齐名的六大神水之一。 此水感万海之精华,聚天地之精气,历万万年方能凝聚一滴,乃壬水本源之精,一滴便可化作一片大陆之江海湖泊,造一场灭世大洪水。 也不知道这一瓶中,盛了多少,想来要在太阳星上,暂时压制真火,至少也能撑上半个时辰。 看起来,为了控制太阴、太阳两星,昊天上帝也是把压箱底儿的积蓄也都掏出来了。 太白真君苦笑道:“这先天壬水,便是天庭,也只有这半瓶,我原想着,若能智取,便省下了这先天壬水,如今别无他法,也只能硬攻了。” 天蓬一扬手,那琉璃瓶儿便向太白真君手中飞去,太白真君抬手接过。 天蓬端起钉耙,喝道:“来啊,众将官与我一起,杀上太阳星,活捉十金乌!” 天蓬向前一冲,大罗金仙巅峰大圆满境的浩荡神威,将那烈焰震荡得左右分开,便向一片金红色的太阳星上冲去。 天猷、翊圣、太白及数十位神将,立即衔尾急追,杀气腾腾! …… 瑶池金母与邓婵玉追到太阴星,正碰上欢天喜地的准备前往金鳌岛避难的众兔儿仙以及吴护卫和金总管。 邓婵玉亮明身份,追问陈玄丘去向,金总管便把陈玄丘赶到太阴星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他倒不像众兔儿仙们一般的傻白甜,不过他确实相信邓婵玉自报的身份。 公主们是被天庭抓走的,天庭没理由再派两个女仙,跑来问这问那,这一定是公主们的朋友。 没想到公主们被镇压无数年,重返天庭前也不过在外面待了很短的时间,居然交下了很多朋友,危急关头能挺身而出,金总管和吴护卫还挺欣慰的。 瑶池金母和邓婵玉马上又追向陈玄丘。 只是邓婵玉修为有限,那飞行速度,在瑶池金母眼中,直如龟爬一般,不免暗自焦躁起来。 似这般速度,如何追得上?可我若是显露本领…… 瑶池金母真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邓婵玉算了,碍手碍脚。 可是若真个打死了她,陈玄丘面前又不好解释。 思来想去,瑶池金母突地灵机一动,对邓婵玉道:“邓姑娘,天庭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陈公子有碧落凤雷负山翅,追赶甚速,以你我如今的速度,却怕是追之不上的。我有一道遁法,可以带着你一起走,或可更快一些。” 其实瑶池金母只是做贼心虚,邓婵玉听了根本没有起疑。 本来么,就算修为不高,也可以各有专长。 比如邓婵玉的五光石,圣人之下,百发百中,就算是初入准圣的人,也避之不得。 可是除了这门本事,她其他的本领就并不出色了。 龙吉公主是天生的仙人,有一门独到的遁法,有啥稀奇。 所以邓婵玉欣然应允,喜道:“那太好了,我的遁法,普通的很。姐姐既有奇术,快快使来,你我早些追上去。” 瑶池没想到邓婵玉如此容易就接受了,若换了她那等心高气傲的性儿,旁人纵然说的如此委婉,她也会心生不快,觉得这是在指斥她遁法太烂呢。 于是,瑶池便拉起邓婵玉,御风而行,瞬息千里。 这飞行神通,当以圣人之术为最。 圣人想去哪里,已经可以做到“无距”,心念到处,人便到了。只不过有时候路途并不太远,圣人也不会动用“无距术”,因为它多少会对三界空间的稳定造成一些影响。 其次便是金乌化虹之术,这一术法,除了金乌族,如今就只有金灵圣母,精通这一术法。 再接下,却是一些天生擅长飞行的神兽,比如鲲鹏、金翅大鹏等,一展翅便是九万里,速度快的惊人。 再其次便是一些无上飞行法宝。 其次再是各种遁术,纵地金光、腾云驾雾、筋斗云、御剑飞行,借助外物但这外物却非法宝,而是被其术法神通所驾驭的飞行术。 御风飞行术便是其中一种,而且是遁术中的上乘法门。 此前燃灯道人下了须弥山,急吼吼赶来北极天送人头时,用的就是御风术。 瑶池金母见邓婵玉并不起疑,便放开手脚,全力施为,御风术展开,快逾流星。 邓婵玉随瑶池金母而行,暗中赞叹,到底是天生的仙人,哪怕修为不高,可这一手遁术,我便拍马也赶不上了。 陈玄丘正隐在车后,寻找可以下手的机会和办法,突然气机牵动,不由心生感应,急忙抬头向远处看去,就见两道流光,飞驰而至。 邓婵玉远远便看见前方一行人马,不由雀跃道:“追上了!咦?郎君怎么不在,难道他追丢了?” 瑶池一门心思暗算陈玄丘,吃了陈玄丘,这个执念,弄得她都快魔怔了,这才急吼吼地追来。 结果她追到了,陈玄丘却不见了? 瑶池一呆,便停下了遁术。 邓婵玉兴奋地道:“郎君虽然不在,但你我却是追上了,咱们出手吧,说不定可以救下十二素女。” 瑶池的目标只有陈玄丘,无心旁生枝节,不禁犹豫道:“这……,以你我的修为,会不会太莽撞了些?” 邓婵玉道:“我的五光石百发百中,打不死他们,也得叫他们头痛。龙吉姐姐,你的奇门遁术又厉害,打不过咱们可以逃啊。最重要的是,说不定咱们这儿一交手,追岔了的郎君就感应到了,及时追过来呢。” 这句话一说,顿时说服了瑶池。 天庭要发动周天星斗大阵,所以才对太阴、太阳下手,她当然知道这个计划。 可是,周天星斗大阵一旦发动,圣人之下,无人可以逃脱,陈玄丘也要被周天星斗大阵辗灭了,她还有机会吞噬陈玄丘么?她有机会当着天帝与四御,吞噬陈玄丘么? 可要比起她个人的谋划来,天庭再遭受些损失又如何? 等她成就圣人,与鸿钧比肩,她要按照自己的想法重建三界,本就要打碎这旧的秩序,鸿钧那老不死的设定的一切,她都要推翻! 既然如此……那还是吸引陈玄丘赶来最重要。 若他到了,我再故意失手受个“重伤”什么的,引诱他为我疗伤,趁其不备…… 想到这里,瑶池仙子强抑激动,把英气逼人的双眉一挑,瑶池白光剑霍然出鞘。 这剑,还是她当年赠予龙吉那小贱人的呢,没用的小贱人,法宝尽失,如今也只剩下此剑与乾坤针了,倒是物归了原主。 瑶池仙子持剑在手,便英姿飒爽地道:“杀过去,劫囚!” 第1063章 变化无穷 瑶池金母需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战力,那就无法像陈玄丘那样轻易隐藏自己飞遁时激荡的气息。 所以她与邓婵玉一到,便已引起贪狼萧红雨等人的注意。 一见二人气势汹汹杀到,萧红玉一拍马鞍,便腾空而起,挥剑斩杀过去。 邓婵玉手腕一翻,一道五彩华光脱手掷出。 “看打!” 她的五光石威力不大,对于大罗境高手来说,寻常一掌一剑都浑不在意,一块石头又能奈其何? 但是,这石头虽然打不死她,也造不成重伤,可它百发百中的特性,却着实地恼人。 女贪狼挥剑刺去,本来十拿九稳,可以将这华光挑开,却不料那光芒一闪,不知怎地,便已一剑刺空。 “砰”地一声,女贪狼萧红雨被那五光石正中眉心,登时鼓起老大一个包来,打得女贪狼头晕眼花,雪雪呼痛。 龙吉在邓婵玉高喊的同时,已然出剑。 瑶池白光剑倏然刺客女贪狼的心口。 女贪狼被一石头打中眉心,正懊恼不已,急急闪身避过。 这时摇光星君和李花仙子杜若,业已双双腾空迎来。 只有玉衡星君持着月牙铖,稳稳坐在马上,护住后阵。 “打打打打打!” 女贪狼打出了真火,漫天桃花,瓣瓣如刀,飞射向邓婵玉。 邓婵玉左手一扬,一片水气迷蒙,颗颗水珠当空,阳光一照,仿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那本来无所不在的桃花瓣,一迎上这水汽水珠,竟尔被它罩住,反向女贪狼压来。 “咦!” 待那倒卷的桃花迫近,女贪狼才发现,那竟是一张网子,一张晶莹剔透,以雾气、露水形成的网子。 女贪狼吃了一惊,叫道:“雾露乾坤网?” 这网子乃是一件法宝,虽然有网眼,可便是烈火,也能一网罩住,飞不出一丝火焰,更何况这漫天飞舞的花瓣。 女贪狼身形一闪,避开了雾露乾坤网,邓婵玉已经挥舞长刀,向她拦腰劈来。 邓婵玉本是凡间武将,近战肉搏,一身武艺,倒比大多数仙神更加擅长。 女贪狼恼她一石子打中自己眉心,现在眉心胀胀的痛楚难当,也不知道破了相没有,心中恨极,立时举剑迎了上去。 邓婵玉左掌一收,便将那网子收在掌中,看那样子,随时可以再度弹出。 女贪狼修为虽比她高,却忌惮那张雾露乾坤网正是她漫天花雨的克星,一时间大规模群攻型术法,却是不敢再用了。 另一边,姬摇光和杜若双双攻向了龙吉公主。 杜若当然更关心女贪狼,她俩可是一对盛开的百合花儿呢。 可是,狼君的对手不过是六合星君邓婵玉而已,能对狼君大人造成什么威胁? 虽然她的五光石百发百中,可是打上一百枚,却也要不了贪狼星君的性命。 而龙吉公主,身份地位于天庭而言大不一样。 她们都是失去了领地的星主,若能抓到龙吉公主递呈给天帝,说不定能讨得天帝的欢喜,另外分配大星给他们,否则便只能寄人篱下,哪有做一方诸侯爽快。 杜若想给贪狼星君谋这份功劳,所以不想让姬摇光独占其功,因而二人合击龙吉。 化身龙吉公主的瑶池心中好不懊恼,可她又不能暴露实力进行反击,只得辗转腾挪,拖延时间。 只盼这里一场大战引机的气机波动引起迷路的陈玄丘注意,待他赶来,自己就可以顺势受伤了。 陈玄丘看看五个打做一团的女人,又看看持着月牙铖,稳坐天马背上观敌掠阵的玉衡星君,心中转了几番念头,还是放弃了现身出来,先突下毒手,将玉衡这白须老头儿一巴掌拍死的念头,而是再度飞到了那桃花牢笼之前。 此时女贪狼正与小婵大战,或许这桃花牢笼更易击破? 陈玄丘运足了掌力,以真武拳意,蓦然重重一掌拍去。 “轰”地一声,那桃花牢笼在陈玄丘的重击之下,就像一脚踹中了大树似的,片片桃花飞舞而出,但桃花牢笼却没有溃散,反而猛然收缩了一大截。 本来在牢宠中可以自由走动的十二素女,一下子被拘在一个极小空间里,若这牢笼再缩小一圈儿,她们的肌肤就要挨着牢笼的边缘,被那飞旋的桃花利刃割伤了肌肤。 陈玄丘懊恼不已,但仍迅急地闪离原地。 玉衡星君闪目望来,双手月牙铖脱手飞出,呼啸如轮,绕着桃花牢笼旋转了一圈儿,没有挨着一个人影儿。 但玉衡星君向来心细,还是腾身而起,飞落于桃花牢宠之上。 两柄月牙铖飞回手中,玉衡星君放开神念,罩住桃花牢笼,唯恐被人所乘。 此人竟如此小心,隐在暗处的陈玄丘更不敢出手了。 方才这一击,无人知晓从何而来,还可以误以为是龙吉和小婵以法宝偷袭,若叫他们知道一直有人隐身于暗处,加强了戒备,可就更难下手了。 姬摇光和杜若双战龙吉,越打越是心惊。 这个龙吉公主,因为是天庭公主,而叛离天庭也不过就是最近的事儿,所以一直以来,少有天庭神将与她交过手。 但是哪怕大家没跟她交过手,大多也知道,这位公主殿下,修为并不高明。 可是此事,姬摇光和杜若双战龙吉,却发现龙吉公主十分了得,身份飘逸,哪怕以一敌二,明显落了下风,可举手投足,仍是风度十足,不见丝毫仓惶匆忙。 姬摇光掌中仙刃射出一道道璀璨的星光般光束,那一道道锐利的光束,便是仙人神躯,也能洞穿。 但龙吉公主飘忽其间,却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不要说受伤,便连其宽大飘逸的仙衣裙带,竟也沾不着分毫。 杜若的李花威力虽不及女贪狼的桃花,可是做为一项大面积群攻法术,但凡使出,便是漫天花雨,也是极难防御。 可是龙吉躲闪其间,却如分花拂柳,举止妖娆,轻盈袅娜,每一道李花近身,便被她周身气机消弥了杀气,消磨了力道,再难伤她分毫。 杜若越打越是心惊,怎么可能? 明明看她落在下风,似乎下一招就能伤到她了,为何她总能化解我的攻击? 这……倒像是修为低浅者面对修为高深者,人家“万法不侵”一般,龙吉公主其实修为如此之深么? 但这念头,也只在心中一转便即消失。 不可能! 如果龙吉的修为有这么高,现在也不必被她俩压着打了。 想是天帝家自有护身妙法。 陈玄丘也没发现这假龙吉公主的手段,漫天李花飞舞中,他只一眼望去,知道龙吉落了下风,但一时却也没有凶险,倒是没有发现她“游刃有余”。 陈玄丘方才既已试过,用蛮力救不了十二素女,便决定只能智取。 而邓婵玉和龙吉两人,再打下去只怕要吃大亏,得想办法送她们离开。 邓婵玉正与女贪狼激战,她修为虽不及女贪狼,却有陈玄丘送给她的法宝,更有百发百中的五光石。 一会儿欢喜铃儿扰敌心神,一会儿雾露乾坤网克制桃花雨,五光石更是百发百中,使得女贪狼一时间不敢逼得太紧,邓婵玉倒还撑得住,只是香汗涔涔,快要力尽了。 就在这时,邓婵玉识海之中,突然响起了陈玄丘的声音:“我自有办法营救十二素女,你们蛮干不得,小婵速退!” 与此同时,瑶池金母识海中也响起了陈玄丘的声音:“龙吉与小婵速退,我当智取之!” 邓婵玉心中一喜,却未表现出来,又舞两刀,扬手射出一块五光石。 女贪狼急急一闪,可恶的百发百中五光石,虽然避过了膻中要害,却终是不能完全避过,大腿根儿挨了一石头,痛得一阵酥麻,腿快抽筋了。 趁此机会,邓婵玉道:“龙吉姐姐,敌众我寡,且退!” 瑶池刚刚收到了陈玄丘的提醒,心中正在作难。 陈玄丘不想现身么? 那我要不要现在受伤呢? 如果不是极严重的伤势,他会停下来为我疗伤,任由十二素女被送走么? 正犹豫间,陈玄丘的声音再度传来:“不要恋战,速退!” 瑶池无奈,如今自己应该正被陈玄丘注视着吧? 此时若故意失手,只怕会被他看出破绽来。 小不忍则乱大谋,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瑶池一咬牙,朗声道:“婵玉妹妹,我们走!” 瑶池虚晃一枪,迫得杜若一闪,趁机掠向邓婵玉,一把牵住她的手,御风之遁展开,嗖地一下便闪飞出好远。 陈玄丘见她终于听话了,正要用神通送她二人一程,忽见这等上乘遁法,不由暗暗惊咦一声。 龙吉公主虽然是个不得意的公主,可这遁术却也不凡呐。 就如那土行孙一般,逃跑功夫一流。 想想她之前一身的法宝,虽然都不是多么厉害的法宝,天庭公主,弄到一手上乘遁术,却也不稀奇。 陈玄丘也不知道真正的龙吉公主修为本领究竟如何,所以毫未起疑。 既然龙吉公主有逃跑手段,陈玄丘便也不必冒着暴露的风险出手相助了。 姬摇光和杜若追杀了片刻,担心中了调虎离山计,又匆匆赶了回来。 女贪狼正一脸“高冷酷炫拽”地看着她们。 萧红雨因为额头肿了个大包,感觉脸皮子都绷紧了。 她现在没办法做表情,只要稍有一点表情,脑门就揪得生痛。 该死的邓婵玉,这气人的鬼功夫,真想宰了她! 萧红雨“面无表情:”地道:“既已有人追来,太阴十二素女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会泄露出去了,到时候叛军定会派出更多人手截囚。 玉衡星君,劳烦你就近转向紫微帝星,替我们引开追兵。我和摇光星君,加快速度,直奔昊天宫。” 玉衡星君脾气很好,闻言只是点头称是。 当下,女贪狼和杜若就在陈玄丘眼皮子底下,又变出一座桃李之牢来,又在里边用法术变出十二素女,再由几个天兵,化作女贪狼、杜若、摇光星君,甚至是重伤的巨门星君。 由玉衡星君率领一路天兵,慢腾腾地“押解”着,直奔紫微帝星方向去了。 那法术所变的十二素女,与真的十二素女一模一样,如果不离近了看,便是道行比贪狼星君更高的人,也看不出破绽。 贪狼星君只留了很少的天兵在身边,反正他们也起不了大用,只不过路上有个使唤人罢了。 女贪狼便和真正的摇光星君、巨门星君、杜若等一起,快马加鞭,迅速脱离了战场。 可是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却都在陈玄丘的眼皮子底下。 陈玄丘隐身附着在马车上,等他们分了兵,一路往紫微帝星去了,一路直奔中央天庭,陈玄丘便腾空而起,加快脚程赶到了他们前面。 陈玄丘在前方一片天空中停下,回头看看,远处一行人,还只是一个小黑点,正向这边匆匆赶来。 陈玄丘微微一笑,施展神通先唤来两个黄巾力士,再摇身一变,变成了小仙娥玄心儿的模样。 只不过,这时的玄心儿有点惨,小脸蛋儿上重重叠叠的巴掌印道道殷然,嘴瓣还破了个口子,仿佛挨过重掴。 他又叫那两个黄巾力士,使一条绳儿,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然后便由他们押着,一脸憔悴、神色萎靡地向着前方缓缓飞去。 照他们这速度,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女贪狼便能追上来了。 PS:月底了,求月票! 第1064章 桃花牢,牢情丝 女贪狼一行人正往前行,忽见前方出现三道人影,姬摇光和萧红雨心中一凛,双双抬手示意戒备。 待她们看清前方乃是两个黄巾力士,押着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翠衫少女,又不禁松了口气。 黄巾力士啊,神智有缺、天界最低等的生灵,凡太乙金仙境以上的神仙,就能召唤驱役他们,不足为虑。 看他们同方向而行,应该是某位仙神差遣这两个黄巾力士押送什么人。 本来做为天庭的星君,看见这一幕,她们难免要问上一句缘由来历,但现在她们也不想节外生枝,便打手势,叫整支队伍稍稍让开,加快速度准备超过去。 队伍从那三人旁边经达,女贪狼萧红雨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望去,娇躯便是一震,猛然勒住座骑,骇然叫道:“心儿!” 萧红雨这一勒马惊呼,整支队伍都马上停了下来。 那玲珑少女本来面色枯槁、两眼无神,任由那两个黄巾力士押着她向前飞行,听见呼唤,扭头一看,眼中顿时射出惊喜的光芒,颤声叫道:“红……红雨姐姐……” 萧红雨一瞧玄心儿两颊红肿,粉嫩嫩的脸蛋儿上全是掌印,身上也是衣衫褴褛,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她一声怒叱,便从天马上跃起,鹞子一般凌空扑向两个黄巾力士。 姬摇光惊叫道:“红雨,莫要莽撞!” 黄巾力士自然不足惧,可天知道他们是哪位神仙派出来的,哪能随随便便就出手。 可惜,萧红雨一瞧她的小心肝儿被人打成那般模样,痛心不已,哪里还肯留手。 萧红雨怒吼一声,掌势连环。 黄巾力士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有智慧的生物了,虽然保持人形,却不会言语,不会思想,浑浑噩噩地飘游在虚空之中,有大法力者随时可以拘役差遣,听命行事。 这时受人攻击,竟也不知反抗。 其实他们就算反抗,又哪是一尊发怒的大罗一合之敌? 萧红雨身形落下,双掌陡然箕张如笆斗,将两个黄巾力士握在掌中,“嘭”地一声,两尊黄巾力士就被她一把捏爆,化作漫天精气,激射四逸,重归了天地。 萧红雨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玄心儿,激动地道:“小心儿,小心儿,你怎么这般模样,是哪个该死的畜牲把你弄成这般模样?” 陈玄丘见萧红雨真情流露,倒也不禁心生感动。 虽然,若萧红雨发现他的真身,说不定立刻就反目出剑。 但此时一听萧红雨咬牙切齿地咒骂“该死的畜牲”,却又不禁一窒。 咳,被她骂了,还得感激道谢,可还成? 陈玄丘调动了一下情绪,泫泪欲滴:“红雨姐姐,我不是做梦吧,我居然真的遇到你了,真好,真好!” 萧红雨听得她萌萌的奶音儿,好不心疼,忙轻拍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姐姐已经救下你了,不要怕!” 姬摇光愕然看着相拥的两人,诧异地问杜若:“那女子是谁,红雨怎么这么失态?” 杜若与萧红雨虽有极亲密的关系,倒是没什么嫉妒心。 因为,她其实是正常的,只是她对女贪狼有着极强的依恋,对女贪狼也从无拒绝。 但是对女贪狼另有心头好,她也不吃醋,甚至还有一些心里放松了的感觉。 杜若微笑地看着她们,对姬摇光道:“她是,是我们三妹!” 姬摇光知道萧红雨和杜若情同姊妹,但却从不知道她们还有一个三妹,闻言依旧是一脑门的浆糊。 那边,玄心儿已经和萧红雨说上话了。 玄心儿抽抽噎噎地告诉女贪狼,黄耳妖王的姬妾,嫉妒黄耳对她的宠爱,趁黄耳妖王随陈玄丘前往金鳌岛道贺,对她大加虐待欺凌。 此番,两个黄巾力士押着她,是去送给一位万年蛇王,那蛇王道行比黄耳妖王还要强大,到了他的手里,便不怕黄耳妖王索回。 萧红雨怀抱着这香扇坠儿似的娇俏小美人儿,听说她过的竟是这般的苦日子,一颗心好不酸楚。 “心儿,这回便好了,以后便跟着我,再没人可以欺负你。” 萧红雨摸摸玄心儿的头,柔声地安慰。 萧红雨牵着玄心儿的手回来了,抱起她放上马背,自己又一跃而上,从后边环住她的小蛮腰,这才牵起缰绳,与她并辔共乘。 二人坐在马背上,边走边聊,萧红雨眉飞色舞,心情显然大为愉快。 过了一个多时辰,萧红雨又想到心儿修为不高,一直坐在马背上颠簸,受天风吹拂,恐怕身体娇弱,承受不了,又叫她上了车子,还贴心地为她放下帘儿来。 见她不再腻着玄心儿了,姬摇光才拨马靠近,压低声音道:“红雨,你我是奉天帝诏命,执行极紧要的任务。那女子出现的也未免……” 萧红雨的俏脸马上沉了下来:“心儿绝对没问题的,她一个小小的天仙,孤苦伶仃的,我既然见到,自当庇护!” 姬摇光无奈道:“红雨,我不是说她一定有问题。但这一路下去,万一出点什么纰漏,天帝追究下来,发现咱们队伍中有了不该存在的人,恐怕也对你……” 眼见萧红雨脸色越来越难看,姬摇光忙道:“我不是叫你弃之不顾,只是为了避免授人把柄,莫如派两个天兵,护送她先去旁处安置啊?又或者,与你我队伍分开,分头赶赴天庭……” 萧红雨忍着气道:“她受人欺凌,如今侥天之幸,被我撞见,我是再不会与她分开了。若是将她安置于别处,途中再生了意外怎么办?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红雨……” “不必再说了,如果真因此出了什么事,我萧红雨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你!” 姬摇光本是一番好心,眼见她反应如此激烈,心中也是无语,只好不再言语。 陈玄丘坐在车轿中,一俟帘儿放下,便蹙起了眉。 她如今还是纯真少女模样,这一认真蹙眉的样子,若叫萧红雨看在眼里,只怕又要又疼又爱了。 如今倒是混进女贪狼的队伍了, 拘押十二素女的牢笼就在后边, 可这牢笼,有些像自己的心月轮,都是妖修的本体天赋技能,与施法者心念相系的。 除非迅速杀死施法者,使其无法动念控制桃花牢,又或者有办法切断施法者与桃花牢的联系,否则,根本无从破解。 换一个人来,如果目的只是杀死萧红雨,哪怕只是个一尸准圣,毫无顾忌地大打出手,也早办到了。 可陈玄丘既要救人,又不想杀了萧红雨,这便左右为难了。 罢了,以他们的速度,此去昊天宫,还得三日功夫,时间还来得及,我且随之而行,伺机下手吧! 第1065章 抵天庭 这是一颗无名的小星辰,天界的仙人,称之为岛。 就像浮在海上的小岛屿,这种小星辰,于天界的人而言,就是浮空岛。 岛上很荒凉,没有灵气,没有生灵,自然也没有仙人在此开辟洞府。 女贪狼一行人日夜不停地赶了两天路,精疲力竭之时,方才在这颗小星辰上歇息一晚。 明天再赶一天的路,就抵达中天星域,昊天宫直辖之下了,眼见还没有追兵追上来,女贪狼一行人都松了口气。 萧红雨调制好了药物,一扭头儿,便不见了玄心儿。 “心儿呢?” 杜若向不远处呶了呶嘴儿,笑道:“去看望十二素女了。” 萧红雨抬头,就看见玄心儿正站在粉红色的桃花牢前,正把几颗果子往里边递。 “给,润润喉咙,很好吃的。” 这是萧红雨给玄心儿的仙界灵果,仙人若是不吃饭,那就是进入辟谷状态,修为高深的,很久不吃食物也没关系。 不过,仙界物资充裕,仙果仙酿、灵兽仙蔬,服之既可有益身体,又能一饱口腹之欲,仙人们又何必非得辟谷? 因之,大多数仙人都有饮食的习惯,除了一些草木本体的仙人,倒更习惯于辟谷。 萧红雨怕玄心儿修为浅,且习惯了饮食,一路不进食餐风饮露的不习惯,所以送了她几枚果子。 不想这丫头转眼就拿去给十二素女了。 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呀! 萧红雨微笑地叹一口气,走到玄心儿身边,看了眼里边站着的的青女,凶巴巴地道:“给你就拿着,是不是想吃苦头?” 见青女示弱地接过了玄心儿递过的果子,萧红雨才牵起玄心儿的手,漫步往一边走,一边走一边宠溺地道:“知道你善良,不过你也不用为她们担心的,她们于天庭有大用,天帝是不会杀了她们的。” 玄心儿随他们上路后,便发现了后边困在牢笼之中的十二素女。 玄心儿顿时同情心泛滥起来,经常跑去探望她们,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给她们。 真是个善良的小宝贝儿。 萧红雨一点也不恼,反而有些纵容她,反正心儿就算再同情她们,也没能力放她们走。 萧红雨牵着玄心儿的手,走到一处僻静处,就在满天星光里坐下,两人各自坐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膝碰着膝。 “来,别动,我给你涂药。” 玄心儿甜甜地道:“不用啦红雨姐姐,人家脸上的掌痕都没有啦。” “还有点淤痕呢,你那么可爱,要是留了痕迹,那怎么成,别动!” 玄心儿无奈,便闭上眼睛,任由萧红雨用手指蘸了药膏,一点点轻柔地涂抹在她的脸颊上。 药膏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像品流极高的香水儿味道。 “好了!” 萧红雨笑吟吟地说了一声,看着玄心儿张开眼睛。 她张开眼睛的那一刻,仿佛满天星光,都落进了她的眼睛里。 “我家小心儿好美呀!” 萧红雨忍不住心里的燥动,俯身过去,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吻,看着她又红起来的小脸,只觉害羞时的她,更加可爱了,可爱的恨不得现在就搂着她,拖上床去。 只可惜这一路行来,实在没有太方便她们私相接触的机会。、 “姐姐,我帮你涂吧!” 陈玄丘从没想过,被一个女人这么色色地看着,竟把他看出了一种自己是善良柔弱又无助的小白兔感觉。 萧红雨额头被邓婵玉五光石打肿的位置,如今业已消肿了,但淤青的痕迹更重些。 萧红雨点点头,把药膏交给玄心儿,便把下巴微仰,闭上了长睫的美丽眼睛。 不得不说,闭上眼睛的萧红雨,隐起了那侵略性极强的色眯眯眼神儿,还真挺性感的。 陈玄丘一边为她涂着药膏,一边暗自思忖着。 忽然,陈玄丘手上一顿,目光飞快地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马上又恢复了从容,认真地为萧红雨涂着药膏,但他已悄悄放出了一抹气息,帮远处两个人隐藏了气息。 其实他察觉到的,只是邓婵玉一人泄露的气息,瑶池金母的气息,他根本没有感应到。 但陈玄丘一时并未注意,自然也未察觉“龙吉公主”隐匿气息的本领,竟然强大到连他都感知不出。 片刻之后,藏在暗处的邓婵玉和瑶池金母脑海中便响起了陈玄丘的声音:“叫你们退去,怎么还是跟来了。” 邓婵玉在识海中惊咦了一声:“郎君,你在呀,你在哪儿呢?” 她左顾右盼一番,却没发现陈玄丘的藏身之处。 陈玄丘的声音低笑了一下:“我就在你们面前,正给贪狼星君敷药啊!” 邓婵玉和瑶池金母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看着仰着脸儿按着双膝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头上的女贪狼……对面正小心翼翼给她额头涂药,时不时还撅起小嘴儿卖萌,呼呼给她额头吹气儿的蠢萌小丫头。 邓婵玉:?!那是我男人? 瑶池金母:他是怎么混到贪狼星君身旁的!此时他若出手,贪狼根本防范不及吧,这么容易取得女贪狼的信任了? 想想自己苦哈哈地追来追去,到现在还没有机会贴近陈玄丘,瑶池金母不禁开始反思了:差哪儿了呢? 陈玄丘的声音问道:“你们不回金鳌岛去,一路跟来这里作什么?再往前去,便要进入中天空域了,那可是昊天的大本营,一旦有事,不易逃脱的。” 邓婵玉刚要答话,瑶池金母拉了她一把,向她摇摇头,然后自己回答道:“陈公子不必担心,中天空域,龙吉再熟悉不过。 公子若是进了中天空域,才寻得到下手的机会,一旦救出十二素女,我也好引领公子,逃避天庭的追杀。” 陈玄丘严肃地道:“不要胡闹!那桃花牢,乃是贪狼星君独门秘技,我已打听得明白,要等她过了北天门,方才会解开牢笼。我唯一救人的机会,就在那里,那里已经是天庭了,你们若再跟来,我顾此失彼,更难全身而退了。” 瑶池金母娇笑道:“天庭么?那我就更是如鱼得水了。公子放心,龙吉虽然不擅长打斗,可要说逃逸的功夫,当初为了防着那……天后,倒是掌握了几手独到的绝学,绝不会拖了公子后腿的。” 瑶池说完,识海中便传出陈玄丘一声惊咦。 实则是此时,陈玄丘终于发现,自己竟然只感应到了邓婵玉的气息,若非如此,他根本不会察觉到龙吉公主也在那里。 看来龙吉公主果然有些底牌。 陈玄丘想了一想,便道:“此去,若是顺利得手,我们逃跑,也不会那么容易,一旦失手,后果更是难料,你们……千万小心!” 邓婵玉一听陈玄丘答应了,雀跃地道:“好!” 龙吉公主却没有再说话。 此时,瑶池金母已经因为陈玄丘的话,心中惊骇不已。 陈玄丘要追进天庭,方才下手? 好一颗泼天的胆子! 该死的,如果不是我的成圣机缘,还着落在他的身上,就凭我已知道这件事情,提前预作筹谋,就能把他拿下,将这维系各路叛军的关键,一举铲除! 可是…… 罢了,且见机行事。 我可以先借天庭之手,将他重创, 到时候,再找机会吃了他! 只是,一尊准圣,大闹天庭, 天宫会不会比我的瑶池秘境下场还惨? 师兄要焦头烂额了呢。 这样一想,瑶池心里,竟是说不出的愉快! 第1066章 北门乱 北天门,今日镇守者乃真武大帝座下坎水魔王。 坎水魔王和离火魔王,乃坎离二气所化精灵,在九天荡魔期间,被真武大帝降服,从此成为真武大帝的左膀右臂。 他们也就是传说中的真武大帝座前龟蛇二将。 坎水魔王正在城头假寐,手下天兵忽然禀报,远处有一行人马来到。 坎魔王懒洋洋起身,到了城头,扶着碟墙,探头向远处张望了几眼,道:“啊!是贪狼星君和摇光星君回来了,开城门吧!” 北天门城门大开,天兵左右站开,迎候两位星君。 须臾功夫,摇光星君、贪狼星君赶到北天门下,依照程序验看印鉴,点检随从,及至看到玄心儿,却非天庭中人。 问及贪狼星君,贪狼星君告诉他们,这是自己新招纳的随侍仙子,堂堂一府星君,自然是有招纳仙人权力的,北天门守将便问清了玄心儿的名姓,为她制作了鱼符,迅速呈上城头,由坎魔王加盖了印玺,确认为天庭所属,一行人方才进城。 天庭极其广大,否则当初真武大帝也不必有荡平九天之说了。 只不过这亿万里之广的天庭,却也有四道城门。 至于四道城门两边,其实是没有城墙的,而是由罡风、云彩制造的障璧,一旦强行穿越,天庭守军立生感应。 进了北天门,一眼望去,祥云霭霭,远远近近,有仙宫错落,在云彩中只有飞檐斗拱偶露峥嵘,看不清全貌。 已经进了天庭,贪狼星君终于松懈下来,心念一动,收了桃花牢宠。 不过,十二素女已经中毒,且始终未解,无力挣扎,牢笼一开,便萎顿在地,十几名天兵上前,就要将她们枷铐起来,以罪臣的身份,押解昊天宫。 那天马拉着的小轿内,陈玄丘早已蓄势已待,此处刚进城门,距中枢尚远,天神也少,此时救人,应该还好逃跑,他岂敢错过这个机会。 当下,陈玄丘就将扯下的一截腰带一点,化作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一个小仙娥,端端正正坐在轿中。 他施法化成的人,除非准圣修为,否则看不穿的。 可这样一个小仙娥,怎么可能会有准圣来探看她? 做好了准备,陈玄丘的真身便化作一阵风,将帘儿一掀,从后边轿帘儿处悄然逸出,仍旧定在空中。 四下一看,白云渺渺,飞檐处处,并不见其他各色人等。 陈玄丘立时显化真身,纵身一跃,便是一掌拍去。 “轰!” 陈玄丘横推过去,只一掌,便先将那轿子打个粉碎,轿中衣带所化的玄心儿惨叫一声,飞跌出去,掉落云中,一时间死活不知了。 这也是陈玄丘打的主意,用这个法子,叫玄心儿死在萧红雨的面前,从此绝了她的心思。 虽然陈玄丘不能理解萧红雨对玄心儿的宠爱怜惜,但却能感觉到她的一片真心,陈玄丘不想再用玄心儿的身份,一次次叫她越陷越深,正好趁此机会做个了断。 旋即,陈玄丘便笔直地冲过炸碎的轿子,如同虎入羊群,大杀四方。 “轰!” 一员神将被陈玄丘一拳击中胸口,登时炸作漫天金雨。 陈玄丘大袖一拂,落在地上的素女季夏便被收进他的袖中。 “有人劫囚!” 众天兵大喝,疯狂地围拢上来。 陈玄丘凌空踏步,每迈一步,便出一击,每出一击,必然是一蓬金色血雨。 天空中仿佛炸开了一丛丛金色的焰火,陈玄丘或出拳、或出掌、或出爪、或出指,或凌空旋踢,每一击,必然带走一个天兵天将的性命。 一步杀一人,顷刻间上前准备捆缚十二素女的神将,便被他杀了八个。 如此悍勇,诸神为之胆寒。 这样的杀星,这样可怕的战力,便是天神,也要为之战栗。 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等弑神如杀鸡屠狗的恐怖强者? “陈玄丘?杀了他!” 杜若一声尖叫,漫天李花飞舞,呼啸如箭,射向陈玄丘。 姬摇光长刀烈烈,猛然冲了过来。 一口长刀,喷吐烈焰、毒烟与疾风,向着陈玄丘无孔不入地攻击过去。 女贪狼却是悲呼一声:“小心儿!” 却是舍了陈玄丘,冲到了玄心儿身边,一瞧玄心儿尚有一息,只是面如金纸,唇边沁血,不由得心中大恸。 陈玄丘刻意给“玄心儿”留了一口气,叫她慢慢死。 一则,可以让未死的她,拖一拖萧红雨的时间。 另一方面,拖个三五日再死,也能让萧红雨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大悲大痛。 萧红雨一探玄心儿,还有一口气,想也不想,赶紧取出自己珍藏的那颗小还丹,不管不顾地就给玄心儿嘴对嘴地度进去。 这时,陈玄丘眼见火、烟、风裹挟一起而来,竟是站立不动。 烈焰、毒烟被狂风吹着,将陈玄丘裹了进去,但是烈火毒烟过处,却见一个暗金色甲胄的魔神,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浑身气血升腾似狼烟,抬手一拳,那暗金的拳套便重重打向姬摇光。 姬摇光把大刀一横,奋力一挡。 陈玄丘一拳打在她的刀杆儿上,姬摇光荡退出数十丈远,喉头一甜,不由大骇。 这时,杜若业已逼近,尖尖五指,抓向陈玄丘的天灵。 陈玄丘跟个不倒翁似的,左旋、右旋、前摆、后摇,轻松避过了杜若凌厉的攻击,顺势把脚下的葭月收进了乾坤袖,。 紧跟着陈玄丘天狐魅影步发动,又掠到了鸣蜩身边。 姬摇光只一招就吃了大亏,怒不可遏,挺刀杀来。 萧红雨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小还丹,给玄心儿服下,抬头再看陈玄丘,双瞳已经一片赤红,妖异而恐怖。 “陈玄丘,我要你死!” 萧红雨叱喝一声,手中剑如秋水,划过一道银痕,便向陈玄丘凌空刺来,恰与姬摇光形成了合围之势。 两位星君联手主攻,杜若率众天兵天将捡漏偷袭,陈玄丘就像捅了马蜂窝似的,被团团困在了中央。 该死! 陈玄丘暗暗叫苦,他不想杀萧红雨,偏偏萧红雨如疯如狂,充当了最主要的攻击手。 陈玄丘只得手下留情,施展身法,游走不定,抢救十二素女。 “嘭!” 陈玄丘对其他人,可没有这般心慈手软,只一脚就把一个天将脑袋踢得爆裂,脚尖顺势一捎,杜若“诶”地一声,就被扫中肩膀,翻滚了出去。 陈玄丘趁势将竹小春抄进了乾坤袖,间不容发地避开萧红雨的一剑,用护手磕开姬摇光的长刀,拳风之劲,将那刀上喷发的烟火之气也倒卷了回去。 杜若痛呼翻滚出去,还不知道陈玄丘对她手下留了情,否则何止是肩骨痛到欲裂,喘气都觉困难,整个肩头都要粉碎,脖子差不多也要被踢折。 她一个咕噜翻出去,咬牙站起,突然看见旁边正一脸期待看着大战的樱笋时。 陈玄丘是为了劫囚而来, 而十二素女,对天庭至关重要! 想到这里,杜若猛然冲过去,一掌劈晕樱笋时,也顾不得肩头痛楚,将她抄起,往另一侧肩上一扛,驾起祥云便往昊天宫方向冲去。 陈玄丘刚把星回装进乾坤袋,便发现杜若抢了樱笋时。 陈玄丘肋下双翅猛然张开,就要追向杜若,萧红雨持剑,疯了一样扑了上来。 后边,姬摇光也发觉了陈玄丘的意图,大刀直向他腰间斩去。 她知道陈玄生甲胄强大,肉身强横,寻常一刀伤不得他分毫,刀刀倾尽全力,这一刀更是将一尊大罗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陈玄丘无奈,只能回身格挡。 此时,此方大战,已经惊动北天门守军。 坎水魔王探头一看这边情形,立即沉声下令:“示警,赴援,传报真武帝君!” 北天门城头,一道狼烟,顷刻间笔直地燃起,号角声呜呜不停,苍凉之音传至极远之地。 坎水魔王落了锁门阵,从御守北天门的天兵天将之中,领出三万人,浩浩荡荡,便杀将过来! PS:月初了,求月票~月票~票~嗷~ 第1067章 灭火大帝 陈玄丘终是错过了杜若,被摇光星君、贪狼星君、坎水魔王三尊大罗,三万余天兵天将团团围住。 陈玄丘暗悔,若非对萧红雨不能下重手,捎带着对杜若也手下留了情,他何至于陷身于此,还让杜若抢走了一人,如今十二素女,只抢回了十一个,还差一个樱笋时,已被杜若带走了。 陈玄丘还想杀出重围,将三月素女樱笋时抢回来,因而开始大开杀戒。 除了对着萧红雨时仍然留手,面对他人,全无顾忌。 “杀杀杀!”众天兵天将前仆后继,悍不可当。 御守北门的一路天兵,全身玄铁重盔,跨下强壮的天马,蹈踏虚空,长枪闪烁,那马枪既长且重,一枪推平一座山头也不在话下。 但是如此重骑前仆后继,陈玄丘如逆流砥柱,先是岿然不动,见招拆招,接着竟逆流而上,舞动一对神剑,叮叮当当,一路杀将过去。 数百重骑,如万马千军,却也挡不住陈玄丘合身撞入的悍勇。 玄武虚像在他头顶盘踞,陈玄丘一路杀去,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化作了一台最可怖的杀戮机器。 他的每一剑、每一脚、每一次出击,都必定见血,在铁骑洪流中,如入无人之境。 “砰砰砰……” 三名重骑士连着胯下天马,喷血暴退,不但马上的天将瞬间没了气息,便是他们胯下的马儿,也被打得胸骨尽碎。 陈玄丘杀出了铁骑洪流,前方姬摇光如附骨之蛆,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陈玄丘战的酣畅淋漓,纵身腾空而起,一对洁白的羽翼蓬然腾现。 无数重骑、枪兵、刀盾兵、弓弩手发出的一道道神术、兵器、法力,被这一对羽翼统统扇飞,陈玄丘贴着姬摇光的长刀便滑了过去,一记重拳,便打在她的胸口。 姬摇光是个美人儿,天庭修士得天地精化,经络、人体,皆至最佳状态,很难见得到难看的。 而姬摇光在这些仙女中也是极美艳的一位,尤其是一对饱满丰挺的胸,实在是一个极好的看点。 可是陈玄丘与她不曾有过什么机缘,对她可是毫不留情。 这一拳打击,“砰”地一声,姬摇光的玉骨都断了三根,喷着鲜血便摔了出去。 萧红雨一记掌印,凌空劈向陈玄丘,刚想再补上一剑,见此情形,只好跃起接住姬摇光。 而陈玄丘顶着一身魔铠,张着一对翅膀,竟是硬生生撞碎了她的大手印,泼剌剌地便出现在坎火魔王面前。 “砰砰砰砰砰……” 陈玄丘一拳拳砸去,坎水魔王化身一只巨大的乌龟,以他变态的防御力迎对陈玄丘的铁拳。 陈玄丘也陡然变成百丈巨人,抡起了铁拳。 只是三拳下去,坎水魔王的龟甲便告破碎,但是坎水魔王马上变成了一只……水龟! 他的形态还是龟,龟甲厚重的如城墙一般,可那形态本身又是在流动的。 陈玄丘一拳下去,便砸起一团浪花,拳头刚抬起来,龟甲马上便恢复了原形。 坎水魔王大笑,他可是坎水精气所化的生灵。 我变成水,你如何伤我? 他这本事就是灵鹫灯灵马善一样,打不过你,我能恶心死你! 陈玄丘双目一张,头顶金红色的凤凰神鸟,陡然一声长鸣。 “呼~~” 一道神火,扑向坎水魔王。 坎水魔王惊了一惊,但仍在大笑。 水火是相克的,坎水真精也敌不过凤凰真火,更何况他的修为不及陈玄丘深厚,肯定会吃亏。 但,打不过可以拖啊,只要拖延片刻…… “蓬!” 一团烈火笼罩了坎水魔王。 坎水魔王大笑着,开始“金蝉脱壳”。 谁说只有蝉才能脱壳?我小龟龟也是可以的。 脱去一层水壳,任它凤凰真火燃烧,我坎水魔王还是一个赤条条的汉子。 不料…… “业火!这是业火!” 坎水魔王的笑声未半而中道惨叫,带着一身熊熊燃烧的烈火,顿时逃之夭夭。 业火脱之不得,沾上了身就跟黏住了似的,要么任它燃烧,消耗修为,要么就得有大量的功德之力,去抵消业火。 坎水大魔王仗着自己近乎不死之身的变态之躯,无数年来,也只服过真武大帝,但真武大帝以力之道也是用了三天三夜,才把他打服的啊。 现在碰上这业火,坎水魔王又是真武大帝的人,知道天庭并不怎么待见这位盘之子,坎水魔王又岂肯继续拼命,顿时找他老大灭火去也。 陈玄丘双翅一个展振,刷地一下,便已掠过无数朵云彩,无数座殿宇,追上了正急急前行的杜若。 “把人留下!” 陈玄丘凌空探手,森然大喝。 一只巨掌陡然从空中落下,攫向挟着樱笋时急急逃命的杜若。 “何方妖孽,敢来天庭作乱!” 一道雷霆之音响起,虚空中陡然出现一只大脚,好大的一只脚,宛如被一个创世巨人抛出来的一座山峰,轰隆隆地就踹向陈玄丘。 陈玄丘此时仍然保持着数十丈巨人的身形,急急一个翻身,将足一蹬,便向那只大脚迎去。 “砰”地一声,陈玄丘倒飞出百余丈,那只大脚的主人,却是比他还倒飞出一倍的距离,才在空中稳往了身形,顿时惊咦了一声。 陈玄丘纵目望去,那人披头散发,大腹便便,方面阔口,赤裸双足,却是一副散修打扮,并不着天庭官服。 可他刚刚说话的口吻…… 陈玄丘沉声道:“你是何人?” 说着,陈玄丘乜了一眼正急急逃命的杜若。 他倒是想追上去,可是不先解决了这个高手,此人又岂肯让他得手? 那人挺胸袒肚,摇着一把大蒲扇,呵呵笑道:“老道赤脚,你是何人,竟敢在天庭放肆?” 赤脚? 赤脚大仙? 陈玄丘对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他看的《西游记》里,孙悟空把这位本该去赴蟠桃筵的大仙给骗去了通明殿,对这位大仙并没有别的了解,当下冷哼一声,道:“莫要拦路,否则便可惜了你一身的修为!” 说罢,陈玄丘展翅掠向杜若,可身形刚动,那赤脚大仙便抛出了蒲扇,蒲扇陡然化作遮天般一片大的蒲叶,将正要凌空扑下的陈玄丘挡了下来。 “好大的口气,那老道倒要领教一下了。” 赤脚大仙仍旧笑呵呵的,便向陈玄丘冲来。 陈玄丘并不清楚,这位赤脚大仙,是天庭中唯一一位没有登记在仙箓之上,却有天庭身份的神仙。 他本是一个散仙,无人知其本身和师承,但一身修为却着实不凡,是天界散修第一人,已然达到一尸准圣之境。 若非他道行高深,又怎能不入仙箓而为仙官? 这就等于享受了天庭的俸禄和待遇,却不用点卯上朝,站殿当官,承担相应的义务。 他能有这般优待,是因为昊天尚未成为天帝时,他曾对天帝有过恩惠。 但能有这般特殊待遇,也得是修为本领,能够服众才行。 赤脚大仙承天庭奉养,平素又不用为天庭做事,如今既然被他撞见有人闹事,那再不出手可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只是这一出手,他才发现,多少年不出手,这好不容易出一回手,却是撞上铁板了。 眼前这俊俏年轻人,修为竟然比他还深,这本领,似乎不在昊天上帝之下? 陈玄丘想着速战速决,狰狞暴击、睚眦必报,一记记铁拳如暴雨骤风一般,赤脚大仙迎战不过数合,萧红雨等人还未追上,就已被陈玄丘一通重拳,打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一把宝扇,被陈玄丘打个稀烂,使他天足功想踩死陈玄丘,又被陈玄丘使两口仙剑,刺穿了他的脚板板,痛得赤脚大仙暴跳如雷。 这个好脾气的散修上仙,好不容易从那暴雨狂风般的攻击下逃出身来,眼见陈玄丘撇下他,又奔着远处一位仙娥去了。 赤脚大仙气得头顶直冒青烟,腰间悬着的一面宝箓,一把扯下,便向陈玄丘掷去。 玉皇宝箓,乃昊天之宝。 就像四御,各有一枚印玺,他们的印玺未必都是印玺的形状,但都是他们掌管一方星域的权力象征。 而玉皇大帝之宝,就是赤脚大仙腰间这面宝箓。 昊天上帝的宝箓,是由赤脚大仙代他掌管的。 神舞虹霓幌汉霄,腰悬宝箓无生灭,赤脚大神仙。 宝箓祭出,鼻青脸肿的赤脚大仙便滴着两脚板的金血,诵起了启动宝箓的经咒: “大哉至道无宗上真,上復诸天下济幽魂。上无师祖惟道惟身,丹台紫府金阙玉京。” 随着赤脚大仙的诵唱,那宝箓化作团团云气,散上天空,牵引天上朵朵云彩,勾勒成一片片形状诡异的云朵,若是腾身于无尽高空,自三十六重天上看下来,也许就能看得清楚,整片天宫上方,由云彩,交织成了一条条道纹,一个个道符。 云篆天书,玉皇宝诰,成! 赤脚大仙犹在咏诵:“无极无上圣,廓落发光明。寂寂浩无宗,玄范总十方……” 那边,白玉京上,真武殿中,女弟子满清音刚刚冲进来,兴高采烈地叫:“师尊,师尊,北天门出事了,狼烟齐天,杀声阵阵!” 一阵清风荡漾,真武大帝披发跣足,从后边走了出来,诧异道:“天庭重地,能出什么……” 他还没说完,一团火球轰隆隆地冲进了大殿,绕着真武大帝便开始跑圈,火球里传出坎水魔王的声音:“大帝大帝,快灭火啊,烧死人啦……” PS:月初求月票! 第1068章 闹天宫 “功德昌盛,黄箓书名。渺渺上亿劫内使我道长存,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圣无量宝诰!” 赤脚大仙喝出最后一句,天宫之上,朵朵祥云,勾连纵横,化作云篆天书,玉皇宝诰呈现。 一时间,整个天庭,人人皆见,天生异象。 陈玄丘只觉头顶有无穷威压,似泰山压卵一般,覆盖下来。 陈玄丘一惊,下意识地停住身形,抬手欲往上迎,却见苍穹溟溟,祥云朵朵,哪有一个人影儿。 其实那只是玉皇宝诰刚刚勾连成形时外泄的强大威压,只一瞬间的事儿。 陈玄丘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但是就这一耽误,已经有无数仙神从四面八方闻警而来。 “何方妖孽,敢来天庭作祟!” 有三尊神将,来的最快,他们的洞府应该就在左近。 一见陈玄丘,三尊神将便亮出兵刃施展神通,气势汹汹杀将过来。 这三尊神将,乃天庭狱神及其左右副手。 中间一位豹目浓眉的便是狱神古浩,左右手中各抓着一红一黑两支令签,不知是何物打造,非金非木。 左手一人,乃是副狱神萧达,双手持着一条长长的锁链,锁上阴气寒重。 右手一人,也是副狱神,名叫尔子楚,手中却是一口长枷。 一见陈玄丘,萧达和尔子楚便祭出了手中神器。 那长长的锁链散发出幽黑的神光,夭矫如龙般缠向陈玄丘,那森寒之气,竟似比捆仙绳儿,尤有过之。 而那长枷也是当头落下,要把陈玄丘枷铐起来。 狱神狐假虎威,仗的是天威法度,手中法器倒还算厉害,若说修为,陈玄丘闭起一只眼睛,也不会把他们看在眼里。 陈玄丘嗔目一声大喝,宛如洪钟大吕,当空震响。 那激荡的声波,将那当头落下的长枷“啪”地一声当空震爆。 长枷与尔子楚心神相连,长枷被震爆,尔子楚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飞跃至空中的身形几乎稳持不住。 陈玄丘一探手,就如一个经验老道的捉蛇人一把捉住了毒蛇的七寸,将那长链抄在手中,长链挥动,宛如一条大鞭,明明是一条玄铁的锁链,竟然挥出了皮鞭的一声炸响。 鞭梢抽在了萧达身上,这狱神鞭抽中了自家主人,却也没有丝毫收敛。 萧达几乎被一鞭烂腰抽断,一个身子刚飞出去,却又被“长鞭”卷住。 陈玄丘只一振腕,便把他砸向另外几个扑来的神仙,然后“长鞭”呼啸一声,当头向狱神古浩砸了下去。 “孽障大胆!” 古浩将黑色令签抛了出去,大喝道:“授命于天,九霄法神。拿你入狱,禁锢元神,律令,摄!” 黑色令签陡然化作一张牢笼,自空镇下。 那玄铁牢笼之上,有莽荒远古一般的森然气息,修为低微些的神明,只是这强大的威压,都承受不住。 陈玄丘朗声一笑,手中铁链呼哨一声,划了一个危险的巨大弧度,荡开迫近的一众仙神,然后陡然抡直了,冲着那牢笼便狠狠劈了下去。 “轰”地一声巨响,铁链寸寸断裂,那巨大的玄铁牢笼,也被彻底抽碎,散作漫天铁柱子,四处飞溅。 古浩大惊失色,仓惶祭出红色令签,喝道:“吾奉威天大法,承蒙玉皇敕令,周天法度,在吾掌中,今判尔死,律令杀!” 那红色令签陡然化作一口腥红色巨剑,复向陈玄丘当面刺去。 陈玄丘不闪不避,浑身甲胄的他宛若魔神,只将拳头一握,当空一拳打来。 “轰隆~~” 一片刺眼的红芒,拳头与那法剑一碰,周围先是一静,然后内陷的空气瞬间爆发,撕裂一般锐啸着四下激荡开来。 红色法剑“啪”地一声,炸作了漫天碎片。 魔神一般的陈玄丘就从那红色的碎剑片中冲了过来。 “嗯?” 陈玄丘一愣,那使令签的神祗呢? 他往远处一看,就见一道人影,逃得飞快,如今已经变成天边一个小黑点儿,再一眨眼,就不见了。 黑红两令签,虽然效果不一样,但法力威能是一样的,陈玄丘既然能轻易粉碎了黑签,狱神哪敢相信自己的红签挡得住他。 抛出那法签的同时,他就逃了。 陈玄丘转眼再一看,那个被夺了玄铁法链的狱神也不约而同,逃之夭夭。 狱神多性阴而毒,但是他们凌辱欺压毫无反抗之力的囚犯惯了,那种威风霸气,也只在狱中才能显现。 到了外边,都是欺软怕硬的典型。盖因他们比别人,都更清楚面对不可抵抗的强大,除了自取其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是,有这么三个狱神一捣乱,远远近近又有无数神明飞来,陈玄丘已经看不到杜若的身影了。 陈玄丘不禁暗暗懊恼,为今之计,只有先把十一素女送走,给她们解了毒再说。 想到这里,趁着众多仙神还未逼近,陈玄丘就想施展空间法术,遁出重围,暂且离开天宫。 只要他有空间小树,天宫大门也是形同虚设,来去自如,且先避之,救下十一素女,再杀回来便是。 不料,陈玄丘一动念,脸色顿时一变。 他和紫金葫芦的联系被切断了。 那空间小树汤五味,平时就在葫中吸纳天地灵气,增加修为。 陈玄丘有需要时,将其唤出即可。 但是此刻,陈玄丘竟然无法将神念透入葫中小千世界。 陈玄丘霍然抬头,天上云光闪烁,玄奥道纹流转。 云篆天书,玉皇宝诰,难道能镇压空间? 陈玄丘心中蓦然升起一抹了悟, 就在此时,诸多仙神已一涌而上。 既然走不了,那就战吧! 陈玄丘依旧一身魔铠,亮出一口仙剑,不等众仙合围,便主动杀进了战团。 没有萧红雨、杜若这等叫他投鼠忌器的人物,陈玄丘毫无顾忌,大杀四方。 一时间杀得血流成河,不时有仙神被他拳脚打出,嗖嗖嗖地四下飞溅,又有那被仙剑劈中者,仙剑之力封禁,纵然他们是神体,身在天宫之中,也难痊愈,一个个抱着残肢断臂,狼狈而逃。 萧红雨、赤脚大仙等高阶神仙穷追于后,那漫天的仙神,反倒碍手碍脚,阻挠了他们的出手。 反倒是陈玄丘如鱼得水,杀进杀出,毫无顾忌。 陈玄丘也没想到,此处只是北天门附近,距天宫中核心区域还这么远,竟然有这么多的仙神。 其实,修士天庭成立之初,远不及当年的妖族天庭一般兵强马壮。 当时的修士天庭,更多的只是一个象征意义,并不具备很大的权威,也没有余力扩大影响。 封神大劫,对于准备合道于天的鸿钧来说,其主要目的,是为了灭人王、抑人道,使得天道一家独大。 但是其契机和幌子,则是为了壮大天庭。 现在,鸿钧经过多年准备,已经进入与天合道的阶段,一时无暇他顾了。 所以封神榜毁,人王再现,他纵然感应到了,也无法抽离处理。 这与天合道,说来好听,实则就是吞噬天道,取而代之,自己化身为天道。 这时候他哪敢抽离元神,已经引起天道警觉了,下次再想重来,哪有那么容易。 但天庭,却是实实在在地壮大了。 而且随着天庭实力和影响、地位的壮大,很多修为高深的散仙,也愿意加入天庭任职了。 这就产生了虹吸效应,天庭的实力越来越大,成员越来越多,多到没有那么多的神职来封给他们。 有了一定修为的又不能充作普通天兵,只好不管什么天上天下犄角旮旯诸般事物都封个神仙管着,因此连扫帚神这等奇葩的神职都有。 很多神职都是在天庭自娱自乐,根本管不了那儿的事,但是却有这么个职位。 这些闲的发慌的神灵,难得遇上点乱子,自然蜂拥而来,却不想碰上的点子竟然如此扎手。 陈玄丘双翅扇动,来去如风,赤脚大仙和萧红雨疲于奔命,根本追不上他。 陡然间,北天门方向一阵强烈的气息法动如潮水般覆压而来,有人做雷霆之音高声大喝:“大罗以下诸神退散,没得自乱阵脚!” 这声音传来,直入每个人的识海,高天之上,顿时一静。 陈玄丘目芒一缩,来人修为不浅,最低也是二尸准圣的战力,若再加上赤脚大仙和萧红雨,说不定还有其他强大的仙神也在赶来,倒是不可恋战。 我的目的是救人,可不是凭一己之力,便杀穿整个天庭啊! 现如今空间之术用不了,离开天庭的机会便大减,我可不能太过莽撞, 一个不慎,十二素女救不走,我再被天宫众神给捉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陈玄丘转身就走。 那些普通的仙神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听了真武大帝一声大喝,虽然羞恼,却也准备听话退下,免得造成无妄杀戮,谁想那鸟人却冲上前来。 总不成这样也不动手吧? 可是动手,却又不是对手。 于是,又是一番腥风血雨,便被陈玄丘凿穿其间,杀出重围去了。 真武大帝带着坎水、离火二魔王,满清音、叶离两个女弟子,仍旧是披发跣足、玄色道衣的闲散打扮,凌空出现。 赤脚大仙、萧红雨等众仙神连忙趋前拜见。 真武大帝懒得离会这些俗礼,虎目一扫,沉声问道:“何人来天庭作乱?” 萧红雨忙道:“启禀真武帝君,叛逆陈玄丘,闹上天庭,劫走了十一素女。” 满清音和叶离顿时眼睛瞪得老大,二人对视一眼,原本兴灾乐祸的表情迅速被担心所取代。 不过,高大威猛的真武大帝在前,就如一轮煊赫的大日,所有人注意到的都是这位以体术傲立于诸神之巅的盘之子,并没人发现她们神情的异状。 “陈玄丘么?” 真武大帝的双眼微微一眯,霸道绝伦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在哪里?” 众神一阵兴奋,真武帝君这是要出手了? 天庭一直想削弱真武大帝的影响力,最主要的就是因为他的身份。 他是盘之子, 而这个世界,是盘开创的。 但是天庭中关于真武大帝的话题从未歇止,神祗们对于真武大帝依旧很关注。 传说,真武大帝是二尸准圣境的修为,但是就算对上三尸准圣巅峰的昊天上帝,也不落下风。 又有传说,真武大帝其实早就将体术修炼到了无限接近三尸准圣大圆满的境界,只不过他修的是体术,不用经历天劫,因而不为三界众生所知晓。 不管哪一个传说中,对于真武大帝的评价,都只有一个字:强! 但是到底强大到何等地步,无人知晓。 因为真武大帝很少出手,他上一次出手,还是荡平九天妖魔,叫妖魔们腾出了天宫,才使得新的天帝昊天正式入主天庭。 但是,他都对付过哪些大妖,时代已经太久远了,现在很少有人知道。 那时修士天庭刚刚组建,只有小猫三两只,如今这些仙神,大多是那之后才投入天庭,又如何知晓那些秘辛。 而如今,真武大帝又打算出手了么? 经过方才一番交手,这些仙神已经知道陈玄丘乃是一尊准圣。 一尊准圣,总可以试探得出真武大帝的实力了吧? 真武大帝看了眼众神所指陈玄丘消失的方向, 昊天宫? 真武大帝沉声道:“尔等各自归位,不要胡乱走动,本座去找他!” 真武大帝一步踏出,身影已在千里之外,满清音和叶离追之不及,急得跺脚。 师父……师父见到了小师兄,不会气他违抗师命,揍他一顿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毕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很疼爱的呢。 PS:月初求月票! 第1069章 灯下黑 一处仙境,有灵泉成湖,有琼花玉草,草地上还有几头仙鹿,在漫步觅食,看来极是优雅。 只是天空中不时有一队队天兵巡弋而过,盔明甲亮,杀气腾腾,扰了这仙境的安宁。 灵泉湖下,陈玄丘本想自己辟出一块空间,结果根本不行,陈玄丘眉头一皱,想着十一素月虽然因为中毒修为被禁,但毕竟是先天的天人之体,便在这水下出现,也不至窒息,便一甩袖,想将她们释放出来,探明她们中毒的底细,再想办法为她们解毒。 不料,袍袖一挥,毫无反应。 陈玄丘不禁哑然,玉皇宝诰,这才是真正的“禁空”啊。 禁的不是天空,而是一切空间法术。 如今看来,十一素女是赤脚大仙发动玉皇宝诰之前被装进他的乾坤袖的。 而玉皇宝诰一旦发动,整个天宫便成了一处绝对领域,不能叠加其他空间,不能开辟其他空间。 陈玄丘如今拥有不逊于昊天上帝的修为,但他也解不了这玉皇宝诰。 那玉皇宝诰是玉皇宝箓所化,玉皇宝箓是天界天神的花名册,这是以诸天众神的神压合力震压,除非已经是悟得法则力量的圣人,任你力量浩瀚如海,只要不是规则力量,他自然可以运用规则,轻易解开。 否则,你就只能以力抗力。 可蚁多咬死象啊,陈玄丘再如何了得,怎能破开周天诸神威压之力的作用? 既然放不出十一素女,陈玄丘只好打消了帮她们解毒的打算,思量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思量许久,陈玄丘还是决定,冒险去寻找被掳走的三月素女,樱笋时。 因为他的空间法术已经被禁了,如果是之前,他大可先逃走,帮十一素女解毒,再伺机回来。 他有空间法术,天宫挡不住他,自可来去自如。 但是现在整个天宫处于绝对领域,他的空间法术已经失灵,如果逃出去,只怕很难在不惊动天庭的情况下再潜进来,要救樱笋时,难度将倍增。 所以看似冒险,反而现在是救人更好的机会。 天庭众神,应该以为我已趁隙逃走了吧? 陈玄丘的唇角微微勾起,牵起一抹黠笑。 艺高人胆大,现在的陈玄丘,纵然独在敌营,也是毫不慌张。 陈玄丘意念一动,收敛了全身气息,寂灭得就像一块水中的石头,然后缓缓游向水面。 “哗啦”一下,陈玄丘浮出了水面,但是旁边正在吃草的仙鹿丝毫未觉似的,只是因为那水声,向水面看了一眼。 陈玄丘就从它屁股后边走过去,灵鹿却仿佛未觉。 陈玄丘成就三尸准圣,已成无垢无漏之体,这灵鹿只好没看见他,便是被他走到身边,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 高天之上,真武大帝长发飞扬,道袍猎猎,御风而立。 他双目一瞬,强大的神念已经扫遍整个天宫亿万里范围。 感应气血之力, 这是体修强者才能使用的一门神通。 扫描的不是修为气息,而是气血之力,气血之力,是最难收敛的。 真武大帝的神念可以如同一座最强大的雷达,扫描感应范围内所有生灵的气血之力。 每察探到一个气血强大的人,他都会关注一下。 这些气血之力强大的人,多是剑修飞升的天界散仙或者天庭的强大武将。 但是,他的徒弟,习的是真武之术,最纯粹最正宗的真武之术,气血之波动,较之其他仙神是有区别的。 这个区别,别人感应不出来,真武大帝却可以。 但是,神念所向,却并没有找到与真武气血符合率达到百分之九十的仙神, 真武大帝不由心中一宽,那小子是只狡诈的小狐狸,别是见势不妙,已经逃了吧? 这个臭小子,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天宫,谁给他的勇气? 此时,陈玄丘已经在飞快地掠向昊天宫方向。 他找不到杜若,但是知道杜若掳了人去,肯定是去昊天神殿,那他只要找到昊天宫就行了。 毕竟,这宫殿是不会挪动的。 因此,陈玄丘认准了位置,便飞快掠去。 他已经把自己的气息收敛到极致,道行低微者,很难感应到他飞行时的气机波动,除非双眼看见。 而气血之力,也被他收敛了,虽然气血之力无法完全掩去,但他身具八大神兽元力神通,其中的貔貅吞天体,却是能最大限度收敛气血之力的。 真武大帝依然能感应到他的气血之力,但是陈玄丘吸收了七大神兽的元力,他的气血之力的特征,已经和他师父所了解的不一样了。 而且气息收敛之后,真武大帝感应到的气血之力也不够强大,所以就连他的师父,也被瞒了过去。 天庭太大了,纵然是诸多仙神满天搜索,也有太多的地方一时照顾不到。 一处极偏僻的殿宇,几名宫娥雀跃地交谈着,从廊下走过。 同满清音和叶离对天庭幸灾乐祸不同,但是她们的表现却是一样的,很兴奋。 天庭太安宁了,无数岁月的安宁,就成了叫人厌恶的平静。 什么都是一成不变的,漫长的岁月也变成了无聊。 忽然之间,天庭出了大事,给她们枯躁乏味的生活,便增添了几分乐趣。 她们不会觉得危险,在她们心中,天庭是岿然不动的,不可能被人推翻。 风中摇曳的两朵牡丹倏然化形,变作了龙吉公主和邓婵玉的模样。 龙吉公主向那远去的几名宫娥淡淡一扫,对邓婵玉道:“此处偏僻,轻易不会有仙人过来。我们从这里绕进去,到了腹心之地,再打探他的下落。” 邓婵玉年纪轻轻就做了武将,胆子很大,丝毫不担心深入虎穴的后果,答应一声,便与龙吉公主继续向前潜行。 “龙吉公主”所选的这条路,在天庭确实偏僻。 与此同时,瑶池金母又利用她三尸准圣的无上神通,遮掩二人气息,甚至蒙蔽仙娥、仙兵的六识,所以一路走去,有惊无险,根本无人察觉她们二人的潜入。 邓婵玉只当是天庭防御松懈,胆子愈发大了。 真武大帝察觉不到徒儿的气息,只当他已逃走,顿时放宽了心。 不过,他还是继续巡视诸天,以防不测,而满清音和叶离两位师姐,也是爱弟心切,混进众天神中,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寻找着,却不知道,她们那个胆大包天的师弟,居然去了昊天神殿。 昊天神殿阶下,杜若站在那儿,忧心忡忡,不时抬头看看殿上,再扭头看看远处。 可是,那玉阶重重,玉阶之上的宫阙更是深深,哪里看得到里边的情形。 她把三月素女樱笋时带到了天庭,被天将把人带了进去,叫她在此候命,可是等了这许久,还没有人出来,杜若心急如焚。 她不知道女贪狼那边战况如何,生怕狼君出了意外。 可是天帝旨意未下,她又不敢离开。 正焦躁间,一位神将大步从神宫中走出,到了阶前站定。 “李花仙子?” 杜若赶紧收敛心神,肃然施礼:“小神在!” 阶上那人,卷发大眼,浓眉阔口,瞧来威风凛凛,正是天庭的“御前带刀侍卫”,卷帘大将沙磊。 沙磊道:“昊天上帝旨意!” 杜若连忙欠身,沙磊肃然道:“十二素女,被劫走十一个,贪狼星君一干人等,罪无可恕。李花仙子抢回一人,当赏!” 杜若忙道:“还请大将军回禀天帝,妖仙陈玄丘,猝然出手,且神通广大,贪狼星君、摇光星君拼死一战,不曾有丝毫怯战,实是力不如人,还祈天帝恕罪。” 沙磊道:“如今天庭正在搜捕妖仙陈玄丘,尔等功过,天帝已经记下了,等此间事了,赏罚功过,再详细论定,此时不必多言。” 杜若无奈,只好道:“是!” 传旨已毕,沙磊的脸色便不那么严肃了,见杜若满面惶恐,便温和劝慰道:“李花仙子不必太过忐忑,十二素女,只抓得一人,也不影响周天星斗大阵的运转。既然没有耽误了这件大事,天帝就不会重罚的。” 杜若听了,这才放下心来,松口气道:“多谢大将军提点。只是……” 杜若有些疑惑地道:“既然只抓一个就行,何必要把十二素女全部抓来?为了把他们全部抓来,巨门星君还受了重伤呢。” 沙磊叹口气道:“日月两星,不能掌控在天庭手中,终究是个隐患。而太阳十子、太阴十二素女,本是妖族天庭的太子和公主,向来离心,还是抓起来的好。 而且,启动周天星斗大阵,一举歼杀叛逆,太阳、太阴两星最为关键,是阵眼。如今只有一个素女,将她填进阵眼,大阵动转之时,她全身法力乃至血肉,都会被抽干,身魂俱灭的。” 杜若恍然:“原来是这样!” 昊天神殿前十二根巨大得数人合抱的玉柱,玉柱之上,龙蟠凤绕。 沙磊站在阶前,对杜若说话时,说到这最后一句,那玉柱之上的一条蟠龙,突然眼珠子一瞪。 它是雕刻在这根玉柱之上的九条蟠龙之一,本就只有一侧龙睛外露。 那眼睛突然一凸,显然把眼珠子掉下来。 只可惜背对着它的卷帘大将未曾发觉,正在看着沙磊的杜也不曾发现,玉阙前的众天兵肃立如枪,自然更不会发现。 卷帘大将又说两句,自回宫中复命,杜若告退,急急走出御道便纵身飞起,急急去探视女贪狼动静。 那只龙睛转动了两下,突然滚出眼窝,化作一只小小的瓢虫,振翅飞起,飞上殿宇庑顶,落在一只脊兽头上,停了下来。 陈玄丘没想到,竟听到这样一个大秘密,原本天庭竟打算动用周天星斗大阵。 周天星斗大阵一旦启动,威力之大,山河崩碎,日月无光,严重者将在人间造成冰河时期,亿万生灵因此丧命。 天庭为了一举镇杀叛军,竟然准备动用这样可怕的阵法。 只是,要动用周天星斗大阵,太阳、太阴两星,他们都要掌握在手中才行。 那岂不是说,太阳十子也有危险? 可是,现在再让他去顾及太阳十子,却已来不及了。 这一刻,陈玄丘便毅然下了决定: 付出再大代价,也要救出樱笋时。 只要十二素女全部救出去,他们便是把太阳十子都抓了,也一样无济于事! 陈玄丘振翅而起,越过重重屋脊,向着神殿群落飞去。 第1070章 寻救樱笋时 昊天宫本身也是一组庞大的宫殿群,最前边的昊天神殿是正殿,其后鳞次栉比,斗拱飞檐,一座座天宫,雕梁画栋。 陈玄丘展开翅膀,以小飞虫之身飞翔其间,却是找不到一处看起来像是拘押人犯的所在。 如果樱笋时关在这里,至少殿宇前的看守人数和修为质量应该与其他在方大不相同,可是,没有。 陈玄丘略一思忖,又飞回前面的昊天宫,在一根蟠龙柱上停下来,静静地等待。 及至守卫昊天神殿的天兵换班,原来守在殿前的一队侍卫列队退下,陈玄丘便悄然跟在了最后面。 天兵天将,自有宿处,这些守卫天宫的天兵,居处就在皇城之内,只是这军营的位置远了些,毕竟都是会飞的,不像人间的宫廷侍卫,要住的近些,才方便轮值。 待那队天兵进了军营,走向自己的宿舍,陈玄丘方显身出来,悄然出手,干净俐落地敲晕了走在最后的一人。 因为现在空间法术被禁制,陈玄丘使个巧劲儿,随手把他抛进了草丛,落下的声音只是刮动草叶子唰啦了一下。 走在前边的天兵扭头看了一眼,齐腰深的野草,完美地掩藏了那个天兵的身影。 陈玄丘已经化作那个天兵的模样,就跟在他的后边。 陈玄丘咳嗽一声,道:“今日抓来的那位月宫仙子好漂亮,听说她们十二个姐妹,个个如花似玉。” 前边的天兵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道:“那是自然,人家的娘是上古妖族天庭的天后,月亮女神常羲,爹呢,则是妖皇帝俊。据说这两人都是俊美非凡,他们的女儿,长得岂能差了。” 这一说起仙女儿来,众天兵都来了精神。 有个天兵啧啧地道:“她的战衣很别致啊,应该是上古妖族天庭时遗留下来的,我看如今天庭的女神女仙,没有一个这样打扮的。” 另有天兵嗤笑道:“妖族天庭,不过是一群野蛮的大妖,只知以力服人,粗俗不堪,不知礼仪,堂堂公主,竟也穿成这般模样,由此可见一斑,不过,妖族公主的身材,是真的好!” 几个天兵嘿嘿地笑了一阵,便有人眉飞色舞地聊她的腿、她的腰、她的胸…… 陈玄丘有点着急了,这他娘的天马行空的,不是我想听的啊! 陈玄丘便笑着打断道:“再漂亮也没用,关上几天,一样是蓬头垢面,状似乞丐。呃……咱们昊天上帝,不会因为她是前朝公主,特殊优待吧?” 一个天兵撇了撇嘴,道:“优待个屁,真要是优待,就该关在昊天宫了,会把她押去天牢么?到了那里,嘿嘿……” 另一个天兵道:“可不是,狱神古浩,最是阴狠毒辣,喜欢以折磨人为乐。也是奇怪,他修为最多太乙上境吧?我看见他时,比看见一尊大罗还在害怕。” 另一个天兵马上赞同道:“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有种……一身阴气的感觉,哪怕是冲着你笑,都叫人看着特别的不舒服。” 原来是把樱笋时押在天牢了么? 陈玄丘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 前边的天兵已经把话题从樱笋时转移到了那个气质阴郁,叫人一看就不舒服的狱神身上,聊着聊着,快到宿处时,突然有人发现,走在最后的那个天兵不见了。 不过,已经在自己军营中了,这人还能上哪儿去? 他们只当此人去方便了,又或者是见到了相熟的别的营中将士,停下叙话了,因此无人起疑。 而陈玄丘已经悄然离开军宫,飞到了空中。 陈玄丘变成了一个天庭神将,身着戎服,领襟口有两道黑金色的杠形纹饰。 这是司法官的标志,两条黑金色杠形纹饰,意味着他是某一处军队的军丞,军正官麾下有左右军丞,是执法副官,位阶也是极高的。 执法官在军中权柄是很重的,将军有罪,执法官要禀报帝君处置,低等将校军官犯法,不待请示,可以直接按军法处置。 陈玄丘曾经冒充过一段时间的天河水军军正司长官,对这一系统最是熟悉,所以此时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天空中,还有一队队天兵来去巡弋,搜寻那不知所踪的叛逆妖仙陈玄丘。 陈玄丘大剌剌地就向一队天兵迎了过去,那队天兵见是一位执法官,心中便是一突。 虽然看他面相,并不认识,应该不是本军的执法官,但还是本能地畏惧。 陈玄丘也不施礼,撇着嘴角,神情倨傲地道:“本官来自南极星域,有公务前往天牢一行,却不知这中央天宫之天牢,在何处?” 那队天兵一听是来自南极星域的执法官,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态度上仍旧不敢有失。 天知道他哪天会调来中央天庭呢。 神仙的寿元都极其漫长,现在天庭职位又调动的无比频繁,指不定哪天人家就做了自己上司。 所以,那队天兵的校官仍是毕恭毕敬,道:“回禀大神官,天牢由此往北走,您看到一处孤立的殿宇,殿上就写着一个斗大的‘狱’字,那就是天牢所在了。” 陈玄丘目光一转,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天兵大喜,忙客客气气答道:“小神赵士贞。” 陈玄丘倨傲地道:“若是方便的话,你可否派人引本官前去,呵呵,本官军务繁忙,如今天宫又不知何故出了乱子,人来人往的,更不易辨识所在。” 那天兵忙道:“自无不可,大神官客气了。” 他率队巡弋天宫,本也没有固定路线,如今有机会巴结一位品阶甚高的司法官,那是求之不得。 当下,他干脆就领着那一小队天兵,簇拥着陈玄丘,往北方赶去。 有了这队天兵明晃晃地护送,一路上,就不见一队天兵过来盘问,就连满清音在远处看见,都没多看一眼,便又纵身飞去了。 一路上,那赵士贞旁敲侧击的,听闻这位大神官此番除了前往天牢公干,接下来就要去天官府,这分明是有可能要调动往中央天庭来啊。 本来就有许多神官会利用前往中央天庭公干的机会,走门路托关系,想要调动到中央天庭。但他们来时大多是去拜见相熟的神将或仙官。 一般前往天官府时,那就是事情已经办得七七八八,开始走最后的流程,和天官府的人打好关系,以便调动顺利了。 这一来,赵士贞更是竭力巴结,一直将陈玄丘送到天牢,按落云头,降落府衙之前。 如今的天牢如临大敌,府前重兵云集。 一见一队天兵护着一位嘴角快要撇到耳丫子底下的执法官来,守卫在天牢门前一位狱官连忙抬手制止部下蠢动,大步迎上前来。 瞥一眼陈玄丘襟领处的两条暗金色杠纹,那狱官忙拱手道:“见过大神官,不知大神官来我天牢,有何公干?” “你们这儿怎么如临大敌的?” 陈玄丘用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表情瞟了眼那些如临大敌的天牢守军,完美诠释了司法口儿这帮大神官们统一的标准德性。 他先转过身去,对那护送他来的天兵校尉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地道:“赵士贞,你很不错,劳你相送,容后再谢。” 赵士贞一见自己在这位大神官心中有了印象,只笑得一张脸跟一朵盛开的秋菊花似的,忙不迭客气一番,便领着他那队天兵腾云而去,继续巡逻了。 那狱官只道陈玄丘是被这队天兵特意送来的,以为来头不小,所以很是客气,讪笑地道:“叫大神官见笑了,只因逆贼大妖修陈玄丘大闹天宫,如今正在四处缉拿,我天牢也是未雨绸缪,以防不测,方才重兵云集。” 陈玄丘从鼻孔里高傲地冷哼一声,拿腔作调地道:“狱神何在,引我前去,有公务要谈。” 狱官忙道:“狱神大人方才缉捕大妖修陈玄丘,受了些伤,正在疗治,呃……大神官可否先请到狱神大人的签押房喝一杯茶?” 陈玄丘眉头一皱,拉着长音儿道:“那左狱神呢?” 亏得陈玄丘冒充过一段时间的军正,对于天庭司法口儿的事儿,还真了解一些,说起话来似模似样。 狱官苦着脸道:“左狱神伤得比狱神大人还重,也在疗治伤势。” 陈玄丘微微地白眼儿一翻,慢条斯理地道:“本官的事情比较着急,那就请右狱神出来一见吧。” 狱官嘴里像含了个苦瓜,讪讪地道:“右狱神……伤得比左狱神还重……” 陈玄丘:…… 陈玄丘清楚,天牢之中自有禁制,不是变化作小飞虫或者隐了身就能潜入的,那只能瞒过守卫天牢的狱卒,却瞒不过那些禁制。 所以,他想把狱神引出来,挟持狱神,再杀进天牢。天牢禁制,总不会对狱神官发动攻击的。 谁想三位狱神居然…… 陈玄丘手腕一翻,一份公函便在手上抖了抖,等那狱官看清了上边的标志,确是天庭司法系统的标志,便又收了起来。 他伪造的这公函,除非是狱神正式接收,利用特殊的法宝验证签押,否则仅凭肉眼,就以这些狱官的法力来说,是根本看不穿的。 “三位狱神大人是为我天庭平乱受的伤,本官自然不便催促。只是这公事也甚是着急,你且带我进天牢吧,我需要向一位囚犯问些事情,出来后正好与狱神大人补个手续,两不耽误。” “这……”那狱官一听,不禁面露难色。 其实这种事儿,他们常干。 只是今天情况特殊,狱神大人已经交代了要谨慎一些,莫出了纰漏,这时予人通融方便,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这里刚一沉吟,陈玄丘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不好看了:“不是吧?中央天庭的天牢,规矩如此森严?领教了,待本官调到中央天庭,倒该小心谨慎一些,不能像从前一样,总干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事儿!” 那狱官一听,心中便是一凛,忙陪笑道:“大神官误会了,大家都是天庭法官,这点方便,哪有不通融的道理,大神官这边请!” 那狱官连忙肃手让客,一边急急吩咐一个狱卒去禀报狱神,一边点头哈腰,引着陈玄丘,便向天牢大门走了过去。 第1071章 十八剑仙 狱官将陈玄丘迎进了天牢大门。 这大门,是天牢的正门,进了门,是一幢幢宫宇建筑,是狱官们办公的地方。 走到尽头,拐进后边的院落,才是进入牢房的大门。 大门厚重无比,玄铁打造,机括驱动,吱轧轧地缓缓打开,一股森寒气息便劈面扑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倾斜向下的洞口。 这天牢,多是建在地下的,露在地面的部分不过一臂高矮,只是方便通风和采光罢了。 狱官陪笑道:“大神官,请!” 陈玄丘点点头,估量了一下,自己的神剑能否切开那厚重的大门,便坦然迈步走了进去。 那狱官亦步亦趋,恭敬地道:“不知道大神官要见哪个犯人呢。” 这时候陈玄丘若是答不出来,立时就要露馅。 但他根本不知道这里边都关了什么人,又如何说得出具体的名姓。 好在陈玄丘当过一阵子军正,此次便选了他最了解的职务。 陈玄丘面色不变,淡然答道:“玄字,一号监!” 天庭的牢房,都是按天地玄黄四个数字排列的。 陈玄丘估计以樱笋时对天庭的重要,应该关押在天字牢。 但天字牢全是重犯,而且这中央天庭,毕竟是天帝脚下,敢犯法的极少,很有可能天字牢平时就是空的。 为了保险起见,陈玄丘说了一个应该会关押了几个犯人的所在,玄字监。 不算垫底,但又不算太高,这狱官带他前去,也没太大的心理压力。 等他进了玄字监,再猝然动手,强行突破,闯去天字监就行了。 运气好的话,地字监应该都没人,可以一路轻松穿越,直扑天字监。 狱官松了口气,玄字监的话,不算重大要犯,违犯程序,先带他去见人,自己也承担得起。 牢房内,亦有天兵巡弋,但牢中仍显空寂,二人一前一后行去,脚步声显得空荡而悠远。 黄字监在最接近牢房大门的地方,一路行去,门都是开着的,竟然没人。 待到了挂着“玄字监”牌子的地方,却见一扇牢门杵在那儿。 牢门是一道铁栅栏门,但是缝隙之间,隐有电光闪烁,显然另有禁制,虽有缝隙,却连一只飞虫也飞不过去。 那狱官站在门口,便向里边叫:“叫你们牢头儿过来!” 站在里边的狱卒一见是一位狱官,连忙回身去找人,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着淡青色皂隶服,头戴一顶漆布冠,腰系一条红布织带,脚蹬一双白帮乌面直筒靴的牢头儿睡眼惺松地赶来。 “哎哟,王狱官,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那牢头儿打个哈欠,懒洋洋地向王狱官打招呼。 看他模样,大约二十出头,一双柳叶眉,纵然还带着倦意,一双眼睛也异常的灵动。 王狱官有些尴尬地看了陈玄丘一眼,瞪着那牢头儿道:“大神官当面,精神着些!” 王狱官说完,便向陈玄丘陪笑道:“这厮是狱中牢头儿,名叫叶小天,接下来,就由他陪同大神官前去,下官便在此处等候大神官。” 陈玄丘故作矜持地点点头,就见那叶小天有气无力地掏出一块五角石来,按在牢门相应的凹型卡槽之内,铁栅栏的牢门吱呀呀地向上升去。 叶小天嘻皮笑脸地道:“大神官请!” 陈玄丘冷哼一声,迈步进去,牢门在他身后又吱呀呀地落下。 牢门外,王狱官道:“玄字一号房,小天呐,好生侍候着大神官。” “好嘞!” 叶小天笑嘻嘻地答应一声,便引着陈玄丘,向大牢深处走去。 整个牢房,都是由犯人轻重等级,由门口向纵深排列的。 顺序是“黄玄地天”。 而每一个监区,大约有八十间牢房,也是由后往前排的。 陈玄丘进了玄字监,大门左右,便是八十号监和七十九号监,要走到头,才是玄字一号监。 玄字区里,关押的只有十多个人,同一监区为了方便管理,都是集中连续安排的,一号监如果空缺了,后边的犯人就次序补上,所以陈玄丘才说了个“玄字一号监”。 这样一来,除非整个玄字监一个犯人都没有,否则他就不至于说出一个空牢号来。 陈玄丘跟在叶小天身后,便向前缓缓走去,同时警惕地打量着整个牢房的模样。 不出所料的话,后边的地字监和天字监,只要有犯人,那就只是看守级别更高一些,但牢房的布局、样式,应该是与这里一样的。 …… 天空中,一队仙娥正姗姗飞过,衣带飘飞,无比婀娜。 在这队仙娥的最后面,拉开稍远的距离,另有两个仙娥,各自捧着一个卷耳大腹长颈玉瓶,也是凌风而翔,仙姿飘逸。 从巡弋而过的天兵们角度来看,这是一队某宫的仙娥。 而从这一队仙娥的角度来看,后边的两个姊妹,则是另外某宫恰巧同的仙娥了。 仙娥之一邓婵玉眼神灵动地四下观瞧,保持着警惕。 她以前受封六合星君,就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上,中央天庭是没来过的。 展目向下望去,一片殿宇,门楣之上,高悬一张匾额,上边只有一个斗大的“狱”字。 邓婵玉的芳心便是一跳,如果她身份暴露,被人抓起来,应该就是要关押到这里了吧? 仙娥之二瑶池金母将她紧张的神色看在眼中,失笑道:“不必担心,天庭承平太久了,很多规矩、制度已经老朽僵化,只要有心,有得是空子钻。更何况……” 她纵目向远处望去,远处一片金光,就是昊天神殿的位置。 瑶池金母道:“更何况,不管是昊天宫里的那一位,还是满天的仙神,没有谁会觉得,区区一个陈玄丘,能在天庭掀起多大的风浪。我们能混得过去!” 中天之东,距中天星域,还有一日之遥。 天蓬元帅、太白真君等人安排人马,开始在旁边一颗小星辰上歇息下来。 他们一行人,不过数十员神将,在太阳星上折损了一些,还有一些受了伤挂了彩,不过十位太子还是被他们抓回来了。 十位太阳之子神情萎顿,每人头上开着一朵冰花。 那是先天壬水之精,用来镇压他们的太阳真火的。 十位太子爷厉害的就是他们的太阳真火,一旦有了对应的克星,只靠其他本领,还真不是天蓬元帅、太白真君、天猷真君等这支几乎全是由大罗境金仙高手组成的特种做战小分队。 这颗小星辰都没有专门的名字,因为太小了,就是一座极小的浮空岛。 不过虽说小,也有数万亩方圆。 因为接近灵气充裕的中天星域,这岛上有湖泊、有草地和山林,还有一些飞禽走兽。 “且在此歇脚一晚,天马放开,让它们自去觅食!” 天蓬元帅吩咐一声,自有一些没有受伤的天将张罗着将整支队伍落下,解开那些天马。 被先天壬水之精镇压着,又被捆仙绳儿倒缚着双手拴成一串儿的太阳十子,就被圈在整个队伍中央。 他们虽然是随便落下的,却也因此,自然而然地把太阳十子围在了当中。 太阳十子的嘴巴全都被堵住了,没办法,他们的聒噪,就连这些天神都受不了啦。 仅仅十个人,互相吐槽的、唾骂天庭的、懊恼自己大意的,叽叽呱呱的,仿佛是十万只乌鸦,呱呱呱地叫个不停。 “呵呵,这一遭辛苦没有白费,太阳十子虽有得天独厚的太阳真火,可惜为人太过天真幼稚,此番回转天庭,元帅当记首功!” 太白真君活动了一下长时间坐在马上,酸麻的双腿,笑吟吟地对天蓬元帅道。 天蓬元帅将上宝沁金耙放在一边,活动着身子,听见太白的话,不禁矜持地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异变陡生。 天马纵身奔向湖泊,趟开齐腰的野草,野草丛中,应声而起,蹦起一只只巨大的蜢蚱。 那不是蜢蚱,是一个个人。 每一个人,都白巾蒙面,身穿劲衣,手持一口利剑。 利剑锐啸,剑气纵横,一共十八人,十八个剑修,交织割裂出漫天的剑气纵横。 首当其冲的几员天将,一时措手不及,立时被这凌厉的剑气撕得粉碎。 剑修是体术的一种,同阶无敌! 但剑修成仙,并不常见。 寻常出现一个剑仙,就会独霸一方,本着王不见王的原则,并不与其他剑仙为伍。 可眼下,这十八个人全都是剑仙! 十八剑仙,剑气纵横! 第1072章 剑仙之祖 十八名剑仙,剑气纵横,剑声呼啸。 十八口剑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儿,众神将就是被网在其中的一群鱼儿,他们再如何挣扎,也挣不开那越收越紧的网儿。 很多仙神都知道剑仙可怕,但却很少有人与剑仙交过手,尤其是生死之搏。 现在这些神将感受到了。 那一口口剑,在空中挥画出来的一道道剑光,就是一张张索命的符。 每一剑的锐啸,都似带着幽灵的呻吟,都在散发着冥界的死亡气息。 十八名剑仙,就是十八个挥舞着镰刀收割的死神。 一个个大罗金仙,哪怕面对的剑仙要略逊他一筹,面对那犀利无比的剑气,也是应接不暇,剑气如涛,杀气凛然,澎湃浩大到笼罩了数百丈方圆的距离。 众大罗金仙哪怕是武将,也更擅长法术神通的运用,侧重于体修的太少太少了。 在这样小的一个范围内,在雨打残荷一般犀利的攻击下,很多法术神通乃到法宝,甚至都来不及祭出来,血气萎靡,步步萎缩。 太白真君也擅用剑,他的剑气也是白虎庚金剑气。 这是许多剑仙也梦寐以求的无上剑气。 但太白真君并不是剑修,他从来也不曾想过,一名剑仙,专注于剑,剑道极于境,竟然是这样的可怕。 而这样可怕的竟还不是一个人,而是十八个人,十八个剑道极致的可怕高手,那一道道冲霄而起的剑光,裹挟着绞碎一切的恐怖气息,紧迫而来。 太白真君眼看着两个已经晋升大罗,前途无限的神将,被那剑气硬生生绞碎,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 太白真君头一次面对这么真切的仙神的死寂灭亡,那是真的连元神都一齐绞碎的可怕剑气。 他奋起全力,运足了白虎庚金剑气,却不是迎向任何一名剑仙。 他的剑气之利,不弱于诸剑仙,但是他运剑的法门,却远不及这些剑仙。 他的腕力,他的剑势运转,他对时机的把握,他在配合与独战间,面对敌人的反应瞬间做出的应对,都差了太远。 他是昊天上帝身边的宠臣呐,每日里忙着侍奉他的君王,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苦修。 他高高在上,位列庙堂,哪有什么机会需要他亲身浴血厮杀? 所以,这一剑,他冲霄而起。 剑气激荡,人剑合一! 这一刻,太白真君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原来,我也能发出威力如此之大的一剑啊! 太白金星冲霄而起,剑气激荡,竟然硬生生地冲破了那道剑网,一下子遁入高空。 旋即,他片刻不停,驭剑飞遁,那逃跑的英姿,竟比陈玄丘掌下逃跑的狱神古浩还要飘逸几分。 天猷真君已经现出了三头六臂法相,身披金甲,双手执一柄锋利的戈预览,其余四手各执法器,与天蓬大元帅背相而立,手中一口金矛,舞出千道金光。 其实三头六臂法相之下,他已可以卫护四周,眼观八方,根本不需要与天蓬背相而立,相互接应。 但是,这些剑仙太可怕了。 被抢占了先机的剑仙尤其的可怕。 那剑势一动,便如长江大河,滚滚而来,根本叫人喘不上气来。 天猷天猷,猛列诸侯,上佐北极,下临九州。 那一身的神通本领,仅比天蓬大元帅逊色一筹。 一见太白真君竭尽全力,竟然将这剑网撕开一道口子,天猷真君大喜,喝道:“大帅,走!” 二人不约而同,齐齐跃起。 天猷三头六臂,四件法宝齐齐掷出开路,虽然四件法宝中的三件,都被那漫天的剑气瞬间撕裂,可还是将太白真君撕裂的剑网又扩大了几分。 天蓬元帅大喊一声,五十丈真身瞬间显现,舞着一口巨大无比的上宝沁金耙,荡开漫开的剑气,与天猷副元帅真君,一起从那撕开的剑网处跳了出去。 残余十多个神将紧随其后,但这张剑网也在同时收紧。 十八剑仙同时迫近,仿若一人,瞬间便将落在最后的七人绞杀成漫天的碎块血肉。 翊圣保德真君刚刚冲出剑网,还没透过一口气儿来,正要纵身追着天蓬和天猷逃遁。 在他身旁,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小小年纪,唇红齿白,身背一口长剑,剑身之长,几乎及地,手中举着一块金光灿烂的金砖。 “噗!” 这少年一砖拍下,翊圣保德真君头上的金盔登时就瘪了,连着金盔一起瘪掉的,还有他的头颅。 金色的血从瘪掉的金盔里汩汩而出,翊圣保德真君胸前的护心镜,更加鲜艳了。 神躯坠落,他张开双臂,自空中跌将下去。 紧随其后的八个神将瞳孔骤缩,骇然不已。 但是他们已来不及止住冲势,这是最后的机会,只能冲出去。 虽然剑仙可怕,但是若做好准备憋好大招正面迎战,他们绝不会这么惨,但是突遭伏击,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这些侧重于法师特质的神将,就完全成了待宰的牛羊。 现在,只有先冲出去,冲出去就是胜利。 剑势如轮,轮剑一转,十七个剑仙骤然加快了攻势,弥补了那跳出剑阵的人空出来的空档。 “无名,闪开,让我来!” 无名正要将金砖化作一座金山镇压下去,就算镇压不住,也能挡他们一挡,听见这句话,却是乖乖地收了金砖,闪身避过一旁。 那蒙面人站到了八名神将疾冲而上的关键位置,一夫当关! 八名神将冲天而起的强劲威压,“啪”地一声炸碎了他蒙面的丝巾, 三绺微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风度翩翩,竟是个会让无数少女为之疯狂的成熟俊美大叔。 那双眼,睥睨之间,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盈盈欲出,哪怕是此时带上了几分犀利萧杀之气。 东王公,东华帝君,吕洞宾的前世,三界男仙之首! 谁也没有想到,他一道分身前往金鳌岛道贺,他的本尊,竟然出现在这里。 一口剑,在他手中轻轻一旋,瞬间化作十口、百口、千口…… 漫天神剑,交织如剑轮,镇压而下, 二尸准圣, 二尸剑仙准圣, 剑轮之下,粉碎一切,镇压一切,万千神剑逸散出来的每一缕气息,似乎都能斩杀一尊大罗。 剑轮闪耀无尽神辉,八名神将就像扑火的飞蛾,已然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绝望地投向那似乎遮蔽了整片天空的剑轮,瞬间粉身碎骨。 东华帝君收了剑,收剑之时,脚下金光灿烂,已经看不出一具完整的神将尸体。 他的眼尾生出了一抹嫣红,斜斜上挑,愈增一股邪魅之气。 此时的他,若是此时俯首凝视的是一个少女,只怕要被他看得骨软筋酥,不克自持了。 纤长的、骨节分明的、极好看的手指轻轻一动,将那长剑在指端一转,便化作了一管玉箫。 东华帝君握住玉箫,微微一笑,说不尽的风流:“逃了三个,怕是天庭很快就要知道。立即打算战场,带走十位金乌太子,为他们疗伤解毒。” 十七名剑修恭声称喏,马上行动起来。 无数年前,东王公被鸿钧道祖以:“捧杀”之计,封为三界男仙之首。 由此遭到无数自视不凡的仙神不满,妖族天庭成立,挟天庭之威,开始处处针对他。 东王公避其锋芒,远走东海,改称东华帝君,从此开始在海外建立他的势力。 东华帝君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从此低调的很,经常亲身游历三界、游戏人间,似乎已经以散仙自居。 可谁知道,他竟悄悄建立了一股庞大的势力。 尤其是,堪称剑仙之祖的他,竟不知笼络了多少剑仙,悄然汇聚到他的旗下。 “帝君,我们这就回去么?天庭既然是针对太阳、太阴两星暗施阴谋,却不知太阴星那边,情况如何了。” 无名对东华帝君说话,非常的恭谨。 他认定了东华帝君,就是他前世最后认下的那位师父,通天道人。 不过,东华帝君从未承认,他也知道师尊在做一件逆天之事,所以也未点破。 但是行为举止上,他对东华帝君执的可不是属下礼,而是早已开始执弟子礼了。 “要启动周天星斗大阵,太阴、太阳两个阵眼,缺一不可。只要我们将金乌十太子全被带走,他们就启动不了周天星斗大阵!” 东华帝君似乎不管什么场合下,说话都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 他耐心地解释完,又道:“你仍回北极天去,你的‘无视’玄功,对金灵和玄女攻打紫微帝君很有帮助。” 东华帝君如今的身份地位不及昊天上帝甚至四御、真武等人,他就像是一个被流放下野的过气君王。 不过,紫霄宫中三千客,他也是位列前茅的,那时候昊天上帝还只是道祖鸿钧身边一个捧剑的童子,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上仙的。 他被天地间第一尊圣人鸿钧亲口封为三界男仙之首的时候,三清、西方两兄弟、娲皇等人按道理,都该是由他管辖的。 这么高的辈份与资历,他对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这等晚辈直呼其名,且很随意地去掉了九天和圣母这等与尊称有关的部分,再寻常不过。 但是,无名却不这样想,他觉得这更坐实了如今的东华帝君,就是师尊通天圣人。 他的‘无视’玄功,就是通天圣人传授的,也应该只有通天圣人才能不受影响才对。 既然是师尊这么说,显然是早有了通盘安排,无名自然不敢有所异议。 因此他收回了还想说说师兄陈玄丘的话,恭应一声,便往北极方向飞掠而去。 十七位剑仙,已经收拾了战场,将十金乌带了过来。 他们的头上,还各自开着一朵花,这镇压其上的先天壬水之精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摘下来的,否则元神必然受到极大伤害。 因此,十金乌虽然被解开了绑缚,仍旧萎靡不振的样子,各自由一位剑仙扶着。 东华帝君想要说话,但他等了一会儿,又等了一会儿,那一贯成熟而有魅力的脸庞,还是禁不住地抽搐了几下。 十金乌中,除了已经成年模样的老十比较稳重,其他九个就跟九个老聒似的,叽哩哇啦,就没有片刻停歇的。 每个人说的内容,都是天马行空,东华帝君一句话都没听清。 他叹了口气,一挥手,九金乌便只有嘴巴开合不休,一个字的声音也传不出来了。 没有被施禁言咒的十金乌苦笑道:“多谢东华帝君慨施援手,我这九个哥哥,还是孩童心性,还请勿怪。” 东华帝君微笑道:“天人修真亿万年,难得还能保有一颗赤子之心者,东华岂会怪罪。我的人,先护送你们去东海,待解了禁制,再做安排。” “有劳帝君!” 十太子拱拱手,便随着众剑仙望东而行,他的九个哥哥瞪眼扭脸,嘴巴开合,犹自说个不停。只不过他们现在说什么,都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倒是免了那十七位剑仙一路的耳朵受罪。 东华帝君并没有跟着十七剑侠一起望东而去,他微微一笑,将身一旋,就变成了一员神将。 衣甲被剑气割裂,看起来是侥幸活命的样子,脸上倒是一尘不染。 这副神将模样,就是刚刚被斩杀的一员神将,是这数十位神将中,长得最标致的一位。 东化帝君取出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叹息道:“勉强能看!” 便收了小镜子,向着天蓬元帅、太白真君还有天猷副元帅真君逃去的方向飞去。 真没想到,东华帝君,居然还是个颜控,对自己的容颜,也是宝贝得不得了。 第1073章 碎天律 阴暗的天牢里,陈玄丘跟在牢头儿叶小天后面,缓缓走去。 静谧的牢房里,只有二人清脆的脚步声。 那些牢房里关了人的,听到声音只是木讷地抬起头,用呆滞的目光向外看一眼。 看到叶牢头儿微微侧着身,恭敬地引着一位大神官,目不斜视地走过去,他们便知道是与自己无关的,脸上更是平静的没有一丝变化。 哪怕是神祗,被关进大牢,曾经的风光和威武也不复存在了。 在这里,摧残的不只是一个人的身体,尤其是一个人的意志。 身着囚衣、吃了几年牢饭的,你一眼望去,莫不木讷呆滞。 仍旧精气神儿十足,仿佛出鞘的利箭一般锐气四射的,那只存在于影视剧里。 玄字一号监到了。 叶小天停住了脚步,陈玄丘也随之停下脚步,望向牢房。 一号监的位置挺不错的,高高的屋顶处就有一扇天窗,阳光从天窗里散落,形成一道扇形。 就在那阳光下,坐着一个肤色苍白、唇瓣也没有半点血色的男人。 天窗太小了,阳光每天能照入这牢房的时间太短,所以尤其可贵。 那牢里的人,每天阳光将要移动到这个位置的时候,都会提前在此跏跌而坐,静候天光。 “大神官,这里,就是玄字一号监了!” 叶小天说完,冲着牢里喊了一句:“李鱼,南极天域军法司大神官有事问你!” 牢里的犯人正闭目仰头,贪婪地让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闻言低头,诧异地往外边看了一眼。 这个人披头散发,身着囚服,但凌乱的发丝间,可以看见,容颜颇为俊美。 五官周正而精致,唇形优美如弓,只是脸上的神色,哪怕是有些意外,也透着木讷,那是在牢里关了太久的缘故。 他不太明白,他在中央天庭犯的案子,为何会有南极星域的执法官来此见他。 陈玄丘道:“我想单独和他谈谈。” 叶小天眼珠一转,想想连狱官大人对这位大神官都客气的很,自己可没必要得罪他。 虽说这样不合规矩,但规矩都是人定的嘛。 于是,叶小天很干脆地答应一声,脚步轻快地退开了些。 叶小天退出足有百余步,方才站定。 陈玄丘乜视了一下远处阴暗处站定的叶牢头儿,此人倒是乖巧,要是他不听话,那么破开玄字监和地字监大门前,就要先一掌毙了他了。 难道我的案子有了什么转机? 李鱼有些激动地看着牢门外的这位大神官,道:“大神官,要问在下什么?” 陈玄丘正要转向那座地字监和玄字监之间的牢门,听他主动答话,便停住了脚步。 陈玄丘想了一想,问道:“你是什么修为?” 李鱼也没想到这位大神官竟然问出这么毫不相干的话来,怔了一怔,还是答道:“太乙金仙中境。” 陈玄丘道:“比那牢头儿叶小天如何?” 李鱼轻蔑地撇了下嘴角:“他?只不过是金仙大圆满罢了。” 陈玄丘微笑起来:“很好,如果我放你出来,你敢反抗天庭么?” 李鱼的眼睛开始放出光来:“你……你要做什么?难不成……” 陈玄丘点点头:“没错,我要劫狱!” 说完,陈玄丘一掌就向那牢门劈去。 “轰”地一声,牢门受到重击,登时启动了禁制. 一种听着有些神圣庄严感,但又带着一种极度威严的古老音节开始在天牢中一声声回荡。 一道道黑色的道纹气息,开始在空中隐现、流动起来。 这是天条,是律法,镇压之力,形成了天条律令的领域,各个牢房里的犯人,被巨大的压力镇压在地上,四肢着地,俯趴在那里,动弹不得。 李鱼歪着头,脸红脖子粗地抵抗着强大的镇压之力,冲着陈玄丘嘶吼:“不能蛮干啊,天条之威,凡我玉皇宝箓之上的神官,在这天庭之内,皆……皆受压制啊!” “天条?打破它就好了!” 李鱼恨铁不成钢地叫:“打破它,你……你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除非你是三尸准圣,或者,你初入准圣,但……你不在玉皇宝箓之上!” 陈玄丘笑道:“哈哈,那可巧了,我,两者兼具!” 说完,陈玄丘周身神光大作,黑色道纹的天条之力震压下来,被他周身神光强行驱散。 陈玄丘一掌拍去,整个牢笼轰隆隆巨震。 但是在天宫领域之内,玉皇宝箓的绝对领域已经开启,这天条威压得到加持,更加雄浑有力,岂是那么容易被破开的。 陈玄丘猛吸一口气,貔貅吞天,不但将天牢里稀薄的灵气吞噬一空,便连那勾连紧密的天条规则之力,都强行剥离出来,吞噬了几丝。 然后,陈玄丘就开始了暴力强拆。 拉开马步,铁拳如锤。 一锤,一锤,又一锤…… 陈玄丘双瞳神光暴身,冰肌玉骨血如髓,整个身体都透出璀璨的青玉之光,仿佛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生命体。 此时此刻,他用的就是一力破万法之道。 任你天规千万条,我只一拳以破之! 狰狞暴击神通的加持之下,每打几拳,必定出一记暴击。 整个天牢浑然一体,一处受到攻击,四面八方的天律镇压之力,都在向这里集中,巩固玄字一号监。 这也是陈玄丘“不务正业”,非得把李鱼放出来的原因。 轰开这处牢房,就打散了天条之力对于整个天牢的镇压,再救樱笋时,就容易很多。 这是他一路走来时暗中观察到的,牢房里有气机流动。 他已发现,整个天牢就是一件强大的法器,其力量是相互流通的。 而要直接去破开樱笋时牢房的话,他不清楚会不会出现萧红雨“桃花牢”的效果,在牢笼受到不可抗的强力攻击时,直接灭杀牢笼中被困的人。 所以,牢房里此时感动不已的李鱼,实则只是陈玄丘的一个实验品。 成了,便顺手救了一个帮手。 失败,不过死一个犯人,不足为惜。 “砰砰砰砰~轰!” 牢房终于禁受不住陈玄丘的铁拳,一道道铁栅栏崩断四射,随之而起的,是整个天牢里地龙翻身一般的巨大震荡。 至于牢头儿叶小天…… 叶小天继承了狱神古浩见势不妙先溜之的光荣传统,此时已经冲出玄字监,冲向了黄字监。 黄字监门口,那个带了陈玄丘进天牢的狱官,正一脸惊愕地向牢房深处张望。 在他左右,七八个狱卒也是一脸慌张,可是大牢深处仿佛有一头巨龙在咆哮挣扎似的,他们根本不敢深入。 叶小天飞奔而至,距那狱官还有七八丈,便暗暗催动神力,震伤了自己内腑,哇地一声,一口鲜血便喷将出去,然后就像死狗似的摔出去,一路滑到那狱官脚下。 狱官大惊:“叶小天,牢里怎么了?” 叶小天抱住他的大腿,嘶声大叫道:“狱……狱官大人,你……你带来的大神官,是……是天庭叛逆,他……劫狱,玄……玄字……一号……” 叶小天还没说完,但是已经说完了所有关键,便脑袋一歪,很干脆地“昏”了过去。 昏倒之前,他还非常尽职地用手死死指向牢房深处。 那昏倒之后,仍旧僵直地指向牢房深处的手臂,是他最后的倔强! 劫牢的那个人太可怕了! 这天牢可是一件神器啊!居然被他以肉身铁拳,便打得整座天牢将要散了架儿似的。 这么可怕的人,应该就是今天搅得天庭大乱的那个人吧? 三位狱神大人,全都因为他而受伤了,我还是晕了的好,不然,身为牢头儿,必须得与这猛人厮杀,可不是去找死么? 叶小天吐出一口浊息,就跟断了气儿似的,两眼翻白,完美躺尸。 那狱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叶牢头儿都点明了是他带进来的大神官在劫牢,不去制止,天庭追究起来,如何是好? 可是……那人威势这么可怕,他也怕的啊! “你看,所谓天条,只要你的力量比它强大,一样可以打破它!”陈玄丘笑着说。 陈玄丘看着一条条交织的黑色道纹因为整个天牢遭到破坏,四下锐啸激射,最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黑色光柱冲霄而起,撞出天牢,直刺苍穹,微笑地对惊呆在牢中的李鱼说了一句: “去吧!天牢已破!我建议你破开其他牢房,救出你的狱友,大家彼此也可以有个帮衬!” 陈玄丘说着,已经冲向玄字监和地字监中间那道厚重的大门。 这道大门,比他之前破开的牢门更加厚重。 但是,天律镇压之力已经被驱散,要轰开这道牢门,要比方才还要容易。 李鱼呆了一呆,感觉天律镇压之力消失,他的修为便已恢复,心中又惊又喜。 当下再不犹豫,立即冲出破烂的牢房,运足神力,向对面牢房猛然轰去。 听说东王公、西王公已经反了天庭了,逃吧,逃不出去是命,逃得出去,就去投奔东王公。 “轰隆隆……”只是三击,那扇厚重的铁门,就在陈玄丘的铁掌之下扭曲翻卷着砸飞出去,溅起一地灰尘。 就连那门框,都被陈玄丘的猛击给扭曲撕裂了。 陈玄丘毫不犹豫,立即一头冲了进去,箭一般冲向地字监的尽头。 天牢惊变,加持在天牢之上的天律道纹失去禁锢,冲霄而起,回归了已化作祥云镇压在天宫上空的玉皇宝箓之中。 这种异变,自然瞒不过萧红雨这位大罗金仙。 不过,她根本没空理会外界的异变。 她此时正暂住在天庭一处馆驿之中,这是北天宫区域,一处专门接待赴天庭公干的神官们的临时居处。 此处距天牢并不远。 “玄心儿”躺在榻上,脸色惨白,气息微弱,哪怕是服下了小还丹,也丝毫不见起色,看起来已经快不行了。 萧雨红单膝跪在榻前,握住“玄心儿”冰凉的小手,心如刀割,热泪潸然。 “心儿,你不要死啊,苦命的心儿……” 杜若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她本想劝萧红雨赶紧去天牢看看,万一有什么事儿,立即出手相助,有此功劳,或可将功赎罪。 可是一瞧萧红雨这般模样,便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她也是听不进去的。 玄心儿快要死了,此时就算昊天神殿快要塌了,红雨姐姐也是不会离开她身边的。 杜若叹了口气,红雨姐姐不能去,那便只能我去了,若立下几分功劳,天帝降下惩罚时,我也好替红雨姐姐抵罪。 杜若振衣而起,飞上高空,只见四面八方,正有许多仙神,急急飞向天牢方向,当下也是毫不怠慢,立即飞身冲去。 第1074章 抗天条 陈玄丘一路冲将过去,地字监中,只关着三个人,明显是修为本领比之玄字监更高一筹的犯人。 他们已经察觉有人劫狱,这种事发生在天庭,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它毕竟已经发生了。 三个犯人大喜若狂,嘶吼着:“救我!救我!” 陈玄丘也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所犯的罪究竟是什么。 天庭虽然是他的对头,是操纵三界的幕后黑手,道貌岸然,实则视众生为畜牧庄稼,但并不意味着天庭判决有罪的人,就一定是苦大仇深被冤怨的。 但这时候,陈玄丘可没那个心思停下来充当正义法官,去为他们辨个是非,双手亮出两口仙剑,直接劈斩下去。 镇狱天条之力已经散逸,仙剑过处,栅栏自开,三个蓬头垢面的囚犯,带着镣铐就冲了出来,立即调头向外冲去,丝毫没有顾及问上一句,他们的救命恩人为何逆行。 地字监和天字监之间的厚重铁门,被陈玄丘飞快地刺了百十剑,然后收剑一拳打去,轰地一声,便打出一个窟窿,然后一跃而入。 天字监内更加空空荡荡,一共也只有十八间牢房,陈玄丘冲到尽头,才看见樱笋时。 樱笋时仍然穿着那套胶体战斗衣,双手被高高吊起,双脚离地,悬在牢房中。 身体曲线因为这样的悬挂,显得异常分明。 笔直的毫无瑕疵的两条腿,足尖儿并拢着。 她的头垂着,长发披下来,掩映着白嫩的脸蛋儿,十分的憔悴。 看起来,她已经被用了刑了,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肌肤,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竟未因为天牢中的震动而苏醒。 陈玄丘厉喝一声,挥剑斩去,火花四溅,铁栏杆被破坏,陈玄丘收剑一冲,竟在那铁栅栏上撞出一个人形的孔洞,冲进牢去。 “唰”地一下,陈玄丘就斩断了捆系着樱笋时皓腕的长索,将她接在手中。 如今空间法术被禁,陈玄丘无法把樱笋时收进乾坤袖,便想背起她杀出去。 此处靠近北天门,趁着天庭众神还没赶来,或可冲得出去。 不料,陈玄丘双手刚刚接住樱笋时,樱笋时的双眼便蓦地张开了来。 很美丽的一双眼睛,此时却眼神寒冷如刀。 “不好!” 一种危险的感觉涌上陈玄丘心头,陈玄丘心中一动念,就想把樱笋时抛出去。 但樱笋时已经先动手了,纤纤玉掌,双双向陈玄丘胸口一按,那尖尖玉笋似的手指屈勾着,竟似要一爪抓进去,攫出他的心脏。 陈玄丘本就是神体大成,又得七大神兽元力加持己身,此时肉身的强度,寻常刀剑也难刺入,那纤纤玉指抓在陈玄丘的胸口肌肤上,就似抓在泡了水的老牛皮上,又韧又滑,显然将她长长的指甲折断。 皮肤上只扎出了十点白印儿,何曾破开半点。 不过这人反应也快,指尖受阻,立即变抓为拍,双掌以寸劲儿,结结实实地拍在陈玄丘胸口。 陈玄丘饶是神体大成,可是全无防备之下,也无法阻止这掌力透入,内腑震荡,“哇”地一口鲜血便喷出来。 陈玄丘喉头一甜,鲜血喷出,立即加了力道注入其中,这一口血喷出,骤急得如同可穿三层重甲的狼牙利箭。 这一口血喷在那假樱笋时脸上,登时坑坑洼洼,喷出几十点血坑,突然变成了一个麻子脸。 尤其是她的双眼,被陈玄丘这一口血,登时将眼珠射穿,痛得那假樱笋时一声惨叫,双手下意识地掩向自己的面庞。 陈玄丘片刻不停,“含血喷人”的同时,就抓住了“樱笋时”的娇躯,向上一举,再向下狠狠一摔,他的右腿已经高高抬起,铁杠子一般横在那里,接住了“樱笋时”的腰椎。 “咔嚓”一声,“樱笋时”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都被对折过来,被陈玄丘单手一甩,撞在一侧牢房栅栏上,震得整座牢房猛然一震,这才缓缓滑向地面。 她的全身骨骼都在这一摔之下寸寸断裂,再也维持不住樱笋时的体形面貌,恢复了原形。 却是一只银缎子般皮毛的闪电貂,昊天上帝身边的宠物。 陈玄丘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既知上当,就知道此地必有埋伏,一甩之下,都顾不及看她的下场,便飞身向外遁去。 他都没有回头,凭着记忆,准确地倒纵,便从那人形洞口跃了出去。 陈玄丘的临机制变反应实在是太快了,几乎快到意念未生,身体先动。 谁也没有想到,他反应竟如此之快,因此,陈玄丘刚从那人形洞口倒纵出去,一具淡金色的牢笼才铿然出现,仿佛在那牢笼之内又套了一层牢笼,将整座牢笼紧紧锁住。 然后,九位星君同时从天而降,好像是渗透了那牢笼顶部似的,飞落下来,将陈玄丘团团围住,二话不说,也未通名道姓,便各举武器,围杀上来。 九位星君,竟然全都是擅长近战搏斗的高手,这一围攻,天衣无缝,实比吟唱施法、焚施符箓快了无数倍。 陈玄丘猝不及防,以一人之力招架九大高手,乱拳之中,竟被其中三人打中,尚未痊愈的身体创伤更重。 但九位星君却也没有站了便宜,被陈玄丘拳、脚、肘、膝、腿,全身均化作武器般一通攻击,九位星君有六位都倒摔出去,其中两人直接吐血。 陈玄丘片刻不停,飞身便往外冲。 大意了,低估了天庭中人的智商。 十二素女是被他一路尾随,进了北天门,解开桃花牢后,才被他救走的。 而且他没有往外逃,反而逃向天庭深处,天庭出动无数人马,直到此时还没找到他。 多少年来,挑战天庭者有之,可是闯到天庭来扇昊天上帝嘴巴子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陈玄丘此举大大削了天庭的面子,天帝必然不惜一切,也要将他擒获。 既然找不到他,以“樱笋时”为饵,便是极好的手段。 他本着速战速决的想法,本想救了樱笋时便走,不料正中人家的算计。 日曜星君、月曜星君、火曜星君、水曜星君…… 新任九曜星君自后猛追,哪怕是受了伤的,也是寸步不落。 九曜星君,天庭斗部级别最高的星君组合,不论是二十八星宿还是北斗七星、南斗六司,地位身份都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能入选九曜的,本就是极了不起的仙神,更何况他们是新官上任,立功心切。 陈玄丘冲在前边,九曜星君追在后边,冲到黄字监时,正碰见一群狱官,率领着许多狱卒与那李鱼等一众囚犯叮叮当当地打在一起。 陈玄丘也不理他们,从李鱼等人身边呼地一声就掠了过去。 一个燕子三抄水,第三下正抄在躺在地上装死的叶小天手背上,叶小天咬紧牙关,一动不动,任谁都看不出他装晕的破绽来。 陈玄丘抬手打飞两个狱官,那些欺软怕硬的狱官呼啦啦便让开一条道路,任由他闯了出去。 九曜并非陈玄丘的对手,但既然知道这是个陷阱,陈玄丘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道理。 晚一刻逃出去,就有可能被强大的对手拦下,孤身在敌营,小心无大错。 狐性多疑,狐性谨慎,恰因如此,陈玄丘就像油缸里的西瓜,实在很难叫人抓得住。 冲出黄字监,前边还有一段长长的甬道,冲出甬道,方才算是到了外边。 陈玄丘飞掠在前,九曜不理那些越狱的囚犯,一股脑儿追在陈玄丘的屁股后面。 前方,却有三道黑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中间和左边那人还好,右边那人一瘸一拐,一手叉腰,狼狈不堪。 “狱神?” “陈玄生!” 狱神古浩和陈玄丘同时认出了对方。 狱神狞笑:“任你神通广大,今日进了本狱神的地盘,也休想猖狂!” 他从腰间拽出一枚黑漆漆的大印,望空一抛,大喝道:“狱神审判!” 黑色大印悬停于空中,陡然射出无数道赤红色光芒,后边有一位星君投射过来的一件神兵,被那红光一照,顿时如同被激光射过,“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陈玄丘,有罪!禁锢!” 狱神古浩掐着手印大喝,那大印旋转着,红光便罩向陈玄丘。 陈玄丘“嘿”然大笑:“审断 判 执,你一言而决?执法不公!” 说着,他已一剑刺向那枚大印。 陈玄丘不知道那红光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但是应该是属于一种规则之力,只是应该只能在这天牢中使用,属于局限性特别大的一种能力。 这狱神的本领,自然是远不及陈玄丘的,但陈玄丘从未盲目自大,看轻了任何一个敌人。 就如那邓婵玉本领不强,偏有一门百发百中的五光石,这些低阶的仙神,也难保没有什么绝活,大意了就会阴沟里翻船。 所以陈玄丘没有仗着自己肉身强大,轻看了这个小小狱神,而是用诛仙剑一剑刺去。 这可是圣人之宝,没道理会毁在他的狱神印下。 “当”地一声,狱神印滴溜溜当空旋转,被一剑刺了回去。 古浩大喝,手印高举:“抗法者,当诛!” 那一颗黑漆漆的宝印,便裹着漫天的红光,向着陈玄丘的额头,猛然印了过来。 陈玄丘目光所及,都已看清那大印上阴刻的“狱神”两个大字了,他的诛仙剑才凌厉无匹地斩了出去。 “一切诸行无常,一力破你万法!” 那神剑当空,划过一道可以斩破虚空的裂痕,猛然劈在“狱神印”上。 狱神印,碎! 古浩心神巨震,下一刻,就见陈玄丘已冲到面前。 陈玄丘身后,九曜如影随形。 第1075章 战狱门 若是天律规则尚在,古浩这“狱神印”在这天牢之内,还能发挥些作用。 如今天律加持的神力已经被陈玄丘驱散,这狱神印竟被陈玄丘一剑斩碎。 陈玄丘虽然受了伤,又岂是三位狱神所能对付的。 副狱神尔子楚急急抛出了他的长枷,这也是一件执法法宝,但狱神印都碎在陈玄丘剑下,这长枷又如何抵挡得住。 陈玄丘既知这天牢中并未关押着樱笋时,已经不想有片刻停留,凌厉地一剑劈下,天牢法枷应声而碎。 但古浩已趁机一个懒驴打滚,避开气势汹汹的陈玄丘,撒腿往牢中逃去。 陈玄丘也不是非要取他性命不可,身形片刻不停,直直向外冲去。 副狱神萧达反应慢些,措手不及之下被陈玄丘一巴掌拍飞,整个人烀在了墙上,几乎变成了相片,眼看是活不成了。 陈玄丘的身形呼啸而过,九曜星君紧随其后。 前方陡然大放光明,陈玄丘冲出了天牢。 果然,因为他反应之快,天牢门口还没有形成合围。 八方仙神正匆匆赶来,门口处正急急涌来的是一些狱官,带着一群狱卒。 “拦住他!” 日曜星君一声大喝,四位狱官领着十几个狱卒,长索、长枷、水火棍、量天尺,劈头盖脸打将过来。 陈玄丘魔铠着身,一拳打去。 两条长枷、三根水火棍,在他的铁拳之下登时碎成渣渣。 首当其冲的两个狱官炮弹般倒飞出去,撞在影壁墙上,把那厚有半尺的影壁墙砸得碎石飞溅。 陈玄丘笔直地撞出去,又有一个狱官、四五个狱卒,直接被陈玄丘以强横的肉身撞开,人在空中便狂喷鲜血,这一撞不但撞碎了他们周身骨骼,便是内脏都撞碎了。 但是他们用命一挡,终究让陈玄丘的速度慢了一刹,九曜星君已经刹那间围拢上来。 “呵呵,就凭你们,拦得住我么?这天庭,除了寥寥数人,谁能挡我横冲直撞!” 陈玄丘冷笑一声,立即挥拳打去。 如此近战,用剑反不及拳脚敏捷快速,陈玄丘魔铠加身,双拳挥动,每一拳都带着万钧之力。 九曜星君围攻陈玄丘,却有一种被陈玄丘一人围殴他九个人的感觉。 暗金色的魔铠,每一拳挥出,都发出一道暗金色的流光。 九曜星君分别修的是金木水火土等属性的功法,发出的神力流光也是七彩纷呈。 各种色彩的拳芒交错碰撞,攻击力最强的金曜星君与陈玄丘以硬碰硬,却是第一个败下阵来,神血狂喷,拳骨折断,五脏俱裂,惨叫着倒摔出去。 紧接着,计都星君和罗睺星君也被打得皮开肉绽,重重地摔在地上。 九人合力,仍被陈玄丘一人“围殴”,一下子倒了三人,剩下六人如何支撑得住? 土德星君大吼一声,双足扎根于地,汲取土元之力,身形陡然胖大了几拳,像个充足了气儿的皮球似的,周身神力激荡,仗着他防御力出众,强行拦上前来,想为同伴争取时间,憋个大招。 但陈玄丘岂能让他如意,此时的陈玄丘就像鬣狗群里的一头雄狮,身形矫健,脚下虽是轻盈诡异的天狐魅影步,每一拳打出,却绝对没有狐的灵动与轻盈,而是重如山岳。 土德星君一连挨了他四拳,那充足了气儿似的神躯不曾受了重伤,却也挡不住这样可怕的劲道,圆滚滚的身子被陈玄丘一拳砸在地上,犁着地面便冲出去,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沟,一直撞到广场尽头,将那围墙撞塌,只剩双腿卡在倒塌的围墙里边。 剩下的五位星君被陈玄丘大显神威,轰地一声像破麻袋似的砸上半天,其中木德星君半边神躯都被陈玄丘轰碎了。 一战败九曜,陈玄丘冲天而起。 青黄白三色流光自天际飞来,堪堪将他围在中央,就像一朵含苞的小花,而陈玄丘就是那花中的蕊。 杜若远远飞来,见那三人定住身形,衣冠威严,手捧玉笏,不由惊喜叫道:“三官大帝?” 三官大帝,上元一品赐福天官,中元二品赦罪地官,下元三品解厄水官。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三官大帝既然到了,还怕陈玄丘那小贼逃了不成? 陈玄丘打得玄心儿奄奄一息,害得红雨姐姐获失职之罪,杜若对他可是气得很,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如今三官大帝到了,应该稳了。 天官大帝一脸的微笑,做为赐福天官,他总是挂着一副职业性的微笑,一挂就是亿万年,习惯了。 天官头戴如意翅丞相帽,五绺长髯,身穿绣龙红袍,扎玉带,怀抱如意。神目向下一扫,手中玉笏轻轻一挥,祥云荡开,五只神蝠展翼飞去,扑入九曜星官重伤最重的五人身上,像那被打碎了半边身躯的木德星君,竟然也奇迹般地迅速恢复起来。 天官赐福! 大福气大气运,亦可转化为修复治疗之力。 地官大帝沉着脸色,望定陈玄丘,厉声道:“陈玄丘,你竟敢杀上天庭,冒犯天威,触犯天条,犯下弥天大罪!似你一般狂悖之徒,亿兆年来,未曾一见!” 陈玄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既然我有这么大的罪过,不如就请天官大人为我赐福,地官大人为我赦罪,水官大人为我解厄,如何?” 水官大帝气得浑身发抖:“狂妄小辈,三官大帝当面,还敢胡言乱语!本帝君既然能解厄,你道就不能让你厄运加身么?” 水官大帝说罢,玉笏一扬,一道黑漆漆的光华,就向一碗墨似的向陈玄丘身上泼去。 刷地一下,陈玄丘身上神光一闪,那道漆黑光华就从他身上滑了过去,没有一滴沾染在他的身上。 水官大帝目芒一缩,骇然叫道:“功德金光罩!你哪来的功德之力!” 人间已立人王,脱离天道掌控。 人君封神,不经天庭,水官大帝也不知道陈玄丘的神殿已经在人间遍地开花,可以吸收人间生灵的香火信念之力。 如今一见这天庭叛逆,竟然拥有雄厚的功德之力,可以挡住他的厄运加身,不禁大惊失色。 陈玄丘嘿然一声笑:“刷漆的,你完事了?那该我了!” 陈玄丘一身魔铠,魔神一般冲将过去,铁拳挥起,便向水官大帝当胸砸去! “一锤,八十……” PS:明天开始,东北大雪,据说要连下两三天,规模有可能赶上07年大暴雪。得去买点菜呀啥的,下一章晚点哈。诸位看官若有北方的,别忘了多买点菜哟 第1076章 厄运之神 三官大帝围攻陈玄丘一人,双方甫一交手,水官大帝便急急闪退,退让陈玄丘的攻击,同时一道道厄运气息,不断加持到陈玄丘身上。 他就不信,陈玄丘纵然有功德金光加身,成就功德金光罩,就能免疫所有厄运。 厄运加身,飞来横祸、晦气、困苦、不幸、失误、降智、破财、逢小人…… 水官大帝也不知道什么厄运能影响到陈玄丘,只管将诸般厄运层出不穷地加持到陈玄丘的身上。 陈玄丘察觉到自己的“睚眦必报式”所加持的命中,居然失效了。 而“狰狞暴击式”出现的频率也变得极其罕见,几十上百拳打出去,都未必能出一次暴击。 而他的貔貅吞天体神功也不能使用了,因为一旦使用貔貅吞天,首先吞噬进来的就是水官大帝施展出来的各种厄运。 如此一来,陈玄丘被昊天上帝的宠兽闪电貂造成的内腑伤势,也就无法迅速恢复了。 对于这水官大帝的神奇术法,陈玄丘不禁暗暗心惊起来。 他却不知,水官大帝比他还要震惊,暴病、横死、绿帽、意外等许多厄运,对陈玄丘竟全然不起作用。 水官大帝,又称解厄大帝,这么说,也只是因为听着好听,毕竟以他的身份和修为,绝对不愿意被称为衰神。 可实际上如果按照西方惯用的起名之法,他,就该叫厄运之神。 厄运之神最强大的力量并不是替人解厄,而是叫人厄运缠身。 然而他最强大的能力,竟十之八九,对陈玄丘全无作用。 如果说,水官大帝是厄运之神,那天官大帝,就是幸运之神。 天官赐福,种种神圣光环,不断落在他自己和地官、水官身上,为他们三位大帝加持力量、加持幸运、修复伤势、恢复精力。 而地官大帝手中的玉笏也化作了一杆天罚宝杖,每一举杖,雷霆相随,闪电惊蛇。 四下众仙神插不进手去,便将上下左右各个方向团团围住 三尊大帝,便将陈玄丘围在中央,走马灯一般大战起来。 狱神宫上,三帝战玄丘。 昊天殿上,玉皇正怒不可遏,大发雷霆。 天蓬元帅、天佑元帅、太白真君,还有一位唇红齿白的小将陵光神君跪在阶下,伏地颤抖不已。 “简直是废物!先丢了天河,再丢了北斗,一败再败,毫无胜绩,你也配为天蓬真君大元帅!” 昊天上帝抓起一个琉璃盏,就向天蓬元帅狠狠砸去。 天蓬元帅不敢稍动,琉璃盏砸到他的金盔上,“啪”地一声砸个粉碎。 昊天上帝又想到姮娥被瑶池排挤,被迫流落北极星域时,据闻天蓬与之颇有暧昧,心中杀机更盛,拂袖喝道:“将天蓬押上斩仙台,剥其仙籍,即刻斩首!” 天蓬吓了一跳,连忙叩头乞饶:“天帝饶命,臣知罪了。” 卷帘大将沙磊连忙招手,叫仙娥重新呈上一盏热茶,轻轻奉到昊天上帝面前,趁机压低声音道:“玉帝息怒,人教弟子,寥寥无几,若杀了他,太上圣人面上须不好看。” 昊天上帝心中一凛,想到太上老子只有玄都大法师一个二代弟子,三代也只有天蓬等寥寥数人,便压了压心头火,喝问道:“劫走十金乌的,究系何人?” 天蓬元帅苦着脸,吱吱唔唔地道:“他们……他们都隐藏了真实身份,臣实不知他们的来历身份……” 昊天一听,火又腾地一下冒了起来。 人被劫走也就算了,居然连对头是谁都不晓得,这个废物…… 昊天一把抓起刚呈上来的琉璃盏,又想砸出去了。 排在四人之尾,一直伏地不语的陵光神君突然爬前两步,顿首道:“陛下,臣以为,劫走十金乌者,当为东华帝君部属。” 昊天将要掷出的茶盏一顿,看向陵光神君:“你有何发现?” 陵光神君道:“反叛我天庭者,东王公、西王母,有冥界和西方灵山背景的陈玄丘,唯此三方而已。” 他抬眼瞄了一下昊天上帝,见他沉吟不语,便又道:“西王母一脉的实力,我天庭一向清楚。而陈玄丘一派势力,多为下界妖仙组成,人员庞杂,但擅长剑修者,寥寥无几。 如今细想起来,我天庭对其实力最不了解的,反而是一直避居东海,隐世不出的东华帝君。” 昊天上帝的目光锐利起来:“说下去!” 陵光神君道:“是!而东华帝君,本就是剑修,所以,他不但曾经是三界男仙之首,而且是三界第一剑仙。” 昊天上帝冷笑一声,道:“什么三界男仙之首。昔年朕还在道祖身边修行者,三界中修为造诣在那东华帝君之上的,也不知凡几。 道祖封他东王公为三界男仙之首,看中的不是他的修为,而是他的隐忍与心计。太古之时,三界大能无数,修为虽高,脾气禀性却极野蛮,正需要他这样一个人,协助道祖维持三界秩序罢了。” 陵光神君满脸陪笑,只是眼底的讥诮一闪而逝。 昊天上帝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自然不曾注意。 陵光神君道:“是!陛下说的是。这无数年来,东华帝君一直避居东海,游戏风尘,似乎早已放弃了叱咤三界的野心,可实际上却一直在秘密壮大他的力量。 我们天庭,从凡间飞升上来的修士中,剑修素来最少。一直以来的说法都是,剑修是凡人修行最难的一条路,所以飞升者寥寥,可是臣却在想……” 陵光神君皱起眉头,道:“剑修高手,一旦飞升,几乎可以说是同阶无敌。而在凡间,剑修高手,又何尝不是冠绝群伦?那么,他们在凡间冠绝群伦,修为造诣最高,却极少有人能成功飞升,这……岂不是说不通的道理?” 昊天上帝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是说,东王公利用男仙之首的身份,将这些天资聪颖的剑修,都招揽到了他的门下?” 陵光神君道:“陛下,天庭法度,凡得道飞升之男仙仙,先拜东王公,再接引至天庭。东王公想从中做些手脚,可是再容易不过。” 昊天上帝深吸一口气,脸色铁青。 “不错!西方母手下有哪些强大仙人,陈玄丘那边有多少强大的高手,几番交手下来,我天庭多少也清楚一些,只有这东华帝君,我天庭只知东华帝君,他手下有些什么得力的高手,如今想来,竟是一无所知!” 昊天上帝缓缓坐了回去,脸若寒冰。 东华帝君,智计无双,尤擅伪装隐忍,这无数年来,他打压西王母,排挤灵山,图谋冥界,操纵人间,却真是忽略了这个隐居东海,时不时游戏风尘一番,简直变成了一个散仙的东王公。 如今东王公究竟有多大的隐势力,他竟是最不清楚的,难不成,十金乌真是东华帝君掳走的? 若人在他的手中,那该如何是好?少了金乌,只有月女,这周天星斗大阵也是摆不开啊! 陵公神君偷偷瞄他一眼,道:“如今想掳回十金乌,臣倒有一计!” 昊天一听,目光顿时探向陵光神君。 陵光神君本就唇红齿白,颇为俊俏,此时看在昊天上帝眼中,更是说不出的顺眼。 “爱卿速速道来!” 第1077章 真武剑 “我们只有月女,而无金乌的话,周天星斗大阵,就无法启动。所以,我们至少也要得到一个金乌!” 陵光神君侃侃而谈:“而对东华帝君来说,他只要将全部的金乌太子掳走,叫我们得不到,他就达到目的了。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不会再为了这件事来找我们的麻烦,而且会尽一切努力,将十位金乌太子都藏起来。 这样的话,我们很可能永远都找不到他们。但是……” 陵光神君道:“金乌一族向来心高气傲,不逊于凤凰族。而且金乌一族特别重视手足之情。 不管是因为他们心高气傲,不允许自己的姊妹落入敌人之手。还是出于手足之情,只要他们知道有一位月女在我天庭,金乌十太子就一定会来救他,东华帝君除非想结怨于金乌一族,也势必不能强行将他们留下。” 陵光神君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要他们出现,我们天庭便有了机会,到时哪怕只抓住一个金乌太子,都不影响我们天庭的大计!” “我们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放出风声,让三界众生都知道,三素女樱笋时,已投效我天庭!然后,我们就可以坐等十金乌找上门来!” 天庭是天地正统,自然是不能干出掳人绑票的事来的。哪怕事实上这么干了,也必须得找一个好听的说法。 所以,陵光神君很贴心地为天帝出谋划策:“樱笋时投效天庭!” 昊天上帝心领神会,放声大笑:“龙吉那个叛逆,背我天庭,诬蔑于朕。樱笋时深明大义,朕心深慰,夺龙吉天庭公主之位,封樱笋时为我天庭公主,择日举行册封大典!” 昊天这句话是对着还跪在地上的太白真君说的,平时这些礼仪之事,大多由他负责。 太白真君大喜,天帝这是不再追究他们被人劫走十金乌的事了。 太白真君连忙应声:“是是是,臣明白,臣一定把这册封大典,办得轰轰烈烈,三界皆知!” …… 陈玄丘以一敌三,虽然天官大帝不断为己方三人加持各种BUFF,而水官大帝则不断为陈玄丘刷着各种nerf。 一个增益,一个减益,还有一个会放雷电的地官大帝,举着惩罚神杖,不断轰击陈玄丘,但是陈玄丘依旧越战越勇,渐渐压制住了三官大帝。 “锵锵~~” 凤鸣声如金铁交击,陈玄丘的内伤一直得不到修复,又尽全力与三官大帝鏖战,这时又在貔貅吞天体不能运用的情况下,强行催动‘凤之业火’,唇边已经沁出了鲜血。 但是,凤之业火还是被召唤出来了。 一个巨大的凤凰虚影在陈玄丘的头顶缓缓浮现出来,金红色的光,仿佛弥漫了天地的火烧云,映得众人的脸色都是金光一片,衣服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然后,那虚影凤凰尖缘长开,吐出了一道虚影的火焰。 在其下,陈玄丘口中,一道烈焰也是直喷出去,正烧向刚刚发出一道雷电之光的地官大帝。 “这是业火!” 天官大帝目芒一缩,他可比赤脚大仙见多识广,立即发现这火焰有异,所以马上迎上前来,挡在了地官大帝前面,玉如意一挥,一道道功德之力,迎向那扑面而来的业火。 幸运之神,天官赐福,较之地官和水官更受信众欢迎,收集的香火信仰之力也最高。 就算诸神现在在人间,远不及当初风光,可是光拼积累,天官大帝的功德之力,也浓郁得足以凝实成一套信念之铠了。 这时眼见业火袭来,自然是由他出面抵挡。 但,陈玄丘这道凤凰业火,本就是为了制造自己逃脱的机会。 凤凰业火,做为陈玄丘七种神兽神通里最强大的一种,运用起来,所耗费的神力也最为巨大。 他已经受了伤,而且在没有得到治疗的情况下,发出一道便已极耗功力,若非为了制造逃脱的机会,岂会轻易动用。 天官大帝拦向凤之业火,全力化解业火之力的时候,陈玄丘的两口仙剑已经持在手中,纵身跃向更高处。 地官大帝果然跃起,惩罚之杖高高举在空中。 “青灵洞阳……” 地官大帝一看陈玄丘的身姿,便知道他要逃,立时跃起,准备放大招儿。 可他咒语才念了一句,明明作势跃向空中的陈玄丘鬼魅般一转,天狐魅影步蹈虚而动,身形奇怪地一转,两口仙剑便幻化作数道清光,向他劈来。 “咔咔咔”惩罚宝杖在陈玄丘的神剑之下,就像利刃之下的甘蔗,瞬间断作数截,宝杖头上刚刚凝聚起来的电光,噗嗤一下,跟个屁似的消散了。 陈玄丘第四剑稳稳地削向地官大帝的头颅,要把他的脑袋斩下来。 但是,天官大帝为地官大帝加持了幸运,而水官大帝却给陈玄丘加持了霉运,虽然以陈玄丘的强大修为,所受到的影响有限,但还是发挥了作用。 地官大帝身形疾缩,竟在间不容发之间,避开了这必杀的一剑,只是帝冠被削,披头散发,几乎吓飞了他的魂儿。 便宜了他! 陈玄丘暗道一声可惜,也不恋战,这才纵身跃到空中,飞驰而去。 地官大帝又惊又怒,厉喝道:“我们追!” 法杖都被陈玄丘毁了,地官大帝心中恨极,立时疯魔一般追杀过去,天官大帝和水官大帝生怕他有什么闪失,立即也衔尾疾追。 围堵在四下里的诸天神仙,仓促间出手阻拦了几下,就被陈玄丘其滑如油地冲了过去。 从多的仙神挤在这里,伤害大的大招反而投鼠忌器,限制了他们的发挥。 陈玄丘鲲鹏之羽所化的碧落风雷负山翅一动,快捷如闪电,众多仙神追在后边,除了道行最高的三官大帝,竟无一个追得到他。 陈玄丘遛着三官大帝,上天入地,横飞斜冲,愤怒的地官大帝就像一架战机,带着它的两架僚机,穷追不舍。 仗着三官大帝对天庭地形的熟悉,陈玄丘竟始终摆脱不得。 渐渐的,众多仙神也追了上来。 在天官赐福之下已经伤愈的九曜星官、新任二十八宿,三十六天将,李花仙子有心杀敌,可是跟这些天官神将们相比,根本就不够看的,连陈玄丘的一根毛都摸不着。 水官大帝加持在陈玄丘身上的负作用,一时还没有消除,面对这么多的天官神将,陈玄丘便再是如何神通广大,也如一头雄狮面对群狼,难免自己也要受伤。 他东冲西突,杀得浑身浴血,不知陨落了多少天兵神将,可他自己身上伤势也是越来越多。 强大的神兽之躯,外伤痊愈的还算迅速,但是貔貅吞天式暂时不得施展,内伤缺少足够的真元灵气,就无法迅速痊愈。 天庭底蕴,至此方显。 一个统治三界亿万年的强大天庭,真正拿得出手的,又岂能没有几个真正的高手。 一直以来自信满满的陈玄丘也不禁开始担心起来,难不成今儿就要丧命于此? 前方突然一片山峦起伏,灵植葱郁,灵泉流动,好一处洞天福地。 陈玄丘立即敛翅冲了下去。 高天之上全无遮拦,追杀甚紧的又都是修为高深者,很难甩脱。 但是到了这样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只要追兵都追下来,大家身在此山中,反而更易摆脱他们。 “刷刷刷”三官大帝率先落在林间一片草地上,几只仙鹤惊飞起来,天官大帝神目一扫,确是真正的仙鹤,便收回了目光。 “传闻此子乃神兽之躯,伤势痊愈的迅速异乎寻常,不能予之喘息之机。你我分开,往林中搜!” 天官大帝说罢,三位大帝就欲扇形散开,各自负责一方,就在这时,罡风呼啸,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轰”地一声落在地上。 一见那人,长发飞扬,跣足赤脚,宽大的玄色道服,肋下只挂了一只剑,余此一无长物,说不出的潇洒。 天官大帝松了口气,拱手道:“原来是真武帝君。” 真武大帝冷厉的目光向三官大帝一扫,问道:“陈玄丘在此处?” 地官大帝被毁了法杖,心中恨极,一见真武大帝,不禁喜道:“那贼子如今就藏在这林中,他已经受了重伤,修为锐减,逃脱不得了。真武帝君来的正好,你我四人,正好各自负责一方,将那贼子揪出来,肉身寸磔,元神点了天灯,以匡天律森严!” “好!” 真武大帝很爽快地答应一声,“呛啷”一声,利剑出鞘。 剑光如匹练,横向一卷,就像绕身突然发出一道白光。 “铿”地一声,利剑又还了鞘。 就站在他身周,全无防备的三官大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真武大帝。 一道金色的血线,沿着他们的腰畔,缓缓淌了下来。 水官大帝颤声道:“真武大帝,你……为何如此?” 天官大帝头顶天灵突然破开,一道元神陡然飞出,纵到空中就想逃去。 若论反应,还是天官大帝更快,虽然他也对真武大帝的举动错愕不已,但他深知,此刻却不是一解心中疑惑的时候。 肉身已被真武一剑斩断,须得逃了元神,才能活命! “不必死了!” 真武大帝沉声一喝,一个垫步,一记直拳轰然打去。 那婴儿状的元神一声凄厉的惨叫,被真武一拳打得粉碎,无数道真元气流四下逸散,天空中一道紫气,横亘天空,有三千丈。 又是一尊准圣陨落。 虽然他一尸也还未斩,却已是准圣。 准圣、一尸准圣、二尸准圣、三尸准圣,只是同一境界的不同层次。 他身魂俱灭,一样有“天生异象”。 一拳打爆天官的元神,真武大帝又是横扫一扫,抬腿一劈,地官和水官还没来得及逸出元神,就被元神连着肉身,一并打个粉碎。 又是两尊准圣的元气修为回归天地,气流涌动,天空又添两道紫气。 八方仙神,齐齐惊动,个个骇然望向天空。 三尊准圣,一呼一吸之间,接连陨落? 真武大帝收拳,蓦然心有所感,霍然一个转身。 就见天空之中,三十六天将定在那里,呆若木鸡。 真武大帝的左手,缓缓握住了剑鞘,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要杀三官大帝,若非这般猝袭,实在并不容易。 但是,三十六天将么…… 真武大帝的右手,手指相继搭在剑柄之上。 剑,出鞘! 第1078章 五方五老 真武大帝缓缓拔出了他的剑,然后双手握住剑柄,慢慢举到了空中。 三十六天将正惊呆在空中,他们亲眼看到,真武大帝一剑横卷,袭杀了三官大帝。 三官大帝连元神都未能逃出来,被真武大帝身魂俱灭了。 他们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有一股透骨的寒意,几乎冻结了他们的身心。 既然看到了这样一幕,真武大帝会放过他们吗? 逃! 当真武大帝举起了他的剑,三十六天将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这个念头。 身随意动,三十六天将就像炸开的一朵烟花,分别向着不同的方向逃窜而起。 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我们三十六个人,分别逃向不同的方向,你能杀谁? 只要你稍有犹豫,我就有三十六分之一的逃生机会。 诸天仙神都在向这里汇集,只要能躲开第一招,应该就有机会获救。 哪怕我们三十六人只逃出一个,你杀害大帝、屠戮同僚的罪行也将大白于天下! 真武大帝的眼神儿,没有看向他们任何一人,而是定定地看着前方的虚空。 他握剑的手势有些古怪,如果是一个精于体术的人,那就会一眼看出,他此时握剑的手法…… 那不是握着剑的样子,那是…… 握斧。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在其中。 万八千岁,开天辟地。 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 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 真武大帝的眼中,似乎闪现着天地乍现、万物丛生的一幕,神韵无比的玄奥。 就在这时,他手中的剑劈了出去, 这一剑,是以驭斧之法劈出的, 混沌裂,天地分,万物生! 盘古三斧,第一式,混沌裂! 无数道混沌气流,化作万道刃芒,冲霄而起。 因为三尊准圣高手陨落而横亘长天三千里的紫气祥云,瞬间被撕得支离破碎,不复威风。 雷光乍现,电火轰鸣,整片空域仿佛瞬间化作了雷电的海洋。 黄青白赤黑五色神雷,驾驭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化作了一条条雷电的蛟龙,在雷海中穿梭咆哮。 这一剑…… 不!这一斧劈去,虽然那斧不是开天神斧,展现不出先天第一杀伐神器的利害,依旧是无数雷光爆裂,万千激光闪烁。 整片天空,一片惨白的光芒一闪,旋即黯淡下来,仿佛就那一刻,就连光线都被湮灭了。 金色的血液,仿佛化作了一场金色的雨,淅沥沥洒下尘埃。 三十六天将,瞬间被开天辟地一般的雷电之火,轰成了一片虚无。 虚空被一斧劈裂,大地被一斧劈开, 一道深深的裂痕蛇一般喀喇喇蔓延开去,草木倒覆、河水改道、山丘夷为平地…… 脚下这一座方圆万里的浮空岛,瞬间裂成了两半,各自飘向不同的方向。 赤脚大仙正从远方飞驰而来,天地异变陡然生出的宇宙风暴呼啸而来,赤脚大仙大吃一惊,立即凌空定住身形,面皮子都被冲击得扭曲变形了,就仿佛他是个没有充足气儿的橡皮人。 前方一道白衣倩影,承受不住风暴肆虐之威,呼地一下就从他身边横飞出去,瞬间便冲出千里之遥。 赤脚大仙双眼一眯,在那间不容发的瞬间,看清了那仙子的模样。 咦?是李花仙子啊…… 真武一剑,粉碎了虚空,立即拔身离去。 天庭多少万年的底蕴,东王公、西王母那对老奸巨滑都不敢轻举妄动,你怎就敢独自一人,杀上天庭? 这个不省心的徒儿! 又能怎么办呢? 只好找到他,想办法把他送出天宫。 天庭,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昊天手中有什么底牌,旁人不清楚,他可再清楚不过。 就他师徒俩就闹天宫,闹呢? …… 陈玄丘降落浮空岛上,一阵穿行,不见有人蹑踪而来,只道已经摆脱了追兵,却不晓得那是他的师父出手,帮他结果了三官大帝。 空间之术虽然使不了了,可陈玄丘的一对翅膀却也快捷无比,刹那之间,便已是万里之外。 结果好巧不巧地,却正撞见搜寻过来的二十八宿和许多神将。 陈玄丘只想寻个地方,好生把自己的伤势疗治一下,却是始终找不到一个喘息之机。 这些仙神,简直如附骨之蛆,无处不在。 无奈何,只好一咬牙,挺身冲了上去。 一道道神光法术迎着陈玄丘疯狂砸来,陈玄丘则魔铠着身,近身肉搏,不知多少天将,在他掌下,如同蝼蚁一般,瞬间丧命。 可是四面八方,仙神如扑火飞蛾,漫天都是,杀之不尽。 这时,三道紫气,横亘长空,如此异象,惊得诸神都瞬间停手,纷纷错愕看向天空。 陈玄丘却根本不加理会,趁机杀出重围,只一振翅,便将二十八宿远远抛在后边。 …… 天庭,陵光神君的话,说的昊天上帝转嗔为喜。 看看天蓬和天佑,厌弃的很,再看看陵光,越看越顺眼。 天蓬和天佑跟着紫微,都长歪了啊,全是废物! 还是陵光神君好,虽然修为不及他们二人,可这智勇双全的样子,不愧是朕这中央天庭调教出来的神将啊。 至于太白,太白当然也是我的人,可他本就是文臣嘛,十金乌被劫,主要是天蓬无能,太白只是受了牵累罢了。 于是乎,昊天上帝又狠狠责斥了天蓬和天佑一顿,然后把利用三素月樱笋时当诱饵,擒拿十金乌的计划,全权授予陵光神君和太白真君负责。 天蓬和天佑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待殿上奏事已毕,天帝退朝,怏怏地和陵光神君、太白真君一起退出大殿。 暗地里,瑶池金母和邓婵玉化作一对仙雀,正停在殿脊上盯着。 她们化作仙雀,体形娇小,藏身于此,倒也不虞被人看见。 一见天蓬等人出来,两只雀鸟立即瞬也不瞬地盯了过去。 偏生此时,天生异象,三道三千丈长的紫气横亘于长空,此举立即震惊了阶下的天蓬等人。 殿脊之上,不仅邓婵玉大惊失色,就连瑶池金母,也是为之骇然。 准圣不是大白菜啊,天庭确实底蕴深厚,准圣之多,远超东王公、西王母那边的实力。 可准圣在天庭也是最高战力了。 怎么会转瞬之间,就有三尊准圣陨落? 此刻闹天宫的,只有陈玄丘一人, 所以,这三尊准圣,是接踵之间,被他连杀的? 七神兽元力,果然妙用无穷! 一想到这是陈玄丘杀的,而陈玄丘从一个大罗,一举提升到可以举手投足,连杀三尊准圣的境界,完全是因为吞噬了她为自己准备的七神兽。 瑶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就像锅里的黄油煎着的鹅肝,滋啦啦的好痛好痛…… “陈郎应该在那边!”邓婵玉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说。 瑶池金母道:“走,我们过去找他!” 二人潜伏于此,本来就是为了寻找陈玄丘的下落,此时眼见陈玄丘顷刻灭三圣,瑶池心急火燎,就像垂死挣扎了三天三夜,而陈玄丘就是她唯一的药。 她此时比邓婵玉找自己男人还心急,马上领着她,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此时,陈玄丘正被五个老人,团团围在中间。 五个老人不是围捕陈玄丘的人,是陈玄丘主动闯进了他们的隐居之地。 这也是一座浮空岛,岛屿很大,约有五千万亩,大抵相当于海南岛的面积。 陈玄丘掠空而来,发现此岛甚大,而且岛上林木葱郁,没有一幢建筑的影子,便想潜藏于此,利用天界充裕的灵气,修复自己的伤势。 以此岛之大,就算有十万天兵降落搜索,一时半晌的也搜不到他,待伤势痊愈,他想逃走,又有多少人能拦得住他? 却不料,这岛屿上空竟设有结界,大有虽在天界,却禁止仙官出入的架势。 这结界自然挡不住陈玄丘,被他硬生生打破结界,闯了进来, 结果,隐居此岛的五位麻衣老者瞬间显现,将他围了起来。 一位麻衣老者不悦地瞪着陈玄丘:“你是何人,胆敢破我结界,擅闯我五方岛?” 陈玄丘眉头一皱。 五方岛?这五个麻衣老者,不会是……五方五老吧? 那可是地位犹在三官大帝之上的五位先天神祗。 先天神祗,就是并非后天学而得真、成就神仙尊位,而是开天辟地之前,就已诞生了灵识的先天神灵。 这五个老头儿如果是五方五老……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第1079章 五行秘境 “五方五老?” 陈玄丘涩声问,心里一个劲儿地呐喊:“千万不要是他们,千万不要是他们。” “哈哈,你倒认得我们!”那麻衣老者点了点头,陈玄丘心头一沉。 五方五老,资历比三清还老。 三清是开天辟地后才诞生的,而五方五老,是五行元素的化身,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了。 只是他们那时还未修出肉身,尚未成就魔神,没有参与开天之战,否则他们若跑去凑热闹,没准也被盘古一斧子劈了。 五方五老资历老,修为也高,却是先天神灵,这自然不是道祖鸿钧想要培养的理想对象。 除了鸿钧,其他诸圣人,皆对他执弟子礼。天庭之主,也只是他身边的童子,他才能维持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身份。 五方五老生具灵识,但还未曾化形成就魔神的时候,他也不过就是空心杨柳底下的一只蚯蚓罢了。 大家当年都是泥腿子,彼此知根知底的,你如今就算坐了金銮殿,也不好意思跟人家摆谱啊。 好在这五位元素之神并不争名夺利,所以鸿钧也没想过算计他们,建立修士天庭之后,还把他们请了来,封为五方五老。 这五气之祖、五行之始,从此便等于是纳入了天庭辖下。 他们没有神职,主要是昊天上帝也不够资格驱使这五位老前辈替他做什么事。 所以就当老供奉一样,养在天上了。 五老倒也随遇而安,就在这五方岛上修行,一贯不理外务。 那结界,只是他们随手设置,就像茅屋前扎下的一道篱笆,圈地自娱,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这不,就有一个不开眼的小人强行打破他们的结界,闯上岛来了。 “抱歉抱歉,误会误会,晚辈这就走!” 陈玄丘一瞧五老似乎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太过问外边事务的样子,连忙道歉,转身就想一走了之。 青灵始老君笑了:“小子,无端打破结界,扰乱我等清静,如今想走就走?” 青灵始老君一探手,就向陈玄丘抓来。 陈玄丘肩头一矮,脚下一错,身形极其诡异地一闪,青灵始老君便抓了个空。 “咦?天狐魅影步?你是天狐族人!” 五老一眼就认出了这身法步的来历,登时来了兴趣。 “天庭何时招揽了你这样的人物,来,让老夫看看。” 丹灵真老君也来了兴趣,哈哈一笑,截上前来。 陈玄丘哪敢停下跟他扯淡,别看这几个人似乎没什么敌意,可毕竟是天庭的人,一会儿知道他是闹天宫的叛逆,岂有不出手对付他的道理? 五老辈份虽尊,修为虽高,单打独斗他也不怕,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啊。 陈玄丘立即身法不停,闪烁来去,抵挡这两个老顽童。 五老乃元素精灵之体,天性纯良单一,没有后天生灵的诸多欲望,所以与人情世故也不甚了然。 否则早就察觉不妥了,在天宫之中,竟有人如此莽撞,打破他们的结界闯上岛来,那此人必定有些可疑。 不过,眼见先天四大神兽之一的九尾天狐一族后裔出现,他们倒也生起了兴趣,想要留他下来聊聊,问问天狐一族的近况。 一时间,元灵元老君,皓灵皇老君,五灵玄老君也都围了上来。 五方五老毫无偶像包袱,根本不在乎五位尊者以大欺小、以多胜寡什么的,围住陈玄丘,便想把他擒下岛去。 五人这一联手,金木水火土五行元素相生相克,渐渐勾连成一股奇异的气机,令本就内腑受伤的陈玄丘感觉十分难受,大五行牵引小五行,体内的伤势似乎要控制不住了。 便在此时,远处一道道流光逸来,那些仙神快要追到了。 陈玄丘见此情况,立即道:“那些仙神欺侮晚辈,晚辈仓惶逃命,这才打破结界。五位前辈若要问责,他们也该是罪魁祸首。晚辈受了伤,要先往岛上打坐疗伤,五位前辈若要问话,那就先替晚辈挡一下追兵吧!” 说完,陈玄丘羽翼一振,呼地一声,便向岛上投去。 “这狐家娃儿受人欺侮了?现在天庭这么乱的吗?” 青灵始老君听得眉头大皱,他们五个虽在天庭,平时都是圈地自娱,根本不与外界来往,天庭的事儿都不大参与的。 这一次若非陈玄丘打破结界,惊动了他们,这五个元素之精所化的神仙,还指不定要入定多少年才会苏醒呢,自然不知道今日天庭发生的大事。 五老君一见陈玄丘真是规规矩矩往岛上冲去,不是逃跑,便停下来,抻着脖子往远处看。 五老君好奇,想知道是谁在抓小狐狸。 九曜星君率先冲过来,看见五位袍饰奇古的麻衣老者定在空中,月曜星君便嗔目大喝道:“尔等何人,可曾见到……” 水曜星君吓得魂儿都飞了,赶紧冲上前来,硬生生撞开月曜星君,也打断了他的话,向前五老陪笑长揖:“九曜见过五方五老!” 这九曜星君都是刚刚册封的星君,其中有幸见过这五个超级老宅男的实在不多。 这五个老宅男基本上就是天庭吉祥物,几千年一遇的天庭盛典,才会把他们五个请出来晒晒太阳,免得闷太久了发了霉,所以认识他们的着实不多。 月曜星君一听是五方五老,也不禁吓了一跳。 虽然他们在天庭没有实权,可论地位,却仅排在四御之下,岂可犯了不敬之罪。 五老心中,却没有那许多劳什子的规矩,根本不在乎月曜星君刚才吼得有多大声。 皓灵皇老君笑眯眯地道:“天庭一向冷清,如今好生热闹,发生了什么事呀?” 日曜星君声泪俱下:“五老君有所不知,天庭叛逆陈玄丘与一众叛逆,重伤勾陈大帝,伤了紫微大帝,今又单枪匹马,大闹天庭,掳走钦犯,杀死天兵天将无数,三官大帝,尽数陨落在他手中,我天庭与他誓不两立!” 五老君身为天庭的一份子,丝毫没有与天庭同仇敌忾的意思。 他们化形成人,只管修行,太古时代,满天神仙轮番大战,也没见他们五个出来。 天庭要请他们上天,说了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管闭门潜修,他们也就很随缘地跟着来了。 在他们看来,只是换个地方住罢了,压根儿没有天庭一份子的意识。 这时听日曜星君如此一说,五灵玄老君顿时忐忑了,悄悄对青灵始老君道:“糟糕了,那只狐狸原来这么凶狠的,杀死天庭这么多人,我们要说方才眼睁睁看着他从我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了,是不是不好对玉帝交代?” 青灵始老君把眼一瞪,道:“啥陈玄丘?谁叫陈玄丘?我们没看见!” 五灵玄老君哭笑不得,道:“你傻了不成,方才那个……哦哦哦,对!我们没见过!” 五灵玄老君瞧见青灵始老君递来的眼色,终于明白过来。 皓灵皇老君心虚地摸着鼻子,道:“啊,你说那个谁……叛逆陈玄丘啊,他……” 青灵始老君抢着道:“吾等刚刚出关,正欲往十天尊处一行,却是不曾见过。” 皓灵皇老君瞪着老大,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方才那狐家小儿都说了,这些人是追杀他的,分明那狐家小儿就是陈玄丘嘛,怎么大哥说不认识呢? 不过,不能拆老大的台。 青灵始老君道:“走吧,我等这便去吧!” 这时,赤脚大仙、二十八宿等也陆续追了来。 赤脚大仙先向五老君稽首一礼,然后道:“五老君,这五方岛正是那叛逆陈玄丘逃来的方向,此岛甚大,说不定那凶顽此刻就藏身于岛上,吾等欲往一寻,却不知……” 丹灵真老君忙摆手道:“且去,且去,若他真个藏在五方岛上,你等只管拿去,免得他骚扰了我等修行之所。” 说罢,五老君驾起云头便走。 元灵元老君一边飞,一边纳罕道:“咱们真去找十天尊啊?仓促出来,莫要被他们弄乱了咱们的洞府。” 青灵始老君笑道:“你我修行之所,有先天五行之力护持,非天庭一品以上仙官,一步都踏不进去,怕甚么。至外洞府以外,不过是些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随他们折腾去。” 五个喜欢宅在家里的老头儿,唯恐惹上麻烦,只好硬着头皮出门避风头,去寻十天尊处做客去了。 这边陈玄丘大鸟儿一般飞掠落地,正要寻个隐秘处暂且藏身,休养伤势,林中忽地掠过两个人来。 陈玄丘一个旋身,举掌欲拍,忽见来人是龙吉公主和邓婵玉,登时硬生生止住掌势,懊恼道:“你们好大的胆子,怎么竟敢闯过这里?” 陈玄丘现在一个人想摆脱追杀尚且困难,若再带上她们两个,势必更加吃力,而以她们两人的修为,跟在自己身边,只能成为累赘。 陈玄丘遂顿足道:“你们快走,我弄出些声息引他们过来,你们赶紧离开天庭。” “追兵到了,先到林中避避!” “龙吉公主”一拉陈玄丘,闪入林中,抬眼望去。 就见五老君与众天神一番言语,竟然腾云往东方去了。 陈玄丘松了口气,道:“没有五老君,我尚可一战。你们马上走,我来断后。” 瑶池金母哪舍得走,她走了,万一陈玄丘失手,被昊天师兄抓到怎么办? 瑶池金母眼珠一转,道:“我知道一个所在,这些仙神,进都进不去的,跟我来!” 瑶池金母一拉陈玄丘的手,转身就走。 陈玄丘疑惑道:“这诸天星君都进不去,你怎就能进去?” 瑶池金母心中一凛,这才想起,那地方固然安全,却是因为那是五方五老君的修行之所。 当初自己与师兄邀请他们上天时,直接搬上来的洞府。 五行之气在那修行之所明灭不断,相克相生,永无止歇。 除了五老君这等天生元素之体,只有五老君在禁制中做了允许的一品仙官以上仙神才能进入。 她是天后,与天帝比肩,自然也是能进去的。 可这个原因却是绝对不能说与陈玄丘知道的,否则岂不露了馅。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可是龙吉公主,龙吉公主可不是一品,只有四御、五老君和东王公、西王母这几个人才是一品,若说出这个原因,她能出入,岂不可疑。 瑶池金母心中电闪,嫣然笑道:“昔年我随玉帝,曾去见过五老君,记住了出入之法。他们绝不会想到,你竟能避入这样一个所在,藏身其中,必可摆脱追兵,我们走!” 邓婵玉跟在后边,却是有些不舒服。 要走便走,牢牢扯住陈郎手臂做什么,也不说避避嫌! 第1080章 五行乱气 瑶池金母引着陈玄丘和邓婵玉,在林中飞快地穿梭而行,忽而停在一片明珠碧玉似的湖泊前。 湖泊前,一团氤氲的水汽,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七彩的霞光。 但它却不是虹,而是一个镜面状,而且镜面并不平整,它正像水面一样轻轻地荡漾着。 “就是这样了,婵儿妹妹,你们两个跟着我,进去之后,先要穿过一段五行乱气层,然后便别有洞天了。” 瑶池说着,另一只手牵住了邓婵玉,迈步就向前走去。 那水波般荡漾的镜面,在她的脚尖脚及的刹那,迅速变成了水银色,但只是一接触,就已感应到她有进入的权限,色泽微微一变的水纹镜面,又迅速恢复了原状。 三人迅速没入其中。 追兵很快就到了,就在三人进入不过两息的功夫,赤脚大仙和九曜星君就已落在那镜屏之前。 赤脚大仙望着正纷纷落下的众仙人,吩咐道:“以此为中心,向四下里搜!但有发现,立即示警!” 火曜星君看了看那水纹镜面,道:“这是什么?” 赤脚大仙瞥了一眼,道:“那是五老君的洞府所在,非一品以上仙官,皆莫能入。你……小心!” 赤脚大仙正说着,火曜星君的手已经摸上了那水纹镜面。 赤脚大仙急急喝止,却已来不及了。 那水纹镜面,迅速化作了水银色,冻结如镜。 火曜星君手掌触及处,一道电光陡然射出。 这么近的距离,火曜星君根本来不及闪避或抵抗,被那道电蛇轰地一声炸出老远。 众天神齐齐望去,就见火曜星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体突突突地一阵乱颤,猛地一蹬腿儿,从嘴里吐出一缕青烟。 他的头发根根直立起来,将金盔都顶得滚到了一边, 这才是真的“怒发冲冠!” 木曜星君与土曜星君连忙跑过去:“火曜星君,你怎么样了?” 赤脚大仙道:“五老君心地纯善,不会设下必死之局的。他死不了。” 木曜星君与土曜星君把灰头土脸的火曜星君扶了起来,他两眼发直,怒发冲冠,不过看起来,确实还没断气,只是被电得一时麻痹了身子。 这一下,众人都不再敢接触那水纹镜面,就以此处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搜索而去。 那水纹镜面,是五老君的洞府入口。 这整座浮空岛,都是天上本就有的,只有那五老君的洞府,是他们当初被邀请上天时,以大神通将自己的洞府搬上来的。 洞府就在瀑布下这片悬崖底下,只是万物皆由五行元素组成,五位元素之祖很容易就将这洞府隐藏其中,非从此门而不得入。 陈玄丘一手被“龙吉公主”柔软的小手握着,甫一进入其中,顿觉狂风扑面,双目难睁。 这里似乎是一片混沌世界,迎面扑来的似乎是风沙,可是扑在脸上,却有感觉不到沙砾的存在。 而沙砾虽然似乎不存在,那风的质感,却分明像是裹挟着无数沙砾似的。 陈玄丘心中一动,这就是五行乱气? 龙吉公主明明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被风吹得,却是忽远忽近:“五行乱气,宽约一里,过去……就好了。” 实际上,若真是天帝天后或者四御那样的仙界至尊光临,五老君自然不可能用五行乱气来迎接客人。 不过,瑶池金母进入其中的时候,却是有意关闭了她对于五行乱气的控制,要的就是制造这种目不视物,举步维艰的效果。 三人眯着眼,视线所及,不及一臂之远,仿佛跋涉在漫天狂沙滚滚的沙漠之中,步履蹒跚。 步行约半里地,陈玄丘就发觉自己牵着的小手汗津津的微微颤抖,龙吉公主似乎快撑不住了。 陈玄丘低了头,避开风头,沉声道:“我们至少走了一半路了,再坚持一下!” “啊~~” 陡然一声惊呼,龙吉的身子向另一侧倾斜了一下,惊呼道:“婵……” 旋即就因强风入口,窒住了她的声音。 陈玄丘一惊,背风低喝道:“小婵怎么了?” 龙吉道:“我没拉住她,滑脱了手指。” 陈玄丘凝神望去,面前龙吉的容颜都是若有若无,再隔一个身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陈玄丘大急,大呼几声,根本听不见邓婵玉的回答,知道邓婵玉修为最浅,只怕力竭之后站立不定,已经被裹进狂风之中,不知道已吹到哪里去了。 龙吉的手也渐渐无力,似乎快要抓不住他了。 陈玄丘咬了咬牙,打横儿把龙吉公主抱了起来,闭起双眼,一步一个脚印,向着前方笔直地行去。 虽然他内伤未愈,可是为了度过这五行乱气,还是凝运了全身功力,在体表形成一层青濛濛的玄罡之气,抵御着五行乱气的侵袭。 瑶池金母躺在陈玄丘怀里,背对着罡风,抬眼看看他紧闭的双眸,唇角漾起一抹娇美得意的笑容。 苍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叫她逮着机会了。 邓婵玉,是她故作不支,有意撒手的。 现在少了那个碍眼的女人,陈玄丘为了抵御五行乱气,又封闭了目识,这等机会…… 娇美的笑意忽然就凝结在了她的脸上。 青濛濛的玄罡之气,笼罩了陈玄丘的全身。 其实根本没受五行乱气影响的瑶池,眼看着一尊巨大而威武的玄武虚像,正盘踞在陈玄丘头顶上空。 这是…… 瑶池金母的素手轻轻按在了陈玄丘的心口,那里也隔着一层有若实质的玄罡之气。 瑶池金母差点儿炸了! 该死的,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此刻,她正被陈玄丘搂在怀里,若有异动,陈玄丘马上就能察觉。 因此,她没机会憋大招,猝袭也只有一次机会。 可是这副模样的陈玄丘,不用大招,只是一般的猝袭的话,恐怕很难对他造成严重的伤害。 陈玄丘察觉到了瑶池的动作,只当她是被五行乱气侵蚀得承受不了。 于是,陈玄丘挪动了一下臂部,护住了她的头面。 被陈玄丘搂紧在怀中的瑶池金母:…… 生平还是头一次被人当成弱女子这么庇护呢,而且,是被揽在他的怀中。 感动么? 不敢动! 这一掌拍不死他,他手臂一箍,自己的脑袋就要爆了啊! 瑶池金母气得咬牙切齿,一点小恩小惠就想让本天后心软? 呵…… 我苦心准备了两个元会的七大神兽, 那可是我与道祖抗争的唯一倚仗啊! 陈玄丘,我吃定你了! 就今天,不等了! 瑶池呲了呲一口小白牙,似乎在掂对从哪儿下口。 第1081章 瑶池大圣 终于,陈玄丘一头撞出了五行乱气层,就仿佛从镜子的另一面穿过出现。 原本有些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 面前鸟语花香,幽静雅致,便是其中载植的许多花花果果,都是太古时期便已灭绝的奇花异种,其中不乏对修行人大有裨益的。 但陈玄丘无暇多看,他把“龙吉公主”轻轻放在地上,道:“你且先在此歇息,我去寻她出来。” 说完,陈玄丘便又一头扎回了五行乱气层。 瑶池金母看着陈玄丘身影消失的地方,唇起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没有她在其中控制,五气暴乱,陈玄丘穿行期间,消耗将更为巨大,到时候,要对他下手,也更容易些吧。 陈玄丘再度进入五行乱气层,果然察觉这混沌风暴愈加的猛烈。 陈玄丘也不明白,为什么这元素风暴的力量,比方才更强大了几分,他丝毫没有怀疑到龙吉公主身上。 实在是因为这个龙吉公主的样貌,已经换了三任主人,最开始的和第二个乃至如今的第三个,各有不同目的与追求,所以三个龙吉公主,前后的行为根本不存在一贯性,也就无法从她一贯的行为中,去剥丝抽茧,发觉真相。 此时,邓婵玉已经出现在一个奇异的所在。 她的脚下,是碧绿色的大地,遥远的天空中,似乎有青山隐隐,有白云冉冉。 邓婵玉在平坦的绿色大地上奔跑了一阵,然后纵身而起,飞行于空。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了异处。 她飞不出这片绿色的大地,她明明已经看到了边缘,可那绿色的大地似乎在随着它的飞行无限延长,使得她始终处在这大地之上。 她想往高处飞,可是仅仅飞到能看到那碧绿大地的边缘处,就再也无法飞高一些,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束缚着她的身体。 等等…… 邓婵玉惊诧地看着脚下的大地,这圆圆的碧绿大地,中间的一眼湖泊…… 怎么从高空看下去,仿佛是……一张荷叶? 突然,一个庞然大物从远处飞来,那翅膀扇动的嗡嗡声,险些震得邓婵玉跌落尘埃。 这……这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鲲鹏? 翼展九万里的鲲鹏? 那巨兽翅膀扇动的风,忽然拂在邓婵玉的身上,邓婵玉再也控制不住身形,一路跟头把式地摔下去。 当她在地面处稳住了身形,再度抬头望去,就见一只巨大无朋的蜻蜓,正从高天之上缓缓飞过。 这一刻,邓婵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 这是什么情况? 我在一张荷叶化成的大陆之上? 是我变小了,还是这里是混沌巨人的国度? 邓婵玉不信邪地拿出一枚五光石。 如果这里是幻境,不知道这人道法宝,能否破解得了? 邓婵玉一甩手腕,五光石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她脚下的绿色大地狠狠射去…… …… 陈玄丘从五行乱气层狼狈地跌了出来。 他甚至召唤出了自己的魔铠,但是魔铠在那五行暴乱之气的侵蚀下,也已斑驳破烂,仿佛已经锈蚀了无数年,破破烂烂的,似乎用力一抖就要碎了似的。 好在这套神器有自我修复能力,陈玄丘现在无法把它收进葫中小千世界滋养,便暂且藏进了自己的虚空光照轮。 小婵还是没找到,也不知道被劲风吹到哪儿去了。 不过,陈玄丘感觉得到,那风虽然厉害,其实却并无杀机,比如你要是俯卧在地上不动,承受最少的罡风吹拂,就不会像他此刻一般狼狈。 其实,这也是陈玄丘修为太深的缘故,如果他的修为像邓婵玉一样弱,早被大风卷去,送入那个迷你空间了,不但可以找得到邓婵玉,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陈玄丘从浑浑噩噩仿佛混沌空间的五行乱气层中出来,出现之地,并不是之前与龙吉公主分开的地方。 不过,五老君的这处修行洞府,不过十里方圆,要找到她却也不难,所以陈玄丘并不着急。 他向前走了几步,择了一处芳草茵茵处盘膝坐下,想趁着此处灵气充裕,先修复自己的伤势再说。 现在不要说是伤势,就算真元,也被他耗损得七七八八,近乎油尽灯枯了。 陈玄丘盘膝于地,貔貅吞天式运转,五老君洞府中浓郁的天地灵气如潮水一般向他倾泻而去。 正盘膝于某处入定,准备以最好状态等候陈玄丘出现的瑶池金母立生感应。 她蓦然站起,就想一步蹈开空间,赶到陈玄丘身边。 忽然,瑶池发现身畔一枝琼花,迎风摇曳。 这花,竟是瑶池本体的那种琼花。 只是,它无人点化,也没有吸收西华至妙之气,所以仍旧是一株琼花,安静地生长在这一方洞天福地之中。 这花,本该绝迹了的,也只有五老君这种先天元素之神的洞府,才仍能看得见吧? 瑶池金母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才一步蹈空,凌空飞去。 瑶池金母一步凌空踏来,便看到陈玄丘衣衫褴褛,脸色苍白。 五行乱气的厉害,瑶池金母是晓得的,一见陈玄丘如此模样,不由心中得意。 这小子,果然被五行乱气耗尽了修为, 现在,他就是本宫砧板上的一块肉了。 蓦然有气机涌动,陈玄丘忽有所觉,立时张开了眼睛。 出现在他面前的,俨然是一位绝世天女。 戴太真晨缨之冠,如缀露之莲,皎洁晶宝。 披灵飞大绶,优雅高贵。 容颜如雪,光仪淑穆,貌若双十风华,灵颜绝世,圣洁高冷,足不点尘,风姿倾城。 陈玄丘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集清冷、优雅、高贵、娇媚于一体如她, 这等风姿气质,必然是久居上位的高贵之人,但玄女和金灵也是位高权重之女仙,却没有此女的雍容之态。 她是谁? 陈玄丘警惕地站了起来,一个名字,在他心中已呼之欲出。 瑶池微笑地看着陈玄丘,不枉本宫扮成龙吉,含羞忍辱地跟在他的身边,一直隐忍到此刻。 同为三尸准圣,陈玄丘已近乎油尽灯枯,万万不是她的对手了。 这种情况下,她没有必要偷袭。 天后的高贵心态不允许她这么做,她的自尊心也不允许。 若是先以龙吉之态接近陈玄丘,趁其不备伤了他,再恢复本体吞噬掉他,让陈玄丘知道,一直追随在他身边的龙吉,竟是高贵无双的堂堂天后…… 那……,就算要死了,他也会小小地得意一回吧? 高傲的天后,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陈玄丘,你好大的胆子,捣乱天庭,灭杀仙官,今日本宫,就执行天律,将你身魂俱灭,永不超生!” 陈玄丘一脸凝重地道:“你是何人?” 那高傲而娇媚的女人微微扬起了好看的下巴:“瑶池大圣西王金母,统御群仙大天尊!” 第1082章 吞天噬神 “天后?” 陈玄丘目芒缩如针尖。 同为三尸准圣,换一个时间、地点,陈玄丘并不惧她。 可是,此时此刻,陈玄丘的修为功力,十成已不足六成,而天后以逸待劳,这一战,孰胜,孰败? 瑶池金母出手了,纤纤玉掌,向陈玄丘轻盈地拍来,仿佛春风拂动的桃花枝,又似流水绕上绿苔的岸石。 但陈玄丘却如避狮虎,天狐魅影步发动,堪堪避过了这一掌。 玉掌轻轻扇过,一大片洞府连着洞府前的奇花异草,瞬间化为虚无。 “逃!” 陈玄丘从来不是一个只知蛮干的人,天狐一族是最懂得审时度势的种族。 他知道自己如今不是瑶池金母的对手,不如逃走! 陈玄丘转身便走,瑶池金母眼中漾着快意的笑,终于……扬眉吐气,不用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啊。 她的纤纤玉手好看地抚上自己的鬓发,身形正在如影随形地追赶陈玄丘,头上的玉簪已经拔下,化作一口利剑。 方才没有当着陈玄丘的面拔下玉簪,她担心陈玄丘联想到北极天域,金鳌岛前的那个小秘境中的自己。 二人一追一逃,间或交手数合,拳掌兵刃,只一接触,便是罡风四溅,雷光咆哮,好好的一个洞天福地,不一会儿功夫,奇花异草、洞府山石,全被二人的拳风掌印打得稀烂。 二人所过之处,仿佛是天地间威力最大的风暴肆虐过似的,一片狼籍。 瑶池金母怕陈玄丘逃到五行乱气之中,自己不好追索,一直有意地封锁着他向外逃的迹象,渐渐将陈玄丘逼到了整个五老洞府的中心,那片碧荷连天、芙渠盛开的荷塘边。 “不必逃了,明年今日,便是你的死祭!” 碧池金母长剑抛出,化作一片剑山,横在了陈玄丘的面前。 陈玄丘飞有多高,那剑山便增长多高,始终横亘于前,拦住他的去路。 而瑶池双掌一合,复又一分,如抱太极,掌中出现一团混沌气团。 混沌气团渐分阴阳,半黑半白,两条一黑一白的阴阳鱼儿,隆隆旋转,带着毁灭一切的可怖气息,向着陈玄丘猛然打去。 陈玄丘奋起全力,玄武之像由于真气不足,明灭不定地悬浮在头顶,硬生生接下了这一记“阴阳生死印”。 “轰”地一声,陈玄丘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那剑山之上,“哇”地喷出一口鲜血,便沿着那平滑如镜的剑山刃面,滑向地面。 从高达千丈处一路摔下来,陈玄丘又吐了一口血,萎顿在地。 还不等挣扎起来,他就看到一双缀珠凤缎翘头履。 香风袭面,天后已在面前。 陈玄丘不由得心头一沉。 “小狐狸,你还真的很难抓呢。” 天后满面春风,笑吟吟地说着,盯着萎顿在她面前的陈玄丘。 袖中夹层里,瑶池缓缓抽出了她保存了三个元会的一张符箓。 那是魔界大圣画魔亲手绘制,赠送给她的。 那符箓中,封印着一道魔功:“吞天噬神诀!” 曾经,今日高高在上的天后,也只是一个一袭青衫、佩剑逍遥的瑶池仙子。 游历洪荒的那些年中,也曾有不知多少俊彦倾心于她。 其中就有一个后来暴露了身份,实为魔道大圣的画魔。 瑶池仙子并没有爱过这个人,但并不介意利用画魔对她的痴情,谋取一些好处。 没有人想过,这枝琼花所花的瑶池仙子,从来就不甘心道祖鸿钧对她一生的所有谋划,叫她乖乖听命,还要感恩戴德。 呸! 她只是不敢,因为稍有忤逆,她便要形神俱灭了。 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在积蓄力量,为她有朝一日能抗拒天命一般的鸿钧, 活出她自己的样儿来。 “我,很欣赏你!” 天后终于要大愿得偿了,心情说不出的愉悦,看着陈玄丘,笑得满面春风。 眉眼盈盈间,眼尾有着一抹瑰丽的红,此时的她看来,竟有一种妖艳的味道。 “你敢反抗天庭,而你也知道,如今的天庭,是道祖鸿钧护着的,反不得。就凭这一点,你就比诸天圣人,还要了不起!” 天后揽着裙儿,缓缓蹲下,玉润的纤指,勾起陈玄丘的下巴:“我和你,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我们都不甘心。” 天后美目流盼,笑吟吟地道:“只不过,你想为了芸芸众生,我是为了自己。” 天后轻轻皱了下鼻子,风华绝代的容颜,居然有了些小俏皮。 “可惜,你拿走了我苦心准备了两个元会的东西,那么,你就只能死!” 天后捏碎了另一只手中的符箓,吞天噬神箓破碎,法诀启动,变成了一团漆黑的光团,就像一个小型的黑洞,盘旋在天后的掌心。 天后格格一笑,便将玉掌抬起,印向陈玄丘的额头:“你放心,你没有完成的事,以后由我去做!” 说着,天后就把掌心一探,重重地按在了陈玄丘的眉心。 …… 邓婵玉用尽了办法,也挣脱不了那荷叶的束缚。 五光石打在那荷叶上,根本就不起作用。 邓婵玉飞到了那碧绿大地的中心小湖上。 那里,实际上是这片荷叶的中心顶着的一片露水。 “我这是变得有多小了啊……” 邓婵玉想着那本该只是一滴露水的湖泊,苦恼地想。 正自不知所措,忽然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 那飞的何止是沙石,简直就像是一座座飞来峰,呼啸着从绿色大地上掠过。 实际上,这是因为陈玄丘和天后在湖畔大战,激起的罡风溅起的砂石。 邓婵玉在那荷叶之上东躲西藏,身下的湖泊掀起了滔天巨浪,然后整座湖泊,被飓风整个儿刮走,头顶上还有一座座山峰不时掠过。 如此天威,骇得邓婵玉惊恐不已,她想取出乾坤袋,收了刮向她的狂风与砂石,却陡然发现,她的乾坤袋在这里竟然失效了。 邓婵玉急忙抛出雾露乾坤玉,在那原本是湖泊底处的叶心处,搭起了一张网子。 邓婵玉就像网子中心的蜘蛛,将自己的双足在那网线上缠了几匝,使得自己固定其上。 风忽然变小了,那一座座飞来峰也不见了,偏又用许多巨大的飞行生物飞了过来,并且发现了她,向她扑了过来。 邓婵玉好半天才认出,那些长着可怕口器的巨型生物,竟然就是小小而美丽的蜉蝣。 在不知道是自己缩小了多少倍还是对方放大了多少倍的情况下,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只可怕的太古魔兽。 邓婵玉别无他法,五光石就算打中了这些可怕的巨型蜉蝣,怕也伤害不了它们,而它基他可以依仗的…… 对了,欢喜铃儿! 二尸准圣定光欢喜佛随身之宝! 众生皆有欲,无欲不存。 既有欲,这欢喜铃儿的大欢喜禅功,照理就能影响到它们。 邓婵玉心中一喜,立即亮出了欢喜铃儿,叮铃铃地摇动起来。 巨大如一片大陆的荷叶,就像一只巨大的喇叭,那动摇心旌的欢喜铃音,便经过这大喇叭的放大,向着天空,喷薄而去…… 第1083章 一夜老 一团漆黑的光,印在了陈玄丘的额头。 陈玄丘的识海,瞬间暴发了一场思维风暴。 仿佛在识海中刮起了一场无法形容量级的飓风,能刮尽它所触及的一切。 陈玄丘感觉自己的神识和肉体,似乎都要被这猛烈的飓风席卷进去了。 心灵深处,沉睡的鸿蒙紫气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终于……又遇到危险了么? 果然是个无能的废物啊,最终还是要靠我来为他摆平。 不过,你这么无能,我可是不会欣赏你的呀, 待我完成承诺,再救你一次,我就要弃你而去,另寻良缘了! 鸿蒙紫气,很嫌弃地想着,决定再勉为其难,帮宿主解决一次危难。 但是,识海风暴中,一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了。 它狂嗥一声,四足用力,迎着那飓风,从风暴眼中缓缓站了起来。 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 凶兽饕餮! 飓风席卷而上,形成了一道龙卷风,贯通了天地一般,要把陈玄丘的神识、真元全部吞噬掉。 当这一切被剥离,到最后陈玄丘被七神兽改造过的肉身,也将被挤压成一枚神丹,被那飓风卷走,成为天后腹中食。 瑶池金母站在萎顿在地的陈玄丘面前,樱唇轻启,有缕缕黑色的气息,正把陈玄丘的灵识与真元从他的眉心抽离出来,卷向瑶池的檀口。 识海之中,那头巨大的饕餮愤怒了。 它猛然嘴巴大张,呼号着,强大的吸力撕扯着,与吞天噬神魔功争夺起了陈玄丘灵识与真元的控制权。 风暴肆虐,又一头巨兽缓缓站了起来,其身形如虎豹,其首尾似龙状,其色亦金亦玉,其肩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且头生一角并后仰。 异兽貔貅,吞万物而不泄。 由陈玄丘一丝真灵不泯,而发动意念催发出来的两大神兽,同时张开血盆大口,与那股要把陈玄丘的灵识与真元抽离出去的力量角搏起来。 瑶池金母突然感觉正缓缓向她口中移动的修为能量,突然被两股强大的力量牵扯住,然后拔河一般,向着陈玄丘的识海,又拉扯过去。 那股力量之大,猝不及防之下,瑶池金母心旌摇动,险些让自己的灵识与真元泄出真身,被那股吞噬的力量反吸回去。 怎么回事? 瑶池金母脸色大变,立即守慑心神,抱元守一,以自身力量,助推吞天噬神魔功,争夺起陈玄丘的灵识与真元来。 陈玄丘的心灵深处,鸿蒙紫气忽然愣住了。 宿主已经是三尸准圣了? 可是我这次沉像好像也没多久,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可能就成了…… 算了,不管了,抓紧时间融合要紧。 鸿蒙紫气大人激动了,因为融合了鸿蒙紫气,也不意味着就能马上成圣。 还需要漫长的修行过程. 所以,既然陈玄丘达成了他选择的标准,那就可以马上开始融合了。 这样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哦!该死! 一头扎过去,却被撞了回来的鸿蒙紫气懵了! 他不是三尸准圣!而是已经达到三尸准圣境的修为! 他修的居然是盘古之道,浑元一体九九玄功? 鸿蒙紫气快要气死了,他寄宿在陈玄丘身上虽然没有多久,可毕竟是一番机缘。 如今这机缘竟然断了。 而且,不是它主动解除绑定,而是陈玄丘根本用不到它。 陈玄丘修的是浑元一体九九玄功,他不需要斩三尸,最终是要灵肉合一,浑然一体。 走的是以力证道的成圣之路。 陈玄丘未达三尸准圣境界之前,它若想强行与陈玄丘融合,那时还办得到。 可它那时傲娇的很,挑挑拣拣的,总是嫌弃陈玄丘修为太浅,不想马上“托付终身”。 现如今陈玄丘距证道已一步之遥,就在圣人门槛之外徘徊了。 它想强行融合,来个霸王硬上弓,硬逼着陈玄丘选择鸿钧一样的成圣之道都没有机会了。 这就像一个老母亲,一心希望他苦心栽培的宝贝儿子考公务员,结果他一转身就投入了影视圈儿…… 就挺……突然的。 真是气死本气了! 鸿蒙紫气懊恼不已,却忽然察觉,竟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与陈玄丘纠缠、接触。 而那力量…… 鸿蒙紫气悄悄探视了一下,也是一尊准圣? 还是一尊三尸准圣! 陈玄丘的修为耗损得七七八八了,虽然以最后的力量,幻化饕餮和貔貅两大吞噬神兽,与吞天噬神魔功抗衡。 但吞天噬神魔功运用的是魔道吞噬之法,借用的力量却是来自于施展符箓之人,瑶池金母。 而同为三尸准圣,瑶池金母此时的修为真元,却远在陈玄丘之上。 双方同样在消耗着真力,陈玄丘渐觉油尽灯枯,而瑶池金母至少还有四成力量。 陈玄丘不禁暗暗绝望,太托大了,不该孤身一人擅闯天庭的,今日,就要葬身于此了么? 瑶池金母也渐渐感觉到陈玄丘已经力竭,不由得心花怒放。 我耗尽无数心血,苦心经营两个元会,为自己证圣准备的莫大机缘,终于要重归我手了呀! 我吸! 瑶池美目一张,奋起余力,就想一鼓作气,吸干陈玄丘。 呃? 瑶池突然感觉心悸,似乎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她的身上。 心神就这一个失守,绝好机会顿时失去,给了垂死挣扎的貔貅和饕餮两大神兽一丝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铃铃铃铃……” 一阵动人心魄的清脆铃声攸然入耳,直贯灵识,真元即将耗尽的陈玄丘和心神刚刚失守的瑶池金母,便同时中招,陷入迷幻之中…… 蜉蝣是一种很小很小的生物,也是三界中生命最短暂的一种生物。 它还有一个很悲伤的名字,一夜老。 作为一种水生生物,它会以小虫的形态,在水中生活一到两年,经过数十次的蜕化,才能成为漂亮的蜉蝣。 蜉蝣的生命只有一天,在这短暂的一天里,它们只做一件事,那就是交配,产卵,完成生命的延续。 雌性蜉蝣会拼命地冲进雄性蜉蝣群里,让自己受孕产卵,甚至为此雌性蜉蝣间会发生战争。 那荷叶大地之上,是一群雄性蜉蝣选择了这荷心为爱巢,而一群雌性蜉蝣,则紧追而来。 当欢喜铃儿摇动起来,本来这短暂的生命中,就只为一件事而奔波的蜉蝣,顿时陷入神识的迷乱,迫不及待地开始交合起来。 只是,原本很小很小的生物,在如今的邓婵玉眼中,却是无比巨大,那过程看起来实在并不美观,还挺吓人的。 于是,邓婵玉就闭上了眼睛,拼命地摇铃…… 湖畔,也是一片春光无限。 本来鸿蒙紫气是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 不过,一个是刚刚被它抛弃的前宿主,一个是它刚刚选择的新宿主,它觉得自己不能干那种“拔屌无情”的事情,反正也不会伤害它前宿主与新宿主的生命。 匀婷绰约的美背,有着浑然天成的韵致与柔美。 那美背的主人一起一伏,矫健的骑士,正乘着那匹最雄骏的马儿,跨鞍打浪,驰骋在无垠的大草原上。 清澈的湖水中,有着一双清晰的倒影。 那倒影,就像一只阴阳鱼太极图,旋转着,嬉戏着,忽而你在上,忽而我在上,阴阳互协,两仪相佐,一起一落,纠缠交织,却又显得无比和谐。 仿佛有一条船儿摇进了荷塘深处,你的面前,只有橹摇过的涟漪,还在荡漾开来。 而那橹声,却在荷塘深处,你看不到橹,只能听到那橹声,越来越急, 于是那一片片荷叶,便开始疯狂地摇摆。 其实,没……关系吧? 气大人心虚地想:这不是他们有机生命体的一种很愉悦的运动么? 气大人苟了。 它决定,等它选择的新宿主不再那么忙的时候,再让她知道,高贵的本大人,选择了她做为自己新的宿主。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1084章 大道之基 天后和陈玄丘同为三尸准圣境高手,但是二人拼到最后,天后还残余了不到三成功力,而陈玄丘已是油尽灯枯,所以,天后是先醒过来。 一看见彼此的情形,满地的狼籍,天后就像打摆子似的,浑身哆嗦起来。 怎么会这样? 高傲自矜的天后,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在神识迷乱之中,居然…… 记忆里,还有零星的碎片,每一枚碎片,都带着无比香艳的气息,叫人面红耳赤的味道。 天后玉手一探,一片荷叶就被她摘在了手中,然后她就从陈玄丘的身上嗖地一下弹了起来。 荷叶一旋,便是一套绿衫萝裙,将她修长完美的胴体遮掩住,然后她慌不择路地就转身逃去。 这一刻,她只想立刻远离现场,唯恐被人发现端倪。 若是被人发现,她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伏在身上的柔滑胴体,就像一尾鱼儿似的跳起来,飞快地逃回了水中。 意识昏迷中的陈玄丘,不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油尽灯枯的身体,因为阴阳调合的影响,血脉奔涌,正在迅速恢复他的力量。 陈玄丘遭受吞天噬神魔功影响的神识,正在一点点恢复。 横亘在心田深处的那道鸿蒙紫气,已经“叛逃”进了瑶池金母的身体,陈玄丘忽然感觉到,他的神识与肉身,似乎失去了什么阻碍似的,正在缓缓融合。 神识是神识,肉体是肉体。 强横的肉体,可以促进神识的强大; 强大的神识,可以促进肉体的强横; 但是两者一有形、有无形,本该是相互辅助的,相互融合这种情况,闻所未闻。 尤其是陈玄丘的肉身在人间时就已是体修巅峰,达到了冰肌玉骨血如汞髓如霜的至高境界。 而当他吸收了北斗七神兽的元力之后,他的肉身之强横,更是直追圣人。 与此同时,他被空间小屋以空间之剑一分为三的神性、人性和兽性三魂,俨然是对应着善尸恶尸和执我尸的三尸。 但是如今他的神人兽三魂已经重新合一,神魂力量无比强大。 无比强大的肉身与无比强大的神魂,如果想要融合,就如油和水一般,本该绝不兼容。 可是那条一直在他体内沉睡的鸿蒙紫气离开之后,这不可能竟然要变成可能了。 油尽灯枯、耗尽了最后一丝元力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着的,不只是肉身的力量,还有元神的力量,而且两者竟然有了一丝融合。 虽然只是一丝,但这相互的渗透与融合,既然有了一个开端,便也有了未来。 …… 瑶池金母一头冲进了五行乱气层。 身为天后,她拥有随意进入五方岛的权力,自然也可以让这五行乱气停下来。 但她并没有。 那风暴肆虐,能让她目不视物,能带走她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能让她无地自容的羞耻感降低一些。 怎么会……怎么会…… 我怎么会糊里糊涂地与他发生了这样的孽缘? 瑶池金母面孔红如鸡血,站在五行乱气中,任那风暴加身,将她荷叶所化的衣衫吹得七零八落。 陈玄丘的魔铠都受不了这五行乱气的侵袭,她的衣袍又如何能禁受? 不对! 我为什么要跑啊! 如果他醒过来,还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 天呐! 那我还要不要做人? 瑶池惊慌失措之下,只顾着逃跑,此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 杀人灭口! 这个念头,瞬间浮上心头。 她只有一张刻画着吞天噬神术秘咒的符箓,再想吞噬陈玄丘也不可能了。 可是,先夺她的机缘,又夺她的清白,陈玄丘,绝不能留! 瑶池金母心中杀机一起,马上就想转身回去,结果了他的性命。 但是,这时她却发现,她已经走不了。 残存的两成修为,为了抵御这五行乱气,已经消耗怠尽。 她有停止五行乱气运转的权柄,可那也需要修为来完成,而她现在,已经即将耗尽元力。 正惊慌间,瑶池的心底,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你修的是正宗的玄宗仙道法门啊,真好。和我融合吧,我将成为你的桥,引渡你,抵达道的彼岸。” 瑶池金母大吃一惊:“是谁?” 是谁侵入了她的识海?堂堂天后,被人侵入识海尚不自知,这太可怕了。 “你自己看吧。” 那个声音慢吞吞地说着,似乎有种自矜而傲娇的味道。 然后,瑶池的识海中,就出现了一条龙,一条紫色的神龙。 不对,那不是龙,它没有角,没有五官面目,只是有如龙形,隐在识海云雾之中,所以一时误以为是一条紫龙。 当它潜入云雾,出现在更近处,瑶池金母骇然叫道:“鸿蒙紫气!” 那声音满意地笑了:“不错,你很有眼光,居然认得鸿蒙紫气。” 瑶池金母目中突然露出凶狠倔拗的意味,冷笑道:“停不了这五行乱气,我宁愿被五行风暴侵蚀,死在这风暴之中,身魂俱灭,我也不会与你融合!” 优越感满满的鸿蒙紫气一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鸿蒙紫气,大道之基。 那是因为,鸿蒙紫气是由混沌世界中的最纯粹的清气所化,内含大道法则。 所以,拥有成圣资质的人,一旦得到了它,再参悟大道法则事半而功倍,几乎百分百终可成圣。 任是哪个大修士,也不可能对鸿蒙紫气不动心啊。 就算是已经成圣的人,不再需要鸿蒙紫气,把它送给自己的挚交好友或是爱徒也成啊。 谁会嫌弃自己的势力更加壮大? 可是,陈玄丘那个大傻子,选择了一条无比艰难的修行路,要走以力证道之途,要修浑元九九玄功,它在陈玄丘体内,不但起不到帮助陈玄丘的作用,反而互相钳制,真是相看两生厌啊。 现在好不容易又选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她居然不喜欢鸿蒙紫气,甚至……有些仇视? 瑶池金母快撑不住了,也许是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陨落,把心一横,隐忍了无数年的心里话,都爆发了出来。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混沌初分时,天地间共有九条鸿蒙紫气,遁其一,是为变数,仅余其八。 八条鸿蒙紫气,均为鸿钧老贼所得,他自己用了一条,加快了悟道的速度,最终抢在拥有开天功德的三清之前,率先成圣。 而剩下七条,他都做了手脚,其中六条赐予本就有望成圣的三清和接引准提与娲皇,叫这六个蠢材从此对他感恩戴德,孰不知他们的圣人之道是有破绽的,从此为鸿钧所制。 另一条却赐予资质不足以成圣的红圣,以此为饵,挑起太古群雄大战,借机铲除异己,确保他传下的道统一家独大!” 瑶池金母冷笑:“我一直侍奉在鸿钧老贼身边,他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瑶池不想受鸿钧摆布,苦心谋划至今,可惜,终是功亏一篑,亿万载谋划,尽付流水!” 说到这里,瑶池悲愤满腔,又有着深深的无力感。 她想挣扎,想反抗,可终究是斗不过鸿钧啊。 既然斗不过你,那就死吧,身魂俱灭那种。 你鸿钧就算与天道融合,从此也无法再奴役我! “你,就是鸿钧用来挑唆太古群雄大战的那条鸿蒙紫气吧?呵呵,如果成了圣,反而成了鸿钧手中更加无法反抗的一个奴隶,那我又何必成圣呢?我拒绝!” 说罢,瑶池就闭上了眼睛。 鸿钧应该是已经发现了她的叛逆之心了吧?想用这道鸿钧紫气引诱她,像拴在脖子上的一条绳子似的,把她捆绑得更牢? 不! 我宁愿死! 瑶池金母昂着高傲的头颅,等候着死亡的降临。 识海中的那条鸿蒙紫气,却是欢喜不禁。 葫中小千世界开辟之初,三界不全,规则不满,只孕育出了它这一条鸿蒙紫气。 可它若是对瑶池说明来历,就不免要暴露葫中小千世界的存在。 鸿蒙紫气是有底线、有节操的“气”,它离开陈玄丘,是因为陈玄丘根本就不需要它,可它若是说出陈玄丘的秘密,那岂不是忘恩负义? 毕竟,没有陈玄丘的参与,葫中小千世界此时还未孕育出来呢,它也将不复存在。 但现,它有了更好的解释理由呢。 鸿蒙紫气对瑶池金母道:“仔细看看我,你应该会发现,我,是完整的鸿蒙紫气。” 瑶池不敢置信地将神识探入灵海,六圣没有见过最本原的鸿蒙紫气,做了手脚,他们也看不出来。 但瑶池在鸿钧成圣之前,就已侍奉在他身边,她却是知道真正完整的鸿蒙紫气是什么样子的。 鸿钧在做过手脚的那七条鸿蒙紫气中,抹去了一部分极重要的法则,又加了一条如同程式后门一般的法则,用以能彻底控制六圣。 所谓陨圣丹,其实只是个幌子。 鸿钧是以此让三界众生都三圣知道,如果他不是利用老师的身份,诳骗三清服下陨圣丹,一旦三清反抗,就连他也招架不住。 所以,当初赐下鸿蒙紫气的时候,他是毫无私心的,是真正的大道至公的在帮助后辈。 他没有包藏祸心,他是至公无私的第一圣人。 瑶池仔细辨识着,然后娇躯一颤,失声叫道:“难道,你是那遁去的一,你就是天地间的变数?” “嗯……”鸿蒙紫气略微有点心虚,我是么?也没准诶,也就,我就是那遁去的一,潜入葫中小千世界,如今又回来了呢? 于是,鸿蒙紫气又恢复了它自矜而傲娇的腔调:“现在,你可以放开识海,彻底与我融合了么?” 第1085章 天后恨恨 木能生火,火多木焚。强木得火,方化其顽。 木能克土,土多木折;土弱逢木,必为倾陷. 火能生土,土多火晦;强火得土…… 陈玄丘的修为正在迅速恢复,那欢喜铃儿本是长耳定光仙修欢喜禅房的法宝,迷惑人的神智之后,本就有让人龙虎共济、水火交融的双修妙用。 两个都是三尸准圣境的大高手双修,对彼此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种裨益,是要慢慢体现的,但仅就现在来说,陈玄丘恢复如此之快,也未尝没有与天后双修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鸿蒙紫气离开了他的身体,陈玄丘的元神开始与肉身进行融合。 这个过程虽然缓慢,却是他修成浑元一体九九玄功,得成盘古真武之道的关键。 陈玄丘隐隐感觉,原本如雾里看花,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的诸多大道法则,他现在就差一层窗户纸,就能戳穿了。 而此处是先天五行元素精灵,五老君的修行之所。 所以,陈玄丘此刻领悟最多的,就是关于五行法则的玄奥道理。 虽然机会难得,陈玄丘还是等修为刚一恢复,便一跃而起。 真要是闭关参悟,那可就旷日持久了。 陈玄丘其实一直有刻苦修炼,只不过他修炼时,都是进入葫中小千世界。 那里不仅灵气充裕如外边的大千世界的太古时期,而且时间流速极快,外间一日,葫中一年。 所以,他每次在葫中修行一晚,就相当于闭关半年。 如今,玉皇宝箓镇压当空,空间类法术一概用不了,他岂能在人家的地盘上大剌剌地入定修行? 小婵还没找到呢。 陈玄丘想着要先找到龙吉,再用他刚刚领悟的五行法则,破解这五行乱气之阵。 可他自入定中醒来,就发现…… 陈玄丘:…… 他不是雏儿了,当然知道自己赤身露体的,这是遭遇了什么。 一些零星的画面,就像天际的流星,偶尔还会不期然地划过他的识海, 只是,他的记忆太零碎,还不如瑶池的记忆。 尽管如此,和他在迷乱中发生了什么的人还用问是谁么? 和他交手的人就是天后啊! 他和天后怎么会…… 陈玄丘震惊不已,好半晌才想起此处不是善地,赶紧离开为宜。 他马上跃到湖中飞快地洗了个澡,又将散落的衣服取来穿上,立即便去找龙吉公主。 五老君的洞府对他来说不算多么庞大,飞行其中,很快就搜了几圈,除了遍地狼籍,始终不见龙吉公主身影。 糟糕! 陈玄丘想起了龙吉公主对他说的与天后的恩怨,难不成龙吉已经被瑶池金母抓走? 陈玄丘又赶紧一头钻进五行乱气,尝试解除这阵。 土能生金,金多土变; 土能克水,水多土流; 土赖火生,火多土焦…… 五行元素,相克相生,而只要能彻底明白其相克相生的道理,明白它们强弱之间的变化和影响,便可以准圣的无上修为将其化解。 陈玄丘不断地尝试、调拭,终于,在耗去三成修为时,将整个五行乱气层解除。 只需要一个点的变化,就能巧妙地改变整个五行乱气层的格局。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有一点萤光似的火苗,威力根本不大,却被他准确地在飓风般旋转的五行乱气流中,找到了其中的火元素,将自己指尖的这一簇小火苗融入了其中。 这五行乱气,若不得其法,你施加其上的力量越大,就会让五行元素之间越失衡,五行风暴的肆虐也就越可怕,但一旦找准了点,就像是掌握了它的钥匙。 那可以磨灭仙神的可怕风暴,瞬间产生了连锁反应,片刻之间,风平浪静。 然而,一番游走,不但龙吉没有找到,就连邓婵玉也没有找到。 婵玉和龙吉,莫不是都被瑶池掳走了吧? 陈玄丘没有别的怀疑对象,怀疑瑶池是最合理的。 只是一想到他与天后竟然…… 陈玄丘心中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可是再不自在,婵玉和龙吉,他还是要救出来的。 陈玄丘便从已经一团糟的五行秘境钻了出去。 赤脚大仙等诸天神将,已经搜去了极远方,瀑布下只有隆隆水声。 陈玄丘一纵身,就向天际飞去…… …… 太微玉清宫,昊天上帝的寝宫。 回到太微玉清宫时,昊天还沉着脸色,神色不豫。 反叛一起,他最重视的就是西王母,其实是不知实力底细的东王公。 东王公的底细他虽然不知道,可这样一位老牌大神,必然会有一些底牌,所以他加以看重也合乎情理。 可结果呢? 恰恰是他觉得可以迅速平定的北极星域接连出事。 他为什么把清洗周天星君的计划安排在北极星域执行? 就是因为他觉得有紫微帝君镇守在那里,可以很轻松地完成他的“换血计划”,不至于玩脱了。 结果可好,他最看重的西王母,是最先败下来的,甚至要封了西昆仑以大阵自保。 而东王公呢,被青华帝君挡在东方,也是始终难以寸进。 反倒是觉得不该出问题的北极星域,接踵出事。 如今,太阴十二素女只掳来一个,金乌十子全被劫走, 龙吉那贱人,还背叛了天庭,抹黑他的声誉,叫他颜面无光, 陈玄丘更是胆大包天,直接闹上天庭了! 昊天上帝越想越烦,陈玄丘的真正幕后主使,应该是北阴大帝吧? 第一品的仙神,昊天上帝几乎都知道底细,当年道祖鸿钧紫霄宫开讲的时候,他做为引客童子,就见过了。 只有这北阴大帝,不听道祖讲道,只在冥界寻觅他自己的机缘,证求他自己的大道,也不知道他的实力究竟如何。 不过,朕图谋冥界,北阴大帝竟也在谋划朕的天庭,这倒是不曾想到。 昊天上帝一边走向瑶台,一边发出一声冷笑,神秘的北阴道人,终于露出了你的尖牙利爪了么?那咱们就斗斗看,到底谁更强。 瑶台有醴泉,沐之不可但强健仙体,更能舒缓情绪、缓解疲劳。 昊天上帝此刻烦躁的很,便想去醴泉池中沐浴一番。 到了泉台,自有女仙官纷纷上前拜见。 昊天上帝看到众女官,才省起师妹瑶池已经很久不见了。 昊天上帝皱了皱眉,道:“天后还不曾回来么?” 女官恭谨应道:“回陛下,天后娘娘还不曾回来。” 昊天上帝不满地哼了一声。 女官担忧地道:“陛下,娘娘前往北极星域,而勾陈帝君、紫微帝君,相继于北极星域受了重伤,娘娘她会不会有事啊。” 昊天不耐烦道:“瑶池乃三尸准圣,除了圣人,谁能伤她?她是堂堂天后,若是有事,天地必有异象感应,朕又岂能不知。” 女官一见天帝语气不愉,暗悔多嘴,连忙欠身不言。 昊天道:“伺候朕沐浴。” 女官恭应一声,略一示意,便有一排仙娥欲上前帮天帝宽衣。 这时,那飘摇如云的天女织就的帷幔后面,忽然传出一个淡淡的声音:“本宫已经回来了,天帝容我沐浴更衣之后,再行相见。” 女官一喜,脱口叫道:“天后娘娘!” 娘娘竟然回宫了,她怎么不知道? 昊天一愣,愕然道:“天后回来了?” 瑶池的声音道:“一路风尘,所以没有先行见驾,天帝勿怪。” 昊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呵呵,帝后并列,如日月当空,天后来去,自然无需向朕请旨。瑶池,朕在瑶宫等你。” 说罢,昊天便转身,往瑶宫去了。 帷幔后面,天后俏脸生寒。 她匆匆离开五方岛,第一件事,就是返回瑶台寝宫,先洗个澡。 身上不只一处,有淤青或紫红的痕迹,尤其是双膝处更加的明显。 由于那肌体晶莹如玉、洁白如雪,显得特别明显,似乎在提醒着她曾经发生了什么。 以瑶池天后的修为,自然可以轻而易举褪除这些痕迹,可是身体里的感觉,记忆里的经历,又岂是她用修为所能褪除的? 一想到自己堂堂天后,竟被陈玄丘占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瑶池便又羞又恼,无地自容。 偏在此时,自己合法的丈夫,天帝来了。 而天帝对于她的安危生死,竟毫不在意。 什么叫“若是有事,天地必有异象感应”? 你是只想听到我的死讯么? “混帐!” 天后恨恨地一拍水面,醴泉飞溅。 来自于陈玄丘的羞愤懊恼,本就无处言说、无处发泄,这时却是统统发泄在了她师兄昊天身上。 陈玄丘可不知道因为他,使得表面上已维持了亿万年模范夫妻的天帝天后,提前爆露了积蓄已久的矛盾与不和。 他匆匆离开五方岛,飞行一阵,便隐入一团云层,思索接下来的行动。 樱笋时还在天帝手中,却不知关押在哪里, 婵玉和龙吉,应该也被天后瑶池抓走了,却不知现如今状况如何。 他现在就如盲人瞎马,有心无力啊。 要能打听到关于她们的消息才成,可是……我往何处去打听呢? 忽然,陈玄丘双眼一亮, 有了! 幸亏我当时未曾把事做绝,这时正好用上啊! 陈玄丘再不迟疑,匆匆辨别了一下方向,便向一个去处,飞掠而去! PS:年底了,各种的会,文联的、作协的、新联会的……尤其明天至15号,可能很忙,我见缝就插,争取更哈。 第1086章 随机应变 陈玄丘飞到天庭馆驿,略一打探,便知道了女贪狼萧红雨的住处。 其实他用神念笼罩,也可以探察到女贪狼的所在,不过此番天庭之行,倒是打消了他的傲气。 原以为已成三尸准圣,除了同为三尸准圣的昊天上帝,诸天仙神根本奈何不了他。 谁料天庭底蕴,不容小窥,无数年来,雄踞三界最高处,树大根深,难怪西方二圣和冥界北阴大帝,一直也只是悄悄试探,并不敢轻触天庭之威。 如今,只是道祖鸿钧以身合道进入关键期,不能抽身关注三界之事,又有他这个胆大包天者直接挑起了反天之战,各方势力这才悄悄探出一只爪子。 除了东王公、西王母这种要么不动,动就要全力以赴的,诸如西方二圣、北阴大帝、后土娘娘,这都是留了后手的。 他们还没有亲手参战,这就是预留的退路。 因之,陈玄丘也不敢再像初入天庭时一般的大意。 悄悄遁入萧红雨所住的院落,就见杜若柳腰轻折,正在院中执小扇一柄,轻扇泥炉红火,炉上坐着一只药鼎,有药香气从炉鼎中逸出。 院门儿一开,萧红雨推门进来,满面愁容。 杜若连忙起身,道:“狼君?” 萧红雨叹了口气,幽幽地道:“药老和医神,我都见到了。” 杜若急道:“怎么样?” 萧红雨黯然道:“他们都说,心儿道行低微,受此重创,犹有一息尚存,全赖我那小还丹支撑,生机已断,他们也无力回天。除非……” 杜若道:“除非什么?” 萧红雨道:“除非,有太上老君的九转大还丹方能起死回生。” 杜若一听也不禁变了脸色:“那可遭了,太上老君,本是太上圣人坐镇天庭的一道分身。自从封神大劫后,也早闭了兜率宫门,闭关不出了,如何能求得他九转大还丹?” 萧红雨不语。 杜若低声道:“那小心儿岂不是……” 萧红雨脸上,两行清泪簌然而下。 陈玄丘隐在暗处,听清了二人的对话,便想:“我当初让‘自己’受的伤,如此之重么?这可是给自己挖了坑了,若是无端就好了,那……” 有了! 陈玄丘素有急智,忽地计上心来,马上闪向内室,就见一间静室,门窗皆闭,室内有药香不散。 软榻上躺定一人,正是他以自己衣带所化的玄心儿。 陈玄丘刚刚站定,就听外边脚步声传来,情急之下,陈玄丘登榻,一把扯住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的假玄心儿往外一甩,一掀被窝儿,嗖地一下就钻了进去。 陈玄丘刚躺好,萧红雨就推门进来了。 陈玄丘立即施展法术,变成玄心儿模样,就连那娇娇怯怯、弱不禁风的模样儿,都模仿的惟妙惟肖。 “心儿,咦?” 萧红雨强忍悲伤,唤了一声。 其实玄心儿自被陈玄丘一掌打成重伤,一直昏迷不醒,不知人事,唤她也不会回答的。 但萧红雨不想承认这样的现实,总是盼着她能活过来。 直到此刻,才是真的满心绝望。 也许,待小还丹药力消散,心儿就香消玉陨了吧,或许到底,两人都难再有一句言语。 可是,她刚唤了一声,忽然看见地上一截腰带。 萧红雨急忙快步上前,弯腰拾起腰带,脸色一变,喝道:“有人来过?” 随后跟上的杜若忙道:“没有啊,我一直在外边煎药,不曾有人来过。” “要糟!” 陈玄丘躺在榻上,听见二人对话,手指忙轻轻一动,腰间衣带,马上少了一截。 “红雨……姐姐……” 陈玄丘有气无力地唤了一声,挣扎着要起身,身子一歪,险些就摔下榻去。 萧红雨和杜若大喜,双双抢到榻前,一把扶住了陈玄丘。 萧红雨喜道:“心儿,你醒了?” 陈玄丘无力地睁开杏眼,虚弱地看着萧红雨和杜若,柔声道:“红雨姐姐、若儿姐姐,我……我醒了。” 萧红雨急忙握住陈玄丘手腕,之前明明见她伤势沉重之极,明明是必死之相,虽然服了小还丹,也只是吊着一口气儿,怎么就突然恢复了。 这一探脉,萧红雨顿时脸色一变,果然,她的伤势并未感觉,心脏的跳动虽然有力了些,却有些仓促杂乱。 这……只怕是回光返照吧? 陈玄丘道:“这几日,一直昏昏沉沉,姐姐说话,我……听得见的,只是眼皮沉重的很,也没有力气回答,今儿不知怎地,忽然精神了许多。” 萧红雨强笑道:“心儿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好转的,你不用担心了。” 说到这里,想到她马上就要死去,不由得心中大恸,泪水已然控制不住地在眼睛里打起了转转。 陈玄丘轻轻摇头道:“哪……哪儿有那么容易就好了,姐姐一定是安慰我……” 这话一说,杜若的眼圈儿也不禁红了,悄悄背过身去,轻轻拭了拭泪。 陈玄丘喘息地道:“我……衣带里,有一枚……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大还丹,姐姐帮我取出……来。” 萧红雨一怔,大喜若狂道:“你说什么?大还丹?” 陈玄丘轻轻点点头:“是,我如今力弱,翻身困难,取之不出,倒把……衣带扯断了。” 萧红雨急忙掀开被子,一看陈玄丘腰间,一道褶断之痕,赫然在目。 衣带常常折叠处,久了将之扯断也属寻常,萧红雨这才明白地上一截腰带的来历,并未起疑。 她将陈玄丘腰带解开,轻轻抽出,就见后腰处隐约有一处突起,急忙扯开,里边用金箔果然包着一枚丹药。 打开来自有药香醒神,但萧红雨也不曾拥有过这么珍贵的九转大还丹,也不知道真假,既然玄心儿这么说了,自在毫不迟疑,马上叫杜若取了水来。 眼见陈玄丘吞吐困难,萧红雨用自己的朱唇噙了那丹,轻轻填入陈玄丘口中,又一口口将水度入,叫“她”将金丹度入腹中。 这“九转大还丹”果然奇效,不一时陈玄丘脸色就红润起来。 萧红雨又探了探他的脉搏,竟然渐趋平稳有力,萧红雨简直要欢喜的落下泪来。 心儿活过来了,真好! 还是杜若好奇,自家狼君都没资格得到一枚的九转大还丹,心儿一个小小仙娥却不知是从何得来,见她气色好转,气息已稳,这才问起。 陈玄丘早有预案,便说起这九转大还丹来历,却是“她”受那黄耳妖王一家人凌辱虐待,打得她遍体鳞伤,巧遇了当时已投了陈玄丘的六合星君邓婵玉和鸾喜星君龙吉公主。 邓婵玉念她可怜,央求龙吉公主相助,龙吉公主出面交涉,才避免了黄耳妖王一家人将她凌虐至死。 离开时,龙吉公主还赠了她这枚丹药,说是助她提升修为,修为高深了,便可自保。 要知道,这九转大还丹疗伤救命只是一方面,无病无伤之人服之,却是可以修为大进的。 只是玄心儿的修为太浅,骤然之间,承受不起九转大还丹的强烈药力,还须先提升修为才行,所以她才把这金丹先藏了起来,却不想如今是把它用来救命。 龙吉公主和天帝天后背地里不管有多少腌臜事儿,但是表面上,却是天帝之女,天庭公主。 当年她以公主之尊,若说向太上老君求得几枚仙丹,倒也合情合理。 而且,萧红雨和杜若也根本找不出玄心儿说谎的理由,二女不由得庆幸连连。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虽说这金丹未曾用来提升玄心儿的修为,但是却用来救了她一命,这也是万幸之至了。 萧红雨欣喜地抱紧陈玄丘,安慰道:“你活下来,便是最大的幸运。未曾得金丹之助,提升修为,也没什么。以后,有我保护你,绝不叫你再受人欺侮!” “红雨姐姐真好……” 陈玄丘也抱了抱萧红雨,忽然小脸一阵紧张,道:“啊!对了,当日陈玄丘欲截十二素女,我看到,龙吉公主和邓婵玉,也隐在暗中接应他呢。她们怎么样了?” 萧红雨一呆,龙吉公主重返天庭了?陈玄丘还有帮手? 若非心儿提起,她还不知道陈玄丘另有同伙呢。 陈玄丘看着萧红雨脸色,紧张道:“她们……她们没出事吧?啊!我知道,她们如今是天庭的敌人,可毕竟于人家有恩,所以,才想知道她们的近况。” PS:玄丘随机应变,关关见缝插针,继续开会去也~ 第1087章 被妲己掰弯的人 从变成玄心儿的那一刻开始,陈玄丘再也不用担心天庭的追捕了。 在陈玄丘祸乱天庭的时候,气息奄奄的玄心儿就躺在馆驿里等死,所以谁也不会怀疑,她和陈玄丘能有什么关联。 现在的陈玄丘,每天里受到萧红雨和杜若无微不至的照顾,而她所谓的休养,则是对于修行的体悟。 陈玄丘拥有了三尸准圣境的修为,但是没有前辈指点过他,如何运用他现在所拥有的力量,而且由于这个突飞猛进的过程过于迅速,他也没有慢慢摸索、应用于实践的过程。 很多时候,他还是在用以前的战斗方式,只是力量的运用上,采取了更高级的准圣境的修为。 能源是动力最强劲的上等燃料,但是发动机的运作方式,依旧是落后沉旧的,他的实力又能发挥出几成呢? 而这一次在与天庭众神的搏斗,令他受益良多。 实际上,真武大帝爱徒心切,太早的替他结果了三官大帝的性命,否则让他和这三个老牌入门级准圣好好打上一场,对他掌握准圣战斗技巧,将更有帮助。 欲者念也,妙者道也;念者人之心,道者人之路。有欲为有欲故,无欲以无欲故;非欲者以为作,非欲者以为引,常明道而体用,常明心而恒守…… 陈玄丘在总结战斗经验,体悟在拥有了准圣力量后新的作战方式,而萧红雨则游走于天庭各处,在为他打探龙吉公主和邓婵玉的消息。 她当然打听不到,因为天庭里除了陈玄丘,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龙吉公主在此出现过。 而邓婵玉,倒是被感应到洞府被毁,匆匆归来的五行元素之祖给发现了。 他们宅心仁厚,不愿杀生,设下五行乱气,也只是阻挡进入者。 哪怕是执意硬闯,他们还是给留了一条生路,那就是将失去反抗能力的人,困入荷田。 万物由五行组成,修为远逊于五老君的,自然也能受到他们的控制,将受困者压制到极小。 于是,回到洞府,眼见一片狼籍,洞府尽成废墟的五老君,痛心疾首、捶胸顿足之后,便发现了困在荷叶之中的邓婵玉。 五老君虽然修为高深,却也无法把洞府恢复原样了,那是掌握时间法则的大能所拥有的力量。 他们只能利用自己的力量,重塑洞府,重新栽培、多植奇花异草,重新洒扫清理他们的家园。 而这时候,他们发现了困在荷叶当中的邓婵玉。 邓婵玉交代了她的身份,因为只要五老君把她交给天庭,一样能马上知道她的身份。 但她没说同行者是谁,而是谁将这洞府搞成这般模样,她也确实不知道。 她只说是被天兵天将追杀至此。 她是被困在荷叶之上的,破坏了洞府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她。 所以,心地仁厚、与世无争的五老君,倒也没想把她怎么样。 不过…… 五老君看看邓婵玉,小姑娘生得好看,一双眼睛尤其的有灵气。 于是,五老君决定,要她将功赎罪,当工头儿。 被五老君召来的免费劳工,共计八百名黄巾力士,全交给了邓婵玉。 指挥这些黄巾力士也很累的,他们智商有限,只能支一支,动一动,哪一步都得五老君自己操心。 但是现在有了一个聪明伶俐、冰雪聪明的邓婵玉,他们就省心多了。 至于她是天庭叛逆…… 坦白讲,五老君从未把自己当成天庭的人,他们才不在乎。 于是,邓婵玉就成了八百黄巾力士的工头儿,负责重建五老君洞府。 虽然一时不能逃脱,但这对邓婵玉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所以,邓婵玉便暂时留在了五方岛。 天空中,萧红雨和杜若正联袂赶回馆驿。 杜若道:“狼君,那龙吉公主和邓婵玉,天庭这边全无消息,心儿既然见过,说不定她们依旧藏在暗处。我们不向天庭说明此事吗?” 萧红雨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天庭的心腹大患是陈玄丘,龙吉公主和邓婵玉即便仍潜伏在天庭,也闹不出什么乱子。天庭仍在缉索陈玄丘,我们就不必节外生枝了。” 杜若抿嘴儿一笑,道:“只因为,她们对心儿有功吧?姐姐对心儿,真是宠的很。” 萧红雨因为“玄心儿”死里逃生,心情愉悦的很。 她乜了杜若一眼,笑道:“吃醋啦?” 杜若摇摇头:“心儿乖巧伶俐,我也喜欢的紧,将她当成自己的小妹子呢,怎么会吃她的醋。我只是奇怪……” 杜若叹了口气,悠悠地道:“我与姐姐,相傍而生,一同有了灵识,一同修行化人,方才今日情意。我实在想不出,姐姐对心儿,为何只匆匆一见,便有这么深的情意,这就叫一见钟情么?” 萧红雨心神恍惚了一下,道:“你还记得,我曾经是喜欢男人的吧?” 杜若眨眨眼道:“是的呢,什么时候,突然变了?” 萧红雨道:“封神大劫时,我曾奉命往人间一行,暗助西岐,左右人间,你还记得么?” 杜若道:“当然记得,就是那次回来之后……,那一次发生什么了?我曾问过你,你从不曾对我说起缘由。你我姊妹无所不言,唯独此事,你从不曾言说。” 萧红雨轻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次,遇到了同样是天庭派出,主持人间大劫的五百大灵官之首王恶……” 杜若俏脸一变:“你喜欢了他,而他负了你?” 萧红雨微微蹙眉,道:“不要再跟我提起那块顽石,听了便叫人生厌。而那一次,我还遇到了一位姐姐……” 杜若娥眉一挑,道:“嗯?” 萧红雨眸中露出一抹柔情,轻轻地道:“她叫妲己。” 封神大劫,妲己…… 杜若讶然道:“天狐族族长,奉娲皇圣人之命,潜入朝歌的那位?” 萧红雨脸上的线条都变得无比柔美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甚至有几分娇羞。 “可惜,妲己姐姐已经……,我从未忘记过她,那一夜,我见到心儿……,我自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很像妲己姐姐。她的眼睛很像,虽然相貌清纯,可那双天生狐媚的眼睛,简直和妲己姐姐一模一样……” 杜若道:“原来,你是把心儿妹妹当成了妲己的替身么?” 萧红雨摇了摇头:“一开始,自然是因为她长得像妲己,才吸引了我,但是接触下来,我喜欢的便是她这个人了,毕竟,除了那双酷肖的眼睛,她的性情脾气,与妲己姐姐,本也没有相似之处。” 杜若想着,那位至今留下无数传说的倾世妖妃妲己,居然能把她的神仙姐姐掰弯,却不知该是何等的魅力无双,一时倒是有些呆了。 可惜了,佳人已逝,倒是无法一睹她的风采。 PS:起个大早,先插一针,开会去了,中午再找机会 第1088章 帝后怨隙 萧红雨没有打听到龙吉公主和邓婵玉的消息,倒是给陈玄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太阴十二素女中的第三素女樱笋时,已然弃暗投明,归顺了天庭。 昊天上帝将册封樱笋时为天庭公主。 昊天上帝这是想干什么? 册封樱笋时为公主,可也并不能洗脱龙吉公主当众加诸于天帝天后的罪名。 那么…… 他是想以樱笋时为饵,诱十金乌太子前来? 周天星斗大阵,缺不了做为阵眼的金乌与素女。 所以,天庭必须要得到至少一位金乌太子。 这是一个阴谋,但也是一个阳谋 。 因为,天庭已然昭告三界,十金乌是拥有永恒太阳神位的人,他们一定能接收到天帝的旨意。 而十金乌是一定会去搭救樱笋时的! 哪怕明知道这是天庭的一个计谋。 妖族或许不如修士天庭明白许多的大道理,但是因为活的简单,他们对于简单的道理,却也更加的坚持。 十金乌和十二素女是兄妹,那就没有不出头的道理。 但是,这也说明,十金乌还没有落在天庭手上! 这对陈玄丘来说,倒是个一天大的好消息。 他变化成玄心儿,来到女贪狼身边,想籍由她身份的便利,打探龙吉公主和邓婵玉的下落,这只是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就是,天庭既然对十二素女下手了,必然也会对十金乌动手。 而十金乌哪怕只有一个落在天庭手上,那么太阳、太阴两星的阵眼就算齐了,天庭随时可以发动周天星斗大阵。 对于这座上古奇阵,陈玄丘丝毫没有大意,一旦周天星斗大阵发动,他就算是三尸准圣,恐怕也要陨落其中,更不要说其他反叛天庭的人。 所以,他要隐藏于此,要么,救出被抓的金乌太子或素女,要么,斩杀周天星君,拖延周天星斗大阵的启动。 如今从天庭要册立樱笋时为公主一事来看,十金乌并未落在天庭手中,那么悬在他们头上的那口刀,一时半晌的就不会斩下来。 但是,十金乌现在在哪呢? 就算我知道十金乌在哪,我也能找到他们,可我能阻止他们么? 我能要求他们为了三界众生、为了天下道义,放弃营救他们的姊妹么? 思量许久,陈玄丘终于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又何必要求十金乌去做? 那就……一起出手,再闹一番天庭,将樱笋时救出来吧。 陈玄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子。 十二素女中的十一位,还在他的乾坤袖中,由于空间封禁,无法释出。 陈玄丘抬起头,向萧红雨甜甜一笑:“天庭册封公主啊,盛典一定非常隆重,红雨姐姐也要去观礼的么?” “是呀!” 陈玄丘舔了舔嘴唇,向往地道:“那,场面一定很盛大吧,人家还从未参加过这么隆重的盛典呢。” 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的女贪狼的心都要化了。 “你想看啊?我带你去啊。” “玄心儿”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可以吗?” 萧红雨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当然没问题,我去观礼,本来就要带两位仙侍,你和若儿,一起陪我去就是了。” 杜若欲言又止,站在一旁,温柔地笑着。 “太好了!” 陈玄丘像个最敬业的演员,毫无偶像包袱,小姑娘一样的雀跃欢喜道:“谢谢红雨姐姐。” 他揽住萧红雨的脖子,主动地献上一个香吻,在萧红雨的腮上“啵”地亲了一记,心中却想:“看来,玄心儿还得死一回,这一回,死痛快点吧,我都不落忍了。” …… 瑶台,昊天上帝站在一处清幽的静室前,沉声说道:“师妹对朕是不是有什么不满?何以刚刚回转天庭,便要闭关悟道?” 瑶池金母的声音从宫中袅袅传出:“师兄误会了,我只是北极一行,有所了悟。师兄应该明白,灵光一闪的东西,若不及时抓住,这机缘便也失去了,自然不敢耽搁。” 昊天沉着脸道:“朕刚刚颁布天帝宝诰,晓谕三界,三日之后,册立樱笋时为天庭公主。师妹贵为天后,若不出席典礼,岂不叫群臣非议?” 瑶池的声音“呵”地一声,道:“群臣非议什么?册立公主,本宫就一定要出席么?本宫不怕什么群臣非议,只怕是你有所忌惮,唯恐三界修士胡乱揣测吧?” 昊天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朕怕三界修士胡乱揣测什么?” 瑶池的声音带着些揶揄地道:“怕本宫不出席,会教三界修士揣测,是不是又有公主鲜廉寡耻,勾引君父了。是不是天帝大人罔顾人伦,又垂涎公主美色了,所以本宫一怒之下,拒不出席册立大典,” 昊天大怒:“瑶池,你够了,忘了你的身份么?竟然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 “奇怪,你做都做了,我说一说,就粗鄙了?” 瑶池的声音幽幽地道:“我是什么身份,我自然没有忘,我是你的师妹,也是你的天后,辅佐你坐镇天庭嘛!道祖安排的。” 昊天听她阴阳怪气的,脸色不禁铁青:“那么,你便应该知道,你这天后之位,是道祖指定的,朕便是有亿万女人,也没有一个能抢得走你的位子,你还和我闹些什么。” 瑶池听了“嗤”地一声笑,讥诮地道:“说的是呢,我太在乎天后的宝座了!好担心会失了圣眷,会被你打入冷宫呢!既然我的天后宝座没人能威胁得到,我还争些什么? 不对啊!原来你贵为天帝,也不敢把我怎么样,那……我为什么不敢不高兴?” “你……” 瑶池格格地笑了起来:“那我还怕什么呢,什么册立公主大典,我偏不去,你能奈我何?哪天本宫高兴了,还要再养几个面首呢。你放心,本宫就是有再多的男人,也会继续做你的天后,道祖定的嘛,师兄!” 昊天气得浑身发抖:“瑶池,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以前虽说会与我闹别扭,可也不曾……,你听听你现在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堂堂天后,出言如此粗鄙,简直岂有此理!” 瑶池娇笑道:“那你就休了我呀,把我打入冷宫吧,我都迫不及待了呢!” 昊天目欲喷火,愤怒地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瑶池冷诮地嗤了一声:“懦夫!” 昊天听在耳中,愈发恼怒,可是面对这突然性情大变的师妹,他还真的无可奈何。 匆匆走到小院门口,昊天突然止步,双目向旁边冷冷一扫。 两名侍立于侧的女官耳听得天帝天后这番言语交锋,只骇得面如土色。 天帝天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是村夫蠢妇吵架,这么有人间烟火气的么? 这是她们能听的么? 两个女官缩在殿角,恨不得挤进墙里去。 天帝冷目如电,陡然向她们射来。 两名女官娇躯一颤,“卟嗵”一声便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天帝饶命,天帝饶命,臣什么都没有听到,臣绝不敢乱讲话的……” 昊天狞笑一声,双目向她二人狠狠一瞪,目中陡然射出两道金光,正落在两个女仙官的身躯之上。 两个女仙官惶急磕头的身子顿时定在那里,然后迅速地石化。 昊天吹了口气,那石化的两个女仙官,便化作风沙,飘然逸散,融入这庭院中的土,不复再见。 昊天冷笑一声,快步进出院门,大袖一拂,“啪”地一声,将他的愤懑,摔打在两扇门扉之上。 静室之中,怼了天帝一番的瑶池,满脸的绯红。 以前纵有再多的不满,还从来没有和天帝这么赤裸裸地针锋相对过,真的太快意了。 她眯了眯美眸,自从与这条完整版鸿蒙紫气融合,她对法则的理解日益精进,多少万年参悟不透的东西,就像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一下子就敞亮起来。 她现在毫不怀疑,她一定能参悟大道,成就圣人。 而且,不是三清二圣一娲皇那种傀儡圣人。 呵,鸿钧,等着吧,本姑娘证道之日,就再也不是你手中无关轻重的一枚棋子。 托着香腮,瑶池幽幽地想,那个陈玄丘,也没必要再对付他了,因为他已经完全威胁不到我了呢。 虽然他抢走了我的机缘,可也送了我一份证道成圣的大因缘不是? 那小子…… 等本姑娘成了圣,打翻鸿钧,一统三界,倒也不妨……把他纳入后宫。 他要是侍奉本姑娘用心一些,便册立他为天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与他比起来,紫微似乎有点太无能了呢。 想到这里,瑶池婉媚地一笑,轻轻合上双眼,继续参悟起来。 天帝的事,她不想再去配合半点, 那块顽石蠢物? 呸! 屁也不是! 第1089章 大典在即 一架纤毫毕现的座地青铜大镜,一人多高,打磨的光润雪亮的镜面中,正映照出一副美轮美奂的妙景。 她的容颜,如盛开的牡丹,娇艳欲滴。 天庭盛大典仪的大袖罗衫还没有穿上,对镜而立的女贪狼萧红雨,一副胴体几乎是赤裸的。 凹凸有致、丰盈雪腻,那无限的诱惑,透镜而出,照出了满室的春光。 杜若和心儿正在为她着衣,已经挽好的庄重雍容的发型,可身体却是近乎全裸的雪腻香滑,两个人围前围后,帮她处理着小衣和诃子,那胸前丰挺双峰颤巍巍地就在眼前跳荡。 一双修长浑圆、粉光致致的腿,散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光泽。 踩在地上的一双足,也是白玉如霜,纤巧秀气,,趾上的蔻丹红艳艳的。 她大大方方地展示着她的美,就连相知相伴无数岁月的杜若,抚过她肌肤的手指,都感觉到了她的每一寸肌肤中流露出的令人心跳血涌的妖异魔力,更遑论玄心儿了。 玄心儿脸红心跳,一双眼睛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沃雪般的肤色,嫩滑香软的肌肤,羊脂白玉般丰盈挺拔的双峰…… 萧红雨就喜欢逗弄她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格格一笑,便挑起了她的下巴,柔声地问:“姐姐美不美?” “嗯!”玄心儿红着脸,抿着唇,一个劲儿地点头。 那害羞的小模样儿,看的萧红雨心里痒痒的。 心儿的身体应该是已经养好了,等今日参加完册立公主大典,就好好地吃她一顿! 这惹火的尤物,笑吟吟地想着,睇向玄心儿的目光,已经透露出一抹赤裸裸的侵略和占有的意味。 要了亲命了呀! 陈玄丘暗暗苦笑,萧红雨这么落落大方地展现在他面前,那雪白赤裸曲线起伏的身子近在咫尺,丰腴修长的大腿赫然在目,诱惑迷人的香氛甜腻芳香,真的很难无视的。 为了分神,她都一边为萧红雨整理装束,一边默诵《无为经》全篇经文了。 直到那套天庭的礼服一件件上身,将那无限春光掩住,陈玄丘的呼吸才渐渐平稳。 然后,他就看到,杜若从壁上摘下了女贪狼的刀,递到了那双如脂如玉的美丽双手上。 手指纤长,晶莹剔透,伸开时,指窝隐然,说不出的美丽。 但是当它握紧那刀时,却也透露着一种美丽的可怕。 这双手是可以让人销魂的,也是可以让人丧命的。 陈玄丘挑了挑眉,做为一颗大星的星君,女贪狼果然知道更多的内幕。 观礼需要带刀吗? 但是这一次观礼,显然是需要的。 不过,这内幕,萧红雨并没有跟他说,也许,是怕吓着这个香扇坠儿般娇小可爱的小姑娘吧。 但是,萧红雨绝不会想到,今日整个天庭所要谋划的主要目标,正是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甜美女孩儿。 而且,他将由她,亲自带入重重御的天庭重地。 …… 天庭的册立公主大典在琼花宫举行。 提前一天,天庭主礼官太白真君,就已设御幄于琼花宫,守宫女官三百六十名,于东西两配殿安排司乐等诸般事务。 天庭大典,自有制度,各个仙官部门各司其职,而女贪狼做为观礼的朝臣之一,需要做的事就简单多了。 当她带着杜若和玄心儿走进琼花宫正殿时,群仙济济一堂,欢声笑语一片,几日之前,曾被陈玄丘大闹天宫的纷扰,似乎已全然不见了。 四御正在北极天与金灵、玄女大战,没有出席盛典才对,但是化作玄心儿的陈玄丘,站在宫苑之中,却分明看见一位帝君仪仗赶到,停在琼花宫前,然后便有一位帝君,缓缓走下御辇来。 陈玄丘眉头一挑,勾陈上帝? 在北极天受伤极重的勾陈上帝,竟然这么快就痊愈了?记得当时,自己可是把他的神体打成了一滩烂肉…… 不对! 陈玄丘收回了目光,淡淡一笑。 勾陈上帝并没有恢复,他看起来气色如常,步履从容,但是以陈玄丘三尸准圣的神目,却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实。 我就说嘛,一位帝君的神躯,哪那么容易痊愈。 就算天庭有无数的天材地宝,要让一位帝君的神躯修复,其消耗也是海量的,天庭的底蕴再丰厚,也不可能这么快。 也许只是担心勾陈上帝被人重伤待毙的消息太过打压天庭的士气,昊天上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竟为勾陈上帝再造了一副身体。 但是这副身体,并非勾陈上帝的神躯,也承载不了勾陈上帝磅礴雄厚的神力。 如今的这副身体是孱弱的,内里的元神也是孱弱的,只是一个样子货。 呵,天庭还真是榨干每一个打工人的所有价值呢,就连四御这样的高级干部也不放过。 好好地叫他静养个万八千年,缓缓痊愈不好么? 今天这场大典,明明就是一个局,还非要把他折腾出来装样子。 陈玄丘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如果有机会的话,勾陈帝君,今日也不妨再死一死!” 杜若轻轻撞了下陈玄丘的肩膀,小声道:“走啦!” 陈玄丘这才发现,那些附侍仙君神将而来的部属伴当,正在向两侧庑廊配殿里走去。 陈玄丘忙也跟在杜若身后,向前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着。 表面上,看不出天庭在此有什么陷阱部署,太乐令及其一众乐官,典仪司及其一众属官,俱都在忙碌着典仪之事。 陵光神君近来颇受天帝的青睐,做为东海十八剑仙奇袭之下,侥幸生还的四人之一,陵光神君显然已经是简在帝心了。 太白真君体察上意,对这位副礼官非常的关照。 诸位仪仗司、册立司、礼乐司,全都交给了他来安排。 这礼乐司就在陈玄丘等人所处的庑廊前方。 骤得天帝重用的陵光神君满面春风,正在督促礼乐司众女官做最后的准备。 “协律仙史姐姐,一会儿钑戟近仗进入殿庭的时候,你们就开始奏乐了,待符宝郎请金册玉宝的时候,你注意看我给你打的讯号再变乐……” 陵光神君唇红齿白,俊逸不凡,尤其是他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哪怕很严肃地说着话,都透着一股子风流挑逗的意味。 手持紫竹仙箫的协律仙史不禁微微红了脸颊,羞答答地应一声是,急忙就垂首退开,免得那卟嗵乱跳的芳心,被他听见了心声。 以前她也见过陵光神君呢,俊逸还是一样的俊逸,可却没有此时双眼的灵动与妩媚,像钩子似的,钩得人心动呢。 陵光神君嘱咐了协律仙史,微微转身,正看见李花仙子杜若带着一个香扇坠儿似的玲珑小美人儿,款款地走向后边的庑廊。 陵光神君微微一怔,目中便闪过一丝异色。 PS:早晨八点出门登机,现在才到家一会儿,现在很累,明天就恢复正常更新了 第1090章 玄心儿必须死 “他竟然来了。看来,我陵光神君的身份,可以多保留一段时间了。” 陵光神君挑了挑君,微微地一笑。 对面,一位翩跹而过的女仙官,顿时红了脸颊。 她以为陵光神君是在向她微笑呢。 以前也见过陵光神君的呀,怎么就没发现……他如此让人着迷呢?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儿,可那精气神儿,忽然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一朵花,同样的颜色、同样的质感,但是一朵是可以以假花真的塑料花,而另一朵却是缀着露珠、沁着芬芳的鲜艳花朵。 昊天宫诸卫天兵列仗如常,甲胄鲜明的,映日生光。 册使、众仙官等开始列队,通事仙官急急忙忙地指引众仙官就位。 好在大家都是仙人,知会些事情非常方便,不必走来走去的到身边告知,所以虽然这种大型典仪并不经常举行,大家并不熟悉,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仙乐飘飘,祥音入耳,典仪帅赞官就位了,符宝官开始请宝。 而早已准备好的仪殿里,樱笋时衣装隆重,原本娇美的女子,盛装打扮起来,自然就多了几分高贵典雅。 樱笋时本就是前朝妖帝天庭的公主,衣冠一换,雍容自生,倒没有半点小家子气。 只是你若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她的眼神儿非常空洞。 樱笋时怎么可能向天庭臣服,乖乖任由天庭摆布,这是昊天上帝用了神通,定了她的元神,此时的樱笋时,便如一具行尸走肉,自然听凭安排。 陈玄丘所站的观礼位置并不好,只能远远的看到一队队仙官缓缓步入大殿,至于天帝、勾陈等诸多天界大能所在的琼花宫中景象,他一点儿也看不见。 此时此刻,女贪狼也只在众仙官神将队列中肃立,陈玄丘一个小小伴当的仙娥,有机会远远的观礼,已经是十分的幸运,自然没机会亲眼谒见天颜的。 不过,陈玄丘也不在意。 他不相信十金乌会没有举动,所以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琼花殿中,而是不时抬眼看向天际。 他不知道十金乌是被东王公救走了,所以在他的揣测当中,一会儿出现的,只能是十金乌。 十金乌的太阳真火,能抵御得了还真没几人,到时候天庭必然处处火起。 陈玄丘在预判着可能发生的事情,推演这些事情的发生,会造成的后果,然后确定自己的行动计划。 如何救出樱笋时,如何带着十金乌一起逃走。 “空间类法术神通用不了,看似问题不大,事到临头,还真是麻烦呢。” 陈玄丘皱了皱眉,抬眼望了望天空,天空中祥云朵朵,但是陈玄丘知道,此刻的天空祥云,实际上是玉皇宝诰的显化。 有它在,便是“禁空绝对领域”,不是禁止飞行,而是禁止一切空间法术。 玉皇宝诰仅止这个作用吗? 陈玄丘不相信,所以事若不成的凶险,他也考虑到了。 昊天上帝的仪仗缓缓自东而来,降落于琼花宫前,众仙官俯首,恭迎中央天帝。 洪钟大吕,轰然作响,仙乐顿转隆重庄严。 勾陈上帝立于百官之前,向昊天上帝欠身一礼。 昊天微笑着扶起勾陈,笑容可掬地寒喧了几句,刻意地忽略了下站百官的交头接耳。 天后没有出现…… 龙吉公主在金鳌岛重开山门大典上的话,已经风传开来。 只是天庭威严,除非极要好的仙官朋友,在绝对私密的场合,否则众神将仙官,也不敢妄议天帝天后。 但是这些消息,就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风一般的速度,传播的尽人皆知了。 只是从来没有人把这些天帝家的糟烂事儿摆上台面来讲罢了。 可是如今天庭册立前妖族天庭的公主为当今天庭之公主,这等盛大隆重的场合,天后居然拒不露面。 这是……天后和天帝的不和,已经公示于天下了么? 引册使、请宝使、奉节使、执幡使,四大天使一一上前,置册、宝、符、节于御案。 昊天上帝立于御案之前,勾陈上帝率众仙官徐徐退后,立定身体。 昊天上帝环顾左右,在御案后徐徐落座,太白真君对陵光神君低声嘱咐了几句,然后飘然上前,北面跪奏道:“臣太白真君,领五品以上仙官八千八百员、四品以上神将三千二百员,恭请陛下,册立妖族天女樱笋时,为我天庭公主。” 昊天上帝微笑道:“可!” 陵光神君打个手势,仙乐登时又一变,便有三十二名女官,护拥着中间一身华服盛装的樱笋时,款款走向御案前,准备行授节册立之礼。 就在这时,锐啸声刺耳传来,尖锐的令许多修为较浅的仙官神将纷纷掩住了耳朵。 杜若霍然望空看去,就见天空中一大片的陨石雨轰隆倾泻而来,不由得色变。 光天化日之下,那点点星光,竟也异常的刺眼,这是一颗颗燃烧的陨石? 不! 不对! 那是一个个剑仙! 数千名剑仙,个个脚踏飞剑,破空而来,灿烂得仿佛一颗颗划破天际的陨石。 昊天上帝猛然抬头,向空望去,脸上露出一抹狞笑。 果然来了! 不过,在他的想法中,出现的也应该是漫天的烈火,毕竟,火系神通的杀伤力更大,而十金乌全都是擅长用火的。 为此,琼花宫四周,水部众仙官早已做了精密的安排,众多珍贵的水系法宝也都排布完成了。 谁料,来的竟是一群剑仙, 剑仙属金系,该用火系克制才最为妥当。 不过,虽然预案出了点问题,昊天上帝仍旧夷然不惧。 天庭之威,不可轻侮。 琼花宫四周,不但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更是命未曾出席盛典的真武大帝、天蓬元帅、九曜星官等各领十万天兵,封锁了天庭所有要道。 不管这些剑仙是如何突破防御,悄悄潜入天庭的,这一遭,都叫他们有来无回。 “迎战!” 赤脚大仙大喝一声,三千二百员仙将纷纷升空,迎上前去。 漫天剑气纵横,剑仙之利,锐不可挡。 甫一交手,双方便各有死伤,但是挟锐而来的剑仙们,在初次的交锋中,还是占了便宜,数倍于东海剑仙的神将天官,纷纷泼洒着金色的血雨,自天空摔落。 剑仙之剑,在及体的一刹那,便把他们的神躯绞得粉碎,元神都逃逸不出。 “东王公利用飞升之仙,先拜他这男仙之首的权力,果然将大部分的剑修,全都网罗到了他的手中!” 昊天上帝按着御案,冷笑地看着天空。 三十二名女仙官,正簇拥着还未完成册立大典的樱笋时及及退回仪殿。 勾陈上帝身边,瞬间多了百余名神将,将他团团护住。 昊天上帝手按御案,巍然不动。 他不是自恃身份,此时此刻还不出手。 他只是在等,等东华帝君出现。 待十二金乌出现。 剑气呼啸,无数道剑光,交错纵横,仿佛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银色。 而那银色之下,便是飞溅的鲜血,一个个飞升成仙,肉身已经经历雷劫、完成转化,变成了异人生命体的仙人们,金血挥洒。 女贪狼也抽出了她的弯刀,撕去了她的华服,露出内着的软甲,纵身迎上了天空中呼啸来去的众剑仙。 “心儿应该没事吧?她只是一个小仙娥,距离大殿又远,敌人的目标在天帝、在妖族公主,应该不会祸及她的。” 女贪狼的忧切,只是一瞬,就迅速摒弃杂念,全力迎敌了。 剑仙,毫无疑问是仙人中最擅长杀人的修行者,在他们凌厉无匹、迅猛如一道道电光,但威力尤有胜之的攻击之下,纵然是大罗金仙的萧红雨,也不敢分神他顾。 “剑仙?平日里,几千几百个仙人神将里,也难得见到一个剑仙,这儿怎么……” 看到天空中出现的数千名终极杀人机器-――剑仙,陈玄丘也大感诧异。 并不是手中持剑,就能称为剑仙的。 剑仙是专注于剑,究极于剑,以剑证道的大修行者。 他们在剑上的造诣,在剑道修为上的理解,已经到达了一个“极”的境界,所以才能以剑为名,称为剑仙。 这样的剑仙,仙人中千不存一。 可此刻,竟然满坑满谷的剑仙,简直跟不要钱的大白菜似的,陈玄丘真的有点惊。 同时,又有些热切。 对于一个修真武体术的人来说,还有比看到将剑道参悟到极致、挥洒出如此凌厉的攻击,更赏心悦目的么? “该我了!救出樱笋时,便达到目的了!” 陈玄丘想着,便想“找死!” 善后还是要做的,玄心儿必须死,不然,与萧红雨的孽缘如何了结? 可是,为什么没有剑仙冲下来啊? 看着攻势如此凌厉,却也不能冲破天兵天将的阻拦,攻击到仙宫地面的众剑仙,陈玄丘心急如焚。 冲下来啊,哪破只有一人突破,赶紧下来,一剑劈碎这庑廊,把我杀了啊! 陈玄丘正急得想跳脚,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 陈玄丘扭头一看,杜若一手持剑,一手牵着她,紧张地望着天空:“心儿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不要啊! 你让我去死一死好不好? 一时间,陈玄丘急得掌心都冒汗了。 第1091章 十面埋伏 仿佛天从人愿,陈玄丘正不知该如何甩脱好心的杜若,天空中又有无数人马杀来。 这些人同之前白衣如雪的数千名剑仙不同,他们的衣着多为蓝色。 人似乌云一般涌来,还不等看清他们的模样,在他们面前,便似张开了一张晶莹剔透的网。 那网呼啸而至,分明是一根根冰晶凝结而成的冰箭、冰矛,在阳光之下,还萦绕着森森白气。 这是妖,东海的水妖。 东华帝君是不会招揽龙族的,龙族自成体系,轻易不会受其拉拢,他开不出打动龙族的条件。 但是,征服海中巨妖,对他和他招揽的诸多剑仙来说,却是一便两利的事。 一方面,在征服诸多海妖的过程中,众剑仙的实力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提升。 与此同时,会有许多强大的海妖,因此臣服在东华帝君的脚下。 无数年来,这位曾经的鸿钧之下声名第一的木公东君,那么快就没落了,从此隐于东海,游戏风尘。 但那都是假象,追求大道之人,意志都是无比坚定的。 而剑修,更是宁折不弯。 三界第一剑仙,会如此轻易变得颓废? 隐忍无数年,默默地积累了无数年,东君的獠牙,已渐显峥嵘了。 “挡!” 随着一声大喝,天庭暗中排布下的水系法宝和水部众神,倒是有了用武之地。 他们迅速凝结了一块块碟玉冰盘,旋转着迎向天空。 立时间,冰箭与冰碟相撞,碎片如刀,旋转着攻向众海妖。 而那些势大力沉的冰矛,则击碎冰碟,笃笃笃地扎满了地面。 宫宇的顶上、平坦的地面,迅速插满了一排排的冰矛,有些来不及躲闪的仙侍仙娥,惨叫着被钉穿在地上。 “心儿藏在柱下,不要乱走!” 杜若大叫一声,将“玄心儿”往旁边那根粗大的庭柱下一推,便舞动长剑迎头冲了上去。 激荡狂暴的法力,随着她手中的一口剑挥洒出去,剑轮将当头射下的冰箭、冰矛击得粉碎。 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就在这一刻响起, 那是……近乎老聒的叫声?好难听。 杜若俏脸一变,蓦然向远处望去,她看见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正展开翅膀,向着琼花宫飞驰而来。 这只三足金乌,有千丈大小,它周身闪耀着与凤凰截不同的神火。 凤凰之火,是萦绕在凤凰神躯上的烈焰。 而三足金乌,自己就是烈焰的核心,烈焰以三足金乌为中心,向着四下喷溅燃烧,那中心的三足金乌,像极了一轮小太阳。 与此同时,另有九只三足金乌,从其他方向也向这里俯冲过来。 他们一边飞翔,一边一口口喷出太阳真火,真火所及,一处处仙宫随之燃起熊熊烈焰。 赤脚大仙大声咆哮:“阻止他们合体!” 昊天上帝站在御案之后,脸色也阴沉下来。 守在外围的真武大帝、天蓬元帅等人在哪儿?怎么会让这些东海叛军攻到琼花宫了,还没有示警? 简直是岂有此理。 赤脚大仙虽然拼命地冲向空中,想阻止十金乌合体,但终究是慢了一刻。 十只三足金乌,已经呈齿轮状飞至琼花宫上空,十口金乌心头火同时喷出,狠狠撞击在一起,登时化作一轮璀璨无比的太阳,那灿烂的光芒,把小太阳一般的十位金乌太子的身影都遮掩了下去。 高天之上,似乎只剩下那十口金乌心头火汇聚而成的“太阳”。 没有烈火,而是化作了光。 无量光芒,越来越盛,叫天神也不敢直接仰视。 十日合一, 黄道吉日! 诸事皆宜, 不避凶忌! 无穷伟力,喷薄而出。 无比璀璨的光芒之下,靠得近的许多天兵天将瞬间汽化。 而正与天兵天将们交战的剑仙和海妖,却似乎有什么秘法自保,竟未受到太多的影响。 昊天上帝一掌拍在御案之上,头戴十二挂平天旒玉冠,身穿日月山川华章袍,冲霄而起。 他的昊天剑,已自肋下拔出,直指大日中心! 整个天宫,所有殿宇、湖泊、山川、岛屿,无量神威化作丝缕之光,射向疾射天空大日的昊天上帝,为天庭之主,加持天威之力。 正掩护樱笋时撤向仪殿的副司礼官陵光神君端着凤翅镏金镋,高亢兴奋地大叫起来:“昊天上帝亲自出手啦!我天庭必胜!” “轰”地一声,昊天剑刺在了大日中心。 合一的十日瞬间爆炸,十朵金乌心头火,飞回十位金乌太子口中。 十日合一之威被崩坏瓦解,正在不断加强的炽热阳光正让天庭的一切,以此处为中心,不断地消融瓦解,随着大日的崩坏,那消融之力瞬间消失。 但是已经有一些殿宇被溶化成了琉璃状。 而黄道吉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的加持效果,也没有因为它的瓦解而消失,而是随着爆炸产生的无量金光,向着四面八方泼撒而去。 “好机会啊!” 趁着无穷量的光芒四下照射,李花仙子杜若也不得不抬臂遮眼,运起周身神力,暂避锋芒而无暇他顾的机会,陈玄丘顿时溜之大吉。 第一步跑出去时,他还是娇小玲珑的一个小仙娥儿,第二步凌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丰神如玉的俏公子。 颤颤巍巍趴在地上的协律仙史,正惊惧地抬头,恰将陈玄丘奔跑变化之姿看在眼中。 而杜若关切低头时,陈玄丘却已不见了踪影。 但庑廊受损并不严重,杜若只当他避到了里边,一时倒没有多想。 陈玄丘神剑在手,划着一道彩虹般的弧线,正射向护拥着樱笋时,正急急撤向仪殿的众女仙官。 陵光神君一举凤翅镏金镋,威风凛凛的喝道:“众仙子护持公主,速速退却,本神将为你等护法!” 说罢,陵光神君大喝一声,便高举凤翅镏金镋,迎向空中那抹虹光。 三十二名女仙官好不感动,陵光神君不光人生得俊俏,还如此的有男儿气概! “轰~~” 凤翅镏金镋变成了弓形,陵光神君握着弓形的凤翅镏金镋,倒撞回来的速度比冲上去时还快,如同一颗炮弹似的,“呼”地一声撞向仪殿,“嗵嗵嗵”一连撞断三根合抱的殿柱,将整座大殿撞得“轰隆”一声垮塌下来。 三十二名女仙官呆住了,这么可怕的吗? 那么威武雄壮的陵光神君,竟然不是那道虹光的一合之敌? 虹光撞进了三十二名女仙官群中,三十二名女仙官被一股大力一撞,横七竖八地摔向空中,身形化虹的陈玄丘已一把揽住呆立当中的樱笋时,呼地一声就掠向了远方。 众女仙官纷纷摔落地上,头晕眼花。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倒塌了一半的仪殿砖石断木飞溅而起,陵光神君握着弓形的凤翅镏金镋,摇摇晃晃地从那废墟中站了起来。 “我陵光神君是……不会屈服的!狂悖之徒,来与本神君一战!” 陵光神君嘶声大吼,声若雷霆。 一个女仙官揉着摔得发麻的屁股,心仪地道:“陵光神君大人威风不能屈,当真是一条汉子!” 话音未落,陵光神君推金山、倒玉柱,“卟嗵”一声,仰面摔倒在废墟中,彻底晕厥了过去。 陈玄丘身化虹光,救走樱笋时的刹那,昊天上帝便注意到了。 “东华帝君终于出手了么?” 昊天上帝并未意识到那人竟是前几日大闹天宫的陈玄丘,只道是东华帝君终于出现。 昊天上帝顿时得意大笑,东华帝君是各路叛军的领袖,其威望和号召力,远不是西王母、九天玄女、金灵圣母乃至陈玄丘可以比拟的。 这几位若是牺牲任何一位,对他们都是沉重的打击,但是叛军的灵魂是这位当年的木公,天下男仙之首的东王公。 他若死了,这几路叛军立时就得土崩瓦解。 昊天上帝一扬手,便祭出了他的昊天镜。 昊天剑、昊天镜、昊天印,是天帝执掌天庭的昊天三宝。 昊天镜一飞到空中,立时便定在了那里。 昊天镜非金非玉,背刻古篆似的云纹和神兽图案,镜面平素只有青蒙蒙的微光。 这时它却放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一束光芒,陡然照射在陈玄丘身上。 这昊天镜不但可以三界,可辨妖魔真身,还有定住身形与元神的效果。 那一束奇光射去,正将陈玄丘笼罩其中。 如玉的镜面之上,顿时现出一只九尾白狐,在镜面中不停地奔跑,九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一跳一跳的。 而昊天镜照射之下的陈玄丘,不但因为这昊天之光的如影随形,使得他成了众矢之的,而且镜光照射之下,他发现自己纵掠奔跑的速度,都似陷足于粘稠的液体之中,迅速降了下来,举步维艰。 昊天上帝只是随手祭出了昊天镜,都未看清昊天镜中闪现的是一只九尾天狐,便持昊天剑,杀向十金乌。 太阳真火,是很多仙神都无法承受的可怕火焰,但是昊天上帝却不怕,哪怕是他没有三尸准圣的修为,就凭他先天顽石之体,也不怕太阳真火的炙烧。 远处,仿佛陡然扯起了一块遮天蔽日的大幕,“幕布”冉冉升起。 那并不是大幕,而是无数的天兵天将。 无数的天兵天将从四面八方缓缓腾空而起,就仿佛扯起了一道遮天的幕。 天蓬真君举着上宝沁金耙,威风凛凛地站在队伍最前面,使上宝沁金耙往昊天镜光照定之下的陈玄丘一指,大喝道:“十面埋伏,擒杀贼酋!” 第1092章 云中乱 “云篆天书,玉皇宝诰:朕有旨意,令日月无光!” 风卷云动,如祥云一般弥漫于天空的云篆天书开始移动,一片片云彩,形成了古篆一般的道纹。 道纹之力镇压下来,与十日合一百无禁忌的力量开始纠缠。 这就是天帝的底牌。 在天宫之内,掌握有云篆天书,天帝宝箓,他就有言出法随的能力。 因为,整座天宫,在祭出云篆天书之后,都形成了一个天帝领域。 不过,这种能力,显然是有限制的。 至少是对同阶准圣,没有太多的压制效果,陈玄丘的动作迟缓下来,主要是因为昊天镜定住了他的神魂与肉身,并不是天帝领域的力量。 而且,做为中央天庭之主,云篆天书的力量应该是体现在更宏观的层面,比如,抵消十日合一、黄道吉日,百无禁忌的效果,而不是像勾陈上帝、紫微上帝他们发动紫微令、勾陈令时那样,直接蛊惑领域内敌人的神智,令其自杀。 做完了这一步,昊天上帝才放心地持剑杀向十金乌。 否则,有“黄道吉日”这种特殊BUFF加身,就算是他,想对付十金乌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要抓住十金乌,哪怕只抓到一个,也不会影响他的大计。 云篆天书变动,玉皇宝诰发出,天帝领域启动,如此大的天界变动,周天灵气随之调整运转,立时惊动了正在瑶宫静室参悟的瑶池天后。 天后自从与鸿蒙紫气合体,就像是神识上又开了一窍,参悟大道的速度,明显加快了速度。不仅仅是参悟速度变快了,对于大道的感悟,她也比从前更清晰、更透澈、更有目标。 她判断,也许只需要十万年,就能悟道证果,成就圣人。 而且是真正的圣人,不是被鸿钧算计,受人所制的圣人。 这让瑶池天后喜不自禁。 十万年,于凡人而言,无比漫长,但是对瑶池天后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她原本谋划利用七神兽,一举成就圣人的手段,迄今为止,从谋划开始一共耗费了三个元会的时间。 要知道,一个元会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而她若是按照原来的轨迹继续等下去,还需要两个元会。 所以,天后连一刻也不想拖延,只想日以继夜地闭关参悟大道。 但是,运用云篆天书、玉皇宝诰,直接造成天帝领域,这可是师兄自成为天帝以来的第一次。 今日是师兄册立妖族公主为天庭公主的日子,天庭这是发生了大异变么? 心念一动,静室石门大开,天后便从中走了出来,御风而起,便向琼花宫方向飞去。 陵光神君被几个女仙官抬到了还没有倒塌的另一半仪宫里安置了下来。 这些女仙官方才吃陈玄丘一撞,摔的都不轻,不过哪怕一瘸一拐的,还是尽心尽力地把晕倒的陵光神君给抬了回来。 神君真好看,就算昏迷了,昏迷的样子,也好看…… 盯着陵光神君的美丽躯壳发花痴的女仙官们,并未发觉,此时的陵光神君已经只剩了一个躯壳,而变化成陵光神君的东华帝君,已经脱壳而出,遁在了空中。 云篆天书啊? 东华帝君仰脸看了看空中,冷诮地一笑。 云篆天书,是天道规则显化,赋予天庭之主的宝物。 不过,如果你拥有强横无匹的力量,一样可以打破它。 每一个入主天庭、代表天道意志的人,都可以在他任天庭之主时,掌握相应的云篆天书。 可是,曾经的妖族天庭,还不是覆灭在修士天庭手中? 更何况,如今鸿钧欲合道于天,不过天道似乎有些抗拒,两下里正处在僵持阶段,天道力量无暇他顾,云篆天书的力量被削弱了许多。 昊天上帝这是急于抓住十金乌,才调用云篆天书、玉皇宝诰的力量吧? 否则的话,他担心有人看穿云篆天书如今的虚实,恐怕不敢轻易动用此宝。 东华帝君又看了看空中的昊天镜,昊天宝镜射出一缕神光,一旦锁定了陈玄丘,任凭陈玄丘如何移动,闪向何方,那束光都如影随形,紧蹑不舍。 “樱笋时已经被他救出来了,如今还不是正面对抗天庭的时候,我等当速速离去!” 东华帝君想着,又深深望了那束光芒之下的陈玄丘,他就像舞台上被追光灯照射之下的一个天王巨星,简直无所遁形。 “十金乌还能撑一会儿,我先纵他离开,再携十金乌遁走!” 东华帝君想着,纵身便向天空中的昊天宝镜冲去。 此刻,天蓬元帅正在被陈玄丘追着打。 陈玄丘哪怕是一手箍着樱笋时的纤腰,带着个大活人,只单手持剑。 而天蓬元帅在天佑副元帅和九曜星君等十余位大罗配合下,仍是节节败退。 而此时,陈玄丘还是在“追光灯”照射之下,身形、法力受到极大牵制下。 天蓬元帅快要崩溃了,陈玄丘一剑紧似一剑,一个不慎,便要丧命于仙剑之下,那风雨般不断袭来的剑气,快要让他彻底崩溃了。 这位人教第三代的杰出弟子,一生顺风顺水,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么残酷的战斗。 人教二代玄都大法师和乃师老君一个作派,好听点叫无为,难听点就是懒。 需要寻个衣钵了,发现这天蓬福缘深厚、资质甚佳,直接就拿了老君炼的九转金丹去给他服下,从凡人一跃而仙。 紧接着,根正苗红的他就被送进天庭,一路顺遂地做到了天蓬大元帅的位子。 他的修为不可谓不深厚,但是由始到终,他没有经历过一场如陈玄丘一样的腥风血雨,没有过死里逃生的历练,没有锤炼出坚忍不拔的精神。 因此,打顺风仗他没问题,一旦陷入凶险的局面,他一路顺遂带来的弊端也就显现出来了。 天蓬丢盔卸甲、汗流满面,手中一杆上宝沁金耙,握手处尽是他掌心沁出的汗水。 不只一次,他崩溃地想要转身逃走,只是身边十几位大罗,正对陈玄丘群起而攻,不远处更有天帝亲自参战。 他已经吃了不只一次败仗了,再逃,便连人教也不好意思再庇护他。 天蓬虽然少历练,人却极精明,他也知道后果严果,所以只好咬牙苦撑。 而东华帝君,已经飞到了 昊天镜的上空,拔出了他的纯阳剑。 剑仙之祖,一剑飞剑。 剑尖,准确地刺向昊天镜背面的中心。 “轰~~” 一声惊天巨响,天蓝色的闪电一般的扭曲纹路,以昊天镜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蔓延,正在激战中的诸天仙神,俱被一抹浅蓝色的光芒映照着。 东华帝君的隐身术,也在这一刻被破去,现出了他的身形。 头系东阳巾,身着一件月白色道袍,肩后背着剑鞘,脚上一双黑缎面的十方鞋,双眉入鬓,凤眼朝天,三绺微髯,一派道骨仙风。 “东王公!” 昊天上帝一声惊呼,返身就向东华帝君扑来。 东华帝君目不斜视,他早已知道,这一剑破不开昊天镜,一击之后,第二剑立时又劈了下去。 “轰”地一声,点点蓝色光斑四下溅飞起来,天蓝色的光影,仿佛被阳光照着的水的倒影,在空中摇曳。 “轰~~”第三剑,仍旧准确地刺在昊天镜背面的中心点。 昊天镜在空中被东华帝君的纯阳剑,刺的摇晃不已,镜上光明大为削弱,原本罩定了陈玄丘的光束,开始四下摇晃。 就像控制“追光灯”的灯光师喝醉了酒一般。 昊天上帝大怒:“东王公,你找死!” 东华帝君哈哈大笑,右手一屈,指间戴着的一枚琉璃戒指上镶嵌着的一枚腥红色的宝石,便弹了出去,撞向在空中乱飞的昊天镜的镜面。 那枚腥红色的戒指击中了昊天镜的镜面,可那玉石却没有炸个粉碎,反而瞬间化作了一团血污,“啪”地一声拍中了那镜面。 立时,殷红得发黑的血污涂满了镜面,阴寒、邪恶、鬼祟的气息喷吐出来,那血污不只是污秽,似乎还有着强效的腐蚀效果。 昊天宝镜非金非玉,坚不可摧,那腐蚀之力虽然不能蚀坏镜面,却也在镜上发出嗤嗤的响声,散发出恶臭难闻的气味。 而东华帝君在弹出戒指中的红宝石后,已经斜挑纯阳剑,迎向昊天上帝。 “本尊乃三界剑之祖,昊天小儿,竟敢与本尊比贱!你飘了啊!” 东华帝君一身打扮、谈吐气质,俨然一个嘻笑怒骂的逍遥散仙,丝毫不见男仙之首、一方帝君的威仪。 不过,他叫昊天一声小儿,倒也称得。 毕竟他去紫霄宫中听道之时,昊天上帝就是一个捧着拂尘、站在道祖鸿钧身后的小童。 不过,今非昔比,如今他是臣,人家是天帝,却这般称呼昊天,也是已经撕破了脸皮,不讲究那么多了。 昊天上帝气得发狂:“你堂堂东王公,竟用幽冥血海之精那等极阴污秽之物,污我昊天宝镜!” 东华帝君耸肩:“昊天童子,少给我扣大帽子,东王早已非东王,如今东海一散修耳。” 一个三界男仙之首,一个天庭中央上帝,一个紧握纯阳剑,一个掌持昊天剑,顿时斗在一起。 东华帝君这剑法,早已不见了剑仙们一出手有我无敌、杀气凌霄的感觉,轻盈灵动,宛如持剑独舞。 这一动起手来,剑光缭绕,竟是说不出的飘逸潇洒。 欲整锋芒敢惮劳,凌晨开匣玉龙嗥。 手中气概冰三尺,石上精神蛇一条。 奸血默随流水尽,凶豪今逐渍痕消。 削平浮世不平事,与尔相将上九霄! 东华帝君与激怒之中的昊天上帝两口剑越斗越狠,你来我往,剑气呼啸。 东华帝君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吟诗以对。 而昊天镜被东华帝君三剑破去护镜罡气,又用一团幽冥血海之精血,污浊了这法宝,使其法力几乎丧尽。 一时间,那团幽冥血海的污浊精血,与那神威消散殆尽的昊天镜,竟是纠缠着一路坠下天庭,轰轰然直向峨眉深处,山谷之中坠落下去了。 陈玄丘这厢突然失去昊天镜的钳制,顿时精神大振,一时间被压制、削弱了的修为瞬间恢复,天蓬元帅仓促举耙相迎,终是不曾避过陈玄丘举手反撩的一剑。 “飒”地一声,天蓬元帅顶上金盔,连着发髻都被平平削了下去,只吓得天蓬惊呼一声,险些晕厥过去。 他只这么一失神,陈玄丘手腕一翻,掌中神剑,便向他眉心凌厉地刺去。 天佑等神将惊得魂飞魄散,欲待相救,已然不及…… 第1093章 瑶池放水 玄都大法师选择天蓬做为人教三代弟子的一个重要标准是:福缘深厚。 福缘深厚者,气运所钟。 天蓬真君显然是气运极为强大之人,虽说技不如人,又兼缺乏斗志,眼见就要被陈玄丘一剑刺死,神剑入体,便是肉身元神一并绞碎,便是圣人,除非精通时间法则,逆转时空,也无法再将他救活。 可是,他那强大的福缘气运,却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远远一道青影,袅然灵动,振翅飞来。 那是一只青鸾,青鸾神鸟做为凤凰的近亲,没有凤凰的威武,却多了几分清逸出尘。 那美丽的翅膀翕动着,瞬间便由远处飞翔而来。 青鸾之上,坐定一个素衣仙子,远远看见显化真身、五十丈高的金甲神人天蓬真君,手中徒劳地举起上宝沁金耙,却已来不及挡住身前的剑客,刺向他要害的一剑。 素衣仙子反手便拔下了青丝上的一枝碧玉簪,一抖手腕,向前一划。 一道犀利的剑气破空而去,竟在陈玄丘和天蓬真君面前划开了一道空间隙缝。 陈玄丘一剑,正刺进那裂开的空间入口,天蓬真君明明就在面前,却根本没有中剑。 远远看去,却似陈玄丘这一剑整个儿没进了天蓬真君的眉心似的,引得天佑副元帅等人惨声大呼:“天蓬真君!” 陈玄丘却是迅速之极地抽出了仙剑,他的剑刚刚收回,那道空间裂隙便弥合了,若慢上一刻,陈玄丘的一条手臂恐怕就要被放逐到不知名的时空,一生一世也追不回来了。 这是什么人?在玉皇宝诰之下,竟能动用空间之力! 陈玄丘骇然回首,便看见了端坐青鸾之上,仙带飘飘,容颜妩媚的一个素衣美人儿。 陈玄丘和青鸾身上的瑶池天后同时目光一缩,眼神儿有些飘忽。 咳!就……很尴尬。 没事儿,我可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啊,这种阴差阳错,和“礼貌性上床”貌似也差不多嘛,大家就当握了个手…… 陈玄丘努力给自己做着思想工作,再看瑶池一眼,反而更尴尬了。 真若能做到浑不在意的话,他又何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昊天上帝一见瑶池来了,不由大喜:“天后,拿下陈玄丘这个乱臣贼子!” 瑶池天后美眸一闪,瞳中神光闪耀。 她的纤纤玉手轻轻一抬,遥遥便向陈玄丘劈出一掌,地水火风四大元素之力同时在她掌心涌现,迅速裂变,化作一道炽烈的光柱,似一支利剑般,划破虚空,刺向陈玄丘的胸口。 那光束射出,因为速度之快,剑刃四周,都有空间裂隙分裂、弥合着,如同利剑套了一层锯齿,更加可怕。 天帝天后,如日月并列。 拥有天后尊位的瑶池,果然不受玉皇宝诰禁制,在这天宫已经升起绝对领域的情况下,只有天后依旧可以动用空间法则! 不过,只是我不能动用空间法则而已,我最强大的,本就不是空间法术,而是我强横的肉身啊! 陈玄丘狠狠一拳,劈面砸去。 因为这一拳之威,足以破开虚空,但他的神通法术,此时却受到“天帝绝对领域”的影响,无法撕裂空间,所以便形成了一幕令人称奇的恐怖景像。 强大的破空之力,无法破开空间,作用力便全部作用在了空气上,将空气撕裂,锐啸声不绝。 原本无形的气浪,此时竟有若实质,随着陈玄丘挥出的铁拳,形成了一副海潮汹涌般的奇景。 只是那形成“浪花”的,是被高度压缩的空气,空气压缩成浪,如浪潮涌动,层层叠加,如此威势的一拳,真要是打个正着,怕不是要把天后那娇美无俦的身子撕成碎片。 但是,结果恰恰相反。 瑶池端坐青鸾之上,眸光清冷,发丝飞扬。 面对陈玄丘这威猛绝伦的一击,她的纤纤玉掌轻轻挥出的一道光束,却像是利箭穿透了一层层丝帛。 只能迎上陈玄丘那只硕大的金色拳印,那道光束才真正受到了阻拦,在一声巨响中,两股力量相互抵消了。 “嗤”地一声,东华帝君也没闲着,趁天帝旁顾,一道璀璨的剑光,便划破虚空,斩向昊天的肩颈。 天帝无奈,只能收回注意力,与东华帝君死战。 昊天上帝有了东华帝君做对手,十金乌便由赤脚大仙等仙人接手了。 如此一来,太阳真火便大展神威。 虽说琼花宫四周提前埋伏了水部众神将,但是在众剑仙和众海妖的攻击下,他们早已失去了完整的部署与队列,根本无从压制太阳真火。 十金乌已经接到东华帝君传音:“你们妹子已经被陈玄丘救出,现在第一要务,是破开天庭破御,掩护他出去! 因此十金乌分开来,四面放火,八方烈焰,十余万天兵,因为这弥天大火,被冲得散沙一盘,在数千名剑仙凌厉的攻击下,不断地坠落着。 而十金乌的攻击看似毫无章法,却是在不断试断玉皇宝箓的封印破缘,希图打开一条通道。 原来这场大乱,又是陈玄丘搞出来的。 瑶池仙子想着,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与陈玄丘交着手,而且打得有声有色,但实际上她很有分寸,没有一招是真正的杀招。 陈玄丘不知道她究竟做何想法,只道她隐藏实力,有所图谋,所以暗暗提着小心,也藏起了一部分力量。 他用衣带,将樱笋时绑在了自己身上,持剑与瑶池交手,对方攻势不够狠辣,他带着一个大累赘,一时便也没有全力出击。 瑶池如今的心态,与之前已截然不同了。 那时候,她心心念念的,就是暗算陈玄丘,吞噬陈玄丘,已成夙愿。 但是如今,她的“吞天噬神魔功符箓”已经用掉了,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而与此同时,她又得到了一条完整的鸿蒙紫气,大道之基在她身上,成圣只是早晚的事。 她如今要考虑的,就不再是她当下的任何事,也不是她身为天后所需要计较的事, 而是她证道成圣之后,所要面临的局面。 那时候,她唯一的对手,是鸿钧。 因此,此时再看着陈玄丘,便没了敌我的念头。 立场不同了,想法便不同。 此时陈玄丘对天庭越是“叛逆”,能力越是强大,天后看着他,便越是满意了。 眼见得这俊俏的年轻人铁拳挥舞,仙剑飞扬,那俊逸雄壮之姿,瑶池不禁想到五方岛秘境中两人那无比香艳旖旎的一幕。 陈玄丘是练体的,他比昊天强壮,比紫微英俊…… 而且在欢喜铃儿作用之下的她,也不像受命于鸿钧,乖乖任凭摆布,嫁予昊天师兄时的屈辱与不忿,所以……想起来二人欢好的一幕,没有恶心反胃,倒是只有意马心猿。 “我欲反道祖,此子敢反天,倒是与我一般志气!” 瑶池玉面之上,悄然泛起一抹红晕。 便放你去吧,我的准天后! 瑶池美目一张,玉掌竖起,向着陈玄丘斜斜一劈:“看我裂魄分神,拿你祭天!” 玉掌切下,一道璀璨的神光,化作刀轮,从她晶莹剔透的手掌中劈出。 神光之内,隐隐蕴含空间之力,“刀锋”所向,更是空间也要一并劈开。 这是与鸿蒙紫气融合之后,她短短时间内对于空间法则的一丝领悟。 法则的领悟当然不可能这么快,但是瑶池卡在三尸准圣境已无数年了,厚积之下,骤得大道之基,难免也会有几分薄发。 这一丝对于空间法则的领悟,融汇到她的裂魄分神掌中,表面看来,似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是其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陈玄丘八大神兽之躯,立即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一掌的恐怖。 以他肉身之强横,自然可以硬接,可是背上还背着樱笋时呢,只怕震荡之力爆发,无法护她周全。 所以,陈玄丘立即一侧身,天狐魅影步发动,堪堪避过这一记掌刀。 不料,瑶池的第二掌又已劈到,陈玄丘鬼魅般一闪再闪,一记记掌刀总是堪堪被他避过。 这些说来话长,但是瑶池天后一共发出七掌,也不过是瞬息间事。 第七掌劈出去时,第一掌劈空的掌力方才裹挟着恐怖的能量,劈出千里之遥,重重地撞在云篆天书结界之上。 “嗡~~” 整个天空,云层摇动,古篆一般的道纹时隐时现。 天后天帝,如日月当空,并行于天。 所以,有天后之位加身的瑶池,并不受天帝诰命禁制,能够施展空间法则力量。 “嗡~~” 第二记掌刀又劈到了,内蕴的一丝法则之力,撼动了天书,正在空中搏斗的敌我双方仙神,一时间头晕目眩,有种分不清天上地下的感觉。 那云篆天书结界,便似一张柔韧的大网,而瑶池天后劈出的每一掌,都似一头发了疯的鲸鱼,要冲破这网,闯将出去。 一头不行,那就两头。 两头不行,那就三头…… 当第五记掌刀劈在这天书结界上时,内蕴的那丝空间法则之力不断叠加,终于成了撞破这天网的最后一击。 天空中,风云激荡,道纹大显,有威严昵喃唱喝之声,自虚空中响起。 云篆天书化就的天网霍然破裂,如同裂帛般的一声巨响,彻底破碎。 天后的第六记第七记掌刀,竟是劈了个空,又飞出数千里之遥,那股凝聚的劲气方才散去。 陈玄丘哪会抓不住这个机会,背着樱笋时,他处处投鼠忌器,打得也不爽快,莫如先把人送走。 当下,陈玄丘便哈哈大笑一声,朗声道:“天后好功夫,只是弄巧成拙了!” 陈玄丘说话的同时,便施展袖里乾坤,将樱笋时往里一装,腾空了自由之身,望着已经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天空纵去,同时大叫:“十金乌,随我走!谁若恋战,我就打你妹子屁股!” 十金乌正追着赤脚大仙、二十八星宿、四大天师、南斗六星君等人满天的乱跑,不停地放火,忽然听得陈玄丘这样一说,登时就急了。 “我不听话,打我就是,干嘛打我妹子屁股。” “我都没打过我妹子屁股,你凭啥打我妹子屁股?” 十金乌之前因为妹子身陷敌手,心情沉重,那聒噪的毛病都一时憋住了。 这时就像打开了静音似的,十只金乌鸦叽叽呱呱,一边喷火,一边跟着陈玄丘往外冲,嘴里头你一个屁股,我一个屁股,还说个不停。 昊天上帝几乎气得当场驾崩,师妹也是一身的本事,你用什么绝学不好,偏用什么可以撕裂空间的裂魄分神掌,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斥责师妹了,当下一个虚晃,逼退东华帝君,只一纵身,便跃到万丈高处,一抬手托出昊天印,无量毫光八方纵横,厉声大喝:“真武大帝,听朕号令,狙杀叛逆,不得纵走一人!” 远远天空之中,一道神影冲天而起,披发跣足,手持墨剑,脚踏坎水神龟,臂缠离火之蛇,有万丈之高,遥遥喝道:“真武领旨!” 第1094章 一个真人 昊天上帝终究是对盘之子存着戒心,但是,他又不能忽视真武大帝的武力。 当年,修士一族煽风点火,鼓动妖族与巫族两败俱伤,趁机入主天庭时,真武就是最能打的。 是他,只凭一双拳脚,清洗了整座天宫,将那些妖族也要奉为客卿,客客气气请上天宫的绝世大妖打落尘埃。 那些大妖,虽然也属妖族,但是修为高深、身份超然,就像如今的天庭里的五老君,资格、辈份、修为都极高,而且对天庭没什么归属感。 天庭把他们招揽来供奉着,大抵有些只要你不给我闹事,我就供养你的意思。 可就是这样一群人,俱在真武手中一一落败。 九天荡魔祖师,由此而来。 他荡的,不是人间的妖魔,而是已经雄踞天宫宝地的妖魔。 真武大帝将墨剑一扬,无数天兵如洪水般涌来。 离火魔王看的热血沸腾,他此时是蛇身显化,迅速在真武大帝粗壮的手臂上缠绕了几圈儿,嘶嘶地吐着舌信子,兴奋地叫道:“大帝大帝,叫那些废物去干嘛?这等大功劳,应该属于大帝的亲军啊,离火请战,让离火去吧。” “闭嘴!” 真武大帝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的鼓动。 真武大帝始终兼着北极四圣中一方元帅之位,是为真武大元帅。 在他麾下,有天兵神将十万八千人,自修士天庭建立,便在他的麾下,迄今不增一兵,未减一人,可以说是他绝对的心腹。 旁人的兵马,天帝一纸调令,主帅想调也就调了,可这十万八千兵,却是眼中只有真武,没有昊天。 所以,当初昊天把天庭第一大灵官王恶派来做真武大帝的副手,也没什么用,真武的兵,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他根本渗透不了半分影响。 昊天怀疑,这十万八千兵,可能都随真武大帝修习了混元如一九九玄功。 因为,十万八千兵将,自天庭建立至今,资质再遇钝,熬也该熬出几个修为晋级者吧? 可是,真武的麾下,一个都没有。 只要修习玄宗仙道法门,修为晋升了境界,必会迎来劫雷,以天雷淬体,使得其肉身适应强大了的元神。 可真武法门不需要,真武法门混元如一,性命同修,晋升境界,根本没有劫雷反应。 如果这十万八千兵,俱都追随真武大帝,修习了无数万年的真武功法,那岂不是个个以一当百? 这也是昊天始终对他深怀戒心的原因。 不过,离火魔火口中的废物,实则却是天庭的精锐。 这精锐之师,冲锋之际,声势骇人。 数十万天兵,泼天盖地,浩荡而出,每一个天兵的血气战意,都汇聚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扣甲!” 有天将大喝,无数天兵齐齐抬手,将威风肃然的铁甲面具“啪”地一声放了下来。 面部,只留了眼睛一处缝隙,铁甲遍披全身,仿佛铁铸。 “天威加持!” 天宫领域内,在册的天兵天将作战,是受天宫之力加持的。 一道道神光从天而降,落在一个个天兵天将身上,那甲胄管是金色的银色的亦或是玄色的,俱都泛起了一层层表濛濛的神光。 “掷矛!” 眼见陈玄丘双翅展开,飞天而行,宛如一颗流星般飞来,而在其身后,却是数千名剑仙,剑仙之后,便是数千名东海巨妖。 浩浩荡荡,宛如在空中流淌的一道陨石群,判断着彼此的距离,经验丰富的天将适时下达了命令。 每一位天兵,不管手中提的是什么兵器,在他们肩后,都负有三支短矛。 矛长二尺有半,粗如鹅卵,锋利的矛尖,上刻着三道深深的血槽。 矛柄之上,镂刻着精致的符文,符文作用之下,锋尖可破仙家护体罡气。 短矛入手,那矛柄之上一道道符文便像充了电似的发光流转起来。 然后在那矛尖上汇聚成一道闪着幽寒的光泽。 然后,无数的短矛便投掷了出去,仿佛骤然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陈玄丘突然加速,冲了过来。 仍有数十里的距离,仿佛瞬闪般突至。 雪白的双翼如刀,呼啸而过,将触及的天兵天将拦腰斩断,双翅带起的劲风,将翅尖之外数十丈外的天兵都轰上了天去,扬得满天都是。 陈玄丘片刻没停,速度丝毫未减,直向纵深杀去,目标直取中军大旗。 那大旗上飘扬着两个大字:真武! 擒贼先擒王,陈玄丘想擒了真武大帝这天庭走狗、仙家老贼,令得群龙无首,方便众剑仙与十金乌等人突围。 在陈玄丘突然加速的同时,数千名剑仙同声大喝:“驭剑术!” 一口口飞剑从他们脚下飞出,带着锐啸声,仿佛数千枚飞弹,轰向对面潮水般涌来的天兵。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海妖们突然涌身上前,一个个剑仙,准确地落在一只只恢复了原形的海妖背上。 鲸鲨、剑雨、乌贼、海蛇、龙虾、巨蚌…… 一口口飞剑疯狂地斩向从天兵,剑仙们昂然立于众海妖背上,手掐剑诀,控制着前方的飞剑上下翻飞、左右旋斩,巨型绞肉机一般绞杀众天兵。 众天兵速度快的也只堪堪射出第二轮短矛,便与飞剑短兵相接了。 众海妖们载着全神贯注驭使飞剑的剑仙,却也没有闲着,各种水系法术、本命神通不要钱地泼洒出来,将无数的天兵烹成了一道海鲜味儿的大餐。 在他们后边,天帝天后与东华帝君和十金乌且战且走,赤脚大仙、天蓬元帅等人率领十余万天兵疯狂追赶,整个天空,陨落者不计其数,犹如陨石星雨,璀璨无比。 陈玄丘魔铠护体,双剑在手,虚空光照轮呼啸旋转天前方,在洪水般的天兵天将中间,犁出了一道金色的巨浪,带着冲霄的血气,疯狂地冲向前方。 在他所过之处,当面的,俱是绞碎的天兵,左右的,俱是被其疯狂气浪冲开的天将,就像快船犁过的浪,飞快地荡开。 只不过,那浪头不是白色的,而是金色的。 真武拳意运转全身,陈玄丘战意沸腾,越杀越勇,一身澎湃的神血,宛如长江大河一般,咆哮奔涌。 坎水魔王抻长着乌龟脑袋,一双绿豆眼都要看呆了。 这……这个陈玄丘冲杀的气势好可怕,天界的仙人神将们于杀戮战场,也很少能看到如他一般的威风。 依稀觉得,当年真武大帝成就九天荡魔祖师之威名时,就是这般的风采呢。 像!真的像!那神韵气质,像极了年轻时候的九天荡魔祖师! 离火魔王尾巴一甩,嗖地一下从真武大帝臂上窜了出来,身在空中,便已化作人形,却是一个有些削瘦,吊客眉、三角眼,眼仁儿极小、眼白极多的青衣汉子。 他神色肃穆地站在真武大帝前面,沉声道:“此子不可小窥,坎水,你善防御,攻伐不如我,这一战,我来吧!” 说着,他的蛇信子嘶溜一下,眼中冒出凶残的光芒。 一个大手突兀地在他肩头出现,大耳刮子结结实实烀到了离火大魔火的耳根子上,把他烀得一个踉跄,跌到了一边。 披发跣足的真武大帝满脸不高兴地道:“挡住本座的眼睛了。” 离火大魔王干笑一声,谄媚地道:“帝君,此子十分了得,离火请战!” 真武大帝看了眼即将杀出重围的陈玄丘,乜了离火大魔王一眼:“他是三尸准圣境的高手,你,能行?” 离火大魔王一怔,三尸准圣境? 他只看出此子十分的了得,不过,却还没有看出对方的境界,竟然已经是三尸准圣。 离火大魔王迟疑地道:“这样的话,那就需要坎水一起出手了,有咱这十万真武天兵,就算他是三尸准圣,耗也耗死了他。” 离火大魔王倒是忽略了,真武大帝说的是三尸准圣境,而不是三尸准圣。 三尸准圣也是三尸准圣境界,但三尸准圣境界的,却不一定是三尸准圣。 因为大道三千,修行之法也并非只有一门,并不是每一种修行之法,都需要斩三尸来提升境界的。 “你们好好地观战吧,本座精心调教的人马,不是用来对付三尸准圣境高手,白白牺牲掉的。” 真武大帝长发鼓荡起来,如群蛇昂首。 “本座亲自来会会他!” 真武说罢,只一步,便已在百里开外,站到了天兵天将的铜墙铁壁之后。 那厚重无比的“铜墙铁壁”,马上就要被陈玄丘凿穿了。 真武大帝的唇角微微挑了挑。 他没想到,这个徒儿,能走得这么快、这么远。 也许,他真有机会掀了昊天神殿? 不过,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 走有太快,根基便不稳。 不过,这个徒儿晋升的这么快,肉身元神,居然十分的雄浑沉稳,这可是连他也做不到的事。 真武大帝也不晓得,陈玄丘竟然是得了瑶池金母准备了三个元会的天大的机缘,方有今日成就,吸收了七大神兽真元,汇合到他九尾天狐神体之中,自然不存在根基不稳的可能。 但,提升如此之快,却还是有弊处的。 他,还不太懂得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 就像,一个武技宗师,忽然做了三军统帅。 他还是习惯性地擅长使用武技来杀人,习惯于呈匹夫之勇,习惯于亲自冲锋陷阵。 而不懂得如何坐镇中军,如何调兵遣将,充分发挥他麾下十万铁骑的力量。 那么,就让为师,再为你补上这一课吧! “玄丘小儿,真以为圣人不出,你便无敌了么?” 真武大帝双手左右一分,喝道:“真武降临,诸神回避!” 宛若实质的金色音波,从真武大帝口中喷薄而出,天兵后阵近万名正全力以待,准备迎向陈玄丘的天兵,吃这神音一震,就像狂风中的一片片落叶,翻翻滚滚便飘向四方,清出了一条康庄大道出来。 手持神剑,正杀得兴起的陈玄丘面前一空,不由霍然顿住,看向前方。 披光跣足,圆光照耀,顶天立地,一个真人! 第1095章 临战授课 “这就是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大帝君?” 陈玄丘眯起眼睛,向真武大帝看了一眼。 有种站在山岳之下的感觉,仰不见其顶,威压当头,不可撼动。 貔貅吞天,狂吸天界灵气。 腾蛇不死,蛇躯缠绕,生命气息,节节攀升。 狰狞厉声,咆哮声未绝,玄武雄壮之姿,悍然出现。 然后,玄黑色的神龟,陡然烈焰升腾,化作一只展翅的凤凰,高高悬停在陈玄丘的头顶上空。 真武大帝就这么看着,眼见得陈玄丘双手左右一分,两口仙剑赫然在手。头顶绿光一闪,一株小树迎风飘摇,嘴唇不禁抽搐了几下。 这孩子倒是真看得起我,这就全副武装了? 还有? 魔铠铿铿然重新加身,虚空光照轮冉冉升起…… 这才下山多久啊,这么多的大造化,这是……真的气运加身了吧? 陈玄丘武装到了牙齿,这才信心十足地看向真武大帝。 在他想来,真武大帝虽然是天庭老牌战神,但是修为也未必比得了昊天上帝。 昊天上帝他如今也不惧一战,自然也无惧真武。 不过,真武大帝是修体术的,而且堪称最正宗体术的最正宗传人。 他是盘之子。 陈玄丘还真不确定自己集八大神兽元力于一身的神躯,是不是就能对抗得了真武的拳脚。 做为一个选定了真武之术,为未来道路的人,对于精通真武之术的人,存在着必然的敬畏。 “你很不错!”真武大帝笑了笑:“但还不够。切菜切久了,给你一把屠龙刀,你用的,还是劈瓜切菜的办法!” 说着,真武大帝一伸手,就向陈玄丘当头抓来。 陈玄丘一翻掌,一记大手印闪着金光,当空迎去。 手印一出,瞬间化作一方巨印,一掌拍下去,至少半亩地方圆。 “练体者,学人家玄宗仙道,以神力幻化大手印?弃长就短,简直混账!” 真武大帝说着,他的手掌已经与那金色的巨掌撞在了一起。 真武是一只肉掌,而那金色的大手印,足有半亩地大小,腾空而起的真武大帝,就像巨灵神的手掌,拍向了一只蚊子。 但是,大小显然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那一只小小的拳头,与如山的巨掌重重地撞在一起,拳头上蕴含的可怖力量瞬间爆发,将大手印震成了齑粉。 反震之力,甚至撼动了陈玄丘的心神,陈玄丘不由脸色一变。 他还不曾进入准圣境前,就曾见识过紫微帝君与九天玄女的一掌一指之战。 后来跟在长耳定光仙、燃灯老佛身边,又亲眼看见他们与金灵圣母交手,一举手一投足,大如山岳,威不可当,在他心中,准圣高手,就该是这样出手。 只凭那威势,换个凡人,都要当场吓死。 至高的神明,当然应该这样出手,难道要如同凡人一般拳脚交锋,砰噗作响地肉搏? 但是,真武大帝轻飘飘地一拳,便破了他的大手印,反震之力,甚至差点伤及他的元神。 这一只小小的拳头,究竟蕴含着什么可怕的力量,又有着何等可怖的速度? 陈玄丘双目一嗔,重重神力喷薄而出,陈玄丘站在重重神光中间,宛如一尊不朽的神邸,虚空光照轮散发着一股不朽、不灭的气息,向着真武大帝的拳头迎了上去。 他就不信,原本就锋利无匹,如今闪烁着撕破虚空之力的光照轮,真武大帝也敢以一双肉掌相迎。 与此同时,凤之业火化作一缕火箭,射向真武。 而陈玄丘,则脚踏天狐魅影步,掌中仙剑,疾刺真武的后心。 真武大帝扬起了他的墨剑,“铿”地一声,将虚空光照轮磕飞。 他左臂一旋,如抱太极,一旋复又一推,以无上真武之力,将那凤之业火硬生生改变了方向,推了出去。 一道火箭,瞬间射向天边,不知去向。 业火,粘之不解,要么硬捱,要么以功德之力相抵。 但是,它却也是可以闪避的。 而像真武大帝这样,以无上真武之力,隔绝凤之业火的缠绕,将它硬生生推出去,陈玄丘更是见所未见。 真武大帝道:“一个修士,要知道,你的力之源头是什么。法力、魔力、体力,皆为力。但神通源自元神,业火以元神助燃,故当避则避。而体力就是体力,无分善恶,故业火之特性,可拒之,你有大力,业火亦可拒之门外!” 真武大帝脚踏七星,与陈玄丘你进我退,飞快行动。 天空之中,一时间仿佛出现了七八个陈玄丘和真武大帝,在不同的方位,以不同的动作在交手。 陈玄丘眉头挑了一挑。 他的天狐魅影步神出鬼没,罕有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与他一起辗转腾挪,较量身法,却也丝毫不落下风的。 陈玄丘急急凌空画符,大喝一声:“百里冰!” 冰雪之力,滚滚而来。 伏妖塔中玄冰门,有三大绝技:百里冰,千里雪,万里寒霜。 论威力,一样强似一样,十分可怖。 陈玄丘在收服玄冰门后,也曾研究过玄冰门的功法。 而在他拥有了三尸准圣境修为后,对于大道法则的理解,使得他开始明白,其实玄冰门这三样绝技的最高境界,恰恰是反过来的。 万里寒霜、千里雪、百里冰,这才是正确的威力排序。 百里之内,寒冰元素尽被调动,虚空之中,空气迅速冻结,一些来不及退后的天兵天将,瞬间被冻结成了冰晶体,被呼啸的罡风一吹,“砰”地一声,碎作了成千上万块冰蓝色的晶体块,散落了下去。 离火大魔王见机得早,已经第一时间退开,犹自打了个哆嗦。 低头一看,仍旧以玄武神龟之象趴在那儿的坎水大魔王好像已经要被冻僵了,玄武之躯上罩着一层寒冰。 他防御力虽强,可是对于冷热之力,光明黑暗之力,却也防御不了。 离火大魔王嘴巴一张,一蓬烈火便喷了出去。 坎水大魔王把四肢和脑袋往厚重的壳里一缩,烈焰便喷在他的硬壳上。 这一口火烧光,坎水大魔王才从壳里缩出脑袋,打个冷战道:“好厉害的寒气。” 陈玄丘见这真武大帝身法之奇妙,不在他的天狐魅影步之下,便想用寒冰之力,将他困住。 森寒之气,足以使得真武大帝动作迟钝下来。 然而,寒冰之气袭来,百丈森寒之气中心,真武大帝身上已经迅速覆上了一层冰甲,且在不断地加厚。 但是冰晶之内,真武大帝已经快要因为冰层之厚将要看不清的双眼忽然眨了一眨,双眉一振,一身厚厚的冰甲轰然破碎。 “准圣,与大罗最大的区别,是准圣已经摸到了大道至理的门槛,已经可以调用规则的力量。” 真武大帝说着,双手一伸,猛然握成了两个拳头。 双拳在握紧的刹那,以他的双拳为中心,产生了气爆的力量。 气爆之力,映得百里冰雪之境内,泛起了一条条极细小的线条,线条密密麻麻,似乎弥漫了整个天地。 “这是你凝结冰雪的规则,而我有力之规则。规则与规则的碰撞,就是较量谁能掌握的规则更强大,谁对规则之力的掌握,更强大。” 真武大帝的两只拳头重重地撞在了一起,力之法则迸发,那些密密麻麻细如丝缕的冰蓝色线条,瞬间破碎了结构,失去了连空气都能冻结的力量。 彻骨生寒的领域,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温度。 陈玄丘心中霍然领悟。 这寒冰领域,若是修为高深者,当然都能破解。 但是不管什么破解之法,也只是强力破坏或抗衡的方式。 比如若有人用这种方法对付他,他也可以靠他强横的肉身,硬生生挣脱,不受其影响。 但是在他挣脱之后,这方圆百里之内,不会继续冻结,但之前的森寒之气,也不会这么快消散,它需要一个过程,天地元素自我平衡、自我恢复的过程。 然后规则之力的区别就是,它是修改你的法则。 你以法则之力,令这一片天空改变状态,呈现寒冰领域。 我可以用法则之力,改变寒冰领域状态,让它恢复如初。 这无异是一种更高级的力量运用的方法。 体现在战斗上时也还罢了,如果是体现在更高层面上的较量,那么没有掌握规则之力的人,根本就无从插手。 这也就是,大罗与准圣,天壤之别的原因。 陈玄丘只觉自己心中,突然打开了一扇大门,在那门里,道果就挂在那里。 第1096章 三界宠儿 真武大帝似乎为陈玄丘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虽然拥有了准圣之力,可他其实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发挥自己的力量。 于他而言,只是肉身和元神更强大了,而战斗方式,还是大罗境的战斗方式。 他并没有发挥出他真正的力量。 但这一刻,那层窗户纸被捅破了。 尤其是,真武大帝也是体修,一个体修准圣对他的指点,哪怕是言简意赅,也足够了。 “多谢!” 尽管是敌人,陈玄丘还是由衷地谢了一声。 如果不是真武大帝,他自己还不知道要摸索多久,才能充分发挥他真正的力量。 但是,天地大势不会等他成熟成长起来,也许在那之前,他就会遇到自己应付不了的局面。 而到了他这种修为,一个领悟带来的进步,远远大于他苦修千百载。 说完这句话,陈玄丘掌中的剑便不见了,他扬起了他的手,一只手向上,一只手向下,斜画如弧,缓抱太极,天地元气,为之震动。 堂堂准圣,自然可以运用雷法。 但是,陈玄丘这是第一次不用玄门仙宗神通来调动阴阳二气产生雷电之力。 他是以他的九九玄功,在这一刻将天地元气硬生生撕裂为阴阳二气,阴阳二气碰撞摩擦,直接形成雷电之力。 这等雷霆,是最自然的雷电显化,裹挟着天地自然之威,就如九品神雷中的紫霄神雷,雷霆中杀伤威力最大,播及面积更广。 而且,对陈玄丘来说,这只是他调动九九玄功、真武之体所产生的副作用,对于真元的消耗,比他运用神通促生雷电,要节省四分之三。 这是什么概念? 这也就是说,拥有着貔貅吞天术的陈玄丘,随时随地就可以补足自身真元的消耗。 从此与人动手,从真元上来说,他可以始终如一,似乎不存在消耗似的。 这就是混元如一、九九玄功的第一重境界,虽然距他混元如一,真元不泄还有相当长的距离,但他等于是从此走上了盘之体术终极修行之路。 元气撕裂,阴阳二气不断碰撞,无数雷电随之产生,最后化作八条无比粗大的雷龙,狰狞咆哮着,相互纠缠着,最后凝成一条让天地都为之颤栗的可怕雷柱。 整条雷柱呈黑白两色,正是阴阳二气之显化,它在碰撞之间,不断产生着新的雷电之力,轰然砸向真武大帝。 然而,威力如此巨大的雷柱,却只是他双手挥动间撕裂了天地元气的副作用,真正可怕的,是他那双撕裂了天地元气,创造了阴阳雷霆的手。 他的双手,随着那条雷龙,毫不犹豫地向真武大帝劈去。 “来的好!” 真武大帝霍然大笑,这孩子真是聪慧啊,一点就透,教起来真是太省心了。 果然啊,他人生的使命,就在于此,想尽办法,也是藏不住的。 眼见刚刚受他点拨,于准圣修为更加融会贯通的陈玄丘,毫不犹豫地就把这威力倍增的杀招用在了他的身上,真武大帝不但一点不恼,反而乐不可支。 据说,明太祖朱元璋宠爱太子朱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以至于有个笑话说,锦衣卫密报朱元璋:太子朱标蓄意谋反。 朱元璋闻言大喜:标儿真的出息了啊!他招揽了多少部将?兵马够不够用?赶紧的,挑几员大将,带上最精锐的人马,去投靠太子! 此时此刻,真武大帝对陈玄丘,大抵就是相同的心情吧? “轰~~“ 粗如巨龙的黑白雷柱,轰然砸在了真武大帝的身上。 一时间,天地失色,白茫茫一片,已经完全看不到中心点的真武大帝。 众天兵天将顿时大骇。 如此可怕的雷霆力量…… 只有坎水魔王、离火魔王做浑然无事状。 追随真武帝君亿万年了,要说对真武帝君的实力之了解,还有谁能比得上他们? 他们可不相信,九天荡魔祖,真武大帝君,能栽在这道阴阳雷霆之下。 炽白一片的璀璨雷芒之中,传出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声,当那白光逝去,所有人看到的,就是真武大帝长发飞扬如蛇,双掌向前推出,与迎面冲来的陈玄丘,正面对了一掌。 没有花里呼哨的大手印,拳风上也没有神光闪烁,似乎在这一击时,二人的力量全部锁在了拳锋之上,没有一丝的外泄。 但是,异象还是有的。 那是蕴藏着无穷力量的双拳,虽然只是常人拳头大小,可它此刻蕴含的力量,却不亚于一颗星辰。 而且它此时的速度,几乎快要追上了光。 以致于那一双拳头,就像一对小型的黑洞,它不但撕裂了四周的空间,而且仿佛连光都要吸摄了进去,以致于旁人看到的,如同一团黑影,神目之下,几乎也看不清那拳头的模样。 “轰~~“ 陈玄丘和真武大帝同时倒退。 有腾蛇不死、狰狞暴击、玄武护体加持的陈玄丘,双拳撞去,反震之力竟将他甩出千里之遥,撞穿了正在围堵东海剑仙、东海海妖的数十万天兵的封锁链,一跤撞回到了正与东华帝君交手的瑶池天后和东华帝君中间。 这一路上,被他撞到的天兵天将,登时化为齑粉,连片肉身残渣都没剩下。 而真武大帝,也嗖地一下,从坎水魔王、离火魔王头顶飞了过去,把离火魔王束发的冠都刮碎了,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了下来。 在二人拳锋相撞的空间处,一朵巨大的黑红色的蘑菇云,就像魔鬼的狞笑,冉冉升起,瞬间形成千丈之高。 以此为中心,狂烈的风暴向四下呼啸而去,离得近的天兵天将,就像狂风中的稻草,瞬间被卷得不知去向。 然后,那几乎变成了真空状态的交锋处,又被四面八方的空气迫压回来,将立足未稳的众天兵天将,向着那漩涡的中心,拉扯了过去,一时阵形大乱。 昊天上帝正在追杀十金乌,他想留下十金乌,哪怕只留下一个。 而此时与东华帝君交手的,却是瑶池天后。 东华帝君剑法精妙,动作优雅,瑶池天后举手投足,仙姿飘逸,这二人打的倒是叫人赏心悦目。 不过这赏心悦目之下,却是处处杀机,一个不慎中了对方一招,都是威力奇重,足有撼山倒海之威。 天后娘娘很讨厌东华帝君。 准确说来,琼花仙草为本体的瑶池天后自视甚高,特特特特特清高,自尊心超级敏感。 所以,她才不甘心自己的一切,命运、人生、终身大事,俱由鸿钧一手包办。 只因为鸿钧提前促成了她的化形,便视她为自己的所有物,任何事根本不问她的喜恶,也不管她同意与否,便擅作决定。 她视此为极大的屈辱。 而东华帝君,之所以招她厌恶,是因为这位东王公丝毫没有绝顶大修士的觉悟。 他自诩风流,太喜欢撩拨漂亮的女孩子。 可问题是,他的撩,真的就只是撩而已,不走心的那种。 这对旁的仙子、魔头、小妖女来说,倒也无所谓,被他眉眼传情、言语撩拨几句,又没吃什么实质性的亏,大不了以后敬而远之就是了。 但是对瑶池来说,就是一种羞辱。 为什么娲皇娘娘你就不敢调戏? 还不是觉得我是个小小仙侍,哪怕是道祖身边的人,也只是一个卑贱的仙侍,不把我放在眼里? 她倒从未想过,东王公有可能是厌恶娲皇,诸天圣人中唯一的女子,东王公会厌恶她?只怕是想巴结也够不着人家的大腿吧。 所以,能撩得旁的少女脸红心跳的小言语小动作,在瑶池心中,一直就是对她的轻慢羞辱。 如今见了东华帝君,她自然不会留手。 既然他是陈玄丘的同伙,那就宰了这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免得他教坏了我的准天后。 自尊心强,占有欲还强的瑶池天后,已经把陈玄丘内定为她成圣之后的小狼狗了,一瞧他呼啸而至,只当是来援手东华帝君的。 小狼狗与那LSP交情居然还不错? 那更不能让他们纠缠太多了。 瑶池天后想也不想,云袖一舒,便往陈玄丘拦腰卷去:“去!” 不想与此同时,惊见陈玄丘撞到二人中间,生恐陈玄丘措手不及,为天后所害的东华帝君,竟也不约而同地拍出一掌,大喝道:“去!” 天后一袖,东王一掌,于是,陈玄丘身形刚刚稳住,还没弄清楚今夕何夕,就被二人不约而同地,又弹了回去。 第1097章 杀出重围 “十金乌来,随我破阵!“ 陈玄丘借着那反弹之力,陡然化身千丈,两翼一展,呼啸而去。 与此同时,乾坤大袖一翻,一道道银光射出。 “赶紧的,谁若废话,挨个打你们妹子屁股!“ 旁的人不用这么嘱咐,但是十金乌不行。 这十只三条腿的乌鸦,真的是太能聒噪了。 但是他们有一个软肋,就是很疼他们的妹子。 哪怕十金乌中的九个,被镇压地维秘境时,容颜身体再无变化,现在看来直如秩童小儿,而他们的十二个妹妹,已经都是大姑娘了。 但他们这些当哥哥的,依旧有一颗宠爱妹子的心。 用十二素女来威胁他们,最有效不过。 果然,陈玄丘此言一出,正要聒噪不休地表示和昊天死战不止的十金乌立即脱离战斗,飞过来排列于陈玄丘两翼下方。 左右两方,一方五只金乌,就像一架巨型轰炸机,左右各安装了五台欲盖涡旋发动机似的,轰隆隆地向前撞去。 十二素女在陈玄丘乾坤大袖一转的同时,已经被释放出来,堪堪将陈玄丘威胁她们哥哥的话听在耳中。 虽然她们也知道自己哥哥是什么德性,陈玄丘这话只是为了避免哥哥们误了正事,难免还是有些羞窘。 不过,自己的救命恩人诶,能怎么办呢?装没听见吧。 十二素女,同样左右一分,左六右六,飞翔于陈玄丘碧落风雷翅上方。 这一来,陈玄丘就像两根翅膀上边又装了十二具导弹似的,威势当真骇人。 东华帝君何等样人,那可是曾经的三界男仙之首,妖族天庭未立之前,名义上的诸仙之王-――东王公。 他马上就猜出了陈玄丘的用意,大喝道:“众剑仙,三三合人,随之破阵。“ 众剑仙此时正与众海妖合作,两两一组,时而以剑仙为主,海妖为辅,时而以海妖为主,剑仙为主,可远攻、可近战,配合的亲密无间,杀得天兵血流成河。 但是天兵天将太多了,他们此时十成人马业已折损了将近两成,仍是无法凿穿天庭万马千军的阻拦。 此时一听东华帝君下令,这些剑仙既是他的下属,也是他半个徒弟,哪有不听令谕的道理,立即以一海妖一剑仙为一个单位,每三组每一个单元组合起来。 每组成一个单元,便尾随于陈玄丘身后一组,很快,众剑仙全部组合完成,尾随在陈玄丘身后,就像数千架战机,轰隆隆地开拔过去。 一路杀去,真就是"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杀得天兵溃不成军。 尤其是冲在最前边的那架“巨型战机“,十金乌在陈玄丘左右两翅之下,太阳真火不要钱地喷将出去,由于碧落风雷翅鼓荡天风,风助火势,席卷而去。 大火过处,不知多少天兵天将变成了烧红的炭火,直挺挺地摔下天去。 十二素女阵列于陈玄丘翼上,月刃如轮,飞如穿梭,收割的性命,也是不可计数。 他们聚散有序,合击有法,散战不乱地一路冲过去,便犹如蒙古铁骑一般的穿凿战术之下,热刀切牛油,势不可挡。 真武大帝“呼”地一下飞了回来。 坎水、离火二魔王急忙迎上去。 “帝君,让咱们十万铁骑冲锋吧,有他们在,胜这天兵数十丈,定能擒下那小贼……” 真武大帝意气风发:“哈哈,爽快!爽快!本座已经多少年没有打得这么爽快了。更难得的是,此人修的是体术,吾父传承,后继有人,本座要亲自出手,再与他好生切磋一番,你们退开!” 说罢,真武大帝呼地一声,就冲了出去。 啧,大帝这是打上瘾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么? 坎水离火两魔有点牙疼,可是帝君这么有兴致,迟迟不肯下令让他们出战,他们可是军队,讲的就是令行禁止,可不是他们两个当年做魔王的时候了。 那能怎么办?听命行事呗。 陈玄丘一路冲去,势如破竹,他所忌惮的,也只有真武大帝一人。 他原本揣测,真武大帝应该是二尸准圣,因为是修练的体术,当同阶无敌。 不过,他可是三尸准圣境,同样修的是体术,就算运用上没有充分发挥他该有的实力,也当凌驾于真武大帝之上。 但现在一番交手,却隐隐觉得未必。 这真武大帝,只怕是藏拙了! 忽然间,阻力一轻,陈玄丘已经杀出了重围。 在他身后,是趟开的一道数千丈宽的空中通道。 千余架“战斗机”,轰隆隆地直追而来。 而前方,真武大帝大声喝道:“陈玄丘,再与本座大战八百回合!” 陈玄丘一点也不怵,高声回应道:“日月合璧,横行无忌!出!” 十金乌、十二素女,应声而出,毫不犹豫。 十金乌心里头是有些含糊的,十日合一,消耗是极大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施展的功法。 方才他们已经施展了一次了,却被昊天上帝以玉皇宝箓,调动天宫力量予以抵消。 此时若再来一回,恐怕元气大伤,很长时间内都不能再与人激烈交手。 不过,陈玄丘既然这么说,而且他们认定陈玄丘的心眼儿比他们多,所以毫不犹豫地就听从了。 十二位美少女先行一步,迅速化作满月站位,皓月之辉一闪,一轮晶莹剔透的月轮便正式成形。 十二素女不见了,一轮明月清晖无限,悬于长空,冰绡玉丸一般. 而十金乌也于此时,奋起全身余力,太阳神光烁烁放光,宛如化作了十轮太阳。 然后,十轮日影次第重叠,当最后一只金乌投入大日之轮,一轮无限光芒的烈日,便亘于长空之中。 烈日明月,日月当空。 太阴星、太阳星同时生出感应,星体攀体,星力源源不绝,穿越虚空,投注到十金乌所化的大日之中,和十二素女所化的明月之内。 日月当空,阴阳互补,威势更胜。 陈玄丘宛如一台巨型轰炸机,仍在向前正前方的真武大帝扑去。 而他两翼之上,日月并行,俯压下去,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撞向真武。 真武大帝一撩袍襟,虚步亮掌,跟佛山黄飞鸿似的,左掌刚探出去,大日明月,便接踵而至。 天界第一大灵官王恶,曾挟五百灵官,持轩辕神剑,正面碰撞过日月当轮,黄道吉日之威。 其结果是,轩辕神剑寸寸断裂,王恶金身化为齑粉,只留一道元神逃出。 而紧随其后的五百灵官,人剑合一,纷纷撞在大日明月之上,元神都来不及逃出. 大日之炽,皓月之锋,便是五百灵官,也是一绞而碎,真武又当如何? 一片赤芒爆开,陈玄丘双翅展开,托载日月,后随剑仙三千,呼啸而过。 真武大帝被撞得胸口凹陷,倒飞出去,离火魔火急急一把抱住真武,喀喇喇肋骨都撞断了几根,狂喷着鲜血倒飞出去,仍旧不舍放开真武大帝。 坎水魔王急忙化作真火之身,横在离火魔王退路上,将紧抱真武大帝的离火魔王装进了他的真水之躯内包裹了起来。 眼见大帝受伤,十万真武军意气勃然,血气汇聚有形,直冲九霄。 但是,就在他们抓紧兵刃,要截向浩荡而过的陈玄丘与众剑仙时,真武大帝虚弱无力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中: “日月锋锐,非尔等可挡,莫做无谓牺牲!” 东华帝君眼见陈玄丘与十金乌、十二素女成功突围,将他幸存的部下俱都带了出来,不由屈指弹剑,哈哈大笑:“走也,走也,天宫之内,你们尚且困他不住,一俟逃出天宫,天高云阔,嘿嘿,昊天小儿,你还能奈他何?“ 昊天上帝持着昊天剑,瑶池天后拈着碧玉簪,一左一右,冷冷地看着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他往左右看看,再往前后看看,九曜星君、二十八宿、赤脚大仙、南斗六星…… 东华帝君咳嗽一声,干笑道:“大天尊,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啊。“ 瑶池冷笑道:“来使在哪?“ 东华帝君挺了挺胸,声音却越说越弱:“我现在就封自己为反天联盟派驻天庭洽谈使,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第1098章 造化不死 昊天将昊天剑往胸前一横,沉声道:“木公,还要垂死挣扎吗?” 东华帝君大怒,怒气冲冲地道:“昊天,本座可是你的长辈!你不过是紫霄宫中一童子,就是这么对本座说话的吗?” 瑶池天后凉凉地道:“与他聒噪什么,哪个准圣没有一点保命的本事?不要跟这老匹夫废话了,赶紧杀了,免得节外生枝。” 东华帝君立即脸色一变,幽怨地看着天后道:“小瑶儿,这话怎么说的,你真觉得东华是个皓首匹夫吗?你看看我,难道不比昊天这个毛头小子更加俊逸一些?” 瑶池气个半死,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一直就是这副贱样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跟他有什么不干不净的关系呢,真是剁他一万剑都不消此恨。 东王公这是当着我的面儿,调戏我的天后吗? 昊天也是怒发冲冠,沉声喝道:“天后,你我联手,诛杀此贼!” “且慢!”东华帝君嗔目大喝一声。 昊天动作一顿,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说的?” 东华帝君正气凛然,庄严神圣:“吾,东王公,三界男仙之首。三清二圣一娲皇,当年也是本座御下之臣。而你,彼时不过紫霄宫中一个端茶奉水的小童儿……” 昊天快气炸了,知道自己出身低微,根脚比不了这些先天之神,用不用一提再提啊?唯恐众天兵天将不知道朕的来历么? 东华帝君昂昂然道:“本座什么身份?本座就算要死,又怎能刀兵加身?” 天后娇叱道:“那你想怎么死?” 东华帝君扬首四十五度角,悲怆道:“取毒酒来!” 瑶池吸了口气,对昊天道:“动手吧!” “好了好了,不给毒酒就算了。” 东华帝君连忙摆手,向四下围拢如铁壁铜墙的众天兵天将看看,长叹一声道:“本座自裁吧,好歹保个全尸!” 昊天道:“你……” 他还没说完,东华帝君反手一掌,便拍在自己额头。 那掌缘金光闪烁,一掌拍去,“轰”地一声,东华帝君整个金身都炸碎了。 稀碎稀碎的,一点都看不出原形了。 昊天上帝和瑶池天后只看得目瞪口呆,死得这么干脆的么? 他们才不相信东华帝君会甘心就死。 昊天上帝立即祭出了昊天印,镇住四下时空,瑶池天后则举起碧玉簪,凌空画了四道,呈一个井字状,将那漫天的“人渣儿”笼在其中。 没了! 东华帝君真的没了。 昊天眉头一皱:“方才与我们交手的,难不成是东王公的分身?” 瑶池冷冷道:“若是一具分身,拥有与你一战的能力,那他的本尊,修为早已凌驾你之上了。” 昊天当然不认为东华帝君的修为能凌驾在他之上。 他已经是三尸准圣大圆满了,东华帝君除非成圣。 可因此一来,昊天更加困惑了:“他的元神没有逸出,肉身确实破碎了。” 瑶池道:“你是说,他真的自尽了!” 昊天晒然道:“怎么可能?” 瑶池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一种上古秘法。 当初,为了寻找不受鸿钧控制的成圣之法,她不知搜罗了多少太古百家修行之术加以研究。很多现在已经不为人所知的太古修真门派的秘法,她都有所涉猎。 所以,她知道一门秘法-――不死幻神印! 据说,是太古时代,玄宗仙道法门还没有一家独大之时,修行参悟生死法则的生死宗所研习的一门秘法,是生死宗镇宗之宝《造化不死经》中最强大的三大法门之一。 如果东华帝君使用的是“不死幻神印”,那倒是有可能产生这种效果的。 东王公是比他们活得还要久远的老妖怪,她知道的失传秘法,东王公没理由不知道。 东王公不但知道这门秘法,而且会用,貌似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念头,只在瑶池心里转了转,却没有说出来。 她是昊天的师妹,如果她知道的这么多,而昊天却闻所未闻,难免会叫昊天怀疑她消息的来路。 以前,瑶池与昊天只是分心离德、相看两生厌,现在她已经存了证得圣人道果,将师兄踢下天帝宝座的念头,就更不可能透露自己的底牌了。 …… 五方岛上,惊觉洞府被毁而返回的五方五老,已经用神通法力将洞府恢复成了原样。 只可惜了他们苦心栽植的许多天地灵植,这个却是没办法用神通直接恢复的。 好在植物的生命力本就顽强,灵植更是如此,他们扦插、移培,掘出未受损害的根系重新培育,大大小小的盆栽摆放在庭院里,看着那细小的嫩芽儿,也算略感安慰。 天庭大战造成的灵气波动,强烈到五行乱气层都无法完全屏蔽,他们已经感应到了。 所以此时陈玄丘化身“巨型轰炸机”,载着十日、十二月,领着三千剑仙、三千海妖,浩浩荡荡,极拉风地经过五行岛上空,五个老头儿站在那儿,看得一清二楚。 “那小子的气息……” 东方始老君沉着脸看着高天之上非常拉风地飞过的那个鸟人,平素一向好脾气的脸色沉着:“应该就是毁坏我们洞府的人。” 南方灵老君怒道:“我们上去,将那混账东西截下来。“ 五个老头儿跃跃欲试。 旁边一个头系青帕,身着青衣的小姑娘正蹲身拿着小铲铲移栽一株灵植的灵根,听见这话,顿时扬起脸儿来,露出一张甜美可爱、宜喜宜嗔的面孔。 五老君已经挥开天空一方屏蔽,可以看见天空的情景。 一瞧那翼展千丈的雪白翅膀,她就认出,那是陈玄丘了。 生怕五方五老冲出去为难陈玄丘,小姑娘心中一急,立即捂着肚子,颦着眉儿,“哎哟“地叫唤起来。 “呀!我肚子好痛啊,好像肠子要被绞断了似的,痛痛痛,大师父救命!“ 五个老头儿顿时大惊,也顾不得去寻陈玄丘晦气了,赶紧跑上前来,把小姑娘围住了。 七嘴八舌地关怀道:“小婵,你怎么了,怎就肚子疼了,快让师父看看。“ 说着不由分说,性子最急躁的南方灵老君已经抢过宝贝徒儿的手腕,给她搭起了脉搏。 其他四位师父没抢上槽儿,急得连连搓手,灵老君手指刚搭上小姑娘的手腕,他们就迫不及待地问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五方五老这宝贝徒儿,当然就是邓婵玉。 五方五老一回来,就知道荷田里困了个人,待把她放出来,才看见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邓婵玉与陈玄丘,那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忽悠五方五老的故事,竟与陈玄丘忽悠女贪狼的法子大同小异。 一个凄惨的出身,一段悲惨的遭遇,然后趁着陈玄丘大闹天宫,她这个受虐待的可怜小仙娥趁机逃出了原本所在的天宫,逃出了那些凶狠女官的掌握。 结果,成也陈玄丘,败也陈玄丘。因为天庭正在追杀陈玄丘,她和陈玄丘先后逃入五方岛秘境。 陈玄丘与仙官神将们大战的时候,她却因为道行低微,迷失在五行乱气层中,直至修为耗尽,被卷进荷田,困在其中。 她说,她叫何小婵。 荷田困住了何小婵,小婵姑娘生得又那么招人疼…… 看见洞府一片狼籍,她甚至不用吩咐,就主动帮着打扫起来,干活麻利痛快,嘴巴还甜,一口一个大爷爷二爷爷三爷爷…… 于是,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五方五老共同收下的唯一爱徒。 爱徒同学眯着眼睛,看着那天空中最后一组剑仙与海妖的组合飞过,这才吁了口气,向着关切忧心不已的五个老头儿甜甜一笑:“现在好多了,五位师父不用担心了,之前可能是……天癸将至,所以腹中生痛……” 五师父北方玄老君松了口气,不高兴地冲着四位老哥哥发牢骚:“我就说,以前就咱们五个老东西,你们好清静就算了,现如今有了小婵儿,怎么也得给她配几个仙侍伺侯,平素她也有个伴儿解闷不是?” 西方皓老君挠挠头,从善如流地道:“不如你我各自抽取五行之精,点化出一个仙侍来,陪伴侍奉徒儿。有些事,我们这些老头子,终究不方便过问的。” “就是就是。” 一时间五方五老各展神通,忙着用五行之精气点化个仙娥出来做宝贝徒弟的随身侍女,天空中飞过的那个鸟人,已经完全被他们忘到脑后去了。 第1099章 那孩子随我 东天门外,去八千里。 一处小星辰,这里就是陈玄丘等人暂时歇息的所在。 众剑仙与众海妖在检点损失,他们损失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马,相对于天庭的损失,已经不算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这是在天庭主场做战,是在天帝的终极地盘上。 他们不但重挫天庭,而且几乎可以说是全身而退。 继四御在北极失利之后,这个消息再一传开,势必轰动三界。 此战之后,不但助长了反天大军的声势,促使更多地位超然的仙神袖手旁观,说不定还可以让西方灵山和冥界地府信心大增,投入更多的兵力,共同对抗天庭。 所以,众剑仙和众海妖十分的兴奋,战意丝毫不曾受挫。 而陈玄丘这边,则耐心地站在十二素女和十金乌中间,已经听十金乌聒噪了许久。 他们七嘴八舌,各说各话,那架势,大有一个两千人满员群里,突然传来了十个八个的热点信息。 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刷屏刷的飞起,埋头打字发表自己言论的还好,你若想看屏,你根本都无法分辨大家在说什么了。 陈玄丘耐心等了很久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挥手施出了一个禁言咒。 十金乌的修为可远不及陈玄丘,而且他们对陈玄丘也生不起反抗意识,所以立刻的,九个金乌太子就被禁言了。 留下来的,是十太子和十二素女。 十太子苦笑一声:“九位哥哥在地维秘境憋的狠了,养成了话唠的毛病,陈大哥莫怪。” 十二素女则是齐齐上前,向着陈玄丘盈盈施礼:“多谢陈大哥慨施援手,救我等性命。” 樱笋时是被陈玄丘一路背出来的,此时失魂之症已被十二素女合体时,神力洗涤,完全恢复了清醒,对陈玄丘尤其的感激。 三微、 夹钟、樱笋时、麦秋、鸣蜩、季夏、夷则、竹小春、青女、小阳、葭月、星回…… 十二素女不光名字优美,而且容颜、身材无不美丽,再穿了紧身胶质战斗衣,长腿圆臀、细腰丰胸,往陈玄丘面前一凑,群雌粥粥,香艳无比。 就连那些一生执着于剑,心志坚如铁石的剑仙,都不由自主地向这边看上几眼。 虽然不会因此动了情思,但美好的事物,总是吸引人的。 人族,自天地开辟而生,形体天生就像混沌世界三千魔神之中的盘古大神。 这方天地是他开辟的,与他相同的形体,才是最适合这一方世界中修行的。 所以,审美也自然而然地使人族成为主流。 因此,就算那些凶悍的海妖,都不禁向这边看来。 只不过,它们也清楚这是太阳之子、太阴之女,是东华帝君的客人,根本容不得他们亵渎。 “你们不必客气。如果你们落到天庭手中,三界都要遭难。” 陈玄丘客气几句,说道:“天庭现在对你们志在必得,太阳星、太阴星你们暂时不可回去,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一位剑仙走上前来,向陈玄丘拱手道:“陈公子,莫如就请金乌太子和素女公主,往我苍龙宫中暂住如何?那里自成一界,天庭势力也插手不得。” 东方有飘云世界,飘云世界中有碧霞之国,碧霞之国中有翠羽之城,苍羽之城中有苍龙之宫,那里就是东华帝君的潜修之所。 除非天庭灭绝东华帝君的势力,否则,这苍龙宫确实可以固若磐石。 陈玄丘道:“东华帝君现在何处?” 他没有关心东华帝君的安危。当初的三界男仙之首,要是就这么让人逮住,那就太可笑了。 更何况,这些剑仙都是东华帝君部下,他们神色平静,毫不慌张,可见东华帝君一定无恙。 那剑仙笑道:“我就是了。” 陈玄丘一愣,就见那剑仙向他眨了眨眼睛,明明是平平无起的一副相貌,可是一双眼睛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一下子让那张平凡的脸庞,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陈玄丘一怔之后,马上就明白了,这应该不是东华帝君的本体。 不需要怀疑他的身份,东海剑仙,不会也不敢冒充他们心目中唯一的真神。 陈玄丘点点头,态度恭谨了许多。 对同一阵营的老前辈,陈玄丘丝毫没有托大的意思。 “原来是东华前辈当面,玄丘见过前辈!” 陈玄丘长长一揖,那位貌相平平无奇的剑仙看着陈玄丘,没有还礼,也没有闪避,大剌剌地受了他一礼。 对陈玄丘这样的三尸准圣大圆满境高手,除了圣人,没有人受得了他这样完整的一礼,多少都该意思一下。 可是这位剑仙,却态度从容,没有丝毫的不安或不适。 看着陈玄丘俯身下去时,他的目光透出一抹极其复杂的意味。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金乌十太子看着那目光有些熟悉,似乎,在妖族天庭举步维艰、内忧外患之时,父亲帝俊召见他时,按着他的肩,眸中也有相似的神韵。 只是,岁月流逝的太久了,那种隐约熟悉的感觉,也只是一瞬,便再也捕捉不到。 陈玄丘与平平无奇的“吕洞宾”聊了一阵。 十金乌和十二素女无疑是一股强大的战力,当然,这是指他们十日合一,日月当空,祭出大招之际。 不过,他们一旦失陷敌手,危害远大于把他们当成一组给力的战力。 所以,陈玄丘和东华帝君都认为,把十金乌和十二素女保护起来,不要让他们出事,就是对于反天大业最大的帮助。 东华帝君看着陈玄丘,微笑道:“小兄弟有没有兴趣,去我的碧霞之国一游?” 陈玄丘摇摇头,道:“四御还在北极星域,与玄女和金灵僵持。我如今是截教大护法,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更何况,我还有两个女伴,如今失陷在天庭……” 东华帝君脸色一变,道:“难不成你还要回去?你不要以为,我们这次成功逃离天庭,就小看了他们。 天庭的底蕴没有那么差,天庭也还有底牌,只是这底牌是天庭遇到大危难时才能启用的。 这一次,虽然我们打得热热闹闹的,你可别忘了,我们始终是被追捕的一方。昊天神殿的边儿,我们都还没沾着。” 陈玄丘道:“前辈放心,玄丘不会意气用事的。我那两个女伴身份特殊,就算被天庭抓到,想来也不会处死。我是要回北极天,我想夺取紫微帝星,把整个北极星域,做出反天的一个重要据点,如此,也可减轻前辈这边的压力。” 东华帝君颜色稍霁,点头道:“如此才好,你且莫轻重不分,因小失大。” 九位金乌太子翻着白眼儿,嘴巴一开一合,看那口型,大概是在说:“你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儿,也配教训我大哥?” 只不过,他们被陈玄丘施了禁言咒,禁言咒效果尚未结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东华帝君看了眼有些依依不舍的十二素女,再想到金灵圣母、九天玄女,乃至他刚刚提到的两个女伴儿…… 呃……,这一世的他,桃花运这么旺的吗? 当年的他一心问道,似乎不应该…… 东华帝君忽然有点心虚,难不成是继承了我的风流气运? 咳咳! 东华帝君不敢再想下去了,忙对陈玄丘道:“既如此,我们就在此处分手吧,我先把金乌太子和素女公主送去苍龙宫,再发动攻势,牵制天兵和天妖军,为你彻底控制北极星域遥相呼应。” “多谢前辈!” 陈玄丘忽然发现东华帝君那双眼睛直冒贼光,然后就要告辞离去,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边计议已定,那东华帝君便向正在集结的剑仙队伍走去,大步而行,随口便吟出一首诗来:“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陈玄丘心中一动,这不是吕祖的警世诗么?原来他还没有化生吕洞宾下凡历劫时,就已做过此诗了。 不过他嚷这么大声,这是给谁听呢? 东华帝君回到本阵,高声喝道:“立即集结,保护金乌太子、十二公主,回转苍龙宫!” 这句话说完,他的身体便微微一挺,脸上神采似乎微微一变,那双眼神儿,登时与方才便有些不同了,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离开了他的身体似的。 天庭琼花宫,仪殿。 陵光神君忽然身子一震,便张开了眼睛。 双眼一睁,他便看到麻姑仙子,手拈着一根银针,正在他的膻中轻轻捻动。 整齐细密而美丽的眼帘轻垂着,淡淡地道:“不要乱动,气脉淤塞之处,还没打开呢。” 陵光神君转首左右看了看,见这处配殿里极其安静,旁边没有旁人,不由微微一笑,抬手便握住了麻姑的柔荑,微笑道:“青绾,那孩子,相当的随我呢。” 第1100章 烂桃花 麻姑仙子手势一顿,眉眼含怨,嗔了陵光神君一眼。 “随你什么?真若随了你,会这么大胆,单枪匹马,敢闹天庭?” 陵光神君手势一僵,苦笑道:“青绾,这你可怨不得我,想来,这就是他的命运,他无数轮回,一直在做的事,你我便是想拦也拦不住的。” 麻姑仙子依旧施着针,眸中却是满含忧色。 “无数轮回?哪一次的结果不是……,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是我十月怀胞,孕育的孩子,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乐度过一生,一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快乐,又有什么错?” 陵光神君无奈:“你又怪我,哎!该做的,我们已经做了啊,可他,也许冥冥中一丝不甘不忿引导着他,终是走上了这条路。孩子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再按照我们的想法,去安排他的一生,我们也只能……暗中帮着他,让他走的更远……” 陵光神君的目光有些深幽,沉默片刻后,才收回目光,看着麻姑仙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也许,这一次,他真能成功!” 麻姑的脸色微微变了变:“若他真的成功了,会怎样?会被……融合吗?” 陵光神君握住了麻姑的手,她的手指冰凉,有种玉一般的质感。 陵光神君柔声道:“别担心,他是化身,而非分身,他,就是他,你的儿子。” 麻姑眼中的恐惧微微抹去了一些,其实,这些她也知道,但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化身这种事,难免担心出错。 陵光神君幽幽一声叹息,其实,他所知道的,并没有全部告诉妻子。 不过,这只是因为他的承诺,对那个人-――他如今亲生儿子的承诺,所以有些事,他没有说。如果全说了,会恼了青绾吧? 毕竟,哪怕不是恶意,女人也最讨厌男人对她的隐瞒。 陈玄丘是苏青绾十月怀胎所生的儿子,但苏青绾也不是普通人,哪怕之前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位转世大能,在他出生之后,也有所感应了。 而东华帝君,其实一直就是通天圣人再立地水火风,重造一个世界的计划执行者。 执行者一共有两个人,东华帝君和真武大帝。 只是真武大帝这个暗桩一直保持“通讯静默”状态,要激活这个暗桩,需要达成一个条件-――摧毁昊天神殿! 而前期的“护道人”,就是东华帝君。 这位三界男仙之首,辈高位尊的东王公,之所以时时游历风尘,只不过是为了照应那一位的转世重生之身罢了。 这一世,他掐算到那一位计划失败,再度转生在即,便前往人间,预埋身份,准备继续做他的护法人。 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这一世,那一位居然转生到了他妻子身上。 毕竟这种避过六道轮回,以无上神通偷渡转生之法,已经是逆天之举,它是随机的,无法选择。 而也只有这种随机,才有可能触碰到那“遁去的一”,大道之中的“变数”。 可是,哪怕他是“护道人”,可当他执行计划的目标变成了他自己的儿子,亲情也渐渐压过了理智。 所以,他不忍妻子疑神疑鬼,焦虑难眠,遂把这个新生儿的本来身份,以及他的部分计划,告诉了苏青绾。 母爱,压倒了一切。 苏青绾才不管陈玄丘曾经是什么人,现在,他就是她的儿子。 是她用自己的身体孕育而生的,是她用自己的乳汁喂养大的,抱在她的怀里,就是一个咿咿呀呀的小肉团儿…… 她不想理会那位圣人想要做什么,她只想要自己的儿子快快乐乐、太太平平地走完他的一生。 最终,她说服了丈夫――陈道韵,他们夫妻,想为自己的孩子“逆天改命”。 通天圣人以无上大法,化生转世的目的,是重修大道,拥有摆脱受制于鸿钧的力量,达成他的目标。 而他这一世的父母,同样不甘与不忿,他们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承担那么沉重的责任,只想让他快乐平安地享用他这一生。 于是,“护道人”第一次背叛了他的承诺、他的使命。 他们殚精竭虑,为了改变儿子的命运,做了很多很多。 可是,陈道韵担心缺了一世轮回,会影响到对天机变数的捕捉。 所以,他成立了“涅槃”组织,他代替儿子,走上了这一世本该由他的儿子承担的反抗天庭之路。 他不能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与实力,因为等他儿子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世之后,他还要继续充当莫得感情的执道人的角色,所以,陈道韵只能死。 苏青绾生怕自己的抗争影响到孩子的一生,所以她甘愿被镇压在青丘秘境,如果这一世她的儿子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再次轮回转生,将前尘尽望。 那么,当青丘秘境之下镇压的蚩尤魔气蚀尽了灵脉,她也将化为瑶池摆在青丘门前那张玄黄古卷的养分,消弥于天地之间。 可谁想得到,陈玄丘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她已别无选择,也只能陪着她的儿子,走下去。 分身与化身转生其实是不同的。 分身,就像是本尊分裂出的一道灵识,他拥有本尊一定程度的力量,相当于一个缩小版的本尊。 但分身所做的一切,都会被本尊同步感知到,就像是本尊在经历这一切。 而最终,当使命完成,分身唯一的结局,就是回归本尊,重新成为本尊的一部分。 如果是那样,陈玄丘便将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有通天圣人。 可是,用这种方式离开禁足之地,怎么可能瞒得过道祖鸿钧? 所以,他用的是最极端的转生化身之法。 他的肉身、修为,带着他的禁锢,一直被镇压在三十四重高天之上。 他唯一可得自由、不受禁锢的灵魂,以转生化身之法,投入红尘,寻找那一线生机。 这时的他,是独立的灵体、独立的生命,本尊曾经的经验、体悟,会在冥冥中指引他,但他成长起来之后,却是一个独立的意识体,拥有他自己的认知、记忆与情感,拥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与意识。 所以,不必担心他会本尊所吸收的。 这时的他,就像一棵疾病缠身的老树,被迫折下一枝未受感染的枝芽,扦插在一片新的沃土上,直到它茁壮成长,重新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他就是他,已经不能也不必再回归本体了。 这个道理,苏青绾其实也明白的,患得患失,只是因为爱。 殿外冲进一群女仙官,七嘴八舌地说着话, 这种波澜壮阔的场面,是她们漫长的平静如水的生命中头一次如此多彩的经历。 看得出,她们很兴奋。 麻姑仙子收了针,对陵光神君低语了一句:“丘儿已经脱困而去,你安分些,不要在这里惹是生非。” 陵光神君心中一暖,老婆大人也是疼我的嘛,虽然在她心里,儿子肯定是第一位的。 陵光神君感动地道:“你放心,我有东海秘法,这副模样,除非圣人,看不破的。” 麻姑仙子向他翻了个俏巧的白眼儿:“我是说,天宫里仙娥无数,收收你的风流性子,少给老娘拈花惹草,否则,阉了你!” 陵光神君笑容一僵,我就知道,她心里只有她的宝贝儿子! 麻姑仙子将针包揣起,盈盈起身:“陵光神君,你再静养几日,内伤便可以好了。” 说罢,她便盈盈地向外走去,步履袅娜,众女仙官们连忙欠身施礼,口称:“寿仙娘娘。” 寿仙娘娘指的就是麻姑,道号虚寂冲应真人,是天庭的一位女司仪官。 人间常有“麻姑献寿”之说,那是因为,做为女司仪仙官,天后等尊贵女仙重大典仪,通常都是由她主持的,出镜率自然较高。 而天神们婚丧嫁娶之事几等于无,她主持的最多的事情,也就是过生日了。 东华道君也会做戏,挣扎着坐着起来,手摁着胸口,眉头微蹙,仿佛伤势仍极严重。 众女仙官一见,立即冲了过去,这个扶臂,那个揽腰,嘘寒问暖,殷勤备至。 陵光神君本就极为英俊,但女人缘,从未像近来这么好。 这些女仙,就是下意识地愿意亲近他。 陵光神君担心地往殿门口看了一眼,就见麻姑仙子一角衣袂,刚刚飘然出去。 似乎……并未看见殿中发生的一切呢。 陵光神君顿时放了心,脸上漾起成熟迷人的微笑:“ “八音姐姐多谢关心,这点伤,于陵光而言也不算什么。” “啊,陵光的身体沉重了些,银筝姐姐这双柔荑,可是抚琴弄箫的妙物,可别伤着了,陵光会内疚一辈子的。” 众女仙官个个貌美如花,一时间,当中最显现的,竟是那万顷田里一根独苗的绿叶,份外显眼。 麻姑仙子款款走出仪殿,气质皎洁,如掬一捧月华,芳姿袅袅,似盈一袖暗香,寿仙子,风华冠绝群芳。 高天之上,正缓缓降下的众仙人神将中间,昊天上帝微一俯首,便一眼看见了她。 麻姑也没想到,刚出仪殿,恰撞见天帝回返,趁着天帝尚未降下,麻姑急忙一低头,仿佛不曾看见天帝似的,便想转进一旁的配廊。 昊天自高天之上看见,那杏眼桃腮,难以言喻的美丽风情。 尤其是微微低头,销魂之姿,直似一颗春心浸了美酒,不由得怦然心动。 昊天乃先天顽石,这一方世界显化,大日诞生之初,内蕴帝俊与东皇太一,外泄之神光,尽被这一方顽石吸收,至阳至刚,最容易被阴柔之美吸引。 这麻姑的风情,周身上下,无处不媚,天帝神目之下,如何遮掩得住,这一看顿时色授魂销。 呀!这是哪一殿的仙子? 朕若见过,断然不会无视了她呀,难不成就从未见过? 这时,却有一位女仙,飞天而起,堪堪挡住天帝的目光,到了他面前,便盈盈拜倒,愤愤然道:“陛下,协律仙史要向您告发一人,私通叛逆,祸乱天庭!” 第1101章 贪狼之罪 昊天目光一凝,沉声道:“你说什么?” 协律仙史愤怒地道:“陛下,那逆贼陈玄丘,是贪狼星君萧红雨,暗中策应,带入天庭的。” 此时,天后瑶池与赤脚大仙、九曜星官等刚刚降下来。 听见这句话,众人大惊失色。 昊天也是微微一惊,喝道:“此言当真?” 协律仙史道:“陛下当面,臣岂敢妄言?方才……” 协律仙史把她所见对昊天上帝一一说了一遍,昊天的脸色顿时冷若寒冰。 贪狼星君? 昊天突然就想到,北极星域的战争,天庭一方的失利,就是从北斗第一星贪狼开始的。 如果说之前的天河之争,叛军一方出其不意,偷袭成功。 可是在敌我已经明确,明知大军压境的情况下,贪狼星还能那么快易手…… 原本以为,这只是天庭久不战争,诸仙君耽于安乐,失去警惕所致。 可若贪狼星君本来就被策反了,是她暗中呼应呢? 她故意献出贪狼星,给叛军提供了一个据点,再假做战败,逃往第二星, 其余北斗六星的失守,只怕她这个内奸,也起了重大作用吧? 还有天庭针对太阳十子、太阴十二素女的计划,这事本十分机密,怎么就会被陈玄丘和东王公及时察觉,一个救下十二素女,一个劫下金乌十子? 陈玄丘大闹天庭后,无数天兵四处搜索,始终不见他的踪影,原来他竟变做女人,藏在贪狼星君身边啊。 呵呵…… 昊天的手掌轻轻握紧,满天星斗似乎都为之战栗了。 “她胡说,心儿怎么可能是陈玄丘所变化!” 李花仙子杜若气冲冲地跳了出来,方才听协律仙史一说,把她也惊呆了,直到此时,才警醒过来,愤怒地反驳。 协律仙史冷笑:“小仙亲眼所见,那个身材娇小的仙娥,就是你带来的什么心儿吧?我,亲眼看着,她变作陈玄丘,冲到琼花宫前,掳走太阴三素女。” 这时候,一些归拢了本部天兵的神将,刚刚回转此处,一见天帝天后俱在,众神将在天帝天后汇成一个半圆,神色严肃,不知出了什么事,也都围了上来。 杜若一扭头,正看见萧红雨全身披甲,英姿勃勃飞来。 杜若立时大叫:“狼君,协律仙史诬告你私通叛逆陈玄丘,你快来向陛下解说清楚。” 萧红雨惊诧不已,她跟协律仙史无仇无怨的,协律仙史为何诬告她? 到了近前,听协律仙史一说,萧红雨也是又惊又怒。 玄心儿怎么可能是陈玄丘? 那么单纯可爱的一个小女子,陈玄丘纵有本领变成女子且不被她识破,但是岂能模仿得出少女的单纯与羞涩? 再说,玄心儿若是陈玄丘,当日被九曲黄河大阵困住时,怎么会悄悄放她逃走? 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心儿却不见了。难不成是慌乱之中,协律仙史误伤了心儿,唯恐我追责,这才把心一横,诬陷于我? 萧红雨那惊怒交加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作伪装。 昊天上帝真想取出昊天镜来一观究竟。 他这昊天镜,妙用无穷,能鉴妖魔本体,能锁仙家元神,还能遍观三界,甚至可以倒溯一个时点处发生的事情,看到曾经发生的一切。 只是这一动念,才懊恼地发现,昊天镜被东华帝君用幽冥血海最深处最污浊的血液涂染,暂时封住了灵气,也不知坠向人间何处去了。 这样一口宝镜,若不恢复灵气,真要去找,便如大海捞针,心中更是恚怒。 “不必多言,朕来一探究竟。” 昊天猛然一伸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摄得协律仙史“哎呀”一声惊叫,身子不由自主地飞过去,正落在昊天掌中。 昊天的大手扣在协律仙史头上,运转玄功,“心若磐石,石可读心”心法,便开始强行摄取协律仙史的记忆。 记忆画面被昊天读取着,玄心儿趁乱闪离原地,腾空而起,半空中化作陈玄丘的一幕,赫然出现在昊天的脑海之中。 协律仙史就似被千万根带电的银针,扎通了她的天灵盖,浑身上下,那叫一个酸爽。 不但肉身哆嗦个不停,被昊天上帝摄取着记忆,两眼都翻了白了,看得众仙君神将胆战心惊。 这功法太过于霸道,一个不慎,被施术者就要灵识受伤,变成半个傻子。 天帝竟毫不犹豫地对协律仙史用了这样的法术! 天庭一再被骚扰,天帝亲自出手,结果仍是被叛逆逃出了天庭,心中愤懑烦躁之极。 如今又为了内奸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他也是气极之下,没有顾虑这许多。 待这段记忆被摄取,天帝冷哼一声,一收手,协律仙史便天旋地转,跌将下去。 下方宫廷上,麻姑仙子适时出手,接住了协律仙子,右手皓腕一转,一连七根银针,便钉在了协律仙史头上。 仍旧抽搐不已的协律仙史顿时安静下来,平静地瘫在地上。 天空中,昊天的目光已经落在萧红雨身上,眸中隐隐泛着红光。 “来人啊,把贪狼星君,给朕拿下!” 旁边几员天将,轰然称喏,上前擒住萧红雨。 萧红雨惊怒交加:“陛下,难道竟信了协律仙史所言?” 昊天上帝冷冷一笑:“朕‘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什么? 萧红雨一个恍惚,难道……玄心儿真是陈玄丘所变化? 一时间,萧红雨竟然呆在了那里,那无力反抗。 杜若拔剑,叫道:“红雨姐姐!” 她跃到萧红雨身边,怒喝道:“放开狼君!” “嗤”地一声,一道碧绿霞光闪过,杜若腕上一痛,“哎呀”一声,长剑跌落。 旁边几员天将,立即一拥而上,将她也制住。 天后瑶池将碧玉簪往发髻上一插,唇角轻轻一撇,淡淡道:“好一个千疮百孔的天庭!师兄,你可有负了老师的托付呢。” “你说甚么?”昊天怒喝! 从诞生灵识开始,他的一切都是道祖安排好的,顺风顺风,从无波折。 哪怕他的修为一路修行,已深不可测。 可心境上,实在没有遇到过什么波折,经历过什么历练。 此时懊恼不已,又听师妹说起风凉话,不禁怒不可遏。 天后自然不怕他,晒然一声冷笑,身形腾空而起,一只青鸾展翅飞来,正接住她的娇躯,便往瑶宫方向飞去。 昊天乃先天至阳顽石化,最受阴柔之美吸引。 而瑶池天后乃洞阴之神,所以他对瑶池,本不该如此憎厌。 可问题是,瑶池却是个不甘心受人摆布的,连带着对这个便宜师兄,也没什么好感。 两人嫌隙一生,又都是拥有无限寿元的天神,那真是相处越久,彼此厌憎越深,以前还装装样子。 现在瑶池大愿得酬,已经拥有成圣之基。 而昊天呢,经历了前所未有的一次次挫折,他的心境历练又全然没有,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两人的矛盾,现在竟是毫不遮掩地展露于群臣面前。 萧红雨急道:“陛下,李花仙子对臣的事一无所知,还请陛下赦她不敬之罪。” 萧红雨一开口,正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的天帝注意力顿时又被吸引了回来。 他漠然地看了眼萧红雨,沉声道:“贪狼星君、李花仙子,受叛贼陈玄丘蛊惑……” 萧红雨听了,不由一喜。 果然,我对天庭忠心耿耿,陛下也是清楚的。 他知道我只是受了蛊惑,罪责应该会轻一些吧? 这贪狼星君的神位,只怕是要交出去了。 罢了,贬黜就贬黜,保得我与若儿平安就好。 只是那玄心儿,心儿……你真的是陈玄丘所化么? 萧红雨正胡思乱想,却听天帝语气一转,怒不可遏道:“引贼入室,祸乱天庭,造成无比杀孽!罪无可恕,着令,收入天狱,有司斟定罪名,押上斩仙台,公开处以极刑。” 萧红雨一惊,什么? 昊天上帝道:“李花仙子愚蠢无知,受人利用,亦罪无可恕,一同斩首!” 萧红雨震惊地道:“陛下,臣真的冤枉啊。” 昊天上帝吩咐完了,便向琼花宫前落去,众仙将天君立即追随。 萧红雨情急叫道:“天帝,红雨认罪了。红雨固然罪无可恕,可李花仙子却只是听命行事啊,请天帝开恩,赦她死罪,陛下……” 昊天扬长而去,理都不理。 赤脚大仙行到萧红雨身边,身形微微一顿,向满面惶急的萧红雨摇了摇头:“贪狼星君,不必乞饶了。” 萧红雨忙道:“赤脚大仙,红雨情愿认罪了,只求能饶若儿一命。大仙,大仙,您地位尊崇,还请大仙援手,天帝面前说句好话,只要能赦免李花仙子死罪,红雨纵死,也感激大仙。” 说罢,萧红雨双膝一弯,竟尔跪倒在地赤脚大仙面前,连连叩头。 杜若看得眼漾泪花,泣声道:“红雨姐姐,你不必说了,你若死了,若儿岂肯独活。若儿情愿与姐姐一同去了。” 萧红雨回首怒叱道:“闭嘴,休得胡说!” 萧红雨又转向赤脚大仙,乞求道:“大仙……” 赤脚大仙摇摇头道:“起来吧!” 他上前一步,虚虚一扶,一股神力,便将萧红雨扶将起来。 赤脚大仙轻叹一声,道:“天庭竟让一伙叛军搅得灰头土脸,天帝亲自出手,他们依旧是来去自若……,贪狼星君啊,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 萧红雨怔忡地看着赤脚大仙。 赤脚大仙叹息一声,道:“有手握重兵的一方星君天将,暗中策应叛军,天庭,才不会显得那般无能啊。” 他同情地看了萧红雨最后一眼:“所以,你有没有通敌,不重要。李花仙子知不知情,也不重要。你们的死,能为天庭挽回一丝颜面啊……” 赤脚大仙飘然而去。 贪狼星君呆怔在那里,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PS:昨天吃了点血肠,啊啊啊不行啦,我还得去厕所蹲着,要拉虚脱了,这两天养养,真的虚啊~~ 第1102章 山重水又回 昊天上帝降落琼花宫去,不由自主地又望了一旁花木丛边一眼。 麻姑仙子正蹲身为协律仙史疗伤,柳腰轻折,臀儿盈圆。 麻姑是天庭女司仪官,而协律仙史则是乐部的女仙官,礼部与乐部本就是上下直属关系,两人的来往自然也密切,如今眼见她伤了神魂,麻姑仙子岂有不出手的道理。 只看了这一眼,昊天的眼神就被黏住了。 那眼神钩子一样,在麻姑的纤腰上狠狠地撩了一钩子。 好腰啊! 常言道,男人无腰是福,女人无腰是祸。 这女人的腰,系出了无限风流,实在动人。 美人之腰,其中极美者又有“水蛇腰、杨柳腰、宫庭腰、葫芦腰、玉瓶腰”几种。 其中以“玉瓶腰”为最,上引酥胸,似提琴之弧线,下宕丰臀,若葫芦之曲波,当真妙不可言。 此时麻姑仙子背对着昊天,这一眼望去,恰只看见那小蛮腰儿。 纤带一系,无尽其柔,仿佛玉雕镂空,又似青瓷着釉,叫人难禁把玩之欲。 女子若无腰,便如西湖无水,琴瑟无弦,太煞风景。而麻姑的腰身,却是恰到好处。 昊天的心忍不住便骚动起来,这仙子究竟是谁?如此风姿,朕若见过,断无忽略的道理啊。 这时候,麻姑仙子已经施针完毕,唤了两个仙娥将协律仙史抬下去歇养,堪堪直起腰身,见天帝已经率群臣降落,忙轻盈上前,向他施了一礼。 女体定律有三细三长,颈细而长,腰细而长,腿细而长,无腰不善飞嘛,大凡妖姬仙娥,莫不如此。 这麻姑仙子恰恰三者都是最完美标准,落在昊天眼中,美不胜收。 “呀!竟是麻姑么,以前我怎么不曾注意,她风姿之绰约,竟如此柔魅入骨。” 这一看见模样,天帝便认出了麻姑。 毕竟麻姑经常主持上位女仙们的寿宴典礼,天帝有时也要出席。 比如天后过寿,他要表现天帝天后恩爱无间,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到场的。 想必是有师妹一旁盯着,朕当时才不曾注意吧。 昊天想着,还要维持天帝威仪,所以只向麻姑仙子微微一颔首,便扭过脸儿去,生怕众臣子注意到他痴黏不舍的目光。 不过,一首艳诗,倒是立即跃然心头了。 瑟瑟罗裙金缕腰, 黛眉偎破未重描。 醉来咬损新花子, 拽住仙郎尽放娇。 此时,几个女仙官将陵光神君从仪殿里搀扶了出来,一见麻姑仙子冷眼瞟来……,不是,一见天帝微笑看来…… 陵光神君连忙挣脱几个美人儿的扶持,抢上几步,拜倒在地:“臣陵光无能,竟教叛贼将樱笋时公主掳走,臣罪该万死!” 昊天的脸上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陵光神君的忠勇,他是看在眼里的。 陵光神君的修为不及天蓬真君,可是瞧瞧天蓬临战时那个窝囊废的样子,再看看陵光,人比人,气死人呐! 天蓬无能、贪狼资敌,这都是紫微帝君的心腹,一群什么玩意儿! 还是朕这中央天庭的神将,才是忠勇无双啊。 想到这里,昊天对陵光更加的和颜悦色. “贼人刁钻狡猾,且有东王公相助,爱卿已竭尽所能,无需自责,快起来吧。” “陛下仁慈,臣,只有一片愚忠,愿沤心沥血,追随陛下!” 陵光神君感激不尽地爬起来。 昊天淡淡一笑,道:“天宫庞大,守御不易,贼人自然容易得手。不过,他们虽然骚扰了天宫,东华还是折损了一具恶尸分身,算是予之小惩。我天庭,乃三界之正统,又有诸天圣人扶持,难道是那几个小小叛逆所能撼动的吗?” 昊天知道,那个“自尽”的东华帝君,一定不是东华的本体。所以,也不敢说东华已死,不然转眼那混账又冒出来,可不就打了自己的脸。 他也不清楚东华帝君是用了什么办法自毁金身,却能逃脱的,干脆就说那是东华帝君的一具分身,而且天帝大人一双慧眼,已经认出那是东华的恶尸分身。 准圣斩三尸,斩出的也称为分身,但是却不同于一般的分身。 善尸、恶尸、执我尸,是阻碍准圣成就大道的三种执念。 这样的分身,准圣轻易是不会释放出去的,因为若折损了一具,就断了三尸合一、成就圣人大道的机缘。 虽然,传说圣人之数七为极,已经不可能再出一尊圣人。 但是,多宝可是成就了圣人的,这也就证明,圣人之路并未因此断绝。 反正天帝做为三尸准圣,圣人之路也是遥遥不及,他也不信东华帝君能成圣,这样一说,也无人能有证据辩驳。 但是,如果说东华帝君偷袭天庭,反折损了自己的一具分身,永远断了成圣的机会,那么比起天庭的损失来,就是叛军损失更大了。 天帝微笑道:“所以,说起来,此番虽被叛逆占了先机,可是损失惨重的,还是叛军。麻姑仙子。” 麻姑欠身道:“小神在。” 天帝道:“天庭当犒赏有功,庆贺东华之失败。太白和陵光,有伤在身,三日后庆功宴会,就由麻姑仙子主持。一应细务,若有请示,你自往昊天神殿见我。” 麻姑仙子恭声道:“臣遵命!” 天帝点点头,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正要回转昊天神殿,就见远处一行人马,扶着一架抬辇,逶迤飞来。 坎水大魔王、离火大魔王护持在抬辇左右,真武大帝瘫在辇上,面如金纸。 天帝脸色一僵,他这里刚刚把失败说成了胜利,给这被搞得乌烟瘴气的局面贴了层金,真武大帝半死不活的干什么来了? 一品以上的仙神,在这次大战中都没受什么重伤,所以他的脸面被扇得还真不算多严重。 只是,把真武忘了。 真武大帝的兵马未得诏命,是不能擅进王城范围的,所以只有一队仙兵,扶着抬辇赶来。 对真武大帝,昊天就不能托大了,眼见抬辇落下,昊天强挤出一副笑模样儿,快步迎上前去,关切地道:“真武帝君,伤势如何?” 真武大帝抬了抬手,张了张嘴巴。手无力地落下,嘴巴动了几下,跟上了岸的鱼似的,最后只细若游丝地吐出三个字:“不碍的……” 离火魔王大声道:“陛下,帝君伤势极重。十日十月合一,日月当空,横行无忌,真武大帝君金身崩坏,元神受创,伤势极重啊!” 昊天上帝脸色一僵,讪然道:“真武帝君伤势竟如此严重?” 真武大帝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虚弱地道:“陛下不必担心,臣的伤势……无碍根本。想来……想来只需闭关一万年……便……便可痊愈……” 昊天心中暗喜,要这么久么?眼下不便动,捱个三五百年,便寻个理由,夺了他的十万真武军,想必这一回,他再无理由推脱了。 昊天刚想到这里,先前被人护持着逃开,此时才刚刚返回的勾陈上帝也到了,一听真武大帝这话,顿时涌起同病相怜的感觉。 “亏得真武帝君修习体术,肉身之坚固,无人能及,方能在日月同辉之下,保得性命。本帝当日在金鳌岛前,被元气雷火炮袭击,又被凤凰真火焚烧,若非舍了‘万神图’护住周身,早已形神俱灭了。” 真武大帝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一拍勾陈上帝的手:“勾陈兄如今怎样了?” 勾陈上帝苦笑道:“勾陈不修体术,那元气雷火炮和一道凤凰真火,虽不及日月同辉之威,可我的伤势,倒比你还重。陛下赐我三枚九转大还丹,如今也只修复了肉身,恢复了一缕元气。” 昊天的颊肉抽搐了几下,强笑道:“真武有无上体术,伤势痊愈,必然更快!老君闭关前,赠予朕九九大还丹九枚,时至今日,也只剩下三枚了,就……赐予帝君吧,希望能助你早日康复。” 真武一着急,说话都利索了:“九转大还丹,可活死人、肉白骨,使凡夫俗子成就仙神之躯,如此珍贵,真武怎么敢收?” 说着,巧施暗劲儿,推了坎水大魔王一把。 坎水大魔王向前一个趔趄,福至心灵地就接住了昊天握在手里的碧玉药匣。 “多谢陛下,有了这等灵药,我家帝君必然可以尽快痊愈。” 真武喘息地拱了拱手,气若游丝地道:“多谢……陛下……” 昊天好不肉疼,其实九转大还丹固然金贵,赐出去也不至于叫一位堂堂天帝心疼。 可是,赐给真武大帝,他真的好心疼啊。 昊天都没心情在这儿继续呆着了,强作关怀,又嘘寒问暖一番,昊天便回转了神殿。 这厢,坎水、离火两魔王也护了抬辇,护送真武大帝回转白玉京。 白玉京上真武大殿,真武大帝的抬辇一进大殿,侍卫天兵们退下,奄奄一息的真武大帝便飘然而起,从那抬辇上走下来。 满清音和叶离两位姑娘急急迎上来,满清音道:“师父师父,听说小师弟已经逃出天宫了啊?” 真武大帝甩手掷出一口玉匣,叶离连忙接住。 真武“嗯”了一声,道:“那臭小子,胆大包大,闹天宫也就罢了,险些弑师。” 满清音吐了吐舌头,俏笑道:“谁叫师父瞒着他,他那不是不知道真武大帝就是您么。” 叶离捧着碧玉匣子左看右看:“师父啊,这是什么?” 真武大帝道:“九转大还丹,你们留着吧,关键时候,可保一命。” 叶离一听,便欢欢喜喜收了起来:“好啊,那我先留着,等有机会见到小师弟,就送给他。他可比我们需要。” 真武大帝道:“为师要‘闭关疗伤’了,你们小师弟这一回逃出天宫,一时半晌的也不会再来,你们好生待在白玉京上,轻易不可出去。” 满清音和叶离齐齐称是,真武大帝便大袖飘飘,向后走去,哪有一点身负重伤的样子。 琼花宫前,待群臣恭送天帝离开,这才开始打扫战场。 仙神陨落无数,还有一些剑仙与海妖的遗体。 被烧毁焚损的殿宇也是无数,如今火虽灭了,仍是浓烟滚滚。 那些受了伤的仙兵仙将,也自有人一一抬出来,准备送去救治。 而狱神古浩,也已匆匆带了人来,将萧红雨、杜若用法枷法镣锁了,押去天牢待罪。 琼花宫前受伤的天兵,都是御林卫性质的天兵,天帝直属的心腹,受伤者自然也是都抬去天庭兵营。 及时返回的陈玄丘,就化作一名伤兵,混在了这些残兵败将之中,顺利进入了军营。 他是要回北极天的,彻底夺取北极天,关系到整个反天大计,他不能再在天庭耽搁太久。 可是邓婵玉和龙吉公主,皆无下落。 这两个女子,一个是他的女人,一个是背弃了天庭、投奔了叛军的天庭公主,于情于理,他都不能不闻不问。 所以,他才冒险返回,想再打探一番,如果依旧没有她们的消息,为了大局,也只好先回北极天。 若有她们的消息,就伺机救出,带她们一起走。 不过,无论怎样,他已打定主意,这一次,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绝不能再搞出偌大阵仗了。 第1103章 风骚爹地风流儿 陈玄丘所扮的天兵,叫黄子孝,是三千年前以功德飞升成仙的。 此子事母至孝,什么老莱子彩衣娱亲啊,残忍的埋儿奉母啊,脑残的卧冰求鲤啊,类似伯事儿,他都干过。 以至于感动天庭,功德飞升,位列仙班,成为羽林卫骁骑营的一个长枪手。 “黄子孝”的伤不太重,太重不方便他行事,所以“黄子孝”只是象征性地让自己的后背被烈焰燎伤了。 太阳十子,满天的放火,受伤的天兵天将中,大部分都是火伤,倒也并不叫人生疑。 前来为将士们敷药疗伤的,都是医仙府的女仙,一个个身着素色罗衣,就像白衣天使。 天兵营中的将士,平时很少有机会与仙娥们打交道,如今不但美人儿近在咫尺,而且个个百媚千娇。 声音温柔,动作更温柔,那纤细的手指,轻柔地将清凉的药膏儿涂抹过他们受伤的肌肤,简直有种再度飞升的快感。 当然,医仙府的这些小医仙,平日里也没机会遇到这样精壮年轻的男人,蹲身在他们身边,嗅着他们浓烈的男性气性,小医仙们也是眉眼流波,俏颊飞红。 暧昧的滋味,在军营中悄然涌动。 “黄子孝”升仙之时,已经七十多了。 不过,度雷劫飞升,经雷电淬体,是要重组肉身的,所以他如今的相貌,堪堪是他二十岁左右时的模样,五官只能算是周正。 可是他的眼睛,有些狐狸像,一下子就让他平凡的五官灵动起来,说不出的有吸引力。 陈玄丘现在不管变化成什么样子,最难掩饰的就是他的眼睛。 狐族特有的狐媚之眸,实在是太难加以掩饰了。 其实萧红雨见到玄心儿扮相的陈玄丘,之所以一见钟情,原因也在于此: 玄心儿的狐媚眼,与她昔年结识的妲己姐姐,说不出的相象。 这无数年来,她只发现这么一个玄心儿,眼睛与妲己一模一样。 一开始,她完全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迷上玄心儿的。 至于后来,倒确实将这小丫头就当成了玄心儿自己,因为性情脾气、谈吐气质,玄心儿与妲己姐姐,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玄丘变化的“黄子孝”,拥有这样一双迷人的眼睛,又经过三千年的军伍操练,上衣一脱,细腰窄背、肌肉结实,为他敷药的小医仙顿时就杏眼迷离了。 于是乎,旁边为其他仙兵包扎的两个小医仙,也迅速结束了诊疗过程,一转身便加入了“病情严重”的黄天兵的诊疗,形成了一个诊疗小组。 三个娇俏可爱、身上还散发着幽香的小美人儿,围着陈玄丘,六只柔荑,上下其手,越摸,眼睛越湿润,都快要沁出水儿来。 “潇潇姑娘,你敷药的手法真好,我后背痒痒的,一点都不觉得痛。” 本来只能抢了后背位置,不能叫黄天兵看到自己的潇潇姑娘顿时红了脸,手指愈发轻柔了。 “蝴蝶姑娘包扎的手法也好,我腿上这伤,其实很轻,可是……,姑娘真是太体贴了。” 于是,蝴蝶姑娘也开心了,包扎好后,还顺手给绷带扎了个蝴蝶结儿。 水华姑娘不高兴了,幽幽怨怨地看着黄天兵。 黄天兵:“水华姑娘,你这是配的什么药膏啊,嗅着飘飘欲仙。呀,原来不是药香,是你的体香啊,难怪……这么好闻。” “是么?”水华姑娘的脸上登时飞起两朵红霞。 黄天兵趁机道:“这一次,定是伤损的天兵太多,所以才劳动众位仙子来为我们这些糙汉子诊治,平素的时候,三位仙子想必不太忙吧?诊治的话,也是给各位女仙女神疗治?” “嗯,那是呢,平时我们可不必到这军营里来。” 水华姑娘说着,瞟了黄天兵一眼,又宛然低头:“不过,我却很庆幸来了这里呢。” 黄天兵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她身上一溜,又转向蝴蝶仙子:“不过,我看三位仙子,擅长的都是刀兵之伤,想来平时也没机会出手,行仁者之心吧?” 蝴蝶仙子甜甜一笑:“其实我们擅长的,可不只是刀兵之伤。而且,天庭征伐本来就少,女仙神参战受伤的就更少,所以已经两千多年,不曾为女仙神诊冶过刀兵之伤了呢。” 黄天兵目光闪烁着精光:“是啊,我天庭一向太平,就算近来有陈玄丘等叛逆祸乱天庭,似乎……也没有女仙神遭受刀兵之殃啊?” 背后的潇潇姑娘道:“确实没有呢。” 黄天兵心中一动,这么说,小婵和龙吉公主,不曾落入天庭手中? 会不会她们二人知道我已逃走,业已潜出天庭了? 我还在这里寻找,反而与她们错过了。 很可能是这样。 这样的话,我也不必在此冒充天兵了,尽快离开天庭,返回北极星域……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就看见两个身高腿长、酥胸高挺,一身甲胄愈增英气的女神将,配着一位男仙从远处走来。 那男仙穿了一身便装,一袭白袍,头束紫阳巾,面如冠玉,英俊潇洒。 两名身高腿长的女神将一左一右陪在他身边,虽然是平素严肃惯了的容貌,此时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欢悦。 “陵光神君,此来军营挑选女天兵,是为了庆功宴上维持治安的么?” 另一位女神将马上道:“我营中女兵,个个英姿飒爽,相貌不凡,充作仪兵,最合适不过。” 中间儒雅风流的陵光神君微笑道:“是要挑选一些女兵,充作庆功宴上内廷的仪兵。另外,还要挑些,最好高矮胖瘦如同一人的,前往斩仙台充作刑兵。” 左边的女神将伸手掩唇,瞪大杏眼,明明是个身材颀长、容颜清冷的女神将,偏生要做出娇弱女子的吃惊模样:“呀!斩仙台上,要斩何人啊?还要用女兵为刑兵,难道……” 陵光神君点点头,一副怜香惜玉模样:“不错,此番要斩的,正是一位女星君。贪狼星君及其属官李花仙子。哎,好好一对玉人儿,怎么就受人蛊惑,背叛了天廷,这一遭身死道消,实在可怜。” 三个人一路说,便一路走过去了。 黄天兵微微一怔,眸色顿时深沉了下来。 “蝴蝶仙子,天庭,要斩杀贪狼星君么?却不知,贪狼星君,犯了什么天条啊?” PS:还有两章~~ 第1104章 郁郁春风度玉门 潇潇小医仙叹了口气,道:“是呢,听说这贪狼星君,苦修十万载,方才证得大道,被紫微帝君钦封为贪狼星君,是紫微帝君座下七神君之一,前程无量。可惜……” 蝴蝶小医仙好奇地道:“真不晓得,那个陈玄丘生成什么模样,竟叫贪狼星君一往而深,死心踏地的跟了他,竟不惜背叛天庭。” 水华小医仙道:“我听说,这陈玄丘是活了数个元会的一个老妖怪,可能与早已绝迹的九尾狐一族有些关系。” 蝴蝶小医仙愤愤然道:“九尾一族,当真没什么好东西。当初封神大劫,不就是因为九尾天狐一族有个叫妲己的媚惑人王,使得人王倒行逆施,结果才江山易主吗?” 潇潇小医仙道:“灭了人王的西岐国主,是在我天庭支持之下才得了江山的。要不然,你以为西岐国主会甘心放弃人王之位,从此臣服于天,自居天之子?” 蝴蝶小医仙道:“可说到底,如果不是九尾狐妲己媚惑人王,令其昏庸无道,自毁人王气运,我天庭也不能灭了人王。” 水华小医仙道:“那就难怪了,传说九尾天狐一族最擅魅惑,人王为讨九尾狐欢心,不惜自毁江山气运,贪狼星君搭上自己的性命前程,也就可以理解了。” 陈玄丘只听得震惊不已,贪狼星君萧红雨是因为我才被天庭制裁的? 不应该啊,我又没有暴露曾经扮过玄心儿的秘密,天庭怎么会追究到萧红雨身上去。 就听潇潇冷笑道:“那又如何?亏得那只九尾狐从小仙娥变身陈玄丘时,被协律仙史大人看见了,否则,还没人发现贪狼星君私通叛逆,将来还不知道要给我天庭,造下多大的罪孽。” 陈玄丘柔声道:“潇潇仙子,却不知这天庭打算何时处决贪狼星君啊?” 蝴蝶抢着道:“三日之后,天庭大摆庆功宴之时喽,陛下一定是想杀一儆百,以处斩贪狼,告诫诸神。” 三日之后…… 陈玄丘轻轻闭了闭眼睛。 从他初次潜到贪狼星,再到他心衣带化人,欺瞒萧红雨时她的真情流露…… 陈玄丘在潇潇和蝴蝶的帮助下,重新披上了战袍,拄着枪,慢慢地站了起来。 虽然,他知道萧红雨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根本不存在,也不是对他有了情意。 但是,若不救,良心难安啊。 不过,现在天庭中,可没有人能帮他了。 所以,要救,也得低调地救才行。 大旗猎猎,落日残阳…… …… 瑶治,静室。 静室之外,昊天上帝沉默良久,还是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三日后,诛东华庆功宴,朕希望,天后能够参加。” “好~” 声音自静室中幽幽传来。 答应的如此干脆,倒让昊天怔了一怔。 他与天后,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就形同陌路。 表面的和睦,只是为了维护天庭的体面。 他有姮娥,还有许多相看中的新鲜的仙娥取悦于他,瑶池已经谈不上独占欲。 而是一种不甘的嫉妒心。 我没有,你凭什么有? 所以,我要变本加厉地针对你! 他是瑶池的师兄,就连鸿钧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瑶池自尊心是何等敏感,何等要强,是多么的不甘心任人摆布、不甘心不能得到平等的对待。 不过,表面上,天后一直还能维持那种给外人看的作戏状态。 可是这一次去了北极天重返天庭之后,就连这种面上的虚假和睦,她都没耐心维持了。 天庭此次损失惨重,虽然他强行推出了一个斩了东华帝君恶尸分身的由头,强作胜利之姿。 四舍五入之后,恶尸分身也去掉了,就剩下“诛东华庆功宴”这六个大字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虚的。 天后本没答应出席樱笋时受封公主大典,如果庆功宴再接连缺席,在这众叛亲离之际,难免叫群臣非议。 所以昊天此来,本来想着,若瑶池不答应,软磨硬泡之余,不妨做些让步,比如主动示好,贬斥姮娥仙子至南极冰雪世界,永不赦还一类的。 没想到,瑶池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 昊天又惊又喜,这是因为师妹也体会到了我的难处么? 是呀,虽说彼此早就没有了夫妻情份,可毕竟相伴相依无尽岁月,师妹怎也不会叫我太过为难的。 这样一想,昊天不禁有些歉疚,我似乎……真的太过冷落师妹了。 昊天不禁放缓了语气,柔声道:“既然三日后还要参加庆功宴,师妹也不必急于闭关了,不如今晚就回寝宫歇息吧,你我夫妻,也有好久不曾同床共话了。” “滚!再聒噪,什么庆功宴,我就不去了。” 静室内传出的,是瑶池不耐烦的声音。 昊天脸色一僵,刚刚涌起的亏疚一扫而空。 贱人!就你这样的,朕会喜欢你才怪! 昊天咬了咬牙,辱骂的话终究没有出口,只是把大袖一拂,转身就走。 这一次,院落之内,一个女官都没有,最近的也早避到了瑶宫之外,他想发作,都不知道该找谁泄火。 静室本是闭关悟道的所在,所以其中几乎陈设。 一间空荡荡的青玉静室,壁角有流泉之池,其中养了昙莲几枝,又有几条金鱼嬉戏其间。 旁边一张石榻,一张蒲团,余此别无他物。 瑶池一袭宽松的白衣,盘坐于蒲团之上,静若昙莲,气若幽兰。 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透着说不出的古怪意味。 直到外边再无声息,知道伪装了片刻温情的昊天已拂袖而去,瑶池才长长出了口气,香肩垮了下来。 她抬起一只手,支在大腿上,手托着下巴,一双黛眉轻轻地锁了起来。 她已经内视了至少五次,绝对没有错,她……怀孕了! 男女同房,一天即可成精卵,三至四天内,即可入宫坐定,到了此时,以准圣修为对自己身体的掌握,便可以清楚地产生感知。 瑶池也没想到,只不过一次,她竟然…… 瑶池还没有过身孕,迄今为止,她只有八个女儿。 七个是取天地间第一道彩虹,一分为七,是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仙子。另一个,则是和她各拥有一半西方至妙之气的龙吉公主。 她根本没有想过,她能怀孕,而且两人仅仅只发生了一次。 修为越高,越难受孕。 在这个仙侠世界中,生殖隔离是不存在的,只要金丹期以上修为,不同物种也可结合。 但,境界隔离,却是存在的。 修为越高,越难怀孕坐宫,如果男女双方境界修为相差太多,那更是难上加难。 她怎么会…… 突然间,瑶池明白了。 陈玄丘本来修的就是体术,他更是吸收了自己精心准备了两个元会的七神兽元力,而七神兽中,不乏生育力强大的神兽。 而自己,和陈玄丘又同为三尸准圣,所以…… 冤孽啊! 瑶池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其实以她的修为,只要她愿意,神力一运,立时就可以摧毁那刚刚坐宫的那颗精卵。 但是,且不提,到了她这种境界,正常情况下,永远都不可能孕育自己的亲生骨肉,这样的机会是何等难得。 而且,寻常女子恐怕还要很久,才能感应到新生命与之同呼吸的悸动,可是她不同,她现在就能感觉到一个旺盛的小生命,正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她的营养,发育他的生命。 那种感觉…… 让天性凉薄,一直以来,心中都只有她自己的瑶池,竟尔生出了愿意无怨无悔地去庇护、去照应的感觉。 这个时候,心乱如麻,她哪有闲情逸致与昊天浪费时间? 怎么办?要不要留下这个孩子? 天后抚着自己犹自平坦的小腹,一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彷徨。 第1105章 二进宫 天狱。 陈玄丘又来了。 第二天,“伤势大好”的黄天兵离开营地散步,然后便悄然离开,出现在了天狱上空。 陈玄丘化形为一片云彩,默默地凝视着下方的天狱。 上一次,冒充南极星域的军丞官,他潜入了天牢,不过,并未能救出樱笋时。 谁也没有想到,天帝脑洞大开,竟想以册封妖族公主为天庭公主的方法,以反击龙吉的背叛,所以并未将她押在天牢。 而这一次,陈玄丘无法再冒充天将进入了,经过上次的事,天牢方面,必然加强了戒备。 “黄、玄、地、天”四片天牢区域,照理说,以贪狼星君的资历和地位,应该关押在“地”字监。 陈玄丘回忆着地字监的位置和部署,然后就见那云层中,悄悄抽出了一缕,然后渐渐淡若空气,向下飘去。 陈玄丘直接从“天狱”二字上方飘过去,进入了天牢的大门。 天牢第一层,黄字监。 牢门前的狱卒,比往昔多了许多。 门仍是栅栏的,上边有淡淡的金光闪烁,显然是下了禁制。 若不能正常开启门户,就只能如上次出来时一样,硬闯。 而一旦那样做,整个天狱,立时便会响起警报。 陈玄丘凝视着那门上金光,以隐身的状态,悄悄探出一只手去,尝试触碰那无形的禁制。 “嗡~~” 一声电流般的轻吟,门内门外正在游走巡视的几个狱卒同时停住脚步。 “谁?谁碰到门户了?叶小天,你站远些,在门边儿晃悠什么。” 一个资历老些的牢头儿没好气地嚷着。 自从上次被人闯进大牢,整个天牢便如临大敌,个个似惊弓之鸟了。 叶小天一脸无辜地看看门栏,他距门栏还有一步的距离呢,怎么可能是他碰到了禁制。 不过,他还是退了两步,每天巡视不休,连假都停了,筋疲力尽,实在懒得跟人分辩了。 陈玄丘隐着身形,默默地感应着方才触碰到的力量。 似乎,是一股电流。 电,可以如此安静么? 对一个纯粹的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当然不可能。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雷电,而雷电是狂暴的、破坏力巨大的,又是短暂而灿烂的,怎么可能如此安静而持久? 但,陈玄丘当然相信电流可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悟着。 真武大帝说过,最强大的力量,是法则。 准圣虽然还不能掌控法则,但已经可以利用他们强横的自身力量,调动一部分法则的力量。 电力,也是一种法则。 陈玄丘闭目凝神想着,手指轻挥,虚空之中,一道滋啦啦的电光,便随着他手指的牵引出现了。 门两边的狱卒们再次同时止步,扭头向牢房大门看来。 一道线而长的电弧,诡异地悬浮在空中,就在那禁制牢门的旁边。 照理说,这电蛇一闪,便该耗尽能量而消失了,可它却一直存在着,而且,还在缓慢地移动。 电,也可以如此缓慢地移动? 牢头儿叶小天第一时间,“嗖”地一下跳后几步,和大门拉开了距离。 这牢门禁制的异动与我无关,莫挨老子。 陈玄丘牵引着那道电光,与禁制的牢门碰触了一下,“啪”地一声,炸出一串电火花。 陈玄丘的指尖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但他唇边却露出了笑意。 他已经摸清了这禁制的运用法则。 陈玄生深吸一口气,身形慢慢向前靠去,在靠近那门栏的刹那,同质同量同力道的电流,已经隔绝了他与门栏触碰处的身体。 隐形的陈玄丘,就像水一样,从那门栏里挤了过去,在他身形脱离的一刹那,与门栏接触的身体边缘,起保护作用的那层电光也消失了。 在叶小天等牢头狱卒的眼中看来,这天牢的禁制就似不太稳定了似的,门上炸响了几处火花,然后便重新安静下来。 他们瞪着那门,又过了十数息,依旧没有动静,顿时松了口气,各自又行尸走肉般走动起来。 而此时,陈玄丘已经走到了“黄字监”与“玄字监”之间的牢门处。 这一次,甚至连电火花的波动都没有产生,陈玄丘就直接穿了过去。 陈玄丘一步步走进去,没有理会玄字一号监里正声泪俱下地向人哭诉他好不容易遇到贵人劫狱,将他放了出去,结果又被抓了回来,还加判了三千年徒刑的李鱼,直接就跨越“玄字监”,又进入“地字监”。 很奇怪,“地字监”字竟没有女贪狼萧红雨的身影,就连李花仙子杜若也不在这里。 天帝如此看重女贪狼?会把她关在“天字监”么? 陈玄丘继续往前走,又来到了“天字监”。 天字监空空荡荡的,和他上次来时一样,一个犯人都没有。 所以,这里连狱卒都没有安排,阴暗、潮湿而静谧。 这里的牢房,连头顶的天窗都没有。 “竟然没有?” 陈玄丘皱了皱眉,呆站在那里。 萧红雨没有被关在这里,那她能在哪里? 天帝对于背叛者恨之入骨,没可能优待她啊? 可是,从他打听来的消息,萧红雨的确是在天牢待罪啊,怎么可能没有? 陈玄丘蹙眉沉思片刻,才不甘心地重新扫视这监牢。 确实没有。 这里是天牢最深处,整个天牢监关押级别最高的地方。 已经没有等级更高的监牢了。 陈玄丘摇了摇头,不知道她在哪里,如何救她出来? 看来,只能先回去,再想办法打听她的下落了。 陈玄丘慢慢转过身,准备往回走,重施故技,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 但是,在转身之际,他突然感觉到一种风,很轻微的风。 如果不是体术修习到至高境界的人,其他同等修为的大修士,因为主修元神,甚至只修元神,都不可能察觉到如此轻微的气流。 因为气流的涌动,是作用在肉身的六识之上的,与元神毫无干系。 这里是天牢最深处,无窗无门,哪来的气息流动? 最重要的是,它不是从那唯一的门户处流动过来的。 陈玄丘再想感应,可那气息太微弱了,却已感应不到。 陈玄丘思索了一下,把一根手指伸到了嘴里,用口水濡弱了手指,将手指举起。 用沾了水的手指,感觉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气流。 因为他的肉身之强大,六识之敏锐,堪比雷达。 而用了凡夫俗子才会用的这个笨办法之后,他的雷达就变成了加强版了。 陈玄丘分明感应到,那股微微的凉意,来自于他的身后。 陈玄丘慢慢转过身,看着天牢尽头的那面墙, 那一整面墙上,只绘着一只怒目圆睁的神兽,其形若下山猛虎,但若细看,还有细微的区别。 至少,它鼻下两条左右飞扬的长须,是虎所不必备的。 它叫狴犴,又名宪章,平生好讼,故而监狱门口,常有它的画像。 等等,监狱门口? 这里是天牢尽头,为何在这灯光昏暗的天牢尽头墙壁上,会缓有监狱门口照壁上才绘有的宪章? 陈玄丘沉默了片刻,一步步走将过去。 第1106章 蓍草之法 陈玄丘简单地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启动机关。 如果这面墙里面,真的有什么秘密,显然不是普通的天牢狱卒能够开启的,那个开启的方法,当然也就不能是简单的机关之术。 就连黄字监的大门,都是加了雷电禁制的呢。 所以,粗粗一查,虽然没什么发现,陈玄丘却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闭上双眼,放开了他的神识。 若论经历的秘境洞天之多,恐怕无人能超过陈玄丘。 地维秘境、天柱峰、葫中小千世界、饕餮的腹中放逐世界、瑶池仙境、北斗七星内核、金鳌岛、五方岛五方秘境…… 这些有的是一个完整的的小空间,有的是利用空间之术加以屏蔽,这些秘境,无论哪一个,所用的屏蔽之法,都是对于空间法则的最高运用。 拥有了这样的经历与见识,陈玄丘的神识放开后,马上就发现了异状。 墙壁后面如果是实心的,或者另有其他房间,陈玄丘的神识都可以轻易透入,但是当他的神识探向那墙壁之后时,他的神识却一下子失去了目标,空空荡荡。 这是…… 只有后边有一个独立的空间,而且是拥有着不同的时间、不同的空间,换而言之,是一个小宇宙,才能屏蔽他神识的侵入。 果然有蹊跷啊,恐怕这个秘密的所在,就是许多狱官都不知道。 这,才是关押天级罪犯的所在? 陈玄丘的目光变得有些诡谲起来。 真武大帝一番话,使他对于法则的运用,有了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认识。 他尝试着用他所悟不多的空间法则去接触、理解这层禁制,然而,做为三千大道中最高的几大法则之一,三界之中,又有几个对它能有些许了解? 陈玄丘所了解的皮毛,已经足以应付这个对别人来说,无比玄奥神秘的所在了。 最终,陈玄丘收回了按在墙壁上的右手,缓缓退后两步,向前纵身一跃,就像是施展了穿墙术似的,一头扎进了那墙里。 陈玄丘只一进去,立时就进了一片雨幕之中。 大雨倾盆,扯天漫地,雨珠密集如线,泼啦啦地洒下来,地面上积水滚滚,载带着败叶残枝,滚滚流向远方。 这里有山川,有河流,尽在暴雨侵袭之下,暴雨之中,有经久不息的牛嗥之声,这应该是山中洪水泛滥的声音。 陈玄丘没想到自己闯进来,竟然是这样一个所在,不禁呆了一呆。 就只这一呆的功夫,已经全身被暴雨淋透。 陈玄丘急忙运起玄功,在身体四周形成一层保护罩,身躯一震,将衣袍、发丝上的雨水尽数震脱了去,这才定一定神,举步向前走去。 虽然此间暴雨倾盆,有些古怪,但是既有这样一个秘境,萧红雨很可能就关押在这里。 在这里救人,当然好过去劫法场。 陈玄丘才不想三日之后,高喊着“刀下留人”才冲上法场。 毫无疑问,那才有戏剧性,戏剧创作基本规律,没有营造高潮的环境,轻而易举地就把事情解决了,谁看? 不过,他可不是在演戏,一个不慎,就是性命之忧,他得多蠢,才会选择在法场上逞威风? 大雨倾盆,却影响不了已经有了防备的陈玄丘,他的双脚实际上并没有踏在泥泞的地面上。 凌空一尺,蹈空而行,顶着暴雨,却似闲庭信步。 翻过一座山峰,陈玄丘陡然停在那里,定在了雨中,仿佛一个木桩子。 恍惚间,他像是回到了太古莽荒时期。 这里的山水景致,本来就有太古之风。 而此刻,他在这宽而深的渊谷之中,又看到了两只太古时代,才能见到的巨大的妖兽。 天空中,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大的异兽,正在攻击着滚滚山洪中的异兽。 空中那只异兽,龙头、人身、鸟爪、肋生双翅,举手投足,便是风雨雷电,张口一吐,便是万千冰箭,双目一瞪,倾贫而下的雨珠便化作旋转的冰刃,猛烈攻击着那半截身子站在冰凉刺骨、滚滚势急的洪水中的异兽。 洪水中的异兽,在陈玄丘第一眼看见时,几乎以为是误闯进了小饕餮昱铭的腹中异空间,看到了他的座骑,人头马安逸。 只不过,这只人头马,与安逸大有不同。 他也是人面马身,但体型庞大,较之安逸不知庞大了多少倍。 那山涧中的洪水,怕不是深有十数丈,却连它的四条马腿,也只淹到大半,勉强触及马腹。 这匹巨大的人头马,马身上竟然是一身的虎纹,而且它肋下也生具双翅,扑打之间,巨浪滔天。 它的手中,握着一柄巨大的偃月刀,昂首与空中的龙首人身怪物搏斗着。 龙首人身怪物可以呼风唤雨,以风雨为武器,这人头马却也不是孤军一人。 峡谷中,一只只长着四只角的灰土土的岩羊般的生物,嘶吼着扑跃攻击着空中的龙首人。 它们的弹跳力惊人,从峡谷一侧跃向另一侧的过程中,就可以用它们尖利的四只角医攻击空中的龙首人,而且它们的四只角,可以射出一道道死亡射线一般的光束,龙首人只能呼风唤雨,来抵挡它们的进攻。 而在水面上,还有一种似乎貌相凶戾的神鸟,样子有些像蜜蜂,却比蜜蜂看起来可怖,它们的体形每一只都有鸳鸯大小,围着龙首人上下翻飞,伺机进攻。 龙首人对它们的忌惮,似乎远超那些四角岩羊,用风雨将自己护得十分严密,生怕它们靠近。 而峡谷两侧,还有一些巨大的古树或藤蔓,活了一般张牙舞爪,能够及远的藤蔓,鞭子似的一条条抽将过来,树木虽不及远,但那树枝也是张牙舞爪,宛如变成了树人,想把龙首人攫在手中生吞活剥了一般。 陈玄丘以本体大小出现,动静甚小,根本没有引起这两只巨兽的注意。 陈玄丘就呆呆地站在山脊上看着,这古老的异兽,这古老的战斗方式,这古老的山野风貌…… 一时间,陈玄丘几乎以为自己一步跨过了时光的长河、空间的深渊,回到了太古莽荒时期。 峡谷之外,无尽山脉,纵横如龙蛇。 陡然壁立的山崖陡转急下,便是一马平川的无尽沃野。 那倾盆暴雨,到了这里竟涓滴全无,阳光无比明媚。 沃野之上,各种花草,如同织就的一张最绚丽的地毯,一路铺将开去。 九曲的河流,玉带一般,盘绕在那鲜花的沃野之上。 碧草茵茵中,有一幢小屋,如同点上的龙睛,瞬间让这里的一切,恍若童话小屋一般的优美。 小屋前,篱笆院,红泥小炉。 炉上温着绿蚁酒,旁边坐着青衫人。 青衫如玉,人如玉人。 他刚刚拈起一杯酒,才凑到唇边,忽然身子一颤,手中酒杯失手跌落,啪地一声摔个粉碎。 但他全然不顾,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才叫人发现,风姿如玉的青年,长衫之下,竟然只有一条腿。 可是奇怪的是,他的独腿既不是长在左边,也不是长在右边,而是身体的中间部位。 似乎,他天生就是只有一条腿的生灵。 他的独腿一屈一伸,嗖地一下,就敏捷无比地跃出了篱笆院儿。 那条独腿,就像袋鼠的腿儿似的,异常的有力,几个纵跃,已经到了那绚丽地毯般的草原坡起处。 翘首向远处重重山脉中张望了片刻,青衫独腿人一招手,地面上便有一蓬青草落在了他的掌中。 这是蓍草,生长千年而茎数三百。 青衫独腿人强抑激动,让自己的心情平抑了一些,便单腿跪坐在草地上,双手一捻,手中蓍草,赫然正是五十之数,一根不多,一根不少。 青衫独腿人先取一根,横放于前,又将剩下的四十九根随意一分为二,将左手中的一部分取出一根,夹在了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之间,然后又将右边部分四根一组迅速进行分组,将余数取出,夹在左手无名指和中指之间…… 三变成一爻,十八变成一卦,简直繁琐至极,但他做来驾轻就熟。 这是大衍筮法,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这是比龟甲占卜之数更加古老的占卜术。 西岐姜飞熊所发明的八八六十四卦,比起这等古老而复杂的卜卦法,简直就是孙子的孙子。 一番复杂的运算之后,那青衫独腿人望着手中剩下的蓍草,身子抖得就像风中的一片败叶。 “天地解而雷雨作,雷雨作而百果草木皆甲坼。解之时大矣哉。雷水解,旱苗得雨。化险为夷。险以动,动而免乎险。” 青衫独腿人说完,两眼烁烁地望向远山,目光炽烈的就像当了八年兵的老光棍,忽然看见一个脱得白羊儿似的大美人儿。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是对的,这一天,终于让我等到了。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大笑,原本晴空万里,明媚无比的天空,顿时铅云密布,雷电隐隐,倾盆暴雨,轰然落下。 青衫独腿人站在暴雨中,手舞足蹈,激动的不能自持。 但是看着雷电交加的天空,他的脸色突又一变。 “糟糕!那两个混账东西,正在那个方向。也不知来的是何人,可千万别让他们两个给搞死了呀!” 情急之下,青衫独腿人腾空而起,周围雨水顺势牵引过来,化作琉璃状一个玉盘,正落在他的独脚之下,载着他,向他层峦深处,飞驰而去。 第1107章 悬圃--不归之途 深渊之中,大战更激烈了,山河破碎,虚空炸裂,一声声胜过雷霆的巨响,将旦旦雷声都掩盖了下去。 龙头人和人头马越打越惊,越打越怒。 最先发现山坡上出现一个人的,是一只鸳鸯大小的奇蜂。 它一俟发现山坡上有人,便马上吱吱怪叫着通知了它的主人,人头马。 于是,龙头人和人头马便不打了,二人兴奋不已地扑向了陈玄丘。 他们甚至没有问起陈玄丘的姓名来历,仿佛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外人一样。 不过,从他二人兴奋的呼喝之中,陈玄丘还是弄明白了他们的身份。 计蒙和英招。 龙头人是计蒙,人头马是英招。 上古妖庭十大妖帅之二。 陈玄丘万没想到,这两个上古大妖居然还活着。 这里是天狱深处一道封印中的空间,所以,计蒙和英招,显然是被如今的修士天庭拘押在这里的。 想到这一点,陈玄丘第一时间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天狐一族,陈玄丘,同样与修士天庭为敌。 九尾天狐做为四大先天神兽之一,虽然是自成一个体系,跳出了妖族的范畴,但严格说来,也是妖族中人。 陈玄丘本以为报出这个身份,再加上对天庭的同仇敌忾,应该能说服这两位妖族天庭的妖帅,化敌为友。 谁料,这两个疯子一样的家伙却狂笑着什么“反正进了这死地,便再无离开的可能”一类的话,出手愈加的凶猛。 他们两个对打时,是以本体交战,拳拳到肉,酣畅淋漓的那种,可是对上了陈玄丘的时候,却是化作了人型,不但倚仗妖族肉身的强大,各种强悍的妖法,更是层出不穷。 当年帝俊和东皇太一统领妖族天庭的时候,也不过是三尸准圣,始终未成圣人。只不过,有先天至宝东皇钟在手,他们的战斗力,倒是不逊于圣人。 而十大妖帅,较之帝俊和东皇太一,就更逊一筹了。 以陈玄丘估计,十大妖帅纵横三界的年代,他们的实力应该只在大罗金仙境界上。 如今受困于这秘境无数岁月,十大妖帅中资质、实力本就十分出众的计蒙和英招,已经是进入了准圣境界。 不过,妖族之术,同样不走斩三尸之法,因此只能用准圣境界做为尺度来评估他们的战力,却不能称之为准圣。 陈玄丘自然不可能杀了他们,眼见再三解释无效,也只得运转九九玄功,与他们硬碰硬地打在一起。 吸收了七大神兽元力,陈玄丘的肉身如今就是三界第一怪胎,只从肉身角度来说,堪比圣人肉身之坚固。 龙头人计蒙被陈玄丘的拳脚打得哇哇直叫,龙睛青了一只,龙角歪了一处,龙鼻鲜血直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天狐一族的肉身什么时候这么强大啦?居然能让本帅吃这么大的亏!” 人头马英招怒气冲冲:“该死的,到了我们的地盘,还敢嚣张。咱们合力把他拿下,小子生得俊俏,又有狐媚之法,把他做个娈童,好生消遣于他。” 陈玄丘听英招语出不逊,眉梢不由一跳,右手虚引,一个半弧划出,真武劲气涌动,按照真武大帝所言,以本身力量牵引天机,自动催发法则力量,右手半弧之内,顿时陷作一个黑洞。 英招的连续七记重拳,全都打进了黑洞,若非竭尽全力拔出手臂,只怕要把整条手臂都绞碎在其中。饶是如此,他的右手也瞬间肿胀如馒头,红通通的皮儿都撑薄了。 而亡命扑来的七八只怪蜂,吱吱怪叫着被陷进黑洞,瞬间辗个粉碎。 陈玄丘真武拳劲一收,复又向外一推,内陷的黑洞瞬间化作一团刺眼的光团。 沸腾如海的血气,自陈玄丘肩头升起,宛如冲霄而起的血色神光。 “砰!” 英招右手受伤,左手仓促一挡,喀喇一声,左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折断了去,整个身子张牙舞爪地向后飞去,“嗵”地一声,扎进了山峰深处。 那山上因为暴雨藏匿起来的飞禽走兽受了惊呼,立时四散飞窜出来,一时兽吼禽鸣,热闹非凡。 “呜哇~~” 空中神兽低沉地呜咽,一只狰的凶狠形象,浮现在空中。 陈玄丘举着与英招对了一拳,毫无发伤的右拳,对计蒙道:“还要打么?” 计蒙看了看陈玄丘的拳头,那拳上闪烁着璀璨的金芒,无比纯粹、至刚至猛,似乎没有什么,不能粉碎在它之下。 计蒙不禁抹了一把长流的鼻血,“咕咚”一声,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恐惧地道:“不打了不打了,先天四大神兽,难怪排名在我等之上,计蒙认输了。” 陈玄丘笑了笑,收起了拳头。 不肯好好说话,那就打服你。 不过,陈玄丘也很佩服计蒙和英招,他们很厉害,如果是在几天之前,还没有领悟法则调用之法的陈玄丘,虽然也能胜了他们,但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 两个妖族准圣,可比同境界的修士准圣,战斗力更加的恐怖。 难怪当年修士天庭早已暗中积蓄了强大的力量,还要通过挑起妖族与巫族大战,两败俱伤的方式来取而代之,用武力强行争夺的话,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妖族本就骄横,曾经身为妖族天庭十大妖帅之一,横行三界的计蒙和英招两位妖帅,显然更是狂妄,这样的人,只有打服了他,才肯跟你好好说话。 “轰”地一声,远处的山峰坍陷了下来,一道赤裸着结实上身的人影从那倒塌的山峰中飞了过来,双翅用力一扇,定在了陈玄丘面前,神色不善,正是英招。 英招冷哼:“狐族小子,我英招有一说一,你确实比我强大。” 他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可那又怎样?双拳难敌四手,我们兄弟三人,你却只有一个,只要我们豁得出面皮,你在这悬圃之中,就别想好过。” 他倒是有一说一,虽然是在威胁陈玄丘,还是没有大言不惭地说能杀掉他。 一个三尸准圣境的妖族大圣,他们根本杀不掉。 说着,他把身子一抖,那些四角岩羊般的怪物、鸳鸯大小的毒蜂、还有怪蛇恐物一般的野树藤蔓,瞬间化作一缕缕青烟,依附在他身上,变成了遍布胸前、背后、双臂的一副纹身。 悬圃? 天帝花园? 妖族天庭帝俊特意为妖族天后羲和所建的花园。 妖族天庭被取代后,这个地方就莫名消失了。 听到这个名字,陈玄丘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英招所说的第三个人又是谁,难不成也是十大妖帅之一? 按下好奇心,陈玄丘先表明了来意:“我是为了救一位朋友,寻来此处的。只要找到她,我立刻就走。如果两位妖族大帅有意离开,可以和我一起走。” 英招和计蒙对视了一眼,放声大笑。 只是两个人虽然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最滑稽的事情,可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欢愉之色。 那笑声到了后来,竟隐隐有呜咽之意,听得人心中一片惨然。 计蒙把龙头一摇再摇:“走不了,走不了啦,你既然来了,就再也走不了啦。” 英招惨笑道:“天帝花园,自从隔绝三界,便再也回不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儿现在叫什么?嘿嘿嘿……,这儿,叫‘不归途’”。 计蒙道:“这儿,不是天狱,而是藏在天狱中的一片死地。只有天帝想杀而又不方便杀的人,才会放逐到这片死地。” 英招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一见你就动手么?因为这儿除了我们兄弟三人,所有被关进这里的,曾经都是昊天的人,他知道只要关进这里,就再也不能重见天日了,才放逐到这里来。” 计蒙舔了舔嘴唇道:“当然,我们也不会等着他们天人五衰,寿元耗尽。不如打死他们,让他们的神躯化作天地元气,滋润这一方空间,我们待的也能更舒服一些。” 英招道:“所以,什么妖帅一类的,早就不是了,休再提起。我们现在,就是三个猎人。” 陈玄丘心儿一沉,道:“你说这里是不归途,进来便出不去了?” 计蒙和英招幸灾乐祸地同声点头:“不错!” 就在这时,一个独腿青袍人从头而降,呼地一下落了下来,硬生生杵在了三人中间,热切地望着陈玄丘:“你还没死?太好了太好了,快带我们出去。只要你能把我们带出去,我们三兄弟,可以答应你的三个愿望!” 第1108章 谈古 因为独腿人的出现,陈玄丘的莫名之战终于结束,被独腿人请到了那处小木屋。 独腿人、龙头人、人头马…… 陈玄丘看看三人,道:“你们……真的是妖族天庭十大妖帅中的商羊、计蒙和英招?” 独腿人点点头,道:“我妖族天庭第一占星师,就是我,商羊。” 陈玄丘疑惑地看向人头马:“有传言,妖帅英招在妖族天庭覆灭之后,是归顺了昊天上帝的,从此为昊天上帝看管天帝花园,怎么……” 人头马冷笑:“没错啊,我现在就在天帝花园啊。不过,不是替昊天那小子看管此处,而是被困在此处,不得脱身。” 陈玄丘想到昊天上帝要把抓来的樱笋时变成归顺天庭,受封公主,想到东华帝君以玄妙功法脱身,被天帝说成折了一具分身,还要为此大摆庆功宴,不禁沉默了…… 原来这是昊天一贯的优良传统啊。 商羊迫不及待地道:“你是天狐族后裔,也是被昊天抓来的么?” 陈玄丘道:“昊天经常往这里投放犯人么?” 商羊道:“正大光明可以处死的,当然不会投放到这里。不过,那些想处死,却又有种种顾忌的,就会以永久镇压的名义,投到这里,借我三兄弟之手杀掉。” 陈玄丘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感觉到陈玄丘的诧异,计蒙咧嘴一笑,道:“你大概很疑惑,既然大家都是落难之人,又何必自相残杀?” 英招道:“呵呵,天帝想杀的人,也未必就是我们的朋友,有些,当年可是你死我活的敌人呢。” 商羊道:“尤其是那些‘土缕’,只能食用有灵元的生灵才能存活。而这天帝花园自从封印于此,便断绝了天地灵气,也只能靠偶尔投放进来的仙神,才能保它们不死。” 陈玄丘疑惑道:“‘土缕?’” 英招抖了抖身上的纹身,道:“就是你之前见过的那些四角岩羊般的生物。” 计蒙气咻咻地道:“我早说,那些‘土缕’不算如何厉害,便都饿死了也没什么,你偏不舍得。太久没有犯人投放进来时,你竟拿自己的鲜血去饲喂它们,简直白痴。” 英招讪讪的便有些尴尬。 商羊忙解围道:“英招心软,昔日养了一池鱼,与巫族大战时,许久没有机会回转天庭,还担心无人投喂会饿死了它们。‘土缕’追随英招,忠心耿耿,他怎么舍得坐视,不要再发牢骚。” 堂堂大妖,居然心软?对鱼儿那种谈不上有什么交流的宠物鱼儿,也能如此牵挂上心? 这倒是让陈玄丘有些意外。 不过,他心疼自己的宠物‘土缕,就拿被关押进这里的天神当成饲料喂养,这心软,针对性也未免太强了些。 说到这里,商羊又转向陈玄丘,目光炯炯道:“狐族小子,你我现在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不如你带我们出去,咱们结个善缘。我们兄弟,在外边还有几处隐秘的洞府,可以送你一座,保你可以逃脱天庭的追捕。” 计蒙看了眼商羊,忐忑地道:“你说的那个机缘,真是他?他真有本事带我们出去?” 当年巫妖两族大战,两败俱伤。 妖族的残兵败将回转天庭,气儿还没喘匀,坐山观虎斗的修士们便出手了。 道祖鸿钧幕后策划,昊天童子、瑶池仙子领道祖法旨为首脑,统御八方修士,攻打妖族天庭。 如今的真武大帝,那时候还叫太玄真人,领命荡涤天宫,驱赶各处妖修,打出赫赫威名,被公誉为九天荡魔祖师。 待昊天入主天庭,自立昊天上帝,方才因功,册封太玄为真武大帝。 而当时,商羊、计蒙和英招,就是败在九天荡魔祖师拳下,被迫退守天帝花园的。 这天帝花园,是一处绝妙洞府,要不然也不会被妖族天帝做为送给天后的礼物。 天帝花园,只有一个进出口,三位妖帅退守天帝花园后,便堵住入口,阻击追兵。 能在三大妖帅合击之下闯进来的人,实在不多。当时九天荡魔祖师连番征战下伤的也不轻,昊天上帝当时麾下高手本就有限,捉襟见肘之下,不舍得继续投放兵力造成损失,干脆就封印了这里。 等商羊、计蒙和英招苦守出口多年,发现始终不曾再有追兵进来,壮起胆子想出去一探究竟时,才发现昊天上帝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封印了出口,合三大妖帅之力,也出不去了。 听商羊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陈玄丘才道:“我,并不是被昊天关押在这里的。” 商羊三人一愕,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三人身形微动,对陈玄丘便形成了合围之势。 商羊道:“昊天派你来招安我们的?” 陈玄丘唇角微微翘了一下,道:“我的朋友,要被昊天斩首了。我想劫狱,闯进天牢‘天字监’,却也不曾找到她。无意中才发现这里有一处秘境,我,是自己进来的。” 商羊一听大喜,激动的一把抓住了计蒙的肩膀,兴奋地道:“你听见了么,他是自己闯进来的。他能闯破封印进来,自然也能打破封印出去。 哈哈哈,我就知道,身为天庭第一占卜师,我的蓍草卜筮之法,绝不会错!当年我就说过,此固为此地,然,死中有一线生机,我们终于等到了。” 计蒙和英招也兴奋起来,计蒙道:“既然你也是与昊天为敌的,那咱们便是朋友,你带我们出去,我们帮你对付天庭!” 昊天上帝为了稳定军心,已决定于斩仙台上,公开处决贪狼星君。 昊天既然打算杀一儆百,那么,女贪狼就不可能被送进这里。 想到这里,已经摸清了三人身份的陈玄丘便想着马上离开了。 这处秘境,实际上是一处囚牢而已,商羊、计蒙和英招在这儿也不知关押了多少万年了,真要有什么天材地宝,也早被他们霍霍光了,陈玄丘倒没有妄想在这里得到什么奇遇。 只是,商羊、计蒙和英招三位妖帅,固然与天庭有仇,陈玄丘却不确定,他们与自己,一定是敌非友。 虽然,陈玄丘有七八成的把握,但是,有些事,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沉声道:“当今天庭建立之初,三位妖帅便被困在这悬圃之中,对于外界一切变化,想必并不清楚。” 计蒙和英招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计蒙道:“昊天那小子,不过一端茶奉水的卑贱童子出身,命好,抱了条大粗腿,便成了天帝,心中最是敏感猜忌,只是面上装的好罢了。时常有人得罪了他而不自知,回头便被他寻个由头治罪,恨之入骨却又罪不致死的,便故作大方,投入此处。” 英招洋洋得意地道:“我们每次抓了人,都会详细盘问外间一切,直到他没什么好说的了,才会撕碎了去喂‘土缕’”。 陈玄丘看了眼这位家里养的观赏鱼没人喂食,战火连天中尚且心神不安的大善人英招,有些无语。 妖族果然是妖族,善与恶、凶残与慈悲,居然能完美地共同体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毫无违和感。 此时的陈玄丘,大抵是忘了他的九条狐狸尾巴了。 一旁商羊捂着额头,不忍卒睹地道:“他们在这里关的太久,平时也只有我们三人沟通交流,久不与他人打交道,心思变得过于简单了些,狐族小子,让你见笑了。” 计蒙想了一想,瞪起眼睛,不悦地看着商羊:“你是不是拐弯抹脚地骂我傻?” 商羊只有一条腿,却站得笔直,睁着一双死鱼眼对陈玄丘道:“上一个被投进来的犯人,是六百年前。” 商羊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计蒙看看商羊,这就完了? 他疑惑地正要再插句嘴,一旁的英招反应了过来,拉了拉计蒙,轻轻摇头示意。 陈玄丘悠然道:“也就是说,从六百年前到现在,所发生的事,你们还不知道?” 计蒙一听,恍惚大悟,原来如此! 陈玄丘道:“六百年前到如今,天地人三界,便如一潭死水,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计蒙叹息道:“我就知道。” 陈玄丘道:“只有人间,略微有些变动。 计蒙叹息道:“我就知道!” 陈玄丘道:“每一个王朝,即便逃过了由盛而衰的命数,也会因为江山稳固太久,战乱风波太少,人族对天神的信仰日渐微弱,而遭到天庭的算计,蛊惑野心家,掀起一场血腥的祭祀。” 计蒙叹息道:“我就知道!” 陈玄丘道:“四百多年前,有豪杰殷无极应运而生,天地大运集于一身,推翻前朝,建立了大庸。就在前几年,四海升平太久,天庭静极思动,派神仙下凡,蛊惑西岐诸侯,举起反帜,意图推翻大雍。” 计蒙叹息道:“我就知道!” 陈玄丘狐疑心法发动,盯住了三人的心神变化,说道:“只不过,这一次,出了点纰漏。” 商羊才不相信这个狐族小子闲得无聊,才给他们讲古。 听他说到这里,便知道接下来的事,必定与他有关,又或许,与他们三个也有关。 所以,商羊紧紧盯着陈玄丘道:“发生了什么事?” 陈玄丘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当今朝廷,气数未尽。昔日以妖女蛊惑君王的手段,又不能重复使用,天庭便另辟蹊径,于东夷立一妖王,呼应西岐。” 英招的神色有些不善起来:“那位妖王,是谁?” 陈玄丘道:“他叫,白泽!” 英招脱口道:“老大?” 计蒙惊道:“军师?” 第1109章 三界第一大盗 听到这里,陈玄丘心头便是一沉。 方才听及他们身份时,本来因为同是天庭的对头,陈玄丘确实生起了同仇敌忾之心,不过他忽然记起白泽也是十大妖帅之一。 东夷那个白泽王,应该就是当年的十大妖帅吧? 很多神兽,是临到暮年,寿元将尽时,才会诞育后代。 就像地维秘境的饕餮,就是快要天人五衰之时,才生下小煜铭。 东夷那个白泽王,有两子一女,而他的子女年纪都不大,也就是说,他的寿元本来也是将尽的。 记得他当时曾经说过,之所以做为妖族大圣,甘为天庭所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可以从天庭那里获得什么。 他能活得什么?不会就是增长寿元的天材地宝吧? 反正,如果那个时候,是他寿元将尽的时候,以白泽神兽绵长的寿元往前推,那么他就应该是当初的十大妖帅之白泽。 同为十大妖帅,应该是袍泽兄弟了。 而且,妖族比其他种族更加在乎族群的远近,而不论是非。 所以,陈玄丘立时就运转玄功,做好了爆发的准备。 “然而,白泽自立为王,在东夷挑起战事之后,我当时正担任大雍太子少保,前往东夷平叛。于是,白泽死了!” 陈玄丘随时准备腾身而起,一字一句地道:“死在我的手上!” 现场一片寂静,陈玄丘等了许久,没有等来计蒙和英招、商羊的合力出手,倒是看见英招和计蒙一脸的古怪神气。 半晌,计蒙才转向商羊,挑起了大拇哥:“商羊,你的占卜之术,我服了!” 英招动容道:“你说他必不得善终,没想到还真的是不得善终,厉害。” 这是什么反应? 陈玄丘挑了挑眉,目光看向商羊。 商羊面瘫脸,一点儿也没露出得意神色:“这不是占卜出来的。当初被你们吃掉的那家伙,说白泽投靠了昊天,还献上了周天星斗大阵阵图,我就知道,他一定不得好死!” 妖族天庭的第一占星师淡淡地一笑,对同样一脸懵的陈玄丘解释道:“我们虽然受困于此,好在昊天猜忌心重,偏又喜欢打造一副虚怀若谷、心胸宽广的模样,所以得罪了他却罪不致死的人,时不时就会丢进来两个,使得我们对于外间发生的事情,并不阳生。 白泽,是我们十大妖帅之首,他兼任我妖族军师。 不过,论战力,他其实并不算特别强。 他最擅长的,是出谋划策,能勘破所有妖族的优缺点。 他于阵图之学也尤其精通,我妖族天庭第一杀伐大阵—周天星斗大阵,就是他协助我妖族妖帝和妖皇参悟出来的。 所以,他虽然不是最不能打的,在我们十大妖帅之中,却排名第一。 他贪生怕死,眼见我妖族大势已去,便投靠了昊天。 可是,他终究是我妖族中人啊,昊天岂能信任他、重用他? 可他最擅长的本领,却是要依赖于一个强者的信任,才能施展的。 不能得到昊天的重用,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本领,便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如果他甘心就此没落下去,倒也可以太太平平安度余生。可是……” 商羊唇角露出一抹讥诮之色:“白泽风光惯了,又如何接受得了如今的冷落。向昊天献出‘周天星斗大阵阵图’,应该就是为了邀宠。 他却不明白,有此阵图在手,昊天还会把他待若上宾。一旦交出这大阵阵图,他对天庭,还有什么用呢?扔到人间,自生自灭,已经是昊天的大度了。” 陈玄丘听到这里,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事。 包括眼下,昊天不惜算计365位正神,重新册立诸天星君,偷袭太阳星、太阴星,抓捕金乌十太子和十二月素女,试图重布周天星斗大阵,这白泽竟是始作俑者。 陈玄丘终于放了心。 既然不存在商羊、英招和计蒙三人为白泽复仇的事,陈玄丘马上就存了招揽之心。 我在地维秘境,与饕餮之子昱铭,结为了兄弟! 你们的十位金乌太子,叫我大哥! 太阴十二素女,刚刚被我救出天庭! 凤凰族的朱雀辞小女王、麒麟族的齐林公子…… 陈玄丘把他如何反抗天庭,如何在鹿台一战后,携众妖族在天上占据了长留仙岛做为据点,以及如今东王公、西王母反了天庭等一系列事件,对商羊三人说了一遍,只听得三人目瞪口呆。 英招惊叹道:“这区区六百年间发生的变化,竟比之前六万年还要精彩。” 商羊幽幽地道:“不!所有这一切,连六年都不到。” 不错! 想到这里,英招和计蒙的脸色都变了。 计蒙不敢置信地道:“难不成,你是天道的儿子?怎么可能在区区数年间,便由一个金丹也未结成的武士,便已修炼到了最高境界,三尸准圣境?” 陈玄丘道:“听起来,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为什么说三尸准圣境就是最高境界?” 英招道:“因为,天地圣人,自有定数。七位,已是极。圣人不死不灭,永生不朽,没位子空出来的。所以,也就绝无可能再有人成圣。三尸准圣境,就是后来者的最高境界了。” 陈玄丘淡淡地道:“哦!我忘了说了,西天灵山之主,已经证道成圣。” 商羊独腿一哆嗦,计蒙的龙嘴张得大大的,英招的马尾巴都竖了起来,无比震惊地道:“什么?西天灵山之主成圣了?他是谁,他从哪儿得到了鸿蒙紫气?” 陈玄丘这才想起,西方新教也是这几年才成立的,之前还没有西方灵山一说。 陈玄丘便道:“这西方灵山之主,就是东海金鳌岛通天圣人的大弟子,多宝。” 商羊惊奇道:“多宝?我知道,听以前扔进来的仙神说起过。通天圣人遭人算计,门下弟子纷遭算计之后,这多宝不是先被太上圣人捉去教放诲,后又转投西方二圣门下了么?” 陈玄丘道:“不错!西方二圣接引、准提,接受了道祖鸿钧所赠的鸿蒙紫气,转修玄宗仙道而成圣,倒是舍下了本门的衣钵,后来全部传授于多宝,倒是在多宝手中,发扬光大了。 他,成圣了!不靠鸿蒙紫气。也非玄宗仙道,而是以西方法门,修成了圣人!” 计蒙和英招震惊无比,这实在是太打破他们的认知了。 没有鸿蒙紫气,也可成圣。 天地间圣人之数,并没有定数。 这…… 他们心中早已牢固的思维,一下子被推翻了。 商羊的神情尤其激动,一会儿脸色铁青,一会儿胀如鸡血,好半晌,才浑身发抖地道:“原来,妖帝大人说的是真的,他早就说过,成圣之途,绝非玄宗仙道一途。鸿钧老祖,欺世盗名,包藏祸心,实则全为他一己之私!” 商羊说到这里,不禁眼含热泪:“妖皇大人持有东皇钟,早就无限接近圣人。妖帝大人持河图洛书,参悟周天星斗大阵,修为日益精进,如果不是与巫族一战,也许我妖帝妖皇,早已在多宝之前,以我妖族玄功,证道圣人了!” 陈玄丘听到这里,心头不由一动。 如果是以前,听人这么说,他怕也要觉得这是异想天开。 可是,现在他早发现道祖鸿钧并不像经过无数次包装,再宣扬开来的形象一样的伟光正, 又有多宝证道成圣,打破固定定论的实例摆在那里。 就由不得陈玄丘不多想了:“没有道祖鸿钧的支持,他身边的童子,怎么可能成为修士一族的首领,暗中挑唆巫妖两族大战。而道祖鸿钧,当时已经成就三界第一圣人,无比超然的身份,又何必图谋帝俊和东皇太一?” 难不成,这也是鸿钧的谋划之一? 谋划天庭,是为了狙击即将成圣的帝俊和东皇太一,确保他独一无二的超然地位。 谋划人道,是为了消灭人王,确保天道凌驾于地、人两道之上,这样他与天合道,才有价值。 这个圣人,可不就是三界第一大盗? 只是,为什么一定要与天合道,现在到是还不明其详,总觉得,其中也蕴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陈玄丘越想越是心惊,如果鸿钧心思深如渊海,谋划如此隐秘而长远,他会不会算到有一天会有人反抗这天?会不会有后手留下,以防不测? 商羊自觉已经全然看破了鸿钧的险恶用心,对鸿钧更加的鄙夷唾弃之极,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是妖族,和巫族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他并不知道如今天机混乱,就算直呼圣人之名,大骂不只,这圣人于混沌天机中也不易察觉,却仍胆大包天,痛骂不止。 英招和计蒙,追忆当年妖族天庭的无上辉煌,想到妖帝和妖皇,本有机会直接成圣。 有了两尊圣人坐镇的妖族天庭,将从此不可撼动,成就天地主流,也不由得扼腕叹息不已。 陈玄丘见此情况,便道:“你我如今,同仇敌忾。我可以带你们三位,一起离开这里。但是,离开这里之后,你们要先帮我做一件事。” 三人这才回神,商羊道:“什么事?” 陈玄丘道:“还有两日,天庭就要在斩仙台上,处斩我那位朋友。我要找到她,救她离开。希望三位能助我一臂之力。” 计蒙阴恻恻地道:“偌大的天庭,如何去找?不如就等开刀问斩之日,咱们直接闯了法场,将人劫走,将他这天宫,大闹一场。” 陈玄丘道:“劫法场,必然不如劫狱容易。光靠你我四人,来不了天庭,不如先救了人,三位再随我同住北极天。那里本有许多妖族高手,三位前辈,正好加入我们,共同对抗天庭。” 计蒙和英招看看商羊,商羊道:“好,我们就助你劫狱。不过,我们不去北极天,我们要先去见过十位太子。” 陈玄丘略一踌躇,便道:“也好,他们如今在东海碧霞之国,你们去了那里,与东华帝君合作一处,依旧是我们的盟友。” 四人计议停当,商羊本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便与计蒙、英招一起,潇潇洒洒,直奔那“悬圃”入口。 商羊三人早不知试过了多少次,以他们的修为,全力攻击过封印,全无没有效果,早就死了心。 所以,三人也不动作,只是目光炯炯,盯着陈玄丘,希望他能打开这封印。 陈玄丘像来时一样,放出神识,尝试了解、掌握那封印力量内蕴的法则。 过了许久,陈玄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商羊见他一只手抵在那层隐隐的雷电之纹上,久久不语,忍不住问道:“狐族小子,怎么样了?” 陈玄丘慢慢收回手,道:“你说当年,你们遁入此处,昊天以无上手段,将此处封印了?” 商羊道:“不错!” 陈玄丘道:“你能确定,这封印,是昊天干的?” 商羊一呆,迟疑道:“我们身在其中,自然不知,不过,若不是昊天,还能是谁?” 陈玄丘摇摇头,道:“昊天与我,同为三尸准圣,他的手段,困不住我。可是现在这道封印……,这是圣人手段!” 英招急道:“什么圣人?哪个圣人?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玄丘脸色凝重地道:“我的意思就是,这道封印,运用了一条大道法则,许进,不放进出。现在,我也出不去了!” 第1110章 不归之路 许进,不许出。 这封印之地,妖地关园的法则就是一个字:入。 难怪,商羊管这里叫做“不归途“。 英招急道:“你不试试么?用强力打破,你可是有三尸准圣境的强横修为!” 陈玄丘摇头道:“不必试,这是法则!法则之力,当然也可以打破……” 计蒙一喜:“当真?” 陈玄丘道:“当然。不过,得有创世神盘古一般的伟力,法则在他面前,才不如一道丝线,不要说‘入’这种法则,就算更高级的时间、空间法则,他都可以打碎。” 计蒙顿时哑然,盘……谁能有盘古那样一力破万法的神通? 商羊沉声道:“这真是法则的力量?圣人施加的力量?” 陈玄丘道:“不错!我现在的修为,只能借用一部分规则力量,还谈不上掌握。所以,我无法修改这‘入’的法则力量,也无法调动更强大的法则力量,抵消这‘入’的法则力量。” 英招的脸上已经露出绝望的神色,惨笑道:“圣人施加的法则力量?那我们还怎么可能离开?我们要在这里,直到耗尽天年了。” 计蒙牙齿咬得格格响:“圣人……圣人……,我记得,昊天称帝时,因为他是鸿钧的童子,诸天圣人都曾送礼道贺。西方接引、准提,昆仑山上三清……,不过,亲自到场的只有一个!” 计蒙恶狠狠地咒骂道:“风里希那贱人!” 难怪计蒙恨之入骨,风里希可是妖族大圣。 她成圣之后,帝俊和东皇太一,曾恭恭敬敬,将之待若上宾,奉为妖族的精神领袖。 但是,妖族与巫族死战不休时,她未曾出手相助过一次。 不然的话,有她这尊圣人在,巫族又怎么可能与妖族打个两败俱伤。 她享受着妖族天庭的供奉与尊荣,身为妖族的一份子,却不曾为妖族做过半点事。 这也罢了,昊天算计了妖族与巫族,踏着巫妖两族的累累白骨走上天帝宝座之后,三清和接引、准提,也只是遣一道分身,奉上一份贺礼,没有亲身来到,吃上一杯水酒。 倒是她这妖族大圣,堂而皇之地踏上这曾把她奉为本族至尊的天庭,坦然享受昊天的礼遇。 她强大,强大到每一个妖族中人,对她根本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想法。 但她的所作所为,却让计蒙这位妖帅,无比的鄙夷。 身为妖族的一份子,坐视妖族的没落。 身为人族供奉的圣母,却充当了鸿钧的急先锋,向毁灭人王,捅出了第一刀。 英招黯然道:“诸圣人中,她的实力是最弱的。可再弱,也是圣人,与我们有云泥之别。是她出手,帮着天帝给这悬圃加了封印,我们就永远也不可能再有机会出去。呵呵,就在这里……直到化为枯骨的一天吧。” 商羊不甘心地看着陈玄丘:“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总有一丝变数。天道,也当没有绝人之路。圣人法则,就能彻底封印悬圃?在我的蓍草之卜中,你,就是变数。你应该是引领我们走出这里的关键,你要不要试试,你应该可以成功的。” 陈玄丘苦笑道:“并非我不想一试,只不过,到了一定的境界,并不一定还要亲身去试,才能知道结局。我已经推演过这法则了,如果我想用蛮力打开它,只能是把我的力量,引入这封印,使它更加牢固,根本就……” 陈玄丘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 陈玄丘呆立半晌,目光缓缓看向商羊,道:“悬圃,妖帝之花园。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名字,叫不归路?是你起的?” 商羊道:“不是我,是天帝加了封……,不,是天帝在此处加了封印之后,传音进来的,他说从此这里就是不归之地。我等既然踏上了不归路,那就永远不要出去了。” 陈玄丘喃喃道:“如果,是娲皇赴宴时,帮他为悬圃加了封印……,并且告诉他,从此这里将是不归之路……” 陈玄丘忽然目光一闪,抬起头来:“不归路,一定就是绝路吗?会不会,所谓的不归,就是不走回头路?” 商羊愕然道:“什么意思?” 陈玄丘的目光徐徐望向远方,道:“这悬圃的尽头,在哪里?” 商羊举手一指,道:“那里,怎么?” 陈玄丘道:“既然是不归,那咱们又何必回头,一直往前走吧。就算是绝仙四方城,也有脱困之法,我还不曾听说过,三界之中,有真正的死地!” “走!” 陈玄丘带着独腿人、龙头人、人头马,毫不犹豫地向着那大地的尽头走去。 既然这是叫不归路,那我……便不回头! …… 天庭,弥罗宫。 弥罗宫与琼花宫相去甚远,中间隔着光明宫、妙岩宫、化乐宫,云楼宫,乌浩宫,彤华宫,共六座殿宇,而每座殿宇间,又有广阔的空间,所以发生在琼花宫的一场恶战,丝毫没有影响到弥罗宫。 此时的弥罗宫中,巨门星君、禄存星君、文曲星君、廉贞星君、武曲星君、破军星君俱在。 自从其他三御与紫微帝君一起赶到紫微帝星去,他们这些紫微帝君的从属将领便暂时留在了天庭。 毕竟有三位帝君赶去了北极天,他们留在北极天,还不如暂时听从中央天庭的调遣,更能发挥作用。 弥罗宫中,摆着一座酒宴,巨门星君等六位星君神色凝重,端坐不语。 大殿尽头,长廊之下,贪狼星君萧红雨和李花仙子杜若,正联袂走来,后边跟着狱神古浩和几名狱卒。 萧红雨和杜若的手脚处,都有半透明的锁镣,锁住了她们的元神,使不得神通。 二人行走之际,那半透明的神镣,便似衣带一般轻盈,根本看不出那竟是能锁得大罗金仙的天庭刑器,丝毫不比那捆仙绳儿差。 “姐姐……” 眼见萧红雨沉默不语,杜若不禁轻轻唤了一声。 萧红雨步伐微顿,然后苦苦一笑:“若儿,我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你。” 杜若摇摇头,从容地一笑:“你我姊妹,相傍而生,虽非一母同胞,却早已情同手足。你若不在了,若儿情愿随你而去,独留我一人存活的话,又有什么意思?” 一个天狱狱卒有些不耐烦,想要上前催促,却被狱神冷冷瞪了一眼,硬生生止住步子。 贪狼星君虽然要被斩首了,可她的旧部包括袍泽,却是无比的众多。 这不,北斗七星中的其他六位神君,一同向天帝求恳,得天帝允许,在此为贪狼星君摆下了这桌“饯行宴”。 贪狼星君可以死,可她就算成了阶下囚,也不是他们这些刑狱之神能够加以羞辱的。 萧红雨动容,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了抱杜若。 杜若不忿地道:“姐姐,我只恨那陈玄丘,不甘心我们为他而死,他却逍遥法……” 萧红雨凄然一笑,道:“本是敌人,无所不用其极,何必多言。” 杜若恨恨道:“他便是交手之际,将我斩得碎了,我也不怨他。可他,竟然变作仙娥,欺骗姐姐……” 萧红雨想起二人初遇场面,那个提着裙子,脚踹所谓轻薄了她的那个仙人的刁蛮小仙娥,不禁苦苦一笑:“是我找上了他,他才将计就计。是姐姐眼瞎,不必再说了。” 杜若眼见姐姐难过的情形,知道触及她心中痛处了,连忙不再言及“玄心儿”,转而安慰萧红雨,说到伤心处,自己先落了眼泪。 萧红雨红着眼圈儿,强作欢颜,道:“擦擦眼泪,巨门他们,设宴为我送行。姐姐一向要强,莫教他们看轻了。” 杜若低低应一声是,举袖拭去眼泪,萧红雨牵起她的手儿,一同向前行去。 默然而坐的巨门等六神君,忽然看见萧红雨牵着李花仙子的手,从容而来,六位神君不禁站了起来。 只是,哪怕是平素最喜与萧红雨争强好胜的巨门星君,强挤出一副笑脸,张了张嘴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多少年的袍泽,如今就要踏上不归之路,他又能说些什么…… 第1111章 不归路的尽头 陈玄丘和商羊、计蒙、英招三位大妖,凌于山河之上,向前另一侧的尽头飞去。 这妖帝花园,十分之庞大,飞行了一日还未到边缘。 腾于云上,行路无事,三个大妖又向陈玄丘问起很多这六百年间发生在外界的事情。 不过,外界六百年中,真正的巨变,全都在近几年,而且几乎其中都有陈玄丘的影子。 陈玄丘只需讲起自己经历,就足以把所有事情有机地联系在一起了。 “鬼车?” 听到九头雉鸡精的名字,商羊和计蒙、英招都是一愣。 商羊急切道:“他叫什么?” 陈玄丘心中一动,难不成喜儿与这三位大妖还有什么关联? 陈玄丘道:“她叫胡喜媚,形貌如同一个豆蔻少女。” “胡喜媚?喜儿?哈哈哈……” 英招大喜:“三哥的女儿还在,小喜儿还活着呢,你们听到了吗?” 计蒙和商羊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陈玄丘见状,不禁问道:“你们……认得喜儿?” 计蒙道:“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 英招道:“鬼车是我妖帝妖皇座下最凶戾的妖帅。十大妖帅,排名第三。” 说到这里,英招神色一黯,道:“可惜,他与巫族大巫死战,死在他们手中了。” 陈玄丘最担心的,就是巫妖两族仇恨不消,到时候,三大妖帅汇集些旧部,一味与巫族余部争斗的话,反而挑起内乱。 听到这里,便道:“妖族大圣,毁在巫族手中的,多吗?” 商羊叹道:“我妖族高手,几乎全都是丧死于巫族手中,就连那九婴,生具九头,便有九命,且是天地蕴育而生,无魂无魄,肉身又强横无比,几成不死之身,结果……也被巫族后羿,以无上神箭,同时射断他九颗头颅,因而陨命啊。” 陈玄丘深深吸了口气,道:“之前,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你妖族九位金乌太子,并不是被巫族算计的,而是那些修士,以‘天罗地网’将他们抓住,困入地维秘境,嫁祸给巫族。 妖帝陛下中计,以为九个儿子被巫族的夸父和后裔所害,发兵攻打,杀死夸父,打伤后羿,巫妖两族,从此不死不休,才双双败落。 固然,你妖族很多高手,是死在巫族手中,可巫族许多高手,又何尝不是命丧你妖族之后。曾经主宰了天空的妖族如今虽已不复昔年威风,但子嗣散布于天下,而曾经主宰了大地的巫族,如今族人不过数万……” 商羊眉头一挑,道:“狐丘公子,是希望我们与巫族化干戈为玉帛?” 一路前行,三人终于想起问问陈玄丘的名姓了。自得知他叫陈玄丘,商羊口中,陈玄丘就从狐族小子,变成了狐丘公子,陈玄丘也懒得再纠正。 英招粗声大气地道:“狐丘公子,虽说你天狐一族得天独厚,早就跳出妖族之列,是为四大先天神兽之一,不过说起来,你天狐一族,终究也是我妖族中人,为何要为那巫人说话?” 陈玄丘肃然道:“第一,巫妖两族,虽说早有矛盾,彼此厮杀,仇恨颇深,可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始作俑者,终究是隐在幕后的那些修士。 如今既知是中计,若再不死不休,只能是亲者痛,仇者快。巫族也好,妖族也罢,早非当年的实力,彼此联手,对付共同的大敌,已属不易,我希望你们能将曾经的仇恨,找准真正该恨的人!” 商羊眸光一闪,道:“狐丘公子,你方才说,东王公、西王母联手反了天庭,而你,也与通天圣人门下加入其中,难不成,这巫族残部,业已成了你的盟友?” 不愧是妖帝天庭的第一占星师,英招和计蒙还一脸茫然,他已猜出了许多东西。 陈玄丘肃然道:“不瞒商帅,正是如此。不只巫族残部,现在是我反天联盟的一员。许多妖族,现在也已加入我反天联盟,与巫族并肩作战,早已摒弃前嫌。” 计蒙咬牙道:“昊天窃取的,就是我妖族的基业,我妖族与他不共戴天,妖族后裔,加入反天联盟,自也没有什么。” 陈玄丘道:“却也不尽然,还有更多的妖族,倒是加入了天庭,现如今是天庭妖军,正在东极星域,阻截东华帝君的大军。” 英招勃然大怒,二目环睁,放声大骂:“胡说!昊天与我妖族不共戴天,妖族后裔,怎么可能投靠天庭?” 陈玄丘淡淡地道:“因为,你妖族教主,已然违背圣人不插手三界中事的规矩,公开站出来支持昊天,是她动用万妖幡,召集天下群妖,命令他们,投效了天庭。” 计蒙和英招气得哇哇大叫,妖族被昊天害惨了,可妖族现在却还要为昊天卖命。亲者痛而仇者快,郁闷得他们肺都要炸了。 商羊固然性情沉稳,也是脸色铁青,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此事听来,真真叫人气的吐血,难道,只因那风里希是我妖族唯一的圣人,稳坐教主之位,可以号令万妖,我们就没有办法了么?” 陈玄丘苦笑道:“我只希望三位妖帅能明大义,识大局,莫要再与巫族争斗,至于娲皇,我实在也是……” 陈玄丘说到这里,忽然身子一顿,定在了空中。 此时四人行天空中,是陈玄丘使了腾云之术,他这一停下,商羊、英招、和计蒙便都停下了。 商羊刚要问陈玄丘发生了何事,就见陈玄丘站在云头,低着头若有所思,不由心生诧异,忙示意两个兄弟忍耐。 过了片刻,陈玄丘慢慢抬起头来,目中闪烁着一抹诡异的光芒。 “三位妖帅,娲皇虽是妖教教主,但是曾经,她纵然是成了圣人,也只是与乃兄伏羲于洞府中潜修,既不问世事,也号令不了天下万妖,因为什么?” 计蒙大声道:“那能是因为什么?她讨好鸿钧,得了补天功德,又受了鸿蒙紫气,率先成圣而已。可是,一直为我妖族而战的,令天下万妖心服口服、甘心从命的,可是妖帝与妖皇。妖帝妖皇在,风里希便只是一个神台上的泥雕木偶,说话作不得数。” 陈玄丘道:“如今,人王已然重现了。是我扶保,帮他登上了人王之位,又经鹿台一战,杀十万天兵,方才巩固了他的人王之位。我倒是想……” 陈玄丘摸娑着下巴:“天庭常说,人君无道,然后,便插手人君之废立。如今,天帝无道,我们既然要反天,反天之后当如何?是不是,也该重立天帝呢?” 商羊和计蒙、英招身子一震,蓦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玄丘。 商羊道:“你的意思是,重立妖族天帝,攫取风里希的权柄?” 陈玄丘道:“有何不可?” 英招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是说,东王公、西王母反了天庭么?新天帝立我妖族中人,东王公和西王母,会同意么?” 陈玄丘沉吟道:“我和西王母还不曾谋面,东王公倒是见过。我不觉得,他有问鼎天帝之位的野心。就算有……” 陈玄丘的双眸缓缓扬起:“谁规定,天庭只能有一位共主?” 英招兴奋起来:“我看使得,使得啊,二哥四哥,咱们的十太子都在呢,保一个称帝,复我妖族天庭,又有何不可?” 妖族中人,本来就胆大包天,陈玄丘这等惊世骇俗之语,听在旁人耳中,只会觉得荒诞与大胆,可是纵然是性情最沉稳的商羊,听在耳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有些意动。 仔细想了一想,商羊双眼也亮了起来:“未尝不可一试。只是……” 陈玄丘道:“只是什么?” 商羊吁了口气,苦笑道:“只是,我们得先能出得去。” 一脸激动的计蒙和英招顿时哑然。 陈玄丘倒是失笑道:“商帅说的有理,那咱们就……先出去!” 陈玄丘说着,已然看向前方,一个沉腰坐马,摆出了要打出一拳的姿势。 握于腰畔的拳头上,渐渐发出璀璨的金光。 猛然,他低喝一声,一拳打出,澎湃的力量,将虚空撕裂,一道炽烈的光柱,向着前方的虚空嘶吼着打出,至强至纯、无坚不摧的一道拳芒,轰然劈去,大有任你千种神通,我只一拳破之的气概。 英招茫然道:“狐丘公子,还没到悬圃边缘呢!” 陈玄丘一拳打出,便缓缓收了拳,道:“已经到了。再往前去,便是虚妄幻境,所谓的尽头,永远也闯不出去的。” 陈玄丘这句话说罢,他那一拳之力,堪堪打到尽头似的,轰隆隆的雷霆之音旦旦而至,前方的云彩、山川、河流、大地就像一副撕碎了的画儿似的,一片片断裂,现出灰濛濛玉石质地一面穹壁出来。 陈玄丘沉声道:“这,就是悬圃尽头了。” 商羊、英招和计蒙在这妖帝花园也不知困了多少岁月了,所有地方,全都早已走遍,却是头一回发现这样的所在。 商羊心中只有激动,他的蓍草之卜果然没有出错,陈玄丘一到,便能发现这个所在,果然他就是命中注定,可以破壁而出,释他们自由之人。 计蒙却是患得患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道:“这……这里不会也被加了‘入’字法则吧?” 陈玄丘哑然失笑:“不会,同一件物事,只能有一个‘入’字法则附加其上。” 重获自由的希望就在眼前,英招紧张得浑身发抖,道:“那……那这里,不会附加了什么其他难缠的法则吧?比如禁、比如阻、比如……” 陈玄丘以三尸准圣境的神识探入那灰濛濛的玉石质地的穹壁之中,脸上忽然涌出一抹古怪的神气,缓缓说道:“这里还真附加了一道法则力量,可它既不是封,也不是禁,更不是阻。而是……” 第1112章 云和山的彼端 商羊、计蒙和英招异口同声地道:“什么?” 陈玄丘脸上的神气愈发古怪了:“是摄之法则!” “射?”商羊、计蒙和英招彼此看看,发现对方的眼神儿和自己一样的迷茫。 计蒙道:“射什么?怎么射?为什么是射?” 陈玄丘沉吟道:“摄入……,呵,一边‘入’,一边‘摄’,倒是古怪。” 英招挠了挠后脑勺,射入? 他感觉狐丘公子在说什么虎狼之词,不过他没有证据。 商羊有些惊恐,这……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啊?这是妖帝花园吗?怎么感觉像…… 就见陈玄丘目视前方,沉声道:“既然是摄之法则,我只需要顺应这个法则,出去便易如反掌。只不过,既然是‘摄’字法则,要‘摄’就要有人来‘摄’,这说明……外边是有人掌控着这悬圃的。” 商羊三人睁着怪眼,如听天书。 陈玄丘肃然道:“顺应‘摄’字法则出去的时候,你们尽量躲在我后边,我冲在最前面……” 英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要射在最前边吗?” 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陈玄丘点点头,毫不客气地道:“毕竟,我的修为比你们略高,应变也容易些。” 计蒙的脸颊抽搐了几下,讷讷地道:“好……好吧,那你在前边好了,我们不和你争。” 三个老妖,快被这个‘摄’字搞傻了,一时间,连即将脱困的喜悦,都没反应过来。 陈玄丘道:“站到我后面去,我准备被‘摄’了!” 陈玄丘暗暗冷笑,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他倒要看看,外面究竟是谁。 商羊和计蒙、英招却是听得面如土色,不是要‘射’吗?怎么忽然变成‘被射’了? 三人马上很乖巧地躲到了陈玄丘身后,生怕被泚一脸。 陈玄丘伸出一只手,慢慢引入规则之力。 就像武技绝顶高手反朴归真一样,修真者到了至高境界,举手投足皆具搬山填海之力,反倒不似修为低浅者一样声光特效,各种炫人耳目。 陈玄丘尝试激活那‘摄之法则’,毫不抵抗地融入其中,看起来并没有多么的惊天动地,甚至还不如方才一拳打碎幻境时炫目。 不过,这却是远比那强大而玄奥的神通。 “呼~~” 一股强大的吸力忽然传来,商羊三人颇为惊讶,每过千年左右,这平静的妖帝花园就会发生一场莫名的风暴,似乎与此刻的声势颇为相像。 陈玄丘沉声道:“不要反抗,顺其自然!” 说着,那强大的吸力,已经将他们吞噬进了前方产生的那个滚滚漩涡之中。 一层层云雾,一座座山脉,刹那之间,他们仿佛穿越了无穷之广的大陆。 一阵天旋地转,不过以陈玄丘和三个当年就位居天庭十大妖帅,如今已是初级准圣修为的大妖圣来说,这倒也不是那么难受。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前方突然一片七彩霞光,陈玄丘心头蓦然一动,出口到了! …… 锦绣宫中,高高玉座之上,垂下一条巨大的蛇尾,那细密紧致的深绿色鳞片,覆盖着那修长的蛇尾,盘绕在高座的柱石之上。 忽然,那蛇尾一颤,嗖地一下,蛇身疾缩,正在玉座上沉睡的娲皇蓦然惊醒,蛇尾缩进莲裙之下,化作一双修长玉腿。 娲皇黛眉一蹙,目中闪过惊讶之色,从那高台上凌空飞落下来。 侍立于四周的八名仙娥齐齐翩然俯首:“娘娘。” 娲皇没有理会她们,略一感应,翠袖一拂,身影便自大殿中消失,下一刻,她已出现在后院花圃之中。 花圃一角,有一方青濛濛的玉石。 娲皇身形凝实,盯着那玉石,讶然道:“时辰未到,本座尚未摄取,这息壤之石怎么会自生异动?” 她刚说到这里,一团气流咻地从那青濛濛的玉石中喷吐而出,陈玄丘在前,独腿商羊、龙头计蒙、马身英招,便同时在那青色大石之前现出了身形。 这里鸟语花香,气息芬芳,灵气充裕得仿佛随时可以凝成雨露甘泉,好一片洞天福地! 陈玄丘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这令人神清气爽的天地灵气,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美人儿,款款立于前方。 一瞬间,独腿商羊呆若木鸡,英招和计蒙脸色大变,只是计蒙长着一张龙脸,皮肤本来就发紫,倒也看不出脸色大变的样子。 “你……你……娲皇!” 不管商羊、计蒙和英招私下里如何憎恨娲皇,哪怕直呼其名,哪怕咒骂她是贱人,可此刻见到她的真身,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仍是尊称:娲皇。 他们不怕死,但那是一尊圣人对他们心灵产生的威严。 圣人啊,对他们这些仙人来说,就像是凡人面对一尊神祗。 一个凡人,哪怕是前一刻还戟指向天,大骂苍天无道,神祗昏庸,可是当一尊神灵真的出现在他面前时,哪怕没有立刻惶恐膜拜,三跪九叩,也断然不敢再说出一句忤逆的话来。 “娲皇?” 陈玄丘大吃一惊,哪怕他曾题了那首著名的纣王之诗于北极,公然羞辱娲皇圣人,可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娲皇的真颜,更是头一回两个人站得如此之近。 “陈玄丘!” 娲皇美眸一闪,目中露出一丝戏谑。 陈玄丘不认识她,她可认识陈玄丘。 这个敢公然羞辱圣人的家伙,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呵呵,在我的锦绣宫中,西方二圣也插不了手,这一回,倒要看还有谁来救他。 娲皇一步步向陈玄丘走去,她走的很慢,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如何消遣陈玄丘。 杀了他? 那绝不可能。 杀了他,就太便宜了他。 纣王昔年题了一首轻薄之词,结局就是亡国、绝祀、死无全尸。 陈玄丘,削她的面子,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又怎么能轻易让他死掉? 只是,堂堂圣人,直接出手对付他,这尺度如何拿捏,就得有所讲究,不然的话,未免显得这高高在上的圣人,人族之圣母,妖族之教主,心胸不够宽广呢。 娲皇心中转着念头,唇角已经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就像一只猫儿,已经攫住了掌中的猎物,接下来只需要思量如何残忍地虐杀他。 娲皇娇躯一动,迈一步,虚空便是一个震荡,一步步幻灭,仿佛天地在合扰,威压之盛,似乎把陈玄丘四人身周的空气都排斥一空了,令得他们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商羊和计蒙、英招,在幻想之中,已经不只一次当着面唾骂这个自私而冷血的女人,可是此刻面对着他,不要说动手,竟然多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的双腿在瑟瑟发抖,控制不住地想要跪下去,因为她的迫近,已经快要承受不住那恐怖的威压了。 天呐!当初在我妖族天庭时,没有感觉她的威压如此强大呀?现在怎么会…… 妖帝、妖皇,是他们! 他们以准圣大圆满的修为,竟能镇压得住娲皇圣人的强大威压,我们当时才没有此刻这般强烈的感觉。 妖帝、妖皇啊…… 想到妖帝帝俊,妖皇太一的威风不可一世,商羊三人心中忽然勇气倍增,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镇压,竟尔被抵抗住了,即将屈膝的双腿,蓦然又站直了一些。 “咦?”娲皇微微一讶,这才分神看了他们一眼。 她没想到,即将放弃抵抗的三大妖帅,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阻挡住了她的圣人威压。 这时候,陈玄丘开口了。 “风里希,这是你的后花园!” 陈玄丘一开口,就来了个石破天惊的效果,商羊和计蒙、英招身上承受的强大压力,蓦然又减轻了许多。 他……他竟当着面,直呼娲皇未成圣之前的闺名! 就连道祖,如今都不会直呼她的闺名啊! 陈玄丘的唇角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在你自己的家里,你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圣人气息,扰得空间激荡,破碎明灭……” 陈玄丘说着,看向娲皇身边的一株异花。 那花枝上,探出一朵碗口大的奇花,绚丽多彩,芬芳扑鼻。 但娲皇从它旁边袅袅而过,破碎虚空的气息,立时将那朵奇花震得粉碎,然后还原成最基本的构成物质,泯灭于天地之间。 陈玄丘“嗤”地一声:“你也……太逊了吧?” 你也太逊了吧? 这句满含不屑的话,是陈玄丘在说娲皇圣人? 九尾一族,现在已经这么膨胀了么? 商羊和计蒙、英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看向陈玄丘时,无比的崇拜。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这也太猛了吧? 但是,随着陈玄丘这句话,商羊三人却发现,压在他们心头的沉重压力,陡然一空。 三人不由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开了“嘲讽”的陈玄丘,已经把娲皇全部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娲皇没有勃然大怒,因为她根本没有想到,当直面她时,陈玄丘还有这样强大的勇气。 得益于修的是真武之体,肉身与元神正在融合,走向混元如一之境。 如果只是修炼元神,陈玄丘纵然毫不畏惧,也得与商羊、计蒙和英招一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被压制住的心神。 但是此刻的他却不然,随着这句话出口,陈玄丘气势再涨,竟把娲皇的威压,从心底里推开了。 娲皇忍不住笑了起来。 绝色女子的笑,当然是美不胜收的。 可是那笑声中的肃杀之意,却让四下里的花朵和枝叶,簌簌地抖动下来,瞬间缤纷满地,落英如血。 但陈玄丘不是娇弱的花朵,他只是打了个冷战,然后很诚恳地道:“做人呢,要懂得收敛自己。不懂得收敛自己的人,迟早会丑到很难看。” 第1113章 年少不知软饭香 “那是用来约束你们凡人的,圣人不需要。” “我们是凡人?” “圣人之下,仙凡又有什么区别?” “原来,仙与凡,皆是人。而圣人,不是人?” 娲皇笑了:“狐族小儿,徒逞口舌之利。” 说着,她就轻轻举起了手。 圣人随手一击,便有法则之力,岂是那么容易招架的? 但陈玄丘却似另有主意,眼见娲皇即将出手,陈玄丘突然道:“这妖帝花园,是当年妖帝赠予妖后的。这花园,其实是取自于你手吧?” 娲皇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目中掠过一丝异色:“九尾狐族,素来多智,此言果然不虚。” 商羊和计蒙、英招,惊诧地看着娲皇,他们固然是一直追随帝俊和东皇太一之人,却也不知道,这悬圃,竟是娲皇送给妖帝的。 陈玄丘道:“这处妙境,想来不只是单纯的一件花园吧?” 娲皇美眸中掠过一丝赞赏,轻轻颔首道:“不错,它,是我接收妖族气运之宝。” 商羊三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秘密,不禁睁大了眼睛。 娲皇傲然道:“我为妖族教主,与妖皇帝俊、东皇太一一起,可以吸收妖族气运。这悬圃,就是本座吸收妖族气运的法宝。” 陈玄丘道:“它现在,依旧在发挥作用吧?” “是啊,只是妖族天庭已灭,妖族的气运,弱了许多。不过,原本一份气运六人分,现如今妖帝妖后尽皆不复存在了,虽说妖族的气运大为削弱,于我而言,倒也并不比当初少多少。” 妖帝帝俊,配有两位天后,太阳女神羲和月亮女神嫦曦。东皇太一,也有一位天妃。再加上娲皇,因而是六人平分妖族气运。 娲皇自我安慰着,却难掩遗憾之色。 她又深深地看了陈玄丘一眼,轻轻叹息一声:“你居然感觉得到?看来,你已无限接近圣人门槛了。可惜,那最后一关,偏生是最难过的。而且,你已经没有机会,度那一关。” 陈玄丘也叹了口气:“我自得知这悬辅一吸一摄,又得知它是妖族天庭之宝,便已有所怀疑,如今终于确定了。我很奇怪……” 娲皇挑了挑眉,马上就可以虐杀这个一再削她脸面的蝼蚁了,她此时心情大好,倒是破天荒地宽容起来,好心情地问道:“奇怪什么?” 陈玄丘道:“妖族与巫族大战之时,你身为妖族圣人,却袖手旁观。妖族天庭败落,万妖散落三界,被人掳作坐骑、被人取之皮毛、被人剥夺内丹,凄凄惶惶如丧家之犬时,你在锦绣宫中,安享如今天庭的礼遇。” 陈玄丘看着娲皇,诚恳地道:“我真的很奇怪,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 娲皇的脸色突然就变了,胀红如鸡血。 陈玄丘还在说:“不周山倒,天宇一旦倾落,你等诸圣也将失去立身之所。补天固然是大功德,却不是专为救下人族。 你不但将这份功德,营造成专为人族而为,还窃盘古之功,将人族的诞生之功,也窃为己有。从而使人族立你为圣母,又窃取了人族气运。可是,人族逢瘟疫,你不管。灭世大洪水,你不管。受巫妖等族欺压,你不管……” 陈玄天叹了口气,道:“人族由何而来,也许就连后天诸神都未必清楚,可天地之间,清楚人族来由的着实不少。 除了诸圣,我先天四大神族,包括东王公、西王母,五老君这些先天神祗,谁不清楚?你居然也敢大言不惭,风里希啊,你怎么就长了这么大的一张脸?” “陈玄丘,你该死!” 圣人脸上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见了,她的脸已经被打肿了。 随着一声娇叱,娲皇纤纤玉掌一拍,就向陈玄丘击来。 此时,怎么先抓活着,虐他三五个元会,才将他身魂俱灭的念头,全都没有了。 娲皇只想一掌拍死了他,叫他永不超生。 娲皇的玉掌一动,陈玄丘就动了。 他早就在盯着娲皇的一举一动,也知道她不可能再忍下去了。 在娲皇一掌拍出的同时,他就双手怀抱,如搂太极,运转圆润,一扳一推。 圣人举手投足,就是法则之力。 陈玄丘不是圣人,他还没有掌握法则之力,但是三尸准圣境,运转神通,已经可以调用一部分法则之力。 冒了偌大的凶险,不断激怒娲皇,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玄丘调用了“引之法则”,将娲皇含忿劈来的一掌,引向了那块青濛濛的玉石。 这是息壤之石,妖帝花园,就是这石中世界。 利用“摄之法则”走出妖帝花园的陈玄丘,早已清楚,他的力量,不足以击碎这块先天神石。 但是,娲皇可以。 娲皇不配为人族圣母,不配为妖教教主。 陈玄丘既已决定协助妖族,再立天帝,又怎么会让本已微弱的妖族气运,为娲皇所用。 一道清光,劈在了那块青濛玉石之上。 娲皇的俏脸攸然变色。 “你敢坑我?” 随着娲皇的这句话,她的毁灭掌力,已经在青濛玉石上发挥了作用。 青青玉石上,先是现出一道道龟裂的纹路,然后整块玉石轰然崩碎,崩碎的青玉息壤之石,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将四下里的一切,疯狂地向里撕扯而去。 商羊和计蒙、英招惊呼一声,感觉到一股比之前将他们从妖帝花园摄出的力量更强大百倍的吸力,要把他们摄入那黑洞,急忙运起神通抵抗。 若任由这黑洞爆炸开来,只怕整个锦绣宫都要被它撕碎、吞噬。 娲皇虽不惧这黑洞之威,可也不想自己的洞府被它吞噬。 情急之下,她已顾不及第一时间对付陈玄丘,反正,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陈玄丘纵有通天的本领,也已逃不掉了。 娲皇又是一掌,拍向那个疯狂吸摄的黑洞,湛蓝色的一道光束,从她的掌心陡然射出,猛然轰中那黑洞的中心。 然后,整个黑洞爆炸开来,化作无数道璀璨的光柱,如同神罚的利剑,向前四面八方轰然射击开来。 爆炸点的中心,一片炽目的白。 娲皇连忙施展神通,护住娲皇宫,但对面的半片后花完,却已在这爆炸声中,化为了虚无。 娲皇只气得火冒三丈,便宜了陈玄丘那小子,和那三个妖帅,俱都毁灭其中了。 可惜了不能狠狠虐杀了他。 更可恶的是,她已感应到,妖族气运,突然之间,就与她的神识断开了联系。 做为妖教教主,他是妖帝盖章认证的,昔年天下万妖公认的,所以妖族气运,可以为她所用。 可是如今,她等于是丢了自己的官印。 可是,妖族天庭已经不存在了,没有另一个妖帝来认证她的身份,她如何仍居妖教教主? 除非她自己出面,建立妖族势力,成为众多妖族敬仰信服的王,可是,只想索取、不想付出的她,有那个人格魅力来做成这件事么? 自从人王再立,她能获得的人族气运,就已没有多少了,现在又断了妖族气运…… 诸圣之中,她修为最多,却是得天独厚,拥有两大种族的气运加持,可是,这福缘,却是从今日起,断了一路了。 “该死!该死!” 娲皇再也顾不得圣人风范了,气得俏丽的脸庞都有些扭曲。 从来都只有她算计别人,什么时候这么被别人算计过? 竟然借她之用,断了她的气运。 娲皇戾气满眸,俏丽的脸庞充满了怨毒之意。 炽白的光,渐渐地熄灭了。 悬圃-妖帝花园-息壤之石,毁灭在了娲皇之中。 可在那宝贝的消失之处,此刻却突兀地出现了一幢小木屋。 因为四周的一切奇花异草尽被消融,所以旁边全无陪衬,只有一座小屋,一座一条根须就粗大如十人合抱的古树根须雕出的小木屋。 小木屋的门儿开着,陈玄丘正当门而立。 他不是站得笔直,背负双手,气宇轩昂,玉树临风。 而是懒洋洋地依傍着门框,冲着娲皇招着手,眉开眼笑,跟个半掩门儿的俊俏小窑姐儿似的:“臭不要脸的,你过来啊!” 年少不知软饭香,如今方知大腿好。 有了大腿抱的陈玄丘,面对一尊圣人,也是肆无忌惮。 “陈玄丘!”娲皇怒吼,他竟然没死! 小木屋里,商羊和英招、计蒙已经第一时间被陈玄丘挪移了进去。 不过他们三个一动也不敢动。 小木屋里,避开了门口视线处,正俏生生地站着一个少女。 白衫如雪,束发裸足,眉眼如画,说不出的清丽婉媚。 可……可那温柔眉眼,都是对着倚在门框上,痞里痞气的陈玄丘而去的。 他们感受到的,只有威压,无比强大的威压。 那威压,比娲皇圣人刻意散发出来的威压还要强大,镇压的他们僵硬如石,一动也不敢动。 这……这少女是谁? 这么强大的威压,似乎三清之首的老君,也没有这般威风呢。 三清曾经调和过巫妖两族大战,他们做为妖帅,曾在阵前见过三清一次,他们确信,就连太上老子,也没有这么强大的威压。 商羊被镇压的手脚动弹不得,立即以心占之术掐算这少女来历。 心占之术,最耗元神,商羊轻易也不动用,但是眼下突见一个少女,竟然拥有圣人修为,那惊讶实在难以言喻,他想知道,这少女是谁。 “噗~~”商羊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原本独腿而立的身子,卟嗵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他没卜算出来,什么天机都没算出来,元神却遭反噬了。 白衣少女若有所觉,转眸睇了他一眼,笑盈盈的全无恶意,商羊被她看这一眼,却似连元神都僵硬了,不能行动、不能思想,浑浑噩噩,不在所在。 PS:月底啦,求张月票! 第1114章 通天的小屋 通天圣人的小屋? 娲皇心中顿时一凛。 三界都在揣测,出身神秘的陈玄丘,实则是静极思动的北阴大魔王苦心栽培的一个心腹,是北阴道人探出地面的一只触手。 只有娲皇知道陈玄丘的真正出身。 三界之中,也只有她,才清楚陈玄丘的真正出身。 陈玄丘,应该是通天圣人的徒弟! 通天圣人自从封神大劫,被道祖鸿钧骗服下陨圣丹,将他禁足于三十四重天之上,从此便裹足不出。 这通天性如烈火,岂能甘心? 他已失去自由,显然是心有不甘,所以苦心调教出一个徒弟来祸乱三界。 看看陈玄丘的所作所为吧, 反抗天庭! 天庭的靠山是阐教,而阐教正是导致截教覆灭的大仇家。 坑害灵山! 灵山的后台西方二圣,当年可是占了截教好大一个便宜。 摧毁封神榜! 摧毁封神榜,解救的是截教众仙。而陈玄丘,偏生成了截教重开山门之后的大护法……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紫微帝君发现神秘小木屋及小木屋中的通天之后,都合情合理地联系了起来。 此时,小木屋凭空再现,娲皇马上就想到,通天在其中。 “呵呵,不敢进来么?圣人?啥也不是!”陈玄丘倚着门框,冷嘲热讽。 可是,他忘了娲皇是一个女人。 而女人暴怒起来,是根本不计后果的。 娲皇冷笑着,脸色铁青地拍出一掌,一道掌力袭向陈玄丘,娲皇娇躯随之而动,冲向小木屋中。 陈玄丘惊了,根本不敢硬接娲皇这一掌,脚下“天狐魅影步”发动,堪堪避开这一掌,可掌力余威仍是扫中了陈玄丘的身子。 陈玄丘便如一片风中的败叶,呼地一声就被卷进了小木屋去。 好在他是八大神兽元力合一的怪胎,修为虽然远不及圣人,但肉身的强度,却已不逊于圣人。 所以这一击,竟未让他重伤。 “通天,不要以为本座怕了你!”娲皇冲进小木屋,立时铁青着脸色,吼出了这一句。 只是,这句话说出来,怎么看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旋即,她就发现,小木屋内别有洞天,空间之幽远,无边无际。 陈玄丘刚刚弹开,从地上狼狈地爬起。 在陈玄丘身旁,站着商羊、计蒙和英招。 远处,云雾袅袅中,正有一道人影,从那云雾之中,缓缓走出。 娲皇当门而立,并未深入。 她知道自己的修为不及通天,但毕竟是不死不灭的圣人,倒也不至于力量悬殊到能被通天打死。 她担心的是,被通天困在这小木屋中。 通天已是天地之囚徒,若她成了通天之囚徒,岂不是要与他一样永远困在其中? 云雾中,一个青袍道人缓缓出现了。 一袭青衫,肋下佩剑,发束于脑后,脚下一双云履,神情淡定,从容。 通天的那双眼睛,晨星一般明朗。 通天走出云雾,看到娲皇,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清晰完美的下颌线,带出了一抹清冷的气息。 娲皇的怒气,油然而生。 就是他! 这就是通天! 哪怕她是天地间唯一的一尊女圣人,身份无比崇高,容颜妩媚无双,通天看着她时,都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就像她当初用了点小心机,哄着哥哥把那意味着道祖衣钵的听讲蒲团让给她时,通天淡淡瞥来的一眼。 没有赞赏,没有惊艳,没有鄙夷,没有不屑…… 只有看透一切的淡然,却又根本不把她的小心机放在眼里。 就像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冷眼看着一只蝼蚁,绞尽脑汁地骗走了另一只蝼蚁手中的食物。 他就只是看着,连鄙视都懒得给她一眼。 娲皇憎恶的就是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你竟视我如无物! 商羊和英招、计蒙,看到了那白衣少女化作通天圣人的全过程。 三人恍然大悟,毫不怀疑。 这就说得通了,原来是通天圣人到了。 这比让他们说服自己,承认天地间莫名其妙地就出现了一尊新的圣人,而且在圣人中也算是无比强大的存在,要容易多了。 “陈玄丘,是你通天的门人?”娲皇娥眉一挑,冷然问道。 “废话什么!”剑眉星目、长衫一袭的英俊道人淡淡地回了一句,一掌拍来。 呵,已经成了不能出离这木屋半步的囚徒,还是这么狂妄! 娲皇怒不可遏,纤纤玉掌,立即向他迎去。 到了圣人级别,拼的就不是神力的强弱,而是对于规则的理解、领悟与使用了。 当然,并不是就说,圣人会完全脱离之前的战斗方式或风格。 擅长防御的,依旧是擅长防御。 擅长近战的,依旧是擅长近战。 擅长用剑的,依旧会擅长用剑。 只是因为他们驱动力量的方式,已经上升到宇宙最本质四大元素的运用,并且得以升华与进化,出手威力,也就强大了无数倍。 一掌拍去,娲皇就“看到”了结局。 通天圣人威猛无匹的一掌,在与她的手掌相接的刹那,汹涌如海的力量就化作了退潮的大水,不但卸却了她的力量,还粘连着她的手掌,将她拖向更深处。 她只迈出了一步,小木屋的门,便在她身后砰然合拢。 娲皇怵然一惊,手指一抬,迅速变招,一根纤纤玉指,就已点向通天的眉心。 素指如葱,可若被她这一指点中,便能破碎一颗星辰。 “通天圣人”一样可以预见到她这一指的变化,以及造成的影响。 “通天圣人”立即变招,掌势一动,空间动荡,娲皇点向通天眉心的一指,已经重又变回了迎向通天的一掌。 “通天圣人”摇动的手掌,也回到了一开始击出的位置。 陈玄丘刚刚从地上站起来,此时却又摔倒在地上,重新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 商羊和英招、计蒙刚刚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此时脸上也再度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时间法则! “通天圣人”倒溯了时间。 只有操纵了时间的“通天圣人”本人才知道这个变化,所以心里准备最充分。 同样还是击出那一掌,但是速度、方位、火候,都已有了调整。 这一次,娲皇虽然依旧能够预判,却已来不及变招。 娲皇眸波一闪,“通天圣人”这一掌,便击到了空处。 娲皇,消失了。 圣人一掌,毁天灭地,威力何等巨大,但那掌力堪堪击到门口,却迅速消失了,似乎是一道根本不存在于这世间的力量。 旋即,娲皇重新出现了原地。 她没有移动娇躯闪离原地,在这么近的距离,她已经不可能逃过锁定了她的这一掌。 她用的是空间法则,在“通天圣人”一掌劈到的刹那,将自己的身体置换到了另一个空间,完美地避过了这一掌。 她没有移动寸步。 她必须占据这个位置,才能进可攻,退可守。 她不想深入一步,否则,一个不慎,她就要变成囚徒的囚徒,永困于通天的小屋。 第1115章 圣人之战 “通天圣人”和娲皇显然都掌握着极强的法则力量。 “通天圣人”是葫中小千世界的世界意志化身。 这个小千世界,不像大千世界一样,经历艰难的开天过程,最终诞生了一个大道规则有缺的世界,它是完整的。 但是因为小千世界所拥有的大道法则不及大千世界周全,所以并没有拥有足足三千大道。 如此一来,双方便各有优劣。 吉祥化生悟道的时日尚浅,娲皇却已经历了漫长的人生,有更充足的时间,去领悟诸般大道法则,如此看来,娲皇应该比吉祥更加高明才对。 但实际上,却又不尽然。 若是在葫中世界,做为世界意志,吉祥可以调动小千世界的全部力量,轻而易举,镇杀娲皇。 但是在这里,她仍旧占了上风,因为她所掌握的大道法则是圆融自洽的。 大千世界的大道法则虽然比小千世界更全,娲皇却也没有掌握全部的法则力量。 在陈玄丘和商羊、英招、计蒙眼中,却是见证了一场无比辉煌的圣人之战。 圣人与同等修为的人对招出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即便偶有出手,不但几乎没有旁观者,而且双方也常是略作试探,便即收手。 一方面是因为,圣人一旦大打出手,恐怕三界都要崩坏,后果太严重。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明知道谁也无法彻底取得胜利,干掉对手,也没必要纠缠不休。 可是在这里,只交手数合,娲皇便发现,这个木屋空间完美地隔绝了他们的力量外逸,根本不用担心对外部世界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影响,自然无须再有所顾忌。 于是,陈玄丘等人,亲眼见证了一场圣人大战。 四人都已是准圣修为,从这场大战中,收益良多。尤其是陈玄丘,距圣人只一步之遥,他的收获,更是远远多于商羊三人。 “通天圣人”和娲皇打得兴起,又知道这小木屋可以隔绝力量的逸散,当下再无保留。 一道人影,似青玉铸成,脑后九色光轮明灭不定,一条条大道光晕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其身子笼罩其中,如梦如幻。 另一位,周身神光闪烁,更有功德金光加诸其上,明煌煌如大日当空,无比地耀眼。 娲皇已经现出了完整的金身法相,人首蛇身,宛如一尊太古魔神,脑后神轮隆隆运转,金色神光澎湃如潮。 就算是圣人挨了也要被打个跟头,痛楚不堪的红绣球,更是随着娲皇的意念,时不时就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向“通天圣人”袭向要害。 而土灵、风灵、雷灵、火灵、水灵五颗先天灵珠,更是忽而合成威力巨大的五灵珠,忽而分为五颗灵珠,环绕着“通天圣人”,简直如同给娲皇多添了五条手臂一般。 通天圣人却始终没有拔出他腰间的“青萍剑”,也没有动用任何一件法宝。 他只凭一双肉掌,却能应对自如。 娲皇暗暗心惊,通天的修为,果然在我之上。 娲皇本是含忿闯入,现如今激战半晌,已经知道事不可为,再打下去很可能失手被擒,哪里还肯在此鏖战,顿时就萌生了退意。 只是她这厢心思刚刚一动,“通天圣人”已生感应。 吉祥是想把这女人留下,免得她在外面不断地给自己男人找麻烦,哪肯让她就这么离开。 心中一急,吉祥化掌为拳,一拳轰出,禁锢法则萦绕拳锋,直逼娲皇中宫。 这一拳所蕴含的法则力量太过强大,拳风尚未及体,娲皇已经感觉四面八方地水火风皆被定住,就连元神也难逸出。 娲皇一甩袖子,一张卷轴便出现在手中。 画轴徐徐展开,如同开辟了一方天地,无数道光芒挥洒而出,勾连出一片宏大的能量海洋。 那图上,有不周山,有幽冥血海,有昆仑墟,有东瀛扶桑神树…… 分明就是一副太古莽荒时期的洪荒大地地图。 “通天圣人”那可以搅动星河、震毁大地的一拳禁锢之力,尽数被“山河社稷图”所吸纳。 与此同时,娲皇双手擎图,身形急退。 “通天圣人”眸光一定,双手齐出,如抱太极,向前一推。 空间法则与灵魂法则仿佛缠绕的阴阳鱼儿一般,向娲皇涌去。 娲皇早知自己不是通天对手,既已决意要去,怯意顿生,早已做了十足准备。 宝莲灯冉冉升起,万千光华罩向通天。 这宝莲灯拥有重改天条地规的强大力量,但是如此强大的力量,只有圣人才能驱动。 此刻,在娲皇的神力加持之下,宝莲灯神光笼罩,变幻无方,将那空间法则、禁锢法则不停地分化、修改着。 娲皇身上本似有万千条丝线拴系着,难以脱身离去,但是在宝莲灯光切割之下,那一条条细如蛛丝的法则之力,却在被迅速切断,使她得以脱身。 吉祥的毁灭之力,便在这一刻,拍向娲皇头顶。 这毁灭之力,是灰濛濛的一团光,与鬼帅七音染所使用的冥界死亡之力有些相似。 但是它的毁灭力量,却比之强大了何止百倍千倍。 娲皇一伸手,就扯下了腰间丝带,丝带瞬间化作缥缈缠天带,这神带比捆仙绳儿的威力,也是天壤之别,内蕴牵星引斗之力。 丝带盘旋如云,却终是挡不住那毁灭之力。 毁灭之力可不只是毁灭生灵,那灰濛濛的光罩在缥缈缠天带上,丝带瞬间灰败、败烂,化作飞灰。 毁灭之力继续笼罩而下,此时娲皇已经半个身子遁出小木屋。 毁灭之力加诸在她的胸前,娲皇身上的防御至宝灵秀飘衣瞬间启动,所有防御神力迎向这毁灭法则。 只是一瞬间,娲皇就从一个活色生香的彩衣仙子,化作了一尊灰白色的雕像。 仿佛全然失去了一切活力。 “卟嗵!” 娲皇摔落在锦绣宫花园地面之上。 “娘娘……”闻讯赶来的锦绣宫众仙娥惊骇大呼。 趁你病,要你命啊! 陈玄丘哪肯放过这个好机会,虽然先前被娲皇擦了一拳,现在还心潮激荡,仍是急急上前,就要冲出小木屋去,却被吉祥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玄丘哥哥,来不及了呢。” 吉祥温柔地说着,冲着陈玄丘轻轻摇了摇头,神色间很是抱歉。 玄丘哥哥很少找她帮忙呢,结果就这么点小事都没做好。 都怪那女人,性格跋扈骄横,却又胆心如鼠,死死顶在门口,不肯多进一步,不然,她一定能把人留下。 远处,商羊和英招、计蒙却是看得遍体生寒。 这……这这……通天圣人竟然牵起了陈玄丘的手? 通天圣人还很温柔地看着他,大有下一刻就要小鸟依人的样子。 这……这么刺激的吗? 自觉已经发现了九尾天狐掰弯了通天圣人这个终极大奥秘的三位妖帅,吓得苦胆都快破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恨不得自己现在瞎了聋了昏迷了。 木屋之外,那座连同人的肌肤,带着衣袍全都失却了颜色的“石雕”,正像是从黑白默片变作彩色片一般,各种颜色由浅渐浓,迅速恢复着。 吉祥叹息道:“她掌握了轮回之力,紧要关头,护住了心脉,但有一线生机,就能……” 世间万物不脱时空,诸天生灵难避轮回。 既然掌握了轮回法则,要对付她,自然不是那么容易。 是这样子吗?陈玄丘听了,心念只一动,一棵绿色的小树就出现在了他的头顶。 小树屈身一跃,就从他的头顶跳了出去。 汤五味现在很少变成人形,自从他进入小千世界,拥有了磅礴的不同于大千世界的灵气吸收,就时常以树形出现,时时常常汲取营养了。 小树跃到地上,迅速顶起小木屋,“嗖“地一个闪烁,便已在千里之外,再一个闪烁,锦绣宫中的仙娥们便穷尽目力,也看不到小木屋的去向了。 既然杀不了她,那就走啊! 先前变着法儿激怒娲皇进来,不就是因为走不掉吗? 陈玄丘心思转动极快,吉祥既然说来不及杀她了,那就一定是。 他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尽快走人。 “石雕”的颜色渐渐转浓,“啪”地一声炸个粉碎,一个小小号的人首蛇身娲皇,出现在那群破碎的石砾之中,迎风变长,重新化作娲皇的完整体形态。 锦绣宫中众仙娥齐惊喜之色刚刚涌到脸上,便保持着一脸欢喜冲上前来的姿势定在了那里。 然后,就像一阵风吹过的沙,一个个簌然化作流沙,飞洒了一地。 她是堂堂圣人,如此狼狈的一幕,安能被人看见。 刚刚恢复真身的娲皇,脸上潮红一片,目中凶戾之色,冷漠而残忍,就如蛇的一对竖瞳。 陈玄丘,你死定了! 娲皇面若寒冰,转身就走。 西方二圣在盯着他,修为不知深浅的北阴大帝,和比之圣人,几乎不弱分毫的后土娘娘已经出现在金鳌岛,为陈玄丘站台,她哪怕心中恨极,也无法离开锦绣宫,亲自追杀陈玄丘。 不然,就是她先坏了圣人法则,这些人一拥而出,她不但毫无胜算,反而成全了那些人。 不过,本座不能亲自追杀,你就能得脱自由了? 娲皇冷笑连连,走进空荡荡的娲皇宫神殿,站到了她的宝座之前。 娲皇一双柔荑抬起,左右缓缓一分,高高的宝座便轧轧地左右分开,现出一道寒雾袅袅的通道。 娲皇纵身飞了进去。 得罪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陈玄丘,死定了。 就算她不能以圣人之尊亲自追杀,她也另有办法,亲自杀了他。 宝座之下,竟是通往一个寒冷刺骨的极大空间。 飞行不过片刻,就见一条巨大的山脉,呈现在那寂然清冷一片的虚空当中。 寒气凝结成云雾,笼罩了虚空,虚空之中,那山脉绵长,不见其首,不见其尾。 继续再往前片刻,方才看清,那山脉,竟是一条横亘虚空的神龙。 神龙整体呈现金黄色,那龙竟生具十二爪,龙背生鳍,龙鳍末端,左右各有一具金黄色的巨大羽翼,收敛于身体两侧。 这样庞大的巨龙,哪怕只是一呼一吸,都是雷霆风暴,但它安静地浮在虚空之中,却是寂然无息。 这是一具-――龙尸! PS:月末,求月票! 第1116章 半圣 娲皇停住了向前飞行的身影,凝视着远处那一座山脉般的巨大黄金色龙尸。 凝视许久,娲皇轻轻叹息一声,幽幽的声音在这空寂的虚空中响起:“应龙姐姐,久违了。” 应龙,这条有翼的黄金巨龙,居然就是应龙。 应时之龙,应德之龙,有翼黄金之龙。 天龙之祖神,东皇太一之天后。 “妹妹遇到了一只讨厌的蝼蚁,却不好亲自出手辗死了它。姐姐一向关照我,如今,只好打搅你的安眠,借你龙躯一用了。” 娲皇说着,一道元神分身从她体内缓缓分开。 元神之气,化作一条巨大无比的“龙躯”,看起来,并不比那黄金神龙小上一分。 然后与那横亘于虚空的黄金龙尸,并排而卧。 只是这时离远些再细比较,就会发现,不管是从体形还是鳞片,以及头部和利爪的模样相比较,都显纤细了许多,缺少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感。 这是一条龙蛇,而非真龙。 这元神显化,才是娲皇的本体模样。 她的本体,是龙蛇。 尽管她今日修为、地位,远高于应龙,但从出身上来说,应龙身为天龙之祖神,却要比她高贵的多。 那龙蛇元神之躯,彻底显化完全,便缠绕上了应龙的黄金巨龙之躯,犹如蛇交尾一般,紧紧缠绕着,然后可以看出,那龙蛇之躯,正缓缓融进真龙之躯。 昔年,东皇太一在巫妖大战中身魂俱灭,精元之气重归天地,他的东皇钟,也不翼而飞了。 东皇钟,是因为东皇太一拥有此宝,方有如此称呼。而它的本名,原叫混沌钟。乃先天第一至宝,东皇太一身具此宝,实力几乎可直追圣人。 可是,随着他的消失,他的这件伴生至宝,也不翼而飞了。 娲皇在诸圣人中,实力最弱,而且由于她妖教教主的身份,与东皇太一打交道极多,比别人更了解这东皇钟的无双伟力。 所以,对这东皇钟眼热不已。 如果她能得到这件法宝,她的实力,将一跃成为诸圣之中的最强者。 这并非妄言。 就像瑶池天后在北极七星中镇压的七大神兽,若是由瑶池天后来吸收,她简直就是以一种另类的力之道,蛮横强硬地直证道果,成就圣人。 而且由于没有被鸿钧做了手脚的鸿蒙紫气影响,她将不受鸿钧钳制,直接与鸿钧比肩。 同样的道理,东皇太一以准圣大圆满的境界,手握东皇钟,可以和圣人叫板。 若这东皇钟落在她的手上,以她圣人实力来催动东皇钟的力量,她自然也可以凌驾于诸圣之上。 当然,她还是会比不上鸿钧。 因为她当年也接受了一道被做了手脚的鸿蒙紫气,已经受制于人。 但是一下子从吊车尾,变成三界第二,凌驾于三清二圣之上,那也叫她心满意足了。 可惜,随着东皇太一身故,他的伴生法宝也不知去向。 东皇太一不比他的兄弟帝俊,太一只有一位天后,就是应龙,夫妻感情甚笃。 应龙随丈夫战死之后,同样没了下落。 谁也没有想到,她的龙尸,竟被娲皇收藏了起来。 娲皇本想着太一夫妻感情甚笃,说不定以应龙为引,能够找到东皇钟的下落。 只是无数岁月下来,也是全无着落。 她是龙蛇,本与应龙祖源相近。 同时,她又是妖族教主,帝俊和太一为了拉拢这位女圣人,能为妖族天庭做些事,故而以“夫人外交”之策,让天后与她交往颇为频繁。 故而,娲皇与应龙姐妹相称,宛然闺蜜。 既然无法从应龙身上追溯到东皇钟的下落,娲皇也就放弃了这个念想。 毕竟当年姐妹相称,虽说这真龙之躯浑身是宝,娲皇到底顾忌着圣人身份,倒也没有干出剥尸炼药这等与盗墓掘坟一般下贱的事情来。 娲皇便以此为冢,打算永远把应龙之躯安葬于此了。 可是如今陈玄丘激怒了她,不杀陈玄丘,娲皇无法忍受。 可是,她若以圣人之躯出手,瞒不过西方二圣,也瞒不过如今虽然闭了关,却不知道是不是就一定不会再现身世间的三清,更是忌惮冥界那两位实力莫测的北阴、后土,会不会在她破戒之后,顺势而出。 所以,她又想到了应龙。 她是圣人,根本没有一般的躯体能够承载她的力量,只有应龙的神躯,才能承载她的元神分身。 再加上她的本体是龙蛇,更是相当的契合。 因此,她重新开启了这真龙之冢。 娲皇的元神分身,全部融入了应龙的神躯。 神龙蓦然张开了双眼,虚空之中,宛如突然打开了两盏无比巨大的探照灯,光芒刺穿虚空迷雾,宛如直照进了天地里去。 高贵的龙首高高昂起,蓦然一声龙吟,一对黄金羽翅蓦然张开,虚空顿时震荡不已。 那威武之姿,难以名状。 娲皇已然成圣,几近于混元如一,如今强行分裂了一道元神出去,脸颊显得苍白无比。 不过,眼见那神龙昂首,龙吟声萦绕耳边,她的颊上,还是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圣人分割元神分身,也不过就只有准圣大圆满境界的修为罢了。 不过,有了这应龙神躯为鼎器,承载她的元神力量,这具分身,却能发挥出凌驾于准圣之上的力量。 虽然不是圣人,却成了一种BUG一般的存在:半圣。 按照玄宗仙道的境界划分,准圣之上,便是圣人,根本没有这半步圣人的境界划分。 但是再严密的程序,都有BUG。 更何况这三界之中的所有修行体系,都依托于创世之神盘古开辟的这一方天地的基本准则。 而盘古开辟的这一方大千世界,本身就是不圆满的。 所以,竟叫娲皇钻了这个空子。 不过,这种空子,大概也只有她才能钻。 因为,她所利用的应龙之躯,生前也是站在最顶尖儿的那群人之一。 若非她是圣人,她又是妖族不设防的人,怎么可能得到一具如此强大,且先天与之契合的神躯,为她所用? 有翼黄金巨龙一声长吟之后,突然化作了一个女子。 一身黄金甲,金属质感的护肩,将其女性削肩的柔美加上了几分性感的狂野。 纤腰处露出的一痕雪白,为她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俏皮。 战裙透着干练与率性,腰部瘦窄处向下,丰盈的臀将那显得干练与率性的战裙撑起圆月一般的轮廓。 而其下,一双及膝战靴勾勒出来的修长、紧致、笔直的大腿,将一种舍我其谁的气势,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是来自于远古的一尊战神,她是妖族天庭的女王! 太古时期的女性神祗,又有几人,走得是清纯白莲的娇弱风格? 应龙天妃也好,祖巫后土也罢,都是又A又飒的,只有娲皇是水灵娇弱的形象。 “去吧!找到他,杀了他!” 娲皇看着面前这位重新活过来的“应龙姐姐”,眼中的妒意略略敛去,向那具神躯中自己的分身下达了命令。 应龙天妃点了点头,一纵身便飞出了那虚空之境。 娲皇也随之飞了出去,宝座下隐藏的真龙之冢的入口徐徐关闭。 娲皇思索了一下,取出了万妖幡。 偌大一座锦绣宫,已经没有侍候的使女下人了,她得再招一批来。 能服侍圣人,该是那些妖修求之不得的机缘呢。 …… 汤五味化身空间小树,载着小木屋逃出好远,陈玄丘确信娲皇没有追来,这才与吉祥言语了一番,带着商羊、英招和计蒙离开了小木屋。 二人说话的时候,吉祥自然恢复了本来面目。 只不过,在商羊三人看来,她还是通天。 因为除了她是通天,商羊三人实在想不出三界中什么时候多了一尊不知名的圣人, 而且这尊圣人强大到能压着娲皇打。 可是,既然她的本尊是通天圣人,那二人这卿卿我我的一幕,就太辣眼睛了。 难不成通天圣人被关的太久,憋屈太久,憋变态了? 三大妖帅既不敢说也不敢问,夹紧了腚沟子,生怕不小心发出一点声音,被这位甜美可人的通天圣人想起杀人灭口的主意来。 直到他们跟着陈玄丘出了小木屋,小木屋凭空消失在眼前,三位妖帅憋住了的那口气,才呼地一下喘了起来,心跳如擂鼓。 陈玄丘完全不知道这三只大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眼见这一番奔逃,空间小树耷拉了枝条,有些精疲力竭的样子,不禁笑了一声,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陈玄丘大袖一拂,就把空间小树收回了葫中世界,转首对商羊、英招和计蒙道:“妖帝花园的入口,藏在了天狱之中。如今,我借风里希之手,毁了这悬圃秘境,天狱那边,必然也有巨大变动,定会引起混乱。我等该趁乱出手,寻到贪狼,将她救出。” 三大妖帅已经答应,陈玄丘若救他们出来,便帮他营救贪狼星君。 更何况后来一番交谈,已经建立了盟友关系,关于重立妖族天帝,抢夺妖族气运的大事,如今还没推动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三人一口答应,因为还没从通天圣人喜欢了一只男狐狸精,而且甘居雌伏的那一方的巨大震撼中恢复过来,三人的回答极其的言简意赅。 “好的!” “没问题!” “现在就去!” PS:月末求月票! 第1117章 风云酝酿 大雍人王二年九月初一,天缺一角,漆黑如墨。 从人间看上去,湛青的天空之中,赫然出现了一片黑斑,仿佛天空缺失了一块。 大雍司天监的官员,在史书上,忠实地记录下了如此一幕。 而在天庭,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引得本就如惊弓之鸟的天界众神一阵骚乱。 天宫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疯狂地撕扯、吞噬周围的一切,大罗之下诸神,就算已经有所警觉,也来不及逃开那强大的吸力。 天狱,整个儿不见了。 狱神古浩要为之庆幸,庆幸他亲自押送女贪狼和李花仙子前往弥罗宫,与其他北斗六神君做最后一叙。 否则,以他的修为,也难逃吞噬之劫。 正在牢里思量如何再次越狱的李鱼、正在牢中百无聊赖地巡弋的牢头儿叶小天,全都被这黑洞连着天狱一并吞噬,进入了时空乱流,不知所踪。 黑洞的范围极大,方圆三千多里。 黑洞消失的时间也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消失了,但因之引起的灵气混乱、气息激荡,却没有那么快消失。 黑洞范围之内,气机混乱如同混沌,闻声赶来的天蓬元帅壮起胆子想一探其中究竟,竟也难以施展腾云之术,直愣愣地摔了下去,幸被天佑副元帅和太白真君救起,否则就要直摔下人间去了。 只有昊天上帝和他的老班底心腹赤脚大仙,才知道天狱深处藏着什么。 悬圃消失了,妖帝花园不见了, 昊天闻讯大惊,立即派赤脚大仙,飞赴锦绣宫,向娲皇圣人请教圣意。 奇怪的是,锦绣宫虽然素来安宁恬静,却也不至于门可罗雀。 但赤脚大仙匆匆赶到锦绣宫时,却未见一个仙婢仙使前来相迎。 赤脚大仙壮起胆子,硬着头皮赶到锦绣殿前战兢兢询问,娲皇娘娘并未露面,只靠诉他是自己取走了悬圃,并无他事,将他打发了回去。 昊天闻讯也是无奈,黑洞的出现,不光把天狱及天狱中一众囚犯和狱卒吞噬了,还把附近相近的两处宫殿群,也给吞的干干净净。 娲皇娘娘要取走悬圃,原也没什么打紧,可这手段也太粗暴了些。 但是能怎么办呢? 他能列个单子要娲皇圣人赔偿他么? 昊天也只得捏着鼻子忍了,对外则声称是前几日动用了玉皇宝箓,撼动了天机,造成天道运行紊乱。 不过如今黑洞已经修复,叫诸神不必大惊小怪。 如此一来,倒显得他的玉皇宝箓威力无穷,此事也就压了下去。 而诛东王庆功宴,则仍在筹备当中。只是女贪狼已经回不了天牢,经巨门星君等神君求恳,便将她暂时留在了弥罗宫,只待处斩。 …… 三十六重天上,是无尽虚空。 而这虚空,实则还是有边际的,只是罕有人能突破这边际。 但,半圣之尊的应龙,飞升之上,却能快速无比。 她有半圣修为,虽然没有达到对空间“无距”的神通,但神遁之术,却也是金灵圣母的金乌化虹术也无法比拟的。 这是法则之术,金乌化虹也只是一门神通,法则大于神通,神通大于法术,境界云泥之别。 出了无尽虚空,便是混沌世界。 应龙恢复了本体,万里金龙,展翅翱翔,给这一片死寂的混沌世界,带来了一抹活力。 很快,应龙飞到了一片无边无隙的黑沉沉大海之上。 这里的海浪,有千里之高,这里的飓风,可以摧毁神躯。 没有船只能在这样的大海上航行,甚至没有什么鱼儿,能在这样的风浪中生存。 应龙,就在这颜色浓郁得仿佛墨汁的大海上空停了下来,一声悠长的龙吟之后,一个悦耳的女子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妖师大人,请来一见!” 大海咆哮,巨浪滔天,声音袅袅远去,海上风浪依旧,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应龙神目如同两只巨大的灯笼,缓缓低头,望向那浓墨般的海水,平静地道:“妖师大人,请来一见!” 终于,那大海沸腾了起来,原本千里之高的巨浪,这时澎湃的仿佛万里之高。 滚滚巨浪之中,一头巨大的黑鱼,缓缓浮上了水面。 那大鱼在浪中沉浮,浪花涌动中显现的墨色鱼身,便有数千里,真不知这样一条巨鱼,若是全须全尾的拎出来,该有何等庞大。 看到了悬停于天空之中的金色有翼巨龙,那头巨大的黑鱼,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顿时,有亿万吨海水,呼啦啦地就向它的大嘴中涌去,海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方圆千余里的大漩涡。 “天妃娘娘?你居然还活着!” 妖族天庭,有一皇一帝。 妖帝为帝俊,为妖族天庭之正主,有妻子两人,一为羲和,太阳女神,为他生有十金乌太子。一为常曦,月亮女神,为他生有十二素女公主。 妖皇则是太一,太一和帝俊兄弟情深,所以并列为帝皇,但是平时决定大政、主持天庭的是帝俊,东皇太一只对打架感兴趣,负责监督、贯彻兄弟的政略主张。 而东皇太一,则只有一位妻子,便是应龙。应龙为了帝皇有别,后妃有别,不想与羲和、常曦两个妯娌闹矛盾,因此一向谦称自己为天妃,并且要求妖族天庭众臣,都如此称呼。 此时这位黑鱼妖帅一见应龙,便下意识地唤出了“天妃”的尊称,显然是昔年妖族天庭的老臣。 而妖族天庭,只立过一位妖帅,那就是鲲鹏。 黑色的巨鱼从汪洋大海中跃了出来,亿万顷海水随之涌动,从它身上流下的海水,砸得大海煮沸了一般翻腾。 黑色的巨鱼腾空而起,瞬间化为了一只金色的大鹏。 双翅一展,可以摧毁仙人之躯的罡风,也被它的双翅瞬间扇得反向飞出。 那巨大的金色双翼,宛如垂天之云。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里,竟是传说中的北冥,北冥竟在混沌之中。 金色的巨龙突然化作了一个金甲的女神,娉娉婷婷立在空中,对面的金色巨鹏,也随之一变,变成了一个灰衣的老者,立在她的对面。 老者面目天然阴沉,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鸷气息。 他略显惊疑地看了看金甲女战神,轻轻吁了口气道:“天妃娘娘竟然还活着,可喜可贺!” 只不过,他的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欢欣喜悦。 故人相见,本该是惊喜万分。 尤其这故人,在他所知的消息里,应该是已经死了。 但是这面目阴沉的老者,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惊喜。 “妖族天庭,已是昨日荣光。往昔种种,俱成云烟。什么妖帅天妃,也都该不存在了。鲲鹏如今蛰伏于此,只想参悟大道。却不知你来见我,意欲何为?” 应龙不以为忤,只是浅浅一笑,道:“妖师在此参悟大道,难道就没有察觉到,气运垂青,天道轮回,我妖族,当复兴?” PS:开了半天会,回来再码一章,明天要出差,赶一天路,我晚上抽空先把明天的再码一章出来,老夫好累~ 第1118章 吉时吉人到 听了应龙的话,鲲鹏祖师并不为所动。 鲲鹏祖师淡然道:“修道之士,皆从理悟;岂仗逆行。故正者成仙,邪者堕落。吾自从天皇悟道,见过了多少逆顺。一兴也一伏,妖族天庭,早已不复存在,重新崛起,岂非笑话?” 应龙耐心道:“妖师在此潜修,不问三界之事,想来不知三界如今情形。可否听我叙说一遍,再作结论?” 鲲鹏唇边漾起一抹嘲讽之意:“请讲!” 娲皇知道说服鲲鹏不易,但她一定要说服鲲鹏才行。 鲲鹏于妖族中,也是一个有大道行、大本领的人。 当年妖族天庭如日中天,帝俊与东皇太一之下,就以妖师鲲鹏为尊。 妖师鲲鹏其实当年也有争霸之心,妖族多桀骜不驯之辈,谁服得谁来? 不过,帝俊有河图、洛书,东皇太一有混沌钟,任哪一个,他都不是对手,更何况这还是一对好兄弟。 鲲鹏也只好屈尊,投到他们门下。 饶是如此,帝俊和太一也不敢轻视他,拜他为妖师,妖族之国师,地位无比崇高。 巫妖两族大战,十二祖巫力抗妖族,双方僵持不下。就是妖帅鲲鹏暗中献计,分化挑拨共工与祝融反目,致使祝融惨死,共工怒撞不周山,致使天柱倾折,自己也因此丧命,十二祖巫折其二,全是鲲鹏之功。 娲皇如今借应龙之躯入世,有半圣之修为,若要伺机杀死陈玄丘,本也不难。但陈玄丘死了,可不代表她的脸面就找回来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见三清不出,二圣隐居,鸿钧合道,一时表现欲爆棚,公开给昊天站了台。 如今她既已表明了立场,昊天若是倒了,那便是大大地打了她的脸面。 所以,叛军也必须败亡了才成。 可是,现如今叛军气焰不但日益嚣张,陈玄丘更是把商羊等三位妖帅也放了出来。 这些妖王一旦得以自由,必然视修士天庭为死敌,叛军一方再增三位准圣,天庭还怎么赢? 她一个个找上门去,挨个袭杀? 暗杀了一个,其他的保命手段只怕就时刻准备启动了,半圣要打败准圣容易,可要杀了他们,哪有圣人出手一般容易。 所以,既然顶着亵渎死者的罪名,借用了应龙之躯,干脆就把事做绝了。 以应龙天妃的名义,号召天下妖族,分化叛军力量,直至把他们消灭。 而息壤青石已经毁了,她已经无法接收妖族气运,正好利用应龙的名义,把这支妖族力量据为己有。 应龙之躯内,是她的元神,如果众妖族认应龙天妃为主,那气运自然可以转接到她的本尊身上。 此所谓,一举三得。 但是,娲皇从来没有统领过一方势力,更不知道该如何运作一股势力,她需要一个精通这一切的帮手。 而这个人,非鲲鹏莫属。 于是,娲皇便将如今天下大势,对鲲鹏解说了一遍。 灵山的创立,多宝的成圣,西方新教的蠢蠢欲动, 鸿钧与天合道,已在关键之时, 冥界大魔王北阴,静极思动。 通天圣人被幽禁不出,培养了个弟子陈玄丘,也在兴风作浪。 东王公、西王母的反叛, 金鳌岛截教的重现三界, 以及天庭如今的颓势…… 这一番话,娲皇并没有添油加醋,毕竟鲲鹏一旦真的跟她出山,很快就能了解到真相。 但是集中把这些问题一一列举出来,已经具备了强大的说服力。 鲲鹏沉默了。 应龙凝视着鲲鹏,嫣然一笑,道:“当今天下之乱势,较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敢说,这不是三界大变动的征兆?妖师,你也曾叱咤风云,难道就不想,率领我妖族,重振雄风?” 鲲鹏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缓缓地道:“天妃想让我辅佐你,重建我妖族势力?” 应龙慨然道:“不错!现如今,也只有我出面,才能招揽我妖族群豪。我的志向,只是要重建妖族天庭,为太一,为帝俊和两位天后报仇!只要能达成这个愿望,介时,应龙情愿将这天帝之位,让与妖师!” 鲲鹏没有怀疑应龙的话,应龙当年就没有争名利之心,虽为天后,甘称天妃。 如今听了三界中这般变化,又得了应龙这句承诺,鲲鹏祖师终于心动了。 “好!既如此,鲲鹏愿意出山,辅佐天妃,重建我妖族威风!” 应龙大喜,欣然道:“太好了,应龙只擅战斗,于统驭大军之道,并无章法。我重伤之后,苦修多年,如今方才痊愈,现在该怎么做,并无头绪,还请妖帅指教。” 鲲鹏听了,对应龙的承诺更不怀疑,阴阴一笑,道:“第一件事,当然是重新树起妖庭大旗,招揽旧部喽。天妃,我们可以这么做……” …… 三日之后,瑶治。 仙神络绎,有骑乘仙鹤神鹿诸般坐骑而来的,也有驾祥云循风而至的,香车宝马、龙辇御驾,更是数不胜数。 瑶台里,仙娥穿梭,仙吏提酒,丝竹之乐,声声入耳,一派祥和。 天后瑶池,如约出席了。 这倒让昊天暗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师妹跟他闹脾气,当众给她难看。 为了挽回颓势,许多天庭里散仙一般的人物,比如方五老、十天君等大仙,也都受到了邀请而来。 仙女随乐翩跹,杯筹交错,昊天连日来的阴郁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天庭不但连连遭事,他的昊天宝镜遗落到了人间,迄今也未寻回,心情实在不好。 此时方才放松一些。 这心情一放松,便有了心思想些别的。 麻姑仙子呢? 那一日叫她与大宴上有些不好决定的,便去请示朕,可这麻姑却一直没露面。 想到这里,昊天微生不悦,不过目光一过,看到那袅娜动人的小腰肢时,这些许不快,也顿时一扫而空了。 她在那里! 麻姑仙子正站在一角,与天蓬元帅说着什么。 麻姑袅娜风流,天蓬英俊雄壮,瞧来倒似一对璧人,昊天刚刚转好的心情,顿时又糟糕了。 这天蓬,真是干啥啥不行,倒是一遇到貌美的仙子,便走不动道了。 昊天刚想转首唤人,寻个由头请麻姑仙子过来,不料正看见天后瑶池,正襟危坐。 昊天心虚,顿时心里打了个突儿,忙举起一杯酒来,挤出一副笑脸儿道:“天后,请酒。” 瑶池乜了他一眼,很给面子的举起酒杯,刚刚凑到唇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一正,又把酒杯放下了。 昊天刚刚一口干了杯中美酒,见此情景,不禁忐忑道:“天后,这……怎么不饮啊!” 天后淡淡地道:“本后近来,都不想饮酒。” 她也不想不吃不喝,叫昊天难看,便用玉签儿,扎起一块瓜果来,添进嘴里吃了,颔首道:“这瓜倒是甜美,玉帝不妨尝尝。” “哦哦,朕尝尝!” 难得见天后露出个好模样儿,昊天受宠若惊,连忙也拿一根玉签,扎起一片瓜果来。 果肉刚刚凑到嘴角,狱神古浩便大步流星,走上前来,一甩披风,威风凛凛地单膝跪下:“启禀玉帝,吉时已到,斩仙台上,一应准备就绪。” 昊天又把果肉放下了,肃然道:“贪狼辜负天恩,私通叛逆,着即斩首吧!” “遵旨!” 古浩恭应一声,站起身来,转身便走。 片刻之后,远方云层之上,便现出一座斩仙台来。 台上刽子手执刀而立,四下里天兵维持,庄严之极。 昊天面噙冷笑,将手一摆,丝竹雅乐之声顿时停歇,翩跹起舞的众仙娥也冉冉退下。 远远的,一队执刑的天兵,押着贪狼星君、李花仙子,便降落在那斩仙台上。 昊天眉眼清冷,淡淡说道:“众卿家,朕有功必赏,亦有过必罚。贪狼星君私通叛逆,罪不可恕,今日当众斩首,以正天规,众卿可与朕,一同观刑!“ 斩仙台前,早已请了旨前来送行的巨门星君等六神君神色黯然。 台上的贪狼星君,却是从被押上刑台,便紧闭双目,不发一语。 一通雷鼓隆隆响起,昊天抚须,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刑台前,巨门星君身形一振,紧紧抓住了旁边破军星君的手臂,眼含泪光。 台上,李花仙子杜若颤声叫道:“姐姐!” 萧红雨身子一颤,这才慢慢张开眼睛,扭头看着杜若,柔声道:“妹妹,终是姐姐,负了你。” 杜若用力摇头,流泪道:“你我相傍而生,正该相伴而死。若儿,无论生死,永远都会陪着姐姐。” 萧红雨凄然笑道:“好妹妹!玄心儿那小没良心的,活该千刀万剐。只苦了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执刑台上空风云突变,一个青衣如玉的公子,带着一个独腿怪人、一个龙头人身、一个人头马身,这样的三个怪物,突兀地出现在了刑台上空。 那青衣如玉的公子四下里一看,便跌足叫道:“终究还是这样的场面。我特讨厌这个时候赶到,真的!” PS:月初,隆而重之地求月票! 第1119章 坑爹 陈玄丘真的很懊恼。 他带着商羊、计蒙和英招,自高天而下,一头扎向原本天狱的所在。 结果从高空看下来,本也没有什么异常,谁料原本在那个位置只是被隐藏了空间的妖帝花园已经被击碎,造成空间乱流,一片混沌。 三人毫无防备,一头就扎了进去。 亏得四个人都已是准圣修为,不曾被空间乱流带向时空乱流,漂泊到不知什么时空,还挣扎不出,形同永久的放逐。 好一番挣扎之下,陈玄丘合四人之力,终于打碎空间乱流,回到了正常的空间。 却不想,这甫一现身,却正是斩仙台的所在。 其实要说巧是巧,他们出现在这里,也是必然。 斩仙台做为一个刑台,专为斩仙之用,它本身也是一件法宝。 而且,这斩仙台就是定元神、定肉身,镇压刑台上一切的一件法宝,它所笼罩的空间无比坚固。 这样才能保证被杀的仙神,无论肉身元神,一概逃脱不得,一刀下去,身魂俱灭。 如今一来,它就成了时空乱流中的一个孤岛,陈玄丘等人从空间乱流中逃脱出来的一个坐标。 陈玄丘是感应到这个位置的空间异常坚固,没有受到时空乱流左右,所以带领三位妖帅合四位准圣之力,轰开空间乱流,由此处突围的。 现身之所在,当然就在这刑台之上。 不过,虽然一瞧这情形,尤其是台上捆绑待毙的萧红雨和杜若,他就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却是一点也不懂,甚而有些庆幸。 庆幸在空间乱流中迷失的时间不算太长,还来得及在萧红雨被杀害之前,及时出现在这里。 至于此处正为诸神瞩目之所在,陈玄丘倒不太担心。 他只要一袖子将萧红雨和杜若拢起,再与三位妖帅合力杀出重围而非恋战不走,谁能拦得住他? 他和商羊等三位妖帅在空间乱流中挣扎,彼此协助,足足一天多的时间,配合已经极其默契,四位准圣唯一的目标只是逃走的话,相信整个天庭,诸天的仙神,都拦不住他们。 所以,陈玄丘大袖一挥,便向斩仙台上被摁跪在地,背缚双手的萧红雨和杜若罩去。 嗯? 袖里乾坤,拢了个寂寞! 已经被封了神力,跪按在斩仙台上的萧红雨和杜若,依然在那儿。 陈玄丘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空间之力,将他的袖里乾坤给抵消了。 袖里乾坤,本也是一种空间法则的运用,而斩仙台,蕴含的是另一种空间法则之力, 两者堪堪抵消。 陈玄丘冷笑,袖里乾坤再度舒展,罩向整个斩仙台。 既然,不能掳走斩仙台上待斩的二女,那就把这斩仙台一并掳走,待离开这险地,再为她们解开封印就是。 但是,这一记罩向整个斩仙台的大袖,再度无功而返。 大袖展开,仿佛一片乌云,可还未将那斩仙台整个儿覆盖住,乌云便被一扫而空。 陈玄丘怵然一惊,霍然抬头,双目瞳中神光隐隐,就见天空中朵朵祥云,闪耀着符箓道纹一般的隐隐金光。 陈玄丘倒抽一口冷气,糟了个大糕,天帝这个老王八,又把玉皇宝箓祭出来了。 三日前,被破坏的天帝绝对领域,已经重新部署在整个天宫上方。 或许是三日前玉皇宝箓被破解,受了些伤损,又或者是妖帝花园被粉碎,造成了局部的时空乱流,影响了天帝绝对领域的稳定,所以他的袖里乾坤,竟能略作施展。 只是威力稍大,便受压制。 若非如此的话,但凡空间系的法术神通,他一点都无法施展出来。 昊天对于陈玄丘的出现,微感意外。 他没想到,陈玄丘竟会出现,真敢出现。 不过,他却并没有一点惊慌,反而露出一抹猫戏老鼠的惬意与悠然。 昊天微微倾身向前,肘支在御案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陈玄丘,眉锋微微一挑。 瑶台四周地面上,轰隆隆地一阵响,一座座炮台飞了出来,盘旋在空中,将陈玄丘和商羊、计蒙、英招围在了中央。 炮台是轮状的,上边有着粗壮可怖的炮口,每一座炮台上,都有六座炮口,可以轮番发射。 炮台下方基座的庞大空间内,火部和雷部众神匆匆进行着操作。 “轰~~~” 四周共十二座炮台,围绕着陈玄丘四人,同时发射了。 顿时,十二道赤红色的火光,将陈玄丘等四人全部湮灭在了其中。 整座斩仙台上空,宏大的能量海洋,汇聚在一起,恐怖的能量,甚至连斩仙台以及玉皇宝箓双重加固的空间都要撕裂了。 但是任凭这能量光柱如汪洋大海,风暴中心上空,腾蛇怒吼、貔貅咆哮、狰狞张牙舞爪,玄武不动如山,诸般神相,依旧轮番展现着,喻示着风暴中心的不屈。 天后瑶池下意识地倾身向前,大袖下的素手,紧紧地握起。 这个胆大包天的混帐,他怎么敢来! 他居然还敢来! 这一刻,瑶池怒不可遏,恨不得冲上前去,一巴掌拍死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帐。 她是真的没想到,陈玄丘如此胆大,居然还敢出现。 更叫她诧异的是,商羊、计蒙和英招这三位上古妖族天庭的妖帅,居然也现身了。 关于妖帝花园的存在,以及封印了三位上古妖帅的事儿,她也知道。 毕竟,这是天庭谋取娲皇圣人支持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妖族气运,他们本来就得不到,莫如用来做一笔交易。 可她想不出陈玄丘什么时候闯进了妖帝花园,救出了这三位妖帅。 这么说,妖帝花园的崩溃,与他有关? 这些念头,只是匆匆一闪念。 眼下,她最关心的却是,陈玄丘既敢闯来,他还逃得掉吗? 他真以为,天庭如此软弱可欺? 怎么办? 我才刚刚得到鸿蒙紫气,此刻尚未证得道果,难不成就此与天庭反目? 可是…… 天后这厢纠结不已,对陈玄丘愈加的懊恼。 那边,麻姑仙子的美瞳中,更是充满了震惊的神色。 取麻姑而代之的九尾天狐苏清绾,根本没想到儿子会出现。 他来干嘛?救萧红雨? 这小混蛋,怎么跟他爹一样的风流成性,什么时候,他真招惹上女贪狼了? 苏清绾本来根本不在乎萧红雨的生死,虽说仙神之间有传言,说萧红雨是被狐妖陈玄丘色诱,出卖了天庭。 她不信,她的宝贝儿子,怎么会看上萧红雨? 她为儿子定下的姻缘是凤凰女王啊,虽说当初定下这婚约,有恶心凤凰夫妇的意思,谁让凰女觊觎她的丈夫来着,我偏叫你做我儿子的丈母娘,不要脸你就勾搭亲家公。 但是,对凤凰之女朱雀辞,她是满意的。 出身高贵,禽族之王,容颜相貌不用问,必是绝美。 她和丈夫替儿子担负起了反天之任,无法亲自照顾儿子,给儿子安排了这样一门背景强大的亲家,就算吃软饭,也足以叫他一生无忧了。 女贪狼不过是个桃花精,还是个喜欢同性的桃花精,配不上她宝贝儿子一根脚趾头。 可是…… 东华呢?他儿子现在遇险了,他敢不出面试试! 苏清绾急急转目,寻找该死的陵光神君。 而那耀眼的光华息灭了,陈玄丘傲立当天,他承受住了这火神飞雷炮的第一波攻击,只是一身衣袍,已然破破烂烂,宛如一个乞丐,就连他的束发,都乱糟糟地蓬松飞扬起来。 可是,陈玄丘依旧帅气无比,哪怕是换了一身乞丐装,也是三界中最英俊的乞丐。 一套暗金色的铠甲,正缓缓扣向陈玄丘的周身。 乞丐,变成了一尊魔神。 陈玄丘向下一指,喝道:“我来对付他们,你们救人!” 下去救人,相对安全一些,起码不用应对这可怕的炮火。 除非天庭打算亲手毁灭他们的斩仙台,否则不会对着斩仙台开火的。 陈玄丘把最艰巨的任务,留给了自己。 商羊和计蒙、英招,立即向斩仙台上扑去。 计蒙现出了法相,龙头、人身、鸟爪,臂生羽毛,挥臂张口,便是暴雨倾盆。 暴雨出口,便化作万千利刃,扑向斩仙台上的刽子手和台前为女贪狼送行的六大神君,以及四周的天兵。 英招身形一震,身上纹身迅速变淡,一头头四只脚的土缕凶兽,一只只鸳鸯大小,相貌却似一只只马蜂的钦原神鸟,或奔或飞,冲向众天兵天将。 它们在妖帝花园饥渴很久,只靠偶尔投入的仙神罪囚维持生命,此刻眼见得四下里有无数的食物,一个个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而商羊这个妖族天庭的第一占星师,论战斗力,可是远不及英招和计蒙的,他跟在这两位妖帅后面,正张开双臂,独腿蹦跳,翩跹起舞。 随着他的翩翩起舞,一道道绿色的光芒泼洒出去,绿色光斑之内的计蒙、英招,乃至一只只土缕和钦原,只要还没断气,哪怕中了天兵天将的攻击,或者被火神飞雷炮的余波殃及,所受的伤害也在迅速痊愈。 陈玄丘的腾蛇不死,只能强化自己的肉身,使他拥有强大的生命力。 商羊却能大面积为他的战友提供治疗和恢复。 斩仙台上,萧红雨和杜若无比震惊地望向天空,她们根本不敢相信,陈玄丘会来救她们。 只是利用她们而已啊,陈玄丘为什么会来? 冒着死亡的危险。 仔细想来,就算是他化作玄心儿的时候,也是萧红雨的一厢情愿吧? 严格说来,做为天庭的敌人,他用什么手段对付他的敌人,都不必为此担负道义上的责任吧? 可他,来了! 天空中,陈玄丘一身魔铠,宛如魔神,正扑向那些炮台,同时亮出了两口仙剑。 而这时,十二座炮台轮转,第二只炮口,同时再度射出了死亡的射线。 这一次,是一道道粗大的蓝色电芒,所有的电芒,已经锁定了一身魔铠的陈玄丘,化作十二道贯穿天地的光芒,笔直地射向陈玄丘,如同天罚,将飞身向前的陈玄丘轰然射得向后飞去。 他根本顶不住火神飞雷炮的强大轰击力。 而斩仙台前的六神君,在太白真君飞落台前,高喝“七星飞锤阵”时,也迅速反应了过来,一座杀气腾腾的大阵,笼罩了整座斩仙台。 天庭承平太久,但是在上次遭遇袭击之后,缩得太久的獠牙利齿,终于重新探了出来。 陈玄丘也好,东华帝君也罢,都是准圣级高手,普通的天神无法对付? 这个世界,可不是只靠本身修为称雄的世界。 法宝、阵法,都是可以弥足战力修为的利器。 而这方面,底蕴深厚的天庭,并不缺乏。 修士天庭,只有窃自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么? 当然不是。 所以,火神飞雷炮来了。 虽然缺了一个贪狼星君,但是有太白真君充入其中并主持大阵,可诛准圣的“七星飞锤阵”也来了。 十大天尊正从席上一一飞起,飞向空中时,十方天尊诛邪灭魔大阵,已经徐徐展开。 十二元辰轮回杀神阵,业已悄然布下。 二十八宿封魔禁神阵,正以斩仙台为中心,勾连在一起。 英俊潇洒的陵光神君站在一丛花木中间,旁边还站着两个刚被他调戏的脸红红的小仙娥。 小仙娥呆若木鸡,陵光神君也是木若呆鸡。 看着空中被集火的陈玄丘,陵光神君的唇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懂不懂? 为父的风流本领,真是半点都没学到。 这个儿子……太坑爹了! PS:自打有了猫,回老家就只能自己开车了,昨天花了一天功夫回京。今天上午接受了一个采访,现在刚码完一章,先奉上,缓口气吃个饭再码。 第1120章 上阵父子兵 火神飞雷炮,每一轮发射,具体运用的地水火风元素都不一样。 这样,防御者常常因为刚刚硬抗了上一轮攻击,针对上一轮攻击的特点做出应变,新一轮的打击就改变了性质,叫人防无可防。 但是,这种火神飞雷炮是神匠们依据三界最主流的修行体系而设计、制造出来的。 其中并不包括对于体术巅峰的假想敌的防范。 因为极端个例,不会做为普遍性武器的针对主要目标。 可是,陈玄丘不但是体术巅峰,而且单以肉身之强悍,已经强大到堪比圣人。 十二束神光轰然射至,只听喀喇喇一阵裂响,陈玄丘身上的魔铠便出现了蛛丝似的裂纹。 这魔铠的坚固勿需多言,然而被十二尊火神飞雷炮集束轰炸,依旧消化不了这么强大的能量。 眼见魔铠承受不住火神飞雷炮的轰击,昊天脸上的笑更浓郁了。 天后瑶池的黛眉蹙的更紧了。 她不想现在和天庭闹翻,更不想公开为陈玄丘出面。 谁知道她为什么要为陈玄丘出面呢?就连陈玄丘,怕也要莫名其妙吧? 死就死了,又有什么打紧? 只要我成了真正圣人…… 可还是心烦意外。 瑶池秋水似的一对明眸,不禁落在了斩仙台上。 他是为救女贪狼而来,如果贪狼星君已死,他就会突围而去了? 想到这里,瑶池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对萧红雨和杜若动了杀机,若是杀了她们,应该一切就了结了。 陈玄丘担心诅咒神铠彻底被破坏,急忙把它收了起来。 这魔铠在他成就体术巅峰,三尸准圣境修为后,防御力就不够看了。 不过,这魔铠除了防御,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削弱对手的实力,给对手施加各种负面减益效果,这个对陈玄丘依旧有莫大用处。 如果是棋鼓相当的对手,对手不断遭受各种Debuff,最终必然是他的手下败将。 所以,这魔铠不能彻底损坏,幸亏它已成神器,拥有自我修复功能,所以赶紧收了起来。 收起了魔铠的陈玄丘,又变成了衣衫褴褛的状态,破破烂烂的衣袍下已经露了肉。 十二座炮台上的火部、雷部神将顿时大感振奋,如果闹得天庭不可得安宁的陈玄丘,被轰死在他们的神炮之下,那火部和雷部之威名,必将凛驾于天庭各部神将之上,甚至凌驾于真武大帝的精锐之师。 在此鼓舞之下,第三轮火炮,再度轰隆射出了。 十二尊巨炮的轰击,足以让一座小星辰粉碎,让一座巨大的海岛陆沉。 但是,那炽白的光束却在一个节点处被挡住了,它没有一往无前地射出去,阻碍它的东西既然还在,说明陈玄丘依旧挡住了这第三轮齐射。 炮台基座之下,为神炮提供能量的摩肩接踵的雷部、火部神将,由于神炮动转的太快,力量被抽取的太快,一个个被抽得都翻了白眼儿。 但是,这一轮齐射的光芒即将黯淡下去的那一刻,他们没有看到被溶化的不成人形的陈玄丘,反而迎来了一声清越嘹亮的凤鸣! 凤鸣长空,业火横扫! 凤凰神鸟的虚影,自陈玄丘的头顶上空振翅而起,那睥睨的目光,若有实质,傲然扫向四下的天兵天将。 凤之业火,扫中了四座炮台。 四座炮台,瞬间被笼罩在业火之中。 业火内,无数的神将凄厉地嚎叫起来。 那业火,首先焚烧的不是他们的肉身,而是他们的元神。 眼见得熊熊烈火笼罩了整座炮台,一个个神将在炮台上疯狂地跑动,身上的熊熊业火,却于他们的容颜肌肤没有半点损害,便连头发都没有烧去,可他们脸孔扭曲着,却似在承受着最痛苦的刑罚。 这一幕,实在显得无比诡异。 炮台基座之内,一个个火部、雷部的神将也蜂拥出来,凄厉的嚎叫起来。 灵魂之火的炙烧,烧得他们失去了神智。 前边的神将逃得稍慢,后边急于出来的神将,便迫不及待地使出诸般神通,把攻击毫不犹豫地施加在了他们的身上。 而陈玄丘,已经一纵身,便跃到了第五座炮台旁。 距离巨大的一座山峰似的炮台还有百丈距离,他的仙剑就高高举在了空中。 他没有犀利无匹的剑气,较之追究剑之终极奥义的东华帝君包括月茗等人,他并不以剑著称。 不过,这一剑只是以真武奥义驱动,探出的百丈剑芒,已经足够。 一剑挥下,正从那巨炮中间劈下,巨炮连着下边的基座,整个儿被劈成了两半。 不等炮台上的神将反应过来,陈玄丘便化作了千丈巨人,一手抓住半座山峰大小的一座炮台。 “铿!铿!铿!” 疯狂的巨人抓着炮台,砸向其他炮台,这种打法,整个天庭,闻所未闻。 修真之士,什么时候见过这等简单粗暴的打法? 可是,就是在这等简单粗暴的打法之下,一座座炮台轰然爆炸,巨炮零部件八方激射,爆炸力将基座下边的众多神将轰炸了出来,抛洒向四方。 最后,只残余三座炮台,在陈玄丘狠狠砸下来之前逃开了去。 千丈巨人大笑一声,如雷霆当空,手中残破不堪的两座炮台,被他甩手砸向远处的瑶台。 那里,盛宴铺排,高高座上,昊天正巍然而座。 看着砸来的两座小山峰似的炮台,昊天的双手不禁倏然握紧了。 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动。 天帝身份,是一种无上的尊荣,也是一种束缚。 他出手,必须要出师有名,而且,出必有得。 面对滑不溜丢的陈狐狸,天帝现在是真的没了把握。 天帝不动,自有臣下代劳。 八极神君齐齐离席,腾空而起,八极神君齐齐出掌,八道神光,凌空向那抛掷而来的两片炮台轰去,碎片漫天激射,炮台未曾射至瑶台上空,便被震、离、兑、坎、巽、坤、乾、艮八位神君轰得稀烂。 谁能想得到,陈玄丘的肉身,竟比身着魔铠更加强横? 当他恢复到本体大小,两扇洁白的羽翼便从肋下蓬然展开,羽翅一振,陈玄丘便冲向下方的斩仙台。 然而,十方天尊的诛邪灭魔大阵已然展开,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下方,七杀飞锤阵已经困住了商羊、计蒙和英招。 席上一些资历甚劳的天神,已经认出了三大妖帅,比如五方五老。 可是,以太白真君为阵眼的北斗七星神君,却并不认识这三位上古妖帅。 这三位妖帅叱咤风云的时候,他们还没有成为天庭神官,有的还只是小小修士一枚,有的则刚刚化形成精,未曾一睹这些前辈的风采。 不过,这七杀飞锤阵,倒也真是厉害。 虽然单打独斗,他们不可能是这三位妖帅的对手,可是摆开七星飞锤阵,一时之间,三位妖帅却也冲不到斩仙台前,去营救萧红雨和杜若。 这七星飞锤阵,按照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天枢七星方位站定,将敌人围在阵中,本就是以弱胜强但是要以多打少的一个奇阵。 阵势启动,每一位星君发招,都会随机移转到其他六位星君的某一位星君面前,聚合七位神君之力,攻打对手。 如此一来,不但攻击连绵不绝,而且招击方位神出鬼没,连出手者自己都不确定攻击发自何方,对手又如何预判? 此阵暗含天地寰宇生息相克之学,虚实倒置、无本无末,实是难测难防。 不过,十大妖帅中战斗力最弱的英招,偏偏就成了应对此阵的关键。 他看似一人,以纹身方式附着于周身的“土缕”和“钦原”却是成百上千。 这成百上千的“土缕”和“钦原”恨不得立时吞噬天兵,饱餐一顿,偏被七杀飞锤所阻,一个个如疯如狂,不计牺牲的往外冲。 由于有商羊的援救神术,只攻不守的战斗,伤亡竟也不大,倒是打得太白真君和北斗六星君手忙脚乱。 眼见如此,十二元辰神君摆出轮回杀神阵阵形,复向七星神君的外围落将下去。 轮回杀神阵不比七杀飞锤阵一般神出鬼没,却是应对大量敌人时一种极好的战斗阵法。 眼看轮回杀神阵即将落下,巨门星君突然一个闪牛,被一头“土缕”头上四支弯刀状的尖角挑中,惨叫一声跌了出去。 “巨门!” 瑶光星君惊呼一声,刚想救援,计蒙挥袖成雨,无数的雨点,化作片片飞刀,急袭而来。 瑶光星君是个女子,哪怕是神仙,女神仙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非常在意的。 她的金身,计蒙这一记挥袖成雨,雨化飞刀,也难伤其根本,可要是被这一枚枚化刀的雨点击中,恐怕就要变成麻子脸了。 瑶光星君急忙一挥披风,将一片片飞刃抵挡在外。 也不知道她那玄色的披风是何物所制,飞刃射在上边,铿铿然俱是火星,根本击之不穿。 可这时,却有一只“钦原”从那披风下边飞了进去,马蜂般的钦原,锋利的尾针毫不犹豫地扎进了瑶光星君的胸膛。 瑶光星君惨叫一声,跌将出去,正摔在巨门星君面前。 二人四目一对,目中都闪着一丝诧异之色。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的失手,看起来都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他们两个同为北斗七星神君,打了多少年的交道,彼此再熟悉不过。 只是四目一对,就都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 他们在放水,给商羊、计蒙和英招救人制造机会。 “收缩阵形,不要让他们冲出去!” 太白真君死死困住了三大妖帅,正在得意之际,却不想瑶光、巨门接连失手,阵势顿时出了漏洞,气得太白真君火冒三丈。 可他的提醒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巨门和瑶光相继失手,左右相邻的开阳和玉衡两位星君顿时中招。 开阳星君刚刚避开计蒙手中的铁叉,就被一头“土缕”挑中了大腿,狼狈不堪地摔将出去。 玉衡星君则在躲避钦原的毒刺时,被英招手中的偃月刀削去了法冠,披头散发,逃开了去。 七杀飞锤阵顿时告破。 太白真君长剑一横,刚想施展白虎庚金剑气,破军星君让开的缺口处,十余中钦原就扑面而来,太白真君的脑门儿“噗噗噗“一连挨了三针,昏头转向之际,一头”土缕“尖角一挑,太白真君腰杆儿一挺,顿时发出一声九曲十八弯的尖叫。 那“土缕“最右边的一只弯曲,整个儿挑进了屁股,将他整个人挑得倒翻起来,仰躺在”土缕“背上,一时竟挣扎不下来。 那“土缕“用力甩了几下头,没办法把他甩下来,吃不到他的皮肉,情急之下,载着手舞足蹈、尖叫连连的太白真君,就向十二元辰冲去。 商羊计蒙和英招趁着七星飞锤阵刚破,轮回杀神阵尚未合拢,顿时冲上斩仙台。 陈玄丘被十天尊围住,登时陷入苦战。 十天尊能与五方五老以朋友身份来往,修为自然十分精深。 十方天尊的诛邪灭魔大阵展开,登时压制住了陈玄丘。 陵光神君已经移步到了瑶台御宴之前,手执金矛,忠心耿耿地卫护着天帝。 一旁,麻姑仙子已经莲步轻移,走到了他的身边。 这里修为卓绝的大天尊级修士不只一位,麻姑仙子便连神念传音也不敢用。 她只是微微乜视了陵光神君一眼。 陵光神君只有眼尾余光一扫,便明白了妻子的示意:“快去救我儿子!” 陵光神君稍稍移动了一下眼神,微微一扫麻姑仙子,马上定向被困于十天尊阵中的陈玄丘。 那意思是:“儿子还撑得住,我一旦出手,身份就会败露。天庭经此一事,我再想混进来,便难如登天了,独留你在此,我又如何放心得下?” 麻姑仙子唇角微翘,含着一抹冷意:“我儿子若有半点闪失,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 陵光神君咳嗽一声,这位先天魔神,对苏清绾这位小娇妻一向宠溺,此咳大有安抚之意。 麻姑仙子却是蓦然转身,走开的背影异常地决绝。 去救我儿子、立刻、马上! 你再不去,我去! 眼看麻姑仙子就要振衣而起,陵光神君终于忍捺不住了。 陵光神君手执长矛,飞天而起,高声大叫:“妖孽!欺人太甚!看本神君大展神威,把你降得服服帖帖!“ 麻姑仙子站住了脚步,冷眼看向天空,总觉得那老东西在内涵自己。 PS:月初求月票! 第1121章 斩仙台上 陵光神君手执金矛,冲天而起。 空中,天蓬元帅与天佑副元帅正并肩而立,观敌掠阵。 因为二人残兵败将不全,结不成大阵,单打独斗又不是陈玄丘一行人的对手,可在天帝面前,又不敢不有所表现,所以才站在此处,随机策应。 一见陵光神君执矛飞起,天蓬便大皱眉头。 得了天帝几次夸赞,这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你那本事,连老子我都比不了,还想上前与四位准圣交手? 天蓬虽然不屑,还是好言劝诫,高声道:“陵光神君,敌势强大,十天尊正在结阵,你莫误入其……” 他还没有说完,陵光神君已经冲到面前,一脚就把天蓬元帅踹了个筋斗,呼地一声就撞向十大天尊中的下方真皇洞神天尊。 洞神天尊正在结印,忽见一个方面大耳、壮硕无比的汉子打着转转飞来,刚刚惊呼出口:“诶……” 天蓬元帅那兽首护肩已经结结实实撞在洞神天尊的胸口,把洞神天尊撞出一口金血,顿时也向后方摔去。 陵光神君,自然是东华帝君的马甲之一。 他最厉害的是剑,但他并未拿剑劈斩天蓬。 当日在小星辰上,放走天蓬,其实也是他有意为之。 倒不是因为天蓬是玄都大法师的弟子,祖师是太上圣人。 而是因为此人福缘深厚,杀之不祥。 天蓬前世本一凡人,没有修炼、没有历劫,玄都下凡,赐之九转金丹一枚,服之飞升成仙。 这人生,顺风顺水吧? 可天下生灵亿兆,玄都大法师怎么就对他“独有情钟?” 旁人若许不知其中原由,东华帝君是比昊天上帝资格还老的老前辈,倒是知道天蓬的真正出身。 天蓬本是创世青莲上一颗尚未成熟的莲蓬。 盘古开天,创世青莲崩碎,化作诸般先天至宝。 独有这一颗尚未长大成熟的青莲蓬,还保留着一线生气,遁入人间,被初代人族中一个女子捡到,成了她的腹中食物。 初代人族,体质比后世不同,不仅强壮,而且寿元绵长,虽不懂修习之法,活过上千岁也属寻常,才能消化吸收这先天灵物。 创世青莲这颗小莲蓬的生气,从此便附着于这一脉子嗣,代代传承下来。 到了玄都大法帅找到天蓬前身时,再经三五世轮回,这抹灵气也就散逸干净,后代子嗣也要泯然众人了。 而玄都选择他为弟子,看中的也就是他尚还身负一部分开天功德,气运福缘雄厚。 东华帝君也知道天蓬的真正出身,知道若是杀了这位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会让自己遭逢许多劫数,因而才只是踹了他一脚。 天蓬挨了一脚,撞飞了洞神天尊,天佑副元帅吓得一闪老远,拔剑指向“陵光神君”,厉声喝道:“陵光神君,你要做什么?” 一瞬间,天佑副元帅竟发奇想,难不成昊天上帝想要趁机诛杀北极嫡系,削弱紫微帝君这一方诸侯的实力? “陵光神君”一脚踹飞天蓬,惊走天佑,手中金矛脱手飞出,直取西方太妙至极天尊,逼得至极天尊祭出本命法宝,连连格挡,飞退不已。 十方天尊诛邪灭魔大阵顿告瓦解。 陈玄丘虽然惊讶于陵光神君的突然倒戈,却没有愚蠢到停下来一探究竟。 诛邪灭魔大阵一解,他便自空而下,扑向斩仙台。 “陵光神君”与陈玄丘一般想法,掷出长矛,立即取出了他真正趁手的兵器,纯阳神剑,头下脚上,凌厉无匹地撞向斩仙台。 父子不约而同,做出了相同的选择。 只是,十天尊中的万福天尊、至极天尊、上圣天尊等八位天尊,却是惊怒之上,向他围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阻住了去路。 下方瑶台之上,昊天上帝也霍然站了起来,惊愕地看向斩仙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这天庭之主,也有些惊诧忘形了。 “陵光神君,你疯了不成?” “陵光神君,你反了天庭?” 八天尊惊怒喝斥,但昊天的声音,却稳稳地压住了他们:“你是何人?胆敢冒充陵光,欺瞒于朕?” 此时此刻,这位大天尊要是还看不出陵光神君是为人所冒充,那也不配为天庭之主了。 “陵光神君”向下一瞧,儿子正大开杀戒,冲向众天兵。 英招驱赶着无数只“土缕”,已经扑倒了两个刽子手。众“土缕”张开利齿,将那两个刽子手当成了丰美的食物,正大快朵颐。 而计蒙和商羊已经冲到萧红雨和杜若身边,抢过鬼头刀,斩向绑赴她们的刑索,方才心中一宽,这才仗剑于后,微笑睥睨道:“今日天庭为我大开盛筵,本座若不到会,岂不失礼?” 这句话说罢,他把手往脸上一抹,容颜、衣袍渐生变化,变成一个修身玉立八尺有二,面若冠玉,目似朗星,骨相清奇、不落风尘的翩然风流形象。 发束华阳巾,身着月白衫子,三绺微髯,风度翩翩。 瑶台席上,顿时一阵哗然。 “木公!” “是东王公!” “东华帝君竟然变作陵光神君,一直藏身于我天庭!” 能来赴宴的,都是高阶仙神,他们也知道所谓的“诛东王”,最多就是斩了东王公的一个分身,让他大伤了元气。 这样一个先天老牌神仙,保命手段也不知道有多少,反正层出不穷就对了,就算是圣人追杀,估计也能逃个三五七载,怎么可能轻易丧身天宫。 可饶是如此,见他出现,也是大为震憾。 折损了一具恶尸分身的他,居然还敢来? 而且,他竟变成了陵光神君却不为人所察知,他已经冒充了多久? 一想到天庭叛军最大的精神领袖,居然一直隐藏在身边,可能方才自己与他还在称兄道弟,这要是他有心算计…… 只一思及,便叫人毛骨怵然。 恢复了风流倜傥本相的东华帝君,毫无老牌王侯的觉悟,笑吟吟地向瑶台上众仙神拱手道:“今日天庭庆祝杀我,东华也来凑个热闹,叼扰了。” 昊天上帝双目神光大厉,东华帝君竟然来了! 昊天上帝长身而起,一步便跨过千丈长空,来到了东华帝君身前。 东华帝君资历比他老,出身比他贵重,东王公既然现了身,他便不必自恃天帝身份,可以亲自出手了! 斩仙台上,陈玄丘不肯恋战,展开天狐魅影步,飘忽来去,竟比商羊还早了一步。 商羊刚刚一刀斩断捆缚萧红雨的刑索,陈玄丘已赶到面前,一弯腰就将她扶了起来。 “贪狼星君……” “啪”地一声,萧红雨虽神功未复,却是柳眉倒竖,咬紧牙关,一巴掌扇在了陈玄丘脸上:“滚开!老娘宁愿一死,不用你救!” 麻姑仙子娥眉一挑,心中悻悻,这个小蹄子,跟谁自称老娘呢?我儿子,我都没舍得打他一手指头,你倒敢动手。 陈玄丘苦笑,低声道:“红雨姐姐……” 这一声虽是男声,低婉柔和处,却与他变作玄心儿时相仿。 萧红雨听了,不禁心中一软,双目一红,泪水便迷蒙了双眼。 麻姑仙子心中更是悻悻,从小便分开了,怎么还与他爹一个熊样儿? 果然随根儿! 第1122章 神助攻 “红雨姐姐,你不怕死,有机会救得若儿姐姐出去,你也不愿?” 若儿看见陈玄丘,气便不打一处来,奈何现在手软脚软的,根本打不动他。 杜若刚要说话,陈玄丘已然道:“我们先离开天庭,有什么话,之后再说。” 萧红雨冷笑:“你当天庭是你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陈玄丘深深望了她一眼,道:“我既然来了,便已想过后果。若是走不了,那便一起死。人生在世,但求坦荡!” 萧红雨心头微震,头一次以看陈玄丘的眼光,定定地望了他一眼。 陈玄丘大喝道:“英招!” 英招一叉击飞了数名天兵,叫道:“来了!” 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的英招撒开四蹄,哒哒哒地就跑了过来。 陈玄丘一揽萧红雨的纤腰,就把她放上了马背,再轻舒猿臂,将身材轻盈的杜若也放了上去。 杜若下意识地便揽住了萧红雨的小蛮腰。 陈玄丘双眉一挑,双手仙剑同时扬起,如同同时扬起了四柄剑锋:“我们杀出去!” …… 天空中,昊天上帝死死地瞪着东华帝君,面寒如冰地道:“木公当真视我天庭如无物么?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我天庭威严。” 东华帝君笑容满面地道:“怎么会呢,昊天神殿前面,我可不敢去撒野。” 昊天一听,眉宇间升起一片阴霾,心中更加的愤怒。 这老东西活的太久,.asxs.也太高,天庭几乎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能瞒过他的。 他竟知道自己还有一招“杀手锏”,而且知道那“杀手锏”的局限性。 不去昊天神殿前面挑战,自己便无法激发道祖留给他的最后一记大杀招,否则早已将这老贼身魂俱灭了。 昊天冷笑道:“你以为,朕不动用最终的后手,便奈何不了你?” 语罢,昊天大袖一摆,右手握拳,一拳便向东华帝君迎面打去。 双方还隔着数十丈远,这一拳挥动,东华帝君望去,对面似乎已经看不到昊天上帝的身影,而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天空。 那天空无边无限,比星河还要浩瀚,充斥着混沌元始之气息。 一片混沌之中,无始无终,无时无空,无上无下,无天无地。 无垠的虚空之中,便有一道火光迎面飞来。 那火光越飞越近,却是一方巨石,自混沌之中疾疾飞来,摩擦产生的巨大热能,让那巨石表面发出了太阳一般璀璨的光芒。 东华帝君脸上虽然还带着轻松飘逸的微笑,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凝重。 他轻轻一笑,道:“动用本源之力便能奈何得了本座么?昊天啊昊天,终究是一块不开窍的顽石!” 东华帝君荡开了他的纯阳剑,剑势荡开,刚直无比,剑锋笔直地点向那虚空中飞来的一方巨石。 那巨石仿佛是穿过无尽虚空而来,跨越了无数星系,遨游诸天,无所不至,终于来到了当下。 而那纯阳剑,便化作了一道炽白无比的光柱,那光剑带着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席卷而上,毫不犹豫地迎向那方巨石。 剑本轻灵物,越是锋利,剑刃越薄,迎对重兵器时,只能削、挑、贴、撩,绝对不能硬接,否则难免一个剑断人亡的下场。 但是,东华帝君这一剑,却毫不犹豫,仿佛他的不是一方巨大的、经历过无数次先天神火淬炼的顽石,而是一块棉花。 剑光划破天际,如同一颗璀璨的流星,以无可匹敌的威势,刺在了那方巨石之上。 “轰~” 滔天神威蓦然荡开,宛如爆发了一场大风暴,东华帝君衣袍猎猎,执剑飞退。 昊天上帝站在原地,大袖飘飘,微微仰身,旋即站直了身子。 表面上看来,东华帝君落了下风,但昊天上帝的拳锋上,一道内凹的白印儿,中间缓缓现出一道极浅极细的血痕。 他,历经无尽淬炼的先天顽石,神躯坚固无比,却终究是被破了防了。 陈玄丘在左,计蒙在右,商羊在后,呈品字形护着英招飞上了半空。 英招背上还驮着萧红雨和杜若。 陈玄丘惊喜道:“东华前辈,你还没走!” 东华帝君的唇角抽搐了几下,道:“吃你这一闹,却是不走也不成了。” 陈玄丘见他还在,已经猜到他潜入天庭,必有所谋,现在却是为了营救自己,不得不暴露身份,心中也自愧疚,道:“前辈为晚辈付出良多,晚辈铭记在心。” 东华帝君心道,你铭记不铭记的,也是我儿子。我能差遣东海八千剑仙,七万海妖,生杀予夺,尽在我手,你不听话,我又能把你怎么样。 东华帝君微微侧了身子,与陈玄丘成比翼之状。 陈玄丘是三尸准圣境高手,年纪再轻、资历再浅,也有资格被他当成平等的战友。 “废话少说,你可有突围之策?” 陈玄丘一窒,干笑道:“来的匆忙,未曾谋划。” 他此前都没找到萧红雨的下落,又自锦绣宫中仓惶逃出,一回来就陷进了空间乱流,好不容易利用斩仙台处极为稳固的空间为坐标,这才突围出来,怎么可能还有谋划? 陈玄丘满怀希冀地道:“东华前辈可有主意?” 东华帝君咧了咧嘴,牙疼似的吸了口气,道:“我在天庭做神官,做的好好的,哪儿想过会露馅?” 商羊咬牙道:“那么……,就只能硬闯了!” 陈玄丘胸膛一挺,慨然道:“闯就闯!我们有五个准圣,区区天庭又如何?难道还闯不出去?” 陈玄丘话音刚落,五方五老便腾空而起。 五尊准圣,将他们一围,袖着手,笑嘻嘻的,但他们是五行元素之化身,气息勾连,相生相克,无需布阵,已自成生息大阵。 陈玄丘:…… 瑶池金母一步登天,站到了昊天旁边,赤脚大仙随之而至,落后半个身位站定。 又是三尊准圣。 商羊、计蒙和英招:…… 三清不出、四御不在,天庭的高手数量,依旧完胜他们。 七星飞锤阵被破,伤的最惨最重的就是太白真君,头上挨了钦原三针,肿得跟寿星佬一般,菊花被摧残,捂着腚沟子狼狈不堪。 除贪狼外,其余北极六星君也十分的狼狈。 但是十大天尊却已结成诛邪灭魔大阵,将外围团团困住。 其中猝不及防下被天蓬元帅撞伤的洞神天尊,目光显得尤其凶狠。 十天尊每三人,可以与一位准圣一战,每五人,可敌一尊准圣。这十人就相当于两位准圣。 十二元辰摆轮回杀神阵,二十八宿摆封魔禁神阵,八极神君摆八卦阵…… 更有天蓬天佑、九司神官,九曜星君、南斗六星君,各自结阵,固守一方。 陈玄丘的一腔豪气,都冻结在了脸上。 他就知道,不该挑在瑶台大会时现身出手。 这个时候,天庭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都出现了,之前还能打个闪电战,利用时间差,此时此刻,这硬仗,恐怕不好打了。 萧红雨骑在英招背上,格格地笑了起来,美眸向陈玄丘一瞟,昵声道:“小心儿,这一回,真的是插翅也难逃了呢。真的打算和姐姐一起死么?” 陈玄丘知道她是心有不平,才故意调侃,却是回眸向她一笑,淡淡然道:“没错!我来,就是为了救你。要走,便一起走。你若走不了,玄丘绝不偷生!” 萧红雨一呆,那揶揄的话儿,便再也说不出来。 东华帝君摸了摸鼻子,神念传音,对陈玄丘道:“本座保命手段无数,若事不可为,怎也逃了。你是三尸准圣境界,肉身又强横无比,只要想逃,绝对逃得掉。我等修士,追求大道,怎可为小儿女情态所羁绊?” 东华帝君当年被鸿钧摆了一道,招来狂妄骄横的巫妖两族不满,不断针对他。等昊天上位,对这位三界男仙之首,也是各种防范,防范忌惮之心,仅次于对真武大帝。 东华帝君依旧混得潇潇洒洒,还悄悄积攒起雄厚的家底儿来,保命手段自然无数。 这番话倒真不是吹嘘。 陈玄丘眉头微微一蹙,也用神念传音道:“前辈为晚辈暴露身份,身陷险地,晚辈已足感盛情。若事不可为时,前辈尽可一走了之。玄丘于道义上,有负贪狼,若救不得她走,已是打定主意,死战在此了!” 东华帝君听了这话,真想狠狠踹他一脚。 若救不得那女星君,先将有用之身遁走,回头替她报仇就是。 跟她一起死?简直愚蠢之至!我东王公一世英名,怎么生出这么个愚钝的儿子来? 可是,听锣听声儿,听话听音儿,他听到儿子这番掷地有声的话,就知道发自赤诚,绝对再劝。 东华帝君乜了儿子一眼,清咳一声,朗声说道:“本座自有保命手段,若事不可为,便一走了之了。你有三尸准圣境修为,肉身更是强横无比,事不可为时,与本座一起走吧,留得有用之身,再替贪狼复仇不迟!” 陈玄丘有点懵,难不成神仙成了老人家也喜欢唠叨?这不是刚跟我说了一遍么,怎么又劝? 陈玄丘掷地有声道:“前辈无而多言。若事不可为,前辈自请离去,反天大业,离不得前辈。至于玄丘,这次来,就是为了带红雨姐姐离开。她若走不掉,玄丘死战而已!” 这句话说完,不仅贪狼星君心头剧震,李花仙子杜若再看陈玄丘,都感觉顺眼了许多。 东华帝君眼见劝不得儿子,干脆公开又问了一遍,却是在给儿子神助攻了。 这个女贪狼,显然和儿子的关系比较复杂,儿子来救她,她还不情不愿的,既有机会,当然要帮个忙。 东华帝君这助攻,才是真真正正的神助攻。 萧红雨和杜若听了,固然心态复杂无比,俏立在昊天身侧的瑶池天后,一双美眸却也因此定在了贪狼星君身上。 她掐拇一算,觉得这贪狼星君,大限已到呢! 第1123章 映天红 “既然别无他法,那咱们就……闯吧!” 陈玄丘说的轻松,可心底里,却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五方五老,昊天瑶池,赤脚大仙,十大天尊,十二凶辰,八极神君……相当于十多个准圣的战力,这还不包括外围摆阵的众神将。 他们五人中,有三个准圣,是在妖帝花园中熬炼亿万年勉强晋极的,其中商羊还不擅长战斗,他本是妖帝天庭的占星师啊。 妖帝天庭第一占星师正在袖中急急掐算,掐算的结果是:若无贵人相助,注定死劫难逃。 贵人? 就现在这局面,已然是十面埋伏,重重杀阵,还有贵人相助吗? 商羊心中一阵绝望,这才刚刚离开妖帝花园,被困无尽时光,他还没有重新看看这世界。 五方五老同时大袖翻卷,各自拍出一掌。 五记掌力,重若山岳,直扑陈玄丘。 黄青绿赤白五色神光一闪,交错成一道雄浑无比,可裂金铁的能量光束,陈玄丘头顶饕餮神兽形象闪现,一声大吼,张开了巨大的嘴巴。 “暴殄天物式”,七分真元放逐,三分真元吸收,饕餮神影像水中倒影般摇曳了几下,险些破碎。 这是敌人直接拍出的掌力,劲猛狂暴,不比平静状态下的天地灵气,用吞噬之术,一旦承受不住,便是爆体之险。 陈玄丘虽然接住了这一招,吞噬了五方五老三分五行之气,全身真元得以补足,但内腑业已受到了震荡。 五方五老惊咦一声,白眉同时一挑。 这种打法倒是稀奇,不是说此子是九尾天狐一族么?怎么竟懂得饕餮的腹有天地之术? 五方五老不信邪,掌势一转,五道比之前更加凌厉无匹的掌力,交汇而来,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似乎连灵魂和光能吞噬于其中。 他们倒想看看,这个狐族小儿,是不是还能吃得下这一掌。 陈玄丘当然不会再冒险吞噬这道掌力,空中饕餮神兽,蓦然变成不死腾蛇,腾蛇凶悍之躯,于空盘绕,猩红的竖瞳紧摄着五老,旋即就变成了暴躁的狰狞。 陈玄丘运气好,一记真武裂神拳轰将出去,堪堪打出一个暴击。 拳锋与那黑色的五行漩涡一撞,一声暴裂巨响,八方罡风激荡,五方五老大袖飘飘,同时退了一步。 陈玄丘退的更多,整个人嗖地一下倒飞了出去。 英招背上,萧红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目光追着陈玄丘离去,就见陈玄丘手舞足蹈地倒摔出去,口中“哎呀呀”地叫唤着,眼看就要撞进二十八星宿的封魔禁神阵,陈玄丘突然斜斜掠出,双掌齐出,拍向一位星君。 此时陈玄丘是在阵外,人阵非死物,本来是可以自动变阵,将他圈入阵中的。 但是陈玄丘手舞足蹈而来,明显是被五方五老雄浑的掌力劈飞,暂时失去了反击之力,二十八宿星君皆想抢功,离得近的几人正冲上来想一刀结果了陈玄丘。 结果陈玄丘突然加速,亮出了利爪獠牙,一拳打飞了那星君,如老鹰闯入了鸡群一般,横冲直撞,所向披靡,同时大叫:“由此杀出!” 英招撩开四蹄,撒腿就跑。 商羊因为卦象不吉,已然心存死志,不过却也不肯束手待毙,因为存了死意,反而凶横起来,厉喝道:“我断后!” 独腿一蹬,一个金鸡独立,翩跹起舞。 道道绿光,随着瓢泼大雨罩向五方五老。 他虽不擅长战斗,却也是有一定的自保之力的。 这绿光可以救人,但是被他反向驱动,却有吞噬寿元的效果。 五方五老惊咦一声,周身无量神光闪烁,将那绿色的怪雨顿时屏蔽于外。 丹灵始老君一掌拍出,五行火之力轰然劈去,将商羊催发的暴雨和绿毒烧得干干净净。 烈火焚过,商羊的头发、眉毛、胡须顿时被燎个精光,一颗脑袋,顿时就像画了眼睛鼻子嘴巴的一颗卤蛋,光秃秃的。 商羊吓的胆都直了,明明是萌了死志的,待他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独腿连蹦,已经远远逃开,冲到了英招的马屁股后面,追上了开路的陈玄丘。 计蒙也没敢与五方五老交手,这五位老牌先天之神,计蒙当年做妖帅时就知道的,那时就不是人家对手,何况现在? 为了拖住五老,计蒙驱使着他的“土缕”和“钦原”,两种凶残的神兽,疯狂地扑向五老,虽然伤不了他们,但也可以阻得一刻。 五方五老并无杀生之意,否则方才丹灵始老君那一掌,就不会只是把商羊变成卤蛋了。 他们笑吟吟地就追了上来,五个打一个,就算陈玄丘的修为比他们还高,他们也相信,一定能把这小子生擒活捉。 另一边,东华帝君已经和昊天上帝、瑶池金母大战起来。赤脚大仙忠心耿耿陪在一边,伺机便攻一招,东华帝君利剑闪烁,随手便破解了,但是终究要为他分一份心神。 “天帝先缠住木公,我先去杀了贪狼!” 瑶池说罢,便向骑在英招背上的萧红雨飞去。 萧红雨在英招背上身形一转,与杜若面对面坐了,四只手掌正接合在一起,头顶冒起汩汩白烟。 她二人相傍而生,功法相辅相承,联手行功,解开禁制的速度可以事半而功倍。 禁制她们的天庭刑索已被斩断,二人恢复修为,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只是,天后瑶池正蹈空而来,目中杀气隐隐。 她会给萧红雨和杜若恢复的机会么? 就算二女修为得以恢复,又怎么可能是瑶池天后的对手? 空中,一步踏来,天后瑶池玉臂一抬,已经拔下髻上碧玉两仪分水簪,“嗤”地一声,就向四掌相接,急运功法的萧红雨和杜若刺来。 天后神簪,可划江成陆,可裂虚空为天河,一旦刺中,女贪狼的神躯,又怎么可能承受得起? 此时,一道金光,正自高天之上飞掠而过,大鹏展翅,双翅一振,便是九万里,天赋本领,速度比金灵圣母的金乌化虹,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玄丘原把他留在了北极天,一方面是因为金翅大鹏年岁尚小,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速度一流,方便在北斗七星和金鳌岛之间辗转,代为传递消息。 可是,金翅大鹏今日忽然感应到了“母亲”邓婵玉的招唤,哪还会在北极天乖乖做一个“快递小哥”,马上就展开双翅,望中央天域而来。 五行岛上,邓婵玉正眼巴巴地看着天空。 她被五方五老收为徒弟了,可是这件事陈玄丘还不知道,她不愿错过这份机缘,因为修为太低,又如何追随志在伐天的郎君? 可是,这件事终归要知会陈玄丘一声才行。 她现在修为浅薄,一个人是走不出五行乱气层的,情急之下,就想到了金翅大鹏鸟。 金翅大鹏一身金羽,必能抵挡五行乱气的侵蚀,而大鹏认她为母,母子连心,自有秘法感应召唤。 现在,她就在眼巴巴地等着金翅大鹏鸟飞来。 金翅大鹏鸟双翅一振,便是九万里。 浩瀚无垠的天空,于他而言,漫长的距离,想赶到什么遥远所在,也不过是闲庭信步般容易。 正飞行间,长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越之极的清唳。 红光染红了云层,宛如整片天空,蓦然燃烧了起来。 大鹏双翅突然如陷胶泥之中,一股来自血脉的压制之力,使得他飞行的速度,顿时陷入停滞。 双翅还在艰难地扇动,可他在空中的位置,几乎难进寸步。 年幼的大鹏微微一惊,他自出生,就没有同族教过他什么,于许多事一无所知。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这突如其来的压力,威猛而不可霸道,不是来自敌人,而是同族……或者同源血脉中,比他更加纯粹、更加高级的血脉,对他形成的等级压制。 “是谁?也是我大鹏一族吗?” 大鹏惊诧地向远处望去,发现那映天的红,来自于下方,人间。 第1124章 凌霄花 在人间。 南方,离火之山。 一只神凰,自虚空中闪现出来,神火缠身,红霞映天。 元凤之躯大成,小饕餮将她移送的小空间,已经盛不下这尊大神,朱雀辞便出现在她事先定位的地方-――南方离火之山。 婵媛女王也随之而来,她本就伴随在女儿身边,充作她的护法人。 此时,她却是飞到离山之上,眺望着空中展翅翱翔、凤羽飞曳的英姿,目中充满了欣慰。 雀辞是她的女儿,她一直希望她生命的延续者,能拥有比她更辉煌的前程。 现在,她看到了。 画师朱玄一,从那山顶石洞中缓缓走了出来,手中握着一卷画轴,看到空中那神凰的英姿,万千红霞涌动中瑰丽的一幕,也不禁目炫神驰。 在他血脉记忆的深处,他隐约有那么一副印象,那是凤凰一族的元凤神威。 而这神威,与空中的形象,一下子重合了。 “我的女儿,成就了元凤之身!” 婵媛看着天空中的神鸟,欣慰地道:“自有这一方天地以来,她应该是最快成就三尸准圣境的第一人了!” 由于这一方天地,已经是玄宗仙道成了主流,所以其他法门,皆以玄宗仙道境界的划分,来比较自己境界的深浅。 成就元凤之躯,便是三尸准圣境大圆满的修为,无限接近圣人。 朱玄一微笑道:“何止!祖龙元凤,创始之流,有大道法则之力加持,不死不灭,较之我族的涅槃,更胜百倍。除了圣人,也只有占了‘一’的创始之力者,才能不死不灭。所以准确说来,我儿当为半圣!她是史上最快成就半圣之躯的人。” 婵媛和丈夫一向喜欢拌嘴呕气,不过这句话她倒没有反驳,凡是盛赞她宝贝女儿的,她当然是照单全收,统统接纳。 空中的神凰,化作一个红衣美人儿,落在了他们夫妻面前。 “爹!娘!” 红衣美人儿俏生生地唤了一句。 那身姿袅娜,容颜清丽,优雅高贵的气质,发生骨相之中。 娇媚美人儿,又有无双清贵之气,是最容易刺激男性征服欲望的目标。 她的容颜,分明就是朱雀辞的模样,但是身材、容颜都长大了。 都从一个甜美清纯的小萝莉形象,化作了一个娉婷可人的大姑娘模样。 朱玄一抛须大笑:“雀儿,你终于成就元凤之身了。为父的贺礼,早已备好,就等你功成之日了。” 说罢,朱玄一将手中卷轴望空一抛,那画轴在空中徐徐展开,飞向朱雀辞。 玄黄古卷上玄奥道纹,散发着厚重古朴的神光。 朱玄一道:“我儿元凤之躯,凤凰裁决之火,攻伐无双,无需再借外力于攻伐之上。此图神奥,第一个作用,便是自成一方天地,可孕养天地万物。 我儿可将画壁中禽族众臣,尽数收纳其中,这样,你为女王,不管奔走于何处,不至于失职于飞禽之王的职责。 战斗之时,我儿可将它祭于头顶,它可以加速你身法的敏捷,提升你的命中与闪避,治疗你的伤势。” 婵媛听得眉头大皱,道:“除了包纳万物,似乎也没什么大用。圣人不可出,我儿元凤之身,三界无敌,加这些能力,有什么用处?” 画师清咳一声,继续道:“你持此图在手,还可拥有一项能力,那就是感知。如今天机混乱,便是圣人神识,都要受到影响。可你持此图在的,便能感知圣人之下,任何人此时的所在、大概的行为!” “谢谢爹爹!我很喜欢!” 朱雀辞一听,果然十分欢喜。 婵媛却还是十分不屑,冷笑道:“加个占卜算筮之类的能力,有什么用处?” 朱玄一自得地道:“我儿有了此宝,便能将她的道侣看得紧紧的,呵呵,那小子若是出去勾三搭四、不守夫道,便休想逃过我女儿的眼睛。” 婵媛俏脸飞红,勃然大怒道:“朱玄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完了是吧?含沙射影的,敲打谁呢?” 朱玄一张口结舌半晌,顿时也勃然大怒:“你不心虚,猜想什么?我只是送女儿一件驭夫之宝,你在这里愤愤然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对那陈道韵依旧余情未了?” 两夫妻这厢又开始争吵不休。 那边朱雀辞却已兴致勃勃接住了玄黄古卷,沾沾自喜道:“容纳万物,感知万物,最合我意,以后此图,就叫‘凤凰图’。” 画卷入手,自动卷作一轴,朱雀辞持着画轴,美眸微闭,稍作感应,俏脸突然一变。 她为了尽快修得元凤神躯,请小饕餮昱铭帮忙,把她投进了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 如果按照这大千世界的时间算,她在那些时间流速不同的空间,已经修行了千万年之久。 她是有母亲陪伴的,最思念的,无外乎父亲和陈玄丘。 此时父母都在身边,一如既往地喜欢吵架,她都习惯了。 唯一还不清楚近况的,便只有陈玄丘了。 所以,玄黄卷轴在手,她马上就感知了一下陈玄丘的所在。 这一感应,便是一阵心悸,不好!玄丘哥哥,似乎正陷身险境之中? 朱雀辞望空一看,视线穿过无尽虚空,所望处,正是天宫瑶台处。 朱雀辞情急之下,纵身而起,化作元凰神躯,双展一展,便向那天宫瑶台处飞去。 “女儿,你去哪里?” 婵媛正与丈夫争吵,忽见女儿一言不发,展翅飞去。只当女儿恼怒她夫妇二人总是争吵,干脆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朱雀辞双翅一展,凤元之躯施展的凤凰游,早已在十万里之外,哪里还听得到她的问话。 婵媛再也顾不得与丈夫争吵,纵身而起,便循着朱雀辞破碎虚空激荡气流留下的痕迹追去。 朱玄一本来有心与妻子重归于好,只是凤凰生性傲慢,妻子一挑刺儿,他便受不了了,这时也是懊恼不已,急忙化作凤鸟,追着妻女的踪迹而去。 天空之中,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陈玄丘若是一个人突围,尚有一线生机,可他又不肯舍下苏红雨。因为他深知,若今日弃她而去,贪狼星君就真的会死,他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无法再救她复活。 可是,拖着萧红雨和杜若,空间系法术又不能施展,四下里不仅大阵重重,核心处交手的更是个个准圣修为,真的逃不掉啊。 王母的碧玉簪,在最危急关头,被他破掉了,但他也因此被五方五老拍中了一掌,五行之气在体内肆虐,虽然最终被他以神力压制下去,内腑却也受了伤,吐了鲜血。 好在腾蛇不死身已经发动,原本应该将内腑震裂的重伤,如今却只是震荡了内脏,逆行了血气。 瑶池接连向萧红雨出手五次,次次都险之又险地被陈玄丘化解。 瑶池顿时勃然大怒。 她方才出手击杀萧红雨,为此特意抢身向前,打乱了五行五老的阵形。 别人不知道,可她身为天后,却是最清楚,五方五老联手时,比她和昊天师兄联手还有可怕。 因为五方五老,是五行精灵化身,而五行是相生相克的。 所以,五老联手时,根本不需摆阵,他们气息一旦勾连,就是一座浑然天成的五行大阵。 这先天五行阵一旦展开,圣人也能被困一柱香的时间之上。 你道天庭把他们五个请上来当祖宗供着,既不需他们听宣,又不需他们听调,图的是什么? 图的就是把这五个难缠的老人请上天来,只要他们不站到对头一方去就行了。 可她抢身上前,攻击萧红雨,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她三尸准圣境的强大气机,搅乱五方五老的先天五行阵,给陈玄丘制造破阵而出的机会。 可他不但不领情,竟然对她毫不留情地出手,想救下那小贱人。 瑶池是真的恼了,转而向陈玄丘全力出手,指掌舞动,招招撼山动岳,威力奇大。 陈玄丘在五方五老和瑶池天后的攻击下,连连失手,已被瑶池击中三掌,还用分水碧玉簪刺中了肩头。 这分水碧玉簪刺出的伤口,以腾蛇不死术,竟也无法尽快痊愈,血流不止,染透重裳。 他还不知,方才那一簪,若非瑶池临时心软,手腕移动了一下,刺中的就不是他肩头,而是他的心口了。 …… 元凤出世,直飞九霄。 风云变幻,天地易色。 虚空洞府中的妲己立生感应。 正躺在玄黄古卷写就的《天狐经》上呼呼大睡的一只雪白狐狸,蓦然张开了她红色的美眸。 初时还有迷离的困色,片刻后便清明一片。 雪白的绒毛,狐媚的小脸儿,红宝石般的双瞳,哪怕还是狐身,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意。 然后,它的九尾毛绒绒的大尾巴,便腾地一下竖了起来。 “啊,朱雀辞出关了!” 九尾小白狐四足土黄色绒毯般的《天狐经》上一跳,跃在空中的身躯,便化作了一个白衣如雪的娇俏美人儿。 白色本极清纯,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活色生香,鲜妍无比。 “呵呵,小凤凰,终于出关了么?” 妲己的美眸带着一抹媚人的黠意,心念一动,脚下土黄色的“绒毯”,便载着她破开了虚空。 《天狐经》,她已融会贯通了,比朱雀辞早了三天。 比起朱雀辞进入小空间中悟道千万年不同,妲己参悟《天狐经》的过程,非常的离奇。 苏清绾解开《天狐经》的束缚,将它化作绒毯模样,妲己只是躺卧其上,每记下一段经文,躺在上面睡大觉,就能自然而然一体悟贯通了。 这九重《天狐经》,她是睡出来的,完全躺赢。 妲己一直觉得,这不应该是九尾天狐一族的天赋本能。 否则的话,青丘狐族,得出多少高手? 起码,要是参悟这《天狐经》如此容易,姑妈没道理不让表哥也学。 可是,为什么她参悟这《天狐经》……,不是,她睡服这《天狐经》,就这般容易? 她也不明其由,姑姑只是告诉她,她与这《天狐经》有缘。 妲己对这个理由,一直存疑,但她也想不出另外的原因。 三天前将《天狐经》第九重参悟贯通,她本想再睡七天,将九尾天狐之躯也调整到最佳状态,便去寻表哥,抢在那喜穿红衣的小浪蹄子前头。 谁料,朱雀辞偏生于此时出关,居然抢在了她的前头。 妲己感应着那冉冉升起的神凰之力,小嘴一撇:“刚出头,就这么迫不及待去勾搭我表哥了么?还真不矜持。说好的傲气无双凤凰女王呢?呸!啥也不是!” 妲己腹诽着,却是毫不怠慢,心念一动,身下《天狐经》便似飞毯一般,望空而去,直奔九霄。 第1125章 拯救庖子玄丘 五行相克相生,浑然一体。 单打独斗,五老中任何一人都不是陈玄丘的对手,其中两人,或可勉强与陈玄丘一战。 三个,应该能打个平手。 如果是五个一起出手,陈玄丘要走,本也容易。 但是,五人连手造成的五行元素的相互感应,互相催化,加持强化的力量,却使得五人形同一人。 这种情况下,陈玄丘就不可能是五行全一的五方五老对手了。 旁边还有一个性情多变,忽而对萧红雨狠下辣手,忽而对他绝不容情的瑶池天后。 更不要说,还有十天尊等人摆阵环绕于外,不时伺机进攻。 陈玄丘要护着正在急急恢复功力的贪狼和李花仙子,腾挪范围有限,只能以强横的肉身抵抗,纵然是肉身强横堪比圣人,也渐渐遍体鳞伤了。 这其中,还有赖于瑶池天后的碧玉两仪分水簪。 那是创世青莲上一段莲梗所化,圣人之躯也能刺破防御。 陈玄丘被碧玉两仪分水簪破了防,便也无法再抵抗其他人的攻击。 萧红雨和杜若急急催运功力,虽然不敢分心他顾,但是就发生在身边的事,却也心中了然。 如果陈玄丘不是要护她二人周全,本不必受这么重的伤。 哪怕对陈玄丘再有恨意,在他如此竭力维护之下,二女心中也不能不有所触动。 陈玄丘已遍体鳞伤,而她二人修为最浅,身不能动,迄今为止,却毫发无伤,全因陈玄丘以自身为肉盾,强行挡在她们的面前。 杜若姑娘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已经感动的泪水淋漓。 淤塞着二女浑身经脉的封印,蓦然打开了。 气血流畅,八方灵气,蜂拥而来,浑身气机澎湃。 “桃花历乱李花香!” 二女从英招背上反向倒飞出去,虚空之中,蓦然桃花缤纷,李花翩跹,粉红莹白,瑰丽交错。 那桃李仿佛长了眼睛一般,飞向四面八方,攻向天庭众神。 英招本来驮着二女,要接受陈玄丘的庇护,所以闪躲腾挪也大受约束,这一架打得憋屈不已。 幸亏有陈玄丘护持,商羊以天赋神通为他治疗伤势,方才勉强支撑。 此时二女恢复修为,英招得脱自由,顿时大喜,狂笑道:“狗娘养的,纳命来!” 英招手持蛇形三股铁叉,强劲有力的后足一蹬,便向丹灵真老君刺去。 丹灵真老君笑吟吟的:“英招妖帅,脾气还是一样的大呀。” 英招大喝:“你个老不死的,欺人太甚!” 丹灵真老君耸肩:“什么话!我们赴上帝之宴,你们跑来横生事端,吃人家的嘴短,小老儿怎么好意思不出手?” 英招气得哇哇大叫,抢起蛇叉,拼命刺去,恨不得把丹灵真老君捅上一身的窟窿。 不过,他也知道杀不了丹灵真老君。 这五方五老,先天五行元素化身。 想杀他们?除非同时把五老君一起干掉,否则五行相生,此时五行大阵已结,只要其中还有一个活的,就能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 让那死掉的一老重新活过来。 不过,若能捅上几个窟窿,让他痛苦不堪,也能出一口气。 不过,虽然同为准圣,单打独斗,他也不是丹灵的对手。 其实,五方五老虽然是先天精灵化身,.asxs.极高,可也正因为是先天之躯,在盘古所化这一方宇宙中,是受到法则压制的。 如果要理解的容易些,那就是他们本不是盘古之躯所化的这一方天地里的生灵,所以会产生排斥效应。 因此时至今日,也不过是二尸准圣境界。 但是英招呢,则是比较水的一尸准圣境界。 如此一来,他还是屈居下风,只气得他哇哇大叫。 商羊一边急急施法,为英招疗伤,一边恶狠狠地叫道:“生机已绝,五老难杀,伺机截杀其他神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去他娘的!” 英招和正在另一侧拼命厮杀的计蒙一听,心中顿时一沉。 商羊是天庭第一占星师,占卜之学,乃是太古卜术,不但玄奥难学,而且卜筮极准。 他说“生机已绝”,难不成刚刚脱离牢笼,真就要丧命于此了? 计蒙生性凶残,一听这话,立萌决绝之意。 他本是一方大妖,历尽无数杀戮,踏着如山的尸骨,才荣登天庭十大妖帅之位。 现如今就这么死?他不甘心! 计蒙一声咆哮,蓦然变成一只洪荒霸王龙般的庞大巨兽,生着一颗巨大的龙头,一条细而短的尾巴,庞大的身躯背脊上,一串锋刃般的尖刺,两只粗壮有力的足,那足趾锋利如刀。 他狂嗥一声,便把头一低,以本体计蒙神兽形象,冲进了十天尊的大阵。 计蒙出入,必有暴雨骤风相随。 一时间,狂风骤急,化作一道道锋刃,激斩向四面八方。 暴雨如注,降落到计蒙身周百丈之内,立即化作旋飞切割的水刃。 速度快到极至的水刀,那可是比五金精英铸就的钢刀,还要锋利万分的。 一时间十天尊受到了全方面无差别攻击,而更外围的诸天神将天兵,更是纷纷中招。 计蒙也被十天尊打的遍体鳞伤,背脊上的骨刺都折断了一截,鲜血汩汩而出。 计蒙痛楚万分,却是不管不顾,只是向前,闷着着一路撞去。 “不好!他要自爆!” 北方玄上玉宸天尊看到计蒙背上骨刺都被气血之力催发的通红,仿佛大公鸡的鸡冠,顿时明白了他的用意。 准圣自爆,威力何等强大。 玉宸天尊立时大吼,十大天尊倒飞而出,瞬间脱离千里之外。 有那听到惊呼的天兵天将,顿时转身飞遁,生恐逃得慢了,被计蒙自爆,拖了他同归于尽。 计蒙正行功到关键时刻,突见十天尊跑了,一口逆血上喉,差点儿气晕过去。 若不能拖了十天尊去死,拖上这些小兵小将,他堂堂妖帅就自爆了,也太亏了,催运的功力,顿时一顿。 英招兄弟同心,一见此状,也顿萌死志,他把蛇叉一横,大叫道:“狐丘公子,舍了我们,你自逃去吧。留得有用身,为我们复仇!” 说罢,他握紧了蛇叉,飞翼展开,马蹄站定,身上一道道虎纹骤然也发起极亮的光来,竟也要以自爆,换得几条性命,免得死的太亏。 女贪狼和杜若恢复了神力,也只是避免了成为不能移动的活靶子,累得陈玄丘只能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遭受围攻,以她们的修为,自然是不可能对扭转战局,产生多大作用的。 东华帝君与昊天上帝交着手,却也在时时关注着陈玄丘这边的情形。 眼见如此一幕,东华帝君不由得眉头一挑。 事若不济,他自然有保命的手段,只是,如何带着陈玄丘一起逃走,是个问题。 陈玄丘诸般手段未必有他多,可是修为进境比他还高,如果陈玄丘执意不走,他又如何制住这浑小子,把他强行掳走呢? 就在此时,人间下界,一道红光照遍天宇,天庭一座座殿宇神宫,瞬间被红光所笼罩。 五方五老先自惊咦一声,飞身一退,并肩而立,神色诧异莫名。 他们感应到了一股不在五行之内的奇异力量波动,而且那股力量说不出的强大,竟让他们这近乎不死的精灵生命体,都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 与此同时,白玉京上,真武大殿内。 满清音和叶离正绕着师父团团乱转。 “真的真的,小师弟又跑去瑶台捣乱啦。” “师姐说什么呢,小师弟也不算是捣乱啦,他是为了救人。” “对对对,贪狼帮过他,小师弟就冒死去救了,有情有义,这都是因为师父教诲的好。” “所以……,师父允许我们去救小师弟吧?” 正在装半死不活的真武大帝乜了她们一眼,冷哼一声:“昊天瑶池,五方五老,八极神君,十大天尊……,你们确信,你们去了,管用?” “那小师弟也不能就这么死了吧?嘤嘤嘤……” 满清音举袖拭泪,从衣缝里悄悄窥视师父的脸色。 叶离惨然道:“小师弟尊师重道,多好的孩子啊。当初,师父的一日三餐,都是小师弟亲手侍弄呢,那时他才九岁啊……” “所以……”真武大帝神色木然,语气无奈地道:“他为什么就不能安心做个有前途的庖子呢。” 庖,就是这个时代对厨师的正式称呼。 真武大帝说着,浑身骨节,就像身上绑了一千响的电光炮,噼呖啪啦地响了起来。 随着骨节的炸响,他的肌肉、骨骼,都在发生异动,不仅仅是身上的骨节在发生变动,就连他的面部、包括他的头骨,都在发生移动。 很快,真武大帝的身形就又高大了近半个身位,浑身肌肉虬结,五官粗犷豪放。 把外袍一撕,本就披发赤足的真武大帝,赫然变成了满是巫祖强者特征形象的人物。 这不是法术变化,法术变化,修为更高者就能看破。 但他这是极至的体术,直接将骨骼、肌肉进行调整移动,从而变形成另外一副形象。 它是假的,也是真的,圣人之眼,也勘不破。 真武大帝变换了形象,纵身便往真武神殿外跃去。 满清音叫道:“师父,你去哪里?” 殿门口,真武大帝已不见了身影,只留下余音袅袅:“去救傻庖子!” 第1126章 不死真炎 陈玄丘趁着计蒙和英招相继想要自爆,骇退了许多星君神将,围困阵形顿时松散,天狐魅影步瞬间施展,身形已从原地消失。 天后一簪刺来,却是刺了个空。 虽然空间之术在这个天宫领域内已被禁止,但是在这种短距离上,陈玄丘的速度看起来却似丝毫不受影响。 身形似乎在原地消失了,再一闪,已经跨越千丈,出现在九曜星君面前。 “不好!” 九曜星君脸色大变,齐齐变招应对,可是速度哪及陈玄丘之快。 碧落风雷负山翅猛然一扇,风雷齐动,狂风如潮,九曜星君在狂风之中站立不稳,更有道道雷电自天而降,轰向他们的头顶。 碧落风雷负山翅,名字自然有所喻意,只是之前陈玄丘只是利用它的速度,一直被人忽略了它的“风雷”二字。 与此同时,陈玄丘双翼一剪,如双刀横扫,迫向九曜,而他更是双拳齐出,轰向计都星君、木德星君。 计都与木德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更放了一半的注意力防范着自空而降的雷电之力,所以直到陈玄丘双拳及近,方才醒觉。 一个普通的仙神,一拳击出,也有风雷之势,可是陈玄丘这样一位修习体术已至巅峰的大能,双拳齐出,却几乎全无威势。 这正是反朴归真之道,一拳击出,真气与身体混元如一,没有丝毫外泄。 计都星君扬起了他的两轮半山铖,想要斩断陈玄丘的一拳,只是双臂刚刚扬起,拳锋已然及体。 这三尸准尸全力一拳,他根本承接不住。 更糟糕的是,出爆击了。 这一拳打去,“噗”地一声,计都星君胸膛凹陷,因为拳速太快,力量全部由计都星君的身体承担了,身体想要倒飞卸力,都办不到。 雄浑霸道的真武拳意在计都星君体内猛然爆炸开来,计都星君的神躯,轰然炸裂。 “计都啊……” 就在左近的木德星君目眦欲裂,只是不要说援救计都,他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了。 眼见陈玄丘一拳避无可避,木德星君仓惶施展“草木俱朽”之术,神躯迅速枯败,如同化作了一截枯木。 “轰~~” 陈玄丘一拳击到,木德星君化作朽木的神躯被炸成了漫天碎片。 金德星君急急伸手一捞,将一丝细枝儿大小的枯树枝干捞在了手中。 那枯木迅速抽枝吐芽,倏然重新化作了木德星君模样,只是脸色异常的苍白。 他是用“枯木逢春术”,才捡回了一命。 也是陈玄丘没有足够的经验,否则方才一拳只要带上火行之力,哪怕不是什么世间罕见的异火神火,也能真正要了木德星君的性命,叫他不能复生了。 可惜! 陈玄丘暗叹一声,突然出手袭击,却只杀了一个,着实有些遗憾。 天后凌空蹈步,千丈距离,也只是莲步轻移。 可是,天后倩影刚到,陈玄丘身形一旋,又已消失。 他并未恋战,身形翩然一转,已经掠回到了萧红雨和杜若处。 就算两人之间不曾有过一番孽缘,陈玄丘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她下手,也是不会与她死战的。 两人修为相当,技法神通各有所长,法宝绝招各有保留,再打下去,也是胶着的局面。 莫如利用自己身法的绝妙,先清理掉那些碍手的小兵。 萧红雨和杜若正被五灵玄老君笑吟吟地拦住。 五灵玄老君一个人拦住她们两人,举手投足间,却是无比轻松,好似猫戏老鼠一般。 “老五小心!”一见陈玄丘鬼魅般又杀将回来,皓灵皇老君急忙高叫一声。 五灵玄老君蓦然回头,惊咦一声,就见陈玄丘亮出诛仙剑,长剑高举,狠狠一剑劈下。 一道粗如蟒蛇的剑光,隔着数十丈距离,便凌空劈下,将五灵玄老君斜肩拉胯,一劈两半。 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五行轮转,相克相生。 五灵玄老君被劈开的身躯,本来都飘向了两边,蓦然一合,身体裂缝处一道奇光闪过,整个身体顿时复原。 五灵玄老君眨眨眼睛,恼怒道:“好狂妄的小子!” 五老君是天庭一方的人,正在赴宴当中,碰到上门挑战的,自然没有袖手的道理。 不过五人是先天元素精灵,无欲无求,也不想杀人,方才的出手,始终没有动用什么杀招。 这时陈玄丘一剑劈开了五灵玄老君的神躯,亏得五方五老此时气机相连,利用相生之法,将他复活。 但是,陈玄丘此举,却是激怒了这五个位高辈尊的老人家。 五老联袂而来,再次将陈玄丘困住,这一次,困住陈玄丘的气机,却比之前,强大了许多。 计都星君被杀,木德星君利用“枯木逢春术”侥幸逃脱,却是元气大伤。 木德星君恼羞成怒,戟指尖声大喝:“他已受伤,又不遗余力,后力不断,我们围上去,合力杀他,为计都报仇!” 话音刚落,凤鸣九天,一道火光冲天而起。 清越之声洞澈云霄:“凤凰裁决!” 那火焰是白色的,像泉水一般透澈,透着一种瑰丽的清灵之感。 只是在那白色火焰的四周,像水光一样波荡的空气,透露着那白色火焰的不祥。 那是,炽烈无比的高温。 火焰中心的木德星君只发出一声惨叫,旋即就变成了助燃的材料。 白色火海中心,冒出了一根火炬般的红色火柱。 那火柱还会动的,手舞足蹈,惨叫连连,片刻之后,就被白色火焰焚烧殆尽。 这一道凤凰裁决,将九曜星君及周围不下数千名天兵天将笼罩在其中。 待那道白色火焰消失,九曜星君只逃出两个半。 太阳星君和火德星君,已经被烧成了灶王爷,但是好歹算是火系神灵,没有葬身于这熖天烈焰之下。 另外半个就是水德星君,好歹算是相克的神君,穷尽一身水系修为,竭力抵抗凤凰裁决之力,终是没有被焚尽于烈焰之中,但是元气大伤,神躯焚损,眼见得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不用灵丹妙药,怕也只是多捱几日。 一口凤凰烈焰,烧死五曜星君,烧残一个的朱雀辞,冉冉飞升到了高天之上。 “玄丘哥哥!” 朱雀辞颜色一喜,一个闪身,已经到了陈玄丘身边。 “小雀儿?” 陈玄丘一呆,惊喜莫名:“你……才半年时光不见,我的小雀儿长大了。” “才怪,在我这里,都有千万年之久了呢。” 朱雀辞甜笑地说着,忽然发现陈玄丘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尤其肩头一处创口,鲜血汩汩,染透了他的衣裳。 朱雀辞心儿一颤,目光不善地盯向五方五老,沉声道:“是你们伤了他?” 五方五老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娃儿,没错了,那种叫人心悸的感觉,就是她散发出来的。 青灵始老君试探地问道:“元凤?” 朱雀辞徐徐抬起手掌,掌心冒出了一团天蓝色的火焰,宛然与天色一色。 她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是不是你,伤了我玄丘哥哥?” 五方五老,先天五行元素化身。 而元凤之火,源自混沌世界,不在五行之中,是三界甚至混沌世界,不含五行元素的一种力量。 后天凤凰之火,是南明离火。 而先天凤凰之火,也就是元凤之火,被称为不灭涅槃真炎,它被称为火,实则却是一种混沌之光。 这种光炎,一般形态下,是红色,高极形态下,是白色。极致状态下,是天蓝色。 做为五行之外的一种元素力量,它能破坏五行相生相克的联系。 换而言之,它是五行的克星。 五老心中一紧,已经开始暗暗防备。 天蓝色的火焰! 这是元凤之火啊! 在元凤之炎面前,他们最强大的五行生息之法会失去作用,这种状态下如果被人打死,那就真的死了。 “他是我打伤的!” 天后瑶池追了上来,傲然上前一步:“你是何人,难道也要与我天庭为敌?” 天后看到朱雀辞像护犊似的把陈玄丘拉到身边,陈玄丘居然还乖乖听话了,心里马上就不舒服了。 朱雀辞眸光一转,鸟儿一般斜睇着她。 瑶池天后傲然上前一步,揽下了这件事情,挑衅地看向朱雀辞:“难不成,你还要治罪于本天后不成?” 朱雀辞怒极反笑:“好!本王就定你死罪!” 朱雀辞掌心一吐,天蓝色的火焰,就融入了天蓝色的天空。 “不好!” 天后瑶池在朱雀辞出手的刹那,就已察觉不妙,不禁脸色大变。 天后瑶池,没有见过元凤、祖龙的力量。 龙凤大劫,是三界形成后第一次大劫,被称为“龙凤初劫”。 当时由祖龙、元凤、始麒麟率领三族高手大战,鸿钧当时都要夹着腚沟子藏起来,不敢问闻。 因为那时鸿钧还未成圣,根本管不了这三位先天神兽领导下的种族大战。 那时候,天后瑶池还是一棵没没无闻的琼花仙草。 及至后来的凤凰族,她倒是知道深浅的。 比如婵媛女凰,真要较量起来,就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哪怕已经知道对方是凤凰神鸟,她也夷然不惧,却不知道,朱雀辞已经是半圣之境。 天蓝色光焰一出,碧池蓦然心悸,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招手一祭,一杆素色三角旗子拦在面前,当空招展,氤氲满地,异香扑鼻。 这素色云界旗一旦祭出,奇象氤氲,天地皆明,诸邪退避,万法不侵。 只是如今,却不知道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元凤不死真炎! 青濛濛一团火光,便向素色云界旗上扑来…… 第1127章 两仪微尘 一道天蓝色光芒掠过,在那天蓝色的苍穹背景下,也能看得清那道蓝色的光炎。 号称诸邪避退、万法不侵的素色云界旗,竟被蓝色光焰透旗而过,烧出一个洞来。 素色云界旗是混沌世界中创世青莲的一片荷叶所化,是为先天极品法宝。 可是,这元凤不死之炎,在混沌世界中也是强横于一株水生植物的存在。 这闻名天下的素色云界旗,竟抵不得元凤不死光炎片刻。 只是,这不死光炎显然也不是可以轻易使用的,朱雀辞的俏脸微微白了一白。 瑶池天后一见素色云界旗被毁,想要祭炼修复,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天材地宝,顿时惊怒交加。 此旗一名云界,一名聚仙。 娲皇圣人手中一有杆如妖幡,可召唤天下群妖。 而这素色云界旗,却可以招唤天下群仙。 单从这一点上论,素色云界旗可比召妖幡还要高级一些,如今就这样伤损了。 瑶池气怒交加,急急收了素色云界旗,招手一唤,远处飞来一座舆驾。 这舆驾宝气光华,闪烁不定,八方舆板,各具奇象,名曰八景舆。 仙道有八景之舆以游行上清。 这个上清指的是三十六重天上紫霄宫,道祖鸿钧之道场。 乃是瑶池天后在道祖鸿钧尚未开始合道于天,仍居三十六重天之上时,往返与鸿钧道场之宝。 那八景舆凌空飞来,便自空中解体,化作一块块巨大的各形各色的铁板钢架,铿然有声地组合在一起,片刻功夫,就化作了一个千丈巨人。 巨人胸口位置,蓦然张开一个洞口,放出一束奇光,笼罩在瑶池天后身上,将她摄入金属巨人胸口,然后洞口缓缓关闭。 洞口甫一关闭,整个金属巨人身上便涌现出一道道粗如蟒蛇的电光,然后巨人的双瞳处,陡然亮了起来。 陈玄丘愕然,擎……擎天柱大哥? 好像擎天柱也没有这么高大呢,不过,真有点像。 那千丈钢铁巨人微微弯腰,冷冷看向面前蝼蚁一般的红衫女子,沉闷而响亮的声音,从那钢铁之躯中响起:“元凤,果然不愧是混沌眷族,不死之炎,竟能伤了本宫的素色云界旗。很好,本宫便杀了你,将你的元凤之躯,炼入本宫的素色云界旗!” 说着,那巨大如山岳的铁手,便张开五指,向着朱雀辞倾压下来。 朱雀辞扬手又是一道不死之火,那蓝色火焰迎空烧去,钢铁巨手瞬间通红。 但是,毕竟是钢铁之躯,而且只一根手指,就如一根巨柱,没有那么快熔化掉。 更加上,那钢铁之躯上,神光电流,窜烁不已,在竭力抵消不死之炎的威力,因而一时竟不能像对付素色云界旗一般将之焚毁。 朱雀辞冷笑一声,千丈之躯,很了不起么? 我若恢复元身,也不逊色于你。 朱雀辞刚要恢复本相,陈玄丘一个掠身,便脱离了与五方五老的战斗,拦到了朱雀辞的前面。 “雀儿,刚出关就这么凶悍,人家会笑话我这个禽族赘婿没用的。” 陈玄丘笑吟吟地说了一句。 朱雀辞娇嗔道:“谁要你当上门女婿了,我不怕她,你闪开。“ 陈玄丘道:“五方五老,功法诡异,你去对付他们。“ “好!“ 朱雀辞看着永远是一副傲娇样儿,偏生很听陈玄丘的话,这就萌得很了。 陈玄丘一说,她也不问一句为什么,身形一转,便拦住了追过来的五方五老。 “小子奸诈!“青灵始老君只气得牙根痒痒。 狐族有“狐疑“之术,与商羊那太古卜筮之术不同,它也能预见些什么,但是并不能更加明晰。 有点像是一种直觉,只不过是加强放大版的直觉。 他能本能地察觉到一些东西,从而趋吉避凶,虽然他也未必明白其中的缘由。 方才朱雀辞以元凤之姿直上九霄,五方五老微微心悸的一幕,便被他的狐疑之术感应到了。 陈玄丘本能地觉得,让小雀儿对付五方五老,会比他更容易些。 朱雀辞一出手,五方五老果然大为头痛。 五老合五个准圣之力,也只能压陈玄丘这位三尸准圣大圆满境高手一头,之所以能打得他还手无力,全因五行生息大阵之力。 可是,凤凰不死之炎,也是先天混沌世界的一种强大物质,不在五行之中,他们的五行生息之力,一旦使用,不但不能克制朱雀辞,那种五行之间的稳定结构,反而会被打破,影响他们的力量。 所以,朱雀辞只是往那儿一站,他们的五行大阵就不攻而破。 换成五个人单打独斗的话,面对一个比陈玄丘还强的半圣,他们哪有胜算? 朱雀辞却不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禽族之王,自有王的傲气,更何况凤凰神鸟,本就以高傲著称。 这五个死老头儿,居然敢欺负她的男人? 朱雀辞二话不说,就放出了凤凰真火,与五方五老大战在一起。 瑶池深知元凤之火的厉害,但是见自己的八景舆化身,居然抵住了她的神火,顿时信心倍增。 哪怕只能抵挡片刻,她就可以放心施展诸般神通,谁料陈玄丘竟然替她挡在前面。 瑶池巨人之躯低头瞪视着陈玄丘,混账东西,我有了你的骨肉,你居然这不怜惜,为了维护那小贱人,与我为敌。 先有桃花仙,后有凤凰鸟,偏生我这琼花玉树,被你当成草! 好,今日我就抽烂你这张沾花惹草的脸,看你还拿什么去勾搭那些小浪蹄子。 瑶池心中暗暗发狠,给你预定的天后之位,没了!待本宫成圣,最多封你一个妃嫔,不!妃嫔名份也不给你,最多封个“美人“! 瑶池想着,举手投足,如平山岳,便向陈玄丘轰击过来。 陈玄丘变身做千丈巨人,以血肉之躯,与这钢铁巨人对打起来。 真武之术对这机械之躯,拳拳到肉,刚猛无比。 “太古之时,天下千门万宗。内有一派,专精炼器!” 天后一边出手,一边傲然道。 “本宫这八景舆,就是当时天下第一炼器大宗所炼法宝,敬献于道祖,道祖转赐于我的!” 眼下还需隐忍,当着众多天庭众人,瑶池可不便大逆不道,直呼鸿钧之名,故而仍尊称道祖。 “你体术虽强,区区血肉之躯,敌得这太古炼器杰作?” “呼“地一声,一个体魄强壮的巫人,自远方突兀而来,身形破空,有音爆之声,轰隆隆震耳欲聋。 昊天上帝与东华帝君一个持昊天剑,一个持纯阳剑,正打得有声有色,一旁赤脚大仙插不进手去,都只好持扇掠阵了。 不想那大巫形象者,恰从二人中间破空而空,音爆声随之再现,“轰“地一声,将二人各自撞出百丈距离,方才稳住了身形。 那大巫冲得甚急,脚下明明没有借力之处,可是停得却又极快极稳。 攸然之间,那身形便已停在陈玄丘和八景舆两个巨人身畔。 “呵呵,不过是神工阁炼成的一具可以变形的傀儡罢了!” 大巫冷笑:“借助外物,终究不如自身力量随心所欲,有什么了不起?” 陈玄丘也看见了这大巫形象者突如其来的威势,只不过他正与瑶池交手,却是无暇多言。 乍一看时,他几乎以为是大师兄巫马有熊到了,偷空仔细一看,才知道不是。 不过,这形象一看,就是巫族中人,必然是友非敌,陈玄丘倒是心中一宽。 只不过,巫人不会飞行,这大巫看起来似乎并未借助外物,为何能在空中悬停,倒是有些叫人纳罕。 那大巫又看一眼与钢铁巨人互殴的陈玄丘,晒然一笑:“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难不成你和那铁疙瘩一样,脑子也生了锈?” 这句话说罢,那大巫身形一转,已然迎向十大天尊,甫一出手,一双铁拳便将十天尊全面压制。 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陈玄丘倒没在意这人语气的不礼貌,迅速抓住了重点。 怎么就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了? 陈玄丘微微一诧,突然明白了过来。 不错,确实是脑袋秀逗了。 陈玄丘立即把千丈之躯缩小到了百丈,施展天狐魅影步,身形一转,便绕到了巨人身后。 做为千丈钢铁巨人,它的反应和灵活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足见这太古炼器宗门的厉害。 但是正如那不知名的大巫所言,借助外物,终究不如自身力量随心所欲。 陈玄丘疾旋至其身后,那巨人如何反应的过来? 陈玄丘一脚踹去,正中巨人腿弯。 腿弯处是机械巨人的一个关节,有大量精密零件和力量传导装置,怎么可能抗得住如此巨大的力量。 “铿”地一声巨响,那钢铁护甲之上,便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内里的机械零件顿时错位,而它仍在想要带动这沉重无比的千丈身躯,零件运转,彼此碰撞摩擦,那关节处“崩”地一声巨响,零件崩碎,一条大腿便单膝跪了下来。 钢铁巨人放出两条电蛇,抽向陈玄丘,陈玄丘在两条电蛇缝隙间一闪而过,侧方又是一脚直踹,另一只钢铁巨人的关节也被踹坏。 不能移动的巨人,顿时成了一个活靶子,被陈玄丘“砰砰砰”一通拳脚,仿佛重锤轰击,刹那间人影又闪到正面,诛仙剑擎在手中,狠狠一剑,当胸劈去。 “咔喇喇”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巨人胸甲被劈开,瑶池天后自那胸甲之内腾空飞出,手中碧玉簪化作一口长剑,刺向陈玄丘眉心。 商羊眼见这连番变化,不由大喜:“有贵人至,生机已现。” 计蒙和英招受陈玄丘所托,护着萧红雨和杜若,被二十八宿、八极神君追得四处乱窜。 听见商羊这句话,正被追得昏头转向的英招大喜道:“当真?贵人在哪?” 商羊气的大骂:“蠢材,刚刚出现的凤凰女和大巫,你看不见么?” 昊天上帝大喝道:“师妹,天宫威仪,断不能容他们来去自如,布两仪微尘阵吧!” 瑶池先被朱雀辞毁了素色云界旗,又被陈玄丘毁了八景舆,气得七窍生烟。 这时再也顾不上与昊天呕气了,把牙一咬,便冲到昊天身边,与他面面相对,沉声道:“好!” 昊天大喜,道:“诸天神将,随帝后布两仪微尘大阵!” 五方五老急忙脱离与朱雀辞的战斗,与五斗星君、南斗六君、八极神君、十方天尊,二十八宿、火部雷部众神身位变幻,共结大阵。天蓬天佑两位元帅也阵列其中。 阵法,本就是以数量对抗质量,以追平甚而超过对方战力的一种办法。 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巫族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通天圣人的诛仙剑阵,那都是可以比肩圣人的大阵。 而次一等的阵法当中,排名第一的,就是两仪微尘阵。 不过,此阵本是上清老子的护山大阵,以太极图为阵眼,驱动阴阳二性,方能颠倒混沌。 昊天上帝没有太极图镇压阵眼,本来无法驱动此阵,不过他却有临时性的办法。 天后是洞阴至尊,而他是纯阳至罡之体,以天帝天后为阵眼,周天神君为辅,也能勉强驱动此阵。 当然,严格说来,不管是他原本打算摆下的“周天星斗大阵”,还是这时的“两仪微尘阵”,都不是原版,而是膺品。 以天帝天后为阵眼,于他二人的耗损也极为巨大。 只不过,高仿还是拥有相当巨大的力量的,可以最大限度地整合这诸天神将的力量。 虽然分散开来,他们的力量根本就不够看,可是充分结合起来,至少能发挥原版两仪微尘阵八成的威力,用来困住目标,还是办得到的。 现如今对方有元凤、有东王公、有三尸准圣的陈玄丘、有上古妖族天庭的三位妖帅,还有一个神秘大巫,就算天帝天后耗损大一些,也完全值得。 昊天碧池四掌相接,阴阳两气随即产生,围绕二人,化作巨大的阴阳鱼图案,当空旋转。 东华帝君脸色一变,高声喝道:“不必恋战,速速突围!迟则危矣!“ 东华帝君语气一向悠然,哪怕看着已身蹈死地,也从不慌张,但陈玄丘此刻却从他的语气当中嗅到了紧张的意味。 陈玄丘也不由得心中一紧,趁着天帝天后集结周天神将,弃诸般小阵,合组两仪微尘大阵,也迅速合作一处,沉声道:“冲出去!“ 东华帝君道:“走!“ 纯阳剑一举,便当先冲向东方。 陈玄丘与朱雀辞对视一眼,齐齐跃起,与东华帝君呈品字形射向空中。 陈玄丘道:“速速跟上,巫族前辈,不要恋战!“ 那大巫拳打脚踢,哈哈大笑:“我来断后,走!” 也随之腾身于空,护在商羊、计蒙、英招和萧红雨、杜若后面,一行九人,结成箭矢般的锐三角形阵容,便欲突围而出。 此时,随着诸天神将不断加入,阴阳二气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已经在高空之中,缓缓盘旋起来…… 第1128章 看,天上好大一个八卦 阴阳交感,二气横升。 高天之上,由昊天上帝与瑶池天后引发的阴阳二气,在这两位三尸大圆满准圣境的绝顶高手合力催动下,弥漫了整个天空。 八方四面,神将仙君,万千天兵,齐往前聚,遍体升光,耀亮了天空。 大地之上,岐州城中,正有一个老苍头儿,佝偻着身子,拉着二胡,蹒跚而行。 在他身后,半个身位,跟着一个女子,布帕包头,粗布衣衫,宛然一个村姑。 只是,那脸庞纵然腊黄一片,若细看寻眉眼,也是说不出的标致,粗大的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纵然将她姣好迷人的体态完全遮掩了,那身姿气质,也会叫人忍不住地多看一眼。 老苍头悠悠然地拉着二胡,漫声说着话。 “修行者以乱其身心诸由,为诸魔。烦恼魔,五蕴魔、死魔,还有,天魔。 何谓魔?普通人眼中,就是恶的代表,但是修行者要明白,所谓魔,指的就是修行过程中,身心和环境的冲突与不平衡,对他们修行造成的扰乱,也就是魔扰。 所谓魔扰,却是由自身贪、嗔、痴等执着心而产生,执着越轻,离魔越远。 呵呵,大谬也。这也是为师,不禁你爱恨情仇之故。 人,生而有灵,有灵即有情,无论爱恨情仇,为何要选择舍弃它,远离它,将自己变成一块无情无欲的顽石来成道?为何,就不能执着于它,专注于它,征服于它,使其为自己所用? 既然这魔扰,本就是身为生灵,所与生俱来的东西,为何要舍弃它,去追求本不属于人的力量呢?” 老苍头儿微微一笑,道:“其实从这一点上来说,专注于体修,发挥自身力量的盘,理念与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小南呐,为师今带你隐了本相,行走人间,就是希望你能重新审视它、了解它,掌握它。” 说到这里,老苍头儿忽然乐曲声一停,停下脚步,抬起头来。 那双混浊发黄的老眼微微地眯着,望向天空。 与此同时,街头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天空的异动,随之便有无数人,纷纷停下了脚步,抬眼望向长空。 那个叫小南的村姑惊讶道:“天庭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者的双眼看似混浊不清,但那瞳孔深处,却有两缕金色的光芒,仿佛两柄无比锋利的金剑,刺向天空。 “呵~,陈玄丘,不错啊!” 老苍头儿抚着鼠须,微笑地看着天空:“好大阵仗,天帝天后都亲自出手,前来抓他了。” 小南攸然色变:“什么,陈玄丘出事了?” 老苍头儿眯着眼睛,笑吟吟地道:“哎哟,不错哇,盘那不争气的儿子,总算是出手啦。咦?竟有凤凰返祖,成就元凤之躯了吗?哦,原来是那个朱雀女王啊!” 小南急道:“朱雀辞也去了?师父啊,陈玄丘到底出什么事了?” 老苍头儿啧啧连声,跟个老碎嘴子似的:“小狐女也上去了呀?不错嘛,小小年纪,已经修得九尾真身……” 小南一听,更加着急,纵身就想跃起,可是足尖微微一点地,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全部法力似的,根本无法腾空而起。 小南娇嗔道:“师父,你又干什么呀,我要去救人!” 老苍头儿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呵呵地笑。 “去救人?你现在多大本事,就去救人?别去了碍手碍脚,反被人救,你师父我不丢脸吗?” 小南自然就是南子了。 虽然现在衣着、相貌都十分普通,可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娇俏地白了师父一眼,若非现在街头的人都在举首向天,惊讶不已,真个叫人看到了,只怕会色授魂销。 南子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咱们魔道,不是修行进境,远比其他修行法门更快么?结果人家跟着你这魔祖一般人物,居然叫小凤凰和小狐女给比了下去,你也不嫌丢人。” 老苍头儿不以为忤,笑道:“小凤凰和小狐女都是先天四大神兽之躯,比你早成功一步,那不是理所当然嘛!你也不想被她们比了下去吧?为师既然亲自调教于你,自然就要调教出一尊天尊出来。” 老苍头儿又拉响了二胡,吱吱呀呀的声音份外凄凉。 “走吧,跟为师走。那小子,不是早夭之相。你只管好好用功,不成天魔,不许飞天……” 师徒俩这一番对话,并没有旁人听见。 书馆门口,一个书生仰望着天空,震憾地看了半晌,才指着天穹,震惊地道:“老师快看,天上,好大一个八卦!” …… 高空之上,八卦即将环绕阴阳太极鱼图而成形。 那八卦,实则是一层层围堵上来的天将天兵。 陈玄丘一行九人,以剑仙之祖东华帝君为先驱,如虹贯日,直刺长空。 穿凿之术,本来最是犀利,尤其是杀伤力最强的剑仙开路,本该如炽刃切黄油,所向披靡。 可是,这块黄油太厚了,东华帝君一往无前的冲势,竟也渐渐迟滞。 麻姑仙子站在瑶台之上,心中好不焦急。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都在那里。 虽然,她有必须留在天宫的理由,可若是丈夫和儿子都没了,那她留在天宫还有什么意义? 眼见东华帝君一行人冲势渐缓,而昊天瑶池、五方五老等高手越追越近,包围圈越来越小,微尘两仪大阵即将锁死。 麻姑仙子把银牙一咬,就想冲上天去。 暴露便暴露吧,必须趁大阵尚未合龙,自外边破解,否则,此阵一成,纵然能被他们破解,最终能逃出几人,也不可预料了。 就在这时,高天之上,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那是一个女孩儿的笑声,就只是一阵笑,就笑得许多修为较浅的仙神心旌摇荡,欲念丛生。 仍旧待在瑶台上的许多低阶使吏仙娥,正是面红耳赤,不克自持了。 麻姑仙子目光一亮,本要纵起的身形,顿时停了下来。 “天宫好热闹呀,表哥,人家没来晚吧?” 天空中人,尽皆向那动人心魄的声音传来处看去。 就见一片骆驼黄的绒毯横于空中,绒毯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 乍一看宛如一朵出水的净莲,花瓣上还缀着晶莹的露珠。 再一看却又似一个倚在榻上,等候晚归丈夫的少妇,柔媚入骨,又纯又欲。 “天帝天后,仗着人多,欺负人么?” 那少女娇俏地一笑,就大剌剌地坐在那毯上,九条毛绒绒的漂亮狐尾像扇形屏风似的在她娇躯之后摇曳。 “要比人多,多得过我么?” 她把纤纤素手向前一挥,一个高达二十多丈,全由岩石堆砌而成巨人握着两柄石锤,陡然现于天空。 旋即,又是一个晶莹剔透、呈淡蓝色的巨人,高也有二十多丈,它没有双手,冰块的手臂一伸,前端就是尖锐的锥形,仿佛两口利剑。 这石人和冰人甫一出现,就向正向微尘两仪阵聚拢,即将成形的众天兵天将迈天大步冲了过去。 “呼~~” 在石巨人和冰巨人头顶,一只巨大的铁鹰呼啸而过,身躯约有三丈,双翅展开,直径便有十丈有余了。 它从石巨人和冰巨人头顶掠过,双翅一振,一枝枝铁羽就像密密麻麻的神箭,率先射了出去。 巨大的猛犸战象巨蹄踏空,獠牙高挑,古朴神秘的青铜巨人,挥着巨大的斩马剑,如同挥舞镰刀割麦子的勤劳农夫,一剑横过,便是百余个天兵分尸两段。 火焰战马撒着欢儿地喷吐着烈火,尸巫举着它的巫杖,面对着宿敌般的天神,面无表情地挥洒着巫术产生的力量。 一头巨大的插翅白虎,猛然出现在飞毯旁边,四爪凌空,一声咆哮,如虎啸山岗,八方震动。 白衣少女在飞毯上站起来,手舞之,足蹈之,跳起了无比魅惑诱人的舞蹈。 还有若有若无,似美人低喘的柔吟声乐,绵绵入耳,直入心扉。 随着白衣少女的舞蹈,有无穷无尽的妖修鬼卒,踏碎虚空,蜂拥而来,跟在那石巨人、冰巨人、青铜傀儡、烈陷战马、尸巫铁鹰之后,悍然杀向众天兵天将的腹背。 看那无穷无尽的妖魔数量,竟比密密匝匝的天兵天将只多不少。 天兵天将突遇劲敌,顿时手忙脚乱,停住脚步,挥舞兵器大战起来。 “不要慌!这是天狐魅舞,你们中了幻术!” 瑶池眼中,哪有数不尽的妖魔鬼怪蜂拥而来? 空中一条飞毯,毯上一个白衣少女载歌载舞。 旁边一只白虎,四蹄拱背,虎目炯炯,为她护法。 撞进天兵阵营,搅得人仰马翻的,不过就只是一个石人、一个冰人、一个青铜傀儡,外加一只铁鹰、一匹火焰战马、一头战象和一尊尸巫而已。 无数的天兵天将挥舞着兵器,正同只存在于他们脑海之中,根本不曾存在的敌人,在拼命地搏斗。 东华帝君即将力竭,忽见九尾天狐妲己出现,一招“天狐魅舞”,虽说占了出其不意的偏宜,但能笼罩这么大的范围,显然是《天狐经》已修炼到最高境界。 东华帝君不由大喜,振奋道:“援兵来了,我们冲出去!” 陈玄丘见他冲杀至今,也是周身浴血,精力已疲,便擎出双剑,道:“我来破阵!” 陈玄丘自己还一身伤呢,只不过他已经提前加持了腾蛇不死术,恢复的太快,这一身的血和伤口看着吓人,实则……要是送医晚些,自己就长好了。 可朱雀辞却不知其详,一瞧自己男人伤的这么重,好不心疼,马上道:“玄丘哥哥,你上背来,我来冲!” “小雀……” “不许废话!” 朱雀辞瞪他一眼,便化出了火凤凰原形,凤首一昂,一道烈焰,便笔直地喷将出去,将直线上许多天兵笼进了熊熊烈焰之中。 陈玄丘无奈,只好纵身一跃,欠着半个屁股坐到了凤凰背上。 东华帝君“退居二线”了。 看看冲在前方的火凤凰,嗯……自己老婆给儿子定的这小媳妇儿,倒也行。不过…… 东华帝君又看看飞毡之上娇俏俏水灵灵的小仙女儿,感觉还是我的眼光更好诶。 杜若万没想到,天帝降旨要处死的人,竟还真有机会逃得生天。 惊喜激动不已的杜若,紧紧抓住萧红雨的手,跟在英招、计蒙后面,沿着火凤凰趟开的血路,向外疾飞。 只是,被她拉着急急飞去的萧红雨,却像掉了魂儿一般。 她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那飞毯之上歌舞妖娆的白衣少女,心底里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不可能!这不可能! 妲己姐姐,她还活着!!! PS:求月票、点赞赞! 第1129章 天欲灭我我灭天 天后瑶池惊怒,可她正与昊天主持两仪微尘大阵,眼看阵势即将成形,此时若脱身战斗,势必功亏一篑,只得叫道:“赤脚、八极,困住凤凰女。有劳五老,拎下天狐女!” 说罢,天后发髻之上,碧莹莹一道毫光,倏然飞去,直取东华帝君后心。 这玉簪去势极快,东华帝君惊咦一声,使纯阳剑来挡,不料那簪子到了近前,突然滴溜溜一转,便向陈玄丘射去。 陈玄丘不想坐在朱雀辞背上反击。 其实这种手段原也没有什么,只是陈玄丘思想意识与这个时代的人终究有些不同,将朱雀辞暂时充作座骑,于他而言,心理上也不可接受。 因此,陈玄丘腾身而起,使仙剑斩向玉簪。 簪上所蕴神力,瞬间爆发,陈玄丘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将他的身形推得倒飞出去。 在他后边的商羊、计蒙、英招、萧红雨、杜若更是不由自主,随之倒卷而出。 玉簪横空,划开了一道空间之河,将陈玄丘一行人与冲在前面的朱雀辞和东华帝君隔开了来。 大河之中,澎湃的是河水,激荡的是漩涡。 而天后玉簪划开的,却是一条空间之河,河中奔涌的是撕裂的空间碎片,激荡的是足以绞碎神躯的空间碎片漩涡。 陈玄丘肉身强横堪比圣人,倒是可以一试这空间长河的伟力,可是他无法带着萧红雨和杜若安然度过。 此时五行五老已飞身追来,没有克制他们的元凤之炎,顿时五行勾连,将陈玄丘一行人再度困住。 高天之上,妲己一见情急不已,立即停了天狐之舞,身形疾闪,到了陈玄丘身边,眉眼弯弯,喜盈盈道:“表哥!” 陈玄丘没想到小表妹已然修成九尾至高之相,心中也是欢喜,只是现在却不是寒喧的时候。 陈玄丘忙道:“五行五老,生息相连,极难对付,表妹小心,到我身后来。”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陈玄丘抬头一看,就见一只金翅大鹏,利爪下扣着一个少女,正展翅飞来。 五老抬头一看,脸色大变:“小婵儿!” “徒儿!” 五老哪还理会陈玄丘逃是不逃,纵身就向那金翅大鹏追了过去。 陈玄丘一抬头,就看清了那金翅大鹏,正是自己那便宜儿子。 在它爪上,扣在爪中状似毫无反抗之力的,却是邓婵玉。 陈玄丘不禁惊咦了一声。 大鹏视他为父,视婵玉为母,怎么可能对婵玉不敬,这是…… 看到五方五老惊呼徒儿,旋即舍了他追向那金翅大鹏,天狐心智,瞬间有所了然。 婵玉与大鹏,只怕是在做戏。 只是不知婵玉因着什么机缘,竟被五老收作了徒弟。 邓婵玉乖巧伶俐,短短时日就掳获了这五个先天精灵之神的心,把她宠在了心尖尖儿上。 如今眼见自己的宝贝徒儿被一只金翅大鹏掳走,抓在爪下,毫无反抗之力。 五老惊怒交加,追在空中,一道道掌力,便遥空向那大鹏劈斩而过。 要不是怕这掌力伤及了徒弟,不敢使用威力更大的招式,五老早就五行合一,将那金翅大鹏轰个粉碎。 饶是如此,金翅大鹏的羽翼也挨了几掌,痛得很,羽毛都飘飞了几根。 “娘啊,那五个老头子好凶,我带你逃了吧。” 金翅大鹏一振翅就是九万里,眼下这只幼鹏旁的本事不大,只是这飞行速度,足以傲视群伦。 它若想脱困而出,实难有人困得住它,五方五老,也追它不上。 只是它听了娘亲的嘱咐,故意要引开五老,这才放慢了速度。 吃痛之下,小金鹏可就有点受不了啦。 邓婵玉往远处瞧了瞧,五道彩色虹光,遥遥追在后面,锲而不舍。 邓婵玉心思一转,低声吩咐道:“再逃远些,假意不敌,放我下来,你去救你爹爹。” 小金鹏脆生生答应一声:“好!” 大鹏展翅,前方飞遁,五老急追,锲而不舍,片刻功夫,就远离了天宫战场。 金鹏又挨青灵始老君一掌,“哎呀”一声惊呼,好像已经支撑不住,爪子一松,放下邓婵玉,双翅用力一振,瞬间加速,“呼”地一声,就与五方五老拉开了距离,遥空掌力,也难伤及它了。 五方五老追来,元灵元老君一马当先,将空中落下的邓婵玉双手托住,其余四老瞬间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紧张叫道:“宝贝徒儿,你没事吧?” 邓婵玉花容失色,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道:“五位师父,我没事,只是被那金鹏利爪抓住,受了惊吓。” 皓灵皇老君怒气冲冲道:“那大鹏是什么来路,竟敢欺负我的徒我?” 邓婵玉瑟瑟发抖道:“那金鹏好凶啊,他说他是陈玄丘的朋友,来帮他的。说我皮鲜肉滑,最好做个点心,要抓了我,待腹饥时吃了……” 丹灵真老君怒发冲冠:“那金鹏大胆,竟想吃我徒儿,若不是他遛得快,方才便拔光了它的毛,把它变成一只秃鸡!” 青灵始老君道:“徒儿已经救下,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帮天帝擒那陈玄丘?” 邓婵玉“哎哟”一声,捂住心口,呻吟道:“徒儿受了惊吓,心悸不已,好难受啊。” 五方五老登时把什么天帝天后抛到了九霄云外。 元灵元老君变色道:“徒弟别是受了惊吓元神不稳了?” 丹灵真老君道:“徒儿同时参修你我五门功法,元神本就不固,全赖我五行定心丹固本培元,只怕吃那大鹏一吓,元神真个不稳了。” 五灵玄老君叫道:“走走走,赶紧回去,帮徒儿稳固元神。” 五老说罢,护着邓婵玉便走,什么天庭大战,五个先天元素之神,已经全然忘到了脑后。 妲己以幻术引得天兵天将神魂错乱,对着假想之敌苦战不休。 虽说太乙以上境界者几乎便不受这种大规模魅惑神通的影响,但是大部分天兵天将,却不到太乙境修为。 他们的混乱,使得两仪微尘阵功亏一篑,只差一线,终究没有成阵。 耗费大量真元维持阵法的昊天和瑶池终于坚持不住,放弃了合阵的打算。 恼怒之下,昊天和瑶池不约而同,便向陈玄丘和商羊等人扑来。 那神秘大巫目光一闪,道:“我能挡他们一盏茶的功夫,你来破开动荡的天河,横渡过去!” 陈玄丘叫道:“前辈,一盏茶,是多久?” 神秘大巫一个踉跄,没好气道:“一刻钟左右,这也不知道?” 陈玄丘讪讪地道:“晚辈只是想精确一点罢了。” 神秘大巫道:“临战之机,瞬息万变,谁作得准数?你抓紧时间!” 陈玄丘高声叫道:“我们走了,前辈如何自处?” 神秘大巫已跃至空中,嘿地一声道:“不是受你牵累,老子早已走了,休处聒噪,你自去!” 说罢,气势汹汹,迎着天帝天后飞来的身影,便撞了上去。 他在天庭亿万年,却是始终不曾与天帝交过手,如今已全新的形貌,倒是有心一试这道祖鸿钧亲传的道僮使女,与他盘之子,究竟谁更高明。 钵大的铁拳,呼啸而去,慷慨之音,响澈天地。“ 大道修之始知难, 旁门小法误神仙, 体修不觅婴和姹, 我命由我不由天!” 人间道,捱不住徒弟一再央求,波旬大魔王终是没了办法,以魔视之法,将天庭此时变化,投影在徒儿面前。 虽然他已说了陈玄丘不是早夭之相,可是不教她亲眼看着陈玄丘脱困而去,她又怎肯安心继续修行? 听到那神秘大巫一番豪言,目光始终专注在陈玄丘身上的南子,也不禁听得双眉一轩,心中魔意昂昂。 波旬大魔王却是晒然一笑,摇头道:“终是不及他那父亲豪迈,一斧劈开混与沌,天欲灭我我灭天!” 第1130章 小狐渡水 神秘大巫,以一敌二,顶住了昊天与瑶池。 以一敌二,显然他是不敌的。 但是这大巫肉身之强横,实是昊天一生仅见。 此时那大巫穷尽全力,举手投足,霸道绝伦,短时间内,昊天和瑶池却是被他缠住,脱身不得。 他的动作太快了,招招紧逼,根本不容你脱离战斗或者避而不战,否则他的拳脚就一定会招呼到你的身上。 且不说这大巫拳脚刚猛无俦,就算没什么威力,天帝天后挨上一拳,形容狼狈,也太有失身份。 盛名所累,天帝天后只得打起精神与之一战,心中却是暗暗咬牙。 能与他们这等三尸准圣一决高下的,当年唯有十二祖巫。 眼前这大巫默默无闻,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后土! 一定是后土隐忍于地府,苦心栽培的巫族种子。 好!那我就亲手扼杀了你的希望! 昊天想着,手中昊天剑愈发的凌厉。 可瑶池天后的攻击,却是渐渐趋缓了。 虽然说刚刚有孕,基本不影响动作,但是太过激烈,也难保不会出岔子。 三尸准圣境的人还能怀了身孕,这机会千万中无一。 更何况,这是天后亲身孕育的第一个孩子,自从发觉一个小生命正在她腹中成长起来,不管她最初是什么心态,现在也是越来越放在心上。 她不想出现意外。 方才的一番激战,已经足够持久,再用力过度,就算不受外伤,自身气极的牵动,也要影响到身体了。 毕竟,方才为了布两仪微尘阵,她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真元。 可瑶池可以收力自保,结果就是昊天上帝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另一边,陈玄丘望向那条动荡不休的空间之河,却是眉心紧皱。 如果不理会它,这空间也能自行修复,但那耗时太久了,趁着五方五老没有回来,天庭一方缺了极强大的五位准圣助力,此时逃走,是最好的机会。 迅速修复空间,需要极高深的空间法则力量,可陈玄丘对于空间法则的理解却也有限。 等等,一定要修复么? 三番四次受人点拨,陈玄丘已经渐渐开窍,不再空负一身三尸准圣境修为,却不明相应的运用之法了? 负负得正啊! 空间撕裂,我就不能也用空间撕裂之法么?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破坏这大河流淌般的乱空间乱流,就能加剧这种状况的溃散,让天河迅速修复。 妲己飞到陈玄丘面前,正眼巴巴地看着,表哥更俊俏了呢,身材也更结实了,那气质,较之当初的稚嫩,显得成熟了许多,也更加迷人。 她正想看表哥如何大展神威,荡平空间天河,尖尖狐耳突然动了一动,听到了姑姑苏清绾的声音:“妲己,小狐渡河,带他们走。” “姑姑?” 妲己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急忙四顾,却并不见姑姑身影。 “不要看了,快走!” “姑姑,小狐渡河,不是断尾自救之术么?” 天狐九尾,便有九命。 若遇大劫,可断狐尾代死。 当然,因为本体尚在,断掉的一尾,还能重新长出来,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 “昊天一再被拂却颜面,恼羞成怒,已然在悄悄召唤镇压天庭气运的本命法宝,待他成功,你们就走不掉了,快!“ 镇压气运之宝,轻易不可调动。除非你是圣人,有举轻若重、举重若轻的本领。 否则,随意取用,会撼动气运。 昊天表面依旧风度十足,恐怕早就气极败坏,竟然甘冒风险,动用镇压天庭气运的法宝。 只是,镇压天庭气运的本命法宝? 那会是什么? 小狐狸好奇的很,不过此时此刻,显然不是询问究竟的时候。 妲己立即跳出来道:“表哥,来不及了,我带你们走。“ 陈玄丘正要一拳击出,试试破碎虚空,截断这空间乱流,听见妲己这么说,有些不敢置信,道:“妲己,你有把握?“ 萧红雨早已走到妲己身边,定定地看着她,有些想上前,却又不敢近身的样子。 直到此时,听陈玄丘唤出“妲己”这个名字,萧红雨娇躯一震,脑袋里轰隆隆作响。 之前她还有些不敢置信,哪怕这少女容颜与她心中的那个她一模一样,而且这少女也是天狐之身,却终是情怯,不敢询问,生怕打碎了她希冀的幻想。 可是……就连名字都一模一样,这还能有错么? 萧红雨的双眼,顿时被泪水迷离了。 妲己却没注意旁边直勾勾盯着她看的女贪狼,听了陈玄丘这话,她身后九条漂亮的狐尾蓦地弹了出来,轻轻一摇,得意道:“人家可是将《天狐经》融会贯通了呢,快快快,你们都上来,我带你们走!” 妲己向前一纵身,蓦然化作一只巨大的天狐,狐体本就娇小,可这时这只雪白的天狐,怕不有四十多高长的身体,但是身在空中,依旧有种娇小、轻盈的感觉。 “表哥,你们快!” 陈玄丘无奈,只得招呼商羊、计蒙和萧红雨等人,一起跃上天狐之背。 萧红雨一直来不及相认,此时站在天狐背上,激动得小脸儿通红,那眼神儿迷离的,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骤然被一个暗恋许久的人拥进了怀里似的。 妲己此时变身成巨型天狐,背上站了这么几个人,比皮毛上沾了几只跳蚤也没什么区别,根本感觉不到。 她狐背一躯,纵身一跃,便扑进了那空间乱跳之中。 在跃出的一刹那,她的身体外围就涌出一圈淡淡的白光,白色光环内的她和陈玄丘等人,就变成了半是虚幻、半是透明的样子,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没有实质的投影。 无比锋利、肆虐切割的空间碎片,奔涌旋荡着,可以切碎一片物质的样子。 但那看不见的空间乱流涌过妲己的身体,却像是从一个影子里穿了过去,无法对它造成任何伤害。 高空湛蓝,云,早已在众神的激战中被撕碎、被汽化…… 空间乱流的部分,因为空间错乱,阳光照落其上,也被拆得七零八落,有的被吸收,有的被折射,所以导致乱流部分真的仿佛变成了一条波光粼粼、无比壮阔的天河。 一只九条尾白的、毛发雪白、身体修长优美、高贵妩媚的天狐,轻盈的四肢迈动,嫩红色的足垫儿,就踩着那波光粼粼的天河,奔跑过去。 其情其景,如诗如画。 三十六重天上,一方巨石,正自上而下,带着熊熊烈火,一路砸穿三十五重天、三十四重天,飞向天宫所在。 那巨石过处,虚空震荡。 如果有曾经听过三次讲道的太古大能看见这方巨石,当能认得出它来。 毕竟,若他手中持有先天法宝,又或者是两手空空,拿不出一件像样的法宝,都不会忘记他当年,就是在这座山峰之上,或有收获,或一无所得。 那是道祖鸿钧的分宝岩。 先天混沌世界的一方顽石。 昊天,就是这块顽石之精,被点化成人。 昊天仍在不动声色地与那神秘大巫缠斗,镇压天庭气运的分宝岩,他的本命之宝,却在他暗暗调动之下,正从天而降! 然而,他的这个决心,终是动得晚了些。 那只天狐,就像是凌波而过,又像是踩着冰面,顽皮觅食,已经轻盈地跑过了空间乱流形成的“天河”。 而众多的天兵神将,却被阻在了天河的那一端。 天河这一端虽然也有许多天兵天将,却都是低阶天人,此时还陷在天狐魅舞造成的幻境中不能自拔呢。 “啊~~嗷~~” 九尾天狐发出一声痛呼,声音细而娇嫩,这天狐本体的叫声,也想一个豆蔻少女般有些撩人。 然后,它九条雪白尾巴中的一条,迅速虚化下去,消逝于空。 小狐汔济,污濡其尾。 本是不吉,却又是死里逃生之术。 在它恢复之前,天狐九命,便只剩八条了。 朱雀辞与东华帝君受阻于天河,朱雀辞焦灼不已。幸被东华帝君劝住,才没有强渡空间乱流。 空间之刃,最是锋利。 若说攻击,她强于妲己,但她却没有“小狐过河,舍尾脱生”之术,真个闯进去,虽是不死之身,可被空间碎片割得遍体鳞伤,怕也要元气大伤。 此时一见竟是陈玄丘的表妹妲己不知用了什么神通,载了他们过来,不由得娥眉一挑。 本以为把她的进境修为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天狐女心性也高傲的很,光是自卑,也不敢与自己相争了。 想不到,她倒追得紧,这只臭狐狸! 妲己少了一条漂亮的狐尾,总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完美了。 虽然她当初只有一条狐尾时,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美了。 这时哪会容得朱雀辞那小浪蹄子上前嘘寒问暖,蛊惑表哥? 都已经牺牲一条狐尾了,此时不走,待追兵赶来,难不成再牺牲一条狐尾?那不就秃了嘛。 妲己便凶巴巴叫道:“啥也不必说,速速离开天庭要紧!” 萧红雨正要上前相认,一听这话,乖乖站住,看着妲己,心中甜丝丝的:“就是她!妲己姐姐,青丘狐王,就是这么霸气!” 东华帝君道:“时不我待,诸位且随我往东海暂避!” 说罢,东华帝君祭出纯阳剑,化作一艘巨船般大小,催促众人匆匆登上剑舟,划破天际,直往东海而去。 第1131章 妖族之王 陈玄丘一行人剑遁向东,高空之上,一只金翅大鹏犹如空中预警机似的,展翅相随,帮他们监视着远方。 一行人直到冲出天空,再脱离中央天域,那金翅大鹏才欢喜地一声长鸣,敛翅扎了下去。 而陈玄丘等人一走,那神秘大巫便哈哈一笑,转身便走。 昊天哪肯放过,他搞不懂,此人明明是个大巫,为何却能不借助外物而飞翔于天上? 巫族是不修元神的,不通飞行之术。 难不成后土隐居冥界亿万载,竟然悟出了可以让巫族习炼法术的本领? 巫族以肉身强横、先天拥有诸般异能的本领,十二祖巫更是拥有直接沟通大道法则的力量,比如掌握空间法则的帝江,掌握水之法则的共工…… 如果再让他们懂得了如何修习法术,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昊天想留下这个大巫,然而分宝岩自三十六重高天之上飞降,尚未赶到,他和瑶池联手,虽能击败这个神秘大巫,但要想把他留下,谈何容易? 陈玄丘一行人离开天宫,妲己的天狐魅舞也就失去了效应,诸天神将天兵,都恢复了清明。 可是,这时杀神一般的神秘大巫又杀到了。 他拥有蚩尤一般强悍无比的体魄,拥有刑天一般狂傲凶猛的气势,拥有夸父一般霸道绝伦的速度。 他从无数神将天兵群中横冲直撞而过,举手投足,便有拔山超海之力,打得众天兵神将残肢断臂,惨不忍睹。 昊天追在后边,身边天帝,又不能不顾众臣下的性命,悍然出手击杀于他,汹涌如潮的天兵阵营,竟被这凶悍无比的大巫杀了个对穿,硬生生凿穿而过,再撞碎了一座缥缈幽雅的小仙岛,那漫天的尘土,把昊天的双目都遮蔽了。 可恨昊天镜遗落人间,寻之不得,无法锁定那神秘大巫的踪影,待昊天挥袖以无上罡风吹散了那漫天的尘土,已经不见了那神秘大巫的去向,只气得昊天怒发冲冠。 一而再,再而三,昊天只觉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 此时,分宝岩姗姗来迟,昊天把心一横,干脆就把那一座山般的分宝岩缩小,收在了袖中。 他不比圣人,圣人就算暂时取走镇压气运之宝,随身携走,有圣人威压在,气运也轻易撼动不得。 可天庭暂时失去镇压气运之宝,也是一桩极危险的事。 但是,缺了金乌太子、太阴素女,周天星斗大阵无法驱动,道祖留给他的杀手锏,又在昊天神殿,挪动不得。 他眼下也只有把分宝岩留在身边,才能避免再一次被人大闹天宫了。 若再被人闹上一次,全身而退,那他昊天上帝,可就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 青华长乐界。 这里是抵敌东华大军进犯天界的最前沿,东极青华上帝的封国。 东华帝君虽然偷渡了三千剑仙,去营救金乌太子,奇袭中央天域,但那都是他麾下最高端最精锐的战力。 他堂堂东王公,曾经道祖以下第一人,苦心经营东海飘云世界亿万载,又何只这点人马。 当年他也是被道祖的圣人名头给蒙蔽了,压根儿没想到天地间第一尊圣人,会算计他。 及至他发现所谓的三界男仙之首,只是鸿钧捧杀他的手段,人家真正要培养的是三清二圣一娲皇,就知道不妙。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预留退路了。 于是,东方飘云世界的十洲,就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然而,迄今为止,他的大军却始终无法突破青华大帝的防线,进逼中央天庭。 因为,青华帝君虽然远赴北极天了,青华上帝的妙严宫里,却还有一尊大高手坐镇,那就是九灵元圣。 九灵元圣,修为本领几乎不在青华上帝之下。 他虽是青华上帝的座骑,可他与青华上帝并非主仆的关系,而是平等契约,就像当年九色神鹿与燃灯的关系。 只不过,燃灯与九色神鹿,在太古凶险无尽的年代,结盟之后,又成了道侣。 而九灵元圣,做为太古大妖,与东极青华上帝,却是生死与共的朋友。 有这尊太古大妖坐镇,便犹如另一个青华上帝在此,东方飘云世界的大军,始终不得寸进。 而娲皇以召妖幡召集天下群妖,集结了一支大军,投效了天庭,便被调拨到了东极星域,接受九灵元圣调遣。 九灵元圣成道极早,修为高深,又与青华道人缔结契约,一同参悟大道,早已不将自己视为妖族的一员。 所以,一支完全由妖族组成的大军,九灵元圣倒也没有什么见到族人的喜悦。 他在东极星域,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在他心中,东极妙严宫麾下的天兵天将,才是他一手调教的心腹。 于是,这支妖族大军,便被他派到了第一线,趁机把东极天兵调到二线休整,只把这些妖修当成了炮灰。 此时,东华帝君正引着陈玄丘一行人,遁回东方飘云世界。 而在东极防御阵线的最前方,此时却有一行人,从飘云世界的方向飞来,缓缓降落在娲皇所组织的妖修大军阵营前面。 最前一人,黄金战甲,英姿飒爽。 容颜娇美无双,气质雍容矜贵,正是太一天妃,应龙。 而在她身侧,则是一个容貌阴沉,两绺微髯的半百老者,穿着一身缁色道服,背负双手,神情倨傲。 此人,自然就是妖师鲲鹏了。 在他二人身后,除了一个威武英俊、一身阳刚之气的俊美青年,便是九个半大孩子,叽叽喳喳,没一刻消停。 那个英俊沉稳的,便是十金乌中的老十,没长歪的那个。 而剩下的九人,自然就是其余九位金乌太子。 “婶婶婶婶,我去招安吧!”金乌老大一马当先道。 帝俊和太一是兄弟,帝俊为兄,太一为弟。 而十金乌是帝俊的儿子,所以称呼太一的天妃应龙为婶娘。 “老大你口才不好,还是我去吧。”金乌二太子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口才好个屁,比老大还不会说话,还是我去吧。” “都是我妖族同胞,现如今天妃婶婶在,妖师大人在,招安他们,还不是一句话儿的事?你们不够稳重,不如我去!” 天妃应龙眉头一皱,沉声道:“老十,你去!” 金乌十太子听着九位哥哥七嘴八舌的,也是满脸无奈,听了婶婶这句吩咐,方才松了口气,恭应一声“是”,便飘身向前飞去。 娲皇终是捺不住,决定亲自干预这场天界动荡。 她窃取了应龙天妃的神躯,冒充应龙,先以利诱,说服了妖师鲲鹏出山,马上赶到东海,去见十金乌和十二素女。 结果,十二素女已按东华帝君的安排,被安置在了苍龙宫内。 因为有陈玄丘的嘱咐,为防日月被擒,施展周天星斗大阵,十二素女见应龙婶婶仍然活着,虽然欢喜不禁,却也不曾离开苍龙宫。 娲皇倒也不在乎,她根本就不想抓了十二素女和十太子,交给天帝启动什么周天星斗大阵。 得罪了她,她就要亲自出手,将陈玄丘的所有,一步步剥夺,直到他身败名裂,走投无路! 更何况,悬圃之石已毁,她已失去吸收妖教气运之宝,她必须要成为妖族之王,重新凝聚吸收妖族气运之宝。 所以,娲皇籍由应龙的身份,顺利让金乌十位太子和十二素女认下了她,然后便不顾东华帝君部下的劝阻,带着他们,前来招安之前被她以召妖幡召集的群妖。 她要重聚妖族气运为己所用, 她要利用天妃的身份,将陈玄丘的一切,一点点攫取到自己手中, 她要将她为天庭出面后,却仍敢无视她的存在,继续反抗天庭的东王公、西王母,打落尘埃! 诸圣既然不出,今后,天庭就由她扶保,她要取代元始圣人,成为天庭新的太上皇, 所以,她要先成为-――妖族之王! 第1132章 总舵主东华君 统领东极星域群妖的首领是为三人,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 娲皇本未指定谁为首领,而这三人能成为群妖之首,修为本领、智计权谋,自然是凌驾于其他大妖之上,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之辈心服口服。 东华帝君潜入天庭之后,他的军队并未停止进攻的努力。 而青华上帝不在,九灵元圣唯恐有失,也是严阵以待。 这一来,顶在最前线的妖族,便损失惨重了。 若只是损失惨重也就罢了,妖族凶悍,还真不在乎战场之上的伤亡。 只是,妖族性情直爽,并不代表他们愚蠢,尤其是修为高深者,没有智慧,又怎么可能修到高深的境界。 他们投靠了天庭,天庭转头就把他们送到了东极星域。 而九灵元圣也毫不犹豫地让他们顶上了一线,后勤补给方面,却是时常克扣拖延,众妖族岂能没有察觉? 为此,妖族中已有不少大妖怨声一片,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儿。 妖族繁殖力强,深山大泽中修成的精怪也多,虽然早就失去了天地主宰的地位,且变成了一盘散沙,却从无一方势力敢轻视他们。 尤其是这些妖王级别的,谁不是占据一方洞府,作威作福,不可一世的? 如今,却被人如此轻视,甚至排挤打压。 当日接到万妖幡的召唤,沉寂已久的众妖族,匆匆赶去时有多兴奋,此时就有多么的沮丧。 可是,这是本族圣人发布的命令啊。 妖族天庭早已不在,娲皇就是妖族的天,她的令谕,饶是这些大妖个个桀骜,也不敢生起反抗的心意。 这两天,东海大军消停了下来,暂时停止了进攻。 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趁机修整自己的队伍。 那死掉的也就算了,偏偏是那些伤残的,免不了心直口快,向他们大发牢骚,回到府中,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刕火蟾一双凶睛,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一双凶狠的眼睛便显得尤其突出。 他冷冷扫了眼豪狶山人和金瞳子,往椅上懒洋洋一躺,哼哼道:“本王在山中时,独霸一方,何等逍遥自在。当日感应到召妖幡,只道我妖族圣人要为我妖族,大有一番作为,谁知道……,呵呵。” 金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异兽修炼而成,一双眼睛只微微闪动,瞳中便有缕缕金光闪动。 “娘娘不是答应,待助天庭平叛后,许你们位列仙班?” 豪狶山人身材魅伟,可气质却比较沉稳,听了这话,淡淡说道:“只不过到那时,我八万八千妖众,还能剩得几人?” 刕火蟾嗤笑道:“我们的对手,除了东海剑仙,便是海中大妖,等我们位列仙班之时,每个人的手上,都该有无数条妖族性命啦。” 豪狶山人眉头一皱,不悦地道:“你们阴阳怪气的做什么?这是我妖教教主的旨意,你们有本事,去锦绣宫前,请圣人收回成命吧。” 金瞳子喃喃道:“妖教教主……,都说圣人太上忘情,视万物如一,方为圣人。可是,众圣之中,我看也不尽是如此。“ 刕火蟾道:“不错,诸圣之中,我只佩服一半。“ 金瞳子双眉一挑,道:“我也只佩服一半,却不知蟾兄佩服的,是哪三人。” 刕火蟾道:“这第二、第三两位圣人,乃是西方二圣。” 金瞳子抚掌叹道:“蟾兄所言,与我不谋而合。” 刕火蟾道:“三清有盘古遗泽,娘娘有补天之功,唯有二圣,跟脚一般,底蕴全无。好好一个西方,被人打得稀烂,一片贫瘠当中,愣是建起了一座灵山。” 金瞳子道:“同样是成圣,三清与娘娘,成道之誓,轻松无比。二圣却只能发大宏愿,向天道欠下无数因果。” 刕火蟾道:“一穷二白里,得有今日基业,成就三尊圣人,全靠自己拼得。一句‘道友与我西方有缘’,该是何等心酸,又有多少无奈?” 接引一脸苦相,是苦自己,苦西方,还是苦这无奈的窘境? 复兴西方、传法洪荒,都说二圣面皮最厚,可是诸圣人中,倒是他二人,最是艰难。 甚至,在他二人已经成圣之后,依旧没有忘却本门的传承,堆砌无数资源,助多宝成圣,只为西方道统能发扬光大。 鸿钧成圣,便使他的玄宗仙道法门成为三界第一法门了。 太古时期,千门万户,道统无数,如今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也不过寥寥几家,其中以体修的真武为最。 可是西方道统,明明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居然在二圣精心培护之下,发扬光大了,又怎不叫人佩服? 豪狶山人似也有所感,微微倾身,道:“那么,二位贤弟心中,最佩服的,却是何人?“ 刕火蟾和金瞳子不约而同道:“通天圣人!“ 这句话出口,三人都是一静,半晌,哑然失笑。 有些意味索然地,三人都向座位里缩了缩。 金瞳子懒洋洋道:“通天道人,其实更像是我妖教教主呢。“ 刕火蟾叹息道:“性情脾气像,所作所为也像。“ 豪狶山人听了,一时有些痴了,半晌,才悠悠道:“如果,我妖教圣人是通天,妖族想来,也不至于败落如斯,处处受人欺压驱赶了吧?“ 刕火蟾道:“那我不晓得。我只知道,如果我妖教教主是通天一般人物,便随他一起死了,我也不怨!“ 这句话说完,三人复又沉默起来。 圣人不可侮,三人都小心地避开了娲皇。 可是,这时评判通天与西方二圣的话语,何尝不是在侧面谴责娲皇,身居其位,而无作为?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悠悠传来。 “太一天妃应龙娘娘、妖师鲲鹏先生、金乌十太子,俱皆在此,尔等妖修,还不出来拜见!“ 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不约而同,从座位上跳将起来。 刕火蟾瞪大一对溜溜圆的眼睛,看看二人,道:“你们听见了?“ 金瞳子迟疑道:“太……太一天妃?她还活着?” 豪狶山人道:“天妃和妖帅,真的来了?” 刕火蟾的声音结巴起来:“我……我们要不要见?妖族天庭,灭于昊天之手。他们来了,绝不可能是投靠天庭啊。” 豪狶山人和金瞳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蠢动。 豪狶山人缓缓地道:“我等,昔年虽无资格上天为官,终究也是妖族子民。我族天妃降世,安能不见?” 刕火蟾松了口气,欣欣然道:“好,那……那我们就一起去!” …… 巨大的纯阳神剑,掠过东海,直往无尽深处而去。 神剑穿过层层迷雾,又掠过道道碧霞之光,赫然看见一座依山傍水建就的仙宫。 殿宇楼阁,俱皆依据山水之势,隐于葱郁林木之中。 面朝大海,碧波一片。 山上有流泉如飘带,缠绕山间。 山势最高处,一处楼阁,说是宫殿,却没有天庭那鳞次栉比绵延无边的巍峨楼群,可唯其如此,少了几分庄严之气,却多了几分飘逸之姿。 纯阳神剑便在那处楼阁前停下,东华帝君见众人都向那楼阁望去,便道:“这里,便是本座的苍龙宫。” 陈玄丘抬眼,看到有五色苍云,定在那楼阁上空,不禁暗暗称奇。 朱雀辞看看妲己,娥眉一挑:“好久不见。” 妲己巧笑嫣然:“也没多久呢,你还真有点阴魂不散。” 朱雀辞道:“阴魂不散的,可不是我。喏!” 朱雀辞呶了呶嘴儿,妲己瞪起眼睛道:“怎么?” 朱雀辞清泠泠地道:“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着人家啦?这一路上,那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拔出来过好吗?” “谁?” 妲己大喜,说的是表哥吗?没发现他一直盯着我瞧呀? 妲己一扭头,就看见一脸花痴样儿的贪狼星君站在身边,痴痴切切地凝视着她,一副未语还休的模样。 萧红雨这一路在剑上,也没找到机会与妲己相认,此时才鼓足了勇气,凑到她的身边。 妲己被萧红雨看得心里毛毛的,她知道自己生得美,可是男人这么看她,她都习惯了。 一个女人这么盯着我看,算是怎么回事儿? 妲己立即瞪起眼睛,跟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渣男本渣似的凶巴巴叫道:“这么看着我干嘛?” 苍龙宫前,正有几名工匠在修缮着门楣,看见帝君归来,纷纷就地跪拜。 东华帝君有些纳罕,他的宫殿好端端的,也没下令修缮啊,这是在做什么? 不对,这门楣重修了吧?怎么楹联都不见了?“ 这时早有一位监工的宫使和工匠头儿匆匆上前见礼,宫使凑过来,对东华帝君附耳说了几句话。 天妃应龙出世,妖师鲲鹏再现?闯我苍龙宫,欲见金乌与素女,受到阻挡,打坏了门楣…… 听那宫使匆匆禀报了几句,东华帝君便双眉一挑,飞快地看了眼正四顾观赏的商羊、计蒙和英招一眼,沉声道:“走,一边说话。” 陈玄丘见东华帝君要走开,忙唤道:“帝君?” 东华帝君忙换上一副笑模样儿,道:“哦,本座有些急事料理,片刻即回。我这苍龙宫正在重新修缮,门楣楹联尚未写就,玄丘公子,不如请你,为我这苍龙宫拟一副楹联啊。多谢、多谢啦。” 东华帝君打个哈哈,给陈玄丘找了点事儿做,便随那宫使匆匆走到了一边。 那个工匠头儿连忙叫人送上笔置,使几个工匠扯开纸张,眼巴巴等陈玄丘写楹联儿。 诗词歌赋这些玩意儿,陈玄丘怎么懂得? 可是朱雀辞鸟儿一般睇着他,满脸希冀自己男人大放光彩的样子,一句“我不会”实在难以出口。 嗯? 有了! 陈玄丘忽然想起唯一记得全的一副楹联,而且还挺应景儿。 陈玄丘当即信心十足,提起笔来,在那工匠扯直了的纸张上写道:“地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陈玄丘搁笔,眼角余光睨着朱雀辞,只盼看见她崇拜的模样儿,心中不无遗憾地想:“此处当有BGM……” 第1133章 桃花痴情,缘难断 东华帝君走到一边,听那宫使禀报,天妃应龙如何闯入飘云之界,如何打破苍龙宫的门楣,见到十位金乌太子。 妖帅鲲鹏如何说服他们,一同前去说降天庭妖兵。 东华帝君听罢,欣然道:“昔年妖族天庭与巫族一战,十二祖巫只余一个后土,妖帝妖皇、妖后妖妃尽没,十大妖帅只逃得三两人,昊天趁势崛起。 我只道那天妃应龙是早就死了,却不想她只是重伤逃逸,如今竟然修复伤势,再度出世了。 好极好极,她连妖师鲲鹏都劝说出山了,有她在,对三界大妖的号召力,甚而尤胜娲皇,天庭再添一个强大对手,实是我等幸事!“ 另一边,陈玄丘已经将那楹联写罢,朱雀辞和商羊抢先迎上来鉴赏。 金翅大鹏化作鹞鹰大小,双足抓在陈玄丘肩上,歪着脑袋,也不晓得识不识字,看的却认真。 朱雀辞抿嘴儿一笑,道:“玄丘哥哥这字颇为纵逸潇洒,嗯……这楹联儿也自有豪气。” 陈玄丘自然是没学过诗词歌赋的,但是到了这个时代,也是要自小识字、练字的,那字虽然称不上书法大家,龙飞凤舞的倒也颇可一观。 商羊瞧了这楹联,也觉意境甚是秀丽开阔,豪迈不凡。 不过,这是要挂在东华帝君苍龙宫前的楹联? 地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商羊笼在袖中的手,掐着手指,默默卜算起来。 咦?这字固然好,意境也优然,只是,这帝君之宫,本无威武庄严之相,再配上这样一副楹联,似乎…… 命格在野,不当君位。 若在君位,便是“巨逢四煞之格”,一生命运多波折,到处漂泊流浪异乡,做事无成,事与愿违,四煞守身,身居陷地,入此格者,多遭凶厄,不得善终。 东华帝君命中遇劫,恰如浪里行船。命里逢空,不漂流即主疾苦。若在野,却又不然,从这楹联气象来看,一生自有逍遥,富贵荣华极隆。 可为公侯卿相,偏安一方、割据一地,只要是天高皇帝远的所在,那便逍遥无忌,贵不可言。看来东华帝君生来就没有三界之主的气象啊。 只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断然不敢说出来的。 东华帝君何等人物,便是掉在泥绰里,也比他高贵的多,哪里是他能够非议的。 另一边,妲己瞧那小浪蹄子凑在表哥身边看那楹联儿,身子都快偎进陈玄丘怀里去了,男俊女俏,一对璧人。呸!不是,一对贱人!啊呸!也不是,一个贱人…… 气得我说都不会话了。 妲己心里酸溜溜的,想要赶过去,偏生贪狼星君拦在面前,一双眼睛放出光来,声音都颤抖了:“对!就是这样,我与姐姐初相识时,姐姐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连神情,都与当年一模一样……” 贪狼星君萧红雨说着,欢喜的泪水流了下来,哽咽地道:“妲己姐姐,原来你还活着……” 妲己嫌弃地道:“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瞎说什么呢,我当然活得好好的,谁死我都不会死……” 萧红雨破啼为笑,道:“姐姐说的是,是我妄言了。” 一旁,杜若惊讶道:“红雨姐姐,她……就是妲己?” 妲己瞪起眼睛,讶异地道:“你们认识我?” 萧红雨一呆,情急起来,一把抓住妲己的手,握在自己胸前:“妲己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的小雨儿呀。” “噫~~,什么什么什么呀,人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快撒手啦……” 妲己被萧红雨看得心里毛毛的,她这什么眼神儿,怎么看得人怪怪的。 杜若生气了,愤怒声讨道:“你是不是叫妲己,你是不是九尾天狐?” 妲己冲她翻了个白眼儿,道:“当然是我啦,不是我折损了一尾,把你们带出来,你们早被天将天兵剁成肉泥了,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你撒手啦,眼泪都滴到人家手上啦!” 妲己奋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嫌弃地在衣角上蹭了蹭。 杜若谴责道:“那你怎么不认我姐姐?你知不知道,红雨姐姐好爱好爱你的,漫漫岁月里,她心里始终惦念着你……” 妲己那颠倒众生的妖媚面庞难得地露出呆萌的模样,愕然听她小嘴叭叭叭地说了半晌,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萧红雨。 萧红雨满眼期待地看着妲己,深情款款。 妲己上下看看萧红雨,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男的?” 萧红雨一呆,急忙申辨:“不是呀,我跟你一样,都是女的呀。” 妲己身后的八条雪白的狐狸尾巴“唰”地一下,笔直地立了起来,不复飘逸的仙姿,倒像直撅撅竖起来的八根鸡毛掸子。。 她的两条笔直长腿一屈一弹,嗖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再落下时,正挤进陈玄丘和朱雀辞中间。 “表哥表哥,可吓死宝宝啦,那边有个女疯子,她说她喜欢我诶。” 妲己无比惊悚地说完,忽然看见因为被她挤开,小脸唬起来的朱雀辞。 妲己立即呵呵一笑,食指潇洒地一挑额头的碎发,得意洋洋地道:“哎呀,就连女人,都被人家吸引了呢,呵……,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 萧红雨脸都白了,急急冲过来道:“妲己姐姐,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了呢?当初我游历人间,在青丘山下与你初相识,你捉弄我……,啊!是不是我现在的模样你不记得了?” 萧红雨身形翩然一转,化作了一袭春衫的少女,发髻也变成了俏皮的双环髻。 她的容颜并没有改变,只是多了几分稚气与清纯,一身白底红桃花的春衫,更显得清音体柔,俏若花枝。 萧红雨殷殷地盯着妲己,道:“妲己姐姐,你现在记起我了么?” 妲己干笑,求助地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听了萧红雨的话,心中不禁浮起一抹怪异的感觉。 当初第一次见到妲己,听她自称妲己,又是狐族少女时,他就曾经有过类似古怪的想法。 只是后来确知她是自己舅妈所生,方才打消这个怪异的念头。 后来遇到喜儿,得知她就是当年封神大劫时的胡喜媚,还曾问过她当年轩辕三妖往事,确认当年的祸国妖妃妲己,确实是被斩杀了。 可是如今再看贪狼星君这架势…… 陈玄忍不住道:“红雨姐姐,妲己确实是天狐,但她也是我的表妹,年岁比我还小些,并不是当年殷商王朝的妖妃妲己。” “嗯嗯嗯……,我表哥说的对。”妲己忙不迭点头,虽说自己连女人都给迷住了,挺得意的,尤其是在朱雀辞面前,太有面儿啦。 不过,被一个女人这么热切地看着,她还是心里毛毛的,她可不习惯跟一个女人卿卿我我的。 跟她腻乎在一块儿,那多奇奇怪怪的? “我的妲己姐姐是你的表妹?” 萧红雨知道陈玄丘真的岁数不大,如今不过二十多岁,如果眼前这个妲己比他还小些…… 又看了看妲己,萧红雨脸上渐渐露出恍然神色。 她温柔地看着妲己,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我知道了,姐姐是……以转世重生之法,才复活过来的,曾经的一切,你都已经忘记了是么?” 萧红雨深情地凝视着妲己,柔声道:“没关系,你忘了,我记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妲己的小爪子有些痒,一伸一缩的,真想一爪子挠死她。 我正想大施淫威,把表哥争到手,这个憨憨真的不是朱雀辞派来给我捣乱的么? 东华帝君听那宫使说完一切,微微眯起双眼,沉吟片刻,道:“既然太阴十二素女听了陈玄丘的嘱咐,不曾离开我苍龙宫,十金乌便是随应龙去了,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你吩咐下去,若应龙再来,不必拦阻,她是敌非友。一旦出现,马上来禀报我。“ 那宫使对天妃应龙、妖师鲲鹏的狂妄姿态甚是不满,本以为帝君回来,会严惩这硬闯苍龙宫的妖修,听东华帝君这么说,也只得答应下来。 东华帝君扫了一眼商羊、计蒙和英招,这三位是妖族天宫的妖帅,二闹天宫,他们都亮了相。 这消息很快就会传遍三界,天妃既然出世,闻听这个消息,一定会再来。 只是,此番反天,不管是西昆主之主,灵山之主,还是冥界那两位态度暧昧的地狱之主,其实都很好沟通。 然而这天妃应龙,乃妖族大圣,妖师鲲鹏,更是野心勃勃。 而妖族中人,更多是素来桀骜,我行我素的性格。 如果能团结这支力量,自然是极好的,就只怕…… 东华帝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还未相认的宝贝儿子身上。 玄丘对十二素女和十金乌有救命之恩,而十二素女和十金乌又是天妃应龙的侄子侄女。 而且玄丘之前立足于天,引四千八百妖仙,建道场于长留岛,与妖族可以说是渊源颇深。 若想争取天妃应龙、妖师鲲鹏,将他们整合起来的天下万妖,纳入反天联盟之内,恐怕关键还是要着落在儿子身上。 联姻倒是个好办法,我儿如此优秀,十二素女没有不喜欢他的道理。 不行,我和清绾给他定下的婚姻,尚还没有着落呢,十二素女乃妖族天庭之公主,安有下嫁为妾的道理。 不管了,我只把这事推到他身上,且看他如何解决。 陈玄丘眼看一向喜欢卖弄风情的小表妹被贪狼星君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禁暗自好笑。 这个无法无天的表妹,如今也有了对手呢? 目光一转,陈玄丘忽然看见东华帝君站在不远处,轻轻抚着三缕微髯,盯着自己的眼神儿颇为热切。 陈玄丘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东华帝君为什么这样子看我?这位老神仙不会与贪狼星君一个毛病吧? 天庭真不该严管神仙姻缘之事,你看看,这是憋出了多少变态! 第1134章 醋海生波 东华帝君了解清楚当下的情况后,立即走回陈玄丘身旁,看到那副楹联,只觉豪迈之气扑面而来,甚合心意,儿子不但写的一手好字,还有如此才学,东华帝君心中更喜。 只是,父子这层关系的隐藏,当初是为了保护好儿子,眼下妻子不在,他要不要突兀地和儿子认下呢?东华帝君一时间倒有些踌躇了。 东华帝君将一行人引进苍龙宫,叫人为他们安排住处,却将陈玄丘引去了宫中山顶。 帝君亲自接回的客人,苍龙宫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将他们领到一处风景秀丽、馆舍雅静的所在。 萧红雨认准了妲己姐姐当年不知以何等秘法保全了一丝真灵,如今方得转世重生,忘却了前尘旧事。 在她心中,本以为妲己永远也不可能再活着出现在她眼前,如今能看见活的妲己,已然兴奋的不能自已。 至于说妲己现在已经不记得她,反倒没那么要紧了。 她相信,凭着她的一腔真情,总能重新打动妲己。 所以,萧红雨强烈要求与妲己住的近些,朱雀辞正不想与妲己住得太近,因而西客苑里一排四间净舍,便是萧红雨和杜若住了中间,朱雀辞和妲己住了两边。 刚刚安顿下来,萧红雨便巴巴儿地去寻妲己了,全然没了一方星君、统领一星兵马的霸气。 在妲己面前,她完全化身成了一只舔狗型的小迷妹。 若是一个咸湿大叔,妲己有一万种法子搞得他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可是一个对你百依百顺、倾慕无比的漂亮姑娘,凑近一些、说些倾心爱慕的话儿,似乎也很难挑动她的厌恶与怒意,要如何收拾她,妲己反而不知所措了。、 苍龙宫后苑,在一领青峰。 东华帝君与陈玄丘一边上山,一边将天妃应龙现世,和妖师鲲鹏一同去招降天庭妖兵的事说了一遍。 陈玄丘没想到这样两个传说中的赫赫人物,如今竟也能够看到。 不过,他一步步走来,到了今天,什么传奇人物都见过了,虽然有些惊奇,倒也没有震撼的感觉。 东华帝君说的委婉,但陈玄丘何等慧黠,闻弦音而知雅意,已经明白了东华帝君的意思。 天妃应龙,对妖族的号召力,甚至还在娲皇之上。 虽然应龙的实力不及娲皇,可是天妃应龙,是率领妖族,踏上三界巅峰的几大领袖中,唯一还活着的。 她既有心与天庭再战,那她就是毫无疑问的妖族领袖。 就连现在刚刚入住苍龙宫馆驿的三大妖帅,一旦听闻天妃现世,必然也会毫不犹豫前往投奔。 而他,与妖族太多人关系密切,尤其是十位金乌太子、十二位太阴素女,他都有大恩于他们。 由他出面,维系妖族力量,团结在反天联盟之内,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玄丘一口答应下来,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了。” 东华帝君道:“妖族中人,向来我行我素,桀骜不驯。不过这应龙虽然战力强横,却是性情最温柔的一个,你与妖族又有诸多联系,要说服她应该不难。” 陈玄丘笑道:“今日之妖族,实力远非当年可比。天妃与当今天庭恨比天高,审时度势,她也该明白与我们联手的好处,前辈不必担心。” 东华帝君微笑道:“天妃闯来此处,十二素女却并未随她出山,可见,你对她们的叮嘱,在她们心中,可比这位婶娘还要有用。你先去见见她们,以她们为纽带,要与天妃打交道,也更容易一些。” 陈玄丘抬眼一看,前方云雾之中,隐现一处洞口。 陈玄丘晓得其中别有洞天,应该就是保护十二素女的所在,便点一点头,向前走去。 那洞口看着不大,只容一人进出,但是沿着其中逼仄狭窄的小路走进去不过十丈,前方豁然开朗,颇有直入桃源的感觉。 实际上,就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却有八位剑仙驻守其中。 这八位剑仙,都是东华帝君亲传弟子,从他截留的升天剑修中挑选出来的资质最高的剑仙,再亲手调教过的。 这八人联手的杀神剑阵,犀利无比。 当日,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来到此处,也是感应到其中另有厉害伏兵,他们此来又是为了招揽十太子和十二素女为己所用,而不是与东华帝君反目成仇,所以也未敢硬闯,只在外边,与太阴十二素女交流了一番。 至于十金乌,倒没有这样严密的保护,因为除了十太子,那九位金乌,实在不是能待得住的性子。 以前被镇压在地维秘境,他们是想出去而出不去,如今便是有再厉害的手段保护他们,他们自己待不住,总要出去遛达,又有何用。 “陈大哥来了!“ 樱笋时第一个发现了陈玄丘的到来。 正在花丛中扑蝶的樱笋时,马上开心地迎了上来。 星回也跑过来,兴冲冲道:“陈大哥,你终于来啦。你知道吗?我们的婶婶太一天妃居然还活着。“ 樱笋时连连点头:“嗯嗯嗯,婶婶还说,要带我们出去,一同收服天下群妖,重振我妖族威风。可我谨记着陈大哥你的教诲,没跟哥哥们一起去呢。“ 十二素女天真率直,活泼可爱,陈玄丘把她们当成了妹妹一般。 闻听此言,陈玄丘揉了揉樱笋时的脑袋,微笑道:“小樱最乖,我刚一逃出天庭,就来看你们了。应龙天妃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众姐妹呢,天妃出世,身为妖族公主,你们是该有所表示的,我和你们众姐妹聊聊。“ 樱笋时被陈玄丘一揉脑袋,猫儿般惬意:“好的呀,大姐、三姐正在沐浴,二姐、六姐她们采了鲜花去做香薰了呢,我这就……“ 她还没说完,星回已经双手拢在嘴巴上,大声喊了起来:“陈大哥来啦,姐妹们快来一见呀~~~“ …… 妲己板着小脸儿,龙行虎步地从屋里出来,小屁股一蹶一蹶的,显然是十分气恼。 不过她一双脚丫儿虽然蹬地十分有力,显然没有吓住身后的“影子”。 萧红雨紧跟在妲己后边,一脸的陶醉:“姐姐,你忘却了前尘,不过没关系的,我可以说给你听啊。” 妲己在院中石台旁坐下,双手按膝,大马金刀,气咻咻地:“谁要听故事呀,你闭嘴!” “喔!” 妲己粗声大气的,萧红雨却是甘之若饴,似乎被她吼两声都开心的不得了。 就这模样儿,也难怪妲己气得直想揪自己尾巴,却也奈何不了她。 怎么打、怎么骂嘛! “姐姐要不要喝茶呀?东华帝君的茶树,据说是以先天神树悟道神茶的一根枝条扦插长大的,喝了这茶,心智开明,有助于领悟大道呢。咱们是苍龙宫的客人,我也得了半两神茶呢,姐姐的留着,先喝我的。” 萧红雨这边一呼唤,那边杜若便取了红泥小炉、全套的茶具来,二女就在妲己所坐石台旁支起了架子。 妲己皱了皱眉头,道:“你们在这里生火,可不熏了我的院子。” 萧红雨马上道:“呀,倒是妹妹考虑不周。若儿,我们去我院中生火煮茶。” 杜若倒是不太满意萧红雨对妲己逆来顺受的样子,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妲己,既是萧红雨的白月光,也是萧红雨的朱砂痣,其实萧红雨这些年来喜欢过的女孩子,都是容颜体态的某一部分,带着些她心目中妲己姐姐神韵的。 现如今终于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妲己姑娘,自己若多说两句,只会惹她不快。 妲己见自己态度如此恶劣,萧红雨也不恼怒,只管一味地顺着她,倒是不好再唬着脸了。 眼见萧红雨毫无难堪神色,端了泥炉,嘱咐她小坐,烧好了水便来,然后便匆匆离去,妲己往石台上毫无形象地一趴,便垮下了小脸儿。 这……也太缠人啊。 我怎么就惹上这么一段孽缘? 妲己眼珠转了转,忽然想,难不成我真是那封神大劫时的祸国妖妃妲己转世? 萧红雨不是寻常女子,她是贪狼神君啊,天庭的神将,会那么容易认错人? 封神大劫的故事,妲己在离开奉常寺后院伏妖塔后,也曾听说过。 尤其是陈玄丘在鹿台,直播反天一战,灭十万天兵,使人王重立,从此不再服从于天庭。 人间关于当初封神大战的故事传播的就更多了,而且有了许多新的解读。 那段时间,妲己正好留在人间陪伴母亲,就听得更多了。 再想到九尾天狐一族的《天狐经》,她轻轻松松就能睡会…… “妖妃妲己?“ 妲己挑了挑尾,跳起身来,袅袅婷婷地走了几步,又停住身子,微微侧耳,娥眉轻挑,媚眼流波,想象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妖妃该有的风情。 搔首弄姿一番,一个媚眼儿飞出去,妲己的表情忽然僵住,白净如玉的巴掌小脸儿上,蓦然浮起一抹羞红。 隔壁院子里,有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一座小亭。 一身红衣、紫带束腰的朱雀辞,正背负双手,站在那里。 妲己略觉尴尬,忙收了手段,咳嗽一声,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 朱雀辞小瑶鼻儿一皱,不屑地道:“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烟视媚行,成何体统。我们陈家,就算是一个妾,也得谨守妇道,没得叫人笑话。“ “哎呀我这暴脾气,谁是妾,你说谁是妾?我可是公公他老人家亲自定下的陈家儿媳,你给我靠边站!“ 站在地上仰着脖子嚷,感觉气势不足。 妲己直接放出了石巨人傀儡,站在它的手掌之上,比朱雀辞的位置还高,掐着小腰,“寸土不让“地争执起来。 东华帝君站在山头,偶一转首,看见远处这一幕景致,忽然觉得,和儿子相认,似乎已是迫在眉睫的事了。 趁着婵媛和画师不在,小姑娘家家的比较好糊弄,是不是可以把儿子的婚事先行解决了呢? 第1135章 东极风云 陈玄丘见了十二素女,主动问了些关于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的事。 当年巫妖大战时,十二素女年纪还小,做为妖族公主,被保护的甚好,对于大战详情并不了解。 而且,她们也只见过天妃数次,对这位做战威猛绝伦,平素低调娴静的应龙婶婶其实也算不上多么了解,能够提供给陈玄丘的信息不多。 倒是这次应龙天妃赶到东方飘云之国,想带他们兄妹出去,招揽天下妖族的事,十二素女说的比较详细。 从她们的叙述中看,天妃应龙颇有豪气,对召集旧部,覆灭天廷,颇有志在必得之意,与她们童年印象中温柔娴淑的婶娘形像大相径庭。 对此,哪怕是拥有天赋异能“狐疑之力”的陈玄丘,也没有丝毫疑虑。 天妃应龙探望自己的小侄女时,自然是和蔼可亲、温柔恬静的,与她在外边的形象,本就不可能一样。 再者,如今的天妃应龙,经历了国破家亡,丈夫战死的诸般惨事,自己重伤隐遁,历千万年方才伤势痊愈,重入三界,性情产生变化,那也再正常不过。 一切,与陈玄丘的预料,一模一样。 天妃应龙的出现,是好事,却也存在着相当大的问题。 她与普通的妖族不同,甚而与十金乌、十二素女不同。 许多如今的妖族,是没有与巫族大战的经历的。 十金乌中的九个,还未与巫族一战,就被昊天率领一班修士设计抓了起来,再裁赃给后羿,从而激化了巫妖两族的矛盾,导致双方大决战。 天妃应龙是直接参与了巫妖两族的大决战的,她是亲眼看着自己的丈夫在十二祖巫围攻之下身陨的。 如今哪怕知道这是修士天庭的阴谋,可是做为最直接的凶手,她能放下仇恨,与巫族合作么? 一切,都取决于应龙天妃的态度,而应龙天妃具体是个什么想法,还是要见到她之后才能了解。 陈玄丘又嘱咐了十二素女几句,夸奖她们听话留在苍龙神宫,没有轻率离开,便告辞走了出去。 陈玄丘走出洞穴,就见东华帝君站在山峰上,正向远处张望。 听到脚步声,东华帝君便回过头来,陈玄丘顺势向他视线所及处看了一眼,只见葱绿一片,宫檐如钩,只是匆匆一眼扫去,倒没发现什么值得关注的所在。 东华帝君微笑道:“与她们聊完了?” 陈玄丘点点头:“应龙天妃倒没有强求她们与自己一起离开,对这些侄女,她倒依旧宠爱。不过,听十二素女所言,经历大变,天妃与昔年性情,还是有所不同的,能否放下对巫族的仇恨,实难预料……” 东华帝君沉默有顷,道:“若换作是我,怕也无法放下这份仇恨。只是,妖族主天,巫族主地,本来井水不犯河水,若非一班修士暗中操纵,巫妖两族也不会势同水火。 如今修士天庭一统三界,实力底蕴,非同一般。如果巫妖两族不能联手,何谈复仇?只希望应龙天妃审时度势,起码暂时放下与巫族之间的仇怨。“ 陈玄丘点头道:“巫妖两族,都是中了他人计谋,若说损失,妖族天庭崩溃,妖帝妖皇身陨,十二祖巫,又何尝不是只余一个后土,同样的伤亡惨重? 希望应龙天妃能明白这个道理,若巫妖两族能暂时放下仇恨,共同对抗天庭。彼此并肩作战过,将来要化解这两族的仇怨,也就容易的很了。“ “正是如此,所以,如何说服天妃,还要靠你啊。” 东华帝君笑吟吟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话风一转,道:“对了,你业已成年,我听你师弟无名说,你有父母为你定下的姻缘在身,你既来了我这东方飘云之国,得以一时安宁,不如趁这机会,把婚姻大事解决了?” 陈玄丘一呆,这东华帝君的思维跳跃程度还真是够大的,怎么突然谈到我的婚事上了。 陈玄丘笑道:“这件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家母,尚为寻找家父在外奔波,再说应龙那边,北极天那边,都有许多急于处理的事情……” 东华帝君示意陈玄丘与他一起下山,边走边道:“玄丘,我看你气运加身,进境神速,小小年纪,已臻三尸准圣境界,这婚姻之事,宜早不宜迟啊。不然,一旦入圣,无垢无漏之躯,便再没有可能生出后代了。 便是你如今的境界,也是元阳难泄,便偶有泄漏,泄漏的也是天地精气,如何受孕生子?哦!我倒忘了,你修的不是玄宗仙道,修体术的,混元如一,是否也是如此,倒不清楚,不过境界修为越高,男女双方修为差距越大,越难成孕。宜早不宜迟啊!” 东华帝君自动代入慈父角色了,说起这些,自然而然。 陈玄丘在一旁听着,却是难免尴尬,只好嗯嗯啊啊,闷头应着。 看起来,还真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 …… 青华长乐界,妙严宫中。 陡然一声大喝,驱散了殿宇上浓郁如雾的灵气,现出一张须髯根根如戟、方面阔口的威严大汉来。 他本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可身形气势威猛的,却似一头雄壮的狮王,正在威严地俯瞰它的领地。 “妖军哗变了?“ 殿下,站定一员金甲神将,惶怒禀道:“元圣老爷,妖族天妃应龙重现,携妖师鲲鹏、十金乌太子,阵前说降,那妖军反复无常,毫无忠诚可言。听了那妖族天妃言语,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三位妖军统帅,便挑了我天庭旗帜,率关城上所有妖军,反了天庭,投效妖妃妖师去了。“ 九灵元圣缓缓站起,便如一座山岳拔地而起,那无形的压力,迫得那神将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九灵元圣沉声喝道:“去,集结我东极天军,妙严宫前待命!“ 那金甲神将恭应一声,急忙退了下去。 九灵元圣在殿上徐徐踱了两步,伸手在空中虚虚一划,一道水纹状圆形镜面,便在面前呈现出来。 这圆光术,只有一定范围内才可以生效,但是九灵元圣修为极高,所修习的法术与青华上帝更是一门,二人便如同门一般,一东一北,隔着遥远空域,竟然也能联系。 那镜面之中,缓缓现出青华帝君修长的身形。 “九灵贤弟,何事联系?“ 镜中青华开口询问,九灵元圣脸色凝重地道:“青华兄,妖族天妃应龙,重现三界了。便是那昔日逃回混沌之中,隐世不出的妖师鲲鹏,也与她一同出现了,先是招降了娲皇娘娘为我们召来的众妖兵。“ 他只说到这里,镜面中青华就已脸色大变。 九灵元圣道:“如果他二人与东华帝君联起手来,我东极星域,只怕有失……“ 青华上帝脸色难看,道:“我今被缠在紫微帝星上,轻易离开不得,贤弟你一人,如何抵敌得住东华、应龙与鲲鹏……“ 九灵元圣道:“弟正是深知其中利害,才第一时间禀告兄长。“ 青华上帝低头略作沉吟,抬头道:“我先禀报昊天,拨十天尊去,助你一臂之力。“ 天庭十天尊,实是青华上帝以太乙救苦天尊身份行走三界时,炼出的十大分身。 只有青华上帝本人或者九灵元圣,才有秘法令十大分身合而为一,暂时合为一体,拥有与青华上帝相近的实力。 只不过,这种合体,是有时限的。 九灵元圣道:“十天尊便是来了,只怕,也不足以抵抗东华军与妖军联手。” 青华道:“我自然明白,只是,我若现在回去,北极星域一旦彻底失守,与我东极失陷,又有多大区别?” 九灵元圣眉头一皱,道:“自然是有区别的,东极星域,是我与兄长的道场,北极星域,却是紫微的地方。” 青华上帝苦笑一声,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罢了,又何分彼此。”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贤弟别急,这支妖军,是奉娲皇圣人法旨,受我天庭调动的。现如今,他们却被妖妃招降,此事我来禀报娲皇圣人,圣人必有手段应付。” 九灵元圣听到这里,心中方才一宽,对啊!人是娲皇圣人拨来的。 他们如今追随了妖族天妃,便是削了妖族教主的脸面,这两人既然立场不同,娲圣必有作为。 想到这里,九灵元圣顿时恢复了信心,道:“既如此,那弟便静候兄长的好消息了。” 青华点点头,见九灵元圣一身气势,忍不住叮嘱道:“敌势强大,且避之,不可妄动。” 九灵元圣道:“兄长放心,妖军既然随妖妃而去,我只去收复关城,并不追逐厮杀。” 青华这才露出一副笑模样儿,点点头,赞许道:“贤弟修为日渐精进了,便是这天生的性情,也改变了许多,甚好。” 两下里又简单说了几句,这才关了圆光术。 青华上帝便思量如何与锦绣宫的娲皇圣人取得联系,报上这个消息。 以他对娲皇圣人的了解,娲皇圣人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绝不会坐视此事发生,撼动她妖族至尊的地位。 只是如何开口挑拨,倒是需要先做一番思量。 不料,他正想着,面前空间波动,一道清贵矜持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面前。 青华帝君一个激灵,连忙俯首,长揖拜道:“青华拜见娲皇圣人!” 面前虽只是一道投影,却如娲皇圣人亲临,这礼数,自然不能少了。 娲皇投影恬淡地一笑,道:“天妃应龙重临世间,说服鲲鹏相助,招降了天庭妖军。“ 青华帝君惊喜道:“原来圣人已经知晓此事了。“ 娲皇投影淡淡地道:“无所不知,无所不通,故得引而使之,方为圣人。此事,自然瞒不过我……“ 青华心中暗凛,如今天机混乱,圣人神识也受到了扰乱,娲皇圣人竟不受影响,难不成,娲皇圣人境界又有精进了? 娲皇投影道:“东极之事,你不必管。只专注于北极天,尽快打败金灵、玄女,协助紫微收复失地吧。“ 青华兴奋道:“圣人是打算亲自插手……“ 娲皇一口截断他的话,道:“老师早有法旨,圣人不入三界,本座自然也不能违背。“ 青华上帝焦急道:“那……“ 娲皇道:“不过,东极之事,本座自有安排,天妃入世,于你天庭,是福,不是祸。此乃天机,你不必多问。总之,本座保你东极无恙。“ PS:从今天开始一周内,要准备及参加大会事宜,更新时间和数量会不稳定,望诸友周知。 第1136章 占据地维 地维秘境布设的幻境,像一张破纸一样,被妖师鲲鹏轻易撒裂,无数大妖从天而降。 小饕餮昱铭此时正在北极天,留守饕餮神宫的六位妖王腾空而起,眼见乌云蔽日一般的妖族,不禁攸然色变。 妖族很像是草原民族,他们不同的部落可以聚合起来,狼群一般地劫掠其他势力,但是内部却很难谈得上团结。 为了争夺草地和牛羊,他们内部的厮杀,从未停止过。 妖族也是一般,一个个性情都太凶残嗜杀了,而且大多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 当初帝俊和太一,是凭借着强硬手段才一统妖族的,即便是这种情况下,内部也照样矛盾重重,妖师鲲鹏更是野心勃勃,觊觎妖皇之位。 只是外敌强大,使得他们无暇内斗,这才将这重重矛盾压制下来。 现如今妖族天庭早已是昨日黄花,妖族一盘散沙,相互之间就更谈不上团结了。 如今眼见无数妖修从天而降,留守饕餮神宫的六位妖王只道是什么妖族大修想要抢占地维秘境。 风啸苍鹰王厉声喝道:“来者止步,不晓得这里是地维秘境吗?” 鲲鹏祖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这种小辈。 金瞳子迎了上去,肃然道:“太一天妃应龙娘娘和妖师大人,要以此处为我妖庭重建之地,尔等还不速速跪拜归顺!” 地维秘境地处东夷,东方飘远之国则在东海之东。 东华帝君的大军欲伐天庭,必然要经过这一区域的上空,娲皇选择此地为根基之地,自然是有所谋划的。 但那六位妖王,都是妖族天庭覆灭之后,才修成妖族高手的。 在那之前,他们之中年岁最长的赤火毒蛟王,也还是山中一条刚刚幻化人形的小妖,何曾听说过妖族天庭的赫赫威名,更不要说亲眼见过应龙和鲲鹏了。 他们已经被老饕餮聘为客卿多年,视此地就如自己的家园一般。 如今听见“天妃、妖师”之名,虽然震憾,却也并无敬畏之心。 往空中一望,就见一位金甲女子,昂然立于高空之中,神颜高贵,不可亵渎的样子。 在她身边落后半个身位,则是一位缁衣道服男子,负手而立,神色倨傲。 风啸苍鹰王缓和了一点语气,道:“太一天妃应龙娘娘的大名,我们倒是听说过的。没想到天妃娘娘依旧在世,实是我妖族之幸。” 赤火毒蛟王拱手道:“妖师鲲鹏大人的名字,我等也是如雷贯耳,想来这位就是鲲鹏大人了。” 鲲鹏祖师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天妃娘娘重出江湖,欲召集天下群妖,重建我妖族天庭。娘娘欲以此处为栖身之所,尔等速速洒扫庭院,恭迎娘娘入住。” 风啸苍鹰王刚要说话,金背妖螂王便截住他,抢先说道:“太古妖族天庭,我等自然是听说过的。 但是在我出世之前,妖族天庭便已不复存在。我金背妖螂,非妖族天庭之臣,也不曾受妖族天庭庇护,如今得地维秘境饕餮老爷收留,奉为客卿,现为小主人打理洞府。 天妃娘娘和妖师大人虽是我妖族前辈,与我地维秘境却素无来往。我家小主人前往北极天去了,是以门户紧闭,不迎外客。 各位便是要来做客,也得我家小主人相邀方可,如今竟要占据我地维秘境,这……似乎说不过去吧?“ 应龙天妃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吾为妖族天妃,三界妖族,尽是吾之臣民,怎么,你要将本天妃拒之门外?” 双瞳噬鼠王不卑不亢地道:“我家主人不在,我等只是替主人看门守户之人,各位不告而至,要占我地维维境,总要我家主人允许才好。我等,可没有这个权利,替主人做这个决定。” 天妃应龙轻轻一笑,幽幽地道:“帝俊太一和两位天后姐姐,若是知道他们舍命维护的妖族,竟然早已忘记了他们的存在,不知会作何感想。” 鲲鹏祖师脸色一沉,道:“速速让出秘境,归顺天妃,尚可保得一命,否则,休怪本尊不客气了。” 风啸苍鹰王硬着头皮说道:“鲲鹏前辈,我家主人不在,我等只是客卿,还请前辈不要为难我等。“ 鲲鹏祖师懒洋洋地一挥手:“看来,你们是完全忘记了妖帝妖皇的霸道手段。我妖族向来以力服人,尔等既然不服,豪狶山人,你们还啰嗦什么!“ 豪狶山人乃是一位老妖,当年妖族天庭如日中天之际,他是妖族天庭中的一个小妖兵,晓得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的厉害。 如今眼见这六人不识好歹,还想劝说几句,道:“尔等不知天妃娘娘和妖师大人的厉害,听我良言相劝,速速归降,让出地维,否则,悔之晚矣。“ 风啸苍鹰王认得豪狶山人,眼见这位老前辈,对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毕恭毕敬,以豪狶山人的修为尚且如此,足见这两位上古时候的传奇人物之厉害。 但是,他们是地维秘境的客卿,受人供养多年,守的就是饕餮家的基业,若是畏惧对方的强大,还要不要脸了? 风啸苍鹰王明知凶多吉少,却仍是毅然摇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等是饕餮家臣!” 豪狶山人叹息一声,无奈地道:“刕火蟾、金瞳子,你我一起出手,将他们驱走!” 豪狶山人生怕妖师鲲鹏一言不合,就打杀了这六个妖王,所以急急催促刕火蟾与金瞳子出手,而且强调了是将他们赶走。 一言说罢,豪狶山人一拍腰间一只白玉葫芦,里边嗖嗖嗖地便飞出上百柄紫褐色的细长利剑,漫空席卷,射向风啸苍鹰王。 豪狶山人乃是豪猪修成人形,这葫中射出的“利剑”实是用他身上豪刺炼制,锋利无比,随心所欲。 风啸苍鹰王长啸一声,双臂一振,凌空飞起,宛如一头苍鹰一般,双手一分,一对精钢利爪便握在手中,舞得旋风一般,击打得那漫天激射的紫褐色豪刺叮当作响。 赤火毒蛟王一见,立即纵身上前帮忙,遥遥一口毒火,便向豪狶山人喷去。 这火虽非先天神火,也有焚天煮海之功,更兼火毒强大,豪狶山人到底是比他们修为高深万年的老妖,不慌不忙,震声大喝:“禁!” 便见身上陡然现出一张剑网,剑网根根锋利向外,剑刃交错,聚而复散,散而复聚,将那毒焰,硬生生挡在外边。 豪狶山人这边一动手,刕火蟾和金瞳子也同时出手了。 金瞳子化出本体,却是一只银翅天蝉,通体似白银打造,唯有双眼处金光闪闪,那双翅扇动速度不大,犹如密集的翕合,震动空气,发出嗡嗡之声。 但他的速度,却是迅疾如电,两只金瞳,有一束束金光射出,金背妖螂一个闪失,身上中了一束,便是焦黑一片,冒出青烟,被那金色光束射伤了身体。 金背妖螂手握两柄锯齿长刀,动作快的无以复加,两口刀幻化为风,向着金瞳子砍去。 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做为大妖,这无数年来,没有依附任何一方势力,依旧逍遥一方,修为本领自然相当不凡。 若非是娲皇乃妖教教主,以召妖幡呼唤,他们也不会应召出山。 像他们这等人,在如今无主的散修妖族中,已经是辈份、修为最高一档的。 双瞳噬鼠王、风啸苍鹰王等人,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哪怕是以六对三,留守地维秘境的六大妖王也渐渐不支。 “尔等执迷不悟,还不走?且去见那饕餮,叫他回来,归顺娘娘!“ 刕火蟾眼见六大妖王遍体鳞伤,还不退走,不禁情急。 这番话明为呵斥,却是提醒他们快快滚蛋,不要无端丧命于此。 奈何妖族中人固然狂妄自大,窝里斗时也是异常的凶狠,但却大多重然喏、讲信义。 他们既然接受了饕餮神兽的聘请,成为地维秘境的客卿,生死在他们心中,可就远不及信义重要了。 昱铭现在不在地维,他们弃守地维而逃,那还有何脸面去见少主? 眼见六妖不肯逃走,刕火蟾突然恢复本体,化作一只背上色彩斑斓的巨大天蛤,一口气儿吸进去,整个身子都膨胀了一圈儿。 “呱~~” 巨型天蛤一口真气喷出,罡风啸聚,一道磅礴之气喷涌而出。 六大妖王本就受了伤,体力不支,被他一口天蛤罡气一喷,再也定不住身形,翻翻滚滚地便飞了出去。 巨型天蛤口吐人言,喝道:“快滚!” 豪狶山人见他们还要挣扎着冲来,眉头一动,顾不得有可能被天妃和妖师察觉,以神念传音,喝道:“蠢材,你们死在这里,于你主人有何益处?快去寻他,饕餮本也是我天庭中人,若他归顺,尔等今日死战,所为何来!” 听到豪狶山人这一声喝,几已无力反抗的六大妖王彼此一看,情知再冲上去也是送死,这才含恨向远处遁去。 妖师鲲鹏低低一声笑,显然是看出豪狶山人等大妖放了沙沙了,却只是扣着指甲,并不言语。 天妃应龙美眸一扫,便向山间那座雄伟宫殿落去,猩红绣金的披风,在她修长倩美的身后,猎猎作响。 应龙落在殿宇前面,抬眼看看上方“饕餮神宫”四个大字,伸出纤纤玉掌,遥遥一抹,那匾额上“饕餮神宫”四个大字,已然被她以神力抹去。 纤指一伸,隔空书写,“天妃殿”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便刻在了那匾额之上。 妖师鲲鹏落在她身边,挥袖一拂,神殿沉重的大门,轰然分开。 神殿之上,赫然站着许多妖族。 这些妖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全都是世世代代居住在地维秘境,以此为家的人。 他们之中,许多家中青壮,已经跟着少主昱铭征战北极天去了。 还有一些,则是最早追随老饕餮的一些老伙伴,老饕餮天人五衰,已然逝去。他们也是天年将近,所以没有追随昱铭征战北极,而是留守在了这里。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人,白发白须,满面皱纹,手中拄着一根桑木拐,年岁比老饕餮还要大些,只不过他的本体是一只离龟,寿元天生更绵长一些,所以依旧活着。 宫门一开,离龟老人便颤巍巍上前三步,欠身道:“老朽离龟,见过天妃娘娘、妖师大人。” 天妃应龙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认识我?” 离龟老人道:“昔年妖族天庭即将建立,广纳三界妖修。妖师大人曾亲来邀请我家主人,共攘盛举。但我主人生性懒散,并曾奉诏。但天庭建立之日,老朽曾随主人前往天庭道贺献礼,有幸一睹娘娘天颜。” 应龙冷哼一声,举步就欲上殿。 离龟老人却把拐杖一顿,身后众妖族同时踏前一步,堵住了殿门。 离龟老人道:“娘娘,昔日天庭建立,我家主人便未应允赴天庭为官。今日如何行止,还要听小主人定夺。小主人不在,娘娘便欲强占我地维秘境,似乎不妥吧?” 应龙拾阶而上,并未停下,淡然道:“滚开!” 离龟老人乞求:“娘娘,这里是我们的家,还请娘娘另择福地吧。” “你们不肯接受我妖族天庭的邀请,却是甘为昊天走狗,镇压我族九位皇太子啊!” 妖师鲲鹏冷笑一声,忽然身形一动,已然抢在前头,出现在离龟老人的面前。 离龟老人的神色更苦:“妖族天庭败亡,我家主人也受了牵连,永镇地维,只是换取安宁的一个条件,我主并不清楚下边镇压的是谁……“ 豪狶山人脸色一变,赶紧骂道:“一帮老的老小的小的废物,归顺娘娘也无用处,赶紧滚出地维。” 妖师鲲鹏却是不想再任他放走这些胆敢忤逆自己的妖修了。 他冷笑道:“既然不想走,那就不必走了。” 妖师鲲鹏的双臂突然一张,膨湃的神力汹涌而出,那无穷伟力从天压下,沛莫能当。 离龟老人身后尽是老弱妇孺,如何能够抵挡,压力一倒,“卟嗵嗵”便被压得双膝跪地,五体拜服,倒了一片。 离龟老人须发飞扬,身子摇摇晃晃的,还在努力支撑,咬牙道:“娘娘,真要……强行霸占……他人洞府么?” 天妃应龙拾阶而上,步态袅娜。 听见这话,却是目光一厉。 妖师鲲鹏乖戾地道:“老不死的,你活腻了!“ 鲲鹏祖师凶晴一瞪,威压之力更加强大。 离龟老人如风中残烛,勉强支撑片刻,终于承受不起那巨大的压力,手中桑木杖“啪“地一声,断成两截。 接着,他站立的身躯便被压迫在地,那仿佛天地将要合拢般的强大压力,一下子镇压下来,让他根本撑不起自己的身子。 离龟老人挣扎道:“妖师,你……“ 言犹未了,鲲鹏之力压下,离龟老人被压出了原形,轰隆一声,整个龟体被压陷入墨玉打造的平整地面之上,背上道道裂痕喀喇喇出现,血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殿上那些老弱病残更加不堪,他们只是想拒绝天妃占据他们的家园,实未想过妖师鲲鹏竟如此残暴,一言不合,便下杀手。 “砰砰砰……“ 一时间,爆炸声不绝,殿上众妖修纷纷被压的肉身碎裂,五脏爆炸,浑身骨头都被辗碎,鲜血涂染,汩汩满地。 刹那功夫,殿上便再不见一个活人。 天妃应龙走上了台阶,迈步进了大殿,遍地血污、碎裂的尸体当中,她的战靴,踏着血污,一步不停地走停,直到尽头,方把猩红的披风一甩,在那美玉宝座上端坐下来。 负责断后的金乌十日匆匆赶来后,看到的就是遍地尸骸血污之上,那端然王座之上的神妃,杀气盈霄。 第1137章 醉茶 “婶婶,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我妖族同胞啊。” 十太子最先反应过来,惊怒交加地看向上首端坐,神祗一般的应龙天妃。 天妃缓缓抬眸,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十太子,我妖族,从来没有同胞一说。龙、凤、麒麟、天狐,实力强大,便自成一族。似饕餮、狰、腾蛇等强大异兽,便可不从我天庭诏命。如果我妖族能有同胞之识,抱成团儿,这三界,哪有巫族纵横之地,又何来昊天入主天庭?” 她的素手轻轻抬起,拍在扶手上:“就是我妖族所属狂妄自大,各自为政,方才为人所乘。如今,我妖族势微,落得这般境地,却还有人,蝇营狗苟,算计那些有的没的,着实可笑。” 妖师鲲鹏道:“诸位太子,天妃娘娘说的是,我妖族向来崇尚力量,只有用强大的武力,征服三界妖族,才能团结妖族全部力量,恢复我妖族天庭昔日荣光。” 九位金乌小太子虽然被镇压在地维秘境之下,但他们从未因此仇恨过镇守此地的老饕餮。 尤其是,他们重见天日时,老饕餮已经死了,继位的是小昱铭。 他们性情与这昱铭小饕餮十分相近,在地维秘境中,相处成了朋友。 殿上死亡的妖族中人,就有一些是他们认识的,如今眼见他们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岂不悲愤。 只是,做此决定的是他们的婶娘,动手的是妖族中德高望重的妖师鲲鹏,小太子们脸孔胀红,一时却激怒的说不出话来。 天妃应龙缓缓站起,柔和了语气,道:“你们,是我妖族太子,将来我妖族重新成为天地的主人,那时候,这基业,是要交给你们打理的。如果,一定需要一个人来充当这个恶人,那么,就让婶娘来充当吧。” 十太子心头剧震,感情复杂地看着天妃。 婶娘是从巫妖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她曾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和她的丈夫,惨死于战场之上。也曾亲眼看着,强大的妖族天庭,一朝覆来,如镜花水月。 她的感受,自然是与自己不同的。 曾经的婶娘,虽然是强大的龙神,却性情温柔,贤淑低调,如今的她,却满怀仇恨,挟千万年的旧怨与仇恨而来…… 应该责怪她么? 尽管,他们根本不认同应龙天妃的作法,可是对这位东皇叔叔的遗孀,一身血海深仇的婶娘,又能说出什么谴责的话来? 见十金乌沉默不言,天妃应龙娥眉一挑,道:“妖师,将本宫重现于世的消息,布告三界,号召各方大妖,来此聚合。包括那些投奔了西方教的、投奔了截教的、投奔了陈玄丘的……,若有认贼作父、是非不分,不肯奉诏而来的,来日相见,便是死敌,格杀勿论。” 金乌大太子惊道:“婶娘,我们的敌人是昊天啊,不管是投了西方教的,截教的,还是陈大哥的,都是和我们一样,与昊天为敌的,为何非得强迫他们投效我们?” 妖师鲲鹏沉着脸色道:“大太子,我们今日的共同敌人,是昊天。可昊天一旦被推翻,那么,这各方势力,谁主、谁从?” 金乌大太子一愣。 鲲鹏祖师道:“现在,不把界限分明一些,将来便是一笔糊涂账。诸位太子,你们是我妖皇帝俊之子,未来我妖族理所当然的领袖。本座师道,诸位太子与那陈玄丘交厚,可是,你们是代表着整个妖族的利益,身为储君,切不可因公废私,混淆了大义啊。” 要闲着没事儿拌嘴,十金乌没有怕的。 可是讲起这大道理来,他们哪儿是妖师鲲鹏的对手。 明明觉得鲲鹏所言,似乎处处都有弊病,可是要跟他理论一番,十太子却不知从何说起。 天妃应龙道:“我妖族掌天之时,通天道人还在昆仑山上潜修呢。我妖族失了江山,妖族子民流落四方,他才趁机招揽,成就了金鳌岛的万仙来朝,今日本宫重建妖族,招揽旧族,有何不可?” 二太子讷讷地道:“可……可那不愿归来的,似乎也不必……不必针锋相对。” 天妃应龙脸色一沉:“二太子糊涂!慈不掌兵的道理,难道你也不懂?如此心慈面软,只施之以恩,不加诸以威,如何能令臣下忠诚效力?” 二太子瘪了瘪嘴,头一回被人斥骂,但这是自己的婶娘,却也无话可说。 应龙长身而起,肃然道:“你们从小失去爹娘,无人教诲。婶娘并无后人,一直把你们当成我的亲生骨肉一般看待,以后,自有婶娘来教诲你们。” 说到这里,应龙扭头,对一旁的妖师鲲鹏道:“妖师,派人去一趟飘云世界。” 五太子道:“婶娘要接妹妹们回来么?” 应龙道:“十二素女,是我妖族公主,自当接回,之前,没有落脚之地,婶娘也未勉强她们,如今应该接回来了,不然,我妖族公主,却要接受他东华帝君的庇佑,我天妃应龙,不要面子的么?” 十太子想的更深一层,生怕派去的人不靠谱,再与东华帝君起了冲突,忙主动请缨道:“婶娘,派我去吧,我去接妹妹回来。” 应龙瞟了他一眼,勉强颔首:“也罢,你和金瞳子一起去,我妖族当年十大妖帅,中有三人,商羊、计蒙和英招,业已出世,叫他们一起来,就说,天妃应龙,宣他们来,为我妖族一战!” …… 陈玄丘已然到了东海之东,与东华帝君商议一番,决定顺水推舟,干脆就留在这边。 北极方面,他们已经占据了上风。 昊天一方只剩下一颗紫微帝星还未失守,而四御上帝中,勾陈上帝回了中央天庭养伤,紫微在他的主星上恢复虽然快些,但也必然元气大伤。 有金灵圣母和九天玄女这两位女战神统率诸多精英,当能左右北方局势。 东海这边,本就有一南一北遥相呼应之势。 只是东极青华上帝有个实力相差无几的九灵元圣在身边,东华帝君的主力,一直无法突破东极防线,进逼中央天庭。 西王母那边,因为地处西方,旁边有一个态度暖昧的灵山势力,天庭如今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对她施压,那么西域战线,只要能僵持住,便已足够。 这样一来,陈玄丘、朱雀辞、妲己加入东华阵营,足以改变东方局势。 于是,双方议定,东华帝君先打听到天妃应龙的下落,与这支异军突起的妖族势力先接触一下,如果能联合行动,必然能以更小的代价,拿下东极。 东华帝君派人寻找天妃的这几天,陈玄丘在东方飘云世界,才算是真正的歇息了下来。 东方飘云世界有十洲,方丈、蓬莱、瀛州、美蓉、赤城、玄关等…… 陈玄丘与朱雀辞、妲己、十二素女一行人等,周游各处仙岛,领略异域风情,身心憩息,舒畅异常。 阆苑洲,风景殊丽,兼之是海上灵岛,秀丽之处,较之大陆上的秘境洞府,亦或是天庭仙境中的飞岛流星,景致大相径庭,格外引人入胜。 岛上翠竹林中,有一方嶙峋的怪石,上边刻着“东海小童”四个字。 引领他们游览此处的东海仙使告知,这四个字,是东华帝君以手指刻下的。 东华帝君马甲无数,这“东海小童”,乃是他尚未征服整个东方飘云世界之前,四处探幽冒险时的一个马甲。 陈玄丘与朱雀辞在林间坐了,正自浅笑低语,妲己咯咯笑着,从竹林中跑来。 她那性子,跳脱活泼,与十二素女十分合得来,方才她们在溪中戏水、捉鱼儿,这时候头发、衣衫,都湿了一些地方,脸颊上也有一些晶莹的水珠,衬得那玉人,就似刚刚沐雨的一管翠竹,娇艳欲滴。 陈玄丘看得不由目光一凝。 朱雀辞小鸟儿般灵动的眸子,只是用眼角余光飞快地一捎陈玄丘,便对妲己道:“贪狼星君一味痴缠于你,难得这一刻没在你手边,可轻松些了么?” 妲己只当她是打趣自己,哼了一声道:”我说今儿中午想吃嫩笋,她巴巴儿地去给我挖笋去了,我这才缓口气儿。“ 说着,挽着裤腿儿,赤着一双雪足,雪腻的脚背上,沾着几片草茎,欲发显得娇嫩的妲己,便在陈玄丘身边挤坐下来,丝毫不知避讳。 朱雀辞皱了皱小瑶鼻儿,道:”女贪狼一口咬定你就是封神大劫时的祸国妖妃妲己,她可是天庭神将,应该不会认错了人。难不成,你的前世,真的是……“ 朱雀辞茶颜悦色地道:”有朝一日,你会不会真的想起前世啊?哎呀,还是想不起来的好,不然,以女色侍奉纣王于枕席之上,如今想来,岂不尴尬。“ 妲己一脸天真地道:”我若曾是一代妖姬,那表哥必然就曾是一代人皇。“ 妲己执起陈玄丘的手,深情款款地道:”上一世你对我一往情深,这一世我必对你一生无悔。” 朱雀辞一听,就执起陈玄丘另一只手,情真意切地道:“玄丘哥哥,妲己妹妹还真是个可人儿,招人疼呢。 人家如今有‘凤凰图’,内中空间无限,到时候啊,就在咱们府邸旁边盖个别院,叫妹妹住在那儿吧,也好与我朝夕相处。” 什么意思?又是别院又是妹妹的,我可是公公亲自定下的儿媳妇,咱们俩谁大谁小还说不定呢。 妲己笑靥如花,便道:”多谢雀儿美意。我和表哥,可是姑父与我爹爹亲口许下的亲事,又同是青丘王族,亲上加亲. 将来我为青丘之王,我和表哥共掌青丘,自然是不可能去别人家常住的,不过偶尔小住,倒也不妨。到时候,我和表哥,一定会去探望你的。“ 陈玄丘有种左边一口红茶、右边一口绿茶的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这时候,竹林中一阵悉索,萧红雨和杜若各着一袭青衫,背着一只竹篓儿,翩然出现了。 一见妲己执着陈玄丘的手,水汪汪的大眼深情地凝视着陈玄丘,萧红雨顿时心里泛酸了。 她忙不迭冲过来,硬生生地挤进去,跪坐到陈玄丘和妲己中间,反手从背后竹篓中取出一根用山泉水洗净的竹笋,甜丝丝地道:” “妲己姐姐,你看,这是人家刚挖的笋子,嫩不嫩?人家和若儿学了些手艺,晌午给你露一手啊。” 说着,萧红雨的胯骨轴子不经意意地一拱,便将陈玄丘拱到了一边儿。 得,这又来了一杯花茶。 陈玄丘开始有点‘醉茶’的感觉了。 第1138章 单刀赴会 女贪狼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妲己的,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妲己姐姐活色生香,比花解玉,三界之中,没有任何一个臭男人配得上。 不过,当朱雀辞带着一种大妇般的优雅调侃妲己时,女贪狼立即暂且抛下臭男人配不配的问题,而是要力撑她心中完美无比、可盐可甜的妲己姐姐。 陈玄丘的“狐疑”天赋,这时强烈地告诉他,绝对不可以站队、绝对不可以表态,可是夹在几女中间,着实心惊肉跳。 这表面安闲的日子步步惊心,实比奇袭天庭时还要险恶重重,恰在此时,东华帝君传来消息,已经寻到应龙天妃的下落,叫他们速返苍龙宫。 陈玄丘如释重负,立即启程回返,结束了这噩梦一般的踏青之旅。 苍龙宫内,青螺般的峰顶,金乌第十太子和金瞳子,带着一排小妖,站在那入口前。 陈玄丘一行人刚到,便得到东华帝君传讯,叫他们赶来了此处。 东华帝君却是没有露面。 一行人落下,十太子看见陈玄丘,立即欣然上前,拱手道:“陈大哥!” 陈玄丘见是他,也不禁露出笑脸:“原来是十太子。” 陈玄丘扫了一眼十太子身后,道:“天妃娘娘没有来么?” 十太子道:”婶娘如今落脚于地维秘境,着我来接妹妹们回去。“ 陈玄丘眉梢轻轻一扬:”地维秘境?昱铭小兄弟,什么时候回了地维?“ 十太子微微有些难堪,低声道:”昱铭尚在北极天,还不知道……天妃重现于世的消息。“ 陈玄丘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脸色不禁难看起来:”也就是说,天妃娘娘并未得到昱铭的同意,便占据了地维秘境?“ 十太子脸色发赤,抿着唇有些难以启齿。 金瞳子见状,忙解围道:”天妃娘娘重现三界,是我妖族共主。饕餮神兽,也是我妖族一员,我主征用他的洞府,这是他的荣幸,有何不可?“ 十太子忙道:”咳!我相信,昱铭小兄弟若是知道天妃娘娘要征用他的洞府,必定欣然应允,此事暂且不提。陈大哥,我们妖族,已经有了根基之地,我如今是奉婶娘之命,接妹妹们回去,还有就是,听闻我妖族商羊妖帅、计蒙妖帅和英招妖帅在此,也要请他们回去,共攘盛举。“ 东华帝君的声音在陈玄丘识海中响起:”商羊三人,还在馆驿之中,我并未告知他们。人是你救出来的,如何行止,你来决定。“ 陈玄丘略一思忖,便对陪伴而来的东海使者道:”劳驾,请把商羊、计蒙和英招三位妖帅请来。“ 陈玄丘没有挟恩迫人相从的习惯,他对三位妖帅固然有恩,可是,人家三位本就是妖族三位元帅,与天妃应龙更不知是多少年的深厚交情。 天妃现世,商羊三人,是必然要去投奔的,他没必要从中作梗,做个恶人,把这浅薄的交情也葬送了。 吩咐完了,陈玄丘才对十太子道:”十太子,十二素女,是你的妹子,妖族的公主。天妃娘娘要接十二位公主殿下回去,陈某没有权利阻止。 但是,我希望十太子对这件事,能够谨慎一些。昊天已经得到了妖族的周天星斗大阵,太阳之子、太阴之女,是他们志在必得的。 十二素女与你十兄弟分开,留在苍龙宫,显然更安全一些,天妃娘娘那边,也不至于承受太大的压力,不知十太子意下如何?“ 十太子为难道:”我……当然没有异议,只是婶娘她……“ 他刚说到这里,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陈大哥说的对,我们,留在这里,便是对我妖族最大的帮助!“ 随着声音,十二素女刷刷刷地从那洞窟秘境中飞了出来,在陈玄丘和十太子中间落定。 金瞳子和众妖修急忙欠身施礼:”臣等见过公主殿下。“ 十太子道:”三微,你和众位妹妹,想留在苍龙宫?“ 三微点点头:“十哥哥,我们众姐妹刚刚商议过了,如果我们兄妹聚在一起,便是昊天全力针对的一个靶子。婶娘才刚刚召集了一些妖族,立足未稳,我们分开,才是对婶娘最大的帮助。” 金瞳子道:“公主殿下,我妖族天庭既已重立,妖族公主,安能寄人篱下?天妃娘娘的意思是,请众太子和诸位公主前往地维秘境,太子和公主的安危,自有我妖族上下,一体承担。” 三微显然是与众姐妹认真商议过了,摇了摇头,对金瞳子道:“天妃娘娘是我们的婶婶,我们做晚辈的,无权置喙天妃娘娘的决定。 但是,我们有权决定自己的行止。我们一旦和哥哥们会合一处,必然会招来昊天的全力针对,那要牺牲多少妖族,来维护我们的安全?” 金瞳子急道:“殿下,诸位公主是我妖族公主,我妖族上下理应舍弃性命,全力……” “没有谁的性命,是应该用来做无谓牺牲的。” 八月竹小春忍不住跳了出来:“再说,婶娘既然要重立妖族天庭,就不该把精力浪费在保护我们身上,我们和哥哥们分开,才不会成为昊天志在必得的目标,遭到他的全力打压,难道你不明白?” 金瞳子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天妃娘娘已经有了吩咐,而且做为生性狂妄的妖族,他也觉得,妖族公主,要接受他人的庇护,那是妖族的耻辱。 只是眼下公主已经有了决定,而且显然是出于对妖族的呵护,虽然她们的表现,不似天妃娘娘的霸气,叫他们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还是从心眼里感动。 金瞳子便垂首退开一步,道:“这是天妃娘娘的旨意,小臣只是奉命行事。如何行止,还请十太子和诸位公主决定。” 七月夷则道:“既然婶娘要重建妖族天庭,众位哥哥也有心成就大事,我十二姐妹,做为妖族一员,自然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而如今,我们不与哥哥们汇合,便是对我妖族大业最大的帮助,这就是我们众姐妹商议的结果,十哥哥,你怎么说?” 十太子自然也清楚这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他沉吟了一下,当机立断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既如此,就劳烦东华前辈和陈大哥,暂且照顾你们了。你们不在地维,我们兄弟也就不必束缚了手脚,可以大展身手了。” 金瞳子担心地道:“十太子,天妃娘娘那里……” 十太子道:“婶娘那里,我去分说。” 陈玄丘道:“十太子,我想去地维秘境拜见天妃娘娘,不知十太子意下如何?” 十太子欣然道:“陈大哥,我正要说呢,婶娘说,叫我来带妹妹们回去,把三位妖帅也一并带回,还想请陈大哥和东华前辈,一起往地维秘境做客……” 陈玄丘的识海中立即响起了东华帝君的声音:“我就不去了。” 陈玄丘的眉头挑了挑。 识海中,传出一声冷哼:“本座为东海飘云世界之主,要拜访也该是应龙来拜访我。我不在家,她打烂了我的门楣,现在还大剌剌地叫我去拜见她?这条长了翅膀的长虫,是越来越放肆了!” 难怪有王不见王的规矩,原来就是排面上谁高谁低的事儿。 陈玄丘暗暗一笑,欣然点头道:“那好极了,我当与十太子同去。只是,东华前辈正在筹谋突破东极防线的军务,抽不开身,天妃娘娘的邀请,只能另择时机了。” 正说着,商羊和计蒙、英招得了讯儿,自馆驿之中飞掠而来。 金瞳子见到这三位妖族传说中的大帅,颇为激动。 三位妖帅见到十太子,也是激动莫名。 双方叙说一番,陈玄丘便要跟着十太子一同前往地维秘境。 朱雀辞本要随他一起去,妲己见状,自然也不落人后。 妲己想去,她的小尾巴萧红雨便也主动请缨。 陈玄丘已经怕了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何况此去,棘手的只是如何说服天妃应龙放弃与巫族之间的仇恨,并肩对抗天庭,又没有什么凶险,陈玄丘便不允二人相随。 最后,金乌十太子和金瞳子,便只带了陈玄丘和商羊等三位妖帅,离开东方飘云世界,飞越东海,直往地维秘境而去。 高空之上,眼见粼粼东海即将飞渡,金乌十太子思量许久,终是按捺不住,低声提醒道:“陈大哥,我婶娘是目睹了太一叔叔和我爹娘战死惨状的,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方从巫族手中逃脱,歇养千万年,方才痊愈出山,因而性情……较之当年已大不相同,若是言语上有什么不妥当处,还请陈大哥你千万担待。” 陈玄丘也听说过当年的天妃应龙贤淑之名,只是从她对地维秘境不告而取,又不计后果地要召回十二素女来看,要么是传言不实,要么就是当年破国灭家之仇,令得她性情大变。 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对十太子的提醒,倒也没有多么意外。 只是,在他的判断里,应龙只是强占了地维秘境,他却没有想到,面对地维众妖的反对,她是一言不合,即将杀戮,昱铭留守地维的老弱病残,已经被这位天妃屠戮殆尽。 应龙天妃对地维秘境的结界,已经重新进行了部置,所以陈玄丘等人一突破结界进来,天妃应龙已生感应。 察觉十二素女没有同来,东华帝君也未露面,应龙的俏颜顿时冷了下来。 正与应龙议事的鲲鹏见她微微仰首,若有出神,不禁问道:“天妃,出什么事了?” 应龙道:“东华帝君没有来,十二素女也未同至。” 鲲鹏道:“既如此,原定计划,便行不得了,我去撤了埋伏。” 应龙点点头,俏媚高贵的容颜上,露出一抹与之不相衬的微笑,甜美,却有一种令人难言的心悸:“我亲自去迎一迎这位陈公子!” 说着,天妃应妃飞身而起,飘然出了天妃殿,举步直上青天。 衣袂飘飘,仙人独立。 看着远处飞来的一行人等,天妃应龙妩媚的眸,微微地眯了起来。 自她成圣,便是通天,最多也只是对她目露不屑,言语举止上,不曾有过半点戏辱。 偏生是这小子,前番题诗,戏侮于她,后又借她之手,毁了息壤青石,断了她吸收妖族气运之宝。 如今眼见那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就宛如看到了一只扑火的飞蛾,天妃应龙笑得愈发畅快了。 第1139章 月亮的男人 高天之上,陈玄丘正往前行,忽见一金甲仙子,傲立空中,那飒爽英姿,竟连九天玄女,似乎也要逊色三分,不由讶然止步。 随在他身后的商羊、英招和计蒙却是身躯巨震。 “是天妃娘娘!” “天妃娘娘竟然真的还活着!” 商羊和英招、计蒙,立即加快速度,迎上前去,老远便止住云头,双膝一弯,跪倒在云头之上。 “天庭妖帅商羊(计蒙、英招),见过天妃娘……娘……” 一句话没说完,三人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天妃应龙轻叹一声,微微一抬手,一股劲道,便将三人托起。 应龙道:“千万年后,能与三位元帅再度相见,真好。” 这句话一出口,刚刚站起的三位妖帅卟嗵一声,再度跪倒在地,号啕大哭,不克自持。 往昔种种,如在昨日,可曾经的辉煌岁月,却早已不复存在。 这一刻,他们想起的不仅仅是自己这无尽岁月里来的坎坷与不幸,更是对曾经的旧主与旧友的无尽怀念。 金乌十太子停在了陈玄丘身旁,眼见三位妖帅真情流露的模样,也不禁心中酸楚。 父亲和叔父战死的时候,他还小,和如今的其他九位金乌太子相当,无忧无虑,快活无边。 后来,九个哥哥被昊天派修士一网打尽,嫁祸巫族夸父与后羿。 妖族天庭大怒,怒斩夸父,重伤后羿。 本就不甚和睦的巫妖两族,旋即进入大决战。 妖族天庭败亡后,金乌十太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好在,修士天庭无人能够真正主宰太阳星,为了让太阳、太阴运行如常,确保三界的稳定,昊天没有对他下毒手。 但初期的监管与控制,却也让这小太子,如同囚犯一般。 “好啦,哭什么哭!我妖族,向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应龙天妃眼见三位妖帅哭得不能自己,突然飞身上前,抬起脚来,将他们三人踢了个跟头。 三人仰起脸儿来,就见应龙天妃的唇角微微地翘着,如同绽放的花瓣。 她的一双妩媚明眸,却是含着晶莹的泪水,偏生没有让它落下来。 被应龙天妃这么一踢,三人心中的辛酸终于淡了些。 是啊,这才是他们的应龙天妃,不逊于帝俊、太一的女妖战神。 天妃娘娘都没落下泪来,我们堂堂男儿,号啕个什么,昔日的屈辱,用血来洗刷就是。 三人擦了擦泪,站了起来。 天妃应龙缓缓飞向前去,停在陈玄丘面前。 瞧见这天妃神采,陈玄丘不禁暗暗赞叹一声,上古女神,果然是英武者居多。 恁是这应龙天妃容颜娇艳欲滴,却也掩不住那无上风华、威武之姿。 陈玄丘怀中,忽地探出一个尖喙的鸟头,睇了睇应龙天妃,忽地挣扎出来,竟是随着陈玄丘一起去了飘云世界的金翅大鹏。 大鹏爬出来,张开金色的羽翅一忽闪,便站到了陈玄丘肩头,好奇地睇着应龙。 大鹏最喜以龙蛇为食,这天妃本体是应龙,元神是龙蛇,不谙世事的大鹏能嗅到她的美味儿。 只不过,这个食物太强大了,它也只能闻闻,吃是吃不下的。 天妃定定地看了陈玄丘一眼,脸上漾起了一抹笑容,如银瓶乍破,云逸月出。 “陈公子,请受应龙一拜!” 天妃应龙一撩战袍,竟尔跪倒在云头之上。 陈玄丘吃了一惊,急忙侧身避让,匆匆上前,搀扶道:“天妃娘娘,何以如此,万万使不得,玄丘可受不得如此大礼。” 天妃应龙被他强行搀了起来,泫泪含笑道:“如何使不得?若非是你,我那九个侄儿,十二个侄女,如何得以重见天日?伏妖塔中,我妖族万千,也全赖你将他们救出,陈公子,你对我妖族的恩情,比紫霄还高,比归墟还深!” “不敢不敢,天妃娘娘谬赞了。” “呵呵,天妃娘娘,确实不必如此见外。九尾天狐一族,严格说来,又何尝不是我妖族一员?” 随着声音,一身缁色道服的鲲鹏祖师也一步登天,迎了过来。 “嘚嘚嘚嘚……” 陈玄丘肩头的大鹏,顿时颤抖起来。 龙吟虎啸,凤鸣鹏嘚,号称“宇宙四大神音”,之所以称之为神音,并不是说叫的最好听。 黄鹂鸟儿的叫声,它不好听么? 只是因为龙吟虎啸、凤鸣鹏嘚,自带驱邪役鬼之神效,故称神音。 不过,此时这大鹏却不是在鸣叫,而是因为恐惧,尖喙打颤,发出嘚嘚的声音。 陈玄丘一扭头,发现“宝贝儿子”两爪死死抓住他的肩膀,身子哆嗦的都快滑下来了。 陈玄丘忙把它抱在怀里,捋了两把毛,笑道:“你这小子,怕些什么?” 鲲鹏祖师本来没注意这只金翅大鹏,此时定睛一瞧,不禁笑道:“原来是只大鹏鸟。” 鲲鹏祖师入水为鲲,出水为鹏,堪称万鹏之祖,这金翅大鹏见了他,受血脉之力压制,心生恐惧,自然不能再傲然站立陈玄丘的肩头。 陈玄丘安抚地摸摸骇得脑袋钻进他怀里,顾头不顾腚的大鹏,看了鲲鹏祖师一眼,道:“鲲鹏前辈?” 陈玄丘如今可是准圣大圆满,较之鲲鹏,不遑稍让。 不过,毕竟是友非敌,再者,陈玄丘的碧落风雷翅,还是用鲲鹏的羽毛炼制的呢,如今见了这位上古妖族天庭中的第三高手,遵称一声前辈,也是应该的。 鲲鹏祖师目中有神光隐隐,似乎一眼便看透了陈玄丘的底细。 他定定地看了两眼,点点头,欣然一笑,道:“公子想来奇遇重重,天狐一族亘古以来,神躯之强,再无人比得了你。” 陈玄丘不想他竟一眼看出自己底细,心中也是微微一讶。 鲲鹏目中神光将欲隐去,目光一垂,落在金翅大鹏身上,顿时一怔。 他本以为这就是一只金翅大鹏,金翅大鹏固然神俊,可是他这先天魔神,又岂能看在眼里? 然后此时用来探视陈玄丘底细的北冥神光尚未隐去,恰落在金翅大鹏身上,鲲鹏祖师这才发现,陈玄丘怀中这只金鹏,竟是一种奇异的新生命,而非天生的大鹏。 鲲鹏顿感好奇,只是这金翅大鹏显然是陈玄丘的宠爱之物,他一个老前辈,自恃身分,也不能一见面就好奇不已地撇开正事,追问这金鹏来历。 鲲鹏祖师只是深深看了那金鹏一眼,笑道:“小家伙不用藏了,你是陈小友的爱宠,本尊不会欺负你的,哈哈哈……” 天妃应龙和鲲鹏祖师把陈玄丘请下了云头,到了那神宫前面。 陈玄丘抬头,就见那“饕餮神宫”四字,已经被人以神力抹去,刻上了“天妃宫”三个大字。 陈玄丘心道,小昱铭还在北极星域,应龙天妃便占了人家的秘境。 记得老饕餮当年也是未曾加入妖族天庭的,不比商羊等人本就是天妃的臣子,应龙天妃此举,似乎有些霸道了。 待进了大殿,自有妖族侍女奉上香茗,而金乌九位太子却没有出现,陈玄丘更觉奇怪。 那九个家伙,性情极不成熟,自己踏空而来,九位太子应该会察觉到,依照他们本来的性子,早该抢先冲上来了,怎么迄今不见形影? 难不成应龙天妃也顾虑到天庭在图谋他们,将他们藏了起来? 他却不知,这九位聒噪成性的金乌太子,是因为鲲鹏将留守地维秘境的饕餮眷属杀戮殆尽,而陈玄丘与昱铭关系匪浅,他们维护不及时,羞于见陈玄丘,倒是见他来了,躲了起来。 陈玄丘坐于客位,对上坐的应龙天妃拱手道:“娘娘,前些时日,晚辈与东华前辈闹了一场天宫,东华前辈受了点伤,正闭关疗伤,因此娘娘的邀请,不克前来,还祈恕罪。” 应龙天妃在那玉座上,就是懒洋洋地一坐,并未刻意端坐。 但她肢体修长,腴润婀娜,纵然是一身金甲,如此一坐,也不掩女性柔美妩媚。 她正轻轻拨着杯中香茗,听见这话,浅浅一笑,道:“东王公乃天下男仙之首,鸿钧于紫霄宫中讲道之时,东王公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荣。 那时候,本宫可没资格与东王公平起平坐。本宫邀他来见,他若肯来,便是自降了身份。以东华的骄傲,他不来,才是意料中事。” 陈玄丘听她话音,不禁略感诧异,疑惑地道:“难不成,娘娘本来……就没想请他前来?” 鲲鹏哈哈一笑,道:“不错,娘娘今天想见的,本来就只是陈公子你呀。” 陈玄丘脸色渐显凝重,轻轻放下茶盏,道:“天妃娘娘的意思是?” 应龙天妃道:“天狐一族,因着首天狐之威,又兼洪荒诸族中智慧第一,早已脱离妖族,自成一系。 但是,如今妖族天庭早已星散,天狐后人也是日渐凋零,我们若是依旧各自为政,不能拧成一股绳儿,必然被天庭所乘,分而击之。” 陈玄丘目光微微闪动,微笑道:“玄丘此来,正是要与天妃娘娘商议此事,东王公、西王母、九天玄女、金鳌岛众仙,我们……” 应龙天妃一挥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然因为昊天这个大敌暂时联手,将来也必成心腹大患。” 陈玄丘脸色一变。 鲲鹏祖师道:“而你陈公子不同,你本就是我妖族中人,我们信得过你。” 陈玄丘道:“东王公,于晚辈有恩,晚辈更是金鳌岛上护法,此事……” 应龙天妃朗声一笑,放下茶盏,把修长的大腿一翘二郎腿儿,双手按着扶手,乜睨着陈玄丘,道:“区区护法,辞了就是。只要公子肯来,我妖族天庭,本有帝皇各一的成例。 本宫许你,妖皇之位,十太子便是未来的妖帝,由你兄弟二人,共掌天庭!” 陈玄丘呆了一呆,失笑道:“狐族性狡黠,陈某便是答应,娘娘信么?” 应龙天妃道:“自然……是信不过的,所以……” 她嫣然一笑,柔声道:“你还得答应,做我天庭的驸马,月亮的男人!” PS:上午去大会堂开会,下午分组讨论,时间太晚,才奉上 第1140章 决裂 应龙天妃一脸的慈祥:“这一方天地,曾经主宰一切的,本就是我妖族。龙凤大劫的主角,是我妖族。巫妖之战的天庭,也是我妖族。 若非我妖族不团结,何来巫族主掌大地,又哪来的昊天窃踞天宫!” 应龙天妃秋水般的双眸,凝视着陈玄丘:“本宫已听说过,你与凤凰一族有了婚约。” 陈玄丘睇了一眼金乌十太子,这个大嘴巴。 金翅大鹏终究是孩子脾性,虽然畏惧鲲鹏祖师,却还是好奇地从陈玄丘怀中探出了头来,结果恰又撞见鲲鹏祖师的目光。 鲲鹏祖师还从未收过徒弟,这金翅大鹏算是他的晚辈,又出身奇异,鲲鹏祖师渐萌好感。 瞧他畏怯的眼神儿,一向阴鸷的鲲鹏祖师难得地挤出一个笑脸,阴恻恻地向大鹏一笑,吓得鹏儿嗖地一下,又缩回了陈玄丘怀里。 应龙天妃道:“妖皇帝俊,本有两位天后。所以,本宫也不介意,让你拥有两位天后,一位是那凤凰族的朱雀辞,一位你可从本宫十二个侄女里,挑选一位。如何?” 鲲鹏祖师道:“凤凰族、天狐族,若能重回我妖族,我妖族声势,比之当年,也未必就弱上半分。而如今,鸿钧合道,诸圣不出,我们要战胜昊天,也就易如反掌。 陈公子,本座与天妃娘娘,所思所想,唯有打败昊天,夺回他窃踞的天庭,并无意于权柄。金乌十位太子,也只有十太子成熟稳重。 所以,这妖皇之位,驸马之身,我们都是真心想要送与你的。娘娘重现三界,用不了多久,天下群妖必群聚响应,介时打败昊天,不成问题,不知陈公子意下如何?” 陈玄丘目光微微闪动,道:“天妃娘娘与妖师大人重临三界,想要的,是什么?” 天妃应龙娥眉一挑,道:“将我妖族天庭失去的,夺回来!” 陈玄丘道:“仅此而已么?” 天妃应龙道:“昊天,我们自然是要打败的,巫族余孽,也是我们一定要铲除的。” 妖师鲲鹏接口道:“至于东王公、西王母、九天玄女、金灵圣母,只要他们愿意归随我妖族,便效仿昊天成例,封他们为四御,也未尝不可。” 陈玄丘暗暗一叹,果然,虽然是昊天等人暗中谋划,可动手杀死帝俊和太一的,终究是巫族,应龙天妃,又怎么可能放下这份仇恨。 陈玄丘轻轻摇头,道:“妖族的帝皇之位,晚辈不感兴趣,十二素女,我把她们看作活泼可爱的小妹子,故也无意迎娶为妻。 昊天的天庭,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巫族与妖族,同样损失惨重,同样没落万年,而其罪魁祸首,却是昊天等人。故而,晚辈只希望两位前辈,能够放弃与巫族之间的仇恨。” “绝无可能!” 应龙天妃俏脸一寒,眸中喷出怒火:“我的丈夫,和他的兄长,就在我的面前被击杀,鲜血如雨,遍洒大地。两位天后姐姐,也被巫族残忍杀害!我重伤沉眠,历万载而归,只有两个愿望……” 应龙天妃银牙紧咬,一字一句地道:“我要昊天从我妖族手中偷走的,都夺回来!我要那巫族,从天地之间,彻底抹杀!” 陈玄丘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天妃娘娘,昔年妖族就是中了昊天等修士的诡计,与巫族自相残杀,方才为人所乘。如今昊天势大,我们却还要自相残杀,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应龙天妃霍然站起,道:“巫族是我应龙不共戴天之敌,从来不是什么亲者。” 她的一举一动,是完全合乎应龙天妃这个身份的,根本不会令人起疑。 陈玄丘的“狐疑”神通,也无法无中生有,对这完全合乎应龙立场的表现产生疑问。 但在应龙天妃心中,却在暗暗冷笑:“我许他妖皇之位,又愿从十二素女中任其挑选为妻,权柄与美色,唾手可得,他一个妖族,却仍在竭力维护巫族。 果然,我所料不差,他真正的背景,应该是来自于冥界。他以天狐之身,却拥有如此强横的体魄,不逊于十二祖巫,说不定就是后土调教出来的。” 陈玄丘缓缓起身,道:“天妃娘娘,你的苦楚与仇恨,晚辈无权要你放弃。但是,现在整个妖族,寄望于你。若是真为妖族前途打算,晚辈还是希望前辈能顾全大局。” 应龙天妃冷然道:“不需要!我妖族顶天立地,靠的是血与火的淬炼。从来都不是靠委屈求全,赢得这天下的。” 陈玄丘道:“既如此,那晚辈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这就告辞。” 陈玄丘向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拱了拱手:“只希望,前辈不要在推翻昊天之前,自相残杀,重蹈旧辄。” 鲲鹏妖师和应龙天妃也站了起来,鲲鹏祖师脸色难看地道:“我们情愿让出妖皇之位,又愿与你结下姻亲,可以说是一腔赤诚,陈公子,你真要放弃我妖族对你的好意么?” 陈玄丘平静地道:“我没有能力要求东王公、西王母和九天玄女、金灵圣母,答应归顺于妖族。巫族中人,与我多有知交,其中更有晚辈的师兄,晚辈是绝不会向巫族递刀的,所以,唯有归去。” 天妃应龙冷笑一声道:“好,你走可以,交出我们妖族公主。” 陈玄丘道:“前辈,十二素女,是自愿留在飘云世界的,她们不是晚辈的囚徒。” 鲲鹏祖师冷冷地道:“十二素女,是我妖族公主,是天妃娘娘的侄女,哪有不愿意回归本族,与亲人团聚的道理。陈公子,十二素女归来,你就可以走,不然……” 陈玄丘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缓缓扫过,问道:“若是不然,难不成前辈要留下玄丘,充作人质?” 鲲鹏祖师没有回答,而是一挥手,道:“将贵客留下,让我妖族,一尽地主之谊吧。” 妖帅商羊、计蒙、英招和十太子都面有难色,期期地道:“妖师大人……” 天妃应龙道:“你们放心,本宫没有难为陈公子的意思,只是,如今事情既然谈不拢,难道我们不该接回本族公主?” 十太子道:“婶娘,侄儿此去,亲眼见到了妹妹们,她们确是自愿留在飘云世界的。” 天妃应龙脸色一沉,斥责道:“混账!你妹妹年少无知,受人蛊惑,你也如此幼稚?今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尚且可以共处。来日一旦打败昊天,随时可能反脸成仇。你信得过陈公子,我却信不过东华帝君那老滑头,我妖族公主,留在东方飘云世界,岂不是要让我整个妖族受制于人?” 鲲鹏祖师道:“将陈公子留下,在我地维,暂作客人而已。东华帝君肯交出我妖族公主,立即放人。东华帝君若不肯,也可以让陈公子看清东华帝君的狼子野心啊。” 天妃应龙道:“还不动手?难不成,还要本宫亲自出手不成?” 十太子和商羊计蒙等心中一凛,他们若出手,还可有些分寸,若是应龙天妃出手…… 他们虽然知道陈玄丘厉害,然而应龙天妃,尤其是鲲鹏祖师,可也是早就无限接近圣人的存在,陈玄丘在他们手中,能讨得了好去? 等他们出手,还不如自己出手,还能留有余地。 想到这里,十太子和商羊、计蒙、英招,纵身一掠,便已封住殿门。 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等大妖,也迅速对陈玄丘,形成了包围之势。 PS:看了下会议流程,今天应该有时间码第二章哒 第1141章 龙凤当空 陈玄丘眼见殿门被封死,却是夷然不惧。 就算有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这两位太古大妖,他有三界第一大腿可抱,又有可惧? 固然,那条粉光致致、毫无瑕疵的玉腿,是无法迈出小木屋的,但他要逃进去,谅来天妃和妖师也拦不住他。 不过,如此底牌,非不得已,倒也不必亮出来,闹得尽人皆知。 眼见商羊、计蒙、英招在前,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在后,将殿门封得严严实实,陈玄丘一步步向前走去,沉声道:“诸位,当真要与陈某动手。” 十太子一旁为难道:“陈大哥,我婶娘对你并无恶意,你便留下,好不好?来日,你为妖帝,我宁愿做你的臣子,不与你比肩称皇。” 陈玄丘摇头道:“十太子,我若为了一己私利,反手将刀捅向巫族朋友,你觉得,我还配做你的朋友?” “这……” 陈玄丘嗔目大喝:“闪开!” 陈玄丘头顶发箍砰然炸开,一头秀发飞扬,一道道如龙的劲气,在他周身狂涌,每一道劲气都可碎山裂石,劲道无双。 商羊首当其冲,一条独腿一晃,整个身子就向后栽去。 计蒙和英招更加不堪,呼地一声就飞了起来。 其实这三人好歹也是准圣入门,怎也不会如此不堪,连陈玄丘发飙的劲气都抵挡不住。 实在是他们三人是被陈玄丘救出囚禁之地的,妖族中人恩怨分明,要他们向陈玄丘递刀,这三位杀人不眨眼的妖帅,却是羞于出手。 正好趁机放水,反正……他们也确实打不过陈玄丘。 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与陈玄丘没有打过交道,他们倒是毫无放水的意思。 不过三个大罗级的妖仙,又如何是陈玄丘的对手。 豪狶山人射出的无数豪猪长刺,犹如万剑归宗的神剑,却遇到了一位剑圣。 陈玄丘双手如抱阴阳,劲气旋转,呼啸一声,那万千剑刺便倒卷回去,射向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 豪狶山人自然不担心会被自己的尖刺所伤,刕火蟾和金瞳子却是手忙脚乱,急忙各施本领抵挡。 可是陈玄丘的身影,已经如微风一般,紧跟着那万千豪猪之刺到了。 陈玄丘眸光一冷,掌力一吐,刚刚震开毫猪之刺的刕火蟾便撞上了陈玄丘的双掌。 这双掌之威,比那利矢一般的毫猪之刺威力还要大,刕火蟾情急之下,急忙现出原形,运起蛤蟆功,“咕呱”一声,身躯陡然蓬胀起来。 他倒是抗住了陈玄丘这一掌,但是庞大的身子就像充满了气儿,却是站立不住,整个身子呼地一下弹飞出去,砰地一声正卡在殿门上。 金瞳子被刕火蟾圆滚滚的身子弹了出去,双目一瞪,两道金光便从瞳孔中射了出来。 “不好!” 他本来是想挡住陈玄丘,却不想双目一瞪,定睛看去,刕火蟾却已卡在门框上,肥嘟嘟圆滚滚的一只胀了气的蛤蟆。 那两道金瞳之光射在刕火蟾雪白而圆滚滚的肚皮上,烧灼得噗嗤直响,痛得刕火蟾大叫不止。 这时,陈玄丘却已到了,双掌再度一探,刕火蟾只道我命休矣,却不料陈玄丘这两掌拍在他的身上,却是全无向外迸发的力道,反而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那吸力如长鲸吸水,“暴殄天物式”发动,一下子吞噬了刕火蟾鼓动起来的蛤蟆功力。 刕火蟾胖大溜圆的身子就像被针戳破的汽球,攸地一下就缩了下去,陈玄丘纵身就从他头顶跃了出去。 “天妃娘娘要你留下,何必这就走呢。” 陈玄丘刚刚站稳身形,就见前方一个缁衣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陈玄丘目芒一缩,鲲鹏祖师! 陈玄丘竟未发现,他是何时出来,且已挡在他前面的。 鲲鹏祖师未敢在殿上出手,唯恐他与陈玄丘交手,威力太大,毁了这座恢宏的神殿。 这时候,他方现身,挡在陈玄丘身前,阴恻恻地笑着,缓缓转身。 “陈公子,你……嘎?” 鲲鹏祖师一呆,就见陈玄丘片刻未停,肋下碧落风雷翅一展,便已掠向长空。 鲲鹏祖师自然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化鹏之时的羽毛。 我的…… 鲲鹏一阵羞恼,他的羽毛,只曾掉落过一次。 就是巫妖大决战时,他被十二祖巫中的帝江斩了一刀,若非是东皇太一及时以混沌钟定住时空,那一刀斩下的就不是他的羽毛,而是他的一只翅膀了。 正是那一刻,他惊了。 自出生以来,这只大妖还是第一次面临真正死亡,他恐惧了,逃离了大决战现场,逃回了混沌世界,潜入了北冥之海。 其实,是有一些上古大妖对他颇为不满了。 缺了一个他,帝俊和太一,再加两位天后,一位天妃,以及众妖帅妖将,在占据地利的情况下,还是依仗河图洛书尤其是混沌钟这种天地至宝,干掉了十二祖巫中的十一个。 那些大妖总觉得,如果鲲鹏祖师当时不是贪生怕死,逃之夭夭,那么最后妖族虽是惨胜,却一定能胜,帝俊和太一,也未必就会被逼得自爆,与十一祖巫来个同归于尽。 而今,竟看到了自己当时被斩落的羽毛,鲲鹏祖师就似自己当初贪生逃跑的一幕,又被人拎了出来似的,顿时恼羞成怒。 鲲鹏祖师冷哼一声,黑发怒竖,袍袖鼓起,一股撼天动地的威势暴涨。 陈玄丘正展开双翅,急驰于空,前方突然如乌云了罩顶,一头巨大无朋的巨鸟,张开双翅,直似遮蔽了整个天空似的。 陈玄丘目光所及,再不见一片天空,而是一团遮天的乌云,乌云中一双冷酷的大眼,无穷威压之势,从天而降。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如怒涛狂卷一般的威压,镇压在陈玄丘身上,碧落风雷负山翅,能负山担岳,却承受不住这天倾了一般的强大威压,将陈玄丘自天震落。 地面上,十太子满脸苦色,央求道:“婶娘,陈大哥与我兄弟姊妹有莫大恩德,不能恩将仇报啊。” “不留下他,东华帝君必以你妹妹为质,要挟于我,放心,婶婶不会杀他!” 天妃应龙说罢,陡然冲霄而起,一声龙吟,化作一条万丈金巨,盘旋于空。 那龙,有金色双翅,有九爪舞动,正是太古龙神之躯。 前有鲲鹏蔽日遮天,后有应龙阻挡退路,陈玄丘怀中的金翅大鹏,明明十分畏惧鲲鹏祖师,但是眼见“阿爹”有难,竟尔凶性大发,压制了它先天的恐惧,猛然从陈玄丘怀中飞出,化作数丈大小一只金色大鹏,一声凶厉的鸣叫,便张开利爪,扑向那乌云一般庞大身躯的眼睛。 “有趣,竟能抵挡本座的威压。” 化身巨鹏的鲲鹏祖师,声音有如雷鸣,轰隆隆地在天空中响起。 那雷音阵阵,化作滚滚声音,将金翅大鹏冲得哀鸣着翻滚回来,被陈玄丘一把接住。 陈玄丘摸摸复又化作普通鹞鹰大小的大鹏脑袋,安抚道:“宝贝儿,你还小呢,这阵仗,不用你替老子出头。” 他把金翅大鹏藏回怀中,淡定说道:“天妃娘娘,真不肯放陈某归去么?” 那带翅的巨大龙神咯咯一笑,道:“陈公子,本宫可是诚心邀你留下作客。” 陈玄丘冷笑:“两位前辈当面,晚辈不敢言胜,不过,我若要走,你们也未必留得下我!” 腾蛇不死,狰狞当空,饕餮咆哮,貔貅敛足…… 一道道神兽虚影,当空闪现,陈玄丘身上威势节节攀升,竟然渐渐要抵住龙神与鲲鹏之威。 原本藏起来羞于见人的九位金乌太子已经看见天空异状,匆匆跑到神殿前面,听十太子一说经过,九人顿时着急。 天妃婶娘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众金乌众欲纵身于空,拦下妖师与天妃,阻止双方大战,突然长空中一声凤鸣。 这一道凤鸣,是真实的凤鸣,可不是陈玄丘“凤火业火”虚影所致。 随着这一声凤鸣,铺天盖地的强大气势由远而近,如滚滚大潮。 威压之势,令得天妃殿前许多大妖都不禁两股战战、瑟瑟发抖。 就见天边极远处,两道红光飞掠而过,音爆之声滚滚而来。 陡然前,那拖曳的两道红衣攸然止住,现出两道人影儿来。 一者为男,一袭青袍,面如冠玉,目似朗星。 一者为女,煞气若北海玄冰,高冷清丽,宛如月中仙子。 却是画师与婵媛夫妻到了。 第1142章 护婿 当日朱雀辞手握凤凰图,察觉到陈玄丘所在位置,且有凶险,情急之下,立即穿云而去,直上青天。 朱玄一和妻子婵媛担心女儿,也是立即追随而去。 只是朱雀辞已成元凤之躯,朱玄一夫妇即便施展“凤凰游”秘术,也是追之不上。 而这时修成了《天狐经》的妲己也是急急追赶而去,为了抢在朱雀辞之前追上表哥,施展了天狐幻术,她这幻术,并未能迷惑到元凤,却让朱玄一和婵媛夫妇迷惑了刹那。 即便只是刹那,便已失去了女儿的踪迹。 待二人赶到天庭,朱雀辞已掩护陈玄丘等人杀出了重围,而朱玄一夫妇,却被扮成了麻姑仙子的朱清绾及时警示,隐藏了身形。 之后,他们就暂时安照苏清绾的安排,隐藏在了天界。 婵媛因为朱玄一当年痴迷于画,冷落了自己,一怒之下离家出走,巧遇了以陈道韵身份行走人间的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此人,从他后世化身吕洞宾就能看出几分端倪,风流潇洒,飘逸不群。 他好美酒,喜美色,虽未必有想占为己有的意思,撩拨一下,换美人儿一个娇嗔、一个白眼儿,却也乐在其中的主儿。 他若面目可憎,此等行为自然招人厌憎。 可是一个大帅哥儿言语撩拨,那效果就大不一样了。 结果,婵媛情动,反倒吓跑了只想万花丛中过的陈道韵。 只是,婵媛情动,痴缠不已,不免就和九尾天狐苏清绾成了情敌。 只是天狐手段,着实不凡,她可没用怒打小三的手段,天天和婵媛天雷勾动地火。 当然,真要打起来,以智慧而著称的这位青丘女王,却也未必就是凤凰女婵媛的对手。 苏清绾对惹了祸的丈夫,那是如寒冬之凛冽,对婵媛却如三春之暖,处成了闺蜜。 凤凰女高傲清矜,此等情形下,纵然倾心于陈道韵,却也没脸做出苟合之事来。 发现自己瞎他么撩,撩出了严重后果的陈道韵,也有意引导婵媛,关注到他的反天大业上来,结果才有了婵媛成为陈道韵的追随者,成为涅槃组织首领的事。 之后,苏清绾更进一步,和婵媛定下了指腹婚约,这一下就更是彻底斩断了婵媛和丈夫的最后一缕情缘纠葛。 当然,凤凰女婵媛只是性情高傲,兼之武力太强,不需要动心机,所以很少琢磨太细的事情。 说起聪明,她自然也是冰雪聪明的,后来渐渐也品咂出了味道,明白了苏清绾与自己亲近的缘故。 但终究一切已经过去,却也不曾撕破脸皮。 如今再度相见,二人心照不宣,往昔种种,也各自不再提起,相处倒也还算愉快。 前两日,苏清绾才帮他们打听到朱雀辞的确实消息,随陈玄丘一起,去了东方飘云世界。 同时,凤凰夫妇,也知道了应龙现世,招降众天妖的事迹。 今日,却是苏清绾接到丈夫陈道韵,也就是东华帝君的消息,告诉她儿子去了地维秘境,叫她不妨让凤凰夫妇前去接应,以防万一,之后正好将凤凰夫妇引去东方飘云世界,两亲家见见面,想办法把儿子的终身大事尽快解决了。 因此,凤凰夫妇才恰恰赶到,倒不是陈玄丘莫名的好运气。 “应龙?” 朱玄一虽然早知此来将遇到应龙,真正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微微紧张。 这种紧张,不是因为畏惧,而是看到曾经的传奇,自然而然的感觉。 金色带翼巨龙,一对巨大的龙晴看向朱玄一,然后倏然重又化作了一个金甲天妃,艳媚无双。 来了两头凤凰,陈玄丘这只狐狸,就不可能留下了。 凤凰族可不像她所在的龙族,后辈虽多,但其中不乏太水的后人。 而凤凰族人丁虽少,只要出来一个,就必然是真凤,拥有凤凰真火护身。 真正的高手,无谓做徒劳的争斗,所以她也不必再现出原形了。 “你是谁?” 应龙天妃淡淡问道。 朱玄一的唇角微微勾了勾,道:“晚辈朱玄一,家父朱元圣。昔年,曾经有幸见过应龙前辈一面。” 朱元圣? 应龙天妃思索了一下,没印象,不过龙凤两族关系一向不好,应该也没啥交情,所以没往心里去。 实际上,朱玄一这番话,是大有深意的。 龙凤大战的时候,天妃应龙还是一条少女期的应龙,曾经随同龙族,参加过龙凤大劫之战。 而当时的朱玄一,年纪更小,但已足以记事。 他曾亲眼看到父亲朱元圣一掌扇飞了少女时期的应龙天妃,如果不是凤族高傲性情,使他不愿以大欺小,杀死一条小龙,当时那一爪,实则就抓死了小应龙,也就没了后来的天妃。 只不过,他却不知道此时的应龙天妃,空有一具身体,内中的元神却是娲皇分化,根本不知道应龙天妃少女时的这段经历。 应龙天妃点点头,平静地道:“你想带陈公子走?” 朱玄一道:“他是我的女婿。” 应龙天妃微微眯起了眼睛:“原来你是这一代的凤族之王朱雀辞的父亲?” 朱玄一微笑道:“还请前辈成全。” 龙凤大劫时,双方死伤惨重,比之后来的巫妖大战,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打得天崩地裂,可见其惨烈。 只是,年代太久远了,之后又经过了巫妖大劫、封神大劫,龙凤后人,已经不再对这段曾经的仇恨,念念不忘。 尽管如此,交情却是谈不上的。 应龙目光又从旁边一言未发的婵媛身上扫过,暗暗思忖了一下双方战力,今天想留下陈玄丘,已成泡影,不禁暗恨这陈玄丘的好气运。 旁边,一直被忽视了的鲲鹏祖师却是冷冷道:“凤凰一族,一向目高于顶,想不到凋零若斯,狂妄本性依旧不改,你这是无视了本老祖的存在么?” 朱玄一乜视了鲲鹏一眼,淡淡问道:“你是何人?” 鲲鹏祖师傲然道:“本座鲲鹏。” 朱玄一道:“哦,不认得。” 鲲鹏大怒:“小子狂妄,真当本座杀不得你么?” 鲲鹏缓缓亮开双掌,冷笑道:“那老祖今日,就杀一头凤凰,让这三界晓得,鲲鹏与凤,谁才是禽族主宰!” 陈玄丘道:“你入水为鲲,出水为鹏,左右逢源,两面投机,还真算不上是个禽族。” 说着,陈玄丘上前,长揖道:“玄丘见过朱前辈、婵媛前辈。” 鲲鹏大怒,他入水为鲲,出水为鹏,本是了不起的先天神兽,一体两形,先天神兽中,独一无二。 而且,旁的先天神兽,都有种族后裔传承,偏他因为一体两形,大概是过于奇特,到现在也没个一子半女,就更不要说创造一个种族了。 却不料,这独一无二的尊贵,到了陈玄丘口中,却成了他投机钻营的代名词。 偏生当初巫妖大战时,他确实是被帝江一记空间斩吓破了胆,逃之夭夭。 虽然应龙天妃有意对此问题避而不谈,其他大妖也无人敢当着他的面谈起,被陈玄丘这样一说,还是羞得无地自容。 鲲鹏勃然道:“小子无礼,你以为来了两只凤凰,便可高枕无忧了么?” 鲲鹏祖师双瞳神光隐隐,其中一现日形,一现月形,森森之光,罩定陈玄丘的身子,一记巨掌,已向陈玄丘凌空拍去。 浩大的鲲鹏真气,宛如化作了一道龙形的气流,向前陈玄丘当头罩下。 陈玄丘目光一抬,双手握拳,就要迎上。 在他身前,朱玄一和婵媛已各自弹出一指。 两道红光,透指而出,化作两道拇指粗细的红芒,陡然刺向那鲲鹏祖师真气所化的森森青气。 “嗤嗤”两声,两道赤光,瞬间洞穿了那青森森的龙形真气,那条龙形真气犹自张牙舞爪,威力却已锐减,落在陈玄丘头上,犹如一阵狂风刮过,却难再伤人分毫。 婵媛冷冷道:“我的女婿,除了我的女儿,谁想动他一指头,也是不可以。” 鲲鹏祖师狞笑:“两个凤族的小辈,也敢在本老祖面前嚣张。” 朱玄一却是实话实说道:“前辈此言差矣,我凤族虽在高傲,却从不嚣张。若是对上前辈,晚辈也绝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们要带着自家女婿离开,相信前辈你也绝对留不下!” 鲲鹏祖师大笑:“大言不惭,那本老祖就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虽然已然化身人形,鲲鹏老祖双臂一振,周身青气狂涌,缁衣道服的阴沉老者,瞬间却如青金打造一般,周身放出隐隐神光。 澎湃的真气鼓荡,如风雷乍动,威压之力,令得地面上许多妖族,都不由得五体投地,无法抬头。 而鲲鹏祖师已经手掌一圈,向着朱玄一一掌拍去。 天妃应龙心念一转,虽知今日已不可能留下陈玄丘,不过,让鲲鹏出手,试一试这凤凰夫妇的底细也好。对陈玄丘这一方的实力评估的越准确,越有利于她计划的施行。 想到这里,天妃应龙身形翩然后退,主动让出了战场,只是神念却已锁定在陈玄丘的身上,避免他也参与混战。 朱玄一面对鲲鹏这只太古老妖,却也不惧,他一步未退,手指抬起,便迎着鲲鹏祖师的肉掌刺去,指端弹出尺余长一道火虹,赤艳无比。 第1143章 幻中幻 拳掌一碰,恐怖的寒潮扑面而来,纵是凤凰之躯,似乎也有要被冻成冰雕的感觉。 这是北冥之海的寒气,被鲲鹏历亿万年,一丝丝抽取出来。 混沌世界的北冥寒冰之气! 如果当年鲲鹏便有这样的手段,便是帝俊或东皇太一,他也有一较长短的勇气。 当然,前提是帝俊不动用他的伴生法宝河图、洛书,东皇太一不动用他的伴生法宝混沌钟。 凤凰之火,于三界中物事,几乎是无物不焚,可也禁受不住这混沌世界的北冥寒气。 朱玄一立于冽冽寒气之中,血脉为之一僵,几乎动弹不得。 若是他的女儿朱雀辞,已成元凤之身,那不死之炎才能克服这北冥冥气,他却不行。 到底是做了一世的夫妻,婵媛立即发觉不妙。 虽然,鲲鹏这一招要不了朱玄一的性命,但却难免伤了他,又或者,占此先机,步步进逼,接下来终有失手,为其所伤。 婵媛就欲出手,援救丈夫。 可是受寒气所袭,凤凰真火为之一窒的朱玄一,却陡然取出了一枝画笔。 “刷刷刷刷……” 凤凰真火为混沌世界所生的北冥寒气逼回,本来朱玄一必有一窒的空隙,而对妖师鲲鹏这等绝世大妖来说,这个空隙哪怕只有一刹那,已经足以让他完全占据主动,全力出手。 可谁能想到,一只凤凰,靠着凤凰一族的血脉神通,就足以傲视三界,偏生出了这么只不靠谱的凤凰,居然去学画。 而且是魔界第三天魔王画魔的徒弟。 朱玄一寥寥几句,便画出了一方世界。 鲲鹏祖师只觉面前一晃,周围环境一变,他已不在高空之上,却是身处一片烈焰之中。 熊熊烈焰,带着可以熔金化铁的高温,奔腾咆哮,宛如煮开了的火海。 这是…… 鲲鹏瞳孔一缩,沉声道:“太阳星?” 画师笑吟吟地持笔于前,道:“正是太阳星,妖师大人,你我便在此,较量一番,如何?” 说着,他潇洒地把手中的笔一转,攸然化作一柄长剑,刺向鲲鹏。 而在现实世界中,画师却是持狼毫于手,嗖嗖嗖地连画几笔,面前的鲲鹏祖师便消失不见了。 画师回眸,得意地对婵媛道:“还记得某人说我玩物丧志,不务正业。如今若非我有画假成真之功,方才可就落了下风了。” 这个某人还能是谁,自然就是凤凰女婵媛。 凤凰一族,向来高傲。 朱玄一夫妇尤其地如此,若不是谁也不服谁,总是为了一点屁大的小事儿,谁也不肯相让一步,他们也不至于变成一对怨偶。 婵媛本来担心丈夫安危,听了他这炫耀的话,顿时恼了,冷笑道:“若是你能将我凤凰一族的神通再提高那么几成,用得着靠这左道旁门?那可是鲲鹏妖师,我倒要看你能困他多久。” 应龙天妃在一旁,倒是看出了几分这神通的奥妙。 魔功? 想不到,凤凰一族,居然有人去做了画魔的徒弟。 不过,这个时代的魔,只是一种与玄宗仙道完全不同的修炼体系的名称,也许有些无知愚夫,一听魔字,似乎先天就带了邪恶的立场,应该全力辗灭。 但应龙天妃的元神,乃是娲皇圣人,见识理解,自然与凡夫俗子不同。 她见朱玄一还有这样的背景,也只是微微有些忌惮,倒也没有什么正邪不两立的念头。 婵媛刚刚说罢,朱玄一面前的虚空,便猛地炸裂开来,空间撕裂产生的罡风,呼啸四射,一只翼展三千丈,宛如垂天之云的巨大鲲鹏,破空出现。 朱玄一顿时笑容一僵。 他方才困住鲲鹏的太阳星,虽然是他画出来的,但是在这个画境空间里,那火海的威力却并不是假的。 而且他还在那太阳星上,画了一个自己。 凤凰本来就是火中鸟,又得太阳真火相助,以他的预料,至少可以困住鲲鹏祖师三个时辰,谁料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他破局而出了。 鲲鹏祖师以本体形象,向着朱玄一桀桀怪笑:“区区一个画中世界,就想困住本尊?你可晓得,本老祖入水为鲲、出水为鹏的混沌法象,便有破开空间之能?” 朱玄一道:“旷古大妖,果然名不虚传。” 鲲鹏祖师刚刚露出一抹得意之色,陈玄丘已然击掌道:“的确不错,洪荒异兽,稀奇古怪,鲲鹏祖师,堪称三界之中第二奇了。“ 鲲鹏说完话,就已准备出手了,可是任谁听了陈玄生这样一句话会不好奇? 鲲鹏准备扑向前的身形,竟而硬生生止住,沉声道:“那三界之中第一奇,又是什么?“ 陈玄丘一本正经地道:“骡子!” 鲲鹏一呆:“骡子?” 陈玄丘道:“正是,骡子,非驴非马,驴马一体,又驴又马,可比你这变来变去的,更加稀奇。” 鲲鹏祖师这才知道陈玄丘竟是调侃他,不由得勃然大怒。 鲲鹏祖师怒喝道:“孽畜,竟敢对老祖如此无礼!” 鲲鹏大翅扇动,山岳一般巨大的一对铁爪,已经凌空向陈玄丘攫来。 陈玄丘似乎是被他吓呆了,眼见那巨爪到了头顶,如乌云一般笼罩了头顶一片天空,这才怪叫一声,张开碧落风雷负山翅,就要逃之夭夭。 可那碧落风雷负山翅,本就是用鲲鹏之羽炼制的,又如何能逃得过鲲鹏的速度? 大鹏展翅,利爪凌空。 巨大的铁爪,一把将陈玄丘窜出的身子攫在掌中,利爪一合,“噗”地一声,陈玄丘便被捏成了一团肉泥。 不是说陈玄丘有三尸准圣境的修为么? 本老祖也是三尸准圣境修为,就算加上本体的优势,略胜他一筹,貌似也不该这么容易就把他杀了吧? 这……这才一招啊! 鲲鹏呆在了空中,利爪缝隙间,被握成肉泥的陈玄丘的鲜血仍在汩汩而流。 鲲鹏妖师蓦然变回人形,复往手中一看,指缝间漆黑的墨汁淋漓,哪里还有陈玄丘成了肉糜的肉身。 鲲鹏祖师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恍然道:“障眼法?“ 天妃应龙俏美的颊轻轻地抽搐了两下,淡淡地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六欲画魔功,真作假时假亦真,并非幻术可比。“ 鲲鹏瞠目道:“可这……明明就是一手墨汁。“ 天妃应龙道:“你捏死他时,他就是真的陈玄丘,只不过,是魔道玄功,凭空复制出了一个陈玄丘。“ 鲲鹏道:“那现在……“ 天妃应龙道:“魔功时效已过,它又变成了墨汁而已。“ 鲲鹏气极而笑:“那不还是假的?“ 天妃应龙摇头:“你入水为鲲,出水为鹏,入水时那鲲,难道是假的?“ 鲲鹏妖师到底是太古大妖,这个例子旁人或许听不懂,他略一思忖,却是明白过来,不由脸色微微一变,缓缓点头道:“我懂了。“ 魔道功法体系,就算见多识广如他,其实也所知有限,他却不知,魔道诡异功法,居然如此奇特。 鲲鹏祖师四下看看,这才发现,不但被他“抓死了一个陈玄丘“的陈玄丘不见了踪影,就连婵媛和朱玄一也不见了踪影。 鲲鹏祖师又是一愣:“他们人呢?“ 天妃应龙道:“你被凤凰困入画境,陈玄丘头顶便现出一棵小树,那小树拥有强大的空间跃迁之术,带着陈玄丘和那凤凰夫妇,便已逃之夭夭了。“ 鲲鹏有些不敢置信,我只被困刹那啊,怎么可能…… 鲲鹏祖师突然明白过来,方才他破画境而出…… 实际上根本没有破了画境,而是他自以为破了画境,从太阳火海中杀了出来。 可实际上,他依旧在画境之中,那是幻中幻。 而且,最后也不是他自己破境而出的,而是他抓死了画境中人,朱率一设定的维持画境世界的条件之一被破坏,他才破境而出的。 不然的话,只要他没发现,那仍是一个幻境,还不知道要在里边傻傻地呆到什么时候。 想到他在画境之中亮出本身法相,威风凛凛,傲气冲天…… 我这是狂了个寂寞? 鲲鹏祖师简直羞得无地自容。 恼羞之下,鲲鹏祖师不悦地瞪了应龙天妃一眼,道:“天妃娘娘怎不拦下他们?” 应龙天妃看了眼似乎是要保护她,却在她身前站了个半圆,堪堪将她挡在后边的十位金乌太子,凉凉地道:“本座怎知,妖师什么时候能破境而出?本座一人,又怎么可能拦得下他们?“ 这话似乎有理,只是,娲皇元神,是能窥破画魔秘境虚实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鲲鹏祖师的第一次破境,根本没有回到现实世界。 只是,她现在冒充的是天妃应龙,妖师又一向狡黠,她表现的与鲲鹏心目中的自己若有太大区别,难免引起鲲鹏的猜疑。 尤其是,金乌十太子已经“拦”在身前,显然是有意阻止她,她的报复,可不只是要杀了陈玄丘一人,岂能因小失大,与金乌十太子决裂? 东海之上,距地维秘境已有万里之遥处,虚空一阵震荡,陈玄丘和朱玄一、婵媛三人从虚空中遁了出来。 陈玄丘收了已耗尽真元的头顶小树汤五味,画师朱玄一,则是沾沾自喜地对妻子道:“呵呵,我只略施小计,便把玄丘带出来了,毫发无伤。现在,你还说,我习那六欲画魔功,是旁门左道、不务正业么?” 陈玄丘听得一阵牙疼,这个直男岳父,还打不打算好了? PS:明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第1144章 谋算 陈玄丘发现,喜欢拌嘴的朱玄一夫妇,真是比十个小太阳还要聒噪。 谁说凤凰都是高冷生物的? 更重要的是,十只小金乌聒噪起来,陈玄丘随时可以粗暴地打断,再不然就可以毫不理会。 但是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拌嘴,他置若罔闻,显然是不行的,他还要出言劝和。 陈玄丘就在这样的折磨当中,带着朱玄一夫妇,赶到了东方飘云世界。 “东华前辈,凤凰族朱玄一、婵媛两位前辈到访。” 苍龙宫中,东华帝君的神殿内,先行一步的陈玄丘对寝殿之内的东华帝君说道。 单以身份地位或修为来论,东华帝君根本不需要出迎,朱玄一夫妇觐见东华帝君即可。 但,朱玄一和婵媛却是陈玄丘的准岳父母,而且朱玄一的女儿朱雀辞,可是元凤之体。 如此一来,东华帝君却是需要出迎的。 “啊,好,你且稍等,我这便出来。” 寝殿之中的东华帝君又紧张地瞄了一眼镜面中的自己。 嗯,虽然一样的风流倜傥、飘逸不群,但是那模样儿,与他化作奉常寺的天才神官陈道韵行走人间时,却是大不相同的。 所以…… 婵媛应该认不出我吧? 东华帝君冲着镜中的自己挑了挑眉,一转身,信心十足地走了出去。 朱雀辞已闻讯赶来,接住了父亲母亲。 婵媛正在苍龙宫前低声嗔怪女儿:“臭丫头,还真是女生相外,一见那狐家小子有难,撒腿就跑,老娘追都追不上你。” 朱雀辞吐了吐舌尖,在母亲面前,全然没了那种清丽高冷的感觉。 初时的生疏,现在渐渐散去,母女感情日渐深厚,较之以往已大不相同。 这时,宫门大开,仙史、仙娥次第而出,仙乐飘飘,东华帝君摆着隆重的仪仗,飘然而出。 朱玄一和婵媛虽是高傲的凤凰族,但是对这位先天之神东王公,却也是不敢有丝毫不敬。 夫妇二人立即飘身上前,双双拱手长揖:“凤凰族朱玄一(婵媛),见过东华前辈。” “呵呵,贤伉俪不用客气。” 东华帝君的表情有些僵硬,一向见了美女,便生风流之心的性子,此刻却是一脸正气,看着向他拱身长揖的朱玄一夫妇,真正做到了“眼中有婵媛,心中无婵媛”的至高境界。 东华帝君就是个看见美女就想撩,但也真的就只是撩一撩的跳脱性子,结果差点儿被婵媛缠上,害得老婆大人差点儿跟他和离,如今虽然是换了容貌,却哪里再敢对婵媛生出半分颜色。 当然,他也是过高估计自己的魅力了。 如果当初他撩拨婵媛之初,婵媛就知道他已是有妇之夫,大抵也是不会对他情动,相反,只会送他一把凤凰真火的。 朱玄一和婵媛直起腰身,朱玄一道:“久仰东华前辈威名,今日得谒尊颜,实是三生有幸。小女雀辞,蒙东华前辈待以贵宾之礼,晚辈更是感激不尽。” 东华帝君哈哈一笑道:“这话就太客气了,雀辞姑娘聪明伶俐,本座甚是喜欢。凤凰一族,乃先天四大神兽之首,今日能来我东方飘云世界做客,苍龙宫蓬荜生辉啊,请!” 东华帝君肃手让客。 先天四大神兽种族,龙凤两族一直在争排名,但究竟谁更有实力称第一,其实最后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反而是两大种族因为龙凤大劫,损失惨重,就从没落下来。 东华帝君称凤凰族为先天四大神兽家族之首,也只是一句客气话罢了。 但是,三界男仙之首的一句客气话,却也很有份量,朱玄一听了,心中自是欢喜。 婵媛听东华帝君一番话,一双美目,倒是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把东华帝君看得心里一激灵,赶紧肃手让客,不敢多言了。 婵媛收回目光,心中暗忖,这东华帝君不怪是先天之神,风流倜傥,儒雅风流,看他举止潇洒,神韵飘逸,倒与道韵有几分神似呢。 想到在苏清绾处做客,旁敲侧击问过一番,苏清绾现在也不清楚陈道韵下落,只是坚定告诉她,道韵一定还活着,婵媛不由幽幽一叹。 亲切地拉着朱玄一往神宫里走的东华帝君,清晰地听到了后边婵媛的幽幽一叹,顿时一阵心惊肉跳,生怕是婵媛发现了什么。 …… 地维秘境这边,陈玄丘安然逃走,毫发无伤,十金乌自然是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商羊等三位妖帅,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现如今,地维秘境里,天妃应龙、妖师鲲鹏、金乌十位太子、商羊计蒙英招三位妖帅,还有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统帅下来的数万妖仙,虽说还比不上昔日妖族天庭十分之一的声势威风,但俨然已经是不容小觑的一方强大势力。 神宫议事大殿上,议事时也算有了几分人才济济的模样。 天妃应龙坐在上首,道:“本宫定基于地维秘境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可已有人前来投奔?” 金瞳子坐下首,拱手禀报道:“天妃娘娘,消息发出后,陆续有妖修来投,迄今为止,约有千余。” 天妃眉头一皱,昔年妖族天庭百万妖众,如今就只这么点人么? 刕火蟾解释道:“娘娘有所不知,自我妖族天庭覆灭,我妖族在三界之中,都是被针对、打压者,妖族中人,很多还没有成长到足够强大,就被杀死了。 而且,陆续被抓进伏妖塔世界的妖族,大多归顺了陈玄丘。娲皇娘娘以召妖幡又将我等聚集于此,三界中的妖族散修,已经不多了。” 妖师鲲鹏淡淡地道:“普通的小妖,便是来了,也只是摇旗呐喊的货色,本也没什么大用。如果野间还有避世的大妖,那也应该所遗无几了。” 天妃应龙道:“既如此,我妖族想要重新壮大起来,看来就得另辟蹊径了。” 鲲鹏道:“陈玄丘慷他人之慨,将伏妖塔中妖族大修万余人,尽数引入了金鳌岛,而这些至少是太乙境以上的妖修高手,其族群在伏妖塔中繁衍生息数万年,族群恐有亿万之众,可是令人疑惑的是,他们的族群一直无人发现,隐于何处。” 天妃应龙淡淡地扫了一眼金乌十太子:“本宫想留下陈玄丘,并非想要对他不利。除了不想十二位公主受人节制,想要探听我妖族子民下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可惜啊……” 十金乌有些羞愧地低首。 虽然他们不太认同应龙婶娘的做法,但他们却并不怀疑应龙天妃一切是为了妖族的未来。 而且她今日沤心沥血,毫无私心,待妖族重新壮大起来,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让出权柄,将他们这妖族太子,扶正为妖皇。 因此,十金乌纵然不认同天妃应龙过激的做法,却依旧感激天妃应龙对他们的付出。 这时听到天妃应龙谴责的话语,十金乌感觉有些对不起婶娘的付出。 妖师鲲鹏道:“不过,陈玄丘对诸位太子有恩,我妖族一向恩怨分明,要打探咱们妖族子民的下落,却也未必一定要通过陈玄丘。” 金乌大太子一听,顿时兴奋起来,道:“陈大哥与我等有恩,若要与陈大哥为难,我等兄弟,实在难以出手。若是有其他办法寻回我族子民,我十兄弟必全力以赴。” 妖师鲲鹏笑吟吟地道:“办法自然是有的。被引入截教的逾万妖修,都是从那伏妖塔世界中逃出来的,他们岂能不知自己的族群下落?只要我们能把他们招揽回来,通过他们,自然可以打探到族人下落。” 金乌十太子一愣,忍不住道:“妖师大人,我等现在共同的敌人,是昊天。如果我们想把人从金鳌岛带来,那就难免要与截教有冲突。大敌当前,自相残杀,这……” 天妃应龙幽幽地道:“我的好侄儿,若不能寻回我妖族,就凭我们现在这些人手,如何反抗昊天、又如何重建妖庭呢?你可是我妖族太子,难道就不想为了妖族的重新强大,出一份力量?” 金乌十太子嗫嚅了一下,终是英雄气短。 坦白说,他反对的所有理由,其实都源于和陈玄丘的个人交情。 反倒是婶娘应龙,完全是站在如何让妖族重新强大起来的立场上,这让他如何说话? 妖师鲲鹏道:“我妖族天庭没落,陈公子为我妖族有个出路,才将他们引入金鳌岛,这是好意,而初衷,也是为了让我妖族能有一处容身之所。 现如今,我妖族重立,天妃娘娘在此,将我妖族接回来,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截教重立,我妖族亦曾鼎力相助,今日我妖族天庭重立,只是想接回自己一族的子民,难道不应该么?“ 这番话出口,一向聒噪的十金乌,顿时都陷入了沉默。 理不直,气不壮,如何分辩? 天妃应龙看着沉默不语的十个侄子,深深一叹,道:“罢了,你们虽然有些不顾大局,公私不分,可有情有义,婶娘也是欣慰的好。既然你们不想让你们的好兄弟为难,那么,前往金鳌岛,领回我妖族子民的事儿,就暂且放一放吧。” 妖师鲲鹏激动地道:“天妃娘娘,不可感情用事啊。” 天妃应龙深情地凝视了十金乌一眼,道:“仇,自然是要报的。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能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我相信,帝俊和两位姐姐的英灵,也会同意我的做法的。” 这番话听得十金乌热泪盈眶,忍不住跪倒在地,含泪道:“婶娘,是侄儿们不懂事,婶娘为我妖族,付出良多,侄儿们好不愧疚。” “起来吧,自家人,什么事不好商量,不要哭哭啼啼的。” 应龙天妃一拂手,一股微风袭过,便有一股力量,将十金乌扶了起来。 妖师鲲鹏一副殚精竭虑,为妖族谋划的模样,苦思良久,才长叹道:“陈公子那里,不好为难。截教的金鳌岛,不好用强。本座虽为妖师,负有参赞谋划之责,束手缚脚的,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了。” 十金乌一听,更加羞惭。 妖师鲲鹏突然两眼一亮,喜形于色地道:“有了,我们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壮大我妖族,且不会与反抗天庭的各方势力一一结仇。” 如果抓住陈玄丘,必能引回十二个妹子,还能找到亿万妖族的下落。可是,为了不让他们十金乌为难,婶娘罢手了。 为了不与陈玄丘为护法的截教以及九天玄女两方势力发生冲突,攻打金鳌岛的计划也被迫放弃了。 既然妖师大人说还有办法可以壮大妖族、且不与反抗天庭的其他各方势力纷纷结仇,身为妖族太子,身负血海深仇的十位太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反对,而且一定要踊跃其中了才行。 十位金乌太子不约而同地站起,与同样心怀愧疚的三位妖帅,慨然说道:“妖师大人但请吩咐,我等必然从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妖师鲲鹏眼中闪过一抹得逞的诡谲之色,悠然说道:“本座的计划,是这样……” 第1145章 道韵 足够强大的人,才不在乎别人的蔑视。 娲皇圣人,在三界无数大能眼中,都是一个足够强大的人。 但是在圣人之中,她却是垫底的存在。 所以,无人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人,其实心思敏感又自卑。 因此,她格外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如果别人有对她不敬或者会让别人感觉对她不敬的举动或言语,她就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当年,封神大劫,她并不是得利者。 但是,她却是抢在所有各方势力之前,最先出手的一个。 原因就是因为她这种睚眦必报的个性。 现如今,屡屡受陈玄丘蔑视,甚而在陈玄丘手中吃了暗亏,娲皇又怎么可能不愤怒至极。 因此,她的报复,也绝不仅限于杀死陈玄丘一人,她要把陈玄丘的希望也扼杀了,把拥护在陈玄丘身边的力量一一剪除,直到他变成了个孤家寡人,才让绝望无助、悲愤莫名的陈玄丘去死。 就像……她当年对付商纣王的手段一样。 然而,她要做到这一点,妖族的力量,是她必须要争取的。 所以,她每做一件事,明面上,都要符合妖族的利益,才能把她的真实目的,藏在其中,一并执行。 如今,她用一再让步,使得金乌十太子和三位妖帅,再也说不出拒绝出手的话。 接下来,再透露了她的真正目标。 各方势力参杂的情况下,最高明的战略不外乎是外交近攻。 天庭与截教、东王公、西王母这三方势力正在交战,她就算能不惜天庭毁灭,也没必要立时插足其中。 她决定扩大自己在人间界的地盘和势力,然后将冥界做为她的主攻目标。 成为人间界最大的力量,就能在合适的时候,逼迫人主放弃人王之位,将人族气运,再度交予她。 拥有了在人间界的强大力量后,她就上可以攻九霄,下可以入九地。 集结力量,攻打冥界,将冥界夺取过来,她将集人道气运、妖族气运于一身,并拥有整个冥界做后盾。 那个时候,天庭之战,也该进入尾声了吧? 两败俱伤的局面,一如龙凤大劫、巫妖大战,那个时候,出面来摘果子的,就将是她了。 为了完成这个计划,她的第一步行动,就是摧毁巫族在人间建立的地盘,不周山脉,巫人谷。 这里本是不周山脉中一条无名的山谷,冥界孟婆庄中的巫人和天柱陷落前迁移出来的巫人,现在都住在那里,遂成了巫人谷。 讨伐巫族,于应龙天妃而言,是合情合理的。 巫妖两族,仇恨极深,她又是巫妖大战最直接的受害者、经历者,谁也不会怀疑她这么做,另有目的。 而巫族现在最强大的,就是后土,六道轮回之主,平心娘娘。 等她一统妖族,就率领妖族大军,杀入冥界。 籍口报帝俊和太一之仇,对付后土,继而扩大战局,一统冥界。 十个金乌没想到,婶娘和妖师鲲鹏所想出的主意,竟然是对巫族下手。 不过,做为妖族的一员,做为帝俊之子,妖族太子,他们为了恩人陈玄丘,已经一让再让了。 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更何况,金乌十太子,还真不太了解巫族和陈玄丘有多么密切的关切,左右不过是反天同盟罢了。 他们的父亲、母亲,都死在巫族手中,即便后面有昊天等修士的阴谋,可这实实在在的仇恨,却是回避不了的。 所以,他们只能应允。 应龙天妃命令商羊、计蒙和英招即时赴任,重任妖帅,分领妖兵,经过三天时间的整理与安排,便尽起地维妖兵,奔赴了不周山脉的巫人谷。 …… 东方飘云世界的苍龙宫,这几日的局面也有些微妙。 朱玄一一直觉得,曾经声名地位仅次于道祖鸿钧钧的东华帝君,是个令人仰望的老前辈。 每每见到这位传奇人物,朱玄一其实一直都有点紧张。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位本该高高在上的帝君,竟然如此的接地气。 东华帝君竟然因为妲己姑娘的一曲歌舞赞不绝口,然后就收了妲己为义女。 朱玄一是以晚辈自居的,妲己既然成了东华帝君的义女,那就应该是他的平辈,他觉得自己是应该前往道贺一番的。 可他万没想到,他去道贺的时候,东华帝君听妲己说起和表哥有姻缘,竟尔要做主张罗了这门亲事。 这……,虽然他的女儿与陈玄丘定下婚约,他之前是反对的。 可女儿一颗芳心显然是已经放在陈玄丘身上了,陈玄丘表现的越来越优秀,他也渐渐认同了这门姻缘。 现如今东华帝君想嫁“女儿”,那他的女儿怎么办? 朱玄一着急,婵媛比他还要着急。 就算当初她答应这门亲事,是中了苏清绾的计谋,可是……谁在乎呢? 她只想要自己的女儿幸福,女儿既然真的喜欢了陈玄丘,那她就要促成其事。 所以,她也不与总是拌嘴的丈夫商量,竟而亲自跑去,与东华帝君干涉了。 东华帝君的书房里面,眼看着东华帝君昂然上坐,而且那门扉还刻意打开着,坐在客位,距那主位足有三丈距离的婵媛,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刚刚愤愤然而来时,她亲眼看见,东华帝君执着一个东海巨妖刚刚进献来做研墨侍女的小蚌女,色眯眯地摸着人家的小手,问她是如何保养的肌肤,如此的幼滑腴嫩。 这倒让婵媛有了些担心了,毕竟,那个小蚌女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比她更迷人。 不过,现在东华帝君一身正气,刻意避嫌的样子,倒是让她有些自惭,想多了呀。 东华帝君端着茶水,正襟危坐,轻轻地抹着茶叶,轻咳一声,道:“凤凰夫人,不知何故要与本座商议?” 婵媛微微欠身,道:“东华前辈,实不相瞒,婵媛当年,与陈玄丘的母亲苏清绾,曾为玄丘和小女雀辞,指腹为婚。这件事……” 婵媛眸子抬起,忽然一个恍惚。 东华帝君微微垂眸,轻轻拨弄着茶盏。 他的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氤氲的雾气,微微扑到脸上,嗅一嗅茶香,东华帝君俊逸的容颜微微释出一抹餍足的恬淡。 这一幕,比当年她在奉常寺中做客,看着书案之后品茗的奉常少祝神官陈道韵,竟有那么一刹那,重合了。 “哦?竟有此事?” 东华帝君很是淡定,他悠然的抹着茶,淡淡一抬眸。 婵媛正望着他失神,忽然眼神一碰,顿时玉脸一热,连忙移开了眼神儿。 “这却奇怪了,本帝君怎么听说,妲己与陈玄丘乃是表兄妹,她和陈玄丘的婚约,也是指腹为婚,而且是由她的父亲和陈玄丘的父亲陈道韵一起约定的呢?“ 东华帝君当然知道自己和妻子当年搞出的这起乌龙案。 不过,妲己这孩子是他亲自定下的,心理上当然更偏袒妲己多一些。 再一个,一旦和凤凰家做了姻亲,他不可能永远不出面吧?那除非他永远不跟儿子相认。 这怎么使得? 可一旦相认…… 所以,还不如拆了小朱雀和儿子的这桩姻缘,大家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不过,婵媛却并没有理会他这句话。 婵媛正在定定地凝视着墙上的一幅字。 风流羽扇纶巾,不入时宜,且陪野老酬无数。 别是仙标道韵,会须行乐,怕著朝章揖贵人。 那道韵两个字,怎么与陈道韵所写的字一模一样? 婵媛曾经代陈道韵担任过涅槃组织的首领,每次接到陈道韵的手令,结尾署名都是“道韵”两字。 婵媛对这两个字再熟悉不过。 婵媛蓦然起身,便向那墙边走去,目光一瞬不瞬。 东华帝君微微诧异,目光待往墙上一看,指间的茶盖,顿时就在茶盏上得得得地敲了起来…… 第1146章 社死 热茶溅到了手上,东华帝君也毫无察觉。 他慌忙放下茶盏,绕开座位,打个哈哈道:“看来,凤凰夫人对玄丘这孩子,很满意呢。只是陈玄丘与妲己亦有婚约,凤凰族高贵不凡,想来……想来不便再嫁与陈玄丘吧?” 东华帝君努力想吸引婵媛的目光从那书法上离开,可惜,并未如愿。 “道韵……,帝君这字,写的极好,潇洒飘逸,一如其人呀……” 东华帝君干笑:“凤凰夫人过奖了,这字,是一位道友赠与我的,并非本座所写。你看这边还有一副,也是我那位朋友送给我的……” 东华帝君慌忙指向旁边一副字。 几杵清钟,妙音总伴烟霞绚 一山瑞气,悬鼓长随道韵灵 婵媛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微笑:“确实是好。” “是……是吧?哈哈哈……” 婵媛忽然指着那字上的款,微微歪头,睇着东华帝君:“帝君这位朋友,号曰少阳?” 东华帝君往墙上的字幅一看,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他真想把自己的手剁了! 挂在自己书房的自己写的书法,我这是有多骚包,非要题款加印啊,还加了好几方印。 这种书法作品,一般要赠给别人的,才会题双款,书赠对象落在上方,书写者落在下方。但自己留存欣赏的,则只落单款,一般标明书写时间、地点、书写人的名或号即可。 东华帝君这两副字,都有落款,都有加印,跟乾隆似的,特别喜欢盖章。 上边盖着“少阳”、“青提”、“东君”、“木公”等印章,而这些,全是东华帝君的号,东华帝君最出名的一些马甲。 若是在后世,他还得再盖上一个更为人知的号“纯阳子”和“洞宾”了,那是他化身吕喦游走人间时的号和字。 东华帝君心思急转,忽地一拍额头,讪笑道:“啊?哈哈,是了,本帝君一时恍惚了,这个……倒是本座一时闲作,哈哈,看错了,看错了,凤凰夫人请坐,咱们再聊聊令媛雀辞姑娘的事吧。” 婵媛凝视着东华帝君,忽然一步步向他走近。 东华帝君心中生怯,忍不住连连后退。 婵媛眸中忽地露出讥诮之意,道:“帝君是大前辈,婵媛与外子,一向敬慕。何以帝君现在却似有些怕了小女子?” 东华帝君讪讪然道:“哪……哪有这样的事?” 他向门口看了一眼,心中暗骂,这些混账!本帝君有这么闲的么? 掌管着整个东方飘云世界万里江山,怎么也没点大事小情的来禀报于我? 婵媛强抑着激动、兴奋、悲愤、委屈的复杂情绪,深深吸一口气,轻轻道:“昔年,婵媛有一位朋友,无端失踪,我一直担心,他为天庭所害,为此上穷碧落下黄泉,到处寻找。 我知他性情跳脱,若为反天大计,求取西方援助,因而强闯西方极乐世界,被燃灯道人算计,困入伏妖塔中……“ 婵媛目光渐转晶莹,凄然道:“我想……他是真的死了吧,不然,我怎么就找不到呢?若他还活着,没道理对我避而不见啊,我为了他,与丈夫生怨,我以为他身陷险地,连女儿都不能亲自抚养长大……“ 婵媛的泪水潸然而下,沿着美玉一般的颊,缓缓淌下。 东华帝君全然没了悠然潇洒的模样,他看看门口,刚刚迫切希望有人过来,此时唯恐有人过来。 看见婵媛流泪,有心想要帮她拭泪,又唯恐被她更加误会,只急得额头冷汗直冒。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欠儿了。 他就只是桃花林中轻摇小扇,赞了她几句美貌;轻罗河上一同荡舟,为她吟了几句诗赋;绯霭山上同席对座,一同饮过两瓶佳酿;落星峡里,一同仗剑捕过异兽;九碑林中,并肩而行,一同探讨过修行大道…… 她怎么就喜欢了自己? 好吧,这些行为言止……确实会让一个正处在情伤之中的女子容易误会, 尤其是他当时可没说过自己已经有了妻子。 东华帝君发誓,以后再也不做暖男了。 可是,现在怎么办? 发誓以后再也不做中央空调的中央空调正两手抓瞎,婵媛吸了吸鼻子,高傲地扬起了头。 “若你当年,说出你早有妻子,婵媛绝不会不知自爱,对你生出非份之想,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一个臭男人,会叫我婵媛不舍得放手?“ 婵媛鄙夷地看着东华帝君:“尤其是现在,小女已成长成人,婵媛已经很对不起她了,难道还能让她因我而蒙羞?你藏头露尾的,究竟在怕什么,至于么?“ 东华帝君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不禁叹了口气,愧疚地道:“不错,我……就是陈道韵!” 东华帝君翩然一转,便化作了一个二十许的年轻人,剑眉星目,眸似朗星,俊逸潇洒,虽然相貌与之前不同,却是一样的风流倜傥。 “媛……凤凰夫人,对不起。” 婵媛转身走到座位旁,翩然落坐。 东华帝君却似待审的囚犯,站在对面,偷偷瞟她一眼,未敢落座。 婵媛稳定了一下情绪,端起茶盏,青葱玉指轻轻夹起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抹着茶叶,眼皮都不撩,悠然道:“我家雀辞,和陈玄丘的姻缘,是尊夫人设计叫我应下的,不然的话,你以为我乐意? 不过呢,我们凤凰一族,可是言出必践,不像有些人,虽然同列四大先天神族,却是以狡诈诡谲名闻三界。你家那孩子,酷肖乃父,风流成性,我本来是看不上的。“ 婵媛足尖一荡一荡的,完全把握了主动,可不比方才,诚惶诚恐,央求于上神的态度。 “可我那女儿,却是一片痴心。哎!我这当娘的,已经很对不住她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委屈了她。堂堂凤凰女王、元凤神体,下嫁一个顽劣风流的狐家小子,已经很亏了呢,所以,这正妻之位,不是丧尽天良之人,想不出推却的理由吧?” 得,人家现在根本不议两家要不要联姻的事儿了,而是直接一口咬定,她的女儿不但要嫁,而且必须得是正妻。 东华帝君也想反驳啊,奈何看见婵媛那副随时一点就炸的态度,他英雄气短啊。 这要是出口反驳,婵媛再来个泪如雨下,一头扑进他的怀里,骂他丧了良心…… 想一想东华帝君就要心惊胆战,魂不附体。 所以,要接受这样丧权辱国的条件吗? 那已被他收做义女的妲己怎么办? 东华帝君正满腔愁苦地想着,婵媛淡淡地一挑眉,就似一轮弦月,挂上了林梢儿。 “看这样子,你那宝贝儿子,也还不知道东华帝君,就是他那隐名匿踪、下落不明的父亲吧?你看我要不要去找他问问,他这英明神武的父亲,是缘何要反对这桩婚事的?” 这……,她若去问,岂不是朱玄一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妲己和朱雀辞两个晚辈,也要知道了自己的那些糟烂事儿, 还有那些视他为唯一真神的东海所属,一旦知道他们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再看他的眼神儿…… 东华帝君没听说“社死”这个词儿,但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社死”了。 第1147章 巫人谷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西方,原本是天柱十二峰的所在,已经陷落成了一片诡谲的海洋,由于海底有十二座高峰,使得此处的洋流异常复杂,舟船至此,常会颠覆,因此,哪怕是再识水性的渔民船夫,也不敢将船驶入这一水域,更不要说由此再向西北方去,寻找那海外的世界了。 而不周山主脉,就在这一片洋流往西北方向去处。 如果无名来到这里,或许会记起,就从这不周山继续斜插,向西北方向的深海中去,就是镇压他前身申公豹的北海海眼。 有一条大河,从那高高的群山之中,蜿蜒而出,流入大海,再汇合海流,流向正是北海海眼。 但若由这条大河溯流而上,经三千余里,便是一座巨大的山谷。 说它巨大,是因为两侧的高山,仿佛是原本完整,复又被人以无上神剑一剑劈开了似的,壁立千仞,如镜之削。 但是,两片高有千丈的山峦中间,却是一片宽达数百里地的平坦河谷,一片片建筑,就林立在河谷之中,由一条大河,分成了东、西两部分。 无数人依河而居,依河建屋,形成了一个个城镇,人烟稠密,兴旺富饶。 这里,就是巫族生活的地方。 巫族受到天庭压制,族裔日渐凋零,直到近些年来,脱离天庭控制,天庭以规则之力加诸其上的法则力量失去效用,方才得以恢复。 一个个部落中,很多小孩子跑跑跳跳,嬉戏打闹,这样的场面,是他们住在冥界孟婆庄时,从所未见的现象。 就算没有天道规则的压制,冥界也不是适合巫族生活的地方。 因此,寄居冥界的巫族,就像被迁到了水土不服处的庄稼,而现在,他们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巫族人种,普通比人族更高大、更强大,但是外在形象上,除此之外,倒也没有更大的区别。 血统越是纯正的巫族,一出生就拥有某种超能力的概率就越多。 不需要修行,就能拥有某种沟通天地法则或元素之力的能力,这是创世之神盘赐予大地之子巫族的恩泽,就像太古异兽,大多一出生就拥有种族天赋一样。 现在的巫族,虽然人口大量减少,但是由于他们聚居于孟婆庄一地,族群人结合成亲,血统纯正,所以拥有诸般超能力的族人倒是不少。 如今离开了冥界,受到的压制和先天的不适消失,高手倒也不少。 再加上天柱峰的巫人,也全部迁行移到了这里。 所以,在这片人迹不至的莽荒所在,哪怕野兽成群,环境恶劣,他们依旧生活的很好,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直到这一天,妖风阵阵,腥气冲天,大群的妖族,破空而来。 飞越西北海域,远赴不周山巫人谷的上万妖修,浩荡而至。 “何方妖孽,来我巫人谷作祟!” 一声大喝,如雷之鸣,一道人影,就像绿巨人似的,以惊人的弹跳能力,从深谷之中弹跃而出,最后化作一道虹光,冲天而起,一下子跃到了那千丈高峰之上,手持长矛,夷然不惧地望向天空。 巫族高手在后土娘娘的默许之下,已经尽数集结,前往北极天,参予了反天之战,现在驻扎在北斗七星上。 这谷中,多是老弱妇孺,在与天神之战中,起不到太大作用的人。 留守护卫的人自然也有,但却不多。 不过,今日巫马有熊和李洛儿恰好回返巫人谷探望族人。 因为北极之战,正处在胶着状态,紫微帝星的防御太过变态,毕竟是紫微帝君苦心经营了数个元会有所在,除非豁得出巨大的牺牲,否则紫微帝君一旦采取守势,又有三位上帝驻守在星上,却是不易攻下。 因此,巫马有熊和李洛儿便趁着一场大战后的调整与休息,暂且回转巫人谷,探望族人。 不想,他们刚来两天,就遇到妖族进袭。 此刻跃上山巅的,正是巫马有熊。 天空中,妖修浩荡,如乌云盖顶,几个妖修,看见一个大巫傲立于山巅,诸般妖术已纷纷袭来。 巫马有熊夷然不惧,手中长矛蓦地掷出,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长虹,撕裂空气,发出锐啸之声,直接洞穿了一只体形庞大的妖修,将他带着,向后飞去。 然后,一棵棵大树、一块块巨石,全都变成了巫马有熊投掷的武器,纷纷射向高空。 许多妖修仓促躲闪,可他们飞行的速度,却远不及巫马有熊抛掷的速度,被打碎了妖躯,或者气息奄奄,摔下天去,骇得其余先锋妖修,陡然拔起了高度,以躲避这凌厉的攻击。 深谷之中,李洛儿已经沉着不懂地将几个小娃儿扶上了天龙的脊背。 那天龙一片鳞片,就有半间屋子大小,截几个小娃儿,毫不费力。 这几个小娃儿,都是经过检验,拥有强大巫力的巫人。 闪电之力,火焰之力,风暴之力、洪水之力等,其中甚至还有一个小娃儿,拥有了空间力量。 虽然他的空间力量还很弱,但是随着他的成长,对于空间力量的掌握,还可以更强大的。 即便他不能成长为祖巫帝江那样的强大巫人,等他长大成人,挑选一个血统纯正的女巫人结成夫妻,如果那女巫人同样拥有空间之力,那就更好,如此培养几代之后,说不定就能重现祖巫帝江。 即便,只有帝江祖巫六七成的力量,那也足以叫人忌惮了。 空间之力,向来是大道法则中最强大的力量之下,当初若不是东皇太一的混沌钟,是能定住时间与空间的,早就被巫族杀得落花流水,怎么可能出现同归于尽的结局。 这些好苗子,现在都被巫族集中起来调教,李洛儿回来探亲,正好教诲他们几天。 这时眼见大批妖族来势汹汹,不怀好意,李洛儿立刻就把他们扶上了自己下凡时乘坐的这条天龙背上。 龙族也是自成一族的,早已跳出妖族范畴,而且这条天龙,是她从天上乘座下来的,应该比较可靠。 “你们跟着天龙走,它会载你们去天玑星,见了刑天、后羿两位大巫,把此间情形告诉他们,叫我族人速来驰援。去!” 李洛儿叮嘱完了,立即喝令那天龙飞起。 天龙夭矫腾空,直奔天庭而去。 远处,立于空中的应龙天妃看得清清楚楚,以她的能力,想一掌拍死这天龙,连着其背上的几个巫族小娃儿全都拍成肉泥,也是易如反掌。 不过,应龙天妃并不在意。 巫族不会飞,这条天龙,大概是他们向正在北极天作战的巫人报讯的唯一工具了,如果把它打死,谁来把天界巫族引下来呢。 遣走了巫族年轻一代的希望,李洛儿立即转向了暂摄族长之位的大巫:“族长,速将族人转入秘境吧。” 巫人聚居于此,也防着天庭会出手镇压的。 后土娘娘也不会把族人送出冥界便不管了,她自己虽然不能离开冥界,却也用了绝大神通,在这巫人谷做了一番设计。 巫人本就是大地之子,他们在大地上,更加如鱼得水,可以发挥的力量更大。 虽然这次来的是妖族,有些出人意料,但是相应的措施倒是一样可以用上。 族长大巫脸色沉重道:“洛儿,前方四个部落,来不及撤回来了。” “族长快带人撤,前方交给我和有熊大哥了。” 说罢,洛儿立即向前方纵跃而去。 巫族不修元神,不能飞行,也无法驭使法宝,所以哪怕是有飞行法宝在身,也使用不了。 当年巫族攻打天庭,是靠祖巫帝江运用空间法则,直接在天庭开了空间门,把人传送过去的。 但是,本来就精通风之力的巫人,是可以运用风之力将自己托起的,也形同一种飞行术了,只是现在的巫族里,精通风系的巫人也极少。 因为当年巫妖大战中,风系巫人几乎全部丧死于天庭,后辈族人中,掌握风系力量的巫人也就显得比例太少了。 鲲鹏妖师在应龙天妃身旁停了下来,他没有现出原形,更没有亲自出手。 对付这些无名之辈,如果他这位太古妖王还要出手,那也太丢人了些。 鲲鹏妖师只是如看蝼蚁似的俯视着大地之上不断纵跃而来,准备迎战的巫族战士,寒声下令:“巫族与我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妖皇、妖帝和两位天后在天之灵,正在看着我们!为了妖族,灭了巫族!“ “为了妖族!” “杀光该死的巫狗!“ 无数的大妖,血脉贲张的嚎叫着,然后就像一架架轰炸机似的,俯冲了下去。 不要说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这种大妖毫不犹豫,就算商羊、计蒙和英招,也是毫不犹豫。 他们只受过陈玄丘的恩惠,与巫族可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他们与巫族的相关记忆中,最后的画面,还是万年前巫妖大战,在天庭中肆意屠杀妖族子民的血腥场面。 “杀!杀!杀!”三位妖帅、三位妖将,带着无数大妖,冲杀下去。 金乌十位太子呆立空中,神情挣扎不已。 他们和巫族,也没什么交情,但是陈大哥与巫族关系不浅呐,而且都是反天同盟的一员,如何下得去手? 妖师鲲鹏睨了十太子一眼,脸色微沉:“天妃娘娘,太子太过心慈面软了。” 应龙天妃叹了口气,道:“这些孩子,他们还没弄清楚,妖族与巫族,是誓不两立的,且由得他们去吧,总有一天,他们会明白过来。” 是啊,当无数巫人惨遭横死,当妖族手上,沾满了巫人的血,巫人的报复,又怎么会放过他们十位妖族太子? 把他们拉下水,只是早晚的事。 而他们现在的沉默,还会加剧妖族对他们的不满,削弱这十位妖族太子在妖族中的影响,奠定她天龙妖妃至高无上的威望,这位婶娘的慈悲,又何必吝啬呢? 应龙的眸中,已经映出了巫人身上溅出的热血, 她的笑,开始变得甜美起来。 这不周山,是盘古的脊梁所化,就让盘古血肉所化的巫人,回归他们父神的怀抱吧! 第1148章 沧海桑田 苍龙山脚,一处海湾。 远处的风,将碧绿的海水冲出一朵朵白色的浪花。 浪花中,还有一朵朵水母荡漾,不经意地看,还以为是浪花的余韵。 这一片海域较浅,有不少乌沉沉的礁石,隐隐露在水面上。 这样的海域,鱼类众多,适合垂钓。 此时,就有一群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儿,正在水边嬉戏。 洁白的沙滩,细沙如粉,十二素女换了飘逸的仙女装,赤着雪白的足,在沙滩上跑来跑去。 阳光太烈时,就跑到树下,抱着用神力加凉的椰子,喝着那甜甜的椰汁。 海边,两个女孩儿正在垂钓。 一个一身红裳似火,未带竹笠。 凤凰之体,根本不畏惧这阳光,明媚的阳光照在她涓净白嫩的小脸儿上,散发着晶莹的光。 旁边两丈多远,坐着一个白裳少女,便是妲己了。 妲己不像朱雀辞一样坐着小马扎,而是懒洋洋地躺在香妃榻上,头顶支了一张蒲草的大伞。 钓杆就斜插在她面前的沙土里。 萧红雨坐在香妃榻旁,正给妲己剥葡萄,杜若则在别一侧,时不时与她说几句话。 虽然一心觉得,她的妲己姐姐就是属于她的。 但妲己前尘尽忘,所以她现在喜欢了陈玄丘,萧红雨觉得并不是她的错。 而且,当她知道了妲己姐姐和朱雀辞都与陈玄丘有婚约,随着朱玄一、婵媛夫妇的到来,很可能被朱雀辞抢走大妇之位后,萧红雨怒了。 这世上还会有比妲己姐姐更可爱的女人么? 妲己姐姐不管喜欢了谁,那都是这个人莫大的福气,怎么可以让妲己姐姐受了委屈? 所以,萧红雨毫不犹豫地站到了妲己一边,把朱雀辞当成了她的仇敌一般。 杜若膝前,放了一只大木桶,桶里有半桶海水,五六条海鱼,正在里边懒洋洋地游动着。 妲己钓鱼还是蛮厉害的,这种佛系的钓法,竟也不耽误她的好过气。 朱雀辞就不然了。 第一次,甩杆的时候,朱雀辞奋力一甩,那铅坠儿就带着一截鱼线,远远地飞了出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第二次,朱雀辞加了小心,甩杆小心翼翼,结果鱼钩没甩出多远,直接钩住了礁石,收也收不回来,最后只能剪断鱼线,重新安装钓钩、钓坠和鱼漂。 现在,妲己都钓了七八条鱼,朱雀辞身边的水桶还是空的。 萧红雨把剔了核的葡萄递到妲己嘴里,忽地两眼一亮:“有鱼了有鱼了,快快快……” 妲己手忙脚乱的提起钓杆,一尾大鱼活蹦乱跳地被提出水面,杜若雀跃地冲出去,很快就捧着一条四斤多重的大海鱼回来,喜笑颜开地放进水桶。 萧红雨赞道:“妲己姐姐真是好运气,这鱼呀,自己就上赶着往钩上咬。姐姐这么好福气的人,一定心想事成。” 妲己笑得狐媚,说不出的妖娆:“比如说呢?” 萧红雨道:“比如说,姐姐义父给姐姐安排的这桩好姻缘呐!有东华帝君前辈做主,姐姐也一定心想事成的。” 妲己哼了一声:“我这姻缘,可不是义父他老人家定下的。” 杜若道:“可不,这是妲己姐姐的父亲和陈公子的父亲定下的姻缘,谁也否认不了。” 她们就坐在上风口,再加上都是仙神之姿,不必刻意提高声音,也不怕朱雀辞听不见。 萧红雨道:“是是是,现如今,又有了东华前辈主持公道,就算某些人爹娘赶来助威,那也不是妲己姐姐的对手。” 妲己“咕”地一声笑,就像刚刚偷吃了三只鸡的小狐狸,神情说不出的餍足。 朱雀辞托着下巴,貌似看着海面,实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时才微微侧了头,乜了狼狈为奸的三女一眼。 “很不安,是吧?” 小狐狸立即炸了毛,从躺椅上嗖地一下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谁谁谁,谁不安?你吗?” 朱雀辞高傲地昂着头:“只有心里没底,很不安的人,才需要这样彼此打气,鼓励自己哟。” “哈,笑话,我亲爹定下的婚约,又有我义父东华帝君主持公道,我心里没底?” “谁会和蝼蚁论短长呢?因为不安,所以才心慌吧?”凤凰女王的下巴微矜地抬着。 “担心我父母来了,情况有变,是么?妲己姑娘,大可不必呢。” 凤凰小女王笑眯眯的:“我就是我,不需要义父干爹给我撑腰,也不需要旁人给我打气援声。如果玄丘哥哥选择了你,我掉头就走,绝不怨天尤人。可若他选择了我,我也不会为了你而放弃,毕竟,我们交情没那么好。“ 凤凰小女王一撩长发,自信放光芒。 萧红雨和杜若看着那阳光之下,似乎放着光的美丽少女,哪怕是早就明确站队了,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呆了。 妲己气鼓鼓地瞪着朱雀辞,忽然把手往眼前一撩:“是!你是禽族之王,凤凰天女,你了不起!先去寻摸个鱼钩儿吧,你的线,又断啦!” 朱雀辞一呆,定睛仔细一看,才发现妲己撩的,似乎是一条线。 那条线…… 朱雀辞循着那线一看,是她杆儿上的,铅坠儿带着鱼漂和鱼钩,又被她不知道甩到哪儿去了。 萧红雨和杜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因为朱雀辞的无上风华所引起的震撼一扫而空。 朱雀辞微窘,然后“嗤”了一声,故作淡定地道:“姐钓鱼,根本就没想用钓儿!” 妲己忍着笑,道:“是不是,了不起的凤女王,难不成打算要亲自下海,去摸条鱼儿上来?” “不需要!” 朱雀辞高傲地说着,忽然一甩袖子,一轴玄黄古卷浮现在空中,然后缓缓打开…… 凤凰图展开,无尽神力,浩然铺开,笼罩了整片大海。 大海,被无上神力从大地上拖起,滚滚吸入那凤凰图中,鱼虾鳌鳖,蛇虫水怪,还有那一片汪洋的海…… 然后,朱雀辞纤手一举,那凤凰图复又化作一卷轴,落在她莹白如玉的手中。 朱雀辞掌心一弹,那轴古卷毛笔一般旋转了一圈,被她握在手上,雄纠纠、气昂昂,转身就走。 妲己、萧红雨和杜若目光呆滞地看向大海。 大海,不见了。 沧海变了桑田。 第1149章 巫人之殇 不周山,在太古时候,曾经是三界中强大修士最喜欢转悠的地方。 据说这不周山是创世神盘古的脊柱所化,这里多有天材地宝,也确有许多奇珍异宝,出自此处。 然而,宝物再多,历经无数万年,无数的修士反复的搜寻,也早搜刮干净了。 再之后,这不周山便再无人问津,渐渐只剩下一个承载了无数传说的传说。 直到巫人重新回到这片大地,这里才又恢复了生气。 但此刻,巫人谷中,却只有遍地的血腥。 巫人的尸体、妖族的尸体,鲜血涂满了整片山谷,腥气之重,一阵风来,中人欲呕。 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终是没有出手,而是冷淡地站在天空。 妖师鲲鹏是自恃身份,巫人谷中只有两个大巫,一个巫马有熊,一个李洛儿,他堂堂太古妖仙,天庭国师,实在拉不下脸面与他们斗。 而天妃应龙却是有意如此,她巴不得妖族与巫族死在这里的人足够多,让巫妖两族本没有忘记的仇恨,变得更加强烈,让金乌十太子也不得不放弃个人感情,成为屠杀巫族的主力。 她是妖族圣人,但她只有看到吸纳来的妖族气运时,才会记起这一点,并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于妖族的供养。 平常时候,她根本没把自己看成妖族的一员,不是刻意的,而是生性凉薄。 息壤之石被毁,她来自妖族的气运已经断了。 而人王再立,也将人族气运截走了大半。 所以,她必须得重新建立与妖族的气运联系,而这一次,她将独享妖族气运。 要做到这一点,现在死再多的妖族又如何? 死的妖族越多,剩下的就越容易为仇恨所左右,就越容易被她所控制。 反正妖族的生育能力,是比人族还强的,她根本不担心未来的妖族人口。 也因此一来,商羊、计蒙、英招和豪狶山人,刕火蟾、金瞳子等大妖,身上全都挂了伤。 虽然他们很强大,但是充作后阵,掩护族人撤退的巫人个个抱了必死之心。 拼了命的巫人,爆发出来的战斗力是惊人的,同那些拥有奇奇怪怪能力的巫人一场大战,他们只受了轻伤,已经很不容易。 看着前面一道山谷间幽仄的小路,天妃应龙站在半空中,神色冷漠。 已经杀红了眼的一个大妖舔了舔沾血的嘴唇,嘶声道:“天妃娘娘,鲲鹏妖师,巫人主力,全都撤进了其中,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妖师鲲鹏眉头一皱,道:“他们不是逃,而是逃进了此处,里边必有凭仗,不可轻举妄动。英招,各遣钦原一探究竟。” 英招刚要答应,天妃应龙已经淡声阻止:“不必了,这里有残存的大地之膜,护住了入口,只有大地之子的巫人,才能进入。” “有残存的大地之膜?”妖师鲲鹏微微有些惊讶:“大地之膜,却也不是谁都能调动的,这是后土的手笔?” 天妃应龙转眸道:“不然呢?自然是她。” 妖师鲲鹏双眉一轩,道:“你我合力,也未必就打不开。” 天妃应龙沉默片刻,道:“是能打开,不过,就算你我联手,也需要半天时间。这个时间,天上的巫族来不及驰援,但是后土,应该来得及赶到。” 鲲鹏不屑道:“我们有两个人,她只有一个,怕她不成?” 天妃应龙道:“就算北阴道人,已经与她作了一路。” 天妃应龙展颜一笑,道:“不必理会逃入地穴的巫人了,我们首战功成,便打出了妖族的威风。可挟大胜之锐气,前往金鳌岛,招降我妖族中人。” 鲲鹏摸着下巴怪笑起来:“这个好,金灵圣母除非想把我们逼到天庭一方,否则,她就不能对我们动刀动枪,只是……不晓得我们能招纳过来妖族旧部啊。” 应龙天妃淡淡道:“多与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从肯还归妖族的人口中问出我族亿兆子民的所在,就够了。” 妖师鲲鹏目光一闪,颔首道:“好,事不宜迟,我们即刻起行!” 商羊问道:“天妃娘娘,这个俘虏怎么办?” 妖族人群中,巫马有熊浑身浴血,已被妖族中人用隔绝四元、禁制力量的妖索捆绑起来。 巫马有熊强壮的体魄上满是怵目惊心的伤口,换个常人,光是流血,也流死了他。 此刻,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倒,却仍强撑着站在那里,一双愤怒的眼睛,死死瞪着天妃应龙与妖师鲲鹏。 巫妖两族,曾有深仇大恨。 可是,在陈玄丘的斡旋下,尤其是鹿台反天一战,妖族出了大力,而当时的巫族还在潜伏未出。 再加上,他们已经当初巫妖两族虽然本来就不友好,也时有战争,但是造成双方双双陨落的大决战,却是昊天等人的一场大阴谋,昔日与妖族之间的仇恨,也就放下了。 可谁知,天妃应龙竟还活着,而她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妖族复仇,大肆屠戮巫族百姓。 这山谷里,至少有四千具巫族人的尸体,本就人丁凋零的巫族,每一个族人都无比宝贵啊。 这一刻,巫马有熊双目发赤,恨比天高。 这个仇,他记下了,巫族,也记下了。 此仇必报! 哪怕,明知道一旦巫妖两族再起争端,便凭白便宜了昊天的天庭。 巫人顶天立地,不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也不屑于忍辱负重、顾全大局。 那些巫族最有希望的孩子,已经被他和洛儿的天龙载上了天去,很快,刑天、后羿两位大巫,就会率人驰援。 只是,不知洛儿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方才,巫马有熊眼见族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杀疯了心,没有看到洛儿在何处。 洛儿应该是不会逃进避难地的,也不是逃离战场的性格,难道她已经…… 一想到李洛儿有可能已力竭而死,巫马有熊便心如刀割。 “小师弟,是师兄无能,未能护住你的媳妇儿。而我巫族,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巫,也就此陨落了啊……” 想到这里,巫马有熊不禁虎目垂泪,妖族中人只道他是怕死,不禁心生鄙夷,却不知巫马有熊只是心中大恸,故而垂泪。 天妃应龙听商羊一问,又懒洋洋瞟一眼巫马有熊,瞧他忽然垂泪,不禁心中大乐。 巫人自称顶天立地,乃创世之神盘的正宗嫡脉,结果也不过如此。 正好,就把他一并带去天上,当着金鳌岛上众妖仙当众斩杀。 一则,籍此激起妖族血勇之气,令其归附。 二则,若这大巫贪生乞饶,那种种丑态,正可扬我之威风,灭敌之锐气。 想到这里,天妃应龙便道:“带上吧,就在金鳌岛前,将他处斩,正好让我妖族中人,好好看一看,谁,才是真正为我妖族谋划大业前程之人!” 妖师鲲鹏一声令下,众妖族便押着遍体鳞伤的巫马有熊,向着天上,冉冉飞去,宛如一大片乌云,被风吹去。 日落,月升。 一片清冷之下,许多的野兽闯进了这片本已被它们列为禁地的所在,开始大快朵颐,撕咬那些巫人与妖兽的尸体。 昨日,它们还是这些死者的腹中食, 今日,他们之间的关系便易了势。 山谷里有太多的尸体,撕咬之后,血腥气更浓,吸引了更多的野兽奔袭而来,加入了吞噬尸体的行列。 一片洼矮处,堆积着十几具尸体,一头鬣狗正垂着涎水冲过来,想一饱口腹,突然从那横七竖八的尸体下面,探出了一只手。 那只机警的鬣狗骇得一下子停住,夹住了尾巴,谨慎地观察了一阵,又往四下里看看,还有许多的选择,所以它终究还是放弃了此处,远远地跑开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人影儿,从那尸堆血海中,艰难地爬了出来。 虽然浑身的血污,却还能叫人辨认得出,那是一个女子。 李洛儿! 李洛儿是天气祖巫奢比尸的后人,也是最有希望唤醒祖先血脉,苏醒为祖巫的巫族后人。 所以,很小的时候,发现她天资不凡,后土娘娘就把她送离了环境恶劣的冥界,让她到天柱峰上生活。 天气祖巫在十二祖巫中战斗力其实最不突出,但他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却仅次于空间祖巫和时间祖巫。 因为,做为最强大的巫族辅助战士,他不仅能减小敌人的命中、精元,还能大幅增益自己一方战士的力量、速度和准确度。 而在十二祖巫可敌圣人的十二都天大阵中,他的作用也最为特殊。 十二祖巫结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五行化基,需要一个平衡。风雨雷电等祖巫的力量,也需要一个枢纽,而奢比尸就是调节其他十一位兄弟姐妹力量的人。 所以,他的强大,不在于自己个人战力的强弱,而在于掌控。 李洛儿正是拥有这种强大的能力,所以这些留守的老弱病残,才能将这么多的妖族永远地留下,并掩护了大批巫人逃入避难所。 可不全是因为负责守护的巫族悍不畏死。 但是,李洛儿不惜一切地挥霍自己的力量,也让她耗尽了自己最后一分气力,生生累晕了过去。 而倒在她身体之上的这些巫人,却是为了保护她,战死在她身畔的。 他们既便是死,也有意识地选择了倒在她身边,将她掩护在其下。 而天妃应龙又急于去天上,没有仔细打扫战场,这才让她逃过了一劫。 李洛儿双目呆滞地移动,看到的是一双双鬼火似的眼睛,以及啃噬血肉、筋肉的瘆人的声音。 对此,她倒没有太多的感觉,巫族一直认为自己是创世神盘的血肉所化。 而大地,也是盘古的血肉所化,他们是大地之子,死后也当回归大地。 所以,被地生的野兽吞噬了尸体,却也没有什么,最终还是回归大地。 可是,这些人原本都是活生生的,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具尸体,仅仅是一日之间…… 泪水,缓缓流下,冲开了她脸上的血污。 突然间,李洛儿仰天一声长啸,如孤狼一般凄厉,登时震慑了远近的野兽。 她缓缓扭头,看向那幽仄的地穴,她能看得出,那里没有被破坏。 所以,还是有许多族人成功逃脱了被杀戮的命运? 李洛儿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欣慰。 妖族不见了,他们应该已经挟胜回返了吧? 李洛儿的眼中,露出了仇恨之意。 她很善良,所以,她继承了祖先奢比尸强大的天气异能。 但是,奢比尸为了弥补自己个体战斗力不足,所研究、习练出来的用毒之术,李洛儿却一直没有学习。 现在,满腔仇恨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幼稚。 拥有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力量本身,又何来的邪恶与正义之分? 咬了咬牙,李洛儿从血泊中拔出足来,一步步向前走去。 她没有进入大地之膜庇护的地穴,也没有等候刑天和后羿率领族人回归。 如果,她只有现在这样的力量,即便是见到了他们,又能怎样? 她知道如何练成祖巫奢比尸留下的无上用毒之术,她要去练成这毒术。 只有掌握了毒术的空气之神,才是真正的奢比尸。 就算刑天和后羿归来,拥有了应龙和鲲鹏的妖族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击败, 她一定要变成奢比尸,才能为死去的族人,讨还公道! 第1150章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李洛儿一直向那大山深处行去。 自从共工撞断了不周山,天柱中断,但只是这残余的一半天柱,仍旧直插云霄,高不可攀。 而且,在山脚下时还好,一旦登上这山,就是在创世之神盘的脊柱上行走。 哪怕是已经过了亿万万年,盘的威压仍有余息。 就只是这残存的一丝威压,就叫人无法腾空飞行,只能步行上山。 但巫族本就不会飞行,最强大的是他们的肉身,所以奢比尸步行上山,反比强大修士速度更快。 祖巫奢比尸能够改变天气,能够调和五行,说他是天气之神,不如说是掌控平衡之神。 如果天气不平衡,就会出现各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天威。 而天气无限平衡,自然也能影响其中人的状态和能力。 这样的能力,所研习的毒,自然也不是草木矿石之毒,而是天地之气失衡之毒。 瘟神吕岳能让神祗头痛不已的瘟毒,其实就是天地之气失衡之毒, 只不过是比较低端的一种显现。 李洛儿一旦能习成这最强之毒,她的大范围辅助能力之外,大范围杀伤能力,也将强大无比。 盘古之脐血,成就了一方幽冥血海。 这盘谷之脊,更是三界一宝。 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洛儿已经登上了那高高的山巅。 风起了,云来了,暴雨倾盆,洗净了她一身的血污。 “父神啊,是你,身化万物,巫,因你而生……” 李洛儿的祷告声在风雨中袅袅传来。 “洛儿祈求父神的慈悲,赐予洛儿你的力量……” 两条青蛇,在闪电暴雨中游走。 因为那雨水太过密集,如同空中的一片汪洋。 不周山本是禁空领域,但若不周山的四周变成了一片汪洋,那么游戈于水中的水蛇,又该如何? 那两条青蛇,竟游弋于暴雨之中,飞腾于天空之上。 近了,更近了,眼看到了不周山巅。 远远看去的两条纤细修长的小青蛇,此时看来竟如巨龙般威武庞大。 它们看见了跪伏于山顶的那一道小小的身影,似乎感应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它们已经在不周山上生活了无数岁月,这还是头一回,在一个生灵身上,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气息。 于是,两条青蛇身子忽然一蜷一伸,便向那山顶倩影投射而去。 …… 风啸苍鹰王、赤火毒蛟王、金背妖螂王、双瞳噬鼠王、大力神猿王赶到了天璇星,将地维秘境遇袭的消息,禀报了驻扎于此的小饕餮昱铭。 昱铭闻讯,心急如焚,匆匆派人去向九天玄母报个消息,不等回音儿,便率领地维众高手,杀向人间去了。 其实若他性情沉稳一些,就不该如此轻举妄动。 六大妖王已经说的清楚,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已经再现三界。 他们还不清楚如今这个应龙竟是半圣修为,但即便如此,强大的应龙,加上成名久矣的妖师鲲鹏,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可是小昱铭年纪不大,自己的家被人抄了,哪里还按捺得住。 而那些地维秘境网罗的高手,多有家人留居在地维,担心他们的安危,是以也不管不顾,随之一同杀回了地维秘境。 幸好,此时天妃应龙已率众奇袭不周山巫人谷的巫族部落去了,昱铭率领众妖仙返回地维秘境,竟发现此处空空,不见一个妖兵妖将。 可问题是,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的人固然不见了,他们的亲人家眷,却也不见了。 站在空荡荡的已更名天妃殿的神殿上,昱铭正在发呆,忽有一对男女联袂而来。 那男子五旬上下,一头蓬松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满手的老茧。 那女子二十多岁,相貌普通、身体健壮,脸颊上也有被铁花溅伤的无数细小疤痕。 这对父女,正是在地维秘镜莲花山上炼铁的武刚和大妮儿父女。 “少主……“ 武刚脸色沉重:“你不用再找了,地维秘境所有的人,都被那些强闯进来的妖仙杀光了。“ 一听这话,昱铭和众妖修顿时如遭雷击。 大妮儿道:“我和父亲住在山上,听到山下动静,躲了起来。那些妖修没有搜山,便也没有发现我们。地维秘境的人不想被他们侵占家园,尽数被杀光,扔进了西南方那处山涧里,人数太多了,我们想安葬他们,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武刚愧然道:“我们只是凡人,实在没有那么强大的力气,料理这么多人的后果……“ 众妖修惊怒交加,他们虽然是妖族,但是对亲人,却也与人族并无二致。 亲人被杀,他们一样悲痛,一样愤怒,一样会流泪。 大力神猿双目赤红,愤怒地捶胸咆哮起来。 风啸苍鹰王、赤火毒蛟王等妖王最是悲愤,也最是自责。 他们当时被天妃应龙轻易放走,自然而然就认为,天妃既然连他们都肯放走,那就不会为难地维秘境中的普通妖人。 无论如何,他们也想象不到,能网开一面,放他们离开的天龙应妃,却对地维秘境中没什么威胁的普通妖族大开杀戒。 固然,动手是妖师鲲鹏,可如果天妃应龙不同意,妖师又怎么会下此毒手? 他们想不通,却不能不为此而自责。 亲族尽被杀害,他们六个妖王的离开,就成了贪生怕死,放弃了对族人亲人的保护。 自昱铭而下,地维秘境所有的妖修都疯狂了。 他们只用了半天,匆匆埋葬了各自的亲人。 坟前灰烬如蝶飞舞,香烟尚未飘尽,他们已冲天而起。 武刚和大妮儿父女只是凡人,自然不敢靠近偷听应龙一众妖族的去处。 但他们所去的方向,再加上他们当时震若雷霆的“灭巫誓言”,武刚父女却是听见了的。 昱铭等人听了,自然判断得出应龙天妃等人去了哪里。 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自己一行人是否是应龙天妃的对手,便已拔空而起,向前西北海之外,不周山巫人谷的方向,飞驰而去。 而此时,两条百余丈长的天龙刚刚飞抵天玑星。 驻守此处的刑天、后羿等大巫眼见原本乘天龙回返巫人谷的巫马有熊和李洛儿没有回来,倒是来了一群本族的小娃儿,吃惊不已,连忙上前询问究竟。 几个巫族小娃儿都是族中杰出子弟,慧黠伶俐之辈,年纪虽小,却也能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刑天和后羿一听应龙天妃出世,与妖师鲲鹏一起,带着无数妖修,奇袭巫人谷,这些娃娃们是仓促之间被李洛儿抱上天龙之背,逃上天庭的,顿时大惊失色。 巫人本来就是火爆性子,几位大巫中,只有狂猎做久了天柱峰主人,忍辱负重多年,性情反而受到了熬炼。 虽然爱徒现在极可能凶多吉少,但理智还在告诉他,要谨慎从事。 可刑天和后羿却不然,二人虽被镇压万年,性情反而更加的火爆。 一大群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巫人,只有一个狂猎理智一些却也有限,再加上威望资历,实难与刑天和后羿相比,如何能劝说得了大家谨慎? 一时间,天玑星上巫族倾巢而出,除了丢下了在此前做战中已经受伤的巫人,包括逃上天来的那些个小娃儿,全部巫人,乘坐飞行系妖兽,浩浩荡荡便杀向了巫人谷。 娲皇借应龙之躯而显身于三界,如果只凭个人武力想杀死陈玄丘,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陈玄丘身边还有了同样是半圣修为的朱雀辞。 但是借助天妃应龙这个身份,她却把关系本就谈不上牢固的反天联盟,瞬间撕裂了关系。 自陈玄丘鹿台反天以来,一直顺风顺水,打得天庭节节败退的大好局面,因为应龙天妃的出现,瞬间出现了逆转。 第1151章 渺然风波上 高天之上,一颗巨大的星辰。 越来越近,却看出,那是一只巨鳌形状的岛屿。 岛上灵云朵朵,仙气飘飘。 正是当初遁身于东方飘云世界的金鳌岛。 金鳌岛是通天圣人的道场,而东方飘云世界,是东华帝君经营的地盘。 可是这两个人经营的甚好,从来也没人觉察出,这两个人有什么深厚的友谊,密切的关系。 因之,通天圣人中了道祖鸿钧的陨圣丹,从此裹足不出,却暗中图谋大计,将这东华帝君选为护道之人,直到此时,依旧没有引起三界大能注意。 毕竟,原本的三界第一男仙,本身就有反抗昊天的充足理由。 如今,这金鳌岛,却是从东方飘云世界,直接变成了北斗七星间的一颗新星。 远远看着轮廓越来越明显的金鳌岛,天妃应龙娇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她的神识迅速沟通了本体,然后,昊天上帝的面前便出现了娲皇圣人的投影。 昊天上帝此时正在彤花宫中,腕上搭着一只纤纤玉手。 昊天上帝以练功出了岔子为由,要精擅医术的麻姑仙子来为他诊治。 昊天上帝正眉眼来去的撩骚,奈何麻姑仙子一心修道,冰清玉洁,于男女之道似乎全然不解,根本理解不了他含蓄的表达。 昊天上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正思索要不要说的更明白一些,面前便金光一闪,一道投影随之出现,罗袖飘飘,宝相庄严,正是娲皇圣人法相。 昊天上帝心中一惊,急忙缩回手,离岸揖身,恭敬地道:“见过娲皇娘娘。” 麻姑仙子和殿上众仙侍忙也肃立一旁,只是却连向娲皇圣人见礼的资格都没有。 娲皇圣人淡淡地道:“时机已至,北斗七星,天璇、天玑两星目前空虚,天帝可令三御趁机夺取,站稳脚跟,伺机反攻。” 昊天上帝又惊又喜,圣人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 圣人没说为何天璇、天玑两星空虚,他也不便动问,不过,圣人既然这么说了,一定不会错。 娲皇圣人又道:“九灵元圣也可趁机进逼,将东华帝君已经占据的东海区域,重新夺回来,将防线向前推进,将东华西进之势力,赶回飘云世界。” 昊天眉头一动,道:“娘娘,据闻,凤凰家族三人,赶到了东方飘云世界,还有那陈玄丘,已臻三尸准圣之境,他也在东方飘云世界,九灵元圣恐怕……” 娲皇圣人羽袖轻挥,淡淡地道:“所以,本座才说,只将他们赶回东方飘云世界,收复失地,只要没有打进东方飘云世界,东华帝君和陈玄丘,也无暇他顾的。” 昊天忙道:“是!“ 娲皇略一沉吟,又道:“四御之战,勾陈最敢战。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娲皇说勾陈最敢战,而不说勾陈最能战,自然是因为四御之中的太乙救苦天尊、东极青华上帝,其实战斗力还在勾陈之上。 这太乙救苦天尊和太乙真人可不是一个人,只是道号里都有太乙两个字罢了。 整个天庭,论单兵战力,最强者系列中,太乙救苦天尊,是仅次于九天荡魔祖师的存在。 昊天听了娲皇问话,顿时苦起脸儿来:“启禀娲皇娘娘,勾陈帝君伤势甚为严重,恐再有个三五万年,也恢复不到全盛时期。“ 娲皇道:“天庭正在用人之际,本座为圣人,不可入三界,勾陈是你极大的助力,哪里等得了三五万年。“ 昊天涩然道:“娘娘,昊天连九转金丹,都给勾陈帝君一气儿服下了九粒,奈何他的神躯太过强大,便是九转金丹,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娲皇投影随手一甩,一小截干瘪的枯褐色藤条,便飘向昊天面前。 “此为先天葫芦藤,内蕴无限生机,你将之赐予勾陈,煎水服之,尽快痊愈身体, 昔年不周山上,有先天灵极葫芦藤,结了先天七葫芦,赤橙黄绿青蓝紫各一个。红云、娲皇、陆压、三清、鸿钧,各得一个。 倒是娲皇最为贪心,得了葫芦还不够,连这葫芦藤都给拔了。实际上她所掌握的息壤,就是那生长先天葫芦藤的沃土,所以实际上,她连土都刨了。 她是女子,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然显得不够大度。 这葫芦藤内蕴无上生命之力,正因如此,娲皇使心机营造自己是人族圣母身份时,便传谣说人族乃是她以息壤之土和水为泥,用先天葫芦藤挥洒出去,化为人族。 实际上,创造生命种族,是大道法则赋予创世之神的力量,其他人皆不具备这种能力,最强的也只是改造生命,而不能无中生有地创造生命。 比她更强的其他几位圣人办不到,鸿钧也一样办不到。 娲皇对这葫芦藤宝贝的很,连土一起挖走,她其实是想自己培植来的,只是离了不周山,根本没有能供养这先天葫芦藤的强大能量,便被她收藏起来。 如今若非用人之际,她还舍不得截下一段儿来,赐与勾陈。 昊天连忙恭敬地接了,娲皇身影便缓缓消散了。 麻姑仙子这才上前道:“陛下,您的伤势,只需按小仙所开药方,煎服三日,便可调理匀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小仙告退了。” 昊天虽然眼馋这麻姑仙子的风情,此时此刻,却也没有心思留她了。 昊天摆摆手,让麻姑仙子退下,马上便与紫微帝星上的紫微星君先取得了联系。 一道圆光镜,随着他的手指划转,在他面前,缓缓呈现…… …… 圆光镜里,一道身姿曼妙的仙影,娉婷而立。 待她说罢,站在圆光镜前的东华帝君便点了点头,对镜中的麻姑仙子道:“清绾,你在天庭,自家小心,切莫暴露了身份。” 麻姑仙子颔首道:“我自会小心。” 她顿了一顿,又道:“我儿……还好么。” 东华帝君道:“放心,他没事。对了,我想……择机让他与妲己成亲……” 麻姑仙子挑了挑眉。东华帝君解释道:“我没想到他成长的这么快,年纪轻轻,就已是三尸准圣境界,说不定,这一世,他真的等到了那遁去的一……” 一,一元复始,一线生机,一切的开始,也是最大的变数…… “一旦成生,他很可能就再无生育子嗣的机会。” 麻姑仙子道:“那也未必,盘还不是诞下了真武?“ 混沌世界,没有太乙、大罗、圣人的境界划分。 但是就算鸿钧圣人,怕也不敢否认,先天魔神盘,在开天之时,已经拥有了凌驾于圣人之上的力量。 若不是他不喜欢混沌世界毫无色彩有生活,想要破开混沌,重造一个世界,行开天辟地之举,也未必身陨。 东华帝君道:“话虽如此,可盘,又有几人能及?况且,难道你不想抱孙子?“ 镜面之中,麻姑仙子俏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憧憬的笑意,忽然却又闪过一丝惊惧。 “道韵,我们的儿子,成长的太快了,也许,他的这一世,真的就是他的机会。如果,他一旦成圣,会不会……“ 麻姑仙子咬了咬唇,目中已经浮现出晶莹的泪花,低声道:“会不会……“ 东华帝君安慰道:“不会的,我曾以无数身份行走人间,虽然与他所用的转世之法不同,但我多少能够了解他的状态。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可能会复苏很多记忆,也唤醒很强的神通,但他还是他,现在经历的一切,如今所有的情感,不会变。“ 他凝视着镜面中的麻姑仙子,柔声道:“我曾是东王公啊,影响我现在总是被你耳提面命么?” 麻姑仙子破啼为笑,想了一想,道:“可以先商议婚事,眼下大乱又将起了,哪有时间操办婚礼?何况,我的儿子,如此重要的时刻,我不在身边,那怎么成?” 东华帝君道:“好好好,听你的便是。” 麻姑仙子深深望了东华帝君一眼,挥手抹去那圆光镜的圆。 “雀辞那孩子,本是我一时恶作剧定下的婚约,但那孩子,真的不错,别委屈了人家。” 圆光镜面已抹去一半,东华帝君急问道:“可……还有妲己啊,那怎么办?” 一半的镜面中,传出麻姑仙子最后的话:“当然你解决,不然,要你何用?” 圆光镜面消失在空中,东华帝君,却是呆在了当场。 第1152章 搅海翻江一应龙 妖族大军停在金鳌岛前方,妖师鲲鹏振臂一挥,天风浩荡,金鳌岛上空云雾散去,现出山川巍峨,大河流淌。 在那云与山的彼端,一座碧莹莹的神殿,掩映于袅袅云雾之间。 这就是昔日玄门仙道第一大教,号称"诸神参拜,万仙来朝"的截教祖庭-――碧游宫。 无数大妖浩荡而来,已经引起金鳌岛的警惕,金灵圣母率截教众高手,自那碧游宫中飞出,迎出了通天大阵。 巫妖大战时,三清还在昆仑山上逍遥。 彼时,三清虽然已经立教,不过太上老子只收了一个徒弟,元始圣人择徒特别讲究跟脚出身,收徒也是极少,还没跟二哥闹矛盾,分家前往东海金鳌岛建立道场的通天圣人,连徒弟都还没收。 巫妖大战,三清自在昆仑山上看风景,并未参与。 因此,通天门下,大多并不认识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 金灵圣母立定身形,向对面一看,见是上万妖修,脸色稍缓。 她还以为紫微的大军倾巢而出,又来攻打金鳌岛了呢,而妖族与金鳌岛关系密切,倒没有什么仇怨。 她的目光定在了站在前方的金甲女神和那缁衣道人身上,直觉地感觉到,这两人修为最为深厚,尤其是那身着黄金甲,性感健美的女神。 “却不知各位是什么人?”金灵圣母拱了拱手,问道。 妖师鲲鹏上下打量金灵圣母几眼,又看了看列站在她身后的乌云仙、无当圣母、龟灵圣母、赵公明、云霄三姐妹…… 鲲鹏祖师啧啧赞叹一声,道:“通天圣人有教无类,门下果然人才济济,人阐截三教第一,名符其实。” 得到这位绝世大妖的夸赞,金鳌岛众人脸色一霁。 鲲鹏道:“这一位,乃是妖族天庭的天妃,应龙娘娘。” 应龙……? 金鳌岛众人恍惚了一下,旋即才想起这个古老的人物。 他们在被通天圣人收列门墙之内的时候,巫妖两族已经落下帷幕,天妃应龙,已经是一个传说了。 内门弟子都是通天圣人一手调教的,外门弟子大抵也如是,只有随侍七仙是带艺投师,而且投入门下之前,修为就已不浅,曾经有过游历各方的经历,但是乌云仙本是水中妖,当时的妖族天庭多是天妖和陆妖,他也并未加入过妖族天庭,并不认得。 如今听鲲鹏一说,众人大为惊讶,原来天妃应龙还活着! 鲲鹏倨傲地道:“至于本座么,乃北冥之鲲鹏,忝为天庭妖师。” 妖师鲲鹏的名头,尤在天妃应龙之上,众人闻之更是哗然。 金灵圣母目光闪动,道:“原来是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两位前辈,金灵久仰大名。” 这两人是跟她师父通天一辈儿的,金灵自然要称前辈。 金灵道:“却不知,两位率众来到我金鳌岛,意欲何为?”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正处于惊愕之中的金鳌岛众人。 是啊,如果是秉持善意而来,遣人持书来见,或者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联袂来见,都是可以的。 但是带着这么多的部下,这可不像是来善意做客的。 天妃应龙浅浅一笑,这小辈倒是个机灵的孩子。 三界有七圣,若论弟子调教的最有出息的,就是通天,不但门下弟子出色,而且才俊不只一人,元始门下十二金仙,与通天门下高手一比,也要逊色多多。 旁的不说,内门四大弟子、外门四大弟子再加上随侍七仙,这就十五个了,比阐教十二金仙还多了三个,更不要说还有许多数得上名号的高手。 想到这里,天妃应龙芳心更炽,如果我有这么多得力的亲信手下…… 一时间,更坚定了她把妖族势力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念头。 天妃应龙和颜悦色道:“我妖族,受昊天修士众人算计,受大地巫族攻击,妖帝妖皇,战死疆场,妖族天庭,星落云散,如今我妖族中人,三界之中,饱受欺凌。 本宫于巫妖大战时,身受重伤,只好遁世而去,休眠养伤,如今方才痊愈,欲重招旧部,夺回我妖族天庭曾经失去的一切。“ 她看着金灵圣母,和气地道:“欣闻我妖族中人,多得贵教庇护,应龙感激不尽。如今,我与妖师,重建妖庭,欲接回我妖族旧部,今日来,便为此事。” 她又看了一眼金灵身后的乌云仙、龟灵圣母、云霄三姐妹等人,道:“同时,凡我妖族,本宫与妖师,皆欢迎投奔,共攘大业。 通天圣人有教无类,门下多有我妖族子弟,本宫非常希望,金灵仙子,能携截教,一并加入我妖庭。 如果金灵掌教答应,应龙承诺,立截教为我妖族国教。来日,一旦重掌三界,本宫立金乌为妖皇,金灵掌教便是我妖族教主!“ 截教门下,的确多是妖族出身。 严格说来,金灵、无当、龟灵、云霄三姐妹、赵公明,哪个原身不是妖? 而且,截教是教门,不是一个政权。 所以,天妃应龙这个承诺,是与双方都有利的。 因此这个提议,顿时在金鳌岛众人心中引起一阵骚动。 双方本来就都是反抗修士天庭的,如今合并,各取所需,似乎……天妃的建议,于双方都是有利无害啊。 一时间,金鳌岛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代掌教金灵。 乌云仙忽然沉沉说道:“立我截教为国教,掌教为教主?天妃娘娘,你这么做的话,置娲皇圣人于何处呢?” 天妃应龙沉默片刻,淡淡答道:“娲皇的息壤之石,已经损毁,再无法吸收妖族气运。这是天意,我妖族,当另立教主!” 妖师鲲鹏冷笑一声,阴恻恻道:“娲皇圣人?七位圣人,只有这位,从人族、妖族中受了太多的好处,偏生什么回馈于两族的事情都没干,怡然于锦绣宫中,坐享其成,她有什么资格身居人族圣母、妖族教主之位?” 妖族中人虽然性子直,却不是傻子。 娲皇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就算一时看不明白,这几千几万年了,还看不明白? 只不过,圣人高高在上,他们纵然有万般不满,也不敢宣诸于口。 而鲲鹏则不然,他资格太老了,娲皇尚未成圣,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时候,他的身份地位与娲皇还高呢。 就算娲皇后来居上,鲲鹏这老前辈,摆摆架子,也有那个资格。 但是说的这么直白,倒是听得众人心头一阵爽快。 天妃应龙嫩脸一热,却又不便反驳。 龟灵圣母眨眨眼道:“那……鲲鹏前辈,这就另立了教主,就不怕娲皇娘娘降罪么?” 妖师晒然道:“除非她敢身入三界,除非她不要了圣人面皮,强迫三界众生信奉于她,否则,她能奈老夫何?” 无当圣母略一思忖,看向龟灵,低声道:“师姐,你看?” 金灵圣母肃然道:“天妃娘娘,对巫族怎么看?” 如果截教加入妖族,被奉为国教,将来打下三庭,妖族掌天庭,截教为妖教,这是有娲皇和妖皇妖帝合作模式的成例在前的,这种合作,对双方都没有阻碍。 因为双方的利益诉求,并没有冲突。 所以,天妃应龙给出的这个筹码,很能打动金鳌岛众人的心。 但是,这个天妃应龙,躯壳之内,却是娲皇的瓤儿。 娲皇岂会真心成就双方的合作,她抛出了一个对截教来说,有百利而无害的诱饵,却藏了一颗钉子在里面。 合作的前提,是抛弃巫族啊。 这对妖族中人来说,根本没有心理障碍。 即便是因为之前的并肩作战,对巫族渐渐打消了敌意的妖族,却也并不会因此产生亲近感。 这种情况下,一旦金灵拒绝,那合作破裂的原因,就会被很多人归纠在金灵圣母身上。 而她天妃应龙,却既能最大限度地招揽妖族,又能造成妖族与巫族、与截教的分裂,成为反天联盟中一根最大的搅屎棍。 天妃应龙笑得更甜美了,眼神也更加的真诚。 “对于截教,本宫一向钦佩,而且愿意联起手来,成为兄弟。至于巫族……“ 天妃应龙一字一句,声如金戈:“与我妖族有不共戴天之仇!有巫无妖,有妖无巫!然,巫人从不转投他门,截教门下,并无巫人,金灵掌教,不会因为巫族,而拒绝这种合则两利的合作吧?“ 天妃应龙身后众妖修为开,露出了最后边负责押解的十金乌中间,五花大绑、遍体鳞伤的巫马有熊! 第1153章 何去何从 “这是……” 金灵看见妖修中的那个人,那强壮的体魄,一看就是巫族。 妖族也有很多体魄强健的体修,但是人体形态,永远赶不上巫族。 巫人虽然壮硕,但绝不突兀,身体形态是最完美的健硕,身体线条说不出的流畅。 那种整体如三界中最优秀的雕刻师精心雕琢出来的完美身体,根本不是妖族大修可以比拟的。 妖师鲲鹏道:“此子,乃巫族中人,已经具备了大巫的实力。我们天妃娘娘,今日来,一则,是诚心与截教商谈合作结盟,第二件事,就是召回我妖族子民。这个大巫,就是准备当众斩首,向我妖族,向三界,表明我妖族灭巫之决心的!” 金灵目芒微微一缩,颔首道:“这件事,关系到我截教未来,金灵需要与同门商量一下。” 应龙天妃浅笑道:“没关系,金灵仙子尽管回去商量,一个时辰,怎也应该够了吧?到时候,若金灵仙子愿与我妖族缔结永久的同盟,本宫欢迎之至。若是金灵仙子不愿,我妖族也不会与截教伤了和气,毕竟,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的对手――天庭。只是……” 应龙天妃脸色一肃:“伏妖塔中妖族,尽皆是我妖族天庭遗落天界的子民,被天庭镇压于伏妖塔中,他们,本宫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金灵圣母脸色凝重,微微颔首,转身便向碧游宫中飞去,一众金鳌岛上众人也纷纷随之飞走,但是其中一些人,刻意落在了后面,向着天妃应龙遥遥一拜,这才转身飞去。 这些人中,有加入了截教,但并不否认自己是妖族,且受妖皇辖制的上古大妖,也有前不久随陈玄丘突破伏妖塔禁制,重新回到三界中的妖族。 伏妖塔世界因为相对封闭,而且除了极少数人类,全是妖族,所以反而保留着更多、更传统的妖族文化,妖族天庭,是妖族最光荣、最辉煌的时代。 妖皇帝俊、妖帝太一,更是妖族人心目中,为了妖族的生存与荣耀,献出了自己生命的伟大帝王。 天妃应龙,当得起他们这一拜。 很快,碧游宫中,便头一次出现了意见分岐的争吵。 很多截教中人,是赞同加入妖族的。 截教中,本来就以妖修为主,哪怕是心思更多地放在截教一边的妖修,也觉得与妖族缔结同盟,有百利而无一害。 虽然应龙天妃说的漂亮,可是一旦拒绝应龙,妖族和截教,真的还能保持友好的关系? 根本不可能的。 而巫族,与截教本来没有太多交情,如果要他们在巫族与妖族之间,必须选择一个做为更亲密的朋友,本来就有妖族基础的截教,当然是与妖族合作更合乎人心。 更何况,妖族天妃开出的筹码足够大。 就算有朝一日妖族重掌天庭,截教也可以取代娲皇的位置,承受妖族气运,这有何不好? 抛开情感上的考虑不谈,就算只谈功利,妖族有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这两位大高手。 而巫族的领袖则是刑天和后羿,实力相差悬殊。 虽说巫族还有一个平心娘娘后土,可后土只有在冥界,才能发挥圣人的实力,一旦离开冥界,顶多就是个半圣,一个半圣,可也未必就敌得过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联手。 更何况,一个年岁极老的弟子刚刚说过,站在妖师鲲鹏后边的那几位,似乎是当初天庭的妖帅。 而金乌十日的“十日合一,黄道吉日”,却也是可以抵敌一尊三尸准圣的。 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情,根本没有拒绝妖族的道理。 可能唯一的障碍,就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巫族,将成为妖族猎杀的对象。 可是,截教中人,只要在针对巫族的时候并不出手,不就仁至义尽了? 这个观念,是得到绝大多数截教弟子赞同的。 乌云仙、玄冰门主、赵公明、无当圣母为首的截教弟子,赞同与天妃应龙结盟。 这些人占了截教弟子的大多数。 而以云霄三姐妹、龟灵圣母为首的一部分弟子,则建议不必急着回复妖族,至于大护法引入金鳌岛的妖修,去留随意,愿意追随天妃应龙的尽管请便。 而私心里,她们却是更加重视陈玄丘的意见,如今陈玄丘不在,他们也不确定陈玄丘是否属实妖族,所以想暂缓行事。 实际上严格说来,陈玄丘也算是有一半妖族血统、一半人族血统,极可能答应与妖族结盟。 更何况,他不但自己有一半妖族血统,与他有婚约的朱雀、九尾狐,也是与妖族渊源颇深。 妖族的太子与公主,与他更是相交莫逆。 反对与妖族结盟的,只占了极少数弟子,而且人微言轻,其中够份量的,一个都没有。 这里边也不乏巫族自己的原因。 巫族很团结,自成一个体系,在上古年前,巫族做为大地之子,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巫族群体既不外流,也不引入,实在没什么盟友。 而接下来,巫族偃旗息鼓,残存者一少部分栖居天柱峰,一部分隐居孟婆庄,同样不与其他势力接触,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够交情的朋友。 也许,陈玄丘是唯一的例外。 金灵虽然威望颇高,可她毕竟只是大师姐,而非通天圣人。 整个截教里,与她同一辈份的弟子太多了,平素里,他们可以遵从大师姐的命令,但是这种关系整个截教未来的时刻,他们的意见既然与陈玄丘相左,金灵圣母便无法独断专行。 虽然,思虑缜密的金灵圣母想的更多一些,可是眼见众同门有七成赞同与妖族结盟,只有三成只是建议拖上一拖,暂缓应允,心思也不禁动摇了。 其实,她思来想去,反复推敲,也觉得和妖族联盟,利大于弊。 在不知道天妃应龙实乃娲皇化身的前提下,谁能发现这内藏的危机呢? 截教里通天不出,其他人就相当于每个人都拥有了股份。 金灵是第一大股东,可她掌握的股份,还不足以擅权专断,无视其他股东的意见。 如果,大护法在此,就好了…… 金灵圣母暗自懊恼,如果陈玄丘在,只要他们两个的意见能够统一,想必这件事很快就能决定。 “这样的话……” 金灵圣母迟疑片刻,便想宣布,接受大多数同门的意见,截教与妖族结盟。但是,她会向天妃提出,如果妖族与巫族之间发生争斗,截教门人有权拒绝参与。 就在这时,忽然守在殿外的三代、四代弟子急急抢入,向金灵圣母禀报:“掌教,出事了!” …… 天空中,也不知有妖修从哪儿搬来两张云床,天妃应龙与妖师鲲鹏各据一座,冷静地等候着金鳌岛的决定。 天妃应龙心情很平稳,她以天妃应龙的身份出现,就注定占据了胜算。 不管截教如何选择,于妖族而言,可能是利,也可能是弊,但是对她而言,都只有好处。 只是好处对应的目标不同,得到的多少不同罢了。 所以,天妃坐在椅上,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队伍后进,十金乌聚在一起,沉默不语。 他们也不清楚陈玄丘与巫族有密切关系,李洛儿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 他们只知道,鹿台反天一战中,巫族和妖族一样,也曾出力甚巨。 陈玄丘飞升天界之后,虽然对他帮助最大的是妖族,可巫族同样是他的朋友,攻打北斗七星时,巫族也占领了一星,居功甚伟。 他们知道,陈玄丘绝不会冷酷理智地用给他带来的好处多寡,来判断哪个人更值得继续做朋友。 婶娘的丈夫就死在巫人手中,哪怕巫人是中了他人奸计,但婶娘,有权利向巫族寻仇。 他们的父母双亲,同样死在巫族手中,这份仇恨,他们又可曾忘记? 可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巫妖两族,会有那么一天,并肩作战,举戈向天? 尤其是,他们十兄弟,可以不在乎巫族,可以毫不犹豫地向巫族举刀,但他们在乎陈玄丘。 陈大哥夹在中间,该很痛苦、很为难吧? “哎!”十金乌越想越是头痛,他不想杀了巫马有熊,可他身为妖族太子,身负父亲、娘亲和叔父的血海深仇,身负整个妖族的期望,他能怎么办呢? 其他九位金乌太子互相看看,扁起了嘴巴。 被关在地维秘境,与世隔绝无数岁月,养成了他们聒噪不休的习惯和长不大的性情。 可这才短短时间,他们已经体会到人生大不易。 很多事,不是简简单单的黑与白能够说的清的,这里边有人情,有世故。 而这些,是最难做简单切割的。 就在这时,巫马有熊身上的妖神索“崩崩崩”地断裂开来,十金乌愕然望去,就见一个小子,穿着一袭连帽的玄衣,只露出雪白、精致、线条明朗的下巴。 他的身上背着一口剑,剑很长,柄在右肩之上,剑鞘几乎斜拖到他的后脚跟。 他一剑划开巫马有熊身上的妖神索,麻利的还剑入鞘,再探手出去,将一枚龙眼大小的丹药抹进巫马有熊的嘴巴。 随手一挥,一头吊睛白额猛虎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他就把巫马有熊推上了虎背,猛虎咆哮一声,就驮着巫马有熊,逃之夭夭了。 得益于十金乌心中有愧,不敢面对金鳌岛众仙,刻意落在了后面,这巫马有熊一跨上虎背,立即逃之夭夭,根本无需突围。 “什么人,抓住他,有人劫囚!” 众大妖惊怒地叫起来,再看那玄衣负剑少年,三转两转就逃进了妖修群里,然后就像炭球掉进了煤堆里,找都找不到了…… 第1154章 截之裂 许多妖修奋起直追,但巫马有熊本就被拘押在最靠后的位置,而本有能力追上的金乌十位太子又故意放水,等消息传到前阵,那猛虎已载着巫马有熊,逃得不知去向。 妖修阵营的骚动,自然被人报进了金鳌岛。 金灵圣母还没来得及出去一探究竟,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碧游宫门口。 一个玄衣少年,兜帽连眉眼都遮了起来,只留下白皙的下巴、红润的唇瓣,秀气明媚。 他的身后背了一口长剑,剑柄在肩上,剑鞘几乎曳地。 金灵目芒一缩,只因为不想表现得对妖族有敌意有防范,护岛大阵才开了一线,怎么就叫人闯进来了? 虽说护岛大阵开着,可是有很多人把守啊,众目睽睽之下,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走到殿上,举起双手,掀开了兜帽,露出唇红齿白一张面孔,是个涓净清秀的少年。 云霄三姐妹惊咦一声,琼霄叫道:“无双小师弟!” 无名唇角微微抽搐,向她礼貌地点点头:“琼霄仙子。” 碧霄欢喜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玄丘哥哥也来了么?” 碧霄踮起脚尖儿,就向外边看去,可无名背后,空空如野。 无名道:“小师兄不在北极星域,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圆光术,是有通讯范围的,修为越高,圆光术的通讯范围越远。 但是,除非成就圣人,已达无距境界,才能周天上下,无处不达。 否则的话,就算是金灵圣母这等高手,最多也只能从北极星域与中天星域的大修士进行联络,神念之力,无法传达至东极星域。 更何况,陈玄丘此刻身在东极之东,飘云世界。 飘云世界是有结界的,能屏蔽大部分外界讯号,就更进一步削弱了圆光术的效果。 无名浅浅笑道:“妖族浩荡而来,我负责各星联络事宜,恰巧看见,便跟了来,听到了天妃应龙对截教的招揽。” 无名目光缓缓扫过殿上众人,一字一句地道:“我很了解我小师兄,与妖族联盟的代价,如果是放任妖族把屠刀递向巫族,小师兄,一定反对!” 这句话一出,殿上一片哑然。 不知不觉间,陈玄丘这个外人,刚刚成为截教大护法才没有多久的人,却在截教中拥有了许多的拥趸。 无名说陈玄丘一定反对,很多原本极力赞成与妖族联盟的大修,都闭口不言了。 金灵看在眼里,心中微生醋意,她截教大师姐,在众同门心中的威望,貌似不比那个家伙强呢。 那个臭小子,何得何能? 掌教,大于护法。 妹婿,也高不过大姨子去吧? 这样一想,金灵心中略感安慰。 无名点了点头:“巫马有熊,是我大师兄。他伤势不轻,我要就近照看,先走了。” 众人又是一惊,那个大巫是陈玄丘的师兄? 不是说,巫族自成一系,从不向族外投师入教的么? 这……陈玄丘是巫马有熊的同门师弟,那的确不可能答应妖族这样的条件了。 本来还有人想着,可以据理力争,说服陈玄丘的,这回也动摇了。 他们不在乎巫族,但是……如果与妖族结盟,是不是就要与大护法决裂了? 想到截教重开山门日,那些背景最强大的贺客,全都是冲着大护法的面子来的,截教同门不禁暗暗摇头。 就算舍得下恩义情分,也不可能与大护法决裂啊,得不偿失。 无名腾空而去。 殿上静默片刻,金灵一扫众人,问道:“诸位同门,现在怎么说?” 她没问云霄三姐妹,这三个丫头,必然是要跟陈玄丘站在一起的,所以,她询问的目光,投注在了方才也极力赞成与妖族联手的无当师妹身上。 无当想了想,期期艾艾地道:“要不……就……就先拖上一拖?” …… 一个时辰即将到了,追赶巫马有熊的妖修,都垂头丧气地赶了回来。 天妃应龙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嫌弃他们的无用。 可是,她现在顶着应龙这张皮,又不好责怪他们太甚。 反正,留着那大巫性命至此,本来也只是想多上一道仪式,无关大局。 所以,天妃应龙只是淡淡颔首,未置一辞。 金鳌岛上门户洞开,金灵圣母等一行人重新回到了天上。 天妃应龙娥眉轻挑,淡淡笑道:“金灵仙子,你们考虑的如何了?” 应龙给出的条件,对截教来说,实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应龙心中,已经笃定截教九成九会同意了。 所以,这时的微笑,确实是既甜美,又诚挚,看着金灵圣母一行人的目光,已经是看着自家人的感觉了。 “应龙前辈,抱歉了!” 应龙甜美的笑容,突然冻结在脸上。 金灵拱手,诚挚地道:“前辈的条件,确实叫人无从拒绝。不过,我截教,如今是由金灵代执掌教,陈玄丘为大护法,共同掌理门户。 截教同门,对于是否与巫族为敌,分岐颇大,这种情况下,金灵不能擅专,奈何大护法又不在山门中,此事只得暂时搁置,须待大护法归来,方可有所决断。“ 应龙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徐徐从金灵等人身上掠过,又估量了一下双方战力强弱,微微皱了皱眉。 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啊,这时候,还是要充分利用截教,不宜把他们变成对头。 想到这里,应龙徐徐吐出一口浊气,甜美的笑容再度漾上容颜。 “可惜了,自巫妖大战之后,能入本宫法眼的,也只有通天圣人的截教而已。” 金灵浅浅一笑:“本座也甚感遗憾,待我教大护法回来,本座会与他好好商议,说不定,来日我们还是要与妖族缔结同盟呢。” “希望如此。”天妃应龙温柔地道:“既如此,就等贵教大护法归来再说。但是,我妖族子民,金灵掌教,是不是该交出来了?” 金灵缓缓侧身,道:“我教重立之日,大护法曾将八千余妖修引入我截教门下。他们的去留,本座不干涉,愿意和应龙前辈走的,现在就可以走。不愿意跟应龙前辈走的,他们既已入我截教门下,我截教便有庇护之责,还请应龙前辈不要为难他们。” 妖师鲲鹏冷笑道:“天妃娘娘在,妖族天庭,便不算亡!妖族天庭仍在,妖族子民,就是天妃娘娘之臣,不从娘娘者,便是叛逆。” 金灵好看的双眉微微挑起,就如即将出鞘的利剑:“截教教义,有教无类,唯才是举。本教弟子,多为兽禽异物修炼得道而化形,不分披毛带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皆可同群共处。这是家师亲自定下的教义,金灵不敢有一日惑忘! 如今,天妃娘娘寻来,若有愿意退出我截教的,金灵不强求。若有愿意留下的,便依旧是截教弟子,金灵忝为掌教,绝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 鲲鹏祖师狞笑道:“小辈,你这是在挑衅老夫么?” 金灵按住了腰间的飞金剑,淡淡地道:“久仰鲲鹏前辈大名,前辈若愿赐教,金灵倒要领教了。” “妖师不必气恼!“虽然一时间不能将截教招揽过来,但应龙天妃定下的扩张势力的宗旨,就是进军冥界,放任天庭大战,必要时候,再来摘取胜利果然。 这种谋划下,她自然不愿意现在就与截教扛上。 应龙急忙阻止道:“强摘的瓜儿不甜,若心已不在我妖族,便是强要他们归顺,又有何益?“ 安抚了妖师鲲鹏,天妃应龙便对金灵道:“既如此,就请把我妖族放出来吧。本宫,亲自迎候他们,回归我妖族。“ 这句话,天妃应龙用了几分神力,整个金鳌岛上,人人皆闻。 “啊啊啊,这就是我妖族天妃娘娘吗?天妃娘娘好美!” “我要回妖族,我要回妖族!“ 天空中,一群小兔子精兴奋地跑了过来。 这些小兔子精有男有女,有成年兔子精,也有化形尚不完全,带着兔子耳朵的小兔子精,乌泱乌泱的…… 光是这群兔子精,怕不就有两万多人。 应龙天妃看的眼晕,兔子精中,成名高手还真不太多,长耳定光仙算是一个,之外高手似乎屈指可数。 不过……金灵不是说,截教重立之日,接收了八千余妖仙么?怎么光是这些兔子精,就有两万多了? 兔子一族成长太快,生的也太快,金鳌岛是通天圣人亲自选定的一处洞天福地,又封岛亿万年,使得岛上的灵气充裕,灵植遍地。 这些兔子精在岛上简直是如鱼得水,又没别的事儿干,就只能生孩子玩呗,结果这才没多长时间,四千只兔子精,已经变成两万多只了。 妖师鲲鹏嫌弃的牙都痛了,这些兔子精又不能打,要来做什么,光吃饭么? 不过,应龙天妃倒是眉眼含笑,喜不自禁。 娲皇圣人修行功法特殊,气运之力、信仰之力,她都能直接吸收,转化为自身修为。 妖族强大固然好,贫弱她也不在乎,只要能汲取到足够数量的气运之力或者信仰之力,那就行了。 这兔子精这么能生,只要虔诚信仰于她,能给她提供多少信仰之力? 在这些满坑满谷的兔子精后面,又有一些妖族,眼见得天妃应龙对这些几乎什么战力的兔子精,都如此关爱呵护,终于意动,向这边飞来。 原本就是截教门下的妖修,并无一人动摇,倒是被陈玄丘从伏妖塔中放出来的那些大妖,除了像鹿氏家族这种,已经和陈玄丘建立了亲密关系的,大多有些动心。 而且随着其中一些妖族走出,便有一些人更加动摇了心志,随之走了出去。 对陈玄丘,他们的确既感恩、又敬仰。 但是,他们在葫中世界,是一辈辈听着祖先传下来的对于妖族天庭的怀念传承下来的。 妖帝、妖皇,为妖族付出的更多。 尤其是经过一代代传说,远在无数世纪之前的古老传说中的妖族英雄,身上更是笼罩了无数完美光环。 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位金甲女神,是与那些传说中的完美英雄同时代的、并肩作战过的大妖前辈,这份号召力,超过了陈玄丘,那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陈玄丘是葫中世界之主的事情,他们这等层次的妖修,是不清楚的。 所以,他们也不清楚,对于他们的生死,于陈玄丘而言,只是一动念的事儿。 更何况此次归去,又不是和恩人陈玄丘为敌。 他们留在截教,要对付的是当今的天庭。 现在归去妖族,要对付的依旧是当今的天庭,只是加上了世仇巫族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所以,那四千妖修高手中,竟有三千左右,陆续走向应龙一方。 眼见如此,妖师鲲鹏难看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乌云仙沉着脸,强抑怒火道:“掌教……“ 金灵脸色一沉:“乌云师兄不必再说了。“ 乌云仙道:“金灵掌教,妖族两位大圣,开出了如此宽厚的条件,你真就不作考虑了吗?“ 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听了,不由动容。 他们还以为乌云仙是对他们招揽了这许多妖族过去不满,结果…… 乌云仙这也是强烈赞成投奔妖族么? 金灵沉着脸色道:“大护法不在岛上,总要等他回来,再做商议。” 乌云仙气极而笑:“大护法的意见重要,我乌云仙的意见便不重要了么?” 乌云仙本就生得一副阴鸷容貌,这时面色不愉,更显难看:“明明大多数同门,都赞同投入妖族,大护法一人的意见,就那么重要吗?” 金灵大怒:“乌云师兄,你有什么不满,真要当着客人如此表现么?无当师妹,将乌云师兄押回去,执行教规!” 妖师鲲鹏一见,急忙道:“金灵掌教且慢,你刚刚可是说过,但属妖族者,来去自由,怎么这就要食言吗?” 应龙天妃也急忙道:“乌云仙大名,本宫也是久仰的。通天圣人随侍七仙之首,道行高深、神通广大,连败阐教广成子、赤精子,西方教主准提道人要对付你,也需用计,以六根清净竹钓你上钩。这等大豪杰,若肯投我妖族,本宫拜你为十大妖帅之首!” 商羊、计蒙等人忙也纷纷拱手:“乌云兄,既然在截教不快活,何如来我妖族,你本就是我妖族中人啊!” 乌云仙听了,一把挣开听从刑堂堂主无当圣母命令,上前拿住他双臂的两个同门,铁青着脸色,向金灵拱了拱手:“乌云本是随侍仙,不算截教正式弟子。既然金灵掌教容不得我,乌云今日,便恢复我逍遥妖仙身份了,告辞!“ 乌云说着,与金灵目光一碰,二人目中,均有一丝诡谲,一闪即逝。 乌云一转身,便气咻咻飞向妖族阵营。 妖师鲲鹏抚须微笑:“虽然尚有千余妖修不肯归来,不过,从截教收了一尊乌云仙,可是胜那千余妖修全部了,不算亏!“ 第1155章 勾心斗角 “金灵师姐,乌云师兄是我教随侍七仙之首,也是如今硕果仅存的一位,就这么放他走了?” 无当的脸色很难看。 纵然她也觉得应该与妖族联手,但大师姐既已做出决断,她也只能放弃自己的想法。 对于截教,她的情感并不逊于大师姐。 因之,对乌云仙的行为,她无法忍受。 金灵圣母缓缓道:“随侍七仙,本就是师尊他老人家的随侍,在我截教,地位超然。如今师尊不出,你我也不便约束师兄的行为。况且,他此去,也不是与我截教为敌,由他去吧。” 金灵圣母在听了无名的话,做出拖延战略的决定后,就与乌云仙神念交流,暗中策动他先投入妖族去了。 此时,金灵圣母对天妃应龙并无一点怀疑,也没有对付妖族的意思。暂且派一人打入其中,将来如果能说服陈玄丘,同意与妖族合作,那么顺理成章,大家又成了自己人。 如果陈玄丘真如无名所言,不肯接受针对巫族的立场,截教要与妖族有所疏离,有乌云仙在妖族中,且担任极高的职务,也能尽最大可能保证截教和妖族的关系。 金灵这么做,完全是站在掌教位置上,从截教整体利益考虑的。 这点小心思,倒不必说与无当师妹知道,反正至少目前来看,截教与妖族,不会成为对头。 愿随妖族而去的,金灵并不阻挡,待再无人继续行向妖族一方,金灵便向天妃应龙拱拱手道:“天妃娘娘、鲲鹏祖师,两位远道而来,金鳌岛本该以贵宾之礼相待,但今日情形不同,金灵便不留客了,改日有缘,再邀两位前辈到我碧游宫做客。” 妖族现在刚从截教拉走了许多人,金灵这个时候邀请应龙上岛上做客,这些人就未免尴尬了。 天妃应龙正被身前身后、身左身右、上窜下跳,叽叽喳喳的小兔子吵得头疼,还得继续挂着一副亲切、和蔼的笑脸。 她快忍不了啦,听见金灵这么说,天妃应龙立即点点头:“金灵仙子所言甚是,本宫也还有事,今日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应龙向金灵微微颔首,掉头便走。 妖师鲲鹏阴恻恻地瞟了截教众人一眼,也随之而去。 修为高深的妖仙都追随在前,剩下两万多只兔子精,蹦蹦哒哒的追在后边,严重拖累了天妃应龙一行人的速度。 奈何,应龙天妃现在是以妖族国母自居,正在招揽人心的时候,又不能表现出对他们的不耐烦,真是头疼的要死。 后来还是妖师鲲鹏实在受不了了,现出原形,叫那两万多只兔子精爬到他背上去。 这妖师本体庞大无比,两万多只兔子精往他背上羽毛内一藏,就跟钻进了一个个洞穴似的,看都看不见了。 妖师鲲鹏展翅飞去,整个队伍的速度这才陡然加快。 他们飞回地维秘境去了。 而饕餮昱铭却已率领手下众妖王,赶去了西北海外不周山,双方完美错过。 天妃应龙回到地维秘境,两万多只兔子精儿撒着欢儿地跑出去,漫山遍野,自觅洞府,倒是天妃应龙耳边清静了许多。 妖师鲲鹏道:“娘娘,我们此去金鳌岛,带回三千多名妖修,尤其是得了乌云仙,倒也不虚此行。只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尚不足以在如今这种局面下一展宏图,接下来,不知娘娘有何打算?” 天妃应龙道:“依妖师之见呢?” 妖师鲲鹏道:“可以先召见曾在伏妖塔中群妖,问清我妖族族人下落,将他们带过来。不过,只怕这族群虽大,真正高手却也不多……” 妖师鲲鹏刚刚说及此次招揽人数时,严根没提那些兔子精,他是真的看不上。 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数量可以抵消质量。 但是高端战力终究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 天妃应龙点点头,微笑道:“本宫潜藏起来,修养伤势的时候,曾经走遍三界。我妖族,本是天地宠族,安能没有大妖?你说三界之中,就只有这些高手?呵呵,妖师大人隐居北冥多年,想来也并没有真正走遍三界吧?” 鲲鹏动容道:“天妃娘娘是说?” 应龙道:“我意在东海,图谋冥界,并非无的放矢。” 只说了这一句,应龙便掐住了话头儿,掐掐眉心,有些疲惫地坐回玉椅,道:“唤几个大妖进来,我们且问上一问,陈玄丘究竟把我亿万子民,藏在了哪里!” …… 无名离开金鳌岛,匆匆赶往开阳星。 途中,经过一片陨星带,便有一只斑斓大虎,咆哮一声,自空中扑来。 虎背上,驮着一条昂藏大汉,正是巫马有熊。 吃了无名喂他的仙丹,巫马有熊又是极其强健的巫人体质,此刻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无名迎上前去,唤道:“大师兄,你可好些了。” 巫马有熊听看见无名,呆了一呆,大抵这才想起自己小师弟另有其人。 无名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知道这是通天圣人为他研究的独门心法所致,所以倒也不再伤心,微笑说道:“正是小弟,无名。” 他自报姓名,倒免了巫马有熊尴尬。 巫马有熊道:“无名师弟,你怎么在这里?” 无名苦笑道:“天璇、天玑两星上驻扎的地维群雄,还有你们巫族众高手,突然弃守星辰,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我正为此事奔走,途中见到天妃应龙、妖师鲲鹏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便跟在了后面,倒是好巧,救下了师兄。” 巫马有熊略一思忖,便知道刑天、后羿等巫族高手为何突然离开守御的星球了,必然是已经知道巫人谷出事,他们赶回去救援了。 至于地维秘境众高手为何离开,却不知缘由,但是恐怕与突然现身的天妃应龙和妖师鲲鹏也脱不了关系。 地维秘境的妖修,本来就自成一系,而他们的领袖,又是昱铭这半大孩子,做事不知轻重,根本不能当成训练有素的军队看待。 对陈玄丘,他们还知道请示,如今陈玄丘不在,他们想走就走,恐怕是不大把九天玄女当成总统帅看待的,肯留人报个讯儿,已经是情至意尽了。 至于刑天、后羿这两位前辈大巫率领的巫人,更是目中无人的很。对陈玄丘,也只是当成恩人看待,而非领导者,更不要说九天玄女了,自然不懂得配合、协调。 离了陈玄丘,这北极星域的各方组合势力,本来就是一盘散沙,造成这样的局面,也就不意外了。 巫马有熊点点头,道:“倒是亏了师弟你。我巫人为何弃守星辰,我倒是知道。地维众妖修仓促离开,十有八九,也与此有关……” 巫马有熊把应龙天妃和妖师鲲鹏奇袭巫人谷的事对无名说了一遍。 无名这才知道究竟。 无名变色道:“妖族大圣重现三界,本来是伐天同盟的好消息。可妖族不肯放弃与巫族的仇恨,这却是个大麻烦了。我们直接去玉衡星吧,九天玄女现在那里驻扎,此事须得报与她知道。” 巫马有熊知道刑天、后羿回了巫人谷,也不会与天妃应龙等妖族撞上,对他们的安危倒是不必担心。 如果追去巫人谷,万一他们又返回了,还不在此相候,何况他伤势也未尽愈,便与无名,一同向玉衡星赶去。 途中,便见天玑星上杀声震天、狼烟四起。 无名顿时变色:“不好,紫微帝星发起反攻了,打的居然恰是天玑星。此刻天玑星上空虚,只怕这天玑星要守不住了。” 无名不以战力见长,巫马有熊又有伤在身,二人虽然看见,可就算冲去天玑星,也于事无补,只好加快速度,向玉衡星赶去。 他们却不知,此刻天璇星上,青华上帝亲自带队,业已占领了全星。 天璇星上,守军主力已经倾巢而出,离开了北极天,留守的极少数兵力,又严重缺少高端战力,哪里是主力尽出的紫微一方的对手。 而与此同时,在东极星域,九灵元圣也亲自领大军而出,将东华帝君已经夺取的东海海域,一一发起了进攻,试图把东华的人马,逼回东方飘云世界。 天庭的战火,在东、北两极,熊熊燃烧了起来…… 第1156章 老谋深算 绛珠河畔,寿仙宫。 寿仙宫中,酒香扑鼻。 一坛老酒被拍开了泥封,用长长的勺子舀了一勺琥珀色的酒液出来,酒香更浓郁了。 酒液被淋进一只晶莹剔透的酒盏,仙娥双手捧起,送到麻姑仙子面前。 麻姑仙子端起杯来,嗅了嗅味道,浅浅抿了一口,惬意地眯起眼睛。 “嗯,不错,等瑶池金母娘娘大寿,就献一坛好酒吧。” “是!” 这麻姑酿酒,还真是一绝。 所以,把她囚在青丘而不杀,看来还是对的,就算来日我放弃冒充的这个身份,也不必放她回来,就留在青丘,为我酿酒好了。 麻姑仙子微眯着双眼,惬意地想。 这时,麻姑掌心一热,她不动声色地递回酒盏,转身回了寿仙宫。 回到她修行的静室,麻姑挥手掩了房门,又布下一道结界,这才徐徐一挥手,在面前现出一道圆光镜来。 镜面中,东华帝君长身玉立,风度翩翩。 “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儿子的婚事,已经定妥了?” 镜面中,东华帝君苦笑:“你不在,我又不适合说出自己真正身份,哪那么容易就安抚了凤凰一家,凤凰族向来高傲,不用些办法,不好说服他们的。” 东华帝君清咳一声,道:“我今天找你,是想告诉你,九灵元圣已率东极天兵,对我的人马,发起了全线进攻。” 麻姑黛眉一扬:“果然就如娲皇所言,昊天倒是听话。怎么,你顶不住了?” 东华帝君莞尔:“我飘云世界,如今的实力,可是在东极上帝之上,怎么可能顶不住?不过,我已经命令下去,稍作抵抗,佯败退缩,让出东海了。” 麻姑双眼微微一凝,道:“娲皇授意昊天,可命四御攻打天璇、天玑两星,你不叫我事先示警,东极这边,你又故意示弱,究竟什么意图?” 东华帝君淡淡地道:“因为,天璇、天玑若是守御空虚的话,那就意味着妖族和巫族,已经被调开,守御北极七星的,只能是九天玄女的人了啊。” 麻姑的眼神顿时有些不善:“你为何要针对九天玄女?难不成……撩骚不成,被揍过?” 东华帝君脸色一僵,讪笑道:“清绾,不要这么说嘛,我心中可是只有你……” “好了好了,别表忠心了,懒得听你胡扯!” 麻姑白了东华帝君一眼:“我喜欢的是那个一心修行,一心想要弄清天庭阴谋的大神官陈道韵,可不是藏在他骨子里的那个风流神仙少阳君,哼!” 东华帝君苦笑道:“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之所以叫你先别示警,东海这边,又故意示弱,其实目的只有一个。” 麻姑沉着俏脸,瞪着镜面,等他解释。 东华帝君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在等,西王母拿出她全部的实力。” 麻姑神色一动:“什么意思?” 东华帝君道:“我在东方飘云世界,悄悄积蓄了偌大的力量,你以为西王母就只是隐居西昆仑,手底下就只有九天玄女这一个能打的?” 东华帝君的神色有些冷诮,道:“昆仑万山之祖,三清也不过占了一半,西王母独占一半,你真以为,她的实力仅止于此?” 麻姑仙子神色变幻,道:“你是说,西王母与你一同反天,亦有她的野心?” 东华帝君摊手道:“这不是很正常吗?谁告诉你,因为她是女子之身,便没有图谋三界的野心?” 麻姑仙子的脸色沉了下来。 东华帝君道:“她一直隐藏了主要实力,只摆出九天玄女一人,她苦心经营亿万载的西昆仑道场,被两位上帝一逼,竟然就关闭山门,开启大阵,退缩防手,呵呵……,任由九天玄女一人在北极天苦撑。 如果不是我儿玄丘异军突起,现在九天玄女会是个什么下场?其实,就连九天玄女,也是她随时可以放弃的弃子!是她用来对抗天庭,并引出我全部实力的诱饵。 她一直的打算,就是利用我,耗尽天庭的实力,等我们两败俱伤,她再来从中渔利。” 东华帝君叹气道:“这一手,自从龙凤大劫,巫妖得利。巫妖大战,昊天得利,已经成了这些野心家惯用的手段。既然谁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吃掉别人,那就挑唆别人杀一个两败俱伤。” 麻姑仙子何等聪慧,听东华帝君一说,已经迅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麻姑沉吟道:“你想逼出她的实力来?“ 东华帝君道:“其实,一开始我并不确定,她能做到哪一步。我也无法确定,我能做到哪一本。 而现在,我已经知道她的野心有多大了,而我们,也许我们的儿子,真的能够走到最终那一步。所以,我不得不为他重新规划。” 麻姑仙子顿时振作起来。 哪怕她的真身,是青丘九尾天狐,慧黠无双。 哪怕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另有无上身份。 可这都无法否定,那是她怀胎孕育的骨肉,是她的儿子。 她自然要为自己的儿子精心打算。 一切可以为儿子所用的力量,她都想努力争取过来。 但如果有人包藏祸心,甚而想利用她的儿子,最终却要跳出来享受成果…… 麻姑仙子狐媚的眼渐渐眯了起来,眸中一抹寒光。 “道韵,你想怎么做?“ 东华帝君道:“我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出色,不过,他在北极天刚刚崭露头角,我就派了人过去。算是预坦了一颗钉子。“ 镜面中,陈道韵胸有成竹地微笑道:“我会拖住玄丘,让他远离北极星域。直到西王母跳出来,除非……她愿意错失这个推翻天庭的机会。 尤其是如今多了个天妃应龙,如今的应龙,经逢大劫,已经变得好战而贪婪,西王母不会再沉住气,静候时局变化,反叫应龙得了便宜。很快,她就会按捺不住。“ 麻姑挑眉道:“那我呢,你想要我做什么?“ 东华帝君道:“你最主要的任务,当然是继续遁身于天庭,摸清昊天神殿真正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那是玄丘反天的一劫,不能让他出了差错。同时……“ 东华帝君抚须道:“北极反天势力,虽是一盘散沙,却与玄丘大有渊源,不能叫他们真正损失殆尽,毕竟,他们将来,都会是玄丘的助力。尤其是九天玄女,一旦她看清西王母的真面目…… 这里距北极天太远了,我很难与我派去的人时刻保持联系,现在,我就把与他联系的方式告诉你,北极天有什么动静,你来负责居中传达。接下来……” …… 无名和巫马有熊赶到玉衡星时,就已得到天玑星、天璇星业已失守的消息。 九天玄女匆匆调集人马,还想趁天庭一方没有站稳脚跟,再把失去夺回来。 但是,很快关于失守两星的情报就传递了过来,九天玄女一番权衡,只能下令其余五星,谨慎防守,不得妄动。 原本,是一直围着紫微帝星打的好局面,可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顷刻间,天庭一方就打开了局面,有天璇、天玑两星在手,双方便可以有攻有守,局势不再向着反天联盟一方倾斜了。 九天玄女心力交瘁,论调兵遣将,陈玄丘不如她。论修为,她自问也不弱于陈玄丘。 而且,北极星域,她本就占有一席之地,经营多年,她实未想到,陈玄丘对于北极星域各方势力,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 缺了陈玄丘,她除了本部人马,能影响其他势力的作用,微乎其微。 若不是性情火爆一点就着的巫人不告而别,不知利害、轻率跳脱的妖族仓促离开,天璇天玑两星,岂能如此容易地失守? 然而,她对这两拨势力,可没有军法制裁的权力。 无名和巫马有熊正在帐下候见,从那进进出出的神将难看的神色,就知道现在的局势只怕不妙。 忽然,无名掌心一热,无名顿时精神大振,帝君与我联系了? 无名心中,一直认定了东华帝君就是通天圣人,虽然东华帝君从未承认这一点。 但,以通天圣人的无上神通,化身为谁,不是易如反掌? 他马上和大师兄巫马有熊说了声要去方便,便左拐右拐地离开了帅帐,避到了一处隐秘处。 圆光镜,在他面前徐徐展开,待看到镜面之中现出一位婀娜仙妃、娉婷丽影,无名不由得有点懵了。 通天圣人化身女装大佬……这实在是太惊悚了些。 第1157章 天道第一凶器 苍龙宫中,演武室内,一双矫健的身影你来我往,交手激烈。 东华帝君是剑仙之祖,而剑修一出手,素来无坚不摧。 故而这处演武室,用了东海极地的铁精,又经秘法反复锤炼加固,再布下重重禁制方才修成,要不然,还真禁不住这对少男少女出手的威势。 饶是如此,他二人只一出手,偌大一座演武室内,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一切了。 本想观战的妲已和小跟班萧红雨、若儿也不得不匆匆退了出去。 因为,动手切磋的是陈玄丘和朱雀辞。 一个三尸准圣,一个半圣,举手投足,都有撼天动地之威,旁边如何容得下他人。 一团殷红的烈焰从陈玄丘掌中喷吐而出,裹向朱雀辞。 陈玄丘神情紧张地提醒道:“雀儿,你小心了!” 因为,这一团火,是“凤之业火。” 两人已切磋半晌,朱雀辞已是半圣之体,陈玄丘绝招尽出,也无法占她的便宜。 交手中,只有陈玄丘偶尔出了暴击的时候,才能体现出与朱雀辞相当的实力。 可暴击这种事是看概率的,不可操控。 不过,陈玄丘现如今种种手段里,威力最大的“凤之业火”,其实也一直没有用过。 此火一出,便如一个死士。 如附骨之蛆一般缠住对手,“不死”不休。 但是,就连身具不死凤凰真焱的朱雀辞,对这“凤之业火”也充满了好奇心。 因为,这不是凤凰血脉苏醒中,自然可以领悟、掌握的一种风凰真火。 所以,朱雀辞执意要陈玄丘试上一试。 “凤之业火”一出,朱雀辞周身迅速亮起了一道道天蓝色的光,如同极光一般美丽,如水的波纹一般轻轻荡漾着。 那是温度达到了极致散发出来的颜色,饶是陈玄丘已是三尸准圣大圆满的境界,也觉呼吸一窒,急忙飘身避开。 殷红如血的火焰被天蓝色的极光所阻,便围绕着散发蓝色极光的朱雀辞,熊熊燃烧起来。 朱雀辞尝试了各种办法,以元凤之躯吸收这火焰,以凤凰之火同化这火焰,以凤凰不死真焱镇压这火焰…… 可是不管她用什么办法,都不能驯服这火焰,既不能熄灭,也不能甩开,只能任由这火焰消耗她的功德之力。 朱雀辞是禽族女王,庇佑一族,自然也有功德之力加身。 只不过,她一向不太理会国中之事,这功德之力便不深厚。 朱雀辞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功德之力,被那团凤之业火烧了个精光。 但那凤之业火,也在功德之力的抵消当中,渐渐缩小为一小团。 而这剩下的一小团火焰,到底是消耗了她一部分修为,这才焚烧殆尽。 朱雀辞提起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轻轻吁了一口气,身上的天蓝色极光也随之收敛入体内。 凤凰不死真焱说是火,其实是一种光,神光一收,室中又没有可供燃烧之物,温度也就迅速降了下来。 陈玄丘急忙上前道:“怎么样?” 朱雀辞继续感应了一阵,缓缓张开眼睛,对陈玄丘赞道:“很厉害!依你所言,我猜测,这应该是一位我凤族前辈,受困于星核之内,又因这颗星地处北极,万星拱之,有人引万星之力磨其神躯,使其身魂融合,无尽怨念不得释放,也裹挟其中,方形成这凤之业火。“ 陈玄丘牵起朱雀辞的小手检视了一下:“没有伤到你吧?“ 朱雀辞笑道:“我不碍的,只是耗损了一些修为。丘哥哥,你这业火,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之上的,我等修士触之莫不头疼。但是,对于冥界大修来说,似乎会更加难过。“ “此话怎讲?” 朱雀辞眉眼含笑地道:“冥界中人只修元神,不修肉身,没了肉身,就似脱去了一层铠甲,你这凤之业火,既是灵魂攻击,又是纯阳之火,可是把冥界功法克得死死的呢。“ 陈玄丘笑了笑,牵起她的小手,一起往外走:“冥界里没什么乱子,北阴大魔王、后土娘娘、婍姹蒂千莎,都是我的朋友。七音姐姐那儿更是自己人,我这业火,在那里可没有用武之地。” …… 幽冥地府,鬼帝七音染已经将地狱探索到了第十七层。 这一路打将下来,也不知遇到了多少稀奇古怪的冥界生物。 在征战过程中,七音染的队伍不断减员,却又不断增加新征服的仆从鬼族,力量越来越强大。 在打通第十七层地狱的时候,这条垂直的深及数千丈的洞穴,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有鬼哭狼嚎之音,在那笔直陷落的地穴之中响起。 这魔音似乎能撼动神魂,许多在陷坑之上的鬼族,听了这呜咽鬼哭之声,也不禁失魂落魄。 而那正在地穴之中探索的鬼族可想而知,他们一个都没有能飞出洞穴。 守在地穴之上的一位鬼王不信邪,仗着修为高深,带着几个鬼族亲自冲进地穴探察究竟。 可他这一去,也再没了回音。 很快,七音染就得到消息,带着亲信鬼王焰焰匆匆赶到了地穴入口。 由此向下探望,极尽幽远,难见尽头。 鬼哭之音不绝于耳,如丝如缕,以七音染和焰焰的修为,自然不受影响,只是有些感觉心烦意外。 大力鬼王脸色凝重地道:“陛下,今日应该是彻底打通第十七层,即将打开第十八层入口的时候。现在下边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也许……” 他沉吟了一下,道:“也许是打开了第十八层的入口,下边的鬼族作祟。” 七音染黛眉微蹙,看看那垂直的洞穴,道:“这鬼哭之声虽然能够惑人神识,但是修为略高一些的,便能抵抗,应该不是留下洞穴中众人的主要手段吧?我下去看看。” 大力鬼王攸然色变,急忙阻止:“陛下万万不可涉险,方才,已经陆续有三位鬼王不信邪,带了亲信冲进去了。” 焰女王问道:“结果呢?” 大力鬼王摇头道:“全无消息,没有一个人回来,也没有传出一点消息。” 焰女王顿时变色,对七音染道:“陛下,这冥界领域十分庞大,便是北阴大魔王最早发现冥界,历亿万年,也没有将这冥界探索到一半,里边说不定有些什么可怕的鬼物,陛下万万不可轻身涉险。” 七音染本是地府的鬼帅,对这冥界自然也十分了解。 鬼王,已经是冥界了不起的大鬼修,通常来说,一尊小鬼王,其实力就相当于天界一位太乙金仙了。 如此实力,又带着许多部属,竟连一个都逃不回来,也没有一丝消息递出,确实可疑。 七音染想了一想,嘬唇呼哨一声,一道高频声音悠悠传出,片刻之后,空中出现一条骨骼森白的巨大骨龙。 骨龙脊背上,骑跨着一个身披铁甲的骨灵战士,双瞳中鬼火隐隐,掌中握着一柄生了锈的大斧。 这骨龙和它背上的骨灵战士,都是七音染在开发地狱过程中,征服过来的冥界生物。 “小骨,这地穴之中,出了意外。你骑着小白下去一探究竟,如果发现强大敌人,立即退出来,不必恋战!” 骨灵战士坐在骨龙脊背上点了点头,瞳中两点鬼火,望向那幽深的地穴。 焰女王突然抬手,一团团鬼火落向骨龙身上。 焰焰道:“点起鬼火,照清楚些。” 那鬼火是冷焰,倒不会伤了那骨龙,何况,那骨龙的骨骼坚逾精钢,刀砍斧凿尚且不惧,寻常火焰也奈何这不得。 骨龙盘旋于空,骨骼咔咔作响,突然龙头一沉,就向幽深笔直的地穴中飞去。 一身的鬼火,映得骨龙周身骨骼晶莹如玉,庞大无匹的龙躯一进入那洞穴,远远看去,就像一棵装饰出来的圣诞树,一闪一闪的越飞越深。 那扰人心绪的鬼哭之声,影响不了骨灵骑士和骨龙这两个骨系生灵,周身的鬼火将他们四周映得一片通明。 七音染带着焰女王、大力鬼王,凌空站在那地穴上空,俯视着地穴中的动静。 焰女王黛眉一蹙,道:“这不是没……”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地穴深处,便有一团团氤氲气团喷涌而出,无尽杀戮之气从那洞穴深处直冲上来,仿佛亿万口利剑,刺向七音染等人的足心。 七音染大骇,一掌拍开身边的焰女王,那无尽杀戮之气已飒然袭至,大力鬼王吭都未及吭上一声,身体就被搠成了筛子。 他本就是鬼躯,无血可流,那剑气从他破败的躯体内贯穿而过,就像一束束光,洞穿了一个个细小的孔洞。 七音染拍开了焰女王,自己就来不及及时脱身了,因为那洞穴直径,足有两百多丈。 情急之下,七音染攸然冲天而起。 无数道光,追逐着那白衣的女神,又似那白衣女神冲霄而起,拖曳出的神光,拱卫着她,越飞越高。 这一幕,看起来瑰丽的很,可七音染此刻,却已魂飞天外了。 飞起的刹那,她往地穴中投注了一眼,她看到无数道交错的剑气,将那巨大无匹的骨龙和那强壮的骨灵战士,瞬间切成了骨粉…… 这地穴中,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存在? 七音染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被这杀戮之气追上,绝对会立刻被戳出成千上万个窟窿,死得不能再死! 这一刻,七音染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甘。 老娘学的那十三部三十八卷六百七十一篇房中秘术,还他娘的一招也没试过呢! 亏死我了! 陈玄丘与朱雀辞正联袂往苍龙宫正殿去,如今有了朱玄一婵媛夫妇,加上朱雀辞和妲己。东方飘云世界的实力,已经凌驾于青华上帝一方。 然而东华帝君却迟迟按兵不动,陈玄丘难免心中疑惑,想去问个明白。 不料就在这时,脚下似有无穷杀戮之气透体而来,陈玄丘透骨生寒,难不成中了无上高手的埋伏?这是多少位剑仙,才能施展出如此凌厉无匹的剑气? 就在这时,陈玄丘鞘中呛啷一声欢鸣,诛仙、戮仙两口仙剑脱鞘而出,吉祥加诸其上的遮掩也瞬间脱去,恢复了天道第一凶器的无上光芒。 两口仙剑绕身急转,竟将那自大地之下透射出来的无尽杀气,尽数消弥于无形。 第1158章 动地惊天 地狱第十八层,两座巨山,对面峙立。 在两山中间,生着一棵奇异的大桃树,那枝枝杈杈,绵延足有三千里。 一棵树,一树成林。 这是地狱之根,就如葫中世界的那棵世界之树。 大桃树的枝叶碧绿,忽然有朵朵粉色的花,竞相绽放开来。 三千里桃花,十八层地狱的一片锦绣。 地狱十七层中激荡呼啸的杀气,不仅仅交错纵横,激荡向上,也震动了这一方大地。 大桃树两侧的高山忽然震动了一下,两座高山上,山石掀动,泥土滚滚,似乎各自掀开了两个巨大的山洞。 终于,那洞口彻底张开了,那并不是洞,而是…… 两只眼睛。 这不是两座山,而是两个盘坐沉睡的巨人。 只是因为他们太高大了,也不知道在这里沉睡了多久,身上落满了泥土。 那泥土之厚,生长出了许多冥界的草植果木。 然后,两个巨人仿佛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蓦然站了起来。 两人这一站起,就似两座山无限地拔高,泥土滚滚,山石落下,大地轰鸣。 两个巨人终于站起,抖落了一身灰尘,那身高,比那棵大桃树,却只到那棵大桃树树腰的位置。 “怎么回事?” “时辰未到。” “必须让它停下来!” 两个巨人一替一换地开口,明明没有大声喊叫,却声若雷霆。 他们同时伸出一只手,按在了那棵大桃树的树干上。 大桃树就像是突然遭遇了狂风,枝叶抖动,枝条摇摆,根须巨蛇般疯狂探进大地。 很快,那大桃树平静下来,正在绽放的桃花开始纷纷飘落。 落英缤纷,埋没了两个巨人的脚掌。 大地之上,桃花落英厚及十丈,淡淡的甜香,飘逸四去。 两个巨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又重新坐了下去。 两座大山,归位。 冥界最高一层,七音染飞快地窜向高空,可脚下无数道凌厉的剑气追射而过。 其实,称其为剑气,只是因为它一条条、一道道的,犀利无比。 准确地说,那却并不是什么人挥舞出了无数道剑气,而是无尽的杀戮之气,那气息,似乎蕴含着一种法则。 七音染惊恐地感觉地感觉到,那种大道法则,应该是类似于毁灭或抹除。 如果被那蕴含着法则之力的气息追上,她将必死无疑。 可是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两道恐怖程度丝毫不弱于那道蓬勃气息的力道,自上而来。 七音染绝望了,这样两下夹击,她绝无一丝幸理了。 可是令人惊奇的是,那叫人感受着无比恐怖的力量,一俟彼此接触,却迅速化作了无害的春风。 似乎,两个绝世大佬满怀杀气地冲过来,却陡然发现迎面冲来的,是他的多年知交。 漫天杀气迅速化作和风细雨,相互冲迎在一起。 然后那股自下而上的力量,便迅速收缩了回去。 七音染独立于空,一脸的怔忡。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冥界,去冥界!……找回来!“ 陈玄丘的耳畔,隐隐响起了一个声音。 这声音比较古怪,因而虽然只听过一次,却被陈玄丘记住了。 这是……诛仙剑灵? 陈玄丘心中一动,想要与它沟通一番,但是那自下而上的无尽杀气忽然消失了。 而受激发声的剑灵,也随之再度陷入了沉睡。 陈玄丘只隐隐绰绰听到了它的几声呼唤,便无法再与它取得联系了。 “丘哥哥,怎么了?” 刚刚那无边杀气,朱雀辞也感应到了。 就连她的元凤之躯,都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但那力量,只刹那展现,旋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一时间让朱雀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两口仙剑似乎寻找着什么,四下翻飞了几匝,终于死心地飞回来,铿然入鞘。 这是诛仙剑、戮仙剑,而通天圣人有一剑阵,需四位圣人方能破阵,那便是诛仙剑阵。 能激活诛仙剑灵,让诛仙、戮仙两剑,有如此反应的,难道是…… 可是,这番判断却不能对雀辞直说。 一旦说明这些事,那么他的前世是谁,就要又有一番牵扯。 陈玄丘并非信不过朱雀辞,但他的身世之秘,显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陈玄丘思索一阵,便对朱雀辞道:“我心中有所判断,不过这牵扯到一个我现在也无法确定的大秘密,等我有了把握,再告诉你。” 若是妲己,好奇心一起,只怕就是央求不休,非要问个明白了。 但朱雀辞听了,却只是很干脆地应了声“好”,并不追问太多。 陈玄丘道:“我们去见东华帝君,问问他接下来的打算。有可能,我要去一趟冥界了。” …… 苍龙宫正殿上,东华帝君微笑道:“咳!本座已经寻到了陈玄丘的父母,只是他们现在不方便赶来东方飘云世界。关于玄丘父母分别为他定下一门亲事……,本座也问过了他们的意见。” 东华帝君说着,目光却只是落在朱玄一身上,并不旁顾。 婵媛站在一边,乜视着东华帝君,微微冷笑。 朱玄一对东王公却是执礼甚恭,根本不知道这位上仙,竟然就是以陈道韵身份游走世间的那位奉常大神官。 “是!有劳帝君,却不知,陈玄丘的父母,是何意见?“ 东华帝君摸着胡须,慢悠悠地道:“这个……,倒是之前听你说起天妃应龙招揽陈玄丘的事,提醒了我。本座倒是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先说与陈玄丘的爹娘听了,他们倒也没有别的意见。只是不知贤伉俪是否赞同。“ 朱玄一忙道:“这本是朱某家事,劳前辈如此费心,晚辈已是过意不去了。前辈既有办法,只管讲来,不管是否妥当,晚辈对前辈都只有感恩之情,岂有怪罪之理。“ 婵媛揶揄地道:“是啊,帝君睿智无双,想来想出的办法,可以让各方都能接受,却不知,是怎样的妙计呢?“ 东华帝君一听她说话就心虚,可事关自己儿子终身,又不能一味地逃避。 东华帝君只得硬着头皮道:“唔……这个,天妃应龙拉拢玄丘,曾提出以其为妖帝,以十金乌之一为妖皇。这倒是提醒了我,妖皇帝俊,有两位天后,一曰常羲,一曰羲和。 陈玄丘少年有为,今已是三尸准圣大圆满境界,便是称一方帝君,立两位帝后,貌似……也说得过去吧?” 婵媛道:“哦?却不知帝君打算叫陈玄丘做个什么帝君?难不成东华帝君打算退隐江湖,让位给陈玄丘不成?” 朱玄一嗔怪地瞪了婵媛一眼:“前辈面前,言语无状,太放肆了!” 婵媛气往上冲,嗔道:“你懂个屁,我……” 东华帝君提着一颗心,赶紧打断:“我等反天,来日一旦功成,天庭帝君,岂能少了陈玄丘一个座位?纵然反天不成,三尸准圣,逍遥一方,要谋一方帝君,也是易如反掌。贤伉俪又何必争执。“ 朱玄一道:“前辈所言甚是,小女雀辞,忝为禽族之王,我这做父亲的,只是不想辱没了她。小女对陈玄丘一往情深,陈玄丘虽有两份姻缘,终究是陈道韵夫妻二人酿下的错误。据说,那妲己姑娘,将来也是要承袭青丘女王之位的?这么算的话,她与小女并称帝后,倒也不算委屈了我的女儿。婵媛,你觉得呢?“ 婵媛欲言又止,气咻咻地一拂袖子:“你都说合适了,还问我做什么?只要女儿自己愿意,我不从中作梗就是了。“ 咦?娘子今天居然没跟我唱反调。 朱玄一有些意外,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 既然两夫妻都答应了如此处理,便与东华帝君商议细节,东华帝君对婵媛心中有愧,只要不是太过原则性的问题,自然也不会从中为难。 很快,议定一切,朱玄一便携妻子向东华帝君告辞。 二人刚刚出了苍龙宫,便见女儿和陈玄丘匆匆赶来。 此时女儿的终身已定,一瞧二人牵着手儿,朱玄一站定身子,面带微笑,心中很是欢愉。 朱雀辞看见爹娘站在苍龙宫门前,正笑望着自己,忙害羞地抽出手来。 赶到二人面前,陈玄丘和朱雀辞站定,朱玄一道:“玄丘啊,你二人至此何事?“ 陈玄丘道:“冥界生出异动,我感觉,似与我有一番机缘,想往冥界走一趟。却不知东华前辈这边有何安排,所以前来告诉东华前辈,与他商议一番。“ 朱玄一有些讶异,冥界能有什么大机缘和陈玄丘有关? 不过,冥界四大巨头,都和陈玄丘关系良好,他去冥界,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朱玄一便点点头道:“东华前辈正在殿上,你且去吧。“ 陈玄丘答应一声,又向婵媛问了声好,便向殿上去了。 婵媛目送他走远,便牵起女儿的手,把她拉到一边,小声道:“女儿,今日爹娘与东华帝君商定了你与陈玄丘的婚约,不过,此事终究在你。如果你不情愿,娘自会给你做主。东华提议……” 婵媛便把她方才在殿上,与东华帝君商议的事情,与女儿一一说了起来。 这时候,一只蚁子,悄悄飞来,落在了一旁草木的茎叶上。 仙家福地,本不该有蚊蝇这等昆虫,尤其是这苍龙宫,有帝君威严,寻常鸟兽虫蚁皆不敢靠近。 可这只蚊子不但飞来了,而且看它蚊翅上腥红的纹路,显然还充满着妖异。 PS:求点赞、月票! 第1159章 柱上有耳 陈玄丘进入苍龙宫中,东华帝君正高坐上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看见儿子进来,虽然尚未说明身份,东华帝君却已露出慈爱之色,道:“玄丘,有什么事吗?” 陈玄丘站定身形,向东华帝君长揖一礼,道:“东华前辈,不知接下来针对天庭,有何计划?” 东华帝君微笑道:“为何问起此事?” 陈玄丘道:“晚辈有所感应,冥界似乎有些异动,晚辈在冥界,有诸多好友,想去一探究竟。但是,若针对天庭,将要有所行动,晚辈自然也要分个轻重缓急。” 东华帝君微微一诧,冥界有异动?能有什么异动? 一想到冥界里,北阴大魔王、平心娘娘后土、地藏王菩萨、鬼帝七音染,四大势力,皆与陈玄丘关系匪浅。 冥界里真有什么异动,有这四尊大圣,弹指可灭。陈玄丘这个三尸准圣大圆满的高手,实力可能仅排在北阴道人和后土娘娘之后,犹胜地藏、鬼帝一筹,此去冥界,实在谈不上凶险。 东华帝君便放下心来,笑道:“你要往冥界去?那就去吧,天界这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举动。”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前辈,玄丘自从远离了北极天,便不再了解那边的情况,前辈目光深远,早已部筹多少,北极情形,应该了然吧?” 虽然,东华帝君现在与他算是同一阵营的人,而且还认了妲己做干女儿,不过,东王公、西王公造天庭的反,是眼见他搅动了天庭威严,两位大佬见有机可趁,方才动手。 所以,他们必然也有所求,目的不外乎是推翻天庭,自己纵不能争得天庭之主的位子,也要成为四御一样执掌一方天宇的上帝。 因此,陈玄丘倒也不敢绝对信任东华帝君,人都是有私心的,纵然彼此现在是盟友,也不能排除东华帝君完全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打算。 东华帝君自然听出了陈玄丘的言外之意,淡淡一笑,道:“北极星域,本来形势大好,可最近,还真出了点事情。” 陈玄丘神色一动,道:“还请东华前辈明示。” 东华帝君把北极天近来形势说了一遍,陈玄丘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没想到,短短时日,北极星域的局势竟急转直下,原还以为,在九天玄女和金灵圣母联手之下,现在已经应该把紫微帝星彻底拿下,完全占据北极一隅呢。 “前辈,晚辈要马上回北极。” 东华帝君凝视着陈玄丘,道:“你现在回去,真是最恰当的时候吗?” 陈玄丘一讶,道:“前辈,北极如今……” 说到这里,陈玄丘的声音戛然而止,若有所思起来。 东华帝君缓缓起身,踱向陈玄丘:“金鳌岛、妖族、巫族、西昆仑一派,正因为各方都看你的面子,你的地位最是超然。所以,你要居中调停任何事情,不但要注意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也应该要注意出面的时机。” 东华帝君走到了陈玄丘面前,微笑道:“金鳌岛是否与巫族联手,巫族的巫人谷遇袭,势必要对妖族施以报复手段,九天玄女一直独力支撑于北极,西王母究竟是实力太弱,还是有所谋划,所以迟迟按兵不动…… 如此种种,全都没有明朗,也还没有表明各方的底线,你这个时候去,很有可能弄巧成拙,最终只能站队一方,从而失去现在与各方都保持密切关系的超然地位,最后,也只能……被天妃应龙牵着鼻子走。“ 东华帝君微微眯起了眼睛,轻轻地道:“那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性情原本温婉至极,可是,自从国破家亡,性情大变,过于偏激了。只是,智谋的运用,倒是因此……被她发挥了个淋漓尽致。“ 东华帝君不禁想起了那个金甲女神的英武之姿,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 在苏清绾之前,一向喜欢游戏风尘的东华帝君,其实也曾动过一次心。 那时候,他追求的就是应龙。 只可惜,相比于锋芒毕露、更显阳刚之气,而且同属妖族的东皇太一,东王公的光芒,也被完全掩盖了。 应龙正因为性情温婉,所以反而更喜欢霸气绝伦的伴侣,最终投进了东皇太一的怀抱。 因为有过这么一节,所以东华帝君才不想与应龙见面。 他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追求一个女子失败,心中多多少少总有一些芥蒂的。 不过,因为曾经接触颇多,他对应龙也十分了解,应龙做为太古龙神,实力强大,很多时候,不需要她动用智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智慧。 东华帝君点拨道:“懂得了收敛自己的爪牙,运用智慧来解决问题的天妃应龙,比当年的妖族天庭女战神,更强大百倍。而她如今所立的妖庭,就在地维秘境,正好卡在我东方飘云世界前往天庭的要道之上……“ 东华帝君的目光黯了一黯,道:“青华上帝的实力,也不容小窥。如今,青华上帝虽在北极天,明面上只留了一个九灵元圣留守,可是东极长乐世界,实则上还有众多实力超群的眷属神。” 这时,那只血翼蚊子,已经悄然飞进了大殿。 也不知那蚊子是什么异种,竟然没有发出翅膀扇动的声音,所以就以东华帝君和陈玄丘的耳力之敏锐,竟也没有发觉。 那血翼蚊子飞进苍龙宫,显然也知道殿上这两个人修为高深,不敢胡乱飞动,悄悄附着在一只殿柱之上,悄悄隐在那雕饰纹路之中,侧耳倾听。 东华帝君道:“救苦真人、大惠真人、普慈真人,合称东方三圣,他们算是青华上帝的师弟。天庭的十大天尊,乃是青华的弟子,随时可能驰援东极,他十人有合击之法,又可抵得一尊三尸准圣。 所以,九灵元圣全面进逼,本座思虑再三,才选择了退让。原本,青华帝君隐藏实力,是准备应付其他各处变动,可如今北极形势逆转,西王母困守昆仑山,毫无作为。 本座一旦锋芒毕露,天庭的力量,就会全部向我东方飘云世界倾压下来,本座苦心积累的这点家底,只怕要消耗殆尽啊!” 东华帝君苦笑道:“也许,借助凤凰一家三口,再加上你和妲己的力量,我们能打败青华,可那时,我们还能幸存几人,又有几人犹有战力?此时示之以弱,也是不得已啊。” 东华帝君表达的很清楚,他能打败青华帝君,但是在北极疲弱,西王母无为的情况下,他将成为承受天庭压力最大的一方。 如此一来,他就是赢了,也是惨胜,将失去角逐三界的资格。 东方飘云世界之主加入反天一方,自然也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没道理凭白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所以,既然各方反天力量不给力,甚至开始了窝里斗,那不好意思,在这些事情解决之前,他东华帝君也不做这个急先锋。 这些话,正被那只血翼蚊子听在耳中。 而它没有听见东华帝君之前编排西王母的话,但陈玄丘听见了。 听东华帝君所言,分明有埋怨西王母包藏祸心、隐藏实力,等着捡果子的私心。 其实东王公、西王母名气与实力相当,东王公积蓄了万名剑仙、数万海妖,没道理西王母没有一点后手,就只有摆在明面上,平素受天庭节制的一个九天玄女。 对于东华帝君的揣测,陈玄丘也是认同的。 陈玄丘紧蹙眉头道:“这样说来,我们应该说服应龙,先解决巫妖两族之间的仇怨才行。否则,天妃应龙虽是反天的盟友,却只怕要成了破坏反天联盟的一个变数。” 东华帝君点了点头,却又喟然一叹,道:“不过,如果我是应龙,只怕……我也会做出与她一样的事来。如果,我的东方飘云世界,就在我的眼前毁灭,追随我的无数部下,横死在我的周围,我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东华帝君目中寒意凛凛,缓缓抬眸,看向陈玄丘:“顾全大局,顾谁的大局?身负血海深仇如她,你怎么劝?” 陈玄丘顿时怔住。 他试着让自己也代入了一下,发现…… 什么理智、什么权衡,果然是不堪一击啊。 不经他人苦,莫劝人大度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呐! 可是,难道就坐视这反天的大好局面,因之毁于一旦? 陈玄丘从未想过,他自反天以来,最难的一关,竟不是天庭有多么强大,而是来自于自己的盟友。 “天妃应龙,是个变数,不过,现在不是你出面斡旋的时候,玄丘,在应龙和鲲鹏面前,你的资格,还不够看”。 东华帝君拍拍陈玄丘的肩膀,和蔼地道:“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事情也未必就不可挽回。当年巫妖大战的首脑人物,妖族如今出了个应龙,巫族不是还有个后土么? 你既然要去冥界探亲访友,那便去吧,正好去拜访一下平心娘娘后土,将世间情形,报与她知道。平心娘娘不出,巫族绝不是应龙与鲲鹏的对手,平心娘娘绝不会坐视巫族血裔就此灭绝。 也许,有她出面,事情会有一些转机。” 陈玄丘目光一亮,是啊,怎么忘了平心娘娘了。 后土一出,巫族便有了足以抗衡应龙的存在,在势钧力敌的情况下,应龙天妃也该清醒几分理智,为妖族未来考虑吧? 陈玄丘振奋道:“前辈点拨的是,晚辈这就往冥间一行。” 那血翼蚊子听到这里,便悄无声息地飞起,又遁出了苍龙宫,直往远处飞去。 第1160章 半缘修道半缘君 那血翼蚊子振翅飞去,离开苍龙宫,没入天色之中。 西昆仑,万山之祖,皑皑雪峰之上,一道红芒闪过,一只血翼蚊子攸然出现。 翅上血纹已经浅淡了许多,显见是以秘法急飞至此,几乎耗尽了它的力量。 它稳定了一下身形,便向雪峰上一处洞穴内飞去。 很快,洞穴深处,温暖如春的一处先天洞府之中,错落摆放的数十颗硕大夜明珠,将这里映得碧莹莹一片。 碧色与血蚊的颜色一浑,将那蚊子变成了深灰色。 而那洞穴中,正有一个凹腮尖嘴、枯瘦如柴的灰衣道人,盘膝坐在那里。 血蚊毫不犹豫地飞了过去,那枯瘦道人伸出手掌,将那血蚊接住,很快,这血蚊所见一切,便传到了他的识海之中。 而那血蚊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真元,死在了枯瘦道人的掌心。 “天妃应龙出世了,搅了大好局面,着实可惜!” 枯道人沙哑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隐隐带着回音。 “看起来,计划有变,我该报与娘娘知道,我西昆仑,只怕是要提前介入了。” 枯瘦道人自语地说着,缓步走向洞口。 看他落步轻盈,只是随意迈步,但此处距那一线洞口,怕不用百丈距离,中间更有岩石钟乳,道路崎岖,可他偏只一步迈去,便已到了洞口。 这枯瘦道人其貌不扬,若行走天下,怕是少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 但若是西方二圣,只怕一眼瞧见,就能认出了他。 只因,此人正是太古时期,赫赫有名的凶神,蚊道人。 蚊道人自无边幽冥血海孕育而生。 幽冥血海是世间最污秽之地,所有生灵的禁区。 但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这幽冥血海竟也孕育出了两天先天生灵。 冥河老祖和蚊道人。 这两大先天生灵,都有相同的一门异术,那便是化身亿万。 冥河老祖身化血神子,藏于血海之中,是以有血海不枯、冥河不死之说。 而蚊道人,则是化身亿万,是以三界之中,但有一只蚊子存世,蚊道人便能借之复活,无法杀死。 蚊道人比冥河老祖化形晚了些,等它化形,那幽冥血河内的法宝,已经尽数落入冥河老祖手中。 蚊道人固然杀不死,可冥河老祖一样杀不死,蚊道人只得离开血河,另觅机缘。 还别说,这蚊道人出走后,还真闯出了一番大机缘。 龟灵圣母被擒后,就是毫无反抗之力,被蚊道人吸食了血肉元神的。 而西方二圣,虽然总是喊穷,但他师兄弟二人手中,却有一件镇压气运的无上法宝。 这法宝,便是一具十二品创世金莲台。 用来镇压气运,比那什么七宝妙树、舍利子,更加有用。 不料,蚊道人胆大包天,居然潜上须弥山,利用他天下第一只蚊子特有的遁形隐踪之法,瞒过了接引、准提两尊圣人的耳目,将那十二品创世金莲,硬生生吸食了三品。 这才被接引准提发现,奈何蚊道人化身亿万,杀之不死,还是逃了出来。 只是从那以后,便再不见蚊道人下落了,似乎忽然之见,便没了踪影。 十二品创世金莲被啃成了九品,跌落了品阶,这才被接引准提赠送给多宝,成为他成圣法台。若非如此,只怕二圣未必舍得送人,哪怕是自己最欣赏的弟子。 当然,十二品金莲若不是被啃成了九品,说不定有它镇压着西方教气运,西方二圣也不用另起炉灶,推多宝出去站台。 可如今看来,蚊道人吸了三品莲台之后,却是从此隐居在了西昆仑? 这里东边是三清道场,西边是西王母的洞府,与西方二圣都没什么联系。 蚊道人藏身于此,也难怪西方二圣如何暴怒,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只是这赫赫凶神,一向目中无人,圣人也敢往死里挑衅,居然会投靠西王母,倒也出奇。 西昆仑刚刚举起反旗,就遭到天庭镇压。 西王母的主力在北极星域,由九天玄女掌控,留在西昆仑的力量不强,因而被天庭镇压下来,迫得西王母只得封闭山门,摆开守山大阵以自保。 因而,这西昆仑山上,倒是未受神战波及,依旧是一派神仙之地的景像。 蚊道人离开山顶洞穴,复住昆仑山深处飞去,掠过一座座高山,陡见山谷之中一片福地。 四下里高山之上白雪皑皑,此处却是青葱一片,鸟语花香。 蚊道人按落云头,落将下去,自有仙娥迎上,将他引进了西王母居所。 山间一萍碧水,平亮如镜。 九曲长桥,横跨溪上,一个仙子正在扬饵喂鱼,言笑宴宴,春色可人。 这仙子披着乌黑的长发,头上戴了一个碧玉雕制成树叶、羽毛形状的环形玉冠,颀长优雅如天鹅一般的颈项,精心硝制的极其柔软的金纹云豹的皮制成的衣服斜披在肩上,露出一条白生生的臂膀和一双粉光致致的玉腿。 她是赤着雪足的,双足足踝上,系着金色的铃铛,那条裸露的玉臂上,则环着一只镶了红宝石的“缠臂金”。 有种野性自然的女儿美,仿佛太古时期人族里最受崇敬的女祭司。 蚊道人沿着九曲回廊,匆匆赶到这中间小亭处,忽然看见那探身出去,微笑着撒下鱼饵,逗弄得一尾尾金鲤雀跃出水的仙子,顿时站住了。 她斜探出半个身子,纤细的小蛮腰,因而露出了雪白的一痕。 臀部从窄窄的小蛮腰滑下去,做出一个惊人的隆起,那弧度,说不出的曼妙。 蚊道人深邃的眼神瞬间迷醉了起来,那痴痴贪恋的眼神儿,就像一只饥饿的蚊子,忽然看见了最甜美可口的鲜血。 一个仙娥姗姗走过去,在那充满了原始自然意味的女神耳边低语了几句,女神蓦然停下了喂鱼的动作,回眸向这边看来。 蚊道人早已在她回眸之前,就已摒息垂首,十分恭谨地立定在那儿,不敢露出一丝亵渎之意。 美丽的女神嫣然一笑,向他摆了一下手,招呼他过去。 然后,女神一甩自己的豹皮兽衣,走向旁边的八角小亭。 金纹云豹那修长的满是斑点的尾巴便是一甩,敲打在她饱满丰隆、浑圆如丘而又充满结实质感的臀部上。 蚊道人微微凝眸,心跳倏然加快了百倍,他急忙咽了口唾沫,端正了自己的心态。 西王母,在他心里,是高高在上、纯洁无暇,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得上的尊贵女神。 虽然蚊道人总是不自觉地被她的魅力所吸引,但却不敢生出一丝亵渎之意。 西方二圣当年十二品创世金莲化作九品,气极败坏,上穷碧落下黄泉地一通搜索,也没找到蚊道人的下落。 便是两位大圣人,也是丝毫没想到,吞了三品金莲,修为可能已隐隐在冥河老祖之上的蚊道人,竟然是心甘情愿做了西王母的舔狗,一舔就是几万年,无怨无悔。 …… 东方飘云世界,碧霞之国,翠羽城高处。 东华帝君、朱玄一夫妇、朱雀辞和妲己还有她的两个小迷妹,全都站在这里。 妲已娇声道:“玄丘哥哥,真的不要人家陪你去吗?” 陈玄丘道:“青华上帝的人马,正趁北极颓势反动反击,而妖族的天妃娘娘,却驻扎在东夷地维秘境,立场不分。为安全计,你们还是留在东方飘云世界吧,有你们在,不管是天庭还是天妃应龙那里出了什么岔子,都足以应付,不致让东部战局,再出差迟。” 陈玄丘说着,又转向朱雀辞。 朱雀辞只浅浅一笑,神情矜贵:“冥界里,各方大修与你都有一番因缘,此去当不致出什么岔子。只盼你早去早回。“ 准岳父岳母在呢,陈玄丘也不好说什么深情款款的情话,因而也只是含笑点头:“我会的,待冥界事情一了,我就回来。“ 陈玄丘又向东华帝君以及朱玄一、婵媛三位长辈拱了拱手,长揖一礼,飞身便遁到了空中。 陈玄丘运起玄功,双手一撕,空间撕裂,电蛇惊窜,一道凭空破开的空间裂隙,便出现在他面前。 陈玄丘复又向众人一笑,便纵身跳进那道空间裂隙。 妲己双手拢成大喇叭,凑到自己嘴巴上,亲亲热热地大声道:“记得替我向七音、焰焰、蒲儿、千莎各位姐姐问好哟!” 眼见得陈玄丘听见这句话,本来极潇洒的身姿,顿时肩膀一沉,一个踉跄,直接摔进了冥界。 大概率……会脸先着地吧。 东华帝君见了,好不嫌弃:“这要是我,哪怕被你娘抓个现形,都不带承认的。这孩子不行,还得练呐!” PS:求点赞、月票! 第1161章 送子之神 冥界灰蒙蒙的丝毫不显生机的荒芜大地上,陈玄丘缓缓落地。 之前给妲己那臭丫头做个样子罢了,堂堂三尸准圣,圣人之下称尊的人物,何至于脸先着地。 不过,这种随手撕裂空间遁入幽冥界的方式,是随机出现在冥界的。 之前与地藏那边联络的坐标,如今已经失去了作用,而且陈玄丘的想法里,也没想去地藏那里。 他放出两口仙剑感应了一下,却并没有感觉到之前那无尽的杀气。 怎么可能突然不见了? 难不成,是被人隐藏了起来? 可冥界里,谁有这个力量,隐藏那气势如虹的无边杀气? 陈玄丘思索了一下,便决定先去孟婆庄,将巫妖两族现在的情形,告知后土娘娘,如果后土娘娘那里,能问到关于这股神秘杀气的来历最好,如若不然,就去看望一下蒲儿妹妹,顺便委托小冥王荼蜗代他查清此事。 小冥王在冥界势力雄厚,人脉极广,此事由他出面,当能查个明白。 于是,陈玄丘便纵身而起,飞行于冥界之中,寻得一处鬼宅,向那老鬼问清了孟婆庄所在方向,便展开碧落风雷翅,疾驰而去。 …… 地维秘境,应龙与妖师鲲鹏计议已定,立即喊了几个大妖进来。 这几个大妖,在伏妖塔世界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比如玄冰门主。 他们世世代代,听着妖族先贤的故事长大,对这些传说中的上古妖族英雄,无比地崇拜。 一进大殿,众大妖便匍匐在地,谒见天妃娘娘和妖师大人,激动的无以复加。 天妃应龙和颜悦色地唤他们起来,慨然道:“本宫当年与十二祖巫一战,受了重伤,被迫隐遁休眠,历数万载时光,方才痊愈。却不想三界之中,我妖族竟然已经成了他人腹中之食、身上之衣,胯下坐骑,饱受欺凌。” 众大妖听得潸然泪下。 妖师鲲鹏道:“如今,天妃娘娘复出,本座辅佐娘娘,欲重振我妖族威风。尔等都是我妖族里修为高深者,但我妖族,若人口凋零若斯,岂不后继无人?” 他刚说到这里,几只还没完全化形的兔子精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跑进了大殿,看样子,在捉迷藏。 三瓣嘴儿的小兔叽精,看起来还挺可爱。 天妃应龙:…… 妖师鲲鹏嫌弃地皱了皱眉,倒也没赶这些灵识才开了一半的小兔子精出去,只是嫌弃地道:“指望着它们么,就算修行有成,又能有多么厉害?” 天妃应龙柔声道:“据本宫所知,天庭那伏妖塔,自成一方世界。昔日我妖族被囚禁在伏妖塔中的子民,历无数代繁衍,成有亿万人口。这些妖族,在灵气稀薄的伏妖塔中,难成大器,可一旦重返三界,再有本宫和妖师好生调教,其中必能出现许多强大的妖族勇士。” 妖师鲲鹏道:“天妃娘娘乃东皇太一陛下的妻子,是我妖族如今至高无上者。我妖族子民,自当奉天妃娘娘为主。如今天妃娘娘据地维而自言,也该将我妖族亿万子民接来,加以庇佑和调教。却不知,他们如今栖居何地啊?” 众大妖面面相觑。 妖师鲲鹏脸色一沉,道:“怎么,难不成你等对天妃娘娘,还怀有异心不成?” 玄冰门主犹豫了一下,道:“天妃娘娘,妖师大人,我等并非想有所隐瞒,只是……说不清楚。” 天妃应龙和颜悦色地道:“怎么说不清楚?玄冰,你且说来,本宫纵横三界,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你所说的存在。” 玄冰门主毕恭毕敬地道:“是!娘娘,我等,本来困居伏妖塔,后来,是陈玄丘陈公子,被抓进伏妖塔后,一层层打进了最高处,与占据了最高层的凤凰女和齐林公子达成协议,召集塔内所有人,合力打破了……一座天门!” 玄冰门主回忆着,道:“那道天门打开,便有无尽海水涌入,晚辈记得,当时亏得我法力雄厚,在那天梯之上站得稳稳的,才没有被万顷海水冲下去。 待那海水泻尽,我们出现在一个海湾里,那里天高云淡,灵气十分充裕,比之这地维秘境,灵还要浓郁的多。“ 天妃应龙目光一凝,讶然道:“竟有如此地方?” 另一位大妖道:“是!之后,我们便在那里定居下来,那里有许多异种生物,有的是我们曾经见过的,有的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玄冰门主道:“再后来,陈公子要发动鹿台之战,传讯于我们,我们自然要投桃报李,所以,尽起高手,被陈公子引出了那处天地。” 天妃应龙急问道:“是陈玄丘引你们离开的?你们离开的路在哪里?” 玄冰门主苦笑道:“我们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身在鹿台,头顶,便是十万天兵,如匝匝乌云,倾压而下,当时二话不说,只管出手,究竟如何离开那方天地的,我们却是说不明白。” 天妃应龙摸索着光滑粉嫩的下巴,时不时问上两句,暗暗思索起来。 “听起来,竟然像是自成一方天地的小世界啊?可这怎么可能,本座身为圣人,以圣人之威,也不过是建起了一座锦绣小天地,其间也不能诞生新的生物,只是能迁移三界中已有的生物到其中生存而已,陈玄丘怎么可能有如此神通?” “不对!玄冰说他们是打破伏妖塔,无尽海水倾泻而下,然后便进入了一个新天地。难不成,那方天地是与伏妖塔相连的?是一个天生地长的小千世界?这样的话,就应该只是陈玄丘福缘深厚,无意中发现并掌握了出入这一方小千世界的办法而已呀。“ 天妃应龙想着,一双美眸忍不住轻轻地眯了起来,就似蛇眸一般地魅惑。 一方可以自行诞生生灵的小千世界,对圣人而言,也是一个绝大的诱惑。 在普通人眼中,一方新奇的新世界,意味着机遇和奇缘。 而对娲皇圣人而言,她不具备创世之神才拥有的生命创造之力,却拥有生命改造之力,一个已经可以自行诞生新生命的法则周全的小千世界,对她的作用,是无比巨大的。 一方小千世界在手,她可以利用这小千世界,达成比先天极品灵宝还要恐怖的力量。 难怪陈玄丘本一介凡人,却在短短时日内,成就三尸准圣! 娲皇心中,其实对陈玄丘是隐隐有些忌惮的,身具开天功德的三清,尚且需要无数年的修行,方才得证大道。 紫霄宫中听讲之前,他们也不过就是大罗修为。 可是,陈玄丘的进境太快了,快的连她这尊圣人都感到恐惧。 这等逆天气运,娲皇一直担心他是什么大道之子,三界气运所钟,如果是那样,哪怕她贵为圣人,也不能逆大道而行。 可现在,她放心了。 原来,陈玄丘进境如此神速,是因为掌握着一方小千世界。 穷一方小千世界所有资源为其所用,他当然可以进境神速,一日万年! 贵为圣人,娲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强烈的贪婪了。 记得上一次有这么强烈的贪欲,还是得知紫霄宫中六张蒲团,代表着六个圣位。 为此,她不惜利用了哥哥的亲情,受到了通天的鄙夷。 陈玄丘…… 原本,只想打击陈玄丘,毁灭他所拥有的一切,再把他彻底消灭,不复存在于三界之中。 但是现在,娲皇又多了针对陈玄丘的一个目的:她要攫取陈玄丘的小千世界! …… 陈玄丘飞临孟婆庄上空,就发现这里有些不同寻常。 奈何桥畔,人满为患。 无数的幽魂,拥挤在长长的黄泉路上,就连两侧的彼岸花田里,此刻都挤满了幽灵。 孟婆庄内,也没有了繁华热闹的街市景像。 留守孟婆庄的巫人,都拿着可以斩杀鬼魂的兵器,守御在奈何桥畔,严格控制着进入孟婆庄,准备轮回转世的鬼魂数量。 整个孟婆庄,都是一派紧张肃穆的气氛。 陈玄丘降落下去,拦住两个抬着大桶的孟婆汤,匆匆赶向奈何桥畔的巫族汉子。 陈玄丘还没开口自报身份,那两个巫族大汉已经惊喜道:“陈玄丘公子?” 陈玄丘一呆,道:“是我!” 两个大汉连忙放下汤桶,向他纳头便拜:“列有夫,丽在竞,见过陈公子。” 陈玄丘愕然道:“你们认识我?快快起来说话。” 两个巫族大汉站起身道:“公子于我巫族,有大恩,我巫族无人不知公子之名、不识公子之貌,公子请看……” 两个巫族大汉一指,陈玄丘抬眼望去,就见孟婆庄中,前方一处广场,广场中央,一座雕像,负手而立,玉树临风,竟然是自己的雕像,栩栩如生。 陈玄丘讶然道:“这是……” 列有夫感激地道:“这是我巫族为公子立的神像!” 陈玄丘的唇角不禁抽搐了几下,巫人的爱恨,还真是简单明了。 陈玄丘道:“我此来,是求见后土娘娘的,不知娘娘今在何处。” 两个大汉道:“啊,陈公子要见我家娘娘么?我们带你去。” 两人也不送孟婆汤了,热情洋溢地引着陈玄丘就走。 到了那广场处,就见许多身材高大健美的巫女,正在那神像前焚香祷告。 陈玄丘定睛一看,那神台之上,竟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求子送子求孙送孙子孙满堂 下联是:想男是男想女是女心想事成 横批:送子之神有求必应。 这…… 陈玄丘还以为巫族中人只是感念他曾经的帮助,所以立像纪念,可现在,是把他立为一尊巫神了? “咦?这位公子,难道是……” 一个巫族妇人虔诚地焚香祈祷已毕,挎着香篮起身,刚刚转过身来,看见陈玄丘的模样,忽然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陈玄丘吓得一个哆嗦,赶紧拉起那列有夫、丽在竞,道:“快走快走,我有急事,要见娘娘!” 第1162章 六道轮回 陈玄丘万没想到,人间立他为神,称人族护法大神,而这冥界,居然也悄无声息地给他立了尊神像,却是个送子神。 送子之神固然也有男的,但陈玄丘总有一种做了妇联主任的感觉,就……怪怪的。 他生怕被那些巫女缠上,说些感恩戴德的话,什么求了他果然有了身孕一类怪怪的话,未免叫人尴尬,所以扯了列有夫和丽在竞就怕。 列氏和丽氏,与巫马氏一样,都是巫族中的大姓。 列有夫和丽在竞显然在巫族中地位不低,竟直接将他领进了孟婆庄。 孟婆庄中自有人迎了出来,一见陈玄丘,不用通报,就认得是他,连忙欢欢喜喜迎入。 陈玄丘道:“我此来,有一桩要事,要面禀后土娘娘,还劳通报一声。” 那庄中管事婆子喜孜孜道:“娘娘早有吩咐,但教公子来了,无需通报,立即迎入。只是娘娘如今正在宫中闭关修行,不能移步前庄,还请公子随我来。” 那管事婆子引着陈玄丘,经过后庄花园复往前走,便是一座三面环山的谷坳。 谷中竟有神殿一座,上书三个大字“平常心”。 后土又名平心娘娘,就因这平心殿而来。 管事婆子恭立殿前,朗声道:“娘娘,陈玄丘公子到了。” “请陈公子入殿,你自去吧!” 随着一声清朗的声音,那宫殿大门轰然开启,内里有阵阵灵雾翻腾,却是看不清深处景致。 陈玄丘倒不疑心后土会对他有加害之心,所以坦然走了进去,待陈玄丘一走进去,厚重的宫门,便在身后轰然合拢。 陈玄丘运足目力,却也无法穿透那重重迷雾,他也不好将神识探出,胡乱窥探平心娘娘的神殿,便拱手道:“娘娘,玄丘已至,还请娘娘现身一见。” 这时,平心娘娘的声音再起,却已有了焦急之色:“陈公子来的正好,六道轮回生变,恐将崩溃,还请公子助我一臂之力。” 陈玄丘一愕,讶然道:“什么?” 就见面前迷雾,似被风吹去,分向两边急速掠开,一条坦途在陈玄丘的脚下飞速呈现。 那平坦大道,这一去,怕不有数千丈远,从外边看,完全感觉不出神殿之庞大。 不过,仙家法器,大多都可以内有乾坤,倒也不算稀奇。 数千丈外,便见一巨型金轮,轰隆隆旋转于空,就算站在陈玄丘的位置看去,也觉那车轮大如席,若真个赶到那金轮之下,这轮怕不有数十丈高大? “六道轮回盘!” 陈玄丘立即知道,那便是赫赫有名的六道轮回盘,立即纵身而起,双翼展开,待他双足轻轻落地,已到六道轮回盘下。 六道轮回盘上,有道道玄奥纹饰,还有种种雕刻,各具玄奥,各有用处。 但陈玄丘却未及细看,他掠至六道轮回盘下,第一眼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至少一米有八的健美女子,手执一柄利斧,每每窥得那巨轮旋转过来,便向某一处散发着浓郁阴寒气的地方重重一击,发出铿然巨响。 那女子发束嵌七宝镂五玉紫金犀角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火焰珠心的抹额,穿一件白色龙鳞状半身铠甲。 下着一条白色龙鳞状及膝战裙,脚下一双细鳞倒卷千层浪的长筒战靴,一双足有一米二五的大长腿,浑圆如玉柱,小麦色的肌肤细腻柔滑。 如此健美无双的性感美人儿,手中握着一柄古桑木柄、黝黑厚背的战斧,反而透出一种别样迷人的气息。 嘶~~ 这才是平心娘娘真正的法相吧? 想到那佝偻着腰身、满面褶皱的孟婆,陈玄丘已然明白,此刻这健美女子的模样,就是平心娘娘后土,显露了真身的模样。 陈玄丘的目光未敢在平心娘娘身上多作留连,只轻轻一瞥,便转到巨大无朋的六道轮回盘上。 “娘娘,需要玄丘如何相助?” 平心娘娘一边握紧巨斧,紧紧盯着那六道轮回盘,一边道:“昨日冥界突有无边煞气冲天而起,本座刚生感应,便察觉这六道轮回盘不稳,若不加以调整,恐将崩溃。” 陈玄丘顺着平心娘娘的目光看去,但见六扇轮片中,有一片倾斜的角度,与其他五处截然不同,使得整个六道轮回盘都重心不稳了。 而这六道轮回盘自转不息,运转六道,由于其中一道失衡,造成其余五道每一轮旋转,都将更大的压力加诸在这一道上,使得它的问题愈发严重,如此下去,只怕这一道轮片,真要崩散出去,造成六道轮回盘的崩溃。 平心娘娘道:“六道轮回,天神道、修罗道,用的最少,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人间道使用最多。可如今,偏偏是修罗道出了问题!” 陈玄丘向那突出的轮片看去,隐见上面无数雕刻纹饰,内有男女,头生双角,男丑女俏,衣着简单,男多呈凶狠霸道威武之姿,女则婀娜多娇、妩媚百变之态。 这应该就是阿修罗道了,别看修罗听着不太好听,却是三善道之一。能转世为阿修罗,那也是要有大福缘、大机运者,毕竟,阿修罗一族,也是一种神族,拥有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神通,虽然,他们生活在幽冥血海。 听平心娘娘说起无边煞气,陈玄丘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感应,想必与平心娘娘所言,是一回事。 只是那无边煞气,居然影响了六道轮回,使得这六道轮回盘也出了问题,倒是陈玄丘所没想到的。 陈玄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娘娘需要玄丘怎么做?” 后土道:“六道轮回,运转不息,一旦启动,便融入天道,不可停止。本座需要在它运行当中,将那离开运行转迹的轮片,扳回原位。 只是,它每一轮旋转,都因阿修罗道通道偏移,有无穷煞气透出。须得以无上法力将它镇压回去,否则,就如海水倒灌,恐那幽冥血海,倒冲六道轮回,撞开阿修罗道,涌入冥界,到时,冥界大乱,不复止歇。“ 陈玄丘沉声道:“玄丘明白了,这件事交给我了!” 这时,那巨大的六道轮回盘轰隆隆地再次旋转过来,那突出的修罗道轮片,都要刮蹭到大地了,轮片扭曲的缝隙之中,有殷红如血的无穷煞气滚滚而来。 陈玄丘本有诛仙、戮仙两剑,锋利无比,可是现在要对付的,却是一只巨轮。 只那一只轮片,便大如巨树,使剑刺去,无法扳回它的轨道,若它不够坚实,只怕还要在轮片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陈玄丘自然不相信六道轮回这样的无上法器,会被诛仙剑刺伤,但剑本轻灵物,也起不到后土手中大斧的效果。 陈玄丘心念一动,已经把那吉祥碑,又从葫中世界掏了出来。 陈玄丘轮起一丈多长的坚实石碑,横着奋力向前一砸,“轰”地一声正中轮片,不但将那轮片扳回几分,使它顺利地从地面之前的轮架上旋转而过,也将那轮页上涌出的殷红如血的煞气轰得四散。 平心娘娘双眸一亮,陈玄丘有三尸准圣境修为,肉身尤其强大,由他出手,力量竟丝毫不逊于自己这位祖巫。 平心这下放了心,立即纵身一跃,跳上了六道轮回盘,被那巨大的轮回盘载着,不停地旋转。 而平心则跳到修罗道轮片处,开始叮叮当当地修理了起来。 此时情景,其实十分地危险。 六道轮回,乃地道至宝。 就算是平心娘娘,既然身在六道轮回之上,只要一个不慎,被摄入六道之中,也得听从命运的安排,投入天神道便转世为天人,役入畜生道便转世为牲畜。 可她要修复六道轮回,便不得不攀上六道轮回,而且是在这涡轮发动机般不停旋转、吸摄的运转状态上进行修理。 而这时,陈玄丘的作用就至关重要了,如果他不能将这行将崩溃的六道轮回每一轮的旋转都扳回正常轮道,一旦六道轮回崩溃,不但平心娘娘遭殃,他自己下场如何,也殊未可料。 陈玄丘固然是聚精汇神,不敢他顾,专心应动阿修罗道每一次的旋转。 平心娘娘更是轻灵地攀在六道轮回上,在后面抓紧时间修理轮片。 偏在此时,一道灰蒙蒙的的影子冉冉飞来,飘进了孟婆庄内。 那影子就像海中的蝠鲼,幽灵似的飘移而过,穿过庄园,进入山谷。 那厚重的神殿大门,丝毫起不到对他的阻碍作用,它就那么穿过去,透门而入,继续向前,幽灵般飘向了手执石碑、全神贯注的陈玄丘。 第1163章 异象再现 六道轮回隆隆旋转,陈玄丘持吉祥碑,似抡巨锤,盯准了修罗道,每每旋转过来,便是一记重击,声若雷霆。 六道轮回盘发出轰鸣,整个冥界处处皆闻,无数幽灵、鬼卒、冥界土著居民,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后土却只在六道轮回盘上,全神贯注修理被莫名力量破坏的部分。 她已把自己的安危,完全交在了陈玄丘的身上。 后土也是无奈,只能如此冒险。 这六道轮回,本就与她一体,若是出了重大问题,她也要受到重创。 此前,她已在此独力支撑了半晌,待发现不妥,想再找人帮忙已经来不及了。 也幸亏陈玄丘到了,而且陈玄丘拥有三尸准圣境修为,肉身力量,更是无双,已是最好的帮手。 那道幽蝠般的影子缓缓漂到了左近,停下来。 忙于修理六道轮回盘和专注于轮盘旋转的陈玄丘,竟都没有察觉分毫。 那道影子静静地悬浮了很久,当六道轮回盘中修罗道的轮片再度旋转下来,即将触碰到大地石面的时候,那道影子里突然分离出一道灰色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掠去,正扑在那轮片之上。 陈玄丘已经掐准了时间,抡起了吉祥碑,吉禅碑遮住了他的眼睛,使他没有看到那抹灰影儿。 而那灰影儿扑到轮片上,那巨大的轮片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咔崩一下,崩裂的痕迹近一步扩大,径直向前坚硬的地面石阶斩去。 不好! 陈玄丘目芒一缩,以这巨型六道轮回盘旋转的力量,一旦让这轮片离开固有轨道,斩及地面,巨大的力量,将让这片轮片彻底从六道轮回上硌断下来,那六道轮回盘就毁了,只怕正在六道轮回盘上的后土,也要遭殃。 这个时候,再想用吉祥碑把斜偏的轮片砸回正确轨道已经不现实了。 陈玄丘猛地弃了吉祥碑,大吼一声冲了上去。 他用的力道不仅是推,还利用磨擦力,奋力向上抬了一下,这才能确保轮回盘回归正确的轨道。 以陈玄丘肉身之强,他双手使出的力量,较之抡转吉祥碑,也不遑多让。 但是,这六道轮回盘上,就是通向六道的通道,内含极其玄奥的力量。 而修罗道因为出了岔子,有幽冥血海的力量想要逆通六道轮回,打通冥界通道,所以上面有无穷森寒邪恶之气。 后土娘娘以巨斧的斧背砸打修罗道,又嘱咐陈玄丘以重兵器照样施为,防的就是直接上手,沾染这幽冥血海最污秽、最邪恶的力量。 可此时情急之下,吉祥碑无法进行更精细、更复杂的力量运用,陈玄丘只能上手,双手刚一触及那轮片,幽冥血海的宏大力量便汹涌而来,想要同化他、融合他,将他转化为血海修罗。 陈玄丘周身迅速被一团血雾所笼罩,双瞳都变成了赤红色,再也看不出眼红与眼白。 普通的幽冥血海气息,当然没有这么强大的效果。 但是,现在是整个幽冥血海,在以它全部的力量,试图利用六道轮回出了问题,想把投胎转化的通道逆转,化作沟连幽冥血海与冥界的通道。 因此,现在是整个幽冥血海的力量,而且在集中于这个通道上,能渗透过来的,是经过了通道“过滤”的最精纯、最强大的血海力量,所以才能让陈玄丘一下子就中了招。 尚在巨大的轮片后边努力修复的后土,根本无从发现陈玄丘的异变,那六道轮回太庞大了,在其后面的后土,就像一个吊在高楼大厦上擦玻璃的“蜘蛛人”,巨大的轮片,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眼看陈玄丘瞳孔中的光在渐渐熄灭,似乎就连最后一丝神采,都要被那血气掩盖。 那道灰影突然动了,它重新浮起起来,想要覆上陈玄丘的身子,用这奇妙的影子,将他整个儿裹起来。 可它刚只一动,陈玄丘眸中即将湮灭的最后一点清光,突然像爆炸的星辰一般璀璨起来。 然后,那光芒就从他的双瞳开始,迅速蔓延开来。 清光所至,血色退散,只是刹那功夫,陈玄丘就周身笼罩了青濛濛的光,整个人都宛如青玉铸成,似透明而不透明。 陈玄丘的脑后,有九色九层光轮如涟漪般不断荡漾开来,一条条大道光晕瀑布般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子笼罩于其中,无尽无量。 在他的头上,出现了一顶半虚幻的赤金红玉白珠莲花宝冠,身上也出现了一层半虚幻的玉缕金丝星月道袍。 在他项下,还挂着一把长命锁,那锁色如黄金,其上镂刻着无数诡异的天道铭文,锁上边三条白玉锁链,拴系在他的颈上。 灰影蓦然一定,被那清光一冲,瞬间化作一个身着灰扑扑道服的人,站在地上,只有他的脸,仍旧笼在一团灰蒙蒙的雾气之中,隐隐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 “呵,平心没有骗我,果然是他!” 这无脸道人的眼睛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此时那六道轮回经过一轮旋转,复又旋转回来。 无脸道人手掌一翻,一只小小的青铜古棺便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样式,分明就是陈玄丘之前曾以鬼公子身份搅得北极星域不得安宁的那具“冥界第一棺。” 当地一声,如洪钟大吕,冥界第一棺撞在修罗道轮片上,将它撞回了原位,也惊醒了陈玄丘。 于陈玄丘而言,就似使力过巨,精神突然一个恍惚。 在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周身的异象消失了,方才的一切,他浑然不知,只看到一个灰扑扑的看不清容貌的道人已然出现在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陈玄丘不由一怔,这是何人?怎么出现在我身边,我竟全无觉察? 那无脸道人一双眼睛却只是紧盯着那六道轮回盘,道:“你我联手,确保平心修复六道。” 直呼平心,这是以后土长辈自居了。 陈玄丘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北阴酆都大帝?“ 无脸道人哈地一声笑,道:“不过是荼蜗那小子搞出来的玩意儿罢了,你唤我北阴道人即可。” 果然是他! 陈玄丘没想到,竟在这里见到了冥界甚而是三界中最神秘最不常露面的北阴大魔王。 轮片后面,后土娘娘已经听到了二人的交谈,惊喜的声音从轮片后面传出。 “北阴帝君,你来了。” 那无脸道人道:“六道轮回不稳,本座察觉,是以……” 这时,那六道轮回旋转一匝,修罗道的轮片再度轮转过来,无脸道人目光一凝,沉声道:“来了!” 陈玄丘和无脸道人立即扬手,再度做好了“拨乱反正”的准备。 …… 地狱第十八层,两座巨山依旧对面峙立着。 两山中间那棵枝枝杈杈绵延足有三千里,一树成林的巨大桃树也依旧矗立在那儿。 落英已经萎败,树上的叶片稀落。 但是,当陈玄丘在平心宫六道轮回盘前显现异象的时候,这棵巨大的桃树却突生感应,疯狂地摇晃起来。 原本陷入沉睡的两个巨人蓦然再度张开了眼睛,惊讶地看向那疯狂舞动的巨桃树。 “这是……怎么回事?” 巨人之一嗡声嗡气地道。 他一开口,十八层地狱便如雷声旦旦,轰然传开。 巨人之二慢慢仰起头,看向无尽虚空。 “总感觉,不对劲儿呢。” “我们,要不要禀奏娘娘?” “不!娘娘早有吩咐,在她主动召唤我们之前,要保持完全的静默。” “可是,娘娘让我们看守这棵‘鬼怖’。如今‘鬼怖’连生异动……” “以你我之神力,让它稳定下来!” 两个巨人商议已罢,各自伸出一只大手,便扶向那巨树的树干。 可还不等二人的手抚到桃树干上,那棵巨大的桃树居然“喀喇喇”一阵响,自上而下,缓缓裂开了。 那巨树高有两千里,树干粗约数十里,自上而下,从树干中间,裂开一个口子,就像大地之上裂出了一道深深的峡谷。 两个巨人伸出的手僵在了空中。 半晌,其中一个巨人才颤声道:“‘’鬼怖’开口,已非你我所能承担,速速禀报西昆仑!“ PS:月末求月票! 第1164章 阴风阵阵 西昆仑,有三座神峰。 阆风巅、玄圃堂、昆仑宫。 昆仑宫信于天墉城内,方圆千里。 城上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所。其北户山承渊山,便是蚊道人先前潜修之所。 昆仑宫前,山脚之下,忽然大地撕裂,现出空间破碎之相,有一道人,从中跃出。 大地复归原状,那道人抬头向山上雄伟华丽的宫阙望了一望,举步便向山上去。 此时,天庭与西昆仑仍处于交战状态,山上戒备森严。 那道人行不片刻,便被一队兵将拦住,队伍前方,两员大将,正是天厉与五残。 天厉神将和五残神将,此前是负责天庭刑律之神,貌相最是威严,此刻一脸杀气,更显酷厉。 但那道人却也不慌,只是拱手低语几句,天厉和五残面面相觑。 他们并不知道这道人所言是否属实,不过来者只有一人,看道行也不深厚,倒也不必怕他。 天厉和五残两位神将,便押着这道人,径往昆仑宫上走去。 不一时进入一座神殿,西王母正斜卧上首雪玉云床之上。 长腿、雪足、豹衣,容颜明艳,身材火辣,透着勃勃野性。 而一双俊眼,目光颇带攻击性,也如一头母豹,审视着侵入她领地的野兽似的。 那道人神色木然,对于西王母的神威毫不畏惧,见了她,只是拜倒在地,恭声道:“小人奉神荼、郁垒两神将之命,拜见西王母娘娘。” 西王母右手拈起一枚葡萄,臂上绾臂金散发出道道金光,妖娆的眉梢轻轻一挑,道:“神荼、郁垒?他们有什么事?” 那道人天生一张面瘫脸,毫无表情,木讷答道:“神荼、郁垒两位神将说,‘鬼怖’昨日突生异象,花开三千里。两位神将运转神通,强行镇住了‘鬼怖’,不料今日,‘鬼怖’再生异象,它……竟从中裂开了。” 西王母一惊,蓦然坐起,因为动作太急,玉兔急跳,粉润光辉,摇曳生姿。 如此活色生香场面,但那面瘫道人却仍呆滞地站着,眼神儿都未错动一下。 西王母沉声道:“从中裂开了?‘鬼怖’已毁?” 面瘫道人道:“只是从上而下,裂开了一半,就像……遭了雷劈,倒未延及根部。” 西王母松了口气,挥挥手道:“我知道了!” 那道人听了西王母的话,再拜一拜,便原地瘫软下去,“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却是一截苇子编的绳索所化。 此时使命已了,复又化作一截苇编的绳索,掉落在地上。 西王母重又躺回榻上,手托着香腮,沉吟半晌,格格一笑:“天柱倒,地纬绝,封神榜毁,灵山证圣人。地藏入冥,截教重立,木公金母反天庭,应龙鲲鹏再出世,如今,就连冥界,都不消停了。“ 西王母的目中露出炽热的光芒:“鸿钧合道,六圣不出,看起来,天地人三道,当真要有一场大变局了!“ 西王母越想越是兴奋,忽在腾身而起,一双如霜雪足轻盈地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朗声道:“天厉、五残!“ 正候在宫门外的天厉五残两员神将立即步入大殿,手拄兵器,单膝跪地。 西王母道:“传旨玄女,联手截教,务必夺回天璇、天玑!“ 天厉、五残顿首称命。 西王母道:“还有,集结我西昆仑仙兵仙将!” 西王母的眸中闪烁着凶残嗜血的光芒,轻轻伸出柔软红嫩的舌尖,舔了舔丰盈性感的唇:“枕弋待命,随时听候本宫传唤!” 两员大将领命,甲胄铿锵地走出大殿。 西王母独立于殿上,声音清幽而柔媚:“‘鬼怖’快要封印不住了,呵呵,乱一些也无妨,乱了,本宫才好乱中取胜啊,呵呵呵……“ …… 平心宫内,在北阴大帝和陈玄丘的共同出手下,确保了六道轮回盘不至于出现意外。 后土趁机进行修复,说也奇怪,不知是不是北阴大魔王出现以后,以他冥界之主的强大气势,压迫住了阿修罗道的无边血煞之气,使那修罗道轮片不至于继续承受那种不断欲脱离六道的强大力量。 后土修缮六道轮回盘,接下来少了这股外力的干扰,竟顺利无比。 待后土终于将六道轮回盘修复,便从那六道轮回盘上跃下。 后土道:“多谢北阴帝君和玄丘小友,若非你们,只怕今日这六道轮回就要出了大问题。“ 北阴大魔王点了点头,道:“维护六道轮回,本也是我份内之事,可修好了?“ 后土道:“本座分出一道分身加固其上,暂时稳固住了,还需寻得大地四固之一,换掉已经磨损的部分,本座的分身,方能抽取出来。“ 巫族虽不修元神,但后土以大宏愿身化六道,便有六个分身,六大分身合一,便是完整版的后土。抽出一道加固在六道轮回盘上,此时出现在陈玄丘和北阴道人面前的,便只有六分之五的实力了。 北阴大魔王沉吟道:“大地之四固,土石木铁,本座这口冥棺……“ 后土摇摇头道:“冥界第一棺,天地生成,其形永固,根本无人改变得了,如何用得上去,帝君好意,后土心领了,此物,我还是细细寻找吧。“ 陈玄丘听了点点头,道:“我这座奇碑,坚固之极,其形亦不可变,可惜了。“ 话是这么说,也只是说明自己的石碑,也是无法为其所用的。 就算这碑他能随时改变形状,也不可能赠予后土,这可是葫中小千世界定盘之基,只是这个真正理由,他无法宣诸于口罢了。 后土道:“亏得帝君与玄丘小友相助,且至宫中,容后土款待。” 北阴大帝深深望了陈玄丘一眼,淡淡地道:“本座只为六道轮回而来,今已事了,这就去了。” 北阴大帝身形一转,就化作一道无质无形的阴影,飘然远去。 太古蛮荒时期,各种族大能纵横蛮荒大地,历练的、求师的、征战的、开宗立派的,多姿多彩。 当时北阴道人就独自入冥,探索这片荒芜的死寂之地,也不与其他修行人交流。 大概是独居宅家的时间太长了,不太喜欢与人打交道。 后土早知他的脾气秉性,也不强留,便目送着这位神秘的冥界之主,飘然远去。 待北阴道人消失,后土这才对陈玄丘嫣然一笑,道:“北阴道人,性情一向如此,非是有意疏离,而是天性恬淡,你不必理会。” 说着,后土一挥手,二人已经离开六道轮回盘下,出现在一处清幽华贵殿宇之中。 自有鬼仙娇娥姗姗而前,奉上玉盏仙茗,请贵客落座。 后土搁下她的锋利大斧,依旧是健美性感的本体形象,也不再化身鸡皮白发的老孟婆了。 她一口将茶吞了,便直爽地向陈玄丘问道:“玄丘小友此番倒是来的巧,却不知是因何入冥?” 陈玄丘神色一肃,便将应龙出世,妖师复出,啸聚妖族,与巫族开战的消息告诉了后土。 后土俏脸微沉,恨声道:“不周山巫人谷出事不久,本座就知道了。幸亏本座当初多了一层思虑,取了大地之膜,做为他们的庇护之所,否则,我不周山的巫人,恐已尽遭杀害了。“ 说到这里,后土银牙错咬地道:“只恨本座身化六道,本体难离冥界,如今六道轮回盘骤生意外,本座需要化出一道分身镇压,就更难离开了。 这个应龙,当初本座与她打过交道。我族十二祖巫中,唯我一人几次三番相劝诸位兄弟姊妹,不欲他们与妖族纠缠不休。而那妖族中,也有一人,时常规劝帝俊与太一,不要与我巫族结下不解之仇。 这人,便是应龙了。应龙昔年温柔娴雅,妖族中难得的明理之人,想不到如今竟性情大变……” 陈玄丘揉了揉鼻子,心道:“换了谁,老公和大伯哥当面被杀,自己的家园被毁,自己还身受重伤,耗费无尽岁月方才痊愈,怕都要誓报死仇了。 现如今需要想的是,如何化解妖巫两族这份仇恨,就算化解不了,也得让双方理智一些,至少想些办法,避开双方死战,不然这反天联盟,瞬间土崩瓦解,不用昊天出手,大好局面,就要不见了。” 陈玄丘便道:“有应龙和妖师在,刑天和后羿两位大巫,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可巫人一向宁折不弯,玄丘担心他们会做无谓之牺牲,还请娘娘下旨,让他们暂避锋芒才是。” 后土沉吟半晌,心中不甘。 冥界环境,并不适合巫人生存。 当初一个孟婆庄,她还能庇护得下,在这里尽量营造适合巫人生活的环境。 可是随着巫人一代代繁衍生息,孟婆庄周边生活资源几乎消耗殆尽。 如今,后土好不容易窥得机会,将巫人送回大地之上,谁料想,妖族强敌,竟也重现于三界了。 可是,虽然不情愿,若不把巫族召回冥界,她也鞭长莫及,无法庇佑。 思量半晌,后土只得长叹一声,道:“如今本座不得自由,也只好如此了。应龙,哼!她最好不要来我冥界,不然……” 十殿阎王府宫宇建筑群之后,一片冥海,遍开幽莲。 莲海之后,便是一座高山,山上风光与冥界一片死寂现象大不相同。 此处直如人间仙境一般,天光和丽,风景秀雅,草木葱郁,野花盛开,时有飞禽走兽,行走其间。 这里就是地藏王驻跸冥界之道场,忉利山。 山下便有一道恢宏的石牌坊,“大愿地藏”。 石牌坊下,忽地一阵风来,风至坊下而停,现出两个人来,正是天妃应龙与妖师鲲鹏。 应龙抬头看看牌坊,道:“就是此处了。” 妖师鲲鹏道:“冥界四方势力,真正论起,以地藏最弱。地藏虽是灵山弟子,可自她入冥,便已自成一派,便如陈玄丘之自在宗,灵山亦约束她不得。我妖族,若许之以教主之位,当能说服她与我们合作。” 应龙蛾眉一挑,淡淡笑道:“但愿如此,若不能说服,便打服她!” 说罢,应龙脚下御风,便直往山上冲去。 二道牌坊“幽明教主”四字一掠而过,应龙与鲲鹏已直上山巅! 但二人却未注意到,一只血翼蚊子,却也隐藏在葱郁草木之中,如影随形,跟着他们,一起登上了忉利山。 第1165章 机缘劫 青山之上,一座庵堂。 自从绮姹蒂千莎点化谈琰、汤唯等神官,化身阴司十殿,各自执掌一方后,这青山之上就寂静了许多。 蒂千莎自在此处参悟大道,身边也只有一只小小白犬,贴身陪伴。 应龙和鲲鹏到了山脚下时,一袭白衣,静坐蒲团之上,安娴若一朵幽静白莲的蒂千莎,便轻轻张开了眼睛,神情微带苦涩。 白犬谛听原本懒洋洋地卧在她的身边,这时蓦然站起,弓着脊背,警惕地瞪着山下的方向,口中呜咽声声。 蒂千莎幽幽一叹,道:“谛听啊,可是吾大劫已至?“ 谛听浑身的毛发都紧紧竖了起来,尾巴紧紧地夹在两条后腿中间,却仍只是呜咽着,忽然狗眼中垂落颗颗眼泪,却仍只是呜咽连连。 它是神兽,其神通就是,天上地下,六道之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而且,它能口吐人言。 但是此刻,它却只能如一只小狗儿似的呜咽哀鸣,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蒂千莎轻轻一叹,伸出手掌,抚了抚谛听的头,微笑道:“吾自西天来,得入幽冥界,一路顺遂,无灾无难。证道修行,立教传义,无有易者,故,吾本当有此一劫,无碍,无碍。” 蒂千莎飘然站起,款款走到庵前,看见两道人影儿正御风登山。 蒂千莎大袖微微一拂,道:“冥界广袤,不知边际。谛听,且去游历一番。” 一股神力,托起那白犬儿一般的谛听,将它卷下了忉利山,落在山阴处的谷坳里。 谛听仰首,望着高山之上,呜呜咽咽几声,终是一转身,夹着尾巴匆匆跑开,很快便没入了死寂一片的冥界大地。 蒂千莎掸了掸衣裳,面带微笑,迎出了庵堂。 蒂千莎并不知道这两人身份,只是凭借着她独特的功法修为,忽尔心血来潮,知道今日她当面临一场大劫,若度得过去,便能成就真正地藏法王,彻底融入幽冥大地。 若度不过去,便是身死道消,不复存在。 灵山修行,不经雷劫,但并非就没有劫数。 蒂千莎早就知道,自己入冥之后,必有一场生死劫,因而,早就做了种种谋划。 但谋划究竟能否生效,她也不甚清楚。 不过,看到谛听神兽大放悲声,而且竟连人言都再说不出,蒂千莎心中是有着不好的预料的。 或许,度不过去吧。 但是,以她的性子,一切随缘,心中倒也坦然。 她却不知,谛听惶恐不能言,是因为天赋神通,就是无所不晓的它,已经识破了自山下而来的那人身份。 那是……娲圣人! 谛听虽是神兽,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又如何敢叫破圣人名讳,点出圣人身份。 它既不敢,也不能,圣人威严,已经让它彻底失声。 所以,被蒂千莎抛下忉利山之后,谛听神兽略一思忖,也是不再上山,而是夹着尾巴逃开了去。 因为它清楚,若娲圣人看到了它,晓得它的天生神通,只怕……就不能留它了。 圣人面前,它不过是一只蝼蚁,纵然回得山去,又能做什么,只是自寻一死罢了,这才惶惶如丧家之犬,远遁而去。 蒂千莎却不知面前站定的英姿飒爽的金甲女神乃是娲圣,她合什道:“不知两位高人由何而来,上我忉利山,却为何事?“ 妖师鲲鹏傲然道:“这位,乃我妖族天妃应龙娘娘,本座,妖师鲲鹏。“ 蒂千莎不识二人真面目,但二人的大号可是听说过的,尤其是鲲鹏祖师,赫赫威名,蒂千莎在须弥山上修行的时候,也是曾不只一次听闻的。 倒是天妃应龙,她听的不多,甚至不知道这天妃应龙在外界传说中早已身故。 所以,听到二人自报身份,蒂千莎只是惊讶于这样两个人竟出现在冥界――自己的道场。 蒂千莎道:“原来是鲲鹏前辈和应龙娘娘,却不知两人寻吾何事?“ 天妃应龙微笑道:“本宫寻菩萨,是想送一桩大机缘给你。“ 蒂千莎听了不悲不喜,心中却是怦然一动。 机缘? 世有千千劫,情劫、名劫、财劫、利劫、生死劫、因缘劫,机缘又何尝不是一种劫? 度得过去,才是机遇。 度不过去,便是一劫。 蒂千莎双眉一轩,平静地道:“哦?却不知,两位所说的机缘,又是什么呢?“ …… 巫族如今可以对抗应龙和鲲鹏的,只有后土。 后土独战应龙或鲲鹏,照理说,都能略占上风。 但是,后土毕竟没有成圣,若应龙与鲲鹏联手,她便无法胜之了。 本来,借助六道轮回的力量,后土在冥界是可以拥有不逊于圣人的力量的。 她依旧没有掌握法则之力,可是通过本就是法则力量化身的六道轮回,可以短暂操纵法则力量。 可如今六道轮回盘还没修复,她不但不能借用六道轮回盘的力量,相反还要分出一道分身用以加固六道轮回盘,这种情况下,如果再往人间去为族人讨公道,无异于自取其辱。 所以,后土最终还是采纳了陈玄丘的意见,暂时将族人接回,由她来亲自庇护。 陈玄丘如此建议,也是避免巫族与妖族继续爆发冲突,仇恨越结越深,最终毫无化解的可能。 而陈玄丘也答应后土,一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巫族在鹿台之战,以及北极星域之战中,都发挥了极大作用,此时此刻,陈玄丘没有推辞的道理。 随后,陈玄丘向后土问起那无穷杀气的事来。 后土却也不知那无尽杀气由何而来,不过她的感应,倒比陈玄丘更加清晰。 后土道:“那无尽杀气,莫如说是……一种蕴含着抹除或毁灭法则力量的气息,还有难以言喻的煞气。以你如今的修为,照理说,应该能察觉出它与杀气的不同,不过,你感应到时,是在人间,可能不是那么清晰。” 蕴含着抹除或毁灭法则力量的气息,还有无穷煞气? 陈玄丘思过了一下,还是没办法搞清楚,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气息。 若只说是杀气,其实反倒好解释了。 他还没有找到的陷仙剑、绝仙剑,应该与诛仙、戮仙两剑一样,临出世时,必有冲霄之杀气。 可……蕴含着抹除或毁灭法则力量的气息? 诛仙四剑之一,应该没有这么力量吧? 要知道,诛仙四剑合在一起,再加上诛仙阵图,才是一件大杀器。 单独擒出其中任何一口剑,较之通天圣人创世青莲莲叶所化的青萍剑都要逊色很多。 三清圣人各有随身兵器,太上圣人是太乙拂尘,元始圣人是三宝玉如意,通天圣人就是青萍剑了。 这青萍剑曾对敌太上圣人的扁拐,元始圣人的三宝玉如意,接引的舍利子,俱都不落下风。 只是,后来被准提的七宝妙树所破,所以折了它的威名。 可要知道,准提的七宝妙树无物不刷,而且当时他还唤了孔宣相助,孔宣的五色神光,也是无物不刷。 这两个大刷子同时大发淫威,青萍剑吃一次亏,却也不算什么了。 在后土这边打听不到相应的消息,陈玄丘便想去小冥王那里寻求帮助。 后土因为要照看六道轮回,自然不能同往,还嘱他此去也带个讯儿给冥王,请冥王帮忙,于冥界大地上,寻找大地四固之材,但寻得其一,也可用来修复六道轮回。 陈玄丘自然应允,离了孟婆庄,眼见得奈何桥对岸摩肩接踵,全是因为六道轮回出了问题,影响了投胎速度的鬼魂,干脆腾空而去。 陈玄丘正行于空,突闻一声惊雷般巨响,蓦然循声望去,就见极远处一道光华直冲九霄。 旋即,一道碧莹莹光芒,宛如划破了天际倾入幽冥世界的一道大海。 陈玄丘顿时愕然,看那方向,该是地藏王菩萨的道场啊,这诸般异象,是出了什么事? 地藏不只一次帮过陈玄丘的忙,陈玄丘眼见忉利山有难,安有袖手不顾的道理,遂立即改变了方向,展开碧落凤雷翅,一路风雷地向忉利山上飞去。 第1166章 地藏劫 忉利山上,一身黄甲战甲的应龙天妃与一身白洁,皎洁如莲的蒂千莎战斗如神女之舞,一个充满了力量,一个无限柔美。 这至刚与至柔,竟完美融合,渐渐达成阴阳调和一般的效果。 妖师鲲鹏负手望天,看着空中交手的双方,双目微微地眯着。 主动出手的,是天妃应龙。 她如今以妖族之主自居,而地藏也是一教之主。 山下第一道石坊,上边就刻着“幽冥教主”的字样。 她虽是出自灵山,但自入冥,就算是教外别宗,自成一系了。 这样两个人,身份地位是对得上的,而且她们同为女子,所以天妃应龙主动邀战。 而鲲鹏祖师,也想看看天妃如今修为如何。 天妃应龙复出后,只说伤势已经痊愈,对她隐遁这些年来的经历与修为进境一直讳莫如深。 而鲲鹏祖师当初本就是在妖族危难之际,畏战而走的,心里有点虚,也不敢探问天妃应龙底细。 趁此机会,他正好一窥究竟。 地藏是灵山新圣人多宝座下得意弟子。 灵山四大菩萨,地藏、文殊、普贤、观音。 其他三人原都是阐教金仙,转投的西方教,论原本的辈份,与多宝其实是同辈。 只有地藏,是多宝继承西方教衣钵后,亲手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而多宝虽是以西方教修行功法而证道成圣,但他早年,也曾习过玄宗仙道法门,且道行颇深,贵为截教首席大弟子。 倒是绮姹蒂千莎,是从一张白纸,直接学习的西方教法门。 西方教门,第一代,西方二圣,是先学西方法门,后学玄宗仙道。 第二代,多宝、文殊、普贤、燃灯、观音等人,是先学玄宗仙道,后学西方法门。 到了第三代,才是直接学的西方法门,而这第三代中,地藏就是最为佼佼者。 而她入冥之后,观悟冥界运转生息,参悟冥界大道规则,融入她所学的西方法门。 而西方法门,本就更专注于灵魂之研究,所以竟使得地藏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而且又有增补变化,与灵山那位师尊所传本源,已经有所不同了。 所以,妖师鲲鹏本以为天妃应龙是与通天圣人一辈的人,而绮姹蒂千莎则是通天圣人大徒弟多宝的弟子,是徒孙辈儿,这场战斗,须臾就可尘埃落定。 可是,二人交手这么长的时间,绮姹蒂千莎又占了地利之便,这座山,整个儿被她祭炼得与本体气息相通,可借助圣山之势,竟抵敌天妃,丝毫不落下风。 天妃应龙暗暗恚怒。 她本以为,很容易降服地藏,万没想到,这地藏进境修为,竟然如此之快,现在已经隐隐然可以与她压制了修为,模拟着应龙昔年战力的境界相匹配了。 这应龙徒具躯壳,内里实是娲皇。 娲皇心胸狭隘,最是受不得羞辱。 虽然现在无人知晓她这个天妃是西贝货,但久战之下,娲皇心中却已懊恼无比。 压制修为的想法,在这种偏激的愤怒之下,已经完全抛到了脑后。 地藏如柳叶随风,身形飘逸,刚刚卸去应龙霸道一击,应龙天妃突然气势暴涨。 二尸准圣的气势,陡然暴涨为三尸准圣,紧接着,犹在不断攀升…… 应龙天妃一声长啸,纤纤玉手一招,黄金甲胄上飞起一道鳞片,陡然飘落手上,化作一柄丈余长,通体暗金色的锋利长矛。 “咄!” 应龙天妃大喝一声,如言出法随,神音浩荡,直扑地藏,禁锢了地藏身周地水火风诸般元素。 那锋利的黄金长矛,猛然击碎空间,隔着百丈之远,陡然一闪,已然带着肃杀之气,出现在地藏胸前。 地藏双眸暴缩,这……传说中的半圣之姿! 应龙天妃竟已到了这般境界? 地藏引手虚招,山下幽冥海中,无数莲花随风而起,化作一条莲华长龙,那龙尾就握在地藏手中,犹如手缚苍龙。 莲花长龙,迎向黄金长枪。 长枪锋利的枪尖,洞穿一层层莲华,漫山莲瓣飘飞。 千重莲花如障,却挡不住那锋利一枪之刺。 地藏再欲闪躲,可身躯四周,尽被定住,再也无法闪避。 黄金长枪刺穿最后一层莲华,枪尖猛然爆出璀璨的金光,瞬间化作一只龙首,发须眉眼,栩栩如生,片片鳞甲,宛若实质。 伴随着一声似枪锋破风之吟,又似巨龙咆哮之吟的巨大吼声。 地藏娇躯,猛然后退,高飞千丈之远,定在空中。 应龙天妃手执金枪,一身金甲,傲然立于原处,一双妩媚却满是煞气的眸子望定远方那一朵昙莲般皎洁的人儿。 一丝丝殷红的鲜血,从地藏胸前迅速浸染出来,使她胸前雪白的袍襟上,仿佛陡然绣上了一朵殷红的鲜花。 地藏低眸,看一眼胸口,一道创口,撕裂了她尤胜不坏金刚的法身。 地藏双手合什,安详一笑:“应龙娘娘天姿无双,假以时日,当成圣人,可喜,可贺。” 地面上,妖师鲲鹏双眸缩如针尖,死死盯住空中那黄金战甲的英武女神,心中的震撼,实是无以复加。 半圣! 她居然成就了半圣! 圣人之下第一人,究竟是谁? 曾有人说,是孔宣。 也有人说,是东皇太一。 还有人说,是冥河老祖。 但鲲鹏祖师对此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他一直认为,他才是圣人之下第一人。 如果东皇太一不是手执混沌钟,他根本就不会屈就妖师之尊,早就向东皇太一挑战,争夺妖帝之位了。 只因为,在很久以前,他就是半圣之尊,是凌驾于大多数三尸准圣高手之上的。 当然,他能成就半圣,其实与元凤一样,他的鲲鹏本体所赋予他的血脉之力,占据了很大的先机。 可无论如何,他确实拥有强大的实力,所以才曾觊觎妖族之帝的尊位。 也正是因为他拥有如引强大的实力,所以应龙天妃前往混沌之中北冥之海,邀他出山,并慨然允诺,等妖族夺回三界权柄后就退位让贤,他才深信不疑。 因为他觉得,既便到时应龙想反悔,他也可以靠他强大的实力硬夺过来。 可他万没想到,应龙天妃竟也拥有了半圣的修为。 看来,原本的打算不太可靠了,我得多作防备才是。 鲲鹏祖师暗暗思忖着,一瞬间,便是无数想法涌上心头。 空中,娲皇却不知暴露了实力,竟引起了鲲鹏祖师的忌惮。 她望着地藏微微一笑,道:“地藏,你现在该知道,本宫确有一统三界的本钱了吧?只要你现在点头,先前本宫答应你的条件依旧作数。我妖族奉你为教主,立你的教门为我妖族国教,从此休戚与共,仙福永享。” 地藏微笑,合什垂眉道:“地藏,只是个传道人。吾,自然想将吾道传之三界,却不想参与妖族的杀伐之争。” 应龙蛾眉一挑,傲然收枪,道:“地藏,你且不必忙着回答。本宫给你三天时间,好生考虑一下。你若应允,本宫保你幽冥教主,成就天下第一大教,从此冥界称尊,威扬三界。 你若不答应,三天后本宫再来,不但你这幽冥教主身死道消,十殿阎罗,本宫也要尽数毁去!地藏,你的道统、衣钵,本宫将从这天地之间,尽数抹去!” 应龙说罢,旋身道:“妖师,我们走!” “好!” 鲲鹏祖师及时醒过神儿来,立即收敛了异色,跟上天妃应龙的云头,齐齐向远方飞去。 地藏一直立于空中,直到天妃应龙与鲲鹏祖师走远,这才飞速降落在自家庵堂之前。 方才的镇静与平和,在落地的一刹那便尽数消失了。 她被刺伤的,何止是胸前那一枪,还有枪上蕴含的无尽力道,对她身体气机的破坏。 地藏踉跄进入庵堂,在蒲团上跌坐下来。 “这一劫,果然关乎生死!“ 地藏紧紧摁着胸口,汩汩鲜血,从指缝流出。 “天妃三日后要再来,本座伤势未愈,却是抵挡不得了。或许,我该向冥王求助!“ 地藏自语了一句,染血的玉指轻轻一弹,一滴血珠从指尖飞出,瞬间化作一只血玉色的蝴蝶,展开翅膀,飞出庵堂,直往冥王殿方向去了。 这就是地藏与后土的区别了。 后土身份地位,与北阴大魔王可以比肩,有什么事,她是可以直接找北阴大帝交流的。 而地藏身份辈份,现在远不及两位前辈,修为也是不如,纵然她真正想要求助的是北阴大帝,却也只能委婉一些,通过小冥王荼蜗来进行。 只是,生死存亡、一教存续的危急关头,她想到的却是向北阴大魔王求援,而不是她的师尊,灵山之主,这心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一指弹出血蝴蝶,径往幽冥王宫去,后土便立即盘膝调息,调养伤势。 应龙天妃这一枪,只是示威,她还要招揽地藏,此时却是不想杀她,因而伤势虽重,却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地藏结被甲护身契印,周身涌起一道道莲华状清光,娇颜更显清丽圣洁。 就在这时,一只血色蚊子,却是无声无息地浮现在空中,就定在她的身后。 然后,那血翼蚊子,便化作了一个凹腮突嘴、双眼狭长的冷厉灰衣道人,舌尖轻吐,舔了舔紫黑色的干瘪的唇,露出一丝狞笑。 第1167章 大愿寂 若是金灵圣母、九天玄女这等人物,绝不会在无人护法的情况下,不做任何防范措施,便这般开始入定疗伤。 绮姹蒂千莎心性纯洁善良,战斗经验又实在太少,根本没有虑及可能的意外。 她这里刚刚入定,身后的蚊道人右掌突出,掌上带着一种灰蒙蒙的气息,便印在了绮姹蒂千莎的头顶百汇穴上。 据说,冥河老祖是幽冥幽血诞生的第一只生物,而蚊道人便是第二个。 蚊道人远不及冥河厉害,却也有着极其厉害的功夫。 一个是不死之身, 一个是无孔不入的身法, 一个是无坚不破的刺吸式口器。 不死之身加上无孔不入的身法,哪怕他只有一个小小天仙修为,都足以叫人头痛欲裂了。 这也是西方二圣被他吞了三品莲台,气劲儿过去后,也只能无奈放弃寻仇的原因。 二圣只是脸皮厚,碰上这打不死的小强,又能如何? 而今,蚊道人一掌拍在蒂千莎头顶的,便是摄取自幽冥血河的污秽之气。 地藏身心至纯至净,如大日光明。 可是,碰上如此污秽邪恶之气息,又加上重伤在身,也是一阵晕眩,顿时丧失了意识。 蚊道人脸上露出阴冷得意的笑,脸部瞬间蚊蝇化,一条长长的刺吸式口器探了出来,笔直地扎进蒂千莎雪白娇嫩的后颈,迅速吸摄起她的血肉来。 蚊道人的吸摄之功,可不是像一般蚊子那样只是吸点血,他是先吸食血肉,再吸食筋髓,最后吸食元神,直到将人形神俱灭! 当初龟灵圣母之所以保留了最后一丝真灵,历无数次轮回,方才寻回自己,却是亏了她的真身还有一层硬硬的龟壳,那是蚊道人吸食消化不了的。 也亏得这身体的最后一部分得以幸免,才保留了一线真灵。 而此刻,绮姹蒂千莎粉玉莹莹一个身子,却哪里抗得住这洪荒第一凶蚊的血食吸摄之力。 陈玄丘循着那道道异象,飞快地赶到忉利山下,浮光掠影一般,也顾不及看那后立的石牌坊,便向山上扑去。 陈玄丘刚穿过第二块石牌坊上空,山脚下,便又有十余道人影先后赶了来,马不停蹄地向山上追去。 蚊道人的吸摄之功,固然凶残,可中招者会同时被麻痹了神经,全无知觉。 蒂千莎此时就是这样,容颜姣好、身材袅娜、满脸胶原蛋白的一个纯美少女,被吸食吞噬着她的血肉,精气,犹自全无察觉。 她倒也没有变成鹤发鸡皮的一个老妪, 已然修成菩萨真身,哪里还有衰老疾病。 只是她的身体在不断缩小,最后只成了拇指大小,却仍像是照着原本的样子,同样比例缩小了似的。 恐怖的是,她即将被人将血肉筋骨髓全部吸食干净,却仍浑然不觉。 蚊道人双目怒突,运足全身气力,不舍得留下一片血肉,菩萨之肉身,堪比最上乘的天材地宝了。 就在这时,陈玄丘已掠至山顶,立于庵堂之前。 “蒂千莎,陈玄丘求见。” 陈玄丘到得山顶,已不见了激战景像,但空气激荡,余韵犹在,他能感觉到,方才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大战。 所以,他只是礼貌性地唤了一句,不等回答,便一把推开了房门。 此时蚊道人用尽全身气力,正欲将蒂千莎彻底吸食干净。 冥河老祖先于他诞生,已将幽冥血海中法宝全部继承。 蚊道人既无法宝,也无上乘功法可以修练,他这只洪荒凶蚊威震天下,全靠天赋神通厉害。 故而这蚊道人贪婪至极,极想将地藏全部吞噬。 若能将绮姹蒂千莎的灵与肉完整吸收,他说不定有机会领悟掌握地藏的全部功法与领悟。 此时的绮姹蒂千莎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只在蚊道刺吸式口器之上,还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小小肉团。 房门一看,陈玄丘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玄衣道人的背影。 他瘦高颀长,耸着肩膀,双臂半蜷,似在作势掐人似的。 这是他努力想将绮姹蒂千莎彻底吸噬,下意识做出的动作。 一看这背影,陈玄丘就知道他绝不是地藏,地藏庵堂之中,陡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做着这样的奇怪动作,尤其是此间刚刚爆发过一场大战…… 陈玄丘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感觉不妙,他沉声大喝:“什么人!” 掌势一动,就向蚊道人的肩头抓去。 这一掌已经蓄了力,因为不明此人身份,一时没下杀手,但是一旦被他扣住,大拇指力贯琵琶骨,就可暂时锁住此人的修为,将他制住。 蚊道人察觉不妙,只差最后一刹,可惜却没了机会。 他若不想为人所制,只能放弃,收回功力,身形疾旋,向旁一转。 那刺吸式口器之上,甩出一滴鲜血,晶莹、殷红,仿佛一粒小小的珍珠,恰甩向陈玄丘的面门。 陈玄丘不晓得是什么暗器,仗着自己肉身强横,暗运玄功,伸手接过,定睛一看,顿时一愕。 小小一粒血珠,质地却是十分的紧密,托在掌心,竟颇有质感。 它被人接住,竟没有松散在陈玄丘的掌上,而是如同一粒水银珠儿似的,在他的掌心滴溜溜流动。 陈玄丘自上边,竟隐隐感觉到了绮姹蒂千莎的气息。 陈玄丘不由心中一颤,掌心一动,那水银珠儿似的血珠一下子从掌缘跌落,掉向地面。 就差这一丝了! 蚊道人一直苦于自己凶蚊之身虽强,却无强大功法傍身,难得有机会吞噬一个完全精通甚而有所发展西方教法门的大能,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他身形一晃,立即变成一只血翼通红的蚊子,便向那粒血珠扑去。 陈玄丘虽还不明所以,但是见这蚊形妖怪,竟不管不顾扑向那蕴含着地藏气息的血珠子,便知道不妙。 陈玄丘立即双剑齐出,他也恐怕这剑锋削去,削不中这小小蚊蝇,两口仙剑,顿时变成了两只苍蝇拍儿的形状,“啪”地一声便是一拍。 蚊道人虽是化身亿万,乃不死之身,可此刻几乎吞尽了地藏的,却是眼前这一只。 若被陈玄丘拍死,那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那血蚊只能心中暗恨,却把翅膀一斜,堪堪从两口仙剑所化的苍蝇拍儿中间穿了过去,险险地要被拍成肉泥。 就只差了这一拍,那粒血珠子“啪”地一声落在地上,见土即入,当真是“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一下子没入冥界大地,不复与见。 蚊道人几乎要活活气死,就只差这一丝! 当年,他拼着得罪通天圣人,也要吞噬了龟灵,谋的就是通天一脉的修行功法。 可谁知,那龟灵却有一个坚硬的龟壳,使他的吞噬速度大受影响,未等他吞噬完成,白莲童子就赶了来,将他打跑。 正因为西方教的白莲童子坏了他的莫大机缘,他怀恨在心,这才摸上灵山,将那十二品莲台吞去了三品。 如今,可以获得完整西方教功法的一个大好机会…… 蚊道人眸中凶光一闪,顿时盯住了罪魁祸首陈玄丘,“嗡”地一声就向他扑去。 陈玄丘掌中两只苍蝇拍挥开,噼噼啪啪抽得那蚊道人左闪右避狼狈不堪。 寻常的苍蝇拍他自然不怕,可这两口仙剑所化的苍蝇拍,他不能不避啊。 山路上,一行人正飞掠而来。 前边一行十人,个个身着玄色帝王冠服,正是受地藏点化,立十殿而成阎罗的谈琰、汤唯等人。 随在最后边的,却是小冥王荼蜗。 堪堪将要赶到山顶庵堂时,正是庵堂内那一滴血珠子入冥土之时。 一时间,忉利山轰鸣摇晃,大地震颤,一块块巨大的岩石拔出地面,在这巨大的震动下,轰隆隆地滚下山去。 山野中,走兽惊惧,飞禽低翔。 走兽的凄嚎,飞禽的惨叫,比无数幽灵的凄号还要叫人惶惧不安。 山脚下,那千里荷田土崩瓦解,大地陷裂,一道道岩浆喷涌出来,照红了半边天,炙烤得忉利山上葱郁的草木纷纷枯败,然后着起火来。 这一幕,宛如末日将临。 十位阎罗疾行的身影顿时惊怔在那里,心中蓦然升起一个领悟。 谈琰脸色苍白,目中蕴泪,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地,颤声道:“大愿地藏王菩萨……圆寂了!” PS:月末,求月票! 第1168章 地藏的罗生门 高山震动,滚石落峡,平湖塌陷,岩浆奔涌…… 如此异象,陈玄丘和蚊道人自然也感觉到了。 蚊道人知道那是地藏的最后一滴血融入大地产生的异象,不禁更加懊恼。 虽然地藏中招时无知无识,但是被人摄取精元与神魄,神躯还是会进行本能地抵抗。 所以,精魄精元不断避让,最后都集中在了这最后一滴血上。 若非如此,只一滴鲜血入地,何至于引起如此恐怖的异象? 这要是被他吸收了…… 懊恼之下,心神一个恍惚,动作稍慢,陈玄丘变成苍蝇拍的诛仙剑,啪地拍中了他一只翅膀。 蚊道人一声尖叫,顿时恢复了灰衣枯瘦的道人形象。 他的一条臂膀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看着枯瘦的一个人,却是鲜血狂喷。 陈玄丘一怔,拍化长剑,一剑刺去。 蚊道人察觉这剑厉害,尖叫一声,一个身子,瞬间化作亿万只蚊蝇,“轰”地一声四散飞去。 陈玄丘一剑划去,也不知削落了多少只蚊子,可这无数只蚊蝇,每一只都是蚊道人,又哪里能杀了他。 高山之上,一只凤凰虚影陡然出现,双翅展开,昂首向天,然后一双神目缓缓下视,凤之业火在其口中熊熊燃烧起来。 但是,憋大招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已经足以容得这亿万只蚊蝇四散而去,已经是杀之不得了。 陈玄丘懊恼不已,他提剑看看地上,那一滴鲜血早已渗透进去。 陈玄丘沉默一刹,甫一返身,庵门就砰地一声被推开了,谈琰、汤唯、安知命、宁尘、玉衡等人看到的,就是陈玄丘手提双剑,脸色阴沉,地上还有一汪鲜血…… …… 小冥王是最后一个走上山的。 十殿阎罗悲诉地藏圆寂,叫他也吃惊不小。 自从各方休战,和平共处、共同协调整个冥界运转之后,他对现状其实是很满意的。 他负责整个冥界的执政权,十殿阎罗负责对入冥幽魂的安排和管理,后土负责六道轮回的出口,地藏王负责对冥界居民和不能及时投胎的幽魂的教化与疏导,七音染负责浩瀚无边的冥界大地中那些从无人踏足的地方进行开发与勘探…… 以前被北阴大帝赶鸭子上架,只能独自负责这所有一切,忙得昏天黑地的冥王荼蜗,终于觉得自己这个冥王当的,有那么点滋味儿了。 但是现在,地藏死了? 是谁杀了地藏? 陈玄丘手提双剑,剑上染血,立于庵堂中的一幕,十殿阎罗都看见了。 不过,十殿阎罗因而认定陈玄丘是杀人凶手,奋而拔剑,与之死战的狗血一幕,并没有出现。 十殿阎罗本是奉常寺中已履职多年的大神官,阅历丰富,智慧超群,谁也不会头脑一热,就跟个中二少年似的,提剑就上。 陈玄丘很快就说明了他在山巅所遇到的情况。 于是,陈玄丘就和十殿阎罗,还有冥王陛下坐在一起,讨论起了谁是凶手的问题。 陈玄丘述说那灰衣道人模样,冥王和十殿阎罗都没有反应。 他们无人见过那位太古凶虫的模样。 但是说到他的化蚊吸血,他的身化亿万,冥王和十殿阎罗却顿时悚然动容起来。 蚊道人! 潜形匿踪多年的蚊道人,又出世了! 汤少祝甚至下意识地放开了神威。 谈太师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做什么?” 汤少祝警惕地道:“传闻这天地间第一只凶蚊,无孔不入,可于无声无息间靠近他人,偷袭吸血,不可不防。” 谈太师因为地藏圆寂,心情很不好,所以对这个自己极欣赏的晚辈,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你有血肉吗?你以鬼体,转化为冥界神躯,完全由冥界气息凝聚的躯体,你想让蚊道人吸噬什么?“ 汤唯哑然,身着一袭玄色王袍,显得极其清贵英俊的脸庞上,居然还漾起一抹羞红,讪讪然地收了气息。 旁边,“轰“地一声,陈玄丘放开了自己的神威。 他的神威,较之汤少祝可强大了不只一点半点,整座山头,都瞬间被他的神威所包裹。 谈太师扭头又看了一眼陈玄丘,陈玄丘神色淡定,不解释。 小冥王咳嗽了一声,忍不住道:“大哥,蚊道人固然凶残,可也不是想吸谁就吸谁。以你的修为,除非身负重视,意识恍惚,否则,他连你的身都近不了。“ 漫山神威瞬间收敛,陈玄丘神色淡定,一点都没不好意思。 他年纪还小嘛,这上古凶神的赫赫威名他倒是早听说了,但其他的,他哪知道那么多。 “蚊道人入世,我不觉得奇怪。但是,他为何要跑到冥界来,杀死地藏菩萨?“ 谈太师性情沉稳,最先想到了这个问题。 宁尘也陡然清醒过来,道:“不对,事有蹊跷!“ 陈玄丘道:“什么蹊跷?“ 宁尘道:“菩萨有大智大慧,自入冥以来,参悟幽冥法则,融入她的道,修为日益精进。不要说,今日之地藏,较之当初之蒂千莎,修为一日千里。就算是当初的绮姹蒂千莎,也不是蚊道人正面对敌能够战胜的。那么,蚊道人是如何制服教主的?“ 众阎罗面面相窥一番,一时不能言语。 陈玄丘沉吟道:“所以,蚊道人要么是暗算,要么,就是他还另有帮手。“ 众人都没有说话,但基本认同了他的这个说法。 陈玄丘继续道:“蚊道人与蒂千莎无冤无仇,为何入冥,弑杀于她?他的目的何在,动机是什么?是他自己想来,还是因为……有人要他来?蚊道人消失这无尽岁月期间,始终是一个人隐匿,还是投靠了什么人?“ 陈玄丘到底是九尾天狐,之前没想到一些事,不是智慧不够,而是阅历不足。 如今被谈琰等人一提起,他心中迅速想到了许多的不合理。 陈玄丘继续道:“我们无从揣测这些问题,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想一想,蒂千莎若是圆寂了,对谁最有利?“ 小冥王摸索着下巴,道:“不错!地藏圆寂对谁最有利,那幕后真凶是谁,便也昭然若揭了。” 天庭? 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共同敌人,昊天的天庭。 但是,在反抗天庭的力量中,地藏的危害可以说是最小的。 如果,这蚊道人早被天庭所控制,出动这上古凶虫的第一战,竟是杀死一个危害最小的人,却引起其他所有人的警惕与戒备,这显然不合乎天庭的利益。 那么,地藏若是圆寂,于谁更有利? 再仔细想了想,陈玄丘、小冥王、十殿阎罗的脸色都变了,变得很难看…… PS:月末啦,年底啦,俺去泡个大澡搓个大澡,晚上还约了作者朋友两家一起家宴,我下午若回来早就赶紧码第二章哈,求个月票先~ 第1169章 谛听逃亡 十殿阎罗是感应到此处大战气息,随后赶来。 只是他们的道行远不及陈玄丘,速度反不及更远处的陈玄丘,以一双碧落凤雷翅,率先赶来。 当然,这是他们的说辞。 谁又能保证,他们不是先行赶来,围攻了地藏,待地藏已失去了抵抗能力,这才交给蚊道人,他们则返回山下,佯作匆匆赶至? 毕竟,陈玄丘赶到时,只看到了即将把地藏完全吞噬的蚊道人,并未看到先前大战情形。 至于十殿阎罗对付地藏的理由…… 他们如今在冥界位高权重,是冥王之下最高的统治者。 但他们是地藏点化而成鬼雄的,也是地藏一手扶持,建立的十殿。 坦率地说,地藏对他们的控制力,还要超过冥王,如果他们有心摆脱这种控制的话…… 小冥王,同样有对地藏下手的动机。 冥界几派势力合并之后,就建立了背靠丰都大帝,冥王统治,十殿执行的行政体系,而后土虽位高权重,但只是守着做为出口的六道轮回,平素并不干涉冥界事务。 反倒是地藏后来居上,不仅对十殿阎罗,对诸多冥界居民的传教,也在迅速扩大着她的影响力。 光是对十殿阎罗,和冥王拥有交错的统治权,如果冥王是个权力欲旺盛的帝王,就绝不会容许地藏的存在。 冥王是这样的人吗?表面上看,不是,可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又有谁知道? 一个人的心思,可是连圣人也无法窥探的所在。 北阴大帝也有杀人的动机。在冥界四方势力中,只有地藏是完全的外来者,不似后土,因着六道轮回的原因,已经彻底和冥界的利益绑定。 而且,地藏这位幽冥教主,虽说是西方灵山的教外别宗,可道统上,毕竟系出同源。 北阴大帝做为整个冥界的最高统治者,真的不忌惮地藏及地藏背后那三位圣人吗? 北阴大帝已经与冥界融为一体,就像要与天道融为一体的鸿钧,任何可能影响、浸染、干扰冥界的因素,都是他考虑剔除的存在。 可西方灵山那位多宝圣人,就没有杀人动机么? 如果他对冥界的野心更大一些,或者对已经在冥界站稳脚跟的幽冥教掌握更大控制力的话,那么单枪匹马在冥界开辟了一方势力的地藏王,显然就是多宝应该对付的。 这位封疆大吏,已经有些尾大不掉了。 尤其是她观悟冥间法则,圆融她的法门,已经要自成一系的时候。 地藏若是死了,多宝不会放弃地藏已经开拓的大好局面吧?如果他派人来继任地藏的位置,比如把更听话的摩诃萨派来…… 想到这些,大家的心情都很不好。 不但对于真凶是谁,他们无从判断了,而且自己其实也是因着利益关系,有杀人嫌疑的。 虽然,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有真的怀疑彼此,但是具备成为杀人凶手的资格这样事,就足以令人懊恼不已了。 陈玄丘察觉到了众人的不自在,虽说众人上山时,只有他提剑而立,剑上染血。 他曾与蚊道人恶斗一场,也完全是他的一面之辞。 但此时,反而是他,显得最为清白。 因为,他是最没有理由杀害地藏的。 所以,这个时候,也只能是理最直、气最壮的陈玄丘来说话了。 “蒂千莎之死,诡谲重重。但是这样一尊大修士,背景又深厚无比,绝不会有人无端杀害,内中必有目的。如今我们也不必做无端猜测,虽不知幕后真凶何人,目的又是什么,但是只要抓到蚊道人,必能真相大白。“ 陈玄丘道:“你们不宜离开冥界,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上穷碧落,我也要找到蚊道人,查明幕后真凶,为蒂千莎讨还公道!“ 蚊道人是洪荒凶虫,他的本领虽不算强大,可是一个偷袭无孔不入、一个不死之身,只这两样,就足以令大部分修为远比蚊道人更强大者,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但陈玄丘不但主动接过了抓捕蚊道人的事情,还把挖出幕后真凶,为蒂千莎报仇的事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谈琰、易尘、安知命等人激动不已,不禁向陈玄丘卟通跪倒。 “地藏王于我等,有再造之命!为地藏报仇,本是我等份内之事。公子大义,我等铭记在心,永世不敢或忘。“ 陈玄丘在奉常寺时,这可都是他的上司、前辈,更何况他与茗儿姊妹交好,岂敢让谈琰向他下跪,慌忙上前扶起,肃然道:“玄丘曾蒙蒂千莎攘助多次,这份恩情,亦铭记心中。今日揽下为她复仇之事,是玄丘心甘情愿的,诸位前辈大可不必如此!” 陈玄丘顿了一顿,又道:“蒂千莎随身神兽谛听,今也下落不明。或许,它会知道真相如何。搜捕蚊道人的事,交给我。至于谛听,只要它没有离开冥界,各位要找到它就很容易,这件事还要拜托诸位了。” 小冥王和十殿阎罗纷纷答应。 而就在此时,那白犬一般的谛听,化作一道流光般,奔掠于冥界大地之上。 娲皇也没有忘记,地藏身边,有一只谛听。 当初地藏独自一人前往冥界,为西方教开拓这片新土。 因为不敢给她太多人手,免得北阴道人忌惮,所以地藏孤身一人。 多宝便把灵山神兽谛听送给了她,有此神兽陪伴,地藏在冥界,无异于千眼千耳。 娲皇登上忉利山时,便未看到这只神兽。 她揣测当时这只神兽便不在山上,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神识扫视了一遍冥界大地。 谛听正是感应到了她的神识扫描,这才惊得肝胆欲裂,仓惶奔逃。 幸亏娲皇利用应龙之身时,神识力量受到了限制,而且如此放肆地扫描冥界,担心引起北冥大魔王的干涉,所以娲皇还是有所保留。 饶是如此,谛听也不敢大意。 它小心地躲避着,奔逃着,前方忽然便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正是鬼帝七音染的人挖掘勘探十八层地狱开辟的巨大坑洞。 由于第十七层开辟后,洞穴内杀气纵横,那种带着抹杀法则的力量,根本无从抵抗。 经过几日的试探后,七音染只得暂时放弃,回到了灌愁海她的离宫。 所以此处没有一名鬼卒。 反正谁也进不去,连那般强悍的骨龙,进去之后都瞬间被抹杀,还怕谁逃进去么? 可这时,谛听奔逃至此,总感觉一抹若有若无的神识似乎在扫描着自己,判断着它的身份,惊恐之下,纵身一跃,便向那深坑中跃去。 那巨坑宽广足有数十里,一只小小白犬飞跃而下,宛如一粒尘埃! 谛听任由身体自由地落下,不由自主地长吁了口气。 它感觉得到,那抹若有若有的神识气息,随着它跃下深坑,已经消失了…… PS:月初求月票!祝大家新年愉快~~~ 第1170章 大妖行空 地藏的葬礼非常简单。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许多繁文缛节,就已没了意义。 以山为坟,洒泪祭奠,十殿阎罗方才辞去。 站在山前,怅望许久,陈玄丘才转过身。 小冥王上前道:“大哥,可要去我那里稍作盘桓?蒲儿时常念叨你呢。” 陈玄丘摇了摇头,道:“前几日,冥界突有一股力息,冲天而起,其势满含凶煞,十分强大,你可知道,它源于何处?” 小冥王目光一凝:“大哥也感应到了?小弟当时确实也有所感应,只是再想追寻,却已全然没了气息。怎么?” 陈玄丘道:“我在东方飘云世界,确曾有所感应。而在那里,不只一个高手,东华帝君、凤凰家族……,却全然没有感应。” 陈玄丘顿了顿,还是把自己身怀诛仙、戮仙两剑的事隐瞒了下来,道:“所以,我觉得,这无穷杀气,似与我有些机缘在里边,此次入冥,就是为了寻找这份机缘,却不想正碰上蒂千莎出了意外。” 小冥王听得也是慨然长叹,道:“大哥不妨就去我那歇息几天吧,这件事,我晓谕整个冥界,相信会有人知道些端倪,待他们报来,大哥再去探寻,也好……” 他刚说到这里,一道阴影忽然自远方飘来。 小冥王语气一顿,微露讶意。 那灰意在他二人面前停住,化作了一个灰衣道人,相貌笼在灰色的淡淡雾气之中,却看不分明。 只觉那衣袍、发冠,式样奇古。 小冥王一脸惊讶,急忙拜倒,口称“大老爷“。 冥王曾是北阴道人身边侍剑小童,北阴道人对他而言,虽有授艺之恩,却更是主人,如今当其面,自然尊称“大老爷。“ 陈玄丘先前已在孟婆庄见过他,忙上欠身见礼。 北阴道人淡淡道:“关于那无边杀气,陈公子可往灌愁海去寻那七音染,此事,她知晓详情。” 陈玄丘又惊又喜,连忙道谢。 陈玄丘想要搞清楚那无边煞气的因由,毕竟这可能是个机缘,而机缘一旦错过,那就无缘了。 而且,反天联盟大好局面,现在多了个不稳定份子应龙,陈玄丘也放心不下。 他答应了后土,要协助巫族,暂时退隐孟婆庄, 同时,搜捕蚊道人,也得提上日程。 一身系以这么多事,他还真没功夫和人叙旧攀谈,上门做客。 一俟得到北阴道人提点,陈玄丘马上谢过北阴道人,辞别小冥王,往灌愁海方向飞去。 小冥王见陈玄丘走远,忙道:“大老爷,地藏王……” 北阴道人截断了他的话道:“此事,我已知晓。地藏自有地藏的因缘,你且自归冥王殿,整饬军备,征召阴兵。” 小冥王动容道:“大老爷,这……是要出什么大事么?” 北阴道人转首向远处望了一眼,肃然道:“告诉十殿,暂停一切轮回事宜。十殿负责征召鬼界居民为鬼卒阴兵,十帅负责对他们的训练调教。 七音染探索十八重地狱,积累了很丰富的训服冥界生物的经验,那些生物,智、识虽然低下,战力却不容小窥,叫她暂且放下探索第十八层的计划,全力培养骨龙、骨灵骑士等冥界生物。“ 小冥王越听越是心惊。 当初,七音染、地藏王与他三家争雄,打得不可开交。 可老师却态度怡然,不闻不问。 而这一次,老师却亲自跑来,告诉他要大征兵、大练兵,这究竟是要出什么大事? 北阴道人不说,小冥王自然也不敢问,只是唯唯应下。 北阴道人叮嘱了小冥王,举袖一挥,便化作一团灰影,飘然远去。 小冥王爬起身来,不满地嘟了嘟嘴,吃味儿地道:“大老爷总把人家当小孩子,只告诉人家要做什么,从来不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对陈大哥,倒是客气的很,比对我这个宝贝徒弟全好!” 冥冥中,陡然闪出一只脚来,一脚踹在了小冥王的屁股上,踹得他一个趔趄。 北阴道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啰嗦什么,还不去办!” …… 三日之后,天妃应龙、妖师鲲鹏带着三大妖帅、数十位大妖,怔怔地站在忉利山前。 山,已化作一座大冢。 看那山前十殿阎罗立下的巨大石碑,这竟是地藏之墓? 天妃和妖师都懵了。 他们这次来,特意带了数十位大妖,为的就是向地藏炫耀武力,逼她臣服。 可是,怎么就死了呢? 天妃应龙知道自己出手轻重,那一矛,本不可能置地藏于死地啊。 难不成是诈死? 这个念头只刚浮上心头,就被天妃应龙否决了。 不可能的,地藏身为幽冥教主,就算不肯力敌而死,有三日功夫,她也可以选择向师门求援。 如果引得多宝入冥,北阴生忌,天界局势进一步复杂起来,倒也更合她的心意。 可是…… 人群中,商羊、英招、计蒙三位妖帅,脸色也很难看。 计蒙微微皱眉,扭头对英招低声吐槽:“天妃娘娘打死了地藏,岂不与西方教因此结下无解的仇怨?咱们本与巫人有仇,前番从截教抢走了人,势必也让金灵圣母心怀不满,如今再结怨于灵山,怕不是要仇敌满天下?” 英招对应龙也有些不满了,要与巫人为敌,他不反对。可是那就好好经营人间道场,壮大实力,与巫人来个不死不休啊,何必非要跑到冥界来招揽帮手? 这一下好,帮手没招到,却又得罪了西方灵山,娘娘到底是个女人,做事没个章法,要是妖帝和妖皇时候,做事固然霸道,可哪里会有这种颠三倒四、不知所谓的事儿来。 商羊缓步向旁走了两步,微一弯腰,从那残破的大地上,顺手揪起一蓬暗紫色的冥界野草来。 商羊状似无聊地摆弄着草茎,却是不动声色地卜算了一卦。 他的卜算之术,卜算个人吉凶,最是灵验。 这信手一卦,算出了结果,竟是一课“复”卦,星火蛰伏,向死而生。 商羊不禁有些痴了,星火蛰伏,向死而生? 商羊有心向天妃说起,忽又心中一动,不成,不可说。 卦象既然如此,我妖族与灵山这场恩怨,便还有得解。 若是说与娘娘听了……,娘娘如今喜怒无常,尤嗜杀戮,与往昔性情大不相同,谁知道她会作何反应。 一个弄不好,反而让这仇怨,越结越深了。 坟丘前,天妃应龙轻轻吐出一口拙息。 妖师鲲鹏道:“这地藏,忒不抗打,娘娘原本只是施以小惩,想不到她却捱不过娘娘这一枪。娘娘,地藏已死,想招揽幽冥教的想法,只怕便行不得了。” 天妃也缓过神儿来,有些晦气地一摆手,道:“可惜了,本宫本以妖族教主之位相待,可惜她没有这个福分。” 鲲鹏祖师道:“娘娘,我们现在便回返地维吗?” 应龙冷笑道:“何必急着走,既然来了,不如我们便去拜访拜访那位平心娘娘,免得她笑话我妖族中人没有礼数。” 鲲鹏也是个不怕事儿大的,平心娘娘近圣而非圣,就算打不过她,鲲鹏也自信可以逃出冥界,一听这话顿时心潮沸腾起来:“哈哈哈,娘娘豪迈!既如此,咱们便去寻访一下这位平心娘娘。” 鲲鹏祖师一转身,正看见商羊手中拈着一蓬草茎,若有所思。 鲲鹏对商羊的占卜之术,一向不以为然。 有什么用呢? 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你预知了结果,难道就能趋吉避凶? 妖帝妖皇宠信商羊,奉其为妖族天庭第一占卜师,却也没见他保得妖族长久,帝皇安然。 这时瞧他拈着草茎儿,鲲鹏唇角一撇,有些不屑:“商帅,娘娘现在要去拜访平心娘娘,不如你给占上一卦,此行是凶是吉?” 应龙正要告诉众大妖,前往孟婆庄,听见这话,也不由站住,美眸瞟向商羊。 商羊见天妃娘娘不语,以为她真想卜筮,连忙收敛心神,占卜了一卦。 鲲鹏祖师懒洋洋道:“结果如何?” 商羊紧张地道:“坎中有屯,屯中有困,大水奔流,遇土则止,此后水土逆势,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险阻重重,坎坷不断,是为不祥。” 鲲鹏冷笑,天妃应龙是半圣的实力,他也是半圣的实力,两个半圣邀斗后土,想败都难啊,更遑论什么不祥了。 鲲鹏不屑地道:“哦?如何不祥啊?” 商羊道:“此去孟婆庄,仅此一事而言,不吉之处倒不严重。但是,这却是不吉的开始,一旦去了孟婆庄,灾难、阻厄,就会像水浪一样,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连连绵绵,没有止歇。 娘娘,妖师,冥界于三界之中,最为特殊,我等身具阳火,没有冥界之主的庇佑,本不宜在冥界久耽。后土身化六道,虽然是巫,却也不尽然是巫了,我们又杀不了她,何必往那孟婆庄去自寻晦气。“ 天妃应龙脸色一沉:“商羊,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吉凶命数,只是对凡人而言,我等修行,修的就是逆天改命,自主沉浮。我的命,由我说了算!走,去孟婆庄!” 鲲鹏目光一闪,旋即笑道:“还没去呢,倒先听了商羊的一嘴晦气。十二祖巫,本座也是斗过的,后土在其中,并不出色,我却不信,她如今身化六道,便有了与本座一战的实力。娘娘,此去,我们不妨来他个先声夺人。” 鲲鹏说着,纵身跃于空中,瞬间化作羽翼如云,蔽日遮空的一只大鹏。 那千里之翼,随意翕动,便是狂风呼啸,万里飞尘。 天妃应龙意动,也纵身于空,瞬间化出本体,一条长着两只黄金羽翼的黄金巨龙,体形之大,比那鲲鹏本体不遑稍让。 一只大鹏、一条金龙,便如日月当空,威势煊赫。 一声震天龙吟,金龙便向远方飞去,大鹏展翅,紧随其后。 英招和计蒙看向商羊,商羊摇头一叹,与那数十位大妖也纷纷腾空而起,各自化出原形。 大妖行空,招摇而去。 冥界的天,灰蒙蒙的。 天幕之上,浓淡之间,宛如悄悄张开了两只眼睛。 那两只眼睛,俯瞰着金翼龙神和鲲鹏神兽,目光追随片刻,便似被鲲鹏大翅扇得散了,两只眼睛不复存在,只是灰蒙蒙一片,宛如混沌。 PS:朋初求月票! 第1171章 反客为主 莫愁海如今已经是鬼帝七音染的宫殿所在处。 鬼帝这个称号,是她自封的,小冥王虽然默许了她的存在,并把开发十八层地狱的事情,全部由她来负责,但从未承认过她的鬼帝身份,只是把她从前鬼帅,改称为鬼王。 同许多厉鬼称王的鬼王一样,只不过是个山大王。 因为在小冥王看来,冥界只有一个大帝,那就是他的师父北阴道人,他做为北阴道人指定的冥界之王,是绝不可能再承认第二个“帝”的存在的。 不过,七音染倒也不在意,她本来就我行我素惯了,自称鬼帝也只是不甘落人后的好胜心罢了,实则并不贪恋什么帝王权力,也从没想过把她的势力,真正打造成为一支系统完整的政治势力。 这也是小冥王由得她胡闹的原因。 就像孙猴子在花果山上立起了“齐天大圣”的旗号,玉皇大帝也不会真的感觉他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从高高的天上看下去,就跟唱大戏差不多。 也因此,灌愁海在七音染入主后,虽然改变了许多,却并无帝廷的威严,完全依着七音染和她的第一亲信焰女王的喜好,布置得花团锦簇,秀丽无方。 冥界大部分地方看起来荒寂而无生息,甚而鬼气森森。 但是除了本来就是冥界土著的冥界生灵,后来居上的厉鬼幽灵,其实并不喜欢这种环境氛围。 这也是鬼门关一旦大开,他们就蜂拥而出,迫不及待地前往人间的原因,就跟放了五一小长假似的。 而如今的灌愁海,已经和陈玄丘第一次来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七音染曾特意跑到忉利山,向绮姹蒂千莎讨教,她是如何令得忉利山青山绿山、鸟语花香的。 最后,姹绮蒂千莎借了她一件宝物-――摩尼珠,放在灌愁海上鬼帝宫中,驱散八百里灌愁海的一切污秽,将这里改造成了一片净土。 所以陈玄丘来时,就见碧波浩淼,岛屿如螺,清风习习,鱼跃鸟飞,几乎以为他到了人间。 陈玄丘赶到灌愁海已经两天了,这两天,一直在为七音染驱除她身上的寒气。 七音染当日一脚踹开焰焰女王,救了她一命,自己却来不及避开地底喷出的无穷煞气,逃到冥界之顶时,亏得陈玄丘两口仙剑生出感应,以其剑气,镇压了那冲霄而起的无尽煞气,这才幸免于难。 不过,那煞气端地厉害,只是浸染了七音染的身体,就令她如堕黄泉水中,脸青唇白,格格打颤,几乎冻僵了身子。 陈玄丘赶到灌愁海上鬼帝宫时,七音染正裹着六七层的锦被,周围放置了十多个火盆,烧得殿上如人间炎炎盛夏,犹自哆哆嗦嗦的,焰焰女王则指挥着十几个修为高深,不怕烈火的鬼王,团团乱转地添炭鼓风,忙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看到陈玄丘,七音染好不委屈,立即甩了被子,一头扑进他的怀中, 胴体倒是凹凸有致,就是冷得冰块儿一般,陈玄丘抱在怀中,旖旎全无。 一时间,陈玄丘也顾不得询问那煞气来历,只得先为七音染驱除体内煞气。 陈玄丘三尸准圣境大圆满,这煞气是影响不了他的,也能凭他的神力为七音染驱除体内煞气,只是这祛煞如抽丝,一连两日的治疗,如今方才缓和了七音染的气色。 寝宫内,一张精雕花纹、彩绘雅致的架子床,纱帷低垂,朦胧一片。 “陈公子,辛苦你啦,多亏了公子,女帝体内的寒气,再有一日功夫,想来也就驱除干净了。” 焰女王笑靥如花,一身红衣,更衬得娇艳无比,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竟然是鬼,而且还是凭着一身修为和酷厉的手段,得成一域之王的厉鬼。 她的双手,正捧着一碗银耳汤似的清粥,据说这是她搜罗了冥界的灵植异宝,精心熬炼出来的天元汤,乃固本培元之物。 陈玄丘已经服了两天了,感觉确实效用极其明显,为七音染驱逐寒气时,不但不会遭煞气反噬,每回施法完毕,都精神奕奕,毫无疲惫之感。 听说七音染再有一日就能驱净了煞气,陈玄丘心中也自欢喜,他向焰女王微笑地点点头,接过天元汤一饮而尽。 焰女王接过汤碗,嫣然道:“女帝马上就会出浴,公子可以先去榻上等候。” 说罢,焰女王便姗姗地退了出去,将门扉为他们关上。 女帝出浴,去榻上候着…… 这是要被女帝宠幸么? 陈玄丘觉得好笑,自在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精致的茶盏茶具,茶水犹沸,陈玄丘自斟一碗,浅浅地呷着。 这冥界本没有茶树,但是七音染征讨十八层地狱过程中,不仅发现了许多以前未曾发现过的许多土著生灵,还发现了许多种此前在冥界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 就以这冥界大地,其实只是冥界的一层壳,其下才是更加丰富的冥界空间似的。 如今这茶,就是其中发现的一种植株。 陈玄丘总感觉那天元汤似乎太补了些,喝完了之后,胸腹间就似揣了个火炉子,未免有些口渴。 只是这茶微带苦意,入喉之后,才渐生回甘。 所以,陈玄丘也不大口,只是浅浅呷饮,慢慢等待。 忽然,那锦幄之后,开了一扇门扉,一道人影儿,从中走了出来。 陈玄丘为七音染驱除体内寒气,用的是体术修行中的一种推拿之术,推血过宫,以按、触、推等方法推拿七音染的身体,促使其血脉中煞寒之气瘀积处散开。 一方面女子好洁,七音染自然不想以不洁净的胴体示人。 另一方面,先以浴汤将热力沁出身体,再行推血过宫,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就算第一日,七音染冻得身体发僵,自己沐浴不便,也叫焰焰帮忙,沐浴一番,这才裹了轻纱,扶上榻去。 一开始陈玄丘看见她衣不蔽体的模样,还要触摸她的身体,还有些不自在,但是连着两日下来,倒是习惯坦然了。 一见那人儿出现,陈玄丘便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道:“七音姐姐,我们开始吧。“ 七音染自大床的另一端分开帷幔上了床榻,跪坐其中,道:“我感觉,煞气残余已经不多了呢,想必过了今日便能好了。“ 锦幄浅薄,七音染为了推拿方便,身上一层轻纱,薄得也只像又贴了一层绯色的肌肤,胴体曲现,妙相毕露。 陈玄丘还没走过去,就看见七音染跪坐在榻上,蛇一般柔软纤细的腰微微地动着,似研似磨,偏生下边那浑圆饱满、丰隆翘盈的臀股,却似固定在那儿似的,稳稳地不动。 动静相兼,如龟蛇合体,看得陈玄丘一阵心旌浮动,气血上冲。 陈玄丘急忙收敛的心神,掀开帷幔跨上榻去。 七音染秀发披肩,香肩半裎,形色婉媚,瞧他进来,向他嫣然一笑,便双手撑开,向前伏去。 只是……,那动作便如穿着紧身胶衣、体形无比火辣的美女跨坐机车时刻意的凹腰提臀,那刹那间凹出的曲线,动魄惊心。 陈玄丘揉了揉鼻子,总有种要留鼻血的冲动。 他无奈地道:“你这是快好了是吧,有心思戏弄我了。“ 七音染格格一笑,不再凹造型了,身子一软,跟被人抽去了骨头似的,便软软的贴在了榻上。 陈玄丘双掌一合一分,如太极初诞,双掌掌心渐渐氤氲起一团金色的雾气,这才插进轻纱般的睡衣,往七音染左右腰眼处肌肤上一贴,轻轻向上推拿而去。 七音染娇躯一颤,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柔媚的低哼。 陈玄丘推血过宫的动作并不是十分的快速,饶是如此,仍旧牵动着七音染的身体,酥嫩的臀股肌肉微微荡漾。 七音染似乎还是有些痛苦,腴润的腰板绷起,双腿并得笔直,玉趾紧紧地蜷起,粉嫩洁净的掌心向上,红嫩红嫩的,宛如新生之婴儿。 肩颈、腰背、双腿…… 柔和的灯光下,静谧的空间里,听着七音染若有若无的咻咻鼻息,陈玄丘总觉得她今天的反应似乎有些不寻常。 那妖到骨子里的柔媚曲线,粉光致致的香嫩肌肤,极致妖娆。 一切都是如此地迷人,尤其是她毫不设防的舒展与自然,谁不想从后面轻轻拥住这样一个尤物呢? 陈玄丘感觉自己的定力正在一寸寸瓦解,果然啊,境界速成,根基就不稳,七音姐姐这么相信我,我竟然对她有了不妥当的想法。 “好了,翻过身来吧。“陈玄丘声音微干地说。 经过一番推拿,他没有捕捉到前两日已经熟悉了的那种寒煞之气,心中不禁微微奇怪。 难道已经祛除干净了? 又或者余毒深入肺腑? 如果是后者,怕是不好处理了,虽说余毒不多,不伤性命,但是天长日久,难免形成隐疾啊。 听见陈玄丘的话,一直趴在那儿,仿佛舒服陶醉的已经睡着了的七音染半翻了身子,却不急着仰面而卧,反而是手托着香腮,似笑非笑地睇视着陈玄丘。 也许是推拿得法,煞寒之气将尽,她的颊上,透着两抹无比动人的晕红,仿佛微醺之后的样子,浅笑盈盈,眸如水杏,神光迷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门扉外,凶名赫赫的女鬼王焰焰,弯着腰儿,元宝似的精致耳廓紧紧地贴着门,眼睛张得大大的,侧耳倾听着。 其实女帝大人体内的煞寒之气,第二日就祛除干净了。 而针对陈公子的计划,却已执行到第三天了, 三天了,足足给陈公子吃了三天的虎狼之药,换作寻常人,早活活补死了。 女帝大人又是如此的活色生香,她就不信,陈公子还把持得住! 陈玄丘看着七音染的样子,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儿,心口忍不住地怦怦跳了起来。 “怎么还不躺下?” 七音染眼波盈盈欲流,柔声道:“我感觉,体内的煞寒之气,几已尽去了,只余一丝,寻常手法,怕是驱不干净呢。” 陈玄丘一惊,脱口道:“当真沁入肺腑了?” 七音染昵声道:“肺腑,那倒没有。不过,这里,也是双手推拿不到的地方呢,陈郎中仁心仁术,总要想个办法,可不能半途而废呢。” 陈玄丘疑惑道:“哪里?” 七音梁咬着下嘴娇羞地一笑,拉起陈玄丘一只手儿,轻轻探了过去。 陈玄丘唬了一跳,被蛰了似的抽回了手,佯怒道:“七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七音染眨眨眼睛,促狭地笑道:“怎么,怕姐姐缠上你么?你想娶,我还不干呢,不会让你在那凤凰和狐狸面前为难的,你怕什么?” 七音染伸出一只手,软绵绵地勾住了陈玄丘的脖子,另一只手也软绵绵地搭上去,软绵绵香馥馥的身子便贴过去,昵声道:“人家只是前日险些便死了,就想着,若这么死了,未免有点亏,不想这一辈子,留个遗憾而已。” 陈玄丘一动也不敢动,跪坐在那里,干声道:“七音姐姐,医者父母心……” “少放屁!” 七音染双臂一扳,就把陈玄丘扳倒在榻上,俯视着他,蛾眉邪而霸气地一挑:“想让我叫爸爸?那就打败我啊!” …… 孟婆庄前,此时已经变成了修罗战场。 虽然只是数十个大妖,却是妖族最强大的力量。 尤其是恢复了本体的应龙和鲲鹏,如果巫族不死守孟婆庄,不是有后土娘娘提着大斧出战,恢复了本体的应龙和鲲鹏中任何一个,只一击也就把庄子全毁了。 此刻,他们已经杀过了奈何桥,攻到了孟婆庄的边缘。 鲲鹏与后土战在一起,后土不愧是无限接近圣人的准圣,哪怕是分走了一道分身巩固六道轮回,也依旧压着鲲鹏打。 但是,应龙却在趁此机会大肆屠杀巫族子弟。 后土心如刀割,奈何鲲鹏虽然不敌,纵然受了伤,却仍死死缠住她不放,后土心如刀割,手中大斧恨不得直接砍了鲲鹏一条翅膀下来。 可鲲鹏也学精了,只是缠斗,并不硬拼,后土修为虽在鲲鹏之上,碰上他这样不要脸的打法,也只能徒呼奈何。 就在此时,孟婆庄四周,突然出现四道巨大的灰影。 一个似乎是由无数的鬼怪脸庞凝聚而成的一个人形,但他的头颅、躯干、四肢,却都是一张张恐怖的鬼脸,每一张鬼脸,或哭或笑或狰狞或冷厉或漠然,行容不一。 第二个哪怕只是一道由灰影组成的人形,身材、五官全都有些虚无,肤色更是灰蒙蒙的毫不起眼,可一眼望去,却仍让人心旌摇动,想入非非。却是极美貌、极诱惑的一个妖女形象。 第三个几乎不成人形,而是一条黑色巨蟒一般的怪物,但它的头部,却像一个阴恻恻的人脸模样,狭长的双眼,死死盯着孟婆庄上交战的双方。 第四个则身若枯死千年的一株胡杨树干,怪枝嶙峋的模样,它的五官却是长在胸部的位置。 这四个巨大的灰影甫一露面,便发出桀桀的怪笑。 他无数怪脸的鬼物伸出两条全是人脸的长臂,将正要杀死一个巫族妇人的狮子精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 那鬼脸组成的手臂并不停下,复向第二个妖怪扫去。 那只是一道灰影,却似拥有无穷魅力的鬼物,则是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随着她搔首弄姿的动作,正扑向几个巫族大汉的豪狶山人突然转变了方向,朝着刕火蟾射出了一根根尖利。 灰蟒身材而生着阴森人脸的鬼物则是喷出了一股股的灰雾,那灰雾犹如洪水一般扫向两个大妖,灰雾过处,两个大妖被腐蚀得露出了森森白骨,却还挂着一些没有被腐蚀干净的血肉,凄厉的嚎叫,比鬼物还要可怕。 正想攻击孟婆庄深处、夺取六道轮回的应龙天妃动作蓦然一顿,惊声尖叫:“魑魅魍魉?北阴道人,你要与我妖族为敌吗?” 在她面前,蓦然出现了一个灰衣道人,脸庞笼在团团迷雾当中,只露出一双发亮的眼睛,掌中托着一口小小铜棺,一步步走上前来。 他的眼睛,闪烁着一团团奇异的光彩,似乎已经看透了什么。 只是,这世间有些事,是能看破,却不能说破的。 灰衣道人声音不算急促,却是字字发雷霆之音:“应龙,你闯我冥界,夺我奈何桥,攻我孟婆庄,欲毁我六道轮回,却道本座与你作对?你是多大的一张脸?!” PS:月初求月票! 第1172章 美人如茶,那就泡了吧 “应龙,你妖族掌天之时,亦或败落之后,与我冥界均无干系。如今你侥幸未死,重入三界,偏生找上我冥界麻烦,当本座不存在么?” 北阴道人一口咬定了她是应龙,自己要收拾的,就是应龙。 “今日,本座就让你晓得,冥界不可辱!” 北阴道人扬手打出一掌,一道灰蒙蒙的气息,犹如一道百余丈长的灰色巨龙,发须俱全,鳞甲如实,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吟,张开灰蒙蒙的大口,便向应龙迎面扑去。 冥界功法和驭用的力量,果然与天界和人界不同,但是外在的显示,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先天四神兽之首的龙族,龙躯本身就是一种进攻的强大武器,北阴道人这一掌劲儿,也是化作龙形攻击。 应龙不敢大意,虽然她是圣人,但是现在这副身体,却不具备圣人的力量。 而北阴道人呢? 从没听说过北阴道人成圣,但是做为冥界之主,谁又敢小窥了他,尤其这里正是冥界,北阴道人的地盘。 应龙纤纤玉指遥遥一点,一指之力化作淡金色一记重拳,迎向巨龙。 “嗷呜~~~” 灰色巨龙宛如被一只破城重锤击中,整个龙躯一震,龙头四分五裂,龙颈扬起,那碎裂的龙头忽又复原,借着上扬之势,猛地向下一探,叨向应龙的娇躯。 应龙冲天而起,半空中,就变成了肋生双翼的金色巨龙,浩瀚龙威,瞬间充溢了整个孟婆庄的上空。 龙身盘旋,撞击得四周罡风呼啸,那应龙巨口一张,竟将那灰色气息凝成的龙躯一口吞下。 应龙周身金光闪闪,宛如冥界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龙形的太阳。 “北阴道人,好好做你的缩头乌龟吧,与本宫做对,小心断送了你亿万年的道行!” 应龙冷笑一声,双翅一展,张牙舞爪地扑向北阴道人。 北阴道人夷然不惧,神躯陡然壮大了数百倍,化作一个巨人立在空中,顶天立地,宛若开辟洪荒的创世之神。 他的手一扬,掌中便出了一柄灰蒙蒙的气息凝聚的长矛。 “嗖~~” 一口长矛掷出,他的掌中马上凝聚出了第二根长矛。 一根根长矛如连珠箭般射出,应龙在空中婉转躯避,一口口长矛贴身而过。 但是,应龙惊奇地发现,她只要一扑,就能触及北阴道人的距离,却不管她如何扑进,二人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确保了北阴道人可以有条不紊地发射出一根根长矛。 随着应龙的无数次扑击,万丈巨龙,每一次扑击何止万里,两人已经远离了孟婆庄的范围。 应龙被引走,鲲鹏又不敌后土,形势顿时逆转。 尤其是北阴道人还带来了他的四大护法,魑魅魍魉。 能为北阴道人护法的,又岂是常人。 这魑魅魍魉四大护法,皆为魑魅魍魉之祖。 但凡称祖的,就没有太弱的。 这四大护法抓住大妖便是一阵吞噬,那血肉之中磅礴的精元之气,充盈的血气,可比厉鬼还要滋补,喜得魑魅魍魉喜不自禁,狂吞不休。 商羊早已卜得封相,此来孟婆庄,就是一系列厄运的开始。 如今眼见如此情形,哪里还有战意,立即呼喝计蒙与英招,要冲出重围,逃出冥界。 计蒙和英招与商羊在被困的数万年间,情意甚笃,出入如同一体。 商羊一说,二人立即听从,遍体鳞伤的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见状,立即也随之逃去。 却是其他数十个大妖,能随之逃走者不过寥寥数人,其他尽被巫族高手合力斩杀,或者变成魑魅魍魉的腹中之食。 鲲鹏祖师见状,又萌退意。 他就从来没有与强者死战的勇气,可这时后土已被了顾忌,掌中一口大斧呼啸生风,死死缠住了鲲鹏,哪里还肯让他轻易逃脱。 鲲鹏叫苦不迭,纵目四望,不见应龙踪影,最后被后土一斧,险些把一条翅膀齐根儿砍下来,这才拼了重伤,觅得一线生机,撞开空间,逃出冥界去了。 北阴道人也不知用了什么玄奥的功法,并未见他作势,但他却与应龙始终保持着千丈距离,不远不近,不见变化。 应龙愈追愈恼,大怒咆哮道:“北阴道人,不敢与本宫正面一战么?” “有何不敢?” 北阴道人手中又执定一杆长矛,却没有掷出,而是手握长矛,忽地将那长矛向脚下的冥界大地掷去,拍手大笑:“美人如茶,那就泡了吧!” “啪啪啪~~~“ 一声声脆裂声从四周传来。 应龙愕然四顾,这才发现,被北阴道人掷出,被她成功避过的那一杆杆灰色长矛,赫然随着他们的挪移,一起跟随了过来。 那被掷空的一杆杆长矛,此刻就像一片片信阳毛尖儿,一根根枪一般竖在她四周的虚空里。 随着一杆杆长矛炸成一团团灰雾,四周的一切都看不见了,显得异常的诡谲。 应龙有些惊奇,冥界大佬北阴道人一向太过低调,很少与人动手。 就算娲皇是圣人,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却也不清楚上乘的冥界功法,究竟都有些什么异处。 不过,娲皇艺高人胆大,倒也夷然不惧,尤其这具身体不是她的,她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一团团炸开的灰色雾气充溢着浓郁的冥界气息,随着相互的勾连,渐渐形成一种凝重至极的威压。 应龙却冷笑道:“任你诡计百出,绝对的实力面前,也是无用。北阴道人,本宫就领教你的绝学!” 应龙仍旧是龙神之身面对北阴道人,锋利而巨大的龙爪,破开灰蒙蒙的气团,双翅一展,猛然抓向北阴道人。 北阴道人大袖挥舞如龙,呼呼旋转着,迎向龙神抓来的一只只利爪。 “轰轰轰轰~~~” 一番硬碰硬的连番大战,北阴道人猛然后退千丈,两只灰色的长袖,全被抓得稀碎,漫天碎片,蝴蝶般飘落,露出两条久不见天日,显得有些苍白的手臂。 金翼巨龙半空中一个盘旋,哈哈大笑,口吐人言:“北阴道人,你的道行,便仅止于此么?” 北阴道人光着两条膀子,叹息道:“年纪大了,可不敢以筋骨为能呢。“ 说着,他挥了挥手,少了大袖,动作未免少了几分飘逸,多了几分滑稽。 但是随着他这一挥手,应龙就觉得头顶冥界的一片天,向她陡然镇压了下来。 这等玄虚,哪里吓得住应龙? 应龙龙睛怒睁,咆哮一声,就向那灰蒙蒙的天穹撞去。 “铿~~~“ 一声巨响,应龙撞得头昏眼花,但四周灰蒙蒙的气息,也被她撞得激射四逸,这才看清了头顶的“一片天“。 这“天“,竟是青铜色的。 “天宇“之上,还有繁复诡异的纹饰,刻画的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异生物,透着森森的鬼气。 千丈之外,北阴道人淡定地看着。 在他面前显现的,分明是一口巨棺,那棺太大了,宽就有五千里,长怕不有数万里。 青铜古棺的盖儿,正从空中轰然落下,金翼应龙,整个龙躯都正在落在那铜棺之内。 只是先前那一杆杆长矛炸裂成的灰蒙,遮蔽了人的六识,身在其中,根本看不清上下四周真实情况。 “北阴道人!“ 应龙终于察觉不妙,怒吼一声。 但她吼声未了,那铜棺厚重的盖儿,便“轰“地一声落下,将她正扣在其中,棺盖一划,牢牢锁死。 北阴道人抬手,那巨棺便迅速缩小,飞落到他的掌心。 北阴道人沉默着,站在空中。 似乎,平静的外表之下,他的心情有些激荡,以至于始终笼罩在脸上,蒙蔽了他容颜的灰雾也有些飘动,露出了他的嘴巴。 他的唇角,正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向上翘着,然后,又迅速被迷雾笼罩了。 娲皇锦绣宫中,一声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尖叫响了起来:“不~~” 刚被娲皇招募而来的一些妖族侍女,不管正在做什么的,都听到了大殿上圣人的惊叫,顿时唬得魂不附体,纷纷就地跪下,俯首不敢言。 神殿之上,娲皇从玉榻上惊跳而下,怔立在那儿,有种透骨生寒的冷意,把她的身子都“冻结”在那儿了。 她……,竟然与她割裂分离出去的那道元神,失去了联系! 这怎么可能! 她是圣人啊,已到无距无疆的圣人境界,三界六道,神念可处不可至?又怎么可能被人封闭得住? 圣人不死不灭,圣人的元神,是无法被抹杀的。 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地分裂出一道元神,代替她,直接插手三界之战。 只要她自己想,随时可以将那道分裂的元神抽离回来。 如果应龙之躯被毁,不用她召唤,她分裂出去的那道元神,也会自行归位。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完全失去了对那道元神的控制,已经根本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了。 她知道此前发生了什么,知道她的那道元神,正以应龙的身份,与北阴道人决战。 这是……被北阴道人以冥界秘法,将她的元神锁死在应龙之躯内,禁锢起来了? 娲皇的娇躯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圣人分离出的元神被彻底隔绝,让圣人本体再也感应不到,那就与这道元神被灭没有区别了。 她圆融浑一的境界,便等于出现了重大破绽。 如果不能及时寻回她失去的元神,那么,她将跌落圣位! 不!不可以!我是不死不灭的圣人!我不能跌落圣位! 娲皇心中,惊恐地尖叫着,这种惊恐无助的感应,她以前从未感受过。 伏地而不敢起的众多仙侍,眼看着一尾宫裙急促地摇摆着,一双缀着珠玉的绣履,从她们面前仓惶而过。 那脚步踉跄着,宛如一个突然失去了父亲、丈夫和一切凭恃的小妇人,惶急而畏怯。 刚刚跑过去的……真是娲圣人? 久久,方才抬起头来的众仙侍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看到的。 第1173章 娑婆无量苦 幽冥大地。 酆都山下。 北阴道人飘然而至,望着如同三册书错乱叠放的酆都山,北阴道人赤裸的手臂轻轻一抬。 那方圆十万八千丈的巨大山峰,竟缓缓抬了起来。 另一只手轻轻一甩,那铜棺便向前方飘去,正落在酆都山下。 然后,那巨大的酆都山又缓缓落下,正压在那具小小铜棺之上。 整个过程,因为十分平稳,酆都山上的众多阴神全无察觉。 旋即,北阴道人便向酆都山上冉冉飞去,一道神音在冥王大殿上悠悠响起:“荼蜗儿,来见我。” 小冥王正跟媳妇儿努力解释,不是他不肯邀请大舅哥来作客,实在是他这位大舅哥太忙,根本无心来做客。 忽听得师父召见,小冥王不敢怠慢,立刻飞出冥王殿,直奔山顶的阴景天宫。 阴景天宫内,北阴道人已经换了一袭道服,背负双手,眺望着大殿上方。 大殿上方,没有神像,不贡天地,唯有一个大大的“冥”字。 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起,北阴道人道:“你来了?” 小冥王趋身拜倒,恭敬地道:“大老爷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北阴道人道:“叫你征募阴兵一事,如何了?” 小冥王道:“已颁下令谕,命整个冥界,开始征募。” 北阴道人淡淡地道:“那些新进的阴魂,也不必等着审判,再发付六道了。其中可入阴兵者,也尽数征召,多多益善。” 小冥王动容道:“大老爷,寻常阴兵,用处不大,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征召如此之多的阴兵?” 北阴道人头也不回,道:“不必问那么多,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小冥王道:“是!反正,有大老爷在,荼蜗便不怕。” 北阴道人呵呵一笑,道:“本座从现在起,就要入兰房,闭死关。小蜗儿,你要自求多福了。” 小冥王吃了一惊,失声道:“大老爷是冥界至尊,至高无上,何须闭死关?” “我未成圣!” 冥王慢慢转过身来,一张脸,仍旧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下,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光芒。 “虽然无限接近,而且借助整个冥界的力量,本座有与圣人一战的力量,但是,本座不是圣人!”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刺破虚空,望向了西方。 “多宝成圣了!有些人,走错了路,即便看到别人走对了,也再回不得头,或者,不舍得放下一切,重头再来。而我不然,我走的,本来就是自己的路。现在,本座得了一份大机缘,或许,得它之助,有机会跨过最后一关,到达道之彼岸。” 北阴道人的目光投向小冥王:“本座闭死关,你要守好了这冥界。你的威胁,不在上,而在下,切切小心。去吧!” 小冥王心中满是疑惑,不过北阴道人不肯明示,也只好唯唯退出。 想到北阴大帝一而再、再而三地警示他要多多征募兵马,甚至放弃了质量,只追求数量,小冥王越想越不放心,回到冥王殿,干脆立即召来各殿判官,亲自督察征召阴兵事宜。 阴景天宫,一处兰房。 北阴大帝步入其间前,忽又抬首,望了一眼“天”,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北阴大帝以成圣为目的,闭死关。 所以,若不能成圣,他便将长闭兰房,再不出现。 下了如此之大的决心,不仅仅是因为他觉得,三界的动荡,已经越来越波及冥界,凭他本来的力量,已经有些吃力。 更重要的,还是因为酆都山下冥界第一棺中封闭的那道元神。 如果,小冥王和忉利山、七音染三方,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北阴大魔王和后土平心娘娘联袂出面,能不能制止三方大战? 那自然是能的。 一位圣人将要陨落了,会不会有人替她出头呢? 北阴大帝也不能确定,闭死关,是最好的回避之法。 他要闭死关,除非他自己走出来,否则,谁也别想再找他出来。 哪怕,是那个正在与天合道的人! …… 灌愁海,鬼帝殿。 鬼帝大人终于扶墙而出,处理政务了。 七音染糗糗的表情,从来没这么逊过。 拥有丰富的理论知识,却毫无实战经验,发挥不出来啊。 空有屠龙之技,奈何敌人太强大。 临战之际,十三部三十八卷六百七十一篇秘术,被她忘了个精光,只能被人揉面团儿般百般蹂躏,作践来作践去,叫“爸爸”倒是叫得荡气回肠,销魂蚀骨,嗓子都哑了。 七音染大人很不服气,她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打败陈玄丘这个牲口,不过不是现在。 她已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品尝到她数万年由妖到神的漫长人生中,都从未体验过的新鲜滋味儿。 她相信,假以时日,她一定能以战养战,越战越勇,取得最终胜利。 探索征服十八层地狱的过程,她就是这么干的,结果也证明,她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前十七层,都是如此。 这第十八层,她相信依旧如此。 而今天,她要做的事,就是探索第十八层。 焰女王看看坐在上首,气血充盈,容光焕发、媚的惊人的七音染,当真有些惊着了。 这……鬼帝大人不是把陈公子吸干了吧? 怎么才一日一夜的功夫,她的气色,竟然能有这样大的变化? 就像一颗快要熟透的桃子,一夜春风,你再看时,它已经汁浆饱满、甜香四溢、果肉红透了似的。 不过,她马上就看到了陈玄丘,挺拔得像一杆修竹似的,居然没被吸成渣渣! 焰女王一会儿偷瞄七音染,一会儿偷瞄陈玄丘,总感觉……这不“科学”。 七音染也注意到了焰女王鬼祟的神情,想到那不可言述的一幕,不禁嫩脸儿一红,一拍御案,指着焰女王:“焰焰,就由你,统率大军,随时候命。” 焰女王一个愣怔,根本没注意七音染之前说了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先答应下来,一会儿再找其他鬼王打听打听就是了。 七音染起身道:“就按以上安排,陈公子,是三尸准圣大圆满境修为,有他相助,我们一定可以找到地穴之内无尽煞气之根由,成功闯进十八层地狱,出发!” 七音染已经接到了小冥王的旨意,要她尽全力驯服尽可能多的冥界生物,以为冥界可用。 所以,哪怕此行不能成功打开地狱第十八层,她也需要重新进入地穴,搜索已经被征服的前十七层,驯服更多的冥界生物为己用。 百余位鬼王,率领数十万阴兵,浩浩荡荡铺满了整个莫愁海的上空。 这阴兵数目极多,但真要撒进十七层地狱,却还嫌不敷使用呢。 实在是每一层地狱,都有极广袤的空间,每一层空间里,都有大量的冥界生物。 那里,都是亿万兆年以来,从无人踏足的地方。 …… 青冥之上,一道身影如化彩虹,掠空而过,忽然间便定在了空中,现出了一道身姿袅娜、娥眉杏眼的仙子来。 仓惶冲出锦绣宫,又飞出这么远,娲皇的心终于安静了少许。 直接杀进阴曹,逼迫北阴道人放出自己的元神? 那……岂不是就暴露了自己以应龙之躯,进入三界的秘密? 去找哥哥?可哥哥禁足于火云洞内,靠功德之力存活,根本离不开半步。况且,他的修为还远逊于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去央求老师? 老师想必是会伸出援手的,可我进入三界,本就是违背了老师的命令,而且老师正与天合道,非毁灭三界的大事,断难终止。 他会为了我这个不听话的学生,放弃他的大道么? 去求其他圣人相助?大家同为圣人,想必不会坐视我的陨落,这可是折损所有圣人威仪的事情。 可是,仔细想想,六圣之中,她的人缘,和谁似乎都不错,可真要有求于人时,却谁也靠不住。 哪怕是元始圣人和通天圣人又是分家又是互殴的打得欢实,那人家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不管他俩谁倒了霉,只要肯服个软儿,对方都能鼎力相助。 西方二圣更是如此,两兄弟感情甚笃,从小到大都没红过脸儿。 再说三清和二圣,虽然存在着激烈的竞争,其中任何一方的一位若是遇到自己这样的事情,若求助另一方,另一方估计也会帮忙。 因为不帮就要得罪对方的兄弟,帮了就能让对方所有兄弟都承你的情。 可她呢? 娲皇忽然发现,一直精于算计、一直不想为任何人付出,却总想占所有人便宜的她,此时此刻,却连一个可以性命相托的人都没有。 最终,还是脸面占了上风。 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元神缺失,如今的她,修为已经是半圣。 但是圣人圆融如一的状态,要七天后才会消失,到那时圣位才会跌落,失去不死不灭之身。 但若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追回失去的元神,依旧可以重登圣位! 只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是回天无力,永久跌落境界。 最安全的期限,还有七天…… 娲皇一双平素里总是美丽恬静、安闲慈悲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疯狂的光,仿佛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七天! 七天! 说不定我可以自行夺回元神,到第七天,若仍无希望,我便……去求太上圣人。 三清之中,他性情最是温和,只要我好言央求,当可求得他为我出头! 主意已定,娲皇略一思索,有了主意,便摇身一变,换了一副形貌,向人间,飞掠而去! 第1174章 探九幽 陈玄丘赶到打通十七层地狱的地穴时,那壮观的一幕,令他震憾不已。 这,也能称为“穴?” 直径数十里地的一个大坑,深陷于地下。 这竟然是七音染麾下的鬼卒们开辟的人工产物。 七音染凌空站在地穴上方,谨慎地道:“这里边冒出来的煞气,似乎蕴含着一种抹除的法则力量,不管是法宝还是神通,似乎都无法抵抗。 你别看现在下面平静无比,可是只要一有东西进入其中,就会激发那煞气,万万不可轻身涉险,你且等等,我派几个鬼王稍作试探。” 独角鬼王、疾行鬼王、炽燃鬼王、四目鬼王等,一脸幽怨地看向七音染,七音染浑然不觉。 陈玄丘摇摇头道:“倒也不必,我来试试。” 陈玄丘一拍腰间,两泓秋水破空而出,相互绞绕着,宛如相互纠缠的两条灵蛇,射向深深的地底。 焰女王第一时间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她可不打算再挨女帝大人一脚。 但是,眼看那两条灵蛇一般的仙剑越入越深,双目已难以看见,地穴之中,却仍是毫无动静。 那股蕴含着法则力量的煞气,竟然不见了。 众人惊讶不已,这才尝试着潜入地穴。 果然,哪怕是如此众多的鬼修进入地穴,也再未出现那样恐怖的一幕。 四下的岩壁上,可以看见横七竖八深入数丈的缝隙,犹如剑气交错纵横劈砍出来的。 每经过上千里厚实的土层,下边便会出现广袤的空间大地。 若置身于这大地之上,又何尝没有下为大地,上为青天的感觉? 在这广袤大地之上,便生活着许多的冥界生物。 严格说来,自北阴道人以降,那些阴神与鬼魂,都算是外来客。 在地府幽冥界没有建立之前,所有的亡魂是汇聚到幽冥血海,被血海中阿修罗吞噬为血食的。 直到北阴道人发现冥界,并在冥界漫长的寻道过程中,发现了幽冥法则,建立了幽冥世界,亡魂才有了真正的归宿。 但这幽冥大地,在那之前,却并非没有生物,只是如今看来,那些冥界土著生物,基本上都是生活在这地下十七层中的。 北阴道人所发现的冥界,是这幽冥世界的最上面一层。 这地下世界的生物,与冥界的鬼修、幽灵、阴神不同。 那些阴神与鬼修,除了极少数是肉身入冥,得授阴神之职。 绝大多数,都是死后元神不泯,进入地府,转习北阴大帝创造的冥界功法,从而成为阴神。 所以,他们几乎都是没有肉身的,只修元神之术。 而这地狱之中,却是没有元神,只有骨骸生具了神识,而成就的幽冥精怪。 比如骨龙、骨灵战士、骨质的甲虫…… 这些,统统属于骨骸系。 再往下去,却是穴生动物系了。 洞穴蜢蚱一般,却有驴子大小的成群的怪异生物, 半透明的剧毒的却没有眼睛的水蛇, 还有仿佛吸血蝙蝠般的丑陋怪物…… 原本,对于这广袤大地上几乎毫无智商、又不能食用的这些骨骸类生物、穴居类生物,七音染是懒得驯服或杀戮的。 对她来说,这些怪物没有什么价值,只要它们不来主动攻击她的探险队伍,她懒得搭理。 但是小冥王却传诏要她不惜一切代价,征服、驯服冥界生物。 大部分冥界生物见不得阳光,连人间都去不了,可不要说天界了。 所以,小冥王虽然如此紧张,但他要做的,显然不是要讨伐昊天。 如果是在冥界大地上做战,这些低智商的冥界生物,却未必不能发挥作用了。 因此,每到一层,七音染都派出十几位鬼王,统领他们麾下的鬼卒阴兵,征讨这一层的冥界生物,将它们尽可能地打败、驯服。 越往下去,地狱的环境越是恶劣,冥界生物也大多不再成群结队、以量取胜,而是个体武力强大。 被七音染驯服的十余条骨龙,就来自幽冥第十四层。 再往下去,怪物奇奇怪怪,已经不可名状。 但它们普遍身体极其庞大,而且生性暴戾,热衷于杀戮、毁灭与破坏。 它们几乎都不以捕食其他生物做为生存的食物,而是通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方式获取能量。 比如第十六层,被七音染命名为岩浆嵘螈的巨大怪兽,就是靠岩浆的热力来提供能量的。 它的身上披着厚厚的鳞甲,能够喷射岩浆,四肢、头部、身体、尾部,都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这些特性完美地补足了它动作迟缓的缺点,使得它们十分悍勇。 七音染征服这一层时,在这里耗费了许多时间,折损了很大力量。 后来发现这些怪物虽然强大,用处却不大,她又不打算去夺冥王的位置,继续掀起冥界大战,所以就放弃了对这些岩浆蝾螈的追杀。 这些岩浆蝾螈以它们简单的生物本能,判断出这些飘在空中雾气一般的怪物也不好惹,见他们放弃对自己的捕杀,却也不再主动去找他们的麻烦,双方算是达成了一个默契的和平协议。 陈玄丘倒是很有兴趣征服这些岩浆恐龙一般的怪物,不过他眼下最主要的目标,是探索那股让他的诛仙、戮仙两剑产生感应的奇特力量。 所以,听七音染说明了这些怪物的可怕之后,暂时打消了这个主意,只留下精通火焰的焰女王带了她的人马,在这一层做一个探底调查,自己却是带着七音染,双双下到了第十七层。 第十七层地狱,环境更加的恶劣。 恶劣到让人绝望。 因为这里一眼望去,全是石头。 一块块大大小小的石头,最小的一块也有一间房舍大小,高低错落地铺满了整个第十七层。 你看不到一片土地,看不到一棵植物,似乎是一片死寂之地。 来到这一层的,就只有陈玄丘和七音染。 七音染也不装了,只一跳,就跳到了陈玄丘的背上,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哎呀,累死我了,人家大腿根儿还酸酸的呢,就跟着你跑这么远。” 陈玄丘不禁失笑:“你不是说你很厉害,要把我收拾的服服帖帖么?话说开荒垦地像头老黄牛似的可是我诶,你怎么比我还累。” 七音染被陈玄丘的风凉话气得在他肩上捶了一把,嗔道:“我本来就比你厉害,我学过十三部三十八卷六百七十一篇房中秘术……” 陈玄丘背着七音染,轻若无物,悠然说道:“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反正杀到你丢盔缷甲就行了。腾蛇不死身加上狰狞暴击术的滋味儿怎么样啊?” 七音染眉眼都晕上了一层绯色,却还不服输地道:“就是比你厉害,不过,你得给我时间融会贯通啊,到时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玄丘哈哈一笑,背着七音染,在大石上纵跃而去,环顾四周道:“你们开辟第十八层的地方呢?怎么没看见?” 七音染趴在他肩上,甜腻腻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唾,又呵一口气儿,跟个撩人的小妖精似的道:“我们下来时,只看见一块垒着一块的石头,我们也有点懵嘛,就想看看,有没有容易挖掘的地方。 结果我们飞出好远好远,发现这一层全被石头覆盖着,也就没再回来此处,便在一处看来比较好挖掘的地方停下了。喏,往那边走……“ 陈玄丘听说她飞出好远,晓得那地方不近,便道:“好吧,念你瘫在床上装死狗有功,骑到我腰上来,我带你过去!” 陈玄丘肋下忽地探出一双洁白如雪的羽翼,整个人就像一只大鸟儿似的飞了起来。 七音染“呀”地一声娇呼,顺势挺起腰儿来,便骑到了陈玄丘的腰上。 “驾!哎哟~” 刚刚眉飞色舞了一下,七音染就蹙着秀气的眉扶住了自己的腰。 这牲口,把人家的腰折了那么久,谁有他那么强悍的肉身呐,真是要命~~~ 陈玄丘展开碧落风雷翅,却是比七音染一行人飞行速度快的多。 按照七音染所示方向,不过飞行片刻,陈玄丘便发现地上又有一个巨大的“天坑”,不用七音染说,便知道她说的必是这样,便降落下去。 看了看那深深的“天坑”,陈玄丘道:“这一层,没有冥界生物吗?” 七音染道:“没有啊,我们发现这里的石头风蚀的全是孔洞,比较容易凿开,就选择了这里。一直挖掘下去,一直都没发现有什么生物。” 风蚀? 陈玄丘马上发现了疑点,这里死气沉沉的,哪里有风? 而且就算有风,且无休无歇地吹,也只是会风化石头的表面,一层层地剥离啊。 怎么可能会在石头上形成孔洞? 陈玄丘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天坑”边缘的大石头上,也有许多的孔洞。 每个孔洞,差不多有两丈方圆,孔洞无一例外,全是圆型的。 陈玄丘走到一个孔洞前,伸手摸了摸洞壁,洞壁内十分光滑,但石洞的边缘坚逾精钢。 陈玄丘有些疑惑,这真是自然形成的么?如果不是自然形成的,又怎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孔洞? 七音染袅袅地走过来,跟没了骨头似的贴在陈玄丘身上,道:“你看什么呢?” 陈玄丘沉吟道:“这洞,有些古怪。” 七音染道:“我们一路挖下去时,挖断了很多孔洞呢,什么都没见过啊。” 陈玄丘刚要说话,就听那深深的孔洞中,传出了隆隆的震动声。 脚下的大地在微微地震颤,陈玄丘蓦然一惊,诛仙剑已擎在手中。 孔洞深处,一只白犬,鼻子上顶着一滴殷红的形色如珍珠般的血滴,正疯狂地奔跑。 在它后边,一条巨大的蚯蚓,仿佛一列火车般,轰隆隆地追着。 蚯蚓本来没什么可怕,可是当它巨大如一趟列车,身上的每一个部分都放大了无数倍,看起来就恐怖的无以复加了。 它的身躯,堪堪塞满这整个孔洞,由于速度太快,挤压得空气锐啸着向前喷去,更助长了那白犬的速度。 那白犬被追得慌不择路,忽然看见一眼蜒蜒向上的孔洞,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PS:起个大早去做体检,这破体格子,不过两个多小时的奔波过程,完事就觉得累的不行,回来又瘫了一阵儿~~~ 第1175章 破十八 一只白犬蓦然跃出地面,陈玄丘眼睛一亮。 谛听! 绮姹蒂千莎死后,谛听就不知所踪。 这只神兽,应该是知道蒂千莎圆寂真相的。 小冥王已经派人四处搜寻谛听下落了,想不到它却出现在这里。 陈玄丘刚想唤住谛听,但谛听速度极快,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呼地一声跃出地面,纵身一跃,便又潜入一条巨石上的孔洞。 而陈玄丘面前,蓦然钻出一个庞然大物,令人恶心的腥红的身体,头部有着无数飞舞的触须状的东西,中间掩映的圆形口器,就像一圆圆逐步缩小的绞轮。 陈玄丘吃了一惊,头一回看见这么恶心的东西。 说起来,太古异兽大多奇形怪状,但是生的这么丑陋的却是少见,果然只有冥界才出这种极品。 陈玄丘手中的剑下意识地便刺了出去。 “噗”地一声,神剑刺进了那怪物软呼呼的肉身,借着怪物冲出的动作,豁开了好大一个口子。 怪物的创处喷出粘稠的鲜血,却被陈玄丘的神力形成的屏障隔开了来。 那怪物从地穴孔洞中探出了十余丈的身躯,便止住了,洞穴之中,似乎还有大半截身子未曾探出来。 一阵古怪的声音,仿佛是那怪物体腔内的器官一阵蠕动发出的恶心声音,它缓缓低下头,明明没有眼睛,陈玄丘却有一种被盯视的感觉。 “这是什么怪物?” 陈玄丘蹙眉道。 七音染呆望半晌,迟疑地道:“要是缩小个几千倍,好像……一只蛐蟮?” 陈玄丘惊叹道:“蚯蚓变大了,居然也这般可怕!” 这时,那怪物突然口器大张,向前陈玄丘猛然罩了下来,看样子是想一口把他吞下。 陈玄丘喝道:“七音姐姐让开!” 他往七音染纤腰上一推,将她平稳地送出百丈之外,一个身子,蓦然变成了身高二十余丈的巨人。 方才一剑,已经让他见识到,这怪物形体特殊,普通的伤害恐难伤害它的根本。 陈玄丘身化巨人,掌中神剑也随之变大,一剑便向那怪物的口器刺去。 突然,一种莫名的心悸感传来,陈玄丘抽身便退,那怪物自口器中喷出一团腥臭粘稠的液体,正唾在陈玄丘先前立身之处。 坚硬无比的岩石被那液体腐蚀着,立即冒起了许多气泡,发出难闻的气息。 那般坚固的岩石,竟被那液体腐蚀着,迅速蚀出一个大洞。 由于那酸液的作用,它还在继续向下扩大,酸液渗透处,变成了蜂巢一般的形状,看起来质地非常脆,一旦踏足其上,立即就能将其踩碎。 想来,在这个全是石头组成的世界,这种怪物就是以石头为食物,通过这种酸液,将石头变成可消化的食物。 陈玄丘这时自然没功夫仔细研究这种怪异生物的特质,怪物虽然凶猛,却似乎只是靠着庞大的肉身和天赋的能力在战斗,他一个强大的修士,自然不会将这怪物看在眼中。 不过,依照一直以来的规律,越往下走,冥界生物的力量越是强大,这种怪物能独踞第十七层,那就应该不只是因为只有它能在这全是石头的世界里生存,应该还有其他的能力。 果然,陈玄丘身化巨人,手中诛仙剑一剑劈去,神光一闪,剑气暴裂,将那怪物凌空劈成了两半。 那怪物露出地面的十余丈部分,被陈玄丘一剑自上而下,齐刷刷劈开,乱七八糟的内脏洒了一地,被劈成两半的肉身,软绵绵地瘫向左右。 七音染站在远处,惊咦一声,道:“这么容易?” 话音未落,那怪物被劈开的两半身体猛地一合,身体上分出的粘液,迅速将它的身体复又融为一体,它猛地从地下孔洞中窜了出来,庞大的身躯,形如一列火车般巨大,发出怪异的咆哮,扑向陈玄丘,身法竟是快的出奇。 陈玄丘与那怪物大战起来,他发现,不管是速度,还是杀伤力,这只大蛐蟮,根本就奈何不了他这等修为的高手。 可是,不管他怎么杀,用什么神通杀,这只怪物都是杀不死的。 这就比较挠头了,但凡杀不死的敌人,都会叫人头痛不已。 就如那蚊道人,他的修为,在三界大能中,实在排不上号。 可问题是,你杀不死他,那么,就连无所不能的圣人,见了它也要头痛不已了。 陈玄丘打得兴起,身形又爆涨数十丈,狠狠一剑拦腰劈去,将那怪物一劈两半。 两截巨大的肉身卟嗵一声砸到石头地面上,瞬间就化作了两条蛐蟮,复又向他攻来。 陈玄丘的体术,一向无往而不利,对付掌握神通的修士,于近战之时,尤其占尽上风。 可如今面对这么一个怪胎,反而没有用武之力了。 呵,那就用凤之业火试试! 陈玄丘还真不相信,一个可以轻易被他破防的冥界怪物,还能如何的猖狂。 一头凤凰虚影,在陈玄丘的头顶天空中陡然出现,一声嘹亮的凤鸣,凤首微低,凤目发亮,凤之业火在凤喙之中缓缓成形。 就在这时,七音染忽然察觉身后有异响,她蓦然回头,饶是一向胆大包天如她,却不禁周身发麻,“啊”地一声尖叫,就拔足向陈玄丘飞奔而来,宛如被十几头恶犬追着。 就见七音染背后,那高低错落的岩石之上,密密麻麻的孔洞之中,钻出了一只只大小不一的蛐蟮。 那些蛐蟮一条条钻出石面,探出一小截身子,杵在空中,就像洒满了盐巴的沙滩上,钻出了一根根的蛏子,可它们都是腥红色的,身上还有粘稠恶心的液体。 七音染固然胆大包天,什么孤魂厉鬼都不怕,可是对这么恶心的虫子,却是毫无抵抗力。 她一边逃,还一边挥洒出一团团冥界死亡之气,七鬼噬魂、五鬼锁神、幽冥火咒…… 一系列法术,不要钱地抛了出去,可是那些专门克制灵魂的法术,却根本奈何不了这些可怕的怪物,反而让它们摇头晃脑的,更加兴奋起来。 只有那幽冥火咒一类的功法,似乎对它们有一定的威胁,但是这样的火焰,喷到这些体形巨大的怪物身上,由于那层粘液的保护,对它们的伤害也着实有限。 尤其是当它们纠缠成一团的时候,这幽冥火咒对它们的伤害就更加有限了。 哪怕是无害的蚯蚓,这么一团团的纠缠在一起,也足以叫人头皮发麻,何况这怪物的酸液腐蚀力惊人。 陈玄丘二话不说,一口凤之业火就喷了出去。 烈焰横着一扫,一大片扑来的蛐蟮,便尽数被业火吞噬。 这业火果然能克制这些冥界生物,一条条巨型蛐蟮,被烈焰包裹着,痛苦地满地打滚,不慎被它们身上的烈焰触及的其他蛐蟮,身上马上也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些痛苦不堪的蛐蟮,慌不择路地钻进了孔洞,但仍无法辗压扑灭那业火,业火焚身,一团团浓烟裹挟着难闻的气味儿,从那些孔洞中飘了出来。 可是,还有无数蛐蟮,疯狂地扑过来,凤之业火做为陈玄丘的杀手锏,连续再用个三四回,都不成问题,可再多,便要耗尽他的力量。 而再使用三四次凤之业火,显然也消灭不了这么多的冥界蛐蟮。 陈玄丘突然心中一动,猛然纵身向七音染迎去。 陈玄丘猿臂一抻,一把箍住了七音染的小蛮腰,纵身就向那深坑地穴跳了下去。 “这些玩意儿太恶心了。” 七音染懊恼地叫,她可没有这么不堪,堂堂鬼帝,还有许多招法没用呢。 陈玄丘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已经看出,这种难缠的怪物,着实没什么智商。 那一团团的巨大蛐蟮,只是被追逐谛听的那条大蛐蟮呼唤而来,发现有异生物侵入了它们的家园而发动的本能反击。 陈玄丘又不想占据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和它们打个什么劲儿呢? 这些怪物,既然以石头为食,它们的酸液可以轻易将石头蚀穿,那倒不如利用它们一下。 眼看着无数的蛐蟮,身子一缩一纵,亡命般追跳下来,陈玄丘唇边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七音姐姐,这一层发掘,还差多少打开第十八层?” 七音染一怔,没想到这个时候,陈玄丘问起的却是这个问题。 她略一思索,道:“我们至少挖开了八百里深,按照上边十七层的平均厚度,应该再有两百多里,就能打通第十八层。” 陈玄丘笑道:“好极,这样的话,我们就利用这些没头脑的虫子,帮我们免费打通十八层地狱吧。” 陈玄丘一手箍着七音染的小蛮腰,右手一圈一划,一层层天蓝色的光环便向头顶追射下来的众蛐蟮射去。 他已经发现了,这些深层地狱的冥界生物,智商非常的低,灵魂力量也非常的弱,所以七音染所才对冥界鬼魂极具克制能力的冥修功法,几乎奈何不了这些怪物。 但是,正因为它们的灵魂力量太弱,天狐惑心术却很容易就能给它们制造出幻境。 每一条追射下来的蛐蟮,被那一圈圈的蓝色光环掠过,识海中都产生了相同的幻觉。 那个强大的敌人,正向着它发起决死的一击,那个敌人很强大,这一击,似乎可以将它的肉身瞬间击碎成肉糜! 于是,所有的蛐蟮,不约而同地,倾尽其所有,将一口酸液喷吐了出来。 每一条蛐蟮,都如一列火车那般巨大。 每一条蛐蟮,都吐出一口酸液,“天坑”的上方,就似一股洪流,倾泻而下。 七音染惊呼:“快躲!” 她娇躯一纵,便想弹到“天坑”边缘,利用突起的岩石部分遮挡身体,不料陈玄丘将她的纤腰箍得紧紧的,这一下根本没有纵开。 陈玄丘仰脸儿看着空中,头顶的光线,几乎被那一条条巨大的蛐蟮,全给遮蔽了。 陈玄丘悠然道:“不用躲,你看?” 陈玄丘脑后,一轮中间隐有神灯灯影闪烁的紫月缓缓升起,平着遮在了陈玄丘和七音染的上方,飞快地旋转着,就像是撑在两人头顶的一把伞。 大河决题一般的酸液之水倾泻而下,从他们的身边,注入了那深深的谷底。 但是有虚空光照轮挡在头顶的陈玄丘和七音染,却是“滴水”不沾。 陈玄丘不再看向头顶,而是看向幽深黑暗的坑底。 巨石形成的坑底,正被迅速地腐蚀着。 然后,便有一丝丝光亮,从那下方晕染开来。 十八层地狱,打开了。 十八层地狱,神荼和郁垒两个巨人,依旧如同两座山一般,静静地坐在那里。 但是,他们的眼睛正睁得大大的,仰面仔细看着他们中间的那株大桃树。 大桃树花开三千里,却只结了桃一颗。 在那枝繁叶茂的大桃树上,此刻竟然挂着一颗桃子,一颗还未成熟的青桃。 他们枯守于此,已不知多少岁月了,从未见过这株大桃树,出现如此奇异的一幕。 花开三千里,已经是他们前所未见的奇异一幕。 而如今,这棵冥界桃树,居然还结了果子? 两个巨人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忽然神荼眉头一皱,缓缓张开一只手,平举在空中。 对面的郁垒愕然:“桃子还未熟呢,不要碰它。” 神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惊疑道:“好像,下雨了呢……” 第1176章 摘果子 神荼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他不太明白,这里为什么会下雨。 巨人的手掌,落下的“雨滴”所造成的腐蚀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他看到面前一片桃叶儿,被那雨滴迅速蚀出一个破洞,这才瞿然一惊。 “保护桃树!” 神荼一声大喝,霍然站起,扬手摘下头上苇草编的斗笠,向着那桃树上方抛去。 虽然,他不明白这株桃树为什么会开花结果,为什么花开三千里,却只结碧桃一颗。 但他却明白,这颗桃子,必然蕴藏着一份大机缘。 这株冥界桃树,是大地之根催生的显象,以黄泉之水,滋养灌溉,方才形成这冠盖三千里的一棵巨树。 它有着恐固冥界大地结界的作用。 这样一棵神树,所结出的果子,纵然赶不上混沌世界的先天灵植,比如创世青莲,应该也相差无几了吧? 所以,神荼和郁垒对它,可是呵护如眼珠子。 苇编斗笠迅速变大,笼罩在桃树之上。 神荼和郁垒抬头望去,十七层对十八层的大地已经被蚀穿,能够残留下来的腐蚀性液体已经不多。 但是残破的“天宇”之上,却可以看见一双人儿正在迅速落下。 而在这两个人后面,还有无数的幽冥蛐蟮疯狂追随,向着十八层地狱猛扑下来。 “孽障,竟敢扰动此间的清静!” 郁垒勃然大怒,伸出巨大的手掌,便向空中攫去。 空中,陈玄丘惊咦一声,他没想到这封闭着的十八层地狱下面,竟然有两个可怕的巨人。 如山一般高大的巨人,挥动山峰一般大小的巨掌,向着他们猛攫过来。 陈玄丘有心搞清楚此间情形,对七音染道:“姐姐手下留情,要活的。” 说着,轻轻一推七音染的纤腰,掌力一吐,两个人便左右分开,迅速划向两边。 那只山岳般的巨手便从二人中间抓过,带起的罡风,呼啸而至,掀起了七音染的裙子,露出一双白生生粉莹莹笔直修长的大腿。 “呃~~” 看到红色未褪的两个膝盖,郁垒举在空中的大手呆了一呆。 这位太古凶神一生未涉情事,有些不明白,漂漂亮亮两条腿子,膝盖的颜色怎么与别处大不相同,难不成她总是膝地跪行? “好色之徒,乱看什么?” 七音染可不知道郁垒只是满腹的疑惑,见他一双巨眼瞪着自己两眼发直,不禁勃然大怒,老娘的身子,也是你能看的? “五鬼锁魂,凶煞天丝!” 七音染双手箕张,两手掌心,像放烟花一般,绽放出万千道血红的烟丝,宛如一朵朵怒绽的彼岸花。 它们勾连在一起,却有着勾魂摄魄的强大魔力,缠向郁垒巨大的神躯。 另一边,陈玄丘头顶的虚空光照轮蓦然竖了起来,呼啸而去,斩向另一尊巨人神荼的脖颈。 郁垒和神荼两双巨掌虚空抓了几下,却被蚊子大小的陈玄丘和七音染轻松避过。 郁垒怒吼一声,掌中便出现一条苇草编的长索,长索舞动起来,呼啸连连。 若被如此巨大的神鞭抽中,怕不要被抽个肢体破碎。 七音染挥出的万千道血红烟丝,尽数被这神鞭抽碎,但不断飞行闪躲中的七音染,却也是不断出招对敌。 习自北阴大帝一脉的七鬼噬魂术、牵魂术、炼魂术、勾魂魔音,以及她在葫中小千世界成就冥祖所悟出的离魂炼妖大法、幽冥封魂大法、太阴寂灭大法等诸般专门针对生灵元神发动攻击的冥界秘术,不要钱地挥洒出去。 郁垒不慎中了一记太阴寂灭大法,左臂处立即出现大片死肉,完全断绝了生机。 这郁垒也是一个狠人,一把抓住自己的臂膀,硬生生将一块死肉抓了下来,抛在那大地之上,避免了死气继续侵蚀他的身体。 流血的身体,更激发了他的战意,苇草神鞭凌空呼啸,不少猛扑下来的噬石蛐蟮被抽成两截或者抽碎了身体。 可那噬石蛐蟮生命力说不出的强大,被抽成两截的,便迅速化为两条蛐蟮,被抽烂了身体的,则化成了无数条小蛐蟮,匍匐在地面上,一拱一拱地冲向郁垒。 郁垒大恨,抬起大脚来,一脚脚踏去,踩得那些蛐蟮稀烂,只能化作最无害的正常大小的蛐蟮,本能地钻向地面,去给那三千里大桃树庞大无际的树根松土去了。 但是,它们临死之前喷溅的浓酸,却也把郁垒赤脚的足跟上厚达数丈的老茧渐渐腐蚀透了,痛得郁垒哇哇大叫。 陈玄丘这边,则将神荼引到了一边。 神荼为了出手方便,化作了与陈玄丘一般大小的体型,掌中握住了一件兵器,却是一口金刚杵般的重兵器。 杵尖儿上是一个金色的骨朵,那骨朵就如一个锤头,陈玄丘使一口诛仙剑,劈削挑刺撩,与神荼各施神通,大战到一起。 比起肉身,这神荼郁垒的肉身,也是无比强大,力撼山岳。 比神通,神荼不时狂啸一声,喷出滚滚黑气,里边裹挟着无数的幽灵厉鬼,虽然是在陈玄丘的神剑之下挨着死、碰着亡,却也给陈玄丘制造了许多障碍。 正在激战的双方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只白色的狗子,溜着边儿地来到了大桃树下,四肢并用,爬上了巨大的桃树,顺着无比粗大的树干,不停地向上奔跑。 很快,它就来到了一处枝桠上,那里,正结着一颗青青的桃子。 桃子还没有成熟,大小比之这么大的一颗大树,也像初生的果子一般,显得极小,整个桃子,就如草原牧人家里一个中号的帐篷。 那白犬儿顺着果实的茎儿,直接爬到了那果子上去,抬眼看一看空中犹自激战的双方,复又低下头来,将它鼻尖上顶着的那颗殷红的血珠,轻轻地凑到了那桃尖儿上。 殷红的血珠子从它的鼻尖儿上滚落下去,“啪”地一声,正点在那青桃儿尖上。 鲜血的颜色,从那桃尖儿开始,迅速地向下晕染开来。 谛听狗腿一阵倒腾,迅速从桃子上退下来,站在桃树干上,看着那颗迅速变得娇艳欲滴起来的桃子,唇角诡异地一勾,弯出一抹很人性化的笑脸儿出来。 …… 鲲鹏祖师、商羊计蒙和英招,还有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等人灰头土脸地逃回地维秘境。 此次冥界之行,损失了数十个大妖,就连天妃应龙,居然也没了消息,一时士气沮丧之极。 众妖族多有怨言,他们不理解,曾经极受妖族敬爱的天妃娘娘,如今究竟在做什么? 结怨于巫族,他们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无端端又跑去地府,攻打孟婆庄做什么? 后土并没有参与当年的伐天一战,而且她如今受困于地府,无法离开,妖族要报仇,只要将巫族自人间斩尽杀绝不就行了? 天妃应龙试图招揽绮姹蒂千莎不成,与之发生过一场大战的事,众妖族是不知道的。 知道天妃应龙此番是二闯忉利山的,只有鲲鹏祖师,否则,只怕他们就要更加气愤了。 自冥界逃回来之后,商羊就私下与计蒙、英招商议良久,然后又开始秘密接触妖族中有名望、有地位、修为高的大妖。 他在策划还政于太子。 他也感念曾经天妃娘娘的贤良淑德,但是现在看,娘娘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妖族领袖。 他认为,应该还政于太子,直接立十太子为妖皇。 其实这举动,并不能瞒过鲲鹏祖师的眼睛。 不过,鲲鹏祖师乐见其成。 说实话,他也对天妃应龙的恣意妄为也是很不耐烦了。 他巴不得天妃应龙失人心,以便为他攫取权柄铺平道路,所以此前明知天妃应龙在干蠢事,他也没有尽到妖师的职责,并不劝谏。 可他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折损了数十位大妖,对曾经的妖族天庭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损失,但是对现在的妖族来说,却算是损失惨重了。 所以,他装聋作哑,任由商羊串联各方大妖。 这一日,商羊终于率人赶到了天妃殿,向妖师提出,要立十太子为妖皇。 十金乌是被商羊匆匆请来的,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一听这话,顿感惊讶。 幸亏商羊也知道那九位小太子不靠谱,根本没让他们来,不然这时只怕他们七嘴八舌一开口,大殿上早听不见旁人的言语了。 “妖师,天妃娘娘固然威望隆重,是我妖族所敬仰。但是,天妃娘娘,显然不具备领袖之才。我妖族如今,势单力薄,应该广结三界豪杰,积蓄扩大力量。 然而,天妃娘娘却是四处结仇,巫族也就罢了,截教、东方飘云世界、冥界,还有知交遍天下的陈玄丘,使得我妖族举步维艰。 妖师大人在我妖庭如日中天之时,便是妖皇、妖帝座前第一人,如今妖族前途难卜,为我妖族计,还请妖师大人出面主持大局,尽快立十太子为妖皇,重新结好各方势力,耐心壮大我妖族。” 十太子没想到商羊今天请他来,竟是为了罢黜婶娘,立他为帝,原本是坐着的,顿时惊惶站起,怒声道:“商帅,婶娘如今下落不明,我等第一要条,该是寻回婶娘才是。你……我等怎可行此背上叛主之举!” 商羊沉声道:“天妃娘娘,自然是要寻回的,可我妖族若还想有个未来,这妖皇,也必须要立下了。妖师……” 商羊转向鲲鹏,单膝跪倒,大声道:“妖族前程,还要拜托妖师大人扶保啊!“ 鲲鹏此前已经见识了天妃应龙的本事,修为竟然已与他相近,都是半圣之尊。 这就令鲲鹏祖师颇为忌惮了。 如果,立十太子为妖皇,那他就是两朝老臣,比奉应龙天妃为主时,掌握更多的权力。 而且,十太子毕竟年轻,又是晚辈,修为也远不及他,更好控制一些。 现在不妨利用金乌一族在妖族中的独特地位,团结各方妖族。 等妖族实力足够强大时,再把十金乌一脚踢开,自己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鲲鹏祖师不禁咳嗽一声,轻抚长髯,假惺惺地道:“商羊此举,全为我妖族未来考虑,倒不算是背上叛主,只是,娘娘现在下落不明,我们尚未寻回天妃娘娘,倒是迫不及待另立新主,这……似乎有些不近情理呀……“ 商羊急道:“妖师,这怎么能算是不近情理……“ 殿门口,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这当然不是不近情理,这根本就是叛上作乱,罪该万死!“ 殿上众妖哗然,齐齐向大殿门口望去。 十太子已惊喜叫道:“婶娘?“ 就见应龙天妃一身金甲,背光而立,阳光映着那矫健英武之姿,为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边! 第1177章 镇压 “天妃娘娘!” 众皆骇然,正坐在椅上悠然作态的鲲鹏祖师也微微一愕。 他没想到,天妃应龙竟在这个时间赶了回来。 鲲鹏祖师也轻轻起身,拱手道:“天妃娘娘。” 天妃应龙一步步走上大殿,俏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清冷的笑。 “本宫与北阴道人一战,只是耽搁了一点时间,这就有人图谋造反了。” 看到天妃应龙适时赶回,商羊等大妖也不禁吃惊。 但是一想到天妃娘娘出现之后的所作所为,给妖族制造的重重磨难,以及完全不见希望的未来,商羊还是鼓起勇气,挺身而出,道:“娘娘恕罪,今日之事,全是商羊一力推动。商羊全无他想,只希望,我妖族能有真正崛起之希望。” 天妃应龙秋水般的双眸定在商羊脸上,淡淡地道:“跟着本宫,妖族便没有了未来?” 商羊振声道:“娘娘所为,全无章法!今日之妖族,已经没有了为所欲为的本钱,娘娘继续这么走下去,会带我妖族,走向绝路!” 天妃应龙“嘿”地一声,转向十太子,柔声道:“十太子,你想不想登基妖帝之位?若你想,婶娘便扶你上位,立你为我妖族之主。” 十金乌一听,慌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我从未想过。婶娘,小侄无数年来,只枯守太阳星,根本不懂驭众之术,当不得妖帝。” 天妃应龙又看向鲲鹏祖师,浅笑道:“妖师大人以为如何?” 鲲鹏祖师在那一瞬间,当真萌生过率领三妖帅及众大妖来一个“清君侧”的举动,镇压天妃应龙,立新君上位。看现在这情形,到时候他要做到一个“有实无名”的摄政王,都不是不可以。 只是这念头,只是一瞬间,便被他压下去了。 他要争,也是争一个真正能为他所用的妖族。 如果,结果是自相残杀,杀得只剩小猫三两只,他还争个什么劲儿,莫如回北冥潜隐,继续领悟大道去了。 现在看,十金乌是会站到天妃应龙一边去的,诸多大妖已经看出了天妃应龙偏激狭隘的作法不妥,但是中低阶层的许多大妖依旧对天妃应龙满怀的崇敬。 这种情况下,如果与天妃应龙翻脸,对他没任何好处。 想到这里,鲲鹏平静地一笑,道:“当初入天庭,鲲鹏就说过,要扶保妖族皇室,万世千秋!天妃娘娘和金乌太子是一家人,谁来当家作主,是皇室的室,鲲鹏不予置喙。” “好!” 天妃应龙应了一声,突然冲向商羊。 应龙身形瞬间如浮光掠影,超脱了空间一般,便出现在商羊面前,一掌拍下,宛如山岳倾覆:“乱我妖族,死吧!” 商羊大吃一惊,独腿一蹬,双掌齐出,托向天妃应龙这一掌。 一道独腿怪鸟虚影在商羊背后陡然出现,双翅扬起,做出了与商羊一般无二的动作。 可是,商羊在十大妖帅中,本以占卜之术著名,论打斗,他是屈居最末的。他最擅长的,是辅助。 就如奢比尸在巫族中所起的作用一样,他是妖族的最强辅助,单打独斗,却不擅长。 更何况,此时是娲皇以真身变化成应龙天妃,较之之前借助应龙之躯时更加的厉害。 这一掌之力,哪是商羊能够抵抗的。 “咔嚓”一声,商羊双臂寸寸断裂,商羊狂喷鲜血,独腿在坚硬无比的大殿地面上,也是“咔咔”断裂,瞬间如同一截“人彘”,杵在了地上。 “天妃娘娘饶命啊!” 计蒙和英招惊恐大叫,齐齐冲上前来,屈膝跪倒的同时,双手已经托向天妃应龙的皓腕。 因为,天妃应龙的第二掌又已拍下。 此时的娲皇,因为元神不全,虽在七天之内,受法则之力保护,仍旧是不死不灭之躯,但是实力已经不是圣人。 也因此,她才能离开锦绣宫,而不至于惊动三界,被其他圣人察觉。 否则,她方才这一掌,虽只用了七成力,已经足以将商羊打死。 一掌竟未打死商羊,令娲丘大为懊恼,第二掌用尽全力,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透体而如,宛如万千利剑,迸射四方。 计蒙和英招对天妃应龙根本不敢生出抵抗之意,情急之下,也只是想托住她这一掌,救下商羊性命罢了,自己并未运功护体。 无尽威压迸射,撞在计蒙和英招身上,两人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砰”地一声各自撞中一根合抱的石柱,震得承尘落下簌簌灰尘,二人吐血,萎顿在地。 而商羊,双臂与独腿俱皆寸断,只剩一截躯干立在那儿,眼见纤纤玉掌,裹挟如山之力当头压下,已是再无还手之力。 在如此威压之下,他纵然想元神出窍,也是做不到了。 看着那纤纤玉掌当头震压而下,四周空间破碎开来。 那掌缘上,似有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青光仙气,显然是不仅要灭他肉身,还要毁他元神,将他一掌彻底粉碎。 商羊眸中,瞬间闪过一丝迷惘。 他最擅长的就是占卜啊,他的占卜术,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验证。 他有这个自信,自己的占卜术,不会出错。 可是,此番说服各方大妖,欲拥立十金乌,他并未算到会彻底失败,并让自己有灭顶之灾啊。 怎么会这样? 除非……,只有圣人,才是我算不到的啊! 难道娘娘,已经成圣? 可娘娘若已成圣,为何却令我妖族步步坎坷,处处受挫,又何必隐藏实力? 商羊仰着头,已经忘却了自身的痛苦,他只想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可惜,他想不到,也来不及想了。 天妃应龙一掌拍下,无量青光,轰然劈下,正印在商羊的头顶。 刹那之间,商羊的身体便被这倾泻而下的神力稳底粉碎。 商羊的残躯、满地的鲜血,都化作了飞灰一般,瞬间粉碎于虚空。 计蒙和英招背倚着石柱,大口地吐血,眼见得如此一幕,二人不敢置信地咬紧了牙关,眼睛都突了出来。 鲜血取代了泪水,从他们的唇边,汩汩地流了出来。 三位妖帅在妖帝花园受困无数载,相依为命,早就情同一人,眼见商羊死无葬身之地,二人心中之恸,实在难以言表。 …… 冥界第十八层,神荼与郁垒把陈玄丘和七音染,与那些噬石蛐蟮当成了入侵的同伙,无差别地展开了攻击。 那些蛐蟮虽然难缠,到底是低智商生物,如今已经追出它们的地盘,那种誓死捍卫的凶劲儿就弱了,又发现这两个巨人难缠,便四散奔逃开来。 如此一来,与神荼和郁垒交手的,便只有陈玄丘和七音染了。 两个巨人为了方便出手,都化作了与他们一般大小,如此一来,身形果然无比灵动。 陈玄丘交手片刻,渐渐品出了这两个冥界生物的修为深浅。 他们与陈玄丘可以化作千丈巨人不同,他们是本体就如此巨大,因此举手投足,哪怕毫无修为,驭动的力量也是惊人的。 但真要说修为,他们的修为并不高,按照玄宗仙道的境界划分,他们顶多算是大罗巅峰。 可是,战力的强弱,显然不能简单地按照玄宗仙道的境界来划分。 玄宗仙道成为三界最主流的修行法门之后,在同样的或近似的修行法门中,勉强可以用境界来划分高下。 可这种太古时代遗留的异种,就不受这种约束。 这两个巨人,只靠本体力量,就无比强大,相当于一种另类的体术。 如今哪怕是缩小了身体,体形缩小了,身体的强度和密度反而变得更强了,每一举手、一投足,都有无穷伟力。 这样的人,哪怕是丝毫不懂修行之术,也是一个恐怖的对手。 陈玄丘自从修成了圣人级的强大肉身,还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如此酣畅淋漓一决高下的对手。 真武大帝其实算是一个,可是跟一个对你打“指导拳”的高手,那种对搏其实很难说到尽兴。 而此刻,陈玄丘放弃使用神通,只凭七神兽异术加身,与手持金刚重锤的郁垒拳拳到肉,打得十分畅快。 七音染在与神荼交手过程中,渐渐发现这神荼的功法,居然与她所修习的冥系功法类似,也有对灵魂强大的压制作用。 神荼手中那条苇草编的长索,尤其刁钻凌厉,不禁动了爱才之心。 如果能把这两个太古异种巨人收为手下,那她的实力岂不是…… 一想到这里,七音染就心花怒放,忍不住一边躲闪,一边高呼道:“喂,傻大个儿,这地底下鸟不拉屎、荒凉至极,有什么意思,你们不如跟了我吧。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数不清的手下供你使唤,可不快活。” 神荼冷笑:“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妄想我们兄弟追随。” 七音染闪过一道鞭影,道:“我可是幽冥界里威名赫赫的鬼帝大人呢,跟了我可不算委屈了你们。” 神荼哈哈大笑:“什么鬼帝鬼后的,你比得了……” 郁垒大叫:“闭嘴!” 这一分神,便挨了陈玄丘几记重拳,“砰砰啪啪”,头颈胸腹肋,十数记重拳,将郁垒打得横飞出去,普通人大小的一个身子,因为重若山岳,一跤砸到地上,一时间地动山摇,整个身子深深陷进了地里。 神荼大叫,叫道:“小心些,莫惊扰了‘鬼怖’。” ‘鬼怖’? 那又是什么玩意儿,能令这两个力大无穷的巨人也要担心,难不成这十八层地狱还另有强大生物? 陈玄丘心中急急一转念,顿时提了小心。 七音染那边,却是好奇心大起,追问道:“比不了谁,快说!” 神荼自知方才险些失言,哪肯言语,只管加大攻击力度。只是仓促前扭头盯了那大桃树一眼,见那桃子仍旧好端端地挂在树上,方才暗暗松了口气。 但他旋即就发现,那青桃儿竟似已经成熟了似的,居然已经是娇艳欲滴的颜色。 七音染何等伶俐,目光随之一转,便看清了那参天巨树上缀着一颗桃子。 七音染的眼神儿顿时就直了,好大……好大的桃子! 这桃子之大,仿佛杵立在草原上的一具毡帐,红嫩嫩的果肉颜色。 神荼惊呼道:“桃子成熟了?” “呼”地一声,一道白影儿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七音染已经冲向大桃树,目标直指那颗桃子。 神荼一见,挥起苇草神鞭,便卷向七音染的身影。 陈玄丘业已发现了那颗神桃,此时随着成熟的颜色出现,那桃子散发出来的果肉甜香之气,叫人嗅上一口,简直飘飘欲仙。 陈玄丘在葫中世界吃过不少天材地宝,蟠桃儿他也是见过的,比这颗巨桃气味尤有不如,哪还不知道此物宝贵。 难不成这两个太古异种巨人枯守于此,就是为了此桃? 想到这里,陈玄丘二话不说,立即拔足冲向大桃树。 地面上一阵泥翻如浪涌,郁垒灰头土脸地从中钻了出来,一见陈玄丘正从旁边跑过,想也不想,伸出大手,就抓向陈玄丘的足踝…… 第1178章 修罗路 七音染身形奇快,扑向那只巨大的桃子。 神荼挥鞭扫向七音染,同时身形迅速壮大起来,一只大手探向桃树,去摘那桃子。 七音染灵巧地一闪,躲过苇草神鞭,正落在那大桃子上。 大桃子犹如一顶草原上的毡帐大小,七音染就像附着其上的一只苍蝇子,急急便想变大身形,这时神荼已经大手箕张,抓了过来。 陈玄丘足踝被郁垒抓住,身子向前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另一只脚一踹,踹得郁垒脑袋一歪,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陈玄丘手掌往地上一拍,身子飞出去,以法天象地之术,迅速壮大了身,炮弹一般撞在神荼身上。 刚刚变大了身形的神荼吃陈玄丘一撞,便推金山、倒玉柱,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这棵大桃树枝叶展开,树冠足足覆盖了三千里方圆,树冠的高度,也有一千余里。 因之,两个巨人在树下打架,就如两个常人在一棵平常的大桃树下动手,与之倒是影响不大。 只是神荼摔倒时,一只脚扫中了那大树树干,震得枝叶一阵摇晃,树上的巨桃上下颠倒。 七音染猝不及防,被颠下了桃子。 “哎呀~” 七音染刚刚惊呼一声,身子就落在了一只大手之上。 那巨掌伸出去,堪堪将那桃子摘下,与七音染一起,向上一抛。 陈玄丘喝道:“此桃必是异宝,七姐姐携它走。” 说着,那大手一翻,诛仙宝剑赫然地手,削向凌空抽至的苇草神鞭。 摔在地上的郁叠也跳将起来,仗着那金骨朵的伏魔宝杵势大力沉,恶狠狠向陈玄丘砸来。 七音染双手托着巨桃儿,一路向上疾飞,想要迅速脱离第十八层。 可她身体堪堪将要飞上第十七层,一条灵蛇般的苇草神鞭已经夭矫而至,正缠在她的足踝上,将她整个人又拖了下去。 谁也不知道那颗巨桃究竟有什么作用,但谁都知道,那必然是罕见的天材地宝,因之双方围绕这颗巨桃,顿时打斗不休。 白犬儿早在双方打斗时,便已远远地逃开,却仍盯着那颗桃子。 及至见到七音染被苇草神鞭缠住足踝,将她拖回,那巨桃落向地面,白犬儿急了,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便纵身跃起,拱向那颗桃子。 陈玄丘这边,一见七音染受制,却是顾不得那桃儿了。 在他心中,再如何珍贵的天材地宝,终究不及自己的身边人重要。 陈玄丘一剑挑开郁垒的金骨朵,“法天象地”神通发挥到极至,手中一口仙剑,霍然便向那棵大桃树劈去。 这一剑,似天河倾泻,气势之凶猛,一瞬间充塞了整个第十八层地狱。 虚空中雷声隐隐、元气炸裂,“咔~~~” 仙剑将那三千里桃树冠居中劈开,顺着那桃树主干便劈了下去。 这一剑劈下,那粗大的树干“咔喇喇”便裂开来,比陈玄丘之前预料的还要干脆。 这时他才发现,那大桃树下半截树干上,竟然缠着一圈圈儿的苇草绳子。 这可不是园林工人为了灭害虫想的办法,而是神荼、郁垒这两个守树人为了让已经开裂的神树不至于彻底裂分成两半想的办法。 陈玄丘这一剑,恰好砍中那本来的裂缝,剑气呼啸,不但斩向大树后面正抽着苇草神索,将擒拿七音染的神荼,也将大树彻底地劈成了两半。 “完……完蛋了!” 双手抡起金骨朵,正要砸向陈玄丘后脑的郁垒,双手高举着金骨朵,顿时呆在那里,失魂落魄。 神荼一手执鞭,一手正攫向空中落下的七音染,陡觉脑后剑气直欲裂体而出,骇得一个前扑翻滚,堪堪避开这一剑,急急起身,回首一望,就见巨大的树干,带着两半的树冠,轰然倒向两边,中间陈玄丘仗剑而立,顿时也惊呆在那里。 七音染趁机挣脱苇草神鞭,扭头一看,被她失手掉落的巨桃,正被一只狗子拿脑袋顶着,拼命拱向一处山坡。 陈玄丘一剑劈开巨桃树,也迫得树干另一面的神荼放手,解了七音染之围。 就在这时,他赫然发现,那巨桃树下汩汩的鲜血涌了出来。 那血腥之气,浓裂的中人欲呕。 一棵大桃树,为何会流出鲜血? 难不成这棵大树竟然是一种异类的生命? 陈玄丘也不禁持剑怔立,愣在了那里。 这时,那汩汩而出的鲜血,突然变成了地底石油一般的喷涌。 粘稠的鲜血,带着牛吼一般的巨响,从那裂开的两片桃木干中,狂喷出来。 随着那喷涌的鲜血,一道毫光从那树根里嗖地一下窜了出来,直跃向高空。 七音染身在空中,刚刚定住身子,只觉无穷杀气滚滚而来,那种气息,与她之前险被抹杀的那种恐怖杀气一般无二。 七音染大骇,顾不得那只桃子,便以幽冥游魂身法,迅速地闪开了原地。 神荼执着苇草神鞭愤怒地咆哮起来:“该死的,你们闯祸了!你们闯了大祸啊!” 血泉直涌上天,天空中那道毫光四射的物事稳稳地定地那里,无尽煞气,随着它的无尽毫光涌向四方。 陈玄丘仰首望去,只见空中一点寒茫。 陈玄丘又退了一大步,不再是那物事直悬的下方角度,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口剑。 一口被鲜血浸染的剑身都沁透了血色的诡异长剑。 神荼惊恐地叫道:“定穴神剑出鞘,封印之路打通了,你们该死,你们真是该死啊!” 陈玄丘腰畔一动,未等他这主人拔剑,诛仙、戮仙两剑破鞘而出,缭绕着那鲜血之柱盘旋而上,剑鸣狰狰,似在欢鸣,一左一右,便出现在那口殷红色的血剑之旁。 殷红色的血剑毫光更盛,仿佛感应到了诛仙、戮仙两口神剑的存在,两个古拙的大字血影,从它的剑柄上喷薄而出。 “陷仙!” 陈玄丘身子一颤,陷仙剑? 这口剑竟是陷仙剑? 这时候,陈玄丘胸口一阵发烫,悬挂在那里的白玉锁陡然也放出无量毫光,似乎邀请一般,向那空中血剑发出一阵阵吸慑之力。 但那血剑已被血液浸染,煞气极重,定在空中,竟不为所动。 诛仙、戮仙两剑绕着那口血色长剑急急旋转,不时飞上前去,与之剑刃相交,发出狰狰剑吟之声。 终于,那口血色长剑的煞气似乎黯淡了一瞬,猛然飞下来,嗖地一下钻进了陈玄丘胸前玉锁的第三个字“连”字空间中。 诛仙、戮仙两剑似乎终于完成了说服的使命,欢鸣一声,也相继飞回“价”、“值”两字中。 三口神剑乍现而再消失,无穷鲜血更如决堤之水,疯狂地涌出。 竟然在这里得到了诛仙四剑的第三口剑,陈玄丘喜不自禁。 但是眼见这血水滚滚,陈玄丘可顾不上高兴,赶紧双脚离地,飞到空中。 神荼和郁垒却像是被惊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血水已淹到了他们的足踝处。 他们此时可是巨人形态,那鲜血涌至他们的足踝处,已经不逊于一片巨大的血色湖泊。 被劈成两半的巨桃树干底部的根系被那无尽血水一冲,带着厚厚的泥土,整个儿被冲了起来,两片巨大的树干飘浮在血海之上。 血水越涌越多,那直喷向天的血泉也因之被压在那血水之下,不住地翻滚。 狗子心无旁骛,努力地想把那颗桃子推上山坡。 陈玄丘和七音染则警惕地看着这不断上涨的血海,总觉得这不仅仅是血色洪水的问题,下边应该会有些什么东西冒出来。 神荼和郁垒,一个手持苇草长鞭,一个手持金骨朵,双腿趟在血水之中,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有一种一言难尽的味道。 忽然,随着那血水的涌动,忽然有一个个强大的战士,排着整齐的队伍,从那血泉中一批批地涌了出来。 他们每一个都身材高大,肌肉贲张,身着穿着沉重的铁甲,手中握着森白的骨矛。 他们那冷酷锐利的眼眸,不带一丝情感,仿佛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杀戮机器,冷肃无情。 他们从血海中浮起,就如鲜血铸就的死亡战士,那气势雄浑如山。 尽管,他们每一个都巨丑无比,浓重而杂乱的眉毛,狭长斜吊如蛇的眸,外翻的大鼻孔,钢丝般的胡须中间,只露一张厚厚的大猩猩般的嘴唇。 可是因着他们整支队伍的雄壮与无边杀气,叫你感受到的,只有他们无尽的威严。 又是一队队整齐的战士,从那血海中涌了出来。 这一队战士,竟是一群女兵。 她们也穿着黑铁的铠甲,森白的骨刀。 陈玄丘本以为这个从血海中钻出来的种族全都是丑八怪。 但是,可是一眼望去,这整个方阵的女兵,居然个个明眸皓齿、秀媚可人。 她们的战靴,都是齐膝而止,露出一截浑圆粉嫩的大腿,胯部,一件贴身的铁甲的战裤,勾勒出曼妙的身体曲线。 只是那黑铁的战裤之上,两侧铸着厚重的三角突击,这要是被她们的小翘臀撞上一下,只怕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 盈盈一圆的小蛮腰,全都裸露在外,并没有甲胄防护,胸甲也是极贴身的,胸部还打造成了浑圆而突出的造型,将她们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完全突显了出来。 修长的美腿配合腰肢形成的曲线,那粉光脂艳的火辣劲儿,只是一个,就足以吸睛了,而整整一支队伍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这样,简直是叫人目炫神驰。 似乎,她们的灰甲根本就不是为了用来保护身体,而是为了渲染出一种别致的性感。 说它是战甲,倒不如说是情趣甲更合行之有效。 陈玄丘和七音染不禁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眸中,都透着一丝凝重。 看到这男丑女俊、杀气腾腾的队伍肃立于血海之上,他们已不约而同地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了! 第1179章 女王 “哒、哒、哒、哒……” 足如双雪,优美地点在那殷红的血海之上。 一个身着黑铁甲胄,充满野性美的长腿大胸美人儿从队伍中间袅袅地走上前来,明眸顾盼,皱了皱鼻子,嫌弃地道:“这里,就是冥界吗?果然,还不如我们幽冥血海呢。” 她舔了舔性感丰润的唇,媚笑道:“不过,有了出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由此而出,去人间,去天上,哎呀,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说着,她袅袅转身,双手插腰,仰视着一座山岳般的神荼和郁垒,歪了歪头,微微眯起了美丽的眼睛:“哈?就是你们,镇压在此,封住了我幽冥血海出路?与我修罗族为敌,那就该死了!” 她的纤纤玉手举起,修长的食指向着神荼和郁垒轻佻地一指,懒洋洋地道:“宰了他们!” 血海之上,大浪无风自起。 无数面目狰狞的修罗战士踏着血浪之尖,随之涌起,扑向神荼和郁垒。 神荼和郁垒才不想保持这么庞大的身形,被攻击面更加巨大,他们缩小了身形,所拥有的力量反而更胜本体状态,当下立即缩小身形,那些如同蚁附在高山之上的修罗男立即纷纷跌落。 神荼和郁垒已经与众修罗战士鏖战在一起。 但是,那些明眸皓齿、身材火辣的修罗女,却是稳稳站在外地,保持着严整的队形,一动未动。 修罗一族,很少有现身三界的机会,但是几乎无人不知阿修罗之名,足见这一种族的强悍。 太古莽荒时期,幽冥血海出了一个冥河老祖,一口元屠剑、一口阿鼻剑、一架十二品业火红莲,周游三界的时间虽短,却已令任何一方也不敢轻视了这血海枭雄。 及至封神大劫时,又出了一个蚊道人,虽然修为本领不高,可是截教四大内门弟子的龟灵圣母,便葬身在他的口中。 接引道人的十二品功德金莲,也硬生生被它啃去了三品,一下子得罪了两大教三位圣人,依旧大摇大摆地逃掉了。 阿修罗一族,也是出身幽冥血海。 这幽冥血海,有点像《天龙八部》里的“逍遥派”,内部一盘散沙,甚至互相排挤、互相算计,但是只要从那无量山里走出来的,莫不是一方人杰,任谁也不敢小觑。 只是,自蚊道人之后,幽冥血海便再没了声息,三界之中,再未听说有血海传人出道。 却未想到,这里竟有一条秘道,将幽冥血海与冥界连通起来。 不过,幽冥血海本就是冥界建立之前,幽灵厉鬼的最终归宿,两者之间有所联系,倒也顺理成章。 只是这条通道,竟然被人封印了起来,而且用的竟是通天圣人的陷仙剑。 这一切,应该是发生在封神大劫之后,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诛仙剑定住封神榜,镇压人间; 戮仙剑定住伏妖塔,镇压妖族; 陷仙剑定住十八层地狱,镇压阿修罗族。 那绝仙剑在何处? 陈玄丘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一点方向了,只是……这个方向还是太泛泛了些。 狗子拱着那颗巨桃,拼命地往山上顶,大抵此刻正在心里默念着“没看见我,没看见我……” 两个参天巨人一下子吸引了阿修罗族的注意,此时倒真未发现它的存在。 倒是站在血海之上的陈玄丘和七音染,忽然被那袅袅婷婷的黑铁美人儿看见了。 咦? 身材火辣、性感妖娆的黑铁甲胄美人儿目光扫来,顿时一亮。 七音染被她的目光一扫而过,完全无视了,倒是落在陈玄丘身上时,顿时定了下来。 “呀!幽冥界里,竟也有这般俊俏的人物?” 黑铁美人儿蛾眉轻轻一挑,上下打量陈玄丘几眼,笑吟吟问道:“小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啊?” 黑铁美女谈笑晏晏,眉眼含情,便似月上柳梢、满地清辉处,轻罗小扇扑流萤的一位少女…… 可是在她的背后,神荼和郁垒与众修罗男正杀得天翻地覆。 一条苇草神鞭、一件沉重的金骨朵,砸得众修罗皮开肉绽,一具具尸体跌落血海之中。 可那些修罗男凶悍无比,哪怕是残肢断臂,肠穿肚烂,只要一息尚存,也是悍勇地扑上去,毫不迟疑。 正所谓蚁多咬死象,神荼和郁垒虽然了得,可是被无数的阿修罗不断地攻击着,身上也渐渐出现了一道道伤口,正气得咆哮不止。 “小美人儿,你不要怕,本王婆雅,最是怜香惜玉……” 七音染瞪着那个赤身露体、卖弄风骚的小浪蹄子,她伸出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还悄悄咽了口唾沫是怎么回事? 这是……馋了么? 忽然间,七音染突然想起了一个传说,貌似……阿修罗族是女尊男卑的?! 据说,远古时候,四大阿修罗王,只有一个男王,整个阿修罗族都是女修罗实施统治。 所以,这是…… 七音染的唇角抽动了几下,用怪异的眼神瞟了瞟陈玄丘。 “快过来,本王会宠幸……,呸呸呸,本王会保护你的。” 婆雅两眼放光地诱惑着,那模样看起来,确实……有点急色。 这样一副举动,倒把陈玄丘给弄懵了。 阿修罗族的出现,显然不是好事,不过,这种状态下,要动手么? 就在这时,血海翻涌,又是一队队的阿修罗战士从那血泉深处涌现出来。 一个猖狂的笑声从血海深处传来:“哈哈哈哈,故老相传,我冥界还有一条直通幽冥界的通道,果然不假。快冲出去,这幽冥血海,本王早待腻了,我要出去!” 婆雅脸色一变,向陈玄丘急急招手道:“快过来,毗摩芷多罗要出来了,这人最是贪淫好色,你这样小美人儿,若被她看见,一定毁了你的清白,将你生生糟蹋了!” “婆雅,你个臭不要脸的,又在背后编排我的不是!“ 一个头戴牛犄角状头盔,黑铁战甲映得肤若凝脂的高挑女子,突然从血泉之中冲了出来,手持一对锋利的短戟,身材款款,律动之间,妩然一段风姿,略见妖意。 第1180章 众叛亲离 “占领冥界,这里,将是我毗摩芷多罗的地盘!” 那高挑魔女挥戟一吼,无数的阿修罗冲天而起,仿佛无数只蝗虫,向着十七层破开的洞口飞去。 那高挑魔女也冲天而起,半空中扭头,不屑地撇了一眼婆雅。 目光忽地扫过陈玄丘,陈玄丘一袭白袍,于血海之上长身玉立,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冉冉白莲。 那高挑魔女目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本来一飞冲天的身形,攸然一转,划着一道弧形,竟而向陈玄丘俯冲下来。 “这是冥界探子,抓他去,给本王做个向导!” 高挑魔女说着,戟交左手,五指箕张,便向陈玄丘凌空抓来。 “放开他,这是本王的人!” 婆雅腰间一口大太刀状的长刀霍然出鞘,高挑魔女连忙分戟,铿然一声,与婆雅的太刀各自错开。 高挑魔王怒道:“婆雅,你又要与本王作对!” 婆雅冷笑,踏着一朵血莲冉冉飞起,与她并齐,横刀冷然道:“毗摩芷多罗,别人的东西,你最好不要觊觎。” 毗摩芷多罗嘿嘿一笑,睨了陈玄丘一眼,道:“人间、天上,这等人物不知凡几,婆雅,你确定要为了区区一个他,就跟本王翻脸?” 婆雅冷笑:“既然有的是,你出去找啊,总得有个先来后到不是?我瞧他们……” 婆雅乜了一眼那些丑陋无可名状的修罗男一眼:“实在是看的都快吐了,难得看见这么一个养眼的男人,毗摩芷多罗,我认真的,不要逼我翻脸!” 这时候,眼见那些阿修罗就要冲进第十七层地狱,七音染想到上边各层,都有自己的部属,正按她的吩咐在驯服各层发现的冥界生物。 这些凶残嗜杀的修罗族人一旦冲上去,势必与他们发生激战。 情急之下,七音染再也顾不得看笑话了,她冲天而起,堪堪拦在第十七层入口处,双手频频结印,宛若幽兰,不断变幻着花瓣形状。 “小诸天摄神御鬼召灵大法!” 一道道灰色丝线纵横交错,宛如迅速织就有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洒了下去。 七音染神色一厉,手印陡变,“冥狱屠神血河大法!” 灰色巨网陡然闪过一道寒光,一条条丝线,变成了一条条锋利的刀刃,旋转着,交错着,首当其冲的修罗战士虽然奋起反抗,拼命要将这张屠戮的大网撕破,却仍有数不清的修罗战士被切割成了碎块,坠落进血河之中。 但是,血水一泡,那些碎掉的肉块,竟然迅速愈合,重新变成一个个强壮的战士,带着一身淋漓的鲜血,再度杀向天空。 锋利的网子已经被悍不畏死的修罗战士撕开了几道大口子,形将破碎。 陈玄丘见状,双眉一轩,暗金色的诅咒魔铠铿然上身,雪白的羽翼张开,呼啸一声,便从正剑拔弩张的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中间穿梭而过,一飞冲天。 那羽翼刮起的劲风,拂过了婆雅和毗摩芷多罗的玉面,两女不约而同,抬首望天,看着那魔神一般的英武之姿一脸的痴迷。 原来,看着秀气斯文的俊俏少年,竟然……这般的威猛强壮呵…… 杀出幽冥血河果然是对的,在那里,哪有这般俊俏的少年可看。 阿修罗一族,男丑女俏,一贯如此。 而整个幽冥血河,只有阿修罗一个族群。 美丑的欣赏标准是共通的,陈玄丘的相貌,就算是不少风姿不俗的仙人,也要相形见绌,让女子为之着迷。 古语有云,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 更何况,这些霸道威猛的修罗女王,已经是无数万年面对着一群丑到极点的修罗男了。 她们有此花痴表现,实不算离奇。 陈玄丘冲到七音染面前,堪堪挡在她身前,貔貅神兽,昂首吞天,接着,狰狞神兽张开血盆大口,纵声咆哮起来。 而陈玄丘一记真武裂神拳,直接撕碎了虚空,拳锋四周,空间破碎,电蛇闪耀,一拳击下,无数的阿修罗族战士就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地掉落下去。 婆雅一挥手,像掸苍蝇似的,很嫌弃地把一个被锤扁了的修罗男掸飞开去,兴奋地看着高高天上的陈玄丘:“太强壮了,他是我的!“ 毗摩芷多罗握紧了短戟,黠笑道:“谁抓到,就是谁的!“ 说罢,一飞冲天,手持双戟,便向陈玄丘猛冲过去。 那具被掸飞的修罗男的尸体像一颗炮弹似的,横空而过,正撞在一座山头上,又反弹了回来。 狗子顶着硕大的桃子,好不容易拱到了山坡上,还差着两丈多高,就能滚上山头。 它停下来,狗脸上刚露出一丝人性化的欣慰微笑,那反弹回来的修罗男尸体,便撞在了巨桃上。 巨桃晃了一下,便咕咚咚地向着山下翻滚下去。 狗子瞪大了一双狗眼,看着那嗵嗵跳跃着,要滚落下方血海的巨桃,露出满是不可置信的绝望。 …… “什么?挑战冥王?” 地维秘境里,众大妖一脸地错愕,看着应龙天妃,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本想继续隐忍下去的鲲鹏祖师都变了脸色。 “天妃,我妖族趁势而起,上应天庭动荡之时,下应人间空虚之利,只要一心针对夺我天庭的昊天,就可以得到东王公、西王母、截教、灵山甚至冥界的友谊。 就算我们不放弃与巫族的仇恨,只要能隐忍一时,以我妖族之包容,也可以把这些盟友争取过来,恩威并施之下,只要他们保持中立,我们妖族不但能够壮大,而且能一雪前耻。 可是……“ 鲲鹏祖师缓缓站了起来,脸色冷肃:“可是,娘娘你究竟在干什么?得罪东王公,我们认了!屠戮巫人谷,也算应该!从截教手中抢人,也勉强可以接受。 可我们现在,在得罪了东王公、掀起了巫妖之战,令截教不悦之后,却闯去冥界,杀了地藏王,结怨于幽冥教众、十殿阎罗,这就很离谱了!“ 听到这里,众大妖又是一阵哗然,他们这才知道,他们的天妃娘娘,原来还在冥界干出了这样的“丰功伟绩”,原来地藏王圆寂,竟是天妃娘娘的手笔。 鲲鹏祖师道:“接着,我们却去了孟婆庄,再度结怨于平心娘娘。而现在,你又要前去讨伐北阴道人……” 鲲鹏祖师瞪着天妃应龙,一字一句地道:“娘娘,你的复出,本是我妖族最大的幸事。可你,都在干些什么呢?娘娘,你是要把我妖族,引向灭族的不归之路吗?” 计蒙、英招、豪狶山人,刕火蟾和金瞳子一步步走向鲲鹏身后,就从应龙天妃身旁走过去,没有多看她一眼。 娲皇本来的想法就是要一石二鸟,利用妖族做搅屎棍,破坏反天联盟。同时,彻底削弱妖族,将妖族当成牲畜一般的养起来。 反正,自从妖族失去天庭的地位,妖族气运能给予她的,就只剩下妖族的信仰之力了。 而这信仰之力,却不依托妖族的强大与否,相反,妖族越是苦难重重,越是寄望于她这个圣人的恩赐,信仰之力也就越纯粹。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上了修士天庭一样的道路,以神明的身份,为他的信徒制造种种磨难,再以小恩小惠,收拢他们的人心。 可惜,她玩脱了。 成圣之机,靠她亲哥哥相让; 证道之缘,靠道祖鸿钧之宠; 维护妖族的责任,有帝俊、太一。 来自人族的敬仰,靠的是虚假的宣传和顺道为之的恩赐。 她这个圣人,根本没有相应的能力,空养成了自负之心。 就她这样的,还试图玩弄阴谋诡计,还想操弄驭下之术。 唯一的结果,只能是玩火自焚。 天妃应龙看向了十太子。 只要十金乌还站在她一边,妖族便无法另立领袖,她只要再花言巧语一番,说不定还有机会。 天妃应龙露出感伤的神情,看向十太子,柔声道:“小十啊,你,也要抛弃婶娘么?” 十金乌的神情十分的挣扎,他忘不了应龙天妃为妖族的付出,忘不了小时候婶娘对他的疼爱, 可是自应龙婶娘重出三界,一切的所作所为,只能用昏聩无能来解释。 一边是情感,一边是理智,十金乌实在不想伤婶娘的心,可他又明知道,继续纵容婶娘的疯狂,就是引领妖族走向灭亡。 他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一道道火光自外穿入大殿,攸然落在他的身边。 九位金乌小太子,赫然立定。 大太子仍旧是顽童体态,却向前走出两步,一向不着调的模样儿,此时却透着异样的严肃,真正具备了一位金乌太子应有的风范。 “我是老大,我来说!” 这一次,他的兄弟们没有七嘴八舌地插话,只是痛心地看着天妃应龙。 金乌大太子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没有抛弃婶娘,是婶娘你,在背离我妖族的路上,越走越远。如果需要,我愿意站出来,承担妖族的责任!婶娘,你可以歇歇了!” 第1181章 求援 “大哥!” 十太子有些惊讶,九位哥哥被困地维空间不得成长,性情一如好嬉顽童,十太子根本没指望九位哥哥能在这种决定妖族命运的时候起什么作用。 想不到,关键时刻,却是大哥站出来表明了态度。 其他八位金乌太子齐齐拱手:“婶娘,妖族复兴之事,尽管交予我等,请婶娘,就此放手吧。” “哈哈哈哈……,你们几个臭小子,就凭现在的你们,何德何能,叫众妖臣服?年轻识浅,受人蛊惑罢了!“ 说着,天妃应龙化作一道金光,直冲鲲鹏祖师。 她的人设,使她无法向十位金乌太子出手。 但是,现在能做妖族定心骨的,不是她,便是鲲鹏,只要制住鲲鹏祖师,事尚可为。 鲲鹏祖师早有防备,大袖一拂,无量青光凭空自生,裹挟着殷殷风雷之声,轰向应龙。 “轰“地一声,天妃应龙的一掌,与鲲鹏祖师硬撞在一起。 黑色气浪翻涌,北冥之气炸裂,应龙天妃站立不稳,娇躯倒退七步,方才站稳,脚下一顿,那坚实无比,就连商羊粉身碎骨都无法炸裂的地面,竟被她硬生生踏出一个足坑,龟裂之纹喀喇喇裂向四方。 鲲鹏祖师身形晃了几晃,脸色先是一白,继而涌起潮红之色,但是被他真气一压,北冥之气与应龙天妃的掌力反复作用,脸色复又变成淡金之色。 但,鲲鹏祖师却仍稳稳地站在原地,并未退后一步。 他的本体是鲲鹏,入水为鲲,出水为鹏,所修功法也暗合阴阳互换的太极之理,竟是硬生生化解了应龙天妃这一掌的掌劲儿。 表面上看,这一掌鲲鹏祖师自然是占了上风。 在众大妖心中,天妃应龙的威望地位固然最高,但是论修为,在他们看来,也是不如妖师鲲鹏才合理。 但实际上,眼前这个应龙天妃却是冒牌货,她的实力修为,实则在鲲鹏之上。 不过,这么硬碰硬的较量,鲲鹏却是占有优势的。 天妃应龙大怒,差点儿不计后果,祭出她的红绣球,把鲲鹏祖师砸个头破血流。 幸亏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那红绣球一拿出来,身份便败露了。 到时候就算重新做回圣人,除非把所有知情者都杀了,今日的污点,也将成为她这个圣人永远受人诟病耻笑的把柄。 “好好好……“ 心念急转下,应龙天妃故意面露惨淡,凄然一笑:“也许,我就不该复出于世。如果当年,便与太一,一起战死于天庭之上,才是我最好的结局啊。“ 应龙天妃退后几步,急急一转身,便向殿外飞去。 挥袖转身之际,两行清泪落下。 十太子忍不住唤道:“婶婶……“ 他本想冲上前去,却被其他几个金乌身形一闪,硬生生将他挡住,看着那应龙天妃飞身而去。 九位金乌小太子脾气秉性一如顽童,却也有顽童的好处。 他们不会顾念太多当年应龙为妖族付出多少,不会太多考虑情面难却。 在他们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就该拥戴,错就该反对,为什么要考虑那些有的没有? …… 娲皇故作凄苦之色,挥袖离开地维秘境,直飞至东海上空,看看无人追来,方才停下,一张俏脸顿时阴郁下来。 可恶啊!如今的妖族,竟是这般的不争气! 想当初,我自锦绣宫中参悟大道,坐享妖族气运信仰,帝俊和太一纵然无比狂妄,也得乖乖奉我为妖教教主,何等逍遥惬意? 如今本座怜惜妖族疲弱凄苦,为了你们,亲自出面,被那阴险狡诈的北阴大帝困住我一道元神,你们倒把我轰了出去。 嘿!鲲鹏! 你们以为那老匹夫,是真心为了妖族未来打算? 到时候,有得你们哭! 那时你们若寻来我锦绣宫哭诉,且看本座肯不肯为你们出面! 娲皇愤愤然想了一阵,心思复转迷茫。 不能说服妖族陪她同闯冥界,尤其是鲲鹏这个强大的帮手,她如何逼迫北阴道人交出她的元神? 大海之上,波光粼粼,娲皇仍旧以应龙形貌卧坐于云端。 凭她现在的实力,又是在人家的地盘,想让北阴道人臣服,那是绝不可能的。 她需要帮手,一个强大的帮手。 可是,若非不得已,她不想显现娲皇真身。 而以应龙身份继续出现的话,鲲鹏祖师已经与她决裂了,九天十地诸方大能,能得罪的,全都被她得罪遍了,她还能找谁帮忙? 娲皇思量许久,忽然望向更东方那彩霞绚丽处,一双美眸轻轻眯了起来…… 东方飘云世界,碧霞之国,翠羽城。 高山之上,有苍龙宫倚山而建。 宫阙最高处,其上复有一崖,如飞檐斗拱,探出山头,斜挑于空。 其上有两颗宝珠,一红一蓝,似相互吸引缠绕,缓缓旋转,放出无量清光。 崖尖儿上,一袭白衣、长发披肩的东华帝君以散盘的方式,端坐其上。 风拂动他的长发,自远处望去,五彩苍云,似乎就在他的身下轻轻飘动着。 远处一道金光闪过,却是一个金甲女神仙,攸然定在他的面前,身形悬空于崖前的天空中,衣袂飘飘。 “木公,久违了!” 东华帝君微微张开眼睛,看清面前站着的人儿,不由双眉微微一挑:“吉仙子?” 应龙脸上微现恍惚之色。 吉,是应龙天妃的闺名,娲皇第一刻听到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就算她是真的应龙,也已太久没有人唤这个名字了。 所以,应龙并不担心因此引起东华帝君的疑心。 她的俏脸上微现嗔意,道:“木公,应龙早就许了人家,木公可以唤我太一夫人。” 东华帝君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吉仙子,你我相识,可还在你结识太一之前,并非因为他太一,你我才认识。” 他的目光在这个他曾经真心爱过的女人脸上流连着,轻轻一叹:“吉仙子容颜如昔,东华见了,恍惚便如回到了从前。” 娲皇很不耐烦东华叙旧,截断东华的感伤,道:“木公,应龙此来,有一事相求。” 东华帝君一愣,道:“可是为了十二素女?她们是陈玄丘拜托本座代为照料的客人,她们要走,我不拦着,若愿留下,本座便要尽到地主之谊。吉仙子若为此事而来,恕我不能答应。” 娲皇摇了摇头,道:“应龙非为此事而来,而是想请木公,同往冥界一行。” 东华帝君愣住了:“往冥界一行?” 娲皇道:“不错!应龙闭关治疗伤势这些年,修成了身外分身之术,前不久,为报夫君之仇,前往冥界寻那后土的晦气,不料得罪了北阴大帝,以冥界宝棺,困住了我的分身。” 娲皇凝视着东华帝君,道:“木公得高望重,有你出面,想那北阴道人,也得卖你几分面子。应龙想求木公相助,前往冥界,帮我向北阴道人讨还我的元神分身。” 东华帝君惊讶道:“竟有此事?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道:“北阴道人我行我素,连道祖都不大理会的。我东华的面子,只怕……” 娲皇道:“我答应你,若你帮我讨还元神,我妖族,便暂且放弃与巫族的仇恨,妖族一体加入木公的大军,助你击退青华,进逼中央天庭,成就无上霸业。” 东华帝君目光大炽,紧紧凝视着娲皇。 娲皇自信她开出的这个筹码,东华帝君不会拒绝。 东华反天,就是不甘久居人下吧? 毕竟,他当初可是天下男仙之首,紫霄宫中三千客,谁不位居其下? 不管三清还是二圣,那时候可都得尊称他一声木公。 结果,这东华帝君出道即巅峰,越混越回去,那身份地位,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爬到他头上去的,不仅有六尊圣人,还有灵山的主人,天庭的主人,与他地位上平起平坐、声名和权力更在其上的,也有五六个。 东华帝君如今孤注一掷,挑起反天的大旗,绝不会愿意节外生枝。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妖族驱逐,做不了妖族的主了,这个条件,应该能打动他。 娲皇笃定地立在空中,东华帝君脸上阴晴不定,沉吟半晌,英俊的脸庞上才重新漾起笑意。 “吉仙子这个条件,还真不容易叫人拒绝呢。” “木公同意了?” “吉仙子急什么,妖族如今处境微妙,这件事已经关系到方方面面,可不是你情、我愿,就能施行的。 仙子且先请坐,虽说此处不是我的宫邸,也不能让仙子长立空中吧?太有失待客之道了,哈哈……” 娲皇暗暗晒然,本座堂堂圣人,你也配与我同坐? 娲皇傲立于空,淡淡地道:“不必了,木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尽管一一说来,就算要本座立个字据,也无不可。” 东华帝君笑道:“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接下来你我双方如何合作,巫人谷一战,巫族必不某休,若他们寻来,本座该持什么立场等等,这些总要先说个清楚明白,否则你我何谈合作?” 东华举袖一拂那清凉如玉的石台,挑眉笑道:“吉仙子不要看这里一峰奇出,孤立如刃,便是站上两百人、两千人,也不至于坍塌了呢。再说,真就坍塌了,不是还有我陪你一起摔下去么?” 娲皇心中愈发的不耐烦,两个人都是堂堂皇皇的上仙,神通广大,就算这苍云峰真的塌了,他们两个又怎么可能摔得下去? 早听说这东华帝君风流成性,果然说话乱七八糟,不知所谓。 娲皇秀眉紧蹙,冷着脸儿道:“木公说笑了,我所修之身外化身,与寻常分身术不同,可以拥有我一般无二的实力,可相对的,若这分身受损,本宫的修为也将大受影响。 故此,我需要立刻、马上,前往冥界,向北阴大帝讨还元神。至于木公的条件,本座都答应了,我与你,签订‘天道契约’,你想要什么条件,自行填上就是!“ 娲皇说罢,素手一扬,一道雪白的镜光丝绢便浮现于空。 娲皇抬手,手中便出现一枝紫毫,娲皇抬手,便在那镜光丝绢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又在其下画了个天道契约符箓。 一道清光闪过,天道契约之力,已经加诸其上,非圣人不可抹除。 娲皇信手一拂,那只签了名的空白丝绢,便飘向东华帝君手中。 东华帝君抬手接住镜光丝绢,看了看卷末娟秀清丽的三个大字“吉庚辰”,又抬眼看了看娲皇,笑吟吟地道:“吉仙子还真是放心我呢,若我写上,吉仙子情愿成为本帝君的妾室,吉仙子岂不是就得乖乖侍奉我了。” 娲皇心中恚怒,口中却淡淡地答道:“木公的人品,应龙信得过!” 东华帝君哈哈一笑,平摊着的手上,那丝绢便缓缓自动卷成一轴,被他小心地揣在怀中。 “我们走吧。” 娲皇看看本在苍云峰上打坐,身无长物的东华帝君:“你不回去取些兵器、法宝么?此去幽冥界,若那北阴道人不给面子,可是要大战一场的。” 东华帝君笑吟吟地道:“不必了,东华最擅长的,便是耍剑。摘叶飞花,俱可为剑。若是回去取法宝,被内人知道了,只怕又要醋海生波。” 东华帝君已经娶了妻子了? 娲皇心中微微奇怪,却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她素手一分,脚下五彩苍云分开,一道空间裂隙已被撕开。 “木公,请!” 娲皇说罢,便往那空间裂隙中一跳。 东华帝君毫不犹豫,摆了个很潇洒的造型,便跟着跳了进去。 第1182章 冥河出世 幽冥大地,“天空”裂开紫痕,一个金甲神女攸然出现,铿地一声落在地上,足下轻尘,被气浪爆向四方。 旋即,一个白衣披发、风度翩翩的中年美男,背负双手,冉冉落下。 应龙形象的娲皇神念放开,感应到一处所在,阴气之盛,无比浓郁。 娲皇便道:“走!这里。” 东华帝君足不点尘,随着娲皇冉冉飞去,环顾四周冥界大地,摇头道:“此间气息,当真叫人不舒服。真难为了北阴道人,当初宁可放弃紫霄听道,却在这样一个地方,悟他的道。” 娲皇冷哼一声,不屑道:“紫霄宫中,机缘早定。北阴道人便是去了,也没他的份儿,说不定,他就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晓得紫霄宫里讨不到好处,这才放弃听讲。” 东华帝君道:“每一条路,没有真正走到尽头时,谁又谁知道谁走的是对的?北阴问道之心坚定,已是叫人钦佩。” 说着,他忽又转向应龙看了一眼,目中含笑。 娲皇貌似目不斜视,口中却道:“你看什么?” 东华帝君笑叹道:“我只是记起当初与你初相识于不周山上,那时你便是一身金甲,叫人记忆深刻。还记得你我一同游历洪荒那些年……” 娲皇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木公,快一些。” 说罢,她已身化虹光,攸然远去。 东华帝君瞟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足尖在地上一点,一株冥界紫红色的草植被踢断了一片叶子,向前翻滚了两圈儿,攸然化作一口飞剑。 东华帝君的足尖轻盈地落在那剑上,飞剑陡然加速,化作一道白光,猛然追向远去的娲皇。 三本巨著摞在一起形状的酆都山前,一行行、一列列的阴兵结成一个个铜墙铁壁般的方阵,方阵成千上万,绵延无边。 酆都山上旌旗招展,半山腰处,一处宽广的平台上,诸多的鬼王、鬼帅、鬼将、鬼判肃立左右。 小冥王与冥后蒲儿,俱着帝后隆重装束,自那平台处缓缓走向前来。 地府的统治较之人间简单许多,因为忍饥挨饿数十载数百载不进饮食,也死不了,对于人间来说,生存问题就容易的多,相对应的一系列职业就可以不存在,社会结构自然简单。 简单来说,冥界阴魂,全部等同于“修士”,只是他们修的都是北阴大帝一手创建的冥修功法,而且大部分修习的都是最下乘的功法。 冥界征兵募兵也更加容易,因为每一个阴魂都会飞行,集结兵马就容易太多。 如今,已经有大量阴兵聚集于酆都山下,同时还有许多的阴兵,正从四面八方不眠不休地源源赶来。 而已经赶到的阴兵,就肃立于此等待,连军帐营盘都不必有。 小冥王携冥后出现,是想对已经赶到的阴兵慰勉一番。 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要他“全鬼皆兵”的目的所在,当然也发布不了什么诏令。 不过,他对北阴道人,那是绝对的信任。 师父既然这么吩咐,必有缘由,他只管听从就是了。 同样是师尊避居幕后,抬出一个侍剑童子出面主持大局,北阴道人和小冥王荼蜗这对主仆兼师徒,可与道祖鸿钧与昊天上帝这对主仆兼师徒大不一样。 小冥王站到山前,望着山下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阴兵队伍,正要开口说话,忽然惊咦一声,抬眼望向远处天空。 一金一白两道虹光,矫然跨过冥界长空,飞闪而至。 小冥王眉锋一挑,沉声喝道:“酆都山前,谁敢放肆!” 酆都山是北阴大魔王的道场,冥界什么大能到此,敢不降下步行? 那是大大的不敬! 小冥王一翻掌,一道掌印便向天上拍去。 那掌印刚刚拍出,还是常人大小,一路向上,越来越大,刹那功夫,便是一记千丈大手印,犹如拍向了两只蚊子。 “喀~~喇喇~~” 那大手印突然冻结在空中,然后龟裂之纹陡然出现,明明是气劲凝成的掌印,却似被冻结了的水,然后又被一记重锤,击得碎裂开来。 空中那两道虹影根本未受影响,穿过那破碎的掌印,已经到了酆都山前,身形并未变大,只是停在与酆都山等高的空中。 这是一种态度,并未自视高过北阴大帝,但是显然也是自认为身份地位,不逊于他。 “小荼,稍安勿躁,本座东华,来访北阴居士。“ 小冥王一呆,原来是东华帝君。 当年,东华游幽冥时,他是北阴道人的童子,对东华帝君当执弟子礼。 但是现在,他代表着冥界,是冥王,却必须要顾及身份了。 小冥王望空拱了拱手,恭声道:“原来是东华帝君前辈,不巧的很,家师闭了死关,除非证得大道,自行开启封印,否则,内外隔绝,声息难入,根本无法唤出师尊了。“ 娲皇之所以隐忍不发,由得东华帝君作主,怕的就是北阴道人推诿不出。 却不想,北阴道人竟然闭了死关! 娲皇又惊又怒,喝道:“胡说,北阴道人好端端的,怎就闭了死关?“ 当着千万阴兵的面,斥责冥王胡说,便是与北阴道人打过交道的东华帝君这位前辈开口,冥王也不能给他留这个面子,更何况开口的是另一个女子。 小冥王脸色一沉,还未说话,“我男人只能我欺负“的冥后蒲儿已经俏脸一沉,开了口:”老师想闭关就闭关,天王老子也管他不得。“ 她一挽小冥王的手臂,便双双飞上天空,迎向东华帝君和天妃应龙形貌的娲皇。 “你是何人,大呼小叫,礼数全无,视我冥界无人么?“ 娲皇怒极反笑:“本宫天妃应龙,便是北阴道人见了我,也不敢大声斥责,你算什么东西。“ 小冥后挽住了小冥王的手臂,笑靥如花:“我丈夫,是冥界之主,我么,是幽冥之后。“ 小冥王一听,顿时昂首挺胸,跟一只骄傲的芦花鸡似的。 蒲儿眼波一转,看向荼蜗,娇滴滴地道:“大王啊,幽冥之主,与天庭之主,平起平坐的是吧?那妾身这个冥后,与天后,也该是不相上下的吧?那……天帝之妃,怎么就如此嚣张呢?” 小冥王咳嗽一声,拍拍蒲儿的小手:“别闹,这是前朝妖族天庭的天妃,应龙前辈。” 小冥后蒲儿“呀”地一声,掩住了嘴巴:“喔~~,原来是前朝的妃啊,好大的威风,快吓死人家了。“ 娲皇被他小两口一阵揶揄,气得半死。 她把脸色一厉,喝道:“本宫此来,只为见那北阴道人,快快叫他出来!“ 说到这里,娲皇扫一眼几乎覆盖了肉眼所及的地面上,黑压压的幽冥阴兵,不屑地冷笑一声:“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本宫么?这些土鸡瓦狗,本宫还不放在眼里。“ 小冥王看了娲皇一眼,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但眸中却全无温度。 他转向东华帝君,拱手道:“东华前辈,家师确是闭了死关。不过,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前辈若有什么事,告诉晚辈就是了。“ 东华眉头一皱,摇头叹道:“此事,只怕非得你师父出面才行。“ 小冥王摇摇头道:“那晚辈就爱莫能助了。家师闭了死关,晚辈就算想唤他出来,也办不到。” 娲皇心中惊惶不已,其实,她也不相信这是北阴道人与小冥王商量好的遁词。 小冥王既然这么说,那北阴道人就很可能是真的闭了死关。 可是,一旦闭死关,要悟的道一旦不能领悟,闭关人自己想出来都是出不来的,这是规则之力的约束。 可北阴道人何等境界修为,他还有什么道是没有领悟的? 恐怕……只有成圣之道了吧? 成圣之道是那么容易领悟的么?这一闭关,几个元会、十几个元会出不来,都是有可能的,甚至一直这么闭关下去,闭到他寿元耗尽、天人五衰都是可能的。 可她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消耗? 七天亦或是四十九天,仅此而已呀! 尤其是,北阴道人明明刚刚与她一场大战,使计锁住了她的元神分身,为何突然就闭了死关了?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难不成是想利用我的那道元神分身做什么? 这样一想,娲皇越想越怕,只是那元神锁在冥界第一棺中,她已经和这道元神割裂开来,已经无法感应到发生在那道元神身上的事,根本不知道北阴道人对她做了什么。 娲皇恐惧到了极点,一双眼睛慢慢赤红起来。 “闭死关?我杀光你的阴兵,宰了你的冥王,砸了你的酆都山,看你这缩头乌龟出不出来!” 娲皇大吼一声,双掌一分,空间撕裂,电蛇横空,殷雷阵阵,冥界大地,一时间竟是风雷大作,震得许多陈年老鬼跟惊蛰时候的虫子似的,纷纷从地下钻了出来,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霹雳雷光天箓真敕!” “虚空颠倒太乙神雷!” 应龙天妃直似疯魔了一般,漫天符箓道纹闪跃,惊雷旦旦而生,颠倒阴阳,唤雨呼风,尽是最上乘的神通之术。 东华帝君飘然拉开了距离,冷眼看着“应龙天妃”发疯。 这位情绪失控的妖族天妃,此刻运用的竟然都是最正宗的玄宗仙道法门呢! 一条电鞭,噼啪炸响地出现在应龙天妃掌中,狠狠向那酆都山上抽去。 她说的虽然狠,可现在受制于人,终究不敢马上翻脸。 这一记神通乃是鞭山移石之术,足以对酆都山造成巨大伤害,但还不至于不可挽回。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牛嗥般巨吼撼人心魄。 那声音似乎发自极远处,所以声浪的波荡而至也有个过程。 初时尚觉那疯牛般的狂嗥还在百里开外,顷刻间便已到了面前,而且狂嗥声振聋发聩。 娲皇如此发作,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逼北阴大帝出来,陡听怪异巨吼声传来,马上止了动作,扭头向那声响处看去。 远远的,一道暗赤色的光柱,自那幽冥大地上冲天而起,似乎要冲开了那幽冥世界的天,直冲上九霄云外去。 但它终究没能冲出冥界,于是在那极高远的“天幕”处,那赤色的光便形成了伞形的血光,迅速蔓延向整个冥界大地的穹宇。 嘶,从这里竟能看到那极远处的一条赤色光柱,那道光柱该有多粗? 不! 不是光柱! 突然间,正立于天上的东华帝君、娲皇、小冥王夫妇,同时变了脸色。 他们嗅到了满蕴煞气的血腥味儿。 他们正在天上。 高天之上,下起了血雨。 所以他们首当其冲。 冥王小两口儿见识少,虽然震撼,倒还没有别的表示。 可东华帝君与娲皇,却在嗅到血腥之气的同时,脑海中便冒出一个外违了的人物。 冥河! 第1183章 桃心仙子 “吉仙子,我们去看看!” 东华帝君攸然变色,只摞下一句话,便划着一道虹光,飞向那赤红天柱一般的所在。 娲皇略一思忖,也随之飞了过去。 许多人并不知道,曾经凶威赫赫的冥河老祖,为何自封神大劫前后,便偃旗息鼓,再不现于世。 但是身为圣人,娲皇却知道。 还不是因为冥河出身的蚊道人,硬生生把西方教镇压气运之宝十二品金莲给啃成了九品。 西方二圣找不到蚊道人,便去堵他的老家。 冥河老祖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交不出蚊道人,也说不清蚊道人去向。 而冥河老祖不是西方二圣对手,可西方二圣也杀不死他。 无奈之下,便集合二圣之力,封印了幽冥血海,以永久封禁冥河老祖为惩罚。 可现在,如此强大的血腥之气、煞气杀气,又是因何而来? 难不成冥河老祖另辟蹊径,找到了离开冥河的办法? 如果冥河老祖闯进了幽冥世界…… 娲皇忽然觉得,自己未必不能有机可趁。 十八层地狱之下,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两个阿修罗王正在大战陈玄丘。 两个女子,俱是身材火辣性感,至于面容,婆雅清纯甜美,宛如邻家女孩。 而毗摩芷多罗优雅冷艳,脸型棱角分明,透着几许霸气,绝对是御姐气质。 二女举手投足,可观性极高。 但是她们每一出手,却都是凌厉凶猛,一个不慎,足以葬身在她们的修罗刀下。 不过,陈玄丘本也是力量型的修士,而且体术已经修到极高境界,以一敌二,竟也丝毫不惧。 二女脚下的血海在不断升高,冲出的无数阿修罗族,被陈玄丘和七音染强行阻挡于十七层地狱入口,便与神荼、郁垒,还有之前追杀下来的许多噬石蛐蟮厮杀起来。 阿修罗族人人悍勇,而噬石蛐蟮的腐蚀毒液以及绞肉机似的口器,却也是屠杀的利器。 双方大战,只杀得肉糜横飞,血流滚滚。 但那阿修罗族的尸身只要能及时跌回血海,就能复生,如此一来,神荼和郁垒便有些招架不住,开始渐渐退向上方,与陈玄丘和七音染比肩而立。 片刻之前,他们还是你死我活的敌人,此刻却是齐心协力,抵敌这些疯狂的敌人了。 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不但动作敏捷,招式凶猛,而且悍不畏死。 大抵是因为那滚滚血水正在不断上涌,她们正在波涛汹涌的血海之上。 哪怕被陈玄丘杀了,她们的尸身也能跌下血海复生,自然无所畏惧。 两女一边缠斗陈玄丘,一边还在斗嘴。 婆雅道:“毗摩芷多罗,杀出去,占据冥界,人间天上便由得你去,什么样俊俏英武的男人你找不到,偏要与我争这一个不成?” 毗摩芷多罗掌中修罗刀一挑一扬,身下血海中顿时跳起一颗颗血红色的珠子,每一颗都晶莹剔透,但是其中散发的煞气,却与之前浸染了“陷仙”神剑的煞气有些相似,显然是从血海中提纯的。 “去!” 修罗刀一挥,一颗颗血珠像子弹一般射向陈玄丘、七音染、神荼和郁垒。 陈玄丘和七音染连忙运掌连拍,一记记掌力拍出,将那血珠子弹开。 血珠子炸碎,煞气弥漫,七音染本是幽冥神体,还不觉得什么,陈玄丘和神荼、郁垒却觉寒气袭人,血气若是弱些,都要被冻僵了。 毗摩芷多罗趁机扑向陈玄丘,伸掌便要拿人,口中娇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不如怜取眼前人。外边美人儿多,你去挑吧!” 婆雅气的大叫,挥刀斩向毗摩芷多罗:“你二十几个妃子,还要跟我抢!” 毗摩芷多罗道:“只要得了这美人儿,那些我都杀了。” 婆雅大怒:“老娘孑然一身,如今就只看中这一个,我们万万年的姊妹,你是不是非要跟我做对?” 毗摩芷多罗挥刀抵挡,不屑讥笑道:“你个磨镜女王,装的什么清纯。” 婆雅呸道:“本王那叫宁缺勿滥。” 二人斗嘴,互相递刀,招式狠辣,可是看不到半点姊妹之情。 陈玄丘趁机运起大招,当空一声凤鸣,凤凰虚影昂首向天,凤鸣声起,一道烈火喷涌而出。 陈玄丘毫不留情地喝道:“不用争了,一起死吧。” 凤之业火果然如朱雀辞所言,对于阴寒幽冥世界生物最具克制效果。 那业火一出,来不及避让的一群阿修罗战士顿时被业火包裹,惨叫着摔落血海。 可他们在血海之中,犹自惨厉挣扎,身上的熊熊火光,一时不得扑灭,片刻之后,身体焚个精光,化作一缕清烟。 那血海熄灭不了他们身上的烈火,也无法再将他们复活。 业火一出,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便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她们知道,这火焰是真正能够伤害到她们的神通,娇躯一转,便“卟嗵”一声扎进了血海。 那业火扑到血海水面上,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但是血海之力何等磅礴,那业火不一时便被耗尽,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从那血海里再度跳了出来。 婆雅舔了舔嘴唇,冲着陈玄丘凶狠地笑:“小美人儿不乖啊,待你落到我手中,看我怎么消遣你。” 毗摩芷多罗娇笑道:“识相的,就从了本王。本王封你为大妃,护你周全,才不会遭了她的毒手。” 这时候,那巨桃翻翻滚滚,从那高山坡上一路滚将下来,磕在一块大石头上,向前一个弹跳,划过一个弧形,“嗵”地一声落进了血海,随着那汹涌的海水翻翻滚滚,起起伏伏。 白犬从山坡上一路追将下来,眼看着那巨桃儿落进血海之中,不禁惶急地汪汪大叫起来。 就在这时,血海中心一阵剧烈的翻滚,然后一个漩涡开始出现。 血漩涡越漩越大,在血海中渐渐形成一个漏斗状的巨大漩涡,并发出疯牛一般的狂嗥之声。 婆雅和毗摩芷多罗同时花容失色,失声叫道:“老祖到了!” 话音刚落,那不断旋转的血漩儿,忽然折反了力道,一道血柱冲天而起。 “冥河出世了!” 神荼和郁垒本来还想挣扎,一见这等威势,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前方推出一掌,拍向陈玄丘和七音染的后腰。 陈玄丘和七音染不提防二人突然自后方突袭,急急向前一闪,堪堪避过这一掌,却也到了婆雅和毗摩芷多罗的面前。 神荼和郁垒趁此机会,冲天而起,贴着那道激烈的血柱,呼啸而出,直向上界冲去。 血柱激射,不但将第十七层的入口扩大了,而且直接洞穿了第十六层、第十五层…… 神荼和郁垒不知为何,似乎十分的惧怕冥河。 明明不管是三尸准圣大圆满镜的陈玄丘也好,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两位阿修罗王也罢,俱都是十分难缠的人物,就算如今的七音染,也非等闲之辈。 但他们并不如何畏惧,唯独这冥河老祖,人尚未至,只闻其声,二人就生起了退避三舍之心。 二个太古巨人不敢与冥河照面儿,一见冥河即将出世,立即逃之夭夭,借着那冲天的血柱撞开十八层地狱,随之一起逃了出去。 二人跌跌撞撞、翻翻滚滚,一直冲出地面,脚下尚未停稳,神荼便急惶惶道:“冥河老祖出来了,我们赶紧逃去西昆仑。” 郁垒忽然发现远处一白一金两道虹光,正夭矫而来,立即喝道:“走!“ 二人生恐被人发现去向,不敢立即跃起,贴着冥界大地飞掠出千万里远,看见浩浩荡荡的冥河出现在面前,这才恢复巨人本相,各自伸出一掌,撕裂幽冥空间,纵身逃了出去。 血柱冲霄,渐渐粗大,一只由血水粗成的巨大手臂,从那翻滚咆哮的血海之中伸了出来。 一只巨大的血手臂,怕不有千丈之长。 就在这时,那只巨大的桃子在血海之上翻翻滚滚的,本来因为漩涡的出现,被卷到了这血海的中心,可是血柱随之冲天而起,那颗巨桃还来不及被吸入海底,便又被翻涌的巨浪撞开。 那只探出血海的大手箕张,正好将这颗桃子抓在手中。 “咦?‘鬼怖之实’?不对,这里边……” 一个沉闷雄浑的声音从血海之下传出,他每说一个字,血海之上便似刮起了一阵飓风,浪掀百丈。 婆雅面色惶急,突然一闪,便挡在陈玄丘前面,急急道:“马上归顺我,接受我血海洗礼,快,不然,老祖一到,你就死定了。” 毗摩芷多罗乜了婆雅一眼,说道:“单号归你,双号归我!” 婆雅气往上撞,有心大骂,却见那只血水凝聚的大手,握紧了那只桃子,另一只手也从血海之下伸了出来。 一个雄浑沉闷的声音道:“待我一探究竟!” 婆雅到了嘴边的脏话又急急咽了回去,用力一点头:“可!” 毗摩芷多罗向陈玄丘婉媚地一笑:“还不答应?” 她瞟了眼站在陈玄丘旁边的七音染,笑道:“答应了,你这小情人儿,也可活命。不然的话……” 陈玄丘没理她,而是扭头对一旁惊讶凝视着的血海的七音染道:“七音姐姐,你活得久,见闻渊博,却不知,这冥河老祖,成圣了么?” 七音染摇摇头,讥笑道:“他若成了圣,也就不必钻狗洞出来了。“ 那血海翻涌,一个浓稠血液凝成的鬼头堪堪从血海中缓缓升起。 才只露出一双眼睛,便听见了这句嘲讽。 那血首大怒,头上血水犹自淋漓而下,便睁开一双恐怖的眼睛,厉喝道:“是谁!谁敢大言不惭!“ 盛怒之下,他的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手中那枚巨桃,顿时果肉破碎、果汁四溅。 但是,一道皎洁神圣的光,却也突然从他掌心爆发开来。 那神光不但从他的指缝间,化作一道道扇形的光,洒照了十八层地狱,而且那神光,将他的血手,也映得成了琥珀色,半透明的玉质一般。 “啊!” 堪堪浮出血海的那颗巨大头颅,蓦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痛苦的嘶吼,掌心似乎被灼烧般,嗤嗤地冒出青烟。 他的手,下意识地张开了。 他的掌心中,蓦然飞起一个光团。 那光晕之中,隐现一个白衣如雪的女修士,高鼻深目、五官立体,充满异域风情。 洁白无暇的一袭天衣,头戴一顶璎珞宝冠,碧蓝色的眼睛、奶白色的肌肤。 天衣之下,一双纤纤天足赤裸着。 她张开着双臂,在空中缓缓地旋转了一圈儿,足尖儿在那颗巨大的血首顶上轻轻一点。 只是轻盈地一点,她便冉冉地飞了起来。 可那一座小山似的巨大血首,却似被陨石重重地撞上了一般,“咕咚咚”地吞着血水,又沉了下去。 那团神圣光晕中的白衣女修士,纤纤玉手张开,被陈玄丘劈落成两半,犹自飘浮在血海上的两截桃木,正有一截飘到她左近,随着她兰花般优美张开的手势,那半根桃木便也自血海中飞起,在空中便不断缩小变形。 当它落在那白衣美丽女修士掌中时,已经化作一杆与肩等高的智杖。 智杖四股十二镮,呈塔婆杖,大镮中心却是一个空环。 这时飘落在血河之上的桃核儿也飞了起来,正镶在那智杖大镮中心,化作了一颗明珠,放射出明月一般皎洁柔和的光。 光芒俯照处,无边血海,瞬间风平浪静。 第1184章 元屠、阿鼻 陈玄丘惊喜交加,叫道:“蒂千莎,你还活着!” 绮姹蒂千莎回眸向陈玄丘一笑,微微颔首:“吾自西方而入幽冥,欲为幽冥教主,必度生死之劫。想不到,正应在那一日,更未想到,那一线生机,却是赖于公子,地藏谢过!” 说罢,绮姹蒂千莎复又看向血海,猛然举起智杖,便向下掷了下去。 智杖入血海,仿佛一下子堵住了那血泉的出口,喷涌的血泉顿时平静下来,底下传出一声嘶吼:“想阻我出去,休想!” 但是随着智杖刺下,声音却戛然而止。 这智杖,乃比丘十八物之一,又称声杖、锡杖。 倒不是说它是用锡制成的,而是杖上小环,摇动声出声如锡,故称锡杖。 又因持杖而彰显驾圣智,故称智杖。 这以半截“鬼怖”圣树所化的智杖插入血海泉眼,一时间,那冥河老祖也出不来了。 七音染瞧那桃木化智杖,不禁怦然心动。 自从她修为精进,原本做阴帅时所用的兵器哭丧棒,便不太称得上她了,可却没有一件合适的兵器。 这“鬼怖”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威力很大的样子。 七音染心念一动,便将素手一伸,将血海上飘着的另一半“鬼怖之木”摄了上来,放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谛听看见地藏复生,欢喜不禁,跳过去到了她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小腿。 地藏摸了摸谛听的头,嫣然一笑,刚要开口说话,就见下方血海,忽然鼓起一个半球形的大包。 那血玉一般晶莹的半圆,越胀越大,向着十八层地狱,无限地扩张着。 地藏脸色一变,道:“冥河老祖修为高深,本座封印不住这出口。” 陈玄丘道:“我们一起来!” 陈玄丘和七音染一起上前,与地藏成品字型站立,齐齐伸掌,以无上神力,镇压向那锡杖顶端。 锡杖上的摩尼神珠光芒大炽,将那即欲爆炸的血色半球镇压住,使其不能爆开。 但那下方,似乎无穷力量不断上向拱起,将那血色半球不断地扩大,几乎已胀满了半个第十八层地狱。 这时候,婆雅和毗摩芷多罗方才反应过来,把手中修罗刀一举,叫道:“破开封印,放老祖出来!” 万千修罗兵,呼啸着冲向陈玄丘三人。 陈玄丘身形急转,诛仙、戮仙两剑已赫然在手,脑后虚空光照轮冉冉升起,喝道:“我来阻敌!” 虚空光照轮威力奇大,且念到轮到,快捷无比。 陈玄丘以其护住更全神贯注镇压血狱的绮姹蒂千莎和七音染,自己则手持双剑,与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两位修罗女王大战起来。 就在这时,一白一金两道虹光自天而降,在他们身边蓦然定住,正是东华帝君,与应龙天妃模样的娲皇。 陈玄丘大喜,叫道:“前辈来的正好!此处通连着幽冥血海,前辈快帮着镇压宝杖,不然冥河老祖就要冲出来了。” 东华帝君听了眉头一挑,二话不说,便探出一掌,一道雄浑磅礴的力量加持其上。 那仍在不断膨胀的血色半球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匝。 “应龙天妃”美眸一闪,纤纤玉掌一探,也是一道神力发出,将那血色半球迫得更加缩小了一圈。 血河之下,冥河老祖终于有了出路,安肯摆休。 他以血海之力不断冲撞,可上方传来的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情急之下,冥河老祖祭出了他的本命神剑,阿鼻、元屠,两口血色长剑,化作两条恶龙一般呼啸而上。 阿鼻、元屠,乃冥河老祖伴生之宝,先天杀器,故而杀人不沾因果。 在这一点上,它必功德神器还要厉害。 两条恶龙腾空而起,化作一横一竖两道剑光,劈在那禁锢而下的浑厚力罩之上。 血罩被破开一道交叉的剑口,便马上又被绮姹蒂千莎和七音染、东华帝君、“应龙天妃”的合力镇压住,将那血色半球再度弥合,继续向下镇压,不断缩小。 “应龙天妃”心念急转,北阴道人禁锢了她的一道元神。 七日之内,如果不能拿回那道元神,她就要跌落圣人境界,失去不死不灭之身。 如今,北阴道人声称闭了死关,显然是在故意躲着她。 如果,放这冥河老祖出来,将幽冥界杀得大乱,那时,北阴道人还能避而不出么? 这幽冥界,可是他的根本,是他一手打造的世界。 只要把他逼出来,再以帮他逼迫冥河老祖为条件,想让他交出那道元神,想必便容易的多。 想到这里,“应龙天妃”眸中掠过一丝异色,源源不绝注入那道血罩的神力中,却突然裹挟了一道阴寒如冰的力量。 就像一根冰魄的针,锋利而狭长,隐藏在她吞吐的金色神力光束下,刺向那血色的半球。 与此同时,正合力镇压血色半球的东华帝君,却突然收力,一掌拍向“应龙天妃”。 “应龙天妃”虽未想到东华帝君对她出手,但是她在暗中做了手脚,心虚之下,本就提了小心。 东华帝君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竟被她翩然避过,纤腰一扭,便闪向旁边,娇声喝道:“木公,你要做什……” “应龙天妃”话音未了,正与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交手的陈玄丘却突然倒身后纵,一剑撩向“天妃应龙”的肋下。 “嗤”地一声,“天妃应龙”蛮腰一扭,避过了要害,却仍是被那剑尖掠过,在娇躯上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血液,顿时染透重衣。 “天妃应龙”惊怒交加,可还未及说话,一掌拍空的东华帝君已经鬼魅般再度贴近,双掌齐出,正拍在“天妃应龙”的背上。 “天妃应龙”惨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便落向幽冥血河。 这一幕变化,直把绮姹蒂千莎、七音染和婆雅、毗摩芷多罗四人俱都看得目瞪口呆。 却不知,娲皇早在苍云峰上时,言语间便已露出了马脚。 娲皇做为女性妖教教主,与妖族天庭的天妃应龙,确实十分的熟稔。 寻常情况下,她要冒充应龙,很少有人看得破。 可是当初她自恃圣人身份,兼之天性凉薄,对出身的妖族一向也没什么情感,与应龙天妃的来往虽说不少,却也只是帝俊、太一为了拉拢本族唯一的圣人,执行的夫人外交政策罢了。 她与帝俊的两位天后,太一的一位天妃,来往虽说不少,却都只是官面往来,人家怎么可能把自己未出阁时的一些私密事情告诉给她知道。 所以,她竟不知,应龙天妃,竟是东华帝君少年慕艾时,唯一做过舔狗的心中女神。 东华未曾去那紫霄宫,成为天下男仙之首以前,就认识了少女时期的应龙了,而且一直追求到她答应了东皇太一的求婚。 甚至,东华帝君还跟东皇太一为了这小龙女干过一仗。 当然,二东之战的结果是,东华帝君被手持混沌钟的东皇太一给揍得找不着北了,只能落荒而逃。 从此以后,再变得放荡不羁,到处沾花惹草,却又不动真心。 试问,东华帝君一辈子唯一主动痴缠追求过的女人,哪是她能够冒充得了的。 尤其是二人进入冥界后,东华帝君还又试探了一回,谈及二人曾并肩行走天涯。 娲皇不知详情,唯恐说漏了嘴,只得催他快走,岔开了话题。 可当年,心高气傲且喜欢霸气男儿的小龙女吉庚辰,又何曾赏脸,与东华帝君仗剑并肩行走过洪荒? 还有她签下的那道“契约”,上边署下的是天妃应龙的闺名。、 东华帝君虽没有把应龙追求到手,但是追求目的尚未暴露之前,笔友还是做过的。 天妃应龙的字体,东华帝君也认得。 因为娲皇着实想不到,妖族的龙神应龙天妃,竟然与玄宗仙道出身的东华帝君有着这样一份渊源,所以……她的冒充,在东华帝君面前,破绽重重。 但是,东华帝君只知道她是冒充了应龙,却不知道她真身是谁。 因为,金灵圣母、西王母、瑶池天后这等境界的女仙,一旦变化,东华帝君也辨之不出。 可不管如何,她冒充天妃应龙,以此身份统摄妖族,又四处为妖族结仇,凡此种种,绝非善意。 东华帝君也是杀伐果断之辈,当时便对这个冒充自己少年时心仪女子的人起了杀心。 只是,此人的变化,既然能瞒过他的眼睛,可见修为绝不比他弱,因此东华帝君才虚与委蛇,答应同入幽冥。 东华帝君本来的主意,是打算见到北阴大帝,与他说明此事,两人联手,擒下这个假应龙。 不料,北阴大帝竟然闭了死关。 东华帝君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在北阴大帝现身之前,却没有修为相当的帮手,可以擒下这个神秘人了。 就在此时,血光冲天,冥河出世。 陈玄丘恰在此处,他的修为,乃是三尸准圣巅峰境,足以协助东华,擒下此人了。 于是,东华帝君一边出手恐固血河封印,一边神念传音,将他的分析判断,告诉了这个还未认回的儿子。 陈玄丘原本只觉得天妃应龙胡搅蛮缠,没了理智,把个反天联盟,搞得乌烟瘴气。 此时方才知道,这人竟不是应龙,而是包藏祸心之人。 陈玄丘担心此人破坏封印,立时决定动手。 只可惜,尽管父子二人刚刚沟通清楚,毫不犹豫便动了手,还是慢了一步。 娲皇已经将一道破坏封印的掌力打了下去。 血丘之下,冥河老祖见一剑不曾劈开封印,勃然大怒,他脚踏十二品业火红莲,手持元屠、阿鼻两口杀伐至宝,血河涌浪,红莲升座,挥剑直刺血丘穹顶。 在他一双利剑堪堪劈至血丘穹顶之际,娲皇自外而内打出的一道暗劲,也像楔子似的,狠狠地盯在了那血丘的中心。 元屠、阿鼻交错而过,冥河老祖嗔目大喝:“斩!” 那血色圆丘,“轰”地一声炸得粉碎,冥河老祖踏血浪,立红莲,仗剑而出! 被陈玄丘一剑撩断了三根肋骨,又被东华帝君两掌拍碎了肺腑的娲皇,却是正落在他脚下的血海之中,随着冥河老祖踏血浪涌立而起,被旋转的血涡,摄入了幽冥血海…… 第1185章 擒贼先擒王 被七音染、陈玄丘、东华帝君、婍姹蒂千莎等人合力压制的幽冥血海一旦破开镇压,积蓄的力量便如决了堤的黄河,咆哮而上。 陈玄丘等人不约而同,向上纵去,而杀出血海的冥河老祖,带着婆雅、毗摩芷多罗等人急追于后。 血海一直冲上地狱第三层,方才冲势一泄,然后又迅速向下落去,最终在第七层地狱处平稳下来。 看起来,那幽冥血海的海平面,应该就是与地狱第七层的位置平起,所以血海至此而止。 地狱第七层,生长着一种尾部可以自己发光的飞行异兽,其形如猿猴,生就尖牙利爪,而长长的尾巴上还长有倒钩。 这种异兽突被被血海占据了一半空间,覆盖了第七层地狱的整片大地,迫得这种长着翅膀、生着蝎子般倒钩的异兽只能飞在空中。 家园被侵占,这些飞猴子暴躁异常,立即向阿修罗族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那蝎子般的尾钩,似乎蕴有剧烈的毒性,蛰中阿修罗族后,倒不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却是蛰得他们头大如斗,痛得他们在血海中打滚,不但失去了战力,反而累及族人,伤了一个,至少要四个阿修罗族才能摁得住痛苦挣扎的他。 冥河老祖终于逃出了封印之地,心中畅快无比。 忽见这些冥猴如此厉害,顷刻间便蛰倒了许多阿修罗族勇士,不禁勃然大怒,他将身躯一抖,厉喝一声,汪洋血海之上,忽然飞起无数颗血滴。 那定在空中的雨水一般的血滴子,忽然就变成了个个血红色的影子,带着尖厉的锐啸,扑向一只只冥猴。 这是血神子,据说,冥河老祖练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分身。 所谓血海不空,冥河不死,就是因为冥河老祖的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密布于血海之中。 除非血海被蒸干,否则只要留下一个血神子,冥河老祖就能把本体元神移遁于其中,再行复活。 这一手,与蚊道人的亿兆分身之术基本上是一个原理,是冥河土著生灵特有的神通。 那血神子速度飞快,似有形体,又似有质无形,倒是那冥猴子的强大克星,亿万颗血神子飞出,立时杀得那些冥猴子吱吱乱叫,溃不成军。 血海之下,娲皇虽然仍旧是不死不灭之身,但是修为不足,被陈道韵父子偷袭,受了重伤,一时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随波逐流,随着血海潜流,被摄入血海海底。 娲皇随着海底潜流冲向海底时,旁边不远,一队队阿修罗族战士,正整装待发。 显然,幽冥血海通向冥界的这条通道的打开,也出乎阿修罗族的预料,所以仓促之间,无法整备那么多的人马。 此时姗姗来迟的这支人马,应该是血海之中,住的比较偏远的一支。 那队伍的中央,也是一个身着性感黑铁战甲的女战士。 瞧起来身材娇小,圆脸甜美,可胸部却是异常的凶猛,是个大凶萝莉。 大凶萝莉手中握着一柄比她的身高也差不了太多的修罗刀,正指挥大军溯血海而上,冲入冥界。 忽然,她若有所感,忽地向旁边的反向血流瞟了一眼。 娲皇心中一凛,急忙收摄了心神,收敛了气息,将自己的气息隔绝,与周边的血水浑然一体,悄无声息地流过。 那大凶萝莉没什么发现,又收回了目光,将身一纵,便随在一队阿修罗战士后面,冲向幽冥界。 娲皇与那大凶萝莉错身而过,方才松了口气。 忽然,她感应到一股奇异的力量波动,娲皇不由心中一动。 她现在的状况是,重伤之下,痊愈之间,缺乏力量。 但是一个圣人的感知、阅历、经验以及圣人对于法则力量的领悟,却都是在的。 就像一个一生做了一万多台手术,经验、阅历无比雄厚的外科医生,虽然年老体衰,已经无法握得稳手术刀,但他弱于人的,也只有体力而已。 所以,这种奇异的力量波动,就连常年居住在血海中的阿修罗族都未发现,她却能。 娲皇立即向着那股力量波动之处,潜泳而去。 …… 那个体态娇小、娃娃脸儿的甜美大凶萝莉随着一阵翻涌的血花,涌出了水面。 就见冥河老祖手提阿鼻、元屠两口凶剑,脚下踏着十二品业火红莲,正仰望上方,狞笑不止。 婆雅和毗摩芷多罗两位女性阿修罗王,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两步开外,手握修罗刀,同样看着上方。 冥河老祖方才在婆雅和毗摩芷多罗配合下,已经攻击了多次,可是在东华帝君和陈玄丘、七音染的联手封挡之下,却一直劳而无功。 此刻,上方,东华帝君手中握着一口剑,陈玄丘手中提着两口剑,七音染拎着她的哭丧棒,正呈品字形,封住了进入第六层地狱的入口。 绮姹蒂千莎则在第六层地狱出入口旁边,在忙碌地布设着什么。 大凶萝莉乜了一眼当下情形,便款摆腰肢,走上前去,甜甜地叫道:“义父,怎么停下了?” 婆雅和毗摩芷多罗同时撇嘴,一脸不屑。 大凶萝莉也当没看见他们一眼,走过去依偎住了冥河老祖,胸就贴在他的臂膀上,却似毫无察觉一般。 冥河老祖真实的长相十分怪异,他穿着一袭灰褐色的连帽长衫,脚下业火红莲升腾起血色的红光,映衬在他的背影处。 那血色红光不时扭曲涌动,幻化作一颗颗痛苦狰狞的鬼首,无声地仰天咆哮着,仿佛被那沸腾的血海蒸煮着一般。 而冥河在那兜帽之下,就只露出一张脸庞。 脸庞的一半,是肤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人脸,虽然眉眼清冷,但是线条明晰冷酷,居然还透着几分英俊,看起来最多三十出头。 而脸庞的另一半,却如骷髅一般,但露出的并不是森森白骨,还有一层皮肤,裹附在骷髅之上,肤色灰败,满是褶皱,看起来丑恶至极。 “萝茜陀,你来啦!“ 萝茜陀,正是阿修罗族四大修罗王中排行最末的一位。 至于排行第一的那位,就是阿修罗族唯一的男王了,只是这位男王早就不知去向了,就连他的名字和身份,似乎也成了禁忌。 血海之中,恐怕除了冥河老祖与三位女性阿修罗王,无人知晓他的名字。 冥河老祖半边人脸上涌起一抹宠溺的微笑,伸出苍白冰凉的手,轻轻捏了捏萝茜陀的粉颊。 萝茜陀撒娇道:“人家住的远么,得到消息才匆匆赶来,当然不及两位姐姐迅速啦。不过……” 萝茜陀美眸一扫,笑盈盈地道:“貌似两位姐姐虽然来得早,可也并未讨得了什么便宜呢。” 婆雅淡淡地道:“是啊,缺了萝茜陀妹妹,我们怎么能冲得出去呢,还请萝茜陀妹妹打开通道,助我等杀入冥界。“ 冥河老祖眉头一皱,因为半边脸是皮包骨头,表情显得甚是诡异。 上边四人,俱是准圣修为,那个年轻人修为最高。“ 萝茜陀抬眼一望,这才看清陈玄丘模样,一双美眸顿时一亮。 有人说,女人实比男人更是视觉动物,这从她们对于各种可以美化环境、美化自身的事物,重视外在表现,远比其实用效果更在意,也更愿意付出,就可见一斑。 只是在好男色上,由于外在环境、外在环境,人文氛围的影响,使得她们不得不含蓄内敛一些。 然而阿修罗族是女尊男卑的一族,她们可以更加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所以表现就更直接、大胆了许多。 一瞧陈玄丘那风度仪表,萝茜陀顿时垂诞不已。 只是顾忌着冥河老祖在,萝茜陀暗暗吞了口涎水,却不敢有所表现,反而口是心非地不屑道:“有多厉害呀,难道还比得上老祖您?” 冥河老祖嘿嘿一笑,道:“比之老夫,他自然是有所不如的,只是,他旁边还有一个东王公,此二人联手,老夫也不得不暂避其锋芒了。” 萝茜陀讶然道:“东王公?他怎么会出现在冥界?” 萝茜陀复往上方望去,陈玄丘三人虽是呈品字形站立,但是这个出口却实在不小,直径有十数里,因而三人站的位置,也是一眼难以全及。 这时才往另一方一看,瞧见了东华帝君,萝茜陀目光顿时出现一瞬的痴迷。 幸亏她还记得旁边的冥河老祖妒心奇重,那抹痴迷,一闪即逝。 这位阿修罗王中年纪最小的四妹,实则是个大叔控,也就是有点恋父情节,陡然看见一个成熟优雅的男子,对她的吸引力,瞬间就超过了那小帅哥陈玄丘。 “原来,他就是东王公啊……,果然,果然不愧是三界男仙之首!” 看着仗剑独立,芝兰玉树一般风姿飘逸的东华帝君,萝茜陀有些口吃地说了一句。 冥河老祖虽与萝茜陀是义父、义女相称,实则关系大不相寻。 不过,冥河老祖此时全神贯注于上方,倒未注意萝茜陀乍然一现的花痴神色。 冥河老祖道:“还有旁边那个女子,业已踏入准圣境界,虽只是初境,不过,老夫所料不错的话,她定是冥界了不起的人物,也许……就是冥后!只有她的神通法术,完全是冥界功法,在这里,更有加成效果。” 对活色生香的七音染,萝茜陀就不屑多顾了,只瞟了一眼,目光便掠过东华帝君,这才落在那正在出口四方奔走忙碌的绮姹蒂千莎身上。 “义父啊,那女人又是谁?” 冥河老祖沉声道:“那女人甚是古怪,似乎是以‘鬼怖之果’为体,破而后立,再塑神体而生。” 萝茜陀娇躯一颤,失声道:“鬼怖之实?” 冥河老祖道:“不错,四人之中,她的修为,应该与那冥界女子不相伯仲。可是,‘鬼怖’生长于冥界,根植于血海,兼具冥界与血海特质。 以鬼怖之实,成就了她的神躯,她手中所持智杖,更是鬼怖之木所化。而且,此女所习功法,似乎是西方教法门,克门克制灵魄元神,若任她成长下去,必是我冥河心腹大患。” 萝茜陀眯着眼看着空中,道:“义父,若布下血河大阵,冲不冲得出去?” 冥河目光闪动,道:“老夫的血河大阵,可吞噬世间万物,自然冲得出去。只是动用血河大阵,消耗甚大。此处虽通连血海,毕竟仍是冥界,不能借助全部的血河力量。若有其他办法,便不宜动用血河大阵。“ 冥河老祖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只因一点,一旦动用血河大阵,就要把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全部抽调其中。 如果这里是冥河血海,冥河老祖不带犹豫的,马上就摆开大阵了,借助幽冥血海无尽之力,圣人也无可奈何。 可这里并不是幽冥血海啊,如果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全部抽调出来,万一被人以无上神通,截断下方与幽冥血海的联系,上边堵、下边封,他被困在这里,那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早晚被人耗死。 当然,这个过程恐怕十分的漫长,旁的圣人恐怕未必有这个闲心跟他耗。 可是,他可没忘了,西方二圣找不到蚊道人,迁怒于他这个本家的往事。 天知道这被封印的秘道被打开,是不是西方二圣的一计? 那两个小心眼儿、睚眦必报的老东西,说不定就藏在一边儿呢。 冥河老祖既然有了不死之术,渐渐的也就消磨的必死的决心。 在幽冥血河之外,他从不敢摆下血河大阵,那无异于签下生死状,豁出命来一战。 做为枕边人,萝茜陀其实知之甚深,早知道冥河老祖不会轻易答应动用“血河大阵。” 如今听他这么一说,萝茜陀便甜甜一笑,攀住了冥河老祖的手臂,毫不顾忌地挤压着自己丰满柔软的胸部,踮着脚尖儿,将嘴巴凑到了他干瘪如骷髅头一般的半边脸儿上,贴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地道:“义父啊,既然如此,我有一计……” 她一双媚目斜斜向上一睨,对着冥河老祖道:“上方有四人,一人疑似冥后,一人疑似西方教传人,一人修为最高,却年轻不知出处,四人中,以威望地位而论,显然是东王公为尊。” 冥河老祖道:“陀儿有什么好主意?” 萝茜陀伸出雀舌儿,挑逗地在他干瘪的耳垂上舔了一下,柔声道:“擒贼擒王啊!我们佯装破阵,抓那设阵的西方传人。再出其不意,去抓东王公。 有义父您,再加上我们三个修罗女王,还怕不能将他抓回血海?东王公若是落在您的手上,就算北阴大魔王来了,也得罢战谈和吧?否则,东方飘云世界,岂肯善罢甘休?” 冥河老祖深以为然,伸出骷髅般的大手,便在萝茜陀丰盈结实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还是陀儿诡计多端,此计甚合我意,咱们就这么干!” 第1186章 走马换将 冥河老祖得了萝茜陀提醒,立即对婆雅和毗摩芷多罗暗授机宜,然后突然对上方再次发出了攻击。 冥河老祖召出了亿万血神子,正在清除第七层地狱中的冥猴,但浩浩荡荡的阿修罗大军,却是因此腾出了手来。 随着冥河老祖一声令下,无数的阿修罗战士,悍不畏死地向上冲去。 东华帝君一声冷笑,手中长剑一圈一转,望空一抛,登时化作无数口飞剑,自天而降,刺向那无数的阿修罗战士。 此时,冥河老祖发动神通,血海翻涌,一道道血海中郁积的阴煞之气在空中凝成一个血球,随着四下里无穷无尽的阴煞之气加持,那血球愈发地厚重壮大,在空中滴溜溜旋转着,血色浓的几乎要变成墨黑色。 “去!” 冥河老祖一挑元屠神剑,那血球随之冲起,仿佛那一颗血球内蕴含着一个惊涛骇浪的大海似的,恐怖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 那阿修罗战士在这阴煞之气中如鱼得水,愈发地强大,但这么浓郁的阴煞之气,却让陈玄丘等人大感不适。 “开!” 陈玄丘凝聚神力,一剑劈去,狰狞一击恰在此时出了暴击,“轰”地一声,便把那个血球劈碎,阴煞之气若有实质,激射锐啸。 无数道血色纵横下,就见三个性感妖娆的修罗女王身着黑铁铠,手执森白色的修罗刀,猛扑上来,分别攻向陈玄丘、七音染和正在布设结界的绮姹蒂千莎。 而冥河老祖,手提元屠、阿鼻两口先天神剑,脚踏十二品业火红莲,攻向了东华帝君。 东华帝君正操纵无数神剑,斩杀那些阿修罗战士,陡见冥河老祖攻来,不由吃了一惊,急忙闪避,这一来就叫许多阿修罗战士突破了防御,向上层攻去。 冥河老祖桀桀怪笑,两口神剑暴雨狂风一般追斩向东华帝君,口中说道:“木公,久违了。” 东华帝君招手唤回一口神剑,一边与冥河老祖交手,一边叫道:“冥河,你不在血海自在,非要跑到冥界来做什么?” 冥河一听这风凉话,不由得破口大骂:“老夫来去自由,才叫自在。被人堵在家里不得出入,算得什么狗屁!老夫要从这冥界借道出去,关你木公何事,为何非要与我作对。” 二人一边交手,剑刃相交,叮当作响,一边对答如流,毫不耽搁。 东华帝君道:“冥界的事,自然轮不到本座去管,不过既然适逢其会,却也不能袖手旁观。血河之道,有悖天理循环,你还是回去血河吧,三界之中,已经没有你存身之地。” 冥河老祖狞笑道:“就凭你,想拦我?我却不信!” 冥河老祖突然一声大喝:“动手!” 正与陈玄丘等人交手的婆雅、毗摩芷多罗、萝茜陀突然舍了各自的对手,三口修罗刀,齐齐攻向东华帝君。 冥河老祖座下业火红莲陡然毒焰大炽,背后烈焰焚天,内中无数厉鬼怨魄凄厉地嚎叫着,那叫声,元神不固者听了,就会立时被吼得魂飞魄散。 冥河老祖手中双剑也是狠狠向东华帝君刺去。 东华帝君惊道:“我地乖乖,好不怕人!” 言犹未了,手中剑荡起,已经架住了冥河老祖的元屠剑。 但是与此同时,婆雅、毗摩芷多罗、萝茜陀三人的修罗刀,却也划着诡异的弧度,斩在了东华帝君身上。 陈玄丘惊呼:“东华前辈!” 陈玄丘使剑就要来救,面前突然现出一人,余悸未消地道:“居然四打一,好卑鄙!” 说话的,赫然正是东华帝君,只是穿着中衣,形色稍显狼狈。 而脸上刚刚露出喜色的三位修罗女王,却愕然发现,被她们斩中的,居然是一件道服。 道服被三刀一剑斩成了碎片,蝴蝶般飞扬于血海之上。 冥河老祖目光一凝,脱口叫道:“五行大遁!” 冥河老祖毫不犹豫,立即斜插身形,攻向七音染。 七音染举起哭丧棒一迎,这随她多年的神兵,竟被阿鼻神剑“嚓”地一声斩为两段。 七音染吃了一惊,急急一闪,被元屠神剑斩去头上金冠,一头长发瞬间披散下来。 冥河老祖却已剑交左手,鬼爪箕张,向她肩头抓来。 陈玄丘和东华帝君不约而同,同时出手。 婆雅等阿修罗三女王,却也是配合默契,齐齐挥刀迎来,欲阻二人。 眼见两口修罗刀一正一反,从两个刁钻角度齐齐劈来,东华帝君急进的身影突然一停。 天罡三十六神通之正立无影。 两口修罗刀从他的身体上一挥而过,却如砍中了一道虚影。 刀锋刚过,东华帝君突然又动了,左掌拍在毗摩芷多罗的肩头,右脚踹在萝茜陀的小腹上。 两个修罗女王身上都穿着黑铁甲,这两处地方都是在铁甲保护之下的。 显然,东华帝君自恃身份,不好向两个修罗女王裸露在外处发起攻击。 但饶是如此,这一掌一脚,威力也是奇大,拳脚着处,铁甲碎裂,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惨叫着便摔向血海,无数面目狰狞却忠心无比的阿修罗战士立即不要命地扑了上来,截在她们跌落的方向上方,阻止东华帝君追杀。 而另一边,陈玄丘冲向冥河老祖,冥河老祖却已一把扣住七音染的肩头,神力一发,阴煞之气入体,禁制了她的神通,哈哈大笑着,便往血海中跳去。 在他想法中,这个精通上乘冥修功法,境界隐隐然已经是准圣初期的女修,十有八九乃是冥后,不然的话,冥界恐怕没有修为这么高的女修。 既然拿住了冥后,那比擒住了东王公却也不差几分,足以用来要挟冥王向他妥协了。 因而,人一到手,立即便要遁回血海,等那冥王到了,再做理论。 陈玄丘哪里肯让他逃走,婆雅持刀冲上阻挡时,陈玄丘一个“天狐魅影步”便绕过了她,掌中神剑便向冥河老祖砍去。 冥河老祖嗔目大喝,目中射出两道血光,元屠、阿鼻两口凶剑登时飞于空中,自行斩向陈玄丘。 陈玄丘冷笑,以神御剑,当我不会么? 诛仙、戮仙两剑立即迎上。 若非那陷仙剑受血煞之气浸淫太久,还没有蕴养抹杀血煞之气,他连陷仙剑也要抛了出来。 可离了神剑的陈玄丘,比那东华帝君不同。 东华帝君一生浸淫于剑,专精于剑,离了剑,至少削弱他三成修为。 陈玄丘却不同,十八般兵器,他样样精通。便是手无寸铁,他的身体,也如巫人一般,可以化为最强武器。 陈玄丘一双铁掌,连环拍出,掌掌如潮,气浪滔天,无穷恐怖之势,在不断闪避的冥河老祖身前炸开道道虚空。 冥河老祖眼见东华帝君打伤婆雅和萝茜陀,情急之下,脚下业火红莲一旋,身形已经到了婆雅身后。 “去!” 冥河老祖一掌推在婆雅后背上,将她撞向陈玄丘,趁这一挡之机,一道火莲,呼啦啦便向血海坠去。 元屠、阿鼻两剑在冥河老祖的神念控制之下,也向血海中追射而去。 陈玄丘眼见婆雅向自己撞来,原本狠狠打出的一拳,忽然记起她一旦落入血海,便是不死之身。仓促之下,立即变拳为爪,狠狠一抓。 “呃!” 婆雅痛呼,秀眉紧蹙。 陈玄丘一抓扣进了婆雅的胸甲,擦着乳肉抓住了那片板甲,因为生怕她逃了,这一爪抓的凶猛,令婆雅好不痛楚。 陈玄丘不管不顾,一把把她扯到了面前,不等她反应过来,便一掌砍在了她的颈上,将她硬生生砍晕过去,毫无怜香惜玉之意。 可是此时,冥河老祖扣着七音染,业已“嗵”地一声,坠入了血河。 一见冥河老祖和三位阿修罗女王纷纷撤退,空中那些阿修罗族战士便要随之撤退。 可就在这时,一身帝王冠冕的小冥王,领着诸多的判官、阴帅、鬼王、冥将,率领着无边无际的阴兵鬼卒,自那上方浩荡而下,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般,将那些来不及撤退的阿修罗族战士屠灭殆尽。 陈玄丘提着昏迷的婆雅,死死盯着那波涛汹涌的血海,眼见得波翻浪涌,哪里还有冥河老祖的身影。 这时,空中那些飞速闪烁来去的血神子,突然俱皆一定,化作一颗颗血滴,在空中定了一定,便向血海中落去。 宛如突然间下起了一场血雨。 第1187章 罗睺遗迹 千万阴兵赶到,迅速在上六层地狱,布下重重防御。 被七音染的人马收服的那些冥界生物,也在血海上涌时逃了上来,尽数集结在第六层,第六层的防御因此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绮姹蒂千莎布下的并非封印阵法,以冥河血海之力,需要两位圣人联手,方才布下封印,她哪有这般浑厚雄为,她所布的,乃是讲法的道场而已。 法坛已起,绮姹蒂千莎登台,以无上妙法、无量佛音,宣道幽冥之道,一时间大道之音,无所不入,如同清辉一般,洒照在那起伏不定的血海之上。 绮姹蒂千莎一袭白衣,皎若幽莲,唇齿轻启,梵音妙唱,隐隐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她的梵音净唱,并非是朝着阴兵、冥灵等去的,他们听着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有种如沐春风、心平气和的感觉,甚至想就地放下兵器,就此归去。 陈玄丘听出异样,明明是至大光明的梵音,却隐隐有种蛊惑之意,有点像《倩女幽魂》里国师“慈航普渡”的“索命梵音”,着意地听了一下,果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嗯……,七音染被掳走的焦急感都一下子放空了,仿佛六欲不染似的。 陈玄丘不禁吃了一惊,急忙收摄了心神。 绮姹蒂千莎是西方教第三代弟子,是纯粹只修习西方教法门的第一代。 因为西方二圣后来改习玄宗仙道,第二代的多宝则是从玄宗仙道改修西方法门,到了绮姹蒂千莎、摩诃萨等这些三代弟子,才是完全修练的西方教法门。 而这些三代弟子中,又以绮姹蒂千莎修为第一。 尤其是她入冥之后,观悟幽冥世界运行法则,如今又以勾连冥界和血海的“鬼怖之果“为躯,其西方法门已独树一帜。 所以,西方二圣的净化梵音,在她手中,可是真正的发扬光大了。 准提道人不持六根清净竹,净化效果如今都未必比得上这个杰出的弟子。 阿修罗一族杀心甚重,居然禁受不住这一遍遍梵唱清音的洗脑。 那血海之上,忽有一个个阿修罗战士跃出海面,其中有男有女,不论美丑,尽皆双手合什,托拱着兵刃,面带恬淡安详,静静聆唱梵音,温驯如羊儿一般飞到绮姹蒂千莎法台之下,愈听愈是满面的欢喜。 小冥王看得目瞪口呆,先是制止了欲发动攻击的众阴兵,然后向陈玄丘问道:“大哥,地藏,在做什么?“ 陈玄丘道:“度化阿修罗一族。“ 小冥王看看血海中继续不断钻出水面,奔向绮姹蒂千莎的阿修罗战士,又看看端坐高台之上,梵唱不止的绮姹蒂千莎,惊羡地道:“西方法门,果然自有妙处。“ 东华帝君道:“北阴居士所创的幽冥功法,何尝不是妙用无穷。你只专注于此即可,但凡修到极致,也不弱于她。“ 小冥王心中一凛,连忙收摄了心神,垂首道:“东华前辈教训的是。“ 那血海之下,不断有阿修罗族战士被清音梵唱洗去心中杀气,心甘情愿跃出血海,如追寻光明的飞蛾一般,扑向绮姹蒂千莎所在的高台附近,伫足聆听。 血海之下,冥河老祖察觉不妙,立即放出无边血煞之气,只见那翻涌的血浪瞬间凝结,整个血海突然静止,冻结的血冰喀喇喇向下延伸,足足有数十丈的冰盖,瞬间成形。 海面上挤压出来的血红色的冰刺如枪般上指,瞬间隔绝了绮姹蒂千莎的梵唱。 绮姹蒂千莎梵唱之间一听,微微一笑,朗声道:“血海再开之日,本座还要讲道,阿修罗族,本神人之体,安能自甘堕落,本座要救他们出苦海。” 冥河老祖抓了七音染逃入血海之时,还未看到幽冥大军杀来,不知道冥王已经到了。 他自然是不怕这梵唱清音的,但是那些寻常的阿修罗族却不同。 阿修罗战士只要在血海之上,便杀之不死,本来是极令人头痛的对手。 可谁知道,一物降一物,这梵唱清音居然能洗脑他们,令他们投奔地藏座下。 眼下只好先自封血海,等那冥王来了,再挟持这冥后与他交涉。 因此,冥河老祖只狞笑一声,声音幽幽传出:“西方传人,老夫与你西方,还有旧怨未解。且等着,待老夫回来,再取你性命!” 说罢,那声音又道:“木公,冥后如今在我手上,等那冥王到了,叫他与我交涉。三日不至,老夫便杀了冥后,大家一拍两散,哈哈哈哈……” 笑声袅袅,渐渐远去。 现在,出入口已经在冥河老祖手中,他便沉住了气,不再急于一时了。 小冥王一脸茫然,冥后?我没让蒲儿跟着来啊,什么冥后? 陈玄丘沉声道:“他说的是七音姐姐,被他误以为是冥后了。” 小冥王这才恍然。 七音染还真差点儿成为冥后,当初小冥王曾经想迎娶阴帅白无常为妻的,结果被蒲儿替嫁,倒是“上错花轿嫁对郎”了。 而七音染成为葫中小千世界的冥祖后,对于冥修功法的领悟,几乎已不逊于北阴道人。 修为上,在征战十八层地狱的过程中,也是突飞猛进,较之蒲儿因为得了冥后尊位,冥界位面法则加持的修为法力也是丝毫不弱,实战经验更是千百倍于她,所以被冥河老祖错认为冥后了。 东华帝君问道:“玄丘,你如今,有何打算?” 陈玄丘道:“七音染,我是一定要救出来的!” 东华帝君暗想,老夫老眼未花啊,只一眼就看出儿子与那自称鬼帝的女子关系有些不同寻常了。 哎,凤家狐家两个小女王还没处理好,这又冒出个女帝出来,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东华帝君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比起儿子,自己只有一只母老虎,还是幸运的很哈。 东华帝君无耻地有点幸灾乐祸了。 …… 阴兵临时扎起的一座营帐内。 婆雅被绑在中间的柱子上,绳索勒得胴体妙相毕露。 陈玄丘茫然地看着亲自动手绑人的焰焰鬼王,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捆法,难不成阴曹地府都是这般绑人的? 鬼王焰也有点尴尬,这个……跟着鬼帝学习那劳什子的房中术,绑习惯了,咳咳! 婆雅冲着陈玄丘抛媚眼儿,媚笑道:“那个七音染,是你的姘头啊?不如拿我去换她啊?” 陈玄丘冷笑:“不是冥河老祖拿你挡刀,你也不会落在我的手上。请问,我想换,冥河老祖会答应么?” 婆雅媚相可掬,嫣然笑道:“想离间我与冥河老祖,那就大可不必了。我们阿修罗,与冥河老祖,本就是互相利用,谈不上情谊。 如果需要,让我把他踢出去挡刀,我也干得出来,自然也不会因此憎恨于他。“ 鬼王焰焰听了,忍不住道:“你们阿修罗族,不是冥河老祖创造出来的么?” 婆雅乜了鬼王焰一眼,不屑地道:“无中生有,斡旋造化,圣人也办不到,他冥河老祖哪有那个本事创造一族,尤其是我们如此强大的阿修罗族!” 婆雅说起本族,倒是骄傲起来,昂昂然道:“我阿修罗族天生地长,是与龙凤麒麟天狐四族一样古老的神族,只是时运不济,只能避世隐居,借了冥河老祖的地方,因而听命于他罢了。” 听起来,阿修罗族似乎大有来历,说不定又是一桩太古秘闻。 不过,陈玄丘此时可没有功夫听她八卦,陈玄丘道:“我要如何,才能潜入幽冥血海?” 婆雅惊讶道:“你想冒险救人?” 她上下打量陈玄丘几眼,笑眯眯地道:“不愧是本王看中的男人,果然有点血性儿,不错,不错。” 鬼王焰焰怒道:“你放的什么屁,死到临头,还敢胡思乱想,快说,我们要如何才能潜入血海,救出鬼帝。不然的话,本鬼王有的是办法消遣你。” 婆雅笑嘻嘻地道:“不可能的,冥河老祖修出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化身,遍布幽冥血海,幽冥血海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你们想入血海,马上就被他察觉了。” 陈玄丘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婆雅道:“不如,你们就答应了老祖,他要的,只是从冥界出入三界,又不会抢了北阴的地盘,你们何必非要与老祖和我阿修罗一族为敌呢。” 借道这种事,陈玄丘才不会相信。 事关整个冥界的安危,就算被抓的真是冥后,小冥王也不可能为了自己一人之私,置整个冥界安危于不顾。 用借道于冥河老祖,换取七音染的安全,那是不可能的。 陈玄丘略一思忖,忽地冷笑道:“你骗我?不要以为陈某不能神念笼罩之法,冥河老祖若是能将神念笼罩整个血海,血海中一切动静了如指掌,每日诸般杂音、亿万阿修罗行止动向,尽皆入耳,便是他神识再强大,也要疯了。” 陈玄丘也有办法用神识笼罩大片区域,但这一般都是紧要关头,用来搜索某个特定目标时才行。 如果无时无刻不放开神识,关注笼罩区域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那磅礴的信息量,再强大的神识也支撑不住。 婆雅媚笑道:“美人儿,人家可没骗你。” 她拱了拱本就被绑得球型凸然的胸,说道:“我说的,可不是他在时刻关注幽冥血海中发生的一切,在血海中,他就是永远不死的,又何必如此小心?我说的是,只要有本不属于幽冥血海的气息出现,这种特定的条件,才能触发他的血神子警觉。” 不属于幽冥血海的气息么? 陈玄丘陷入了沉思之中。 幽冥血海深处,娲皇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为了于血海之下行动方便,娲皇恢复了本体形态,人首蛇身,游弋于血海深处。 她想离开幽冥血海,因为她的一缕元神还在北阴道人手上,若不能及时取回,圣人之位就要跌落了。 可是当她升上海面时,恰是冥河老祖冻结出口,重返血海之时。 出口已然封印,煞气混淆了血海,气机一团混乱,娲皇根本不辨南北西东,如何还寻得到出口。 这时候,冥河老祖已经穿过一层层地狱,向血海而来。 感应到一股强大气机迫近,娲皇大为恐慌,以她如今的修为,如何敌得过占据了血海地利的冥河老祖? 她一个圣人,一旦落到冥河老祖手中…… 想到这里,娲皇惊慌不已,趁着冥河老祖还未返回血海,不曾觉察她的存在,娲皇急急放开神识,搜寻避身之所。 趁着她此时尚还拥有圣人之境的强大神念,竟被她发现一片血海区域,在血海之下极深处,荒芜一片,毫无生灵迹象,便是冥河老祖,也无法窥探那一片区域中的情形。 娲皇立即毫不犹豫地向那里游去…… 这血海极深处,居然不是血水,可是澄澈的海水,覆盖在浓郁的血水之下,里边不见一丝生灵气息,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着实令人恐惧。 但此时此刻,娲皇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急急潜入深海,忽见前方一幢巨大建筑,立于幽幽深海之下,仿佛一只魔兽,静静地踞伏于此。 娲皇急忙取出宝莲灯,借着法宝发出的光向前方照去,赫然看见那巨大黑影,竟是一座高山般的巨大雕像。 巨大雕像已经破败,人头掉落,颈上空无一物。 它生具四手,其下的身躯,蜿蜒于海底,竟然与她一样,乃是蛇身。 四手蛇首法相……,娲皇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纵然她已成圣,一种巨大的恐惧,也是瞬间传遍了她的身心。 那是,发自血脉压制的本能恐惧,纵然她已成圣,还是不期而来。 她想转身就逃,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被冥河老祖抓为囚徒的恐惧。 可那麻痹的感觉,却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她恐惧的目光,从那巨大的神躯上一寸寸艰难地挪开,移动地面上一座似隆起的山丘处。 虽然,已然是泥沙覆盖,可是因为它太巨大了,所以五官轮廓,依旧清晰可辨。 一眼看清那静静仰卧于海底,大睁的双眼,似乎带着一丝嘲讽之意凝视着血海上方的样子, 娲皇顿时澈骨生寒。 不会错了,就是他。 在男卑女尊的阿修罗族,唯一能登临王位,而且是第一修罗王的男人,罗睺。 第1188章 我欲探海 娲皇下意识地就想逃走,其实以她如今的境界修为,本不必闻罗睺之名便丧了胆。 但那是演植于她记忆深处的恐惧,所做出的最直接的反应。 直到返身游弋出千里之远,娲皇才心神一清。 不对,这只是罗睺的一具雕像,我何必如此畏惧? 何况,如今的我,早非当年大罗修为,哪怕是境界下跌,也是堂堂半圣,纵然罗睺复生,又何必怕他? 想到这里,娲皇转身,蛇尾游动,又回到了那片死寂之地。 她绕着那巨大如山的石像缓缓游动了几圈,在石像的心脏处,发现了一个幽仄深远的入口。 娲皇心中登时一动,幽冥血海之下,为何会有罗睺的雕像? 雕像之上,为何会有这样一个入口? 罗睺明明是在与鸿钧、杨柳等四位先天魔神决斗时自爆而死啊。 不过,罗睺死后,他的两天先天至宝,却是下落不明了…… 想到这里,娲皇的心不由急跳起来。 也许,这罗睺雕像之内,会有一份大机缘? 想到这里,娲皇鼓足勇气,便向那幽深的石穴内游了进去。 “轰~~” 无穷的恐怖气息,瞬间冲天而起,石窟深处,寒流涌动,各色神辉瞬间激发,五彩七色,异相纷呈,简直令人眼花目眩。 娲皇不惊反喜,如此异象,岂非正可证明这石像内部别有洞天? 难不成罗睺的衣钵,就藏在这里边? 娲皇急急游向前去,蓦然面前清光无量,已经进入一个无比巨大的石腹空间。 那空间之中,一朵漆黑如墨的黑莲悬浮于澄澈得宛如真空状态的海水中。 黑莲的中心,杵着一杆枪尖、枪柄一体漆黑如磨的枪。 那枪锋利无比,只一眼看去,似乎那枪尖的锋芒就有若实质,令人刺骨生寒。 枪的整体,明明就是漆黑如墨的,但这石窟中乃至石窟外的无量清光,却偏偏是由它发出来的。 娲皇人立于水中,仰望着那朵黑莲,和那黑莲之上矗立的黑枪,颤声叫道:“弑神枪、十二品灭世黑莲!” 弑神枪,先天攻伐至宝。 弑神枪,可是连圣人元神也能杀伤的凶器。 十二品灭世黑莲,与西方二圣的十二品功德金莲、冥河老祖的十二品业火红莲齐名的防御至宝。 品阶还在其之上的,唯有三十六品净世青莲。 不过,净世青莲在盘古开天之际一分为三,红花化作元始天尊三宝玉如意,白藕化为太上老子的太乙拂尘,荷叶化作了通天教主的青萍剑。 所以,后来才有“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本是一家”之语,用这三件法宝本属一体,来形容三清本一体的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今看到这两件先天法宝,娲皇喜不自胜,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想夺了灭世黑莲,占了弑神枪。 只是,她蛇尾游动,身形急窜,还未触及那杆弑神枪,弑神枪上突然爆发出一道道璀璨的七彩光轮。 光轮迅速扩大,几乎弥漫了整个石腹空间,一个似乎顶天立地的黑袍巨人虚影,也自那光轮之中闪现出来。 无比庞大的威严镇压而下,娲皇一声惨叫,便被压迫在那静止不动的黑莲之前。 娲皇虽然只剩下半圣修为,还因伤势没有痊愈,半圣的十成功力也发挥不出一半,可也不该被弑神枪散发出来的威严气息所压迫。 全因这道巨大无比的黑袍身影涌现,那熟悉的血脉气息压制,才令她动弹不得。 罗睺人首蛇身,四臂。娲皇人首蛇身,双臂。 他们本就是一族,俱为太古阿修罗神族的一支,而且,罗睺的血脉,显然比她更加纯正、更加高贵。 那个黑袍的巨大身影不是双足立于空中的,在他黑袍之下,甩出了一条蛇尾,巨大的蛇尾蜿蜒于水中,稳稳地定住了上半截身子。 而他的上半截身子,竟然有四条手臂,四条手臂各捏手印,举在空中。 那兜帽之下的人儿,缓缓垂下了头,一张英俊的、眸中微带一丝邪异气息的面庞俯视着匍匐在脚下挣扎不得的娲皇。 “原来是你啊,胆小的风~~~” 声音在石腹中轻轻回荡着,仿佛那石腹竟是空的,里边满满的水根本不存在似的。 兜帽之下的英俊年轻人唇角一勾,现出一抹讥诮的弧度。 “当初,四魔神寻本王一战,你弃本王而逃。如今既然寻回来了,那就再也不必走了。不听话的宠物,应该拴起来!” 他的两只手仍旧结着手印,另外两只手轻轻伸出,一只手擒向软瘫难以挣扎的娲皇,一只手握向那杆弑神枪。 “铮~~” 弑神枪被他拔起,而那巨手,却已抓住娲皇的蛇身,将她一把甩到了黑莲之上。 娲皇还未挣扎起来,另一只巨手已经倒转了弑神枪,“噗”地一枪,便穿透了她的蛇身,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十二品灭世黑莲之上。 娲皇痛苦地扭动起身子,却似被钉住了的一条小蛇,根本无力挣脱。 那黑袍兜帽的巨大身影微微仰首,向上方虚空看了一眼,便渐渐淡去。 他如今,只剩下一丝不昧的真灵,以这灭世莲和弑神枪两件至宝强自维持着,已经无法支撑太久。 娲皇心如死灰,若她此时尚为圣人修为,纵然是本族曾经的王罗睺还活着,她也不怕。 可是现在,她被在弑神枪钉在了这里。 被弑神枪钉住的一刹那,她的元神就被禁锢了,逃也逃不得,想运功痊愈伤势也办不到,等同于永久的禁锢。 可是,她还有几天圣人境界就要跌落了。 不需要被禁锢千年万年,只需要七七四十九天,她就要跌回准圣境界了。 娲皇的心中,无比灰暗。 她后悔了,她想起了商羊曾经说过的话。 她很想问问商羊还有没有转变之机,可惜,商羊已经死在她的掌下…… …… 陈玄丘一番盘问,婆雅涎着脸儿,只是搔首弄姿,抛个媚眼儿,说些骚话儿,就是不说正事儿。 焰焰鬼王按捺不住,跳将起来道:“陈公子,不必与她废话了,一剑杀了吧!地藏那里,不是有度化的阿修罗族么,去问他们,必然知无不答。” 婆雅眉开眼笑,道:“他们固然知无不答,可是,这等大秘密,他们却不知道呢。本王虽然知道,却不会说与你们听的。” 焰焰鬼王担心七音染安危,怒不可遏道:“你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肯说?” 婆雅耸肩,媚笑道:“人家什么条件都不要,只要这位小美人儿乖乖答应做本王的宠妃,与本王一番云雨,成了本王的人,那么他随本王回幽冥血海去,自然就是幽冥血海的一员,冥河老祖,也不会察觉。” 陈玄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焰焰鬼王道:“焰焰,你先出去。” 焰焰鬼王惊道:“你真的要跟她睡?鬼帝大人生死不明耶!” 陈玄丘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道:“我没那么渣!你先出去,只需片刻就好。” 焰焰鬼王眼珠一转,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出去,数一百个数,我就回来。” 她气咻咻地转过身,欲往外走,又横了绑在柱上的婆雅一眼,冷笑道:“一百数内,你们要是能干点什么,老娘就认了!” 说罢,她便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出去了,把帐帘儿“啪”地一声摔了下来。 婆雅咬着下唇,挺着胸膛,媚眼如丝地瞟着陈玄丘,吃吃笑道:“这姿势,人家也行的。” 陈玄丘大袖一拂,一团紫气喷薄而出,将婆雅整个儿裹在了其中。 紫气一旋,攸然又卷回了陈玄丘的腰间,原本绑着婆雅的帐中柱子上,只剩下空空的绳索,软绵绵地滑落下来。 帐外,焰焰鬼王数着手指头:“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嗜血鬼王兴冲冲跑来,道:“焰鬼王,地狱第十六层的岩浆蝾螈逃出了七十多条,家园被占,怒不可遏,都愿追随我们……” 焰焰鬼王怒道:“滚!五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嗜血鬼王目瞪口呆地看着焰鬼王。 焰鬼王终于数到了“十二三四……”,刚刚数完,迫不及待地便返身冲向帐蓬,一把掀开帐帘儿,大叫道:“时间到了。” 焰鬼王一眼看去,就见先前滚刀肉一般油盐不进的婆雅,如一头小牝犬般跪伏在地上,无比驯服地朝着端坐上首的陈玄丘,那阿谀臣服之态,一个圆滚滚的屁股撅得高高的。 焰鬼王冲进来时,婆雅正颤声说道:“婆雅愿说服族人,追随公子,纵死不渝!” 焰鬼王瞪大眼睛,怪叫道:“衣服都穿好了,这么……快?” 第1189章 血神宫 陈玄丘没好气地瞪了焰女王一眼。 若非知道她是七音染极宠信的部下,早就一脚踢出去了。 好端端一个姑娘,这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把婆雅弄进葫中世界三个半时辰,也不过就是叫她见识见识“天外有天”,外加恩威并施,予以说服而已。 因为,进入葫中世界,便会受到葫中世界的大道规则束缚,生死从此掌握在他手中。 可问题是,如果人家不怕死,他便也无可奈何。 所以,掌握其生死,只是谈判的一个筹码,接下来,就是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进行谈判。 婆雅要的也很简单,简单到不像一个强大神族应该提出的问题。 不过,一个个人,可能追求的是他的强大,而不管何等强大的种族,一个族群的诉求,不过就是更优渥的生活环境和生活条件罢了。 从这一角度来看,婆雅的要求也确实合乎情理。 她要的,就是阿修罗族,能重入三界。 幽冥血海,是阿修罗族的避难之所,而不是他们的诞生之地。 就如巫人住在冥界,严重制约该族的发展一样,阿修罗族住在幽冥血河,对他们来说,这环境也是最恶劣的生存环境。 所以,他们才附庸与冥河老祖,情愿为之先锋,试图为阿修罗一族,杀出一条路来。 三个时辰的交谈,陈玄丘知道了很多阿修罗族的事,而他的目的,就是要推翻现在的世界,打碎现有的秩序,对于阿修罗族的要求,他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故此,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本来,陈玄丘就拥有不逊于冥河老祖的实力,但冥河老祖有“不死之身”,有阿鼻、元屠两大神剑,有十二品业火红莲。 而且冥河老祖追求的是“杀道”,要以杀证道,却困在幽冥血海,他的道如何走得通? 因此,不管是从实力上,还是志向上,冥河老祖天然就是阿修罗族最好的合作伙伴。 也因此,婆雅尽管是被冥河老祖牺牲,才被陈玄丘所擒,却也是嘻笑怒骂,视生死如无物。 可如今,陈玄丘竟然拥有一个小千世界,实力上就不逊于冥河老福了。 他的志向是推翻鸿钧建立的天地秩序,那显然也与阿修罗一族的追求,有着殊途同归的效果。 婆雅自然毫不犹豫地抛弃冥河老祖,转投陈玄丘的膝下了。 实际上,两人不过是游览了葫中小千世界半个时辰,交谈了两个时辰。 剩下的时间,陈玄丘为吉祥姑娘亲手烹制了一桌丰盛的爱心餐,婆雅也有幸跟着尝到了。 阿修罗族好美食,可他们在幽冥血海,只能用血海中凝结的一种血珀结晶来充饥,就连最寻常的食物都吃不到。 如今一下子尝到陈大厨这样的烹饪高手亲手烹制的美食,婆雅馋得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吞下去。 她的心倒是未必被陈玄丘征服了,可她的胃,却已是完全倒向了陈玄丘。 陈玄丘告诉鬼王焰,婆雅身为阿修罗王,拥有认可族人与驱逐族人的权利。 这就像是有权给她所统领的族群颁发或撤销某种认证。 而经阿修罗王认证,他就可以拥有阿修罗族的资质,可以潜入幽冥血海而不被察觉。 这种能力,就像正常进出天庭需要一种仙籍认证一样,倒没什么离奇。 只是因为四亿八千万血神子遍布整个幽冥血海,和这种监控力度比起来,天庭简直就像个筛子,所以陈玄丘没有这种认证,在幽冥血海将寸步难行。 而现在,他有了办法进入幽冥血海,他要马上带婆雅潜入幽冥血海,去救七音染出来,避免夜长梦多。 鬼王焰自然也是希望尽快把七音染救出来,可是对陈玄丘要孤身入血海,仍是担心不已。 可别没救出鬼帝,再搭进去一个,那可真就完蛋大吉了。 “陈公子,不与木公商议一下么?多去几个人,岂不更保险些?” 陈玄丘摇头道:“木公已经帮助我太多了,他还需要留下来,主持东极星域的大局,不可轻身涉险。我此去,只为救人,而不是在幽冥血海大闹一场,人少反而易与行动。” 陈玄丘生怕东华帝君和小冥王担心他的安危,出面阻止,所以只把事情对鬼王焰交代一番,便带着婆雅飘然出去。 第七层地狱,冥河教主已经冰封了血海,阻断了地藏的梵唱清音。 但地藏似乎跟幽冥血海杠上了,就在那高台之上入定,不急不躁,安闲恬淡之极。 已经被她清音度化的阿修罗族勇士,则一个个依照她的模样,盘膝静坐于高台四周,闭目消化她所授讲的经义。 这些阿修罗战士有男有女,男丑女俏,却个个双手合什,神态安详,瞧来有些诡异。 陈玄丘带着婆雅悄然潜下,高台之上,绮姹蒂千莎似有所觉,双眉微微一轩,但她没有张开眼睛,只是沉默片刻,张口颂出一段真言。 “唵,钵啰末邻陀宁,娑婆诃!” 随着其真言颂唱,一个个金色梵文自口中飞出,在空中化合为一个繁复玄奥的金色符文,向着陈玄丘当头印去。 陈玄丘并未反抗,任那金色符文自头顶落下,化入识海之中。 这是地藏参悟冥界大道法则,所悟的灭定业真言咒,以其加持,可摧伏、散灭、粉碎一切罪业、罪障、恶业之决。 陈玄丘此去,乃幽冥血海,世间最为污秽、阴邪之所在。 它的污秽、阴邪,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肮脏、恶臭,而是幽冥血海所凝聚的邪恶之气、暴虐之气、杀戮之气等诸般容易浸染、影响修士心绪、神志的恶业。 虽然陈玄丘修为高深,未必会受这些负面气息的影响,但至少得分出一部分修为,去抵抗这种侵蚀。 而如今有了地藏的灭定业真言咒加持,就如出淤泥而不染,不必担心经受这种侵蚀了。 陈玄丘自那金色符文落定于识海之上,便已品出其中妙用。 他向高台上静若一朵幽莲般的绮姹蒂千莎微微颔首示意,便带着婆雅飞了下去。 血红色的诡异冰面上,陈玄丘和婆雅站定了身子。 婆雅低头看看那深达数十丈的冰层,眉头一皱,举起了她的修罗刀。 “你让一让,我来劈开它。” 陈玄丘道:“需要几刀?“ 婆雅傲然道:“玄冰虽然质比金铁,但这数十丈深的玄冰,本王七七四十九刀之内,一定能劈开。“ 陈玄丘叹了口气,道:“还是我来吧,你过来!“ 说完,不待婆雅回答,陈玄丘便牵住了她的手。 婆雅似乎很不习惯,在她生活的族群里,女尊男卑,被人这么牵着,成何体统? 婆雅二话不说,挣开陈玄丘的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肢。 只是,二人身高有差异,陈玄丘被她揽着,颇有大鸟依人之感。 陈玄丘好笑地看看婆雅。 婆雅道:“你要怎么做?水遁之法,似乎也遁不过这冰层吧?“ 陈玄丘道:“不用那么麻烦。“ 说着,他的头上,便长出了一棵小树,枝叶舒展,翠绿一片。 婆雅惊讶起来,陈玄丘要现形了?他是一个树精? 念头未了,婆雅便觉眼前一花,视线再清晰时,身形已在数十丈玄冰之下,头上是厚厚的冰层,四周是血红的海水。 陈玄丘头顶的汤五味似乎很不喜欢这幽冥血海的触碰,迅速收敛枝叶,缩小不见了。 婆雅自有避水之法,施法后惊讶叫道:“空间之术!你竟然懂得空间之术!“ 陈玄丘笑笑,道:“不是我,而是方才那小树。“ 婆雅又看了陈玄丘一眼,对他更加的另眼相看了。 懂得空间之术,或者能使用空间之术,那就值得尊敬。 这可是三千大道中,也排名前三的强横法则。 婆雅道:“现在去哪里,先去本王的王宫?打听一下此间情形,再做打算?“ 陈玄丘道:“我想马上打听一下七音染的下落。“ 婆雅皱眉道:“你如今气息,虽不会被血神子察觉,可你的形貌……“ 陈玄丘浑身骨骼噼噼啪啪一阵响,身体外形不断发生变化,片刻功夫,竟然变成了一个相貌丑陋但却十分魁梧的大汉,宛然便是一个阿修罗男战士的形象。 婆雅惊得嘴巴几乎要合不拢了:“你这……不是变化之术!“ 陈玄丘道:“我与冥河老祖,修为境界应该差不多。不过,他毕竟成名久矣,若是比我高上那么几分,变化之术,便瞒不过他。这是体术,恁是圣人,也辨识不出。“ 婆雅心中愈发惊讶,对说服族人,改与陈玄丘合作,更多了几分信心。 她被抓住,这事儿冥河老祖是知道的。 就算她先带陈玄丘回她的王宫,安置好了陈玄丘,她也需要先去见冥河老祖,起码对自己如何逃回来有个解释。 如今既然不怕陈玄丘被识破,自然就直接去了冥河老祖的血海宫。 婆雅在前,陈玄丘持一杆事先便带下来的修罗叉,宛若护卫一般,跟着婆雅驭水而行。 过了许久,忽见前方一座神殿,矗立于海底。 神殿之前,立一方石碑,上边一个大字:“杀“。 待二人再行近些,才看清那大字上边的一撇一捺,竟是由“杀天“、”杀地“两字组成。接下来的一横,却是”杀众生“三字组成,而其下的一撇一捺和一竖,都是由一个个小小的杀字组成。 看见这碑,陈玄丘不禁想起了那著名的“七杀碑”:“天生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若论一气呵成的气势,尤胜这一句。 但是,那“七杀碑”也还是敬天地而杀众生的,可这血海宫前立的这方石碑,却是连天地都敢言杀。 冥河老祖倒真是霸气。 不过,自鸿蒙初开,他就困在血海,一直也没出去得瑟几回,恐怕也与他追求的“道”有关吧。 就在此时,那血神宫中,一个声音悠悠传出:“谁在外面?” 第1190章 一盘散沙 “老祖,是我!” 婆雅怒气冲冲便向大殿冲去,一抬腿,“嗵”地一声,就将那大门撞开了来。 冥河老祖正要迎出来,看见婆雅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不禁又惊又喜:“婆雅,你怎么逃出来了?” 婆雅双手叉腰,冷笑连连:“你是巴不得我死在上边才好吧?想吞并我的部族不成?” 冥河老祖摊手苦笑:“这话从何说起,你阿修罗一族,向来团结。每一任王,都是由上一任王指定,旁人根本插不得手啊。” 阿修罗一族的生命约为五千岁到九千岁之间,不过这一族有个特点,成年后相貌体态就固定下来,直到寿终正寝也不会衰老。 冥河的修为比婆雅高多了,但是对婆雅很友善。 冥河老祖诞生于幽冥血海,这个鬼地方,难得诞生一个生灵,他自出世,直到蚊道人出世,与他争风失败,逃之夭夭,在幽冥血海就没见过第二个生物。 所以,阿修罗古神一族避免幽冥血海后,冥河老祖对他们很友善。 一方面,是他想要拉拢阿修罗族为自己所用,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幽冥血海能有些人气。 他自己炼化的血神子分身,毕竟不是生灵。 所以,婆雅既然占了理,对他毫不客气。 陈玄丘久闻冥河教主凶残,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瞧着颇为新奇。 婆雅怒道:“那你为何把我踢出去为你挡刀?” 冥河老祖道:“我当时不这么做,那冥后可不就被抢回去了?抓住冥后,才能要挟冥王借道。你也不想阿修罗族永困幽冥血海吧?” 婆雅冷笑,但却不再发作。 冥河松了口气,道:“你怎么逃回来的?” 婆雅往身后一指,道:“喏,亏了他,被打晕在地,醒来时发现不妙,便佯装被西方传人梵唱清音蛊惑,再趁人不备,将我救了回来。” 冥河大喜,笑道:“我早知道,冥后在手,他们就不敢伤你,这才留你阻挡一时。本无加害之意。” 他转向陈玄丘,笑眯眯地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态度十分和蔼,只是那半边年轻人的脸庞笑得和蔼,骷髅上裹了一层皮般的半边脸,却因为另半边脸的牵动,显得十分可怖。 陈玄丘没想到冥河老祖会如此和蔼可掬地问他的名字,怔了一怔,便憨声憨气地道:“我?我叫无天!” 冥河老祖一听,更加高兴:“好!天是什么狗东西!老夫偏不敬天,你这名字取得好。” 冥河老祖随手抛出一枚纳戒,笑道:“赏你了。” 陈玄丘伸手接过,一瞧那戒指的款式与花纹,心头不由一跳,忙故作恭敬道:“老祖,这是?” 冥河老祖扬手道:“这是冥后的纳戒,里边藏着半截鬼怖之木,若打造成兵刃,专克鬼族。” 陈玄丘大喜,连忙拱手道:“多谢老祖。” 他把戒指往食指上一戴,那法器会自行调整大小,自动扩大了一圈儿,套在他的指上。 陈玄丘举起手指,假意端详,趁机向婆雅递了个眼色。 婆雅会意,便对冥河老祖道:“老祖,那冥后关在何处?” 冥河老祖道:“因在老夫的业火红莲之中,逃不了的。三日后,我们再出去,有冥后在手,冥王必须让路。“ 冥河老祖狞笑道:“困守血海亿万载,老夫的修为却没有寸进。前些时日,竟有圣人之威穿透西方二圣封印,震荡血海,必是有新圣诞生。 老夫定要出去,寻到此人,向他问道,旁人能成圣,老夫贵为血海主人,没道理就没有成圣的机会。” 婆雅听说七音染被困在十二品业火红莲之上,心里就凉了半截,冷哼道:“好!那就三日后见,希望你信守诺言,助我阿修罗族离开血海。” 冥河老祖笑道:“自当如此,待老夫得了成圣这道,证道圣人,到时你阿修罗族就是老夫的眷族,可以继续接受老夫的庇护。” 婆雅昂然道:“谁希罕,你有机会成圣的话,难道我就不能?” 婆雅调头就走,屁股一扭一扭的:“走!” 陈玄丘变形的阿修罗丑汉子,连忙把修罗叉往肩上一扛,傻呼呼地追在后边去了。 冥河老祖立于血神殿上,望着婆雅远去的背影,冷笑一声:“成圣?你也配!你们阿修罗族,只有罗睺一人,天资卓绝,有望证得大道圣人果位。 可惜,如此天才,却被你们这些蠢女人给排挤出去,叫鸿钧害死了。母鸡也想司晨,简直岂有此理。” 冥河老祖把袖子一拂,不屑而返,身后宫门“砰”然关闭。 …… 陈玄丘不知道四下血海之中是否有血神子,一路上也不敢言语。 他跟着婆雅一路飞去,往一个方向游弋了半日,便见一处宫殿矗立在那里。 这处宫殿不及血神宫壮观庞大,却更显辉煌华丽。 而且那血神宫内外,空空荡荡,除了冥河老祖不见一人,毕竟那冥河老祖本来就是个孤家寡人,无人可用。 但这座华丽的宫殿,却是外有守卫,内有侍者。 宫殿被一个巨大的泡泡包裹着,屏蔽了四周的血海之水。 婆雅穿过气泡,甫一现身,立即引得那些阿修罗族战士惊呼不已。 消息传开,婆雅部下的阿修罗将领们纷纷赶来。 外围守御的都是丑陋的男性阿修罗战士,这些将领却是无一例外,全是女子。 一群女将军见女王陛下竟然回来了,自然是喜不自胜。 听说女王是被阿修罗战士无天给救回来的,而且特许他随侍入殿,以后就是她的近身侍卫,众女将军脸上便露出暧昧的笑意。 婆雅女王是个脸控,因为阿修罗一族男性,个个丑得惊人,所以她宁愿挑选一些俏美的女修罗,与她玩些假凤虚凰的把戏,这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 因为阿修罗族从不隐瞒自己的欲望,放得开。 如今,婆雅女王竟对无天这个阿修罗战士另眼相看,允许他登堂入室,这是想开窍了么? 婆雅也不管她们胡思乱想些什么,便把陈玄丘引进了宫殿。 自从知道陈玄丘的本领与底牌,也知道了他的志向所在,其实婆雅对陈玄丘,便已不复之前的态度了。 阿修罗族从不隐瞒自己的喜恶和欲望,他们放得开,但是更放得下! 当她发现陈玄丘不是一个只可供赏玩的花瓶,而是一个强大的盟友,便对他满怀尊重了。 婆雅的王宫与毗摩芷多罗的王宫截然相反。毗摩芷多罗的王宫里,只有男修罗。 而婆雅做为一个严重的颜控,王宫里却只有美丽的阿修罗女。 陈玄丘是婆雅登基为王,入主北王宫后,唯一得以踏入王宫的男修罗,这一进去,自然引得宫中女侍纷纷侧目。 其中不少女修罗面带嫉恨之色,估计是曾被婆雅宠幸过的,担心因为他而失了宠。 婆雅将陈玄丘带进寝殿的举动,更坐实了他们的担心。 可实际上,寝殿之中,婆雅却没有一点烟视媚行、卖弄风骚的举动。 能做为床伴的,只是她欣赏的、亵玩的一件玩具。 能在床笫之外有价值的,才能赢得坚持母系氏族制度的阿修罗古神一族的统治者们尊重。 陈玄丘,现在就是值得婆雅尊重的人。 陈玄丘此时,就是与婆雅分主客之位坐在那里的。 只不过,桌上无茶也无果。 婆雅解释道:“听说,三界中,都是奉茶待客的。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填饱肚子,都是吃一种血魄结晶,能管饱,但是一点味道都没有,见谅。” 陈玄丘这才明白,之前为吉祥做的那一桌菜,为何婆雅能像饿死鬼似的吃掉大半。 阿修罗族这哪是好美食啊,根本就是吃“营养剂”长大的,没见过食物。 陈玄丘颔首道:“无妨,我虽有饮食的习惯,可是以我如今的修为,餐风饮露,也一样能活。” 婆雅舔了舔嘴唇,期期艾艾地道:“倒也不必……,你……你可以从那小世界中取些食材出来啊,在我这寝室里烹饪也没关系的,有点什么油烟味儿,我也不嫌弃。” 陈玄丘失笑道:“好,这也不急。方才你问了七音姐姐的所在,便示意我离开,可是因为困住七音姐姐处,不易救她出来?” 婆雅吞了口口水,神色严肃了许多:“不错!业火红莲,是冥河老祖伴生之宝。当年西方二圣的十二品功德金莲,比蚊道人吞噬了三品?“ 阿修罗一族就是在封神大劫中,蚊道人将十二品功德金莲吞了三品,激怒了西方二圣。二圣跑到幽冥血海来大闹了一通,打得冥河老祖不敢冒头,二圣才封印了血海离开。 所以阿修罗一族对于三界的消息,也截止于那个时期。之后的三界大事,他们便一无所知了。 陈玄丘道:“不错!“ 婆雅道:“天地间,十二品先天莲华,原本有灭世黑莲、功德金莲和业火红莲三具。灭世黑莲早已下落不明,功德金莲跌了三品,如今就只冥河老祖手中,还有十二品的先天莲华。 十二品业火红莲,乃是防御至宝,而始终燃烧不息的熊熊业火,一旦被禁锢其中,根本无从脱逃。所以,恐怕我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人出来了。“ 陈玄丘沉吟道:“那么,就只能等三日后他与冥王交涉时,再出其不意,突然掳人?“ 婆雅苦笑道:“恐怕只有如此了。“ 陈玄丘道:“也罢,既然七音姐姐没有受苦,只是被囚禁了起来,那我等上三天也无妨。“ 婆雅欣然道:“我还怕你不顾后果,这样才好。既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三天时间,争取一下其他几支修罗部落?” 陈玄丘道:“若消息败露,恐怕就要功亏一篑,所以,没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这三天按兵不动,静待时机才是道理。据闻阿修罗族古神一族有四位王,以你之见,其中哪个,容易说服?” 婆雅思索半晌,涩然说道:“貌似……,一个也无……” 第1191章 三王决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阿修罗族困守血海,急于将族群领出去,在三界中觅得一席之地,如此时候,内部竟还分崩离析,一至于斯?” 婆雅脸儿一红,讪讪然的颇为不自在。 她有心想反驳,可是想到阿修罗族一直以来的情况,却又实在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毗摩芷多罗率领一队阿修罗族战士自血海之中飞来,停在了北王宫外。 这对阿修罗战士,全是身着黑铁甲胄的美女战士,显然是毗摩芷多罗的心腹。 “暗翼大将、冥暗大将、噬魂大将可在?本王毗摩芷多罗,叫她们来见我!” 毗摩芷多罗停住身形,便朗声宣道。 那些婆雅部落的将领,本来就因为女王被抓,匆匆聚到北王宫来商议对策的,女王归来后,她们还未及离开。 此时一听毗摩芷多罗声音,三位婆雅部落大将立即飞入血海,看着毗摩芷多罗一行人来者不善的模样,暗翼大将沉声道:“毗摩殿下,不知你来我北王宫,意欲何为?“ 毗摩芷多罗笑吟吟地道:“婆雅被冥界的人抓了,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如今地窍已开,我阿修罗族很快就要杀出血海,你们北王部落没有统领,到时候如何是好?“ 她扫了三位婆雅部落的大将一眼,笑吟吟地道:“本王与婆雅一向交好,可不忍见得北王部落败落下去。这次来,就是想督促贵部,尽快选出新王。“ 她的声音很大,故意让守卫在王宫周围的阿修罗战士全都听见,以此挑起她们的野心。 婆雅站在大殿上,竖起耳朵听着,听到毗摩芷多罗这番毫不掩饰的挑唆之语,气得胸都要炸了。 那饱满的胸颤巍巍地一起一伏,婆雅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这个小婊咂!老娘还没咽气呢,她就来挑拨离间。“ 阿修罗族就像工蜂,无条件地服从她们的王。但是新王一旦诞生,而老王还在,她们也会毫不犹豫地追随新王,杀死老王,保证族群能令出一门。 先王指定传承,就是这个拥有蜂巢一般的本能,但是又拥有远高于蜂群智慧的种族,为了避免内部的权力轧压所制定的规则。 但是,特殊情况也是有的,比如先王未曾指定继承人便已去世或者失踪等种种情况,那么部落中有资格的将领,则可以通过武力竞争,选出新王。 婆雅才刚刚被擒,生死未卜,能否救回,也在两可之间。 所以婆雅的部落,本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另立新王。 但是,这三位重兵在握的大将取集在这里商量对策,其实也必然会议及,一旦婆雅死亡,又或者长时间无法救出,必须选出新王的问题。 婆雅对此也心知肚明,不过她回来时并未指出来,也不在乎。 因为她知道,这并不是三位大将对她不忠,而是阿修罗族从太古时期,面对恶劣的外部环境,所形成的生存规则。 如果她此时是一员阿修罗大将,她的王长时间无法覆行王的职责,她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来。 但是,这才刚刚被擒啊。 毗摩芷多罗就迫不及待地跑来,显然是想怂恿婆雅部落的人,竞选出一位新王出来。 这样的话,就算冥王同意走马换将,婆雅归来后,面对新王,她也无力回天了。 婆雅部落的人本不会如此着急选举新王,但若另一个强大的阿修罗部落的王“晓以大义“,再全力支持,帮助维护秩序,那么这件事也就未必不能推行。 只是,毗摩芷多罗显然还不知道婆雅已经回来了。 暗翼、冥暗、噬魂三员婆雅族大将互相看看,暗翼大将颊上露出一对诱人的梨涡儿,似笑非笑地道:“毗摩殿下,我们的王才刚刚被擒,貌似这么快推举新王,于理不合呢。” 毗摩芷多罗义正辞严地道:“三日后,冥河老祖就要率我等杀出血海,婆雅能在三日内赶回来么?显然不能。你们三位大将,权柄地位相同,若无主次之分,整个婆雅部,岂非就成了一盘散沙。 婆雅妹妹被擒,我又何尝不为她牵肠挂肚,可是为了我们阿修罗族的未来,我也只能放下小情,成全大义了! 暗翼大将,本王这次来,就是为了促成你北王部落新王推举一事,如果有谁不顾大局,本王为了阿修罗族,本王便杀了她!” 她冷厉的目光扫过对面三员阿修罗女将,厉声道:“你们也不想像东王部落一样,堕落成那般模样吧?“ 婆雅再也忍不住了,从那王宫中冲出去,飞到了毗摩芷多罗的面前,柳眉倒竖,冷笑连连地道:“毗摩芷多罗,你可真是不错啊。本王前脚被擒,你后脚就来蛊惑本王的部下了。” 毗摩芷多罗目瞪口呆:“婆雅,你……你你……你怎么回来了?” 婆雅气得掣出修罗刀,恶狠狠道:“老娘不回来,任你到我部落里挑外撅么?天都看不下去!” 婆雅挥起修罗刀,就斩向毗摩芷多罗。 毗摩芷多罗哪想得到婆雅居然逃回来了,她的算计已经进行不下去,哪还有心思与婆雅厮杀。 毗摩芷多罗一边抽刀抵挡,一边笑道:“婆雅妹妹回来了就好,我此番过来,本也知道两面不讨好,这不是为了我阿修罗一族么?既然妹妹无恙,那我离开就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看我砍了你的狗头,再要你南王部落另选一位新王出来。“ 婆雅火大不已,一边缠住了毗摩芷多罗,一面喝令暗翼大将、冥暗大将和噬魂大将出手,顿时与毗摩芷多罗带来的人马鏖战在了一起。 陈玄丘已经从王宫里走了出来,立在阶下,便似一个阿修罗族的普通战士,倒也不引人注意。 看着上方血海中杀得性起的阿修罗南北两王部落,陈玄丘不禁暗暗摇头。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是万万不能出面阻止的。 可阿修罗一族本就好战,现如今毗摩芷多罗想断婆雅的后路,又被婆雅抓个正着,婆雅岂肯善罢甘休。 毗摩芷多罗无心恋战,计划既已失败,就想退走,可婆雅不依不饶,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舞动修罗刀,一副誓要砍下她的狗头的样子。 毗摩芷多罗也渐渐火起,挥起修罗刀,与婆雅战在一起。 “砰”地一声,一个女阿修罗战士被搠了一刀,又被一脚踢开,自血海中直直落下,撞开那气泡,摔在王宫阶下。 陈玄丘愕然发现,她竟没有复活。 陈玄丘心中不由一动,阿修罗族在血海之中,可以死而复生,这本来是极令人头痛的一个能力。 可是,他们自相残杀时,死了却是真的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他们阿修罗族的特有武器,对本族生灵有克制重生的效果,还是阿修罗一族的神通法力,对本族生灵,具备相互抵消重生的能力? 既已知道阿修罗族之间的战斗是真的会死亡,陈玄丘就不禁为婆雅担心起来了。 婆雅说是一个部落之王,可阿修罗一个部落,就有千万之众。 这个人,是他必须要争取的。 何况,三日后偷袭冥河老祖,解救七音染,也需要婆雅的帮助,所以,婆雅不容有失。 这样一想,陈玄丘立即腾空而起,冲进血海,舞动修罗叉,与毗摩质多罗麾下的女兵交起手来。 陈玄丘隐藏了修为,模拟着普通阿修罗族战士的水准,倒也没有引起他人警惕。 陈玄丘的注意力,则全部放在了婆雅身上,一旦她身陷险境,说不得就只能出手救人了。 而婆雅和毗摩质多罗修为相当,纵然神通尽显,杀得血海翻腾,一时却也分不出高低上下。 两个修罗女王正在厮杀着,远处又有一行人影飞来,到了近前停在左近。 已经杀红了眼的南北两王部落根本不理会这突如其来的一队人马,懒得辨识他们是敌是友,反正来的一行人一共也就十几人,不足为惧。 阿修罗一族极其好战,一旦见了血,就更是杀气浓重,根本停不下来了。 而那十几人停下身形,眼见得双方杀气冲天,却是淡定自若,似乎,这种戏码,在阿修罗族,已经是司空见惯,不以为奇。 那一行十多人中居首者,观看了片刻,笑吟吟地道:“毗摩姐姐,婆雅姐姐,这么好兴致,在这里切磋本领么?三日后就有一场大战,不如歇歇吧。“ 婆雅和毗摩芷多罗百忙之中扭头一看,来人竟是南王萝茜陀。 婆雅叫骂道:“萝茜陀,你来本王部落作甚,莫非与这贱人一般,是来挑唆本王部下造反的?” 萝茜陀眨眨眼睛,甜甜笑道:“婆雅姐姐你误会了,人家是从老祖那儿来,已经知道姐姐生还了呢。” 她掠了掠鬓边发丝,柔声道:“听说老祖把冥后的一枚纳戒赐给了你的部下,老祖说及那枚纳戒中,藏着一部经典,乃是锁龙养性之术,人家很好奇呢,便想借来一阅。” 婆雅手中修罗刀舞得暴雨狂风一般,暴躁骂道:“锁什么龙,养什么性,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萝茜陀娇羞道:“哎呀,就是云雨之术嘛,婆雅姐姐反正也不碰男人,不需要那东西,不妨借与小妹一观啊。” 婆雅恶狠狠“呸”了一口,咒骂道:“不要脸的贱婢,我阿修罗一族与冥河老祖本是同盟。偏你以修罗女王之尊,雌伏卑侍,以色娱人,辱我全族声名,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敢当众说来,真是不要脸!” 萝茜陀眸中掠过一丝怨恚,脸上却是一片温婉柔媚:“姐姐本领高强,自可庇得全族安宁。小妹却比不得你。血海求生,何其不意,阿萝也只能舍我一身,为我一族,小妹又何尝愿意侍奉那冥河老怪。” 婆雅听她说的小意儿,还附和地骂了冥河老祖一句,心气儿稍平,便道:“好,你来帮我,狠狠教训教训毗摩这小贱人,我就把那什么狗屎的锁龙养性之书给你。” 萝茜陀一听喜道:“使得,姐姐可要说话算话呀!” 毗摩质多罗大惊,一边招架,一边叫道:“萝茜陀,你要真帮这凶婆子对付我,我西王部落必不与你善罢甘休,你可别忘了,我们俩的地盘可是挨着的。” 萝茜陀娇笑道:“你吓唬我?正因为你我部落毗邻,小妹受你的欺负还少么?” 萝茜陀娇小的身子,举起一口快要追及她身高的雪亮的修罗刀,便恶狠狠向毗摩质多罗劈去。 同时应对两位修罗王,毗摩质多罗如何能招架得住。 毗摩质多罗眼见萝茜陀刀来,急急就要抽身遁走,只是她还未及施展遁法,就见萝茜陀本是双手握刀,却突然右手离柄,袖里藏刀,弹出一道寒芒,攸然没入猝不及防的婆雅胸口。 婆雅一声大叫,便向血海下跌落。 这一切变化太快,就连陈玄丘也未想到。 萝茜陀看着娇小可爱,柔媚可人,但是出手狠辣、行事果决,一击偷袭得手,立即持刀恶狠狠追去,叫道:“还愣着干什么,既已翻脸,斩草除根!” 婆雅这位女王,嘴巴比较臭。 整个幽冥血海,根本不长什么生物,阿修罗族数千万子民,全靠血海中凝结的一种血魄结晶体维生。 可就算这种血魄结晶体,采撷也十分不易,因此资源的竞争非常激烈。 所以,原本在四大部落中实力最弱的西王部落女王萝茜陀,便以色侍奉冥河老祖,籍此获得他的照应。 阿修罗王既然是一族之王,本就是心高气傲之辈,尤其是该族又是男卑女尊,萝茜陀此举,对于这些大女人来说,就更是无比羞辱之事。 不过,毗摩芷多罗纵然也鄙视她,却从来不像婆雅一般口无遮拦,当面开骂,屡屡令她下不来台。 萝茜陀心中对她早已恨之入骨。 如今,阿修罗一族即将离开血海,她心中本就没了那么多的顾忌,再加上正好婆雅与毗摩质多罗闹翻了。 萝茜陀看着娇小柔媚,心性却是极其果决,一腔仇恨,竟在此时暴发了。 萝茜陀一击得手,立即举刀追去,毗摩芷多罗愣了一愣,也下意识地追了下去。 这一切变化太快,四下里双方的部下又在鏖战,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婆雅中了暗算,情知不妙,冲下血海,一阵风儿般卷进王宫。 宫门在她身后轧轧轧刚关了一半,萝茜陀就追到了,身影一闪,已然跟着追了进去。 毗摩芷多罗和陈玄丘一前一后,前后脚儿地赶到门前,毗摩芷多罗刚刚闪入,宫门就已“砰”然合拢。 陈玄丘双掌齐齐拍去,“砰”地一声,也不知那王宫是何材质所造,他这撼山倒海的一掌,那门竟毫发无伤。 陈玄丘情急之下,头顶小树蓦然出现,绿光只一闪,他的身形便已消失在宫门前。 第1192章 重生 空间小树一闪即没,它造成的空间波动,对四下的阿修罗战士们来说,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血神宫里,正闭目打坐,想在三日后把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的冥河老祖却蓦然张开了眼睛。 空间波动,这是最高级法则力量的调动。 冥河老祖追求的是杀戮法则,他对空间法则也是一窍不通。 但是,太古年间,他曾与东皇太一交过手,东皇太一的混沌钟,却是兼具时间法则和空间法则的一件异宝。 所以,冥河老祖对于空间之力的波动,并不陌生。 “怎么回事儿?我幽冥血海,什么人能调动空间之力?” 冥河老祖自语了一句,便飞出血神宫,向着方才感应到的位置急急飞去。 北王宫中,陈玄丘闪现在宫门之内,只见婆雅踉跄而走,借着一根根雕梁画栋的柱子疾走,一路鲜血淋漓。 萝茜陀正举刀急追,毗摩芷多罗闪进宫中,一见这般情形,立时截向前去,挥刀便斩向婆雅的秀项。 婆雅脸色大变,本是重伤之躯,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两人修为本不弱于她,登时招架不得。 眼见一口修罗刀直往颈前斩来,已经无力阻挡,这一刀落下,便是人首分离的局面,不禁花容惨淡。 “当”地一声,陈玄丘到了,诛仙剑剑光一闪,便挑开了毗摩芷多罗的修罗刀,左掌一翻,一记真武神雷,便轰向萝茜陀。 神雷一出,威压之力令人汗毛直竖。 萝茜陀惊咦一声,她原没把这个丑陋的下等阿修罗战士放在眼里,却没想到他竟有这般神通。 大意之下,萝茜陀失了先机,避已不及。 情急之下,萝茜陀小蛮腰急急一扭,堪堪避过这一记神雷,但神雷威力巨大,虽只擦身而过,还是半边身子麻痹,身势不再灵活,“砰”地一声撞在柱子上。 毗摩芷多罗被一刀挑开,虽然惊讶,却也不乱,身形急急一旋,卸去这一剑之力,刀势横转,仍旧扫向婆雅。 刀势劈出,刀头便燃起熊熊烈焰。 修罗怒焰,灼热之感充斥四周,本来因为陈玄丘这一挡,她的刀已触及不及婆雅,但这刀尖儿探出的三尺烈焰,却足以将婆雅拦腰斩断。 毗摩芷多罗眼中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 虽然这个丑八怪阿修罗厉害的出乎她的意料,但终究还是叫她得了手。 既已彻底撕碎了脸,那便杀了婆雅,一了百了。 婆雅一族再立的新王,纵然与她势均力敌,为了部落考量,也不会为了先王的私仇,与她纠缠不休。 阿修罗族就是这样,被外人杀了,那就是种族之耻,不死不休。 若是被自己的族人杀了,那就是学艺不精。 在很多方面,这个已经堕落了的太古神族,沿袭的都是野兽族群一般的生存哲学。 陈玄丘叹了口气,身形急退,未再阻拦。 眼看着毗摩芷多罗修罗怒焰扫过了婆雅的娇躯,婆雅痛呼一声,烈焰过处,身体竟如黄油做的一般,瞬间被切成了两半。 “卟嗵!” 婆雅半截肉身摔落在一旁,立着的双腿连着腰部,立了片刻,缓缓倒下。 “小贱人死了!” 萝茜陀惊喜不已,狠狠一脚踢在婆雅的半截肉身上,将她踢出好远,地上涂过一路的血迹。 终于得手的毗摩芷多罗松了口气,缓缓收刀,可是看着面前残留的半截残躯,意想之中的惊喜却并没有出现,反而有种莫名的空虚。 陈玄丘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忽然说道:“婆雅死了,两位女王现在开心了么?” “开心!当然开心!” 萝茜陀眉飞色舞,足见心中之愉悦。 “这贱人,屡屡辱我欺我,我早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你很不错!” 毗摩芷多罗则是乜视着陈玄丘,媚眼如丝:“婆雅已死,你既然得她宠信,你族的新王是不会重用你的,不如以后……就跟了本王好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一蓬紫烟飘过,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担心有毒,立即掩袖疾退。 待那紫烟消失,就见地上婆雅的两截尸体已经不见了,柱子旁,竟站着一个完好无损的婆雅。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一脸懵逼。 霍然重生了的婆雅也是一脸懵逼。 双方一脸懵逼的对立半晌,萝茜陀仿佛被蝎子蛰了似的跳了起来,怪叫道:“你怎么没死?” 婆雅看看自己,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脸惊喜地看向陈玄丘。 就在这时,毗摩芷多罗动了。 虽然婆雅的复活,超出了她的认知,不过她毕竟见多了阿修罗战士接受冥河老祖庇护,所获得的多达三次的借幽冥血海之力复活的本领。 当然,这种能力,不能用于阿修罗族内部的争斗。 这也是他们当初遁居血海,答应成为冥河老祖附庸时,索要的好处所附加的条件。 她本能地想到,有可能是冥河老祖额外给了婆雅什么神通。 一次杀不死,那就再杀一次! 毗摩芷多罗挥刀急进,向婆雅冲来,萝茜陀得了毗摩芷多罗的提醒,也提起刀来,两个修罗女王围攻一个修罗女王。 女人打架,骂架的速度比动手的速度还快。 三个人不但动手,嘴也不闲着,斥骂、指责、贬低、嘲讽之语不绝于耳。 陈玄丘眼见三人本为同族,却恨比天高,一逮着机会就欲置对方于死地,是有多么大的仇恨呢。 结果就是,你骂过我,你羞辱过我,你的部落多吃多占了血魄结晶,你某次出席本族祭祀活动穿了件华服,盖过了我的风头,每百年一次的祭祀,你突然隆重起来,事先都没打招呼,你太有心机,你说过你的出身比我高贵…… 陈玄丘越听越头晕,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结怨理由? 然后,婆雅寡不敌众,随着一声惨叫,又死了。 又是一团紫烟飘过,死去的婆雅又活了。 “已经死两次了!”萝茜陀也是越战越勇,她就不信,婆雅有无限生命,想来再杀她一次,她也就真的死了。 双方三人继续打战,继续骂架。 她们三人的个人恩怨,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该翻的该晒的全说过了,又说起了三个部落之间的恩怨互相指责。 三个人越骂越远,已经扯到了遥远的太古年间,骂的天马行空,鞭辟入里。 陈玄丘在三人的骂战中,倒是听到了一些从未听过的知识。 阿修罗族本为太古神族,他们一族出现的年代,并不比先天四大神兽更晚。 只是阿修罗一族太好战了,惹怒了许多太古大能。尤其是后来阿修罗神族与鸿钧争夺造化玉碟结了仇怨,鸿钧老祖联合了杨眉大仙、阴阳老祖、乾坤老祖等一众开天辟地时幸存下来的先天魔神好友追杀阿修罗族,阿修罗族被迫逃进幽冥血海避祸。 做为太古神族,其实阿修罗一族做为天地宠儿,也是男俊女俏,神躯极其完美。 只是,血海阴煞之气太重了,男儿属阳,受这阴煞之气侵蚀,形貌才渐渐变形而丑陋。 而女子属阴,倒没有被这阴煞之气改变形貌,只是比起普通的女子更加善妒、贪淫,再加上阿修罗一族本来就有的好战的暴戾因子,就形成了她们现在这样的性格。 其实从这一点上来说,瑶池天后也与阿修罗族女子有些相近。 瑶池本是仙株琼草,但是却被鸿钧道祖注入了天地间第一缕先天西华至妙阴气,促其早萌灵智。也恰因为这极阴之气的影响,所以变得善妒而阴柔。 陈玄丘听八卦正听得津津有味,婆雅一声惨叫,又挂了。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香汗淋漓,以刀拄地。 萝茜陀庆幸道:“终于死了,这回……她便不能聒噪了。” “蓬~~”,一团紫烟飘过,婆雅提着她的修罗刀,威风凛凛、神采奕奕地又出现了。 已经死了三次的婆雅,重生经验已经十分丰富了。 甫一现身,她二话不说,提刀就上。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又惊又怕,急忙提起精神再度迎上。 两个人的刀,比起方才慢了许多,不过以二敌一,仍旧抵敌得过。 但三人骂战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 而且,婆雅虽然是四度重生了,三人骂战的内容,却是连续下来的,你要不听上半场,你都不知道她们在聊什么。 接着,她们就骂到了关于修罗第一王罗睺的事情。 “我阿修罗之王,唯力称尊。能者上,庸者下,为何男女之分还要在其上?” “祖宗规矩如此,你待怎样?” “放屁,那东王部落,为何立了罗睺为王?” “东王部落,不也只是出了罗睺这一任男王吗?” “据说当年罗睺王修为通天,直追圣人。就算那鸿钧得了造化玉碟,先行成了圣,只要再假以时日,罗睺王也一样可以证道成圣,保我阿修罗族立于天地之间,无人敢欺侮。 结果,就是你西王部落妒贤妒能,怂恿我族先王,合力排挤,逼迫他离开幽冥血海,惨遭鸿钧杀害。我阿修罗族永困血海,不得复出,就是因为你们的罪业!“ “呵,这事儿怪我喽?说的你们北王部落多么无辜似的,当初逼迫东王最力的,就是你们北王部落。” “胡说八道,口说无凭!你们西王部落,说什么男卑女尊,祖宗规矩,强行逼迫罗睺王离开部落。结果呢?你倒是尊你的尊啊。不知廉耻,以色相侍奉冥河,就不嫌丢人了?” “贱人,你还敢说!当初不是你族仗着距那血魄结晶矿场最近,截留血魄,使我族生计无着,本王用得着牺牲色相,取媚于冥河。给我死!” 萝茜陀要气疯了,狠狠一刀劈下,硬生生把婆雅从上到下,竖着劈成了两半。 萝茜陀拖起一半尸体,疯了似的抡起来,咬牙切齿道:“我叫你活,我叫你活,我看你这回还怎么……” “蓬~~” 紫烟飘过,萝茜陀只觉手里一空,紫烟散去,一个好端端的婆雅,又站在了那里,生龙活虎的。 萝茜陀和毗摩芷多罗快要崩溃了,两个修罗女王已是汗若水洗,花容失色,举手的刀也颤巍巍的举不稳了。 曾经表面上不管是如何的谈笑晏晏,心里头彼此恨不得立时弄死对方,再把她剥皮挫骨。 可现在,杀也杀了,骂也骂了,太古年间你家祖上爽过我家老祖的约,他家老祖借了两斗小米没有还的无聊事情都揭过了,她们心里什么怨恚愤怒都没有了。 她们还是想杀了对方,但是连为什么要杀都想不起来了, 现在一脑门想的都是,怎么才能杀得了她? 陈玄丘这才咳嗽一声,关切地道:“三位女王,打累了吧,要不要坐下来歇歇,喘口气儿,喝杯香茗?” 殿角两根柱子中间,打斗中几乎波及不到处,此刻赫然出现了一张茶台。 旁边红泥小炉儿烧得正旺,壶中沸水翻滚。 茶台上置着一整套极考究的茶具。 陈玄丘盘膝坐在茶台后面,温杯、置茶、泡茶、出茶,一整套流程,行云流水一般。 一招“关公巡城”,一溜儿四只茶杯均匀注入,看看水面有些不平,又使一招“韩信点兵”,取了个平,这才抬起头,微笑道:“请入坐。“ 毗摩芷多罗脑中电光石火般灵光一现,指着陈玄丘,惊怒道:“是你!是你搞的鬼!“ 第1193章 冥河至 “你怎么……可以……,难不成你竟掌握了血海法则?” 冥河老祖掌控着幽冥血海,也是利用幽冥血海的力量,赐予了阿修罗族三条命。 如今眼见这个丑陋的阿修罗族战士,居然可以打破这规则,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下意识地以为,难不成他竟掌握了幽冥血海的至高法则,比冥河老祖更加高深的死生法则? 陈玄丘依旧没有现出自己的真身。 现在这种状况,本不在他计划之内。 如果现了真身,而两个阿修罗女王依旧不愿意背叛冥河老祖,投到他一方,那就会很麻烦。 而且,在两位阿修罗女王失去反抗能力或者非自愿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把两人弄进葫中世界。 就算弄进去了,如果人家不怕死,又如何以死惧之?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对婆雅承诺过,不将阿修罗族带入葫中世界。 同巴不得有葫中世界这片桃源净土可以生存的四海龙族不同,阿修罗族喜欢通过战斗,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婆雅在葫中世界,见识了陈玄丘的强大,决定臣服于他的时候,就已经请求,她可以率所部为陈玄丘所用。 但是,她要求陈玄丘不得再将阿修罗一族送入葫中世界,打上这个小千世界的烙印。 阿修罗族,不愿意把她们全族的命运,永远交给一个人来掌控。 大道规则、天地规则,是一种泛泛的平等的世界规则,一切生灵,虽然要受制于它,但并不会有一个智慧生命,有七情六欲的具象的生命体来主掌他们的命运。 而陈玄丘不同。 陈玄丘其实是认可婆雅观点的,这也是他对自己的朋友、亲人,除非万不得已,不愿送入葫中世界的原因。 他会不会奴役这些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将拥有这个能力。 如果以灭杀阿修罗全族人,将这个种族彻底抹杀为威胁,那么他让阿修罗族的战士和他们的王,不管为他做什么,只怕都无人能够反抗了。 所以,此时陈玄丘是万万不能亮出真身的。 萝茜陀看向婆雅,又羡又妒:“你族的人,掌握了幽冥血海的法则,是么?” 婆雅看了陈玄丘一眼,因为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双方都未预料到,所以也没对过什么词儿,只能含糊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们,他,拥有不逊于冥河老祖的实力。” 萝茜陀听了,顿时两眼放光,再看陈玄丘,顿时顺眼起来,甚至觉得他那丑陋的模样,也颇有男儿气概。 看那浓密得嘴巴都遮住了的肮脏的胡须,那烂蒜头一般的鼻子,和冥河老祖半边骷髅一样的阴森相貌一比,咳!闭上眼睛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萝茜陀的眼睛顿时水汪汪的,有点勾魂了。 毗摩芷多罗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复杂。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一个纯粹的大女子主义者。 这个阿修罗战士,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那当然比冥河这个外人更好。 可他是男人啊,难道要奉他为主,那当初又何必将罗睺王排挤出去,害得势单力孤的他,被鸿钧一众小人围攻而死? 更何况,他是婆雅部落的人,如果承认他的强大,将他立为修罗第一王,那岂非就是让婆雅部落骑到了本部落的头上? 阿玄丘道:“阿修罗一族,本是太古神族,同巫族一样,俱为创世之神血神所化。我也清楚你们的想法,不外乎是,率领阿修罗族,离开幽冥血海,回到大千世界,能有一片适宜阿修罗族生存的空间。 我曾……游历幽冥,见过困居在那里的巫族,他们心心念念的,与你们一样,也是离开不适宜他们生存的冥界。 可是,这就不可避免地要与已经掌握了这一切的当今天庭发生冲突。昊天的天庭,虽然因为亿万年的太平,有些臃肿低效,但底蕴不容小觑。 你我的目的既然是一样的,那我们就可以联起手来,一同打出去。我知道,阿修罗一族极重信喏,所以,只要你们愿意以父神之名起誓,我不要求你们必须服从我,我们可以做为盟友,一同反了这天。“ 毗摩芷多罗眸光一闪,立即说道:“你曾游历冥界?还有你说,你我的目的一致……,难不成,你不是我阿修罗族人?” 萝茜陀听了这话,惊讶地看了毗摩芷多罗一眼,又看向陈玄丘,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婆雅咬牙道:“罢了,你不如就对她们说明身份吧,不然她们不会相信你的。” 萝茜陀眯起了媚眼儿,冷冽地道:“你究竟什么身份?” 陈玄丘道:“我……” 他刚说了一个字,北王宫突然一阵地动山摇,陈玄丘取出的茶器滑出茶台,跌了个粉碎。 四人骇然四顾,婆雅惊怒道:“何人胆敢擅闯我北王宫?” “当然是老夫我!” 随着一声倨傲的大吼,地面上陡然冒起一团烈焰,这坚固无比,连陈玄丘能碎裂星辰的一掌都无法拍开的宫殿,竟然轻而易举被那人用烈焰烧开一个大洞。 然后,一团莲华状的烈火涌出,其中站定一个黑袍男子,半边骷髅、半边英俊少年的脸庞,手中提着两口腥红色的长剑,在他脚下,涌动的烈焰中,正是十二品业火红莲。 这幽冥血海本没有动植物,无法供养需要进食的生灵。 而阿修罗一族是无法永久辟谷的,所以,他们只能以幽冥血海海底的一种血魄结晶体做为食物。 但是这种血魄结晶体采撷不易。 而四大阿修罗王的宫殿,实际上就是以血魄筑造的,这相当于四位阿修罗王掌握着本部落的存粮。 血魄本是血海精华凝结而成,可实际上又是与血海一体。 所以陈玄丘那一掌,力量是由整个血海承受的,自然伤损不了这宫殿。 而冥河老祖本是幽冥血海真正的主人,他的红莲业火,也能焚毁血魄结晶。 实际上,陈玄丘所用不得法而已,如果他当时是用凤之业火,也能轻易洞穿这北王宫。 红莲业火也好,凤之业火也好,只是催发业火的工具不同,本质上,却都是同源之物,业火。 冥河老祖感应到空间之力的动荡,立时赶来北王宫。 他在外边,已经问过暗翼大将,暗翼大将打不开宫门,正在担忧女王的安危,一见冥河老祖到了,自然知无不言。 冥河老祖一听三位阿修罗女王竟然在自相残杀,顿时就气不大一处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好不容易有了重入三界的机会,这个时候不精诚团结,还在为了一些有的没的的狗屁理由自相残杀! 要不是幽冥血海没有诞生大量生灵供他驱策,他巴不得笼络、招揽阿修罗族为己用,是真受不了这几个不长脑子的阿修罗女王。 情急之下,冥河老祖直接破壁而入,还好,动手之际,倒还顾着婆雅的脸面,没有烧她的宫门。 “是谁!是谁动用了空间……” 冥河老祖蓦然看到了陈玄丘,半边英俊少年的脸庞上,一只眼睛顿时危险地眯了起来,而另半边脸上,只剩下皮包骨头的骷髅像貌,眼眶里的眼珠子,却像是假的一样,因为没有肌肉,那紧绷在眉骨上的干瘪眼睑也无法动作,空洞呆滞的眼珠子,与另半边脸根本没有同步,显得异常诡异。 阿修罗族,是男卑女尊的。 在阿修罗族的历史上,只有一个罗睺,功劳太大,修为太高,被本部落奉立为王,才勉强得到其他三王的认可。 饶是如此,做为第一部落,也是第一战斗部落的王,每次四王聚议大事,他也得屈居末位。 没错,需要鸿钧、杨柳、阴阳老祖等先天魔神联手围殴,才能打败的罗睺,在其本族之内,地位就是这么的低。 他们避居血海时,就是罗睺同冥河老祖谈判,商定的条件。 而一向目中无人的冥河老祖,能心平气和地同阿修罗族坐下来谈判,而不是直接将他们招纳为奴,当然是与罗睺一战之后,才出现的态度。 因为忌惮罗睺的强大武力,是他暗中怂恿、激化了当时的其他三位阿修罗女王与罗睺的矛盾。 罗睺为了避免同族自相残杀,无奈之下,才选择了出走血海。 结果,只剩下孤家寡人的他,又被老对头鸿钧盯上,最后才在鸿钧、杨柳、阴阳、乾坤等先天魔神围攻下自爆而亡。 从此,实力大为削弱的阿修罗族,才从盟友,渐渐颓变至今,成了附庸。 正因为深知这个太古神族的习俗,所以一眼看到陈玄丘与三位阿修罗女王的坐位,冥河老祖心中立时警钟大作。 陈玄丘是坐在上位的,三位阿修罗女王如众星捧月,环他身位而坐。 女尊的阿修罗族,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冥河老祖用了无数万年,才把桀骜不驯、生性好战的阿修罗族变成自己的附庸,此番一旦走出血海,他还需要这几千万阿修罗战士成为他最锋利的刀兵,为他征战三界呢,岂能容易有人撼动他的权威。 冥河老祖心中杀机立现,元屠神剑立即向陈玄丘刺去,神剑出手,方才补救地喝了一句:“何方妖人,敢来蛊惑三女王!” 第1194章 战老祖 陈玄丘拔剑而起,铿然迎上。 “当”地一声响,二人的剑迸着火花错开,彼此的剑俱无损坏。 但冥河老祖却陡然怪叫起来:“诛仙剑!” 诛仙剑?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娇躯一震,同时看向陈玄丘,双眼睁大,震骇莫名。 诛仙剑? 当年,罗睺王受其他三位修罗王排挤,不想闹得阿修罗一族自相残杀,愤而出走血河,当时,他携走的就有三件阿修罗族至宝:十二品灭世黑莲、弑神枪、诛仙剑阵。 他能被东王部落的阿修罗迎奉为王,其他三部阿修罗女王勉强承认了他的王位,就是因为他找回了阿修罗族遗失的三样至宝。 可是,自从他被中计被围攻而死后,这三件至宝也随着他的死亡而消失了。 弑神枪和灭世黑莲,就此下落不明。 当时的阿修罗族还没有被封印在血海,时不时还会派人出去,打探三界动静,曾打探到,鸿钧参悟造化玉碟而成圣,将诛仙剑阵赐给了他的弟子通天教主。 而通天教主在封神一战结束后被幽禁起来,诛仙四剑也被胜利者瓜分,他如今,怎么竟得到了其中的诛仙剑? 陈玄丘万没想到,冥河老祖竟然连吉祥给他加了障眼法的诛仙剑也认得出来。 他最初不敢直接亮出诛仙剑,是因为“做贼心虚“,怕别人有什么猜想。 不过,随着现在对于当面的情况知道的越多,他也就越放心了。 通天教主被幽禁后,他的诛仙四剑也被胜利的一方-――截教给瓜分了。 并且,如今看来,所谓的瓜分,只是掩人耳目。 实际上,这诛仙四剑是被有心人充当了镇压封印阵眼的宝物给使用了。 那么,他陈玄丘竟有奇遇,破了对方的封印,得到了诛仙剑,那又有什么稀奇? 因此,陈玄丘也不再忌惮冥河老祖认出了诛仙剑,只管运剑如风,与之交战。 冥河老祖因此更是认定了他是阿修罗族中的大气运者。 不然,他为何能寻回诛仙剑?为何能令阿修罗三位女王现出臣服之意? 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了。 冥河老祖已把阿修罗族视为自己囊中之物,岂能让阿修罗族再出一个“罗睺“,夺走他的控制权? 冥河老祖脚下业火红莲烈焰大炽,冥河老祖周身都被这熊熊烈焰所笼罩。 陈玄丘头顶神凤长鸣,喷了一口凤之业火,不料却奈何不了冥河老祖,反而如同火上浇油,让那红莲业火更加蓬勃,偌大的王宫神殿上,婆雅等人几乎站立不住,只能不断后退。 而那用蛮力无论如何也不能损伤的王宫,也在这升腾的烈焰之中不断地融化、崩塌,北王宫不断陷落,随着二人交战的破坏,已经支离破碎,不克使用。 暗翼等阿修罗大将陡见宫殿崩塌,而自家的女王仍然好端端的,先是心中一喜。 继而却见冥河老祖正与本族一个男子在交手,那男子相貌丑陋,寻常阿修罗族男性战士模样,可是一身修为,竟然与冥河老祖打得不相上下,顿时看呆了众人。 她们完全想不通,本族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了不起的男子,当真是“须眉不让巾帼“呀。 婆雅眼珠一转,忽地拔刀喝道:“冥河老贼已经发现我们的秘密了,两位姐妹,不要犹豫了,一起出手,干掉他!” 萝茜陀气得头顶冒火,什么嘛,这贱女人分明就是混淆是非,拉我们落水。 可是,事已至此,与其事后被冥河老祖猜忌,不如现在动手了。 萝茜陀虽不甘心被婆雅摆布,但是虑及后果,仍想动手。 但她刚刚反手握向修罗刀柄,毗摩芷多罗却一声冷笑,大声道:“婆雅,你要死心踏地与他勾结,莫拉我们下水。我不出手,老祖不是糊涂人,自然明白你的用意、我的无辜!” 正与陈玄丘交手的冥河老祖桀桀怪笑:“毗摩殿下是个聪明人,在老夫的地盘上,谁能奈何得了我?你不出手,老夫自然知道你的无辜。” 萝茜陀摸向刀柄的手,硬生生拐了个弯儿,在她裸露着的小蛮腰上挠了挠,好像有点痒痒。 婆雅恶狠狠地瞪着毗摩芷多罗,喝道:“你做什么?” 此时,陈玄丘和冥河老祖一阵风儿般,已经杀进别的宫殿去了。 毗摩芷多罗淡淡地道:“血海不枯,冥河不死,你没忘记吧?而我们,整个部族,全在血海之中。如果他……” 毗摩望向远方,一条长廊,一根根庭柱正在轰然倒下。 陈玄丘和冥河各持神兵,如神龙夭矫,一路杀将了过去。 毗摩芷多罗道:“如果,他赢不了冥河,我们却表明了立场,我阿修罗一族,会是什么下场?” 婆雅怒道:“再加上我们,难道还赢不了他?” 毗摩芷多罗幽幽地道:“赢得了,杀不了,他若来屠戮我们的族人,如何防范?更何况,你别忘了,冥河老祖,还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四亿八千万啊……” 婆雅听到这里,顿时哑然。 冥河老祖久战不下,心中恚怒,陡然又出一剑。 陈玄丘毫不犹豫,诛仙剑已出,还担心戮仙剑被认出么? 戮仙剑一出,冥河老祖简直要以为面前这个丑陋的阿修罗人,乃是罗睺借尸还魂了。 此人必须死! 冥河老祖大喝一声:“血神子!” 整个血海一片沸腾,血海之中,无数颜色更深一层的血影,以光一般的速度向这边激射而来。 陈玄丘四周,立时涌现无数个血神子,攸忽来去,试图击杀陈玄丘。 陈玄丘也不示弱,虚空光照轮已经祭出,他把控制权放给了灯神马元。 马元又惊又喜,头一次得到新主人如此信任,岂有不竭尽全力表现自己的道理? 他控制着虚空光照轮,忽分忽合,旋转来去,化作了一道道光影,周旋于陈玄丘周身。 那血神子也不知道被这虚空光照轮斩杀了多少,再难接近陈玄丘一步。 陈玄丘则双手舞动诛仙、戮仙神剑,迎对冥河老祖。 冥河老祖愈发愤恨,忽然运起阿鼻元神驭剑诀,使那双剑与陈玄丘自行交手。 而他自己,则跳到一边,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吟咏起一种声调十分古拙苍朴的咒语来。 “血、河、大、阵!” 随着冥河老祖的一声大喝,四周的血海似乎血色更加浓郁了,厚实的仿佛是粘稠的血液一般。 这粘稠的血液烧沸了一般翻腾着,无穷的杀气、寒气、煞气,阴气翻滚而出。 陈玄丘乃体术巅峰的神躯,周身血气无比丰盈,肉身也无比坚固,可这时竟觉得周身血气,竟像出现了无数个宣泄孔似的,飞快地向外渲泄着。 这可怖的阴寒之气竟不是侵蚀他的肉身,而是将他周身的血气向外吸摄出来。 “不好!” 在人家的地盘上,陈玄丘本来就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 更何况,血河大阵的威名,他也是听说过的。 当年的“九曲黄河阵”、“诛仙剑阵”,好歹是被圣人破了的。 可是在血海里施展“血河大阵”,圣人也只能退走,而无法破之。 它不是最强的杀人阵法,那种吸摄困阵者血气的异术,对于无垢无漏之体的圣人来说,也根本不算威胁。 问题是,你破不了,这就是它的独到之处。 陈玄丘二话不说,虽然败相未显,仍是立即脱身便走。 陈玄丘肋下白光一闪,碧落风雷负山翅已经展开,纵然是在无穷血海之下,双翅翕动,依旧轻若无物,不会被镇压之力拖慢了速度。 瞬息之间,陈玄丘已飞出千里之外。 陈玄丘这厢刚刚脱离战场,无数的血刀血箭血枪血斧,已经向着陈玄丘原本立足之处袭来。 更有无数的血神子,拼命撞开了虚空光照轮的阻挡拦截,向着陈玄丘原本立足处撞来。 可惜,就只差了那么片刻,否则陈玄丘纵有千手千脚,也抵挡不了这般密集的攻击。 冥河老祖气得哇哇大叫:“此子胆小如鼠、狡诈似狐,不配为阿修罗勇士之名也。” 陈玄丘才不鸟他的激将之计,“嗖”地一下,虚空光照轮蹑着陈玄丘的遁去方向,也飞快地遁去了。 冥河老祖狞笑:“这里是幽冥血海,老夫的地盘,你能逃到哪儿去!” 血海之上,浪翻千顷,无数的血神子在海面上呼啸奔波,宛如万千流萤。 只要陈玄丘一露头,便会立刻暴露行迹,且会受到无数的血神子攻击。 血海之下,冥河老祖却是运起神通,紧追陈玄丘而去。 婆雅毫不犹豫,立即追去。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对视一眼,也马上追了上去。 陈玄丘在血海之中飞遁来去,忽东忽西,冥河老祖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为耳目,自然不怕跟丢了他,但总是差之毫厘,无法追上他、困住他,继而施展血河大法,只把冥河老祖气得暴跳如雷。 “逃逃逃,你且逃!血海之中,老夫的力量无穷无尽,我就耗光你的力气,看你能逃到几时。” 冥河老祖狞笑大骂,又复追去。 陈玄丘也发现不妙了,冥河老祖是血海所孕育,在血海之中,自己怎么耗得过他? 陈玄丘放开强大的神识,扫描血海可以借助御敌的地形,奈何血海寸草不生之地,哪里有可资利用之处。 正往复奔波间,陈玄丘忽然感应到前方不远处一片区域,似乎没有血煞阴寒之气肆虐。 陈玄丘心中一动,立即加快速度,向前奔去,如同一条箭鱼,一头便扎进了那片清冽宁静的海域。 冥河老祖提着元屠、阿鼻两口神剑,急急追至,看见前方区域一片清明,心中陡然打了个突儿。 他怎么逃进这里去了? 不对啊,这片区域,老夫加了屏蔽的,以阿修罗的修为,也不会发现这片海域。 难不成,他本来就是从这里边出来的? 想到陈玄丘丝毫不弱于自己,要不是他占了地利,又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也未必能打败陈玄丘的强大武力,冥河老祖心中一凛,难道此子就是机缘巧合,撞进这片封印之地,得到了罗睺的传承? 似乎,也只有如此解释了。 冥河老祖眸中掠过一丝冷酷的杀机,便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婆雅、萝茜陀三位阿修罗女王追到左近,恰看见冥河老祖驾驭的业火红莲闪耀的红光,向前一闪就不见了。 本来这片被遮蔽的海域,她们三个是发现不了的,可是冥河老祖的业火红莲,简直就像一盏指路明灯,它从这里突兀地消失,三位阿修罗女王再加以注意,就不可能发现不了了。 三人摸索一阵,终于发现,此处竟是被人加了遮蔽六识的封印。 三位阿修罗女王合力打开了封印,豁然看见前方竟是一片澄澈的海水,完全不是见惯了的血红色。 不禁又惊又奇。 血色,本来是令人畏惧的。 可她们习惯了红色的海水,陡然看见这澄净如空气的一片海域,心底里反而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惧。 三位阿修罗女王提着修罗刀,如临大敌地闯了进去。 第1195章 罗睺衣钵 陈玄丘遁入那片虚空一般澄澈的净水中,若非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仍包裹在水流之中,几乎真以为是置身于虚空中了。 视线所及,甚至感觉不到水的存在。 水若是污浊,人是不愿触碰的。 可是纯净到如此程度,如同深山中的空气一般毫无杂质,同样叫人生畏。 但是,陈玄丘很快就发现了那人形的石雕。 石雕如山之高,没有头颅,陈玄丘没有注意到地面上仰卧向天的石雕头颅,他以为那只是海底一片不平的沙丘。 他的视线,完全被那巨大无比的石雕吸引住了。 陈玄丘感觉到胸前的“价值连城”玉锁,发出一阵阵的暖意,在这冷寂的海水中,显得更加明显。 那种反应,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 能让他的贴身玉佩发出这种感应,陈玄丘本能地觉得不寻常。 他继续向前游去,借着那种若有若无的感应力,很快发现了石像胸口那个不大的洞穴。 有清辉从洞穴中照出来,所以那洞穴虽然幽仄,却并不昏暗。 陈玄丘迟疑了一刹,才向那洞穴中游去。 他握紧了诛仙、戮仙两剑,以防万一。 不想两口仙剑一取出来,便生出一股莫名的牵引之力,似乎要迫不及待地进入那石穴深处。 游着游着,前方豁然开朗。 陈玄丘进入了那巨人雕像的胸腹空间。 “铮~~”地一声剑吟。 未等陈玄丘反应过来,他胸前一道毫光射出。 那陷仙剑竟然未得他的允许,便自行从玉佩中飞了出来。 这口仙剑,原本被用于封住幽冥血海与冥界之间的联系。 而幽冥血海蕴含无尽血煞之气,无日无夜的不停浸染,却也让陷仙剑,渗入了无尽的血煞之气精华,克制了这口仙剑本应发挥的能力。 因此,在血煞之气被消磨干净之前,陈玄丘不能取用此剑。 谁料,这时候它竟自行脱离玉佩,笔直地向前飞去。 陈玄丘大惊,刚欲追赶,就看到了前方一幕奇景。 那静静的澄澈的海水中央,立着一朵精致的莲华。 整朵莲华,其色如墨玉,在墨玉般的莲华中央,又竖着一杆枪,枪也是黑色的,仿佛与其下的莲花浑然一体。 然后,这完全墨色的枪与莲花,本不该放出光芒,可四下里无穷量的清光,偏偏正是由它们发散出来的。 陈玄丘震憾了,这是怎样一副奇异的景致? 他的目光一错,又赫然发现,那墨色长枪竟是枪尖冲下,倒立着的。 枪尖钉着一个柔弱的女子,女子不知是生是死,她蜷缩在那墨色莲台之上,眼帘微闭,俏美的脸庞苍白如纸,显得无比凄美而柔弱。 她的身体,呈S状蜷缩在莲台上,双腿蜷缩在宫裙之内,陈玄丘的进入,她根本就没有察觉。 陈玄丘甚至没有发现她的胸膛有一丝起伏,也许,早已寂灭在此,不知几千几万年了。 陈玄丘并没有见过娲皇的真身,而且娲皇在他心中,那可是圣人。 所以,他根本想不到这如死了一般,被钉在这血海深处的女人,竟然就是本该在娲皇宫中称圣的娲皇。 因为陈玄丘的一时失神,掌握手中双剑的力量松了一些,诛仙和戮仙两剑脱手飞出,发出狰狰剑鸣,绕着那墨色的莲台旋转了两匝,然后与陷仙剑并列在一起,就如三柱香,面向前墨色莲花,剑尖微微前倾,犹如顶礼膜拜。 这一幕,看得陈玄丘惊讶不已。 这时,澄净如空气的水中涌现了一抹浓重的血色。 它从陷仙剑的剑尖上涌出,犹如一条腥红的蛇,蜿蜒着,游向那扎在柔美少女的枪尖上。 陈玄丘能感觉到,陷仙剑上浓郁的血煞之气,在不断地削弱。 它不是被净化、消除了,而是被吸走了。 吸走了那血煞之气的,正是那墨色莲台和墨色的长枪。 似乎,这血煞之气,对那墨色莲台和墨色长枪来说,是营养无比丰富的美食。 那墨色莲台和墨色长枪就像是饥渴已久的老饕,疯狂地吸噬着陷仙剑上最为纯粹浓烈的血煞之气。 很快,那口陷仙剑,竟如诛仙、戮仙两口仙剑一般,放出了清明柔和的仙光。 而吉祥原本加诸在诛仙、戮仙两口仙剑上的障眼法儿,业已全部消失。 三口仙剑,大放光华。 陈玄丘心中蓦然一动,这血海之下,竟有一片领域没有半分血气。 以这巨大的无头石雕为中心,这一大片海域中,全是最为纯净的水。 难不成是因为,那血煞之气,全都被这墨色的莲花和墨色的长枪吸收了? 就在这时,一道若如实质的巨大黑影在那墨色莲华之上缓缓闪现出来。 那是一个巨大的修长的黑袍的身影。 他低着头,连体的黑色兜帽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抿成一线的唇,和清晰俊美的下颌线。 “你是……北王部落的人!“ 巨大的黑影缓缓抬起了头,容颜俊美无双,却说不出的冷。 不只眉眼清冷,那眸中的光,也透着可以把人冻结为冰的冷意。 “诛仙、戮仙、陷仙……,你,竟已寻回了三口仙剑!“ 罗睺最后一丝真丝所化的巨大黑影,冷冽的目光望向了陈玄丘。 这一次,他再度震动。 “天修罗!你竟已拥有了天修罗境的修为?而且是距至尊修罗,仅一步之遥?“ 陈玄丘听得也是一呆,天修罗境? 神念一转,他才明白过来。 眼前这个黑色人影所说的,应该就是等同于三尸准圣大圆满境界的境界划分。 现在的修行境界划分,是以成为修行界主流功法的玄宗仙道为标准的。 但那是鸿钧成圣,又于紫霄宫中讲道,其仙道功法开枝散叶以后,所形成的。 在那之前,自然是百家争鸣,不同的修行功法体系,有着对于境界划分的不同称呼。 哪怕是现在,西方灵山的修为境界,也有自己独到的称呼,而并不采用鸿钧创建的玄宗仙道的境界划分。 不过,从此人的言语来看,此人应该是阿修罗一族的某位前辈。 所以,他用的境界划分,是修罗族的境界划分之法。 陈玄丘因为被婆雅“盖章认证“,入籍了阿修罗族,所以被这个巨大的黑影认成了自己人。 陈玄丘此时不仅外貌如同阿修罗族,因为婆雅女王的认证,气息上也无二致,所以这个阿修罗族前辈也没有察觉他另有身份。 黑衣少年呵呵地笑了起来:“有趣!有趣啊!我阿修罗一族,竟然又出现了一个修为不逊于我当年的高手。更有趣的是,你也是一个男子!” 黑衣少年的肩膀忍不住地耸动起来:“西南北三王的继承者,还是女人吗?” 陈玄丘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他,但他却先开口了,陈玄丘只好答道:“是。” “哈哈哈哈……”黑衣少年笑得更愉快了:“有望成为至尊修罗的,竟然又是一个男人,她们怕是肺都要气炸了吧?哈哈哈哈……” 黑衣少男捧腹大笑。 这黑衣少年乃是罗睺。 当年,他惊才绝艳,成了整个阿修罗族的最强者。 并且因为对本部落立下无数大功,威望功勋,一时无俩,虽然阿修罗太古神族,是男卑女尊的母系社会,他的部落也再无法阻挡他登上王位。 可是颠覆了族群习俗,势必要迎来巨大的阻力。 就如一个女子,在父权社会中成为最高统治者,会被认为是母鸡司晨,荒唐之极。 罗睺也受到了本族其他三大部落女王的各种排挤。 这种状况,在好战的阿修罗族得罪了太多的太古大能,为避祸被迫退隐幽冥血海之后,到达了一个巅峰。 生存环境的恶劣,本就使得阿修罗四大部族之间的内卷更加严重。 再加上心怀叵测的冥河老祖再三挑唆,以罗睺为王的东王部落与其他三大部落的关系更加恶化,简直已势同水火。 罗睺虽然嗜杀好战,却是对外族。 对本族,他无法用杀戮的方式解决这一切争端,无奈之下,只好含恨宣布“下野”,愤然离开了幽冥血海。 结果,落了单的罗睺,却被鸿钧再度盯上,联合了杨眉大仙、阴阳老祖、乾坤老祖等强大的先天魔神,于西方洪荒世界的祖脉——须弥山上,大战罗睺。 这一场激战,双方各展神通,打得西方洪荒世界的祖脉须弥山为之断裂,阴阳老祖、乾坤老祖先后被罗睺所杀,杨眉大仙也受了重伤。 倒是有诸天庆云护身的鸿钧老祖没有受到伤害,在双方两败俱伤后,将罗睺击败,夺了他的诛仙剑阵。 罗睺战败身亡、杨眉大仙伤重隐退,鸿钧老祖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本来最有希望率先成圣的罗睺已死,其他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几位太古大能非死即伤,这给得了造化玉牒的鸿钧留出了充足的时间,最终成为三界内第一位圣人。 但他没有想到,罗睺当时还逃出了一线真灵,他的弑魂枪、十二品灭世黑莲之所以无影无踪,倒不是如拥有时、空两种强大法则的混沌钟一般遁入了时间长河,等候新的主人诞生,而是因为,它们的主人一灵尚存,携着它们逃回了幽冥血海。 罗睺自然深恨心机深沉的鸿钧老祖,可是最令他愤懑的,却是本族里那三个愚昧守旧的蠢王。 如果不是她们,阿修罗族何至于破败至斯? 残存的一丝真灵,一直在此守候着,希望能等来一个机缘。 尽管,他也知道这希望渺茫。 为了维持这一线真灵的延续,他通过灭世黑莲和弑神枪,不断吸收血海的能量。 可惜,冥河老祖终是发现了他的存在,封印了这片海域,他已经无法再汲取封印之外的能量。 上次显形出来,已经耗费了他太多能量,这一次吸尽了戮仙剑上的血煞之气,也不过能叫他再现形一次,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此,他根本没时间向陈玄丘询问更多,而是直截了当地道:“我,是罗睺。阿修罗族唯一一任男王。 我已在此守候了亿万年,我的衣钵,现在将由你继承,我将把你转籍为东王部落之人。 我要你向我承诺,必须成为阿修罗族最伟大的王,凌驾于四大部落的王之上。 不能再由着那几个蠢女人胡搞了,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为了部落!” 他的一只手,缓缓伸出,墨色莲台之上的弑神枪发出一声长鸣,随着一阵摇晃,突然拔了起来,飞落在他的手上。 罗睺握着弑神枪,递向陈玄丘。 陈玄丘道:“罗睺?前辈,我……” 罗睺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我还要你答应我,替我杀两个人,两个女人……” 第1196章 双杀遗愿 冥河老祖轻车熟路,便追到了那巨大的石雕之前。 看到那无头的高如山岳的雕像,冥河老祖便是一声冷哼。 那头颅,是被他以元屠神剑斩落的。 当初,阿修罗王罗睺一缕元神乘着十二品灭世黑莲,带着弑神枪逃回冥河血狱,隐入东王部落为他建造的巨大石像之中。 不久,冥河老祖便察到了石像的异样。 这冥河,毕竟是他诞生之地,这里的一切,再没人比他更熟悉了。 东王罗睺愤而下野,出走血海之后,东王部落便没有了王。 能够违背古训风俗,拥戴罗睺称王的东王部落的阿修罗,无论男女,对他都是敬仰万分。 为了避免内部矛盾激化到自相残忍,罗睺采取了自我放逐的方式,这令东王部落的人既愤怒又无奈。 而冥河老祖成功地实施了离间计后,便将失去了王,又不肯拥立新王的东王部落,变成了专门负责为阿修罗族四大部落采撷血魄结晶的部落。 血魄结晶凝结于血海海底,采撷并不容易。 因而冥河老祖赶来一探究竟时,这石像左近,并没有几个东王部落的人看守。 冥河老祖发现了石像的秘密后,就杀死了那几个阿修罗族人,以绝大神通,移走了神像,并加以封印。 对回来的东王部落的人,冥河老祖随便编了点血海异动、地壳升降一类的理由便遮掩过去了。 此后,冥河老祖不只一次潜入封印之地,想将灭世黑莲和弑神枪据为己有。 只可惜,这等无上法宝,以他的力量,想要解开罗睺加诸其上的禁制并不容易,他并不知道罗睺还有一抹真灵附着其上,令他炼化这两件法宝变得更加困难。 时至今日,他还没有获得这两件宝物。 如今,那个名叫无天的阿修罗族战士,莫不是已经获得了罗睺的衣钵? 但他想到方才交战时,自始至终,“无天”都没有使用过弑神枪,也没有动用灭世黑莲护体,心中方觉稍安。 或许那人已经得到了罗睺的许多好处,但这两件至宝,他应该还没得到。 冥河老祖赶到那巨大石像前,正要钻进胸前洞口,忽然察觉三道阿修罗族的气息。 冥河老祖回头一看,就见婆雅、萝茜陀、毗摩芷多罗三人接踵而至。 冥河老祖脸色不善,冷冷哼道:“你们难不成真要与老夫动手?” 萝茜陀妩媚地道:“老祖说什么呢,我们与老祖你合则两利,为何要动手?” 毗摩芷多罗道:“就是,那无天不知道从哪儿得了奇遇,一身修为大进,便想要我三人臣服于他,简直是笑话。阿修罗一族,向来女子称尊,他们男人,寡谋少智、粗鲁野蛮,只配由我们女人统治。不过看他本领不小,杀出血海后,说不定会有大用,我们才想说服于他,却不料老祖你就到了。” 冥河老祖听了,半信半疑,道:“当初若非老夫收留,你阿修罗族,早就没有存身之地。如今要争霸三界,更需要你们与老夫精诚合作,希望你们言而有信,不然,我冥河阿鼻、元屠两口神剑,也不是吃素的。” 萝茜陀娇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还请老祖手下留情,那无天若能说服,当是我们征服三界的一员大将呢。” 冥河冷笑道:“那就看他识不识相了。” 这时,婆雅却忽然惊疑道:“这石像……,难不成,这就是遗失的罗睺石像?” 冥河心中一惊,道:“不错!当初血海异动,地壳变幻,罗睺石像从此下落不明,却不想竟失落在此。那无天逃的正是这个方向,说不定是他窃取了罗睺的什么遗物,才修为大进。内中危险,你们三人且守在外边,老夫进去抓他出来。” 萝茜陀嫣然道:“无天修为不浅,不如我们三人协助老祖,将他擒下呀。” 冥河脸色一冷,喝道:“老夫现在可没完全相信你们,你们若跟来,老夫难免以为你们居心叵测,如果紧张之下,不小心刺你们一剑,老夫阿鼻、元屠剑下,你们死了也就死了,可难再有复生的机会。” 听到复生的机会,萝茜陀和毗摩芷多罗情不自禁地瞟了婆雅一眼。 她们可是亲眼看到,婆雅不仅复生了,而且死去活来的还不只三回。 那个无天,倒真是有些异于常人的本领。 只是,这本领真是传承自罗睺? 听说,那是本族唯一出现过的一任男王,神通十分广大,是阿修罗族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有望晋升为至尊修罗的人。 不过,关于他的传说之中,似乎也没有复生他人之法呢。 冥河老祖生怕三位修罗女王随他进去,看到阿修罗族失落的两件至宝。 因此,他喝止了三位阿修罗女王还不放心,游进那洞穴之后又停下来,回身布下了一个简单的结界。 虽然如果三位阿修罗女王要硬闯,他这结界也阻挡不住。 但是只要三位阿修罗女王试图破坏这道结界,他却能马上知晓,提前做些防备。 布下结界,冥河老祖便向洞穴深处游去,为了提防那无天偷袭,他游动的速度很慢,一直紧握双剑,提前小心。 一见冥河如此警惕,外边三位阿修罗女王对视一眼,只好停下。 她们还没明确自己的立场之前,就不敢与冥河老祖彻底撕破了脸。 石腹之内,那黑衣少年已经把弑神枪递到了陈玄丘面前。 陈玄丘伸手一触那弑神枪,一股异样的凉意,透过指尖,瞬间传出他的心房,令陈玄丘猛地一个激灵。 黑衣少年道:“由我亲手交给你,这弑神枪与灭世黑莲,便认了主了。若不然,哪怕我真灵已泯,你没有一个元会的时间,也休想炼化了它。” 灭世黑莲随之飘来,就在二人身前轻轻地旋转着。 黑衣少年望了眼灭世黑莲上所载的清丽少女,眼底闪过一丝鄙夷与厌憎,说道:“我要你杀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她!” “贪生卖主,罪无可恕!” 罗睺皱了皱眉,道:“不过,她不知有何奇遇,竟已修至天修罗境,更不知从哪里掌握了一门神通,本座以弑神枪消磨,竟也杀她不死。我要你,寻她破绽,了结她的性命!” 罗睺未曾修炼到“圣”的境界,自然也无法理解这种已经入圣,可修为却又跌落圣境的现象。 因而,他只以为娲皇只是天修罗境,只是不知从哪儿掌握了一门神通,可以抵抗弑神枪的威力。 却不知道娲皇已经成圣,成就不死不灭之身,只是因为一道元神被彻底切断与本体的联系,出现了前所未见的圣人境界、准圣修为的现象。 在他眼中,娲皇仍旧只是他的部属,是他阿修罗东王部族的一员大将。 当年和兄长一起,随他出走血海,结果却因为一众先天魔神的追杀,贪生畏死,出卖了他的藏身地点,害他被鸿钧、杨柳、阴阳、乾坤等人围攻,力竭而尽。 罗睺恩怨分明,不会纵容这个卖主求荣之辈,不过她那兄长当年对此全不知情,他也不会迁怒无辜之人。 这时候,陈玄丘才看清那莲台之上沉睡的女子,随着黑莲的旋转,看清了她血肉模糊的蛇尾。 当日锦绣宫中,陈玄丘曾见过娲皇一面,奈何圣人清光无量,神貌若隐若现,而且何曾现出过此时这般柔弱凄惨模样,因而竟未联想起来。 此时看见她的蛇尾,再看到她似曾相识的容貌,不由吃惊道:“娲皇!” “娲皇?本座也只称王,她竟敢称皇,哼!” 罗睺冷笑一声,却感觉神形焕散,已经将要维持不住,既将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又急急说道:“还有一个女人,你也要替我杀了。她叫……” …… 冥河老祖一路小心翼翼潜入,前方终见开朗。 冥河老祖胆气顿状,以双剑护住周身,猛然向前一冲,先向左右急急一扫,唯恐那个无天埋伏在此。 但这一扫,并不见有人伏击,前方倒有异常波动陡然传来,急忙将元屠、阿鼻一举,如临大敌地向前探看。 就见空中一团黑烟,正四散而去。 一座墨色莲台,莲台之上,正有一个纤身少女一掌拍向手持弑神枪、刚刚踏上了莲花台的无天。 罗睺匆匆交代了遗愿,空耗亿万载的一抹真灵再也支撑不住,当即涣散而去。 陈玄丘顾不得缅怀,马上就想先擒住了娲皇。 本来就是对头,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何况,看到娲皇,他已隐约明白,那个冒充应龙天妃的,应是何人了。 只是他还不清楚娲皇堂堂一圣人,怎么就被他和东华帝君偷袭得手,又被弑神枪镇压于此。 但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不料,娲皇毕竟了得,尚存一搏之力。 当时被罗睺以枪定住,一则是伤势正重,二则是乍见旧主,惊得魂飞魄散,失去了反抗能力。 如今她被钉在灭世黑莲之上,积蓄了最后一股力量,一直在蓄势以待。 罗睺元神尚未涣散前,她没有机会,积威之下,也没有胆量。 但是当罗睺交代完后事,彻底消亡,陈玄丘跃身上前,想将她擒住时,却猝然出手了。 冥河老祖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的眼中,只看到一个少女自灭世金莲上弹起,一掌拍向那无天的胸膛,一时还未认出她是谁来。 但是,只看见弑神枪已落在无天手上,无天正立于莲华之上,显然这两件阿修罗族至宝已经认主,眼睛就已红了。 “给我死来!” 冥河老祖咆哮一声,便舞动元屠、阿鼻两口神剑,猛地扑了上去。 第1197章 修罗战冥河 杀之不死? 陈玄丘自然知道为何杀之不死,圣人几乎就等同于某种大道法则的一份子了,而法则是不死不灭的,故而圣人常在。 只要圣位不坠,那就不死不灭,就算把她掳进葫中世界,恐怕也弄不死她。 不过,要制住她,吉祥一定办得到。 把她与所结合的大道法则剥离开来,吉祥也一定办得到。 到那时,还不是想怎么消遣她就怎么消遣她? 陈玄丘一步踏上莲台,就想释放葫中紫气,趁她尚没有反抗之力,将她摄入葫中世界。 却不料,甫一登上莲台,娲皇便娇躯一翻,一掌就向他拍了过来。 虽然陈玄丘以为她已失去反抗能力,可面对的是一尊圣人,陈玄丘并未大意,因此一见她一掌袭来,惊咦一声,手中弑神枪已顺势撩了出去。 娲皇重伤之下,动作到底迟缓了一下,被一枪捅穿了肩头。 娲皇惨叫一声,周身一阵酥软,只觉血气都要被那弑神枪吸去了。 她本是阿修罗东王一族的大将,自然知道东王罗睺的弑神枪有何等神异的能力,顿生绝望之意。 却不料,这时冥河老祖冲了过来,半空中两口腥红色的神剑便是横竖交叉一划。 刹那间,陈玄丘便如四周空间冻结了一般,不仅各种灵元气息一滞,就连那纯净的海水也为之一滞,仿佛整个儿冻成了一个铁板一般。 元屠、阿鼻两口神剑,以其无上血煞之力,竟然产生了近似乎空间静止的效果。 一只巨大的黑色玄武出现在陈玄丘头顶,那粗壮得似乎能撑起天地的四只强健龟足,奋力一挣一拨。 石腹内部空间猛然一抖,静止与波动,两股巨大的力量猛地碰撞在一起,石腹之内,宛如一块玻璃陡然被一块鹅卵石击碎了,一道道喀喇喇的裂纹出现,然后迅速形成一股爆炸的波动。 “轰“地一声,如山般的巨大石像被炸得粉碎,千百块大大小小的不规则的石块四下飞溅,将整片海域搅得泥沙俱起。 陈玄丘挣脱了束缚,反手一枪,便刺向冥河老祖,铿地一声,正撞在元屠神剑上。 那口神剑,被冥河老祖以驭剑之法,竟已悄无声息刺至后心,只差毫厘就要洞穿他的身体,吸噬他的血肉,偏偏却被陈玄丘在这紧急关头挣脱了束缚,反手撩开了这一剑。 娲皇大喜,趁此机会,竭尽全力,一个翻身,滚下了灭世黑莲。 然后,燃燃精血,催运神通,变化作一粒石屑尘埃,随着那澎湃翻滚的海水,随波逐流,飘荡而去。 她本弑神枪定住期间,修为无法恢复,伤势无法痊愈,这时候再燃烧精血催运神通,化身石屑尘埃的那一刻,意识已然昏迷。 陈玄丘这边却也来不及顾及她了,冥河老祖第二剑又已刺到,双瞳如充血一般,贪婪大叫:“交出弑神枪、灭世黑莲!交出诛仙剑阵,饶你不死!“ “放你娘的罗圈拐子屁!“ 陈玄丘当初可是被师父拒绝传授修真之术的,只将诸般武艺传授于他,所以各种兵器,无不精通。 刀、枪、剑、戟是各种兵器中最常用的四种,陈玄丘更是精熟无比。 这弑神枪已经认主,握在手中,真如臂使指,灵活自如。 而那十二品灭世黑莲,业已飞临他的脚下,双足有了踏立之地,出枪更是又快又猛,宛如一条水中的毒蛟,攸忽来去,枪芒凛冽,把四周海水搅得波涛汹涌。 之间因三位阿修罗女王强行破开封印闯入,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的封印,在这一道道纵横贯穿的枪芒之下,立时分崩离析。 四下里无尽的血水蜂拥而来,迅速浸染了整片澄澈的海域。 冥河老祖大喜,狂笑一声:“血神子!” 立时就有无数道令人头痛不已的血神子,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陈玄丘踏上灭世黑莲,关于这无双防御神器的用法与功法,瞬间传心中了然。 眼见一道道血影扑来,陈玄丘脚下一抬,灭世黑莲上,立时腾起一道道黑色的火焰。 黑火一起,那一道道血神子扑来,便如飞蛾扑火一般,瞬间便被黑焰融化,而那丝丝血气,却融入黑焰之中,使得那升腾的黑焰更加凶猛。 灭世黑莲,可吞噬一切阴气、煞气、血气、秽气等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包括业火之力,置身十二品灭世黑莲之上,便是毫不反抗,三界中能伤及黑莲主人的力量,也少了近乎一半。 冥河老祖的红莲业火,便是圣人也不愿沾身,可是灭世黑莲却可以其为食。 这也是当年罗睺入血海,冥河老祖千方百计挑唆几位阿修罗女王排挤罗睺的最主要原因。 谁愿意自己身边住着个恰能克制他的邻居? 想不到陈玄丘竟真的继承了罗睺的衣钵,得到了弑神枪和灭世黑莲的认主,冥河老祖又嫉又恨,偏又无可奈何。 两下里这一番打斗,只杀得天昏地暗,四下里飞砂走石,两个人的人影在血海之中都看不清楚了。 那些碎掉的石块要么被泥沙淹埋,要么被剧烈的洋流冲向四面八方。 化身尘埃、昏迷不醒的娲皇也随着洋流,飘飘荡荡,不知所踪了。 幽深的血海之底的大裂谷中,正顶着血海海底沉重的压力和森寒的阴煞血气开采血魄晶矿的一群阿修罗族,正在艰苦劳作着。 这是东王部落的一支。 亿万年从事海底采撷工作,受血海之底更加浓郁的阴煞之气影响,他们远比一般的阿修罗族体魄更加强健,但是修罗男也更加丑陋,而修罗女却更加的美艳。 同时,东王部落几乎所有人,在听力上,都成了半聋的人。 阿修罗族的强健体魄,虽能承受血海深渊的强大压力,可耳朵终究是极脆弱的所在。 所以一代代下来,他们几乎没有一个不是耳膜出了问题的人。 哪怕是那些修为高深的将领级阿修罗,达到了黄级、玄级甚至地级修罗的高手,毕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这等修为,他们也有弱小的时候,也有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也要以普通修为之身,潜入深海作业,所以听力同样大受影响。 阿修罗其他三族的人,常常会戏称东王部落的人为聋人。 不过,听力严重受损的东王部落的阿修罗,在其他五识方面,却变得远比一般人更加敏锐。 海底爆发的这场大战,对海底洋流的影响,哪怕他们置身于深渊之下,也感觉到了。 日猋大将正拖着一块巨大的血魄,想要游出海底深渊,忽然停下身子,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远处激战影响的洋流变化。 日猋大将是男的,四大阿修罗部落,只有东王部落,实现了全凭能力、不分性别的升迁制度。 很快,有更多的阿修罗族战士从海底深渊浮了上来,见到日猋大将静静地立于水中,便静静地停在了他的身周。 很快,日猋大将霍然张开了眼睛,神色间先是漾起一抹激动的神色。 但他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感悟是否正确,所以马上平抑了情绪,只是沉声喝道:“所有人,集结,立即随吾前去探看究竟!” 旁边一位身姿婀娜、身材火拉的阿修罗女立即吹起了一只造型奇异的海螺。 无形的气波在海洋中迅速波荡开来,听力虽然减退,但是东王部落的人,哪怕只凭身体肌肤,也能感受到这种波动。 很快,深渊之下浮现出更多的阿修罗族,有的人还背着一筐血魄,有的则提着开凿的工具。 日猋大将甩开了手中绳索绑赴着的那块巨大的血魄,向波动传来的方向一指,便向箭一般窜了出去,无数的阿修罗族战士,立即紧随其后。 深渊之中,只有一块血红的巨大岩石,拖曳着一截绳索,越沉越深…… 第1198章 第一修罗王 石像炸裂,修罗三女王便看到了血海之中浑浊一片里若隐若现的两道人影。 两人交战的范围越来越大,整个血海都为之动荡不已,血海之上,腥风大作,血浪滔天。 陈玄丘的诛仙剑、戮仙剑十分了得,但是诛仙四剑最强大的威力,是剑阵。 诛仙四剑本就是铸成剑形的镇压大阵之宝。 这也是诛仙剑阵易手后,分别落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却纷纷把它充作了某处大阵里镇压阵眼的法宝,而不是做为自己兵器的原因。 不成诛仙剑阵时,它的威力便有限的很。 而弑神枪则不然,它本来就是一件无上杀伐至宝,是道祖鸿钧也要垂涎几分的宝物。 如果当初弑神枪能落入鸿钧手中,只怕他是绝不会把弑神枪放上分宝岩,分予众弟子,以壮大玄宗仙道,而要留在自己手中了,就如那造化玉碟一般。 那是他成圣之后,也不舍得赐予他人的法宝。 陈玄丘脚踏灭世黑莲,便能抵御冥河老祖大半的攻击,又召唤出了诅咒魔铠,几乎可以无视冥河老祖七成的攻击。 陈玄丘手中一杆弑神枪更如蛟龙一般,渐渐的竟对冥河老祖形成了辗压之势。 冥河老祖空有四亿多血神子,可是在灭世黑莲的魔焰之下,却又对陈玄丘产生不了威胁,这种情况下,摆血河大阵也没必要了。 冥河老祖无奈,愤然大叫:“你们还在等什么,萝茜陀,你们快快出手,与本座一起,杀了这个大逆不道的叛徒。” 婆雅乜视着毗摩芷多罗,冷声道:“你待如何?“ 冥河老祖已经逼她们站队了,如果毗摩芷多罗仍旧犹豫不绝,婆雅便决定不再等下去,宁可造成阿修罗内部分裂,也要公开站队陈玄丘了。 毗摩芷多罗银牙一错,修罗刀霍然出鞘。 就见一道刀气势若长虹,如天河横空,长达百丈,一掠之间,那道璀璨绝艳的刀光,已经直刺冥河老祖的后心。 刀尖堪堪抵至冥河老祖后心,毗摩芷多罗一声森冷的“杀“字方才出口。 “叮!” 危机转头,冥河老祖反手一剑,便以元屠神剑抵住了毗摩芷多萝的修罗刀。 “贱婢!尚未出得血海,你们就敢背叛老夫了?” 萝茜陀夭矫而至,一刀就向毗摩芷多罗颈上斩去,娇叱道:“老祖,我来帮你。” 冥河老祖大笑:“还是阿陀……啊!” 就见萝茜陀刀光一闪,本是斩向毗摩芷多罗的一刀,忽然擦着毗摩芷多罗的刀尖,擦着一溜火星儿,削向冥河老祖的手掌。 冥河老祖万没想到,依偎在自己怀里时,对他千依百顺、邀宠取媚,每次分开都依依不舍,他闭关时间长了,没有及时召见,还会招来幽怨无限的萝茜陀,对他拔刀,竟是毫不犹豫。 虽是急急缩手,一颗大拇指,还是被萝茜陀一刀削掉。 “啊~~啊啊~~~,小贱人,老夫要把你千刀万剐,分噬于血神子,叫你永不超生。” 冥河老祖痛呼飞退,身后无边血海,忽然化作无穷阴暗,无穷无尽的血海狂涛,似潮水般涌来,恐怖的波动,仿佛要将整个血海之中的一切,撕裂成碎片似的。 修罗三女王眼见如此威势,三口修罗刀双手紧握,便迎向头顶卷砸下来的万顷波涛。 而陈玄丘,却是脚踏灭世黑莲,手中弑神枪笔直地向前刺去。 百丈血涛,瞬间被撕裂为两半,一道可怖的黑色枪芒,一枪断水,刺向冥河老祖的胸膛。 这一刻,他竟毫不犹豫地掷出了弑神枪,枪速顿时快愈光芒,冥河老祖只来得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勉强提起阿鼻剑挡了一扫,让那枪芒一歪。 刺向他前胸的一枪,“嚓”地一声,洞穿了冥河老祖的小腹。 这一枪太过急劲,带走了大半血肉,冥河老祖的小腹上,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可以直接看到他身后的血海水。 自空落下的血浪,也被修罗三女王三刀劈碎。 冥河老祖的身体,在弑神枪强大杀气侵蚀之下,从创口开始,化作一团团黑色的泡沫,顷刻间便融于海水之中。 四下里正蜂拥尖啸的血神子,瞬间变攻为退,向着四面八方,疾逃而去。 灭世黑莲急急升到血海之上,比刚才的滔天血浪掀起的高度还高。 陈玄丘踏在灭世黑莲之上,手提弑神魔枪,运起神目,俯瞰脚下海域。 无数个血神子,在血海之中飞窜,就似那血海被夕阳照耀着,闪辉着的一道道光。 陈玄丘根本无法辨识冥河老祖的元神,如今寄托在哪一个血神子上。 就算能辨识出来,冥河老祖能瞬间转移,再取其他血神子为寄体,依旧杀不了他。 陈玄丘只能摇头,血海生物,有亿万化身,难怪有血河不枯,冥河不死的说法。 他的弑神枪有吞噬血海、净化血海的效果,可是速度太慢了,用了亿万年,也只净化了一片区域,这还是冥河老祖封印了这一块地方。 要不然,弑神枪吞噬、净化的速度,还赶不上血海的重新污染与增加。 这时候,一队队阿修罗战士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这些都是在深海采撷的阿修罗族东王部落的人。 最先赶到的竟还不是日猋大将,而是螟蛟大将率领着他的人马。 一眼看到一个身着血色铠甲、手持弑神枪、脚踏灭世黑莲的英武魔神,傲立于血海之上。 同时,在这个魔神一般的人身上,她感应到了本部落的印记。 那是东王认证的入籍。 螟蛟大将身躯一颤,登时跪伏在了血海之上。 螟蛟大将是一个阿修罗女,黑铁甲胄,体态火辣,此时行五体投地大礼,跪伏于血海之上,却是无比恭驯。 “东王部落螟蛟大将,率所部,叩见我王!” 螟蛟的部下纷纷于血海之上叩首,瞬间血海之上便跪倒一片。 狡猊大将也率人到了,她也是位极其貌美的女将,一眼看清陈玄丘的模样,又见螟蛟大将已经行了五体投地大礼,心中再无犹疑,双膝一软,也跪伏了下去。 婆雅和萝茜陀、毗摩芷多罗对视了一眼,婆雅轻轻叹道:“东王部落的忠心,着实叫人羡慕!” 阿修罗族,若不修习族外功法,最长寿命不过九千岁左右。 所以,就算每一代王都是寿终正寝,也已换了无数任王。 可唯有东王部落,自罗睺出走血海,再传出已经自爆身亡的消息以后,东王部落再未选举新王,也从无一人觊觎王位。 东王部落的人认定了罗睺,对他的个人崇拜,到了一个无比疯狂而痴迷的程度。 他们坚信,罗睺王没有抛弃他们,伟大而英明的罗睺王,对于阿修罗族的未来,一定有着精密的部署,对于他的继任者,一定早就做好了安排。 他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罗睺王的安排得以实现就行了。 这种愚蠢的想法,每一代其他阿修罗部落的王都当成笑话。 不过,现在居然真的实现了。 毗摩质多罗有点吃醋,酸溜溜地道:“罗睺王的安排吗?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靠着这个人,东王部落就能前途无限了?呵呵……” 婆雅想到了陈玄丘的小千世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还别说,他,真的能!” 萝茜陀瞄了她一眼,道:“他本来是你的子民呢,如今改投东王部落,还成了王,你也不在乎?” 婆雅想起自己的生死都操控在陈玄丘的手中,不禁苦笑:“你不必挑唆了,萝茜陀,这个男人,我可把控不住。” 萝茜陀蛾眉一挑,她把控不住?呵,我倒不信那个邪。 萝茜陀瞄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陈玄丘,舔了舔丰润性感的唇,心中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我,不是罗睺!“ 血海之上,陈玄丘开口了。 “不过,我确实是继承了罗睺王的衣钵,也答应了替他完成他的遗愿!“ 陈玄丘说着,浑身的甲胄“铿铿“地分解开来,离开了他的身体。 甲胄之下,陈玄丘的容颜,已经恢复了他的本来模样。 潇洒公子,皎如玉树,公子世无双。 “呀,是他!” 萝茜陀和毗摩芷多罗齐齐一声低呼,她们万没想到,本来是死生大敌的人物,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她们的东王。 螟蛟大将和狡猊大将激动不已,俯地低泣,也不言语。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所以,你们仍愿奉我为王吗?我可先说好了,哪怕你们不认,这弑神枪和灭世黑莲,我也不会交给你们的。” 螟蛟大将和狡猊大将依旧犬伏于地,无比虔诚,不言不语。 这时候,日猋大将、魍狐大将、尚飨大将、金鳌大将、凫鷩大将、崔嵬大将也相继率众赶来。 只有修到地修罗境的阿修罗,才能称为大将。 东王部落原本是阿修罗族第一战斗部落,实力最为强大。 哪怕是后来处境最为不堪,但是强大的阿修罗战士依旧最多,更何况该部落没有女尊男卑之分,一切凭资质竞争,故而地修境的高手便远超其他三大部落。 他们不管是生性阴毒的,还是性情乖张的,感应到陈玄丘身上的本族印记,以及他手中标志性的东王三件套,瞬间跪伏于地,激动不能自己。 陈玄丘说了半天,他们只管叩拜,也不言语,倒搞得陈玄丘有些莫名其妙了。 这时候,婆雅突然一拍额头,想起了什么,便对陈玄丘道:“公子,东王部落的人,耳力都不甚管用。” 东王部落的人耳力都不甚管用?这是什么种族异能? 陈玄丘心中诧异不已,便还是改以神念,目光一扫,神念之间,已遍传跪伏脚下的东王部落战士心中。 日猋大将悲泣道:“罗睺王,果然已经离世了。” 魍狐大将则沉声道:“公子是罗睺王指定的继承者,就是我东王部落理所当然的新王,谁敢不服,我杀了他!” 魍狐大将抬起头,一双美眉扬起,看清了陈玄丘的容貌,心中顿时一讶。 果然……,竟然与罗睺王一样的英俊,果然是我主东王没错了。 只是,他们与陈玄丘的这番交流,全是神念传音,萝茜陀、婆雅三人站在一边,只看见双方“眉来眼去”的,却无一字吐出,那情形倒是怪异无比。 “好!既然你们认我为王,我便不会亏待了你们。” 这一次,陈玄丘却是神念与声音同步发了出来:“如今,我却需要你们,马上发动全部人马,于血海之中,搜寻一人!” 婆雅一听,忍不住飞起上前,拱手道:“公子,不必搜寻了,冥河老祖必是逃回了血神宫。寻常战士就算寻去,也是白白送命。” 陈玄丘转向婆雅,道:“血神宫,我会亲自去,七音还在冥河手上,我要救她出来。我需要的不仅是东王部落,还包括你们三位的部下,在这血海之中,帮我搜寻一个人,冥河之外的另一人。” 萝茜陀向他抛了个媚眼儿,吃吃笑道:“哟儿,连我们,你也要发号施令了呀。知道的你是东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已修成至尊修罗,成为阿修罗帝了呢。不过,姐姐一瞧你就觉得顺眼,帮你一个忙也无所谓,却不知你要寻找何人呀?” 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寻找阿修罗古神族的叛徒,风里希!” 萝茜陀、婆雅、毗摩芷多罗的脸色顿时变了。 尚飨大将、金鳌大将、凫鷩大将、崔嵬大将等人更是同时抬起头来,目中的恨意,若比天高。 “风里希,潜回血海了?” 第1199章 谈和 风里希竟然潜回了血海! 这个消息,登时令所有阿修罗族人为之沸腾了。 哪怕不是东王部落的人,也对风里希怒不可遏。 没有人喜欢一个背叛本族的人,哪怕是当年排挤罗睺的其他三位阿修罗女王,她们也只是想打压罗睺,避免因为罗睺的出现,颠覆自古以来本族的传统,而不是想把本族的这个骄傲置之死地。 她们是有私心的,但也因此,当罗睺死后,这份深藏的自责,她们不会用来反思自己的过错,而是把全部的罪过,加到了因为出卖罗睺的隐藏地点,从而陷其于死地之人――风里希。 得知风里希重返血海,而且现在伤重不愈,所有阿修罗族人立即疯了似的四散而去,搜寻整个血海。 尚飨大将摇身一变,化作一头狰狞的怪兽,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每一举手、每一投足,都激起血海震荡,所过之处,竟激起了一道海底洋流,紧随在他的身后。 凫鷩大将也现出兽身,浑身燃起熊熊烈火,那烈火在血海之中竟不熄灭,将一大片海域照得通明,披波斩浪而去。 螟蛟大将,那么性感妖娆的一个女子,化出兽体时,竟是一条巨大的黑蟒,浑身的鳞片,片片宛如一人多高的大盾,闪耀着钢铁一般的寒记。 丈许长的利爪,划开血海,蟒身每一游动,沸腾的血海便是一阵波翻浪涌。 这不是变化之术,而是阿修罗族的一种异能。 阿修罗族人,修炼到地修罗境之后,可以选择一种兽化形态,做为他的终极战斗形态。 而这种兽化,他们可以自行选择几种不同的太古神兽,将其优点进行组合,只要能够组合得成,便会形成一种前所未见的兽体形态,并从此再不可变,成为这个阿修罗战士永远的兽战士形态。 所以,只有阿修罗太古神族中真正的高手,才拥有这种兽化变身。 罗睺选择的是人首、蛇身、四臂的兽化形态,而他当年是东王部落的偶像。 追随他选择这种形态的将领很多。 但是能成功进行这种兽化的却不多,而风里希,却是其中之一。 只是,以她当年的能力,无法化出四臂,所以只能是人首蛇身而双臂。 无数阿修罗战士冲荡于整片血海,搅得血浪滔天。 化身尘埃的娲皇因之醒来,慢慢恢复了意识。 一见阿修罗族战士疯了一般扫荡整个幽冥血海,她的心不由得一突,顿时明白,能让所有阿修罗族战士如此激怒,必然是她的行踪已然泄露。 刚刚这么想,她就听到一个阿修罗族战士愤怒地咒骂起了她的名字。 娲皇心中暗恨,可此时此刻,她却任人咒骂,不敢现出身形。 曾经,因为纣王一首题诗,断送了殷商五百多年基业,可现在,被人骂的这么难听,亲耳听着,她却不敢现身,心中的憋屈实在难以言表。 等我恢复了修为,找回了被禁锢的元神,我要把你们都杀了!方消今日之辱! 娲皇恨得咬牙切齿。 罗睺? 那个自大狂妄的男人! 那个目空一切的蠢货! 她死心踏地的追随罗睺,她忠心拥戴罗睺称王,她选择与罗睺一样的终极兽化形态,她追随罗睺出走血海…… 所有这一切,只是为了让那个骄傲而强大的男人能够注意到她,能选立她为侧妃,成为他的道侣。 她要的并不多啊,并未觊觎他的王后之位,仅仅是想与他长相厮守。 可是在他眼中,似乎自己的忠心是天经地义的,自己的美貌是视若无睹的。 那么,她为何要死心踏地的追随他,像丧家之犬一样游荡于三界? 是他负了我! 是他辜负了我! 娲皇无声地为自己辩解着,却终究不敢现出身形来大声疾呼。 …… 血神宫前,陈玄丘驾双着灭世黑莲,手提弑神枪,霍然出现了。 婆雅、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以及日猋大将四人随即出现。 想对付冥河老祖,普通的阿修罗族战士只能用人海战士,少则无益。 所以,大家都去搜寻风里希了。 但是,如今陈玄丘是东王部落认可的王,不能无人相随,因而派了第一大将日猋随他而来。 萝茜陀美目盼兮,巧笑嫣然地道:“公子,血海贫痟,一无所有。这血神宫,也是以深海血魄结晶建造,坚固无比,只是要打破这道门户,只凭蛮力,便行不通呢。” 毗摩芷多罗淡咳一声,优雅地道:“我们久居血海,倒是摸索出一些对付血魄结晶体的经验,不如就由我们来破开这道大门好了,公子且请站到一边。” 萝茜陀美眸一眯,瞟了毗摩芷多罗一眼,这个贱人,抢我的话儿! 婆雅瞄了陈玄丘一眼,见他神色淡定,心中一动,便掠了掠鬓边发丝,微笑道:“大可不必,陈公子自可破门。” 陈玄丘淡然一笑,头顶便有一头凤凰虚影蓦然出现。 凤凰仰首,一声长鸣,随之一道业火汹涌而出。 冥河老祖的业火能破坏北王宫,陈玄丘的业火自然就能烧毁血神宫的大门。 果然,凤之业火一出,那道高大、厚重的血色大门,便被熔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冥河老祖驾着业火红莲,提着双剑,从那宫中冲了出来,咆哮如雷:“该死的,你是定要与老夫做对不成?就算罗睺当年,也不敢如此欺我!” 陈玄丘看着这个杀不死的怪物,眉头一皱,随即又一轩。 和他喊打喊杀的没意思,除非他有把握煮干了幽冥血海。 所以,陈玄丘想试试能否说服他,毕竟,为了追寻他的杀道,冥河老祖也不想一直呆在血海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过,杀天、杀地、杀众生?这注定会是一个空想。 不如忽悠这个空想家先去与天庭做对? 于是,陈玄丘微笑道:“冥河老祖,陈某无意与你作对,只是我的好友,如今就在你的宫中做客,你不放人,陈某便只好用些手段了。” 冥河老祖嘿嘿冷笑:“你说冥后么?老夫还要靠她逼冥王让路,绝不会把她交给你的。” 陈玄丘慢条斯理地道:“冥河老祖,你想岔了。第一,你宫里那位,不是冥后,而是自封鬼帝的原阴帅白无常。如果你是冥王,你会不会在乎她的生死呢?” 冥河老祖一呆,愕然道:“什么?十大阴帅的白无常?” 冥河老祖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那个门上的破洞,不敢置信地道:“北阴大帝……这些年又得了造化么?一个阴帅,竟也有这般修为了?” 陈玄丘道:“第二,老祖你与白姑娘无怨无仇,抓她的目的,不过是挟为人质,试图杀出血海。可如今呢,阻你出去的我,已然是阿修罗族的王……” 毗摩芷多罗轻咳一声,淡淡地强调道:“是东王部落的王,而非阿修罗族的王!” 婆雅娇媚一笑:“公子是有机会修成至尊修罗的,到那时,便是阿修罗帝,四大部落,都要臣服的吧?” 毗摩芷多罗蛾眉一挑:“那时候是哪时候?到时候再说喽!” 陈玄丘眉头一皱,道:“阿修罗族奉你等为王,真是阿修罗族的灾难,轻重缓急不分,只会在一些无关紧要处纠缠不休。” 冥河老祖咧嘴大笑,半边骷髅头面却只牵出十分诡异的表情:“哈哈哈哈,正是如此。阿修罗古神一族,当初要是以罗睺为尊,统率全族,也不会苟且于血海亿万载,落得……“ 眼见萝茜陀、毗摩芷多罗、婆雅三人怒目瞪来,冥河老祖忽然省起不该“点拨“她们,于是马上闭嘴。 可一旁,日猋大将却在频频点头,显然是十分信服。 冥河老祖与陈玄丘对视一眼,竟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陈玄丘道:“我如今既然接受了罗睺王的衣钵,自然会把阿修罗族带出去。如果你要出去,自无不可。所以,你手中有没有白姑娘,对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 这也是我今日来,不想与你交手,只想与你谈和的原因。不知冥河老祖你意下如何?“ 冥河老祖两只眼睛转动不已,只是一只眼睛正常,另一只就像眼眶里放了个黑宝石雕刻的珠子,两颗眼球转动的角度与频率各不相同,说不出的诡异。 陈玄丘还真不怕把冥河老祖放出血海。 冥河老祖,因以“杀“立教,故又称冥河教主。 可问题是,这位教主,是个孤家寡人。 阿修罗族好战,但好战与嗜杀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他的修为,与自己只在伯仲之间。 所以,这样一个人物,就算出了血海,能掀起什么浪花儿来? 冥河老祖则在思索与陈玄丘联手的利弊,可思来想去,如今这种情况下,把人交出去,对自己似乎都是有利而无弊。 冥河老祖终究也是一方枭雄,思量已经有了定计,便也不再婆妈。 尤其是,他人虽在血神宫中,可是既已与阿修罗族闹翻,他的血神子便连阿修罗族也都监视起来了,他已经知道阿修罗族在寻找风里希。 风里希就是在罗睺石腹内惊鸿一现的那个女子? 她明明已经成圣,为何落得这般下场? 冥河老祖此时对风里希的兴趣,远超过在这里与陈玄丘做无谓的争斗。 思量已定,冥河老祖便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既如此,本老祖,仍可与你阿修罗一族,缔结盟约,一同杀出血海,我求我的道,你为你的族人,争一方天地去吧!” 说着,冥河老祖神念一动,被束缚于血神宫中的七音染顿觉一身束缚尽去,立即便飘身向宫外飞来…… 第1200章 四旗共治 陈玄丘与冥河老祖谈和,冥河老祖放出了七音染。 但,血海仍旧封印着,若是爆力破开,决非顷刻之功,娲皇已经不具备圣人修为,而且所修不是空间发则,不可能轻易出去。 但是血海之上的百丈玄冰,一直就没有动静,这也就意味着,她还在血海之中。 然后,阿修罗四大部落,穷尽全力,已经搜寻了五天,依旧全无消息。 娲皇懂变化之术,若再收敛了气息,以她半圣修为,就算冥河老祖也找不到她,更不要说这些阿修罗战士了。 陈玄丘虽然遗憾,也只能果断放弃。 此时,距娲皇跌落圣位,已经只差最后一天了。 毗摩芷多罗的南王宫中,此刻,三王俱至,正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南西北三王,分别拥有修罗大将四位、两位、三位,共计九员大将。 片刻之后,远处一阵血浪翻滚,陈玄丘提弑神枪,踏灭世金莲,冉冉而至。 在他背后,日猋,魍狐,尚飨,螟蛟,金鳌,凫鷩,崔嵬,狡猊,共计八员大将,五男三女,率领近万员阿修罗战士,浩浩荡荡而来。 到了南王宫前,八大修罗将率众站住,只有陈玄丘与七音染降落下去,到了宫门前。 宫中女侍迎候在门前,却不见三女王出迎。 七音染美目一瞟,轻笑道:“人家这是要给你一个下马威呢。” 陈玄丘乜了一眼恭立于门前的女侍,淡淡地道:“地位,是靠实力决定的,却不是谁的排场大,谁就占了上风。” 陈玄丘不以为忤,步入大殿,就见上首列着四张座位。 右首两张座位,分别坐着毗摩芷多罗和婆雅。左首上方,却坐着萝茜陀。 如今世界,以右为尊。 所以,实力最强的毗摩芷多罗和婆雅,便分别坐了右首的一二位。 而左边两张座位,上首坐着萝茜陀,最后一张席位,自然是为陈玄丘准备的了。 陈玄丘一进大殿,迅速扫了一眼,心中已是了然。 他甚至看清了三位阿修罗王的神情变化。 毗摩芷多罗强作镇定,但眼角余光,显然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婆雅对于这样的安排,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显然在一席坐位上,她不想与毗摩芷多罗闹翻,又或者,她也希望陈玄丘能不要计较,接受这样的安排。 坐在左边上首的萝茜陀,一见陈玄丘到了,却是眉开眼笑,招着手儿,娇声道:“陈公子,你终于到了,快快入座。” 七音染美眸一扫,已经飘然过去,就在那左方下首的席位上,大剌剌地坐了下来,娇笑道:“三位女王好啊,本帝冒昧而来,一是得见三位尊颜,二是有大事相商,愿与三位女王尽叙肺腑之言,还请勿怪啊。” 三位阿修罗王尽皆为之侧目,我们称王,你却称帝,怎么总感觉怪怪的呢。 再一个,你这一盘坐,把整张位子都占了,你屁股大呗?你让东王坐哪儿? 陈玄丘见状,便领会了七音染的意思,不禁暗暗一笑,还是七音姐姐疼我呀。 陈玄丘往灭世黑莲上一坐,弑魂枪就往身旁一插。 那灭世黑莲冉冉飘向前去,就在正中上首停了下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好面向三位女王。 一时间,他便成了唯我独尊的位置。 毗摩芷多罗俏脸一沉,道:“本王的宫殿里,东王高踞上座,似乎不妥吧?” 陈玄丘笑问道:“那么,本王该坐在哪里?” 萝茜陀娇笑道:“陈公子你有所不知,本族商议大事,通常男人是不必参加的,纵然破例,也是下站即可。” 她抬起小手来,掩住了嘴巴,美眸蓦然张大:“啊!我倒是忘了,曾经呢,本族倒有一人,因为屡屡立下不世之功,得以破例称王的,那便是你的前任罗睺。不过,我们四大部族议事时,罗睺王向来居末位。” 陈玄丘看看她们三人,轻轻叹了口气:“罗睺之名,我是如雷贯耳的。那可是连鸿钧道祖,都要联络多位高手,以多欺少,付出惨重代价,才能对付的狠人。 我等后世中人,但凡提起罗睺,那是太古时候,天地之间第一魔神,凶狠无可名状。如果把他在你阿修罗族中,竟是如此的委曲求全、忍辱负重的情形说出去,恐怕三界之中,无人敢信。” 毗摩芷多罗板着俏脸道:“什么意思?这可是我阿修罗一族的习俗定规!“ 陈玄丘道:“愚意以为,规矩,总是该因时因势而变的,你说呢?“ 毗摩芷多罗晒然道:“你都说是愚意了,还问我做什么。“ 陈玄丘笑了:“还成,好歹你还听到我的话了,没来一句‘我不听,我不听’。“ 毗摩芷多罗听出他嘲笑之意,不禁胀红了俏脸:“你什么意思?“ 陈玄丘摊手道:“自然是各凭本事喽,谁本事大,谁坐上首,大家就听谁的。“ 毗摩芷多罗怒道:“你有弑神枪、有十二品黑莲,有近乎全部的诛仙四剑,谁能打得过你。“ 陈玄丘乜视着她,微笑道:“陈某不用弑神枪,不用灭世黑莲,也不用诛仙四剑,也一样比你强大,你信不信?“ 毗摩芷多罗顿时语塞。 陈玄丘倒不是那种特别在乎形式的男人,更不愿意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上,去过于跟几个女人计较。 但眼下,这已代表着未来四人在阿修罗族中的地位和领导权,那陈玄丘就必须得争上一争了。 罗睺那等豪杰,其实就是被族规祖训和不想与同族阋墙的想法给害了。 以他当年的神通本领,如果舍得以大魄力加果决的手段,早就一统了阿修罗四部,阿修罗族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他又怎么会身死道消? 陈玄丘对于阿修罗族,可不像本就是出身于阿修罗族,在该族中从小长大的罗睺一样,被太多的原则束缚着,那就洒脱多了。 眼见毗摩芷多罗不语,陈玄丘将臂肘支在腿上,摆了个惬意的坐姿。 陈玄丘继续道:“太古时候,是阿修罗族在三界争得一席之地的最好机会,可惜,因为太过好战,树敌太多,也因为四大部落间不够团结,机会错失了。 外边情形如何,你们早早就被封印在幽冥血海,所以从封神之战开始以后的事,你们不清楚,但那之前的事,你们总该知道吧?那时候,三界就已各有其主了! 因此,如今阿修罗族要出去,数千万子民,得需要多么大的一块领土?这么大的一块领土,就需要从别人口中抢食。这个时候,那就真的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了。“ 七音染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正提着一串萄萄吃的欢实。 那是陈玄丘从葫中世界取出,给她的。 而可怜的三位阿修罗女王,是在幽冥血海出生的,她们除了幼年时吃过母亲的奶水,之后的岁月里,全是以那种寡淡无味的血魄结晶为食。 她们甚至不知道七音染吃的是什么,为什么嘴唇濡上了紫色的汁液,为什么她还要吐出咀嚼过的葡萄皮儿和里边的核。 只是,那甜香的味道,已经沁了过来,弄得三位阿修罗女王唾涎都分泌的过多了,生怕陈玄丘看见露了怯,不时悄悄吞咽唾液。 听陈玄丘说到此处,七音染便帮腔笑道:“幽冥血海呢,是冥河老祖的地盘。而冥河老祖,是怕了小丘丘,这才答应谈和的喔。 幽冥界呢,现如今有四方强大势力,除了我,便是幽冥教、冥王、后土三派。这三派,无一例外,不是小丘丘的朋友,便是小丘丘的亲戚。 再说人间界,人家间,现在是人王一家独大,强大的修真势力,则有不周山巫人谷、画譬的禽族、四海的龙族、地维秘境的妖族,无一例外,都与小丘丘有交情。 然后我们再说天界,天界呢,东方飘云世界的东华帝君、西昆仑的西王母、北极星域的九天玄女、金鳌岛上的截教,西方的灵山,也都与小丘丘大有渊源。” 七音染笑眯眯地道:“这些势力之间,未必不是大有矛盾,可是与小丘丘,却都大有交情。阿修罗族有他在,这一出去,便朋友遍天下,你们说,他当不当得修罗第一王?” 毗摩芷多罗一听顿时变色,勃然道:“陈玄丘既然有勇有谋,可以为我阿修罗族谋得更好的出路,我们承认、尊重他的东王身份也就是了,什么阿修罗第一王?我阿修罗一族,从未有过这种称呼!按照祖训,我族素来四王共治,除非修成至尊修罗,方可受我各部拥戴,称阿修罗帝,四部尽皆服从。” 阿修罗族是太古神族,保持着许多古老的制度。 现在阿修罗族的政治体制,类似于女真的“建州各部”。虽然同属一族,实则各行其是。 而如果有人能修成至尊修罗,那就可以一统诸部了,但是四大部落仍旧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有点像满清初期的八旗制度,已经算是相当科学了。 至于更遥远的未来,恐怕当时的阿修罗族智者,也无从揣测,因而没有制定更加缜密的中央集权制度。 思想认识的转变,非一时一日之功,更不是只靠一张嘴巴说说,就能达到的。 因此,务实的陈玄丘,也没想过现在就要她们承诺什么。 他和七音染一唱一和间,已经逼得毗摩芷多罗退让了一步,不仅承认了他的东王身份,而且承认了他在领导阿修罗族重返三界时的“盟主”地位,这就够了。 于是,陈玄丘见好就好,笑道:“毗摩殿下所言甚是,只因令出多门,和不存焉,则我阿修罗四部各行其实,势必成为一团散沙,所以今日议事,才要商定一个原则。不过,但凡有什么事,陈某一定与三位女王共同商议,我们四王,必须多数通过时,方可颂布针对全族的命令,这样如何?” 婆雅和萝茜陀各有机心,细一思量,觉得这样一来,不管四部之中,是毗摩势大,还是陈玄丘力强,都要拉拢着她,才能发号施令,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于是双双点头应允。 毗摩芷多罗也不禁意动,不过想了一想,又道:“那么,如果你我四人,对某一事务两人同意、两人反对时,又该如何决定?” 陈玄丘呆住了,他忽然觉得,八旗一点也不科学,七旗才是真民主啊! 此时,冥河老祖也悄悄在血海之中寻找了五天了。 这几日,他把战死的血神子又重新炼制补足了四亿八千万之数,将它们遍布幽冥血海,可那娲皇始终不曾露出半点气息。 对方在那装死,他便也无可奈何。 可是,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眼看着还有一天,就要失去圣位,伤势已经痊愈大半的娲皇再也忍不住了。 她悄悄从海底的一粒沙砾状态,恢复了本相,想要寻觅到那片冰封结界,不计后果地闯出幽冥血海。 但是,她的身形刚刚恢复,潜隐于血海之中的一个血神子,便发现了她的踪迹,迅速将消息传递给了坐镇血神宫的冥河老祖。 冥河老祖大喜,立即驾起业火红莲,向着发现娲皇的所在,飞驰而去。 第1201章 落了毛的圣人…… 娲皇仰望天空,百丈血红的玄冰,使她完全无法看清外边的世界。 这冰并非普通的冰雪,其质地何其坚硬。 娲皇猛然举手,并指如刀,往虚空中一划。 经过五天的修养,伤势已经痊愈了大半的她,此时已经能发挥出三尸准圣的修为。 这一记指刀,化作一道凌厉的刀芒,连血海上方的空气都撕裂了。 “喀喇喇~~~” 玄冰层被这一记指刀刺穿了数十丈,无数块比房屋还大的冰块,轰然砸了下来。 但是,血海上涌,借着巨大冰块的咂下,涌起的更高。 滔天的血浪,掠过那破损处,瞬间又重新补足,变成了完整的一块血冰。 除非她能一击打通,又或者先行冻结血海,否则用这样的办法,根本不能离开。 娲皇柳眉一竖,红绣球便出现在手中。 一记指刀,破不开这封天玄冰,那么,用红绣球又该如何? 正飞掠而来的冥河老祖,猛然感受到了一记强烈的刀芒。 “不好!“ 冥河老祖大惊,立即放开神通,将这四逸的强烈气息拦阻下来。 左近,已经有一些仍不死心地在搜寻风里希下落的阿修罗向这里急急赶来。 冥河老祖眼见风里希行踪即将败露,干脆把心一横,沉声喝道:“血神子!“ 血海沸腾,数不清的血神子从四面八方袭来,在冥河老祖神念操纵之下,与那些冲来此处的阿修罗战士厮杀起来。 这些血神子,数千数万倍于那些阿修罗战士,而且行动之速,如鬼如魅。 眼见得被围在其中的阿修罗战士,将无一人可以逃开了。 冥河老祖则不管不顾,陡然加速,出现在了娲皇身前。 娲皇也知道自己一旦出手,就会惊动四处搜寻她的阿修罗战士,她打的主意就是强行破开封印,等追兵赶到,她已逃之夭夭了。 却不想,冥河老祖来得如此之快。 不过,赶到血神子剿杀阿修罗战士,娲皇却是心中一动,只是持定了红绣球,冷冷盯着冥河老祖。 如今修为不过三尸准圣,娲皇还真有些怯了冥河。 冥河老祖的业火红莲、阿鼻元屠两口不沾因果的杀伐至宝,她就算是圣人境界时,也不敢小觑,何况现在。 冥河老祖站定,看着面前的娲皇,脸上阴睛不定一阵,渐渐漾起快意的笑容。 他不知道娲皇遭遇了什么,但娲皇现在的修为,甚至还不如他,所以他是看得出来的。 “呵呵,果然是你,娲圣人!” 这句话,让娲皇感觉到异常的讽刺。 冥河老祖的称呼本没有错,但她此刻若有圣人之力,冥河老祖安敢露出这样的笑容。 “冥河!” “正是老夫!” “本座一时心血来潮,故地重游一番,今欲归去,冥河老祖欲待怎样?” 冥河老祖乜视了一眼血海之上,在无数血神子的围猎之下,周围的数千名阿修罗族战士,已经被蚕食得七零八落,已经快要被杀光了。 冥河老祖微笑道:“风里希,老夫以无上神通,封锁了这一片海域。但是这么多阿修罗战士,老夫可不敢保证,他们没有人在赶来之前,又知会其他的族人。如果你还在这里有的没的扯闲篇,万一阿修罗四大王全都来了,便是老夫,也护不了你了。你还不知道吧?阿修罗东王,已经出世了。” 娲皇娇躯一晃,差点儿从空中掉下去,她惊声尖叫道:“不可能!罗睺已经死了,鸿钧道祖已经杀了他!” 冥河老祖道:“我说的,自然是继承了罗睺衣钵的人,他叫……陈玄丘!” 娲皇一怔,咬牙切齿道:“是他!” 冥河老祖道:“他还继承了罗睺的弑神枪和十二品灭世黑莲。” 娲皇瞳孔一震,顿时变成了竖眯的蛇瞳,透出一阵冷冽之意。 冥河老祖道:“诛仙四剑,他还没有聚齐,不过业已四得其三了。” 娲皇沉默了一下,道:“你待怎样?” 冥河老祖道:“这个人,现在与老夫是盟友。不过,老夫不大信得过他,而你,现在明显需要有人帮助,我可以帮你。将来,我甚至可以帮你,把罗睺的这个继任者干掉!“ 娲皇一双蛇瞳渐渐在恢复原状:“你想要本座做什么?“ “与老夫,以血海为媒介,签订‘血誓’。“ “放肆!“ 娲皇一双蛇瞳陡然又竖了起来,凶狠地盯着冥河老祖:“本座是圣人,你敢要本座与你订下‘血誓’。 冥河老祖嘿嘿地笑:“圣人?你不过是向鸿钧出卖了罗睺,让他欠了你的因果,送了你一份成圣机缘罢了。这种坐享其成的圣人,又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初,西方二圣来我幽冥血海来找麻烦,也奈何不了老夫,你以为,你搬出圣人的架子来,老夫就怕了你。更不要说……” 冥河老祖盯着娲皇上下扫了扫,嘿嘿冷笑道:“圣人居然跌破了圣人的修为境界,恐怕在你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变故吧?” 娲皇气得俏脸煞白,抿了抿唇,道:“本座堂堂圣人,与你这声名狼藉的魔王签订‘血誓’?断不可能。” ‘血誓’是以幽冥血海之力,与人签订契约,契约一旦成立,将受到幽冥血海之力的保证,而冥河老祖自幽冥血海中诞生,这就是天然的甲方,娲皇岂肯受制于人。 冥河老祖像魔鬼般诱惑道:“不签血誓,老夫可不敢放你离开。” 娲皇刚要说话,冥河老祖已截口道:“你的为人,别人不知道,老夫还不知道?” 娲皇顿时哑然。 冥河老祖道:“老夫困守血海亿万年,终不得成圣之法。我的道,是杀道,不出去大杀四方,如何能得正果? 所以,我要求的也并不多,我只要你离开之后,在我遇到凶险的时候,能助我一臂之力。毕竟,一旦离开血海,我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失去不死之身!” 娲皇百般纠结,冥河老祖森然道:“若再迟上几分,阿修罗王来了,老夫可护不了你了。” 娲皇一想到只剩一天多一点的时间,自己就要丢掉圣人之位,此时当真是心急如焚,哪敢还在这里浪费时间,遂把银牙一咬,恨恨地道:“好,我签!” 冥河老祖大喜,双手一招,血海之上,陡然升起一道血幕。 血幕之中,有无数从开天辟地直到冥界创建,六道完成,取代幽冥血海,成为亡魂聚集之地前的众多莽荒生灵幽魂,在其中挣扎嘶吼。 这些太古生灵的魂魄,至今尚未完全消磨,可见当初是何等凶悍。 它们的挣扎怒吼,将强大的威压充塞了这一片海域,一时间竟压得血海平静,不敢扬波。 冥河老祖伸出一指,在空中疾划,一道道玄奥的道纹,在那血幕之上呈现。 待那道纹成形,一道金光,从那道纹上流转而过。 冥河老祖抬掌拍去,一道掌印印在其上,然后看向娲皇。 娲皇看了看,她自然认得道纹,见那血誓内容,果然没有超出商议的非份要求,遂咬了咬牙,也是一记掌印拍去。 两道掌印,印在血幕之上,血誓形成,顿时化作漫天血雨,沉入血海。 娲皇铁青着脸色道:“现在,你可以放我出去了么?” 冥河老祖签了血誓,此后出血海,践行他的大道,便有了一尊圣人在背后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了,心中好不快意。 听得娲皇如此一说,冥河老祖笑道:“何必这么着急呢,你既来了,何如到我血神宫做客,叫我也略尽地主之谊。等明日老夫与阿修罗族一起离开血海,你再悄悄出去,神不知、鬼不觉,岂不是好?” 娲皇只气得七荤八素,偏生她即将跌落圣位的事情,是根本不敢说与冥河老祖知道的。 一旦叫他知道了,那么他会趁机再逼自己签下何等难堪的条约,那就殊难预料了。 娲皇只能强捺怒意,道:“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现在、马上出去。” 冥河老祖不以为然,不过想到血誓已成,娲皇圣人也抵抗不了整个血海之力的反噬,必须得履行承诺,便也不想逼得娲皇太过份了。 便依言打开玄冰封印,娲皇再按捺不得,立时一飞冲天。 眼见得娲皇已消失在视线之内,冥河老祖突然感应到远方气息剧烈波动,心中一动,立时举手一挥,血海之水翻涌而上,便重新冻结了出入冥界的入口。 然后,冥河扬起元屠神剑,奋力搠了三剑,天空中轰鸣不已,被他硬生生捅出一个冰窟窿。 陈玄丘驾着灭世黑莲,领着其他三位阿修罗女王及许多阿修罗族飞驰到玄冰层下,就见冥河老祖双手各提一剑,脚踏业火红莲,正站在血海浪尖儿之上。 血海被巨大的冰块砸得翻涌不已,血海上,浮着上千具的阿修罗族勇士遗体。 有男有女,个个血肉模糊。 看到陈玄丘等人赶到,冥河老祖沉声说道:“风里希,果然潜回血海来了。老夫迟了一步,竟尔……被她逃了!” 陈玄丘听得心中大恨,不过忽然想到,上边还有绮姹蒂千莎正在守着,东华帝君和小冥王应该也在,娲皇未必逃得顺利。 可阿修罗族已经被他招降的事情,上边的人还不知道,如果此时无数阿修罗族战士冲出去,与冥界阴兵鬼卒,势必又是一场死战。 陈玄丘遂道:“你们依原计划,集结全部人马,明日出去。我先行一步,追她回来!” 说罢,陈玄丘一挺弑神枪,冲天而起,穿过那冰刺犬牙交错的一道洞隙,便飞了上去。 第1202章 上穷碧落 绮姹蒂千莎正在高台上打坐。 忽然间,玄冰炸裂,一道人影霍然冲出。 绮姹蒂千莎蓦然张开了眼睛。 就见一道倩影,手持红绣球,绯光四射,清辉无量,脑后隐有一道神环,若隐若现。 绮姹蒂千莎诧然叫道:“娲皇圣人!” 此时,听到异动,小冥王和东华帝君也从帐中飞快赶来。 陈玄丘与婆雅进入幽冥血海之后,焰女王就把事情告诉了东华帝君、小冥王和绮姹蒂千莎。 三人颇为担心,不过,陈玄丘是以空间之术潜入,而且有修罗女王婆雅为内应,倒也未必就有凶险。 如果他们强行破开封印,一旦引起冥河老祖警觉,在他的血海之中,四亿八千万血神子肆无忌惮,只怕反而要害了陈玄丘。 故而斟酌再三,东华帝君只好放弃了强行破关的可能,而是时刻关注下边的动静。 因此这边玄冰破开,立就赶了过来。 “娲圣人!” 看见娲皇,东华帝君为之一愕。 他并不知道娲皇真正的出身,自然也不知道娲皇与幽冥血海的关系。 娲皇怎么在这里? 一个模糊的念头,刚刚浮上心头,便被娲皇的一句话给击散了。 娲皇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息道:“陈玄丘,已经死于血海之下了。” 谁会想到,一个圣人会用诈的? 绮姹蒂千莎和小冥王大惊失色,陈玄丘死了? 东华帝君更是被这一句话,轰得心神几乎失守。 陈玄丘可是他的儿子啊,所以,这心神本最坚定,也最易窥破娲皇问题的太古仙神,一时间竟是落魄失神,被震摄得说不出话来。 娲皇更不迟疑,红绣球脱手便飞了出去,直直地砸向东华帝君,同时飞身向上,欲突破冥界。 她能让三人片刻失神的机会,就这么一次。 只消刹那,就算三人还未察觉她在说谎,也必然追问详情,那时再想脱身,便难了。 什么面子里子,娲皇现在全顾不上了,就剩下一天多一点的时间了,她现在只想追回失去的元神,免得堕下圣位。 “哎呀~~“ 东华帝君只是片刻失神,那红绣球就已到了。 这红绣球,就是圣人挨了,也要跌个跟头。 东华帝君一时不察,被这红绣球砸个正着,一时间就如被一颗星辰撞中了以的,东华帝君“哇“地一声大叫,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身子就像陨石一样,呼地一声,就撞向第七层地狱深处几万里之外。 小冥王和绮姹蒂千莎万没想到这个圣人竟然不要面皮,搞出偷袭的把戏出来。 一时间想也不想,便双双出了手。 摩尼珠、冥王印,同时祭上空中。 娲皇为了脱身,已是穷尽一切,法宝尽出了。 她玉掌一翻,宝莲灯便已擎在手中,那灯高有九寸,通体洁白,宛若冰雪,作宝莲盛开之状。 在娲皇神力催动之下,大如海碗的宝莲之中,登时大放光华。 烁烁之光四下涟荡开来,绮姹蒂千莎还好些,使手中鬼怖神杖一挡,硬生生挡住了万千光华。 而冥王身上,却是“嗤嗤”作响,仿佛要被那宝莲光华净化了一般。 这宝莲灯的光华,于冥界生物而言,独具克制效果。 修为不够的阴兵鬼卒被那光华一照,纷纷发出惨叫。 扑得近些的阴兵鬼卒立时被定住了身子,然后迅速净化,身躯化作流沙散去。 小冥王修为深厚,宝莲灯光自然奈何不了他性命,也让他肌肤蛰痛,十分难受。 这时候,玄冰之下,又是一道人影跃出,一道枪芒直追娲皇。 那枪芒绽放的杀气,与血海腥煞之气不同,却也让人肌肤砭痛。 “叮”的一声,那锋利的枪尖儿,正中正烁烁放光的宝莲灯芯。 那宝莲灯芯儿竟被枪尖刺断,无尽莲华顿时敛去。 小冥王放下遮挡面目的大袖,一眼看清来人,惊喜道:“大哥!” 宝莲灯乃四大灵灯之首,是娲皇最得意的宝贝,若非是三界第一凶器弑神枪,也伤不了它。 眼见宝莲灯受损,娲皇心疼不已。 不过,这时她是断然不敢留下来和陈玄丘拼命的,趁着灯芯断裂的反震之力,震得陈玄丘倒卷而回,一咬牙关,加紧速度向外冲去。 陈玄丘翻了一溜跟头,枪尖往玄冰冰面上一点,“喀喇喇~~”百丈玄冰立时裂出万千道蛛纹。 陈玄丘方才稳住了身形。 陈玄丘急道:“冥河与阿修罗族,如今是友非敌,尔等商磋,可借道让其出去。” 丢下这句话,陈玄丘立即纵身而起,肋升双翅,一飞冲天。 冥界大地上,一片方圆数十里的巨大“天坑”。 肋生双翅的陈玄丘冲天而起,持弑神枪,在空中一个盘旋。 四野茫茫,一片昏暗,一时间,竟不知道娲皇逃去了哪个方向。 陈玄丘立时定住了身子,双目一闭,神识放开,捕捉着四野八荒数万里之内的一切声息。 娲皇逃得虽快,以至于目光难及,但所过之处,空气的波动却没有那么快平息。 陈玄丘陡然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空气波动,立即毫不犹豫地追了下去。 …… 酆都山。 一个宫裙、华冠,宝相庄严的丽人陡然现身,望定那三本巨著随意摞在一起的造型的酆都山前。 “北阴道人,给我出来!” 娲皇的双目都有些赤红了。 实际上,以她此刻的修为,如果北阴道人铁了心要与她做对,毫无顾忌地出手的吧,她根本不是对手。 但是气恼之下,娲皇也如普通的女人一般,没了理智。 她一声大吼,高山寂寂,巍峨不动,倒是一身冥后装束的蒲儿自那宫殿之中冉冉飞了出来,身后跟着留守酆都山的许多阴神。 “来者何人?” 瞧见娲皇气度,蒲儿也不禁惊讶。 在这女子身上,她竟敢感觉到了不弱于平心娘娘的威仪。 夫君说过,平心娘娘在地府,有六道轮回加身,便是亚圣一般的人物,已经无限接近于圣人。 她拜会过平心娘娘,那种由内而外的威压气势,她体会颇深。 这疯女人是谁,发丝凌乱、面孔胀红、大呼小叫的毫无风度,竟有这般强大气场? 娲皇根本看不上冥后,一双眼睛只是瞪在酆都山上。 娲皇大喝道:“你不出来是么?本座便逼你出来!” 娲皇纤掌一伸,一道电鞭便出现在她掌中,挥臂一抽,那长长的电鞭便狠狠抽在酆都山上。 一时间,风雷之声大作,山上乱石滚滚,砸烂了许多半山腰和山脚处的殿宇建筑。 可那高山巍峨,依旧不动。 一见此人对酆都山发动了攻击,冥后蒲儿率领一众阴神,立即对其发起了攻击。 娲皇宝莲灯受损,无法将他们迫退,也懒得与他们缠斗,便施展身形,抡起电鞭,一记记抽在那酆都山上。 可是高山不动,毫无反应。 娲皇怒从心头起,收了电鞭,又将红绣球祭了出来。 “去!” 娲皇一边躲闪阴神的攻击,一边将红绣球抛向酆都山。 “轰~~” 只一记,高山震荡。 又一击,山峰摇晃。 第三击还未出手,那酆都山突然山势轰鸣,三本书籍摞成一堆的造型,最上边的“一本书”竟然拆分了开来,一本上万里宽阔的巨书,旋转着砸向娲皇。 娲皇的红绣球适时出手,与那幽冥书第一册重重地撞击在一起。 娲皇只觉心神巨震,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你好!你好!本座归来之日,必取你性命!” 娲皇惨叫着高飞而起,仓皇逃出了冥界。 那幽冥书第一册如同天磨一般,在冥界大地上空,悠悠旋转了一匝,再未寻到对手,便又飘回了酆都山上,轰隆隆地落将下去,依旧是三本巨著,摞成一摞的模样。 远处,人枪合一,双翅疾闪,陈玄丘已然杀到。 冥后蒲儿一见陈玄丘,倒竖的柳眉顿时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惊喜叫道:“大哥!” 陈玄丘持定弑神枪,叫道:“蒲儿,娲皇逃去哪里了?” 蒲儿大惊:“那疯女人是娲圣么?她已逃出冥界去了。” 陈玄丘一听,霍然抬头向天,喝道:“我先去追她!” 陈玄丘高举弑神枪,向上冲去。 直接以弑神枪破开幽冥空间,随着一阵电闪雷鸣,冲出了幽冥大地。 依旧是故技重施,以神念散布四方,追索那肉眼看不见的气息动荡。 人间气息,更驳杂于冥界,陈玄丘在那一丝气息波荡弥散前的最后一刻,锁定了它的位置和方向,立即纵身而起,举枪再追。 此刻,天宇一片幽谧,繁星疏朗灿烂,正是明月高挂,夜半三更。 娲皇疾飞向上,一重天、二重三、三重天…… 她出了幽冥界,才发现夜色静谧,星疏月朗,这一天已经马上就要过去了。 这也就是说,她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娲皇急得一颗心都快跳出了腔子。 当年,随罗睺出走血海时,她没有这么急迫过,反正天塌下来,有罗睺顶着。 她暗中出卖了罗睺,以自由之身、妖族之身,游走洪荒大地时,也没有惶急过,反正天塌下来,还有她哥哥顶着。 但是今天,她已经走到了一个当年的罗睺和伏羲都不曾到达过的高度,她的上边,已经没有这样的参天大树去替她遮风挡雨。 她只能靠自己了。 她要去求老君! 老君若恳出面,北阴道人除非死了,否则无论如何,都得现身一见吧? 太上圣人的面子,北阴道人又怎么能不给? 三十三重天! 远远的,已经可以隐隐看见天庭宫阙,斗拱飞檐,隐现于云雾之间。 娲皇没有驻足一步,同在三十三重天上,太上圣人以其无上神通,开辟出了一块修行净土,号曰“离恨天”。 娲皇此去,就是要求太上老子,保她圣位不堕! 第1203章 玄都大法师 离恨天,八景宫。 紫光殿前,一个青衣道人,正拿着一支掸子,斥喝面前的一头板角青牛。 那板角青牛十分的魁梧,牛鼻子上穿着一条绳索,耷拉在地上。 绳子隐泛金色,系在牛鼻子上拴着的一只金刚琢上。 其实,这大青牛只是形貌像牛,实则与牛并不相干,乃是上古神兽“兕“。 青衣道人怒道:“你这孽畜,趁我不在,又来偷吃我炼的丹药,屡教不改。” 那大青牛翻了个很人性化的白眼儿,低哞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抗辩还是解释。 “还要狡辩!” 青衣道人愈发光火,抡起掸子正要打,忽地惊咦一声,便扬声叫道:“牛倌儿,牛倌儿!” 须臾,一个青衣道僮匆匆忙忙跑了过来,作了个揖,道:“大法师。” 青衣道人用鸡毛掸子指了指那头大青牛,道:“快把这孽畜拉到后院儿里去,看好了它,莫再来偷我的丹药。” 那道僮忙道:“是!” 道僮上前拾起缰绳,牵起青牛就走,一路嗔责道:“你这孽畜,又去偷吃大法师的丹药,今儿饿你一顿,快走!” 青衣道人看看道僮已将大青牛拖走,原地一转,手中的鸡毛掸子已经变成了一柄拂尖,身上的青色道服,也换成了黄裳锦袍,向前一迈步,脚下便现出九色莲花宝座,后有竖杵,上覆十绝鹤羽华盖。 道人立于莲花宝座之上,便向八景宫前冉冉飞去,一路过处,道道大门洞开。 玄都大法师显了真身法相,立时八景宫中众真将闻风而动,纷纷赶来,加入仪仗。 玄都大法师就在八景宫前停了下来,后边两列三十六真将,肃然而立。 片刻功夫,宫裙锦衣、华贵不凡的一位仙子御风而至,驾云而落。 玄都大法师立即将拂尘一扬,作了个揖,恭声道:“八景宫玄都,见过娲皇圣人。” 来人正是娲皇,娲皇忙还了一礼,急道:“原来是玄都,本座要见太上圣人,烦请通报师兄。“ 玄都大法师虽是她的晚非,却是太上圣人唯一的传人,身份地位,自然不容小觑。 而且太上圣人只专注调教一人,这玄都大法师据说内外丹法,尽皆太上圣人真传,真正修为如何,着实无人知其深浅。 玄都大法师正色道:“圣人有所不知,家师自封神之后,便闭关了。弟子迄今,也再未曾拜谒恩师颜面。“ 娲皇急道:“本座有十万火急之事,你去禀报,师兄听了,必会见我。“ 玄都大法师微微摇头,道:“圣人吩咐,弟子本不敢悖逆。只是,家师并非方便闭关,而是正式闭关,曾言明,不得彻悟,不出牢关。弟子实在无能为力。” 娲皇双拳紧握,恨得目欲喷火。 只是此刻,面对玄都大法师,她打也打不过,强行硬闯,也担心触怒了太上,到时候再难相求,只能放下身价,陈述事情紧急,要求玄都破例。 玄都态度极好,始终执弟子礼,毕恭毕敬,可是不管你怎么说,就是一句“师父闭关了,弟子没办法。” 娲皇思量,玄都大法师虽是晚辈,可他做为太上圣人唯一的真传弟子,却足以代表太上。 如果邀请他为自己走一趟,北阴道人或许也会给这个面子? 不料,只一试口风,玄都便是一副“师父闭关了,弟子不敢作主”的嘴脸。 玄都看着虽然三十不到的样子,丰神如玉、俊雅翩跹,可也不知道修行了几千几万年了,居然还在这里扮天真! 娲皇气得三尸暴跳,无可奈何之下,眼见得日月轮转,已经进入最后一天,只得愤然离去,直往三十四重天上飞去。 玄都抬眼,眼看着娲皇身影消失,身形一转,便往八景宫中走去,同时缓声道:“门下童子,一会儿还有客人来,请他到紫金堂待客,奉悟道神茶一杯,黄中李一枚。” 众真将随之回返,只有八景宫两个门下童子躬身听着。 待玄都大法师等人进了宫门,宫门砰然关闭。 左边童子便吐了吐舌尖,道:“娲皇圣人都不得入门,却是何人来了,要迎奉入堂,还将黄中李待客?” 黄中李,乃五大鸿蒙先天灵根之一,此树一元会一开会,一元会一结果,一元会一成熟,再一元会后方可食用。 一个元会就是129600年。 这可比什么人参果还要珍贵千百倍了,毕竟,光是熬岁数,能硬撑着等四个元会的神仙也不多。 这黄中李树,植于元始圣人的道场,四周有混沌元气笼罩,未经元始天尊允许,私自闯入者,就会被混沌元气撕碎,万劫不复。 每四个元会这黄中李成熟一次,产下九颗果子,元始都会专门派人送给大师兄三颗。 如此珍贵的果实,居然要拿来待客? 一时间,整个八景宫中,人人皆生出了八卦之心。 玄都大法师返回八景宫,便往后院儿静室走去。 那大青牛已被拴在廊下,看见他来,不满地哞了一声。 玄都大法师也不理他,一步步行去,一身装束,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青衣道袍。 来到一处静室玄关处,玄都大法师长长一揖:“老师,风里希来过了。” 静室中沉默片刻,传出一个悠然的声音:“如今可是去了元始处?” 玄都大法师道:“她往三十四重天上去了。” 静室中又沉默下来。 玄都大法师又请示道:“下一位客人,若是求见老师,老师见不见?” 静室中传出一声朗笑:“他不会提出这个要求的。” 玄都欠身道:“是!” 静室中苍老的声音道:“你去吧,替为师,款待他一番,留他片刻。” 玄都大法师眉头微微一挑,款待是假,留他片刻,才是目的吧? 只是,看老师的意思,分明是极看重下一次客人,为何却要为风里希制造条件呢? 难道,终究是看在同为圣人的面上,想要帮她一帮? 静室中,太上老子似乎已经知道玄都在想什么,缓缓解释道:“衰,才能兴。乱,才能治。风里希,不当陨于此时。“ 玄都大法师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不过,他知道自己这位老师,智识渊深如海,又有混沌太极图,可窥得天机,这么做,必有道理,因此,便恭敬称是,缓缓退下。 静室之中,悬挂着一张太极图,太极图上,混沌之气,氤氲起伏,使那阴阳图案若隐若现。 一个皓首老者,盘膝坐在那太极图前,凝视着那张图,许久,方悠悠一叹:“老夫这混沌太极图,竟也窥不破你的目的。你究竟,要做什么?” 不一时,陈玄丘觅着那道气息的波动,直飞苍穹之上,碧落风雷翅翕动,不一时,竟尔来到虚空间一处仙宫殿宇。 陈玄丘微微讶异,猛一抬头,就见那殿宇门楣之上,写着“八景宫”三个大字。 陈玄丘顿时唬了一跳,糟了个大糕,我这是追到太上老子道场了? 陈玄丘脚底一滑,滴溜溜一转,就要逃之大吉。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太上老子,可是鸿钧之下公认的第一圣人,陈玄丘哪敢撩他的虎须。 却不想门前两个僮子抻着脖子等了半天了,就想看看大法师要以最隆重之礼迎候的,究竟是什么人物。 一见有位白袍公子忽扇着翅膀飞到了宫门前,一对僮子已经欢欢喜喜拜了下去:“贵客终于到了,我家大法师,可是等你多时了。” 陈玄丘一个“急刹车”,回转身来,惊疑地道:“大法师?玄都大法师,在等我?” 第1204章 进退无途 两个僮子毕恭毕敬,道:“是!大法师吩咐下来,说贵客您片刻即到,令我二人候在门前。公子,请。” 陈玄丘定了定心神,料想是太上老子一门的无上占卜之术发挥了作用。 那玄都大法师既然算到他会来,便不妨一见,老子一门,不喜杀生,想来也没多大危险。 实在不济,这不是还有吉祥的大腿可以抱么? 想到这里,陈玄丘便定下心神,随着那两位僮子进了八景宫。 宫中胜景,自不待言。 两个僮子将陈玄丘请进紫金殿上坐了,先奉一杯香茗,又使玉盘,盛了一枚果子来。 陈玄丘皱了皱眉,这待客之礼,也太简单了吧? 要么你就只奉香茗一杯,我也就认了,偏还又奉了果盘。 可你这果盘里却只有一枚果子,瞧不起谁呢? 陈玄丘故意看都不看一眼,只向两个僮子颔首一笑:“还不知两位僮子名姓?” 两个僮子稽首道:“公子唤我们清风、明月即可。” 陈玄丘瞄了他们一眼,原来他们就是金角大王,银角大王。 陈玄丘道:“不知玄都大法师何在?” 两个僮子道:“正在后院,已经去请了,公子稍等。” 说完,清风、明月便退了下去。 陈玄丘吁了口气,细细打量这紫金殿。 说是殿堂,倒也简单。 上首一张字画,中间只写了一个大大的“道”字。 左右各有一张花几,左边一张,上边摆了个隐泛紫金色的红葫芦,右边一张,上边摆了只羊脂美玉雕成的净瓶。 中间一张卷耳的香案,上边却只放了一只玄黄色的小塔。 陈玄丘眉头一跳,这不会就是紫金红葫芦、羊脂玉净瓶,还有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吧。 陈玄丘有些不太相信,这等宝物,就随便摆在这里? 陈玄丘随意地又抬头看了一眼,藻井之下,悬挂着一盏宫灯。 灯内一团紫色火焰,映得室中通明。 陈玄丘识海之中,那困在虚空光照轮内的灵柩之火隐隐跳动起来,似乎不服气那八景宫灯的光芒四射。 陈玄丘顿时有些相信方才所见,真是传闻中那几件赫赫有名的宝贝了。 因为,他识海之中的灯神马善所控制的那盏灯,是他取自于燃灯道人的灵柩灯火。 天地之间,四盏灵灯,分别是元始圣人手中的玉虚琉璃灯、太上老子的八景宫灯、燃灯道人的灵柩灯,以及娲皇手中的宝莲灯。 若非同等档次的神灯大放光明,藏在他识海之中的灵柩灯,绝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所以…… 陈玄丘挪开了些,看了看屁股底下坐着的这张蒲团,这蒲团,不会就是风火蒲团吧? 陈玄丘这边东张西望,上看下看,玄都大法师却站在屏风后边,一脸的为难。 老师叫我多留他一阵儿,可是……和他说些什么呢?该以什么身份说话呢? 玄都百般纠结,悄悄探头看了看,陈玄丘左顾右盼的,也不喝茶、也不吃果,玄都大法师更郁闷了。 老师的好意,总不好辜负了的,他怎么就不喝上两口呢? 玄都大法师想了一想,便取出一柄芭蕉状的扇子来,趁着陈玄丘他顾之际,伸出手来,悄悄扇了一扇。 陈玄丘等了好一阵儿,还不见人来,心中有些烦躁起来。 他急于追赶娲皇,可是声息到了这里,他又进来耽搁了一阵儿,此时已经无法追索娲皇去处了。 那玄都大法师怎么还不出来?难不成,他是有意拖延我,为娲皇逃脱制造机会? 陈玄丘刚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徐风,飘来一阵茶香。 那茶香入鼻,登时烦躁之意尽去,颇有神清气爽之感,甚至脑海中许多对于大道参悟的还不甚明白的地方,都隐隐有些松动起来。 陈玄丘心中一动,这才看向桌上。 不料,这一眼望去,恰看见玉盘中那枚果子,一枚李子,上边竟有两个天道果纹形成的文字,仔细一看,赫然是“黄中”二字。 黄中? 黄中李! 陈玄丘大惊,急忙拿过那枚李子,凑到鼻端嗅了一口。 一股果子的甜香入鼻,瞬间只觉增加了怕不有千年修为。 这还是因为,陈玄丘已经处在三尸准圣境的瓶颈处,要想更进一步,最需要的是对于道的领悟,而修为上,他八大神兽元气合一,又是真武体术颠峰,修为已经浑厚无比。 这就如一片大海,再混进一条大河去,也看不出多少增加。 若是一个凡人,这黄中李嗅上一口,只要他的肉体凡胎承受得了那天地灵根的充溢仙气,立时就能晋入大罗初境。 果然是黄中李! 陈玄丘大喜,急忙凑到嗅端,就想咬上一口。 可是,牙齿都要啃下去了,陈玄丘突然又硬生生停住了。 陈玄丘想了一想,鬼鬼祟祟地左右一看,便将那枚“黄中李“塞进了自己的腰带,又摁了摁,然后端正坐好,佯装无事。 玄都大法师躲在屏风后面,把这一幕全都看在了眼里,唇角不禁抽搐了几下。 真是……没眼看了! 谁料,陈玄丘还不罢休,他又研究起那杯茶来。 陈玄丘看了嗅,嗅了看,然后双眼一亮,也不嫌烫,仰起脖子,牛嚼牡丹一般便灌了进去。 玄都大法师扶额,立即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 他怕再不出去,就看陈玄丘这样子,万一把持不住,再把他们家的宝贝也给揣走。 到时候彼此脸上难看,以后不好相见。 “呵呵,陈公子到了呀,玄都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玄都大法师打着哈哈就走了出来。 陈玄丘左手端着茶盏,右手食指刚把茶盏里的茶叶拨到嘴里。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喉头活动了一下,默默地将嘴里的茶叶嚼也不嚼地咽了下去,施施然起身,斯斯文文见礼道:“玄都前辈,后生小子冒昧叨扰,不胜惶恐!” 玄都大法师的目光从陈玄丘身边飞快地一溜,玉盘是空的,果核儿都没。茶杯也是空的,茶叶都没有。 这还是不胜惶恐,不然的话还想怎样?把八景宫给搬空么? …… 娲皇飞腾之上,穿上漫长的虚空,进入了三十四重天。 她没有停留,便继续向上飞去。 这里,是通天圣人的道场。 太上老子和元始圣人那是禁足,通天圣人可是囚禁。 而且,通天圣人正是因为封神之战才被囚禁,而打响封神第一枪的,却是她娲皇。 如果去寻通天圣人,不会有什么用,反而自取其辱。 太上圣人一向无为,看来是不愿意为了她去欠北阴道人人情了,那只好去寻元始圣人。 元始一向不如太上好说话,不过这种人恩怨分明,性情火爆,若能挑得他对陈玄丘不满…… 一想到通天圣人一直是扶持昊天天庭的,而封神榜更是他阐教立下,却被陈玄丘一手毁去。 娲皇忽然觉得,她就不该去太上老子那里自取其辱,就应该直接来寻元始圣人才对。 三十五重天上,清微天宫,玉清圣人元始正在讲道。 照理说,三清兄弟,该太上老子居于最高处。 不过,元始一向好胜要强,老子则是垂拱无为,再加上通天圣人尚未壮大截教之时,论起门下实力,以元始第一。 故而,元始便居了这最高天之下的第一层。 只是,封神大劫,阐教胜了,可这胜也是惨胜。 阐教把截教玩没了,却没西方二圣偷了家,对于弟子的挑选一向精益求精的元始圣人,十二金仙叛了四个,还搭了一个副教主燃灯。 实在是脸面无光啊。 而且,元始又被自己所信任的老师骗吃下陨圣丹,从此裹足不出。 一时间,心灰意识,从那以后,元始倒是不再高调了。 除了时不时召来弟子为他们讲解道法,元始再不理三界中事。 此时,元始正为弟子耐心讲解他对大道的理解。 对于广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灵宝大法师、玉鼎真人、道行天尊、清虚道德真君,乃至他以前不大看得上的黄龙真人,这位出则必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愈败愈勇的奇葩,他现在都慈祥的很。 毕竟,这都是经受住了考验,没有背叛他的人。 这时,娲皇进入了三十五重天。 娲皇甫一进入三十五重天,元始这边便已有所觉察。 他掐指一算,便停了讲道,朗声道:“今日,便宣讲至此,各自退下吧!” 众弟子见老师面有异色,不敢多问,纷纷应承,施礼退下,离开了清微天宫。 元始圣人高踞宝座之上,一双神目,便看向远方。 远方,一道倩影,正翩跹而来…… 第1205章 问道 清微天宫,元始圣人坦坐。 娲皇一路飞来,径入天宫,正看见坐于上首的元始圣人。 本是平起平坐的圣人,但如今圣位即将不保,又是有求于人,娲皇心中惴惴,对于元始圣人漠然枯坐,不曾起身相迎,竟然生不起一点不悦的感觉。 她强挤出一副笑脸,颔首道:“元始师兄,久违了。” 正常来说,元始圣人必然要问一句:“师妹缘何而来?” 娲皇就可以诉说难处,央他出头,再透露一些陈玄丘与北阴道人的暧昧关系,说说陈玄丘祸乱三界,毁掉阐教主持的封神榜、试图推翻阐教扶持的天庭的事,想来以元始的脾气,必定勃然而起,随她往幽冥世界一行。 就算北阴道人已经成了圣,面对性烈如火的元始之怒,除非不可做丝毫让步的最原则性问题,恐怕也得做些让步。 她已暗暗决定,只要找回元神,那就网开一面,只杀陈玄丘,不再干涉三界大局了。 实在是……太凶险了! 当年,阐截两教掺和了一个封神大劫,结果双双落得幽禁的下场,还被喂下了陨圣丹。 如果说,阐截两教面对着谁上封神榜的问题,不得不争,可她图什么? 找存在感么? 这一次的惊险,已经足以令她生惧了。 不料,元始只是点点头,却没问她因何而来。 元始圣人歪着头想了想,忽然道:“师妹,我自封神劫后,一直幽闭清微世界之中,常常思量几个问题,却不得答应。” 娲皇一呆,讶然道:“什么?” 元始圣人笑了笑,道:“师妹来的正好,你一向慧黠,或许,可以为我指点迷津。” 娲皇这边都要火烧屁股了,哪有闲心打听元始圣人有什么纠结之处。 再说了,他元始天尊从封神大劫想到现在都没想通,你问老娘,老娘能回答你个屁! 娲皇强忍不耐,陪笑道:“师兄的问题,可以先放一放,师妹此来……” 元始圣人自顾说道:“你说,圣人果位,是不是只能通过鸿蒙紫气来获得?” 娲皇一愣,但正有求于元始,却又不能不答,只好应道:“如果,多宝不曾得到过鸿蒙紫气,那么,成圣之途,显然不只一条。” 娲皇目光一闪,突又反问道:“师兄为何有此疑惑?其实,老师当年就曾说过,成圣之途,不只一条。借助鸿蒙紫气,奠定大道之基,只是一个方法。功德成圣,也是一途,以力成圣,从道理上,也是可以的,只是其途万险,成功的可能,几乎没有。” 元始唔了一声,缓缓道:“老师和我们,都是通过鸿蒙紫气,悟得大道,得证圣人果位。以老师所言,圣人,便是道之彼端。那么,你以为,我们哪个圣人,能是老师的对手?” 娲皇想了一想,答道:“老师是第一个证得圣人果位的修士,我等不及,也是寻常。” 元始缓缓点头,道:“老师比我等先证得大道不假,可是,我等自成圣至今,又过了无数岁月,修为可曾再有所进步?” 娲皇皱眉道:“圣人,即是道之终点……” 元始道:“若圣人即是终点,老师先到了一步,我等又经历了这无数岁月,也该到达老师的位置了吧?我们,到达了么?” 娲皇怔怔地道:“师兄是什么意思?” 元始微笑起来,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封神大劫,是老师提出来的,我三兄弟,却为此反目成仇。老师出面说和,叫我们杯酒泯恩仇,重归于好,而酒中,却是下了陨圣丹……” 元始天尊一双丹凤眼微微扬起,看向娲皇:“老师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只要有三位圣人联手,就能拥有反抗他的力量?” 娲皇惊的脸都白了,颤声道:“师兄,这等诛心之语,万万不可再讲。” 元始圣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成为圣人,只能通过鸿蒙紫气么?为何多宝那小子也成了圣?” “我们成道的鸿蒙紫气,与老师的鸿蒙紫气,真的完全一样吗?为何抵达了大道彼端,我们和老师的修为依旧有云泥之别?“ “师弟要重立地水火风,老师担心我们闯下大祸,却用骗我们饮下陨圣丹的方式,这是不是意味着,三个圣人联手,就足以对付他?他只能用这种办法,来约束我们?“ “老师说,圣人不死不灭。可那陨圣丹一旦发作,却可以让我们跌落圣人果位。而失去了圣位,便可以被杀死。所以,所谓的不死不灭,其实,并不是永恒,是么?“ 娲皇骇得浑身发抖,若非还有求于元始,她早捂住了耳朵,逃之夭夭。 这番话,太可怕了。 这是直指鸿钧,指责他包藏祸心、指塞他嫉贤妒能、利用手段堵塞三界任何追上他、超上他的可能;指责他视三界为私有,以众圣为走狗了。 道祖啊!那可是被众生奉为道之祖的人呐。 元始果然是三清兄弟中性情最火爆、性情乖戾、最不好相处的人, 他幽闭清微天宫这么久,就想了这么些大逆不道的东西? 娲皇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老师虽然正在与天合道,但是,这里是三十五重天啊。 这么近的距离,如果老师听到了这番对话怎么办? 娲皇脸色苍白地道:“师兄,你不要再说了。你被老师禁足,心中不满,一时过激之语,他老人家宽宏大量,一定不会在意的。相信……相信老师也只是想磨一磨你的性子,早晚取消禁令,还你自由。” 元始凝视着娲皇,忽然微微一笑:“老师说,天定圣人只有七位。我师兄说,七而盛,九而衰。所以,他虽不觉得,这是定数,却随缘了。 老师说,三定圣人,只有七位。我师弟说,为什么只有七位?为什么要由天定?他偏要截取那遁去的一,化不可能为可能。所以,他被幽禁,他的万仙来朝,也不复存在。“ 娲皇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你呢?“ 元始嘴角一翘,轻嗤了一声:“我?我只想抵达彼岸,追求最高的道。至于旁的,七也好,九也罢,哪怕出个十,又与我何干?“ 娲皇强笑道:“师兄这样想,很……很好。“ 元始抻了个懒腰,睨着娲皇道:“可是很奇怪呢,现在多宝成圣了,你却马上就要跌落圣位了。难不成老师说的天定圣人,七尊果位,才是真话?“ 娲皇变色道:“师兄已经看出来了?“ 元始道:“师弟逆天,下场颇惨。既然老师说,天定七尊圣人,而多宝却证得了果位,可见,你跌落圣位,亦是大道的意志,就不必再挣扎了。“ 娲皇一惊,纵身便起:“我去问道祖,老师是不是要换一个圣人!“ “何必!“ 元始一甩云袖,刚刚纵身而起的娲皇,便被他卷了下来。 娲皇惊怒,反手一掌拍向元始。 元始头顶陡然出现诸天庆云,披挂下来,挡住了娲皇这一掌。 然后,就见一件颜色古朴的神幡自天而降。 那幡色呈混沌,目力难辨,幡上,隐隐现出一个巨人持斧开天的图案,周围又有许多莫测高深之道纹。 盘古幡! 这幡子落下,娲皇一声悲鸣,便被镇压其下。 无尽威力倾压而下,压得娲皇又再度现了原形,人首蛇身,挣扎于盘古幡下,一如当日,被罗睺以弑神枪钉在灭世黑莲之上。 娲皇尖叫道:“元始,你要做什么?” 元始微笑道:“老师既然觉得,七这个数字这么吉利,我就留你七日,帮我想想,困扰我许多年的这些问题。七日之后,我便放你离开。” 娲皇快要气疯了:“你疯了,过了今日,我便失了圣位!我的圣位,是老师赐给我的,你敢剥夺我的圣位!” 元始飘然而起,施施然离去,空中只传来他袅袅的声音:“怎么会呢?跌落圣位,之后还有七七之期呢,如果如老师所言,圣人不死不灭、永恒不朽,那么,你一定能重返圣位的。我就是想知道,老师说的,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元始飘然而去,堂上,只有盘古幡,镇压着脸色惨淡的风里希…… …… 紫金堂上,藏了人家的黄中李,喝了人家的悟道神茶,陈玄丘便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急躁了。 只是,他虽不清楚娲皇马上就要跌落圣位,却知道娲皇现在修为大减,是对付这个强大对手的最好时机。 哪怕她不死不灭,也可以想办法困住她。 更何况,陈玄丘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圣人不死不灭? 他想试试,以他的方法,只要制住了一个圣人,能不能杀了他。 可现在却被玄都大法师强制留客,陈玄丘真的很无奈。 玄都大法师显然也看出了陈玄丘的心不在焉,便道:“玄都于占卜一道,尚有些许造诣。公子不必担心,你所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陈玄丘道:“大法师知道我在急切什么?” 玄都笑而不语,转而问道:“公子在三界中所为,玄都亦有所闻。今日请公子坐客,只想问一件事。公子若答了,你想寻的人,玄都愿指点她的去向。” 陈玄丘忙道:“大法师请问。” 玄都道:“你如今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私仇,亦或大义?” 陈玄丘道:“兼而有之。” 玄都道:“为何而反天?” 陈玄丘肃然道:“天庭以万物为刍狗,随意摆弄,随意牺牲。我从未因今日,我已不再是刍狗,便忘记曾为刍狗时的不愤与不公。” 刍狗,乃是当时用草扎成的狗,用作祭礼之用。 人对刍狗,只是利用而已,用完了就弃如弊履了。 然而,人是生灵,有智识、有感情,不是无知无识的刍狗。 而成就大神通者眼中,又何曾把人类当成一个生命?看成蝼蚁,都看是高看一眼了。 玄都沉吟道:“可是,你换一个天庭,又如何呢?修士,可万载常存,可移山填海,哪怕他曾经是个人类,当他拥有如此神通之后,你也很难再把他当成一个平凡的人类来看待了。 所以,你哪怕换一个天庭,又能改变什么呢?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也没有绝对的平等,一定会有上下尊卑,一定也会有我多你少,如之奈何?就算没有天界修士,凡人有王与凡人的民,也是不一样的啊。“ 陈玄丘思索了一下,道:“我本不相信绝对的公平与平等,如果它真的存在了,那也会变成另一种不公平、不平等,对那些优秀的、卓越的、贡献与付出更多的人的不公正! 因为,个体各有不同,这就注定了付出与得到,不可能相同。但是,万物轮转,总有一个极限,总有一个平衡。凡人的王,当他所掌握的天下,渐渐达到一个极限,那些凡人,就可以群起而反之,再重新进入一个平衡。 当事情到达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时,他们至少还有希望,去重新调整已经畸形的世界。然而,修士的存在,使其完全不存在了,一方掌握的力量,已经大到完全可以左右另一方的生死,而另一方完全不存在任何反抗的可能,那就不是凡人之王与凡人的区别,而是凡人与猪狗的区别!” 玄都大法师沉思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陈玄丘,道:“所以呢?你纵然成功推翻了天庭,还是改变不了这一切。高高在上者,依旧高高在上,依旧拥有掌控另一智慧生命群体的绝对力量,永远不可能被颠覆,又有何用?” 这一回,陈玄丘也沉思了许久,然后缓缓答道:“那么,也许就是,盘创造的这个世界,错了。从人神混居,到人神分居,还不够!” 玄都道:“那还能怎么做?” 陈玄丘道:“让人神,永久的分离。让人间,进入末法时代,无法时代。让神灵的,归神灵,让人类的,归人类!” 玄都大法师思索良久,缓缓摇头:“依旧不是最完美的办法。” 陈玄丘道:“我觉得,完美、永恒、不朽这些东西,与绝对的公正与平等一样,也是不存在呢。每一次努力,都让它更接近完美,那就很完美了。” 玄都大法师缓缓点头:“玄都受教了!” 他慢慢站起身,微笑道:“风里希,今在清微天宫处。公子可以前去一看。但玄都以为,公子可以暂且置之不理。接近完美,已经很完美了。脚下的路,总要一步一步,才能走出来的!” 第1206章 傲娇的元始 陈玄丘直往三十五重天上飞去,经过三十四重天时,他也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通天圣人的道场。 禹余天上清境,远处一片元黄之色,隐现宫阙处处。 陈玄丘的心情很奇异,如果自己就是那个他,那么,那处道场里,还有他么?亦或另有一个他? 他没敢过去,很难形容的心境,近乡情怯? 或许,是怕否定了自己,又惑是确定了自己,总之,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他目前的状况上,他不敢把自己与那通天圣人真个挂靠在一起。 陈玄丘扶摇直上,眼看着那片元黄之色覆盖的殿宇在视界里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然后,他便来到了清微天,玉清境。 清微天宫,元始道场。 瑞兽迎门,仙鹤翩跹,一派祥和安静气氛。 只是,到了那门前,却不见一个童子门人。 大门洞开着,似乎任人出入。 陈玄丘到了门前,却是陡然停住。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到了脾气最好的太上圣人处,他尚且不敢擅进,何况是脾气一向不大好的元始圣人处。 不过,谁家大门这么敞着? 这……明显是叫他进去啊。 然而,如果是叫他进去,为何连个门下童子都没有? 你就不说请我喝悟道神茶、吃黄中李,这连个门童都没有,我到底要不要进呢?如果我不告而入,他突然跟我翻脸怎么办? 陈玄丘这厢好不纠结。 当真有些进退两难了。 …… 清微天宫后边一间静室内。 桌上铺放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看起来极是轻薄,但只是放在那里,就极具质感,似乎,薄轻不假,却并不算轻。 而在旁边,还有一个玉石的架子。 架子上放着一个乳白色的玉梭。 元始天尊盘坐在桌前,目光凝视着面前那件纱衣。 他的目中透出两道丝线般的神芒,两道神芒交错,一经一纬,正在织着那妙衣的袖沿儿。 这是真正的天衣,不用针线,以目芒织就,毫无任何剪裁的痕迹。 三清兄弟,大师兄老子擅长炼丹,他炼的仙丹,功参造化,可活死人、肉白骨、白日飞升。 小师弟通天,则擅长布阵。九曲黄河阵、万仙阵、诛仙阵,俱皆出自于他的手笔,圣人见了也要头痛。 而这二师弟元始,便擅长炼器了。他门下弟子所用的许多法宝,都是他亲手炼制。 在他旁边,侍立着一个白衣童子。 白衣童子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眉清目秀,与无名的精致眉眼倒有些相似。 这个童子,可没人敢小瞧了他,便是十二金仙这等亲传弟子见了他,也是执礼甚恭,虽然,他称十二金仙为师叔,只是,他却并没有师父,他是由元始天尊亲自调教的。 他是白鹤童子。 论修为,他比十二金仙,只强不弱。 白鹤童子怀里抱着的,却不是一柄拂尘,而是一件晶莹剔透的白玉如意,正是元始圣人的三宝玉如意。 元始圣人以目光化无形为有形,凝炼这件天衣,似乎十分耗费神念。 纵然他是圣人之躯,这最后一部分袖口只剩下不到两圈,终于织造完后,也是脸色苍白,鼻息粗重,停下来微微阖目,端起几上一碗琼浆,呷了一口,这才调息吐纳。 一旁白鹤童子这才道:“师祖,那人在宫前踟蹰,进也不进,退也不退,要不要弟子去招呼一声?” 元始圣人把白眼一翻,冷哼道:“他爱进不进,理他作甚?” 白鹤童子追随元始圣人太久了,对他的性情再了解不过,瞧他如此傲娇,忍不住想笑。 却又知道自家这位大老爷好面子的很,这要真个笑出来,少不得一顿打,连忙忍住,咳嗽一声,道:“是!那就由他自作决断。” 元始圣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伸手拿起那只光润美丽的玉梭把玩了一下,上边有极细微的道纹,密密麻麻,繁复无比。 只是纹路极浅,又与美玉一色,不拿近了,却也看不出来。 元始圣人抚摸了一下那玉梭,不屑地道:“鲲鹏的两片羽毛,有什么了不起了?速度慢得老牛拉破车一般! 还有那诅咒魔铠,铠甲,就该是用来防御的,加那么点诅咒效果有个屁用,谁跟你动手会打个千招、万招,等你慢慢削弱他的力量?垃圾!一身的垃圾,也好意思四处招摇!“ 他撇着嘴,把那玉梭向白鹤童子一递“这御光神梭和这袭无缝天衣,你且拿去。等他进宫来,便赠予他,免得被人说我比大师兄小气。” 白鹤童子连忙把三宝玉如意往腰带上一插,双手接过白玉梭子,对这两件宝贝,似是极为垂涎,忍不住请示道:“若他不进宫来,这宝贝如何处置?” 元始圣人勃然大怒:“他若不肯进门,便是没那个缘份。把天衣用盘古幡割碎了,把梭子用玉如意砸碎了,谁稀罕送他东西。” 一瞧圣人火冒三丈,白鹤童子连忙应着,接好那御光神梭,抱起那无缝天衣,一溜烟儿地便跑了出去。 …… 堂堂圣人,没理由对我摆空城计,又或者故意请君入瓮吧? 再想到之前对他甚是礼遇的玄都大法师为他指的路,也没道理故意误导他进险境, 陈玄丘的心就踏实下来。 他先整理了一下衣衫,高声道:“后学陈玄丘,追索一个对头,要冒昧入宫一探,还请圣人勿怪。” 等了一等,没有声息,陈玄丘把心一横,就走了进去。 圣人府邸,陈玄丘有些不敢造次。 其实,他在娲皇宫中出现时,也没这么胆小。 不过,那是已经摆明车马是对头了,怕有何用?你跪下磕头,她也不会放过你。 而元始这边,双方一直无怨无仇的,他可不想无端再结一个仇家。 任是谁,一下子得罪了两个圣人的话,只怕不管是西方二圣,还是北阴大帝,都不愿意替他出头了。 陈玄丘一步步走上殿去,赫然就看见,人首蛇身的娲皇,正瘫软在地上,身上立着一根幡子,那幡杆儿尾部有一个铁鐏,如同一个短的枪刃,正钉在蛇尾上,而娲皇瘫软在地,竟推不动那幡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 娲皇双目微闭,面色惨淡,忽然听见脚步声响,抬头一看,顿时激动地道:“是你!陈玄丘!” 陈玄丘看看娲皇这等凄惨模样,一时有些惊讶,她这是……被元始圣人定在了这里? 娲皇激动地道:“陈玄丘,你快拔下盘古幡,放了本座。只要你肯帮我,本座答应你,从此不再与你做对,还帮你对付天庭。” 陈玄丘退了一步,眯起眼睛道:“是元始圣人把你钉在这里的?” 娲皇道:“快放了我,有本座帮你,你便是要推翻天庭,你来做天帝,本座也支持你。” 陈玄丘摇了摇头:“圣人面前,我只不过是只蝼蚁,哪有胆量,从圣人手下救人?” 娲皇气极败坏,喝道:“简直放屁!本座是圣人,你还不是敢向本座递剑!” 陈玄丘笑道:“蝼蚁尚且贪生,狗急也要跳墙,娘娘既然要插手三界之事,欺上头来,玄丘虽然不值一提,也要奋起反抗了。” 娲皇咬牙切齿一阵,终于放下风度,央求道:“陈玄丘,本座是圣人,不死不灭之身,难道你就不怕本座终有一日脱困,再去寻你的麻烦?只要你现在出手救我,咱们的旧账,一笔勾销,而且本座以后,一定全力支持你。” 陈玄丘摊手道:“我若救你,就是冒犯了元始圣人。为了化敌为友,去把一位本非敌人的圣人变成敌人,我会那么蠢吗?”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 白鹤童子刻意加重了脚步,从侧厢走了过来。 陈玄丘连忙见礼:“这位仙童,在下……” 白鹤童子貌似不经意地侧了侧身,正避过他的施礼,笑吟吟地打断了他的话。 “陈公子?我家师祖,已经算到公子会来,故命白鹤在此相候。” 陈玄丘一惊,原来这个童子,就是在封神之劫中,战绩比之十二金仙还要高上几分的那个白鹤。 白鹤童子看了眼被钉在盘古幡下的娲皇,对陈玄丘道:“圣人乃不死不灭之身,白鹤便是把她交给公子,只怕公子也没有好办法来对付她。她得罪了我家主人,被镇压于此,于公子而言,未尝不是最好的结局。公子已经见过了她的下场,应该可以放心了。” 娲皇跟三清,关系确实一般,但是也没恶劣到这种地步吧? 娲皇做了什么? 陈玄丘满腹疑惑,不过,他并不怀疑白鹤童子的话。 元始圣人,实在没必要对他用手段,实力差距太大了。 陈玄丘只能道:“圣人打算困她多久?” 既然两位圣人另有恩怨,那就不是他能参与的了,他能问的,也只能是问问元始圣人打算困娲皇多久,以便有个准备。 白鹤童子却并没有提及娲皇即将失去圣位之事,而是微笑上前,手中捧着一件薄如蝉翼的无缝天衣,叠好的天衣之上,还放着一柄玉梭。 白鹤童子微笑道:“大老爷的贵客,也就是我家师祖的贵客。我家师祖特意命白鹤奉上这两件礼物,公子有了它,不管她何时脱困,都不必怕了。” 陈玄丘看看那如果贴身穿着,一定春光乍泄的薄纱,茫茫然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白鹤童子一本正经地道:“有了它,想死,很难!” 第1207章 无奈的毗摩 陈玄丘全神戒备进了清微天宫,迷迷糊糊的又出了清微天宫。 看看手里捧着的东西,他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 回想了一下,自己在离恨天和清微天分别受到的款待,陈玄丘对于那个不敢思及的身份,更加确定了几分。 北阴道人和平心娘娘,对他的态度都有些特别。 固然,他与冥后蒲儿有关系,对孟婆庄的巫族也有恩,但这些,真值得北阴道人和平心娘娘对他另眼相看? 太上圣人和元始圣人如今的态度,更加的不可思议。 除非他的身份特殊,而且他正在做的事,对这几位来说,也有着特殊的意义,否则断然不至于此。 所以……我是被他们利用了么? 陈玄丘脑洞大开地想,忽又自失地一笑,怎么可能,所有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他正在走一条前人从未曾走过的路,也许,那几位即将走到尽头,还有已经走到尽头的人,都想知道,他选择的这条新路,能够走多远吧。 坚定了自己的心志之后,陈玄丘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所捧的礼物。 那件轻纱……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穿,是可以套在衣服外边,还是贴身穿着。 贴身穿的话,似乎太风骚了些,只怕比之定光欢喜佛的形象还要难堪一些。 陈玄丘先把它藏进了纳戒,随手又举起那枚玉梭。 手指抚上去,一道道大道信息,便流转入他的脑海之中。 陈玄丘感应到这御光神梭的用法,不用得眉头一挑…… 若依说明,它的速度,竟远远超越遁术第一神通“金乌化虹”,较之圣人的无距,也差不了太多。 难怪那白鹤童子说,得了此宝,想死都难。 有了这样的利器,逃起命来,就算圣人想追杀,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陈玄丘依照所接收的使用方法,念动口诀,将玉梭向面前一抛,立时化作冲浪板大小。 陈玄丘向前一步,踏于“冲浪板”上,心念只一动,登时身化流光,“呼”地一声,就消失了踪影。 陈玄丘本想试一试它是否真如所说那般快速,然后再了解一下那无缝天衣,却不想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他脑海中刚刚想到“回冥界去”,那玉梭便载着他,化作一道光,穿越三十五重天,穿越人间大地,穿入幽冥界中…… 御光神梭,竟然拥有光一般的速度。 第七层地狱,东华帝君、七音染、小冥王站在一起,对面,婆雅和萝茜陀、毗摩芷多罗三位阿修罗女王站在一起,小冥王和毗摩芷多罗正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一旁,冥河老祖百无聊赖地坐在业火红莲之上掏着耳朵,绮姹蒂千莎膝上横着“鬼怖”杖,头顶高悬摩尼珠,正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还有完没完了?你们再争不出个结果,老夫便先走了。老夫孤家寡人一个,独自上去,总没什么关系吧?” 小冥王乜了冥河老祖一眼,道:“阁下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居然敢说孤家寡人?” 冥河老祖耸肩,道:“老夫的身外化身,也作数么?” 小冥王冷笑道:“阁下若将四亿八千万颗血神子撒遍幽冥大地,本王便是尽起阴兵鬼卒,只怕都捉不过来。” 冥河老祖嘿嘿笑道:“冥王陛下过谦了,有北阴道人的幽冥书三册,便抵得过老夫的四亿八千万血神子。老夫不会在冥界闹事的,只想借道出去罢了。” 小冥王道:“你们要去哪,是否还要回来,经我冥界几次,是否要在我冥界驻足,若在我冥界驻足,应当定下什么规矩,这些须得定下规矩,签定幽冥契约,否则,本王要为幽冥世界着想,绝不放开出口。” 毗摩芷多罗怒道:“罗哩罗嗦,哪有那许多的规矩。我们阿修罗古神一族,想去哪就去哪,需要向你报备审请,需要与你签定幽冥契约?” 小冥王寸步不让,道:“即是从我幽冥界借道,便需遵守我幽冥界的规矩。“ 冥河老祖不耐烦道:“你这小辈,蹬鼻子上脸,把北阴道人叫来,老夫跟他谈。“ 小冥王可不敢告诉他,自己的师父闭了死关,便昂然道:“幽冥界一切事务,师尊俱都交与荼蜗负责了,本王做得了主!” 双方正说着,面前一道白光,嗖地一下,就冲进了弥漫了血海之水的第八层地狱。 小冥王和对面的毗摩芷多罗站得最近,相隔只有十余丈距离,那白光过处,带起一阵劲风,吹得二人面皮子都有些变形了。 东华帝君和冥河老祖双双一愣,连他们一时不察,都未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 仿佛,就是一道光,那道光从他们面前穿射而过,射进了幽冥血海。 众人不约而同,向那血海之上看去。 就见血海一涌,从中跃出一朵黑莲来,陈玄丘坐于灭世黑莲之上,从那血海之中飞升了上来。 七音染惊道:“小丘丘,你怎么从下面……” 她看看头顶,又低头看看正冉冉上升的陈玄丘,愕然道:“刚才那道光是你?” 陈玄丘笑吟吟的,他已经知道了这御光神梭的厉害,它真的拥有光一般的速度,从此后三界任他纵横,几乎赶得上圣人的无距境界,这对他的帮助可太大了,因此心情甚好。 陈玄丘满面春风地道:“刚刚下来的急了些,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毗摩芷多罗愤愤地道:“东王,你这位朋友,这是把我阿修罗一族当成他的下属了?我们出去之后要去哪里,需要先报与他知道,获得他的允许,我们回不回来,也要报备于他,我们……“ 陈玄丘道:“貌似,也没什么问题啊。如果,有人要从我阿修罗地境借道通过,而且通过的人,不是行旅、不是商贾,而是浩浩荡荡的虎狼之师,你会同意?“ 陈玄丘又转向冥河老祖:“还是老祖你会同意?“ 冥河老祖见了修为不在他之下,手中弑神枪对他还有克制效果的陈玄丘,之前居高临下的态度顿时一扫而空。 冥河老祖道:“那你认为该如何?” 陈玄丘道:“血河出入三界的道路,本不是冥界。只不过,幽冥血河,做为幽冥世界出现前,承载亡魂之所,之间有这条秘道相连罢了。既然我们要从幽冥世界借道,那么答应幽冥之主的条件,给他一些承诺,又有什么不可?” 毗摩芷多罗怒道:“我阿修罗一族,战天斗地,何曾如此卑躬屈膝?我们已经打到了这里,他不让路,我们便打出去,先占了冥界,再杀去人间,何必向他低头?“ 陈玄丘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如果你集结族人,离开冥界的目的,只是到处结仇、到处打仗,那你还是回去血海吧。“ 毗摩芷多罗怒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身为东王,你竟不愿为阿修罗族一战?“ 陈玄丘道:“我答应过,要为阿修罗古神一族,寻觅一方净土,让他们能在最适宜他们的地方繁衍生息,而不是让他们做无谓的牺牲。“ 毗摩芷多罗喝道:“何谓无谓的牺牲?” 陈玄丘道:“幽冥大地,是亡灵生活的土地。这里,适合阿修罗古神一族生存么?如果不适合,我们也可以从这里离开,我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与幽冥主人爆发一场大战,牺牲无数战士?只因为,你不想签订一纸契约?” 毗摩芷多罗顿时语塞。 陈玄丘正色道:“做为古神一族,阿修罗何以落得今日境地,被逼进幽冥血海这种地方?前车之鉴,还不清醒吗? 国虽大,好战必亡。你是一个部落之王,要有比普通的阿修罗族战士更清醒的头脑,该打的仗,必须打。不必要的仗,为了意气而打? 何为王?三横者,天、地、人也。一竖以贯之。上知天之道,下知地之理,内得民之心,外知敌之情,见胜而战,弗见而诤,此方为王者。否则,不配为王!” 陈玄丘一番话声严色厉,简直是把毗摩芷多罗“当孙子”训了。 偏生这番话检讨古今,结合阿修罗一族经历,体恤阿修罗一族子民,叫毗摩芷多罗无言以对。 鬼王焰两眼放光,悄悄凑上来,扯了扯七音染的衣袖,扒着她的耳朵小声道:“你男人好厉害喔,人家听得腿儿都软了,直想给他跪下怎么办?” 婆雅和萝茜陀早听得两眼湿润得快要滴出水儿来,望着陈玄丘,好不崇拜。 其实,阿修罗一族从太古年间传承下来的选取领袖的办法,早就过时了。 在当初天地万物皆为初生,整个世界都没那么复杂,生灵的世界,就是简单的生存的问题,他们这样的制度原也无妨。 可是,因为他们天性好战,这个强大的古神一族,率先退出了历史舞台。 在幽冥血海那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他们这种古老的制度,才得以延续下来,如果依旧生活在外面的世界,早就不得不因时因势而变了。 尽管如此,当年罗睺王的事,还是给了他们很大的精神冲击。 因为没有外部压力的原因,这种古老而简单、充满弊端的制度依旧保留着,可是人心思变,阿修罗族内部,许多人对此也早已不以为然了。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没有动力去这么做。 偌大一片血海,没有内外的危机,也没有内外的利益,根本没什么好争的。 现在不同了,他们要离开幽冥血海,为族群寻找一片环境不那么恶劣的天地。 他们只能从别人手中虎口谋食,赢了自然好说,失败了,可能就得丢下大量的亡者,再逃回幽冥血海。 他们有了危机,也有了利益诉求,所以陈玄丘这番话一下子就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毗摩芷多罗正有些气愤于萝茜陀和婆雅的不争气,叫这男王出了风头,忽然瞥见自己部落的几员大将,竟也一脸信服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凛,难道……我真的错了? 陈玄丘见毗摩芷多罗竟难得地沉默下来,没再跟他喊打喊杀的,倒是有些意外。 他深深瞥了毗摩芷多罗一眼,对东华帝君和小冥王道:“前辈,荼蜗贤弟,借一步说话,这些事,我来与你们商议!” 毗摩芷多罗就坡下驴,气咻咻地走到不远处,一屁股坐到一块岩石上,拄着修罗刀,恨恨地道:“哼!我看你能商量出个什么花儿来!” 毗摩芷多罗手下几员大将凑近了她去,心腹大将青螭低声道:“我王,北王和南王对东王都很支持呢,这情形与当年的罗睺王可是大不相同。我王还该改变一些策略,否则,我西王部落,恐怕要重蹈当年东王部落的下场了。“ 毗摩芷多罗听得气往上冲,有心辩驳,可是仔细想想,这陈玄丘她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只怕今后只能被他压着,怎么挣扎也没用处,不禁气苦不已。 第1208章 赤裎相见 陈玄丘与小冥王进行了一番磋商,事关冥界,东华帝君旁听,相当于是个保人了。 陈玄丘一番言语,小冥王还是听得进去的,更何况陈玄丘的考虑,已经充分照顾到了冥王对于冥界的担忧。 二人商议停当,便重新回到众人面前。 气咻咻地坐在一旁运气的毗摩芷多罗也迈动一双悠长的大腿走过来。 她倒想听听,陈玄丘商量了个什么能让各方满意的结果出来。 陈玄丘道:“我与冥王陛下一番商议,幽冥血海欲借道幽冥地府,须得签订以下条件。第一……” 陈玄丘看了看冥河老祖与三位修罗女王:“冥河老祖与阿修罗部,借道幽冥界离开后,唯有一个去处,便是天界,不得依仗本领,骚扰人界。” 冥河老祖修的是杀道,自称要杀天杀地杀众生,虽然怎么听都有点中二,但他自己却一直认为这条路是走得通的。 如今听说不许他去人间界,冥河老祖顿时不满起来,不过他还想听听还有什么条件,所以倒没有即时反驳,只是冷嘲了一句:“想不到幽冥之王,对于人间界,竟是如此的庇护。” 陈玄丘淡淡地道:“这一条,是我加上的!” 冥河老祖和三位阿修罗女王都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们不太明白陈玄丘对人间界的维护从何而来。 就算他曾经是个人类,从他修成仙人之体时,便也超脱了人族之上了啊,何必还将弱小的人族视为亲族? 陈玄丘道:“第二条,由冥王陛下,划定出入幽冥界的路线,每日出去的人数,不得超过一千万,以方便阴兵鬼卒予以管理。且,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冥王陛下随时可以下令切断通道。” 毗摩芷多罗问道:“什么叫意外情况?” 小冥王道:“自然是约束你等不得在我冥界惹是生非,又或擅自离开划定区域,游荡冥界的一些章程,以及,一旦引起外界修士攻击等特殊情况。这些,本王会制定一些具体的章程,但凡触及其中一条,本王便有权切断通道。” 冥河老祖阴沉沉地道:“还有么?” 小冥王道:“于我冥界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一条了。” 冥河老祖放声大笑:“老夫诞生于幽冥血海,彼时,北阴道人还未探索幽冥界,你这冥王,更不知身在何处。老夫纵横三界不知道多少时光了,便是西方二圣联手,也奈何不了老夫,如今反要形同人犯,受你挟制?可笑!” 冥河老祖又瞟了阿修罗三女王一眼,煽动道:“阿修罗一族是比巫族诞生更早的种族,龙凤大劫前,便已声动洪荒的太古神族,如今却要乖乖服从于幽冥地府?传扬出去,可不叫三界笑话!如今幽冥血海与幽冥地府的通道已开,有老夫四亿八千万血神子,有阿修罗族近亿不死勇士,什么强大的敌人,不能摧枯拉朽,真要如此仰人鼻息么?” 陈玄丘心中一动,忽然察觉到冥河老祖此举,不像是为了要如何体面地离开而节外生枝,倒像是要故意在修罗三女王心中埋一根钉子。 就像当年他离间当时的修罗三女王与罗睺的关系一样。 到时候,面对处处掣肘的修罗三女王,他该如何?岂不是如同金乌十太子面对应龙天妃一般的处境? 这种内部矛盾,很难通过打打杀杀来解决的。 而且,他也不能采取长期融合,加深理解的办法来争取修罗三女王。 因为,一则是时间上来不及。 二来,则是因为由于阿修罗族一直以来的男卑女尊习俗,修罗三女王心理上对他本就有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 他若低眉敛目,以诚意争取,不可能得到她们的理解与融洽,反而会让她们变本加厉。 软的也不行,硬的也不行,难道就任由冥河老祖挑唆? 一次挑唆不成,两次挑唆不成,这样的情况多了,自己这位东王,却终是难免要重蹈罗睺的下场了。 想到这里,陈玄丘凌厉的目光,顿时投注在了冥河老祖身上。 陈玄丘森然道:“老祖与我阿修罗一族,休戚与共,乃是盟友。但是,盟友之间,也要分个主次,否则一旦离开幽冥血海,面对天界复杂情形,而令出多门,又或老祖你仍旧我行我素,势必连累我阿修罗族。” 论智慧,天狐一族又弱于谁了? 而人情世故方面,又有谁比得了人族。 陈玄丘此刻一口一个“我阿修罗族”,这就很容易引起阿修罗族的共鸣,下意识地与他站在一起了。 冥河老祖乜视着陈玄丘,冷笑道:“一直以为,阿修罗族就是附庸于本老祖,怎么,你还打算变一变规矩?” 陈玄丘微笑颔首:“不错!我阿修罗族有亿万之众,而你冥河老祖,只有孤身一人。无论怎么算,都该由我阿修罗族做主!” 自从阿修罗族借幽冥血海寄身,便是依附于冥河老祖,待阿修罗族第一勇士罗睺死后,阿修罗族更是渐渐变成了冥河老祖的附庸。 什么时候,敢有一个阿修罗族敢大言不惭地告诉冥河老祖,从此,你要服从于我? 陈玄丘这番话,不仅让众多的阿修族人错愕激动,也让他们有些忐忑。 真的,可以让冥河老祖低头么? 冥河老祖激怒狂笑:“你阿修罗族近亿子民,老夫却有四亿八……” 陈玄丘截口道:“不要动辄就把你的四亿八千万血神子挂在嘴上了,说是身外化身,都是抬举了它们。除了能让你迅速转换元神,保你性命,任何一个血神子,都很难说是一个有灵识的个体生命。” 冥河老祖半边骷髅似的面孔都激动地扭曲了起来,气得肺都要炸了。 可是此时在场的东华帝君、小冥王、地藏等,哪个不是三界里一等一的高手,关于血神子的本质,确如陈玄丘所言,他也反驳不得。 冥河老祖只能傲然辩驳道:“老夫纵只一人,也抵得万马千军。“ 陈玄丘道:“陈某身为阿修罗族东王,也只一人,可以轻易击败阁下,抵不抵得你的‘万马千军’?“ 冥河老祖怒极反笑,道:“陈玄丘,休要大言不惭,你我最多半斤八两,竟敢妄言击败老夫?” 陈玄丘叹了口气,对东华帝君和小冥王等人颔首道:“让诸位见笑了,不过,出去之后,谁做主,如今还真要定下一个章法来,要不然,只怕妖族应龙之事,就得在我阿修罗族重演了。” 东华帝君面对冥河老祖这种太古年间的绝世大魔头,也不敢言胜,虽知儿子如今了得,却也颇为担心,便以神念传音道:“老魔头凶威赫赫,不可小觑,不要轻易言战啊。“ 陈玄丘也以神念传音道:“前辈放心,晚辈有信心,击败他!“ 在这么近的距离用神念传音,冥河老祖隐隐感觉得了波动之力,忍不住冷笑道:“鬼鬼祟祟说些什么,难不成你想一拥而上,群殴老夫?“ 陈玄丘蓦然升起了身子,脚下灭世黑莲出现,将他托起,冉冉上升。 “冥河老祖,今日你我,便一战分高下。败者,便须服从于对方,你可愿意?“ 冥河老祖被挤兑到了这种地步,如何还能推辞。 心中一想,你有灭世黑莲和弑神枪,老夫也有业火红莲和阿鼻、元屠两口神剑应对。 修为上,你比我略胜一筹,但要打败我,却是难上加难。再者,我还有四亿八千万血神子相助,有无穷血海之力汲取,真要耗起来,只怕你反要落了下风。 今日就当众杀一杀你的锐气! 只要你败了,不但要从此甘心服从于我。而且,你当众受辱,老夫再离间你阿修罗四王的关系,也更容易些。 想到这里,冥河老祖脚下蓦然现出业火红莲,掌中现出阿鼻元屠双剑,气势汹汹便追了上去。 陈玄丘升至高处,是为了避免伤及那些普通的阴兵鬼卒和阿修罗战士。 修为高的自然不怕这些,东华帝君、小冥王、七音染、绮姹蒂千莎等纷纷跃起,飞向空中。 陈玄丘率先飞向上空时,已经趁着众人皆在其下,视线难及,悄悄取出那无缝天衣,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发现那御光神梭拥有光一般的速度之后,陈玄丘惊喜若狂。 第一次没有控制好力道,方才他一头扎进了血海,却没有马上出来,而是取出无缝天衣,兴奋地研究了一下。 手指轻轻抚上那天衣道纹,无数玄奥信息已经涌入识海,如今他已知道这天衣的用法了。 他现在正好拿冥河老祖试试刀,看看这无缝天衣,是否真有如此奇效。 不过,这天衣……确实是要贴身穿着。 因此,陈玄丘取出天衣的同时,就已除去了本来的衣着。 女子若穿这样一袭半透明的轻纱,胴体曲线若隐若现,便是无比的诱惑。 男子若穿这样一袭半透明的轻纱,哪怕他身材再好,都只会给人一种“辣眼睛”的感觉。 幸好那轻纱着身,立即散发出朦朦月光一般柔和的光芒,整个人都像变成了一个发光体,变成了一个月光男孩,所有要害之处,显现的都是柔和白光的轮廓,陈玄丘这才放下心来。 而随之,东华帝君等人便追了上来,一眼看见陈玄丘,顿时错愕不已。 虽然身上看不清什么,不过谁都能看得出,这位已经是脱光了呀,只是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在身上笼罩了一层光。 这是干什么! 使美男计么? 冥河老祖竟有这般癖好? 七音染、鬼王焰轻啐了一口,面红耳赤,不过倒没影响她们不错眼珠地上下扫瞄,似乎想钻透那层月光似的,尤其是鬼王焰,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绮姹蒂千莎定力深厚,早已勘破男女、生死之关,虽然有些不自在,却也只是错开了目光,并没有太过局促的表现。 婆雅、萝茜陀和毗摩芷多罗的神态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那一双双眼睛跟小刷子似的,从上刷到下,从下刷到上,陈玄丘真怕她们脱口喊出“坐下吧”或者“换一批”。 堂堂圣人,这是搞的什么鬼! 陈玄丘心想,如果这无缝天衣不能如那道纹所示一般神奇,助我打败冥河老祖,那我今天可亏大发了! 第1209章 至尊修罗 陈玄丘周身散发着莹莹月光,望着对面的冥河老祖,说道:“老祖辈份崇高,贵为血河之主,想必是重然诺的英雄,今日你若败了,可愿依附、附庸于我阿修罗族?我阿修罗族亦不会亏待了老祖……” 陈玄丘眼珠一转,道:“尊老祖为第一客卿,如何?” 冥河老祖哈哈大笑:“好啊!待老夫赢了,也不会亏待了你,便尊你为第一客卿!” 一语未了,冥河老祖挺元屠神剑,便向陈玄丘当胸刺来。 陈玄丘手中弑神枪连连挥动,一道道玄奥道纹在空中挥划而成。 那玄奥道纹,组成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又由一个个金色符文,构成一道金色光幕,横在陈玄丘与冥河老祖中间。 “喝!区区符墙一道,挡得住老夫?” 冥河老祖手中阿鼻、元屠双剑,运转如飞,签到幕碎,一道道金色光幕随之碎裂。 但是挥出一道道符文之后,陈玄丘就已开始运转玄功。 貔貅吞天,望空咆哮。 腾蛇不死,蜿转如龙。 狰狞暴击,饕餮巨口,玄武如磐,睚眦必报、凤鸣于空…… 七神兽一一列阵于空,不是一个个出现,再一个个隐没,而是每一个神兽形象,跃现于空时,都陡然定在了那里。 然后,陈玄丘自己,陡然化作了一只长尾似极光般美丽的九尾天狐。 九道极光般的长尾摇曳于空,空中一只只神兽,仿佛受到了召唤,一一投附下来,落在九尾天狐的身上。 陈玄丘本来只能以七大神兽纷纷加持的异能,强大自己的身躯。 但是无缝天衣在身,陈玄丘此刻的身体,便宛如无漏之身。 他身上每附加一个神兽元气,那几欲爆裂的神躯,都被那无缝天衣裹附着,无法逸散。 陈玄丘周身鼓荡的真气,宛如化作了混沌元气,难怪身上不能再穿附其他的衣服,陈玄丘身上一切外物,包括那“价值连城”玉锁,七音染的那枚纳戒,还有紫金葫芦,都已离开了他的神体。 幸好陈玄丘已经知道这无缝天衣的效果,虚空光照轮适时出现。 这本是脱胎于他识海的法宝,是九尾天狐一族的异能,与他浑然一体,能够抵抗那周身激荡的混沌之气。 由这虚空光照轮中间的虚空灵柩灯,暂且收纳了这几件宝物,方才避免有所损伤。 貔貅、腾蛇、狰、饕餮、玄武、睚眦、凤凰…… 当那神凤展翅,亦一头扎下,冲进陈玄丘的体内,无缝天衣将七大神兽的元力,牢牢锁死在陈玄丘的本体之内。 八种神兽元力,左冲右突,无处可去。 陈玄丘的肉身强度,早已等同于圣人,只是修为境界,未臻圣人之境。 而如今有这无缝天衣,强行将他的肉身营造成无漏之身,那八大神兽元力,最终在陈玄丘真武之气的调和运转之下,被迫混元如一…… “轰~~~” 陈玄丘体内,突然传出一声轰鸣,周身爆发出太阳一般璀璨的光辉。 一道道神焰光芒烁烁不定,化作燃烧不殆的神焰,笼罩着他的周身。 陈玄丘脑后一道清濛濛神轮闪现出来,内蕴九色神光,混元一体,大道清光瀑布般倾泻而下,无量无尽。 此时,冥河老祖刚刚破开最后一道金色符文幕墙,舞动阿鼻、元屠双剑,呼啸而来。 “陈玄丘,给我去……啊!” 冥河老祖“死”字尚未出口,便是一声怪叫,一双眼睛怒凸出来,尤其是缺了肌肉组织的半边骷髅头面,那只眼球是真的凸出了眼眶,而不是形容。 无穷无量道韵流转之下,陈玄丘伸出一指,屈指一弹,“叮”地一声,冥河老祖手中元屠神剑脱手飞去,呼啸着便消失在天尽头。 陈玄丘沉腰坐马,拳取中宫,一拳就向冥河老祖当胸打去。 “不~~” 冥河老祖怪叫,急急驭使阿鼻神剑来挡,但是那拳芒凌冽,阿鼻神剑一歪,竟被拳芒荡开。 “噗~” 只一拳,穿过红莲业火,正中冥河老祖的胸口。 冥河老祖一动不动,怔怔地看着陈玄丘,嘴唇颤抖着,说出了一个“我”字。 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什么,一个字出口,真气一泄,他的神躯,便现出了一道道龟裂的纹路。 “轰~~“地一声,血光四溅,冥河老祖的头颅、身躯、四肢、一切肌肉、骨骼,在这一拳之下,尽数化作齑粉,纷纷扬扬,宛如半空中下起了一场血雨。 “哗~~” 全场哗然,冥河老祖,竟然败了。 陈玄丘只一拳,竟然将冥河老祖的肉身打成了齑粉。 陈玄丘收回拳头,在拳锋上吹了口气儿,淡淡地道:“老祖是不死之身。不过,我就不信,你每次再塑神躯,于你的修为,便毫无影响。却不知,要是一直打下去,你能挡我多少拳呢?” 陈玄丘低头一笑,看向血海,悠然道:“陈某是练体的,一气儿打出十万拳,也不在话下!” 血海翻涌,冥河老祖踏浪而出,望着陈玄丘,脸色阴晴不定,眸中带着惧色地道:“你……你已经成圣了!” 看到陈玄丘的异像,所有人早被惊得呆住了。 萝茜陀的下巴几乎脱了臼,毗摩芷多罗大张的嘴巴足以塞进去一只茄子。 这时听到冥河老祖的话,她们终于反应过来。 婆雅一跳老高,尖叫道:“至尊修罗!” “卟嗵嗵……”无数的阿修罗族战士,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 婆雅和萝茜陀双膝一软,就有空中跪下。 毗摩芷多罗还在发呆,萝茜陀急急扯了扯她的衣角,毗摩芷多罗反应过来,急忙屈膝跪倒,以额触手,不敢抬头仰望。 至尊修罗,一直就是阿修罗族向往的至高境界。 同时,至尊修罗,也是太多太多的阿修罗战士,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无法望其项背的存在。 实际上,在阿修罗族的历史上,至尊修罗只是一个设想、一个传说。 但现在,真的有人走到了那一步,什么男女之别,什么上下尊卑,什么意气之争,什么权柄大小…… 有一定的差距才会忌惮、警惕,当差距大到无法逾越,那便只有仰慕与屈服了。 陈玄丘缓缓敛去了他的圣人气息,依旧是一个月光男孩。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带着有色眼光,努力想看穿他身上那层月光了。 他们人人脸上都带着敬畏与不敢置信。 东华帝君也瞪大了眼睛,只是他的眼中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恐惧与紧张。 虽然他曾宽慰过自己的妻子,但他依旧无法确定,一旦恢复了修为,一旦觉醒了意识,陈玄丘是不是依旧是陈玄丘,是不是依旧是他的儿子。 陈玄丘却是暗暗吁了口气。 这无缝天衣,真正的名字,叫“十八数刹那芳华”。 一刹那,是0.018秒,“十八数刹那芳华”,就是0.324秒,一秒的三分之一。 这无缝天衣,显然是针对陈玄丘而特意制造的,换一个人,无论是谁,这天衣毫无用处。 只有集八大神兽元力于一身的陈玄丘穿上这无缝天衣,才能利用天衣,短暂地将强度已经达到圣人级的神体,营造出无漏境界,从而促使八神兽元力融合,在这刹那间,使其拥有圣人修为。 他当然还未成圣,但是在那“十八数刹那芳华”的时间里,他就是圣人。 如今之天下,北阴道人和平心娘娘,算是亚圣。 而应龙体的娲皇和元凤之躯的朱雀辞,算是半圣。 至于昊天、瑶池和四御等,则是准圣。 只不过,东华帝君、真武大帝这种人,一个是剑术巅峰,一个是体术巅峰,他们的战力永远比同级高半级甚至一级,所以他们虽然是准圣,勉强也有半圣修为。 如今,在出现了陈玄丘这种前所未见的机遇之下,精于炼器的元始圣人怕不知是如何的殚精竭虑,才为他量身打造了这件只有他才用得上的特殊神器,使其可以拥有短暂的圣人境界。 虽然只是一个伪圣。 陈玄丘也清楚,自己暴露的底牌越来越多了,但是,内外形势,使得他无法藏起那么多的底牌来扮猪吃虎。 何况,与其藏起这个“秒男”绝杀技,还不如现在拿来唬人,把近亿阿修罗族勇士,彻底团结在自己周围。 因为将来用它来对敌,也顶多用个一两次。 战阵之上,很容易就会被人察觉,他实际上并不具备圣人境界。 而十八刹那的无敌时间,他的对手—――那些玄宗仙道的绝顶高手,一个“正立无影”神通,就能避过。 所以,莫如在离开血海之前,用它来镇慑住冥河老祖,收拢阿修罗族人心,这性价比更高一些。 等到将来被人发现这门神通,其实并没有那么唬人时,阿修罗族已在他的统治之下,再想反抗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了。 陈玄丘有天狐之智,对于元始圣人所赐二宝的用法,他是精心算计过的。 对他来说,“刹那芳华”固然唬人,在他成圣之前,真正一直实用的却是御光神梭。 御光神梭,配上他可以屏蔽天机、可以隐没气息的“造化不死经”,从此后,圣人也杀不到他,这也是陈玄丘此时敢亮出“伪圣”这张牌的原因。 陈玄丘望着从血海中缓缓升起的冥河老祖,问道:“如何?” 冥河老祖脸上阴晴不定半晌,准圣巅峰的阿修罗东王,他是不服气的。 可是,此时的陈玄丘呢? 冥河老祖的脸色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英俊少年的半边脸上,缓缓漾起一抹微笑。 他向陈玄丘拱了拱手:“客卿冥河,拜见至尊修罗!” 第1210章 一念契真修 陈玄丘所展示的武力,震惊了众人。 这也正是陈玄丘所反对的,在一个众生力量完全失衡的世界里,拥有绝对力量者,就能成为绝对的掌控者。 他若是英明的、慈悲的还好,如果他是一个凶残酷虐的人,比如一心要以杀证道的冥河老祖掌握了最强力量,那么还有谁能来制约他? 不过,至少目前,陈玄丘也在主动利用他的力量,在为自己创造便利。 唯其如此,更加可贵。 一个能够掌握强大力量的人,能想着应该创造一种规则,制约这种力量,这是殊为难得的。 阿修罗部族此时来到第七层的,只有区区百万人。 这百万阿修罗,臣服地跪在大地上,仰望着立于空中的那周身发光的神祗,激动莫名。 阿修罗族好战,好战者都拥有强大的自信,可偏偏他们成为了天界法则最先想要抹除的生灵。 太早就被挤压出了三界,逃到幽冥血海苟延残喘。 这就导致他们愈发地崇拜力量,崇拜强者。 如今,阿修罗族终于出现了一位至强者,一位至尊修罗,所有的阿修罗族战士,激动的簌簌发抖。 这个令人疯狂的喜讯,正在飞快地向血海中正在集结中的阿修罗族战士们传递过去。 整个血海,沸腾了。 毗摩芷多罗看着那个笼罩在皎洁月华之中的白衣青年,他黑发黑瞳,白衣一袭,脚下踏着灭世黑莲,手中执着弑神枪,那就是一尊神祗。 毗摩芷多罗所有的不忿与不甘,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成就至尊修罗,便连男女之别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一心想维护古老习俗的毗摩芷多罗,业已甘心臣服。 这正是“伪圣”陈玄丘想要达到的效果,能够完全掌控阿修罗一族,他现在才算是鸟枪换炮,从处处点火的游击队,成为了拥有数百个集团军的强大武装。 他,现在就有力量,剑指天庭了。 依照陈玄丘的吩咐,阿修罗族战士留在了原地,只有冥河老祖、几位阿修罗王以及十多位阿修罗大将,随着小冥王、东华帝君、地藏等人赶向了酆都山。 上千万的阴兵鬼卒,仍旧在地狱一至六层,层层设防,严加防备着。 在没有签订契约,划定进出区域之间,他们不会擅自放一个幽冥血海的生灵出去。 高大巍峨,周长十万里的酆都山,静静地矗立在冥界大地上。 冥河老祖虽然当初也是纵横太古莽荒的凶神,却是第一次见到酆都山。 只一眼,他就看出,这酆都山乃是一件异宝所化,想来,这就是“幽冥之书”了。 感应到数十道强大气息的冥后蒲儿,率领守山阴神紧张兮兮地迎了上来,待看见丈夫荼蜗和兄长陈玄丘,这才放下心来。 一番寒喧之后,复又说起正事。 小冥王道:“家师正在闭关参悟大道,冥间事务,概由本王负责。现在,本王就签定幽冥契约,如何?“ 陈玄丘道:“我同意。“说着,他看了眼冥河老祖。 冥河老祖笑容可掬地道:“冥河忝为客卿,自然唯至尊修罗之命是从。“ 冥河老儿这么乖巧? 陈玄丘乜视了他一眼,这老小子可不像是那么胆小怕事的人,那样的人,如何立得下以杀证道的誓言。 仗着拥有不死之身,他可是连二圣三清都敢挑衅的人,虽然结局总是吃瘪。 现如今,因为认定自己证道圣人,就肯如此听话了? 陈玄丘暗暗提起了戒备之心,道:“好,既如此,就请冥王陛下,开始立下契约吧!“ 小冥王飞身上前,在酆都山前站定,举起右手食指,面向酆都山,缓缓挥划起来。 他凌空写下的文字,也是玄奥的道纹。 若非准圣境以上高手,哪怕是偶得奇缘,鬼画符般会画那么几个道文,其实也不解其意。 此时在场的大多数倒是认得的,像陈玄丘、东华帝君、绮姹蒂千莎、七音染等人…… 小冥王书写之时,所有契约内容,他们已经了然于心了。 最后,小冥王咬破食指,以血写下:立契人,幽冥荼蜗! 便退到一边,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咬破食指,凌空抬手,也在上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用的也是道纹,所以只有一个字,并不是具体指向陈玄丘这三个字,而是指向他这个人。 无论他变幻什么形貌、改变什么身份,都能准确地指向他唯一专属的生命印记。 这种想尽任何办法也不能赖帐的死契,也只有专精灵魂之学的冥界之主才能主持签订了。 陈玄丘写罢,也走到一边,微笑道:“老祖,请。“ 冥河老祖笑眯眯地道:“冥河乃是公子的客卿,公子签约,便是冥河签约,似乎不需要冥河单独签押吧?“ 陈玄丘也微笑地看着冥河老祖:“老祖,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等得起。可我,还有近亿阿修罗,候在幽冥路上呢,别耽误时间了,我耐性不好。“ 冥河老祖暗暗咬了咬牙,也只好依样签下自己的名字。 小冥王看了东华帝君一眼,欲言又止。 其实,有了冥界法则凝成的幽冥之书来保障约定的履行,本也足够了,毕竟,冥河老祖尚未成圣,背弃不了契约。 而陈玄丘虽然已经“成圣“,却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所以,不需要有保人。 但是,这是师父闭关后,完全由他一个人来做决定的第一件大事,小冥王还是有些忐忑的,总想做得尽善尽美。 陈玄丘一见他欲言又止,就知道他是想让东华帝君做保人。 陈玄丘忙道:“东华前辈关爱晚辈,对玄丘帮助甚多,玄丘多有亏欠。这个契约,是我阿修罗祖、冥河老祖与幽冥主人的契约,便不麻烦东华前辈了吧。“ 蒲儿扯了扯丈夫衣角,小冥王见陈玄丘这么说,只好道:“既然大哥这么说,那便如此吧。“ 但,东华帝君替自己儿子争口袋,那还会计较什么得失? 他哈哈一笑,道:“无妨,本帝君就以本人之名及整个东方飘云世界作保,谁若违背契约,我东华绝不袖手。“ 说罢,也是走上前去,以道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本座也算一个!“绮姹蒂千莎莞尔一笑,竟也上前签下了字。 七音染一见,便也主动上前,在上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时间,竟然有了三个保人。 当然,一方面地藏和七音染的地盘都在地狱,她们必然关注此事。 另一方面,她们单独签字,却也是表明了,她们,自成体系,不受冥王管辖。 可是这契约一签,冥王这边一旦有事,她们两方势力,必然与之共进退。 冥王见有这三人作保,心中欢喜,想着做的这样缜密完美,师父出关时,对他禀报,便不至于出了纰漏被老师责骂。 冥王这才取下腰间的冥王印,将其往天上一祭。 那冥王印放出一道幽光,照射在那酆都山上。 酆都山顿时显现出三本巨大的书籍形状,摞放在幽冥大地之上。 第一本幽冥之书轰然作响,竟然掀开了,袒露出里边的书页。 那书页上,有密密麻麻的道文。 冥王印就似激光刻字一般,幽光移动,在那后边的空白页上,将他们签订的幽冥契约完全复制了上去。 最后幽光一闪,又是一篇全是道文写就的文字。 冥王印飞过去,变得巨大无比,宛如一座飞来之峰,在那书页结尾处,重重地盖下了一个钤印,然后又飞回冥王手中,一路飞来,一路缩小,直至落在荼蜗掌中。 那幽冥之书,便又轰然合拢,依旧是高峰矗立,会当凌绝顶,层云郁冥冥。 幽冥之书翻开的那一瞬间,幽冥之书下的冥界第一棺中,北阴道人便感应到了。 小蜗在签订幽冥契约? 北阴道人微微有些诧异,他不确定,自己的弟子是在与谁签约,签的又是什么。 不会是我不在,这小子被人欺负了,签了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吧? 父母眼中,孩子总是还不够成熟,还不能叫他放心。 北阴道人眼中的荼蜗也是如此,哪怕荼蜗自这冥界建立,就被他指定为冥王,已经做了无数年的冥王陛下,他还是不放心,总觉得自己的宝贝徒弟还不够成熟。 不过,此时此刻,他却无法离开这里。 铜棺世界,可大可小,当真是须弥芥子,大千一苇。 此时此刻,那巨大无朋的铜棺世界中,正飘浮着一条巨大的金色龙尸。 它静静地幽浮于铜棺空间之中,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怕不用万里之长。 北阴道人正站于虚空,与那巨大无匹的龙神之尸,相隔三千里。 所以,他看不到龙尸的头与尾,只能看到那巨大的、精美的、似乎坚不可摧的金色龙鳞之躯。 一道晶莹的、淡紫色的能量体,正像一条灵蛇似的,围绕那龙尸盘绕着,似乎想融入其中。 但是,却徒劳无功。 那是娲皇分裂出来的那道元神,元神之上属于娲皇的个人意识,已经被北阴道人利用幽冥之书的镇压、冥界第一棺的禁锢,给彻底抹杀了。 现在剩下的,是一道纯粹的圣人元神,由于融合了鸿蒙紫气,所以才由纯粹的白色,变成了淡紫色。 它现在只是靠着被抹杀意识之前的最后想法,本能地想要钻进应龙之尸。 北阴道人正在通过它,窥视娲皇成圣的奥秘,窥视鸿蒙紫气的奥秘。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当初鸿钧成圣,紫霄宫开讲,也不曾打动他,放弃探索他自己的路。 现在当然也一样。 他已成就亚圣多年,如今距成圣,就只差一个“悟”字了。 推演先行者走过的路,借鉴他人的成功经验,圆明顿悟,道要仙机,便只在一念之间。 第1211章 离冥 幽冥之约签订,陈玄丘留下婆雅主持阿修罗部分批离开事宜,自带毗摩芷多罗、萝茜陀及其他阿修罗大将,准备离开冥界。 他的事情太忙,蒲儿已经看在眼中,虽然不舍,却也说不出要送别的话来,只好依依告别。 陈玄丘将七音染拉到一边,仔细嘱咐了几句,又取出她的那枚纳戒还她。 七音染接过纳戒,含嗔带怨地瞪了陈玄丘一眼,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陈玄丘愕然道:“我忙,你也是看到的了,什么事情我故意的啦?” 七音染媚眼如钩,道:“还不是因为怕了我的房中秘术,你若不走,待我适应一下,必可治得你服服帖帖。你这一走,下次来时,人家又不适应了,还不是每每挨你欺负。” 七音染这般说时,眉眼风情,说不出的动人,饶是见惯绝色的陈玄丘,也不禁心中一荡。 那风情韵味,虽是蕴于美色,却非拥有美色,便有风情。 恰如花之香,果之味,媚在骨中,风情内蕴。 陈玄丘忍不住低声道:“我如今有御光之术,无论天涯海角,来去不过须臾,想要回来见你,却不为难。” 七音染听了眼睛一亮,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不来。” 陈玄丘笑道:“来就来,怕你怎地?不过,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 七音染道:“什么事?” 陈玄丘道:“我从天蓬真君处,曾得到一套熬战之法,乃是天界房中之术。我怕你辛苦,倒是不曾用过,也不知我若用上一用,你还能有几分胜算。” 七音染的眼睛更亮了,偏要面上装着只是不服输的样子,板起俏脸道:“来啊,用啊,怕你怎地。” 两下里说笑了几句,陈玄丘欲走,七音染却又唤住他,自那纳戒中取出了那半根鬼怖神木。 这神木甫一取出,足足上千里长,横亘于大地之上。 七音染道:“我看地藏对此木甚是在意,定是好宝贝。便留下了这半根,想着打造一件兵器。不过,我却不擅此道,你人脉广,不妨拿去,帮我打造一件兵器来,多出来的,你看是否有用。” 不想,七音染这一取出鬼怖神木,小冥王荼蜗却惊叫起来:“鬼怖神木!” 陈玄丘瞟了他一眼,道:“你认得?这神木有何用处?” 小冥王抚摸着那鬼怖神木,爱不释手地道:“这当然是好东西,可以驭鬼,也可以加持鬼力,实是冥修最是难得的宝物。” 陈玄丘看了看那千里之木,快赶上葫中世界那根参天巨树—――建木了。 陈玄丘便道:“你若想要,便截一截去。” 小冥王忙摆手道:“我却不需要,我有冥王印,威力之大,比这鬼怖之木犹胜三分。不过,冥王印只能有一枚,这根鬼怖之木,不知可以打造多少神兵了。只是,持此木,可以控制大部分鬼物,大哥若非近人,切勿轻易许之。” 陈玄丘听了,自然提起了小心。 冥界,势力派系众多,已经够乱的了,他可不想让冥界再出几方势力,搞得乌烟瘴气,不得安生。 小冥王又道:“我不需要这鬼怖之木,不过,有一个人却需要。” 陈玄丘道:“是谁?” 小冥王道:“平心娘娘处,六道轮回盘出了岔子,需要冥界四固之物加以维修。而这鬼怖之木,质地坚硬,正是冥界四固之首。师父曾嘱咐我代娘娘寻找四固,迄今还未找到……” 六道轮回盘出问题的时候,陈玄丘其实就在当场,自然知道此事。 只是,他不知道这木名为鬼怖,更不清楚它是冥界四固之首。 听到这里,陈玄丘道:“既如此,我这便送去,东华前辈,还请稍候。” 说罢,陈玄丘将那鬼怖神木,依旧收进戒指,御光神梭一抛,如同踏浪板一般踏上去,攸地化作一道光束,远远消失在了冥界大地的尽头。 这等神速,比那“金乌化虹”的大神通还要厉害,不过众人倒也并不惊讶,在他们眼中,陈玄丘已经是成了圣的人,有此神通,自然寻常。 陈玄丘这一去,还真是快速。 只是片刻功夫,一道白光一闪,陈玄丘又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玄丘把那戒指还给七音染,对她说道:“平心娘娘见了这鬼怖神木甚是欢喜,以冥界之法用鬼怖之木打造兵器,威力才更大。娘娘已经收下了神木,并答应将修缮六道轮回之后的部分,打造各式兵器出来,届时自会派人送去灌愁海。” 七音染一听,平心娘娘居然答应,帮她打造兵器。 可以想见,有平心娘娘出手,为她打造的兵器绝不寻常,自然也是欢喜不已。 尤其是,这鬼怖之木是她觅得的,平心娘娘乃是高高在上的大前辈,投桃报李,绝不会亏了她,说不定还会搭些宝贝在她的兵器上面。 七音染连声答应,满心欢喜。 陈玄丘这才向地藏和蒲儿等人拱了拱手,对东华帝君肃手道:“前辈,请。” 东华帝君面对的是自己儿子,自然也不必客气,立即率先飞起。 论资历辈份,修为本领,冥河老祖还在他之上,只是如今做了陈玄丘的客卿,眼见他礼让东华,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毗摩芷多萝和萝茜陀都要随陈玄丘一起走,婆雅能留下主持大局,自然是因为她率先投靠的陈玄丘,更得至尊天罗的信任。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固然心中羡慕,却也争不来的,只得随着陈玄丘飞天而起。 一行人堪堪飞出冥界,那酆都山周围,忽然出现四个巨大的虚影,正是魑魅魍魉四大护法。 魑魅魍魉围在酆都山四面,高大的身影足有万丈,不经意地抻一个懒腰,便又打个哈欠,沉沉睡去,虚影渐渐虚无,再看不见。 魑魅魍魉四大鬼护法这一现身,只不过是向婆雅提个警告罢了。 让她知道,不要欺冥界无人,乖乖按照契约行事,不要搞出什么乱子。 婆雅却只是撇了撇嘴,有本事我家修罗至尊在的时候,你们就出来示威啊。现在摆出这副样子,吓唬谁呢? 婆雅一甩头,便袅娜生姿地走开了。 纤纤盈握之下润弧流线,摇曳生姿,有形、有肉、有凸感的蜜桃状屁股蛋子拽得那叫一个耀武扬威。 咱家如今有了至尊修罗了,不带怕的。 PS:偶区出现阳性鸟,偶去做个核酸,今天先到这里鸟~~ 第1212章 李花仙,奥利给! 东海海域上数十处岛屿,很快就驻扎满了阿修罗族战士。 阿修罗族在血海生活了亿万年,驭水之术早已出神入化,现在有得陆地暂作停歇,看得见花草树木,呼吸得到新鲜空气,哪怕潜入水中,也看得到无数鱼虾。 这些充满生命力的东西,令他们新奇无比。 陈玄丘正好利用此处,让他们有个缓冲。 省得这些除了血魄,根本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连葡萄都没见过的土鳖一下子进入花花世界,闹出笑话来。 在陈玄丘安置这些部属期间,东华帝君就先回飘云世界去了。 很快,得到消息的朱雀辞和妲己,带着女贪狼和杜若便赶了来。 此时,被认为是达到了至尊修罗境的陈玄丘,已经被奉为阿修罗大帝,他从东王部落八大将中,顺位提拔了第一位,日猋大将,提擢为东王。 日猋大将也是男性,这已使得阿修罗族,拥有了两位最高领导层的男性了。 朱雀辞、妲己飞抵陈玄丘所在的双屿岛时,东海龙王正带着一群虾兵蟹将,抬了各种美食来慰问阿修罗部将士。 东海是东海龙王的地盘,如果有这么一支庞大的势力,骤然占据海岛,控制四域,东海龙王早就尽起东海水族,与之杀个天昏地暗了。 这时就看出人脉的重要了。 陈玄丘只是往东海走了一趟,前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回来后便告诉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东海龙王允可他们在此小住,并且会给予诸多方便。 这也令得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对陈玄丘更是令眼相看。 她们没想到,陈玄丘不仅有至尊修罗修为,人脉竟也如此四海,大军骤降,东海龙王竟然放心让这么多的异族,驻扎在他们的地盘上。 无形之中,陈玄丘在阿修罗族的心目之中,威信更加高涨。 看到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两个袒腰露腿、火辣性感的美人儿,朱雀辞和妲己的眼神儿立刻就有些不善了。 一时间,本来不甚对付的两人,竟有同气连枝之感。 妲己板起脸道:“我表哥陈玄丘呢?” 毗摩芷多罗看见一行四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四个美人儿,也是戒心大起。 红颜祸水啊,这几个女人,容色个个绝丽,她们是大帝的什么人? 我阿修罗族终出血海,正要有宏图霸业待以实现,可千万不能让大帝堕入温柔乡里,不思进取啊。 所以,萝茜陀也板起了俏脸,满怀敌意地道:“大帝正在入定,不能打扰,你们是什么人?” 听见“大帝”二字,妲己和朱雀辞都有些异样。 这些时日在苍龙城中居住,苍龙宫使和朱玄一、婵媛夫妇已经不只一次暗示过朱雀辞和妲己了。 他们表示,东华帝君已经透露过,想运作一番,立陈玄丘为一方帝君,有了这个身份,便解决了她们两个谁大谁小的问题。 陈玄丘爹娘双方各自许下的这门亲,便可以东妃西妃平起平坐的方式来解决。 两女嘴上不说什么,时时还要斗气,但其实心里已经知道这是最实际的办法。 所以此时一听“大帝”之后,二女顿生异样感觉,还以为东华帝君动作神速,已经开始运作立陈玄丘为帝事宜了。 她们却不知道,陈玄丘却是被阿修罗一族,奉为阿修罗帝。 现在已经正式执掌阿修罗族大权,只是登基大典尚未举行,没有昭告三界罢了。 朱雀辞便撩了撩发丝,矜持地道:“你问我么?本王凤凰女朱雀辞,陈玄丘的未婚妻子。” 女贪狼萧红雨马上道:“这位,是青丘狐族王太女,妲己姑娘,与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配于陈玄丘,今来是为了探望未婚夫婿,还不头前带路。” 女贪狼算是成了妲己的终极舔狗了,只求能看到她幸福快乐,为她打击情敌也是不遗余力。 毗摩芷多萝和萝茜陀倒没有太惊讶的感觉,她们因为脱离时代太久,固守着许多上古年间的习俗观念。 娥皇女英平起平坐的事儿对她们来说,本属寻常。 只不过,对阿修罗族来说,这种三妻四妾,本是女人的特权,而不是男人。 所以,本来因为陈玄丘至尊修罗的地位,微微对他动了心思的毗摩芷多罗,听说他竟一连有了两个未婚妻子,不免有些嫌弃了起来。 自己左拥右抱的不好么?原打算做些牺牲,从此为他收心敛性,遣散后宫,只娶…… 啊!不是,只嫁他一人为妻。没想到却有人捷足先登,毗摩芷多萝的心思便淡了。 从来都是她后宫佳丽无数,怎么可能接受去与别人争宠。 听见二女是大帝的未婚妻子,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倒是不再为难,便将二人迎上山去。 海岛高处,一处悬崖上。 崖上,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崖上,海风浩荡,陈玄丘盘膝坐在石上,海风吹得发带轻飘,怡然仙姿。 他不是入定了,而是进到了葫中世界。 盘膝坐于此处的,只是一个幻象罢了。 陈玄丘将近来情形,一一说与吉祥听了。 葫中世界,自从天界诞生、地府出现,渐渐形成了与外部大千世界相似的格局。 不过,现在的葫中世界,还是太古洪荒时外边大千世界的模样。 各种生灵,不同的种族,竞相成长,弱肉强食在所难免。 他们在通过自己的实力,在确定自己在这一方世界的地位。 而大地之上,仍是人神妖鬼混居的时代。 天上无仙人,地下无阴神,洪荒蒙昧,野蛮生长。 做为世界意志,吉祥并不给予众生太多的干涉。 但,强大与弱小,如此杂居的情况,已经引起了一些强大生灵的注意。 他们意识到,弱小者虽然弱小,却是这一方世界存在的根基。 而强大者对于弱小者的无序野蛮,随意处置,不仅在动摇着这一方世界的根本,同时,由于弱小者各有依附,也很容易造成强大者之间的战争爆发。 只不过,他们还没有人强大到能毁天灭地,吉祥便也没有插手。 为了避免这种局面,已经有一些强大的神兽种族在进行串联,想搬到已经渐渐适宜居住的天上去。 这种演变,与外边大千世界的情形,隐隐有些相识。 只不过,应该不可能像外边大千世界那样发展。 因为,这里的世界意识是完整的,而外边的世界意识是不完整的。 外边的世界意志,分裂成了天道、地道和人道。 而且三者之中率先成长起来的天道,严重压制了地道和人道的发育,变成了一家独大。 陈玄丘对于外界的叙述,吉祥都听在耳中,她也会用来参照、思考,考虑她的这一方世界,应该如何发展,才是真正的完善。 所以,吉祥在这一方世界,可不是一个花瓶,也不是一个无所事事,每天只能枯坐等候陈玄丘来探望她的怨妇。 她有她的事业,其实每天都在观察与思考,并且适当地对众生做出一些引导。 二人温存一阵,该说的话儿都说完了,陈玄丘才取出一枚李子,放在掌心,笑吟吟地给吉祥看。 那李子一亮出来,便有甜香扑鼻,不过对吉祥来说,也只是嗅之神清气爽。 这等先天灵植极品宝物,能让凡人成就大罗的宝贝,于她这世界意志的化身来说,也就只有这一点作用了。 “嗅起来很甜呢,给我的么?“ 吉祥在意的,是陈玄丘在意她。 她拿起黄中李,开心地问陈玄丘。 陈玄丘道:“当然,给你尝尝,外界的极品仙果呢。“ 吉祥吃了一口,眼睛一亮,道:“果然好吃,喏,你也是。“ 陈玄丘推开她的手,道:“这种水果,叫李子。李子可不好分着吃,分李谐音就是分离,不吉利。” 吉祥一听,赶紧收了回来:“那不给你吃了。” 陈玄丘搓搓手,道:“送我果子的人小气的很,就这一枚,我都没有尝过。你看,这果核儿,能不能种出来?” 吉祥吃着李子,果汁濡得唇瓣娇艳欲滴。 “唔,可以啊,有核儿便能种出来。” 陈玄丘提醒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果子,是混沌世界的一株灵植。自盘古开天,创造了大千世界,如今也只存下一株,被一位圣人以混沌元气养在道场之内,而且,还不曾听说,有人能用它的果实再培养一株出来过。” “这样么?” 吉祥三口两口吃完了果肉,拈着那枚果核仔细看了看,沉吟道:“能种出来,只是,确实麻烦,需要每日都精心照料,而如今三界初成,杂务太多…… 唔,有了!我让汤五味照料吧,虽然他也不懂李树习性,终究也是灵植化身,有我指点,应该差不多。” 陈玄丘大喜,吉祥竟真能种得出来? 那就好极了。 要知道,葫中小千世界的流速,要比外界快太多了,此间一年,外间一日。 如果这黄中李树能培育成功,他不仅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黄中李树,而且可以一棵变十棵,十棵变百棵……这且不说,果实成熟的速度,也不会慢到那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待陈玄丘从葫中小千世界回归本来世界,立时察觉到一行人正往山上行来。 陈玄丘起身,纵目向山间望去,便看到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正引着四位仙子姗姗登山。 “是雀儿和表妹!“ 陈玄丘刚刚露出欢喜神色,目光一转,忽然落在那涓净小白花一般的秀气少女身上。 甜美可人,小家碧玉气质,正是李花仙子杜若,傍在她旁边的,却是桃花仙子萧红雨。 陈玄丘顿时两眼一亮,这小姑娘……很适合种树啊! 整天跟着女贪狼假凤虚凰的有什么意思,来吧,夜以继日地种树去吧! 我送你一粒种子,你还我一片蚂蚁森林,能够996就是你修来的福报,奥利给! PS:有月票么?投出来吧,奥利给! 第1213章 声东击西 陈玄丘马上迎了上去,只略作寒喧,便满面春风地迎向小白花杜若。 杜若一脸茫然,在几女之中,她一直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 其实她也只是从小与女贪狼相伴,与之相随成了习惯,别无去处。也根本没想过要争什么,要得到什么,因此也不在乎自己的没有存在感。 只是陈玄丘突然找到她,说起要请她去一处秘密地方帮他种植一株无比珍贵的先天灵植,而报酬则是,她可以利用那处洞天福地充裕的灵气修习,可以得到一位圣人级的高手偶尔指点,还答应那株先天灵植第一次结下的果实,可以送她一颗。 杜若相信陈玄丘不是妄言,对这样优渥的待遇也是乐于接受的。 只是,听陈玄丘说起时日恐怕不短,这才面有难色。 陈玄丘是三尸准圣大圆满境的修士,他口中的时日不短,只怕就是真的不短了。 那岂不是要与红雨姐姐久不得相见? 妲己听陈玄丘这么一说,再见杜若不舍地望向萧红雨,登时心中一动。 有个铁杆儿崇拜者,本来是值得自傲的事,可是女贪狼对她的迷恋与不舍,已经给她造成心理负担了。 偏生又没有理由驱赶萧红雨离开,如果找个由头让她去种树,岂不就不必被她痴缠着了? 想到这里,妲己马上瞪起眼睛,道:“表哥你这可是偏心了。李花仙子照顾得了灵植,桃花仙子就照顾不了了?当年李花仙子弱小一些,还是桃花仙子呵护陪伴,才保她顺利化形的。这样的大好机缘,你怎么就忘了红雨呢?” 萧红雨一听,好不感动,精诚所至啊,妲己姐姐虽然不曾记起前尘,可是对她真的有了感情了。 萧红雨眼漾泪花儿,激动地道:“妲己姐姐,没关系的,人家只要陪伴、侍奉在你身边,便无怨无求了。” 妲己一听,那还得了? 妲己马上正色道:“万万不可,你修行数万年方得人形,何其不意?我等修士,所求者大道也。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我怎么能忘了你。” 妲己转向陈玄丘,凶巴巴地道:“表哥,你得连红雨也算上,给她这个机缘。” 陈玄丘道:“呃……我自然没有问题……” 萧红雨眼泪汪汪,不舍地道:“陈公子说,那是一处秘境,而侍弄这株灵植,更是时日久远,人家若去了,岂不是许久不能再与姐姐相见了。” 妲己只盼把她送走,忙不迭哄她道:“傻丫头,那是秘境,又不是监牢,难道还能禁你来去不成?这是一个好机会,你不要错过。不然,修为若浅了,你如何陪我逍遥三界?你本大罗,若能晋升准圣,这天下便大可去得了。你听话,我答应你,每三年,与你相见一次,如何?” 萧红雨这才破啼为笑,道:“好!妲己姐姐,这可是你说的。” 陈玄丘一听,你答应她每三年见一次? 这三年,是你的三年,还是她的三年啊,她的三年的话,那可是你三天见她一回啊。 陈玄丘琢磨着要怎么给妲己把这个情况说清楚,迟疑着道:“啊,这件事……” 妲己瞪了他一眼,娇嗔道:“你闭嘴!” 妲己握住萧红雨的手,柔声道:“红雨,你乖乖和杜若去吧。三年一聚,与你我修行之人来说,不过须臾,把握机会,不要错过。” 萧红雨激动地点点头,这机缘,是妲己姐姐替自己争取的,岂有不珍惜的道理。 陈玄丘无奈,终是没来得及说明白。 这三年之约,恐怕十之八九要变成三日之约了,啧!你不嫌烦就好。 陈玄丘把萧红雨和杜若带到一边无人处,这才吩咐二人不要抵抗,任他拉着,一同进了葫中世界。 吉祥看到陈玄丘只去了几天便又回来了,还带了两位姑娘来,颇为惊讶,听他说明情况,再一看萧红雨和杜若的真身,便也欣然应允了。 杜若本就是李树成精,桃花仙子也十分了解李树习性,这二人来照顾这棵黄中李,那再合适不过。 杜若和萧红雨被引进建木神树之下特意用混沌元气营造的小空间,得知她们将要种植的竟是先天灵植黄中李,比蟠桃神木还要珍贵百倍的神树,当真惊喜交加。 她们知道,天下间只有一棵黄中李树,就在清微天宫,元始圣人处。 难不成这里就是三十五重天的清微天宫? 那么,陈玄丘所说的要调教、指点她们修行的人,应该就是元始圣人了吧? 如此一来,她们二人岂不就成了阐教教主元始圣人的寄名弟子? 这等机缘,确实是万年不遇,一时间,李花仙子杜若感激不尽,桃花仙子萧红雨,对妲己更是爱到了骨子里。 陈玄丘把萧红雨和杜若忽悠进葫中世界,向吉祥交代了一番,才又匆匆出来。 这一次,他在葫中世界待了不过一个时辰,于外间而言,只是片刻。 陈玄丘出来,方才与朱雀辞、妲己来到半山腰处他的临时住址,一处宽阔、空旷的山洞。 妲己捏捏陈玄丘的胳膊,又用指尖摁了摁他的胸口,陈玄丘莫名其妙地道:“你在做什么?” 妲己理直气壮地道:“我没见过圣人啊,我想看看,圣人和我们,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陈玄丘没想到东华帝君大嘴巴,已经把这事告诉了妲己,不禁哭笑不得。 只是碍于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正在旁边,却不便告诉她实情。 朱雀辞正襟危坐,可是标准的优雅女王姿态,看了妲己这撩骚的样子,很是看不惯,乜视着她道:“人前注意着些,没得丢人现眼。” 妲己睨了她一眼,也不生气,笑吟吟地道:“人家就是这样的性格呀,可不像某人,只在人后撒娇是吧?那叫闷骚,也叫内媚,人家这么活泼,学不来的。” 陈玄丘头大如斗,生怕她们两个吵起来,忙岔开话题道:“我与东华前辈说过,这里安顿好了,便回飘云世界一趟,你们怎么还赶过来了?“ 朱雀辞道:“玄丘哥哥,你有所不知,地维秘境这两日,已经派了两路使者,来此问你归来于否。“ 陈玄丘神色一紧,忙道:“地维秘境?他们派人找我做什么?“ 妲己仍然腻在陈玄丘身边,香馥馥、软弹弹一个身子,若有若无地擦着他的肩膀,当真无时无刻,不在释放自己的魅力。 妲己抢着解释道:“应龙天妃到处树敌,还以武力镇压内部的反对者,惹起了众怒,鲲鹏祖师说服十金乌,罢黜了应龙天妃的权力。但,应龙天妃毕竟曾对妖族有大功,更是十金乌的亲戚长辈,他们也只是想取消她的领导权,并不想把她驱逐远去。 但,应龙天妃恼羞成怒之下,负气离开了。当时,十金乌就派人了跟去,本想等她气消一下,再劝她回来。却不想,她一走,便直奔了冥界,旋即就传回消息,她在冥界似乎遭遇了不测,被你追杀进幽冥血河,此后再无消息。“ 朱雀辞清咳一声,道:“妖族对此十分关切,尤其是十金乌。十二素女听了也很担心,都想找你问个清楚。所以,一俟得知你的消息,我们马上就来了。“ 陈玄丘听到这里,不禁暗暗一叹。 事到如今,他已经猜到,曾经的应龙天妃,为何做出那么多智智的行为了。 应龙天妃有国仇家恨在身,性情脾气与往昔不同,这可以理解。 但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到处树敌的作为,却根本不像是为了复仇,倒是把妖族陷入了泥淖之中。 以前,陈玄丘百思不得其解,想不过应龙天妃为何会做出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果把娲皇代入其中,以娲皇的立场来解,那就完全说得通了。 阿修罗大军,正往东海集结。 一俟大军集结完毕,他就要与东华帝君同时行动,攻打东极星域,一举拿下这片空域,以此为桥头堡,向中央天庭发起挑战。 而地维秘境在他们后下方,这股力量的立场,必须先行明确。 否则,纵然现在的妖族弱小一些,但是毕竟还有鲲鹏这等绝世大妖,十金乌合一,也是准圣大圆满巅峰,岂可小觑。 可是,陈玄丘如何解释给妖族听呢? 妖族会相信他的说法么? 如果妖族不信,妖族会持什么立场? 彼此有着共同的大敌—――昊天天庭,照理说,妖族不会在其腹背处,在关键时刻捅上一刀。 但是,这种需要动用上千万的大军,展开的决定性的军事行动,岂能把一些不安全因素,用“照理说”来排除? 陈玄丘如今也没有好的办法,他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此事说来话长,我正觉得棘手。我跟你们回苍龙城吧,东华前辈和凤族两位前辈经多见广,或许会有更稳妥地办法。” 星月满天时,陈玄丘这边终于安置完毕,对毗摩芷多罗等人分派了差使,这才与朱雀辞、妲己二女披星戴月赶向东方飘云世界。 夜色之下,北极星域附近,一支大军,浩浩荡荡的,正在悄然逼近。 大军前锋,是天厉星君、五残星军,两位战斗神祗。 中军便是西王母。 左右两翼护军,统军将领,则是神荼、郁垒两位上古巨灵。 九天玄女得了西王母的将令,联合金灵圣母,已对三御占领的天璇、天玑两星展开了不只一次攻击。 但三御分驻紫微帝星和两大卫星,随机待动,互相驰援,而天蓬真君等将领业已回援,一时间战事胶着,已经被夺回的两颗星辰,始终抢不回来。 而这时候,西王母却亲率一直隐藏起来的积蓄力量,直奔紫微帝星而去。 紫微帝星上,蚊道人已经先行一步,他展翼飞在空中,四下扫视一阵,一声冷笑,将身一晃,立时化作亿万只蚊蝇,趁着夜色,向着紫微星各处,悄然飞去…… 第1214章 夺帝星 亿万只蚊蝇悄然飞去,借着夜色,无声无息地遁往紫微帝星上各处要塞。 它们要对付的,都是中低价的神将仙官。 也只有对付这等修为的仙官神将,蚊道人才能保证在不被他们发觉的前提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们迅速制住。 但是,正是这些中低阶的神将仙官,是整个紫微帝星防御的基石。 高端战力是全军的灵魂,但是一颗庞大星球的安全,维系着的,却是这些普通的仙官。 此时,远远的,仍能看到远处一阵阵火光在夜空中亮起。 有的拖曳着长长的尾巴,像一棵扫把星。 有的呈现着不规则的形状。 那里是贪狼星域。 由于天璇、天玑两星被紫微帝君夺回,不只九天玄女加快了动作,紫微帝君也在抓住一切机会反击。 现在,显然是紫微帝君主动发起的对贪狼星的行动。 纵然他们是神目,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应该什么都看不见,却能于夜色下见到频频亮起的闪光,足见战斗之激烈。 紫微帝星上,天蓬真君挎剑巡视了一圈儿,疲惫地回到自己的住所,一头栽到了榻上。 紫微帝君今日悄然离开帝君,主持了对贪狼星的行动。 负责留守紫微帝星的,便是他。 大概,紫微帝君也觉得天蓬真君空有大罗修为,却是逢战必败,对他也失去了信心。 然而,现在的天庭,四面漏风,八方起火,实在是不想也不能得罪人教,太上老子一脉。 天蓬可是玄都大法师的爱徒,他眼里的废物,可是人家眼里的宝贝蛋子,只好让他留守紫微星了。 紫微帝君亲身出战,他却在后方安享太平,天蓬也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每日里巡视探察还算勤勉。 这里不是天河帅府,虽然环境也不错,住的终究不是那么自在。 懒洋洋地躺了一阵,他才从榻上爬起,解了甲往地毯上随意一丢,走到门口向外瞄了两眼。 门外直挺挺站立着两个天兵,天蓬咳嗽一声,道:“小唐,进来,给本帅捏捏脚,酸乏的厉害。” 门右那眉目清美的小兵应声进屋,天蓬急急丢个眼色给“他”,便匆匆走向榻边。 小兵将门掩上,上了闩,这才走过来,脚步已如猫蹑,粉腮泛起桃花,娇嗔道:“这般急色……” 原来,这小兵正是唐婉儿。 天蓬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上下两颗头,都好肉味儿。 去了中央天庭后,他不比从前自在,却不想正遇到之前抱了太白真君大腿,逃去天庭,却因已被委任为天河水军军正司,所以处境尴尬的唐婉儿。 一来二去,两人便又搞到了一起。 唐婉儿只道天蓬真君急色,又想作践她来着,却不想天蓬真君一弯腰,竟从榻底摸出一坛子桃花酿来,还有一个食盒,一一打开,四色小菜,色香味俱佳,也不知道他是几时藏下的。 天蓬真君嘿嘿一笑,“啪”地打个响指,隐了帐底的夜明珠,桌上一对红烛“噗”地一声燃了起来。 天蓬真君为唐婉儿斟了杯酒,笑吟吟道:“来,你我且小酌几杯。” 唐婉儿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却也觉得,前方战火频频之际,他还能想到这般意境,也是难得。 便宽了甲胄,只着白色小衣,约素小蛮腰款款,走到天蓬真君身边正要坐下,却被天蓬伸手一揽,娇呼一声,便偎进了他的怀里,盈圆的臀儿正坐在他大腿上。 天蓬举起酒杯,笑道:“来个皮杯儿。” 酒水淋下,唐婉儿迷蒙了双眼,张开樱桃小口,接住了那酒。 天蓬胡须虬然的大嘴便俯下来,嘬住了他的“皮杯儿”,桃花酿便在两人口中流动,各自饮下一些,暧昧风情,油然而生。 门外,那剩下的一个小兵哪怕初时不知道这唐婉儿是个女子,如今也早就明白了,更是知道她与大帅有奸情。 待她身着甲胄,袅袅娜娜款款进门,房门一关,那小兵便翻了一个白眼儿。 只是,一个白眼儿刚翻到一半,便有一只蚊子飞了过去,悄然落在了他颈上。 那蚊蝇一落下,肚子便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膨胀起来,越来越大,透明的几乎要爆裂开来,可是偏又始终撑着并不爆开。 而那天兵,脸色迅速地苍白起来,两颊内凹,原本极端正健壮的一个年轻人,已经被吸得尖嘴猴腮,两眼怒突,行将毙命,却还全无知觉,脸上反而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神情。 仿佛飘飘欲仙。 …… 紫微帝星外,西昆仑的大军正在悄然掩进。 而紫微帝君上,却静寂一片,全无察觉。 如那行将死去,却仍毫无察觉的小兵情形,正在紫微帝星上到处上演着。 这上古凶神着实恐怖,明明没有特别强大的修为,但是那无声无息的潜伏本领,那神鬼莫测的吸血技能,却着实令人恐惧。 西王母高踞于王座之上,安静地看着远处那颗辉煌的紫微帝君,娇媚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期待的微笑。 她仍半裎着香肩,粉光致致的双腿,透过鱼尾裙,惬意地坦露在豹皮的御辇上,仿佛凉凉的夜色丝毫没有影响到她。 她神态慵懒,实则却在一直关注着紫微帝星上的动静,在等候蚊道人发出讯号。 左右两翼的护军中,上古巨灵神荼和郁垒也在安静地等待着。 能在地下十八层地狱处,枯守鬼怖,封印通道千万载而不动,再没有人比他们的耐心更强了。 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位太古巨灵的本体是什么。 他们本是东昆仑和西昆仑上的两株木精,是西王母亲自护法,看着他们化形成人的。 那个时候,昆仑山还不是万山之祖,三清师兄弟,也还在不周山上寻找自己的机缘,还不曾游历洪荒,寻到此处,并以此处为道场。 那时候,西方的须弥山脉,刚刚因为罗睺与鸿钧、杨柳大仙、阴阳老祖等人一场恶战而被斩断。 直到今日,他们才真正亮出獠牙,介入三界之战。 在此之前,无人知道三界中还有这样一对兄弟。 今日之后,神荼、郁垒之名,将威震三界。 两个昆仑木神,竟也感受到了热血沸腾的感觉。 远处,紫微帝星上,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 那道光,不算如何粗大,却足以让西王母看个清楚。 紫色的光芒笔直地冲霄向上,明亮了不过刹那,但西王母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蚊道人发出的讯号。 懒洋洋地横卧御辇之上的美人儿,一撩腰间薄衾,便已矫健地跃起。 斜披豹皮、太古时候装束打扮,充满野性美的西王母娘娘,左手撑地,右手贴于胯旁,目中发出兴奋的光芒。 “诶嗷~~” 一声咆哮,却不似虎啸山岗般浑厚,却有一种凄厉之感。 狂野、性感的太古装束美人儿,陡然现出了她的终极战斗形态。 她的脸颊上,左右分别现出了三道豹须,满口迷人的贝齿,变成了锋利的可以咬碎钢铁的利齿。一条粗大的,褐黄色、有黑斑和黑环的长而有力的尾巴,从这豹女的臀后探出来,弯弯翘起,将那袭鱼尾裙都掀了起来。 不过,并没有春光乍泄,因为她的变身形态刚刚完成,有力的双腿一蹬,整个人划着一道弧形,便划过长长的空际,似一头云中雪豹,猛然向前冲去。 苍凉的号角声起,天厉、五残两位战斗神将,率领前锋,在听到一声豹吼后,已经率先冲向紫微帝星! 然而还不等他们杀上紫微星,豹女已经从天厉五残中间,一闪而过,扑上了紫微帝星的大地…… 紫微帝星的防御大阵感应到有人侵入,适时地启动开来。 一条条紫色的光线,从紫微帝星各处的大地之下爆发出来,弥漫交织成了一张大网,将紫微帝星彻底笼罩起来。 但是,缺少了无数个看起来个人战力不值一提的普通仙官神将的主持,大阵的威力,十不存半。 而此时,神荼和郁垒两位太古巨灵,也分别亮出了他们的苇草神鞭和苍木神戟,率领大军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他们要以无上神力,强破帝星防御,彻底占据这颗北极大星! “砰!“ 房门撞得稀碎,天蓬真君揽着袍子,赤着满是胸毛的胸膛,慌里慌张地从房中撞了出来。 后边,隐约可见帐帷半掩,一个美人儿蓬头散发、玉体横陈,正挣扎着要从榻上坐起,满面潮红之色,媚眼盈盈欲流。 显然,这惊变还没来得及将她从情欲中惊醒。 “出什么事了?出……“ 天蓬真君脚下碰到个东西,轻飘飘的,一脚就踢了出去,撞在廊栏上,噼呖啪啦摔碎了。 天蓬真君低头看了看,咦?滚到脚边儿的,好像是颗头颅。 这谁,竟然拿木头雕刻一个人头戏耍本帅? 不对! 嘶~~~ 看到地上的一套甲胄,掉在旁边的一杆长枪,再看看那皮包着骨头的干尸脑袋,天蓬真君恍惚间明白了什么,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PS:大家小年快乐! 第1215章 推心置腹 西王母对紫微帝星行雷霆一击的时候,陈玄丘已星夜回转东方飘云世界,面见了东华帝君与朱玄一、婵媛夫妇。 四人一番计议,觉得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还是应该对妖族据实而言。 这种事,用隐瞒的办法,固然可安稳一时,终究会被揭穿。 而到了那时候,将彻底失去妖族的信任,再无法取信于他们。 尽管,实话实话,显得事实过于荒唐,妖族众人是否采信,以东华帝君和朱玄一夫妇的阅历,也难以确定。 巫族性若烈火,阿修罗族生性好战,而妖族人的性格,则是太过于多变,叫人无从揣测。 计议已定,四人方才散去,各自回去歇息。 但朱玄一夫妇和陈玄丘离开苍龙宫后,朱玄一却向陈玄丘递了个眼色,然后转身离去。 陈玄丘有些诧异,但见婵媛驻足不行,只是看着他,便知道这必是两夫妻商量好的,便举步跟了上去。 朱玄一行之悬崖处,面前海面如墨,只有道道潮水痕迹,波光起伏不定,耳畔有阵阵涛声传来。 陈玄丘拱手道:“前辈可是还有嘱咐予晚辈?” 朱玄一目光奇异,上下打量陈玄丘片刻,方道:“你……已经成圣?” 陈玄丘心中一动,道:“前辈何以问起此事?” 朱玄一道:“成圣,必紫气东来三万里,三界之中,所有修士,皆有感应。可是,为何我却从不曾感应到你成圣的气息?” 陈玄丘犹豫了一下,想想对老丈人似乎也不能一直瞒着,只好说道:“实不相瞒,晚辈只是得了一种秘法,可以短暂攀升战力至圣人境界,并未真个成圣。” 陈玄丘正担心若朱玄一见猎心喜,询问这短暂拥有圣人战力的办法。 毕竟,以无缝天衣,使其修为迅速提升的秘法,只适用于他自己,旁人得了这无缝天衣,也是无用。 可如果这般解释,却不知朱玄一是否相信,若怀疑他秘技自珍,那就不好办了。 却不想,朱玄一听了,竟是松了口气,面露欢喜之色。 朱玄一喜孜孜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那个,就这样,没事了。” 陈玄丘道:“只是,此时晚辈还不便对外透露真相,因为晚辈还要以此镇慑冥河老祖,收服阿修罗族人心。“ 朱玄一笑道:“不必说不必说,你放心,老夫也不会说与外人知道的。” 朱玄一说罢,便飘然离去,倒让陈玄丘愣在那里,不知道朱玄一这一出究竟是何目的。 朱玄一回到原处,婵媛正等在那里,一见朱玄一回来,赶紧上前问道:“怎么样?” 朱玄一眉开眼笑地道:“不用担心了,玄丘那孩子尚未成圣,只是因缘际会,得了一项秘术,可以短暂大幅提升战力。“ 婵媛一听,也是喜上眉梢:“还未成圣?太好了,这么说来,我还有做外婆的机会。“ 朱玄一道:“理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我看玄丘这孩子,是个身具大气运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成了圣也不稀奇。以我之见,咱们还是该尽快张罗他与雀儿的婚事才好。“ 婵媛连连点头:“不是说,他如今成了阿修罗大帝了么?这也算是一尊帝王,倒不必再让东华想办法给他让帝位了,我看这婚事,也快尽快举行了。“ 两夫妻说着,渐行渐远。 次日一早,陈玄丘就赶赴地维秘境。 他必须先解决妖族之事,才能放心实施后续计划,直取东极星域。 朱雀辞和妲己双双跟他同去。 这两个女子,一个半圣,一个准圣,与他同去,可不是累赘。 此一去,若妖族不信陈玄丘所言,甚而生出对他不利的心思,凭他们三人,足以杀出重围。 地维秘境,正在筹措第十金乌登基大典。 名不正,则言不顺。 对包藏祸心的鲲鹏祖师而言,现在也需要继续高举前妖族天庭这杆大旗,继承前妖族天庭的道统。 娲皇曾不只一次用召妖幡,召唤过三界大妖。 应龙天妃重出江湖后,也曾昭告三界,唤来散居三界的妖族响应。 但是,鲲鹏做为妖族天庭的国师,对于妖族的了解颇深,他很清楚,还有很多大妖,并未出世。 娲皇虽为妖教教主,但从无一功反哺于妖族,那些绝世大妖早就看在眼中,而且有能力抵抗召妖幡的召唤。 而应龙天妃,虽然曾经风评甚好,但她出面号召群妖,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如今妖族势危,反抗天庭不是易事,有些大妖迟疑不决,实属寻常。 他们也许只是想观察一下,应龙天妃是不是有资格做妖族新的领袖,而应龙天妃的所作所为,明显叫人无法对她产生信心。 所以,鲲鹏祖师极力说服第十金乌登基。 他是妖帝的太子,他登基称帝,才是众望所归,也能将那些保持观望的大妖召唤出来共攘大业。 然而,十金乌虽不满应龙天妃的行为,也决意为了避免妖族继续到处树敌,而豁下脸面逼应龙天妃让权,可是对这位婶娘,他们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如今婶娘生死未卜,十金乌如何能坦然举行登基大典。 因此,鲲鹏祖师才一连两次派人前往东方飘云世界,欲寻找陈玄丘,问明情况。 今日,鲲鹏祖师正打算再一次派人前往东方飘云世界,陈玄丘便主动找上了门来。 鲲鹏祖师立刻把十金乌和众大妖请至正殿。 十金乌一见陈玄丘,便急切道:“陈大哥,我婶婶无恙吧?” 陈玄丘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听说了什么?” 十大金乌立即七嘴八舌,第十金乌一皱眉:“哥哥们闭嘴,我来问。” 七金乌捂着嘴巴,犹自含糊说道:“好好好,你会说,你来问。“ 第十金乌道:“前些时日,我等商议,请天妃娘娘让权,婶娘负气离开,妖师派人尾随,本意是等婶娘气消了,再劝她回来。却不想,婶娘直接去了冥界,我的人再追上她时,却是见到……” 说到这里,第十金乌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鲲鹏祖师森然道:“却是见到,你与东华帝君联手偷袭,将应龙天妃重伤,坠入幽冥血海!” 说到这里时,众妖族瞪视着陈玄丘,皆面现愤慨之色。 虽然,应龙天妃自再出世以来,所作所为,令众妖不满,她悍然杀死商羊妖帅的行为,更令众妖寒心。 但是念及应龙天妃对妖族的付出,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天妃死在他们本来敬仰和亲近的人手中,而且是趁应龙天妃不备,猝然偷袭下手。 陈玄丘沉默片刻,道:“首先,我要说,我与东华前辈偷袭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这句话一出口,十金乌顿时松了口气。 陈玄丘对他们有恩,一直以兄弟相称,若陈玄丘真是杀害应龙天妃的凶手,他们可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第十金乌急切问道:“那她今在何处?” 陈玄丘道:“你们就不好奇,我与东华前辈,为何要联手偷袭于她?我也就算了,东华前辈威望隆重,曾被诩为三界男仙第一人,又为何要不顾体面,猝然下手暗害于她?” 鲲鹏祖师的双目微微眯了起来:“什么意思?” 陈玄丘缓缓地道:“你们所看到的应龙天妃,是真的么?” 鲲鹏祖师毫不犹豫地道:“绝不会假。天妃往混沌中北冥寻我时,我曾经以窥幻神目仔细看过,应龙天妃,就是真身。” 陈玄丘道:“此后,你再未看过吧?” 鲲鹏祖师眉头一皱,道:“你究竟要说什么?” 陈玄丘道:“我不知道,伤势痊愈,重出三界的应龙天妃,是真是假。但我在幽冥界,与东华帝君联手袭击的,却是假的。” 众妖一惊,十金乌惊道:“这怎么可能?” 十金乌登时又是一阵七嘴八舌,吵得众人头晕,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陈玄丘苦笑道:“我知道,这番话匪夷所思,无法叫你们相信,但是,这就是真相。” 豪狶山人惊怒道:“这怎么可能!” 鲲鹏祖师却缓缓问道:“那么,你们是识破了她的伪装,所以才出手袭击?” “不错!” 金瞳子叫道:“妖师前辈,你相信他的话?” 鲲鹏祖师却不答,而是瞪着陈玄丘道:“她是谁?” 陈玄丘脸上涌起一阵怪异的神气,缓缓说道:“说出来,只怕你们就更不相信了。那个人,是……娲皇圣人!” 整个妖皇宫的人顿时一片哗然,就连最信任陈玄丘的十金乌,都感觉有些太过荒唐了。 这时候,反而是鲲鹏祖师呵呵地笑了起来。 第十金乌忍不住道:“妖师大人,你笑什么?” 鲲鹏祖师盯着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我信你!” 整个妖皇宫,顿时一片寂静,就连陈玄丘都有些不敢置信了,他信我? 半晌之后,计蒙才怪叫道:“妖师大人,你相信他这番话?” 鲲鹏祖师徐徐地道:“我没理由不信!” 众人静静地听着,就听鲲鹏祖师道:“陈玄丘的话,毫无逻辑,堂堂圣人,为何要这般藏头露尾?圣人背誓,进入三界,三界当升异象,为何无人感应到? 可是,也正因如此,我信他。因为,这么荒唐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九尾智狐一族的陈玄丘和男仙之首的东华帝君,能联手炮制出来的智障理由。“ 英招茫然道:“所以,这就反而可信了?” 鲲鹏祖师缓缓闭上了双目,沉吟地道:“当年,十二祖巫率巫人大军伐我天宫,帝江以无上空间之力,将空间门直接开在我天宫门口。妖皇、妖帝,两位天后,相继自爆,拉上十二祖巫的人同归于尽,血染长空,惨烈无比……” 一时间,妖皇宫中再度静默下来,很多妖族都没资格参与当年这一战,但是对鲲鹏祖师所说,却有感同身受之感,心有戚戚焉。 鲲鹏祖师道:“老夫……眼见回天无力,忽又察觉有一群修为高深的修士,不怀好意地接近,想得他们想渔人得利,只好含愤而走。” 临阵脱逃这事儿,不太光彩,尤其是在两位帝皇两位天后,纷纷自爆与对手同归于尽的前提下。 鲲鹏祖师免不了要给自己找补一下,寻个理由,以保全脸面。 鲲鹏祖师道:“老夫受伤颇重,只得化为大鹏,逃出三界。逃走之际,就见应龙天妃横卧云端,生死不明。就在这时,空中伸来一只大手,羽袖罗衫,只见一角,女圣人,只娲皇圣人一尊,而她又是我妖教教主,这出手之人,必是她无疑了。” 众人实未想到,当年还有如此一出,个个摒息,听得入神。 鲲鹏祖师道:“我不知道应龙天妃当时是已经死了,还是昏迷了。她是有翅的龙神,是天龙之祖,就算已经去世,也可以横亘于空,不会坠落,因而,我无从判断。 我当时只是想,若她死了,娲皇圣人,是不忍她遗体遭巫人毁损侮辱,这才出手抢去安葬吧。我又想,若她还一息尚存,也许就是娲皇圣人出手,想救她性命。“ 说到这里,鲲鹏祖师缓缓抬头,扫了众妖一眼,道:“许多年以后,我一直潜隐北冥之海,忽有一日,应龙天妃横空出世,前来召唤我共攘盛举。因此,我便想,当年,确是娲皇圣人救了她一命了,虽然,她从未说起过……“ 娲皇当然不会说,她并不知道鲲鹏逃跑的时候,还看到了那一幕。 她更没想到,自己堂堂圣人,借尸还魂,还能搞成如今这般尴尬局面,自然行事肆无忌惮,无需做什么补救。 鲲鹏祖师这时将目光徐徐转向陈玄丘,一字一句地道:“这个秘密,再无人知晓。如果说,陈玄丘编了一个叫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相信的故事来欺骗我们,老夫是不信的。 而他说起那冒充应龙天妃的人,偏偏提起了娲皇圣人。而只有我知道,应龙天妃当年生死不明之际,是被娲皇圣人带走的。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鲲鹏祖师又看了众妖一眼,认真地道:“所以,我信!” 大殿上静寂半晌,英招才喃喃地道:“如果……如果我们看到的应龙天妃,乃是娲皇圣人的化身,那么……天妃娘娘去了哪里?” 鲲鹏祖师缓缓道:“老夫的窥幻神目,可以窥破一切变化的真身。我于北冥之海见到的,肉身……一定是天妃娘娘。” 肉身一定是天妃娘娘? 这话就太耐人寻味了。 肉身是,难道元神就可以不是了? 许多大妖的脸色慢慢的,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想到重新出世之后的天妃应龙,所作所为、脾气秉性,与他们所熟知的天妃娘娘大不相同,再有鲲鹏祖师这番话,一些大妖已经开始相信了。 可是唯其因为信了,所以更加的不敢置信: 难道,一位圣人,会干出窃取他人遗体,冒行龌龊之事的卑劣行为来? 第1216章 谈判 一时间,殿上一片静寂。 许多念头,只在大家心中盘旋,却无人能宣之于口。 有的,是对应龙天妃还活着,抱以一线希望。 一代人杰,天龙之祖,竟然早已死去,而现在她的遗骸还要被人拿来利用,这太不堪了,也太叫人无法容忍了。 对当时的人来说,这尤其无法容忍。 他们宁愿现在那个跋扈猖狂、利令智昏的天妃是真的,也不想承认她早已死去,而且那个温婉贤慧、贞淑美好的天妃娘娘,死后还被人如此糟塌。 另一些人,虽然觉得娲皇圣人天性凉薄,于妖族无一贡献,但她能占据一尊圣位,终究是整个妖族的光荣与骄傲。 圣人的光环,更是令他们无法相信,一位堂堂圣人,竟会干出如此龌龊无耻的事来。 鲲鹏老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圣人境界的大修士,对此当然不以为然。 圣人只是某种境界修为的一种称呼,又不是指修至圣人境界的修士,道德品性也达到了圣的境界。 之所以成圣者看起来道德品质,似乎也都达到了至公无私的地步。 那只是因为你身上,已经没有值得他竞争、掠夺的价值。 他所追求的、需要的,已经完全不是你所能触及的,你根本看不见。 一只蝼蚁推着一粒面包屑,如获至宝地搬向家里,一个人看见了,懒得伸手夺取,有闲心的话,还会把你和面包屑一起拿起来,直接放回你的洞穴旁,这并不能证明什么。 那么多的准圣高手,要么凶残,要么贪婪,要么生性凉薄、自私自利,修为突然窜升一个境界,达到圣人标准,他的道德品行也立即变一个人? 不可能的。 所以,鲲鹏老祖心中,已经认可了陈玄丘的判断。 不过,这一点,他却不必要再帮陈玄丘说明了。 现在,他的利益与陈玄丘是一致的,与十金乌也是一致的,他自己的本心,也是真诚地想要壮大妖族的。 做了那么久的妖师,他对妖族,自然充满归属感。 只是,他不甘心让权于旁人罢了,当初面对着帝俊和太一,他都不甘心,现如今让权于十金乌几个小辈? 不过,眼下还需要借助金乌一族皇族正统的大义名份,所以他现在还不能展露锋芒。 鲲鹏祖师思索片刻,说道:“那么,娲皇今在何处?已经回了锦绣宫么?” 这一回,他连圣人二字都不叫了,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陈玄丘脸上的神气更加的古怪了:“她如今……被困在一个地方,不仅行止不便,修为也被镇压了,除了不死不灭,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鲲鹏大吃一惊,骇然道:“你说什么?谁能禁制一位圣人?“ 陈玄丘苦笑道:“那一位,你不但听说话,而且见过。“ 一位? 鲲鹏祖师目光闪动,脱口问道:“道祖、太上圣人、元始圣人,还是通天圣人?” 这一说,在鲲鹏祖师眼中,各位圣人的修为高低,便已呈现了出来。 在他看来,同样是圣人,以上这四位,都有实力打败并禁锢娲皇。 至于西方二圣,实力同样在娲皇之上,但是打败她与禁锢她,所需要的实力却是不一样的。 陈玄丘既然说“那一位”,显然就不是两人联手,因此西方二圣,直接就被他排除在外了。 陈玄丘摊手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禁锢娲皇,我也不敢问。总之,眼如今娲皇就是被禁闭在他宫中。” 鲲鹏祖师因为不确定是哪位圣人出了手,愈发地惊疑不定起来。 难道,圣人们纷纷要插手三界之事了么? 若是圣人们也要出手了,我哪里还有机会? 思量半晌,鲲鹏祖师才转向十金乌,正色道:“太子,老夫相信陈公子所言。要弄清应龙天妃的下落,恐怕非要找到娲皇,才能弄个明白。可如今娲皇既与其他圣人起了纠葛,此事,我们就只能先放一放了。” 十位金乌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妖师既然这么说,十位太子便也纷纷点头称是。 鲲鹏祖师又道:“既然如此,还请十太子不要再推辞,应龙天妃下落虽然不明,可太子御极登基之事,却不能再拖延。名不正,则言不顺,太子不称帝,便难以唤醒八荒六合一众绝世大妖前来辅佐。而一旦有了众妖响应,壮大我妖族实力,那么……” 他凝视着第十金乌,一字一句地道:“届时,我们向娲皇或者去那位禁锢娲皇的圣人宫中求问天妃娘娘下落,便也容易许多。” 这句话,鲲鹏祖师说的就含蓄了些,也不知十金乌听懂了没有,倒是陈玄丘一听就懂了。 如果能啸聚天下群妖,成就真正的妖皇,威震一方,就算是圣人,也得给你几分面子。 不然,你就是想向圣人问询些事情,都没资格。 第十太子默默地点了点头。 鲲鹏祖师转向陈玄丘,正色道:“陈公子,我们妖族,暂且相信你的话。若你所言属实,你我双方,便无仇怨。我代太子和我妖族,向你承诺,真相未明之前,绝不对足下有不利举动。但是真相未明之前,我妖族,也不会与你再有来往。” 陈玄丘看了眼十金乌,轻叹道:“我明白。” 十金乌抱歉地道:“陈大……哥,我们送你离开。” 鲲鹏祖师道:“且慢,太子,我族还有两件事,需要陈公子做呢。“ 十金乌也有些讶异,不知道鲲鹏祖师刚说要和陈玄丘切割关系,何以还有事务要谈。 鲲鹏祖师转向陈玄丘,道:“陈公子,第一件事,我妖族,要接回十二位公主殿下!“ 不等陈玄丘说话,鲲鹏祖师便又傲然道:“如此的天庭,狼烟四起,处处兵戈,他们既无力出动高手袭击有老夫护佑的妖族,掳走太子与公主。 也无力凑齐三百六十五周天正神为根,一万四千八百名星官为干,亿万神兵为枝叶,调动周天星辰之力的周天星斗大阵了。” 妖族只是暂时采信了他的说法,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把十二素女接回去,也是情理之中。 不然的话,一旦来日确认是真正的应龙天妃死在他手上,双方便有了仇怨。 而他还强留十二素女在手,是想以她们为人质么? 陈玄丘只能点头。 鲲鹏祖师道:“待陈公子回去后,我会亲自带人,去迎护公主殿下归来,正好参加太子登基大典。还有一件事……” “自我妖族天庭被毁灭,妖族散落三界,饱受欺凌,更有无数妖族,要么被人捕杀、取丹、剥皮、吃肉,要么被昊天天庭铲除异己,还要故示慈悲,囚入伏妖塔世界,任其自相残杀,争夺稀薄的灵气,一代代渐渐退化,甚而失去灵智,沦为妖兽。” 鲲鹏祖师脸色沉痛,目中有泪光莹然:“我妖族,即将再立新皇。我请求,陈公子归还我妖族民众,包括那些已经失去灵智,沦为妖兽的族群。他们是我妖族的根基,也是我妖皇应该庇佑的责任!” 这番话,一下子打动了在场的所有大妖。 就连十金乌听了,也不禁面露戚然。 英招和计蒙这等太古大妖,更是热泪盈眶。 他们犹自记得妖族天庭最辉煌时的荣耀。 也知道妖族天庭毁灭,妖族百姓流散三界,任人欺凌、屠杀的悲惨。 他们每一个人,都想接回自己的族人,不是因为那数量庞大的中低阶妖族是新的妖国的基石,而是认为,妖族的百姓,理应回归妖皇的麾下。 陈玄丘没有理由反对。 他征战天界,也只调拨了近万名大妖,后来还尽数引入了截教,只为给他们谋一个立身之所。 那些弱小的妖族,全都好端端地养在小千世界里,陈玄丘从未想过要利用他们做些什么。 陈玄丘只是考虑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说道:“那妖族众多,如果一下子交予你们,他们大多数修为低浅,又未达到可餐风饮露的境界,你们拿什么养活他们?” 鲲鹏闻弦音而知雅意,回答道:“陈公子所虑,我已了然。老夫可以与你签订大道誓约,我妖族百姓归来,妖皇与本座,定会约束他们,绝不出山袭扰民众,绝不妄杀一个人族。至于吃食……” 鲲鹏祖师淡淡一笑,道:“老夫去北冥之海里捞些鱼虾来,便足以令他们过活。” 一想到那北冥之海的水产,尽是大到离谱的生物,陈玄丘便点点头道:“陈某可以把妖族百姓归还你们。但是,大道誓约,一定要签。同时,陈某还要加上两个条件。” 鲲鹏祖师道:“你说。” 陈玄丘道:“第一,天战一旦胜利,妖族要回归天上,退出人族的地盘。” 计蒙听到这里,大声道:“这不用你说,我妖族,本就是天庭之主!我们将来,一定要回归天庭之上!” 第十金乌也点头道:“不错,这一点,小弟可以答应你。“ 陈玄丘道:“好!未虑胜,先虑败,陈某不是狂妄自大之人。我们为求公道,反抗昊天,死则死矣。但是,一旦天战失败,天庭自然就没了立足之地。若是出现那样一幕,妖族要退回我现在安置他们的所在,不得与人族争夺生存之地。“ 鲲鹏祖师欣然道:“固所愿,不敢请耳!陈公子能为我妖族留一条退路,此事于我妖族有益无害。公子若能这么做,还是我妖族的大恩人,老夫求之不得!“ 第十金乌也道:“不错,这件事,我们完全同意!“ 陈玄丘点点头道:“好,半个时辰之内,我就安排人把他们送来,这地维山脉虽然广大,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也要满坑满谷了。你们最好立刻派人划定区域,设下结界,避免他们外出,也避免凡人闯入。” 第十金乌惊讶道:“这么快?我们划定区域,设立结界容易。可是……陈大哥你召集数千万众,再把他们送来,能办得到么?” 陈玄丘心道:“半个时辰,葫中世界,已经是半个月的时间了。我让旷子规利用遍布小千世界的信徒操办其事,又有何难。” 陈玄丘颔首道:“放心,这等手段,于我而言,并不为难。” 当下,陈玄丘便与第十金乌、鲲鹏祖师以及两位妖师这四位妖族代表,联手签下了大道誓约,然后便与一副保镖模样的朱雀辞和妲己出了妖皇殿,腾空而起。 他们没有即时回转东方飘云世界,而是先向东海上阿修罗族暂栖的地方飞去。 已经解决了妖族的立场问题,阿修罗族和东方飘云世界可以放心展开针对东极天域的战役了。 而在此之前,他只有一件事要做了。 那便是,登基称帝,名正言顺的掌控阿修罗族,这个为战斗而生的太古神族。 第1217章 欲行 双屿岛上空,一阵光影摇荡,出现了一男二女三个俊逸非凡的年轻人。 正是陈玄丘和朱雀辞、妲己。 岛上,直通山巅的一条康庄大道,以及山顶的称帝大典现场,已经初见规模。 毕竟,他们不是要在这里常住做一个岛主。 而且,材料皆是由东海龙族采自深海,建造者则是力大无穷的阿修罗族,速度自然快的很。 这里,就是阿修罗大帝的临时驻跸之处,也是他举行称帝大典的所在。 至于阿修罗族,以整个东海大大小小数百个岛屿为主要据点,一队队阿修罗战士,正有条不紊地离开幽冥血海,穿越冥界,来到这里。 反正阿修罗族已经习惯了住在海里,所以有许多阿修罗族战士,嫌弃岛上拥挤,干脆住进了海里。 本来,这样很容易与龙族发生纠纷,但是他们刚刚离开幽冥血海重返三界,而且现在的阿修罗族人,没有一个是当初遁入幽冥血海还活到今天的。 因此,外界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新鲜无比,他们目前所处的区域,已经足够让他们花时间去探索,也无意接触更多的地方。 同时,又有陈玄丘的严令。 而陈玄丘,在阿修罗族内部,已经是公认的至尊修罗,这些桀骜不驯的阿修罗族战士,唯独对他心服口服,对他的命令也不敢违拗。 看到陈玄丘赶来,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立即升空相迎,东海老龙王也笑眯眯地迎了上来。 至于新任的东王日猋,正负责接应走出幽冥血海的队伍,不在这里。 这无数年的血海生涯,让阿修罗族的生活进入了一个极简的状态。 本来,太古神族阿修罗,当时的各种制度、规则在那个文明初兴的年代就相当简单,再经过血海这么多年极简的生活,现在的阿修罗族几乎不怎么懂得该如何以一个盛大的仪式来举行称帝大典。 不过,他们不懂,老龙王熟啊。 老龙王带着龟丞相,带着一群的虾兵蟹将、巡海夜叉,上岛来指点阿修罗族如何操办大典。 好心的老龙王还带来了两队甜美可人的蚌女来为陈玄丘充场面,准备让她们充当典礼上的使女,不过,被萝茜陀和毗摩芷多罗赶走了。 她们表示,阿修罗族有女人,不需要外族充当使女。 于是,她们精挑细选了两队阿修罗族女战士,一个个黑甲护体,肩后挎着修罗刀,站得枪一般笔挺,一迈大长腿,就是龙行虎步,英姿飒爽,却是手捧着红绸的托盘、手托着瓷瓶的美酒,在那儿演习大典礼仪。 因为陈玄丘并不在这双屿岛上常住,所以山顶所盖的宫殿便只讲究外在的辉煌,不但小,而且内部极简。 但是,成礼的主要部分,大殿,布置的却还是挺讲究的。 东海龙王一直想撮合自己小妹子敖鸾与陈玄丘成就好事。 在他心里,早把陈玄丘当成自己妹夫了,为了替妹夫充场面,他从龙宫宝库,搬了许多奇珍异宝来装饰这宫殿,宫殿上一时间倒也金壁辉煌,宝气珠光一片。 陈玄丘先与老龙王盘桓一阵,待送了老龙王回水晶宝,才又唤来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在登基宫殿中商议伐天之事。 阿修罗族本就好战,更何况,他们一族本就是上古神族,只是还在人神杂居、三界未分的洪荒时代,他们就被驱赶到幽冥血海去了。 如今重返三界,个个意气风发,自然不在乎敌人的强大。 一听陈玄丘言语,她们和手下几个阿修罗大将就摩拳擦掌,看那样子,陈玄丘说现在就走,她们也能毫不迟疑。 一见这般模样,陈玄丘便知道,要想跟她们商量如何攻取东极星域,完全是白费唇舌。 陈玄丘便打消了主意,只把他与东华帝君商议的一些主意,说与两位阿修罗女王。 两位女王原本想象的战争,就是摆明车马,大吼一声,便乱哄哄杀向东极星空。 如今听陈玄丘这一番安排,居然还可以这样,居然还可以那样,只有拍手称赞的份儿,自然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出来。 待这厢安排妥当,已是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残红。 东海龙宫早已派了人来,邀请陈玄丘晚宴。 老龙王原先在天庭的打压之下,早就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本事,这种迎来送往之事,自然是思虑周全、滴水不漏。 朱雀辞和妲己自然在受邀之列,便是毗摩芷多罗和婆雅,也受到了盛情邀情。 龙宫里,东海老龙王坐在主位,众宾客济济一堂。 有蚌女献舞,螺女奏乐,华丽的水晶宫内,一派歌舞升平。 东海龙王抚须笑道:“还有四天,便是公子登基称帝的大日子,这三天,公子不如就在本王这里做客如何?舍妹鸾儿,还在北极天,若公子留下,本王正好唤她回来,快一些的话,正好赶上公子的重要大典。” 陈玄丘忙道:“谢老龙王盛情相邀,陈某是天生的劳碌命,哪有那许多的时间歇息。大典之后,便是讨伐东极之战。故而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地方要走,事先通个声息,打个商量。” 妲己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海中奇珍特产,听他这么一说,便问道:“表哥还要去哪里?” 陈玄丘道:“首先,不周山是要去一趟的。若不通个声息,地维这边的消息传开,被巫族误以为我背弃了他们,与妖族有了什么密约,便不好了。虽说有平心娘娘在,不至于闹得出应龙在时与妖族一般难堪,终还是先通消息,更妥当些。” 萝茜陀从幽冥血海出来以后,已经从龙族的龟丞相那里恶补了阿修罗族遁隐血海以来的三界历史,尤其是近年来的势力情况,以及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听陈玄丘这么一说,不禁摇头。 她头一次品尝到这等美酒,也不知节制,已是喝的醉眼迷离,憨态可掬。 萝茜陀口齿不清地道:“至尊不如停下,好生歇歇。两族之间的仇恨,从千万年前绵延至今,早就无从化解,至尊何必自讨苦吃。” 陈玄丘道:“化干弋为玉帛,确实很难,我也没想要做到那一程度。只是,战争从来不是为了战争本身,而是背后的利益之争。 随着战争的开始,个人的仇恨势必变成族群的仇恨,这份仇恨,当然不可能迅速化解,也必然影响其上位者的决策。 可是居其上位者,就应该比普通的族人更加睿智些,他更需要考虑的,是整个族群更长远的利益,而不是放任本可以停止的进一步的恶化,被裹挟其中,甚而为了个人威望与权柄,推波助澜,用无数人的鲜血与生命,成就他个人的功勋与英名。” 这一点,东海龙王最有感触,龙族得有今日复兴的机会,可不正是因为龙族先贤审时度势,忍辱负重,为了整个龙族的延续,放弃了个人的荣光。 毗摩芷多罗和萝茜陀听了,却是若有所思。 她们两个,正是一个部族的最高首领,而且凡事从来都是以战斗来解决。 如今陈玄丘的一番话,她们哪怕一时想不明白,但心底里却是反复咀嚼,隐有所得。 陈玄丘呷了一口酒,思量着,娲皇也许就是转移巫族仇恨的最重要的角色。 如果……确实是她冒充了应龙天妃,发起了偷袭不周山巫人谷之战的话。 只是,这个目标,必须得是能摆得出来,而且是能让巫族和妖族共同面对的敌人才行。 以娲皇之强大,巫妖两族要向她复仇,这仇恨转移的过程,什么交情,都可以渐渐建立起来了。 所以,娲皇这个靶子,实在是有着任何说教、任何利益交换,都不具备的重大作用。 只是,她此时还在清微天宫里被盘古幡镇压着,怎么才能把她弄出来,还得能控制住她,不要玩火自焚才行啊。 想到自己的“十八数刹那芳华”天衣,以及御光神梭,陈玄丘有了几分信心。 若是厚着脸皮去求元始圣人,说不定他肯帮忙呢。 陈玄丘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突发奇想――那个元始圣人,为何要让我进入清微天宫,让我亲眼见到娲皇受制的狼狈,然后就让我离开了? 这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圣人所为,总不会这么无厘头吧? 莫非……他就是在制造机会,等我去求他? 想到这种可能,陈玄丘的唇角不禁抽搐了几下,竟然觉得这个答案,最是接近事实真相。 朱雀辞慢起雪白的丝巾,优雅地轻拭唇角,淡淡地道:“一族领袖,理应让理智左右自己的情绪,而不是反过来。平心娘娘乃十二祖巫之一,当年也是性烈如火的霸道女子,不过在幽冥界中潜心修心亿万载,如今应该是方枘圆凿,成就稳固了,只要能说服她,此事便有成功的希望。” 她看着陈玄丘,掩藏着眸中的关切,柔声问道:“只是去不周山么?” 陈玄丘道:“金鳌岛也要去一趟,九天玄女处也要走一走,还有饕餮那小子,如今不知身在何处,若是打听到他的消息,在天战之前,少不得也要见一见。” 朱雀辞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道:“饕餮与妖族,也有大仇呢。不过,他们份属同族,如果……把那个人拉出来做靶子,化解起来,更容易些,倒不必过虑。” 陈玄丘知道她也想起了娲皇,此时的娲皇,只是拉仇恨的绝佳对象。 雀儿不愧是禽族女王,业已想到她这个关键,是解决各方矛盾的最佳对象了。 妲己见陈玄丘欣赏地看着朱雀辞,顿时吃味儿。 人家也很聪明呀,人家也想到了,就是没说而已。 她恨恨地插起一块鲜美的海鲜,咬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东海龙王却不知陈玄丘有光一般的神奇遁术,听他这么一说,却不禁瞠目道:“公子还要去这么多地方?这,大典之前,来得及走一遍吗?” 陈玄丘笑道:“换做原来,绝对来不及。不过现在么,我有秘法,周游三界,不过须臾间事,倒是来得及的。” 东海龙王老于世故,一听他说是秘法,虽然好奇,却是识趣地不再问了,只是有些遗憾。 因为,他早已经悄悄传讯给小妹敖鸾,叫她火速回返东海了。 什么来得及参加第四天的至尊修罗大典,明儿晚上,小妹应该就回来了。 他本想留陈玄丘在水晶宫住上三天,结果…… 哎,想给小妹找一位佳婿,怎么就这么难呢? 早就有了一颗老父亲的心的龙王大哥,心中好不纠结,只好抱着万一的希望问道:“那么,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呢?” 陈玄丘笑道:“明日一早便走!” 第1218章 互相掣肘 夜晚,陈玄丘就暂住在了东海龙宫。 龙宫是按驸马爷的规格招待陈玄丘的,当然,若不如此的话,龙族对陈玄丘也是隆重礼遇。 只是东海龙宫里的人心照不宣,皆已把陈玄丘看成了自家的姑爷,态度便多了几分亲近。 陈玄丘所住的房间,是一处华丽的宫殿。 窗子处是龙宫结界,如同形成了一道玻璃的墙,外边就是海水。 有珊瑚、有水草,有鱼虾悠游。 窗前左右,有两盏一人高的华灯,一盏盏灯座上不是插的蜡烛,而是一颗颗大小一致的浑圆的夜明珠,将这宏敞堂皇,富丽典雅的内室照得纤毫毕现。 内室中凳、椅、几、案、橱、柜、台架、屏风,无不精致,用材则罕有木料,多是用海底的美玉珊瑚等打造而成。 床榻倒是用木料做的,是用的整整七千斤的沉香木雕刻而成。 而且,整张大床绝无拼接,是一整块的沉香木。 沉香木本就是极品材料,价值昂贵,一整块的沉香木更是世所罕见,价值连城了。 陈玄丘却不知,这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敖鸾小公主的居处,如今只是撤去了一些过于明显的女性化的饰品和摆件,暂时充作了他的住处。 床榻隔着床台之外,有八尺青玉屏风,屏风的中间,镶嵌着一人高的镜子,不知以什么材料打磨而成,清光莹然,光可鉴人。 柔和的夜明珠光之下,桌上一只香炉,以龙涎香为主料制成的龙宫秘香,自那炉眼中袅袅而出,香气渐渐弥散开来。 陈玄丘站在窗前,看着外边一尾肥鱼摇头摆尾地,那鱼也发现了他,好奇地凑过来,却隔着结界,鱼唇在结界上一触一触的,憨态可掬。 而陈玄丘此时,双眼实则却是闭上的。 脸上,还带着一抹酒后的酡红,他不是因醉小憩,而是神识已经浸入到了葫中小千世界。 圣山之下,还有大量的妖族正在集结。 旷子规正在亲自主持,将一批批的妖族送进山顶一道圣光。 陈玄玄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背后,静静看了片刻,问道:“还有多少人不曾送出去?” 旷子规这才发现陈玄丘竟在身后,惊喜之下连忙拜见,却被陈玄丘制止了。 旷子规这时站在圣宫高高的阳台上,下边的信徒都能看见他。 若他骤然向自己下拜,只怕底下的信徒立即就会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就凭添许多麻烦。 旷子规站好了,这才规规矩矩地道:“还有几批,每批四五十万人。不过……” “怎么?” 旷子规道:“剩下的妖族,虽然知道妖族在大千世界重立了妖庭,是妖族太子亲自召集,但却想留在这里生活,不愿再出去打杀。 而且,其中不少新生妖族,就是诞生于我们这一方世界的,已视此地为故土,故而不愿离开。 另外,还有妖兽的问题,他们灵识已失,散布山野之间,无法召唤,如果要一一抓捕回来,只怕旷日持久,而且仍有漏网之鱼。” 陈玄丘沉吟了一下,道:“不愿意走的,就不必走了。那些无从抓捕的妖兽,也算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对妖族也失去了归属之心。我回头把情况对十金乌说一下,他会理解的。” 旷子规松了口气,忙道:“是!” 陈玄丘看看山顶那束圣光,道:“人,都从那里走?” 旷子规道:“是,那是吉祥姑娘设下的洗礼圣光。从那里离开,会抹杀离开者在这小千世界时的一切记忆,免得他们泄露了此间秘密。” 陈玄丘讶然道:“她竟有这般秘法?早知如此,我以前带人出去,便不必顾虑重重了。” 旷子规笑道:“此间大道法则日渐圆满,吉祥姑娘也是掌握了更多的大道法则后,才拥有了这项本领,之前却是没有的。” “原来如此。” 陈玄丘点了点头,道:“那你继续忙吧,不愿走的,好生安置。” 陈玄丘说罢,神识之身顿化虚无,消失在了陈玄丘身边。 旷子规虽是凡间教皇,但这教派是他一手创建,而且做为第一任教皇,身份地位,较之被封神的那些位建了神像的神祗,其实也只高不低。 将来他卸任之后,必然也要封神的。 许多事情,陈玄丘现在只要交代给他,便不必过问细节,他自可办得妥妥当当。 陈玄丘意识回归本体,思索了明日要去的几处地方的先后顺序,捋顺了一下要谈的事情,正要宽衣解带,登榻休息一下。 其实,到了他这种境界,不进食、不入睡,也是无恙。 不过,陈玄丘一直觉得这种“进化”只是没了人味儿,短时间还看不出来,时日越久,潜移默化之下,越是失去了为人的感觉。 而且,任何的进化,都意味着必有一些退化。 所谓,有得必有失。 所以,他的起食饮居,一直如同凡人。 忽然,门扉轻叩了几下。 陈玄丘动作一停,展眉道:“进来!” 门扉一开,轻盈地滑进一个年轻的女子。 眉目如画,秀发挽作百合髻,穿着一袭绯烟罗衫,却是眉儿细细长长、眼波狐一般媚丽,瑶鼻精巧、红唇一线,微微地翘着,把一种青春活泼的气息,写意地渲染了出来。 点漆的双眸看到陈玄丘,便是红唇微启,绽然一笑。 “表妹?“ 妲己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小碗儿,用肩背顶上了门,袅袅婷婷地进来,对陈玄丘嫣然道:“老龙王恭维你的很,堂堂准圣大高手,他还怕你喝醉了,派了一位美丽的蚌女来给你送醒酒汤呢,不过,被我截下来了,人呢,打发回去了。“ 妲己说着,已把小碗放在桌上,乜了陈玄丘一眼,故意道:“你不会怪我坏了你的好事吧?“ 此时风气,豪门贵胄人家,夜晚派出美丽使女侍奉的,其实都有一种公认的潜规则在里边,那就是,你若愿意,派来侍奉的使女,是负有侍寝义务的。 海族女子并非一种,不过其中蚌女是最出名的。 因为蚌女不需修习什么媚术,床榻之上,就是天生的尤物,天生体质的特殊,足以叫人欲仙欲死。 而豪门贵胄,视此等侍婢便如一个物件儿,不管是主人家还是客人,用着都觉得天经地义,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其他看法,更不会事后要客人负什么责任。 陈玄丘白了妲己一眼,端起碗来呷了一口醒酒汤,倒是鲜美。不过陈玄丘只是还保持着进食的习惯,倒不想吃太多东西。 所以只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妲己腻过来,昵声道:“真的不在乎呀?” 陈玄丘捉住了她那双柔滑的纤纤玉手,黠笑道:“谁说我不在乎,你赶走了侍候我的使女,那你就代替她留下吧。” 妲己吃吃娇笑,昵声道:“人家可是你要明媒正娶的妻子呢,你舍得当成侍寝的使女一般糟蹋?” 这小妖精媚术天生,一颦一笑,份外妖冶。 这时双眼微微上仰,笑吟吟地看着陈玄丘,格外的令人销魂。 静室之中,暗夜之下,罗衣散绮,锦縠生香,衣香鬓影,红袖添汤,便有一种暧昧油然滋生。 妲己娇娇软软的身子,便像没了骨头似的偎向陈玄丘怀里,吃吃低笑道:“不过,反正早晚是你的人了,人家倒想试试,在这海底缠绵,是什么滋味儿呢。“ 陈玄丘本来只是调笑一句,却不想妲己顺杆儿就爬。 那娇娇软软的身子,馨香娇软,透着惊人的弹性。 那张灵秀而妖媚的娇靥,白嫩幼滑的肌肤,更是水润动人。 陈玄丘一时间竟心中勃然,情不自禁地就揽住了她圆润纤细,活力澎湃的小蛮腰,呼吸顿显急促。 偏生此时,房门清晰地叩了两记,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玄丘哥哥,妲己妹妹,我方便进来么?” 天杀的! 可恶的小凤凰! 妲己凶狠地瞪向门口。 她已经接受了与朱雀辞做姐妹的现实,却又有些不甘,本想拔个头筹,抢个机先,谁料朱雀辞盯得实紧,偏又来坏她好事。 陈玄丘“嗖”地一下,就拉开了安全距离。 果不其然,不等回答,朱雀辞就推开了门,手中白玉碟儿,托着一盘翠绿的葡萄,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 “真是难得呢,这海里边,竟然也有水果。这种海葡萄,我偶然看见,尝了一下,甜美可口,便想着这样的好东西,当然要拿来与你们共享。” 朱雀辞看看陈玄丘,又看看恶狠狠瞪着她的妲己,嫣然一笑:“我来的……难不成不是时候?” “怎么会呢,你来的正好,来得恰恰好!“ 妲己咬牙切齿地假笑:“人家回头要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也一定第一时间拿去与你分享。谁叫咱们是好姐妹呢!” 呵…… 朱雀辞暗暗冷笑,威胁我?以为本女王会跟你一样不知廉耻,未曾洞房,便先苟合? 她挑起双眉,毫不示弱地微笑道:“好啊!随时欢迎!” 两位姑娘,一个是笑眸带着冷意,一个是冷眸隐着笑意。 造孽啊! 陈玄丘直到此刻,才觉得自己的爹娘是多么的不靠谱。 这两位姑娘凑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真该有多远闪多远。 第1219章 再探巫人谷 长夜漫漫,一夜无眠。 两位姑娘大概是耗上了,妲己就是不说走,朱雀辞气定神闲,也不在意。 不过,想避开她,单独和陈玄丘共处一室,那可不行。 弄得陈玄丘如坐针毡。 好在,他不用绞尽脑汁想话题,这两位姑娘,随便一点话题,就能针锋相对,含沙射影,指东打西、拐弯抹角、借古讽今,继而旁征博引、离题万里、天马行空,白菜地里抡镰刀——把嗑都唠散了。 于是,新的话题又出现了。 次日一早,红日东升。 螺号声声,传遍大海。 老龙王红光满面,在两位俏媚妃子陪同下出得寝殿,瞧见一位美丽的蚌女在殿下候着,马上笑眯眯唤她上前,问道:“陈公子可已起了?” 那蚌女赧然道:“回禀陛下,公子那里,未叫小婢侍候。” 老龙王一听,惭愧道:“这样吗?陈公子洁身自好,倒是老龙我莽撞了。” 龙族好淫,也就是性欲颇强,对这样坐怀不乱的君子,自是十分的钦佩。 倒是昨夜侍奉他就寝的海蛇族两位妃子,贝尔彻和青环,有些不相信一个男人能抗拒得了一位天赋异禀的蚌族美少女,予取予求的,还能不要? 贝尔彻王妃忍不住道:“是陈公子亲口拒绝,赶你出来的?” 蚌女答道:“倒也不是,小婢不曾见到陈公子,是妲己姑娘,叫我离开的。” 青环王妃唇边漾起了一抹暧昧的笑意,道:“哦,原来是妲己姑娘赶你离开,她自己去陪伴陈公子了。” 小蚌女未谙人事,天真烂漫,脆声答道:“不是的呢,朱雀辞姑娘也去了陈公子的房间,三人一夜不曾出来。” 老龙王一听,喜上眉梢,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贝尔彻王妃没好气地道:“大王,这有什么英雄的了?” 老龙王道:“这怎么就不是英雄了,一只凤凰神鸟,一个九尾天狐,陈公子,真乃我辈之楷模也。他性喜渔色,我那妹子便大有希望,美哉!美哉!” 老龙王正眉飞色舞地夸着,陈玄丘和朱雀辞、妲己就走了过来。 一瞧陈玄丘生无可恋的垂死模样,贝尔彻和青环两位王妃便暗暗一撇嘴,银样蜡枪头的废物,两个稚嫩青涩的小丫头都摆不平,还英雄,狗熊吧他! 陈玄丘却不知道,自己被两位妖媚可人的王妃给鄙视了。 听朱雀辞和妲己唇枪舌箭了整整一宿,两位姑娘仍旧是战斗力爆棚,看起来精神奕奕,神采飞扬。 陈玄丘却是痛不欲生,筋疲力尽了。 他现在只想走,赶紧走,他被两位姑娘吵得脑瓜仁痛。 “啊,老龙王,起得可早啊,陈某这就要出发了。” 老龙王感慨道:“公子日夜操劳,实在辛苦了。” 陈玄丘感同身受,点头叹息道:“可不是,男人嘛,天生劳碌命。” 老龙王想到新纳的两位海蛇族王妃那旺盛的情欲,自己中间居然需要歇上一刻钟的时间,才能缠绵整宿了,一时间,竟有惺惺相惜之感。 陈玄丘可不知道这位龙王爷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道:“老龙王不必相送了,我去几处地方转转,大典之前,便回来了。” 老龙王咳嗽一声,不舍地道:“就不能明日再走么?不瞒你说,舍妹正往回赶,今日傍晚,应该就回来了。” “敖鸾姑娘要回来了?” 陈玄丘很是欢喜,不过还是惋惜地道:“路上倒不必耽搁许多时间,只是沟通各方,尤其是说服巫人,恐怕不是易事,所以,还是等回来再见吧。” 老龙王见他去意已定,无奈之下,只好将他送上水面。 陈玄丘抛出御光神梭,道一声别,攸然之间,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了踪影。 老龙王眼见如此神速,不禁惊叹。 青环王妃道:“此等速度,恐怕已超越了遁术的范畴吧?” 老龙王抚掌赞叹道:“本王此时,手软脚软,懒得动弹,陈公子竟还能快愈天光,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后劲儿足!” 朱雀辞与妲己眼见陈玄丘已经远去,便也就势辞别了东海龙王。 二女在海面上飞出不过百里,便停了下来。 妲己媚笑道:“表哥走了呢,你还盯着人家做什么?怕我憋不住去找野男人么?喂,你去哪里?” 就见朱雀辞已腾空而起,直奔东海岸。 半空中,只抛下一句话儿:“我回画璧,谁要理你!” 妲己便想:“她回画璧?是了,表哥马上就要正式登基阿修罗帝,成就至尊修罗了。她定是回去寻觅贺礼。奈何姑姑说,青丘现在还不能出世,我这准女王孤家寡人的,连个随从跟班现在都没有,去哪里淘弄宝贝送表哥呢?” 有了! 妲己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便宜干爹东华帝君,这声“义父”可不能白叫的,我找他去,绝不叫那只凤凰把风头比下去。 想到这里,妲己也御风而起,直往东方飘云世界而去。 不周山中,巫人谷内,已经打通了一条直接通往孟婆庄的道路。 鉴于巫人更适宜生活在大地之上,已经感受到了这里美好的生活,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所在,实非巫人所愿。 再加上,刑天和后羿、狂猎等几位大巫,业已率众回返,安全一时有了保障。 所以,巫人谷只是加强了戒备,一旦发生意外,即时将老弱妇孺,撤回孟婆庄。 有大地胎衣化为结界,足以抵抗到他们全部撤走。 因此,只在外围加强了戒备。 今日负责东边警戒的巫族的一个神目人。 巫族占据整个洪荒大地的时候,神目人是自成一个部落的,但如今巫人部落中,拥有神目血脉的,却不过寥寥数人。 巫人的神通,都是天生血脉觉醒的。他们后天锤练的,多是肉身,学习的多是搏斗技巧。 神目人的神通,就是拥有天庭千里眼差不多的能力。 这样的人,战斗能力不足,但是配备在一个警戒小组里,却是最好的耳目。 如果巫人再来偷袭,相隔万里之遥,他就能有所发现。 不料,今日遇到的事,却让这神目人从此再也不敢自负,巫族也因此将警戒放得更远了。 因为,那个神目人正在一棵万年大树上张目远眺,忽见一道奇光陡然射至。 “不好,有情况,得赶紧示警、拦截!” 神目人脑海中只是这个想法滴溜溜一转,还不等有所行动,那道奇光“嗖”地一下,就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几乎是前一眼看到那道光出现在万里之外,下一刻,这道光便擦树而过,以这奇速,已经抵达巫人谷了。 不要说示警了,以此人恐怖的速度,就算有大地胎衣庇护,恐怕族人也来不及撤回孟婆庄。 那神目人只惊得手脚冰凉,若这人是敌人,且有大神通,不知多少族人便要枉死了。 “呜~~呜呜~~~” 他急急忙忙抓起号角,就在树巅吹了起来。 不管来不来得及,警讯终究还是要发的。 随即,他就与本小队的所有战士,满腔悲愤地冲向巫人谷。 如果来者真是敌人,他们今日绝不后退半步,唯有一死,才能向族人谢罪了! 巫人谷中,一处幽仄的洞穴口,后羿、刑天和狂猎,以及一群巫族高手,正站在那里。 忽然间,洞中响起隆隆脚步声,一个巨大的石头人,从里边踉踉跄跄闯了出来。 这石人就仿佛是用一块块大石头堆砌的人形,但是头面躯干以及四肢,却似串联在了一起似的,不至于散了架。 石人仿佛在洞穴中已经待了数百年,遍体幽绿,仿佛青苔。 可是,后羿和刑天等人却知道,这是本族一个可以身化石人的巫人高手。 巫族的肉身本就强横,能化身石人的他,更是强横无比。 尤其是,身化石人的他,耐蚀性更是高到离谱,可谓百毒不侵。 一块精铁,放上几十年,也要腐锈了,可是一块石头,放上千年,也安然无恙。 这个石人刚才进入洞穴的时候,石头的身体还是青玉色的,可是只这片刻功夫,走进去最多百米,也就是这石巨人几个大跨步而已,居然浑身惨绿! 石人单膝跪地,喘息良久,猛然一声大吼,浑身石头碎屑撒落一地,这才恢复了肉身,是个精壮的光头汉子,高约两米有余。 那壮汉心有余悸地摇头道:“不成,洞穴里散发的毒气太厉害了,我只进去不过十步,就连化为石胎后的身体,都承受不住了。若非见机退出,恐怕就要整个儿葬身其中,出都出不来了。” 这话说罢,刑天、后羿和狂猎等人却是不惊反喜。 狂猎搓搓手,欣然道:“难不成洛儿真有机会修成祖巫之体?” 刑天肚皮上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喃喃道:“可能吗?父神殿已毁,盘古之心,被藏进了六道轮回,就算父神殿还在,盘古之心还在,自十二祖巫之后,也只能每千年由其中诞生一个大巫了,再无祖巫出世。如今,洛儿别无所凭,会有机会成就祖巫么?“ 不怪刑天患得患失,巫族不出祖巫,便始终缺少高端战力。 然而,祖巫是那么容易出现的么? 后土娘娘倒是祖巫之身,现在甚至比她当初做祖巫时还要强大一些。 但她受制于幽冥法则,又兼为六道轮回之主,终究不能全心全力引领巫族,顶多是提供些庇护而已。 巫族太需要诞生一位祖巫了。 难道经历千万年之久,大地积蓄的力量,已经足以再孕育出一位祖巫? 他们回到巫人谷后,便通过大地胎衣的异状,察觉到李洛儿进入了地穴深处。 发现李洛儿竟是想成就祖巫之身时,狂猎是十分担心的。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强行想突破为祖巫之身,就怕力有不逮,反而自爆身亡了。 当时他就想闯进地穴,阻止徒儿的愚蠢举动。 不料,闯进去没多久,他就被毒出来了。 以他强悍的肉身,也抵抗不了地穴深处散发的毒力侵蚀。 他们用尽办法,借助大地胎膜的力量,促使一个拥有化石异能的族人迅速提升了实力,本想叫他进去一探究竟。 却不想,现在洞穴深处散发的毒力,比之前尤胜百倍。 这石人进入的深度,甚至还不及之前狂猎闯进的深度。 这时候,狂猎才禁不住想,难不成徒儿真能成功?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出现在了巫人谷内,它迅速在谷内流转了几圈儿,还不等巫人们看清它是什么,便攸然一转,定在了这个半山腰的洞穴口。 白光一定,便现出了脚踏玉色踏浪板的陈玄丘。 陈玄丘一瞧刑天、后羿和狂猎俱都守在此处,下意识地便举出了弑神枪,往手中一挺,沉声喝道:“狂猎前辈,可是有大敌来袭?” 第1220章 有情人钓波心月 陈玄丘定住身形,见刑天、后羿和狂猎等人面对洞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当有强敌来临,立时取出弑神枪询问经过。 纵然是刑天、后羿,也不曾见过这太古魔神罗睺的神枪,虽然感觉此枪犀利无比,非同凡物,但也没有特别的感觉。 狂猎对陈玄丘把事情一说,陈玄丘也不禁担心起来。 成就祖巫之体? 自十二祖巫诞生,就再未出过祖巫了,盘古之心里的盘古之血所孕育的,之后最高也只是大巫,洛儿怎么可以这般莽撞? 不过,以他对洛儿的了解,洛儿虽是巫人,却因少女时体态痴肥,受人奚落,将巫人天生火暴的性子磨砺掉了,性情温柔、知书答礼,这样一个慧黠通达的女子,会因为仇恨就丧失了理智吗? 会不会…… 这里可是不周山啊! 曾经,太古神灵们也在此搜索万年,苦寻各种机缘的太古圣山。 如今这里什么天材地宝,都早被搜罗光了。 可是,这雄伟的高山,本是盘古脊梁所化,做为大地之子的巫人,会不会真可以从中汲取到什么、感悟到什么? 陈玄丘放心不下,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毒,在高等修士眼中,是不上台盘的东西。 瘟神吕岳的毒,在封神大劫时,曾大放异采,可他的对头也只是中低级的修士。 陈玄丘却不相信以他现在的修为,和他御光神梭的速度,也会受制于这洞穴中散发出来的巨毒影响。 但是狂猎见他欲有所动作,却急忙拦住了他。 之前,狂猎也是不放心徒儿,才千方百计想进去探望。 但是如见眼见散发到洞口的毒已经这般厉害,但这毒却似有意识一般,只封锁洞穴之内,没有一丝逸泄于外,便知道,这一切都在徒儿的控制之下。 既如此,倒不可擅自闯入了,一旦坏了徒儿的机缘,便也葬送了巫族的未来啊。 “狂猎前辈,她是我的女人!” 陈玄丘见狂猎阻拦,难色有些难看。 刑天转向了陈玄丘,肚腹之上的嘴巴嗡声嗡气地道:“但她,也是我巫族的女儿!如今,她有成就祖巫之体的兆像,任何人都不可以影响他。” 看着被斩去头颅,仍旧执盾握斧,矢志反抗天帝的刑天大巫,陈玄丘沉默了。 后羿拍了拍陈玄丘的肩膀,道:“巫族的女子,同样有着卫护族群的责任,从来不会以弱者自居,甘心藏在父兄背后享受太平。我相信,这也是洛儿的心愿。” 陈玄丘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一抬手,便摄取了一块人头大小的青石,竖掌如刀,一通切割,便造成了一只古朴的石杯,在旁边泉水中洗净。 陈玄丘手托石杯,舀了一杯清泉水,掌心神力发动,片刻功夫,便沸水翻滚,热气蒸腾。 陈玄丘这才把它放下,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磨娑得都包了浆的黄皮小葫芦。 几位大巫看得莫名其妙,狂猎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玄丘道:“此茶宁神益智,对洛儿参悟大道有好处。” 八景宫紫金堂,玄都大法师服侍师尊炼丹回来,只觉口干舌燥。 便在茶台旁坐下,煮水、净杯,正要置茶,手已伸到竹骨的茶篮中,忽然怔住。 储放悟道神茶的那只小葫芦呢? 八千年才成熟一季,炒制出来最多也就四两的悟道神茶呀,这是当季的新茶,师尊那里送了去三两,他这里还剩一两,一直还不曾舍得喝呢,可这茶呢? 玄都大法师不悦地唤来堂下童子,童子惶恐道:“大法师茶饮向来自己动手,弟子不敢擅动大法师的东西啊。弟子也不知……啊!是了,前几日有位陈公子来,大法师去了后殿请示大老爷,弟子待大法师款待客人,便为他烹了杯茶,可是,弟子只用了一钱茶叶呀。” 玄都大法师拂然道:“什么一钱半钱的,现在是连装茶的葫芦都不见了,你……” 说到这里,玄都大法师忽然呆住。 想起当日陈玄丘一口喝干了茶水,连茶叶都扒进了嘴里,那穷凶极恶的样儿来…… 玄都大法师忽然明白了什么。 玄都大法师挥挥手,让那满面惶恐的道僮退下,掐指默卜一番,这才扼腕叹息道:“不知足!不知足!见水就渴,见饭就饿,见了寿衣也想要的贪心鬼,此后八千年,贫道没得茶喝了。” 不周山上,洞穴之前,陈玄丘将那杯烹好的悟道神茶,置于虚空光照轮中。 此乃心神所化之宝,似有质而实无质,方才不怕剧毒侵染。 陈玄丘以心神驱动,将那杯神茶送进了洞去。 洞穴极深处,洛儿盘膝坐于地上,周身氤氲着一团土黄色的雾气。 她那一日,激愤无比,心情激荡之下,突有所感,觉得补全自己这一门所学,当有大进境。 所谓机缘,常在一念之间。 既有所感,便步入洞穴深处,想要重拾曾被她排斥的本门毒功,方才攻守兼备,真正肩负起卫护族人之责。 如今的不同山,除了巫人,再无其他智识生物。 曾经,它孕育了太多的天材地宝,成全了太多的太古神灵,可是在无数年的搜刮之下,早就不见神奇之处了。 但是,那所有的天材地宝,包括那葫芦藤和藤上的七颗葫芦,可都是这片大地所孕育出来的。 只是,所有的生灵,无法从这土壤中直接汲取能量,只能接受由它而孕育出来的宝贝。 而巫族,号称大地之子,却是最特殊的一种生灵。 洛儿在此,感应到了磅礴的大地之气,雄浑无比。 但是,感应到了,并不代表能据为己有,引为己用。 洛儿修炼毒功,所以便专取其中能产生天地剧毒之物,想要引为己用,可这大地之力浑然一体,却是极难剥离,更难吸收。 真正的机缘,倒是因为陈玄丘了。 陈玄丘在十八层地狱之下,与神荼郁垒两尊太古巨灵大战,诛仙一剑,劈开了“鬼怖之木”三千里华盖,劈得参天大树裂开,冥幽血海之水奔涌而出。 无尽血煞之气冲天而起。 如果把这天地比作一个生灵之躯,幽冥血海乃盘古大神脐血所化,而不周圣山乃盘古大神脊梁所化。 无边血煞之气,撼动了这不周山下雄浑无比的脊髓精气,洛儿立生感应,趁机全力施为,终于将这雄浑精气中自己需要的部分汲取了出来。 而狂猎闯洞失败,寻来拥有石化异能的族人,恰是在这之后。 此时洛儿修为大进,已正式踏上进化祖巫之路,所以那本来可以进入洞穴深处的石化巫人,也承受不住,落荒而逃了。 然而,现在的力量,也还谈不上成就祖巫,只是迈过了那道门槛而已。 正常的话,再让她闭关一万年,再加上超群的资质,或能大成。 便在此时,洛儿忽然觉察空间一阵波动,于是,不得不将沉浸于修行的心神缓缓撤出,慢慢张开了眼睛。 眼前便见一轮紫色的明月,明月光中一盏神灯,燃放着动人心旌的灵魂之光。 而在那灯火之上,却是由灯焰托举着一杯茶,香茗雾气袅袅升起。 心月轮! 洛儿识得这是陈玄丘之物,唇边顿时漾起一抹甜美的微笑。 第1221章 动之以理 洛儿仍在打坐状态,只是双耳下悬着的一对蛇形小耳环,忽尔动了起来。 那蛇形耳环,似翠玉打造,晶莹剔透,十分别致。 衬着洛儿白玉似的容颜,愈增三分丽色。 此时,两条蛇形耳环突然动了,化作两条翠绿的长蛇,身子交缠在一起,笔直地向前抬去,两颗蛇头紧挨着,停在了那虚空光照轮之前。 那杯香茗就从那灯影之中闪现出来,正落在两条长蛇的头顶,稳稳的。 蛇身蜿蜒而归,递到了洛儿唇边。 洛儿只嗅到那茶的香气,便是精神一振。 实际上,悟道神茶,何以用悟道名之? 这悟道神茶,可以说是低配版的鸿蒙紫气,皆是蕴含了大道至理的天材地宝。 只是,鸿蒙紫气蕴含的大道之理更为深奥,是可以令悟道者成圣的宝物。 而悟道神茶更泛泛一些。 故而,并不是谁得到了鸿蒙紫气都能成圣。 得到了鸿蒙紫气而能成圣者,都是自身修为、悟性,已经具备了成圣的基础,这时鸿蒙紫气才成为他修行之路最后阶段的导师,将他引领,抵达彼岸。 而悟道神茶,并不具备这样的功效。 但是,悟道神茶任何阶段、任何修为的人都能服用。 每一阶段服用的人,都会因此耳聪目明,头脑灵光,较之现在所具备的境界,更上层楼。 而此时,洛儿正在参悟练就祖巫之体的最后阶段,这一杯悟道神茶饮下去,大脑的开发利用瞬间达到了一个巅峰状态,许多尚未参悟明白的环节,瞬间顿悟于心,识海一片清明…… 陈玄丘感应到洛儿已经取走悟道神茶,心中一宽,这说明洛儿的状态很好,他也就放心了。 陈玄丘心念一动,将那虚空光照轮唤了回来,然后对狂猎和刑天、后羿道:“洛儿接了我的茶,她无恙,只是不知几时方得成功,可着人守在洞口,一有消息,随时来报,各位前辈就不必守在此处了。” 刑天三人眼见他的虚空光照轮去而复返,而且也知道他与洛儿的关系,自然信服。 几人便一起往山下巫人的大殿行去。 这巫人大殿,是仿照当年的盘古神殿打造的,十分的古拙简陋。 是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壁上开凿出来的,石壁外面并不出奇,进入其中,才会发现,几乎掏空了一座山。 一路上,陈玄丘先说了说自己两日后要登基至尊修罗的事,狂猎一听,欣然表示,他要代表巫族,前去祝贺。 随后,陈玄丘便道明了此番的真正来意。 他直接从应龙天妃再现,说到了她的真正身份。 然后说道:“娲皇,心胸狭隘,睚眦必报的性子。她站在了昊天一边,本以为有她的圣人身份,三界众生无不凛凛,所有纷争便迎刃而解。 不料,战事已起,矛盾未解,岂是她一个面子就能解决的?娲皇因而窃据应龙天妃遗骸,假借应龙天妃之名,占了地维秘境,屠杀了地维的妖族,旋即又以应龙天妃的名义,攻击了巫人谷。” 陈玄丘这么说,有八成的把握。 从应龙天妃现世,对妖族的冷酷态度来看,完全不是当年应龙的作派。 而即便当时的应龙是真的应龙,只是服从了娲皇的命令,陈玄丘也决定,要一口咬死就是娲皇本人了。 否则,这恩怨纠葛,实在无从解决。 不过,无论如何,娲皇都是脱不了干系的,而娲皇,又是圣人之尊,这个首恶如此强大,足以在当下吸引巫族的目光。 刑天、后羿和狂猎等人闻言,果然激愤异常。 刑天手舞干戚,愤怒地仰天咆哮:“风里希!我刑天只要不死,此仇必报!“ 说虽如此,刑天却说的无比悲凉。 因为,他很清楚,他永远也不可能是一位圣人的对手。 他的复仇,只能是无望的战斗,直到彻底终结在娲皇手上。 陈玄丘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也许杀得了娲皇!“ 这话一说,后羿和狂猎俱皆一惊,登时站住脚步,看向陈玄丘。 圣人啊! 不死不灭之神! 他说他有办法灭杀一位圣人? 陈玄丘道:“我不确定,因为没有试过!“ 众人哑然,试?这怎么试?哪个圣人会老老实实凑上前来,让你实验能不能杀死他? 陈玄丘道:“复仇,有很多种方式。杀死,只是其中之一。杀不死,那么永远的囚禁呢?囚禁不了,毁灭他所器重的、所希望的呢?总会有办法的。“ 陈玄丘望着刑天、后羿和狂猎,微微一笑,道:“更何况,自从鸿钧骗三清服下陨圣丹,所谓圣人不死不灭的神话,就已经破灭了。“ 刑天、后羿等人有些无语。 那是道祖啊,三界中第一位圣人。 他有办法灭杀其他圣人,不代表你也有办法好么? 但是,看陈玄丘颇有信心的样子,他们又有些好奇。 陈玄丘一向擅于创造奇迹,难不成,他真有了灭杀圣人的办法? 其实,陈玄丘此时并不知道娲皇很快就要失去圣位。 在幽冥血海,他接受罗睺委托的时候,罗睺的一丝不昧真灵,也不清楚女娲已经成圣,所以才向陈玄丘提出要替他杀死两个人的请求。 陈玄丘答应了。 一方面,那只是一道不完整的灵识,更复杂的事情,它理解不了。 而且,他的委托,陈玄丘只要尽力去做就是了,只要穷尽所能,便心安理得了,如果做不到,也不算违喏。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陈玄丘确实想到了一个灭杀圣人的办法。 只是,这个办法,他深藏心底,在他没有机会去做这个尝试之前,他是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道的。 娲皇本是阿修罗族,因为终极战斗形态选择了人首蛇身,因此除了知道她真正出身的鸿钧与伏羲,尽皆以为她是妖族。 而娲皇也因此骗取了妖族的敬仰与尊重,成为了妖教教主。 这个秘密,陈玄丘已经打算永远埋在心底了,没必要再让阿修罗族之外的人知道。 不然,由娲皇所引起的恩恩怨怨,恐怕又要牵扯进一个强大的种族,搞得更加麻烦。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刑天和后羿,沉声道:“前辈,我是认真的。只要能困住她,哪怕只有那么一刻,我就有办法杀死她!如果杀不死,我也能永远地囚禁她,让她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孤独到永远,这个惩罚,比死也不逊色了。” 刑天和后羿、狂猎的眼中都放出光来。 狂猎道:“玄丘,你说的是真的?” 陈玄丘微笑地对狂猎道:“相识这么久,前辈什么时候见过玄丘口出妄言?” “好!好!哈哈哈,那我们复仇就有希望了。” 狂猎和刑天、后羿纵声大笑,这一刻,他们已经拿定了主意。 等洛儿成功炼就祖巫之体,巫族便有了可靠的领袖,他们就可以放心地卸下自己的责任,合力围攻风里希。 拼上他们这些大巫全部的性命,要困住娲皇片刻,总还可以做得到的。 但这一切的基础,是建立在完全相信了陈玄丘的话:只要能困住她,哪怕只有那么一刻,我就有办法杀死她! 巫族人性情直爽,对于信任的人,便会毫无保留,方有这样的反应。 陈玄丘这才肃然道:“巫妖两族,本就不友善。所以,我从未奢望,巫妖两族能情同兄弟。但是,巫妖两族也远未到必须以倾族之力,灭杀对方的地步。 当初,是昊天等一班修士暗中运筹,设计离间,才弄得巫妖两族双双惨败,苟活于世,受尽欺凌。而如今,却又是娲皇假冒应龙,居中挑唆。 各位前辈,巫妖两族,只是被野心者所利用的一口刀,你们该恨的,不该是那口刀,而是握刀的那个人,所以,我承诺,配合巫族,灭杀风里希。同时,我只求各位前辈能答应我,放弃与妖族之间的仇恨。“ 刑天和后羿等人面面相觑,半晌不语。 陈玄丘语重心长地道:“妖族如日中天,巫族统领大地之时,六合八荒之内,谁敢掠其锋芒?就是因为被人利用,方才一朝崩溃,不复辉煌。 如今,妖族想重新崛起,巫族也想重新壮大,却又有人居中挑唆。各位前辈,你们就甘心被人利用?为什么别人用这样的办法对付你们两族,就能屡屡奏效? 你们引以为傲的性格,真的没有问题、真的不需要改改么?” 刑天、后羿都震动了一下,狂猎缓缓道:“你之所言,不无道理。不过,此事我们还要请示后土娘娘。” 陈玄丘吁了口气,这是变相地答应考虑了。 陈玄丘欣然道:“正该如此,娘娘智慧如海,我相信,她必有明智抉择。” 说着,众人已经走到那神殿门前。 狂猎面上,忽然涌起一抹古怪的神气,对陈玄丘道:“我们答应你,会将一切禀明娘娘,娘娘做出决断之前,决不擅自向妖族兴兵。我巫人一向重喏,答应了你,就会做到。 只是……我们巫人谷中,现还有一位盟友,他正磨刀霍霍,要杀去地维,生擒应龙,还要人来说服他才行。“ 陈玄丘愕然道:“你们的盟友?要杀去地维……昱铭在此?” 后羿道:“不错!昱铭率领原地维众妖,如今就暂栖于我巫人谷中,原本是要合力前往地维秘境,对抗应龙与鲲鹏,这孩子年岁尚小,却不是讲道理讲得通的。恐怕……“ 后羿说到这里,与狂猎一起摇头。 刑天没有脑袋,倒是无头可摇,不过看他肚皮上的脸色,也是不以为然。 似乎认定了陈玄丘对小昱铭,是绝对说不通道理的。 不料陈玄丘一听是小饕餮昱铭,却是松了口气,信心十足地道:“原来昱铭在这儿,倒是省得我好找。他在哪里,我去见他,说服了这孩子,我马上便去北极天。两日之后,陈某任至尊修罗,伐天之战便要四面开花,彻底打响!“ 第1222章 诱饵 昱铭见到陈玄丘,自是欢喜不禁。 说到底,他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陈玄丘于他而言,心灵上有种依托的感觉。 如今见了陈玄丘,便如有了主心骨,想到父亲死后,自己竟守不住地维秘境,追随自己多年的部下惨遭横死,他如今还要寄住在巫人的地盘上,不由得满腹委屈,号啕大哭。 陈玄丘对他好一通抚慰。 然后,陈玄丘才当着昱铭和六大妖王,把娲皇的阴谋说了出来。 地维秘境的主要战力都未受到损失,因为当时主力正追随昱铭战于北极星域,幸免于难。 而六大妖王,也因娲皇还有招揽利用之心,任由他们逃了去。 可以说,地维秘境死去的都是老弱妇孺。 但尽管如此,集结地维秘境全部精锐,又怎么可能是一位圣人的对手? 当他们听说这一切竟是娲皇的阴谋,丝毫不感意外。 地维秘境的妖族当初都未追随妖族天庭,对妖皇妖帝,也谈不上追随之心,对娲皇这位毫无作为的圣人,就更没什么亲近感了。 只不过,一想到娲皇的圣人实力,却让他们感到由衷的绝望。 当敌人强大到他们做出任何反抗,都不可能有丝毫感觉的时候,他们连斗志都没有了。 眼见妖族众人神情沮然,陈玄丘道:“风里希如此作为,如今的妖族、巫族,俱皆视其为大敌。我或有办法,能置之于死地,但这需要巫妖两族,也需要你们诸位联手,大家拧成一股绳儿,配合我才成。” 大力神猿王凶睛闪动,最先反应过来:“公子是希望,我们放弃向妖族寻仇?” 陈玄丘道:“你们的大仇家,是风里希。风里希利用应龙的身份,蛊惑妖族,随她四处树敌,受害的又何止是你们?如果你们执着于此,便中了她的计,岂不令亲者痛、仇者快? 冤有头,债有主!而且……如今三界动荡,不管是天柱也好,地维也罢,曾经是人间两大圣地,可如今,在这三界之中,势力却算不得什么。 在这三界绞盘一般的大战中,若没有一股强大势力维护,势必为人牺牲。我已同十金乌私下交谈过,十金乌愿意归还地维秘境,拜饕餮为妖族第一帅,与你们合力向风里希寻仇!“ 赤火毒蛟王瞪着一双凶狠的眼晴,向风啸苍鹰王道:“大哥,你觉得如何,可使得么?“ 苍鹰王道:“一切还需小主人决定。“ 六位妖王将目光投向昱铭,昱铭神色十分纠结。 陈玄丘道:“小铭,你们之间的结,是个死结。如果一是一、二是二地计较,只求快意恩仇,不图一个结果,也未尝不可。可是,就要让真正的大仇人,看着自相残杀的你们得意而笑了。事已至此,这是最好的办法。“ 昱铭咬了咬牙,沉声道:“好!“ 昱铭看着陈玄丘道:“我想不通那么多大道理,我只知道,巫妖两族既已谈和,要全力对付风里希,那么,我这寄人篱下的薄弱力量,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可能改变什么了。 这种情况下,大哥你还苦口婆心来劝我,那就是全心为我考虑,并无半点私心。大哥是天狐族人,智慧无双,你说的,我就信!” 陈玄丘听了昱铭这番话,也不禁大受感动,摸了摸昱铭的头,道:“有你今日这番话,饕餮一族从今往后,便是我的责任。陈玄丘只要在,便保饕餮一族,安然无恙!“ 如今的陈玄丘,是有资格说这番话的。 如今也就是天机蒙蔽,三界混乱,不然的话,在正常情况下,圣人不出,三尸准圣大圆满,就是三界中战斗力的天花板的存在。 任何一个三尸准圣大圆满境高手成为某族的庇护者,其他强大修士都得另眼相看。 更何况,陈玄丘马上就要成为阿修罗族的至尊修罗王—――阿修罗帝。 九天十地,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可能小觑了他,哪怕是如今的昊天上帝,现在陈玄丘也有了平起平坐的底气。 如今地维秘境众妖有家难回,在三界风云的各方强大势力中,算是极其弱小的一支,如今有了陈玄丘这番话,便算是站稳了脚跟。 既然说服了昱铭,陈玄丘便叮嘱他,暂且留在巫人谷,待自己发起反天之战,各方势力杀入中央天庭,介时,再由他亲自主持,将地维妖族,纳入妖庭事宜。 此间事了,陈玄丘便拒绝了狂猎和昱铭的再三挽留,复往北极天行去。 贪狼星上,疮痍满目。 折断的高山、断裂的河流、毁损的殿宇、焦枯的平原…… 一片末世景像。 山野间的尸首还躺在那里没人善后。 一处处军营,全没了森严法度,伤兵处处,呻吟不绝。 连营中一处大帐,九天玄女身披战甲,正坐在帅帐上首。 她的甲胄之上,处处可见刀砍斧斫的痕迹。 做为三军主帅,再加上逆天的修为,依旧被人近身,在她的宝甲上留下这许多创伤,足见战斗激烈到了何等程度。 六丁六甲、四大神猿等将领大半在帐中,其中大多身上有伤。 未在帐内的,估计不是阵亡,就是伤势太重,无法应卯了。 忽然间,人影一闪,身材高大的猿公佝偻着腰背,垂着一双过膝的大手,快步走进帐来。 九天玄女英眉一展,问道:“可有了消息?天军因何撤退?” 昨夜鏖战,紫微一方精锐尽出,而且,竟是紫微帝君亲自带队,贪狼星措手不及,伤亡残重。 金鳌岛守军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不能及时驰援,如果动用其他各星守军,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处处被动。 九天玄女力敌不得,可是西王母娘娘又曾传下命令,不可再失守一星,使得攻守逆势,只好咬牙死撑。 她本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决定关键时候,自爆以拉上紫微帝君同归于尽,却不料即将夺取贪狼星的紫微星君突然率领全力急急退走了,就好像贪狼星上有什么恐怖的大埋伏似的。 紫微星君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于九天玄女而言,自然是好事。 不过,做为北极星域的军事统帅,九天玄女需要考虑的是整个北极星域的战况,还要兼顾三界所有动向。 紫微帝君缘何撤走? 她必须得搞清楚才行。 猿公脸色阴沉,拱手禀报道:“娘娘,昨夜,西王母娘娘兵出西昆仑,悄然抵达了紫微帝星,趁着星上兵力空虚,以天厉、五残为先锋,攻占了紫微帝星。” 四大魔猿一听,只喜得抓耳挠腮。 六丁六甲十二神将,却是神色各异。 比如陈玄丘六丁玉女中那五位老相识里,曹卉、金燕子、庄真,俱皆脸色不豫。 而宣妙衣和徐婵云两个没心没肺的丫头,那嘴丫子都快咧到耳朵根儿去了。 九天玄女沉声道:“紫微帝君经营主星亿万载,布下重重结界,层层大阵,哪是那么容易攻破的?” 猿公道:“西王母娘娘麾下,另有奇人,不知使何秘法,潜上紫微帝星,竟未引起天兵警觉,也未触发护星大阵。而这位奇人,更是在西王母娘娘发动进攻之前,将岛上太乙及以下境界的所有兵将……于悄无声息之中,置之死地!” 大帐中一阵哗然。 太乙以下的天兵神将,如今帐中这些高手,大多是不放在眼里的。 可那也是神将天兵,不是一头头猪啊。 就算是猪,你拿着杀猪刀一头头的攮过去,也要累个半死吧,怎么可能在无声无息之间,将他们尽数阴了? 这……这是何等恐怖阴险的神通? 尽管这人是站在他们一边儿的,众神将听了,还是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玄女娘娘的脸色却更加阴郁了:“失去这么多的兵将维持,护星大阵,应该只能发挥出四成的威力了。可是,庇护一星的神通,四成阵法威力,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吧?” 猿公沉声道:“娘娘说的是。但是,西王母娘娘左右护军之中,各有一位太古巨灵。这两位太古巨灵,真身何只三千丈,手中两件奇门兵器,一软一硬,皆具碎裂星辰之力,那护星大阵,在这两位太古巨灵的蛮力之下,只挨了三记,便土崩瓦解……“ 齐婵云兴奋地抓着宣妙衣的胳膊蹦了起来,宣妙衣的胳膊受了伤,痛得哎哟一声。 齐婵云腿上也受了伤,却顾不得痛,兴奋地直跳:“太好了太好了,难怪那紫微帝君溜得比兔子还快,哈哈,这一下,他连老巢都丢了,看他还能威力到……咦,你们怎么不笑啊?“ 金燕子丢了个俏巧的白眼儿给她,嘴角一撇:“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齐婵云大怒,叉腰道:“喂,你说谁……“ 齐婵云目光一转,忽见玄女娘娘脸色阴沉,几位姐姐脸色也很不好看,终于发觉有点不对劲儿了。 齐嫌云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小声道:“怎……怎么了嘛?”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经历过昨夜的大战,都知道昨夜的情形是何等凶险。 然而,西王母娘娘在紫微帝星的军事行动,他们一无所知。 知与不知,临战时需要做出的判断与反应,可是完全不同的。 纵然是计划机密,不能叫他们知晓,可是看现在这样子,就连九天玄女娘娘都是蒙在鼓里的。 这就有些过份了! 虽说西王母娘娘奇袭紫微帝星,客观上也能解贪狼星之危,但谁能确定她一定攻得下? 谁又能确定,紫微帝星被攻击的消息,能及时传递到紫微帝君手中? 这其中不可预估的变数太多了。 齐婵云这个吃货终于想通了,忍不住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似的跳了起来,尖声叫道:“西王母娘娘这不是把我们当成了钓鱼的诱饵吗?昨夜情况稍有不测,我们就全被吃掉了!” 第1223章 紫微易主 九天玄女俏脸一沉,喝道:“住嘴,尔等为将,难道不知慈不掌兵?西王母娘娘便是把目的事先告诉你们,难道这诱敌的任务便不接了?” 遭卉、庄真等人悻悻不语。 这时,帐门口忽有士卒来报,西王母遣人来见。 九天玄女连忙叫人将来者唤上,却是一个形容干瘪、貌不惊人的灰衣道人。 道人见了九天玄女,便稽首笑道:“孓道人奉西王母娘娘之命而来,见过玄女娘娘。” 九天玄女道:“西王母娘娘有何吩咐?” 孓道人满面春风地道:“西王母娘娘见北极星域久战无果,遂兵出西昆仑,已于昨夜,奇袭紫微帝星,将紫微帝星占领。然,紫微、青华、长生三人,仍旧占据着天璇、天玑两星,西王母娘娘派我来,邀请玄女娘娘往紫微帝星,共商大计。” 九天玄女双眉一轩,道:“什么时候?” 孓道人道:“兵贵神速,自然是越快越好。” 九天玄女颔首道:“好!袁公!” 袁公忙上前,拱手道:“娘娘!” 九天玄女道:“昨夜鏖战,贪狼星上,伤损不轻,本座要往紫微帝星走一趟,你留下来,负责善后。” 袁公恭声称是。 九天玄女却也爽快,匆匆安排一番,立即与那孓道人一起往紫微帝星而去。 九天玄女刻意加快了乘风驭云的速度,但那灰衣孓道人也不见如何作势,既不乘风,也不踏云,行止之间,全无声息,却始终能跟得上她的速度。 九天玄女心中暗凛,西王母娘娘,网罗了不少高手啊。 一直以来,九天玄女都以为,西王母娘娘座下,只有她一个高手,全部的势力,就是由她统领的九天玄女府的十万八千天兵。 可是,那两个真身三千丈的太古巨灵,还有那个神不知鬼不觉便害了紫微帝星上太乙以下所有仙神的神秘高手,以及眼前这个孓道人,却是令她愕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西王母娘娘身边,竟已网罗了许多高手。 可问题是,她这个西昆仑的嫡系,西王母的心腹,对此竟一无所知。 还有,西王母娘娘占领了紫微帝星,只靠几个高手可不成,没有一支大军,如何驻扎并控制紫微帝星。 可是,一直潜隐于西昆仑,似乎与世无争的西王母娘娘,什么时候悄悄养下了一支强大的军队? 陈玄丘这边,则是直接飞抵了贪狼星。 这里是他攻占的第一星,又在这里第一次发现了星核中的神兽元力,最是了解。 他来到此处,是想问问驻扎此处的天兵,九天玄女今在何处。 不料,陈玄丘登上贪狼星,便见到处处残埙,伤兵处处,显然是一场大战刚刚止歇。 陈玄丘询问之下,才知道昨夜紫微帝君亲自率兵攻打贪狼星,贪狼星险险失守。 陈玄丘再问之下,才知道九天玄女就在贪狼星,不过刚刚奉西王母娘娘召请,去了紫微帝星。 西王母出手了? 陈玄丘思索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西王母既然出山了,倒是不可不见。 毕竟,这是罗睺拜托他杀的第二个人。 陈玄丘二话不说,腾空而起,展开碧落风雷负山翅,便向紫微帝星飞去。 此处,距紫微帝星的距离,以他的修为,动用碧落风雷翅,也不算远了。 至于御光神梭,且隐瞒一时,该让西王母知道的底牌,尽可早些亮出来,不必叫她知道的底牌,却不妨收一收,虚虚实实,西王母才摸不清他的底细。 九天玄女降落到紫微帝星上,却见这里虽然也有尚未打扫的战斗痕迹,却远不及贪狼星上的惨烈。 显见,奇袭是见了效的。 一路走去,九天玄女甚至能看到地上倒卧的一具具干尸。 九天玄女暗暗心惊,这是什么神通?西王母娘娘就是用这样的办法,使得紫微星上太乙以下的仙官神将尽数死亡,失去战力的? 一时间,九天玄女并未想到蚊道人身上去。 一则,蚊道人如慧星当空,一闪即逝。虽然很是干出了一番丰功伟绩,得罪了三大圣人,却是很快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二来则是,蚊道人最大的事迹,就是吸干了通天圣人的爱徒龟灵的精血,啃掉了西方二圣宝贝疙瘩似的十二品功德金莲。 但是他吸食人的具体惨状并无人见过,他能以亿万化身,同时袭击他人的本领,更从不曾展露。 九天玄女只是觉得,她对西王母,越来越陌生了。 之前,她还以为西王母娘娘决意跟着东华帝君造天帝的反,乃是因为对东华帝君有意。 毕竟,那位三界男仙之首,确实是丰神如玉,仪表不俗。 而且,东华帝君与西王母娘娘走动很近,关系似乎非常好。 东华帝君甚至撩骚过她,要不是她心仪的是壮硕如山的肌肉男,早就暗恋了真武大帝,求而不得,辗转反侧,说不定都能被东华帝君撩动了芳心。 那厮,实在是太懂得如何撩拨女人。 当初,东华帝君为三界男仙之首,西王母娘娘为三界女仙之首,这就像昊天、瑶池一样,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觉得,他们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地该结合在一起才对。 可是,现在西王母娘娘所暴露的实力,却不禁让九天玄女犯了核计。 难不成,我竟猜错了? 娘娘答应与东华帝君一同造反,并不是因为属意于他,而是一样的志在天下? 一路思忖着,便进了紫微宫。 这富丽堂皇的神宫大殿,此时已经换了主人。 九天玄女甫一进去,便注意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头发似乎是黑的,但是殿外阳光照入,长发反射的光泽,却似乎是墨绿色的。 他们肌肉虬结,十分的健壮,是九天玄女欣赏的类型。 九天玄女妙目一转,只觉他们二人饱满结实的肌肉,似乎每一寸都蕴藏着将要爆炸出来的强大力量。 这样强壮的体魄,九天玄女此前只在一个男人身上见过,那就是真武大帝。 这两个人,难不成就是袁公所说的那两位太古巨灵? 九天玄女思索着,上前施礼道:“九天玄女,见过西王母娘娘。” “玄女,你来啦!” 西王母仍旧是火辣辣的性感豹纹装,明媚大眼、性感双唇,明媚得就像一颗小太阳一般耀眼。 一见九天玄女,她便从紫微的宝座上跳下来,一把挽住了九天玄女,就像久别的闺蜜一般。 “哈哈哈,怎么样,我厉害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略施小计,便一举攻占了紫微帝星,叫紫微那家伙,有家难回了。” 西王母挽着九天玄女便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沾沾自喜地夸奖自己。 看到她这样丝毫无愧的模样,九天玄女的心意不禁动摇了。 难不成是我想多了?西王母娘娘并没有刻意针对我的意思?否则,她怎会说的如此坦然,如此得意?还迫不及待地向我卖弄? 西王母娘娘只是一直潜心修行,不与他人来往,不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事情吧? 这样一想,九天玄女的怨气便消了七八分,甚至对自己以小人之意,度君子之腹,有些感到惭愧了。 西王母全无城府,就像一个见到好闺蜜的烂漫少女,挽着九天玄女的手走到那宽大的帝君王座前,正要一起坐下,忽又站住,指着左右那两名大汉对九天玄女道:“来,你认识一下,这是神荼、这是郁垒,昆仑山上两颗神木化形,如今追随了我。” 西王母又笑靥如花对神荼、郁垒道:“这就是本座的知交好友,九天玄女娘娘,还不见过!” 原来这两位太古巨灵,本就是昆仑山上的精怪,并非西王母娘娘自天下网罗而来,暗中隐藏的实力…… 九天玄女心中的疑云,不知不觉间,又散去了一些。 陈玄丘展着双翅,在紫微帝星上空飞翔。 早有警空力量飞来询问,不过见他只有一人,倒也没有多少敌意。 还是天厉将军飞到空中,认得是陈玄丘,这才喝令士卒好生礼遇,立即引他去见西王母。 天厉将军负有戒备紫微帝君杀个回马枪的警戒任务,倒是不便陪同前往了。 那校尉便换了恭敬神态,引着陈玄丘降落地面。 “呼~~”,双翅最后一展,掀起满地灰尘,扫得两边正押着降兵准备去关押的紫微所属咳嗽不已。 天蓬真君穿了一件普通将领的甲胄,形容憔悴,腿上带伤,双肩鲜血淋漓,正一瘸一拐、垂头丧气地向前而行,忽然看见陈玄丘与天厉将军落下,不由得小眼睛一亮。 天蓬真君昨夜遇袭时,眼见已无力回天,灵机一动,便换了身普通的将领穿着。 可惜,还是没能跑得了。 神荼用他的苇草神鞭,最终还是捆住了天蓬。 不过,无人知道他是天河大元帅,倒也没有把他当成重要俘虏。 因为低阶仙官神将,都被蚊道人给害死了,但凡活着的,总归没有太弱的,所以西昆仑的兵马并不怠慢,先使封锁修为的银钩,穿了他的琵琶骨,这才准备看押。 天蓬真君满腹绝望,被关押久了,难保没有别的天将供出他的真正身份。 就算没有,回头有大修为的高手来查他,他藏起的法宝,怕也避不过人家的双眼,到时候,还是要泄露身份。 一旦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便不知要落得什么下场了。 哎,都是为了救唐婉儿那丫头,若非当时眼见她要被那毒蚊袭击,变成人干儿,我怎么会逃不掉? 可……终究是我的女人,哪能坐视不救。可如今她逃了,我却怕是凶多吉少了。 天蓬正在自怨自艾,忽然见看陈玄丘张翅而下,扇起漫天风尘,威风凛凛,极是嚣张。 但那引领的天将,却对他毕恭毕敬。 天蓬忽然两眼一亮,情急智生,或许……机会来了! 天蓬元帅马上用肩膀忍痛撞开押送的天兵,扯开嗓子叫了起来:“陈老弟,陈老弟,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 天蓬元帅跌跌撞撞地就向陈玄丘冲了过去! 第1224章 真真假假真 “咦?天……” 陈玄丘见是天蓬真君一身狼狈,诧然惊叫。 但他还未唤出天蓬真君的名字,天蓬真君已然道:“玄丘老弟,借一步说话,这边请!” 说完,他先向旁边闪开,陈玄丘不知道他要与自己说什么,便跟了过去。 追来的天兵见有本部校尉大人站在那里,却也并未阻拦,便知这个俘虏与那客人认识,当即也停下了脚步。 一角,陈玄丘看着天蓬真君的狼狈模样,想到当初他在北极天威风八面时,自己还是六丁玉女府的一个伙房帮厨。 如今自己是座上客,他是阶下囚,世事之变化诡奇,莫过于此。 天蓬真君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呵呵一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陈公子不必如此诧异。” 陈玄丘听了,忙敛去目中异色,道:“天蓬元帅唤住陈某,有什么话要说?” 陈玄丘一边问,一边在想,天蓬元帅是人教三代弟子。 自己此前去往紫金宫,曾得玄都大法师盛情款待,吃了他一杯悟道神茶,还得了一颗黄中李,如今见他弟子落难,倒不好袖手。 一会儿见了西王母,说不得就要替这天蓬元帅求个情。 放是不好叫人家放人的,暂且拘押着,莫伤他性命,也算还了一个人情。 天蓬元帅慨叹道:“本帅技不如人,沦为他人囚徒,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今日唤陈公子停下,是因为……有一事相告。” 陈玄丘眉锋微微一挑,诧异道:“大帅有何事相告?” 天蓬元帅盯着陈玄丘道:“吾曾听得传言,你之本体,乃上古四大神兽之一的九尾天狐?” 陈玄丘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不过,自从他从葫中世界调出许多人马参战,而且其中很多都留在了大千世界,他就知道,自己的本源来历,就不大瞒得住了。 毕竟,他在伏妖塔世界时,葫中千万众生,都知道他是九尾天狐,不比居于第七层的凤凰女和麒麟公子身世稍逊。 陈玄丘坦然道:“不错,那又如何?” 天蓬元帅松了口气,欣然道:“那就好。我有一件,关系到你天狐一族的大秘密相告。” 陈玄丘眼珠微微一转,道:“请讲!” 天蓬元帅左右看看,又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在天河之底,天一神宫后面,有一处秘境入口。以你如今的修为,放开神念细细搜索,必可察觉端睨。” 陈玄丘心中一动,道:“哦?什么秘境?” 天蓬元帅道:“那秘境中,封印着青丘山,你天狐一族的族人,尽皆在那里。” 陈玄丘吃惊地看着天蓬元帅,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 天蓬元帅犹自说着:“那里本是巫族第一战神蚩尤葬身之地。蚩尤昔年兵败,愤而入魔道,已拥有不逊于一尊祖巫的实力。而其死后,更因以大巫之躯而化身魔尊,故而魔气肆虐,不得消散。 而魔巫,乃前所未有之存在。天庭有意得到他的魔巫之心,以窥测魔道之秘。故而,先后搬来两座灵脉镇压,以消融其魔气,青丘,就是第二座。” 陈玄丘已经去过青丘山,大体知道了那里的情况,但是,天庭为何要搬去两座灵脉,镇压那蚩尤魔气,其最终目的,他却不甚了然,如今听天蓬一说,方才明白。 魔族,哪怕对于天庭的仙神来说,也是极神秘的存在。 因为他们与仙神,简直就像是明与暗、黑与白、光与影,是万事万物的一体两面。 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极少直接打交道。 蚩尤能由巫入魔,想必也是因为魔道至尊相中了他霸道绝伦的战力,有心招揽。 只是,蚩尤卡在化魔的关键期,便被九天玄女率众天神,将他围殴战死。 却不想,蚩尤死了,还要被各种利用,榨尽骨髓里的利用价值。 以其魔气,试图毁灭不听话的青丘狐族的祖脉灵山。 同时,将转化的魔气,摄入玄黄古卷,以使其将来可以承载七神兽之元气。 而魔气耗尽后,又可以取得魔巫之心,从中窥得魔道之秘。 这……还真是敲骨吸髓,不放弃一点价值呢。 陈玄丘失神了片刻,便清醒过来,故作震惊道:“竟有此事?我说青丘怎么不翼而飞了!” 天蓬元帅道:“你如今神通,远胜过我,只要觅得入口,便有机会寻到那青丘山……” 陈玄丘故意问道:“哦?只要觅得入口,便能寻到青丘山?” 如果天蓬元帅肯定地说是,那陈玄丘就要怀疑他是想借刀杀人了。 天蓬元帅一路走了下坡路,就是从与自己做对开始的,如今他自己成了阶下囚,已经无力回天,故意透露个秘密,把陈玄丘引进那凶险之地,借他人之刀杀之,也不是不可能。 却不料,天蓬元帅却果断说道:“自然没那么容易,进入秘境,先有一关,那是一方漆黑如磨,不见天日之地,内藏一尊大魔,最擅蛊惑之术,精神攻击举世无双,稍有不慎,便要丧命其中。便是三尸准圣,也不易闯过。” “哦?”他连这个都说出来了,陈玄丘真有些诧异了:“那该如何是好?“ 天蓬元帅道:“你可潜往光明神宫,想办法擒得那昴日星官,将他打回原形,他的本相,乃是一只六七尺高的雄伟大公鸡。别看昴日星官本领不强,却是最克此妖,你带了那恢复本相的昴日星官前去,便可镇压此妖,使你顺利进入青丘。之后……” 天蓬元帅又不厌其烦地讲解了一番如何抵御那蚩尤魔气,如何取出蚩尤的魔巫之心,方能使得青丘灵脉脱离掌控,顺利遁出的办法。 他还不知道那蚩尤魔气已被陈玄丘吸走了七八成,但是以陈玄丘如今三尸准圣大圆满境的修为,再有对应的正确办法,要办到也不难。 待详细解说了这一切,天蓬元帅才长吁了口气,道:“就是如此了。” 陈玄丘听完一切,确信这天蓬元帅透露这个秘密,并无恶意,忍不住问道:“我与大帅一向并不友好,大帅为何直言相告?” 天蓬元帅微笑起来,他此时本极狼狈的样子,但这时微笑起来,竟有一种难得的恬静安闲。 “青丘山上,有一位狐族女子,名叫清绾……” 陈玄丘一呆,忽然听到自己娘亲的名字,着实有点怪怪的。 他生怕听到些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不是他不信自己老娘,实在是这天蓬真君花名在外,叫人不能不担心。 却听天蓬元帅怅然说道:“我还不曾成仙时,便见过她。人群中,只看得一眼,便入了心肠。没想到,我竟成了仙,而我成仙之后,却又看到了她,我这才知道,她不是凡人。 她不是凡人就对了,凡人,怎么可能有她那么好看! 天庭囚禁青丘一族时,是我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一职责,本想着近水楼台……“ 天蓬真君抬起头,目光悠悠,忽又自嘲地一笑:“可惜,她与我而言,终究只是一缕皎洁的月光,我只能看得到,却无法掌握……“ 天蓬真君收回目光,看向陈玄丘:“我如今落在西王母身上,纵然不死,也再不得自由了,却不想她被永远囚禁于那块死地。难得你也是九尾天狐一族,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她便有机会重见天日了,我,也就放心了。“ 陈玄丘目瞪口呆,实未想到,天蓬真君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子。 更未想到,自己的娘亲,竟是天蓬真君的白月光。 萧红雨一见妲己误终身,东华帝君万年的单身狗,见了苏清绾也有了伴儿,狐狸精这个种族,似乎……还真有点东西。 “天蓬言尽于此,此后,便再无遗憾了。“ 天蓬说罢,向陈玄丘坦然一笑,大步走回那群押解的西昆仑仙兵面前。 天蓬转过身来,就见那校尉已经走到陈玄丘身边。 天蓬忍着两扇琵琶骨被穿的巨痛,向他用力点了点头! 那目中,满是感激。 他不在乎送了陈玄丘一份大机缘,只是感激他能救下自己心中的白月光。 陈玄丘忍不住大声道:“谢啦!“ 天蓬咧嘴一笑,便转过身,看了眼身旁几个押解的仙兵:“你们听到了?这可是西王母娘娘的座上客,九天玄女娘娘的知交好友。他已答应,为我向西王母娘娘说情,还不卸了琵琶钩?” 几个天兵面面相觑,一时不敢决定。 那边,那引客的标尉对陈玄丘道:“陈公子认得那神将?” 陈玄丘点点头道:“我与他师门,本有一份交情,至于他么,对我也有一份恩情。一会儿见了西王母娘娘,我要为他求个人情,还请你们善待于他。” 有了玄都大法师的礼遇,又有天蓬道出机密的恩情,陈玄丘无论如何,也得豁出自己的面子了。 他可是北极反天联盟中威望最为隆重之一,北极星域几大反天势力,哪个跟他没有交情? 他既然要替天蓬出面,就没人能不卖他这个面子。 不过,陈玄丘业已想好说辞,到时会说服天蓬真君向西王母娘娘承诺,退出天庭一方,卸甲归山,回玄都大法师座下继续修行去。 那校尉自然知道陈玄丘在整个北极星域威望有多高。 听陈玄丘这么一说,那校尉便卖了他一个好,向这边招了招手,道:“此人与陈公子大有渊源,尔等不可苛待于他!” 说罢,那校尉便肃手道:“陈公子,这边请!” 陈玄丘点点头,便与那校尉走开了。 天蓬真君站在原地,道:“你们都听到了?陈玄丘为我作保,马上就要投靠西王母娘娘,咱们做一家人了,还不放开我?” 这要是变成一家人,人家一个大罗神将,官阶品秩,必然远在自己之上,说不定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样一想,那些仙兵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叫天蓬真君忍着痛,小心翼翼为他摘下了一对秘银琵琶钩儿。 第二只琵琶钩儿一摘下来,天蓬真君立即大喝一声,摇身一变,化作五十丈黑衣玄冠金甲巨人,大脚一抬,就将面前十几个仙兵踢飞了出去。 他将身再一晃,便现出了三头六臂,手执钺斧、弓箭、剑、铎、戟、索六件身兵,天蓬钟罩在头顶,天蓬印挂在腰间,口颂天蓬神咒,悍然冲天而起。 天蓬真君乍一脱身,便使尽浑身解数,疯狂地逃逸而去,口中大叫道:“挡我者死!” 然后,坏心眼儿地又跟了一句:“玄丘老弟,多谢啦!” 第1225章 她叫婉妗 陈玄丘一回头,就见天蓬元帅威风凛凛,三头六臂,各举神兵,咆哮冲天,如万夫不挡之状,逃跑之抖擞英姿,实是生平仅见。 陈玄丘自然也听见了他最后一声大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不过,他倒没有追上去,本就有意放他一马,又何必在乎他这心有不甘之下的小小设计。 却在此时,空中陡然响起一声娇叱。 旋即,溟溟青天之上,陡然现出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宛如自天而降的一轮巨大磨盘,向前冲天而起的天蓬真君便俯压了下去。 天蓬真君此时现出真身,五十多丈,巨大的一砣。 可那巨掌,比他的身躯还要大,巨掌鼓荡天风,恐怖的掌力充塞了虚空,叫人心惊肉跳,似乎一掌之下,便要把天蓬真君拍成齑粉。 陈玄丘陡然一惊,乌黑色的弑神枪,就似一条毒蛟一般,自他掌心射出。 那枪似离弦之箭,快逾追光,攸然越过天蓬元帅,笔直地刺向那巨掌的掌心。 “轰!”地一声,金色巨掌当空炸碎,漫天劲气激射,道道神光逸散,宛如放了个巨大的烟花。 天蓬真君就从这烟花般的破碎神光中穿过,头也不回地溜了。 看他去向,不是逃去中央天庭,却是冲宵直上,直奔离恨天去了。 陈玄丘一想,也有道理,此去中央天庭,极可能被人追上。 可是逃往离恨天,不但更近一些,最重要的是,不管谁要去追,都得掂量掂量吧? 一道人影陡然从前方的紫微宫中掠过,立于半空之中,盯视着陈玄丘。 那弑神枪破了那金刚巨神般的一掌,便飞回了陈玄丘掌中。 陈玄丘往空中一看,就见一个斜披豹纹衣,性感火辣、娇艳欲滴的美人儿,一双雪白的足正虚踏天空,一双美丽的杏眼正瞪视着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陈玄丘心念一动,脚下便现出一座漆黑如墨的莲花法台,陈玄丘就踏着这莲台,缓缓升上天去。 西王母一掌被人破去,心中恚怒,待跃出紫微帝宫,瞧见是个芝兰玉树般的翩翩公子,顿时一怔,还道是东华帝君到了。 毕竟那厮千变万化,化身无数。 不过,不管他怎么变,俊俏是必须的。 对于美,东华帝君如女人一般,有着特殊的执着。 不过,那弑神枪旋空而回,落到那翩跹公子手中时,她却顿时一呆。 然后,她又看到了十二品灭世金莲。 那佳公子脚踏十二品灭世黑莲,手持弑神枪,冉冉升空的英姿,若非是一身的白衣,而是一身玄衫,西王母只怕要以为是罗睺复生了。 “不!不可能是他!他早就死了,自爆而死,尸骨无存。” 这个念头,在西王母心中急急闪过,西王母便沉声喝道:“你是何人?” 这时大殿中又掠出一个人来,一眼看见陈玄丘,立时惊喜唤道:“陈公子!” 来人正是九天玄女,九天玄女忙向西王母道:“娘娘,这位就是我刚刚跟你说过的玄丘公子。” 原来是他! 西王母上下打量陈玄丘几眼,沉声问道:“你为何纵那俘将逃走?” 陈玄丘摊手道:“那人乃是人教三代弟子。人教弟子,一向稀少,娘娘若杀了他,不要说太上圣人那里,便是玄教大法师那里,怕也说不过去吧。” 西王母英眉如剑,斜斜一挑,冷冷地道:“你在教本宫做事?” 她双掌一分,那柔荑之上便出现了一套黄金色的锋利豹爪,尺余长的带钩尖爪,映日生寒。 这黄金豹爪一出,便有恐怖的杀气沸腾,西王母的背后,也涌现出道道神光,七彩缤纷,烁烁无休。 “是杀是剐,自有本宫做主,轮得到你越俎代庖?” 九天玄女生怕二人打斗起来,忙上前劝道:“娘娘息怒,陈公子是我西昆仑的重要盟友。“ 陈玄丘道:“那位神将,方才娘娘已经看到他的模样了吧?可认得他是谁?“ 西王母冷冷地道:“看他法相,可是天蓬?“ 陈玄丘道:“正是祖师九天尚父五方都总管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天蓬真君。” 西王母红唇一撇,不屑地道:“搬出这么长的名号来吓我?” 陈玄丘道:“这位天蓬大元帅,自北极战火燃起,身经百战,战无不败。昊天上帝早恨不得他去死,可又碍着人教的面子,又不能不用他。 这天蓬是个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会跑的奇葩,放他离去,与我反天联盟才是好事。娘娘要杀了他,难不成希望天庭派个更会打仗的天将来?” 西王母一呆,两只豹爪一碰,铿然撞出火花。 那黄金豹爪瞬间消失,不知被她收到了哪里。 西王母哈哈大笑,一个火辣性感的娇躯,一副明媚妍丽的容貌,偏生笑得如男儿般豪迈。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会跑,有趣,有趣,陈公子果然是个妙人儿。” 九天玄女见西王母怒气全消,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向着陈玄丘还眸一笑。 西王母满面笑容,心中却是猜疑不定。 方才询问玄女,这陈玄丘貌似并没有灭世黑莲和弑神枪啊。 难不成,是他离开北极星域期间,偶有机缘,继承了罗睺的衣钵? 只是,罗睺当年自爆,这两件法宝,却是不翼而飞,究竟去了哪里? 若罗睺早有后手,那么,可曾以手段留下话来? 西王母心思百转,面上却是没有心机的豪爽性子,把手一挥,爽朗地道:“陈公子,请入宫一叙。” 九天玄女莞尔一笑:“陈公子,请!” 陈玄拓拱手道:“有僭了!” 方才降下身子,往那无比恢宏的紫微帝宫行去。 西王母媚目微眯,不动声色地乜了陈玄丘一眼,心中暗暗思量,要寻机套套陈玄丘的话。 若他只是得了罗睺的遗宝,目前大家共同的目标乃是天庭,倒可拢为盟友。 若是罗睺对他还有什么交代,只怕这个人,就不能留了,务必得找机会,干掉他才行。 西王母这样想着,便微笑吩咐道:“孓道人,去张罗一桌酒席来,陈公子到了,本宫安能不略尽地主之谊。” 说着,她一双美目,便在陈玄丘身上溜溜儿地一转。 “是!” 孓道人恭驯地应着,转过身去时,一双眸中,才陡然掠过一抹血色。 西王母娘娘对男人一向不假辞色,何曾对人这般另眼相看过? 这陈玄丘放走了天蓬大元帅这等重要的俘将,娘娘只因见到了他的容貌,便怒气全消,反要设宴封待,难不成……是看上了他? 这样一想,孓道人顿时妒火中烧,对陈玄丘动了杀机。 …… 三十五重天,清微天宫。 娲皇凄凄惶惶,被盘古幡钉在大殿之上。 自从她被钉在此处,除了首日时,陈玄丘曾追来一观,此后便再无人来过了。 时间一丝丝度过,对娲皇而言,时间每过去一分,她离堕落圣位,便更近了一步,心中的煎熬恐惧,实是无以名状。 可是,她元神有缺,已非无漏无垢、圆融美满之躯,修为已非圣人境界,怎么可能逃脱得了盘古幡的镇压? 她掐着指头算着,就差两天了,到第三天正午时分,她将堕落圣位。 一念及此,娲皇心如焚。 她已放下了身段,也放弃了风度,不只一次高声哀求过,可那元始圣人铁石心肠,就是不闻不问。 元始天尊要困我到什么时候? 娲皇绝望地想,外力不可求,那就只能求诸自己。 可是以她此时此刻的状态,又怎么可能…… 娲皇想着,检视了一下自己身上所带的法宝。 她虽被镇压于此,但是元始天尊也不知道是自恃身份,还是别有考虑,却没搜她的身,没有取走她的法宝。 娲皇看到了灯芯有缺的宝莲灯,却是突然心中一亮。 自从她得到这盏先天宝莲神灯,已经太久太久了。 久到她都快要忘记了,这宝莲神灯,乃是一朵先天宝莲。 这朵先天宝莲,被她炼成宝莲灯模样,在一定范围之内,拥有逆转天地法则之力,端地妙用无穷。 可是,盘古幡威力太大,犹在宝莲灯之上,有盘古幡镇压着,宝莲灯也无法改变法则之力,将她释放出来。 可是,这宝莲灯还有一个终极的用法啊! 只要吞下这朵宝莲,就能治疗任何伤患创伤,迅速恢复到受伤前的能力与本领。 而且,吞噬它,可以携带服用者的元神,前往任何地方。 只是,这些都属于一次性消耗使用了,吞服之后,只能达成一次这样的效果,从此再无宝莲灯。 所以,自从拥有这盏神灯,娲皇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服用它的可能,以致于此时穷途末路之际,才陡然想起。 三十六重天,是大千世界与混沌宇宙的交界处。 那里混沌之气肆虐,没有肉身保护,任谁也到不了这个高度,否则一入其中,立被混沌之气撕碎。 所以,娲皇被镇压于此,才只能徒呼奈何。 可如今,若是吞服了宝莲灯,却可以借助它携带元神,抵达任何所在的能力, 圣位即将失去的恐惧,使娲皇再也顾不得怜惜这宝莲灯了。 吃就吃了吧,只要寻回圣位,便是搭上所有的法宝、牺牲所有的人,那也值得。 想到这里,娲皇心念一动,掌心立即托现出了那盏宝莲灯,灯高九寸,通体洁白,宛如冰雪般晶莹可爱,其形作宝莲盛开,大若海碗,只是莲心少了一半,乃是被弑神枪所断。 娲皇只不忍地看了最后一眼,便将它化回了本体,一朵雪白圣洁的莲花。 娲皇便张开樱桃小口,大口大口地吞起了莲花。 直到最后一片吃完,娲皇身上乳白色的圣光一闪,先前被陈玄丘的诛仙剑和东华帝君的掌力造成的伤势,瞬间痊愈。 娲皇一咬牙,把心一横,娇躯便软瘫在地,全没了声息,仿佛死了一般。 她的元神,从那神躯上站了起来,周身裹着一团圣光。 她无比怨毒地向清微天宫后方看了一眼,那元神之体便悄然升起,直往三十六重天去了。 她最后的希望就在那里,道祖鸿钧。 她相信,道祖是偏爱她的。 不然,当初她与婉妗合谋出卖了罗睺,但这成圣的大机缘,也不会落在她的身上,毕竟,她只是东王部落的大将,而她的好闺蜜婉妗,却是东王妃,身份更在其上。 她确信,只要求到道祖面前,一切都可以回到过去,她所失去的,都能拿回来! PS:惊!惊觉月末了,求点月票! 第1226章 试探 三十六重天上,混沌之气弥漫。 在三十五重天上,元始天尊宝贝似的侍养着那株先天灵根黄中李树为它的生长环境以无上神通营造了混沌之气的氛围。 而这三十六重天上,却是处处弥漫着混沌之气,混沌之气呼啸纵横,足以撕碎一片有形、无形之物。 但娲皇元神得宝莲灯庇护,却是安然遁入了混沌海中。 整个三十六重天,唯一的一片净土—――紫霄宫。 娲皇的元神就落入紫霄宫中。 如今的紫霄宫,年久失修,再无一仆一童、一鸡一犬,整个紫霄宫败落无比,异常的凄凉。 娲皇元神步步向前,忽然站住了。 在她头顶,有一个紫色的漩涡气流,搅动得四下里混沌之气宛如飓风。 娲皇只抬眼一望,心神就似要被整个儿摄入其中似的,不克自持。 她连忙低下头,“卟嗵”一声,跪倒在尘埃之中。 “老师!老师!弟子风里希,乞求老师一见。” 那紫色漩涡只是一个风眼,一个入口,若神识强大,能遁入其中一观,所能见到的,磅礴浩大,宛如一个宇宙。 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两道庞大无朋的气流,正在搅缠着、旋转着。 由于速度太快,一黑一白两股气流拖曳出了长长的尾巴,看着它们,就像相互缠绕的阴阳鱼儿。 这个庞大的宇宙,就似一副太极生两仪的壮观画面。 那道黑色的气流,就是道祖鸿钧的精气神念魂、骨肉筋皮血,圆融浑一后的状态。 他正在与天道意志,进行着最凶险的厮杀。 他准备了无数年,了结了三界中一切变数,灭人王而毁人道; 封六圣而镇六合,下涉十二地支,以定冥界地道; 又以自己的侍从童子为天帝,总揽天界气运…… 这之后,他才再无后顾之忧,尝试合道于天。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天道虽不健全,竟也拥有了朦胧的意识,形成了一个初级的超圣生命体。 它竟是故意隐瞒了已经诞生意识的真相,刻意诱导鸿钧入彀。 鸿钧欲以身合道,说的好听,何谓与天合道? 不过是想吞噬天道意志,继而吞噬人道、地道,成为宇宙洪荒唯一至尊罢了。 可是,天生残疾、不够完善的天道竟也在扮猪吃虎,它有意引鸿钧进来,竟也是想吞噬鸿钧,从而完善自己的天道,再做更进一步的进化。 然而,造化玉碟在手的第一圣人,已经完全掌握了玄宗仙道法则的鸿钧,又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以至于,道祖鸿钧与天道意志胶着至今,仍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们的任何一方,现在只要稍露颓势,就要被对方彻底吞噬、抹杀对方的生命印记,将对方化作自己的养份。 这样的时刻,谁敢稍有松懈之心? “老师,老师啊,弟子受奸人算计,即将失去圣位,唯有老师出手,方能救得弟子,老师啊……” 此时此刻,道祖鸿钧听到了娲皇的泣血哭诉,可他又怎敢分神他顾。 风里希,一尊圣人! 虽然是借助他做了手脚的不完整的鸿蒙紫气而成圣,而且是以功德之力成圣,是诸圣中最弱的一位,但是,要把她打落圣位,就算是他,也得想办法让娲皇服下陨圣丹,再发动陨圣丹之的药力,才办得到。 这是何人,竟然能够将风里希打落圣位! 鸿钧知道,三界之中,一定发生了极重大的变化,是他也不曾算计到的变化。 不过,如今他是骑虎难下,本来只是伸伸小指,就能帮着风里希解决的事情,可现在却是连一丝心神都不敢抽离。 “罢了!我若合道失败,三界就算尽毁,从此与我何干,何况一个圣位。 我若合道成功,三界从此尽在掌握之中,我也不再需要六圣镇压六合,为我稳定三界。“ 想到这里,鸿钧把心一横,全力与天道意志绞合厮杀,对风里希的声声哭泣竟是充耳不闻。 风里希跪倒尘埃之中,哭诉良久,却始终不得回音。 她能感应得到,鸿钧老师就在那恐怖的黑洞般的所在里,可是,为何不见他的回答? 是听不见,还是不想听? 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正值天机混乱,圣人神识也受到蒙蔽,以道祖深不可测的修为,也不该听不见才对。 难道……果如元始所言,天定圣人,圣位有数。多宝入圣,就算有一位圣人让出圣位? 这样一想,风里希遍体生寒,急急又是一番央求,不厌其烦地将三界如今的动荡,封神榜的毁弃、人王的重立、多宝的成圣、北阴道人的算计、昊天天庭的困境、东王公西王母的反叛添油加醋地说将出来。 她的本意,是想激怒鸿钧。 毕竟,三界的一切,都是鸿钧安排好的。 如今这一切动荡,不就是打了道祖鸿钧的脸么? 可她却不知,鸿钧不是不想帮她,是根本无法分神帮她。 风里希的一番“小报告”,别的作用没有,倒是把鸿钧气了个半死。 怎么会这样? 西方教终究是培养出西方法门的圣人了。 且不提,这是否打断了他玄宗仙道的阶级垄断,也不提非鸿蒙紫气难成圣人的神话的破灭。多宝成圣,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那里冥想发呆,都破坏了他对三界设定的平衡啊。 还有人王的再立! 人族最是软弱无能,怎么可能又重立了人王,得到人道气运护身。 昊天这个蠢材,坐拥人才济济的天庭,究竟是怎么坐视人族复立人王的?这是何等的无能。 还有北阴道人,当初本座以成圣为诱饵,都不能打动他,来我紫霄宫听讲,老夫一直就摸不透此人的心思。 想不到隐忍了这么久,他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想毁灭老夫亲手扶持的一尊圣人。 这么说来,地道、人道都在复办? 而天庭,早已是八方烽火,遍地狼烟,昊天的宝座岌岌可危了? 那老夫布下的后手,岂非一团混乱,没有这些后手的加持,老夫如何与天道意志抗衡? 只是心神失守了那么片刻,原本势均力敌的一黑一白两道鸿蒙之气,便立即从胶着状态发生了变化。 鸿钧被那白色天道意志,登时吞噬了一块,若仔细看,那阴阳鱼儿般纠缠在一起的两股磅礴能量,已经有些不平衡了。 黑色的能量气团,隐隐少了一块。 鸿钧气得发疯,不是风里希这个该死的蠢物,他也不至于心神失守。原本故意示弱,精心营造了许久,才制造出来的诱敌深入的局面,却因为这一下失守,变成了真的被吞噬了一块。 鸿钧急忙收敛心神,全力应对,再不理风里希只言片语。 风里希全然不知鸿钧遭遇了什么。 鸿钧已是她最后的希望,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就此离去。 她只能跪在那里,徒劳地央求着,绝望地感受着时间如流水,渐渐流逝而去…… …… 孓道人就是蚊道人,孑孓就是蚊子的别称。 蚊道人之名凶威赫赫,所以他只能化名孓道人于人前显现。 置办的这一桌酒席,很是丰盛。 毕竟用的是紫微帝君的厨子,而紫微帝君,又是四御大帝中,最讲究生活质量的一位帝君。 陈玄丘刻意亮出了弑神枪和灭世黑莲,就是想“打草惊蛇”,诱使西王母露出马脚。 毕竟,他虽然已经依据罗睺所言,有八成把握,确认东王母就是罗睺所说的那个婉妗,但是要把这样一个强大势力的领袖列为自己要对付的目标,还是需要再做最终的确认的。 罗睺遇害时,风里希还不是娲皇,婉妗依旧还叫婉妗。 而在那之后的事,罗睺真灵不离那尊神像,所能听到的并不多。 从罗睺所说名姓、特征,陈玄丘很准确地就判断出了,风里希就是如今的娲皇。 毕竟,不仅名字相同,兽相真身相同,而且两人都有一个叫伏羲的哥哥,根本不可能出错。 然而,西王母的闺名,三界中却罕有人知,陈玄丘也不知道。 他甚至都还没和西王母打过交道,也不确定西王母的兽相真身,是否是虎齿豹尾而人身。 虽然,依据罗睺所交代的诸般线索和条件,只有西王母完全符合,但是,还是需要一个确认。 东王妃,是否变成了西王母? 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是东王妃,所以才自称西王母。 一个名称的改变,能割离她不堪的过去么? “多谢西王母娘娘热情款待,不计较陈某纵逸俘将之罪,还能以如此隆重礼仪相待,玄丘着实惭愧。” 陈玄丘说时,目光灼灼,就在看着西王母。 那眼神儿,看在旁人眼中,都是正常的,只有九天玄女看着隐隐有些不妥。 她和陈玄丘打交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可从没见陈玄丘看着她,或是看着她麾下六丁玉女时,目光亮到这个程度。 他的目光,都快黏到人家西王母娘娘身上了好吗? 九天玄女扭头看了看西王母,你别说,还真是…… 豹皮斜披,浑圆结实、笔直修长、粉光紧致的一双大腿,和半臂香肩,就那么大大方方地裸露在外面,太古时女子打扮。 容颜更是说不出的娇媚,杏眼娥眉,粉腮珠唇。 从头面到身体,都不是纤细娇弱的感觉,却是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魅惑魔力,让人一见便有一种想要依靠蛮力伐挞征服的感觉。 九天玄女不由得心中一跳,这小子,不会是看上西王母娘娘了吧? 虽然自己极力撮合,陈玄丘对自己帐下六丁玉女也没那个意思,不过,这小子的风流之名还是尽人皆知的。 似乎,他只对特别别致、与众不同的女子才有兴趣? 西王母浑然没有发觉陈玄丘的专注,因为她望着陈玄丘的目光,更加专注,更加明亮。 “请酒!” 西王母举杯,与陈玄丘遥遥一举,豪爽地一饮而尽。 侍立于一旁的蚊道人,急忙贴心地为她满上。 西王母抬手,轻拭唇边酒液,媚眼轻轻一眯,望着陈玄丘笑道:“方才见陈公子脚踏一具黑莲,手提一杆黑枪,无论那枪还是那莲台,都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盈盈欲流,却不知,那是什么法宝?” 陈玄丘心中怦然一动,来了! 她果然按捺不住了! PS:大家过年好,关关在此给大家拜年。今天且一更。过年期间的话,也没啥休息,除了偶尔可能与人喝酒会一更完,基本还是稳定两更。月末最后一天,有票快投了哦~ 第1227章 我为你披上了嫁衣,那你? 陈玄丘微笑答道:“这两件东西,知者不多,见过的人更少。不过,以娘娘的博闻,应该是听说过的。” 西王母掩口娇笑,道:“人家一直于西昆仑潜修,不问三界中事,哪有什么博闻见识了,陈公子你怕不是在暗示本宫年纪大么?” 西王母反手掩口,掌心冲外,指若兰花,掌心嫩若红脯。 尤其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一双媚眼儿,弯如弦月,眸中闪耀着奇异妖魅的光彩,说不出的迷人。 陈玄丘忙道:“娘娘说笑了,岁月,与我等大修为者,已不算什么,万载如一日,哪有什么年长年幼之说。” 西王母睨了陈玄丘一眼,嗔笑道:“偏你会说话,不过……” 西王母挺了挺饱满丰挺的胸膛,骄矜地道:“本宫若与你一起出入人间,叫那凡人看见,只怕个个都要以为你为兄、我是妹呢,你信不信?” 这句话一出口,九天玄女和蚊道人双双侧目。 九天玄女眸中满是惊讶,西王母娘娘千万载潜修于西昆仑,从不曾有过道侣啊,难不成如今一见陈玄丘,就动了凡心? 以她的身份,这么说话,分明就是有意调笑了嘛。 蚊道人心中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陈玄丘吸成一具干尸。 说来可笑,蚊道人这血海凶灵,生性凶残暴虐,毫无人性,偏生对西王母一见钟情。 或许是因为它甫一化形,遇到的就是当时在血海中游荡的婉妗姑娘,从此情根深种。 而且,蚊道人这等贪婪无度之人,偏生对阿修罗女婉妗,毫无占有之意。 在婉妗面前,蚊道人一向自惭形秽,阿修罗女婉妗,就是他心中不可玷污的女神,他只求能追随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但是,蚊道人也接受不了婉妗喜欢任何一个其他男人,恁是哪个男人,敢对婉妗起了色心,对蚊道人而言,都是他应该杀掉的目标。 陈玄丘也意外于西王母这番明显带些调笑的话。 这个西王母,无论从形貌、性情,还是言谈举止,与他想像中的西王母都太不一样了。 只是听西王母这个名字,他就觉得应该是鸡皮鹤发、年迈而威严的一位女仙。 可是没想到道祖鸿钧曾亲口封立的天下第一女仙,无论容颜、脾气,竟如一个活泼烂漫的少女。 可是看看西王母,虽然笑靥如花,但她明艳的笑容却又丝毫不显轻浮,似乎已经修炼到了万物不碍于心的境界,方才言止随意。 那冰瓷凝玉一般质感的肌肤,清丽绝俗,偏又从骨子里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惑媚力,这简直就是天生的尤物。 好在,陈玄丘修习体术,本就锤炼肉体与意志,元神凝固无比。此后又一路杀伐,许多仙神千万年来杀过的生灵,还没他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杀的多。 故而,陈玄丘的心志早如万载磐石般坚固,他心中既已把西王母当成了将来要对付的两个人之一,她的一切魅惑,便丝毫撼动不了他的心志。 陈玄丘打个哈哈道:“信,那自然是信的。咳,说到我这两件宝贝,这墨枪,名为弑神枪。” 西王母适时露出惊讶的神色,失声道:“果然是弑神枪,本宫方才见它,便已有所察觉。这……竟真是那上古大凶之器弑神枪。” 只是,陈玄丘一直在注意她的神情,却能看出,她的眼底,毫无真正的惊讶反应。 陈玄丘微笑道:“确是杀伐利器,不过,所谓凶吉,陈某却不以为然。盘古幡乃无上杀伐利器,却为元始圣人所有,乃是圣器。人有善恶,兵器却无凶吉,全看掌握在谁的手上。” 西王母乜了陈玄丘一眼,撇了撇嘴,道:“陈公子,像我们女人一般小气。你的心爱之物,便容不得旁人说它一句不是么?本宫只是顺口一说,你倒较起真来。” 陈玄丘淡淡一笑。 西王母道:“如此说来,那黑色莲台,便是十二品灭世黑莲了。” “正是!” 西王母露出羡慕之色,道:“一件攻伐至宝,一件防御至宝,公子真是有大机缘之人,身具大气运呀。” 陈玄丘道:“也是巧合。当日,鬼帝七音染开拓地狱,至十八层,不慎打开了与幽冥血海间的通道,冥河老祖、阿修罗族,蜂拥而出。 陈某混战中进入血海,逃避冥河老祖追杀时,误入一处禁地,那是一具巨大如山岳的雕像,乃是太古时候赫赫有名的大魔神罗睺的雕像。而这弑神枪、十二品灭世黑莲,就在其中……” 陈玄丘把他得到这两年宝贝的事情说了一遍,七分真,三分假,只是将风里希被镇压于弑神枪下以及罗睺一丝真灵显现的事情,都隐瞒了。 西王母看似随意,轻启朱唇,慢饮美酒,实则一直在认真倾听陈玄丘说的每一句话。 陈玄丘说的话滴水不漏,西王母并未听出什么破绽,不由得心中一宽。 其实,在她心中,也早已认定当年的罗睺已彻底灰飞烟灭,并不觉得他还有遗灵,能向继承衣钵者传递讯息。 如今陈玄丘的话,只是佐证了她的判断而已。 原来,弑神枪和灭世黑莲,在他自爆后,竟飞回了幽冥血海,遁入他的石像之中。 可恶,定是他早早做下了什么记号,神器有灵,在失去主人之后,才自行返回。 西王母心中顿时懊恼不已。 她本以为,丈夫罗睺死后,那阿修罗族三大法宝,必然落入她的手中。 当时鸿钧尚未成圣,而且业已重伤,谁能抢得过她? 却不料,鸿钧尚有余力可以一战,诛仙剑阵和剑阵图,竟被鸿钧得了去。 而趁着鸿钧夺取诛仙剑阵图,灭世黑莲和弑神枪却趁机遁去了。 当时大战之后,鸿钧也一身是伤,只勉强夺下了诛仙剑阵,便再无力阻拦。 她本以为,自己身为罗睺之妃,那法宝会自动认她为主,再不济也能强行夺下,却不想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也曾苦寻许久,只是从未想过,这宝贝竟然是遁入了血海之下,罗睺的神像之内。 要不然,她早早寻去,运用神通,也就降服了这两件法宝。 “原来如此呵,公子果然是有大气运的人。” 西王母眯着眼睛看着陈玄丘,眸底深处,掠过一丝贪婪。 当初,封神大劫之后,蚊道人在她暗示之下,吞了龟灵圣母,啃了功德金莲,激得西方二圣遍寻不着他,愤而封印了幽冥血海。 而诛仙剑阵落到了阐教手中,剑阵图却不知所踪。 于是,这非四圣不可破的诛仙剑阵,便成了废物,只是四口无上利器而已。 是以被鸿钧加以利用,分别用作了镇压几处布局的阵眼之宝。 当时,她向鸿钧求来一口剑,说是没得趁手的法宝,实则却是利用这剑的锋利无比,自九地之下,刺入幽冥血海,又植下鬼怖神木加固,派了被她收服的郁垒、神荼两位太古巨灵镇守。 这是她的布局。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天道再变,届时,便以拔出神剑,开出通道为条件,逼迫冥河老祖与她签订盟约。 而阿修罗族,本就是她的同族。 而且,其他三部,全都排挤男性为王。她只要回去,宣布自立为东王部落女王,必然得到其他三位阿修罗女王的认可与拥戴,更何况,她在外边经营亿万载,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与地盘。 那时,必然能说服其他三女王服从自己,一举掌握亿万神兵,啸傲三界。 可谁知,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竟然成全了陈玄丘。 然而,陈玄丘的境界修为,已经在她之上,又得了这一攻一守两大极品灵宝,她如何才能夺得回来? 西王母心思百转,终是无计可施,正自恨得暗暗咬牙。 却听陈玄丘又道:“陈某此番返回北极星域,当时还不知道西王母娘娘在此,本想着是要见玄女娘娘。” 陈玄丘看向九天玄女,颔首示意,又转向西王母:“西王母娘娘既然也在,那再好不过。且西母娘娘一出手,就夺下了紫微帝星,那更是大吉之兆了。” 西王母飞快地瞟了一眼玄女,向陈玄丘嫣然道:“你寻我玄女妹子,有什么事?” 陈玄丘严肃起来,正容道:“不瞒娘娘,玄丘在东极,与东华帝君已经议定,不日将尽起大军,夺取东极星域,继而进逼中央天庭,此来北极,就是希望,能与北极义军,遥相呼应,使得天庭腹背受敌,招架不得。” 西王母一怔,迟疑道:“天庭虽然现了颓势,但多年的底蕴,不可小觑。我们要打败天庭,却不可重蹈当年巫妖大战覆辙,落得个两败俱伤,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的蠢事。所以,围攻中央天庭,还当徐徐图之,逐步蚕食,急兵冒进,恐不妥。” 陈玄丘微微一笑,道:“好教西王母娘娘知晓,陈某如今,不仅是截教大护法、与巫族、妖族关系友好,还是阿修罗族至尊修罗,后日就要登基称帝。我有千万阿修罗族勇士,又得多方强援,迅速夺取东极,进逼中央天庭,易如反掌。” 西王母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花容失色:“至尊修罗!你已成圣!” 九天玄女和蚊道人齐齐看向陈玄丘,惊疑满面。 陈玄丘安闲地摇头笑道:“若成圣,天地异象,无人不见,我怎么可能成了圣。只因为,得了罗睺王的遗宝,又说服北阴道人,让路放阿修罗族出去,并向阿修罗族承诺,必在天界,为阿修罗族觅得一块栖息之地,得阿修罗族信重,这才公推我为至尊修罗,只是为了统一号令罢了。” 陈玄丘说到这里,乜了西王母一眼,笑道:“西王母娘娘果然博闻广识,居然知道阿修罗族非圣人不得称至尊的规矩。” 西王母自知失态,便又缓缓坐下,勉强笑道:“阿修罗本为太古神族,现在的三界之事,本宫多不晓得,但这些陈年旧事,倒是知道的多一些。想不到……势易时移,一向固执的阿修罗族,居然也改变了祖制规矩。” 陈玄丘道:“原来如此。是啊,天下哪有永远不变的道理,如今的阿修罗族,早非当年模样了。” 西王母霁颜道:“这样好,这样好,有了阿修罗族的千万雄兵,我们就可以大展一番作为了。” 这样说着时,西王母不禁心如刀割。 这个嫁衣,送得真是彻底啊,罗睺的法宝,归了他。阿修罗四大部落,竟也被他整合了? 西王母面上带笑,口中称好,心中的悔意,却像噬骨的毒虫,不断啃噬着她的血肉。 我苦心的谋划,全为你做了嫁衣啊…… 西王母忽然想到,被夺走的一切,她是不可能再夺回来了。 不仅陈玄丘的修为,掌握的法宝,叫她望而却步。 如今陈玄丘所掌握的势力,也绝对令她不敢轻举妄动。 等等…… 西王母突然心中一动,妙目一抬,睇向陈玄丘。 女人征服男人,一定要用武力么? 阿修罗族的最强者罗睺,幽冥血海的大凶恶虫蚊道人,尽皆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靠的可不是我的武力。 我能摆平最高傲的罗睺,最阴险的孑孓,难道就不能摆平你这涉世未深、血气方刚的后生小子? 婉妗琥珀黄的妖魅双眸,像是蒙上了一层清灵澄澈的水雾般,陡然变得莹润动人起来,一股沁人骨髓,柔媚灵动的媚惑之力便盈盈欲流、呼之欲出了! PS:大家新年好啊,大年初一,一章就3800了,何其给力?月初的月票,当红包发来吧,哈哈~ 第1228章 利字摆中间 “好,公子所言,本宫赞成。两日后,就是公子御极登基之日是么,本宫会派人携重礼,前去祝贺。“ 听完陈玄丘所言,西王母欣然应允。 陈玄丘高兴地拱手道:“多谢娘娘。既如此,陈某还有一处地方要走,这便告辞了。“ 西王母讶然道:“如今天色将暮,夜行不便,不知公子还要去哪里?“ 陈玄丘道:“我还要往金鏊岛一行,明日午后,便回东海。” 西王母诧然道:“此去东海,路途遥远,明日午后启行,公子还来得及后日一早举办的大典吗?” 陈玄丘道:“不瞒西王母娘娘,陈某得了一件异宝,速逾追光,此去东海,虽千万里之遥,须臾间也就到了。” 西王母微笑道:“既如此,公子何必行色匆忙,今夜不妨就宿在这紫微宫中,明日一早再往金鏊岛去,不是更从容些吗?” “这个……” 陈玄丘刚要婉拒,西王母又道:“本宫还有些细务,需要与公子再做确定,公子行色从容些的话,你我也好沟通。” 听到这里,陈玄丘只好道:“既如此,那陈某就叨扰了。” 酒宴之后,着人将陈玄丘暂且安置了住处歇息,西王母立即便将蚊道人唤了来。 “孑孓,你即刻启程,前往东海双屿岛,参加陈玄丘登基御极大典,这有一件宝物……” 西王母转身自案上取过一只十分精美的匣子,将匣口儿打开,就见里边赫然盛放着一只绿色的宝扇。 扇柄儿有垂挂的璎珞,扇头儿上也有缀系的明珠,十分的华丽。 只是看那扇页,竟似天生地长的一片芭蕉。 西王母轻抚那扇子,道:“此乃芭蕉扇,煽火火灭、扇风风息、扇水水起、扇土土散、扇石石飞,大时遮天蔽日,动时卷月行云,乃我昆仑之宝。 以昆仑精气,孕养亿万年,也只生出两片合作扇子的蕉叶,一柄制成宝扇,献与太上圣人了。这一柄,便拿去给陈玄丘做为他称帝的贺礼,也不寒酸了。“ 说着,西王母将那匣子合上,递与蚊道人。 蚊道人却不接,面色不豫地道:“娘娘,陈玄丘一后生小子,遣人去做个贺客,已是十分的面子,这等宝扇,娘娘手中也只有这一柄,平素都是随身之物,怎么能给了他。“ 西王母嫣然一笑,道:“礼若轻了,如何表我心意?“ 说到这里,西王母抬手在寝殿之内布下一道结界,这才又道:“孑孓,你去了,注意观察一下,阿修罗西北南三部部众,对陈玄丘的态度。“ 蚊道人本是血海凶灵,刚刚化形时,就认识了阿修罗族的婉妗,也就是曾经的东王妃,如今的西王母,对阿修罗族十分了解。 西王母这样一说,蚊道人就知道西王母并未把陈玄丘当成青睐信任的人,顿时转怒为喜。 西王母又道:“若寻着了机会,你在大将级以下的阿修罗族人身上,可以布一些孑卵,以待机会。“ 蚊道人听了心花怒放,他这孑卵,可不是公蚊母蚊结合之后,可以诞生新蚊的蚊卵,而是蚊道人研究自己的身外化身时,研究出的一门神通。 他化出的蚊蝇,俱是他的身外化身,但是平时是不会安插在大量人群聚居的所在的,因为就算是一只蚊子,人多了,也容易暴露行迹。 而行迹一旦暴露,血蚊的特色,就容易被人识破它不是普通的蚊子。 但是以孑卵的方式悄然寄居在人身上,它会藏于头发之内,附着在头皮之上,轻易感觉不动,普通的洗浴,也无法将之洗脱。 而一旦等到蚊道人想要发动时,就会唤醒它们,这就比临时之战,才想办法潜入敌营之中下手,要更加的防不胜防。 蚊道人一听西王母要他暗下毒手,算计阿修罗族,就知道西王母是把陈玄丘当成敌人对待的。 既然是把他视为对手,娘娘怎么可能喜欢他呢? 显然,之前酒宴上的态度,只是降低陈玄丘的戒备,是惑敌之计。 蚊道人马上双手接过匣子,欢欢喜喜应道:“孑孓现在就往东海去,娘娘放心,您交代的事情,孑孓一定牢记心头,必然办的漂漂亮亮。“ 西王母微笑道:“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去吧。“ “是!“ 被西王母一夸,美人儿一双明眸欣赏地睇着他,蚊道人只觉脚底下仿佛踩着一团棉花,身子晕乎乎的,心也晕乎乎的,晕乎乎地就走了出去。 蚊道人出了紫微宫,当即便踏空而起,抱着宝匣,直奔东海。 他可没有御光神梭,只能笨鸟先飞,即刻启程了,否则,只怕赶不及陈玄丘的登基大典。 西王母站在圆月状的窗口,看着蚊道人的身影升空而起,最终没入月色之中,这才微微一笑,翩然转身而去。 紫微帝君,真是一个活得精致的美少年。 他的宫殿,不仅奢华到了极点,宫殿中的陈设、部置,更是奢华到无法想象。 充作陈玄丘客舍的这处宫殿,一灯一烛、一几一案,无不极尽匠心,用着舒服、看着雅致、用料华贵。 地上,毯着雪白的长绒的地毯,采用的是北海极寒之地一种雪地寒兽的毛发织造而成,踩上去光滑柔软,不冷不热,赤着脚儿行走时,那种舒坦,能一直柔软到人心里去。 华丽舒适的大床,帷幔半垂,窗的内侧,有一扇大窗,其圆如月,窗外风景,直若圆月中映出的一副美妙绝伦的图画。 靠床的几案上方,白玉的墙壁上有一排内嵌的酒格,水晶杯子,酿造的极品的葡萄美酒。 陈玄丘抽出一瓶,感觉入手沁凉,这才醒觉,那酒格用的是寒玉。 沐浴之后,穿着轻软贴身的小衣,端上一杯沁凉的葡萄美酒,赤着双足,踏在那柔软的绒毛地毯上,欣赏着室内的温馨华丽、窗外的明月幽兰,简直舒服得不要不要的。 陈玄丘正想品尝完一杯美酒,便去榻上小憩,就听门扉被叩响了起来。 幸好雀儿和表妹不在这里。 想到两个人拖着他,唇枪舌箭一样的情形,陈玄丘犹有余悸。 他吁了口气,将酒杯放下,回身道:“进来!” 他本以为,是宫里的侍婢仙娥,要为他铺床叠被,却不想门扉一开,却是娉娉婷婷走进一个美人儿来。 她刚沐浴已完,身上性感狂野的豹纹装不见了,换穿了一袭轻柔薄软的纱衣睡袍,一双雪足从木屐中抽出来,便踏上了长绒的地毯。 柔软的长绒地毯,瞬间就吞没了她的一半脚掌,只露出晶莹如玉的掌背面,丝丝华绒中,隐隐现出五只卧蚕宝宝般的脚趾,上边涂着鲜艳的丹蔻。 “西王母娘娘?” 陈玄丘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西王母不告而来,而且,竟是这样的一身打扮。 这……只有在自己丈夫面前,才能如此不见外吧? 西王母手中拿着一方洁白的毛巾,正在擦着湿软油亮的秀发,娇美的脸庞有些潮红色。 她歪着头,擦着头发,大大方方地走进来,脚抬起,脚掌一拨,便掩了门,仿佛进了自己的寝室一般,走到榻边,一屁股就在榻上坐了下来。 西王母歪着头擦头发,一双雪足贴着长绒地毯轻轻悠荡着,美眸一瞟,看见床头几案上的半杯残酒,不禁笑道:“公子好雅兴,紫微帝君宫中这美酒,如何?” 陈玄丘有些茫然,他是实在不理解。 西王母是太古时期的女仙,就算太古时候的女人不太注意什么男女大防,可她毕竟活到了今天啊,不可能思想意识还保留在那个年代吧? 陈玄丘现在已经确定,西王母就是曾经的东王妃婉妗,阿修罗族极了不起的一个女人。 能征服罗睺的人,可见她必然也是极为杰出的女子。 若说以阿修罗族一贯的女尊男卑习俗,养成的她们的性格,这么做倒是不算稀奇了。 性别换一换。 一个美丽的女子,被一个男子盛情挽留,留宿在他的府上。 若这男人对她有撩拨之意,故意沐浴已后穿着睡袍就去人家寝室探望,这种事还是有的。 阿修罗族就是女性主动,男性被动,但那是西北南三个部落啊。 罗睺东王部落,不应该如此吧? 见陈玄丘还在发愣,西王母手上的动作一停,俏巧地白了他一眼,手一旋,那毛巾就飞起来,罩向陈玄丘的脸。 陈玄丘连忙伸手抓住,只觉毛巾上一片馨香扑鼻。 西王母娇嗔道:“愣着干什么,在这里,你是主,我是客。没有一点待客之礼吗?不给我斟一杯酒尝尝。” 陈玄丘无奈,又取出一只水晶杯,为她斟了杯酒,递过去。 西王母伸手接过,轻轻摇着酒杯。 殷红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旋荡着,被灯光映出琥珀色的光泽。 酒香味儿,渐渐飘散开来。 陈玄丘退了两步,在锦墩上坐下,沉住气道:“娘娘深夜至此,是要谈些什么?” 西王母魅惑妖异的目光,向他盈盈一瞟,然后举起杯来,微微仰头,露出白皙修长的颈项,浅浅饮了口酒,这才向着陈玄丘启齿一笑:“公子似乎是明知故问呢?” 此时此刻,一个绝美性感的女子,身上只穿着烟罗似的轻软睡袍,胸襟微敞着,令人心旌摇动。 陈玄丘不禁有些口干起来,心跳也有些加快。 “娘娘还请明示,陈某……确实不明白。” “呵呵……” 西王母举着水晶杯,懒洋洋地靠在了被子上,双腿一抬,便上了榻,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着,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瞬间显现。 轻腰欲折,体态柔美,雪脂如玉…… “陈公子,这可别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西王母轻轻屈起一条腿,手指拈的水晶杯随手一放,竟用自己的膝盖稳稳地立住了水晶杯。 她微微侧身,手托香腮,媚眼半张地睇向陈玄丘,悠悠说道:“原本东宫西母,共谋三界。如今公子异军突起,论实力,恐还在我二人之上。你只说,如何合力攻打天庭,本宫倒是想知道……” 西王母青葱玉指轻轻一剔,便懒洋洋地搭在了自己精致粉腻得能养鱼的性感锁骨上:“打败天庭之后,我们该如何瓜分三界呢?” 第1229章 一事两勾当 谈判? 利益的分割? 当初,为了说服西王母反天,东华帝君曾亲赴西昆仑,与西王母洽谈好久。 九天玄女为了等一个结果,在西昆仑也拖延了好久,险些误了北极星域的局势变化。 当时的陈玄丘,只是一个诱因。 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那个枪击斐迪南大公夫妇的,只是一个小国青年,而由此产生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双方阵营主要力量,却是德英两国。 可是陈玄丘成长的太快了,他自人间而来,一开始还只能在第一重天,夺取一座仙岛为根基之地,修为不过太乙巅峰。 可现在,不管是个人武力,还是他背后的势力,都已让三界第一男仙、三界第一女仙相形见绌了。 陈玄丘沉吟了良久,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 换作以前,他只要反了这天,并不申张自己的个人权益。 但是现在,他背后有着太多的势力,他们追随了他,他就要保证这些人的利益。 同样的,哪怕西王母是他承诺中的必杀对象,西王母背后也不只一个人,就算她死了,她背后的力量,也当拥有相应的权益。 更何况这其中就有九天玄女,如果西王母真的倒了,九天玄女就是必然的领袖,陈玄丘前期弱小时,九天玄女对他也有扶持,总不好刀兵相见。 所以,陈玄丘认真思索了许久,才道:“天界区域,三分之,你我与东华帝君,三方势力,分享之。” 西王母讶然:“从此不立共主,不设天庭?” 陈玄丘道:“设!纵然三分天下,但是不要忘了,灵山、金鳌岛、冥河、巫族、妖族等,都有自己的势力或族群,他们也都参与了反天之战,不可能把他们排除在外。” 西王母微微眯起俏眼,道:“那么,你所说的三分天下,只是如同现在四御各掌一方了?依旧还是要有一个中央天庭。” 陈玄丘道:“中央天庭,应该有。但是,不设共主。” 西王母诧异道:“难不成令出多门,自行其是?呵呵,恐怕,三界从此多事了。” 陈玄丘道:“陈玄丘道:”那也未必,巫妖两族,其实大不如从前,再也回不到曾经辉煌的过去了。但是他们,尤其是妖族,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不过,等到推翻天庭,局势明朗,他们必然会明白,自己能争取什么,而什么,是他不可能觊觎的。 但是,妖族掌天、巫族掌地的情况,虽然再不会出现,他们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尤其是,他们的修行体系,不是神道法门,因此,可以成为新的天庭极重要的组成力量。 我的意思是,各方共组中央天庭,以你我三方,再加上巫妖两族,设立五席至尊席位,其他各方势力,各占一席。但凡有涉及天界的大事,各方势力代表共议之,有委决不下的事情,大家投票,以票数多寡来决定。当然,五大至尊席位,拥有一票否决之权。“ 西王母脸色变幻不定,陈玄丘这番话,透露的信息太多了。 他要反天,原来不只是想攫取天庭的权力,而是要大动干戈,改变三界运行的规则。 巫族还好,妖族自从应龙天妃重现,直到鲲鹏祖师接手,野心再度膨胀,都有心要重立妖庭。 但是现在看来,在陈玄丘的想法中,根本不允许妖族一家独大,甚至排除出了最强大的三方势力圈之外。 还有修行体系的改变,这就像是凡间生产关系的改变,只此一件事,牵动着后边一系列的变局。陈玄丘是想废掉玄宗仙道暗中扶持建立的神道法门啊。 废掉神道法门,就不必靠收集人族的香火信念为能量,天庭修士就不必再把人族视为他们的庄稼,为了让庄稼丰收,而随时左右、调整人间的运势,让它分崩离析、让它分分合合,于战乱颠沛之中,让人族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而强大的神明,也从此摆脱寄食的存在方式。 对西王母而言,倒不在意这一点。她的部下,都是暗中网罗来的,见不得光,所以这些人马,几乎全是靠修炼习得神通,并不是靠天庭敕封,瞬间获得神位与神力。 只是,这种便捷的、可以快速让自己栽培的人拥有强大神通的方式,就此取消,实在有些叫人可惜。 能不劳而获,对于神祗来说,也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不过,如果废除神道体系,大家就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似乎……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还有陈玄丘设想的各方共组中央天庭,五大至尊做主的权力体系…… 现在,她的势力不是最强的,本来就抢不到天帝的位子,于她而言,这种方式反而更有利。 至于以后…… 西王母凝视着陈玄丘,唇角渐渐绽起迷人的微笑,一只手,轻轻摸娑着屈起的大腿,柔声道:“公子是以阿修罗一族的领袖身份,在说这些话?” 陈玄丘道:“是!” 西王母的笑变得更加甜美了:“非常合理,我同意!” 西昆仑一脉,本就是我的! 我是阿修罗女,只要算计了你,就凭阿修罗族那几个无脑的女王,还不是任我摆布? 这样,五大至尊席位,我就占了两席了。 巫、妖、东华三方中,恐怕你做梦都不会想到,那个妖教教主,与我是什么关系吧? 呵呵,这样,我就稳占三席了,基本上,一切大事小情,还不就是我说了算么? 等我融合了这三大势力,吞并了其他一些小势力,再压制巫族与东华,自立为女帝,那时又有谁奈何得了我? 西王母想着,便一伸手,从膝上取下了那杯红酒,娇笑道:“公子是爽快人,本宫也不是矫情的女人,从今日起,你我便是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了。当浮一大白……” 杯是水晶杯,晶莹剔透。 酒是葡萄酒,色泽殷红。 人是俏佳人,丽光四射。 阿修罗女婉妗,轻启朱齿,呷了一口美酒。 齿若编贝,呷着红酒唇如烈焰, 瞳若玄珠,携着笑意容色可人, 然后,她便轻舒玉臂,轻轻儿地勾向陈玄丘的颈项。 那丰盈性感的唇,也同时递了上来。 这位尊贵无比的西王母娘娘,竟然落落大方地给陈玄丘递上了一个香艳的“皮杯儿”。 她的容颜,如春风里春水中的一朵芙蓉,艳光四射。 因为这抬臂揽颈的动作,轻柔的春衫微微敞开,那丰挺雪腻颤巍巍地跳荡着,散发出令人垂涎的光彩,旖旎而香艳。 是个男人,似乎就该拒绝不了这样的邀请。 更何况,她不仅美丽,而且身份高贵,风度优雅。 她不懂媚术,也懒得习练媚术,但是作为一个阿修罗女,还是阿修罗女中的佼佼者,她就是一个天生的尤物,活色生香。 那动作神情,配着这样的举动,却偏偏不显丝毫放荡,只有妩媚无双。 终究是阿修罗族的女人,哪怕她曾甘心屈就罗睺之下,成为他的王妃。 可是族群习俗影响,她此刻的举动,倒像一个多情的公子,在诱惑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只可惜,陈玄丘不是小姑娘。 而且,有个总喜欢腻在他身上撩骚的狐狸精表妹,陈玄丘也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手足无措的小伙子。 心理与生理上的反应是一码事,但他的理智与意志,却还在线。 尤其是,他既已决定替罗睺完成他的遗嘱,那他无论如何,就不能与眼前这个女人,有一丝半毫的暧昧。 红唇递过来了,触到了一丝清凉。 已经闭上了眼睛的婉妗,讶然张开双眸,身子退了一下,就看见陈玄丘举着一只水晶杯,一脸天官赐福般安详的笑容。 晶莹剔透的水晶杯自己这一侧,分明映着一个轮廓姣好的唇印。 陈玄丘向她举了举杯,微笑道:“我也很开心,娘娘请,我们,共浮一大白。” 浮者,本是指违反了酒令。 白,则是指罚酒的酒杯,而不是指白酒。 最初,“当浮一大白”是该罚一大杯酒的意思。 不过后来,就变成了该豪迈地满饮一大杯的字面意思了。 陈玄丘果然很豪迈,杯中红酒,一饮而尽,还向西王母亮了亮杯。 西王母也不是一个拎不清的女人,男女之间,很多事情,一个意会,便是了然,也不必故作矫情。 有情商的成年人,一个心照不宣,便该做出最完美的反应。 否则,难堪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西王母意味难明的看了陈玄丘一眼,吃吃一笑,缩回了勾向他脖颈的柔荑。 那兰花般优美的柔荑缩回时,食指尖上,一道毫光一闪即没。 本想趁着陈玄丘意乱情迷之时,在他身上动些手脚,可惜没了机会。 不过,既然知道自己的美色不足以征服陈玄丘,西王母便果断地放弃了色诱的手段。 “好!希望下一杯酒,是我们踏平昊天神殿的时候!” 西王母向陈玄丘嫣然一笑,双手捧杯,将一杯美酒,一饮而尽。 然后,她放下酒杯,双膝一蜷,手扶着睡袍,侧身双足落地,一双白玉如霜、纤巧秀气的天足,又复隐没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之中,只露出卧蚕十趾,蔻丹娇艳。 “那……本宫就不打扰了。” 西王母向陈玄丘颔首一笑,便袅袅婷婷地向门口走去。 双足轻盈起落,从纤巧圆润的足踝、笔挺优美的小腿向上延伸,尤其是贴合着轻纱,浑圆丰盈的肉色臀线,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有使人心跳血涌的妖异魔力。 那如烟如雾的轻柔睡衣,完全没有遮盖作用,反而更为她增添了无限的诱惑魅力。 似乎,在用这样的宛宛香臀,嘲讽着瞎了眼的陈玄丘到底错过了什么。 西王母风情万种地走到门口,拉开障子门,趿上高齿木屐,回眸一笑:“公子好眠!” 门扉被她缓缓合拢,门扉合拢,西王母的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微笑。 她转身,款款向前行去。 木屐的“嗒嗒”声,在宫殿的美玉地面上,踏出了清脆悦耳的节奏。 直到渐行渐远,西王母脸上极具风度的微笑,便慢慢变得怨恚愤怒起来。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双手摆动的幅度直来越大。 风飘衣带,脚下踢踏,圆润纤细,活力澎湃的小蛮腰崩得笔直。 唯有那胸前的雪浪玉涛,仿佛火山即将喷发般激荡地荡漾起来。 本来就想干掉他的,现在看来,计划还要提前了。 可是,他已得到阿修罗族认可,又有无上修为,更有灭世黑莲和弑神枪,不能靠近他的话,如何下手呢? 西王母突然站住了脚步。 有一个人,自从她成圣,西王母就再没有见过她了。 毕竟,曾经是自己部落的大将,却后来居上,一举爬到了她这位王妃的头上,成为了圣人。 哪怕关系再好,她又怎么受得了她过得比自己还好? 所以,她不想看见那个女人! 可是现在,她更痛恨陈玄丘,恨不得马上把他毁掉! 敢觊觎我的人,该死! 我主动给你,你却不要,更该死! 借助圣人之力,应该杀得了他! 西王母想着,看来,有必要跑一趟锦绣宫了。 那个贱人,已经爬到我永远难以企及的高度,便向她卑躬屈膝,也没什么,只要借她的手,除掉陈玄丘…… 西王母的脸上,露出了令人心悸的微笑! 第1230章 携美归来 陈玄丘前往金鳌岛之行,便容易多了。 截教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利用影响力来控制众生,截教是自己修行,也不需要汲取众生信仰。 截教有教无类,广纳三界众生,为的也只是众生平等,给有心问道的所有众生,一个出头的机会。 因此,他们并不在乎谁主天庭,所以,陈玄丘见到金灵圣母后,将情况一说,金灵一口便答应下来。 陈玄丘欲成阿修罗族至族,可以说从准备到登基,时间相当的急促。 陈玄丘公开的理由是,兵贵神速,要迅速统合四部力量,以抗天庭。 但实际上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尽快登基,造成既成事实。 不然,他这假圣人,一旦泄了根底,想做真至尊,恐怕还真不那么容易。 毗摩芷多罗、萝茜陀,甚至对他最信服的婆雅,也未必愿意让他成为阿修罗族的至尊修罗大帝。 可如此一来,留给各方贺客的时间就不多了。 许多势力还不知道这件事,知道的也得马上就派人出发,才能赶得及赴会,更不要说精心准备贺礼了,只能是有什么用什么,根本没时间挑选。 金灵圣母听说这消息时,甚至来不及派人了,只好从碧游宫里,挑选了几株朱果、仙芝一类的灵宝,而且还得借着陈玄丘的御光神梭,把贺客带回去,要不来不及赶到。 要派贺客时,金灵圣母便为了难。 陈玄丘那御光神梭神异是神异,但是最大也只有冲浪板大小,上边除了陈玄丘,最多只能再载一人。 派谁去呢? 龟灵圣母马上噙着小指,露出了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虽然恢复了当初的记忆,但那只是记忆。今世的一切与情感都在,陈玄丘自然也依旧是她认可的师傅。 师父要做阿修罗至尊大帝了耶,多威风。 龟灵圣母很想去。 可是,云霄三姐妹也是望着金灵师姐,眉眼盈盈的,都在表达一个意思:“选我!选!” 这…… 龟灵是大护法的女徒弟,师父登基升位,该让她去。 可云霄三姐妹,已经注定了要做大护法的女人。 他的枕边人,如果只能去一个的话,那枕边人比女徒弟更有资格吧? 可是……枕边人有三个,让老大去,老二老三必然幽怨。让老二去或者老三去,那也不合适。 她这大师姐,想一碗水端平,很难呀。 乌云仙显然是感到了几女之间的暗流涌动,不耐烦地跳了出来,把细长斜吊的双眼努力一瞪,大声道:“大护法登基称阿修罗大帝,金灵掌教要在北极天主持大局,无法亲往祝贺。吾,忝为通天圣人随侍七仙之首,便由我去吧,也显得对大护法的尊重。” 云霄三姐妹和龟灵圣母齐齐对他丢了个白眼儿。 金灵圣母也感觉这样不是办法,突然福至心灵,道:“不错,北极天还有两颗大星,掌握在天庭手中。本座要与玄女娘娘商议,趁热打铁,将它们一举攻克,实在脱不得身。 本座是截教大师姐,无当师妹,是二师姐。本座去不了,理当由无当师妹代我前去,方能代表截教诚意。无当……“ 无当圣母正站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热闹,不想这事儿竟突然间派到了她的头上。 无当圣母在陈玄丘手上吃过亏,对他大是不忿,才不想做他的贺礼佳宾。 尤其是,那御光冲梭那么小,立于其上,岂不是要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陈玄丘其实挺想说,咱那腰间,还有一只宝贝葫芦,去再多的人,我也装得下。 不过,进去转一圈儿,生死便操之他手了。 而且,截教在场这么多人,什么出身来历、种族部落的都有,人多眼杂的,也不好亮出自己的绝对底牌,陈玄丘只好听从金灵安排。 无当圣母心中着实不想去,可是大师姐已经开了金口,大师姐身为掌教,她的威信还是需要维持的,不然她下了令,自己却开口推辞,岂不令师姐难做。 无当圣母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金灵圣母便把准备的贺礼,放在一只纳戒之中,交予无当圣母。 陈玄丘在金鳌岛上,用了一顿晚餐,众人面前,也不好与三霄多谈,只能眉来眼去一番,无当圣母看在眼中,更是大撇其嘴,不以为然。 夕阳西下,暮色沉沉之际,陈玄丘就要与无当圣母启程返回东海了。 陈玄丘登出那御光神梭,化作一口白玉般的冲浪板模样。 无当圣母听他说过,这御光神梭,快逾天光,天宇南北,瞬息可达,心中其实也颇为好奇。 这等速度的法宝,比金灵师姐的“金乌化虹之术”,还要神异百倍,真有这样的法宝? 无当圣母站了上去,给陈玄丘留出了一半距离。 眼见陈玄丘与金灵、三霄、龟灵等道别,将要踏上御光神梭。 无当圣母突然想起一事,糟糕! 这御光神梭这么小,他站上来,岂不是要紧贴着我,甚至要抱住我的腰肢? 噫~~~ 无当圣母一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玄丘走到御光神梭面前,还没上去,无当圣母便抬手往脸上一抹,刹那之间,便化作了一个手拄桑木杖、鸡皮鹤发、佝偻着腰肢的老妪模样。 陈玄丘先是一呆,继而觉得好笑,只是微微摇头,也不挑破她的心思,便踏上了御光神梭。 金灵圣母自然也看到了无当圣母的举动,心中既无奈又好笑,这个师妹,虽然是我截教执法,人人畏惧的角色,其实心性最是刁钻活泼,真是…… 不过,她知道避嫌也好,总不能再把二妹子也搭给陈玄丘吧?那我几个师妹,不可都要成了他的老婆? 陈玄丘在御光神梭上站定,便向众人拱拱手,道:“此一去,典礼完成,我还要送无当师姐回来,屇时自会再见,告辞了!” 金灵圣母知道他这话实是说给满眼幽怨的云霄三姐妹听的,只是微笑点点头。 陈玄丘心念一动,那御光神梭便冲天而起。 御光神梭启动,自动在其上,形成了一道流线型的保护气罩,二人站于其上,若非观望四方云气变化,甚至感觉不到它在移动,便极其平稳、极其迅速地扎进了那天边殷红如血的晚霞,消失在天际尽头。 阳光还未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上。 双屿岛前的海面上,一片殷红的金蛇狂舞。 岛上,峰顶外观恢宏的建筑已经建好,东海鲛人精心织造的红色海红地毯,从山脚下的石阶,一直铺到了山顶殿宇中去。 天空中,一道殷雷般的声爆,陈玄丘脚踏御光神梭,已经出现在双屿岛上。 听见音爆之声,朱雀辞和妲己率先迎了出来。 不过,长腿细腰、俏美无双的敖鸾姑娘正在山顶检视各项准备事宜,倒是近水楼台,比她们还早了一步。 三位姑娘出现在陈玄丘面前,瞧见御光神梭上站定陈玄丘与一位白发老婆婆,离地三尺之高。 敖鸾先自喜道:“陈公子,你回来了!” 妲己也娇声道:“表哥,人家还怕你来不及赶回大典呢,幸亏你回来了。” 朱雀辞关切地看了陈玄丘一眼,但俏脸却是冷着,对妲己道:“别打岔,你输了,叫姐姐。” 陈玄丘从御光神梭上下来,奇怪地道:“什么输了,你俩打赌了?” 朱雀辞道:“妲己说,她那表哥,生性风流,此番回来,至少会带来一个漂亮姑娘,我便与她打了赌,若她输了,便要叫我姐姐。” 说到这里,朱雀辞似笑非笑地看着妲己,道:“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这时,无当圣母也从御光神梭上飞落下来,她还想再仔细看看这神异的法宝,不想陈玄丘已然将它收起。 无当圣母心中不爽,暗嗤一声小气。 就见妲自己撅了撅嘴巴,埋怨道:“表哥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不带个漂亮姐姐回来,却带了个鸡皮鹤发的丑老太婆,害人家打赌输掉!” 陈玄丘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道:“那我把红雨姑娘给你叫来?” 妲己打了个哆嗦,干笑道:“不必了不必了,我才刚把她送走!太可怕了,她说她三年未见我了,我这儿才三天呐,你这是把她送到什么鬼地方去了。” 陈玄丘听了好笑不已。 无当圣母听了妲己的话,却是大大地不爽起来。 哪怕她是个神仙,女神仙也是在乎自己容貌的。 她变成白发老妪,本来是为了戏弄陈玄丘。 再说,就算变成了个老太太,她也是慈眉善眉,道骨仙风的好吗? 谁是丑老太婆? 朱雀辞还在笑吟吟地催促:“妲己,叫姐姐。” 妲己深知,这声姐姐一叫,也就意味着将来成了一家人,朱雀辞要做大姐了。 妲己好不懊恼,不禁恨恨地瞪了无当圣母一眼,埋怨道:“丑老太婆害我!” 陈玄丘连忙喝止:“表妹不得无礼,这位可是黎山老母,截教无当圣母当面。” 妲己做事有担当,既然打赌输了,虽然不情愿,也得认了。 她正要捏着鼻子叫一声“姐姐”,无当圣母听她又叫了一声“丑老太婆”,可是按捺不住了。 她摇身一变,就化作了一个颀长身材、姑射仙妃一般的优雅、漂亮女子,一身仙衣,仙家气质清丽脱俗,发髻上的金步摇轻轻摇颤,瞪起一双俏眼,娇嗔地对妲己道:“小狐狸精,你说谁是丑老太婆!“ 妲己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无当圣母,忽然一蹦三尺高,拍掌大笑:“果不其然,是个美人儿,我就说嘛!小雀儿,我可没输!“ 朱雀辞也没想到,黎山老母的真身,竟是一个年轻漂亮的仙子。 不过,她仍板着脸道:“方才在御光神梭上时,无当姐姐可还是老妪打扮。你依旧是输了。“ 妲己向她扮个鬼脸儿,得意洋洋地道:“咱们可没说第一眼看到,表哥带回来的是不是美女喔,所以,我可没输,小、雀、儿!“ PS:月初+年初,求月票! 第123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朱雀辞和妲己,就像一对天生的小冤家,一见面就要争、有争就要吵,而且乐此不疲。 不过,两位姑娘显然都是冰雪聪明,适当的争吵,增加情趣,不碍根本,还能表示自己的态度与立场。 她们知道什么可以拿来当做吵的话题,从不会涉及原则性问题。 两位姑娘大吵特吵的当口儿,长腿细腰的敖鸾姑娘则是陪伴在陈玄丘身边,身体的重心明显地倾向陈玄丘,柔声道:“我很开心,你选择东海做为登基之地。人家可是地主,你既在此登基,就多盘桓几日吧,也叫人家略尽地主之谊。” 陈玄丘苦笑道:“我是天生劳碌命,恐怕,不会在此耽搁太久。要不然,这山上建筑也不会徒具其表了,只是个门面,后边连一间住宿的屋舍都没有的。” 敖鸾略现失望,伸手轻掠鬓边秀发,柔声道:“可以继续住我那里呀,没关系的,人家的闺房本也不常住,你可以继续用。我搬去侄女儿房间去好了,她已嫁了人,寝室空着。” 这句话透露的意思可就多了。 你之前住的那间卧室,是我的。 闺阁之中的大姑娘,寝室那是能叫别人住的? 不要说是叫个大男人暂住,那是连闺房的门都不能踏进一步的,哪怕人家女主人不在。 还有,说到她侄女儿已经嫁了人时,为什么语气幽幽怨怨的。 朱雀辞和妲己明明在一边拌嘴,可是偏就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 忽然之间,她们就发现有点不对了,似乎后院儿要起火。 两位姑娘马上就赶回了陈玄丘身边。 陈玄丘笑道:“你们不要吵了?” 妲己笑嘻嘻地道:“谁说我们吵了?我们这是闺中腻友,不见外。” 说着,她示威似地向敖鸾挺了挺胸。 敖鸾不以为意,一双傲人的大长腿,就向妲己身边靠了靠。 妲己本是极妖娆匀称的身材,可是站在这双极品大长腿旁边,可就不够看了。 妲己才不想与她比肩,立即往旁边让了让,与朱雀辞同仇敌忾。 陈玄丘笑道:“不吵了就好。我这儿有样礼物,不知道……” 陈玄丘双手一伸,两手掌心便各自现出一样法宝。 左掌上,一块暗金色的方块,似乎是由无数的小方块组成的,上边有横平竖直的无数细线。 右手上,则是一片羽毛,轻飘飘的,洁白无暇。 陈玄丘对妲己笑道:“你要哪个?” 妲己瞟了朱雀辞和敖鸾一眼,故作惊喜道:“让我先选么?” 小丫头就是心眼儿多。 陈玄丘瞪了她一眼:“选不选,不选的话……” “选选选!” 妲己赶紧抓住了陈玄丘的双手,左看看,右看看,以其如今贯通“天狐经“的修为,已然看破这两件法宝的本相。 妲己不禁惊叹道:“诅咒魔铠、碧落风雷负山翅!“ 陈玄丘笑道:“正是,你要哪个?“ 妲己眼珠滴溜溜乱转,左也不想舍,右也不想让,衡量半晌,才一把抓起那片羽毛,忍痛道:“我要这个!” 陈玄丘点点头,赞赏道:“表妹果然聪明,这两件法宝,诅咒魔铠配上天狐步,可以在拖延战斗时间的同时,不断消耗敌人战力。而且,它的防御效果也很棒。 不过,表妹有天狐惑心大法,这是精神攻击的无上功法,而且可以在较远距离发动。天狐经上的诸般功法,本来就不是擅长近身搏斗的技法,所以,魔铠与你而言,反而显得鸡肋了。 倒是这碧落风雷负山翅,近战有天狐魅影步,远战有碧落风雷翅,可以始终保持与敌人的距离,持续发出攻击,所以,最是适合于你。“ 妲己听他夸奖自己,顿时得意洋洋。 朱雀辞淡淡地道:“哥哥想多了,她哪有那个脑袋,之所以这么选,只是因为那羽毛很漂亮罢了。“ 妲己气结,反驳道:“放屁!我是因为……穿上诅咒魔铠,会遮掩了我的好身材!“ 朱雀辞丢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给她。 陈玄丘转向敖鸾,笑道:“借了你家的地方,又受到东海龙家的热情款待与帮忙。我也没旁的东西好谢,这诅咒魔铠,便赠与姑娘你吧。” 敖鸾本以为妲己选了碧落风雷负山翅,这诅咒魔铠一定就是给朱雀辞的了,万没想到竟然是给她的。 敖鸾又惊又喜。 陈玄丘肯送礼物给她,哪怕只是一颗糖果,她也要开心死了。 更何况,她是见过陈玄丘身披魔铠的英姿的,做为龙女,她当时就爱死了。 万没想到,有朝一日,陈玄丘会把这诅咒魔铠送给她。 这是陈玄丘穿过的,那是不是意味着…… 敖鸾心中窃喜,脸上漾起晕红,双手接达诅咒魔铠,甜甜地道:“谢谢陈公子,那……人家就不客气了喔。” 敖鸾将诅咒魔铠望空一抛,那小小暗金色方块瞬间化为甲胄的一个个部位,铿然组合在她的身上。 这铠甲是一件法宝,可以依据主人身材体型自行调整,更何况敖鸾身量高,比陈玄丘也差不了多少。 这铠甲一着身,英武与性感,完美融合在一起,颇有惊艳之感。 朱雀辞微笑击掌道:“好漂亮,看起来,并不能遮掩了好身材嘛。哦,我倒是忘了,要有这样的好身材,那才遮不住。” 妲己乜了朱雀辞一眼,甜甜笑道:“雀儿什么礼物都没有,心情难免不太好,本姑娘今天心情却很好,我原谅你啦,不生你的气。” 朱雀辞淡淡地道:“哥既然当着我的面送你礼物,那就一定有我的份儿。” 妲己马上紧张地看向陈玄丘:“表哥,你也给小雀儿准备了礼物吗?为什么不拿出,是不是送她的东西,比我们都好?” 陈玄丘无奈,瞪她一眼道:“就你贪心,我是另有一宝,其实一直以来不曾使用过,主要是,我擅长近战肉搏,这法宝不太适合我的作战风格。” 陈玄丘说着,掌心一摊,便是一架小小天秤出现在掌心。 陈玄后在道:“这是以天界法宝天秤与天平再加上西方佛宝金箍融合而成的法宝,天道好轮回—――权衡。这天秤天平结合,当初曾困住准圣长耳定光仙,让他狼狈不堪。融合了佛宝金箍之后,威力更是大增。” 陈玄丘看向朱雀辞道:“雀儿,你如今是元凤之体,有凤凰不灭真焱,无论攻守,无懈可击。只是一出手,有我无敌,真火杀伤之力太大,我思来想去,这法宝送你最是合适,若有想困或擒拿而不是杀掉的敌人,正可用上此宝。” 妲己一听此宝当初还未融合佛宝金箍时就能困住准圣,顿时两眼放光。 只是她已拿了一件,这件可是不能贪心了,不然表哥一定生厌。 朱雀辞浅浅一笑,接过那天秤,托在掌心好奇地看了看,又睇向陈玄丘。 “从现在起,它就是我的了?” 陈玄丘道:“自然。” 朱雀辞道:“好!” 她便托着“天道好轮回”,送到妲己胸前。 妲己瞪着朱雀辞,凶巴巴地道:“你干嘛?” 朱雀辞淡淡地道:“送给你。” 妲己有些不敢置信:“送给我?为什么?” 朱雀辞道:“不值得我动手的人,根本不需要我动手。需要我动手的人,那就该死,又何必想着困住或者擒拿,我不需要它。” 朱雀辞说着,又乜了妲己一眼:“一身的零碎,各种的外物,太弱了!多给你一件法宝防身吧,莫要叫人给欺负了,丢我的脸!” 切! 我弱? 我一身的零碎? 你是不知道《天狐经》的厉害,我那是藏拙! 妲己才不服朱雀辞的话,不过……有好宝贝为啥不要? 妲己马上接了过来,笑嘻嘻地道:“你这人吧,虽然嘴巴毒了点儿,不过心还是好的。好吧,本姑娘大人大量,以后轻易不气你啦。” 无当圣母在一旁看得好生无聊,冷冷地道:“喂,你们有完没完,把客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这就是你阿修罗族待客之道?” “谁人编排我阿修罗族的不是?“ 说话间,四大阿修罗王已联袂赶至。 东王日猋,西王婆雅,南王毗摩芷多罗,北王萝茜陀。 无当圣母将桑木杖一顿,傲然道:“截教二代,无当圣母!” 四个太古年间巫妖两族还未兴起时就躲进了幽冥血海的阿修罗族后人齐齐一翻白眼儿,异口同声道:“没听说过!” 无当圣母不禁气结。 陈玄丘忍住笑,连忙吹捧了无当圣母一番,安抚这个傲娇女神。 四大阿修罗王听说这就是修罗至尊任大护法的截教中地位举足轻重的执法堂主,态度这才谦和了些。 陈玄丘忙叫四王唤人来安置无当圣母,小龙女敖鸾偷笑道:“公子,岛上这宫殿,只是个门面,连你歇宿的地方都没有,哪有地方安置各方来宾?我大哥已经腾空了半个水晶宫,专门迎候各方来宾。无当娘娘,便由小女子来安置吧。” 陈玄丘汗颜,连忙道谢不止。 如今不只各方来宾是东海龙宫代为款待,就连陈玄丘、朱雀辞、妲己和四大阿修罗王等人,也是住在水晶宫里。 于是,众人便随敖鸾一起,入东海,直抵水晶宫而去。 到了水晶宫,众人且各自散去。 这里既然是暂时借予阿修罗族,所以警戒、服侍的所有人员,便皆为阿修罗族了。 负责警戒的阿修罗族男战士个个丑若夜叉,而引领各人归房、服务其外的则是阿修罗女,个个貌美如花。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龙宫的下属,反正丑的都是千奇百怪,美得都是更擅春秋。 陈玄丘的住处,依旧还是上次住过的地方。 只是如今一想这是龙女敖鸾的闺房,房中处处,她都使用过,都有她的气息,陈玄丘便觉有些怪怪的。 那负责服侍他的阿修罗女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豆蔻梢头的年纪,眸若点漆,眉眼如画。 不过,别看她年纪小,却是举止从容,落落大方。 见陈玄丘左右顾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姑娘忍不住掩口偷笑,这才问道:“龙王今晚设了盛宴,大王可要先沐浴休息一下么?人家就在外面候着,大王有何吩咐,只管唤我便是。” 因为陈玄丘还未正式登基,所以,虽然日猋大将已经被他任命为东王,实际负起了东王的责任。但是名义上,陈玄丘还是东王,而日猋大将,也还是大将。 陈玄丘见她慧黠伶俐,举止大方,教养颇好的样子,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微微蹲身,微笑答道:“我是日猋大将的女儿罗刹,大王叫我罗刹女就好啦。” 第1232章 大立将至 陈玄丘凝视着小姑娘,唇角慢慢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 罗刹女? 自己称帝之后,日猋大将就要正式成为东王。 东王之女,那便是罗刹公主了。 罗刹公主么? 如果没有自己搅乱了天数,又或者自己最初反天失败,一切重回“正规”,那么有朝一日,这小丫头,就会嫁给那头憨牛,生了个儿子叫红孩儿吧。 世事当真奇妙。 不过,她的人生也未必美好呢,丈夫移情别恋,儿子被掳去从一个逍遥妖王,变成了终生侍候他人的一个门下童子。 罗刹女被陈玄丘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慌。 十二三岁的阿修罗女,已经很成熟了,在这个时代,许多这个年纪的女子就已成家。 所以,被陈玄丘这样看着,罗刹女的心神不禁有些慌乱起来。 她很崇拜陈玄丘,这可是阿修罗族历史上,第一位修罗至尊呢。 他还提拔了自己的父亲为王。 如果能成为这样的一个大英雄的女人,她是心甘情愿的。 可是,毕竟年纪小,想到那些还不是太明白的事情,总觉得有些害怕,以至于心头小鹿乱撞,呼吸急促的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陈玄丘却不知这小姑娘居然想得歪了,他觉得,如果自己反天成功,那就意味着,这个小姑娘的未来,很可能也就被自己改变了。 阿修罗族不会衰败下去,她也不必流落到铁刹山芭蕉洞,招了个上门女婿,最后还被反客为主。 陈玄丘轻笑了一声,愉快地道:“原来你是日猋大将的女儿啊,日猋有心了。你去吧,不必候在门外,且回去好生歇息。我小憩片刻,等要赴宴时,你再来唤我。” “是!” 罗弑女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去,将门轻轻掩上。 放松下来的同时,忽然又有一种隐隐的失望,浮上了心头。 …… 东海龙王腾出了一半的龙宫,替陈玄丘招待客人。 整个龙王家族都集中到了另一半宫殿居住。 这一来,人口就相对显得集中了。 小龙女敖鸾回到大哥所住院落,花厅里几位嫂子还有几位长辈女性俱都在坐。 她同辈儿甚至上两辈儿,都没有本宗女子,这都是嫁到东海龙家来的女眷。 侄女、甥女还未出嫁的,倒是有一堆,其中甥女都是来自北、西、南三海。 众女子叽叽喳喳的,没个消停。 一见敖鸾回来,喜上眉梢儿的样子,她大嫂便忍不住取笑道:“你这丫头,只是看到了那陈公子,便开心成这样么?瞧你,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嘴角呀,都能挑起一副扁担来喽。” 敖鸾嫩脸一红,嗔道:“人家才不是看见了他才这么高兴,而是因为,人家得了一个宝贝。” 一堆侄女、甥女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究竟是什么宝贝。 敖鸾嘿嘿一笑,豪气地挥手道:“都闪开了,我亮给你们看。” 众女子纷纷闪开,腾出一块空地儿,敖鸾祭出诅咒魔铠,一个个甲胄部件,铿然组合在她的娇躯之上。 头鍪、顿项、掩膊、胄甲、甲裙、鹘尾、吊腿、肩吞、护心镜、臂鞲、腹吞…… 一个长腿细腰的大美人儿,瞬间变身成了一位英武不凡的女将军。 周身甲胄,泛着暗金之色,说不出的威武。 敖鸾掀开面罩,露出一张比花解语的笑靥来,问道:“怎么样?” 一众侄女、甥女,纷纷化身小迷妹,惊声尖叫起来。 若不是知道这是自己姑姑、阿姨,是个女的,都要扑上去自愿献身了。 众同辈女子也是惊羡不已,纷纷围上前来。 大嫂惊讶道:“我东海龙宫,最多宝贝,却也不曾见达如此神甲,这是什么宝甲。” 敖鸾骄傲地道:“这套甲,名为诅咒魔铠,不但防御力惊人,且附加了多种诅咒效果,可制人于无形。最最重要的是,这套神甲,是可以进化的。” 众女听了,更是惊叹,一个少女急不可耐地道:“小姨小姨,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神甲,我也想要。” 敖鸾娇笑道:“你可没处淘弄去,这是陈公子送给我的礼物,三界之中,只此一套。” 东海大嫂惊喜道:“陈公子送你的?哎呀呀,那可不就是定情信物吗?” 敖鸾娇羞道:“大嫂不要胡说啦,人家只是借了咱家的地方,觉得过意不去,这才送了件礼物。” 那些女人哪管敖鸾怎么说,立即七嘴八舌,开始热情讨论起了敖鸾和陈玄丘的婚事。 很快,她们就连敖鸾的大儿子叫什么名字,大女儿跟谁家订娃娃亲,都已经商量好了…… …… 妲己的住处与朱雀辞是挨着的。 东海龙王人老成精,早已知道这两人都与陈玄丘有婚约,将来的正妻之位,必在这两人之中。 可是,要说谁能坐正,他也判断不出。 那就干脆谁也不要得罪。 两人的房间一样大小,位置毗邻,屋里的陈设部置,完全一样。 就连缀玉明珠的大小,珊瑚摆件的尺寸,都精挑细选,务求肉眼看不出多大区别。 妲己回了房,便叫侍候她的小婢去唤人弄热水浴汤来。 她则趴在榻上,摆弄了一会新得的宝贝:碧落风雷负山翅和天道好轮回—权衡。 直到将这两件宝贝的用处与能力完全琢磨明白了,这才小心收起。 这时,浴汤也准备好了。 妲己便让小婢退下,宽了衣裳,钻进浴汤,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妲己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靠着浴桶,让那热力滋润全身。 昏昏欲睡之际,想起婢子说晚上还有夜宴,这才懒洋洋喊人:“喂,你进来一下,帮我洗发、搓……” 话刚说到这里,妲己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那俏婢进来,见她一只手抬着,眼睛睁着,仿佛被石化了似的,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需要我为姑娘洗发?” 妲己没理她,脑海中只是回想着朱雀辞说过的那句话。 “一身的零碎,各种的外物,太弱了!多给你一件法宝防身吧,莫要叫人给欺负了,丢我的脸!” 不对! 不对不对! 什么叫“丢我的脸?” 哎呀这个臭丫头,不知不觉就占了我的便宜。 这分明就是在说,她才是陈家的当家主母,所以我的所作所为,但有一点不妥,那就是丢了她的脸面。 妲己“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登时大珠小珠落玉体,赤条条一丝不挂地从浴桶里跳了出来。 俏婢吃惊道:“姑娘,你……” 妲己伸出扯过一匹鲛纱,往自己身上一围,随手一掖,赤着双脚,踏着水晶宫晶莹美玉的地面,便风风火火地闯了出去。 旁边就是朱雀辞的卧房,妲己门也不敲,推门就闯了进去。 “小雀儿!” 屏风后面,传来朱雀辞清脆的声音:“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妲己立即拔足冲向屏风后面,就见朱雀辞也是裸着晶莹如玉的胴体,坐在浴桶之中,一个俏婢正在背后,为她擦拭身子。 见妲己气呼呼进来,朱雀辞摆摆手,那俏婢便翩然退下,还贴心地给二人掩上了门。 妲己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道:“我才想明白,你给我挖坑儿呢,什么叫我要是叫人欺负了,就是丢你的脸,你说!” 朱雀辞“嗤”地一声笑,道:“九尾天狐,第一智族,啧!啧啧啧……“ 妲己气得俏脸飞红:“什么意思,你是笑话我傻么?“ 扑愣一下,妲己九尾齐出,双目化作红宝石般的竖瞳,两耳尖尖竖起,双手箕张,冲着朱雀辞张牙舞爪:“信不信我咬死你啊!“ “啪!“ 一块毛巾飞起来,烀在了妲己脸上。 朱雀辞往桶沿儿上一靠,双眼微闭,懒洋洋地道:“帮我搓背。“ 妲己一把抓下毛巾,气笑了:“我帮你搓背?哈!你多大的脸!我搓……你等着,看我不搓死你!“ 妲己抓着毛巾,就气咻咻地冲了上去。 三十六重天上,紫霄宫中。 风里希能哀求的理由都说遍了,可是头顶那个黑洞般旋转的漩涡中,却始终不见回答。 明天,就是最后的时间,她将跌落圣境,失去不死不灭之身。 风里希瘫坐在地,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道祖这是抛弃我了么? 还是说,有多宝上位,就必须得有一个圣人退位,这也是大道定数? 风里希思来想去,竟再想不到一个可以依靠之人,没有一人可以托付、可以求助。 三清已经试过了,北阴道人她也求过了,道祖鸿钧装聋作哑。 至于西方二圣…… 恐怕就为了多宝能稳坐圣位,他们也绝不会冒险一试。 更何况,那对师兄弟,面上笑嘻嘻,实则还不及三清的磊落,去求他们,只怕便宜讨不到,再被他们连蒙带骗地哄进西方教里去,那就要永远抬不起头了。 明天…… 最后的时期。 风里希不想再等下去了,那可是道祖,如果肯帮她,早就发话了,不可能挣扎犹豫,直到最后一刻再改变主意。 风里希站起身,绝望地走出紫霄宫,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眼中不再是希冀、祈盼,而是深深地怨毒。 然后,她便投身下界,飞向自己的肉身。 她此时修为不够,心神更是混乱,所以竟丝毫没有注意到,混沌气团中,竟有一道人影,一直在尾随着她。 直到她投身下界,奔向三十五重天的清微天宫而去。 那道人影才从混沌气团中迈步走了出来,纵身向下一跃,化作一只白鹤,追着她的身影而去。 风里希凄凄惶惶回到清微天宫,回归肉身之内时,那白鹤也飞到了清微天宫的一处静室之前,化作人形,乃是一唇红齿白的青衣童子。 静室之门无风自开,一人缓步走了出来。 那人头戴玉清莲花冠,身穿玉缕青霞道服,手托三宝玉如意,头顶诸天庆云披挂流转,正是元始天尊。 白鹤童子欠身道:“老爷,风里希回来了。” 元始天尊抬眼望天,微笑道:“你果然……无力分神、无法出手了么?这我就放心了!哈、哈哈哈……” 元始天尊大笑不止:“我为你之囚徒,你为天之囚徒,倒不知,谁的日子更难过,哈哈哈……” 元始天尊大笑而归,大袖一拂,向那白鹤童子吩咐道:“明日午时,时辰一到,便放那风里希去吧!” 第1233章 星空双姝 浩瀚宇宙,苍穹无际。 西王母和九天玄女并肩站立于华美恢宏的紫微殿宇之上,脚下斜斜挑起的飞檐,仿佛大海上劈波翘起的船头。 天空中繁星闪烁,就像当下的时局,处处狼烟,变数无穷,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多少的变化。 星空既在二女之上,也在二女之下,二女就在星空之中,宛如星空中最美丽的两颗星。 “陈玄丘得到了阿修罗族,阿修罗族,是太古神族。如果真如他所说,现在阿修罗族有数千万战士的话,东极局势,便行将发生重大变化。 我们这里,必须尽快夺取天璇、天玑两星,彻底掌控北极星域。否则,我们就被动了。” 西王母的目光转向九天玄女,道:“手里没有本钱,是没资格跟人谈价钱的。” 九天玄女颔首:“我明白。不过,娘娘不必太担心,紫微帝星失守,三御是没心情继续死守天璇、天玑两星的。只要我们摆出大军压境、誓死一战的架势,他们应该就会动了退守中央天庭的念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西王母亲昵地揽住九天玄女的香肩:“你能文能武,尤擅兵法,有你在,我便谁也不惧。” 九天玄女目光闪烁了一下,道:“娘娘身边,高手如云,没有我,娘娘也足以叱咤风云。” 西王母叹了口气,道:“哪有高手如云。我在西昆仑潜修这么多年,也只是因缘际会,得了昆仑神树化形的两个太古巨灵。” 九天玄女道:“哦?听说这两位太古巨灵,身高三千丈,只凭一身蛮力,也足以横扫万仙。紫微帝星的防御大阵,就是他们强行破开的。” 西王母娇笑道:“他们的确厉害,可也厉害不过你我。我都破不开紫微帝星的防御,他们怎么成?我能轻易夺取紫微帝星,一方面是靠你引走了紫微帝君,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提前派了一个得力的高手,潜入紫微帝星,做了手脚。” 九天玄女眨眨眼,没有说话。 她可没有忘了,西王母刚刚才说过,她只收了神荼、郁垒两个太古巨灵。如果不是他们,那岂不是还有第三人? 西王母道:“我身边,确实只收了神荼、郁垒两大高手。还有一人,此人并非出自西昆仑,也不是绝顶高手。但是用在合适的场合,却有绝顶高手也不具备的奇效。” 九天玄女见多识广,听她强调此人不是绝顶高手,但是在合适的场合,却能发挥比绝顶高手更厉害的能力,便知道此人应该是拥有特殊能力。 九天玄女忍不住问道:“他是谁,有何能力?” 西王母凝视着九天玄女,道:“你可听说过,洪荒时候,有一位血神凶虫现世,吞噬了截教龟灵圣母,啃去了西方灵山十二品功德金莲的三品?” 九天玄女吃惊道:“蚊道人?” 西王母点点头,道:“我身边那个孓道人,就是他!” 九天玄女真的震惊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血海凶虫蚊道人,竟然就藏在西王母身边。 西王母道:“你应该知道,这蚊道人化身亿万,便是另类的不死不灭。而他以化身偷袭那些修为低浅些的天兵神将,简直是所向披靡。” 九天玄女惊容未褪,紧张地道:“娘娘,这个蚊道人,不能收留啊。” 西王母道:“怎么?” 九天玄女道:“他当年吞噬了龟灵圣母,截教万仙,再没有比龟灵死得更惨的了,他这举动,算是彻底得罪了截教。 如果,截教是我们的盟友,而且就在北极星域,一旦被他们发现,蚊道人竟是娘娘你的人,岂肯善罢甘休?“ 西王母淡定地道:“还有么?” 九天玄女道:“他还吞掉了十二品功德金莲的三品,西方二圣一旦得知是娘娘庇佑了他,必然也会找我们的麻烦。 蚊道人偷袭神术固然了得,可是紫微帝星如此诡异地失守,各方必然有所警惕,他这法子用得了一次,再用不得第二次,我们为了他一个人,得罪两大势力,如何使得?“ 西王母叹息道:“玄女啊,你手中只有十万天兵,我手中,不过万八千人,你说,敌得过实力雄厚的灵山还是敌得过高手如云的截教?” 九天玄女愕然道:“娘娘如今戍卫紫微帝星的,就有千万之众,怎么说我们才十万天兵?“ 西王母微微一笑,道:“你且看看,那殿前侍卫。“ 西王母纤纤玉指向前方一指。 紫微大殿前方,御道两侧,两队天兵肃然而立,挺拔如枪。 他们个个俱着甲胄,手持大枪,精血之气,如狼烟直上,显见个个都是精锐。 这样的强兵,若是豁出伤亡,对付强大的修士,也能达到蚁多咬死象的效果。 九天玄女随着西王母的手指,运足目力定睛看去,没有什么异样啊,不是幻象,个个都是真正强悍的天兵,修为且还不浅,他们有什么问…… 等等! 九天玄女又仔细看了看,脸色攸然变了。 除了带队的校尉,其余两排兵士,竟然是身高、胖瘦、容颜,俱都一模一样! 身高、胖瘦一模一样也就算了,哪怕稍有区别,穿上统一制式的甲胄,本也看不出区别。 可是,他们的容貌也是一模一样…… 九天玄女又仔细看了看,确实不是幻术,也不是什么神通变化。 九天玄女不禁骇然道:“他们怎么会……生得一模一样?“ 西王母缓缓道:“血海生物,有一样奇异的本领,那便是并非圣人,也能不死不灭。他们是用了另外一种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修为达不到‘圣’的境界,不能将自身改造成‘永恒’的状态,就有了特殊的分身方式,不仅可以移魂。而且,当自己的肉身天人五衰,行将死亡时,也可以元神转移,再换一具躯体,继续生存。 其他修行者,元神虽然也可以转移,但是,一旦天人五衰,就算转移了元神,也依旧会被天人五衰锁定,无法像他们一样,做到真正的‘斩断’。 这很神奇,是血海生物特殊的本领。冥河老祖是这样,蚊道人也是这样。当年,蚊道人吞噬了三品功德金莲,被西方二圣追得上天入地,是我收留了他。 我收留了他之后,只对他提出一个要求,让他尝试,能否利用血海生物的这项神奇本领,好好钻研一下,研究出一门新的神通出来……“ 九天玄女骇然道:“难道是……造人?“ 西王母莞尔一笑,道:“凭空造物,无中生有,那是大道赋予创世之神的能力。你我都没有,蚊道人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哪有这等本领?他只是……” 西王母一字一句地道:“复制!” 西王母微笑地挥了挥手:“这紫微帝星上,除了需要在外人面前露面的,用上了我的人。其他所有兵士,全是我挑选了一个体质各方面都很完美的士兵,以其为‘母本’,由蚊道人用他研习出来的办法,复制出来的。” 西王母对九天玄女道:“现在,你还觉得,庇佑蚊道人,不值得吗?” 九天玄女真的震憾了,她没想到,西王母的大军竟是这般制造出来的。 难怪天庭早就防着西王母,昆仑山上还有阐教众仙修行,却从无一人发现过西王母在那里蓄养了无数大军。 九天玄女对西王母的疑心顿时一扫而空,甚而有些惭愧。 九天玄女定了定神,突发奇想道:“蚊道人既有这等本领,为何不让他尽数复制太乙、大罗甚而准圣级高手?那样的话……” 西王母瞪着九天玄女,道:“你是不是傻?如果他有这个能耐,我还用你提醒?” 九天玄女有些尴尬。 西王母心疼地道:“一开始,蚊道人只能造得出凡人,还是灵智不全的傻子。后来,才渐渐造得出常人、人仙,直到如今,他也只能复制出天仙大圆满境的修士。再往上,他也不知道试过了多少次,用尽了多少办法,都是神躯爆炸的结果,浪费了我不知道多少资源。” 西王母叹了口气,幽怨地道:“我送给他做‘母本’的那个天将,本来可是太乙巅峰呢。” 九天玄女听了不禁有些失望。 西王母道:“不但更高境界的仙人,他复制不出。而且复制和培养,也需要时间,不是可以随意增加的。不然的话,我靠人趟,也早趟平了天庭。” 九天玄女见她满腹惆怅的样子,不禁笑着安慰道:“好啦,能以如此办法,随随便便就得到了这样庞大的一支天兵队伍,我们也该知道了。” 西王母醒悟过来,失笑道:“不错,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不该失了道心。” 一切说开,九天玄女心中疑云散尽,便恢复了对西王母的亲昵,埋怨道:“你有这些后手,怎么就不能提前说与我知道呢?害得我起兵之时,想着我们就只有这点本钱,一直担心,根本无力与天庭对抗。” 西王母揽了揽玄女的香肩,柔声道:“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曾经历的太多,我知道,不该公开的时候,有些秘密,还是自己一个人掌握着的好。” 九天玄女见她满面歉意,眸中却带着些深沉,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不美好的回忆,反而安慰起她来。 西王母想到了她的丈夫罗睺,罗睺当年偶然之间得到了造化玉碟残片,若是就此苟起来猥琐发育,直到悟道证圣,以天地间第一尊圣人的身份重现三界,怎至于身死道消? 不就是得意忘形,又自恃神通广大,泄露了消息,引得鸿钧、阴阳、杨柳等魔神觊觎,害得他根本没空参详,才被夺走造化玉碟,将他和整个阿修罗族逼入幽冥血海么? 前车之鉴,她是永远不会犯的。 还不应该公开的秘密,就算再信任的人,她也不会吐露一字! 当夜,二人同榻而眠。 烛光之下,犹自絮语,隔阂尽释下,二人又恢复了好闺蜜的亲腻状态。 天色大明之后,玄女便离开紫微帝星,返回贪狼星去了。 待于贪狼星上发号施令,调度了军队,她还要亲自去一趟金鳌岛,与金灵圣母约定一起夺取天璇、天玑两星的行动计划。 玄女一走,西王母便命天厉、五残两位神将开始整军,准备出发攻打天璇、天玑。 同时,将已经破解,并被她的克隆人大军所控制的防御大阵全部启动,蓄势以待,以防三御反扑。 随后,西王母便悄然离开了紫微帝星,赶往锦绣宫。 她本以为自己掌握的底牌,一旦拿出来时,就是压倒性的优势。 挟此优势,她可以轻易得到阿修罗族的认可。 到那时,她就是至强者,再加上各方已“两败俱伤”,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摘取胜利果实。 一如龙凤大劫之于巫妖; 一如巫妖大劫之于昊天; 可是,没想到本是一个小变数的陈玄丘,竟然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个大变数。 她现在只能向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人俯首,请她出手帮忙了。 此时,东海双屿岛上,至尊阿修罗,也即将举行登基大典! 第1234章 听我一言 次日一早,整个龙宫都起得甚早。 罗刹女更是带着八个阿修罗女、八个阿修罗男,带齐了陈玄丘登基需要的一应冠冕器物,兴冲冲便闯进了他的寝室,开始为他着装打扮起来。 太古神族阿修罗,本来因为兴旺于洪荒之前,随后就潜入幽冥血海,与外界的发展完全割裂,所以其登基即位的程序仪式非常的简单。 大抵如原始社会,部落选出个酋长出来,登高一呼,大家捶胸顿足一番表示庆祝,然后点起火来,大家来一顿小烧烤就算了事。 可是,现在有了龙族的参与谋划,那就大不相同了。 尤其是,敖鸾认准了非陈玄丘不嫁,而龙族也把陈玄丘看成了龙族的“乘龙快婿”。 乘龙……快婿? 娶个小龙女,还真就名符其实了。 因之,对于姑爷登基阿修罗大帝的典礼,哪有不大加重视的道理。 这一来,整个仪式的过程,各种相应的部骤、各种繁文缛节,那就多到不可胜数了。 搞得阿修罗族的人也晕头转向,只管听从敖鸾、龟丞相等人安排就是。 反正听他们一套一套的,好像还真的大有道理。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大家就开始准备了。 可是直到日上三竿,陈玄丘才出得东海海面,与仪仗随从,登上双屿岛。 双屿岛上,贺客如云。 四海龙王尽皆赶到,身穿华服,冠冕隆重。 禽族由国相老鸳鸯带队,带着猎鹰等几位文武大将,携了重礼也来捧场。 东华帝君也是亲身来到,而且并非一人,而是带了十八剑仙,对陈玄丘给足了面子。 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心里有数啊,给自己儿子捧场,哪有不卖力气的。 西王母的使者蚊道人也早站在人群之中,捧着一口匣子,内藏昆仑之宝芭蕉扇。 不过,他一双阴恻恻的眼睛,却是一直在偷瞄着站在更上首的冥河老祖。 论辈份,在场的人里边,也只有东华帝君可以与他比肩,所以矜持的很。 他站在上首,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懒得东望西顾。 站在这儿,他才该是万众敬仰的大神,也因此,错过了蚊道人。 否则同为血海生灵,真个叫他看到了蚊道人,说不定就能感应到同出一源的气息。 无当圣母也站在相当靠上的位置,灵芝玉液、仙草朱果一类的礼物,藏在纳戒之中。 自从无意中见到西王母竟派人送了一柄宝扇给陈玄丘,她就开始庆幸师姐的先见之明了。 幸亏有个纳戒装着,否则,这礼物……送不出手啊。 可是截教已经破败了无数年,如今刚刚复立,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得意的宝贝。 地维秘境的妖族竟也派了人来,来的是妖帅计蒙。 计蒙地位在妖族中够尊崇,又不像英招一般脾气暴躁,所以便成了最佳人选。 他也带来了礼物,如今十金乌也是一穷二白的,这礼物还是鲲鹏祖师取自北冥之海的一锭五行仙金。 这是三界中并不存在的一块神铁,光是这稀有程度,那就价值连城了。 巫族的最佳贺客,自然该是洛儿。 可洛儿还在闭关,所以由她的师父狂猎亲身前来道贺。 狂猎带了大地胎衣的一部分,这可是天地生成时,残留于大地之上的一部分混沌之物,比那五行仙金还要珍贵。 陈玄丘上得岛来,身后跟着日猋、婆雅、毗摩芷多罗、萝茜陀四大阿修罗王,魍狐、尚飨、螟蛟、金鳌、凫鷩、崔嵬、狡猊、暗翼、冥暗、噬魂等阿修罗大将。 众贺客立时迎上前去,纷纷道贺。 这就是陈玄丘的人脉,哪怕是临时起意,决定御极登基,并且时间极其仓促,仍然是贺客如云,而且个个都极具份量。 陈玄丘一一寒喧,叫身后的人接下各位贵宾所赠的各项礼物,收得他们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收礼已毕,寒喧已尽,陈玄丘正要举步登山,沿那鲛人所制的珍贵红毯登上山巅。 忽然远处有人大叫:“且慢些,且慢些,等等我!” 陈玄丘等人驻足看去,就见一匹骏马,踏足于大海之上,四蹄尥开,快逾追风。 马上坐着一个少年,年岁不大,正向这边招手,刚刚喊话的,正是此人。 定睛再看,那匹雄骏健马,竟然长了一个人头,正是人头马安逸。 人头马安逸背上驮着的,自然就是小饕餮昱铭了。 陈玄丘没想到他也会大老远的,亲自赶来道贺,意外之下,十分欢喜。 眼看着饕餮就要冲到岛上,西方又有仙乐声声,琵琶声中,众人眺目望去,却是魔家四将,脚踏祥云,遥遥飞来。 陈玄丘要登基称帝这个事儿,他不能不告诉殷纣,否则被这位人王知道了,必然责怪他。 不过,陈玄丘没想到这位人王兄弟,居然派了魔家四将来给他撑场子。 之前这四位神君都是被殷纣半隐藏的状态,不欲叫天庭知道。 如今看来,天庭诸神在人间的威望,经过这几年的变化,便已大不如前。 殷纣居然敢让魔家四将公开露面了,居然不怕天庭知晓。 不过,说起来三百六十五位正神,除了死掉的,基本全都反了天庭,天庭如今也奈何不了他们,只是魔家四将投靠了人王,天庭也确实没必要再给自己树一强敌,自断人族香火信念了。 陈玄丘等了一等,等这两路人马到了,方在众宾客的见证观礼之下,率领阿修罗族所有高层,缓步登顶,直趋峰顶大殿。 又是一番繁文缛节,陈玄丘正要脚踏灭世黑莲,上前宣布即立阿修罗至尊大帝之位,冥界几位大佬的使者也到了。 小冥王、七音染、姹绮帝千莎,三位冥界自北阴、平心两位亚圣之下,最高的强者,竟然亲身出现。 这三位是冥界大佬,自带冥界气场,甫一出现,鬼气森森,阴风呼啸,若非在场的俱非凡人,真要吓死几个。 无当圣母见了,心中也得暗自叹息。 虽然她不愿承认,却也清楚,当日截教重立,那为截教添了许多光彩的贺客,全是冲着大护法陈玄丘而来的。 因为,两拨贺客,不但有着高度重复性,而且,一些往贺截教时,只去了一道投影的,这次竟也是亲自来贺,足见陈玄丘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一向目中无人的冥河老祖,也不由得凶睛乱闪,心底里对陈玄丘的实力,重新做了一个评价。 敖鸾美眸一瞟,发现妲己换了一身盛装,薄施粉黛,更是粉光玉琢,说出的娇媚。 可是,由始至终,还不曾见她拿出礼物。 敖鸾便揶揄道:“妲己姑娘,你表哥登基,你连贺礼都欠奉么?” 敖鸾抿嘴儿一笑,道:“若是手头儿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你早说嘛,我去宝库里寻摸寻摸,怎也帮你选一件出来了。” 她这一说,众人目光都看向妲己,尤其是禽族所属,知道这个差点儿成了自家姑爷的西贝货,竟是自家女王的竞争对手,对她可没好感,巴不得看她出丑。 妲己嘻嘻一笑,花枝招展地走上前去,对敖鸾道:“谁说我没准备礼物的?我这礼物呀,你遍寻四海龙宫,都找不出来。” 西海龙王一听不服气了,冷笑一声道:“我龙宫素来多宝,还从无人敢自夸宝物尤胜龙族,却不知姑娘你有什么宝贝贺礼,连我四海龙族,都遍寻不得。” 妲己搔首弄姿地对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昵声道:“表哥荣登阿修罗至尊大帝宝座,表妹我也没旁的礼物送你,所以呢,今天就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你看,还穿了漂亮衣服,送给表哥做个贺礼可还?” 在场众人,只听得目瞪口呆。 这番言语,纵然是太古洪荒时期,也嫌大胆了些,她怎就敢说? 果然不愧是狐狸精。 可是,看着她那妖娆的风情、娇媚的容姿,诱人的身段,在场的只怕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认为,这才是这位即将成为史上第一位修罗大帝的王者,所得到的最好礼物吧? 醒握天下权, 醉卧美人膝。 如此惬意,天下谁能出其右? 陈玄丘却是白了妲己一眼,嗔道:“总是语出惊人,你有什么礼物,还不给我?” 妲己这才嘻嘻一笑,伸手就从腰间摘下一个香囊儿来。 她今日的穿着十分的性感妖娆,腰间露着一截雪白的腹肌,人鱼线隐隐向下。 而那香囊,丝结儿就缀在细细的腰带上,香囊儿就是她随身之物。 她却取下来,款款上前,嫣然道:“表哥的宝贝比人家的多,人家哪有什么宝贝,能叫表哥看上眼呐?只有这只香囊,是我随身之物,赠与表哥。” 她说着,竟是单膝跪地,蹲跪在陈玄丘身前,伸出纤纤玉指,勾住陈玄丘的缀玉革带,将那丝线穿过,然后灵巧地打了个同心结儿,这才仰起脸儿来,笑吟吟道:“表哥喜欢么?” 她这姿势动作,太过亲昵暧昧,尤其是当着这满山满谷的宾客,简直是伤风败俗,不是,惊世骇俗。 可她做来,偏偏自然无比。 这是仰起花朵儿般妍丽的笑脸儿来,美眸上仰四十五度角,大有任君怜爱之意。 那可真是出足了风头。 敖鸾看在眼里,暗暗懊恼不已,送什么八宝螭龙车、送什么八宝螭龙车啊,应该借此机会,以天下人为见证,送他定情信物才对,我怎么就没想到。 陈玄丘拿这精灵古怪的小表妹也没办法,只好苦笑夸好。 妲己娇俏地站起,瞟了朱雀辞一眼,大有扳回一局的得意。 婆雅看看天光,上前低声道:“吉时将至。” 陈玄丘会意地点点头,脚下蓦然浮现一朵黑色莲台,载着他缓缓升起高处,一杆漆黑的弑神枪,也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陈玄丘将枪柄往莲台上一顿,沉声道:“我有一言,请诸君静听!” “陈公子,不如先听老衲一言!” 空中,陡然一个声音,宛如晨钟鸣响,悠悠传来。 第1235章 今日我为大帝 陈玄丘等人望空看去,就见正前方,碧涛之上,一人身着缁衣,慈眉善目,正是摩诃萨。 在他身后,还有铁打的灵山,流水的十八罗汉,虽然也不知道是换的第几茬儿,可是一个个尽显金身,威风不可一世。 摩诃萨可是大小茗儿的老师,与陈玄丘交情一向不错。 而且,陈玄丘心中,一直有一个未曾验证的猜想,正是来自于摩诃萨。 故而,一见摩诃萨,陈玄丘也是面露欣然,脚下灭世黑莲冉冉升起,便迎了过去。 四大阿修罗王立即紧随其后,紧接着便是数十位阿修罗大将。 仗着人多气势大? 阿修罗族不带怕的。 陈玄丘与摩诃萨对面站定,欣欣然拱手道:“摩诃萨前辈,你怎么来了?” 摩诃萨合什微笑道:“老夫正在人间弘法传道,忽然听闻小友于东海举办盛大典仪,岂有不来道贺之礼。” 如今的摩诃萨,那可是春风得意。 他如今是西方极乐世界无上尊佛阿弥陀佛的右胁侍者,又尊称大精进菩萨,与无上尊佛阿弥陀佛,以及阿弥陀佛的左胁侍观世音菩萨合称为“西方三圣”。 他会亲自往人间弘法? 而且,以他的身份之敏感,若是没有灵山首肯,怎么可能公然赶来做一个贺客。 不过,他要把灵山撇清于外,必有用意。 陈玄丘会意一笑,也不揭破,只是微笑道:“玄丘惶恐,真是劳动前辈了。” 摩诃萨呵呵笑道:“哎,理当前来相贺,何谈辛苦。陈公子如今在人间不比寻常,殷天子受,已册立公子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护国神君。 老衲往人间弘法,得知老衲与公子有些渊源,便大受世间百姓欢迎。说来,还是多亏了公子,老衲本该向公子道一声谢才是。” 摩诃萨含蓄地点出这一点来,陈玄丘才明白他此来的原因。 其实,陈玄丘压根儿就没想过灵山会派人来。 哪怕是截教重立,他任大护法,灵山都可以有所表示。 但是,他任阿修罗至尊大帝,灵山那边就要顾忌多多了。 因为,陈玄丘未发迹时,曾托庇于西方,受封为自在王佛。 虽是教外别宗,也归灵山统御。 如今,他成了阿修罗大帝,虽说教门身份与帝王身份并不冲突,但实际上阿修罗大帝的身份,已经不可能再屈居人下,为灵山一佛。 所以,灵山在这个过程中,处境有些尴尬。 多宝是不适合派人来的。 但是,现在陈玄丘已经快要“图穷匕现”了。 他的意图,掌握着他心通、天眼通神通的多宝圣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反抗天庭、推翻天庭,罢黜神道,三界各行其是…… 所以,多宝才派了门下与陈玄丘关系最好的摩诃萨来。 他要问的,其实也只是一个问题:我们西方教门,是要往人间弘法,传播信仰的。你若推翻天庭,然后打算怎么办? 废除神道,不许靠吞噬吸收人族信仰而成就神通。 那么……你对我西方修行体系,有什么想法没有? 摩诃萨刻意提到陈玄丘在人间的威望地位,短短几句话,两次提及弘法传道,还说到受他恩惠多多,就是在点出这件事。 陈玄丘乃是九尾天狐,以智著称,怎能品不出摩诃萨的用意。 陈玄丘笑道:“西方教义,众生皆有佛性,众生平等。讲因缘果报,善恶有报,讲诸恶莫作,从善奉行,自净其意,皆是善行,于人间有益,多宝世尊,更以慈悲而证道,能帮上前辈的小忙,玄丘也开心的很,希望灵山教义,发扬光大。“ 摩诃萨松了口气,欣然上前道:“承公子吉言。老衲有一份薄礼,以贺公子御极之典。“ 摩诃萨一举手,掌心便出现一片裁成了长方形的贝多罗树的叶片,然后双手奉与陈玄丘。 陈玄丘双眉微微一挑,这不是写经的贝叶么,送我这个做什么,叫我学着念经? 不过,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陈玄丘还是双手接过,双手接过的时候,籍着二人靠近,陈玄丘才低声道:“真佛真善真慈悲,劝人向善度人苦厄,陈某必然支持。但若有假佛假善假慈悲,骗人钱财害人性命,玄丘……可是要灭佛的!“ 摩诃萨一怔,然后白眉一轩,欣然笑道:“如此,公子便是我佛护法,老衲求之不得。“ 二人相视一笑,陈玄丘这才低头看那贝叶,瞧见上边文字,先是一怔,然后微微一笑,便揣入了怀中。 那是一张戒牒,记载着他的姓名、入教时间、所任职务的戒牒。 陈玄丘忽然想起了常凯申总司令到了上海,黄金荣归还拜师贴的故事。 多宝这是得了他的承诺,便还了他的身份,从此使他不必出现在名义上,依旧是灵山弟子的尴尬了。 真抠! 陈玄丘把摩诃萨请下山峰,也到客人席中去了,陈玄丘这才重新回到上首,踏灭世黑莲,执弑神枪,郑重宣告: 吾,今日即立至尊阿修罗帝,将率领阿修罗族,披荆斩棘、见得净土,以供族人繁衍生息,将尽我全力,护佑族人,镇压三界一切敌! 是时,天将正午,大日当空。 …… 锦绣宫里,西王母立在殿上,一脸茫然。 她已到了许久了,锦绣宫中的妖侍妖仆,只说娘娘不在。 西王母听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道祖早已立下规矩,圣人不入三界。 三清已经服下了陨圣丹,想出也出不了。 虽然娲皇没有陨圣丹挟制,但是,西方二圣在不确定道祖鸿钧不能出手的前提下,都不敢违背法旨,她敢? 西王母只道这是娲皇不想见她,心中恼火,是以便命锦绣宫中妖侍再去传报。 那妖侍苦着脸,只是解释,圣人娘娘确实不在。 至于娘娘为何不在,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 西王母怒了,干脆闯进了锦绣宫。 你不是说你不在么? 我好歹也是西王母,当年更是我尊你卑。 故人登门做客,你既然不在,我登堂入室,坐候你回来,也不过份吧? 她本以为,闯进来,风里希无奈,就得见她了。 结果,她闯进锦绣宫,甚至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儿,还是不见风里希的人影儿。 我都闯进家门了,她藏起来不见? 不可能,这可不是风里希的性格脾气,难不成……她真的违背鸿钧法旨,离开了锦绣宫? 西王母有些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等下去,还是就此离开。 就在这时,一阵心悸的感觉突然爆发。 西王母只觉浑身的汗毛儿都竖了起来。 二话不说,她便身形暴起,化出豹首豹尾,从那大殿之上,猛然逃纵向锦绣宫外…… PS:二三更稍候哈 第1236章 不祥之兆 天当正午,日正当空。 清微天宫大殿之上,白鹤童子飘然出现。 风里希被盘古幡钉住了蛇尾,瘫软在地上,只是木然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损毁了“宝莲灯”这等异宝,换得元神出窍,直入混沌气海,结果,却没能换来道祖的援手,反白白毁了她的强大法宝。 如今的风里希,已是心如死灭。 “时辰到了,白鹤奉老爷法旨,请娘娘离开!” 白鹤童子说罢,飘然上前,在那大日正正地定在天空正中的刹那,一把拔下了盘古幡,便一溜烟儿地去了。 盘古幡离体,宛如搬开了不周山,风里希顿觉一身轻松。 可是身体的轻松,却远不及心情的沉重。 她的心正坠向无尽深渊,仿佛要直入归墟,永不回头。 就在这一刻,她感觉到识海深处的圣人道果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然后一道道裂纹噼啪出现,混元道果,瞬间粉碎。 虽然早知结果如此,风里希仍旧一声悲鸣,泪如雨下。 圣人堕落圣位,三界异象暴发。 南方离火之山,烈焰冲天,岩浆滚滚。 最大最古老的火山,爆发了。 西海,万顷巨浪,瞬间淹没了此前魔王波旬调教弟子所筑的山上小屋。 北方,大地开裂,大河断流。 天空中,狂风呼啸,铅云漫天,如注的暴雨就在闪电雷鸣声中蕴酿起来。 就连幽冥地府,也是地动山摇,群鬼哀嚎。 东海,双屿岛上,最高峰。 陈玄丘刚刚豪言宣布: “吾,今日即立至尊阿修罗帝,将率领阿修罗族,披荆斩棘、觅得净土,以供族人繁衍生息,将尽我全力,护佑族人,镇压三界一切敌!” 话犹未了,狂风忽起,乌云漫天,阳光被遮蔽,岛上一片昏暗。 海水变成了恐怖的墨色,无穷的巨浪,疯了似的一记记拍打着双屿岛,仿佛那巨大的岛屿,都在风雷中震颤了起来。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呆住了。 这是怎么了? 陈玄丘宣布登基为帝,竟然出现如此可怕的天地异象,难不成,竟是天地不容? 圣人成圣,在场的老资格就见过。 但是圣人跌落圣位,谁也没见过。 这可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所以,就连资格最老的冥河老祖、东华帝君,都不知道,这是圣人跌落了圣位。 一时间,竟是人人变色。 四大阿修罗王面面相觑,心中都有莫名的惊惧。 这……这是不吉之兆啊! 难不成,我阿修罗族就不配拥有自己的大帝,拥有自己的至尊王者? 四大阿修罗王满腔悲愤,看向天空。 天空如墨,风雷呼啸。 …… 风里希氏跌落了圣位,她以圣人对法则之力的掌控,为自己开辟的小空间“锦绣宫”,瞬间崩塌。 西王母婉妗,也就是修为高深,在锦绣宫出现崩塌征兆的刹那,就以豹跃之速,飞快地闪出了锦绣宫。 锦绣宫就在她跃出的刹那,崩塌、收缩,泯灭为虚无,重归了空间。 宫中一切再度被召来的妖侍,没有一个来得及逃出。 她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随着湮灭的锦绣宫,被空间之力压缩成了虚无。 西王母婉妗惊惧地看着锦绣宫消失的地方,突然娇躯一颤,花容失色。 风里希! 她失去圣位了! 若非失去圣位,她以圣人修为为自己开辟的空间道场,怎么可能消失。 圣人怎么可能失去圣位, 西王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呆呆立于风雷之中,肝胆俱丧。 …… 地维秘境,曾经的饕餮神宫,复又改名天妃殿的所在,如今所挂的匾额,却是妖皇宫。 第十金乌穿着他的父亲曾经穿着的帝王冠冕,正缓缓步向最上方的皇位。 鲲鹏祖师站在侧方,神色不豫。 他不想第十金乌于此时登基,太寒酸了。 虽然鲲鹏祖师觉得只有他才配为妖皇,不过,他确实是把自己看做妖族一份子的。 妖族丢脸,他觉得就是他丢脸。 今日登基,这不是要跟陈玄丘叫板么? 人家知交满天下! 可妖族呢? 本来朋友就不多,还被据说是化身应龙天妃的娲皇给得罪了个遍。 这种情况下,又有着陈玄丘的竞争,谁会来参加妖皇登基大典? 不过,第十金乌却有他的看法。 他觉得,问题根本不在于和陈玄丘登基“撞了车”,就算陈玄丘不是今日登基,他欲自立为妖皇,也不可能有什么朋友来祝贺。 如果勉强拉来小猫三两只,那还不如关起门来自己举行完仪式就算了。 不然的话,更丢人! 鲲鹏祖师拗不过,只好同意。 在场的,全是妖族。 唯一一个有着双重身份的,就是乌云大仙。 他如今既是妖族一员,又时常回返金鳌岛,弄得鲲鹏祖师既想利用他与截教打好关系,又因此不想重用他。 第十金乌登上宝座,随意地对下边众妖笑道:“今日本皇登基,着实寒酸了些。不过也没什么,唯其如此,更叫诸位可以知道,我妖族如今的情势如休?今后还当与诸君共勉,将我妖族,发扬光大!” 他刚说到这里,还不等众妖王齐齐拜贺,便天雷震震,铅云漫天,原本阳光明媚的景像,瞬间宛如到了黄昏,暮色沉沉,还有暴雨狂风即将袭来。 妖皇殿上,众人都呆住了。 九个正开心地看着自家兄弟登上妖皇宝座的小金乌,登时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 我妖族已经落得这般凄惨,我兄弟今日登基称帝,还有如此天象打击。 这是泄我妖族军心士气,叫我妖族永不翻身么? 第一金乌怒吼一声:“兄弟姐妹们,日月合璧,移星换斗,颠倒阴阳,十日合一,黄道吉日!” 第一金乌瞬间化作一只周身烈焰的三足金乌,飞出妖皇殿,冲向天空。 其余金乌兄弟,包括已经从东方飘云世界回来,参加自家兄弟登基大典的十二素女,立即紧随其后。 一只只金乌,一只只月兔,飞出妖皇殿,直上乌云间! 双屿岛上,片刻的惊怔之后,陈玄丘也瞬间明白了问题所在。 不管这天象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恶劣,于他的威望而言,都将是一个重大打击。 谁人登基,本来天晴气朗的样子,会瞬间变得如同末世一般? 必须改变这一切才成。 但是,就算以陈玄丘之能,也没有这改变三界气象的本领。 洛儿是巫族气象之神奢比尸的后裔,可就算是她,倾尽全力,能影响到的,应该也只是一片区域。 陈玄丘则根本不通气象神通。 没办法了,那就顺势而为吧。 总得制造一点吉兆出来,才好改变现在的局面。 想到这里,陈玄丘的手,便悄悄摁在了腰间,那妲己所赠、并亲手为他系上的香囊旁边,便是那装饰一般的紫金小葫芦。 PS:第二更奉上 第1237章 阴阳变 十日当空,十二月当空。 日月当空,齐照天下。 随即,十日合一,大日磅礴,放射无穷光芒,照耀三界。 狂风、暴雨、乌云、雷霆…… 在大日之光照耀下,寸寸消融,宛如雪狮子见火。 而陈玄丘这边,神识也早沉入葫中小千世界,寻到了吉祥,匆匆交代几句,便即返回。 而当他神识归体时,赫然发现,天地异象正在消失。 不过,陈玄丘已经来不及阻止吉祥了,而且也没必要,就算为今日大典,添一个彩头吧。 一道紫气,从陈玄丘手中,箭一般直射向天空,迅速炸作漫天的星点。 点点紫光融入了倾盆大雨之中,那是鸿蒙灵气。 陈玄丘要来一道葫中小千世界天地初诞时的鸿蒙灵气,将之融入了这天光。 倾盆大雨,迅速化作了一场灵雨。 海面上,万千阿修罗族战士肃立在那儿,以他们的修为,没有必要耗损功力去屏蔽雨水,反正早在水中生活惯了的人,又岂在乎雨水加身。 但是,被灵雨淋着淋着,他们的相貌却在迅速发生着变化。 阿修罗族是太古神族,做为最早诞生的智灵生命之一,他们一样是天地的宠儿。 所以,他们不仅拥有强大的力量和神通,而且男俊女俏,身体极是完美。 只是,做为当时的野蛮人,好战的阿修罗族被逼入了幽冥血海,那里是天地间最阴秽之所在,男性阳刚之躯,承受那最阴柔之力的日日侵蚀,以至于阿修罗男,个个形容改变,丑得千奇百怪。 本来,他们重返三界,不但新生的婴儿就可以是本来的俊美神躯,这些现存的阿修罗族假以时日,形貌也会渐渐改变。 可是如今因为这场鸿蒙灵气加持的灵雨洗涤,这些阿修罗男战士,竟尔迅速改变着自己的容貌,变成了一个个阳刚、帅气、容颜俊美的钢铁战士。 这一切,顿时让他们又惊又喜。 岛上,那些修为高深者,本来是下意识屏蔽了雨水的,但是充沛的灵气被他们感应到后,就发现有异了。 身边再有低阶阿修罗族男战士迅速发生了变化,马上令他们察觉到,这雨水,乃是极好之物。 于是,先是一个两个尝试着放开了法力屏蔽,接着更多的人收起功力,任由灵雨淋身,充沛的灵力入体,对他们自然是大有助益。 很快,阳光灿烂,平海扬波,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一场豪雨,只留下了阵阵清新。 绚丽明媚的阳光,洒照在大地之上。 数千万阿修罗男战士,全都变成了俊美阳刚的男子。 他们激动的浑身颤抖,在他们看来,这奇迹是他们的至尊修罗创造的。 毕竟,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们的至尊修罗,踏黑莲,持神枪,单手托天,掌心射出一道紫箭,旋即那倾盆大雨就变成了灵雨,洗涤了他们的身体,不仅令他们修为精进,而且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容貌。 数千万阿修罗男战士,铺满了汪洋大海之上。 他们齐齐手拄兵器,单膝跪倒,捶胸高呼:“至尊修罗!至尊修罗!至尊修罗!” 呐喊之声,将天空中飘来的白云,都激荡得远远飘开了去。 毗摩芷多罗眼看着所有的阿修罗男全都变成了美男,顿时喜上眉梢。 这容貌这么一变,她连自己那几十个后宫嫔妃都认不出来了,哪还看得出谁是谁。 不过没关系,一个个的都这么俊俏…… 随便拉一个充进后宫都行啊。 呵呵,至尊大帝的确是参天大叔,但是左拥右抱它不香么? “呲溜~~” …… 地维秘境上空,十金乌、十二素女,以十日合一、日月当空的神通,直接改变了因为一尊圣人陨落而造成的天地异象。 本来,这山崩地裂、末日一般的景象,要持续三日方止。 结果,就只那么初露峥嵘,就被“黄道吉日”的祝福给抵消了。 风里希也是着实地悲催,不但从圣人堕落了圣位,就连三界气机,想要稍示哀悼,也被人为阻止了。 第十金乌眼见乌云散尽,雷霆尽消,不由得哈哈大笑。 他眺首望天,豪气干云地道:“唯有日月之力,扭转乾坤阴阳!我妖族,不会就此沉沦的。父亲、叔父,我十金乌,一定会重振妖族,威临天下!” 豪迈的誓言,直冲九霄。 圣人堕位造成的天地异动,日月当空产生的强大祝福之力,相互作用,气极牵引,撼动了时空长河。 在时空长河中悠游流转,漫无目的的东皇钟,也受到气机的牵引,在时空长河中,找到了一个坐标。 而第十金乌此刻仍是十日合一状态,他的这番话,更是将这个还相对模糊的座标,化为了一个更明确的坐标位置,被东皇钟所感应到。 时空长河中,东皇钟撞开混沌之气,流转而来…… 它不知还要在时空长河中流转多久,但是既已有了目标,终有一日,它能飞抵那里。 那里,就是它的彼岸。 …… 不周山顶,洞穴之中。 饮了悟道神茶,领悟之力突飞猛进的李洛儿,业已抵达了最后的瓶颈。 这一关闯过去,她便成就了祖巫之躯,重拾乃祖奢比尸的强大神通,成为巫族没落多年后,再度诞生的第一位祖巫。 可是这个过程,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岁月。 悟性相关的东西,可以是一弹指的时间,也可以是一个元会的时间,实难预料。 但是,圣人陨落造成的天地异象,几乎全与天气有关。 而奢比尸,正是天气之神。 对于天气形成、改变的一切,奢比尸一脉,感应最是灵敏。 尤其是此时此刻,做为大地之子的李洛儿,又是潜居于九地之下,而且她的头顶,就是不周山,接收三界异动最灵敏的地方,她的这种感应便尤其的强烈。 紧接着,日月当空,福星高照,黄道吉日的威力显现。 所有这一切,是将平日里完全不可能在同一时刻,显现于三界的各种天灾展示了一遍,而又在片刻之后,以另一种无上伟力,将之强行改变。 收与放,诞生与寂灭,全都被李洛儿接收到了。 地水火风,相克相生。 世间之毒,最毒者、威力最大者,又岂有超越于地水火风四大元素错乱结合所产生的天毒? 李洛儿的识海之中“轰”地一声,仿佛爆炸了一个宇宙,仿佛诞生了一个宇宙。 李洛儿幽浮而起,俏美容颜依旧,但一双耳朵,却上移了位置,而且尖而上翘,变成了一个“犬耳娘”。 她的身上穿着衣裳,看不出有太多的变化,但她的臀后,也显现了一条可爱的镰状尾。 感应到主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原本化作翠玉蛇环的一对青蛇,也陡然飞到她的面前,化作了两条长龙般的青蛇,只是缺了龙耳和龙鳞。 但那碧玉的蛇身,却透着一种诡异的美丽与危险。 一对如霜的雪足轻轻跳到了那两条青蛇身上。 两条青蛇蛇身蜿蜒,便载着李洛儿,向着洞外飞快地游去。 第1238章 一鲸落,万物生 孟婆庄,六道轮回处。 平心娘娘刚把用鬼怖神木打造好的零部件,替换上那轮回不休的六道。 她立于平台之上,望着隆隆旋转自如的六道轮回,欣慰地吁了口气。 有了鬼怖神木,六道轮回终于修好了。 如今,六道轮回就是她的道。 她因六道轮回而不死不灭,但也因为六道轮回,而束缚于地府,不能再畅游三界。 这也是有得有失。 但不管怎么样,她与六道轮回已浑然一体,六道轮回无恙,她便高枕无忧了。 就在这时,六道轮回的中心处,那嵌藏于内核的盘古之心,突然“嗵嗵”地跳动了起来。 盘古之心,已经化作这六道轮回的永动机,驱动着这庞大的六道轮回,沟通六道。 但是,盘古之心,怎么会突地怦然跳动? 平心娘娘先是一急,心情紧张,只道这六道轮回又出了故障。 但她马上就发现不动静了。 那盘古之心的跳动,平稳而有力,绝不是崩坏的状态。 倾听片刻,平心娘娘霍然领悟,那一刹那,热泪竟是忍不住地流了出来。 平心娘娘“卟嗵”一声跪到了六道轮回盘前,颤声叫道:“父神!父神啊!我巫族,祖巫重现了么?” 自从身化六道,出身巫族的后土,便已不再是纯粹的巫人,她的身份,也由后土祖巫,变成了冥界的平心娘娘。 然而,此时此刻,盘古之心的跳动,立时令她产生了感应,她马上就知道,巫族,再度诞生了祖巫! “嗵!嗵!嗵……” 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仅响彻冥界大地,也传到了不周山深处的巫人谷。 做为大地之子,大地之心传出的声音,让他们瞬间明白了那心意。 那欣慰与喜悦,一个老父亲看到儿女诞生一般的欢愉快乐…… 一时间,巫人谷中所有的巫人,不管正在做什么,全都立即停了下来,仿佛一个个中了定身法儿。 他们一动不动,努力倾听那心跳,生怕自己错会了意思。 真的是……祖巫重现了么? 如今的巫族,哪里还有祖巫吗?曾经十二祖巫,大巫百余人,统治整个洪荒大地的巫族,现在只有大巫三五个,每再诞生一个大巫,都是值得全族庆幸的事,难道……真的有祖巫诞生了? 只有刑天和后羿,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疯狂地冲向那半山腰处的洞穴。 他们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了腔子。 难不成,洛儿真的成功了? 巫人谷里,唯有原地维秘境的妖族,一个个对于所有巫族突然定身的现象,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愕然地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刑天和后羿还没冲到那洞穴口,洛儿便脚踏青蛇,自那洞穴中飞了出来。 祖巫虽然神通广大,也与其他巫人一样,只要不是专门掌握的是飞行类异能或者有翼形体,便不会飞行。 但是这两条青蛇,显然拥有飞行的本领,以之为足,洛儿便能飞身而出,翱翔于空。 其他巫人,纵然是新晋的大巫,比如狂猎,也未必就能一眼看出,洛儿已是祖巫之体。 但是,曾经与十二祖巫共处一个时代,曾经并肩作战的刑天和后羿却瞬间就感应到了祖巫的气息。 尤其是洛儿此时的造型,犬耳、狼眸、镰刀尾,脚踏青蛇,如此神异形象,宛然便是奢比尸祖巫再世! 若说区别,两者唯一的区别,只是奢比尸祖巫显现法象时,是人面犬身的。 洛儿姑娘毕竟是女孩子,可能是本能的排斥,导致她的法象又产生了变化,虽有犬耳狼眸镰刀尾的特征,但身体还是女孩儿家的身体。 刑天和后羿激动的难以自持,率先单膝跪倒在地,单手抚胸,施以最崇高的敬意:“刑天(后羿),参见祖巫!” 二人声若雷霆,整个巫人谷中不断地回荡着两人的声音。 所有的巫族终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一个个伏地大哭,激动的浑身颤抖。 英雄造时势,时势亦可造英雄。 一鲸落,万物生。 始皇帝不倒,何来楚汉争雄。 大隋不倒,何来十八路反王各逞英豪。 圣人陨落,天地失衡,但是妖、巫、阿修罗各族,却是群雄并起,气运大炽了。 时空长河里,东皇钟游荡流转,它本就是时与空的产物,自然不会受到时空的磨灭。 相反,在时空长河倘佯的无尽岁月里,它遍体的伤痕,反倒是全被修复了。 它感应到了妖皇的呼唤,感受到了三足金乌血脉的召唤。 它本就是三足金乌的伴生法宝,如今感应到了小主人的呼唤,便坚定不移地循着那座标飞去。 果然如鲲鹏祖师所预料,妖皇合法继承人的号召力,是其他人远不能及的,哪怕是人人尊崇、口碑绝佳的天妃应龙。 第十金乌登基称帝,又以十日合一,日月当空,黄道吉日的天地伟象昭告了三界。 那圣人陨落如末日天变一般的异象,早就惊动了许多隐世沉眠的大妖,如同惊蛰下复苏的蛇虫。 日月当空,黄道吉日的兆像,使他们更加明确,如今发生了什么。 于是,这些最后的大妖,纷纷决定出世了。 其中许多,是当年在守卫妖族天庭中受了重伤,或者在妖族天庭中做为供奉,潜修于各处仙宫,最后被九天荡魔祖师赶出天庭的大妖。 受了重伤的,这无数年来,一直在修养生息,无力出山。 被驱赶的,原本也只是因为神通广大,被妖族天庭招安了而已,对妖族天庭并没有多少忠心。 他们本不会为妖族天庭而死战。 但是,妖族天庭的覆灭,才让他们意识到,他们终究是妖族的一员,与妖族是荣辱于共的。 这无数年来的遭遇,已经让他们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今,妖族皇室的正牌继承人称帝了,他们也毅然出山了。 远比当年帝俊、太一建妖族天庭时还要热忱。 天庭与西方,诸多被大帝菩萨收服镇压,化为座骑的大妖,也有刹那的觉醒。 比如瑶池金母的那头青鸾、离恨头上那头偷吃仙丹的老牛,观音座前的金毛犼…… “封神榜”被陈玄丘摧毁的时候,它们就曾有片刻的清醒。 这是第二次。 虽然,只是片刻的觉醒,但是接连两次的觉醒,他们被封闭的或者因为被遗忘的情感与记忆,已经在缓慢的恢复当中了。 不过,如东极星域的九灵元圣这等大妖,本就不是被人以神通或药物控制,而是心甘情愿投靠了对方,彼此以兄弟、师徒等相称的,倒不存在觉醒的说法。 只是妖族血脉的感应,让他们都清楚,妖族已重新团结了起来,金乌太子已然称帝。 娲皇风里希,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三十五重天。 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她不甘心就此隐没,却又担心被人看到她竟失去了圣位。 她知道还有一个七七四十九天的希望。 只要在此期间,夺回被囚禁的元神,还有重登圣位的希望。 可是,她有圣位在身时,都无法夺回元神,如今已经失去不死不灭之身,如果再往地府去…… 想一想她就不寒而慄。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愈挫愈勇,敢于逆境中争生机的人。 她最擅长的,是逃避。 可现在,她能逃到哪里去? 西王母婉妗,神思恍惚地飞向北极天。 心中的震骇,久久不能平息。 风里希失去圣位了? 这怎么可能! 多宝证道成圣,就已颠覆了她的认知。 而如今风里希跌落圣位,再次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无法想象,风里希堂堂圣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失去了圣位。 忽然间,前方一人跃入眼帘,西王母陡然停住了身子。 风里希? PS:今天俺生日,可能会出去吃顿酒哈,不过两更还是保证,争取再有三更。求点赞、月票! 第1239章 修罗双煞 风里希正立于空中,惶惶不知归处,突然感觉气息波动,似有人来。 风里希心中一惊,转身就想远遁。 她不想被人看到她。 虽然失去了圣位,可她毕竟辉煌过,她曾经是三界中唯一一尊女圣人。 而且,就算跌落了圣位,她也依旧拥有半圣的修为,比起准圣高手还要强大三分。 这样的女神仙,仍旧是站在三界最顶端的人之一。 可是,由奢入俭难,曾经的三界唯一,是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感的。 她不想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窘状。 “风里希!” 一声大叫,喊住了风里希。 已经被人发现并认出,再想离开,反而更加丢人了。 风里希强作镇定,缓缓转身,待看清来人,没由讶然:“婉妗?” 西王母娇媚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婉妗,最初风里希就是这么叫她的。 后来,她嫁给了罗睺,风里希就改称她王妃。 再后来,两人联手共谋,出卖了罗睺,换得了自己的机缘和安全。 但她,只得了三界女仙之首的尊荣,西昆仑的道场。 而风里希,却颇受鸿钧青睐,扶持她成了一尊圣人。 也许,扶持下位者,制衡上位者,这本来就是鸿钧的一种手段吧。 只是,从那以后,风里希对她的称呼,便又改成了婉妗。 同当初姐妹相称时唤她的婉妗姐姐不同,这时的称呼,明显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西王母自然不甘心,当时也依旧以风里希相称,风里希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那不愉,却是很明显的。 而圣人的不愉,自生强大气场,压得西王母十分难受。 这也是西王母从此几与风里希再不见面的原因。 她的称呼,也是由奢入俭难,她无法容忍曾经被她压在下面的人,现在居高临下地对她说话。 她也不想向风里希低头。 而现在,风里希依旧是脱口而出“婉妗”,你以为你还是圣人吗? 讥诮的笑意一闪即逝,西王母露出讶然的神色,上得前来,关切地道:“风里希,你怎在此?圣人不是不可入三界吗?你这……就不怕道祖怪罪么?” “这……”风里希十分的尴尬。 要如何向西王母解释? 她失去圣位的消息,瞒不了太久的,如果虚言遮掩过去,回头被她知道真相,岂不更是羞辱? 略一思忖,风里希还是选择了坦言相告。 “本座,已失去圣位,出入三界,便不算违背了道祖的法旨。” 西王母心中极是快意,面上却是一种惊骇惋惜至极的神情。 “什么,怎么会这样?谁能夺你圣人之位,这怎么可能?” 风里希能说什么? 告诉西王母,她主动分割了元神,借助应龙天妃之躯,做下许多龌龊之事? 告诉她,自己的元神如今还在北阴道人手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内,还是有一线机会重新拿回圣位? 她的这位好闺蜜,在她未入阁时,才是真正的好闺蜜,可以一起分享快乐,一起分担忧伤。 自从婉妗成为东王妃,这种平等的关系,就变成了上下。 这位闺蜜情,就已虚假的很了,她就成了婉妗虚荣、炫耀的对象。 而当她成为圣人,上下的关系一颠倒,便连这种虚假的亲密,都不能再维持。 也许,这世间最见不得她过得比自己好的,就是她这位好闺蜜了。 这些事,她反而最不能向西王母倾诉。 风里希只是淡淡一笑,故作从容,道:“这是天机,言之不祥。不过,也无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修道者,或逆天改命,或顺天而为。我的道,本来就是顺从大道之愿,失去了圣位,也没甚么。” 呵呵,我不是圣人了,好歹也做过圣人。 圣人的世界,你不懂。 这是天机,好吗?不能说给你听的,因为你从不曾抵达过那种境界,你不配! 西王母好像根本没听出她的嘲讽,西王母心里都快乐开了花,面上却是极度的惋惜。 她上前执起风里希的手来,忧切关心地柔声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性子,随遇而安,随和无比。姐姐真是比不了你。好妹妹,你既失去了圣位,想来那锦绣宫也不复存在了,今后,你打算去哪里?” 风里希淡定地微笑道:“自成圣,我便与锦绣宫中潜修,罕有出宫。如今一身自由,正想四处走走,观赏三界变化,逍遥自在。” 西王母嗔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就想一走了之了。连我都不告诉,还当不当我是你的好姐妹了?“ 风里希道:“婉妗姐姐说得什么话来,我这不是正想去西昆仑,将此事告诉你么?“ 西王母笑道:“我如今可不在西昆仑,我在……哦!我就说呢,妹妹你已不是圣人,失去了无所不知、洞察三界的本领,自然对我的近况一无所知。“ 西王母依旧握着风里希的手,亲亲热热地道:“如今我正住在紫微帝星上。“ 风里希一愣,讶然道:“你怎去了紫微帝星?“ 西王母笑道:“妹妹想歪了吧?人家可不是嫁给了紫微帝君。而是,紫微帝君,被我赶走了。” 风里希大吃一惊,失声道:“姐姐赶走了紫微帝君?西昆仑,什么时候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可以夺取紫微帝星了?” 西王母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妹妹对我的实力,真是一无所知呢。姐姐隐居西昆仑期间,你真以为,我就毫无作为?“ 西王母一口一个“不知“,一口一个”无知“,就像一口口刀,不断地扎进风里希的心里,偏生发作不得。 西王母道:“我答应东华帝君反天,自然是有自己的本钱,否则,岂不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这句话,西王母倒是无心打击她了,偏生却最扎风里希的心,听得风里希心如刀割。 西王母忽然神色一正,道:“妹妹失去了圣位,却也因此可以重入三界,未尝不是另一种机缘。妹妹,不如就去紫微星,从此与姐姐相伴吧?你如今,依旧是半圣修为,也足以傲视三界了,可以做我的好臂助。“ 风里希自从位居西王母之上,已经习惯了凌驾于她,如何接受得了这种邀请。 风里希正要婉拒,西王母道:“实不相瞒,姐姐本有把握,应对东华帝君。可谁知道,陈玄丘那小子,竟阴差阳错地成为了阿修罗族的至尊修罗。阿修罗族啊,妹妹,你我应该比任何人都知道,我们的部族,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如今有陈玄丘在,姐姐便没有把握了,若能得妹妹相助,我们还有得争……“ 风里希自然不能说出自己曾潜入血海,被罗睺真灵镇压。 风里希道:“陈玄丘成了修罗至尊?那岂不是已经修成了圣人,你我联手,又怎是他的对手?” 西王母道:“成圣,为何不见紫气东来三万里?不见天地万物绽放生长?我已派人进入阿修罗部,仔细打探过了,我怀疑,陈玄丘只是得了罗睺遗宝,又有引领阿修罗部出血海的大功劳,方才被推举为至尊修罗。他的修为,恐怕大是存疑。” 风里希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 她对陈玄丘的修为,本来就心中存疑。 她是成过圣的,自然知道,成圣,是参悟、掌握了至少一种大道规则的修士。 大道规则认可了他,接受了他,甘愿被他所掌握,是一定会引起某种天地异象的,其实倒未必一定是紫气东来三万里,那只是玄宗仙道的修行法门,成圣时的主要异象。 可是,陈玄丘突然成了至尊修罗,确实不曾见到有相应的天地异象出现。 所以,难不成真如婉妗所说? 此时的风里希,正惶惶然不知归处。 此时听说害得她失了圣位的陈玄丘有可能并不是圣人境界,再听说陈玄丘掌握了阿修罗族…… 那么,我是不是也有机会掌握阿修罗族? 如果,我能掌握阿修罗族,虽然失去了圣位,却也依旧是任何一方不敢小觑的强大势力,如果我再能吞并西昆仑…… 野心的萌芽,在风里希的心里悄然绽放了。 风里希反手握紧了西王母的手,甜甜地道:“既然如此,那人家便随姐姐去吧。只是,我的容颜、称呼,须得改一改,风里希,从此不复存在了。” 风里希在心里又悄悄补了一句:“除非,我重新成圣!” 西王母也是眉开眼笑:“好妹妹,你我联手,咱们定能夺得三界之主,共治三界!” 两个人各怀鬼胎,却都是笑靥如花,无比的真诚! PS:第二更奉上,看样子可以有三^_^ 第1240章 左膀右臂 陈玄丘顺利荣登阿修罗帝之位。 整个阿修罗族,都洋溢着巨大的欢喜气氛。 不仅因为他们拥有了至尊修罗,在这天地间,便拥有了扬眉吐气的本钱, 还因为所有的阿修罗,全都变成了美男子。 于所有阿修罗女而言,这都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喜讯。 就连后宫只有十几个阿修罗女聊胜于无的婆雅,面对突然变得极其俊美的一众阿修罗男,也有些把持不定了。 陈玄丘这边,登基称帝,却只是开始。 旋即,他就亲自送走了一位位贺客,然后与东华帝君商议兵出飘云世界,与阿修罗族一起,夺取东极星域的计划。 摩诃萨、蚊道人等贺客离去时,都带走了陈玄丘这边即将对东极星域发动攻击的消息。 这本来也瞒不了人,依仗强大兵力,济济如云的高手,这次行动,本就是堂堂皇皇的。 冥界的几位大佬,也明确地知道了陈玄丘的计划。 但是现在看来,陈玄丘要攻打天庭,已经不需要动用冥界的力量。 尤其是冥界功法,在天界使用,受到的影响非常大,这实际上是率先发育起来并拥有了部分灵识的天道法则对人道和地道法则的压制。 所以,非万不得已,陈玄丘并不打算动用冥界力量。 这让七音染颇为不忿,直到陈玄丘答应,攻打中央天庭时,一定召唤她的鬼帝大军参战,七音染这才转嗔为喜,回转冥界。 无当圣母却没有走,因为截教,对于江山地盘,并没有追求。 截教甚至没有西方灵山统法三界的野心。 截教只想敞开山门,予众生一个公平的机会。 你来,我便传你本门功法。 你的造化如何,靠你自己争取。 截教从某种程度上,是比灵山更加纯粹的一个公正而佛系的教派。 因此,截教最终还是希望,能将金鳌岛,回迁于东海的。 但是,自从金鏊岛被封印放逐于虚空,东海已经没有了他们的立足之地。 整个金鏊岛,不亚于一片大陆,把它放在哪里,却是个问题。 毕竟,不管是东华帝君,还是东海龙族,都不会希望在他们的卧榻之旁,迁来如此强大的一股势力。 这与交情无关,是任何一个上位者,从本势力的利益考虑,都必须拒绝的事。 因此,择址,也是无当圣母此番东来的一个重要目的。 故而,无当圣母留下了,她要在东海寻找一个合适的区域,再看这一区域牵涉到哪一方势力,与他们沟通协商,确定金鏊岛是否可以迁转此地。 而陈玄丘马不停蹄地忙完了迎来送往、共商大计的事情之后,马上就把朱雀辞和妲己找了来。 “表哥要和人家商量什么事呀,难不成……是立后之事?” 妲己羞答答地对陈玄丘抛了个媚眼儿,娇滴滴地道:“哎呀,这种事情,人家怎么好意思自己说嘛,趁着义父还没走,不如你跟他谈啊。” 朱雀辞根本不理会妲己的有意作戏,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就是个戏精,一天不演不舒服斯基。 朱雀辞道:“我禽族大军,原本就驻扎在东夷,现如今更是被我收进了凤凰图中,只要我在,一族大军俱在,丘哥哥想让我负责哪里,尽管开口就是。” 陈玄丘道:“如今巫妖反目,禽族大军,我准备用来配合巫族行动,毕竟他们没有帝江祖巫那种掌握了空间法则的绝顶高手,自己是无法飞天的。 今天唤你们来,主要是有话要对妲己说,这事儿与你也有一些关系,因而便一起请来了。“ 妲己两眼一亮,马上偎到陈玄丘身上,害羞地道:“表哥要跟人家说什么呀,真的方便当着雀儿妹妹说吗?哎呀,人家已经不好意思了。” 妲己捂着脸,娇躯便向陈玄丘身上靠去。 陈玄丘无奈地轻退了一下,不料妲己像没了骨头似的,反而软了过来,弄得陈玄丘好不尴尬。 朱雀辞总拿妲己当小孩子,对她一般的挑衅,一向充耳不闻。 唯独涉及谁是姐姐谁是妹妹的问题,朱雀辞寸步不让。 她马上道:“伐天大业,有什么地方,是妲己妹妹能起大作用的地方?” 陈玄丘被妲己靠着,也能感觉到她软弹柔滑的身子,鼻端嗅来,还有香喷喷的味道。 美人在怀,当然是个享受,只是旁边还有一个姑娘,板着一张大妇脸在看着,陈玄丘也不敢有所行动,只好端出一副柳下惠的嘴脸来,道: “我前两日往北极天去,去紫微帝星,偶然遇到了人教三代弟子,天河水军元帅。” 朱雀辞道:“天蓬真君?” 陈玄丘道:“正是。他说起了一件事,与青丘有关。” 妲己一听与青丘有关,马上站直了身子。 什么事情可以胡闹,什么时候必须正经,她还是分得清的。 姑姑苏清绾曾经说过,待她练成“天狐经”,就要让她继任青丘女王之位,率领狐族,重入三界。 之所以她如今优哉游哉,独自在东边晃荡,是因为青丘山做为九尾天狐一族的祖地,一直被蚩尤魔气侵袭着。 陈玄丘前番往青丘一行,吸尽了青丘魔气,避免了青丘灵脉的灵气被继续侵蚀,但整个青丘狐族,想带着整座青丘山离开,仍非易事。 而今,陈玄丘已经知道了彻底解开青丘封印的秘密,自然迫不及待地希望母族能获重自由。 而此事,与已精通《天狐经》的妲己,却有重大关系。 陈玄丘把天蓬元帅对他说的话,向两位姑娘重复了一遍,只是隐瞒了自己母亲是天蓬元帅心目中的白月光的情况。 但两位姑娘仍旧听得一脸雾沙沙的,茫然不已。 陈玄丘解释道:“蚩尤本是巫族大巫中的第一强者,甚至比之十二祖巫中实力靠后的三两位,也不差分毫了。 而他兵败之后,愤而接受了魔王诱惑,选择由巫而入魔,其修为,更将成倍增长,不逊祖巫。可惜,在他转化过半时,便被天神围攻而死。 但他的巫人之心,已经变成魔巫之心,兼取了巫族与魔道的双重能力。这在整个巫族,也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我上次去青丘,虽然吸尽了侵蚀了青丘山的魔气,但那魔气根本,却还在,在那青山之下,镇压着蚩尤的魔巫之心。 我如今,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取出那魔巫之心,魔巫之心一旦取出,青丘灵脉便可解去束缚,而魔巫之心,更可造就两位祖巫……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三位。两位祖巫,和一位不逊于祖巫实力的魔巫!” 陈玄丘看向妲己,微笑道:“我已想好,这分机缘,成就与谁。那便是鱼不惑和丹若,他二人本就是共工与玄冥后裔,让他们来承受那霸道绝伦的蚩尤魔气,以他们强横无匹的巫人肉身,才可以承受,并因此造就自己。” 妲己眨眨眼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我说?” 陈玄丘道:“因为,只有你,练到了‘天狐经’最高境界,这第三个大高手,甚至前途更加无量的大高手,魔巫,就有赖于你的独门神通。” 陈玄丘靠过去,贴着妲己银元宝般的耳廓,悄悄低语了一番。 妲己轻啐一口,满面红晕,那忸怩的样子,竟不再是装出来的娇羞,而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朱雀辞看得好奇心大起,只想知道陈玄丘对她说了什么,竟叫她这没脸没皮的丫头也羞涩起来。 只是,朱雀辞大妇包袱太重了,陈玄丘既然用的耳语,那就是不方便公开说出来,她才懒得过问呢。 就是不问。 陈玄丘耳语完了,这才对朱雀辞道:“我与东华帝君前辈商定,用三天时间集结大军,三天之后,兵取东极。我请你来,就是希望你替我主持大局,主持这边对于数千万阿修罗大军的整编、调动与安排。” 朱雀辞道:“你又要出去?” 陈玄丘苦起脸儿道:“天生劳碌命嘛。我得送妲己去青丘,还得再去北极天一趟,把鱼不惑和丹若也分别送去青丘,待那边事情一了,便即返回。” 朱雀辞忽地莞尔,娇嗔道:“摆出那副苦瓜样儿做什么,人家答应你就是了。” 陈玄丘大喜,夸赞道:“雀儿最是识大体,感激不尽。” 妲己把胸脯儿挺得高高的乜着陈玄丘,我呢?我呢? 陈玄丘瞟她一眼,又赞道:“表妹也是冰雪聪明,我的得力臂膀。” 妲己一听,顿时沾沾自喜起来。 “啊呸!就你还冰雪聪明?我看你是青丘狐族最缺心眼儿的一只傻狐狸!“ 双屿岛上跃探出海面的一块崖石上,东华帝君恨铁不成钢地在妲己眉心点了一记。 “哎哟!“妲己揉着脑门儿,嘟起嘴儿道:”人家怎么傻了嘛?“ 她来此处,正是要送义父回东方飘云世界主持大局,顺嘴说了几句陈玄丘的安排,却不想便换来义父的嘲弄,妲己很不服气。 东华帝君道:“陈玄丘要送你去青丘,是不是呀?“ 妲己开心地道:“是啊,小雀儿也没乘坐过他的御光神梭呢,嘻嘻,叫我抢先了。义父,表哥叫小雀儿在这负责调兵,却陪我去青丘,还不气死了她。” 东华帝君瞪着妲己问道:“朱雀辞有气愤、沮丧么?” 妲己想了想,笑逐颜开地道:“没有呢,她还挺开心,哈哈哈,这个缺心眼儿的,我欺负她,都有些不忍心了呢。“ 东华帝君气得直翻白眼儿。 妲己可是他跟小舅子苏护亲口订下的亲事,心理上,他当然更偏袒妲己这门亲事。 所以,他才以东华帝君的身份,认了妲己为义女,免得和有凤凰父母站在身边的朱雀辞一边,显得娘家太弱。 可谁知这只小狐狸…… 东华帝君只好耐心解释道:“妲己呀,我问你,陈玄丘如今最强大的力量,属于哪一支?“ 妲己理直气壮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阿修罗族,他们人好多啊,往海面上一站,我都看不见海了……“ 东华帝君连声打断:“好了好了,那我再问你,陈玄丘刚刚登基称帝,然后他跑去青丘秘境,让朱雀辞替他代行大帝职权,调动修罗三军,那么,在陈玄丘最强大的这支力量眼中,朱雀女王,算是什么人?“ 妲己眨了眨眼睛,渐渐明白过来。 数千万的阿修罗,岂不是因此就认定了朱雀辞是阿修罗帝后了? 妲己转身就走:“不行,我去找他,我不去青丘了。“ “你回来!“ 东华帝君一把拉住妲己:“他要去的是青丘秘境,你是青丘继任女王。而且那‘天狐种心大法’,只有你会,你不去谁去?“ 妲己扁起嘴儿来:“人家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银子,不开心。“ 东华帝君道:“傻丫头,将计就计啊懂不懂?近水楼台啊懂不懂?你这样……“ 东华帝君贴着妲己的耳朵也是一阵私语,妲己听得眉眼含笑,桃腮绯红,比听陈玄丘耳语时还要忸怩。 不过,她却没有啐东华帝君一口。 东华帝君说罢,道:“这样子,你不就反败为胜了么?“ 妲己红着脸,喜滋滋地点点头,大有跃跃欲望之感。 东华帝君暗授了机宜,又取出一个锦囊交给妲己,妲己自己的香囊正好送给陈玄丘了,便顺手系在腰间,还宝贝似的拍了拍,生怕掉了。 东华帝君这才满意地飞天而起,直往东方飘云世界去了。 妲己看着东华帝君远遁的方向,双手捧心,握在胸前,喜滋滋地道:“义父真好,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孝敬他老人家!“ PS:呟吼,三更奉上! 第1241章 再赴摇光 翌日一早,陈玄丘便带妲己,乘御光神梭,再往北极天去。 自从有了御光神梭,他往返东极与北极,比旁人从东海去东方飘云世界还要快捷。 妲己踏上御光神梭,往陈玄丘怀里靠了靠,快乐地向朱誉辞等人招了招手。 看着她洋溢着快乐的笑靥,朱雀辞不禁有点好笑,这只傻傻的小狐狸,她都有点想宠妲己了怎么办? 陈玄丘意念一动,御光神梭腾空而起,目送他们远去,朱雀辞便转过身来,向四位阿修罗王询问阿修罗部的兵力配置,兵员人数,然后随之发出一道道命令,叫他们按照自己的安排进行调整调度。 朱雀辞本是禽族女王,自幼按照女王的标准进行调教,这等事情交给她,还真是毫无问题。 四大阿修罗王见陈玄丘将调度阿修罗族勇士的权利交给朱雀辞,心中便已认定,这将是他们的帝后了。 不过,敬畏之心,也只是缘自于她的男人,至尊修罗。 直到朱雀辞一条条命令出来,有条不紊,诸般安排,而且做出了详细的解释,让他们明了了自己的部署意图。 这些粗线条的,只会直来直往的阿修罗王和阿修罗大将,才由衷地钦佩起朱雀辞来。 四位阿修罗王心悦诚服,恭敬应是,迅速按照朱雀辞的命令,开始调动起军队来。 他们还是头一回知道,打仗原来还有这许多门道,而不是简简单单地冲杀鏖战。 阿修罗族的男战士一日之间,突然就全变成了美男。 对于整个阿修罗族所有的女性战士们来说,都是大喜事。 昨日大典之后,整个阿修罗族都很忙碌。 三位阿修罗女王就不用说了,无数美男,予取予求,简直要挑花了眼。 已经完婚的阿修罗女战士,昨夜与自己的男人,那更是自成亲以来,最为欢愉快乐的一晚。 谁说灯一关什么都一样? 容颜皮相之美,就是最强烈的助性之物。 由于阿修罗族中,除了东王部落男女平等,其他三部落都还是母权社会,因而整个阿修罗部族的风气习俗,基本上仍是女娶男嫁。 昨儿个,向男方家长求亲说媒的,那也是不可胜数,热闹的很。 但今日一战要开战,所有的阿修罗族战士都兴奋起来,无论男女。 做为最好战的太古神族,战斗似乎是烙印在他们血脉中的一种本能。 战斗的快乐,甚而超过了男欢女爱。 这便化成了士气,使得整个阿修罗族,立时投入了紧张的备战当中。 东海上这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了人。 九灵元圣派出的探子,和蚊道人留在东海的耳目,纷纷将此间的消息迅速传递了出去。 妲己待那御光神梭一上天,便拉起陈玄丘的手,让他环住了自己的小蛮腰。 流云飞逝,瞬间万里,脚踏御光,偎依在情郎怀里,妲己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只是,这快意也没持续多久,因为那御光神梭实在是太快了,当她刚刚适应了这等神奇之极的法宝,正想挑逗戏弄表哥一番为乐,摇光星已经到了。 如今,金鏊岛以仙岛为星,自建了一块根据之地。 北极星域的大部分地盘,如今都在西昆仑一脉手中。 三御目前只保有天璇、天玑两星。 而忠于陈玄丘的铁杆班底儿,则集中在摇光星上。其中一些,已经加入了截教,但也只是把族人送去,以策安全,自己则仍驻守摇光星。 比如黄耳,他把超能生的兔宝宝们全都送去了金鏊岛,之后妖族应龙天妃索人时,又把兔宝宝充数,全送去给妖族了,但黄耳本人,却仍在摇光星上。 喜儿、曲美人、丹若、鱼不惑、地厌黄耳、齐林公子、大小茗儿、暗香疏影、小鹿妹子等,俱在此处。 一见陈玄丘到了,消息迅速传来,驻扎全星各处的高手,纷纷赶了来。 一见陈玄丘,小鹿和暗香疏影便满脸的幽怨。 她们已经听说陈玄丘来过了北极星域,还去过了贪狼星、紫微星,还去了金鏊岛,可随后便回了东海,竟不来看望她们,心中难免怨尤。 她们自认都与陈玄丘的关系不同,暗香疏影是暗卫,本该与陈玄丘形影不离。 可是随着陈玄丘的修为越来越高,她们已经很难再追得上陈玄丘的进步。 而小鹿呢,她是陈玄丘的座骑,可陈玄丘只在极少数场合,借用过她的力量,这也难免让她有失宠的感觉。 “主人,你终于来了,人家还以为,你都忘了人家的存在呢。” 一向温柔体贴的小鹿,也忍不住向陈玄丘抱怨起来。 陈玄丘摸摸她的头,道:“哪里是忘了你,只是我连番奔波,无一日消停,你放心,我今日来,就有极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去做。” 一见旁边暗香疏影瞪起了杏眼,陈玄丘马上补救道:“当然,还有你们。” 喜儿赶到了,领着獬豸大大咧咧往前挤:“让开让开,我说小丘丘啊,你这喜新厌旧的负心……” 她刚说到这里,忽然一眼看到了俏生生地站在陈玄丘身边的妲己。 喜儿顿时整个儿呆在那里,惊愕许久,她突然尖叫一声:“妲己姐姐!” 妲己乜视着喜儿,心道:“这又是哪儿蹦出来的狐狸精?倒是比小雀儿识趣,知道叫姐姐。叫姐姐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进我家的门儿。“ 喜儿已经一头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妲己,大颗大颗的眼泪,噼呖啪啦地掉下来。 喜儿喜极而泣道:“妲己姐姐,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呜呜呜……“ 陈玄丘看着喜儿的举动,心道:“看来表妹与封神大劫时的九尾天狐苏妲己,果然大有渊源。难怪她修炼“天狐经”如此顺利。只是,表妹对于前世记忆,似乎全未苏醒呢。如果,我就是那个人的话,我与表妹的情形,倒是有些相像。” 妲己被喜儿一把搂住,号啕大哭,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她看看陈玄丘,无奈地道:“这个人,难不成跟我有旧?” 陈玄丘点点头,道:“应该……渊源很深。” 妲己顿时害怕起来,舔了舔樱唇,怯生生地问道:“那个……不是像……苏红雨一样的情况吧?” 第1242章 再造祖巫 陈玄丘想起那三年(三日)一见,对妲己表妹一往情深的女贪狼,也不禁有些好笑。 妲己见了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误以为又是自己前世撩拨过的女孩了。 妲己无奈地讪笑道:“我上辈子为什么就喜欢撩拨女人呢?” 陈玄丘瞪了她一眼,道:“难不成你还想撩拨一群男人?” 妲己一双美眸顿时亮了起来:“哈,表哥,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 陈玄丘撇嘴道:“我会吃你的醋?哈!” 獬豸冲上前来,一抻脖子,冲着陈玄丘就唾了他一脸的口水。 陈玄丘无奈地抹了把脸,瞪了獬豸一眼:“早晚把你宰了炖肉。” 獬豸“呸”地一声,又是一口口水,陈玄丘连忙躲了过去。 喜儿好半晌才听陈玄丘的话语,弄明白自己这位姐姐,形貌虽与当初相同,但是记忆全未恢复。 喜儿听了未免遗憾,不过能够亲眼见到妲己复生,她仍是悲喜交加。 齐林公子这才上前,以前辈姿态,将众人请进瑶光星君府。 暗香疏影迫不及待地道:“公子,你方才说有事情交代我们去做,是什么事啊?” 陈玄丘脸色一正,道:“天庭虽然还占据着两颗大星,但是整个北极天,彻底将天庭势力驱逐而出,已是必然之事。届时,北极方面,必然向中央天庭进发! 我在东极,也会采取相同的策略。现如今,反抗天庭的力量,形形色色,派系众多,而且西极和南极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需要我们随时了解他们的动向。所以……“ 陈玄丘道:“我想利用九色神鹿一族讯息通达三界的鹿鸣呦呦神通,以及你们阴影门的影遁神通,组建一个谍报机构!” “师兄此议甚妙,我正要向师兄建议呢!” 旁边,无名突然兴冲冲地跟了一句。 无名一开口,众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在场众人几乎都知道无名有种容易被人遗忘的特殊能力了,早已处变不惊。 陈玄丘更是经验多多,常常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师弟,但他只要一开口,与他相关的一切又能马上想起来。 陈玄丘极其淡定,像是早就看见了他似的,从容说道:“无辜师弟也有这个想法?” 无名道:“是!师兄命我负责北极各方势力之间的声讯消息传达,小弟在此过程中,便已发觉,随着反天势力的不断增加,天界形势的不断变化,仅仅互通声息是远远不够的。 尤其是各方势力各有诉求,反应在他们的行动上,便很难做到齐心协力。及时了解各方的真正意图和采取的行动,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众人都知道,他这番话主要是在说西昆仑势力。 自从西王母出山,西昆仑势力虽然也是反天联盟之一,但所有行动,都是完全站在西昆仑自身利益上面。 而妖族的应龙天妃的出现,不仅使得妖巫两族产生重大隔阂,也让其他各方势力,开始更加关注自身的利益。 这情形,就如元末的红巾军起义。 一开始,韩山童、刘福通起义,自号红巾军。 鼓莹玉、徐寿辉等人起义,也称红巾军。 郭子兴所部,还是叫红巾军。 芝麻李、布王三、孟海马、张士诚…… 各路义军都叫红巾军,全都是以推翻大元为目标。 但是当他们各自的势力越来越大,当大元已摇摇欲坠,当他们的势力范围已开始接壤,他们之间,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产生竞争与矛盾。 陈玄丘对此有所了解,前瞻性自然超越于这些人,所以有了未雨绸缪的想法。 而无名则是在北极天一直负责“密探”工作,接触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方面,因而由感而发。 陈玄丘喜上眉梢,道:“师弟深知我心,咳!师兄有意,叫你来主持这秘谍机构,你意如何?” 无名有些嫌弃地道:“师兄还是另委他人吧。师弟就在其中,做一个只向最高首脑负责的密谍就可以了。不然的话,恐怕大家总是想不起我来,未免误事。” 陈玄丘微微有些尴尬,不过无名这门本事,确实敌我不分,双双中招,会误事的。 陈玄丘略一思忖,便道:“小鹿,这事儿,就由你来负责吧。暗香、疏影为辅,你二人以阴影门秘技,广收门徒,培养密谍。小鹿负责归纳整理,上传下达。” 这也是一种平衡了。 倒不是陈玄丘担心她们有野心,会尾大不掉,只是想给双方心理上一个平衡。 小鹿为主,但辅佐左右的却是师姐妹二人,如此一来,三女都不会觉得自己便看重另一方。 果然,听他如此安排,小鹿和暗香疏影欣然应允。 解决了这件早在心中思量,却还一直不曾付诸实施的事情,陈玄丘便道:“此来摇光星,我还有一件大事,需要鱼不惑和丹若两人才能完成。诸位且先退下,我要和他们单独聊聊。” 竟连自己都不能与闻,众人有些诧异,尤其是喜儿,更是不忿。 不过,妲己美眸一瞟,向她看来,想起这是自己苦命的大姐,喜儿心中一软,便乖乖退了下去。 在陈玄丘面前一向没大没小的喜儿都这么乖巧了,其他人自然没有话说,纷纷退下。 一时间,堂上便只剩下陈玄丘、妲己和鱼不惑、丹若。 丹若姑娘眨眨眼睛,问道:“陈兄,单独留下我们夫妻,却不知有何话要说?” 陈玄丘道:“你们夫妻对于自己的出身,可了解?” 鱼不惑憨笑道:“不记得。” 丹若瞟了丈夫一眼,却道:“我记得。当初虽被镇压于伏妖塔中,我这一门,却生怕子孙忘记了祖宗,忘记了出身来历,因而代代口口相传,自我记事起,尊长就已教诲不休了。” 丹若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我家表面上以妖族身份自居,实则却是巫族,玄冥后裔。” 鱼不惑茫然道:“那我呢?” 知道自己丈夫是个健忘的性子,丹若也很无奈。 明明丈夫根本不是水族鱼身啊,怎么记性这么差,她也搞不懂。 丹若只能好脾气地道:“跟你说过八百次了都,记不住就翻翻记事簿子啊,你也是巫族,是水神共工后裔!” “哦!”鱼不惑挠挠头,憨憨地看向陈玄丘:“我是共工后裔。” 陈玄丘肃然道:“这就是我留下你们两位的原因了。之前,巫族隐世不出,藏在冥界以全性命,我也不想你们去往冥界,与他们团聚。 现如今,巫族已经离开冥界,在不周山下建立了巫人谷,你二人本是两位祖巫后裔,也应该认祖归宗了。“ 丹若道:“我从未与巫族打过交道,在伏妖塔中待得久了,反与妖族在一起时,自在快活的很,不过,你既这么说,我们便去投奔巫族也没关系呀,毕竟是我们的族裔。只是,单为此事,公子何必如此谨慎,还要屏退左右?” 陈玄丘微笑道:“因为,我有一桩大机缘,要送给你们,然后才让你们,风风光光,回归巫族!” 鱼不惑茫然道:“大机缘?什么大机缘?” 妲己笑吟吟道:“让你二人,恢复乃祖的修为,成就祖巫之身。从此后,巫族之中,便重现了两尊祖巫,从此以你二人为尊,高不高兴?” 第1243章 道胎魔种 鱼不惑和丹若听陈玄丘说明了情况,心中均自欢喜不禁。 祖巫,实际上已经是掌握了某种法则之力的至强者,但准确地说,那不是通过修行而掌握,而是与生俱来的力量。 就像凤凰神鸟,先天就拥有火之法则的力量。 先天强大也是有缺陷的,就是很难证道成圣。 但是修行者,又有几人成圣? 大部分还不如这些先天强大者的造诣深厚。 能成就祖巫之体,对鱼不惑和丹若来说,已是梦寐以求,小夫妻自然欢喜不禁。 于是,陈玄丘在摇光星上与众友只匆匆小聚,便又领着他们往天河行去了。 这一去,便不用御光神梭了。 因为带着他们几个,只能一趟带一人,而天河本在北极天,路途不算遥远,所以陈玄丘以驾云,带他们同去。 除了妲己、鱼不惑和丹若,喜儿也追了去,背着她的小竹篓,竹篓里盛着鹤嘴锄。 这两件法宝,是鸿钧昔年于洪荒世界采摘草药时的装备,喜儿曾是紫霄宫中的一只遛达鸡,对它的作用知之甚深,一直当成宝贝带在心上。 一行五人,驾云而去,速度比御光要慢了许多,但也从容了许多。 喜儿与妲己傍肩而行,虽然妲己始终不曾想起前世经历,但是从骨子里对喜儿就有一种喜爱之感,两人感情迅速升温,已经好得蜜里调油了。 “妲己姐姐,你跟他,关系好像不一般啊。” 喜儿朝前边的陈玄丘呶了呶嘴儿,向妲己问道。 妲己有意逗她,故意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喜儿道:“我们俩从轩辕坟结识、结拜,相处了上千年的姐妹,我还不了解你?从未见你用这样的眼神儿看过一个男人呢。” 妲己很纳闷儿,她不明白自己看陈玄丘时,眼神儿与看别人怎么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应该是属于玄学范畴了,但是妲己对堪舆、风水、占卜、星相一类复杂的学问一向敬而远之,她连《天狐经》都是躺赢的,自然理解不了。 妲己想了想,又偷偷看看前边儿的陈玄丘,压低声音,小声地道:“那个……我对纣王,也没有喜欢过么?” 喜儿道:“当然没有,你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妲己期期艾艾地道:“所以,我没跟他……那个……什么什么吧?” 喜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妲己满脸红晕,嗔怒道:“有什么好笑。” 喜儿无奈摇头道:“哎,当初的你,何等的潇洒高傲,现如今呐,看来是真的喜欢了小丘丘呢,居然连上辈子有没有对不起他,都担心起来了。” 妲己脸蛋儿发烧,便想掐喜儿的肋肉。 喜儿连忙躲闪,告饶道:“好了好了,我说,我说,你当时是用天狐幻境应付纣王的,因为嫌弃,设置了幻境,还让我来主持,你没跟他有什么关系。” 妲己松了口气,沾沾自喜道:“那就好,不然的话,都没底气跟小雀儿争大姐了。” 喜儿白了她一眼,道:“上一世,你高傲的很咧,能入得你法眼的男儿,根本就没有……耶!也不对,有一个的,伯邑考啊,就这一个,你夸过的。” 妲己对封神故事也有所了解,忍不住摸着下巴沉吟道:“所以,我杀了他,真的是因为,我没羞没臊地勾搭他,他却看不上我?” 喜儿道:“当然不是!他们姬氏得了天下,哪有不往你身上泼污水的道理。搔首弄姿勾搭人的,不是你,而是伯邑考啊。” 妲己大喜:“当真?” 喜儿道:“我一直在你身边,当然知道的一清二楚。紫微帝君那个人,一向最是自恋,而且最讲排场。临凡转世,想夺一份封神功德,搞出偌大的阵仗,凡人不知道,咱们还不知道是他下凡了?” 妲己疑惑地道:“那……明知道他是紫微帝君,我为何要杀他?” 喜儿瞪眼道:“谁知道你哪根筋不对了,你当时要说杀,那我当然就赞同呗,我哪知道你为什么?” 妲己拍拍喜儿的后背,夸奖道:“真是好姐妹。” 然后她想了想,便微笑起来:“我知道了。” 喜儿惊讶道:“你前事一点都没想起来,居然知道了,为什么?” 妲己道:“紫微帝君,本来就是往人间走一遭,夺一份封神功德,以助其修行的。只要占了一份功德,于他而言,便是大功告成了。 他若不走,身为姬昌嫡长子,一旦得了天下,便要继位天子。他本是紫微帝君,天庭四御之一,他会愿意自降身份,在乎一个凡间之王的身份? 所以,杀了他,于他而言,正是求仁得仁,不会得罪他狠了。“ 喜儿喃喃道:“难怪,他回转天庭,此后并未为难于你。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我是奉了风里希之命公干,他忌惮那位圣人,所以才不出手。只是,你杀他,就是为了卖紫微帝君一个人情?” 妲己笑道:“我若是为了卖他人情,杀就杀了,又何必把他弄成肉丸子加以羞辱?” 妲己俏脸微冷,冷笑道:“天庭算计四大先天神族,龙、凤、麒麟三族,几乎灭族。我狐族隐世不出,不与他们相争,却仍被天庭再三算计,有这机会一泄心头之气,我又岂会放过!” 喜儿惊喜道:“姐姐,你恢复记忆了?” 妲己没好气地道:“我恢复个屁呀,要是恢复了,还用问你。” 妲己恨恨地道:“我九尾天狐一族的遭遇,已经由姑姑告诉我了,我自然感同身受。“ 喜儿茫然道:“你姑姑,又是哪个?“ 妲己瞟一眼前方正与鱼不惑低声交谈的陈玄丘,害羞地小声道:“就是我未来婆婆啊。” 喜儿看看陈玄丘,不禁陷入了沉思,妲己姐姐已经转世,那前世,究竟还作不作数? 前方,陈玄丘与鱼不惑低语了一番,鱼不惑再回到丹若身边,便咧着嘴巴,傻笑不已。 丹若疑惑地看了丈夫一眼,悄声问道:“陈公子跟你说什么了,你怎么笑得这么傻?” 鱼不惑一瞪眼,茫然道:“啊?他跟我说什么了?” 丹若气得一翻白眼儿,恨恨嗔道:“啥也没说,赶路吧!” “喔!” 鱼不惑憨憨地答应一声,扭过脸儿去,又露出一个窃笑的表情。 陈玄丘刚才告诉他,此去青丘,不但能成全他和丹若,成就祖巫之体,而且,还可以让他和丹若,于交合之际,让他将魔巫之心摄出,再种入丹若体内,一旦成功种下道胎,便可以生出一个天生兼具魔巫两道神通的子嗣。 兼具魔巫两道神通,蚩尤是第一个尝试者,可惜,半途而废。 如果他能成功,那他的孩子,就将是天地间第一个兼具魔巫两道神通的人。 这孩子,甫一初生,就已赢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了。 只不过,这种关乎房事的事情,丹若一个女儿家,再如何大方,陈玄丘也不好直白地说与她听,这才悄悄告诉鱼不惑。 鱼不惑听了,自然开心不已。 近来北极天战事频仍,他已经半个月没和娇妻亲热了呢。 积攒了这么久,他相信,自己一定能一矢中的,让老婆成功怀上,绝不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缘。 虽然说,他与丹若早就有了合体之缘,迄今蛋也没下一个。 可巫人本就是难受孕体质嘛。 刚刚,陈玄丘传授了他几手熬战之法中最易受孕的几种姿势,他记的牢牢的。 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行! 第1244章 石破天惊 陈玄丘本以为如今的天河必然是一片冷清。 不料,潜入天河后,却发现水族极其旺盛。 失去了神通广大的天河水军,水族显得异常活跃。 天河之水哪怕只剩下了微量的灵气,对天河水族来说,也是最适合生存的地方。 各种水族,迅速霸占了天河各处,尤其是那些军营,成了一些水族最喜欢潜藏的所在。 陈玄丘也不惊动这些水族,使一个避水法儿,带着妲己、喜儿、鱼不惑和丹若,潜到水底,便见到了那处太古神殿“天一神宫”。 陈玄丘从那“天一神宫”上方游过去,径直落在后方空地上,寻到了前往青丘秘境的洞口。 一行人顺利进入密道,此处已经没有了玄黄古卷布下的强大幻境,也没有九头雉鸡精主持幻阵了。 重归故地,喜儿的第一反应,却是紧紧靠在了妲己身边。 幽禁此间无数时光,险些彻底迷失了自己,最终也融入玄黄古卷,成为它的器灵, 如今想来,还让喜儿不寒而慄。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前方陈玄丘的挺拔背影,眸底掠过一抹柔情。 如果不是陈玄丘,她现在还被幽禁于此,直到彻底泯灭了自己,都无知无识吧? 想一想,都汗毛直竖。 没有了幻阵影响,众人中前行片刻,便进了那处封印青丘之地。 回望洞口上方雕刻的轩辕三女妖的画像,妲己和喜儿默默无言半晌,两女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玉石琵琶精。 她们两个,都以各自的方式延续了她们的生命,只有玉石琵琶精,三姐妹中,以她性情最为恬淡,与世无争。可是…… 沉默良久,一行人才向深处走去。 自从陈玄丘吸走了浸染了青丘灵脉的蚩尤魔气,表面上看来,似乎蚩尤魔气已经被吸光,青丘灵脉恢复了本来的生气,青丘狐族把这里当成了一处洞天福地,除了严守女王命令,不能出入三界,倒也悠游自在。 陈玄丘一行人一出现,便被青狐丘族发现了。 一见妲己面目,狐族百姓便惊骇莫名,纷纷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 妲己的模样,与出口处妲己女王一模一样,再一询问,听她亲口说出自己名叫“妲己”,整个青丘狐族都沸腾了。 当年九尾天狐一族凭着机警,先后躲过了龙凤大劫、巫妖大劫,避免了当炮灰的命运。 但实力得以保全的天狐一族,也因此受到了天庭的算计。 上古传承下来的强大势力,阿修罗族逃入血海了,龙、凤、麒麟近乎灭族,巫族藏入冥界苟延残喘,妖族散落三界成为被狩猎的猎物。 只有青丘狐族,毫发无伤。 天庭因而屡屡实施,诸般算计。 青丘女王妲己主动领万妖幡召唤,替娲皇圣人效命,目的就是能赢得这位圣人垂怜。 只要她念及狐族为她效命的功劳苦劳,伸一把手,妖族的处境就能大为改观。 谁料,事成之后,娲皇居然鸟尽弓藏。 西周大军东征伐纣,攻至朝歌城下,三妖已识破娲皇歹毒用心,终于站在商纣一边,试图刺杀姬发以延续商汤气运。 她们在周军大营中陷入埋伏,其实就已不可能再逃脱,是天庭一方有意放水,目的就是希望苏妲己逃往青丘,趁机栽下罪名给青丘一族,将之全族诛灭。 不料,苏妲己竟然识破了天庭的阴谋,携着两位姊妹,只想回返轩辕坟。 天庭一方,眼见阴谋败露,已经无法把青丘狐族牵扯其中,这才伏兵四处,将三姐妹一一擒杀。 不过,事情做的这么绝,一向冠冕堂皇的他们倒是对青丘狐族不好再下手了。 这才让青丘狐族又换得了几千年的太平日子,直到原本搬去镇压蚩尤魔气的空桑山灵脉已被吞噬殆尽,昔日的事已经过去太久,这才悄无声息,将青丘灵脉整个儿搬走,三界中许多大能,根本就不知道青丘为何突然消失。 青丘后人,对这位为了青丘一族,牺牲了自己的女王事迹,一直耳熟能详。 如今竟然看见她死而复生,整个青丘狐族无比沸腾。 消息迅速传播开去,狐族百姓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妲己见状,连忙放开魔毯,让众人都坐于其上,又随手找了一个狐族顽童上了魔毯,为众人引路,一路飞向青丘山。 无数得到消息的青丘狐族狂呼呐喊着,便纷纷涌向青丘山下。 青丘山上,狐族众长生全都聚集在那里。 这些长老的形象,也是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有白发苍苍、满面皱纹的。 也有风情万种、妖娆妩媚的。 不过,青丘狐族也是女性为王,因而长老中,也以女性居多。 一到青丘山顶,喜儿便一跃而下,招手笑道:“大家好,我又回来啦。” 众长老一见喜儿,马上纷纷拜倒:“二娘娘,您老人家好啊。” 喜儿大窘,怎么忘了这茬儿了,明明人家青春年少,都被他们叫老了。 这时,妲己也翩然落到了她身边。 那些狐族长老,一见妲己,更加激动,尤其是她与喜儿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青丘出口洞穴之上轩辕三妖的翻牌。 许多老狐老泪纵横,匍匐到妲己脚下,大放悲声:“女王陛下!女王陛下!青丘上下,终于把您老人家给盼回来了啊。” 妲己也懵了,她想象过见过青丘狐族的场面,做为预备女王,该说些什么得体的话,都想好了。 结果被一声恭恭敬敬的“老人家”,直接给整不会了。 陈玄丘微微一笑,上前解围:“诸位长老,妲己归来,自是喜事,不过,诸位长老……”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惶恐地谴责道:“丘王子,不可无礼!” 陈玄丘一愣:“啊?” 另一位满面皱纹的老人家道:“女王陛下的大名岂是你能叫的,要尊称女王陛下。” “呃……这个……” 陈玄丘看了妲己一眼,妲己顿时神气起来,小手一背,胸脯儿一挺,傲娇地看向陈玄丘。 陈玄丘眼见一堆的长老,全都用嗔怪的眼神看来,不禁摸了摸鼻子,只好讪答答地叫了一声:“女王陛下!” “哎!”妲己脆生生地答应一声,顿时眉开眼笑。 一行人将妲己和喜儿众星捧月一般迎进狐族议事大厅,先着人将鱼不惑和丹若请下去安置休息,然后请妲己和喜儿双双上座,这才重新隆重施礼。 “青丘后人,拜见……” 为首的大长老刚说到这儿,忽然看见陈玄丘坐在妲己下首,正抹着茶叶,顿时语气一顿,向他挤眉弄眼一番。 陈玄丘一脸茫然,叫我?干嘛? 眼见示意不管用,那大长老只好说道:“丘王子,我等要正式拜见女王陛下,你乃王室子弟,理由率队行礼。这里来。” 大长老贴心地后退一步,给陈玄丘让出了位置。 呃? 让我给妲己表妹和小喜儿下跪? 陈玄丘一个愣怔,还没反应过来,妲己和喜儿先跳起来了。 适当的作弄是情趣,过犹不及。 妲己可不想让陈玄丘给她下跪,把她当祖宗供起来。 她是想争着当陈家大妇,可不是陈家的老祖宗啊。 妲己赶紧摆手:“不行不行,不可不可!” 喜儿忙解释道:“陈玄丘不能跪妲己,要跪也得是成亲礼上,他们交拜才成啊。” 众长老一愣,大长老不敢置信地问道:“二娘娘,您……您说什么?“ 喜儿笑吟吟地解释道:“妲己姐姐可是要做小丘丘的老婆的哟,哪能接受他这样的跪拜。“ 众长老一听勃然变色,一双双目光顿时刀子似的扎向陈玄丘。 丘王子居然……居然……大逆不道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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