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遥》 序 长空万里,不见飞鸟渡。 云浅晦暗,恍如隔世人。 ............... 小镇中央的一个寻常院落里,一名少年正细心的采摘新鲜的蔬菜。 少年姓云,名天佑,父母早逝。 所在之地既是继承的遗产,也是小镇唯一的客栈,少年一守就是十五年。 小镇名曰:桃源。 仅管肚中墨水不多,但云天佑依然能够揣摩到其中的意味。 只是站在院落望去,四周尽是荒芜的秃头山,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或许是格局不够吧? 云天佑如是想着,毕竟有着遗命,这些年来,未曾走出过家门半步。 看着满满的一箩筐青菜,云天佑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耳畔传来轻微的响动,随后一袭白影从身后跳到肩上。 感受着舌苔倒刺的摩擦,云天佑脸上显露着溺爱的神情,伸手摸了摸这位青梅竹马的好兄弟“小白,你可是越来越胖了啊。” 话音刚落,手臂便是被挠了一下,一股火辣感传来。 紧接着,小白跳到身前,毛发耸立,像是威胁一般,发出怒吼“嘶!” “你说你一只猫,在意身材做什么...”云天佑很是无奈的说着。 然后走上前,很是敏捷的抓住小白后劲提起身来,从后者露出的獠牙上,捏起一片菜叶“又偷吃了?” 形势反转之下,小白反应极快,露出可爱的表情,轻轻的‘喵’了一声。 待云天佑将其放下后,快速逃离现场,跳到房梁上,又开始了挑衅。 ................ 人口,是衬托桃源镇名义的唯一支撑。 不过百户的小镇,罕有外人出没,至少在客栈的云天佑就没有见到过陌生面孔。 丢下仍在叫嚣的小白,云天佑抬起箩筐往大厅走去。 客栈是木制结构,分为两层,一楼吃饭,二楼住宿。 设施极为简单,大厅内总计八张饭桌,没有凳子,二楼房间也只有木板床一张,再无其它。 对此,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云天佑,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唯一不解的便是,除去小白,从未见过有同龄人出现在视野之内。 或许也跟自己一样吧? 客栈的名字就叫客栈。 不同的是,每天前来吃饭的都是同一批人,准点到来,准点离去。 虽说很压抑,但不善与人沟通的云天佑,倒觉得颇为轻松。 至于说是住宿? 云天佑把箩筐放好,看了看二楼躺在椅子上,抽着烟叶的老人。 自打记事开始到现在,这便是客栈仅有的一名住户。 而被其一手带大的云天佑,自然也将老人摆放在与父母同等的地位。 想到这,不免有着一阵落寞感袭上心头。 关于素未蒙面的父母,云天佑不只一次的询问过老人,又或者是前来吃饭的客人。 可老人从不开口说话,他人也未有只言片语的回答。 且,只要是提到这个话题,众人便露出古怪的神情,随后立即离开,就像是小白偷吃,被自己抓到一般。 久而久之,云天佑也就不再提及这个事了。 眼瞅着离饭点还有一会,云天佑便走上二楼,来到老人身前,从怀里取出青菜的同时,轻轻呼唤着“独孤爷爷。” 被称作独孤的老人,依旧是闭着眼,轻轻摇晃着椅子,吞云吐雾,仿佛没听到一般。 习以为常的云天佑,把比箩筐里粗壮好几倍的三株青菜,轻轻置于一旁,随后下楼,安心等待着。 换做旁人,定是会发出疑问。 但在云天佑的认知中,从小吃着青菜张大的他,也只见过这种食物。 通常一天的食物摄取,仅需一株青菜即可。 .............. 安静的环境下,门口的脚步声自然躲不过云天佑的耳朵。 稍稍收敛心神,随后看着陆续出现在视野内的长辈们。 云天佑从怀里取出账簿,摆到台前。 这也是一种认知。 吃饭不需要别的,只要按个手印就行。 虽是简单,不过每次看着这些老人咬破手指的行为,云天佑还是比较心疼。 很早之前,也曾想过废弃这种方式,理由是家中的菜圃,隔天就能长出足够的青菜。 这种乐善好施的精神,遭到了独孤老人的阻止,而后者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你母亲定下的规矩”。 沉默并不意味着不忿,而是浓浓的思念。 之后云天佑不再提出意见,默默遵循着再次到来的规矩。 账簿内容不繁杂,人名,越加鲜红的手印,及自动增长的数字。 今天排头的,是隔壁的李爷爷,天佑热情的打完招呼后,看着对方按下手印,然后从箩筐取出一株青菜递了过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回应,但云天佑始终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 领取完毕之后,不会即刻食用,而是走到饭桌前,静心等待。 常人看去有些脱裤子放屁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显得比较庄重。 待众人皆落位后,手捧青菜,双手合十置于眉心,嘴皮上下碰撞,像是在说些什么,不过却没有声音发出,片刻后,停下动作,相互点头示意之后,开始进食。 环节很短暂,于是云天佑又开始了目送长辈们离去的过程。 即便没有人在意这番长幼有序的礼仪。 下一刻,云天佑捂住口鼻,轻微的咳嗽了几声,看向身旁,面露狐疑。 没察觉到动静是其次,首要之处在于,独孤爷爷居然下楼了?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来着? 满是褶皱的双手从宽大的袖袍内伸出,取过台上账簿,揭开首页看了一眼,随即放下。 对着正在离去的众人说道“汝等明日早些,别耽搁了时辰。” 安静的秩序稍显顿挫,又恢复如初。 沉默,呼应,大笑皆有。 翻开的账簿上,呼之欲出的鲜红手印后,有着一长串数字:999999。 明日间,是老人们长说的日子,二月二,龙抬头。 第一章 生活 沧海桑田,岁月老。 霓虹人世,唤新生。 ............. ............. ............. 些许喧闹后,客栈再次回归了平静。 在云天佑莫名的眼神中,独孤老人双手负后,悠哉的哼着不知名曲调,踱步回到二楼,继续躺在椅子上开始晃荡,‘吱吖,吱吖’的声音再次在空间内回响。 心知得不到解释,云天佑也不再过问。 每日间的安排,早晨为老人们准备食物,其余时间则是强身健体。 这倒不是来自父母的安排,独孤老人也没有强硬的吩咐,只是在云天佑五岁那年,丢给他一本泛黄的册子,除外便无其它言语。 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天佑,一头雾水,只能是照葫芦画瓢,跟着比划动作。 也是孩子心性,仅管始终不得要领,缺乏新鲜事物之下,就这么坚持了下来。 小白的出现很突兀,日子太久,具体时间也说不上。 只记得那会,尚未摸到门槛的小天佑,日常开始了练习。 笨拙的动作,只会花费更多的气力,没一会,满脸汗水的小天佑,就扶着膝,弓着身子,喘起了粗气,恍然间,一抹白色出现在眼角的视野内,扭头望去,两双眼睛直勾勾的对视了良久,随后不约而同的挠了挠后脑勺。 虽然不知为何物,小天佑仍旧是做出了善意的举动。 眼看对方有了动作,白猫立即窜到房梁,本欲离开,只听后方传来呼喊,回头一看,只见小天佑在它刚才蹲的位置放下一株青菜,随后退到原位,摊着双手,表示没有恶意。 犹豫一番之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先是嗅了嗅,紧接着叼着青菜又迅速跳到房梁,几口吃掉,随即趴下身子,就这么望着对方。 知道还没有那么快接纳自己,小天佑也不做强求,想着也休息足够了,调转心神,继续训练。 有无看客,区别很大。 至少比之前更加卖力了。 之后几天,白猫都会过来,而小天佑每天也都会给它一株青菜。 一人一猫,一个练,一个看。 白猫的眼神变得愈加深邃,反观小天佑,则一天不如一天,仿佛很是虚弱。 约莫是四五天后的样子,白猫再次到来,小天佑则是捂着肚子,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小白,我…有点..顶不住了,今天只能给你半株了….” 白猫不知菜圃每日间产量是恒定的,听完话之后,才明白,原来每天吃的是他的份额。 再则对方,说是半株,实则最终只掐掉了三分之一,还是根部。 如此赤子之心,想来也不知他所摘取的是精华所在。 于是乎,小白接受了这个名字,也认同了这个朋友。 之后的练习,在小白的监督以及各种飞踢横踹的‘指导’下,小天佑这才意识到之前存在的问题,知晓了如何利用肢体借力,至此渐渐有了起色。 师傅的存在有利有弊,好处在于,训练上不再抓瞎,而后者,则是供应的青菜,从此之后开始了缺根少叶。 要不是有独孤爷爷的存在,估摸着食客脸上的愤恨,怕是会付诸于实际行动了。 ............. ............. 思绪回到当前。 云天佑来到后院,抬头看了看正卧在房梁上的小白。 想来是之前太过卖力了吧,此刻的小白已然是陷入了睡眠中。 云天佑笑了笑,走到空地上,扎着马步,开始出拳。 十余年的苦练,若是没点真功夫,倒也说不过去。 拳风呼呼作响,小白的耳朵略微抖动了几下,然后张开了双眼,见到下方之人后,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下柔软的身子,紧接着,猛然向云天佑冲去。 早年间,经常被小白撞的前仰后翻的云天佑,如今下盘可是扎实的很,陷入地里的半个鞋面就是很好的佐证。 小白倒也没有撞的七荤八素,围着云天佑绕了几圈,突然一口咬去。 吓的云天佑连忙往旁边一跃“你是没吃饱怎的。” 想到之前,偶然间见到小白磨牙时,轻松咬碎的巨石,可不敢逞能。 小白可不搭理这些话,又是亮着獠牙扑了上去。 少年反应极快,无论是动作,还是说哀嚎转化成严肃。 拳分冲、贯、劈、撩,掌分亮、推,勾手,肘顶、格。 通常要配以适当的行步或击步,才能更好的掌握相应动作,很早之前,云天佑便体会到了内里的真谛,融会贯通,登堂入室,也正是在那一刻开始,小白的重心继而放到了身法上。 腾挪,翻转,大跃步,短暂虚空凌渡。 随着动作越来越快,院落内,只余着黑白两道身影来回交错,甚至有一瞬间,出现了重影。 一声叹气后,一人一猫再次停在了空地上。 云天佑一脸哀怨的看着小白,后者眯着眼,嘴角含着一片黑色的布匹。 话说,当初进行身法训练的环节时,恰好是食客怨声载道最为猛烈的时节。 恰逢如此,云天佑狠下心与小白制定了这个规矩。 一刻钟的身法挑战赛,若是云天佑赢了,则小白一周不能偷吃。 而小白赢了,云天佑则是托着墙角的石头,负重下蹲,直到小白点头方可停止。 至今,小白从无败绩。 而墙角的石头,不知为何,越来越大,每次都恰好是云天佑能够接受的极限重量。 如今都可称之为小山包了。 见云天佑龇牙咧嘴的托起巨石,奋力的上下起伏着,小白很是满意的踱步往屋内走去,丝毫不担心他会耍赖。 ........... 二楼本该在那哼着小曲的位置,只余着仍稍显晃悠的椅子。 小白轻车熟路的走到房门处。 “进来聊会?” 伴着内里传出的声音,木门自动打开。 似乎本就有此意图,显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进入房间,老人盘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把伞,很是怜爱的抚摸着。 小白自顾自的跳到窗沿,瞟了瞟院落内的身影。 “说吧,所来何事?”老人的注意力始终放在那把伞之上,连头都没抬。 换做云天佑,少不了又要被踹上几脚,同时也当张目结舌,仅管知晓小白通灵,但这些年的相处下来,大多都是天佑自话自圆,从未得到过相同语言的回应,但是,此刻小白的表现,貌似与老人的沟通怕是不只一次那么简单。 “明日可有把握?”与老人不同,问这句话的同时,小白一双黝黑深邃的双眼径直盯着老人。 “把握?”老人说完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将视若珍宝的竹伞轻轻放到一旁,继而正襟危坐,看着窗外说道“难不成,你有更好的法子?不妨说来一听。” 平日里亲和的老人,此番稍有肃穆,空间内的气场顿时变得沉重了许多。 感受着这股无形的压力,小白依旧发出了疑问“那又为何?” “他们也想如此,但苟延残喘,非我所愿,更何况,尊上位当初可不就指望着这一天吗?”说完,老人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仍旧老老实实接受惩罚的少年,再次开口“天佑心性善良,倘若有幸,汝能享鸡犬升天之运,必当好生协助,不可有半分邪念,否则....” 话未说完,转念一想,老人只得是发出一阵无奈的苦笑。 小白很不识趣的问道“否则当如何,旁观至今,临到头了,弥补善念?” “区区一残灵,连人形都未能幻化,汝可知,当初老夫斩杀之僚,都可做汝祖辈?”看似玩味的言语,当老人回过头,威严的目光此刻裹挟着无尽的杀机袭来,由是那把不起眼的竹伞,受到牵引,开始嗡嗡作响,散发出的气息更是让已经陷入血海迷境的小白,险些当场命绝。 好在此番举动纯属震慑,未存杀念,否则不用老人出手,只需这个状态再持续那么几秒,后果可想而知。 没等惊魂未定的小白收敛心神,老人随手一拍,一团白色身影径直向院落内飞去。 ........... ........... 已经是气喘吁吁的云天佑,小声的嘀咕着: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终于是做完了,暗想着,转身将巨石放回原位,随着地面传来一阵波动,云天佑刚想擦把汗,突然一股巨力撞在腰间,恰好是心神放松之时的云天佑,顿时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小白有心想回头瞪上老人一眼,却又没这个胆子,见云天佑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也是没好气的,上去就是一顿撕挠抓咬。 怨气本是稍有缓解,见对方神色间有不忿之情一晃而过,又是恶狠狠的在地上写下两个字,随后,哼哼唧唧的摇着尾巴离去。 第二章 终究平淡 天无明日,人当阴霾。 ................ ................ 静,是一种氛围,也是桃源镇的主色调。 一般来说,错开早晨的聚会后,巷道内就再无人影出没。 可今天,事情却有些反常。 除去居中位置,其余八个区域,皆是有人走出,或是围绕小镇散步,或是到他人家中拜访。 其中位于东北角的一处简陋房屋。 斑驳的围墙,隐约还能瞧出往日的气派。 极为整洁的院落内,两名老人正对坐在石桌前,桌面被刻画的棋盘之上,黑白交错,呈绞杀之势,粗略看去,仿佛是白棋占了少许上风,可若是放到精通此道之人的眼界中,黑棋反而从大局上已然是掌握了主动权。 正如棋局所见,持黑的老人正闭目养神,而另一名老人,则是捏着白棋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桌面上的茶水已是没有了热气上升,颜色愈加泛黄,显然局面的僵持,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 最终,在轻微的敲门声中,伴随着一声叹气,一枚黑棋下落在棋盘。 造访之人,比两位老者相对看上去要年轻许多,面相及穿着打扮很是普通,见到如此场面,作揖大拜的同时开口说道“扰了王老,李老的兴致,小子罪过。” 被称作王老的,便是之前弈棋中持黑的老者,缓缓睁开双眼,很是和蔼的说道“说来也是本家,何须如此见外,难得今日,有人大方,拿出了老本,还不快来品品。” 话虽如此,仅有的两张石墩,独有的两个玉杯,显然不是真正邀请的意味,更何况还有一旁始终没有发话的李姓老人。 被视作晚辈的王姓中年男子,面带笑容说道“能够入内拜访,已是荣幸,怎敢屈尊余二位长辈,纯属明日之事,小子难免惶恐,特来寻求解惑。” “求道之人,心智须坚定。”说完,王姓老人又是闭上了双眼。 石桌旁一直未曾说话的李姓老人,见小辈再次作揖离开之后,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低声说道“何须如此。” ............. 早知当初,就不该啊... 云天佑再次做完惩罚之后,苦笑着叹道。 地面上,是由一个个梅花印组成的文字,一千。 亏是这个重量已经是持续了有一段时间,不然如此超标,还不如直接叫云天佑去死来的容易些。 仅管这样,少年也是被榨干了浑身的气力,骨架仿佛都要折了一般,肌肉也早已超脱了酸胀的概念,周身都是带着火辣钻心的疼痛感。 半响之后,云天佑这才起身,利用刚恢复的些许力气,努力的活动了下筋骨,脚步虚浮的往屋子走去。 问,生活在这片土地,最方便之处是什么? 答,睡觉。 所谓十年如一日,不光是努力的少年,刁钻的小白,抽烟的老人,以及众多食客。 还有这不变的天色,始终是那么病恹恹的灰。 所以,在休息这个事情上,没有恒定的预兆,自然,起床也是如此。 疲倦了就睡,充足了就起。 不会有人跟你说,太阳都晒屁股了之类的话。 然而今天,就这样被轻易的打断了。 好不容易走到二楼房门前,庆幸感还没来得及上来。 ‘吱吖’一声,反倒是隔壁的房门打开了“天佑,过来坐坐。” 诧异,震惊,欣喜,哎哟,一连串的神情转换,来源于少年长期的渴望,可刚迈腿,就抽筋了…. 少年咬着牙,很是吃力的来到了独孤爷爷屋里。 原本负手而立,向外眺望的老人,转过身,见状,轻笑着,右手伸出虚握,紧接着向下一压。 少年刚想问候,突然遭受一股巨力挤压,浑身上下骨头仿佛断裂般‘咔擦’作响,随即又迅速褪去,少年脸上的惶恐之情犹在,尚未发现,身体已是恢复如初。 老人走到床边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回过神的少年,略微感受了下身体各个部位,然后带着满脸的疑惑走到老人身旁坐下。 老人耐心等着少年提问,殊不知后者此时被刚才这事一耽搁,竟是没了头绪。 场面一度安静到尴尬。 “咳…咳咳”老人略作提醒“没什么想问的?” 少年手臂紧绷,扶着腿的手掌青筋凸起,显然是有些紧张“独孤爷爷,究竟我父母到底何在?” 云天佑从未对生活有任何不满,生活枯燥无奇,所见闻也略有些惊世骇俗,从小耳读目染,已就见怪不怪了,哪怕是今日间老人离谱的行为,在他看来,不及父母丁点信息来的重要。 看着激切的少年,老人一时也有些感慨,于是徐徐道来“当下所处究竟为何地,至今尚未得知,一切的源头容老夫给你说一段故事,汝且细细听来。” ............. 眼下这群人连同老夫,都来自于一个叫做天元大陆之地。 修道求长生之人,自古有之,可却不得其法,终老也只能站在门槛处兴叹。 咱们这批人,接了老一辈的衣钵,原本以为此生也将碌碌无为,被世俗王朝所驱使。 谁曾想,祖辈们积下的福分到了,恰逢灵气复苏,一时间,修炼界百花齐放。 青衣变黄紫,泼天富贵,探手可取。 宗门之所,犹如闹市,哪怕是明黄服饰之人,皆是立守门外,只盼点化。 可,前人所种之树,才冒出青芽,哪有乘凉之处? 尽是些皮毛功夫,如何享通天彻地之能。 反倒是那些个平日里任人宰割的生灵们,率先走到了台前。 或许是长久以来不平等的待遇吧,从而发动了战争。 驳杂的修道之人,大多图财而来,哪怕心神向往,不得不面对功法匮乏的事实。 可想而知,自然逃不过一边倒的局势。 所谓乐极生悲,不外如是。 值此危难时刻,平时深受供奉的他们,责无旁贷,理应挺身而出,稳定时局。 说来可笑,哪怕连他本人,都未能做到此点。 经过各宗门高层的会议商讨后,决定暂避锋芒,转移到海外,他日修炼有成,再行折返。 虽是被万人唾骂,但只要能活着,还能有长生之机可寻,又算的了什么? 可谁又能料到,深海中的危机更甚。 所谓的战略,顷刻间变成了逃亡,回到陆地者,十不存一,还不受待见。 羞愤之余,却也无可奈何。 正当众人选择接受命运方式的时候,那个人站了出来。 一个不起眼的小宗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小人物,传递给他们一个讯息:精怪蕴含之内丹,可提升修为。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关于这个传闻,也就顾不得真假了。 于是乎,反攻的号角,就这么戏剧性的吹响了。 也是在这一刻,人性的展露又更加彻底了些。 刚开始时的战事极为惨烈,但也多少有些斩获,负责后方的独孤明,起初还能接到少许信息,可到后来,却得不到前方的半点音讯,误认为是已经全军覆没的他,丝毫没有怪罪那个人的意思,好歹也算给了大家一个体面的死法,可当他到达前线之后,才明白了缘由。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其余人一般,获得内丹后,寻找僻静之所,潜心修炼,而是带队,汇聚到那个人所创建的军团。 严格的纪律,赏罚分明的制度,永远处在最前端的身影。 说不上是人格魅力又或者为大义献身,在那个人的凝聚力下,所属军团,东征西讨,最终还世间一个朗朗晴空。 而抛弃身份与骄傲的独孤明,也很快脱颖而出,重新树立起无上威望。 但与那个人相比,依旧是萤火皓月之别。 春意盎然,冬眠者破茧而出,修炼界的盛世终于到来。 而带来这一切的那个人,也被人族奉为天君,坐镇中州,威慑四方。 .............. 说到这,老人从一旁取过竹伞,托在手上,继续说道: 千机伞,位列天器,榜单排名十六,初时抽取风狼王獠牙、脊骨锻炼成刀,后来征战中,陆续取鹤主喙,鳄王鳞,青鸾羽,蛟龙筋,最终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幻化万千,虽是单一方面论不得翘楚,不过诡异莫测,对敌之时,防不胜防。 乃是天君此生唯一使用过的武器。 论功行赏之时,亲自赐予我手,相伴至今。 未曾经历,光听口述,少年自然是无法体会到那一刻对于老人来说是多么的荣耀。 老人缅怀良久,又才继续开口说着。 天君本就战力非凡,对于修炼一途,更是易如反掌,修炼界的体系与境界划分皆源至天君。 不过区区一甲子的时间,天君便是修炼到人间极致。 而那会,还沾沾自喜着突破元婴期的我,想来也是可悲。 大朝贺之后,天君便是开始了闭关,准备冲击更高的境界,长生有望。 与同辈中人于羡慕中送上祝福不同,那一刻,我冥冥间感觉到,天君意在不此。 又过了几年,新月州与海族交恶,本是再小的事不过了,毕竟当初对方所谓的龙宫,皆被天君领着我等抄了个遍,未曾想,居然有几条漏网之龙,老夫只好奉命前去镇压。 这一来一回,便是错过了那一场华丽落幕。 所谓水到渠成,福灵心至,时候到了,就该做出选择,刻意压制,反而会错过完美时机。 于是天劫到来,天君陨落,皇城崩塌。 一切听起来都那么简洁,仿佛像是在开玩笑。 初闻消息,老夫还担心是天君飞升之后,有人作乱。 待临近中州,举目皆素,来到皇城,面对残骸,又不得不信。 试问,如天君这般傲世无双之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怨恨之余,也对未来产生了绝望。 而未来比想象中来的更快。 天君没有子嗣,所以陨落后,天元大陆又有了动荡的趋势。 可还没等各方发难,这贼老天便率先出手了。 灵气枯竭。 天地间的灵气毫无征兆的消散开来,不留丁点痕迹。 尚未成型的灵矿,也沦为普通矿石。 天灾之下,但凡所属修炼界之人,皆无法幸存,倘若是年轻者还好,但凡是最早的一批人,一旦没有灵气维持周天运转,被打回原形,成为普通人,也没几年可活了。 自然界的法则再次上演。 竭泽而渔之下,修炼界也算是名存实亡了。 原本老夫打算守着天君故地,就此终老。 临到头,最终还是受人情所累,只得是厚颜于天君。 随着一众人等,踏上宝船东渡,无外乎是这群人想寻找希望之地罢了。 天意如此,又怎会那么容易。 出航一月之后,途经此地,受不可抗拒之力牵引,困于此地,就再也没有走出去半步。 自成一地的空间,不光是囚缚之能,还会抽取存储在人体内的灵气,众人合力亦无法冲破法阵,只能靠着天器玲珑戒的庇护,待在内里苟活而已。 ............. 老人看了看身旁瞪大的双眼,轻笑道“没错,汝当下生活的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芥子空间,汝可不敢小看这宝物,若非是为了节省法力,这个小世界当真是比外界来的舒服。” 云天佑点了点头,问道“独孤爷爷,照您的意思,我父母也在这群人里面了?那他们的名字?又为何?” 听到此话,老人深深叹了口气“汝父,云傲天,汝母,蓝秀云,至于其它,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 少年心中有所猜想,但不敢说出,只能寄托于老人之口,后者见状,只能摇着头说道: 当时的情况,断然是出不去了,老夫本就心存死念,倒也不在乎,所欠人情的归还,属护卫之责,眼下大家都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就不存在了。 偏就是在那一刻,云傲天找到老夫,告知了玲珑戒以及妻子怀孕的消息。 老夫恍然大悟的同时,念及恩情所在,思虑良久,终是提出了一个方案。 此法的成功率不论,光是想实施就很困难。 不过云傲天却坚持一试,于是乎,夫妻二人召集众人,以玲珑戒为由,协商相关事宜。 须知,玲珑戒,乃是天元大陆唯一蕴含芥子空间之物,乃是天君修炼到渡劫期后,亲手锻造而成。 且不论对于修炼一途中,领略高深境界的价值。 玲珑戒最为特殊之处,便是在于培育,据说是因为锻造材料中,加入了天外陨石所致,具有超越时间的莫大威能,天君之所以能够修炼那么快,也是得到此物的帮助。 当之前的传闻,被云傲天所证实之后,众人的神情变得愈加狰狞。 但后续的话,又使得疯狂回归了平静:可提供种植的土地不足三丈,且,仅有芦香叶能够一天内成熟,其余皆是枉然,夫妻二人的实力便是最好的证明。 须知,芦香叶,不过是天元大陆灵气充沛时,最低等的灵药,除了少量灵气以外,毫无其它作用。 未免质疑,随后带着众人进入此地,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后,哀怨的同时,回到了最初的话题,毕竟少量的灵气,以目前而言,也能勉强支撑一天,之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终,夫妻二人与众人立下血誓,前者竭尽全力为众人提供灵药,后者如若未能在玲珑戒崩溃之时破开此阵,就须无条件的服从老夫的驱使,倘若成功,必定让后辈替众人完成力所能及之愿。 ............. ............. 少年眉头紧皱“那....” “别急,老夫还没说完。”老人顿了顿,再次开口,稍显沉重。 :即便如此,库存也难以坚持,而血誓既然已经立下,夫妻二人便没有推脱的道理。 之前提到过的宝船,本身就是为了长途跋涉所准备,里面自然有着收刮而来的灵药,不过搁浅之地,位于空间内的核心之处,也曾有人试过,顷刻间便是被吸成了风浊残年之人,当场陨落。 如此之下,那一年,自汝出生之后,二人凭借玲珑戒之能,付出莫大修为作代价,将汝封存在此,之后前往取药,未曾归来。 哪怕众人内心不忿,可事实如此,也无可奈何。 可就在老夫打算将汝取出之时,又产生了变化。 也是造化弄人,原来时间之能,不光如此,当最后一批种子吃完之后,本该是到了抽取玲珑戒本身灵气之时,三丈土地内,又结出了灵药。 于是,便是一天天过到了如今,哪怕明日玲珑戒不崩溃,按照修为恒定,众人也没好几年的活法了。 .............. 话说完,老人闭上双眼入定。 少年攥紧了双拳,一言不发的起身准备离开,可走到门槛,却又迈不动腿了,咬着牙问道“如何才能去祭拜两老...” 老人很是淡漠的开口说道“汝诞生之时,汝之母亲,便将玲珑戒的主权过渡到汝身上,只需往无名指上的红色戒痕注入灵气,即可掌握进出之能,方法很简单,老夫可教汝,就不知汝身上的灵气是否足够,还有一点,听闻血誓有种说法,如是未能履约,则不可入轮回,沦为孤魂野鬼不说,还要遭受阴风侵袭,雷击之苦,最终魂飞魄散,不知真假。” 少年没有转身“明日何时。” 得到回复后,浑身颤抖着走出了房间,门槛处点点猩红,不及少年颈根浓郁。 ................. 没有昼夜之分的环境下,如何知晓这最后痛苦的时长,无外乎记数。 平常里,走路没个动静的老人,今日举动格外的清晰。 少年连忙走到门口,跟随着老人下了楼。 盲目的神情,突然有了些紧张,随即有了动作,刚想跑向后院。 就听老人说道“今天的食物,不用提供了,万一出了这个鬼地方,汝留着有大用,这最后一批的灵药,哪怕没有灵气,处在此地,想来只要不采摘,应该能存活挺长时间。” 云天佑沉默不语,只管低头跟随,稍不留神就撞到老人佝偻的背上。 连忙低声道歉,只是这沙哑的声音,让人听来硌得慌。 老人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示意少年走到场中。 云天佑照着吩咐走到空无一人的‘饭堂’。 只见老人盘腿而坐,轻声说了句“各位道友,可以开始了。” 刹那间,围在云天佑身旁的八张饭桌,如同被飓风撕裂,碎片按照某种规律,迅速排列成古怪的图形,隐隐作现的文字中,少年只识得些许,代表方位的东、西、南、北,旁边是风、火、地、泽、天、水、山、雷... 老人口中默念法门的间隙,严肃说道“天佑,无论何事,不得挪动半步,坚守中宫,抱紧心神,待吾发令。” 少年重重点完头,右脚向外画了个弧形,双手握拳,沉腰立马。 .............. .............. 小镇格局的布置,本就早有规划,当客栈透出的白色光芒连通天际时,其余分属的八个区域,自然也是互相辉映着,爆发出绚丽的余光。 原本枯燥的天际,在此倒映之下,如梦似幻,色彩斑斓。 小天地内残余的灵气开始向阵法汇聚,见状,在老人急切的话语中,云天佑分神片刻,紧接着,左手大拇指快速贴到无名指戒痕之上,来回摩擦间,一股刺痛传来,如同被针扎了一下,随后,低声默念:开天。 自打出生开始以来,亘古不变的天幕,瞬间破碎。 雷霆,风暴,漫天黄沙,这些在旁人看来恐怖的场景,对于云天佑而言,一切都那么新鲜,足以让他短暂的忽略所谓的威胁,以及尚在快速运转的阵图。 重回旧地,独孤明显然无心追忆,身为主阵之人,此刻面色凝重,宽大的袍服极速膨胀,显然是担负着巨大的压力。 只见他双手掐诀,口中默念,周围阵型开始轮转,不停的变换着方位,各区域间,由法力幻化的光柱,渐渐靠拢,汇聚到少年上方,如同通道般的庞大光柱,冲击向天空布满雷霆的厚厚云层。 轰鸣声响彻天地,只可惜,云层只是轻微颤动,依旧是降下雷霆威压。 独孤明顿时气息暴乱,血气上涌,一口猩红喷出,继而说道“诸位道友,难不成已经是无欲无求了吗?” 位于东南角的一名老者,从腰间取下一把画扇,其下方捆绑着一封信函,抛向少年的同时,大声说着“诸位道友,老夫先行一步,还望小友务必将此物送还家中。” 话说完,老者身躯当即消散,恰好画扇掉落在云天佑身下,独孤明心中一紧,随后释然。 老者姓杨,名秋水,原籍贯日州,金丹期修为,逍遥派掌门人,早期跟随天君麾下经历大大小小战争数十次,也曾是独孤明的下属,终归是离开了。 一柄风流扇,从此深埋黄土述心酸。 犹如一颗石子溅起水花,波纹荡漾之处,皆是各自唱名,留下心愿,枯骨化飞灰。 “中州,顾业,无子嗣,劳烦小友,替吾给父母坟前上柱香即可。” “中州,叶欢,劳烦将遗物带到。” “光华州,利东来,烦请将遗物送达。” ............... ............... 少年看着身旁迅速堆积之物,内心无法言喻,毕竟珠玉在前,若只论当下,悲戚使然,由衷而生,索性闭上双眼,将话语记在心间。 云层起波澜,看似欲裂,雷霆狂风骤然加剧。 地面阵图所在,仅剩东北角尚有人影矗立,余者皆死。 显得极为沉稳的独孤明,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般情况,稀松平常的开口说道“王彦展,李搏甲,需要老夫送汝等一程?” 点名二人,自然就是之前弈棋的两位老者。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回是李姓老者先行开了口“愿受此罪。” 王彦展知道他所表达的含义,却并不在乎,脱离镇守区域,向独孤明掠去的同时轻笑着“当初既然承诺,本该照约履行,可时日太久了,久到无半点寸进的我,始终还是忘不掉当初之事,既然如此,当随心意,省得下了黄泉,依旧不得自在,您说呢?” 跟在其身后的李搏甲,左手托棋盘,右手掐诀,猛然间,一头由棋盘上窜出的黑白二气,组成的巨狼,张开巨口向独孤明扑去。 而王彦展也是一改之前的仙风道骨,面露邪魅,苍老的右手,从袖袍内伸出,呈虚握之势,紧接着,掌心升腾旋涡,一柄通体玄黄的刀刃,凭空而现,之后,很是随意的举过头顶,向着目标所在,虚砍一记。 平平无奇,反是引人侧目,因为王彦展的身躯极为诡异的干瘪的大半。 碧落刀,黄泉刃,幽冥座下人间煞。 天器排名第四,乃是聚千万冤魂凝练而成,一柄哪怕没有灵气,只需提供生机,便可激发巨大威能的武器,原主人,乃是自称万族之首的虎王烈,说是如此,但刀下冤死者,大多以俗世普通人居多,后来被天君斩杀之后,便下令销毁。 “怪不得,当初汝奉命归来之后,便辞去职位,一心回乡潜心修炼,原来如此。”独孤明起先也略有惊愕,不过又很快回归了平淡。 毕竟那会,王彦展的日子也不好过,没人是傻子,举动如此可疑,自然逃不过被监视的命运,直到天君陨落,独孤明这才吩咐任务停止。 面对此番局面,独孤明先是掐诀向云天佑一指,暂时封闭他六感,随后再次掐诀,口中默念:“天枢,贪狼杀。” 只见王彦展两人原处的东北区域之后,两道微弱光芒升起,然后身下阵图运转稍缓,远端光芒大盛。 ............. 回到最初模样的王彦展,依旧是那么平和的说道“哪来的第四人?” 硬抗两记伤害,此时赫然只有头颅漂浮在空中独孤明,面对询问,只回了句“天知道。” 周身灵气涣散,王彦展惨笑着,透过胸腔看向已经开始飘散的李搏甲,用尽最后一点余力,将棋盘吸附到手上,连同刀刃,一同抛到少年身旁,“走了。” 说完,轰然化作星光。 同时,远处的两道光柱也瞬间消失。 旋转到极致的阵图,如同静止一般,透出刺目光芒,光柱通天而过。 而身陷黑暗的云天佑,脑海中传来了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一切终看命。” 在莫名力量的作用下,少年偏移了几步,瞬间失去了知觉。 独孤明瞟了一眼东北角,有些失笑,低声骂了两句,继而面朝西南,化为飞尘。 向死而生,才可谓活。 第三章 上路 东海有寺名望月,神灵赐福化万千。 ............. ............. 说的是,新月州最是靠近东海之地,绵延青山的最高处,有一座三百年历史的寺庙,不仅乐善好施,收养孤儿,且寺内僧人医术高超,活人无数,尤其是每年年末,都会由主持带着一概僧人举行祈福大典,春天到来,潮水上涨,龙王爷便会送上祝福,海滩上无数的鱼肚白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金光闪烁,堪称神迹,因此,所处城池,也被冠以寺庙之名,望月。 恰逢三日后便是春潮,一时间,望月城尽是慕名而来的外乡人做客。 离城池不远的道路上,一驾马车正缓慢的行驶着。 驾车之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头戴竹笠,看不清面容,中等身材,瞧着没什么特别,若是仔细观望,便可见握住缰绳之手,青筋横露,显然不可小窥。 车厢内坐着两名男女,年岁看上去也就十六七的样子,穿着皆是普通青衣打扮,可论长相,左侧闭目沉思男子,棱角初显,脸蛋俊俏中又带着一丝沉稳,再看右侧的少女,五官分明,唇红齿白,一双水灵的大眼睛,配上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蛋,极为乖巧动人,想来也是出自大家,来此凑热闹的。 “哥,快过来看!”少女掀起车帘,焦急的喊道。 男子平淡的表情挂上一丝无奈,内心暗想着,早知就不该带上这个调皮鬼,一路上,无论见到什么都大惊小怪的,好几次惊扰了他人,作为兄长,不免要出面与人赔礼道歉,这一次又闹什么幺蛾子。 想归想,男子依旧是起身探头望了过去,显然不想扰了妹妹的兴致。 没曾想,这一次确是有些看头。 不远处的地面上,一只白兔正快速的奔跑着,在其上方,苍鹰盘旋,显然即将上演一出好戏。 瞧着攥紧双拳一脸兴奋的小妹,男子也是一阵感慨,毫无女儿家的怜悯,活脱脱的男子心性,就不知以后是哪家儿郎遭此罪。 白兔的前方杂草丛生,有着残枝断木,只需再有十数秒就可摆脱险境,但上方的苍鹰也不是瞎子,急掠而下,其速之快,刹那间,泛黑的利爪便已贴近猎物,眼看就要得手,一道黑影闪过,奔跑的白兔瞬间消失,势头之下,苍鹰反应极快,连忙调转方向,激起阵阵尘埃,再次返回空中盘旋。 而马车上的两人,因为视野良好,则是目睹了整个过程,惊疑未定的看着另一侧,一名背负竹伞的少年,蹲下身子,将手中的白兔轻轻放下,随后离去。 ............. ............. 背负竹伞之人,正是云天佑。 那一日过后,再次睁开双眼时,便是出现在了这片群山之中。 少年的好奇被孤独的环境所冲散。 略作停留,做好标记之后,就默默离开,此刻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很重要。 得益于平日间的努力,连续赶路之下,身体倒也没有负担。 平生遇见的头一个陌生人,是来山里打猎的大叔,好在是语言相通,这才知道,目前所处之地,是位于天元大陆最东的新月州,一番交谈,得知地图需要到城池里方可购买后,问清方向所在,道谢,然后离开。 走出森林后,恰好见到刚才那番场景,之所以选择出手,原因无它,悲痛莫过于再见。 而云天佑所认为普通的插曲,却是引起了他人心中波澜。 ...................... 少女透露出的惋惜,也不知是哪一方面,男子当下没心思在意,连忙推开车门,对着车夫说道“福伯,您怎么看?” “老朽眼拙,未能看出门派归属,如这般年纪,想来也只有那边了。”说完用手指向西北,比划了一番。 男子稍稍点头,沉吟道“料来当如是...” 车夫看出些许端倪,轻笑道“若想结识也无碍,家主人脉在这地界还算得上广阔,更何况老朽还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眉头舒展开来,男子抱拳说道“如此自然是好,那就劳烦福伯一二。” ................. 云天佑早就看到了一行人的存在,只是不想为此耽搁,所以没有理会,当耳边传来车轱辘愈加清晰的声音后,略微是叹了口气。 本想加快速度,怎奈对方传来一声吆喝“少侠请留步。” 稍一分神,马车便是来到身旁道路上,只得无奈转身。 一行三人中,仅管年少两人身份可能更为尊贵,但对车夫的态度还是极为恭敬。 位于中间的青年男子,上前抱拳说道“在下紫竹山庄,李承业,旁边是家中长辈福伯,以及小妹,李梦兮,今日观兄台风采,实是惊艳,特来拜会,如有叨扰,还望兄台见谅。” 见来人说话客气,长者也面带笑容点头致意,云天佑自然是忽略掉了一旁略有不满的少女,也似模似样的抱拳说道“云天佑。” 简短明了,倒不是说云天佑孤傲,而是他本来就不会说什么客套话,至于出身,则是更加不好描述,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话刚说完,只见对面几人神情尴尬,略有僵持。 李梦兮是个藏不住话的主,一脸忿恨的对着云天佑说道“你这人,好没礼貌。” “小妹不可放肆。”李承业一把将小妹拉到身后,紧接着又是抱拳说道“让云兄见笑了。” 一脸疑惑的云天佑这才发现,对方抱拳时是以左手抱右手,而自己恰恰相反,顿时脸色微红,调整手势重新行礼,并说道“是在下不知礼数,怎敢怪罪于人。” 一旁的李梦兮,许是想表达自己没说错,又或是你小子还算懂事,“哼~”了一声,见哥哥回头瞪了自己一眼,随即往地上狠狠蹬了几脚,索性自己先上车去待着了。 或许是画面有些熟悉,云天佑有些失神。 刚想致歉的李承业见对方如此旁若无人的盯着小妹看,心中难免有些不快,若不是观对方神色如常,并无邪念,怕是当场就要翻脸,不过经此状况,本想结交的心情也黯淡了许多。 片刻后,回过神的云天佑见李承业脸色淡漠,心知又是哪里做错了,只得连忙说道“多有得罪,还望李兄不要挂怀。” “无妨,云兄此行也是打算去观那春潮吗?”李承业轻笑着说道。 之前只顾得问路的云天佑,对于春潮之事,一概不知,只能摇了摇头说道“为寻人而来,不知李兄所说,” 李承业有些诧异,没忍住轻咦了一声,随后详细的介绍了一下事情始末,最后说道“云兄所寻何人,不妨说来听听,在下家中颇有人脉,或许能帮衬一二,借此间隙,云兄也能去参观一番奇景。” 云天佑沉思片刻,轻笑着说道“唯恐姓名相似者甚多,还是不麻烦李兄了。” 说完脚掌轻微退后寸许,朝着所谓的福伯古怪的看了一眼。 听对方有拒绝之意,加上之前举动,李承业自然也就不再强求,“那就不叨扰云兄了,倘若有变,可到望月城四方客栈报在下姓名,观景也好,麻烦也罢,自当竭尽全力。” 云天佑抱拳说道“如此便先行谢过李兄好意。” 短暂寒暄道别之后,看着远去的马车,云天佑抛去杂念,继续前行。 ..................... ..................... 本就是初春时节,绿意盎然,加之阳光艳丽,沿途风景自然是美不胜收。 稍有闷气的李梦兮这才告一段落,看着窗外的同时,侧耳聆听两人的对话。 只见李承业坐在福伯身旁,皱着眉头说道“为人不刻意,但举止古怪,联想到身手,该是师承隐世之人,出门游历吧。” 福伯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往日无仇,今日无怨,善缘已结,无需多虑。” 李承业继而笑道“也是,刚才对方略有动作,可是福伯有意试探?” 福伯面色一沉“纯属猎奇,一时手痒难耐,好在对方不曾介怀,否则免不了一番恶战。” “如此说来,嗯?”李承业话未说完,当即面露诧异,开什么玩笑? 紫竹山庄建立时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期间跌宕起伏,有显赫之时,自然也躲不过颓废那一刻,尤其是传承到爷爷那一辈时,本就门庭罗雀的山庄,加之父亲出生较晚,颇有些青黄不接,旁系支脉冷眼旁观,坐视门下喧宾夺主,意图等到日后,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遇此危急时刻,若不是福伯挺身而出,力挫众人,也就轮不到父亲来接手山庄了,经历此事后,原本是仆役后代的福伯,理所应当的被爷爷引入家门,写入族谱,若不是福伯婉拒,此时的老人,本该是作为庄主,亦或者是副庄主,身居高位,潜心修炼,不问琐事,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李承业深深的看了老人一眼,内心默念:奔雷手,李福,一双铁掌,水火不侵,快如闪电,可劈山裂石,亦可断铁碎金,早已迈入出神境的大高手,居然说是与自己年纪相仿之人恶战? 李福瞧出了身旁少年的疑惑,半开玩笑说道“承业可清楚这武道境界划分?” 李承业暂时放下心中疑问,说道“七州四原五圣地,虽有所差别,但总体来说还是依照中州标准来衡量境界之分,末三境为:锻体,铜皮,铁骨,中三境为:炼筋,藏劲,御风,上三境为:通幽,出神,化劫,第十境为:先天。”说完顿了顿,又问道“凡习武之人,都必然知晓的事情,福伯所问,是何用意?” 老人依旧是轻笑道“那你可知离王?” 李承业面露憧憬,脱口而出“自然是晓得,新月州的主人,不到三十的年岁,便已经是问鼎先天境之人,如何能不叫人印象深刻,心神向往。” 李福继而接道“早年间,我曾陪同庄主去参观了那一届的问鼎大会,有幸见到离王,所谓望其项背,不外如是,仅仅是路过之时,稍稍与我对视了那么一眼,就让人心有余愧,至今难忘。” 李承业舌干口燥,咽了咽口水,以及其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难不成?” 李福肃然说道“看似通幽,状若先天。” ................ ................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望月城南门正前方,本就络绎不绝的大道远端,少年到来。 云天佑看着视野可及之处,凸出的高耸城墙,加快步伐,汇入了人流。 第四章 进城 万家灯火升,夜如白昼。 载舞欢歌行,千言万语。 ............ ............ 平日里本就不算冷清的街道,如今更是热闹非凡。 虽然在通过拥挤的城门时,就稍有心里准备,可待进入之后,云天佑仍是皱起了眉头,只得尽量避开人群,慢慢向前探索着。 赶上这些时日,沿途街道两侧,自然是遍布着众多摊贩,一应吃食,杂耍,新奇之物层出不穷,但凡停留驻足,必定会有小贩立刻上前,拉扯着介绍自家货物,买卖不成,便又立刻介绍身后店家所在,想来这也是能够允许他们摆在门前的条件之一了。 云天佑便是如此般,被推搡进了名为蚍蜉斋的店铺内。 上前接待的是一名年岁相仿的小厮,见状,身后小贩轻笑着说道“这位公子想购买地图,其余的,小哥自己带着看看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既然已经是有人替自己表明了意图,云天佑则不再多言,轻笑着抱拳执礼。 “经不起公子大礼。”小厮说话的同时连忙作揖。 随后领着云天佑,来到一旁的柜台,示意稍等,背过身从下方木盒中取出图纸,置于桌面。 虽说可供售卖的地图上,仅是用红点在山川河流之间,大致标注了城池所在方位,并无详细介绍,但对于云天佑而言,已是足够。 再次表达谢意之后,云天佑拿上图纸便准备离去。 小厮见状,只当是贵人多忘事,上前轻声说道“公子还未结账呢。” “结账?”云天佑闻听言语后,回头疑惑的问道。 “是的,公子,虽说赶上春潮,但小店并未如其它店家一般涨价,地图仍旧是平时的价格,仅需三文铜钱即可。”说完,见对方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想到之前对方态度,小厮沉思片刻,继而说道“公子莫不是长居世外,不通金钱?” 云天佑点了点头“还请兄台告知一二。” 小厮环顾四周,见店内本就不多的顾客,都有人接待的情况下,于是将大致情况介绍了一番。 除却少许门派及圣地依旧是以物易物的状态外,行走在天元大陆,主要以金、银、铜进行交易,货币均是方孔圆形,正面是年号,背面注明铸造官署,价值为一比一百,标准如此统一,也源于管控之严格,一经发现私自铸造,破家灭门不说,接受此钱财的商贾也会受牵连,虽说早年间也有着一番腥风血雨的时期,让人闻之变色,但稳定之后,倒也算得上是个好事,至少交易中,不用再刻意去关注钱财质量。 小厮将话说完后,依旧是面带笑容,毫无催促之心。 反观站在其对面的云天佑,脸色微红,将手中图纸归还的同时说道“让兄台见笑了,请问,贵店何时关门?” 听对方说是还有两个时辰,表示稍后再过来购买的云天佑,临到门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再次询问过后,继而离开。 ............ ............ 四方客栈位于望月城的中心地段,虽说东主是本地知名豪绅,仅这个身份而言,显然不足以让其占据此地,但若是提到另一重身份,则又变得理所应当。 联系到之前李承业的话语,不难猜出,客栈是紫竹山庄的产业。 分为五层的客栈内,一层供应吃食,随着阶梯向上,分为人、地、天三个价位的房间,顶层从不对外售卖,想来必是留给山庄来人所住了。 平日里有专人负责清扫,哪怕无人居住,也是保持着一尘不染的环境,只是缺了些许人气。 此刻,随着一行人等到来,也就有了起色。 李承业坐在堂中,脸色怅然若失,显然还没从之前的事情中缓过来,自然没工夫理会站立在门口赔笑之人。 一旁的李福倒显得从容许多,挥手示意之下,本就是被山庄委派到此打理经营的李大,作揖行礼后缓缓出门。 看着福伯怡然自得的开始品茶,李承业最终还是没忍住,一脸懊恼的说道“福伯之前该提醒提醒我的。” 老人轻轻抿了口茶,说道“如若是那样,反而不美。” 李承业怨气未止,“话虽如此,但之前举止,难免有些轻率,就怕日后再难有交际。” 李福将茶杯缓缓放下,瞟了一眼少年,内心唏嘘,摇了摇头说道“如是自身强大,又何须左右逢源。” 如此,李承业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话语中,隐隐透露的责怪之意,“福伯教训的是,是小子多想了,望长辈不要介怀。” 恰好敲门声响起,老人也就不过多言语。 去而复返的李大,递上了一张请帖,来自于当地官署的邀请,本欲拒绝的李承业,想着留下来稍显尴尬,于是乎,询问完老人后,便在李大的带领下出了门。 对于李大,李承业所知不多,听人提起过,说原本是庄内一名管事,念及年事已久,便委任到此负责客栈的经营打理,也还算是中规中矩。 许是与福伯相处久了,李承业看着身为长辈的李大,躬身在前,恭敬有加的行为,颇有些不自在,来到小妹的房间外,刚想敲门,就听李大说道“公子,小姐出门逛街去了。” 听闻专门安排了武夫陪同,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索性放下顾虑,赴约而去。 ................... 与此同时,摆脱束缚的李梦兮,恰逢闹市,如同鱼归大海,肆意遨游。 商贩本就善于察言观色,自然不肯放过肥美。 早已料到有此情况的李大,自然是特意安排了账房跟随。 于是乎,跟随少女的几人,便是周身挂满了货物,账房眼见如此,担心如果出事,不管是出手慢,亦或者是摔坏了小姐心爱之物,被事后追责,索性在街边买了一辆货车。 身后跟着几名壮汉,李梦兮一路走来,倒也未曾觉得拥挤。 来到一个贩卖首饰的摊位前,细细观望之时,偶然间听到路人闲聊,说是不远处的卖艺之人,手段颇为惊艳,好奇心驱使之下,放下手中物品,转身向前跑去。 余下见状,连忙跟随,且不停的大声叫嚷着“避开~避开!” 听闻声响的人群,见状,不自觉的向两边退去。 正寻着方向,准备前往四方客栈借钱的云天佑,本就有所察觉,还以为是猛兽作乱,正待上前,透过缝隙看清状况后,便也是皱着眉头做出避让。 谁知少女途经身前时,却停下了脚步,两眼对视之下,互相脱口而出“是你?” ............. ............. 栖凤楼,是望月城最为出名的风月场所。 楼内女子,论相貌,称得上是千挑万选,论才艺,从小培养,精通琴棋书画,论韵味,则更加是百花娇艳,各不相同。 如此一来,哪怕栖凤楼纯属卖艺,自然也引得无数人为之追捧,一掷千金。 与往日无异,栖凤楼依旧是琴歌悠扬,高朋满座。 位于四楼的雅间内,一名姿色绝佳女子,正抚着琴,眉眼间稍显哀怨。 女子姓白,名秋思,虽说出道日子尚短,凭借着琴道高深的造诣,加之本身优越的条件,近些日子以来,也算声名鹊起,身价水涨船高,但凡相会之人,无不夸赞有加,奉若天仙,今日却不想遇到了对手,可,哪怕是拿出了掏箱底的本事,来客仍是一言不发。 正对之处,少年正襟危坐,眉头紧锁,置于身前的酒菜也是纹丝未动。 见客人时不时的向门口张望,俨然没有将心思放在此间,白秋思索性停下了动作,询问道“公子是在等人吗?” 第五章 同道中人 深山有良玉,不琢不成器。 ............. ............. 面对询问,少年木讷的点了点头。 眼看场面又将陷入窘境,秀美莲足无声而动,一袭轻纱白衣,犹似云雾飘至,轻笑道“公子是善于分享呢,还是别有所好?” 暗香怡人,只可惜遇到的并非凡人,涉世未深的云天佑,听不懂这种双关语,带着腼腆之色,抱拳致意。 啼笑皆非的白秋思,端起桌上酒杯,“公子不妨先跟奴家小酌几杯,以作舒缓。” .............. .............. 时辰渐晚,喧嚣未去。 李梦兮在护卫的陪同下,终是赶到了之前听闻的卖艺之地。 舞台健在,人已无影,得知早就结束之后,少女气的原地直跺脚。 一旁的账房神色怪异的上前说道“既然如此,小姐是不是回去..”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只听李梦兮略显不耐的说道“要回你先回,本小姐还没逛够呢。” 账房可不敢指手画脚,纯属担心小姐遗忘,听到此话,心知少年必然是从哪得罪于她了,才被忽悠到那儿.... 可还没走上几步呢,李梦兮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身子,好在本就有间隔,后方跟随之人也不至于撞上。 与旁人不同,账房明显神色有些变化,看着李梦兮向自己走来,连忙躬身打算请罪。 没想到的是,李梦兮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倒是提醒我了,那边还有一出好戏等着呢...” ..................... 栖凤楼,雕梁画柱的大门处,一名身着道袍的青年男子,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见老鸨满脸谄笑着前来接待,男子手指轻弹,金币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恰好落在对方手中,随后问道“听闻最近有一雏儿,还不错,叫白诗诗还是什么,今日有空吗?” 老鸨极为娴熟的将金币放入袖内口袋,很是遗憾的说道“公子说的是白秋思吧?那可就不巧了,贵客造访,正在相迎,楼内尚有佳人,公子不妨另折她人?” 男子低声嘀咕了几句,没等对方反应,一纸黄符现,老鸨略显僵硬,说出白秋思位置所在的同时,将之前的金币又是塞回少年手中。 本身两者的距离就极为接近,旁人望去,不免取笑道:又占人便宜。 直到其登楼而上,老鸨这才回过神来,刚才之事就像是没发生一般,又是挂着笑容迎向了下一位客人。 ....................... 面对邀约,云天佑不懂得拒绝,只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苦涩之余,一股浓烈的火辣,顺着喉咙进入体内,浑身开始发热,误认为是此物有问题的云天佑,慌乱失色之下,置于桌下的左手,青筋隐隐作现,显然是犹豫着是否该出手。 好在是白秋思见状,又是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继而开口说道“公子是头一次喝酒?” 默默感受体内变化的云天佑再次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的白秋思,兴致更加高昂,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身随心动。 漫步到云天佑身后,一双玉手随意搭在他肩膀,身子前倾,亲昵探到其耳旁,红唇轻启“公子还是个雏吧?” 芬芳香气挠人心。 少年不为所动,只是身体略显僵硬,且没有反驳,白秋思得意之余,本想着继续捉弄。 殊不知,云天佑见其有了动作,便已心神紧绷,暗自蓄力。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推开。 在两人失望和期许的眼神中,一名青年男子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三人同时出声“嗯?” 白秋思意在询问,是否为等待之人。 云天佑则是有些不明所以。 而男子,纯属介怀。 男子紧皱的眉头,很快舒展开来,袖内黄符再现,随即自顾自的走到桌前,倒酒的同时说道“所谓闻名不如一见,姑娘之美,堪比天人,有幸到此,不知能否听上一曲?” 白秋思见身旁之人没有动静,于是向着男子施了个福礼“公子谬赞。”说完便走向堂间。 柔美恬静的琴声再次回荡在空间内。 只见男子喝完酒后,从容的翘着二郎腿,又是从桌上菜肴中,扯下一个鸡腿,就这么吃了起来,沾满油渍的嘴唇,时不时的发出叫好声,对于白秋思稍许无奈的神情,置若罔闻,至于说是后方依旧僵硬,未有动作的云天佑,则更加不会放在心上了。 再说云天佑,表面依旧,内心却惊涛骇浪,察觉到对方有所动作的瞬间,便是中了招,冥冥之中,一股奇特的力量,降临于身,障目遮心,手脚麻痹不听使唤,危急时刻,体内突然横出一股气流,顷刻间冲破枷锁,随后遁入无形,片刻间,还以清明。 惊诧之余,云天佑保持着僵硬态势,收敛心神,静心探索这股莫名的力量,毕竟从未有过针对性的指导,只能是调动周身气机,四处游掠,如此荒唐行径,但凡冲撞,可不止是经脉受损那么轻巧,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竟是这么硬生生的,让他找到了关键所在,位于经络窍穴之中,粘附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受到牵引,汇入河流的小溪愈发明了,想到长期食用的芦香叶,结果不言而喻,就不知这灵气还能在体内寄存多久... 停止周天运行后,重回眼前场景,联想到其与独孤老人相似的手段,便有了试探的想法。 于是乎,隔了没一会,云天佑手指微动。 男子邹眉,显然听力及其敏锐,黄符顺着袖口滑落到右手掌中,刹那间,痛苦神色一闪而过,继而摇头失笑道“不曾想,看走了眼。” 只见云天佑不知何时出现在男子身旁,一手握住对方脖颈,一手擎住手腕,认真查看其手中之物,只见黄色符纸上,红色纹路似写似画,暗藏规律,却看不出任何玄机,若不是刚才亲身经历,实在是难以理解,此物竟是有着非凡之力。 既然超出了认知,观物不如询人。 当然,再此之前,云天佑先是对着一脸惶恐的白秋思表达完歉意,待其离开后,方才看着面前男子问道“此物如何使用,你又从何学来?” 男子神情自若,并未因受制于人而改变,听到询问,轻声说道“兄弟,不是我说你啊,窥探门派所学可是大忌,要是不小心被外人听了去,邪魔外道的身份可就算是跑不掉了,更何况..” 说话间,未被钳制的左手掌心黄符一闪而过,在云天佑身形顿挫瞬间,男子即刻跳出窗外,顺着房檐逃窜的同时,不忘大声嚷嚷着“要想抓住小爷,再回去练个百八十年再说吧!小子!” 仅管还不是很顺畅,但已经能初步调动体内灵气,相同的手段对于云天佑而言,自然谈不上困难,犹豫着看了看门口,稍稍叹气后,也跟着向窗外一跃而出。 一袭身影沿着交错的房屋反复纵跃,脚步轻盈,声响极低,并未引起旁人关注,许是觉得距离也比较远了,于是停下身形,双手扶膝喘着粗气的同时,向身后望去,街道上三三两两,或是商贩回家,或是醉酒晃荡,看不出异常,而房顶之上,则更是没有半个身影。 略显疑虑的自嘲道“难不成刚才是自己失误了?” “并未失误,兄台手段,着实厉害。” “也是,毕竟...”男子愕然看向身旁,可不就是刚才那人吗,真是见鬼了。 云天佑摊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随后说道“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有些悻悻然的男子,见状,仍是向后退到了相对稳妥的位置后,这才说道“张启宁,你呢?” “云天佑。” “幸会幸会,云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小弟就先回家了,有时间再来拜会。”拱手说完,张启宁便立即转身奋力一跃,听到耳畔传来阵阵破空声时,心知不对的他,还未有所动作,就被抓住脚踝给拽了回去。 稍显狼狈的张启宁,无奈的看着对方说道“大哥,之前多有得罪,今天出门急,没带钱,改天再补偿您老人家,眼下就拿我当个屁,放了吧,没必要一直穷追不舍吧?我又不是女的,至于吗?” 这么说下来,倒是让云天佑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念及初衷,还是抱拳说道“此番举动,概因张兄手段与家中长辈相似,所以想了解一二,还望张兄不吝赐教。” 听闻此话,张启宁面露狐疑的说道“云兄套话的方式有些过时了吧?” 云天佑满脸诚恳的回答道“本意如此,句句属实。” “空口无凭,倘若云兄所说为真,必然对此法不陌生,能否证实一番?”张启宁掏出黄符轻微晃动着。 云天佑有些语塞,因为对方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自己压根就不会啊,沉思片刻后,云天佑决定尝试一下,掏出对方之前遗落在栖凤楼的符纸,随后开始调动体内灵气。 张启宁见状,也就收起符箓,双手交叉于胸前,歪头斜视,显然并不看好对方能够施展成功,暗自盘算着一会该如何脱身。 毕竟也是今天才得知体内有着灵气所在,对于运用,云天佑尚还在摸索阶段,眼下,只能是尽量往目标牵引,没想到的是,实际情况要比想象中容易得多,灵气运行至掌心后,便遵循着想法向符纸进行汇聚,而符纸则是像一个没吃饱饭的孩子,突然间,一桌子美味佳肴到了面前,毫无戒备的开始疯狂吞食,与之形成辉映的,则是耀眼的黄色光芒。 至此,也算是成功了吧?云天佑暗自想着,但对于下一步,仍旧是毫无头绪,下意识的看向目瞪口呆的张启宁。 前一刻还抱着看杂耍心态的张启宁,见符纸微亮时,已然是知晓对方并非哄骗自己,刚想与对方沟通一下,询问对方师门,或许确实是有所交际,谁知对方施法还未结束,下一刻夺目的光芒出现,张启宁心态直接就崩了,这充沛的程度,哪怕是自己师傅也不抵万一吧?尤其是对方刚才说话时,略显犹豫之色,显然并不通略此道,再看现在?更别提对方口中的家中长辈了,这是从哪蹦出来的妖孽啊.... 回过神来,见对方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抬手的同时连忙说着“同道中人啊,大哥!别....” 说话间,云天佑随意将手中符纸抛向对方,继而问道“是这么用的吗?” 第六章 琐事一二三 星光点点,余韵绕梁。 ................. 因为宵禁的缘故,街道上的人群,逐渐换成了披着铁甲巡逻的士兵。 整齐的步伐声,如同提醒的警钟,依然还在经营的店铺,见到队伍到来,要么是关掉大门,要么就是给领头的缴纳少许费用,同时承诺着,不会大声喧哗,显然已经是一个默许的规矩了,也不怪士兵们夜晚如此精神。 霍二,是众多巡逻队里的一员,与别人通过正式途径考核不同,之所以能够进入官署,得益于叔叔恰好在编制体系内,虽然仅是一名什长,不过通过他的渠道,倒也省下了不少麻烦,至少钱花的不多,原本想着,早日上岗后能够攒点钱,谁知自己来了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所属十人编制的小队,从贫民区划分到了城中心,这下好了,原本每日固定的油水,现在只能是领着那寥寥无几的军饷了,甚至于巡逻时,还得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某个权贵人物,从而受到责罚。 今日与往常无异,依旧是快速通过这条依然灯火辉煌,欢声笑语的路段,哪怕醉酒之人出言不逊,亦或者上前挑衅,也权当无视了。 ................................................. 同样被无视的白秋思,此刻心情有些复杂,首先是很久没体会过这种冷落的滋味,其次呢,则是此次争斗的不寻常,一般来说,遇见这种突发状况,应当先行向上级汇报,由楼里派人来协调解决,以免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尾,事后影响楼里经营。 之所以僵持在门口默默等待,无非是她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能够出的起她这个价位,且又猜不透身份,都是其中不可或缺的因素,尤其是刚才的架势,想来很快就可见分晓,也就不想再生波折。 以往,也有权贵交谈秘闻,让房内艺人在门外稍做等候,此般情景到也算不得尴尬,只是今日间,醉汉们言语上的调侃,有些愈演愈烈的意味,白秋思烦心的同时,自然觉得这个时间有些漫长了,无奈没有吩咐,又不好贸贸然进去,正犹豫着要不要附在门上偷听一下,就听着有人走了过来,只好先行站定身形,以待来人。 王富贵觉得自己这个账房算是做到头了,让人赶紧回去汇报后,跟着小姐走进了栖凤楼的大门,给了老鸨一些赏钱,问清之前少年所在,领着李梦兮上了楼。 早些年,李承业与朋友间闲聊的时候,李梦兮就曾偷听到所谓青楼的事,亲身造访之下,反而觉得没有形容中的美妙,无非就是听曲喝酒的地方,早知就不该骗那小子来这的。 走到房门前,见着刚才自己给云天佑点的女人,一时间,颇有些气愤。 白秋思纳闷之余,倒也没有大惊小怪,毕竟此地又没有龌龊之事,平日里,不乏有人带着妻妾前来,眼前的少女,姿色也算不错,该是里面客人的朋友吧?只是对方的眼神颇有些大胆,和楼下的醉汉有些相仿,老是盯着胸脯来回看,转念间,看着对方平平无奇的身材,白秋思有所明悟后,差点笑出声来,索性是从小就有过训练,倒也不曾失礼于人,只是略微的挺了挺身子。 “那小子还在里面吗?”李梦兮鼓着腮帮子问道。 白秋思回答道“嗯。” “哦。”说完,李梦兮就调头离去。 见两人当真是没有逗留的意思,径直走出大门,反而让白秋思有些迷惑了,莫非不是朋友?而是妻子?吵架了还是?思来想去没有答案,只能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沉思片刻后,觉得这也算是个理由的白秋思,上前敲了敲门,询问道“公子,奴家可以进来了吗?” ‘咚咚咚...’ “公子?” 见里面毫无反应,白秋思给一旁的侍女递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的下楼端了一盘水果上来,接过果盘,白秋思再次敲门,道明来意之后,轻轻推开房门。 檀香的烟雾顺着窗外吹来的凉风四散而去,也吹过了咬牙切齿的白秋思脸颊。 ....................................................... 霍成正领着队伍巡逻,途经栖凤楼,只见一名管事快步走出,瞟了一下自己等人,又快步向着反方向离开。 许是眼神交汇时,察觉到了些许问题,霍成随即吩咐着众人,以两人为一组,四散开来,遇到不明来历之人,前来通报即可。 本是与旁人一般,领命离开的霍二,被留了下来。 待其余人都消失在街道后,不明所以的霍二这才问道“什长,这是?” 看着身材略显瘦弱的侄子,霍成拍了拍他的小脑袋,说道“你可知栖凤楼是谁的产业?” “上岗头一天,您不就跟我说过,这是城主小舅子的产业吗?”霍二一脸不解的回答道。 “嗯,刚才那名管事,神色稍显匆忙,许是楼里有事发生,也可能是我多虑了,总之是在我们巡逻的区域,多待一会吧,以免事后被追责。” 霍二站立原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依旧还是有些不满的嘀咕着:这样一来,以后不免遭人闲话不是.... 离得本就不远,霍成自然有所耳闻,却也懒得计较了,找个机会,得好好跟这个侄子说道说道,须知,敢在这种地方生事的人,自然是仗着武力,不把武府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他们?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 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都知晓,城主府跟官府,虽是同源,却分属两个机构,也可以说是文武对立下诞生的产物,前者主文,负责城池运营管理,民生经济发展,后者主武,亦被人称作武府,负责当地驻军,维系治安,镇压叛乱。 级别而言,城主府比武府高上半级,实则相互制衡,平起平坐。 向着城主府行进的管事,沿途很是警惕的顺着巷道来回穿梭,走了大约半里地之后,环视周围,确定无人跟踪之后,又是绕了几条街,最终来到一个很是普通的院落,很有节奏的敲了敲门,门后传来声响“一片秋叶红。” 管事贴在门上低声说道“百里冷风波。” 随后大门打开,管事男子迈步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除了身旁一身黑色劲服的守门人以外,还有一座通体缕空,雕刻苍鹰的木制屏风,绕行而过,简洁的院落中央有着一方,近五丈的池塘,并未饲养游鱼,而是种满了荷花,可惜没到开放的季节。 两侧厢房的功能,管事不知,也无心了解,径直对着正中的会客厅行去。 通过暗红色的厅门后,在烛火的映照下,大厅内的格局显而易见,正中是一张大理石桌案,平铺着几张书帖,笔迹行云流水,力而不失,显然是长期练就,仔细望去,还略有湿润,加上摆放在砚台上的毛笔,不难猜出才是片刻之事,房间散发出阵阵清香,想来内部设施大多是由檀木打造,左侧卧榻右侧椅,均离管事男子不远,可他显然不敢太过随意,站立在门口处,耐心等待着主人出现。 半响之后,一名青年,由画着山水的巨大屏风后走了出来,白衣黑发,不扎不束,微微飘拂,如利刀雕刻而成的立体五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深邃的眼神仿佛见不到底。 管事男子见到正主出现,立即单膝下跪,顺着脸颊扯下面皮,露出一张寻常中年男子的面孔,随后说道“十二拜见堂主。” 被称作堂主的青年,缓缓落座,并未言语。 而名字古怪的十二,自然不可能等着对方发问,继而说道“今日栖凤楼有疑似天师道传人出现,属下等人暗中窥测.....” 青年古井不波的神情,听闻天师道之后,立即转而肃然,当十二叙述完全程之后,忍不住颤抖着站了起来,内心沉思着:天师道,新月州古宗门之一,擅使符箓,其力诡异而不可知,历来讲究单传,学有所成之后,便会出山游历各州,一来是增长见闻,寻找机缘,二来便是探寻下一代弟子,因其功法缘故,罕有相关消息流传,据闻,如若是天师道肯广开门庭,必然将成为第六大圣地。 眼下,不光是探寻到了天师道传人的踪迹,且居然有人能反制于他,想必是有所相克的古宗门一同现世了,此番机缘降临,如若能掌控到手..... 青年略微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追问道“也就是说,除了你以外,其余人等都已经顺着踪迹追过去了?” 十二低着头沉声说道“秘密跟随,等待堂主发令。” 青年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个婢女呢?” “回禀堂主,凡是与其接触过的人,皆已被控制,画师也正在对比众人所诉,除了...” 本是极为满意的青年,突然邹眉发出一声“嗯?” 十二见状,立刻趴在地上说道“紫竹山庄,李尚之的嫡女,李梦兮曾与其接触过,此刻正在栖凤楼之外,似乎在等待某人,概因李福的存在,所以属下们仅作监视,尚未采取行动。” “尽管捉拿,连同一切相关者,一同清除,若是紫竹山庄追责,自然有我出面,大不了向殿内禀明,灭了便是。”青年手掌一挥,尽显傲睨之态。 随后面色犹豫的来回踱步,一番天人交战后,深刻清楚时机稍纵即逝的他,最终沉声说道“发苍鹰令,务必活捉疑似天师道和古宗门的两人。” “诺!”说完,十二刚想离开,就听到身后传来言语。 “吩咐下去,此次行动我亲自指挥,未到场前,密切跟随,尽量合围,禁止与两人有任何交流,如有违令,立斩不赦,无论何人!” 待十二再次领命,躬身离开厅门后,青年立即来到桌案前,奋笔疾书一封,确认无误后,从怀里取出金印用力盖下,随后快步来到左侧厢房,看着躬身拜倒的下属,及里面喂养的信鸽。 半响后,院门大开,一袭黑色劲服男子策马离去。 一身白衣的青年掠到房顶,迅速的向着栖凤楼,腾跃而去。 本是平静的望月城,突然传来急促的响笛声,随后空中爆开一团红色烟花,状若利爪。 在众人莫名的惊呼声中,一道道身影,开始朝着所在方向汇聚。 ................................................................. 李承业很不开心,源于武府今日的宴会并非刻意为自己准备,到场之后才明了,概因春潮即将到来,辖境内武者众多,为了更好的管控,所以让相关人等前去赴宴是其次,主要是登记报备,虽说见到自己时,官员也曾上前表达了些许歉意,说是不知自己到来,改日再另行设宴款待,对此,李承业只能是回应了些客套话,表示无妨,内心则是骂开了花,不知道我来,怎么发的请帖?无非就是自己不足以引起你们重视罢了。 这让李承业颇为骄傲的内心,有些受挫,自然也就没兴趣逗留,正打算离开,就听到下人前来汇报,说是小妹跑青楼去了,这下更是气急败坏了,让李大连忙驾着马车快速赶去。 到了现场,李承业怒气冲冲的下了马车,却又被等候在门外的仆从告知,小妹在街对面的酒肆,一时也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究竟是闹的哪一出?难不成是让人把自己骗过来? 揣着疑惑,来到对面的清风酒肆,上了二楼,李梦兮一个人坐一桌,不停的朝着对面张望,余下几名仆从,坐在隔壁,见到李承业到来之后,连忙起身站立一旁,脸色颇为怪异。 众人的表现自然被李承业看在眼里,心知肯定有什么猫腻,还没来得及问,就见着李梦兮,乐呵呵的,朝着自己扮了个鬼脸,胸中怒火继而散去,只能是无奈的瞪了她两眼,随后让李大安排几人坐远一些,顺便给他们上几壶酒。 在拜谢声中,坐到了小妹对面,故意摆着脸色,语气散漫的说道“说吧,是不是又惹祸了?” 李梦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透出一股伶俐劲,再三思考之后,支支吾吾的说道“呃...没什么...事呀,就是...想你了呗。” 李承业佯装发怒,语气颇重“再说谎,下次就不带你出来了。” “呃...哥,你凶我...”李梦兮可怜巴巴的说道。 见小妹眼含泪水,很是委屈的看着自己,李承业也只能是深深叹了口气,寻常人家是男丁稀缺,放在紫竹山庄的李家而言,却在于女丁,如此之下,李梦兮的出生,自然是弥补了几代人的遗憾,被家人视作珍宝,真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而形成反差的便是对于自己的苛刻,尚未记事,就被安排着打磨筋骨,要不是小妹如此刻般去哀求父母,说不得那会还得过多少苦日子,更不用说后面犯的好些过错了。 “罢了罢了,哥跟你开玩笑呢,真就有事,哥也不怪你,别哭,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哦~”李承业一脸怜爱的伸手拭去小妹眼角的泪花。 听到此话,李梦兮立刻笑逐颜开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哦,先拉钩,我在跟你说。” “嗯,依你依你。”李承业无奈的摇了摇头。 拉完钩,盖完章,李梦兮将事情原委告知了李承业,后者拍着脑门,显得极为头疼,之前还因为是否该派人去寻云天佑,与福伯意见上有些许冲突,结果倒好,人家主动来寻,居然被骗到对面去了,好在为时尚早,照小妹的说法,对方还在楼里,虽说如此招待也还过得去,但毕竟让人等了这么久,也实属有些过了。 李承业用力捏了捏小妹的脸蛋,随后说道“走吧,给人道歉去。” “道什么歉?那小子估计这会还陷在温柔乡呢,要去你去,我才不去呢。”李梦兮嘟囔着说道。 “行,那你好好在这等着,哥尽快回来。”李承业说完,示意其余人留下陪同,李大跟着自己过去便可,走到半道,出于顾虑,叫过李大轻声说了几句,随后只身走进了栖凤楼。 ...................................................... “张兄,你还好吗?” “张兄?” 云天佑走到张启宁身旁,拍着肩膀轻声叫唤着。 后者下山也有一段时日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家手段所钳制,欲哭无泪之余,暗自庆幸着:多大事嘛,又没人看见,无所谓啦,关键是之后如何讨好眼前的大哥,但凡学到个一招半式的,回头见着老爷子,还不得惊掉他下巴,想起来就过瘾,嘿嘿,大哥,我不是不想回应您,而是这定身符从您手中使出来,太过骇人了啊,就不知还要持续多久,要不再麻烦您老人家一下?我兜里有解咒符..... 见张启宁眼珠子一直朝下晃动,云天佑若有所思的说道“兜里有能够解除你状态的符纸?” 张启宁有些愕然:我靠,这都行,难不成会读心术? 随后立刻眨眼表示就这么个意思,同时不忘在内心呼喊着:大哥好,大哥棒,大哥啥都最像样,大哥高,大哥帅,大哥处处惹人爱.... 如果真能听到对方心里的声音,兴许云天佑会立刻离开,可没有如果,得到回应后,云天佑走到对方身前,同为男性,自然不会有什么顾虑,伸手往张启宁怀里探去。 一阵哗哗作响后,云天佑后退半步,仔细端详着手中的一叠符纸。 张启宁内心焦急的喊着:大哥!等会再研究呗.... 符纸材质有所区别,上面的符号纹路也不相同,真不知是如何琢磨出来的,云天佑暗自想着,然后说道“如果对,你就眨眨眼?”说完,拿着最上方的符纸递到张启宁眼前。 殊不知又被夸赞了一番的云天佑,不停的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片刻后,见到对方眨眼,拿着手中符纸反复查看后,便准备注入灵气,不忘说道“知道了,眨一下就够了。” 听到此话,张启宁内心又是疯狂的呐喊着:大哥,小弟只是眼睛干涩,这张是tm阳火符啊,您老人家要是用出来,小弟命就没啦! “呃...不是吗?”云天佑见对方仍旧是不停眨眼,于是问道。 张启宁疯狂眨了几下:大哥英明! 云天佑看着手中已经隐隐发光的符纸,不假思索的揣进自己兜里,随后继续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期间从符纸中取出了三枚夹带的钱币,正面刻:天元926年,背面刻:新月州府铸,除去字样,皆是云纹,材质为铜,也是巧了,想到此,云天佑轻笑着又是揣进了兜里,对着瞪大双眼的张启宁说道“就当是报酬了。” 后者纯属担心再次造成误会,倒没有其它意见:我的就是大哥的,客气啥,兜里还有~ 半响后,黄色光芒乍现,终于是解脱了束缚的张启宁,长出一口气之后,稍稍活动了下身体,继而看向静立一旁,手中空无一物的云天佑,抱拳作揖说道“大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哥了,但有吩咐,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天佑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反差有点大啊,尤其是此刻对方的嘴脸,看上去怎么感觉有点猥琐呢? 张启宁搓着手,笑道“大哥,这会情况明显不太对,小弟没有私藏了,还请大哥赐两张符箓,以作防身。” 云天佑略作沉吟,随后将兜里的符纸还给对方“气息驳杂,想来窥测之人较多,有没有什么建议?” 张启宁双手接过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虽然注意到之前被激活的那张不在此列,却也不在乎了,轻笑道“大哥多虑了,不过是些许臭鱼烂虾,容小弟表现一番,待会找个地方再跟大哥好好叙旧。”说话的同时,抽出两张符纸,施法之下,黄光微现,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于原地。 而距离两人不远处的一座阁楼,本是默默观察之人,突然遇此状况,顿时大惊失色,连忙从腰间取下一圆筒,对着天空用力一拉,破空声瞬间响彻天地。 .................................................... 比起喧闹的城市,与之形成反差的便是高踞于山顶的望月寺了,远远望去,气魄恢弘的庙宇盖得古色古香,庄严肃穆,进入山门,则是一派幽静,古木参天,松柏森森,处在深夜,自然听不到念经诵佛之声,顺着石阶而上,两侧每隔三十丈,是雕刻的栩栩如生的佛像,手持法器,瞪着铜铃般大眼,如同护卫此地清静。 台阶尽头,坐落着一栋栋高耸的建筑,居中大殿悬挂牌匾上,书写着四个大字:大雄宝殿。 位于正殿后方,一座八层木制塔楼,在其最顶端的房间内,烛火照耀下,一躺一坐,两个人正在对话。 正襟而坐的是一名中年僧人,身穿黄色袍服,外披大红袈裟,俨然是这座寺庙的主持,面容较为普通,但却很慈祥,缓缓拨动着手中的佛珠,目视前方。 在他身前的卧榻之上,一名青年男子靠着玉枕闭眼假寐,五官分明的脸,有棱有角,唯一不足的便是俊秀的面容,稍显苍白,男子头戴白玉发冠,一袭黑色蟒袍在白玉腰带的衬托下,尤为华丽,配上一双白鹿皮靴,想来家世定然不俗,就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良久之后,青年男子眼皮微动,不一会便睁开了双眼,原来刚才是真的睡着了,只见他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向一旁的僧人轻笑道“没想到你这破地方,睡觉还真不错。” 僧人双手合十,开口说道“能得殿下喜爱,是望月寺的福分。” 被称作殿下的男子,姓项,名南辰,其父自然便是贵为新月州之主的离王,项离。 “出家人不打诳语。”项南辰说着话,端起一旁的酒杯抿了一口,觉得口感还不错,随后拿起酒壶豪饮。 僧人脸上一红,低声默念了几句:罪过,罪过。 ‘嗝’ 摇了摇手中的空壶,项南辰扭头看向窗外,视线越过城池看向大海,说道“对方还有多久到来。” 僧人肃然回道“禀殿下,最迟不过后日。” 项南辰头也不回的说道“嗯,再去给我拿壶酒来。” 僧人走向门外,对着小沙弥低声说了几句,后者当即向后方跑去,僧人转身时,不忘再次打量了一下守在门外的男子,普通的面容,适中的身材,一身黑色劲服,毫无气机流露,怎么看都觉得与普通人无异,若他不是项南辰的护卫,兴许自己都不会多瞧上一眼吧,僧人暗自想着,面带笑容,单手施礼,见对方没反应,微微摇着头走进入房中。 原因在于,法号渡航的僧人,之所以能够接手方丈的职位,除了佛法高深以外,本身修为,也是达到了八阶出神境,除非这个护卫已达先天,否则不可能试探不出来。 渡航僧人,进来之后坐回原位,继续默念心经,拨动着念珠。 项南辰本欲转身与这老和尚再闲聊一会趣闻,谁知望月城上空恰好是出现了异样。 “似乎现在驻守在这的是苍澜吧?”项南辰嘀咕道。 渡航不知该如何回复,一时有些僵持,谁知门外却传来了声响“回三殿下,确是如此。” 项南辰点了点头,说道“你去问问,是什么事,值得他发苍鹰令。” “诺!” 渡航僧人一时觉得后背有些凉,因为男子离开的动作,全程他都未能捕捉到分毫,至于项南辰提到的苍鹰令,渡航稍有耳闻:除去寻常的城主府与武府以外,为了更好的约束境内武夫,各州都会单独设置一个机构,培养人才,收集宗门信息,打探机密,且,以新月州的苍鹰殿最为出名,先不说,本是殿主的苍松柏已入先天近十年,尤为可怕之余,背后又站着个高深莫测的离王,简直堪称恐怖,导致的局面便是新月州修炼界,各宗门空前的团结,但即便如此,面对苍鹰殿,仍旧是不敢轻易得罪,生怕事后被清剿,如此一来,其权力之大,可想而知。 苍鹰令的发布需由堂主以上职位的人授权才行,见此令,视野可及之处,凡属苍鹰殿麾下,放弃一切任务,即刻复命,如有延误者,死,遇敌胆怯者,死,对敌未力竭者,死,命令发布三天内,未能擒获目标,连同堂主在内所有人,皆死。 想到两天后的事,渡航僧人只能是在内心叹息道:多事之春呐.... 第七章 望月寺 据史载,天元大陆三百多年前,格局恰如当下,州与州之间相互防备,各自为政,索性实力相对平均,又讲究中庸之道,无为而治,战端难启之下,那一时期也算是一片祥和,谁料天降大祸,异族入侵,无法拧成一条绳的政权,被逐个击破,分崩离析,朝夕之间,神州陆沉,就在即将灭亡的时刻,长期生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终于达成了共识,推举出首领,率领最后的军事力量进行反扑,并最终将异族赶出了天元大陆,本是可歌可泣的故事,却在最后横生波折,受权力诱惑的首领,于庆功宴席上举起了屠刀,传承几百年的世家贵族,功臣将领,皆未能幸免,承诺归还土地的约定自然也被废弃,如此之后,迎来了天元大陆第一个大一统的王朝,同时也埋下了复仇的种子,经历一甲子的休养生息,得位不正首领,终于是受到了上天的惩罚,雷霆之下,连同着被其收缴的财富,灰飞烟灭,而硕果仅存的权贵,世家后人,也开始了起义,经历长达十余年的惨烈战争后,终于收付了故土,并延续至今。 对于这段流传甚广的故事,渡航僧人并不陌生,不说是听出了老茧,但至少也算是耳熟能详,如若不是坐到了主持这个位置,或许也接触不到关于那个时期的隐秘。 望月寺的核心传承,名为大慈悲法,又被外界称为祈福术,三百年前,得益于此术,使得方圆百里的人们度过了饥荒,传闻可通天庭,与神人交流。 刚入寺那会,尚是一小沙弥的渡航僧人,就曾幻想着,日后学到此法,成为被人们称颂的高僧,载入史册,哪怕只局限于此地。 可六根不净,何来大道可言,更别提接过衣钵了,昏昏碌碌过了好些年,不过是一普通僧人的渡航,自然没资格参与寺院的祈福大典,失心落魄之下,独自来到山涧悬崖,因为方向相反,照常理而言,无论是恰逢盛典,亦或是想要观景,都不会来到此处,却不曾想,人生发生了转折。 直到此刻,渡航依然记得那会的场景,天际才刚蒙蒙亮,雾气正浓,郁郁芳草上仍挂着露珠,初春的凌晨夹带着丝丝凉意,有些沮丧的渡航,来此目的很明显,无非图个清静而已,穿过寂静的树林后,印象中的群山环绕,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修长背影,对此,有些不解的渡航,带着疑惑上前说道“施主若是为观礼而来,可是寻错了地,眼下尚早,不如由小僧带施主过去,如此可好?” 闻听询问,一袭青衣转过身来,五官分明,面带笑容,没有想象中的清秀精致,却很坚毅,尤其是一双龙眉,彰显出一股权贵之气,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渡航,然后说道“人有百样,景有所别,倘若恒定,无标新立异,小和尚,你们哪来的饭吃?” 渡航当时没能理解对方说的话,只是觉得嗓音很有吸引力,见对方说完话之后便打算离开,也不知是福灵心至,还是鬼迷心窍,鼓足气力喊道“香火钱!” 也算是潜移默化吧,无论是上山观景,或是敬香拜佛,内心图安稳,都会孝敬一些钱财,寺庙本身是没有强制收费的规矩,大多都是出于香众自愿,青衣男子是知晓的,突然被喊了那么一嗓子,身形一顿,随后转过身有些玩味的看着渡航,沉思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向渡航抛了过去,“小和尚,有种,我很看好你,相逢即是缘,今天没带钱,凑合凑合吧。” 渡航慌忙接过,只见册子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如来神掌。 再回过头时,青衣男子已然消失在视野之内,渡航浑浑噩噩的回到寺院,正待好好研究手中的功法秘籍,主持当晚就寻了过来,询问了一下早上的经历,渡航原原本本的复述了当时的情况,秘籍那一档子事自然没提,交谈过后,主持觉得渡航很有天分,于是收为弟子,亲自教授佛法真谛,资源的倾斜,主持的教导,最终让渡航如愿以偿的接过了寺庙衣钵。 而大慈悲法,则是老主持圆寂之前才亲口所传,初闻此秘时,渡航自己都是懵圈的,一度认为是师傅神志不清所导致,直到后来亲身经历之后,方才明白当初青衣男子言语的另一重意思,心心念念的传承,即是谎言,又是证明。 传闻天元大陆曾有过短暂的修真时期,各种飞剑法宝层出不穷,神通可贯天地,所谓的异族,也并非如记载中,是不同肤色的人群,本就是生活在这片大陆的其它生灵,不过后来,天地发生异变,灵气枯竭,以至于时代崩毁,关于这个说法,有两个结尾,一是无法扛过岁月的冲刷,如同正常人老死,二是避世,亦或是已经开辟通道,离开了此界,随着时间推移,无论是哪种说法,都未有相关的证据,也就慢慢的淡化了。 涌现出的奇闻异事,也都被占据当地的宗门,奉以祖先或是上天之能。 渡航僧人便掌握着这么一条:望月寺的建立,源于三百年前,途经此地的一位苦行僧,冥冥中得到佛祖点化,停留于此,付出余生以作代价,换取上天怜悯,解救处于生死边缘的贫苦大众,于是便有了春潮。 实则,一名法号普惠,修炼略有小成的佛门弟子,路过此地时,见昔日的城池,已是破败不堪,内里空无一人,死气沉沉,只余着倒塌后的残木断石,感受到些许游魂气息,遂停留此地,诵念往生咒,以助解脱。 一天后,普惠停止了诵经,缓缓睁开了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黑袍,对坐着的男子,许是太过专注,未曾察觉吧,普惠暗想着,仔细观察之下,只见男子鹤发童颜,坚毅的面容上,透露着来自上位者的威严,深邃的双眼仿佛带有莫名的吸力,让人不敢与其对视,考虑到年龄及修为,普惠本欲上前行礼,对方却是先开了口“汝修行欠佳,修心尚可,念及功德,赐汝一桩机缘,切记需善用,否则万劫不复,在此静待三日即可。”说完便消失在眼前。 震惊之余,心知遇到高人的普惠,站立良久后回到原地,诵经声再次回响开来。 三日后,本是晴朗的天空,乌云突至,恰好覆盖了普惠的上空,紧接着滂泼大雨落下,盘坐于地上的普惠,身后传来了一句冷漠的询问“你便是使者?” 回头望去,只见一名约十四五岁的少女,站立不远处,雪白的皮肤加上一袭白衣,堪称天合,乌黑的长发,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适中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犹如娇艳的花瓣般娇艳欲滴,犹如天人渡凡来,脱俗已久的普惠一时也陷入沉沦,待回过神来,先是面带歉意的见完礼,方才说道“受前辈嘱咐,等候此地。” 少女微微邹了下眉,随后说道“每年这个时间,必按时奉上贡品,劳烦使者转告尊驾,三百年之约,还望遵守。”说完,少女便转身朝着大海走去。 结合前后,普惠大致猜出了答案,也是此时才发现,降落的雨水,竟是未能落到少女身上分毫。 犹豫半响之后,普惠顺着少女的脚印寻了过去,只见平静的海面,突然腾起滔天海浪,在普惠惊心胆破中,拍打于海滩上,缓缓褪去后,余着一地的箱子和大量鱼虾。 待天空再次回归于晴朗,普惠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靠近之后,充裕的灵气扑面而来,所谓机缘,便是年复一年,海量的修炼资源。 普惠心性善良,自然没有独吞的念头,回到百余里外的寺庙,向主持禀明此事之后,从此便有了望月寺,随着灵气枯竭,各州开始互相攻伐,伴随着大量逃难人群到来的,还有之前那名少女,重新协商之后,蕴含灵气之物,变成了奇珍异宝,而倒塌的城池,也在望月寺与难民的共同努力下,重新建立。 ………………………………………………………………………………….. 黎明照常到来,戒严仍在持续。 昨天还极为热闹的街面,如今除了移动的铁甲,跟来回穿梭的骑兵外,再无其它,皆是被勒令着闭门掩护,等待军士上门查验,一概店铺也是如此,没关系的就不用说了,而有关系的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霍二从居民家中走了出来,神情萎靡,脸色略显苍白,原因无它,昨晚那一团‘云爪’出现之后,他们便接到了命令:排查所有外来人口。 起初,霍二内心是拒绝的,开什么玩笑,这几日涌进城的人,最低也有个好几万吧,就这么点人,排查谈何容易? 霍成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拱手向传令兵问道“敢问大人,究竟是何事?” 传令兵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但是全城驻军都出动了,咯,只要见到这二人,大声呼叫即可,自然会有友邻帮衬,听好了,哪怕只是发现,未能逮捕,都是大功一件,可若是辖区内未排查干净,被人瞧见了,不光是要掉脑袋,家人兴许也会被牵连,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递给霍成一张画像,随后策马往下一个路口赶去。 霍二立功心切,俨然没有将严重的后果听进去,只着重往前面的奖励去听了,见叔叔皱着眉头看着手中图纸,连忙跑上前望去,随后也邹起了眉头,对着一旁的霍成说道“没道理啊,叔,就这两人,看起来还没我大呢,能犯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 霍成将图纸妥善放入怀里,肃然说道“你懂什么,修炼之人的高低,往往不是光凭年龄就能判断的,等会跟紧我,别瞎跑,但求无过便好,别想着逞能,忘了家中的老幼了?” 听到此处,霍二只能是沮丧的点了点头。 望月城最高的地方在哪?自然是位于东门的瞭望楼,专为外地来的暴发户观潮所建,每年这个时间都能创造高额的财富,而此时,通体用巨型原木打造而成的楼里,站着三人。 白衣男子自然便是项南辰口中的苍澜了,只见他双手扶桌,愁眉不展的看着城防图上不断被标注出来的记号,昨晚自己尚未赶到现场,便是听到了远方传来的信号,随即发出了红令,待知晓实际情况后,又急调驻军协助,搜查全城,如今,地图上没被标注的范围,仅不到两成,依然没有任何消息,心急如焚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应当,毕竟做出决定那一刻,就料定没有那么容易,但眼下,先不谈结果的严重性,哪怕侥幸成功,也很麻烦,苍澜暗想着用眼角余光瞟向身旁站立之人。 一袭黑色劲装的男子,环手于胸,斜靠着柱子,正闭眼假寐。 站在楼里的最后一人,乃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武府之主,丁尤,修为通幽,然而面对两人,也只得是跑跑腿,不断往返的在图纸上进行标注。 许是受瞭望楼压抑情绪的影响,上方的天空也变得暗淡了许多。 ............................................................................................ 望月寺在此地的威望无疑是有着超然的地位,盛典即将到来,本就壮观的长龙,因为封城的缘故,通往寺庙的道路则变得更加拥挤了。 看着两旁每隔十丈站立的军士,来回奔跑的骑兵,加上前方山脚正接受盘查的旅客,云天佑忍不住摸了摸脸,低声向身旁询问道“当真有用?” 一旁的麻脸汉子,看着刀疤脸,络腮胡的云天佑,很是自信的拍了拍胸膛,说道“大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妥妥的。” 事情经过要从昨晚说起,仅管情况不明,但不想惹上麻烦的两人,在张启宁隐身符的帮助下,顺利逃离了包围圈,期间,云天佑抽空跑到蚍蜉斋,留下三个铜板,然后拿走了地图,两人来到城外后,隐身符刚好失效,寻了个僻静之地,之后便陷入了寂静。 原因是,到达此地后,云天佑便是盘坐在地上,很是专注的望着星空,误以为是某种功法的张启宁,也似模似样的学着,于是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眼皮干涉的张启宁很是无奈的说道“大哥,您老人家倒是说下功法,或是运气路线啊...” 云天佑闻言,有些莫名的说道“什么功法?” “那大哥刚才在做什么,莫不是单纯的看星星?”张启宁狐疑的问道。 “啊。”云天佑点了点头。 张启宁一脸恭维的说道“您老人家就别逗我了,究竟之前您是如何将符箓威力施展的这么猛的?” 话说到这里,云天佑不禁陷入了沉思,初临此地时,不知体内灵气,自然无从辨别,可之后,从栖凤楼到此地的过程中,他便一直在做尝试,结果表明,确实如同独孤爷爷所诉,灵气枯竭,无法感知,体内的灵气也是用一点就少一点,想到之前两者使用符箓的区别,也难怪说芦香叶之后有大用了,云天佑暗想着,看向手上的戒痕,随后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愿,而是无从告知,抱歉。” 脸上写满了失望的张启宁,失落的回答道“既然这样,也就不强求了,大哥之后有什么打算?” 说到打算,云天佑精神一振,对方功法如此奇特,想来必定是传承很久的宗门,些许隐秘自然是知晓的,可以避免很多困扰,尤其是张启宁的表达方式,尤为直接,不像之前李承业那样过于的客套,想来也是性情中人,于是说道“此行主要目的,乃是奉家中长辈遗命,特来寻找一些前辈后人,年代有些久远,大约三百余年,不知张兄师门是否有相关记载?” “这个...”张启宁挠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单论传承,肯定是绰绰有余的,但说到记载,那就爱莫能助了,大哥你是不知道,小弟这个师门也算是修行界中的一朵奇葩,首先呢,就是没有固定的山门,刚进门那会,也就随意找了个深山,搭了两间木房,就完事了,虽然环境简陋,但对于修炼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师傅亲身传授功法,有任何不理解的地方,都能很快得到解惑,打熬筋骨及后续修炼所需药材,也都备的极为完善,境界的提升那叫一个快哟,可当修炼一途略有小成的时候,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记得那天,小弟本是按例去师傅房中请安,结果倒好,进门一看,人去楼空,只在桌上留了些防身符箓和一封信,内容大致意思是:你小子好自为之吧,老子还要去享受生活,就不奉陪了,要是没死在外面,记得找个徒弟延续师门香火,走了。于是,我收拾收拾就下了山,碰巧听路人谈论起这边的景观,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了。” 如果对方所说属实,那与自己相比,也好不到哪去,等会,不对啊?云天佑突然说道“之前张兄在栖凤楼的表现,显然不是第一次了吧?” 听对方提起此事,张启宁干笑着说道“我说是宗门所传,大哥信吗?” 云天佑稍作沉思,然后点了点头,继而有些犹豫的问道“关于符箓,不知张兄能否透露一二?” 张启宁想了想,嘀咕着“也不是不行,前提是大哥你得先拜我为师.....” 说到最后,连张启宁本人都觉得不大对了,倒不是称呼上的问题,记得刚入门那会,张启宁曾经询问过师傅,关于符箓的问题,得到的回答是:符乃沟通人与神之法宝,非是轻易模仿而成,需配合灵决,集心神之气,由衷而发,神灵方才随笔而来,如此般,也只是最为基础的符咒而已,效用一般,最好是有上等灵材研墨,修炼有成的灵物之羽作笔,再以其表皮作画,如此符阵方可发挥最大威力,可惜刚才所说,都是祖师爷那一辈的事了,如今这世道,难呐,老子上刀山下火海,忙活了大半辈子,历经千辛万苦,这才画就了身上这些符箓,勾天地间阴阳二气为所用,听着威武霸气又有牌面,可真照老一辈说的那般,与灵气充沛时草草画就符箓相比,不及万一,错,简直就是狗屎..... 莫非?张启宁若有所思的看着对方。 听闻需要拜师,云天佑自然清楚并非为难自己,不过是碍于师门规矩罢了,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可若真是拜入对方师门,倘若日后有事,未免有所影响,想想也就放弃了,继而失笑道“情况相似,只当是无缘了,你呢,接下来打算去哪?” ‘啊?’张启宁有些愣神。 “我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云天佑再次复述了一遍。 回过神来的张启宁,一改之前嬉笑的态度,转而神情肃然的问道“灵气早已枯竭,为何云兄却能够调动?眼下,不谈秘密,我只是想知道,灵气是否真的存在,如是能信的过在下,还望告知。”说完,起身抱拳作揖。 云天佑神情有些复杂,随后无奈的点了点头,毕竟对方宗门传承那么久,不可能不知道,若是只论灵气,也无大碍。 得到确定后的张启宁,有些释然,有些庆幸,更是有些期待的说道“如此,既然大哥对符箓感兴趣,又身怀灵气,想来是值得破例的。” 浅显易懂,唾手可得,可云天佑始终觉得心有不安,再三思考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坦白说,没有多少了,哪怕学会此术,跟你也没多大区别,就不作他想了。”说着话,轻轻拍了拍腹部气海。 “无法从天地之间补充吗?”张启宁问完,没等对方回答,就懊恼着拍了下嘴巴。 见状,云天佑笑了笑,视线再次回到天空。 不久后.... “大哥的意思是,要寻的人很多?遍布整个大陆?” “嗯。” “那不刚好嘛,反正小弟也打算游历各州,顺路,一起呗?” “呃...也行。” “对了,听说望月寺也有近三百年的历史了,他们那应该有记录,不如咱两过去问问?” “不早说?” “这不是刚想起来嘛,哦,对了,明天可得换张脸用。” “嗯,不然...等会,你说什么来着?” 随后在云天佑诧异的眼神中,张启宁将脸皮扯下,露出了原来的面目,区别于之前的大众脸,此时的他,肤色白皙,清秀的五官中带着一抹俊俏,浓密的眉毛也变成了一双剑眉,桃花眼倒是与之前一致,只是如今,平添了几分邪魅的气质。 “换脸皮啊,出门在外,哪能以真面目示人,要是不小心被人给盯上了,那多麻烦。”说着话呢,很是熟练的从袖口夹层中取出一张人脸,然后仔细的覆盖到面部上。 云天佑默默的看着,直到对方觉得差不多了,再次回过头时,已然是变成了一个寻常市井中的麻脸汉子,暗呼神奇的同时,挠着头,有些害羞的问道“有..多余的吗?” 本是想着没镜子,正打算让云天佑帮忙,看看还有哪不合适的地方没,就听到了对方的询问,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的问道“大哥没做伪装?” “嗯。”云天佑如是回答道。 原本认为跟自己一般,也就没太在意面容,现在认真看去,只见云天佑,乌黑透亮的头发用白色束带拢着,肤色略微比自己白皙一些,更挺一些的剑眉,,一双细长锐利的丹凤眼,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看似凌厉,却又给人一种孤清不羁的感觉,至于身材,两者都属于那种修长匀称的类型,稍稍叹息过后,张启宁装模作样的拱手说道“大哥不愧是大哥,真就是天仙下凡,英俊无比,小弟甘拜下风。” 有些啼笑皆非的云天佑,不知如何作答,索性闭口不言,好在对方只是嘴上调皮,很快便递过了一张面皮,只不过看上去有些黑..... 一番折腾过后,改头换面的云天佑有些无语的摸着脸上的胡子,然后望着眼前来回翻滚,笑的死去活来的张启宁,叹了口气,自顾自的找地方睡大觉去了。 当天际划出一道鱼肚白之后,两人便是不约而同的从树洞中爬了出来,想到目前所扮演的角色,于是乎也就懒得收拾了,直接奔着望月寺而去。 索性是来的早,位于队伍前端的两人,没过多久便是移步到了山脚路口,百余军士披着铁甲,手持长枪矗立,腰间悬挂横刀,身材彪悍,目露精光,该是刻意被安排于此,以作威慑,负责检查的几人,皆是将领打扮,从过程来看,显得极为有经验,但凡是男性,除了比对画像以外,还会伸手左右试探脸颊两侧,查看是否乔装打扮。 云天佑毕竟是头一次易容,尤其是过程不算难,所以自然是没什么信心,终于论到两人后,瞥眼看了看张启宁,后者眨了几下眼,也不知是想说些什么,稍稍叹气后,走上前去。 一名庞大腰圆的将领,拿着手中画像比对的同时问道“姓名,家在何地,来此的原因。” 云天佑沉声回道“禀大人,小人姓王名业,出自恒阳城,为还愿而来。” 听闻从恒阳而来,将领微微点了点头,随意查看了一番,便是让云天佑轻松通过。 恒阳是距离此处最近的城池,每年前来观礼观景的人数自然也是最多的,所以来之前,两人就商量好了说法,毕竟可疑性最低,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检查云天佑的将领,恰好也是出自恒阳城,本就带了些好感,尤其是云天佑的打扮,面相凶悍,一看就是常年在市井打拼之人,与将领当初生活一般,这样一来,也就稍稍做个样子就算了。 而张启宁,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老老实实的走完了整个流程,好在最终是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检查,登上台阶回头眺望的云天佑也是稍稍松了口气,盘算着事后询问炼制方法的同时,待张启宁快步走过来汇合之后,向着山上走去。 第八章 登山 藏经阁历来是佛门重地,管控森严,寺内僧人,若无资历都无法入内,何况是寻常人等,尤是这两日,主持于楼内静心冥想,准备大典一事,于是乎,更是无人能进了。 悠扬的钟声,此起彼伏的诵经声,对于求佛之人,宛如天籁。 而项南辰,则不然,喜清静的他,被吵醒之后,脸色极为难看,可看着静坐一晚,仍旧是精神满面,带着笑容的渡航,又属实不好发难,毕竟当初是自己说的,不要铺张,就照着平时来就行,想到此处,忍不住拍了拍脑门,失笑着摇摇头。 渡航见状,于是轻笑道“殿下不妨先吃点东西,若是对小庙感兴趣,贫僧自当作陪,参观一二。” 项南辰撇着头,提起桌案上的酒壶晃了晃。 如此,渡航自然不会有意见,继而起身向门外走去,同时不免想到外界的些许传言,说是项南辰之所以会沉迷于酒色,概因其父离王,正处于春秋鼎盛之时,而两位兄长又天资卓越,文武双全,眼看继承王位无望,索性过上了逍遥快活的日子,结合目前状况,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可唯一让渡航不解的是,离王当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吗? 如果让苍澜和李福知道他这个想法,估计会直接开口破骂。 事发当晚,接到李承业的口信之后,李福便立即向栖凤楼赶去,可到了现场,竟是找不到半个人影,随后又在李大的带领下,来到对面的酒肆,同样如此,明眼人都知道出事了,于是李福便让李大抓紧向山庄传信,自己去往武府询问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心知要是少爷,小姐都在自己这出了事,自己也算是完了,六神无主的李大,听到安排,自然是心急火燎的应承着向外跑,刚走两步,就听着后方传来李福的声音,回头望去,顿时吓的面如土色,自己身后何时出现了一具无头尸体?看上去有些眼熟?腰间玉坠也好像在哪见过?咦,是看花了吗?怎么开始旋转起来了? 李福一掌击碎迎面而来的刀气,随后躬身撤腿,双手成掌,上下来回变动方位的同时,神情凝重的说道“紫竹山庄李福,敢问是何方高人?”话说完,破空声再次响起。 心知此举代表着不死不休的局面,李福也不再问话,收敛心神,身体左右横移,上下翻腾,一手出神入化的铁砂掌,舞的是密不透风,护住周身,将劲气通通击破之后,随即一掌向头顶拍去,‘嘭’的一声,一道人影顺着飞舞的瓦片出现在房顶之上,本想先行撤离此地的李福,只见周围早已站立着几人,正前方之人,举止从容,呼吸绵长,气势上与自己不相伯仲,手持一柄横刀,想必刚才率先出手的便是此人了,左右两侧各站一人,手持长枪,从气机判断,该是刚踏入通幽境不久,最为特殊的则是身后之人,流露出的气息极为寒冷,该是某种独门功法,境界难以猜测,此般局面,脱身是不可能了,只能是以命搏命,看看能不能拉个垫背的了。 苍澜此刻的心情极差,尚未赶到现场,目标已经是失去了行踪,让人通知武府的同时,掉头回来先行擒拿紫竹山庄之人,见对方眼神闪烁,看样子是打算殊死一搏了,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的苍澜,抬手示意几人退后,刚想出手,紧接着身前突然出现一道虚影,仓促之下也来不及分辨敌我了,只见苍澜一声低喝,周身空气瞬间以肉眼可见之态,变换为白色寒气,极速旋转着,显然是防御招式,紧接着掌心一团寒气凝聚,作势欲攻的苍澜,莫名的看着一只手掌轻松穿过风墙,再以极快的速度捏住自己耳垂,硬生生将自己给提了起来。 “这么久没见,你这冰玄劲还是不怎么样啊。”一袭黑色劲服的男子,显化身形,看着苍澜,很是玩味的说道。 “少主!”“堂主!”“堂主!” 其余三人见状,喊话的同时瞬间便是迅速冲了过去,各自的武器,也变得极为模糊,显然已是灌注了全身的劲道。 遇此良机,本该迅速逃离的李福,反而是叹了口气,满是无奈的放下了防备。 内心震惊的苍澜,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之人,一脸错愕的说道“项亥大哥,怎么是你?” 男子微笑道“怎么不能是我,啧啧,也不怕殃及池鱼。”后半句显然不是对向南辰所说。 情况突变,铆足全力的三人,势头太猛,已然是收不住手,情急之下,未免反噬,只能调整方向,将一身劲道挥发至别处。 眼看不远处的房屋即将遭受灭顶之灾,一股浓烈的先天血气在几人之间迸发,惊骇之余,远端随即出现了一道无形之墙,将几人的攻击悉数阻挡,几声闷响后,场面恢复了平静。 苍澜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之人,年少时曾跟随父亲前往王庭商讨要事,无所事事的他,在好奇心的唆使下,无意中闯入了一座精美阁楼,还没来得及观察,一股恶臭传来,刚想掩鼻的他,如此刻这般,突然就被人捏着耳朵提了起来,惊恐着回头望去,只见一名少年,莫名出现在身后,浑身猩红,裸露在外的皮肤残破不堪,没有半块好肉,甚至于关节处,隐隐还能瞧见白骨,从不信鬼神的他,那一刻险些就吓的昏死过去,见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的少年,轻声说了一句“哪来的小屁孩”,随后便将自己扔出了大门,胆战心惊的他,慌忙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房顶上似乎写着个亥字,回到家,询问父亲之后,方才知晓少年不是恶鬼,乃是王庭培养的护卫,出于愤然或是心有不甘吧,后来曾通过父亲的下属,稍有查探,结果,派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父亲也是勃然大怒的教训了自己一番,兴许是怕自己再次寻衅,这才透露了些许信息。 黑龙卫,初衷是组建一支负责王庭安全的秘密部队,从新月州各城挑选了上千名资质不错的良家子,密训结束之后,得赐项姓,以天干地支命名,其中缘故,所知不详,只需记住其中一点即可,师承离王。 ............................................................... 望月城,瞭望楼。 苍澜一脸沉思的听着下属汇报,结合之前得到的信息,做出了总结:判断为古宗门传承之人,名为云天佑,来此目的主要是寻人,进城之后的第一站是蚍蜉斋,因没钱购买地图,所以先行离开,随后在紫竹山庄嫡女的带领下,去往栖凤楼,继而与天师道传承者交手,紧接着两人离开,而己方通过女妓的描述后,追踪而去,两人察觉之后,诡异的失去了踪影,今早蚍蜉斋少了一份地图,多了三文钱,显然是离开之时顺手拿走的,以地理位置判断,应该是离开了城内,如此一来,再想寻找,便犹如大海捞针了。 仅管项南辰到来已经算是接管了此事,自己哪怕做再多努力,事后也不一定能分到好处,但命令已经发出,断然撤回不了的情况下,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暗想着,看向跪在地上的下属说道“将那三人封口挂于城头。” “诺!”下属领命离去。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项亥,突然嘀咕了一句“有意思。”身形随即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然是在空中,凌空横渡,飘向北方。 见项亥朝着望月寺而去,苍澜略加思索,紧接着尾随而去,且不论前者是否有所发现,毕竟目标为了寻人,兴许也会到那边去看看不是? ............................................................................. 起初见登山之人如此之多,就料定不会太轻松的云天佑,进入山门之后,觉得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举目望去,寺庙之内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如同一个臃肿的胖子,此刻的他反而是庆幸自己面相狰狞,使得身旁之人大多都不敢太过靠近。 隐约听到张启宁大声的喊着“大哥,过来帮忙呀!” 云天佑这才想起来自己不是独身一人,扭头看过去,只见张启宁被人流裹挟着向前缓慢移动,失笑之余,连忙向着他走了过去,未曾想,自己也陷入了‘泥潭’,唯恐伤及旁人,只能无奈的朝着张启宁摊手示意:我也没辙了。 好在是寺庙中的僧人,见到这般场景,于是将人群疏散至后山空地,不然两人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逃离‘险境’。 其中一名正维持秩序的僧人,突然被身后传来的断喝声吓了一跳,回头见到站在身后两人的模样,一阵心虚的说道“不知两位施主有何事?” 云天佑瞪了瞪张启宁,随后拱手微笑道“我这位朋友,嗓门历来如此,若是惊扰到大师,还望不要见怪,今日到来,特有一事相询。” 僧人回礼,轻笑道“无妨,施主请说。” “关于楼兰城,不知贵寺是否有相关记载?”云天佑一脸诚恳的问道。 “楼兰....”僧人低声嘀咕着,随后摇着头一脸歉意的说道“小僧才疏学浅,不知施主所说,如施主不介意的话,请在此稍作等候,容小僧去寺里寻高僧询问一二,再做回复如何?” “小和尚,不如我们跟着你一道前往,如何?”张启宁抢着说道。 站在一旁本想同意的云天佑,转念一想,觉得这样似乎更好一些,于是笑着没说话。 “如此,两位施主请跟我来。”觉得无所谓的僧人,笑着回答完之后,便转身带头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跟上前去,却不曾知晓,位于山脚处,传来一片哗然。 第九章 下山皆不易 领着两人走到满是佛像的房间后,僧人单手执礼,微笑道“两位施主,在这稍等一会,小僧去去就来” 云天佑笑着回应的同时,不忘低声提醒某人“要是再敢毛毛躁躁乱摸,等会出去有你好受的。” 张启宁讪笑着说道“这不是没见过嘛….”说完老老实实走到云天佑身边站着,眼咕噜不停的来回观望,显然在说:你管得住我的身,管不住我的心。 本身只是不想给人造成不好的印象,但凡张启宁不伸手,云天佑才不会去管,眼下这样完全都是前者多余,不过也好。 小和尚效率很高,没让两人等太久,只不过从侧门走进来的却是一名年迈僧人。 长幼有序,云天佑连忙拉着张启宁上前行礼。 老和尚回礼之后,微笑道“贫僧圆真,听师侄说是有人打听楼兰古城一事,想必就是两位施主了?” 云天佑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麻烦大师。” 圆真也不含蓄,直接说道“刚听闻时,老衲也有些诧异,须知楼兰古城早于三百年前就毁于祸乱,若不是寺内有所记载,怕是连老衲也不清楚,此番前来解惑的同时,亦想了解一些趣闻,就不知施主是否愿意分享。” 见老和尚满面笑容中透出的期待,云天佑一时也有些尴尬,苦笑道“大师如果想了解楼兰城之事,只怕是问错人了,晚辈属实不了解其中情况。” 圆真听出对方口中的隐藏之意,叹气道“施主不说也无妨,根据寺内记载,楼兰城毁灭之后,存活下来的人,绝大部分跟着难民来到此地,就不知施主所寻之人是否同样来到此地,后人还是否健在。” 张启宁讶异道“老…大师是说,就在山下望月城?” 圆真点了点头,平淡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听闻张启宁头一个字说出来,云天佑着实有些恼火,好在是后面改回来了,不过见圆真脸色有些微不可查的变化,心知对方已然是听出了苗头,并有所猜测,连忙拉着张启宁躬身作揖,一脸歉意的说道“还请大师见谅。” 圆真抬手示意,轻笑道“无妨,既然已经为施主解惑,老衲就先回去了,这几日寺里忙,怠慢之处,同样请施主理解。”说完单手微微回礼,然后转身离去。 张启宁心想:老和尚,摆明了赶人不是?真当小爷愿意待你这破庙呢!惹急了小爷,一锅子给你掀了去! 瞧出了身旁之人的不忿,云天佑邹着眉,轻轻一脚踹了过去,谁知张启宁竟是装模作样的向一旁倒去,显然是打算毁掉一旁精美的佛像,无奈之余,云天佑连忙将他拉住,轻声笑骂道“至于吗你?” 张启宁挠头道“一来是那老和尚说话有点拐弯抹角送客的意思,二来主要是大哥神功太过厉害,小弟着实….” 云天佑实在是不想听这小子多说,很是嫌弃的一把将张启宁的脸推开,随后向外走去。 大大咧咧的张启宁,连忙跟了上去,不忘谄笑着说道“大哥的手,真香!” 走出门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动作,云天佑邹眉道“这么大张旗鼓的?” 张启宁撇着头纳闷道“谁说不是呢,先溜?还是看看热闹?” 云天佑像是看傻子一般,白了他一眼,鄙夷道“你说呢?” 张启宁厚颜无耻道“自然是听大哥的。” 两人遂再次‘下锅’,艰难的通过眼前广场,挤了半天才走了一小段距离,正心烦呢,身后突然传来一片喧嚣,紧接着人群慢慢散开,两人懵圈的回过头,只见一名身着大红袈裟的僧人,很是和善的四下行礼问好,带着几人缓缓走了过来,从香众的虔诚之色可以看出,想必是个得道高僧了,见状,云天佑啦着张启宁退至一旁。 后者一脸不屑的嘟囔道“这老和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天佑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和尚表面看似风光,实则在为身后男子开道,佛门清净地,本不该如此,但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摇头道“别多嘴。” 没被阻挡的一行人,快速通过了最为拥堵的广场,途经两人身前时,穿着华丽的男子,朝着张启宁竖了个大拇指,赞赏道“兄弟刚才那番话说的好。” 见云天佑瞪着自己,张启宁撇着嘴,眼神轻蔑,眉毛抖了几下,那意思好像是说:用你夸? 男子见状,将视线移到了云天佑身上,普通的面容,乍看之下很不起眼,可若是仔细观察,挺拔的身姿上,坚定的眼神犹如一汪清泉般清澈,怎么看都觉得跟这张脸格格不入,想着即将面临之事,男子也就没了揭开面具的心情,轻笑着跟两人挥了挥手,随后离开。 位于前端的渡航,频繁的与路人点头示意,无暇关注这些细节,只当是殿下心血来潮,和善的面容下,眼神透露出一丝茫然,源于望月寺之后的声望。 在此之前,担心是不好收场,项亥的表现,无疑稳定了一下他的心神,而刚才在藏经阁与项南辰弈棋时,冷不丁又是冒出一句话“殿下,客人到了。” 之后便是眼下的局面了,感慨离王座下藏龙卧虎的同时,不禁又想着,今天过后,再无春潮的情景,如此患得患失,也是枉费了这么多年的修行,怎奈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他呢? 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启宁可不想再次陷入人潮,焦急的喊道“大哥,走着!” 云天佑失笑着摇了摇头,任由他拉着自己,跟在渡航他们身后,向山下走去。 望月寺山脚的军士已然被撤走,转而放了张告示,怕有人不识字,还特意安排人在那大声的朗读着,说,之所以封城,概因紫竹山庄少庄主李承业,于青楼选魁与人交恶,遂心生歹念,犯下命案,事后武府上门缉捕,一行人等不知悔改,仗着武力负隅顽抗,被击溃之后逃窜至城内,经全城搜捕,现已缉拿归案,于城头示众一日后明正典刑,并告知,望月城已经是解除了戒备状态,恢复正常。 “紫竹山庄是干什么的?” “这你都不知道?这位大哥你知道吗?” “呃...好像是个门派吧?听说在恒阳那边还挺出名的....” “如此说来,倒是真的该死。” “李老二,仇富都到本家人身上去了,小弟佩服,不过这事情好像有些仓促了吧?” “明日就是祈福大典,此般做法,确实有些煞风景。” “一堆吃饱了没事做的,你们...唉?我去......” 驻足观看,议论纷纷的人群,听闻最后一人前半句,刚想反驳,见其莫名的发出惊呼看向一旁,下意识的也跟着扭过头去,紧接着“我靠...”“我滴个亲娘..”“嘶...”“......” 此般举动,自然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尤是念着告示之人,恼怒之色变成痴迷之态后,仍逗留在山脚的人,皆是将目光投向后方,随后陷入了寂静。 一袭白衣少女,款款而来,如夏日清凉,似天仙下凡。 毫无半点打扮的少女,不免让跟随而来的女眷觉得形容惭愧,羡慕之余,又生不起嫉妒之心,实是觉得与其相比,有些玷污的意味,连她们都是如此,更何况说是其余男子,于是乎,好不容易邀约出来的女伴,纷纷愤然离去,而成婚之后的男子,也是被好一顿收拾。 总之,感叹声夹杂着哀嚎的人群,出于莫名也好,挽留也罢,纷纷向后退去,当然,不乏有些浪荡子意图上前搏佳人所好,可还未近身,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推开,惊诧之余,见平日里争强斗狠的市井之徒也是如自己一般,心知有古怪,得罪不起,也是悻悻然退到人群。 如此场面,少女仿佛没瞧见似的,始终是面无表情,自顾自穿过人海,正待登上台阶,却是停下了脚步。 被少女吸引注意力的众人,未曾察觉到,道路之上出现了两名男子,其中一人走到军士面前,抬手示意。 毕竟是特殊时期,驻守此地的将领,可不敢掉以轻心,上前查看之下,只见男子手中赫然是一枚黑色令牌,其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苍鹰,盘旋于天空之中,将领顿时大惊失色,立刻单膝跪地,拱手一拜,低喝到“疾风营王恩年拜见大人。” 来人自然便是从望月城赶来的项亥以及苍澜了,后者肃然看着前方少女,沉声道“清场。” “诺!”王恩年低喝一声,随后起身大步离开。 低沉悠远的号角声随即响起,一队队得到授意的军士开始驱散人群。 “老子还没看够呢!凭什么让我们离开!” “狗日的,光天化日,仗势抢人不是?” “就是,凭什么!” 自然是凭手中的刀枪了,王恩年可不想因为这帮子刁民丢了官帽子,怒目大喝道“举枪!” 百余名军士立即双手持枪,向前平压并大声喊道“喝!” 一部分平时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当场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手忙脚乱的向后退去。 王恩年见还有一部分人停留,当即抽出佩剑,向前一挥。 军士们见状,喊着口号,向前走了几步,冒着寒光的枪尖距离人群已是不足半仗距离。 人群逞逞口舌之快还行,见动真格了,可不敢拿性命开玩笑,尤是见着好些人已经是撒腿向望月城方向跑去,众人便是匆忙作鸟兽散。 刚打算询问那位大人,军士是否也撤离此地,就见渡航大师带着人走下山来,王恩年一时也有些拿不定注意,权衡过后,还是带着几名军士绕过少女迎了上去。 殊不知,骤然而至的飞花落叶,顷刻间化作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