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之劫》 第一章第一节 卖剑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这是南朝丘迟《与陈伯之书》中的名句。丘迟以区区十六字曲尽其妙的写出了江南晚春的绝色,被称为千古绝笔。而杭州,作为江南大地上的一颗璀璨明珠,成就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佳话,自宋以来,更有文人骚客总结出了西湖十景:苏堤春晓、曲苑风荷、平湖秋月、断桥残雪、柳浪闻莺、花港观鱼、雷峰夕照、双峰插云、南屏晚钟、三潭印月。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游客正是冲着这些来到江南,来到杭州,来赏断桥,游西湖,登雷峰······· 然而,今天并非暮春时节,甚至过了炎炎夏日,而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但游人看起来却越发的多了,客栈、饭馆甚至大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而西湖边的各色舟船画舫,早已被订租一空。不知多少人打算今晚在西湖上泛舟赏月。 而此时,正式太阳刚刚升起不久的清晨。在杭州城南的大街上,身穿各色华衣的游人之间,有一人比较显眼。此人身着青衣,但已破旧不堪,脚着皂靴,也是两侧开口,头发蓬乱,面色疲惫又带有几分坚韧。此人看起来四十开外,这种衣着的人很明显不是游人,更何况他怀中还抱有一柄剑,一柄剑柄处插着草标带鞘的剑-----他是要卖剑。来往的人群多是豪商巨富或是文人墨客,而他的剑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名剑、古剑,所以没能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卖剑人依旧抱着剑,低着头,稳健地向前走,好像并不想因此而耽误行程。 “仁兄,且慢!”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喝住了他。他回过头去,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衣短襟大汉。 青衣大汉见卖剑人回身,便退向一边,露出了身后之人。 卖剑人抬眼向他身后望去,只见青衣大汉身后走出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这少年身材修长,体格健壮,身着绿缎锦衣劲装,头戴流金冠,脚踏虎纹靴,腰间勒条黄底紫纹带,星目剑眉,一脸刚毅。一看便是身处富贵之门,但也非纨绔子弟。 见少年人走向近前,先前那青衣大汉向卖剑人开口道:“兄台,我家二公子想看看你的剑。” 卖剑人无言的把剑递上。 少年接过剑,手按机簧,“仓啷”一声撤出长剑。只见剑身通体泛青光,显出清澈之象,给人隐隐寒觉。少年不觉露出喜色。 “好剑!”夹在卖剑人与少年之间的青衣人赞道。 少年闻言兴奋地点点头。 “好剑!” “真是把好剑!” “好剑,好剑·····”少年身后的另外几个青衣随从见状纷纷表态。 “仁兄,开个价!”少年面前的青衣汉子道。 “纹银百两。”卖剑人平静地道。 “一百两!?”青衣汉子愕然,“你蒙人呢!三十两就可在市面上买把上好的剑!” 卖剑人并不分辨,转向少年道:“这位公子,看样子也是位‘练家子’,实话说吧,在下并非贪图钱财。” “嘿,看他那熊样,还说什么‘并非贪图钱财’!” “就是,就是。” “唉,这种人,我呸!”······少年身后的人议论开了。 少年抬手制止了身后的声音。 “在下奉家主之命,外出办事,因为行囊被偷,买不得马匹,也就会耽误了行程。在下实在是怕家主挂心,才想卖剑购良马,飞身返乡。有待时日,在下定带重金登门取回。” “你还要取回?”少年惊诧。 “不错,本来如果公子喜欢此剑,在下把它赠予公子也未尝不可。但此剑乃家主所赐,所谓‘赠剑之情’决不能负!” “我拿纹银百两买你的剑?”少年探问道。 卖剑人只是默默的摇摇头。 “一千两?” 卖剑人不语。 “三千两!” “在下说过,并非贪图钱财。” “五千两!”此时四周已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卖剑人又无语。 “一万两!”此价一出,,顿时“嘘”声四起。 “我不卖了。”卖剑人上前夺过少年手中的剑和鞘,将剑还鞘。 “兄台这是为何?”少年大惊。 “公子并非爱剑之人,此剑不可所托非人。” “这话从何说起?” “公子一再涨价,实为以钱银污我爱剑。况且亦如此傲慢的态度对待持剑之人,绝非爱剑之士!”卖剑人断然道。 “我只是觉得此剑当得起这个价!”少年急分辩。 卖剑人不语,转身向前走去。 “无礼!”少年前面的其一大汉大怒,一拳向青衣大汉的后心捣去。此时,少年欲制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卖剑人并不回头,将剑带鞘从右腋下穿过,点中大汉胸前大穴,再向左一闪,让过这一拳,大汉身形一挫,但穴位已被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又在自己的肋上补上一脚。 少年使了个眼色,身后过去几个人扶起青衣大汉。少年又过去给他拍开穴道。接着,少年又一纵身,拦下正欲继续赶路的卖剑人,“阁下为何伤人?” 卖剑人驻足道:“是他先动的手。” “他贸然出手,固然是他的不对,但阁下已封住了他的穴道,为何还出手伤他?”说罢回头望了望刚才那青衣大汉,只见他面色发紫,口角带血,显然那一脚不轻。 卖剑人还是不语,转身想从少年左侧绕道而过。 “那就让我领教一下阁下的高招!”刚才买剑不成,现在他又如此傲慢,那少年显然是被激怒了。说罢,左拳抢出,见卖剑人扭身躲过,又右脚踢出,卖剑人见状赶紧撤身。 只见少年人拳拳刚猛,腿腿有力,犹如幼虎出山,其势难当。而卖剑人则身法灵活飘逸,扭转躲闪轻松自然,如同溪中落叶,难以捉摸。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二十几合,未分胜负。 卖剑人好像不想在此纠缠,急于摆脱少年人。少年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二人招式越发紧凑起来。 “如腾住手!休得无礼!”一个清越的声音在二人身侧响起。 少年人闻言一惊,赶紧收身撤招,卖剑人见状也停住了手,向声音来处望去。 只见一白衣摇扇青年正站在街边,此人身背行囊,想来也是行路之人,却不见沧桑疲惫之色。面目清秀,身材略为纤细,一身白色儒衫也就显得宽大了许多,却又更显出另一股清雅脱尘的风骨。 冰释 华衣少年一见来者大喜,赶忙扑过去,抱住白衣人道:“大哥,你可回来了,想死小弟了!”一时忘了刚才的不快。 一旁的几个青衣仆从也赶紧俯身给白衣公子作礼:“见过大公子!” 白衣公子先是微笑向他们点头示意,又转身面向一脸兴奋与欣喜的弟弟道:“如腾,爹若知道你在此闹事,不重重的罚你才怪呢。”说罢走向卖剑人身前,合扇俯身作礼道:“舍弟无状,小生代他向兄台道歉。” 卖剑人连忙回礼,他刚才正欲离去,见白衣青年如此谦恭有礼,一时也不好离去,只得抱拳道:“不敢当,在下刚才也确有失礼之处!” 而另一个当事人-------华衣少年,却在一旁撅着嘴,并不言语。 “仁兄切莫谦让,请稍待片刻,小生马上还您公道。”说罢不等对方回应,“肖剑!” “大公子,有何吩咐?”青衣人中一人向前作礼道。 “你将刚才的事给我如实道来!” “是!大公子。”肖剑立刻把买剑纠纷一五一十的讲给了白衣公子。 听完家丁的汇报,白衣公子又向卖剑人作揖道:“如此正是舍弟无礼,望仁兄恕罪!” “公子言重了,令弟确是无心之过,何况在下也有失礼之处!” “我看不如这样吧,”白衣青年道,“小弟自五更起便披星赶路回家,至今还水米未进,我看兄台也似因赶路而未用早餐吧?不如我等同入前面的‘同泰酒家’小酌几杯,小生与舍弟也好借此向兄台赔罪!”说罢,不由分说拉起卖剑人向前面的酒家走去,还不忘回头向华衣公子使了个眼色。 那卖剑人武艺何等高超,也架不住白衣公子的热情,不由被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拉进了酒店。再者说,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整天水米未进了,既然对方给了自己这个台阶,自己也就乐于借坡下驴了。 “二公子”见状回头向众家丁道:“你们速速回府!告诉老爷、夫人,就说大公子已经回来,我已经接到。嗯,他遇上一位故人,正在酒楼小酌,由我作陪。记住:不许提刚才的事!” 见家丁们领命离去,他这才转身向酒楼走去。 白衣公子已将卖剑人按在座上,也叫了一桌酒菜,见弟弟走上这楼上的雅间,就起身道:“小弟肖飞,表字如飞,这是舍弟肖腾,字如腾,本地人士,请问兄台高姓?” 卖剑人起身拱手道:“小兄姓杨名连,河北人士。” “啊,杨兄,幸会!”肖飞拱手道,说着向弟弟使眼色。 肖腾立即端起酒杯:“刚才小弟莽撞无礼,开罪了杨大哥,望大哥海涵!小弟在此自罚三杯,向大哥赔罪了!”说罢欲饮。 “哎,肖兄弟,是在下的错,罚也是该罚在下!”杨连忙阻道。 “什么话!”肖腾大声道,“我哥说我错了,那就是我错了!休要如此婆婆妈妈!再不喝酒,我的馋虫可就要上来了!”说罢自斟自饮,连喝三杯,“哎呀,痛快!” “肖二弟真是痛快人,杨某人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好!我也自饮三杯,让我们将刚才的不愉快都忘记!”说罢也自饮三杯。 肖飞抚掌大笑:“杨兄真是爽快之人。来,小弟敬你一杯!” 肖腾忙为杨连斟酒,肖飞与杨连对饮。 “对了,二位贤弟姓肖,不知令尊尊讳?” “家父城南肖万林。”肖飞答道。 “嗯,”杨连点点头,“不知而为肖老弟是否认识另一位肖姓人士?” “啊?哪一位?” “此公姓肖讳海,是家住失散多年的故人,此番愚兄正是为寻他而来!” 二肖皆摇头:“未曾听闻。” “不说这些了,来,喝酒!”杨连略显失望,继而举杯道。 于是三人把酒言欢,也逐渐熟络起来。杨连常年走南闯北,见识极多,肖飞才识渊博,肖腾心直口快,一时间,说笑声充满了雅间。 天近中午,三人各已尽兴,杨连起身道:“愚兄负命在身,还要返乡复命,恕我告辞了!” “如此,我兄弟二人也就不挽留了,还望兄长不要忘了了今天的萍水相逢,希望日后还有缘再聚!”肖飞也起身道。 “一定!一定!明年中秋,愚兄定登门造访!” “好!一言为定!”肖腾大喜,说罢从身上掏出一沓银票,“区区盘费,杨大哥留作路上之用。” “这,这如何使得?!”杨连推辞道。 “这有什么使不得!”肖飞道,“杨兄,我等三人相交一场,区区银两何足挂齿,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杨兄万勿推辞!” “好吧,愚兄生受了!”杨连接过银票数也未数就塞入怀中,“愚兄真的要走了!” “我兄弟二人送杨大哥。”二人起身将杨连送出店门外。 见杨连渐渐远去,肖腾道:“哥,跟江湖人喝酒真他妈的爽!在家里,我从来没敢这么痛快的喝过酒!” 肖飞转过身来,面向肖腾道:“二弟呀,你可得改一改你这鲁莽的脾性了。今天若不是我恰好赶来,你可就麻烦了!你可知这杨连何许人也?” “不知道,”肖腾摇摇头,“他是谁啊?” “杨连,前武林盟主司徒超的四大家将之一,位列武林一流高手,人称‘闪电剑’,以快剑著称。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按照刚才的招式看,他还会用‘天罡拳’,至少已有八成火候,你还未达到四成吧?” “我真的一点胜算也没有吗?”肖腾有些沮丧。 “何止没有!就算加上你带出来的那几个人,他也照样让你们满地找牙!” “喔,大哥,幸亏你来。哎?不对呀,这么说,你早就到了?” “不错,就在你们刚开始交手时,我就到了。” 肖腾闻言居然扭捏起来,“大哥,我求你件事……” “回家后不能向父亲提起今日之事。”肖飞微笑着替他说道。 “嗯,大哥,你就答应我吧,爹爹最相信你的话了”肖腾竟然在大街上撒起娇来。 “这个嘛……”肖飞并不作答。 “怎么,大哥不同意?” “倒不是这个问题,本来嘛,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东,你绝不走西。所以,我也想不出和你交换的条件。这样一来,我岂不很亏?”说罢哈哈而笑。 第一章第二节 杭州肖府 “哥!”肖腾有些急了。 “好了,我不说便是。二弟,天气比较热了,我们回去吧。” “大哥,我来背你!”肖腾请命。 “不用了,这一点路程我还走得了。何况天气也不是特别热。” 于是兄弟二人相伴步行回家。 这肖府可是杭州城内数一数二的大户。户主肖万林,常年经商,积累了大量产业。杭州城内许多店铺都是肖门产业。这肖老先生已五十开外将近六十了,总管家里及生意上的一切事务。但毕竟年事已高,已不在外出经商,这些事,他派人去做。 肖万林老先生的大公子肖飞身体羸弱多病,性极畏热,每年从清明到中秋大约半年的时间都呆在城外栖霞岭的避暑别墅内。他天资聪颖,文采极佳。 二公子肖腾却天生好武,肖老先生也为此请了不少武师来教他武艺。二公子性情直爽,也有些乖违,时常与父亲闹倔,但却十分佩服他的大哥,对肖飞是言听计从。二公子还不喜经商,生意上的事大都由大公子和管家肖和顶着,老先生只是从大处总理。 且说肖氏兄弟步入肖府大门,早有家丁向门里喊道:“两位公子回来了!” 二人还未走过庭院,就被肖万林夫妇迎住了。 “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母亲大人,给二位大人请安!”肖飞作礼道。肖腾也跟着跪下行礼。 肖老妇人一把握住肖飞的双手,“飞儿呀,回来就好!可想死为娘了!快让我看看!哎呦,都瘦了!” “娘,肖腾接过话把,”我哥不是瘦了,而是根本没胖过!” “胡说!”肖老妇人白了小儿子一眼,又向肖飞道,“本来端午节时,我买了一大堆补品想去栖霞山看你,可你那死鬼老爹楞是不让去,不让我去,也不让老二去,更不让我们派下人去,还整天让人拿这些生意上的事烦你!你看看,都瘦成这样了!” 此时的肖老先生只是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 “没事的,娘,我这不是挺好吗?” “飞儿,这半年还好吧?”肖老先生温声问道。 “爹爹放心,孩儿一切都好。” “嗯,”肖万林点点头,“我已叫福伯着人准备了冰水,你先去洗浴一下吧。下午你再去帮你胡叔理理账目,然后好好陪陪你娘,晚上我们再一块进餐赏月。” “是,爹。父亲,母亲,孩儿先行告退。”行礼之后想自己的阁楼走去。 晚宴之后,肖万林将肖飞唤到书房问道:“飞儿,席间你好像有什么话对我说。” “孩儿本来正在思忖该不该对您说起此事,既然您问了,孩儿就直说了:今天上午,我与二弟遇见一个人,此人扬言要找一位姓肖的人。” “找谁?” “肖海。” “肖海?”肖万林沉吟了一下道,“找他的那个人是什么身份?” “前武林盟主司徒超的家将---杨连。” “这与为父何干?” “恕孩儿直言:孩儿在师门学艺之时,听闻师傅曾经与当世三位豪杰结为异姓兄弟,那三人分别姓司徒、肖、秦。而今,司徒差人寻肖氏,司徒超与父俱是当世豪杰之士,所以孩儿大胆猜测:父亲就是易名的‘肖海’。 肖万林沉默了一会方道,“你且跟我来。”说罢一推案上的石砚。 只见东侧墙上的书架缓缓向南移开,竟没发出一点声音,显出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黑黝黝的洞口。 肖飞跟着肖万林走进洞口。 原来门内并非直伸而是向下,肖万林在走下九级台阶后伸手往左侧一推,眼前顿时出现一片柔和的光亮。而肖飞发现此时脚下的台阶并没有走到尽头,仍然在向远处的黑暗延伸,而且,随着墙上小门的开启,身后的书架也缓缓的关上。 肖万林举步进入密室,肖飞赶紧跟上,顺手掩上身后的轻质木门。 肖飞游目一周,发现这是一间五丈见方的石室,室内的光线由分吊在四角的硕大夜明珠提供。室内木架上架有十数把刀剑,一看之下定非凡品,想必是肖万林的收藏之物。室内还有两口大木箱,还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梨木椅。 最后,肖飞将目光放在正面供奉的一张画上。画下的贡品有:金塑的猪、牛、羊,玉雕的四时鲜果。由此可见此画对主人的重要性。画面上画的是一头俯卧在草丛中的猛虎。虎的身子大半被青草遮住了,但从它刚劲的脊梁可以看出,此虎必定高大威猛,强健有力。虎首挺起,警觉的看向左侧。图的左侧还缀有两行字: 清文于八公山顶见千云如潮,万林似海。顿感天地之雄奇伟大,有感而作,分赠诸弟。丙辰六月八日。 下面是刻有“上官风雪”的印章。清文便是肖飞师傅上官风雪的字号。 “原来父亲真的是恩师的结拜兄弟肖海!” “不错,为父正是老三肖海。” “看来那司徒超必然是二伯司徒千云了!” “喔?” “父亲请看,爹爹以‘万林似海’一句,将肖海易为肖万林,司徒千云定是凭‘千云如潮’将名易为司徒超----超乃潮的谐音。” “司徒超这个人我已经注意好久了,为父也曾想到这一点,不过一直不敢确认,毕竟都三十多年不见了。况且,近些年司徒超似乎销声匿迹,我也因为要管束你们兄弟没有空闲去探寻。今天他派人寻我,看来他就是二哥了。” “那,秦四叔呢?” “四弟秦破天,为当今武林盟主。” “如此一来,孩儿有一事不明:为何您与二伯都易名隐居,独四叔用本名现世?” “其实,我们四人相识之时,四弟用的就是化名,直到结拜才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我大哥,也就是你的师傅上官风雪精于卜算,说我三人均有厄运,需易名来冲缓厄运,但我三人又各有不同:四弟再难过后就可恢复本名了;我与二哥则必须一直沿用化名,直到遇见大哥的传人方可遇难成祥,那时才可回复姓名。” 肖飞若有所悟:“如此说来,您三位都经受过大难?” “不错,你司徒二伯在任第八年武林盟主时,三岁的儿子被仇家所杀,从此他便隐姓而居,当然这些都是我听说的。” 这些肖飞相信,就凭肖家的信息网,天下几乎所有的风吹草动都瞒不了肖万林的眼睛。 肖万林接着道:“为父二十一岁时,家乡潮州遭瘟疫,老父与四位兄长皆未能幸免,唯我独存。此后,我便易名离乡,流浪到此。四弟破天夫妇二十年前被仇人追杀,途中被迫丢下了自己的一对子女,至今还未找回。后来他二人在江湖上隐身匿迹七年之久,再现江湖之时竟练成了绝世武功,两年后,登上况位已久的武林盟主宝座,复出之时,他也恢复了本名。” “那您和二伯没有去找过四叔吗?” “不是没有,而是不能。当年我们三人与大哥意气相投,一见如故,执意要与大哥结拜。大哥先是断然拒绝,后来又经不住我们死磨硬泡,也就答应了。不过他事先声明:他是天孤星,会给我们带来灾难。当时谁也没有顾忌这点。我们最后相聚是在八公山,也就是作这幅画的日子。大哥说,那是我们最后的相聚了。并画了四幅雄虎图,将其中的三幅分赠我三人,说可以一定程度上压制灾气。还一再告诫我们:不遇天寒门人,不可相聚!” “如此说来,二伯已遇天寒门人了?” “应该是如此。” “孩儿曾记得恩师室内悬挂一‘虎觅图’,而父亲则是‘虎卧图’,难道这四幅图各有不同吗?” “不错,”肖万林道,”大哥与我分别是‘虎觅图’、‘虎卧图’,二哥是‘虎立图’,四弟是‘虎扑图’。” “看来师傅当年做这几幅图确有深意。” “是吗?”肖万林不料肖飞有此一说。 “师傅曾对师伯坦言自己平生有四大快事:一是有幸投身天寒门,为武林、为天下分忧;二是有幸结识一位红颜知己,并娶之为妻;三是有幸认识三位当世豪杰,并结为兄弟;四是有幸救了六个绝世之才,并收为弟子。” “那又如何?” “由此看来,师傅此生不过觅得几个合意之人;而父亲则蛰居于此,据孩儿所知,以父亲的文韬武略,胸襟报负,位列宰辅应如同儿戏;司徒二伯退隐江湖,但却有家将于江湖走动,想必也在观察江湖动态,又身处暗处,蓄势而发,不能不说其高瞻远瞩;秦四叔为武林盟主,据闻这些年舍生忘死地惩治邪恶,为武林同道谋福祉。由此可见:师傅谓‘觅’,二伯谓‘立’,父亲谓‘卧’,四叔谓‘扑’,真乃恰如其分。” “嗯,有道理。” “看来,孩儿也该向爹辞行了。”肖飞沉思了一会方道。 “这又为何?”肖万林惊问道。 第一章第三节 龙腾渊 虎出林 “孩儿师门被灭,师傅生死不明,况且孩儿还有家仇未报,如何能够在此安然度日?” “可是你功力未复……” 肖飞略一沉吟,缓缓道:“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孩儿离开天寒之时,恩师曾经对孩儿说过‘闻四虎出江湖’。现在天气正在转凉,孩儿还有一定的防身能力,即使不是别人的对手,但我要逃,放眼天下,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拦得住!” 肖飞此言确有豪气,听得肖万林微微点头。 “况且,我体内的‘回天丹’差不多也到了成熟的时机了。”肖飞接着道。 “飞儿呀,既然你去意已决,为父也不拦你,只是你肯不肯为了为父再逗留些时日?” “父亲有何吩咐?”肖飞躬身问。 “即使你功力未复,为父相信,以你的聪慧,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为父担心的,是……如腾……” 肖飞一惊,“二弟?” “嗯,”肖万林点点头,“腾儿一向性格乖戾,喜武不羁,做事莽撞,在家里出了你的话,谁说他也不听。为父与你母亲都管教不了他,若不是你每次出门之前都留一些剑法给他,让他安安分分地练习,还指不定他给我闹出什么乱子来。如今你要走,他若留在家里,更会肆无忌惮,整日闯祸:他若跟你出去闯荡,仅凭他那花拳绣腿,恐怕在江湖上也吃不开,而你又功力未复,还有大仇未报,总不能一味的护着他。所以……” “看来父亲有办法了?” “目前看来,只有两条路可行了:其一,你说服他,让他乖乖在家习武;其二,短期内叫他武功大进,起码得有自保的能力,再让他随你出去。” 肖飞仔细的将这两个办法想了一下,道:“恕孩儿直言,孩儿认为,这两个办法都不是好办法。” 肖万林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等待肖飞的下文。 “第一,劝服二弟,那是万万不能,即使暂时将他劝下,十天半月之后,他必定旧性复发;第二,短期内提升功力不是不可行,要么施用‘逆血搜魂’等秘功,要么借助药物,但前者耗损精力和内脏,后者也有严重的副作用。” “唉,说的也是,难道我们真的拿那混小子没办法了?”肖万林苦笑道。 “孩儿倒是想了一个法子:我们可以先行告知二弟三个月后同我一起出游,他必定在这三个月内狂练武功。三个月后我俩再一同出门,然后孩儿自有办法让他乖乖回家认真练武。”肖飞说罢神秘的向肖万林一笑。 肖万林无奈的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第二天起,肖氏一家便着手准备两位公子的远行。 其实,正在准备远行的并非仅有肖氏兄弟,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大内,一位器宇轩昂的华服青年正左手托着下巴在案前苦思,双眼失神的望着窗外。 “来人呐!”青年人猛地起身唤道。 “殿下!”一个阴声阴气的声音响起,随着这声音,一个宦官走向近前。 “成四,立即传冷少傅,本宫要见他!” “可……殿下,”成四吱唔道,“现在已经是子时了,不如明天……” “不行!立即去叫!本宫与他有要事相商!” “是!”成四答应一声躬身退下。 那殿下焦急的在室内来回的踱着步子。 “启禀殿下,太子少傅冷秋河求见!”门外传来成四的声音。 “传!”太子兴冲冲的回案前坐定。 “微臣冷秋河,见过太子殿下!”身着蟒服的年轻官员拜倒在地。 “少傅平身。” “谢殿下!” “成四,赐座!” “谢殿下恩典!”冷秋河说罢坐在厅堂中央左侧一排椅子的首座。坐定后,他稍稍抬头,望见太子一脸忧虑,便开口问道,:“不知殿下深夜传召微臣,有何要事?” “是这样的,”太子走下案台,做到离冷秋河最近的椅子上,“本宫想微服出巡。” “啊?”冷秋河显然一惊,稍后方道,“此事事关重大,殿下乃国之储君,不可有失,望殿下三思而行。” “本宫已经‘三思’了好几天了。已经决定如此,望秋河不必再做劝阻。” “微臣可否知晓个中原因?” “告诉秋河也无妨,”太子沉吟道,“当今天下,在内,权臣当道;在外,诸王乱政;边关,战事四起。本宫近日听闻有朝中权贵勾结外藩,然遍视朝野,父皇可信之人少之又少,唯本宫可外出求取贼党谋反的证据。” “如此……不知殿下所欲何处?” “江南。” “既然,殿下去意已决,那么微臣……” “少敏,本宫要你协助本宫力劝父皇让他答应本宫的计划。” “这……”冷秋河显然很是为难。 “据本宫所知,”太子见冷秋河不语,微笑着道,“少敏曾在江南呆过两年。这江南可是风光秀美,物产丰盈,人见人爱呀……” “好吧,微臣遵命!”冷秋河打断了太子挑逗性的话语。 “好爽快呦,”太子笑道,“只是不知少敏有几成把握?” “十成!”冷秋河胸有成竹地答道,“不过,明日乃是皇上钦点武状元的日子,我们的出行必须在两三日之后提出。” “啊?我们?” “不错,我们!难道太子殿下不想带上微臣吗?”冷秋河笑着反问道。 “本宫刚才可没说要带你去。而你,已答应了本宫的要求。况且,万一出事,本宫自信可以自保,你一介书生,又没有太多侍卫,本宫到时可保不住你吆。” “这个殿下不必担心,微臣既然能说服皇上给您放行,自然也可说服皇上让我随行。” “哦,是吗?” “不信?咱们走着瞧。”冷秋河笑道。 这冷秋河(字少敏),乃是当今皇上御笔钦点的新科文状元。现官拜三品的太子少傅。因为他年龄与太子相仿,又满腹经纶,为人风趣善谈,深得太子喜爱,二人私交甚密。 第二日,禁军校场乃武举的殿试场地。主考官兵部尚书郑渊,及副考管太师杨可渝与太保蒋铮、太子朱见深、文渊阁大学士兼太子太傅姚伯儒均已到场。本来以冷秋河三品的身份是不能到校场的,但在太子的一再坚持下,他就立在了太子身后,台下的五名武举已准备就绪。 “皇上驾到!”内监传来一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参拜。 “卿等平身。” “谢万岁!” 英宗皇帝含笑坐定,道:“郑卿,开始吧。” “皇上有旨:比武正式开始。下面,由本考官宣布比武规则:五名举子先行抽签决出两组对决,剩余一人与另两组决负者再行对决,胜出者同另两组胜出者一同进入下一轮比赛,即为‘三元’。第二轮,先抽签决出两个举子对打,决负者同第三者决出胜者同先前胜者对决胜者为武状元,负者为榜眼,剩余一人为探花。” 五名举子:祝荣北、铁英杰、李正雄、迟文星、沈万晨依次抽签,铁英杰与迟文星为绿签,祝荣北与李正雄为红签,沈万晨黑签。 初赛对决结果:祝荣北胜李正雄,迟文星险胜铁英杰,铁英杰再胜李正雄、沈万晨。祝荣北、迟文星、铁英杰同为三元。 三元状元争夺战。开始,祝荣北关刀对垒铁英杰长枪,双方大战三十合,最后铁英杰一枪制胜;稍后,迟文星长枪大战祝荣北关刀,迟文星在第二十八合胜祝荣北。 最后是迟文星与铁英杰争夺状元,二人均以长枪为兵刃,你刺我挡你来我往地来来回回三四十合仍胜负未分,战况十分精彩,看台上皇上与诸位大员也禁不住连声叫好。 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傅姚伯儒上前奏道:“秉万岁,微臣以为,迟、铁二人应立刻停止比赛,改为马战,因为战场上双方将领均在马上对阵,只有在马上才能显示一位武将的实力。” 英宗微微点头称许:“众卿以为如何?” “全凭皇上圣裁!” “好!上战马!”英宗皇帝大手一挥。 主考郑渊立即宣布:“比试暂时中止。” 场内迟文星与铁英杰及时收枪站定,这时场外侍卫牵过两匹战马,二人翻身上马。 郑渊见二人准备妥当,当下喊道:“开始!” 黑马铁英杰一马当先挺枪刺向迟文星,迟文星调马横枪挡开,复向黑马左眼睛刺去,铁英杰急忙回枪救马,策马左驱,迟文星纵马相逐,冷不防铁英杰转身一记回马枪,迟文星翻身下马,身形一缩,从马腹下穿过,再次上马,挺枪又战铁英杰。 台上众人见得迟文星娴熟的马术,不仅击掌叫好。眼看二人已战一百二十多合,仍胜负未分,太师杨可渝奏道:“皇上,此二人已交手近半个时辰,体力消耗甚剧,以老臣只见,不如明日再行比试。” 不等皇上有所反应,太子朱见深奏道:“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 第一章第四节 武状元 英宗一看,是太子反驳,不禁心中大乐:太子有自己的见解,这是他十分愿意看到的。当下含笑说道:“哦,说来听听。” “儿臣认为,朝廷已昭告天下:今日选出新科状元。若拖以时日,必然有负天下。” “嗯,”英宗点点头,“郑爱卿,你认为如何?” 郑渊略一沉思,道:“启奏皇上,微臣也认为,比武之事,不可拖延。况且,战场鏖战,并非一招二式可制胜,因此,明知力之不继而拼斗,方可显示二人的功底与耐力。” “嗯,”看来英宗对兵部尚书的答案有些满意,但他仅是稍稍点头,也未云至否,“众卿还有什么高见吗?”说着环视众臣,“哦?文状元冷秋河也在?冷爱卿,你认为如何?” 冷秋河站出来拱手奏道,“微臣认为,今日这场比武实不该再进行下去!” “哦?”英宗轻捋胡须。 冷秋河接着说道:“迟、铁二人均已比过三场,但二人的对手强弱不一,所以二人战前所消耗的体力也不一样。因此,这场比试再比下去就会有失公正。” “哈哈哈,不愧是文状元,”杨太师抚掌赞道,“此番见解果然精妙无双!” 冷秋河没有理会太子及姚伯儒投来的责怪的目光,继续奏道,“不过,若改日比试也是万万不可!诚如太子所言,况且,武状元必定会在此二人之中产生,若改日再战,必会给一些奸诈之徒可乘之机。只消在二人其中之一身上略作手脚,便会使比试失去意义!” “冷少傅一言惊醒老夫啊,”郑渊道,“皇上,微臣还未曾为官之时,也见过不少民间比武,也曾出现今日的状况。但一旦延迟比试,第二天便会有一人因为各种原因体力大减,或突然重伤甚至身亡,更有市井之徒借机下注赌博,影响甚坏。因此,老臣认为,比赛不可改期!” “既不可继续,又不能改期,这该如何是好?”英宗自语道。 台上一片沉默。 “万岁,还是先终止比赛再说吧!”冷秋河奏道。 众人一齐向台下看去,只见场内迟、铁二人均已力尽,但依然竭力拼打。然而手中的枪好像万斤重,二人无力的挥动着,已不似先前的勇猛。 “皇上,刀枪无眼,这二人均是我大明王朝不可多得的人才,万一稍有不慎,有所伤亡,那将是损失莫大啊!”姚伯儒道。 郑渊见状也急奏:“望皇上早作定夺!” “也罢,”英宗叹了口气,示意郑渊,“郑卿。” 郑渊会意,转身宣布:“皇上有旨,比武结束!” “传朕口谕:所有武举即刻回驿馆侯旨,不得有误!” 随着皇帝随身太监的宣谕结束,五名武举一同离开。 “冷爱卿,朕已按你的建议终止比武,也决定不再复试。那你说说,这个武状元,应该给谁?”英宗把难题推给了沉思中的冷秋河。 “呃……,这个嘛……”冷秋河明显有些迟疑,“恕臣直言,迟、铁二人应同为武状元。” “大胆冷秋河!竟敢无视祖制!“太师气呼呼地吼道,”臣启皇上,本朝自洪武皇帝以来,不论文、武状元,从未有过二人同登榜首之例。冷秋河此举实属目无朝纲,有乱祖制!请皇上将其治罪!” 旁边姚伯儒、郑渊凑在一起议论开来,太子则一脸担忧地望着冷秋河。 “冷爱卿,太师欲治你无视朝纲之罪。你可有何说辞?”英宗问道。 冷秋河面无惧色,“敢问太师,《大明律》哪条哪款写明:同科不可双状元?” “哼!你当老夫不知?!《大明律》之《举科》末句分明道:每举必以最优者为冠。所谓‘最优’必一人,何能两人同冠?” “那如果二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又当如何?”冷秋河又问道。 “怎么会有不分上下之说?只要多比试几场,胜负必有分晓!”杨可渝辩道。 “诚如今日,事非得已,不能进行再比试,难道太师能选出优胜者吗?” “这个……” “如果,强行选出,必有不公之嫌,而武状元之位又不能空缺,太师意下应该如何?” 这……“杨可渝又在迟疑。 “杨太师,万事不可拘于先例,非常之期当有非常之举。此事本朝虽无先例,但如果施行,本朝将是后世的先例!” “好!”英宗赞道,“好一番说辞!冷秋河所言,甚合朕意!” “可皇上,如果一下出现两名武状元,恐怕……”郑渊还是有些担心。 “哎,郑尚书,您认为此番武举比之往年如何?”冷秋河问道。 “无论总体还是个人,实力要比往年的强!”郑渊肯定的说。 “皇上,”冷秋河再奏道,“本朝天下升平,国泰民安,天下大治。这次武举更是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出现两个武状元,也只算是稀松平常之事。若把他们摆在适当的位置,对于江山社稷有百利而无一害。也可显示本朝的开化圣明、皇上的英武明断。” 英宗总算没有被冷秋河的这一摞高帽给压晕了,道:“冷爱卿所指‘适当的位置’为何?可大胆明说,无需打哑谜了。” “是。皇上,恕臣直言:近年来北方鞑鞡屯兵境上,意图明显。而我大明也在北关准备多时。臣以为,应多向边关调遣兵将,以备不测。”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唉,还是冷卿的脾气呀!”英宗没来由的感叹道。 “谢皇上惦念!”冷秋河拜谢。众人又是不解。唯郑渊若有所思。 “好吧。令知制诰拟旨:迟文星、铁英杰同为武状元。唉!朕累了,回宫吧!”英宗起身。 “皇上起驾!” “臣等恭送皇上!” 隔日,御书房内,英宗对案前侍立的冷秋河道:“少敏啊,你觉得真的有这样做的必要吗?” 冷秋河郑重地点点头,“臣斗胆说一句皇上不爱听的话:皇上不可能永远替太子照料他的江山;太子必须全面了解他的江山;太子应该学会打理他的江山!” “唉!”英宗叹了口气,忽然间好像苍老了许多,“是应该历练历练见深了。”说着他半倚在椅背上,半眯起眼缓缓道,“昔年朕微服出巡,随行的仅尔父一人,你认为这次见深带多少人合适啊?” “微臣认为,问题并不在随行人员多少,而在于这些人的能力,以及当时的状况。” “哦?”英宗睁了睁眼。 “昔年‘镇北城’冷玄冷将军,虽于文辞不通,但武艺高强,精于谋略,可谓当时将才,由他保驾,自然万无一失。” “你直呼尔父姓名?” “这只是臣对家父的客观评价。朝堂之上理应避嫌,这样才不妨公正!” “好!好个公私分明的冷秋河!”英宗赞道,“那目前呢,难道当朝无人可比冷玄吗?” “恕臣直言:当今朝廷政局皇上应该清楚。着这种情况之下,想找一个智勇及忠诚可比我父之人,实为不易。” 英宗点头示意冷秋河接着说。 “目前大明与鞑鞡关系紧张,大明境内定然有不少外族密探,万一被他们得知少主身份,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况且,据臣所知,现在中原武林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动荡。” “如此说来,太子这次出巡危险比较大了?” “皇上圣明。所以臣以为,随行的侍卫数量应该从多处考虑!” 英宗点点头,“你认为派什么人比较合适呢?” “呃,这个臣就不必多言了,”冷秋河道,“臣相信皇上定然有自己的肱骨力量。” “嗯,好你个冷秋河!”英宗笑道,随即正容唤道,“来人啊,传太子、武状元及锦衣卫指挥使关抒!” “万岁,臣是否……” “少敏在此便是。” “遵旨。” 不一会,内监便领四人来到御书房。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万岁!” “朕此次宣你们前来,是为了商议太子微服出巡的保驾事宜。” “可皇上……”今日刚刚外出公干归来的关抒立觉不妥,其他人也有此意,倒是太子正喜滋滋的用眼神赞扬冷秋河。 “关爱卿不必多言,朕意已决!”英宗打断关抒。 太子见深面露喜色。 “臣愿誓死保卫太子殿下!”迟文星和铁英杰同时叩倒在地请命道。 “关爱卿意下如何?” “臣以为不可。”高大魁梧的关抒道,“两个金科武状元是当前朝中议论的焦点,他二人到何处去任职,也必有一番争论。他二人若随太子出行,此事便难掩人耳目。” “此言有理。”英宗点点头。 “微臣可以调集锦衣卫中的精英随行,以保太子殿下周全。”关抒又奏道。 “嗯,”英宗未云置否,“冷爱卿,你怎么看?” “微臣认为,关大人所言甚是。所以这些人必须是不经常出宫办差的高手。” 英宗没有作声,似乎仍在犹豫,毕竟事关重大。忠臣均保持沉默,太子也一脸焦急,生怕英宗收回成命,唯有不断向冷秋河使眼色。 第一章第五节 文状元 “臣斗胆,保荐一人与太子同行,可保万无一失。”冷秋河上前奏道。 “哦?谁?“ “金科文状元、太子少傅冷秋河!” “哦?少敏毛遂自荐?”英宗道,他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铁英杰急忙道,“冷少傅虽富于智计,但毕竟是一介书生。” “铁状元,不要忘了昨日城南门外……”冷秋河向铁英杰笑道。 “是你?!”铁英杰、迟文星同时大惊失色。 “怎么样?二位,我够资格吗?”冷秋河笑问。 “皇上,臣等以身家性命担保,冷少傅可担此重任!”迟、铁二人异口同声。 其他人则一脸疑惑的看着这三人。 英宗心知他们必有隐情,也没追问,当下只是淡淡问道:“冷爱卿呀,你已经决定了?” “臣誓死跟从太子左右!”冷秋河道。 英宗满意的点点头。 “皇上,这……”关抒似乎不敢相信,英宗会让一个文弱书生去保护太子。 “关卿,你难道信不过冷玄之子?” “什么?!他是冷元帅之子?”关抒大吃一惊,就连太子及两位武状元也是一脸惊色地望着冷秋河。 由不得他们不惊,当年冷玄、郑渊加上已故的石亨并称大明王朝三大元帅,石亨擅长进攻,郑渊精于谋略,冷玄则长于防守。冷玄镇守北关将近二十年,鞑鞡近百次进攻均未奏效。鞑鞡人称其为‘镇北城’,曾有人戏言,他们宁愿跟石亨轰轰烈烈真刀实枪地杀上一场,也不愿经年累月的啃这块不可能啃动的铁骨头。后来由于丧妻之痛和伤病,他不得不告别战场,说起来,他已卸甲归田整整八年了。但他的名字却未被忘记。这几年,边关关系紧张,时常会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也时常会有人拿他曾经历过的战役当做典型教材。而朝野皆知的是:每年十月,在他寿辰之日,皇上总会派人前去慰问,英宗如此,之前的代宗也是这样,这也是历朝历代所没有的。没有人会指责冷玄无功受禄,因为除去战功不说,冷玄一生,曾二十六次救英宗于危难之中,其中有十七次身受重伤,几乎不治。可以这么说,在冷玄不在的这八年里,朝廷一直将他作为一面旗帜,作为所有文臣武将的楷模。 朝廷曾授予他特进光禄大夫,加右柱国,享藩王封邑。不过都被冷玄誓死回绝了,由是朝野上下更为敬重其为人。 由此,关抒不禁想起了冷秋河刚中状元,初入官场之时,按照习惯,历届新科状元一般都是下放到县府去历练,或是先放到六部做长史,到五寺做太常,一般都开始先做五六品官员。但冷秋河却被钦点进詹事府封正四品少詹事、太子伴读。三个月后,皇上要以冷秋河学业精益为由,提拔为正二品太子少傅,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众臣纷纷抗议,说冷秋河过于年轻,资历尚浅,恐担负不起辅佐太子的重任。英宗迫于压力采取折中办法,仍用冷秋河为太子少傅,不过,食三品官奉,这也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二十岁三品的太子少傅。现在想来,英宗当时定然是看在冷玄的份上才有此作为。虽然,当时说出冷秋河的身世,也能赢的同僚们的敬重,但是,那只是冷玄的作用。冷秋河为官一年多来,平时颇为圆滑,不会轻易的罪人,虽说时下朝内党派林立,他仍然是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但大事上,冷秋河却往往有自己的见解,就像日前的武状元的归属问题,由此看来,他的确也有过人之处。 “父皇,就算少傅是‘镇北城’之子,也不能说明他有这个能力。”太子迟疑道。 “殿下,”迟文星拱手道,“昨日城南门外,我与铁兄不敌冷大人三十招。”铁英杰紧跟着点头。 关抒与太子更是惊讶的看着冷秋河,好似看个怪物一般。 “殿下,”铁英杰补充道,“据臣所知,冷少傅昨日还有所保留。” 太子朱见深使劲盯着冷秋河,二人相处将近一年,他竟然不知冷秋河会武功。武状元之争,太子是在场的,武状元的实力他也清楚。两个武状元在冷秋河手底下走不过三十招,冷秋河武功高超。可见一斑。 “好吧,”英宗拍案道,“五日后,铁英杰与迟文星共赴边关;太子见深胆犯龙颜,罚其在殊文院面壁读书三个月,期间不得有人探视;冷秋河不日将返乡省亲一个月,若有事宜可上书延期归朝。” “皇上圣明!” “你们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臣等告退。”众人离去。 御书房外,关抒扯住迟文星,“迟小子,跟老夫说清楚,南门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闻言也凑过来,铁英杰在一旁站定,冷秋河则笑吟吟的在一边旁听。 “那天宫廷比试后,我与铁兄相互之间都不服气,于是相约昨天傍晚在城南门外一决高下。其实我们也无意与对方为敌,这只是习武者的一贯作风------比试总要见高低,否则会寝食难安。谁知,还未等我们再次交手,便出现一位青衣蒙面人,他以三十招内打败我二人相激……” “结果呢?”太子急着问。 “结果是他果真在第三十招上一举挫败我与迟兄。之后他对我们说强中自有强中手,作为一名武将,不能像武林草莽一般意气用事,争强斗狠。”铁英杰道。 “恰好三十招,拿捏得准,况且能一举击败两个武状元,定是顶级高手!”关抒捻须道,这方面他并不输于兵部尚书郑渊,也是个行家。 “那你们怎么知道那就是少敏啊?本宫可不知道他会武功。”太子道。 “错不了,虽然他蒙着面,但那对细眉和双眼,绝对是冷大人的。殿下想必也听到了,方才在御书房他可是差不多都承认了。”铁英杰道。 “不错,当时并没有第四人在场,根本没有其他人可能知道这件事。况且他身上还有那么一股脂粉味儿。”细心地迟文星补充道。 “脂粉味?”众人不解,抬头看时,冷秋河早已走向宫门。 此时的英宗皇帝在御书房内正对着一本奏折发呆。那本奏折他已经看了不知多少遍了,此时又不觉拿出来展放在案上。看着那刚劲的文字,仿佛十多年前那个忠心耿耿的沙场英雄又站在自己面前,用他那粗狂又有磁性的声音向自己诉说: 老臣冷玄恭奏陛下: 老臣以病危垂年蒙皇上恩怜,不胜羞愧,不胜感恩。窃以为有生之日不可有负朝廷。是故,有暇之日,力助州府惩治草贼,不敢有所懈怠。 臣自忖正值朝廷用人之秋,故自遣臣子秋河入仕,以供犬马之驱。臣斗胆:此子虽性情不羁,然,其用兵布阵已不输于臣,武艺高强更胜于臣,沙场退敌,应为可用。况其文采斐然,可谓当世之冠,此臣所不及也。可谓“出将入相”有盛唐李靖药师之才。 臣冒昧,自拟羊子“内举不避亲”之故,荐犬子秋河于圣朝,望陛下唯贤用之。 臣冷玄拜上 “唉,冷秋河果真是旷世之才吗?”英宗想,“如真是如此,则是大明之福啊。况冷玄从不说谎,应该所言不假。两个武状元也不敌他三十合……” “性情不羁……”英宗自语道。他缓缓把奏折合上,仰身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低声吟哦道: 绵绵雄关, 炎炎战火。 生灵苦难, 何人可掇? 民心臣情, 幽幽如月。 狼子胡虏, 何时可破? 大好江山, 壮美河朔。 华夏男儿, 何惧阎罗? 生当忠君, 死亦护国。 驰骋疆场, 当负马革。 滚滚热血, 霜冷秋河…… 五日后大朝,英宗果然外放两个武状元边关为将,另外还批准太子少傅冷秋河返乡省亲之请。不过,太子朱见深不允冷秋河还乡,说自己学业未成,太傅病假未归,理应由少傅代之授艺,太子以“君常之先,伦常之后”立请英宗收回成命。英宗大怒之下,言太子不通经文,胡言乱语于朝堂之上。盛怒之下,罚其面壁思过三个月。冷秋河及两个武状元谢恩而去。 是夜,一袭白衣的冷秋河负手来到北京城最大的青楼“怡红院”门口,未及入内,便有在门口招徕客人的姑娘望见,向内喊道:“姐妹们快来啊,冷公子来了。” 话音未落,就有一大群浓妆艳抹的女子争相涌出,“冷公子,您可来了,奴家们想死您了!”现有两个身穿淡蓝色纱衣的姑娘上前揽住冷秋河的臂膀,娇声道。 “小弟何尝不想念各位姐姐?但小弟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呐。”冷秋河边被拥着走向内厅,边解释道。 “哎呦,难得少敏弟弟做了状元爷还能记得我们这些低三下四的姐姐!”说话的是一位红衣大眼的少女。 第一章第六节 离前相聚怡红院 “翠茵姐这是哪里话?!”冷秋河作色道,“大家都是爹生娘养,何来‘低三下四’之人?小弟我最不爱听这种话了!” “呦,是姐姐错了,不该说少敏不爱听的话。该罚!”红衣少女翠茵忙笑道。 “该罚?翠茵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该罚什么呢?”冷秋河嬉皮笑脸的问。 “是呀,是呀……”其他少女一起起哄。 “好你个臭小子!刚才是唬你姐姐呢!”翠茵嗔道。 “好了翠茵姐,你歉也道了,罪也请了,还认什么真呢。还是快想想该罚什么吧!”冷秋河道。 “算了算了,耍嘴皮子我斗不过你,待会儿,我就给你弹个曲子吧!”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唉,好久没有听到翠茵姐弹的曲子了!”冷秋河感叹道。 “哎,少敏弟弟,你怎么只顾着跟翠茵姐姐说话,倒是把我们姐妹给冷落了?”冷秋河身旁一个黄衣少女扯住他问。 “是呀是呀……” “嫣红姐,一个一个来嘛!小弟就这么一张嘴,怎么也得一两刻才能招呼完各位姐姐,您着什么急啊……吆,香娥姐,春香姐……” 一时间,冷秋河与众女在厅堂里热络起来。 “嗨!干什么呢?香娥,过来!我说怎么外面吆喝一声,人就不见了,原来把大爷我晾在那里,自己陪小白脸来了!”一个胖乎乎一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挤进人群扯起香娥又向外挤。 “干什么呀,你!”香娥用力甩开那人的手怒道。 “干什么?!老子花了银子,你就得陪老子!” “哼!银子!”香娥一脸的不屑一顾。 “怎么?不说话了吧?大爷我今天为了你可是扔出了一百两银子!”那胖中年人指着香娥大叫道。 这时其他客人也陆续下楼找上了刚才说好的姑娘,还拉拉扯扯地,怡红院大厅内顿时一片混乱。 “好,你不是要钱吗?马七,把他的钱还给他!叫他马上滚!”这声音格外响亮,冷秋河听其声知其人-------翠茵。 马七正是这“怡红院”的总管,也就是龟公,此事他涎着脸走上来,“呦,怎么了,各位爷?姑娘们哪儿得罪您几位了?小的在这儿给您赔不是啦。” “马七,把钱还给他们,叫他们滚!“翠茵又大声叫道。 “哎呦,翠茵,这话是怎么说的!”马七笑着怪道。他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一边欣然欣赏这场闹剧的冷秋河,“呦,这不是状元爷吗?怎么,又跑到我们‘怡红院’白吃花酒来了?” “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冷秋河边笑着边给马七作了一揖,“我说,马……,对了,我该叫您马什么?” 这句俏皮话惹得姑娘们一阵娇笑,看来冷秋河今晚又要整人了。 “哼,随你便!”马七不给冷秋河好脸色。 “我说马……,马什么,你刚才可是受了我冷某人一揖而未还礼呀,我冷秋河堂堂金科状元,官居正三品太子少傅。放眼天下,敢受我冷秋河一拜而不还礼的不外乎包括当今皇上在内的十几个人,最差的也是个平级----正三品。你,啊?就你?马什么,算个什么啊?就敢如此嚣张!改明儿我去衙门治你个僭越之罪。相信凭我的面子,给你个弃尸菜市什么的也不为过!”冷秋河不紧不慢的笑着说道。 而这边的马七那张脸早已被吓得煞白,周围的嫖客一听这位是官爷,还有可能扯上官司,哪还顾得上再找什么乐子,也顾不得要回钱,就一哄而散了。 “这是怎么了?呦,各位大爷,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呀?”胖老鸨子喘着跑出来,见马七木立于此,便喝道,“马七,怎么回事?” 马七不敢答话,只是战栗着用眼睛瞟了瞟冷秋河。 “啊,冷爷?”老鸨子明白马七的暗示,她了解冷秋河,虽然他看起来放荡不羁,好色成性,整日里吊儿郎当,但确实是个不好惹的主,当下便开口道,“什么风把状元爷给吹来了?” “刘妈妈,几日不见,您又年轻了不少啊。说不定改日我回来就不找各位姐姐,改找您了!”冷秋河笑道。 “状元爷说笑了,”刘妈妈讪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和女儿们比……” “哎,刘妈妈,现在从您身上还可以看出当年的风采啊,谁不知道您是当年北京城七楼八院的头牌啊!” “唉,不提那些风花雪月了,”刘妈妈似乎有些伤感,忙转换话题,“刚才公子说‘回来后’,难道说您要出远门?”这家伙耳朵比马七还尖。 “是啊,圣上已恩准我返乡省亲,看来有要些日子不能到妈妈您这儿混吃混喝了。”冷秋河笑道。 “少敏弟,你真的要走啊……”姑娘们似乎有些不舍,还有几个正悄悄地用手绢抹眼泪。 “是啊,明天便走。姐姐们,别这样,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也就一两个月。看看,一个个像生离死别似的。来,给小弟我笑笑,好了好了,再哭就让人笑话了。今天我来可是为了找乐子的,待会儿和各家的姐姐们热闹热闹,就算是道别吧!” 姑娘们这才都把眼泪拭去,香娥道,“少敏刚才说‘各家姐姐’,难道还有其他姐妹不成?” “是啊,谁啊?”刘妈妈也问道。 “啊,”冷秋河笑道,“是……” “刘姨,是我们啦!”随着这清亮的声音,一个粉色的身影飘了进来。 “哎,这是?”刘妈妈没有认出来人。 “妈妈,这可就是您见识短了,这位妹妹可是东街‘春红院’的当家清倌儿怡香。”见多识广的春香介绍道。 “呦,好水灵的闺女啊!原来是许老妹子家的!”刘妈妈这才走向近前端详这女子:细眉毛,高鼻梁,一双大眼睛似乎能溶化人心,一张小嘴,再加上那刀削般的曼妙身材,真是个人见人爱,人见人怜的绝色佳人。虽说同行即仇,但眼前这等妙人儿,便是自己这老妇人见了也忍不住赞上一句,自己这里也就只有诗儿能跟她一比了。 “哎,翠茵,诗儿呢?”刘妈妈忽然想起来今天没见到诗儿。 “是呀,诗儿呢?我也好一会儿没见她了,”翠茵道,“按说少敏来了她不会不露面的。” “先不管她了。来先招呼怡香姑娘到里边坐,反正刚才那一闹把客人们都闹走了,今晚咱‘怡红院’索性一家人乐呵乐呵!”刘妈妈难得地爽快道。 “刘姨,还有我们呢!”说着门外走进七八个二八佳龄的丽人。 “刘姨,这些都是我们‘春红院’的姐妹。”怡香道。 而这边,冷秋河正忙着为姑娘们相互介绍。刘妈妈瞟过去一记暧昧的笑容,“状元爷,您能耐可真不小啊,看来今晚不开张的并非我们一家啊!” “那可不,”门外又有声音和道,“我们‘翠红院’跟‘望春楼’、‘群香馆’也都清场了。”说着又进来了三十多个姑娘。 “嘿,今儿个咱‘怡红院’可开利市了,窑姐逛青楼-----稀罕!”马七见状感叹道。 “哎呦!”一声惨叫出自马七之口,只见他双手捂嘴,一脸惊恐的看向冷秋河。 “你的嘴给我放干净点!”冷秋河喝道,说着扬手甩掉马七左脸上那八字胡的一撇。 刘妈妈赶紧给马七使眼色,马七立即灰溜溜的钻进后堂,冷秋河也没再注意。 接着,“嫣红楼”的柳清儿带了她的姐妹赶来,“少敏弟,姐姐来晚了!” “清儿姐,没关系,来了就好。” “没关系可不行!少敏,你可得收下姐姐的礼物!”柳清儿笑道。 “哦?清儿姐有礼物给小弟?” “看!这个!”清儿从她姐妹身后拉出一个人,推到冷秋河面前。 “啊?诗儿?” “诗儿?”翠茵、刘妈妈等一干“怡红院”将众都大吃一惊。 不错,那正是女扮男装的“怡红院”头牌----诗儿。 “诗儿,你刚才哪儿去了?大家都在找你呢!”冷秋河不无关心的握着她的手问。 “我……”诗儿话还没说,眼泪就流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诗儿姐,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去处理他!”冷秋河心疼的道。 诗儿还是无语,只是一个劲的流泪,冷秋河忙掏出手绢轻拭她清秀的脸庞。 “清儿姐,这是怎么回事?”冷秋河转身问清儿。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诗儿妹妹听一位客人说状元爷要返乡,深怕再也见不到少敏了。于是就化妆外出,想见一见少敏,但少敏在京城没有府邸,只好在大街上转,没想到转到我们‘嫣红楼’门口,被我的姐妹当做一个白面小生给拉了进去,幸亏认出我来,否则还不知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如此,倒是小弟让诗儿姐受委屈了!”冷秋河自责道。 “哎呀呀,那忧人的事就不必说了,我们还是尽情得享乐吧!来,各家姐妹,随便坐,我和香娥去张罗酒菜!”翠茵大声说道,说完就要去准备酒菜。 第一章第七节 潜龙腾渊 “女儿啊,还是让妈妈去吧,”刘妈妈忙拦道,“你们还是在这儿好好陪陪状元爷吧!”说罢乐呵呵地走开了。 其实刘妈妈并不怎么喜欢冷秋河,他每次都来白吃白喝不说,还引开了一些姑娘,让客人们颇有怨言。但说实话,冷秋河的到来并没有使“怡红院”损失多少,反而大赚了不少,因为他这一来,姑娘们的情趣就会空前的高涨,歌才舞技也发挥的淋漓尽致,不仅熟客叫好,还吸引了不少客人。因此,刘妈妈也开始喜欢他了。 “对了,翠茵姐,你不是要唱个曲子吗?”冷秋河问。 “好啊,待我拿琵琶来。” 不一会儿,翠茵怀抱琵琶端坐当厅,手指拨处,脆声立起,她开始唱道,“洛阳路旁春光好,百花斗艳,蝶舞莺闹,山似画来柳如眉,问君何处任逍遥,任逍遥。” “好!”冷秋河抚掌赞道,“翠茵姐,我等今宵就在此间逍遥如何?” 此时,已换回女装的诗儿道:“少敏,为姐姐填首词曲儿吧?” “好啊,姐姐要什么词?” “西江月,如何?” “好,拿笔来!” 马上就有丫鬟将文房四宝奉上,冷秋河负手起身,环视一周,又走到刘妈妈准备好的酒菜前,自斟一盅酒,仰头饮下。 众女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冷秋河放下酒盅,走回案前,提笔就书,立时完成。 “叶……”怡香低声念道。 “莫念!”冷秋河打断她,将词递与诗儿,“诗儿姐,唱来。” 于是,诗儿接过翠茵手中的琵琶,自弹自唱道: (西江月) 叶去霜落月冷,红罗香雾轻摇。极尽人间殊绝色,有花方觉酒好。 燕归莺藏空寂,春帐脆声缭绕。可叹道尊仙罗汉,不识人生奇妙。 “状元爷笑在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罗汉?“房顶上一个清越的声音问道。 姑娘们一听房上有人,不禁花容失色。 “难道不是吗?”已坐在酒桌旁的冷秋河举杯问道。 “在下虽不赏曲,不怜香,但有一样,在下贪酒。凭此一物,状元爷,失算了!哈哈……”笑声渐远。 “这倒是个爽快之辈。”冷秋河自语道。 “少敏弟,人走了?”清儿悄声问。 冷秋河点点头,“嗯,走了。来,我们接着来,继续,来,喝酒!”说着,一仰头,又是一盅。 “少敏弟,你也为人家填首词嘛!”怡香摇着冷秋河的左臂道。 “哦?怡香姐想要什么词呢?” “我也要‘西江月’。” “原来这妮子吃醋了!”翠茵笑道。 “去你的!”怡香大嗔。 “好好好,拿琵琶来,小弟为怡香姐唱一曲西江月。” 接过琵琶,调好音,拨弦唱道: (西江月) 粉面容华羞月,朗朗琵琶惊云。彩衣如霞人如画,玉盏香露沾唇。 化蝶离丛欲去,桃面垂珠失魂。却道春光这边好,何必他处苦寻? “好啊,少敏,你敢作词取笑我!”怡香大发雌威,“快给我再作一首!” “是是是!小弟遵命,不知怡香姐第二首点什么词?” “点绛唇。” “好说,好说!”冷秋河满口答应。 “少敏,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呢!” …… 一时众女齐呼。 “好好好,慢慢来,都有,都有……” …… 翌日,杨可渝求见英宗于御书房。 杨可渝奏道:“万岁,昨日太子少傅冷秋河,于花街柳巷之中,填词作赋,引弦而歌,实在有伤风化,更有损我天朝清誉!” “哦?太师如此认为?” “不错,况且,微臣还怀疑冷秋河有受贿之嫌!” “受贿?竟有此事?” “正是!冷秋河每次去青楼都分文不付,而那里却出最好的姑娘侍候他。况且昨夜,京城内几家大的青楼一齐停业,姑娘们都去了‘怡红院’跟冷秋河吟诗作乐去了。” “哦?全去了?” “正是!此时已闹得满城风雨。” “哈哈哈,太师多虑了,冷秋河不愧是本朝第一才子!此事别人想做,恐怕也做不出来。” “可皇上……” 英宗皇帝笑着摆摆手,打断大臣的话“太师,冷秋河年少气盛,自负才子,吟花弄月,卖弄风流,也无伤大雅。且由他去吧。” 杨可渝无言以对,心知英宗袒护冷秋河。 “爱卿如无他事,先行退下吧!” “微臣告退。” 英宗自语道:“果是不羁……,关卿!” “臣在!”关抒自屏后走出。 “冷秋河何在?” “冷少傅已于今晨从怡红院直接出南门离京。” “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皇上放心,一切均按微臣与冷少傅计划进行。” “嗯,好!关卿处事稳重,要不然朕可不敢任由这俩小子胡来。”皇帝思忖一下才说道。 此时,冷秋河已在十里长亭与扮成富家公子的太子朱见深会合。跟随太子的还有六名大内侍卫。于是,一行八人轻装向南行进。 十一月十六,杭州肖飞、肖腾两兄弟也双双告别双亲,纵马北去。 “哎,哥,你看:爹给我的剑!”肖腾在途中忍不住摘下腰间的剑递向肖飞。 肖飞接过剑,抽出鞘看了看,“嗯,不错,‘秋水宝剑’,比杨连那把强多了。” “那当然!”肖腾喜滋滋的接回爱剑。 肖飞微笑无语,心道:傻小子,没见过真正的宝剑吧,老爹珍藏的那几把才是万里挑一的宝剑。 “对了,哥,我们这是去哪儿呀?”刚走了不一会,肖腾又忍不住问。 “随便转转,顺便去外地的分号看看。”肖飞随意答道。 “知道了。”肖腾一听“分号”知道是生意上的事,便不再作声。 短短二十来日,肖氏兄弟历嘉兴,出浙江,再入江苏……说起肖氏产业,那可是大得惊人:全国上下,大点的州府县均有分布。像浙江境内称为“肖记”,安徽境内称为“万(皖)记”,山东境内称为“鲁记”,河南境内称为“郁(豫)记”……而经营范围包括茶庄、米庄、钱庄、丝绸店、客栈等等。总之,各地的分号联系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生意网络,而浙江肖记则是这个网络的关键,说得再细一点,肖飞是这网络的中心,因为肖万林已经年迈,要细致的照顾生意上的事,也实在是力有不逮,所以渐渐将权力交给了肖飞。事实证明,肖飞确实有这方面的天赋与能力。这次肖万林嘱咐肖飞兄弟沿途查看一下各地分号,一方面为肖飞接管肖氏产业做准备,另一方面通过各地的汇报也可知晓他二人的行踪。 且说这日二人行至镇江,翻过眼前的小山头就可到达镇江城。 “哥,饿死我了!”肖腾在马上有气无力的道,“还有酱牛肉吗?” “什么?牛肉?干粮不是一直都在你那里吗?”肖飞反问道。 肖腾拍拍行囊,又嘟囔道,“没了。” “真的饿了?”肖飞挑眉道。 “真的。”肖腾屈屈地说。 “那好吧,你用你那‘秋水宝剑’去宰个野鸡野兔什么的,为兄的就勉为其难,给你烤一烤。” “什么?用我的剑?不行!绝对不行!”肖腾断然拒绝。 “你不是饿了吗?” “饿了也不能用我的剑去宰野兔!”肖腾气呼呼地说道。 “这又为何?” “我的剑是用来除暴安良,斩杀邪恶的,岂能大材小用,拿来宰野兔?!”肖二此时满满一副侠士嘴脸,看样子要迫不及待的见识一下期待已久的江湖。 “好好好!”肖飞强忍住笑道,“那只有委屈肖大侠先忍一忍了,到了镇江城就好说了。” 肖腾无法,只有忍了。 忽闻“啊”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从前面右侧的山坡上滚落一人于二人马前三丈外。仔细一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满面血迹,衣衫破碎,头发凌乱,右腿上还受了重创,伤势很是不轻。 “哈哈,小杂种,看你还敢不敢找本大爷的晦气!”随着这声音,一个独眼短襟青衣大汉跃下山坡。 受伤青年挣扎爬起,“呸!独眼龙,杀不了你,报不了仇,是小爷我学艺不精,要杀便杀,何必多言!” 独眼龙哈哈笑道,“好一个孝子!你想早日下去陪你那死鬼爹娘?那岳爷我今日就成全你,让你们一家三口地下团聚!”说罢举起手中鬼头大刀向那青年砍去。那青年一脸不惧与愤然,但也只能用眼睛瞪着仇人。 “住手!”猛地一声大喝好似晴空惊雷,斜里抢出一人“铛”的一声将刀格开,独眼龙毫无防备,不禁后退两步。 原来是肖腾见不得独眼龙胡作非为,故而挺身而出。 独眼龙一看,是刚才在一旁骑马观看的两个“小孩”之一,不禁大怒,“你他妈的不想活了?!”又挥刀而上。 肖腾毫不畏惧,举剑相迎,于是二人就在肖飞与那重伤青年之间的山路上交起手来。 那青年倒是不怎么关注场内的争斗,而是一脸沮丧的神色。 肖飞仔细观看二人打斗,发现肖腾与独眼龙实力相当,但独眼龙却是明显占上风。因为肖腾平日里练武都是在自家庭院当中,乍上这崎岖不平的山路,是在施展不开。反观独眼龙,作为地头蛇,在这种地形上,明显比肖腾占优势。十几个回合下来,肖腾便只有招架之力,没有出招之功了。 第一章第八节 子夜蝙蝠 “喝!”独眼龙一声大喝,运起全身气力举刀劈向肖腾。 此时肖腾已是筋疲力尽,根本无力招架,勉强举剑相迎。只听“铛”的一声,肖腾被震得向后退去,冷不防脚下一块小石头绊了一下,他身形一晃,便一屁股跌坐在那青年跟前,“秋水宝剑”也甩在了一边。 “看你还敢坏老子的好事!”独眼龙能看准时机,上前一步向肖腾砍去。 可怜肖腾,满怀壮志想在江湖上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没想到一出道便栽了跟头,眼看就要死于非命。 好个肖腾,自知求生无望,索性引颈闭目,等着鬼头刀落下。 又听“铛“的一声,肖腾睁眼一看,鬼头刀已落地。而独眼龙正张牙舞爪地摆了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定在了那里,仿佛被人点了穴道,此时肖飞还远远的骑坐在马上。 “小子,背后伤人算什么好汉!”独眼龙大喊,很明显,此处没有第五人,一定是刚才还骑在马上的小子动的手。 肖飞轻跃下马,摇扇优雅地走向前来,“在下只是一介书生,并非什么好汉。” 独眼龙这才后悔起来,自己不该太轻敌,刚才只觉骑在马上的肖飞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是一心一意地对付肖腾。没想到这小子趁自己不备来了手“金针封穴”。这手艺可不是一般人都能会的。由此可见,这书生是个比先前那个更硬的角色。 独眼龙似乎还不甘心就这样被钳制,大吼道,“有本事放开你家大爷,我们单枪匹马大战一百回合!” “吆,对不住了,”肖飞笑道,“在下仅有这点本事。”说着一扬手,又是一支金针,封住了对方哑穴。 镇江城,苏记酒楼内。肖氏兄弟已叫了一大桌的酒菜,肖腾大吃一通,镇住了方才不断起义的五脏庙,擦擦油嗒嗒的嘴,抬头一看,肖飞还未动筷子,只是失神的自斟自饮。 “哥,你到底怎么了?咋从碰上独眼龙和周兴成,你就闷闷不乐?” “唉。”肖飞叹了口气,又喝了一杯酒,道:“二弟,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我怎么就不明白了?” 肖飞放下酒杯,又叹了口气,“二弟,你知道:我不是你亲哥,也许我根本就不姓肖。” “这我知道啊。在我九岁时,你来的咱家,那时你十岁。” “我是个孤儿,师傅捡到我时,我刚出生三天。那时我怀里有块血书,父母嘱咐我报仇……”说到这里,肖飞已泪流满面。 肖腾赶紧又给肖飞斟了一杯酒。 肖飞仰头饮尽,又道:“我进入肖家后不久,师门被灭。师傅、师伯,还有几个师弟都下落不明。这些年,我碌碌无为,虽时时刻刻想着报家仇师恨,可八年了,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哥,别这样。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肖腾本来口才就不怎么样,此事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今天,碰上周兴成,人家才是孝子啊!七岁立志报仇,三投名师,五次报仇,虽然每次都弄得重伤而归,却屡败屡战,从不退缩。这次我们帮忙制服仇人,他竟为不能亲手击败仇人而羞愧,就要在父母坟前自刎!相形之下,我还算是人吗?!身为人子,却有仇未报……”说着悲恸之极,竟大哭起来。 店内满座的客人都奇怪的这个衣着儒雅正发疯似的边捶打着桌面边放声大哭的年轻人。 肖腾一看,大觉无颜,连忙拉起肖飞,“哥,你喝多了,咱们回客栈吧!” “啊?”肖飞回过神了,抬头见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也自觉方才有些失态,忙掏出素巾,擦干眼泪,“二弟,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里静一静。” “哥……”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回去等我!” “那好吧。”对哥哥一向言听计从的肖腾又一次服从哥哥的命令,慢慢走下楼去。 见肖腾已离去,肖飞拿起酒杯,站起来,又拎起酒壶,置满桌佳肴于不顾,独自走到临窗的空位上,看着楼下的行人,还是自斟自饮。入口的酒,已失去往日的芳醇,竟变得苦涩起来,他皱皱眉头,心中一酸,又默默的开始流泪。 “张家大院怎么走?”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男人的声音自街上传到肖飞耳中。 肖飞抬起泪眼往楼下看去,只见楼下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肖飞擦干眼泪,仔细一看,是一个黑衣白面的背刀青年正拦住一个路人问路。 肖飞见他面如寒玉,目光犀利,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这应该是个杀手。“肖飞心道。 黑衣人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上面的注视的目光,抬头向肖飞看来,当他目光落到肖飞脸上时,他忽的一怔,但冰冷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任何表情。接着他马上低下头来,按刚才打听的方向匆匆离去。 好熟悉的感觉啊,那冰冷的声音,毫无表情的脸,是那么遥远,又是那么熟悉。难道是他……韩玉冰? 想到这里,肖飞一惊:刚才若真是韩玉冰,自己岂不是错过了和他相认? 但他转念一想,韩玉冰极有可能是个杀手,这次可能是去执行一个任务,那么他完成任务后很有可能还从这里经过。 一想到这些,肖飞又坐了下来,喝着酒,看着窗外。 都入夜了,那黑衣人还未出现,肖飞心里不禁有些着急。但表面上他还是波澜不惊,这是他似乎已经笃定一种信念:他一定会来。 楼上就只剩他一个客人了,小二和掌柜在柜前有一搭无一搭地聊天,不时地一齐看向这个奇怪的客人:先前又哭又闹,接着便一个人默默地喝酒,喝了已经差不多二十多壶了,不仅没有醉,就连茅厕都没有去过-----那二十多壶酒都到哪儿去了? 半夜了,肖飞还没有离去,因为黑衣人还没有出现。掌柜早已睡着,小二坐在一张桌子前,左手托着下巴,不住的打着哈欠。 突然,一个黑影出现在长街的尽头。这天是腊月初十,月色不是很好,那黑影在夜色里显得特别模糊,即便这样,它还是被肖飞眼角的余光捉到了。 看来他已经完成任务,但他没有杀人后应有的慌张出逃的行为,而是不慌不忙的再长街上踱着,虽然他走的很快,但肖飞认为这速度恰是达到一定修为的习武者应该达到的一般速度。 眼见黑衣人走到楼下,肖飞掏出一锭银子摆在桌上,翻身从窗户飘了下去。 见到飘然而下的肖飞,黑衣人并未感到吃惊。 “是你吗?”黑衣人平静的问。 “是我。”同样是平静的回答。 接下来没有了声音,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但没人知道,这平静与沉默背后是二人胸中同样的波涛汹涌。 忽的,黑衣人拔足向南边射去,身后的肖飞也化作一条白影紧跟而上。 这“苏记酒楼”本来就在浙江城南,二人不到一刻便奔到了镇江南郊的一片旷野上。 黑衣人站定,肖飞也站住身形。 “真的是你吗?”黑衣人又一次用他那冰冷的声音问。但声音虽冷,也难以掩饰心中的激动。 “真的是我。玉冰,这是真的,不是梦!”肖飞道。 “师兄。”韩玉冰冷冷的称呼了一声,并没有肖飞想象中的兴奋和冲动,而是肖飞想象中的另一番情形----心冷如冰。 但肖飞却感到很满意,看来六师弟没有变,还是那孤僻的性格。 “玉冰,你就是‘子夜蝙蝠’?”肖飞若有所感的问。 韩玉冰没有作声,只是点点头。 这倒让肖飞微微一惊。“子夜蝙蝠”,近两年江湖上新崛起的冷血杀手。以要价高、下手狠而闻名。据称,他总是选在子夜时分杀人,手法极端残忍,而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只有一副用遇难者的血绘成的张翼蝙蝠,故江湖上称之为“子夜蝙蝠”。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及面目,甚至是男是女也无人知晓,“子夜蝙蝠”是目前江湖上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之一。但肖飞此时却不想细究此事。 “有关于师门的线索吗?” 韩玉冰又是默默的摇摇头。 “你可知道其他四位师弟的下落?” “我只知现在崆峒派的‘腾杯飞凤’周凌风很有可能就是四师兄凌风。 “嗯,我也听说过此人,轻功极好,贪杯好酒,很有可能是他。不过……谁给他取了‘腾杯飞凤’这么拗口的匪号?”肖飞笑着摇摇头,“你知道前武林盟主司徒超现在隐居在什么地方吗?据我所知,有位师弟在他那里,至于是哪个,我就不得而知了。” “司徒超,曾经有人向我买他的人头,并且说出了他的住址所在,但我没有接这笔买卖。据那人说,他隐居在燕山南麓的‘千云山庄’,确切的位置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去过。”一向寡言少语的韩玉冰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 “好吧,我这就去燕山!”肖飞说。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我发现师兄你的功力好像……”韩玉冰没有说出来。 第一章第九节 茅店 三日雪 “离开师门时,师傅怕我锋芒过于显露,就让我服下了一颗尚未成熟的‘回天丹’,暂时压制住了我的功力,还封住了我的几处大穴。不过,‘回天丸’会在我体内成熟,到时再请人帮我解开穴道便是。至于你和我一起去,我看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帮忙。” 韩玉冰没有作声,只是在等待下文。 “我想让你把我二弟----也就是我养父的儿子送回杭州城。我养父对我恩重如山,如同己出,况且他在老人家还是师傅的结拜兄弟。所以,二弟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好吧。” “我写封信交给二弟,他必定明天一早便赶回杭州,你只需暗中护送便是。” 韩玉冰没有作声,看样子是答应了。 “怎么了?让一个杀手去保护人,不太习惯吧?”肖飞笑道。 韩玉冰还是不作声,一转身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第二日,肖腾真的走了。天刚过午,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直到晚间还未停息。 在镇江城北十多里处,有一间小小的路边茅店。此时店内已挤了七八个因大雪耽误了行程的旅人,当然其中也有两三个是江湖人士----毕竟,曾经有位武学大师说过:何谓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人们有的在谈论着今天的鬼天气,也有人在唾沫横飞地说着今天的头号消息:昨夜,城南张家的家主张旺财被人砍了头。据说是“子夜蝙蝠”干的----这已经是今年镇江城内“子夜蝙蝠”的第二宗买卖了。 就在人们还在高谈阔论之时,有人在“咣咣咣”地敲店门了。小二哥赶紧起身抽出笼在袖子中的手,使劲地搓了搓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位白衣公子。此人衣着单薄,背着行囊和一把油纸伞,似乎是走远路的。偏偏这位公子又这么羸弱,偏偏又碰上了今天这鬼天气。看来今天晚上又得多个伴了----所有人都这么想。 “这位公子,来这边坐!”一个短襟褐衣大汉挪了挪身子递上酒壶道。 “谢谢壮士,在下还要赶路,不便叨扰。”白衣公子似乎出于礼貌还是向大汉边上的火炉挪动了挪动,“店家,来十斤酱肉,用草纸包好!” “好嘞!十斤酱肉!”小二吆喝这走向后面。 大伙一听,这文弱书生在晚上还要冒着风雪赶路,不禁打心底佩服起来,纷纷打量这青年人。 少年在店内环视一周,最后又看了看众人,好像在找寻什么。终于,他走到一个生意人模样的中年人身边,作揖道,“这位先生,可否将您的酒葫芦买与在下?” “你买他做什么?”生意人问。 “在下用它打上二斤老酒,途中作暖身之用!” “嗯,”生意人捻了捻下巴下面的几根山羊胡,“好吧,纹银十两。” “你还是去抢吧!黑老伍,我平时只听说你心黑,今儿也倒开眼了:一个破葫芦,十两银子?就是装满了上等状元红也不过一两七钱!”刚才给白衣公子让座的汉子扯着嗓子嚷道。 生意人“黑老伍”似乎并不在乎那汉子说什么,只是对白衣青年道,“公子,怎么样?还买吗?” “俗话说‘奇货必贵’,”白衣青年道,“现今这小店中就这么一只葫芦,方圆十里更无人家,这也算是唯一的盛酒之器了,可谓‘奇货’,区区十两,不足为贵。” “妙哉,妙哉!”生意人抚掌道,“看来公子也是深知行情之人。早知如此,小可就要价五十两了。” “哼!”褐衣汉子又重重冷哼一声。 “假若我愿给阁下五十两,阁下愿意改价吗?”白衣人问。 “当然,有银子不赚,那是傻子!”生意人笑道。 “难道先生不知诚实、不二价是商贾为业之本吗?” “哈哈……小哥,”生意人大笑,“这年头,银子才是最好的信条,这才是发财的秘诀!” “如此,承教了!”说着,掏出十两银子交给生意人,生意人也递上葫芦,白衣公子接过葫芦交与店小二。 “敢问先生,何处高就?”白衣青年拱手问。 “在下苏州‘苏记茶庄’二掌柜,伍友年。”生意人笑着拱手回礼。 “哦?幸会幸会!敢问贵东是……” “咱们东家姓孟,讳名长青。” “唉,”白衣青年叹道,“难怪‘苏记茶庄’近几年利润不高,原来是孟长青用人不当,净用了些刁钻之徒!” “什么!”伍友年喝道,“你说谁是刁钻之徒?!” “先生不必动怒,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改日回到苏州,你被赶出‘苏记’的时候,别忘了想起我----那一定是我捣的鬼。”肖飞诡秘地朝他一笑,接过小二递上的肉和酒,又给小二一块碎银。 “告辞!”青年人环作一揖,转身出门。 “小子站住!”伍友年大喝一声,抢出门去,身法极快。 “干什么?”刚才那褐衣大汉见状也大吼一声,抢出门外,看样子是想阻止“黑老伍”,以防他对白衣青年不利。 褐衣大汉刚到门外,一看。“黑老伍”正怔怔的站在那里,哪里还有白衣青年的身影? “地上连脚印也没有。”伍友年喃喃自语道。 一阵寒风吹来,冻醒了发呆的两人,于是他们一起回到茅店内。 “碰上高人了吧?”问话的是蹲在一角独自饮酒的麻衣老者。 “连脚印也没留下!”褐衣大汉道。 “难道,”伍友年打了个激灵,“‘腾杯飞凤’?” “不可能!”麻衣老者道,“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虽然在火炉边,但他肩上的积雪却一直未化,那人有一身不俗的纯阴内力。而‘腾杯飞凤’周凌风虽然轻功卓绝,但据老夫所知,他练的是纯阳内功。” “敢问前辈尊讳?”褐衣大汉躬身问。 “老夫崆峒杨绝尘。” “啊,原来是崆峒掌门易轻尘的师兄、周凌风少侠的师伯杨老前辈!失敬,失敬!”褐衣大汉恭敬地道,“晚辈唐顺,是苏州‘天远镖局’的镖师。” 就在此时,镇江往北的官道上,有一白衣人踏雪而行,说是“踏”,其实看起来似乎足不沾地,近乎鬼魅,身形一幻,就在原地失去身影,人随即出现在十丈外,紧接着人影一闪,又是十丈开外。不错,此人就是刚才茅店中的青年,他就是轻装出行欲往燕山的肖飞。 肖飞此时虽说内力全无,但他天生异禀,生来胸中就含有一块状似玉晶之物,此物极寒,可自动将体外的寒气转换为内力,还可解百毒,因此肖飞在天寒门时学习武功比其他五人都快,而且,习医也快,光凭他那可尝百草之能就让许多当世神医望尘莫及。虽然玉晶此时受到还未成熟的“回天丹”的压制,但天冷时仍可以将寒气转换为内力,然而苦于内力被封、穴道被制,不能将其集中,只能随生随用。所以每每有一股清凉之气由丹田底部升起,又立即散向四肢百骸。 所幸,肖飞自创的“风雪疾行步”,不怎么耗费内力,仅靠随时化来的能量足矣。此功行使起来如同幽灵,难见身影,速度极快,风雪交加及闹市人群中也不受影响。对现在的肖飞来说,那是非常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这样的严寒风雪天气,因为这样就可以随时补充体内消耗的内力。每到冬天,肖飞总是期盼天气冷一点,最好是下点雪的。这不仅关系到他的体质,更重要的是,天寒门是常年下雪的,下雪时,他才可以重拾在天寒门时快乐的心境,但往往事与愿违,他见到雪景时,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忧伤。 这场雪非常大,可以说是百年难遇,已经连着下了两天两夜,还没有减小的迹象。若非还伴随着大风,光是屋顶的积雪,就会压塌不少居舍。而这样大的风,房顶上是很难积雪的。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不少房子在风雪中倒塌,也就有不少人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变得无家可归。 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一位华服青年正倚坐在燕山脚下的一座临街酒楼的窗前,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他本是天寒之徒,与师傅、师伯还有师兄弟十几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大雪山之中与是兄弟们一齐读书、练武、偷跑下山游玩……直到有一天,师傅让二伯带他下山办点事,那时他到天寒门之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下山,也是唯一的一次。二伯带他来到一座山庄附近,对他说了师门灭亡的必然,然后闪身疾去,虽然那时,以自己的功力和轻功,追上他是轻而易举的,但当时他还沉浸在对师门会灭亡的消息的震惊当中,等清醒过来时,早已不见二伯身影。年仅十岁的他在又冷又饿的情况下误入前武林盟主司徒超的“千云山庄”后山的一个山洞,未想洞连洞,洞中有洞,迷迷糊糊乱走一通,竟发现一间密室,室内一位四十开外的汉子正在闭目打坐练功,于是他就在一旁护法,突然间那人走火入魔,他未加思索立即施功相救。那人苏醒后,二人相谈甚洽,之后他才知道那人竟然是师傅的结拜兄弟司徒超,于是认为义父,出密室又认义母,并在自己的名字“沉剑”前面加上姓氏“司徒”。数月后传言,天寒门已经灭亡,于是早已退隐江湖的司徒超开始教其武功。 第一章第十节 司徒沉剑 这时,小二端来酒菜,青年人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接过酒菜,暗示小二下楼去,然后端到青年公子面前,“公子,酒菜齐了。” 那观雪青年司徒沉剑从记忆中醒来,于是端起酒杯在窗前饮酒赏雪。那丝丝记忆仿佛已经融在雪中,司徒沉剑不禁又看得出神。 突然,楼下响起乒乒乓乓的杯盘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桌砸椅碎的声响。华服公子司徒沉剑眉头微微一皱,旁边那刚刚端酒菜的汉子已然下楼。 接着又是一阵乒乓作响,但这次是兵刃相交的声音,显然先前的那个汉子已经与人交手。 少年身旁的另一个汉子到楼梯口向楼下探探头,回来附于青年公子耳边道,“公子,楼下是三尺门闹事,魏老三已经与他们交手,看来还伤了他们几个。我们还是趁乱先回山庄去吧,否则庄主知道此事跟我们有关那可就麻烦了。” 司徒沉剑微微点头,于是那汉子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子上,同司徒沉剑一起向楼下走去。 楼下,刚才那大汉手握判官笔,正与四五个手拿三尺长剑的人打得热闹,旁边还有几个早已挂彩,但伤势不重,还有几个未受伤的,也未参与打斗,只是手持长剑,注视场内,准备随时补上,再朝外更是满地狼藉,店内更无一个客人,不过门外倒是有不少观众冒着风雪观看打斗,还不时的传来阵阵喝彩,就连小二哥也不知道躲到哪儿去了。 这时司徒沉剑已与另一大汉自楼梯上缓步走下,那正在交战的大汉喊道,“陈老大,你保护公子先走,我来殿后!” 那陈老大暗骂魏老三糊涂,他这一喊,不就把他二人也卷进来了。不过,以他三人的武功,倒也不惧这些下三流的角色。于是,陈老大俯下身去背起公子司徒沉剑,然后稳步向店外走去。 另外那几个持剑者既知他们是一伙的,理所当然的认为没有让他们安然离去的道理了,于是,又上来几个去围攻青年主仆二人。 只见那背着司徒沉剑的陈老大从容摘下佩刀,立即展开守势,但守中又夹杂着些许攻势,六名持剑者几乎无法近身。 陈老大与魏老三且战且走,已然出了店门,那十几名持剑者似乎已经明白:三人之中最好对付的应该是陈老大背上的公子哥,只要擒下他,其余二人便好办多了。于是六人围攻陈老大,六人夹击魏老三,其余五人齐齐举剑招呼陈老大背上的司徒沉剑。 此时此刻,围攻陈老大与魏老三的剑手们皆全力以赴,而陈魏二人一时难以脱身。形式眼看危急万分,陈老大背着小主人已经是寸步难行。 只见司徒沉剑在陈老大耳边一声低语,然后轻拍其背,腾空而起,又徐徐飘落,轻如随风飘落的雪花。 司徒沉剑脱身后,陈老大立即展开攻势,刀法眼看着犀利起来。显然司徒沉剑的离身让他轻松不少。 原来袭击袭击司徒沉剑的五人立即又围向他,只见司徒沉剑右掌一挥,招起千层雪,雪花弥散,旋而聚于他的掌心。此刻,五名坚守挥舞着手中长剑已然袭至,这次他们似乎用尽全力,只攻不守,但见五个寒星般的剑尖从五个方向奔来,射向司徒沉剑周身大穴。 司徒沉剑飞速转身一周,同时射出了压在双掌之间的冰粒,几乎是冰粒射出的同时,五名剑手的身体飞泻而出,长剑啷当落地。接着,司徒沉剑双掌合十于胸前,飞速旋转着如同仙人降世般缓缓落下。 就在此刻,与陈、魏二人交手的剑手也只剩下四个武功稍强一点的苦苦支撑,在目睹司徒沉剑出手的瞬间之后,竟然被吓住了,显然以他们的见识还接触不到如此高明的功夫。就连陈、魏二人也是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司徒沉剑不出手则已,一动手便是威力如此之大的杀招,虽然他刚才没有用全力,但是,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用这些招数,明显给人一种牛刀杀鸡的感觉。 陈魏二人是司徒超的得力家将,司徒沉剑也是在他们眼底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对司徒沉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司徒沉剑武功奇高,又很注意保存实力,能用两招将对手打到,他绝不用三招。但是值得一提的是,他几乎没有真正跟人对打过,在平时,只是司徒超和司徒四将跟他切磋一下,他也不喜欢藏拙,有厉害的招式都使出来,总是想尽快结束战斗。就像今天早上,司徒超父子切磋武艺,事前司徒沉剑与他二人打赌。二人相信老主人技高一筹,但结果却是,二人大战百余合后,司徒沉剑一枪将司徒超的佩剑挑落,赢了比试。二人知道最近一段时间司徒沉剑武功进步神速,但谁也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已经如此之高。司徒超已然是当今武林绝顶高手,十年前曾经是中原的武林盟主,这也是实力的见证,而退隐江湖之后,功力更有精进,可以这么说,放眼天下,能胜过司徒超的人已是不多,能在百余招中胜过他的更是寥寥无几。两个月前,司徒沉剑还与其父大战五百多合,最后还是稍逊一筹,而现在实力已经远超其父,由此可见,他进步之快,武功之高。 当然,司徒沉剑打赌赢了。于是二人便按照赌约,老三魏壁,负责背司徒沉剑下山游玩,老大陈珠则是得把他背回来。当然回庄后,司徒沉剑是会指点一下他们武功的。如果比试是司徒超赢了,那么他兄弟二人则不用做苦力就可以让司徒沉剑指点了。 其实,司徒沉剑的为人他们几个都清楚得很。以司徒四将的实力早已跻身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且为人正直,古道热肠,而司徒超自始至终一直与四人兄弟相称,虽然兄弟四人从不敢应。至于司徒沉剑自小光明磊落,性情直爽,与他四人关系极佳。司徒超虽然武功超凡入圣,但说实在话,他也没有指点司徒沉剑多少武功,司徒沉剑的武艺,绝大部分是在天寒门练就的,后来也多是靠自己的惊人悟性和努力,司徒超只是在细微处着手,让儿子的武艺更加纯熟圆润。再就是与四将的切磋与沟通了,久而久之他也与他们兄弟相称,唤他们作兄长。然而四将却之会称呼司徒沉剑“公子”。司徒家的这六个男人,从称呼上看,真是要多乱有多乱。 话虽如此,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司徒沉剑都不会在今天这种情况下,用如此高招,下如此重手,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乃就是:今天,他们的公子司徒沉剑,心情很不好。 在他们记忆力。每当下雪天,司徒沉剑的情绪都会变得很特别。有时会端坐不语,有时会自己一个人喝闷酒,有时则是发疯似的狂练武功,也有时会异乎寻常的细心地教司徒四将一些高妙的武功……不管是哪种表现,都不似一贯沉稳大气的司徒沉剑平日里的作为,就像今天这场雪,他跑出来就是为了赏雪、喝闷酒。这种情况,庄主夫妇不是不知,但却不知为何一直不管不问。 此时,周围的观众早已吓得四散离去,只剩下杂乱的足迹留在雪地上,还和着剑手们的鲜血。周围静的很,只有十几位伏在雪地上的受伤的剑手的呻吟,双方僵持着。 终于,一个持剑的大汉忍不住了:“这次我们兄弟认栽了。不知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报上‘万儿’来,让咱们兄弟也输得心甘!” 司徒沉剑哂道,“如果我不说我是谁,你又能将我怎样?”这四人立时脸色发青,却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人家的手下败将,此刻,也只有忍了。 司徒沉剑心知自己刚才使出了家传武学“旋风破玉掌”,只要他们向高手稍加描绘,对方便可知晓自己的底细了,毕竟这是司徒超十多年前的成名绝技之一。而自己又不想杀人灭口,想来三尺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到这里,司徒沉剑用脚挑起地上的一柄长剑,右手抄起,一阵挥舞,只见漫天寒星飞闪,夹着重重雪花,形成一堵密实的令人窒息的墙。 正当四名剑手眼花缭乱之际,司徒沉剑已经停剑。 为首的剑手忽觉得胸前一阵寒冷,低头一看,前襟上一片剑孔,剑孔密密麻麻的形成一个圆,少说也有百余个,但没有任何两个是相连通道,剑孔很小,也不深,不至肌肤。看到这些,他忽觉心头一寒:寒星点玉剑! 是司徒千云,十几年前黑白两道无人不晓的武林盟主-----浴血剑司徒千云。他那把浴血剑不知已经超度了多少人。但据说他已经隐居了十多年,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的传人呢? “在下司徒沉剑。”司徒沉剑略一抱拳,自报家门。 四个大汉还是愣愣的站在那里,他们似乎是被他“司徒”一姓给吓住了。看来这个青年不止是司徒千云的传人这么简单,更有可能是他的儿子。他们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浴血剑是他们这些无名小卒招惹得起的么?可想而知,他们回去后掌门人会给他们什么样的惩罚。当然,如果他们这次能够生还。 “请问阁下,我们可以走了吗?”司徒四将中的老三魏壁喝道。 那大汉怔怔的答道:“嗯,请……请……” 第一章第十一节 惊变 走出小镇,陈老大向司徒沉剑道:“公子,我背您回庄?” 司徒沉剑看了一周银装素裹的山原疏林,道:“不用了,难得这场雪……”说着又慢慢地踱着向前走,并且养着面以那俊朗的面庞去迎接那空中飘落的精灵。 陈、魏二人看着沉默失神的司徒沉剑,二人对视了一眼,陈珠道,“公子,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多想也无益……” 司徒闻言停了下来微抬头看着前面茫茫的远空,“我是不是应该出去走一走了?” “以公子现在的武功,闯荡江湖应该是不成问题,况且涨一些阅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陈珠赞成道。 “话虽如此,但此事应与庄主商量一下,才可做决定。”魏壁谨慎的说。 司徒沉剑点点头,“那是自然。” “公子……”一个青影从正前方招呼道。 “是杨二哥!”魏壁道。 “公子,”杨连向司徒沉剑抱拳道,“公子,庄主、夫人请您快些回庄!” “嗯,”司徒闻言快步向前走去,“对了,魏三哥,今日所遇‘三尺门’是何许门派?” “‘三尺门’是北方武林的一个中等大小门派,门中不过五六十人。平日主要活动在燕山及稍南一带,门主姚锋。‘三尺门’内约束不怎么严厉,平时多有门人于乡里闹事。” “嗯。”司徒沉剑点点头。 “老三,今天与‘三尺门’只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杨连在后面拽了拽魏壁道。 魏壁便将今天“三尺门”闹事,及大战酒楼等事一股脑的说给了杨连。 “公子,恕我直言:庄主虽有些江湖地位,但毕竟已经隐居,我们不可太过招摇,否则可能引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杨连快走几步赶上司徒沉剑道。 “二哥见教的是。”司徒沉剑道,“但我已经决定,几日后开始闯荡江湖,调查师门之事,开罪一些人或者门派也在所难免。” “公子已经作出决定了?” “不错!我不能再忍了,我是天寒门人……”司徒沉剑沉吟道,“这几天我总是觉得内心深处有某种悸动,好像要遇上什么人似的,那种感觉很熟悉,也很奇妙……” “公子,不要想得太多了。”杨连道。 “好吧,我们快些回去吧!”司徒道,一行人沿山路向燕山深处走去。 且说这“千云山庄”正是易名为司徒超的司徒千云后隐居的地方。此庄位于燕山南麓半山腰处,四面丛林,即为隐秘。山间之民只知此处有一庄,并不知庄主为谁,只道是朝廷大员退隐山林。而司徒超又与外界断绝关系,一心练功教子,平时或派三个家人轮流到外面探寻肖海的下落,也顺便摸一下江湖的动态。家中一切由其夫人官心兰和第四个家将王和负责,司徒夫人也是出身名门,武艺不俗,王和更是文武兼备,担任山庄的总管。 且说司徒超夫妇近几日观察司徒沉剑似乎心事重重,便猜到沉剑想外出,但二人又不放心,虽说沉剑武功大成,但跟一些大魔头及顶尖高手比起来应该还是会有一段距离、况且江湖上人心险恶,他有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于是二人商议决定,先让沉剑练成道家至高武学心法“乾坤一气”,并突破“紫金心法”第八层,再准他独闯江湖。夫妻二人决定后便派杨连去山下将到山下游玩的司徒沉剑找回。 司徒沉剑一回到千云山庄便被司徒超带到后山的山洞中去修炼神功,司徒超在一旁护法协助,杨连、王和在外把守----这二人较陈、魏二人沉着谨慎,可防意外发生。陈、魏二人则留在前院帮助司徒夫人打理庄内一切。 五日后,千云山庄后山山洞内,司徒沉剑停止行功。 “没想到这么顺利,”司徒超望着武功大成的儿子道,“不说‘乾坤一气’和‘紫金心法’第八层五日内练成,就是二者其一,能在五日内练成的,恐怕古往今来唯我儿一人呐!”话语只间明显透出喜悦、自豪和欣慰。 “父亲未免太夸大了,”司徒沉剑冷静的道,“这两门功法,孩儿已经练了整整六年,早已达到瓶颈,这几日孩儿急于出山,情急之下才会有所突破。也不是孩儿夸口,在我天寒门内历代弟子的资质均可达到如此水平,就在本代之中,三师弟和四师弟皆是练武奇才,资质都在孩儿之上。大师兄和五师弟功力深不可测,资质更非孩儿可比。况且,孩儿恩师常言‘天外有天人外人’,所以,武功一事,切不可凭资质自傲。” “你那些师兄弟为父没见过,也不知道。可你师父为父可清楚,他是为父见过的天下武学第一人!”司徒超露出向往的神色,“对了,剑儿,你下山后,准备从何处着手调查‘天寒’一事?” “事情都已经过去八年了,孩儿等当时年岁还小,况且又不在现场,想追查此事,实在是毫无头绪。孩儿打算先找到几个师兄弟,起码找到大师兄和三师弟,或者二者之一。因为他二人心机非凡,足智多谋,有他们在,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你到哪里去找他们呢?”司徒超问。 “这个……孩儿也不知道。不过,师傅曾经说过,我们六人命中注定是缚在一起的,谁也逃不脱、走不掉。所以孩儿相信:一定能和他们团聚!”司徒沉剑话语中透出坚定。 “嗯,大哥的话总不会错,”司徒超道,“这样吧,待你‘紫金心法’大成之后,为父与你母亲为你送行。” “这……,孩儿认为,修炼‘紫金心法’还是以后再说吧。这心法,外公家十三代之中突破第八层的仅有五人,练成第九层大圆满的也唯有开门祖师一人而已。功成圆满非短时之效,更有待特殊机缘,所以,孩儿决定不日出关,稍后下山。” “不过完年再走?为何如此匆忙?”儿子的决定让老司徒有些意外。 “嗯,孩儿今日练功打坐时,心中时久平静不下来,总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什么!你也感觉到了?”司徒超大惊。 “爹,难道说……” “剑儿,快走!出关!” 二人立即启动墙壁上的机关,踏出密室。 洞外,一脸焦急的杨王二人见他父子走出来赶紧迎上去,“庄主,‘三尺门’姚锋及‘关东五义’进犯我‘千云山庄’,夫人和陈大哥,魏……” 未等杨连说完,司徒超已经率先向前院奔去。 四人奔到前院一看,只见司徒夫人官心兰抱枪在怀无力的瘫坐在厅中的梨木椅上,似乎还心有不甘地想要挣着着起来,但却是无能为力。司徒超一步跨过抱起爱妻,也不避外,就地就给她运功疗伤。 此时杨连与王和已在大厅东墙脚下找到重伤倒地的陈珠和魏壁。 司徒沉剑看看陈珠还算清醒,忙握住他的右手,度入一股真气。 陈珠勉强张张嘴:“追……,浴……血剑……” 司徒沉剑一听立即明白,司徒超的成名兵器“浴血剑”已经被抢走! 他忽的站起身,望院里一看,看门人老张早已躺在血泊中,胸腹被剖开,内脏流了一地。 司徒沉剑心知老张已经魂归西去,抢救无望,便回头向杨王二人道,“你二人给我爹护法,再医治二位大哥,处理好老张……” 话音未落,人已经飘出院子,一声呼啸,从西侧马厩中蹿出一匹枣红健马,正是司徒沉剑的爱马“赤风”。司徒沉剑提身上马,扬鞭向山下踏雪而去。 此刻,沿燕山南下的山路上,一行六骑正缓缓而行。 稍往前的一青衣汉子回头笑道,“姚兄,这次收获颇为不少啊,连司徒老儿的‘浴血剑’也到手了。” “哈哈哈……”另一个汉子大笑道,“我姚锋何德何能!还不多亏几位仁兄仗义相助,否则只姚某一人就连制服一个恶婆娘都成问题。唉,只可惜司徒老儿不在家,否则我等兄弟岂不一朝成名!”说罢又得意的哈哈大笑。不错,此人便是“三尺门”掌门人姚锋。 “姚兄所言极是!”另一绿衣背剑者道,“但‘浴血剑’的威名也不是浪得虚名,只看他夫人和两个家将的身手便可见一斑,若不是听说司徒超练功走火入魔,功力几近全失,我们兄弟也不敢把注意打倒他头上来。” “哥哥,这回咱们出的风头已经不小了:挑了司徒超的老巢‘千云山庄’,惊走司徒老儿,重伤其家人,嘿,还抢到了‘浴血剑’!往后咱们哥几个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角儿了……”先前的青衣汉子忍不住道,“只是做兄弟的不明白,姚兄和几位兄长为什么要留下那恶婆娘跟两个家将的性命,留下他们可终究是祸害呀……” “四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稍后面的一个骑白马的消瘦中年人道,“若是杀了他们,到时候我们靠谁去江湖上传播我们兄弟的威名啊!我们自己出去喊,估计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第一章第十二节 一剑惊魂 “是啊,四弟啊,平时教你做什么事情都要动动脑筋,不要只知道打打杀杀用蛮力,这一点你可要好好向三弟学学!” “是,大哥见教的是!”青衣汉子笑着应道。 六人正在得意的说笑,忽听身后一声龙吟般的呼啸,急回头看时,一袭白影自六骑之间穿过,在赶紧回过头来,一个白衣青年已经抱剑立于马前。 走在前面的姚锋忽觉手中一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浴血剑”已经到了那青年人手中。 “好快的身法!”姚锋几人暗暗咂舌。 姚锋清了清嗓子,“小兄弟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怎么跟我等兄弟开这等玩笑?万望小兄弟将在下佩剑归还。”他看出此人身怀绝技,所以不敢轻易冒犯。 “司徒沉剑!”白衣青年司徒沉剑冷冷的道,他本来就无意于跟他们多费口舌,简单、省力向来都是他的作风。 “好小子!你就是司徒沉剑?!”姚锋喝道。 司徒沉剑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仍然冷冷的道,“姚锋吧?这几位……” “哼,小杂种,这几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关东五义’!” “啊,关东五义,”司徒沉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大名鼎鼎,不过少爷我好像还是头一遭听说。” “你!小子,你狂妄得很啊!”刚才那老四忍不住喝道。 “哼,狂妄?晚辈何及各位!青天白日,强入民宅,杀人越货……哈哈哈……‘关东五义’?我看是五盗吧?” “司徒小儿!休要逞口舌之能!你在‘燕氏酒楼’外杀我十几门徒之事,又作何解释?”姚锋责问道。 “笑话!几个无名小卒何值本少爷动手?杀他们岂不误了本少爷的名头!” “狂徒!狡辩无益!”“关东五义”稍朝后的一个汉子叫道。 司徒沉剑也不恼,反而轻笑道,“姚掌门,我本来还怀疑你真的有胆量进犯我千云山庄,原来是这几个跳梁小丑在为你仗胆!” “哈哈……,”为首的“五义”狂笑道,“区区一个司徒老儿能奈我何?” 司徒沉剑沉着优雅的拔出“浴血剑”,泛着冷光的剑身在这冰天雪地中更显阴寒,“你们也嚣张的差不多了。” 姚锋六人也不敢托大,各自撤出自己的兵刃,在马上自行戒备。 “你们真的认为我父‘浴血剑’功力已经尽失?”司徒沉剑握剑在手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六人听后俱是一怔:十年前的武林大会上,已经卸去盟主之位的司徒超突然派家将王和到会场说明自己因练功走火入魔而功力全失,推脱武林同盟授予的大长老一职,并决意隐居,退隐江湖。而时任武林盟主秦破天认为前盟主司徒超在任期间屡挫魔教进攻,联合军民抗击北狄、倭寇,功不可没,虽然功力已失,但仍授予长老之职,将武林同盟四长老制改为一个常任长老即司徒超及三名任期长老,后者由同盟各派推举产生。但十年来,历次武林大会,作为常任长老的司徒超从来没有露过面,甚至江湖上也几乎没有他的消息。就连以出卖消息为生的“惊鸿门”也找不到他的消息。众人均以为他真的武功全失,退隐山林了。 姚锋等人当然也这样认为,所以他们才敢冒犯“千云山庄”,但此刻一听司徒沉剑这句话,又好似老司徒一直在装黄羊。毕竟,司徒超功力未失这种说法在江湖上也是时常可以听到的。 也许他们本来并没有错,但这次却真的错了。 因为司徒沉剑就在他们一怔的功夫已经举剑出手,等他们觉察时,恰好看到一道白影以极快的速度回到司徒沉剑原来所站的位置上。 马上,他们惊觉心头一凉,全身力气好像在这顷刻间散去一般,身躯好像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僵硬得无法动弹,低眼一看:心口上有一道小口正在“汩汩”地冒血。 一剑洞心,是寒星点玉剑,原汁原味的寒星点玉剑。 仓郎一声,司徒沉剑猛地将剑还鞘,姚锋等人的六匹坐骑立时惊得四散逃去,将六具尸体抛落在山间雪地上。 就在这时,司徒沉剑忽的闻到一股香味,一股不应属于这冰山雪林的香味------酒香。地上躺的六人大概不可能带酒来,自己当然也不会。 这片山林里还有人,就在附近,只是不知是敌是友。 他凝息听去,也听不到任何人的气息,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功力不行,而是这里此刻还刮着呼烈的北风。 “唔,‘寒星点玉剑’配以‘游龙身法’果是精妙!”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司徒身后响起。 司徒沉剑慢慢转过身,他知道自己此刻无需戒备:对方刚才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武功路数,显然是见识非凡,武艺不俗,如果他想对自己不利的话,刚才已经动手了,何必先引起自己的注意?即便是想对自己不利,可见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不会趁自己转身之际偷袭的。 只见东北方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本已落叶的树冠下方似乎刻意的搭起一个小棚,,棚并不大,正好可以遮住下面那个人,估计那是一把油纸伞。那人身着白袍,面色白净,似乎本身已经与这山间雪色融为一体,他面庞清秀,透着一股灵气。他衣着单薄,好象并不畏惧这如刀的北风,那惨白的手指间还握有一酒葫芦。 白衣青年见司徒沉剑向自己看来,二人目光一碰,他即时向司徒淡淡一笑,司徒愕然:好熟悉的感觉。 白衣青年已然从伞下跳出,将酒葫芦挂在树丫上,向司徒走去。 白衣青年略微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看来,你已经决定出山了。” “你是如何得知?” “刚才你剑刺姚锋时,剑尖偏了半分,让他多活了半刻,还在雪地上用血划了半个‘司’字,你见后竟置之不理,可见是故意为之。我想司徒少侠是想借此一役名扬江湖吧?” 司徒沉剑冷冷的可能下看向白衣青年,后者还是面带淡淡的微笑与他对视。 忽然,司徒沉剑好像想到了什么,猛地一怔,然后飞快的拔剑在手向白衣青年攻去,只见漫天剑影,剑尖指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旋,将白衣青年包裹在内。 铛的一声兵刃相格,白衣青年的长剑已经抵在司徒咽喉,而司徒的剑还未及白衣青年的腰际。 面带笑容的白衣青年将剑束还腰间,司徒沉剑也将剑还鞘。 “大师兄!”司徒沉剑此时却激动起来,一把抱住白衣青年。 “沉剑!”一向冷静沉着的白衣青年肖飞此刻也激动起来,紧紧抱住阔别多年的幼时兄弟。 兄弟二人便在雪地上大说别后离情。 “走,如飞,到我家去!”司徒沉剑又像往常一样,管大师兄叫“如飞”。 “千云山庄?” “嗯。” “好,我正好也要去拜访一下司徒伯父。”肖飞唤司徒超作伯父是因为他是其父肖海的结义二哥司徒千云,此时司徒沉剑并不知晓,但此时此景他却也听不出什么异样来。 司徒高兴地点点头,一声呼啸,啸声落处,一匹火红的快马向这边奔来,直奔到司徒面前,昂然停蹄。 “好一匹健马!”肖飞赞道。 “它叫‘赤风’。”司徒沉剑抚着爱马道。 “什么?赤风?上次凌风因为寒灯管白虎叫‘白风’,犯了他的忌讳,说什么拿他与野兽并论,还跟寒灯大吵了一架……” “对对对!”司徒大笑道,“寒灯还板着脸说什么‘佛生万物,众生平等’,还有……还有什么‘凌风亦虎,虎亦凌风’。” “唉,也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肖飞不无伤感地道。 “不要想那么多了。如飞,走,回家!” “回家,”肖飞忖道:原本自己师兄弟六人都是孤儿,以前把天寒门当作自己的家。现在天寒门没了,寄人篱下,却能堂而皇之的说“回家”,起码自己和沉剑是这样,还不知其他四人有没有找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们走回去吧!”肖飞提议道。 “好啊!”司徒十分疼惜爱马,本不想让它一下承担两个人的重量,现在由如飞提出来,自己当然很爽快的答应了。 司徒轻拍了拍马臀,赤风便雄嘶一声,扬蹄向山上奔去。 “它能自己回山庄?”肖飞问道。 “嗯,这可是熟路了,”司徒转身笑道,“如飞,有没有他们几个的下落?” “我前几天刚见过玉冰,其他人目前还没有消息。” “六师弟韩玉冰?” “嗯,他现在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啊?是吗?我虽然足不出户,但并不孤陋寡闻,我怎么没听说过韩玉冰是什么角色。” “你可知‘子夜蝙蝠’?” “那当然,”司徒忽的一惊,“什么,你说六师弟是子夜蝙蝠?” 肖飞点点头,“没想到吧,我却认为韩玉冰是块做杀手的好材料。” 第一章第十三节 千云山庄 “这倒不假,这小子身上一直有股杀气,而且下手也够狠。他还好吧?” “嗯,还不错,不过还是那副样子:不苟言笑……” “嗨,这才是韩玉冰嘛!”司徒沉剑大笑道。 “哎,对了,听说这几年司徒伯父因失去功力而退隐江湖-----伯父身体还好吧?” “嗯。还……”司徒沉剑突然想起母亲官心兰现在身受重伤,生死未卜,硬是把刚要说出口的“还好”给吞了下去,“如飞,快走!”他回身大喝道,说着不由分说抓起肖飞的手腕向前奔去。 “怎……怎么了?”肖飞被带出十几丈,还未弄清怎么回事:这沉剑在师兄弟中一直都是最稳重的,今天怎么发起疯狂奔起来了?而且还用上了速度惊世骇俗的“风雪疾行步”。 “没时间了,回家再告诉你,救人要紧!”司徒沉剑一面说着,一面放开了肖飞的手腕,加速向前掠去,肖飞只得使全力紧跟在司徒后面。 其实,之前那场雪已经停了,现在这场是从前天开始下的,此时并不大,可以说已经在慢慢减小,但风力依然强劲。司徒二人便劈风破雪向前方纵去。纵使肖飞再有诗情画意,但在司徒的一再催促下,也无暇观赏沿途的燕山雪景。 二人穿过一片密松林,千云山庄立即在望。就在这时肖飞看见斜后方一抹血红的影子闪出,仔细一看,竟是赤风马,原来,马儿自己奔回时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抄林中近路,饶是如此,肖飞兄弟还是抢在了走近路的良驹之前到达。 二人刚要踏入门口,险些与从里面奔驰而出的两骑撞上,两骑已经纵出十余丈,齐齐勒马回身,“公子,是你吗?” 此时,司徒沉剑与肖飞已定住身形,“王四哥。”司徒沉剑招呼道。 杨连与王和赶紧下马,“咦,肖老弟?”杨连一惊。 “杨兄别来无恙?”肖飞作揖道。 司徒沉剑与王和二人均不知他二人相识,只因杨连上次外出返回时只说到碰到一仗义疏财的公子哥,并未提起其他,否则凭司徒超的睿智,焉有不知肖万林即肖海之理? 但此时,并不是肖飞与杨连叙旧的时机,还未等杨连回答肖飞,王和喜道,“公子,剑夺回来了?”他看见司徒手中有浴血剑,“刚才我兄弟奉庄主之命前去接应公子……” “我娘的伤怎么样了?” “呃,这……庄主正在为夫人……”杨连吱唔道。 “啊?”司徒听其语气顿感不妙,拔腿向后堂射去,肖飞紧跟其后。 “娘……”司徒沉剑进发进房一看,司徒夫人无力的躺在司徒超的怀中,脸色苍白,胸脯微微浮动,看来气息尚存,但也是仅存游息。而司徒超似乎也苍老了许多,不知是刚才为爱妻疗伤费功过剧,还是焦急所致,见司徒沉剑进门竟然毫无反应。 司徒沉剑上前一步,搭上其母右手脉门。 “脉搏微弱,‘阴焦’堵塞,气淤于心,五脏重创。”司徒超自语道。 司徒沉剑猛然一惊,缩回搭脉的右手,显然,刚才所探的脉象与司徒超所言无二。 司徒沉剑抬手自窗前桌上取过一布包,打开来,是一包金针。 “金针追魂。”司徒沉剑自语道。 “还有救吗?”司徒超腾出一只手抓住儿子的肩问。 “孩儿……尽力而为。”司徒沉剑叹了口气。 司徒超又看了看怀中的夫人一眼,慢慢起身,将其平躺,退向一旁。 司徒沉剑右手捏起一枚金针,认准“期门”,却迟迟不敢下针,司徒超则在一旁焦急的搓着手,却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肖飞。 “关己则乱,”肖飞接过司徒沉剑手中的金针道,“我来吧。” 司徒沉剑闻言起身,看了看肖飞,猛地眼中一亮,迅速让开。 肖飞手持金针,刚一转身双手飞动,转眼间已经下了十几针,接着又切了切脉,舒口气道,“气血已通,沉剑,你再来度入真气。” 司徒沉剑立即上前扶起母亲,盘坐其后,双手按住“百汇”,度入真气。 大约过了一刻钟,眼见司徒夫人面色转向红润,肖飞示意司徒沉剑停手,又从怀中掏出一白瓷瓶,倒出三粒洁白晶莹的药丸,交与沉剑,“用温水为伯母送服。” 又取出一粒,双手送至司徒超面前,“适才剑伯父面色不佳,可是为伯母输送功力以维持心力耗费内力过剧所致?请伯父服下此丸,可辅助恢复内力。”说着躬身奉上。 司徒超这才发现眼前这青年自己并不认识,又见其赠药,而自己却还愣在那里,大觉失礼,慌忙作礼谢道,“多谢先生巧施回春妙手……” “世伯折煞小侄,”肖飞忙道,“请世伯服下此丸。” 司徒超见肖飞温文尔雅,不似奸邪之辈,,况且此人是沉剑引来的,刚才还施展了一手熟练地“七星飞针”,应该是出身于哪个名医世家。司徒超也是豪爽之人,便接过药丸,昂头服下。 “恕小侄直言,”肖飞躬身道,“伯母大伤未愈,急需静养,请世伯与司徒贤弟到别间,小侄为伯母开几道滋补益气的方子。” 此时司徒沉剑已经喂母亲服下药,闻言便跟从父亲一齐走到外间,再回身掩上门。 三人竟至书房,司徒沉剑取出文房四宝,肖飞未做沉思,挥笔写出几张药方,司徒超立即招王和下山买药。 “小侄肖飞,拜见司徒世伯。“肖飞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便立即叩倒在地正式拜见司徒超。 “先生这是为何?”司徒超慌忙去扶肖飞。 “小侄身出天寒,忝为沉剑师兄。” “原来,你就是沉剑经常提到的师兄,果然是一表人才。”司徒超由衷赞道,这可也是结义大哥的亲传弟子。 刚刚起身的肖飞再次叩倒,“小侄肖飞代家父----杭州肖海向司徒二伯问好!” 司徒沉剑看得真切:司徒超本还硬朗的身子猛地一颤,好似一位六十来岁的普通老人,而不是身具神功的不世高手。 “你是说……三弟?”司徒超眼中立时溢出泪水。 “家父正式肖海!” 毕竟是做过八年武林盟主的司徒超,突然地激动后立即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忙拭去眼泪,转脸向一边,“三弟他……还好么?”目光落处却是高挂北墙上的“虎立图”,不由想到兄弟四人分别已久,二十多年竟然相互之间未有见面,而现在,大哥与三弟的传人,还有自家沉剑,都已成人,都站在自己面前,心底竟然泛起一阵苦楚,此时眼泪再也止不住,不禁负手仰天长叹,任那英雄老泪顺颊滴下。 司徒沉剑先前并不知肖飞还有这层身份,但之前他也是听司徒超说过这段往事,听肖飞言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师兄的二人便静静地陪着正处在感怀中的老人。 许久,司徒超才平复下心情,慢慢转过身,“让肖贤侄见笑了!”肖飞二人却是看见他前襟早已被泪水打湿。 肖飞勉强笑笑表示理解。 “贤侄真是三弟的儿子?”已经恢复到以往睿智的司徒超似乎感到了一丝意外。 “小侄与沉剑一样,自天寒出来后,有家父照拂至今。”肖飞如实答道。 “三弟还好吧?”司徒超再次问这个问题。 “多谢二伯惦念,家父身体康健,只是近日来一直默对‘虎卧图’,想念二伯和四叔。” “唉,老夫又何尝不是……”司徒超说着又看了看墙上那“虎立图”,“若不是大哥那可怕地预言,我早就邀上四弟,去寻三弟,再去打听大哥的下落了。” “爹,师傅的话就那么可怕么?”司徒沉剑问道。 “剑儿呀,你不是不知你家师傅的本事,何必有此一问?” “爹爹误会孩儿的意思了。孩儿的本意是:师傅当年究竟预言到了什么?竟会让您三位豪杰忌讳至今?” “什么?他说我三人由于那段时间与他交往过密,已经沾染上他的孤煞之气,而且已经严重到也已相互克制了,如果再待在一起,便会大祸临头,甚至是血光之灾。本来我们也不相信,可是后来……”司徒超似乎很是伤感,转换话题说道,“唉,不说这些了,你们兄弟说一说有什么打算。” “爹,我们是不是要南下江南,拜访三叔、四叔?”司徒沉剑提议道。 “去找你三叔,那是迟早的事。而你四叔,身为武林盟主,任重而道远,何况今日武林中已是风云涌动,他必定日夜忙碌,我们不可让他分心。”司徒超略一沉思,“如飞贤侄,我和你伯母早已议定,这两日就让沉剑下山,去寻查‘天寒门’一事,可巧你来了,你二人便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是,世伯。” “爹,你不下山了吗?” “为父肯定是要下山的。不过,你母亲身体还未复原,而为父也不想与你们同时现身,这样行事也各自方便。剑儿啊,你行走江湖时,一定要听你肖师兄的话,万事小心为要。” “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司徒超出神的望着“虎立图”道。 肖飞二人作礼后退出书房。 第二章第一节 截杀 淮阴境内,城南的一片树林里,客商打扮的一行八人正在匆匆行进。他们行装看上去并不怎么殷厚,但却人人都心急火燎的向前奔走,好像生怕在这里被剪径。 忽的,走在前面的方脸青衣大汉停了下来,回身对身后的人道,“咱们再次不用跑了,人家正等着咱们呢。” 走在中间的一绿衣华服青年闻言一惊,不禁出声道,“又来了?” 方脸大汉点点头,其余五个大汉也面露无奈的神色。 “老朋友们,都出来吧!”绿衣华服青年身边的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喊道,“既然来了,总该见个面吧?” “哈哈……”一声狂笑伴随着十几个人黑衣人从四周飘落将八人围住,其中一人道,“不愧是冷少傅,果然好胆识!” 那白衣青年正是陪同太子微服出巡的冷秋河,绿衣青年则是太子朱见深,另外六人便是随行护卫的锦衣卫高手。 冷秋河一听,便知说话之人就是刚才发笑之人,从此人的笑声和说话的声音来看,此人五十岁左右,内力颇具火候,“阁下既知我等身份,还敢来此拦截!识趣的赶快……” “赶快让开是不是?”老者打断冷秋河的恐吓------这句话他们这几天都听了十几遍了,“没办法,冷少傅,‘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等都是舔刀口过日子的人。既然接了这宗买卖,就应该完美的把它完成,好让主顾满意。” 听起来好像真的是职业杀手,冷秋河心道,但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两位。对不住了!”黑衣老者说着后退一步,右手一招,接着十几个蒙面人便欺上前来。 “唰”的一声,六个锦衣卫同时将自己的佩刀出鞘。 “你们……?”蒙面老者惊道,十几个蒙面杀手也是惊得稍稍后退------前几日的追击,他们几乎没有还手,只是一味的逃避。 “赵先生,请让我们死的象个男人。我们是锦衣卫,有我们的职责和尊严!”为首的方脸汉子开口道。 “他们认识?”被冷秋河反手护在核心的太子低声嘀咕道。冷秋河无语,只是静静地关注事情的发展。 有几个蒙面杀手迟疑的回头看着蒙面老者“赵先生”。 “好,成全他们!”赵先生命令道。 六名锦衣卫大喝一声,同时举刀劈出,同全部手持窄剑的黑衣人战在一处,冷秋河看准空挡,扶着太子冲出混战,到一棵树下站定,再回身观战,他们知道,若不摆平这些黑衣人,或者说是“赵先生”,他们两个根本逃不掉。 六个锦衣卫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的高手,但那些黑衣人也非平庸之辈,竟然身手与锦衣卫相当,冷秋河看得出六个锦衣卫这次都是抱着必死之心,出手俱是有攻无守,否则他们是不会以一敌二或敌三坚持这么久。 “秋河。”身后的太子捅了捅冷秋河,“他们看来支撑不住了。” 冷秋河点点头。 “快出手啊,秋河!”太子又捅道。 冷秋河默然不应。 “冷秋河!本宫命令你!”太子喝道。 冷秋河还是不语。 太子大怒,拔剑,正欲亲自出马。 “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殿下若不想大明江山后继无人的话,还是忍一忍吧。”冷秋河在身后道。 太子闻言一怔,旋即又道,“再忍的话,就要出人命了!”但还是止住了脚步。 “为了您的安全着想,这也是不得已的事。”冷秋河淡淡地说道。 太子平时何等决断,此时竟然没了主意:不知是出手还是先忍住。思量了思量,还是转过身去,面向大树,不想看见自己人流血的局面。 果然,六个锦衣卫一个接一个倒下了,蒙面人倒也有些杀手的素养-----他们的伤口全部在咽喉、心口等要害部位,一剑致死,瞬间毙命,给死者来了个痛快。不过,即便这样,蒙面人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三死两伤,毕竟六个锦衣卫高手的拼死搏杀也不是闹着玩的。 “赵先生”对手下的尸体和伤情看都不看一眼,向太子二人道,“老夫见二位也是有身份的人,也罢,今天就破个例:两位自裁吧----主顾要的是人头!” 此时其他黑衣人差不多都已将窄剑还鞘,同时用悲悯的眼光看着场中被困的身份极为尊崇的二人。 冷秋河走向前来,在一个锦衣卫的尸体前蹲下去,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取出一块腰牌,道,“我也是侍卫!”声音虽说有些颤抖,但极为坚定。说着将腰牌纳入怀中,又弯腰建起一柄死去的黑衣人的剑,“只要冷某人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们伤害殿下!”说罢双手颤巍巍的握住剑柄,剑尖向外,又大胆的向前走了两步。 黑衣人们见状不由心中一阵好笑:到底是个读书人,连拿剑都不会。他们却忽略了这样一件事实:他们正处在冷秋河的最佳攻击范围之内。 “赵先生”也笑道,“怎么样,冷少傅?用拿惯了笔的手去拿剑,有些不太习惯吧?” 冷秋河闻言强自镇定了一下,双手停止颤抖,然后剑交右手,甩了甩,“感觉还不错。” 蒙面的“赵先生”还想再嘲弄几句,但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刚才他甩剑的动作好像挺熟练。 但时间已经不容他多作思考,因为冷秋河已然出手,只见他身法翩然,剑术怪异,穿梭于还来不及反应的杀手之间。 “赵先生”离最近的杀手也有一丈的距离,就算全力拼杀上去救助自己的部下,恐怕也迟了,但他距太子的距离不足三丈。于是他迅速作出决定:趁冷秋河还无心他顾的与杀手们拼斗之时,自己必须一举制服太子。 主意已定,“赵先生”拔出佩剑向太子袭去,后者显然已经注意到他的举动,早已长剑在手默立防卫。太子相信自己还有一击之力,一击,就够了,虽然不能对对方造成什么打击,但已经足够为冷秋河回身救自己赢取时间。 但正举剑刺向最后一个刺客的冷秋河可不这么认为,他不会让太子与“赵先生”交手。如果可能,他永远不会给太子一个亲身涉险的机会。 只见他身形不变,左手一扬,六枚菱形飞镖罩向“赵先生”。 “赵先生”一见暗器向自己右侧袭来,赶紧刹住身形,挥剑响击落飞镖。但见飞镖突地向右兜了一圈,改从左边向自己冲来。 “回风九转手”!“赵先生”一惊。要知道,回风九转手是江南一带自成一派的“回风堂”的看家绝技,使用此记打出的暗器可以绕目标旋转九周,但保不住会在哪一圈上击向目标-----着当然是以施功者的熟练程度和意图而定。用这一招打出的暗器,一般是特制的飞刀,这玩意比较顺手,也比较适于“回风九转手”。 但冷秋河打出的却是菱形飞镖,江湖上最常见的菱形飞镖,而且是仓促之间用左手打出的,可见他功力的深厚和手法的熟练。 不可否认,菱形飞镖的却不适用于“回风九转手”,仓促间用左手打出的暗器的力道也却是不怎么样。因为在六枚飞镖绕“赵先生”转第五圈时,势头已尽,被“赵先生”用剑扫向一边。 “赵先生”却也知道自己欲挟持太子的目的达不到了,因为冷秋河已经护在太子跟前持剑而立。 几乎同一时刻,十几个蒙面杀手相继扑倒,也有两三个发出最后的惨叫,而最后一个杀手却是右手捂向喉间,鲜血自喉间顺着他的手流下,他也缓缓倒下。 “赵先生”心中明白:虽然自己的手下刚才确实有些轻敌,但也不至于被人一合尽屠。这只说明一点:眼前这个文状元是个绝对的高手。 “冷大人,”“赵先生”开口道,“黄羊装的不错嘛,连老夫也看走了眼,竟然没有看出太子身边还伏有如此高手!” “哈,好说!”冷秋河打了个哈哈道,“不知赵先生如何称呼?总不至于姓赵名‘先生’吧?” “这个嘛,倒是没有什么必要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若死了,一个名字对于一具尸体来说已没有什么意义;你若亡了,太子必落入我手,我的名字对你来说还是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不说也罢。不过,老夫倒是有一事不明:冷大人如此身手,为何不早些拔剑?这样的话,再加上几个锦衣卫,你们也就还多几分胜算,也就不至于让他们白白葬送了性命。” 太子一听,也向冷秋河看来,他心中也想知晓这个中答案。 “这个嘛,原因可就多了,”冷秋河面带微笑,就像一位先生在向他的学生解释学问中的问题,当然如果没有周围这二十几具尸体和他们三人手中剑的话,这个情形就更贴切了,“这其一嘛,可以攻其不备,出奇制胜:其二,可以先将您老安住,不出手,这样也好一举制服您带来的那些人。但这两点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想成全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也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第二章第二节 阴谋 “原来你都知道了。”赵先生道。太子则是一脸惊疑的看着二人。 “你们那点小伎俩怎么能够瞒得过我?”冷秋河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一顾。 赵先生又道,“天色也不早了。冷大人我看我们还是快些做个了断吧?” “好!”冷秋河轻喝一声,毫不含糊的攻了上去,他不能被动的等赵先生攻过来,因为他身后是太子,是将来的大明江山。 二人剑来剑往的交战了五十多合,还未见胜负。 “唉,”正在打斗中的冷秋河忽然叹了一声,“也不知杨大侠若知道他的得意弟子沦为他人鹰犬会做何感想?” 这句话似乎说中了赵先生的痛处,他闻言一惊,剑势一缓,冷秋河趁机一剑划入,赵先生回过神来猛地向后一撤,但还是被刺伤左臂。 “冷大人竟然能够看出在下的师承,佩服,佩服!” “哈哈,崆峒‘惊雷十三剑’天下闻名,谁人不知?除了崆峒元老杨绝尘大侠的两个高徒,我实在是猜不出江湖上还有哪位不惑之年的高手能够如此纯熟的使用‘惊雷十三剑’。” “看来今日赵某人拼了命也要将冷大人留下了,”赵先生恨声道,“只是不知冷大人如此高超的剑术是从何处习得?” “哦?赵先生不知吗?” “赵某眼拙,未能看出冷大人的师承。只知冷大人所学甚博,顷刻之间变换五家剑术,当然也包括‘惊雷十三剑’。如果赵某所料没错的话,这五家剑法中根本没有冷大人的自家绝学。” “先生好眼力!不过,我若用自家剑法,恐怕先生你就不能如此轻松的站在这里了。” “哦?赵某倒是想领教一二。“说着举剑飞步向冷秋河刺来。 冷秋河微微一笑,眼中闪出一丝冷酷,挥剑迎上。“当“的一声两剑相交,赵先生当下只觉右臂一麻,被冷秋河迫向一边。 没想到,冷秋河将对方的剑拨开之后,剑势并未用老,紧接着顺势劈下,切向对方下盘。赵先生一见,赶紧向后退去,但还是慢了,因为冷秋河的身形早已由自己被当开的持剑的右臂下钻过,同时顺势上挑的剑划上了自己的手腕。 冷秋河转到赵先生后边,这一式剑法尚未用尽,眼看那剑尖上挑平眉,又忽的向后一撩,划半个圆,这才回来归鞘,在此同时,他又用极快的身法回到赵先生正面,挡在太子跟前。 当啷一声,赵先生长剑落地,接着又“扑”的一下,左膝跪地,因为他左膝、右手的筋脉俱已被冷秋河挑断,此时,他目光颓废的注视着之前还将他们看做猎物的两个人。 “说!是谁指使你来的?”太子喝道。 赵先生默然不应。 “说不说?”太子“唰”的一下剑指赵先生咽喉。 “算了,殿下,他的心已死,没用的。”冷秋河道,又转向赵先生,“你现在可知我的师承?” 赵先生闻言抬头无神的看了看冷秋河,又默默地摇摇头。 “好。我来告诉你:先前我斩杀十四个杀手是用的步法,就是正宗的‘行云流水’步法,刚才伤你的那一式剑法,叫做‘分波截流’,是‘奥剑十一式’中的第七式。” “看来我输得并不冤,”赵先生竟吃吃的笑了起来,“赵某有生之年能够一睹‘行云流水’和‘奥剑十一式’已是万分荣幸。二位,前途坎坷,好自为之!”说罢,举起右掌,自碎天灵。 太子见赵先生的尸体仰面栽倒,便要过去,冷秋河拦道,“殿下,不用搜了,从他们身上找不到任何线索。” “那我也要看看这家伙长着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算了吧,殿下,”冷秋河叹了一口气,“还是给他留一点武者最后的尊严吧。” 太子恨恨的哼了一声,放弃了揭开赵先生真面目的打算,“秋河,现在我们怎么办?” “原路返回,绕道西行。” “我们不是要去临海王的封地吗?” “不错,但前面很有可能已经有人张好网等着我们往里钻了。”冷秋河道。 太子又看了赵先生一眼,“是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冷秋河又说道,“殿下,我们还是快些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太子环视了一下,只见四周满是尸体,鲜血满地。饶是自己定力过人,还是有些恶心的感觉,毕竟自己是生于深宫大内,没见过这等场面,“那……这些尸体……” “来不及处理了,”冷秋河道,“他们绝不会只派这几个人来行刺,后援可能马上就到。再说,这件事很有可能惊动地方官府,我们的行动到时就会完全暴露。” “那好吧,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二人便抄小路向北行去。 淮阴城北十里长亭,冷秋河警觉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方圆十丈之内只有他与太子两人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仍然不敢大意,保持时刻警惕。毕竟如果来的全都是高手,出手袭击的话,十丈的距离也是十分危险的。 冷秋河解下身上的背囊,取出干粮与太子分食,二人为了赶路,已经七八个时辰没有进食了。冷秋河看着狼吞虎咽的太子,心中颇觉不忍:太子自幼锦衣玉食,何曾遭过这般罪?开始逃命的那几天,还有几个护卫,看太子的表情,还满是刺激与兴奋。但今日看来,已是满脸沧桑与坚韧。不过,这才是真正的国之储君。 太子接过冷秋河递上的水壶,猛灌几口,接着放下,看向先自己吃完片刻的冷秋河。 “殿下心中有不少疑问吧?”冷秋河见状问道。 太子默默点点头。 “那六名锦衣卫早已被乱党贼子所胁迫!”冷秋河一语惊人。 “什么?!”太子此时早已失去镇静,一脸惊讶,他完全不相信忠心耿耿的大明锦衣卫会出卖自己。 “刚开始那几日,我就发现他们几个在那我二人休息或睡下时有些不对劲。有一晚,我偷偷跟踪一个悄然而出的侍卫,发下他在我们走过的路上做了标记,可我当时仍不愿已相信他们会出卖我们。我想,关大人也许另有奇兵,他们也许是在联系他们。可后来,也就是我们受了几次追击之后,我就开始怀疑,直到三天前,在淮阴南的那间破庙里,那晚他们的谈话被我偷听到了。原来是有人挟持了的家小,以此来胁迫他们。” 冷秋河见太子微微点头,便接着道,“从他们的交谈中,我也知道了他们的痛苦与无奈:忠孝不能两全。若选择‘忠’,则老母、妻儿将身首异处;选择‘孝’,则是弑君大罪,背负千古骂名,他们也深知,若事成,那人也未必会放过他们,很有可能会杀他们灭口。但身为儿子、丈夫、父亲,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一个个因自己而死?于是,他们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太子急问道。 “先孝后忠。幕后之人只是要他们暴露我们的行踪,并不需要他们动手。因此他们决定在最后一次执行他们的条件后,全力保护我们二人,甚至不惜舍弃生命!他们也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太子一惊,“也就是说,身死也不能保护我们二人?” “嗯,”冷秋河点点头,“但他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先尽最大的努力拯救家人,此谓尽孝,然后,舍命护君,此谓尽忠。唉,如果换作我,我也会这样做。” “所以,你才让他们去死?” “这是让他们获得解脱的最好的办法。假如我与他们六人一齐动手,固然会将赵先生等人尽数歼灭,但他们的亲人势必因此而亡,即使六人今后还会留在殿下身边,也会整日生活在亲人死亡的痛苦之中。和有可能会反生怨恨,而有不智之举,毕竟说起来,他们的家人是因我二人而死。所以,他们的死,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的办法。” “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就能保全吗?”太子问。 “能!” “哦?” “据我推测,那幕后之人定是操控了不少像六大侍卫这样的人,或许有的人还比他六人职位更高,离皇上与殿下更亲近。这次六大侍卫的死在他们眼中很有可能是这样一种假象:六人任务已经完成,后为赵先生尽数灭口,而我二人却被高人所救,赵先生等也被那高人杀死。所以,他们认为,六大侍卫任务已经完成,可以释放他们的家人。”冷秋河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他们还会给六大侍卫的家眷一些钱银作抚恤之用。”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推测罢了。”太子显然不信。 “殿下,因为在别人看来,六大侍卫也是为幕后之人而死,这肯定也瞒不过其他被控制的人。如果那幕后之人不按照他们之前的协议放人的话,其他人还会为他效命吗?当然不会!他不仅会释放他们,还会保证他们过的好好地,这样才会使那些人甘心为他所用。” 太子陷入沉思。 第二章第三节 定计 “我明白殿下心中的顾虑----那个人用这个权力。” “那人是谁?” “我不知道,恐怕六大侍卫甚至赵先生也不知道。那等奸诈之人是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在这些小卒手中的。” “本宫倒是小瞧了他们,”太子怒声道,“那,我们今后改怎么办?”他显然已经将冷秋河视为自己的智囊。 冷秋河不答反问:“难道殿下也认为皇上和关老总的安排仅此而已吗?” “难道说……” “这六个人是关老总亲自选出的,相信他们的底细老关也清楚,毕竟他仅做锦衣卫指挥使就有十几年了,他可不是吃素的,恐怕这幕后之人,皇上和关抒都已心中有数!” “嘿,我倒中了我老子的计了!”冷不防沉默了半晌的太子冒出这么一句。 “话也不能这么说,”冷秋河忍俊道,“皇上身边可信之人唯有关抒而已,姚伯儒年迈,郑渊又懦弱无己见,此二人已经是无关大局。另外几位尚书虽然手握重权却持观望态度,内阁大臣都是些无能之辈,慑于几个得势内臣和外朝权臣的权势,都不敢进言,成了摆设……” “那父皇岂不……”冷秋河大刺时政,指处朝廷的败处,太子不禁有些担心。 “殿下,当今圣上也是一代明君,岂会让那宵小之辈胡作非为。当年圣上误信小人,亲近宦官,导致‘土木堡之变’,国气大伤。圣上复位之后,虽大力整顿朝政,但经过代宗一事,朝中已经分为数派,万岁虽然想削弱内臣权力,但也不能操之过急。毕竟,‘锦衣’和‘厂卫’可是皇上亲自操控的力量。 “你是说仅凭鱼龙混杂的东厂和锦衣卫?” “当然不是!宫内有关抒坐镇,可保无忧,更重要的是:京城乃至边防几大将帅!凭皇上的圣明,自可看出朝内根本无法根治,只得假手于外,将自己的亲信力量安插在驻外军队中,就像这次,新中武举,大都外放戍边,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几大派系将他们拉到自己的阵营中。” “这样岂不内松外紧,权力偏重于外吗?” “事实上,皇上也在等待,他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你是说……” “皇上自有他的一套御臣之道,外驻武将可谓是对皇上绝对忠心----皇上对于这一点应该也有绝对的自信。因此,只要内朝一乱,外将自可拥兵勤王,加上关抒的里应,自然可将几大势力连根拔起!” “这样一来,我俩岂不成了诱饵?” “何止是诱饵,更是引线!” “不错,得让他们坐不住,立即作乱,这样才能将他们除去,否则,继续听凭他们坐大,可就麻烦了。”太子握拳道。 “这也就是皇上同意您出来的真正原因,这一招固然十分惊险,但却别无它途,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倒不假。”太子道,“只是苦了父皇在宫中替我二人担心。” “皇上若知殿下有此想法,想必会非常欣慰。微臣窃以为,皇上可能正在自责-----他老人家也许不该让您出来涉险。毕竟您是这一代唯一的皇子,要是出什么意外,那岂不愧对列祖列宗。”冷秋河道。 “少敏,你就不用宽慰我了。要知道,如果这次不下猛药治理朝纲,恐怕朱家江山就会毁于一旦,到时岂不更加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太子殿下大义,实在是万民之福!” 太子微微笑了笑,又道:“但眼下,我们可是已经步入绝地啊。” “这个嘛,相信关老头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 “您想,关抒既然早就知晓那六个侍卫的底细,那么他纵然知道我冷秋河身怀武艺,也不敢如此放心的让他们六人一路‘护送’啊。” 太子点点头,“这倒不假。” “沿途大概早已布满关抒的耳目,只是我们都没有发现罢了。我想,他们一定有人在暗中保护着我们,也许早已暗中解决掉了几拨人,如果时机恰当的话,他们有可能与我们会合。” 太子立时觉得先前那种狼狈的感觉减弱了不少,但又一想日前那场搏杀,心中不禁一颤,道:“锦衣卫固然全部都是高手。但却少有绝顶高手。少敏,如果下次多派几个像‘赵先生’,甚至更硬的角色前来,总是关抒援兵全到,也将会十分麻烦啊。” “唉,”冷秋河叹了口气,“殿下所虑极是,他们一定笼络了不少武林中的好手。而且,他们定然也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心腹力量。如果他们出动高手的话,的却比较棘手。” 太子默然,秋河无语。 还是冷秋河最先打破沉默,“也许我们可以借助江湖力量。” “江湖力量?如何借助?” “江湖中人大多自命清高,不屑与官府来往,但这些都是历朝历代朝廷黑暗、官府腐败以及朝廷对武林的打压所造成的。”冷秋河叹息道,“其实朝廷和武林可以以一种更合理更融洽的方式共存,本朝就是因为开国初期对武林人士过于苛刻,才会导致他们一直存在一些对朝廷的抵触心理。” “存武于民,毕竟不是一件好事,”太子道,“那样一来势必会给一些乱臣贼子可借之力……” “但如果惩治过剧的话,就可能让朝廷在为难之际无可借之力。幸而,成祖立国,放宽了对武林的禁制,后来才会有像现在这样的武林盟主秦破天率众抵御鞑鞡。” 太子不语。 冷秋河接着道:“其实民风尚武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民风尚武,一个国家,在多事之秋才会有可征之兵,也才会有更多的能征惯战之将。譬如说汉唐,可以说是从未对武林中事进行干预,果是才会长治久安。再如赵宋,禁武尚文,结果呢,倒是民间没有什么大乱子,但是对于邻国战事却是一败再败,在外事交际上也是软弱无能,长期为关外蛮夷所欺掠。再说前代蒙元,虽说是化外蛮夷,但不得不说的是,他们民风确实彪悍,向西铁蹄一直践踏到红毛邦的腹地,向东更是一举消灭宋、夏、大理、金诸国。只是后来立国之后将境内之民分成几色,对中原武林大加打压和分化。这才引起一众豪杰之士奋起反元,万仞大厦,顷刻毁亡。” 太子点点头:“少敏之言也不无道理。只是眼下……” “殿下不必多虑,现今江湖也不缺忠义之辈。何况,历代以来,江湖草莽即使与官府不和,但大多还是有爱国之心的。虽说一些江湖败类已投叛贼帐下,欲危害大明社稷。一旦此事让江湖正义之士知晓,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但他们毕竟是局外之人,况且力量分散,大概也无济于事。”太子顾虑道。 “殿下此言差矣。江湖虽然是鱼龙混杂,但却奉行‘义字当先’。今日之事已经是非同小可,相信武林元老定会大力扶助。毕竟,这次的反乱,已经不再单纯是朝廷内部的事情了。” “你是说……” 冷秋河略带忧虑的解释道:“首先,这件事已将牵涉到中原武林,所以中原武林已经不能置身事外,坐视不理。再次,那就是,很有可能,这件事也牵涉到鞑鞡一族。我怀疑,这次反乱之人就是已经与鞑鞡私通好了,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对殿下行刺。” 太子眉毛一挑,右手抚着下巴道:“如此一来,少敏推测属实的话,他们下一步就会有大动作了。” “不错,是会有大动作,而且这次的动作会非常之大!据我推测,他们既有能做了两手准备:其一,便是鞑鞡派出高手协助那人在大明活动,重点可能就是对您的不利之举;其二,则是极有可能在短期里与边关发动一场战争,这样既可分散朝廷注意力,使得他们行刺的奸计得逞,或是趁朝中力量偏重于外之时,里应外合,使十年前之时重演。但是我觉得此次鞑鞡会着重建立傀儡政权,而非直接予以灭国,一则没有这个能力,二则可以争取大量岁贡,彻底使大明国力消弱。” “哼,算盘倒是不错!”太子怒道。 “还有一点,恐怕是那幕后之人也没有想到的。他也许只想利用鞑鞡,一旦事情成功,立即翻脸不认人,关起门来,任那蛮夷叫嚣。但是他所没想到的是,他很可能被鞑鞡人利用。您看,只要到时,鞑鞡只是屯兵境上,造成一种大战将起的假象。朝内之人势必会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必然会有大的动作,而此时,鞑鞡按兵不动,让我朝大费周章的平定反叛,然后趁我们在处理乱摊子时强行进攻,一气挫败大明军队。到时,我方刚应对了朝内动荡,大气还未喘过来,势必再难以应对新一轮更猛烈的进攻。” “这可如何是好?” “这就要看我们俩了。只消我二人牵制住双方注意力,让皇上那边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然后我们再迅速还朝,将那幕后之人揪出。鞑鞡那边也就必须得改变策略了。” 第二章第四节 男女杀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吗?我也说不准。不过,我认为,我们就这么躲和逃也不是办法。”冷秋河说。 “不逃,不躲?我们还能怎么样?”太子问。 “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把殿下已经身在江湖的事情宣扬出去?” “什么?”太子大惊。 “太子莫怪。只要这件事一公开,关抒的人马马上就会找上来。虽然说那些臭苍蝇也比较烦人,但是即使我们还是像以往那样秘密出逃,想甩掉他们也不容易。既然如此何不光明正大的走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倒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下手。而且,一些正义的江湖人士在知道我们身份之后也会仗义相助的。” “话虽如此。但本宫心中还是有些许疑问:其一,离京之时,父皇已经申明罚本宫面壁三月,若此时表明身份,岂不是让父皇难看?其二,如果,那幕后之人丧心病狂,不计后果,那我们两人表明身份,必定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太子谨慎的道。 “关于第一点,殿下可以放心,”冷秋河道,“离京时微臣已经与圣上以及关抒议定,万不得已时可以表露身份,但届时皇上会宣布你我是冒充的,还会派出锦衣卫精英将我们逮捕并‘押解回京’。以此同时还会请‘真正’的太子出来辟谣。” “真正的?我吗?”太子一脸的不解。 “是鹤舞。”冷秋河面带一丝柔和地说。 “鹤舞?”太子一惊。鹤舞是冷秋河的未婚妻子,由于冷秋河没有自己的府邸,加上前一段时间作为太子伴读,曾经留在太子府内。鹤舞也进了宫,并且和太子冷秋河一起去太学听过教授讲学。后来被太后封为“怡和公主”,认她做了干孙女。这次冷秋河离京,她是留在宫里的。 “不错,是鹤舞。她虽然不会武功,但也算是天资聪颖,并且学了一手十分精妙的易容之术,乔装打扮成殿下您的模样,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这样一来,作为本宫的替身,鹤舞岂不是非常危险?”太子不无关心的说。 “这个嘛,请殿下放心,相信皇上和关老头会在这件事情上作足功夫的,毕竟这件事情也是关系到全局的关键。” “唉,这样就好,只是辛苦了鹤舞。否则你二人可以游山玩水逍遥人间,做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这一点太子倒是十分清楚,临行前,皇帝已经跟他说清楚了。皇帝猜测说,冷秋河定然非凡夫俗子,此子必是超凡脱俗之辈,一路上不可过于以自己身份对他颐指气使。况且,冷秋河的入仕是奉其父之命来帮助皇帝来化解目前的危机的,可以说是皇帝这边举足轻重的人物。 “有劳殿下关心了。”冷秋河淡淡的道。当关抒告诉自己要鹤舞留在宫中时,冷秋河确实比较不满。按照他的本意,他是想让鹤舞回老家照顾老父,代自己行孝。可是,看皇帝的意思,已经将鹤舞作为人质了。很明显,要么皇帝不信任自己。要么皇帝不相信自己的能力,怕自己半途畏惧而逃。 太子听出冷秋河话语已带着冷淡,在一谈及鹤舞时,冷秋河的神情就变了。其实太子何尝不知皇上留下鹤舞的目的,说是要倚重她的才华,其实,做人质才是主要的。毕竟,在锦衣卫和东厂一干能人异士中,易容术比鹤舞高明的大有人在。 当下,太子略带歉意地道:“少敏,希望你在这件事上不要记恨父皇。毕竟他老人家经历了太多背叛,他再也经不住这种折磨了。” “殿下放心,这一点下臣还是懂得的。身为帝王,必要时就要用必要的手段。我也知道,经土木堡和代宗一事,皇上已经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少敏……”太子已经知道了一些旧事,冷秋河之所以为官是为了偿还先皇和皇上对冷氏的恩情。从刚才那一番话不难听出,冷秋河对当今皇上是有些不满的。 “殿下放心,微臣一定会保您安然回京。如果实在不行,我在想其他办法。” “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太子疑惑道。 “我还有几个师兄弟,”冷秋河道,“相信殿下还记得。” “不错,你跟我说过。” “他们几个都有独当一面之能,我想他们大概也投身江湖了。如果找到他们,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们果真有这么了得?” “嗯,按道理说,目前我的武功应该是我们中间最差的。话又说回来,其实也用不着他们全部都来:如果只是保护殿下,只用五师弟一人足矣;如果帮助殿下与逆贼周旋,继而平定他们,可能旧的要大师兄出马了。” “可眼下……” “眼下啊,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冷秋河笑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太子闻言哂然一笑,立即起身,掸掸身后袍上尘土,二人并肩离去。 “仓啷”一声冷秋河长剑出鞘,自逢赵先生以来,冷秋河捡的那把剑就一直挂在腰间,这次也是自那日以来冷秋河的第四次拔剑了。两日内,他拔剑三次,阻杀刺客六十七人,重创一人,一次也泄露了自己的实力。另外,太子朱见深也力诛五人------冷秋河已经不能不允许太子参战了。 他这次面对的只有两人,二人均未蒙面,倒是首次出现如此明目张胆的杀手,这也说明这二人必有过人之处。这二人为一男一女,男的二十七八岁,脸面白净,蓄有短须,看上去虽不英俊潇洒,但也给人一种斯文之感,而那女子二十三四岁,一身青衣,长相也有七分颜色。二人俱是面如冰霜,一派冷酷。 二人甫一露面,冷秋河便亮出了兵刃,他知道,这二人是真正的杀手,是拿了钱为人卖命的杀手,而且都是高手。 两个杀手也紧紧地盯住冷秋河与太子二人,双方沉默。 “冷秋河?”男杀手问道----果然是很专业的杀手,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底细,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扑太子。而女杀手仍然无言的注视着二人。 冷秋河点点头,眼睛警惕的看向四周。 “这次仅有我们两人,”男杀手冷然道,“你出手吧。” 冷秋河此时竟然莫名的心中有些慌乱,也许这就叫做畏惧。十几年了,终于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平生第一次感到畏惧是八岁时,与其他四个师兄弟为救“花雨”和“白风”力战群狼。其他时候,算上师兄弟六人力屠巨蟒、独自在甘肃境内剿杀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也未有如此惊惧,有的仅是面对群狼的那一次。但今天这次,惊惧的感觉却强于上次。因为十一年前,尚有师傅、大师兄和四位叔伯在近旁掠阵,还有四个师兄弟并肩作战。但这一次,只有自己孤身一人,这还不算,面对的是比恶狼还凶残百倍的冷血杀手,而且对方是两个人,恐怕任何一个都不会弱于自己。再况且,自己身后的是太子,是今后的大明江山。 但是冷秋河别无办法,他必须打倒他们。于是他默运“龙形真气”,内力在体内快速流动,长剑在手,傲然而立,决然有一种雄视天下的王者风范,同一时刻,无形的压力蓬勃而出,逼向两个杀手。 两个杀手显然已经感受到冷秋河的变化,男杀手一声冷哼,佩刀半出鞘,一股凌厉的杀气直冲向冷秋河与见深太子。 冷秋河怕对方的杀气波及见深太子,急挥剑刺向男杀手,一出手便是“天寒门”的独门剑法“孤云剑”。“孤云剑”虽不及“奥剑邪医”独创的“奥剑十一式”,但也算是顶级武学。 果然,“孤云剑”很是不俗,冷秋河刚出三招便逼得男杀手无力还击,只得后退一步,封刀自救。冷秋河也不追击,急速回身护住太子,因为两丈之外还有一个女杀手虎视眈眈。 然而,女杀手站在那里,她一动未动,也未说一句话,只是一味的盯住冷秋河。 “他们到底是何居心?”冷秋河心中自问道:他们绝对是真正的杀手,他们的目的肯定是将自己二人杀死,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不惜任何手段,不惜任何代价-------这才是常理。但他们却明目张胆的站出来和自己打斗-------起码男杀手是这样,而女杀手却无任何攻击太子的意思,这倒让冷秋河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说,这二人中,那女子才是真正的高手?她先让男杀手与自己纠缠,她好从中找出自己的破绽,然后一举将自己击毙,这样一来剩下太子一人就不攻自破。还是说,他们二人本来就是疑兵,真正的高手随后就到? 不容冷秋河多想,男杀手又举刀侵近,冷秋河只得再次举剑相迎。而女杀手依然站在两丈外,盯着打斗的二人,竟然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第二章第五节 功亏一篑 冷秋河施展的还是“孤云剑”,他并非不想用“奥剑十一式”来一举击败对手,而他顾忌的是女杀手。因为他的“奥剑十一式”并不纯熟,还不能收发自如,况且他只会用其中的三式而已,“十一式”奥杂无比,一旦施展就不能中间停顿,所以如果他全力杀死男杀手,就会给女杀手可乘之机,来刺杀太子,正是如此,他面对赵先生时,“奥剑十一式”中的“分波截流”被留作最后的杀手锏,而没有用来对付另外十三个杀手,因为他顾忌的是赵先生。但他只面对赵先生时,就毫不犹豫地施展“分波截流”。 男杀手的确是高手,但也没有高到能够抵抗“孤云剑”的高度,在冷秋河施展第三式“孤云蔽日”时,磅礴的剑气排空遮日,真个是夺天地之辉,让日月失色。 男杀手竟也有几分手段,危忙之中将单刀向冷秋河投去,自己借机向后一跃。 “当”的一声,单刀已经被冷秋河的剑幕铰下三寸长的一截刀尖,长剑余威尚存,将男杀手未及收回的投刀的右手划了一道血口。 “好剑法,”旁边的女杀手脱口赞道,虽然是轻声细语,但这三个字在冷秋河耳中听来却似天上的仙乐般,端的好听,也许这女子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恐怕更主要的原因是,冷秋河一直花天酒地,这几日却疲于奔命,无暇寻花问柳,心中大觉无聊,乍听到女子声音,感到欣喜万分。 “田师兄,让我来吧!”她缓声道,让人听来浑不似杀人如麻的嗜血女杀手。 “这位姑娘,”冷秋河见她未起发髻,便知还是待字闺中,反手持剑作礼道,“在下实在不愿与姑娘交手。俗语道‘相逢即是有缘’,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还望姑娘放在下与殿下一马。” 这时不远处的太子未免有些不快:冷秋河身为朝廷大员,为何要和这般草莽之人低声下气,这岂不是丢了自己的脸面。他虽然看出眼前这两人较前几拨强了不少,但他仍然坚信以他与冷秋河联手之力,挫败二人不成问题。 这时,女杀手回道,“冷大人如此怜惜小女子,倒让奴家我心中有愧。只是我与师兄二人生来就注定吃这碗饭,除此之外,别无选择,还望大人见谅。” 说完,她撤出腰间软鞭,遥指冷秋河:“小女子得罪了。”说着纵身而上,冷秋河无奈,只得挺剑相迎。 那女子的兵刃是软鞭,虽与男杀手所用的单刀路数不同,但却又同功之妙,逼得冷秋河将刚才对付男杀手的招式重新演了一遍。 又是一式“孤云蔽日”,那女子显然也不能破解此招,递出的右手被铰了衣袖,手臂也险些被斩断,她心知是冷秋河手底留情。不过她刚才急忙之中将软鞭丢掉,倒是没有重蹈她师兄兵刃被毁的覆辙。 冷秋河岂愿白白放过她?但他见男杀手早已手持残刀侍立一边,也就没敢对她下杀手,以防杀人不成反被她狗急跳墙与搭档来个两面夹击,这样一来自己岂不亏了。况且不远处还有太子爷,再者说,冷秋河是温柔乡里待惯了的人,叫他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下杀手,他还真有些下不了手-----刚才与之动手已属无奈。 这时男杀手已经无言的替下女杀手,挥着断刀又劈了上来。 这一次,男杀手竟然能够安然的避过“孤云蔽日”,虽然比较狼狈,但还是过去了。显然,刚才冷秋河与女杀手交手打斗时他观察的极为仔细,找到了这一招剑法的破绽。 这下,冷秋河就更加怀疑他们的意图了:杀手真的会如此天真的一个与对手交手,另一个来观察对方武艺的路数吗? 冷秋河脑中闪动着数种可能,但手下却不敢怠慢,又一式“孤云留雁”,硬生生的将男杀手的断刀给夺了下来。 接着,女杀手又代替了男杀手,以软鞭对冷秋河长剑…… 短短半个时辰,男女两个杀手已将交替了九次之多,冷秋河功力较为深厚,倒也不怎么惧怕他们连续使用这种不能怎么耗损自己内力的车轮战术。然而,他们此行就是为了跟自己这样闹着玩吗?难道后有援兵?看他们于自己交手时俱是高度紧张,全力以赴,好似希望一下子将自己杀死的样子,并不是等待援兵那种有恃无恐的情形,饶是这对杀手素质极高,言行间也会有此迹象。再者说,就算有援兵,自己带着太子,连他俩也甩不掉,看来只有伺机将他们杀死了。 冷秋河凝神持剑对阵男杀手。此时,两个杀手已经陆续破解了六式“孤云剑”,冷秋河不敢再用新的招数,生怕被他们破解再增加自己击败他们的难度,只得依仗自己招数的博杂,快速变坏不同的剑术与他们纠缠。 兀地,冷秋河听到后方传来一声轻细尖锐的破风之声,不由心叫“糟糕”。他刚才只是一味的琢磨两个杀手的意图,倒把身后的太子给忘了,马上力劈一剑,将男杀手迫开,回身向女杀手纵去,只见女杀手已将击出一蓬暗器:几枚飞针和一只飞刀。 冷秋河无暇多想,掷出长剑扫下后面的飞针,接着又快速的将怀中的“锦衣卫”腰牌击出,当下前面的飞刀。此时的飞刀已距太子不足两尺,将飞刀击落的腰牌也是险险的擦着太子的前额飞出。冷秋河身形还未定住,男杀手又背后发难,他一抬手,两支“破风锥”自袖中飞出,直射惊魂未定的太子! 此时,冷秋河正全力扑向女杀手,以防她对太子有进一步的攻击行为,情急之中倒是把男杀手给忽略了。这时,他距太子足有三丈,而手中又是寸铁也无,如何能够挡得下以速度和专破内家真气而称的“破风锥”?眼见太子命悬一刻! 但听“当”的一声脆响,两支“破风锥”在距太子一尺处相撞,飞向一侧,落地的是一枚八面六角的小石子。 冷秋河看得真切,来不及与女杀手纠缠,连踏“太清虚步”绕过二人,直奔太子,将太子护在身后,又后退两丈余,抽出太子所佩长剑,挡在胸前。 两个杀手上前几步,看清地上确实是一块石头,脸上俱是不相信的神色:二人排演已久的刺杀计划竟然毁在这一颗小小的石头上。 男杀手最先回复冷静:“咦?玲珑石?是‘腾杯飞凤’周少侠么?何不现身一见?” “哈哈哈哈……周某也正有此意。”话音未落,自东侧高四丈余的树冠上飘落一人。 但见此人体型修长,青衣皂靴,衣冠不洁,一身邋遢,面容四分清秀,三分狂放,三分不羁,剑眉星目,倒也魁梧,腰间还挂一不小的酒葫芦,左手随意的拎着一把剑。 见众人望向自己,那青衣人也不觉难为,只从容的摘下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又将它系回腰间。 “嗜酒如斯,倒也不负‘腾杯’之名。”太子在冷秋河耳边轻声道。显然他听清了男杀手刚才所说的来着的外号“腾杯飞凤”。刚才还命悬一刻,万分慌乱,只是瞬间便镇静如此,冷秋河不禁又对这国之储君多了几分好感。 “腾杯飞凤”耳朵极尖,已听见太子适才之言,“嘿,谢仁兄美言。” 那两个杀手岂能没有听说过“腾杯飞凤”之名?只是二人此时更加惊讶于他的实力:刚才二人虽然与冷秋河打斗,但却保留了一手,也保存了几分实力,毕竟作为一个杀手来说,对方越是摸不清你的底细,你成功和生还的可能性就会越大。但是既便如此,他们也没有发现如此近的树冠上藏了人,以至于被挡下了自己的必杀一击。抑或此人刚才正好赶到,在远处发石击下双锥,又以极快的身法凌空越树而落,饶是如此,此人的轻功和腕力当是惊世骇俗。 心中有此想法的还有冷秋河,他本来他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负,然而此人身法的灵巧自然和速度,决然又在自己之上,不禁又对这个人的身份产生了几分好奇。“腾杯飞凤”之名他倒是听说过,但也只记得是崆峒派之人。 “周少侠好手段!”女杀手恨声道。 “哦,”青衣男子“腾杯飞凤”随意的应了一声,“看来二位便是想在江湖上名声正响的五大青年杀手之二的‘阴阳血煞’了?” “不敢当,正是愚师兄妹。”男杀手抱拳对答道,“在下田青,这是敝师妹古如秀。”他顿了顿又说道,“不知周少侠此来是否是为冷先生助拳而来?” 田青素知这“腾杯飞凤”周凌风虽是一介浪子,但极富正义感。若是让他知晓自己正在劫杀当朝太子和文状元,他岂有不管之理?于是便将“冷大人”改成了“冷先生”。 “哦?冷先生……”周凌风转头向冷秋河这边看来。 第二章第六节 三四之争 周凌风仔细端详着冷秋河,极力回想他刚才用过的招式,一个在心头跳跃了许久的名字脱口而出:“冷……秋河?” 冷秋河亦是心中一动,“周……凌风?” 二人相识大笑。 “当日京师一别,状元爷别来无恙?”周凌风笑道。 “你我未曾于京师谋面,何来‘一别’之谈?”冷秋河反问。 “非也,虽未谋面,但却互闻其声,已有相逢之实,说是一别,也不为过。” “唉,自你今日一出现,我就知道那日唐突佳人的便是你。” “你怎说是我老周唐突佳人?我本在房顶上好好地饮酒,你们自在房中调情,两相宜,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偏偏要作什么鸟词来消遣于我,我又岂有不答之理?否则,我岂会吓着你那几个胆小的庸脂俗粉?”周凌风一开口便是喋喋不休。 “什么?!庸脂俗粉?你周凌风也配跟我说这个?我冷某人可是……”冷秋河忽的住口,因为他突然注意到旁边还有太子,不方便当着他的面吹嘘自己风花雪月的传奇事迹,生怕朱见深一时性起,跟着自己到那种地方玩乐,那自己岂不是带出一昏君来?他急转话题,扭身朝向田青二人,“不好意思,让二位久等了。” 田青道:“看来周少侠与冷先生是故交,如此我二人就难做了。” “这样啊,”周凌风故作深沉道。“唉,我看这样吧,冷老弟。看在我老周的面子上,就放他二人安然离去,如何?” 未等冷秋河作答,古如秀道,“既然周少侠不方便让路,我二人只有得罪了。” “唉,”周凌风轻叹一声,收起戏谑的语气,“你们还是回去吧,就凭你们五大青年杀手第二的身份,根本不足以与冷秋河一战!若是那藏头露尾的蝙蝠来,说不定还有一拼之力。” “我二人并不否认冷大人武艺比我二人高强。但较量和杀人不一样,我们只在乎是否将人杀死,并不关心成败。”田青平静的回答。 他那里知道,八年之前与周、冷二人相互切磋武艺的便是出手即是拼命的当今第一青年杀手“子夜蝙蝠”韩玉冰。 冷秋河干咳一声道,“我说那个什么凌风啊,你我一别八年。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知你的功夫是进了还是退了,待会儿你就陪他们两人玩玩,师兄我就给你掠阵,如果我心情好的话,也许会给你指点一二。” “你说什么?谁是师兄?四师弟,你怎么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啊?” 冷秋河又笑道,“四师弟,你这像什么话!跟你三师兄吵成这样,岂不叫外人笑话?!” “哼,”周凌风怒道,“我说那什么秋河,我今儿也不管你是什么状元,我老周非把这面子找回来不可!要不咱俩这就比划比划,谁赢了谁就是老三!” 这二人一口一个“那什么”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他们原先在天寒门时,有名无姓,大家“秋河”、“凌风”、“沉剑”等的叫着,只有半路出家的老六韩玉冰带姓。现在二人乍见,突地双方都有了姓,称呼起来还真是不习惯。 至于这“三四之争”,在他们只见也是由来已久。本来在天寒门里,如飞虽是年纪不大却入门最早,毫无争议的成了大师兄。沉剑、秋河、凌风、寒灯却是同时入门,总应该要分出个先后高低来。沉剑,老成持重,颇有大气,具有长者风范,深得师傅师伯两位长辈欢心,便成了老二。寒灯自小身具佛性,与世无争,甘做第五。这第三的位子,二人在天寒门待了六年就争了六年,其实,按照大家的说法,第三还是秋河做比较合适。因为这小子鬼点子特别多,虽说凌风也够机灵,但总是在秋河手底下吃不少亏,有时他自己还不知道。只是凌风一直不服气,他二人是见面就吵,从未安安静静相处过。 而此时,不仅两个杀手,就是太子朱见深也看傻了眼,刚才还是一见如故同仇敌忾的两个人,好端端的怎么又吵起来了? 且说冷秋河听闻周凌风要跟自己交手抢“老三”的宝座,便笑道:“看你急的,非得跟我打不可,同门之中为名利而相互残杀,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他略作沉吟,“不过,我倒有个更好的办法。” “哦?”周凌风来了兴致。 冷秋河用眼睛瞟了一下田青与古如秀。 “什么?就他们?”周凌风大感吃不消。 “不错,就他们!” “好吧。”周凌风倒也爽快,“我如果打败他们,你就得叫我一声‘三师兄’。” “如果是你输了呢?”冷秋河问。 “那我老周只好勉为其难喊你一声‘四师弟’了。”周凌风嬉皮笑脸的回答。 “哼!如果你输了,我就是老三!”冷秋河说着转向田青二人,“二位,辛苦一下,管教一下冷某的‘四师弟’!”说着大笑着护着太子又后退丈余,“殿下,咱们看会好戏吧。” “我说田兄、古姑娘,不是周某与二位过不去。实在是面子问题,周某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古如秀嘀咕道:“原来冷秋河是崆峒门下,刚才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姑娘,我奉劝两位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否则,我决不允许你们生离此地!”周凌风正色道,旋即又朗声叫阵,“二位,试试周某脚力如何!” 说罢向田青踢出两脚,田青慌忙用刀相阻,不料周凌风早已收腿。田青心知刚才周凌风那两脚不过是礼貌性的试探,也让自己有个准备,不禁心中对他生出一份敬重。 古如秀眼见师兄在周凌风腿下占不到什么便宜,便也挥鞭加入战圈。 周凌风倒也不惧,一双腿踢得呼呼作响,倒是把二人罩在了一片腿影之中。田青二人与他交手七八十合,愣是没有沾到周凌风的衣角,反倒挨了几脚。 江湖上几乎无人不知,崆峒派的“腾杯飞凤”周凌风的轻功和腿法乃是双绝。他的轻功不仅是江湖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恐怕连老一辈甚至是大宗师也无法望其项背。再说腿法,恐怕单论此项,在武林中,他也得排在前几名。他有剑,但没人见他用过,虽然他整日拿在手中,好像那把剑只是他出身崆峒的标志。谁都知道,周凌风的剑相当于聋子的耳朵-----摆设。 “秋河,本宫素知你心思缜密,恐怕这次要吃亏了。”太子见周凌风已经稳占上风,便开口打趣冷秋河,似乎他这“三师兄”是叫定了。 果然,只见周凌风飞出一脚,将田青扫了个跟头,又回身把古如秀踹飞,趁机向冷秋河道,“冷师弟,为兄这几腿还算精彩吧?” 冷秋河笑道:“二位,合击之术,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田青二人闻言一怔,但还是各自从背后抽出一柄长约一尺的轻巧缅刀。二人的脸色也变得阴寒起来,一看便知是在默运一种奇特的功法。 原来冷秋河先前跟他们打斗时,发现二人虽然兵刃不同,武功路数也不一样,但招式上却有一种十分微妙的关系,可以互补利害,相抵有无,决然是一种十分高妙的合击之术。想来二人平时用不同的兵刃是为了掩人耳目,二人极有可能最后凭此一搏。 周凌风面对两柄缅刀,顿时多了几分险象。缅刀轻巧,速度快于一般刀剑,于是周凌风在踢腿时便多了几分顾虑。何况二人配合得相当默契,攻守自如,饶是周凌风功力、身法均胜二人一筹,但也难以攻破此合击之术。他只觉这缅刀上带有绵绵寒气,于自己本身的纯阳真气相克,如此一来,自己的较为深厚的内力却是占不到便宜。这二人本是杀手,招式渐渐犀利起来,攻多于守,饶是如此,周凌风也踢不进二人的刀幕。 “两位此阵看似绝情却也有情。”冷秋河见周凌风久攻不效便持剑上前道。 两个杀手一听此言,均跳出圈外。周凌风也低头想了想,顿悟道:“是了,方才我在阵中,感到漫天满地的都是杀绝之气,然而又有几分柔柔情愫飘绕其中,抵却了几分煞气。” 周凌风又道:“周某前几日听一故友道,杀手的至高境界便是绝情。然而绝情之后,虽可在武艺上又一时之进,却是再难以进悟更为高深的武学。古来圣者均是由情入道,由尘脱俗。” 冷秋河听后想了想道,“就拿二位方才的阵术来说,倘若无情,便可是周凌风绝生。然而话又说回来,这合击之术又是最重‘情’的,若无情,这阵法也就漏洞百出。若无情,你二人的杀绝之意虽是空前之烈,恐也难将周凌风击败。但若有情,你二人虽无胜算,却可以立于长久不败之地。” “我想二位只间已早生情愫,却又刻意压迫,才使得这阵法凌乱、矛盾至此吧?”周凌风补充道。 “二位未免太夸大其词了吧!我二人还未将这‘血煞绝杀’的厉害之处施展出来。”田青说着二人已经再次挺刀逼近,大有再拼之势。 “唉,”冷秋河叹了口气,将长剑掷回到太子脚下,“凌风啊,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情之合击’,也好趁此做个了断。” 周、冷二人对视一眼,便向田、古二人迎去。 第二章第七节 龙飞凤舞 只见冷秋河已经撤去自己灵动的步法,身形变得逐渐稳重起来。周凌风却是把自己轻盈的身法发挥到极致。他二人前者似蛟龙出海,摇首顾步;后者像彩凤冲天,轻盈自然。 田、古二人顿觉周、冷二人联手后气势大增,他们的功力似乎是二人联手之前各自你功力起来的几倍。尽管如此,二人却感到他们的阵术毫无攻势,只是仗着身法灵巧。却又好似处处是攻势仿佛自己一旦踏错一步,便将万劫不复。如此阵势,二人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本来自己的“血煞绝杀”是靠自身浓烈的杀机来激发自身独特的功法和潜能,将内力瞬间提升数倍,却是极为耗损真气,一旦力竭,便会功力亏损,少不得事后休整几个月。但周、冷二人的阵法却透着一股自然的气息,显然要比“血煞绝杀”高明许多。 猛地,田青尖啸一声,二人的刀法变得更加犀利起来,二人似乎卷入一片刀幕之中,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惨白的刀光。 田、古二人刀合一处向冷秋河劈来,周凌风跃起一踹,已经踏在古如秀的刀背上,借势向上一跃,凌空而起,而古如秀的刀势也因此一阻。冷秋河却大喝一声,右拳横击,一股淡淡的紫气从拳头渗出,竟让田青那散发着骇人杀气的缅刀为之一滞。 恰在此时,周凌风的身形飘然而下,左脚轻踏冷秋河左肩,右脚在冷秋河右拳处借力,猛地一蹬,顺势而出,整个人横击向前,双足踏在田青当胸,将其水平跺出。 而此时周凌风的身形一滞,因为他的左手适时的抓住了冷秋河伸出的右拳。二人同时用力,周凌风便由凌空横卧的姿势再度升上空中。 周凌风脚踢古如秀,冷秋河拳阻田青,再到周凌风借力踹飞田青,再到收身腾空,一系列动作,在流星火石间完成,轻巧自然,却是恰到好处。 周凌风缓缓飘落,与冷秋河并肩而立,看着古如秀扶起重伤吐血的田青。冷秋河道,“古姑娘,我们到此为止吧?” 古如秀低头看看师兄,秀目中透出忧虑,无奈的点点头。 田青此时颓萎在古如秀怀中,双目半闭,面色煞白,眼看已经是奄奄一息。 古如秀见周、冷二人再无敌意,便撇下缅刀,揽起师兄田青的身躯,转身欲去。 “姑娘留步!”冷秋河脱口说道。 古如秀驻步,也未回头,幽幽道,“难道冷大人和周大侠不放过小女子和一个将死之人吗?” 冷秋河与周凌风对视一眼,二人均是无奈的摇摇头。 “唉,”周凌风轻叹一声,“这倒不是放不放的问题,只是,你我素无怨仇,周某自是不可见死不救。” 古如秀猛地转身:“你是说……” “不知姑娘是否放心让周某一试?” “妾身恳求周少侠放手施为!”说着放下田青身子,朝周凌风盈盈一拜。 周凌风轻轻摇头,走向近前,拍开田青胸口几处大穴,又搭脉一抚,接着右手掌按在田青“百汇”处,度入少许真气。 这时,田青已悠悠转醒,面色也渐渐红润,看样子已经恢复了五六成气色,周凌风放开他,退向一旁。 古如秀立时扑上来,“师兄,师兄,你醒了……”一脸涕泪,已不复冷艳女杀手的形象。 田青在古如秀的搀扶下挣扎站起来,“师妹,我没事……咳……”又转向周凌风,“多谢周兄活命之恩。” 冷秋河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周少侠能在瞬息之间以足代掌封住田某穴道,使在下气血受阻,真乃绝技啊!”田青由衷赞道。 冷秋河又笑嘻嘻代答:“雕虫小技,哈,献丑了!” “冷秋河!你什么意思?!”周凌风大吼道,显然是气冷秋河刚才挡了自己的威风,接着又温声问田青,“不知田兄今后作何打算?” 田青听后一阵默然,与古如秀默默对视一眼,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在下与师妹早已私定终身,正如两位刚才推测,我们觉得已经不再适合做杀手,便想这次最后一次接生意,赚下钱银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如此,周某此行倒是叫二位提前几日金盆洗手了?”周凌风笑问。 “田某正有此意,”田青道,“经一死劫,田青更觉得眼下的生活来之不易,更应该把握和珍惜现在拥有的幸福。” 古如秀在一旁含情脉脉的望向师兄,浑然一派小妻子的神色。 “那冷某就祝福两位重新做人,白头偕老!”冷秋河笑着作揖。 “朱某也祝二位和和美美,子孙满堂!”说话的是见危险已经解除向这边走来的太子朱见深。 “谢太子金口。”田青与古如秀见势欲拜。 朱见深赶紧阻住,“我身在宫外,二位大可免此俗礼。朱某自小生于皇宫大院,少见如此真性情之人,为此,我祝福你们!” 田青倒也洒脱,“如此,田某夫妇谢过朱兄。” “嗯!”听田青言语,太子大为欣喜。 “好了好了。天色也不早了,田兄,不如我们到前面找个地方痛饮一番,不醉不休!”周凌风提议道。 “好!”其他三个男人异口同声。 “不行!”古如秀大声道,“师兄,你现在受了伤,况且刚才施展‘血煞绝杀’已然中气大损,不可饮酒。我看,还是先找个地方修养修养的好。” “这……”田青有些迟疑。 “嫂夫人,您还未过门就如此关心田兄,真是让我们这些单身汉好生羡慕啊!”周凌风笑道。 “田兄,喝酒是我们男人的事,她女人家就不应该插嘴。”冷秋河道,“你说是不是,田兄?” 以朱见深太子的身份,自然是不能跟他们一起开这种玩笑,不过看样子也是对此事极为感兴趣------毕竟前一段时间太紧张了。 “呃,”田青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古如秀,“这……,朱兄,周兄,冷兄,我看今日还是算了吧,不如改日……” “唉?”话还没说完,就被冷秋河尖声大叫打断,“田兄,我看你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竟也惧内!何况嫂夫人还没过门呢!” 冷不防,冷秋河的屁股上挨了古如秀一脚,“哎呦!” 回头一看,古如秀杏目圆瞪,显是极为恼怒。 也许冷秋河的玩笑的确开过了,也许是古如秀的面皮比较薄,一时间五人陷入沉默。 “对了,”田青最先打破短暂的尴尬,“田某刚才见二位所施合击之术,古朴、自然,似大有名堂,不知可有名号?” “此术唤作‘龙飞凤舞’,实是威力无穷。”周凌风道。 “哦?”太子笑道,“听此名号,似乎是一男一女合力而为,才可谓‘龙’‘凤’之名,看周兄适才身法灵巧,想是充当‘凤’的角色了?” “倒也不然,只是周某长于轻功、腿法,秋河精于拳、掌、指法,故而由此合作。如果他与二师兄合作,当‘凤’的可就是秋河了。”周凌风笑答。 “就是!”冷秋河难得同意周凌风的观点,“何况我这‘龙’还未‘飞’起来,所以这‘龙飞凤舞’还可以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龙飞凤舞’果是高深。”古如秀叹道。 田青看了看徐落的夕阳,道:“三位,时辰不早了,我二人就此告辞!” “好,如若有缘,我等今后必会再相逢。“冷秋河道。朱、周二人也点头称道。 田、古二人一一抱拳相别。 看着二人相依离去的背影,冷秋河叹道:“唉,又是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神仙眷侣!” “得了吧,”周凌风嘲弄道,“你不是也有不少红颜知己吗?” “唉,逢场作戏而已!” “对了,秋河,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被追杀?”周凌风不无关切的问。 “凌风,这位就是当朝太子。”冷秋河没有回答,反而向周凌风正式引见朱见深。 “我知道,刚才田青不是说过了吗。”周凌风似乎不太买太子的帐,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似乎也猜到了不少情况。 “殿下,我的四师弟,周凌风。”冷秋河又向太子介绍周凌风。 “周壮士。”朱见深也学江湖中人,微微向周凌风抱拳施礼。 周凌风见状也顾不上跟冷秋河计较师兄师弟了,便也向太子长揖于地,起身方道,“周某乃一介草民,是个粗人,从未见过如此贵人,言语之间如有不敬之处,还望殿下海涵一二。” “周壮士为何这般拘谨,失去了刚才的豪气。朱某好生羡慕秋河,可与你这般人中龙凤兄弟相称。” “如此,周某斗胆,唤殿下一声‘朱兄’!” “好!周兄弟!”太子激动起来,紧握住周凌风的双手。 “朱兄,你也见到了,这江湖,实在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凌风,这也是情非得已,”冷秋河插口道,接着便将当前朝中形式分析了一遍。 “唉,”周凌风听后叹口气,“这些大事,我这小民听不懂,也不想懂。”转而轻声问,“秋河,这些年你一直在京城?” 第二章第八节 田青之劫 “不,我以前是一直住在西北龙城的,去年春天为赶考才到京城,此后便留在了京师。” “如此说来,你不仅不知江湖动态,更不知‘天寒’及师兄弟们的事了?” “什么?有消息吗?”冷秋河略显激动。 “大师兄已然出道……” “真的?!”冷秋河惊呼。 “这应该是两个月前的事,”周凌风解释道,“不过,他离开师门时,恩师已经将他的内息全部封锁。” “恐怕,恩师是怕他锋芒太露,毕竟当时他才十来岁,不管如何聪慧,倒地还是个孩子,没有什么心机。”冷秋河道。 “这倒也是。还有,二师兄,可能是司徒沉剑吧,大师兄寻他去了,可能有些眉目了。六师弟,便是当今第一青年杀手,大名鼎鼎的子夜蝙蝠。” “哦,”冷秋河倒是未见如何吃惊,“你见过老六了?” “不错,刚见过。大师兄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见过大师兄,我没见着。” 冷秋河眼睛有些湿润:“都八年没见了,真是挺想你们的。” “恐怕只想大师兄和老五吧?” 冷秋河听周凌风的话,觉得他好像在吃味儿,“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保护朱兄仅老五足矣,同敌方周旋,就得大师兄出马。嘿,你把我老周放哪儿了?” “什么,前天你就在长亭旁?”冷秋河一惊,“对!你在亭子上,怪不得我总觉得有股熟悉的气息……” “别扯远了!看不起我老周是不是?” “说哪去了,”冷秋河一把搂住周凌风的膀子道,“师兄弟中,就数你我最铁,是不是?就这么点小事怎么值得我冷秋河的好兄弟出马呢!” “嗯,”经冷秋河一番吹捧,周凌风倒是有些得意,“那倒也是……哎?你干什么!”他猛地大喝一声。 原来冷秋河已把周凌风腰间的酒葫芦抄在手中。 “刚才还说呢,这几天光吃冷干粮,吃得胃都硬了。虽然肉可以不吃,但酒却不可以不喝,是不是,朱兄?”冷秋河一面躲着周凌风一面歪着头喝了一口酒,又将葫芦递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也不客气,接过葫芦灌了一大口,“嗯,好酒,朱某在宫中这二十几年也没有喝过如此佳酿!” “那当然,”周凌风抄回葫芦,也喝了一口,“这可是上等的三十年陈酿的‘女儿红’。”说着塞上塞子,在耳边晃了晃,又挂在腰间。 周凌风又抬头看了看正在下落的日头,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周某就此告辞,两位好自为之!” “慢着,凌风,怎么这就走了?大不了师兄我陪你酒钱便是,何必如此小气?”冷秋河笑着挽留周凌风。 “唉,”周凌风叹气道,“前方不远处自会有人接应二位,周某一介武夫,实不该介入这场争斗。告辞!”说罢转身欲去。 冷秋河与太子闻言相视无语。周凌风坦言不愿介入这官场宫廷斗争,冷秋河心知他闲云野鹤惯了,也不想拖他下水。 “我得去寻找大师兄和二师兄,有消息说二师兄司徒沉剑已然开始行走江湖,大概大师兄与他同行吧!秋河既然有要事在身,便快些完事,我等也好兄弟团聚。”刚走了没几步,周凌风又回身道,“赵师兄为虎作伥而遭身亡,此事我也得向我的师门禀报。” “保重!”冷秋河心知留他不住,便抱拳言别。 见周凌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林深处,太子道,“那日秋河所杀的‘赵先生’竟然是周凌风的师兄……” “但愿此事不会使他难为!”冷秋河低声自语道。 却说古如秀扶着田青一路慢行,来到一个小镇子上,找了家路边野店打尖。 “师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越来越虚弱了?难道伤势又恶化了?”古如秀坐在桌前满怀关切的问。 “没什么,”田青勉强笑笑,“也许是因为刚才周兄帮我疗伤后,我没有立即调理好,现在真气有些混乱。” “青哥,”古如秀看了看四下没人注意这边,便压低了声音道,“我怕万一那姓周的和姓冷的使诈……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放心吧,师妹。虽然我与周、冷二人情投意合,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使我不会对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放下戒心。不过,我也相信,他二人绝不是那种宵小之辈!” “哼,那可难说。”其实古如秀也非对周、冷二人怀有成见,只是气恼冷秋河那毫不含蓄的诨话。 田青可不知心上人的心思,便解释道,“周凌风虽然年岁不大,但素有侠名,在江湖上以光明磊落、古道热肠著称;而冷秋河为当朝文状元,又文武双全,虽有时言语刻薄了一些,但为人还算不坏。更何况,我受伤昏迷时,他二人欲行不利,我们就早已停尸荒林了。” 猛地,田青又觉心口一阵绞痛,不禁右手握紧了胸前衣襟,额头也出现了密密的汗珠,同时又是一阵血气翻涌。他大惊之下,赶紧调整真气,强行压下胸口的气血。 古如秀见田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接着又见他调气运功,便知情况不对,却又不敢打搅他,只得在一旁万分担心的护法。 许久,田青嘘了一口气,停止行功。 古如秀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早有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这位仁兄,在下粗通医道,可否让在下一探脉象?” 田青和古如秀一齐看去,只见来人二十来岁,剑眉星目,相貌奇峻,表象雄伟,好一副王者之象。此人身穿淡蓝滚边练功服,头束淡黄束冠,腰系皂带,手提一剑,古色古香,一看之下定非凡品。 田青没有犹豫,便伸手递出左腕。 蓝衣青年见状抱一抱拳,“失礼了。”便顺手扯过一竹凳,坐在田青面前,将右手搭在田青腕上,手指微微按动。霎那间,他的脸色凝重起来,眉头拧在一起。 不一会儿,蓝衣青年放开手,站起身来,向田青抱拳问道:“敢问兄台高姓?” “不才田青。”田青沉着的回答。 蓝衣青年没有急着说他二人关心的问题,又说道:“在下还有一事未清,请田兄指正。” “哦?” “在下司徒沉剑,适才为田兄切脉,发现田兄真气有异,但不能探清是何缘由,现请田兄印证一番。” “悉听司徒兄尊便!”听他一说,田青不由慎重起来。 司徒沉剑低头想了想,便抬起右手掌,对田青道:“请田兄微运掌力击在下右掌。” 田青思考片刻,轻声道:“得罪了。”依言与司徒沉剑对了一掌马上又觉血气不畅。司徒立时觉察田青异状,便伸手推拿他几处穴道,田青脸色渐舒缓了许多。 “在下有位朋友,是位医术奇人,小弟这就请他过来!”未等田青二人反应过来,司徒沉剑早已举步向店后走去。 经司徒沉剑没头没脑的一番试弄,田青二人均感到事情有些严重。 “师兄,这司徒……” “‘浴血剑’司徒超之子,”田青淡淡道,“应该信得过。” “哦?那就是‘浴血剑’?”古如秀这才想起司徒沉剑手中的剑。 “不!那应该不是‘浴血剑’,”田青解释道,“如果是的话,应该会有煞气------‘浴血剑’是有名的杀戮之剑。在我们接这宗买卖前不久,有人向我们买司徒沉剑的人头,当然也有他的头像。” “那,你为什么没有接呢?也许会比这次简单得多。” 田青二人虽已决定隐退,但田青为消除古如秀心头的疑惑,仍耐心的解释道,“那怎么会简单?‘司徒四将’中的任何一个都非易与之辈,况且还有司徒老夫人官心兰,也是个硬角色,我看这司徒沉剑也不是软角儿,比之周凌风应该只强不差。还有‘浴血剑’司徒超,江湖上传言功力已失,但也没有什么人真正见识过。再者说,师傅临终前一再嘱托,万万不可招惹‘浴血剑’司徒超!” “这是为何?”古如秀不解她师傅为什么如此惧怕司徒超。 “因为师傅也曾接过刺杀‘浴血剑’的买卖,于是他老人家就高价向‘惊鸿门’购取司徒超的消息……你猜结果怎样?”田青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怎么样?”古如秀一脸好奇。 “结果,‘惊鸿门’没有探听到任何关于司徒超的消息。师傅便把‘惊鸿门’赔给的银子交给了主顾作为违约罚金。” “什么!惊鸿门都打听不到?”古如秀不由低声惊呼。 也由不得她不惊。要知道,“惊鸿门”是江湖上专门倒卖消息的门派。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只要有人出得起钱,什么消息也能从那里买到。他们的办事能力让朝廷的正规密探“东厂”和“锦衣卫”眼红不已。不过,惊鸿门有个“九字门规”:不露面,不杀人,不卖三。意思是:不向门派以外任何人展现自己的真面目;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可伤人;有三种消息不会出卖。 第二章第九节 九犬八鹰 惊鸿门门规极严,他们不曾伤人,而且从不介入江湖纷争,虽然江湖上重大事件的导火线都是他们提供的。因此,他们几乎没有真正的敌人。他们也极为神秘,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其神秘程度曾与“神秘”的代名词-----天寒门相提并论。 田、古二人正悄声谈论着,田青已看见司徒沉剑引一白衣人由店后走出。 “让二位久等了!”司徒沉剑上前作礼道,“这位是在下好友-----肖飞,肖先生。这位是田青,田兄。呃,这位……”他看着古如秀,一下子不知该如何介绍了,刚才情急之下,忘了询问她的姓名。 “这是蔽师妹,古如秀。”田青见状代为介绍。 “啊,幸会,幸会!”田、古、肖三人同作一番客套。 这时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受伤的师兄身上的古如秀,也抽眼细看这肖飞:二十来岁,眉清目秀,身段略显消瘦,而身子却如司徒沉剑一般高挑,不由显得有些单薄,但加上一袭白衣,却显出另一番超凡脱俗的风韵来。 恰在此时,肖飞也将目光从田青身上朝古如秀瞥来,二人对视了一眼,却叫古如秀好一阵心惊: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那肖飞本就面容俊俏,若加上任何一双眼睛,都会显出一副绝世佳人的风致。然而那双眼睛,那一双弯弯的却又不显狭小的明眸,就像两潭半月形的秋水,清澈,却深不见底,似乎可以包容、溶解一切,但又是那么清纯无比,好像让人一眼就望出此人心无尘念。然而,你又不能不认为那双眼睛里含有不少睿智的成分,虽然你没有直接感受到。 忽然,古如秀有一种还怕的感觉,她是害怕刚才那与肖飞一瞬对视是的感觉。就在那一刻,她仿佛觉得自己心中所有的思想都通过自己的眼睛流了出去,同时注入了对面的那两潭秋水。面对肖飞的那双眼睛,自己仿佛成了透明的。站在他面前,自己好像毫无秘密可言。但她又不能否认,那是一双清纯的毫无邪念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看着眼前的已于司徒沉剑及师兄正谈的兴起的肖飞,古如秀不禁想起日前她见过的另一个相貌奇峻,帅气十足的青年----冷秋河,也不由将二人在心中暗作比较:肖飞表现一派斯文,举止文雅、稳重,谈吐舒缓、自然,叫人听来十分舒服,而且他还给人一种十分自然的亲切感;冷秋河则表现得活力十足,既有文者的风雅,又有武者的气势,锋芒毕露,咄咄逼人,而且言语犀利,十分惹人注目。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想起周凌风及眼前的司徒沉剑前后比较这四人,好像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骨子里有一股凌人的傲气,虽然对他们并不十分了解,甚至都只有一面之缘,但凭着作为女人的敏感的第七感觉和作为职业杀手的敏锐的洞察力,她可以肯定:这四人只见必然又某种关系。 “肖兄,怎么样?”田青发现了师妹的失神,便在肖飞为自己探完脉之后,故意大声问了一句,以此惊醒了古如秀。 肖飞朝田青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情况很简单,但解决起来却相当麻烦。” 田青好像早就猜到结果似的,只是略微一点头。 古如秀刚想发问但面色一紧,身形未动,眼睛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店中角落里的几个三番四次朝这边探视的人影。 司徒及肖、田三人显然也察觉到情况有异。 “看来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司徒沉剑压低了声音。 “由此往南七八里地,有一处小山林,里面有我师兄妹的一处临时落脚点。”田青缓缓道。 四人无言的站起,肖飞摸出一角碎银放在桌上,便一齐走出店门,田青向古如秀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在店外路口处停了下来。 司徒与肖飞对视一眼,司徒便扶起田青飞快的按田青说的方向行去。 肖飞与古如秀并立当道,看着四五个从店门处伸出的脑袋,那几个人一见二人立即将头缩回店内。 “站住!”古如秀一声娇喝,喝住了大路一边缓步行走的两个路人。 但这两个人未听见似的,稍微一怔后继续行走如故。 “哼!二位还想再装下去吗?你我同道中人,以为我发现不了你们吗!”古如秀冷声喝问。 两个乔装打扮的杀手身形一顿,继而联手向古如秀发难,其中一人使双刀,另一人徒手。 古如秀也不含糊,一条软鞭与二人缠斗,尚且游刃有余。 就在此时,伏在店里的杀手也陆续走出,竟有九人之多。 “咦?‘九犬八鹰’吗?”古如秀道,“怎么少了六鹰?”她虽然口中说着,但手下丝毫没有怠慢,那乱舞的红色软鞭将空手的杀手整得着实狼狈。 肖飞知道古如秀是在告诉自己来者的身份,肖飞虽然初来乍到,但他平素关心江湖中事,对一些门派也有较深的了解,他十分清楚“九犬八鹰”的含义:九犬八鹰十三狼,是号称当今第二大杀手的楼飞血,所掌控的当今第一杀手组织“飞血楼”中的杀手精英,也是楼飞血的骨干门徒。九犬擅长打探消息和确认目标;八鹰擅于跟踪目标,确认行踪;十三狼才是最后的主力搏杀者。 “少了六鹰。”肖飞忖道,“糟了!他们六人一定是追踪司徒他们去了。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截杀六鹰,以免泄露行踪。” 而那边,已有三犬加入战圈,古如秀的情况愈见危急,然而却无人来惹肖飞,大概是看他一副文弱不似武者的缘故吧。但他们却未考虑到:司徒沉剑及田青既然让他们两人殿后,定然不会让肖飞成为古如秀的累赘。 猛见,古如秀背后一犬手持比匕首稍长的短刀刁钻的绕过与古如秀纠缠的一鹰,向古如秀左后方袭去,而那鹰也极为配合地将身形迫向前去,挡住了古如秀的视线,手中的双钩也是有意的将古如秀的软鞭引向右侧。 那偷袭的犬眼看就要得手,就见肖飞将右手中的折扇在左手心随意的一拍,“啪”的一声,一抹白光自折起的扇端喷出,紧接着“当”的一下,原来那偷袭之犬的短刀已经掉到地上,而他的左手紧捂住右手腕部,踉跄的躲过古如秀的红鞭,向后退去。 肖飞将偷袭之犬偷袭后,并没有停止动作,因为他已经出手,如果此时停下来,就无异于自寻死路,他将折扇交付左手,右手一挥,一溜淡金色光芒闪出,缠住了一犬的短剑,众鹰犬一看,竟是一条微微泛黄的链子。 肖飞此时不敢多留,因为他已经惊动所有的敌人,另外六犬一旦加入,自己与古如秀势必极难摆脱他们,况且还有田青二人。 于是,肖飞不等六犬加入战圈,立即竟锁链一甩抖起一圈光华,将身边的三般兵刃挡开,同时大喝一声“快走!”说罢,身形已向东南官道方向移去,其余六犬一看,竟不约而同的扑上前来欲拦住肖飞,他们已然看出,肖飞定是超出古如秀许多的高手,己方只有先将他解决,再调过人手来解决古如秀,更何况,那二鹰一犬暂时缠住古如秀应该不成问题。 肖飞见状,飞快的向前方跃去,但前方已经多了八人,正是八犬。于是将手中的锁链向前一摆一抖,刹那间似乎出现八个枪头,分取八犬。八犬一见,也未表现出惊慌,而是三前五后兵刃齐举,显然是一种久经沙场的亦攻亦守的阵势。 肖飞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他将锁链一收,同时向后一跃,冲进身后的战圈,甩链将围攻古如秀的杀手迫开后,身形不变向前掠出一丈,大喝一声“走”,并将手中锁链一甩,直指古如秀。 古如秀也是极为聪慧之人,立时明白了肖飞的意图,趁桑杀手及不远处的八犬还未围上来,将手中软鞭一抖,缠上肖飞的锁链。 肖、古二人同时用力,古如秀便拔地而起,随着肖飞掠向官道左侧的密林里。 十一名杀手见状,毫不犹豫的闪入林中,在林中他们能躲能攻,可谓是占尽了优势。 然而,他们甫一进入,肖飞便牵着古如秀又回到官道上,然后毫不停歇的向东北方向奔去。 原来肖飞刚才故技重施,有用了一次“回马枪”,让抢入林中的杀手措手不及,而当回过神来的杀手返回来时,肖飞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肖飞全力施展“风雪疾行步”,带着古如秀向前飞奔,半盏茶功夫,已经奔出五六里地,肖飞才住下来,然后扶着路边的大树直喘粗气。 “呼,呼……好久没有这么累了……呼……” “肖先生……”古如秀倒是没有觉得怎么累。 “古姑娘,”肖飞摆摆手阻止了古如秀继续说话,又赶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还有多远?” 第二章第十节 重见天日的秘密 “大概再向北走四里地左右就到了,方才我们走过了大约一里地。嗯,大约这个方向。”她抬起鞭梢指了指。 “嗯,”肖飞略一沉思,“田兄他们的行踪肯定是暴露了,但慑于田兄和司徒的武力,我想那六个跳梁小丑还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肯定沿途留了记号,等着和己方人汇合……后面的那些也快追上来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古如秀一下子没了主意,平素都是师兄田青拿主意,此时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唉,在下内力全无,刚才一役已经拼得筋疲力尽,剩下的,就要看古姑娘一人之力了。” “这……”古如秀一时失语,但为了重伤的师兄,她必须坚强。 肖飞微微一笑,凑近古如秀,低声说了几句话。 “肖先生?!”古如秀听完猛地抬头,一脸惊色。 “古姑娘,不必惊疑,大可一试,肖某事后必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古如秀点点头,收起软鞭,提起缅刀,向北一跃,闪入林中,肖飞也微笑着慢慢踱入林中。 顺着古如秀所指的方向,肖飞渐渐能看见一里之外的小木屋。此时,将六名“鹰”解决的古如秀也从木屋外围的密林里绕出来。 “肖先生,请跟紧我,这附近有些机关。” “我们倒先不急着进去,姑娘可随我在外围布置一二,想必也能拖延一段时间,在下也好着手救治田兄。”肖飞说完负手向小木屋左侧绕去,“放心吧,有司徒在,田兄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古如秀回头望了一眼小木屋,便跟在肖飞身后走开了。 等肖飞二人抬腿进入小木屋时,正对着门口坐着的的田青正一脸焦急的望向门外,见二人赶来,不禁忧色全无,而司徒则无聊的坐在屋里的木板床上。 “肖兄,快开始吧,我们的时间恐怕不多了。“说话的是司徒沉剑。 肖飞没有回答司徒,反而问田青,“田兄,是否可以将受伤的经过说一下?” “这……”田青面色一紧,有些吱唔。 “哦?田兄似有难言之隐?”肖飞道。 “恕田某直言,在不知二位动机的情况下,一些事情,在下是不便说的,即便是关乎在下生死!” “田兄此言何意?”司徒沉剑闻言起身拱手问道。 “田某再冒昧的问一句,”田青道,“二位大概已经知晓我二人的身份了吧?” 肖飞没开口,司徒答道:“阴阳血煞,名动天下的青年杀手,谁人不知。”语气也是不善。 小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刚对肖飞生出些许好感的古如秀夹在双方只间有些不知所措。 “田某虽为杀手、亡命之徒,却也非弃道义于不顾之人。实不相瞒,在下与伤我之人已成莫逆,二位想从田某这里探听他的姓名或其他情况,恕田某断难从命!” “哈哈……”肖飞大笑道,“田兄想到哪里去了!误会,误会一场!来,司徒贤弟,还是由你来说明一些今天的情况吧!” “好吧。”司徒又坐下来道,“在下在小店内看见田兄时,田兄正好伤势发作,处于危难。在下处于江湖道义,又自负有些医术在身,想助田兄一臂之力。未料一试之下,发现他体内有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真气,这真气竟与田兄体内真气相克,然而又过于精纯,才在体内相互纠缠,排解不掉。说来也巧,这股真气竟与在下所习真气有相和之势,在下对此十分熟悉。这是在下与肖兄许久以前失散的一位知己所习的功法。但在下自知所学有限,不敢确认,这才请出肖兄来。” “哦?功力相和?会有这种事?”古如秀一派疑色。 “田兄,有在下在侧,是不是觉得体内那股真气平和了许多?”司徒问田青。 “这倒不假。” “难道二位还是不肯相信吗?”肖飞道。 “小女子倒是对肖先生的身份有些好奇,”古如秀开口道,“肖先生似乎深知我血煞门的功法,可否给我们一个解释?” 田青闻言一惊,也望向肖飞。 肖飞先未回答,负手仰面思索片刻,猛地低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又看了司徒一眼,道,“‘雪域天寒’,二位可曾听说过?” “天寒门?”田、古二人俱是一惊:天寒门,十几年前江湖上有名的神秘门派,门址不详,门主不详,门众多寡不详……但天寒门弟子一个个神功盖世,身通天下武学,都是江湖上谜一样的人物,他们的正义感极强。天寒门有着极为悠久的历史,据说门派悠久的程度仅次于少林,千百年来,他们不知解决了多少武林纷争,所以,天寒门在武林历史上一直是神秘与正义的象征。但就在八年前,天寒门的门址被世人知晓----在西域雪陲,而与此同时,天寒门已经灭亡了,门主、门众一无所踪,据说被人一夜尽屠,天寒门的原址就此被埋在积雪之下。但是,何方神圣能够做到这一点,至今也是个谜。八年过去了,天寒门已经渐渐被世人遗忘。然而,今天,肖飞却在此重提天寒门。 “在下肖飞,天寒门第八代弟子,司徒沉剑为在下同门师弟。”肖飞缓缓道,“八年前,天寒灭亡,我师兄弟外逃失散。而伤田兄之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兄弟之一。” “这个秘密,我和肖兄已经苦守了八年了,”司徒沉剑笑道,“今日讲出来,倒也觉得有几分轻松,今天可是这天大的秘密首次重见天日。” “二位就如此放心的将此真相让我二人知道?就不怕我二人泄露了二位的真实身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伤你田兄之人可能是我们的凌风师弟。但他天性散漫,不谙医道,擅自给你输功疗伤,却是不知他的‘火凤心法’与田兄的‘血煞真气’相克,虽说是出于好心,却无意中害了田兄。我这师弟天生豪爽好交,相信他所看重的莫逆之交绝非无义之辈!” “肖先生高明。正是周凌风周贤弟。”田青听肖飞如此熟悉周凌风的性格,知他所言句句属实,便不再隐瞒。 “周凌风,沉剑,果然是周凌风!现在崆峒派的‘腾杯飞凤’周凌风。” 肖飞与司徒沉剑激动地不禁四拳紧握:又找到一个兄弟。 “我说二位,先给我师兄疗伤才吧!”古如秀忍不住提醒狂喜中的二人,“这才是正事。” 肖飞闻言立即平静下来,表情严肃的说:“田兄的情况,通过司徒的解释,相信二位已经有些了解了。遇上这种情况,一般有三种化解的方法:修炼‘化功大法’,将体内的异种真气化为己有;服用‘化功散’将体内所有的真气尽数化去;通过他人施用‘吸星大法’一类的功夫,将体内所有真气吸走。但‘化功大法’并不是朝夕可成的;服食‘化功散’不仅会令田兄目前的功力全失,而且日后练功也会打折扣;施用‘吸星大法’若非施用者相当纯熟,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害无益。司徒显然达不到这种程度,而在下内力全无。” “这……这可怎么办呢?”古如秀焦急的问,田青虽面色沉静,仍难以掩饰其担忧之色。 “行了,肖兄,别卖关子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司徒沉剑道。 肖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这次的事情十分巧合,就巧在田兄体内的真气是‘火凤真气’,是和司徒体内的真气天生相和的‘火凤真气’,此事只要田兄与司徒都付出点代价,就好办多了。“ “你是师兄,我是师弟,”司徒道,“当然馊主意你来出,卖力的事由我来做了。”听语气显然是同意了。 “事到如今,只要能保住性命,田某也顾不得许多了。若田某再有顾虑,岂不是辜负了肖兄与司徒兄的一番美意!” “事情倒是没有严重到你们想象的那种地步:只要司徒将本身的‘龙形真气’注入田兄体内,先利用‘龙形真气’的天生霸气将田兄本身的真气排出,这样一来,在吸收‘火凤真气’时就不会引起田兄本身‘血煞真气’的反噬了。本来这样就可以了,但今日情况不同,‘十三狼’恐怕已在外等候。所以,司徒可以将本身的‘龙形真气’留在田兄体内些许,以防万一。” “这、这如何使得!”田青听出了如此一来司徒就要吃大亏。 “顾不了那么多了。否则田兄体内真气全无,再加上连日来身体困乏,恐怕连常人都不如。待会司徒与古姑娘可能就顾不得你我二人了,在下倒是勉强可以自保。至于田兄你,如果有些‘龙形真气’在身,自保应该问题不大。话又说回来,田兄这次可是赚大了,”肖飞笑道,“‘龙形真气’的精纯程度并不下于‘火凤真气’,再加上司徒的‘龙形真气’中含有‘紫金心法’和‘乾坤一气’,可是金贵无比。” 第二章第十一节 十三狼 田青不语,显然是不好接受肖飞与司徒沉剑如此厚意。自己二人与他们初次见面不说,刚才还在怀疑他们的用心,昨天还在追杀他二人的生死兄弟。冷秋河与周凌风放过自己二人,他已经觉得愧对他们了,难道如今还要接受如此大恩?自己可是决定退隐山林的,也就是说,如此大恩将无法回报了,这叫自己后半生如何安心? “不过我建议田兄今后弃刀用剑,因为那庞然霸气的内力与缅刀极不协调,相信二位的‘血煞真气’已经突破瓶颈,但肖某据实相告:这已经是‘血煞心法’的极限。如果田兄改习剑法的话,相信阳刚之剑,配以阴柔之刀,再加上二位成百年之好后的心灵相通,合击之术的威力定会日进千里。”肖飞又微笑着道。 “难得肖兄为在下考虑的如此周详,在下再推辞的话,岂不是辜负了肖兄与司徒兄的一番情义!”田青终于下了决心。 “肖兄,事不宜迟,我们动手吧!”司徒请命道。 肖飞点点头,示意古如秀,二人一齐走出门外。 二人甫一出门,便看见门外已经站定二十几人,其中有九人各持刀、剑、短枪、铁爪、吴钩等兵刃在前侯敌,另外还有三人分立左、右、后侧,又有一人盘膝而坐,这些都是些生面孔,俱为黑衣打扮,但均未蒙面。还有十一人便是肖飞见过的九犬、二鹰,另外六鹰已经被古如秀击杀。这些鹰犬分散在小屋外的空地的最后方,一边从各个角度监视小屋,以防有人逃脱。 场内情形,肖飞一目了然,不管是鹰犬,还是随后赶到的必杀之敌“十三狼”,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这些当然是田青和肖飞前后布置的机关、陷阱所造成的结果。而端坐的独狼,肖飞猜想应该是中毒了,是中了自己安排陷阱时,一不小心又顺便洒下的毒,不过可惜这种毒的毒性不是很强,也可惜中毒的只有一匹狼。这也说明了一点:这“十三狼”的进攻是很有组织的,肯定是遇到陷阱之后先派眼前的独狼在前面探路,确定没有危险后其他人才跟上。 果然都是些经验老道的杀手,未见任何先兆,站立的十二个黑衣人-----也就是“十三狼”中的十二狼,忽的围上,全力攻击肖、古二人,而盘膝而坐的黑衣人依然端坐不动。 只见肖飞身形一变,幻象迭出,绕过几匹狼,甩出锁链直取端坐疗伤的独狼。肖飞明白,眼下敌强我弱,只有先除去对方的边缘力量,以防再加劲敌。眼见他链端箭头点向独狼的头颅,独狼猛地一个后仰让过锁链,肖飞此时也绕到独狼身后,左手折扇敲向他背后各大要穴,那杀手又霍地跃起,本来聚于腹间丹田的双手一翻一抖,亮出一柄带鞘的短刃。 肖飞一见,右手一抖,链头直射杀手喉间,杀手跃起在半空中,马上回刀自救,此时刀仍是半出鞘,肖飞左手折扇一敲右手所握锁链近端,锁链自然向下折去,舍咽喉而取胸腹,杀手慌乱中将短刃下挥,却未见肖飞折扇敲击锁链之时,由折扇前端射出的长针,长针打在短刃上,恰逢杀手向下挥刀,长针反向折射,直穿杀手下颌而入,此狼当场毙命,其佩刀犹未完全出鞘。 肖飞未等独狼尸体落地便挥链指向离自己最近的的狼,但立时引过来四匹狼的围攻,肖飞此时功力全无,幸好此时尚是一月,晚间气温尚寒,勉强有点真气可用,但也只能用在有把握的必杀一击上。他多是依仗着自己灵动的步法纠缠诸狼,伺机下手。 而古如秀那边就不同了,“十三狼”的实力自非“九犬”和“八鹰”可比,况且她一人要对付六人之多,还得分心留意木屋,防止鹰犬袭入,,饶是她身经百战,方才又经肖飞指点,“血煞真气”有所提升,此时也到了捉襟见肘之时。她的缅刀虽然招招犀利,式式狠绝,但走势让对手躲开或闪过,在“杀手榜”上,“十三狼”虽然比他们“阴阳血煞”差了一大截,但他师兄妹二人所仰仗的无非是“血煞绝杀”这一合击之术,而十三狼无论是单打还是群斗,都有拼狠的资本。她的武功,若施展到最大极限,与两匹狼相较或许还占上风,再加上一匹狼,就没有她说话的份了。而现在,是六匹狼斗她一个。 而这边,肖飞早已干净利索的解决掉两狼,他已经觉察到古如秀这边的险情,便头也不回的将锁链一抖,拔下插在狼颈上的链簇,脚步一转,绕过与自己缠斗的两匹狼,直指围住古如秀的坚固壁垒,而那两狼也快速跟了上来。 由于肖飞的介入,围击古如秀的六匹狼只得分出二人去夹击肖飞,而古如秀趁他们变换阵势时,刺中一狼左肩,突破一角阵形抢了出来,与肖飞汇合一处。肖飞右手奋力抖开锁链,左手挥起折扇,尽可能多的接下围上来的八般兵刃,以给古如秀赢取更多的喘息时间。 自双方开战到现在大约过了两柱香时间,而“九犬”和“二鹰”却只是若即若离地监视小屋,或是游走在近旁掠阵,并未真正的参与打斗。肖飞却也在激战中看出了原因所在:鹰犬所习灵巧的武功与“十三狼”刚猛的路数不合,再说,双方的水平也不在一个档次上,若是强行混战,鹰犬只是徒作累赘,使得“十三狼“不能全力施展。与其如此,倒不如在近旁掠阵,如果情况有变,也好及时回“飞血楼”报告或是再行跟踪。 十狼将肖、古二人围在核心,十般兵刃中有八样被肖飞接了下来,肖飞当然不会轻松,同时抵抗八匹狼,相当于连续使用必杀技,这种运动强度不是肖飞的体质所能够担负的,他内力已经明显不济,他现在拼的是体力,他必须为司徒和田青赢取时间。古如秀也明白如此,稍作喘息后便奋力挥起缅刀,抵抗群狼,以减轻肖飞的压力。 猛地,其中一匹狼左手一抬,一蓬暗器直击肖飞,本人也趁势挥剑逼来。肖飞轻巧的避过暗器,顺势将链子一抖,伸向前方缠住来者的剑,同时将对方向自己这边拽,此狼何尝不知肖飞的体力已尽,便也将手中剑往回扯。双方比力气,肖飞当然占不到便宜,身体不由向前倾去,他猛地顺势一窜,躲过另外两狼的袭击,同时从与自己对峙的狼身侧滑过,又顺手将链锤后抡,“噗”的一声响,此狼的脑壳已被敲开。 肖飞猛闻脑后劲风起,忙挥扇格开刺来的短枪,不由被震得一个趔趄,急回身与那狼相斗时,入眼的却是那被敲开天灵盖的狼的满头的红白之物,他顿觉腹中一阵翻腾。肖飞何曾见过如此惨烈的场面,虽然他已经出道有些日子了,但从未正面杀过人。 由于他一怔,未来得及收回缠在死去的狼的剑上的锁链,又被另外两狼占了先机,一阵强攻,肖飞只得舍弃锁链,挥扇自救,连连后退,猛地又被地下的尸体绊了一脚,跌坐在地,忙爬起身,正对着他视野的是那下颌上插着金针的独狼的瞪得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啊……”肖飞无力地恐惧的呼喊着,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一刀一剑,身上的素衣已满是血污。身后的杀手紧跟而上,肖飞只得在血和尘土搅成的污秽中狼狈的翻滚。 “肖先生……”古如秀大喝一声,提刀向这边纵来,但未能如愿,她已被三匹狼紧紧缠住。饶是古如秀有着作为杀手的冷静和沉着,此时既担心师兄的安危又想解救肖飞的危难,拳脚上眼见得忙乱起来,刚才鼓起的死拼的决心所带来的气势已经消磨殆尽,明显处于下风。 古如秀还是死命的向肖飞这边冲,她不想在她无措之际,作为她唯一的战友和精神支柱的肖飞被乱刀剁了。但急中出乱,稍一不慎,被一把钩给挑了小腿,身体一晃,又险些被刺伤持刀的右臂,缅刀也是几乎脱手。 恰在此时,一刀、一剑、一花枪三般兵器同时攻向躲闪不及的肖飞的头、颈、腹三处要害。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鹰犬们还未来得及作出任何警示,两条青影自小屋中急射而出,直冲向混战的双方,紧接着叮当一阵急促的兵刃相格,司徒沉剑与田青一击将肖飞与古如秀抢出圈外,而“十三狼”又倒下三个,却是攻击肖飞的“刀”和“剑”,以及离古如秀最近的“钩”。 司徒沉剑手握花枪,扶着浑身泥污,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的肖飞,满脸愤怒。而田青则手持司徒沉剑的佩剑,将几乎力竭的师妹古如秀掩在身后,警觉的看着场中仅剩的六匹狼。 第二章第十二节 狼战 “哇”的一声,虚弱的肖飞靠在司徒沉剑左臂上弯腰呕吐起来,几乎同一时刻,六匹狼同时攻向四人,田青与古如秀抢在前面拦下六人。 此时,田青持剑,古如秀用刀,虽不能再次双刃合璧,但凭着二人多年以来的合作经验,还是配合得相当默契。 被司徒沉剑夺取花枪的杀手狼随手捡起肖飞失落的锁链,也不管趁不趁手,趁田、古二人忙于混战之际,向司徒二人冲来,只见司徒沉剑左手护住肖飞向左一退,右手握住花枪一甩,似是欲接杀手抖出的锁链,却出其不意地将花枪脱手,花枪在啥胸口一穿而过,而那杀手却由于惯性仍然持链向前扑去。司徒沉剑顺势接过锁链,左手扶着肖飞一转身将尸体让过,同时锁链一抖,又帮田青解决背后的杀手。 “哦?”被司徒沉剑搂在怀里的肖飞抬了抬头。 司徒沉剑猛地一惊,步法一变,将锁链一抡,把剩下的四个杀手迫出圈外。田、古二人也各持兵刃站定。原来离混战的八人不远处已经站定十三个黑衣人,与十一个鹰犬遥遥相对。 “啊?银牌十三狼!”田青低声道。 剩余的四狼显然也注意到十三人的到来,未见有什么言语,却一齐举起手中的兵刃向肖飞四人冲杀过来。并非刚才保存实力的架势,而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拼死之势。 司徒沉剑放下已经能够自己站立的肖飞,与田青、古如秀一齐迎上来,只见司徒沉剑将锁链甩开,那淡黄色的锁链便似一杆金枪般直刺向使双刀的狼,此狼虽是借着一股狠劲,但却也不失灵活,急将左手刀向枪头削去,但见枪头一偏而取其左肩,右手刀也抢去截挡,而司徒沉剑要的就是这两臂交错的时机,因为杀手已经将他枪的进路封死,但司徒手中的却不是枪,而是链,于是司徒链端一折,直插向杀手心脏。 同一时刻,另一持铜棍的杀手将手中短棍自司徒沉剑头顶猛地从左侧砸下,而正前方是一个手持双匕的狼从间隙中向司徒怀中窜过来。 而司徒沉剑却是义无反顾的将锁链刺入右边杀手三位心窝,左拳出击,泛着淡蓝色光晕的左拳迎上短棍,将棍上的气势消尽,右手又将手中余下的一截锁链反向抡起,砸向左侧杀手的太阳穴,同时右腿踢起,将冲向前来的杀手下巴踢碎。 仅仅一合便解决掉三匹狼的司徒沉剑未及收回踢出的右腿,但觉两片刀光映入眼帘,忙左足点地,后跃一步,同时撤回锁链,挡开从两侧袭来的另外两刀。 原来第二批“十三狼”已经进入战圈,刚解决完上一批“十三狼”中最后一匹的田青与古如秀也与其中两人交上手。 新来的全部使用长刀的十三狼明显要比刚才的十三狼技高一筹,无论是功力,还是技巧和敏锐程度,都令司徒沉剑等人多少有些吃不消。 现在场内双方实力分配大体为:肖飞功力全无,体力殆尽;古如秀,已经苦战多时,体力也是明显不济;田青本身功力散尽,仅凭司徒沉剑留在他体内的大约一成真气苦苦支撑;司徒沉剑状态最好,但刚才为田青疗伤时至少耗损了三成功力。而那边却是个个能力与田青水平相当的“银牌十三狼”,还有游走于周围的鹰犬。 十三狼中的两狼对战田青与古如秀,一狼对付肖飞,剩余十狼全部围攻四人中实力最强的司徒沉剑。 只见田、古二人一刀一剑配合得愈显默契,对付两狼竟也不落下风;司徒沉剑将手中的长链耍地出神入化,十个嗜血杀手在他手上竟也占不到任何便宜;肖飞的处境最是危急,一者,肖飞确实是强弩之末,二则,这个杀手委实手段高明,而且不贪功冒进,使得一味躲闪的肖飞无机可乘,同时也是让肖飞危急万分。 司徒沉剑岂容肖飞遇险?心中一急,手中锁链越发威猛起来,只见一杀手冲入链影,司徒便将链头向他划去,那狼便左手接住链簇,右手刀毫不停歇的劈向司徒,司徒沉剑将锁链一抖,绕上长刀,反身闪过左侧杀手,又缠上另一杀手的右手,却又见另外三个杀手从三个侧面冲过来,只得将手中链锤砸向其中个一人,脚踏“游龙步”冲出重围,冲向肖飞。 肖飞也正被那杀手追杀着向这边躲来。 只见司徒沉剑快步迎上肖飞,双手将肖飞的腰搂住一转身,恰与追击肖飞的杀手相对,司徒沉剑右手一挑,用肖飞腰间软剑把这个杀手挂了,而肖飞趁势故技重施,用扇中金针射杀追随司徒而来的杀手中的一个。司徒却是又一转身,将肖飞掩在身后,又持剑冲向九狼。 忽听一狼喝道:“八荒汹涌!”便见他提刀奋力向司徒杀来,而其余八狼同时长刀脱手直射司徒沉剑,接着便徒手战肖飞。 司徒沉剑将手中剑抡圆,荡开八刀,又避开另一狼的杀招,却见被八狼围于核心的肖飞早已疲于应付,八人瞅准时机,一齐举掌从八个方向向肖飞攻来,原来这“八荒汹涌”的阵势长于集体掌攻。 肖飞心知生离无望,便将折扇一抖,作剑使用,舞了起来。 肖飞用的是“奥剑十一式”中的“八方风雨”,用于以寡敌众,但却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杀招。如若肖飞功力还在或体力如常,倒也可以全身而退,况且肖飞用的是折扇,远不如剑锋利,看来这一招不但收不到什么效果,反而还会搭上肖飞的性命了。 “不……”司徒沉剑大喝一声,脚下“风雪疾行步”直冲肖飞,肩上却被所对的杀手刮了一记。 “不要……”本来已经绝望的肖飞见司徒沉剑拼死向这边奔来,如何不知他的用意,但他却知这“八荒汹涌”的厉害之处,它还有后招,恐怕司徒沉剑此来也捞不到什么便宜。 肖飞只觉眼前人影一花,十来个身影一合即分,八个杀手倒退而出,自己已经被另一黑衣人接在怀中,而面如金纸的司徒沉剑便在三处之外站着。 “你!”司徒沉剑手指搂定肖飞的黑衣人,喝道,“放开……”话还没说完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急血,仆倒在地。 “沉剑!”肖飞竭斯底里的呼喊了一声,便晕倒在黑衣人怀里。 “司徒兄!”“肖先生!”田、古二人奋力拼出,向这边奔来,他二人倒是看出肖飞身侧的黑衣人并不是“十三狼”之一,而且看来对肖飞也无恶意。但凭着作为杀手的直觉,他们知道,眼前这人并不是什么善类。趁着刚刚变浓的暮色,依稀可以看见那黑衣人惨白的脸。 “十三狼”如何肯放田青二人过去,马上就有六人冲上去将双方阻开。 忽的,那六狼又向两侧跃开,田、古二人也感觉到一股凌冽的杀气铺天盖地的向这边卷来-----------已将肖飞放在地上的黑衣人傲然而立。 “好骇人的杀气!”田青忖道,但二人仍是毫不疑迟的扑向肖飞,发如雪扶起肖飞,田青抱起司徒沉剑,而身侧的黑衣人也未有什么表示,“十三狼”却也没有贸然进攻。 “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肖飞忽的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一睁眼,却看见前方对立的“十三狼”和田青怀中的司徒沉剑,“沉剑!”他呼喊道,“沉剑,你怎么了?!玉冰,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带他们走!”被肖飞称作“玉冰”的黑衣青年愣愣的道。 田青和古如秀便一人带着一个趁着夜幕疾驰而去,“九犬”“二鹰”也尾随而去,韩玉冰未作理会。 韩玉冰面无表情的看着场内的十一狼:“你们也配称作‘狼’?” 十一狼无言,一齐举刀冲杀过来,韩玉冰冷哼一声,佩刀出鞘,迎面随意的挥出一刀。 十一个杀手立觉如汹涌的波涛般的杀气夹杂着巨浪般的怒气随着这实实在在轻描淡写的一刀向自己这方扑来。 韩玉冰这一刀竟然使得十一个“银牌十三狼”的攻势为之一停。 “哼,你们也配用刀?”韩玉冰又是冷冷的一句…… 肖飞幽幽醒来,田青与古如秀守在一旁。 “肖先生。”田青与古如秀招呼道。 “唔。司徒呢?” “司徒兄……司徒兄自昨夜……自昨夜……一直,嗯,一直未醒。”田青支支吾吾的说。 “没醒吗?唉……好累!”肖飞微微叹了一口气。 肖飞昨日着实累坏了,也惊着了。古如秀轻声问,“要不要我去弄些吃的来?” “唔,不用了。对了,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淮阴城北的‘万福客栈’。”田青答道。 “啊,”肖飞应了一声,挣扎着起身,从怀中掏出一青色瓷瓶,“这里有一些丹药,你二人每人一颗服下,可以辅助补充一些真气。” 田青接过,二人依言服下,却是再未言谢-----共同经历一场死战,“谢”字已经不重要了。 肖飞又取出一物道:“田兄,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须找一个清净之地好生休养,再给司徒疗伤。烦你将此物亲手交给本地‘苏记’绸庄的东家刘祯,告诉他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处所,其他勿需多言。” 田青接过那物,仔细一看,却是卷起的薄薄的一个纸封。再看肖飞时,早已躺下沉沉的睡去。 第二章第十三节 杀手的午餐 韩玉冰换上青色镶有淡黄滚边的棉布袍,信步走进淮阴城外的“赵氏酒家”。此时刚好正午时分,店中客人逐渐多起来。 “呦,客官,里边请!”早有小二迎上。 韩玉冰无言的走向柜前,伸出右手,在柜台上按下一锭大银。 掌柜一惊,“客官有何吩咐?” “我要到厨房自己做点吃的。”一句没有温度的话。 “这……”掌柜迟疑,自己干这一行已经三十多年了何曾听过这等离奇的要求?他是嫌掌勺的手艺不行,还是怕他们手脚不干净?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今后还怎么开店?虽说对方给的是二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他一个月的利润了…… “啪”的一声,打断了掌柜的思绪,眼前又多了五十两银子。 “我要去厨房做点吃的。”青衣青年韩玉冰还是那句话。 “好好好!客官请!”掌柜离开柜台,将韩玉冰让进去:犯不着跟银子过不去,“小二,带这位客官去厨房,”柜上不能没有人,恰好小二去里面端菜,掌柜叫住他吩咐道,“关照一下大刘:一切随这位爷!” “好嘞!”小二虽是不懂,但还是爽快的答应着。 掌柜喜滋滋的回到柜上,一边随意地招呼过往的客人,一边暗自高兴:今儿可是赚大了,就算把他的厨房里的全部家当,再加上柴米油盐和三只待宰的老母鸡,也不值三两银子。 正想着,店中大厨从后面冲出来,腰间还扎着油嗒嗒的围裙,“掌柜的,您老啥意思?让个后生来抢我饭碗?” “嘘”掌柜示意大刘噤声,“不用问,回头赏你二两银子!” “这……唉!”大刘无言。 这时听见厨房那边“呼啦”“滋”的声响不断,掌柜的知道,那青衣青年已经下手了。只见大刘使劲地耸了耸鼻子嗅了嗅,眉头皱了皱,便又风风火火地冲回了厨房。 柜上掌柜的也学大刘嗅了嗅,但却显然什么也没有发现,“厨子的鼻子就是灵,嘿嘿。”他自嘲的笑了笑,但马上,他的笑容马上敛了起来,因为他闻到了一股香味,一股十分浓郁的陌生的,但自己又好像十分熟悉的香味。 店里的其他客人显然也闻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香味。一个个停下杯筷,伸长脖子向厨房里张望,也有人把目光投向掌柜,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但掌柜的也只能回以尴尬的一笑。 接着,又陆续飘出几种不同的香味。掌柜不禁暗暗称奇:自己很清楚厨房里又几样生菜,要说有人能调出与往日不同的味儿来,他还真不信。但今日这青年做的几样饭菜,嘿,不用尝,光是闻味就可以叫人大饱口福了。但这“口”也只有流口水的份。 终于厨房里的响声停了。从青年人进来,到眼下,还不过一刻钟,但众人却是觉得好像过了几个时辰,大概是伸脖子累的。 “小二!”里面招呼道。 “来啦!”小二忙答应一声快步走进去,用木托盘托了一个小瓷盆出来,众人忽觉店里的香味浓郁了好多倍,而小二手中托的仅仅是一小盆米饭。 米饭,真的是米饭,只不过白饭中夹了星星点点的几点绿。 小二按照韩玉冰的吩咐将米饭放在了角落的一张空桌子上,众人的目光又随着小二到了那里,小二又回身去端了几样菜,连饭带菜一共是五样。另外的分别是:闪着鲜亮的绿的豆芽,泛着嫩黄的宫爆鸡丁,青红相衬的萝卜拼盘,黝黑的豆腐干。看着看着,食客们的口水也是越流越长。 最终,一边用白色的汗巾擦着手的韩玉冰自厨房踱出,径直走到自己的桌前,将汗巾纳入怀中,抽出两支筷子,在众人的目光下,旁若无人的自顾自的吃起来。 众人也识趣的转回头去,总不能一味的盯着人家,看人家吃饭吧。但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桌上的饭食,却是着实无味,再也兴不起胃口动杯筷。 “赵掌柜!”一个淡青色短襟打扮的青年汉子从门外进来招呼道,“咦,好香啊!怎么,换大厨了?” 赵掌柜忙抬眼看去,“呦,周老弟!”看来也算熟人,“这可是客人自己做的。”他凑上去小声道。 “哦?”来人疑惑的环顾一周,找到了自顾吃饭的韩玉冰,便径自走到他桌前坐下,“在下周凌风。” “唔。”韩玉冰依旧朝自己嘴里填着饭,忙里偷闲的应了一声。 周凌风也不觉自己自讨没趣,伸手接过小二依他习惯递上的一坛“状元红”,“吃饭没酒怎么行?”便从旁边的空桌上拿了两只空茶碗,打开酒坛,倒了满满两碗。 韩玉冰使劲咽下口中的食物,“我不饮酒。” “啊?有这等事?-----吃饭不喝酒?老弟,真的不喝吗?那我自己喝!”周凌风说到做到,便将两杯酒干了出来,也许是嫌用茶杯喝酒太慢,或是觉得已经摆了四碟、一盆、一酒坛的桌子已经很满了,便又将两个茶碗放回邻桌,径自抱着酒坛喝起来。 “嘿,幸亏‘酒’在我这里,否则可就浪费了。”冷不丁周凌风冒出这么一句来。 周凌风暗指王典所著《食经》中的《酒篇》,韩玉冰如何听不出来,但仍不做声,只是埋头吃饭。 就这样,周凌风边喝酒边胡扯乱侃,而韩玉冰则只是吃饭、夹菜,最多只是“唔”“啊”地应一声。 “嗯,兄弟你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这边,周凌风早已自来熟地拿起一双筷子吃上了,“要是我也有这么一手绝活,再让我选一样,嘿,我还是-----喝酒!”说着,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周兄!”旁边走过一锦袍青年人与周凌风打招呼。 “呦,这不是‘龙吟墓府’的龙大少吗?怎么回赏光来到这荒村野店呢?”周凌风放下酒坛笑道。 “周兄,小弟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锦衣青年“龙大少”笑道。 “为我老周?难不成你小子又想找我比酒?” “哎吆,可不敢了!上次……,唉,不说了!我这次入中原是奉家父之命前往崆峒山为令师拜寿去的,再顺便与周兄你叙叙旧。”龙大少解释道。 “还说呢!哼,为我老周?还不是给那易老头面子……”周凌风不满地哼哼道。 “周兄差矣,去为易前辈祝寿,那是场面上的事,再说小弟是受家父之命,不能不为啊!其实,小弟最看重的还是你我二人的交情!” “龙大少真会说话!”周凌风笑道,“来,坐下,还站着干什么?”说着为“龙大少”挪了挪桌边的条凳。 “哦?这位兄台是……”“龙大少”朝韩玉冰拱手道。 “嗨!瞧我这人!来,我老周来介绍一下,”周凌风依旧坐着道,“这位是大名鼎鼎的‘龙吟墓府’府主‘游龙剑’-----龙子游的公子龙玉宣,龙大少。龙大少,这位是……呃,这位……奥,对了!周某还未请教这位仁兄大名?”说着也学着龙玉宣的模样向韩玉冰作揖,只不过,他是坐着。 而韩玉冰却是头也未抬,依旧吃着饭菜,“韩玉冰。” “哦,韩老弟!哈哈,看我这人,刚才只是仰慕老弟的手艺,竟也忘了……哈哈哈……”周凌风自顾自的大笑道。 龙玉宣还是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哎,龙大少,坐呀!”已经又一次抱起酒坛子的周凌风见状嚷道。 龙玉宣便上前一步,刚绕过凳子想要坐下时,忽觉一股杀气直冲自己而来,便反射似的后退一步,左手抓起自己的佩剑,右手握住剑柄。而身后的凳子也被踢倒,“咣”的一声。 而此时,周凌风刚把酒坛送到嘴边,闻声向这边看来,韩玉冰则始终机械的吃着眼前的饭菜。二人看似若无其事,但发出刚才那股凌厉的杀气的肯定是其中一人,龙玉宣心里明白,只是不能确定是谁。但他也非庸手,自然知道刚才那股杀气只是昙花一现,立时消失。他与周凌风也算有些交情,量也不是他所为。那么,这个人就该是精于厨艺的冷面青年韩玉冰了。然而他龙玉宣与韩玉冰初次见面,谈不上有什么怨仇,这股杀气又因何而来呢?但有一点很明显:他不欢迎自己。 想到这里,龙玉宣朝两人抱拳道:“龙某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龙大少,别急着走啊!先喝两杯……”周凌风依旧抱着酒坛客气道。 韩玉冰则勉强挤出冷冷的两个字,打断了周凌风的喋喋不休:“不送!” 龙玉宣不愧是出身武林世家,修养真是到了家,仍然是微微一笑,“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马上又四个家丁打扮的中年汉子匆匆付了帐,跟了上去。 龙玉宣走到店门时,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周凌风二人:周凌风依旧抱着酒坛,仰头大灌;而韩玉冰则是微微低着头吃饭。 第二章第十四节 紫玉令 但是,就这一瞥,龙玉宣明显感觉到自己回望时,韩玉冰那利刃般的眼神正好扫过自己,然而他的确是在端坐着吃饭。 心里想着这些的龙玉宣刚走出几步,又忽的想到刚才在店中的情形,韩玉冰可是一直把自己的左手放在桌子底下,应该是在戒备吧。他不禁又佩服起周凌风来,竟然能与这种人同桌而食。虽然人所共知:周凌风喜欢交游-----三教九流,只要能坐到一块,周凌风总能跟他喝上几杯。但这次,恐怕……想到这里,他不由嘴角荡出笑意。 再说周凌风与韩玉冰,直到韩玉冰吃饱饭,周凌风也把那一坛酒喝光,二人都没有再说过话,只是各干各的。 韩玉冰放下筷子,径直走出店门。周凌风把空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大叫道,“周老弟!”便追出门去,忽的又折回来,将一物一抛,那东西便稳稳的落在掌柜的算盘一角,是一块碎银,这是酒账。掌柜再抬头时,已不见周凌风身影。 这时,厨师“大刘”从后面走出来,到韩玉冰那一桌剩饭菜前看了看,“唉,看此人做了一饭、三热一冷四道菜,刘某觉得自己那十八年厨艺白学了。” 听见大刘叹息,赵掌柜微微一怔,“哦?” “方才所学,使我受用终生啊!” “那本店岂不是又赚了!”掌柜的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只怕此生我再也做不出一道自己合意的菜来……” “我说老六,可以了!我知道你轻功进步了,那也不用在我面前显摆啊!”周凌风紧跟着韩玉冰,在他耳边嘀咕道。 自从出了店门,韩玉冰便径直走向东郊,来到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包上,明显不想叫别人看见。 周凌风在轻功方面比韩玉冰高出何止一截,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尾随而来。 “我不想明着与你们交往!”韩玉冰停下直说道。 周凌风又摸起自己的酒葫芦,“我知道啊。你在黑道,我在白道。” “不止是这些,这样对于我们追查那件事也会有利一些。” “这倒不假,”周凌风将刚刚拔下的塞子又塞上,“如飞与沉剑刚刚出道,还有秋河,竟还混进了官场,小胖子,还不知道在那里……反正,师门之事,算是刚刚开始。” “你,可有什么发现?”韩玉冰问。 “我?这几年一直四处闯荡,无非也是为了这个。但……唉!” “我倒发现了一件可疑的事。” “说来听听。”周凌风玩弄着酒葫芦道。 “惊鸿门。” “惊鸿门?!嗯,是有点邪乎。我曾经跟踪了他们几回,发现有几个的轻功着实不错,不过,比我老周还差远了,”周凌风得意的笑笑,“只是他们比较滑溜……” “我说的不是这个!”韩玉冰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四师兄的话。 周凌风马上正言道:“他们之中,地位比较高的人施用的轻功好像是我们师门所特有的。” “哦?我曾经向他们买过关于我们师门的消息。”韩玉冰道。 “怎样?” “他们只说了八个字:门规所限,恕难奉告。” “哦?” “还有,听说有人曾向他们买过关于我的消息,也是那八个字:门规所限,恕难奉告。” “确实蹊跷。” “还有……” “还有!”周凌风大惊:看来这惊鸿门的确邪乎。 “还有你。” “我?” “对,你。他们出卖的只是你近几年来的消息。” “果是奇怪。看来,他们一定知道一些事情。不过,看起来他们也不像要与我们为敌的样子。” “他们不曾与任何人为敌。”韩玉冰冷冷的道。 “先不说这些了。对了,那城西林子里的人是不是你杀的?”周凌风转换话题。 “不全是。” “嘿,你倒是精进不少。‘飞血楼’的精英几乎被你杀光了。” 韩玉冰冷冷的道:“没办法。“ “没办法?难不成那是你接的买卖?对了,他们不是在子夜时死的,附近也没有你留下的标识。”周凌风自语道,“不对啊,听说‘子夜蝙蝠’是不会随随便便出手的--------他们惹你了?” “没有。” “没有?那是为什么?” “接了的买卖,非做不可。” “哦?是谁有这么大的手笔,能叫你不在子夜时分杀人?哎,他出了多少?”周凌风又来了兴致。 “一句话。” “什么?只有一句话!”周凌风大惊,好像不认识似的盯住韩玉冰-----谁不知道“子夜蝙蝠”的要价跟他的手段一样很,“什么话?” “玉冰,杀了他们。”韩玉冰的语调变得柔和起来,双目也似眯起,好似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是……”周凌风似乎马上明白了些什么。 “是大师兄,如飞。” 是他,果然是他。除了大师兄,还有谁仅凭一句话,就能够指使韩玉冰?! “可如飞并不是那种嗜杀之人啊。”周凌风又不解起来-----这句话,明显不是如飞的风格。 “因为他们重伤了沉剑,如飞自己也伤势不轻。” “既然‘飞血楼’方面能动的了沉剑,那些‘狼’的实力应该不在你我之下,那你……” “那‘银牌十三狼’实力倒也一般,好像两位师兄好像是在保护那两个人。” “谁?” “阴阳血煞。”韩玉冰当然知道,一见面就认出他们来了,毕竟是同行。 “又是他们!”周凌风大叫道,“怎么总是他们来找晦气!”接着便将“阴阳血煞”攻击冷秋河的事情说给了韩玉冰。 韩玉冰听后未有什么表示,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暗暗后悔将重伤的肖飞与司徒沉剑交给了田青二人,或者是觉得当初就应该把他二人一并杀掉。 周凌风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那如飞他们呢?” “如飞与沉剑昨夜被‘阴阳血煞’带去了‘万福客栈’。到半夜时,又被一群人带去了刘祯家。”韩玉冰回答道。 “淮阴第一大户刘家?他们没对如飞他们怎么样吧?”周凌风惊呼。 “礼为上宾。” “嘿嘿,不愧是大师兄。”周凌风笑道,“看来又有我老周喝酒的地儿了。” “我看,如飞师兄此去,是为给沉剑师兄养伤的。”韩玉冰冷冷的盯着周凌风道,言下之意很明白。 “好了,我不去打扰他们便是了,”周凌风不耐烦的说,“我说,你也不必整天杀气重重的吧!看刚才,都把姓龙的那小子给吓跑了!” “龙吟墓府,你还是小心为妙!”韩玉冰重重的道。 “又怎么了?” “反正,龙家与师门之事脱不了干系。”韩玉冰依旧是那没有温度的语调。 周凌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声嘟囔了一句“龙吟墓府”便不再说话。 韩玉冰无声的转身向山下走去,周凌风也没有动作。 “对了。‘紫玉令’在谁的手里?”韩玉冰驻足问道,但没有回头。 周凌风闻言一惊,“师门信物‘六合紫玉令’?应该是在如飞师兄那里吧,或许是由大师伯保管。哎,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韩玉冰抛下三个字便大跨步离去,只留下周凌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真是个怪物!”说的当然是韩玉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木立在原地的周凌风突然自语道:“也该去看看那个‘肖飞’了。” 洗浴后换上一身新的儒装的肖飞显得神采飞扬,“田兄,说一下飞血楼的情况。” 坐在肖飞对面的田青沉吟一下,“飞血楼,当今第一大杀手组织,楼内分工、等级分明,细分为九犬八鹰十三狼。一般来说,鹰犬不会直接参与刺杀行动,而是专门盯梢、跟踪,因此也没有多少实力;而‘狼’则不同,他们是刺杀行动的真正执行者,有着十分强悍的实力,而‘狼’又有金牌、银牌和铜牌之分,实力差别也很大,其中以金牌为最,银牌次之。平时执行任务,只是派出九犬八鹰和‘铜牌十三狼’,不管难与易,‘狼’总是十三人一组,大概是因为平时训练时形成了十分熟练的阵势吧。而江湖上,若非同道中人,很少会有人知道‘十三狼’还有金、银、铜之分,因为平时出现的仅仅是‘铜牌十三狼’。所以,‘杀手榜’上,‘十三狼’的排名才会比较低。” “哦?”肖飞点点头,“这一次,他们竟然同时动用了‘铜牌十三狼’和‘银牌十三狼’,看来二位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不低啊。” “哪里,哪里……”田青摆手道,“他们此行,大概是去执行我们两人没有完成的任务,在途中碰巧发现我二人未完成任务而生还,这才要灭口,以防行动外泄。” “阴阳血煞,加上飞血楼的九犬八鹰,和铜牌十三狼、银牌十三狼,放眼整个武林,这阵势真可谓不小,是谁有如此大能耐来雇佣如此多的杀手精英?又有谁值得如此多的杀手精英一同出手呢?”肖飞疑惑道。 第三章第一节 刘府夜话 田青突然笑道,“肖先生若是不问,我倒险些忘记告诉您了。雇佣我们的人,我俩委实不知------本来我们也不该问。但目标嘛,我们却是知道一些情况:一人虽说身份尊贵,恐怕以先生的惊世之才也不怎么对他感兴趣;另一个人,身份虽不如前一个显贵,但却也有些身份,也与先生您有莫大关系。” 肖飞闻言笑道:“平日里的冷血杀手竟也学会卖关子了!好了,田兄,你就别吊小弟胃口了。” 这时,未等田青作答,坐在他旁边的古如秀道,“是周凌风少侠的三师兄,唤作冷秋河,想必也是先生的同门师兄弟,现官拜太子少傅,此次是随太子微服出游。” “就算二位不说是秋河,我也能猜到几分。如此说来,田兄口中那位显贵之人便是当朝太子了?” 田、古二人点点头。 肖飞约莫猜到了事情的梗概,“看来秋河此番陷得有些深了。”接着便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对了,听田兄适才之言,飞血楼不仅仅有一组‘铜牌十三狼’和‘银牌十三狼’?” “不错,飞血楼号称天下第一大杀手组织,当然不会只有这点家当。‘铜狼’大概得有六组,‘银狼’少说也得三组。” “那‘金狼’呢?” 田青与古如秀对视一眼,田青道:“不瞒先生说,我二人出道至今,尚且不知‘金狼’数目,也未曾听说过‘金狼’出过任务------本来‘银狼’出动的机会就不多。不过,据确切的消息,确实是‘金牌十三狼’,但却不在飞血楼本部内,而是分布在江湖上。据说,‘金狼’是飞血楼的元老级的人物,向来单独行动,手段高明,从来都不留痕迹。” “肖先生是在为冷大人的安危担忧吗?”古如秀问道。 田青却道:“先生大可不必为此担心,以冷兄大才,定会无往不利。况且,还有周凌风这一当世高手在侧,我们可是见识过他二人‘龙飞凤舞’之威。” 肖飞轻轻摇摇头,“只怕凌风此刻就在门外寻我,他必不肯陷入官场争斗之中,但我想冷秋河倒也无甚危险。我只是想到,太子遭奸臣追杀,朝中必也酝酿这一场变动,而飞血楼实力暴露,必然也预示着一场武林浩劫。” “肖先生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田青笑道,“对了,昨夜那施以援手的黑衣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肖先生好像认识。” “那,二位猜猜看。”肖飞也笑着买了个关子。 古如秀轻语道:“当今第一青年杀手------子夜蝙蝠。” 田青闻言神情一动,肖飞却抚掌大笑道,“古姑娘果然是聪慧非常。不错,正是此人!” “怪不得有如此骇人的杀气,”田青自语道,“那尾随我们将那些鹰犬一一击杀的十几个蒙面人想必是他的同伴了。” 肖飞点点头,“应是如此。” 古如秀疑惑道:“那他为何……” “因为他是我们的小师弟韩玉冰!”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田青不无关心的问。 “危险?”肖飞大笑,“恐怕有危险的是那‘银牌十三狼’。韩玉冰若是犯起杀性来,连司徒、秋河、凌风他们也不敢抚其缨!只怕那十三狼早已……” “既然他们三位不敢抚其缨,小女子冒昧问一句,若是肖先生功力还在,若与他相较,胜负又会是哪般呢?”古如秀笑问。 “这个嘛,嘿嘿,韩玉冰不能对我动武。”肖飞笑着解释。 “这又为何?” “有机会,你们自己去问韩玉冰吧!”肖飞笑而不答。 田青二人也不再追问,只是心惊于天寒弟子的高深莫测,“对了,肖先生,不知先生今后何去何从?” “我嘛,等司徒伤好以后去找其他几个失散的兄弟,再去追查师门之事。你们呢?” “我们……”田青吱唔道,“本想金盆洗手,退隐山林,谁料惹来杀身之祸。现在,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古如秀点点头无语。 “先生大才,请为田某二人指条明路!”田青起身向肖飞抱拳道。 “我?”肖飞猛然起身,“小弟哪有什么办法!”一脸苦笑。 “肖先生,”古如秀笑道,“难道真的眼睁睁地看着曾经与您患难与共的我们兄妹二人去送死吗?” “听姑娘一说,倒是肖某的不是了。且容我想想,”便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有了!”肖飞肖飞用折扇猛敲一下头,“我有一处幽静的去处,二位可以去哪里暂避风浪,也趁此机会让田兄习些剑法,恢复功力。不过,怕是委屈了二位……” “肖先生,都什么时候了,还管它委屈不委屈------命要紧!”田青苦笑道。 “那好吧。二位可曾听闻‘百草园’?” 百草园,杭州城外的一处大庄园,园内有各种奇珍异草,只要是世上有的药材,都能够在这里找到,每年去求取药物的人络绎不绝。园主不为钱财,却得以物易物,可以为稀世珍宝,也可以为其他珍贵药材。从来没有人敢于在百草园的范围内闹事,虽然无人知晓那园主是谁。但那里有两个“看门”的老头------“狂沙刀客”康浪和“黑风剑”吴澜,这二位若是放在二十年前,可都是响当当的角色,此时此日却心甘情愿的为人守门。这还不算,就算没有这两个人守门,只怕也没有人敢轻闯百草园,因为那里的任何一株花草、一只小虫都可以取人性命。再者说,不管是官府朝廷,还是武林大派,都不允许有人与百草园为敌,万一百草园毁于一旦,将来自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到哪里取药啊! 而肖飞却说让田青二人去百草园。 “敢问先生与百草园主人有何渊源?”田青问。 “百草园主正是区区。”肖飞摇扇颔首微微一笑。 “真不知何时才能认识真正的肖先生,”古如秀道,“从小木屋外的五行奇阵,勇挑五狼,再到与司徒少侠妙手回春救回师兄,以及带我们来这富门豪宅养伤,现在又是江湖上传闻已久的‘百草园主人’,还有先前的神秘的天寒门弟子。小女子真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书生肖飞越来越陌生了!” “先生真乃奇人也!”田青也大叹。 肖飞摆摆手,淡淡的说道:“二位可想入园?” “我师兄妹愿为先生效力!”田青俯身道。 肖飞忙扶起田青,“田兄,你误解了肖某的用意。肖某只是允许二位作为上宾暂避于园内,而非要求二位为我所用。我只是想以此作为二位告知凌风、秋河两位师弟消息的报答罢了。” “唉,”田青叹了口气,“不瞒先生说,这两日,我与师妹私下里谈起过,自从第一次见到先生,我二人就为先生的清雅与才学所折服。还有司徒兄,虽说温和近人,田某却总觉他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威严,定非池中之物。是以,肖某二人才想投先生帐下。” 肖飞无言,站起身来,负手仰面而立,许久才道,“田兄所言之事,肖飞肖飞并不怀疑,只是二位就不怕被肖某利用,去做不义之事吗?” “呦,肖先生,还有什么不义之事,我二人没有做过呢?”古如秀笑道。 “肖某出身天寒,自有天寒弟子的使命在身。” “田青也情愿跟从先生做一番造福武林的大事。”田青道。 “田兄差矣,肖某等身负师门的血仇,今番所做之事,也许于情虽和,但于义不容,也许会引起江湖上的新一番腥风血雨。” 古如秀接口道:“我二人只是追随先生,不论先生是正是邪。” “二位还是不要草率行事。况且二位方才退隐江湖,应该去享受安稳的生活,是在不该再介入这场纷争。” 田青闻言与古如秀再次躬身道,“我二人心意已决,只求先生成全!” “这……”肖飞为难道,“此事以后再议。当务之急是二位尽快离开这里,前往百草园。” “这又为何?”古如秀不解。 “目前,飞血楼的目光已经被韩玉冰吸引。趁此时机,二位便可脱身而去。否则,很有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搏杀。” “那先生您呢?”古如秀问。 “我和沉剑再休整几日,反正他们也没人认识我们。对了,待会儿二位同我去院里,我教给二位几式刀法和剑法,一则可以沿途防身,二则是进入百草园的凭证。” “先生的心思真是缜密!”田青赞道。 “对了,先生,司徒兄的伤势怎么样了?”田青关切的问。 “无妨,再休息几日就会好的。” “但是这几日他一直昏迷不醒。而先生你却看上去并不着急……”古如秀心直口快,不顾师兄的眼色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哈哈,二位放心,我怎么会不管呢。司徒不会有事的,再说了,我也不会轻易地砸我自己的招牌啊!” “对了,我倒忘了,先生可是百草园主……”古如秀笑道。 当夜,田青二人便趁夜色离开了刘府。 第三章第二节 笑谈往事 第二日一早,肖飞刚刚起床,便听见有人敲门:“小老儿刘祯,公子。” “啊,刘世伯,快请进!”肖飞开门一看,刘祯手里托着一个锦盒站在门外。 “老奴就不打搅公子的清静了,只是今晨府外有一周姓少侠送来此物,说是要务必交与公子。” “哦?他人呢?” “他对老奴说,他不会使我为难,也不会打搅您二位休息,只叫我转交此物,说完便走了。” “哦,小侄收下便是,”肖飞接过盒子,“如此有劳世伯了。” “公子哪里的话!能为公子效劳是小老儿的荣幸。公子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老奴先行告退。” “小侄恭送世伯。” “不敢,不敢……” 肖飞反手掩上门,回里屋。 “是凌风。”司徒沉剑从屏后走出。 肖飞轻巧打开锦盒,里面是肖飞的锁链、软剑和三支金针,“看来昨晚偷窥之人必是凌风了。” 司徒沉剑又疑惑道:“那他昨晚为何不现身相见呢?” “昨晚?嗯,对了,他必是见过玉冰,才会知道这些物件是我的,才会知道你我隐身在此。同时他也从玉冰那里知道你身受重伤,需要休养。再说昨夜,你刚刚从重伤之中醒来,虽说有‘潜龙游息’护体,瞧上去面上也不免会有些憔悴,凌风又如何看不出来?所以他才未现身,生怕打扰你养伤。” “那他又何必匆匆离去呢?不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吧?” “麻烦?他能有什么麻烦!”肖飞笑道,“我可早就听说了,他周凌风整日里手里抱着酒坛子,腰上挂着酒葫芦,肚里爬着酒虫子,口中流着酒涎子,身上啊,还酒气冲天。嘿,整个一酒缸里泡出来的!” “此事我也听说过。照着么说来,我们的四师弟已经正儿八经是个酒鬼了,”司徒沉剑笑道,“当年他可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哎,这可跟当年的一件事有关。这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呢,要不要听?”肖飞故作神秘的说。 “当年的事?” 肖飞点点头,“你可知道师伯王典有‘四经’?” “什么‘四经’?” “嘿,不知道吧?”肖飞得意的摇扇道,“这‘四经’嘛,呃,是指《剑经》、《医经》、《药经》和《食经》。” 看着司徒沉剑一脸不解的样子,肖飞又解释道:“《剑经》呢,是记录着世伯毕生的剑术精华,我们所习的‘奥剑十一式’就是出自其中,据说在里面还不算是上乘之选;《医经》记载着自古以来的各种病症,以及解法;《药经》是关于当时各种药材的记录,当然还有很多珍贵药物的配制方法;而《食经》,则是记录了天下美食的做法。” “哎?这些,你是从哪儿知道的?”司徒问道。 “是师傅告诉我的,他老人家总不会骗我吧,况且师伯早将‘四经’尽数传于我们六人。” “哦?”司徒沉剑不信。 “不信?且听我说:‘奥剑十一式’出自《剑经》,我们各凭天分,也算是都学了吧?” 司徒沉剑点点头,“那其余的呢?” “你是说《剑经》?私下里我也曾问过师伯。可师伯说了,并不是他小气,而是时机未到。而且《剑经》所载内容过于深奥,即便是当时的我,也不能领会。再说《医经》和《药经》,师伯都传给了我一人。哎?你别不甘心啊!也不是师伯偏心,当初,师父和师伯可是要求我们几个都学医术的,但你们偏偏都对此不屑一顾。” 司徒沉剑仍然强言道:“哼,这倒不假。医术有什么好学的!” “还是不服气是吧?若不是当年我医术学得好,你司徒沉剑纵然有‘潜龙游息’护住心脉,能够大难不死,此时恐怕也不能如此精精神神地站在这里跟我斗嘴吧!”肖飞笑着用折扇轻巧敲打着司徒沉剑的肩膀道。 “好好好,算你有理。谁叫你是大师兄来着?自然是该多学点,遇事也该多担着点,也该多为我们几个师弟操点心……” “够了,够了!”肖飞受不了司徒沉剑这突如其来的婆婆妈妈。 “那,《食经》呢?” “给了老六。” “给了老六?韩玉冰?不会吧?” “不会?!当然会。师伯他老人家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他看玉冰整日里郁郁寡欢,不怎么合群,生怕他今后生活起居上无人照料,便将这手绝活传给了他。确切的说,是把《食经》给了他。” “如此说来,师伯的确是煞费苦心了。但这又跟周凌风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大着呢!韩玉冰手中的《食经》不全,唯独缺少末篇----《酒篇》,而这《酒篇》恰在周凌风手里。”肖飞说道。 “嘿,有意思,说来听听。” “这事儿呀,还是秋河搞的鬼呢。” “秋河?又扯上他了?” “嗯,当年的秋河和凌风可是一对欢喜冤家啊。秋河不知从何处得知师伯给了玉冰《食经》,便哄骗凌风说师伯给了玉冰什么秘籍,并用激将法让凌风去偷出来。那时的凌风也是个猴子一般闲不住的家伙,也想顺便试一下自己的轻功如何,便答应了。其实秋河的目的是让凌风在玉冰手里吃点亏。” “后来呢?” “后来,凌风真的在玉冰房间里找到了《食经》,但随手翻了翻,发现那并不是什么秘籍,也就没了兴致,只是随手撕下后面的几页,好作为证据向秋河炫耀。可谁想,就在他将那几张《酒篇》塞进怀里时,被回房间的韩玉冰给撞见了。” “啊?麻烦来了!” “可不是吗,凌风哪里敢惹韩玉冰,只得拔腿就跑,虽说他以轻功见长,但在当时并不比玉冰强多少,况且玉冰的韧性可比他强多了,最终还是叫他给追上了。” “结果呢?” “结果呀,”肖飞先喝了口茶,方道,“结果遇见了我,当时我正在帮师伯采药。凌风便苦苦哀求,让我帮他说情。” “他倒是机灵,谁不知韩玉冰在他的五个师兄中,就只听大师兄你的话。” “可那次,玉冰的确十分生气,因此他的‘怒刀’也精进了几分,于是他向我提出了一个条件,作为就此放过凌风的交换。”肖飞笑道。 “条件?你先别说,让我猜猜:是不是要你跟他较量一番?” “不错。哈,说起来,他周凌风还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呢!”肖飞摇扇大笑。 司徒沉剑也大笑道:“可不是吗,人命关天啊!” 大家都知道,韩玉冰只要动起手了,就会拼命,何况是在他生气的时候呢,他练得可是“怒刀”。 “对了,这几日你好好调养调养,养好精神,我们再去会会这个‘腾杯飞凤’周凌风!”肖飞笑道。 “哦?我可是听说这个酒鬼浪子浪荡江湖,行踪不定,我们到哪里找他呢?”司徒沉剑问道。 “我昨日听田青提起过,本月十六是周凌风现在的师父-----也就是崆峒掌门易轻尘的六十大寿。周凌风必回崆峒,算起来还有十来天,还来得及。” “人家办寿宴,你我兄弟可并不在受邀之列呀!”司徒沉剑将两手一摊。 “但是你可是司徒沉剑!你老爹可是司徒超,是武林同盟的大长老‘浴血剑’!”肖飞笑着提醒司徒沉剑。 司徒沉剑若有所思,“哦。”旋即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不过,这样一来,你倒是把我那老爹算计在内了。” “只怕此时司徒伯母的身体早已康复,已经开始与司徒二伯再度携手江湖了,我也就不怕打搅他二位的清静了。稍后我们再模仿二伯的手笔给易轻尘写一封贺信,去的时候带上,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唔,这倒不难。” 肖飞直视司徒沉剑,叹了口气道,“你也该正式踏入江湖了。” 第三章第三节 崆峒拜寿 说起这崆峒山,可是西北的名山,系属六盘山系,植被茂盛,是西北地区为数不多的颇具灵气的山脉。而这崆峒派则位于山间的一平旷的处所,修建的倒是有几分像山寨,虽说不算宏大,但也高低错落,颇有气势。 而今日,二月二十六,乃是崆峒派掌门易轻尘的六十大寿。易轻尘,师兄弟三人,他居二,师兄杨绝尘,师弟刘逸尘,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易轻尘早年丧偶,膝下无子,只有一大群徒弟,入室弟子仅有五人,周凌风排三,老大吴海云,老二万振江,老四毕千雨,老五付远山。 本来易轻尘过生日是不怎么显摆的,以往都是弟子们凑到一块,再加上同门杨、刘两位师兄弟的弟子,大家一块乐和乐和。而今年,却是六十整寿,弟子们一再建议要把这次大寿办的热热闹闹,易轻尘拗不过他们,也就答应了。本来嘛,年轻的下一辈见识一些大场面,涨一些见识,也认识一下江湖上的人物,的确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在一个月前,崆峒便派人四处给江湖名宿送请柬,崆峒门自然也是修葺、装饰了一番。 门外的知客是崆峒元老刘逸尘,以及掌门的二弟子万振江,其他的后辈门人大多在内堂招呼客人,易轻尘本人与师兄杨绝尘只是在招呼那些长辈或者掌门级的人物,至于那些后一辈的年轻俊杰,自然是由年轻人招呼。 其实,崆峒派虽说地处偏远,但在武林中却颇有威名。崆峒派的“惊雷十三剑”自是不凡,崆峒三老也是名震江湖。而年轻一代的吴海云、万振江、周凌风,以及杨绝尘的门人宋大河、赵浦生、黄本初等也都是颇有侠名。特别是周凌风,习艺四年,便艺成下山,以腿法和轻功冠绝天下,而叫得最响的是他的好饮与好交。据说他的朋友遍布天下,他也喝便了大江南北。有人说他喝酒是为了交朋友,而更多的人却说他交朋友是为了喝酒。到头来,他倒博了个“腾杯飞凤”的诨名。而且名头还特别的响,甚至盖过了崆峒其他人。 由于崆峒派的江湖地位,前来拜寿的人络绎不绝,而且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少林达摩堂首座怀志大师,武当清虚道长,丐帮九袋长老穆成,远道来的“龙吟墓府”少主龙玉宣,以及其他门派的首脑人物。 堂上各人均找上自己的旧相识闲聊,而易轻尘师兄弟则坐在里面陪同怀志等人。忽闻门外知客万振江喊道:“‘浴血剑’司徒超大侠遣其子司徒沉剑前来拜寿!” 众人一听一齐向门外望去,谁人不知“浴血剑”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十多年,虽然他的名号依然响亮,但的确正在逐渐被人们忘却。 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为首的一个器宇轩昂,英挺魁梧,手提长剑;后者一袭白衣,根骨清俊,神采飞扬,手拿纸扇,飘摇而至。后面还跟着一个崆峒小童,捧着来者的礼盒。 “晚辈司徒沉剑见过易前辈,祝前辈寿比南山!”由于司徒沉剑并不认识堂上诸人,遂径直上前与主座的易轻尘拜寿。 “哦?公子便是司徒大侠之子吗?”易轻尘起身问。 “不敢。晚辈正是。”司徒沉剑躬身道,“晚辈这里有家父手书一封,请前辈过目。”说着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交与易轻尘。 易轻尘打开信封,看了看,又端详了司徒沉剑两眼,便将书信交给清虚,清虚看后又转交怀志。许久,易轻尘才说道,“老夫与司徒兄早年相交甚殷,只是近十几年来未得其音讯,竟不知其子业已成人。不知贤侄家传的‘浴血剑’习得几分了?” 司徒沉剑心知易轻尘三人对自己的身份尚有怀疑,但碍于身份不好出手试探,话语间存心将“寒星点玉剑”说成“浴血剑”,此事外人是听不出来的。他略作思量便说道,“小侄资质愚钝,家传‘寒星点玉剑’略有小成,岂敢在各位长辈面前献丑!” 易轻尘慈和地一笑:“练来无妨。” “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便抱剑向诸人环作一礼,走到当院,抽出宝剑,舞了起来。司徒沉剑一招一式舞的极为认真,也极为缓慢,但却沉稳有力,似乎比武当的“太极剑”还有过之。 龙玉宣等小辈在旁指指点点,似乎在窃笑,而清虚等人却是抚须微微颔首,看似极为赞许。 “果是‘寒星点玉’精华,真是乃父当年风采。”穆成叹道。 这时又有飞鹰门门主聂英、河南五仙堂二当家朱国泰被迎进门来,易轻尘便把司徒二人同新来的客人一块引进内堂。 大家甫坐定,又闻门外道,“‘浴血剑’司徒超大侠家仆杨连代主贺寿!” 众人闻言皆看向司徒沉剑:绝无一家两次派人给同一个人贺寿之说。眼前这司徒沉剑很可能是假的。 而司徒沉剑却毫不惊慌,只是与众人已通看向大门。 “在下杨连,代主人司徒超向易大侠问安,祝大侠福寿双全!”杨连一进门便在庭下作礼道。 杨连早年在江湖上也有盛名,在场的许多人都认识他,像易轻尘、怀志等武林大豪更是与他有过不少交往,毕竟他杨连的主人司徒超当年也曾是红极一时的武林盟主。 “哦?杨老弟,别来无恙?司徒兄可好?” “托易老洪福,家主身体还算硬朗。”杨连谨慎的回答道。 “司徒兄真是有心了,先是遣爱郎前来,后又有劳杨老弟大驾,老夫真是受之有愧啊!”以易轻尘的老辣轻而易举的将话题转到当前大家都关心的问题上。 “哦?公子已经来了?”杨连马上在人群中找到了司徒沉剑,“肖公子也在?庄主听说公子远在江南,怕赶不到,便派我前来,不想公子竟然先一步到了。” “杨兄辛苦,”肖飞上前与杨连见礼,“在下与司徒兄在江南接到老先生的千里传书,便结伴而来。” “这位公子是……”易轻尘这才发现肖飞,本以为他是司徒沉剑的下人,或者是司徒超的弟子,但听司徒沉剑与杨连对他极为敬重,便马上注意起来。 “还是由在下来介绍吧,这位是肖飞,肖公子,”杨连介绍道,“乃是江南雅士,去年游历群山,与我家公子相识,于是结伴而游。” “肖兄本非武林人士,只因爱慕西塞风光,及仰慕易大侠风范,便与小侄一道快马加鞭赶到了崆峒。” “有劳肖公子,老夫愧不敢当啊!”易轻尘向肖飞作揖。 “在下一介书儒,今能见如许武林豪杰之士,实乃三生之幸啊!”肖飞谦恭道。 “好,有劳大家前来为家师祝寿,”易轻尘的大弟子吴海云道,“这也是我崆峒门的荣幸。现在请大家一同入座。” 天色近午,该来的客人都已经来了,门外知客的刘逸尘和万振江也都进门来和宾客们客套。 说道高兴,大概要数这些崆峒派的小辈们了,像吴海云、万振江等都还不过二十五六岁,虽曾下山历练,但也未见过多少大场面,心里着实有些兴奋。而毕千雨、付远山大概自从进了山门就没有下去过,还有那杨绝尘的小弟子黄本初,三人俱是十六七的年纪,乍见这么多武林人士、这么热闹的场面,的确是欣喜万分。而人群中独不见易轻尘的三弟子周凌风,肖飞与司徒沉剑也是在一干崆峒弟子中找了好久也没有看见印象中的那个身影,肖飞却发现小五付远山时不时的向山门张望。 厅里正热闹非凡,忽听山下传来一声激越的的清吟,顿时掩盖了所有的喧嚣,“我曾乘风入天门,仙宫无酒返红尘。” 付远山立刻笑道:“是三师兄!” 不仅是崆峒派诸人,其他一些江湖人士也面露喜色。肖飞与司徒沉剑对视一眼,与众人一齐等待这迟来的“腾杯飞凤”周凌风。 “梦里犹知身是客,贪杯未弃寒门根。”那清越的吟声继续,“岂是天下我独醉,可笑凡人利迷心。且狂且笑且行乐,再饮一杯长精神。”继而狂笑道,“哈哈,弟子周凌风祝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在“南”字传来的同时,“呼”的一声,一个约么盛五六坛酒的小酒缸从门厅上飘过,直冲厅堂而来,到达厅门之时,猛地一道青影从天而降,双手一托,以一道柔劲将酒缸抛向高空,此时“山”音刚落,此人又迅速向易轻尘躬身三拜,甫一起身,双手接住了落下的酒缸。 肖飞二人一看,来者二十出头,还带有当年凌风的神采,不过比之当年,更显出几分洒脱与不羁。周凌风今日依旧穿了一身青衣,但明显是对今天的事情极为上心,因为他的衣服刚刚洗过,还算比较干净-------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周凌风从来都是衣冠不整。 “是三师兄回来了!”付远山冲上去大叫道,同时却张开双手拦住同样扑上去的毕千雨和黄本初,护住了周凌风刚刚放下的酒缸。黄、毕二人也未与付远山计较,只是扯住了周凌风,样子很是亲热。 “凌风为何姗姗来迟呀?”师伯杨绝尘温声问道。 第三章第四节 四野紫竹香 “回师伯的话,弟子本应前日赶到,但因粗心未给师父备寿礼,只得在七日前折回湘西,取了一缸佳酿,以祝诸位雅兴。” 七日便自湘西到崆峒一个回程,好个周凌风! “不愧是周兄,这等轻功实在是让我辈望尘莫及呀!”说话的是龙玉宣。 周凌风也不谦让,只是朗声一笑,“啊,龙大少已经到了!” 这边不少人与周凌风都是旧识,纷纷过来打招呼,完了周凌风又被付远山几个拥到崆峒小辈们的席面上去了。他们的桌子正与肖飞、司徒沉剑、杨连、龙玉宣等人的相邻。 恰巧听到付远山苦苦哀求周凌风,“三师兄,快打开吧,求求你了,都快馋死我啦!” “看你这死相,”万振江笑着训道,“今日可是师傅的寿辰。若是在以往,倒还好说。不过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千万不可失了规矩!” 见付远山一个劲的朝万振江做鬼脸,周凌风笑道,“二师兄不必如此,其实只要师父、师伯他们点头就可以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既破坏不了规矩,又为我们兄弟助了兴?” 万振江道:“我这就去求求师父!”说罢就要起身,却被周凌风一把摁住,“不用了,师伯已经忍不住了。” 听到此处,肖飞抬头向正面看去,果见杨绝尘正在易轻尘耳旁小声嘀咕。 继而,易轻尘清了清嗓子道,“小徒凌风,特意寻来一缸水酒,老夫这就命他打开,以助诸位雅兴。” 众人马上拍手叫好。谁都知道“腾杯飞凤”周凌风的酒名,喜欢饮酒,也长于品酒,能够让他看上眼的就岂是凡品,看来今日又有口福了。 只听得周凌风答应一声“是”,便走向当厅,将酒缸的封口拆了下来,顿时就有一股浓郁醇香的酒气弥漫开来,充溢着整个大厅。那酒缸也似乎突然之间有了神力,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吸了进去。 崆峒元老杨绝尘可是个资深酒鬼,他深吸了一口酒香,又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好酒,好酒啊!哈哈哈……凌风啊,师伯可忍不住了,你可是让师伯我今天丢人了。快!先给我来一杯解解馋!” 周凌风赶紧答应:“是,师伯。” 早有付远山送上大酒杯来,周凌风便用一木勺舀了一杯,双手呈给杨绝尘。 “各位,老夫我失礼了!”说着“咕”的一声,将那一大杯酒仰头灌下,然后就皱着眉头咋咋舌,像是因为刚才喝的太快了,现在才仔细回味。众人也都静静地等待。 “哇,好酒哇!”过了好一会儿,杨绝尘才发出一声长叹,说罢又舔了舔嘴唇,“杨某不枉此生矣!” 杨绝尘,大酒鬼一个,江湖上人尽皆知他“糊涂剑客”的名号。其实他并不糊涂,剑法和功力都长于师弟易轻尘,只是为人温和、宽厚,与世无争,又好这杯中之物,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故而得了个“糊涂剑客”的雅号,然而平日里并不失长者风范。不过,一旦见了酒,他便不是正经时候的杨绝尘了。对他今天的表现,在场的怀志、清虚等老一辈都见怪不怪了,而年轻一辈却是开了眼界。 按照易轻尘的吩咐,周凌风先用一酒坛装上一坛,再挨桌分酒,每张桌子上都有一个带嘴儿的小酒坛。付远山则给周凌风作助手,抱着另一个装着酒的坛子跟在周凌风后面。周凌风每给一张桌子添上酒,顺便自己也倒上一杯仰头饮下,那张桌子上的好汉们便也乐得痛饮。周凌风无疑便是这次寿宴的酒官儿。 到场的都是江湖上的豪杰之士,约莫八十来人,周凌风基本上都认识,劝酒过程中有说有笑,好不快意,好像他成了这次宴会的主角。然而大家都知道:这才是周凌风,豪爽、洒脱、毫不做作的浪子周凌风。 很快,周凌风转到了司徒沉剑他们这一桌,“哦?龙大少,这几位周某怎么不认识?”他一过来,肖飞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那,小弟来介绍一下好了,”龙玉宣站起身来道,“这位便是司徒老盟主的高足司徒沉剑,司徒少侠。” “哦,司徒兄。”周凌风先将坛子和杯子放在桌子上,拱手道。 “久闻周少侠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司徒沉剑客气道。 其实,周凌风一进来便认出了司徒沉剑与肖飞,只是碍于众人在场,不好相认而已。 “司徒兄初次行走江湖,周兄不认识倒也不足为怪。这位是司徒老盟主的左臂右膀,十几年前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人称‘闪电剑’的杨连前辈。”由于杨连是仆,司徒沉剑是主,纵使杨连辈分较高,龙玉宣还是把他放在后面介绍。 “龙公子过誉了,见过周少侠。”杨连表现得一派谦恭随和。 “早闻杨前辈威名。”司徒拱手还礼。 “这位是江南雅士肖飞,肖先生。”龙玉宣接着介绍。 于是周凌风又与肖飞客套一番,方才饮酒别过。 “我说,周老弟,你这酒是叫什么名字?回头老哥哥我也去买上他娘的几缸,醉他个几天几夜!”说话的是丐帮九袋长老穆成。 “啊?穆老哥。哈哈,我还就是不告诉你,看看能不能将你的馋虫给引出来!”周凌风一边大笑,一边又给穆成所在的易轻尘等老一辈的桌上添了一壶酒。 周凌风的话马上引起了堂里的一阵哄笑。 “凌风,不得无礼!”易轻尘佯怒道,“穆长老是长辈,是今天的贵客,岂容你放肆!” “无妨,无妨。小弟也难得见周老弟这般性情中人,哈哈……” 这一桌上属杨绝尘酒量最好,桌上的那坛子他就根本没放下过,喝了一杯又一杯,要不是碍于众人面,可能早就抱起酒坛痛饮了,而且,其他人,像易轻尘、刘逸尘、穆成等,都比较注意自己作为长辈的风度,只是在谈笑间举杯浅饮。 眼见杨绝尘又连饮三杯了,刚要伸手去拎酒坛子来倒第四杯,却未料被另一只手抢了先,抬起头一看,却是少林寺的老和尚怀志。怀志自入席以来一直都滴酒未沾,作为出家人,他只吃摆在他面前的两碟素菜,另外,崆峒派还特意给他和清虚道长上了一壶清茶。 只见怀志牢牢地提过酒坛,在已空的茶碗里到了满满一碗,如品仙露般的慢慢喝下,“易居士,老衲今日可是为你破戒了。” “如此,倒是老夫的罪过了。:易轻尘微笑道。 而此时,清虚真人也自斟自饮了一碗,“好酒啊,贫道也破戒了。只怕这罪过不在易居士,而在周少侠啊。” “哦?”周凌风就在不远处,自然是听到了,“错在晚辈么?虽然晚辈自问平生错事不少,但唯喝酒不错!” “好啊,凌风小子!好一句喝酒不错!”杨绝尘大笑道,“喝酒哪里来的错!来,喝!” 周凌风会意地回身遥遥举杯与师伯对饮了一杯。 “既已破戒,再饮一杯何妨。”怀志又斟上一杯,顺便也满上了清虚的茶碗,“清虚道友,请。” “贫道奉陪----难得如此佳酿。”一僧一道又对饮一杯。 “既已破戒,何不多饮几杯,贫道回敬大师。”清虚说着已经斟上酒,二人又各自喝了一杯。 “慢着!”杨绝尘大喝一声,“二位即是出家人,岂可再喝,还是让与我这等红尘俗夫吧。”说着探出手去抓酒坛。 不想清虚手快,右手擎着茶碗,左手一拍桌案,一道气劲早将酒坛激起,被怀志抓在手中,又倒了两杯,方才递与杨绝尘,后者抢夺似得抱在怀中。 清虚道:“大师回少林,少不得去戒律院问禅了,贫道再与大师同饮此杯。” “阿弥陀佛,道友,你我彼此彼此。” 却道杨绝尘为何日此计较这坛酒,因为他早就看见周凌风抱来的那一缸酒分完一边后,便只剩下两坛了,一坛给了他们这一桌,剩下的一坛周凌风自己托在手中,看架势是自己享用了。而他杨绝尘又不好意思再开口向周凌风要,再说了,以周凌风在这方面不输于自己的脾性,自己就算是要了,也未必能要出来。要知道,周凌风向来都是率性而为,他可不管这是师父的寿宴,他可不会给他师伯多大的面子。没办法,杨绝尘只好看紧了自己桌上这一坛酒了。 周凌风再次走到肖飞等人桌前:“‘四野紫竹香’只剩此坛,周凌风与诸位共饮!”说罢,给在座各人都满上了杯子。 肖飞先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悠悠然饮下,“‘四野紫竹香’吗?好酒!好名字!” 龙玉宣拿起杯子,“谢过周兄。”仰头饮下。 杨连道一声“请”,也干了出来。 司徒沉剑一饮而尽,“好酒!” 第三章第五节 寿宴插曲 这时,刘逸尘站起来说道:“各位,请先静一静。昨日,‘龙吟墓府’龙先生派公子龙玉宣带来书信,让敝师兄代为行事,商讨‘侠少盟会’日期,而武林盟主秦大侠由于北游未归,托付清虚道长代为相议;少林主持怀悟大师指派怀志大师代之。因此,历届由武林盟主和四大长老确定‘侠少盟会’日期的传统规矩已经合乎条件:由敝师兄易轻尘兼代龙子游大侠、清虚道长、怀志大师商量决定,三月二十六举行‘侠少盟会’。如果司徒长老没有什么异议,便定下此日期。” 司徒超历来武林大会----甚至是小规模的江湖豪杰聚集都不到场,十几年前司徒超宣布退隐江湖后,虽然说武林同盟还保留了他“常任长老”的名分,但是,基本上所有的决策都是出自武林盟主秦破天和其他三位长老。因此,每当到举行什么决意时,都会有这么一套,就是走走形式,说一句“如果司徒长老没有什么异议的话……” 但是,今年不同,司徒家的人到场了,而且还是司徒沉剑和杨连两位,所以,几乎所有人在听到刘逸尘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都将目光转到司徒沉剑这张桌子的方向。 “司徒沉剑代家父认可此日期。”司徒沉剑拱手回应。 “好!三月二十六日即为本届‘侠少盟会’开场之期。”刘逸尘道,“请在场各位在行走江湖时,代为传达。另外,本门也会派人散发消息。” 话音刚落,在场人们就纷纷议论起来。 而这边,肖飞看向周凌风。 周凌风会意,道:“肖兄与司徒兄初入江湖,想必还不是很清楚这‘侠少盟会’吧?‘侠少盟会’乃是天下所有的青年俊杰聚集的盛会,与武林大会一样,每三年举行一次,不过前者在春,后者在秋,具体日期由武林盟主和四大长老商讨后决定。‘侠少盟会’举行的目的主要是以武会友,增加江湖新生代的阅历。有时也会商讨武林大事,扫除邪恶,共襄正义,以及就过些时候需要在武林大会上商讨的问题,代表各派发表一下看法,以便回去后告诉门中长辈,再作讨论。” “嘿嘿,有意思,”肖飞摇扇道,“周少侠可曾参加过?” “小弟三年前有幸随师兄参加过一次。” “那,这种盛会有什么规定吗?”司徒沉剑问。 “规定?这倒是没有什么硬性的规定。参与的人必须都是年轻人,最多也就是三十一二岁,各门派参加的人数也没有限制,各门派是否要参加也各凭自愿……” “那岂不是没意思……”与肖飞邻桌的一个飞鹰门的弟子道,看来这位也是初出江湖的雏鸟。 “这位兄弟,此言差矣,”杨连道,“意思可大着呐,别忘了----以武会友啊……” “杨前辈所言极是,”周凌风接道,“切磋武艺,得胜的人自然会给自己的门派挣足面子,其门派的江湖地位也会相应的提高,再说了,这对自己以后行走江湖也是大有裨益。所以,各大门派都会派一些优秀的弟子参加。” “我记得周兄上次可是威风不小啊,年纪轻轻,腿法高超,还有上乘的轻功……一句话:一夜间,周凌风已是在江湖上无人不晓了。”龙玉宣道。 “哦?是吗?三年前,周老弟大概也不过……呃,十七八岁吧……”肖飞故作惊讶的说。 “是十六岁!”付远山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嘿,我三师兄厉害吧?”他一说话,一阵酒气向肖飞扑来,看来刚才他也没少喝-----刚才肖飞一直都是留心周围,倒是没有注意付远山等人。 “利害,利害!”司徒沉剑笑道,“腾杯飞凤,名不虚传!” “司徒兄只知周兄‘飞凤’之威,而不知其‘腾杯’的由来吧,”龙玉宣笑道,“说起周凌风的酒量,嘿嘿,也是像他轻功一般高啊!” “哦?”司徒沉剑似是不信。 “司徒兄不信是吧?”龙玉宣又说道,“去年,周兄行走江湖恰到我龙家附近,小弟我慕名而去比酒,就在寒舍,小弟喝了三坛多一点,周兄却是喝了七坛,整整七坛啊!七坛陈年花雕!最后我却不记得是什么情形了,是周兄扶我回去的。” “还有呢,”付远山炫耀似的说,“半年前,三师兄游桂林,与‘漓江三鬼’比酒,一个人将那三个老家伙灌到桌子底下去了。”说着又扯了扯司徒沉剑的衣袖,“看见了吗,那边喝得最起劲的是我大师伯。嘿,他老人家都喝了六十多年了,酒量更非一般人可比,但却不敢与我三师兄斗酒。”他这几句话都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似乎是怕被长辈们听见,“为啥?怕丢面子!” 那边,杨绝尘白眉一挑,继续喝酒,谁也不知他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反正厅里嘈杂得很。 “哦,看来这周老弟喝酒,也称得上是绝顶高手。” 这时,一直都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师弟给自己挣面子的周凌风也不无得意的大笑道:“司徒兄过奖,哈哈……” “如果司徒少侠不服呢,可以在这里跟我师兄比比,”付远山道。说实话,他还真是有些看不起司徒沉剑:出身世家,没什么阅历,只凭一纸书信就想结交武林大豪,还有刚才那一套狗屁剑法,总之,整个一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不敢,不敢。”司徒沉剑连声推却。 “不敢?没想到堂堂司徒沉剑也会有不敢之时,”另一角落里的一个黄衣大汉讥讽道,“阁下你用卑鄙手段谋害我家师兄时,怎么就不曾想过‘不敢’?!” “这位仁兄是……”司徒沉剑有点摸不着头脑。 肖飞却是轻声说道:“燕山三尺门。”他看见了那汉子手边立在桌子边上的长剑。 “不错,在下正是三尺门王良,姚锋掌门是我师兄!” 在座不少人都曾听闻这起事故,只是不知道下手的是谁,没想到竟然是司徒沉剑。 “司徒沉剑的却不曾想过‘不敢’!高堂重伤,为母报仇,岂容我‘不敢’!家园被毁,追缉真凶,岂容我‘不敢’!家父佩剑被盗,挽回父亲颜面,岂容我‘不敢’!清除那假仁假义杀人越货的江湖败类,岂容我‘不敢’!”司徒沉剑这几句话说得义正言辞激昂有力,连肖飞都在一旁纳闷:原来司徒沉剑的口才这么好。 而在场的豪杰们却在此时听出了这件事还另有隐情。本来嘛,自家掌门联合其他人前去别家行凶抢劫,被发现后死于非命,这件事对于三尺门来说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传扬出去的话,只会让三尺门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名声更加糟糕,所以,外界只知道姚锋被杀,至于其中详情是无人知晓的。 “我不想与你胡搅蛮缠!”王良喝道,“也不怕扫了易掌门的面子:王某此番正是为寻你而来的!怎么样,司徒小儿,可敢与老子一战?!” “放肆!”司徒沉剑怒叱一声,犹如龙吟一般,似有穿金碎玉之能,惊起园内满树花雀。王良也被其气势震得后退一步,似有惧色。 “我看二位……”刘逸尘一看架势不对,赶紧走出来想做和事老,以防发生打斗事件------这毕竟是在崆峒。 “刘大侠,杀人偿命难道不该吗?今日无论如何王某都要擒下这贼子,否则我三尺门颜面何在!” 人家报仇,虽说是在自家地盘,但也不能明摆着偏袒司徒沉剑一方吧,想到这里,刘逸尘迈出的脚步慢了下来。但是司徒沉剑与王良二人却不能动手,因为这里是崆峒派,今天是掌门寿辰。 未等刘逸尘下来,杨连便起身道:“何劳刘兄大驾,杨某代我家公子来理会。”便起身向王良走去。 “姓杨的,你快些让开!老子找的不是你!” “没办法,你实在是不配与我家公子动手。”杨连道。 “你!”王良闻言怒极,撤出长剑,遥指杨连,而杨连却仍然是微笑着抱剑而立,似是未见王良的长剑,“你为何不出剑?” “因为你甚至也不配让杨某用剑!”杨连笑着看着王良。满厅的人都笑了起来:这杨连可真是狂妄得很。但人家却有狂傲的资本:“闪电剑”的名号也不是叫着玩的。 这杨连素来谨慎,但王良今日也太嚣张了,若由他这样下去,恐怕有损司徒氏的威名,而少主人又初出江湖,不通世故。他这才想要惩治王良一下,不止如此,他还有意让司徒沉剑出点风头,也好再次竖起“浴血剑”的招牌,毕竟司徒超已经决定复出,而这三尺门又素来不义,拿他们开刀,立一下威也未尝不可。 第三章第六节 魔教拜寿 肖飞可不这样认为:若是强自动手,虽说司徒超与易轻尘有些交情,但在人家门前发生流血的事,而且还是在寿宴上,总是不祥。再有,周凌风也是崆峒的人------杨连目前还不知道司徒沉剑与周凌风的关系。 于是肖飞轻摇纸扇缓步走上前去,“王壮士,何必如此生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你家没死人,你当然不急!”果然是一个莽汉,肖飞暗自高兴。 “可眼下,对于壮士来说,有一件事似乎更急一些。”肖飞说道。 “什么事?” “请壮士附耳过来。”肖飞轻笑道。 王良没动,只是狐疑地看着肖飞:这家伙跟司徒沉剑是一路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壮士看我,一介书生,难道还害的了你不成?”肖飞笑道。 王良这才靠过去。肖飞凑上前去,用扇子遮住了嘴脸,在王良耳边轻语了几句。 “啊?”王良大惊,看了看自己拿剑的右手,慌忙把剑还鞘,抱拳道:“谢公子提醒!”说罢大踏步急出门去,临走还不忘说一句“司徒小子,老子改日再跟你算账!” 肖飞在众人看怪物一般的眼声中翩然回座,而杨连早去易轻尘、怀志等人面前解释燕山脚下的那场武林公案去了。 “肖公子好手段!”龙玉宣笑道。 “哈哈,”肖飞哂然一笑,“纵使他有长兵利器,肖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足以退之!” “只怕日后再见王良,肖兄就有麻烦了。”司徒沉剑笑道。 肖飞合扇一笑:“知我者,司徒也。” 这起小小的纠纷似乎很快就被遗忘了,满厅的武林英豪们又大声的说笑起来。 “哈哈哈哈,史某人来迟了,易掌门恕罪!”随着这狂放的声音,三个人影从大门迈了进来-----大门一直都是开着的。走在前面的是一位似是开外的绛衣汉子,头发只是简单的向后拢起,前面一束长发像是不愿被束缚,闲散的飘在额前,刺猬般的两寸多长的络腮胡更添此人的粗狂;稍后一个是衣着鲜艳的少年人,约莫十六七岁,方方正正的脸上稚气未脱,却也闪动着几分刚毅,而他使劲板起来的脸却遮掩不住内在的顽劣与好奇;再往后是一青衣青年,手托两个礼盒,似乎是二人的随从。 “哦,原来是史大侠。稀客呀,快请里边坐!”这边周凌风早就迎上去。 “周老弟,哎呀,说起来都好几个月不见了。”来者向周凌风抱抱拳道,“嗯?你又喝酒了?还是好酒……对了!看我,忘了正事了!” 说着他又转向前去:“史太炎代烈火宫掌门林青山向易大侠问好。” “林宫主有心了,”易轻尘回礼道,“凌风啊,快请史大侠上座!” “不急,”史太炎摆摆手,让开身,指着身后的红衣少年道,“这是史某的师侄,也就是烈火宫的少宫主,林行迟。行迟,见过易前辈!” “武林末学烈火宫林行迟见过易前辈。” “这就是林宫主的高徒?嗯,果然一派世家风范。”易轻尘赞道。 林行迟又羞屈屈的回答:“前辈过奖。” “这是少林怀志大师,”史太炎又扯着林行迟与怀志、清虚、穆成等人一一见礼。 “我说老史呀,今儿怎么来迟了?是不是带了这什么‘迟’小宫主的原因啊?”穆成笑问道,这里大概他和史太炎的脾气最投的来。 “穆兄取笑了,”史太炎看了看早已涨红了脸的林行迟道,“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爷俩在路上遇上了几个圣武教的小崽子……” “圣武教?”穆成一惊。 “不错,是圣武教,这些个邪魔外道可是越来越猖獗了。唉,今天可是易老哥的大喜的日子,咱不说这个,来,咱兄的二人该好好地喝上几杯了。”说着将穆成扯过去,早有崆峒小徒在易轻尘、穆成一席上又添了凳子、杯筷。 而这边,周凌风和林行迟也热络起来,司徒沉剑也过去与林行迟搭话。 跟随史、林二人前来的青年仆从便托着礼盒跟在穆成和史太炎身后,穿过他大厅走向首席。 “这位仁兄,麻烦你把这盒子打开。”说话的是一直坐在中央过道边的肖飞,此时他伸出折扇拦住了青衣人。 这句话说的虽然不是很高,但却恰发生在众人将注意力从史太炎叔侄二人身上转移到桌面上的短暂空隙。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听见了,一齐向这边看来:这肖飞也太无礼了,竟然要公然打开别人的礼盒! 青衣人无言,不动,只是抬头看着肖飞。 肖飞站起身,“兄台,何妨打开来,让在下饱饱眼福?” “这又为何?”史太炎本已走过去在主桌落座,闻声回头看。 肖飞儒雅地笑了笑,“打开啊!” 林行迟向前走几步,但又不认识肖飞,欲语又咽。 司徒沉剑也向这边走来,他虽不知肖飞此举是何用意,但他绝对相信肖飞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是大有道理。 “那在下就亲自动手了。”肖飞轻笑着伸手去开那长长的礼盒。 “啪”的一声,青衣青年竟右手从盒底抽出,按住盒盖,左手依然托着盒子。 肖飞倒也识趣,缩回了手,但仍双目紧盯对方。司徒沉剑扯了扯肖飞,将他掩在身后,“肖兄叫你打开,你打开便是。” 青衣人闻言抬头看了看身材比他略高的司徒沉剑,马上感觉的两道饱含威严的凌厉目光,不由心生畏惧,心神微乱。 猛地司徒沉剑大喝道:“打开!”青衣人一惊,身形不由向后一退,右手下意识的撤回底部托住盒子,以免掉落。 司徒沉剑趁机右手一挥,扫开盒盖,里面竟然是两条枪杆粗细的黄花大蛇,一看便知是剧毒之物。 青衣人见事情败露倒也不惧,只见他将手中礼盒向前一送,口中一声呼啸,二蛇立即从盒中跃出,直扑司徒沉剑! 众人大惊,司徒沉剑与此人相距不足四尺,而两蛇的速度又快,眼看司徒沉剑就遭蛇吻。 而司徒沉剑却依然负手而立,当两蛇沾到他双臂时,司徒身上陡然紫光突现,二蛇竟然不能再向前一分,好似被钉在了半空中。司徒沉剑从容地一手一条将二蛇拿在手中,手握尾部,当双剑使用,向青衣人攻去。 青衣人眼见毒物被收,惊讶之余早已双匕在手扑向司徒沉剑。司徒沉剑一抖双蛇,齐齐刺向青衣人两肋,青衣人不退反进,一扭身双腋夹住两蛇,双臂再一缠,向司徒沉剑双手切来。 司徒沉剑早已看出匕首煨有剧毒,便双手一收,放弃双蛇。那蛇竟然顺着青衣人的两臂爬上去,靠在他肩上仰首吐信似在示威。 司徒沉剑早已长剑在手,遥指青衣人。 “阁下何人,敢来崆峒派捣乱?”刘逸尘喝问。 “我嘛,代表圣教主给易大掌门拜寿来了。” “哦?魔教中人?”司徒沉剑负剑道。 “大胆!”青衣人不容司徒沉剑将圣武教称作魔教。 司徒沉剑不怒反笑:“阁下即来拜寿,拿什么贺礼呢?” 青衣人抬手摸了摸左侧的蛇头,“这两条‘黑水黄龙’就是圣教主特意命我带来献给易大掌门,祝他老人家龙马精神。” “如此,在下替易掌门回敬阁下,给你留点念想带给贵教主。”说着司徒沉剑甩剑攻向青衣人,把他迫向当院。 青衣人的功夫确实了得,一双短刃舞起一层淡蓝色的雾气,双蛇也伺机探出攻击司徒沉剑。而司徒沉剑丝毫不惧,把剑势展开,一剑劈向点过来的蛇头。 那蛇竟然不畏刀剑,被司徒沉剑的剑砍中后,只是稍微低了低头,片鳞未损,继续向司徒沉剑攻来。 “嘿,黑水黄龙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青衣人笑道,说着双手一抖,撒开双蛇,而那两条毒物自地上立起,自行攻击已经和青衣人缠斗在一起的司徒沉剑,颇具灵性。 围观的众英豪自持正派,不想以多欺寡,竟无人施以援手。 这时,肖飞身旁的林行迟问道:“周大哥,你看司徒大哥……” “司徒?没事!他小子才不会有事呢,等着瞧吧,是不是,肖兄?” “唔,你们看!”肖飞向场中一指。 第三章第七节 崆峒之夜 只见司徒沉剑已将手中剑舞的似繁星满天,正是“寒星点玉剑”。其中的两点寒星向昂首吐信的双蛇飞去,那蛇也机灵,竟然双双躲过,司徒沉剑手中的剑虽非“浴血剑”般的宝刃,但若刺中蛇目或蛇口也会取其性命,但司徒沉剑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挥剑攻击青衣人,若在平时,青衣人必然躲不过司徒沉剑的点胸一剑,但司徒沉剑的剑势却是在双蛇身上耗了一瞬,青衣人这才有机会闪开,但还是被司徒沉剑挑了前襟。就在这时,自青衣人怀中掉落一物,众人一看,是一鞘、柄精致的匕首。 “师叔,那是师父要送给易前辈的‘火龙匕’!”林行迟突然大叫道。 “嗯,不错。”史太炎点点头。 “哦,原来是被调了包的寿礼。”周凌风自语道,旁边的龙玉宣只是盯着场中打斗的二人。 而一边的肖飞却是在惊叹青衣人的胆大心细:先是,在山门外观察,刘逸尘与万振江回到厅里后就大模大样的站在大门口等待史太炎叔侄。而史太炎叔侄的迟到,估计就是他遣人所为。史太炎到达崆峒,一见大门外站着一个垂首的青衣青年,必然认定这是崆峒派的迎客弟子,也就把盛有寿礼的礼盒交与迎客人手中。至于迎客人作为崆峒下代弟子,身份低微,当然是走在史太炎二人身后,也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寿礼掉包。进入大厅,众人见他走在史太炎叔侄身后,手托礼盒,也就把他当成了他二人的从人,竟也没有起疑心。这等手段,此等心机,的确叫人心惊啊! 青衣人纳起一匕,同时用脚踢起“火龙匕”,就要用刚刚腾出的左手去接。司徒沉剑岂会让他如愿,左脚一踢,便又将它踢到半空。司徒沉剑挥剑迫退青衣人,一跃而起去抓匕首,岂料青衣人早已跃起,一匕将“火龙匕”挡开。 “火龙匕”斜斜的扎在了地上,司徒沉剑先落地,反抄两剑逼退双蛇,左拳一捣,直冲青衣人。青衣人知道对手功力深厚,侧身躲过,而司徒沉剑却趁机左足一挑,那“火龙匕”便飞向人群。 孰料,一条黄蛇竟然高高跃起,用头部竟“火龙匕”甩了回来,青衣人飞身一抢,恰握住了鞘,司徒沉剑也抢一步,左手夺去,抓住了匕首柄,将其拔出。青衣人一扬手,将鞘作暗器向司徒沉剑射去。 司徒沉剑翻身躲过,青衣人早已将双蛇收在怀中,轻喝一句“后会有期”便向墙外跃去。 就在青衣人的身影在墙头一闪而没的瞬间,司徒沉剑左手一扬,一缕火光急追而去。“啊”的一声惨叫也随之传来。 “火龙匕!”林行迟大叫一声。原来,他见司徒沉剑将手中的“火龙匕”射向了逃走的青衣人,不禁大急,跳将出来,就要去追。 “我来!”周凌风在他肩头一按,腾空而起,几乎同一时刻,那“火龙匕“从墙外呼啸而回,直射半空中的周凌风。 周凌风竟也好手段,身形在空中一拧,便让过匕首,落在当院。而那匕首也“笃“的一声插在了房楣上。 “此人倒也有几分手段,”杨连看了看带血迹的匕首道,”自己受伤,还能在逃跑之余拔出刀来还击。” “只是不知道司徒兄的最后一击有没有伤到对方要害。”龙玉宣凑过来道。 “看情形,伤势大概不重,插在后肩上了。”刚刚将匕首拔出来的周凌风马上做出了回答。 “周老弟好眼力!”穆成笑道,谁都看见了,周凌风甫一跃起,就给匕首给迫了下来,尚且还有机会看看远跑之敌。这等身法,的确高明。 “穆老哥过奖了,司徒兄才是好手段。刚才那几手剑法,叫周某好生羡慕啊!” “嗯,的确,好剑法。不知这位司徒公子是哪派俊杰?”史太炎还不认识司徒沉剑。 这边穆成说道:“这便是司徒老盟主家的公子。”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司徒大侠好福气!”史太炎由衷赞道,“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史前辈过奖了。” “司徒公子不用谦虚。实不相瞒,敝师兄林青山与令尊当年相交甚厚。当年得知令尊退隐江湖,师兄他十分惋惜,若师兄知道司徒大侠有子如此的惊才绝艳,恐怕也不得不赞叹司徒大侠苦心没有白费啊!” “晚辈在家时,常听家父提起林大侠和史大侠。烦请前辈在返回烈火宫时代家父和晚辈向林宫主问声好。” “这是应该的,”史太炎笑道,“公子何不随在下叔侄一同回去呢,师兄见到公子定然十分欢喜。” “晚辈还有些私事要处理,也不好去打搅林前辈的清修。”司徒沉剑婉言拒绝,“日后若有闲暇,沉剑必代家父登门拜访林前辈。” “好,司徒大哥,咱们一言为定!”林行迟大喜道,“回到烈火宫后,小弟定然亲自打扫客房,恭候司徒大哥!” 这小子未免也太天真了,别人一句客气之语,他竟当了真,肖飞忖道。他不禁又想起来自家弟弟肖腾:韩玉冰已经将他送回了家,现在也不知把家里闹腾成什么样了。 而其他人想的却是:这司徒沉剑的确是武艺高强,言语之间,也有其父当年风范。更重要的是,“烈火宫”二当家史太炎的主动相邀,这可是莫大的荣幸。“烈火宫”虽说不上是神秘门派,但作为武林正派,却从不与外界交往,至多有几个门人在江湖上走动。现任门主林青山与司徒超相交甚厚,也极给司徒超面子,曾于二十多年前请他入宫一次,而林青山本人除了与司徒超私下交往,最多在每届武林大会时公开露一次脸。司徒超归隐后,他就再未现身江湖。现任武林盟主秦破天曾经几次登门拜访,均被史太炎拒之门外,这件事已经闹得武林皆知。可以这么说,“烈火宫”的一切江湖活动,基本上都是由史太炎处理。而全武林公认的是:“烈火宫”是各大门派中架子最大的一个。 本来嘛,易轻尘过六十大寿,也没有指望“烈火宫”会来人,只是礼节性的派人送上了请柬,却没有想到“烈火宫”还真来人了,来的还是二当家史太炎和少宫主林行迟。然而,刚才史太炎代表林青山请司徒沉剑入宫作客,这小子竟然不知好歹的拒绝!要知道,近三十年来,除了他父亲司徒超,只有少林的“不死神僧”百了禅师有幸进去过。 江湖上这么多人想去探访一下“烈火宫”,还不是为了见识一下这谜一样的武林奇人林青山------赫赫有名的江湖“四灵”之一的“烈火麒麟”。 刘逸尘和万振江等的崆峒派的人又忙着招呼大家继续喝酒。 酒宴一直持续到天色很晚才结束,易轻尘挽留了一些路途遥远的客人在崆峒住一晚。 是夜,肖飞无眠,便到院里闲逛,看看崆峒夜色,司徒沉剑当然是在旁边陪着,杨连倒是先睡下了。 “肖先生好雅兴,今晚既无月也无花,不知先生在赏些什么呢?”迎面走来了周凌风和林行迟。 “我白天见了些武林豪杰,也见识了大场面,对这所谓的武林产生了兴趣,便邀司徒贤弟出来散散步,聊聊天。那周少侠和林兄弟又为何没有休息呢?” “我们?问这小子吧!”周凌风一把把林行迟推到了前面。 “我……我……睡不着,就去找周大哥聊天,周大哥说要练功,就让我去找司徒大哥和肖大哥。”林行迟在肖飞和司徒沉剑二人面前颇感拘束,不如面对周凌风自在,不由说话有些不自然。 “那好啊,我们就一起聊会天吧。”司徒沉剑笑道。 “不入我们去练武场吧?别惊扰了别人。”肖飞提议。 于是,他们一行四人去了正对崆峒派大门的练武场。 “周少侠这几年在崆峒派过的还算舒服吧?”没来由肖飞问了这么一句。 周凌风略一沉思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又似在猜想肖飞这样问的意图,“怎么说呢,我十岁入崆峒,学艺四年。但游走江湖,虽非游手好闲,却也是一无所获。” 碍于林行迟在场,周凌风未把自己调查师门之事没有结果的事情说的很直接。 “肖某又何尝不是,七八年来,一直有心干一番事业,怎奈身体羸弱,又有家事扰心,近日才得携同司徒贤弟,同游江湖。” 第三章第八节 当世高手 “是呀,是呀,我也是第一次出门。”林行迟抢着说道。 “难道林兄弟这些年一直跟着林前辈学艺吗?”肖飞早就看出这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但还是无心的问了一句。 “是啊,师傅对我可严厉了。”听到听到师父,林行迟的口气似乎怯了三分。 “林宫主的功夫肯定很是了得。”周凌风道。 “那当然,我师父可是‘四灵’之一!”林行迟不无自豪的说。 “龙公子,这么晚了,这是去哪儿了?”随着这粗放的声音,史太炎从暗处走出,而龙玉宣却是刚刚悄然从墙头翻进来,不过,由于离肖飞等人较远,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倒是史太炎,肖飞、司徒沉剑、周凌风早就注意到了,他是尾随他们四人来的,显然是不放心林行迟。 “啊,各位都在啊,”龙玉宣被发现,连忙打了个哈哈道,“适才听下人说,此地常有魔教中人走动,龙某怕今晚会有人来捣乱,便到门外去查看了一番。” 史太炎皮笑肉不笑的来了句,“龙大少倒是有心了。” 肖飞、司徒沉剑、周凌风三人这才与史太炎见礼,“史大侠。” 史太炎朝他们一笑,“你们几个小子,精神头倒是不错嘛,这么晚了,还在这里聊天。” “师叔,是我睡不着,才去叫周大哥出来,又碰上这两位大哥,怕打扰你们休息,就来到了这里。”林行迟低着头红着脸说道,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哦?聊些什么呢?看看师叔感不感兴趣?” 肖飞笑道:“刚才我们正说到武林名宿林大侠,适才听林兄弟讲,林大侠是‘四灵’之一,何谓‘四灵’呢?” “肖公子,这你都不知?”史太炎似乎不相信肖飞会问这样简单的问题,“‘四灵’是指现在江湖上声名极响的四位高手:‘锦鳞玉龙’秦破天,‘紫翼彩凤’谢瑶环,‘烈火麒麟’林青山,‘金甲神龟’封四海。人称‘江湖四灵’简称‘四灵’。” “哦,”肖飞点点头,“想必这几位就是江湖上的最顶尖的高手了。” “不错,这四位的确是高手,像秦破天,当今武林盟主,与谢瑶环女侠乃是夫妻,伉俪二人携手江湖,实是一段武林佳话;我师兄的功力自是不差;还有封家家主封四海,那更是至今无人啃得动的硬乌龟。不过江湖上的高手却不尽于此,江湖上传言有‘一圣、二仙、三友、四灵、五侠、六怪、七鬼’之说,这些都是顶尖的高手,四位可知道?”当然,最后这句话是对肖飞、司徒沉剑、周凌风以及龙玉宣说的。 龙玉宣上前一步道:“晚辈倒是略知一二。所谓‘一圣’是指被尊为‘剑圣’的‘奥剑邪医’王典。” “哦?”司徒沉剑与肖飞俱是一惊:没想到大师伯被江湖人士尊崇到如此地步。周凌风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也有人说‘一圣’是指‘天寒武圣’上官风雪。”史太炎道。 “上官风雪?”肖飞略显惊讶。 龙玉宣脸色微变,“不错,也有此说。不过,天寒门主据传闻早已葬身雪原。” “这倒未必,”周凌风接口道,“我可听说这天寒门主神通广大,岂会如此轻易死去?” “周兄,俗话说‘山外青山楼外楼’,难说上官风雪就难寻敌手。”龙玉宣辩解道。 “哦?那周某倒要请教,是谁有如此能耐,教上官风雪葬身雪原?”周凌风反问。 “这……”龙玉宣无语,本来十几年前,在江湖上上官风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有谁会胜过他并将他杀死呢,刚才自己根本就是狡辩之词,未想周凌风却当真了。 “好了好了,”司徒沉剑打圆场,“总归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争吵也无用,说不定上官前辈是被人用阴谋诡计陷害的。再者说,他老人家隐藏起来练什么绝世神功也说不定啊。”说着拿眼飘了一下肖飞。 肖飞刚才确实有些失神,本来他也在担心周凌风会失态,可不自觉就担心起师傅上官风雪的安危来了。虽然他早已料到上官风雪恐怕凶多吉少,但心里还是怀有渺茫的希望。 听到司徒沉剑的话,肖飞才回过神来,道:“龙兄,接着说。” “唔,”龙玉宣也对周凌风适才的反常颇感惊讶,但仔细一想,上官风雪可是几代武林青年的偶像,也无怪乎周凌风会如此激动,于是继续道,“‘二仙’是指‘天残仙’和‘地缺仙’,但具体姓甚名谁,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他们都是成名在四十多年以前,不知史前辈是否知晓?” “史某也未曾听闻。不过,他二人似正非正似邪非邪,倒是武林公认的。”史太炎摇了摇头。 “再就是‘三友’,也就是老松、寒梅、孤竹、老松即是少林第一高僧,现任方丈的师叔百了禅师,俗名劳青松,未出家时允文允武,极为风流俊雅,人称‘雅松’。但中年出家,此老现在已是一百二十岁高龄,所以武林中人称之为‘不老神僧’和‘老松’,也有人戏称为‘不死神僧’。” “一百二十多岁!”林行迟惊呼。 “这倒不是虚传,”史太炎道,“在我十几岁时,曾见过老禅师一次,那时他已经是须眉皆白;十几年前我与司徒盟主慕名前往少林别院拜访百了禅师,他竟然还是那副模样。但满面红光,耳聪目明,牙齿坚固,丝毫不像百岁之人。” “奇迹,真是奇迹!”肖飞啧啧称叹。 “少林别院?”司徒沉剑疑惑道。 “这个嘛,说来也好笑,”龙玉宣卖弄道,“这百了禅师身为少林第一高僧,无论是佛学,还是武功,都可谓是当世之冠,但却被上任方丈赶出了少林寺,居于少林寺后面的少林别院,不得踏入少林寺半步。这是因为百了禅师不忌口,什么荤戒、酒戒,他毫不理会,才弄得如此结局。” “有朝一日,我周凌风定会他一会!”周凌风大笑。 “还有那‘寒梅’,更不得了,那可是人称‘血手观音’的一代女煞星冼梅。据说她武功奇高,手持一条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素练。并且长相极美,却如冰似雪,不轻易露笑容,故得了个‘寒梅’的称号。三十年前,她可是以一纤纤女子之力,尽屠正邪两道四十七位高手!” “呵,了不得!”肖飞道,心里却想:这冼师姑可真是好手段,在他心里,冼梅可是美貌如花,笑似晴日,没想到端庄温柔的师姑竟也有如此一面。 “那‘孤竹’呢?”林行迟急着问。 “孤竹先生修孤竹,乃是一代隐士,居于终南山无知谷……” “是‘天机先生’!”周凌风忍不住大叫道。 “不错,正是此人,据说此人对江湖中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却从不踏出无知谷半步。也有人说‘天机先生’就是传说中的‘惊鸿门主’,但也是凭空推测罢了。” “天机先生,无所不知。”司徒沉剑自语道,斜眼看肖飞,后者也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史太炎开口道,“无知谷可不是想去就去的。首先,终南山是全真教的地方,虽说这几年全真教已经趋于没落,但作为传承百年的大派,实力不容小觑。再者,无知谷口机关重重,更有‘八大醉仙’把守,史某倒未曾听闻有谁闯进去过。” “哦。”司徒沉剑轻轻应了一声,便不再作声。 “‘四灵’大家已经知道了。再就是‘五侠’,也就是‘两手三剑’:摩云手白鼎天、摘星手钱消、浴血剑司徒超、同心剑李道联和家父游龙剑龙子游。” “其他三位在下倒是听家父提起过,至于摘星手……” “司徒公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史太炎解释道,“摘星手钱消可是当代第一神偷,但凡他想要的东西,无论是皇宫大内、龙潭虎穴,他一定能够拿得到,可谓是防不胜防啊。若说天下有人那个防的住他,恐怕就只有一人了。” 肖飞马上猜到:“金甲神龟封四海!” 第三章第九节 下山 “不错,封前辈无论是保人还是护物,决不会有差错。”龙玉宣道。肖飞摇扇道:“一圣、二仙、三友、四灵、五侠,还有六怪和七鬼。” “哦,‘六怪’是指‘天山六怪’,是六个脾气古怪的老家伙,平素也不怎么露面,特别是近二十年,根本没有出过天山。”史太炎道。 司徒沉剑与周凌风不知道,肖飞可是知道:那六怪不出来,那是因为有冼梅在那里镇着。 “至于‘七鬼’,虽有此说,但在下也不知道由何而来。” “哦,龙公子也不知道吗?”史太炎惊呼,“看来并非是史某见识浅薄了。” “什么,你们都不知道?!”林行迟似乎不信。 “大概谁也不清楚这‘七鬼’的身份,”周凌风正色道,“这几年,我闯荡江湖,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其他几位高手的传闻,但唯独‘七鬼’未曾听闻。” “既然无人知晓,又是谁将他们列入高手之列的呢?”肖飞不解。 “肖先生可知这‘一二三四五六七’的高手次序是何人排出的吗?”龙玉宣笑问道。 “肖某不知,龙兄说来听听。” “据传言,这是从无知谷传出的。” 司徒沉剑轻声道:“天机先生修孤竹。” “是呀。若是早些年有人说此言论是天寒门主上官风雪说的,或许有人不信,因为上官风雪虽然精于卜算,但也只是预知未来。对于时局的掌握,就无人能及修孤竹了。若真是修孤竹所排,倒也不会有错。”史太炎分析道。 “但这些大概是几年前的高手罢了。若就目前江湖而论,新崛起的‘圣武教’和神秘的‘悬冰教’也都是高手如云,据悉两位教主也都是罕见的高手。”龙玉宣分析道。 “这倒也是,就这份名单来看,我崆峒派无人入选倒也无所谓,可是少林武当仅仅有不死神僧一人在列,恐怕也太说不过去了,当世高手,绝非仅此而已。”周凌风道。肖飞和司徒沉剑倒是没有说什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什么人?!”周凌风猛地大喝一声,右手一扬,“嗖”的一声,一枚“玲珑石”击向了大门左侧一块山石后的阴影,只听“铛”的一声,石头似乎打在了金属兵刃上,立时看见一个黑影逾墙而去。 “想跑?”周凌风冷笑一声,身形拔地而起,闪电一般疾驰而逝。 “我去助周老弟一臂之力!”司徒沉剑看了看肖飞,略一踌躇,看见后者略微一点头后也越墙追了出去。 “我也去!”林行迟大喊一声,却被史太炎按住了刚要跃起的身体。 “他二人若是追不上,你去也是白搭,”史太炎道,“不知肖公子意下如何?” “我?”肖飞一时弄不明白史太炎为何会问自己这个问题,而刚刚作势要去追的龙玉宣也在这个时侯停下了动作,似是要听一听肖飞的答案。 史太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问的问题,“肖公子认为二位少侠能否抓住刚才的黑衣人呢?” “这个……”肖飞合起扇子轻轻敲了几下脑门,“不知史大侠认为他二人的武艺如何?”肖飞反问。 “周老弟轻功、腿法自是年轻一代的翘楚,司徒公子的剑术也可独步武林,二人俱是武林新生代的拔尖高手。”史太炎从容道。 “比起史大侠如何?” “若是周凌风,史某自叹占不到上风,因为他身法太精妙;若是司徒沉剑,史某可能的话,只能在内力上略胜一筹,在招数上,史某可占不到任何便宜。” 龙玉宣闻言面色一紧,而林行迟却颇感惊讶,他可知道自己这师叔的本事。 “如此说来,”肖飞言归正传道,“以他二人的本领而言,若追的上,一定可以将此人生擒?” “这是自然。” 肖飞笑道:“不过,肖某倒是认为司徒沉剑会无功而返……” “肖兄神算!”司徒沉剑越墙而入,“沉剑确实无功而返。” “哦?不知肖先生如何得知结果?”龙玉宣拱手问。 “是呀,肖兄说来听听。”司徒沉剑也笑道。 “那肖某可就直言不讳了,如果言语之中有何不妥,还请各位指正。在场诸位以及周凌风少侠,俱是当世高手,而那神秘人可在五丈之内隐卧多时,可见此人定非庸辈。而他一见行迹败露,就转身而逃,其中原因又两个:一是见这边人多,或是双拳难敌四手;而是只为偷听,而生怕各位从他招式上认出其身份,并且自负轻功和夜行术,才会选择逃去。” “那又跟司徒大哥又什么关系?”林行迟不解。 “林兄弟莫急。据肖某揣测,这二者兼而有之,也就是说,此人必是轻功极好的高手,而司徒又不易轻功见长,并且追去之时稍晚片刻,是以很可能追丢。本来,司徒若是再追下去,可能就会又有线索,因为前面还有周凌风。但是,问题又出在了司徒的性格上。” “哦?”司徒沉剑稍稍一惊。 “肖某与司徒交往也有一段时日了,对他的性格也有些了解。他是个极为稳重的人,一般情况下,他只会去做十拿九稳的事情,若非情况紧急,他是不会穷追不舍的。而今夜,我们所谈论的,差不多都是一些江湖上人尽皆知的事情。黑衣人根本不可能听到什么秘密,是以司徒少侠放弃了追踪。” “妙哉!”司徒沉剑拍手道,“以肖兄之才,与我辈为伍,真是委屈不少啊!” “肖公子真是好能耐,”史太炎说,“那公子推测周老弟将结果如何呢?” “若肖某没有猜错的话,周凌风大概也得空手而回。” “哦?”众人俱是不信,周凌风轻功绝顶,难道还会追丢了人不成? “肖大哥,你总得给出个理由吧?”林行迟问。 “哈……肖某虽已经妄下结论,但结果,我们还需拭目以待。等周贤弟回来了,再作分晓。” 于是五人立在空旷的练功场,等待周凌风。 兀地,一条黑影似大鹏般地从大门上空掠过,稳落当场,真是周凌风,“哦,各位还在?” “周兄果然空手而回。”龙玉宣开口道。 肖飞摇扇笑道:“周贤弟应该是追上了,但没有找到。” “正是如此,”周凌风也不隐瞒,“本来我是追上了,可那家伙滑溜得很,刚一转身,就不知道藏哪儿去了。虽然我没有看见,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只是一时不好辨认方位而已。本来嘛,再等他个一时三刻,那人必会耐不住性子,自己出来的。但我一想,我犯得着大晚上的跟他在林子里瞎耗吗!还不如回来找点酒喝呢!再说了,他也没有探听到什么事。” “周少侠真的认为再等些时刻,就会将那人抓住吗?”肖飞问。 “那还用说!”周凌风不以为然。 “那神秘人能在我们六人眼皮子底下潜伏这么长时间,说明此人擅长潜伏和隐身。你周凌风只是轻功略胜于他,但却在夜行方面不如对方,况且他还擅于利用夜间的地形。再说了,你周凌风也不是那种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肖飞这几句话说得有些过了,在史太炎等人听来倒有些像在训斥方认识一日的周凌风。但周凌风却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好像是接受了肖飞的批评。 “对了,肖公子,白天的时候,你是如何发现那魔教中人的伎俩的?”史太炎想起来这件事,便开口问道。 “这……呵,叫我怎么说呢,”肖飞笑道,“肖某自幼体质羸弱,时常生病,对一些毒物特别敏感。而那人捧着礼盒走近时,我闻到了一股恶心的腥臭------就是那双蛇呼出的气息,我猜推测道那盒子里定然是某种邪物。” “哦。是这样啊。”龙玉宣道,林行迟也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史太炎却不语,不知是信是不信。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史太炎道。 “晚辈正有此意,”司徒沉剑拱手道,“史大侠先请。” 史太炎也不推让,便带了林行迟向客房走去,林行迟回身对剩余的四人说,“各位大哥,明天见!” “肖兄,龙兄,周兄,我们也回去吧?”司徒沉剑道。 第三章第十节 一问惊鸿 “哎呀,此地周某是主,还是诸位先请吧!”周凌风大笑道。 “好好好,哪来这番客套?我们一齐走吧。”肖飞道。 龙玉宣的房间较近,“龙某到了,诸位走好。”说着停下来目送是天赐三人离去。 龙玉宣紧盯着司徒沉剑远去的背影,许久,才推门入室,反手掩门,“司徒沉剑”他喟然长叹。 第二日,崆峒派的客人们陆续离去。肖飞与司徒沉剑一行去与易轻尘道别,而杨连说有事,便未与司徒沉剑同路,先行离去。 “周兄弟,如若无事,与我二人同游天下如何?”临行,肖飞回身问侍立于易轻尘身侧的周凌风。 未等周凌风言语,易轻尘道:“小徒凌风还要代本门参加日后的‘侠少盟会‘,恐怕要辜负二位美意了。” “如此倒是晚辈无此福缘了,”肖飞道,“晚辈告辞。” “小弟送二位。”周凌风跟了出来。 走出大门,肖飞见其他人已经走远,且左右无人,便朝周凌风道,“凌风啊,止步吧。” “如飞、沉剑,你们也要保重。”一向洒脱的周凌风也伤感起来。 “嗨,好了好了,”司徒沉剑道,“对了,凌风,那侠少盟会在什么地方举行?” “少室山。”周凌风答道。 “少林寺吗?”肖飞一惊。 “不是少林寺,而是少室山。侠少盟会不会再任何门派内举行,但总得有个江湖大派负责组织和接待。于是,每一届结束时,都会商讨选出下一次的负责方。今年是少林,所以在少室山下举行。” “哦,”肖飞略一点头,“我看,我们还会在那里再会。”他觉得司徒沉剑好像对这个已经产生了兴趣,很有可能回去露露脸。 “好,到时再见。凌风,你回去吧。”司徒沉剑道。 肖飞二人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身后周凌风说道,“如果可能的话,二位去帮一帮秋河吧!这一阵,大概够他受得了。” 二人再转身时,周凌风早已大步走回院内。 “也许,我们真的应该去看看秋河怎么样了,这件事恐怕早已惊动了整个江湖,我真怕他到时应付不过来。官场非比江湖,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况且这次又事关重大。”在下山的路上,司徒沉剑忍不住说道。 肖飞闻言停了下来,叹了口气,问道:“你认为秋河能耐如何?” “哦?老三吗?虽说七八年没见了,但应该说他的武功与我还不分伯仲,他的才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司徒沉剑负手道,“但纵使他有千般本事,也难免会有双拳难敌四手之时。” “沉剑,你错了,你还未知他目前的身份吧?” “他的身份?不就是正三品太子少傅,新科文状元嘛!” 肖飞摇摇头,“作为文状元,岂止是才华出众?他冷秋河的能耐还多着呢!” “哦?如飞,说来听听。” “冷秋河的父亲可是你司徒沉剑当年最仰慕的人呐!”肖飞笑道。 “冷玄吗?” “不错,冷元帅当年被称作‘镇北城’,他的武功、心机,恐怕天下没有几个人呢那个望其项背。” “这倒不假。” “凭秋河的才智和性格,作为‘镇北城’之子,不把其父的所有本事都学会,他就不是我们的‘秋河’了。我想,青出于蓝应该是不在话下。” “如此说来……”司徒沉剑沉吟道。 “如此说来,些许江湖宵小,他冷某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肖飞道。 “是嘛?”司徒沉剑轻语,显然是不信。 肖飞轻笑:“当年冷玄辞官,可并不是因为仕途不顺。” “哦?不过我可是听说他镇守北关,多年无功……” “你又错了,冷玄一生中曾对当今皇上有二十多次救命之举,又岂会因为无功而失宠?便纵使守关无功,也可回朝内用。他的挂印而去,明显是受命而为。”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辞官后,隐于西北龙城一带,那可是临近边塞的杂乱之地,而非他的家乡江南。过往将帅大多会慕‘镇北城’之名前去拜会,可以这么说,他虽离开军营多年,但却一直暗中充当着北方大军将帅们的军师,在军中的威望可是有增无减啊!” “那与秋河又有何干?” “秋河,如果他投身军营的话,若作不了元帅,只会引起公愤,他的智谋应该在冷玄教诲边关众将的过程中提升了许多。何况,秋河还多曾协助地方官府追剿江洋大盗,虽说那时不在官册,却已经为朝廷立功多次,‘天山八盗’就是在秋河的枪下一一伏法。他冷秋河还在龙城一带混了个‘白马公子’的称号。” “那师兄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完全放心秋河了?”司徒沉剑试探地问。 肖飞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只是说,江湖中的败类不能奈何秋河。但我估计,秋河目前至少是三面受敌,甚至可能是四面。” “什么?!”司徒沉剑大惊。 “你且听我慢慢说来:其一便是‘飞血楼’等被收买的江湖组织;其二,是乱党的真正势力;其三,是受乱党挑拨,朝廷派出的锦衣卫;其四,可能的话,是受乱党之约前来捣乱的瓦剌人。” “如此说来,秋河的处境倒是有几分危险了。” “唯贤是一定有的,但秋河颇有智谋,对方短时间内也奈何不了他。” 司徒沉剑点点头道:“我们得尽快找到他们。” “不错。” “可他们在那儿呢?对方派出了那么多人都不一定找到,就凭你我二人……” “但有人一定知道。你可知道‘惊鸿门’?” 司徒沉剑眼神一亮,旋而微笑着点点头。 “往事何从,一现惊鸿。”肖飞高声吟道。 “二位要问何事?”从五丈外的巨树后闪出一白衣蒙面人。肖飞二人闻声一惊,这么近的距离,二人却没有发现还隐藏有一人,幸亏他不是敌人。 “你可是惊鸿门之人?”未等对方走近,司徒沉剑问道。 来者默立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二人。 肖飞哂然一笑,递上一张银票。蒙面人瞥了一眼,纳入怀中,“在下惊鸿门第十三代弟子。” “啥,这也算问题?”司徒沉剑可算是开了眼了------刚才肖飞递上的可是整整五十两银子。 蒙面人不语。 “算了,”司徒沉剑认栽道,“我问你,这附近可有武林人士走动?”说着递上一锭银子,也是五十两。 蒙面人接了银子,“放心,绝无第四者或听到。”肖飞暗笑司徒沉剑的谨慎。 肖飞又递出一张银票,“冷秋河在哪里?” 蒙面人接下,“门规所限,恕不奉告。” “‘恕不奉告’还接银子?!”司徒沉剑有些愤愤不平,“难你说说为什么你们门规会有这种规定?”又是五十两银子抛了出去。 “门规所限,恕不奉告。” 司徒沉剑气结。 “银子岂是这样浪费的?你问人家这种问题怎么行呢?“肖飞笑道,”昨晚偷窥我们的人可是你们?“说着又递上一张银票。 “不是。“ 又是一张银票递上,“那他是谁?” 白衣蒙面人不语,也没有接银子。 肖飞微微一笑,又递上一张。 白衣人不动。 肖飞索性掏出一把银票,数了数,“七百两。” 蒙面人接过,“夜影。” 司徒沉剑又问:“夜影是何人?”跟着肖飞又递上银票,“八百两。” 蒙面人不语。 “一千三百两。” 蒙面人接过,纳入怀中,“飞血楼杀手。” 肖飞二人闻言沉默下来,都不知在想些什么。白衣人等了一会,见二人不再发问,便转身离去。 肖飞二人再回头时,只看见白衣人身似轻鸿,飘过不远处的一丛矮树,便不见了踪影。 司徒沉剑大惊,猛转身看向肖飞,后者脸上同样也是惊愕的表情。 “行云流水,”肖飞肯定的说道,“惊鸿门定和天寒有莫大的关系!” “这是自然,”司徒沉剑话锋一转,“这两千二百五十两,花的可是有点冤了,只知道了个‘夜影’。” “非也,最起码我们还知道了秋河他们很安全。”肖飞说道。 第三章第十一节 惊鸿再现 “哦?” “既然从惊鸿门处都找不到答案,看来是比较隐秘了。”肖飞轻摇折扇分析道。 “嗯。”司徒沉剑点点头。 “再有,我们知道了惊鸿门的弟子会‘行云流水’步法,可以以此探寻天寒门的线索。” “不错。” “最后一点,就比较现实了:我二人现在倒是危险了,被飞血楼盯上了,我看这‘夜影’的功夫不在‘银牌十三狼’之下,还有可能就是传闻中的‘金狼’。” 司徒沉剑看向肖飞道:“想起与‘十三狼’的那场厮杀,我还是心有余悸。如飞,说实话,你大之前还没有杀过人吧?” “杀人么?我当然做过,但大多是借助药物,用武功时也是伤口极小,尸体的样子不怎么难看。而那一夜,面对尸体时我的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凡事不要勉强自己,”司徒沉剑叹了口气说道,“做自己不想做的事,这不是你的性格。” “不杀人行吗?我岂愿杀人?在杀人与被杀之间我该如何选择?况且他们也不是什么善类。” 司徒沉剑意识到肖飞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马上笑道,“我不是说你不应该杀他们。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些事你自己做不来,就让我们几个做好了。” 肖飞无奈的笑了笑,“人在江湖,有几个手上没有沾上血腥?自从我打算追究师门之事开始,我就决定放手施为,纵使将整个武林搅翻,我也要还我天寒门一个公道!” “这就更不是你了,如飞,你不是玉冰,你的身上不应该有如此重的杀气。” “这真的不是我了吗?”肖飞苦笑道,“怎样才是真正的我呢?唉,我真得不知道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在江南,我是肖家大少,自有一番事务;出了家门,我便是师门长徒,有师仇要报;我还是我亲生父母的孩子,家仇如何,仍无音讯。沉剑,我何时才能做回我自己呢?” “真正的你,睿智,聪慧,就像是大雪山上一颗晶亮的冰晶,是没有那么的芜杂的。如飞,洒脱起来吧!无论是师傅,还是你的父母,都不愿意看到你我被仇恨所累,误了一生。” “唉!”肖飞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是夜,肖飞二人在崆峒山下不远处一个大点的城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 用过晚饭,肖飞回房,一关上门,马上感觉到室内有人----自然不是司徒沉剑----他刚刚去了隔壁,“什么人?”“啪”的一声,软剑弹出。 只见屋里灯光一暗,黑影一闪,肖飞极快的一剑便落了空,“公子莫惊!” 肖飞停手,因为他发现对方身手敏捷,也不似要害自己,否则一开房门便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另外他还知道,司徒沉剑已经站在门外。 “阁下何人?”肖飞问道。 “在下白十二,乃公子白天所见惊鸿门人的师父。”听声音,这白十二也就三旬多一点,绝不过四十岁。 “哦?肖某还未付银两,白先生道先说话了?” “劣徒无知,敢收二位钱银,实是在下管束不严。望二位恕罪!”白十二说着打开房门,顺便向门外的司徒沉剑抱拳道。 司徒沉剑便走了进来,“哦?不要钱?” 白十二掩上门,“正是,不止我师徒二人,不管二位走到哪儿,所有的惊鸿门人都得无偿的向二位提供消息。” “哦,这是为何?”肖飞问。 “门规所限……” “不是说了无偿提供消息吗?”司徒沉剑笑问,顺手取出火折子,点亮蜡烛,“哦,原来是掌柜的。” “阁下易容倒是好手段,只是这声音不太像。”肖飞笑道。 “在下倒也无意用此身份,不过掩人耳目罢了,”白十二从怀中摸出一摞银票和两大锭银子-----正是肖飞与司徒沉剑白天买消息的钱,放在桌子上,说道,“所有的银两,如数奉还。” 肖飞笑了笑没有接银子,“不知贵派现对我二人目前所提问的问题还有什么限制?” “不瞒公子,只要不涉及我派的消息,知无不言。” “哦?冷秋河?”司徒沉剑道。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白十二意味深长的说。 “先生但说无妨,我二人洗耳恭听便是,请坐!”肖飞指了指桌旁的一个圆凳,自己也坐了下来。 白十二依言坐下,见司徒沉剑还站在门口处,便笑道:“司徒公子放心,此处皆在白某的掌控之中。如有情况,白某自会通知二位。” 司徒沉剑闻言陪笑道:“如此,倒是在下多心了。”说着也坐下来。 “冷大人曾与被肖公子收服的‘阴阳血煞’交手,后被周凌风所救,接着便遇上了关舒指挥使派来的锦衣卫援兵。然而人一多,便容易漏了行踪,在两拨‘银牌十三狼’的攻击之后,冷大人与太子再次孤身而逃,这一次冷大人没有再走荒山野岭,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去了繁华名都----杭州。由于二人十分落魄,冷大人便卖画为生,顺便也与太子查看了一番那里的风土人情。” “不愧是冷秋河,无论是谁,料也想不到,当朝的太子与文状元会当街卖画!虽是辛苦,倒也安全。”司徒沉剑笑道。 “后来就遇上了肖公子之弟,肖腾。”白十二淡然道。 “哦?”肖飞略显吃惊,但没说什么。 “肖二少要请人作画,但屡屡不合心意,就多放打探之下找到了冷大人。冷大人也知贵宅是一方大户,便想托身于此暂避风险。谁料,麻烦又来了。” “麻烦?”肖飞一惊,“难道是田青二人?” “不错,田青夫妇去了杭州,‘飞血楼’一路跟踪,在‘百草园’附近发生血战,后田青二人入园得救。‘飞血楼’的人便死死盯住‘百草园’却不敢入内。这样一来,却惊着了肖宅内的冷大人和太子。于是,冷大人施计,让肖二公子用豪华马车将他二人送至徐州,二人才又北上。” “现在呢?”肖飞不动声色的问。 “现在?今天下午刚刚得到消息说,太子与冷大人刚刚在此地以北三十里的杨家亭附近出没。” “哦?来到这里了。难不成秋河想去边关?”司徒沉剑一惊。 “依在下看来,冷大人与太子想要去边关的话,可能要费一些周折。因为‘飞血楼’方面已经获悉了二人的行踪,更有其他几股力量也在暗中追寻着二人。” “哦?其他是那些人马呢?”肖飞问道。 “一者是一些武林人士,大概是冷大人已经放出风去,或者是周凌风做的,意在搅乱局势,以便行事;再有,就是暗中保护太子二人的锦衣卫;三是其他的官方势力,预计会对二人不利。”白十二道。 肖飞略一沉思,“但不知最后一方是何方官府?往先生赐教。” “白某也只能言尽于此了。敝派的‘九字门规’中的‘不卖三’中就含有不出卖事关官府的消息,”白十二苦笑道,“若不是冷大人的关系,白某是不会向任何人说出太子的消息的。” 肖飞与司徒沉剑一对视,微微点了一下头,心中感叹这惊鸿门门规的严密,又在怀疑惊鸿门处处维护他们几个,却又不透露紧要的消息的意图。但此时看来,白十二确实是善意相助的。 “白先生,肖某还有一个问题:‘夜影’可是在‘飞血楼’的‘金牌十三狼’之列?” “肖公子好心计。不错,‘夜影’正是‘金牌十三狼’中排名第七的‘暗狼’。此人极善跟踪、潜伏和暗杀,是‘飞血楼’中元老级别的人物,平时行踪极难琢磨。没想到这次‘飞血楼’竟然下了血本,将他派出来了。” 肖飞紧盯白十二,“他的出身可是与惊鸿门有关?” 白十二脸色一变,思量良久,才缓缓道,“肖公子,你又难为在下了,今日你提的问题总是叫白某犯难。也罢……此事无关大局,告诉二位也无妨。‘夜影’正是惊鸿门的叛徒。他是第十代弟子,说起来还是白某的太师叔,排号为‘叶十’。此人天资极高,我派所有的武功心法,他紧紧用了十二年便完全领悟,也曾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几次机密的任务。但十二年前,他突然背叛了师门,于是师门便派人追查他的下落。敝派虽说是从不伤人,但对于叛徒的惩罚是极为严厉的。但就在这时,上届的‘飞血楼’楼主钱飞血收留了他,并把他培养成了一流的杀手。”听白十二的语气,颇为惋惜。 第三章第十二节 再逢暗狼 “那后来,贵派再没有与他接触吗?”司徒沉剑问。 “接触?哈,他与我们断绝了一切关系,”白十二怒极反笑道,“起先刘十前辈曾经找过他-----他是夜影的大师兄,但夜影却说自己绝不会向外界透露半点惊鸿门的消息,也不会再为惊鸿门卖命。再后来,去找他的弟子都是重伤而回----他出身惊鸿自然有极高的警觉性,极少被我们跟踪成功。算起来,他未对我们开杀戒,已经是顾念旧情了,毕竟我们惊鸿门弟子虽是有些拳脚在身,但大多用在了逃命的功夫上了。再后来我们对他也就听之任之了,不过他从不接针对我们的任务,我们收到关于他的买卖,也自然而然绕过去。” “听白先生的意思,我兄弟二人定是十分危险了?”司徒沉剑道。 “夜影虽然是十分危险的人物,也极有可能带有其他帮手。但白某认为却不足以对付二位,以二位的武功和心智,足以让整个‘飞血楼’头痛。” “白先生说笑了,前些日子,在下与肖兄刚刚吃过‘银牌十三狼’的亏。”司徒沉剑笑道。 “此事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白某。那日,司徒公子救治田青损耗内力在先,拼杀‘铜牌十三狼’在后,又要维护肖公子。否则,那些家伙,何能挡住司徒公子一剑之威?若白某没有看走眼的话,仅凭司徒公子一人,就可以叫夜影无功而返。”白十二道。 “那依先生看来,我二人是先于冷秋河汇合好呢?还是暗中保护他二人为妙?”肖飞笑问。 “公子折煞在下,以肖公子之才,反来问在下,岂非舍近而求远?” “白先生差矣,正因为先生是局外人,肖兄才会问你。我二人身在局中,只关心秋河的安危,只怕早已乱了方寸。”司徒沉剑道。 “唉,白某只能说,对方阵中不乏高明之辈。在下言尽于此,告辞!”白十二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肖飞见白十二走远,以手合门道,“倒是我唐突了。” “是啊,惊鸿门皆是精明之人。你这一问,虽然听起来好似你对他极为信任,推心置腹地想听听他的意见。但恰也说明你对他持有怀疑和戒备的态度,因为无论他选择哪种答案,都会暴露他内心的想法-----如果他欲对我们不利的话,以你的聪慧自然能够看穿。” “唉,你后来的为我辩白之词更是天大的漏洞,”肖飞笑道,“他们跟踪我们这么久,也偷听到我们不少言语,定会知晓你我并非当局者迷。” “不管怎么说,白十二这一恼,可不就说明了他并非与我们为敌吗?” “不错!”肖飞回答的倒也干脆。 “嗖”的一声弦响,十几支利箭从不同方向一齐射向急行中的肖飞二人,却被司徒沉剑用剑挡了下来。 肖飞笑道:“肖某万万没有想到,大白天你也敢出来生事!” “你们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声音未落,倒先从树上轻盈的落下一人。此人青衣打扮,干净利落,看面庞白净无须,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 “阁下便是夜影?”司徒沉剑喝问道。 “正是。”对方也不隐晦。 “你跟着便是,出来作甚?”肖飞讥讽道。 “在下什么人,二位应该清楚,在下此来自然是为财而取二位性命的!”说着举剑欺上。他的剑极为细窄,走的是轻盈刁钻的路子,与他的轻功步法倒是极为相配。 司徒沉剑冷哼一声,抽身而出,拔剑相迎,“司徒沉剑也有意杀你,你来得正好!” 司徒沉剑用的正是“寒星点玉剑”,但夜影对这套剑法似乎极为熟识,不仅能轻而易举的破解剑法,还能够纯熟的用其中几招。司徒沉剑也颇感惊讶,于是剑锋一转,凌空划了一个圈,使出一招十分古怪的剑法。在夜影看来,此招不仅毫无攻势,而且守势也颇有漏洞,而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破解此剑势,因为每一处漏洞处似乎都暗藏杀机,如果自己贸然攻入,只会引来威力更大的杀招。 肖飞在一旁看得真切,他知道司徒沉剑要变幻出更精深的剑法,因为他施展的那一招叫做“移花接木”,是天寒门的绝学,此招可以把两种风格各异的招数拼接的天衣无缝。但接下来肖飞不能在悠哉游哉的看司徒沉剑二人打斗了。因为夜影还带来了十来个帮手,肖飞只一眼就看出他们最多也就“铜狼”的级别。 夜影是高手,司徒沉剑向解决他也并非一时半会能够奏效,虽然再加上这几个人也不会对司徒沉剑构成什么威胁,但肖飞还是把他们接了下来。 只见肖飞抽出腰间软剑,挥向众杀手。而那些杀手见肖飞冲来。马上结成了一种阵势,却是肖飞见过的“八犬“所组成的那种阵势。 肖飞冷冷一笑,快速的将剑束回腰间,步法一转便切入杀手的阵中。他甫一进阵,杀手的阵法就活动开来,一时间刀剑齐举,攻向肖飞。 然而肖飞却意不在破阵,因为阵势一经发动,他马上就退了出来----他仅仅在里面转了两圈。但是他身后的杀手,却都无声地倒下了,一个个口鼻流血,翻倒在地,显然是中了毒。他们若是知道对他们下手的是“百草园”的主人,也该瞑目于九泉之下了-----他们死得不冤。 “夜影一惊,剑势变得急促起来。他倒不是惊于肖飞施毒,更不是为手下人的死而惊----他们的死似乎与他毫不相干。他惊异的对象是司徒沉剑。 因为司徒沉剑施展出了一种十分高明的剑法----孤云剑,当然,他夜影是不知道名字的。司徒沉剑还用了一种十分高明的打法,他用刚才那十分古怪的招式将“寒星点玉剑”与刚施展的剑法穿插起来,招式随意变换,却又是天衣无缝。任自己轻功再好,剑术再精,也难以破解如此“组合”的剑法。 夜影又避开司徒沉剑的致命一剑,猛地闪身退去,而司徒沉剑与肖飞却任他离去。 “不愧是‘金狼’!”司徒沉剑感叹道。 “你不是一样能杀他吗?”肖飞笑问。 “你也能。”司徒沉剑道。 “我们俩都能杀死他,但却让他逃走了。”肖飞又是一笑。 “不错,我是没有追,但你可以用扇中针将他射下来。” “岂如你的‘破空流星’来得顺手?”肖飞大笑。“破空流星”是“奥剑十一式”中的一式脱手剑,也就是司徒沉剑日前用“火龙匕”将魔教中人射伤的那一招。此招需要施用者拥有极大地腕力,极好的眼力和极为精准的判断力,故而此招练好之后是又快又准又狠。但以肖飞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是施展不出来的。 司徒沉剑笑过之后道:“他们调虎离山的目的,无非是让我们不要往前走,这大概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肖飞接口道:“冷秋河就在前面。” 二人双双拔地而起,向正前方射去。 这片林子比较大,也比较茂密。可突兀的是,它的中间有一块空旷的草地,并没有高大的树木。更加突兀的是,这草地的正中央有一块小草屋大小的石块。石头上挺干净,没有什么苔藓。最为突兀的是,石头上站着两个人,两个年轻人,雄姿英发,面对石头下面的众人。石头左面的是全副铠甲的军队,右面的是黑衣蒙面杀手。而杀手和军队有着共同的目的:杀死石头上的两个人------太子朱见深和少傅冷秋河。 “殿下,您看这支大明的军队如何?”身着白袍的冷秋河问。 “嗯,不错。威武,严整,倒也不失我大明朝的气魄!” “是呀,有这样一支军队在手,再平庸的人也会被激起万丈雄心,何况是野心勃勃的靖江王呢。”冷秋河叹道。 “叫你们主将出来回话!”太子向那整齐的军队喊道,但士兵们没有动。 “你们可知这位是谁?!”冷秋河喝道,“当朝太子朱见深!太子殿下封皇命出巡,尔等身为大明军士,竟敢围阻!” 士兵们仍然不动。 “哈哈……冷少傅,别费心了!阁下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军队向两边退开,从中间的空隙中行来一骑,马上坐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看年纪不过三十来岁,浓眉虎眼,膀大腰圆,一句话:真乃虎将也! 第三章第十三节 突围 “阵前之将,可是靖江邓永?”冷秋河喝问。 “正是本将!” “身为大明将士,看见太子,缘何不下马跪拜?!” “我王得到消息,太子少傅冷秋河怂恿太子朱见深谋反。便派本将军前来劫杀,以防外逃瓦剌!” “好个靖江王,本宫倒是小看了他。邓永,你倒说说,你家王爷给你了什么指示?” “务必带回二位项上之物!” “将军有如此把握?”冷秋河笑问。 “两位能够摆脱得了前几个月的追捕,无非是依仗你冷秋河的一点小聪明和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为此世人皆云你冷秋河是天生将才,但我邓永却不放在眼里。你之所能,无非是陪着这位废物太子做这无聊的游戏罢了。而我邓永,要用我这金刀,为我王拼出千秋大业!” “冷某也听说你‘金刀邓永’为一代将才,今日也要借此机会会你一会!”冷秋河冷笑。 “哼!马上你就要成为邓某人的刀下鬼了,还要耍什么花招?” “倘若阁下欲擒杀我二人,将如何行动?” “搭弓射箭,让你二人饮箭而亡!” “我二人可跃下大石,并以此为掩护。”冷秋河一笑。 邓永立时补充道:“黑衣杀手与我将士两面夹击。” “那,你认为杀手与常规军混合,会互不影响,互不抵触吗?” “这倒不劳少傅担心,你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脑袋吧!”说着邓永催马扬刀向这边奔来。 冷秋河一声长啸,携太子跃下巨石,向黑衣杀手与军队的交界处奔去,果然邓永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下令放箭,以免误伤了靖江王精心培养出来的杀手组织“黑豹”。 冷秋河与太子冲入“黑豹”之中,却忙中扯下各自外面的长袍,露出里面的黑衣劲装,又顺手拉上早已挂在颈上的黑色面罩-----竟然与杀手“黑豹”成员装束无二。 而“黑豹”与邓永所率部队早在冷秋河与太子跃下巨石时就已经混乱开了,冷秋河而二人夹在中间,“黑豹”竟然无法辨认自己的成员。而靖江王的军队也不敢贸然出手,就在此刻,冷秋河陪同太子则趁乱退到了树林与草地的交界处,但却没有贸然出去。因为靖江王既然派邓永来完成这叛乱的头一步,说明这邓永还是有些能耐的,所以冷秋河断定他必然会在林中设伏,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果然,邓永失去了耐性,大喝一声:“杀!”,马上,所有兵将对在场的所有黑衣人展开了杀戒,宁可让“黑豹”从此消失,也不能跑了太子与冷秋河! “黑豹“又岂会坐以待毙,立即还击。应该说”黑豹“杀手俱有以一敌十之能,但”黑豹“所属仅有百来人,而靖江王的军队人数却有数千之众,更何况,这些军健也无一不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于是,虽说武功较高,”黑豹“还是寡不敌众的向林子里退去,而冷秋河与太子也夹在中间伺机走脱。 不料刚踏入林子没几步,只听“笃……”一阵弓响,一排排羽箭射来,“黑豹”顿时折了三分之一。不得已,又返回去同追上来的军队拼杀。 “兄弟们,我们拼了!”冷秋河大吼一声,率先冲出去砍到几个士兵。 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冷秋河,但他的话的确极具煽动作用,剩余的杀手几乎都被激出了血性,不顾一切的上前冲杀,倒也把密如潮水的靖江军冲开一个缺口,而林中的伏兵却一直没有现身。 冷秋河与太子又回到巨石处,冷秋河佯装大口的喘着粗气,扶着同样佯装受伤的太子道:“要是那老乌龟在这里就好了!” “是谁在背后说我?”一声大吼似是从地下传来,霎时震惊全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巨石-----当然,除了小部分还在拼斗的人。 “呼”的一声,巨石竟然平地向冷秋河对面放滚出去,顿时毁了不少兵卒。然而最令众人惊讶的却非巨石的滚动,而是从巨石底下跃出的人。 这几逾万斤的巨石底下竟然藏有人!此人年约五十,须发斑白,身着褐色麻衣,体格健壮。“什么,又是你小子!”这神秘的家伙冲蒙面的冷秋河吼了一声。 冷秋河也知道蒙面巾不会遮掩住自己的气息,只怕经此人这一番折腾,即使他不指出自己,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对方的高手,诸如邓永之流也会觉查处自己二人的不对,于是索性拉下面巾笑道,“世伯是怎么认出小侄来的?” “哼,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别说这些了,世伯,这次看来还得请您老人家帮忙……” “慢!”麻衣老者打断一脸谄笑的冷秋河,“我刚才在这里睡得好好的,你们把我吵醒不说,还叫我老汉再为你拼老命?!” “好了,世伯,”冷秋河哀求道,“小侄我求您了!以后您在找我算账不成?您看啊,即便您不帮我,您自己也得从这里拼出去吧?” 那老头看了看情形,点点头。 “既然这样,保自己也是保,再加上一个人也是保,对您老来说也不怎么费劲儿。小侄我呢,日后自会找机会请您老好好吃一顿,算是孝敬您老的。” “好!就这样了!”这冷秋河口中的“老乌龟”竟也豪爽起来。 外围的邓永早就恼了,“所有先锋营将士及黑豹所属听令:全力扑杀石旁三人!” 自冷秋河摘下面巾,“黑豹”与靖江军先锋营就停止了争斗------正主已经出来了。双方又对冷秋河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各位黑豹弟兄,冷某人与各位素无怨仇,何苦要苦苦相逼呢!况且各位也都看到了,靖江王根本没有把各位当人看待,随便一个区区的将军便可以下令将各位赶尽杀绝……” “黑豹”早就有人动摇,纵使冷秋河不再从中挑拨,他们也不会再为靖江王百分之百的卖命了。 “大家不要听冷秋河的蛊惑,刚才也是无奈之举……”外围的邓永又喊道。 “今天出卖一次,各位若不弃暗投明,明日就会毁在他们手上。何况今日各位执行的任务可是犯上之举,冷某再次保证,若拼得出去,便可脱离控制,日后还可以为朝廷所重用。”冷秋河距“黑豹”较近,仍是不急不缓的劝说,因为他知道由于“老乌龟”的介入,他可以不必像刚才那样窘迫了。 “黑豹”还是没有动作,但邓永可不想再等下去了,“杀,勿论!”四围的军士便一齐向这边掩杀过来。此时“黑豹”别无选择,只得挥起各自手中的兵刃向外围杀去-----他们此时已经完全背离靖江王。 “我来会会你这‘金刀将’!”冷秋河一声长啸,将剑还鞘,顺手夺过一杆长枪,冲向一直骑马观战的邓永,一路斩杀无数。 这边邓永也早已看见冷秋河的举动,下令全力剿杀太子之后也策马向冷秋河迎去。二人相距尚有两丈余,冷秋河一个起跃,挺枪向邓永刺去,邓永马上挡开,二人便在这混乱的沙场上打斗起来。 邓永在马上,居高临下,但却远不如冷秋河在地上灵活。冷秋河手持长枪,即使近距离交战也不受邓永骑马的影响,但周围水桶般包围着的军队却让他不得不分心。否则,纵使他邓永刀法精湛久经沙场,也难是冷秋河百合之敌。 而太子朱见深,此时对敌却比冷秋河来得轻松多了,他每次出剑,必会斩杀易名叛军。因为那“老乌龟”在护着他,“老乌龟”手持铜尺,舞的密不透风,将所有兵刃都挡在三尺之外,而太子的出剑却不受影响。不过,自“老乌龟”现身以来,却未伤一人。 恰在此时,闻讯赶来的肖飞与司徒沉剑赶到林子外。 “果然打起来了。”司徒沉剑自语道,便欲冲杀进去,却被肖飞扯住了。 “沉剑,你进去做什么?” “当然是救助秋河了!” “好!”肖飞笑道,“我且问你,我们今天所来的目的,是与秋河相认呢,还是为了帮助秋河?” “还是先帮助秋河吧!”司徒沉剑若有所悟。 “那好,你待会必须蒙面,但不要急着进去。刚才进来时,你可看到那些埋伏的骑兵了?” 司徒沉剑点点头。 “你就去那里捣乱,一定要让他们乱得不成军,然后直接进场,专挑对方主将,让他无暇阻止秋河他们逃走就行了!” “好!就这样!”说罢,司徒沉剑悄悄逼近那场外的骑兵。 第三章第十四节 救援 肖飞微微一笑,一纵身,跃上一棵大树纵观全场,“哦,归四海也来了!”他自语道,归四海便是冷秋河口中的“老乌龟”,也就是“四灵”中的“金甲神龟”封四海。此老极为有趣,从不为自己被称作“老乌龟”生气,还常常自称“归”姓。 忽的肖飞又听身后一阵混乱,刀枪交鸣,人喊马嘶,转头看时却是司徒沉剑夺得一马,持枪在骑兵阵营中来回冲杀,被他刺倒、冲倒的士兵不计其数。 而场中,靖江王先锋营的军士们显然也觉察到了林子中的动静,只听得林中人吼马嘶,惨叫连连,竟不知有多少兵马与外面的骑兵发生了冲突,一时间,人心惶惶。正在与冷秋河纠缠的邓永显然也受到了影响,他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研究、策划的阵局竟然会被人搞乱,分神之余,也给了冷秋河几分机会,幸而周围有诸多兵将在困扰着冷秋河,否则此时他又岂会这样安安稳稳的坐在马上。 司徒沉剑眼看骑兵阵营已经被自己搅合得差不多了,便纵马向场中冲去,而那些刚刚被他羞辱一番的骑兵将士们如何肯放他如此离去,立时便有百多骑跟了上来。这正是司徒沉剑想要的结果,否则,就只有他一人纵马在前,身后众骑兵一齐射箭,自己岂会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司徒沉剑且战且逃,已到场中,便从马鞍上摘下弓箭,扭腰回身,连珠发了几箭,但他的箭术不佳,只射中其中一两人,还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伤。他知道自己此举可能引发的后果,便扬鞭催马,驰入场中,在靖江王军中左突右撞。 果然,司徒沉剑发箭后,随之而来的骑兵们也弓箭还击,然而不仅没有伤到司徒沉剑,反倒射倒不少步卒,等他们反应过来停手时,差不多已经有五六十步卒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然而,骑兵既然已经暴露,在藏伏在那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也没等邓永下令,就有不少骑兵自行加入混战,前去追击司徒沉剑或是围攻归四海。 而司徒沉剑却是直接骑马冲到了邓永与冷秋河跟前,二话没说,挺枪刺向邓永,邓永挥刀挡开,顿觉右臂一麻,新来的人的枪术,显然要比冷秋河高出许多。 冷秋河趁机虚晃一枪,转身闪过几个兵卒,向太子方向退去。邓永一看马上调转马头去追冷秋河,却不料冷秋河陡然转身,一枪回刺,邓永急勒马时,司徒沉剑右手一划,扫过一枪,逼得邓永又策马后退半步。冷秋河却一跃而起,司徒沉剑左手虚拍一掌,以雄浑的掌力将冷秋河送了出去。 冷秋河甫一落地,便挑下一骑兵,跃上马,去追归四海。归期还已经护着太子走出了差不多二里地,那可是实实在在的硬突出去的,但不管他们走到哪里,都是混战的核心之一,他们牵制着叛军的绝大部分兵力,但那些兵卒们绝大部分都在外围侯战,实际围攻二人的不过十几个,然而却永远是十几个,因为归四海只会防守不会进攻,而太子每刺倒一人,马上就会有人补上。那可是三千多步卒,再加上几百骑兵,单凭太子一人一剑,恐怕还未等杀完,他就早已累死了。 邓永摆脱不了冷秋河,但他相信,自己不会败,冷秋河三人也逃不脱。因为“黑豹”至此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跟自己一起围攻司徒沉剑的足足有三百人,而围困太子三人的却是足足有三千五百人之多。纵使他们几个都武艺高强,但总有力尽之时,到时候他们几个还不是手到擒来!但他邓永却不知道,那个只会防守和逃跑的糟老头子正是出现过“封七日”那样的绝顶高手的以“封”闻名江湖的封家的当代家主------“金甲神龟”归四海。如果邓永知道归四海在场的话,打死他他也不敢再在这里耗下去!因为有归四海在,到头来,累死的只会是他这三千八百兵将。 在归四海和太子退到林边时,冷秋河已经渐渐追上他们。此时冷秋河浑身上下已经被人血打湿了,幸而他穿的是黑衣。但就在此时,从树上跃下另一黑衣人,落在冷秋河身后的马背上,冷秋河用左肘一顶,却被来者轻易让开,于是冷秋河在马背上,右手持枪不断格挡四周攻来的兵刃,左手却得伸展全力欲将身后之人挤下马去,而双腿自然是必须夹紧马腹,以防自己落下马去。 然而,这黑衣人着实难缠,他便似膏药一般紧紧黏在冷秋河背后,冷秋河的左手至此已经无能为力了,他只得一收枪,欲以枪杆撞击此人,这可比手肘来的结实多了。但就在这时,有一硬而尖锐的物件顶在了自己的后腰上,冷秋河急忙将已经快要收回的枪又送了出去,洞穿了一个骑兵的胸膛。 “听我的,你和太子骑马先去,我和归四海引开他们。”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便跃下马背,向太子和归四海方向一路杀去,沿途倒也仗着自己灵动的步法避重就轻的杀了几个人。 冷秋河略一思考,便急喊道:“归世伯,快去保护那个人,不要再管他了!”说着一指黑衣人。很明显,冷秋河所说的“他”便是目前正被归四海护在尺影下的太子。 归四海一听没有任何犹豫,马上离开太子,改去保护黑衣青年,而太子在冷秋河的帮助下夺得一马,二人催马杀出重围。并不是没有人看见这场“换太子”的把戏,因为他们也太暴露了。然而看到的仅仅是围在核心的二十几人,其中又被太子、冷秋河、黑衣人当场杀死不少,再加上冷秋河二人突围时的那一乱,也就没人再去注意谁是太子了------只去围攻归四海------而被归四海护在身后的人却是如太子一样的身穿一袭黑衣。 邓永这边,他早已力亏,但却发现与他打拼的白袍蒙面持枪之人似乎打得很轻松,虽然己方已有五六十人折在他那杆神出鬼没的枪下。邓永再笨也知道,对方有能力杀自己,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忽听白马司徒沉剑一声呼啸,道:“少爷去也!”便调转马头冲出去,邓永军中却是一路人仰马翻,无奈的眼睁睁看着司徒沉剑挑衅完了绝尘而去。 邓永转身一看,幸而那边混战还在继续,看来太子他们还未走脱,便催马过去,挤进重围,众兵将见邓永来了,便让出路来,让他进入核心。 黑衣青年一见邓永,便大笑道:“邓将军,在下也告辞了!归前辈,后会有期!”说完,身形一幻,便从归四海那铜墙铁壁般的尺影中脱了出来,弄得归四海也微微一愣。 “阁下留步!”邓永见他要离去,便开口喊道,“你们可是朝廷中人?” 邓永问话,四围兵将也都停了手,黑衣青年笑了笑,道:“我自然不是朝廷之人。否则,岂会容你们如此胡作非为!” “但阁下也不似一般的江湖人物。” “是否身在江湖又有什么区别?将军不闻:天下人管天下事?” “但阁下管得也太突兀了。如果本将军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前辈应该是封家之人,而刚才那位年轻高手,应该在武林中也算是顶尖高手了。但本将军奇怪的是:你们为什么不杀了我?这可是大功一件。当然你们有这个能力。” “杀你?我可没想过。归前辈不杀人,这你也知道。对我们来说,杀了你,毫无益处,留下你,对我们也无害。既然这样,又何必去多费力气呢?何况,把你留给另外一个人,或许对他有些帮助。” “哦?那人是谁?” “以后你便会知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黑衣青年又问身边站着不言不语的归四海,“前辈还不走吗?” “冷小子还欠我一顿饭,可我上哪儿找他去?”归四海出人意料的冒出这么一句话。 “哈哈,如果有缘再与前辈相会,晚辈做东,管叫前辈吃个够。不过晚辈还有些琐事在身,暂时不能奉陪了。嗯,相信前辈如果要走的话,邓将军也不会无理阻挠。”黑衣青年笑道。 “那我就走了。别忘了,你小子也欠我一顿饭!”归四海拖着尺子向外围走去,邓永果然没有下令阻拦,众军也给他让出一条通道,但在他走后马上又合拢了。 “将军想要留下在下吗?” “本将军岂能空手而回?如果本将军没有看错的话,阁下的功力应该还不如那脓包太子。若是连阁下你也留不下,本将军还有何颜面回去复命!” “好!你倒是留留看!”话音刚落,黑衣青年便凭空失去了踪影,邓永先是一愣,马上调转马头,黑衣人果然出现在他身后,不过已经是十几丈开外,出了重围。 “不劳远送!”黑衣人喊完这句话就向远处奔去。 “追!”邓永大喝一声,猛地拍了一下马臀,身下骏马却突然跪了下去,幸而邓永见机跃下,到没有什么损伤。他一抬头,近处所有黑衣人逃走方向的马匹都倒下了,而且所有的马的脖颈上都插了一支短针。 邓永将马鞭往地上使劲一摔,“见鬼了!”忽的,他又后怕起来:若是那短针不是插在马身上,而是士兵身上,那后果岂不是更加不堪设想! 第三章第十五节 崆峒脚下 这黑衣青年自然是肖飞,此时他已经换回他一贯穿的白衣,在林中漫无目的的踱着,因为他事先忘了一着,即未跟司徒沉剑约好事后汇合的地点。如此一来,他跟司徒沉剑算是失散了,而且有没有冷秋河二人的消息。他不禁有些担心,因为除了邓永外,林中还有“夜影”等神出鬼没的杀手。想来想去,还是先走出树林再说。 这崆峒附近,气候比较干燥,因而小茶铺特别多,几乎是遍地都是。肖飞刚刚走出密林,上了官道,便望见一个茶铺。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小茶铺:两间茅草屋,屋外摆了七八套木制桌椅,一个小二提着大水壶转来转去地为客人们添水。 过去问问,兴许会有人知道司徒沉剑或者冷秋河他们的下落。肖飞心里这样想着,脚下便加快了步伐。 “客、客、客、客官,喝、喝茶?”小二迎上来,竟然口吃。 肖飞一把按住小二的肩部道:“小二哥,有没有看到过两个过路人,都像我一般年纪,大概有这么高……”肖飞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 小二吃惊的看着这位着急的客人,用没有拎壶的右手挠了挠后脑,“好、好像没、没、没有……”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抬头,“客、客、客官……” 肖飞一惊,以为小二想起来了。 “……要、要、要茶吗?” 肖飞这才记起自己整整一个上午没有喝水了,经小二一说,顿觉有些口渴了,便掏出一块碎银,递与小二,“两碗好茶。” “谢、谢、谢客官。”小二连忙哈腰道谢。 肖飞便捡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了下来,这时小二也端来了两碗清茶。肖飞见小二不似歹人,况且这些在座的客人也都不像江湖中人,基本上是些山野村夫,不会加害自己,再加上自己也不惧一般的毒药,便端起一碗,一饮而尽。这茶并不是什么好茶,还有些烫,但在肖飞喝来却似琼浆玉露一般,自己实在是太渴了。 一抬头,小二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竟似看怪物一般。肖飞略一想,就明白了原因所在,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自己一身儒雅打扮,与刚才喝茶的动作极为不相称,比农夫还要农夫,太粗俗了!当下肖飞向小二作一揖:“小生是在渴极,店家见笑了。” “啊?”小二这才回过神来,他本未见过如此英俊儒雅的公子哥,一见之下,却想看看俊雅的读书人是如何喝茶的。未料竟与常人无二,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自己这般盯着客人,也实在是太无礼、太不成体统了,不由自己涨红了脸。 肖飞也不想让场面过于尴尬,便低头细品第二杯茶,小二便逃也似的走开了。 正巧,官道上又来了一大伙人,约莫有十一二个,均是彪形大汉,虽衣着不等但均穿皂靴,提着佩刀。肖飞一眼瞥过,心中一惊:这些都是身着常服的军汉。 小二迎上去:“客客……” 为首的大汉一把扯过小二,“小子,大爷问你:可曾见过这两个人?”身边早有手下展开两幅头像画,肖飞斜眼一看,果然是太子与冷秋河。 小二结结巴巴的道:“我、我、我……”本来就口吃,现在又被揪着前襟几被提起,惊吓之下更是说不出话来。 “滚!”大汉大怒,用力将小二一推,小二便飞也似的倒出去,恰砸在身后的木桌上,将桌子砸了个稀烂。 这时,从茅屋中冲出一人,此人四十来岁,药渣围裙,面有微尘,看来是专管在后面烧水的,“怎么了,这是?”说着扶起小二。 “掌、掌柜,他、他、他打、打……”小二一面指着大汉,一边捂着胸口支支吾吾的道。 “这位客官,不知我这位小兄弟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我代他向您赔罪。”掌柜先把小二扶坐在一个空椅子上,转身又道。 那大汉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如果阁下此来是无理取闹,这里不欢迎各位!”这掌柜说话不卑不亢,颇有底气。 大汉冷冷一笑,猛地一拳向掌柜面门捣去,掌柜把头微微向后一仰,左手扣住大汉手腕向前一牵,右拳向大汉的腹上来了一下重的,再左手一撒,那大汉便伏在地上不动了。 和那汉子一同来的几个大汉见状可是不饶人,纷纷拔刀劈向掌柜。那掌柜倒也不惧,一双肉掌挥舞开来,竟在七八个大汉手底下不落下风。 此时的小茶铺里的其他客人也走得精光了,只剩下肖飞坐在一角静静地品着那碗茶。肖飞看得出掌柜的功力不弱,但充其量也只能算个二流角色,使的是“八卦掌”,也有七八成火候。然而最令肖飞吃惊的是这下军汉竟不是一般的兵丁,比起昨日邓永所率的兵卒强了不止一两倍。要知道,邓永昨日所率领的人马可是军营之中最为精锐的先锋营和一干精锐骑兵,看来这些人应该是靖江王特意培养的力量了,无怪乎骄蛮至此。掌柜面对这些人,起初动手时还可以,但几十回合下来,跟这些久经苦练的军汉交手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对方边上还站着四个人没有出手。 那掌柜的也却是悍勇,虽知敌不过这些人,仍面无惧色奋力拼斗,猛见他一跃而起举掌劈倒一人,同时用腿将另外一人踢开,却也是因力道用尽,无奈扑倒在地。顿时六七人一起举刀围上。好汉子!虽是倒在地上,碾转之间,双腿猛踢,倒也叫那一群人一时之间不能近身。忽的,掌柜双掌拍地,借力而起,一拳捣在一个军汉的面门,将其击倒。但这也是他的最后一击,虽是将那军汉击倒在地,自己也是无力再战,另一军汉见机纵刀向他当胸劈来,眼见掌柜命悬一发。 肖飞一扬手,茶碗在空中划了一条弧线,直打在劈向掌柜的军汉的持刀的手腕上,军汉一吃痛,便弃刀后退,捂住手腕。 “小子,你是什么人?!”早已恢复的差不多的为首的军汉大声喝道。 “在下自是不平之人,专管这不平之事。”肖飞见躲不过,便起身道。 大汉大怒:“兄弟们,剁了这不长眼的!” 一时间,十一把钢刀扑向肖飞。肖飞软剑出鞘,迎了上去,挽个剑花,一挑一刺之间,竟将十一人全部去了兵刃。 “咦?”一声轻语,含糊不清,也不知出自何人之口。 十二个军汉只惊得木立当场,面无人色。 “你们走吧。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不管他有何大志,只要他为非作歹,就有人不会放过他。在下虽是技艺低微,也愿为天下苍生拼上这一人一剑。”肖飞淡淡道。 那些人便灰溜溜的走了,只剩下散落一地的长刀。 “在下八卦门弟子刘进,谢过少侠救命之恩。”掌柜见风波已过,便过来拱手言谢。 肖飞反持软剑,作揖道:“壮士客气,在下一介书生,并非武林中人。在下饱读圣贤之书,自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男儿本色。” “公子过谦了。”掌柜知他不愿说出自己真实身份,也知道江湖上有诸多忌讳,便不再多问。 “小子看剑!”一声低喝自肖飞身后传来,同时肖飞也感觉到一股寒气直刺后背,他来不及转身,反撩一剑,荡开袭来之剑,左踏几步,但来者竟不依不饶的紧跟而上,丝毫不给肖飞转身的机会。肖飞虽处于被动,但凭着娴熟的剑技,仍是不落下风。 猛地肖飞身形一幻,已然转过身来,见对手竟然是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衣着破旧,但手中的剑却是寒气逼人,定非凡铁。肖飞知道这才是高手,虽然看上去没有任何所谓的“高手的特征”。但他知道,任何与之交手的人都会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应该具备的能力与气质。此人功力极高,剑术超强,由此肖飞推知,此人必是不欲加害自己,否则,凭自己功力全无的事实,怎会在如此高手手下安然走过二十多招。这位老者极有可能是在试探自己的武功路数。 肖飞当下心念一定,手中剑术一转,崆峒派的“惊雷十三剑”如泼水般倾泻而出。那老者稍微一惊,旋而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这套剑法,“咦?小哥不像是崆峒派的弟子啊?”他已然停手。 “老英雄好眼力。在下并非江湖中人,乃是一介书生,只是闲暇时跟随家中护院学过一些武艺,以作需时防身之用。”肖飞解释的滴水不漏,这也是他用“惊雷十三剑”的原因,毕竟这是在崆峒脚下,此间一些热爱武术之人,虽是无缘进入崆峒派,也是有可能修习一些崆峒剑法的,况且,还有一大帮崆峒派的门外弟子。因此,在崆峒山下遇上“惊雷十三剑”耍的很好的人,不一定是崆峒派弟子,这些人甚至还有意在崆峒派中人眼前卖弄,以盼望派中长辈看中自己的资质,能够破例被收入崆峒门下。 “唔,”老者轻应一声,未云置否,似乎在考虑什么问题。 第三章第十六节 无眉老人 肖飞仔细看他,老者竟然是无眉之人,眼眶之上根毛也无! 他见无眉老者不再找自己麻烦,当下将剑还鞘,返身向刘进辞行,又回头向老者行了一礼,就要转身离去。 “哎,不对呀……”肖飞刚走几步,就听见身后老者自言自语,他略一停顿就觉老者再次袭来。此次不同于上次,刚才时肖飞软剑尚在手中,而老者也仅仅是试探性的攻击。而这次,肖飞早已将软剑书还腰间,老者的剑势也刚猛异常。 肖飞来不及多作思考,只得全力施展“风雪疾行步”,绕向旁边一棵松树,回国身来时,已经拔剑在手。老者似乎对他的反应极为满意,将剑一抖,磅礴的剑势攻向肖飞,肖飞只得全力以赴。但一经交手,却使得肖飞一惊:这老家伙竟然是在跟自己比试剑术,每招每式均不含内力。肖飞当然不惧如此比试,他对自己的剑术极为自信。然而他又不想自己的武功在别人面前展现,虽然旁观者是刘进,虽然自己刚刚救过他一次,但江湖上人心险恶,何况刘进远离本门来到崆峒山下开茶铺这件事本身就令人费解。因此肖飞还是想早些离开此地,于是他荡开一剑,将身法施展到极限,向旁边的官道奔去。 已经跑出五六里地,肖飞认为已经甩掉了老者,速度刚减下来,便闻耳后风声起,那老者竟然追上来了。不等老者停下,再发转身一剑,正是“奥剑十一式”中的“锋回路转”。此招是从回马枪中悟出的,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锋回路转”更胜前者。因为这剑之于枪。本来就是近身相搏,近距离,高速度,此招是防不胜防。此招虽在“奥剑十一式”中排名最末,但也最容易练就,也是最为实用。 此招本就锋锐难当,何况是由肖飞使出的,果然见那老者刹不住身形,又转不开去,仓促之间也无法破解,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好头颅向着肖飞递出的剑尖撞过去。 但见肖飞将本来平伸的剑侧竖起来,本来这一剑可入肉四分,但一棱起来,却只不过是碰到老者的前额,而未伤及肌肤。 老者此时也止住了身形,满面落寞,“二十多年了,还是躲不过这一招。唉……” 肖飞再次将剑束还腰间,默默的看着老者。 老者一会儿回过神来问道:“小子,令师可好?” “啊?”肖飞一惊,“不知老英雄此言何意?” 老者笑着摇摇头,“你也不用隐瞒了,我虽然叫不出招式的名称,但我却认得刚才那式剑法,也于二十五年前见令师用过一次。” 肖飞又是一愣:自己的师傅是上官风雪,以这老头的本事自是不值与师父一战;而自己的剑术是师伯王典所授,以王典嗜剑如命的性子,倒是有可能指点他几招,但王典封剑至少已经三十年了。 想来想去,肖飞只得硬着头皮道:“晚辈对家师早年事迹不甚清楚,也不知他老人家是否与前辈交过手。” “二十五年前,老夫也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正在追杀一个采花贼,不料令师半途杀出,他当年将我手中之剑击落的一招正是一以茶碗打出的那一招脱手剑。由于他搅了局,那采花贼也就逃了,老夫那时也自负剑术,见令师剑术高超便想与之一较。但到头来却经不住令师五招,并且他也能过得最后一招也是你刚才使出的那招,并且也是偏转剑锋绕过我一命,不过,那招过后,我也就成了无眉之人。”说到最后一句,老者露出苦笑的表情。 “也是这一招吗?”肖飞沉吟道。 “不错,正是这一招!老夫相信当时年轻一代中,就剑术而言已经无人能够与之相较。几天后听说那采花贼死于非命,相信也是令师所为了。”老者的口气十分坚定。 是白云霄,是三伯白云霄,他也习过“奥剑十一式”。天寒门四大主事中,大伯牟纯,精于内力,并且常年服侍在师傅身旁,打理天寒门的一切;二伯花天雄,是暗器高手,挥手弹指间,杀人于无形;三伯白云霄,擅长用剑,气势不凡,光明磊落,自有侠者风范;四叔马淮山,杀手出身,但也常年服侍在师傅左右,文武兼修,具有文人风采。三伯、四叔同由师伯王典教过剑法,二人所学剑法加起来一共十一式,所以才叫“奥剑十一式”。算起来,他二人的悟性已经是极高了,凭天寒掌门的六个关门弟子的超人天分,唯有肖飞一人将十一式学全,另外,司徒沉剑学会三式,周凌风三式,冷秋河四式,寒灯与韩玉冰竟然一式无成。而白、马二人却各习六式,其中“锋回路转”是二人都会的一式。 老者所说的年纪与马淮山不符,二十五年以前,马淮山,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童,自是不会与他交手。那么会使这“锋回路转”的人就只有二伯白云霄了。 “小子,想什么呢?”老者打断了肖飞的沉思。 “实不相瞒,晚辈正在缅怀家师。”肖飞灵机一动,说出了这句话。但又不能说他此言不是出于真心的,因为不管是上官风雪还是白云霄诸人,只怕是早已不存于世了。 “什么,令师已经……”老者闻言大惊。 肖飞默默点点头,“十年前,家师远赴西域雪山,便再也没有回来。晚辈后来经过多方打探,得知他老人家已经葬身雪海。” “唉,造化弄人呐!老夫苦练二十多年就是为了能够一雪前耻。不想,却连他的徒弟也打不过,而他本人也早已故去!”老者不禁仰天长叹。 “其实,前辈刚才完全可以躲过那一剑,只是晚辈的身法太快了,而前辈的身法也极快,前辈又对晚辈我没有戒心。这一式,我师父施展的话,前辈完全可以破解-----他老人家剑法虽高明,但轻功平平。”肖飞安危他道。 “你不必说了……”老者依旧十分伤感,他忽的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指着肖飞道,“哈,老夫差点就让你小子给骗了。快说,你师父在哪里?” “前辈此言何意?难道不相信晚辈说的话吗?”肖飞不解。 “你师父何等人物!凭他的修为,试问天下有几人动的了他?”老者理直气壮地喝问道。 “唉,”肖飞轻轻一叹,想起了几日前周凌风对龙玉宣的诘问,便说道,“晚辈何尝不是这样想!但也许是天灾,那是任谁也躲不过的。也许,是受人谋害,江湖上人心险恶,纵然家师他修为高深,也会双拳难敌四手。” 老者不再言语,肖飞也陷入伤感之中,自从出了天寒门,还未曾有人跟他一起这样缅怀过师父。肖海、司徒超,皆是独自闭门面对“雄虎图”沉思。和司徒沉剑在一起时,二人竟不约而同地不去提起那伤感的事,虽然内心深处都有那永远的痛。因此,肖飞才越发的思念起师父来,虽然老者与他所想的并不是同一个人。 “令师坟茔何在?老夫想过去祭奠一下。”老者缓缓道。 “说来惭愧,恩师虽已故去十余年。但晚辈至今也未找到他的骸骨,因为那次一同前去的先师的几位至交好友也无一人生还,晚辈后来打听到,他们所去的那个山谷发生过雪崩,那里已经几乎被积雪填平。” “确实如此,晚辈也去过那个地方,也组织人挖掘过,发现冰雪底下,有一些烧焦的土木,看来说明了那里曾经有过房舍,并且,当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肖飞如实说道。 “这样啊,”老者沉吟道,“老夫还是去一趟吧,反正闲在这里也是无事,你说一下具体位置。” “前辈如果前去的话,可以从祁连山西入,循山谷而行,再向北经过大约四五个山头就到了。您就会看见百里雪川,那被填平的小山谷就在大金山脚下。” 老者点点头,转身默默离去。 “晚辈肖飞,敢问前辈名讳!” “我么……”老者停下脚步,思索了好一会才道,“老夫确实记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了。二十五年前一败之后,便深入荒山,苦练剑法,竟然忘记自己是谁了。哈哈……”老者大笑着走开,满怀悲怆。 “前辈留步!”肖飞步法急转,拦在老者面前,“晚辈这里有些银两,前辈若是真想进雪山的话,可以预先准备一些干粮。” “小哥有心了。”老者接过肖飞递出的银子,纳入怀中,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真乃奇人,竟然忘了自己的姓名。”肖飞叹息道。他转念一想:或许,此老前去会有所发现也说不定。 第四章第一节 毒公子 眼下还是先找到沉剑他们再说吧,肖飞寻思道,何不唤出“惊鸿门”之人前来问一下?但肖飞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惊鸿门知道的太多了,他们也太神秘了。虽说目前面上来说处处帮自己,无偿提供各类消息。但谁知道他们怀有怎样的目的呢,毕竟天寒门一事关涉太多了。 于是肖飞直接往嵩山的方向走去,因为司徒沉剑必然会参加侠少盟会,与其漫无目的地乱找,还不如到那里来个守株待兔,何况周凌风也会去,其他兄弟回去也说不定。 已经到了河南境内,嵩山遥遥在望,肖飞催马快行,他是不会辛苦自己的,反正时间足够,也没有像去燕山那样风雪疾驰,再说了,也没有那种天气。于是,他就买了一匹健马代步。 忽然听见路边林中传来一阵打斗之声,肖飞的好奇心并不重,而且也没有什么管闲事的兴趣。先前,帮助刘进,完全是因为那几个打手追查冷秋河二人,引起了肖飞的反感。因此,肖飞没有搭理这场混战,虽然时有惨叫传出。 倏地,一条人影从林中蹿出,直扑马上肖飞,肖飞把头一低,挥起一鞭就将那人抽倒在地。肖飞未料此人如此不济,竟然吃不住自己不含内力的一鞭,忙勒马回头看去。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背后插了一枚钢镖,看来还受了不轻的内伤。 这回头一看不要紧,肖飞倒是走不开了。因为他毕竟是习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况且,他或多或少也受到了师伯王典的影响。 师伯奥剑邪医王典,剑法、医术冠绝当世,而且为人也有几分邪异。王典是“逢剑必比,见伤必救”而且“比后必授,不屑谢酬”。也就是说王典一见到佩剑之人,必然会主动和人家比试,当然没有人能够在剑法上胜过王典一招半式,但王典比过之后会给人家指出剑法中存在的不足,然后再指点几招。不管是伤得多重,病得多厉害,中毒多深,只要赶在咽气之前碰上王典,他一定二话不说,将人救活,而且不管是教授剑术还是救治病人,他一概不让别人道谢。即使谢了,他也会拒绝,因为对方的命,还捏在王典手中。如果接受了王典恩惠的人日后为非作歹,那么他将受到王典的惩罚:曾由王典指点剑法的轻则废去武功,重则一剑毙命;蒙王典救治的,则会回复到王典救治之前的状态,不管是病是伤还是毒,丝毫不差。 因此,见到此人伤势如此严重,肖飞只得下马探视。他先是搭了搭伤者的左腕,查了查脉象,知道他内伤较重,但暂时不会致命。于是,肖飞上前一步,起出了那人背上的钢镖。看了看,没有毒,那人却是因痛醒了过来,“你……” 肖飞笑道:“不用怕,我是要救你,虽然刚才你想害我。” 那人挣扎了一下,浑身无力,便认命似的伏在那里不动了,任凭肖飞处置。 肖飞又在他背上其他几处伤口撒上金疮药,又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给他吃下去,“好了,只要不是你想死,暂时是死不了了。”说完一转身,“阁下也该放心了。” 在他们身后一丈处,早已站定一个青年乞丐,手里拖着一根棍子,棍子上尚且滴着鲜血,明显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肖飞早已注意到此人的到来,并且在他出现之时,打斗声就停止了,说明此人是这场较量的最后胜出者。 “谢过先生相救。”后来的乞丐抱拳道。 “谢倒是不用,你们以后记得还欠我一个人情就好了。”肖飞说道,作为“百草园”的主人,他本应该现在就给他们一个难题,但总得有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吧,他可不想在还未恢复功力之前就泄露自己的身份,虽然这只是他诸多身份的一部分,但足以招致黑白两道的追杀------在他使用这个身份的时间里得罪的人可是真不算少。然而,肖飞又不愿意让他们白捡了这么一个天大的便宜,所以才说出了这句话,“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想要讨回这个人情时,也好有地儿找。” 两个乞丐没想到肖飞会说出这种话,作为武林正派的丐帮中人,他们平时所听到的差不多都是“仗义相助”“侠肝义胆”之类的词语,何曾听到过这番理直气壮的话?但那个未受伤的乞丐还是抱拳说道:“在下,丐帮河南分舵赵围,这是我兄弟李信。” 未等肖飞接话,早有人笑道,“原来你们是那乞丐孙子的人,怪不得我的人会折这么多!” “毒公子?!”赵围一惊,猛地转身,见到来人脸色煞白,比起离心的脸色还要难看。 “哦?这位仁兄,崆峒一别,别来无恙?”肖飞笑着抱拳道。此人正是当日大闹崆峒的魔教之人。 “噢?是你?好极!本公子和这两个小要饭的有新仇,而你我之间是旧恨。今天本公子就来个新仇旧恨一起算!”毒公子阴狠狠地笑了几声。 “赵兄,对付此人,你有几分把握?”肖飞回头问赵围。 赵围看了看毒公子,心虚的道,“不瞒仁兄,我是一分把握也没有,此人用毒之术委实利害!” 肖飞慢慢地踱着步子,“但眼下之战,不可避免。是不是啊,赵兄?” 赵围点点头,李信也茫然的看着肖飞,毒公子却是面带笑意,只是在边上看着面前的一怯、一伤、一书生、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保赵兄制胜。”肖飞凑近赵围,压低了声音,但毒公子还是听得到。 “哦?啊……”赵围心念一动,顿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张嘴大叫。而肖飞早已转到他身前,一扬手,一粒黑色药丸飞进赵围口中,叫没有任何防备的赵围给吞了下去。 “你干什么!”尚且躺在地上的李信大喝道,不由猛地挣扎起来,却被肖飞一把摁住,“赵兄,现在可以动手了。我保证:那小子不是你的对手!” 赵围也不知勇气,顿时感觉到眼前的毒公子仿佛已经不似往日那般阴森可怖了,想也不想就挥棍向他砸去。 毒公子闪过赵围的棍子,往怀里一掏,拽出一条大蛇来,跟在崆峒山上时玩弄的那两条差不多大小,但却是暗红色的,他将蛇一扔,那蛇就张口吐信直奔赵围的脖颈,赵围抽棍将它击出老远。而此时,毒公子早已将双匕拿在手中,双手一幻,本来就因炜了毒而呈现淡蓝色的双匕在他手中腾起一片青雾。 赵围再次举棍攻上,毒公子右手一撒,那毒匕首便兜着圈子向赵围飞去,赵围挥棍将匕首打飞,却见毒公子早已左手挥动匕首向自己划来。赵围猛地挥棍一格,二人俱是一惊:赵围惊的是毒公子惯用左手,也就是左撇子,左臂臂力大于右臂,幸亏自己刚才全力以赴,没有掉以轻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毒公子惊的是赵围这根棍子竟不是一般的木棍,更非铜铁,虽然与自己的匕首碰撞时发出十分钝闷的声音,但自己的匕首也非凡品,岂会在自己全力之下削不断一根木棍? 未料毒公子右手一张,一团红雾洒向赵围。后者躲闪不及,让那红雾扑在身上,顿时心中一慌,猛地将棍一抡,把对手迫开,自己趁机后退一步,踏出红雾的范围,但马上又大叫一声。原来他又着了毒公子的道----被方才的毒蛇咬中了脚踝。 “哈哈……”毒公子狂笑,挥动匕首向赵围刺来,在他自以为就要得手之际,赵围却猛地将棍一挑,正中毒公子左腕,将匕首击飞。毒公子一惊,马上后退,但赵围得势不饶人,将木棍挥舞的像一条黑色的闪电,气势汹汹的展开反攻。 毒公子大急,双手挥舞,毒针、毒砂、毒粉、毒镖……一样接一样的击向赵围,但大多被他击落或闪开,偶尔也会击中。但让毒公子心凉的是,这些往日人沾上就毙命的剧毒之物既然此时对赵围不起作用。 毒公子心中不禁直发毛,双手猛一抖,两团东西击在赵围前方的左右两侧的地上,爆了开来,腾起两团浓烟将赵围包裹起来。赵围在烟中将木棍一阵狂舞,待他冲出烟幕时,毒公子早已不见了踪影。直气得赵围一棍将正欲溜走的红蛇的蛇头敲了个稀烂。 “赵大哥,好棒啊!”见赵围打胜,直兴奋得李信躺在地上大喊大叫。 肖飞却道:“现在你们两个可是欠我三个人情了。” “什么?”赵围大惊。 第四章第二节 肖飞遇刺 “什么‘什么’啊!刚才要不是我,你二人早就成了两具四时了。”肖飞哂道。 李信马上反驳道:“赵大哥功夫这么好,还打不过那歪门邪道不成?” “成不成看看你赵大哥身上就知道了。” 赵围低头一看,李信闻言也向他身上看去。只见赵围身上的衣物竟然像被烧焦了一样,纷纷变黑,脱落,直露出了肌肤,二人俱是大惊失色。 “看见了没有,若不是我刚才的一粒药丸,他赵围怎么会敌国如此剧毒?若不是我刚才金针活穴,激起他的潜能,就算单论武功,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本来因击退毒公子兴高采烈的赵围,闻言脸色又暗了下去,李信也没有了声音。 肖飞见状笑道:“你们俩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看不见这里全是毒吗?赵兄,你还是快去找一处有水的地方,洗一洗身上,再换上一件干净的衣裳。噢,对了,把这棍子也扔掉吧,这上边也沾了不少剧毒。” “那可不行,这可是咱们柳舵主的信物,柳大哥可宝贝了。”赵围大叫道。李信也跟着使劲点头,好像生怕肖飞不相信似的,二人均眼巴巴地看着肖飞。 “好了好了,怕你们了!”肖飞掏出一块汗巾,又拿出一个小瓶儿,拔出塞子,往汗巾上到了些东西,又接过赵围手中的木棍,来回仔细的擦拭了好几遍“哎呦,脏死了,这上面光人血就有好几年的了!”说着将棍子扔给赵围,“好了,你先拿着,记住了……” 赵围和李信一齐接口:“第四个人情!” 他哥俩这一招倒是把肖飞弄了个俊脸通红,“你们知道就好。李信,你起来吧,还赖在地上干什么!” 赵围一惊,回头看向李信,后者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才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这你也看出来了?” “哼,你以为我那药是给你当糖吃的吗?”肖飞道,“赵兄,快去洗澡吧,再有半个时辰,我给你吃的那药的药性就没了,到时候毒性发作,可就说什么也迟了。” 赵围大大咧咧的说道:“没事!大不了在欠你第五个人情!” “你!”肖飞大怒,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泼皮,这兄弟二人不愧是从乞丐窝里混出来的,看着肖飞的窘迫样子,二人竟一起拍手大笑起来。 “笑吧!日后有你们好看的!”肖飞恨恨的道,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哎,兄弟,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呢……”身后传来赵围的大喊声。 肖飞不答,催马绝尘而逝。 第二天下午,肖飞便赶到了侠少盟会的场地,那是少室山山脚下的一个叫孙家集的小镇前面的一块空地,早有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以及当地的豪门搭建起一片房舍,当然,那里可是仅仅容有些江湖地位的豪俊入住的。房舍前面已经搭建起一座八尺来高,十丈见方的大木台,用来比武的。有趣的是在擂台西边不远处竟然是一座小酒楼,上下共三层,看起来好像刚刚完工不久,里外全新。以肖飞作为商人的眼光看来,建造此楼的人眼力不俗。酒楼位于上风向,空气清新,而且可以俯视全场,视野开阔,定然是江湖豪杰们聚拢的好去处。然而却只有两个青衣汉子守在门口,没有食客进出。 肖飞想着,便走近酒楼,举步欲进,不料却被那汉子拦住,“对不住,这位公子,这里您不能进。”话语还算是客气。 “这不是‘郁记酒家’吗”肖飞指着楼上的匾额问。 “是郁记不假,不过半月前已经被一位贵客给包下了,直到七日之后,盟会结束。” “哦。”肖飞应了一声便悻悻地离开了,他虽然喜欢安逸,但还不至于让自家的生意有钱不赚,随便到孙家集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 晚上,肖飞在楼下草草吃过晚饭便欲回房休息,因为这几天的确把他给累坏了:在树林里穿行了好几天不说,之前还跟几千人干了一架,又骑马连赶了几天的路。 甫一进门,肖飞就感觉到一股杀气,绝对是杀气!肖飞在面对韩玉冰时就曾经感受到这种东西,虽然韩玉冰在肖飞面前极力掩饰自己的杀气。然而此番,肖飞的确是感到了杀气,并且那杀气的来源就在床后,但肖飞还是掩上门,若无其事的走进来,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反身而逃,那便是给对方杀自己创造最佳时机。 肖飞先点上桌上的蜡烛,又取了一个茶碗,倒了杯茶,刚要喝却一头栽在桌子上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从床后钻出一蒙面黑衣人,他先抽出腰刀,拍了拍肖飞,确定他确实失去知觉后,才从身上取出另一支蜡烛,点燃,又将刚才燃着的蜡烛灭了,纳入怀中。 “小子,你就认了吧!”那黑衣人冷笑一声,再度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佩刀,左手揪着肖飞的头发将他的头部提起,看来是要取下人头。 忽然,那黑衣人顿住了动作,因为他感觉到一个尖硬的物件顶在了自己的小腹上。低头看时,肖飞正把头靠在自己的臂弯里狡黠的笑。自己的刀,离肖飞的脖子尚有一尺,而对方的兵刃,却是实实在在的顶住了自己的要害,黑衣人只得松开左手,让肖飞起身。 肖飞起身,先夺下黑衣人的刀,放在桌上,又抽出腰间软剑,架在黑衣人脖子上,这抵在黑衣人小腹的折扇收回。黑衣人见状大悔:若早知他手中拿的是一柄折扇,自己早就在结果了他了。而他却不知,肖飞扇中的金针机关,比任何招式都来得快。 “哎呀,这‘夜烛香’果然名不虚传!”肖飞笑道,“夜烛香”就是杀手掺在刚才那蜡烛里的迷药,药性极强,也极为珍贵,并不是每一个想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法的人都能够用得起的,“哎,你为什么要杀我?” 黑衣人不答。 “是谁派你来的?说!”肖飞将剑使劲压了压。 黑衣人不语。 “不说是吧?那我先看看你的庐山真面目。”肖飞将扇子纳入怀中,接着便欲以左手摘下黑衣人的蒙面巾。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三枚钢钉由窗外射来,直取黑衣杀手,肖飞马上挥手接下,但冷不防又一黑衣人从正门破门而入,挥剑直指肖飞。肖飞被迫无奈,只得移剑相迎,原来被肖飞制住的黑衣人重获自由,二人夹击肖飞。肖飞心中灵光一闪:飞血楼。看二人身手,绝对已非“银狼”可比,但又远不及“金狼”,而且以二人的动作来看,似乎也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 房中狭窄,三人打斗,肖飞的身法施展不开,只得翻窗跃下,未料迎接自己的却是一根钢鞭,原来这就是刚才那施暗器之人,肖飞一惊:好精密的安排!看来今日他们是有备而来了,肖飞不敢恋战,施展轻功,逃出客栈,而那几个杀手也如影随形紧跟上来,并且由三人变成了七人,三人追杀,四人堵截。肖飞无法,只得停在当街:方才在客栈中,自己或许可以利用地形略作反攻,而现在,大街上,无依无靠,看来今天这事有些棘手了。 “肖某的命竟然如此值钱!”肖飞大笑一声,抽剑主动攻向前面三人。七个杀手立时展开围攻,肖飞内力不济,只得又绕了出来。而肖飞又不敢再以金针伤人,甚至是锁链也不敢亮出来,以防被他们认出这两件外门兵器,要知道还有好几头狼的命可是都记在自己的账上,虽然他们都不知道,但却可以从伤口上认出来。如此一来,肖飞以后就再也摆脱不了飞血楼了。 七人俱是高手,仅一合之间,肖飞就已经筋疲力尽,只得稍稍向后退,抓紧时间休整一番。眼看七人再次迫近,肖飞不禁心中有些慌乱。 “上!”不知七人之中哪个发的命令,七人再次一齐扑向肖飞,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一声怒喝,四道人影从天而降,将肖飞围在其中,也将七个杀手的这一轮攻击挡了回去。 惊魂未定的肖飞抬眼一看,旋而喜道,“是你们!” 第四章第三节 盟会前夕 原来,来者正是司徒四将“珠联璧合”。 “公子受惊了,”杨连道,“是我兄弟来迟了。” “哪里!来得正是时候,小弟合该受此一惊!” “公子说笑了。”杨连笑道。旋即,四人阵势一变,攻向七个杀手。“珠联璧合”四人均是一流高手,或许他们四人单纯以武力而论,不会有太多优势,然而,他们已经练成一种阵势,那就是“珠联璧合”。那可是司徒沉剑根据他四人的四般兵刃刀、剑、笔、扇,以及四人的武功特点而创的,后来,肖飞造访千云山庄时,又作了改进,如此,这阵法就亦攻亦守,威力无穷了。 只见陈珠、杨连各使刀剑,将气势发挥到极致,一波波攻势像潮水般荡向七个杀手,而他们二人却毫无后顾之忧,因为他们二人的任何一处死角都被手持双笔的魏壁和拿扇子的王和护住了。后两者却是只守不攻,无论敌手采用什么样的招数,什么手段,都不会对他二人造成影响,他们只是在圈内,在陈、杨两人的身后,默默地见招拆招,做好防卫。更重要的是,他们四人长年跟从司徒超左右,搭档的默契,当然不在话下。 七个杀手愈斗愈难,渐落下风,但又苦于攻不破他四人的怪阵,逃脱不掉。忽然,一支匕首从暗处飞来,直取肖飞。肖飞未动,珠联璧合却是在同一时间撤回,围住肖飞,魏壁裆下匕首,七个杀手却是抓住机会逃之夭夭。陈珠四人也未追击,生怕再有人对肖飞不利,保护好肖飞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全赖各位,小弟才能安然而退,”肖飞笑道,“那‘郁记酒家’是被你们司徒氏给包下了吧?” “公子英明,其实今日我家公子就在楼上,他也听出了公子你的声音,但却没有出去迎接公子,”杨连道,“我等兄弟欲去,也被公子拦下了。” “哦?” “公子说,肖公子定然知道他在里面,你之所以不进去,必有安排。”一向沉默寡言的陈珠笑道,“不知我家公子所言是也不是?” “其实,我已经隐约猜到可能是沉剑在里面,但却不敢确认。况且,如果是他,必然有大群武林人士暗中注意,但多半是不知道沉剑的身份,只是出于好奇。还有,可能就是司徒氏复出江湖就引来的仇家了。再有,就是我的屁股后面也有一大帮人,还是暂时分开为妙。” “对了,公子,我家公子在‘郁记’设宴相待,请!”杨连道。 “宴就不必了,我已吃过晚饭,不过去歇歇也是好的。” “只怕公子到时候不吃也得吃了。”杨连笑道。 肖飞驻步,环视四人,见他们脸上均有笑意,再三追问,他们又都笑而不答,“公子不要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于是肖飞怀着好奇之心,在四人的保护下,一路向“郁记”走去。 “如飞,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还好,饭菜还热着。”早就侯在门口的司徒沉剑迎上去,一把拖住肖飞直上二楼。 肖飞往席上一看,六菜一汤,虽说不上丰盛,倒也种类齐全,“玉冰来过了?” “是啊,他说要亲自给我们做几道儿时喜欢吃的菜肴。”司徒沉剑笑道。 “他人呢?” “做生意去了,”司徒沉剑笑道,“这家伙,可忙了。”大家都知道韩玉冰所做的“生意”是何事,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 肖飞坐下来,夹了块竹笋,慢慢咀嚼,却是不再做声了。 司徒沉剑向司徒四将招呼道,“四位大哥,一齐吃吧,尝尝我们六弟的手艺。” “两位公子所喜欢的佳肴自然是美味,如此,我们兄弟便遵命了。”司徒四将一起出现的时候,一般都是杨连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于是四人一同落座。 “各位大哥为何总是如此拘谨?”司徒沉剑怪道,“若是在家父面前倒也有情可原,但家父也是把几位当作兄弟对待,并未把你们当外人。本来,小弟与你们兄弟相称已是僭越……” “公子差矣,”杨连道,“昔日庄主也是将我兄弟四人当作知己。但我四人都认识到庄主乃是一代英雄,自问无法与他匹肩,所以对外总是自称是庄主的家将,一来二去就这么习惯了,竟也改不过来。况且,庄主身上还有一股不怒自威的英豪气概,这也是令我等兄弟折服的原因之一。而在公子身上,此气更胜庄主。” 此时肖飞方放下筷子,抬起头来,似是刚刚回过神来而未听见他们几人的谈话,“沉剑,包下这‘郁记’恐怕得花不少钱吧?”肖飞是生意场上的行家,一看便知。 “如飞猜猜看。”司徒沉剑笑道。 “纹银五千,不在话下。” “如飞真是生意人啊,不错,五千两。说起来这钱,还是你肖大公子的呢!”司徒沉剑大笑。 “哦?” 杨连笑道:“公子忘了?愚兄去年中秋时落魄江南,路过杭州,令弟肖腾曾经赠我银两。” “噢,是有这么回事。”肖飞想起来了。 “如飞啊,出手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啊,难道你家是开银矿的不成?”司徒沉剑笑道,“我家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沉剑说笑了,家父精于生意,家中自有不少资财。我二弟喜武好交,虽说不乱花钱,但身上也带有不少银子,通常都是救济了落魄的江湖人士,有时也帮助一下当地的穷苦之人,而更多的时候,银子怎样没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呀,可是杭州城里有名的一掷千金的阔公子!” “以三叔的精明,怎么会放任二弟如此?”司徒沉剑疑惑道。 “谁说不是呢!但家父就是管教不了他,这就是我家那本难念的经啊!” 众人笑过之后,司徒沉剑又道:“听杨二哥说,二弟可是一个十分好动之人,并且对这险恶的江湖十分感兴趣,他又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没有跟你一同出来呢?” “又叫你猜着了,”肖飞笑道,“原本我们兄弟二人是一同出门的,可我生怕保护不了他,出事端,就让他先回去了。” “以如飞的谨慎,怎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家?且不说二弟顽性难改,就是这一路上也不算太平啊。”司徒沉剑又道。 “可是我找了一个得力保镖。”肖飞笑道。 “哦,谁?” “玉冰啊!” “噢,这样的确叫人放心!”司徒沉剑大笑。 “只怕如腾现在已经将家里闹腾得不像样子了,以往都是我在家里镇着。嘿,说来也怪,听那白十二说,前几日他还请秋河作画来着,这小子于字画方面,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有你这怪才哥哥,他呀,不想懂点都难!”一旁的王和笑道。 “这倒不假!”司徒沉剑四人纷纷笑着应和。 “哎,不说这个了。对了沉剑,我还是认为,今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们还是不要去招惹那惊鸿门为妙。” “不错,我也觉得他们有些邪乎。” “以肖公子之见,今晚的七个黑衣人又是哪路人马呢?”杨连突然问。 “什么?黑衣人?又出什么事了,如飞?”司徒沉剑大惊,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杨连便简单的将事情陈述了一遍,肖飞也略作补充。 之后,肖飞才解释道:“依我看,不外乎两方人马。其一,就是‘圣武教’,我刚刚跟‘圣武教’的‘毒公子’又结了梁子。毒公子,你见过的,就是那日在崆峒山玩蛇的人。” “他?你不会说连他也没有制服吧?”司徒沉剑似乎不信。 “沉剑,你未免也太小看他了。那日在崆峒,那小子本就是藏了私的,最起码,他最拿手的施毒之术就没有施展。就是武功,也有所保留,恐怕是怕自己锋芒太露而招致围攻吧。” “就算他一个,那,第二个呢?”司徒沉剑还是有些不服气。 “飞血楼。有‘夜影’在,他们不难追踪你我到此。而我又是我二人之中较弱的一环。今晚的七人之中,最起码有五人的武功路数与银狼相似。” “这真是巧了,我们的六弟正在外面做买卖,而别人却把这种买卖做到他大哥头上来了。”司徒沉剑这句话逗乐了整席的人。 第三章第四节 盟会之初 “只怕今夜之后,玉冰得隐藏一段日子了。”肖飞叹息道。 “是啊,如今这孙家集可谓是龙虎云集,又岂能让他子夜蝙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司徒沉剑道。 “我倒是希望玉冰暂时避一避,不要在盟会上露面,”肖飞道,“否则,就凭他那股杀气,就有可能被怀疑。” “嗯。”司徒沉剑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孙家集就闹开了,原因很简单,昨天夜里少林寺俗家弟子施林和沙海帮的七堂主范不疑二人身首异处,而且都是死于子夜蝙蝠之手。施、范二人虽不说是一流高手,但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硬角色:施林,早年入少林学艺,拜少林方丈怀悟的二弟子万通法师为师,学得一身内外硬功,三十六路掌法更是炉火纯青;范不疑身为天下第二大帮沙海帮的要员,在洞庭一方一手遮天,一对分水刺使得也是出神入化。这二人这次均是作为长辈带着几个弟子来参加盟会的。这二人均成名二十年之久,却在一夜之间被子夜蝙蝠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给杀了,而众所周知的是,子夜蝙蝠在晚上的工作时间只有子时这一个时辰! 于是,这日的侠少盟会讨论的主题便是如何惩治罪恶滔天的子夜蝙蝠。司徒沉剑没有参加,仍然与肖飞在郁记酒家饮酒作乐。会上各派豪俊慷慨陈词,一时间,子夜蝙蝠已经被口诛了几十遍。 末了,崆峒派的周凌风灌了一大口酒道,“哪位朋友在动手之前请知会周某一声,也好让周某见识一下那子夜蝙蝠是男是女,姓甚名谁。” 此话说出口,大厅里顿时没有了声音,有谁知道子夜蝙蝠的身份呢?尽管大家伙刚才还在咬牙切齿的要将其千刀万剐。 其实,侠少盟会讨论江湖大事,仅仅是一句玩笑话而已,这种事情自有稍后召开的武林大会上各大门派的首脑们决议。而侠少盟会的重头戏则是为期四天半的比武。 下午,本届的主持兼比武裁判------少林寺的怀生大师带了几个年轻和尚下山来了,来到会场主持比武一事。 侠少盟会的规矩是:各人不受比武次数的限制,可以多次上台比试,任何人均可先上台去,自报家门,然后挑台下一位青年高手过招,负者下台,胜者继续挑战,失败的人过后仍可再上台比试。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负于对手,但也可以胜过曾经击败那个击败自己的人,更可以再次上台挑战刚才打败自己的人一雪前耻。在这里,比武输了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年轻人爱出风头也在情理之中。 令肖飞感到奇怪的是,为期四天半的比武,前三天半竟然一直都没有周凌风、龙玉宣等年轻高手的戏,就是崆峒派的其他代表吴海云,毕千雨,黄本初,再加上一个周凌风,四个人,也只有初出江湖的黄本初耐不住性子,抢上台去,小胜了两局。 而令肖飞稍稍放心的是韩玉冰并未到场。 已经是第五日,也就是侠少盟会的最后一天,这天,又陆续来了不少青年高手。 台上站的丐帮青年已经陆续赢了六场,楼上的肖飞看的真切,那小子不是赵围吗!只不过那沉木棍已经换做粗实的铁棍,他的力气倒是不小,那四五十斤的铁棍被他舞的虎虎生风,硬生生地将几个其他门派的弟子赶下台来。 这边的黄本初早就按耐不住,趁师兄吴海云和周凌风没有留意,便一下蹿上台去,“崆峒派黄本初,领教赵兄高招!”说着亮出剑来。 这赵围也是个见了架就想打的主,一见有人上来,便把铁棍论起来。黄本初的惊雷十三剑已有七成火候,但也架不住赵围的大力,渐看力不从心,向台边退去,赵围看得心喜,大喝一声,将架势摆开,铁棍抡圆,罩向黄本初,未料黄本初人小鬼大,将身形一扭,已经绕出黄本初的攻击范围,却也是踏着擂台沿儿走过的,趁赵围全力一击之下收不住身形的空挡,在他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那愣头青便大叫一声栽下台去,惹得周围众豪杰一阵哄笑。 “好小子,你也太滑头了!”旁边又跃上一个青年汉子,三十来岁,手中提着一根黑木棍,肖飞看得确切,正是那日赵围拿的那根。 “原来是丐帮的柳开,”肖飞嘀咕道,“却也是个豪爽之辈。” 台上的黄本初却不认识柳开,但嘴上可不饶人,“哦?你是替那憨蛋架梁子来的吧?” “小滑头,你不是我的对手,去喊吴海云上来!”柳开大笑道。 “哼,”黄本初嘴一撇,“想战我大师兄,先过本少侠这一关!” “好,有骨气!”柳开大笑,“在下丐帮柳开,请黄少侠赐教!” “崆峒派黄本初!”这时“黄少侠”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豪气,因为他先前并不知道眼前这汉子就是江湖上叫得很响的青年高手丐帮八袋长老江湖上人称“僧子丐孙”的柳开。“僧子丐孙”的外号,是因为柳开拜了少林方丈的师兄怀德大师为师,说起来还算是少林寺二代弟子,比死去的施林还高一辈,故称之为“僧子”。而后来柳开闯荡江湖,投身丐帮,年纪轻轻就屡立奇功,被破格提升为八袋长老,成为丐帮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八袋长老。而八袋长老在丐帮之中,是除帮主和九袋长老之外的第三领导阶层,所以又称之为“丐孙”。此人内力雄厚,棍法高超,他黄本初自知远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台下的周凌风在毕千雨的耳旁一阵嘀咕,后者便立马起身跃上台去,“崆峒派毕千雨和黄师兄一同领教柳长老高招,望柳长老不吝赐教!” 若是他人,提出以二斗一,必然会被众人笑掉大牙。然而今天提出这种可笑的要求的竟然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小毛孩,而挑战的对手却是一代江湖豪杰柳开,这倒教中人佩服起二人的勇气来,纷纷为他们叫好。 柳开无可奈何的向台下的周凌风笑了笑,道:“请!” 黄、毕二人对视一眼,便齐齐举剑攻上,他二人剑术相当,但却因从小玩到大,一块练功习武,配合得十分默契,惊雷十三剑到这里也成了双雷同响,饶是柳开武艺不俗,一开始也是被两个小家伙整了一个措手不及。 惊雷十三剑讲的就是这种出手就是惊世骇俗的气势,因此,黄本初二人也很占了几分先机。不过,柳开是何许人也?实力摆在这里,实力的差距是不可能逾越的。柳开早就看穿了二人的弱点,一棍荡开去,挑了双剑,又一挥掌将二人甩下台去。 柳开掌力不重,二人均毫发未伤。 “崆峒派剑法冠绝天下,这二位少侠已是武艺不俗,柳开斗胆,请崆峒派的吴海云少侠赐教!”胜出的柳开在台上喊道。 台下的吴海云朝周凌风笑了笑,就要起身。 “怎么样?躲不过去了吧,大师兄?”尴尬回来的毕千雨笑道,“刚才那一架本来是由你打的,害的我和黄师兄折了不少面子。” 未等吴海云说话,周凌风笑道,“面子?你们两个小毛孩子有什么面子!” “哎,不对啊,”黄本初道,“周师兄的名气可比大师兄大多了,他柳开为什么单挑大师兄呢?打败周师兄岂不是更有面子?” 说自己名气不如周凌风,吴海云也不恼,只是笑道,“柳开啊,吃了你吗三师兄不少苦头呢!”说着又回头对周凌风道,“三师弟,看好这两个小淘气,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为你是问!”说罢纵身向台上跃去,也不理身后朝他做鬼脸的黄本初二人,周凌风却是有意无意地瞟了楼上一眼。 “有劳柳兄久等了。”吴海云抱剑道。 “好说,看招!”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柳开抢先攻了上来,吴海云尚不及拔剑,只得将剑带鞘向柳开刺去。柳开的棍法将少林棍法与丐帮的打狗棒揉为一体,既大气磅礴,又刁钻灵活。而吴海云的剑法已得到易轻尘的真传,惊雷十三剑已是出神入化,虽剑未出鞘,但层出不穷的高妙剑招仍是叫柳开应接不暇。 “接我一掌!”柳开大喊一声,举掌罩向吴海云,原来他见在兵器上占不到便宜,便欲以掌力制胜,他对自己的内力和掌法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吴海云倒也不惧,从容接下这一掌,二人均是后退三步,竟然是拼了个相当,但吴海云早已趁机拔剑在手。 第四章第五节 凶杀真相 “柳某认输,”柳开大笑道,“吴少侠武功、心机均令柳开口服心服!” “柳兄过誉了。”吴海云抱拳道。 “在下华山严成化,请吴少侠赐招!”一个黑衣青年未等柳开下去便抢着跃上台来叫嚷道,弄得直肠子的柳开很是不高兴,便道,“还是先由柳某这个手下败将来会会严少侠吧!” 吴海云跟严成化没有什么交情,但与柳开却是很熟,不愿拂了他的面子,便向台子边上站了站,也未下台。 严成化说心中老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拔刀向柳开劈来,他的刀法颇有气势,却远远不是柳开的对手。而柳开本来就看着他不顺眼,也就没有顾及严成化的颜面,猛地一棍将他打下台去。 “哼,耍大刀的!”柳开轻哼一声就要拿着黑木棍下台去。 “慢着,我可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刀法。”一个冰冷的声音自台下响起,紧接着一个青衣青年提刀上台。 见到此人周凌风微微一愣,不远处的龙玉宣却是一惊,“是他?” “该来的还是来了!”肖飞在楼上叹息道。 “可是玉冰为什么要挑柳开呢?大概楼下已经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了……”司徒沉剑疑惑道,楼下新出现的青年刀客正是韩玉冰,司徒沉剑虽然知道韩玉冰好战,但却也不轻易出手,他只会向强者挑战。 “可能刚才柳开言语之间对刀客有什么不敬之处吧,玉冰挺在意这个。”肖飞猜测道。 而台上,柳开一见韩玉冰上台,虽说没见过此人,只从他那犹如两道利刃般的眼神就可以知道,这绝对是位高手。而这目光,好似是在看死人,毫无情感,霎时将柳开的血液冷却下来。 “在下韩玉冰,”韩玉冰道,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自我介绍太过简单了,又补充道,“无门无派。” “柳开领教。”说着,柳开摆开架势,却无意于先出手,面对韩玉冰他不敢大意。 韩玉冰轻哼一声,右手抚上刀柄,抬起头来,猛地双目一蹬。柳开立觉铺天盖地的一片怒气,似狂涛怒狼般向自己席卷而来,让自己难以喘息。一惊之下,柳开已猝然出手。 但柳开一出手,便发觉自己挥出去的一棍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自己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白得耀眼,白得找不到边,白得让人心慌意乱,自己的黑木棍就是被这片白影吞噬了,变得了然无踪。 柳开忙把右手收回:毕竟棍子还是被握在自己手中。 站在台上的吴海云看得确切:柳开横棍胸前,韩玉冰一刀砍去,击在黑木棍上,竟然将柳开击得吐血而出,吴海云急忙飞身抱住柳开,“兄台,适可而止吧!” “放下他,你来!”韩玉冰再次横刀。 周凌风来不及言语,“噌”的一下跃上台去,“师兄,安排好柳兄,我来!”说罢转身面向韩玉冰,“崆峒派周凌风。” 韩玉冰无言,依旧是举刀打了过来,周凌风微微一笑,右足点地,踢出一片腿影。韩玉冰不管面前让自己眼花缭乱的腿影,仍然是直来直去的一刀劈,但眼前人影一花,周凌风已经闪了过去。 “你还不出手吗?”韩玉冰冰冷的问了一句。他说的“出手”,是字面意思,指真正的“出手”,可是,又有谁见过他周凌风出手呢?他只是出腿,虽然他整日拿着剑。 “出手?不急。对我,你哪来的那么多怒气?”周凌风笑着反问。韩玉冰练的是“怒刀”,“怒”是刀意本源。怒气越盛,刀法也就越是凌厉,然而他面对周凌风,真的能够调动怒气,支配“怒刀”吗? 韩玉冰不再答话,轻哼一声,刀法一转,变得柔和起来,已不似刚才的凶猛,周凌风一惊:这是哪门子刀法? “这是什么刀法?”司徒沉剑对刀法也颇有研究,但却看不出韩玉冰现在所用的刀法的出处。 “玉冰到底这几年经历了什么磨难,竟然参悟出了‘愁刀’。”肖飞轻声叹道。 “愁刀?” “不错,”肖飞请抿了一小口酒,“愁刀,灵刀七脉中的愁刀。灵刀七脉源于一宗,互为契机,相互通引。玉冰熟习怒、恨两刀,进而触类旁通悟得愁刀也未尝不可,但是灵刀七脉,每一脉都是以一种心境为契子,方可悟出其中深意。不过,玉冰哪来那么多愁呢?” 司徒沉剑一听,又转头向台上看去,只见韩玉冰那绵绵刀法似乎透出丝丝寒气,将周凌风缠裹其中。周凌风虽几经突破,但终究出不了韩玉冰那无穷无尽的刀影。 “哦?玉冰的愁刀并不纯熟,还十分生硬,是以无法完全困住凌风。是了!玉冰面对凌风。心中既无怒也无恨,自然是无法驾驭怒刀和恨刀,只怕他此时的‘愁’也是因此而生,由愁意出愁刀……” 司徒沉剑忽然“嘿嘿”一笑,“我敢肯定,玉冰的杀招还是怒刀!” 话音刚落,只见韩玉冰左跨一步,一声大喝,一扫愁苦之气,仿佛是深秋寒风吹散浓浓湿雾,雷霆万钧的一刀劈向周凌风。 周凌风却是冷静的看着韩玉冰出刀,好像是在认真考虑如何破解这一招,并未急着出手。 但就在这时,一道人影闪到周凌风面前,双掌拍向韩玉冰,而后者的一往无前的刀气也劈在了来者身上。 韩玉冰中掌后退一大步,抢上来的却是主持者怀生大师,他被韩玉冰的刀气击中,也后退半步。 “阿弥陀佛,”怀生合掌道,“贫僧适才见韩施主此招杀气太盛,内力外泄,似有一去不返之意。日前我少林门下施林似被类似刀法所杀,不知施主可知一二?” 周凌风闻言一怔,向前走了两步,在韩玉冰与怀生中间站定,肖飞知道他是怕韩玉冰犯起性子来伤了怀生,那样的话就有些麻烦了。不过,在外人看来,倒似乎周凌风在护着韩玉冰。 “好精明的和尚,”司徒沉剑笑道,“只是不知凌风如何接刚才那一刀?” “好说啊,他手里不是有剑麻吗?‘离焰掌’也不错。” “不,我是说,凌风会不会在仍然不用手的情况下强接此招?”司徒沉剑更正道。 “这个嘛……我猜凌风可能用‘玲珑石’了,这家伙腕力不小。”肖飞笑了笑。 而台上,韩玉冰略作沉思,说出了众人想知道的答案,“是我。” 司徒沉剑一听,右手一捂脸,“嘿呦,六弟呀!”好像看到了韩玉冰已经血溅当场似的。 肖飞却是昂头灌下一杯酒,“简单!痛快!”而台上的周凌风也不由得摸起了腰间的酒葫芦。 怀生白眉一挑:“施主便是‘子夜蝙蝠’?” “正是!” “那沙海帮范施主……” “也是在下所为!” 韩玉冰简单的三句答话,不过十来字,已经在当场激起千层浪。“杀了他!”“杀了他!”台下群雄纷纷怒吼,却有四五个白袍青年跪倒在怀生面前,“请大师为我师父(师叔)主持公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怀生合掌叹道。 “大师认为是在下的罪过吗?”韩玉冰冷冷的问。 “难道韩施主还有什么说辞吗?” 韩玉冰并没有直接回答:“各位可曾记得十三年前的陆家惨案?” 周凌风将酒葫芦塞上塞子道:“青龙镖局,陆云龙,一家十八口被一夜尽屠。” 韩玉冰冷笑着接口:“这便是贵门弟子施林所为,大师不认为是‘罪过’吗?” “施主有何凭证?” “原本证人有两个,稍大的一个叫做陆海,是陆云龙的二儿子,他他请了一位高手帮忙上少林寺评理报仇,却未到少林便被这个高手给杀了。这个高手便是范不疑,范大侠此前接了陆海八百两银子,杀人之后,又白白得了两千两。” “你胡说!”沙海帮的几个弟子早就怒不可揭。 “听施主说来,还是没有证据。” “陆云龙的小儿子,当时仅有六岁,他尚在人间,如果他可以出来作证的话,在下自然是所言不虚。” “那,这位陆施主现在何处?”怀生又问。 韩玉冰抱拳道:“通惠师父,你还不出来为韩某说句公道话吗?” 第四章第六节 怒虎之战意 怀生闻言一怔,回头看去,却看见自己带来的小和尚通惠泪流满面地站在一旁。 “通惠,是你?” 通惠向前道:“弟子俗名确是陆永。” “如此说来这位韩施主所言不虚了?” 通惠点点头。 “阿弥陀佛,天意啊!”怀生长叹。 “阁下既非陆家之人,为何要杀施、范二人?”龙玉宣上台质问。 “韩某是杀手,既然有人出钱,在下自然得出刀。” “阁下也是为财而杀人了?”龙玉宣冷笑。 “在下所杀皆是可杀之人,与钱财并无关系。只不过在下要活命,当然需要钱,而家里又没什么金矿银矿,自然要想一些办法。” 龙玉宣不再言语,只是在一旁用眼睛瞪着韩玉冰。 “韩兄虽一刀在手,快意恩仇,但行事未免太过于偏激了吧?”周凌风和声道。 在郁记酒楼上的肖飞闻言叹息:“凌风啊凌风,韩玉冰又岂是你能够教训得了的!” 果然,韩玉冰怒声道:“韩某不才,虽非自命正义之士,却也见不得世间有如此肮脏之人!” 肖飞一惊:要出事了! “听阁下言下之意,是说我正道无人了?在下武当王全恒,领教阁下高招!”台下站出来一个年轻道人。 怀生也未曾料到事情会如此,但事已至此自己再也不能为自家弟子申辩了,还赔了少林不少清誉,当下安慰了会同几句,回到座上,周凌风也悻悻地下了台。 “请!”韩玉冰喝道。 王全恒摆好了架势,二人谁也没有急于动手,只是在聚集气势。 “武当派的?”司徒沉剑瞅了瞅肖飞,“这可是道家正统啊,剑术和内力均是上乘。” “只怕这个王全恒能够全身而退就不错了,你不见玉冰正在怒头上吗?现在他倒是可以施展精纯的‘怒刀’了。” 司徒沉剑又扭头向台下看去,果然韩玉冰巍然而立,怒目虎视全场,浑身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战意,身上的衣衫也猎猎作响。 “这就是‘虎意’吗?”司徒沉剑若有所思的问。 “不错,怒虎之战意!” 韩玉冰的怒气和源源不断的战意如同实质般的压向王全恒,后者也是默默运起全身功力来抵抗这股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 终于,王全恒耐不住了,大喝一声,脚踏七星,奋剑而出。 韩玉冰刀锋一转,好似刚才无法倾泻而出的满腔怒意突然间有了一道出口,全部都随着这一刀涌向王全恒。 王全恒知道这一招利害:方才怀生大师就没有捞到什么好处。赶紧施展“卸”字诀,将这股强大的刀气卸了开来,却轰然一声切下擂台的一角。 “这牛鼻子好剑法。”肖飞赞道。 “能够得到如飞赞叹的剑法一定不错。不过,他所依仗的无非是精熟二字,在灵活上,恐怕就要吃亏了。” 但王全恒却出人意料的停了手,“原来兄台是‘怒刀’传人,失敬,失敬。王某一向敬重方大侠的为人,今日……” “你认错人了!”韩玉冰踏前一步,劈出一刀,其实王全恒刚才也未完全放下抵御,一见韩玉冰并不停手,自然是再次举剑接招。但一试之下,大吃一惊:韩玉冰这次刀意更强,也就是说怒气更盛了,而且还夹杂着隐隐杀气。 “不愧是怒刀一脉,”怀生自语道,“不想怒刀脉还有如此高手!” “不好!”肖飞大叫一声。 司徒沉剑转眼看向肖飞,但见后者脸色煞白,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地东西。 “玉冰要由‘怒刀’转‘恨刀’,只怕他在‘恨刀’再转‘怒刀’之时,怒气就会空前强烈。”肖飞解释道。 “你是说,玉冰又要‘暴怒’?” “不错!”肖飞凝重的点点头,“我们必须尽快的制止他!” “我去!”司徒沉剑猛地起身,来不及下楼,就要从窗口跃下。 “慢!”肖飞一把摁住司徒沉剑,原来周凌风也见韩玉冰情况不对,不禁向楼上看来,肖飞示意周凌风出手。 “哈哈……韩兄好刀法!防才你我胜负未分,周某差点忘了。王兄暂且歇过,待小弟我会会这把刀。”周凌风大叫一声,不容分说,持剑跃上台去------当然他的剑向来是不用的,就更不用说是出鞘了,他一跃上台,踢出一腿,硬生生的将二人分开。 “王兄恕罪!”周凌风不容王全恒说话,早就抢上前去对韩玉冰一阵猛踢。 王全恒刚想发作,但转念一想,自己与周凌风交情不浅,犯不着因此事撕破脸皮,况且自己还真可能不是韩玉冰的对手。于是,也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下台去。 “这就是‘凤展翅’的腿法吗?”司徒沉剑喃喃自语道。台上周凌风的右腿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众人只见他前袍撩起,左足着地,身子微微前倾,而右腿,只见得一片虚影,这腿法委实高妙。 “喝!”韩玉冰怒气已经达到极致,不再与周凌风纠缠,把大往胸前一竖,大喝一声,刀气迸发,直冲周凌风。 周凌风身形急退,未拿剑的左手一挥,“嗖”的一声三枚“玲珑石”同时击向韩玉冰。 饶是周凌风身法高超,但还是被韩玉冰的刀气劈中当胸,一下子被击倒在台上;而韩玉冰,虽然用刀裆下了那三枚“玲珑石”,却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隐隐有血丝渗出。 “哎呀,麻烦了。”肖飞轻语道。 “周凌风弹石之威,何以至此?”司徒沉剑不解的道。 “何止是弹石之力,里面还包含了‘火凤离焰’的掌力。”肖飞略一沉思,又开口道,“陈兄。” “肖公子有何吩咐?”陈珠答应一声。 “待会儿还得四位帮忙……” 这时,同通惠一同前来的少林小和尚已经上前扶起周凌风。 周凌风抹了一把下巴上的血水,“好刀法,好气势!”说着右手又向腰上摸去,他要找的自然是酒葫芦,但不经意间目光一瞟,却看到楼上肖飞责备的目光,只得又将手缩了回来。 “阁下为何不用全力?”韩玉冰略作调息,转头向周凌风问道。 “周某技艺微薄,献丑了。”说着竟然退向一边,在擂台上旁若无人的运功调息起来。 “韩某还有些琐事在身,告辞!”韩玉冰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慢!”龙玉宣大喝一声,飞身上台,“阁下你连伤两人,而且出言不逊,龙某不才,要为周兄挽回些许颜面。” 台下王全恒冷哼一声,似是极为不屑龙玉宣所为,吴海云等人也是对此极为不满。 “龙兄,算了吧,此时还得从长计议。我看韩少侠已经有伤在身,我等身为正义之士,决不可趁人之危。”柳开直肠子,把心中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虽说他刚才是被韩玉冰劈成重伤。 龙玉宣拔出佩剑道:“柳兄差矣,适才周凌风仅仅弹出三石,并未下重手。这厮完全是怕深陷在此,才会佯装受伤。”他言语间已经露出浓浓敌意。 “请!”韩玉冰也未多说,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横刀而立。 “怒虎之须,岂容轻捋?!”怀生轻叹。 只见龙玉宣大喝一声,仗剑出手,只见得他身形矫健,剑法刚稳,端的是气势不凡。 “师兄!”司徒沉剑见势大惊。 “不要声张,我自有分寸。”肖飞沉声道。 “不诛此人,我誓不为人!”司徒沉剑大怒。 肖飞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玉冰此时可能也作此想,这‘龙吟墓府’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啊?怒刀横天?”司徒沉剑大叫一声。 只见场中韩玉冰将刀举过头顶,双手持刀向龙玉宣劈去,虽说相隔十几丈,肖飞二人还是能够听到隐隐风雷之声,这就是怒刀的极为凌厉的杀招------怒刀横天。 龙玉宣气运丹田,横剑相迎,但听“当“的一声,龙玉宣的佩剑一折为二,倒退几步而立,韩玉冰却是大喷一口鲜血,倒退几步。 “凶徒,接掌!”龙玉宣大喝一声,弃掉断剑,举掌拍向韩玉冰,后者迅速刀交左手,右拳抢出,接下这一招。 第四章第七节 回风九转 龙玉宣这一回合是吃了暗亏的,虽然韩玉冰的内伤加重,但刚才的一拳,的确让龙玉宣内力受挫,但他不甘如此,又抢上前去,这以拳掌与韩玉冰纠缠。 韩玉冰内伤加重,仍然勉强与龙玉宣作战,司徒沉剑看得心急,示意司徒四将行动。 而四人未及下楼,却见场中横出一人,将韩、龙二人分开,竟然又是少林怀生。 “大师……”龙玉宣眼看胜利在望,却被老和尚打断,不禁大急,刚要说话,又被怀生制止,“龙施主稍安勿躁,”又转向韩玉冰,“韩施主请便!” 韩玉冰将刀还鞘,回头看了正在运功疗伤的周凌风一眼,转身离去。 “慢!”龙玉宣再次阻拦,韩玉冰身形猛地一顿,霎时一股令万物死寂的杀气散漫全场。 “龙施主,”怀生见状赶紧开口,“贫僧忝为本次侠少盟会的主持,自然有权利取消施主参加资格!” “你!……”龙玉宣恨恨的瞪了远去的韩玉冰两眼,只得作罢。被当场取消侠少盟会资格是极具侮辱性的惩罚,他不敢相信自己凭“游龙剑”之子的脸面会招致如此惩罚。 怀生见韩玉冰已经远去,对正含愤下台的龙玉宣道:“龙施主你尚且年幼,不知这‘怒刀’的厉害。难道令尊龙老施主未曾向你提及他当年被重伤之际的怒刀之主韩凉重创之事吗?” 龙玉宣猛地一惊,回身迟疑道:“大师的意思是……” “灭天之怒,风云失色。”怀生道,“这就是武林中人给予怒刀的评价,怒刀的战意随着怒意而变强,含愤一发,威力难匹。一个怒刀门的二流高手的巅峰一刀,纵然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也没有自信会坦然接下,这就是江湖上没有人敢惹人丁单薄的怒刀脉的原因。纵然他们重伤在身倘若怒气正旺,仍然能够迸发出凌厉的刀气。” 龙玉宣听后面有惭色,“谢大师教诲,是晚辈唐突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怀生合掌还礼,将龙玉宣送下台。 “在下‘回风堂’花胜,领教崆峒派吴少侠高招!”又有一人跃上台来,手中竟然没有兵刃。 而此时,吴海云正在为被韩玉冰打伤的柳开运功疗伤,根本无法走开,一旁的王全恒见状跃上台道,“吴少侠正在为柳长老疗伤,还是由王某会一会花少堂主吧!” 花胜此时才看见吴海云正忙着,于是满脸歉意道:“是花某性急了,花某久仰吴兄大名,早想一较高下。在下对王兄的身手也是仰慕已久,能够今日一较,定然不虚此行。” “好,请!”王全恒也不多让,便拔出剑来,“请花兄亮兵刃。” “我回风堂向来以暗器见长,但暗器无眼,易伤人,所以在下今日特意准备了几多野花,权且代替。” “花兄有心了,请!”王全恒稍作一礼,先将剑还鞘,再举剑攻上,而花胜先是不动,待王全恒靠近再急闪而出,同时屈指弹出一朵指甲大小的小花,直取对方面门。 王全恒偏头闪过,挥剑刺向花胜,却早有两朵小百花直取自己胸腹而来。 好个王全恒!只见他身体一仰,右脚踢出,左脚并剑支地,上下两支“暗器”便贴着他的胸背衣衫擦了过去。 而花胜却险些被王全恒踢中,嘴里大喊一声“好”,将身扭过,一挥手又是五枚黄花射向王全恒。王全恒方起身,挥剑一划,挑了中间两朵,另外三朵却飞向左右两侧,他见机纵身直取花胜。 花胜往后一闪,却是无路可退,已经到了擂台边沿,便急忙将手中的花向对方射去,却未及出手,王全恒带鞘的剑已经抵在自己下颌。 王全恒见胜负已定,便将剑撤回。 “王兄高明。”花胜抱拳道。 未等王全恒开口,怀生合掌道:“这一局,回风堂花施主胜出。” “啊?”本以为自己获胜的王全恒大感意外,不由转身看向怀生,如此一来,台下众人便看到了他的背面:一朵黄花钉在发髻上,另外两朵分别钉在后颈和后心,三朵金黄色的小花在他背后成斜线排列。 台下顿时哗然:回风九转手,果然名不虚传! 王全恒一听身后的议论,顿时明白了几分,同时也感到了身后的异样,于是伸手摘下脑后的花,又一抖动,另外两朵也落了下来,王全恒顿时大悟:刚才花胜身处险境,并非不知,而是以身作饵,以使自己疏于防范,好施展回风九转手。这也是一开始他不用这一招的原因。 “花兄神技,王某佩服!”王全恒认输,作礼下台。 “好功夫,周某领教!” 花胜一转身,刚才还在运功疗伤的周凌风此时站了起来。 “周兄重伤初愈,以小弟之见……” “无妨,周某已无大碍,花兄弟放心便是!” “好,小弟也久闻周兄的玲珑石弹无虚发,今日自当好好讨教一番!”花胜一抖手,十几朵各色小花出现在手中。 周凌风左手摘下酒葫芦,仰头大灌一口,“请!” “得罪了!”呼声一挥手,三朵白花不急不缓地旋转着飘向周凌风。 周凌风对这几朵花好像熟视无睹,径自屈指弹出一石,直向花胜。与此同时,三朵花突然改变方向,加速直取周凌风。 周凌风微微一笑,左脚踢起,带起一阵劲风,将三朵花扫落,而花胜也将头一低,让过玲珑石,双手齐发,向周凌风发难:十七朵小花,黄白相间,或旋转徐飞,或划弧疾驰,犹若舞动的满天繁星奔向周凌风。 “好!”周凌风一声大叫,又向上抛出两石,然后屈指一弹,一石疾出,先后撞击左右两石,而这时周凌风先前打向花胜的一石碰到花胜身后的木桩上反弹回来。花胜闻耳后风声起,将头一偏,伸手一拨,那玲珑石便望周凌风打来。 而周凌风此时刚刚发完三石,三石在空中各自撞击,接着便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击落花胜的小花。他见有石飞来,便右足一点,那石油改变方向,向上弹起,去撞击其他玲珑石。 花胜再看时,十七朵小花已经被那四颗玲珑石尽数击落,而那四颗石头也被周凌风抄回手中。 “周兄好手段,小弟至今也唯剩回风九转手了,请周兄指正!”一抖手,几多小花飞出,但花胜并未停下,一连发了七次,三十多朵花,有急有缓地飞向周凌风,却只是绕着他转。 周凌风见状,哈哈一笑,并未急着发石,因为这些花的轨迹各有不同,无法将它们一一击落。忽的,这些花不管是先发的还是后发的,竟然一齐向周凌风打去。 周凌风身形一闪,竟然从密集的花丛中闪出,而那些花儿也像尾巴一般,紧跟其后。不料周凌风猛地一回头,直面对迎面打来的花朵,“噗”的喷了一口酒水,这些酒水是周凌风含劲而发,竟将一干黄白之花击碎而落。 未等花胜再有动作,周凌风早将手中四枚石头击出,这一手未含任何特别技巧,只是直直的击向花胜。花胜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一抖手两柄飞刀出现在手中,却没有作暗器射出去,而是作兵刃用,将那四枚石头击回。 周凌风右足疾踢,又将石头踢回,接着施展身法,围绕花胜转起来,但花胜总是能够将石头反击给周凌风,周凌风也是再将石头踢回去。二人似乎在场上做起儿童的游戏。 周凌风的身法越转越快,最后只剩下一道淡青色的影子,众人透过影子可以看到花胜在中央无比迅速的挥动着手中的双刃,同时伴随着密集的叮当的声响。 忽的,花胜大吼一声“中”,众人尚未看清花胜如何变招,就见周凌风腾空倒跌而出,继而在空中身形一转,落在台上。众人看得确切:他是双足踏着飞刀落地的。也就是说,他周凌风用脚接下了回风堂的飞刀! “周兄好手段,小弟佩服之至!”花胜两手一扬,将手中的四枚玲珑石抛还周凌风。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花胜,他身上竟然钉了二十朵小花。正是他前两次攻击周凌风时用的,一朵也不少。这是周凌风围着他转时,用脚踏起的风将地上的花儿卷起,再踢向花胜,而花胜此时正疲于应付玲珑石,对这些花儿,自然是无法招架。 “腾杯飞凤”之名,岂是浪得! 第四章第八节 圣武来袭 “田不温请教!”台下远处一个青年汉子大叫一声,跃上台来,二话不说,提刀向周凌风劈来。 周凌风飞腿反击,边踢边笑道:“怎么又是我?” 二人纠缠了一阵,那田不温忽的住手,“田某认输,告辞!”说着跃下台去。此人来也突兀,去也突兀,确是奇怪。 而周凌风眼见那田不温挤进人群,左转右拐就不见了踪影,自己在台上略作沉思,向台下抱拳道:“周凌风气力已尽,望诸位见谅!”说完也跃下来,回到吴海云身边坐下,并不言语。 龙玉宣见状,跃上台去,跟一个青城派弟子斗了起来。 “刚才那个田不温又是玉冰?”司徒沉剑见台上的比武没意思,便转过身来问肖飞,显然,韩玉冰是易过容的。 “不错,‘田不温’暗含‘天寒’之意,不过,他这一战却也蹊跷。” “是呀,我也觉得不大对,”司徒沉剑接口说,“且不说,他二人这没头没脑的打斗,就是刚才他们的伤势,可是都不轻啊,依我看来应该不假。但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都好得差不多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玉冰作为顶尖杀手,应该自备不少疗伤灵药,他好的快些,这不足为奇。但凌风可是一直都坐在那少林弟子身边打坐疗伤,他恢复之快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因为他的修为应该还没有那么高深,”肖飞皱眉道,“你可是记得刚才玉冰所用的招式?” “招式?唔,对了,刚才玉冰所用,既非怒刀,也不是恨刀。只是极为普通的刀法,但却透着一股杀意,而没有实质性的杀气。”司徒沉剑肯定的说。 “杀意?”肖飞不解,韩玉冰是杀手,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杀气是很正常的,但杀意却是见到极为想杀的人才会在招式上流露出的个人的意念。韩玉冰对周凌风会有杀意?然而韩玉冰作为当代最顶尖的杀手之一,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杀气和杀意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说,他的这番行动应该是别有深意了。 “对了!”肖飞猛地抬头,“玉冰应该是报告敌情,肯定是有人要对这次侠少盟会的众豪杰不利,玉冰才会用杀意传递这种情况。嗯,应该是圣武教的人马到了。” 肖飞站起身,从身上摸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交给司徒沉剑,“你和四位大哥每人吃一颗,两个时辰之内可以抵抗一些毒物。” 司徒沉剑怪怪地看了肖飞一眼,但还是依言打开瓶子,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服下,又将药瓶交给司徒四将,待他们也都服下之后,司徒沉剑又将它交还肖飞。 肖飞不接,“这个你先拿着,里面大概还有二十多颗。待会儿,你下去救治几个武功好点的,也好多几个帮手。” “听肖公子之言,好像已经有人给大家下了毒。”杨连道,其他四人也一起看向肖飞。 “如果真是圣武教前来捣乱,一定会用毒。否则,这里的几百号人纵使武功再低,他们要想硬打,恐怕代价也不小。别忘了,他们还有毒公子等一批用毒高手。” “他们就敢如此嚣张?”司徒沉剑不信。 “嚣张?”肖飞一笑,“崆峒派掌门寿宴上捣乱算不算大胆?公然劫杀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中人算不算嚣张?” “这可是少室山下……”杨连道。 “只怕,少林寺也已经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了,”肖飞叹道,“沉剑,我有种预感,只要我们一露面,就会陷入一个天大的阴谋之中。” “哦?” “先不说这些了,”肖飞摆了摆手,“据我猜测,此地处于正南风的下风向,只要在南面突然燃起毒烟或者施放毒气,这里的众人将在劫难逃。” “那我先关掉窗子。”魏壁道,便去先关南面的窗户。 “慢!”司徒沉剑拦住他,“如果此时关上窗子,他们就会觉察到我们已经洞察先机,反而会打草惊蛇。反正我们都已经吃了避毒药丸,倒不如静观其变,待会儿再后发制人。” 司徒四将当年行走江湖时无一不是响当当的热血男儿,但伴随着司徒超隐姓埋名十几年,的确也淡忘了江湖仇杀。此时此刻,四人身体中固有的血性又被这紧张的局面给激发出来,都感到无比兴奋,不由都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场中的动静。 “沉剑,这花胜与二伯大概有些关系,待会儿你可得好好护着他。”肖飞道。 “花胜?”司徒沉剑一惊,旋即他就明白了肖飞口中的“二伯”并不是他老子司徒超,而是天寒门四大主事之二的花天雄,他不正是回风堂现在的当家花天英的弟弟吗? “哎,”肖飞好像又想起什么似得,“柳开拿着黑木棍,说明赵围和李信已经回到丐帮,他应该也知道些情况,大概也做了些安排吧!” “但是孙家集就是这么点地方,若是一下子出现很多丐帮中人,一定会引起圣武教的警觉的。”杨连分析道。 “说的也是,”司徒沉剑道,“不过,他们也可以换上一般江湖人士的衣衫,这样就不会引人注意了,或者分批进入在做些隐藏。” “你们看!”肖飞抬手一指,司徒沉剑他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盟会场地后面的房舍里,正有几个人正在探头探脑的向外看,那里距离这“郁记”也不是很远,也就二十来丈,可以隐约分辨出那正是丐帮中人。 “原来他们藏在那儿,”肖飞微微一笑,“待会儿一见有人中毒,沉剑你马上扔过一个酒盅过去,权作警示,希望在毒烟到达之前他们能够有一些准备,过一会也能帮上点忙。” “来了!”一直关注着楼下的王和轻声说道。 肖飞与司徒沉剑一看,从人群的最南侧开始,那些江湖人士纷纷瘫倒在地,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比武,这些异常只有很少发现,而发现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声自己已经软倒在地,这毒气蔓延的太快了! 司徒沉剑一扬手,手中酒盅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直打在那些丐帮弟子身边的门框上,那些正在关注台上龙玉宣和王全恒打斗的丐帮弟子一惊,马上发现了情况不对,将头缩了回去。 毒气趁着风势,迅猛异常,不一会就到达台前。吴海云、黄本初、毕千雨、周凌风、柳开等也纷纷倒地。王全恒与龙玉宣打斗正酣,倒也无暇去注意这些情况。台上的怀生老和尚倒是看到了,但却是来不及了,刚刚站起身,就又瘫坐在椅子上,接着,他身后的三个弟子并龙、王二人也中了毒。 “哈哈……中原正派豪杰齐聚于此,真是盛况空前啊!”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台上,此人背对着怀生,肖飞等人和台下众人倒是看得清楚:此人四十五六岁,青衿打扮。但为了不被发现,肖飞六人还是将身子向后隐了隐。 “这位施主……”怀生道。 “怀生大师,别来无恙?”那汉子转过身去。 “是你?!” “哈哈……正是齐某人------圣武教齐仲!“齐仲大笑着向瘫倒在地的众人拱手。 地上众人大惊失色:齐仲,圣武教的顶尖高手,也是平素有恶名的圣武教人员,人称“血阴手”,一身精纯的纯阴内力,在江湖上鲜有敌手。而其师“血阴老君”更是成名在五十年前的一代魔头。 “弟子们何在?!”齐仲站在台上大喝。 这时,从南侧,十几个人飞掠而入,其中一个花衣青年女子似是首领,向齐仲躬身道,“回禀齐管事,场内共三百一十六人,尽数在此。” “嗯,”齐仲满意的点点头,高声说道,“教主他老人家,听说正派江湖人士在此举行侠少盟会,特派教中弟子前来比试,共襄盛事!以示我圣武教与尔等所谓的名门正派同根同源!” “我呸!”柳开骂道,“什么比试?!先把老子的毒解了,老子再跟你们真刀实枪的打一场!” “柳开是吧?向来武林中的规矩都是由你们所谓的正派人士来定的,这次的规矩得由我们圣武教说了算,”齐仲笑吟吟的说,“这次比武,上场不分先后,个人也不受比武次数限制,在场各位均可参与。比武时先由本人点派一名本派弟子,各位有谁自信能够打得过就吱声,我立马给他解毒。若是比武获胜,自然可以离开,或是留在这里观看或参加下面的比武也未尝不可。”齐仲说着阴阴一笑,“但如果输了,那么就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留下一条手臂,要么就效忠本教!教主仁慈,不会要你们的命的。” 第四章第九节 正魔之战 众人无言,身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齐仲对众人的态度颇为满意,向身后的弟子做了个手势,马上就有人将王全恒和龙玉宣抬下台去,又有一个弟子给怀生喂了一粒丹药,怀生马上就能站起来了。 “怀生大师,”齐仲道,“劳烦与在下一同主持这场比试,大师代表各大门派,在下就代表我圣武教了。” “就依齐施主。” “好,大师痛快!”齐仲大笑,“那齐某就开始了,孙平!” “弟子在!”一个紫衣持剑青年向前一步。 “圣武教弟子孙平,”齐仲介绍道,“擅长使剑,不知在场哪位来比试?” “王某不才,领教贵教剑术!”王全恒朗声应战,马上就有圣武教弟子给他解了毒。 王全恒暗自运气,发现全身气血畅通无阻,知道毒性已解,便起身跃上台。 “王少侠请了!”圣武教孙平亮剑道。 王全恒冷哼一声,长剑出手,二人便在这台上较起剑法来。孙平剑法倒也正派,走的是刚猛的路子,与道家的相生之法虽说不和,但也有相似之处,所以这场比斗可以说是很精彩。 王全恒到底是道家正统剑术,内力还稍高一筹,逐渐占了上风。而孙平许是经验不足,一见形势不妙,竟然自己慌乱起来,剑法也屡见破绽。王全恒看准时机,大喝一声,一剑击出,去了对方的兵刃,胜负立见分晓。 “好!”其中抚掌笑道,“王少侠好剑法,不愧是全真道门弟子!” 孙平面有愧色,捡回佩剑,回到齐仲面前,低头道,“弟子无能!” “王少侠武艺高超,这岂是你的过错。”齐仲安慰道。 “谢管事不罚之恩!”孙平作礼,回到齐仲身后。 齐仲又向王全恒道:“王少侠请便!” 王全恒无言的立在怀生身后,竟无离去的意思。 “敝教出场的第二个弟子是王纯,擅用一把铁骨扇。”齐仲说着看向怀生。 怀生合掌向台下道,“不知哪位少侠来接此阵?”这时王纯已经自圣武教阵营中走了出来,众人看去,此人二十八九岁,面有短须,一派谦和,但双目精光闪烁,一看便知是内力精深之辈。 “周凌风不自量力,来接此局!”话音未落,周凌风从地上翻跃而起,凌空几个跟头,便落在台上。 圣武教众人大吃一惊:此人竟然没有中毒! 周凌风一如既往地笑嘻嘻的摘下酒葫芦,“咕噜”一口,又挂回腰间,“不好意思,周某刚才施展本门秘术闭息疗伤,没有中毒,让各位失望了,罪过啊!” 这是什么借口,哪有这等“秘术”!这周凌风撒谎的手段也未免太不高明了吧! “冒犯了!”对方王纯低哼一声,折扇点向周凌风前额,周凌风一偏身子,左腿曲起,膝盖撞向王纯腰腹,王纯身形一扭,闪过此招,又挥扇击向周凌风的后心,但周凌风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般,竟将曲起的左腿向后弹开,直点对方胸口,同时上身前倾,恰出了对方的攻击范围,王纯连忙向后一步,让过周凌风的腿。 但周凌风得势不饶人,回过身来,跳起右腿,一阵连环踢,这可比近身相搏来的顺手多了。 肖飞看着场内似有所悟,回过头来,果然见身后王和的面色阴郁起来。 又听得“嗖”的一声,原来,王纯眼见周凌风的腿法越来越高深,便将手中的折扇作暗器重用向周凌风射去,周凌风回身一脚,那扇子便直直的飞上了天。而王纯却双手化为爪形,抓向周凌风,周凌风右足踢出,专踢对方的手腕处,道也叫王纯占不到一点便宜。 猛地,周凌风身形一转,右足一踢,那刚刚落下的折扇便绕王纯飞转起来,王纯正要用手去接,周凌风又向他当胸踢来。 周凌风大喝一声,右足连环踢出,正是对付韩玉冰的那一招,而王纯的双爪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二人只见尽是腿与爪的虚影。 周凌风忽的收腿:“承让!” 而王纯却是右爪向前探出,左爪化爪为掌护在胸前,立在原地,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王纯身后的齐仲看得真切:这是周凌风踢起的折扇半途折回打的穴。这周凌风故技重施,竟然将对付花胜的战术又演了一边。 周凌风走过去伸手在王纯胸前一揉一推,便解开了他的穴道,“冒犯了。” “王纯无能,请管事责罚!” “你先退下。”齐仲的脸色阴了下来。 “是。”王纯顺从的退向一边。 “周少侠好手段,齐某没有想到崆峒派还有如此高明的下盘功夫!” “好说,好说,”周凌风又灌了一口酒,“等有空小弟我指点齐兄一二。”说完又笑嘻嘻的回到怀生身后,对全神戒备的王全恒道,“王兄,心放宽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全恒面色不怎么好看,似乎还在恼周凌风之前的不讲情面,在他和韩玉冰打斗时硬插进来并将自己赶下台。但转念一想,周凌风刚才身受重伤不也正是为自己受过吗。当下稍改冰冷的脸色,“小弟无周兄神技,自当全力应付。” 周凌风似乎听出了他话中不是味儿,便不再言语,坐到地上,恰好是刚才疗伤的地方。 “圣武教弟子余洪之,擅长暗器、施毒,为我教第三场出场的弟子。”齐仲道。 怀生尚未开口,躺在地上的花胜喊道:“怀生大师,请允许晚辈接此阵!” 马上就有圣武教弟子给他解了毒。此时余洪之刚好出列,肖飞看得清楚,可不就是毒公子吗? 周凌风、吴海云、龙玉宣等人也都认出了余洪之,当下周凌风又走出来道,“在下与这位余兄有点过节,且代花老弟比试。”他怕花胜遭余洪之的暗算,这家伙的心机太深了。 余洪之似乎对周凌风颇为忌惮,“周兄神技,余某早就领教过,也好生钦佩。只是这花少侠眼生的紧,小弟很想讨教一番。” “周大哥放心,小弟应付得来!”花胜十分有把握。事实上,己方前两局大胜,给他平添了不少信心。 “花老弟,不可大意!”周凌风急道。 “哎,周少侠,我们既然已经为花胜解了毒,那么他就是余洪之的对手。否则,这毒岂不是白解了!”那花衣女子娇声辩白。 周凌风也不再言语,只好听之任之了。 “花某花已尽,只能对余公子用真家伙了。”花胜拍了拍自己的镖囊。 “花少侠不必客气,余某人用的也是货真价实的暗器!”余洪之脸上挂的还是他那招牌式的阴笑。 “得罪!”花胜一抬手,三支袖箭“品”字形排列,飞向余洪之,后者微微一笑,一挥手,三枚金钱镖将袖箭击落在地。花胜早知第一招不能得手,第二波暗器已经出手,是一蓬飞针,细如牛毛,数不胜数,毒公子倒也不惧,左手一抖,一方花帕出现在手中,又一抖手,那花帕竟然变大了三倍有余,将那飞针全数罩了下来。 二人俱是暗器高手,一时间飞刀、飞针、袖镖、袖箭……数十种暗器漫天飞舞,观战的众人自是应接不暇,但听得密密的一阵叮当作响,台上已经落满了各式暗器。 花胜顾不得许多,身形一闪,双手齐发,七柄精致的小飞刀呼啸着驰向余洪之,这正是正宗的“回风九转手”,这可是真正的回风堂的飞刀。 余洪之一见,将手中的花帕一掷,向飞刀罩去。那花帕怎能敌住飞刀,霎时被飞刀劈成几块,但依旧气势不减扑向花胜。花胜右腿踢出将那些花帕碎片扫落在地。再烂余洪之,七柄飞刀绕他急速飞旋,他被包裹其中毫无办法,猛地飞刀在第八圈时,一齐由不同方向射向余洪之。 余洪之没有躲避,但飞刀却未伤他分毫,都散落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花胜大惊失色。 “惭愧,在下身穿以‘天蚕宝衣’,刀剑难侵。”余洪之笑语。 “卑鄙!”花胜不语,柳开大吼道。 台上的周凌风忽的面色一紧,因为他看见花胜身形一晃,就要仆倒在地,周凌风赶紧身形一幻,便出现在花胜身侧,将他扶住。 “在下忘了说了,我那丝帕上,是有毒的。”毒公子余洪之笑道。 第四章第十节 灵刀七脉 “你!”周凌风勃然大怒,戟指余洪之,后者一惊,稍退一步。 “哈哈,”齐仲笑道,“本人早就说过,本教弟子余洪之,擅长暗器和施毒,已经提醒了各位,花少侠中毒,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了。”紧接着脸色一寒,“花少侠既然已经输了,就认命吧!是投靠本教呢,还是留下一臂?” 不知余洪之用了什么毒,刚才还昏迷不醒的花胜突然浑身抽搐起来,苍白的面孔扭曲着,看样子十分痛苦,但仍然坚持不吭一声。 余洪之见状笑问:“怎么样,花少侠,是降呢,还是不降?” “你……休想!”花胜强忍住身上的痛苦说出三个字。 “好汉子!”齐仲笑道,“本教也不逼你,你若能够熬过这一关,我就放你一马!” 周凌风忽然面色一变,道:“你们好卑鄙!”说着将花胜扶向一边,自己也坐在地上调息起来。 王全恒不明就里,俯身问:“周兄……” 周凌风毫无反应,怀生合掌道:“周施主中毒了!”又转向齐仲,“齐施主,周施主本是无辜之人,可否现行给他解了毒?” “大师,此言差矣,这毒可是周凌风自己惹上身的,与我们何干!再说了,这噬心散可是无药可解,”齐仲道,“不过,周少侠中毒很轻,不会像花少侠这般痛苦,只是……” “只是什么?!”王全恒喝问道。 余洪之嘿嘿一笑:“只是他得时刻运功抵制毒性,否则也少不了昏迷几日。” “大师,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我方下一个上场的弟子是宋明,此人惯用单刀。”齐仲道。 宋明走上台,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面色阴郁,低头垂眼,眉头紧锁,似是又说不尽的愁苦。 台下众人却是无人应战。柳开重伤初愈,功力未复;吴海云为柳开疗伤,功力也耗损过半。二人自料难以胜任,而其他人等见花胜如此高手都败于敌手,而且下场极为凄惨,一时都不敢吱声。 “阿弥陀佛,不知哪位施主来接此阵?”怀生发问。 然而久久没有回音,圣武教一干人等面有得色。 “还是在下叔侄为大师解这燃眉之急吧!”一个生音从场后传出。 齐仲一惊,扭头一看,只见从台后房舍内走出两人,前面之人,一头散发随风飘荡,浓眉虎目,一看便知是粗豪之人。后面一个却是个十六七岁的青年人。 齐仲看清来人,连忙笑问:“史老弟别来无恙?” 老人正是烈火宫史太炎、林行迟叔侄。史太炎道:“托齐兄洪福,在下命大的紧。虽说中了些下三滥的毒,但还应付得了。” 齐仲也不怒,只是笑着说:“难道是林少宫主来比试?” “既然是年轻人的比试,史某当然是做不得数了。” “不过,这场比武可是相当惊险啊!”那花衣女子笑道,“史大侠不见花少侠的惨状吗?何必要林少宫主冒这种险?” 林行迟此时正在关注运功疗毒的周凌风,闻言厉声叱道,“妖妇,即使惊险万分,我也要为周大哥报仇!” 花衣女子脸色一紧:“好小子,竟然骂起老娘来了!”见齐仲双目一瞪,她又闭上嘴。 “林公子稍安勿躁,待韩某来会会这把‘哀刀’!”韩玉冰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一步跨上木台。 齐仲又是一惊:今日之事也太过蹊跷了,先是周凌风未被迷倒,后有史太炎叔侄的突然出现,现在又冒出一个姓韩的小子。 宋明闻言稍稍抬头,还是那张丧气的脸。 “阁下是……”齐仲问道。 “子夜蝙蝠,韩玉冰。” “哦?原来是杀手界的后起之秀!阁下何必与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派为伍呢?他们可是一向视我等入邪魔的,倒不如阁下与我教联手……”余洪之此时喋喋不休的做起了说客。 “对不住了,在下今天是来搅局的。刚才搅了他们两局,使得两人重伤,吴海云也因此耗损了大半内力。为公平起见,无论如何我也得让你们有所伤亡。”韩玉冰张嘴就说出了他那一套不讲理的理论,就连在楼上的肖飞和司徒沉剑也暗暗吃惊:没想到小六的口才也可以这么好!只是不知道正在运功疗毒的周凌风是不是强忍爆笑忍得很难受,万一把自己弄得走火入魔就麻烦了! “齐某虽然不知韩少兄今日所为究竟何意,但‘搅局’看来是真的了。”齐仲阴着脸道,“也罢,本座就允许你跟宋明一战,战败战胜的后果与他们相同。” “但韩某却有个条件。”韩玉冰还是他那一贯冰冷的语气。 “哦?”齐仲眉毛一挑。 “假如我输了,我随你们处置。但我若是胜了,我饶这小子一命,你们得交出解药。” “好狂妄的小子。本座答应你!” “宋师兄,请!”韩玉冰抽出佩刀,亮出门户。 “阁下是?”听对方招呼自己“师兄”,宋明有些疑惑。 “小弟怒刀脉韩玉冰。” 宋明是七灵刀门哀刀脉的弟子,与韩玉冰也算是同门中人,闻言不禁问道,“韩师弟为何来此?”虽然还是那死了亲娘的语气。 “清理门户!”韩玉冰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 宋明叹了口气,“师弟是说我吗?” “正是,”韩玉冰刀指宋明,“你勾结外人设计师尊在先,反身投靠圣武教在后。正所谓欺师灭祖,天理难容!” “唉!”宋明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来吧!”说着抽出佩刀揉身而上。他的哀刀真是练到了火候,一刀挥出,便散发出屡屡哀愁,虽说刀刀轻柔,却是恰到好处的化解了韩玉冰至刚至猛的每一式怒刀。 齐仲眯着眼负手观望:“好刀法,不愧是灵刀门!” “阿弥陀佛,”怀生双手合十,“哀怒相争,相煎何急!” 忽的台上韩玉冰刀锋一转,气势一改雄浑之气,变得阴寒起来,满是萧杀之气。 “哦?恨刀?韩师弟好资质,竟然能够同时修习两脉刀法!”宋明说着,手中的长刀并不见慢,韩玉冰凌厉的恨刀,竟然丝毫也突不破宋明用哀刀织成的茧。 “哼”韩玉冰冷哼一声,刀法再转,成了愁刀,愁刀与哀刀是最相近的两脉刀法,所以韩玉冰一转愁刀,便顺着宋明的刀势切了进去,宋明的守势也宣告破产了。韩玉冰一经突入,由愁转怒,蓬勃的刀气骤然迸发,击在宋明当胸。 宋明的功力着实深厚,经韩玉冰一击仅仅后退两步,然而看起来也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嘴角流出鲜血。 “咳,咳……”宋明一阵猛咳,咳出大口血水,“好啊,愁刀!韩师弟,我是灵刀门的罪人,灵刀门就靠你了!” 韩玉冰不为所动,刀指宋明,“你输了,解药!” 宋明又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余洪之,“解药呢?” 余洪之嘿嘿一笑,“宋兄,,小弟刚才已经说过,这‘噬心散’根本无药可解!” 韩玉冰勃然大怒,“我先剁了你再说!”一刀劈向余洪之,余洪之也非易于之辈,一双毒匕首在手,与韩玉冰缠斗起来。 余洪之知道韩玉冰刀法精湛,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也就压根没想硬碰,于是先是双匕脱手,然后各种暗器纷纷投向韩玉冰。 韩玉冰急转愁刀,一股绵绵刀气渗出,裹住了各般暗器,余洪之大惊失色,“这次我看你怎么接!”说罢双掌一合,向前平推而出,立时一股黑烟从他掌心喷出,直向韩玉冰。 好个韩玉冰,施展“粘”字诀,将刀一挑,刀气包裹着暗器便似一个大圆球般袭向余洪之,而在暗器脱手的一刹那,刀势又由愁转怒,迸发的刀气又冲散了毒烟。 韩玉冰趁机向前踏出一步,刀指刚刚躲过暗器的余洪之:“再问你一遍-----解药?” “韩少侠哦不要枉费心机了,这‘噬心散’确实无药可救。”说话的是齐仲,“史兄,我齐某虽非什么侠义之士,但也是向来说一不二,请为齐某做个证!” 史太炎冷哼一声:“这倒不假!” “韩少侠,”齐仲又转向韩玉冰,“既然余洪之并无解药,就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吧?” “多少钱?”韩玉冰来了最实在的一句话------不愧是很专业的杀手,肖飞听到这句话时,差点把刚喝进去的酒喷在司徒沉剑脸上。 第四章第十一节 一鳞半爪 “纹银一万两!”齐仲倒是好大的手笔,余洪之竟然值这么多钱。 “不划算!”韩玉冰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刀向余洪之的脖子凑去。 “慢!”齐仲大叫,“五万两!” “算了吧,”韩玉冰冷冷的道,“你还是省下点钱为这小子买副好棺材吧!” “好吧,你说,什么条件?”齐仲终于妥协了。 “本来呢,刚才打伤了周凌风和柳开,我十分过意不去,想拿到解药帮他们一次,但很不巧,各位没有,只能再想其他办法了……” 齐仲强忍怒气,“你说!” “不如这样吧,你把在场所有人的毒都解了,我想,这样一来,我跟他们就扯平了。” “休想!”齐仲大喝一声,一掌拍向韩玉冰。韩玉冰一看,立马解决余洪之,但刀方举起,余洪之见机翻身一滚,被削在了左肩,幸而身穿宝衣,未伤及肌肤。 韩玉冰大吼一声,怒气大胜,只见齐仲双手赤红,大概这就是他的成名之技“血阴掌”了。韩玉冰似乎对他这掌法颇为忌惮,刚猛的怒刀在这阴柔的掌力下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的攻势只能以恨刀和愁刀为主了,但这两刀对于韩玉冰来说远不及怒刀来的熟练,况且在攻击力上也不及怒刀。这样一来,韩玉冰的处境就颇为被动了。 就近处的史太炎忽的闯入圈内,左腿一伸一拐,将韩玉冰挡向一侧,又用左手将他向旁边一推,同时右手与齐仲接了一掌,“齐兄何必与小辈大动肝火呢!” 齐仲心知自己的血阴掌在史太炎精纯的火云掌前面捞不到什么便宜,只得愤愤作罢,“比武继续,乔刚,内力深厚,精于拳掌,为我教出场的第五个弟子。” 乔刚一个箭步踏出,“属下定不负管事厚望!”台下众人一看,好一个精壮汉子,面色赤红,太阳穴坟起,手臂上肌肉暴突,这定然是个凶猛之辈。 这圣武教出场人物的武功是越来越高了。 怀生无言,看了看台下正派诸人,他本身也是高手,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乔刚是高手,而且恐怕这些年轻俊杰之中时没有他的敌手了。 “师叔……”林行迟刚要请命出战,却被史太炎制止了,“你不是他的对手。” “怀生师叔,让我来吧!”说话的是丐帮的柳开,他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算起来还就是得管怀生叫师叔。 怀生默然,此战不能不接,否则齐仲肯定会再找什么借口来要挟各派弟子,但是怎么接呢?柳开万万不行,因为他太刚硬了,不胜则亡,而且他重伤初愈,胜的机会不大。也就是说,柳开若上台,摆明了是去送死。 正在怀生为难之际,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师兄,弟子愿接此阵!” 怀生回头,见一个小和尚从地上站起来,不禁面带喜色,“如此,有劳师弟了。” 那少林弟子便径直走到乔刚面前,双手合十,“小僧少林寺寒灯,领教施主绝学。” “乔某夜久闻少林功夫硬天下,今日正好讨教一番!”说罢一拳捣向寒灯面门,寒灯左跨一步弓开马步,闪过一拳,乔刚越斗越猛,双拳夹着呼啸的拳风,源源不断的攻向寒灯。 但寒灯依旧不紧不慢的扎马步,在出拳化解对方的攻势,虽说看似笨拙,却也未挨乔刚一拳。 “早知他在这儿,我们就不用忙活了!“司徒沉剑向肖飞笑了笑。 肖飞却摇摇头:“只怕‘小胖子’不输容易,想赢却难。” “唉,”司徒沉剑叹了口气,“谁叫他是寒灯来着!” 肖飞又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谁想这小小的‘侠少盟会’竟然会叫我们兄弟六人中的五个相聚在这里!” 再看台上,乔刚仍然占据优势,攻多于守。而寒灯仍然只占守势,一套少林寺最基本的“罗汉拳”反过来正过去地打了七遍,还只没有被击中一拳,当然也没有击中对方一拳。 但是,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硬斗,乔刚已经好像内力不济,本来就发红的脸愈显赤红,身上的劲装早已被汗水打湿,紧贴在身上。 乔刚猛地大喝一声,运足全身内力集于右拳,奋力扑向寒灯,他的用意很明显:胜负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寒灯依旧稳扎马步,右拳击出,接下这一拳。众人只听得一声闷响,那擂台也似乎摇晃了几下,紧接着乔刚大退四步,抚胸而立,寒灯倒退一步,站起身,“施主,好修为,这一局算平局如何?” “谢过大师不伤之恩!”乔刚抱拳向寒灯作一礼,便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去了。 “怀生大师,齐某没有想到少林寺还有如此高手!”齐仲知道乔刚的本事,他自己比乔刚也强不了多少。而刚才,他却看到了乔刚与这年轻和尚之间的差距,更何况这小和尚一直没有中毒的迹象,说明他之前一直在运功毕息,耗费了不少的内力。想到此处,齐仲不由对少林寺这古老的门派心生忌惮。 “阿弥陀佛,”怀生合掌道,“寒灯是老衲的师弟,也就是敝师叔百了禅师的座下唯一弟子。” “不死神僧的徒弟?!”齐仲大惊失色,“看来各位是有备而来了!” “有备而来又如何,”史太炎讥讽道,“还不是着了你们的道!” “史兄差矣,”齐仲道,“且不论阁下与怀生大师,单是这位寒灯师父大概就足以让齐某无功而返了……” “哈哈……”这时场外传来一阵粗狂的大笑,“齐老弟,何时变得如此英雄气短了!” 众人一起看去,只见来的是一位黑衣老者,年纪五旬上下,面色红润,目光如炬,身后也跟着一群青年男女,但服饰异于中原,多半是外族人。 “哦?原来是悬冰教的曾陆先生到了,齐某有失远迎啊!”齐仲倒是认识此人。 正派众人一听“悬冰教曾陆”,便知道这是什么人了。悬冰教是江湖上这几年新崛起的新教派,十分神秘,其教众有不少是北方瓦剌人,因此朝廷曾经怀疑这是瓦剌国设在大明王朝的据点,也曾多次派兵秘密围剿,但均无功而返。该教中高手如云,但素来神秘,未曾与江湖上的任何门派有过交往或仇杀,甚至连教主是谁都无人知晓。而这曾陆,则是江湖人所知晓的悬冰教的一个头目,是汉人,是曾经隐居在太行山一带的不世高手,不涉江湖恩怨,也没有人能够说清楚他是正是邪,但是他后来却投靠了悬冰教。按照正派的理论,天下教派非正则邪,这悬冰教很明显不是什么正派,那么他曾陆也就是邪恶之人了。虽说他素无恶名,但他城府极深,诡计多端是人所共知的。 “哈哈……,齐老弟,愚兄恰好带领教内一干弟子在这一带闲游,听说老弟在此以寡敌众与正派人士比武,叫曾某好生敬佩,特意赶过来与齐老弟助威来了。” “如此,小弟谢过曾兄美意!”以其中的精明,自然知道他曾陆不会这么好心,但据眼下的形式来看,还是先不挑对方的刺为妙。 “好,适才贵教才俊已经各显神通,接下来就有敝教弟子跟他们较量一下吧!”曾陆笑道,“胡刚,你来!” 从曾陆身后绽出一位白衣公子,却是汉人打扮,浓眉虎目,英气逼人,听见他答应一声“是”,便跃上台去。 “在下来接此阵!”台下龙玉宣大声喊道,随即又有圣武教弟子给他解了毒。 “在下龙吟墓府龙玉宣。”龙玉宣上台先报上家门。 胡刚听见略微一怔,“伏虎山庄胡刚。” 在场的正派众人和圣武教诸人俱是一惊:伏虎山庄胡家,也算得上是一江湖豪门,家传“伏虎拳法”独步天下,较少林派的“伏虎罗汉拳”更为精妙。少林寺也不止一次派人上门印证,均是大败而归。胡家向来行事低调,几乎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而眼前的胡刚,大概就是胡家当代家主胡志坚的传人了,没想到竟然也投靠了悬冰教。而且他刚才自报家门是说出了“伏虎山庄”四个字,这说明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胡家很可能已经举家投靠悬冰教。 “胡兄,请了!”龙玉宣大喝一声,挥拳欺上,胡刚举掌相迎,二人的打斗自一开始就十分精彩。 台上的韩玉冰紧盯着二人,面色逐渐阴郁起来。 “龙形、虎意竟然在此同现江湖!”楼上的肖飞叹息道。 “还有惊鸿门的凤展翅呢!”司徒沉剑接口道。 “沉剑,我有种预感……”肖飞轻声道。 “什么?” “天寒门的事,已经初见端倪,虽然只是一鳞半爪……” 第四章第十二节 司徒出手 肖飞二人沉默了一会,谁也没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的胡刚和龙玉宣的争斗。 “看来胡刚施展的确实是精纯的‘虎意’,而龙玉宣的‘龙形’却只是神似罢了,好像被人修改过,即使他修习到极限,也只有原来的八成威力。”肖飞分析道。 “依我看,这龙玉宣根本不是胡刚的对手。而且这龙玉宣的招式过于狠毒了,已经脱离了‘龙形’的‘王者’之境,杀气太重了……” 肖飞闻言一惊,但他绝对相信司徒沉剑刚才所说的话:一来,司徒沉剑熟习“龙形”之技,自然是对这种功法的特性熟悉无比。再者,肖飞自己也修习过“龙形”,自然也看出了点端倪。肖飞略一疑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胡刚的‘虎意‘虽说精纯,却失勇猛,似乎怀有不忍之意。” “如飞,我看这姓龙的不怀好意,在这样下去,胡刚可就要吃亏了。” “我看未必,那胡刚也非等闲之辈,虽说‘龙形’克制‘虎意’,但龙玉宣练的毕竟不是真正的‘龙形’,况且他的功力远不及胡刚深厚。”肖飞道。 肖飞又沉思了一会方道:“沉剑,一会儿你下去吧。” “我?”司徒沉剑旋即明白了肖飞的意图,“你是怕胡刚激起玉冰的战意?毕竟他也是‘虎意’一路……”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再就是,龙玉宣暂时还不能出事。” 现在台上,龙玉宣是越打越惊,越打越怕:本来他是想趁悬冰教初来,摸不清楚在场诸人的实力,自己也趁机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杀一杀他们的锐气,趁此壮大一下龙吟墓府的威势。况且刚才听说对方是“虎意”胡家,自己龙家的“龙形”不正是他们的克星吗?但一经交手,他就发现情况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自己的武功的确对胡刚的拳法有一定的克制作用,但并不完全对路。更要命的是,自己的功力远不如人家深厚。 想到这里,龙玉宣心中不禁打起鼓来,自己倘若败了,少不得自断一臂或是投靠悬冰、圣武任意一方,无论怎样,龙吟墓府和他爹“游龙剑”龙子游的脸面是让他丢尽了。 照实说,如果司徒沉剑知道此时龙玉宣的想法的话,他就知道,龙玉宣已经败了,他永远不可能打败胡刚。因为想练就“龙形”,就必须有一种雄视天下的傲气,永不言败,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自己都要有必胜的信心。而龙玉宣这种心态,是永远也练不成“龙形”了,即使给他真正的“龙形”功法。并且,与之对敌的胡刚就不同了,他所练得“虎意”讲求的也是一种征战天下的战意,无论对手是谁,你可以没有杀意,但必须得有战意。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当空一声大喝“我来也!”。从对面的小酒楼上跃下一白衣人,落在擂台上打斗的二人之间,想出手将二人分开。但当时胡刚攻向龙玉宣的一拳和龙玉宣劈出的一掌都落在了来者身上。 只见来人甫一落地,左手为掌右手为拳,接下二人的招数,同时身上白气一隐,强大的气劲散发出来,将左右二人各震退一步。 “原来是司徒兄!”龙玉宣看清来人后笑道。 “龙兄,一向可好?”司徒沉剑现在对龙玉宣绝无好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 “这位少侠是……”齐仲问道。 “这位就是阁下你的克星-----司徒老盟主的高足,司徒沉剑!”史太炎笑道。 这齐仲,在十多年前就算是江湖上的一大恶人,曾经被司徒超从江南赶到湘西,又自湘西追到塞北。这期间齐仲是重伤连连小伤不断,有几次就差那么一点儿小命就没了,还是他师傅“血阴老祖”屡屡出手相助,他才没有折在浴血剑下。“血阴手”齐仲也因此蛰伏了很长时间,不敢再出来作恶,后来得知司徒超退隐江湖,他才加入了圣武教。 “什么?是身体老贼的儿子!”齐仲闻言大吃一惊。 “大胆!”司徒沉剑听人言辱其父,不禁大怒,拔剑刺向齐仲。 齐仲本来就对司徒沉剑有敌意,见司徒沉剑主动动手,便趁机亮出成名绝技血阴掌,一掌拍向司徒沉剑当胸。 “小心!”“住手!”两声大喝先后响起,四道人影一合即分。 前一声大喝是史太炎喊出的,他虽然知道司徒沉剑本事不俗,但齐仲成名已久,为人阴险,恐怕司徒沉剑在他手上容易吃亏,便出手阻拦。而曾陆则大喝一声出手阻止史太炎动手,紧接着跟他拼了一掌,谁也没有吃亏,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而司徒沉剑,却是实实在在地接下了齐仲那一记血阴掌,而且接的稳稳当当,还将齐仲震退一步。 怀生身后的王全恒看得清楚,不由低声惊呼“乾坤一气!” 怀生回头向王全恒笑笑,合掌道:“王施主好眼力,司徒施主使用的正是道家心法乾坤一气。” 圣武教众弟子一见司徒沉剑向齐仲发难,马上齐齐围了上来,似是要为齐仲护驾,而王全恒、寒灯等正派诸人则距离稍远,来不及向司徒沉剑援手。 忽的从台下窜上四人,一阵抢攻,将圣武教众人挡了回去,并将司徒沉剑围在核心。 “司徒四将!“齐仲认出了四人,这也是仇家司徒超的人,并且他还知道,这四人的联手并不弱于司徒超。 “齐兄别来无恙?“杨连笑问。 “司徒老儿呢?还健在吧?“有自己人在身边,还有曾陆为自己压阵,齐仲还是有些底气的,不禁想从言语上沾点便宜。 “唉,”杨连面色黯然,叹了口气,“这回其子哦那个可能要失望了……” “哦?难不成司徒老儿咽气了?”齐仲一见杨连如此就来了精神。 “这倒不是,”杨连又转而笑道,“只是杨某为齐兄惋惜,家主身体很好,而且比齐兄想象的还要好,这次恐怕令师再次重出江湖也保不住你喽!” “你!”齐仲大怒,他这才知道被杨连戏弄了。 “哈哈……杨老弟,你的嘴皮子还是那么厉害!”史太炎大笑。 “司徒公子打断比试,是意欲何为呢?”曾陆笑着问道。 “在下忝为正道一份子,自然是想为正道武林出一份力!” “但阁下在龙玉宣即将落败之际横槎一杠,恐怕有失江湖道义吧?”曾陆又问。 “江湖道义?刚才圣武教一胜一平而三负,孰胜孰败还不清楚吗?若非你悬冰教‘横槎一杠’,晚辈也犯不着来此无礼之举。” “哦?”曾陆笑了笑,“听公子一说,倒是曾某的不是了。” “曾兄,休听这小子信口雌黄!”齐仲大喝。 “齐仲,算了吧,你们本来在这场比武使了诈!”说话的是司徒四将中的王和。 “哦?说来听听!”齐仲此时倒是平静了下来。 “哼,好要在下来说吗?”王和冷笑一声,“哗”的一下抖开了手中的黑面折扇。 齐仲看了看王和手中的折扇,脸色一变,“原来阁下是华阳王家之人。” 这时,齐仲身后的王纯站出来道:“四弟!” “住口!”一向温文尔雅不善言辞的王和跳起来大喝,“谁是你四弟!我没有你这样的三哥!” 王纯霎时涨红了脸,“四弟,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原谅你?如果我原谅你,你叫我如何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你叫我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二位兄长?!” “四弟,”王纯急了,“你真的要我向你磕头认罪不成?” “王某可受不起,阁下可是圣武教主座下的红人!” “四弟……”王纯已经近乎哀求。 “请阁下自重!”王和重重的说了一句,王纯便不再言语,面色悲切的站回到齐仲身后。 “哦?原来刚才与周某交手的是位‘前辈’,失敬,失敬!”周凌风从后面站了起来说道,“前辈何不早说呢?否则我这个做晚辈的让上一两招,‘前辈’你败的岂不是更体面一些!”这也是个说话刻薄的家伙。 “你竟然没事?”见周凌风从地上坐起来,还是那么龙精虎猛,不禁大惊。 “有劳余兄挂念,周某虽说命贱,但纵然喝酒呛死,也不能死在你这等小人手里,否则岂不是对不住我那没见过面的爹妈,对不住他们二老赐给我的这一身皮囊!”周凌风大笑。 第四章第十三节 以彼之道 “有劳余兄挂念,周某虽说命贱,但纵然喝酒呛死,也不能似在你这等小人手里,否则岂不是对不住我那没见过面得爹妈,对不住他们二老赐给我的这一身皮囊!”周凌风大笑。 “我说周老弟,”肖飞从楼上窗口处爬出来,坐到栏杆上嬉笑道,“说话要留点口德,刚才那姓王的前辈已经不高兴了。若是你再惹毛了这姓余的后辈,你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你给我下来!”余洪之听媳妇把自己叫做“小辈”,不禁大怒,一抬手,两支袖镖打向肖飞。 “啊……”肖飞将身子一扭,躲过袖镖,但却失去了平衡,不由得从栏杆上栽了下来。 “小心!”周凌风心知再发又在扮猪吃老虎,也就配合他一下,飞身扑上去,接住肖飞的身子,却听得脑后风起,是余洪之的暗器又到了,当下夹紧肖飞,足尖在楼角处一点,方向一折,又躲过两拨暗器,回到台上。 “余兄好手段!”周凌风怒声道。 “哈哈,”余洪之打了个哈哈,“若非余某出手,怎能劳驾周兄将这位仁兄请上台来?” “肖某谢过余公子了。”肖飞向余洪之抱了抱拳。 “肖公子客气!”余洪之岂会听不出肖飞话中的讽刺之意,但他定力也足够高,居然就这样把话给接了下来。 “那好!”肖飞整了整衣襟,“在下肖飞,一介书儒,请余公子指教!”说着抽出折扇,亮出门户。 “这个……”余洪之略一迟疑,接着就不顾齐仲制止的眼色,回应道,“也好,余某就陪肖公子玩玩。” “如飞……”司徒沉剑倒是急了,想制止。 “放心吧,沉剑。我自有分寸。” 周凌风靠上前去,将司徒沉剑扯向一边,给将要动手的两人空出地方,趁机在司徒沉剑耳边轻声道,“没事的,他刚才已经将我的玉剑给掏去了。” 司徒沉剑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敢情肖飞刚才假装失足,赚周凌风飞身相救,是为了他那把玉剑,再加上自己和肖飞本人的那两柄,就是三柄了。这玉剑是万丈海底的千年寒玉所雕成的,平时可以自行散发寒气,如此一来,肖飞倒是有几分内力可用了。 即使司徒沉剑等人出现,韩玉冰也一直没有把目光移向这边,而是一直盯着胡刚不放。而胡刚也感受到了韩玉冰的目光,转过头向他笑了笑,韩玉冰却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柄。 “请!”肖飞见余洪之准备好了,便不再谦让,挥扇点向余洪之前额,用的倒是稀松平常的招式。 余洪之冷冷一笑,抖出那两支毒匕首,划向肖飞,肖飞显然对他这毒匕首极为忌惮,慌忙躲开,而余洪之却得势不饶人,一招紧似一招的逼向肖飞。 肖飞且战且退眼看就差两三步就到台边了,不由一急,将折扇垂直打下,余洪之挥起匕首向上一挡,只听“啪”的一声肖飞扇端吐出一抹金光,射在余洪之肩上。 余洪之吃痛,大退一步,歪头一看,肩上钉了一支金针,咬牙拔下,针尖上一抹血色,“肖公子的折扇好机关啊!” 肖飞右手拿折扇轻轻敲打左手手心,笑道:“肖某针上的毒岂不是更妙?” 余洪之大惊失色,连忙看了看手中的长针,“什么,你用毒了?” 肖飞故意笑而不答,眼睛转向别处,但面色上仍然忍不住笑意。 “哈哈,你唬不了我,这针根本没毒!”余洪之自负“毒公子”之名,没有感到异样,使劲将金针摔在地上。 肖飞不语,只是笑着看着余洪之。忽然,后者脸色一变,紧捂伤口。 “噢,应该痒了,”肖飞轻语,“唔,现在酸了……疼……” 余洪之便似着了魔一般随着肖飞的话,一会使劲抓挠全身,一会又疼得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肖公子,在下管束不严,弟子无状。烦请施手一救!”齐仲见势不好,赶紧为余洪之求情。 “嘿,巧了。我这‘销魂针’也是无药可解!”肖飞一笑。 “呦,这位公子哥原来是为花胜找场子来的!”那花衣女子笑靥如花。 “找场子倒不敢,但余洪之惯用此技,也该有此报!”肖飞笑道。 “哼,你也忒大胆了吧!”花衣女子杏眼圆瞪。 “怎么,芳驾想动手不成?杀了我,你倒是让那号称‘毒中圣手’的葛贤来解解试试!” “毒中圣手”葛贤便是余洪之的师傅,施毒之技出神入化,是圣武教元老级的人物,是以齐仲对余洪之的安全极为关心。 “那,肖公子,你到底想怎样?”齐仲没了耐性。现在余洪之是中了毒,而非刚才韩玉冰用刀架在脖子上。上次他之所以敢用强硬的手段对付韩玉冰,是因为余洪之身穿宝衣。现在,那件宝衣已经失去了作用。伤了余洪之,他可是无法向葛贤交代。 “简单啊,给在场的各位都解了毒。对了,别忘了,花胜。”周凌风在一旁笑道。 肖飞接口:“对啊,就这样吧!” 齐仲一脸难色:这余洪之不能不救,但也不能将这些人都放了,好不容易才设计的计谋…… 这时,一直在旁观的曾陆插口道:“肖公子这就强人所难了吧?本来公子出手伤人已是不该……” “不该吗?”肖飞冷笑,“方才肖某在楼上被余洪之射杀就是活该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 “那该怎么说?”肖飞大声抢白,得理不饶人,“难道就该他出手,在下只有挨的份?还是说只能他用毒、用暗器,在下就不能用?或者曾先生的意思是在下吃亏之后才能反击,不能先发制人?” 那曾陆也是个精明成精的老家伙,此时竟然被肖飞的一阵抢白弄得老脸通红,无话可说。毕竟,此老纵横江湖数十载也不是以口舌见长。 “肖施主暂且息怒,此事大家心平气和商量便是。”怀生虽说乐得旁观,但碍于身份还是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息怒?在下本来就没有发怒,救与不救关在下何干?”肖飞笑了笑,“原本肖某就是局外人,只是随司徒兄来此看热闹。什么正派、邪教,都与在下无关!” “肖公子何必动怒,在下答应便是,”齐仲陪笑道,“不过,还得请肖公子先为余洪之解了毒。因为在场的我教中人,只有他可解‘噬心散’。” “哼,先给他解毒?岂有这样的好事?这小子可是反复无常的主……”肖飞并不买账。 “齐某人担保,他马上就给花少侠解毒!” “阁下担保?依史某来看还是算了吧!”史太炎冷笑,“刚才是谁口口声声的说‘噬心散’无药可解的?还叫是史某人担保,赔了史某不少面子!” “方才是齐某的不是!齐某在此向各位道歉了!在下这次对天发誓,余洪之的毒解了之后,在下马令他上给在场的诸位都解毒!” “是吗……”肖飞拉长了嗓音,斜眼看向在地上挣扎的余洪之,后者满面凄色,露出哀求的神色,拼命地点头,生怕肖飞不答应。 “依我看,不如这样吧,”司徒沉剑道,“齐先生先为在场的诸位解了迷药的毒,肖兄再为余公子解毒,这样以示双方的诚意。待余公子毒解了之后,再为花少侠解毒。” “司徒少侠此言甚妙!”齐仲赞同。 “是呀,这样也好!”曾陆捋着胡须道。 “阿弥陀佛,以司徒施主此计,不伤和气,是为上策!”怀生看向肖飞。 “不知肖兄意下如何?”司徒沉剑向肖飞拱手。 “这……”肖飞略一迟疑,“就依司徒兄所言。” “好,肖公子真是痛快之人!”齐仲大笑,“来人,给各位少侠解毒!”说着从怀中取出一白色瓷瓶,马上,花衣女子身侧的一个黄衫男子接过,走到场中,给未解毒的众人每人喂了一粒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不一会,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多谢肖公子援手之恩!”柳开首先向西方致谢,其他人见了也纷纷过来道谢。 “算了算了,”肖飞躲向一旁,站在司徒沉剑身侧,似是不受他们的谢意,“肖某也没想趟这浑水。不过,司徒是在下的朋友,既然他先趟了,在下也不好独善其身。” “肖公子,该你了!”齐仲提醒肖飞。 “这好说,”肖飞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蜡丸,用手一搓,露出一个纸皮包裹的药丸来,递给齐仲,后者拿在手中,看了看,“这就是解药?” 肖飞挠挠头,“如果在下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了。” 齐仲闻言,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哈哈,不过估计错不了。肖某平素又不是一心想着怎么害人,身上不会总是带着毒药,自然也不会有什么解药。这次出远门,也是只准备了一支‘销魂针’,自然身上就只有这一颗解药了。说实话,刚才我还在怀疑贵教的解药是不是不小心拿错了。”言下之意很明显是在讽刺圣武教整天想着怎么毒害别人。 齐仲毕竟也是脸皮够厚的人,镇静的思索了一会,便喂余洪之服下。 “在下忘了说了,”肖飞笑道,“在下这‘销魂针’,虽说毒发的快,但解起来却是慢的很。估计得差不多一个时辰,余公子身上的毒才会化解干净。” “这么慢?”刚才给众人解毒的黄衣人怒道,“那你们也等着吧!”很明显是等余洪之完全好了之后才救花胜。 “方柯,退下!”齐仲喝道,那人便不再言语。 “齐某相信肖公子的为人,我们这就为花少侠解毒!” “师叔……”方柯似乎心有不甘,不禁出口道。 齐仲用眼神制止了他未说完的话,“我自有分寸!”又转向余洪之,“余贤侄啊,把那‘噬心散’的解药交给肖公子吧?” 余洪之看样子痛苦已经减轻了许多,已经能够忍住剧痛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不……不过……”很明显说话还是困难。 “啊,”齐仲明白过来,“这要药丸确实是解药,不过还得辅以金针走穴!” “这还不简单,”史太炎笑道,“在场的不少朋友都会这一手啊!” “史兄差矣,”齐仲正色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行针,这也可以算是独门手法吧,一般没有医术根基的人是学不来的。” “这也不是什么问题,”王全恒笑道,“‘回春堂’的武堂主就在这里!”“回春堂”也算得上江湖上老字号的名医世家,有他们的人在,自然可以解决这种问题。 “惭愧,”人群中走出一个罗衣青年,二十七八岁,血染的纱布包了右臂,“前几天比武,武某不慎伤了右臂,行不得针,这次可是爱莫能助了。”这位就是“回春堂”的武堂主。 众人脸色黯然起来。 “嘿,巧了,肖某无聊时也学过两年医术,自信可以勉强试一下!”肖飞展扇笑道。 “太好了,武某这里有金针!”回春堂的武堂主向怀中一摸,“哎,我的针呢?” “武堂主莫惊,肖某倒是有几根,虽说略微粗,但也勉强可用。”说着将手中折扇一挥一抖,只听“嗖嗖”一阵密响,数丈之外的木桩上已经插了十几枚金针。 第四章第十四节 龙争虎斗 杨连快步走上去拔下金针,双手递交肖飞,“肖公子。” 众人静息屏气的听着余洪之念出一个又一个穴位,又小心的肖飞将金针刺入花胜体内。眼见肖飞对花胜的治疗进行得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顺利。这时,忽然听见胡刚清了清嗓子,道:“胡某不自量力,请司徒公子赐教!” 众人一惊,再看见肖飞的行针丝毫没受到影响,他依然在专心致志的为花胜扎针,不禁都松了口气。但还是用责怪的衍生看着这差点成了罪魁祸首的胡刚。 胡刚此举大出曾陆意外,他的目光也变得狐疑起来,大概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手下这个年轻人想要干什么。 司徒沉剑显然是对肖飞的手艺极为放心,当下走出来对胡刚拱手道,“沉剑不才,望胡兄手下留情!”说着将手中之剑交给杨连。很明显,胡刚不用兵刃,他司徒沉剑不想占这样的便宜,也要赤手空拳。 “请了!”胡刚大喊一声,长拳击来。 “来得好!”司徒沉剑向左虚跨一步,右手为掌,挡开对手的拳,左手再化为爪,抓向胡刚当胸。胡刚一扭身,抽回右拳,同时左拳击出,打向司徒沉剑的爪,司徒沉剑马上变爪为拳,与胡刚对了一拳,二人均后退一步,竟然是势均力敌。 “看招!”胡刚大踏步向前,发起了又一轮攻势,他的身法十分刚猛,似乎每踏出一步,擂台都会晃动一下,拳法依旧走的是刚猛的路线。拳法与步法配合得十分巧妙。看似异常刚猛,却又不失灵活,似是一头猛虎在山涧之石上腾跃。 而司徒沉剑也将自己的身法施展开来,不但阳刚更显灵活,飘逸中透出稳健。招式上也是拳、掌、指、爪变幻万端,就像一头出海的游龙,在大江中翻腾嬉闹。 众人一见,不自觉的将注意力从肖飞、花胜、余洪之等人身上转移到他二人身上,紧跟着喝彩连连。 龙玉宣面无表情的看着打斗的二人的每一招每一式,不知在想些什么。而不远处的韩玉冰却是大为激动,一直握着刀柄的右手已经可以看出惨白的关节。全场只有周凌风一人全神贯注的看着肖飞为花胜疗毒。 “嘿!”场中的司徒沉剑大喝一声,一掌劈向胡刚,胡刚一闪身,司徒沉剑的掌便落了空,而司徒沉剑也不变招,只将落空的右手掌左右一招,便有一股强大的气劲荡出,将胡刚迫开一步,他的步伐也为之一乱。司徒沉剑趁机一步踏入,撩起右腿踢在胡刚肩头,却是未着多少内力,胡刚只是退了一步。接着,司徒沉剑便撤回原地。 “司徒公子武艺高超,胡某佩服!”胡刚与司徒沉剑俱是青年一代的高手,胜负只在一招半式之间,胡刚当然知道司徒沉剑刚才那一脚完全可以踢在自己的头部或者心口,当然还可以蕴含无匹的内力,作为“虎意”的传人,他自然是晓得“龙形”司徒沉剑的下盘功夫是多么的强悍。 “胡兄过谦了!”司徒沉剑淡淡的回了一句。 “请赐教!”司徒沉剑方走回肖飞身边,韩玉冰早就一步抢在胡刚前面,一拳捣向胡刚面门。 胡刚稍惊,稍稍一退,伸手拨开对方的拳,紧接着便挥拳还击。二人均是“虎意”高手,韩玉冰凶猛,胡刚沉稳,一时间台上劲风阵阵,连木制的擂台似乎也受不了双方的摧残,剧烈的摇晃起来,而且有越摇晃越厉害的趋势,似马上就要散架一般。台上众人也识趣的赶紧下台,免得台毁的时候弄得自己一身狼狈。 恰在此时,人群中闪出一人,冲向缠斗的二人,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握住二人的拳头,硬是将二人分开。 是谁能够挡得住“虎之战意”无可匹敌的两拳?韩、胡二人同时大惊,赶紧收手。 来者竟然是寒灯,少林寺的年轻高手寒灯,“阿弥陀佛,”他合掌道,“二位施主,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依小僧之见,二位还是适可而止吧!” 韩玉冰面无表情的看了这“五师哥”一眼,并不言语。而胡刚却是平静的注视了寒灯一会儿,又看了看韩玉冰和司徒沉剑,继而低头思索了一会,才向寒灯与韩玉冰二人抱拳道,“承教了!”便返回本教行列,继续低头沉思。 而此刻,肖飞刚好为花胜驱毒成功,站起身来,将金针纳入怀中,又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多谢余兄指点!” “不敢当。今日之事已经是余某第三次受教了!”余洪之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虽说话时还是虚弱,但说话总算是顺畅了。 “啊?好说。来日方长,你我二人还有的是机会切磋!”肖飞笑道。 倏地,一支白色的烟花在东边的天空中炸了开来,引得众人抬头看去,却又是一支红色的窜了上去,“啪”的一声,又炸了。 “曾兄,怀生大师,史兄,”齐仲分别向三人抱拳道,“方才是敝教的信号。敝教可能有急事发生,在下等先行告辞!” “后会有期!”曾陆拱手还礼相送。 “不送!”史太炎淡淡道。 马上,圣武教的人马聚集起来,乔刚扶着余洪之,纷纷离开场地。 “肖公子,那咱们就后会有期了。”那花衣女子忽的回过头来向肖飞盈盈一笑。 “依肖某看,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那花衣女子索性转过身来面向肖飞,姣生生的道,“没想到肖公子竟然这般不解风情!” 肖飞哈哈一笑:“风月之事,肖某也做的多了。不过,与芳驾,还是少见为妙。否则,于你于我,都是有害无益。” “是吗?”花衣女子又朝相反嫣然一笑,方才转身离去。 王纯经过司徒沉剑及四将前面时,停了停,转身望向王和,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了声,“四弟”。 “哼!”王和把头扭向一边。 见圣武教的人都走了,曾陆笑道:“正主都走了,看来曾某也该告辞了!” “恕不远送!”开口送客的还是史太炎。怀生这会儿正在给花胜搭脉,自花胜中毒之后,怀生就出手将他制晕了,让他少收了不少折磨,这会儿他还未转醒。 “曾先生,恕晚辈先行告辞!”胡刚踏出一步在曾陆身前俯身作礼。“哦?贤侄何出此言?”曾陆对胡刚今日的诸多表现颇为不解,也不介意当着正派诸人的面,当场就开口发问。 “晚辈此行发现了一件要紧的事,需要马上回家禀告家父,请他老人家定夺。” “不知是何事如此要紧?”曾陆又问。 “事关重大,恕晚辈不便相告。望先生转告教主:他日,晚辈定然陪同家父亲自跟他老人家解释清楚。” “好吧,贤侄一路保重!” “晚辈告辞!”胡刚又转身向肖飞、司徒沉剑及史太炎诸人环作一礼,“胡某先行告辞,诸位后会有期!” 肖飞等人也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胡刚这才大踏步离去,刚走了几步又忽的转身面向曾陆,“先生,麻烦您告诉教主:那件事,可能有线索了。”说完径自走了。 曾陆似乎正在思考胡刚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有没有想通,转身向史太炎道,“史大侠,今日之事,也许是曾某唐突了。告辞!” “走好!”史太炎淡淡的道。于是,悬冰教众人也走了。 这时,怀生伸手拍开花胜的穴道,又给他推拿一番,花胜才悠悠醒了过来,“大师……” “花施主感觉如何了?”怀生和尚慈和的问。 “晚辈好多了,”花胜挣扎着起身,“多谢大师相救!” “施主谢老衲可就谢错人了,真正搭救施主你的是这位肖施主,是他救了在场的大家。” “啊,肖……”花胜刚刚醒过来,没有见过肖飞,但马上发现场中多了史太炎、林行迟、肖飞、司徒沉剑等八个人。 “花老弟,这位就是肖飞肖公子,你的救命恩人!”周凌风恰好站在肖飞身旁,遂给花胜引见。 花胜闻言赶紧走到肖飞身旁,俯身便拜,“花胜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花少侠请起!”肖飞赶紧扶起花胜。忽的,肖飞脸色一变,急伸手制住花胜胸前三处大穴。 第四章第十五节 真正的阴谋 “肖先生……”花胜大惊,不明白肖飞为何又出手伤他。 “肖公子(施主)!”怀生、史太炎等同样也是大吃一惊,不知道肖飞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制住了花胜------刚才可是他救了花胜一命。 “大家莫惊!”肖飞大声喊道,“圣武教之人太狡猾了,适才他们所给的解药是假的!”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我说呢,他骑着怎么会这么痛快的答应拿出解药!”史太炎恨恨的道。 “先别说那么多了,”司徒沉剑道,“肖兄,花少堂主的情况怎么样?” “这个……”肖飞看了看又倒地开始痉挛的花胜,又给他切了一下脉,想了一会儿才说,“能治,不过,有些麻烦。” “能治就好!如此,就有劳肖兄了!”司徒沉剑正颜道,同时向肖飞拜了一揖,行了个大礼。 “行了行了,肖某虽懒,但难得你司徒沉剑开口相求,我又怎能推让!”肖飞大笑。 “小弟谢过肖先生再救之恩!”花胜挣扎着道。 “花少侠先别谢了,刚才的谢还没用上呢!”肖飞笑道,又转身走向柳开,“这位大侠,重伤初愈吧?” “先生好眼力!”柳开见肖飞如此能耐,不由得对他尊敬起来。 “啊,”肖飞略一点头,“得罪!”说着径自捉起柳开的左腕,“哦,刚才伤的可是不轻啊。嗯,还好,嗯?”肖飞脸色又凝重起来,急忙扭头向司徒沉剑、史太炎等人喊道,“各位快去把刚解开迷药的人的‘曲塘’封住!” 史太炎、林行迟、怀生等人稍稍一愣,不明白肖飞的意思。而司徒沉剑、周凌风及寒灯三人早已反应过来,施展身法,穿插于人群之中,双手齐施,点向他们的曲塘穴。 紧接着史太炎、怀生、龙玉宣、林行迟和王全恒也加入进来,不一会就将众位豪杰点住。 肖飞早已出手制住柳开,“是肖某大意了,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们一开始解毒用的解药并不在齐仲手上!”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龙玉宣看向怀生和史太炎两位前辈。 怀生摇摇头,史太炎无语。 司徒沉剑苦笑道:“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只能请肖兄能者多劳了!” “沉剑,你知道我的情况,”肖飞也苦笑着轻声道,“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这……”司徒沉剑听了肖飞的话,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但还是镇静下来道,“唉,就全仰仗肖兄了!”谁都可以听出来,他说着句话就为不自然。 近处的王全恒等人一听司徒沉剑此言,似乎觉察到情形不太对,王全恒不禁开口问道:“肖先生……” 肖飞摆摆手,叹了口气,“罢了。”又似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看王全恒,再转身环视了一圈。 突然,肖飞仰天大笑起来,似是极为高兴,又似极为悲伤,样子十分癫狂。众人大惊,均不知肖飞这是怎么了。 “肖兄!”司徒沉剑不由大叫一声。 “好缜密的计划!”肖飞停止狂笑,沉声说道,“五种奇毒,在场的三百多人,竟然无一幸免!我们还是中了他们的圈套!” “公子此言何意?!”史太炎等人大惊。 肖飞以极为平静的语调回答道:“起先,用‘风神醉’将各位迷倒;后有余洪之‘噬心散’毒害花胜、周凌风;而最后,给大家用‘赤底寒’解‘风神醉’,用‘伏龙转筋丹’去解花胜的‘噬心散’。” “肖公子果真是见识不凡,”站在后面的武堂主道,“这几种毒药真是罕见奇毒:‘风神醉’号称‘借风行千里,敢叫神仙醉’;‘噬心散’,大家也见识到了,中毒者犹如万虫噬心,痛苦不堪;‘赤底寒’更是厉害,中毒者一日之间便会全身赤红而寒冷难耐,看似极热,最终冻死;至于‘伏龙转筋丹’,只看名字就可以知道了,伏龙所用,可转筋挪骨,中毒后的痛苦程度,决不下于‘噬心散’。” “也就是说,我们大家和花兄都至少中了两种毒?”吴海云问道。 “确是如此。不过,‘风神醉’六个时辰之内便会不解自消,”武堂主解释道,“适才听肖公子所言‘五种奇毒’,不知这第五种是什么毒?” 肖飞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转身问道,“王少侠,龙少侠还有怀生大师,几位有没有感觉到下肢微凉,后脑发麻?” “施主所言极是,老衲确实有这种感觉。”怀生合掌道。王全恒和龙玉宣也跟着点点头。 “下肢微凉?后脑发麻?”武堂主自语,“难道是……” “不错,失心蛊!”肖飞道。 “啊!”史太炎大惊,快速抬手封住了怀生三人的胸前大穴。 “迟了,史大侠。”武堂主道,“如果真是‘失心蛊’的话,此刻已经迟了。不过,距武某所知,若是中了‘失心蛊’,会面部发白。” “那是因为他们体内还有‘风神醉’的余毒,才会有此反应。”肖飞淡然道。 “可是,那什么蛊到底是什么毒呀?有这么厉害吗?”林行迟忍不住嘟囔道。 “这可是一种十分邪门的毒药,”史太炎解释道,“若中此毒,除了二位刚才所说的症状外,别无异感,浑身功力也还在。不过,打斗时就会发现,自己能够运用的内力越来越有限,其余的内力还在就是不能用。就好像是美酒装在酒坛里,不能喝一样。同时,思维也开始麻木。到了第七日,就会变得功力尽封,头脑混沌的人,但却还有一种思维,那就是习武之人对恢复功力的欲望。而施毒的人却有解药,那解药只能维持一天,并不能治本。到头来,会使人越陷越深,被他控制。 司徒沉剑伸手解开了被史太炎封住的三人的穴道,“太卑鄙了!” “好计谋,”杨连叹道,“只怕魔教的计划还不止如此!” 众人默然,,今天在场的可都是武林各大门派新生一代的精英,如果尽折于此的话,武林正道今后将会一蹶不振。 “呃,武堂主,这些毒能解吗?”龙玉宣试探的问。 “唉!龙少侠,如果这些毒轻易就能解了,就算不上是‘奇毒’了!”武堂主轻轻叹道,接着他也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向肖飞,“适才听肖先生说可以解花老弟的‘伏龙转筋丹’,不知……” 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已经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肖飞身上,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看看肖飞能不能解这些毒。 而肖飞,却似没有听见一般,负起手来,用折扇轻轻敲打着自己的后背,在那里踱来踱去,不知在出神的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从南边入口处驰入五骑,“公子!”骑马者大叫着,等走到众人近前才翻身下马,拜倒在龙玉宣身前,原来是龙家的随从。 “哼!”龙玉宣脸色不悦,“你们几个干什么去了!这会儿赶过来是为你家公子爷收尸来的吧?!” “公子息怒!”为首的汉子道,“我等兄弟五人确实是按照公子的吩咐,前去少林寺拜见方丈怀悟大师,并呈交主人的书函。不料魔教大批高手前去少林闹事,我龙吟墓府与少林同属江湖正道,无法袖手旁观,所以……” 龙玉宣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那,少林寺的情况怎么样了?” “来的都是不世高手,少林寺与之动手的也都是二代以上高手,少林高手一死六伤,其中怀空大师受伤颇重,不过暂无性命之忧;魔教之人只有五人受伤。若非司徒大侠及时赶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司徒超大侠重出江湖了?!”王全恒喜道。 “不错!”龙家随从点头确认。 “那是再好不过了!有司徒前辈出马,那些邪门歪道就没有好日子过了。”龙玉宣说道,衙门就似有似无的瞟了一眼司徒沉剑,后者正陪着肖飞一起沉思。 “是了!”肖飞恍然大悟道,“看来圣武教的主要目标还是这侠少盟会。原本我想,他们的意图是进攻少林,而怕各派精英前去救助,故而派人捣乱,没想到实是恰恰相反!” 第四章第十六节 欲挽回 “照这么说,他们进攻少林倒是次要的了?”司徒沉剑问。 “不错,强攻这里,而主持方是少林寺,怀生大师必然有与山上的联系方法,为了防止少林强援赶来,他们只能派遣大量高手去少林制造事端,主动吸引少林方面的注意力,让他们无法顾及这边。同时派齐仲一个高手带着些年轻弟子前来,这样一来就足以让正道豪杰们掉以轻心了。” 林行迟不解:“可是他们都用了毒啊!” “是啊,用毒。”肖飞道,“但大家都知道,自己只是中了迷药。这就让大家更加确认了同一个想法:除去齐仲,这些人都武功平平。所以才会有人抢着去尝那‘失心蛊’。” “这么说,之前的几个人落败,也是他们有意为之,来进一步诱引我们?”王全恒分析道。 肖飞展扇轻摇着道,“也可以这么说。跟王少侠交手的人本领可能略小,当然也不排除他藏拙的可能。但是,第二个------王纯却是隐藏了实力,即便他敌不过周凌风,以他的实力也应该再至少撑上百招。而第三个,余洪之,就更明显了,据在下所知,‘毒公子’的武艺远非如此,这一点,丐帮的赵围兄弟可以为在下做个证。” “对!对!对!”站在后面的赵围由于被点了穴,无法挤进去,只能在后面大声喊,“我跟他交过手!” “而他们这一阵要赢,因为他们既然主动来挑战,总得赢上一两局吧,否则很容易被人起疑心,所以这一场必须赢得不光彩,才会叫人继续大意,并且愤愤不平,才会再有人去吃那‘失心蛊’。因此,余洪之才会上场。“ “接下来,齐仲的阵脚就乱了吧?“司徒沉剑问道。 “哦?“肖飞一笑,“司徒兄说说看。” “很简单,他们的第五阵乔刚,本来是非赢不可的,因为各大门派中‘噬心散’的人比预计的多了一个周凌风,由此引发的众怒恐怕已经超过他们的估计,所以他们得用正大光明的手段再赢一场,才能够震慑众人。而他们此前一定分析过可能到场的各位的武功特点,所以才会派出乔刚,而唯一可以克制乔刚的以腿法见长的周凌风已经中毒,后来才赶到的林少宫主虽说也是以刚猛见长,但内力欠缺,绝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说,乔刚出手,齐仲已是胜券在握。”司徒沉剑向肖飞一抱拳,“不知小弟说的对不对?” “虽说合乎我的意思,”肖飞摇扇大笑,“但也有可能仅仅是你我二人的想法罢了,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嗯,二位所言极是,只怕我等已经是当局者迷,不及二位在楼上旁观的清楚。”史太炎笑笑,“司徒少侠,接着说。” 司徒沉剑拱手道,“那晚辈岂不是要喧宾夺主了?” “怀生微微一笑,”司徒施主但说无妨。“ “晚辈唯有恭敬不如从命!”司徒沉剑接着道,“而寒灯师父的出现就彻底打破了齐仲的计划。原本,周凌风未被‘风神醉’迷倒,及史大侠叔侄和韩玉冰的出现都是他预料之外的事情。而寒灯师父也未被迷倒,并且以最直接的硬功夫将乔刚碰回。如此一来,就彻底让齐仲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了。” “可是,”龙玉宣略一沉思,“还有韩玉冰那一场呢?” “韩玉冰么,宋明的刀法很是精湛,但防多于攻,只怕齐仲的目的就是让他先稳住局势-----当然对他的把握也比较大。而半路杀出的韩玉冰将他打败,原本此举可早先一步动摇齐仲的信心。但韩、宋之战,毕竟是同门之争,况且韩玉冰也非正道中人。这就使得韩玉冰战胜宋明的意义和影响,在敌我双方的心中都降低了很多。” “对了,”武堂主问道,“周兄,你是怎样躲过‘风神醉’,又是怎样化解‘噬心散’的?” 此时周凌风正边喝着酒便听众人说话,闻言便放下葫芦,挂回腰间,抬起袖口擦了擦嘴,“‘噬心散’嘛,是寒灯大师帮忙运功逼出的,周某第一次受伤也是拜大师所救。周某再次先行谢过大师!”说着周凌风抱拳向寒灯拜了两拜。 寒灯呵呵一笑:“施主客气!” 周凌风起身接着道:“至于‘风神醉’,却是化装成‘田不温’的韩玉冰秘密告知周某,周某才能够躲过一劫。” 众人这才想起那个突兀的田不温,看来韩玉冰今日也是帮了不少忙,虽然一开始也添了不少乱子。 “哎,韩壮士呢?”史太炎环视了一周问道。 “走了,在悬冰教之后就走了。”周凌风回答道。 “啊……”肖飞仰头打了个大哈欠,“司徒兄,我累了,拜托你了!”司徒沉剑连忙回头,“杨二哥,快!” 杨连马上扶住肖飞,向后面退去,让他坐在怀生先前主持侠少盟会所坐的椅子上。肖飞也不推让,就倚在椅背上打起瞌睡来。 众人一见不禁大为惊讶:这肖飞倒是好规矩! 司徒沉剑赶紧向怀生解释道:“大师见谅!这肖兄虽说是才华横溢,但身体羸弱,还有顽疾在身,身子不能稍加操劳。而稍后,为各位解毒,可能又得烦劳他了。因此,还是先让他歇一会吧!” “据老衲看,这位肖施主虽然会一些功夫,但似乎……” “不瞒大师,他由于体质原因,练不成内力,也就无法习得高深武学。这大概也是他多方习医的原因吧。” “哦!”众人闻言静了下来,连原先后面的小声议论也停止了,生怕打搅了肖飞的休息。 “但,这‘赤底寒’还有不到十一个时辰就发作了!中毒的人又多,别的毒倒是可以先缓一下。但这种毒,必须得就能快想办法解决了!”武堂主道。 众人不由又一起看向睡的正香的肖飞,林行迟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肖飞身上。 “谢了!”司徒沉剑上前一步,对林行迟一笑。 林行迟憨厚的向司徒沉剑笑了笑,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说什么。 众人见肖飞睡意正酣,不好打搅,不得不吧目光再聚集到司徒沉剑身上。 “司徒少侠,”史太炎开口道,“你是肖飞先生的朋友,想必熟悉他的习惯吧?” “不瞒前辈,晚辈与肖兄结伴而行已逾百日,自负对他还有些了解。” “那就烦劳少侠替肖先生安排一下,也好让他一醒来立即救人。” “这……”司徒沉剑迟疑起来,现场有怀生、史太炎两位前辈,又有吴海云、王全恒、周凌风、龙玉宣等新生代精英,他司徒沉剑虽说是前任武林盟主的儿子,但一无武林地位,二无江湖经验。让他安排众人,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施主不要再犹豫了,时间不等人啊!”怀生催道。 “那好吧,”司徒沉剑决然道,“那晚辈只有僭越了!如有不恭之处,还望各位见谅!”说着转向怀生,“情非得已,看来得借贵宝刹一用,一来安排众位武林同道,二来得依仗贵宝刹的药材。” “施主客气,这是应该的!”怀生答应了。 “柳兄,丐帮在此地还埋伏有多少人马?”司徒沉剑又问柳开。 柳开虽然对司徒沉剑知道此事比较震惊,但此时不是震惊的时候,“不瞒司徒公子,还有七十来人。” “对了,武堂主,这‘赤底寒’,若是不封住穴道,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不堪设想,不封住穴道,寒毒就会随着真气流窜到全身各处!”武堂主慎重的回答。 “这样吧,周兄弟,你脚程快,麻烦你快去少林寺送信,让少林寺派人来接这些中毒的朋友。柳兄,烦劳叫贵帮人马也出来帮忙吧,此事耽误不得!” “好!”二人一齐答应。 “李信,带兄弟们都出来!”柳开扯开嗓门大喊,忽的又意识到自己会惊扰肖飞的安眠,后半句不禁又低了下来,低的得甚至刚好自己能够听见。 紧接着,呼啦一下,从那木屋里涌出一大帮年轻乞丐为首的正是李信。他们依照柳开的吩咐,七手八脚地去搬动满场的被封住穴道的江湖人物。 周凌风见状,又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肖飞,这才转身欲去。 “周施主慢行!”怀生叫住周凌风,递给他一串佛珠,“这是老衲的信物,有了它,进少林会容易一些!” 第五章第一节 一上少林 “还是大师想得周到!”周凌风恭敬地接过佛珠,一转身,腾空而起,直奔少林方向掠去。 龙家的五个家仆中的四个都去帮忙去了,为首的那个侯在龙玉宣身边。寒灯夹起两个中毒的少林小和尚,阔步离去。史太炎扶了吴海云,林行迟架了黄本初,王全恒背起武堂主,怀生欲去帮助毕千雨,但那小子敬重怀生的身份,死活不依,只好让一个丐帮弟子背走了。到头来,只有司徒沉剑、怀生以及司徒四将闲着,而龙玉宣见众人都在忙碌,只好和身边的仆从将被制住穴道仍然挣扎不已的花胜抬走了。 怀生是年高德劭,当然无人敢让他动手,而司徒沉剑贵为“指挥”,自然是不能因小失大前去背人。司徒四将却是牢牢把守在肖飞四周,生怕有人碰到肖飞。 末了,少林寺派了一众僧人下山后,司徒沉剑才示意司徒四将小心的将椅子抬起,以免弄醒肖飞,跟随众人一起上了少林。 司徒沉剑等人一进少林,就看见周凌风闭目端坐在大雄宝殿的石阶上,他身后站了几个身披大红袈裟的老年僧人,其中就有怀空----司徒沉剑在崆峒派见过的,不过此时的怀空面色惨白,司徒沉剑这才想起龙家人所说的他受重伤一事。怀空身边的老僧手持禅杖,立于中央,大概就是少林寺的主持怀悟了。而透过大雄宝殿的大门,可以看见殿内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早已经到达的史太炎等人也站在殿门外,人群中却并不见龙家人所说的早已到此的司徒超。 “方丈师兄,”怀生上前与怀悟见了礼,“这位就是司徒施主了。” “晚辈司徒沉剑,见过大师!” “好好好,”怀悟慈和的笑了笑,“小施主来得不巧,司徒老施主早已经下山去了。” 千篇一律的开场寒暄之后怀生就把山下发生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其实周凌风、史太炎等早已经把情况说了个差不多。 “敢问大师,周少侠这是怎么了?”司徒沉剑见周凌风仍然端坐在哪里,似是运功调息,不禁发问。 “这位周施主,体内余毒未清,本来全凭一口真气压住,但刚才为了报信,全力施展轻功,使得毒性又发作了。说来惭愧,我少林寺多种秘制丹药,竟然无一能够解此毒。” 司徒沉剑听到这里猛然想起肖飞事先交给自己的药丸,赶紧掏出来,双手递给怀悟,“大师,晚辈这里有一些丹药,不知可否救治周少侠?” 怀悟接过瓷瓶,倒出一粒,托在手心,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轻轻捻下一小块尝了尝,“好药物!真是罕见的灵药啊!不知司徒施主此药从何得来?” “不瞒大师,这是肖兄事前赠与晚辈防身用的。” “哦,”怀悟轻轻的点头,“此药倒是可以解周施主的痛苦,不过对于其他几位身上的毒,可就无能为力了。” 司徒沉剑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先救一个算一个好了。”说完接过怀悟递回的药瓶,取出一丸,喂周凌风服下,剩下的依旧纳入怀中。 怀生与怀悟又安排肖飞到就近的禅房去休息,司徒四将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依旧守在他身边。 这时,周凌风已经站了起来,“谢过司徒兄!” “周兄客气,这药还是肖兄的。”司徒沉剑摆手笑道。 周凌风又跟司徒沉剑客套一番,便转向怀悟,“大师,不知有什么用得着晚辈的地方?晚辈也好为大家尽一份力。” 怀悟看了看周凌风,又回身看了看大雄宝殿内的中毒的众人以及忙进忙出为他们喂吃喂喝的少林僧人,和早就显得无聊聚集在大殿门口乱七八糟坐在地上的丐帮众人,摇了摇头,“这些俗务,老衲已经无力过问了,还是有劳史施主吧!” “大师说笑了,”史太炎大笑道,“我老史粗人一个,还是让司徒公子再操些心吧!” “这如何使得!”司徒沉剑大惊,刚刚在山下,自己是肖飞的唯一好友,替他安排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身在少林,在众多少林高僧及史太炎面前,那里轮的着他司徒沉剑说话。 史太炎走过来拍了拍司徒沉剑的肩膀,“贤侄啊,年轻人谦虚固然是好,但非常时刻,谦虚是要不得的!” 史太炎的话似有深意,司徒沉剑略一思索,便答应道,“既然诸位前辈不嫌弃沉剑才疏学浅,沉剑只有尽力而为了。”说罢,转向周凌风,“周兄,此番魔教得逞,很有可能会再次大举进犯,就有劳你和李信兄弟带着丐帮的朋友守在山门外,如有人来犯,周兄即刻来报,丐帮的朋友们就且战且退,不要硬碰,以减少伤亡,只要稍加拖延能够让寺里有所准备就行了。” “好吧,就依你!”周凌风似乎不大情愿,“兄弟们,走了!” “是!”丐帮人马齐声应和,跟着周凌风出了少林。 司徒沉剑稍为一惊:周凌风竟然能在丐帮中一呼百应。 “怀悟大师。”司徒沉剑又叫道。 “施主尽管吩咐。” “贵寺掌管医药的是哪位大师?”司徒沉剑问道。 “贫僧怀仁,掌管本寺医药,不知施主有何吩咐?”一位老僧走出来。 “有劳大师差几位熟悉药材的师父侯在药房,一边稍后迅速抓药。” “贫僧这就去安排。”怀仁说完快步离去。紧接着怀悟、怀生等一干少林寺长者都进入大雄宝殿查看中毒者去了,殿外只剩司徒沉剑及史太炎叔侄。 “司徒贤侄啊,那魔教真的会再来吗?”史太炎见司徒沉剑安排妥当了,才开口问。 “还是瞒不过前辈,”司徒沉剑笑道,“魔教此举意在威慑各派,却是无意进犯少林,虽说他们今日得逞,但少林寺的百年根基不容小觑。” “只怕今日之事所造成的江湖混乱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史太炎道。 “前辈所言极是,此事之后,江湖各派必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到时候他们魔教就会有可趁之机了。” “司徒大哥,既然魔教不会再来,那你为何还要让周大哥他们去守山门?”林行迟听到司徒沉剑与史太炎的对话,不禁发问。 “哈哈哈……”司徒沉剑与史太炎相视大笑。 “哎,你们笑什么?”林行迟急了。 “你司徒大哥只是要支开他们。要知道,丐帮的柳开和赵围都慎重剧毒,丐帮中人势必极为关心,很有可能会产生骚乱。而少林寺为佛门清净之地,几位大师德高望重,不肯说破,你司徒大哥只好借故把他们派下山去了。” “可是,周大哥呢?”林行迟似乎再为周凌风鸣不平。 史太炎又笑道:“周凌风啊,那小子也不是个安稳的主儿,待会儿若是犯起酒瘾来,非把少林寺闹他个底朝天不可!再说了,他周凌风可是丐帮的‘帮外护法长老’,比柳开的地位还高出许多,可以安稳丐帮人心。不过,只怕司徒贤侄刚才没有想到只一点吧?” “晚辈原本也是怕他闹事,而且他人缘又好,和丐帮众人都有交情,我怕李信一人不能约束得了那么多人,才叫他一起去的,却是不知道他在丐帮还有职位。” “这个说起来话可就长了,”史太炎道“三年前,魔教大举围攻丐帮的汾阳分舵,当时丐帮帮主和其他丐帮重要成员都在汾阳,如果魔教得逞,恐怕丐帮此后就得从江湖上除名了。而周凌风那时仅有十六七岁,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七日之内奔武当,上少林,联络了大批武林高手前去救援,他还在混战之中趁机抢回了丐帮的信物‘打狗棒’。所以说,周凌风对丐帮的恩情可谓极深,正因如此,丐帮帮主沈炳宽才会在事后与众长老商议之后,送给周凌风‘紫竹玉符’,并请他做了丐帮的‘帮外长老’,这可是他们丐帮之前从未有过的职务,这是专门为周凌风设的,地位仅仅在帮主之下,虽不受帮规约束,但所到之处,所有弟子都必须敬若帮主,以示丐帮永记当日之恩。” “哇,好威风啊!”林行迟羡慕道。 “行迟啊,你待会儿去膳房那些馒头去给他们送去。”史太炎对林行迟说道。 “师叔,你不会是把我也支开吧?” “嗯,这得看你老不老实!”史太炎与司徒沉剑大笑。 第五章第二节 大梦方觉醒 “司徒施主,司徒施主!”一个小沙尼从殿中跑出大喊,“您快去看看吧!一些施主的毒,开始发作了!” 司徒沉剑三人快步从如大殿,果然见一些人的皮肤已经开始泛红,身体开始发抖,虽说有少林寺的僧人给他们披上棉被,仍然将牙齿咬的吱吱作响。 “‘赤底寒’发作了,这可如何是好?!”史太炎急了。 武堂主就躺在不远处,此时他身上的毒也发作了,“史、史大侠,快、快让肖先生解、解毒,时、时间不多了,还有六、六个时辰!” 史太炎看向司徒沉剑,“贤侄啊,只看这……” 司徒沉剑的脸色有一些不大自然,思量了良久,才说道,“我去看看肖兄醒了没有。”说罢大步走出大殿,径自向禅房走去…… 司徒沉剑去了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怀生也派人去催了几次,但每次回来的和尚都说肖飞未醒。而毒发的人是越来越多,大雄宝殿内已经哀声一片。本来在大殿一角端坐调息的龙玉宣和王全恒受不了他们的呻吟、叫嚷,抬着花胜一起到了门外。 史太炎焦急的在殿门外踱来踱去,“怎么还不来?行迟,你再去看看!” “师叔,”林行迟不满的嚷道,“我都去了三遍了!” “快去!”史太炎的脸色阴了下来。 “好吧!”林行迟很不情愿的转身而去。 “慢!”史太炎喝住他,“见不到肖先生,你就别回来!”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仍不见有人过来,史太炎踱得更快了,面色也是愈显急躁。 这边的吴海云和柳开咬紧了牙关,虽然痛苦万分,仍然未哼出半个字,武堂主又催道,“史大侠,不、不到五个时、时辰了!” “我去!”史太炎耐不住了,扔下两个字,拔腿向禅房走去。 “老衲陪施主前去!”怀生快步跟上。 二人刚转过弯,就看见司徒沉剑山石一般立在当庭,身后是两前两后手持兵刃的司徒四将,前面的林行迟仍然在苦苦哀求,但司徒沉剑不为所动。 “司徒施主!”怀生上前招呼。 “两位止步!”司徒沉剑道,“恕晚辈无礼!” 史太炎见司徒沉剑脸色不好,不禁发问,“贤侄这是何意?” “肖兄大梦未醒,沉剑不敢打搅!” 史太炎忍不住了,“可,可大殿里是三百多条人命啊!” 司徒沉剑闻言脸色黯然,“晚辈何尝不知,但肖兄体弱心坚。若是他全力挽回三百多条人命,恐怕他多半也会,也会……唉!”他没有说下去。 “司徒大哥,时间不等人,人命关天啊!”林行迟大声道。 司徒沉剑冷冷一笑,“哼,三百条人命就是命,肖兄的命就不是命了?” “司徒施主,你怎么这么固执呢!” “晚辈一介俗夫,但也并不是没有悲悯之心,若是晚辈有能力,晚辈纵使豁出性命也会救人。但,大师,晚辈自幼随家父隐居深山,直到现在,所谓知己唯有肖飞一人。试问,您叫我如何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样死去!” 怀生叹了口气,摇摇头,无话可说。 “杨老弟,你们四位也不讲秦情面吗?”史太炎向司徒四将问道。 “抱歉,”杨连苦笑着回答,“史大侠,杨某四人早已随家主淡出江湖。侠义、正道已与我等无关,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依小主人之命行事。” “你们!”史太炎气得无话可说,“无论如何,史某人非得见一见肖先生不可!”说罢强行向禅房闯去。 “前辈自重!”司徒沉剑低喝一声,横拳相阻,但他的拳头却被怀生接下,“阿弥陀佛,老衲不得不为!” “好哇,二位竟然用强!”司徒沉剑也不含糊,管它对方是前辈还是大师。“龙形真气”的真正的威力被怒火激发了出来,蓬勃的真气由丹田荡了出去,司徒沉剑锦袍飞扬,含怒而威。 怀生大吃一惊,未料司徒沉剑的功力如此强悍。他只道司徒沉剑也就是与胡刚打个平手,自忖他也就是跟齐仲一个档次。殊不知司徒沉剑当着龙玉宣等人的面,没有将“龙形真气”的真正威力施展出来。但此刻,司徒沉剑已经将练就的道家“乾坤一气”尽数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霸道无比的“龙形真气”和“紫金心法”。怀生也是一流高手,怎么会看不出司徒沉剑的功力已经能够不在自己之下。但此刻,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提起全部功力,勉强的和司徒沉剑战在一块。 他们身后的史太炎也陷入困境,他遭遇的司徒四将联手的实力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他甚至翻遍了记忆中此生所遇到的所有强敌,都不如这四人联手来的可怕。想他“司徒四将”原本在江湖上虽说也是在一流高手之列,但多半是受当时的武林盟主“浴血剑”司徒超的提携,江湖中人才对他们敬重有加。说真的,作为烈火宫的二当家,史太炎还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知道此时,史太炎才明白了什么是司徒四将的真正实力。原本自己就低估了他们,若只是其中一将,他完全应付得来。但若是二将联手,就比他高出不止一截了。最为可怕的,不是他们四人联手,而是他们四人联手时所用的阵术,这已经不是四人实力的相加,而是不知多少倍的叠加,在史太炎看来,这四人的功力和招式似是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那么熟练,那么无懈可击。 原来司徒四将怕史太炎、林行迟叔侄联手强攻,遂一开始就将“珠联璧合”的合击之术使了出来。但林行迟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外圈观战。 其实,林行迟也是进退两难,他也想救人,但又顾忌到自己和肖飞、司徒沉剑二人交情不浅,不忍抓破脸皮拳脚相向。林行迟的经历和司徒沉剑先前所说的话十分相同,原本他也是自小在烈火宫长大,又是林青山和史太炎二人的唯一传人,虽说是天之骄子,但从小也是孤寂万分,这一次又是第一次出门,自从在崆峒山上遇见肖飞等人,马上产生好感。最主要的是刚才司徒沉剑的一番话,引起他心中的不少同感。 “各位,罢手吧!”场内七人正打得火热,未料肖飞自己开门走了出来,七人赶紧住手。 “如飞,你醒了?”司徒沉剑关切的问。 “肖某纵使定力再强,也经不住各位这般折腾啊!” 司徒沉剑闻言,赶紧道歉,“是小弟护料不周,让肖兄受惊了。” “沉剑多心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肖飞温声安慰他。 “肖先生,史某与怀生大师冒昧打扰实属不该,但‘赤底寒’之毒已经发作了,时间紧迫啊!” “啊,是这样。”肖飞笑了笑,“看来是晚辈睡过头了。难怪各位如此心急,晚辈这就过去。” 接着,肖飞等人便直奔大雄宝殿,迎面碰上了听见打斗声想过来看看究竟的龙玉宣和王全恒,于是众人一起赶回。 “对了,龙公子,你那几个得力家仆呢?”肖飞上台阶是无意间问道。 “噢,小弟离家已经有些时日,便让他们先回家去了,给家父报个信,也省得他老人家挂念。”龙玉宣微笑着回答肖飞。 “哦,是这样。”正说着,众人已经抵达大殿大门。 肖飞看了看满地的人毒发后痛苦不堪的惨状,似是不忍,赶紧回过头来,朝向门外。 “还有几个时辰?”肖飞问。 一旁的怀仁回答:“差不多还有三个半时辰。” “三个半时辰吗,够了。”肖飞说着抓起怀仁已经准备好的毛笔,在砚台上添了墨,在纸上刷刷的写了一张药方,“有劳大师着人按照此方,熬成汤药,务必在一个半时辰之内让他们全部服下。如此,可以将期限延缓三天。” “好,贫僧这就去抓药!”怀仁接过药方转身欲去, “大师慢走,”肖飞招呼一声,又提起笔,未加思索,飞快的又写了一张处方,“这些药,也一并准备好,稍后备用。” “好,那贫僧这就去了?” “大师请便!” “怀生大师,劳烦派人去多找些洗浴用的大木桶来,或是木缸也行,实在不行陶缸也可以。总之,越多越好。” “老衲这就去安排!”怀生转身离去。 第五章第三节 有师谢花 “史大侠,龙兄,王兄,司徒兄还有林兄弟。”肖飞招呼剩下的在身边候命的高手。 五个人赶紧向这边聚了聚。 “请各位随我一同去救治花少侠。” 于是众人一起来到殿外,只见花胜一个人蜷缩在地上,痛苦的不停抖动。 “沉剑,脱光他的衣服。”肖飞命令道。 司徒沉剑越位向前,未料陈珠抢在前面,“公子,我来!” 肖飞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道出了里面仅有的一粒泛着幽绿光泽的药丸,交给司徒沉剑,“喂它服下,先护住他的心脉。” 司徒沉剑接过药丸,强行扒开花胜的嘴,喂了进去。 “为了保证在下行针时血气顺畅,待会儿必须解开他的穴道,各位必须按住他的四肢,以便肖某行针。然而今日情形特殊,必须节省时间,所以,肖某还得下针激发他全身所有的筋脉所蕴含的潜能,如此虽说事半功倍,但花少侠会痛苦万分,望各位一定留意。” “请先生放心!”众人异口同声。 “开始吧!”肖飞吩咐。 史太炎架起花胜右臂,林行迟左臂,龙玉宣和王全恒分别按住他左右腿,司徒沉剑和司徒四将反倒没有了下手之地。 “解穴!” 司徒沉剑伸手解开了花胜胸前三处大穴。 “啊……”花胜的穴道一被解开,顿时剧烈的挣扎起来,奈何被人制住,动弹不得,只能将头部猛烈的摇晃。 “花兄,坚持一下,小弟这就为你解毒。”肖飞安慰他道。 “好!”花胜咬牙又挤出两个字,“快、些!” “花兄忍住!”肖飞挥手间已经扎上五针。 “啊……”花胜顿时双目圆瞪,大声叫喊,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下,司徒沉剑赶紧扳住他的头,以免他头部的晃动引起身通其他部位抖动而影响肖飞行针。 “找个硬物让他咬住!”肖飞忙中道。 找什么东西呢?太硬的肯定不行,说不定会让他把自己的牙齿崩掉;软了当然也不行。众人正在迟疑,肖飞又下了几针,花胜的叫声更加凄惨了。 林行迟突然叫道:“司徒大哥,我怀里有把匕首!” 王和赶紧走过去,伸手从林行迟怀中掏出那把匕首,带有兽皮的鞘,正合适,抬手将它塞到花胜嘴里。 “各位注意,肖某要金针活穴了!”肖飞刚刚提醒完,便双手翻飞,几乎同一时刻,十几只金针插在了花胜的十几处大穴上。 “呜呜……”花胜抖得更加剧烈了,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滑不留手,但身边的五位均是当世高手,仍然全力的按住了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肖飞终于启出了花胜身上的所有金针,长吁一口气,“行了!”说着接过王和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又擦了擦双手。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放开了花胜,而花胜却一头倒在了林行迟怀中。 “无妨,他只是经过观察的一番死命挣扎,有一些虚脱而已。”肖飞淡然道。 闻讯赶来的怀生闻言马上命两个小和尚扶着花胜去客房休息。 “怀生大师,晚辈厚颜讨些斋饭充饥。”肖飞休息了一会儿向怀生作礼道。 怀生闻言顿首大呼:“是我少林寺照料不周,几位施主竟然未曾用餐!”其实,这已经是入夜大半个时辰了,就连刚才的为花胜解毒的后半段,也是在七八个少林弟子手持火炬站在旁边照明的情况下进行的。只是只能各人都集中精力看肖飞施针,没有注意到罢了。而肖飞和司徒沉剑并司徒四将确实是将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早司徒沉剑他们一伙入少林的史太炎等人却在少林僧人的安排下多少吃了一些,而司徒沉剑等人来了之后,忙于安排众人,以及请肖飞行医,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饭后,依着肖飞的性子,他又休息了一会,而就在此时,方丈怀悟大师也转了过来,“这位施主便是有回春妙术的肖施主了?” “晚辈正是肖飞。”肖飞看他的装束便知这位老僧就是少林主持,何况杨连等人在一旁也做了介绍。 怀悟先是不疼不痒的和肖飞寒暄了几句,才切入正题,“不知施主的医术是哪位国手所授?” 肖飞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便不慌不忙的回答:“晚辈曾经师从谢花先生。” “谢花?”怀悟大师明显一惊,“老衲自负平生对医术涉猎颇广,研习颇深,当今的众位医术国手也都曾亲自拜会,但今日看施主出手不凡,而尊师名讳却未曾听闻。” “大师不知,也是理所当然,”肖飞笑道,“恩师虽然身怀奇技,但却甘愿埋没乡里,不愿示人。晚辈生来体弱多病,虽多次求医但均不见起色,幸而家资殷厚,家父经多方打探,才知道有此奇人,于是重金相聘,但遭拒绝。晚辈只好更名换姓,假装流落到他门前,蒙他收留,又寻机会拜他为师,才学有此技。” “施主好心计。” “大师见笑了。晚辈本来也是想求医问药,未料后来自知此身不能痊愈,只好潜心医药,自行摸索。而恩师见晚辈也多少有些天分,也有收纳之意,晚辈又不热心经学,才投恩师门下。” “我佛慈悲,前有尊师收纳施主,才会有武林正道今日之幸!阿弥陀佛,这番因果机缘确是天意啊”怀悟合掌叹道,“不知尊师仙乡何处?老衲日后定要登门求教。” “大师大可不必如此。晚辈听闻家师日前已经因为一些琐事,开始游走江湖。以他老人家的本事,不日便会名声大噪。” “尊师若肯悬壶济世,当是苍生之幸!”怀悟道,“对了,今日见司徒施主赐药救治周凌风施主,老衲恰在近旁,据司徒施主所言,那驱毒灵药是施主所有。” “正是。” “老衲早年曾见过此药,虽然不知唤作何名,但却是因它挽回了性命,那次是拜王典居士所赐。老衲事后与怀仁师弟苦研数十载,终是不得要领。不想施主却有此药。” “不瞒大师,此药的炼制方法,也是晚辈自家师处得来的。” “哦?”怀悟惶然,“不知尊师与王典居士有何关系?” “王典?可是江湖人称作‘奥剑邪医‘的王典?”肖飞故作惊讶。 “正是此人。” 肖飞道:“晚辈也曾听家师谈起过这位前辈,虽说这位前辈性格比较怪异,但家师谈及他时甚为敬重,但晚辈却是不知他二人有何关系。” “哦。”怀悟不再发问。 “大师若无吩咐,晚辈该去了。”肖飞起身作礼道。 “噢,施主请便。” 肖飞回到大雄宝殿,怀生等一干人早就侯在那里。而吃了一副汤药的身中“赤底寒”的众豪杰的情况也好了很多,大多数已经被安排到客房休息去了,倒是有几个还留在大殿中,竟是被解了穴道,好端端的站在那儿,想是要当面谢肖飞,可见肖飞那服药的效果果是不凡。柳开、吴海云、武堂主便在留在大殿之列。 见肖飞进来,三人先抢上前去谢了一番,肖飞客气几句才问,“不知花少侠的情况怎么样了?” 武堂主答道:“小兄刚才去看过了,脉象平稳,已无大碍,体内之毒应是已经尽数化去,只是身体还嫌虚弱了一些。” “如此,就有劳武堂主了,”肖飞道,“花兄无恙,肖某也就放心了。” “对了,三位,”肖飞对武堂主及柳开、吴海云三人道,“三位之毒可能要明日再解了。小弟今晚须先为怀生大师他们解除‘失心蛊’之毒。” “全凭先生吩咐!” 这时,怀生、龙玉宣、王全恒已经走向近前,“对了,肖先生,花兄弟不是也中了‘失心蛊’吗?”武堂主问道。 “堂主有所不知,这‘失心蛊’与花少侠体内的‘噬心散’及‘伏龙转筋丹’有毒性相克之效,‘噬心散’的可行恰恰是‘伏龙转筋丹’中的几味药,因而他服下‘伏龙转筋丹’之后才会有短暂的解毒之象。剩下的两种毒药,也互相抵消了大半,再剩下的,肖某刚才已经一并解除了。” “肖先生好见识,武某到此方知自己习医二十年,仍是井底之蛙!” “堂主过谦了,”肖飞又转向怀生三人,“各位可都准备好了?” 第五章第四节 解毒之初 这时,龙玉宣笑道:“是否得叫十八罗汉过来押住小弟,以便肖公子下针啊?” “龙兄开玩笑了,”肖飞道,“各位所中的‘失心蛊’并不需要如此行针。这种毒药偏重于心神方面的控制,所以要解此毒,主要还得靠三位自己。” “哦?”龙玉宣等人一惊,“还望先生明示。” “稍后,肖某随各位找一处僻静之所,先用金针封住三位身上三处大穴,三位再自行运转真气,到时候每运转一周天,都会有一部分真气留在‘气海’。在运行到第十二个周天时,‘气海’内的真气大概就会达到自身全部真气的八成左右,再往后,每运转一个周天,被封住二代穴位就会疼痛增加一分。如此,再运行十个周天,‘气海’之气可达到九成左右,然后继续运行,这时各位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剧痛,但这就是急将解毒的征兆。接着,‘气海’中的全部真气就会突围出来。至此,各位已经突破‘失心蛊’对内力的禁锢,马上会感觉从无比痛苦到无比轻松,但各位届时万万不可停止行功。否则,内力在体内激荡,极有可能走火入魔!只有将内力调理好,才是大功告成。” “如此甚好,”怀生合掌道,“施主便可趁此时机休息几个时辰。待到明日,也好有精神为其他施主解毒。” “晚辈看来是无福休息了,”肖飞笑道,“要驱除这‘失心蛊’,看似简单,其实也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走火入魔。所以,晚辈还得守在近旁,以备不测。” “如此,就偏劳先生了。”王全恒拜谢道。 “要不要史某给各位护法?”史太炎上前请命。 “这倒不用了,”肖飞道,“史前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哦?” “也许,这次解毒的时间较长。如果到天亮晚辈还没有过来,有劳前辈和沉剑代晚辈解释一下,以免各位着急。” 史太炎也知此时安抚人心的重要性,于是也不再勉强,而司徒沉剑似乎不愿意干这件事,“如飞……”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 “还是让四位大哥跟着去好了。如果有什么事,也好马上通知。”司徒沉剑温声说道,但用的却是不容肖飞推辞的口气,肖飞也只得答应下来。 “对了,怎么不见周凌风周少侠?”肖飞环视一周问道。 “哦,我叫他在山门外和丐帮众人一起守在那里,以防魔教中人趁机再来。”司徒沉剑答道。 肖飞何等聪明,一听之下便知道了司徒沉剑的用意,笑道,“你呀,这回有麻烦了!”说着与怀生等人一起离开了大殿,司徒四将紧跟其后。 “司徒大哥,肖大哥说你有麻烦,什么麻烦啊?”肖飞刚走开,林行迟就好奇地问。 史太炎、柳开等人也看向司徒沉剑。 “我怎么知道?!”司徒沉剑摊了摊手,故作轻松的笑道…… “总算成功了,没想到真顺利!”肖飞揉了揉发红的双眼,打了个哈欠欣喜的道。 “王某等感谢肖先生的救命大恩!”刚刚起身的王全恒俯身便是一拜,龙玉宣也赶紧下拜,怀生则是合掌作礼。 “肖某如何受得起!”肖飞慌忙扶起二人,“若非三位功力深厚,也不会如此顺利。” “昨夜若非先生及时相救,小弟恐怕早就走火入魔了,”龙玉宣道,“请先生再受我一拜!” “哎呀,龙公子,”肖飞大笑,“阁下江湖豪杰,何必如此拘于俗礼!也罢,各位就先欠我一个人情,免得过意不去。” 三人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是不再提“谢”字。 司徒四将闻声推门而人,“成功了?!” 屋内四人点点头。 “好了,我们去大殿。”肖飞道。 “公子,还是先休息一下吧!”杨连劝道,“您脸色不大好。” 怀生三人也是纷纷劝说肖飞应该休息一下。 肖飞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色,“哦,天都亮了。好吧,先去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又道,“各位何不一起去?” 于是众人出门走向膳房,王和转身道,“肖公子,各位,在下先行去通知一下我家公子,免得他担心。” “应该的。”肖飞点点头,王和转身快步离去。 肖飞再次出现在大殿时,的确有不少人等不及了,见他过来,自是欣喜万分。 “怀悟大师,”肖飞上前与方丈怀悟见礼,“不知贵寺还有哪几位高僧医术精湛?” “施主说笑了,在施主面前,何人敢自夸医术精湛!但施主若用人,老衲与师弟怀仁虽说技艺微薄,也强为可用。” “只有二位吗?请大师再想想,无比多找几个,否则,两日之内是难以救治三百多人的。” “法净师侄也可,”怀悟道,“惠通,去叫法净过来。” 旁边一个小沙尼应了一声便去了。 肖飞还是嫌人手不够,“武堂主,你的手……” “愚兄的手,虽说康复的快,但仍然是气血未通,拿脉尚可,行针却是万万不敢!”武堂主捂着右手道。 “唉!”肖飞稍显失望,又转身看向司徒沉剑,“沉剑……” “我?”司徒沉剑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摆摆手,“你知道我的本事,这恐怕……” “算了!”肖飞明显不悦。当然他也知道司徒沉剑在医术上的天分并不高,他伸三根手指的意思肖飞也记得:当年在天寒门时,六个人更从王典学医,司徒沉剑笨手笨脚,行针屡屡出错,被秋河嘲笑为“三星针”,而王典传授的却是“七星飞针”。 “若施主是在无人,小僧毛遂自荐。”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肖飞一抬头,寒灯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里------昨日自从回到少林寺,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有大师帮忙,那是再好不过!”肖飞大喜,因为当年除了他之外,“天寒六子”之中,就数寒灯的医术最好了。 “寒灯?”怀悟略显吃惊,他可不知道寒灯会这一手。 “师兄放心,寒灯有把握!”寒灯合掌道,他这句话是双关的,即是让少林寺的实行怀悟、怀生和坏人放心,又是让天寒门的师兄肖飞和司徒沉剑放心,只是除了肖飞和司徒沉剑二人之外,无人听出其中之意。 “怀仁大师,烦请您让人把昨日准备好的第二副药炖煮成汤,灌进木桶,然后叫各位英雄洗净身子准备药浴,我们要马上施救。” “贫僧马上安排!” “怀生大师,这大雄宝殿是神明之所,昨日众人打搅一宿,已是不该,烦请大师找一处宽敞、清净之所,以便行事。” “施主大义,神佛有知,必会庇佑施主!”方丈怀悟听见此安排,马上合掌相谢。 “大师言重了。稍后时间紧迫,晚辈可能来不及言传,只能身教了。在晚辈行针时,四位大师尽快学会此法,但务求精准,一旦学会,立即着手救人!” “施主之言,贫僧谨记!”四人齐应。 当众人走进那摆满药缸的小院时,里面闹得正凶。原来众多豪杰唯恐落后,竞相抢着先进入药缸,怎奈缸少人多,不由吵了起来,甚至还动了手。但同样中毒的柳开、吴海云和武堂主只是在一旁冷眼观看,而黄本初和毕千雨两个却是在一起拍着手叫好,“严老大,打得好!”“赵大哥,踢那不长眼的!”二人闹得正欢。 “好了,各位静一静!”怀悟施出了佛门“狮子吼”,一下子镇住了众人。 “这有什么好抢的?肖某保证医好各位便是。不过,此毒过于刁钻,肖某又从未行过医,开始难免会有一些生疏,可能稍微痛苦一些,况且还要为这几位大师演示,慢一点也在所难免……“未等肖飞说完,群雄已经乖乖的向后退了许多,好像那能救命的药缸马上变成了邪毒之物,谁也不愿意当这试验品。 肖飞一见,又笑道,“各位爷不必惊慌,肖某虽非艺出名家,但自负也有一些技巧,即便开始有所不顺,但肖某保证,一定会给各位彻底解除这‘赤底寒’之苦。好了,谁先来?” 第五章第五节 施教 虽然戏份话语中略带宽慰,但群豪愣是没有向前走的,反倒有不少人又向后退了不少。 柳开、吴海云等人都知道肖飞是故意出演吓唬人,否则场面早就混乱不堪了。 “我柳开皮粗肉厚,不怕疼。若先生不嫌弃我皮粗,不好扎针,就先从我开始好了!”柳开大义凛然的站了出来。 吴海云本打算做“第一”的,无奈晚了一步,被柳开抢了先,只得道:“吴某愿意为大师们试针!” 接着,武堂主和另外两个汉子也站了出来。 肖飞又大声说道,“由于中毒的人数较多,为有序起见,请诸位先到院外等候,院内只留下十人,医完一人,出去,再进来一人。” 那豪杰们纷纷走了出去,又剩下了五人,黄本初和毕千雨却在其中。肖飞又吩咐站在一旁的几个少林弟子,“各位师父,一旦医完一人,马上换上新的汤药。” 肖飞又想了想,对怀生、史太炎及王全恒等跟在后面的人道,“各位留在此处无益,烦请诸位先到外面维持一下秩序,万勿叫人随便闯进来!” 史太炎与怀生对视一眼,也不言语,便领着众人出门去了。 “怀生大师,留步!”肖飞从后面叫住怀生,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塞到他手中,“晚辈听闻怀空大师身受重伤,想来少林寺人手尽集于此,恐饮食上无人照料。这粒丹药可以辅助提功聚气,只是晚辈考虑到贵寺灵丹妙药应有尽有,区区一丹,羞于出手。” “施主大恩,贫僧代怀空师兄谢过。”怀生说着合掌作礼。 “大师言重了,晚辈与怀空大师在崆峒山也偶一面之缘,略施援手也是应该的。” 怀生再谢一番,方才出去。 肖飞转生向司徒沉剑笑了笑,“我让你出去,你必不放心。那你就留在这里吧,看看能帮上什么忙。至于四位大哥……” 司徒四将对视一下交流了一下意见,四人多年以来的合作,差不多已经可以心意相通,杨连马上道,“我兄弟四人也不会离开。” “也罢,”肖飞没有勉强,待到转身时,手中已经多了大把金针,“这次施针,总共一百六十七针各位一定要看得仔细。”说着已经走到赤身站在桶里的柳开面前。 怀悟、怀仁、寒灯以及法净紧挨着站在肖飞身后,跟着他的步子挪动,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长针扎入柳开的穴位。 司徒沉剑和司徒四将站得稍远一些,也是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他们五个人围着柳开忙碌。 最为心急的恐怕就是还站在药缸里的吴海云等人:救治柳开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自己的生死。而武堂主和柳开的缸距离较近,更是使劲的偏着身子去看肖飞如何行针,时而眉头紧皱,时而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四位大师可是看清楚了?”肖飞启出柳开身上的最后一支针,示意柳开,“好了”,然后回身问身后的四位僧人。 “谢施主相授,小僧记住了。”另外三人还在回忆刚才的过程,寒灯抢先一步说道,说完便从怀中掏出金针,向吴海云走去。 “寒灯大师,尽管放手施展!”吴海云笑道。 “寒灯师弟好悟性,”怀仁叹道,“贫僧虽然记得生疏,但自负可以一试!” 肖飞点点头,怀仁便去救治武堂主。 “老衲记得生疏,还需再看一遍。”怀悟照实说道。 “小僧也未学全,惭愧!”法净合掌道。 “此时人命关天,自然马虎不得。二位初学,偶有不明,也是情理之中。”肖飞笑道,同时把手中的刚刚用过的金针交给身后的少林僧人,那僧人又交给肖飞一套未曾用过的针,接着便回身去擦洗金针去了。 “二位看好!”肖飞说着走向另一位大汉。 此时,柳开刚好擦干净身子,穿戴好了,走出院门。 “柳老大,你没事了?!”外面传来赵围的声音,接着便是一怔欢呼。马上,一个青年高手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等待着为自己救治…… “二位这次可看清楚了?”肖飞和寒灯同时医完,寒灯换针后马上走到黄本初跟前,而怀仁仍然在全神贯注的扎针。 “老衲可以了。”怀悟道,接过身后的弟子递上的针,朝毕千雨走去。 “小僧仍有几处不明!”法净据实相告。 肖飞换过针,“没关系,再来!” 直至肖飞医完第五个人,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看向法净,后者自信的点点头,肖飞这才如释重负的笑了笑,“法净师父,日后修为不可限量!” “小僧愚钝,让施主见笑了!”法净也自行医人去了,肖飞接过司徒沉剑递过来的汗巾擦擦手。 “如飞,歇一会吧?”司徒沉剑道,“你都忙了两个多时辰了!” “唉,”肖飞轻叹一口气,将汗巾递还司徒沉剑,“沉剑啊,歇不得!按照目前的速度,半个时辰救一人,还是远远不够的!” 司徒沉剑担忧的看着肖飞忙碌的身影,轻声道,“我真是后悔把他拖下水!”身后的四将面面相觑,摇头轻叹。 肖飞不再做示范,动作也快了起来,手捏一针,不假思索的刺入穴位,中间没有任何停顿的有捻起一支针。而那边寒灯与怀仁的手法也渐渐熟练了起来。 “肖公子,先喝点水!”陈珠好不容易等到肖飞忙碌的空挡,端着茶碗快步走了上来。 肖飞接过茶碗,猛地灌下,却被茶水呛了一口,“咳咳……” “公子!”陈珠连忙轻拍肖飞消瘦的背。 “没事,没事……”肖飞的咳声慢慢平复下来,直起身子摆摆手。 “如飞,你都五个时辰没有休息了……”司徒沉剑道。 “来不及了,”肖飞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陈大哥,麻烦你去该我找一些茶叶过来。” “公子要茶叶做什么?”陈珠随口问了一句,但还是转身去找了。 司徒沉剑又看向肖飞,那眼神里似乎有询问,又似关心,又好像是责备。 “好了,没事了!”肖飞拍了拍司徒沉剑的肩膀,转身又忙去了。 “肖公子,茶叶来了!”陈珠推门大叫。 杨连忙回头示意陈珠噤声,后者马上静了下来,反手掩上门,蹑手蹑脚的回到司徒沉剑身边。 肖飞又医完一人,将金针交给身后的和尚,回过头来,“哦,茶叶拿来了?”便走了过去,打开纸包,笑道:“陈大哥,其实用不着这么好的茶叶,”说着又朝陈珠笑了笑,“又让少林寺破费了。”说着径自抓起一小把,塞进自己口中,嚼了起来。 “如飞?”“公子!”司徒沉剑五人大惊失色。 肖飞眉头紧皱,想来是味道不好,苦笑了一下,摆手示意没事,也没说什么,嘴里依旧嚼着,转身回去了。 “公子,肖公子这是……”魏壁惊问。 “干嚼茶叶,可以提神,”王和淡淡道,“只是苦了肖公子。” 司徒沉剑没有吱声,目光紧跟着肖飞,但杨连分明看到了他紧握的双拳,和那顺着他英俊的脸庞流下的晶莹的水滴,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滴。 肖飞用衣袖拭去头上的汗珠,“呸”的一声吐出了口中早已经嚼的无味的茶叶残渣,突然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但还是强自镇定了一下,又抓起一把茶叶。 这时,一只温和的大手扶住了他的窄肩,“施主,休息一会吧!” 肖飞回头一看,是寒灯,“哦,没事的。” “施主都忙了差不多十个时辰了。”寒灯满怀关切,司徒沉剑则在一边使劲的朝寒灯使眼色,让他劝肖飞停下来,毕竟肖飞已经在这院里忙了一天一夜了,而在此前肖飞先后为花胜、怀生等人驱毒,怎么说也有十六七个时辰没有合眼了。况且昨日一天,肖飞只吃了很少东西,还是司徒沉剑强行按住他喂进去的。之后,肖飞便恼了司徒沉剑,是以,司徒沉剑才会叫寒灯开口,肖飞实在是不能再干下去了,常人都难以忍受这种昼夜不息的劳作,何况是体质如此的肖飞呢! “对了,寒灯大师,已经医完多少人了?”肖飞问。 “算上两位师兄和法净还在救治的三个,义工救治了一百五十七人了。” “还有一拜五十多人,”肖飞喃喃道,“还有不到十二个时辰……”顺手吧手中的茶叶又填进嘴里,接过僧人递过来的针,又埋头干了起来。 寒灯一脸忧色的朝司徒沉剑摇摇头,也救人去了…… 第五章第六节 肖飞的决心 肖飞再次擦了擦汗,接过杨连递上的茶碗,右手不禁颤抖起来,茶碗在手中跳动,左手刚要去接,茶碗却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了。 其实,司徒沉剑便司徒四将就在近旁,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但谁也没有去接茶碗,而是都面带怜色的看着肖飞。 “如飞!”司徒沉剑一步踏过去,搂住肖飞的肩大声叫起来,马上他感到肖飞好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似跌在自己怀里。 肖飞失望的望着自己那仍然兀自伸出的不住颤抖的右手,无助的看了杨连一眼,杨连马上会意,把茶壶拎过来,“公子,水!”直接把茶壶嘴凑到肖飞嘴边。 肖飞一歪头,“咕咕”地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 怀仁与怀悟恰好在空挡,听见响声马上围了过来,寒灯正在忙,但却也明显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关切的回头看了看,又低头忙活,而法净,却是始终埋头行针。门外的史太炎、林行迟、龙玉宣、柳开等人使劲的拦住门口,以防门外的众人一起涌进去造成骚乱。 “我没事,沉剑。”肖飞道,但声音里却是透出了虚弱与疲惫,他仍然强自挣扎着站起来,又要向场中走去。 司徒沉剑一把摁住他,“如飞,你不能再去了!” “施主还是先歇一会吧,有贫僧几人就可以了!”怀悟道。 “大师,不可以!没时间了,”肖飞虚弱的说道,“他们服用了‘三日宁’虽说可以吧毒发期限在延迟三天,但也是把毒都集中在一点,三日一过,顷刻毒发,须臾丧命,神仙难救啊!” 怀悟等人无言,肖飞挣扎出司徒沉剑的手掌,“史大侠,各位还是先出去吧!”又向中毒者走去,司徒沉剑去小心的跟着他,扶着他,好像是捧着美丽易碎的珠宝。 “没事的,沉剑,你不用跟来。”肖飞温言止住了司徒沉剑,转身一把茶叶按进嘴里。 “施主。”早已经等在旁边的少林小僧将针囊捧上,但肖飞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用手接过,而是伸出左手,无力的捻起一支。刚刚拿起金针的怀悟看到这一景,不禁一惊:难道他连拿金针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肖飞深吸一口气,伸出仍然不住颤抖的右手,去接左手的金针。说来也怪,肖飞的右手一接过金针,竟然就不再发抖了,而且沉稳无比地认准了穴位扎了进去。 肖飞的虚汗顺着他消瘦的下颌流下,他根本顾不上擦拭,他行针的速度已经明显不如刚才,但仍然十分沉稳。 司徒沉剑他们就在近旁,五人眼也不眨的紧紧盯着肖飞,一旁负责倒换汤药的少林僧人看得清楚:这五个人的衣衫早就完全湿透了,竟然比正在行医的五个人看上去还要疲惫。 肖飞启出最后一支金针,右手突然一抖,手中的金针已洒落在地。 “如飞!”司徒沉剑担心的叫了一声。 “别过来!”肖飞制止了就要扑过来的司徒沉剑。 “施主。”肖飞身旁的僧人弯腰捡起递上的金针,肖飞从他的手里又捻起两枚没有用过的金针,瞪了司徒沉剑一眼,猛地右手一挥,“走!”两点金光向司徒沉剑射去。 司徒五人大惊,但却没有躲避,因为两支金针在他们眼前陡地一转,兜了一圈,竟然插在了肖飞后背上! “啊!”肖飞长吁一口气,精神一振,气色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如飞,你……”司徒沉剑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挺好么?”肖飞洒脱的笑了笑,转身走近另一个药缸。 “施主,这……”怀仁可是看见了肖飞刚才的那一手,白眉一皱,面带忧色的问。 肖飞朝他笑了笑,又拿起金针,飞快的扎着穴,比之刚才快了不止一倍,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背着两支针,一口气医完了三人。 司徒沉剑马上发现了不妥之处,因为肖飞干了一会之后,马上又陷入疲态,而且看起来这次的疲劳来的更迅速,更猛烈,肖飞不一会就虚汗直流,面色苍白。他刚才往自己身上扎的那两针一定是用来舒活筋脉,激发自身潜能的,以此来暂时性的恢复一些精力。 肖飞再次甩起金针,那金针绕他面前的药缸转了一圈,又径自向肖飞的后背射去,然而,肖飞却是没有等到金针刺入自己穴位时的片刻轻松,因为飞针在背后被人接住了。 原来,司徒沉剑看见肖飞再次为自己扎针,当下抢在他身后,一把抄下飞针。 肖飞头也不回便知是司徒沉剑所为,“沉剑,你要干什么?” “如飞,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司徒沉剑一把扳住肖飞的肩头。 “放开我!”肖飞命令道。 司徒沉剑迟疑的放开肖飞,“如飞,你不能再做下去了,否则……否则……” “否则怎样?”肖飞反问。 “否则你会死的!”司徒沉剑几乎是带着哭腔将刚才没敢说的结果说了出来。 “死?”肖飞笑了笑,“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只要肖某人不点头,谁能叫我死?而现在,肖某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当然不会死!”话语之间充满了悲凉的味道。 “如飞,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如何向三叔交代!”司徒沉剑苦苦哀求道。 “你不用拿这些来压我。”肖飞站直了身子,不为所动,伸手从司徒沉剑手中夺回金针。 “压你?”司徒沉剑说道,“我怎么会压你?三叔为了你,他倾注了多少心血?好,先不说三叔,那爷爷呢,你总不能辜负了他吧?” “爷爷?”肖飞一怔,在天寒门时,他们几个总是喊师父上官风雪作“爷爷”,因为他的确比较老迈。 肖飞愣了半晌,才道:“我做事自有我的道理。我很清醒,也很冷静,你不用担心。”说着抬手把手中的两支金针插在了自己胸口。 “道理?这是什么道理!连我们的兄弟情谊也肯抛下不顾!”司徒沉剑大吼道。 杨连四人赶紧围过来,“公子,不要激动。”怀悟等人也向这边看了看,但没有说什么,泡在药缸里的人诸人也吃惊的望着场中这一文一武正在争吵的两人,门外也叫嚷起来。 肖飞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去,去医治下一个中毒者,司徒沉剑马上紧跟了上去,“沉剑,你若是在动我一下,休要怪我不顾念兄弟情谊!”肖飞捻起金针,头也不回地抛下这句话。 此时的司徒沉剑,正想出手将肖飞制晕,闻言愣了半晌,到底还是把已经伸出的右手缩了回来。 “沉剑,出去等我。我答应你:我不会有事的!”肖飞依旧没有回头。 司徒沉剑又看了看肖飞,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想门外走去,“我们走!”这句话说的有气无力。珠联璧合赶紧跟在他身后,走出门去。 刚走出院门,司徒沉剑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颓废,毫无生气,这哪里是身怀绝技的司徒沉剑,分明是大病未愈的病汉! “公子?”杨连试探着叫了一声,但司徒沉剑没有回应。 王和示意杨连退下来,“在还不能确定肖公子没事之前,公子恐怕只能是这个样子了!”四人便在距司徒沉剑一步的地方站着。 史太炎等人见状,已经将刚才院子里发生的事猜了个七八分,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远远的站着,与安倍纷乱的场面的倒是静了下来。 不时有人从司徒沉剑身边走过,出入院门。 “快让开!”一人从场外闯了进来,直冲进人群。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早已腾空而起,越过众人,落在小院门前。 “周兄,你去哪儿了?”柳开一眼认出来人,上前搭话,此人正是崆峒派高徒-----人称“腾杯飞凤”的周凌风。 周凌风满面红晕,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酒气,看样子是刚刚痛饮了一番,他没有搭理柳开,而是朝坐在地上的司徒沉剑拱拱手,“哦?这不是司徒少侠吗?周某的师兄还是仰仗了少侠,周凌风在此谢过!” 司徒沉剑仍是没有反应,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在别人听来,好似周凌风在为肖飞治好了吴海云一事而感谢司徒沉剑,毕竟是司徒沉剑劝说肖飞行医救人的。但杨连等人却是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第五章第七节 乱 在侠少盟会时,杨连他们可是在郁记酒楼上听肖飞与司徒沉剑聊起过周凌风,也就知道了他与肖飞二人的关系。因此他四人倒是听出了周凌风话中深意:你司徒沉剑好能耐,把我周凌风的大师兄的性命搭了进去,自己倒是在这里闲得慌! “啊,周少侠,我们公子他……”杨连马上站出来陪笑道。 “呦,司徒少侠,您这是怎么了?”周凌风高声打断杨连,“怎么坐在地上了?这儿多脏呐。您就这么坐着,叫我们大伙如何感谢您的大恩大德、大仁大义?”说着又向前两步,站在司徒沉剑跟前,但司徒沉剑仍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围的人似乎也听出了周凌风话语之中的不善,纷纷向这边看来。 “喂,司徒少侠?”周凌风蹲下身去,扯了扯司徒沉剑,大吼着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周凌风不禁大为光火,“司徒沉剑!”他大吼道。 司徒沉剑这回好像是听到了,茫然的抬起头看了周凌风一眼,又慢慢的低下头去,还想刚才没有看见人一般。 周凌风大怒,忽的站起来,作势要踢,但被杨连和陈珠一左一右拦住了,周凌风之后愤愤作罢,只是恨恨的在地上跺了跺脚。其实,周凌风若是真想踹司徒沉剑,以司徒沉剑现在的状态,以周凌风的身法,有谁能够拦得住?周凌风方才只是气急而已。 “周少侠,冷静些。”王全恒过来劝阻道,他只道周凌风与肖飞相识,且交情不浅,怕肖飞出事才会如此激动,却也没有往深处想。 周凌风没有言语,径自走到院门前,正欲推门而入,只听见身后的杨连道,“肖公子正忙于救人,不愿有人打扰,所以才把我家公子赶出来了。” 杨连的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周凌风最好也别去打扰!周凌风自然也听得出来,只好回身问道,“肖飞怎么了?”虽然他已经猜了个差不多,但仍然忍不住问。 司徒四将对视了一下,便由杨连把过程肖飞嚼茶叶、飞针刺穴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也没有落下肖飞最后以兄弟之情相要挟将司徒沉剑赶出来的那句狠话。周凌风听后,愣了半晌无语,不时扭头看看院门,或是盯着自院门进进出出的去就医和解完毒的人,似是在思量进去还是不进去。 杨连怕周凌风不放心,又说道,“怀悟大师、怀仁大师和寒灯大师也在里面。”他将“寒灯”二字说的稍微重了一些,意在提醒周凌风,又寒灯在,肖飞不会有事。 周凌风又思量了半晌,最后朝司徒沉剑道,“瞧你做的好事!”话音未落,转身跺脚腾身而去。 杨连身后呆坐在地的司徒沉剑却猛地身体一歪,仆倒在地,杨连扭头看时,却见司徒沉剑身侧地上冒起一缕尘土,正在随风飘散,由于司徒四将当着,其他人倒是没有看清楚,只道是司徒沉剑自己不小心歪到了。 “好个周凌风!”杨连心中叹道,原来周凌风临走时的最后一跺脚,并非为腾身借力,而是要借地传力袭击司徒沉剑,但下手不重,无非是想要惊醒司徒沉剑。 司徒沉剑兀自从地上爬起,也不管身上的尘土,还是坐在那里发愣。 “差不多了吧?”史太炎不放心进去问了一句。 “还有最后五个!”怀生道,“还剩两个多时辰,时间还相对充裕,但是他们五人,特别是肖施主,一连忙活了两天,差不多已经是力尽之时了,这会儿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不好了,方丈!”一个小沙尼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怀生喝住。 “外边有三位女施主,死活不肯进来医治……” 刚刚救完一人的怀悟白眉一挑,“哪来的什么女施主?” “是、是雪山派的三个女施主,”小和尚吱唔道,“她们是女扮男装来的。” “这可是如何是好?”怀仁正在全神贯注救治两个两个中毒者的肖飞和法净,与寒灯对视一眼叹道。 “你去把他们叫进来看看有身办法。”怀悟对前来报信的小和尚吩咐道。 “是,方丈。” 不一会,那小和尚引了三分身着男装哭哭啼啼的女子进来,但只是在影墙之前,没有绕过影墙,毕竟男女有别,里面的中毒者可是都赤身露体的站在药缸里。 “三位女施主,贫僧少林怀悟有礼了。”怀悟合掌作礼。 稍大一点的那女子停止哭啼,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晚辈雪山派张凤儿,这是晚辈同门师妹柳莺儿和杨小青。”而剩下的两个女子仍然是哭个不停。 “三位施主,时间不多了,得赶快想个办法啊!”怀仁道。 “大师所言极是,但晚辈一介女流,能力低微,又不通医道,哪有什么办法?”张凤儿不禁又垂头低泣。 “哭有什么用!”张凤儿忽的听到身后响起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光从这声音里,就可以听出诸人的疲惫、焦躁和恼火,转头看时,却是一个头发微乱,身穿被药水染满斑点的白色罗文儒衫,胸前的几处要穴上插了十几支金针,手持一把金针的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来人正是肖飞,而在侠少盟会上,张凤儿是见过肖飞的,但仅仅两天不见,面前的肖飞已经虚弱的不成人形了,早已经不复当日那儒雅潇洒的气度。 “肖先生。”张凤儿还是勉强跟肖飞见了个礼。 “废话少说,趁现在还有点时间,快说,还想不想活!”身心的极度疲惫使得肖飞失去了耐性。 “可、可是,男女有别啊!”张凤儿鼓足了勇气吧重点说了出来。 本来就喘着粗气的肖飞,用右手抚了抚胸口,怀仁两忙把他手中的金针接了过去。半晌,肖飞才道,“这些,比命都重要吗?” 张凤儿闻言愣了愣,继而开口道,“可我们……” “迂腐之极!”肖飞怒吼道,但却猛地一口脓血喷了出来,紧接着一阵猛咳,咳出大滩杂着血块的浓痰,而肖飞此时再也撑不住了,倒在了见机扶住他的寒灯怀中。 “肖施主,肖施主……”怀悟掐住他的人中连声呼唤。 门外的史太炎、王全恒、怀生等人夺门而入,围了上来。这时,肖飞睁开眼,双目仅仅盯住对面。 史太炎会意,摆了摆手,示意围观的众人让了开来,让出了后面的三个女子。 “四位大师,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四大皆空,可以一治!”他说这二十个字,字字清晰,虽声音不大,却是沉着有力,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刚说完的肖飞已大口喘着粗气,仍然是瞪着三人,等待答案。 那三个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嘤嘤轻泣,并无半句言语。 “你们……”等不到答案的肖飞又吐出大半口血水,身子再次软了下来,仍然双目瞪着不肯放弃。 “这可如何是好?!”史太炎焦灼的向怀生摊了摊手。 “各位,请先出去,肖施主需要静养。”寒灯大声喊道,怀悟也马上劝众人出去,众人只得离去。雪山派的三个女子见求救无望,又想不出妥善的办法,只得随众人一起出去了。 门外的司徒沉剑仍然呆坐着,杨连、陈珠、魏壁守在近旁,刚才王和挤进去探了探消息,回来向另外三将说明了情况,四人不由一阵担忧,谁会想到临近胜利,会出这种乱子。 其他豪杰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或是讨论如何救治雪山派的三个女子,或是悄声讨论着肖飞的状况。 “我先杀了你们!”司徒沉剑出人意料的大吼一声,一跃而起,一掌劈向围抱在墙角低声哭泣的三个女子,却被一旁的史太炎一把当开,“你疯了!” “我杀了你们!省的害如飞操心!”司徒沉剑疯吼着又冲上去,史太炎只得全力抵挡。这时,司徒四将回过神来,四人身形一晃,在同一时刻围在了司徒沉剑身边。 但这次司徒沉剑不是为少主出头,而是齐齐向司徒沉剑发难。四人虽然未持兵刃,但还是把“珠联璧合”的威力发挥了出来,一时间,司徒沉剑不能再向前面挪动,只得后退一步,与四人缠斗。 第五章第八节 肖飞之劫 毕竟,“珠联璧合”是司徒沉剑所创,司徒沉剑此刻虽然神志不清,但潜意识里还是对这种阵法了如指掌,几个回合之间已经点倒杨连、劈飞陈珠、踢退王和,他又一个转身绕开魏壁,一个箭步窜过去双掌齐举,罩向雪山派三个女弟子。 不料,斜里抢出怀生,接下了司徒沉剑这全力一击。怀生见司徒沉剑来势凶猛,来不及想太多,便舍身拦了下来,他本以为司徒沉剑的内力高出自己一截,又是全力而发,自己仓促之间阻拦未必会成功,未想司徒沉剑与他对了一掌倒泄飞出,吐血倒地。 司徒四将大呼一声抢上前去扶起司徒沉剑,怀生与史太炎也围过来,怀生也略通医道,查看一番方道,“无妨,司徒施主只是神志不清,经脉错乱,急怒之下,气血攻心,只要休息一两日便好了。” 司徒四将围着司徒沉剑又是掐人中,又是揉搓其他穴位,忙活了好一会,司徒沉剑才悠悠睁开眼,却是瞳子清澈,显然是已经恢复神智,众人这才轻舒一口气。 怀生、史太炎刚站起身来,却听见寺门方向又传来骚乱,隐隐还有打斗、怒喝之声传来。 “快让开,你们这帮秃驴!”竟然是周凌风的声音。 众人刚想赶过去看个究竟时,周凌风已经拐进众人的视野,而他手中还牵着一个翠衣女子。 周凌风身后赶来几个武僧,赶在他面前,横棍高声道,“周施主,少林不迎女客!”他们显然还不知道早就有人女扮男装混了进来,而且还是三个。 “滚开吧,你!”周凌风右手拉着翠衣女子,左手一挥,一股强大的气劲将面前的几个武僧扫了个趔趄。 “怎么回事?”怀生快步走上前去喝道。少林寺子闻言马上停了下来,但周凌风还是拉着人往前冲。 “周施主!”怀生再次喝道。 “大夫!”周凌风将带来的人往前一推。 “啊?小妹?”武堂主惊呼。 “二哥。”翠衣女子也认出了武堂主。 “闲话少说,救人要紧!”武堂主拉着妹子,转身向院内挤去,众人也识趣的让开一条道,兄妹二人径直到了院里,怀生等少林弟子当然不会再次阻拦,怀生回身安排人将那三个女子也叫了进去。 “肖先生,我小妹武玉玲。颇精医法,可以一试。”武堂主将妹子带到肖飞身前。 肖飞勉强抬头看了看,用眼睛示意怀仁。 怀仁马上招呼跟前的少林弟子,“快,把三个药缸抬到屋里去!”又转身向雪山派的女弟子道,“请三位女施主到室内准备。” 张凤儿三人急道一声谢便快步进了屋子,而这边,寒灯早已仔细的向武玉玲讲解如何行针施救,后者更是全神贯注的听、记。 “时间不多了,全仰仗姑娘!”肖飞费力的说道,而武玉玲只是听寒灯讲解了一遍,尚在犹豫不决。 “如临时有变,可临门相问。”肖飞道,武玉玲这才进去。 一时间,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而僧舍门前的两丈之内仅有寒灯一人,寒灯闭目背向舍门盘膝而坐,准备随时回答武玉玲的难题。而两丈开外,最前面的中央是坐在梨花椅中的肖飞,左右是周凌风跟司徒沉剑扶持,再有怀悟、怀生、怀仁及史太炎等,稍后及两边则是大批武林俊杰。偌大的院子,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丝声嘈杂的音。 司徒沉剑经过片刻的调息,已经恢复了一些精力。肖飞虽经众人劝说,仍然是硬撑着,不肯休息……… “谢过武妹妹对我们姐妹的救命之恩!”是张凤儿的声音。 成功了!众人不禁欢呼起来,自“侠少盟会”至今,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了! 近处的周凌风只听见肖飞轻轻说了一个“好”字,低头看时,肖飞早已瘫倒在梨花椅里,众人的欢呼也不由因此沉寂下来…… “大师。”杨连他们见怀悟与怀仁从房中走出来,赶紧迎上去。 “唉。”怀悟叹了一口气,“老衲已经为肖施主服下敝寺的‘大还丹’。至于济不济事,就要蓝肖施主的造化了。” “大还丹?”王和问,“据在下所知,此药虽无起死回生之效,但可以强身治病,增加修为,不失为一种绝世灵药……” “施主有所不知,此丹的确疗效非凡,常人服之,延年益寿;武者服之,增补功力;病者服之,药到病除。但肖施主的体制特殊,又有痼疾在身,加之操劳过度,这三样,样样不对症啊!况且他又没有内力根基,也无法辅助药效快速的发挥出来。”怀仁解释道。 “唉!”怀悟又叹了一口气,示意怀仁离去。二人一转身就看见坐在门外长凳上黯然伤神的司徒沉剑。怀仁本欲过去劝慰几句,怀悟拉住他,轻泣摇摇头,二人便悄悄离去。 “公子,您先休息一会吧?”陈珠俯身道。 而司徒沉剑没有反应,杨连又道,“公子,你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的确,侠少盟会之后,司徒沉剑就没有休息过,现在肖飞倒下了,他又整日陷入自责之中。 “如飞,都是我害的。”司徒沉剑喃喃道。 “公子,不要多想了,肖公子不会有事的。”杨连道,“公子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司徒沉剑没有言语,只是摇摇头。 “公子,您还是歇一会吧,我们替你在这里守着,否则,肖公子醒了看见您自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也会难过的。” 司徒沉剑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又喃喃道,“都是我害的……” “四位,我看还是你们先歇一会吧。不用理他,他爱傻坐在这儿就让他傻坐在这儿吧!” 四人一抬头,对面的墙头上,周凌风正托着酒葫芦一个劲的猛灌,四人赶紧走到墙根,杨连悄声对周凌风道,“周少侠,您就快些想想办法吧!公子他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我有什么办法?他这个样子与我何干!“周凌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又仰头竖起了葫芦。 “周少侠就不看在肖公子的颜面?”王和问道。 “你们还好意思抬出肖飞为他说情!”周凌风怒道。 “周少侠,”陈珠哀道,“肖公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公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凌风没有做声,只是一个劲的喝酒。 这时,一个小僧稳步走了过来,双掌合十道:“敝寺方丈有请司徒施主和周施主禅房议事!” 周凌风纵身自墙头跃下,将葫芦挂回腰间,回头望了司徒沉剑所守的客房一眼,便望禅房方向去了。 那传话的小和尚又扭头看向司徒沉剑。 “这位师父,我家公子与肖先生情谊深厚,不忍离去,还望代为转告方丈大师。”杨连解释道。 “二弟,还是你去解释一下吧!看看怀悟大师有何吩咐。”陈珠对杨连道。 杨连点点头,转身随小和尚离去。 是夜,司徒沉剑仍然守在客房门口,而珠联璧合则轮番休息。此刻正由陈珠、王和守在近旁,而司徒沉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休息的。 忽的,一个黑影自院墙翻过来,没有弄出一点声音,司徒沉剑三人丝毫没有觉察,那黑影又轻巧的绕过离房门较远的对坐在石桌旁的陈珠和王和二人,接着便悄悄地顺着墙根的月下阴影摸向房门。 眼看房门已经近在咫尺,那神秘人却是不知踩到了枯枝还是败叶,脚底下发出了轻微的声响。陈珠二人也都是高手,顿时发现了他的行踪,一齐大喝,“什么人!” 黑影一惊,脚下加速向房门窜去,而守在房门的司徒沉剑,本来还沉溺在深深地自责中,却被两个家将的喝声惊醒了七八分,不由暗道一声“该死”,接着便一跃而起,截向黑衣人。 黑衣人眼见去路被挡,忙回身,欲破窗而入。司徒沉剑哪能让他如愿,要知道,肖飞现在还状况不明,若是被人惊了他,那可真是让司徒沉剑比自己挨上三刀还难受。于是司徒沉剑忙右袖一挥,一道黄光射出,却是肖飞的锁链,自进入少林寺以来,肖飞负起救人的重任,他的剑和锁链一直都是由司徒沉剑报存着。而司徒沉剑和周凌风的玉剑却是一直留在肖飞身上,因为许飞体力不行,还得依仗那三柄寒剑为自己提供的那一丁点真气。 第五章第九节 兄弟之间 却说那黑衣人,见锁链刺过来,忙身形一顿,虽说躲过了兵刃,却也失去了破窗而入的大好时机,对方的三个高手更是迫近自己,尤其是司徒沉剑就在近旁。只见司徒沉剑将锁链一抖,那链头便似灵蛇一般绕向入侵者的脖颈。 黑衣人一看入室无望,便拔身而去,否则让三人形成合围之势,则对自己更是不妙。司徒沉剑大怒,刚才让对方迫近房门已经是天大的不该,若再让他安然离去,那他司徒沉剑便是万死也难以面对周凌风、韩玉冰和寒灯三人了。 于是,司徒沉剑扔下一句“保护如飞”给陈珠、王和,便冲天而起,向远处的黑影追去。 而刚才的一些响动,早已惊动本来就被安排住在近旁的史太炎、林行迟、吴海云、王全恒等人。这一干好手差不多都是与肖飞比邻而居,为的就是保护好这位武林的大救星。此时,他们均夺门而出,更有大批少林武僧向这边赶过来。 “这边就有劳大师了!”史太炎向怀生一抱拳,得到对方的示意后,他便带了林行迟、吴海云、龙玉宣、王全恒等青年俊杰去追寻那杀手,接应司徒沉剑。而怀生则是与少林派的高手留在这里,继续保护肖飞。 正在追杀黑衣人的司徒沉剑倒是大吃一惊,因为对方的轻功实在是高明,比之他所见过的“夜影”和惊鸿门的弟子还要高出许多。司徒沉剑不由性起,将脚下的“游龙步”发挥到极致,但仍然是与黑衣人保持十几步之遥。他不由大急,一挥手,两道指风射出,却是精纯的剑气。原来司徒沉剑怕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以致肖飞有所闪失,所以才欲下重手,速战速决,拿下对方。 岂料,那黑衣人竟似背后长眼睛一般,身形一闪,将两缕剑气让过,继续疾速前行。二人不觉间已经追逐道山下的山林内,司徒沉剑见黑衣人穿进林中,也毫不犹豫的一头扎了进去,这时的他那里还顾得上“逢林莫入”的真言。谁知一进树林便惊起数头野狼,四处窜去。司徒沉剑无心他顾,只是认准黑衣人逃去的方向,疾驰而去。 忽的,司徒沉剑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刹住身形,大声向前面的黑影道,“行了,凌风,你引我到此,究竟所为何事?”原来,司徒沉剑看黑衣人所用身法熟悉,但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刚才他进入树林时惊起野狼和夜鸟,而黑衣人之前进去却是完全没有动静,所以他就想到了周凌风所练的“凤展翅”,这种功法,最是贴近自然之力。况且,他跟在黑衣人身后,好像还闻到了似有似无的酒香。 “为何?!”那黑衣人正是周凌风,知道身份败露,也就猛地回身,但他目前却是在急速前行的状态,虽然回过身,但身体还是随着惯性向前方飘了将近一丈,“你到现在还不知为何!”说着一把扯下自己的黑色蒙面巾。 司徒沉剑见周凌风动了气,不由神色一黯,缓缓道,“凌风,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对不起……” “够了!”周凌风大喝一声打断二师兄的话,“现在你知道自己不对了?知道说对不起了?你早干什么去了?这一切都太迟了!”周凌风气呼呼的大声吼,“那些人跟你什么关系?你竟然叫如飞拼了性命去救他们,他们的命就真的比如飞的还要重要吗?” “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司徒沉剑吃吃的道。 “见死不救?”周凌风似见了怪物一般地瞪着司徒沉剑围着他转了一圈方道,“不要忘了,天寒一直没有放弃武林,是武林背弃了天寒门!就算是见死不救,那也是便宜了他们!我们没有落井下石以血还血,就是以德报怨了!” “唉!”司徒沉剑一声叹息,刚想再说点什么,猛然间觉察到一股猛烈的杀气自身后袭来,不由身形一晃,躲过袭来的一招,而来者却是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机会,狠辣的刀法似泼水一般迎面而来,司徒沉剑一时失神处于下风,只能仰仗着身法闪转腾挪,对方也是一步紧似一步地跟上。 司徒沉剑瞅准一个空挡,一掌挥出,荡偏长刀,后撤一步,这才看清来者,却是六弟----子夜蝙蝠韩玉冰,难怪刚才周凌风眼见自己身处险地却没有出手。 韩玉冰一言不发,挥刀向司徒沉剑劈来,司徒沉剑知道韩玉冰的脾性,料知今夜是无法善了,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韩玉冰的怒刀和恨刀。 司徒沉剑将龙形真气施展出来,倒也叫韩玉冰一时无法将他奈何,韩玉冰所习的毕竟是虎意心法,恰好被司徒沉剑的龙形真气所克制。然而韩玉冰却不止会用虎意心法,他还练成了家传的绝学“灵刀决”,但司徒沉剑的乾坤一气和紫金心法也非泛泛之学。 韩玉冰的武艺本是稍逊司徒沉剑一筹,但此时的司徒沉剑一是没有兵刃在手,二呢,由于肖飞的事,已经耗损了大量精力,二人竟然旗鼓相当,战成平手。 然而周凌风的加入却打破了二人间的僵局。周凌风本就无意观战,他引司徒沉剑出来就是想教训他一番,未想让早已洞察自己心机的韩玉冰抢了先。但看到韩玉冰的怒虎之拳无法打破司徒沉剑的龙形护体真气,一时不能完成教训司徒沉剑的意图,就再也按耐不住,飞起一脚,踹向司徒沉剑。 司徒沉剑早就发动护体真气,身形隐于一片茫茫紫气之中,韩玉冰的拳、掌到此,皆为紫气所阻,利刀所至,也要慢上几分,而刀气也消耗殆尽。龙形真气,虽说克制虎意,但却奈何不了周凌风的腿法,因为周凌风的内力系“火凤心法”,此功最近自然之力,甚具灵性,饶是司徒沉剑护体真气雄厚,周凌风穿梭其中也似鱼游于水,丝毫无碍。 是以司徒沉剑赶忙扭身躲开周凌风与韩玉冰的夹击。周凌风见偷袭不成,便紧跟上与韩玉冰合击司徒沉剑。若是别人想与满怀萧杀之意的怒虎韩玉冰合作对敌,那将会是万分困难,因为韩玉冰的虎意是极为霸道、狠辣的,纵使面对霸气雄贯天地的龙形,也是不愿与他人合作。但碰上“凤展翅”就不同了,且不说“灵凤”周凌风如何具有灵性,单论他的身法灵巧,虽同样攻击司徒沉剑,却不会对韩玉冰发刀造成任何障碍,这是任何武功和心法都无法企及的。 这时的司徒沉剑颇为被动,明显处于下风,他即使躲开了韩玉冰的刀,也绕不开周凌风的腿,所谓顾此则失彼,甚至有时还同时受制。 若是还未动手之时,司徒沉剑遇上韩玉冰与周凌风的责难,也许还会委曲求全,好言好语的认错服软,毕竟都是自己兄弟,哪有什么抹不开的仇恨?更何况司徒沉剑秉性温和。然而一旦动起手来,即使对手明显强过自己,司徒沉剑也不会主动停手认输,因为他体内运行着的是龙形真气,是嚣张、霸道、不拘于一切的王者气息!他不会像任何强者低头,只会对弱者怜悯。况且现在他所面对的还是嗜战如痴的怒虎韩玉冰和极怒焚心的火凤周凌风。 只听得司徒沉剑一声大喝,宛若九天龙吟,将肖飞的锁链撤出,贯注内力,使得链身笔直,变成一杆长枪,他抖擞长枪,迎上二人。 微白泛黄的枪影穿梭于紫色的雾气之中,在冰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显眼和诡异。再加上泛着隐隐白气的刀光和急速绕行的黑影,更使得这场兄弟之间的争斗更为精彩。 “好枪法!”周凌风大赞一声,将飞凤身法施展到极致,两条腿都似乎凭空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幻影。韩玉冰也无声的将内力提升,刀气更炽。韩玉冰与周凌风虽说有意责难司徒沉剑,却无心斗得两败俱伤,只不过是想发泄一下罢了。然而司徒沉剑这一手精妙的枪法,却改变了二人的初衷。韩玉冰自不用说了,怒虎之战意被撩拨得更盛。而周凌风却是盯上了司徒沉剑的枪法,韩玉冰或许不认得,他周凌风却是识货之人,这可是正宗的“北枪”,周凌风在北塞游历时,曾经见识过这种枪法的威风,虽说当时的那个人的火候只有三成左右,但也可从中窥见“北枪”的威猛精深。周凌风自己对枪法也有不浅的造诣,虽说无人见识过。于是周凌风一见司徒沉剑抖链成枪,不由两眼放光,就似看见百年佳酿一般,飞身扑上。他也渐渐把自己下盘的所有本事都使了出来,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司徒沉剑将“北枪”的精要施展出来,也好让自己得偿所愿。 第五章第十节 刀剑枪·拯救 无怪乎周凌风的惊讶,“北枪”对武林人士的确有着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北枪”是三十年前北关第一大派“金枪门”的镇派之技。“金枪门”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传闻是一位武学奇才所创,据说,此人生于北关,长于北关,而北关自古便是战乱缤纷之地,无数的猛将都曾经征战于此。而枪,更是军中常见的兵刃,从三国时期的张飞、马超,到隋唐时期的罗成,宋代的杨氏、岳飞……而名将的枪法也在边关流传、积淀,这位武学奇才,更是在十五年之内只身闯遍漠北,挑遍枪林无有敌手,也创立了名震天下的“金枪门,集天下枪法之大成,成为枪术界的一代宗师。自此,也就形成了江湖上传闻的“南剑、北枪中原刀”的三兵格局。 南人聪慧、灵巧,喜习剑。北人直扑、力大,惯用枪。而刀,自古以来便是最常见的兵刃。形成者三兵鼎足而立的格局的主要原因还在于:峨眉、青城、雪山等大剑派都分布在南方,气势如虹的金枪门雄立北关,华山、泰山等刀法名门,更有灵刀七脉则是散布在广大中原地区,于是,才有此说。 而近代,“南剑”的代表人物便是“奥剑邪医”王典,此老剑法出神入化,且无人知晓其所系门派,只知道他常年在西南雪川一带活动。“北枪”的代表便是“金枪门”前门主关岳,此人大枪一竖,无人敢拭其缨。而“中原刀”却无与前两位相比肩的人物,七灵刀门,七脉相争,无当世之雄。这并不是说王、马二人就代表了剑和枪的绝对实力,因为高手大有人在,而他们是高手中的高手。 然而,三十年前,马关岳神秘病死,金枪门随之土崩瓦解。而王典,四十年来也再未现身江湖。“七灵刀门”则更加混乱、衰落。于是,这“南剑、北枪、中原刀”的格局,已在无形之中被打破,被淡忘。 此刻的周凌风,有十成的把握确认,司徒沉剑所使用的枪术就是正宗的“北枪”枪法。天寒门之内有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但还是缺失几本,而“北枪”正是其中之一,而除此之外的枪法秘籍应有尽有,周凌风愣是不记得有什么枪法如此霸道,如此凌厉。更何况,天寒门还有不少先辈留下的自己挑战“北枪”高手的感悟和心得,这些东西,周凌风也钻研过,所以,周凌风确定:这,就是“北枪”! 这时的司徒沉剑已经渐渐掌握与周、韩二人打斗的要领,由于周凌风有意看枪法,已经不再与他近身缠斗,于是司徒沉剑将枪对准了周凌风。而司徒沉剑的真气在先天上韩玉冰,便以拳掌对付他的刀。若非周凌风不再配合韩玉冰从同一面攻击司徒沉剑,而是二人拆开,各当一面,司徒沉剑也无法稳住局势不落下风。 打斗中的司徒沉剑忽的记起自己是来追踪黑衣人的,并且已经惊动少林寺内其他门派的高手,所以自己三人的打斗势必难以掩人耳目。于是司徒沉剑手上加急,欲速速结束混战。周凌风与韩玉冰马上觉察到司徒沉剑的意图,下手也更加凌厉起来。 毫无警兆,左右夹击司徒沉剑的韩玉冰与周凌风突然一起向两边跃开,使出各自的绝招。韩玉冰施展的是怒刀之中的颇为高深的杀招“怒刀横天”,一时间刀气呼啸,天地变色。而周凌风却是凌空将右臂一挥,打出“凤展翅”中的掌法“单凤离焰”,焚热的气劲直扑司徒沉剑。 好个司徒沉剑!只见他将枪身一抖,大喝一声“霸王临江”,将手中的长枪向周凌风投去,旋即马上回身蹲马步,横击一拳,迎向韩玉冰的刀,这一拳看似当日寒灯在侠少盟会上所施展的大巧若拙的罗汉拳,这简简单单的一拳,实际上包含了龙形真气、乾坤一气和紫金心法三种无匹的气劲。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韩玉冰高举长刀蹬蹬的后退四五步,而司徒沉剑则是保持了马步的姿势硬生生的被后推了一尺多,司徒沉剑掷出的长枪耗尽了周凌风的掌力,最终为周凌风躲过,插在他身后的树上,当然也恢复了锁链的形态,软软垂下。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响起,“以小僧之见,三位施主还是就此罢手吧!” “寒灯?”场内三人俱是一惊,转过身去,看见寒灯双手合十自林中步出。好个寒灯,竟然能在韩玉冰、周凌风、司徒沉剑三个当世高手面前悄然靠近而不被觉察,不愧是当年天寒六子之中修为最为深奥和神秘的寒灯。 “三位,史太炎施主已率人向这边赶来,以小僧看来,我等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叙旧吧!” 韩玉冰一言不发,收刀还鞘,向林子左边走去,周凌风本想留下,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一阵夜行衣,不由转身跟在韩玉冰身后。 “想什么呢,沉剑?”寒灯看得出司徒沉剑此时已经十分虚弱,本来他这几天就没怎么休息,由于韩玉冰和周凌风二人大战一场,体力和精力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于是寒灯快步走到司徒沉剑身边,将左掌按在他后心,度入一股真气。 “没什么,”司徒沉剑一接到寒灯传来的真气,精神马上好了很多,“我好像已经找到了救治如飞的方法了……” “嗨,在这里!”司徒沉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史太炎大喊一声向这边奔来,便马上出现在二人的视野,同行的还有王全恒、龙玉宣、林行迟等人。 “刺客呢,司徒大哥?”林行迟问道。 “向那边逃跑了!”司徒沉剑一指林子右面,“若非寒灯大师即使赶到,沉剑可能就命丧于此了!” 寒灯未云至否的来了一句“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左掌依然按在司徒沉剑背后,输入真气。 史太炎眼见周围的打斗痕迹,绝对是战况激烈。而司徒沉剑看似受了不轻的内伤,而寒灯正在为他运功疗伤,众人不由大为关切,马上围了上来,看来想待司徒沉剑好些之后再问个究竟。 “各位,捉拿刺客要紧,勿以沉剑为念!”司徒沉剑见状不由急道。 “可是司徒兄……”王全恒道。 寒灯马上说道,“施主放心,此处有小僧足以!”这几个人都见识过寒灯的能耐,相信他能够保护司徒沉剑周全。便放心的沿着司徒沉剑所指的方向去追拿刺客。 司徒沉剑小心的将肖飞被子里裹着的三柄玉剑取出,并把其中的两柄塞到肖飞身下后心处,又从怀中掏出两柄,并刚才剩下的一柄放在肖飞胸前。而肖飞一如前往的仰躺着,面色苍白,却带有一种静谧和安详的神态。 肖飞榻前站着的,除了司徒沉剑外,还有寒灯、周凌风和化装成陈珠的韩玉冰。司徒沉剑做完刚才的一切,回身看了三 第五章第十一节 苏醒 于是,便有了先前的方法:由三人发功,而真气大亏的司徒沉剑则是负责守护,让凑齐的五柄寒剑吸收三人散发的寒气。经寒玉剑散发的寒气较为均匀、纯净,易为肖飞体内的冰晶子转化为内力,并以此来恢复肖飞的体能和经历。天寒门八代弟子中的三人联手所发出的天寒真气自然是雄浑无比,五柄玉剑也是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寒气以补足被冰晶子吸收的亏空。因为肖飞体内的真气流动越来越剧烈,由冰晶子产生的真气,甫一产生,便因肖飞不能吸收,立即散发到全身各处,旋即被聚于丹田上方的回天丹尽数吸收。 肖飞体内有了真气的流动,也就催发了怀悟喂给他的“大还丹”的药效,使得肖飞体内的真气更加丰沛起来,因此肖飞的脸上已经渐渐有了几分血色,不再那么苍白。 寒灯三人大喜,愈是奋力催发自己的内力,发出更强的天寒真气。渐渐的,肖飞体内的真气愈显丰盈,以至于逐渐出现了回天丸来不及吸收的现象。终于,肖飞的丹田内八年来第一次有了真气的积累。 丹田气的出现,更是使得大还丹的药力和冰晶子的作用更加显著:大还丹提升功力的作用那是立竿见影,而冰晶子转化寒气为内力的效率也是大大提高。于是,肖飞的丹田气也是成倍的增加,不到一个时辰便到达了肖飞八年前的四成多。 此时的肖飞身体逐渐复原,也因感受到丹田的变化而清醒过来,这种内息逐渐充盈的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毕竟自己已经有八年没有这种感觉了。他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是自己体内的回天丸已经能够成熟,大喜之下也未仔细探究体内的状况,立即睁开眼坐了起来,他的身体也因此离开了身下的两柄玉剑,而胸前的三柄也随之掉落,寒灯三人见状立时收手。如此幸福便断绝了丹田气的来源,回天丸又疯狂的吞噬起丹田气来。霎时便将丹田内吸了个一干二净,肖飞猛觉体内的真气又被吸成真空,痛苦的大叫一声,脸色突然间变得煞白,又直挺挺的倒在了床上。 寒灯抢上前去搭上肖飞的脉门,周凌风和寒灯显然也是被肖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紧张的等着寒灯的答案。“怎么回事?!”司徒沉剑推门而入。 寒灯这时候微微一笑,“无妨,大师兄已经复原,用不了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看见三人似乎不相信答案竟如此简单和让人欣喜,寒灯又说道,“师兄业已恢复,只因我三人收功过于仓促,回天丹吸收他体内的真气过剧。师兄因初愈体弱,吃痛不起而晕过去了。” “肖公子怎么了?”史太炎、怀仁、怀生等人闻声赶来,司徒沉剑、寒灯、周凌风适时住口。而寒灯功力深厚,听觉灵敏,早已听见外面的司徒三将与史太炎等打招呼,抢先一步收起了五柄寒玉剑。而扮成陈珠的韩玉冰也悄悄的隐在司徒沉剑的身后,以免被人看出破绽,却也是正好符合了陈珠的身份。 “没什么,适才寒灯大师过来探视,发现肖兄的脉象有了起色,便运用大神通帮助肖兄推官活穴,肖兄醒过来却又因忍不住关节的剧痛又晕了过去。”周凌风周少侠说起谎来根本不脸红,就跟他喝酒从来不脸红一般。 怀仁闻言忙走到肖飞榻前,检查他的脉象,众人屏气静静地等待怀仁的检查结果。 “天幸,天幸啊!”怀仁喜道,“肖施主好造化,竟然能够以如此孱弱之躯吸收大还丹,真可谓是因祸得福,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他轻轻松松的念了一句佛号,将周凌风、寒灯、韩玉冰三人将近两个半时辰的努力成果归给了如来。 史太炎等人也是闻言大喜。 “肖施主还需静养,明日一早就会醒来,各位施主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怀仁早就看出寒灯、司徒沉剑、周凌风等人面色苍白,以为是他们连夜奋力追杀刺客所至,因此劝众人回去休息,于是众人悄然退出房外,而怀生临走时又回望一眼,无意间瞥见窗口出从外面伸进来的一支花枝竟然枯萎了。陈珠已经会同另外三将守在门外,而另外一个“陈珠”韩玉冰早已悄然离去。 “玉冰走了?”肖飞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五柄玉剑,问坐在床前的司徒沉剑。 “三更时分,医好你之后,他就走了。” “唉!”肖飞微微一叹气,“这几日沉剑你受委屈了!” 司徒沉剑闻言不由想起周凌风连日来对自己的刁难和韩玉冰的敌意,想到这里就是一阵心酸,但他还是苦笑着摇摇头,“师兄醒过来就好。” “对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司徒沉剑转身出去,却马上进来了司徒四将,“公子醒了?!”四人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刚刚走到榻前,杨连和王和却是立即回去守在门外,以防太多的人进来影响肖飞的休息,肖飞无恙,他们已经十分满足。陈珠和魏壁虽说是大老粗,但也识趣的探视了一小会便退出房外。 于是一连三天,除去史太炎、怀悟、怀生、怀仁、怀空等老一辈过来探视了几次肖飞的情况之外,就是连周凌风、赵围、林行迟三个“好事之徒”也未让他们进门,就更不用说行为中规中矩的寒灯、王全恒、龙玉宣等人了。司徒沉剑的守护还真是没的说。 到了第四天,肖飞已经气色如常,身体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于是在他的坚持下,由司徒沉剑扶着,他八天以来第一次走出房门。 “公子!”门外的司徒四将一齐见礼。 “四位大哥辛苦了,还是休息一下吧,小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公子莫要挂心我等,只要公子没事就好。”杨连道。 “小弟我已经完全好了,沉剑就是不放心,非得扶着我,”肖飞苦笑道,“若说我真的有病,也是这几天你们不让我出门给憋出来的!” 一句俏皮话,把整院的人连同旁边的几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僧侣都被都笑了。肖飞终于没事了,众人心头悬着的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肖飞等人刚刚走出院门,就见门外早已经站了一干武林豪杰三百多人。见肖飞出来,众人一起抱拳行礼,“我等谢过肖先生救命之恩。先生有令,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各位好汉言重了!”肖飞手持折扇回了众人一个文人之礼,但做到一半,又觉不妥,改为像他们一样的武者之礼,这一改弄得众人皆是一愣,肖飞自己也自嘲的笑了笑。 “肖施主,这边请!”方丈怀悟越过众人来到肖飞跟前,将肖飞引到大堂。 “哎?赵围老兄,你那好兄弟李信呢?”肖飞只看见赵围跟在柳开身边,而不见了李信,不由开口发问。 赵围一边随着众人向大堂方向走动,一边低声回答肖飞,“回先生,舵主让李信兄弟先回舵中去了,以免舵中空虚,给魔崽子们可趁之机。” “哦。”肖飞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刚走两步,他却是像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急回身问,“他走了几天了?” “前天刚走。” “还有谁走了?”肖飞再问。 “差不多每个门派都派人回去了,这件事总得向掌门禀报吧!但大多数人还是留在这里想当面向先生致谢。” 肖飞闻言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了,如飞?”司徒沉剑见状问道。 “是我疏忽了。”肖飞拿折扇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肖飞此举着实吓了司徒沉剑一跳:以肖飞的才智,什么事会让他如此懊恼? 见众人都望向自己,肖飞深吸一口气,“虽然会影响大家士气,但事关紧要,肖某不得不说。” 众人的脸色立时也凝重起来,看来肖飞要公布十分严重的问题。 “前天离开的豪杰,极有可能再次遭遇魔教,并且无一幸免。” “什么?”众人大惊,立时喧哗起来,场面顿时乱作一锅粥,这时的沸腾程度已经接近失控。 “诸位!诸位!”怀悟不得不再次使用“狮子吼”让众人冷静,“请先听听肖施主的解释!” “数日前,肖某为各位解了毒是不假,但是之前服用的‘三日宁’混合‘赤底寒’之毒之后,会在人体内产生另一种毒物,此毒对身体并无影响,但若是在十天之内接触到含有‘神息草’的烟,便会立时毙命。而昨日,刚好十日。”肖飞缓缓道,而大伙都知道的是,“神息草”是一种十分平常的草药,晒干之后燃起的烟雾有凝神的效果。 第五章第十二节 计划 “魔教也不一定会在中途伏击,就算是伏击也不一定会想到用‘息神草’啊!”柳开满怀希冀的说道。 “对方既有毒中圣手,自然会想到解毒后的副作用,而智计百出的齐仲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肖飞道。 “如此……”怀悟略一沉吟,“施主可有什么对策?” 肖飞沉重的摇摇头,“无法回天!” 一时全场无声。 “方丈!方丈!”一大簇和尚向这边涌过来,众人大惊失色的快速让出一条路,叫众僧进来一看,却是一大堆和尚护着几个血人,后面还跟着几个丐帮的弟子。 “李信!”赵围认出了齐仲一个满面血污的汉子。 什么?这就是几天前刚刚离开的丐帮李信?众人立时大惊失色。 “快抬进后堂!”怀仁指挥众僧道,“去叫法净过来!”然后又对怀悟、史太炎等众人略施一礼,便随众僧去后堂救治伤者去了。 怀悟见肖飞面有急色,便安慰道,“施主莫急,那几位施主的伤势虽说不轻,怀仁师弟还是应付得来。还是有劳施主与众位一起讨论一下应敌之策吧!” “赵成,快说,怎么回事?”柳开喝问一个随李信一起回来的丐帮弟子。 那弟子快步上前道,“禀舵主,各位前辈,弟子前日随李大哥一起赶回分舵,岂料在昨天傍晚与泰山派、点苍派等几个门派高手一起遭到魔教埋伏,其他门派的人中毒身亡,本帮也损失惨重,幸好李大哥率人拼死抵抗,否则,否则就可能无一活口了!” “其他门派弟子如何了?”肖飞问。 “只见魔教中人从林子中扇出一股烟,其他门派的弟子闻烟倒下,口吐白沫,片刻便断气。我们丐帮弟子却是不受影响,但经一场血刃之争,也是损伤大半。” “果然如肖施主所料!”怀悟叹道,“不过事已至此,肖施主也不必太介怀,毕竟施主个人精力有限!” “是啊,好在大家现在毒已解,也不用在惧怕那什么草的烟了。大不了这就下山与魔教拼个你死我活!”史太炎大怒。 “万万使不得!”司徒沉剑急忙出来劝阻,生怕史太炎一时冲动会闹出什么后果来,“魔教就此一击便会遁去,他们自然知道‘神息草’不会再对我们造成威胁,但很有可能再布下什么陷阱等着我们钻。” “司徒施主言之有理,”怀生道,“但不知我等如何走下一步棋?” “下一步棋?”众人不由陷入沉思:肯定是攻不得了,谁知道魔教会藏在哪里,总不会还等在那里让大伙拿刀去剁吧?守呢,人家还真不见的会来进攻少林。一走了之又会折了各大门派的面子。总之,下一步应该如何,确实是耐人寻味。 “不知肖公子有何高见?”史太炎突然将问题推给肖飞。 肖飞一抬头,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哦,”怀悟手捋长须,缓缓点头,似是在斟酌肖飞话中之意。 “计是好计,但不知这虚实之策安出?”怀空问。 “晚辈冒昧问一句:各位英豪这几日是不是在商讨什么重大决定?”肖飞反问道。 此言一出,怀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周凌风却是不禁露出笑容。 “肖施主堂中细说,请!”怀悟将肖飞让进室内,又回身,“各位施主,请!”各人分宾主坐好,进来的却是各派说话最有分量的弟子:王全恒、龙玉宣、花胜、柳开均在座,还有史太炎、林行迟叔侄,少林方面则是怀悟、怀生、怀空和寒灯四位高僧,另外就是司徒沉剑和肖飞。而周凌风,却是因身份特殊,即使崆峒派掌门弟子,又在丐帮中担任要职,所以也在入会之列。 怀悟首先开场:“相信众位已经获知当朝太子出游遇险的事了吧?今日,我们就商讨一下,对于这件事,我们武林正道应该如何人处理。” “可是,大师,是否真有此事呢?”王全恒问道。 “应该不会有假。据悉,‘飞血楼’差不多已经倾巢而出,准备全力扑杀太子与冷秋河二人,更有不少江湖组织介入。如果我武林正义之士不予以援助,恐怕不止是江湖,整个大明天下都会马上面临一场浩劫!”怀空道。 “然而,太子出游定然是万分机密之事,奸人行刺也是暗中进行的。而这消息又是谁人在武林中散播的呢?此人又到底是何居心,我们还未可知啊!”史太炎道。 周凌风不由暗暗看向肖飞,见肖飞点头示意之后,便站起身道,“不瞒各位,这消息,是我周凌风传出的。” “什么?是你?”随着史太炎吃惊的话语,堂上已经议论纷纷。因为,大家这几天一直都在讨论过这个问题,但周凌风自始至终都是一声不吭,而今天他却站出来说是他放出太子出游的消息的。 “不瞒各位,周某和肖先生、司徒少侠都曾经机缘巧合之下帮过太子,但形势所迫未能继续相随保护。于是才放出风声让正道中人注意,不叫邪门歪道轻易得逞。” “但此事为何前几日未曾言明呢?”龙玉宣问道。 “龙公子,当时肖先生正昏迷不醒,试问,在我们的大恩人生死未卜的情况下,我们能静下心来讨论吗?”周凌风反问。 众人一听,马上回应“有理,有理”。这种事可不能否认,否则就是无视武林大救星的生死,此罪可谓不小啊! 周凌风见他说的话引起了应有的效果,马上接着道,“既然大家都在关心肖先生的身体状况,我周某人又怎么会说出此事让各位徒增烦恼呢!” “既是如此,我们应该如何援救太子他们呢?”史太炎问。 “这个好说,我们丐帮弟子遍布天下,要想查出他们二人的下落并不难,然后我们在高手前去保护便是!”柳开首先嚷道。 史太炎摇摇头,“此计不妥,太子二人行踪不定,叛逆和飞血楼等方面都找不到他们。丐帮想要找到他们恐怕也不易,再说了,即便丐帮找到了,万一走漏风声,岂不是坏了大事?” “这可如何是好,”龙玉宣沉思道,“不知方丈大师有何高见?” “阿弥陀佛,老衲也是毫无主张,”怀生双手合十道,“不知肖施主与司徒施主有无办法?” “我?”司徒沉剑猛地抬起头来,“晚辈正在想,如何才能既不分散正派力量,又可以找到他们二人。” “有理!”肖飞笑道。 “但这说得轻巧,既不分散力量,又得有足够的人手去寻找线索,还不能静定叛党……”史太炎沉吟道。 “其实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但是在这之前必须先弄明白一个问题,”肖飞缓缓道。 “施主请明示。”怀悟道。 “那就是:太子本来出访的目的地是哪里!” “肖兄说笑了,若是我们都能猜出太子的意图,那太子就不叫微服出访了!”周凌风道,言下之意却是让肖飞快些说出答案。 “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很多人早已经猜到,只是苦于无法知道具体的路径,才不好前去谋害或相助。” “哦?愿闻高见!”史太炎道。 “首先,英宗皇帝年事已高,绝不会平白无故的让太子出游。而时局不稳,相信大家也都清楚,也就是说,一定是出了什么危机社稷安危的大事,才使得太子非亲自出巡不可!” “依肖先生之言,太子他们可能去了北关!”周凌风推测道,“北方瓦剌已经频频调兵,我看一场战事已经在所难免。” “这只是其一,”肖飞道,“还有东南沿海,倭寇十分猖獗,很有可能与王公大臣相勾结,意图染指大明江山社稷。” “如此说来,只需我们分兵南北两处就可!”林行迟道。 “其实也不用兵分两处!”司徒沉剑道。 “哦?”肖飞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司徒沉剑,众人也是不解的看向司徒沉剑。 司徒沉剑自信的一笑,“因为太子二人正在前往北关的路上!” “沉剑似乎很有把握,”肖飞笑道,“不妨说来听听。”其实肖飞也是猜测冷秋河会带着太子前往北关的,因为前几日在崆峒山下,惊鸿门的人曾经说过冷秋河二人会去边关,而他和司徒沉剑确实也见过他们,而且还帮了他们一把。再说了冷秋河是在北关长大的,对那里再熟悉不过。但是,话又说回来,自己见冷秋河那一面也是二十天之前了,谁知道这二十天里他们有没有改变主意,他二人行踪飘忽可是公认的。因此,肖飞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肯定冷秋河和太子会去北关。 第五章第十三节 北上 “东南虽乱,但估计已经成胶着状态,”司徒沉剑分析道,“毕竟是小股流寇,且南方帮派众多,特别是漕帮和沙海帮等吃水上饭的,他们绝对不会任倭人猖獗。月前,太子二人去过苏杭一带,相信已经了解了那边的状况,若非倭寇大举犯边,此事大可先搁置一旁,交与民间势力和地方县府就好了。而北关不同,两国在边界上屯兵日久,战事已成必然。” “司徒施主言之有理。”怀生道,“但依肖施主适才所言,叛党也应该知道太子一行欲往北方,他们想必会守株待兔了。” “这倒未必,”接口的竟然是龙玉宣,“等太子二人到北关再动手恐怕会有变数,到时候太子可能已经得到江湖之中正派人士相助,而且北关屯有重兵,叛党岂会轻举妄动。所以他们只会全力扑杀太子于途中,如此一来,自然可能在成他们在北方的防控力量空虚。而且他们怕惊动江湖中人,不敢派出太多的人马。” 众人不禁都点头称善:这龙玉宣不愧是世家子弟,分析问题头头是道。 “不知龙兄认为,追杀太子二人,一次派出三千八百的军队和一百多人的杀手,是不是可以算作‘太多人马’?”肖飞笑问。 “什么?”龙玉宣大惊,难道叛逆会公然使出如此大手笔! “不瞒各位,肖某和司徒兄曾经在崆峒山下目睹太子主仆被困。” 三千八百人!只是追杀两人!这叛军恐怕马上就要由暗转明了。 肖飞笑了笑接着道,“其实龙少侠说的十分有道理,但是对方想要困住太子二人绝非易事。” “肖先生何出此言?”周凌风急着问,他当然不关心太子,他所关注的只有冷秋河的安危。 “大家不要忘了,太子并不是孤身一人。”肖飞提醒道。 王全恒插口道:“先生是说冷秋河?” “不错,此人绝非易与之辈。在下最近也颇为留意他二人的动态,发现他二人的行踪令人无法捉摸,一会儿扑向西关,但几天之后又忽的出现在江南,接着又在崆峒山下与大队人马对峙……太子向来深居宫内,断不会有此心机,想来这些都是那生于边关的当朝文状元之意了。” “依肖施主之意,叛党根本摸不着太子的动向,而我武林正派人士只需直入北关。”怀悟缓缓道。 “大师高明,晚辈正有此意。”肖飞一笑。 “可是到了北关,就有数以万计的大明军队,我们就更帮不上忙了!”林行迟大叫。 “不懂就不要乱说话!”史太炎喝断林行迟,“我们此去北关并不指望着一定能帮上什么忙,而是要确保太子能够安然到达北关。我们若是能够在途中遇上太子,一路护送固然是好,但即使遇不上,也可以对叛党和心怀异心的武林中人起到威慑作用,使他们不敢乱来。再者说,武林盟主秦大侠夫妇此时正好也在北关,到时候我们两边一汇合,再有所作为也说不定!” “好,此事就这样决定了,”怀悟道,“各位施主再在敝寺休整一日。待老衲安排好寺中事务,明日即赴北关!” 肖飞听到这里,忙向司徒沉剑使了个眼色,而后者会意道,“各位大师,史大侠,晚辈还有些琐事需要与家父相商,恰好家父前几日曾在贵寺出现过,相信此时相去未远,晚辈打算立即前去寻父。而肖兄初愈,身体尚乏,不便与各位一起鞍马劳顿,还是与晚辈一同去见家父吧!” “如此也好,肖施主就有劳司徒施主了!”怀悟合掌道…… “秋河。”太子朱见深向冷秋河使了个眼色。冷秋河一回头看见那紫衣妇人也步入了小店,而且找了个离他二人不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冷秋河会意,马上起身走到那妇人桌前,“女侠,能否赏光移驾,与我二人同饮一杯?” “回去坐好,不要惹事!”那被冷秋河称作“女侠”的中年女子冷冷的回应。 “这几日多亏女侠出手相助,还请女侠赏脸,让我二人献上水酒一杯,聊表谢意。”冷秋河谦卑的说。 “哼!”中年妇人不再作声,只是低头吃饭,似乎无视冷秋河在一旁讨好似的站着。 这也不知道是冷秋河这几日以来的第几次邀请对方入席了,而对方却屡屡拒绝,甚至由始至终都不曾对他们好言相向。但这女子委实是冷秋河与太子二人的救命恩人,半个多月以来,此人屡屡出手相救,使得他二人多次死里逃生。而她的武功十分高深,就连一向自负的冷秋河也是自叹弗如。 冷秋河正在尴尬,又见店内进来了四五个人,却是一些江湖人物,一个个短襟劲装打扮,面色不善,定非正义之辈。 女侠突然向冷秋河低语一声,“你二人速速离开此处!”冷秋河再扭头看女侠,发现她仍然如无旁人的进食,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般。冷秋河来不及多做考虑,急回身向太子说了声,二人便草草吃了几口,马上结账,出了店门上马疾驰而去。 这里已经渐近北关,出了那小店所在的村庄便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冷秋河与投资便在这茫茫无际的草原上奔驰。两个多月以来,餐风露宿对二人来说已经算是平常事,看来今晚又要在这草原上靠着马腹挨上一宿了。 “两位善财童子,跑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伴随着一声狂野的大笑,前方的草甸处风一般的驰出二十多骑。冷秋河与太子急忙扯缰勒马。 “哦?善财童子?我冷秋河还是头一遭听说竟然有人给我这么一个可爱的外号!”这倒不假,冷秋河无论如何也跟善财童子沾不上边,他可是逛青楼都白吃花酒的主。 “不是吗?”领头的红脸汉子大笑,“你二人自投罗网,可不是给我们兄弟送银子来了?!”后面的汉字一起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冷秋河又问:“那么请问阁下,现在市面上,我二人是什么价钱了?” 红脸汉子脸色一冷:“太子二十万两,冷秋河十五万两!” 冷秋河回头向太子笑了笑,“殿下,看来微臣的分量见长啊!现今只是比您便宜五万两了!” 这倒是不假,半个多月以来,冷秋河的价格从原先的五万两,一路涨到十五万两,当然这也与冷秋河的实力逐渐显露、他剑下的亡魂逐渐增加是分不开的。但是冷秋河一直相信:他二人的人头绝对不止值区区三十五万两。 太子可是没有心情跟冷秋河开玩笑,“秋河,小心为妙,这次的人马看来不简单啊!” 冷秋河点点头,“不知各位是哪条道上的?” “草原上的汉子做事干脆,在下冯一风,乃红河寨寨主!”红脸汉子道,“冷大少未作状元时,我等早就听说大少威名。在下实在是不愿意与大少过不去,但奈何这些年边关不稳,我等兄弟一年也做不了几桩买卖,迫于生计只能出此下策了。” “冯当家客气,”冷秋河抱拳道,“既然冷某人现在身在江湖,就应该明了江湖规矩。我明白冯当家的难处,冷某人只是希望,今日若是冷某战败身亡,阁下莫要难为太子,只需将他交给想要他的人就行了。倘若冷秋河侥幸获胜,冷某人保证,日后相见绝对不会难为各位!” “好!冷大少快人快语,老冯佩服!”冯一风大笑道,“就凭大少刚才那番话,是条汉子的就应该敬你三分!好吧!冯某答应你,若是你冷大少今日战死此处,冯某保证只做买卖,绝对不会伤害太子半根毫毛,每年今日冯某自当率兄弟们给大少祭上三坛好酒,两只烤羊!如若今日死的是冯某,我手下的这班兄弟自然会追随大少,哪怕是只剩下一人一马,也要保二位周全!” “好汉子!”冷秋河赞叹一声,“若非今日情非得已,冷秋河定然交了你这个朋友!” “冷少傅笼络人心倒是好手段呐!”冷秋河闻声一回头,出现在左侧的却是在小店中遇见的那几个江湖人物,他们几人都未骑马,也就是说他们步行跟踪冷秋河二人到此,看来这几人实力不俗。 “这位英雄莫非也是为银子而来?”冷秋河冷笑道。 “银子?那是自然!试问天地间有哪几个敢扪心自问说自己不爱这黄白之物?” 第六章第一节 紫翼彩凤 本来就是个大红脸的冯一风闻言老脸涨的更红了-----他本就是为这黄白之物来图太子二人性命的。冯一风的表情变化冷秋河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确认冯一风是个耿直的汉子,于是大声说道,“错!” “哦?”那绛衣武者眉头微皱的看向冷秋河。 “眼前这位冯当家就非贪财之人。”冷秋河指着冯一风道。 “他们为了钱财而劫杀你们二人,你还说他不是贪财之人?!”绛衣武者也手指冯一风大声讥讽道,而冯一风却是满面愧色的低下了头。 “冷秋河相信冯当家肯定是有什么难处,才甘心犯险。并非我冷秋河自夸,相信各位也清楚,以冯当家他们的实力,最多只能阻挡我冷秋河一时半刻,而冯当家应该也有自知之明。” 冯一风无语,只是叹了口气,将头扭向一边,既不面对冷秋河,也不面对自己兄弟,而另一边的绛衣武者他们也没有说话。 “那么,我再请问阁下,现在若是有人能杀我冷秋河,他会得到多少钱?” 绛衣人开口道:“白银八十万两。” 冷秋河点点头,而冯一风却是猛地将头转过来,明显是大吃一惊。 “那么太子呢?”冷秋河再问。 “纹银百万。” “那么请问阁下,你以为为这一百八十万两白银而刺杀当朝太子和朝中重臣,是否值得呢?” “付某人就觉值;而大多数人认为不值!”绛衣武者坦言道。 “哦?付英雄说来听听!”冷秋河似乎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先不说刺杀太子是何等重罪,且不论成与不成,都会惹来官府追杀。何况,一旦招惹上朝廷,就会为江湖同道所不齿,不能再容与江湖。而付某人早已经在刀口上舔血活了大半辈子,也不在乎这一条贱命会死在谁的手里。如果成功,自可以隐姓埋名,逍遥半世;若败,最多不过是像往常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好!诚如阁下所言,这位冯当家却是为了二十万和十五万两银子而拦截太子和我冷秋河的,难道阁下不认为他又难言之隐吗?就是在如此情况下,他还有刚才那一番豪言壮语,阁下还认为他是个贪财的人吗?”冷秋河质问道,冯一风闻言叹了一口气,并无言语。 “哈哈哈哈……”绛衣人仰天大笑,“冷秋河果然是个笼络人心的高手!” 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接上了付姓绛衣人的话音,“你付老四也不愧是挑拨人心的行家!”话语刚落一个婀娜的身影落入场内,却是与冷秋河太子一方相对,四方人马形成四方之势,而两边各是冯一风和付老四的人。 “谢、瑶、环!”付老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谢瑶环?”冷秋河一愣,与这位女侠同行了半个多月,他却不知道她的姓名,今日方知她叫做谢瑶环。而且乍听之下觉得这个名字耳熟,却已是记不起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难得你谢老四还记得奴家。”谢瑶环笑道。 “哼!就算你化成灰我也认得,我们的账还得一笔一笔的仔细算清楚!”付老四咬牙切齿的说,显然是恨极。 “见过谢女侠!”那冯一风与他的弟兄下马朝谢瑶环拜道。 “冯一风吧?你们的事我大致也听说了,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但这么做也不是办法,也罢,再见到周凌风我会劝他尽快帮你们解决此事!” “谢过女侠!”冯一风做事倒也干脆,马上翻身上马道,“兄弟们,撤!”却又调转马头,“冷大少,今日之事,冯某得罪了,待冯某人心愿一了,自当以死谢罪!”说罢两腿一夹马腹,“驾!”便带人又风一般的驰向远方。 冷秋河方才听谢瑶环提到“周凌风”三个字,顿时心中一乱,便也没听到冯一风后来说什么,直到马蹄声起才回过神来,再看太子也是如此。幸好刚才付老四他们全神贯注的提防着谢瑶环,没有突然下手,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谢瑶环,现在该清算一下我们之间的账了吧!”付老四狠狠的说。 “哼,算你付老四还有几分胆量,不过你确定你们五个手上的功夫能硬过你们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 “贱人!你不要欺人太甚!”付老四身后的一人跳出来大骂。 “老六,别冲动!”付老四不动声色的道,“秦夫人不要忘了,今天秦破天可不在这里,当日你们夫妇杀了我们三位兄长是不假,可今日的形势却是你一个人面对我们五兄弟!” “哼,贱人!你家六爷今天定叫你生不如死!”付老六阴阴的道。 冷秋河一听“秦破天”之名,便记起了谢瑶环的身份。她就是当今武林盟主秦破天之妻,与“锦鳞玉龙”秦破天共列“四灵”的“紫翼彩凤”谢瑶环。 谢瑶环听见付老六大骂也不恼,只是浅浅一笑,“诸位不要忘了,这里可是还有一个冷秋河,相信你们也知道他的底子不浅,否则也犯不着你们付氏八雄……哦不,是付氏五雄倾巢出动了。” “付氏八雄”四个字显然是付家兄弟的痛处,脾气暴躁的付老六马上抡起刀来,想与谢瑶环拼命,却被一直沉默寡言的付老五和付老八拦下。 付老四嘿嘿一笑,“我们兄弟也知道这笔银子不好挣,所以约好了道上的几位朋友一起发财。只要我们兄弟拖上一时半刻,待会儿你们三个就是插翅也难飞出去!” 太子闻言面色一紧,看向冷秋河,而冷秋河却是一直盯着波澜不惊的谢瑶环。 “哈哈……”这次谢瑶环却是一阵哂笑,“几年不见,你们几个怎么还是如此天真?你们只知道我一人在此,也不问一问一直与我形影不离的外子的行踪。恐怕此时你们那一伙所谓的朋友能够赶来的也没有几个了。而外子却是正在向这边赶过来,因为我跟你们一样,也是沿途做好了标记的。” “你!”付老四大吃一惊,显然是未料到有此变故。 “四哥,先剁了这贱人再说!”付老六怒吼一声挥刀冲向谢瑶环。 谢瑶环与冷秋河同时从两侧杀向付氏兄弟,而一直未有动作的付老七却是与付老五擦肩而过,闪过冷秋河,窄剑直指已经下马严阵以待的太子。 冷秋河冷笑一声,右手挥剑点向付老五的额头,左手向后一挥,一道黑芒飞出,钉在了距太子三步之遥的付老七的右肩。付老七吃痛,身形一滞,太子朱见深却是利用这个空挡一剑劈下,付老七躲闪不及,被他卸下右臂,而那支黝黑的长暗器破风锥却依然露着半截插在他的右肩。这两个多月以来,太子与冷秋河这种配合已经在实战中演练了很多次了,而且是屡试不爽。那支破风锥却是当日田青用过的。 付老七失去了持剑的右臂,直痛得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付家兄弟稍有分神,给场中的冷秋河和谢瑶环一个可趁之机,二人一阵抢攻,给四人均造成了不轻的创伤。 太子早已经举剑攻向缺了一臂的付老七,付老七也是高手,但由于大意,一上场便失了一臂,此刻也只能被原本被他视作猎物的武功勉强算作二流的太子欺负了。他瞅准一个空档,就地一滚,抄起地上右手中的剑,才稍稍把局势稳定下来,虽然自己还是处于下风,但已经不至于那么狼狈。毕竟他从小练的是右手剑,左手挥剑还是不太习惯的。但是由于刚才没来得及处理断臂处的伤口,由于失血而渐渐力不从心也是付老七不得不面对的大问题。 而场中最尊贵的主角-----大明太子朱见深,经过这几个月的大逃亡,他的体质和武技已经有了质的飞跃,看他出手的速度和狠劲,谁也难以相信这就是几个月前还一直在宫里养尊处优的太子。此时的他打的沉着、冷静。 冷秋河又刺出了刁钻的一剑,这一下,刺穿了付老六的左臂,付老六骨子里狂野的兽性被自己的痛觉和鲜血激发出来,大吼着举刀劈向冷秋河,根本不顾自己的空门大漏。付老五见状,急忙从左侧抄向冷秋河,以免付老六空门受制。而冷秋河却是本就不愿斗发狂的野兽,于是反身撤回,抬起右腿踢在了正在于太子缠斗的付老七的右肩,使那破风锥齐根没入他的身体。 第六章第二节 根除 “啊……”付老七再次发出一声惨叫,拼出一剑击退太子,回身扑向冷秋河,看架势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冷秋河却没有痛打落水狗,而是再次闪开,将扑过来的付老七让给急忙赶过来接应的付老五。付老五本意就是要护着刚刚受伤的付老六,眼见付老七又被夹击,不得已又补了上来,眼见冷秋河闪开、老七扑来,他来不及多想,钢鞭一摆,拨开老七的剑,接着便欲给他的肩头点穴止血。孰料冷秋河临走也不忘给刚加入的付老五送上一掌,并且还结结实实的印在了后心。于是付老五、付老七这一对倒霉的哥俩便拥在了一起做了滚地葫芦,幸亏兵刃早已经被付老五拨开了,否则就是相拥而亡了。刚刚勉强爬起来的付老五挥鞭当下太子袭向付老七的一剑,他知道冷秋河的那一掌令他受伤不轻,便只好与付老七相互照应来对付太子了。 冷秋河早就看出付家兄弟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最为年长的付老四,最有心计的是老四和老七,而老六过于暴躁,老五和老八相对冷静。由于付老六的冲动使得付家兄弟无法按照原定的阵势进攻,谢瑶环和冷秋河的全面接战使付老七看出他们的后防薄弱,于是他第二个打破原计划去袭击太子,到头来却因大意痛失左臂;而老七、老六两个兄弟的负伤,使得一向冷静的老五失去了沉稳,情急之下被冷秋河击中,受了不轻的内伤。 然而,一上来就围攻谢瑶环的老四和老八却一直都十分冷静。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他们两个再冲动的话,付家兄弟就彻底在今天从江湖上消失了,所以谢瑶环很不轻松。也许,付家兄弟的武功不如她,但他们兄弟之间的默契的配合却是不容小觑。即使她能够击退他们,那也得几百合之后,而且她根本就没有把握杀死他们。但今天却是死战,因为双方之间有着血海深仇。 冷秋河不愿意浪费时间,因为时间拖得越长对他们来说就越是不利。他见太子一人应对受伤的付老五和老七暂无危险,便直冲想过来接应的付老六,但刚刚兵刃相接便又折回身去,攻进老四和老八的包围圈,付老六果然尾追而来。冷秋河身形未停,左拳已经带着隐隐的紫气迎向付老四的单刀,龙形真气便使得付老四的单刀气势一缓,冷秋河的剑立即偏锋切入,缴了付老四的单刀,并再次重创他的左大腿,付老四及后退,冷秋河又猛地抢回,剑交左手,右手一拳捣向迎面杀来的付老六,付老六眼见冷秋河欲以长拳阻击自己的钢刀,不由大喜,因为他刚刚并没有看清冷秋河是如何以长拳与付老四兵刃相抗的,而近旁的付老八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经过连日来的追踪,付老八十分清楚冷秋河是如何的狡诈,眼见冷秋河要故技重施,自家六哥又要重蹈四哥覆辙,于是他拼出一刀劈向谢瑶环,立即折向冷秋河,而谢瑶环却趁机身躯一扭,躲过长刀,从他身侧递出一剑。由于付老八去势太急,这剑并未深入,但也给他造成了不轻的伤痛。付老八却是管不了这么多了,长刀所向,直指冷秋河的后心,而一旁的付老四也不顾腿上的伤口,拼命阻击谢瑶环,以防他追击付老八。 冷秋河听闻脑后风起,急回身长剑回挡架下大刀,而左拳也适时的挡下付老六的刀,他成功将二者的兵刃格开,一声大笑,“二位,何不试试本官的下盘功夫?”说罢右腿踢出,却见冷秋河腿影一闪,几乎同时踢在了二人的正胸口,冷秋河仍然没有追击,而是转向接应太子。太子三人相斗正酣,太子以一柄长剑对付付家两兄弟的剑和钢鞭犹有余裕,虽然也说不上轻松,也是略占上风。而付家兄弟二人均是重伤之身,面对武艺二流的太子爷不敢大意,保命要紧。冷秋河的再次介入,则是宣布了付老五的死期。只见他一剑直入,,刺进他的后心,剑尖穿胸而出。残去一臂的付老七见兄长被击中要害,怒吼一声挥剑向冷秋河刺来,却是因右臂的却是不好掌握身体平衡,无法绕过软倒在身侧的付老五,身形一滞,而太子朱见深却再次袭入一剑,击中他的左手,去了他的兵刃,,恰在此时冷秋河抽回长剑,一腿飞出,将付老七踢给犹在跟谢瑶环相斗的付家兄弟。 付老六忙接下付老七,横刀护在身前。冷秋河冷笑一声,“且看本官以‘孤云剑’招呼各位!”言罢,剑势摆开,攻向场中的的付家兄弟。付老四知道这是冷秋河的厉害杀招,岂肯让老六、老七涉险,当下与付老六一起向冷秋河攻过来,二人皆是拼命地招式,因为今日看来是无法擒拿太子了,老七又身受重伤没有再战之力,而老五已经身死,现在是该考虑如何全身而退的问题了。 冷秋河与谢瑶环也欲速战速决,因为此时身份败露,决然是无法再次久留,一旦对方援兵到来,那可就麻烦了。于是冷秋河不再保留,仗剑而出。孤云剑出,日月失色。付老六与付老四连连后退,全无回手之力,猛听见一声大吼,“兄弟们快走!”一个壮汉徒手向冷秋河扑过去,却是重伤缺一臂的付老七。 “哼,走?”冷秋河身形一闪,一剑横拍在他右肩上,只听见两声惨叫,付老七仰面摔倒在地,左手捂住血流如注的右肩,而他身后的付老六则向前伏倒在地,付老四看得确切,是冷秋河将付老七肩上插的破风锥一剑拍出,插在了紧跟在付老七身侧的老六的咽喉。 “好绝的冷秋河!”悲愤万分的付老四怒吼道,付老八恐老四再出问题,连忙抢在他身侧,而谢瑶环见胜局已定,便也缓步走到太子身旁,“你二位也快快离开此地吧!” “谢过女侠再次援手之恩!”太子与冷秋河也不多言,向谢瑶环略抱一拳,双双上马往北方驰去。 付老四与付老八也未追击,付老四怒视眼前的谢瑶环,而付老八则是悲愤的看着犹自躺在地上抱肩痛苦挣扎的付老七。 “付氏八雄,一生为恶,现在自食其果,仅剩下三人。我也不难为你们,只要你三人今后痛改前非,退隐江湖,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谢瑶环缓声道。 “事已至此,兄弟,莫怪作哥哥的狠心了!”紧盯着谢瑶环的付老四缓声道。 “四哥!”付老八闻言一惊。而地上的付老七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兄一弟,接着便闭上双目,也不再挣扎。一旁的谢瑶环隐隐觉察到事情不妙,但也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来,只好静观其变。 只见付老四手中钢刀一抖,便划破了付老七的咽喉,饶是谢瑶环武艺高强,阅历丰富,但这前一刻还是同生共死的至亲兄弟突然间就在面对强敌时互相残杀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看到,不由是惊愕万分。 就在她失神的当口,两柄钢刀呼啸而至,却是付老四与付老八二人同时发难。由于一时的失神,谢瑶环失去了先机,被付家兄弟二人攻得只余躲闪之机,毫无还手余地。 付家兄弟已经痛下决心,纵然一死也要杀掉谢瑶环。因为八兄弟已经死了五个,而老七也是废人一个了。付氏八雄从此便是在江湖上彻底的除名了,今日即便二人全身而退,日后也要面对黑白两道的追杀。与其亡命天涯,倒不如拼得一死杀掉谢瑶环来得划算,于是付老四先亲自杀了自家老七,出去了自己二人的后顾之忧,也坚定了二人拼死的决心。 然而,他们今日却是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也是一个致命的失误。那就是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往日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而是江湖上名声极盛的“四灵”之一,“紫翼彩凤“谢瑶环!她之所以被称为“紫翼彩凤”,不仅仅是因为她那出神入化的紫霄凤鸣剑法,更是因为她在轻功上也有不浅的造诣。 只听得一声娇喝,紫翼彩凤腾空而起,付家兄弟猛地转身回攻,但见谢瑶环早已在空中拔剑在手,柳腰一弯,后仰扫出一剑,正中付老八的兵刃。付老八功力稍弱,钢刀不由向左侧偏去,与付老四的刀交碰一处,谢瑶环则趁机略作调整,紧接着“紫霄凤鸣”剑法泼洒而出,配上她那灵巧的步法,婀娜的身姿,恰似一只紫羽的凤凰在风中飘舞。 付家兄弟的顽固不化,已经使得谢瑶环起了杀心。多年的江湖闯荡生涯,早已使她看透人性的善恶。而她也本非什么善男信女,熟悉江湖讯息的人都知道秦破天与谢瑶环夫妇的处事风格一向是强硬狠辣的。此时的付老四已经亲手杀死了后顾之忧的付老七,兄弟二人背水一战的决心已经十分明显。就算此时将他付氏兄弟在江湖上彻底除名,相信江湖中人也不能说什么不留余地斩草除根了。 第六章第三节 杀手的救援 “当”的一声,付老八的长刀被挑飞,空门大开。谢瑶环趁机一剑刺进他的胸口,而付老八在中剑的前一刻左手一招,一柄短刃自袖中飞出,钉在了谢瑶环右肋。谢瑶环来不及拔出暗器,就听见身后风声起,便将长剑自肋下穿出欲以逼退来袭的付老四。谁想付老四早已抱定必死的决心将长刀奋力抛向谢瑶环,而自己挥出双掌向她的后心拍去。谢瑶环先是微微向左扭身躲过了呼啸而至的长刀,却因牵动了右侧的伤口不由向后一退,长剑直入付老四的小腹。而付老四的双掌却是因谢瑶环的身形不稳而未击中后心,却也是将她横击而出。 好个紫翼彩凤!只见谢瑶环在半空中身形一拧,回过身来,右手早已将右肋的短刃拔出,射向付老四,而后者因为先中一剑无力躲闪被刺入心口,仰面栽倒,立时气绝。 谢瑶环的伤势也着实不轻,付老四的最后一击险些将她的心脉震散,而之前付老八的暗器也是差点伤及腑脏,不过好在他没有在暗器上煨毒,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她挣扎着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到付老四尸体前拔出“紫玉剑”,然后才从怀中取出一瓶金创药粉,倒在右手上些许捂在了伤口上。接着左手持剑在付老八身上拭去血污,才将剑还鞘。 “紫翼彩凤,果然名不虚传!”从谢瑶环身后传来一声喝彩。待她转过身去时发现,身后早已站定一位白衣蒙面人,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阁下何人?”谢瑶环冷冷的问。 “在下本是接货之人,但此时看来在下所接之货物已经不在此处。那么,在下只有先行告退了。”白衣人说完转身欲去。 “站住!”谢瑶环勉强提气喝道,“有我在,你休想去劫杀太子!” “谢女侠不用枉费心机了,本公子现在已经没有兴趣,也没有功夫杀你。但你屡屡搅局,也是饶你不得!”话音刚落,只听得一阵踏空之声,谢瑶环已经被十三个黑衣人围在中间。 “飞血十三狼!”谢瑶环不禁心中暗暗叫苦,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衣人从容而去…… “坚持住,殿下!只要能够再坚持一会儿,归老爷子和我家主人就会赶过来了!”杨连安慰场中苦苦支撑的太子。 “哈哈哈,杨连,不要痴心妄想了!就算司徒老儿和归老头能活下来,也只能够给你们收尸了!”场中的一个大汉在马上仰头大笑。 “什么?!”司徒四将闻言大惊。 “没什么,到了阴曹地府自己去问他们吧!”说着对方的手上加强了力道。 司徒四将从少林寺出来后就与肖飞、司徒沉剑、周凌风作别,先行寻找司徒超夫妇,而肖飞三人却要找到韩玉冰之后再去与他们会合,寒灯目前没有现在就下山的打算。终于,在两天前,司徒四将追上了司徒超夫妇,司徒超夫妇命四人火速支援太子,而他夫妇二人则是要寻找归四海。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归四海能够令太子无恙了。 而现在看来,司徒超夫妇与归四海已经遭到劫杀。其实对方对付他们三人完全不用出动高手,只需多派人手将他们拖住,等到将太子一行制服即可。虽说司徒四将珠联璧合威力无穷,但在几百个武功好手面前仍然显得无力,再加上四人本来就不擅长马战,而对方胯下可都是千里挑一的良驹。冷秋河骑术虽强武艺虽高,但也是不敢离开太子左右片刻。幸而对方不欲对太子下杀手,否则他们六人现在焉有命在! “殿下,这些人恐怕不是我大明子民!”冷秋河猛地对太子喊了一句。 “你说什么?!” “他们极有可能是瓦剌人!”冷秋河盯住场中如风一般驰骋的汉子们道。如此剽悍的战马,如此娴熟的骑术,再加上这弯刀和战斧,冷秋河可以认定,他们就是瓦剌人,至少一半以上是瓦剌人。 “小子,好眼力!不愧是冷铁玄之子!”一大汉高举马刀向冷秋河纵马而来。 “你们是瓦剌官军?”冷秋河闻言大惊,也唯有瓦剌军方才会如此在意他“冷铁玄之子”的身份。冷秋河的父亲冷玄,而瓦剌军则习惯叫他“冷铁玄”,因为他铁桶一般的防守,冷玄可是曾经给他们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听见这句话,冷秋河就明白了为何他和太子同在活捉之列。然而,如此多的瓦剌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边关守军来到中原的呢? 那汉子臂力极大,二人兵刃相交震得冷秋河虎口麻痛,“嘿,冷铁玄之子也不过如此!” 冷秋河闻言,一声冷哼,长枪一抖、那杆长枪便似活了一般在他手中颤抖跃动,而枪头始终不离敌将周身三寸处。那敌将也不敢大意,抽刀回挡沉着应战。 忽然听见外围一阵骚动,立时几十骑风一般刮向那混乱之地。但马上就传来了马的悲鸣,而且不止一匹马,听动静应在十几匹左右。 瓦剌将领急忙甩开冷秋河,调转马头,驰向那人吼马嘶的方向,身后立时补过来几骑将冷秋河团团围住。 只见远处已经站定一个黑衣青年,他身侧已经卧有十几匹马尸和几具士卒的尸首,而他手中的长刀犹自滴着鲜血。那青年正一步一步向场中混战的核心靠近。 “拦住他!”瓦剌将领大声令下,周围众骑士齐齐发出一声呼啸,挥刀纵马向黑衣青年奔去,气势端的可怕。 黑衣青年猛抬头,那一对深沉的眸子毫无遮拦的映出强烈的杀机,这种眼神就连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的瓦剌将领也不由感到心中一寒,下意识的涌起一股畏惧之意。瓦剌将领虽是凶悍之辈,此时也是觉得枪法如神的冷秋河比这黑衣煞星可爱多了。因此他在与黑衣人目光相接之后便调转马头奔向冷秋河,无私地将新加入的黑衣人让给了其余的兵将。 番将的坐骑刚刚驰出十丈左右,他便听见身后一片惨叫。待到勒马回身时,眼前的景象已经成了人间地狱。只见那黑衣人单刀舞起便似一阵大风,己方人马皆在风浪中心,还不时地从风中飞出残肢断臂,一时间人呼马嘶,不绝于耳。纵然他见过沙场的险恶,也未曾目睹以一人之力在骑兵阵营中大肆屠杀的场面。 “是韩老弟到了!”场中的陈珠喜出望外,期望中的老庄主和归四海未到,倒是来了这杀星,看来司徒沉剑等人也快到了。 冷秋河连挑几个番将,趁暇在马上挺胸一望,虽然时隔多年,但还是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天寒门中排名最末的“子夜蝙蝠”韩玉冰。此时的韩玉冰杀性正起,一柄单刀使出怒、恨两脉的极致,呼啸的刀风中似有隐隐惊雷,于乱军之中大肆屠虐。一干番兵皆为其气势所迫,难有一合之敌。韩玉冰刀上气劲呼啸,将就近的骑兵砍下马来,而剩下的马匹却是四下惊奔,外围的不少骑兵也被自己的坐骑掀落下马,乱蹄之下死伤无数。 先前到那番将见局势大乱,便无心去战韩玉冰,就连冷秋河也绕过,驱马直取“珠联璧合”阵中的太子朱见深。 “狂贼,哪里去!”冷秋河大喝一声,提枪纵马向番将追来,一路斩杀无数,但奈何胡人彪悍不惧死,一路上仍有无数敌骑拦劫,便使得冷秋河落在了番将之后,冷秋河奋力拼杀仍然不能突围,便只能寄希望于二师兄司徒沉剑的四个家将了。 围攻司徒四将的番兵见己方主将过来,立时便有十余骑从战圈中退出来去围攻冷秋河以给主将让出用武之地。番将一马当先,马刀劈向阵首的杨连。杨连却是将马刀视若无物,一剑刺出直指马的眼睛,而他身后的王和一招递出,挥扇为杨连挡去一刀。那番将也急忙挥刀救马,却见杨连手腕一抖,剑尖一挑向自己的手腕划来,番将不由左手一勒马缰,后退一步,回刀横在胸前。司徒四将也未再追击,恢复原有阵形,严阵以待。 那番将略一沉思便知其中妙处,原来四人虽是依仗阵势之利,但兵刃较短,且不习马术,所以自己手持马刀作为骑将还是有很大优势的。而对方也是深知此理,所以才以防守为主,采取防人攻马的战术,只要自己救马,势必会探下身来,这就会给阵前持刀剑的二人可趁之机,但若不救马,则会马死人亡。好精妙的阵术,番将不由心中长叹。 第六章第四节 玉冰的暴怒 于是,番将大吼一声,四下番兵一起围上,欲以人海战术将中心的四人阵术打破。却见四人阵形一幻,将太子围在正中,四人之中,手持刀剑的杨连和陈珠主攻,手持笔扇的魏壁、王和主守。陈珠杨连二人刀来剑往,招呼敌骑之马,魏壁王和挥舞笔扇为前二人挡开如泰山压顶般的重击。索性四人阵形较小,围攻之人不过十多骑,其余人马则是在外围兜着圈子侯战,否则以魏壁王和二人之力,如何能够挡住百般兵刃? 而冷秋河这边,他也遇上了几个强敌,这几个人虽然是与那些瓦剌人一样的服饰,但所用的武功招式无一不是中原路数,冷秋河心里明白,这几个人便是朝中奸恶的爪牙。这几个汉子虽然其貌不扬但业艺惊人,无一不是番将级别的道高手,饶是冷秋河武艺超群,一杆长枪使得出神入化,在七八个人的围攻中也占不得一丝上风。 “我来!”猛听见一声惊雷起,却是韩玉冰已经杀到冷秋河近旁,见冷秋河苦战许久而突围不得便举刀向他这边迎来。这一刀来势凶猛,靠近韩玉冰围攻冷秋河的两人不得不反身自救,这也给了冷秋河一个喘息的机会。但韩玉冰那宛如猛虎下山的攻势又岂是他们区区两人所能够抵御的?幸而周围还有不少番兵,二人见躲不过就随手扯过几个来垫了刀。本来那瓦剌人便与这些人貌合神离,那些番兵见这些汉人以如此手段对待同一阵营中的自家兄弟,不由齐生厌恶之感,竟不约而同的策马后退少许,这样一来,便在场中形成一个方圆十来丈的大圈,中央是混战的八骑,其中冷秋河以一敌七,还有一人,便是孤身持刀而立的韩玉冰。 “你走!”韩玉冰的口中再次蹦出两个字,同时他的身体猛地扑出,带出一片如雪似霜的刀影,场中七骑俱是一惊,忙挥出兵刃抵挡,却见韩玉冰早已站到冷秋河的马后,一刀拍在冷秋河的马臀上,马儿吃痛,一声长嘶便奔出圈外。圈中的七骑刚欲追堵,谁想靠近韩玉冰逃出方向的三匹健马立时仆倒在地,这是被韩玉冰先前耍的那一片刀影切断了咽喉。这一乱,七人便失去了先机,再无赶上冷秋河的机会,只得四上三下的围攻韩玉冰。 冷秋河势如破竹,又岂是一般兵将所能阻挡的,他一路挑杀无数,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抢到珠联璧合阵前,少不得又和附近的瓦拉兵将大肆拼杀。他的介入使得司徒四将顿时觉得压力大减,便挪动阵脚,护着太子向一边退去。那些骑兵岂甘心让他们这样退走,依旧是一股脑的围上,只不过包围圈比以往薄弱了许多,这也难怪,冷秋河、韩玉冰兄弟已经是牵引了大部分兵力,虽说二人势单,杀伤力却是大大强于以防守为主的司徒四将,再加上已经被杀的六十余骑。总之,围在司徒四将这边的只有四十来人,武功最强的几个汉人叛党只是围住了韩玉冰,而瓦剌方面的高手基本上都在招呼冷秋河,本来是重头戏的太子这边反而都是一些身手一般的平庸之辈。这就是瓦剌人的打法,他们看中的只是实力强横的敌手,而不是敌方重要的人员,这也是瓦剌与大明对敌这么多年以来,凭借兵强马壮的先天优势却是一直无法彻底击破大明朝防线的主要原因,他们不擅长谋略。 “你们都得死!”僵持的战局被韩玉冰的一声怒吼打破了,冷秋河偏眼一望,只见韩玉冰的左肩被重伤,已经隐隐露出筋骨,此时的韩玉冰已经身上满是血迹,所以他自身伤口流出的血反而不怎么明显了。 然而,就是这一处伤口,却注定了瓦剌官兵和那几个叛逆的悲剧结局,因为这伤口触怒了韩玉冰。原本韩玉冰的怒气就在侠少盟会上被龙玉宣和邪魔二教及宋明撩拨得极为旺盛,但碍于场上几个师兄的立场和众豪杰的威慑,他没有当场发作。而后,肖飞为众人疗毒而累倒,他迁怒司徒沉剑,本想狠狠地教训他一下以泄怒,但先救肖飞要紧,还是没来得及发泄。而这次,三位师兄找上自己,要自己来助三师兄冷秋河,他本来就是为助人和发泄来的,所以一露面就催发怒虎真气,施展怒恨二刀,先杀他个痛快。但眼下,竟然有人伤了他,韩玉冰那汹涌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击垮了他神智的堤坝,籍着怒虎真气,鲜血和痛楚激发了他这八年来形成的狼性。 “啊?又‘暴怒’了?!”眼见韩玉冰双目尽赤,乱发遮掩下的左额上隐见胎红,冷秋河知道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这就是韩玉冰身上特有的突发状况-----暴怒。 韩玉冰自幼修习怒刀心诀,这门内功心法讲的是以气为先,其精要便是以怒火催动真气。往往怒火越盛,控制怒刀之气的技巧就越熟练,内力也就越深厚。但怒刀心诀的缺点就是一旦修习者的怒火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就会引起怒火焚心,导致自身筋脉寸断而死。然而韩玉冰却又在天寒门修炼了虎意心法,并成功的将二者融合,练成了怒虎真气。这样一来,一旦怒火攻心就不会走火入魔而死了,但却会走上另一种极端----怒火遮蔽心智,而同时怒气到真气的转变也更加迅速。暴怒中的韩玉冰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双目尽赤,额头上的胎记变得血红,自身的功力大涨,最要命的就是他那无论敌友的无差别攻击! 冷秋河幼时见过韩玉冰暴怒时的恐怖,当时若非大师兄肖飞及时赶到,他和周凌风恐怕早就死在他韩玉冰的刀下了。而此时,恐怕无人能够制服暴怒的韩玉冰吧!肖飞与司徒沉剑又不知何时才能赶过来,即使赶过来也不一定能够制服他,而且周围还有这一群瓦剌军,更叫冷秋河头痛的就是,他身后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太子。 当下冷秋河将心一横,把自己的龙形真气发挥到极致。那番将只见他长枪一晃,暴涨数丈紫芒,冷秋河整个人被隐隐紫气环绕,宛若天神下凡,使人不敢逼视。冷秋河长枪横扫,将乱军拨开,抢到司徒四将跟前,然后才回过身来挡在他们面前,目光却是紧盯着十丈之外的韩玉冰。而此时的冷秋河也没敢将身上的龙形真气散去,生怕韩玉冰突然杀到自己措手不及。身后的五个人,还以为冷秋河是在防着瓦剌军,殊不知冷秋河最为担心的却是“自己人”韩玉冰! 几个番将还未从冷秋河大展神威造成的威慑中恢复过来,便听见身后惨叫声又起,再回头看见的景象令他们后悔当初接了这个任务。 场中的韩玉冰已经变成了一个嗜血的狂魔,长刀所向,刀气乱窜,整个刀身已经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他的头发也被血浆糊在一起。每一刀挥起,总会带起雄劲的刀气,而刀气中总会夹杂着敌人的手足或脑袋,当然还有如雨的血。更为恐怖的是,正在杀人的韩玉冰对这一切恍若未觉,只是兴奋地挥舞着长刀,好似剁完这些肉馅,自己就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人肉包子,冷秋河故作轻松的这样想象,只是他还不知道韩玉冰早已具备了这样的手艺。 眼看场中的几个汉人帮手已经全部丧命于黑衣杀神的刀下,而这边的人马又迟迟攻不破冷秋河和司徒四将的防卫,那黑衣人杀神正一步一步的向这边走来,他每跨出一步总会带走六七条生命。然而,即使付出如此代价,也挡不住他的脚步,这个杀神似乎浑身的力气和功力永远用不完,现在看来,他好像正在享受这场他个人表演的屠杀。有了这层觉悟,番将再次退却了,他不能让这些三军精锐尽折于此。他再次大吼一声马刀一挥,率先向北方驰去。身后的瓦剌军早就被韩玉冰吓破了胆,接到主将撤退的命令后,一个个没命的催马向北方驰去。 冷秋河见敌军退走,自然是高兴万分,但却又担心韩玉冰杀心未除会来攻击自己六人。这个念头刚刚在他头脑中形成,便听见韩玉冰怒吼一声拔腿向败走的瓦拉军追杀过去,有两个退的稍慢的骑兵闻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韩玉冰挥刀削成两截。 “好一员虎将!”脱离危险的太子抚掌赞道,还犹自望着韩玉冰追逐残敌远去的背影。 “呼!”冷秋河长舒一口气,“幸好那个杀星走了!” 第六章第五节 雨后宁静 太子闻言不禁纳闷,“什么幸好?” “殿下有所不知,”冷秋河道,“若非敌人匿去,我们几个很有可能也一并被那黑衣煞星给剁了!” “这又是为何,难不成他也是乱臣贼子的爪牙?” “这倒不是,此人是微臣的小师弟。他身负血海深仇,又是个武痴,倘若被激起杀性,他就会丧失心智,逢人便杀,”冷秋河简要的说,“看来这些个瓦剌的小鱼小虾是在劫难逃了。” “那岂不是可惜了如此壮士?少敏,难道就没有办法医治他这种心病?”太子关切的问,看来还是希望韩玉冰能够成为他心中的“虎将”。 “哎吆,我的太子爷,”冷秋河大呼头痛,他与太子私交甚好,也不时地会开这种玩笑,“若能医治,还会等到现在!”这倒是实话,且不说师伯王典乃当世医术之冠,单说大师兄肖飞当年的医术也非等闲,但确实,韩玉冰已经让王典他们束手无策很久了。 “那么,这些年来岂不是有很多人遭了殃?不知道他今后还会危害多少人!”太子开始为百姓担忧了。 冷秋河当然不会说出韩玉冰的暴怒与他所修习的武功心法有关,因为知道的人越多韩玉冰就会越危险,同时也会有很多无辜的人会因此受到伤害。于是他笑着说,“其实也不尽然。韩玉冰平时也难杀性大发,只有被触怒或者受重伤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而据我所知,这几年他一直隐居修炼,几乎没有接触外人,自然也就不会犯杀性。像今天,他本为救你我而来,却屡遭围困,适才肩部又遭重创,这才被激起杀心。” “难道以少敏的心机,也想不出法子来平息他的怨愤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乱砍一气,力量耗尽之后就会平息下来。当然,也可以强行将他制服,过一会儿他的神智自然会恢复清醒。”说到这里,冷秋河又苦笑道,“不过,刚才您也看到了,以他现在的武艺,又是在六亲不认的状况下,试问,又有谁能有把握制服他呢?” “强如秋河也不行吗?”太子惊问。 冷秋河摇摇头,“我先前说过,我的武功,就目前来说很可能就是我们师兄弟之中除了功力暂失的大师兄之外武功最差的了。” “那,这四位壮士的少主人呢?”太子一指司徒四将。 “您是说我二师兄司徒沉剑?也许他的武功比我强一些,但较之韩玉冰,也不见得会比他高明。况且他一贯心怀仁义,恐怕对自家兄弟下不得重手。” “周凌风呢?” “他?”冷秋河嘿嘿一笑,“他呀,他的功夫主要是以灵巧为主,对上凶性大发拔刀乱砍的小六就占不到多少便宜了。” 这时司徒四将已经各牵过一匹无主之马,走到二人跟前。杨连道,“朱公子,冷公子,以小人之见,我们还是先行离开此地为妙。”他们虽知朱见深身份,但安全起见不敢叫破。 “杨兄所言极是,”冷秋河面向太子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太子点点头,与冷秋河一起率先离开,司徒四将紧跟其后。 冷秋河回头道:“四位大哥在小弟面前不用拘束,朱公子也是通达之人,眼下又情况非常,四位若不嫌弃,可以与小弟兄弟相称。” 杨连紧赶一步,道,“冷公子此言差矣。且不说公子与我家少主情同手足,我四人自该同等对待。而这位朱公子更是身份金贵,我等虽为江湖草莽,但也不敢乱了身份规矩。” 冷秋河见他坚持,也不再勉强,于是改口问道,“我沉剑师兄一向可好?”由于四人是尾随瓦剌人而来的,见两方交手后才介入,只是在混战中通报了姓名和来历,再加上陈珠持有司徒沉剑的玉剑,冷秋河马上相信了他们,并让他们护卫太子,实际上他们和冷秋河根本没顾得上说几句话。 “有劳公子挂念,我家公子一向很好。”杨连谨慎的回答。 冷秋河一时又千万头绪涌上心头,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是分别了十几年的兄弟。 陈珠、魏壁、王和三人知道冷秋河必然有很多话要问他们,但陈、魏二人自知粗莽,不善交际,王和虽腹有智计,但很少在外走动,也是寡言少语的人,于是三人一起纵马上前护卫太子,留下杨连与冷秋河交谈。太子朱见深也是明理之人,他知道碍于自己身份,在自己跟前他们必不能细谈,便随他们三人催马快步向前走了几步。 “玉冰见过他们了?”冷秋河问。 杨连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肖飞跟司徒沉剑,他稍微理了理头绪方道,“见过,还救过肖公子两次,救了我家公子一次。” “哦?”冷秋河一听,以肖飞之谋和司徒沉剑之勇尚且需要韩玉冰的救助,不禁来了兴趣。 “当初,两位遇上了被周少侠打成重伤的田青二人。我家公子为救治田青而耗损了大量真气,当时飞血楼九犬八鹰十三狼正欲杀害田青灭口,二位公子仗义相救。但后来由于银牌十三狼的介入,两位公子身负重伤。幸而韩玉冰少侠及时赶到,才将他们救回。”当时的情景司徒四将并未见到,这些当然是司徒沉剑后来说给他们听的。 “后来呢?”冷秋河好像记得他说韩玉冰救了肖飞两次。 “后来,侠少盟会上,邪魔二教搅局,韩玉冰协助众人击退二教,但众豪杰却身中剧毒。肖公子为救治大家,劳累成疾,是韩玉冰和寒灯大师,周少侠一起为肖公子治的病。” 冷秋河听见肖飞无恙倒也安心不少,又猛地一抬头,“你是说,肖飞他们也遇上了寒灯?周凌风也跟他们在一起?” “寒灯大师是现在少林寺百了禅师的坐下唯一弟子。不过他说现在机缘未到,还不能下山。” “他倒是真的做了和尚。”冷秋河嘀咕道,心里却是非常高兴。本以为师兄弟六人分离多年天各一方,想要相聚得费些时日,可能还要四处打探求证,没想到自己出京以来短短几月功夫,几个人几乎就凑齐了!怪不得师父当年说他们六人命运相连,不会分开。想到此处,冷秋河对这几个月以来的艰苦也看淡了,只要兄弟重聚,一切都值得! 杨连接着说道:“周凌风少侠借口肖公子身子虚弱,要与我家公子一同保护肖公子,而肖公子有恩于各大门派,于是崆峒派的吴海云少侠就同意周少侠与肖公子一起出行了。” “好个死皮赖脸的周凌风,”冷秋河笑骂道,“这下子,如飞就免不了又得破费些酒钱了!” “我就知道,我的好心一准会被你当成驴肝肺!”二人正说着,周凌风从天而降,看样子自然是刚刚从后面赶过来的。 “啊?是周兄弟!”倒是走在前面的太子先打了招呼,紧接着翻身下马,向周凌风走去。 冷秋河和司徒四将见太子下了马,自然也跟着下马。周凌风赶紧快步向前,弯腰向太子行礼,“朱兄。” “呔,你说我把你的心当成了那什么的肺?”自命风雅的冷秋河自然是说不出那种话来,“莫不成这一路走来,你就没让如飞破费?” “看你说的,什么叫‘破费’?我和如飞兄弟二人八年来初次相见,如飞作为兄长,请我这做兄弟的喝酒,不是应该的吗?”周凌风不以为然的出口反驳。 “这自然是应该,”冷秋河道,“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就要如飞替你结了一次酒账?” “我还实话告诉你,这一路走来。半月有余,我老周的酒钱都是大师兄付的帐,你又能咋的?”周凌风大大咧咧的左手叉腰,右手习惯性的掏出酒葫芦喝了一口。 他这个动作,惹得冷秋河直咽口水,倒不是冷秋河也好酒,但打斗了这么久,起码有些口渴了,但他还是强打精神怒道,“初逢乍遇,让如飞破费一次也到罢了。你周凌风虽然邋遢得没个人样,但在江湖上总算还是个人物,你怎么就这么死皮赖脸的缠着如飞吃了半个多月的白食!” 周凌风闻言也大怒,将葫芦往腰间一塞,“嘿,这个我有什么办法?师兄想关心一下师弟,要摸清我老周到底爱喝什么酒,又不好意思问。”他顿了顿,斜眼瞅了一下冷秋河,接着道,“幸亏咱师兄够聪明,他顿顿招呼我老周喝酒,还回回不重样,次次管饱……,可咱老周是谁啊?师兄请客,总不能不识好歹挑三拣四,只能委屈一些照单全收了……” 第六章第六节 凤斗金龟 周凌风闻言也大怒,将葫芦往腰间一塞,“嘿,这个我有什么办法?师兄想关心一下师弟,要摸清我老周到底爱喝什么酒,又不好意思问。”他顿了顿,斜眼瞅了一下冷秋河,接着道,“幸亏咱师兄够聪明,他顿顿招呼我老周喝酒,还回回不重样,次次管饱……,可咱老周是谁啊?师兄请客,总不能不识好歹挑三拣四,只能委屈一些照单全收了……” “行了行了!”冷秋河打断周凌风的絮叨,“也不知道如飞是怎么想的,他竟然……”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周凌风又把话头抢了回去,“重要的是咱大师兄有的是钱,至于他爱怎么花,想请谁喝酒,就不用你瞎操心了!” “哎,我说,你的脸皮可是真够厚的,竟然能够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冷秋河恼得再也顾不得风度,当下撸起袖子与周凌风对骂起来。 “唉,我老周虽说是一介草莽,不知道你这太子少傅是多大的官儿。但至少管不到这么宽,居然管起我这平头百姓的脸皮厚度来了。”周凌风还是那样吊儿郎当的不管他这一套。 “你这个市井泼皮!我冷秋河竟然和你这种人是兄弟!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我……” 听着冷秋河口不择言的乱骂一气,太子朱见深不禁傻了眼。心道:这位哪里是大明文状元、太子少傅呀?分明就是一个乡间无赖,竟然跟人脸对脸的骂街! 杨连看出太子面带不悦,凑到他跟前道:“朱公子不必疑惑。肖公子说了,这两位自幼便是一对欢喜冤家,每次见面必有一吵。不过听肖公子与我家公子的语气,现在他们二人还没有动手,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兴许,咱们今后见多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原来是这样,”太子颔首道,“我倒是越来越对你们口中的肖飞感兴趣了,真想早些见上一面。” “什么人?!”牵着马走在前面的陈珠一声大喝,打断了周、冷二位的争吵,众人一起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早已站定一位褐衣老者,单单从他可以无声无息的靠近周凌风、冷秋河及司徒四将就可以知道,此人定非泛泛之辈。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老……”周凌风见到来人,一个腾身,越过陈珠等人,落在老者身边,伸手搂着老者的肩膀热络的说,但周凌风话还没有说完就倏地住了口。原来,刚来的老者已把周凌风的酒葫芦掏在手中,这无疑就是掐住了周凌风的命,迫使周凌风不得不支支吾吾的改口,“老……老前辈。” “归世伯!”冷秋河倒是老老实实的上前与老者见了礼,又回头向太子及司徒四将介绍道,“这位便是江湖上人称‘金甲神龟’的归四海,归前辈。”又对太子道,“朱兄,前些日子在崆峒山下,还是多亏归前辈为我们解围。” “多谢归前辈仗义援手!”太子谢道。 “不敢!”归四海将身子一偏,不敢受礼,似乎是已经知道了太子的身份。 司徒四将也过来与归四海客套一番,他们这才清楚周凌风刚才要喊得称呼原来是“老乌龟”,而葫芦被夺后才不得已改口叫“老前辈”的。这周凌风也太没大没小了,幸亏这位归前辈性子随和。而他们四人却是不知道,酒葫芦被夺对于周凌风来说是一种多么大的伤害,若在平时,就算归四海用刀架在周凌风的脖子上,周凌风也会笑嘻嘻的叫他“老乌龟”。而此刻,他的眼光仍然盯着归四海手中的酒葫芦。 这时归四海已经扭头向冷秋河,“小子,你还欠我一顿饭,打算什么时候……大胆!”原来周凌风看准归四海没有注意他,猛地抢入,欲动手抢夺酒葫芦。 归四海左跨一步,右手一挡,当下封死了周凌风的进攻方向。周凌风双手一抖,似乎是变幻出千百只手,一齐从各个方位向归四海抓去。归四海冷哼一声,右掌直拍向周凌风的面门,幻影立即消失,众人一看,归四海已经单手将周凌风的双手锁在他的胸前。周凌风倒也不慌,身体向后一仰,连带着归四海一起向后仰去,右腿却是猛地踢出,直奔归四海手中的酒葫芦。归四海左腿跟上一步,向前一提,挡住了周凌风的腿,周凌风的右脚便踏在了归四海的左大腿上,归四海左腿一弓,运功一振,竟然将周凌风震飞出去。若是换过旁人,被归四海这么一震,可能早就摔出去老远了。但现在与他纠缠的可是周凌风,而周凌风可是“腾杯飞凤”!只见他身体刚刚被震出,便将身一扭,竟然凌空翻滚道归四海的头顶。好个周凌风!他又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脚上头下,将手一伸,又向归四海手中的酒葫芦抓去。 众人看到这番场景,不禁大呼过瘾,今日总算是大开眼界,这归四海的功力着实深厚,防守起来滴水不漏。而周凌风也确实不负飞凤之名,原来他手上功夫竟也如此凌厉。 众人又听见场中的归四海笑道,“呵呵,抢啊?不给你!”周凌风在半空中,俯身而下,早已经于归四海爪来掌往的过了十几合,而归四海却是一直都是只用右手,左手仍然抓着葫芦,周凌风却是至今没有碰到葫芦一下,“你再抢不着,我可就喝了!”敢情这位金甲神龟还有闲情引逗周凌风。 须知自从周凌风出道以来,还没有遇见过如此难缠的对手。这也难怪,周凌风主要练的是灵巧的功夫,对上这种以硬功夫和防守为主的打法,的确是毫无办法。但周凌风深信武学中的一句真言:唯快不破。但今天,他的出手速度已经不止比归四海强了多少倍,但是归四海却是总能够在自己的实招上抢先一步,周凌风对于自己的速度和虚实变幻一直都很有信心,因为他的武功本来就是以这两条为基础。而现在看来,周凌风知道自己还是没有练到家。 其他人不知道周凌风的想法,向司徒四将,他们虽然与周凌风见过几次,也目睹了他的几次出手。但说起来,那几次周凌风根本算不上是“出手“,因为他只是出脚,最多再扔几颗玲珑石。不要说他们几个,放眼整个江湖,能有幸看到周凌风手上功夫的可怕也没有几个。而现在,周凌风可是脚上头下,用的可都是拳、掌、指等手上功夫,脚和腿倒是没有了用武的余地。 只听得周凌风一声怪叫,反身落地,揉身扑上,一时间脚、腿、拳、掌、爪、指,各种招式似暴雨般的向归四海卷去。归四海还是伸出右手,竟然能够有条不紊的将周凌风的招式尽数接了下来,并且左手拿了酒葫芦向嘴边送去。 周凌风见势不由心中着急,攻势也越发的紧密了,到了后来连司徒四将也看不清周凌风的身形了,就更不用说他使用什么招式了,只是隐约看见一片虚影将归四海笼罩在其中,而归四海犹自安稳的直立当中,挥出道道掌风,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并且还得暇用嘴将酒葫芦的塞子叼下来,又笑吟吟的将酒葫芦凑向嘴边。 这场争斗着实精彩,以太子为首的观众不禁喝彩连连,而冷秋河却是右手抱臂,左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场中的二人,似乎是在追踪周凌风的身影,又好像是在寻找归四海的破绽。 忽然,眼前的两道身影乍然分开,周凌风已经站在离归四海约一丈处,而归四海已经仰头笑眯眯的喝了一口酒,接着放下手,眯起眼睛,似是在细品这口酒的个中三味。很明显,周凌风输了。 周凌风,放在整个武林中,差不多已经能够列入一流高手了。在江湖新生代中更是佼佼者。他与龙玉宣、柳开、吴海云等人都是生长在名门,在常人眼中看来都是天之骄子,名师出高徒,再正常不过,但是,毕竟是年轻,修为还是无法与老一辈高手相提并论。就那这次来说,以周凌风作为天寒门第八代弟子的身份来说,功力深厚已经较吴海云等人不止高出一筹,招式多样更非柳开之流可比,闯荡江湖几年经验丰富也不是龙玉宣这等能相提并论的。可是,遇上归四海这样的武林名宿,差别就看出来了。现在的周凌风满头大汗,面色赤红,胸膛随着呼吸剧烈起伏,疲态十分明显。反观归四海,脸不红,气不粗,正眯着眼悠悠然的品着口中的酒。 “哎呀,好酒!”归四海意犹未尽的睁开眼睛,举起左手,想要对上葫芦再喝一口,但手到嘴边,骤然一惊,“葫芦呢?” 其他人看的真切,刚才周凌风大步走上去,将葫芦从归四海手中夺了下来,而归四海愣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是被点了穴道,显然是沉浸在对刚才那口酒的回味之中。这是什么酒?如此神奇,竟然能够让一生谨慎,提防能力超强的归四海迷恋至斯? 第六章第七节 暂别 果然,没出众人意料,归四海上去一把欲揪住周凌风的衣襟,但被周凌风轻巧的躲开了,归四海也没有再有动作,只是咧嘴嘿嘿一笑,“周小子,这是什么酒啊?这么好喝。” “好喝吗?我怎么没有觉得好喝,这酒挺一般嘛!”周凌风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这是真正的好酒啊!哎,周小子,你倒是说啊!” “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什么好酒,这只是我从少林寺出来之后随便买的。”周凌风难得非常认真的解释。 不过,归四海似乎是与周凌风极为熟稔,知道周凌风表情认真的时候不多,而且就是为数不多的表情认真的时候也是大多数是在认真的骗人,所以他根本不相信现在的周凌风说的每一句话,还是进一步讪笑着问,“真的是好酒,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周凌风是武林中第一醉侠,第一醉侠看重的酒,自然不是凡品。” 冷秋河听见这话暗暗咂舌:这位哪是武林中以敦厚老实见称的金甲神龟归四海啊,分明就是一个为了好酒而忠奸不辨的糊涂酒鬼! 周凌风嘿嘿一笑:“就算是好酒,我没事了偷偷买来喝,就是不告诉你。” “周小子,你怎么能这样呢!当年咱两人可是一同去皇……”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似乎是跳过了几个字,“……喝过酒的,也算是有福同享了,你怎么能这样!”归四海的语气重了起来。 周凌风摇摇酒葫芦,“我就是这样,怎么了?” 归四海一看周凌风手中的酒葫芦顿时没了脾气,“周小子……不!周兄弟,周大侠,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你刚才不是很能打吗?再来抢啊?”周凌风摇晃着酒葫芦冲归四海笑道。 “不不不,”归四海连连笑着摆手,“周兄弟,老哥哥我已经错了一次了,怎么能一错再错呢?好兄弟,你就行行好吧!” “没事,你不是本事挺大吗,再来啊!” “不敢,不敢!”归四海一面丝毫不掩饰自己贪婪地望着周凌风手中的葫芦,一面摆手服软。 众人一见,不禁非大惊失色,这位金甲神龟怎么这般窝囊了?他可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的“四灵”之一金甲神龟归四海,至于为了一葫芦酒对周凌风低声下气吗?再说了,就是抢,对于归四海来说也没有什么难度吧!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归四海的外号“金甲神龟”的本意。归四海是当世武林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个问题本身没有任何疑问。他是江湖上至强的“四灵”之一,这也不假。但他是金甲神龟,是以防守著称于世的“封家”家主,他所练的武功没有任何攻击性,而防守的强度却是任何武功都无法比拟的。刚才归四海是抢了周凌风的葫芦,但那次与其说“抢”,还不如说是“拿”。因为当时周凌风上去搂着他的肩膀,而归四海垂着的手正好触及周凌风腰上的酒葫芦,这才不费吹灰之力的拿到手了。后来,周凌风出手抢夺,他才发挥出防守第一的本色,叫周凌风无功而返。但是眼下,情况却是变成了酒葫芦被周凌风拿在手中,反过来挑逗归四海。周凌风可是轻功好手,让没有任何攻击手段的归四海主动去抢周凌风的东西,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 周凌风看归四海急得变了脸色,也知道一改适可而止了,便不再逗他,“这酒呢,虽然在我周凌风看来还算不上好酒,但在这里能找到这种酒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话说回来,这酒还真不错。不过,仅仅这一葫芦,再长这么多人也不够分的,何况现在就只剩下不到半葫芦了。” “可……这……”周凌风话说到这个份上,归四海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但是眼睛还是仅仅盯着周凌风手中的葫芦不放。 周凌风又笑着道,“不过呢,我周凌风是什么人,相信大家都知道。我这个人呢,一向都是十分大度的。老哥哥你刚才虽然做错了事,我呢也不打算再追究了。我这个人呢又很大方,所以让我一个人喝酒大家伙看着,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所以,老哥哥想再喝点酒,也不是不可能的。” “真的!”最后一句话让本已经打算放弃的归四海顿时眉开眼笑,只是冷秋河故意哼了一声,其他人倒是很有兴趣的看着这场闹剧。 “但是呢,这里这麽多人,你叫我怎么做人?只给你一人喝,恐怕是不好吧!” 归四海一看,的确,除了自己和周凌风还有六个人呢:太子,冷秋河,以及司徒四将。他抬头看看,太子他们嘴唇干燥,显然是经过一场恶战之后还没来得及补充水份,所以,他们也是需要喝点酒,解解渴,解解乏的。但是真如周凌风所说,只有仅仅半葫芦了,可能一人一口尚且不够。归四海想到这里,又不禁迟疑起来:要是分给众人喝呢,自己最多也就是再喝一口,确实不甘心。但推脱不喝呢,却是一口都喝不着了。 司徒四将察言观色,怎能不知归四海的心思?当下杨连笑道,“在下等人自己带着水囊,我等又不好酒,就不与归前辈争了。” 归四海闻言眉开眼笑,但嘴里还是说,“杨兄弟怎么说‘争’呢,这句话就见外了!”但看他的表情好像是就差上前去摸摸杨连的脑袋,再表扬一句“好孩子”了! 到现在,可以与归四海分享这半葫芦酒的人就只剩下太子与冷秋河了,但是二人身份特殊……“也罢!”归四海一咬牙,“还是请朱公子先用吧!老汉我不渴!”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又一一不舍二代看了仍在周凌风手中的葫芦一眼,那表情,那样子,很是可怜。 “在下就不用了,还是朱兄请吧!”冷秋河把头扭向别处,很不给想卖弄一下的周凌风面子。 太子朱见深原本也想推却的,但是自己的确现在很口渴。而刚才,归四海喝酒时的样子,又让他对周凌风这酒产生了兴趣,众人这样说,对于自己的确是一种诱惑。 周凌风已经不容分说,直接将葫芦送到太子面前,交到他手中。这时的太子仍然在迟疑:是喝呢,还是不喝呢! 就在这太子迟疑的时候,冷秋河一把把葫芦从太子手中拿过去,拔开塞子,从怀中掏出汗巾,仔细的擦了擦葫芦嘴儿,“朱兄,还是当心一些好!”听见此话,周凌风已经冷哼了一声。 冷秋河瞥了一眼周凌风,抬手把葫芦凑到自己嘴边,一仰头“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咂咂嘴。 周凌风大喝:“你不是说不喝吗?!” 冷秋河没有理会周凌风,过了一会才开口,“朱兄,这酒没问题,您可以享用了!”这句话,差点把周凌风气死,当下手指着冷秋河,但是却说不出话来,“你……” 太子显然已经明白冷秋河的用意,不禁呵呵一笑:冷秋河与周凌风二人真有意思,都斗到这份上了!他也不再做作,跟江湖人在一起,只有随着他们的性子来,才能很好的跟他们融合在一起,当下接过冷秋河又用汗巾擦干净嘴儿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两口,接着把葫芦递给早已瞪得不耐烦的归四海。 见大家都休息的差不多了,杨连道,“两位公子,归前辈,周少侠,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于是众人纷纷上马,而归四海与周凌风却是步行。 “对了,凌风,如飞他们呢?”冷秋河在马上问道。 “放心,如飞已经安排好了,之前的韩玉冰就是他找来的。如飞与沉剑刚才就在远处观战,见玉冰暴走,他二人就尾随而去了,以免玉冰脱力之后发生不测。而我,也是奉命在这附近准备接应的。” 杨连忽的想起一件事,“周少侠,你可见过我家主人?” “司徒沉剑?” “不,是我家庄主,司徒超。他之前去寻归四海前辈一起过来,按理说,此时也应该到了。”杨连道。 “没看见。”周凌风道,“老乌龟,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周凌风葫芦在手,早已经恢复了对归四海的敬称。 “他们两口子嫌我脚程慢,先过来了。按说应该比我先到啊……”归四海也是面带疑惑。 “难道说……”杨连一迟疑,还是把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可能瓦剌方面兵分两路,另一路已经对我家主人下手了!” 冷秋河道,“倒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是,毕竟我们这边才是重点,他们只是缠住司徒大侠而已。” “不行!各位,看来我们兄弟还是先去找寻我家主人吧,我们实在是不放心!”陈珠直截了当的说。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们留在朱兄身边比我有用!”周凌风道,“我找到司徒大侠马上过来与你们会合。” “如此,有劳周少侠了!”杨连谢道。 冷秋河哈哈一笑,还未开口,就听周凌风道,“你就不用咒我了,可惜啊,我老周命大着呢,死不了!”话音刚落,周凌风腾身而起,似一只大鹏般向东南方向飞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第六章第八节 缘聚古庙 “如飞,前面好像有一座庙!”背着浑身湿淋淋的韩玉冰的司徒沉剑道。 “也好,今夜我们就在那里过一晚吧!”肖飞淡淡的道。 肖飞与司徒沉剑一路追踪,到底还是追上了发狂的韩玉冰,那时的他已经将逃匿的番兵残杀殆尽,只是那些番兵见情况不妙早已兵分几路,而韩玉冰下意识的选择的是人数最多的一路,差不多有八十多人。肖飞二人一路走来,满眼的是死去或是垂死的马匹,瓦剌人的残肢断臂。最终还是看见了浑身是血的韩玉冰持刀屹立在大草原上,面前几个番兵萎缩在地上,面无人色,而他们的马匹早已不知去向。 司徒沉剑怕肖飞出事,便将他留在远处,自己一个人摸过去,走近才发现,韩玉冰竟然是闭着眼睛的,确切的说是因为满头的血浆糊住了额前垂下的头发,并一起遮在眼睛上,但司徒沉剑知道,这并不影响韩玉冰敏锐的感觉。 司徒沉剑谨慎的用剑敲打了一下韩玉冰的刀,迅速抽回剑。但韩玉冰毫无反应,司徒沉剑又用力敲了一下,“当”的一声,韩玉冰的佩刀掉在地上。司徒沉剑顿时明白了,韩玉冰已经脱力。忽然司徒沉剑听见身后有异动,急回身,见那几个番兵已经偷偷的拿起兵器,显然他们是发现韩玉冰已经没有再战之力了,并且丝毫不把司徒沉剑这个偷偷摸摸过来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番兵的结局很清楚,司徒沉剑背起满是血污的韩玉冰,与肖飞一起找了一处水源,将韩玉冰洗干净,换上司徒沉剑的一套衣服,司徒沉剑因为背了韩玉冰,自然也要换上一身衣物。否则,浑身血腥,在这大草原上,一旦入夜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况且,如果有人要追踪他们,这也是很好的线索。 这是一座荒废多年的庙宇,庙门已经不存在了,甚至门外还可以看见草原放牧人在此休息过的痕迹。这庙的确很是破败,甚至于里面供奉的是哪位神明都不清楚了,因为里面的神像已经因为年代久远和失修,变得十分模糊了,隐隐约约只能够看出是人形的泥胎。整座建筑,只有这间大殿还算完整,但也是满地的枯草。稍微靠后,还有几间早已倒塌的房舍。 肖飞拦住刚想背着韩玉冰进大殿的司徒沉剑,冲他摇摇头。接着,转身走向旁边的废旧的房舍,“这地方很特殊,今晚估计我们不会孤单,还是小心一些好。” 司徒沉剑明白肖飞的意思:这座古庙,是方圆百里的唯一一座建筑,草原人没有的固定的房舍,只是游牧的帐篷。而因为冷秋河与太子的原因,最近这里经常出没武林人士,还可能有化妆潜入的瓦刺人,所以,小心一点还是必要的。 二人没有进大殿,而是转到边上的倒塌的房舍。司徒沉剑将韩玉冰先放倒在地上,肖飞选了一个地方,司徒沉剑帮忙稍微清理了一下,便将韩玉冰搬了进去。肖飞又在外面稍微作了布置,才钻进那狭小的空间。这是稍微往后的房舍,前面有两层断壁遮掩着,而肖飞他们所处的空间,却是在旧墙角,随意的竖上两块门板遮成的。 入夜,肖飞摸索着为韩玉冰扎了几针舒活筋脉,司徒沉剑正为他输送真气,以便他能够迅速复原,此时的肖飞却是在从残垣断壁只见得空隙中仔细的观察外面,他深信今晚到这里借宿的绝对不止他们三人。 果然,没过多久,肖飞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稍后,从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闪进大殿,其中一个好像受了不轻的伤,另一个将同伴放在地上后,在周围转了一圈,谨慎的查看了一番,发现没有异常后才再俯下身去揽起同伴。由于光线和角度的原因,肖飞看不清他们的脸,甚至连身材也看的模糊。 “天哥……”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肖飞估计应该是哪个受了伤的人的声音,因为这个声音中气不足,显然主人是受了伤的。但是由于她受了伤,声音有些沙哑,肖飞听不出她的年纪。 “嘘!”男人打断了女人的话,并迅速抱起女人,躲到后面的废墟中去了。看来又来人了,肖飞暗道。 这次进来的也是两个人,身影也比较模糊,其中一个较为矮小的一个拉了一下另外一个,指了指地上,“老爷……”她低声道,原来也是个女人,听起来不算年轻,最起码也有四十岁,但她的口音肖飞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女人所指的地方正是方才的那个女人所躺的地方,也许她发现了血迹,毕竟刚才的那个“她”受了伤。 那个被女人称作老爷的男人蹲下身看了看,“难道是他们?”他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声音,肖飞也觉得熟悉。看情形,大殿里的这两个人应该是夫妻,而肖飞出道以来所熟悉的的中年以上的夫妻应该就只有司徒超夫妇了。对!就是他们。 此时,司徒沉剑为韩玉冰运功已经到了关键阶段,韩玉冰身上渐渐冒出白气,索性三人隐蔽的地方距大殿和先前的两个人隐匿的地方都有一些距离,否则以司徒超二人的功力怎会觉察不到这里藏着人!而刚才的两个人,女子受了伤不好说,但那个男子,从他刚才的身手敏捷来看,也绝对是一个高手。草原上夜间风大,夜风从残垣断壁上走过所带起的“呜呜”的声音,也成功的帮两方面的五人隐匿了行迹。肖飞虽然认定大殿中的人就是司徒超夫妇,但没有贸然出去相认,因为司徒沉剑现在还不能分心,也是因为不远处还有一对神秘人物,自己一旦出现,他们就会知道行藏已经泄漏,也许情急之下会做出什么叫肖飞后悔的事情来。如果只有肖飞一人,倒还好说,但现在还有脱力的韩玉冰,和为救助韩玉冰而功力大损的司徒沉剑,虽然大殿中是司徒超夫妇,但他们距大殿的距离比距先前二人隐匿的地点远了差不多两丈,在这相对狭小的地方,两丈的距离,对于一个高手来说,绝对能够发出致命的一击的。而现在的肖飞,根本没有把握,能接下那一击,所以,肖飞并不打算出去见司徒超二人。 正在肖飞思绪万千之际,大殿中的两人正低声私语,似乎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司徒超抬头看了看大殿周围的废墟,朝官心兰点点头,然后,抽出“浴血剑”倒转剑锋抹在了自己的左臂上,顿时衣衫破裂,鲜血直流。看到这里,肖飞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司徒超二人认定这地上的血迹是冷秋河与太子二人的,或者是他与司徒沉剑的,所以刚才才会说“难道是他们?”而且他认定这受伤之人很可能藏身于大殿周围的废墟中。至于他自残,是为了假如稍后有追兵的话,他二人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让受伤之人逃脱。只是司徒超没有想到,这血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如果他知道真相,是不是还为自己此时的决策感到满意呢? 不出肖飞与司徒超所料,又来人了,这座残破的大殿迎来了今夜它的第四拨访客。这次进来的是一伙持刀的人,他们一进来肖飞隔着这么远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昏迷中的韩玉冰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身体不由一紧张,幸亏司徒沉剑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否则,很有可能会在给他运功调息的过程中出乱子。这种杀气肖飞也不陌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飞血楼的人马。 为首的杀手将手一挥,马上身后的人分成几组对这古庙进行搜索,也有几人到了肖飞他们附近,肖飞看得很清楚,早就有人发现了地上的血迹。肖飞倒是不怕他们能够找到自己这里,因为刚才进来时,他已经在外面布了一座小型的迷阵,常人是无法破解的,所以他们是无法看到自己的三人的。现在肖飞关心的却是,先前那一对男女,至于他们是什么来头,肖飞并不关心,因为在这里出现的江湖中人,无非有两种:刺杀太子和保护太子。那些杀手明显就是为前一种目的来的,而那一对男女明显就是杀手们此时所诛杀的对象,所以肖飞可以肯定,他们是为第二个目的来的。因此,肖飞暂时不希望他们出事。至于司徒超夫妇,在杀手们进来之前,已经躲在了神像后面。由于神像正对正门,那杀手倒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傻到藏在那个地方。 渐渐的,杀手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篇废墟上,很明显,他们都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藏在某一片残垣断壁之下。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找到那藏匿的二人。 “什么人?!”杀手头领猛地大喝一声,与此同时,两道身影直射已经没有人看守的大门,逃了出去。 “追!”头领大吼一声,众杀手立时从古庙中撤出。 过了一会,肖飞听见不远处那受伤女子的声音,“天哥,刚才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救我们呢?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呢?” “瑶妹,不要想这些了,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吧,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那个男子说道,这次肖飞听清楚了,这个男人也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那女子又“嗯”了一声,二人都不再说话。 暗处的肖飞也就不再关注二人,转为回头看守司徒沉剑和韩玉冰。此时的他也许还在为不远处的二人感到庆幸,幸亏二人运气好遇上了认错人的司徒超。但不久后,司徒超和肖飞都会为今日之事感到庆幸,幸亏司徒超救了二人,否则不管是司徒超夫妇还是肖飞,都会抱憾终生的。那么,这二人到底是谁呢? 第六章第九节 仇人相见 第二天一早,虚弱的韩玉冰和疲劳的司徒沉剑醒来时,那神秘的男女已经走了。肖飞知道他们暂时对自己三人无有害处,也就懒得理会,自己也径自休息了三个时辰。 “沉剑,昨晚,可能二伯和伯母来过了,但当时情况特殊,我没敢惊动你们,所以也没有出去见二伯。”肖飞对司徒沉剑说道。 “爹和娘?”司徒沉剑稍显吃惊。 肖飞当下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二人说了一遍。 “爹爹和娘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一路追踪秋河二人到此?”司徒沉剑听完之后冷静的提出自己的疑问。 肖飞想了想问韩玉冰:“玉冰,昨天你遇上秋河时,他们没有受伤吧?” 韩玉冰仔细想了想他发狂前看见的情景,“没有。”答案十分简洁。 “照昨天的形势看来,秋河身边已经有了司徒四将、周凌风,估计凌风所说的归四海也到了。有了这些人,太子二人的安全已经有了一定的保障,秋河大概不会选择这一条去边关最近的路。” “既然现在他们实力大增,为何不会走这一条进路呢?”司徒沉剑问道。 “实力大增,就没有必要冒险了。要知道,越是看似容易走的路,其中的危险就越是多,也就是说敌方在这条路上的埋伏越多。而稍远一些的路,危险相对来说就少一些。现在秋河身边的实力已经大增,遇到危险解决起来就快多了,稍远一些也耽误不了多少行程。”肖飞解释道。 “也就是说,爹和娘还没有找到秋河他们,现在他们也是在漫无目的的搜找?” 肖飞点点头,“按照昨夜的情况看来,二伯他们将地上的血迹认作是太子一行人的,因而冒险引开杀手。伯母已经痊愈,以二老的武功,倒是没有什么危险,只是我们再想找到他们就更不容易了。” “如飞,现在呢?是不是我们再原路返回去找秋河?”司徒沉剑道。 还未等肖飞开口,韩玉冰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起身走出破庙,留下肖飞二人在他身后面面相觑。 “嘿,这小子!”肖飞笑着叹了一口气,“我们也快些走吧!” “去哪里?” “先回到昨天交战的地方再说,相信扬大哥他们会给我们留下标记的。”肖飞相信杨连的谨慎。 肖飞二人走在大草原上,反正不知道冷秋河或者是司徒超两伙人现在的位置,也就不着急了,相对于面带急色的司徒沉剑来说,肖飞倒是显得清闲,一路上悠哉游哉不说,还吃了不少野味,饱览了别具风情的草原风光。 忽然,肖飞凑近司徒沉剑,“前面有毒,遇上熟人了!” 司徒沉剑面色一紧,顺着肖飞的目光看去,果然,地上有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子的尸体,他不禁佩服起肖飞的眼力来。殊不知肖飞发现敌情,并不是靠眼力,而是闻到了毒药的气味。幸亏不是很浓,否则司徒沉剑早就倒下了。肖飞朝司徒沉剑使了个眼色,司徒沉剑会意。而继续若无其事的向前走去。 “沉剑,我……我啊……”肖飞说着忽然一捂头部,痛苦的倒在地上。 “如飞,你怎么了?如飞,啊……”司徒沉剑刚刚弯下腰想看看肖飞的情况,突然间也捂着脑袋在地上翻滚起来。必须是肖飞先“中毒”,因为肖飞功力低微。而且肖飞熟知各种毒药的性状,更知道中毒后的症状,否则叫司徒沉剑假装中毒的话,他还真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啊!”的一声,肖飞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伏在地上不动了。司徒沉剑见状也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趴在地上。 过了一会,约莫半刻钟,司徒沉剑听见周围有了响动,走过来了大约三十来个人,最近的在五丈之外,看来这些人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谨慎,他二人都没有动,等他们再走近一些再说。 肖飞微微睁开眼,看见司徒沉剑的姿势实在可笑:左腿曲起,右手压在胸膛下面,脸面也有一半埋在满是枯草的泥土里,隐约还看见有几只中毒后没有死透的小虫子在他脑袋上翻动。肖飞憋得辛苦,终于忍不住了,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司徒沉剑无奈,只得跟着肖飞一起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泥土。 周围站的是圣武教的人,“毒公子”余洪之赫然在列。肖飞笑道,“余公子,怎么想起我这故人来了?” “哦,是肖公子啊!兄弟我带人在这近处打猎,忽然看见两个人在此地打滚,就赶过来看看什么事。没想到是二位。”余洪之见毒药没起到应有的效果,便信口胡说起来。 “其实呢,我们是中了毒,虽然是中毒较轻,但还是痛苦了好一会儿。”肖飞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两粒丹药,递给司徒沉剑一粒,自己一粒,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余洪之显然不信,虽然眼见他们吃下了解毒的药丸,“二位真的中了毒?”自己的毒药,自己清楚。如果中了毒,绝对不会是像他们两人这样还能够站起来和他“聊天”。 “余公子果然好眼力,在下并没有中毒。不过这位司徒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刚才是闭住呼吸,你不见他没有说话吗?刚才我拿出的确实是解毒的药丸,不然在这遍布剧毒的地方,他闭气也坚持不了多久。”肖飞很耐心的向余洪之解释。 余洪之听后大为后悔,但后悔也晚了,因为司徒沉剑已经解毒了,脸色一变,开口笑道,“在下与肖公子甚有渊源,前几次相见发现公子用毒、解毒之技已是十分了得。洪之近日手痒,特意来向肖公子讨教一二!”说的很明白,看来用毒不行,要动手了。 “哦?今日余公子的师长没来吗?”肖飞猜想余洪之的师父“毒中圣手”葛贤此次会不会同余洪之一起出来了。 “与二位切磋,何用我师父他老人家出马!有我余洪之一人,足矣!”余洪之大声叫嚣。 “葛贤那老毒物果然也来了!”肖飞摇扇大笑。余洪之顿时发现了自己的口误,看来自己还是中了肖飞的计,刚才肖飞并没有说自己的师父,他说的是“师长”,而教中的长辈都可以算作是自己的师长,就像是齐仲,就比自己的辈分高。刚才自己的一句话,无疑是告诉对方,自己的师父“毒中圣手”就在附近接应。 “哼!肖飞,少作口舌之争!本公子的手痒了,有本事就过来较量较量!”余洪之终于在与肖飞的口舌之战中屡屡处于下风之后恼羞成怒,约战肖飞。 “有我司徒沉剑在此,岂容你这宵小之辈猖狂!”司徒沉剑站在肖飞身前,怒喝余洪之。 肖飞拦下司徒沉剑,笑道,“余公子,你就只是手痒吗?难道你就不心痒?” 余洪之闻言大惊:“你在‘销魂针’的解药上做了手脚?!” 肖飞嘻嘻一笑:“什么叫‘做了手脚’?你我双方本来就互不信任。不对,应该说是你们相信我给你的是真正的解药,而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你们的诚意。怎么样,这半个月来,心痒的滋味不错吧?” “哼,”余洪之冷笑道,“这点小毒难不倒我师父他老人家!这毒,早就解了。” 肖飞还是自信的微笑着,“余公子不要自欺欺人了。这毒解没解,你我都心里有数。只要你今天就此带着你的人在我面前消失,我绝对既往不咎,一个月后解药奉上。否则,你就指望你那师父给你解毒吧!” 肖飞这一笑,余洪之马上心里没底了。本来,他毒解之后只是告诉了他师父“毒中圣手”葛贤事情的经过。虽然事后葛贤也给他把脉,但也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来。然而,余洪之确实是过后有心痒的症状,甚至一天之中还有几次片刻的心脏疼痒难耐。但余洪之认为那只是小毛病,可能是接触毒药过多引起的。并没有往深处考虑,也没有告诉葛贤,更没有怀疑到肖飞身上。 “怎么样,余公子,考虑的怎么样了?”肖飞笑着问。 “哼,想过去,休想!”余洪之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师父“毒中圣手”能够给他解除痛苦,亮出兵刃毒匕首,身后的人也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刃,司徒沉剑见状也是仗剑在手护在肖飞身前。眼看局面一触即发。 肖飞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支短笛,放在唇边吹响。那笛声一响起,余洪之突然一捂胸口,瘫倒在地。 第六章第十节 双方截杀 圣武教一方显然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一大伙人都傻傻的看着在地上痛苦的蠕动的余洪之。 “洪儿!”远处一个人影迅速向这边靠拢,肖飞知道他打了小的,老的葛贤终于按耐不住出来了。 “洪儿?”一个红衣老者一个起落,落在了余洪之身边将他扶起来,查看了一番余洪之的情况,忽然又抬头看向肖飞,“小子,你师父是谁?”看来葛贤想要知道肖飞这样一个用毒高手的师承。 “老人家,不要着急。”肖飞温雅的笑了笑,“您还是先看看这位余公子的情况吧,就算是小子我向您前辈讨教一二。”言下之意是看看我下的毒你能不能解了。 “小子,年轻人心高气傲我能理解,但是如果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就不值了。”葛贤开始耐心的教导起肖飞来。 “老人家,这种威胁对我来说是没有用的。这样一个废物徒弟,您还可惜什么?不若就这样算了,反正是他言而无信,暗算我们在先。否则,您试一试能不能解除这种毒。”肖飞还是笑得那么温和。 “小子,你既然知道老夫是什么人,还敢这样跟老夫说话。看来如果不是你的师父管束不严,就是你师父也管教不了你这不肖徒了。”葛贤还是不敢撕破脸皮,毕竟他还没有认出对方的来历,虽然他这一生还没有遇上几个让他害怕的人,但作为一个老江湖,他知道,在任何时候,只要是在这江湖上,还是小心一点好。 “这一点,就不用老先生担心了。最起码,我师父不羡慕您有这样一个脓包徒弟。如果晚辈也像余公子这样的话,不劳别人动手,家师早就出手除去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了,以免给师门丢脸。”看见对方越是不敢贸然出手,肖飞越是主动地去捅对方的痛处,看来今天余洪之注定要为他师父葛贤挣下点委屈了。 而人的思维就是如此的好笑,葛贤看见这两个年轻人在人数和实力等多方面的劣势下还保持如此镇静,如此的咄咄逼人,他不由又心里打鼓,这两个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葛贤身后的一个白衣青年开口了:“听闻司徒超前辈的公子司徒沉剑武艺不凡,在下不才,想请司徒公子赐教!” 司徒沉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是那日跟随齐仲的圣武教的弟子,好像是叫方柯。不过那天没有见他出手,也不知道他的实力,但是对方应该是知道自己的实力的,他敢于向自己挑战,相信也有足够的信心,而通常足够的信心背后,代表的是足够的实力。 这次司徒沉剑是想错了。原本圣武教中,葛贤是只负责研制毒药和为中毒的弟子解毒的,对于教中的一些事情,他也懒得管,而且他也一般不出来走动,毕竟行走江湖这些年,一些事情他早就看开了,何况,人在江湖谁没有几个仇人,而他“毒中圣手”的仇家又是特别的多。 只是这一次不同,前一段时间,从余洪之上崆峒山开始,到侠少盟会,余洪之先后三次折在肖飞手里,葛贤也大体了解了这些情况。也许对于其他人,他还不会太在意,但听说有一个对毒药如此了解的少年人,他不禁也产生了兴趣。侠少盟会之后,他一直派人暗中注意少林寺的动静,当然,少林寺的群豪中也有他们的细作。肖飞为众人解毒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而之后他又策划了少室山下用“息神草”劫杀武林正道众人的行动。这次下山主要目的还是要见识一下这位用毒之术了得的年轻人。然而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就是余洪之口中的那个人,虽然他也懂用毒,但江湖险恶,江湖上用毒的人何其多也,先前他在远处也没有听清楚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就是说,方柯之前挑战司徒沉剑只是为了给葛贤提醒,这二人就是司徒沉剑和肖飞。毕竟圣武教得到的消息中很明确,司徒沉剑是跟肖飞在一起的。 “原来你就是那肖飞?”葛贤顿时明白过来。这时司徒沉剑也上前一步,“还请方兄手下留情!”说罢亮出佩剑。 葛贤也想看看这位最近江湖上叫得很响的司徒家的公子是如何的厉害,毕竟方柯的实力他是知道的。 但是肖飞并不想让这样的一场比试进行,因为不管是胜是负,对方都不会让他们轻易离开的,所以这场比试毫无意义。肖飞用特殊的方式阻止了这场争斗,他吹响了短笛。 葛贤猛地发现他怀里的余洪之又有了动静,自肖飞的笛声一起,余洪之又痛苦的扭动起来。肖飞甚至是还吹起了一些节奏,而余洪之也是随着肖飞的笛声的节奏或剧烈或缓慢的痉挛似得扭动。 “小子,你到底想怎样?!”葛贤喝问肖飞,他已经失去了耐性。 “只要前辈放我二人离开此地,晚辈保证将这支短笛和解药的配制方法奉上。”肖飞笑道。 “你以为老夫还会相信你吗?”葛贤冷眼相对,显然双方上次的交易成果双方都不满意,但是谁都不能说什么,毕竟都作假了。但是这次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肖飞了,这是葛贤的想法。 “但是,葛前辈,您现在没有别的选择。而我们也是不敢欺瞒您,您是黑道前辈,我们知道得罪您的后果。要知道以我二人的实力,得罪圣武教的元老是十分不明智的。”肖飞的微笑让葛贤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好吧,但是你二人必须在离开此地二里地之前把配方留下。”葛贤已经作出让步,现在的语气不容肖飞在讨价还价。 “但是如果我们在二里地之内若果发现周围有圣武教的人,就算两败俱伤,我们也会拼得一死来拉上几个垫背的!”司徒沉剑道。 “两位请便!”葛贤淡淡的道。 话音刚落,司徒沉剑拉起肖飞向东南方向射去。大约二里地时,肖飞将短笛交到司徒沉剑手上,司徒沉剑灌注内力,右手甩出,正是“奥剑十一式”中的脱手剑“破空流星”! “破空流星”虽然甩出的距离达不到二里地,但是葛贤是什么人,他早就看见那短笛的落地地点,飞身上去,几个起落就将那短笛捡起,抽出短笛中的纸条:葛前辈,余洪之所中的毒是晚辈自己配置的,所用药物如下,残月断尾蝎两只、三星银花蛇蛇毒两钱、幽云草两钱、西域紫背金线蟾蜍毒液三钱,配以当世三大奇毒之一“一线锁心”。至于解药,晚辈还没有配置出来,但是只要余兄不受到阳光的照射,痛苦就会少一些,另外,接受残月照射三晚的露水也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最后请前辈放心,此毒虽说阴险,但不会致命。晚辈肖飞敬上。 “好一个肖飞!他早就知道会遇上老夫,这封信他早就准备好了。”葛贤叹口气,低头看看余洪之,“看来洪儿败在他手里也不算冤枉。但是,老夫在此地已经布了天罗地网,你们就算逃得了一时,也飞不出老夫的手心。唉,只是可惜了如此英才!” “朱公子,快走!”杨连挡住一个杀手,回头对太子朱见深喊道。 朱见深还是在封四海的保护下,冷秋河一人挑战六个黑衣持刀杀手,但不幸的是司徒四将被分开了,无法再使用“珠联璧合”的阵法,以他们每个人的实力,只能够勉强对付两个黑衣杀手。如果司徒沉剑、肖飞或者是韩玉冰、周凌风在场的话就会认出这五十多个黑衣杀手中有一组银牌十三狼,很明显他们是飞血楼的人。 幸亏归四海的防守实力是让人无法质疑的,在他的守护下,太子当然是毫发无伤。但是,飞血楼的人马分配的十分合理,最强的银牌十三狼主要是阻杀冷秋河和司徒四将,而另外的三组铜牌十三狼则是围住归四海,主要是防止他们快速逃离。而在周围还有不少鹰犬环视,监测。 打斗中的冷秋河暗暗心惊,这一场打斗是无法再打了。他们面对的可是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组织的大规模围杀,也许,单个的杀手而言,战力并不是很强。但他们是杀手,是可以牺牲同伴而完成目的的杀手,是专门钻研杀人技巧的杀手。这样一来,冷秋河与司徒四将的形势就很危险了。 冷秋河猛地提升体内的龙形真气,将六个杀手击退,马上回身杀向陈珠身边的杀手,趁着这一鼓作气的气势他顺利的将司徒四将聚拢在一起。 五人合在一起,实力大增,没有任何沟通,一起向归四海与太子的方向杀去,希望与他们汇合。但银牌十三狼并不想让他们如愿,而前面的铜狼们也围上来阻拦。于是冷秋河手持长枪作为先锋,上前突杀,司徒四将紧跟其后,五人齐心协力杀出一条血路。但是银牌十三狼终于意识到在后面围攻已经组成阵势的司徒四将是没有什么效果的,十三个顶级杀手绕到前面来杀向冷秋河。冷秋河向后一退,退到“珠联璧合”阵形中央,这样一来杀手就暂时对他们五人没有办法了。但是这样也就困住了冷秋河五人,再加上,归四海二人遭围困。他们一伙人算是在这里寸步难行了。 焦急中的冷秋河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呼啸,这声音便似龙吟一般传进这僵持的场面。 “是公子!”魏壁大喜。但杨连听得仔细,这的确是司徒沉剑,然而恐怕他的处境并不比他们现在好,因为这声呼啸,显然不是司徒沉剑状态良好的时候所发出的。 第六章第十一节 四方混战 冷秋河显然也注意到了司徒沉剑这一声呼啸的不同寻常,不由另外做起打算来。猛地,冷秋河也仰天大声呼啸“嗨!” 不远处的司徒沉剑听见啸声,转身对肖飞说道,“如飞,秋河他们在前面!”边说着边挥剑刺倒一个圣武教徒。 肖飞灵巧的躲过劈来的大刀,趁机躲到司徒沉剑身边,“我也听到了,不过听起来秋河那边也遇上麻烦了。” “但是,秋河听见我的啸声,还发出呼啸呼应,应该也有他的目的。”司徒沉剑沉着的分析道。 “不错。追杀我们的是圣武教的人马,但这是我们双方结下的仇怨。而秋河那边估计不会是圣武教,估计是飞血楼,因为昨晚古庙中后来的那几个人好像是十三狼。”二人边应付着身边的敌人,边小声的对话。 司徒沉剑又道:“现在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汇合秋河再说吧!” 自从肖飞与司徒沉剑摆脱葛贤开始,圣武教的人马就好像突然之间从大草原上冒出来似的,一波接着一波,虽说没有一流高手,但无休止的屠杀也会让人身心疲惫。而肖飞相信,圣武教肯定有更大的动作。听完司徒沉剑的话,肖飞略一点头,这的确是目前找不到办法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了。 司徒沉剑见肖飞同意,便左手拉着肖飞,右手挥剑向前方猛烈的冲击。但是刚才冷秋河那一声呼啸,圣武教的人也听见了,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一声呼啸是谁人发出的,但有一点是不会错了,这肯定是回应刚才司徒沉剑的那一声呼啸。也就是说,司徒沉剑在联络自己人。现在又看见他二人向前面突围,圣武教的人马也发疯似的阻挠。 但是司徒沉剑是什么人?他一柄长剑大开大合的劈杀这眼前的敌人,一时间霸气十足,让人无法提起勇气与之敌对。而他的身法也是施展到极限,拉着肖飞一路斩杀无数向前方冲过去。 逐渐,远远的可以看见交战的双方了。司徒沉剑见机将身体一转,面向身后追来的敌人,又将肖飞掩在身后。肖飞会意,马上将自己的身法施展开来,全速向冷秋河那边跑去。 那些十三狼显然也早就看见了出现在他们视野中的肖飞,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和目的。但作为杀手,在执行任务时,一切无关的人肯定是要灭口的。所以,还未等肖飞近身,就有一组铜牌十三狼围了上来。然而,此时的肖飞片刻间恢复了他的另外一个身份-----百草园主人,只见他从袖中抖出一个管状物,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便从管状物的一段冒出一股黄烟来,肖飞手持那管状物一抡,那黄烟霎时间暴涨一丈,将前来阻截的十三狼全部罩在了黄烟的范围中。 那黄烟的确是剧毒,十三狼在毫无警觉的条件下一下子全部仆倒在地。肖飞站在中毒的十三狼之间,与不远处其他的十三狼对峙。铜牌十三狼,原本围住太子河归四海的铜牌十三狼现在只剩下两组了。他们的实力是无法再分散了,那边围困冷秋河和司徒四将的银牌十三狼也是无法分出多余的人手来照顾肖飞。这时,一直呆在外围的鹰犬们行动起来了,他们的确无法配合十三狼的剿杀行动,但是鹰和犬却是配合得天衣无缝,而且,他们作为侦查和跟踪的人员,自然对毒药有所了解,自身也配备了不少解毒和避毒的药物。 这里的鹰犬的数量很多,估计是两组九犬八鹰,也就是三十多人。肖飞虽然自负有些手段,但看见如此多的人从不同的方向向自己这边围过来,心里也是不由打起了鼓。但是这些鹰犬必须全部清除,否则待会是无法不留痕迹的逃走的,毕竟实力摆在这里,己方不是飞血楼的对手。 只见肖飞迅速的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物,快速的洒在周围。接着他口中发出一声清啸,紧接着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四周原先中毒身亡的十三狼全部爬起来了,而且拿着手中的兵器,乖乖的站在肖飞身旁。是的,这一组十三狼被肖飞控制了。 鹰犬已经围了上来,肖飞一挥手,眼前的十三狼马上向四周杀去,鹰犬怎么会是十三狼的对手,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屠杀:一边是原本就是杀人机器现在又被肖飞迷失心智的冷血杀手,另一边是仅仅学了一些小巧功夫的细作。不一会儿,鹰犬只剩下三五个重伤人员,而十三狼却是仅仅死了一个,而这死去的一个可是彻底的死透了,此人先是被斩去左臂,后有被刺穿胸膛,但在被砍下头颅的前一刻还是义无反顾的屠杀着先前的同事。 银牌十三狼再也看不下去了,这样下去,就算是铜狼也不是现在的木偶一般的毫无痛觉的被人控制的十三狼的对手。银狼的头领一声令下,马上分出两个人去阻杀中毒的十三狼和肖飞,而剩余的银狼却是全力杀向珠联璧合,以防他们五人趁机逃脱。 银狼的实力实在是铜狼无法比的,两头银狼几个回合之间已经将肖飞手下的十三狼屠杀殆尽,眼看肖飞就要再一次面对银狼。这时,在珠联璧合阵中的冷秋河行动起来了,在冷秋河心中,肖飞的分量可是比太子朱见深重要多了。如果让他做出选择,毫无疑问,他会为了肖飞而把朱见深交出去-----如果实在是迫不得已的话。 冷秋河身形一晃,已经从珠联璧合阵中出来。他长枪一抖,杀向周围的银狼,银狼还未反应过来,因为十三狼的主要围困方向是朝向太子这一边的,这次冷秋河突围的方向却不是这边。冷秋河趁十三狼阵形变换的空挡,舍下珠联璧合,向肖飞那边扑去,这下子更是出乎十三狼的意料,他们原本以为冷秋河是去解太子之围。 仅仅是两个银狼,冷秋河对付起来就简单多了,几个回合之间已是轻松利落的解决了他们。这时的司徒沉剑也赶了上来,但是身后还是带着长长的尾巴,不用问这是圣武教的人马。 飞血楼方面见到这种情况,顿时慌乱起来,因为他们看见的是一个白衣青年高举长剑带着一大帮人向这边杀过来。肖飞也没有料到情况会朝这个方面发展,但这种局面他还是乐得旁观的,当下扯了扯冷秋河,二人悄悄绕开双方主力,向太子的方向绕去。而司徒沉剑早就注意到了他二人的动作,也是悄然退出战圈,只留下一见面就眼红的双方人马。 由于对方又来了大量的生力军,原本围困司徒四将的银狼也就不再啃这四块硬骨头,转而去屠杀新来的敌手。但就在冷秋河、肖飞、司徒沉剑和司徒四将他们渐渐靠近被包围的太子二人时,混战的双方都觉察到了不对-----刚才的主角们怎么都不见了。马上他们就很有默契的转而向肖飞他们这边围杀过来。 冷秋河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大喝一声,与司徒沉剑一起杀进重围,而司徒四将却是老老实实的将肖飞护在中央。 冷秋河与司徒沉剑拼杀进去将太子二人解救出来时,外面的飞血楼和圣武教的主力也都到了,没有任何停顿的双方又一次交锋了。当然,归四海还是护着朱见深,而司徒四将则是保护肖飞。冷秋河与司徒沉剑则是变成了两大杀星,此时的司徒沉剑早就将佩剑交给了肖飞,自己也从铜狼手中夺过一杆长枪,与冷秋河一起在敌方阵中大肆屠杀。说起来,冷秋河他们要比飞血楼和圣武教方面有利。因为自己人差不多都认识了,虽然这次是冷秋河与司徒沉剑、肖飞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上一次在崆峒山下,肖飞二人是蒙面的),但兄弟之间的默契还在。而他们两方就不同了,因为双方都分不清,自己这暂时的盟军与敌人的区分所在。十三狼一不小心斩杀一个圣武教徒,而圣武教的人看在眼里也会不动声色的还以颜色,虽然双方还都在围杀太子与肖飞等人。 猛见,圣武教的一个小头目,又“一不小心”地“误杀”了一个铜狼。一个银狼踢起一脚将那铜狼的尸体踢进了珠联璧合的包围圈,珠联璧合四人未料到会有如此变故,一时间陈珠为防止尸体碰到肖飞接住尸体,因而阵形也是为之一滞。那个银狼趁机杀入,珠联璧合的阵形也随之散乱了几分,顿时又有两匹银狼闯入阵中,此时珠联璧合的阵法也宣布被破解。 肖飞在阵中受到银狼的攻击,凭借自己灵巧的身法,一时间也让那杀手毫无办法,紧接着,杨连过来接应了。虽然肖飞的危险暂时解除了,但随着珠联璧合阵法的破裂,肖飞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悠哉游哉了。而敌方的战略很明确,就是不让司徒四将再次结阵。所以,肖飞的处境还是不容乐观的。 第六章第十二节 一卦无失半仙流 李家营是距离北关大约八十多里的一个比较大的集镇,而会宾楼则是李家营中比较大的一座酒楼,因为李家营地处位置比较关键,南来北往的客商差不多都要在这里落脚,所以酒馆、客栈这样的店面还是随处可见的。 此时的冷秋河正陪着太子和归四海坐在会宾楼的二楼上,来到会宾楼自然是吃饭、喝酒了,何况归四海一直还念念不忘冷秋河欠着他一顿饭。冷秋河明知一定有敌人暗中跟踪着他们,但现在即使再小心也难以把他们甩掉了。既然这样,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到酒楼吃上一顿,这样一来还可以引起正道人士的注意,那些跟踪的人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昨日一战,说起来冷秋河可是恨得牙痒痒。原本与肖飞的重逢,是在这种情况下,冷秋河就很不是滋味。更为可气的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使得肖飞屡屡陷入险境。最后若不是司徒沉剑飞身相救,肖飞现在的情况就很不好说了。而司徒沉剑因为救肖飞,反倒是身受重伤,这已经是司徒沉剑出道以来第二次为肖飞受伤了。若不是后来司徒超夫妇及时赶到,他们这几个人的下场还真是不敢说会怎样。 司徒超夫妇带了大批武林人士前来助阵,一时间与那飞血楼、圣武教打得火热。司徒四将却是趁乱护着重伤的少主退了出来,归四海则是不管不顾的只管带着太子朱见深一路北蹿,到了这里。冷秋河自然是尾随归四海二人来了,到了一问,归四海竟然说只是想找个地方吃饭。而肖飞,自司徒超夫妇出现,冷秋河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冷秋河相信,凭肖飞的才能,他不会有问题。 不过经过昨日一战,冷秋河他们的行踪算是明朗化了。虽说有飞血楼的鹰犬和圣武教的暗探追随,但武林正道人士也有人暗中跟踪。所以此时,冷秋河倒是不认为各方敌人敢乱来。 归四海正喝得过瘾,冷秋河昨日已经知道此老好这一口,现在有机会了,自然是投其所好,乐得归四海边喝边夸冷秋河懂事。冷秋河与太子现在倒是不缺钱,前些日子他们曾遇见一波暗中接应的锦衣卫,虽然马上就被飞血楼的人马冲散了,但冷秋河还是从他们身上得到不少钱。所以现在归四海喝的可是这会宾楼最好的酒,难怪这老家伙一杯接一杯舍不得这滋味,连桌上的佳肴也顾不上。 “哎,没酒了?”正在思考下一步的打算的冷秋河忽然听到归四海的咕哝,一抬头,可不是,归四海已经把那盛三斤的酒坛子倒出来了,“小二,再上酒!”冷秋河没好气的喊道。 “对不住,客官,这酒不能再上了。如果您三位要喝,小店还有其他好酒。”小二跑过来客气的说道。 “这是为何?”归四海正喝得高兴,听见这句话不由冷下脸来。 “客官息怒,容小的细禀。这‘凝香桂花酒’是本店的一位老师傅自己酿的,除了本店别处没有。但是据李老师父说,此酒后劲极大,所以,每张桌子的客人每次仅仅能喝一坛。其实,前几年倒是没有这规矩,但是确实是出了不少酒后闹事的事情,所以,为了本店的名声,掌柜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小二口才极好,张嘴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冷秋河听后却是不以为然,这酒,的确非常绵厚,口感也极好。但还是不至于到了每人一斤都喝不了的地步。他冷秋河可是喝的花酒多过清水的人,什么酒他没喝过。他认为,这不过是店家故作神秘,招徕顾客的招数罢了。 谁知,归四海一听小二的话,火气“腾”的上来了,“小子,你看老夫,喝了差不多一整坛,什么事都没有!” “这位老先生,您别朝小的发火啊,您就是对我发火也没用。这酒可是李老师父亲自看着,小的是一杯也给您弄不来了。”小二陪笑道。 “竟有这事?”归四海大奇,冷秋河与太子也觉得不可思议。 “小的哪敢骗您老!”小二道。 “待老夫去见见那姓李的师傅,老夫倒是要见识见识他如何能耐,叫我不喝酒!”归四海的老乌龟倔脾气也上来了。二话没说拽起店小二向楼下走去,一路上还传来小二哥喋喋不休的求饶。冷秋河笑了笑,也没在意,像归四海这般武林怪杰,能够屡次出手相救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冷秋河不敢再在行为上约束他。 忽然,冷秋河脸色一变,“不好!快走!”不容分说,拉起朱见深,匆匆付了帐,走出小店,混进一个大的集市。二人再挤出来时,已经不仅易了容,就连装束也换了。原来,冷秋河觉得归四海是被人骗下去的,也就是说,敌方觉得有归四海在他们不好得手。于是,才施计把他与冷秋河二人分开。所以冷秋河才会如此紧张,毕竟归四海一旦被缠住就很难脱身了,他可是以防守见长的,突围就不是他的强项了。 走出集市,太子猛地住脚,“坏了,少敏,包裹丢了!” 冷秋河闻言一怔,马上示意太子继续赶路。包裹里倒是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只是一些银两。但是冷秋河早就做好了防范措施,他们的银两,可是分开的,每个人的包裹里都有一些,二人还随身带一些散碎的银子,以防有什么变故。而现在,丢失的只是太子的包裹而已,所以对他们来说,倒不是什么大的损失。但是让冷秋河陪着太子再回去找,这可是万万不能的。 其实,冷秋河知道包裹时何时被盗的,他也清楚偷东西的是什么人,因为整个经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在他与太子换衣物时,一个从人群中挤出的十二三岁的小孩子顺手牵走了太子怀里的包。因为当时是冷秋河在换衣服,太子则是为冷秋河拿着包裹和佩剑,周围又有很多行人,所以一时间少了一个包裹,他倒是没有注意到。而冷秋河却是看见了,但他没有声张,生怕惹来其他人注意。但他还是记住了那个小子的相貌,心说,小子等本少爷办完事在收拾你! 就在冷秋河与太子匆匆离去之后,一个小孩子从人缝里挤出来,面带疑惑,“他明明当时看见我了……”但也没再多留,一转身又消失在人群里。如果此时冷秋河还在的话就会发现,这个小屁孩就是刚才偷走太子朱见深包裹的那个小毛贼。 李家营实在是不算小,而且街市上也还算热闹,冷秋河一边走着一边想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他倒是不急着马上离开李家营,因为对方把自己二人跟丢了,肯定会密切注意所有离开李家营的道路。所以,此时离开,是相当不明智的。眼下还是现在李家营找一处安全隐蔽的地方,躲上一夜,等到第二天,他们差不多就会认为自己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再走也不迟。冷秋河相信,对方绝对不会是毫无破绽的整体,而多方合作的结果只会是出现更多的漏洞。 现在也不急着找地方落脚,还是多转转把整个李家营的地形情况摸熟再说,这样也能为明天悄然出逃添几分胜算。 就在冷秋河胡思乱想之际,一把从路边摊位上伸出的折扇挡住了他的步伐,“两位公子,算一卦吧,本人可是号称‘一卦无失半仙流’,算术绝对一流……”还未等冷秋河与太子回头看看这扇子的主人究竟是何人,那人已经喋喋不休的开始自我介绍了。 这是一个路边的小卦摊,一副桌案,一杆白番,上书“上知五百年未有不知之事,下算五百年可算后世之福”,中间大字“一卦无失半仙流”。坐在案后的主人,身着罗衣,手拿折扇,但是案上还摆着一把阴阳扇,此人面白有几缕长须,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但是不经意之间从眼睛里透出的狡黠,冷秋河倒是相信他是个商人多一些。 见冷秋河与太子向他这边看来,那相士顿时露出满意的神色,看来对自己的揽客手段还是比较自得的。 “二位公子,何不算上一挂?”那相士笑道。 “天下算术,本公子可就是只相信一家!”冷秋河大笑道。 “公子怎么知道在下不是出自您相信的那一家呢!”相士自信的笑了笑。 冷秋河闻言一怔,旋而笑了笑,“这倒也是。” 冷秋河身后的太子朱见深倒是不愿意在此久候,在后面扯了扯冷秋河的衣服,“少敏,这等江湖术士的话你也能相信?” 第六章第十三节 佳公子 卓王孙 冷秋河身后的太子朱见深倒是不愿意在此久候,在后面扯了扯冷秋河的衣服,“少敏,这等江湖术士的话你也能相信?” 那相士一听太子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闷声道,“这位公子,这话可就是您的不对了。天命一事,向来是信则灵,不信则不灵的。即便是您不信,可也别妨碍这位公子与在下探讨命数,虽然说这是在下的生意。可是,您就肯定在下说的话不灵?您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在下的小伎俩就对您二位没有帮助呢?” 太子朱见深向来未曾跟这等江湖术士打过交道,再说了,这种职业的人不管是具有真本事还是聊以混饭的家伙无一不是精于口舌的,他顿时让这相士诘问的说不出话来。这倒也是,天运命数一说,谁又能说真的是唬人的呢!特别是皇室中人,历来不缺少相信天命所归的野心家。据说父皇还供养着一位神秘的大明帝师,只是自己没有见过。 见太子不再说话,冷秋河笑道,“先生见笑了,在下这位朋友家教甚严,不曾接触过这等玄学。还望先生勿怪!” 相士捻须一笑,“这是自然,想来这位公子也对玄学有所了解了。那么在下就不再绕弯子,想必公子应该知道像我等这些以算命讨生活的人,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的。” “哦?这个在下倒是未曾听闻,先生说说看。”冷秋河道,太子闻言也不由露出好奇的神色。 “实不相瞒,像刚才这位公子所说的差不多,一些江湖术士的算术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但是实际情况却是不像世人所想像的那样。” “噢?先生不妨讲的详细一些,也让我等闲人开开眼界。”冷秋河略有所思的道。 那相士思索片刻,像是思量了思量,才开口道,“好吧,既然我等在此处相遇,想必也是一种缘分。在下就把这些东西将给二位吧。其实,现在的术士,一般来讲可以分为四种。其一,是什么都不懂的人,他们只是凭借一张巧嘴混吃混喝;其二,是略懂一二的人,他们的卦术,有时准有时不准,但一般难以测得天命;其三,是修为颇深的术士,这等人可以比较精确地测得天命;最后,是对这类技巧研习的极为透彻的高人,这种人已经是能够十分精准的把握天机,但是却不常在世间走动。”相士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口气接着道,“大概两位也听说了,若是凡人随便泄露天机,是要遭天谴的。这可不是虚妄之言,研习过相术的人都知道,只是有些人甚至还没有能耐遭到天谴而已。所以,一般的后两种人即使知道天命,也不敢说出口,甚至有人故意将测得的天命反着讲出来、错着讲出来,有意让开天谴,毕竟我们这一行不开口就意味着没饭吃!”说到这里,相士自嘲的笑了笑。 冷秋河二人还在考虑相士话中的意思,相士再次开口了,“就拿在下来说吧,在下一日之内只卜三卦,而且只有一卦是准的,其余两卦,或是不准,或是有所偏颇,又或是反着说的。” 太子闻言笑问:“听先生之意,似乎是说先生您是后两种人之一了?抑或您原本就是第二种人,三卦中一已是不俗?” 冷秋河也是有此想法,也不禁向相士看去。谁想那相士竟然闭目摇扇微笑不语。 “不知先生今日可是三卦算满?”冷秋河问道。 “实在巧啊,在下今天还未曾开张。”相士展扇笑道,看来今天的收入就指望眼前这两位了。 “那先生三卦中的准的那一挂一般情况是第几卦呢?”冷秋河又问道。 “一般来讲,如果在下早饭吃的是汤面,那么第三卦一定准;如果在下早上吃煎饼,第一卦就准;倘若在下早饭吃的是包子或者油条,准的就是第二卦了。”相士摇头晃脑讲的头头是道。 “荒谬!”太子大怒,此人明显是在戏弄二人。 “那么,敢问先生今天早上吃的是汤面呢,还是煎饼或包子、油条?”冷秋河还在问。 “公子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要请在下吃明天的早饭?”相士歪着头反问。 “在下先确定一下阁下今天第几卦才准,然后在请先生算上三卦,只认准准的那一卦就行了。如果真准的话,明天请先生吃早餐也未尝不可。”冷秋河笑答。 “实在是不好意思,在下一直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在一天之内从来不会给相同的人算两卦。”相士的笑容中透出狡诈。 “在下可以等。不过先请先生告知在下今天早上您吃的是什么,在下也好决定在第几个上请您算一卦。” “是在不好意思,由于昨天没开张,所以今天早上在下没有钱吃早饭。”相士微笑着一脸歉意。 “你!”太子大怒,此人竟三番两次玩弄他二人,这时就连一直温和的冷秋河也气得脸色变了,一拍眼前的案子,直起身,“既然阁下戏弄我等,在下还是告辞了。不过相信如果先生还是如此游戏风尘的话,一年之中恐怕也吃不上几顿早饭!”说完此话,冷秋河就与太子扬长而去,只留下仍然一脸笑意的相士守着自己的卦摊。 走出老远,冷秋河抬手打开手中的折扇,仔细看了看,不禁露出苦笑,太子朱见深见状凑过去一瞧,发现这竟然不是冷秋河先前拿的那一把折扇,不过看样子也觉得眼熟。仔细瞧了瞧,竟然是刚才相士手中的那一把扇子,看来是被冷秋河神不知鬼不觉的掉包换过来了。其实这一路上,太子发现冷秋河这种小偷小摸的实用的小技巧还真不少,他早就发出过感慨:不愧是大明朝第一才子、当今文状元、太子少傅冷秋河,果然是博学多才、触类旁通! 不过这次朱见深发现,冷秋河竟然盯着这把扇子发愣,不由心下奇怪,一把扯过来,发现这把扇子的背面竟然提着一首诗: 佳公子卓王孙, 向西走莫沉吟。 槐前柳下店, 僮问莫启唇。 肴有黄河鲤, 酒是壶底春。 遇事莫回头, 回头惊鬼神。 “这是什么歪诗?!”太子看得一头雾水。 “这可不是歪诗,”冷秋河笑着接过折扇,“这可是真正的天命!” “这个你也相信?”太子傻眼了,堂堂大明文状元竟然相信一个命不传经传的江湖术士提的一首歪诗。 “这可是那位大师今天的那一准卦!”冷秋河正言道。 “你就如此相信那江湖术士的话?” “朱兄不信?”冷秋河笑着将扇子展开送到太子面前,“他可是把我俩的身份都在第一句话上说明白了!” 朱见深低头一看,果然,第一句话“佳公子,卓王孙”,还真是将他与冷秋河的身份暗暗点明白了,很明显“卓王孙”是指他太子朱见深了,而冷秋河也不会埋没了“佳公子”的名号。 “那此人会不会是那几方面的人?”太子疑问道。 “不会,他是不会害我们的!”冷秋河信誓旦旦的说道。 “这可说不准,”太子道,“就听刚才他的一番话,怎么都不像是什么好人,更不像是什么高人!” “总之,他没有害我们之心就是了。”冷秋河笑道。 “假若他真的能算到未来的事,那他就不会给你这个偷扇子的小贼实话。”太子爷笑着打趣冷秋河。 “这个朱兄就有所不知了,这把折扇就是那相士专门为我们准备的,而这上面提的诗也是早就准备好的谒语。”冷秋河微微一笑,说出了这句让太子大吃一惊的话。 “什么?你们认识?” “那当然了,此人还与朱兄你有一面之缘呢!”冷秋河笑道。 “我认识?我认识的人之中可是没有什么精通玄学的高人!”太子以为冷秋河又在开他玩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但是他确实是高人,您昨天刚刚见过,可能还谈不上认识。” “谁?” “我大师兄。”冷秋河淡然道。 “什么?他是肖飞?!”太子大叫道。 “嘘,小声点!”冷秋河干净敬爱那个太子的嘴捂住,以免引起周围行人的注意。 “他真是肖飞?”太子赶紧小声道。 冷秋河点点头。 第六章第十四节 野云居 “那肖飞也精通玄学吗?”太子朱见深早就知道冷秋河对他的大师兄肖飞甚为敬重,通过冷秋河的介绍他也知道肖飞才学过人,武艺不凡,但却不知他也是研习玄学之人。 “当然,我这师兄可是有大造化之人呢!”冷秋河笑道。这倒不是假话,要知道,历代天寒门的门主都是精通玄学的,算术精准无比。他们的师傅上官风雪更是一代神算,在江湖上创下许多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的神话。而他们这一代弟子,只有肖飞一人修习过玄学,也就是说,肖飞原本就是天寒门第八代掌门人,当然如果没有当年那场祸事的话,肖飞说不定现在已经是掌门了。 太子看冷秋河的神色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便道,“现在呢,我们是不是按照肖飞说的做?” 冷秋河又拿起扇子仔细的看了看,“‘向西走,莫沉吟’,好吧,我们就一直往西边走吧!” 二人顺着这条街市,一直向西边走去,约莫走出二里多地,果然看见一家小店,正门对着一棵两人环抱的大槐树,而店门却是在一棵比槐树稍小一些的柳树的下面,这就是肖飞所说的“槐前柳下店”了。店门上挂着一块窄小的匾额,上书“野云居”,名字倒是很有韵味,只不过看来这家店的生意好像不怎么样,二人看了好一会竟然只有三两个人走了进去,而且差不多都是一些江湖人士。看来进去之后,说不定还真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冷秋河二人躲在一个角落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确信没有人注意他们,他又掏出刚才的折扇,看了看,下一句是“僮问莫启唇”,抬头一看,店门外还真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二在招徕客人。冷秋河向太子示意,太子低头看了看扇子上的话,向冷秋河会意地点点头。二人便大模大样的向那家小店“野云居”走去。 小二一见有人走了过来,立即迎出来,“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倒是像寻常店小二一般热情,只是冷秋河看的出来这个小二可是有不俗的内家功夫。 他二人谨记肖飞的话,不开口,只是径直向店里走去,那小二也未阻拦,只是向里面招呼一声,“爷,两位!” 里面顿时迎出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小二,“二位爷,里边请。” 冷秋河他们默不作声的跟着小二向里边走去,边走着小二便顺口说出一大串菜名,“二位爷,您二位来这里吃饭,那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本店有酱肘子、红油牛筋、盐水羊肉、红烧鸭掌、姜炒鱼片……一句话,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凡是能吃的,只要您老付得起钱就能吃到。本店还有各地的名酒,像山西的汾酒、山东的兰陵、四川的烧锅、江南的绍兴老窖,总之,您能叫上名来的,我们就能找到!不知二位用些什么?” 太子不说话,依照以往的经验,像这种场合,都是冷秋河出面应付。冷秋河道,“菜嘛,就来一条‘黄河鲤’尝一尝吧,至于酒,就喝‘壶底春’吧!” “这位客官,您真是好口福,竟然知道本店的招牌,好好,您二位这边请!”小二不动声色地将他二人引到另外一间,这一间与外面的一间由一条狭长的走道连通着,门前还挂着厚厚的门帘。 小二挑开门帘,将冷秋河二人让进去,“二位,里面请!” 二人走进去,果然,在座的都是一些江湖人士,还有几个看着面熟的,像是曾经在路上以各种名义接近自己的人。不过此时冷秋河与太子易了容,倒是不虞他们会认出自己来,他倒是还看出其中不少人也易了容,料是这些人都有些江湖地位,不想让别人认出来。看来即使别人知道自己自己二人易了容,也不会有所怀疑了。想到这里,冷秋河也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竟然真的有小二给他二人桌上上了一盘鱼和一壶酒。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黄河鲤”和“壶底春”?冷秋河不动声色的瞅了瞅其他的桌子上,也都摆着这两样东西,只是众人都没有动而已。于是,冷秋河也不动杯筷,太子则是一切以冷秋河的行为为准。 这时,又挑帘进来一个全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篷的人,径直走到前面的二尺来高的小木台上,“各位,静一静!” 其实,场内本来就没有人说话,而且也是静得很,这位神秘的人物说着句话就是多此一举了,但是他确实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那里去了,“各位,这次相聚,不知是不是能够收到让上面高兴的信息?” 冷秋河不知道他们所指的“上面”是谁,但也像大多数人一样,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也没有什么表情。当然,也有一些人在偷偷的交换意见,但也是仅仅用眼神而已,居然没有人敢说话。 “怎么?诸位是嫌价钱不公道,还是觉得距离离下次毒发的时间还有几天?”黑衣人又阴森森的开口道,这句话明显是威逼多于利诱。 “陈老何必动怒,”坐在前面的一个黄脸汉子开口了,“在下知道那两个人昨天经过一场伏击,应该是逃到这李家营方向来了,但是他们的行踪,在下目前正在搜寻之中!” “哼!”黑衣人重重的哼了一声,“这消息在昨天说出来也许还有点价值,但是现在晚了!不过,念在你铁剑门一向认真为主上做事,这次就赏你三颗解药。” “谢主上恩典,谢陈老!”那黄脸汉子赶紧站起身来朝黑衣人拜了几拜,一脸的感激。 那黑衣人又道:“还有什么人想提前拿到解药吗?” “陈老,今天中午,在下与三尺门、红霞谷的朋友们在会宾楼发现了他二人的踪迹,我等用计引开了那老家伙,谁知就在我等准备动手的时候,那两个人却警觉的逃跑了。但这李家营四周都是我们的人手,虽然也有一些其他的武林人士从中搅局,但是相信他们还没有逃出去!”一个红衣人说道。 听到这里,冷秋河知道,他们口中的“那两个人”就是他冷秋河与太子了,而那“老家伙”应该就是老乌龟归四海了。看来对方追踪的还真紧,不过据他知道,铁剑门、三尺门和红霞谷应该都是武林正道啊。看来一些正道人士也被他们控制了,就像当初的崆峒派的赵大先生一样。 “嗯,你们虽然没有抓住那两个人,但是却也做了不少事,好吧,你们三尺门、红霞谷和青阳派每派五粒解药。” “谢主上恩典!谢陈老开恩!”又有两个人站起来与红衣人一起拜谢,想来就是三尺门和红霞谷的主事了。 “启禀陈老,在下在一个小混混身上发现了他们的包裹,但保险起见没有打草惊蛇。”又一个麻衣带斗笠的男子道。 “你白鹤门还真是谨慎,也罢,若此事属实,也给你们三粒解药。”黑衣人“陈老”缓缓道。 “回陈老,这个小混混属下也认识,不过据属下所知那小子应该有些来头……”那个刚站起来的三尺门的汉子小心的说道。 “讲!”黑衣人冷哼一声。 “据属下所知,那个小子应该是钱消的弟子。”那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摘星手钱消?”听黑衣人的口气显然是吃了一惊,看来即使他们势大,也不想轻易招惹那传说中的第一神偷。 冷秋河又冷静的听了一会,发现的结果令他大吃一惊:江湖上的一些二三流的小帮派竟然都被他们控制起来,或是威逼,或是以药物控制,如此看来,以后若是碰上什么自称来帮忙的江湖人士还是小心为妙了。 接下来倒是没有什么更有价值的消息,就是他与肖飞的见面也没有被他们知晓,看来不是他们没有发觉就是肖飞早有安排。但是话也说回来,如果他们有更进一步的消息的话,他与太子爷不可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了。 黑衣人也看出找不到可靠的消息了,于是便道,“我看各位还是多多努力吧,不要让上面失望!不要忘了,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五天!”说完这句话,黑衣人仰首挑帘出门而去。剩下的众人也先后陆续离开那间屋子,冷秋河与太子有意无意的走在后面。 刚出店门,有几个青衣打扮的人与冷秋河擦肩而过。 “朱兄?”其中一个人在冷秋河二人身后招呼一声。 太子闻言一顿,冷秋河暗叫不妙。 第七章第一节 白天的夜狼 冷秋河来不及多想,拉起朱见深向前狂奔。而始作俑者太子爷却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耳边风声起,冷秋河已经带着他施展轻功朝镇外跑去,现在的冷秋河已经顾不上是不是有伏兵了,只是他现在才记起肖飞写的谶语的最后两句:遇事莫回头,回头惊鬼神! “两位何必着急?何不停下来与叶某人叙叙旧?”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二人耳畔响起,冷秋河听见一惊,“夜狼?”知道对方的身份,冷秋河的脚步不由慢了下来,对方的轻功与自己相当,但是自己还带着太子,比轻功是没得比的。也就是说,不干掉夜狼,自己二人就无法走脱。 冷秋河停下来,回头一看,还真是刚才在店门口遇上的青衣人,不过却不是自己先前遇上的杀手夜狼,“你是夜狼?” “如假包换!”青衣人非常有风度的笑了笑。 “那么,现在的你和前几天的你那个才是你的真面目呢?”冷秋河这才知道,如果现在的夜狼没有易容,那么之前遭到暗杀时的那次他肯定是易过容的。 “在下号称‘暗狼’,也有江湖朋友抬爱,称呼一声‘夜狼’,自然是只会在晚上出没,但是眼下情况不一般,说不得在下也得大白天的出来一两趟,但是也总不能砸掉自己的招牌吧?”夜狼还是一派谦和。 “如此,阁下就易容出手了,晚辈还真是荣幸之至,值得阁下大白天动手,只不过现在晚辈倒是觉得夜狼好像与之前的夜狼不太相像啊。”冷秋河摸着下巴自语道。 “你小子眼光倒是不错。说实话,在下做杀手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夜间杀人,大白天一般只是到处闲逛或是踩点。哈哈,现在一时间还真是找不到感觉!”夜狼自嘲道。 “这也算理由?!”冷秋河与太子听见这些话不由额头冒汗,竟然说自己还找不到“杀人的感觉”。但是二人都没有表现出来,太子在这种场合自然不会妄自言语,而冷秋河却是知道眼前的夜狼是当今最顶尖的杀手之一,是飞血楼的元老,是金牌十三狼之一! 夜狼见冷秋河与太子同时选择了沉默,不由笑道,“你二人现在倒是挺冷静,难不成你们现在还有什么依靠?” “其实我冷秋河也是以为阁下在等自己的同伴!”冷秋河冷冷的讥讽道。 “也许,不过,冷大状元就自信叶某人不是你的敌手?”夜狼又笑道,好像在他看来,现在的冷秋河挺好笑。 “阁下以为呢?”冷秋河已经暗中运气,必要时抢先出手,以雷霆一击将对方制服。 “我以为?我以为你暂时是等不到什么人了。倒是我的身后待会会出现一大帮帮手,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叫插翅难飞了。”夜狼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接着道,“只是你的朋友司徒沉剑现在生死未知,千云山庄的人马你是暂时无法指望了;周凌风行踪不定,但是方圆二百里绝对没有他的踪迹,所以他也飞不过来了;至于老怪物归四海已经被引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也别指望他;那只发疯的子夜蝙蝠,功力大半未恢复,而且估计现在已经到了陕甘一带了……”夜狼依旧是对调戏冷秋河十分感兴趣,而对于冷秋河而言,令他头痛的是,对方竟然对自己的情况如此了解,这对他现在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该走了。”又一个声音在冷秋河身后不远处响起,冷秋河转身一看,竟然是挑着布番的神算“一卦无失半仙流”,当然,这就是肖飞。只是他不清楚这一声“你该走了”是对夜狼说的还是对冷秋河说的,但冷秋河估计应该是对自己说的吧。 等肖飞走近,夜狼突然道,“没想到你智计百出的肖家大少竟然敢只身到这里!” 肖飞闻言微微一笑,“竟然让阁下认出来了,实在是失败!”但他虽然如此说,仍然没有除下自己的伪装。 “你怎么来了这里,这里实在不是你该来的!”冷秋河一拉肖飞,有些生气的说道,现在的肖飞没有什么内力,在这里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就在这时,一阵衣袂破风之声传来,接着便在夜狼身边出现一大帮杀手,看打扮正是飞血楼人马到了,“尊主!”这帮人一起向夜狼行礼。 夜狼略一点头,算是回礼,又道,“这三人一个都不可以放过,边上那两个是楼主点名要找的人。而余下那个算卦的,就是上次淮阴城外,杀灭银狼甲二组的主谋之一。”夜狼简单的对三人作了介绍。 肖飞心中一惊:看来昨天大混战时自己出手用金针射杀了一个圣武教徒,还是被飞血楼方面发现了痕迹。 肖飞暗自向冷秋河身边靠了靠,交给他一个纸封,“快走!”说罢一抖布番,出现一杆长枪,甩给冷秋河,自己抽出长剑首先发难。 “不要活的,一个不留!”夜狼淡淡的说了一句,就后退几步,看来并不想出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没有“找到感觉”。 冷秋河来不及观看肖飞新给他的纸封里写了些什么,转手塞给太子朱见深,接过肖飞扔过来的长枪与迎面攻来的银狼战在一处。冷秋河现在的功力,说实话,如果真要他杀光现在的一组银牌十三狼还真是能做到,至少在冷秋河来说有六七成把握能在三百回合里解决他们,但是现在还有太子在身后,而对方则是有顶尖杀手夜狼压阵,虽然自己这边还有肖飞为他缠住一个杀手,但是他也是总得分心留意肖飞的情况,总之一句话,情况不是很乐观。 似乎杀手都知道太子没有什么战力,这个脓包太子的功力也就是勉强算作二流水准,在招式上还不如没有内力的肖飞,因此倒是也没有十三狼去招惹他,不过是有一组九犬八鹰将他远远的围住,以防他走脱。然而太子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将肖飞交给冷秋河,冷秋河又交给他的纸封打开来看了。旋即一笑,似乎是看到十分好笑的事情。 “秋河,突围!”肖飞大喝一声,与冷秋河一起杀出圈外,这时的银牌十三狼衣已经了三人,都是死在了冷秋河的枪下,冷秋河一把拉起太子,太子却是在冷秋河耳边说了一句话,冷秋河当即首先带着太子向西面跑去。他竟然留下肖飞断后。 肖飞微微一笑,突然转身,掏出怀中已经准备好的药包,一抖手,五六团药包飞出去,落在杀手中央,顿时一股黑烟散在全场,将所有的杀手罩了进去,就连一直在圈外的鹰犬也没有逃脱,而肖飞则是趁乱溜走了,只是他没有发现,刚才一直留心场内的夜狼早就没有了踪影。 疾驰半晌,肖飞刚刚想停下休息一会,毕竟连续施展“风雪疾行步”半个时辰不是他这种体质所能够承受的。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不跑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跑进‘武林禁地’呢!” 又是夜狼! “你到底想怎样?”肖飞大为恼火,其实他一早就藏在李家营西面准备接应冷秋河,但是却被这个夜狼给搅黄了。夜狼发现冷秋河二人,一直追到肖飞藏身的地点才出声叫住冷秋河。到了这里肖飞就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发现自己了。而后来,他说出司徒沉剑、周凌风、韩玉冰三人现在的情况,而唯独没有说出自己,但是实际情况就是肖飞与司徒沉剑在一起应该是飞血楼方面早就应该得到的情报,他夜狼没有理由漏下自己。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知道自己就在附近,他先前挑逗冷秋河竟然是连他自己一起给戏弄了,想到这里,肖飞不由大为恼怒。 “在下说过,不习惯在白天动手。所以今天在下只不过是为小辈们跟踪一下,做做记号!”说到这里他又嘿嘿一笑,“还是那句话,在下还没有找到白天杀人的感觉!” “你再不动手,我可要走了!”肖飞道。 “走?你往哪里走?后面是我的人马,东面是飞血楼的其他人马,西边是圣武教在搜索,而你的后面却是武林禁地,擅自闯入者必死无疑!”夜狼竟然又闲心为肖飞介绍四周的情况。 “你真的不动手?”肖飞又问了一遍。 “当然,在下只是跟着你,不至于断掉线索就行了。至少现在我还没有动手的兴趣!” “那好,我去‘武林禁地’!”肖飞突然笑道,“现在跟我来吧!” “什么?你要去禁地!”夜狼听了这句话差点摔掉下巴。 第七章第二节 武林禁地 “什么?你要去武林禁地?”看见肖飞面露得意地笑,夜狼不禁再次问道。 “不错,就是要去武林禁地!咦,不对啊,以前怎么没有听过有这么个地方,你是不是故意整我?”肖飞倒是想到了一些疑点。 “爱信不信!说起来这个‘武林禁地’,叶某也是好奇得很。这地方常年由神秘的雾气围绕,进去的人绝对没有自己出来过,只有等到每个月的月圆之夜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禁地的边缘。所以,所有想进去一探究竟的人都会带足能够坚持到月圆之夜的干粮,以备不时之需。但是,这些年来却是从来没有人自己出来过!”夜狼语气舒缓的说道。 “这么说来,还真有这样的地方?”肖飞疑惑的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树林,“就是这片林子?什么时候出现的?这草原上竟然有这样一片树林,也是够奇怪的!” “其实,这树林是自古就有的,毕竟这里才是草原的边缘地带,偶尔出现一片树林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但据说,就在三十多年前,附近的居民忽然间发现,这树林中竟然出现了浓浓的雾气,后来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 “你是说,这神秘的状况是近三十年前才开始出现的?” 此时的夜狼似乎是在与肖飞拉家常,或是朋友之间聊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听见肖飞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讲了出来,“这应该不是造假,据镇上年纪大一点的人讲,不少人曾经在这里面打过柴,那时这里还是人畜无害的。” “如此说来,还真是有点奇怪。”肖飞说着,又用折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竟然转过身去面向树林,实在是没有把身后的金牌杀手夜狼放在眼里。 夜狼看样子也没有想把肖飞趁机拿下,只是看见肖飞这种架势惊问,“你不会真的想进去吧?” 肖飞此时回过头来,“不进去还会怎样?难不成呆在这里等你们的人来抓我?还是你要把我让给圣武教的家伙?” “今天才是初六啊,离月圆之夜还有十来天呐!肖大少在里面可怎么过活?虽然在下知道大少不缺钱,但是里面可是没有街摊和客栈的。”夜狼笑着打趣肖飞。 “这个问题倒是不劳阁下费心,在下就是在里面渴死、饿死,也不会让你们拿了我的大好头颅去换钱!虽然我知道在市面上我的脑袋比冷秋河他们的值钱多了。”肖飞笑道。 夜狼闻言下笑了笑,“其实,对于我们而言,你肖大少的待遇可是与冷秋河他们不同,最多我们会拿你做条件,向肖老员外要一些钱财而已,大概也不比接下冷秋河、太子这单买卖差多少。” 肖飞却是不信他的话,“难道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怎么之前没有听说过,飞血楼除了接钱杀人之外还干起了绑票的勾当?难道说是你夜狼尊主偷偷的干来补贴家用的?”肖飞边说边走,说完这句话时已经靠近了树林的边缘。 夜狼见状忽的正色道:“肖大少,你可是考虑清楚了:一旦贸然进去,就可能永远不见天日了!” “这个倒不劳阁下担心,回头再见了!”肖飞说着抬头缓步走近林子,忽的又回头说道,“阁下倒是可以在这里等上几天,或者在下的尸体到时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得还可以拿脑袋换上几两酒钱。”说罢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树林里。 夜狼竟然真的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看见肖飞消失在林雾中,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肖飞走进林子,确实发现越朝里走雾气越重。但是以此地的地理条件而论,在这个季节不应该有如此重的雾气才对。难不成真的像乡间传说的那样出了什么鬼神之物不成?说实话,肖飞根本就没想到要退回去。在他听夜狼说道这里的离奇之后,就打算进来一探究竟,谁想夜狼还真的不加阻拦。肖飞绝对不会退回去,因为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倒是的夜狼可就是名副其实的夜狼了,到时的他可就有“杀人的感觉”了。那时他就不再是这样于自己侃侃而谈了,或许他会想象用怎样的新颖的方法将自己杀掉。 这树林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树也是北方常见的柳树、槐树、柏树、松树等,而且也是错乱不堪,不像有人认真栽的,确实是天然林木,但是这越来越浓的雾气是哪里来的呢? 等等,难道是阵法?肖飞一愣,不禁打起精神仔细的观察起身边的树木来。关于阵法,肖飞是学过的,而且学得较为高深。他自信,世上单论阵法,胜过他的没有几个人了,毕竟天寒门的玄学是不差于当世几大道家流派的,而且他肖飞曾经还是掌门的候选人。 但是眼前的树林,肖飞真的没有看出什么门道来,各种树木错乱不堪,根本谈不上是什么阵法。无论是单看任何一种树木,都无法组成肖飞想象中的任何一种阵法。肖飞看着看着不禁有些泄气,开始对自己关于阵法的考虑产生怀疑。 咦?肖飞又发现了一个规律:就是任何一棵树的树龄都在三十年以上,也就是说在这三十多年里,这里竟然没有长出一棵新树!发现这些,肖飞不禁又来了精神,因为这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人做了手脚,也就是说,这片树林是人为的,很有可能就是一座大阵。 槐树,柳树,又是槐树,榆树,松树,柏树,肖飞一面看着眼前的一棵棵树,一面在心中盘算是何种阵形,可是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是没有看出头绪来。 肖飞蹲下身来,折了一段枯枝,在地上划着,槐树用丁字表示,柳树用十字表示,榆树用一字表示,松树用竖线表示,而柏树则是一个大大的点,划拉了一大片,还是没有头绪。 哎?这可槐树附近怎么只有一棵槐树跟它相邻呢?对,一棵槐树附近最多有一棵槐树,或者没有。不仅是槐树,其他的柳树、松树等也都是这样,任何一棵树附近都能找到其他四种不同的树种,难怪这里的五种树分散的这样均匀。 等等,五种树?肖飞低头一看,在他画出的槐树的四周,离它最近的四种树,组成了一个并不是十分规则的五边形,真的是五行困灵阵?肖飞仔细的看了看,还真是,他画出来的这一片树林竟然是一片由五种常见的树木组成的一些小型的五行困灵阵组成的,由于各种树木穿插其中,乍看上去倒是真的看不出任何线索来。 但是这“五行困灵阵”在肖飞的记忆中是一种十分鸡肋的阵法。这种阵法,只是用来限制灵物的灵气挥发的,在这种阵中,任何生物的天生灵气都会受到限制,而且像人类这种可以感应自然灵气的的生灵,也是在感应灵气方面会有很大的折扣。但这种种,都不合现在眼前的这座由树木组成的大阵的情况啊! 肖飞既然知道了眼前的大阵的构成,倒也不急着向里面闯了。他坐下来,一面用折扇敲打着自己的脑门,一面绞尽脑汁的在想这片树林的种种奇怪现象的由来。 对了,这片树林应该是处于一个十分缓和的土丘形状的低洼处,所以才会聚集水分,但是由于“困灵阵”的原因,水分又不能完全挥发出去,只能留在树林里,这样一来,水汽多了,自然而然就形成浓重的雾气了,但这仅仅是肖飞的一个猜测,至于“五行困灵阵”能不能困住水汽,甚至于这树林是不是在土丘的低洼处,肖飞都没有把握,但这确实是肖飞目前能够想象到的最为靠谱的解释了。 至于在这树林里人会被困住,也许就是摆这座大阵的人,当初在阵中刻意布下了一座迷阵,这个很简单,只要不破坏“五行困灵阵”的结构,在中间对几座小型的五行阵稍作调整,就可以在树林中布下几座迷阵了,而且这迷阵隐藏在无数的“五行困灵阵”之中,就更难破解了,况且四种还有遮挡视线的迷雾。 其实,肖飞对此自己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人处于“五行困灵阵”之中,由于大阵对与灵气的干扰,很容易迷失自我。也就是说,人的种种行为,都是在自身灵气充足的情况下,在神智的支配下进行的。肖飞甚至想到,或许人的神智的清醒与否,都与周围的灵气有关。但这些都是肖飞大胆的猜测,这些理论都是他忽然之间想到的,甚至他的师傅上官风雪都未曾向他提及。毕竟,关于玄学,知道的人很少,了解和研究的人就更少了,关于灵气的种种,其实很少有人去做这方面的研究。 当下,肖飞站起身来,抖抖身上的尘土。他现在想要见识一下大阵的深处到底有什么神秘了,如果可能的话,顺便找些东西果腹。 第七章第三节 雪玉神府 越向里走,雾气就越重,肖飞甚至觉得身边的树木的枝叶上都有点点寒露。“五行困灵阵”对肖飞来说算不得什么,隐藏在阵中的迷阵,也不会对他的前进造成什么麻烦。此时的肖飞就像是一个误入佳境的游客,正悠哉游哉的欣赏沿路的风景。 但是,就此时来说,夜,来得很快。未等肖飞来得及找到用以果腹的食物,已经将近伸手不见五指了。不过出乎肖飞意料的是,在这片树林中,竟然不见有任何动物,不管是野兔、獐子,还是大型的虎豹,他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否则,肖飞也不至于到现在还饿着肚子了。更值得一提的是,越往里走,肖飞发现了更多的阵法,而这些阵法也是越来越高级,越来越复杂,而且几乎所有的阵法都不是单独出现的,阵连着阵,阵中有阵,阵里藏阵。总之一句话,这布阵之人,真可谓是费尽心机。 然而更令肖飞意外的是,在这树林中竟然出现了一些机关,且不说这些机关的威力厉害有否,在这阵法重重的地方还设有机关,这本身就是一种重复和浪费。 很明显,这些机关不是用来捕捉兽类的,因为着周围根本就没有任何动物的痕迹。若说是为了防人,那就更加不必了,有这些阵法,已经足够了。 对肖飞来说,阵法倒还好说,因为他对于各种阵法研究的极为透彻,在这阵法密集的树林中,肖飞就像是闲庭漫步一般。但是对于这些大大小小,不伦不类的机关和陷阱,肖飞还真是费劲了脑筋。当然,机关术,肖飞也有涉猎。但是这些机关陷阱,根本就是些孩子玩意儿。随意的挖个小坑,里面还有一些水,上面盖些草,这就是肖飞之前看见的陷阱。开始时肖飞还小心的拨开草,谨慎地用小树枝试探的看看,甚至还摸出火折子看看水里是否有毒。 到了后来,陷阱的水平倒是有所长进,不过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做它们来干什么的。而是随便做着玩的,好像只是打发时间而已,有的甚至是半途而废的半成品。不过,肖飞倒也发现了几个比较成功,比较具备威力的陷阱,但他可以确定,这些陷阱和机关,绝对跟之前那些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如果不是腹中饥饿难耐,以及天色越来越黑,肖飞倒是有兴致拆着这些陷阱机关打发时间。但是,他进这片树林已经三个多时辰了,在这里,他没有听到一点声音,没有看到任何动物和人的影子。肖飞的心已经开始疲惫,此处的无聊和寂静开始折磨他的耐性,愈来愈显急躁的肖飞甚至有几次还差点掉进陷阱。 肖飞抬手拨开眼前的枝叶,无意间抬头一看,眼前似乎有一大片阴影,虽然十分模糊,但在夜色中仍然比其他部分更加深沉。是小丘?土山?还是巨石?但不管心中有多少猜测,肖飞最希望得到的答案却是建筑物。因为只要有建筑物,就说明有人。只要有人,不管是敌是友,总会添一些乐趣,反正是比在寂静的树林里强多了。 他悄悄的摸近,虽然还是看不清楚,但是肖飞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一座大型的建筑,可能是一座府邸,一座园林,甚至是一座小型的宫殿。渐渐的,肖飞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屋角飞檐的形状。而渐近那座夜幕中的建筑,周围的树木却是显得稀疏起来,看来这就是整座大阵的中心所在了。 “咔”的一声,肖飞不知脚下踢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但是肖飞立即觉察到他已经触动了某种机关,他赶紧向一边跃开,果然,还未等他落地,就听见一阵“笃笃”作响,在他原来站的地方已经落满了长箭,而落箭的地方的周围,还出现了几个黑乎乎的大洞。见此,肖飞不禁暗呼幸运,幸亏他跃开的较远,否则就算躲开暗箭,也会掉进陷阱里面。 看来在这不知名的建筑周围,已经被布置了一些威力巨大的陷阱,即使是肖飞也不敢冒进,他小心的退回到树林里,心道,还是等天亮了再说吧。 虽说林中水汽较重,但肖飞还是找了一处比较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又从怀中摸出几粒益气提神的药丸吞下去,稍微祭了一下不断反抗的五脏庙。 肖飞不经意间一抬头,竟然看见天空的正中央出现了一轮弯月。看来此时此地是没有多少雾气了。不知是夜深的原因,还是靠近这建筑的缘故,但总归是没有雾气了。只是先前因为在树林中,头顶上不见天色,没有发现罢了。只是不知道,天亮之后会不会在出现这样罕见的大雾。想着想着,肖飞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清晨,肖飞迷迷糊糊之间被一阵密集的鸟叫声惊醒,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肖飞就明白过来:哪里来的鸟?肖飞猛地睁开眼,到处找发出这清脆鸣叫的鸟雀。一睁开眼睛,一股刺眼的阳光直射眼底,肖飞顿觉一阵头晕目眩。 稍微清醒一些,肖飞仔细观察自己身处的环境。这里的树木已经比较稀疏,甚至已经不成阵形。因此,这里已经没有了迷雾,而这附近的树上已经停了几只不知名的鸟雀,正在清晓窥檐语。 肖飞将视线转向不远处的神秘建筑。这是一座大型的宅院,而肖飞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在它的侧面,因为根本看不到正面的门面和檐角。这时肖飞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看来不管是什么灵丹妙药,不吃饭总是不行的。 既然有院落,而院落的周围还布下重重阵法,这应该能够说明这院里有人居住吧!既然有人,就一定有吃的吧!肖飞虽然这样想着,但他没有贸然翻墙而过,因为昨晚的教训在那里摆着----不远处还插着一丛箭,而箭丛周围的陷阱早已不见。墙外已经是如此,墙里面的话,还不知有什么更厉害的机关在等着自己呢。 危险归危险,但饭总是要吃的,吃的总是要去找的。肖飞远远地望着墙根,沿着树林的边缘寻了过去。不能不说这座宅院很大,肖飞走了三刻钟才能够远远地看见高耸的门楼,而肖飞估计自己也就是转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周长,这已经比他杭州肖府大多了。此时他心中更急疑惑,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手笔,能够在此地修建规模如斯的宅院,还在周围的树林之中遍布陷阱和阵法。 绕到这宅院的前面,肖飞终于看清楚了这神秘府邸的真面目:大门高丈二,红木大门,每一扇上一百单八个粗大的黄铜门钉,门前三对六尺高的石狮,而门上的匾额上写得清楚-----雪玉神府。匾额倒是写的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笔力雄厚,但在肖飞看来,这题匾之人,或者是此间主人未免有些自大了,竟然敢自称“神府”,想当年,在,天寒门中,大大小小的匾额不下数十块,也未出现“神府”二字。 让肖飞感到意外的是,这样一座大门前,竟然没有守卫。而门前的确是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这样的一座府邸,其主人家身一定十分殷厚,就像杭州肖府,门前还有四个知客小厮呢!但这雪玉神府的门前,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对比这样高达宏伟的门庭,不由让人感到分外冷清。 肖飞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就要上前去敲门造访。但就在眼前第一对石狮前面住下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石狮十分危险。肖飞仔细一看,这三对石狮竟隐隐呈现六合的方位,显然也是一种阵形。而且,这些石狮的脑袋都是朝一个方向扭着的,他们并不是常见的那样面对面或者都面向前面,而是几乎每一只都面向前一只的后脑勺。据肖飞在阵术方面的研究,这些石狮应该是可以转动和滑动的,而且狮口和眼睛,应该是机关所在,而且可以肯定,是十分厉害的机关,也是肖飞从未见过的。 肖飞忽然一拍脑袋,说是没有见过,但这些东西怎么好像在自己的脑海里出现过?不错,这样一想,还真是觉得有些熟悉,只是一时间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毕竟在江南的八年里,他博览群书,光是阵法书籍就不下百十本。这六狮阵法,着实熟悉。 肖飞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绕过去,到中间一对石狮的左面的一只身后,伸出手去,握住石狮颈下的石头铃铛,使劲一扭动。只听“咔咔”一阵作响,所有的石狮都已经脸面向前了。 第七章第四节 神秘母女 这种阵法,肖飞还是真的见过。 但是在哪里见过呢?肖飞还真是记不起来了。 肖飞悄悄翻过外墙,又绕过几道陷阱,来到一间小房间窗外,肖飞蹲在窗下,越发感觉饥饿起来。忽然间,他听见一个老年女子的声音,“颖儿,你又想到哪里去?”这声音听起来不过六十来岁。 “娘,您知道,昨天夜里墙外的机关被触动了。我想过去看一下是什么原因,是不是又有人被困住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的声音回答了老年女子的问题。 “颖儿,你又不听话了!还有几天才到月圆之夜,只有到了那一天,困灵大阵的威力才是最大的,也只有那天,我们出去才不会被发现。”老年女子道。 “娘,我们难道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个鬼地方吗?”那年轻女子急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为什么每个月仅仅能够出去一天?而且还不能出树林?” “唉,”老年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颖儿,我说过,这些事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到时候?”年轻女子看来是真的急了,“我都二十六岁了!我已经被这座倒霉的阵法困住二十六年了!还有我的山哥,他也好多年没有来了……娘,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到最后,这女子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孩子,这都是我们娘俩的命啊!”那老年女子看来已经找不到什么适合的言语来劝慰自己的女儿了。 “娘,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把爹爹的事情告诉我?”沉默了很久的年轻女子轻轻的问了一句。 “你胡说些什么?”那老年女子显然吃了一惊,她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样问。 “娘,你不用瞒我了,我都知道了,我们之所以一直呆在这里就是因为我爹。”年轻女子的声音十分平静。 “是不是阿山告诉你的?”老年女子低声道,“其实这件事也瞒不了你多久了,这件事也不能怪你爹,当年也是我太过于执着了,还害得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娘,事到如今,你就把那些事情都告诉我吧!”年轻女子幽幽说道。 “唉,说起这件事,就要说到……谁?!”老年妇人猛地大喝一声,一挥手,一道银光闪出,直射肖飞藏身之地。 肖飞听见破风之声,稍稍一闪身,身旁的树干上就钉了一支玉簪。显然是老妇人已经发现他了,肖飞赶紧闪身快速离去,但身后立即有两道人影闪出,却是刚才在房里对话的母女,肖飞来不及注意她二人的相貌,迅速的向相反的方向逃去。 肖飞知道这院子里布满了机关,因此也是一路循着墙根、树木的根部逃窜,不敢明目张胆的走院子的中央,生怕一不小心再次中埋伏。眼见肖飞施展小巧的功夫在墙根树影之间腾挪,身后的两个妇人不禁恼怒,年轻的女子一挥手,又是几枚暗器向肖飞打过去,却被肖飞轻松躲过。而老妇人看着肖飞跳过矮墙跃进另一小院,猛地一抖手,将身边的一株大型的盆栽生生的移动了一尺,只听见小院里一阵“咔咔”的机关作响,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肖飞此时却是身陷恶阵之中,周身上下都被利枪包围,而脚下也是满地的利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已经明白,自己还是陷进她们的陷阱里了。 “哼!”一声冷哼传来,肖飞寻着声音望去,来时的矮墙上已经站着两位白衣蒙面女子,想必就是方才的母女了。 “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何擅自闯入我‘雪玉神府’?”老妇人厉声道。 “老人家息怒,容小生细禀:小生原本是江南人士,近日因琐事到这北方游走,因为听见此间土著之人谈论这片树林的神秘之处,小生又自负有一些功夫在身,便立志要来这树林里闯一闯,但不想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贵府,叨扰之处还望两位见谅!” “休得胡言乱语!”年轻的女人喝道,“即是迷路到此,为何不走正门,而是鬼鬼祟祟潜伏到我们门外?这你又作何解释?” 肖飞不顾身体呈现的扭曲的姿势,仍然面带笑容解释道,“二位可知现在外面如何评论这片神秘的树林?牧民们都传说此间出现一个神秘莫测的魔鬼,而且是传的神乎其神,就连小生这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都忍不住相信了。” “这又如何?”这回还是年轻女子发问。 “这又如何?听见如此情况,不管是任何人,在这充满迷雾的神秘的树林中穿行一个昼夜,忽然间发现一座死气沉沉的大型府邸,相信谁都不敢轻易进去的。更何况我这胆小如鼠的读书人呢!” “哼哼,”老妇人冷冷一笑,肖飞虽然由于姿势和角度的原因,再加上她蒙着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也不难想到此刻老妇人面上的讥诮的神色,“小子,你说自己是胆小如鼠的读书人?读书人能够在这机关重重的院子里穿行五十多丈吗?何况刚才还有我娘俩在身后追赶,若在平时,你还不在我这‘雪玉神府’中闲庭漫步?还有,就是你现在这单脚立地,身体后仰的姿势,竟然能够坚持两柱香的时间而面不改色,这可不是普普通通只练过花拳绣腿的书生所能做到的!” “老夫人言下之意是不相信晚辈的话了?”肖飞问道。 “小子,你若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此行的目的,今天你就别想离开此地!”老妇人威胁肖飞道。 “如果小生说是被人追杀,才不得已进入这神秘的树林藏身的,老人家信不信?”肖飞据实说道。 “小子,看你的样子,身上干净儒雅,既无破陋,有无污杂,怎么看都不像是被人追杀走投无路之人,这种借口还是不说也罢!” “那,二位可知‘夜狼’?”肖飞问道。 身后的寂静的角落传来了答复:“不知道。” “那么,飞血楼呢?” “不知道。” “你们竟然连现在江湖上的最顶尖的杀手组织‘飞血楼’都不知道?”肖飞稍微感到惊讶。 而那两个女人竟然也是对肖飞的提问有问必答,“不知道!” “看来二位还真是很长时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这‘飞血楼’是现今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组织,而‘夜狼’则是飞血楼中最顶尖的杀手,同时也是飞血楼中最有性格、最有原则的杀手。他坚持只在夜间执行任务,从不在白天以自己的真实面目出现,更不会在白天出手杀人,而他更拿手的还是潜伏和跟踪。而在下就是在昨天,无意间破坏了他们飞血楼的任务,而被夜狼追踪的,为了保命,小生只好在天黑之前自己走进这片充满神秘和未知的树林。毕竟,未知比立即丧命要有吸引力。” “小子,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相信你。但是,你确实是自这‘雪玉神府’建成的三十多年以来唯一擅自闯入的外人!老身也是大半生没有踏足江湖了,至于江湖上有没有飞血楼和夜狼,老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说到这里,老妇人顿了顿,似乎是考虑了一会,才接着道,“至于你,老身确实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处置,不过你放心,老身没有杀人的习惯,一般来说,老身是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这个晚辈当然知道,要不然,两位也不会在月圆之夜将迷失在树林里的人都送出去了。”肖飞此时倒是很坦然。 “不过,小子,你要知道,在你出去之前,我会用药物让你忘记这两天的记忆的!”年轻女子突然恶狠狠的说道。 “那样来说,小生岂不是会忘记这美丽的‘雪玉神府’?这对于小生来说,实在是太遗憾了!”肖飞感慨道。 听见肖飞油嘴滑舌,年轻女子不由心生厌恶,“不过,也许姑奶奶会改一下这些年的习惯而开杀戒!” 老妇人忽然插嘴道:“小子,现在只有两条路让你选择:已是被废掉武功,留在神府终身为奴;而是服下‘忘神散’在毁去双眼和舌头,月圆之夜再放你离去!” “难道老人家就不能再通融一二吗?”肖飞哀求道。 “哼!”老妇人一甩手,“给你十个时辰的考虑时间,明天一早我们再过来听取你的答复!”说罢带着年轻女子悄然离去。 “哎,你们总不能就让我这样站着吧?”肖飞大喊道,他这样的姿势的确非常难受。 话音刚落,又听见一阵机关作响,周围的长枪已经收回两尺,也就是说肖飞已经有了一定的空间,最起码可以自由的转动身体了。 第七章第五节 意外僵持 翌日一早,那年轻女子便早早的来到小院的门口,想要得到肖飞的答案,不过等到的答复却又是让她大吃一惊:小院里还是尖枪与利刃的世界,但却惟独少了肖飞的身影。 “仓啷”一声,女人撤出手中的佩剑。原本在这“迷雾森林”中,她是没有必要佩戴兵刃的,但是自从昨天肖飞出现后,他们母女两个就知道,这座神秘的大阵不再是她们的护身符了。既然能够进来一个,也会进来更多的外人。所以,安全起见,她还是带上了十几年前那个人送给她的宝剑。 院子里没有那个男人的身影,也就是说他可能早就逃出生天了,并且很有可能他已经出了“迷雾森林”。想到这里,女子的脸色沮丧起来,在内心深处,她并不是为没有及早杀死这个不知名的男子而后悔,反而还隐隐后悔昨天用那样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以至于把他吓跑了。其实她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仅仅是因为这个人是她这一生见过的第三个人,当然那些昏迷之后被她扔出“迷雾森林”的人除外,另外两个就是她的母亲和那个人了,一想起那个人,她心中又是一阵淡淡的甜蜜和隐隐的痛。 泪水开始在她的眼眶里弥漫,她自幼十分好强,几乎没有在母亲面前哭过,但此时被昨天的那个男子勾起了对那个人的思念,心底的酸楚竟然止不住的涌上来。 唉,该回去了,母亲也该起来了,不要让母亲看见自己落泪,女子想着掏出手绢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可是当她一转身,却发现了一件不应该在这院子里出现的事物------不远处假山旁的树丛里隐约有几支羽毛。她持剑谨慎的走过去,小心的拨开树枝,这赫然是野鸡的羽毛!虽然迷雾森林里没有什么动物,但在这雪玉神府里面,各种动物,什么飞禽走兽是应有尽有,甚至还种有好几种农作物,这就是他们母女的食物来源,也是她们闲来无事时打发时光的所在。但是由于天生的爱洁净,她们从不将动物的毛皮到处乱丢。而这些羽毛出现在这里,那就是说明有人在这神府里逮了一只野鸡。昨晚神府里面除了自己和母亲,就只有那个男人了。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离开神府,而是去找东西果腹去了。 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他还在雪玉神府。想到这些,她心中不禁有一些兴奋,她的生活已经单调了很久了,这个男子无意间的闯入让这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一丝色彩。 她悄然将剑还鞘,小心的四下看了看,果然有在不远处发现了几滴血迹,看来这个人还没有走远。但是她没有莽撞的马上去寻找他的踪迹,因为能够从这天罗地网大阵中从容走出来的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这个男子,自己也许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将这情况先告诉母亲。 实际情况却是如这女子所料:肖飞的确没有走远,现在的他正不顾自己的仪态地蹲坐在地上烤着野鸡,还未等烤熟,自己的口水早就流了一地,肖飞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对自己烤的食物没有抵抗力。他也从来不知道挨饿之后见到可以吃的东西竟然真的可以叫人疯狂!就拿他自己来说,明明子时的时候就脱离了机关,那时就可以悄然逃脱,但就在自己打算翻墙而过时,听见了野鸡的鸣叫,竟然就迈不动脚了,而且还鬼使神差地逮住了一只又肥又大的。见到食物之后,肖飞就压根没再考虑如何逃走,马上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找了一些干柴,就地烤起了野鸡,甚至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他随手丢弃的野鸡的羽毛已经将他的行迹暴露,也没有想到自己烤鸡的香味会将那一对母女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总之,一句话,现在肖飞的眼中只有这一只半熟的野鸡! 从来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滋味的肖飞竟然将一整只四五斤重的野鸡整个吞到肚子里,但是当他心满意足的轻轻拍着肚子准备离去时,就发现自己似乎不好走脱了,因为那两个态度恶劣的女人正面对面向自己走来,虽然他们都蒙着面,肖飞依然可以想象得到那两层薄薄的纱巾后面冷冷的笑意。 肖飞随手一擦脸上的油迹,小心的向后面退去。其实昨天晚上他已经知道,身后的这片树丛是绝对安全的。那对母女似乎也觉察出了肖飞的不同寻常,也没有轻敌,只是谨慎的一步一步的逼近。 “小贼!哪里走!”年轻女子“颖儿”大喝一声拔出佩剑。 肖飞一个激灵,转身跃上树丛后面的花墙,因为花墙是镂空的,所以他坚信这上面不会有什么机关阵法。 身后的“颖儿”冷冷一笑,不慌不忙的蹲下身去,伸手将身下的一尺来高的小树桩扭动了一下,立时传来肖飞的尖叫。原来肖飞脚下的花墙竟然像活物一般扭动起来!肖飞此时就像站在一只巨大的蛇背上,而那大蛇正在蜿蜒前行。肖飞不禁在心底暗骂,这花墙果然没有什么机关,但它却是机关的一部分! 肖飞一闪身,飞身跃起,抖出袖中金链,挂在花墙不远处的大树上,却是隔着那扭动的花墙与两个女人遥遥相望,“嘿嘿,‘游龙护珠’阵也不过如此!”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再下去试试?”颖儿问道。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小生虽然不成器,但也不愿在这烂阵上费工夫!”肖飞话中带着不屑。 “哈哈,是吗?”颖儿一抖手,一个石子从她手指间飞出,打向肖飞的方向,肖飞根本没有闪躲,更没有用手去接,因为他看得出来这石子根本打不中自己,它只是打在了离自己两尺远的树干上。 肖飞刚刚想再讽刺颖儿几句,就听耳边“嗡嗡”作响,稍稍一扭头,“哇呀!”竟然是一大群马蜂!敢情那狠辣的女人原本就没有打算袭击肖飞,而是将他身边树上的马蜂窝给打穿了,这下却是将肖飞往绝路上逼。因为肖飞如果不躲在树上,就只能立在墙上,而现在的花墙是活动的,根本站不住人。肖飞是绝对不敢落在地上,这花墙围住的地面虽说是由碎石板铺成的,但是随着颖儿开动机关,这地面上的碎石板也跟着活动起来,俨然是一处“地陷阵”,每一块碎石板都在无规律的四下游动,而石板间的空隙却是不时地有钢刺冒出,更要命的是这钢刺长短不一,从三寸到七八尺什么尺寸都有,一不小心就会来个透心凉,是实实在在的从脚底到头顶的透心凉。 “游龙护珠阵围着地陷阵!肖飞暗呼,好毒辣的阵法,好狠的女人!肖飞从树上跃下,又回到墙上,而那些马蜂也尾随而至,脚下的花墙也在不住的扭动,他一个站不住脚向墙下面栽下去! “啊!”的一声惊呼,却是颖儿发出的,她失神的掩住小口,没想到自己真的将他逼近死地! 但见墙里面一道白影闪过,又落了下去,却是肖飞以折扇点地,借力向里面跃去,幸而刚才落地的地方是短刺,否则的话难免会长过折扇伤到自己,肖飞又在阵中起跃几次,借机仔细地观察阵形。他知道,这机关势必不是这对母女所设,所以为防万一,阵中必定有其他的控制机关的枢纽。 果然,在院落的一角,有一块八尺来高的山石丝纹不动,想来就是阵眼和中枢所在了,肖飞再次折扇点地向那个方向跃去。他再次落地时,地上突然刺出一支尖刺,直指肖飞的面门,这竟然是一根长刺。肖飞一抖折扇,将它展开,挡在尖刺上,右手持扇,左手一拍扇柄处,整个人借力高高跃起,落向山石。这把折扇竟然能在承担着肖飞体重的情况下还没有被钢刺穿破,看来也不是凡品! 肖飞双脚刚刚落实,一支长枪从他两脚间的山石中竖直穿出,肖飞赶紧双脚用力,身形直接向后倒去,慌忙中用锁链将长枪兜了过来,接在手中,迅速向后刺出,抵在地上,才避免了自己身体落下被地上尖刺所伤。 饶是肖飞机敏过人,此时也是暗暗后怕,刚才一个不小心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了!他双手用力,收回长枪,身体立起,站在山石上,“两位,还有什么招数,不妨都使出来吧!”他大喊道。 见肖飞无恙,颖儿母女刚刚舒了一口气,不想肖飞大难不死竟然又得意忘形起来,颖儿大叫道,“小贼,今天你死定了!姑奶奶我饶不了你!”说完伸手去案那一截树桩。 肖飞见状将手中长枪倒转,插进刚才刺出来的洞中,直插到底,手上用力一扭,周围的阵法竟然都安静下来。颖儿见状一惊,没想到自己还没有触动机关,阵法就已经停了!她身旁的老妇人也是暗暗心惊:自己在这神府中藏身三十多年却是不知这机关阵法还有这样一处控制机关!原本阵中也是有控制阵法的方法所在,却是那几块不起眼的石板,没想到还有一处。 “小贼,休要得意!”颖儿挥起佩剑就要冲上去,还未等她越过花墙,那花墙又扭动起来,她赶紧止住身形,却是肖飞又控制机关启动了阵法。 老年妇人见状立时去转动身边的树桩,却未料这曾经百试百灵的机关竟然失去了作用,此时她才明白,肖飞所在的地方,竟然是阵眼所在!这年轻人竟然是一位阵法高手,难怪他能安然穿过迷雾森林,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神府! 第七章第六节 幽居翠笛 老妇人赶紧大喊一声:“颖儿,不要鲁莽行事!” 颖儿也知此时的情况对自己不利,听见母亲的话立即停了下来,“小子,不要得意!要对付你,姑奶奶有的是办法!”看来她还是输人不输阵。 “办法?本少爷也对付你,手段也是多得很!” “好小子,这次看你怎么嘴硬!”颖儿气呼呼的大声说了一句,便转身快速离去。正当肖飞纳闷的当儿,她已经折了回来,手中提着一包黑乎乎的物件。 “这是什么东西?”肖飞小声嘀咕道,这时,他的危险又来了,正是园中那棵树上的马蜂群,原本它们就是追着肖飞想要报仇的。 那颖儿刚刚拿来自己得意的法宝,却也不急着用,此时也乐得在一旁看肖飞被马蜂追的场面。但见肖飞迎着冲过来的蜂群,左手一挥,满天的马蜂顿时落了一地。 不错,肖飞用毒了。他可是用毒的行家,先前被马蜂追得从树上掉下来,是因为没有时间将毒药施出来,况且还有那母女在一旁,她们也不会让自己轻而易举的将致命的毒药撒出去的,不过现在,肖飞早就将药粉洒在左手宽大的袖子里。 “想不到你小子还是用毒的高手!”老妇人面无表情的说道,也不是是真心称赞还是话中夹着嘲讽。 “老人家谬赞了!”肖飞承情的一抱拳,“小子确实是无意间闯进贵府的,还望二位海涵一二!” “海涵?小贼你是得了便宜卖乖吧!这回就叫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说着颖儿从黑色的包裹之中掏出几颗黑色的拳头大小的球体。 “颖儿!这是轰天雷,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老妇人一见那黑乎乎的东西立时将脸拉了下来,似乎是非常忌惮那“轰天雷”的威力。 “这样会毁掉这座院子的!”老妇人低声道。 “没事的,娘。只要一两颗就行了,就算有损坏也只是很小的一部分。要是不用它,那小子就嚣张地无法无天了!”颖儿气呼呼的为自己辩白,说出了必须使用“轰天雷”的理由。 “那好吧,只要破阵,不许伤人!”老妇人叮嘱道。 “知道了,娘。你这样护着他干什么,他可是不怀好意闯进我们神府的小贼!”颖儿的声音很是不满。 由于离得太远,肖飞没怎么听清她们母女的全部谈话,倒是隐隐约约听见了“轰天雷”三个字。轰天雷这个名字肖飞倒是知道,这是川蜀唐门所造的威力巨大的火器,威力巨大,只要摔在地上就可以产生十分强大的爆炸力。难道这黑乎乎的小球就是大名鼎鼎的轰天雷?难不成这小娘皮想拿它来对付自己? 颖儿的行动证明了肖飞的猜想,她捻起一颗轰天雷,大喝一声,“贼小子,看姑奶奶破阵擒你!”说着将手中的东西扔向肖飞,落在了离肖飞约两丈出,顿时炸了开来,霎时间是钢刺碎片乱飞。 场中硝烟弥漫还未散去,颖儿不等看清里面又摸起两颗,却被母亲一把按住,“等等!”说话的当,场上烟雾散尽,哪里还有肖飞的影子? “好小子,看你能逃到哪里去!”颖儿说着跳进花墙组成的“游龙护珠”阵,石板地面被炸,底下机关被毁,“地陷阵”也就失去了作用,二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肖飞先前落脚的地方,只见山石上嵌着几枚铁片,地上还有僵硬的马蜂,可就是找不到肖飞的踪影。 颖儿刚想再发脾气,只听“嗡”地一声,地上的马蜂竟然都飞了起来,直奔颖儿母女而去,竟然是死灰复燃。老妇人也未见多么惊慌,伸出右掌,左右一挥,荡出一片掌影,顿时寒气满天,将刚刚飞起的马蜂又扫落在地,身上竟结了一层白霜。 “这小子倒是好俊的施毒之术!”老妇人冷冷一笑。 “他的毒再厉害,料他也逃不出娘的幻霜掌!”那颖儿跟上一句。 “不好!他去那地方了!”老妇人大呼一声,一顿足,向左方奔去,颖儿稍稍一愣,紧跟而上。 “小子,你给我出来!”老妇人站在一排精致的房舍前面大声喊。 里面的肖飞倒是纳闷了:他跑了一圈,没有找到隐身的地方,看见一排房子,就跑了进来,进来之后才知道来错了地方,这几间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来是常住的屋,难不成自己闯进那对母女的卧房来了?叫他纳闷的是,随后跟来的两个女人竟然不进来抓他,只是在外面叫嚷。 难道这房子里还有什么机关,才让他们母女如此忌讳?肖飞又在屋里转了一圈,但也没有看出什么来,依旧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但她们一步也不踏进来,又是为何? 肖飞本来就不是什么爱钻牛角尖的主,想不通就不想了,总不能让自己一直纳闷吧?反正屋子里有床有铺,刚才也吃过了,这会儿该休息了。肖飞就和衣往床上一躺,就睡了起来。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肖飞翻身趴在窗台上一看,那母女早已经不知去向,肖飞又觉肚中饥饿,先前吃的那只鸡已是不知哪里去了。肖飞隐隐记得,这一排房舍的边上是间厨房来着,此时夜已经深了,他摸着黑向厨房走去。 厨房里是什么都有,肖飞也是略通厨艺,自己也没有亏待自己。填饱了肚子,肖飞又回到屋里。这是几间卧室,这个毫无疑问,但为什么没有人居住呢?而旁边的厨房也是茶米油盐什么都齐备,但无论如何在这屋里都找不到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地上、被褥上、枕头下面、都是一尘不染,连一根毛发都没有。肖飞知道,只要是有人居住,房间就不可能这样洁净,就连在杭州肖府时,整日又丫鬟打扫也没有这样干净。 肖飞此时几乎可以确定,这几间卧室至少有四五年没有人居住了。总之,这里面透着一股子怪! 虽说怪,肖飞也没有觉得阴森可怕,其实自从进入神府以来,肖飞就觉得这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这机关、阵法,都好似是原本就刻在自己心中似的,他心中就有一种声音告诉他,该朝那边走,阵法的阵眼在何处,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也是肖飞心中最困惑的地方。这阵法,或者说是这整座神府,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在什么地方呢?肖飞确实是想不起来。也许是在书上,但肖飞读过的书又何止是百本、千本? 就是此时,离肖飞所在的地方不远的颖儿与她母亲也是整夜不眠。 老妇人低着头,忽然间说道,“这小子精通阵法、施毒,一进来就能找到阵眼所在,挥手间将马蜂毒翻。这小子不简单啊!” “娘,神府里有那么多的房子他都不去,为什么就偏偏去那几间呢?是不是他原本就知道些什么?”颖儿说道。 “不可能!他才几岁?三十年以前他什么都不是!他能知道什么?”颖儿母亲猛地抬头。 “是不是爹爹和山哥派他来的?”颖儿又问。 “不可能,如果是你爹叫他来的,他就会与我们娘俩说明情况,就不会在‘游龙护珠’阵中与我们对峙那么长时间了。”老妇人说道,“颖儿,娘知道你想他了,这些年,真是苦了你!” “娘,您说什么呢!”颖儿脸上蓦地升起一抹嫣红,“我们娘俩都痴痴地等了这么些年,爹爹和山哥怎么就不来看我们呢?” “你的爹爹不是寻常人,他自然有不一般的事情去处理。你的山哥也是随你爹一起,等他们处理完一切就会回来与我们团聚了。” “可是……” 老妇人猛地打断女儿的话,“没什么可是!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会回来,会回来……”颖儿喃喃道,说到这里已经是泪眼婆娑,再偷偷看母亲,早已经用手帕掩口轻泣起来。 老妇人心中暗道:刚才经颖儿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这小子莫不成真是与颖儿的爹有关系?刚见他时,虽说相貌、身材无一匹配,但是那与众不同的气质,却是与他无二的。大概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对他产生好感的原因吧! 其实,这老妇人的担心还有一层原因,那就是这座神府是自己夫君亲自修建的,就算有人精通阵法机关,也不会像这小子这样轻而易举的闯进核心。自己的夫君当年是何等本事,自己清楚,他的机关玄学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肖飞猛然抬头,终于发现了这屋子里的一丝不对:墙上挂着一支绿玉翠笛! 翠笛本来没有什么不对,但它却是男人的东西,因为它的绦穗上结的是一个英雄扣!这神府里,肖飞还没见过男人!换句话说,如果有男人,就不会总是两个女人出头! 第七章第七节 青鸟传讯 肖飞走到墙根,抬手自墙上的两支竹钉上摘下翠笛仔细端详:这支笛子质地倒是一般,不过是一般的竹子做的,只是竹节处圆润光滑,显然是有人经常摩挲观摩所至。除了那英雄扣,别无饰物,倒是显得十分简洁耐看,素雅之至。 肖飞自己也是极为风雅之人,丝竹管弦当然是家常便饭,眼前的翠笛看来是很入肖飞的法眼,他拿在手中玩赏了一会儿,便将它凑到唇下,心随意动,吹了起来。 此时的肖飞,竟然想不起任何的曲调,任心中的忧愁倾泻在呜咽的笛声之中。就连肖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竟然会有这样多的烦恼:首先当然是“天寒门”的大仇未报,最为扰心的是竟然毫无头绪;再次就是现在的冷秋河被朝廷之事所扰,牵连其中,不能与兄弟相聚一起;最后便是自己的身世,这一点在他看来似乎是最难的,毕竟事情都过去十八年了,而线索又是有限的很。 “娘,那小子竟然敢动山哥的笛子!”不远处的另一间房子里的颖儿拍案而起。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也精通音律。”老妇人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翠镯道,“只是不知他心中为何也有这样多的愁苦,莫非他也是苦命之人?” “娘,你可怜他做什么!像他这种小毛贼,就算是苦死了、愁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难过!最可恨的是他弄脏了山哥心爱的笛子!”颖儿明显还是在生肖飞的气。 “这小子可不是一般的小毛贼,”老妇人将手中的镯子小心的用手绢包好,揣到怀里,“他可是精通阵法,擅长施毒,还音律纯熟,武功吗,虽然没怎么交手,但从轻功身法上来看,倒也颇为不俗。这种人放到江湖上,虽说不上是什么响当当的角色,但也绝不会是泛泛之辈。还有,此子表象素雅,彬彬有礼,虽说有几分油腔滑调,但总起来说还是不失大家之气。” “什么大家之气,他根本就是无赖!今天的震天雷没有将他炸死,算是便宜他了!” “你错了,颖儿。此子真的是没有恶意,否则凭他出入阵法机关如入无人之地之能,和出神入化的施毒之技,想置我母女俩于死地是易如反掌的,但是现在他却是龟缩在那两间房子里面不敢出来,想来也算是个心怀不忍之人。” “什么啊,他明明有本事,却不敢出来,情愿当缩头乌龟,您说,这不是无赖是什么!”颖儿撅着嘴说道。 “颖儿啊,你都是大姑娘了,如果在外面的话,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是这般孩子气!”老妇人略带责备的语气道。 颖儿暗自哼了一声,却是不再言语,但老妇人明显看到自己的女儿眼里已经噙着泪珠,想来是自己刚才那番话又触及女儿伤心与委屈的地方了,于是老人家不禁又是心中一声叹息。 肖飞自然是不知道府中的主人二人对自己的评价,此时的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笛声缔造的气氛之中。吹着吹着,他又想到了再次为了救他而身受重伤的司徒沉剑,心中不禁生出一份对他的愧疚之情,“也不知沉剑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忽然,一阵扑扑楞楞的声音打断了肖飞的思绪和笛声。肖飞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一只小鸟飞进屋里,飞落在了自己的肩上。这只小鸟背上是一片鲜艳欲滴的翠绿色,而从它直立的正面看上去,胸腹之间的羽毛却是蓝色的,小嘴鲜红,绿色的头上竟然还有一双金色的眼眉,煞是美丽。 这只小鸟竟然不怕肖飞,难道说它也是被肖飞的笛声吸引陶醉了? 不,它当然不怕肖飞。 肖飞已经认出它来了,毕竟它的外貌是如此的独特。不错,它根本就不是雪玉神府中的生灵。这个问题肖飞很有把握,因为它来自杭州肖府。 金眉青鸟,红喙,绿背,蓝腹,金眉四种显眼的颜色。它是杭州肖府意外得到并精心培育的传信使者。这种鸟儿,展翅高飞之时,从下面看,看到的是它的腹间颜色,一片幽蓝,与天色融为一体;从高空看,看到的是后背的颜色,一抹翠绿,与地上的草地,树木颜色相近。而且,它身体娇小,收翅站立,也不过四五岁孩童的拳头大小,若是展翅也就比成人拳头略小。是以它不容易被猎人或者猎鹰等其他肉食大型鸟类擒获。还有就是它的速度极快,即便是猎鹰发现了它,恐怕也无法追上。 肖飞小心的将这只金眉青鸟托在左手心里,右手小心的从它腿上的纤细的信筒里,将搓成一小卷的纸条抽出,展开:三弟安全,二弟不明,林东候驾。只有短短十二个字,却是将他现在最想知道的两件事说的很明白:三弟冷秋河现在已经很安全了,二弟司徒沉剑却是生死未卜。至于最后四个字,却是说在迷雾树林东面等着接应肖飞。 当然,即使这只鸟的能力再强,飞的再快,也不可能直接从杭州肖府飞到这接近边塞的北疆。这封信是肖家的得力家仆传过来的,就在肖飞与冷秋河、司徒沉剑等人失散之后,就与闻讯赶来的十几个分派在本地的家仆相遇。 肖飞先是巧妙安排,让这些得力助手发动手里的势力确定冷秋河三人的行踪。然后将他们安排在距离孙家集不远的地方等着接应冷秋河他们,再接下来,肖飞亲自化妆前往孙家集去接应引导冷秋河。他早就料到事情可能不会很顺利,所以事先准备好一封信,混乱中交给冷秋河,让他自行前往接应的地点。 肖飞自己被夜狼逼得进了武林禁地之时,却是被事先撒在四周的眼线发现了,但是慑于武林禁地的威名,谁也不敢轻易犯险。直到后来从肖家秘密设置在这里的分号中请来这只金眉青鸟,才将这封信发给肖飞。 以金眉青鸟的飞行高度,树林里面的迷雾和阵法自然是不会对它造成什么影响,所以它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肖飞。 肖飞将短信握在手里思量了半晌,还是决定马上离开。因为这些家将的办事效率和细心程度他是知道的,如果自己托辞不出去,他们本着为自己的安全负责的原则,肯定会将这里的事情报知肖府总部。到时候,惹家里的两个老人担心不说,要是让他二老千里迢迢赶来北疆,那就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局面了。 他眼光一扫,从一边的书桌上发现了笔墨纸砚。不难认定,如果这间房子有人的话,肯定是一位极有情趣的人,光这笔,就有林林总总十几支,全部洗干净倒挂在笔架上,从小豪到小儿手臂粗细的巨笔一应俱全,砚台自然是精美却又不失素雅的徽砚,至于墨条,则是由于年代有些久了,看起来有一些夋裂,说不好是不是名墨。然而等肖飞将墨磨出来之后,就知道了,因为他常年舞文弄墨,自然是知晓上等的墨磨出来后表象细腻有光泽,就算经历百十年也难掩其色泽。至于纸嘛,还是因为年代久远,素笺已经泛黄,但也不难看出原先的洁白素雅。 肖飞先是用小豪在原先的短信的背面写了几个蝇头小字:两个时辰东林。倒不是他不屑用桌子上的纸,只是这青鸟传讯必须用特制的纸张,如果用别的,只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没办法,肖飞的包裹没有带在身边,只等这样做了。紧接着肖飞又留言一封: 告神府贤母女: 小生肖飞,误入神府,扰二位清净,实属不该。小生起誓,出去之后绝不会将此间之事说起。此雅舍,想来是二位怀念先人之处,小生打扰先人,实属该死。然小生尚有大仇未报,须留得有用之身。待小生心愿一了,必定回此处叩头请罪。 肖飞敬上 肖飞本是极为洒脱之人,但眼见这母女之后便觉得她二人定然与自己有着某种渊源,然而又说不清楚,就像是自己能够一眼看透这阵法机关一般,是一种直觉。所以,他没有一走了之,而是留下书信一封,待到再次见面之时也不至于刀枪相见。 将留言用镇纸压好之后,肖飞轻轻打开门,走出去。刚刚走了几步,忽然觉察到那一支翠笛还在自己手中,急忙转身,将手一扬,那翠笛便似一道绿色的闪电直奔墙上的两支竹钉而去。紧接着,身形不及回转便身形跃起,向东方飘去。 然而假若肖飞不是急着离开,便会发现一段惊天之谜,也就不至于发生后面的那么多误会了。因为他没有听见当翠笛挂回竹钉之时的那一阵咔咔的机关开启之声,而这声音确实将雪玉神府的两位主人惊醒。 第七章第八节 摆脱 肖飞方才离去,神府中的两个主人就来到了房外。 “娘,他走了?”颖儿问。 老妇人没有回答,轻轻推开房门,两人刚刚踏进房间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原本能挂着翠笛的墙上竟然开了一个暗格,而自己二人在这里居住了三十多年竟然丝毫不知这里竟然有这样一个暗格,虽然她们每天都来这里打扫。 老妇人将手伸进暗格一阵摸索,掏出一封信来,“竟然是你爹爹留给我们的信!” “爹爹的信!”颖儿一惊,虽然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学究天人,但毕竟没有谋面,没有亲眼见识过。然而就在这里,父亲竟然早在三十几年之前就算出会有人无意中开启机关,让这封信重见天日,出现在自己母女面前! 就在颖儿发愣的档儿,老妇人已经将那不长的书信看完了,她将信一合,不由长叹,“唉,造化弄人啊!” 颖儿急忙接过信,匆匆看完,“什么,那小子竟然是爹爹的开门大弟子,我的师弟?”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此子机灵非常,胸藏万机,实有你父当年能之才啊!” “那他现在那儿去了?”颖儿一听闻自己有多处一个亲近之人,不由十分欢喜。 “恐怕此时此刻他早就走出迷雾森林了。天寒门人,从来都是心怀天下之辈,此子也不会例外!”老妇人幽幽道。 虽然老妇人对肖飞的情况预料的不错,但肖飞此时却是并没有走出迷雾森林。虽然肖飞曾经想过尽快出去与自己人汇合,但他突然想到一个危险的人物------夜狼! 夜狼,之前之所以没有对自己下杀手,很有可能就像他自己所说的,他不习惯在白天杀人。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肖飞却相信,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甚至是癖好,也可他一说是原则,所以肖飞才说夜狼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可怕的杀手。 但肖飞选择逃出去的时间是子夜时分,因为这个时候神府中的母女不会守在放外面。然而这个时间却是夜狼的工作时间,肖飞甚至想到是不是所有的有原则的杀手都有自己的工作时间,像韩玉冰就是将工作时间定在了子夜,也就是这个时间,而夜狼却是将整个夜晚都定为自己的时间。 所以说,夜狼在现在就是一只择人而嗜的饿狼,他很有可能现在就守在林子外面,自己出去就是羊入狼口。 肖飞在离出口十几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略作休息,等到天亮,他甚至听到了例子外面有人悄声的谈话,只是不知他们是自己的人还是飞血楼的人马。 他没有睡去,因为林子里看不见阳光,无法根据光线判断时间。他只好根据自己出来的时间进行推算。他觉得差不多了,才慢慢地向外面摸去。 刚刚走到林边,就听外面有人招呼一声,“公子,是你吗?” 肖飞紧走几步,踏出林子,外面竟然已经站了二十多个人,都是青色劲装打扮。 “你们来了。”肖飞知道他们就是等着接应自己的人,接着一转身,向树林里面走去,“你们先跟我来。” 肖飞在林中自然是入闲庭信步,带着他们一直走到林子腹地,相信在这里的谈话外面一定听不到了,即使他们内力再深厚。 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肖飞又带着他们走到林边,让他们分批离开,最后自己又独自离去。在肖飞离开之后,在一棵大树之后,颖儿与她的母亲也走了出来,“想不到师弟竟然有这般心机!”颖儿笑道。 “他是你爹的徒弟,自然不简单。”老妇人也满面笑意,“我们也该离开了,三十多年了,我终于还是再次踏上江湖,再次卷入江湖纷争。” “娘,江湖哪有你说的那样可怕,再说了,我们只是去找爹爹,又不是去杀人放火,再说了,不是还有师弟吗!” “不要指望你师弟,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而且他现在还是被人追杀,我们在一块还有诸多不便。”毕竟颖儿没有出去过,没有见过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江湖的险恶,老妇人不免心中还是有几分担心。 “既然师弟有麻烦,我们更要帮忙了!”颖儿道。 “得了吧,刚才你没有听见吗?就算是整个武林,他也能轻而易举的玩弄于手掌之中。他只是暂时有麻烦,而我们也是暂时不与他相认,待时机成熟之后再说吧!” 二人便穿过树林,从东侧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束缚她们三十多年的神府。 再说肖飞,走出武林禁地之后,直接乘快马来到凉州,这里是朝廷囤积重兵之所,相信他们也不敢造次,虽然身后还是有十几条尾巴,但肖飞一路上还是没有任何惊险。 肖飞其实不愿意前往凉州,那里并不是自己的目的地,自己是想再次北上,过了黄河,在河套边上有一处大明军队的临时军营,那里才是太子二人的目的地,而且肖飞通过调查了解到,那里有冷秋河的父亲冷铁玄的早年亲信,只有到了那里他们才会真正的安全,别处,即使是军事重镇凉州,也难保不会有叛党潜伏,再者说,冷秋河二人现在的状况,可是即便是朝廷地方上也会全力缉拿,毕竟现在朝中的形势已经不容乐观了,英宗、关抒等人虽是竭尽心力,但也不得不暂时委曲求全,将太子、冷秋河二人判作叛国重罪。 肖飞前往凉州的目的并不是去报信,所以飞血楼的人马也不急于动手,因为肖飞即使去报信,也不会有人相信。退一步说,即使有人相信,也很可能是去捉拿太子二人然后再领赏银的。肖飞之所以要去凉州,是因为他要完全的甩掉暗狼,甩掉飞血楼的追踪。 他不得不承认,飞血楼的鹰犬十分了得。自己之前曾经十几次的试探的换装、易容、潜逃,但都被他们轻而易举的发现了。而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跟在后面。他们不怕肖飞逃走,他跑不掉。他们不怕肖飞动手,肖飞打不过他们。他们怕的是肖飞施毒,所以他们才远远的光明正大的跟着。 而肖飞也不是没有想过一把毒药撒过去,将他们全部毒翻。可是,他们毕竟是专业的跟踪、侦查的人员,且不说在他们的饮食里面下毒是多么不容易,而且他们十分分散,并不是聚集在一块。所以肖飞没有把握将他们一举制服,只得任他们跟着了。 肖飞知道他们的目的,他们只是想跟着自己,以便找到冷秋河二人的线索,或者说他们没有完全的把握将自己擒住-------他们要的肯定是活口,他们等着真正的杀手十三狼前来支援。 肖飞岂会让他们如愿,他毫无顾忌的纵马进入凉州城,他有自己的身份文书,自然进入凉州毫无问题。但他知道,飞血楼在凉州一定也有自己的势力。 肖飞先是在一家“迎宾客栈”落了脚,简单吃过午饭后又起身到一旁的绸庄做了几件衣服,再次出来时已经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然后再去了茶楼、当铺、赌坊,最后却是进了一家最大的米店,但接着又出来了,接下来就回到“迎宾客栈”休息了。 等到第二天,化妆成小二和掌柜的银牌十三狼摸上肖飞的房间时,在房间里等他们的竟然是被点了穴道的一只鹰,更为讽刺的是,那只鹰的身上穿的还是肖飞昨日新做的衣服。 不得已,飞血楼下令,全城的势力都动员起来搜索一个身穿崭新的紫色衣服的年轻人-----肖飞昨天并不是做了一件衣服,那只鹰的身上穿的那件虽然跟肖飞的一模一样,但毕竟不与肖飞身材相同。 但是更令他们吃惊的事情发生了,今天一早,大街上出现了大批身穿紫色绸袍的人,读书人、商人、小贩,甚至是酒楼的小二,街头的混混,墙角的乞丐,身上穿的都是一样的紫袍。 不过,想拿住肖飞的并不是只有飞血楼,还有圣武教和另一部分不明身份的人,他们都知道了,肖飞想浑水摸鱼混在紫衣人之间逃出城去。于是通过各种渠道,令凉州守将严守四面城门,许进不许出,同时在城里展开大搜查,希望把肖飞捞出来。 不过早在他们动手之前,也就是昨天下午,肖飞早就一身农民打扮从米店里挑着箩筐出城去了。而在肖飞到来之前,凭借肖府的财力和绸庄的存货,将所有的紫色布匹绸缎赶制成长袍,并秘密的转运到全城各个角落。待肖飞到来之后,才在肖飞到过的各个地方安放肖飞的替身,只待盯梢的人一有松懈,肖飞便脱身离去,而他的替身便转而去客栈。肖飞的替身无一不是身手敏捷之人,不动声色的除掉几个眼线,在天亮之前脱身而逃并不是难事,并且他们在凉州城也有自己的势力。 凉州城外自然还有人接应肖飞,肖飞马上再次换了一个身份,往北行去。 第七章第九节 潦倒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肖飞不无懊恼的用折扇敲打了几下自己的额头。 肖飞的烦恼不是来自冷秋河,更不是来自重伤的司徒沉剑,也不是前些日子力尽的韩玉冰,而是来自他手中拿着的两封薄薄的书信,而这两封书信却是来自江南杭州。 不得不说明一点,肖飞现在正十分舒适的倚坐在车厢内。而马车行驶的方向早已不再是囤积重兵的北方,而是快马加鞭的向南疾驰而去。 不能不说事情来得突然,前些日子正当肖飞想去与冷秋河汇合之后再打一个漂亮的反击的时候,突然经由肖家的途径传过来的一封家书,而信寄出的时间却是半月之前,当时自己还在雪玉神府中与那母女两主人对峙。 写信的是肖海:吾儿如飞见字如面,尔母日前忽得顽疾,为父虽散尽千金仍求方不得。时至此时为父所赖唯我儿神技,见字速归! 这事虽说有些蹊跷,但是到了父亲母亲这般年纪,身体确实到了应该注意的时候。肖飞一看到信,立时决定先将北面的事情放在一边,自己马上赶回杭州城。相信凭冷秋河几人的才智,应该能够应付各种危机。 本来肖飞对于此事也没有过多的怀疑,母亲上了年纪,身体虚弱,自然容易疾病缠身。但是当他赶到开封一带时,又收到了父亲肖海的第二封信------- -----吾儿如飞见字如面:尔母之疾已由高人所治,勿忧。 短短十几个字却是引起了肖飞的极大不安。原因无二,这父亲信中所提到的高人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也太是时候了。之前的一个来月,父亲散尽千金寻求名医而未果,当自己全力向家中赶时,那人却突然出现,将母亲救治。在这个时候父亲肯定不会再将此人当做治病救人的医生,而是当做大恩人奉为贵人。如若此人别有用心,此时已经达到成功的一半了,因为他已经赢得了肖家主事人肖海的好感。肖飞了解自己的父亲,他还保留着江湖人的豪爽,对待恩人自然会推心置腹。 由此肖飞才不惜高价租用马车,用更快的速度向江南行进。然而肖飞身上的资金确实有限,在三番四次激发了各个车老板的热情之后,早已经所剩无几。肖飞向来不为钱的事情发愁,到一个大一点的城镇随便找一家铺子亮一亮肖家的招牌,立时便会有银子奉上,而且还有可能坐上豪华的马车直接被送到家门。 但是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后,肖飞给放弃了向肖家的势力求助的打算。因为肖飞此时还猜不透那所谓的高人的真正目的,以及他业已在肖氏心中取得的信任程度,肖飞不想让对手随时都可以掌握自己的行踪------肖家的店铺肯定会将大少爷的行踪快马上报的。 等到到了安庆,肖飞身上的银子已经见底,大发了车夫之后还剩下不到三钱碎银。之前说过,肖飞从不为银子的事情犯愁。从肖飞进入到肖家的家门的那天开始,肖海就向他灌输一种思想:世间最小的问题莫过于解决银子的问题,而解决银子的问题也恰恰也是世间最小的问题。所以纵观肖海的一生,好像还没有碰上几件大一点的问题。 关于怎样赚钱,肖飞自然是精通万分。而关于肖飞聚宝的才华,前文已经提到过,此时就不再赘述。 肖飞随意的走进安庆城附近的一个小镇,花了十几文钱买来了笔墨纸砚,当然都是最便宜的,跟他平时用的没法比,又用八文钱从一个相士那里租用了半张桌子,再拿出三文钱买了两个包子一碗豆浆,将迟了一个时辰的早餐补上。最后还剩下一钱多银子。肖飞吃过早饭用衣袖抹抹嘴,抓起毛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书画。然后用砚台压住前端,将字符垂下桌面把邻居相士的招牌挡住一角。 肖飞想卖字画?不错!在肖飞的印象里,自己十岁之前过的生活是最为逍遥自在的。每天练功、读书、习医以及与师兄弟们玩闹……十岁之后,来到杭州肖家,摇身一变成为豪门阔少,虽说自己喜欢清静的环境,也时常吟诗作画流连山水,但毕竟他是肖家名义上的长子,而他渐渐展露的经商才华也是被肖海看在眼里,于是他不得不时时在金钱利益之中钻营。前几个月出了家门,也过了一阵惊心动魄快意江湖的日子,然而,在肖飞的内心深处,还是保持着读书人的清高。 之前,听闻冷秋河在被人追杀时还可以伙同太子朱见深在杭州街头卖画讨生计,肖飞佩服冷秋河的胆量心机的同时,心底也是有一丝的艳羡。这种身处绝地时的淡然是无法模仿的,并不是每一个人在任何他可以接受的时候会遇上一时无法解开的难题,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如此坦然淡定的面对。肖飞知道自己很可能做不到,且不说自己这几年的生活是如何的不合己意,单说这份千军万马之中的淡定从容自己就没有!而这,很可能就是冷秋河在西北边陲,跟同威震敌军的冷玄所形成的心性。 所以说,肖飞才会在此驻足作画。不为别的,就只为可以重温那久违的淡然,顺便缓解一下自己奔波许久的身心,也好静下心来与此时身处杭州肖家的对手博弈。 “依在下所见,这位公子虽是疲态满面,但遮挡不住印堂的光泽,想必也是一位福泽深厚之人!”就在肖飞刚刚把这临时的铺面准备妥当之时,新结交的邻居开口说话了。 肖飞此时与那算命先生公用一案,而且还是自己租用人家的。二人紧邻而坐,自然是不可无有半点言语,眼下对方先开口,肖飞也就抬头微笑道,“眼下小生如此潦倒,可是看不见什么福泽啊!” “公子此言差矣!在下二十七岁出山以来,二十多年一张铁嘴断人无数,还没有看走过眼,不瞒公子,以面相看来,阁下必定非久居人下之人!”算命先生断言道。 “居士不必多言宽慰,”肖飞笑道,“小生身上可是没有多少盘费了……” “难道公子认为在下刚才所言是为了这些许银钱?”算命先生大声打断肖飞的话,显然是为适才肖飞所言动了肝火。 “居士何必动气,晚生不过一介俗夫,对于命相之事一向未有涉猎,也不会相信。” “也罢,”算命的摇头苦笑道,“既然公子不信在下所言,在下也不枉费口舌了。不过请公子拭目以待,日后之事必定会证明在下所言不虚!” “如此倒是小生妄负居士的一片苦心了!”肖飞歉然道。 “如许小事公子不必介怀。”算命先生笑道,“不过公子面向却是在下平生罕见,不知可否让在下一观公子手相?” “以小生只见,还是算了吧!在下是不信命之人,还是不劳先生了!”肖飞微笑道。 “难道公子就是不肯满足在下的好奇心吗?不瞒公子,在下断过宰辅,指点过将军,近年在下游历四方的时候不知见多多少奇人异士,但公子之相却是未有遇见。还请公子成全!” “既然如此,小生如再拒绝,就未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嫌了!”肖飞笑道。 “多谢公子成全!”相士大喜。 “不过,在此之前,小生必须言明一事!”肖飞郑重的说道。 “请公子明示!” “居士既然游历江湖二十载,相人无数,但是否知道,在相术之中也是有所忌讳的?” “这个在下自然知晓,对于天机,在下也是十分谨慎,绝不会为蝇头小利泄漏半分。”听肖飞提及此事,相士小心的回答。 “实不相瞒,并不是小生刚才有意欺瞒,我并非不信命之人,只是命格奇异,对相命之人有所克伤!” “难道说……”相士闻言大惊。 肖飞点点头,想来相士已经明白其中之意。 “不想这千百年难遇的命格竟然会在此出现!”相士仰天长叹。 “居士可是还想看小生手相?”肖飞问。 相士苦笑着摇摇头,“在下自问无此修为,看来是在下福薄,身在咫尺,却是无缘得此奇异之相一观!” 肖飞也是莫名感怀,“未想居士竟然如此痴迷于相术!” “不瞒公子,在下也是出身大富之家,只是平生仅此喜好,十八岁时只身游览名山遍求异士,习艺九年才得出山。闯荡江湖二十多年,虽说清苦,也是得偿心愿,甚是自得!” “先生之志,晚生佩服!” 突然之间,相士坦然一笑,“在下想通了,即使遭受天谴也罢,反正在下一生也是数次泄露天机,生怕连累家人,早在数年之前便与家中断了联系。这次就算拼上一条性命,也要一观这千古奇相!” “先生这是何苦呢!”肖飞苦笑。 第七章第十节 九蚨 “先生,你这是何苦来着!”肖飞苦笑道,显然他并不希望眼前的江湖术士做出这样的选择,但他还是十分欣赏对方的执着。 “望居士成全!”江湖术士猛的单膝跪地,抬头望向肖飞。 “先生这是为何?快快起身!”肖飞伸手搀扶眼前这执着的汉子,不料被对方反手握住左手。肖飞立时知道自己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到底还是让他摸骨了,于是他不由向后抽手。然而肖飞的力气可是跟长期游走江湖的算命术士没法比,挣扎了两下也就由他去了。 江湖术士握住肖飞的左手一阵揉捏,脸色越来越凝重,手上的动作也是越来越慢,最后无力的放开了肖飞的手然后颓然垂下,脑袋也是毫无生气的低下去,双眼无神的直直的盯着肖飞的鞋面。 “先生,如何?”肖飞如何会不知道对方的状态,不由开口提醒。 算命先生像是猛的醒悟过来,手脚敏捷的将单膝跪地改为双膝着地的大礼,重重的叩了下去,“居士救我!居士救我!” “唉,先生这又是何苦!”肖飞叹息着摇摇头,“先前在下可是已经提醒过先生了……” “小人糊涂!小人愚昧!居士救我!”江湖术士还是一个劲的磕头。 “非是在下心狠,先生也是可断出天机之人,自然也知道在下出手的后果……” “居士!请听我一言!”江湖术士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热泪盈眶,“并非在下惜命惧死……多年以前,在下言行放浪,不顾家中父母妻儿相求,断然只身探寻深山,寻求仙路,已是端的不为人子,眼下又因自己的一时冲动累及父母,让先人不宁、后人无福……这、这让我死后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哇!”说完这七尺的汉子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眼下虽然是清晨,但街上的行人渐渐已经多了起来,虽然多是小商小贩和出门买菜的主妇丫鬟,但是被来来往往的行人注视着自己两人一个跪着一个搀,一个书生一个术士的组合,肖飞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更何况自己还得万分注意行藏。而且,肖飞心中还是隐隐比较欣赏眼前这让他头疼万分的江湖术士。 “罢了,先生还是起来吧!”肖飞站直身子淡淡地说道。 “居士答应了?!”算命先生听出肖飞话中的应承之意,又麻溜的站起来,抬起手腕用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看他敏捷的动作,肖飞猜测他起码练过两天拳脚。 “答应算是答应了,”肖飞道,“至于能不能救你,还得看你的造化!” “请居士明示!”江湖术士闻言又要下跪,但是被肖飞一把拉住了。 “这事可是不能‘明示’哦……”肖飞意味深长地朝江湖术士一笑。 江湖术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请指教!” “可有青蚨在身?”肖飞向江湖术士一伸手。 “有!有!”术士马上又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青钱,钱面磨得铮亮,看得出这吃饭的家伙他还经常用。 肖飞随便的选了九枚,剩余的又还给了术士。 “九蚨!”术士明显吃了一惊。 肖飞淡淡的瞥了术士一眼,没有言语,但心里也是暗暗惊讶这江湖术士的眼界。肖飞心里此时已经有了计较,他也不怕术士把他的底细抖搂出去。其实,江湖术士此时也不敢乱说。 肖飞微微眯上眼睛,将九枚青蚨握在右手手心,默默心算片刻,一抖手,将手中青蚨丢出,落在案上。 江湖术士急忙看去:八枚青蚨均匀的散落在先前肖飞吃豆浆的粗瓷碗四周,程八卦之势,而剩余的一枚居然在碗中央立着溜溜的转个不停。 “这是……”江湖术士不解的看向肖飞。 肖飞并不言语,闭上眼睛靠坐在案子后面的椅子上。 算命术士这才想起之前肖飞所说的“至于能不能救你,还得看你的造化”这句话的含义来,看来自己必须悟出眼前这年轻人这手暗卦的含义来,方可自救。于是术士不再管其他,专心致志的盯着眼前的青蚨和瓷碗,心中不停地思索着,额上也因为专注而渐渐密布汗珠。 倏地,江湖术士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接着缓缓地点点头。就在这时,一直旋转不停的碗中的青蚨也突然当啷一声停在碗底。术士见此也不由暗暗佩服肖飞的道行。 青蚨停止旋转时,肖飞也睁开了眼睛。 “谢过居士。”江湖术士走到肖飞正面恭敬地磕了一个头,这次肖飞没有阻挡和推辞,稳稳当当的受了他这个大礼。 “还有七十二天!”肖飞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话。 “谢居士指点!”江湖术士感激的朝肖飞点点头 “先生还是早些动身吧!”肖飞道。 “嗯。”术士点点头,就欲转身离去,倒也显得十分洒脱。 “且慢……”身后的肖飞喊住了他。 江湖术士立时转过身来,“居士还有什么教我?” 肖飞抬手一枚一枚地将案子上的青蚨捡起,托在手心,递到术士眼前,“这算是我的卦金。”然后径自将钱装在怀里。 术士不解的看着肖飞,显然看不懂肖飞现在的所作所为。 肖飞接着有将身上剩余的钱摸出来,但是不含刚才的九个钱,“这些,就当是在下买下你这堆行头吧!” 江湖术士还是不解,但还是愣愣地点点头。 “如此,你我二人之间可是两情了?”肖飞笑着问了一句。 “确是如此!”术士突然大笑起来,知道肖飞做事谨慎,用钱财确定了刚才两人的关系,算是了却一段因果,就算天机算后账都找不到眼前这年轻人身上。术士深深看了肖飞一眼,然后笑着转身离去,背影七分洒脱,三份癫狂。 “一路保重,后会有期!”肖飞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 “后会有期!”术士大声回道,摆摆手,但没有回头。 “后会有期……嘿,有意思!”肖飞把玩着不知何时又从怀中掏出的三个铜钱,轻声自语道。 第七章第十一节 金蟾折梅 对于这些命理天数、占卜相面之类的东西,说实话肖飞其实不怎么经常使用,只是偶尔用一些阵法上面的小技巧,就像前些日子在古庙里面那样,利用地势和光照等条件,稍微做一些手脚,就能阻隔声音、气味、光线等。也不知处于何种目的,当年肖飞下山之前,师父上官风雪层特意叮嘱过他,不要轻易使用。尤其是肖飞只是熟读各种玄学典籍、熟悉各种理论的情况下,还不能运转自如。命理之术玄之又玄,冥冥之中需要避讳的东西太多,而天寒门人自身又多少带一些天煞孤星的命数…… 如此种种肖飞其实都是持有怀疑态度的,但出于对师父权威的尊重,他确实没怎么用这些手段,只是前些日子离开家门之前,悄悄地给肖氏二老以及肖腾相过面,反正肖飞跟肖家并无真正的血缘关系,无需理会那虚无缥缈的避讳问题:肖腾一生无灾无祸,衣食无忧,阳寿八十六;肖老夫人前半生坎坷,后半生平顺,衣食无忧,阳寿八十二;肖海前半生坎坷,中年不得志,但从今年开始人生万般如意,享寿九十有七。所以,前一阵子肖父来信说母亲病重,作为知道母亲命理的肖飞来说,肯定是有所怀疑的。 手里摸索着这三枚青钱,肖飞还是盯着相士离开的方向,思维有些跳脱。 “这位学兄,小生有礼”,正在胡思乱想的肖飞,被人打断思绪,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有人在他书画摊子面前站定,正拱手搭话。只见此人年约二十五六,七尺二寸的高大身材,身体壮硕略带肥胖,身穿儒服,左手执书卷右手折扇,履不沾尘,面色红润短须,面带憨厚,倒是有一些富贵之相。 “这位学兄,有何指教?”肖飞拱手回礼。 来者这才放下手来,腆着肚子问:“这书画的摊子,可是属于学兄的?” 这人说话倒是斯文,但肖飞看他的举止,再听这话怎么都觉得别扭。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肖飞微微一笑,“不敢让兄长称作‘学兄’,小弟年幼,当敬兄为长。小弟杭州肖飞,落魄到此,出于生计考虑,才出此下策:做一些书画营生,换一些路费盘缠,好早日折返杭州”,说到这里,肖飞面带自嘲,“如此斯文扫地,让学兄见笑了。” “诶,肖兄弟,此言差矣!”胖儒生大声说道,“世上从出生到死去从未落魄过的有几人?所谓文王困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是吧?这二位……嗯,不对!为兄虽然与你投缘,但把你与圣师相比较还是不对的!”说着“哗”的一下打开折扇,往怀里扇了几下,又猛地合上,使劲儿的敲自己脑袋,“兄弟莫急,为兄再给你想想!” 什么兄弟莫急?我着急了吗?我让你费心帮我想了吗?肖某人需要你来劝解吗?!肖飞费解的看着这位热心肠的仁兄一会儿打开折扇,一会儿又合上,焦急的在肖飞案前踱来踱去。 嚯?什么状况!肖飞这才发现,此兄手中的折扇竟然比常见的折扇长了约半尺,足足尺半长短!平日里文人雅士手中把玩的折扇,一般都是一尺左右,最多也就一尺又一寸,仕女用的折扇更要小一些。肖飞手中的折扇却是一尺一寸又一分,乃是出于名匠之手,已经算是大号了,毕竟扇子里藏有各式机关,太小了实在是做不出来。但与眼前这位手中的折扇一比,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只不过,此人身材魁梧,手掌宽大,拿着这玩意儿,乍一看倒是不怎么惹眼。 只不过,扇面上是有题字的,这就比较惹眼了。只见扇面在他手中开合,隐约有四个大字随之抖动,若隐若现,“才高七斗”,看来是自比曹子建“才高八斗”的典故。只是,八斗变七斗,这到底是自傲还是自谦? 却说胖儒生注意到肖飞这会儿一直盯着他看,还真以为他着急了,不由有些急躁。只见他眉头一展,右手将折扇猛地一挥,道:“有了!兄弟,本朝太祖早年落魄潦倒,甚至混到了当乞丐、做和尚,这不照样做到了一统大好河山!”说着不由把粗壮浓黑的眉毛上挑,得意洋洋起来,“只要兄弟你重新振作,心怀大志……” “兄长!兄长!兄长!”肖飞大急,“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打断胖儒生的发言,“兄长,这话可不敢说!兄弟可没有什么大志!”说着向胖儒生做出一个禁声的手势,又小心的向四周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又低声说道,“您要是再说这种大逆不道之言,你我二人可就要到锦衣卫的卫所里面做难兄难弟了!” 肖飞确实被这愣头青的言论给吓坏了,这年头“心怀大志”这四个字敢随便乱说吗?真以为遍布天下的大明朝锦衣卫是吃闲饭的?就凭这句话,就能给你安上一个谋逆的罪名!但肖飞自己没注意,已经被带沟里去了,先前,二人互相“学兄”、“小生”的称呼,酸的一塌糊涂,经胖儒生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倒是顺着他称兄道弟了。不过,听这胖儒生一会儿“学兄”,一会儿“兄弟”的,再加上这胡乱攀扯典故,以及大逆之言随意出口的做派,怎么也不像一个正常读书人,虽说他穿着儒服,还手持硕大的“才高七斗”的招牌折扇! “哦哦,兄弟提醒的对!”胖儒生也猛然醒悟,“是愚兄孟浪了。” “兄长哪里话!这正是兄长出于激励兄弟的一份情谊……小弟愧受了”,肖飞哪敢让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乱说,急忙又打断他,“小弟还未请教兄长贵姓。” “瞧为兄这性子,让兄弟见笑了”胖儒生正衣冠,拱手道:“为兄祖籍山东,现随家父宦游至此,姓高,名壮,字雄达。” 高壮?这名字与胖儒生的身形气质居然如此贴合!肖飞暗笑,看来这位宦游至此的高老先生确实是一位高人!当然,这姓高是肯定的了。 “哦,原来是高兄当面,幸会幸会!”高壮都正式自我介绍了,肖飞也正衣冠拱手做礼。 高壮起身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也想转移话题,正看到先前相士留下的招牌,“肖老弟原来还懂命数!果然是高人!” 高人是你爹!肖飞暗笑,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这布幡原来是一位相士之物,连同这桌案,都是他的营生之所用。只是方才他家中有急事,匆匆而去,小弟便将身上的钱财租了他这桌案,以作谋生之用。小弟确实落魄至此,惭愧啊。” “原来是这样”,高壮指着肖飞桌案上的“书画”等字问道,“这可是肖贤弟所书?” “正是小弟拙作。”肖飞微微颔首。 “兄弟好笔力!”高壮摇扇大赞,手里的折扇还是那么醒目。 “不知高兄来小弟这里,所为何事?” “这个……”高壮有些支吾,合上折扇,用扇骨戳了戳头发,看样子是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是这样的,兄弟。为兄虽说读书经年,出口成章,但还是在书法和画技上有所欠缺。你明白吧,肖贤弟?” 我明白什么?肖飞一脸茫然。居然还有人说自己出口成章!就看他刚才的言行,这四个字,哪个字跟他沾边儿?估计不是书法不好,是不会写吧……就算折扇上的四个字写的还算雄劲有力,肯定也是找人捉刀!肖飞根据实际情况,开始恶狠狠的臆测,也逐渐明白了高壮找自己的目的了。 “请高兄明示,不知小弟有什么可以为我兄效劳?”明白归明白,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帮你。 “哦哦,是这样一回事。”高壮终于决定要痛痛快快说出来,“我与肖贤弟一见如故,也就直说了:下个月是本县学监大人的七十大寿,为兄届时要与家父一同前去拜寿。我们两家乃世交,所以愚兄想着向老大人送一份与众不同的礼物,以显示我们两家的情谊。贤弟,你看?” “愚弟听着呢。”你倒是说明白了,是要写寿贴,还是作画?还是来一首拜寿的诗词?看来手艺太多了,用的时候选择起来也是麻烦!等等,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肖飞仰头皱眉琢磨。 而高壮见肖飞皱眉不语,以为他还是不明白,“就是这样嘛!贤弟大才,肯定能帮为兄玉成此事。” “就是怎样?高兄,你我虽说初见,但也算是一见如故。您这样遮遮掩掩,到底所为哪般?”肖飞问道,还是皱着眉头,在琢磨刚刚突然冒出来的那句俏皮话到底是谁说的。 “嗨,兄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高壮急了,将高高壮壮的身躯伏在桌案上,吓得肖飞后退一步,“我想作一副立意清奇的画,再提上几句诗。但为兄自家知道自家本事,这两样本事都稀松平常。但我已央求我的授业恩师提诗了,现在就缺一幅画。”说着又冲肖飞挑了挑黝黑粗壮的眉毛。 “哦哦,小弟懂了,确实是小弟愚昧,居然让兄长多费如此口舌。”肖飞总算弄明白了他想要什么,不就是一幅画吗?寿山、仙鹤、老松,还是复杂一些的松鹤延年,肖飞替肖万林送人情都不知道画了多少副了。看来今天的生意终于要开张了! 说着示意高壮起身,让开桌板。便在桌案上铺开画纸,提笔添墨,再悬笔半空摆好架势,抬头问高壮,“不知高兄要作什么立意清奇的画作?” 高壮这回说的干脆利落、斩钉截铁,“金蟾折梅图!” 啥玩意儿?肖飞不由右手一抖,大滴墨汁落在了画纸上。 第七章第十二节 奇葩师徒 高壮察觉到肖飞的诧异,更是自鸣得意的确认道,“金蟾折梅图!” 肖飞只听说过“金蟾折桂”,金蟾折梅是什么玩意儿?金蟾折桂象征举子高中,有良好的象征寓意,所以,关于金蟾折桂的各种作品在士林中较为流行,其中以摆件、玉饰、雕刻、纹饰、刺绣类居多,而画作却相对少一些。主要是因为这个主题过于直白,没有意境,而读书人作画讲究的是含蓄。 “请高兄明示,这金蟾是怎样的折梅?小弟愚钝。”肖飞估摸着这又是高壮自作聪明,但还是虚心请教。 看到肖飞如此态度,高壮很是满意,自然愿意为肖飞解惑,“那愚兄就给肖贤弟解释一二。贤弟且看,这金蟾本是水生之物,桂花又高高在上,所以金蟾折桂本就是说金蟾高高跃起,一击必中。所以世人以金蟾折桂寓意考场高中。”说着,高壮再一次展开折扇,“但是,肖贤弟,这种说法都在我中原大地流传了几百上千年了,估摸着自隋唐以来,世上有了科举,便有了这金蟾折桂的寓意。你看,都这么长时间了,多俗?简直俗不可耐!完全不符合为兄立意清奇的目的,所以,要改一改。” 经他这么不着前后的一解释,肖飞反而更糊涂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谈,肖飞知道这位仁兄思维着实清奇,不能以常规忖度,所以,还是请教道,“高兄,您为什么非要跟这金蟾较劲?这跟梅花又有什么关系?立意清奇的画作大可有别的选择。” “不,肖贤弟。为兄并非没有考虑别的立意,但经过慎重考虑,还有我的老恩师的建议,我才选择‘金蟾折梅’图作为寿礼。”高壮确实好为人师,开始对肖飞谆谆教诲,“我是在金蟾折桂的基础上,添加我的构想。学监大人掌管本县之文教,有教化全县学子之责,金蟾折桂寓意学子高中,是我高家祝老大人座下学子学有所成,科举高中报效朝廷。而老大人祖居河北,不一定喜好桂花这南国佳木,所以,为兄将‘桂’该做‘梅’。梅乃北方名花,立意坚韧高洁,堪比老大人的高贵品质和官场清誉。”说道自己的得意之处,高壮越发眉飞色舞,“最让人拍案叫绝的是,梅花也是高高在上,并不破坏金蟾折桂的寓意!是不是一举两得?!” 肖飞登时目瞪口呆!去你娘的立意清奇!去你娘的拍案叫绝!不说其他,这金蟾折桂的说法就是狗屁不通。金蟾,是指蟾宫,又名月宫,民间传说月宫有三足金蟾,攀折月宫之桂花,才是比喻科举高中,典故出自《晋书·郤诜传》:“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如何?’诜对曰:‘臣鉴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这位“才高七斗”的高大才子,到底有没有读过书?金蟾折桂不是字面意思,虽说一些雕刻、玉饰上面确实是按这字面意思做的,但您是读书人不是?金蟾折桂完完全全跟金色的蛤蟆没什么关系! 高壮见肖飞依然面色恭谨,以为他还在听他说教,便继续他的论述,“况且,我恩师他老人家也是非常赞同我的想法。梅花有凌寒独自开的坚韧,又具有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之高洁。我师独爱梅,书舍、家居均种有数株腊梅,每每临窗赞叹……” 又是他恩师,有这样的学生,这老先生不知道是多少辈子修来的福分。真不知道老夫子是真的支持他宝贝弟子呢,还是被他纠缠的头痛,而跟他说了这些个似是而非的歪理来打发他。 肖飞还是想着拒绝,不说别的,这幅画若真的画出来,以他肖飞自命风雅的性子,还不得一辈子羞臊的不敢见人!他斟酌了一下,小心的说道:“可是高兄,这金蟾,您也说了,是水生之物,它春生、夏动、秋繁、冬藏,正好与冬梅错开时节,它们凑不到一块儿去呀。” “迂腐!作为我辈学子,你怎么如此不知变通!”高壮痛心疾首道,“金蟾为何?那是神物!岂是癞蛤蟆、田鸡等凡世俗物可比!要是它真的怕冷,怎么会一直住在广寒宫?!广寒宫肯定很冷的,至少比关外冷!诶?月宫里的桂树也是神物,要不然那么冷,它还能千百年花开不谢呢。” 得!还真有道理,肖飞居然无法反驳,但他还想努力一下,试试能不能让高壮放弃这惊世骇俗的想法,“高兄,这画如果画出来,可真就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了。您确定,学监大人能接受得了这种寿礼?” “要不然愚兄怎会找到贤弟这等高才!”高壮似乎看出了肖飞的犹豫或者是婉拒,急忙开劝,“相信以贤弟神技,肯定能将金蟾折梅图的意境表现的淋漓尽致。也唯有贤弟这等青年俊杰才可让金蟾折梅成为名作,流传百世!到时,一副画作,有愚兄的构想、贤弟的画作、恩师的诗句。嘿,这叫一画三绝!跟我一举两得的金蟾折梅的立意真是相得益彰!” 肖飞捏了捏眉心,头痛万分。还流芳百世?肖某人真的给你画了,恐怕是遗臭万年吧!到时我还不得更名换姓不敢出家门了,虽然我可能不姓肖,但我也不能给杭州肖府抹黑吧……等等?肖飞好像有了点想法,既能够随便画两笔打发了这混人,还可以不留下自己真正的名号,至少不提在画上。 高壮见肖飞还在犹豫不决,不由有些上火,“我说,兄弟,你还犹豫什么?你该不会是不想画吧?” 肖飞心中打定主意,说道,“哪能呢,兄长说的什么话!我与兄长一见如故,又蒙兄长教诲良多,纵然肝脑涂地也要达成兄长所愿。”肖飞面带傲色,“非是小弟自夸,小弟自负定能完成兄长嘱托,只是方才在构思画作结构,怎样才能画尽其意地表现出兄长的这番‘立意清奇’。” 高壮大喜,拿折扇一拍肖飞胸膛,“这才是为兄的好兄弟!怎样,可有注意了?” 肖飞“哎呦”一声,后退一步捂住胸口。这夯货手劲儿真不小,看样子可能练过几年拳脚。 “是愚兄的不是!让兄弟受惊了。”高壮赶紧上前要按抚肖飞的痛处,“愚兄自幼有几分蛮力,又跟着恩师常年练武,手上还是有把子力气的,方才高兴之余没收住力气,贤弟原谅则个。” 肖飞怎会让他揉搓自己胸口,就他这两只蒲扇一般的巨灵掌,稍微揉搓两下那就是雪上加霜,“小弟无碍,兄长不必自责。” 看到肖飞确实无事,高壮便借着上前两步走到跟前的时机,将桌案上的画纸捋平,“那为兄就等贤弟大作了!” 肖飞微微一笑,“请兄长拭目以待便是。” “要不要为兄将这污了的画纸换掉?”画纸上确实有方才肖飞吃惊之下滴落的墨迹。 “不妨事,请兄长稍等片刻。”肖飞未加思索提笔伏案,动作简捷迅速行云流水。只看得高壮目瞪口呆,满脸叹服。 不过盏茶功夫,肖飞画完起身,掏出丝巾,先擦了擦双手,又俯下身将画纸上轻轻点拭了几下,将着墨微厚的地方余墨吸干。 “贤弟神技!贤弟神技呀!”高壮抚掌称赞,“梅花枝干遒劲有力,花朵散而不乱,墨色均匀有度,枝干之上犹有残雪,更显梅花凌寒独立的个性!最妙的是,贤弟将方才的墨痕,点做梅根乱石,妙!实在太妙了!这才是点睛之笔,如此一来,这株梅花的坚韧挺拔跃然纸上。” “兄长过奖了,过奖了。”肖飞连连摆手,不就是随便画了几笔吗?至于给夸成这样吗!何况,肖飞并不想画,他是被逼无奈。肖飞发现自己对少一根筋的混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少年时期的韩玉冰,到杭州的弟弟肖腾,再到前些日子遇到的赵围和李信,还有眼前这位,皆是如此。 “诶,贤弟休要自谦!”高壮笑道,他接着品评画作,“再看这金蟾,爬卧在这枝丫残雪上,口衔小小梅枝,甚是神骏!看看这腿儿,肥硕有力。看看这脊背,肉筋隆起……若是那姓周的醉鸟在这儿,拿竹炭这么一烧,再佐以酱料,添一壶老酒……嘿嘿……”说着说着,高壮的声音越来越低,还不由得抬起胳膊,用衣袖拭了一下嘴角。 肖飞眉毛一挑,倒是没在意高壮从品评画品到臆想美食的转折,他真的习惯了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在高壮身上。他在意的是另外一句话,“‘醉鸟’?你是说周凌风?” 高壮闻言一乐,“贤弟也认识这只醉鸟?” “额,我在北地游学时,跟周贤弟打过几次交道,”肖飞道,“听兄长的意思,跟这位周少侠很是相熟呢。不过,据小弟所知,这位周凌风出身江湖名门崆峒派,而兄长是胸含锦绣的读书人,令尊又是官绅,你们又怎会有交往呢?” “嘿嘿,贤弟有所不知,愚兄跟周贤弟也是一见如故,而且是酒中知己呢。”高壮似乎对与周凌风交往这件事甚为得意,又凑近肖飞,用折扇稍作遮掩,“不怕告诉你,贤弟,周凌风在江湖上的雅号‘腾杯飞凤’还是我跟恩师他老人家给他取的呢!” 什么!腾杯飞凤!这四个字是出自这对奇葩师徒之口?!你还真得怕把这件事告诉我肖某人!你二人到底是多么有才,才能给我的四师弟取了这么一个拗口的名号! 第七章第十三节 山野少女 肖飞正心中愤愤,抬头却看见高壮一脸希冀的看着自己,这才恍然说道:“高兄与令师真乃高人!周兄弟这个雅号确实号如其人,恰如其分,妙至巅毫。” “贤弟过奖,过奖!”果然,高壮等的就是这句话! 双方互相吹捧完毕,高壮又低头看画,“诶?贤弟,你这落款怎是‘寒窑居士’?贤弟不是杭州肖氏吗?” 我能告诉你我是故意的吗?!肖飞早有腹稿,笑眯眯的解释道,“高兄,这‘寒窑居士’乃是小弟自谓,平时落在书画上面的也大多是这几个字。哦,若我兄不满意,小弟重新画过,再依着兄长署上肖飞二字便是。”说着肖飞作势要扯起桌面上的画纸。 “雅号!为兄懂。”高壮笑道,“不用重作,为兄对这幅画甚是满意!”说着话,将折扇塞在腰间,小心翼翼的慢慢将画卷起来,嘴里还念叨,“看看看看,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直听的肖飞皱眉头,却又看见高壮停下了动作,而画纸只卷了约三分之一。 “我说贤弟,哥哥的为人相信你也能了解一二了。”高壮站直了身子,似乎有些不悦,将画纸放回桌案,复抽出折扇,轻轻敲打手心,“你是担心为兄不付这润笔之资呢?还是想籍着这个谈谈价钱?” 高壮瞥了肖飞一眼,“难道为兄长得就似那般粗俗之人?” 哪般?何事?要不说这等混人说话做事不着四六呢。你倒是说明白,似肖飞这般玲珑剔透之人居然也猜不透他话中之意。难道是对画不满意?肖飞不由低头看画。 看肖飞似乎有装傻充愣的意思,高壮手执折扇向画纸指去,“这儿,印章呢?!”将折扇在落款上轻轻点了两下。 肖飞恍然大悟,真是自己的错,真不能看人家长得像粗人就糊弄人家,我杭州肖氏可是正经生意人!问题是自己也没有这“寒窑居士”的印章,没想到这小子在这问题上抓住不放。 肖飞朝高壮一摊手,“兄长看我,已经落魄至此,身无长物,早在开封边将我的印章留在当铺了,这才稍有资财能雇一辆马车走到此地。还想着待些时日再到开封时能赎回心爱之物,未想在此处却让兄长难做了,实在是小弟的过错。望兄长赎罪!” “这样啊,如此说来也怪不得贤弟。”高壮双手抱胸,以折扇挠着下巴,嘬着牙花子道,看样子还是觉得没有印章不是那回儿事。 “不若这样,兄长稍等。”肖飞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四下看了一下,掀起画纸,按了一下桌角,感觉还算硬实,便拔出匕首,猛挥手,斩下一角。 “好刀!”高壮两眼放光,他自然看得出桌案坚硬,肖飞羸弱,能轻易切下一角,并非肖飞之功,而是匕首之利。 肖飞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桌角,右手捉住匕首,捏住韧部,唰唰唰的在木头上雕刻起来,不消半刻钟,一枚私章在肖飞手里渐渐成形,章面呈不规则的卵圆形,隐约四个大字,因缝隙之间还有些木屑,认不出那反刻的铭文。 肖飞抬起头,收起匕首,朝手中木料上猛吹一口气,吹落木屑,又抖抖衣袖,挥去残渣。这才走到画前,拿起毛笔,想在这热乎出炉的印章上面涂抹。 “且慢!”高壮大喝一声拦住肖飞的动作,“给我,别糟蹋了!”说着抢也似的从肖飞手中夺过印章,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笔墨店--瀚文雅居。 不到盏茶功夫,高壮又举着印章快步走来,将它交给肖飞。肖飞一看,章面果然已经染红,他方才是借印泥去了。 “多谢兄长,是小弟思虑不周。”说着认准位置,将印章在署名右下方轻轻按下。待抬起手时,已有四个鲜艳端正的篆体小字“寒窑居士”。 “就是这个味儿!”高壮貌似看见了心爱之物,伸手摸向署名处,手到纸缘又似乎不舍得碰触,只是手指颤巍巍的虚虚抚了几下,“对!就是这个调调!就是这个调调!” 仿佛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高壮极为镇定的将情绪平复下来,对肖飞竖起大拇指,“贤弟神技!愚兄叹为观止!” 肖飞晒然一笑,“微末小技,让兄长见笑了。”说着话,径自用汗巾把手中“寒窑居士”的印章擦拭干净,再包裹起来,塞进怀中。这个自己一时兴起做的小工具,还是暂时不要扔掉的好。长路漫漫,指不定哪天还要掏出来用一下,再赚点银子花花。 不过话说回来,冷秋河这个名号还算好用,“寒窑居士”是冷秋河在西北仕林圈子里流传并不算广的雅号之一,很多他的书画作品上都是这个印章。不过在这东南之地确实没怎么听说,这也是肖飞在崆峒的那段时间才知道的。想来借用一下名号,以冷秋河戏谑疏狂的性子来说,是不会在意的。西北冷家,虽说算不上豪门,但绝对是大户,自称“寒窑居士”,不知道他是真的体验过这种生活呢,还是在哗众取宠。 肖飞此时心情不错,还有些微微得意。他的手艺没落下,不管是书画,还是刻章。他剑术高明,用持剑的手来雕刻,也算是刻意锻炼自己在微小之处对力度的把控。 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小得意,忽略一旁同样心满意得的高壮,再次用欣赏的眼光观赏自己恶趣味的画作,毕竟马上要交易完成变作他人之物了,并且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再易其主,只是不知第三个主人届时会不会很欢喜……想想今天,先是给相士做命数推演,再作“金蟾折梅图”,最后刻“寒窑居士”印,呵呵,很充实。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看来手艺太多了,用的时候选择起来也是麻烦!”,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来着?!正巧肖飞的目光落在了“寒窑居士”的落款上,是他!冷秋河! 看来手艺太多了,用的时候选择起来也是麻烦!这是当年在天寒门学艺时,冷秋河对着凌风、寒灯、沉剑他们卖弄式的自嘲。确实,冷秋河是天寒门众弟子中所学杂艺较多的,涉猎之广仅次于肖飞自己。 “嘿,原来是他!”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的肖飞径自嘿然一笑,弄得边上的高壮有些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将近中午的街道另一侧突然产生一股混乱,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蔓延过来。肖飞二人一起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人群中蹿出一人一骑,速度不快,但足以引起闹市的混乱。 待稍稍近一些,肖飞才看清楚,来的是一匹栗色的马,从外形及偶尔开合的牙口来看,最多刚刚成年。马上坐着的是一个黄衣少女,年岁不会超过双十,面容俏丽,但脸上乌七杂八的又脏又乱。 少女左手执缰,右手轻拍马颈使它保持速度,还不忘频频回头看后方,而从后方人群依然混乱不止的情形来看,应该是有大队人马在追她。当然,这并不关肖飞二人什么事,肖飞只是看了几眼,便低头收拾相士留下的东西,像布幡等东西是要收起来的,放在自己案前,不伦不类的肯定要影响自己生意。肖飞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高壮已经脸色微变,不复方才的神采飞扬。 待到这一人一骑快要路过肖飞摊位时,少女扭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紧接着眼前一亮,俯身趴在马耳朵上嘀咕一下,再轻轻拍了一下马头,便一跃而下。 马儿昂头微微嘶鸣,回头看了一下少女,便扬蹄向既定的方向跑去,还是原来的步调,嘚吧嘚吧的挤开人群,瞬时又造成了前方的混乱。 而下马的少女,则快步走到肖飞案前,向肖飞二人示威性的扬了扬沾染了一些污渍的小拳头,一把掀开肖飞的桌布,钻到桌底,马上放下桌布,再无声息。肖飞却能听到少女在自己脚下浓重、急促的喘息声。 肖飞愕然,抬头看两步之遥的高壮时,却发现他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看样子他应该认识桌下的少女。看到肖飞探询的目光,高壮撇了撇嘴,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从少女纵马而来的方向,跑过来一群人,人数约么二十出头,高矮胖瘦都有,衣色也较为杂乱,全部气喘吁吁,像是跑了不短的时间了。为首之人二十三四岁,一脸焦急与愤懑。 应该还是不关自己的事,肖飞继续低头收拾相士的破烂,余光扫过,高壮也是若无其事,根本没有回头,他二人倒是很默契的都忽略了隐蔽起来的少女的存在。而这时,桌案之下的少女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再无方才粗重的喘息声。 然而,却是有人不认为他二人与世无争,“那秀才!,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子纵马路过?”为首青年大手在肖飞桌子上一排,另一只手向身侧一摆,接过旁边的伴当递上的水囊。 “啪”的一下,青年的手被人拍到一边,却是高壮伸出了折扇。 青年大怒,猛地抬头,“谁他妈……”怒视高壮,却又立即泄下气来,赔笑道:“高、高大哥?您怎么在这儿?” “嗯?”高壮板起脸,眉毛一挑。 青年恍然,急忙后退一步,举手作揖道:“高大才子,久违!”他深厚之人也是匆忙跟着作揖。 高壮这才面色稍缓,“王二,你这兴师动众的又是所为何事?在闹市上公然叫嚷,没有王法吗?”又拿折扇指了指肖飞,“还平白无故的搅和了我跟肖贤弟谈诗论画的雅兴。” “这个……”领头的青年一顿支吾,看样子十分忌惮高壮。 “这什么这!你小子今天不在这儿给老子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妄想能从这儿全须全尾的爬着出去!”看对方不上道,高壮的声音又冷了下来。 领头的青年王二面色发苦,略一沉吟,回头恶狠狠的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手下,这才回过头强自笑道,“嗨,小弟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才高八斗的高大才子,还不是为我家少当家那点破事嘛!” “哗”的一声,高壮抖开折扇,轻轻扇动,“低调,七斗。” 第七章第十四节 性命相关尹小妹 “是,是。高才子教训的是,才高七斗!”王二唯唯诺诺的应道。 “你们谌家寨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想过问,”高壮说道,“但是凡事都不要太过了!要不然不仅是县尊,就是府尹大人那里也说不过去。尹家父女被这些日子你们折腾的也是够呛,不要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毕竟这里还是有王法的!” “高才子所言极是!”王二点头道,“但小人只是少主人的侍从,自然也要唯少主人之命是从。您的良苦用心,小的定会转告少主人和寨主。只是这对父女也有些不识抬举了,几次三番下来,我家主人的面子上怕也挂不住。还望高才子与高大人能够从中斡旋一二,让那尹坤老儿不要如此固执,否则……” 刚刚卑躬屈膝的王二居然说到最后变得不卑不亢,话语之间隐约还有点针锋相对的意味。 “否则?否则你待怎样!”高壮喝断王二的话,“区区一个江湖野寨,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王二不再回话,扭头看向肖飞,话语间却也没有刚露面时的盛气凌人,“这位先生,不知方才有没有看见一位女子骑马经过?” “回壮士的话,方才确实有一匹栗色骏马路过。”肖飞说道,但见高壮脸色稍变,又接着往下说,“不过适才在下正与高兄谈论诗画,并未注意到马背上是否有人,更遑论壮士所说的女子了。” 王二往远处看了一下,确实人声沸反还未平息,便相信了肖飞之言,将手一挥,“追!”身后之人经短暂休息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闻言马上向前方追去。 王二拱手向肖飞致谢:“多谢先生据实相告,告辞!”又转向高壮,“小的告退。”说完便快步离去。 肖飞略拱手回应,高壮冷哼一声。 见王二众人远去,高壮微微叹息,“这回好像麻烦了。” 肖飞不解其意,低头见桌布抖动,忙伸腿挡住,“别动!” 肖飞低声喝一句,身形却保持直立,仍与高壮笑颜相对。 高壮抬头,却见王二去而复返,疾步走到高壮身前,“高公子,小人险些忘却要事:奉我家寨主之意,请公子九月十三到寒寨观礼、宴饮!” 说完话,王二再次拱手身退。 肖飞不动声色收回右腿,冲高壮挑挑眉毛,“江湖中人?” “嗯,谌家寨。附近方圆几十里最大的江湖势力,也是本县治安不好的根源所在。”高壮看着王二远去的身影叹息道。 “那为何县府对此没什么作为?听高兄刚才的意思,官府好似对他们也略有回护。” “这件事说来话长,”高壮思索片刻,捋清头绪,“他们谌家寨存在的时间很早了。不过早年间,这谌家寨只算是小规模的江湖帮派,并无多少恶行。直到当年高祖皇帝起兵伐元,路经此地时,当时的谌家寨寨主为太祖的兵马提供了不少粮草,还派人做向导,高祖这才在与陈友谅的对决中占了不少上风。虽说谌家寨兵少将寡没出多大力,但当时高祖皇帝身上还是带有不少江湖气息,出于收买人心考虑,还是大大褒奖了谌家寨所为。自此之后,朱氏坐稳江山,谌家寨一直以高祖功臣自居,朝廷也并无异议,县府也就听之任之了。”高壮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只是后来,谌家寨的继任寨主几乎都没有做良善之家的打算,行事作为越来越像纯粹的江湖草莽,历任县尊都非常头痛,只得屈尊降贵登门劝说,不过收效不大。” “什么登门劝说收效不大?!”一声娇喝打断高壮的话,确实刚才的少女已经从桌子底下出来了,“本就是官匪一家,沆瀣一气!” “尹姑娘,”高壮向少女作礼道,“这种事情,跟你也说不清楚,相信二位尹老先生还是明白其中原委的。本来谌家寨的事情就让人头疼,官府仰仗朝廷律法对其还能多少有些约束。但就在今夏,谌家寨向巡抚大人捐献‘剿贼课’一万五千两,巡抚代表朝廷恩赏谌家寨少寨主谌豹武举进士及第,这已经是官绅,已非江湖草莽。寻常事情,除非官府真能抓住其把柄,还真奈何不得他们。” “高大壮,你放屁!”尹姑娘杏目圆瞪,大声呵斥,“什么叫奈何不得他们?明明是县衙不作为!我父亲他们去告了几次状,那些官老爷都干什么了?明明是他谌豹无理在先,强迫我们尹家在后。为何县衙一直拖延到现在不仅没有个说法,还让他们越发无法无天!” 被尹姑娘叫做“高大壮”的高壮也不生气,只是摇摇头,“尹姑娘,听在下一句劝,你们尹家真的奈何不得他们,我劝你们父女最好是举家离乡吧。” “你们真的就没有办法吗?”尹姑娘闻言不禁有些失望,再回想这些日子家里过的愁苦,自己也是疲于奔命,慢慢秀目含泪,“我该怎么办?我们尹家又能去哪里……” “这个……”高壮迟疑道,“为兄有一言,对与不对,还请姑娘回家后说与二位老先生,说不得会有转机。江湖事江湖了,你们尹家本也是一方江湖势力,只是近些年有些没落。若尹老先生能请出一些当年的江湖旧交从中斡旋,说不定真能平息此事。” 少女心大,听到事情还有转机,便展颜一笑,笑的春光明媚梨花带雨,“好啊,回去我就跟二位爹爹说此事。谢谢你了大壮,今天救了我一次。” “还有这位肖秀才,嘻嘻,谢谢你了!”尹姑娘又转过身来谢肖飞,却是从刚才的谈话中知道了肖飞的姓氏,“方才若不是你及时挡住了我,还真就被王二那狗腿子逮个正着,对本姑娘来说少不得又是一番麻烦!” 肖飞这才看到,此女面容俏丽,约十八九岁年纪,未加粉黛,脸庞微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野性和狡黠。身上满是尘土,腰间丝绦中塞着一柄连鞘匕首,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并无一分小家碧玉的温婉和大家闺秀的端庄,却是有一番山野女子的独特韵味。 “尹姑娘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辈读书人的秉性。” “哟,什么时候读书人也‘拔刀相助’了?是本姑娘见识短浅吗?”尹姑娘嘿嘿一笑,露齿如贝,容颜灿烂顽皮。 “咳,”高壮轻咳一声,说道,“尹姑娘,在下告辞了!” 见尹姑娘毫不在意的冲自己摆摆手,高壮只得向肖飞递上一个银锭,“肖贤弟,这是润笔之资,万勿推辞”,便拿着卷好的画纸径自离去。 肖飞看得出,虽然高壮跟尹姑娘说了很多,但他似乎并不愿意跟她说太多,或者是不愿意介入她尹家正面临的这件难事。肖飞自然也不想多管,只得跟高壮拱手作别,看他走远,掂了一下手里五十两的银锭,煞是满意。既满意高壮的出手大方,也满意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 见尹姑娘站着不走,肖飞开口道,“姑娘可要作画,或者题字?” “作画?”尹姑娘闻言一愣。 “作画。”肖飞指了指自己的“书画”招牌,“正如姑娘所见,小生作画,高兄很满意。”说着将第一笔生意得来的银子冲尹姑娘亮了一下,塞到怀中。 “哼,不就是五十两银子嘛,有什么好得意的!”尹姑娘秀鼻一皱,哂笑道,“你是外来的吧?就高大壮那草包样子,本姑娘随便画两笔他就得奉为神作。” 草包倒是真的草包,但从刚才的事情上,高壮表现得可并不是草包能做到的。他有句话说的不错---江湖事江湖了,他也许在读书和学问上面缺根筋,但绝对算个精明人。何况自己作画的手段,肯定值这五十两银子,只是可惜,金蟾折梅,呵呵。 察觉到肖飞貌似不信,尹姑娘疑惑道:“肖秀才,你不会真以为这憨货‘才高七斗’吧?嘻嘻……” 话未说完,可能自己都不信,不由捂嘴大笑起来。肖飞想到高壮手里的硕大招牌“才高七斗”,也不禁跟着她一起嘿嘿一乐。 “既然姑娘无意照拂小生的生意,那就请自便吧。”肖飞说完便坐在桌案后面的高背椅子上,手里不由又捏着三枚青钱把玩。 尹氏少女可不知道这三枚青钱的与众不同,只认为眼前这酸秀才掉到钱眼里了,不仅跟自己招徕生意,没事坐那儿也是钱不离手。 听到肖飞的逐客之言,小丫头瞪眼叉腰,“哼,俗气!”说完话,扭腰便走。可没走几步竟然又折回来,面色微红,期期艾艾的说道,“肖秀才,你叫什么名字?” “小生杭州肖飞,”肖飞却是头也不抬,还是在摆弄手里的铜钱,“不知姑娘有何赐教?” “我是绿柳山庄尹小妹。”少女直爽的笑道。 “那又如何?”肖飞翻翻白眼,有些无奈。我想知道你是谁吗?我巴不得你赶紧离开别给我惹麻烦……今天怎么就没碰上什么正常人呢!从一根筋的不知名相士,到缺根筋才高七斗的高壮,再加上眼前这位不知道怎么搭错了筋的什么山庄尹小妹。 难不成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事出反常必有妖!肖飞心里一阵别扭,手里缺失下意识的仔细摩挲着铜钱。 “嗯?”肖飞一惊,低头看手中铜钱。 尹小妹却开始喋喋不休,“这又如何?咱们这就算认识了呀。刚才高大壮临走前跟我说你是个好人,好才学,又聪明又乐于助人。这不是我遇到困难了吗,你就帮我一下嘛。你看我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身无分文……” 没听见少女尹小妹在唠叨什么,肖飞眉头紧皱:卦象居然显示,此女是与自己性命相关之人! 第七章第十五节 绿柳山庄尹氏昆仲 与自己性命相关之人!还是个年轻女子!肖飞此生从未对自己的卦术产生过怀疑,现在也没有。难道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她”?不应该啊,按照师父上官风雪他老人家给自己的推命,注定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的师妹,啊,不,师姐。虽说十多年没见了,自己绝对不会认错人。眼前的女子,肯定是自己第一次遇见。 肖飞不由仔细拨弄手中的青钱,一丝一毫的推算。但是还是原来的论断,她是与自己性命相关之人!这是由眼前的女子来推断的结果,若是由自身开始推算,则是天机渺茫,毫无头绪。毕竟术士不自算,郎中不自医,这是古往今来被无数人证明过的命题。而与自己性命相关的人,更是无法算的分毫不差,毕竟很大程度上牵扯到自身。 那么,这位尹小妹到底是谁? “哎,肖飞,你倒是说话呀。”尹小妹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没听见肖飞的反应,仔细一看,这位酸秀才居然在魂游天外,手里依然在摩挲着那几个老旧的破铜钱。 “啊?”肖飞被打断思绪,也只好放弃继续推算,“你说什么?” 尹小妹无语,顿时变得气鼓鼓的,但考虑到自己还有求于眼前的这个呆呆的读书人,总不能再张牙舞爪盛气凌人,于是又强挤出笑容,柔声细气的说道:“我是说我身上没钱了,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 “吃饭?”肖飞抬头看看天色,确实该吃饭了。 “对啊,你看,我一个小女子,一个人出门在外,盘缠在马身上,而马儿刚刚走丢了,你又那么有正义感。”这个小女子真能演戏,这会儿脸上又挂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不用给她搭戏台就能唱戏! “可是,为什么我要请你吃饭呢?我们今天才刚认识吧。”肖飞虽然非常想知道这女子的来路,但还不能表现的太积极了,万一引起她的反感就不好了。 “对啊,为什么呢?”尹小妹似乎也没有想过为什么,一双妙目快速的眨了几下,忽然一笑,“你看啊,肖大哥。我在这个地方,只认识你跟高大壮,但他已经走了。虽然咱俩刚认识,但总比我去求不认识的人强吧。” 这个理由倒也不算很牵强,肖飞只好借坡下驴顺势答应,“那好吧,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咱们去前面买几个包子。” “包子?”尹小妹面露难色。 “怎么?包子不和胃口吗?”肖飞有点哭笑不得,感情这位尹大小姐还这么挑剔,“包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肖大哥,”这小女子居然伸手扯起肖飞的手臂,摇晃着撒起娇来,“可是人家都将近一天没吃饭了,不想吃包子这种倒胃口的东西嘛!咱们去前面的酒楼随便吃点好不好。” 这位真是一位大小姐!可大家闺秀也没有这样的呀!肖飞甩开她的手,满脸的无奈,“我说尹大小姐,我可是个穷书生,你眼中倒胃口的东西我平时还不一定吃得到呢。再说,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你就这样报答你的恩人?” “你刚才不是赚到钱了吗?哪有怀揣五十两大银的穷书生!”尹小妹嘟起嘴吧,有些不满,“再说了,这钱算我借你的,又不是不还你。” 肖飞上下打量了一下尹小妹,浑身上下就只有腰间的匕首能值四五钱银子,但也不够去前面那座装饰堂皇的酒楼吃饭的,不由得笑道,“还?你拿什么还?” 见肖飞打量自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尹小妹轻哼一声道:“你少看不起人!我家就在不远处,大不了过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回家取钱便是!我只是,”说着又白了肖飞一眼,“我只是现在非常饿了,走不动了,想吃点东西歇歇脚再回家。” “那好吧,但愿你言而有信。”肖飞信手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一收拾,用桌布打了一个包裹背在肩上,“走吧。” “真的?!肖大哥你真是好人!”尹小妹闻言顿时大喜,有点欢呼雀跃的味道,生怕肖飞反悔,赶紧说道,“我来带路!” 说完,尹小妹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引路,两人望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其实肖飞也是安逸惯了的人,让他一直餐风露宿还不如杀了他的好,毕竟在肖家的这十来年,养成的美食华服的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得了的。他今日一时兴起要摆摊赚路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一是此地离杭州已没几日路程,自己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一下面对肖府神秘人的办法;而是确实无聊了,权作游戏风尘消遣一番,反正自己不出现,估计那位神秘人也不会有大动作。 而现在,碰上了这位与自己性命相关的少女,自己就不那么无聊了,完全可以中断这种游戏了! 肖飞是谁?做设么都有自己的考虑和目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彻底摸清了尹小妹的底细,以及尹家跟谌家寨的恩怨由来。 说起这绿柳山庄尹家,也是在当地不小的江湖势力。尹家历代习武,山庄里的庄丁也都有一些功夫防身。据尹小妹所言,尹家虽在江湖,但也是少有的良善人家。只不过,这一代的庄主尹坤、尹仲兄弟二人接手山庄没几年,就双双结伴闯荡江湖去了,只留下几个老家人看守庄园。但将近十来年,兄弟二人也没能在江湖上闯出什么名堂。忽然有一天,二人返乡,还抱着一个婴孩,说是老大尹坤的女儿,但孩子的母亲却在江湖上遇到仇家身亡了。自此,尹氏兄弟便将绿柳山庄与世隔离,专心养育这小小的女婴。而这个女婴,就是现在的尹小妹。 尹氏昆仲对尹小妹疼爱有加,真的是顶在头上怕吓着、捧在手里怕化了。练武太苦太累,那就不练。绣花太枯燥,那就不绣。读书很无聊,那就不读。吃饭穿衣等一切一切都按照尹大小姐的喜好来,如此也就养成了尹小妹这机灵古怪的性格。并且为了照顾尹小妹,兄弟二人都未再娶妻,就这么孤孤单单的生活了将近二十年。 而就在年前,尹小妹偷偷外出玩耍时,遇上了带着伴当在县城里作威作福欺压小贩的谌家寨少主谌豹。尹小妹看见他们的行径,顿时气愤不过,挺身而出帮小贩仗义执言。 那谌豹哪是什么好鸟,正在对小贩大打出手的兴头上,被人责骂顿时火冒三丈。但看到活泼俏丽的尹小妹时,却顿时起了爱慕之心。不仅故作大度放过了早已求饶的小贩,还一直围着尹小妹大献殷勤。 尹小妹虽然单纯,但并不傻,岂能看不出谌豹的企图。跟他虚与委蛇了半日便借故走脱,赶紧回家。 谌家寨到底是本地的地头蛇,谌豹早就派人跟随尹小妹,摸清了她的跟脚。尹小妹前脚回家,还没来得及向尹氏兄弟诉说此事,第二天谌家寨寨主谌一风便带人上门提亲。 尹氏兄弟自然对这恶亲家没什么好脸色,两家人话不投机在绿柳山庄大吵一架,不过双方都比较克制没有动手。但从此之后,谌家寨三番五次上门闹事,还有几次借口比武打伤几个庄丁。 尹氏兄弟虽说忠厚老实,但也不会如此任人欺凌。但兄弟二人本已不欲再涉足江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官府。谁想告状三五回,一直没什么结果,谌家寨对绿柳山庄的骚扰迫害却更加变本加厉。 特别是近两个月,谌家寨已经有两次对外宣布谌豹与尹小妹的婚礼日期,广邀江湖上黑白两道的人物前来饮酒观礼,再加上谌豹已有功名在身,更是邀请了不少官员以私人的身份前来。 尹家不想屈从谌家寨,前两次都是提前秘密安排尹小妹外出躲避,等婚期一过再悄悄回来,尹氏二老在家应对谌家寨的咄咄逼人。这一次同样如此,尹小妹出逃,却被谌家寨的人马发现,一直围追堵截到这里。谌家寨已经放出风声,如果九月十三尹氏女不嫁到谌家寨,那就让绿柳山庄在江湖上除名! 故事虽然老套,却也是江湖上很常见的恩怨,尹家的委屈也很能引人同情,特别是当事人尹小妹,在饭桌上讲述的时候那是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声泪俱下。但很快,她点的饭菜上桌之后,就只剩下狼吞虎咽了。 二人吃饱喝足,尹小妹倒是也没耍别的花样,依约带肖飞赶往绿柳山庄。走出集镇没多远,就看见一匹栗色大马在一片山林边缘等候,见到肖飞二人,马儿欢叫一声嘚吧嘚吧向这边跑来,却是之前尹小妹的坐骑。看样子,这一人一马之间暗度陈仓的把戏,用了已不止一两次了,有点炉火纯青的造诣了。 “这马儿也回来了,尹大小姐,你该还钱了吧。”肖飞道。 看肖飞似笑非笑的样子,尹小妹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走上前去,爱抚了爱驹一会儿,再假兮兮的查看马背上的物件,“呀,钱袋不见了!肯定是马儿引开他们的时候给跑丢了!” “哦?这样啊。” “哼,本大小姐肯定不会赖账!看你小气的样子,还是读书人呢!”二人一路吵闹,渐渐进入绿柳山庄的范围。 这一路走来,肖飞心中愈加迷惑,他一直很冷静,但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自己与尹小妹之间那种冥冥之间的联系,二人无意之间的一些亲密动作,肖飞从未感觉到突兀,好似本应如此。而他却不知,以尹小妹大大咧咧的性子,她也感觉到了自己与肖飞之间的不寻常。毕竟刁蛮任性的尹大小姐,可不是任谁都能亲近的。但是,尹小妹敏感的少女情怀,却将这种微妙感觉当成了少艾慕少年的懵懂。 “哈哈哈,是乖女儿回来了!”忽然一阵大笑打断各有心思的青年男女。从前方闪出两人,俱是稍胖微矮的身材,面容相近,面白长须,其中一人较为年长,比较另一人约莫大三两岁,二人俱是五六十岁年纪,一看便是兄弟,应该就是绿柳山庄的庄主和二庄主,尹坤和尹仲了。 第八章第一节 逼婚 “爹爹!”尹小妹大喜,轻巧的从马上跃下,扑到二人身前,“女儿想死你们了!” “乖女儿,好小妹!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年长的老者尹坤轻轻拍打着尹小妹的后背,显然也是极为高兴。 “乖女儿,”尹仲往前走一部,挤在尹小妹与尹坤之间,“这几日为父为你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你大伯这老东西倒好,硬是说你一个人在外没问题……看看我的宝贝女儿,这些日子都饿瘦了。” “乖女儿,别听你二叔瞎说,爹爹才是最关心你的人。”尹坤瞪了自家二弟一眼,想是要树立一家之主的威风,“这些日子确实是苦了你了,一个女孩儿家家,碰上这种事……唉,这谌家寨近来是越发猖獗了,谌一风父子如此行事,完全不顾江湖道义,端的不为人子!” 老大尹坤看女儿虽然平安归来,但还是浑身灰尘,脸色憔悴,显然是近些日子漂泊的十分辛苦。不由对谌家寨的手段越发厌恶起来,但话语间还是显得有些无奈。 肖飞却是觉得这尹氏昆仲有些意思,抢着自称尹小妹的爹爹,并且二人之间也是关系极为密切,并无兄弟隔阂。观二人呼吸均匀悠长,虽是大喜之下情绪激动,还能及时调整,平复气血,应该是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并不似二人外表一样看起来人畜无害。 “诶?这位小哥是……”尹氏兄弟围着尹小妹一边斗嘴一边关怀的嘘寒问暖。老大尹坤还算较为心细,看到女儿尹小妹不断地向肖飞的方向瞟,这才发现原来女儿是两个人回来的。 这一家人终于看见自己了!肖飞心想,这一路走来,还真是有些疲惫了,看来能去绿柳山庄歇歇脚了。 肖飞略整衣冠,手执折扇,拱手作礼,“小生杭州肖飞,见过二位尹先生。” “哟?还是位读书人!”尹仲走到肖飞近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年轻人,身材高挑,略微消瘦,双目有神,面色还算较为坚毅,看样子倒还算一个较为正派的书生。 尹小妹也给肖飞做介绍,“这位肖先生,先前在集市上救过女儿一次。后来又慷慨解囊请女儿吃饭,女儿才有力气回家的。”又介绍家人,“肖大哥,这两位是我的父亲。” 两位父亲?!这尹家的情况好复杂!肖飞微微躬身,“幸会!” “原来肖公子还是一位慷慨正义之士,失敬失敬!”尹坤抱拳道,“老夫绿柳山庄尹坤,在此谢过肖公子的援手之恩!” “尹庄主客气!” 尹氏兄弟对视一眼,相互递了个眼色,一起悄然打量肖飞。 肖飞被这二人看的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既然尹姑娘已安然抵家,在下功德圆满,也该告辞了!” “诶,肖公子哪里话!前番仗义出手,小老儿自然要设宴摆酒大礼相谢。”尹仲上前抓住肖飞的右手,“若任由肖公子就此离去,此事传扬出去,世人岂不说我绿柳山庄不懂礼数。” “这如何使得?”肖飞欲挣扎脱困,“在下出手,本是出于道义,可不是挟恩图报。” “使得使得!”肖飞的手劲儿哪抵得过这壮实老汉,尹仲不由分说拖着肖飞往前走,“知道肖公子高义,但为人父母的,你救了我的宝贝女儿,总得让我好好表示一下!” “是极!是极!正是如此!”尹坤也大力赞同尹仲的话,上前牵住女儿的马,跟上阔步往山庄走去的兄弟,还有踉踉跄跄的肖飞。 “二庄主松手,小生从命便是。”肖飞见挣扎不脱,也就认命了。本来他就是以退为进,不会真的离去,他还没有理清自己跟尹小妹之间的渊源,自是不肯罢手。 “呵呵,这就对了!”尹仲松手,转而拍了一下肖飞的肩膀,“我兄弟二人也好在席间好好了解一下肖公子这杭州才俊。” 尹坤示意女儿接过缰绳,紧走两步,跟他二人一起前行,“不知肖公子家中作何营生?以公子年纪轻轻就能出门游学,想必家境十分富裕吧?” “不瞒二位,在下家中常年经商,倒也还算是有几分家底。”肖飞并未做任何隐瞒。 “杭州肖氏?!”尹氏兄弟俱是一惊,杭州、经商、肖氏,可不就是江南巨富杭州肖氏嘛! “正是杭州肖氏。”肖飞坦然承认。 “说起来,我兄弟二人当年与肖老先生还有几面之缘,”尹坤捋须笑道,“原来肖公子是故人之后。不知令尊、令堂近来可好?” 提及父母,肖飞驻足,恭恭敬敬向尹氏兄弟拱手作礼,一揖垂地,“谢过二位挂怀,家父家母一向安好,身体硬朗。” “这就好。想当年,肖老先生年轻时的风姿,唉”尹仲叹息道,“我辈难及呀!现在又有子如此,端的是让人艳羡。” “我观肖公子年岁还不及双十吧,”尹坤笑道,“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想必是肖老先生身体硬朗,使公子无后顾之忧。” “正是如此。晚辈常年在家读书,不谙世事,这才静极思动,跟随自家商队出门游历一番。” “想必公子家中应已有妻儿,替自己行孝于肖老先生膝下了吧?”尹坤将话题轻轻一转,尹仲也向肖飞看来,眼中有探询之意。而在三人身后牵马的尹小妹则是闻言一愣,脸色微红。 “这个……”肖飞也是俊面一红,话到这里了他哪儿还听不出这二位的意思,可是这甫一见面,这话也问的太早了些,“回庄主的话,晚辈还不到十九岁,成家尚早,并未娶妻。” “哦?竟是这样!哈哈哈……”尹仲是个粗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喜形于色。 “爹,你们怎么这样。”尹小妹顿时面上挂不住,略带嗔怒。 “好了好了,回家再说!”尹坤摆摆手,这时恰好走到庄门前。 肖飞抬头看去,这绿柳山庄占地极广,门前居然是一片柳树林,估计这也是绿柳山庄名字的由来。不过,现在已然入秋,柳树枝叶枯黄,显得有些萧索,不复春夏之间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景象。 肖飞跟在尹氏父女三人身后,一边观看四周景色,一边听到了尹仲的吩咐,“来人!吩咐下去,在前厅设宴,老夫要好好跟肖贤侄喝两杯!” 马上有庄丁应一声,抱拳作礼而去。 “还有,告诉老四,去一趟酒窖,将老夫珍藏的陈酿抬出一瓮来,老夫今天要来个一醉方休!”尹坤也大声嚷嚷。 肖飞闻言面带苦色,他倒是不惧喝酒,任他尹氏兄弟将整个酒窖翻出来,也难以让肖飞喝醉,毕竟他体质特殊。只不过,让肖飞这弱质书生陪这两个粗犷老汉喝酒,一杯两盏还凑合,时间一长对肖飞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更何况,他二人还怀着那样明显的目的。 日渐黄昏,前厅的酒宴已经准备妥当。尹氏兄弟携肖飞入席,重新梳洗打扮的尹小妹作陪筛酒,果然是江湖人的做派,谁家有让未出阁的女子作陪宴饮的?何况来客还是年轻男子。 席间并无庄丁侍女伺候,席面上也俱是酒肉与应时瓜菜,种类齐全,并不显的仓促。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尹坤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引起其余三人的注意,“我说肖贤侄,老夫自午后见你第一面,就感觉你非同常人,这半日来,老夫与你交谈极为投契,颇有忘年之感。” “谢庄主抬爱。”肖飞也放下筷子恭敬地回答。 “贤侄不必拘束,在这绿柳山庄大可像在自己家一样。”尹坤呵呵一笑,“当然,我这绿柳山庄可没有你肖府奢华舒适。” “庄主说笑了。” “嘿,大哥,把事情挑明得了,不用整这些没用的弯弯绕绕,”尹仲仰头将杯中酒喝下,左手捋一把胡须上的酒渍,言语之间也是颇为豪迈,转向肖飞道,“肖家小子,我们兄弟看上你了!” “咳咳!”、“噗”,肖飞差点被口水呛到,尹小妹却是扭头将口中酒吐到一边。 尹坤也是浓眉一挑,大声喝道,“老二,你说什么醉话!” 尹仲见众人如此反应,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妥之处,“你们听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肖家小子,我们兄弟看上你了---想让你做我们尹家的女婿!” “爹爹!”正在拿丝巾擦拭口鼻的尹小妹没想到尹仲居然说这话。 尹坤看着肖飞,“不知肖贤侄意下如何?” “这个……”饶是肖飞平素机敏过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谈婚论嫁弄得措手不及,只得起身拱手道,“谢过庄主与二庄主抬爱,只是晚辈与令爱今日才相识。何况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父母俱在杭州……” “诶,贤侄不必据此俗礼,”尹坤笑着打断肖飞的话,“老夫兄弟当年与你父也有一段交情,想必肖老先生这点薄面还是要给的。老夫只问你,我女儿小妹如何?” “令爱自是相貌秀丽,活泼机巧,惹人怜爱。”不可否认,肖飞对尹小妹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 “如此便是!你觉得我女儿不差,我这宝贝闺女也认为你不错。这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尹仲抚掌大笑。 “爹爹,女儿哪有?”尹小妹不依。 “女儿呀,你爹我虽然老迈,但眼睛可既不瞎也不花。我与你伯父养你十八年,何曾见过你对年轻男子青眼有加,还带到家里来的?”尹仲手捋胡须笑道,“何况,肖贤侄面容俊秀,谈吐风雅,家赀万贯,肖老先生也是为人正直,家风甚好。如此才俊,确实我儿良配!” “是啊,女儿,”尹坤也出言相劝,完全没顾及肖飞的意见,“肖贤侄千里游学,恰到咱们家门口救你于水火,这不就是缘分嘛!如此佳婿,错过了这个村,你到哪儿找去?” “女儿不理你们了!”饶是尹小妹大大咧咧惯了,也被这当面催婚的话题弄得满脸通红,当下羞臊的掩面推门而去。 “肖贤侄,我家小妹可是答应了!”见自家女儿离去,尹坤收起笑容,板着脸通知肖飞,“今日贤侄就在寒舍好好休息,明日便拜堂成亲!” “明日!”肖飞大惊,“这如何使得?二位庄主这是要逼婚!” “哈哈,看贤婿欢喜的话都不会说了”,尹仲伸手按在肖飞肩膀上,“一切琐事为父与你大伯来张罗,贤婿只管明日做新郎便是!” 第八章第二节 强婚 在肖飞目瞪口呆之下,尹仲安排几个庄丁将他扶下去,到客房休息,并“好好照顾”,显然是怕他逃了。 是夜,整个绿柳山庄鸡飞狗跳,数十庄丁、丫鬟出出进进,收拾婚房,准备一应物件,筹备自家小姐与新姑爷的婚礼。 肖飞倒是睡得十分安稳,他看得出来尹氏兄弟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估摸着这场荒唐的逼婚也是他们对付谌家寨的无奈之举,急忙找个清白人家将女儿嫁出去,这样一来,谌家寨如果再来横的,不管是在官府还是在江湖道义上,都站不住脚了。 而肖飞的身份、家世和人品,尹坤二人匆匆一观觉得没什么问题,最主要是杭州肖氏势大,肖飞与小妹二人婚后立即赶往杭州,估计谌家寨也不敢去杭州乱来。话说回来,即便他们敢找去杭州,依着当年肖万林的手段,谌家寨这二三百号人马,能囫囵回来的还真没几个!能在大明打下如此大的基业,他肖万林可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贤婿可是起身了?”门外传来尹坤的声音。 肖飞起身开门,将尹坤请到房间里,“庄主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诶,贤婿该改口了,怎么还叫庄主?这样多显生分!”尹坤故作不悦,瞪眼道。 肖飞闻言苦笑着摇摇头,将房门合上,转身说道,“尹庄主,事到如今在下会帮着把这场戏唱完,您还有必要瞒着我吗?” “唱戏?唱什么戏?”尹坤摇摇头,表示不理解肖飞的话,“难道贤婿嫌弃这婚礼太仓促寒酸,想找个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这个好说,岳父我马上就安排!” “尹庄主,事到如今您还要瞒着我,以为我看不穿,就有些瞧不起我肖飞的头脑了,”肖飞边说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晚辈保证,今夜不会动尹姑娘分毫,明日一早,更会快马加鞭带她去杭州。如果她愿意,以后完全可以再嫁人,我肖氏以嫁女之礼为其准备一份嫁妆。” “唉,果然是读书人脑子好用,心眼多。”尹坤喟然一叹,显然是认可了肖飞的话,“如此,老夫也就不再厚着脸皮做坏人了。这确实是我跟二弟商量出来的对策。只是,见到贤侄之后,我们又有些改动,昨夜酒席上,我们的意思就很明显了,你的确是我女儿的最好人选,也是我兄弟二人认可的可以托付之人。今夜你不必做戏,娶了小妹便是,我也相信你将来必不会负了她。” “庄主,非是晚辈不欲娶小妹,只是晚辈幼年之时,家父曾与人给晚辈定下婚约。相信家父的为人庄主也清楚,晚辈是万万不敢违拗。”肖飞说道,反正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上官风雪铁口直断,说自己与师姐有宿命姻缘,那就是世间最可靠的婚约了,说这话也不算诓骗尹坤。退一万步说,师父还是能做肖万林的主的,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竟有此事?”尹坤左手捻须,眉头微皱。 “确有此事,晚辈的确早有婚约在身。本想昨晚就将此事讲于二位庄主的,谁想二位居然不给晚辈开口的机会。”肖飞苦笑。 “这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尹坤大手一挥,“老夫相信贤婿的为人。肖老先生认可的亲家,必然也是家大业大,我们尹家这小门小户比不了。不烦你们父子扰心,我家小妹做小便是,相信你们肖家也不会亏待了她!” 哪有主动让自己的亲闺女做小的?到底尹小妹是不是眼前这老货的亲女儿,难不成小妹的爹爹真的是老二尹仲?!这就三两句话将尹小妹在肖家的名分定下了? “还请庄主三思!” “用不着三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尹坤断然道,“申时拜堂,贤婿自行准备一下。”说完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庄主!”肖飞喝住尹坤,“您这样安排,对小妹不公平!” “小子,你怎知对她不公平?”尹坤回身说道,“你怎知她不愿嫁给你?知女莫若父,我女儿若是不愿,昨晚她就闹将起来了。若她愿意嫁给你,就算你小子是当朝太子,我兄弟二人也敢提着刀子去金銮殿与皇帝老儿论亲家!” “您怎么如此蛮横?”肖飞受不了尹家老大的土匪性子。 “哼哼,蛮横?”尹坤冷冷一笑,“老夫蛮横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世呢!以后好好待小妹,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您还是担心谌家寨不肯善罢甘休?” “这种事不是你们小辈该操心的,当务之急你要做的事就是乖乖与小妹拜堂成亲,做我尹家的姑爷!” “此事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肖飞不欲屈服,还是想挽回。 “你小子还是别做他想了,乖乖做我绿柳山庄的姑爷!”尹坤手按在房门上,“老夫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别想着逃走。乖乖认命吧,否则,老夫把你捆起来拜堂,再给你灌下虎狼之药,不怕你不就范!” 嘿,小爷怕你下药?少爷我是玩毒的祖宗!肖飞心中腹诽,但还是不难看出尹氏兄弟二人的决心。 看着尹坤撂下狠话后出门去,肖飞不由做在凳子上思索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也要好好想想怎样把这件事做圆满了,娶尹小妹肯定是不行的。 午餐自然是乏善可陈,昨夜酒后,就没看见过尹小妹,只有尹氏双雄各来过几次,估计是对肖飞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闹什么幺蛾子。 “小妹现在应该已经上妆了吧,肯定是人比花娇。”肖飞自己突发臆想,“见鬼!我想这些做什么?!她上不上妆管我何事!” 果不其然,午饭过后不到两刻钟,肖飞房内突然闯入四个壮硕的中年健妇,一进门二话不说将肖飞按倒在地,扛起来就走。先是把他扛到一间空房,浑身脱光摁在木桶里面仔细刷洗了一番。再提将出来,擦拭干净,着中单,面扑粉,穿喜服,再扑粉,缙绅加身,着冠,又在脑门上扎一朵硕大的绢花。 肖飞无力挣扎,只得随她们折腾,到最后,肖飞都不敢直视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惨白,只怕自己微微一笑就得扑扑掉粉;脑门上一朵鲜艳的红色绢花;头发上的桂花油,抹的似乎能滴下来一样;身上倒是还好说,大红色喜服,腰缠缙绅,冠带双翅,不看脖子以上的话,倒还算是精神奕奕的样子。 肖飞被折腾的头昏脑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晕晕乎乎的被两个健妇架出房间,去往所谓的礼堂,这时天色已黑,看样子申时到了,该拜堂了。 到了大堂,并没有很多人,只有几个丫鬟、仆从在收拾摆弄红烛、香案等各种物件。两个健妇走到大堂中央,肩膀一抖,将肖飞颠起,再将手一捞一顿,肖飞顿时便似一棵树,被栽到地上! 立时自两侧过来四个庄丁,手持红色丝绦,摁住肖飞双臂,将肖飞细细捆了,手臂紧紧缚在身上。由于天色已暗,再加上丝绦跟喜服都是大红色,不仔细看,还真察觉不出异样。 肖飞还是不说话,任由他们折腾,便似认命了一样。 约么一刻钟过后,尹氏兄弟牵着身穿凤袍霞帔的尹小妹来到当堂。 “怎样,贤婿?这般滋味可好受?”尹仲看到肖飞窘迫的样子,不由嘿嘿一乐。 “哼,好受?您老人家来试试!”肖飞自然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贤婿莫急,”尹坤忙过来做好人,“等拜过堂,喝过合卺酒,老夫自然会给你松绑。毕竟洞房可不能捆着进行哟,哈哈哈……” 这个老不修!肖飞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转脸向尹小妹看去,这丫头此时倒还算乖觉,双手握在身前,身着霞帔凤冠,虽说看不到面容,但想来也是娇媚异常。 “好了,你们洞房之时让你好好看,”尹仲又冲肖飞肩膀狠狠一拍,“你小子别给我装老实,你以为老夫真的摸不清你的底细?我可不信你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肖飞闻言一惊,这老家伙难道真的看出了什么?从昨日见面开始,他不过拍了自己几次肩膀,这能看出什么? 肖飞是一个细致的人,他想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了篓子,被对方察觉到了自己会武功。 “老四,吉时已到,开始吧!”尹坤扭头吩咐身边管家打扮的老者。 老四向尹坤微微颔首示意,缓步走到大厅上首,大声说道,“吉时已到,两位新人准备。” 看来这位老者,今天主持婚礼仪式。肖飞刚想到这里,身后伸出几只手,押解一般将他送到大厅中间,面向老四。肖飞挣扎着稍微扭头,果然尹小妹也是如此。只不过,自己身后的是四个年轻健壮的庄丁,而尹小妹身后则是四个膀大腰圆的健妇。 尹小妹也是被迫拜堂的,肖飞暗戳戳的想到,心里不由好受了一些。想想也是让人气恼,自己堂堂肖家大少,天寒门第八代大弟子,百草园主人,何时受过这般待遇,虽说是拜堂成亲---传说中的小登科,但被捆缚的像菜地里的青虫一般,肖飞到底是感觉颜面上挂不住,这要是传扬出去,也许沉剑、寒灯厚道,不会说什么,但凌风、秋河两个可是素来缺少口德的,估摸着整天脸冷的像棺材板一般的韩玉冰,也会憋笑憋出内伤来。 “一拜天地!”老四大声唱道,语调神圣且怪异。 两边的庄丁、健妇将肖飞跟尹小妹双双摁倒在地,又有人摁着脑袋完成这一拜。 两人刚被架着起身,又听得老四高喝,“二拜高堂!” 肖飞二人被陀螺一般转了一个方向,面向大堂正面,不知什么时候,尹氏二老已在当堂就坐。他二人又被半强迫的拜了一下。 “夫妻对拜!” 二位新人的脑袋刚刚被摁下完成仪式,就见得从门外匆匆进来一个庄丁,伏在尹仲耳旁说了几句话。 “哼,来得正好!”尹仲撂下一句话,“入洞房吧!”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第八章第三节 谌家寨 “礼成!共入洞房!”老四拖着长腔喊道,看来酒宴已经略过了。 肖飞二人身后的“护法”拥簇者他们去往新房,将出大厅时,肖飞扭头看见绿柳山庄庄主尹坤也面色铁青的向外走去。 新房里面红烛、酒具等倒是一应俱全,看来这一日左右的时间,绿柳山庄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庄丁、丫鬟将肖飞与尹小妹摁在床上并排坐着,就都出去了。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喜婆,五十多岁的样子,笑眯眯的瞅了肖飞几眼,便将尹小妹的盖头取下,果然,这丫头嘴巴被毛巾塞住了。 “刘婆婆,我爹他们居然这样对我,呜呜……”嘴巴一得到自由,尹小妹便将小脑袋塞到喜婆怀里大哭,把满头珠翠弄得七零八落。 “小妹乖,不哭。”刘婆婆赶紧把尹小妹的身子扶起来,掏出手绢给她擦眼泪,“今天是你跟肖公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 说着又摸索着给尹小妹把身上的丝绦解开,果然跟肖飞是一样的待遇,并且比肖飞还多了一道封口。 喜婆作势要去解开肖飞,这时在揉动手腕的尹小妹说道,“刘婆婆,我来吧。”刘婆婆顿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后退两步,站到一旁。 “郎君,这件事是我们尹家不对。”尹小妹红着脸低头去解肖飞身上的丝绦,“但两位爹爹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你如果要怪罪,那就怨我好了。” 肖飞起身活动一下身子,“我没有埋怨谁,也能理解两位尹庄主的苦心。但这件事确实太草率了,我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办法解决。” 察觉到肖飞话里的隔阂,尹小妹潸然泪下,“如果你有不愿,明日离开山庄后,你可以自行回杭州,不用管我。” “小妹,”肖飞笑笑,牵起她的手,“我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这般仓促如儿戏的婚礼,对一个女子来说是不公平的。” 尹小妹脸色通红,娇羞的低头不语。 “嘻嘻嘻,看到二位新人如此甜蜜,想必二位老爷知道了也是十分欣慰的,老婆子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刘婆婆嬉笑着出门,又回身将洞房门轻轻合上。 肖飞牵着尹小妹坐到床前的绣凳上,提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婚礼这一通折腾,二人都是累得不轻。放下水壶时,肖飞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两个包裹,其中一个正是肖飞昨日背的那个。 “看来尹庄主主意已定,我们明天一早就得出发!”翻了一下包裹,自己的衣物、锁链、折扇、软剑、匕首以及几个瓶瓶罐罐等零碎都在,就连昨日新出炉的“寒窑居士”印也赫然在列,这些东西,都在刚才被强行洗漱时被那壮硕的健妇搜了出来。 尹小妹倒是没看自己的包裹,喝了两口水便将水杯放下,双眼微垂,心思颇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婚礼匆匆结束,想必是谌家寨的人到了。”肖飞想起刚才尹氏兄弟的异常举动,不由开口说道。 “肯定是他们!”尹小妹突然伸手抓住肖飞胳膊,“郎君,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虽说拜堂已成既定事实,肖飞也勉强能接受尹小妹做自己的妻子,毕竟这丫头身上有让自己怦然心动的莫名感觉。但如此儿戏的成婚,肖飞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尤其是听到素来刁蛮成性的尹小妹突然娇滴滴的喊自己“郎君”,肖飞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没关系,一切有我!”肖飞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相信尹庄主他们已经将计划全盘告诉你了。小妹,你对此是怎么想的?” “我?”尹小妹有些愕然,想必是尹坤兄弟时间紧迫,只是匆匆跟她说了后续应该如何,倒是没有考虑她的想法,肖飞如此一问,尹小妹有些不知所措,或者是,她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自己应该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两位爹爹都是为我好,只要你我二人明天尽快离去,他二人便能从容应对谌家寨。” 肖飞微微一笑,“你相信他们应付的来?” 尹小妹稍微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毕竟万般事由皆是由我而起,只要我离开,谌家寨就没有发难的借口了。” “你这么想是对的,”肖飞摇摇头,“但他们是素来诡诈凶狠的江湖中人。平时处事,若是有借口倒也罢了。若无借口,恐怕更多的时候是愈发不能善罢甘休。” “不可能会这样吧?”尹小妹瞪大双眼,明显不信。 肖飞叹了一口气,“唉,看来二位尹庄主淡出江湖已久,已经忘了江湖险恶。但愿我猜错了吧。” “我爹爹他们不会错的,他们一定不会有事。”尹小妹双手绞在胸前,嘴里喃喃道。 “如果他们发难,今夜是最好的时机。也罢,我们就在这儿等,事情有变的话,也好早做应对。” 其实肖飞心中已有论断,因为他已隐约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喝骂跟打斗的声音,只是尹小妹功力较弱,没有听到罢了。 正如肖飞所料,绿柳山庄山门前已经乱作一团。 最先出来的尹仲已经带人与一帮江湖人马战作一团,尹仲手持厚背大砍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将对手持棍大汉打的几无还手之力,他还有余力砍杀身边敌方的小喽啰,山庄门前柳树飘舞的枝条都已染血,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也有重伤挣扎呻吟的汉子。而不远处,还有一彪人马观战,应该是谌家寨方面的人,约么三十几人。 “郝老二,你们欺人太甚!真以为我绿柳山庄是好欺负的不成!”尹仲威风凛凛的持刀大喝。 “哼,尹仲,你明知尹丫头是我家少寨主看中的人,居然还敢公然成婚,随便找了一个流浪书生入赘,真是太不把我谌家寨放在眼里了!”与尹仲对战的郝老二一边谨慎应对出招,一边高声作答,倒也显得中气十足。 “放屁!”尹仲奋力砍出一刀将郝老二杀退,又回身杀死悄然逼近自己的一个青衣汉子,“小妹是我闺女,老子想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关你娘的谌家寨何事!” “哈哈,你尹家收了我谌家寨的聘礼,还敢三番五次悔婚,已经是不顾江湖道义。”这时从左近跃出一人,手持钢叉,笑道,“就算今夜我谌家寨将你绿柳山庄除名,想来江湖中自有公断,也不会有人乱嚼舌头!” “李山虎,李老三!”尹仲双目欲喷火,闻言大怒。 “嘿嘿,正是你家李三爷!” “放你娘的屁!”虽然知道李三阴险狡诈,手上也有硬功夫,尹仲依然不惧,开口大骂,“你尹二爷缺你那点破烂玩意儿?早就扔在山门前一把火烧掉了!” “烧不烧掉是你们尹家的事,”李山虎慢悠悠往前走几步笑道,“我谌家寨十几条好汉将聘礼抬进绿柳山庄,这可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尹氏兄弟想赖账可不成。” “李老三,别给我说这些无赖说辞,”尹仲刀指对方,“是条汉子就跟你家二爷大战三百回合!” “我怕你不成!”李山虎挥起钢叉与尹仲战作一团。 “二弟小心!”山门处尹坤持剑抢出门来,大声向尹仲示警。 尹仲闻言急挥刀将李山虎击退,迅速闪避,但还是迟了一瞬,被从一旁偷袭的郝老二的铁棍扫在右肩,险些刀都把持不住,“卑鄙!” 伤处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尹仲顾不上许多,挥刀杀向郝老二,尹坤也赶到近前与李山虎斗在一处。 “啪啪啪”有人鼓掌,“没想到绿柳山庄二位庄主武艺惊人,若不是今日多带些人来,我谌家寨说不得还真要在这里栽一个大跟头。” “谌一风!”尹坤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毕竟那是这阵子整日咬牙切齿诅咒其不得好死的仇家。 “不过,你绿柳山庄能拿得出手的估计也就你兄弟二人了吧,”谌一风倒是不急着出手,只是稳坐钓鱼台,拿话语撩拨尹氏兄弟,“我这除了郝二弟、李三弟,还有我和熊老四没出手呢。” 尹氏兄弟沉着应战,一时半会儿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尹仲叫骂道,“谌一风你这个阴险小人!有本事就跟老子真刀真枪杀个你死我活,站在一旁耍嘴皮子算什么男人!” “嘿嘿,本寨主不跟将死之人一般见识。”谌一风不受激将,“你二人想活命的话,很简单。答应谌某两个条件,我立马带人回寨。” “有屁快放!”尹坤毕竟技高一筹,一边与谌一风搭话,手里铁剑还利落的在郝老二身上开了两条口子。但尹仲有伤在身,与李山虎相斗不占上风,尹坤还要照料着他那边,抽冷子往李山虎身上招呼两招,一时间也没有多大把彻底击败郝老二。 “哼哼,第一,将你那宝贝女儿八抬大轿送到谌家寨嫁于我儿谌豹为妾,记得带上你那便宜女婿的脑袋做嫁妆;第二,从此再无绿柳山庄,此地将是我谌家寨分舵,呵呵,你尹大可以做舵主。” “放你娘的屁!”尹仲大怒,不管对阵的李山虎,斜里抢出几步,奋力杀向谌一风,而李山虎则抓住机会一抖钢叉袭向尹仲后心。 尹坤看在眼里,不由心急如焚,“二弟!”铁剑迅速直挥,拼的腿上受轻伤,一剑插在郝老二左臂,让其重创。又迅速抢到李山虎身前,将剑递出,堪堪阻挡了一下,但仓促之间铁剑力道不大,没有完全将钢叉挡住,只是击偏几分,还是有一股叉刺扎进了尹仲受伤的肩膀。 尹仲身后遭袭,听得大哥喊叫,已知自己冒失了,急回身出刀,正赶上李山虎钢叉刺出胸前空门大开,但自己被击中在前,招数已受影响,只是刀尖恰恰划过李山虎胸前,虽说对方血水奔流,但明显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只见短促的一合之间,郝老二左臂被尹坤刺穿,李山虎再次重创尹仲,尹仲砍中李山虎前胸,一时间谁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却听得尹坤一声惨叫,与二弟尹仲双双扑倒在地,却是谌一风见尹坤搀扶住受伤的尹仲,上前捡便宜,在尹坤后心拍了一掌。 再说洞房之内,肖飞与尹小妹枯坐案前。逐渐前面打杀声大了起来,尹小妹显然也听到了,她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郎君,我决定了,妾身要与二位爹爹同进退,共存亡!” 第八章第四节 反杀 “但你现在去不得!”肖飞站起来,将尹小妹摁在绣凳上。 “你要阻拦我吗?”尹小妹秀眉一皱。 “非是我阻拦你,”肖飞解释道,“你这样冒失的出去,能做什么?” 尹小妹低头不语。 “我且问你,你自己觉得自己功夫如何?比两位岳父孰高孰低?”肖飞自是看得出尹小妹还是有些功夫的,只不过全是一些花拳绣腿罢了,最多能跟一两个庄丁、喽啰之流你来我往打上几个回合。 “我……我也是认真练过的。”这话说起来尹小妹自己都没有自信,“两位爹爹自然是高手,虽然我差一些,但去了总归能够帮一些忙的。” “小妹,你听我说。你应该知道二位岳父平日里有多么在意你,我不清楚他二人的武功有多高,但我至少可以肯定,你如果出现,他们肯定首先顾及你的安危。如果与他们交手的是一些一般货色也就罢了,但若是高手过招,还要分心照拂你,那他们可就危险了!” “那谌家寨也不一定来的是高手啊。”尹小妹狡辩道,她还是不放心尹氏二老的安危。 “今夜恐怕谌家寨底牌尽出,”肖飞缓缓道,“昨夜山庄内大张旗鼓张罗你我的喜事,必然会被庄子周围的谌家寨哨探所知。他们连夜报知谌家寨的话,他们还是会有时间准备妥当的。更何况,后天就是他们规定的最后期限九月十三,以谌家寨的处事风格,必然不会让事情再出变故。”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尹小妹登时没了主意。 “小妹,如果今晚事不可为,你一定要听我的!”肖飞俯下身,郑重的叮嘱尹小妹。 “你要帮我,郎君!”听到肖飞的话,尹小妹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噌的一下站起来。 “我肯定会帮你,毕竟我也是绿柳山庄的姑爷,”肖飞说道,“但你听清楚,你要听我的!” “好!我们这就出去!”尹小妹拉住他的手就要一起出去。 肖飞反手将她的手拉住,“我们不能出去,出去只能添乱!” “肖飞!你是个懦夫!”尹小妹终于看出来了,肖飞根本不想出去,也不愿她出去。 “小妹,你应该明白一时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肖飞说道,“何况我答应了岳父他们,要好好保护你。” “保护我?就凭你?”尹小妹哂笑道。 这时有人在门外接口道,“对啊,就凭你?你凭什么保护我的小娘子?”话语之间,尽显轻薄。 尹小妹大惊失色,忙转身将肖飞护在身后,“谌豹?”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个红衣青年迈步而入,“可不就是你夫君我嘛,嘿嘿,幸亏谌某人来得及时,要不然你俩真的洞房了,我找谁说理去,那我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来人二十七八岁,一身暗红色劲装,手持长剑,面色阴郁,目露杀机,直视肖飞。 “嘿嘿,小娘子,这就是你为自己找的如意郎君?居然是一个缩手缩脚只会躲在女人身后的软蛋!”看见尹小妹张开手臂将肖飞护在身后,谌豹不无醋意的嘲讽道。 “姑奶奶的事要你管!”尹小妹不改泼辣本色,“谌豹,你敢擅闯我绿柳山庄,活的不耐烦了吗!” “嘿嘿嘿,”谌豹淫笑道,“娘子这话就错了,为夫来岳丈家接娘子过门,叫什么擅闯?哼哼,莫不成你以为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朵鲜花被这没用的软脚虾给采走?” “你混蛋!”尹小妹哪里能经得住这般调戏撩拨,伸手从桌子上拿起肖飞的匕首,迅速出鞘,杀向谌豹。 在她身后的肖飞居然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喊一声“小心”,便将自己的折扇抄在手中,跟了上去。 谌豹明显不欲伤了尹小妹,侧身躲过刺来的匕首,还有功夫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下,“哟呵,真香!”说着还将手指凑到鼻子底下作势要闻。 随后赶过来的肖飞怒喝,“无耻!”挥扇向他胸前打去,但毕竟肖飞慢了一步,而谌豹早就注意到肖飞,甚至说他从一开始的主要目标就是肖飞,见肖飞出招迅捷,便知对方也是有功夫的人,扭身闪在一边,而肖飞也未继续出手,回身将尹小妹护在身后。 “小白脸,终于像个爷们儿了!”谌豹抽抽鼻子,慢慢右手握住左手的剑柄。 “郎君,我们一起教训他!”尹小妹左手捂脸,右手匕首指着谌豹狠声说道。 “哟哟哟,郎君!叫的可真亲热哟,娘子,你可在意过我的感受?”谌豹面带戏谑。 肖飞伸手摁住尹小妹,低声道,“他交给我,你待在一边就是,千万不可擅自出去!” 说罢挥扇攻向谌豹,谌豹自觉武艺高强,不将只练过三脚猫功夫的文弱书生肖飞看在眼里,剑未出鞘与肖飞缠斗在一起,而尹小妹也看得出肖飞武艺要强于她,也就乖乖听话在旁观战,但还是紧紧握住匕首,也不知是关心夫君的战况,还是担忧两位父亲在门外的安危。 说实在的,谌豹确实有些手段,毕竟是武林世家,家学渊源,也没有辱没了武举人的称号。而肖飞此时却有些黔驴技穷的末路之感,无他,身上的其他底牌都在桌子上呢,锁链、软剑、毒药等等,折扇,只是平时用来应付突发状况的,在对手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出其不意,暗箭伤人。但现在,从一开始,自己就只来得及抄起折扇迎战,对方也注意到自己这唯一的武器了,毕竟桌子上还有其他零碎,自己危急时刻只拿折扇,这就能说明问题,折扇不是文人的玩物,而是要命的兵刃! 肖飞自负能接谌豹五十招,甚至有把握在二十招内用招数迷惑对方,让其放松警惕,然后利用扇子里的机关,两招内送他命归西去。但肖飞不敢,他知道院子里还有人,而且是高人,不亚于尹氏双雄的高人。要不然,即使肖飞现在功力全无,也不至于为一个谌豹发愁,而后者的武功,估计还不如当初崆峒山下的太子。 尹小妹的存在,也是肖飞不敢彻底放开手脚的原因之一,毕竟今晚她才是名义上的主角和导火索,一旦尹小妹出去落入对方手中,肖飞跟绿柳山庄将彻底陷入被动。 “小妹!”这时从院外奔来一人,浑身浴血,脚步踉跄,却是受伤的绿柳山庄二当家尹仲。 “爹爹!”尹小妹一见尹仲,顿时又惊又喜,但忽的左手捂嘴一脸惊恐。 原来眼看尹仲走到房前,从左侧冲出一人,手持利剑,袭杀尹仲,后者一时不察被刺中左肋。尹仲大惊之下,下意识挥刀还击。但来者一击得手,可能对自己的武艺极为自信,或者觉得尹仲已经失去攻击力,并未继续追击,举剑挡下一刀后稳步向混战的肖飞、谌豹二人走来,而尹小妹趁机上前扶住萎靡在地的尹仲。 就在此时,肖飞抓住谌豹分神观战的机会,将折扇在对方剑鞘上重重一磕,只见一道金光急速闪过,插在谌豹当胸,肖飞又转身挥扇,谌豹捂住胸口伤处堪堪躲过,而此时,肖飞握住的扇柄后端已悄然伸出约三寸长短的锋刃,肖飞用力往后一戳,刺中谌豹后腰。 肖飞此时已经跟谌豹从房门处打斗到当院,重创谌豹后,肖飞也不敢再出手扩大战果,因为刺杀尹仲后的黑衣人已仗剑向自己杀来。肖飞步法急转,冲进房间,将桌上一物握在手中。 “师……师父,”谌豹接连两遭重创,已不复刚刚的意气风发,捂住伤口,倒在黑衣人怀中。 肖飞却不敢贸然行事,只得冲尹小妹使眼色。 “好恶毒的小儿!老夫誓将你碎尸万段!”黑衣人扶住谌豹,抬手封住他胸前大穴,拔下金针,这才俯身看他后腰的伤口。 尹小妹却趁此机会将尹仲搀扶到房内在绣凳上坐定,“爹爹,您怎么样了?”声音里已带哭腔,尹仲伤势之重令人触目惊心。 可惜没有早做准备在金针上煨毒,肖飞暗暗自责,如若不然,谌豹等不到他师父出手相救的机会。 “‘鬼剑道人’章机子!”半个身子无力的依靠在桌子上的尹仲叫破黑衣人的身份。 “正式贫道!”章机子草草在徒弟腰部的伤口涂上伤药,抬头应道,声音冰冷,“贫道跟你们绿柳山庄尹家这道梁子算是结下了!敢如此伤我徒儿,贫道定让你全庄上下以命相抵!” “哼,章道人,在你助纣为虐偷袭我岳父时,这道梁子就已经结下了!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肖飞一边全神戒备,一边接口道。 “多说无益,今夜贫道与谌家寨谌寨主定会将你绿柳山庄屠戮殆尽、鸡犬不留!”章机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尤其是你小子,过会儿一定让你尝尝道爷我的手段!”说着又恶狠狠地盯住尹小妹,“还有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臭丫头,道爷今晚必亲自擒住你,带回谌家寨,待我徒儿伤好了再好好炮制与你!” “老杂毛!你话太多了!”肖飞喝到,迅速向前一步将手中之物向道人掷出,“看镖!” 老道听得风声起,再加上夜色昏暗和肖飞的言语蛊惑,未加思索将手中之剑挥出,只听“啪”的一声,一蓬白色粉末罩住师徒二人。 “不好!”章机子这才惊觉,屏住呼吸,但为时已晚,顿觉胸口发闷,头昏脑涨。地上坐着的谌豹也好不到哪里去,药物一接触之下已经蜷缩在地上,“师父救我,有毒!” 肖飞却再次悔恨,这不是身上最毒的毒药,却是发作速度最快的迷药,没办法,身上的东西用得差不多了,现在随身带的有点对不起他“百草园”主人的身份。 第八章第五节 穷追不舍 因为是迷药,药效有限,而且持续时间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对于章道人这般高手而言,药效可能更短,而且估计他现在还有一战之力,肖飞一时也不敢贸然行动。 “章道长,这是怎么了?咦?豹儿?”就在这时,外间又进来一人。 “熊四,小心,这小子颇为奸诈!”章机子边运功抵抗药力,边提醒来者,看来来者便是谌家寨熊老四了。 “您中毒了?!”熊老四闻言一惊,他知道“鬼剑道人”在江湖上是如何狠辣的角色,居然也着了道,而自己武艺平常,自是不敢去架这道梁子,只好拔出腰间宝剑站在一旁,为章机子跟谌豹护法。 肖飞沉思片刻,提起桌上的软剑,便向门外走去。他必须解决这些麻烦,为尹小妹父女争取撤离的时间。 “飞儿,关门!”尹仲挣扎着坐直了,喘着粗气低声向肖飞说道。 肖飞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依言撤回刚迈出的脚步,将门关上,并落栓,走回桌前,捉起尹仲左手腕。 “心脉受损,肝脾重伤……”肖飞一下就探出了尹老二的状况,确实不容乐观,即使以肖飞的手段,想要医治,也得颇费一些时间和精力。 “贤婿,不用为我操心了,我自己的伤势我自己清楚,”尹仲打起精神,抽回左手,“刚来的那个人是谌家寨的熊老四,此人武艺倒是稀松,但以智谋见长,是谌家寨最为难缠的人物。” 尹仲说着抓住尹小妹的手将她扯到近前,“这丫头从小被我们兄弟给惯坏了,有些任性,但本性不坏,”说着直直的看着肖飞,“贤婿的品性我与大哥还是信得过的,现在我把小妹交给你了!” 说完便将尹小妹的手向肖飞递过来,肖飞伸手接过,攥在手中,“您放心!您先别说话,小婿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尹仲缓缓的摇摇头,“用不着了。有件事,我埋在心里十八年了,乖女儿,我怕再不告诉你就没机会了……” “爹爹,您别吓唬女儿,呜呜……”尹小妹从肖飞手中挣脱,蹲地伏在尹仲膝上大哭。 “小妹乖,莫哭!”尹仲低头伸手缓缓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其实你并不是我尹家的孩子,当年是我与你大伯受人所托才将你抱养回山庄……” “爹!”尹小妹猛抬头,泪眼朦胧,满脸惊讶。 “一开始,我们兄弟收养你只为报恩,但后来,见你一天天长大,从巴掌大点的一个小家伙,渐渐的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尹仲面目含笑缓缓说道,似乎陷入往事的回忆中,但明显气力已明显不如之前,话语间也是有气无力,“我们兄弟对你视如己出,从未向你提及此事,一是江湖险恶,怕你冲动行事……二,我们真怕失去你……咳!” “爹爹,您别说了!”眼见尹仲说着话突然吐出一口淤血,尹小妹大急,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肖飞伸手点住尹仲胸前几个大穴,又在他背后的穴位推拿几下,尹仲这才缓过一口气,“有劳贤婿了。” “小妹,你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正是你生母留给你的……”尹仲无力的握着尹小妹的手说道,“贤婿,之所以选择这里做洞房,是因为床下有暗道通往庄外,过会儿你带小妹离开吧。” 肖飞见尹仲明显就要油尽灯枯了,这明显是最后的嘱托,刚想点头答应,忽然听见房外有了动静。 先是远处山庄外有人大笑,中气十足,但听声音明显不是尹坤,显然绿柳山庄的人已经凶多吉少。紧接着门外熊老四的声音传来,“道长,您怎么样了?”话语间似乎带着惊喜,显然章机子已经将毒逼出。 “你们快走!”尹仲挣扎起身,奋起余力将身边圆桌往前一推,就见房内挂红的喜床缓缓向一侧移去,露出一个三尺见方的黝黑洞口,整个过程几无声响,可见设计之巧妙。 “我不走,我要跟爹爹在一起!”尹小妹被肖飞一把拽起,放声大哭,不愿离去。 “不要让他们跑了!”许是尹小妹的哭声引起了敌人的警觉,门外传来章机子的怒喝。 “走!”尹仲推开尹小妹,踉跄着奔到门后,转身,以后背抵住门栓,“记住,你母亲是谢……” 话未说完却戛然而止,肖飞回头一看,只见尹仲口吐鲜血,低头怔怔的看着胸口露出的一截剑尖! 肖飞二话不说,左手迅速拎起桌子上的两个包裹,右手拽住尹小妹,一起从洞口跃下。 “啊!”尹仲见状,大喝一声,向前迈步,将身后之剑从体内拔出,扑到圆桌前,用尽全力将它复位,绣床也缓缓移动将洞口遮住。 只听得身后“哗啦”一声巨响,房门被从外面踹开,门栓崩断,章机子与熊老四抢进门来,注意到屋里只有尹仲一人奄奄一息,肖飞二人已不见踪影。 “找死!”熊老四大怒,一剑插在尹仲胸口。 “喝!”尹仲对熊老四之剑不管不顾,双手按住桌子两侧,大喝一声猛然站起。 熊老四大惊,松手撒剑后退一步,与章机子站在一处,怕尹仲临死反扑。章机子却是看出尹仲已经是回光返照,无力伤人,不由暗暗嘲讽熊老四,此人确实有些能力,不过胆小怕事武功低微,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再看尹仲,站起身后用力一扭,只听“咔吧”一声,桌子转动几寸,这一动作也仿佛耗尽了他剩余生命。 尹仲双目圆瞪,七窍染血,胸前插剑,已然气绝,但犹自巍然站立不倒。 熊老四气急,抬腿将尹仲尸身踢倒,转身在房内搜索,没有从窗口、屋顶等位置逃走的痕迹,“有密道!” “定是如此!”章机子走到尹仲尸体旁,仔细上下打量桌子,估摸着也是如此,绿柳山庄年代已久,有几条暗道用于逃命不足为奇。而尹仲临死前的所作所为,想来是为了破坏机关。 “道长、老四,这边情况如何?可抓住他们了?咦,豹儿,谁伤的你?!”听到身后有人,章机子二人转身,确实谌家寨在山庄外主攻的人马赶到了。 “这边尹家的女婿甚是狡诈,虽说武艺了了,但一些机巧手段倒颇为不差,还会用毒,”章机子苦笑道,“贫道师徒大意之下都着了他的道。” “道长无恙吧?”谌一风不无关心的关问章机子。 “贫道无碍,只是些下三滥的迷药,还不能将贫道怎样。只是谌豹这外伤,可能过些时日才能康复了。” 听得儿子也没什么大碍,谌一风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小子倒是皮糙肉厚,让您这个师父费心了!” “哼哼,若是让着小子落在道爷手中,必然让他好看!”章机子阴狠的说到。 此时熊老四也凑了过来将这里发生事情的始末都交代了一遍,最后问道,“尹老大那边没什么变故吧?” “本来一切很顺利,我与老二老三将尹氏兄弟吃的死死的,眼看就能杀死他们,但半道上杀出个程咬金来,冒出一个老婆子,据说是尹氏兄弟的师姐,颇有几分手段,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尹老二也趁乱逃到这边来了。”谌一风说道。 这时谌家寨三当家李山虎接口道,“幸而在老太婆赶来之前尹坤已在老大手上受伤,否则还真有可能叫他们逃出生天。” “行了,这次行动,老二、老三、豹儿都受了重伤,就连章道长也差些折在这里,以后行事还需小心谨慎!”谌一风打断自家兄弟的讨论,转而感叹道,“还是小看了绿柳山庄,未料想尹氏兄弟居然如此扎手。若不是道长功力深厚,四弟生性谨慎,今晚结果如何还为未可知。” 熊老四赶紧说道,“兄长,当务之急还是抓紧追击那两个小杂种!” “不错!”“老四说的对!”已略做包扎的郝老二跟李老三马上表示赞同。 “好。”谌一风安排道,“老二老三有伤在身,便在此搜刮一下绿柳山庄的细软,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的贼老窝!老四、道长和我兵分三路去搜寻那两个狗男女,找到之后男的就地处理掉,把那丫头带回来交给我儿处置!此地山石居多,想必暗道也走不出很远,我们速速前去追赶!” 郝老二、李老三、熊老四一起抱拳答应,“是,寨主!”,章道士也点头应承。 分配完任务,熊老四便居中调停、分配人马,给郝、李二人留下三四十人,其余人手便跟随谌一风三人下山追踪肖飞二人去了,而受伤颇重的谌豹倒是暂时留在山庄。 却说肖飞二人,在地道中抹黑前进,一路上随着地势上上下下左曲右拐,不知走了多远,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燃尽,大约走了五六刻钟的时间,终于在山间一处破旧茅屋中重见天日。这时尹小妹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趁着半悬的月色仔细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个位置是在山庄南边六七里的山坡上。” “郎君快看!”肖飞随着尹小妹手指的方向,往北方看去,只见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夜幕,却是绿柳山庄的方向。 “两位爹爹……还有刘婆婆!”尹小妹蹲下身双手捂脸低声啜泣。 “相信我,小妹,这仇我们一定会报!”肖飞回想这两日尹氏兄弟与自己交往的种种,也颇有一些心痛的感觉,毕竟他们是尹小妹的养父,而小妹此时是他肖飞的妻子。这个仇,肖飞一定会报,而且肖飞并不想将报仇的时间拖得太久! 第八章第六节 无眉归来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估计谌家寨的人就快追来了!”肖飞还是很冷静的,马上想到现在的处境,提醒道。 “郎君,我们能去哪里?”尹小妹泪眼婆娑的问道。 肖飞一提手中的两个包裹,“先离开这里再说,往南去,离开安庆,找最快的路径直奔杭州!” “我听郎君的。”尹小妹自己没有主意,只得选择了听从肖飞的安排,她认为这是当下最为明智的选择。 肖飞在入秋的夜间显得倒是没有那么羸弱,因为毕竟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体内还是存在丝毫的内力的,虽然很少,但略胜于无。他拉着尹小妹,迅速在山林间穿行,借助天上的星月定位,一直向南方逃去。 只见夜色朦胧之中,秋风萧瑟的林间,两个幽暗的身影在树影婆娑的树木之间穿梭,若是人在近处,则能看见二人俱是大红色喜服,披头散发,甚至还能隐约闻到血腥味,此情此景,怕是定力不够的江湖中人碰到也要吓得昏厥过去吧。 二人正是肖飞跟尹小妹,肖飞本欲从暗道出来之后先换掉身上宽松肥大的喜服再离去,但想到包裹里的衣服颜色过于浅显,肖飞是月白色,尹小妹平素穿的是鹅黄色,在黑暗中确实比大红色更为醒目,于是暂时未更换衣物。尹小妹平素豪迈惯了的,根本不注意这些小事,更何况突逢变故,更是想不到这里。 两人奔行半宿,路过一个村镇时,肖飞与尹小妹一起换过衣物,在清晨的集市上买了一些干粮,但没有看到骡马行,苦于找不到代步的坐骑,身后又有追兵,只得稍微歇脚之后继续赶路。 “嘻嘻,飞哥,你这主意太棒了!”尹小妹终于恢复了爽朗的本色,虽说一夜未眠精神难免有些不济,但能听她笑出声来,肖飞还是放心了不少。 肖飞眼见一群野狗四散仓皇而逃,也是面带笑意,“小手段,但愿能迷惑他们一时,为我们争取时间。” “虽然可惜了我的嫁衣,但能好好教训他们一下,还是值得的。”尹小妹紧握小拳头,好似已经看到谌家寨众人气急败坏的场景。 原来,肖飞在走出村镇不远时,遇见一群与一头受伤的野猪对峙的野狗,便只身上前将包袱中的喜服远远扔到野猪的獠牙上将它惊走,又迅速用怀中的迷药将众野狗放翻,吩咐尹小妹将自己的嫁衣撕扯成碎片,分别缠绕在野狗身上。野狗逐渐醒过来后发现二人手持燃烧的树枝,纷纷落荒而逃。 就这样,野猪跟野狗将肖飞二人身上最明显的线索,带着漫山遍野的乱窜,相信会让谌家寨之人迷惑一阵子的。 而肖飞二人,还是沿着选定的路线继续南行。 “王二!”肖飞一把扯住尚未发现异常的尹小妹,扭头看向一旁牵牛的农夫,而右手悄然摸上腰间的软剑。 “呵呵,肖先生,一向安好?”青年农夫将头顶的草帽摘下,确实是肖飞与尹小妹初相识之时,与肖飞有过一面之缘的谌家寨王二。 “哼,姓王的,只有你自己可拦不住我们夫妻!叫其他人都出来吧!”尹小妹知道肖飞有些身手,倒也不惧只身一人的王二。 王二此时并无兵刃在身,也无戒备的神色,这倒与神色紧张的肖飞二人形成鲜明对比,“此处只我一人,二位无需担心。况且在下并无歹意。” “哼,谌家寨的狗腿子,对我夫妻二人还有什么好心不成?”尹小妹明显不信王二的说辞,但肖飞却紧紧盯着面色坦然的王二,这般气度的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肖先生,在下王二,是谌家寨少主谌豹的侍从,”王二在尹小妹惊讶的眼神中不急不缓的自我介绍,“而我在谌家寨之外,却还有一个名字,也很俗气,叫做王十二。” “惊鸿门!”肖飞终于知道刚才的熟悉感是哪儿来的,原来王二是惊鸿门之人!看来此人是友非敌了,起码暂时是这样,肖飞不着痕迹的将手从腰间软剑上挪开。 察觉到肖飞已经放弃戒备,王二也就是王十二微微一笑,“前方三里地的一处山坳中,有两匹快马。继续往前走约二里,有三岔口,二位若从左侧前行十里左右,将会有故人相候,能助二位一臂之力。” “话尽于此,祝二位一路顺风!”王二盯着肖飞笑道。 “如此,我夫妇在此谢过王兄援手之恩,”肖飞将肩上的包裹递上,“有劳王兄了!” “门中有话传来,不可再收先生银钱。”王二望着肖飞手中的包裹笑道。 “这可不是银子,而是肖某些许随身之物,王兄拿着它也好跟谌寨主复命不是?”肖飞哈哈一笑道。 “先生好算计,王某佩服!”王二接过肖飞手中的包裹,拱手而去。 肖飞目送王二离开,便拉着糊里糊涂不知所以然的尹小妹迅速向王二口中的小山坳走去,万一去晚了,牲口被山民捡走,那第一步可就废了。 骑在马上,肖飞不由在想,王二口中的“故人”是谁。司徒沉剑?周凌风?还是之前见过的惊鸿门白十二?而尹小妹却是骑在一匹栗色大马上面露喜色,这匹马居然是她在绿柳山庄的爱马“猎豹”!可见惊鸿门为了帮助他们二人,还是费了一些心思的。 至于尹小妹为什么将自己的马儿取名“猎豹”,如此一个不怎么女性化的名字,恐怕也有讥讽羞辱谌豹的意思在里面了。 “肖先生!”忽然一声惊喜的喊声打断肖飞的沉思,肖飞暗骂一声“该死”,方才居然被王十二的话主导了思维,而忘记了警觉。他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间废旧的长亭旁,而边上则是一个小小的茶水摊,三两个路人在凉棚底下歇脚,路边跟他搭话的是一位四十来岁掌柜打扮的中年人。 “阁下是?”肖飞勒住缰绳,看着此人,有些面善,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崆峒山下,八卦门刘进,见过先生!”刘进抱拳行礼。 原来是他,确实有点印象,当初自己跟司徒沉剑去崆峒派为周凌风的师父拜寿,回程的时候因帮助冷秋河二人失散,在崆峒山脚下遇上一股追踪冷秋河的军汉闹事,肖飞顺手帮了刘进,打退军汉。貌似当时还有一位无眉老人,剑法极其高明,经肖飞指点去了天寒门故地。 “原来是刘壮士,幸会。” “先生终于记起小老儿来了,”刘进喜滋滋的笑道,“去年一别,本想再也遇不上先生,未料想还能在此一睹先生容颜,实在是幸运至极啊。” “壮士怎的搬着茶摊闯江湖么?”肖飞得遇故人,也是心间欢喜,不由开口打趣刘进,的确,在崆峒山下时,刘进的身份也是茶摊掌柜,此地离崆峒,一去四五千里,还是类似的茶摊,着实让人诧异。 “先生说笑了,在下的身手先生也知道,不敢提‘闯江湖’三个字,”说着话,刘进将肖飞扶下马,又上前几步牵住尹小妹的缰绳,小心的看她稳稳下马后,方招呼小二将马儿都牵到一旁喂些草料跟清水,这才凑到肖飞身边接着说,“小老儿当年年轻气盛,在江湖上走动时得罪了一些人,惹了一些麻烦,多亏一位恩公路过,由此也欠了他不小的人请。这两次遇见肖先生,其实都是应那位恩公所托,在路边打探一些消息。” 听刘进话中之意,肖飞大概也是明白了,应该是惊鸿门的安排,而刘进则是惊鸿门的外围势力。 “原来王二说的帮手就是你。”尹小妹差不多明白过来了。 “肖夫人,”刘进躬身给尹小妹见礼,“在下有何能力敢自称能帮肖先生?先生的得力臂助另有其人。” “哦?”肖飞本也以为王二所说的帮手会是刘进,毕竟他在此接应的话,还是能帮上一些忙的。但听到刘进方才所言,才明白并非如此,这才若有所悟的扭头向凉棚里看去。 “呵呵,小哥别来无恙。”迎着肖飞的目光,茶棚里站起一人。 此人身着葛衣,须发皆白,独自坐在一张桌子边上,仔细一看,此老面容矍铄,眼眶之上却是根毛也无,居然是一位无眉之人,桌子边上随便放着一柄长剑,普普通通。 “原来是您老人家!”肖飞惊喜道,忙向前走两步行礼。 原来老者正是肖飞在崆峒山下遇到的无眉老者,一时间遇上两位故人,肖飞确实欢喜,一扫连日来的艰苦,显得神采飞扬。 “若不是见到刘进小子,他言说能在此地等到你,老夫还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小子呢。”无眉老者捋着胡须乐呵呵的说道。 听到老人家正要找寻自己,肖飞心道必然是他去天寒故地有所发现,“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肖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声音有些发颤。 尹小妹诧异的向这边看来,从第一次见肖飞,这几天来他一直表现的从容淡定,智计百出,何曾如此失态过。 “此事老夫会与你慢慢道来,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你解决身后的麻烦,”老者将肖飞让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小女娃也过来歇一下吧。” 尹小妹见肖飞与这位老者很是熟稔,而肖飞也对他恭敬有加,便依言走过去做在肖飞身旁。 “这是拙荆,”肖飞为老者做介绍,又为尹小妹介绍老者,“这位前辈是我在崆峒山认识的一位故人,剑法极好。” 第八章第七节 杭州城外 按照无眉老人的说法,他依循肖飞所言,真的找到了天寒门驻地旧址。但确实如肖飞所说,整个山谷都被积雪掩埋,从四周山崖上雪层断裂处仔细探究,虽然过去多年,还是不难发现有火药爆发的痕迹,毕竟那里人迹罕至,仅凭造物的力量,还是难以抹去所有痕迹的。 至于雪层下的山谷,无眉仅仅是挑选了一处略有植被好开挖的地方,仅凭一己之力发掘三个月,终于找到了一点东西:一截断裂的鹿角、几块碎砖瓦和壁石。 由于路途悠远,无眉老人并未将这些东西带回,只是详细的跟肖飞说了一些细节:鹿角质地坚硬,像是经年老鹿身上之物;砖瓦碎块隐约有灼烧的痕迹,并且上面的花纹明显,应是殿堂檐角的装饰物;至于壁石,双掌大小,刻有文字,清晰可见者约十三四,据他推断,应该是写有武功心法的巨型影墙残片。 肖飞听说这些后不由心有戚戚,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毕竟那里是他们生活了多年的地方,那里有他太多的回忆。鹿角,应该是师伯王典所豢养的雄性梅花鹿“花雨”身上的,此鹿活到现在的话,年纪应该比肖飞还要大很多,花雨极为通灵,肖飞他们几个不知有多少童年的快乐时光是在花雨的背上度过的。砖石,肖飞没有亲眼看见,无法准确说出它的出处,因为在天寒门,经过数百上千年,山谷内的厅堂类的建筑实在太多了,虽说他们人少,但经历各朝各代,天寒门的追随者们不乏技艺高超之人,谷内的房舍也是年代、地域的风格迥异,各成特色。而无眉所说的壁石,肖飞可以肯定,那是天寒门“三绝石”的碎片,三绝石立在天寒门正门往里约八百步处,高七丈有余,长十一丈又七尺,壁厚八尺到丈二不等,乃是一块天然巨石。上面刻有天寒门的三种绝技心法:龙腾、虎跃、凤展翅!当年天寒六子学习三绝时,就是在这块巨石之下学习感悟的。 肖飞将自己能够想到的,细细的与无眉说了一遍,仅仅是将王典说成了自己的师父,也不算欺瞒无眉,毕竟也没有直说姓名,而王典又是自己剑道和医道上的引路人,这样说也不为过。 “你们师徒居然是天寒门之人!”无眉听后十分震惊,无他,天寒门是在太神秘了,虽然时隔多年,天寒门至今在江湖上仍然是神秘的代名词。而当年他遇到的神秘剑客,剑法鬼神莫测,若是天寒门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事到如今,师门败亡,呵呵,晚辈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肖飞不无伤感的感叹。 “小子,别太难过。事在人为嘛,老夫这趟雪域之行也不是全无收获,最起码知道了这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你还年轻,以你的才华和悟性,定能查处当年的真相,严惩凶手,然后重振山门,将本派武学发扬光大!”无眉安慰道。 而一旁的尹小妹却是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只是隐约听到自己的郎君原来是属于一个什么江湖门派的,而那个门派的名字,自己从未听说过。 此时,他们已经走在通往杭州的官道上,三匹骏马,行程倒也是十分迅速。不是说肖飞胆气壮了,而是无眉老者确实能给他这样的底气。自从这位老爷子加入以来,肖飞考虑他的实力,便已经有此打算。二人碰面后的第二天,就遇见了谌一风和章机子带人堵截。 无眉倒也没有辜负肖飞的期望,七招败鬼剑,五招将谌一风右臂刺穿。己方两位高手一败涂地之下,谌家寨已无再战的勇气,带着两位伤者仓皇而逃。 自此,肖飞三人便大摇大摆的走在官道上,再不用考虑身后的苍蝇。十余天之后,杭州城已经遥遥在望。 考虑到杭州肖家现在的状况,肖飞不想现在就将尹小妹带到肖府。起码现在不可以,至少肖飞回家了解一下情况,确定危险性是不是在自己控制的范围之内,再考虑是不是让小妹进府。 于是,按照肖飞的计划,无眉跟尹小妹一起快马加鞭先行赶往杭州城。而肖飞自己,则是宽衣博带,扎上四方逍遥巾,手持折扇,一派风流俏书生的打扮,慢悠悠的步行走在杭州城北郊。 时下已是秋末,而江南温暖湿润,秋天是相对干爽的季节,所以,此时正是学子仕女结伴出游的好时机,肖飞一路上已经遇上不少青年男女,或河畔漫步,或树下对诗,或草地上饮酒作乐……肖飞甚至遇上了两三个当年自己纵横杭州文坛时的旧友,自是一番寒暄,交谈许久,肖飞自言自己静极思动,去西北和中原游学一年,方才归来,还未进家门,但见众人游兴正浓,便不由想加入其中。 其中一位书生一直与肖飞交好,姓宋,名直,闻言便规劝肖飞,“贤弟差矣!你外出游历经年,方才返乡。应该先行回府叩拜双亲才是,何况夏日里令堂还身染微恙,尤其思念贤弟。为兄几人与你欢聚,自是不急于一时,毕竟贤弟已回杭州,来日方长。” “正是如此!”周遭几个书生同样开口赞同。 “宋兄一言惊醒梦中人,这是小弟的过错,端的不为人子!”肖飞自责道,“谢过兄长教诲,小弟这就回家拜见双亲。众位后会有期,改日小弟在寒舍略备酒席,与诸贤兄把酒言诗,一醉方休!告辞!”肖飞躬身做了一个四方揖,这才起身离去。 看着肖飞离去时洒脱的背影,宋直不无羡慕的对众人说道:“肖家贤弟以羸弱之身,折返西域、中原,饱览大好河山,真是让我辈羡慕啊。” “这份洒脱,咱们羡慕一下就得了,可是学不来的。”边上一个身穿藏青色儒服的青年学子道。 “那可不,不说其他,只是这身资盘费,相信整个杭州城都找不出几个能像他这样游历一年。几位兄长可别忘了,这位肖公子,可是食不厌精的精细人,这一年的靡费不知凡几。估计肖老夫人前些日子身体有恙,肖飞得到家书这才折返的。要不然,这次游学,还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呢。”众人纷纷开口议论。 “唉,不提这个了。诸位学兄,看前面风光极好,咱们不如到那边吟诗作对。”听众人在议论肖家私事,宋直转换话题。 “好,同去!同去!”一帮十来人,便一起向宋直所指的方向走去,将刚刚关于肖飞的话题抛在脑后。 却说肖飞与众人道别之后,一路优哉游哉,轻声吟诵先贤诗句,手里把玩着折扇,倒也十分自在。他不是没想过悄然进城,直达肖家。但考虑到如果那位神秘人所图甚大的话,肯定会密切注意自己的行踪。所以,肖飞才在杭州城外公然现身,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到来,然后自己慢慢回城,给对方留出有限的反应时间,以期打草惊蛇,乱了他们的阵脚。在对方对出反应之前,肖飞还真是无事可做,还不如放开心扉好好享受这大好风光! “兄长!”肖飞倒是注意到城外长亭处的一辆马车,但未想自己经过时,车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二弟?”肖飞一乐,肖腾现在应该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才是,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他。 果然,马车掀开帘布,肖腾从里面一步迈出,兴高采烈的向肖飞跑来,将自家大哥一把抱住,“大哥,果真是你!嘿嘿,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哎哎哎,可以了,让为兄喘口气!”肖飞使劲挣脱开肖腾的双臂,没好气的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可以啊,老二,一年没见,你倒是结实了不少!” “嘿嘿……”得到兄长的夸奖,肖腾不好意思的自己挠着头发,“小弟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很用心的练功。哦,对了,不是只有我在这里,爹娘也在!” 肖飞一愣,转身向马车看去。 正巧马车的门帘再次掀开,露出里面的乘客,确实两位年近五旬的老者,正是肖万林夫妇!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肖飞眼眶一湿,快步走到马车前,撩起袍裾,跪倒在地,“不孝儿肖飞回来了,给二位磕头!” 肖老夫人正被肖万林搀扶着伸腿去踩马车下的木凳,见肖飞扑倒在地上磕头,神色一急,差点踩空,多亏肖万林跟赶过来的肖腾及时左右扶住了,“快起来,飞儿,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见母亲刚才差点出事,肖飞赶紧站起身,也顾不上衣袍上的尘土,忙上前走到肖夫人身边接替肖腾,轻轻扶住她的胳膊,“娘,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肖夫人紧紧握住肖飞的手臂,“让为娘好好看看我的飞儿。”说着双目上下仔细端详这将近一年未见的长子,“这几个月你虽然走的地方多,看起来也没遭什么罪,这样为娘就放心了!” “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但心了。”肖飞赶紧告罪,不管血缘如何,肖氏夫妇确实待他如己出,甚至因为肖飞的身体原因,对他的关怀还要超过肖腾。这也是肖飞坚持在城外休整一番再回家的原因之一,他不想将自己的疲态暴露在父母面前。 在众人没察觉的情况下,肖飞的手悄然握在肖氏的手腕上,肖腾粗枝大叶还在咧着嘴傻笑,肖万林却是看的确切,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肖飞动作很快,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经不动声色的知道了母亲的身体状况,身体很好,他不由长出一口气,只是有些虚弱,这是往年留下的老毛病。但从脉象上看来,她前些日子确实大病一场,身体应该是刚刚恢复元气。 第八章第八节 肖府的诡异 “飞儿,你的新婚妻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家?”肖万林在一旁看到肖飞脸色突然变得轻松,他也松了一口气,但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话。 肖飞心头一紧,这件事还是被他们注意到了,这也就说明自己虽然多加小心,但行踪还是暴露了,起码在安庆时就暴露了,甚至还要早一些。 “回父亲的话,因种种因由,小妹未与孩儿一道。许是已经抵达杭州城,或许还要两三日。孩儿虽是在她身边安排了高手随扈,行程安全应是无忧,但这二日的确是失了行踪。” “我儿安排妥当便好。”肖万林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其他反应,这让肖飞不由心底惴惴。 “好了,飞儿。有道是‘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这几日你多多关注她的行踪,一旦到了杭州,马上接进府中,让我和你爹爹好好看看,到底是何等出众的女儿家才能让我家飞儿另眼相看。”肖老夫人拍拍肖飞的手臂笑道。 “是,孩儿遵命,”肖飞不去考虑肖万林的异常,笑嘻嘻的跟母亲打趣,“只怕母亲对儿媳不满意,但时候让孩儿难堪。” 从小看大的孩子,肖老夫人怎会不知肖飞的小心思,乐呵呵的笑道,“难堪就难堪,反正人儿是你自己选的,不管为娘满不满意,你们也要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你若敢做他想,看为娘不打断你的腿!”话虽严厉,但满脸的笑容是遮不住的。 这时,伺候在一旁的肖腾也跟着插话,“娘,这位大嫂还没进咱俩肖家家门呢,你就向着她说话了!看来以后在肖家,我们三个大男人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臭小子,说什么呢!”肖老夫人佯怒着拍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不知想到什么,紧跟着以袖遮口畅快的笑了起来。 肖家三父子一看当家主母笑的欢畅,也不约而同跟着大笑。 话说,肖飞已经回到肖府整整三日了。这三天的时间里,肖府一直像肖飞之前在家时一样,一样平静,毫无波澜。但肖飞却是觉得这种平静之后透着种种诡异。 肖飞自己,先是跟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就回房间好好休息去了。第二日去杭州城肖氏总号查了一上午账目,自然也是轻松自如,那几个老账房,还没有在肖大公子眼前扯心机的本事。回府午饭后,肖飞打发几个家仆去几位旧友家送去请柬,晚上肖府设宴,款待大公子的一众仕林朋友,歌舞升平,通宵达旦。前一晚的宿饮,没给肖飞带来任何身体上的负面影响,今日一早,他便带着家丁肖剑去了肖氏另外一处产业查看情况。 而肖万林,则是一直在家修身养性,下下棋、钓钓鱼,有时还约几个老友上门共赏书画、古玩。 肖老夫人自从肖飞回家后,总是围绕着大儿子转,或是让人从绸缎庄中取来各色肖飞日常惯用颜色、花色的布料,指挥各路手艺高超的裁缝给肖飞量体裁衣;或是肖飞不在家时带领大帮丫鬟、婆子去厨房,给肖飞准备各种补品、补汤,等爱子回家享用;再或者,喊来肖飞,母子二人在花园漫步,听肖飞讲说江湖上的奇异见闻,或者说一下儿媳妇儿的情况。 没心没肺的肖腾,这三日过的相当趁自己心意。大哥回来了,父亲就不会整天逼着自己练功、做账了!自己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想练武就练武,大哥得空还能指点自己几招剑法,而自己的那一帮玩伴、酒友再也不会嘲笑自己被家里管的不敢出去。 肖飞带着伴当肖剑,完成正事之后在杭州城闲逛了一会儿。肖剑知道自家大公子向来是有主意的人,也不敢多什么话,公子去哪儿他跟着便是。公子平素清净无为惯了,难得有这般雅兴,也就由他去了。 主仆二人先是在大街上闲逛了一阵子,肖飞兴致勃勃的选择性的询问了几家商铺和摊位的货物价钱,还跟某几位掌柜天南海北的聊了几句。又在某处画馆遇见一位文章知己,谈论诗文时也是极有兴致。最后,眼见太阳已经落在半空,肖飞口渴,便由肖剑带路,找了一家颇有雅趣的茶舍喝了两壶茶。 二人回到肖府时,离家里一贯的晚餐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肖飞打发肖剑退下,自行沐浴更衣。方才吃过晚餐,本欲再陪母亲聊聊家常,便被肖万林派人叫去了书房。 书房内,父子二人对坐饮茶,肖万林挥手让在一旁伺候的小厮退下,目视肖飞,“飞儿,你就没什么话要对为父说吗?” 肖飞闻言一怔,放下茶盏,“不知父亲所言何事?” 肖万林好似早就知道儿子的反应,脸上露出让肖飞莫名其妙的笑容,提起茶壶给自己添上茶,小小呷了一口才说道,“或者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为父吗?” “父亲此言何意?”肖飞直视肖万林。 “何意?呵呵。”肖万林见长子这幅态度,不由心底多了几分快意,这小子从小老成,允文允武天赋极高,就连做生意的本事,跟自己学了两年之后也青出于蓝了,平素又极有主见,遇事很少请教自己这个父亲,这让肖万林感到不少失落,在肖飞身上找不到作为父亲陪伴成长的成就感。难道大哥上官风雪培养出来的传人就如此优秀? 不过肖万林也没再继续逗弄肖飞,抬手将长子的茶盏添满,“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家里暗中观察,查找你自以为是的线索吗?” “儿子只是想多多感受一下家里的氛围罢了,父亲应该知道,我这次回家待不了多长时间。”肖飞话中没有任何波动,端正身体,未动眼前的茶盏。 肖万林也不置可否,微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飞儿呀,知子莫若父!昨日宴请众人,席间你谢那些学子在你母生病期间对肖家多加照料,这帮书呆子纷纷七嘴八舌的将那段时间从坊间听来的肖府小道秘闻说与你听;按例查询府中上下账目,不动声色间能看出近期肖家大宗银钱动向;今天肖剑跟你出去,为父不用问他,都知道他知道的事,你肖大公子已经全都掏出来了吧。呵呵呵,飞儿,你自小独立,为父先后给你派了四个书童、两个长随,但你都没有让他们跟在你身边,现在经你调教还在各家店里做账房呢。这次居然喊着肖剑跟你一块出去,估计连腾儿那傻小子都觉得奇怪呢。” 肖飞无语。 “说罢,你想知道什么?”肖万林也将手中茶盏放下,挺直腰板,正襟危坐。 “难道孩儿这三日来的所作所为在您眼中就如此可笑?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肖飞苦笑一声,反问对面的父亲。 “不,我没有觉得可笑,我只是伤心,为父就那么不值得你肖大公子信任吗?”肖万林语气平缓,但话说出来时却是不怒而威。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不管将来如何,您一直都是我的父亲!”肖飞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被肖万林误解,赶紧解释,“孩儿只是怕您当局者迷,被他人所趁。” “呵呵,当局者迷?”肖万林捋着胡须,话语之间满是桀骜,不似五旬老者,“老夫这些年经历风风雨雨,还从未有人说过我当局者迷呢,包括我的伙伴、敌人!现在居然在我最为重视的儿子口中听到这四个字!” “孩儿自是对父亲的文韬武略推崇至极,但这次的事情非同寻常,因为牵扯到了陪伴您半生的母亲,”肖飞真挚的目光盯住肖万林,“所以,孩儿才有这方面的顾忌。这也是为什么,孩儿在城外先查看母亲的身体再进城的原因,相信孩儿的手段没有瞒过您的眼睛。” “当然,为父正是看到了这一幕,才相信你没有变,还是一年前我跟你母亲的飞儿,”肖万林微微一笑,“但这并不足以解释这三天以来你的所作所为。说吧,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父亲,孩儿的担心,是来源于您先后写给我的两封信。”话都说开了,肖飞也不至于再做隐瞒。 “是关于你母亲病情的两封信?”肖万林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在回忆书信的内容,过了半晌才道,“信里的内容没什么可疑吧?信是为父亲自手书,你应能确认笔迹,印签等也应跟以往别无二致。” “这些都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信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还有时间不对!”肖飞坚持自己的看法。 “好吧,那你说说看,哪儿不对了。” “首先,是母亲的身体,孩儿离家之前,曾仔细为她检查过身体,非常健康,但短短几个月,就得了父亲信中说的奇症,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第二,孩儿接到信的时候,虽有疑虑,但还是快马加鞭往回赶,但马上您的第二封信就到了,言说有奇人援手救治了母亲,母亲无恙,孩儿自是欣慰,但这人出现的时机不对,而两封信送出的时间,仅仅相差五天。”肖飞喝了一口还算温热的茶水,理清思路,接着道,“最后,以父亲对孩儿医术的认知,应当不会相信他人才是,但短短几日,您就在明知孩儿即将回家的情况下让他医治母亲,这不是父亲您的做事风格,并且您并未在第二封信上跟孩儿细说缘由。” “原来是这样,”肖万林听着肖飞的解释,缓缓点头,没想到仅凭两封信,肖飞就产生了这么多怀疑,“看来是为父的疏漏。你母亲的病,虽说突然,但也没有多少蹊跷:几个月前,出海南洋的商队回归,带来一些南洋土产,你母亲因食物相克造成身体有恙,杭州本地的郎中一时查不出病因才耽误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为父呢?你在怀疑为父?” “父亲,孩儿之前说过,这不是您的做事风格。所以,我怀疑,您被人要挟了,或者有奸人蒙蔽了您的智慧,所以我才……” 肖万林抬手打断肖飞的话,“现在呢?现在你还坚持你的怀疑?” “不,自从我确认母亲无恙之后,就慢慢的在心里消除了各种疑惑。直到刚才在书房外,我才确定,肖府无恙,家人安全。” “呵呵,飞儿,为父不能说你小心的有些过了,行走江湖确实应该小心为上。但这件事,实在是差点让你我父子产生隔阂。” “这是孩儿的不是,让父亲担忧了。”肖飞低头承认错误,但马上抬头问道,“父亲现在可以告诉孩儿,到底是哪位高人医好了母亲吗?” 肖万林笑容凝滞,“这个,为父真的不能告诉你……” 第八章第九节 冷秋河的仕女图 “这又是为何?”肖飞疑心又起,难不成这位神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身份?那也不至于让肖万林对自己三缄其口。 “当时她医治你母亲的条件就是,不能对任何人说起。我肖万林一生混迹商途,为人做事以信义为先。所以为父,关于此事对谁都不能说。”肖万林面带难色。 “既如此,孩儿也就不会再问,相信父亲和那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肖飞按下心头的疑惑,毕竟杏林高手往往都有自己的怪癖,像王典,再比如肖飞自己。 “哈哈哈哈,要让我儿打消疑虑还真不容易呢,”肖万林见肖飞终于将这件事情放下,不再勉强他开口,也就放下心来,高兴之余向前俯下身自拍了两下肖飞的肩膀,“不过,飞儿,你那妻子是不是该接回来了?” “父亲知道他们就在杭州?”肖飞感觉自己在老爷子面前,所有的伎俩都无法遁形,肖万林就像一位老道的猎人一样,淡然的站在暗处看着自己这只小狐狸胡乱折腾。 “为父还不知你的习惯?没看清家里的局势之前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弱点置于危险之下!若是为父连这些都猜不出来,这半辈子可就白活了!”肖万林捋着胡须颇为自得,终于能看到儿子在自己面前吃瘪了,端起桌上已经没有温度的茶水一饮而尽,极为豪迈。 “让父亲见笑了。”肖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起身将小茶炉上沸腾的陶壶取下,将茶壶中的冷水倒掉重新加水,复为父亲斟满,“孩儿明日便接她回家。” “这就对了,你母亲都念叨她好几天了。” “可是父亲,孩儿还有一事未明,请父亲解惑。”肖飞为自己也倒上热茶,恭敬地问。 “说说看。”肖万林端起茶盏凑到眼前,细细的嗅着茶香。 “孩儿到底是在何时何处暴露的行踪?以至于被您在城外堵个正着。”肖飞这几日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哈哈哈,你呀!”肖万林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是糊涂一时!就凭你在安庆的婚事,我还察觉不到吗?” “婚事?”肖飞还是没想通。 “不是婚事本身。而是你成亲当夜绿柳山庄惨遭灭门,谌家寨又发动黑白两道对你夫妇二人进行追杀,听说尹家的姑爷,可是我杭州人士,姓肖名飞,乃是一个文弱书生。你说,这么大的动静,为父岂有不知之理。” 肖飞一拍自己额头,确实,自己钻牛角尖了。先前还以为是肖万林派大批人手密切注意北方到杭州的各条路线,这才筛查到自己的行踪。而自己一直忙于应付谌家寨的追兵和考虑回杭州后的处境,却没想到是绿柳山庄灭门之夜才开始暴露的。 肖万林对今晚父子之间的谈话还是比较满意的,既没有违背自己守诺的初衷,又打消了长子心中的疑虑,将家中的隐患无形之中化为乌有。两人又谈论了一些肖飞在江湖上的事,特别是与司徒千云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肖飞在千云山庄就给他来信说明了,毕竟不够详尽,听说二哥夫妇身体康健功力大进,肖万林已经心满意足了。 父子二人又喝了一壶茶,肖万林就叫肖飞回去休息了。而肖飞却是知道,得知二伯的详细近况之后,应该又到了父亲独处密室缅怀往事的时间了。 肖飞起身躬身向父亲道过晚安,悄然走出书房。 肖飞并未走远,走出书房之后,在外面的池塘边面对一片残荷站立良久,仔细思索了一边刚刚与父亲交谈的始末,沉默良久。关于那个神秘的医者,肖飞还是放心不下,刚刚对肖万林说不再追究此事,仅仅是安慰老父亲的话。如果不将此人的身份来历调查清楚,肖飞还真不敢贸然离开肖府再次闯荡江湖。毕竟肖家对自己恩重如山,在师门的事情还没有理出头绪之前,肖家三人的安危,对自己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对了!肖腾!怎么把这小子忘了! 母亲病重,继而被神秘人医好这件事,对肖剑等下人来说可能过于神秘,知道的不是那么清楚。但肖腾应该知道一些,即使肖万林不会让肖腾参与所有的事情,作为肖府二公子,肖腾应该知道个大概。依着肖腾的性子,自己应该不难从他嘴里抠出有用的信息。 主意打定,肖飞果断向肖腾的跨院走去。 杭州肖府是典型的江南族群式院落,占地不小,后院主人居住的区域现在只有三个院落,主院自然是肖万林夫妇休息活动的地方。原本肖飞兄弟二人住在主院东南方向的一处跨院,二人自幼感情甚笃,即使成年之后,因肖飞大半时间住在城外的别院避暑,回府的时间不多,肖腾又喜欢缠着肖飞,肖万林夫妇也就没有提让二人分开两个院子居住的事。但这次肖飞外出回归,居然已经成家立室,这样一来自然不能再与弟弟住在一个院落。于是肖腾搬了出去,肖万林使人在肖飞的院子旁边再起花墙,隔出一个小院给肖腾居住,房子原本就有,倒也省事。 走到肖腾院门之前,肖飞却是停住脚步,他这才想起晚餐的时候肖腾不在家,说是出去跟朋友喝酒去了,这会儿应该还没回来吧。 “咦?大哥!你是在等我吗?”身后老远响起肖腾的声音。 肖飞回身一看,真的是肖腾回来了,被下人扶着,步履踉跄,浑身酒气,满脸通红,看来真的是喝了不少酒。肖飞见状心中一喜,看来今晚要套肖腾的话,应该会比想象中的还要容易。 “二弟回来了,”肖飞走上前去,扶住东倒西歪的肖腾,挥手让原本搀扶他的小厮退下,“为兄刚刚从父亲那里出来,想着回府这两三天也没跟二弟好好聊聊,这才过来的。” “嗨,早知大哥在此等我,便不与那些杀才喝这么多酒了!”肖腾大着舌头表达了对兄长的歉意。 肖飞强忍着弟弟呼出的酒气,教训道:“你小子也老大不小了,就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省省心嘛!又喝成这样,自己多大的酒量心里没数吗?” “嗝!”肖腾忽然伸臂搂住哥哥的肩膀,咧嘴一笑,醉态可拘,“哥,这其实都怪你,呵呵呵。” 肖飞没好气的将肖腾的胳膊从肩上撩下来,“怪我?什么事怪我?” “自然是喝酒的事,”肖腾说道,“谁让你不教我千杯不醉的本事!让我回回被他们灌多,次次挨爹娘责骂……” 真没法跟喝醉了的混人说话,肖飞撇撇嘴,“好吧好吧,是哥哥的错。走走走,回屋再说。”说着费力的架起肖腾的胳膊,一只手推开院门,早有肖腾院子里的小厮在门后候着,赶紧上前帮忙,与肖飞一起将喝多了的肖府二公子弄到房间里。 扶着肖腾在椅子上坐下,小厮转身取了毛巾打湿,为肖腾擦了擦脸,又给他灌下两杯凉下来的茶水。 “你先下去吧,过会儿再来伺候着。”肖飞吩咐道。 “是,大公子。”小厮转身出门,并为二位公子将房门掩上。 “大哥,过来坐!”肖腾嘿嘿笑着,大力拍打身边的座椅。 “二弟,以后可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肖飞苦口婆心的劝导肖腾,“特别是母亲身体刚刚恢复元气,切不可再让她老人家为你操心。” “没、没事!大哥,娘的身子已、已经没问题了,那位神医姐姐给、给我保证过。”肖腾的酒劲儿逐渐上来了,说话开始不利索。 “神医姐姐”?肖飞大喜,肖腾果然上道,省的自己再出言诱导,他自己接着酒劲儿已经主动开始说到这件事、这个人了,只是没想到神医是位女子。 肖飞赶紧顺着肖腾的话往下问:“什么神医姐姐?” “神医姐姐就是神医姐姐嘛!”肖腾已经合上眼睛,嘴里嘟囔道。 “二弟,”肖飞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你跟大哥说一下这位神医姐姐的事情,好不好?” “嗯……神医姐姐……”肖腾仍然睁不看眼睛,低声的嘟囔,但却是抬起了右手,摆弄似的冲肖飞指了一下。 “二弟?”肖飞不解其意。 肖腾没有说话,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精力实在抵不过酒力,但还是倔强的抬着胳膊指向前方。 嗯?肖飞意识到不对,站起身来顺着肖腾指示的方向在屋子里寻找线索。 咦?二弟何时有了这般雅兴,居然在房里挂了一幅画,肖飞来了兴趣,迈步向前方的墙壁走去。 居然是一张仕女图?!呵呵,二弟终于长大了,开始注意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了,肖飞心中倒有几分欣喜。走到画前,趁着房内不算明亮的灯光,肖飞才看清,画中女子居然是蒙面的。 肖飞转身将桌子上的烛台取了过来,凑到近前,仔细看画,原来画中人便是肖腾口中的“神医姐姐”,怪不得他一直手指这里:画中女子身材高挑,浑身白衣胜雪,头部发式别致浑然不似中原女子,两只素手交握在身前,显出一番乖巧动人的身姿。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一副简单素雅的幕离遮住了伊人的面部,轻纱后面的面庞仅仅有模糊的轮廓,只有一双眼睛清澈动人,似怀有悲悯与疏离的目光。 好高深的画技!肖飞又将烛台往画前凑了一下,去看最右侧的署名。 嘿,寒窑居士?冷秋河的画作?! 第八章第十节 小妹到来 这是冷秋河的画?冷秋河见过这个所谓的女神医?他来杭州并被肖腾请去作画的事情肖飞当然从惊鸿门白十二嘴里听说过,但时间上跟母亲生病的时间对不起来,差好几个月呢!难不成冷秋河之前就跟她认识?她是受冷秋河所托才赶到杭州施以援手的?若果是这样,那么问题来了,冷秋河是如何得知母亲生病的?他那个时候应付各路追杀就已经疲于奔命了,怎么会有时间、有精力、有渠道知道千里之外杭州肖府的事情。 肖飞盯着墙上的仕女图,再次陷入沉思。刚刚在书房与肖万林对话的过程中,已经放下的各种疑惑又一一浮现心头。肖飞承认自己的心思有时候过于缜密,但他固执的认为只要涉及到身边人的安全,怎么往深处追根问底都不为过。 肖腾肯定还知道些什么,今晚他其实几乎什么都没说,从他这里肖飞仅仅是看见了一副完成时间不久的仕女图而已。再回头看肖腾,早已摊在椅子上睡着了,脑袋低垂着,鼾声正浓,嘴角还滴着晶莹的涎水,跟小时候一个德性,一点都没变。 肖飞看到弟弟憨态可掬的睡姿,心头一暖。不管怎样,家人还是家人,他们关爱自己就像自己关爱他们一样,因为他们,自己才有了一个家。 参考之前肖腾喝多了的恶劣表现,肖飞知道,今晚肖腾是醒不了的,估计明天也是日上三竿才会苏醒吧。到时候再找他了解一下情况吧,毕竟肖腾稚嫩,比不了肖万林的老辣,他心里有话根本不会瞒着自己。 肖飞这样想着,躬身拽起肖腾,扶到床上,脱掉外面的箭袍,让他躺下给他除掉靴子,再在他身上搭一条薄被,这才出门去。到门外又安排已经侯在那里的小厮好好照看,然后就回自己院子了。 翌日一早,肖飞还没用完早饭,就被肖万林安排去接尹小妹。等他来到前院看到眼前的阵势,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院子里恭恭敬敬的站着四个婆子,六个使唤丫鬟,还有七八个精明强干的小厮,再加上一架差一点点就能被冠以僭越罪名的豪华马车,车边站着的车夫也是一袭新衣精神抖擞,看样子还有些武艺,至少是个二流高手,并不比尹氏双雄其一差多少。 这就是肖家去接大少奶奶的阵容!肖飞愕然回头看吃完早餐跟上来的肖万林,父亲则报以无奈的眼神。肖飞立即明白,这是母亲的安排,看来母亲对这没见过面的长媳不是一般的重视啊!就这架势,仅仅次于母亲每年一次去寺庙上香的阵势!就连肖万林去总号巡查,也仅仅是带着三个小厮、两个账房而已。 肖飞苦笑着与父亲道别,就带着大队人马出门了。 出得肖府,肖飞登上马车,坐在车厢中。这时随行的肖家护院头领肖卫凑到车厢外小声问道,“大公子,少夫人在何处落脚还请您示下。” 肖飞撩起车厢侧面小窗的帘子,脑袋半露,“离咱家最近、能同时容纳三十人的客栈是哪一家?” “回公子,是前面那条街的‘同升客栈’。” “那就去同升客栈!”肖飞放下帘子,用折扇敲了一下车窗。 “是,公子!”肖飞的话让肖卫目瞪口呆,但还是拱手下去吩咐行程。 同升客栈,确实离肖府很近,虽然不是同一条街,但出了肖府往东边走不到一里地,便是路口,路口往南转,约行不到二里地就是前面那条街,同升客栈便在这个路口处,倒是一个招徕客源的好地段。 肖飞确实不知道尹小妹、无眉二人的确切去处,他们离开之时肖飞故意没有提前约定。因为最好的保密办法就是连自己也不知道,别人也就无从从自己的言行中推测他们的所在了。但是肖飞却能推断出来,小妹涉世未深,无眉更是沉迷剑法长期与世隔绝,这二人都不是能想出高深的隐秘手段之人,估计“灯下黑”这种小把戏就是二人的极限了。离肖府很近,这是肯定的,这也方便肖飞处理完家里的事之后快速找到他们。再有就是,肖飞留给他们的钱,也就是高壮给的那五十两银子,经过刚认识的时候请尹小妹大吃一顿,再加上一路逃窜的花销,剩下的也就二十多两,按照尹小妹的生活习惯以及杭州城现下的消费水平,三十来人中等规模的客栈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果不其然,肖飞让车夫停下车子,让其他人侯在门外,他带着几个婆子往客栈走去,还没走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尹小妹的喊声,“小二,你家的面是用泔水煮的吗?怎么这个味道!” “回这位夫人的话,煮面小店自然是用干净的井水。”紧接着传来一个屈生生年轻男子的声音,应该是同升客栈的小二。 “放屁!欺负姑奶奶第一次来杭州是不是!”尹小妹大声呵斥,马上就是“啪”的一声碗碟破碎的声音。 肖飞紧走两步走进店门,果然看见尹小妹与无眉端坐靠里的桌子上吃早餐。 说是吃早餐,其实只有无眉自己端着硕大的海碗在无声的吃面,全然没有受到尹小妹的影响,而他那柄剑,依然普普通通的倚在桌子边上。另一侧是尹小妹,此刻她正撩起裙裾,右脚着地,左脚踏着条凳,左手随意的搭在曲起左腿的膝盖上,右手捏着一双筷子,正与青衣短打装扮的店小二对峙,二人站立位置的中间,是摔了一地的汤面跟盛面的碗。 与其说是对峙,倒不如说是小妹在训斥小二,小二哥唯唯诺诺不敢答话。 “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不是泔水是什么?你看看什么颜色?你闻闻是不是馊了!”尹小妹挑眉瞪眼,手中筷子快速比划着,好似剑客一般。 小二都快哭了,让这小妇人如此吵闹下去,自家店生意还要不要做了,掌柜的知道后哪能饶得了自己,看来这个月的工钱又要所剩无几了,他哭丧着脸求饶,“我的小姑奶奶,您就大人大量饶了小的吧!这确实是本地特色……” “好胆!居然还想狡辩,还是欺负我们是外地人?!”尹小妹一听“本地特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酸汤面,以绍兴名醋调汁,自然是酸的。”肖飞看不下去了,只得开口说话。 由于尹小妹二人离店门还有几丈的距离,尹小妹又是侧对着门口,正在吵架的兴头上,自然没看到肖飞等人,而无眉则是正认真吃面,只是在他们进门时撩起眼皮用余光瞅了肖飞一眼,并无其他表示。 “放屁!糊弄老娘是不是?绍兴明明只有老酒……”怒气勃发的尹小妹听见有人居然不知死活的插话,还是在帮店家说话,登时怒气更盛,恶狠狠地扭身向这边看来,“郎君?”,一看是肖飞,顿时愕然。 “小妹,”肖飞走上前去面露不悦,“还不把脚拿下去,成何体统!” “哦。”尹小妹闻言乖乖将脚从条凳上拿下来,淑女的不像话! 截然不同的尹小妹!不仅店小二目瞪口呆,就连肖飞身后的几个婆子也是万分惊叹:这就是肖家大少奶奶,文质彬彬、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的肖大公子的夫人?未来肖家后院的女主人?如此彪悍、泼辣,几个婆子不由为自己在肖府的未来担忧,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合这位新女主人的心意而被责罚。 正巧无眉剑客吃完,放下碗,抬头问道,“小子,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正是,晚辈此来正是要接前辈与小妹去往寒舍。”顾不上教训尹小妹,肖飞拱手向无眉答话。 “此间事已了,老夫也该告辞了。”无眉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和胡须上的汤渍,另一只手提起自己的剑。 “一路上晚辈夫妇多亏前辈帮扶,才能安然抵达杭州,”肖飞赶紧挽留,“还请前辈在舍下多盘桓几日,也好让晚辈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些俗套就免了,给我一些盘缠就是。”无眉果然不俗! 肖飞知道无眉的性子,也就不再强作挽留,扭头向客栈外喊道,“肖卫!” “大公子。”肖卫迅速进来,走到肖飞三步之外躬身候命。 “将身上的银两全部拿出来。”肖飞说道。 肖家人果然是肖家人,肖卫随手从怀中一掏就是一摞银票,“公子,出门仓促,只带了不到两千两。” 肖飞知道无眉对钱财上没有什么概念,有钱就多花,没钱就不花,在他眼里两千两估计跟二十文没什么区别。于是随手从肖卫手中接过银子,恭敬地递给无眉,“不知前辈欲去往何处?” “老夫也没有什么去处……先去一趟安庆吧,总不能白白让小丫头伺候几天,老头子总得做些事情吧。”无眉空着的那只手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随口将自己的行程确定了下来。 “多谢前辈!”肖飞知道,谌家寨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安稳了。 尹小妹也听出了无眉的意思,感激之余还有些不舍,拉住他拿剑的手臂,“老前辈,您这就要走吗?” “丫头,这就叫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眉笑嘻嘻的说道。 “那您安庆的事情处理完之后,能不能再回杭州看望小妹?” “到时再说吧,前几日我见那小道士的剑法有些熟悉。这次去安庆,再好好跟他过过招,看看能不能想起一点以前的事来。”无眉直率,无法确定的事情不会随便答应。而他口中的小道士,应该就是“鬼剑道人”章机子了。 无眉还是走了,虽然肖飞跟尹小妹都十分不舍。 送走无眉,结了三日来在店里的花销,再赔过店家的损失,肖飞带着尹小妹乘马车往肖家走去。 马车上,尹小妹怯生生的看着马车内富丽堂皇的装饰,再看看马车外随行的婆子、丫鬟,不由心里惴惴不安。 不到三里的路程,即使随扈再多车速再慢,也是转瞬就到了,尹小妹下了马车,抬头看见肖府的大门,迟迟不敢迈步。 第八章第十一节 小妹! 然而入得肖门,尹小妹并未感觉多拘束。 本以为像肖家这等高门大户,肯定是奴仆丫鬟成群,肖父、肖母严肃刻板规矩良多。但被肖飞带着走进大门之后,这种顾虑便打消了许多,无他,肖母带着刚从宿醉中醒来睡眼惺忪的肖腾在当院等候,应是早有丫鬟将大公子、少奶奶回府的消息报知内院。 在肖飞的提醒下,尹小妹快速迈着小步走到肖母面前蹲身行礼,“儿媳尹氏见过婆婆,婆婆万安。” 肖母上前搀扶起儿媳,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果然是一个机灵俊俏的丫头,怪不得我家飞儿如此上心呢。” 尹小妹顿时脸面通红,自家人知道自家状况,哪里是肖飞对自己上心,而是她两个爹爹强行绑了他做尹家的姑爷! 肖腾也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跟嫂嫂见了礼,肖母嫌弃小儿子丢人,训斥了两句就打发他回房歇着了。 作为家主,肖万林自是不可能在前院迎接儿媳,待到后院,肖万林已经在堂中等候,等肖母一同过去在主位坐定,早有丫鬟端过两盏茶,肖飞夫妇拜倒在二老跟前补上了茶礼,也就弥补了大婚时不在二老跟前的过失,同时隐晦的说明肖家二老认可这门亲事,认可这个儿媳。 中午肖府自然是大摆宴席,阖府欢庆大公子成家立室。席间肖腾又出现喝了几杯水酒,居然精神了起来,连连起身向父兄敬酒。肖母则是自尹小妹给她献完茶,便一直执着儿媳的手不松,就连家宴也是婆媳二人挨着坐,看情形倒是不渝以后会婆媳相争。肖万林乐呵呵的看着厅堂内全家其乐融融,脸上满满的欣慰。 饭后,肖母拉着尹小妹在花园散步,聊私房话。肖万林借口精神不济,回房休息了----作为公公,出席这等宴会已经不合规矩了,一生周正的他一顿饭的功夫已经是尴尬的不行,幸而以后除了重大节日,肖飞夫妇就可以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过日子,不用全家一起用餐了,当然每日里早晚行礼问安是免不了的,这是规矩。 肖飞则是看肖腾又显醉态,便拉着他去了肖腾的住处,肖飞还没忘记昨晚的事,有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 果然,刚进肖腾房间,肖飞就假装四处打量他房内的陈设,“咦,二弟,你房内除了这刀枪棍棒,居然还挂了一幅画?” 肖腾闻言,面色一紧。 看肖腾紧张,肖飞不由笑道,“二弟,这画中画的该不是你小子的意中人吧?” “大哥,不可妄言!”肖腾豁然起身,不满的说道,“画中这位姐姐,是母亲的救命恩人,更是我们肖家的恩人。” “竟是如此?是为兄轻浮了。”肖飞赶紧认错,有转身整理衣冠,郑重向画中女子行礼致歉,不管怎么说,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救了自家母亲,便是肖家的恩人,肖腾的话没错。 “二弟,你既然为恩人作画表达感激之意,但为何不画清楚她的面容呢?”肖飞指着画问道。 “神医姐姐一直很神秘,从不让人见到她的面孔,”肖腾倒是对兄长毫无遮掩,“即使在医治母亲时,只有她二人,据母亲讲,她也没有露出真容。” “这么说来,因为你没见过她的脸,为报答救母之恩,就只能请人画了这样一幅画了。”肖飞略有所悟。 “不,哥哥,我找人画这幅画,是在她救治母亲之前,”肖腾给肖飞解释道,“我们之前就认识了。年前你我一同离家,后来我独自返回,路遇劫匪,就是这位姐姐救了我,但是她让我保密,谁都不能说。”肖腾果然是有些醉意,说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哥,这件事我可是只跟你说了,连爹娘都没告诉,你要替我保密啊!” “这是自然,这位神医救了我们肖家两次,她的意思我们当然要照做。”话到这里,肖飞已然大概推断出事情的始末了。 当日镇江城,肖飞打发肖腾回家,暗中让韩玉冰护送。定是这画中女子在途中用计调虎离山,避开韩玉冰,做局赢得肖腾好感。肖腾未产生怀疑,回到肖府后打算将救命恩人画下来,也好时时怀念感恩,这时他找到了落魄至此的冷秋河作画,而冷秋河也是好本事,仅凭肖腾的话语描述,就能将这位神秘女子的神韵勾画的惟妙惟肖。 再后来,肖母病重,神秘女子再次出现,恰逢肖家四处求医弄得满城风雨,她自告奋勇能医治如此杂症,同样对肖万林说保密的话,肖万林病急乱投医,让她放手一试,居然真把肖母医治好了。 那么,这个女子费尽心思的接近肖家,到底有什么意图呢?若说她并无歹意,肖飞还是不太相信。但没办法,这个女子救治好肖母之后就告辞而去,这两个月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肖飞也不好推测她到底是何打算。 肖飞再次盯着画中的女子端详,忽然他有种错觉,虽然女子蒙面,但肖飞好像感觉认识她一般,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怎么可能!肖飞自多年前来到杭州肖府,直至今日,认识的女子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何曾认识过这般医术高明的女子。不对,懂医术的女子,肖飞确实认识一个,就是当日在少林寺最后为雪山剑派医治的女医者,也就是回春堂武堂主的妹妹。但绝对不是她,因为不像,肖飞自然是见过武姑娘的面容,虽说不上丑陋,但也不过中人之姿,比起这画中女子来远远不如。虽说这神秘女子未露真容,但一双眼睛透漏出来的灵气已是凡人难及。 肖飞摇摇头,将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暂且放下,反正近期看来,这女子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即使出现了,有他肖飞在,谅她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想到这里,肖飞与肖腾道别离开,回到自己院子时,却发现尹小妹已经回来了。 左右也是闲着无事,肖飞便带着尹小妹在肖府里四下转了一下,熟悉一下以后生活的环境。一路上尹小妹暗暗咋舌,绿柳山庄已经是占地极广,但与肖家比起来确实有些小巫见大巫了,这里又是在繁华都市杭州城,如此大的家业,由此看来这个肖家不愧是江南巨富之家。再想到以后自己就算做肖家人了,远离江湖仇杀,反正无眉前辈这次回安庆应该也能帮自己报仇雪恨了,我尹小妹余生就安安静静做一个富家妇人了,为眼前这人生儿育女,一辈子相夫教子倒也不错。 尹小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悄然打量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介绍自家庭院侃侃而谈的肖飞,自家良人自是跟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文质彬彬、精明睿智,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在他眉眼之间看到极度的坚韧和自信,尹小妹有时候觉得自己看错了,这种神情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文弱书生身上。 尹小妹在来杭州城的路上,多少次扪心自问,肖飞真的是自己托付终身的人吗?自己思来想去发现,这个人只能是肖飞。其实自一开始,尹小妹就对肖飞有好感,就像肖飞对她莫名其妙的好感一样,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见钟情,但她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对于其他青年男子,她从未有这种感受。所以在尹氏二老威逼肖飞与她成亲时,尹小妹虽然不是很愿意,但也并未抗拒,就是因为这种莫名的好感。 再加上,这一路,肖飞已经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征服了她。他的从容淡定,各种机巧的陷阱,层出不穷的手段,还有算不得高深但很实用的武功,再加上他还认识无眉剑客这种神秘高手,更不用说他能诗善画,说话从容不迫又温文尔雅了。 这就是自己命中需要等待的人,自己以后就要放下身世和仇恨,安心做他的小妻子了……尹小妹羞涩的低下头跟在肖飞身边,将自己自幼时就开始在心中幻想的身材魁梧来去如风的侠客身影悄然擦掉。 到了夜间,自然是在自己的小院中用餐。 肖母早已为长子的跨院安排了两个丫鬟和两个小厮听用,虽说肖飞独处惯了,但母亲的好意他并没有拒绝,毕竟已经成婚,要考虑妻子的感受,总不能让自小在绿柳山庄骄纵惯了的尹小妹自己操持家务吧。 饭后,肖飞夫妇在厅堂中说话,这时丫鬟来报,说是水已备好,请少夫人前去沐浴。 尹小妹羞涩的看了肖飞一眼,便随丫鬟前去了。 肖飞知道尹小妹这一眼的含义,二人成亲至今已将近一月,虽说小妹已经梳起妇人的发式,但二人到现在仍然没有圆房。婚礼当日,绿柳山庄惨遭巨变,夫妇二人仓皇出逃,后来的二十多天也都是在拼命赶路。即使遇上无眉剑客之后,虽说没那么仓促了,但尹小妹刚刚失去所有的亲人,肖飞也不可能去亲近她,总得顾及她的感受吧。 今日,已经到了肖府,该来的还是要来,以肖万林夫妇的老辣,肯定早已看出小妹还是完璧之身,中午时席间肖母总是悄悄的打量尹小妹,还时不时的看向肖飞,肖飞哪能不懂母亲的意思。是时候真正的让小妹做自己的妻子了,也好早点生育子嗣,替自己承欢父母膝下。毕竟作为天寒门的大师兄自己此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沉剑、秋河他们还在等着自己……只是,这样一来会不会对小妹来说不公平?但肖飞相信,经历过家中巨变的尹小妹,更需要一个平安温馨的家。 沉思片刻,肖飞走到卧房前,推门而入,尹小妹早已在薄被中等候,许是因为羞臊,脸儿朝向里侧,肖飞从外面看去,只能隐约透过薄被感受下面人儿躯体起伏的侧线,还有满头秀发下微露的如玉脖颈。 肖飞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步履缓慢中发现尹小妹的被子下的娇躯在略微颤抖,她应该跟自己一样紧张吧,肖飞自嘲道。 猛然,肖飞眼神一缩,心绪从各种迷乱中清醒过来,不再注视床上的佳人,低头捡起桌子上的一块玉佩。 不,应该说是半块玉佩,前端有孔穿着丝线,被利器切割后的半块玉佩,正面刻有“小妹”二字,苍劲有力,背面却是光滑一片。 这不是自己房中旧物,应该是尹小妹随身携带的,沐浴时摘下来放在桌上,后来心情紧张激动忘记了。这时肖飞想起当夜尹仲临终前的话:小妹,你一直挂在胸前的玉佩,正是你生母留给你的…… 想到这里,肖飞立刻反身向房门走去,手扶门板,沉声说道,“小妹,穿上衣服,跟我来书房。”然后头也没回的走出去,到外间又吩咐丫鬟,“你们都退下吧,明早再过来服侍。” 肖飞自己坐在书房中等待尹小妹,手里摩挲着那块玉佩:原来小妹竟然是真的自己的小妹,难怪当日卦象显示她是自己性命攸关之人!原来是孪生兄妹!!这可真的是造化弄人啊,小妹差点成了妻子! 第八章第十二节 断玉之缘 肖飞心中感慨,若不是谌家寨横插一杠,自己与尹小妹岂不是真的做了夫妻?到那时再发现这块玉佩又有何用……既做下这般苟且之事,他还真是无脸再苟活于世。 未几,书房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肖飞应一声“进来”,便见尹小妹独自走来,衣服已经重新穿着妥当,但满头青丝却没来得及梳理,瀑布一般垂在脑后,走近了还能隐约闻到她身上刚刚沐浴完的清香。 鼓起了勇气想迈出最后一步,谁料想郎君最后关头打了退堂鼓,他是仍然对这桩婚事不满吗?那为何还要接自己进肖家!尹小妹贝齿咬住下唇,脸色凝重,走到肖飞书桌前没有开口。 肖飞却没有考虑她心里现在想什么,低头看看手里的玉佩,难道自己的身世之谜就要解开了吗?父母到底还在不在人世?也许尹氏兄弟会知道一些什么,但现在却是不能让时间倒流去问他们了。 尹小妹到底还是性子直,见肖飞没说话,终于憋不住自己先开口了,“郎君,深夜叫妾身来此,所为何事?” “郎君?呵呵,”肖飞抬头一笑,“看来以后你不能称我郎君了,你我并无夫妻之缘,好在时至今日也无夫妻之实。” “呵……”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尹小妹不禁突然感到心力交瘁,一个月以来所有的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没有夫妻之缘?!你到底还是对我两个爹爹的做法怀有怨念!还是说绿柳山庄没了,我这无根漂萍配不上你肖大公子了?” 肖飞惊诧于尹小妹此刻的怨气,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原因,“小妹,你且安坐。是我不好,事情没说明白,让你误解了。” 尹小妹后退半步,猛地坐在肖飞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抱臂不言。 “这块玉佩,可是尹二庄主当夜所言,事关你身世之物?”肖飞左手挑起手中的玉佩问道。 “啊?”尹小妹考虑了肖飞的种种说辞,却未想他开口居然问这个问题。 肖飞见尹小妹发愣,便站起身将玉佩轻轻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尹小妹轻轻拿起陪伴自己将近二十年的玉佩,指尖轻轻摩挲,微微开口道,“就是它。” “你先等等。”肖飞说着离开书桌,走到一旁的书架上,也不知触动了什么地方,书架左侧的墙壁上缓缓打开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洞,洞内各式物件繁杂,但多是一些瓶瓶罐罐,肖飞稍微看了一下,伸手从里面取出一只普通样式的小盒子,打开盒子取出一物,又将暗格恢复原状。 肖飞又走到书桌前,蹲下身来,掀起桌子下颜色灰暗的地毯一角,复掀开一片砖石,将手中之物插下,原来是一柄铜制钥匙,打开砖下的机关,拿起里面的东西,又将砖石地毯放下。 尹小妹顾不上思索肖飞的先前的用意,只看着他这一连串复杂的操作,和书房内如此多的机关,到底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值得江南巨富之家的肖大公子如此谨慎重视? 肖飞最后取出的东西,居然还是一只木盒,看做工要比之前盛放钥匙的盒子精美一些,只是不知里面是何物。 肖飞捧着盒子,坐到书桌后面,深吸一口气,将盒子推到尹小妹面前,“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就明白了,我为何说你我没有夫妻之缘。” 尹小妹听他说的郑重,一时不敢碰这只盒子,抬头看看肖飞,最后还是将盒子拿到自己跟前,缓缓打开。 “啊?”尹小妹看到里面之物,惊得右手捂住小嘴喊了一声,差点将盒子丢在地上。 原来盒子里用上等丝绸衬底,盛放着一只玉佩,不,应该是半只玉佩,与自己的玉佩别无二致的半块玉佩,尹小妹差点认为是自己眼花了。 用颤抖的右手小心的将玉佩从盒子里取出,左手拿起自己的玉佩,尹小妹缓缓将左右手凑到一起比较:两块玉佩出自一体,应是被利器斩断,不难看出玉佩本身由于翠色浸染而形成的暗色相连,玉佩的背面都是十分光滑,但正面却显示出了不同之处,自己的玉佩上面写着“小妹”二字,肖飞拿出的玉佩正面却是一片狼藉,应该是上面原本刻了字,但又被强行用刀剑抹除了。 “你我原本是兄妹?”尹小妹的声音有些颤抖和嘶哑,用不敢确定的语气问道。 “不错,这是唯一的解释。”肖飞肯定道。 尹小妹抬头看着肖飞,“我原本姓肖,是杭州肖家之女?那他们当年为何要将我抛弃?”她口中的他们是指肖万林夫妇。 “不,你不一定姓肖,”肖飞摇摇头,“因为我也可能不姓肖。我也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二弟肖腾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肖飞没有说出自己被肖府收养之前在天寒门的那一段,不是出于保密考虑,而是没有必要。 “那我们应该姓什么?父母又该是何人?”尹小妹不解的问。 “这些年我也在四处打探,可是并未取得什么进展,因为唯一的线索就是这面目全非的玉佩,”肖飞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但今天却是有了收获,妻子变成了亲妹妹!” 听得出肖飞话中的故作轻松的笑意,尹小妹也解开了心结,便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放在桌案中间,自己两只手肘杵在桌子上,双手托腮,目光紧盯着玉佩,“两只凑到一块儿,也看不出什么来。我的玉佩从小就戴在身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爹爹他们从来没跟我说起过玉佩的来历,我还以为上面仅仅是写着我的名字呢。” “是啊,可惜二位庄主已经不在人世,二庄主既然知道你这块玉佩是当年母亲所留,肯定知道一些事情。”肖飞感叹道。 提起两位养父,尹小妹不禁神色黯然,沉默良久又强打精神问道,“你的玉佩上面为何将原本的文字给破坏掉了,上面应该是什么字呢?” “我这半块,原本就是这样,我也参详过好多次,只能隐约看清相连的两道横笔,却是无法推测是什么字。” “想不通就暂时不用想了,”尹小妹将两块玉佩拿起来,都装在肖飞的盒子里,递给肖飞,“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肖飞接过盒子,笑道:“我也没奢望一下子解开所有的谜团,到现在能找到小妹你,我就很知足了。毕竟我以后不会再孤单,不管父母何在,我身边还有嫡亲的妹妹陪我。”肖飞听得出尹小妹的开解之意,也很满意自己这个妹妹的开朗性格。 “哼,谁说我是妹妹的?说不定你应该叫我姐姐呢!”尹小妹噘着嘴道,她倒是很快有恢复了自己刁钻的脾性。 肖飞闻言一怔,这句话怎会如此熟悉?是这些年秋河跟凌风之间旷日持久的三四只争吗?但此时顾不上思索太多,解释道,“你以为玉佩上面的‘小妹’二字真的是你的名字?这是为你我二人日后相逢确定身份的记号,免得乱了纲常,却未想尹家两位前辈把这俩字当成了你的名字,难怪你会拿着玉佩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那咱俩究竟谁大一些?这些都是你的推测罢了。”尹小妹明显不信,“我生日是腊月初十。” “我的生日应该也是腊月初十了,”肖飞笑道,“看来是母亲当年遇上了生命攸关的大事,这才在你我出生之后狠心舍弃,尹家二位前辈定是看见母亲将你放在某处,或是原本就认识母亲,这才知道玉佩的来历,或者说知道你的生日。” “你的意思是,我们俩是孪生的?”尹小妹此刻又惊又喜,居然能碰上这样离奇的事情。 “你大约也能感受到我们之间特别的感觉吧,特别是那日刚见面的时候,我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以及对你莫名的好感。”肖飞说道。 “你也有这种感觉?”尹小妹惊讶的站了起来,“我还以为……还以为……”却是突然害羞的说不出口,还以为这就是戏文里面说的一见钟情呢。 “对,这就是孪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肖飞点头。 “竟然是这样吗?”尹小妹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肖飞无法跟她解释卦象里“性命相关”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可不愿意刚刚相认的亲妹子把自己当成大神棍!只得从另外一个方面为尹小妹解释,“这就是为什么我说‘小妹’二字只是记号而已,而不是你的名字,因为孪生子的降生时间相差很短,所以父母一般会在降生之初便记下谁长谁幼,毕竟刚刚降生的娃娃可是不好区分的。而这半个玉佩,就是你为妹妹的记号!” “哼,本姑娘大度,不欲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就当你是哥哥好了!”尹小妹秀鼻一皱,认清了事实。 其实尹小妹在肖飞的帮助下理清了头绪,但心里还是乱糟糟的。一时不敢接受郎君变成哥哥的现实。她单纯的思维,没有认清肖飞一个如此优秀的青年,是做夫君合算,还是做哥哥比较好。事到如今,也不用选择了,其实有这样一位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又为人风趣的哥哥也不错。 “好了,小妹,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待明日,我便将此事告知父亲和母亲。”肖飞心里开始感叹尹氏二老偷懒偷的好,这下自己连对尹小妹的称呼都不用改变了,小妹就是小妹! “那,你睡哪儿?”尹小妹脸色微红。 “为兄嘛,自然是书房咯,要不然你让我去哪儿?”肖飞戏谑的笑道。 “哼,随便你!”尹小妹听出哥哥话中的逗弄之意,羞臊至极夺门而去。 第八章第十三节 官匪勾结 肖飞不知道尹小妹昨晚睡得好不好,换了陌生的环境,心中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变成了哥哥,但想来依照她的性子,应该睡得香甜才是,反正他自己是睡得不错,就像他跟小妹说的一样,终于在这个世界上不孤单了。 早上,兄妹二人在两个丫鬟惊诧的眼神中,分别从卧房和书房中走出来共进早餐,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有彼此都明了的意思,看样子都睡得挺好。只是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却是心中不解,这两位主子新婚燕尔,为何昨夜就分房睡了?难不成小两口之间有什么矛盾不成,看现在的样子也不像啊。 肖飞估摸了一下时间,就带着尹小妹去了父母所在的主院,给二老请早安。恰好肖万林夫妇也是刚刚用过早餐,肖飞请安后便屏退下人,向二老讲述了昨晚的经过。 肖万林也算是在商场中摸爬滚打大半生了,何曾见过如此机缘诡异之事,不由啧啧称奇,“飞儿,这样也好。终归你跟小妹没有那夫妻之实,以后在这世上也算有血亲了,为父很是欢喜。” “是啊,小妹,你也不必在意,”肖母也拉着小妹的手开解道,“这世上的好男儿多得是,老身再给你物色一个如意郎君便是。可这嫡亲的哥哥却只有一个,你们兄妹二人能在茫茫人海中相认,这本身就是一种福分,可是要珍惜呀!” “小妹昨天晚上知道原来他就是我哥哥,也是欢喜得紧。”尹小妹抬头看了一眼兄长,低声说道,“心中并无怨尤。”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肖母轻轻拍着尹小妹的手,欣喜的道,“左右你二人并无婚书,前些日子的婚礼就当是小儿女的儿戏罢了,以后要好好地做兄妹,相亲相爱。” “飞儿,今后你们兄妹作何打算?”肖万林回过神来,问肖飞。 “孩儿目前并无详细的规划,不如先将小妹安顿在肖府吧,这样孩儿也能放心一些。”肖飞跟肖万林之间并无多少客套,直接说了自己的意思。 “对啊,老爷!”肖母放开小妹的手,对肖万林说道,话语间居然有点欢欣雀跃的味道,“你不是经常念叨家里只有飞儿跟腾儿两个混小子,说他们兄弟一个老成、一个跳脱,很想再要个乖巧的女儿嘛,”说着瞅了尹小妹一眼,“要不这样,妾身就收了小妹做女儿吧。” “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全”肖万林抚掌大赞,很是同意老妻的建议,“只是昨日匆匆一见,老夫也很中意小妹这丫头。只是……这件事还要看小妹自己的意思吧。” 肖家一家三口都看向尹小妹。 尹小妹此刻秉承着自己一贯爽快的本性,直接跪倒在肖父肖母身前,“女儿自然是万分愿意,拜见父亲母亲!” 肖飞知道,尹小妹跟肖母极为投缘。昨天刚进家门的时候,尹小妹虽然强装淑女,但小步子迈开的时候裙角如波浪起伏,速度也稍快了一些,书香门第出身的肖母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的野性。而肖母自身,幼时家况良好,受过正统的儒家教育,但十三岁时因朝中党派倾轧,家破人亡,流放之际遇上了还未起家的肖万林,肖万林将她赎身之后,二人白手起家,时经四十余载才创得这份家业。在这过程中,与形形色色的商人、官府小吏打交道,年轻的肖母逐渐变得泼辣起来,当年也是江南商界响当当的女强人,后来肖家生意做大之后,特别是肖飞来到肖家,出于照顾两个儿子考虑,她这才退出生意场,专心相夫教子。 而尹小妹的经历,特别是十几岁年华遇上家庭变故,这与肖母的经历是如何相似。所以,在尹小妹还未到杭州之时,通过肖家的渠道知道肖飞的“妻子”遭遇后,肖母已经对这未见面的“儿媳”有了几分同情和怜惜,再加上昨天见面时在她身上发现的山野性情,肖母登时觉得尹小妹真是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所以今天肖飞将二人身世说开之后,肖母立时就有了收她做女儿的强烈愿望。 至于尹小妹自己,在绿柳山庄生活的十几年中,何曾感受过这般母爱。自小她就不断打听母亲的下落,心中曾经幻想了好几种母亲的模样,大多是像肖母这般端庄慈祥的形象。还不懂事的时候,尹坤兄弟还能骗她说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稍微大了一些后,这个借口就站不住脚了,尹氏兄弟便改口说当年闯荡江湖遇到仇人,她母亲被害了。等到这几年,尹小妹越发想知道母亲当年的一些事情,自己长得是不是很像年轻时的母亲,每每问到这个问题,尹老大总是三缄其口,或者尴尬的岔开话题,尹老二也是如此。现在想想,这确实是强人所难了,你让两个终身未娶的老男人如何向一个未出阁的少女编造谎话描述一个年轻女子的形象?难不成让尹仲按着闯荡江湖时遇到的粉头来编造?! 所以,尹小妹昨天刚到肖家时,最期待见到的就是“婆婆”,最怕见到的也是她。毕竟跟肖飞结婚了,肖母也算是她的母亲。而今天,肖母开口认她为女儿,尹小妹岂有不应之理。 肖万林、肖飞父子自然是高兴万分,肖母也是激动地一把将还跪在地上的尹小妹搂在怀里,直掉眼泪,口中念叨着“我可怜的儿啊。”应该是又想起她可怜的身世。肖飞见母亲伤感,自己也不由得眼眶湿润,小妹身世坎坷,自己何尝不是如此。自己襁褓之中便被上官风雪收养,直到十余岁天寒门遭灭门,然后再由肖万林夫妇抚养,这与妹妹的经历更是如出一辙,可见上天对这对孪生兄妹是何其的不公! 好在贼老天终于让他兄妹二人相认了,虽然有些曲折和戏剧性,但总算是后半生彼此都不用孤孤单单走下去了。肖飞见母女二人相拥而泣,便走到堂外,吩咐丫鬟准备香案。 香案准备好的时候,肖母与尹小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在肖飞的见证下,尹小妹重新跪地给二老奉茶,算是郑重的完成了认父认母的仪式。 一家四口正在堂内说笑,正好肖腾过来问早安,这个时间过来,肯定是昨夜又与人出去饮酒为乐了,按照平时,即便是当着肖飞的面,也少不了二老的一顿责骂。但今日不同,自己小心翼翼的躬身向父母问安后,爹娘居然笑呵呵的应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这种变化不由让做好缩着脑袋接受责骂的肖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这是大嫂进门带来的变化? 紧接着,母亲与大嫂相互称呼“娘亲”与“女儿”就有些让肖腾接受不了了。若说儿媳与婆婆亲近,不叫“婆婆”而直接称呼“娘亲”,这个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但婆婆称呼儿媳为“女儿”是何道理?难道是大嫂娘家安庆那边的习俗? 肖飞在一旁看出了二弟的疑惑,便把他拉到一边一五一十的将昨夜到今晨的事情跟他讲述了一遍,直教肖腾目瞪口呆!还有这种事,他听过的戏文里也未曾有这般离奇和巧合吧。 大嫂变二姐!肖腾只得重新与新姐姐见礼,而尹小妹也没见外,直接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小弟,以后姐姐罩着你了!” 话已出口,小妹方才后悔,自己的本性到底还是彻底暴露出来了,但肖家人的反应却是一起大笑,自己也有些莞尔。 正当肖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管家福伯走了进来,没打扰他人,只是凑到端坐的肖万林身边一阵低声耳语。 肖万林听过之后一阵默然,肖母、肖飞、肖腾以及尹小妹这才察觉到家主的异常,差不多同时安静了下来。 “将事情的始末讲与他俩听一下吧。”肖万林抬头对福伯吩咐道。 “是,老爷。”福伯挺直腰身,站在肖万林身边,将肖家昨夜生意上的一场变故娓娓道来。 肖家在杭州的生意覆盖面很广,涉及绸缎庄、粮店、牲畜市场、饭庄、客栈等等,而杭州本地最大的收益之处却是京杭运河与钱塘江交汇处的一处码头,南来北往的货船、漕运、盐船以及押运税负往来的税船大都在此停泊或起航,日夜船舸如织人马沸腾,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肖家码头的吞金能力。 就是这处码头,昨天出事了。昨天一早盐政的巡丁发现前夜停泊在肖家码头的十几艘即将运往北方的盐船上少了八十多万石精盐,立即上报盐政衙门,不出一个时辰便有盐政跟杭州府衙的官吏带着十余兵丁到码头搜查,在一处隐蔽的小道上发现了洒落的精盐颗粒,官吏们立刻要求进入仓储的区域严查,但遭到了肖家码头管事的拒绝。不说仓储区域事关多少巨商的精贵货物,更是涉及到肖家在本地商场的信誉问题,再加上肖万林一直注意维护与官府方面的关系,管事真觉得这件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跟管家肖福禀报了一声,并未坚持向肖万林汇报,而福伯却是看到家主昨日因儿媳进门,全家欢庆兴致极高,并未将这种琐事告知肖万林。 今天一早,杭州府通判亲自带衙役强行进入肖家码头的仓储区域,并在一处肖家自留仓库中发现了大宗食盐储存过的痕迹,不管是地面上洒落的盐沫,还是墙边浸染的盐渍,都昭示着这里不久前曾经停放过不少于五十万石精盐。而就在此时,在码头水岸检查的衙役来报,有三艘属于肖家的中型货船不知去向,码头处并未有详细登记。 码头的管事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派人快马报知肖府,福伯这才在这个时候进来打扰家主,禀报此事。 “这件事应该是官匪勾结,否则单凭些许毛贼或者州府内某人,是无法布下如此详尽的计划,普通人无法潜入戒备森严的仓库去布局,更不用说州府与盐政司衙门的配合了。”听完福伯的话,肖飞很快给出自己的推断。 第八章第十四节 肖府的强硬 “真是岂有此理!”肖万林自杭州府衙回来,便一屁股坐在肖府大堂主位上大发脾气,“平时贤兄贤弟叫得亲热,遇到此事便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这是做给谁看的?真是气死老夫了!” “老爷,消消气,”正在厅堂内跟尹小妹说家常琐事的肖母见状赶紧提起茶壶给老肖倒上一杯茶递上,“官府那些个龌龊事您还不知道吗?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肖氏是何等人家?!会贪图那百十万石精盐吗?他们也太小看了我肖某人!”肖万林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在桌案上一放,气呼呼的说道。 “老爷,你也纵横商界多少年了,这些官家的嘴脸你还不知道?这肯定是某些人看到我肖家家底丰厚,便想着让老爷你出一些血罢了,都是一些小把戏。”肖母不愧是当年陪同肖万林一同纵横商界的女中豪杰,三言两语便将个中内幕猜了个差不多。 “这种事我还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吗?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老爷我这些年见多了,只是从未见过如此没脸没皮之人!”肖万林已久气的咬牙切齿。 肖母见丈夫的气性正大,便也不再规劝,只是劝道,“嗨,这事情估计还是前一阵子太子与冷少傅二人在杭州闹出的风波所致。想那李府尹估计还没有这般魄力,敢于跟肖府对着干!” “夫人说的也在理。”肖万林抚须缓缓点头。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肖飞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父亲,这事情不好办啊,盐政司的几个主事之人咬紧牙关不松口,硬实说此事跟我肖家脱不开干系,真是气死孩儿了!” “有什么可气的?!”肖万林一眼看穿装作暴躁如雷的肖飞,“你离开家门前去盐政司衙门之前不就预料到了吗?” 肖飞的怒气自然是装出来的,他早就料到不管是府衙还是盐政,现在的态度要么强硬,要么借故拖延耍太极,并将恶意破坏盐政的罪名扣在肖家头上。所以,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他便极力反对与官府沟通,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去努力,都会是无功而返。但肖万林不这么认为,他坚信这些年他费心维持的官面上的关系,这次的风波在有效的沟通下终会无疾而终。由于肖万林的坚持,肖飞只得走一趟盐政司,而肖万林则亲自去知府衙门,企图游说相关官员,力证自家清白。却未想其结果确如肖飞所料,在府衙碰了一鼻子灰,在一众官员、小吏面前肖老员外差点下不来台,真是丢尽了老脸。 怕老爹回家后脸上挂不住,肖飞在进家门的那一刻便装出怒火冲天的模样,想与老爷子同仇敌忾统一阵线,不想老头不领情。 “飞儿,快坐下喝口茶,”肖母知道肖万林有时候确实喜欢耍小孩子脾气,赶紧拉着肖飞坐下,又招呼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尹小妹给他倒茶,“你也在那边受气了?” “母亲,孩儿受气倒是小事,这点气量孩儿还是有的。只是这件事若果真的按照官府的意愿往后拖,那可就真的对我肖家大不利了!即使找不到我肖家直接参与作案的证据,通过民间舆论就能将我们推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话不用说透,肖母在这方面不差于肖父。 “是啊,经商之人,可不就是注重名声嘛!咱们可比常人都在意自己的这张脸皮……”肖万林感慨道。 肖飞总觉得肖万林并不沮丧,以肖飞对自己父亲的理解,老辣的肖万林肯定有后招,还不止一个。 “父亲,事到如今,我们肖家该如何是好?”肖飞坐在椅子上,喝了一盏茶,将气息喘匀了才问道。 “哼,不急,对付这帮跳梁小丑老夫自有主意,”正如肖飞所料,老爷子还是胸有成竹的,“先等着看看腾儿那边有什么收获吧。” 肖家父子兵分三路,肖万林与肖飞去了两个衙门,肖腾则是去了自家码头,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对了,夫人,”肖万林果然不再提这件事,而是转头去问站在一旁的肖母,“小妹的闺房可曾收拾好?要找几个稳重知理一些的丫鬟婆子……” “后宅这点事儿妾身自己安排就是,哪敢让老爷操心,”肖母笑眯眯的拉着尹小妹的手笑道,“房子是现成的,我已让人将腾儿的东西搬回了飞儿那里,把他的院子腾出来给女儿住。” “这如何使得?”肖飞连忙阻止,他兄妹在肖府,越发显得肖腾才是捡来的,先前肖飞是如此,小妹一来更是将肖飞比下去了,肖腾刚刚获得独自居住的自由,这一下子他们哥俩又回到原样了。作为小妹的嫡亲兄长,肖飞自然是反对此事,虽然肖腾神经大条不在意,但肖飞不能将肖家二老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 “我肖家的闺女自然不会一直住在那个小院子里,”肖母放开尹小妹的手,站在当堂指点江山,“现在天气冷了,等到开春,老身再让人在后花园那边起一座绣楼,小妹以后就住那里。花园里也让花匠好好拾掇一下,别再用一些山野村花充数,以往无所谓,家里除了老身就是一老两小三个粗糙男儿,想找人逛一下园子都提不起兴致。现在好了,有了小妹,这后宅以后就是我们娘俩说了算,先来他个花团锦绣!” 不理会端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肖万林父子,转身问尹小妹,“乖女儿,你看为娘这样安排怎样?” 肖飞看的确切,尹小妹早就兴致勃勃蠢蠢欲动了,听得母亲问自己,赶紧回答,“母亲安排的极为妥帖,女儿听母亲的。” 肖母得意的瞥了肖家父子一眼,“还是女儿体贴,过会儿跟为娘去后面挑选几样布料,给我的好女儿做几身衣裳。” “母亲,您让二弟搬回去跟孩儿一块住,”肖飞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恭敬地问道,“这样是不是对二弟不公平?” “公平?”肖母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长子会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公平的?之前你们兄弟不都是住在一块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孩儿跟二弟都长大了,还是分开住合适一些,”肖飞道,“毕竟去年夏天,您还跟父亲商量过要给二弟寻一门亲事,也该让他独立一下了。” “飞儿说的在理,”肖母倒是从谏如流,“这样吧,开春后再起一座院子,飞儿现在的院子跟腾儿之前住的那个合在一处,再好好收拾一下。不仅是老二,飞儿,你也该考虑成家了。本来你与小妹的婚事,为娘还是非常看好的,谁想造化弄人……等码头的事过了,为娘给你两兄弟都注意一下,有合适的女子就赶紧下聘!您说是不是,老爷?” 肖万林倒是对此事没有其他意见,闻言笑呵呵的说道:“夫人所言极是,此事就依夫人的意思。” 没想到母亲三两句话将自己绕了进来,不是说房子的事情吗?怎么又说到自己的婚事了?!一次就够了,肖飞已经对成亲这件事有了阴影。 “爹、娘、大哥、二姐,我回来了!”话音未落,肖腾大步流星的从院子里走进花厅,将肖飞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 “二弟,码头那边如何?”肖飞问道,肖万林也用探询的目光向小儿子看过来。 “码头那边,几个管事倒也尽心,目前生意没怎么受影响。丢失的那三条船,是上个月回镇江船厂维修的货船,最近几日才回到码头,因为近期没有安排出行,便一直在码头停着。”肖腾把自己花了半天时间了解到的情况向父兄汇报了一下。 “腾儿,仓库那边你有没有去?”肖腾问及另一处关键地点,也是事发之地。 “孩儿自然是去了,确如福伯所说,地上有海盐残渣,墙上有盐渍,但仓库的管事说最近并没有进出海盐的记录,他怀疑是内贼所为。” “等会儿,福伯呢?”肖飞记得福伯是跟着肖腾去了码头,为何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福伯在安排人手调查五个人的下落,他怀疑那几个就是内贼,谢谢二姐!”肖腾接过尹小妹递过来的茶盏一饮而尽,接着说道:“那五个人是上个月底应码头大管事的招募,加入码头进行巡夜的江湖刀客,但在今天早上却是不见了人影。这件事应该是他们几个作为内应,跟外人一块做下的。” “应该就是如此了,没想到他们从上个月就开始筹划此事,看来老夫这次这跟头栽的不冤啊!”肖腾捋着胡须看着肖腾说道,言语间并无怨气,竟隐隐还有些二儿子能替自己分忧的喜悦。 “启禀老爷,盐政司郑提举来访。”这时二管家肖峥在门口禀报。 肖万林脸色一寒,说道,“有请。” 话音未落,一个五十岁上下着青色官衣的官员已经走了进来,双手一抬,略一作揖,“肖员外。” “郑大人,”肖万林起身,强忍着对方的无礼,脸上堆起笑容道,“不知大人拨冗前来寒舍,有何要事?” “有何要事?”郑提举冷冷一笑,“肖员外真是贵人多忘事,您家码头上今早刚发生这通天的案子,现在就忘了?下官可是记得清楚呢。” “郑大人何出此言?”肖飞上前说道,“在下刚从盐政司衙门回来,已经跟各位大人说明了情况。此事还有隐情,应当速速破案还肖氏清白。” “呵呵,肖公子是吧?本官何曾说过这件案子是你肖家做的?只不过事情发生在你肖家码头,你们肖家自然脱不了干系!”郑提举大声呵斥肖飞,“下官奉命前来告知肖家:明日上午,老员外去往府衙大堂接受知府大人和我盐政司的问询,不得迁延!” 肖万林将肖飞拉到身后,直视郑提举,“还请大人回禀盐政司跟府衙各位大人,肖家是清白的,此番是遭奸人陷害。老夫在此立誓,不管是谁想动我肖家,肖万林纵使家财散尽,也要让他好看!” 第八章第十五节 司徒来信 “好!肖员外有骨气!但愿来日枷锁加身,您老还能够如此硬气!”郑提举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老爷,要不然让飞儿即刻动身,去求见巡抚裴大人吧?”肖母见郑提举远远走出院门,建议道。 “不妥,知府衙门与盐政司既然敢如此对待肖家,肯定已将我肖家的底牌打探了一个差不多,巡抚大人应该已经在他们的考虑之内。”肖万林摇摇头,否定了老妻的话。 “应天府?”肖飞低声说出三个字,目视肖万林。 肖万林沉思片刻,还是摇摇头,“等等福伯的消息吧。” 一直到肖家五口吃过午饭,肖福仍然未归,肖飞不由对他老人家的发现有所期待,这位老仆服侍肖万林二十多年,既然知道家里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还能许久不回,肯定是有了重大发现。肖万林照例午后回房小憩一会儿,肖母则拉着尹小妹选布料去了,全然没有把肖家这一劫当回事儿。 肖飞在自己的书房里等待肖福,他已经交代门房,一旦有福伯的消息立马来报。而他也有自己的考虑,实在不行就动用他埋藏在杭州多年的人手,虽说现在用有些可惜,但肖家眼下却是没有多少底牌可用了。而肖万林又不肯使用在应天府南京城的关系,这不由让肖飞万分头疼,到底肖万林察觉到了什么异常,才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说肖万林确实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有万全的把握度过此劫。 就在肖飞犹豫不决,想着出去将自己的隐藏的势力安排一下的时候,下人来报,“启禀大公子,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给您的。” “我的信?”肖飞一愣神,谁会给自己来信?难不成是幕后黑手想再次试探一下肖家?应该不至于吧,对肖家的困局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应该是用不着再多此一举了。肖飞疑惑的接过小厮拱手奉上的书信,低头一看,纸封上几个锋芒毕露的字:我兄如飞亲启。 是司徒沉剑的来信!肖飞不动声色的对下人说道,“送信的人呢?” “回大公子,信走的是驿站,信差已经让小的打发走了。” 肖飞点点头,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便吩咐道,“你先下去吧,有管家的消息及时告诉我。” “是,大公子。”小厮躬身退下。 肖飞将书房门关上,坐到案前,将手中书信放在桌子上仔细看了一下,信封边角及火漆封口一概没有破损的痕迹,这才撕开信封,将信纸掏出来,确实是司徒沉剑手书,字中似乎剑气四溢,行间又如枪矛纵横,苍劲有力,煞是霸道。 我兄如飞见字如晤: 兄自月前由西北凉州匆匆南下,只遣一信告知我等,言说杭州肖府事急。愚弟等在北地与江湖众人或战或和,三弟家长出面调停,已勉强稳定局势。三弟二人已安排稳妥,暂时不与其他势力接触。日前,家父至,欲遣愚弟、四弟至杭州,唯兄长听用,被少林长辈所阻。 昨日,六弟现身后复不见踪影,愚弟想来他已去寻兄长,望兄长多加照拂。 另,我父之意,惊鸿可信。 弟沉剑字天顺七年九月初七 司徒沉剑的信倒是不长,短短三页纸,不足两百字。却是将肖飞离开西北直奔杭州之后的事情交代的比较清楚:冷秋河主导,联合武林正派人士,与圣武教、飞血楼等一干江湖恶势力恶斗几次,期间或许有官府势力介入,难分敌我。最后,冷秋河联系了其养父冷玄,这才将各方势力协调稳妥,暂停纷争,毕竟冷玄在西北的影响力,丝毫不亚于皇帝在紫禁城中的地位,黑白两道、官场、军方都要给他几分颜面。但这毕竟是暂时的,涉及到两国军方以及大明朝的权力更迭,这个时候冷玄的介入,无非是使得冲突再次爆发时会更加暴虐。这种局势便如山林中群兽争雄,各成派系,这时老年的猛虎站出来只能让豺狼、豹子、山猪等惊退一时,等到它们再次伸出利爪露出獠牙时,首先遭殃的估计就是这暮年的老虎。 而随后赶到的司徒超,肯定是勘破此局,想着凭冷秋河的心力破局不难,难的是如何保证他与太子能够全身而退,还不能破坏边关地区暂时安稳的局面。老司徒肯定是想让肖飞过去帮冷秋河一把,毕竟肖飞的大局观要强于冷秋河,这才要把司徒沉剑、周凌风南下杭州,帮助肖飞处理肖府的事情,好让肖飞脱身北上。但这件事被少林寺的老和尚劝阻了,肖飞也能理解,毕竟他二人算得上是冷秋河、太子身边的顶级战力,不可或缺。 就在这时,韩玉冰出现了,大概是听说了肖飞遇到难题,二话没说就直奔杭州来了,虽然没跟众人说,但司徒沉剑却推测的出来。肖飞估摸着,按照老六的脾性,应该就是这样了,至于司徒说的对老六“照拂”的话,大概是怕他倔脾气再上来,在杭州大开杀戒吧。毕竟老六的习惯是用手中一把刀,解决所有的事情! 至于书信的最后,司徒超的意思是,惊鸿门的人是可信的。但这句话说的模棱两可,到底是在冷秋河、太子这件事情上他们可信,还是站在天寒门弟子的立场上来说他们能信呢? 司徒超早年与师父上官风雪交好,甚至结拜,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他为什么不能明说呢?肖飞自然知道惊鸿门与天寒门有莫大关系,只凭他们的门徒能熟练掌握“凤展翅”的轻功心法就足够了!当然,游龙墓府的“龙腾”心法、伏虎山庄的“虎跃”心法,肖飞都已经见识过了,这三个江湖门派的主要武功心法,居然是天寒门“三绝石”上的三门绝学,这不由得肖飞不产生怀疑,自然是对谁都不信! “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公子,管家回来了,正在花厅等候。” “好的,我知道了。”肖飞答应一声,便将书信收起来,朝书房外走去。不管冷秋河那边以及惊鸿门到底是什么情况了,眼下还是先将肖家的事处理完再说吧。老六韩玉冰到底到哪儿了?按照他的脚程,应该早就到了杭州才对。 正思量着韩玉冰,花厅已经在望,肖飞推门进去,却是肖福、肖万林都在里面了。 “飞儿来了,福伯,你将打听到的事情说一下吧。”肖万林看到肖飞坐下,便跟站在一旁的肖福说道。 “老爷、大公子,老奴上午跟二公子到了码头之后,除了去仓库查看之外,老奴还去找了大管事,了解刘氏五兄弟的情况。这五人,常年在镇江,平素并无多少恶行,多做一些给小商队保镖的生意,毕竟我肖氏招收人手还是从多方面考虑的。他们来到码头这二十多天,平时表现还算是勤恳,也亲手抓过几个小毛贼。但就在昨夜,约三更时分,有更夫看到刘老二、刘老四数人悄悄登船离去,而据码头上的值夜人的说法,这三艘船的吃水并不深,应该未装多少货物。所以那所谓的八十万石海盐,并不在船上。码头盐船遭窃这件事,确确实实是个针对肖家的局无疑了。” “这事对老夫来说并不意外,我想知道的是,这八十万石海盐到底存在不存在,如果存在的话,这一批盐就是这件事最好的突破口。”肖万林老辣的看出了关键所在,肖飞也点头认同。 “这就是老奴要说的第二件事,”肖福接着说道,“未时左右,钱塘县的分号启动三批飞鸽来报,说是钱塘江沿海滩涂位置,发现一艘搁浅的肖氏货船,上面有大约二十万石海盐,并有一具尸体,正巧那边有伙计认识,就是刘氏五兄弟中的刘三儿,身上还有肖氏码头护卫的腰牌,来信中说明,那边的分号已将尸体和船只隐藏,并未惊动官府。” “福伯,你的看法呢?”肖福将事情阐述的十二分客观,而肖飞却想知道肖福得知这件事时的第一想法。 “老奴认为这并非是盗匪之间的内讧,而是故意杀人,然后抛尸弃船,让人发现。” “不错,我也是这样认为,肖家消失的三艘船之一,尸体上有肖家护卫的腰牌,还有二十万石海盐,这是要将这个屎盆子完全扣在我肖家头上的绝户计!”肖飞说道。 “应该就是如此了,”肖万林沉声说道,“不知尸体上还有没有其他线索,死因是什么?” “老奴收到飞鸽传信之后已经差人快马前去查探了,估摸着现在也该回来了。”肖福做事果然稳妥,早就安排好了此事。 这时,二管家来报:“前院护卫沈琦求见管家,说是有要事回禀。” “让他来这里吧。”福伯说道。 “是,小人马上让他过来。”二管家走后一会儿,一个满脸精明的三十多岁劲装男子走了进来。 “见过老爷、大公子、福伯。”来人正是沈琦,福伯派往钱塘查探消息之人,进门后前行三步抱拳躬身行礼。 “沈琦,你在钱塘有什么发现?”肖福直接开口问道。 “死者正是刘三儿,胸口被劈三刀,致命伤为脖颈处的一处刀伤,并未发现其他伤口,应该是与人搏斗中被杀,对手武功应高于他很多。”沈琦说出了自己见到的情况和初步推断。 “什么兵刃?”肖飞问道。 “死者刘三儿的惯用长刀就在船舱里,刀身并未染血,也说明杀人者的武功高强。刘三儿身上的伤口应是倭刀所致。” “倭刀?”肖飞、肖万林俱是一惊,怎么又牵扯出了扶桑武者。 沈琦肯定的点点头,“确实是倭刀,属下曾与扶桑浪人交过手,知道倭刀的破坏性和形成伤口的特征,绝对不会错。” “好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福伯将沈琦打发走之后,回身向肖万林说道,“据码头大管事所说,刘氏五兄弟都是江南一带耍刀子的好手,勉强都有二流高手的实力。而刘三儿的身手仅次于刘老大,也颇有几分手段,他能如此轻易被斩杀,说明对方有高手!” 第八章第十六节 肖父的实力 肖飞认可福伯的说法,毕竟福伯本身也是高手,“我对这件事的看法是,码头的仓库,没有储存过海盐,只是有高手潜入故布疑阵而已,包括码头隐秘小道上洒落的盐粒。码头上的盐船,是通过其他手段将海盐运走的,所以刘氏兄弟昨夜窃船潜逃时是空船。离开码头后,再找一处隐蔽所在将海盐装船,杀人、弃船之后让人发现,这样就坐实了肖家监守自盗的推测。” “但是能同时用刘氏兄弟这样的江湖小角色、扶桑刀术高手,再加上盐政司和知府衙门,到底是谁有这样的手段和实力?为何又单单盯上我肖家呢?”肖万林的疑惑越来越多。 确实如此,肖飞听到肖万林的疑问,也不由有些头疼。像肖家这样做到富甲一方的富商巨贾,并不是哪一个地方官府能够说动就动的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肖家本身已经跟整个杭州的民生、经济紧密结合在了一起,任何父母官到任,肯定要安抚好肖家,以期在任期间能在官场上做出好的政绩。但像这次,对方居然敢明目张胆的设计算计肖家,明显就是已经考虑到了后果,并且有把握迫使肖家就范或者让肖家毁于一旦。肖飞仔细的想了一下最近杭州乃至整个江南的官场变动,凭借肖家的信息网,应该没有什么酷吏或者肖家后台的政敌到来才是,那为何杭州府的官场突然也开始针对肖家了呢? “会不会真与太子有关?”肖飞突然想起午饭前母亲说过的话,不由自主的说了这样一句。 “太子?”肖万林疑惑道:“太子与你那师弟确实来过杭州,也曾在为父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腾儿请进肖家。但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暴露身份,应该就这短短二十几天,不会挑动这些封疆大吏那根紧绷的弦儿才是。” “不,孩儿却是认为这事儿与眼下肖家的麻烦有很大关联,”肖飞坐在椅子上,左手摩挲着木质扶手,理清思路,缓缓分析道,“太子的行踪虽然隐蔽,但绝对不会隐瞒太久,因为时刻关注着他二人的有心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在这官场上。而肖家在无意中帮助过太子,这便是不希望太子顺利登基的朝中势力要拿肖家开刀的最好理由。不管当时肖家有心还是无意,在他们眼中,肖家肯定是想借吕不韦旧事,坐拥从龙之功,毕竟我肖家有足够的财力,能让太子获得巨大臂助。” “你这样考虑也不无不可,”肖万林还是有一些迟疑,毕竟肖家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怎么就突然卷入朝堂纷争了呢,“只是,事情若真如你考虑的那样,这次的事情可就棘手了。” “父亲,其实破局并不难。”肖飞肯定的说道。 “你说说看。” “这件事若真的是朝廷要员主导,他便不敢将此事过于声张,这也是他为何定计先往肖家码头身上泼脏水,再一步步将事情严重化,不敢直接以造反谋乱等理由将肖家暴力铲除的原因。”肖飞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我们要破局,首先要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者是他们想要得到什么。我想,他们的目的有二。其一,便是若我肖氏态度强硬,且官面上有人为我们说话,他就退一步,让我肖家折损大半产业便收手,这样一来我们肖氏往后为图自保,再无力支持太子。其二,若在他层层出招之下,我肖氏毫无还手之力,那便一举将肖氏铲除,纳肖氏财力为己用。” “纳肖氏财力为己用?哼,老夫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胃口!”肖万林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只听“哗”的一声,肖飞与肖万林坐椅之间的条形桌案便散做一地。 老头子这些年的功夫倒也没落下,肖飞暗吃一惊。能与上官风雪、司徒超等江湖上的顶尖巨头结拜,肖万林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只是这些年商海沉浮,没有轻易向外人展示罢了,以肖飞的眼力,自家老爷子的功力不见得比司徒超差多少,肯定比少林怀生等人强上不少。 肖福对肖万林的武力并不惊讶,镇定自若的走到门口拦住听到花厅里的声音赶过来的护卫,又折返回肖家父子身边,“大公子,老奴虽然不觉得您是危言耸听,但此事确实匪夷所思。放眼整个大明,就算是皇帝,想要将我们肖家连根拔起,他也要掂量一二吧。” 肖飞苦笑道,“父亲,福伯,您二位这是当局者迷了。肖家是何等人家?江南巨商、杭州首富而已!若不是父亲这些年在官场上苦苦经营,莫说朝廷大员、巡抚、布政使,只单知府衙门或者县衙,随便使一些手段便能让肖家折腾不起。” 听到肖飞的解释,肖万林、肖福主仆二人这才恍然大悟。肖家的实力确实巨大,大到一般人不敢想象。但确如肖飞所言,肖家在官面上的身份就是那八个字:江南巨商、杭州首富。一个不大不小,小衙门不敢惹,大衙门随便捏的纯粹势力,这也是肖万林早年间定下的策略。一切的发展和经营暗中进行,即便近些年肖家的生意网络已经遍布大江南北明国各地,但露出水面的仅仅是杭州本地的部分商铺。非是肖万林胆小谨慎,有明一朝,当年的沈万三前车不远。 没想到肖府的韬光养晦,却是促成某些人敢于对肖家伸手的主要原因。倘若他们知道肖家真正的底蕴所在,真如福伯所说,要动肖家可真的要掂量一二。 肖飞接着分析道:“再有,就是现在因为太子跟冷秋河这条搅屎棍,已经将朝野上下弄得波澜肆起,朝中局势更是靡乱不堪。在尚未尘埃落定之时,像杭州知府、盐政这些地方官,可能会听从某些人的指令行事,但万事都不会做的太绝,总会留有一份生机,以便之后能有缓转的余地。” “所以呢,大公子?”听得肖飞分析,肖万林不禁缓缓点头,而肖福已经忍不住要问他最后的结论。 “所以,此事的破局之机,便是这批海盐和涉足其中的江湖势力!只要我们能将他们一举成擒人赃俱获,便能给官府一个借坡下驴的借口,肖家这次的危机就能迎刃而解。而幕后黑手肯定会壁虎断尾,将伸向杭州的触手缩回去,他们的手段现在实在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这也是我们的优势所在。” 肖万林合掌一拍,“果然精妙!飞儿,这些年你的长进实在是太快了,看来为父将产业让给你然后跟你母亲一起含饴弄孙的日子不远了。”说着话,将右手拍在长子的肩膀上,话语之间满是欣慰,“就按你的意思去办,需要什么直接说。” 对于肖万林这一点,肖飞万分无奈,他总是想着把肖家诺大的家业交给自己,老家伙想着功成身退过几年逍遥日子。肖腾才是您亲儿子好不好,虽说那小子确实没有经商的头脑,但凭肖家目前的底蕴,按照肖腾目前大手大脚的习惯,十几辈子也败不完这些家当。再者说,肖飞自己哪有心情和时间去打理这些生意上的事情。 定了定神,不再吐槽老肖,肖飞开始安排如何破局,“钱塘发现肖家码头遗失的货船,这就是一个突破口。虽然这是幕后黑手故意扔出来吸引官府视线的狠招,但它出现的时机不对,太早了,应该码头失盐事件再发酵几天才被发现才对,这样一来,不仅死者伤口等线索因为尸体腐化也能遮掩过去,还能够在坊间对肖家形成口诛笔伐的大势。所以,钱塘分号无意中发现这艘船,将是我们破局的契机!” “请大公子示下,老奴该如何行事。”肖福知道肖飞要做安排了,便躬身听令。 “福伯,多找些武功好手,今夜会有一场血战!” “不错,福伯,破局之机便在今夜,”肖万林起身,大手一挥,“是时候让某些人见识一下老夫的手段了。你去城外别院,调集两百人,给飞儿听用。” “是,老爷,老奴这就去,”肖福又拱手向肖飞问道:“若大公子没有其他事情,老奴这就去安排了。” “有劳福伯。” “不敢。”肖福躬身退下,迅速走出跨院,去安排人手了。 “飞儿,今晚之事,你有多大把握?”肖万林问自己的儿子。 “孩儿不敢说有万全把握,八分胜算还是有的。”肖飞谨慎地回答。 “另外两分何在?”涉及肖家生死,肖万林对肖飞的回答并不满意。 “孩儿能确定他们的大部分势力今晚会集结在钱塘,寻找被分号隐藏起来的货船。但我不确定的是他们到底有几个高手,高手又到底有多高……我们的人手,勉强算在二流到三流之间,能称得上是高手的实在不多。” “若我跟福伯都去呢?”肖万林又问。 肖飞仔细盘算一下,说道:“加上您跟福伯,胜算可达八分五,最多不超过九分。他们肯定考虑到了肖家的武力,甚至还能考虑上肖家耗费巨资从江湖上招徕的高手。” “还不够!这不是生意。”肖万林喟然一叹,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这些年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没有多多招徕江湖好手。 这确实不是生意,而是关系到一家老小的性命!若没有万全的把握,还真的不敢贸然行动。 “对了,飞儿,你那边呢?” 肖飞知道父亲问这句话的用意,他的地下势力一直也没有隐瞒过肖万林,“孩儿这边,也只有‘狂沙刀客’和‘巨浪剑’能拿得出手,其余都是泛泛之辈。也许田青古如秀夫妇也能算一个,他俩联手可敌一流高手。算上他们四人,我肖家胜算可到九成七八。” 肖飞此时万分怀念刚离开不到两天的无眉剑客,有他在就不用费这么多脑筋了!还有小六子,你小子到底走到哪里了?! 第八章第十七节 神秘肖万林 肖飞又想了一会儿,将各处细节考虑周详,这才说到,“实在是没人的话,孩儿可以找时机出手,按照现在夜间的条件,再凭借毒药,我还是有把握能牵制一两个的。” 知道儿子说的“一两个”是指对方阵营中的高手,平常角色骄傲的肖飞不会放在眼里。但肖万林实在是担心肖飞的身体状况,他的武学造诣绝非常人可比,然而现在却是没有丝毫内力,他若出手,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 “若非不得已,为父希望你尽量不要出手!”肖万林也知道事已至此,肖家已经没有再退步的可能,覆巢之下无完卵,肖飞也不能独善其身。 见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肖飞又说道:“父亲过会儿可以在我跟福伯出门时露一下面,将暗中观察肖府的人稳住,然后再快马加鞭赶去城东与我们汇合。” “还是飞儿考虑的周到。”对于此事,肖万林当然自无不可。 肖飞又跟肖万林商量了一下其他细节,这才欲起身回去准备自己的一干零碎,刚走没几步,豁然回身问道,“父亲,您觉得‘惊鸿门’可信吗?” 用狐疑的眼光注视了肖飞两眼,肖万林淡然的吐出两个字“可信”,并无其他言语。 “孩儿明白了。”肖飞退下。 天色已经开始昏暗下来,肖飞在自己的书房,他收拾好自己东西,包括软剑、锁链、折扇以及各类药物一应俱全,打发走前来打听消息的尹小妹,肖飞坐在书桌后面,思量肖万林最后那两个字“可信”的含义。 “往事何从,一问惊鸿。”终于,肖飞下定决心张口大声说出了那八个字。 “笃笃笃”未出盏茶功夫,书房外传来敲门声,“大公子,您有何吩咐?” 终于来了!肖飞心头一震,不过声音好像有些熟悉,“进来说话!”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人,是位五旬上下的老者,双手捧着一摞账本。来人肖飞认识,“顾先生?” “小人顾石,见过大公子。” 顾石,乃是肖家的二账房,平日里做一些写写算算的活计,前些日子肖飞回府对账时还跟他打过交道。难道他就是惊鸿门之人? “顾石?敢问先生名号中的‘石’,是顽石之石,还是十拿九稳之十?”没时间细问了,肖飞直奔主题。 “回大公子,在肖府,小人便是顽石之石。出得肖府,小人便是十拿九稳之十。顾十。”顾石平静的回话。 “哦,原来是惊鸿门的高人,失敬!”明知自己有事相求,肖飞对他还是热切不起来。无他,惊鸿门实在是无孔不入,自己生活了十来年的家里居然藏着一个,并且还行十!比之前遇上的白十二、王十二等人的级别都要高两等。 “不知公子召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惊鸿门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吩咐不敢当,”肖飞打开折扇轻轻摇着,“先生一直寄身肖家,想必应该知道肖家遇上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公子是指码头失盐之事?小人略有耳闻。” “我想知道此事是谁做下的。”肖飞双眼紧紧盯着顾石道。 顾石倒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跟肖飞汇报:“码头窃取海盐,是‘东海王’串通盐政司副使钱光文所为;码头仓库里面的手脚,是‘东海王’安排手底下的扶桑浪人做的;盗取码头的船只,则是‘东海王’手下的海盗伙同刘家兄弟几人做的;杭州府衙内部,向老爷施压的,是同知魏琳和通判杜范;在钱塘杀死刘三儿的是伪装成刘老四的扶桑浪人‘诡杀’。” 肖飞毫不怀疑这些情报的正确性,他会怀疑惊鸿门的目的,但从不怀疑他们请报上的精准程度,就像肖家做生意一样,口碑不能坏。他默默消化了一会儿顾石的消息,“‘东海王’可是沿海巨寇东海帮帮主王海?” “正是此人。”顾石点头。 “这般江湖巨寇,居然串通官府对我们肖家下手?”肖飞大吃一惊,“他们听命于谁?” 顾石沉默片刻,似乎心中在权衡某种利弊,半晌才开口,“九江王朱祁钊。” “果然是他!手伸的真够长!”肖飞倒吸一口凉气,他自然知道九江王一直在追杀太子与冷秋河,没想到肖家的事也是他的手笔。 “在杭州主事的是九江王的六师爷---白纸扇崔白羽。”不等肖飞发问,顾石自行送出一条消息。 “这崔白羽武功如何?” “按照我们惊鸿门的武力划分,此人为一流四品高手。” 肖飞倒是第一次听说武林高手还能详细划分品级,不由惊问,“这武功品级是如何划分的?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师弟司徒沉剑是几品?” “惊鸿门对于天下武者实力的划分,是按照当年‘无知谷天机老人’的‘四流二十七品’为标准。‘四流’就是指一流、二流、三流和不入流,而一流到三流又按照武功高低和彼此之间的对决胜负细分为一到九品,一品为入门,九品为最高,不入流的不再进行细分。司徒少侠按照目前的出手战绩,排在一流三品。” 嘶……肖飞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好歹毒的实力划分手段,假若这种说法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不知要掀起多少血雨腥风。不过,司徒只在三品行列? 似乎察觉到肖飞的怀疑,顾石补充道:“我们惊鸿门的消息都是以事实为依据的,未发生过的和臆想推测的东西,都在惊鸿门站不住脚。所以,司徒沉剑确实是一流三品。” 这样就对了,肖飞知道司徒沉剑还有不少手段隐藏未用。肖飞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不知在下现在几品?” “七品,”不等肖飞惊讶,顾石把话说完,“三流七品。” 果然是以事实为依据,肖飞苦笑。 “好了,不再浪费时间了。‘东海王’和崔白羽目前手底下在杭州的有多少一流高手?” 顾石思索片刻说道,“一流四品‘白纸扇’崔白羽、一流五品‘破浪’赵剑秋、一流三品‘疯魔棍’乔五儿,还有三个一流二品的扶桑浪人‘诡杀’、‘隐杀’和‘暴杀’。” 六个一流高手!这崔白羽和王海还真看得起肖家,诶,不对,“王海不在此列?” “据目前得到的消息,一流六品的高手王海本人并未曾在杭州露面。”顾石马上给肖飞答疑。 “想必先生已经知道了我肖家今晚能够出战的几个高手,不知能否为在下解说一二,好让我有点准备。” 顾石苦笑,但看到肖飞执着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肖福,一流三品高手;‘狂沙刀客’黄元,六年前是一流三品高手;‘巨浪剑’张大河,四年前为一流四品高手;田青夫妇,杀手出身,各自有二流八品的实力,但合力可战一流二品高手,”说到这里,顾石思索良久才继续说,“咱家老爷肖海,二十年前是一流二品高手;至于公子您,三流七品实力,但以目前小人知道的您的惯用手段,可与一流一品高手对战三十招不败,在一品二流高手手底下能坚持十二招。” 知道的可真够清楚!半个时辰前,肖飞刚与肖万林商量好今夜出手的人选,居然被顾石推断的一个不差,自家果然在惊鸿门眼中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不过,顾石最后对自己的评价,是不是有点高估自己了?肖飞自己可没有这个自信。不过肖飞也知道强行让顾石讲解己方的几个人是让他为难了,黄元、张大河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但四五年前被自己收服之后便一直隐藏在“百草园”,没再露过面。而肖万林,却早就金盆洗手更换名号,二十多年一直没在江湖上走动。所以惊鸿门只有他们之前的实力记录,不知是他们确实查探不到三人的当前实力,还是说确实对天寒门徒有所忌讳,没有针对性的对肖飞身边的人进行调查。 “先生可知我师弟韩玉冰现在到了何处?”最后了,肖飞才想起韩玉冰。 “韩少侠今天午时左右到的杭州,相信大公子自有联系他的方法。”终于有个好消息了,肖飞略微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己方跟对方高手人数上差不多能够打平了。 “不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顾石躬身问道。 肖飞思忖了盏茶功夫,再三犹豫,还是开口说道,“虽然贵门对我们兄弟帮扶了许多,但我不想再在肖家见到先生。” 家里藏着一个以贩卖情报为生的老狐狸,肖飞想想就后怕,自然想着将这尊邪佛请出家门。 顾石对肖飞的话倒是不感到惊讶,淡定的回答,“待此间事了,小人自会向肖老爷请辞。”说着再次捧起桌案上的账本,转身向房门走去。 “等等,先生的意思是,家父知道你的存在?”肖飞大吃一惊。 顾石沉默不语,站立片刻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肖万林果然知道惊鸿门的存在,并且一直与他们有联系!怪不得刚才在花厅肖飞问及惊鸿门之时,他的回答与二伯司徒超同出一辙,都是“可信”二字!自己这位老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 肖飞没能思考多长时间,肖福举步走了进来,“大公子,一切准备妥当。咱们何时出发?” 收拾好思绪,肖飞起身,“您去告诉父亲一声,这就走!” 第九章第一节 钱塘旧船厂 待到肖万林赶去杭州城东与肖飞等人汇合,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见到父亲策马赶来,肖飞也未再搭话,与肖福一起扶鞍上马继续趁着夜色往东方行去。一行四人,除去肖万林、肖飞、肖福,还有肖家护院头领肖剑,以肖剑二流中上的实力本来没有必要参与此事,但肖福给他的命令却是舍命保护好大公子!这已经是目前肖家能拿得出手的所有高手了,至于肖家别院里挑选出来的二百来人,早已在前面等候。肖飞“百草园”中的四个高手,应该手持肖飞的指令,已经与肖家别院人马合在一处。 至于肖腾,今晚的事情肖飞也没有瞒着他,只是将今晚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保护好母亲和小妹、守卫肖府!这小子倒也争气,喊来护院副首领沈琦,二人就在当院调派人手,誓要将肖家后院保护的滴水不漏。 前行二十里,果然在一处山林边看到一彪人马,正是肖家目前能拿出来的绝顶战力,黄元、张大河、田青夫妇也在其中。 四人策马赶到近前,一众人马轰然站直,“见过家主,见过大公子!” “公子!”却是田青上前两步跟肖飞打招呼。 肖飞歉意的向田青笑了一下,并未说话。心里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夫妻,本来人家二位已经决定归隐,肖飞原是好意让他们来杭州“百草园”享受平静的生活,未想肖家遇上此事,还是将他俩牵扯进来了。 今晚肖飞虽然是主帅,但肖家主事人毕竟还是肖万林,肖家别院的人也是只认肖万林。所以,肖飞并未急着站出来安排行动。 果然,肖万林策马向前两步,大声说道,“各位兄弟,相信这两天肖家发生的事情大家已经知道了。老夫话不多说,希望诸位今晚奋勇杀敌,助我肖家渡过此劫。待明日,只要还有口气的兄弟,一概赏银千两!为肖家殒命的兄弟,肖家更会厚待其家人!寡然一身者,肖家当建祠祭拜,四时血食供奉不敢或缺!” “愿为家主效死!”众人大声应诺。 “今晚一切行动,听从大公子安排!”肖万林喝到。 “遵家主令!”二百来人再次大声应和。 “出发,钱塘旧船厂!”肖飞没有废话,拿到指挥权后立马将手中马鞭向前一指,双腿一夹马腹,率先策马而出。 “驾”“驾”众人纷纷上马,跟上肖飞。顿时马蹄声四起,轰然驰向钱塘方向。其中肖剑马快,忙抽两鞭,赶到肖飞身后,只落后少主半个马身。 肖飞在前面倒是策马扬鞭相当快意,不管今晚战况如何,自己已经将所有的底牌都带在身边了,相信韩玉冰也会出现,现在众人战意炽烈,士气可用!身后的肖剑却是紧张的要命,他知道大公子的身体状况,但他执意要带头前往,肖剑也只能舍命相陪了。肖剑不由想起临行前管家福伯跟他说的话,“你是肖家的家生子,保护肖家人的安全便是你自幼习武的目的和此生使命。今晚,若大公子有何三长两短,你这条贱命可赔不起,你的父母妻儿也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若舍命护得大公子周全,老爷特许你死后灵位可进肖家祠堂,受肖家子孙百世供奉!记住,在今晚,你死之前,大公子绝对不能有丝毫损伤!” 钱塘旧船厂,在杭州湾下游一带,原先也是肖家产业,用来制造民用、商用大小船只,只是后来因为海潮作用,泥沙逐渐淤积,周围的浅滩彻底变为滩涂,肖家便放弃了那个地方,另外择地重建。而船厂旧址,则被杭州人称之为“旧船厂”。 这个地方平素破船、烂木料堆积,海边特有的草木疯长,再加上人迹罕至,是水鸟、野兽的乐园。 而今夜,这里却是热闹非凡,无他,只因肖家钱塘分号将找到的那艘装满海盐的商船藏在了此处!他们用人力将原先船厂的水闸打开,利用大海涨潮,将原先的水道冲刷了出来,迅速将货船弄了进来,在水道尽头搁浅着,毕竟这里还是淤泥厚积。 安排好货船之后,分号的人手并未滞留,马上撤离,不走到近处,谁都不会想到这里藏着一艘船。 在沿海地区,包括杭州湾临海一段,若说谁的势力最大,海边的渔民、商家甚至是官府都会告诉你,是“东海王”王海!他纵横大明东海域十几年,手底下强匪、海盗无数,大小战船上百条,他是海里的王者,他的疆域在陆地之外,是大明律法触及不到的地方。 过往商船都要接受他的盘剥,交足了银钱,便会得到“东海王”通行的令旗,一路航行就能畅通无阻,其他海上势力都要给足“东海王面子”,即使扶桑国、高丽国的商人也是如此,而南洋诸国商家路径此地,同样遵守他的规矩。由于他的强势,高丽、扶桑一些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都纷纷来投,一时间“东海王”在东南沿海的名头可止小儿夜啼! 大明朝廷并不是放任王海在沿海恣意妄为,但出兵围剿多次,均是无功而返。原因有二:其一,东南沿海岛屿众多,暗礁丛生,确实是冒险者的天堂,大明水军到此根本摸不着门路,每每损兵折将,收效甚微;其二,沿海多渔民,渔民中有不少是王海的眼线,大明官府针对他的任何行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往往官兵还未登船,海盗们就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肖家的生意多在内陆,走河运,即使有海商也是走广东沿海,只为避开王海,去往南洋。所以,肖家商队遭遇“东海王”极少,但也对他的势力和狠辣作风极为了解。 凭王海在杭州沿海分布的眼线,旧船厂的藏船根本隐瞒不了多久,就在今夜,白纸扇崔白羽已经通过线报派人找到了此地。此刻旧船厂内被数十只火把照的恍如白昼,稍远处破船嶙峋、废木交叉,阴影丛丛,像极了阴森的鬼蜮。 “启禀五爷,船上并无异常。”一个渔民打扮的汉子走到一位身高约么七尺五寸昂扬大汉身边躬身汇报。 这个汉子相貌粗犷,满脸钢针一般的胡须,脑袋上一头乱发在夜风中飘扬,身边一根手腕粗细八尺长短的黄铜棍插在脚下松散的沙土中。听得手下汇报,他只是点点头,看向另一个快步走来的手下。 “启禀五爷,周遭大概有四十来人的足迹,杂乱无章,看样子并非武人。”后来的手下也走到近前低声说道。 “知道了。” “你们中原人就是胆小,还有什么可查看的?直接将船拖走便是!”大汉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虽然是汉话但语调怪异,而且是说话之人并未现身,周围依然各类大汉在匆匆走来走去的搜寻。 “崔先生吩咐的事情,你懂什么?”大汉冷哼一声。 “哼哼”那个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那个故作高深的崔先生!我是不懂,你懂吗,乔五儿?” “我不需要懂,只需听命做事。” “莽夫!”又说了两个字之后,神秘之人不再说话。 原来这大汉就是“疯魔棍”乔五儿,九江王的得力战将、崔白羽手下的第一人!只是不知隐藏在暗处的外族人是谁。 “五爷,这船怎么办?”又一个手下过来请示乔五儿。 “老子怎么知道?!”刚刚被那个声音撩拨的一肚子火,乔五儿瞪了一眼眼前不开眼的手下,“等着!” “是,五爷!”知道自家首领脾气不好,这小喽啰见机不妙赶紧退下。 “唉,崔先生怎么还不来?”确实如乔五儿刚才所说,他向来不问为什么,只知道持棍打杀。而现在崔白羽没来,他便没有注意了,不知道该拿这艘原本当做诱饵的船怎么办。他刚才下水查看了,是没有办法拖走的,因为船底在淤泥里陷得很深,普通的商船根本拖拽不动,看来还要禀报崔先生尽快从那心高气傲的王海那里弄一两艘大船过来。 其实乔五儿不是没有想过将这艘船一把火烧掉,反正隐秘处还藏着两艘,照样可以拿出来做样子给官府看,但他实在是舍不得这船上的海盐。跟随九江王多年,他自是知道现在的九江王对银子的渴望,九江王很富裕,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把控着大江中游的航道,自然不缺钱花,但这些年私下养着重兵,再加上这几个月的大动作,九江王府可谓是花钱如流水,府库早就将近见底了。 “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脚,将盐船弄到这个鬼地方来了?”乔五儿费力的开动脑筋琢磨,过了一会儿自己就放弃了,本来自己就是没有主意的,又大老远从九江来到杭州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能想到才怪! 旧船厂远处,肖万林父子却是带着人马悄悄地向着这灯火通明的方向摸了过来,这个地方被他们找到,早就在肖飞的预料当中。他们离目的地还有四五里,就下马步行了,怕打草惊蛇。 没点火把,敌明我暗,再加上周遭海浪阵阵,肖飞一行人前进的倒是颇为顺利,直到离最近的岗哨不到五十步了还没有被发现。 肖飞抬手止住队伍前行,不能再往前了,对方有高手,容易被发现。他悄悄弯下身,示意身后的黄元、张大河、田青夫妇带人去另一侧包抄。 第九章第二节 诡杀 肖飞满是欣喜的接受者海边寒风的吹袭,这样的温度下,他今晚可以不用那么不堪。推算了一下时间,马上就丑时了,旧船厂原先沸腾的海盗早已安静下来,除了四五个围在中间散发大汉身边外,其余众人都四下里找了干爽的木头或坐或躺,毕竟也已经深了,人困马乏的需要休息一下。 回头示意福伯安抚一下身后有些躁动的众人,肖飞仔细的看着场中,只有一个大汉看着像高手,根据他身边的黄铜棍推测,此人应该就是“疯魔棍”乔五儿了,如此重要的线索,崔白羽不可能不过来看看的。 果然,又过了大约一刻钟,从旧船厂南侧外围走过来一队人马,大约二十来人,走的是先前那帮海盗用刀剑劈出来的道路,毕竟几年前肖家船厂撤出时已经将大门用宽木条封死了---之前肖家钱塘分号来这里藏船是从水上过来的。肖飞在此处埋伏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地形,让开那里,让己方人马在周围的灌木丛中隐藏。 见到有人过来,场中的海盗立刻乱哄哄的起来警戒,乔五儿却是认出了为首几人,连忙安抚好手下,自己快步上前迎接,“崔先生,您终于来了!” 来人正是以九江王倚重的智囊崔白羽为首,只见他年约四旬上下,面白长须,一身浅蓝色长跑,手持白纸扇,端的是一表人才的风流人物。其余几人各执刀剑,似乎是护卫之流,但行走之间步伐稳健,明显不是寻常好手。 “真的是那艘船?”崔白羽对自己的手下乔五儿没多少客套,直接开门见山。 “正是,刘三儿的尸体也在上面。”乔五儿恭敬地回答。 “刘山,你上去看看。”崔白羽吩咐一声,马上身后走出一个黝黑精瘦的背负双刀之人答应一声跃上搁浅的货船,手里接过旁边海盗递过来的火把,弯腰钻进船舱。 马上,刘山的身影又出现在船头,手持火把纵身跃下,回到崔白羽身边,“先生,确实是老三的尸体,没有做过手脚。” 映着他手中的火把,肖飞身边的肖剑看的确切,不由大吃一惊,明显认出此人,“公子,是刘老大!” 刘老大?肖飞与左侧的肖万林在夜色中默契的对视一眼,他果然在这儿,这回可以真正的人赃并获了! “什么人?!”崔白羽身边双手抱胸背负长剑之人突然大喝一声,手臂一挥,一道寒光射向肖飞等人藏身之处!却是有高手通过刚才肖剑的动静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福伯一侧身躲过暗器,伸手将它捞在手中,是一柄一尺长短的手叉子,海边渔民常用之物。 既然已经暴露,肖飞站起身,与肖万林、福伯一起带着众人向场中走去,肖剑自然是紧紧跟随肖飞。 刘老大刘山自然是认识肖万林跟肖福,赶紧凑到崔白羽身边说了几句,明显是在告诉他这些人的身份。 “呵呵,肖员外,久仰久仰。”崔白羽持扇略一拱手,即使肖家来了有百十号人,但没见到有什么高手,也就是肖万林身边的老仆有几分实力,他并未将他们看在眼里,待会儿一并将他们砍杀就是,尸体放到船上,做出内讧的假象,岂不是比刘三儿的尸体更有说服力。 “想必阁下就是九江王座下红人崔先生了。”肖万林没有开口,肖飞上前一步问道。 “肖家大公子,肖飞?”崔白羽先前也是对肖家调查过的,知道肖飞是何人。 “正是在下,不想崔先生这般人物也知道区区贱名。”肖飞也没有因对方叫破身份感到意外。 崔白羽将折扇展开,轻轻一笑,“在下对公子也是仰慕已久了。我家王爷临行前对在下嘱托,肖家的事情能不能得手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要将公子请到九江做客。” 肖飞曾经多次帮助太子、冷秋河的事情,以九江王的势力,查清楚肖飞的底细并不难,只是没想到堂堂九江王居然对他如此上心。 “崔先生说笑了,在下何德何能劳王爷惦念。” “呵呵,”崔白羽摇着折扇,轻轻说了一个字,“杀!” 话音刚落,便见“疯魔棍”乔五儿与先前的背剑大汉拔出自己的兵刃,带领众海盗向肖飞等人杀去。 肖家之人自是早有防备,虽说这崔白羽有些喜怒无常,开始时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但毕竟人多,一百多人打不到五十人,还是占着优势的。 特别是肖福仅凭双掌就抵住乔五儿的黄铜棍,而肖万林也是拔出腰间长剑与手持巨剑的汉子战在一起,一时间难分高下。 由于肖家众高手的保护,肖飞倒是落了单,没有敌人能够侵入肖飞十丈之内。但崔白羽也是没有对手,只看他信手一掌便将混战中的肖家一个二流高手拍到一边的手段,确实是高手。 眼见崔白羽闲庭信步般的向自己走来,肖飞随手往怀中一掏,然后伸手一扬,只见他与崔白羽之间的四五丈距离内产生浓浓的赤红色烟雾,只要被烟雾沾染上的人,不管是肖家人手,还是海盗,都倒地不起。 崔白羽见状,将手中白纸扇左右一扇,后退几步,退出烟雾范围,并不惊慌。而肖飞的红雾,也是不过盏茶功夫,便消失殆尽。这时,从左侧抢过几个肖家别院家丁,匆匆将倒地的海盗补上一剑,迅速将中毒的己方人员撤到场外,并从怀中掏出解药救治。 “呵呵,肖公子果然是用毒高手。”崔白羽见状也不着急,任凭肖家护院将人救回去。 肖飞登时觉得情况不对,崔白羽太过镇定了。既然肖家早有准备,将他们抓了个现行,他应该带着海盗狼狈逃窜才是,这样一来,肖飞埋伏在另一侧的人马才能将他们一网成擒。 但是眼下,他居然派人与自己的人马对打,虽说肖万林主仆二人暂时不落下风,但肖飞还是觉得事情古怪,虽然他说不清古怪在哪里。 “啊!”只听得一声惨叫,肖飞转头望去,肖家在外围警戒的一个二流高手突然捂着脖子瘫倒在地,手指缝之前血液四流,眼看是活不成了。 紧接着,肖飞注意到自己这方面有不少人都悄无生气的死去,无一不是要害遭重创,极少有人能在临死前发出声音示警。而且无一例外的是,伤口都极小,杀伤力极大,一击致命。 “‘诡杀’还是‘隐杀’?”肖飞问道。 “肖公子大才,您觉得呢?”崔白羽遥遥反问。 “哼,勾结扶桑匪类,九江王的手段真是下作的很呐。”肖飞哂笑道。 “好教肖公子得知,这人只是‘东海王’手下,与我主并无干系。”崔白羽笑着解释道,并不在意肖飞对九江王的谩骂。 “结阵!”随着肖飞一声断喝,肖家人马立即向着肖飞的方向汇合,集结在一处,兵刃向外,作防守状,暗处的杀手便没有机会搞袭杀。 但肖飞还是小看了隐藏着的杀手,他的杀人手段让肖飞大开眼界。肖家众人向着肖飞汇集,总有稍远一点的人,会在打斗撤退过程中被腐朽的木头、枯枝等绊倒在地,就再也起不来了;或者有人正与同伴相互背靠着背,谨慎的后退,却突然二人双目尽赤兵刃相向;或是从黑夜中飞来几只形状怪异如同弯折的规尺一般的暗器,飘忽盘旋行踪不定的杀向众人,实在是诡异的很。 “诡杀!”肖飞猜测到暗处之人的身份,暗器、毒药、陷阱……当真为了杀人无所不用其极,不愧“诡杀”之名。肖飞后退几步,退到自家众人中间位置,冷眼观看肖万林主仆二人与乔五儿、巨剑剑客之间的战斗。那手持巨剑之人应当就是“东海王”王海手下的二护法“破浪”赵剑秋了,一流五品高手,但看肖万林目前攻守均衡,应该还能坚持一阵子。 一流高手之间的对决,肖飞目前自然插不上手,但他认真观看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他相信“诡杀”的目标绝对不会是死的那几个二流高手,他的目标绝对是自己、肖万林和肖福。 忽然,肖万林背后的空气像是荡起一片涟漪,朦胧间似乎有鬼魅将要走出,“来了!”肖飞暗道一声,迅速将手中折扇冲前方一抖,周遭飘忽的火把照射下,几点金光从肖家阵营的人缝中钻过,直射肖万林背后的空地。 “铛”“铛”几声脆响,似乎是兵刃击落暗器,而暗处之人再也隐藏不住身形,显现出来,是一个双手持倭刀的白衣蒙面男子。肖万林似乎对身后出现的敌人并不吃惊,右手宝剑直刺对面的赵剑秋,左手化掌打向“诡杀”,“该死的老鼠!” 肖家父子的合作当真是默契无间,从杀手出现,到肖飞射出暗器、肖万林出掌,电光火石间完成,杀手“诡杀”堪堪将肖飞的金针击落,肖万林的威力巨大的一掌就到了近前。 好一个“诡杀”!只见他的身体被肖万林一掌打飞,却是在还未落地时便失去了踪影。肖飞看的确切,在被肖万林击中的瞬间,他将倭刀插回背后的刀鞘,人在半空之时,他身上的衣物忽然从灰白色变作黑色,身体突然消失在了黑夜中! 此时丑时已经过半,寒雾渐渐自海面上蔓延过来,再拖下去绝对会对己方不利,这里里海边太近了,已经属于“东海王”的势力范围,必须速战速决! 肖飞看了一眼对面好似又没了出手打算的崔白羽,转头轻声跟肖剑吩咐一句,肖剑一抬手,“嗖”的一声,却是用袖中机关射出了一枚特制的响箭。 第九章第三节 损兵折将 看到肖飞以及肖剑的动作,这响箭明显就是通报信息用的,肖家还有伏兵?崔白羽大吃一惊,他知道肖福是肖家台面上的第一高手,肖万林有些本事也能预想的到,毕竟能纵横商海三十多年还安然无恙的人,绝对不会是他表现出来的这样简单。至于肖飞,应该是肖家人里面最干净明白的一个了,会些武艺,但由于先天条件限制,仅仅是三流身手而已,其余都是一些暗器、毒药之类的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虽说有点棘手,但崔白羽自信还是可以拿捏一下的,他的所谓的聪明才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肖家聚拢的这些散兵游勇,也在崔白羽的意料之内,巨富之家,还是有些底蕴的。所以,今夜之事,崔白羽本来有万全的把握。 但是,响箭召唤的伏兵是哪儿来的?又会是些什么人?寻常看家护院之辈倒是无所谓,该不会再有肖万林、肖福之流的高手吧。 很快,崔白羽的疑惑变成了现实,在他们身后,一彪人马杀出,差不多也是百十人,带头的两人状若疯虎,手持刀剑杀入海盗中如入无人之境,身后众人也是身手不凡,均是有不俗的武功功底之人,青衣短打护院打扮。 喊杀声渐进,很快与肖飞等人一起将崔白羽等剩余的三十来人前后围了起来。 杀性正起的“狂沙刀客”黄元,突然心头一紧,猛地将手中大刀向身前的沙土地上斩去,虽然眼前除了枯枝败叶什么都没有,但行走江湖多年的黄元还是察觉到了浓烈的杀机。眼看刀锋就要触及地面,地面上的沙土突然带着枯叶暴起,并随之传来“铛”的一声兵刃相交的声音,长刀被阻,然后一个土黄色的身影一跃而起,向后快速撤出一丈距离,同时黄元感觉左臂一阵疼痛,却是一只十字镖插在了大臂上。 近处的“巨浪剑”张大河看到这边的变故,奋力杀出两剑,处理了跟他对攻的海盗,迅速来到黄元身侧,挥手点了他肩头的穴位止血,这才拔出十字镖,“有毒!” 黄元一边警惕的盯住对面摆出马步持刀防御架势的黄衣人,瞥了一眼自己应经开始感觉肿胀的手臂,以及张大河手中的十字镖,果然刃口略带蓝色,“扶桑人?” 十字镖是极具扶桑特色的暗器,四角八面开刃,杀伤力极大,中原地区也有人使用,但由于体积颇大,而且容易伤着自己不好携带,从而应用并不广泛。除去极少数人用的时候在身上携带特制的镖囊,用来储存十字镖。然而,这种冷门暗器,却是惯于偷袭作战的扶桑武士喜用之物,通常煨毒。所以,基本上倭刀和十字镖就是扶桑杀手的标准配置,也是他们最为醒目的标志。 作为“百草园”的常驻高手,黄元跟张大河身上自然是不缺疗伤和解毒的药物,很快黄元便在张大河的协助下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而对面的黄衣武士也在己方几个武者的围攻下逐渐落入下风。 “小心!”张大河从地上拔出自己的巨剑,刚要杀入战团解决黄衣杀手,却见黄衣人刀交右手,左手伸入怀中。 但张大河的示警还是有些迟了,只见扶桑人从怀中掏出一物,重重往地上一摔,地上突然暴起浓重的黄色烟雾,将附近对战的几个肖家武士连同黄色衣衫的扶桑武士一起笼罩了起来,紧接着四五声惨叫传出,显然这几人已经全部死于非命。 张大河提剑杀到近前之时,黄色烟雾也散的差不多了。黄衣人面带讥诮,与张大河对攻两个回合之后,突然纵身而起向左近的黄元跃去,黄元虽然左臂受伤,但并不怎么影响右手持刀杀敌,眼见对方杀将过来,黄元狰狞一笑,抡起大刀向前劈去。 没想到黄衣人的目标也不是黄元,只见倭刀与大刀猛然磕在一起,在昏暗的夜色中爆出一簇火星,黄衣人却借力向后飘去。未见脚尖点地,诡异的向停留在浅滩区域的货船飘去,随即身影又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寒雾中。 “哪里走?!”黄元大喝一声,就欲追过去。 “且慢!”张大河伸臂拦住老伙计,“让他去吧。” “此人手段太过诡异,我担心他们抵抗不住,事后如何向公子交代?”黄元虽然停了下来,但依然是一脸焦急,弄不清张大河拦下自己的意图。 张大河随手一拳将偷偷杀过来的海盗打的吐血飞出,眼见不活,眼光却是盯着货船的方向,“他们值得信任!这也是公子让他们来的原因。” “这可是扶桑一流杀手!他们二人真的可以吗?” 黄元还是感觉不太放心。 张大河自信的笑了笑,“他应该就是公子所说的‘隐杀’,与刚刚偷袭肖老爷的‘诡杀’同出一脉,但二人的特点类似却不相同。前者是注重‘隐藏’的纯粹杀手,后者只能算是不成功的杀手,隐秘手段不到家,只得利用旁门左道手段杀人。你我碰上这二人,可能会有一些麻烦,但田青他们不会。” 短短几十丈的距离,说话功夫黄衣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货船左侧的上方,急速向货船射去。 货船一直在海盗的控制下,虽然没有一流高手坐镇,但十余人一直在船上没下来,显然是防备肖家夺船。此刻正有两名海盗站在船舷上放哨,一见黄衣人向着船头落下,立即抓紧兵刃摆出防御的姿态。他们显然是认出了黄衣人,马上撤回兵器躬身后退两步让出身后的船舱门。 黄衣人并未理睬两个海盗喽啰,径直向船舱走去。 眼看黄衣人还有两三步就跨进舱门,左侧身材略高的海盗突然抽刀向黄衣人脖颈砍去,同一时间,右侧矮小的海盗也抖手打出两只暗器破风锥。 “八嘎!”黄衣扶桑武士怒喝一声,右手横刀架住左侧海盗的缅刀,左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柄短刃,将两只破风锥击落,却为料想两只破风锥之后还隐藏着一枚钢钉,钉在当胸。 黄衣人闷哼一声往后退去,他抵抗不住左右两个人的夹击,因为右边的假海盗放出暗器之后马上抽刀向自己杀来。这两人的武功路数如出一辙,配合的十分默契,并且也是走的杀手路子,自己一些手段根本瞒不过这二位业务能力颇为熟练的同行。 三人刀来刀往在船头位置激战一百多合,黄衣人实力强于田青二人很多,虽说身中暗器在先,但与田青、古如秀交手还是稳占上风游刃有余。 田青突然大喝一声,将手中缅刀当做暗器向黄衣人掷去,迅速脚尖一挑,自船帮侧面昏暗处取出一柄长剑,抄在手中,复与古如秀合在一处,杀向“隐杀”。 “隐杀”轻松躲过田青扔过来的缅刀,毫无畏惧的向前一步,再次与二人短兵相接。甫一过招却是大吃一惊,这女扮男装的杀手倒是好说,二流上等的实力,自己若是杀她,不过二三十招而已,本来这个男杀手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但他弃刀用剑之后,却是实力暴涨,似乎已经隐隐追上自己。再加上与他配合无间的女杀手,“隐杀”在今天晚上突然第一次有了退意---之前的黄元、张大河在他眼中算不得难缠,“隐杀”自信能在这两位一流高手身边周旋一个多时辰! 心中已有计较,“隐杀”故技重施,将左手短刃迅速射向古如秀,顺势用力一挥,近处迅速出现一片黄色烟雾,遮住了整个船头位置,古如秀击落短刃,与田青迅速后退。 田青却是后退时,将手中长剑重重一挥,击在尚未落地的短刃刀柄处,短刃立即调转方向射向黄烟中心。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后,田青透过黄色烟雾隐约看见一团人影跌落船头,落在水中,随即传来“噗通”一声的落水声。 “打中了吗?”古如秀问了一声,用衣袖遮住口鼻,走向船帮,往船下看去。 “师妹小心!”身后的田青突然左手将古如秀向后一扯,右手宝剑急挥,“铛铛”几声金铁相交,击落一片暗器。 暗道一声“好险”,不愧是扶桑国一流杀手。二人再次往水里看去,只能映着不远处的火光隐隐看见一圈圈散乱的涟漪,而黄衣杀手却不见了踪影。 “‘隐杀’,果然棘手!”田青感慨一声,与古如秀再次隐藏在船上等待敌人落网。 随着货船上的战斗告一段落,一边配合肖家青衣众围杀残余海盗,一边分心观战的黄元和张大河不由松了一口气。知道公子十分重视田青二人,虽然张大河刚刚信心十足,还是怕他俩出现什么意外。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来到“百草园”之后,武功进境如此之快,让临时充当二人刀法、剑术师父的黄、张两位高手,都有些无物可教了。现在两人合击之下,黄元和张大河都独自接不下五十招,不愧是公子看中的人才。 而另一边,肖飞等人也将海盗围在一团,乔五儿和略带轻伤的赵剑秋带着十几个残余的海盗将崔白羽护在中间。肖家之人也是损失颇重,肖飞纵观全场,算上刚刚与自己合围在一起的黄元他们带领的一批人,现在还剩下不到一百的青衣众,也就是说肖家豢养的江湖好手,此役已损伤过半。对方的高手,赵剑秋被肖万林伤了后背,算是轻伤,“隐杀”被田青二人暗器所伤,伤势轻重未知,“诡杀”与受伤的“隐杀”都是匆匆出手之后消失不见,不知隐藏在何处,崔白羽几乎未出手,自然无恙,惊鸿门口中的“暴杀”却是未见踪影。 自己这边,只有黄元大意之下中了“隐杀”暗算,算是轻伤吧。今晚有心算无心之下,还是损兵折将,对方实力之强横,让肖飞暗暗吃惊,不愧是纵横东海多年的“东海王”! 时下虽然肖家略占上风,肖飞还是不敢大意,毕竟还有“诡杀”和“隐杀”藏在左近,随时都可以暴起杀人。再者说,传闻中实力在“三杀”中最强横的“暴杀”真的不在此处吗? 第九章第四节 狂沙刀客 肖飞正在思索着如何速战速决,拿下对面众人,好向官府交差,毕竟天色一亮,肖万林还要去府衙接受盘问。如果能顺利拿下他们,再加上这艘船,就能直接证明肖家的清白了。 就在这时,对面相距六七丈远的崔白羽倒是先开口了,“肖公子,今夜之事确实你胜我一筹。然事到如今,不是崔某人自夸,你想将我等一举成擒还是没那么容易的。鱼死网破的结局,崔某相信不是肖公子想要的。” “哦?愿闻崔先生高论。” 对方肯定不愿意束手就擒,肖飞虽说不愿意多费口舌,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肖家的优势会越来越小,毕竟这里属于“东海王”的势力范围,若顺着杭州湾再往东去三五十里,就彻彻底底是海盗的疆土了。 “想必肖公子也明白,今夜胜负的关键,就在你我双方这十余人身上。”崔白羽轻摇纸扇,话语中逐渐透露出悲天悯人的味道,“今夜流的血已经够多了,短短不到一个时辰,这片废土上伤亡已近两百。这些都是你肖家、‘东海王’以及我家王爷多年心血所在,还是留作三家以后的根本吧。” 老狐狸改性子了?肖飞大致上听出了崔白羽的意思,估计他想让双方高手对决,或者是生死斗,以此决定今晚的胜负,以及关键之物----货船的归属。 “先生所言有理,不知以先生之意,今晚之事你我双方该如何收手?”肖飞问道。 似乎一开始崔白羽就知道肖飞是今晚肖家行动的主事之人,所以他的对话也是一直针对肖飞。他不可能不认识肖万林,但就在今晚,他的确是将肖氏家主当做了肖家阵营里的第一大将,而不是主帅。此时的肖万林也是正如崔白羽所想的一样,仅仅是站在肖飞身侧,略带戒备的看着四周,防备隐藏在暗处的扶桑杀手,像极了肖飞的护卫。 “如何收手?肖公子估计已经猜到了吧。呵呵呵,不错,崔某的意思就是高手对决,五战定输赢!此局若崔某侥幸获胜,则你杭州肖氏交出半数家财、产业,我也会给官府一个交代,饶过你等性命;若是肖家胜,崔某马上带人返回九江,此事一笔勾销,并保证‘东海王’所属过后不会为难肖家。肖公子,你看如何?” “如此胜负赌约,我肖家岂不是很吃亏?胜了跟以往一样,败了却要舍弃半数家产,崔先生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肖飞一边随口应对崔白羽,一边快速暗自盘算,如果决斗无法更改,己方的出战人选:肖万林、肖福、黄元、张大河,这四位是肯定的人选了,田青夫妇有些实力,却要算作两人,对方估计不会答应,田青自己的话,遇上对方一流高手则毫无胜算,枉送性命。而对方,却是崔白羽、赵剑秋、乔五儿、“诡杀”和“隐杀”,正好五个一流高手,虽然乔五儿和“隐杀”有伤在身,但毕竟都是轻伤,折损不了多少实力,还是货真价实的一流高手。看来,崔白羽想要五局决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可以说是蓄谋已久。 “肖公子可要认清现在的形式,并非崔某不欲久战。崔某可以善意的提醒肖公子一下:若是‘东海王’按奈不住性子前来探询的话,估计你肖家今夜就要全部留在这里了。” 崔白羽笑呵呵的说着威胁的话,好似提议决斗真是为了肖家着想。 肖飞嘿嘿一笑,“呵呵,多谢崔先生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在下也可以善意的提醒崔先生一下:以肖家在杭州的根基而言,这码头失盐之事早已惊动左近锦衣卫所,若是锦衣卫的提辖耐不住性子跟在倾巢而出的肖家身后的话,估计你崔先生和众位今夜就要全部留在这里了。” 听完肖飞的话,崔白羽不禁心中“咯噔”一下,真如肖飞所说,他急于速战速决的原因就是想避开锦衣卫!“东海王”作为江洋大盗,自然不怕官兵,却是怕极了锦衣卫,因为锦衣卫介于官府和江湖之间,既有官方身份,也有江湖手段,极为难缠。而作为九江王这次杭州行动的执行者,崔白羽自身也怕遇上锦衣卫的番子,其根本原因就是他虽然能代表九江王,但毕竟不能放到官面上说这句后,不管九江王有多位雄伟的抱负,目前也仅仅是九江王而已。而锦衣卫却是直属皇帝节制,隶属中央朝廷的皇帝亲兵,这就从大义上决定了双方身份上的差距。 原以为肖飞想不到此节,谁想这肖飞确如王爷所言,极其精明,这般手段还真瞒不住他。 “呵呵,锦衣卫?卫所离这里上百里呢!肖公子,难不成你今夜最后的指望就是这帮下作的番子?”崔白羽自然不肯在肖飞面前露怯,话语之间说的滴水不漏。 但肖飞是什么人?精通术术的算学大家,商场上浸润出来的人精!岂会看不出崔白羽的色厉内荏,当下也“哗”的一声打开折扇,笑道:“崔先生何必自欺欺人?难道您就不想知道是谁抢先一步发现了这艘货船,然后又告知肖家隐藏的所在?难道您就不想想在下是如何得知你手下有几个高手,这才能针对性的在此埋伏?或者说,您知道是谁帮在下牵线联系的您身后这两位击退‘隐杀’的高手吗?” 肖飞咄咄逼人,一连三问,句句如利刃一般刺在崔白羽心口。“白纸扇”崔白羽虽然也是一流高手,但他在九江王身边一直是充当智囊的存在,平素并不以武功见长。此人自负智计,却在今夜发现自己精心织就的惊天大网居然存在这么多漏洞!他自然不会认为肖飞或者肖万林能勘破他的计划,他更不会知道“惊鸿门”会给肖家提供这么多的消息!由于肖飞的话语蛊惑,崔白羽现在真有七八分怀疑今夜是锦衣卫设下的局,以此诱导他与肖家血拼,锦衣卫在暗处等待时机做渔翁。 “你肖公子居然敢跟锦衣卫勾连,就不怕这是与虎谋皮吗?”崔白羽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智珠在握。 肖飞此时心中已有盘算,镇定自若的说道:“何为与虎谋皮?肖家此举只是为了证明自家清白,只图保住自家产业。这与锦衣卫的利益并不冲突,你要知道,这帮人想破获‘东海王’都要想疯了,何况还能搭上崔先生您这条大鱼。在下与他们合作,真的是各取所需,双方获利。” 崔白羽闻言脸色铁青,肖飞说的是实情,锦衣卫如果知道自己离开九江来到杭州,绝对会如猫儿闻到荤腥一般感兴趣,并且绝对渴望亲手抓住自己向上峰、向朝廷邀功。他觉得,自己在这里,“东海王”手底下的这几条小杂鱼在锦衣卫眼里就是次要的。 许是察觉到崔白羽的进退维谷,他手下的第一大将“疯魔棍”乔五儿心底有些焦急,他大概也听懂了肖飞的意思,今晚他们可能还要遭遇锦衣卫!崔先生肯定知道锦衣卫的难缠,而他乔五儿则是多次领教过锦衣卫的厉害,至今身上还有几处暗伤在证明着他对这帮身穿飞鱼服的家伙的忌惮和深恶痛绝。乔五儿双目圆瞪,看着身边崔白羽陷入苦思,再看看对面肖飞的面带得意,不由怒向胆边生。 “无耻小儿,纳命来!”乔五儿举棍,状若疯魔,一往无前杀向被肖家青衣众围在中间的肖飞。 “大胆!”肖万林、肖福齐齐大喝一声,肖万林持剑挡住黄铜棍,肖福则是拦在肖飞身前,周围的青衣人也是紧张的举起兵刃围向乔五儿。 这时就不难看出崔白羽手下的人不好调动了,只有乔五儿跟崔白羽算是九江王的人马,其余赵剑秋、扶桑杀手以及剩下的十来个海盗都是隶属“东海王”手下,双方是合作关系。眼见乔五儿身陷重围,只有崔白羽暗暗着急却不敢擅自行动。赵剑秋为首的海盗,则是小心警戒,生怕对方杀过来,至于打过去为乔五儿解围,他们对此没有半点兴趣。 “我来收他性命!”不知何时“狂沙刀客”黄元已经来到肖飞身旁,眼见被围在中间的乔五儿杀得兴起已经伤了好几个青衣人,而肖万林由于兵刃是长剑,对上八尺长短的黄铜棍有些吃亏,一时打不开局面,不由大喝一声,杀入战团,将公子的父亲替下来。 好一个“疯魔棍”乔五儿,他本就身材高大,又兼满脸横肉胡须横长披头散发,让人感觉极其凶恶,此刻已经是双目尽赤,手中大棍横扫四方,将“疯魔”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真的像一头发疯的凶魔,择人而噬。 “狂沙刀客”黄元的佩刀,长约四尺五寸,已经算是长刀,刀柄一尺五寸,大概占了整个刀长的三分之一,有点像沙场马刀的形状。此刻黄元双手持刀,几乎是硬碰硬的与乔五儿斗了十余回合,早已将左臂的伤口震开,鲜血直流。但他却顾不上许多,多年不见这种力量型的对手,这时的黄元只想将自己势大力沉的刀法进一步施展出来,好让这个胆敢当众欺辱公子的疯子好看! 众人少见这种直来直去的重兵器对抗,两个昂扬大汉在场中打的飞沙走石,却无人敢走近战圈,生怕受到这两种长兵器的波及。观战过瘾之余,让人感觉耳朵有些难受,无他,这二人兵刃相交的声音,让周围十余丈之内的人都感觉好似进了铁匠铺,真的是震耳欲聋。 “老黄,够了!”肖飞看得出乔五儿实际上不是黄元的对手,只不过后者见猎心喜,不欲快速解决对手。但肖飞怕时间长了对黄元左臂伤口不利,这才开口提醒。 “死来!”黄元大喝一声,双手举刀格开黄铜棍,双腿交错,步法变幻,似有脚底无尽黄沙被刀气卷起,弥漫四方,而乔五儿则被刚刚的格挡震退两步,双臂酸麻,还未及再将棍子抡起,黄元的刀已经透过黄沙切了过来。 众人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乔五儿双手持棍的雄壮身躯已经扑倒在沙土地上,满是血污泥沙糊住了胡须毛发的脑袋滚到了一旁。 “疯魔棍”乔五儿身死。 第九章第五节 巨浪与破浪 眼见“疯魔棍”乔五儿身首异处,众海盗大惊失色。虽说都是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但大都知道这位远道而来的乔五爷的实力,落得如此下场,不由让他们对今晚的安然回到海上不怎么抱有希望了。崔白羽也是脸色铁青,虽说自己在九江王面前有些地位,但王爷对乔五儿这种无脑莽夫还是非常信任的,这次出来办事,折了这位王爷的得力战将,不管今晚的事如何收场,对肖家的行动能否得手,都不能弥补这个过失了,王爷肯定会对自己失望的。尤其是在九江王将要举事的关键时期,失宠将意味着全面失败,将来也就做不得从龙之臣了。 崔白羽心中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今晚无论如何必须拿下肖家!必须生擒肖飞,带回九江!这样一来,在王爷面前自己还有再次被重用的机会。 “赵护法,你等若再不出手,崔某人将把此事快马告知我家王爷。相信即使是‘东海王’,也不敢承担王爷的怒火!” 若不是这帮海盗关键时候不出力,乔五儿何至于独陷敌营,若不是他们见死不救按兵不动,乔五儿何至于身死?崔白羽怒视“东海王”的二护法“破浪”赵剑秋。 赵剑秋身为“东海帮”的高层,自然知道自家帮主王海与九江王合作的大致内容,也明白这几年“东海帮”能够发展迅速离不开九江王的暗中支持,更明白目前帮主不敢明目张胆的背叛九江王。 “崔先生明鉴,方才可是这肖家小子对九江王他老人家出言不逊在先,乔五爷不忍王爷受辱,这才贸然出手,被他们算计,”赵剑秋想明白了其中关节,拱手向崔白羽说道,“我东海帮自是不会任他肖家猖狂。请崔先生稍待片刻,在下马上斩了那几个狂徒,将首级献于先生座下!” 肖飞这边刚安排好“狂沙刀客”黄元,他左臂伤口再次扩大,如果好好医治的话,应该能恢复到之前的八成左右。这次受伤严重,估计是不能全面康复了,之后还是让他在“百草园”颐养天年吧。肖飞很为他惋惜,本来这几年消磨掉了他在西北混江湖时的的匪气,在“百草园”中平心静气打磨自己的刀法,是很有可能进入刀道宗师境界的。 “破浪”赵剑秋提着自己的大剑越众而出,目视肖家众人,“东海帮赵剑秋,不知哪位肖老先生肯赐教一二?” 话虽客气,但透着浓浓杀机。对面的几个高手,黄元算是不能短期之内动武了,对手只能是肖万林、肖福主仆之一。 “不劳肖员外和肖福先生出手,还是由在下来领教‘东海帮’护法的高招吧。” 应战的话从身后传出,一个褐衣大汉仗剑向前走来,步履沉稳,正是“百草园”中两位高手之一,“巨浪剑”张大河。 只听到声音,赵剑秋已经是脸色巨变。只见他身体僵硬,艰难的扭头看向张大河,“真的是你?大哥。” “不敢当。” 张大河持剑从赵剑秋身边走过,目不斜视,话语冷淡,神情从容,貌似并不担心对方会暴起偷袭。直到自家公子身前才转身面向赵剑秋,一剑在手,坦然迎战。 “大哥可还是怨我?”赵剑秋低声问道,话语之间有六分悔恨,四分歉然,已经不复刚刚在崔白羽跟前立军令状的豪情。 “怨你?呵呵,在下怎敢?阁下是‘东海王’座下红人,在下只是寄人篱下的孤魂野鬼,”张大河无所谓的语气笑道,“不敢与赵护法高攀。” “大哥,你要相信我!我当年确实是情非得已……我,我当时就想跟你解释,可……” “不必解释!当初不用,现在更不用!当年你我之间的情义,已经在你向我出掌时结束了!” “巨浪剑”张大河斩钉截铁的打断“破浪”赵剑秋祈求一般的话。 “大哥!”赵剑秋大喊道,“我当时确实需要那本剑诀,我要报仇雪恨!你知道我心里的痛苦……” “请赵护法赐教!”不容赵剑秋多说,张大河拔出手中大剑,将剑鞘随手扔到一旁,泰山压顶一般劈向对面的赵剑秋。 “铛”的一声巨响,赵剑秋用手中同样宽广的巨剑挡住张大河势大力沉的一招,“大哥,你何必苦苦相逼?!” “多说无益,接招吧!” 张大河震开对手的剑,将自己的剑法施展开来,与赵剑秋战作一团。赵剑秋无奈,只得全力抵抗。 围观众人已经从二人的言语中知道,赵剑秋与张大河应是旧相识,并且还有一段尘封已久不为人知的恩怨。 看二人的武功招式,任谁都会明白,赵剑秋与张大河的关系,绝对不是“老相识”那么简单。二人都是使用巨剑,均比寻常武人所用佩剑更长、更宽、更厚重,只不过赵剑秋的巨剑较张大河的更大一些,当然这可能也与他的身材更加魁梧高大有关。再就是二人的武功招数,明眼人一看就是师出同门,不仅武功路数相同,实力也是半斤八两,斗了五六十合,虽说有点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的架势,从根本上来说还是旗鼓相当,谁都在短时间内奈何不了对方。 “公子,这赵剑秋可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 肖福怕张大河有失,但又不了解他的实力深浅,不由凑到肖飞身边担心地说道道。 “放心吧,福伯。老张应付得来。”肖飞自然是对张大河有信心,只要对方不耍什么阴谋诡计,张大河可以在三百回合之内击败赵剑秋,毕竟赵剑秋的“巨浪剑诀”确实不如张大河纯熟。肖飞担心的是,张大河万一再一次心慈手软下不了杀手,那可就极有可能重蹈覆辙着了赵剑秋的道儿了。 肖飞对张、赵二人的恩怨倒是略知一二,毕竟当年张大河身受重伤失魂落魄之际,是肖飞出手救了他,并将他安顿在“百草园”。张大河伤势好了之后,某一次借酒消愁,跟肖飞谈起过那段伤心往事。 张大河,山东人氏,父亲原来是刀术名家,因得罪了当地较大的势力,便举家搬迁到江浙一带。后来张父张母先后病故,张大河才在当地找些营生糊口。张大河本身武艺不俗,再加上身材高大魁梧,在一家小镖局做了镖师,虽然没有妻儿孑然一身,但日子也还过得去。但就在十余年前,他所在的镖局因为一趟镖,牵扯进了江湖仇杀之中,镖局被灭门,只余恰好外出办事的总镖头独子赵剑秋及陪同的张大河。二人便一起流浪江湖,这个过程中二人义结金兰,立志提高自己的武功后报仇雪恨。 机缘巧合之下,赵剑秋与张大河得到一本高深的武功秘籍,名为《巨浪剑诀》,是一篇修炼巨剑的武功心法,但可惜的是,秘籍太过陈旧,损失了几页,并不完整。二人便一起参悟,打算尽量将剑法推演完整。二人之中,张大河武功好一些,再加上家学渊源,颇有见识,半年时间将剑法缺失的部分推演出了十之二三,但他毕竟是学刀出身,即使他小有天资,估摸着还要两三年,才能将剑法彻底完善。剑法修缮完成之前,张大河坚持谁都不能修炼,毕竟心法不全,强行修炼的话容易走火入魔。但被仇恨蒙蔽了心智的赵剑秋不想再等下去,某一天趁张大河外出打猎,便欲偷走秘籍,恰巧被有事折返的张大河碰上,赵剑秋巧言令色蒙蔽了结拜大哥后出手偷袭,将张大河打成重伤,取了秘籍便逃出了二人在山间隐秘之所。 张大河挣扎着追出来时,赵剑秋早已不见踪影。之后张大河心灰意冷流落江湖,几度遇上之前的仇人,险死还生,最后被肖飞搭救。当然,张大河醉后的叙述,不那么完整,只有个七七八八,其余都是肖飞自己推测出来的,他连赵剑秋的名字都没说,直到今夜,肖飞才知道,原来让张大河身心俱伤的结义二弟居然是“破浪”赵剑秋! 张大河心灰意冷拜入肖飞门下之前,有过弃刀学剑的打算,但也是仅仅熟知残缺不全的《巨浪剑诀》而已,虽然秘籍不在自己手中,然而半年多的参悟,早已使他熟记在心。按照秘籍的描述,打造了手中的巨剑,试探摸索着修习了几年,倒也在江湖上博了一个“巨浪剑”的雅号,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可见《巨浪剑诀》确实不俗,也能证明张大河在剑法上的天赋。直到遇上肖飞,进了“百草园”,在肖飞的帮助下,将巨浪剑法推演完整,并改正了他之前修炼的一些误区,使得他的武功和剑法更上一层楼。如此一来,张大河也就更加死心塌地的追随肖飞了。 此时随着一系列的血腥打斗,时间已接近卯时,寒雾也是越来越浓。张大河与赵剑秋已经剑来剑往的打了将近二百多回合,毕竟兵刃都是重量接近百斤的巨剑,战场中的二人都已略显疲态。 的确如肖飞所料,张大河已经略占上风。随着二人打斗的进行,肖飞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张大河真的又要妇人之仁不成?三番五次能将对手一剑重创的机会都错过了! 赵剑秋修炼的毕竟不是完整的巨浪剑法,虽然也被人完善过,但从他的招数上来看,肖飞自信帮他推演的人虽说也是剑术大家,比起自幼广泛涉猎各类武学的自己,还是差了一些火候,估计那人就是“东海王”王海了,应该是当年赵剑秋以《巨浪剑诀》为进身之资,投靠了王海。肖飞此时已经对王海的实力有了大致的评估:王海此人,确实不容小觑! 第九章第六节 白纸扇 崔白羽面色阴冷的盯着场中的巨剑之战,他没想到事情会沦落到这步田地,本以为己方数位一流高手肯定能完美解决肖家这些乌合之众,毕竟经他调查,肖家只有一个肖福算得上一流高手,并且年老体衰不值一提。 谁知一直以和气生财的大商人形象示人的肖家之主肖万林居然也是一位一流高手,并且从出手的威力来看,并不弱于自己。后来对方出现的埋伏之人中,还有两个一流高手,其中一个受伤之后还能力斩“疯魔棍”乔五儿,另外一个能将只比自己差一线的赵剑秋迫于下风!还有船上那两个,虽然没看清楚,能将“隐杀”轻易杀退,绝对有一流的实力!什么时候一流高手这么不值钱了,对付一个小小的杭州城商贾之家,自己只带着乔五儿应该很轻松就能摆平才是,可是今晚,双方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一流高手就超过十个了!并且自己这边已经折了一个!好在对方在意那艘船,那两个击退“隐杀”后没下船,要不然真要被他们犁庭扫穴一般全部拿下了。 “白纸扇”崔白羽心里迅速盘算着双方的实力对比,得出的结论就是赵剑秋绝对不能输!不仅仅因为他是己方与自己实力相差无几的最顶尖战斗力,还有就是他赵剑秋代表的是“东海王”王海!只有他才能号令东海帮众人,特别是一直不露面的三个扶桑杀手!目前只有“诡杀”和“隐杀”昙花一现的出手之后便再无动静,崔白羽却知道他们二人肯定隐藏在这茫茫的寒雾中,伺机而动。还有据说“三杀”之中实力最强的“暴杀”,他来了但没有现身,崔白羽不由对此人的出场充满期待。 想到此处,崔白羽脸色一寒,纵身跃起,持扇悍然扑向与赵剑秋战作一团越来越疲惫的张大河。 “卑鄙!”肖福一直关注着崔白羽的动向,见得他出手偷袭,大喊一声纵身扑上,拦住赵剑秋。 高手过招,肖万林自然是眼热,但他没有出手,只是淡然的站在肖飞身边,因为他知道,现在仅凭肖剑一人,保护不了肖飞。不仅是崔白羽对自己的宝贝儿子念念不忘,近处应该至少还潜藏着两把锋利的倭刀。 崔白羽不愧是肖飞最为忌惮的一流高手,一柄普通纸扇在手中变化万端,将一身纯阳功法的肖福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肖福的武功其实很高,肖飞一早就知道,“赤阳掌”也算是上乘武学,再加上此老一生不近女色,练得一身不俗的纯阳内力,就战斗力而言,不差于“烈火宫”二当家史太炎。但他在崔白羽手底下竟然显得如此不堪一击,短短三十回合,肖福已经显出不支之相。 “哗”的一声,崔白羽展开折扇切向肖福胸前,肖福闪身避过,却不料折扇突然转向抹在了他左臂上,扇刃如刀,立时肖福衣衫破裂血流如注。 “好深厚的内力,好精深的扇法,老朽佩服!” 肖福不理睬手臂上的伤口,高声赞叹对方的武功,大笑一声,再次揉身扑向崔白羽,一双肉掌已经隐隐泛红,正是“赤阳掌”练到最精深处的征兆。 “父亲,快救福伯!”肖飞急忙向肖万林说道。肖飞早已看出肖福不是崔白羽的对手,即使他将纯阳内力和“赤阳掌”的威力发挥到极致,恐怕也伤不到崔白羽分毫。就冲崔白羽能用纸质折扇刃部伤人这一手,他的内力之深,绝非肖福能比。再者,崔白羽的拿手绝技并不在折扇上,这一点躲不过肖飞的眼睛。 肖万林闻言,未做犹豫,迅速拔剑刺向崔白羽。 好一个九江王座下重臣“白纸扇”!只见崔白羽右手持扇点向肖福后背,正当肖万林长剑杀来,也不变招,毅然攻向肖福,此时肖福招式用老,一时无法回身,只得大喝一声昂头向后倒去,一式“铁板桥”探出双掌硬接崔白羽的折扇。崔白羽此时却是扭头看向身后的肖万林,左手迅速化掌为爪,上身一扭,让开肖万林长剑,左手顺势扣住剑身,肖万林一时无法抽动自己的剑。 此时肖福刚刚将折扇荡开,未及起身,崔白羽右手腕部一抖,折扇脱手化作一袭白光击在肖福胸口,肖福立时吐血倒地。 就在同一时刻,肖万林收剑不得,左手一掌拍向崔白羽,崔白羽此时折扇正脱手,对肖福的下场并不在意,迅速左手撤回硬接肖万林一掌,右手顺势松开长剑,二人电光火石之间一合即分,谁都没奈何对方,但肖福却是伤在了崔白羽手中,可见这一回合还是他“白纸扇”略高一筹。 此时肖剑已经将肖福扶回自家阵营,肖万林扫了一眼崔白羽毫发无伤的左手,“崔先生好一双利爪!” 肖万林这是在称赞对方的爪功,并无贬义。 “蜀中崔氏‘裂金爪’。”肖万林身后不远处的肖飞何等眼力,一语道破崔白羽的跟脚。 崔白羽双眼一眯,目露寒光,“肖公子好见识。” 他不由心底对肖飞的忌惮又加上三分!蜀中崔氏“裂金爪”在江湖上并没有多大名气,只因崔氏之人并不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只是在元末明初大乱之时,崔家一名高手为抵抗流寇,就凭双爪废掉大小匪首四十七人,名噪一时。之后那位高手便再未出现过,崔家也一如既往的耕读为生。“裂金爪”就是崔家的家传武学,对修炼之人的根骨、悟性要求极高,所以崔氏两三代人才能出一个修炼大成的子弟,这也是崔氏少有以武力示人的原因之一。这门武学,并不如少林“龙抓手”及江湖上流传极广的“大力鹰抓功”那样为人熟知,但威力却是厉害无比,正如它的名字那样,练到高深处可将金银捏扁揉圆。 肖万林注意到崔白羽仍然分心注意一旁的张大河,知道他仍然贼心不死,便持剑再次杀向崔白羽,嘴里大喝一声,“看剑!” 自家老爷子还是为人太过于正派了,对这谋夺自家产业的贼子有必要提醒一声吗?直接打杀了便是!肖飞倒是不担心肖万林的安危,肖万林虽然功力未曾落下,但毕竟二十多年未与人动手,难免一时手生。但既然知道了崔白羽是蜀中崔氏“裂金爪”阴险诡谲的路数,应对起来应该不会太难。 果然,肖万林神威大振,一柄长剑在寒雾中神出鬼没,时而被火把映射出暗黄色的光彩,剑势轻盈灵动,招式只用六七分力,一剑刺出,随即撤回,不以短时间创伤对方为目的,也让对方难以用双爪将宝剑锁死。兵刃在手,崔白羽自是轻易攻不到肖万林近旁,不能不说肖万林的眼光阅历还在,打法极为高明。 这边“巨浪剑诀”的比斗已经接近尾声,张大河与赵剑秋两人已经交手近四百回合,两柄大剑几乎变成了“大锯”,本就不算锋利的刃口均已坑洼不平,毕竟巨剑讲究的是力量的运用,大力相对,就算神兵利器也落不到好处。交手的两人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汗水湿透,面色蜡黄,接近脱力。 突然,两人几乎同时双手持剑,大喝一声“巨浪滔天”,斜向将手中巨剑劈向对方。 “铛”的一声巨响,二人之剑还是不可避免的格在一处,这是“巨浪剑诀”中威力最大的一招,二人俱是将最后的力气用来了此处,蛮力爆发,二人大剑相交之处都崩出了巨大的缺口,从而“咬”在一起,崩碎的残渣在双方脸上都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啊”的一声惨叫从三丈之外的海盗口中传出,“我的眼睛!” 只见他双手捂着眼部倒地,血水从指缝中流出,原来是一块巨剑碎片崩出,恰好射在他的眼睛里,这个海盗中的二流角色,不知手里有多少条冤魂,此时却是因为两大高手的对决,遭受了池鱼之灾。眼见他躺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想必那块碎铁已经深入脑颅。 手持巨剑的两位剑手,此时均已双双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滴,落在狼藉不堪的沙滩上,嘴角也是隐隐出现血迹,看来都有不轻的内伤。但是二人谁都不收手,张大河自然是眼神坚定,直视隔着两把大剑的赵剑秋双眼。而后者,也没了之前的歉疚,咬紧沁血的牙关,目露凶光。 这时与肖万林纠缠在一起的崔白羽,突然跳出战圈,右手一爪抓向张大河后心。 “小心!”肖万林大喝一声纵剑跟上,欲从崔白羽爪下救出力竭的张大河,他知道这位使巨剑之人是儿子肖飞的得力臂助,自然不肯眼睁睁的看他命损于此。 “白纸扇”崔白羽居然在跟肖万林交手时留了一手,至少没有将他高明的轻身功夫完全展露出来,此时袭杀张大河,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筹!肖万林见状不禁焦急万分,手中递出的长剑眼见与崔白羽的身影拉开了距离。 张大河居然还稍有余力,听得身后肖万林示警,急忙将上身一偏,用力把手中大剑一扭,将赵剑秋连同兵刃逼退一步,右手握住剑柄不变,肘部却是一抬,击在了赵剑秋手腕处,将他再次击退一步,这样一来,二人“咬”在一起的巨剑也就分开了。 虽然张大河前移一步,但还是没能躲开崔白羽的含恨一抓。索性没被抓在后心和脊椎等要害上,左肩却是遭了殃。只见崔白羽一爪抓下,撕掉张大河一片衣襟,连带着一块硕大的皮肉,张大河后背血如泉涌之下已经是隐隐能看见白色的肩胛骨。 随后赶到的肖万林全力挥出一剑,将崔白羽逼退,左手迅速架起摇摇欲坠仅凭手中大剑支撑的张大河。而崔白羽本意就是解救赵剑秋,袭杀张大河只是顺势而为,眼见不能达成第二个目的,便不再乘胜追击,也戒备着将赵剑秋一把拽起。 勉强起身的赵剑秋却是已经拿不动大剑,任凭它落在沙土里,“谢过崔先生!” 话音未落,赵剑秋内伤爆发,“噗”的一声一口淤血喷出,落在了横在身前的大剑上。 第九章第七节 肖福断臂救主 崔白羽见状赶紧将右手按在赵剑秋后心,渡入一股真气,将他沸腾的气血平复下来,“赵护法,感觉怎样?” 说话间还是抬头戒备的看向对面,生怕肖万林见机杀来。 而肖万林却是顾不上他这边,接过身后肖剑递过来的金疮药,未及细看,便将瓷瓶中的药粉全部倒出,一把摁在张大河背后血淋淋的伤口上,直叫萎靡不堪的张大河猛地抬头嘶吼一声,看得身后的肖剑也是呲牙咧嘴,家主的治疗手段真是简单粗暴,见肖万林再次回头伸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凑过去将手中的布条细细裹在这位钢筋铁骨的武林前辈的肩头。可不能再让家主出手了,要不然这位大侠挺过了硬战、躲过了偷袭,到头来在疗伤时疼死了,岂不可惜! “崔先生,在下这次是帮不上你了……”赵剑秋好不容易把气喘匀,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对面同样伤势严重的张大河,眼神复杂,说不上是担心还是高兴。 “先别说话,抓紧运功疗伤。”崔白羽说着话,收回右手,不着痕迹的在赵剑秋左手大臂拂过,心下一惊:他的肩膀、大臂居然肿胀到了平时的两倍有余!再加上刚刚给他输送真气时探知的情况,他分明不仅内力几近枯竭,而且使剑的双臂也是经过一场大战之后肌理受损严重,看来没有个一两年的功夫,他是不能恢复如初了,这还得是有极为高明的神医和疗伤圣药作为前提! 崔白羽赶紧凑到赵剑秋耳畔低声说了几句,似乎是在说什么机密,又像是在问什么重要的消息,肖飞看的确切,但看不清他的嘴型,也就无从分析他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绝对是针对肖家的阴谋,因为崔白羽一边说话,一边阴冷的瞅着这边,似是一条饿狼伺机择人而噬。 果然,只见赵剑秋神色阴晴不定的考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伸手将别在后腰的一柄带鞘短刀取出,交给崔白羽。后者拿到短刀后貌似松了一口气,示意身边的海盗接过赵剑秋。 “好一个‘巨浪剑’张大河!好一个杭州肖家!”崔白羽手中把玩着短刀,嘴里阴恻恻的笑道,“先前确实是在下小看了你们,导致乔五儿和赵护法一死一重伤。但是,今晚崔某人一定要让你们肖家为自己愚蠢的反抗付出代价!” “呵,所谓的九江王依仗的智囊,在小子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肖飞轻声一笑,“技不如人的情况下,强词夺理之言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看来是你们这班志大才疏之徒给九江王灌输的歪理太多了,才让他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念头。” “大胆!”崔白羽大喝一声打断肖飞的取笑之言,扶九江王登上至高无上的那把龙椅,是他的毕生追求,不容任何人诋毁。 “今晚的形势你还看不清吗,崔先生?你也是自负才华的智者,放弃无谓的抵抗吧,你现在敌不过我父亲,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保证肖家会给你应有的体面。” 肖飞摇扇轻语,企图说服崔白羽。 “笑话!肖家小子,你现在能依仗的高手,还有一战之力的无非就是肖老儿。不要得意的太早,任凭你现在伶牙俐齿,崔某有的是手段让你来日跪在我王座下忏悔今日所为!” 崔白羽笑着用短刃指点着肖飞身边的一众高手,确如其言,肖家众位一流高手,眼下只有肖万林还保持正常战斗力,其他如肖福,身受重伤,勉强还能出手,但估计最多也就三四成的战力了;黄元左臂重创,身手大打折扣,看情形可能比肖福略好一些;张大河,刚刚力敌赵剑秋,又被崔白羽暗算重伤,现在几乎是废人一个。 “白纸扇”崔白羽说的是实情,但他自己身边也是只有一个形同废人的赵剑秋,他哪来的底气说这等猖獗之言? “崔先生还有什么手段,不妨全部拿出来吧,肖某人接着便是。”肖飞说道。 “崔某现在倒是越来越欣赏肖公子你了,”崔白羽嬉笑着啧啧称赞,“也是终于明白王爷为何那么推崇你了,肖公子永远那么自信。相信我,肖公子,只要你跟我回九江,你会被王爷的盖天豪情所折服的……” “多说无益,崔先生,如果你的本事仅仅是在这两片嘴皮子上,可就让肖某太过失望了。” “呵呵,好说,”崔白羽森然一笑,“崔某这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先除了你这最大的依仗再说!” 话音未落,崔白羽已经左刀右扇杀向早已蓄势以待的肖万林,居然还是一如方才的气势汹汹,一往无前。 这边肖万林也是一言不发,提剑与崔白羽缠斗在一起,崔白羽右手拿着被海盗喽啰寻回的折扇,左手则是刚刚从赵剑秋那里得到的短刀,虽然未出鞘,但两把短兵刃使用起来倒也得心应手,这次他未再留手,没过几个回合便再次丢弃折扇,专心左手刀右手“裂金爪”,一时间肖万林也不能将他奈何。 肖飞不明白赵剑秋给崔白羽一柄短刃是何意,因为崔白羽的一身武艺基本上全部体现在双爪上,兵刃并不擅长。即使那是一柄能够轻易切断肖万林长剑的绝世神兵,那也得出鞘才有杀伤力,而现在,这把刀在他手中并未出鞘,好似在当短棍用。但他扔掉折扇,只拿短刀,肯定有他的用意,肖飞猜不透,只得让勉强能帮上忙的肖福和黄元做准备,随时接应肖万林。 很快,肖飞就知道了短刃的用途。只见崔白羽奋力格开肖万林的剑,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拔刀,指向肖万林,舌灿春雷,大喝一声,“杀!” 随着这一个字音落下,肖万林身后浓浓的寒雾中突然冒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持刀攻向肖万林后背。 糟糕!是将近一个多时辰未曾露面的扶桑杀手“隐杀”!事发突然,肖飞甚至来不及示警,但身边的肖福跟黄元已经及时蹿了出去。 黄元左臂受伤,但并不影响脚步,而肖福却是被崔白羽打成内伤,行动起来略慢一丝。黄元右臂执刀,直接杀向近一些的崔白羽,避免肖万林腹背受敌,稍慢一些的肖福则是去支援自家主人。 肖万林也是资深的一流高手,察觉身后风声起,顿觉不妥,知道回身已经来不及了,眼见黄元大刀已经砍向崔白羽脖颈,便冒险来不及转身将手中剑向后刺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更近崔白羽。 “隐杀”迅速用刀将肖万林的剑身拨开,紧跟一步,对肖万林穷追不舍,誓要斩杀肖家阵营中最强大的对手。他身后的肖福本来就行动不便,此时更是跟不上他的脚步,加上手中并无兵刃,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步之遥而无能为力。 崔白羽的兵刃比黄元的大刀短了太多,一时不能对他造成有效杀伤,又不敢放任他的大刀不管而回身夹攻肖万林,只得也跟着向前一步,试图迫近黄元,以“裂金爪”重创他,同时避开身后肖万林的长剑。黄元自然知道自身的情况,轻易不敢与崔白羽近身缠斗,察觉到他的意图,也赶紧后退两步,以牵制为主。 就这样,黄元、崔白羽在前,肖万林在中,“隐杀”持刀紧跟其后,肖福最后苦苦相随,一行五个位一流高手,且战且行,逐渐靠近肖家阵营。 “肖剑!”肖飞看得紧张万分,急忙吩咐身边勉强能在这几个人中间插上手的肖剑,“你去帮助福伯!” “大公子,那你这边呢?”肖剑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左右为难。 “顾不上那么多了,你不用担心我!快去!迟则生变!” 肖剑见自家公子态度坚决,便拔出长剑,一步跃起杀向与肖万林越来越近的扶桑杀手“隐杀”。 “隐杀”察觉到对方又有生力军加入,便知想快速重创肖万林已经不可能了,只得回身以一敌二对战肖福与肖剑。 终是崔白羽比受伤的黄元强上不少,再次一步踏出,挥刀挡住黄元的大刀,右手作爪抓住黄元刀背,黄元大惊,撒手后退。崔白羽夺下长刀反手投向黄元,后者狼狈躲过,急伸出右手想抓住自己的兵刃,但却是没注意到身后崔白羽悄然递过来的短刀。 眼见黄元就要命丧崔白羽刀下,只听“铛”的一声,一柄长剑飞过,将崔白羽手中的短刀击飞。却是肖万林见情况危急,将长剑扔出。 崔白羽临危不乱,飞起一脚将黄元踹的吐血倒地,又急忙反身迎战肖万林。 此时二人均无兵刃在手,拳来爪往全凭拳脚功夫近战。崔白羽倒是不惧,任何兵刃在他手里都是累赘,此刻肖万林长剑脱手倒是趁了他的心意。 “夺刀!”肖万林大喝一声,挥拳对战崔白羽。 肖飞明白父亲的话,看来这柄短刀就是指挥“三杀”的凭证!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从刚刚崔白羽拿到短刀才能召唤出“隐杀”的情况来看,这柄短刀确实有着不同寻常的象征意义。 于是肖飞迅速向插在离肖万林、崔白羽不远处的短刀走去,同时将折扇握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哇卡少且!”刚刚一拳将肖剑打倒在地的“隐杀”突然大急,一阵乱叫,撇下肖福,纵身向肖飞扑来,肖福也顾不上查看肖剑的情况,再次向“隐杀”追去。 “隐杀”步法诡异,瞬息之间便只离肖飞只有一丈左右,肖飞不敢怠慢,折扇一挥,一支金针射出。 “隐杀”闪身躲过金针,却是再次放弃肖飞,顺势杀向肖万林。 肖万林与崔白羽血战正酣,高手过招万分凶险,自然是万般小心,一时没有察觉扑向肖飞的杀手折身杀向自己。 跟在“隐杀”身后的肖福却是看的确切,大喊一声“老爷小心!”奋不顾身一跃而起扑向“隐杀”! “额!”一声闷哼,肖福右手捂住左臂踉跄而退,只留下地上一只断手。 “大伯!”肖剑匍匐在地大叫一声,他看得真切,原来是“隐杀”又一次改变刺杀目标,身形急停,反身挥刀,斩断了肖福的左手! “福伯!”肖飞、肖万林父子也注意到肖福的状况,其中肖万林更是目含煞气,钢牙欲碎。 第九章第八节 外圆内方四方拳 难怪肖万林怒火冲天,肖福自很早之前就已经跟随他,可以说是一块从老家出来打拼的兄弟,三十多年的陪伴,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肖福在他心里的位置比肖飞,甚至比那三个结义兄弟还要重,仅次于相濡以沫的发妻。在肖万林印象里,肖福一直是亦师亦兄的存在,虽然他自称“老奴”,但自幼,肖飞、肖腾兄弟便被要求要以叔伯待之。在肖家,除肖万林夫妇之外,谁的权力最大?所有的护院、账房、丫鬟、婆子都可以告诉你,是老管家肖福! 肖剑急忙两滚带爬的赶到肖福身边,再次从衣襟上撤下一条布带,将肖福断臂处勒紧,防止血液流失。肖剑是肖福的亲侄子,肖剑之父也是肖万林从老家带出来的老人,十几年前得重病不治身亡,肖福一生无妻无子,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抚养,对肖剑来说,肖福就是他的父亲! “纳命来!”肖飞将父亲的佩剑捡起,投掷了过去,但肖万林看都没看,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奔向“隐杀”,欲给老仆福伯报仇。 肖飞无奈,不能放任崔白羽反身袭击怒火分心的父亲,只得亲自出手去缠住他,手底下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普通二流角色的围攻,对崔白羽来说,根本没有丝毫用处。 抖开折扇,先射出两支金针,挡住崔白羽追击的步伐,然后揉身扑上。崔白羽虽然惊讶肖飞的行为,但还是轻松接下肖飞几招。肖飞出手,自然是意外之喜,虽然这小子有几分功夫,但在一流高手崔白羽眼中实在是不够看,并且只要拿下他,今晚的事情也就彻底结束了。肖家长子在手,肖万林还不束手就擒,任由自己捏扁揉圆? 有九江王生擒肖飞的命令在先,崔白羽自然不可能对肖飞下杀手,这也就让他在打斗中有些放不开手脚。偏偏这小子各种阴险伎俩层出不穷,先是扇子里的金针,后是扇子尾部的利刃,还有随手从袖子里甩出的各种精巧暗器和毒药,最过分的是,谁见过扇子里能扇出毒烟的?你就不怕平时把玩扇风的时候毒杀了自己?!幸亏崔白羽警觉,换做一般高手,不知道已经着了肖飞几次道儿了! 就在肖飞费尽心思缠住崔白羽的时候,肖万林与扶桑杀手“隐杀”之间的战斗已经迅速接近尾声。“隐杀”手中的倭刀确实锋利无比,但却挡不住肖万林的拳头,双方甫一交手,他用来格挡的倭刀便被肖万林威力无俦的一拳击断。他大惊之下只得用断刀与肖万林打斗,未料这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子拳法实在是精妙无双,一双拳头,打的四平八稳,并且势大力沉,防守起来也是滴水不漏,让原本就短了一截的倭刀丝毫近不了身。 本来作为顶级杀手的“隐杀”,平素只是凭借小巧的功夫和隐蔽的手段,对目标人物进行刺杀,当面鼓对面锣的硬碰硬实在不是他所擅长的战斗方式,更何况本身实力摆在这里,同样是一流好手,肖万林的武功绝非他能比。 仅仅不到二十回合,肖万林便横切一记手刀,切在“隐杀”右手腕部,将半截倭刀击落,又迅速两拳将他两个肩膀打碎。 “隐杀”绝对是隐忍狠辣的角色,两肩重伤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一声不吭的迅速调整身形,奋起右脚,踢向肖万林的心窝,纵死也要重创敌手。 肖万林来不及将拳头收回,不退反进,上前一步,顺势将左膝提起,顶在“隐杀”右腿的膝窝处,仓促之下的变招居然将“隐杀”顶的身体离地四五尺。未等身体失衡的杀手身体落下,肖万林已经收回右拳,狠狠落下。 “嗑吧”一声脆响,“隐杀”的身体像破抹布被风吹拂一般在地上翻滚几下,右腿已经弯曲成极度诡异的角度。在肖万林一拳之下,他的右腿膝盖也宣告粉碎。 “福伯!”肖万林招呼一声,左脚一抬,将“隐杀”踢倒肖福、肖剑近旁。 肖剑自然也是恨极了这个杀手,听到肖万林的呼喊,便弯腰捡起那柄短刀,恶狠狠的看向“隐杀”。 确实不能小看任何一个杀手,特别是有着一流身手的资深杀手,即使他已经身受重伤,伤的还能够活动的四肢只剩一条左腿。肖剑刚刚靠近“隐杀”,他仅剩的左腿便如毒蛇一般弹起,脚尖吐出一截利刃,戳向肖剑当胸。 肖剑毕竟也是二流高手,察觉到杀手的异常,身形一矮,同时竖起左臂挡在“隐杀”的左小腿位置,右手中短刃迅速刺下,穿透大腿中部,然后用力一拧,彻底废掉了杀手最后的左腿。扶桑杀手确实性情坚韧,直到此时,他将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却是没有哼出一声。 肖剑拖着死狗一样的“隐杀”走到大伯肖福跟前,将短刀从“隐杀”大腿上拔出递上去,“大伯。” “好了,我没事。赶紧去保护大公子!” 肖福松开紧紧攥住自己断臂处的右手,接过侄儿手中的短刀,随手一挥,将它射出,刺穿“隐杀”的喉咙,将他钉在了地上,也结束了他的痛苦。 “飞儿,你不是他的对手,先退下吧。” 肖万林眼见肖福亲手结果掉自己的断臂仇人,这才回身转向肖飞。 再次甩出两支煨毒的袖镖,趁着崔白羽躲闪的功夫,肖飞后撤几步,躲到肖万林背后,这才感觉浑身大汗,跟一流高手交手的感觉真的不好受。看来在恢复功力之前,自己确实要活在别人的保护下了。 “肖员外好霸道的拳脚!” 崔白羽有些可惜没能抓住机会制住肖飞,早知如此应该痛下杀手,及时将他打废、打残,也好过白白错过。但眼下却不是后悔的时候,肖万林的实力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这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第几次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崔先生也是好阴险的手段!” 肖万林反口讥讽道,他指的是刚才两人交手,崔白羽却指示“隐杀”暴起偷袭自己。 “崔某本来就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士,更不是冲锋陷阵的将军,身为我王的爪牙,向来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不管是光明磊落,还是阴险狡诈,在崔某看来都是一样的。”崔白羽倒是十分坦荡,“肖员外难道不是吗?难不成你在生意场是一直是奉行光明磊落?” “确实如此,肖某受教。” 肖万林确实觉得崔白羽说的没错,古往今来,但凡以谋士自居的家伙,不管是纯粹的书生,还是文武双全出将入相的奇才,还真没谁敢在临终时自夸一句光明磊落的。 “崔某谢过肖员外体谅。”崔白羽抬手向肖万林施礼,“若非时局如此、立场不同,崔某真希望与员外成为知己。” “谢过先生错爱,肖某可不敢消受这般情谊。呵呵,你我素不相识,便可谋夺我家产业,图我家小性命。若是引为知己,那岂不是要让肖某将身家性命拱手相送?!肖某做事,虽不敢自称光明磊落,但在商言商,我的言行,绝对是商场范围内任何人无法指摘的!更是不泛泛入尔等阴险爪牙之流能够置喙的!” 说到自己最得意的商业领域,肖万林自然是寸步不让,咄咄逼人。知己?自己平生能够引为知己的只有三人!你崔白羽算什么东西! “哈哈哈,仅凭肖员外此言,崔某自当收回先前的话!您,肖员外,当世豪杰!确实称得上光明磊落!” 也许是再也没了依仗,崔白羽好似忘记了自己的立场,说话也变得磅礴大气,丝毫不在意肖万林话语间的刻薄。 “得崔先生一赞,肖某人三生有幸!” 肖万林冷冷的说道,任他“白纸扇”口灿莲花,今夜他也必须要死!肖福的断臂,岂是区区一个蛮夷杀手“隐杀”的性命能够抵偿的! “敢问肖员外,方才击败‘隐杀’所用的拳法,是何等高明的武学?” 崔白羽仍然装作听不出肖万林的讽刺之意,再次拱手请教道。 “高明不敢当,此拳唤做‘四方拳’。” 肖万林淡淡的回应。 “四方拳?”崔白羽皱眉,这是什么拳法?听名字就像是平平无奇的寻常武艺,根本不像刚刚肖万林打出的那般惶惶霸气的高深武学。也许是自己见识短了,肖万林根本没有必要在此事上消遣自己。 “如此,崔某不才,冒昧请教员外‘四方拳’高招!” 崔白羽双手作爪状,交叉在胸前,左腿微微后撤,身形微蹲,摆出“裂金爪”的起手式。 肖万林没有答话,只是双拳紧握,左手在后右手在前,身体直立,摆出应战的姿态。既然崔白羽还是不死心,不认命,那就打到他死心、认命为止! 崔白羽低喝一声,快步向前,率先出招,一爪向着肖万林肩头抓去,肖万林迅速出拳,拳爪相碰,两人又同时快速收手变招。一时间拳来爪往,残影阵阵,这场赤手空拳的打斗,虽然没有之前“疯魔棍”乔五儿与“狂沙刀客”黄元的战斗,以及“巨浪剑”张大河、“破浪”赵剑秋之间的比试惊心动魄,也没有刚刚肖万林废掉“隐杀”的直截了当、痛快淋漓,但这种高手之间拳脚相向的战斗,却是最能体现个人修为的武斗。 “四方拳?”肖飞也听到了肖万林对自己拳法的介绍,可是以肖飞阅遍天寒门武库的眼界,居然也没有听说过这门武学。他自然知道自家父亲的拳法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但一直无缘见识这门武学,因为肖万林确实也没有在他眼前动过手,也没有演示过。肖万林向来不理会家中二子修文习武,要不然,他如果对肖腾自幼教导,二弟何至于到现在还是这般花拳绣腿的水平! 咦?四方拳?肖飞看着场中的打斗,渐渐看出门道,居然是外圆内方。等等,四方拳?肖飞差点笑出声来,好有意思的四方拳,好一个恶趣味的老爹! 第九章第九节 暴杀 外圆内方,这不就是铜钱嘛!肖万林不愧是大半辈子在钱眼里钻营的成功商人,就连自创的武功也取了一个钱的名字,可能觉得不能太直白,才叫做“四方拳”。 这门武学,在肖万林手中施展出来,端的大气磅礴,拳拳生风,势大力沉,任谁挨上一下,估计都得伤筋断骨。更为难得的是,此拳攻守极为均衡,长拳按说力道更大,但肖万林反其道而行之,长拳化圆,收力道,作守势;短拳简洁有力,出拳迅速,拳风四溢,力道十足,为攻势。肖飞看得出来,肖万林当年创立“四方拳”时,应该在武当太极跟少林长拳,以及宋元时期风靡一时的太祖长拳上得到不少借鉴。 崔白羽全力施展阴险诡谲的“裂金爪”,居然没有在攻守兼备的“四方拳”下占得丝毫便宜,还险些中招。 “杀!”激战中的崔白羽突然大喊一声。 喊声惊得肖万林拳势稍微出现一丝停滞,崔白羽抓住机会一爪探出,抓向肖万林的空门,肖万林长拳一摆,挡住他这一招,谁想本是虚招的一爪并未回避,而是硬碰硬的接上了他只有五六分力道的一拳。崔白羽紧接着右手跟进,抓在了肖万林左胸。肖万林目露寒光,竟也不躲避,右拳迅速出击,与对手互换一招。 二人身形一合即分,各自退出几步,崔白羽肩头中了一拳,而肖万林却是胸口被他抓了正着,衣衫破碎,索性及时运功护体,并未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只是巨力打击之下一时有些气血翻涌。 “肖员外好硬的拳头!” 崔白羽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说道,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 “崔先生的爪子也很锋利!”肖万林淡淡的回应了一句,再次欺身挥拳,与崔白羽继续刚才中断的战斗。 一旁观战的肖飞心中惊诧万分,倒不是因为二人惊险至极的换招,而是源自刚刚崔白羽突兀的喊出的那个“杀”字。本以为他要第二次召唤出杀手,肖飞下意识的左手紧握折扇,而右手也不觉中按在了腰间软剑上。 未想这个“杀”字,只是崔白羽虚张声势而已,想必刚刚肖万林招数中的破绽也是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怪叫。 今夜应该再没有什么变故了,肖飞略一思量,便安排肖剑带着一众别院高手先保护黄元、张大河、肖福等重伤人员以及战死的护卫尸体回别院,“百草园”的神医“湘西鬼手”早就在那里等着了。旧船厂这边,只留下十来个人就行了,毕竟对方除了崔白羽,也就是半死不活的赵剑秋和两个海盗喽啰,没必要在这里消耗时间而耽误重伤员的救治。 “大公子,我不走!我要留下来保护你!” 肖剑自然不肯离开,他牢记今夜自己的使命。 “福伯需要照顾,而且你也受伤不轻,回去吧。” 肖飞劝解道。 “大公子,让肖剑留下吧,他是您跟老爷用惯了的人,好歹是个帮衬。再说,他若走了,老奴实在放心不下。” 肖福也捂着断臂说道,希望肖剑能留下来继续保护少主。 “福伯,你们先行回去,还有其他事。跟家里报个平安,别让我母亲惦念。如果到卯时我跟父亲还未回去,您便安排人去府衙告知一声,就说我肖家发现了作案的匪类,正在此处抓捕,让他们派人过来接应、取证。至于我的安全,福伯你们可以放心,他可以保护我。” 肖飞用眼光向左后方的一个汉子示意了一下,那青衣汉子木然向前一步,怀抱单刀,并不言语。 这个二十来岁的白面青年好重的煞气!他身上穿的是肖家护院的青色短打衣衫,混在一众护院之中倒是不怎么显眼,关键是他怎么就站到大公子身边了?肖剑是吃白饭的吗?这个混小子! 福伯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亲侄子,弄得后者不明所以。这个陌生的年轻刀客,面容普通,双目微微下垂,似乎是在养神,并不关注场内两位一流高手的打斗。肖福顺着他的眼神看去,居然是肖飞的肩膀位置。再次仔细打量,这小子居然是个高手!不下于自己的高手!大公子什么时候招揽的如此年轻的一流高手?想想大公子平素的高深莫测,肖福有些释然了。 “剑儿,我们走吧。” “走?去哪儿?”肖剑也在观察这个抢走自己位置的陌生人,没明白大伯的意思。 “回别院!”肖福低声喝到,又抬头看向冷面青年,“我家公子的安危,就有劳少侠了。” 冷面青年闻言将眼皮撩起,双目向他看来。福伯心下一惊,好杀气!刚要做出单掌防御的动作,那青年只是略微一点头,便再次耷拉下眼皮,不再理睬肖福。 大公子到底哪里搜罗来的这种奇葩!确实是高手,而且估计是颇有手段的杀手吧。但是看样子这小子有点桀骜不驯,是个刺头呢,远不如田青、古如秀夫妇懂事。 肖福放下心来,扭头带着众人离开旧船厂,肖剑虽不愿走,但还是违拗不了大公子和亲大伯的意志,只得也去指挥尚且毫发未损或者受伤较轻的护院们,抬着死者,扶着伤员,奔早先藏马的地方行去。 崔白羽不是没有察觉到肖家人马的动向,但看到肖飞未走就不怎么在意了,只要他们父子都在,自己还有机会! 见肖家大队人马渐行渐远,“杀!”陡然崔白羽再次呼啸一声,同时加快出手速度,出招更加狠辣,双手挥动之间幻影不绝,爪爪不离肖万林要害。 这次他喊出的“杀”字,肖万林并未在意,只道他是故技重施,想扰乱自己的心防,好趁机沾点便宜。故此,肖万林也是抖擞精神,发挥出十二分战力,拳头挥舞的虎虎生风,挡下崔白羽阴险毒辣的杀招。 然而,这次的“杀”字,并不是没有效果,肖飞注意到对面本来蹲在地上照拂重伤的赵剑秋的一个海盗站了起来,拔出背后两把刀之一。 居然是刘山,刘家五兄弟之中的老大,刘山。 “崔先生,我来助你!” 刘山大喊一声,颇有些色厉内荏给自己壮胆的味道,提刀向着崔、肖二位高手的战团奔去。 刘山是二流高手,从他的招式上来看,估么着还不是肖剑的对手,此时居然有如此胆气敢掺和两个一流高手的对决,肖飞对此还是略感意外。 果然,肖万林甚至没在刘山身上浪费什么精力,随意一脚踢出便将他踢出老远。 然而奋力爬起来的刘山并未打算放弃,他依然试探着围着肖万林转圈子,想必是想找到破绽伺机动手,但一流高手的破绽哪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肖万林显然不是敬佩刘山的胆气才没有痛下杀手,他是此案重要人证,需要他去府衙证明肖家的清白,至于是伤是残那就无所谓了,只要到了大堂上还有口气能说话就行。因此,每每刘山凑过来,肖万林总能控制住自己力道,仅仅是将他打退,谁知道这小子如此不知好歹。 肖飞在后面双手抱臂,饶有兴致的看着刘山一次次的以卵击石,一次次的头破血流而回。事情似乎有点不对,想想刚才崔白羽的第三个“杀”字,肖飞的目光渐渐的落在刘山背后的另外一把刀上。 呵呵,很逼真的苦肉计,很老套也很实用的临阵技巧! 随手把折扇塞到背后的束腰里,肖飞的右手再一次摸上腰间软剑。 又一次肖万林匆忙回身一拳将刘山打出圈外,再迅速反身迎战渐渐面红气粗的崔白羽。 这一次刘山却没有被打飞、打倒,只是顺着肖万林出拳的力道向后踉跄倒退了四五丈,方向却是直指肖飞几人。 只见他最后一个踉跄,似乎要摔倒在地,却是顽强的将刀插在沙土中勉强稳住了身体,突然翻身,面向一丈开外的肖飞,右手用力,刀尖一挑,一大蓬沙土迎面射向肖飞等人。 在肖家众人急忙抬手遮面的时候,刘山已经一刀劈向肖飞。十余护院反应过来时刀锋已迫近肖飞不到三尺的距离,而肖飞身后的冷面带刀青年却没有任何动作,仍然微微低头,甚至没有在意落在头上的泥沙。 就在此时,一溜白光自肖飞腰间弹起,“铛”的一声迎面打在刀锋上,将刘山击退。 刘山反应之迅速异于常人,从势在必得到突生变故的刹那间,他腰部用力,身体一拧,将刀抡圆,泰山压顶一般再次劈向肖飞。 由于软剑的材质和特性,自然不可能用来横档这势大力沉的一刀。肖飞将软剑一甩,利用臂力、腕力和软剑本身的弹性,剑身呈现一道圆弧,剑尖直指刘山佩刀的侧面。 “哐”的一声尖利的声响,似是铜锣破裂,又像拨铙猛擦,惊醒众人,纷纷看向再次后退两步的刘山。 刘山也是惊诧莫名,将佩刀挑起,刀尖以下三分之一的刀身处,突兀的出现一个细长如眼睛一般的小洞。 “大公子隐藏的好深呐!” 刘山还是顺着自己原先肖家码头护卫的身份称呼肖飞。 “本公子隐藏的深吗?” 肖飞细眉一挑,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整个杭州城的人都知道,肖家大公子弱不禁风,体弱多病,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可谁能想到,大公子您居然是一位剑术高手!” 刘山眼力不差,软剑是一种冷门兵器,其剑身柔弱如绢布,不易掌握其力道,非剑术名家不能运用纯熟。而肖飞刚才,在自己七八分力道的杀招之下,居然能及时调整腕力、臂力,接下这一刀,并利用软剑特性破掉了刀身,这等手段,已非普通名家可比了。 “剑术的事情好说,先说说你的事吧,”肖飞终是憋不住笑容了,“本公子是叫你刘山,还是该称呼你‘暴杀’呢?” 听到肖飞最后这句话,刘山脸色一变,紧握长刀。 第九章第十节 韩玉冰 “暴杀”?扶桑杀手“三杀”中最强的“暴杀”?他也在这旧船厂?为何直到现在才出现?难道就是眼前这位刘山? 几乎没有人相信肖飞的话,包括已经处在下风的崔白羽。 “刘山,你可以拔出你的第二把刀了。” 肖飞笑着说道。 刘山抬手看了一下手中破损的刀,随手扔在地上。右手慢慢上举,摸向背后的刀柄,“你是怎么发现的?肖公子。” 他自信伪装的很好,从一开始的混战,一直在保存实力,仅仅暗中出手解决了三五个肖家护院而已。他一直在等到机会,等待能够一跃而起刀指肖万林大好头颅的机会,也可以说在等赵剑秋或者崔白羽的指令。然而,先是“隐杀”身死,继而第二次崔白羽召唤的时候,“诡杀”没有出现。他仍然想等到自己想要的机会,可偏偏肖飞遣散了肖家众人,场中又仅仅只有肖万林、崔白羽在对战,他实在是没有了乱中出手的机会了。就在这时,崔白羽再次尝试召唤“三杀”,他只能站出来,还是以“刘山”的身份出手,继续隐藏实力,希望能够瞅准时机生擒肖飞,或者重创肖万林。权衡许久,他还是决定对肖飞下手,因为对上老而弥坚的肖万林,即使有崔白羽在一旁牵制,他还是没把握。 他有信心在肖飞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举将他生擒,进而以肖飞要挟肖万林就范。然而,仅仅出手两招,不仅没能够拿下肖飞,还被他一口叫破身份。这对于小心谨慎的隐藏实力许久,就连上司赵剑秋都不知道他身份的“暴杀”来说,实在是不能接受。 “很简单,我一开始就知道,‘三杀’都在场,江南一带江湖传言,扶桑‘三杀’自出道开始,就没有分开过。从今晚第一次见到你,你登上船查看刘三儿的尸体,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不管你们刘氏兄弟之间有什么仇怨,都不是你见到亲兄弟的尸体还能面不改色的理由!再就是,赵剑秋虽然没有召唤你们,但我确定先前的‘隐杀’和‘诡杀’至少有一人是跟乔五儿一起到这儿的,这样才能从容布置适合他们作战的环境。再有,‘隐杀’被崔白羽叫出来,死了;崔白羽第二次召唤,并不是虚张声势,他本意是让你或者‘诡杀’出手,你以为‘诡杀’会出手,或许你们早已约定好出手的顺序,但他没有出现。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刘山已经拔出第二把刀握在手中,果然是倭刀,他真的是“暴杀”! “这个问题,恕我先卖个关子。”肖飞笑道,并不想马上解释他刚刚抛出来的问题,“崔白羽最后破釜沉舟,召唤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你,我一开始也没有看破。但你‘灵刀’的刀法已经不纯粹了,沾染了太多扶桑‘一刀流’的气息!你只习惯使用单刀,但却背负两把刀。这一切都是能让我怀疑你身份的重要原因。” “你居然知道‘灵刀’?”刘山不关心其他,只问这个问题。 “‘狂刀’一脉吧?可惜练偏了,勾结扶桑浪人在先,甘为海寇爪牙在后,你已经永远无法体会‘狂刀’的精髓所在了。”肖飞叹息一声,七灵刀门真的已经落魄殆尽,堂堂“狂刀”传人,居然沦落到与扶桑杀手为伍。 “看来你对我灵刀门很熟悉,单凭这一点,我可以不杀你,也能保证‘东海王’不杀你,只要你束手就擒。” “挺有信心嘛,”肖飞仍然面带嬉笑,“这才多少有点‘狂刀’传人的意思。” 肖飞当然不怕,即使在今夜如此寒冷的环境中,像刚才的两式剑招,他仅仅能使用三招,超过三招,他现在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但他仍然面对一流高手“暴杀”时并不畏惧,因为他身边站着的是韩玉冰,冷面杀神韩玉冰!最正统的“七灵刀门”传人,怒刀脉韩玉冰! “该死!”听见肖飞再次开口对自己“灵刀门传人”的身份进行讽刺,刘山再也忍不住了,立起手中倭刀,迈步向肖飞劈去,已经不是刚刚的“狂刀”刀法,而是刁钻狠辣的扶桑刀术。 肖飞微微一笑,后退一步。这时,肖飞身边白练一般的刀光乍起,挡住了改变方向刺向肖飞左肋的倭刀,是韩玉冰出手了。 刘山早就注意到了肖飞身边的韩玉冰,但以为他仅仅是肖家护院那样的二流角色,根本没放在心里,双方刀刚刚碰在一起,他就知道自己错的离谱,他是为高手!原来在场众人,最善于隐藏的不是肖飞,不是自己,而是这个早就站在肖飞身边的白脸小子。 来不及多想,刘山迅速变招,不再试图进攻肖飞,而是全力出手攻击眼前的持刀青年。 “铛铛铛”二人迅速交手四五个回合,刘山却是突然格开韩玉冰的刀,跳出圈外,“你是怒刀韩家之人?” 韩玉冰并不言语,提刀继续砍杀,刘山只得还手应战。 韩玉冰明显不想与刘山“再续前缘”,只要他想动肖飞,不管是不是“狂刀”传人,是不是灵刀门叛徒,是不是中原武林的败类……都不重要了,韩玉冰碰上了,就是一个“死”字。 “小六,下手轻些,留他一条狗命。” 最让刘山气愤的是,肖飞不仅摇着扇子在一旁看戏,还嘴不饶人的在说着风凉话,自己在这“怒刀”脉师弟的手里就显得那么不堪吗?我可是还有杀招没用出来,不忍下手罢了。 “今夜虽然我肖家流了不少血,但本公子也是大开眼界了,”肖飞岂能看不出刘山的心神不定,嘴里继续喋喋不休,“先是张大河与赵剑秋之间的‘巨浪’之战,后是灵刀门‘怒刀’对‘狂刀’。呵呵,刘山,你来说说,你们王海帮主到底是怎么拼凑的这些虾兵蟹将,怎么全是一些江湖败类?今晚我肖家好好的复仇大戏,愣是让你们给搞成了清理门户的戏码……” “你给老子住口!” 刘山实在忍受不了肖飞这张嘴,暴怒之下欲舍下韩玉冰持刀杀向肖飞,韩玉冰岂能让他如愿,一刀杀出,不仅拦住了刘山,还将他震退两步。 “看看,看看,就这本事,怪不得放着自家好好地灵刀刀法不学,去练什劳子的扶桑刀术。看样子是样样稀松呢……小六,你小子是没吃饭吗?拿不动刀了?收拾他为何这般费劲!赶紧斩断他四肢,我好带他去府衙投案。” “哇呀呀!”刘山气的吱哇乱叫,但又奈何不得韩玉冰,心神纷乱之下,没留神让他在持刀的右臂上开了一道口子。 “肖家小子,老子要将你碎尸万段!” “小六子,你听见没有?他要杀我!赶紧收拾他,我们还要回家吃早饭呢,折腾了大半夜,本公子早就饿了。” 肖飞不理会暴跳如雷的刘山,继续用语言撩拨,“我说刘山,就你这心性,当初就选错了,练什么‘狂刀’,你应该练‘怒刀’才是!” 刘山毕竟是生性冷静的杀手,不知是不是听进了肖飞的话,忽然静下心来专心与韩玉冰打斗,再也不理睬肖飞,这让肖飞不由心感无趣。 “换刀!” 终于,韩玉冰一刀将刘山逼开之后,刀指对方,说了两个字,这是这位年轻的杀手今夜第一次开口。 玉冰终于认真起来了,肖飞心道。 刘山看了看韩玉冰,将倭刀随手撇下,走两步弯腰捡起先前扔掉的佩刀,站直身体,右手握刀,镇定的看向对面的同门师弟。 就在“灵刀门”流落世间的两个高手在用本门至高武学自相残杀之际,另一侧,肖万林与崔白羽终于分出胜负。崔白羽到底不是肖万林的对手,功力也弱了一筹,渐渐地内力耗尽身体不支,被肖万林瞅准机会一拳捣在当胸,吐血倒地。 肖万林知道自己这一拳的力道,崔白羽三两天内是无法提起内力动武了。他倒是没有再去补上一拳,还要留着崔白羽的命去杭州府自证清白。他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转身向肖飞走去,刚刚一心二用,听得肖飞喊韩玉冰“小六子”,便知道那就是儿子之前提过的的同门师弟,不由爱屋及乌倍加关注起来,怕这小子失手,这才回来给他掠阵。 说实话,肖万林今夜活动了一番拳脚,心里十分畅快。曾几何时,自己也怀有一番闯荡江湖纵横四海的雄心,也曾有金戈铁马封狼居胥的壮志,奈何遇上大哥之后被他批了命数,只得收好那些心猿意马,一心从商。特别是最近这二十来年,在肖福略显老态之后,再也没人跟自己切磋武艺,都险些忘却自身曾经是个武人了。 今夜一番苦战,证实了自己确实宝刀未老,自己的“四方拳”依然强硬。肖万林捋着胡须面带自得,看来把这件事了却之后,得找时间好好操练一下肖腾这小子了,老子的“四方拳”总得有个传人吧,至于肖飞,估计这小子看不上这等粗劣武学。 肖飞也注意到了满面春风向自己走来的父亲,看来胜券在握的老爷子兴致不错,居然给他一种年轻了几岁的感觉,肖飞心中不怀好意的想到,要不然回府之后跟母亲提一下,给老二肖腾张罗婚事的时候,再稍微留意一下,给自家老头子顺便纳个妾,好让老爷子证明自己别的方面也宝刀不老…… “铛”的一声,半截刀尖从肖飞眼前飞过,打断了肖飞对自家父亲恶趣味的臆测,原来是韩玉冰一刀将刘山的佩刀从肖飞造成的伤口处击断。 第九章第十一节 扭转乾坤的老六 佩刀彻底被废掉,刘山倒也没怎么惊慌,哈哈大笑一声继续以残刀施展“狂刀”,招式之间越发运转自然。 韩玉冰施展的“怒刀”依然是刀刀似有怒雷般的威势,本来他便是含愤拔刀,更加助长刀法本身的凌厉,一把刀,在寒雾中劈出了阵阵风雷之声。而刘山的“狂刀”则是大开大合,半截断刀施展出的刀风似汪洋般肆虐,“狂刀”似乎比“怒刀”更能摆脱招式的窠臼,更加注重蓄势,一旦“狂刀”刀意和刀势在战斗中快速成形,即便是现在的韩玉冰,也不敢轻试锋芒。 韩玉冰的眼神更加凌厉起来,他的刀法本就比刘山精纯,先前虽说因为刘山敢对肖飞动刀,惹得自己怒气勃发,但他似乎并不欲对刘山下杀手,至少杀意已经不如方才刚拔刀时那么浓烈,肖飞自负对小师弟有几分了解,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喝!”韩玉冰吐气开声,将“怒刀”的刀势凝聚到了极致,双手持刀,举头劈下,似是万丈险峰倾倒,砸进了恶浪滔天的大江中,顿时将刘山汪洋肆虐的“狂刀”刀势打断,刀法出现停滞。 韩玉冰得势不饶人,迈步提刀,刀锋一转,下劈之势未停,又急速改为上撩,将被他打乱阵脚的刘山断刀挑飞。 刀法对决取胜之后,韩玉冰并未乘胜追击扩大战果,右手一翻,将手中刀插在地上,赤手空拳打向同样两手空空的刘山。 “灵刀形意”?肖飞饶有兴致的看着老六,这小子难得放下佩刀,只用拳脚跟别人交手。“灵刀形意”是七灵刀门较为基础的武学,意在培养弟子持刀的“形”和运刀的“意”,看似其中有拳、掌、爪、指、腿等战法,但是细看,却是招式之间看见七灵刀法每一脉的痕迹。就因为这是基础武学,所以说七灵刀法脉脉相通也说得过去。就像是韩玉冰,“怒刀”一脉出身,却是因为自身经历和心境的变化,悟出了“恨刀”和“愁刀”的刀意。 虽说刘山“狂刀”练的不到家,但在“灵刀形意”上面,还是有很高的造诣,赤手空拳与韩玉冰对打不落下风,通过两人的形意,不难看出二人属于哪一脉,果然是同一种拳法,打出来的意境截然不同。就眼界来说,肖飞绝对是宗师以上的水准,他不由对当年开创“七灵刀门”的老祖敬佩万分,七灵刀果然博大精深,只是不知那老祖到底经历了多少人生的跌宕起伏,才能有这么多这么复杂的心境变化,才能以无上的天赋创造出如此传奇的刀法。 说到底还是韩玉冰能运用“怒”、“恨”、“愁”三种刀意,比之刘山技高一筹,他先是以“愁”意施展缠手,缚住刘山右臂,又以“恨”意化作手刀,看准空门切入刘山胸前,最后“怒”意变手刀为拳,于方寸之间蓄势吐力,将刘山打的吐血而出,倒地落败。 “师弟好悟性!”以“怒刀”意出拳,威力自然不凡,刘山挣扎了两下未能起身,只能以左手肘部勉强支撑起上半身,又吐一小口淤血,笑着称赞韩玉冰能以一身具三脉。 “‘狂刀’脉还有谁?” 韩玉冰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刘山,冷冷的问道。 “呵呵,狂刀?狂刀没了,狂刀刘家没了!” 刘山似狂似癫,答非所问,但似乎是在说狂刀脉只剩他一人。 韩玉冰听后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刘山话中之意,又似乎早就知道结果,只为沉默而沉默。 肖飞怎是大致上知道六师弟在想什么,“怒刀”韩家只剩下玉冰一人,“狂刀”刘氏也只有刘山这跟独苗了,还有之前在少室山下遇到的“哀刀”宋明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也是沦为他人鹰犬……七灵刀门曾经极度辉煌过,曾几何时也是人才辈出,制霸中原武林,谁想到会沦落到如此田地。 “韩师弟,我是灵刀门的罪人……”刘山右手扶着胸口,艰难地说道,“以后灵刀门就靠你了!” 又是这句话,之前的“哀刀”宋明也对他说过,韩玉冰没有吱声,抬起头来,目视前方,不再搭理刘山。后者见状嘿嘿自嘲似的笑了两声,又干脆的将上身放下,躺在沙滩上,喘着粗气不再挣扎,也没有运气疗伤的意思。 “刘山,‘诡杀’何在?” 在肖飞等人对面,孤零零一人的赵剑秋终于歇了一阵之后勉强能开口说话。 “不清楚,估计是死了。” 刘山没动,躺在地上,面部朝上看着雾蒙蒙的上空回答道。 “不可能……”赵剑秋不信。 “他若不死,刚才肯定会出现。” 刘山说道,话语之间不带任何感情,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甚至连辩驳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先前被肖万林打成重伤的崔白羽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他也是一流高手,一流的刺客!他怎么会无声无息的就这样死掉了?”说着话,他抬头看向肖飞,“肖公子,你在这里还藏着其他高手?” 肖万林对此也有些怀疑,刘山便是“暴杀”也就罢了,毕竟从一开始就在大家的视野之内,只是一直藏拙伺机出手。但“诡杀”是双方刚开始动手时就出现过的,还偷袭过肖万林,跟他交过手。他的手段确实诡异,也有一流高手的实力,确实不应该被杀的时候没有半点声息。 “崔先生,你到现在还在指望这个异族杀手?”肖飞摇扇笑道,“跟我回杭州城,我就告诉你他在何处。” “哼,妄想!”崔白羽不想再受肖飞奚落,双手作掌缓缓抬向胸前,似是想要运功疗伤。 “嗯?”一直站立在刘山身前的韩玉冰突然双目一凝,一步踏出,向着崔白羽走去。 崔白羽已经见识到了这小子的不俗战力,自身又有伤在先,自然不敢怠慢,双眼紧紧盯着韩玉冰,小心的后退两步,警惕万分。 肖飞也是不解的看着老六,崔白羽应该在老爹重拳之下短时间内没有再战之力了吧,小六这是要做什么?但老六行事,很定有他的道理。 然而,就在这时,众目睽睽之下,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现场十余人的视线里居然没有了韩玉冰的身影! 大家看向的那个方向,只有一直在保持警惕的崔白羽,和地上坐着的赵剑秋,四周俱是如梦似幻飘忽不定的雾气。 韩玉冰就这样在众人眼中突兀的消失了,他去了哪里?他是怎么做到的?肖万林扭头看向肖飞,他知道儿子会有答案。 肖飞没有说话,只是给了父亲一个放心的眼神。 肖万林顺着肖飞的目光往前看去,肖飞看的仍然是崔白羽所在的方向。 可是那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有崔白羽双手为爪,做出防御架势原地转圈警惕的盯着四周。再有就是漫漫寒雾随着海边的风或浓或淡的毫无规律的飘荡。 不对!肖万林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肖万林注意到有一团直径两三丈的浓雾,没有像其他地方一样出现浓淡的变化,一直保持着相当的浓度,而且或快或慢的向着崔白羽移动。 终于,雾团到了崔白羽一丈多点的位置停下来了,那个位置本来是一堆破船的废料,浓雾过去之后,瞬时便遮住了大半。崔白羽依然在变换着方向一寸一寸的搜寻者周边的土地。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崔白羽终于慢慢挪到了浓雾所在的废木料跟前,这里应该是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他试探性的往浓雾的边缘走了两步,同时迅速双手交替往虚空处狠狠抓了两下,但是那里什么都没有。 似乎崔白羽的确感知到了这个位置的不同寻常,又不敢回身远离将后背留给对方,再加上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仍然在雾气的边缘晃动,时不时的对某处进行试探性的攻击。 “咔嚓”一声,崔白羽终于看见了雾气中的一抹深色,迅速将右手探出,似乎抓到了东西,右手抓出后又迅速收回,原来是一截烂木,已经被他抓碎,他失望的将手中的木头随手扔掉。 就在这时,崔白羽正对面的浓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握拳的手臂,狠狠地一拳擂在了他的胸口。崔白羽踉跄后退,那只手臂之后紧接着从雾气中钻出一道身影,紧跟崔白羽,出拳如电,招招有力,拳头持续不断的落在跟第一拳同一个位置,直将崔白羽连续打退五六丈远。 寒雾中出来的人果然是韩玉冰,他此刻如饿狼,似暴虎,双目尽赤一拳狠似一拳无情的击打在崔白羽的胸口,终于,他忽然一扭身,双拳化爪,同时抓向崔白羽的面部和胸口。 崔白羽自韩玉冰自从寒雾中出手以来,一开始失了先手,便再无还手的余地,此刻趁韩玉冰变招的短暂一瞬间,终于能够做出躲闪动作,但这点时间也仅仅够他勉强将头部后仰,尽量避开要害。 “唰”的一下,二人错开身形,崔白羽左脸添了两道血痕,胸前衣衫开裂,跟他相距不到两丈的韩玉冰则是右手抓着一物。 “你口中的‘诡杀’就只这样死的。” 韩玉冰说完话将手中的东西扬起,众人凝神一看,原来是一个直径约一尺的护心镜,铜黄色,镜面四下开裂,最中央却是一个深深的拳印,应该就是韩玉冰连环重拳造成的。崔白羽居然在胸前藏了这东西,看来先前肖万林的重重一拳并未对他造成多少伤害,他的重伤倒地只是假象。 崔白羽这次终于支撑不住,萎靡的双膝跪倒在地,看着韩玉冰身体四周再次慢慢凝聚起白雾,不由双眼圆瞪,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第九章第十二节 突变 肖飞终于明白韩玉冰到底是如何杀了“诡杀”,悄无声息的杀了“诡杀”。 小六子韩玉冰是他们这一代天寒门弟子之中,除却肖飞之外将“寒冰真气”练得最纯熟的,其他人比如司徒沉剑、冷秋河等,都不如他。“寒冰真气”是自带阴寒属性的真气,与其他真气最大的区别就是一旦运转周身,便会散发出浓浓寒气,遇上潮湿的气候,自然会形成雾气。 可以说是今晚阴冷的气候条件和海边特有的寒雾,不仅成就了刚刚肖飞对战刘山那精彩绝伦的两剑。还为身为顶级杀手的韩玉冰营造了最好的隐蔽身形的条件,刚刚“诡杀”隐藏在暗处,韩玉冰就是像刚才袭杀崔白羽那样,在寒雾中隐藏,慢慢靠近,在“诡杀”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一刀斩杀。 在场其他人虽然不知道韩玉冰练的是什么武功,能够神奇的自带白雾效果,但大都知道了他为何能悄无声息的杀掉“诡杀”。毕竟韩玉冰重创刘山已经是大费周章,本不应该能轻易杀掉与刘山相差无几的“诡杀”,但既然有如此高明的隐秘武学,那就一切都成为可能了。 “好一个‘怒刀’传人!” 肖万林抚掌大赞,用看自家子侄一样的眼神打量着韩玉冰。今夜之事已经彻底落幕,崔白羽几人俱已重伤,再也翻不起什么波浪,肖家已经平安渡过此劫。 肖飞看到躺在地上的刘山,虽然没有关注刚刚韩玉冰袭杀崔白羽的经典战斗,但此时却是仰躺在地,苍白的脸上略带笑意,似乎是在为韩玉冰高兴。再远处的赵剑秋此时也无奈的低下头,折腾了一夜,到头来却是如此结局。 “肖员外,麻烦众位给崔某一个痛快。” 崔白羽应该是刚刚被韩玉冰打断了胸前的筋骨,此刻双臂浪荡在身体两侧,已经无法用力。 肖飞自肖府出发之前并未问及顾石对韩玉冰实力的评估,因为一个杀手,一个专业且有能力的高手,这种评估对他来说不公平。他们习惯的战斗方式是偷袭,在目标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与对方致命一击,就像韩玉冰一招杀死一流杀手“诡杀”,就像在他蓄势暴起之下将一流五品高手“白纸扇”崔白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老夫留着崔先生一条性命,自然是另有打算。” 肖万林对崔白羽最后的请求没有答应。一个艘装着失盗海盐的商船,在铁了心收拾肖家的官府那里或许并没有多大作用;一个刘山,则能证明肖家的清白;一个重伤的“东海帮”护法赵剑秋,则可以证明此事是东南沿海巨寇王海做的;而一个九江王的重要幕僚崔白羽,则可给所有对肖家的产业有所觊觎的人一个警告,包括不怀好意的商业对手、意图险恶的江湖势力以及立场模糊的官府人员。刘山、赵剑秋、崔白羽三人,肖万林一个都不想浪费掉他们剩余的价值,这才是他能够在商场上呼风唤雨三十余载形成的好习惯。 “虎落平阳啊!没想到我崔某人也有今天。”崔白羽自嘲一声,强忍着剧痛,挣扎着站直了身体。 “崔先生,蝼蚁尚且偷生,”肖飞道,“您不用这么急着求死,相信不管是九江王还是东海帮,都不会这样弃您于不顾的。” “崔某自然知道落在肖家手里小命难保,而在官府手中则有很大机会安然无恙,”崔白羽道,“只是崔某在杭州代表的是我家王爷,既然不能为王爷做成此事,何苦还要留着这无用之身去遭受衙役狱卒的羞辱,倒不如一死了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肖飞知道崔白羽说的是实话。严格来说,崔白羽并不算是江湖中人。虽然有家传武学在身,虽然自身是一流高手,但崔家一直耕读传家,走的是最正统的文人仕途。崔白羽的毕生之志,自然是辅佐九江王朱祁钊扶摇九天,自然也是希望以从龙之臣入仕,从而在大明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然而,就在今夜,他在杭州的所有谋划都变成一场空,他自身也将成为阶下之囚,这让平生得志心高气傲的崔白羽如何接受得了,即使入狱之后还能被九江王或者“东海王”救出,但他回去之后如何面对九江王和之前的同僚?他也不允许自己的人生有这样的污点!与其这样,还不如默默无闻的埋身在这不为人知的荒野沙滩。 “崔先生,你还是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既然你看好你的九江王,那便更要留着有用之身为他效力。”肖飞再次开口劝导。 “肖公子,败在你手中崔某虽然还是不服,但事已至此,成王败寇而已。你不必在多费口舌,崔某心意已决,只求速死!” 崔白羽声音沉稳,意志坚定,知道肖飞才是今夜肖家的主事之人,便不再央求肖万林,而是转而去求肖飞。 肖飞虽说对崔白羽的行事果决、求死的意志有些佩服,但双方的立场摆在那里,他不想让崔白羽现在死去自然也是跟肖万林抱有同样的目的,他还没有高尚到崔白羽想着杀自家老子,还要把自己掳去九江,自己在他落败之际还会放他一马。 还是之前那句话,在公堂之上把话说清楚,还肖家以清白、俯首认罪之前,崔白羽这一干党羽绝不能死! 于是肖飞再三苦劝,“崔先生,您应知晓当年伍子胥、苏武等人所承受的失败和苦难,您既已打算成为青史名臣,更应立志坚决才是。更何况,你就不想看看,你所辅佐的九江王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是荣登九五之位,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要再说了!”崔白羽想着打断肖飞。 “人固有一死。毫无顾忌的死去,自然不难。你平生的抱负就这样放弃了?似九江王这样的一世枭雄,想必也会照顾好你的家小。但你想想这些年皓首穷经的埋头苦读是为了什么,就这样引颈就戮值不值得。”沉默许久的肖万林开口说道。 “呵呵,你们父子留着我这条命,无非就是想证明你肖家无罪。你们若是想借着崔某来攀咬王爷,就大可不必了!” 崔白羽说的果决,眼睛不经意的看向四周。 “我劝崔先生不要枉费心机了,在我们面前你没有任何机会自尽!想必您也知道,咬舌自尽并不能很快死去,小子不才,即使您舌头没了,还能让您活得好好的。”肖飞发现了崔白羽的意图,他经脉受损,强行逆转气血自尽也是无望,只得寄希望于地上众人散落的兵刃,可惜近处并未发现刀剑等利器。 “肖飞!你们欺人太甚!成王败寇,我等我话可说,但你不能如此折辱崔先生!” 终是在一旁的赵剑秋看不下去了,开口怒喝肖飞。 “哟,恩将仇报的赵护法。您不开口,本公子还险些将你忘了。” 肖飞何等口舌,赵剑秋一开口就是自取其辱,他果然挑中了赵剑秋心中最深的那根刺狠狠的拨弄了一下! 恩将仇报,这四个字是赵剑秋心里永远的悔恨。有时候他多么希望自己当年跟家人一起赴死,而不是同张大河一起流落江湖,以至于后来发生那件事。虽然张大河已经随肖家众人走了,但他仿佛仍能看见今夜他拔剑相向时的果决,还有他眼底的冷漠。 “肖飞,我跟张大哥之间的事情,你没资格评说,若是赵某活过今夜,自然会去找他做一个了结。” “嘿,我没资格?男子汉大丈夫行事,有什么不能说?天下人都能说得,你赵剑秋是一个不折不扣恩将仇报的小人!纵使你剑法大成家仇得报,你还有何脸面对张大河拔剑?更有何颜面去九泉之下见你那号称行侠仗义的父亲!” 肖飞从张大河嘴里听说过赵剑秋的父亲,言语之间对这个已经过世多年的老镖头推崇倍加,非是他武艺多高,而是敬重他的为人。 “我父亲……”听了肖飞的话,赵剑秋愕然,好像自从离开张大河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提起他了。 赵剑秋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小子,你说的不错。当年我打伤张大哥,抢走了秘籍,但我当时并不后悔,我知道自己虽然下手很重,但并不致命。三年后,我杀掉最后一个仇人,才想起在这世上,我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我没想过去找大河求他原谅,因为即使他恨我,这世上总算有人心里有我。你说的很对,这些年我确实生不如死,我之所以没有了此残生,就是不敢见我九泉之下的父亲,我甚至没有颜面跟他说我已经报仇雪恨了……这些年我不敢想,不敢想大河,更不敢想我的父亲。” “哼,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肖飞冷冷说道,“你还是在州府大牢里自己悔过去吧。” “哼,我‘东海帮’的护法做事,岂容他人指摘!” 远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哼”字已经让肖飞心神震颤,十余个字说完时,一个人影已经劈风踏浪透过寒雾来到众人所在的空地上。 “东海帮王海!”肖飞马上猜出来人是谁,内力精湛,武功盖世,必定是东海帮帮主,江湖人称“东海王”的王海了。 王海没有搭理肖家众人,径自落在崔白羽身旁,轻轻扶起他,“崔先生,谁伤的您?” “我!”韩玉冰早在王海的声音出现时就已找回自己的佩刀,此刻不等王海发难,大喝一声率先出手拔刀杀去! 第九章 第十三节 一流六品东海王 “东海王”王海,作为一流高手中的顶尖存在,近些年新崛起的青年高手见到他无不战战兢兢,话都说不利索,何曾见过像眼前这位这样招呼未打、家门不报,见面就拔刀相向的后起之秀! 虽说惊愕,王海反应并不慢,左手托起崔白羽,右手快速探出,一掌将韩玉冰的刀拍到一边,然后化掌为爪,抓向他的手腕,韩玉冰则右手持刀下压,躲开这一爪,左手跟上,跟王海的利爪硬碰了一记,顿时被震得向后退了三步,左手鲜血直流,而王海却是纹丝未动,一招过后,高下立判。 “小子,报上名来!” 韩玉冰颇对王海的胃口,后者笑着打量了他一番,开口问道。 “韩玉冰!”韩玉冰简简单单的报上自己的名字,再度举刀进攻。 王海伸手一推,用了暗劲将手中的崔白羽送到赵剑秋身旁跌坐,腾出左手,也不见他取出任何兵刃,徒手对战韩玉冰。 韩玉冰刀法的犀利,自然无需赘言,他经过近些年的磨砺,刀法武功已经接近大成,几种刀法糅杂在一起,颇有一些自己的章法风格,又能够将“怒”、“愁”、“恨”三脉灵刀灵活的运用,就目前武林而言,单论刀法,他还真不怕谁,哪怕对手是成名已久的武林名宿泰斗。 然而,对上王海,性格狠厉坚韧的韩玉冰却有些绝望,对手的强大是他平生仅见,单单一双肉掌,便叫他的刀法无法施展到极致,每每招式变幻之间受阻,使得“怒刀”不再酣畅淋漓,“愁刀”不能绵绵不绝,“恨刀”难以狠绝犀利。这双掌可柔可刚、可快可慢,总能在韩玉冰变招时及时作出应对,算不上刻意,却会及时出掌,得到想要的结果,招数运用上基本能做到随心所欲,几乎达到了返璞归真的宗师境界。 肖飞明眼旁观,韩玉冰还不到三十招,就有了招架不住的趋势,赶紧示意老爹肖万林前去接应。 肖万林自然也看得出新出现的神秘高手是个难缠的角色,也隐约能够猜出他的身份,早就有些按奈不住跃跃欲试,等到儿子的眼色一递过来,“噌”的一下,一步跃起,挥拳打向王海,作为时刻准备将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成功商人,肖万林可顾不上背后偷袭以二敌一合不合江湖规矩。 毕竟肖万林还算光明磊落,起身之时大喝一声,“看招!” 王海察觉一旁风声起,也不惊慌,左手抓住韩玉冰刀背,略作牵引,挡住了韩玉冰的左手,右手迅速撤回,与杀过来的肖万林对了一拳,“好功夫!” “想必阁下便是东海帮王帮主了?” 肖万林见对方一招过后及时收拳,便也未再进攻,与韩玉冰左右站立,加上王海,三人便呈三角之势。 “呵呵,肖员外。”王海自然认得肖万林,毕竟要对肖家下手,肯定是要把目标人物研究透彻的,“不才正是王海。说起来在下对肖员外也是神交已久,你我两家虽是近邻,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今日之事,东海帮确实理亏。” “王帮主说笑了,‘理亏’一说可不能出自阁下之口。”肖万林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肖员外好爽快的性情,在下很是欣赏。”王海也不生气,“只是并非在下欲与肖家过不去,而是九江王已经容不下你肖家。” 王海不顾身后崔白羽脸色巨变,直接说出诛心之言。 “在下与九江王素无恩怨,即便是我肖家在九江王属地经商,也是对王爷的势力和产业恭敬有加,不敢有所冒犯。”肖万林说话掷地有声,“肖家只是小小的商号,不值得九江王大动干戈。” 肖万林言下之意便是,肖家不值得九江王大动干戈,而眼下,九江王不仅动了肖家,还委派了手下得力干将前来杭州主持此事。如果不是出于九江王本意,那便是有人挑唆他如此行事,而“好邻居”东海帮王海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肖员外误会在下了,”王海负手而立,眼睛看向对面的滩涂,“别人或许以为肖家会忌惮我东海帮,这才在货运航道上处处忍让,但我王某人可没有自大到这种地步。此事若为我东海帮主导,在下绝不会用这等粗粝手段,今夜东海帮更是应该倾巢而出,务必将肖家一网打尽,不留余地!” 肖飞听懂了王海的话,他居然隐约能够看透肖家在大明的商业布局,即使不是很全面,但他话语之中的忌惮之意已经溢于言表,很明显他不想与肖家为敌,但如果一旦交恶,肯定会全力以赴,不留后患。 一旁的崔白羽听见王海的话,不由愕然,没想到王海居然对杭州肖家如此忌惮,他可是“东海王”!难怪自己初来杭州联系上王海,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时,王海是那么的抗拒和不想执行,原来他早就知道肖家的底蕴,可笑自己当时还嘲笑东海帮胆子小,只敢在海上欺压良善,不敢上陆做事。可是,这王海当时为什么不与自己分说明白呢?若是自己早就知道肖家如此扎手的话,肯定不会轻举妄动,至少要计划的更加完美一些才行。这下好了,事情弄成这样,他王帮主再站出来当救世主!想到这里,崔白羽阴冷的瞥了王海一眼。 王海察觉到了崔白羽脸色的变化,但并不在意。 “那王帮主此时赶来,可是为了化干戈为玉帛?”肖飞站在原地问道,他可不敢上前,这可是一流六品的高手,站在原地都不一定安全! 别看王海此人身高体壮,脸膛微黑,一副老实憨厚的形象,但肖飞绝对不敢大意。 “呵呵,肖公子,”王海笑着打了个招呼,“本座是放心不下,毕竟手下二护法带着四个高手,还有几十帮众配合崔先生行事。在下也不能对兄弟们的死活不管不顾。” 话没说完,王海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语气开始狠厉起来,“不过,我帮中众兄弟今夜来此不管是对是错,都是出自我王某人的授意。而眼下,我的人只剩下身受重伤的‘破浪’赵剑秋和刘山,其余包括扶桑‘三杀’其余之二在内,均已丧命于此。你肖家父子未免也太不把我东海帮当回事了吧!也真的未给我王某人留下半分颜面!” “那以王帮主之意,今晚之事该如何了结?” 肖飞问道,说话之间,他又悄悄后退两步,进一步与王海拉开距离。 “素闻肖公子多智近妖,应该会给王某人一个满意的答复才是。”王海笑眯眯的说道,他已经注意到了肖飞脚下的小动作。 “适才王帮主自己也说了,您东海帮理亏在先。今夜之事本来就是肖家力图自救的破局之战,在我肖家而言,今夜没错!” “你肖家没错,王某承认,”王海点点头,“东海帮理亏在先,王某也承认。但是,王某此来不是理会孰是孰非的,而是为我死去的兄弟们挣一个公道!你肖家,必须让王某满意而归!” 王海讲话,似乎很讲道理,仔细听起来又像是毫无道理。但肖飞却是听明白了:作为东海帮帮主,王海理亏在先。但现在,王海是以个人身份来为兄弟们讨公道,孤身赴会,这就是王海的诚意和坚决。 “在商言商,一条命多少钱,王帮主开个价吧。” 肖万林开口,但话中透出不忿。 “哈哈哈哈哈哈……”王海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中蕴含着深厚的内力,传播出很远,惊起了宿眠的海鸟无数,而肖飞更是再次被惊退三步。 “王某人虽说没有你肖家富足,但这些年没本钱的买卖做下来,也是攒了一些家底的,若说王某连兄弟们的抚恤都出不起,没得让道上的朋友笑话,更何况,我的兄弟们也没有几个有家小的,银子用不上!肖公子,这不是王某想要的公道!” 王海笑够了才说道,虽说刚刚提银子的是肖万林,但他这话是对肖飞说的,他也看出肖飞才是今晚肖家主事之人。 “依王帮主之意,该如何才能满足您的所谓的‘公道’?王帮主划下道来便是,我肖家父子都接着。” 自王海出现,肖飞便知道今夜之事无法善了,不管王海多么通情达理,都改变不了他本身是恶贯满盈的海盗的事实。 从王海自海上踏浪而来,崔白羽、赵剑秋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话,仰躺在不远处沙滩上的刘山更是姿势都没有变过,遑论开口说话。 “哈哈,肖公子快人快语,甚对王某胃口!此事倒也不难,”王海大笑一声,“不管九江王的意愿是什么,今夜我东海帮付出了六十七条人命,王某也算偿还了他的恩情。但你肖家与我,今夜必须血战一场,既分生死,也了恩怨!若王某人侥幸得胜,你肖家三人,我必会留一人性命,回杭州处理后事,今夜之事王某也不会再追究;若王某身死,你等也不必再有顾忌,但不得在今夜过后再难为东海帮,王某来此之前,已经交代过帮中众兄弟,若此身回转不得,帮中任何人不得寻仇,违者逐出东海帮!” 说到底还是要动手,肖飞虽然很佩服王海的担当,但眼下,以一战决生死的做法实在是对肖家不利。虽说王海只有一人,但他已经半步迈入当时顶尖高手的行列了,武功之高绝,在场之人全盛之时尚且不能将他奈何。更何况,肖万林跟韩玉冰虽然并没有受伤,但也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的,早已疲惫不堪。特别是肖万林,这个年纪折腾了一夜,肖飞可不敢保证老爷子还有多少战力。至于肖飞自己,他大概估摸了一下,经过这会儿的修整,他勉强可以再出两剑! 似乎察觉出了肖飞的为难,王海并不催促,只是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韩玉冰。韩玉冰也毫不示弱,恶狠狠的盯着王海,同时紧握佩刀,随时准备杀过去。 第九章第十四节 血色日出 “韩小子,其实只要你投到王某麾下,我便可以对肖家父子既往不咎。” 王海笑眯眯的说道,他确实挺欣赏韩玉冰的刀法和性格。 “哼!”回答王海的是韩玉冰的一声冷哼,和势如奔雷的一刀。 眼见韩玉冰已经开始动手,王海提出的解决之道不成立也要成立了,肖万林自然不能旁观,也揉身欺上,与韩玉冰分左右夹击王海,而肖飞却是又后退一步,距离三人的战圈已经将近五丈距离。 韩玉冰刚刚被王海言语之间撩拨的怒气更盛,“怒刀”也更加凌厉,索性暂时抛弃了其他刀法,只用“怒刀”对敌,一时间兵刃破风之声如惊雷阵阵,刀势之强,令王海一时也不敢大意,只得采取防御的招式。 而肖万林则是全力施展“四方拳”,也是采取守多攻少的策略,不仅将自己这边守得滴水不漏,还分心承担韩玉冰的一部分压力,只是偶尔在韩玉冰打不开局面时,迅速攻击两拳,牵制王海的攻击。 “肖员外好拳法!”王海作为武术大家,自然看出了肖万林拳法的精妙和不凡,赞叹不已。 肖万林不答话,只是一拳快似一拳的回应,另一侧的韩玉冰的攻势也是愈加犀利起来。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的道理谁都懂得,可一旦动起手来,能够做到的却是没有几个,特别是面对实力比自己强的对手时,对方哪里会给你机会调整打法。 肖飞冷眼旁观,肖万林全盛之时大概可以在王海手里支撑将近两百招,但现在,估计百招之内就会败北。韩玉冰的状态不好说,此时怒气勃发,刀势威猛,却是奈何不得王海,一旦到了怒火攻心的“暴怒”程度,不分敌我,局面会更加不好控制。 果然,肖飞的担心并没有持续太久便成了现实,王海已经看破韩玉冰的刀法有攻无守,便改变策略专心应对韩玉冰,对肖万林则是几乎放任,只要他一时没有放弃长拳防御,便只是略微分心应对一下。如此一来,韩玉冰压力大增,而肖万林一旦短拳攻击王海,对方马上势大力沉的还以颜色,“四方拳”本就是攻守均衡的拳法,肖万林在这种形势下确实无法打开局面。 只见王海再一次荡开韩玉冰长刀,进而一步迈入欺身近战,韩玉冰的长刀自然因为空间的局限性变得威力大减,欲后退拉开距离时对方却是不给他机会,步步紧逼。王海身后的肖万林见机上前两步欲攻击他后心,给韩玉冰分担压力,但王海却没有再给他们时间。威力无俦的一拳打出,韩玉冰只得右手弃刀双拳一同迎敌,然而王海的拳看似刚硬,临近韩玉冰身边时,却是左右一荡,将他双拳拨开,方寸之间加力,重重打在韩玉冰当胸,韩玉冰当场吐血后退十余步。这一招发生在刹那之间,王海甚至还有空暇回身一掌将肖万林击退。 “怎样,韩小子?现在你答应王某的要求还来得及,王某必不会亏待与你。” 王海的手段确实老辣,原本肖万林也不弱与他,但毕竟老肖临战经验欠缺,再加上老迈体弱,经不起久战,而王海三四十招内也拿他不下。王海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选择以韩玉冰为突破点。 “妄想!”韩玉冰怒喝一声,脚尖挑起地上刘山的断刀,再次杀将过去,肖万林也略作调整之后加入战团。 就在这时,肖飞已经将原先肖万林舍弃的长剑抄在手中,随时准备出手。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有限,虽然王海不把他三脚猫的功夫看在眼里,但他要争取用这难能可贵的两招给王海造成创伤。 没让肖飞等多久,他要的机会就来了。王海分出左右手分别抵挡肖万林的拳头与韩玉冰的断刀,甚至还右腿伸出去挡住了韩玉冰侵入的一脚。 肖飞当机立断,剑指向前方,右脚蹬地扬起一蓬沙土,身体利箭一般射出。他用的步法自然是“风雪疾行步”。五丈多的距离,肖飞脚底划着诡异的轨迹,九步便已经赶到王海近前,第十步踏出,擦着韩玉冰的断刀,剑指王海的脖颈。 王海未曾料到肖飞会出手,更不会想到肖飞的出手居然势如奔雷,疾速如电,等到肖飞的剑到了跟前才意识到自己命悬一刻,此刻他只能勉强凭本能自救。 只见他收回右腿,急速上踢,同时将双手撤回,护在身前,欲挡住肖飞的剑,最起码以轻伤换重伤。未料想右脚踢空,只是踢到了肖飞的残影,连半片衣衫也没碰到。紧接着交叉在前的左手一阵刺痛,已被利剑刺穿,王海顿时疼的从慌乱中清醒过来,及时右拳挥出,将剑锋挡开,但觉眼前一花,肖飞已从他与韩玉冰之间的空隙中穿过,速度未减,似一阵飓风,带起了他们三人的衣衫和头发。 第十一步迈出,肖飞急转身,剑尖仍然指向王海。转身虽急,但这柄剑却是软绵绵的毫无力道,也不带半分杀气,就似两柄剑被直直的送到王海面前。 两柄剑?!也是刚刚转过身来的王海确认自己并没有老眼昏花,眼前确实是两柄剑!两柄握在肖飞手中的剑,剑分左右,一模一样的向自己稳稳的刺过来。见鬼了!王海吃惊之下,手上动作一瞬间出现停滞,韩玉冰的残刀在他右臂上划了一道口子,这还是因为肖飞的介入,韩玉冰未到近前,若是韩玉冰上前小半步或者断刀再长一些,王海的右臂就废掉了。而左侧的肖万林也没有浪费这个机会,趁机一拳印在王海左下腹部。 这两处创伤,王海都不在意,甚至雄壮的身躯连晃动都不曾出现一丝,他仍然眉头紧锁双目盯住眼前的两把剑。 两柄剑又向前三寸,王海及时探出受伤的左右手,拇指跟中指锁定剑刃,做拈花状,欲以铁掌夺白刃。 突然他眼前一花,两柄剑都不见了踪迹,但还能清晰地看到剑柄仍然握在肖飞手中。紧接着双肩一凉,两股血花飘出,已经同时中剑。 再看肖飞时,他已经顺着自己急速前行的势头,继续速度不减的向后方退去,那柄剑也再次出现在他手中,只有一柄剑。 王海左右手再次分别打向肖万林与韩玉冰,将刚刚得手的二人逼退,左脚在地上迅速划动,将韩玉冰之前遗弃的佩刀带起,甩向已经三丈开外的肖飞。 肖飞此时的身体已经贼去楼空,不仅仅是内力,体力也在这两招之间几近耗光。就算今晚的全盛状态,遇上王海这般一流顶级高手随手扔出的兵刃,他也要全力以赴的应对,何况是现在。肖万林、韩玉冰二人远水救不了近火,肖飞只得奋力将手中剑掷出,抵挡了一部分长刀的力道,接下来便如王海刚才一般,双臂交叉在胸前,听天由命了。 长刀如约而至,由于刚刚肖飞扔出的剑不仅抵挡了一些力道,还改变了它的角度,最终长刀横向拍在了肖飞手臂上,将他打的双腿离地倒泻飞出六七丈,最终吐血倒地。 起码在前的左臂筋脉受损,胸部内脏也出现损伤,论起来伤势不算严重,肖飞挣扎着站了起来。 虽然将肖飞击退,王海显然还是不想放过他,随手将韩玉冰的断刀再次拨开,迈步向着肖飞走去。 肖万林、韩玉冰拼命一阵抢攻,打断他前行的步伐,二人绕到王海与肖飞之间,并肩而立,意图非常明确,便是不让他轻易靠近肖飞。 “肖大公子的剑法确实出人意料。” 王海倒是没有急着出手,也不顾下腹的疼痛和正在滴血的双臂,想起刚才肖飞那惊才绝艳的两招剑法,仍然心有余悸。 “王帮主武功盖世,倒是小子班门弄斧了。” 肖飞显然对自己拼命之下的战果不是很满意,但也自觉说得过去,以目前自身的状态,能给一流六品的王海造成这种程度的创伤,算不得徒劳无功。 “王某自负在江湖上算不得傲视群伦,但说起来还是有几分见识。如今却要请教肖公子,不知刚刚那两招是什么名堂?” 王海话语间尽显倨傲,他确实有这种本钱。 “请教不敢当,”肖飞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左臂,右手轻轻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说道,“既然王帮主金口相问,小子也不必藏着掖着。第一招剑式,名为‘十步杀剑’,是杀手之剑,一往无前,剑出见血,刚才小子施展,仅有六分火候;第二招为‘越女剑’之‘回眸一笑’,以小子的状况,只能重技巧轻力道,仅有七分神似。让王帮主见笑了。” “两招便让王某三处受创,肖公子果然博闻强识,天赋过人!” 王海隐约听说过这两种剑法,只是“十步杀剑”太过冷门,而“越女剑”又过于古老,实在是两种轻易见识不到的武功,而眼前这商贾之家的文弱公子,居然都能施展出六七分火候,着实让他惊叹。 “在下自幼体弱,只能常年埋首故纸堆,偶尔发现一些古怪的武功,也算小有收获。”肖飞微微一笑说道。 他自然不可能跟他说自己在天寒门时饱览天下武学,更不会告诉他自己适才的出手时机是耗尽心力谋划的,从一步一步后退,到取剑,自己只有两招,从他们三人的战斗间隙中寻觅战机,瞬间决定出手的招数。虽然只有两招,但对肖飞自己来讲,却几乎是今夜自己战斗的全部。 “看来即使没有九江王的要求,王某也要先一步请肖公子到我东海帮做客了。”王海森然一笑。 “呵呵,王帮主好气魄!”肖飞也大笑,“只怕您没有机会了。” “就凭他们二人?还是说你肖公子还有一战之力?” 王海晒然,对肖万林、韩玉冰不屑一顾。 “小子自然一战无功之后不会再自取其辱,”肖飞再度掏出折扇把玩着,“只是以王帮主你目前只有巅峰时期八分战力的状态,不知道能否应对四个一流高手的围攻?” 四个一流高手?!王海一惊,后退一步环视四周。却是只看到东面的朝霞,灿烂如血。 第九章第十五节 惊退,尾声 莫非这小子使诈?王海心头刚刚升起疑问,便看到两条人影自货船方向朝着这边急速奔来,瞬间便到了近前,是一对与眼前的韩玉冰、肖飞年纪相近的青年男女。 来人正是田青、古如秀,肖飞之前跟他们约定,入场之后先夺船,然后守在船上,确保这第一证物的安全。但还要时刻关注战局,倘若自己出手,三招过后不管输赢他们二人必须即刻参战。毕竟如果到了肖飞亲自出手的时候,不是事不可为,便是间不容发的时刻。 以王海眼光的毒辣,自然看出田青二人勉强算得上是准一流的身手,但他二人的加入,确实会给他增添不少麻烦。也仅仅是麻烦而已,王海还不至于在他二人身上耗费多少精力。 田青二人到了近前,二话没说,抄起各自的刀剑便伙同肖万林、韩玉冰一起围攻身受轻伤的王海。 甫一交手,王海便知自己先前的推断错了。对方这新加入的战斗力绝对不是表面上的二流巅峰水平,这对男女联手之下,战力貌似还要比韩玉冰高上一线。 容不得他多想,田青的剑已经刺中他的后背,王海急忙回身,打退田青,那女子的缅刀又趁自己招式用老切了过来,二人战斗中的默契程度真的是很高。 韩玉冰似乎是因为来了帮手,便开始保留战力,放下势如奔雷的“怒刀”,专心用“愁刀”与王海周旋,一柄断刀在手,好像更加契合“愁刀”的心法和招式,虽说没有了威力巨大的杀招,但战斗力也变得更加长久。王海也不敢因此轻视与他,一旦陷入那断刀编织的绵密刀网中,想要脱身,可就要脱一层皮了。 肖万林依然是施展自创的“四方拳”,守多于攻,不求强行取得战果。只是在肖飞看来,这老谋深算的老头子似乎在筹划着什么,因为他现在有些过于专注,应当是在寻找战机。 四人围攻,全部是一流高手,王海毫无惧色,赤手空拳与他们相斗四十余合仍然不落下风。 王海的经验何其丰富,眼光何其老辣,他已然看出此时的破局之处已经不在韩玉冰身上,而是在后加入的田青二人。 这两个年轻人敢跟自己动手,依仗的无非就是眼前这让自己陷于被动的合击之术。此二人,合则是两位一流高手,若是分开,则是二流巅峰的一般角色。所以,只要破坏他俩的合击,便能将眼前四个一流高手围攻的绝对困境,转化为两个一流高手主攻、两个二流小角色骚扰的局面,虽然不能立刻扭转必败之局,也能极大提高自己的胜算。 注意打定,王海未做太多考虑,抢先一拳打向韩玉冰,韩玉冰断刀划着弧线绕向他伸过来手臂的根部,若是让他这一刀切中,这条左臂也就不属于自己了。幸而这一招乃是虚招,王海瞬间收回右臂,同时左腿弹出,将身后想跟过来捡便宜的古如秀踢退两步,迅速回身,让过田青的剑,顺手一爪,来不及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借势轻轻一拽,便将田青扯到了韩玉冰身旁,与古如秀拉开了距离,手臂没有收回,再度伸向后方,封住了肖万林的拳头! 田青二人果然阵脚大乱,各自为战之下战斗力急速衰退。古如秀倒还好说,毕竟她是场内功力最浅薄的,王海都没怎么在意她。田青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他的身边毕竟是韩玉冰,向来独来独往孤僻成性的顶尖杀手,虽然是同一阵营,但同样作为青年杀手长期以来的职业习惯,似的田青对韩玉冰一直有一种说不清的忌惮。再加上王海对付韩玉冰时,也会略微分心“照顾”他一下,使得田青不仅发挥不出自己本身的水平,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韩玉冰的发挥。 田青急于暂时脱离战圈,与古如秀汇合一处再度参战。但王海却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这可是他费尽心机造就的局面,哪里肯轻易让他们破坏,他使出浑身解数,招式绵绵不绝,或攻或守之间脱不开一个“粘”字,使得四个对手牢牢地围绕在自己四周,谁都脱不开身,更改变不了阵势。 就在这时,蓄谋已久的肖万林出手了,只见他右拳依然是长拳防御在前,一直近身蓄势的左拳却是悄然食指伸出,中、无名、尾指半握,拇指自然伸展,摆出不伦不类的戟指形状。然后迅速收回右拳,同时左手向前,指向正与韩玉冰、田青二人缠斗的王海后背,王海虽有警觉,但肖万林这个位置,长拳没有威力,短拳距离不够,所以并没有在意。 只见肖万林伸直左臂,果然左手食指指尖离王海仍有一尺多的距离,但指尖突然冒出一股略细于手指的白色劲气,犹如实质,“噗”的一下射进王海左边肩胛骨。 “啊!”王海怪叫一声,强行扭动身体脱离战圈,捂住左肩,浑然不顾田青的剑和韩玉冰的刀再次击中前胸和右肋。 之前王海中招时,不管是破外伤还是些许内伤,不仅没有哼一声,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此刻受伤后不仅大叫一声,还急忙强行退出,可见肖万林这一招的威力之大。 “好阴毒的指法!”王海疼的似乎有些咬牙切齿,这一指着实阴毒,出手悄无声息不说,还附带一股阴寒的真气到了自己筋脉中,一时无法驱散,一旦运功就是钻心之痛。 “幻阴指!”韩玉冰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师兄居然将这么一门阴毒的功夫教给了自己的父亲作为杀手锏。 韩玉冰其实错怪了肖飞,因为此时肖飞也在费解,这明显不是自己传授给父亲的,“幻阴指”这种邪门功夫在江湖上早已绝迹百年之久。这件事只有一种解释:教肖万林“幻阴指”的人是上官风雪! “幻阴指”之所以绝迹,并非是因为它太过阴毒,从而引起了江湖正道人士的抵制。真实的原因是它的实用性实在是太低了,因为每次施展之前,需要长时间蓄势,将自身大半内力凝于一指,并且还要费时间转化内力为适合它的纯阴劲气,这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在正常的打斗中,没人会给你这么长的时间准备这威力巨大的杀招。所以,当了解到它的特性之后,大部分人选择了放弃,用的人越来越少,这门功夫也就失传了。但天寒门中确实有这门武学的典籍,肖飞研究过,因为作为天寒门的弟子来说,这门功法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本身具备纯阴内力,可将蓄势的时间缩短大半!而韩玉冰恰恰知道肖飞研究过,因为肖飞曾将这门武学教给了两人,其中就有韩玉冰,另外一个便是冷秋河。 面对王海的嘲讽和指责,肖万林自知理亏,并未搭话。 此时漫漫长夜已经过去,海面的尽头一轮红日正试探着在云层里露出半颗脑袋,并尽情的释放着鲜血一般的红色光芒,已经将半边东天尽数染赤。时不我待,天亮了就意味着杭州知府规定的最后时刻即将到来,肖万林拖不起,只能用尽底牌尽快结束战斗。 看着对面四人不善的目光,王海忍住剧痛,抬起右手封住左肩的穴位,毕竟刚刚一指将自己的肩膀射了个对穿,无人帮自己止住背后的血洞,封住前面也是聊胜于无了。 他默默运功,情况正如他料想的一样不妙,因为要分心抵抗体内的阴寒内力,所以,他现在能勉强调用自身半数内力用来迎敌。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只是肖万林一人,他就疲于应对,而对方是四个人,并未有撤下人手的打算,看来肖万林父子打算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了。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从遥远的海面上刺穿薄薄的晨雾飞射而来,“唰”的一下插在王海对面的沙土地上,将王海与肖万林四人隔开,众人一看,是一柄长长的鱼枪,渔民用来对付肉食性大鱼的器具。 紧接着一道清越缥缈的声音也远远的飘到众人耳中,“王海,此时不走更在何时?你莫不是想葬身于此?” 声音清晰,但过于飘忽不定,众人甚至无法分清楚说话之人是男是女,晨雾虽淡,然而在茫茫的海面上却是要浓一些,更是无法锁定说话之人的位置。 短短十几个字,王海听后却是大惊失色,急忙反身,左右抄起地上的崔白羽、赵剑秋二人,甚至顾不上撂下狠话,便踏波而去,只留下肖家父子、韩玉冰、田青夫妇五人面面相觑。 “呼……”确认王海已经远去,神秘人也没有现身的打算,肖飞终于憋不住吐出一口浊气,身子慢慢萎靡倒地,却被肖万林扑过来扶住。 在场几人都知道肖飞的身体状况,没有过多的担忧,韩玉冰径自在肖万林身前蹲下身来,将肖飞背在身上,也不管其他人,直接稳步向旧船厂大门走去。 肖万林却是早就知晓韩玉冰的性子,知道他紧张肖飞,也不在意,便由他去了。回头看看王海远去的方向,再回过头来,好歹他王海只长了两只手,总算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刘山,要不然今晚肖家可就徒劳无获了。 “有劳二位将刘山带回。”肖万林对田青说道。 “不敢当,这是我等应该做的。”对肖飞父亲的客气,田青自然不敢随意应着,赶紧躬身作礼回应。 肖万林点点头,拍了一下田青的肩头,这才转身去追韩玉冰。 一直躺在地上不做声不动弹装死的刘山倒也光棍,知道肖家要带走自己,便挣扎着爬起来,也不用田青催促,自己便跟随者肖万林向外面走去。 田青紧跟刘山,古如秀却是留在最后,捡起了肖万林的佩剑跟韩玉冰的刀,转身看了一眼遍地狼藉跟血迹的沙滩,叹了一口气,扭头离去。 第十章第一节 玉冰与小妹 待到肖万林父子等人回到肖家大院,已经日上三竿。肖万林来不及过多交代,便喊上几个护院,带着刘山直奔杭州府衙。 好在肖飞的身体没有多大损伤,之前昏迷只是脱力和过多耗费心神所致,待到回到家中,勉强打起精神,安排田青夫妇先在自家住下,毕竟事情还没有完全告一段落,自家还是需要有高手坐镇的。至于受伤颇重的韩玉冰,肖飞是暂时没有精力给他医治了,只得安排人到肖家别院交代一声,若是“湘西鬼手”给肖福医治完了,再跑一趟这边,给韩玉冰开几服调理内伤的药,毕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交代完这一些,肖飞便在肖腾的服侍下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估摸着没有七八个时辰,是醒不了的。 到底肖飞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等到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个别仆人在大院里匆匆的走来走去准备家里主人们的早餐。自己居然睡了一整天,肖飞苦笑,看来是要想办法恢复自己的功力了,只是不知道“回天丹”到底还需要多少日子才能够成熟,自身真的快要被它给折腾死了,也不知大师伯王典当时把它植入自己体内到底有几分把握……肖飞确实受够了关键时候被人保护、拖后腿的状况。 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活动了一下身体,顺便检查了一下肖家人给自己捡回来的各种零碎,说一千道一万,自己现在只能靠这些旁门左道保命了。 卯时一过,肖飞吃过早饭后,便去肖万林的院子给父母请安,他还不知道昨天肖万林去府衙的结果呢。 一进门,便看到肖万林夫妇跟肖腾在说笑,老爷子满面红光,看样子不仅身体恢复的不错,并且此时心情极佳。 “飞儿,你来得正好,为父有话对你说。”不等肖飞施礼问安,肖万林已经笑着开口。 肖飞一丝不苟的给二老问安,然后走到肖万林身侧,“不知父亲有何吩咐?” “你给这混小子说一下,为父的拳脚功夫如何。”肖飞万万没想到的是,肖万林居然指着肖腾让肖飞说这个,不由一时愕然。 “大哥,今天一早爹爹就找我,说是以后要教我功夫,还说之前我练的都是一些花拳绣腿。大哥你评评理,我要练武,还需要爹爹教吗?再说,现在我可是武艺大进,连肖剑都不是我的对手了。” 在这个家里,肖腾最敬佩的依然是他的大哥肖飞。他自然不知道他老子肖万林是何等高手,肖飞估摸着肖万林也是刚刚被他气了个够呛。 果然,听到小儿子的话,还未等肖飞开口,肖万林已经开始吹胡子瞪眼,“你个混小子!居然还看不上你老子的功夫!若不是老夫怕一身业艺失传,老子哪能拉下老脸来主动教你?你问问飞儿,老夫的拳法是何等武艺!倘若前夜一战被江湖中人知晓,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争着抢着要拜在老夫门下?!” “父亲说的不错,”肖飞终于知道自己应该起到的作用,马上立场鲜明的站在老头子这边,“昨夜父亲大人大发神威,先后力战四五位一流高手,还生擒一个扶桑杀手,那也是个一流角色,让福伯亲手报了断臂之仇。” 肖飞说的是实情,倒也没有大肆给自家老子添油加醋的胡乱吹捧。 肖老夫人自然对自家这三个男人的性子了若指掌:肖万林时不时的老不修,肖腾时常躲着二老走,但有时犯倔喜欢跟老肖对着干。而肖飞则是多方讨好,滑不留手,但肖万林父子却是喜欢万事听他的。此时的肖夫人径自坐在右边上首细细的品茶,倒是身边未见小妹的身影。 “大哥,父亲的武功比肖剑高吗?”肖腾还是不信。 “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前夜父亲的对手无不是一流好手。肖剑只是二流身手,若好好修炼,再过几年勉强才能踏入一流门槛儿。” 听到肖飞的解释,肖腾眼睛一亮,没想到自家老爷子居然是个隐藏多年的高手,枉费自己这些年多方延请名师求教。 肖腾自身并未见过几个真正的高手,就身边两个---肖万林和肖福,还根本没有见识过他们的手段,能够拿来比较的也仅仅是他认为的高手肖剑。 “对了,大哥,父亲的武功比韩大哥,孰强孰弱?” 本来已经认清现实的肖腾,突然又想起一个自己刚刚认识的高手,韩玉冰。 “哦,你已经见过小六子了。”肖飞点点头,“六师弟自然也是一流高手,但比起父亲来还是差了一截。” 肖飞说的非常中肯,依着韩玉冰的水平,估计最多也就是一流四品左右的实力,而肖万林昨晚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差不多已经能够摸到一流六品的边儿了。但如果真的二人生死相较,肖万林不一定能在小六子手里捡到便宜,毕竟这小子发起狠来实在是可怕。 不理会自家老爹在一旁洋洋自得的捋着胡须,肖腾径自表示自己的意见,“可我还是觉得韩大哥更厉害一些。” 这句话险些害的老肖将自己的胡须揪断,肖老夫人也在一旁捂嘴大笑。 肖飞忽然想起一事,“你之前跟玉冰接触过吗?” “我之前并未跟韩大哥说过话,但我知道之前从镇江返回,一直是韩大哥在暗中保护我。” 果然,肖腾并不傻,他对韩玉冰还是有些印象的。 “恩人姐姐也说过,韩大哥虽然武功高强,但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又缺少人情世故,行走江湖很容易吃亏的。”肖腾径自说出了后一句。 肖飞突然心中一紧,差点忘了还有她!她果然对自己师兄弟都有所了解,并且对小六子韩玉冰还知之甚深,只怕当时尾随了小六、肖腾一路吧。他突然记起,昨天清晨在海边旧船厂,最后时刻惊退王海的神秘人物,那人只说了一句话,便退走王海,现在回忆起那个声音,还真有可能是女子的声音,难不成是她?就凭她能够随口点评韩玉冰,至少也是一流高手。现在说起来,昨天那时候把王海惊退,真说不准是在帮谁……毕竟从账面上看,王海当时已经处在绝对下风。但作为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王海估计还有底牌,拼死之下肖家众人也不一定能占多少便宜。 自肖腾说了那句无心之语,肖飞便一直在皱着眉头出神,完全没有注意到肖万林嘴边的笑意。 “好了,腾儿。这件事便这么定了,韩玉冰这小子也不一定同意教你武功,你还是乖乖跟着为父学‘四方拳’吧。” 肖万林终于拿出一家之主的权威,将这件事说定,“飞儿,自昨天上午过后,你还没有见过小韩吧,他就在客房住着,你过会儿去看看他的身体状况,‘东海王’那两下可不轻!” 肖飞自然点头应诺,自家师弟的身体他自然是十分上心。 “那好,我就学那‘四方拳’,”肖腾到底还是信服自家大哥,“可丑话说在前面,如果那拳法不如您和大哥说的那么好,我就找韩大哥学刀去!” “嘿,你这臭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刚听完前半句心情不错的肖万林气的顿时将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 正如肖飞所想,肖万林昨日在府衙也未再受到多少刁难。毕竟小半的海盐已经寻回,还有刘山这个人证,都能证明肖家的清白。其中刘山十分光棍,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始末交代的清清楚楚,毕竟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参与了。于是,杭州府当堂还了肖家清白,认定此事是海中巨寇东海帮所为,并上奏朝廷,欲再次清剿“东海帮”,这就不是肖万林关注的事情了。至于府衙跟盐政司的几个蛀虫,肯定是大人物丢弃了准备背锅的,老爷子对此倒也看得开,并未过多追究。 等到肖飞按照家丁的引导,走近韩玉冰所在的客房时,里面传来尹小妹的声音,怪不得她没跟母亲一起,原来是在这儿。 “韩大哥,你真的是我哥哥的同门师弟吗?”小妹的声音说不上好听,但确如山涧之泉一般的清澈。 肖飞没听到韩玉冰的回应,按照他的习惯,应该只是点点头吧。 “韩大哥,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一个一流高手吗?” 依然没有韩玉冰的声音,这次应该是沉默不语,肖飞估摸着韩玉冰不清楚一流高手是什么概念,他也从来不在乎。 “韩大哥,既然我哥是你师兄,为什么他的武功那么差,你却是一流高手呢?你们的师父那么偏心吗?”尹小妹并不因为韩玉冰的寡言而放弃自己说话的权利。 “大师兄很强!”既然说到自己的师兄和师父,韩玉冰终于不再保持沉默。 “哼,别想骗我!我又不是没见过他出手!”尹小妹毕竟是尹小妹,即使面对的是冷冰冰的小六子,也不会改变她刁蛮的本色。 果然,韩玉冰仅仅是阐述了一个事实,接着又没有了他的声音。 “哎,这是你的刀吧,看着也一般嘛,你们一流高手就是用这种兵器?” 不会吧,韩玉冰居然允许尹小妹动他的刀?这小子啥时候改性子了! 果然,紧接着“当啷”一声,兵器坠地,“这刀真沉,你每天这么拿着不累吗?” 尹小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荣幸,不仅碰了韩玉冰的刀,还将它撇在地上,更不知死活的开口埋怨。 然而,让肖飞诧异的是,韩玉冰依然没有发飙! 第十章第二节 肖飞的筹划与等待 肖飞没有再等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一直挑战韩玉冰的底线会导致什么后果,很明显,小六子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咳”肖飞轻咳一声算是打招呼,这才推门而进。 但是进门之后看到的情况却是大出肖飞意料,本以为韩玉冰会躺在床上装尸体,或者双臂抱胸冷酷到极点的站在一边或者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任凭尹小妹喋喋不休。没想到却是韩玉冰坐在圆桌前拿着一把小刀子在专心致志的雕刻一颗冬瓜,尹小妹则是百无聊赖的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韩玉冰操作,而韩玉冰珍若生命的佩刀则是孤零零的躺在圆桌边的地上。 这是什么状况?肖飞有些摸不着头脑。 韩玉冰二人也注意到了肖飞的到来,尹小妹对自己的哥哥一直是没有肖家父母在场的话就爱答不理,韩玉冰则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韩师弟,你恢复的怎么样了?”肖飞看韩玉冰的气色已经大有改善,还是关切的问了一句。 “没事的,哥,他现在壮的能打死一头牛!” 韩玉冰没来得及回答师兄的话,尹小妹倒是插嘴了,似乎是不太欢迎胞兄的到来,赶紧回答一句让他住口。 肖飞咂咂嘴,悄悄抬手用拇指抹了一下鼻翼,韩玉冰这个闷葫芦到底给自家妹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韩玉冰专心雕刻的冬瓜已经隐隐约约看出轮廓了,大致是一个长发女子,只是略显粗糙,看不清面庞。 难道这是刻的小妹的样子?小六子这一手耍的不错嘛,素来冷冰冰的他,居然还知道用这些小手段博姑娘家开心。 只是,这姑娘是自己的嫡亲妹子!肖飞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生气……小六是自己多年的兄弟,感情自然是深厚无比,可这如寒冰一般的性子确实是让自己头痛不已,若是有了自己的感情归宿,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尹小妹是自己刚刚认了不到三天的亲妹子,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惯了,的确没有适应做这个刁蛮丫头的哥哥,但毕竟血浓于水,公道来讲,作为小妹的兄长,韩玉冰确实不是妹婿的好人选。 “冬瓜盅就是这个样子?” 韩玉冰终于住手,放下了手中的刻刀。尹小妹也终于有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韩玉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韩大哥,你不会骗我吧?”尹小妹伸手拨弄了一下韩玉冰身前的冬瓜,“你的意思是,岭南人用这玩意儿当铁锅,炖鸡鸭鱼肉?” 韩玉冰再次点点头。 “这样就能消除燥气,解除油腻?”尹小妹抬高了自己的声调。 他们只是在讨论厨艺?肖飞有些发蒙。韩玉冰精于厨艺,肖飞自然是知道的,在天寒门时就经常让小六子露一手打打牙祭,来到杭州后还时时怀念老六的手艺,前些日子终于在少室山下得偿所愿,与司徒沉剑等人饱食一餐韩大厨亲手做的佳肴。 只是,大大咧咧的尹小妹,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 “哦,韩师弟做的是岭南冬瓜盅?小妹,这个为兄倒是可以为你解释一二”,肖飞终于插上话,笑着说道,“若是纯粹的鸡鸭鱼肉等肉食炖煮,确实会产生大量的油脂,影响口感。而冬瓜本身具有很好的吸附油脂的特点,再加上本身的鲜香,自然能够除油降燥。最重要的是,岭南贫瘠,铁质锅具难得,而大冬瓜遍地都是,当地猎户就地取材之下才发现这种绝世美味。” “是这样吗,韩大哥?” 自家妹子转头去问韩玉冰,肖飞心里越发郁闷。 韩玉冰的回应自然是再次点头。 “那……”尹小妹瞥了自家哥哥一眼,略带羞涩的问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能做一次让我尝尝?” 韩玉冰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种要求,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求助的看向大师兄肖飞。 “等韩师弟的伤彻底康复了再说吧,你看看,就刻了个冬瓜,这就一脑门的汗,师弟,手给我。” 肖飞不由分说一把抓起韩玉冰的左手腕,坐下来给他把脉。他这么做,大半原因确实是放心不下他的伤势,再有就是给他解围。自己妹子自家清楚,并不是谁都能够受得了她这种脾气的。呵呵,自己除外,毕竟当初还跟她拜堂成亲来着。 尹小妹自然看得出肖飞的意思,不由对他二人翻了个白眼,“哼,谁稀罕似的!”说完扭身出门而去。 尹小妹一走,韩玉冰明显放松了不少,肖飞从他一直端坐着的身姿突然垮下来就能看出来,不由心底暗笑一声,小六子啊,不管你在江湖上是多么凶狠的小魔头,在我妹妹手里还是要吃瘪的。 但明显是感觉到肖飞可能误会了什么,韩玉冰想了半刻才支支吾吾解释道,“师兄,我跟小妹没说什么。” 肖飞眉毛一挑,哼哼,你当然没说什么。我还不知道你闷葫芦的性子吗?问题是你用了手段引起了小妹的注意,还引诱她一直泡在你的房间里,还要不要闺房清誉了! 师兄的表情自己再熟悉不过了,这明显是在等自己详细的解释。韩玉冰一时头大,这本来没什么嘛!可自己实在是不擅长言辞,这种事被人家兄长抓了个正着,没事也变成有事了,看来今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说明白了……大师兄的谨慎多疑,韩玉冰老早之前就领教过了。 “昨天下午,大夫给我喂过药之后,脑子一直昏昏沉沉的。小妹突然闯进来要喂我鸡汤,我喝了两口,脑子一时糊涂便脱口而出说鸡汤太腻,燥气太盛……” 韩玉冰说到这里,有些委屈的看了肖飞一眼。 “然后呢?”肖飞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在骂自家妹子,果然跟着尹氏兄弟没有学到什么教养,你一个姑娘家,能随随便便闯入一个年轻男子的卧房吗?即便他是一个伤号! “然后……然后小妹便把汤碗摔在了地上。说这是她费了多少功夫才炖好的,只是因为我是她哥哥的师弟,还为肖家而负伤,这才做给我喝的。她骂我不识抬举,诋毁她的手艺。我一时没忍住,便说了你可以试试用冬瓜盅来做鸡汤。” “然后呢?”肖飞大致上已经猜到了结局。 “然后,她就纠缠我到现在。非要我做一个冬瓜盅出来,要不然就是在骗她,就要赔她的鸡汤!” 韩玉冰终于把事情说完了,最后明显声音大了一些,看来这将近一天的时间,小师弟确实受了不少委屈。 果然是自家妹妹的做派,动不动就摔东西。自己去客栈接她到肖家时就是这样,看来这丫头对摔餐具情有独钟。想想她的做派,肖飞就头痛,这样的极品妹子,自己将来能将她托付给谁? 想到这里,肖飞下意识的看了韩玉冰一眼,这小子正在气鼓鼓的盯着自己,等大师兄给自己做主呢吧,浑然不知自己师兄此时的想法。 “好了,玉冰,为兄知道你委屈,”肖飞赶紧安慰这个看似老江湖实则单纯无比的小师弟,“她真的是我亲妹妹,自小被她两个养父给惯坏了,你暂且忍让一二。就看为兄的面子,好不好?” 对于大师兄,韩玉冰一直是十分信服的,既然他这么说了,自己也就不觉得多委屈了。 当下,肖飞便将小妹的身世,以及他们二人戏剧性相识相认的过程给韩玉冰说了一遍。 饶是韩玉冰经历过不少刺激的大场面,还是被肖飞跟尹小妹相认的环节吓了个够呛,确实匪夷所思。 “小妹也是个苦命的女子。”韩玉冰感叹道,自己命苦,没想到肖飞的妹妹更命苦,先后两次家破人亡。 “是啊,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作为大哥,不会再让她受半点委屈。”肖飞说道。 “师兄的妹妹,就是小六的妹妹。若是有人敢欺负小妹,先问过我的刀!” 韩玉冰爱屋及乌,他对肖飞敬爱有加,一直把他奉做亲大哥,虽然年岁上肖飞还不如他大。 “你的刀?”肖飞似笑非笑的再次挑了挑眉毛。 韩玉冰不解肖飞这个表情的意思,顺着他的眼光往地上看去,自己一直当做性命爱惜的佩刀正孤独的躺在地上。 “啊!” 韩玉冰这才反应过来,俊脸涨红,赶紧弯腰捡起佩刀,却不小心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丝!” 知道他脸皮薄,肖飞没有在这件事上打趣韩玉冰,而是转移了话题。 “师弟,这段时间你就在肖家好好养伤吧。” 韩玉冰点点头,知道师兄放心不下自己。 “你的伤,若想全部恢复,我想大概还要半个来月的时间。”肖飞已经对他的伤情有了大概的了解。 “半个月?!”韩玉冰明显不欲再在肖府躺这么长时间,“可是秋河那边……” “秋河那边的情况,沉剑已经来信说明了。我想一时半会儿之间应该不会有大的变故,你放心休养便是。” 听到是司徒沉剑给肖飞来过信,韩玉冰便放下心来,“看来师兄心中已有打算了。” “不瞒你说,我确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再等十天,倘若秋河或者沉剑没有再次来信,我便直接北上去找他们。” “十天?师兄,你打算自己去,不等我吗?” 韩玉冰注意到了肖飞说的时间。 “你先养伤,我也不会直接跟他们汇合,先去那边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事态不是很紧迫,我没打算露面。因为,我不想跟朝廷方面,有太多牵扯。” 韩玉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现在就只有等了?若这两天他们来信求援呢?” “那我就马上出发!”肖飞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十章第三节 再赴北疆 安顿好了韩玉冰,肖飞并没有在他房间里多待。这次在肖家的时间没多少了,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 肖飞自韩玉冰所在的客房出来,径自去了父亲肖万林的书房,他知道老爷子在等他。 “你师弟的身体没问题了吧?”见肖飞推门而入,肖万林笑呵呵的问道。 “孩儿代师弟谢过父亲关心,韩师弟的身体已无大碍。” “这样就好,毕竟小韩是为我肖家负的伤。” 肖万林欣慰的点点头,说实话,他很欣赏韩玉冰的果敢狠辣,有时候他自己在想,以自己结义大哥上官风雪那般潇洒如神仙一般的人物,居然能调教出这样的徒弟。 “父亲,孩儿此来,是想告诉您一声,过几天孩儿将再次离开杭州,远赴北疆。”肖飞没有太多客套,直接对肖万林实言相告。 “可是你其他师弟那边又出什么问题了?” 肖万林自然对肖飞的事情了若指掌,当然,肖飞也没想着瞒他。 肖飞点点头,“前些日子二师弟沉剑来信,大致上说了一下那边的状况,虽然目前凭他们几个的才智还能稳得住局面,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六师弟此来杭州,一是放心不下孩儿,再就是为了帮忙处理肖家的琐事,好让孩儿早些脱身前去支援。” 肖飞简略的将事情说了一下,商场如战场,他从来不敢小看肖万林,也从未想过若是他作为自己的对手将会怎样。不可否认,肖万林的战略意识,绝非目前的自己能比。 “二哥可在那边?” 肖万林不关注其他,直接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二伯夫妇确实早已赶到北疆,在那里主持大局。凭借二伯‘浴血剑’早年在江湖上的威名,各方江湖势力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二哥的实力还在,甚至功力还更进一筹,倒也不怕那些宵小之辈。”肖万林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只是他为人处世太过正直刚硬了,对于那些奸诈小人估计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所以,二伯现在只是在明面上保持震慑,再有就是联络江湖上的一些宿老前辈,想着邀他们一起镇压这些邪恶势力。只不过,一些人过于爱惜羽毛,不肯出山相助,在这风雨飘摇的时节保持观望态度。有机敏过人的冷秋河在背地里出谋划策,谅他们一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肖飞当然一开始不敢说司徒超在北疆只是被冷秋河摆在明面上的泥菩萨,吓唬人用的,若是这样说了,肖万林不跟他翻脸才怪。 “飞儿,为父其实对你那四师弟冷秋河挺感兴趣的,”肖万林果然没有在意肖飞话中的小机锋,呵呵笑道,“此子机敏不凡,才学过人,再加上颇有一番武力。若非他早早投身官场,为父倒是很想把他收做衣钵传人,将这一身为商之道倾囊相授。” 肖万林话语之间倒是没有提冷秋河状元郎的身份和官居高位的事实,在他眼里,官场就是官场,不入流的小吏和一品大员没什么区别,都是他在某一时刻加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父亲还是对秋河期望过高了,”肖飞说道,“当年在天寒门时,师父曾经说过,秋河若是专心习武,成就不可限量,甚至一身业艺不会弱于孩儿。” 肖飞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面带笑意,接着说道,“可这小子愣是沉不下心来钻研武学,大半的时间用来研读各方游记杂谈,甚至对道经、佛学也会感兴趣……即使习武也是涉猎太广,各式兵刃、心法都想着精通,到头来好多精妙武学仅仅是练了一些皮毛,未等精深便转而修炼别的功夫去了。孩儿没想到的是,离开天寒门,他倒是对经义、兵法研究的极为透彻,这可能是冷大将军的功劳吧。” 肖万林听完肖飞的话,微笑着摇摇头,“飞儿呀,你这是当局者迷。这小子固然天赋极高缺少毅力,但他在天寒门时的所作所为,极有可能是受了某个人的影响,才会变成这样。下山之后,没有了某人在身边,自然而然就能够发挥出自己的天赋了。” “某个人的影响?”肖飞有些迷茫,谁能够影响天赋如此惊人的冷秋河? “为父就说你小子当局者迷嘛,”肖万林哈哈大笑起来,“你的四师弟当然是收你的影响才会这样!你想想,你除了没有像他这样常常半途而废之外,是不是也涉猎极广,什么医药、阵法、游记、文学……都触类旁通?是不是各类武学都有研习?” 肖飞顿觉豁然开朗,还真的是这样!秋河这小子刚入门时只有四五岁,当时就显露出极为过人的天赋,事事喜欢跟自己以及凌风对着干。跟凌风闹别扭纯粹是欺负凌风老实,二人的性格又不对路子。至于自己,他则是不服肖飞大师兄的地位,一直认为肖飞之所以是大师兄,仅仅是因为他入门较早,襁褓之中便拜入天寒门,其实连老六韩玉冰都比肖飞年岁大一些。再加上平素上官风雪也不管他们,除了本门几种较为高深的武学亲自传授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由大师兄肖飞代师授艺。看着比自己小了大半岁的大师兄,站在自己跟前像个小老头一般一板一眼的教自己这个那个,冷秋河开始是很别扭,直到过了一两年之后,肖飞才凭借自己的实力和在众师弟之间的威望,彻底降服了这个刺头。 越想越是这样,肖飞在这一代弟子之中是超然的存在,甚至上官风雪、王典等长辈后来都不将他看做只有十来岁的弟子,只是因为他太妖孽了,学什么都快,学什么都精,甚至有时候不用师长讲解,凭借自己的才智就能将一门高深武学领悟的颇为透彻。所以,在天寒门,肖飞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基本上没人干预。而他又对下面的几个师弟要求极为严格,按照师父的吩咐因材施教的同时,将他们平素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所以,冷秋河的恶劣行为,在当时的肖飞眼里是极为另类的。通常是肖飞今天捧着一本道家经义打发时间,这小子必定去研习一册佛法名卷,还要跟大师兄就两本经典的精要斗一下机锋。肖飞若是闲来无聊随手找一册刀法秘籍,尝试着完善一下韩玉冰的家传武学,冷秋河肯定费尽心思在武库里翻找剑法或枪法的绝学,苦练一番后与大师兄印证一下。 呵呵,原来根子在我这儿,肖飞苦笑不已。 “好了,不说这些了。飞儿,你到北疆之后作何打算?”肖万林知道自己的长子颇有主见,这次来见自己肯定不是为了扯这些闲话的。 “父亲,孩儿此番前去肯定要与各方势力斗上一斗,”肖飞正色道,“想必您也知道,在商,放眼大明,孩儿并不畏惧任何人;在文,冷秋河估计都要在孩儿面前甘拜下风;在武,以孩儿的手段,想要逃跑,还没谁能留得下我。” 肖飞说的极为自负,但肖万林知道这是实情,他没有打断儿子的话,因为他知道,肖飞从来都不是自傲自满的人。 “可是父亲,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肖飞接着说道,“孩儿将要面对的是江湖上的穷凶极恶之徒、番邦的野心勃勃之辈、朝堂上人面兽心之獠,再有就是一些立场不坚定的投机小人,孩儿还要保护兄弟们的安全,若是能够不择手段的将事情办成,孩儿也就不会这样苦恼了,孩儿毕竟有孩儿的立场和底线。” 肖飞说到最后抬头直视肖万林,“父亲,这一次,孩儿需要您的帮助!” 肖飞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作为父亲,肖万林很欣慰。飞儿确实长大了,不再是依仗自己的才智单打独斗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了,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担当。再说,向自己的父亲求助并不算丢人,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几年来,肖飞不管是在任何方面,几乎从来没有向肖万林抱怨过困难,更别说求助了,他实在是能力过人,呵呵,也难怪冷秋河在他的阴影下会成长为这般怪才。 “说罢,你想要什么?”肖万林单刀直入的问道。 “顾石。” 肖飞仅仅是简单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他相信父亲明白他的意思。 “顾石,的确是‘惊鸿门’之人,”肖万林坦然说道,“他也一直奉大哥之命辅佐与我,这些年我肖家在生意上一直顺风顺水,他多方打探各种消息,的确占了很大一份功劳。” “您的意思是,‘惊鸿门’的幕后竟然是我天寒门?” 肖万林的话让肖飞倍感惊讶。 “至于‘惊鸿门’与天寒门或者说与大哥之间的关系,为父确实不知道,我没问过,大哥也没说过。只不过,当初我们四兄弟会面之时,常有‘惊鸿门’之人往来传递消息,大哥对我们的原话就是,‘惊鸿门,可信!’” 怪不得肖万林与司徒超对于‘惊鸿门’的评价如此一致! “你的意思是要接管肖家在大明各地消息网络?”肖万林明白肖飞的意思。 肖飞点点头,“不瞒父亲,孩儿不能打无准备之仗。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孩儿确实需要可靠的消息来源。” “你为何不直接找‘惊鸿门’呢?按说现在你对他们不应该再有顾忌才是。”肖万林不解。 “‘惊鸿门’算是纯粹的江湖势力,他们可能会毫无保留的帮我,但他们也有太多的顾忌,我也不能将师父留下的这些人马全都用上,大明朱家不值得我这样做。更何况,还是自家人用起来比较顺手。” 肖飞笑着解释道。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过会儿你就去找顾石吧,他会明白你的意思。”肖万林同意了。 肖飞原本预计的十天左右出发,但是突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预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玉冰的乌鸦嘴。但他的确需要即刻出发前往北疆了。 第十章第四节 龙玉宣 消息是顾石带来的,肖飞还没有去找他,他就在离肖万林书房不远处拦住了肖飞。 这个消息很简洁,只有一个“急”字,走的是“惊鸿门”的特殊传讯方式,发出时间是六天之前,委托人是司徒沉剑,看来他也从司徒超口中知道了“惊鸿门”是自己人。 一个“急”字,并不能说明太多东西,毕竟它在“惊鸿门”手中转折了多次,顾石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知道太多有用的信息。但这个字确实说明了现在司徒、冷秋河等人的情况不容乐观,至少司徒沉剑没有时间让他们带更多的口信。 肖飞知道事情的紧迫性,当下再次返回肖万林的书房,父子二人仔细商谈了将近半个时辰,将肖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商量妥当,肖飞这才出来,直接到韩玉冰的住处,果然,小妹也在这儿。 跟韩玉冰说话,简洁明了,直接说自己马上要走。而韩玉冰,必须在肖府待足半月时间,彻底养好伤,这些年作为杀手,他身上的暗伤实在是太多了,这次要趁机一次治好不留后患。没有避讳尹小妹,这丫头知道哥哥即将远行,并且是有要事在身,也没有当场表现出伤感和不舍,只是一遍一遍的告诉哥哥要注意身体。 午饭过后,肖飞抽时间去了一趟“百草园”,毕竟那边两位一流高手前夜都受伤不轻,虽说“湘西鬼手”的手段也极为高明,但自己不去看看还是放心不下。再就是,走之前必须补充一下身上的药物,这次出去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回来,多准备一些东西以防万一。在外面凭肖飞的手段不是不可以配置药物,只不过现在放眼大明,这里才是各种药物最全的地方,皇宫大内的太医局估计也只能以各种名贵滋补药物取胜。 从“百草园”返回时,已经将近傍晚。索性明天再走吧,肖飞晚饭后又去跟肖老夫人道别。 翌日寅时不到,肖飞便悄然一匹快马出了肖府,没有惊动任何人,但估计是瞒不过肖万林的。这位老爷子在肖府,便如同蜘蛛网中间的硕大蜘蛛一样,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临近入冬,天气渐冷。肖飞此时的精神和体力都不同以往,他倒是没有因为着急而慌不择路,仍然按照前些日子南下杭州时的路线折返,这条路线,是肖飞经过深思熟虑才选定的,能够避开大多数较有实力的江湖势力,不管正邪。 路过安庆时,肖飞略作易容,稍微打探了一下,“谌家寨”果然在“绿柳山庄”覆灭之后不久,被人一夜尽屠,几乎是鸡犬不留。其中谌一风、谌豹父子,以及“鬼剑道人”章机子都是死相极惨。这件事在当地传的很广,凶手也没有特意隐蔽行藏,很多人都能有鼻子有眼的说出凶手的样子。 这起惨案是两个人做的,其一为不修边幅的持剑老者,其二为面容冷峻的用刀青年。前者武功极高,但出手不算狠辣,仅仅是上门单挑章机子,并将他重伤。而后来的年轻刀客,则是二话不说痛下杀手,重伤未愈的谌豹甚至没说一句话便被他一刀砍了。 没想到韩玉冰也参与其中了,这小子这两天也没跟自己提这件事。看来在这小子眼里,依然是能用刀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等到了太行山北麓,距离冷秋河他们所在的地方仅有不到两百里地的距离了。肖飞赶路越发谨慎起来,这里已经是鱼龙混杂之所,路边经常看到各色武林人士匆匆行走,分不清是敌是友,肖飞只得一再更换面容和马匹,一路小心翼翼。 “可是肖兄当面?” 正当午时,肖飞打开折扇遮住刺眼的阳光和热量,骑在马上扮作行商赶路,冷不丁一个刚刚已经迎面错过去的骑士兜转回来打招呼。还有人能认出易容后的自己?肖飞勒住缰绳,回头看去。 “龙少侠?”居然是在少室山有过一段交往的龙游幕府少主龙玉宣。 “果然是肖兄!”龙玉宣大喜过望,一抖缰绳催马向前,“若不是看您这把折扇眼熟,在下还一时不敢相认呢。” 原来问题出在折扇上面,肖飞笑了笑,将手中折扇收起,“龙少侠缘何在此?” “当日与肖兄在少林寺匆匆一别已有几个月时间,小弟跟随众位武林同道四下查探那二位的消息,以期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助一臂之力。”龙玉宣苦笑道,“前几个月匆忙间还能帮上一点小忙,只是最近他们突然在北地消失了。现在小弟正要前往少林寺,跟上月因事回去的怀生大师说明一下这边的情况。” 龙玉宣应当至少比肖飞大三四岁,现在却是一口一个“肖兄”的叫着,一点都不显尴尬。此人属于笑面虎类型,肖飞一直不敢小看他,自“侠少盟会”不择手段对付韩玉冰开始,再有就是他身上似是而非的“龙形”功法,这些一直都是肖飞忌惮的地方。虽说“惊鸿门”的“凤展翅”心法现在已经有了合理的解释,但是对于龙玉宣这种人,肖飞一直怀有七八分的戒心。更何况他能从折扇上认出自己,说明他一直对自己很上心,认真观察过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细节。肖飞甚至怀疑,即使没拿出折扇,龙玉宣也会从其他方面认出自己。 “龙少侠还是不要称呼在下‘肖兄’了,你看在下齿岁还不到双十,实在是当不起龙兄这个称呼。”肖飞笑呵呵的说道。 “肖兄说的哪里话!”龙玉宣策马凑到肖飞近前说道,“称阁下为兄,是龙某心甘情愿的。自从我兄在少林寺救得在下性命,龙某便将兄长视为再生父母,即便尊为兄长,小弟还怕委屈了肖兄呢。” “龙兄,您且住口吧,”肖飞苦笑道,“若是按照您的说法,肖某人岂不是要认好多胡子眉毛一大把的兄弟!再者说,小弟也算是学医之人,救死扶伤乃是本分。虽然不在江湖,但道义总是有几分的。你如果再这样客气,以后你我便各走各的吧。” “好,先生好风骨!”龙玉宣举手作礼,“便依先生,以后龙某便称呼您为‘肖先生’,这样就不会将您喊老了,哈哈哈。” 肖飞摇摇头,“依你,依你!” “肖先生这是要去往何方?” 龙玉宣笑罢问道。 “数月之前,杭州家中有些琐事,肖某回乡处理了一番。当时与司徒兄匆匆而别,心中万分不舍。家中之事已了,这才再次返身北上,想着再次与他把臂饮酒,同游江湖。” 肖飞半真半假的解释了一番,他与司徒沉剑相交甚笃,龙玉宣是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真羡慕司徒少侠有您这样的知己,不远千里自江南赶往北疆赴会,虽然您不在江湖,如此这般交情也将是一段佳话。” 龙玉宣大赞道,似乎非常艳羡这样的友谊。 “龙兄说笑了。肖某出身于商贾之家,整日里在家中买卖以及故纸堆中钻营,早就感觉枯燥乏味。去岁游学有幸遇见司徒兄,这才见识到江湖的精彩,更是能够跟随他认识像龙少侠这样的青年俊彦,这是何等的人生幸事!不怕龙兄笑话,这次回家,过了几日之前的那种寒窗苦读的日子,真的是如坐针毡度日如年!再回想数月以来与司徒兄游历江湖时是何等的快意,这才顿生去意。” “先生这般洒脱,您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啊!” 龙玉宣大笑。 “不知龙兄是否有司徒兄的消息?不瞒您说,在下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接到他的音讯了。”肖飞问道。 “大约十几天前,在下在此处往北大概一百五十里的一处山间集镇上遇上过司徒少侠,当时司徒老盟主也在场,他们应当也在探询那两位的下落。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 龙玉宣想了一下回答道,他说的情况跟肖飞了解到的差不多。他口中一直说的“那二位”,便是指冷秋河跟太子了,路左相遇,他并未将二人身份说出来,以示小心。他与沉剑相遇的日子,估计就是司徒沉剑通过“惊鸿门”给他传口信的时间。是因为遇上了龙玉宣等人,司徒才察觉到事情开始变得严重了吗?肖飞越发对龙玉宣警惕起来。 “居然司徒大侠也在那里,在下更应该前去拜会一番。”肖飞喜道,“只是为何这么长时间,司徒兄没有给我写信呢?难不成他有什么为难之处?” “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当时我还上前与司徒老盟主攀谈了几句。司徒少侠状态很好,并未受伤,正与杨连等人说笑来着。可能他觉得现在北地形势不稳,不想先生掺和进来吧。” 龙玉宣好心的劝说道,貌似不想肖飞就此与司徒沉剑之间产生隔阂。 肖飞何等聪慧,早就听出了龙玉宣的意图:司徒沉剑状态良好,心情也不错,还能与边上的家将说笑聊天,就是不给你写信,看来早就忘了你这个书生知己了。虽说不一定马上能让肖飞产生误会,但也会在他心中扎下一根刺。这是挑拨离间的诛心之言,肖飞现在更加确定眼前之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险之徒。 “唉,也许司徒兄有自己的苦衷。不管怎么说,既然走到这里了,过去见一面再说吧。” 听到肖飞话中的不确定之意,龙玉宣脸上喜色一现,立即隐去。 “若非龙某急于奔赴少林,少不得要与先生同游北疆了,”龙玉宣不无可惜的说道,“只盼先生能在北地多盘桓一些时日,待龙某归返,定当与先生共谋一醉!” “既如此,肖某就不耽误龙兄的时间了,”肖飞施礼作别,“龙兄一路保重,在下在北疆等你归来。” “好!肖先生爽快!咱们后会有期!”龙玉宣抱拳说道,“在下先行一步了!驾!” 见龙玉宣策马远去,肖飞思索一会儿,也拨转马头继续北上。 第十章第五节 生死角逐 让肖飞没有想到的是,麻烦来的如此之快。本以为自己一直易容潜行,一路上也是风平浪静,眼看还有两三天路程便可以安然到达目的地了,谁想却是出了状况。 与龙玉宣相逢的当晚,肖飞便找了一家路边野店住下,吩咐店小二照顾好马匹之后,他便径自到客房休息去了。 出门在外,肖飞一直警觉性较强,晚上也未曾沉睡。夜半时分,一伙黑衣歹人潜入肖飞房中时,肖飞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敢取马,肖飞只得翻过野店的篱笆墙,大致上分辨了一下方向,拔腿向着北方跑去。 本以为那是山野间的小毛贼,不想一路上好几拨江湖人士在搜寻什么人。眼下肖飞扮作樵夫,隐约能听到一帮人在路边设卡打听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说的不就是他肖飞吗?前两日肖飞确实是扮作书生来着。 难不成是龙玉宣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可他这么做又会有什么好处呢,肖飞费解。 不等肖飞考虑清楚前因后果,一匹快马疾驰而过,马上之人到了关卡处大喝,“左护法有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设卡的几个江湖中人便拔刀将几个路人砍翻在地,下手甚是狠辣利落。 这时,骑马之人将眼光投向肖飞这边,明显也不想放过肖飞这个“路人”,马上几个持刀的汉子凶神恶煞的向肖飞跑来。 “苦也!”肖飞暗骂一声,扔下伪装用的柴火担子转身就跑。 他倒不是畏惧几个不入流的江湖汉子,只是这个骑马的家伙比较难缠。这人肖飞认识,还跟他有不小的仇怨,估摸着他如果认出肖飞,肯定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个人就是“毒公子”余洪之,圣武教教主座下大红人。 几个持刀汉子看见樵夫转身跑路,还以为这山野村夫被血淋淋的场面吓破了胆子,便嬉笑怒骂的在后面追赶。 肖飞暗中握住腰间插着的斧头和柴刀,思量着到了偏僻处便将这几个不长眼的圣武教喽啰宰了。熟料悄然一回头,看见余洪之也饶有兴致的纵马跟在几个喽啰后面。 这下倒是一时间不敢下手了,肖飞只得放开摸着斧柄的右手,全力奔跑。他只挑荒野小路逃跑,大致的方向还是北方。一路上遍布枯枝、荆棘,左手的柴刀倒是派上了用场。 身后的圣武教徒只是认为这个其貌不扬的樵夫对地形比较熟悉,一时也没察觉出异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几人便似猫捉老鼠一般,离着二十几丈,远远地缀在肖飞后面。 初冬的清晨,又是在北地,天气已经十分寒冷了,肖飞此时若是动手,根本不惧田青一般的二流顶尖高手。余洪之大约也是不到一流高手的行列,肖飞还是有把握三四十招之内将他杀死。之所以逃跑,说到底还是怕附近有其他圣武教高手。 十几里地之后,余洪之看出了樵夫的异常:这汉子倒是好体力!眼见自己跟前的几个教众已经面色涨红气喘吁吁,而那个樵夫确实一如既往的快速在灌木丛生的小道上奔行,居然还有力气挥舞柴刀为自己开路。 不管这个樵夫是何来路,余洪之已经追的不耐烦了。 肖飞跑的性起,一时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露出马脚,正打算再往前走一两里地,便来个速战速决时,忽闻耳后破风之声响起。 未做多想,肖飞奔跑中闪身躲过袭来之物。 “笃”的一声,肖飞身前的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上,已经插上了一只梭形长镖,镖刃微黑,显然是有毒的。 原来是余洪之想要快速解决此人,在马背上打出了暗器。 “此人不是普通樵夫,赶紧杀了他!”余洪之大喝,叫破肖飞的伪装。 那几个汉子早已疲惫不堪,哪里还有力气拔刀杀人。听到“毒公子”的命令,只得举起长刀,迈动酸痛不已的双腿,有气无力杂乱无章的怒喝一声向着肖飞慢慢跑去。 余洪之见自己的部下实在是没什么战斗力了,心中暗骂樵夫的狡猾,只得自己纵马上前,欲亲自动手,了结这狡猾的汉子。 肖飞速度不减继续往前奔跑,他自然知道伪装已经失效,但他不想坐以待毙,毕竟余洪之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对战自己有着先天的优势。 虽然离那樵夫有三十来丈的距离,但余洪之马快,须臾功夫便追了上来。余洪之不想浪费暗器,只要追上这小子,凭自己的手段,想让他死成什么姿势还不是轻而易举。 眼看还有丈余便能追上樵夫,余洪之甚至相信骏马的喘息都能够吹动樵夫的发梢了,兴奋之余他面带狞笑,此时居然十分想赶到前面去看看这大胆樵夫焦急无措的表情。 余洪之左手持着缰绳,右手探到自己怀中,捏住几种烈性毒药,心中思忖着先用哪个来试试这小子的韧性…… 忽然,他身下骏马身子一软,向前扑倒。余洪之来不及掏出怀中的右手,脚尖用力,从马镫中挣出,同时腰部一挺,整个人脱离马背向后翻出,稳稳落在地上。 再看自己的坐骑,四肢软趴趴的伏在地上,嘴角吐出恶心的白沫,眼见是不活了。余洪之向前走两步,还能隐约闻到一股腥臭味儿,这匹马肯定是中毒了,作为此道行家,他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好小子,你居然敢在我面前施毒,简直是班门弄斧!”余洪之怒视早已在前面转身站定的樵夫,“你可知本公子的身份?” “在下不知公子是何等人物,”扮作樵夫的肖飞沙哑着嗓子说道,“在下只知道一件事:在下与公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却是遭受了池鱼之灾,令公子欲杀在下而后快。所以,在下不得不出手自救。” “哼哼,”余洪之冷笑一声,“本公子可以不与你这目光短浅之辈一般见识。不过,你毒杀我爱驹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余洪之看樵夫的身形也不像是自己要寻找之人,便也淡了除之而后快的心思。 “还请公子划下道来。”樵夫抱拳冷冷说道。 “眼下正值本公子用人之际,只要你投靠本公子,本公子自有用人之量,可以既往不咎。”余洪之看中了此人悄然之间下毒的本事,居然能瞒过他这个行家。 “在下还不知阁下跟脚……”樵夫迟疑的说道。 “圣武教,”余洪之不无傲慢的自报家门,“你可听说过?本公子恩师便是圣教主身边的供奉‘毒中圣手’葛贤,只要你跟了我,以后在圣教之中也算得上是前途无量。怎样,这买卖划得来吧?” “呵呵,就凭你等刚刚滥杀无辜之举,可见这‘圣武教’充其量也就是江湖上的藏污纳垢之所,算不得什么名门大派。” 樵夫并不买账,话语之间对“圣武教”充满讥讽。 “这就是阁下见识短浅了,”余洪之居然不生气,看来几个月未见这小子倒是气量见涨,“岂不闻无毒不丈夫?眼下正是北方武林风云际会之时,我圣教主正欲抓住时机大展宏图,说不得不久之后便能一统江湖。些许俗人的性命,在我辈眼中算得上什么!等到我等一朝得势,阁下也能分宗立派,到时再谈造福一方武林不迟。” “哼,任凭阁下现在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眼下恶事做尽的事实!”樵夫说着将柴刀横在胸前,摆出随时准备出手的架势。 “既然阁下执迷不悟,就休怪本公子心狠手辣了!” 余洪之只是一时起了爱才之心,眼见对方油盐不进,顿时也没了耐性,将背负在身后的双手抽回身前,已经戴上了一双皮质手套。 “道不同不相为谋!”樵夫的语气仍然是顽抗到底的架势。 “哼!”余洪之冷哼一声,一抖手一蓬暗器朝着樵夫打过去,是密密麻麻的细小飞针。 “雕虫小技!” 樵夫不屑一顾,柴刀向前劈出,暗使“粘”字诀,将所有暗器挑起,接着手腕一转一抖,这些飞针陡然改变方向,急速向余洪之射去。 “好手段!”余洪之也不躲避,甚至没有掏出趁手的那两把短刀,两只手在身前急速挥舞,将飞针全部抓在手中。 “去!”余洪之双手齐挥,再度将暗器打出,却是换了一种手法,双手使出的暗劲不同,两股暗器划着不同的轨迹飞向肖飞。 肖飞毫不在意,仍然是柴刀在手,左右一摆,瞬时一股柔和至极的劲气从柴刀上散发出来,依然将飞针敷在一处,同刚才如出一辙。紧接着手腕一抖,百十只飞针呈扇形,向着余洪之喷洒出去。 韩玉冰的刀法果然精妙,这个“缠”字诀确实好用,等到再见面时一定要跟他好好切磋一下,肖飞心道。 由于这次飞针的扫射面积太大,余洪之仅仅能够接住自己身边的十几只,其余的就有心无力了。 “啊!”“啊!”身后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却是余洪之的手下终于赶到了。但来得不是时候,正赶上二人斗法,恰好遭遇了池鱼之灾,纷纷中毒倒地不起。 “余公子,你自己的毒,自己解吧,恕在下不奉陪了!”樵夫大笑一声,转身施展身法快速离去。 自己马儿已死,对方身法又极快,看来一时无法追上了。余洪之无奈,只得蹲下身掏出解药给手下之人解毒。 嗯?不对!自己刚刚并未说及自己的姓名,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姓余? 努力回忆了一下对方说话的口吻,和那种清冷带有讥讽的语调,居然有些熟悉。 肖飞!他是肖飞!余洪之不会忘了自己出道以来遇上的头号仇家。 顾不上给几个不成器的手下解毒,余洪之急忙从怀中掏出两只传讯用的烟花,当先将较粗的一只引信拉开,“啪”的一声,一股烈焰喷出,他头顶十余丈的高处迸发出赤红色的烟花。 紧接着,他又将那支细的朝向肖飞离开的方向燃放,又是一朵颜色更深一些的烟花在空中闪耀。 “哼哼,这次看你往哪儿跑!”余洪之做完这些后冷笑道。 再低头时,手下几个刀手早已躺在地上不再挣扎。 第十章第六节 神秘悬冰教 事实上肖飞看见了余洪之放出的烟火信号,但实在是来不及阻止。现在他有些后悔刚才的一念之差没有杀死余洪之,本以为自己的出现会给司徒沉剑他们分担一些压力的,没想到他们有如此缜密的联络方式。有没有给沉剑等人分担压力不好说,自己倒是暂时麻烦不少。 看来前路坎坷了,肖飞苦笑。收拾好心情再次出发,走大路走小路已经无所谓了,圣武教所谓的“左护法”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已经下了格杀令,只要碰上圣武教的人马,都会招致无差别的厮杀,肖飞虽然可以改头换面,但在这种强压态势下一切小手段都失去了作用。 好在肖飞还有一手颇为高明的潜行功夫,不过两日光景有惊无险的又往北方行进了四五十里。 圣武教虽然手段蛮横,但也仅仅是在城镇之外动用武力,有官府方面势力的城镇、集市,他们倒也不怎么嚣张。肖飞很快就摸清楚了规律,开始昼伏夜出,他们再怎么势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夜间不管怎么谨慎,都是有不少漏洞可以钻的。甚至有些漏洞,在肖飞看来简直就是康庄大道。 遭遇余洪之的第三日,肖飞夜间在一个小县城中落脚,县城名为左林县,不知是何典故。按例这里几乎没有圣武教的人马,至于有没有特意安置的眼线,肖飞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肖飞早就恢复了北方常见的皮货商人打扮,店小二一见之下分外热情,赶紧礼节周到的将他迎进客栈。 “不知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大明各地的店小二,招徕客人的手段都差不多嘛,回头给肖家的客栈改改规矩!肖飞哑然,自己果然是在商言商了,扮演的角色有点投入了。 “先给在下上点吃的,再准备一间中等客房。” 出门在外的商人吃住都不讲究,怕被有心人盯上,肖飞随口吩咐道。 “好勒,您稍坐。”小二应和一声,转身大声通知后厨和柜台,“爷,一位,一荤两素三角酒,地字号客房一间!” 这种临近边塞的小店,见惯了各方客商,也大都知道他们的习惯。肖飞虽然是随口让他们上一些吃食,小二习惯性的吩咐了三菜一酒,都没问肖飞的意见。而一般商人也不会在意这些,大都入乡随俗了,这点酒菜也花不了几个钱,店家也稍微盈利,赶路一天歇歇脚,喝三角酒再好不过,怎么说都是两边受益的局面。 肖飞四下看了一下正在堂食的几桌,一伙明显是江湖人士,大约六七人,占据着右边一个角落,桌上有酒有肉,几个大汉正痛快淋漓的有吃有喝,看样子也是不小的江湖势力中人;由于这帮江湖人士的吵闹,几乎右边就没有其他食客,左边靠前的位置,有十余商人打扮的汉子,三三两两的散坐着,桌上也大都跟肖飞似的三两个菜一壶酒;还有四个本地的闲汉,大冷天赤裸着胸膛,坐在左边靠门的位置上喝酒,桌面上更是简单至极,除了硕大的酒坛子,就是两碟盐豆,些许腌制肉脯了。 左边确实人满为患了,虽说不至于一个座位都没有,但基本上没有空桌。肖飞只得抬脚往右手边的前面走去,也是尽量远离角落里那几个江湖人士。 随着肖飞的落座,店小二很快便将酒菜端上来。菜品没什么稀奇可言,都是北方常见的菜式:一碟腌制后煮熟的猪腿肉,一碟清炒菘菜,一碟野韭菜炒豆腐干。那三角酒倒是出乎肖飞意料,好酒,未等近身便能闻到浓郁的酒香,不像是北方常见的高粱酒。 “客官慢用。”小二将酒菜摆好,便躬身而退。 肖飞首先将酒盅满上,凑到鼻子下一闻,果然不是纯正的高粱酒,至少掺杂了不少南方的糯米,至于还有什么,肖飞就不好说了,毕竟这方面他不如周凌风擅长。 “滋溜”一口将酒浆吸入口中,缓缓咽下,果然是好酒,绵柔、厚重,且回味悠长。 话说自己从杭州出来也有些时日了,按道理司徒沉剑、冷秋河、周凌风他们早就应该得到消息了才是。呵呵,遇上周凌风的话,就向他推荐这里的酒。 “赵兄,小弟没说错吧。别看这小店不起眼,这里的酒可是一绝,喝过的人都赞不绝口,特别是行走江湖之人和路过的商贾,都会特意绕道这里来喝酒。” 肖飞身后不远处一个大胡子嘿嘿笑着向同伴介绍吹嘘这里的酒好,好似推荐自家的东西一般。 “这酒确实不错,为兄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味道也能算得上是上品了。”大胡子对面的“赵兄”仔细咂摸了一下味道,也是觉得不错。 “嗨,本以为得了一笔外快,能好好请兄弟们到此喝酒,谁想能过来的只有这几个,其他兄弟却是被阻隔在路上了。” 大胡子突然懊恼的拍大腿。 “胡兄弟勿恼,”“赵兄”说道,“本教在此地的实力岂是他‘圣武教’能够比拟的?为兄已然将此事上报给分舵,教中肯定会派人来支援,些许毛贼,我悬冰教还看不在眼里!” “赵兄”另一侧端坐的一个四十来岁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也放下酒碗说道:“赵兄所言正是,这北地是我悬冰教的地头。圣武教便是一头过江猛龙,到了这里也得乖乖盘着。” “就是嘛,且让那帮崽子再嚣张几天,等教中高手来了再收拾他们!”大胡子将一碗酒仰头喝下,抹了一把胡须上淋落的酒水说道,“宋先生是个明白人,你给俺说道说道,你说这苦寒之地,为何这些日子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弄得这样鸡犬不宁呢?” “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敢说,”宋先生摇摇头,“胡兄弟,为兄只能说眼下正值武林中的一场大变故,教中众位长老甚至是教主他老人家都有些捉摸不定,你我等人更应谨慎行事,可不敢无端生事将本教扯进没有必要的麻烦之中。当然,圣武教捞过河,甚至敢在这里胡乱杀人,这事咱们占理,把他们全宰了都不为过。” “宋贤弟,你说的清楚一些嘛!到底是怎么个‘大变故’,我等又该怎样‘谨慎行事’?咱们兄弟都是粗人,你这般云遮雾绕的,弄得兄弟们心里更糊涂了。” “赵兄”确实是粗人模样,也是络腮胡须,仅仅比旁边的姓胡的大胡子略短一些,听到“宋先生”说的模糊,不由开口抱怨道,大胡子也在一边点头。 “还能怎么说清楚?这不是都明摆着吗?!最近这几个月,特别是曾陆先生自嵩山少林回来之后,教中高层可都是安分了不少,鲜少外出。再有,也是差不多的时间,这附近的武林人士明显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中原名门大派的高手,更不用说那些藏头蒙面之人了。据说中原武林第一大杀手组织‘飞血楼’,已经将六成多的精英杀手撒在了北地。还有这倾巢而出的圣武教,这些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么多人聚集北地,都是为了什么呀?” 大胡子挠头道。 “找人!找两个大人物!”“宋先生”确定的说道,“咱们跟各方势力都接触过,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我教在此地的底蕴不是他们能够比拟的,通过各种渠道打探分析,宋某人确定,他们都在找人,只不过有人想要杀那两个人,有人想保护他们,这就是区别和矛盾所在。” “万一我们碰上了那所谓的大人物,该怎么处理?” “赵兄”问道。 “我也不清楚,教中高层对这件事的处理意见很模糊,”“宋先生”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找的是谁咱们都不知道,碰上面也认不出来。休要管他,喝酒要紧!” “宋先生”说着话,又端起酒碗,跟大家伙轻轻碰了一下,慢慢将一碗酒喝下去,“胡兄弟说得对,这酒真不错!” 这几人应该是颇为神秘的北方教派“悬冰教”的底层人员,肖飞听了一会儿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个门派当真是有些神秘,当初在少林脚下,肖飞就有些摸不清曾陆带领的那帮青年男女的目的,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跟中原各派比武。眼下对于太子二人,他们的态度依然很模糊,一时间很难分辨他们在这件事上是敌是友。 “我说宋老弟,我感觉最近可不止是江湖势力混杂,官府也向这边伸手了吧?”又喝了两碗酒,“赵兄”问道。 “确实这样,近期边军调动频繁,军寨那边气氛有些紧张。大伙也都知道,我教与对面的瓦刺多少有些来往,但就我了解的情况,边境上却没有要开战的迹象。地方官府也有精干捕快介入,咱们这些老江湖一眼就能认出他们。江湖人多了,官府不放心在所难免,但也不至于投放这么多人手。况且,我还闻到了锦衣卫和东厂那些人的味道。所以,据宋某推测,那两个大人物应该是朝廷中人。” 这个宋姓文士倒是有些道行,就自己掌握的信息,将事情推测了一个差不多。 “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不好好在京城待着,来我们北地添什么乱!”大胡子明显喝多了,嘴里不利索的嚷嚷着。 “肯定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的大人物,要不然那帮番子不会轻易出动!” “宋先生”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缓缓说道。 “哼,锦衣卫那帮混蛋,别让赵爷我碰上,否则捏爆他们的卵蛋,让他们只能与东厂那帮阴人为伍!” “赵兄”明显是与锦衣卫有不小的仇怨,听到“宋先生”提起锦衣卫,不由咬牙切齿的说道。 “赵立,嘴里干净些!”小店厅堂左边的一个商人打扮的汉子突然拍案而起,大声呵斥。 “呵,果然是锦衣卫的番子!” “宋先生”轻轻一笑,竟是早就看破那人的身份。 最新网址: 下载本书最新的txt电子书请点击: 本书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十章第六节神秘悬冰教)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十章第七节 信使周凌风 “‘小判官’宋平,这几年若不是看在冷将军的颜面,你早就枷锁在身了!真以为我锦衣卫摸不清你的底细?莫不是你认为这区区悬冰教分舵能够护得住你?”站起身来的锦衣卫向着“宋先生”说道。 “不想宋某区区贱名,竟然也入得锦衣卫诸位大人尊耳,宋某人真的是荣幸之至。”宋平也就是“宋先生”也捏着酒碗站起身,笑呵呵的说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这位便是锦衣卫晋北卫所百户张大人!”与张百户坐在一桌的另一个年轻汉子站起身来报上上司的名号。 “哦,张百户,张大人,久仰!” 宋平嘴里说着“久仰”,将手中的酒碗随意的向张百户示意了一下,仰头把碗中的酒喝下。 “你!”张百户的手下见状大怒,就要动手教训宋平,却被张百户抬手制止。 “呦呵,乖乖,”赵立在一旁呲牙咧嘴的笑道,“你这小番子,居然敢在爷爷们面前呲牙?” “赵立!别在一边阴阳怪气,由有种的就划下道儿来,老子陪你过几招!”这位虎头虎脑面相稚嫩的锦衣卫碍于上司在一旁,不敢擅自行动,只得戟指赵立邀战。 “嘿,有骨气!”赵立将手中的酒碗往桌子上一扔,“打便打,爷爷怕你不成!” “好!谁不敢出来谁就是孙子!”锦衣卫回身从桌面上的包裹中抽出了自己的兵器,正是锦衣卫的制式佩刀“绣春刀”。 “孙智,稍安勿躁!”张百户一把按住手下的手腕,话里有话的说道“各位也克制一些,太过于冲动了可是活不长久的。” “哼!赵胡子,小爷先放你一马!” 锦衣卫孙智恨恨的放下狠话,却不再往前迈步,张百户也就将左臂收回。 “小子,刚刚哪个孙子说的‘不敢出来就是孙子’?乖孙,叫声‘爷爷’来听听。” 赵立左手倒提着自己的大刀,右手指着对面的孙智大笑。 “哇呀呀,赵贼,你欺人太甚!”孙智年纪轻轻,那里受得了这般挑弄,听得此言顿时暴跳如雷,便要拔刀与赵立拼命。 “赵立,你的嘴里也积点德!”张百户再次按住孙智,扭头瞪眼向着赵立大声喝道,“当年你兄长贩卖私盐,这事儿在北地我锦衣卫向来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山间劫财,还害人性命,这种事被我锦衣卫碰上了,绝对没有姑息的道理。说句你不爱听的,你那哥哥是死有余辜,怨不得旁人!就凭你这些年屡屡对锦衣卫挑衅,若不是平素并无大恶,我等岂能容忍你到现在?!” “呵呵,锦衣卫居然也开始跟我们这些草莽之人讲道理了,”宋平插嘴道,“当年的事情,宋某人也听说一二,当时赵老大身死,而你锦衣卫的解释是他劫财伤命,被你们碰上了,来了个就地正法。哼哼,这也只是你们一家之言,事实如何,又有谁知道!” “本官只是陈述事实,至于你们信与不信,本官无所谓!” 张百户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哪有闲心跟他们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 “好,咱们就不说这些陈年旧事,只说眼下。”宋平将酒碗放下,负手而立,“你们锦衣卫来这种小地方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抓我们这些人的痛脚?” “哼,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们多大面子,值得爷们儿走一趟?”孙智骂道,“我们此来是为了……” “孙智,住口!”张百户怒喝一声打断手下的话。 孙智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脸色煞白,双手抱刀向张百户躬身行礼,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卫所的新人不懂事,让各位见笑了。我等公事在身,却是不方便向外人透露。” 张百户瞥了躬身退下的手下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 “素来飞扬跋扈的锦衣卫百户,居然如此小心谨慎,看来你们这次所图甚大啊。” 宋平轻声轻语的说道。 张百户沉默半刻,再次开口道:“张某只能说这事与你悬冰教无关,请各位老实本分,勿要干涉其中。” “呵呵,张百户好大的官威,这话是命令呢,还是威胁?” 宋平不卑不亢的说道。 “随你们怎么想,最近做事之前要想想后果!否则,一旦羞刀难再入鞘,可就不好看了!” 张百户说话也开始夹枪带棒,任谁也受不了这般奚落,更何况锦衣卫跟这些草莽之人一直不对路子,能说这么多而没动刀子已经是难得一见了。 “嘿嘿,不巧得很,宋某不用刀,”宋平说话间将背在身后的双手亮出来,已然一对一尺多长的判官笔在手,“若是让锦衣卫大摇大摆的在我们分舵地盘上行走,宋某不仅对上面不好交代,也无颜面对江湖上的朋友了。” “‘小判官’,你可想好了!”张百户见宋平已经亮出成名兵刃,气的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呵呵,宋某当然想清楚了,今日少不得要领教百户大人的高招了。” 宋平说着话,“哐啷”一声一脚踢开挡在身前的条凳,这就要上前开战。 “诸位,诸位大爷,请听小老儿一言。”这时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一个身高不到六尺的五十余岁男子,看样子是此间掌柜,快步走到两拨人之间,连连朝两边作揖,“诸位大爷,和气为贵,和气为贵!您看,小老儿攒这点家业也不容易,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小老儿这般年纪又是上有老下有小……” 不等掌柜说完,张百户大手一挥,打断他的絮叨“好!就给店家这个面子,宋平,可敢出去一战?” “哼,有何不敢!” 宋平冷哼一声,率先提着双笔向店外走去,赵立等六人也起身跟上。 “我们走,不要被他们看扁了!” 张百户一声令下,周遭又“唰”的一下站起了七八人,全部是商人打扮,纷纷取出绣春刀,居然都是锦衣卫。众人在张百户的带领下,一股脑的涌出店门,孙智却是留在了最后,将一块碎银子拍在了掌柜手里。 果然越是底层的人,越是将“尊严”二字看的比命还重。而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上的高高在上之人,“尊严”只不过是他们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罢了。 自始至终,肖飞虽然没有回头,只是在默默的喝酒吃菜,但这帮人的话他是一句不漏的听在耳中。“小判官”宋平,这个人还算有些心智,从他一开始劝说众人近日应该小心谨慎,肖飞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他是这帮悬冰教众的主心骨,在这帮人中间有一定的权威性。但是,涉及到帮派和个人的颜面问题,这个谨慎稳重的中年人,居然冲动的像一个小伙子,居然主动邀战。 既然看完了热闹,肖飞自然要回房间休息,给了小二一小吊钱,作为酒菜钱。小二将钱串揣在怀中,便乐呵呵的提着灯笼带着肖飞来到了地字三号房,也就是紧靠小店西北角的耳房。 打发走店小二,肖飞推门而入。房子不算宽敞,但各种摆设还算整洁,肖飞比较满意。 反手合上门,肖飞也不点灯烛,就这样坐在桌案前,周遭是无尽的黑暗。 “堂堂崆峒派‘腾杯飞凤’周凌风,居然放着名满江湖的少侠不做,跑到这边陲小店做起了梁上君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突然肖飞在黑暗中开口,话带笑意。 “哎,我说,你早就发现我了,还沉默这么半天不说话,诚心消遣我老周是不是!” 一个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声音在肖飞的对面响起。 “为兄当然是一进门就知道你在房间里,只不过我感觉你来的有点晚。你可是一点都没有把我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啊,越来越没规矩了。” 肖飞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瞧您这话说的,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对面的人话中充满着笑意,“就凭余洪之那两下子,应该不能将您奈何吧。” “这么说,两天前你就找上我了?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家大师兄跟别人搏命而不顾?” “别闹!这么大的罪名我老周可担待不起!就这滴水成冰的时节,凭我的本事,怎么能摸到近处而不被您发现?呵呵,你说是不是?”对面嘿嘿一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话说这‘圣武教’也不是铁板一块呀,打听点消息还不是易如反掌。” “这倒也是,”肖飞在黑暗中点点头,“不过,今天呢?你别告诉我你是现在才赶到,你身上的酒味儿,可是跟我刚刚喝的酒别无二致。” “嘿嘿,师兄英明!自打您走近这左林县城,我就知道您会在这里驻足,这才先一步到他家酒窖里找点酒,解解渴。后来看您听戏听得认真专注,小弟也就没敢打扰您的雅兴,索性来房间里候着了。” “得了,别贫嘴了!”肖飞佯怒道,“说罢,他们叫你来干什么?” “嗨,要不说我老周就是一个跑腿的命,比不得沉剑跟玉冰武艺高强,居然被分派了一个跑腿儿的差事。” 对面又“咕噜”一声,肖飞也摸不清他喝的是桌子上的茶水还是他葫芦里的酒水,不过依着周凌风的性子,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你家师兄就这么不入你周少侠法眼吗?说了这么久的话,居然也不知道点上灯烛。出了天寒门,这点眼力价都没有了吗,周凌风?” “这个……嘿嘿,”周凌风尴尬的笑了笑,“刚刚找酒喝,将火折子落在酒窖里了,我还以为师兄您带了呢。” 第十章第八节 幕后黄雀 对于周凌风的不着调,肖飞又一次领教了。他无可奈何的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吹燃,然后又点着了桌子上的蜡烛。果然,周凌风正吊儿郎当的翘着腿坐在对面,手里摇晃着从不离身的酒葫芦,时不时的嘬一口。 “外面那个‘小判官’宋平是怎么回事?怎么听着锦衣卫的话,他好像跟冷将军还有瓜葛。” 没理会周凌风没个正型,肖飞直接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他知道这些江湖消息难不倒这个三师弟,嗯,或者是四师弟。 “宋平,所用的笔法,是跟冷将军一样,出自一个早已没落的江湖流派,二人之间原本就或多或少有些香火情。二十年前,宋平投靠冷将军,一度做到了偏将军,后来冷将军归隐,他不知为何却是流落江湖,现在加入了悬冰教,是本地分舵的首脑人物之一。” 果然,交友广泛的周少侠没有让肖飞失望,这种消息张嘴就来。 “他现在还跟老爷子有联系?”肖飞接着问到。 “老爷子”是指冷将军,也就是冷秋河的养父冷玄,肖飞二人从冷秋河这里论的话,叫一声“老爷子”并不为过。 “当然,”周凌风点点头,“老爷子既然已经不在官场,宋平作为江湖人物跟他有些往来也不算犯忌讳。事实上,任何人都不能小看老爷子在北地江湖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而宋平,之所以在北地能够吃得开,也有各方面都看老爷子颜面的原因。” “哦,这样就说得通了。”肖飞通过周凌风的解释,理顺了很多思绪,“不过,他跟锦衣卫的冲突……” “嗨,你瞎操这个心干什么!”周凌风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酒,随手一擦嘴边的酒渍说道,“真以为宋平这老小子这么冲动?就跟那张百户说的一样,太冲动的活不长久。他跟锦衣卫约战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自己不也说了吗,不动手就无法跟上面交代,他‘小判官’也将在江湖上颜面无存。嘿嘿,这个张百户也是个妙人,居然陪他演戏。” “呵呵,在北地就连锦衣卫的处事风格都变的温和不少呢。” 肖飞觉得好笑。 “这并不好笑,师兄。”周凌风摇摇头,将酒葫芦塞上塞子,重新挂回腰间,“在北地,你如果待的时间长一些的话,你就会知道,这里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冷将军的声音。官府、江湖、百姓……甚至是只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都要服从于这个声音。” “咝!”肖飞倒吸一口凉气,这位冷大将军,在北地的名望和势力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朱明朝廷居然允许这种情况存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连锦衣卫在这里都要看他眼色行事! “呵呵,师兄,你不要想得太多、太复杂。老爷子的一切动作,锦衣卫都不会隐瞒,都会一五一十的据实上报朝廷。这是北地的大方略,因为只有老爷子坐镇于此,才能够保证北地边关数十年如一日的安宁。这也是皇帝对老爷子的信任,同样是老爷子身上自己绑缚的绳索---他离不开这里的。” 周凌风话中满是对冷玄的叹服之意,肖飞听后也感觉自己越来越敬佩这位没见过面的长辈了,既然已经来到这里,看来有必要找时间去拜访一下这位大明军方的传奇人物了。 “好了,不说老爷子了。”肖飞摆摆手,“冷秋河那边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这小子最近头发都要愁白了,”周凌风撇撇嘴说道,“也不知道朱家父子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小子居然对朝廷这么死心塌地!现在的北地是一个大漩涡,任何人来到这里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秋河现在与那人躲在了一处非常隐秘的地方,任何人都找不到,除了我之外,”说到这里,周凌风摊摊手,好似并不想占有这份荣幸,“平日里,就是我去给他们送食物,以及给沉剑、司徒前辈他们传送消息。” “原来是这样,秋河这小子终于小心谨慎一回了,我还以为他还像之前那样胆大包天呢,呵呵。”肖飞笑道。 周凌风听了这句话,也笑着说道:“这是他的策略,自从在江湖上逃亡以来,冷秋河计谋不断,或明攻,或暗逃,各种诡计层出不穷,让这些势力颇为头痛。就是到了北地,一开始他也组织当地的部分军队和一些江湖正义人士,跟圣武教、飞血楼等江湖势力硬碰硬的打了几次大仗,双方各有死伤。上一个月,他突然销声匿迹,一改之前绝对不吃亏的作风,老老实实的做起了缩头乌龟,就连想施以援手的武林正派也找不到他们,这让这些敌对势力一下子慌了手脚,相互之间也多有摩擦,矛盾四起。” “以不变应万变,确实是无奈之下最好的办法,”肖飞笑道,“只是,他们隐藏的地方绝对安全吗?” 周凌风嘿嘿一乐,冲肖飞挤眉弄眼,“你放心,绝对安全!” “得!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他的藏身之地了。”肖飞灿然一笑,“唉,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 “哈哈哈哈,不愧是大师兄,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周凌风抚掌大笑。 怕惊动其他房间的住客,肖飞赶紧对周凌风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之前沉剑通过‘惊鸿门’给我捎了一个字的口信,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肖飞突然想起这个没头没尾的口信,看下的情况也没见有多么危急。 “因为最近司徒前辈发现,有人隐藏在早已表明立场的武林正派人士中,意图不轨。但眼下又不能对任何人表示怀疑,只能暗中让我通知秋河继续隐藏,同时向师兄你求援,看看能否将这些心思险恶之人揪出来。” 周凌风将事情的起因娓娓道来。 “冷将军的意思呢?”肖飞问道。 “冷老爷子自然不会弃秋河于不顾,只是他在北地的名望现在成了负担,冷府一旦出现任何风吹草动,不消半刻钟便会传遍北地,更何况是早已盯上他的各方势力。所以,他现在只能坐镇冷府,吸引各方目光。”周凌风无奈的说道。 肖飞苦笑,“也就是说,我们这边的两个最硬的石头,两块老而弥坚的巨石,被冷秋河供在堂上,做了泥菩萨。一动不动的任由各方势力窥探,以便于他冷秋河隐藏在幕后行事?” 周凌风点点头,竖起大拇指,“师兄睿智,一语中的!” “看来我只能如了他冷秋河之愿,隐藏在他的背后,做那只惹人讨厌的黄雀了。”肖飞无奈的说道,这也是他离开肖家之前制定的策略。 “师兄说的极是,我们几人商量的结果就是这样,这也是目前最我们最为有利的方法。司徒超、冷玄两位前辈在明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关键时候可以让人假扮秋河与那人;秋河二人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师兄你则是藏在我们所有人的背后,出谋划策。至于我老周,那就辛苦一些,专门为你们传递消息吧,毕竟这种事不能完全交给外人。”周凌风收起吊儿郎当的架势,一本正经的说道。 肖飞知道周凌风说的“那人”是指太子朱见深,而最后的“外人”则是指惊鸿门。对于这样的安排,肖飞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心中仔细思索片刻,肖飞说道,“为配合这个计划,我会再往北推进七八十里地,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现身。” “嘿嘿,还是大师兄知道心疼人,这样一来我老周就不用了多跑这么多冤枉路了。” 周凌风固态萌发笑嘻嘻的说道,这副做派直叫肖飞皱眉头,这才正经说了几句话! “还有,若是没事,你也少走动,不要惹起有心人的注意。”肖飞小心的叮嘱周凌风。 “嗨,我的大师兄!您老人家还是这么喜欢瞎操心!”周凌风大声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倘若我老周哪天消停了,老老实实呆在哪里不动,那才是惹人注意呢!来到北地,师弟我到处都是朋友,到处都有酒喝,你让我乖乖趴在窝里不动弹?!” 听到周凌风的絮叨,肖飞一个劲儿的用右手揉搓眉头。这冷秋河成长为歪才,怪自己当年对他的影响太大,自己认了。可是周凌风这副德行,可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了吧! 费了极大的心力稳定了情绪,肖飞再一次认真思索了一下冷秋河制定的计划,认为其中仍然有漏洞,“凌风,你有话没跟我交代吧。” “没有啊,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 周凌风双手一摊,表示很无辜。 “周凌风,你小子翅膀硬了,现在都学会跟我打马虎眼了!”肖飞双眼一瞪,“冷秋河的计划里,肯定有这么一条:他与那人,在众人都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会主动露面,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且,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跟你交代了,如果事不可为,就尽早脱身,莫管那人!” “的确,他说过这种话。”周凌风没有推脱,直接承认。他很纳闷像肖飞、冷秋河这种人,怎么会心思缜密到这种程度。 “这话你怎么不跟我讲?”肖飞知道冷秋河的这些话在一向为人热心仗义的周凌风看来绝对不能接受,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太子,只要跟周凌风喝过酒,那就不能见死不救。 周凌风见师兄确实有责怪之意,不由心虚的低下头支支吾吾说道,“是秋河那小子,他说,他说要保密。” “屁话!需要对我保密吗?!”肖飞当然看得出他的小心思,也不点破,声音缓和了一下继续问道,“这话你谁都没说?跟司徒二伯、冷老爷子也没说?” “没有,都没说过。”周凌风低着头说道,“司徒大侠那里我没敢提,至于冷老爷子,我真的羞于出口。他老人家一生忠心耿耿,到头来,秋河那小子想要放弃那个人,我怎么说这句话!可是,可是……” 听到周凌风有开始含糊其辞,肖飞一拍桌子,“可是怎样?” “可是天几天在老爷子那里,他交代我,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让我全力救出秋河,力所能及的话再顾全那个人,这让我有些意外!” 肖飞听到这里,心里一凉,惊问道:“老爷子这句话你带给秋河了吗?!” “没有,还没来得及回去呢,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周凌风眼眶有些微红,不知是喝多了还是情绪激动所致。 “千万不要告诉他!”肖飞按住周凌风的肩膀,厉声警告,“你一旦将此言告知秋河,他将万劫不复!” “你说啥?!”周凌风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十章第九节 冷玄的托付 肖飞眯着眼睛盯着周凌风,后者也毫不示弱的瞪着师兄,等待他的解释。冷玄是他周凌风敬重的人物,他不会让肖飞如此诋毁他,即使他是大师兄。 “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肖飞怒气冲冲的用手指点着周凌风的脑袋,“这里面也装的是酒吗?!” “老周脑子笨,这事儿你必须给我说明白!”周凌风伸手拨开师兄的手指,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冷秋河是何人?是我天寒门第八代传人!你真以为他会为了所谓的‘忠君爱国’四个字誓死效忠朱家吗?你以为他真的会为那个乳臭未乾的小子甘心赴死?你真的以为他是个官迷,紧紧抱着这个有名无实的‘少傅’不松手?错了!凌风,他这是在报恩,报答冷玄的养育教导之恩。秋河他原本就计划此事尽力而为,绝对不会把我们自己搭进去。但是,冷玄这句话,你一旦说与他听,他只会认为这是冷玄心疼他,不愿让他为了老头子的心愿而浪费了大好生命,这样只会激发他放手一搏的赴死之心。” “什么?竟然会是这样?老爷子何至于此?”周凌风相信肖飞的分析,但还是大吃一惊。 “你以为呢!永远不要小看这些老狐狸!”肖飞没好气的说道。 周凌风无言以对。 “好了,你先回到司徒前辈那里吧。到了那里不要说这件事,虽然二伯值得信任,但难免其他人会有别的心思。” 肖飞吩咐道,既然司徒超已经怀疑身边的江湖人士有人心怀叵测,说话自然要小心万分。 “放心吧,我会注意的。”周凌风起身,就要再次翻窗离去。 “等等,现在冷玄居于何处?看来是时候拜会一下这位冷大将军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肖飞话语间已经没了对冷玄的敬意,周凌风也不奇怪,毕竟再怎么尊敬他,他都不如自己的兄弟重要。 “此地往北略偏西约七十里,有一处集镇唤做赵家峪,他这些年便栖身于此地。” 肖飞点点头,周凌风便闪身跃出窗子,消失在黑夜中。 与冷玄的会面,比肖飞想象中的来的要快,很突然。 又隔了一日的下午,肖飞终于在一处小镇上打听到了赵家峪的位置,就是前方十余里。他找了一处僻静之地,将身上的伪装卸了下来,再次恢复了自己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毕竟冷玄是长辈,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戴着一张面具去拜会,这个脸面还是要给冷秋河的。 换过衣衫、面容之后,肖飞在街道上还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是两个粗布衣衫打扮的彪形大汉,俱是四十岁上下,看样子有功夫在身。 “这位公子,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烦请移步一叙。” 左边的大汉拦住肖飞后拱手施礼。 “不知贵主是何人?在下认识吗?”肖飞一张嘴便是与这大汉无二的浓浓北地口音。 “小人也不知主人是否与公子相识,至于我家主人身份,公子到了便知。”大汉说话倒是恭敬有礼,“小人为公子带路。” 说完话,这个汉子伸手向前做了一个引路的动作,便直起身跟同伴向前走去,浑然不顾肖飞会不会跟上。 肖飞见二人行走之间雷厉风行,颇有一些军中健卒的气势,大概也猜出了请自己相见之人的身份,因此也未做推脱,举步跟上他们二人。 见面的地方倒也不是很隐秘,在镇子上最好的酒楼的顶层。先前跟肖飞说话的汉子,伸手推开一处房间的房门,再次伸手示意肖飞进去。 肖飞一步踏入,发现房间内的陈设已经算是奢华了,毕竟这是在荒芜的北地,两三只碳炉将房内烘的温暖如春,一罐上品的沉香点燃,袅袅的烟气将房间布满静谧的香气,也遮住了火炉产生的些许烟火气。房间的正中间,摆了一桌酒席,甚至有几个汤菜还冒着热气,时间拿捏的很准,看来自己的行踪人家是了若指掌。 席面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七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枯黄,身形消瘦,正面带笑意的打量着肖飞。 门口的大汉在肖飞进门之后便马上将房门合上了,并未跟着进来,现在房内只有肖飞跟老者两个人。 肖飞站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冠,再向前三步,离桌案还有两部之遥,伸手作揖,深深一躬,口中说道:“小侄杭州肖如飞,见过冷家世伯。” “小侄免礼,快快入座。” 老者笑呵呵的说道,对肖飞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也不感到惊讶。 “谢过世伯。” 肖飞谨慎的起身再次施礼,缓步走到老者斜对面的位置坐下,背后就是房间的窗户,窗外便是大街。 “正如小儿秋河所言,如飞贤侄果然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呵呵呵,都怪老夫,这样突兀的将贤侄请过来,你心中有所疑虑也是人之常情。” 这位老者正是冷秋河的养父,解甲归田的当朝大将军冷玄。此刻他身上没有咄咄逼人的上位者的气势,笑呵呵的像是跟自家子侄说家常一般,但肖飞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他早就认定,这是一只老狐狸! 肖飞欠了欠身子,恭声作答,“好教世伯得知,小侄自幼身体羸弱,畏热喜寒,受不得火炉的热气,是故离窗子近一些凉快。” “哦哦,对对对,秋河提过此事,这是老夫没考虑周全,贤侄不要介意。” “世伯言重了,今日蒙世伯盛情相邀,小侄倍感荣幸。近日小侄听闻世伯隐居于此,欣喜之下这才多方打探,一路向这里走来,想要过府拜会,谁想居然先受邀被世伯延请,”肖飞苦笑道,“若是此事被家中长辈知晓,少不得要训斥小侄失了礼数。” “哈哈哈,不是贤侄不懂礼数,是老夫急着要见一见贤侄,”冷玄哈哈大笑,“来,贤侄,咱们爷俩先喝着,你尝尝这北地烈酒,全然不像你江南那边寡淡的滋味。” “谢世伯!”肖飞连忙提起桌子上的瓷质酒壶,给冷玄和自己面前的酒盅内斟满酒,放下酒壶端起酒盅,“世伯,请!” 二人相互示意一下,一起仰头喝下。酒一入喉,肖飞便觉一道火线自喉咙快速蔓延而下,直至胸腹,然后整个胸膛内便像火烧火燎一般热气沸腾,分外熨帖,他吐出一口酒气,“好烈的酒!” 冷玄见状大笑,“怎样,贤侄?可还喝的习惯?” “此酒甚妙,小侄谢过世伯赐酒!”说着,肖飞再次起身,将二人的酒盅斟满。 “如飞贤侄的脾性甚对老夫胃口,”冷玄抚须而笑,“我儿秋河说得对,他如飞师兄真的是人中龙凤啊!” “小侄惭愧,当不得世伯盛赞。”肖飞起身说道。 “你呀,如飞贤侄,可真是一只小狐狸!你真当老夫不知道你来寻我的目的?”冷玄似笑非笑的看着站起身来的肖飞。 肖飞一时间冷汗直流,他太熟悉这种表情了。这种表情放在别人脸上,肖飞肯定无所顾忌,自己该怎么做还是会怎么做。但老狐狸的脸上露出这种表情,自己可就要谨慎一些了,一不小心就会倒大霉。上一个对自己露出这种表情的老狐狸,就是杭州肖万林。而眼前这位,单论心狠手辣和阴险狡诈,绝对比肖万林只强不弱,他可是大明朝近四十年以来唯一的不败将军! “额,世伯说笑了。”肖飞谨慎的陪着笑脸。 “呵呵,你小子啊。”冷玄再次拿起酒盅“滋溜”一下喝完,捏着酒盅说道,“你见过周凌风那小子了吧?” 肖飞心里“咯噔”一下,这老狐狸太精了,比肖万林老辣的多,他连忙再次拎起酒壶给冷玄斟酒,“回世伯的话,小侄前日晚间见过周师弟。” 冷玄还是左手握着酒盅,也不喝,只是玩味的看着肖飞,“老夫几日前跟他说的话,周凌风这混小子应该原原本本都告诉你了吧?” “是。”肖飞简单的回答,心中有些苦涩,这老家伙当真是北地最大的地头蛇,以周凌风的轻功造诣,居然仍然摆脱不了他的眼线。 “贤侄肯定是认为,老夫说那些话,是逼着秋河以性命确保太子的安全。是吧?这才想先到老夫这里来探一下我这糟老头子的虚实。” 肖飞无言以对,这老狐狸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老夫这几年教过秋河武功,传授过兵法韬略,也讲过官场处事的心得……唯独一样,老夫向来只字不提,贤侄不妨猜一下,老夫留了哪一手?” 冷玄低沉而缓慢的说道,似乎是有些感慨。 “小侄猜不透,请世伯明示。” 确实猜不出老狐狸的心思,肖飞表现的也很光棍。 “忠君爱国。” 冷玄将酒饮下,缓缓吐出四个字。 “啊?” 肖飞大吃一惊,没想到答案居然会是这样。 “老夫这一辈子,因为皇帝潜龙之时的知遇之恩,一生受朝廷驱使,从未有过怨言。时至今日,黄土埋了大半截身子了,一些事情看透了,我也倦了……不想秋河再重蹈我的覆辙。秋河虽然姓冷,但毕竟不是我的骨血,没有必要为了我老头子的想法,搭上自己的一生。倘若这小子醉心官场也就罢了,老夫竭尽所能也要让他如愿。只是这小子心性不羁,不愿做笼中之鸟,即使是以朝廷为骨、大明为边的笼子也不行。你放心,即使凌风贤侄将那些话说给他听也无妨,秋河明白我的心意,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其实这些话老夫说与不说,对秋河来讲,都没有什么区别。” “那世伯为何……”肖飞不解。 “为了你!老夫对周凌风讲这些,就为了见你肖飞一面!”冷玄双眼放光,直视肖飞。 见我?肖飞一下子明白了所有的环节。冷玄知道自己即将到达北地,所以跟周凌风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自己从周凌风嘴里听说后,自然担心冷玄对冷秋河不利,肯定会前来打探一下冷玄的态度。这才在这里被他逮个正着,好一个老狐狸! “不知世伯大费周章让小侄来此,所为何事?” 肖飞躬身请教,此时他基本可以肯定,这位老爷子对冷秋河、对自己等人都没有恶意。 “老夫有一事要托付给贤侄,这是我这个糟老头子最后的心愿。”冷玄说道。 第十章第十节 一路向东! “唰”的一下,司徒沉剑拔出从蒙面人后心插入并将他钉死在树上的长剑,尸体便软倒在地上。没理会尸体,司徒沉剑甚至没心思看一下死者蒙面巾下的模样,只是随手在树干上抹了一下长剑上的血迹,这才返身走向骑在高头大马上守着马车的司徒超,“父亲,您的剑。” 司徒超接过剑,并将它还鞘,扭头看看四周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自己人死伤如何?” “威远镖局的镖师,没了两个;冷家家将,少了一个;‘金刀门’的高手,两个重伤,其他人都是皮外伤。”司徒沉剑回答道。 “都是我中原武林的大好男儿!将他们就地掩埋吧,也算是入土为安了。这是第几拨了?” 司徒沉剑知道父亲问的是什么,伸手牵起父亲的马缰绳,缓缓向前走去,身边的车夫,也就是司徒四将中的魏壁见状,赶紧催动驽马,跟在他们父子身后。司徒沉剑边走边说,“这是昨日启程以来的第六拨,也是今天的第二拨杀手,估摸着日落之前他们还会派人过来。两日来,我们已经死了将近二十人了,还有至少十人因为重伤,不得不暂时离开。” “呵呵,他们真以为我司徒超老了,居然敢于公然向我亮刀子!”司徒超怒极而笑。 “父亲自然宝刀不老,这帮匪类无非是觉得您真的武功全废,这才不断出手试探。没想到却是在父亲这里碰了个大钉子,孩儿预想,等到了明天他们反应过来,肯定会加派高手前来。” 司徒沉剑说的不错,这几天老司徒火气颇大,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些藏头露尾的江湖败类给气的,一旦出现敌手,老爷子必定亲自出马,浴血杀敌,颇有一些当年“浴血剑”的威风,两日来死在老爷子剑下的不明身份之人,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了。刚刚被杀光的这一群,明显是某个江湖流派的弟子,大白天全部蒙面,司徒沉剑带人一阵砍杀,来者几乎死伤殆尽,但其中武艺最高的头领,一直想突破防线,杀上马车,却被司徒超一招杀退。在他认清形势,狼狈逃窜之时,被司徒超掷出长剑,钉死在树上。 司徒沉剑理解自己的父亲,毕竟做过几年的武林盟主,现下的江湖乌烟瘴气,确实已经不是他印象里的模样了。 “唉,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将中原武林给带领成这个样子……”司徒超叹了一口气,司徒沉剑知道,老爷子口中的“他”就是指现任武林盟主“锦鳞玉龙”秦破天,并且据老爷子推测,秦盟主就是他当年的结义四弟。 “不说这个了,沉剑,”司徒超振作起精神,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对身边的儿子说道,“让大伙休息两刻钟,抓紧时间喝点水吃些干粮,一定要将死去的兄弟掩埋好,做好标记,以便之后他们的亲友前来祭拜……两刻钟之后,按照计划,一路向东!” “是,父亲!”司徒沉剑抱拳领命,松开缰绳,转身到后面的队伍中传达司徒超的意思。 这一大帮江湖中人,一共约莫五十来人,几乎全是二流以上高手,是司徒超凭借自己多少年来在武林中的威望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手,各个门派都有。其实,老司徒招徕的人马远远不止这些,只是按照早先的计划,在昨日便已经分批向东方的京城赶去,司徒父子以及四个家将等六七十人,则护送着一辆四面严实的马车,快马加鞭从官道上行走,谁也不知道马车内有几人,到底是谁。一路上也唯有司徒沉剑小心翼翼的从底下掀起布帘一角,将干粮和水囊递了进去几次。有司徒四将守着,其他人一律不得靠近。 不管司徒父子如何小心,消息还是走漏了,估摸着几个敌对势力早就放弃了那几路“疑兵”,正在收缩兵力,全力以赴的啃下这块由司徒父子主导的最硬的骨头。 冬日里由北地回京城,黄河结冰,水路走不得。陆路只有那么几条,在有心人的推算和布置之下,司徒沉剑一行人的行踪根本就无法遁形。那些人之所以没有重兵压上,强势剪除司徒父子这些人,就是因为现在冷秋河和太子没有露面,谁都不能确定这辆神秘的马车上到底有没有人,或者说里面是何人。各方势力,心怀鬼胎,谁都不想在没有确定目标的所在之前,浪费自己的实力和时间。 就这样,司徒超带领众人,护送着马车,一路上沿着黄河故道,向东行进,一旦进了河北范围,中原武林的各大门派应该就可以接应上了,壮大实力之后就可以挺进直隶,凭借强大的武力摆脱这些没名堂的势力,继而进京,完成这次的使命。 “站住!”骑马护在马车右侧的杨连突然大喝一声,提醒了各怀心思的司徒父子。 “杨大侠。”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青衣汉子,手提长剑,司徒沉剑记得好像来自河南的一个小门派“紫光阁”,具体叫什么名字却是记不清了。 “不知李大侠前来所为何事?”杨连毕竟常年行走江湖,各个门派能混个脸熟,而且他的记性很好,打过交道的基本上隔上几年还能准确的叫出名号。 “司徒老盟主、杨大侠、司徒少侠,”来者挨个抱拳打招呼,“在下的师弟身受重伤,不知能否稍微迟一些再启程?” “是哪位前辈受伤了?伤情如何?不知晚辈有什么能够效劳的地方,李大侠尽管吩咐。”司徒沉剑抱拳道。 “唉,是我的师弟郑伦,原本在下不欲因此等小事麻烦诸位,只是……”李大侠略一迟疑,但还是咬牙说道,“郑师弟是在下已故师伯的独子,在下实在不忍心看他遭受这种痛苦。” 李大侠说着话回头向众人示意,司徒沉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有一个跟李大侠差不多打扮的中年汉子,倚坐在一棵大树的根部,他的左腿明显受过重创,依然被人用衣衫粗粗包裹了起来,仍能看见衣衫缝隙里的血水。他的胸口,有着一道一尺多长的刀口,衣衫破裂,此刻他正用自己的右手摁着一团破布,试图堵住伤口,减少流血,只不过有些徒劳,血液仍然倔强的从他手底下流出。 此人应该就是李大侠的师弟郑伦了,司徒沉剑多少有些印象,他确实刚刚跟随自己一起杀敌来着,只是司徒沉剑没有注意到他居然伤的这么严重,至少刚刚向父亲汇报的时候貌似没注意到他身受重伤,可能是自己刚刚观察到不够仔细。 郑伦此时已经不能说话,嘴角也滴答滴答的流着血。但他仍然挺直了脖颈,向司徒超父子的方向看来,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司徒沉剑有些费解。 “唉,李大侠莫要悲伤,老夫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先给郑大侠敷上。要不这样吧,过会儿你们师兄弟就先不用一起行动了,你先带着尊师弟就近找地方疗伤吧。”司徒超从怀中掏出肖飞留下的金疮药,对着李大侠说道。 李大侠上前接过药瓶,感激道,“此药的药效在下是知道的,这下郑师弟有救了。多谢司徒大侠!” “李大侠客气了,这次大家受老夫之邀前来助阵。说起来,还是老夫拖累了诸位。”说到这里,司徒超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大恩不言谢,待到日后了结此事,我父子必定设宴酬谢诸位援手之恩。” 马车后面的一大帮人纷纷应和“不敢当”,“司徒大侠高风亮节”,以及“甘愿为司徒老盟主效劳”之类的话。 “李大侠,您赶紧去给郑大侠上药吧?要不晚辈给您搭把手?”司徒沉剑看到李大侠手持药瓶,仍然站在原地,不由开口提醒道。 “这个……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李大侠为难道,“还请司徒大侠、司徒公子谅解一二。” “李大侠但说无妨!”司徒超道。 “郑师弟实在是受伤太重,再也经不起颠簸了!”李大侠一咬牙,抬头直视司徒超,“您看能不能让我师弟也到马车上去?” 看到司徒父子脸色大变,李大侠赶紧解释:“在下也知道这辆马车事关重大,提出这个请求会让司徒大侠为难。但在下实在是没办法了,郑师弟已经这样了,他一旦有什么三长两短,李某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郑师伯!在下师兄弟二人不需要多长时间,只要挨到下一处集镇,在下便带师弟离开马车,找地方就医,不再拖累诸位!” 李大侠说的字字如血,情真意切,周遭一些江湖中人都感同身受,这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汉。 “非是老夫心狠,只是……” 司徒超欲言又止,有些为难。 “李大侠,容晚辈先看看郑大侠的伤势再说吧。” 察觉到父亲的犹豫,司徒沉剑抱拳向李大侠说道。说完这句话,他提起自己的佩剑,向仍然倔强的看着这边的郑伦走去。 “公子且慢!”这时司徒四将中的老四王和从后面策马走上前来,“请允许属下先问李大侠几句话。” 王和后面半句话是向着司徒超说的,司徒超目视王和片刻,然后点点头。 “敢问李大侠,昨夜子时,您值夜警戒时消失了一刻钟,是去了何处?” 众人闻言大惊,都看向李大侠。此时此刻值夜警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谁都不会无故离开,就算是内急也会就近解决。 “你跟踪我?” 李大侠突然收起脸上悲切的表情,怒视王和。 “在下适才并未参战,”王和不理会他的质问,大声说道,“在下看的分明,刚刚战事将近结束时,郑伦大侠明明只有腿部受伤,胸口仅仅是被划破了衣衫,并无血迹。是你李大侠赶过去给他包扎左腿的伤口,然后他就成了这副模样!” “好像真是这样……”有距离郑伦较近的人,马上开口印证了王和的说法,李大侠脸色大变。 “既然郑大侠已经伤成这样了,您拿到特效金疮药,居然不是第一时间给他用药,还在这里觊觎马车,呵呵,李大侠,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司徒沉剑没有离开,此时已经理清了一些细节,这个李大侠果然心怀叵测。 “师弟,你怎么了?!”李大侠忽然扭头向郑伦的方向大喊。 众人纷纷扭头向着郑伦看去,他却仍然是半躺着的老样子。 “贼子尔敢!”突然司徒沉剑一声暴喝,众人又急回头,却见司徒沉剑一剑刺中李大侠后心,而李大侠的剑正与王和的折扇交在一处。显然是李大侠见事情败露,狗急跳墙欲杀王和而后快,却被司徒沉剑眼疾手快,当场斩杀。 远处的郑伦,眼见师兄李大侠身死,终于露出笑容,脑袋无力的垂下。 “唉!”司徒超长叹一口气,大声喝道,“留下几人埋葬郑大侠,其他人立即出发!” 第十章第十一节 所向披靡 距离司徒超率众出发,已经过去了五天。司徒父子所带领的队伍,也由开始的七十六人锐减到二十三人。其中三十七人战死,十三人重伤后离开,还有三人,是因为怀有其他目的而被司徒超父子除去。剩下的二十三人,司徒父子加上司徒四将便占去了六人,其余的十七人差不多都是一流好手,最差的也有二流巅峰的实力。马车里的人,并未算在内。 因为队伍的人数精简了许多,赶路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再有大约一天的时间,估摸着就能够走出北地,这一天也将是某些扎根北地的势力最后机会。很不幸,由于马车太过于扎眼,他们总是甩不掉各路追兵,而司徒父子也没有放弃使用马车的打算。 “家主,不知夫人跟周少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也没有消息传过来。”杨连策马赶到司徒超身边不无担心地说道。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司徒超坐在马背上,眼光淡然的看着远方的山影。 “杨二哥且放心吧,如果母亲和凌风那边进行的不顺利,他们肯定会想办法给我们送信儿的。倘若他们落于敌手,不管是哪方势力,均不会放弃这种打压我方士气的机会,肯定早就嚷嚷的整个北地都知道了。所以,父亲说的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说明他们行事一切顺利。” 知道儿子说这些话,有一定的安慰自己的成分。但司徒超还是点点头,“不说这些了,成与不成,我们很快就到那儿了。沉剑,前方的路可是不算太平啊。” “哈哈哈,家主说笑了,眼下这时节,哪儿有太平道路。”杨连哈哈大笑,极为豪迈,“咱们这几天哪里走过太平路!管他多坎坷,我等策马扬鞭,踏平它便是了!” “杨二哥好志气!就凭此言,当浮一大白!” 司徒沉剑闻言大笑,伸手从马鞍上摘下一个酒囊,拔下塞子仰头灌了几口酒水。又将塞子塞上,抬手将酒囊丢给杨连。 “谢公子!” 杨连也不客气,接过酒囊猛灌一气,又扭身将酒囊扔给了近处的陈珠,“还真别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自打周凌风这小子不在身边了,喝酒也不觉得香了。”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 “杨二哥,你惦记那小子做什么?不就是喝酒嘛,小弟也能管你喝个够!”司徒沉剑笑道,说着话还拍了一下自己的马鞍,那里还挂着四五个酒囊。 “沉剑,休要玩笑!酒不能乱喝,省着点用!” 走在前面的司徒超降下马速,回头教训儿子。 这些酒水,是昨日时在上一个集镇上买的,毕竟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肖飞的本事,还是需要喝酒御寒的。买的酒不少,分开了挂在几人的马鞍上,走了一天多的时间,剩下也不到一半了。 “是,父亲,孩儿省得。”司徒沉剑点头应诺。 这时魏壁也凑到前边来,笑嘻嘻的说道,“看见没有,公子。这就是您跟周少侠的区别,有他在,还用得着省着喝酒?” “这倒也是。”司徒沉剑对这句话颇为认同,只要周凌风在,起码的条件是必须有酒,他一旦手中没了酒,就会显得躁动难安,甚至不管多远也要去找酒喝,反正他脚程快。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这小子在的话,昨日里买的这点酒,估摸着还不够他一个人喝的。到现在,他应该又得去找酒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马车后面传过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丐帮的穆成长老,这位丐帮长老是昨天上去才跟他们接上头的,大老远的前来助拳,不愧是古道热肠的忠厚长者。 众人正凑在一块边赶路边说笑,也算是排遣连日来恶战所造成的压力的一种方式。就在这时,一匹快马从后面赶了过来,直追最前面的司徒超。 “司徒大侠,且慢!” 司徒超闻言立时勒住缰绳,兜转马头回过身来。 拦住他的是冷玄的家将,唤做冷山。 “冷统领,何事?” “司徒大侠,前方恐有伏兵!”冷山在马上抱拳说道。 “何方人马?” “在下不知!”冷玄说着话,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趴倒在地,右耳贴在地上仔细倾听。 过了大约盏茶功夫,冷山才站起身来,冷静的说道,“前方五里,人数约六百,暂时未发现骑兵出没的迹象,脚步声颇为沉重,应是着甲步卒。” 司徒超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军中人物?” 冷山点点头,“肯定是,他们步伐统一,虽然已经刻意打乱了节奏,但瞒不过在下的耳朵。” 司徒沉剑知道冷山等人的手段,平日里过招斗狠很可能最多算是二流高手,但若真的以命相搏的话,司徒沉剑也没有把握在两个冷山这样的人手里全身而退。他们的手段都是军阵之中磨练出来的,武功招式简单直接,威力巨大,而战场上的一些机巧功夫,更是胜过这些江湖好汉一筹。冷山更是其中佼佼者,他是冷玄将军三百铁卫的统领,一直负责协调司徒父子在北地的一些事情,眼下更是要尽力护送他们安然走出北地。 道理大家都明白,十个武林高手不惧两倍的军卒,但二十多个身手一流的武林中人绝对没有勇气硬撼一支人数不过百人的正规军。眼下,前方有六百健卒,己方就这二十余人,如何能安然通过? “冷统领,可知他们是哪一方面的军队?”穆成大惊失色。 “我想,咱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了。”冷山盯着前方出现的一股烟尘说道。 这是一匹快马,马上有一个骑士,骑士肩膀上插着两只羽箭。 “启禀统领,前方敌阵五百六十五人,无旗号,着皮甲,其中五人为将官,着铁甲、蒙面,无法分辨藩属。” 来人是冷山派出去的探哨,不顾自己的伤势,直接勒马落地,单膝跪倒抱拳汇报探听到的消息。 “有无辎重?”冷山问道。 “无!” “退下吧。” “是!”哨探抱拳行礼起身,牵着坐骑到后面拔箭疗伤去了。 “叶淮何在!”冷山喝到。 “属下在!” 从短小的队伍最后快速跑过来一个冷家铁卫。 “敌方为五个百户整编配置,一时无法分辨藩属,若我等行进到两箭之地他们还不退却,便等我口令格杀勿论,不得走脱一个!” “是,统领!”叶淮抱拳应诺。 “马上去安排!” “属下告退!”叶淮抱拳转身离去,未几便有一匹快马自队伍最后离开,驰向后方,不知所踪。 安排完所有的事情,冷山这才走向司徒超,“司徒大侠请放心前行,这等军中败类,便交于我等处理,绝不会耽误行程。” “呵呵呵,好说,”司徒超捋着胡须笑道,“冷统领不愧是大明军中翘楚,行事果然是雷厉风行。老夫自然信得过你,在北地,冷将军的招牌可是毁不得哟。” “司徒大侠谬赞。”冷山不卑不亢的抱拳说道,“请诸位继续赶路吧,在下等再送诸位最后八十里地。” “多谢冷统领!”诸人纷纷抱拳道谢。 随即,众人重新调整队形上路。司徒超父子与冷山在前,其中司徒超居中,司徒沉剑、冷山分列左右;司徒四将守护马车,魏壁为驭手,其余三人分散在马车左右与后边;其余江湖人士殿后,保护众人后路。 所有人都将趁手的兵刃握在手中,警惕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生怕突然杀出一彪人马。不是信不过冷家铁卫的探哨,眼下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这里属于太行山的支脉,虽说算不得悬崖峭壁,但在往前走也是只能走山间小路了。又往前走了四里地,离冷家哨探所说的位置仅仅不足一里的距离了,绕过光秃秃的一小片山林,果然前方一个方方正正的军阵正以逸待劳的等在那里。 对方选择的埋伏地点很巧妙,左右俱是七八丈高的陡峭山坡,上边满是枯草。眼前只有这一条宽度十余丈的路,若是掉头绕行,多走不少路不说,还有可能落在后面追兵布好的口袋中,所以,他们不怕被发现,五六百人以逸待劳,拿下这一帮疲于奔命的江湖匪徒应该不在话下。 司徒沉剑看了冷山一眼,后者面带冰霜,没有任何表示,马不减速继续往前走,司徒父子只得也跟着前行,后面的马车和众人没有别的选择,也只能跟上。 直到距离对方前排兵卒约百丈,冷山才抬起右手,示意众人停下。 双方谁都没有说话,在最前面的司徒沉剑甚至能看清对面之人的面庞,特别是领头的五个身穿铁甲之人,虽然蒙面,但眼中寒光清晰可见。 对面的头领也就是五个百户,突然同时抬手,身后的兵卒动作整齐划一的将背后长弓摘下,动作行云流水,迅速将羽箭搭在弓弦上,指向司徒等人方向。 虽然知道对方的弓箭射不到这么长的距离,最多也就能到半程,但数百映着太阳泛着寒光的箭矢一起指向自己,众人已经心寒。 “杀!” 未等对方有动作,冷山已经拔出佩刀,怒喝一声,刀指前方。但众人看的确切,他仍然端坐马上,未上前一步。 “喝!” 仿佛是给冷山身边和身后众人解惑一般,对面敌阵两侧山坡上突然爆发出如雷怒喝,同时枯草翻动,冒出近百人。 这些人俱是劲弩在手,甫一露面二话不说端起弓弩射杀下方的兵卒,人虽不多,但弩为军中制式连弩,二十丈范围内杀伤力极为可观。此弩一次可装配十二支铁失,在这不到十丈的距离,绝对具有开山裂石的威力。 山坡下的兵卒,眼下手中的兵刃为弓箭,本来可以在司徒等人发起冲锋的时候连射三轮。但现在,他们不仅没有弃弓拔刀的时间,甚至连调转方向朝两侧山坡射箭的功夫都没有。 连弩的射速的确惊人,这些弩手俱是冷家铁卫,命中率也是极高。众人只听“笃笃笃”一阵弩箭震弦的声音响起,山道上的兵卒便似被收割的麦子一般迅速成片倒下,只有寥寥几只羽箭乱七八糟的射向山坡,被铁卫轻易躲过。 五个军中百户自然是武艺高强,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五人左右相互对视一眼,一起拔刀,冒着如雨的弩失,步行疾驰向着司徒超等人冲锋。 “杀!” 没有硝烟,没有马蹄声和战鼓声,只有密集的弩失破风和震弦的声响,五个军中高手长刀拖地,一往无前,依然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只有百丈距离!杀掉为首三人便能接近马车!接近马车便能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务!众人相信,这是前方这五个沙场悍将此时的信念。 司徒超未动,司徒沉剑未动,冷山也未动。三人不动如山,只有胯下的坐骑躁动不安的甩动着尾巴。 距离七十丈,稍微落后一些的一个百户同时被两只弩箭射中,立时倒地身亡。 距离五十丈,又一个百户被命中后背,只是此时已经差不多出了连弩的射程范围,弩失劲道有限,对他造成的创伤不大,此人身形未见摇晃,步法不变,依然沉稳的跟着同袍一起跑在冲锋的路上! 距离二十丈,身后的弩机声已经消失,说明自己等人的手下已经死伤殆尽。四人的脚步毫不动摇,一起将拖在身后的佩刀拽起,整齐划一的直指前方。 距离八丈,四人同时跃起,双手举刀,扑向对方为首的三人。四个合作多年的军中同泽,甚至没有经过眼神交流,就已经默契的分配好了对手:中间为首的老头,需要两人对付,左右两侧的人各自一人处理。三招过后,不管结果如何,只要还有口气在,便一起杀向这三人身后两丈的马车! 只是,这三人前进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因为他们跃起到半空中才发现,地上这三人,已经不止是三个人了。 不知何时,司徒沉剑和冷山身边各自多了一个冷家铁卫,二人均未骑马,半蹲在地,手里举着连弩。 “笃笃笃”几声弩失离弦的声音响过,四具尸体落在地上。 司徒沉剑见状长叹一声:“都是我大明军中的大好男儿啊……” 冷山冷着脸扭头看了司徒沉剑一眼,没有说话,右手长刀再次一挥。 只见近处的两个铁卫射杀敌人之后,马上站起身,撇下连弩,拔出腰间佩刀,迅速走到最后这四个敌人尸身前,在他们的心口快速补了一刀。再看远处,山坡上的铁卫也纷纷走下山坡,做着同样的事情。 众人心道,如此行事果然是铁血无情的军中处事风格。 等到远处的手下打出一切安全的手势,冷山才转脸向司徒超说道,“麻烦已经解决,请司徒大侠继续启程!” “好一个所向披靡的冷家铁卫!他们最大的失误便是在北地忽略了冷将军的存在!” 司徒超看着满地的尸体,感慨了两句,便大手一挥,向着身后众人喊道,“出发!” 第十章第十二节 费尽心机 司徒沉剑离开北地过程中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刚才那百十个冷家铁卫,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埋伏在山坡上的? 是冷山给叶淮下令之后吗?显然不是! 因为当时这五个百人队已经在那里了,他们再如何精锐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埋伏到这些军中好手的十丈范围之内。 冷山给叶淮的命令,肯定是短时间内通过某种方法传递到了埋伏的队伍之中,用以坚定他们对敌必杀的信念。 这件事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冷家铁卫用自己的经验和在战场上的敏锐嗅觉,早早的推测出了这一支军队的埋伏之地,提前布置战场,埋伏在那里,在关键时候做了那只黄雀!只是这个“提前”,司徒沉剑猜不透到底是一个时辰还是一天!这才是军中精锐,可惜只有三百人,否则北地百姓何至于常年忍受胡人的肆虐。 等司徒沉剑想通这些关节,众人已经行进到了北地边缘地带,冷家铁卫的护送也是到这里为止了。 冷家铁卫此行出动一百二十余人,牺牲六人,重伤十一人,对这些百战余生的沙场悍卒来说,这样的死伤已经算是相当惨重了。其实司徒沉剑等人不知道的是,冷家铁卫专为护送他们一行人所出动的人数,绝对不止表面上这四成。 “司徒大侠,我等只能护送诸位到这里了,”冷山勒住战马,抱拳道。 “多谢冷统领一路相送!”司徒超也感激的回礼道谢,这不是礼数,老爷子真的感谢这帮军中精英,若不是他们,刚刚那个场面,真不是他们这帮江湖人能闯过来的。 “老盟主客气!”虽然心疼兄弟们的牺牲,冷山还是表现出了一个专业军人的素养,“这里是将军吩咐留给诸位的二十具连弩,还有四十袋铁失,我们将军能够帮上诸位的也只有这些东西了。” 随着冷山的话,两名铁卫抬着一口硕大木箱,放在众人面前。 “请统领回转时代老夫谢过冷将军!” 司徒超再次抱拳感谢,身边的司徒沉剑同样抱拳施礼。他们自然知道连弩的珍贵程度,自大明立国之初,太祖便下旨禁止民间持有军中制式弓弩,违者以谋逆论处! 而军中连弩的威力,今日大伙也见识到了。在路上每人有一具连弩在手,这二十人的杀伤力立时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也就是冷玄,在大明谁能轻易将二十具制式连弩拱手送人!这位大明军方第一人,根本不在乎这个,他确实有藐视人世间一切束缚的资格。 “这是将军的亲笔书信和令牌,”冷山从怀中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若是路上有官府中人,因为这些器具找各位麻烦,相信我家将军还是有些面子的。” “还是老将军想的周全。”司徒沉剑恭敬地双手接过冷山手中的布袋。 “如此,我等这便回转向将军复命。司徒少侠,您是少将军的生死之交,他的安危,在下就拜托您了!” 冷山端坐马上,朝司徒沉剑深深一礼。 “统领放心,在下与秋河,绝对不会有人独活,这是十几年前的约定,现在依然有效!”司徒沉剑正色道。 两人只说冷秋河,谁都没有提太子。事实上,冷家三百铁卫已经不能算是大明军人,严格来说,他们是冷玄的近卫私军。 “既如此,前方路途险恶,诸位一路保重!” 冷山话说完,不等众人回应,便拨转马头,带人绝尘而去。 众人望着几个铁卫策马远去的背影,没有花过多的时间去感慨,匆匆分配好连弩和箭矢,继续启程。司徒超边走边吩咐,若是箭矢用尽,或者遇到来不及带走弓弩的情况,所有人要第一时间将弓弩破坏掉,以防让这杀伤力巨大的杀器落入敌手,也减少后续可能带给冷玄将军的麻烦。 眼下众人已经处于河北、山西交界的太行山腹地,远离陌生的北地,算是进入了中原地带。 再往前,大家会越来越熟悉地形,毕竟随行众人基本上也都是北方中原武林的翘楚,纵横江湖多年,对这些地方很是熟悉。但同样,他们马上面对的也是中原的江湖势力,相较而言,在地利上谁都占据不了优势。 与冷山等人道别时,已经是太阳西斜的未时。一个时辰不到,众人已经发现了好几拨探马,距离很远,有的甚至在相隔十几里的山头上,隐藏行踪已经绝无可能。 已经无路可退,众人只得紧握连弩,继续前行。 司徒超突然放弃了之前专走宽阔大道的计划,转而走山间小路,有的地方甚至马车堪堪能够通过。 终于,马车卡在了山路两侧的山石上,无法继续前进。 这时,司徒超向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司徒沉剑便走到马车前,轻轻敲了敲车门,凑到近前轻声说了几句话,又将耳朵紧贴在车门上,似乎是在等里面的回应。 片刻功夫,只听马车里面轻轻咳嗽一声,司徒沉剑便将车门外厚厚的帘布掀开,再打开车门。 众人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俱是灰衣蒙面。其中一人身材挺拔,昂首阔步,另外一人身形略微佝偻,时不时的轻咳一下,听咳嗽的声音很年轻,只是似乎重病或者受过伤。后者却是时不时的扶着前面的挺拔男子,二人跟众人略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马上被司徒四将护在中间。 因为山路已经越来越陡峭狭窄,众人不得不放弃马车和马匹步行。司徒超父子冷眼旁观,手中连弩已经上弦,生怕这十几个人里会有歹人暴起。不过还好,经过重重战斗,剩下的这十几人无疑都是心智坚定之辈,见过两个神秘人之后,除却按照原来的分派继续赶路之外,并无其他动作。 又到一处交叉口,一条山路在这里分成了三条,分别去向不同的方向。 司徒沉剑手持长剑在前面开路,左右观察了一番,左手一招,“走这边”,说着抬脚将路边一块石子踢出去,打在前方几丈外的一棵树上,惊起几只飞鸟,这才举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的丐帮穆成看的确切,嘴角逐渐露出笑意。还以为这位司徒家的公子见多识广,知道这种偏远地方的路怎么走呢,谁料到是周凌风那小子提前做好了记号! 人老成精说的就是穆成,他已经观察司徒沉剑很长时间了,这小子的“投石问路”用的也太频繁一些了,几乎每到一个岔路口都要踢石头探路,之前虽然诧异,但穆成并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暗中赞叹这小子为人谨慎。但这次,老头子终于看清楚了,这哪是“投石问路”,这明明就是“毁尸灭迹”! 司徒沉剑踢起来的可不是普通的山间碎石,而是一块核桃大小,八面四角的石头,这是“腾杯飞凤”周凌风的成名暗器“玲珑石”!肯定是周凌风提前探好路,做好记号了。司徒沉剑只是按照“玲珑石”做的记号带领众人前行,至于踢石头,只是为了消除痕迹罢了。 抬头看看前面跟着司徒超亦步亦趋的两个神秘人,再回头望一下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的山脚。穆成知道他们并没有摆脱那些人,却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已经没有太多担心了。毕竟周凌风这小子在这里,他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惯了,但有一说一,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周凌风在这里,自己就有酒喝了!想想周凌风在这方面与众不同的品味,穆成不禁舔了舔嘴唇,暗中咽下快要流出来的口水。 终于,司徒超长长松了一口气,指着前面的山洞说道,“天色已晚,咱们今晚就在那里凑合一宿!” 的确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再继续摸黑走山路的话,无疑很危险。此时又不敢点燃火把,那样的话只能暴露自己。 这个山洞是个不错的宿营地,地处半山腰,洞口处视野开阔,不惧有人暗中偷袭。 穆成跟随众人走近山洞一看,顿时乐的呲牙咧嘴。无他,地上已经堆着一些清水、干粮,最重要的是,还有几坛水酒!不用问,这肯定是周凌风的手笔,只是山洞开阔,入山腹极深,却是没有看到周凌风的影子,事实上,这里面在他们进来之前没有任何人。 “诸位跟我来!” 司徒沉剑说道,脚步不停的往山洞深处走去,“这里可以生火,火光传不到外面去。洞内的干粮、酒水大家可以随意取用,我等在这里好好歇歇脚,养好精神明日好赶路!” 众人便在山洞里面生了几堆火,同时纷纷称赞司徒沉剑找了个好地方,以及事先准备的充分,居然里面连木柴都准备好了许多,这下省的冒险出去找了。 司徒四将守在洞口值夜,司徒超、司徒沉剑及穆成三人陪着两个神秘人在最里面,中间便是吃饱喝足横七竖八围着火堆躺在地上休息的各路江湖豪杰。 穆成虽然坐在地上背靠山洞的石壁眯着眼,但他没有睡着,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睁开一下,瞄向山洞的更深处,他总觉得司徒超父子选择在这里过夜另有打算。映着火光,他看见对面坐着的司徒超向他微微笑了一下,便放松心神再次合上眼睛。 到底是上了岁数,到底是喝了不少酒,穆成没过多久便渐渐进入了梦乡。 “穆长老,穆长老。” 不知过了多久,穆成被人轻轻唤醒,睁眼一看,眼前之人正是司徒沉剑。 “穆长老,我们该走了。”见他醒来,司徒沉剑抱拳说道。 穆成环视四周,几处篝火仍在燃烧,但众人已经准备妥当,洞口处的司徒四将也回来了。正当他站起来准备走向洞口时,司徒沉超父子却是带着两个神秘人向山洞深处走去。 第十章第十三节 喋血山神庙 山洞很深很长,众人点燃火把顺着地势蜿蜒前行,路过几个交叉口时司徒沉剑总能找到合适的道路继续前进,众人对这些已经见怪不怪了。 穆成掐算着时间,约么着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看见了前面明晃晃的洞口,按照众人脚程,此刻已经至少走了四十里地,应该是已经穿过了山腹,出得山洞,天色才麻麻亮,众人被叫醒出发时,应该还不到丑时。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中,司徒四将迅速走回山洞,在距离洞口十几丈的位置又燃起了一大堆火,然后杨连自背囊里掏出一截普通的树干,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最外围尚未点燃的干柴上,四人又迅速撤出山洞。 “快走!”司徒超招呼众人继续跟着司徒沉剑前行,又是二里地过后,居然在一处山脚密林周围拴着三十多匹马,还有一驾马车。众人心知这是司徒超父子提前安排人准备的,没有多话,当即翻身上马,王和看了看剩下的十余匹马,从马车车辕上解下一个水囊,将其中掺了药的盐水洒在地上,这些马儿纷纷过来舔舐,不过呼吸之间便全部倒在地上了。 “多好的马儿,可惜了!” 穆成感叹道。 “这是麻药,虽然兑的多了一些,不过是让它们昏睡七八个时辰而已,”王和笑道,“再说,即使是跟我们离去的这些马儿,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留在此地睡上大半天,也是它们的福气。” “呵呵,说的也是。”穆成说道,伸手抚摸着胯下坐骑的鬃毛,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习武之人普遍都爱马,只是王和说的不错,所谓射人先射马,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他们这帮人的坐骑,这些马儿的下场很可能比较悲惨。 眼看众人都已上马,两个灰衣神秘人也再次钻进马车,司徒超挥挥手,众人再次开始赶路。一片萧索的树林中,只剩下十余匹健马乱七八糟躺在地上,再远处的山脚下,隐约有些烟火气,其余便是初冬早晨山间的静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和的乌鸦嘴,刚刚过了四五个山头,众人的坐骑已经死伤殆尽,驾车的两匹马也仅剩一匹,其他便只有司徒超和穆成两个德高望重的老家伙还端坐在马背上,别人都已经恢复到大半天之前步行的状态了。好在没人受伤,刚刚遭遇的那两拨人,下手确实狠辣,若不是有连弩在手,己方伤亡还真不敢说。 这些江湖人士,基本上都白日蒙面,估么着是怕被穆成、杨连他们几个常年行走江湖的老油条认出来。这帮人不仅出手狠辣,还无所不用其极,绊马索、陷马坑、铁蒺藜等针对司徒超他们脚力的阴招层出不穷,只为拖住他们的脚步。 废了六具连弩,射出一百多支铁失,死了十八匹马,这就是当下他们的损失,看似不怎么惨重,但都是再也无法补充的紧要物资。 “不要停,继续前进!” 司徒超骑在马上,来回绕着这只有二十来人的队伍兜圈子,不断给众人打气。其实不用他提醒,经过多次厮杀,双方的仇怨已经越来越大,即使不考虑彼此之间的立场,到了现在谁都知道一旦被那些人追上,便是你死我亡的结局。 “司徒老儿,此路不通!”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断喝,十余丈之外,已经站定三人,全部黑巾蒙面,说话的是其中一人,听声音约么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三人并非托大,中气十足的喝声已经能说明他们并非一般一流高手的实力。 “没想到会是你们!” 司徒超勒住马儿,向司徒沉剑吩咐道,“沉剑你按照计划继续往前走,他们几人交给我!完事之后我会去找你们。” “父亲保重!” 司徒沉剑没有迟疑,马上招呼驾车的魏壁,稍微往左,绕过前面的三个拦路高手,继续前进。那三人也不阻拦,只是紧紧的盯着坐在马背上的司徒超。 “他们已经走远,你可以放心出剑了!” 过了盏茶功夫,为首的蒙面人开口说道。 “好!” 司徒超手提长剑,翻身下马。又伸手从马背上摘下一个酒囊道,“先喝酒,再决生死。” “好,就依你!” 蒙面人答应的也非常痛快。 一个时辰之后,司徒超在一处废旧的山神庙追上了司徒沉剑一行人。 看到父亲抬腿下马,司徒沉剑抢先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长剑,“父亲,您没事儿吧?” “没事。”司徒超脸色不太好,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 “司徒兄,他们可是……”穆成刚才便似认出来那三个人了,得见司徒超返回,赶紧也下马追问。 司徒超摇头,伸手止住了穆成没说完的话,明显不想谈论这件事。 “唉!”穆成长叹一声不再追问。 “大伙赶紧休整一番,吃点东西抓紧休息,”司徒超抬腿往山神庙大殿里走去,“今夜可能不太平!” 父亲从自己身边走过,司徒沉剑隐隐闻到一股酒味儿。自己的父亲只是有些伤神,身上倒是没有其他状况。司徒沉剑估摸着先前出现的那三个高手是父亲的旧相识,刚才的拔剑相向,肯定对一生忠义无双的老爷子造成了不小的心神冲击。 目送父亲走进大殿休息,司徒沉剑扭头对穆成说道,“他们的身份晚辈不想知道,我只想向穆前辈求证一件事:他们三人算不算武林中的顶级高手?” “顶级高手算不上,但如果不算你父亲这般老家伙和各大门派的掌门之流的话,就我所知目前武林中比他们强的家伙两只手能数得过来。” 穆成知道司徒沉剑想知道什么,非常清晰地告诉他答案。 “他们是不是死了?” “死了!‘浴血剑’可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穆成理所当然的说道。 听到穆成肯定的回复,司徒沉剑冷峭的脸上仍然未见轻松,皱着眉头说道:“也就是说,他们开始出动顶级高手了!随便出手试探,便是三个一流上游的高手,好大的手笔!” “虽然老夫不知道对方是谁,但一流高手并不是集市上的大白菜,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据老夫估计,他们三个虽然武艺高超,但一直以来为人正派,这次肯定是受到要挟才被迫出手。因此,绝对算不得他们的核心人物。” 穆成也是江湖中成名多年的人物,阅历丰富,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可是,即便是这样,像这三位一般的外围高手,我们也不能确定他们手里有多少!今夜,不好过啊!” 司徒沉剑话语低沉,但面上仍然不见多少沮丧,他抬头看着山坡上亮度渐渐减少的夕阳,心里迅速估算自己这边的战斗力。 “有事就随时招呼一声,老夫虽然上年纪了,但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顶一阵子!” 穆成自从在崆峒派第一次见到他,就非常欣赏司徒沉剑的沉稳大气,眼下也不多说,拍了拍眼前这高大挺拔的年轻人的肩膀,转身背手向司徒超所在的大殿走去。 “诸位前辈、兄弟,离天黑还有点时间,大家分头准备一下吧!”事已至此,不用再煽动大家的情绪,都是老江湖了,谁都知道今夜必将是喋血山神庙的局面。 所谓的准备,无非就是各自检查一下手里的兵刃,个别刀剑卷刃的拿破庙残垣的巨石凑合着打磨一下,过会儿砍人可不能没有好刃儿。手里还有连弩的也查看一下各个部件是不是还算完好,清点一下皮囊里还有几只铁失,不断叮嘱自己入夜之后一定要瞪大眼睛,看准了再射,不能浪费箭矢。 至于其他的,也只能将山神庙内各种破旧门板、案几、房梁拆下,乱七八糟的堵在大门处,总算也是个屏障。都是救命的关口,相信斜着身子顶在只剩半边门板后的木雕山神老爷也不会怪罪。 冬天的夜,来的极快。刚刚夕阳还挂在半空,一个时辰刚过,几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己方只剩这不到二十个人手,没有必要再布置岗哨什么的了,司徒沉剑将所有人都撤到大殿里面,庙门十丈开外,十余个直径丈余的巨大火堆,彼此之间相距五丈一字摆开,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了前后几十丈范围。 破庙本是依山而建,只要照看好前方,一时也不怕背后有人偷袭。 “来了!” 端坐在大殿中间偏后一些的司徒超说道,他身后便是盘腿席地而坐的两个灰衣神秘人。 众人透过火光向前方看去,只见火焰后面人影重重,少说两三百人,由于烟气弥漫,距离也较远,倒是一时看不清面庞,只是隐约能够看到他们都是各色布巾遮面,仍然是见不得人的做派。 那些蒙面人并未一股脑的越过火墙,直接冲进山神庙。而是首先走出四五人,慢慢接近火堆,试探性的绕过篝火,再往前走几步,这才慢慢停下,停顿一会儿才向后方招手,通知后面的人跟上来。 “呵呵,司徒小子,他们这是被你在山洞中毒怕了!” 穆成一点都不紧张,笑嘻嘻的对司徒沉剑说道。 “就知道瞒不过您老的眼睛,”司徒沉剑略一抱拳,眼睛还是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敌人,“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让您老见笑了!” “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手段是上不得台面的!”穆成摇头笑道,“司徒兄居然教你这些东西?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开窍了!” “这个……”司徒沉剑苦笑道,“穆长老就不要挖苦晚辈了,当时晚辈也是迫不得已。” “这是夸奖,哪里挖苦你了?!”穆成冲司徒沉剑瞪眼。 司徒沉剑心中暗暗叫苦,这个混不吝的老家伙真难对付,简直是老油条,自己真是分不清他那句话是真心的,哪句话是开玩笑。看来只有周凌风能跟这老头说话投机一些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个用毒的手段,自己当然跟父亲一样不屑一顾。但是,自己也是依计行事,谁叫肖飞是大师兄呢!那些个稀奇古怪的毒药,也是他老人家提供的,但阴险狠毒的黑锅还得他司徒沉剑来背。 第十章第十四节 劲弩逞威 肖飞提供的毒药,其实是几段毫不起眼的树干,手臂粗细,被司徒四将随身携带。那条山腹谷道也是根据见多识广的周凌风提供的线索特意选定的地点,周凌风与司徒夫人官心兰提前一步混在一批混淆视线的“疑兵”中出发,再伺机脱离其他人的视线单独行动,一路上以“玲珑石”留下暗号,引领众人到达山洞。 当夜丑时刚过,司徒沉剑和四个家将便将毒药树干放置在火堆旁,再唤醒众人离去。等树干被点燃,便会释放出毒烟。走过狭长的通道,即将离开时,再次将剩余的树干放置在即将点燃的木柴堆上,即便有谨慎之辈躲过第一波毒烟,也会在看见出口心神放松的片刻被第二拨毒烟放倒。因为条件限制,必须在地方人员集中时,特别是通风条件较差的地方,才能够大规模的使用毒药,因此肖飞可选择的种类并不是很多,再加上要考虑便于释放、隐蔽性强,这种树干模样的烈性迷药就成了他的首选。据肖飞交代,到了明天此时能够清醒过来的,就已经算是功力高深之人了!所以,众人进入山洞之前的那些追兵,估摸着已经不可能再追上他们了。 眼下确实不是回忆这些的时候,因为山神庙前面的敌人已经迫近到了距离庙门三十丈的距离,司徒沉剑大致上数了一下,足足三百十四多人! 这时,一个蒙面黑衣人越众而出,又向前五丈,其他人站在原地不动,想必也都知道司徒超等人手中有威力巨大的连弩,十分忌惮。 “里面的朋友听着,在下等人无意与诸位为敌,”黑衣人声音沙哑,应该是特意改变了自己的声色,以免被人认出身份,从声音里甚至分辨不出男女老少,“我们只要那两人!只要各位将他们乖乖送出,在下保证诸位的安全!” “哈哈哈,”穆成凑到大门前一阵狂笑,“藏头露尾之辈,连面目都不敢示人,声音都要改变的无耻小人,你拿什么保证?!就算你敢发毒誓,老天爷都认不出你这不敢见人的家伙!” “哈哈哈……”山神庙里面的好汉一阵哄笑,今夜死战难免,虽然对方实力远高于己方,但行走江湖混的就是一张面皮,到了此时也不能被人小瞧了! “哼,穆成,我敬你是丐帮九袋长老才与你如此客气。否则,就凭你这张臭嘴,今夜在下也要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黑衣人戟指庙门处,怒发冲冠! “来啊,你这不男不女的狗杂种,有本事就宠你大爷来呀!” 穆成是什么性子?乞丐窝里纵横一生的老江湖!单论斗嘴,老家伙这辈子还没怕过谁。 “老贼!休要嚣张,一会儿让你好看!” “嘿嘿,”穆成伸出脑袋,再次出言挑逗,“来呀,你穆大爷在这里……”话未说完,穆成突然缩头猫腰。 “笃笃”两声脆响,两支长镖钉在了穆成刚刚冒头的位置。 “哎呀!是哪个不怕遭天打雷劈的家伙,居然敢拿这破铜烂铁插在山神爷爷的脑门儿上!”穆成躲在半扇庙门后面大喊大叫。 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嘛,两支长镖插的位置,确实是被当做顶门棍的山神雕塑的脑袋。 司徒超端坐大殿中间,眉头一皱:三十多丈的距离,扔出的长镖还能入木三分,这人手劲儿得有多大!这类暗器不似刀剑,扔出来之后容易受风速影响,平时的有效距离也就是十余丈,可见对方确实有高手存在。 “诸君,与我杀敌!今夜过后,主上必定有赏!”为首的黑衣人从背后拽出一柄单刀,率先向庙门扑去。 他确实是这三百多号人的带头人,眼见他已经身先士卒,身后众人纷纷取出兵刃,跟着向前纵跃,或是寻找能够掩住身形的障碍物悄然前进。 “看镖!” 穆成早已将那两柄暗器取下,看见对方头领杀过来,二话没说便将长镖打了过去。 黑衣首领右手一挥,“叮当”一声脆响,两支暗器被击落,他自己也被长镖所携带的力道震得后退几步,“穆老贼好大的手劲儿!” 穆成却是皱着眉头后退两步,自墙角拿起自己的独门兵器“拐子枪”,心里直嘀咕:此人倒是好深的心机,明着身先士卒往破庙里冲,被自己长镖一阻便顺势后退,借机错过自己这边的弩失,保住性命,然后由螳螂变作黄雀,以便后发制人。 虽然他手底下的人看不透此节,但穆成知道自己打暗器的水准,啥时候自己随手丢出去的两块废铁片能将二十余丈之外的一流高手击退好几步了?自己的师父岂不是要在棺材里笑出声来! 果然,黑衣人首领装模作样的甩了甩臂膀,便悄然站在一处树影里,不再现身,只是暗中观察。 中豪杰手中劲弩当然不是吃素的,等到敌人稍近了一些,这种军中杀器就开始显露它们铁血的本色了。只听“蹦蹦蹦”一阵弩弦声响起,破庙门前便滚了一地血葫芦。还有人不是要害部位中箭,惨叫着捂住伤口奔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跑,没跑几步便被另一支弩失射中后背,倒地身死。 不到半刻钟,机弩声渐渐稀少,最终停了下来。明处的刺客死伤殆尽,只有满地的尸体和低不可闻的呻吟声。剩下的二百多人全部躲在了暗处,避过一劫,高手毕竟是高手,这点警觉性和洞察力还是有的,死掉的只怪他们自己学艺不精。 “他们的弩失用完了!大伙并肩子上,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黑衣首领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他并未从阴影处走出。 “上!” 不知是谁在暗处大喊一声,顿时从暗处跃出近百道黑影,纷纷将自己的轻功施展到极致,似一兜子弹丸凌空洒向地面一般雀跃弹跳着直奔庙门。 “杀!” 司徒沉剑的声音在四面漏风的山神庙里面炸响。 “笃笃笃笃……”又是一阵密集的弩弦声撕裂空气,骤起乍停,然后便是更加惨烈的喊叫和相对而言更令人窒息的宁静。而地上的尸体,又多了将近一倍,更多的是以各种姿势挣扎的伤者。 没有随这帮人一块杀出的刺客,藏在阴影处暗暗庆幸,若是自己刚刚按捺不住也冲了出去,这一波冷血无情的弩失,必定也有自己一支! “好阴险的司徒小儿!先是用毒,而后用弩……你老子‘浴血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躲在暗处的刺客首领用他那仍然嘶哑的声音恶狠狠的咒骂着始作俑者司徒沉剑。 “哈哈哈,老鬼,你居然还有脸说我阴险!难道你有胆量找我父亲光明正大的单打独斗不成?!” 司徒沉剑也未露面,他何尝不知对方的言论只是浅显的激将之计,但年轻气盛的司徒公子仍然忍不住还口嘲讽对方。 “哟,司徒贤侄,不是老夫倚老卖老数落你!这遇上事儿了,才看出你江湖经验的欠缺。这不是明摆着嘛,这老鬼哪有脸?否则至于一直戴着那块充满尿骚气的遮羞布吗?” 穆成的声音随即响起,他一直是不怕事儿大的主。 “穆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受教!”司徒沉剑一本正经的高声向穆成道谢,破庙里再次响起十几个江湖豪杰的哄笑声。 “岂有此理!给我杀!” 刺客首领在暗中跳脚怒喝,急忙之间气的都顾不上遮掩声音了,听着像是五十多岁的老年男子。 但他这次的命令并未起到应有的效果,周围的蒙面刺客无人出动。两次围攻被击退,没伤到对方一根寒毛不说,己方人马已经折损过半。鬼知道他们还有多少弩失?开玩笑,拿自己的命去试吗!虽说自己烂命一条不值钱,但也不能这么糟蹋。周遭静悄悄的,没有人响应。 “军中对机弩这种器械管制极为严格,除非战时,队伍上都不可能大量配置!”另一个声音在暗中说道,“他们最多二十架弓弩,长途奔逃不可能带太多箭矢,再加上一路的消耗,这两拨齐射之后不可能还有剩余。大家放心上,否则完不成任务的话,主上的手段相信诸位也是清楚的。” 说话的人应该也是头领之类的,条理分明的分析司徒沉剑他们不可能还有弩失。还威逼利诱这帮人对他们再次进行围剿,果然,这帮刺客大部分都不是背后主谋的核心势力,而是被某种手段逼迫着出手的。 “嘿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我们没有弩箭了?有与没有,你自己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司徒沉剑不给对方蛊惑人心的机会,虽然时间拖的越长对自己这边越不利,但他不想这么轻易让对方如愿。能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哼!司徒小子,你不用拿话激我,试试就试试!”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自离庙门十余丈的一处树影中蹿出,离弦之箭一般直射庙门,手中寒光闪过,显然是持有利刃。 “滚回去吧!” 司徒沉剑大喝一声,同时两股破风之声响起,庙门两侧墙体的缝隙中各自射出一支弩失。 “钉钉”两声清脆的声响,弩箭被击落,但刚刚暴起的身影也借力落在了暗处,没了后续动作。 “来呀,继续过来杀你穆大爷呀,”穆成那能让人气疯的声音再度响起,“老子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嘴硬、脸皮厚,还是司徒贤侄的弩强、箭利……” 话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两方众人虽说都清楚这老家伙嘴里没什么好话,但却是不约而同的没人开口,似乎都在等待他的下文。 “啪”的一声脆响过后,穆成又开口了,“瞧我这张臭嘴,对不住各位了!老头子说错话了!你们只是嘴硬,哪里有什么脸皮……哈哈哈哈哈!” “妙啊!穆长老真是个妙人,哈哈哈!”只要穆成开口,周围总是少不了欢笑声。 “穆兄妙语连珠!不过下回若是再这样说错了话,还是打自己嘴巴的好,我老齐的胳膊都被你拍红了!” “谁让你大冷天打赤膊来着!”穆成嚷嚷道。 庙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第十章第十五节 神射阻敌 “把这破庙给我烧掉!” 在手下面前丢了颜面又被对手耻笑的第二个杀手头领气急败坏的喊道。 要糟! 庙内诸人一起扭头分别看向司徒超父子。 这时离着破庙较近的杀手一起扬手向破庙抛扔不明物体,那些东西落地或砸在山神庙残垣断壁上纷纷破裂,居然是一个个瓦罐。 穆成鼻子一抽,顿时惊觉,“是火油!” “必须突围出去!”司徒超沉声说道。 “这里地势比外面要高许多,过会儿把东西推下去之后,大家趁机冲下去,然后向东北方向撤离,一共还有三道峡谷,最近的一道只有三里地,全部走过去便会有人接应!铁失还剩多少?” 司徒沉剑将众人聚到一起仔细吩咐撤退计划,最后问了一句。 几个持有连弩的好汉迅速交头接耳,最后给出答案:还有不到一百支! “不要省着用了,过会儿全部射出去,然后将连弩扔下山崖!”司徒沉剑说道,“谁也不要恋战,全力以赴往前冲!四位大哥,这两位就交给你们了。”司徒沉剑最后指了指两个灰衣神秘人,向着司徒四将说道。 众人点头应诺。 “好,计划就是这样。时间不多了,诸位准备好突围!”司徒超站起身说道。 众人点头应诺,马上走出六人,迅速向大殿后面走去。 “点火!” 就在司徒超等人透过墙缝往外看,准备看准时机冲下去时,杀手头领下达了烧毁山神庙的指令。 “呼”,一把燃烧的火把,带着火苗蹿烧空气的声音被人扔出,凌空旋转着奔破庙而来。 “铛”的一声钝响,火把坠地,正在燃烧的端部插着一支铁失。 司徒沉剑随手将弓弩还给边上的好汉,扭头向后喊道,“快些!” “咯吱、咯吱,”一阵沉重物体摩擦地面石板的声音传来,六个豪杰使劲推动者两个大家伙从后面慢慢向着庙门移动着,这东西看模样像是横着的巨大木桩,直径六尺左右,长约一丈,满是尖刺,浑身铁铸。 “滑车!”穆成惊呼。 “多扔几个火把,一定要把这破庙烧成灰烬,我看他们当缩头乌龟当到什么时候!” 先前那个杀手头领又恢复了原先沙哑的声音。 这次没人阻挡,六七个火把几乎同时落在庙门处,顿时这个位置变作一片火海,熊熊烈焰将门口诸人迫退几步。 “哈哈哈,司徒老儿、穆老贼,烟熏火燎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起初的杀手头领的声音透过火焰传了过来,仍然是那么的难听,就像是两块磨刀石相互摩擦。 “嘿嘿,乖孙子,知道你爷爷们冷,专程给你爷爷烤火来了!” 穆成大声喊道。 “穆老贼,我看你嘴硬到几时!”杀手头领又向手下吩咐道,“大家准备,他们肯定会冲出来!” “哈哈,乖孙!你家爷爷才不舍的出去,庙里暖和着呢!” 穆成毫不示弱。 眼看当做顶门棍的木雕已经渐渐烧毁,司徒沉剑接过穆成手里的拐子枪,走到早已在第一个滑车后面的老齐身边,蹲下身,然后扭头向众人招呼,“大家准备!” 十余豪杰与司徒超、司徒四将、两个神秘人各自走到大门两侧隐蔽好。 “起!” 司徒沉剑与老齐对视一眼,同时将拐子枪与老齐手中的混铁棍斜插在面前滑车底部,一起沉腰吐气,将滑车挑起,手臂用力,向前方大门扔去。 “砰”的一声巨响,大门早已被烧毁,滑车凭借沉重的分量,轻易砸开燃烧的火墙,落在大门外,顺势向下面翻滚下去。 来不及理会第一辆滑车造成的战果,司徒沉剑与老齐迅速赶到第二架滑车后面,故技重施,将它也弄了出去。 “轰隆隆”两架滑车夹杂着大量燃烧的木柴和火星,声势浩大的顺着山路,向众杀手的方向快速翻滚。 都是江湖上的各路好汉,那里见过这种阵势!除了少数七八个倒霉蛋被滑车碰了个正着当场身死之外,一帮杀手赶紧向山路两侧躲闪。 这时,司徒超带着十几条好汉快速冲过燃烧的庙门,沿着滑车下行的路线一往无前的往下冲,只有十几丈的距离,以众人的轻功,不到一个呼吸便到了杀手所在的位置。 不用司徒沉剑下令,十余好汉纷纷抬起手中的连弩,射向刚刚躲到两侧的杀手。 滑车的轰鸣声不仅盖住了弓弩发射的动静,更是遮住了杀手中箭时的惨叫声。一支支铁失透过空中飘舞的火星和灰烬,狠狠地扎进了杀手的体内。 不到一百支铁失,分到每个连弩都不能填满机匣,片刻功夫便消耗殆尽。好汉们按照先前的计划,毫不恋战,迅速越过歪倒在山下篝火堆里的滑车,向东北方向冲去。 “追!”“赶紧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众人冲了出去,两个杀手头领才反应过来,先后从隐身之处跳出,招呼众杀手进行追击。 杀手们也迅速从道路两侧跑出来,大吆小喝的向他们逃跑的方向追去,这下放心了,对方肯定没有弩箭了,要不然刚才那一阵猛射,绝对不会是这点效果。 杀手头领却是欲哭无泪,他们看得清楚,自己手下剩下的只有四十几人了!动手之前可是将近三百五十人,现在只剩下零头了!但愿能够追上他们吧,最次也要拖住他们,拖到第二拨人手赶到这里,要不然,自己等人即使有命回去,也没命向主上交代!可笑的是,刚刚他们二人还信誓旦旦的说对方弩箭已经用尽…… 这回,是司徒超带头往前冲,司徒四将护着两个神秘人居中,后面是各持兵刃的十来个江湖好汉,最后是司徒沉剑、穆成、老齐三人殿后。 眼看峡谷在望,突然与司徒沉剑并排着快速跑动的老齐闷哼一声,一头扎在地上。 “老齐?!” 司徒沉剑与穆成大惊失色,赶紧止住身形,转身回去扶起老齐,他后心插着一柄短枪,伤口处鲜血直冒,穆成摇摇头,意思是他没救了。 司徒沉剑伸手摸了一下老齐的脖颈,早已没了脉搏,只剩下些许余热。与穆成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松手,放下老齐的尸身,快步向前面追去。 “唰唰唰”几只暗器从身后射来,二人匆匆躲过,不敢停下脚步,继续全力施展身法往前狂奔。 经过刚才的稍稍一耽搁,司徒沉剑二人离身后追的最快的几个杀手只有几丈的距离了。而前面诸人也没跑多远,只是比他二人快了三十多丈而已,距离并没有被拉开。 “老子跟他们拼了!” 穆成又躲过一柄飞刀,将心一横,握紧拐子枪就要转身迎敌。却被司徒沉剑一把拉住手腕,强行拉着他继续往前跑。 “你小子松手!” 穆成大急,左手用力欲挣脱司徒沉剑铁箍一般的右手,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必须有人做出牺牲,要不然一旦被他们咬住,自己这伙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前方有人接应!” 奔跑中,司徒沉剑也顾不上多说,简要的交代一句,打消穆老头返身找死的念头。 “什么?”穆成吃惊不已,这小子已经算计到这种地步了吗! 其实司徒沉剑心里也没底,前面的峡谷处到底有没有人接应。冷秋河的计划确实没有精准到这种程度,但估摸着有的人该现身了。之前冷秋河的估算就出现了失误,清晨走出山腹谷道时,多准备了十几匹骏马,现在该不会是认为自己这边还有些实力,没有必要接应吧……而周凌风这家伙,又是疏懒的性子,到底有没有时时关注自己这边的情况? 管不了那么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司徒沉剑心一横,全力施展“游龙步”,扯着穆成一起划着左曲右拐的神秘线路,渐渐与身后的杀手拉开距离。但穆成时刻关注身后的情况,丝毫没有察觉到司徒沉剑步法的变化。 “游龙步”的确精深,速度极快,但短处就是这种步法太耗费内力,再加上拖着不以轻功见长的穆成,司徒沉剑才用“游龙步”跑了一里多地就无以为继了,不得不悄然换上另一种步法,当然不能把自己的内力消耗干净,说不得一会儿还有恶战呢! 好在已经追上司徒超等人,司徒沉剑与穆成稍稍松了半口气。 “哪里走!” 未等惊魂未定的穆成好好喘完这口气,刺客头领的声音已经在身后不远处响起,这两个家伙确实是顶尖高手,要比其他杀手的速度快上一大截。 “穆前辈,你先走!” 司徒沉剑再次抓起穆成手臂,使劲向前一甩,将他扔到己方队伍中,自己却仗剑转身,到底是等不到援兵了…… “你小子……”穆成大惊,更多的是感动。 “前辈,大局为重!前面需要你!”司徒沉剑头也不回的喊道。 “保重!”穆成大喊。 “司徒小儿,你觉得你能够拦得住我们吗?” 就在此时,黑衣的杀手头领自半空中落下,身形潇洒,离司徒沉剑不过五丈。 “前辈可以试试。”司徒沉剑稍稍平复一下刚刚因为急速赶路而稍稍翻涌的气血。 “司徒少侠的确算是武林中青年一代的翘楚人物,”另一个杀手统领也赶到了,持剑说道,“但此刻,你托大了。不知司徒老儿舍不舍得拿那两人换他的独子?” 言下之意便是生擒司徒沉剑,用以要挟司徒超。 “晚辈托大与否,你们试过我手中的剑就知道了!” 司徒沉剑,从来不缺乏自信! “哼,大言不惭!”黑衣人冷哼一声,抡起大刀,一步跃起,向司徒沉剑当头劈下。 “当啷”一声巨响,黑衣人身形倒退而回,踉跄落地,脚下已经插着一支比枪杆略细一些的巨型羽箭,尾羽处仍在剧烈震颤。 两个杀手猛抬头,在司徒沉剑身后二十丈的山崖上,立着一道身材修长的影子,夜色昏暗,看不清衣着。但二人都是内力精深之辈,勉强能看到那人手里有一把大的不像话的弓! “司徒,你该走了!” 山上的人说话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 “这里就拜托你了!” 司徒沉剑闻言,不管面前的两大高手,扭身继续向司徒超他们走过的山谷追去。 “站住!”杀手头领迈步想阻止司徒沉剑离去。 “嗖”的一下,两只大号羽箭直射两个杀手头领,二人迅速后退,羽箭射空,扎入脚下山石半尺有余!而后才隐约自山上传来“嘣”的一声弓弦响,似闷雷般沉闷。 一弓两箭!好强的弓手! 第十章第十六节 一夫当关霸王枪 “阁下何人?为何要趟这趟浑水?”黑衣杀手头领厉声喝问道,而另一个褐色衣着的杀手头领则是在穷尽目力观察山崖上的箭手,挖空心思在脑中搜寻到底是哪一个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有一手好箭法。 “呵呵,我是何人并不重要。”山风将青年箭手的声音徐徐送下来,“重要的是白老爷子你不在关中好好育人子弟,居然跑到太行山中玩这些刺客的把戏,就有些意思了。” “你到底是何人?!”被叫破身份的“白老爷子”闻言大急,疾声喝问之余还不动声色的向右迈了两步,与边上的褐衣人拉开距离。 “嘿嘿,我是何人?你猜呀。” 箭手放下手臂,将长弓杵在地上,好整以暇的调笑道。 “年轻人,你可知一旦你插手此事,就永远脱不开身了。”褐衣人察觉到了身边伙伴的疏离,开口说道,“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想想今后你在江湖上东躲西藏的日子吧!如果现在让开,放我们过去,事情还有的商量。” “徐老,您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嘛!你们几人是不是觉得只要不露出面皮,就不会有人认出你们,就不会露出自己的跟脚?” 继“白老爷子”之后,自己的身份也被对方一言叫破,“徐老”倒是不怎么吃惊,“呵呵,看来还是旧相识。只是恕老夫眼拙,怎么不记得认识你这么一位青年俊杰。” “您也不用挖空心思来探我的底,就跟您说的一样,有些事情还是尽量不要参与的好,要不然可是要祸及子孙的。” 山崖上的年轻人口气平淡的说道。 “小子,我问你,老夫留在此地接应的人呢?” 既然身份已经败露,“白老爷子”也不再遮掩自己的声音。 “白老爷子,你也太小瞧司徒大侠他们了!将近二十个一流好手,亡命奔逃的情况下,您只在这里布置了两组‘十三狼’?”箭手高高在上嗤笑道,“这点儿人手,在今晚可真的不够看哟!” “你将他们怎么了?” 既然对方明明白白说出了两组“十三狼”,肯定是照过面的。“白老爷子”可不相信他好言相劝将这二十多个杀手精英给劝走了。 “不就是二十六只狼嘛,晚辈只用了二十一支箭。” 山崖上伫立的箭手轻飘飘的说道,好似二十一箭射杀二十六狼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小子,你找死!”“白老爷子”怒喝道,“上!给老夫宰了他!” 原来,落在后面的四十多个蒙面杀手已经赶了上来,杀手头领见到自己这边又一次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不由胆气大增,左手戟指山崖上之人向手下下达号令。 这帮杀手还是极有能力的,方才在山神庙前失利,只是因为不占地势,而对方又有滑车、连弩等军中大杀器。一般情况而言,等闲对手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就像眼前这位,独自耸立山尖,虽说派头十足,但在真正的高手眼中,这就是实打实的找死行为。世间应该还没有谁,能够面对四十来个一流或准一流的高手的冲杀而面不改色。 没有喊打喊杀的动静,杀手们各自紧握自己的兵刃,身形利落的借助路边山石,快速的向着山坡上纵跃。 “小心他的弓箭!” 不同于怒火攻心的“白老爷子”,“徐老”此时还是很冷静的,见到手下们一股脑的向山崖上的箭手发起进攻,不由大声提醒道。 但他的提醒还是有些晚了。 只听“砰砰砰”连续几声弓响,山坡上滚落七八具尸体,并无多少杂音,甚至几乎连杀手中箭时的惨叫都没有。如此粗大的箭支,大力击发的情况下,威力比之前的弩箭还要强上数倍,中箭者根本不会有发出任何声响的机会,除非是射在四肢等暂不致命的位置,就目前来看,弓手不存在这样的失误。 经过头领的提醒,再加上同伴们血的教训,杀手们马上认清了现实,纷纷止住身形,落后的几个借机撤回两个头领身边,距离对手较近的十几人,只能就近借助山石隐藏了。 “小子,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带了多少支箭!凭你的臂力,还能开多少次弓!” “白老爷子”被手下人的狼狈气的够呛,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命令是多么的莽撞。 “好教您老人家得知,在下此来带了七十二支箭,还剩整整四十支,应该是够诸位受用一阵子了。至于在下的臂力嘛,不劳您老费心,小子不才,行走江湖一直信奉量力而行。” 一般弓手的箭壶只有十二或十五支箭,这是定数。在军中都是十二支,弓箭手列阵在前,在敌人发起进攻之际进行规模性的射击,大规模射杀对方的兵力,一壶箭足矣。如果多了,不仅对方不会留给己方这么多的时间,弓箭手的臂力也会支撑不住。只有少数擅射的将领,才会装备两壶箭。在战阵上,有少数只凭弓箭杀敌的高手,手持三石以上硬弓,专注于袭杀对方主要将领或冲阵高手,这样的极品箭士,万军中难得一见,被称作“射雕手”! 但眼前之人,若真如他所言,能够射七十二支巨失,绝对属于在“射雕手”中也是万中无一的存在! “你是军中之人?” “白老爷子”疑问道,军中向来藏龙卧虎,如果大明军中出现一两个这样的存在,他一点都不觉得诧异,毕竟在江湖上,弓箭实在是太冷门的兵器了,真没听说过哪门哪派有哪位高人以此为自己的主要对敌手段。 “您继续猜啊。”山崖上的人笑呵呵的说道。 “此弓怕也是来头不小吧?难不成是冷将军的收藏?”“徐老”紧紧盯着对方的长弓问道。 “冷府武库,在下也偷偷进去过,实在是没有几样像样的东西。” 弓手将去冷玄府邸说的跟逛花园一般。 “这是‘重山’!”冷不防离箭手只有十几丈的一个杀手失声说道,他隐藏在山坡上一棵两抱粗细松树后面。 “兄弟好见识,这是奖励!” 山上之人称赞一句,而后便是一箭射出,洞穿松树,将树后之人射杀,多嘴的杀手便一声不吭的滚落山坡。 “嘶!”众人异口同声的吸凉气,这得多大的臂力,这得是多强的弓箭!直径接近两尺的松树,就这么射穿了!守城用的床子弩的威力也不过如此吧! 殊不知那箭手正在暗暗得意,还是自己眼力好。并且心底不断的嘲笑刚刚的倒霉鬼,谁叫他好死不死的躲在树洞后面! 难道这就是“重山”弓的威力?大家都听到了刚刚的杀手所说的这把弓的名字,这把弓对众人而言可以说是如雷贯耳。此弓重三十六斤八两,弓身乃是成祖皇帝当年驻守燕京时,用无意中得来的一块状如山峰的天外玄铁所铸,弓弦是大江巨鳄的主筋,据说此弓满月可射穿数重山,故名“重山”!只是,何来能够拉开此弓的力士?数名军中猛将合力才可将弓弦拉开几寸,即便套上犍牛,也才能将弓弦半开。这张弓,在大明,长久以来就是重金造废物的代名词,只是摄于成祖皇帝的威力,没人敢这么说而已。百十年过去,这“重山”弓,早就不知道被成祖的子孙扔到哪个角落里了,而眼下,它却出现在对面的山崖上。 “阁下好臂力,老夫佩服!”“白老爷子”现在也只能心服口服了,“重山”弓都出现了,只能说明对方准备充分,而眼前这个神秘的弓手,只凭此物在手,这道小小的山谷已经是今夜他们无法逾越的天堑。 “好说!只要诸位乖乖的在这里待上一晚,在下也可以省下几只箭矢。” “小子,你莫不是觉得将我等留在此处,司徒超等人就安然无恙了?”“白老爷子”说道,“你也太小看我们的实力和计划了!” “白老爷子,你莫不是觉得在前面还有谁能留得住他们不成?在下还是那句话,你太小看他们了,没人能留得住他们!你们也太小看我们的实力和计划了,哈哈!” 弓手知道前面还有多少人马进行围堵,毕竟这些人出入太行山根本瞒不住自己。并且,前面的地势比这里还有意思,司徒沉剑,你的枪法这次该全部拿出来了吧!不行,我得赶紧处理完这里的事情,要不然就赶不上好戏了! 想到这里,弓手再次提起杵在地上的长弓。 终于杀透了重围,司徒沉剑仗剑护住身后受伤的魏壁和陈珠,左手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 司徒超站在一块巨石上,看了一下四周,自己这边除了自己父子、司徒四将、穆成之外,算上两个灰衣人还有六人,基本上人人带伤,刚才冲过这两百多号人的包围圈,又留下了七个兄弟的尸体。 “沉剑我儿,你断后!”司徒超说完这句话,亲自一把拉起身边高挑灰衣神秘人的胳膊向着前面的山谷走去,另一个略微佝偻的神秘人紧紧跟上,其余六个江湖中人相互搀扶着向前走,他们留在这里已经帮不上忙,只能尽量不拖司徒少侠后腿了。 “司徒兄?” 穆成闻言大急,冲着司徒超的背影大喊,他居然留下自己的儿子断后!司徒沉剑将独力面对后面的一百多人!虽然穆成很看好司徒沉剑这个年轻人,但他这种行为无异于螳臂当车。 “前辈放心,我有把握!”司徒沉剑扭头对穆成说道,接着将早已布满豁口的长剑随手一扔,大喝一声,“枪来!” “公子,接枪!” 穆成猛回头,远处的杨连不知何时早已一柄长枪在手,听得司徒沉剑喊话,便疾走两步右手用力将长枪向着司徒沉剑甩了过来。 司徒沉剑略微一扭身,让过长枪,右手一探,捉住枪尾,枪尖点地,红缨飘洒。 此时陈珠、魏壁二人也紧追其他人步伐向前走去,反倒是穆成落在最后,他搭眼看向那长枪。 只见枪身长约九尺,通体乌黑看不清材质,枪尖着地,略显扁平,两边开刃,长约一尺二寸,红缨飘起,未见吞刃形制,看似也不像神兵利器,枪尾被司徒沉剑握在手中,一时看不真切,但他隐在肘部后面的那一截隐约有寒光闪烁,想来也是有金属枪纂。在这狭窄的山路上,这杆长枪倒也不失为最合适的兵刃。 “有我司徒沉剑在此,此路不通!” 司徒沉剑持枪面向敌方大喝道。 第十章第十七节 两面三刀锦衣卫 一枪在手的司徒沉剑长身而立,拦在狭小的山路中间,一众敌人一时不敢轻易向前。诚然在这些人之中并没有几个一流高手,他们只是幕后之人放置在这里用来拖住司徒超他们的。 “大家并肩子上!” 人群中终于有人大喊一声,一时间各色人等,手持刀、枪、剑、棍、叉等各色武器,在拥堵的山路上蜂拥而上。没有人顾得上身边的伙伴是谁,属于哪个门派,也没人在乎之前被对手突围的时候死了多少人……他们在乎的是抓紧时间拿下前面挡路的小子,然后再追到前面去抓住那几个家伙,他们的死活倒是无所谓,因为只有之前杀死的那六个的话,到雇主那里可是拿不到多少赏金的。雇主说过,抓住或者杀死的人越多,赏金就会翻倍增长,都是江湖上舔刀口混日子的人,早一天晚一天死都无所谓,边上的同伙在过程中多死几个到时候少几个人分赏金岂不是更妙! 然而,司徒沉剑手中的长枪真不是吃素的,或许枪头的红缨之所以鲜艳是因为材质问题,但现在,敌人的鲜血使它变得更加娇艳欲滴。一杆长枪,在仅有三丈多宽的山间小路上,当真是可以遮天蔽日的存在! 司徒沉剑左手在前握住枪杆中部,左手在后掌控枪纂部分,双臂用力一抖,前方便出现七八个枪花,枪缨忽闪几下,便有六七个敌人躺下,脖颈间鲜血直冒。 长兵器的威力在这种地形下过分的被放大了,对方阵营之中倒是也有几个使枪的家伙,但这几人的枪法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那几人仗着手中的长枪,兴冲冲的赶到前面去,还没有抖擞几下,便被司徒沉剑挑飞了兵刃,再有两招,又为他的红缨增添了几抹光彩。 未过两刻,山路上已经尸横遍地,司徒沉剑对面的一百多号人只剩小半,大多变得迟疑不前,赏金再多,有命花才是真正的好生意。 “好枪法!魏某领教!” 就在众人举步不前的时候,后面一声大喊,只听着“沙拉沙拉”重兵刃拖地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快速向前面冲过来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来人未及通报名号,距离司徒沉剑尚有三丈多远,便一跃而起,抡起手中的兵刃,兜头劈向司徒沉剑。 他用的兵刃是长柄马刀,也是沙场上常见的长兵刃,也是重兵器的一种,刀身加上刀柄可长达八尺,对上司徒沉剑的长枪应该不落下风。 “当啷”一声巨响,司徒沉剑横枪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刀,枪杆顺势向左边一滑一抖,便卸了刀上的大半力道,也将对方的长刀引到一旁。对方双手握住刀柄,先收刀,双脚一着地,复又猛地向前刺出,司徒沉剑将长枪迅速斜向后一杵,枪纂插在地上,右手握住枪杆中部,轻轻一抖,便将对手的马刀吞刃用枪尖顶住。 “呔!” 持刀大汉吐出一口浊气,腰腹下坠,双臂角力,额头崩出道道青筋,但还是奈何不得司徒沉剑的长枪,马刀不能稍进丝毫。 “他是河北的独行大盗魏大刀!”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持刀大汉的身份。 “居然是魏大刀,这下可以让那小子好看了!魏大刀可不是吃素的,一柄长刀纵横河北武林二十载,端的是威力无双!” 终于,魏大刀放弃了跟司徒沉剑角力的打算,大刀横向一切,甩开对方的枪头,紧接着向前迈步,一刀紧似一刀的逼向司徒沉剑。 司徒沉剑一步不退,仍然右手独握枪杆,左右一阵挑弄,使得刀刃近不到自己周身一尺的范围,颇为轻松自如。 魏大刀心下嘀咕,这小子好大的力道,单手持枪便能挡住自己的大刀,太邪门了!这长枪即便是通身铁筑,也不应该像长在地上一样,这般难以撼动!到底是天色昏暗,他没有察觉到司徒沉剑的枪是真的长在地上了!枪纂锋利,被司徒沉剑倒插在地上,先前二人刀枪相抵,魏大刀那里抵得过长枪后面的大地!而现在也是,司徒沉剑用巧劲,操控长枪的方向,魏大刀的刀锋劈过来就是砍在了与大地相连的枪刃上,如何能砍动。 就在魏大刀身后众人为他欢呼之时,司徒沉剑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突然探了出来,轻巧的捉住了马刀刀背,此刻正值魏大刀招式用老,旧力将尽新力未生之时,一见兵刃被抓不由心急万分,双臂猛地用力向后抽刀。 魏大刀确实占着身大力不亏的便宜,司徒沉剑左手捉刀根本控制不住这杆重兵器,长刀瞬间被他夺回,力道一时没能收住,不禁向后踉跄两步,但脸上却露出骇然的神色,一枚枪头在眼前迅速变大,后面缀着被速度扯得笔直的红缨,瞬息之间便到了自己近前!魏大刀想也不想,不等自己抽刀的动作做完,用尽全身力气扭转力道,再次将长刀直直刺出。就在此刻,长枪猛地挺住一般,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点便迅速收回,魏大刀马上感觉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身体被大刀的重量拉扯着向前扑倒,脑中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对方的枪果然比自己的马刀长了一大截! “在下说过,此路不通!” 长枪抖擞,枪尖的血迹顺着红缨飘洒干净,司徒沉剑将枪纂往地上一杵,傲然开口。 “大家别怕!这小子也不是铁打的,他没多少内力了!” 看见众人因为魏大刀的死而畏惧不前,有人带头蛊惑道。 “对!老魏的大刀六十多斤重,他的大枪肯定也分量不轻!跟我等打了这么长时间,他估计早就已经灯尽油枯了!” 总有明白人认为自己能够看透一切,殊不知刚刚跟魏大刀过招,司徒沉剑相当于一直在取巧休息,现在的他还真的是跟全盛时差不离。 就在这四五十人暗中鼓劲,准备一举冲破司徒沉剑的封锁时,谁都没注意到一道黑影沿着山梁似大鹏一般飞速闪过,直奔司徒超等人离开的方向。 司徒沉剑倒是看见了,嘴角微微一翘,他终于处理完前面的事赶过来了!这下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将眼前这帮杂鱼彻底留在这里了,他伸出右手握住耸立在身边的长枪。 “来人止步!” 就在司徒超带着十余人急匆匆赶往最后一道隘口时,转过一道陡然断裂的山梁,前方传来一声大喝。 司徒超等人慌忙止住脚步,前方十余丈早就有一彪人马等候。司徒超和穆成、杨连、王和四个受伤较轻的走在前面,其后是两个灰衣神秘人,再后面则是伤势较重的魏壁等六人。 “可是司徒大侠当面?” 前方人马中缓缓走出两骑,似乎是首领,后面二十余人丝毫未动,其中一人大声问道。透过稀薄的晨光隐约能看到,这些人全部都是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自然是锦衣卫所属。 “老夫正是司徒超!” 不管是敌是友,司徒超都没有隐瞒自己身份的打算。 “在下锦衣卫镇抚司千户王千遥。”“杜千远!” 二人听闻司徒超报上自己的名号,当即下马抱拳齐声自报家门,“见过司徒前辈,前辈一路辛苦!” “哦,两位便是号称‘遥远千杀’的锦衣卫两大杀将?幸会!” 毕竟司徒超在燕山隐居过很长一段时日,听说过他们的名号不足为奇。这二人是锦衣卫指挥使关舒的得力干将,四十多岁的年纪,俱是杀伐果决之辈,被江湖上的好事之人合称为“遥远千杀”,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名字相近,更多的缘故是这两人武艺高强,手段毒辣,只要被他们盯上,不远万里也要取其项上人头。虽说“千杀”有些夸张的成分,但他们两个手中的人命,加起来几百条还是有的。 “前辈过奖!我二人此番是奉关指挥之命,前来接应两位贵人的。”王千遥道明自己的来意,说着亮出自己的锦衣卫腰牌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们就带了这点人手?”穆成没有怀疑二人的身份,敢在临近京畿的河北地界假冒锦衣卫那可就是嫌自己命长了,“你们可知我们这一路被多少人围追堵截?不是老夫小瞧了你们,实在是一旦出了什么干系,谁都担待不起!” “这位便是丐帮穆长老吧?”王千遥笑道,“我锦衣卫何曾做过没有把握之事?关指挥的安排自然不止我们这些人,我等只是前来接应一二,前面自然会有大队人马护卫左右。” 作为监察大明朝野内外的锦衣卫,知道穆成的身份没什么好奇怪的。听到关舒还有其他安排,司徒超等人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知二位贵人何在?一路上可曾受到什么损伤?” 跟司徒超他们打招呼只是客套而已,一直没开口的杜千远终于说话了。 “二位一切安好。” 司徒超回答道,让开路,露出后面站着的两个灰衣蒙面人。 “锦衣卫镇抚司千户王千遥、杜千远,见过贵人!” 王、杜二人当即单膝跪地俯首行礼,几丈外的二十多下属也是赶紧利落的下马跪倒。 “起来吧,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讲究。” 个子高一些的灰衣人淡淡的说道。 “谢贵人!” 两个锦衣卫千户赶紧起身,但还是稍微躬着身子,以示恭敬。 “小人斗胆,请贵人出示印信。” 王千遥上前一步,拱手道。 灰衣人抖抖袖口,将右手亮出,手中紧握一物。 穆成等人见状连忙后退几步,有些事情该避嫌,这些江湖人物还是知道的。只有司徒超一步未动,距离灰衣人只有三步,只要人没有交出去,他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的安全。 王千遥回头向后招招手,随即从部下中走出三人,其中两个到杜千远身边站定,剩下一个干瘦老头随他一起小心的走到灰衣人身前五步处。王千遥再次躬身,双手平托,举过头顶。 灰衣人刚要向前挪步,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他手上,却被司徒超将剑连鞘伸出制止,“好吧,既然事出有因,也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接好了!” 说完话,黑衣人右手一抖,将手中的东西抛出,王千遥小心的双手接住,交给身边的老头。 这老儿小心的解开包裹着东西的锦帕,露出里面的一块三寸见方的印玺,仔细看了片刻,向王千遥轻轻点点头,再次低头将东西包了起来。 “小人冒昧!” 王千遥告罪一声,将印玺抛回给灰衣人,这才扭头向杜千远说道,“本官已验明贵人身份,赶紧备马!” “备马!” 杜千远转身吩咐道,然后也向前一步,走到王千遥身后,躬身,等待“贵人”先行。 “请贵人移驾……呃!” 王千遥躬身请示灰衣人的时候,话未说完,突然闷哼一声,猛地挺腰回身,后面的杜千远早已抽出佩刀扎在了他的后腰。 “验明身份就好,京里的贵人不要活的!” 杜千远狞笑道,用力拧转手中的刀柄。 “你……你是……” 王千遥伸手颤巍巍的指向先前一直并肩作战的同僚,话未说完便倒地身亡。 “苍啷”一声,王千遥身边的干瘦老头和杜千远身后的两个锦衣卫一起拔刀,却不是向刚刚拔刀杀死同伴的杜千远发难,而是一起杀向见状不妙拔剑在手的司徒超。 “二位贵人,就在这里上路吧!” 从王千遥身上拔出刀,为防夜长梦多的杜千远直接向两个灰衣人冲去! “唰”的一下,身形佝偻的灰衣人站直了身体,双手挥出,两只破风锥直插杜千远当胸!这种距离之下,后者无法全部避开,只来得及稍微扭身,避过左边的心脏位置,另一支射中右胸。 未及稍感庆幸,高个子灰衣人左手抬起,一剑刺中他的左胸! “巧了,我们也不要活的!”“贵人”低声说道。 第十章第十八节 宝刀不老司徒超 高个子灰衣人解决掉杜千远,扭头看向司徒超。上任武林盟主早就干净利落的杀掉了三个锦衣卫,百户而已,二流武艺,真的在司徒超眼里不够看。 “速战速决,继续前进!” 司徒超大声向两个灰衣人及穆成等人说道,说完便仗剑杀向一窝蜂冲过来的二十多名锦衣卫。 锦衣卫除了绣春刀之外,袖弩也是他们标志性配置,二十多人一起抬臂,瞬间扣动扳机,“唰唰唰”的数十支弩箭向着司徒超他们射来。 虽然这种秀珍型弩的威力远远比不上众人之前用过的连弩,但也不可小觑。 司徒超、灰衣人、穆成、杨连、王和六人施展小巧功夫,闪转腾挪,尽量避开箭矢,后面的几个伤者直接卧倒在地进行躲避。 两个灰衣人也伺机打出几拨暗器,杀伤几个锦衣卫。司徒超早就一步跃起,落在锦衣卫之间,左手“旋风破玉掌”,右手“寒星点玉剑”,所到之处锦衣卫无不中招倒地,两三个呼吸的功夫,须发花白的老家伙已经将这二十多人杀死。 “前辈宝刀未老,可喜可贺!” 高个子灰衣人拱手道。 这才是十几年前让江湖上黑白两道闻名变色的“浴血剑”司徒超,今日终于见到了这位武林传奇的风采。 “今日多亏你们二人,肖贤侄看中的人果然有独到之处!” 司徒超也是对这两个灰衣人赞叹有加。 既然身份已经说破,灰衣人索性扯下脸上的蒙面巾,露出两张年轻的面庞,稍微矮一些的那个居然是个女子。 这二人赫然便是比肖飞早先一步出发的田青、古如秀夫妇。 “前辈过奖,这是晚辈的分内之事。” 田青赶紧拱手回应,实在是当不得这位武林前辈的谢意。 “客套的话路上说,我们赶紧启程。” 司徒超不改雷厉风行的性子,没有客套,吩咐众人牵过锦衣卫的马匹,再次前行。 这次启程只剩九人了,还是有人倒在了乱箭之下,没有时间悲哀,马蹄声匆匆消失在黎明的山谷中。 最后一道山谷淹没在马蹄带起的灰尘中,司徒超并没有感觉放松多少,因为自己这边的实力越发被削弱了。固然有着一流身手的田青二人的出手能帮自己减轻不少负担,但司徒超知道他们的底细,他不能指望杀手出身的两个年轻人能够在正面交锋中帮上自己多少。 穆成到底是在轻功上吃了亏,刚刚遭遇变节的锦衣卫时,没能及时躲过弩箭,左肩和右腿负伤,再加上之前的伤势,他现在能够发挥出二流中等的实力已经算是不错了。王和、杨连二人也是有伤在身,魏壁和陈珠则是因为之前有过冲动之举,早就受了重伤,四人无法再组阵,这也导致司徒超手中又少了一道杀手锏。 但愿冷秋河、太子二人的计划能够成功吧,也但愿已经落在后面的司徒沉剑、周凌风安然无恙。到了这个时候,该启动计划的第二个环节了,自己这帮人也差不多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使命,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引人注目了。虽说那一帮锦衣卫已经全部伏诛,但太子二人不在自己这边这件事肯定不会隐瞒多久,是时候做出改变,以保存实力为主了。 就在司徒超放慢马速,低头沉思的功夫,从侧面的山路上迅速跑过三匹骏马,众人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他们应该是早已躲在了左近,若不然应该早就能够听到马蹄声。 “司徒兄,久违了!” 马上跳下来三个人,俱是五十来岁的年纪,为首最为年长之人向司徒超抱拳打招呼。 “哦,沈镖头。”司徒超认识此人,“一别十数年,一向安好?” “谢过司徒兄挂念,愚弟这身子骨还算硬朗。穆兄也在,幸会!” 沈镖头打过招呼之后,向司徒超介绍身边的同行之人,“这位是前面四花寨的刘坤刘寨主,另一位便是河北保定府的沈丘沈庄主,算是在下族弟。” “幸会!” 司徒超、穆成等身体还算利索的几人也纷纷下马,齐齐抱拳还礼。 “见过司徒兄,见过穆长老,见过诸位!” “不知三位来此,有何贵干?” 穆成在司徒超身后问道,他的拐子枪终于有了别的用途,真的被当做了拐杖。 “在下月前听闻司徒兄在北地广发英雄帖,征召各地豪杰前去助阵,”沈镖头一脸惭愧的说道,“奈何在下身在保定,山高路远,家中又有琐事缠身,一时不得动身,只能企盼司徒兄一行一路安顺。最近小弟估摸着各位也该路经此地了,便约了族弟沈丘和好友刘兄弟在这里日夜等候。天可怜见,教我终于等到了诸位!” “有劳三位了,多谢沈镖头一片苦心!” 听完沈镖头的话,司徒超不咸不淡的回应,穆成也是稍微皱了皱眉头,刚刚经历完锦衣卫拔刀相向的戏码,他们对沈家兄弟和刘坤的来意越来越怀疑,即便是沈镖头一番话说得情深义重。 “看来在下还是来晚了,”沈镖头打量了一番司徒超等九人,特别是对中间偏后的两个灰衣蒙面人多看了两眼,不无唏嘘的说道,“几位一路艰辛,在下感同身受!悔不该当初没有及时赶往北地!” “沈镖头言重了,司徒超这把老骨头可硬的很,不是任谁都能拿捏一下的!” 司徒超就是司徒超,安慰的话在他口中都变得傲气凌人。 “司徒兄还是一如当年那样一身铁骨,义薄云天,”沈镖头抱拳道,“愚弟佩服的紧!看来不出几日,我兄‘浴血剑’的之名又该在江湖上大放异彩了!” “些许微名,不值得沈镖头如此夸赞,过奖了。” 对方说得越多,司徒超越是谨慎。 “司徒大侠,诸位,”四花寨寨主刘坤上前两步抱拳道,“看各位风尘仆仆,想来是经过连番恶战,又是一直赶路,几位同道都有伤在身。前方不远就是我四花寨所在,不若各位赏脸到寒舍休整一番,好让小弟也尽一下地主之谊?” “这个……” 穆成扭头看向司徒超。 “可能要辜负刘寨主的一番盛情了,在下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敢耽搁。” 司徒超先是隐蔽的稍微扭头瞥了一眼后面的两个灰衣蒙面人,略作思考之后满怀歉意的回答道。 “诶,司徒兄!你我都是二三十年的交情了,这点薄面都不给,嘛!”沈镖头上前几步,伸手牵住司徒超坐骑的缰绳,打了个哈哈道,“我这位刘贤弟以及自家沈丘兄弟对您跟穆长老一直是仰慕的紧,咱们就到四花寨稍坐片刻,刘贤弟也略备酒席,几位受伤的朋友也好趁此机会处理一下伤口嘛!” “还请司徒大侠给我们兄弟这个机会,以弥补之前未能及时奔赴北地助阵的缺憾!” 落在最后的沈丘也上前说道。 “司徒大侠万务赏光!”沈镖头身边的刘坤像哀求一般说道,“能够跟司徒大侠、穆长老这般英雄人物喝一杯水酒,真的是刘某人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恳请诸位给在下一次机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湖上的人物都注重一个面子,司徒超、穆成都无法摆出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他们,一旦真的把话说死了,让这在北方武林颇有名望的沈镖头下不来台,以后这低头不见低头见的,可就无法再交往了。况且,这三人到现在为止,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可自己这帮人实在是不能耽搁,而面对这些来意不明的人,司徒超等却是不能将实情相告,一时间,带头的司徒超和穆成陷入两难的境地。 沈镖头向自家兄弟使了个眼色,沈丘便也走到前边来一把接住穆成手里的缰绳,“穆长老、穆前辈,您就行行好,给晚辈这个薄面!” 穆成十分为难,平时大大咧咧喜欢信口开河的性子,此时却是面对这位热情的沈庄主不知道说什么好,对方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跟自己差不了几岁,愣是拉下脸来喊自己“前辈”,自己还能说什么! 见穆成不再言语,沈丘不由分说牵着穆成的坐骑便往前走。而穆成身子不便,没能够拉住缰绳,只能脸色尴尬的伸手苦笑。 “穆长老答应了?太好了!在下这就先走一步,让寨子里的小崽子们张罗起来,定要好好款待诸位!” 也不知是不是误会了穆成苦笑的意思,还是沈丘的行为误导了刘坤,只见他面露狂喜之色,高兴地大喊一声,转身几步便纵身跃上马背,调头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刘坤欢喜的突然,喊的蹊跷,离开的也果决,根本没给司徒超众人以及沈氏兄弟反应的机会,待到马蹄声响起,所有人都扭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哎,刘寨主……” 穆成面色涨红,高声大喊刘坤,回应他的却是渐去渐远的马蹄声。 “这……这算怎么回事嘛!” 穆成长叹一声,将刚刚的小插曲说了一遍。 “看来是我们兄弟拖累了诸位的行程,”沈镖头苦笑一声,“但事已至此,不如诸位便将错就错,到四花寨休息一下再赶路不迟!” “不瞒贤昆仲,”司徒超道,“我等仍然未脱离追杀,若就此前往四花寨稍加停歇,怕会给二位和刘寨主带来危险!” “这算什么话!”沈丘仍然抓着穆成坐骑的缰绳,满不在乎的说道,“就算有哪个不长眼的真的敢去四花寨,正好让我们兄弟二人活动活动手脚,弥补之前的过失。” “兄弟说的极是!走,咱们这就去四花寨!” 沈镖头哈哈大笑,牵着司徒超的坐骑往前走。 “两位,且住,”司徒超苦笑道,“即使去四花寨,让老夫跟穆兄上马再走不是更快一些嘛,穆兄毕竟腿脚不方便。” “哎呀,大哥,你看咱们兄弟这是做的什么事……” 沈丘赶紧赔笑,扶着穆成上马,而沈镖头也见状将马匹还给了司徒超。 “诶,司徒兄,这两位是……” 沈镖头不经意的发现司徒超等人后面还有两个灰衣人,一直蒙面不说话,不禁奇怪的问道。 “哦,忘了跟沈镖头介绍,家中不成器的子侄,本来想跟着老夫多少帮些忙,谁想路上受了风寒,不敢轻易露面,怕过病给旁人。” 司徒超开口解释道。 小个子的灰衣人这时也装作漫不经心的咳嗽了两声,并伸出右手使劲捂住胸口。 “出门在外,是该小心一些自己的身体。” 沈丘的话充满关怀的意味,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两位神秘的司徒家后辈。 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沈丘看的也真切,这二人都身穿宽大的灰袍,脸上遮着同色的蒙面巾,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看眼睛都是充满疲惫和警戒。 “大哥,不对,他们是江湖中人!” 最终沈丘的目光落在了田青未遮掩住的镖囊上,神色一变,不由将心中的疑惑大声喊了出来。 司徒超一直目光不离沈镖头,见他听到沈丘的喊话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佩剑的剑柄时,眼睛不由一眯,露出寒光。 第十章第十九节 浴血缠丝 沈镖头此时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兄弟二人言行之间已经露出马脚,不由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已经将佩剑横在胸前缓缓拔出的司徒超,“司徒兄,这是何意?” “呵呵,何意?”司徒超不急不缓的扯出长剑,“你沈镖头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此刻行迹暴露,却依然行这掩耳盗铃之举,岂不是惹人耻笑!” “司徒兄说的话却是使得愚弟更加糊涂了,”沈镖头强自辩解道,“难不成在下兄弟二人好心过来接应诸位反倒被当做恶人不成?!” 沈镖头一边说着一边向自家兄弟沈丘使了个眼色,后者也趁穆成等人的注意力转向司徒超、沈镖头二人,右手不着痕迹的摸向自己腰间。 “是不是好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笑在下虽然一直看不惯你沈大镖头贪财如命的秉性,还当你是敢作敢当的汉子。熟料你连自欺其人都做不到,还想欺瞒老夫和天地神明!试问,谁会在意我司徒超的子侄是不是江湖中人?!” 司徒超猛地扭头转向沈丘,目光如电,直惊得沈丘不由后退两步。 穆成等人听得司徒超的话语,这才惊觉这沈家兄弟的可疑之处,纷纷戒备,策马后退。 “司徒兄,我们兄弟本不欲与你为难。我老了,厌烦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只想向您借两颗人头换取白银百万,就此退隐江湖逍遥自在。” 沈镖头见得司徒超诸人都已心怀戒备,心知不能再偷袭取胜,索性两手一摊,将事情挑明。 “哼哼,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银子!”穆成手持拐子枪坐在马上冷哼一声道。 “你穆长老做的是乞丐,自然不知银子的好处,”沈镖头微微一笑,对穆成的冷言冷语不以为意,“而司徒兄,则是名满江湖,不管走到何处都有各路英雄豪杰热情相待。而我呢,费尽心血苦苦操持祖上传下来的镖局,却也仅仅是吃穿不愁,手底下还有百八十口子徒弟、镖师等着我养活,还要忍受官府的盘剥,遇上像诸位这般武林名宿,不仅要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临走还要奉上盘缠,要不然,我沈某人根本无法在江湖上立足!” “沈明!你这武林败类,连这等背信弃义的恶行都能说得这样冠冕堂皇,我老穆真是佩服之至!”穆成骂道。 司徒超自是不愿在此消磨时间,剑指沈明,“多说无益,咱们手上见真章吧!” “容在下再称呼你一声‘司徒兄’,你今天确定要再行那割袍断义之举?就像昨日里对太行山楚家岭三兄弟一般?”沈明自腰间拔出一柄软剑,双眼盯着司徒超,沉声问道。 “呵呵,沈大镖头,您可真看得起自己!”司徒超背后的杨连冷笑道,“割袍断义?你也配!楚家岭三兄弟那是自家子侄被人挟持,不得已才为之。你们呢,猪狗不如之辈,家主何曾与你等有什么恩义纠葛!若不是杨某人重伤在身,少不得早就忍不住活劈了你!” “哼,杨连!老子记住你了!”沈丘也是从腰后掏出两把短刃,“过会儿沈爷要一刀一刀活剐了你,嘿嘿,伤成这样了还嘴硬!” “沈明,手底下见真章吧,让老夫看看这几年你的‘缠丝剑’有没有长进!” 司徒超长剑在手,豪情万丈。 “沈某人早就想领教‘浴血剑’的风采,”沈明一抖软剑,剑尖居然与蛇信一般吞吐不定,“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你们根本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在等着你们……” “你是说刘坤?!” 穆成大惊失色,刘坤先行,肯定是去报信了,前路必定艰险万分。 经穆成提醒,司徒超也是紧皱眉头,颇为懊恼,早知如此刚刚就应该强硬一些,不让这几人靠近,更不会让刘坤走脱。 “卑鄙!” 司徒超突然大喝一声,举剑一挡,原来是沈明看见司徒超走神,趁机偷袭,一剑刺出。 只听“铛”的一声脆响,司徒超反应迅速,及时挡住了软剑。但软剑毕竟不是一般长剑,剑身极为柔韧,虽然被司徒超的长剑挡住,剑尖部分仍顺着力道向下弯曲,朝着司徒超的胸前刺去。 司徒超怒喝一声,在马背上向后一仰,堪堪躲过剑尖,但前襟还是被挑破。 沈明似是十分可惜这蓄势已久的偷袭没有去的应有的成效,但既已出手就没了反悔的余地,只得一剑紧似一剑的快速攻向司徒超。 司徒超右手持剑,左右在身下马鞍上一按,身体腾空而起,凌空杀向沈明。 这边沈丘见堂兄沈明突然向司徒超发难,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双刀交错,砍向离自己最近的穆成,对方虽然是成名已久的一流高手,但眼下重伤在身,三两招之内解决他应该还是轻而易举的。杀掉穆成之后,几成残废的司徒四将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那两个号称是司徒超后辈的年轻人他根们没放在眼里,到时候就可以跟堂兄一起围攻司徒超。那司徒老儿虽然狠辣,但毕竟已经上了年岁,再加上江湖上传闻他武功尽失已久,虽说现在看着依然龙精虎猛,保不齐是大伤或者大病初愈,不能久战,连夜苦战下来,一身武艺还不知道剩下几成……嘿嘿,想不到自己兄弟二人,原本在江湖上名不转经传的角色,居然也能狙杀司徒超! 沈丘两眼猩红,恶狠狠的扑向端坐在马背上的穆成,仿佛已经看见自己扬名立万又有重金在手的场景。 但沈丘不着边际的臆想只能到这里为止了,两只破风锥分左右从穆成身体两侧飞出,重重插在扑过来的沈丘胸前。 破风锥透体而出,带出两支血箭,沈丘只感觉身体一凉,五感迅速消失,但身体依然按照自己的惯性向穆成奔去。 打出破风锥的田青与古如秀并未就此罢手,二人迅速从马上跃起,田青更是飞起一脚将沈丘踢倒在地,手中长剑迅速在他脖颈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线。 田青夫妇可是偷袭的行家,早就盯住了沈丘,在他动手之际,果断用暗器阻击,至于之后的补刀,却是长久以来的职业习惯,金主出出钱,总得确认目标死透了才好,要不然怎能保持二人在业界的好口碑。 “缠丝剑”果然不俗,一柄软剑在沈明手中变化万千,加之招式刁钻,确实一开始给司徒超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经营的镖局能够长时间在江湖上屹立不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然而,司徒超就是司徒超,长达十余年的隐居似乎已经让人忘记了当年“浴血剑”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到底意味着什么!沈明的强硬和武艺高强,似乎让他手中之剑欢呼雀跃起来,司徒超能感觉到陪伴自己三十多年的老伙计是多么的渴望强者的血液,只有强者的血液才能让这昔日在武林中让人闻之色变的杀器再次焕发光彩。 将近二十个时辰不眠不休,对于司徒超的身体来说,确实是不小的负担,何况这一天一夜的苦斗,带领众人杀出重重包围,然而,老司徒用剑依然稳健。在熟悉了沈明的剑法路数之后,前武林盟主已经掌握了这次短兵相接的节奏。 田青夫妇干净利落的解决了沈丘,相互对视一眼,再次上马,调转马头,欲去追杀已经远去的刘坤。 “莫急。” 激斗中的司徒超分神关注全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举动开口阻止。 其他人重伤在身,无人前去给司徒超助阵,而田青夫妇处于对武林泰斗的尊重,闻言勒住缰绳,驻足观战。 众人不得不佩服沈明的心智之坚定和内心的狠辣,自家兄弟被杀身亡,却是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仍然剑剑狠辣的攻击司徒超。 而沈明却是骑虎难下有苦说不出,早知司徒超如此扎手就不冒着个风险了,不仅富贵没见着,今天估计要交代在这里了。 司徒超没让沈明担心太久,几招过后,一剑刺中他的心窝。 “没有必要追赶刘坤,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前面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只能闯一闯!” 司徒超冷静的拔剑还鞘,看都没看沈明不甘的嘴脸。 “司徒前辈说的是,晚辈欠考虑了。” 田青在马上抱拳说道。 “进京在即,老夫猜测这些江湖上的妖魔鬼怪应该会止步于此了,出了此山,就要看冷秋河他们了。” 司徒超目视走来的方向,回想一路上倒下的江湖同道,不无感叹。 “按照沈明此前的说法,有人许下重利,他们才会在此出手。能有如此大手笔的,估计也就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了,估摸着我等往前走一步,那人便会愈加慌乱一分。” 杨连说道。 “江湖事江湖了,庙堂之事,我们还是不要掺和了。但愿沉剑他们也懂得适可而止……” 作为江湖草莽,司徒超自然不愿意涉足朝堂纷争。这次出手维护太子与冷秋河,一方面是因为司徒沉剑与冷秋河的交情在那里摆着。再就是不想因为江湖势力过多的参与,不管朝堂上将来时哪方势力获胜,必将引起一番针对江湖势力的血洗,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启程吧。” 司徒超翻身上马,吩咐道。 第十章第二十节 首鼠两端左虎卫 “父亲!”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司徒超身前三丈处,却是从后方赶来的司徒沉剑。 “浴血剑”对着儿子点点头,“后面都解决了?” 言下之意便是后面的那些掺杂着乌合之众的杀手们,四十来人,没想到司徒沉剑来的如此之快。 “逃走了几个匪首,其他人基本上不会再追来了。” 司徒沉剑如实相告,他没费多大精力去追杀穷寇,回来保护父亲才是正经事。再者说,拖着几十斤重的大枪,去追那几位一流高手,不被反杀才怪呢。 “司徒少侠好本事!” 饶是如此,司徒沉剑的战绩也让穆成这等江湖宿老交口称赞,刚刚山神庙那一帮匪徒,可不全是乌合之众,里面到底掺杂了多少一流杀手,战力是如何的恐怖,大家是知道的,若非如此,怎会让己方从三十几人到只剩下这不到十人了,虽说是被袭杀,但在山神庙时,大伙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像滑车、连弩这种军中杀器都用上了,还是损失惨重。即便刚刚司徒沉剑只身阻敌,是占了地势和兵器的便宜,这战力也是相当傲人了。 这时,杨连凑到司徒沉剑跟前,把刚刚锦衣卫变节和沈家兄弟巧计偷袭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后面的路越发难走了!”司徒沉剑叹了口气,“刚刚父亲就不应该让那刘坤溜走……” “是啊,疏忽了。”老司徒也有一些懊恼,“小心谨慎了一路,眼看就抵达京城了,谁想差点儿在这里翻船。虽说是老夫看错了沈丘……” 司徒超看了看手中长剑,忽然语气坚定起来,“但毕竟他们是打着仗义相助的江湖旗号,总不能见面就砍了吧!老夫一辈子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仗剑杀人,不需要这等下作手段!” “司徒就是司徒!” 穆成挑起大拇指,回想起他们这一辈江湖人当年纵横江湖时的岁月,这才是一直以来他印象中的“浴血剑”司徒超! “刚刚这刘坤,是什么来路?若真被他走脱了,可就有些麻烦了。”司徒沉剑问道。 “我听说过此人,前方不远‘四花寨’的寨主,擅长暗器和长枪,特别是飞刀和飞针,名列二流,在河北武林小有名气。”杨连说到。 “凭他胯下健马,现在已经追不上了。事到如今,更改路线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如何都要走下去,即便前面是龙潭虎穴。” “父亲说的不错,”司徒沉剑接着道,“虽说现在大致的猜测是对方老巢就在京师,但话说回来,京师乃是大明朝都城所在,那人又是皇氏正溯,在那里岂能没有任何根基?所以,前面既是危险,也藏着无限生机。” 司徒四将并穆成、田青等人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大明太子爷来到京城,怎么说也算这奢豪城池的半个主人,断断没有被外人随便打杀了的道理。 虽然知道儿子的话有安慰众人鼓舞士气的成分在,司徒超还是予以肯定,“沉剑说的是,咱们这就出发,看看这些魑魅魍魉还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司徒前辈,司徒少侠,”田青上前抱拳道,“我二人是不是仍需要遮掩行藏?” 司徒超捻须略作思考,“田少侠还是不要露面的好,毕竟刘坤走时尚未看破二位真身。” 田青抱拳应诺,转身回到马上,再次与古如秀恢复了灰袍遮身的装扮。 众人收拾好沈丘的尸体,将各自的兵刃马匹再次检查一遍,这才往前走去。 此时已是将近正午,深秋的日头已经不那么炽烈,司徒父子一行十余人走的并不快,毕竟其中有好几个伤员。 走出七八里地,地势眼见得变得平缓,已经出了山林,逐渐进入京畿附近的平原地带,再往前走便是直隶腹地了。 忽然,左侧管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司徒超等人脸色大变,此时已经无地势作为依仗,若来者不善,这回可就不好善了了。 司徒父子对视一眼,调转马身,将穆成等伤员并田青二人护在身后。 “前面的人停下!” 随着马蹄声的临近,众人勉强能看清来者的装扮。身着铁甲,胯下骏马,手持长枪,乌泱泱两百多人,是大明朝制式装备,只是不清楚到底是哪一路兵马。 为首之人身体健硕,比之一般兵将即便骑在马上还高了将近一尺。 两方距离十余丈,为首的将领已经开口大喝,要求众人停下。 在崆峒山脚下,司徒沉剑见识过成建制的部队的攻击力,确实非武林草莽可比,自己这帮人又大多数有伤在身。若这帮军汉心怀敌意的话,凭自己跟父亲二人,勉强可以突围,但势必就顾不上其他人了。 司徒沉剑眼睛一缩,注意到这支军队居然还配置了强弓硬弩,不由心中警声大作,右手摸向腰间长剑,同时扫了一眼拆作两截挂在马鞍上的长枪。 司徒超眼睛毒辣,自然知道这帮人不好惹,用眼神示意儿子不要轻举妄动,稍微一提缰绳,策马往前走了两步。 “老夫燕山司徒千云,不知这位将军有何见教?” 这时众军汉刚刚勒住马匹,动作齐整如行云流水一般,在距离司徒超三丈处停了下来。 “本官乃直隶左虎卫指挥使焦桐,因近来江湖人士纷聚直隶京畿,受两府官长委托,带兵巡查所属各府县。你等自何处来,往何处去?为何擅持刀兵?” “回焦将军的话,老夫乃燕山千云山庄庄主,年初因琐事奔西北龙城,近来欲返乡,这才邀请了龙城龙威镖局众位好汉护送。” “司徒千云?镖师?”焦桐紧盯着司徒超等人,特别是后面两个灰袍遮面的,目露疑惑。 “这些人因何受伤?” “在路上遇到了几次山贼剪径,多亏这几位壮士相救,小老儿才能残喘至今。” 司徒超谨慎的回答道,司徒沉剑在后面暗暗着急,老爷子怎么乔装说谎都不像乡间的土财主,这一身英雄气概怎样都遮掩不住,若是杨连没受伤的话倒还好说,他能挑起这事儿来。 果然,听到司徒超的回答,焦桐眼中的猜疑并未散去。 这时,后面一个小校策马上前,在焦桐身侧低声说了几句,后者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司徒沉剑耳力惊人,隐约听到“书信”、“都指挥使”、“布政司”等词语。 果然,焦桐抬起头来,目视司徒超,右手已经按在腰间刀柄上,“前武林盟主司徒超,司徒前辈,久仰!” “呵呵,将军客气,”司徒超轻笑一声,挺直腰腹,收起先前老弱的姿态,“老夫早已退隐江湖多年,金盆洗手后这世上便只有千云山庄的老朽司徒千云了,浴血剑早已不复存在。” 听见司徒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焦桐脸色更加难看,却也没有立即拔刀相向,安坐马上眉头紧皱,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虎目张合之间时不时扫过两个灰衣人所在的位置。 时间沉默,司徒沉剑、穆成等人紧抓住兵器,灰袍下的田青二人也悄悄把手放到腰间。 对面焦桐身侧的小校见状抬起左手示意,二百兵士齐齐挺枪张弓,严阵以待。 局势眼见紧张起来,司徒超也不由得探手抓住斜挂在马鞍上的长剑剑柄。 “呔!太行山下几起血案肯定是尔等所为!”小校突然戟指前方,大声喝道,“来人,速速将这些江湖匪类擒拿!若有抵抗,格杀勿论!” 司徒沉剑等闻言,立即拔出随身兵器,司徒超也将佩剑抄在手中,暂未拔剑。 “喝!”长枪兵一声齐吼,整齐划一的上前三步。 焦桐似是突然被部下的声音惊醒,猛回头,“放下兵器,不得放肆!” “指挥使,他们……”小校赶紧指着司徒超等人给自家将主解释。 “啪”的一声脆响,焦桐左手挥起,一巴掌打在小校脸上,将其打落马下,“张平,你大胆!” 小校落马后立即翻身半跪在地,不顾嘴角鲜血,抱拳道,“属下知罪!” 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现场忽然之间恢复安静。 “司徒大侠,你等可带有路引?”终于,焦桐再次对着司徒超开口。 司徒超等人面面相觑,江湖中人谁带这东西!虽说大明立国之处,确定了非常严苛的路引制度,但百十年过去了,谁还拿它当回事。 “假若诸位今日拿不出路引的话,说不得本官就要公事公办,将几位请到我虎卫大营暂时做客了,等调查清楚诸位身份再做打算。” 听到此处,司徒超等人立时明白,这位焦桐指挥使想要和稀泥了。将他们软禁起来,坐看风向,不管哪一方想要接手,都要好好思量一下,自己也好向上峰汇报,等待抉择。 但是,司徒超等人哪里还有时间去左虎卫大营“作客”。 司徒超略一沉吟,将宝剑挂回马鞍,将手探进怀中掏出一物,“我等却是带有其他证明身份的文书。” 小校张平站起身,抬手略一擦拭嘴角的血迹,走到司徒超跟前,将那物件拿到手。往回走两步,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封盖有私章的信件,待到看清楚私章的归属时,不由双眼圆瞪。 突然,张平双手一搓,将新建撕得粉碎,“大胆匪类,居然敢伪造都指挥使大人的印信!” 不管信件是否伪造,张平这种行为却是毁坏证物无疑了,指挥使焦桐顿时脸色铁青,回头略作示意,四名亲兵上前,将张平摁住。 张平并未反抗,自知刚才自己的话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呵呵呵,这位张将军好眼力,”信件被撕毁,司徒超并未生气,“刚才的证件确实不是真的,那只是老夫不成器的庄客抄录的,真的在这里。” 受伤的杨连打马上前,将一封带血的书信放到司徒超手中。 这时的焦桐信不过任何人,在张平焦急的目光中径自催马上前将信拿到手中,也未打开,只是认真辨认了一下信封上的私章和信封口的火漆印记,然后将信还给司徒超。 “既然司徒老先生是将军故友,那本官也就不好阻拦了。”焦桐回归本阵,回头说道,“前方路远,诸位各自珍重!” “多谢将军体谅!后会有期!”司徒超带着众人抱拳谢过,掉转马头,继续前进。 看着司徒超等人走远,焦桐对着帐下兵将大喝,“本官巡视本州,路遇江湖歹人,校尉张平英勇杀敌,不幸殉国。待本官报告上峰,记叙军功,厚加抚恤。” “将军,饶命!”张平登时磕头如捣蒜。 “哼!饶你性命?等你害死本部将官兵士?!自作主张的蠢货!斩了!” 焦桐脸色铁青,若不是司徒超作为老江湖有些手段,这次真被这蠢货坑惨了,得罪了冷将军的人,就等同于得罪了整个大明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