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真寂寞》 第一章 黑棺 “我既已登临绝顶,于世间便再无任何留恋,此体当葬于山阿,此魂亦应烟消云散。修道之路漫漫,我却独立于绝巅之上,实是孤寂难忍,不如就此而去,从今以后,世间再无‘楚长歌’,唯有黄土一抔而已。” 泰山之巅,楚长歌黑衣飘飘,负手而立,声音缓慢,却是浑厚如黄钟大吕,抑扬顿挫,响彻九天。 山下山上,无数修仙者或凌风,或御剑,哪怕是臭名昭著的魔门中人,也混水摸鱼,冒死前来,准备亲眼见证这位传奇人物的落幕。 直到此刻,他们仍然不敢相信,这位修为惊世骇俗,已是睥睨天下,任何人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当世第一人,居然会昭告天下,要于此地……自杀! 也不知过了有多久,那挺拔如松的黑色身影,面色淡然若水,俯视众生,最终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他真的要自杀了吗? 见楚长歌叹气,众人连忙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生怕接下来会错过这件大事的发生。 可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吼传来:“楚长歌,你只能死在老夫手里!” 众人闻言皆都一震,只见一团黑气自远方而来,状似鬼魅阴魂,数息间就已掠到了山巅之上! 那黑气悬在上空,陡然伸出无数触手,如群蛇出穴,狰狞可怕,向底下的楚长歌疯狂袭去。 楚长歌眉头微皱,始终淡然的面容上,随后忽然破天荒的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血袍老祖,希望你能够让楚某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说话间,手中已是多了一柄长剑,视漫天而来的触手如无物,剑光交错纵横,势不可挡,直冲入那团黑云之中。 轰! 下一刻,黑云猛然爆炸开来,猛烈无匹的气息犹如怒浪狂涛,瞬时间席卷泰山上下! 无数修行者遭受这股气息波及,接连惨叫不已,从天上跌落。 “大名鼎鼎的血袍老祖,原来也不过尔尔。” 战斗并未如想象中的那般胶着激烈,胜负似乎已然见分晓了。 楚长歌立于半空,负剑于后,恍惚如仙人般。 那血袍老祖人如其名,身着殷红血袍,邪气逼人,此刻他全身上下,鲜血淋漓,更是名副其实,闻言睚眦欲裂,怒吼道:“楚长歌!” 话音未落,眉心竟是被顷刻而至的楚长歌一指点上。 血袍老祖双目蓦地瞪圆,血丝充斥,随后便肉体爆开,化为了血雾! 所有人都无比愕然的望着眼前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血袍老祖这等赫赫有名的魔道大凶,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没有走过,便被打的……形神俱灭! 楚长歌果然无愧为天下第一啊! 场面一时又安静下来。 楚长歌慢慢飞回到绝巅之上,轻轻抚了抚手中的长剑,不无留恋的道:“老朋友,再见了。”说罢,将长剑抛出,直没入白云之中,也不知最终会流落到何处。 “放眼古今无敌手,天既生我,又为何让我如此无趣。”楚长歌苦涩的摇摇头,道:“活着真是无趣。” 他的身躯忽然变得金光璀璨,如抽丝剥茧般,开始慢慢分离。 寒风愈发凄厉如嚎,大雪疯狂乱舞,似乎连老天都在惋惜。 许久之后,当最后一丝金光散尽,山巅上再无那个寂寥身影,只留声音在阵阵回荡,经久不绝: “无趣啊!” …… 三百年后。 泰山。 夜深了,天空阴霾笼罩,不见星月,压抑的云层隐隐动荡,似乎隐藏着什么可怕物事,蠢蠢欲动,欲要冲将出来。 林中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突然只听得天空一声炸响,随即一道雷电闪过,瞬时亮如白昼。 “他娘的,吓老子一跳!” 雷声消失的下一刻,只听有人骂骂咧咧,丛林的黑夜里,随后缓缓亮起一团火焰。 说话的是个驼背老头儿,个子不高,两眼中透着一股子精明劲儿,火焰就在他的手心上熊熊燃烧着,愣是伤不到他分毫。 老头儿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生的白白净净,俊逸近妖,满脸阴柔之气,如果擦点胭脂,扮成个小娘子,放到红尘俗世中的勾栏瓦舍里面去,准保是一等一的头牌。 可别看这小伙子长相阴柔,说起话来却是跟那糟老头子没什么两样,粗声大气的道:“李老头儿,小爷真是上了你这老不死的当,居然会听信你满口胡诌,来这里找什么碧落仙剑。” 李老头儿一瞪眼睛,气道:“陆惊蛰,这会儿你又跟老子埋怨上了,当日是谁哭着喊着要跟来的!” 陆惊蛰冷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是想借着寻剑的由头出来避祸!。” “放屁!”李老头儿怒极。 陆惊蛰轻蔑的一笑,仿佛已看穿所有,说道:“传说三百年前楚长歌掷剑于天,而后那把碧落仙剑便再也不知所踪,全天下的人都找不到,偏偏就你能耐,能算出仙剑仍在这泰山之中,哼,就你那半吊子算术,也就能在山下摆摊算卦糊弄糊弄人了。” 李老头儿被讥讽的老脸阵青阵白,恼羞成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老子的天算之法神妙莫测,岂是你能窥知一二的!” “什么狗屁天算,你闷头算了十几年,结果就算出来这么个结果。”陆惊蛰哼了一声,道:“我看咱们还是回吧。” 李老头儿气极,指着陆惊蛰的鼻子便要破口大骂,却忽然神色一凝,晃动手心火焰,谨慎的向四周看去。 陆惊蛰诧异道:“怎么了?” 李老头儿皱眉道:“你难道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么?” 陆惊蛰正要摇头,却听不知哪里传来一阵阵微弱声响,顿时面色一变,犹如惊弓之鸟,猛地窜到李老头儿的身后,紧紧抓着老头儿的肩膀不放。 吱,吱,吱! 那声音一顿一顿的,在漆黑静谧的老林之中,显得有些诡异。 陆惊蛰惊恐的道:“我听到了,这林子里不会有什么妖怪吧?” 李老头儿鄙夷道:“咱们琼仙派干的就是降妖除魔的勾当,便是有妖怪,也给它灭喽,瞧你吓得这怂样。” 说罢,他忽然似乎又察觉到了什么,移动手心真火,向身后的黑暗处照去。 “哎呦我的娘啊!”真火驱散黑暗,老李头儿猛然大叫一声,吓得连滚带爬,裤裆湿了一大片。 陆惊蛰虽然没有看清身后究竟是什么,但也跟着吓得哭爹喊娘,从背后呛哴一声抽出把剑来,闭着眼睛一通乱劈,声音都哆嗦的不成样子:“别过来!我乃琼仙派第二十一代弟子是也……啊!” 吱!吱!吱! 黑暗中没有立刻显露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怕存在,依然只有那诡异的声音断断续续。 李老头儿舔了舔干瘪的嘴唇,紧张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抬起手再次向那个地方照了过去,火焰亦随着他剧烈颤抖的手而晃个不停。 只见那里有一具棺材,通体黝黑,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棺盖竟是在一点点的打开,诡异的声音正是由此而来。 陆惊蛰疯砍乱劈好一阵,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正巧便看到那具正在慢慢打开的黑色棺材。 他“啊”的大叫一声,当下吓得剑都拿不稳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溜烟儿躲到李老头儿身后,急道:“怎么办,怎么办……” 毕竟年长许多岁,李老头儿虽然乍见这诡异场景同样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过此刻业已冷静下来,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你嚷什么,先静观其变,倘若那棺材里面真有什么鬼怪邪祟,咱们琼仙派的无上神通妙法,也不是吃素的!” 陆惊蛰紧张的点了点头,顺着李老头儿手心上的火光,偷偷的看向那口棺材。 此刻那口棺材已然打开大半,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悠悠的叹息道:“没有死吗?” 下一刻,一个人影从里面缓缓爬了出来。 陆惊蛰两眼瞪圆,尖锐的声音刺破黑夜: “鬼啊!” 第二章 重生 陆惊蛰把头深深埋在李老头儿背后,吓得瑟瑟发抖,连声叫道:“怎么办,怎么办!” “安静点!”李老头儿转头怒斥,随即不安的向那个从棺材中爬出来的人看去。 只见那是位男子,浑身上下竟是不着寸缕,赤条条的身躯壮硕挺拔,肌肤白皙如凝脂,面容英挺俊朗,漆黑的眸子深邃似浩瀚夜空,仿佛隐藏着无尽神秘。 无论怎么看,这男子都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厉鬼妖怪,可若说他是个正常人,也实在有些不合常理,试问哪个正常人会躺在一口棺材里? 李老头儿不禁犯了嘀咕,委实有些摸不清这人的路数,当下一拱手,小心翼翼的道:“在下琼仙派李汉林,若有失敬之处,还望阁下海涵。” 那人恍若未闻,兀自皱紧眉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道:“修为尽失了么?” 说完又摸了摸脸,疑惑之色更重,饶有兴趣的道:“容貌居然也变了,有意思。” 陆惊蛰壮着胆子伸出脑袋,毫无气势的喊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在我二人面前装神弄鬼……我们是琼仙派的……” 那人猛地瞥过目光,吓得陆惊蛰心跳欲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原来是琼仙派道友。”那人貌似并无恶意,拱手说道。 这一声“道友”此时听起来属实亲切,李汗林顿时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的道:“正是,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默然半晌,回答道:“楚长歌。” “什么?楚长歌!”陆惊蛰吓了一跳。 李汉林回手狠狠在陆惊蛰头上敲了个暴栗,低吼道:“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你大惊小怪个什么!” 陆惊蛰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猫,浑然没有半点脾气,怯生生的瘪了瘪嘴。 “为何会这样?莫非是有人在操控我的生死么?”楚长歌坐在棺材板上,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确就是三百年前在此泰山之巅自戕而死的楚长歌。 绝巅自戕的场景,恍如昨日一般,明明已然自毁肉体魂魄,为何眼下竟是改头换面,犹如新生呢? 他叹了一声,喃喃道:“我已至大道绝巅,前无高山,后不见追者,活着属实无趣,不啻于度日如年,难道是老天见不得我如此轻松而去,才让我重生继续煎熬的活着么?” 可活过来又如何? 我还能死! 楚长歌冷笑一声,猛然一头撞在棺材板上。 如今他修为近丧,按理说这一头撞上去,即便不当场暴毙,最起码也得是皮开肉绽,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楚,额头上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淋漓,甚至连个红印都没有! “不可能啊!”楚长歌有些慌了,他一生醉心于修道,性子淡然若水,即便是天塌地陷,也从未起过半点波澜,可眼下这等状况,着着实实让他不可抑制的慌了。 他不信邪,他只想死,不想再继续苟活在无趣的人世,忍受无敌的孤独,于是他一头一头的狠狠撞在棺材板上,当发现结果依然令人大失所望之后,又撞大树,撞石头,可是……他仍然死不了! 他绝望的坐回到棺材上,这是前世所练就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刀枪难入,万法不侵,没想到重生后修为尽丧,这该死的金身居然还在。 如果想要破掉金身自杀,非得修为再次臻至“道一”境界不可。 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枯燥无味的修行么? “老天为何如此捉弄于我。”楚长歌苦笑一声,想死都死不了,这简直比当初渡旷古无一的九九八十一道神雷真劫还要令他倍受折磨。 另一边的李汉林与陆惊蛰,见他又是撞头,又是喃喃自语,不由得互望一眼。 “我看这个人绝非正派中人。”陆惊蛰小声道。 李汉林深以为然,赞同道:“我看也是。” 二人当即起了偷偷退走之念,但在这时,突然有一道光芒划破长空,犹如流星坠落,轰然炸响在楚长歌的脚下。 耀眼之极的光芒持续了好一阵子方才平息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柄长剑,通体白玉无瑕,仿佛羊脂铸造,白气蒸腾变化各种形状,似龙,似虎,似凤……若烟云袅袅聚散无常。 李汉林失声道:“碧落仙剑!” 陆惊蛰闻言一惊,看着楚长歌脚下的那把剑激动的怔怔说不出话来。 这把剑正是他二人此行而来千辛万苦想要找到的碧落仙剑! 可这把剑为何会突然出现? 李汉林随即惊悚的看向楚长歌,陆惊蛰也不是傻子,隐隐猜出了什么,亦是一脸惊恐之色。 “老朋友。”楚长歌微微一笑,随手将碧落剑拔了出来,指尖轻轻地在剑身上抚拭而过。 仙剑有灵,感应主人气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一幕看在李汉林与陆惊蛰的眼里,委实不可思议。 “他不会真的是三百年前的那个楚长歌吧?”陆惊蛰倒吸一口凉气,小声说道。 李汉林老脸上的皱纹都惊得层层叠在一起,同样泛着嘀咕,奇怪道:“传说楚长歌三百年前便是在这泰山上自杀而死,就算没死,三百年过去了,以他当年便超凡入圣的惊世修为,按理说也早就该飞升仙界了,可若说这个人不是楚长歌……” 陆惊蛰目光炙热的看着李汉林。 李汉林没看他,而是径直看向那柄碧落仙剑,宛如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声音都颤抖起来道:“直觉告诉我,他就是碧落剑的主人。” 陆惊蛰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楚长歌伏地一拜,大叫道:“前辈!” 楚长歌正在想如何才能再次死去,闻声目光一瞥,奇怪道:“你为何要跪我?” 陆惊蛰抬起头,竟是痛哭流涕,大声道:“求前辈救我琼仙,晚辈定当做牛做马,以报前辈大恩!” 男儿膝下有黄金,李汉林见自己这师侄如此,深深一叹,眼角不自觉的也滚出几滴热泪。 “琼仙派怎么了?”楚长歌诧异的问道。 他年少时曾在琼仙派学过道法,那时琼仙派如日中天,堪与太玄山、琉璃宫等传承千年的正道中流砥柱并驾齐驱,掌门李玄机功参造化,距羽化成仙只有一步之遥,可以说放眼整个修仙界,无论正魔两道,都罕少有人胆敢招惹。 像琼仙派这等庞然大物,难不成也面临了什么躲不过去的难关吗? 陆惊蛰悲愤道:“苗疆五毒门觊觎我派所在的雁荡山灵气充裕,便想据为己有,前几日下了最后通碟,要我琼仙派搬离雁荡山,否则就要屠尽我琼仙满门……” “苗疆五毒门?”楚长歌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前尘往事,默然片刻后,问道:“此门派素来隐于苗疆荒山一隅,低调的很,怎的会想夺你琼仙派道址?况且五毒门不过是小门小派,与琼仙派为敌,岂不是自寻死路。” 陆惊蛰急得满头是汗,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脸色都憋红了。 还是李汉林隐隐猜出楚长歌似乎对如今的天下大势所知不多,涩然道:“前辈有所不知,自我派玄机祖师飞升之后,本门便内斗不止,导致元气大伤,一日不如一日,否则便是借五毒门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轻言夺我琼仙仙山。” “小老儿与这位师侄也是别无他法,说来不怕前辈见笑,小老儿略懂些推算之法,隐隐算出前辈的碧落仙剑极有可能仍在这泰山之中,于是便想碰碰运气,来此寻剑,希望能借前辈仙剑之威,化解我琼仙派的劫难。” 楚长歌心中一动,听这琼仙派弟子的意思,自己这一死,似乎已是过了许多年。 “如今距我在泰山自化,过了多久?” 听楚长歌这么一问,李汉林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答道:“三百年。” 楚长歌点了点头,心下却是疑窦丛生,三百年过去了,自己又是因何而重生呢? 不过这个问题随即便被他抛诸脑后,相比于再次解脱,还有琼仙派的这点事,如今为何竟是改头换面宛如新生,在他看来仅仅是微不足道之事。 楚长歌忽然想起一事,说道:“贵派不是有一不世大阵么?有此阵在,又何须舍近求远,来寻它物御敌。” 他口中的不世大阵,便是琼仙派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 此阵据说威力无穷,便是大罗金仙误入其中,也难逃被炼化之虞。 大阵便在雁荡后山,向来戒备森严,神秘无比,即便是本门弟子,除却掌门等寥寥数人,也尽数不得入内,当初他在琼仙学道,亦未有缘一见。 李汉林显然也是不甚清楚的,说道:“其实何止前辈疑惑,小老儿也曾纳闷,琼仙已到这等生死关头,掌门却为何似乎根本没有动用大阵的打算。” 楚长歌沉吟片刻,心中已是有了盘算,不再谈及大阵,问道:“五毒门如此强取豪夺,难道天下正道都坐视不管么?” 陆惊蛰愤愤道:“我琼仙派鼎盛之时,自是人人都愿交好,可如今落魄至此,谁又会愿意为我们而得罪势力愈发强大的五毒门呢。” 第三章 琼仙 楚长歌说道:“我与琼仙派有些渊源,绝无袖手旁观之理,也罢,便随你等回去解决此事。” 陆惊蛰喜出望外,委实没想到楚长歌竟然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不住的磕着响头叩谢。 李汉林也是大喜失色,高兴的不知该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楚长歌摆了摆手。 他看了看他那在月光下泛着白玉光泽的**躯体,这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便是大罗金仙亦难以损伤一二,不过以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传说中那般惊神泣鬼的威力,未尝不可进去一试。 希望此去事了之后,能够在那大阵中解脱吧。 这也正是他答应陆惊蛰请求的最终目的—— 寻死。 三人随即启程,茫茫夜色中,突然传出陆惊蛰的低咦声:“怎么有股子尿骚味,李老头儿你闻到没有?” “哪……哪有什么尿骚味,许是什么野兽的,大惊小怪……” “不对啊,走了这么久,这味道怎么一直都在……” …… 雁荡山。 琼仙派。 祖师祠堂中,掌门凌离尘眼中含泪,跪在列祖列宗灵位前。 这些年来,他自诩也算是励精图治,呕心沥血,可琼仙派日渐衰落的局面,却始终难以改变。 想琼仙派以往是何等风光鼎盛,可如今竟然沦落到这般地步,难道是不肖后辈弟子凌离尘,做的还不够好吗? “祖师啊!” 他眼中的热泪终于不争气的淌了下来,琼仙派千年传承,眼看就要在自己的手中毁于一旦,即便抵抗战死,又有何脸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啊! 咚咚咚! 他正是苦涩难当,只想在列祖列宗前大哭一场,却听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门外有弟子道:“掌门,李师伯与陆师兄回来了。” 凌离尘赶紧将泪水擦掉,轻咳一声,淡然道:“知道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长袍上的灰尘,心下不可抑制的激动起来,这才走了三日,李师兄与小陆师侄,莫非真的将那柄传说中的碧落仙剑带回来了? 天不亡我琼仙! 凌离尘惊喜已极,当即怀揣着这份激动之情迈出祠堂。 来到大殿,便见李汉林与陆惊蛰。凌离尘搓了搓手,上去一把握住李汉林的双手,热泪盈眶道:“师兄,你辛苦了!” 李汉林亦是泪光闪烁,笑道:“幸不辱命,得亏祖师爷保佑。” 凌离尘颤抖着声音道:“师兄您真的找到了碧落仙剑?” 李汉林还未说话,陆惊蛰已是忍不住道:“岂止是碧落剑,有这位前辈在,别说区区五毒门,就算是再来一次万魔来潮,咱们琼仙也定然能安然无恙。” 凌离尘目光一转,这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正低头品茗,面色淡然若水,颇有些高深莫测之感。 “这位是?”凌离尘问道。 陆惊蛰抢先开口道:“回禀掌门,这可是楚……” 未等陆惊蛰道出自己的大名,楚长歌将茶盏放在桌上,声音不大,正好将陆惊蛰话头打断。 此刻的他已是穿上了一身黑衣,毕竟赤身裸体,太过招摇,况且他也从来没有这个癖好…… “我叫楚长生,与你琼仙先辈曾有些渊源,得知琼仙如今有难,特来此帮忙。”楚长歌淡淡说道。 他虽然是淡泊声名之人,却也知自己的姓名若重现于世,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故而取“长生”二字,掩人耳目,同时也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 长生长生,世人修道,皆为求长生,唯独他一人弃若敝履。 然而造化弄人的是,他便是怕难以忍受长生之苦,才选择自杀,可熟料三百年后,却又匪夷所思的重生于世,更戏剧的是,似乎是老天生怕他再寻短见,容貌都变了,曾经那副万法难破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竟然还保留着,乃至于想再次自杀,都无法办到。 凌离尘如何能猜出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便是那位传说中的人物,但见楚长歌面如冠玉,气质非凡,低沉的声音隐隐有些苍凉之感,深邃的眸子中古井无波,似对世间万事全然不放在心上,可若仔细观察,会发现此人眸子里偶尔会闪过一道令人心悸的光芒,暗含的意味像是不屑、轻蔑、无谓…… 可以凌离尘看来,这并不是什么轻蔑,更不是无谓,而是霸气,那种不将任何事物都放在眼里的霸气! 因为凌离尘隐隐觉得,这世间似乎已然没有什么能够值得这个人轻蔑无谓的了。 这是高手。 琼仙有救了啊! 凌离尘大喜失色,激动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才好,竟是一躬到底,拱手道:“先生若能助我琼仙派渡过此次难关,凌某必会为先生塑造金身,只要我琼仙尚在一日,先生之香火,便绝无断理。” 大殿中还有许多派中长老耆宿,见掌门竟然行如此大礼,许如此重诺,皆是面色一惊,可当着楚长歌的面,又不好出言阻止,不由得面面相觑,摇头长叹。 若非琼仙如今江河日下,掌门堂堂一派之主,千尊万贵之躯,又岂会纡尊降贵,如此折腰求人。 有的长老见此情景,不由老泪纵横,心中混不是个滋味。 在场唯有李汉林与陆惊蛰波澜不惊,楚前辈可是传说中的神仙级人物,绝对当得起掌门如此大礼,此番若能助琼仙渡过这场危难,别说是塑造金身了,就算是把他的牌位搬进祖师祠堂里都不为过。 琼仙派他人却是不知内情,直在心里打鼓,这个楚长生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急切声道:“不好了,五毒门上山来了!” “欺人太甚!”琼仙派众耆宿长老闻言大怒,拍案而起,未等掌门发话,已是一窝蜂往门外去了。 这一刻终于来了,琼仙派千年基业能否保住,可全仰仗面前这位高人了。 凌离尘心中惴惴,看向楚长歌。 楚长歌微微一笑,道:请。” 不知怎的,还未与那些五毒门妖人短兵相接,分出胜负,凌离尘却已隐然有种胜利在望的预感。 这份自信全因眼前这个人,他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让人全然无法看透。 站在他面前,凌离尘感觉自己就像是尘埃一般渺小。 此刻大殿之外,已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穿着苗疆异服的五毒门人几乎将整个校场围满,与不过两百有余、聚在殿门口身着湛蓝长裳的琼仙门人形成鲜明对比。 “琼仙派的缩头乌龟,你们掌门呢,叫他出来!” “你家掌门莫不是怕了,先行弃尔等而去,溜之大吉了吗!” 五毒门人叫骂之声一潮接着一潮,琼仙派弟子也不是好惹的,手上功夫未必能干过他们,可若论口舌,谁还不是从小骂娘长大的? 两方随即骂的是如火如荼,俨然比真格动起手来还要激烈热闹。 别看五毒门人多势众,愣是占不到半点便宜,被骂的脸色青红不定,若不是门主还没发话,已是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大开杀戒了。 随着琼仙门人让出一条道路,凌离尘从殿中走出来,琼仙派这边的痛骂声才渐渐停止。 五毒门那边亦随后偃息旗鼓,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不住的抹汗,感情这正儿八经的名门正派,嘴皮子竟比他们这些邪门歪道还要恶毒。 “凌掌门,本门主的话,你考虑的如何了?” 五毒门主越众而出,他本就面貌丑陋,说话间表情阴狠,更添几分可怖。 凌离尘冷笑道:“巴思屠牙,巴门主,你说呢?” 巴思屠牙瞳孔收缩,丑脸猛然变得狰狞起来。 他举起手,背后五毒门人见之俱是抽刀的抽刀,招虫子的招虫子,只等门主一声令下,便要将这些只会逞口舌之凶的琼仙弟子,一网打尽! 见凌离尘仍然是不肯屈服,巴思屠牙怒气更甚,眼看着手便要落下。 这时,只听有人淡淡说道:“慢着。” 巴思屠牙一愣,旋即向说话那人看去。 所有人也都看了过去。 楚长歌身处于无数道目光之下,面色淡然,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出人群,找到巴思屠牙,与其目光相对。 半晌后,他失望的道:“我还以为五毒门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竟敢违背祖训,如此兴师动众莅临中土,来夺琼仙派的仙山,原来不过是个区区化神境。” 第四章 退敌 区区化神境…… 五毒门人一片哗然,无不是群情激愤。 就连琼仙派这边,亦是心里直嘀咕,说话这人是谁,怎的敢口出狂言…… 需知仙道九境,依次为筑基、练气、洞玄、结丹、元婴、坐忘、化神、还虚、道一,化神境已是堪称宗师级高手,虽说还不至于到横行天下的地步,但是无论走到哪里,也绝对没有人胆敢小觑。 可这个人却说什么,区区化神? 化神境在他口中都成了区区,那他又是何等境界? 还虚,还是道一? 巴思屠牙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如虎狼般,凶狠的盯着楚长歌,想要看透楚长歌的真实修为。 不过旋即让他感觉到可怕的是,他看不透楚长歌,一般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解释,一是对方只是个普通人,其二,便是境界远高于自己! 可眼前这个人面貌年轻的紧,即使从娘胎里开始修炼,修为又能高到哪去? 巴思屠牙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三百年前就已仙逝的人。 那个人叫楚长歌,传说乃谪仙降世,不过三十之龄,便已臻至道一之境,修行进境之快,古来无人能出其左右。 此人莫非是第二个楚长歌不成? 巴思屠牙悚然心惊,何时琼仙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怎的从来都没听说过。 他沉吟半晌,袖子中悄无声息的滑落出一只毒镖,施以五毒门秘术“捕蛇手”的法门,向楚长歌射了过去。 这一镖平平无奇,可却暗含浑厚真气,哪怕是坐忘境的高手,若是毫无察觉中了招,必然也会立即毙命。 究竟是真的高手,还是装神弄鬼,一试便知。 楚长歌敏锐的察觉到毒镖的来袭,可他如今修为近丧,根本无法正面迎击,索性站着不动,任由毒镖射在自己的身上。 “铛!”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毒镖没有想象中刺入肉体之中,竟是如同撞在天下间最为坚硬的物事之上,被震飞出去。 巴思屠牙骇然失色,只觉毛骨悚然。 楚长歌瞥了一眼地面上那仍然泛着幽兰光芒的毒镖,又看向巴思屠牙,摇了摇头,失望道:“太弱了。” 巴思屠牙何时受过如此羞辱,不由恼怒之极,可理智告诉他,若是再冒然轻举妄动,只怕会有难以想象的可怕后果。 眼前的这个人太可怕了,身不动手不抬,连真气都未催动,仅以血肉之躯,便将自己的“灵蛇玄金镖”震飞出去,委实骇人听闻。 修为有成之人,驻容养颜绝非难事,难道眼前这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的青年,其实本质上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 巴思屠牙越想越是心惊,原以为琼仙派江河日下,修为最强的掌门凌离尘,亦不过是元婴境界而已,余下的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夺其仙山道统,无异于探囊取物,没想到暗地里竟然潜藏着这么一个厉害人物! 可他不甘心就此退去,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回苗疆,日后传扬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点大牙? “本门主不杀无名之辈,你是何人,报上名来!”巴思屠牙冷冷道。 能不能杀是一码事,身为一门之主,怎的也不能堕了气势。 虽然对巴思屠牙能够杀死自己并没有报任何希望,但楚长歌仍旧不免有些怅然若失,想死真的太难了。 “你还有别的手段么?譬如……你五毒门供养的那条朱卷玄蛇,怎的不见带它来?是没有能力解开封印么?”楚长歌问道。 五毒门人闻言俱是疑惑不已,什么朱卷玄蛇,怎么从未听过? 巴思屠牙却是大惊失色,骇然道:“你究竟是谁?怎知朱卷玄蛇!” 楚长歌淡然一笑。 旁人或许不知,可他怎会不知? 朱卷玄蛇,乃太古蛮荒妖兽,凶狠残暴,至当今之世,几乎绝迹,而硕果仅存的一条,就在五毒门,且正是楚长歌所赠予的。 当年楚长歌游历到北极天柜山,在万载冰川之下,发现玄蛇蛇卵,本想毁去,恰巧那时有位老者亦至此地,言道此朱卷玄蛇蛇卵只怕是当世唯一,若是毁去,未免太过可惜,恳求楚长歌将蛇卵赠于他,并且发誓定会好好保管,绝不让玄蛇成长,祸乱人间。 楚长歌见那老者言辞恳切,便将蛇卵相赠,而那老者,正是当时的五毒门门主。 玄蛇倘若成长到一定地步,以其嗜血残暴的秉性,必然会惹出大祸,楚长歌为防那老者违背诺言,便在后来前往苗疆,查看五毒门是否将蛇卵孵化。 本是防患于未然,结果这一去还真是去对了,老者果然违背了誓言,不仅将蛇卵孵化,还将其当做圣兽供养。 那老者见东窗事发,便想杀人灭口,可当时的楚长歌修为亦是几至天下无敌之境地,老者区区一小门小派之主,不过坐忘境界,眨眼间就被楚长歌拍得四分五裂,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彼时玄蛇已是幼年,凶威颇盛,楚长歌虽然可以打的它服服帖帖,却是无法将其彻底杀死,于是便画地为牢,将玄蛇封印在五毒门的祭坛地底深处,永世不见天日,这才安心离开。 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当时的那条幼年玄蛇,只怕早已成年,以其凶威,极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性命。 回忆起这桩往事,楚长歌不由心怀希望,若是琼仙派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也无法杀死自己,再去五毒门祭坛碰碰运气也无不可。 估摸以朱卷玄蛇在太古蛮荒时的凶名,自己又一心求死,它将自己杀死,未必就是不可能之事。 这其中干系,哪怕是巴思屠牙亦不知晓,他只知朱卷玄蛇乃门中圣兽,只有历代门主才知其所在,如今一个外人突然说起,如何不令他心惊? 一旁的凌离尘见那巴思屠牙满脸惊恐之色,亦是惊讶不已。 他偷偷瞄了楚长歌一眼,这位大救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高人的气质,没想到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巴思屠牙这个腌臜货自入化神境以来,气焰嚣张无比,可如今碰到楚高人,却是犹如兔子碰上了老虎,畏首畏尾,只怕是吓得裤裆都快湿了。 果然是高人啊,也不知李师兄与小陆师侄撞的什么大运,竟有幸将这么一个活神仙请回来。 凌离尘搓了搓手,大有狗仗人……狐假虎……一派门主的气势,他轻咳一声,居高临下的望着巴思屠牙,嗤笑道:“小巴,你在苗疆作威作福,无人敢管,如今狗胆作祟,竟敢来我琼仙撒野,真欺我琼仙无人?” 小巴? 巴思屠牙先是一愣,继而怒火狂烧。 可惜这滔天的怒火,根本无法释放,或者说是不敢释放。 眼前这个黑衣人太可怕了,不仅知道本门秘而不宣的朱卷玄蛇,更令人忌惮的是这个人的真实修为。 以血肉之躯,生受化神境一击,却毫发无损,这得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修为啊!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出言挑衅,更后悔冒然出手。 好在这个黑衣人貌似脾气很好,没有被激怒,否则他丝毫不会怀疑,对方会在顷刻之间拧下他的脑袋,而他却毫无还手之力。 形势比人强,还是退吧。 巴思屠牙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兴师动众来夺琼仙的道统,就这么灰溜溜的下山,确实是贻笑大方之举,可相比于性命而言,脸面这种东西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撤!” 巴思屠牙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挣扎了好久,方才狠狠吐出这个字。 凌离尘哈哈大笑道:“你当我琼仙派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么?” “你待如何?”巴思屠牙恨得咬牙切齿,不过问的却非凌离尘,而是楚长歌。 在他看来,凌离尘不过是跳梁小丑,能不能安然下山,还得楚长歌发话。 既然并未惹出人命,楚长歌也无意再为难,况且就算真格想拿五毒门怎么样,他如今修为尽失,也根本无法办到。 “此行回去,尔等当闭门思过,谨守正道,不可再有为非作歹之心,否则天道昭昭,恶者灭亡,是必然结局,听懂了么?”楚长歌小惩大诫道。 巴思屠牙哪敢还半句嘴,硬着头皮拱了拱手,随即带领一干来时还气势汹汹的五毒门人,犹如丧家之犬,灰溜溜的下山去了。 琼仙派的千年基业总算是保住了,所有门人弟子俱是欣喜不已,忍不住放声欢呼起来。 凌离尘畅快之余,不由眼含热泪,面向楚长歌,拱手称谢道:“得亏恩人相助,否则我琼仙……” “举手之劳。”楚长歌打断凌离尘的话头,说道:“其实我也有事求于贵派,还望掌门应允。” 凌离尘忙道:“何来求字,恩人有事但说无妨,只要凌某能够办到,必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楚长歌沉吟片刻,道:“我想进入贵派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之中。” 第五章 大阵 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乃琼仙派道统绵延之根基,重要程度甚至比镇山仙器“大罗法钟”还要更胜一筹,琼仙派众长老弟子听楚长歌想要入阵,尽皆面色一变。 凌离尘却是面无异色,他做事向来体面,最重信诺,既然信誓旦旦说了为报救派大恩甘愿赴汤蹈火,入阵又算得了什么。 若是没有楚高人,只怕琼仙派的道统仙山都让五毒门夺了,区区入阵请求,委实不值一提。 凌离尘当下慷慨点头,携楚长歌往大阵而去。 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位于后山,被赫赫有名的雁荡十三峰所环绕,一眼看去,呈浑然天成固若金汤之势,阵中地势开阔,画有无数咒语铭文,正中央矗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有六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焚天裂地,入者无生! 大阵并未启动,但却隐然有股毁天灭地之势,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也不知在琼仙派以往的历史当中,有多少鲜血撒在里面。 楚长歌站在大阵外,一眼便看穿这名震天下的大阵格局,取山川之势,夺天地之威,委实精妙无比,不由抚掌赞道:“琼仙先贤,果真是鬼斧神工,竟能强行改变山脉地势,以成此震古烁今之无上大阵!” 听到楚高人如此夸赞本派阵法精深,凌离尘不仅毫无得色,亦无矜持淡然,而是流露出尴尬苦笑,没有接话。 很快就要解脱了,楚长歌心怀激动之下,并没有注意到凌离尘此刻显得有些怪异的脸色,此刻他只想立刻走入这大阵之中,任由其中蕴藏的无上神威将他的躯体摧毁。 对于他而言,活着就是一种煎熬,多活一刻,便要多忍受一分一览众山小的寂寞,这种痛苦,简直就是天下间最为残酷的刑罚。 人生太过无趣,与其艰难度过,不如洒脱而去。 深吸一口气,他露出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微笑,一步步向大阵中走去。 “不可!” 凌离尘见之陡然失色,赶忙喝止道。 同行而来的还有李汉林与陆惊蛰,见楚长歌竟然往大阵中径直而去,亦是心震如雷,可想要阻止,已是为时已晚。 楚长歌已经走进了大阵之中。 大阵中央阵眼石碑上的那八个字,在他踏进阵中的下一刻,突然爆发出耀眼之极的强盛光芒。 焚天裂地,入者无生! “轰!”“轰!”“轰!”“轰!” 大阵八门中的离门所在之处,猛然地面崩裂,岩浆喷涌,火焰汇聚成无数条张牙舞爪的巨大火龙,直上九天,嘶声咆哮,整个大阵瞬时间成了一片浮屠炼狱! 楚长歌抬头望去,目光闪烁,颇为享受的张开双手,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漫天火龙盘旋天际,见他如此,怒然咆哮如狂,一齐向他俯冲而去。 楚长歌此时所在的位置是八门中的离门,离为火,所引发的阵象则是岩浆烈火。 岩浆已是迅速蔓延到他的脚下,若是常人,只怕会被立时融化,然而对于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而言,却不过犹如绵绵细水,根本造不成丝毫伤害。 无数条火龙顷刻而至,一窝蜂撞击在楚长歌身躯之上,刹那间金光璀璨如煌煌烈日,激起火花迸发炫丽无匹。 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实在太过于强悍,饶是火龙如此强横之威,也根本无法突破防御,相继被护体金光所湮灭。 持续许久,楚长歌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这琼仙派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名震天下,传说便是大罗金仙入内,也必然九死无生。 可如今一见,威力似乎有些名不副实,别说是大罗金仙,便是未成仙道之人,只怕也能轻易地从这里脱身出去。 此阵乃琼仙立派之根基,以往不知葬杀了多少强大妖魔,此为天下皆知之事,断无虚假,按理说其威力必然绝不仅仅于此,可现下所看到的,却是不免有几分沽名钓誉之嫌。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自知即便再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也是死不了的,不由悲从心来,失魂落魄的走出阵外。 见他安然无恙的出阵,凌离尘李汉林陆惊蛰三人俱是目瞪口呆,楚高人未免也太过强悍了吧! “恩人……” “前辈……” 三人同时出声。 连名震天下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都奈何不了自己,想死为何就这么难! 楚长歌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淡然若水的道心濒临崩溃边缘。 天下无敌,非我所求! 长生不死,亦非我所愿! 我只想死啊! 可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要求,偏偏就这么难呢? 他蓦然惨笑起来,抬头望向苍穹,继而笑的更加大声,更加疯狂。 凌离尘等三人哪里知道楚长歌是因为寻死未遂,才变得如此状若疯癫,一时噤若寒蝉,亦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无论怎么想,也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也只能用世上高人大都喜怒无常,行事做派,非凡人所能揣度来解释了。 “焚天裂地,竟灭不了我区区一具肉身么!”楚长歌疯笑过后,更觉悲怆,怒不可揭,愤然喝道。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歇斯底里。 像他这般人物震怒,气势自然是非同小可,李汉林与陆惊蛰最是胆小,不自觉间靠在一起,吓得是心惊胆颤。 凌离尘亦是颇为紧张,也不知这位楚高人究竟抽了哪门子疯,怎的平白无故就发起火来。 难道就是因为对这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不满么? 可即使大阵不复以往威力,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吧? 凌离尘偷偷向后退了几步,与楚长歌保持安全距离后,才道:“不瞒恩人,本派自玄机祖师飞升之后,门中便因争掌门之位而陷入内斗,不仅造成死伤无数,致使我琼仙自此青黄不接,一蹶不振,就连本派镇派之宝大罗法钟也在混乱中丢失。” “而这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亦是在当年那场厮杀中被损坏的残缺不堪,虽然仍能启动,但威力却是锐减,不如完好时的一成,否则我琼仙也不会被五毒门那些化外蛮夷,逼迫的如此不堪了。” 楚长歌渐渐安静下来,也知自己有些失态,叹道:“是我心有悲戚,与贵派无由。” 凌离尘察言观色,连忙岔开话头,说道:“恩人不若便在本派暂且住下,也好让凌某一尽地主之谊。” 楚长歌没有拒绝,当即应下。 他之所以答应的如此痛快,已是心中有了计较。 这人世间,能够将他杀死的事物屈指可数。 若是这大阵未有残缺,或许可以。 再者便是被他封印在五毒门祭坛之下的那条朱卷玄蛇,如果已经成年,也大有可能将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一口咬碎。 可是以他如今的力量,根本无法打开自己曾经所设下的封印,也算是作茧自缚了。 所以如今唯一的希望,依然要寄托在这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之上。 他留下来,便是想将这座大阵修复,重现全盛时期的威力。 他不由得苦笑起来,别人寻死,拿刀一抹脖子死的那叫个痛快,可轮到他,却是千难万难,还要费尽心力,结果也不知能不能成。 想死为何就这么难? 第六章 修阵 琼仙派的底蕴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那些只知争名夺利的不肖弟子挥霍一空了,如今不过是勉强过活,修炼所需资源一直颇为匮乏,门下数百弟子就像是小羊羔一般,饿得眼泪汪汪,嗷嗷待哺。 说句难听的话,诺大一个琼仙派,穷的都快当裤子了。 连最基本的修炼资源都少的可怜,更别说是修复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需要的资源简直无法想象。 哪怕是琼仙派鼎盛之时,也是掏空了家底方才建成此阵,如今更别提了。 修阵?扯蛋! “修……修阵?” 晚宴上,听楚长歌竟然说要修复焚天裂地阵,凌离尘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眉开眼笑的面容刹时间变得尴尬下来。 “正是。”楚长歌道。 在座的还有李汉林,以及几位耆宿长老,陆惊蛰算是有功之臣,也在其中,以小辈身份忝于末首。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且先不计较这楚高人为何会突发奇想说要修阵,只考虑门派如今的实情,修阵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开什么玩笑,门派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一个外人不明就里,张口就是豪言壮语说要修阵,拿什么修?难道要让咱们这几把老骨头去偷去抢么! 几个长老心中颇有微词,不过碍于礼数,更重要的是若非没有楚长歌,雁荡山早就被五毒门给占了,对琼仙派实属有莫大恩情,这才没有当场发作。 李汉林是琼仙派的藏宝长老,对于门中财富有多少斤两,知之最深,见掌门一脸尴尬,许久不作声,显然是想要答应,没有那个本钱,想要拒绝,又张不开口,于是苦笑道:“前辈有所不知,我琼仙派看似基业仍在,其实外在产业所剩无几,早已入不敷出,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灵石天宝修复大阵啊。” 一位长老忍不住附和道:“是啊,本派给弟子一个月发两块灵石都捉襟见肘,就说老朽那小泠徒儿,在筑基境已是停留许久,便是因无足够灵石破境,可惜了她的天姿……唉!” 即使早有所料琼仙派必然无法拿出如此多的灵石天宝,可楚长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曾经修仙界的庞然大物,竟然穷到了连弟子破境所需要的灵石都无法供应的地步,真是令人唏嘘啊。 他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桌面,沉吟良久,说道:“修复大阵所需的灵石天宝我来想办法。” 修复本门大阵,还要楚高人倒贴,凌离尘这个掌门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恩亦不言谢,再说什么赴汤蹈火的话倒是显得矫情了。 凌离尘一杯冷酒下肚,面色多了分潮红,道:“其实灵石天宝尚在其次,焚天裂地阵构造复杂玄妙,若非深谙其道,否则根本无从下手。” 李汉林深以为然道:“正是如此,本派如今已无精通阵法之人,况且焚天裂地阵不同于寻常阵法,便是精通,不知其中构造也是无用,若是有阵图参照,或许可以一试,可阵图也早已不知所踪了。” 楚长歌有些无语,感情这琼仙派如今是穷的都光着屁股蛋了,祖师爷留下的那些好东西败的是一件不剩,想要修复大阵,真是比预想中还要困难的多。 “阵图……”他沉吟一声,忽然脑海中灵光乍现,道:“我或许知道阵图在何处。” “恩人竟然知道?”凌离尘有些不可思议。 楚长歌点头道:“我与你琼仙派颇有渊源,故而有些秘辛,倒也略知一二,只不过阵图存放在那个地方,仅仅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能够找到。” 几个长老闻言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这位究竟是何许人也,与本派颇有渊源?可为何却从未见过,亦未听过? 李汉林与陆惊蛰却是知道楚长歌的身份的,眼下听前辈极有可能寻到失传已久的阵图,不由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若是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重现全盛时期的威力,谁还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再敢上雁荡山来撒野! 李汉林眼眶都快湿润了,前辈果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前辈倘若真能找到阵图,即便代价是要小老儿立即死去,小老儿也甘之若饴啊!”李汉林呜咽道。 凌离尘亦是心情激荡难平,泪光闪烁,举杯起身,双手敬道:“恩人为我琼仙如此竭尽心力,不啻于再造之恩,凌某敬你一杯。”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楚长歌回敬一杯,道:“明日我便带你们去寻阵图,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这是要离席了,凌离尘赶忙道:“我送恩人去客房。” 楚长歌没有推迟,点了点头。 李汉林与陆惊蛰随后赶紧起身,宛如两大护法,一左一右去开房门。 但在这时,先前那哭穷长老忽然语气不善道:“老夫有一事不明,委实不吐不快,还望阁下解惑。” 这话更像是质问,凌离尘顿时变了颜色,狠狠地剜了那长老一眼。 李汉林与陆惊蛰更是一凛,偷偷看了看楚长歌的脸色。 见楚长歌脸色并无变化,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恼怒,二人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仍觉有些忐忑不安,毕竟这位可不是一般人啊,若是发起火来,恐怕一个巴掌,就能把雁荡山给拍平喽。 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楚长歌不由得微微一笑,看向那长老,说道:“不知是何事。” 那长老无视凌离尘以及李汉林极力劝阻的目光,兀自说道:“阁下说与我琼仙颇有渊源,真假姑且不论,老夫只想知道,阁下似乎对修复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志在必得,这究竟是为何?” 楚长歌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默然无语。 凌离尘眉头一皱,冷冷的看着那长老道:“木师兄。” 木长老显然是个牛脾气,哪怕是掌门也不畏惧,目光仍自停留在楚长歌的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其实我也是有所求。”默然半晌后,楚长歌缓缓开口道。 那木长老老脸拉的更长,警惕道:“所求为何?” 看来是搪塞不过去了,楚长歌只能实情相告,说道:“借大阵无上威力,助我解脱。” 木长老微微一怔,道:“什么?” “就是自杀!”楚长歌没好气的道。 说罢,再不理会惊愕万分的众人,自顾离去。 楚高人似乎被木长老惹恼了,凌离尘没敢去送,于是忙给陆惊蛰使了一个眼色。 小陆心领神会,随即跟出门去。 夜色正浓,诺大的琼仙派中寂然无声。 陆惊蛰本想为楚长歌引路去客房,但见前辈自顾在前行走,像是在散步,也不敢自作主张,上前打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月华如一泓秋水,清澈皎洁,漫天被星辰点缀,光怪陆离,深邃无比。 走在茫茫夜色之下,楚长歌的心境也渐渐趋于平和。 他曾在琼仙派学艺半年,虽然不见得对这里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但也称得上是轻车熟路,如今重回旧地,却是物是人非,别有一番复杂滋味。 走了许久,他在一座凉亭中坐了下来,见陆惊蛰在老远处贼头贼脑的,不由莞尔,叫道:“你过来。” 第七章 无敌 陆惊蛰宛如跟班似的,听到召唤,赶忙一路小跑过来,恭敬道:“楚前辈。” 楚长歌笑着摇了摇头,道:“莫要前辈长前辈短的,其实我的真实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 陆惊蛰一愣,前辈还真是不服老啊,明明都活了三百多年了,竟然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他溜须捧屁的功夫向来是炉火纯青,堪称琼仙派一绝,当下厚着脸皮叫道:“楚哥。” 楚长歌淡然一笑,不置可否。 陆惊蛰察言观色,见楚长歌如此,只道是前辈矜持身份,实则对自己这番马屁颇为受用,顿时间只觉与前辈之间的距离近了不少,于是壮着胆子,问出了这一路来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其解的疑惑:“楚哥,您说修复大阵,是为了自……解脱,难道像你这样的神仙人物,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么?” 楚长歌没有回答,原本散步了这么久,心情已渐渐豁然,陆惊蛰这么一问,又变得糟糕起来。 此时再看这恬静柔和的夜色,也没有刚刚那般顺眼了,反而令人充满厌倦。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般枯燥无趣。 活着真没意思。 楚长歌又陷入深深地惆怅之中。 见楚长歌脸色不怎么好,陆惊蛰亦知自己可能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戳中了前辈隐藏在心底的伤心事,登时吓得俊脸煞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是晚辈多嘴,是晚辈多嘴……” 楚长歌被陆惊蛰突然诚惶诚恐的举动闹得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说道:“快起来,我绝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前辈发话,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又岂敢不遵,陆惊蛰瑟瑟发抖的站起身,两手紧握,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也不敢再称兄道弟了,规矩的跟个未出阁的小媳妇儿似的。 楚长歌长叹一声,看向陆惊蛰,问道:“你为何修仙?” 陆惊蛰歪着脑袋寻思一会儿,回答道:“自然是为了得道,飞升仙界。” “那又为何要飞升仙界呢?” “自然是为了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成为众生敬仰的仙人。” “嗯,长生不老,成为仙人,这些都实现之后呢,在未来无尽漫长的岁月之中,你的目标又是什么?” 这下陆惊蛰被问住了,挠了挠头。 他现在不过是区区练气境,与世间大半修仙者一样,天赋并不算如何聪颖,生来体质亦是普普通通,得道成仙都多半是痴人说梦,更别说去想成仙以后该做什么了。 “人活着,总是要有个奔头的,你问我有什么想不开的事,这就是答案了。”楚长歌神情落寞,说道:“我十八岁之前,饱读诗书,一心想科考中举,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然而时值朝纲混乱,皇帝昏庸,奸臣当道,我心灰意冷,便不再执念于红尘俗世,选择了上山修道。” “那时的我,同此时的你一般无二,满心想着如何得道,如何飞升仙界,长生不老,事实我也算是修道的奇才,进境一日千里,忽忽数年,就已近乎登峰造极,平素斩妖除魔,或与邪人争斗,同境界者在我手下根本不堪一击,便是境界高于我者,也同样显得无比孱弱。” “随着境界愈发之深,别人与我的差距便愈发明显,我渐渐感觉到修行的无趣,直到我破境入道一,普天之下,竟是已无人能够让我另眼相看了。” 楚长歌娓娓道来,不含一丝感**彩。 若是旁人来说这些话,必然会被认为是狂妄自恋,可那终究是旁人,而非楚长歌。 这些话由他说来,即使语气轻描淡写,依然是霸气十足。 陆惊蛰听得心潮翻涌,不由得生起万丈豪情,活得像楚前辈这般,才是不虚此生啊! 楚长歌停顿片刻,自顾说道:“破境入道一之后,我就已经有些倦怠了,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我再走下去的,或许天上有,可后来事实打破了我最后的一丝幻想……” “什么?”陆惊蛰愕然道。 “那是一个夜晚,我打坐入定,元神离体,游遍浩淼虚空,最后飘入了仙界之中。”楚长歌摇头苦笑道:“仙界大门,有一神将守卫,我与他大战一场,最终我稍胜一筹,将其击败。” 陆惊蛰惊得两眼都快瞪出来了,元神飘入仙界,居然还击败了仙界的神将!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楚长歌还没说完,而且内容更加震撼,“后来那神将哈哈大笑,自称是“玄天太乙荡魔真君’。” 陆惊蛰快晕厥了,面目趋于呆滞,着实是不知该如何表达此刻心中的震撼之情了。 玄天太乙荡魔真君,那可是传说中仙界战力最为强悍的神将啊! 楚前辈竟然将那位堪称三界最强的神将……打败了! “那一瞬之间,我心如死灰,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即使飞升仙界,仙界亦无背影能够让我仰望,让我追逐,长生不老,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虚度光阴罢了。”楚长歌声音愈渐渐悲凉,说道:“所以我萌生了解脱的念头,人生无趣啊!” 陆惊蛰听明白了,原来楚前辈是天下无敌了,不,是三界无敌,高处不胜寒,这才想要寻求一死。 没来由的,陆惊蛰只觉浑身上下热血沸腾,恨不亦能执三尺剑,纵横三界,睥睨群雄。 他对楚长歌简直崇拜的五体投地,这才是人生啊! 见陆惊蛰脸色通红,似乎是心潮激荡,楚长歌先是皱眉不解,随后不由莞尔,微笑道:“芸芸众生,都有各自的活法,我虽厌倦世间,但仅仅是于我个人而言,你的志气是好的,但愿你能坚持不懈,有朝一日悟得大道。” 得无比崇拜的前辈勉励,陆惊蛰先是一喜,片刻后却又面色失落,耷拉着脑袋道:“我根骨不佳,资质也是普通,得道成仙,只能想想而已。” “古往今来,惊才绝艳者层出不穷,但最终能得道者又有几人?”楚长歌说道:“根骨资质自然重要,不过归根结底,讲究的还是一个‘缘’字。” “缘?”陆惊蛰怔了一怔。 “正是,你根骨不佳,资质普通,未必就毫无希望。”楚长歌站起来,背负双手,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寂寥。 他缓缓说道:“茫茫人海,相遇即是有缘,遇见我,便是你的缘法,根骨资质,又何足道哉。” 这话乍一听有些高深莫测,而且陆惊蛰向来是有些愚拙的,可偏偏此刻却是犹如醍醐灌顶,领悟力疾速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不假思索,便听出了楚长歌的话外之音。 陆惊蛰大喜失色,道:“请前辈教我!”说着便要下跪磕头。 楚长歌一把将陆惊蛰扶住,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却父母师尊,你不应向任何人下跪。” 陆惊蛰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真诚道:“前辈既然愿意教我,便是我的师尊,向您磕头理所当然。” 楚长歌道:“也就是指点一二,当不得什么师尊,况且你是琼仙弟子,若拜我为师,今后如何在琼仙派立足。” 陆惊蛰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不语。 楚长歌轻轻拍了拍陆惊蛰的肩,道:“在传你功法之前,你先显露玄牝之门给我看。” 陆惊蛰点头,随即凝神闭目,头顶上缓缓浮现起一片虚像。 修行者吐纳天地之气修炼,将浊者吐出,清者存于体内,加以修炼,转变为真气。 玄牝之门便是存置真气之地,有品级之分,共分九品,品级越高,便越是庞大,所积蓄的真气便越是浑厚磅礴。 陆惊蛰头顶上的玄牝之门虚影,仅仅如同水池一泊,等级不过八品,算是最下等的玄牝之门。 “资质果然不是一般的普通。”楚长歌说道。 第八章 传功 陆惊蛰俊俏的近乎妖异的面容微微一红。 “不过我说过,这都不打紧。”楚长歌说道:“你可听说过‘吞天大法’?” 陆惊蛰连连点头,道:“听说是三千年前一个叱咤风云的大魔头所创,能吸取他人气血真气以为己用,是一门极端霸道歹毒的魔功。” 楚长歌道:“不错。你的玄牝之门太过渺小,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即便是无比刻苦,怕也无望仙道,故而只能另辟蹊径,走一条适合你自己的路。” 陆惊蛰凛然道:“前辈是想要晚辈修炼吞天大法么!” 楚长歌点头。 陆惊蛰吓得骇然摇头不止,吞天大法,恶毒诡异,可谓无人不知,倘若修习此法,不慎东窗事发,定会被天下正道群起而攻之,届时小命休矣。 命都丢了,还谈何得道飞升? 相比之下,还不如做个蝼蚁,反倒逍遥自在。 “我不想成仙了,前辈放过我吧……” 小陆越想越是惊恐,忙是连连摆手,带着哭腔求饶。 这小子胆子也恁的小了,楚长歌又是不由得失笑摇头,说道:“我自然不会让你修炼那老魔所创的正统吞天魔功,你莫要害怕。” 陆惊蛰胆子确实小,比老鼠也强不到哪去,即使楚长歌这么说,仍是恐惧不减,眼泪都不争气的流出来了,跪在地上哀求道:“我真的不想学,前辈,求您放过我吧,我还年轻,不想那么早就死啊!” 楚长歌耐心解释道:“正统的吞天大法虽说歹毒之极,有违天和,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我曾经偶得此法,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终所改,已是无正统那般邪门,但却仍有正统之妙。” 陆惊蛰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仰视楚长歌,道:“真的?” 楚长歌笑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得到肯定回答,陆惊蛰压在心口的大石顿时无影无踪。 他初始乍一听楚长歌要他修炼吞天大法,属实有些被吓破胆了,这厢冷静下来,略一琢磨,便就释然了。 前辈何等人物,还能诓骗自己这个蝼蚁不过的小角色不成? “前辈教我!”陆惊蛰起身迫切道。 改良后的吞天大法,那可依然是吞天大法啊! 传说当年那大魔头恃此魔功横行天下,无一敌手,最后还是在渡仙劫时,惨死于神雷之下。 若是修炼前辈改良后的吞天大法,假以时日,即便比不上那大魔头呼风唤雨,傲视天下修者,成就只怕也是难以想象。 陆惊蛰已经迫不及待了,得道飞升,以往简直就是他想想都要自扇嘴巴的事,而此刻,却仿佛尽在眼前。 楚长歌点点头,当即将改良后的吞天大法口诀传予陆惊蛰。 吞天大法共计三千余字,并不如何晦涩难懂,但陆惊蛰诚如他自己所言,属实资质不高,说难听点,甚至称得上蠢笨,这寥寥数千字,背了近乎两个时辰方才大致铭记在心。 须知但凡修仙之人,筑基之后,引灵气入体,便不再同于肉体凡胎,不敢说过耳不忘,也差不了许多。 而陆惊蛰半年前就已艰难打破筑基桎梏,破境入了练气境,这寥寥数千字,却要背诵近两个时辰…… 若是传扬出去,琼仙派的脸,只怕都要丢尽了。 楚长歌前世也曾指点别人修炼,不过那些人的资质,大都是万里挑一,像陆惊蛰这么笨的,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陆惊蛰背的艰难,他教的更累,复述一遍又一遍,已是口干舌燥。 听陆惊蛰断断续续背完,算是勉强无误后,楚长歌感觉有些疲惫,说道:“今夜便到这里吧,你自行回去修炼便是。” 陆惊蛰感激涕零,眼泪又止不住的在眼眶里打转,前辈真是再生父母啊! 随后,陆惊蛰将楚长歌送到客房。 目视前辈进屋之后,陆惊蛰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之后,便欢天喜地的回房修炼去了。 翌日。 一大早,掌门凌离尘,便带着李汉林等一干门中数得上的长老,等候在楚长歌的客房门前。 此时包括凌离尘在内,以及诸位长老,心情无不是激动万分。 若真能够寻到阵图,修复本门无上大阵,想想就令人激动啊。 他们恨不得立刻冲进门中,将楚长歌从床上揪起来,赶紧去寻阵图。 可是屋中似乎仍在熟睡的这位,可是挽救琼仙道统的恩人,很可能又即将成为本门光复往日荣光的头号大功臣。 即使再着急,他们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在门外候着。 如此过了许久,已是日上三竿,才见楚长歌推门走了出来。 前世自修道那一日起,楚长歌便以打坐凝思代替睡眠,从未睡过这么久。 这一觉醒来,楚长歌只觉浑身舒畅,神清气爽,不禁愈发觉得自己前世选择修道是何等错误决定。 “你可算出来了!”木长老有些不满。 凌离尘与李汉林无奈叹气,木师兄怎的还没完没了了,这可是尊活神仙,惹恼了他,谁给琼仙派修大阵?谁带着去找阵图? 再往坏处想,这位若是被激怒了,一巴掌可能就将你这副早就一脚踩进棺材瓤子里的老身板给拍碎了,怎的就如此不识趣呢? 凌离尘轻咳一声,赶紧陪着笑脸迎上前去,道:“恩人啊,咱们这便去寻图么?” 楚长歌点了点头。 木长老见楚长歌理都没理他,气的鼻子都歪了,但也无可奈何,老脸不知觉间又拉了下来。 楚长歌当即带领众人去寻阵图。 琼仙派虽然落败了,可基业仍在,诺大的十三峰钟灵毓秀,各处都有建筑,便是本门弟子,也不见得全都去过。 楚长歌走在最前方,看得后面的人直纳闷,这位难道曾来过雁荡山么?否则怎会如此轻车熟路。 要知道雁荡山多处都被设以阵法禁制,若是外来者不明就里,必然会被困在其中,兜兜转转犹如鬼打墙,走不出去。 即便精通奇门遁甲之人,亦需停足掐算方位,然而楚长歌一路走的虽然缓慢,却似乎对雁荡山甚为熟悉,宛如逛自家后院一般,所有禁制全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 奇怪啊,真是奇怪…… 走了许久,楚长歌忽然停下脚步。 这里是一座宫殿,匾额上书写有四字—— 大道若水。 此宫殿是玄机祖师所修建,不过自修好,便搁置在此,既不供奉三清,也非议事之地,久而久之,便逐渐被本门中人遗忘,罕少会有人来此。 众人尽都将目光投向宫殿。 这里莫非就是藏图之地? 楚长歌站在宫殿门口,往事浮上心头。 “长歌,贫道渐觉飞升之期已近,可如今门中虽然鼎盛,但却颇有隐患,着实让贫道放心不下,所以想恳请你一事,若是琼仙日后果真有难,还望你能将老道我那些徒子徒孙带到此处,至于届时能否渡过危机,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宫殿早已不复当日所见的那般富丽堂皇,如今已是破旧不堪,可李玄机的声音却言犹在耳,恍如昨日一般。 楚长歌驻足不久,推开殿门。 第九章 混沌 大殿之中甚是宽阔,但却物事寥寥,显得有些空旷,四处积满了灰尘。 众人随楚长歌入殿,便开始目光摸索起来。 阵图便藏在此间么? 而楚长歌则径直走到东南角的墙壁旁,只见墙上挂着一副画像,画上人物仙风道骨,手抚白须,正是琼仙祖师李玄机。 众人目光扫过,得见祖师画像在此,赶忙一溜烟儿小跑过来,接连伏地拜见。 “阵图或许就在其中。”楚长歌看着李玄机画像,说道。 众人拜完之后,闻言面面相觑。 “你们看。”楚长歌一边说,一边出手将祖师画像取了下来。 这举动可吓坏了木长老,大怒道:“你竟敢亵渎本门祖师!” 楚长歌压根不屑理他,取下画像便是亵渎祖师了,按照这么说,想当年与李玄机切磋道法,将这位祖师爷老脸都打肿了,岂不更是犯了弥天大罪? 众人也觉得木长老着实是小题大做了,全都噤声不语,当再次看向石壁时,才发现原来祖师画像之后,竟是另有玄机。 只见画像后是一扇小到仅容一人勉强进出的门,门上还刻写着一段话: “若有本派后辈至此,得此中吾所留之物,当妥善利用,消弭危难,不可令琼仙千年道统,至尔等手中衰落破败,乃至毁于一旦。” 落款是李玄机。 琼仙派众人见之先是面露愧色,复又激动不已,祖师爷真是高瞻远瞩啊,竟然早就料到了琼仙派会有劫难。 直到此刻,除了看楚长歌颇不顺眼的木长老,凌离尘以及其他诸长老对楚长歌已是信服无比。 这门上挂着祖师画像,显然是玄机祖师有意为之,便是不想让后辈弟子轻易发现,可这等秘密,楚恩人居然知道。 这说明什么? 楚恩人所说的与本派颇有渊源绝非假话。 既然是真话,那便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祖师爷啊,难不成这位楚恩人,便是您从天上派下来救琼仙于水火的吗? 有些长老激动的泪光都涌现了。 门上似乎是被设了禁制,被一层柔和的淡淡金光所覆盖。 凌离尘是第一个发现的,谨慎的轻轻去推,陡然只觉一股强大力量袭来,以他元婴境的修为,愣是毫无抵抗之力,猛地被震飞出去,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掌门!”众长老大惊失色,连忙过去将凌离尘扶了起来。 “我没事。”凌离尘将鲜血抹去。 他嘴上说无事,脸色却甚是苍白,看上去即使并未伤及根本,想来也绝没好受到哪里去。 众人随即求助的看向楚长歌。 当年李玄机托付之时,确实将解开禁制的方法也一并告知了,然而楚长歌而今毫无一丝法力,也只能望眼兴叹。 否则以他前世的修为,解开禁制的方法亦大可不用,直接一拳就给这门打穿了。 “此门乃逆五行封印,须以正五行相克方能打开。”楚长歌对众人道。 他言简意赅,方法貌似简单,然则听在琼仙派众人的耳朵里,只觉难如登天。 世间任何道法,皆须真气施为,而真气则有五行之分。 五行真气各有奇妙,但身兼五行者,古往今来,却是寥寥无几。 在场琼仙派众人中,却是没有这样的人物。 方法也告知了,见众人并没有立刻依法打开封印,而是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楚长歌便知道打开封印的方法虽然简单,但对于他人而言,委实过于苛刻了。 楚长歌便是身兼五行之人,而且是亘古至今独一无二的“道体”,非但五行皆备,对于大道亦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亲和力,这也是为何他前世不过三十之龄,便成就道一境界的根本原因。 身兼五行者少之又少,李玄机设此封印,想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这扇大门能被楚长歌亲自打开。 可惜李祖师什么都料到了,偏偏却算不出今日来此的楚长歌,已是修为尽失,体质虽仍五行皆备,但却无一丝五行真气。 琼仙派此间最厉害的,便是凌离尘了,也不过金木双修,离五行皆备,还差的远呢。 “诸位不妨合力而为,以各自属性真气汇聚在一起打开封印。”楚长歌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恍然大悟,还是楚恩人高明啊! 凌离尘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他便是罕见的金木双修,只需再有修水、火、土三种属性真气之人即可。 玄机祖师设下的逆五行封印必然非同小可,若是没有足够的浑厚真气,上去也是丢人现眼。 于是修为并不高的长老自觉退后。 留下的三人中,俱是在场人中真气最强的,其中便有木长老。 凌离尘回头道:“请诸位师兄助我!” 三位长老点头,各自出掌抵在凌离尘后辈,黑、赤、黄三色光芒透过掌心一齐汇入凌离尘体内。 凌离尘脸色痛苦,额头豆大的汗珠砸落。 如此浑厚的三色真气汇入体内,饶是他金木之躯,亦无法承受。 他猛地大吼一声,两掌平推,如猛虎出山,顿时将在体内疯狂肆虐的三色真气,加入自己的金木真气,轰然释放出去。 五行真气轰击在小门之上,并没有立刻产生强烈的震荡,如若一枚石子砸入水中,仅仅泛起微微涟漪。 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见并无动静,不由得紧张万分。 失败了么?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也就过了数息的功夫,大门上的淡淡金光骤然消散。 封印破了。 凌离尘如释重负,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身后的几位长老眼疾手快,忙是出手将凌离尘扶住。 非五行皆备之躯,却强行吸收非体质应和的其它三色真气,即使只是片刻,但也是危害极大。 也就是凌离尘金木皆备,体质惊人,换了旁人,只怕当场就会爆体而亡。 楚长歌颇通岐黄,上前为萎靡的凌离尘诊过脉后,道:“只是经脉有些破损,吃些仙丹灵药,养几日便无大碍了。” 诸长老放下心来。 寻阵图之事才是紧要,凌离尘有气无力的道:“我们这就进去吧。” 小门即便没了封印,但材料特殊,看似仍有千斤之重,不过对于修行者而言,也就微不足道了。 木长老也是个暴脾气,上去就是一掌,猛然将门劈的四分五裂。 不知怎的,楚长歌隐隐有种感觉,这位木长老如此盛怒出手,似乎是将门当成了自己…… 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楚长歌不由得暗自摇头苦笑。 小门敞开,迎面便见一层柔水似的屏障阻隔,波光荡漾。 楚长歌道:“这是异空间通道,里面应该就是李前辈所开辟的空间了。”说罢,当先走入其中。 众人不疑有他,随后相继跟了进去。 小门之中,别有洞天,犹如混沌世界,虚虚实实,如梦如幻。 置身于此中,便似脱离现实世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亦无空气流动。 好在众人皆为修行者,懂得胎息之法,即使长时间不呼不吸,也无大碍。 这空间之中,混混沌沌,虚无缥缈,众人目光扫了一圈,也没发现阵图所在。 他们不由得在心下疑惑,即便阵图不在此地,可玄机祖师说的所留之物,又究竟在哪? 楚长歌也是第一次进入这片空间,李玄机留的东西他并不好奇,他只想找到阵图。 过了不久,突然有苍老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低沉压抑,轰然响起: “尔等既入此,必是吾琼仙已逢祸乱。罢罢罢,潮起潮落,云卷云舒,世无恒远,哪有永久的兴盛,皆是天道而已啊!” 第十章 天魔神 众人闻声悚然一惊。 唯有楚长歌淡然自若,对于这苍老声音着实再熟悉不过。 余音未歇,便见混沌之中,飘出一缕白气,最终幻化成一条虚幻人影。 只见那虚影身着道袍,须发苍苍,竟与外面墙上挂的李玄机画像长得一模一样! 琼仙派众人见到祖师真颜,无不是大变颜色,短暂惊愕过后,相继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道:“弟子拜见玄机祖师!” 没想到至今日,还能见到这老头儿,楚长歌露出一丝微笑。 李玄机手抚长须,目视跪在脚下的这些后辈不肖弟子,神色几番变化之后,蓦地痛心疾首,破口大骂道:“废物,都是些废物!” 琼仙众人被骂的懵了。 在他们想象之中,玄机祖师乃出家之人,想来应是性情淡泊若水,如同神仙一般,可眼下所见,委实与臆想中的慈祥和蔼形象大相径庭。 如果脱下这身道袍,此时的玄机祖师,与凡俗间不讲道理的暴躁老头儿有何异? 众人心里委屈,尤其是掌门凌离尘,这废物二字,简直捅到了他的心窝子里。 琼仙派落魄到如今这般光景,说句实在话,与凌离尘并无干系。 他接任掌门之位时,门派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究其落魄缘由,还要归咎于几百年前那场内斗,那些人才是致使门派衰败的罪魁祸首。 凌离尘顶多是没有扶大厦之将倾之功,此时被祖师爷说成了废物,他委屈。 他自诩也是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中兴门派,重回鼎盛,可这么个烂摊子,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收拾好的? 然而事实虽是如此,上至凌离尘,下至诸长老,却是无人胆敢辩驳。 李玄机可是琼仙派的第十九代祖师,别说是训斥他们废物了,就算指着鼻子骂娘,他们也得乖乖的听着。 见这些后辈不肖弟子愧疚的不敢抬头,有的眼泪都砸的地面滴答滴答响了,李玄机怒气稍减,摆摆手道:“罢了罢了。” 这位琼仙派的祖师爷目光一瞥,落在楚长歌身上,神色愈发缓和,笑道:“也不知自贫道将琼仙派托付于你那日,至如今过了多久,贫道真身或许已是飞升天界,或是未渡过雷劫身陨道消了吧?” 楚长歌笑道:“你福大命大,上去当神仙了。” 李玄机眉开眼笑道:“果然如此,贫道就知道,区区成仙雷劫,还奈何不了贫道。” 两人聊得热络,跪在一旁不敢抬头的琼仙众人,却是听得内心颇不平静。 玄机祖师岂止与想象中大相径庭,简直就是迥然两异!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连想都不敢想,李玄机竟是有些轻浮诙谐的老顽童形象。 而更加令他们心潮激荡的是,李玄机竟然说曾将琼仙派托付给楚长歌! 如此说来,这姓楚的,岂不是与玄机祖师同时代的人物了! 直到此刻,他们终于豁然开朗了,原来这位“楚长生”,真的是祖师爷派来保护琼仙派的啊! 在场众人中,只有李汉林知道楚长歌的真实身份,见前辈与本派的玄机祖师谈笑风生,故而一点也不讶异。 “如今琼仙谁做主。” 琼仙派众人仍还沉浸在震撼之中,突然被李玄机的声音惊醒过来。 凌离尘赶忙道:“是弟子。” 李玄机观祥许久,皱眉道:“你是第几代弟子,怎的从未见过。” 凌离尘道:“弟子凌离尘,是本门第二十代弟子。” “第二十代……”李玄机白眉皱的更深,喃喃道:“原来已是过了这许多年了。” 楚长歌道:“正如你所说,世无恒久,兴衰更替,此乃天道,你留下这道意识,不就是怕有这一天么。” 李玄机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当年就已可飞升成仙了,怎的如今还停留在人间?” 楚长歌淡淡道:“成仙有何趣味。” 李玄机叹道:“古往今来,有此想者,也唯有你一人了。” 楚长歌摇头一笑,默然不语。 李玄机看向跪在脚下的琼仙派众人,道:“我料想琼仙日后会糟劫难,故而在此地留了‘天魔神’,望尔等能妥善利用。” 大手一挥,混沌之中,一尊浑身泛着金属光泽的铜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玄机道:“这天魔神乃炼器大师公冶玄的得意之作,当初我与他下棋论道,险胜半子,方才赢来。天魔神无自主意识,只需默念口诀,它便会听从摆布,一击之下,便是道一境的宗师级人物,也难逃魂飞魄散。” 众人都听呆了,道一境都抵不住这铜人一击? 倘若玄机祖师没有夸大其词,恃此天魔神,琼仙派以后还不在修仙界横着走! 瞧这些后辈不肖弟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李玄机无名火起,怒道:“天魔神再是强大,终是外物,尔等若想琼仙派能无惧任何劫难,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个道理还用我来教么!” “不用不用……”琼仙众人连忙点头。 李玄机又泼下一盆冷水道:“况且此乃逆天之物,只能使用三次,三次一过,便会神力全无,沦为废铁。” 似乎不想再跟这些后辈不肖弟子多说废话,冷哼一声,随即将口诀打入凌离尘识海之中。 凌离尘磕头道:“谢祖师。” 众长老随后也跟着磕头叩谢。 “眼下的我,不过是神念而已,马上就要消散了。” 李玄机话音很轻,神情也变得和蔼起来,说道:“门派兴盛绵延,任重而道远,不论琼仙如今面临何等难关,尔等当切记,既为琼仙弟子,便不可弱于人耳。” 凌离尘最先泪如泉涌,震声道:“弟子牢记在心。” 长老们顿时老泪纵横,哭声一片。 “再见了老头儿。” 瞧李玄机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楚长歌冲着他说道。 李玄机哈哈大笑,片刻后,犹自带着笑容,诚恳道:“多谢。” 声音一落,消散不见。 “祖师啊!” 祖师神念离去了,琼仙派众人哭的更伤心了,有年老体迈的,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没当场晕死过去。 凌离尘也跟着哭了一阵,而后便脱离队伍,收拾了下情绪,走到楚长歌身前,比之前更加恭敬,更加郑重其事的向楚长歌拱手一拜,道:“前辈,先前若有不敬之处,还望莫要见怪。” 他自始至终都是恭敬的,这番话,主要是替木长老说的。 楚长歌何等人物,自是能够猜到,说道:“哪里有什么不敬,再说你我平辈论交便是,这声前辈可万万当不起。” 凌离尘一听赶忙摇头道:“前辈可真是折煞晚辈了,晚辈才是万万不敢当。” 他虽然不知道楚长歌为何面貌如此年轻,却是亲眼所见楚长歌与李玄机谈笑风生,宛如至交,即便是猪脑子,也能猜出楚长歌与李玄机必然是同时代的人物。 况且哪怕抛去楚长歌与李玄机的关系,以及其自身年龄不论,凌离尘可是清楚的听到李玄机说过楚长歌已是可飞升成仙之人。 闻道无先后,达者为先。 就冲这一点,凌离尘也不敢与楚长歌平辈论交。 见凌掌门一脸固执,楚长歌无法,只能任由他去了。 “虽说得玄机祖师留予天魔神这等神物,可惜阵图终未是寻到,相比于只能使用三次的天魔神,修复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才更为重要啊!” 得知楚长歌竟是玄机祖师将门派所托付之人,而且还是能够飞升成仙的无上高手,凌离尘对中兴门派莫名充满信心。 原来他还对修复大阵虽然渴求,但其实并不报多少希望,此时已是有些念念不忘了。 楚长歌也叹道:“是啊,阵图究竟会在何处呢?” 第十一章 求死 凌离尘悔得肠子都青了,怎么就没想起问玄机祖师阵图的下落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这混沌空间之中,杳无一物,断然不会是藏有阵图了。 好在还有那尊威武霸气的天魔神,聊以慰藉他受伤的心灵。 这玩意儿可不得了,一击之下,连道一境都能杀死,真可谓骇人听闻。 道一境是什么概念? 仙道九境,道一为顶,臻破道一者,便等于触摸到大道边缘,只需一线,就可拨云见日,得道成仙了。 而这铁旮瘩瞧着笨重不堪,竟然能一击杀死道一境! 凌离尘真想立刻默念口诀驱使天魔神,见识见识这玩意儿的威力究竟有多强,不过这也仅仅只能是想想而已,毕竟三次的机会,用一次就少一次,他舍不得。 其实非但琼仙派众人对于天魔神的威力震惊非常,便是楚长歌,亦是有些咂舌。 这天魔神楚长歌同样是第一次见,以往亦从未听闻过。 如果李玄机所言并非吹嘘,这东西能将道一境一击抹杀,那岂不是亦可杀死自己? 未找到阵图,便等于无法修复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楚长歌本还有些失落,可转念想到此处,顿时心中一动。 如果按照常理,他的设想并非绝无可能。 虽然他前世不同于寻常道一境,可毕竟仍属于道一范畴,而今更是境界全无,唯有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仍在。 这尊天魔神被李玄机说的神乎其神,击碎金身大有希望! “凌掌门,可否求你一事。” 凌离尘突然听楚长歌问向自己,忙是点头道:“前辈尽管说就是,只要凌某办得到的,定然在所不辞。” 楚长歌开门见山道:“请你驱使天魔神……杀了我!” 凌离尘惊愕无比,哪里敢答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众长老听到楚长歌竟是提这等怪异请求,亦是惊得嘴巴不由自主微微张开。 前辈这是疯了么? 求死? 还有这种请求? 见楚长歌满是期待的盯着自己,凌离尘紧张的汗流浃背,不敢直视其双眼,颤声道:“万万不可……凌某做不到……” 凌离尘真的希望楚长歌提的这个请求,只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可是他从楚长歌的目光当中,看到的只有认真,而无一丝玩笑。 这可是楚恩人啊! 杀了他,玄机祖师还不从天上降一道神雷将自己给活劈了! 楚长歌知道凌离尘在顾忌什么,耐心道:“这是我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如果说是别的要求,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就算去魔门老巢,凌离尘眉头都不会皱上一皱。 可这个要求…… 凌离尘实在想不明白,楚长歌为何要求死。 “恕我万难办到。”凌离尘硬着头皮道。 楚长歌没法子,只能扯谎,佯装大笑,道:“开个玩笑而已,你莫要紧张。其实我只是见猎心喜,想瞧一瞧这天魔神是否真如你们玄机祖师所说的那般厉害,故而动了以身一试的心思。” 前辈真是个狠人啊! 凌离尘心中惊叹。 虽然对楚长歌说的话不疑有他,但凌离尘还是不敢,生怕万一有所闪失,伤及楚长歌性命,追悔莫及。 见凌离尘有所松动,楚长歌笑道:“你放心,这天魔神能杀道一,却是杀不了我。” 这话是为了迷惑凌离尘,楚长歌也摸不准天魔神能否将他杀死。 他心底不由生起愧疚之意。 倘若自己真的死在凌掌门驱使的天魔神之下,对方必然会懊悔难过。 可是现如今除了这尊天魔神,他想不出任何方法有希望能够毁灭混元无上不灭金身。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解脱的办法。 凌离尘内心仍在激烈挣扎,许久之后,终于还是错信了楚长歌的话,选择了点头答应。 “来,让我看看它的威力。” 楚长歌双臂一展,闭上了眼睛。 还是要控制力量啊,毕竟这玩意儿可是能将道一境一击必杀啊! 即使对楚长歌无比信服,凌离尘还是有些心中没底。 深吸一口气,凌离尘默念咒语。 天魔神动了! 径直奔向了楚长歌。 众长老骇然远离。 “前辈,您可要小心啊!”凌离尘担心道。 楚长歌不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他在安心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这抹微笑看在凌离尘眼中,还以为是楚前辈成竹在胸。 凌掌门心中稍定,紧跟着全心全意与天魔神沟通,挥出一拳,向楚长歌头顶砸去。 一击杀道一! 这一拳自是非同小可。 须知道一境人物千变万化,即使无法抵御,亦可瞬身逃离。 这一拳的气机却是已经强到了将空间完全禁锢的地步! 只能生受! 即使并非这一击的主要目标,躲在远处的众长老亦是毛骨悚然,只觉骨头都快被这一拳的气机压碎了,压根动都动不了。 这一拳太可怕了,凌离尘驱使天魔神挥出之后,便骇然失色。 他可以控制天魔神,却无法控制挥出这一拳的力量。 “前辈啊前辈,您可千万要顶住啊!”老凌心里祈求。 感受到无比强大的气机将自身包裹,疯狂向一个点挤压,楚长歌无比满意。 他感觉到了丝毫的疼痛感,虽然微乎其微,可这已经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事了。 这一拳越来越近,气机越来越强,疼痛愈发明显。 但这还不够,还不足以破坏混元无上不灭金身。 直到拳头到了头顶。 力量已濒临极限! “好!”楚长歌猛地大笑道:“来!” 拳头砸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威压扩散开来,混沌空间的所有人顿被殃及,接连喷血! “前辈!”凌离尘大吼。 轰! 楚长歌被这一拳打入了混沌之中! 混沌无形物质,但却混杂着残缺的大道规则,就像是一重重铜墙铁壁,坚硬无比。 可这些残缺的大道规则,竟是被楚长歌的身躯接连撞碎! 这些残缺的大道规则,是形成混沌空间的根本,被撞碎之后,混沌空间顿时变得不安稳起来,开始剧烈摇晃震动。 “不好!” 众长老大呼,争先恐后向通道疾掠而去。 木长老竭力喊道:“掌门,快走!这里要坍塌了!” 楚长歌生死未卜,在混沌中已是没了踪影,凌离尘此刻既是懊悔,又是着急,骤然听到木长老的呼喊声,亦见混沌空间的崩溃之势愈演愈烈,他“诶”的一声,痛心疾首,随后将天魔神收入袖中,匆忙飞向出去的通道。 琼仙派众人的身影不久后便相继出现在外面的宫殿之中。 好歹是拼命逃出来了,如果再晚一步,必然会葬身于混沌之中。 有如水般的屏障阻隔,根本看不到混沌空间之中究竟怎么样了。 凌离尘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抱着拳在原地踱来踱去。 “都怪我!”过了许久,见楚长歌仍未出来,凌离尘突然停下脚步,恨恨自责。 长老们也急,可听凌离尘将罪责懒在自己身上,赶紧上前劝解。 说到底,楚前辈也是作茧自缚…… 可无论怎么劝解,掌门依旧是自责不已。 长老们口干舌燥,能说的都说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我怎会听从前辈之言,向他出手!”凌离尘满脸悔恨,说着,竟是就要冲入屏障之中。 长老们见势赶紧一窝蜂上去将凌离尘拦了下来,楚前辈这个活神仙没了,再搭进去个掌门,琼仙派还过不过了。 “你们放开我!”凌离尘大怒道。 就在这时,却听木长老颤声道:“掌门,你快看……” 凌离尘闻言一愣,顺着木长老手指方向看去。 木长老指的正是小门。 只见小门中的通道屏障,微微泛着波澜,好像有人正在穿越出来! 第十二章 禁地 楚长歌出来了。 而且是毫发无伤。 天魔神能击杀道一境的一拳,对他无用。 崩溃的混沌乱流,亦伤不了他分毫。 如果生气能死的话,楚长歌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了。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真想这就飞上仙界去找李玄机那个老牛鼻子问问,这是什么狗屁兵魔神,还一击杀道一,威力简直跟他娘的挠痒痒似的。 他实在是气愤,自重生以来,他仿佛就有生不完的气。 这种潜移默化的性情改变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要知道,前世他即便是在修道之前,也一向是成熟沉稳、从不轻易将喜怒形于色的。 而如今,他就像是一团烈火,越烧越旺。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怎么都死不了,确实令人恼火。 他越想越气,不顾琼仙派众人惊愕的目光,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之上。 凌离尘与长老们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楚前辈似乎对挑战本派的底蕴情有独钟。 第一次,是进入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之中。 而这一次,是生受玄机祖师留下的天魔神一拳。 在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中经受火龙灼烧而毫发无损,可以归咎为大阵残缺不堪,不复往日威力。 可这一次呢? 这天魔神可是能一击杀道一境啊! 楚前辈实在有些强大的有些不可思议了吧! 这是什么神仙人物啊! 凌离尘与长老们快疯了。 “前辈,你……你没事吧?” 凌离尘关切的问道。 可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个嘴巴。 这不是废话么! 楚前辈看上去岂止是没事,简直好得很,貌似气色较比之前还红润了些…… 楚长歌倒想自己有事,虽然仍旧气愤难平,但琼仙派真的是尽力了。 怪只怪自己太强大。 凌掌门真挚神色绝无作伪,前世一向是孤家寡人的楚长歌莫名的有些感动,微笑道:“我没事。” “那就好。”凌离尘搓了搓手,松了口气。 这时木长老走了过来,脸也不板着了,说道:“之前老夫言语多有不敬之处,还望前辈莫要放在心上。” 楚长歌皱了皱眉。 他虽说生于三百年前,但真实年龄,不过才三十出头。 凌离尘称呼他为前辈,他劝说不动,勉强也就应了。 可这位木长老怕是要比他多活了上百年,他即便身为前人,亦是觉得这声前辈颇为刺耳,怎敢坦然领受。 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楚长歌虽未说话,可这一皱眉,木长老看在眼里却是误解了,还以为是他不肯原谅自己。 木长老急道:“是老夫有眼不识泰山,起初怀疑前辈来历不明,怕会对我琼仙派有所企图,故而才冷言冷语,多有不敬,可玄机祖师那一说……老夫便知自己是大错特错,冤枉了前辈。前辈若心中有气,仍不肯原谅小老,便一掌拍死我,小老绝无二话!” 说罢,竟是闭上眼睛,真的将头凑了过去。 “长老这是做什么。”楚长歌声音一顿,寻思半晌后,才继续道:“我只是当不起您的一声前辈,不管您信与不信,其实反倒是我要叫诸位长老一声前辈才是。” 木长老微微一怔。 其他长老却是笑了,心里头无不是在想,这楚前辈被天魔神一拳砸在脑袋上,怕不是傻了,您可是与玄机祖师相识啊,年龄怎的也得三百多岁了,叫咱们这些小老儿前辈,也不怕折了咱们这些小老儿的寿。 当然,这些话也只能想想,长老们断然是不敢说的。 这可是前辈啊。 要有所敬畏才是。 见众长老满是不以为然,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话,楚长歌暗暗一叹,前辈就前辈吧,任由他们称呼去,自己不应便是。 混沌空间只怕已是崩坏的不成样子,况且里面根本就没有阵图,即便再久留也是无用功,众人随即离开了这座宫殿。 没有阵图,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便无法修复,回去之后,楚长歌仍旧不死心,细细回想曾经在琼花派修道时,可能见过、听说过的有关于阵图的蛛丝马迹。 可惜一连过了数日,楚长歌仍旧是一筹莫展,想不到丝毫线索。 这一日他走出房门,打算向凌离尘辞行下山。 阵图虽然重要,但修复大阵所需的灵石天宝亦是缺一不可。 所以他打算先将阵图之事搁在一边,且将灵石天宝筹集足够,届时再做计较。 对凌离尘说完下山之意,凌掌门老脸又是难免一红,修复自家大阵,还得前辈为此奔波,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这张老脸属实是没地儿搁了。 这时陆惊蛰闻讯急急忙忙的跑来,先是向楚长歌恭恭敬敬拱手拜礼,而后面向凌离尘道:“掌门,我想随楚前辈下山历练。” 凌离尘正愁帮不上什么忙,听陆惊蛰自告奋勇,于是欣然应允。 楚长歌没有说什么,这陆惊蛰虽然天姿愚笨,但却是傻的可爱,而且朝气蓬勃,总是会不知不觉间传染给别人,令人心情甚佳。 这也是为何他当日愿意指点陆惊蛰吞天大法的原因。 陆惊蛰也没想到楚长歌会答应的这么痛快,高兴的不能自已。 这几日陆惊蛰一直闭门苦修吞天大法,修为进境较之以往,可谓一日千里,心中对楚长歌的感激之情自是不言而喻。 所以一听楚长歌要下山,他便急忙忙的跑来,希望能跟在前辈身边鞍前马后。 “前辈,我们去哪儿?” 下山的路上,陆惊蛰好奇问道。 楚长歌道:“自然是世间禁地,那些地方恶劣凶险,人迹罕至,但却有着数之不尽的上古遗宝,以及多如牛毛的仙草灵药,只需扫荡一处,修复大阵所需的资源便迎刃而解了。” 小陆吓得再不敢吭声了。 扫荡禁地…… 天底下恐怕也只有楚前辈才会做这等惊世骇俗之事了吧。 禁地,之所以称为禁地,总结为八个字,便是:神鬼莫入,有死无生! 据说有许多禁地,连仙人都曾埋葬! 陆惊蛰越想越是心悸不安,害怕的腿都软了。 楚长歌有所察觉,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 中土之大,不知万万里也,但可称禁之地,却是寥寥无几。 恰巧距雁荡山三百里外,便有一处。 此地名为“魔堕山”,是上古时期仙魔大战的主战场。 淡淡的黑气笼罩着整座千疮百孔满是疮痍的山脉,这是群魔亘古不消的怨念,侵蚀草木枯萎,生灵尽绝。 撕心裂肺的凄厉哭嚎在四处回荡,金、黑血液仍旧尚未干涸,在深坑缝隙间静静流淌,到处是散落的破碎兵刃,腐朽的骸骨堆积成山,却依然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魔堕魔堕,群魔堕落之地。 这里最为可怕之处,便是魔念滔天,终年不散,无比诡异。 甚至有传言道,其中还有未死老魔,躲在阴暗处舔舐伤口,凡见生灵,必然啖其血肉,一饱口欲。 凡入此山者,多半会被诡异缠身,死状凄惨。 楚长歌要扫荡的禁地,正是这里。 此刻,二人站在高处,正好可以一睹魔堕山全貌。 陆惊蛰望着模模糊糊的山脉轮廓,耳边隐隐还能听到从山中传出的哭嚎声,已是骇得心跳如雷,喉咙吞咽道:“前辈,我们真要进去么?” 楚长歌负手而立,闻言点点头,道:“你怕了?” 第十三章 巨魔 陆惊蛰岂止是怕,简直都快尿裤子了。 “怕。” 他也是光棍,一点也不遮掩,干脆利落的道。 楚长歌笑道:“我原也没想带你进去,这魔堕山毕竟太过诡异,难保有个闪失,不能护你周全,你便这此处等我。” 陆惊蛰大喜,却又不好表现出来,扭扭捏捏道:“我却是想跟随在前辈左右的……” 楚长歌不疑有他,斩钉截铁道:“那便随我同去。” 陆惊蛰怔了一怔,没想到前辈如此实在,一点发挥余地都不留给自己,赶忙摆了摆手道:“不过晚辈深想了想,还是前辈说的是,这山中诡异,晚辈又是修为不深,届时若遇凶险,必然无法自保,还是不跟进去给前辈添麻烦了。” 楚长歌哈哈大笑,自顾向魔堕山中走去。 走了几步,楚长歌忽然想起一事,停了下来,淡然道:“我若日落前未出,你便自行回山去吧。” 陆惊蛰如何听不出楚长歌的言外之意,赶忙道:“前辈神通无敌,连能杀道一境的天魔神都无法伤您分毫,魔堕山纵有妖邪,您也定然能安然无恙,信手除之。” 这本是马屁之言,可惜却是拍在马腿上了。 楚长歌脸一沉,没来由的生起了闷气。 自己此来,想死在这魔堕山中才是重中之重,可你小子居然咒我安然无恙! 当下冷冷一哼,再不理陆惊蛰,径自而去。 陆惊蛰迷茫了,挠了挠头,不明白他这番马屁有何疏漏,竟似惹得前辈有些不太高兴。 难道是拍的还不够狠? 拍道之路漫漫,看来还得再接再厉才是。 小陆若有所思。 这边楚长歌闲庭信步,缓缓步入魔堕山中。 前世他便来过此地,而且曾深入其中。 那时的他,剑荡八荒,睥睨四海,世间难觅敌手,便闯入各大禁地之中,寻找挑战。 可惜,那时的他太强大了,每至一处,禁地中的可怕存在便全都躲了起来,根本不敢见他。 这魔堕山,亦是如此。 当初他径直一路深入魔山腹地,即便这里的存在竭力掩盖气息,依旧逃不过他的神识感应。 他感受到了这些存在的愤怒,是对他这个外来者的敌视,亦是对他如此嚣张直入魔山腹地的不满。 可惜愤怒,并没有化作驱使这些存在露面的勇气。 同时,除了愤怒,这些存在显现出最多的情绪波动,是畏惧。 他,太强了。 人间禁地中的存在,对他亦畏惧如深,甚至连现身对话的勇气都没有。 然今非昔比,曾经的他莅临此地,诡异四散,魔堕山一时如人间净土。 而如今,他方一踏入山中,诡异便缠了上来。 弥漫在山脉之间的淡淡黑气,忽然如疯狂一般,化作飓风席卷,将楚长歌包围起来。 这黑气是魔的怨念所化,充满了不详。 不过楚长歌如今虽然法力全无,金身却是万法不侵,区区怨气,何足道哉。 “滚!”楚长歌猛然喝道。 黑气如同有意识般,顿时恐惧不已,四散而去。 一如前世般,他径直向山脉腹地中走去。 他走的很慢,沿途吸引无数幽魂魔念。 这些幽魂魔念,对他颇是忌惮,不敢一拥而上,尾随其后蠢蠢欲动。 哭嚎声愈发凄惨邪戾,山中忽然刮起了阴风。 忽听得一声大吼道:“闯吾领地者,杀!” 围在楚长歌身边的幽魂黑气,蓦然凄厉惨叫撕心裂肺已极,似乎对那声音无比惧怕,一眨眼便散了个干净。 楚长歌停下脚步,向前方看去。 只见在一堆乱石之间,伫立着一个如小山般的巨人,浑身上下被破损不堪的盔甲覆盖,裸露在外的肌肤血痂堆积,胸口、后背、大腿处插着锈迹斑驳的古老刀剑,丑恶头颅亦被一只箭矢贯穿,乌血成痂,将半边面庞遮掩。 它愤怒狂吼,声嘶力竭,挥舞着业已残破生锈的巨大战斧,震的山脉似乎都隐隐摇晃起来, 楚长歌迟疑半晌,试探着问道:“魔?” 当今世间已无魔,他也未曾见过,故而有些不太确定。 那巨人声音沙哑,如钢铁撞击,铿锵低震:“吾堕于此地,苟延残喘,不配为魔。” 楚长歌心中一凛,没想到这巨人竟还真的是魔。 “外来者,吾魔界可已一统六界?”巨魔喝道。 楚长歌更没想到此魔竟还做着这等不切实际的美梦,说道:“非但没有一统,反而累及自身,群魔战死,魔界崩碎。其实不止是魔界,灵界、妖界亦是化为乌有,这一切都要拜你魔族所赐。” “你敢骗我!”那巨魔勃然大怒,一斧砸在楚长歌的头颅之上。 楚长歌双足深陷于泥土之中,淡淡道:“魔界倒行逆施,攻伐六界,致使生灵涂炭,苍生罹难,亡族灭种,也是咎由自取,理所当然,你又何必执念。” 巨魔暴怒道:“你找死!” 楚长歌蔑然道:“这魔堕山,有诸多存在,却尽是胆小如鼠,三百年我莅临此地,便畏我之极,全都躲了起来,你便是其中之一,怎的如今竟长了能耐,敢对我出手乱叫起来了。” 巨魔丑恶可怖的面容上露出恐惧神色,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当年那人无敌气息震天动地,吾便是在魔君身上亦未曾见过,而你不过是凡夫俗子而已!” “凡夫俗子……”楚长歌念念有词,他倒真想自己如今不过一凡夫俗子,想死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你竭尽全力的一斧都不能伤我分毫,难道便无怀疑?” 许是活的太久,巨魔的脑子都腐朽了,颇不灵光,听楚长歌这么一说,才后知后觉,惊惧之情更甚,骇然道:“真的是你!” 楚长歌不想再与这魔族浪费唇舌,开门见山道:“你魔族固然生命力强悍无匹,冠绝世间所有生灵,但你之所以能存活至今,且一直盘踞此地,想来应是得了这里的某些天材地宝之益吧?” 巨魔这回脑筋倒是转的极快,立时就猜到了楚长歌隐藏的用意,断然大吼道:“不可能!” “嗯?”楚长歌剑眉微皱,向巨魔冷冷一瞥。 巨魔吓坏了,气势登时急转直下,也不敢再吼了,戒备道:“你要做什么!” 楚长歌道:“我说了,我对你没兴趣,让我感兴趣的,只是那能够令你延续生命的东西。” 巨魔不敢拒绝,更不想答应。 它确实是因这里的天材地宝方能得以苟活下来,故而才将此设为领地,不容他人踏足。 所以它不想拱手相让。 可若拒绝…… 三百年前楚长歌惊神泣鬼的无敌气息,几乎令魔堕山所有存在吓破了胆。 巨魔时至今日,仍还记忆深刻,那滔天的无敌气息,在魔堕山中长驱直入,无一存在胆敢相阻。 那时的它,便匍匐在乱石之间,瑟瑟发抖,生怕泄露丁点气息,露出马脚,被楚长歌发现。 巨魔丝毫不会怀疑,楚长歌倘若对它出手,只怕比宰鸡屠狗轻松不到哪里去。 思量再三,它妥协了。 “你若想要,吾可给你。”巨魔冷冷道:“但你不能全部带走。” 楚长歌也没打算断这巨魔的生路,道:“自会留些供你延续生命。” “好。”巨魔转身,一斧将身边的一块巨石劈得粉碎,显露出一汪泉眼。 楚长歌见之沉吟道:“钟灵石乳。” 第十四章 巫族 只见泉眼之中,雾气氤氲,乳白色的液体咕嘟咕嘟不断的冒着气泡,散发着如兰似麝的诱人香气,令人闻之欲醉。 楚长歌随即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这巨魔看上去伤痕累累,已如行尸走肉一般,可偏偏生命力却是极其磅礴惊人,哪怕比之正值壮年的魔族还要强盛不少,究其原因,正是因为这汪泉眼。 泉眼中的乳白色液体,便是传说中的钟灵石乳。 此物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算是脑袋碎了,都能从鬼门关拉回来。 这等夺天地造化之物,产出的条件自然是极为苛刻,传世极为稀少,寻常人根本难得一见。 便是底蕴深厚的修仙门派,常年掠夺资源,掌握无数天材地宝,恐怕也拿不出几滴来。 而这泉眼中,虽然已无石乳喷薄涌出,但日积月累下来的石乳,亦有一丈约深。 楚长歌也不得不佩服这巨魔委实福泽深厚,居然能守着石乳泉眼过活,实在羡煞旁人。 “我取一半。”楚长歌沉吟许久,说道。 巨魔急了,吼道:“不行!” 楚长歌好整以暇道:“你是在拒绝我么?” “太多了……”巨魔抻长了脖子,显然是想要据理力争,却又畏惧楚长歌的淫威,亦不敢再吼,但心中愤怒,仍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若拿走一半,等于拿走吾一半寿命。” 楚长歌冷冷道:“你若拒绝,只怕连另一半的寿命都没有了。” 这是**裸的恐吓。 巨魔气的直跺脚,震的大地直颤。 寻思良久,它一咬牙道:“给你一瓶。” 楚长歌向来对魔没有什么好感,故而更不会存什么仁慈之心,见这巨魔还敢讨价还价,哼道:“你是在挑战我的耐性么?” 巨魔哪里知道楚长歌如今境界全无,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不敢忤逆于他,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忍痛说道:“一半就一半。” 楚长歌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你留一半石乳,最不济也能再活千年,至于千年后,兴许你便活腻了。” 巨魔鼻孔里喷出一声沉重的低哼,虽然对楚长歌的话颇有微词,但为了保住小命,终究是不敢出言反驳。 还活腻了,简直笑话。 谁会闲命长? 巨魔心中腹诽,它虽然耿直粗鲁,然而眼下却是不知怎的竟变得机灵了,顿悟出了迟则生变的道理,只想立刻送走楚长歌这个瘟神。 它从身上摸摸索索,半晌后掏出一枚魔戒,却是枚储物戒指。 楚长歌身无长物,又无法施展诸如袖里乾坤、掌中世界这等摄物神通,正是发愁该如何取走石乳,没想巨魔这便将容器准备好了。 他满意道:“你这般憨厚,我倒是不忍索取太多了。” 巨魔闻言大喜,装模作样的取出一些石乳放入魔戒,然后递给楚长歌。 楚长歌一愣,随即苦笑不已,没想本是随口一说,此魔竟还当真了。 不过仅是这些石乳,也足够珍贵了,倘若换成灵石,怕是二十个储物戒指都装不满。 二十个戒指的灵石,为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提供灵力绰绰有余。 况且这魔堕山中,还有其他存在,也没必要独独刮此魔身上的油水,总是要雨露均沾嘛。 楚长歌亦不想再锱铢必较,浪费唇舌,当下接过戒指,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少是少了些,但也聊胜于无了。” 巨魔正是为失去如此多的石乳心疼不已,闻言顿时大怒,终于是忍无可忍,仰天轰然咆哮起来。 楚长歌轻轻一笑,恍若未闻,随即自顾向魔堕山深处继续走去。 前世他便深入过魔堕山腹地,知道在那些幽暗深处,藏有一些可怕存在。 当然,可怕二字,是对于旁人来说。 对于楚长歌而言,那些可怕存在,不过是无胆鼠辈。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而那些可怕存在,却是只为趋吉避凶,苟延残喘。 不过虽是不堪,但楚长歌还是想一一拜访。 他走到了一片枯骨林。 这是前世他感应到的较为强大的意识所在之处。 这里满地残骸,白骨森森,既有仙人断躯,亦有魔族尸首,时隔无数岁月,白骨上仍旧流转着金、黑光芒,可见这些尸骨昔年的强大。 窥一斑可见全豹,魔堕山仅仅只是上古时仙魔大战的主战场之一,便已有如此多的生灵葬身于此,由此可见,那场战争该是何等的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楚长歌隐隐嗅到一股仿佛是来自上古时苍凉枯朽的味道。 他踩着累累白骨,慢慢向前走着,直到目光被不远处的怪异景象所吸引。 那里有一块巨石,上面写着两行诡异文字,左边字迹乌黑,而右边的,色彩却是灿然如金。 竟是仙魔血液所书写! 楚长歌博古通今,认出了这文字是古巫族语,从右往左念,乃是:“天道不仁,吾当灭之!” 楚长歌慢慢走近,驻足观祥巨石上的文字良久,忽然笑道:“天道固然不仁,却素来没有偏颇,对众生一视同仁,何罪之有?妄言灭天,未免也太过偏激。” 他话音刚落,身后随即响起一声苍老叹息道:“老朽又何尝不知其中道理,然内心已被仇恨蒙蔽,虽亦自知,但怎么也无法抹去,索性便放任自流了。” “上古巫族。”楚长歌说罢,转过身。 只见那是位老者,身上透露着无比浓烈的腐朽气息,正如那巨魔一般。 但与巨魔不同的是,老者却并无巨魔那般磅礴的生命力,而是气血枯竭,已濒临油尽灯枯了。 “你竟能认出老朽身份?”老者有些诧异,沙哑的声音颇是寒冷,令人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楚长歌自是不惧的,淡然自若,说道:“上古时巫族与魔族沆瀣一气,图谋六界,然最终兵败,阖族被灭,只余少数族人,东躲西藏,惶惶不见天日。” 他顿了一顿,无视老者愈发难看的脸色,道:“你在此画地为牢,布‘万灵血阵’摄取魂魄血肉,以来延续寿命,莫非时至今日,仍然心有不甘?” 楚长歌每说一句,老者的神色便冷上一分。 待他说完,老者突然桀桀怪笑起来,道:“好啊,你倒是全都知道。” 楚长歌淡然道:“想要杀我?出手便是,无需有所忌惮。” 老者浑浊的眼睛精光一闪,本是已如风中残烛的他,顿时爆发出如似剑般锐利强大的杀机。 楚长歌等得就是这一刻。 前世他便感应到这里的存在极为强大,除了隐藏在腹地幽暗深处那个灵魂状态的家伙,整个魔堕山,便数这里的气息最强。 如今一见果不其然,楚长歌哈哈大笑,道:“来!” 老者神情阴冷,身上渐渐显现出一条巨大黑影,慢慢露出锐利的獠牙。 “老朽正愁万灵血阵没有新鲜的灵魂血肉作为祭品,你竟送上门来了。”说着,那黑影离开了老者的身体,一步步向楚长歌走了过来。 第十五章 共存 “传说上古巫族,行祭祀之道,驱使亡灵,更有甚者,可摄神御鬼,而你这‘傀儡尸魂’,魔气毕露,想来生前必是一位大魔吧?” 楚长歌对上古事颇为感兴趣,前世闲暇之余,喜读各种古籍,对于巫族算是有些了解,故而一眼就能认出老者所施之术法。 老者脸色阴沉,委实摸不清楚长歌的门路。 他看不透楚长歌,虽说修为极深者,功参造化,可达返璞归真,看上去于普通人无异,然而即便再是内敛气息,总是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尤其是老者这等同样修为极深的人物,且是活了不知多少茫茫岁月的老古董,自问老眼昏花,也还是洞若观火的。 可是面对楚长歌,老者只觉无比诧异。 “这尸魂傀儡,曾经是一位魔王,被老朽抽离魂魄,加以炼制,力量更胜生前。” 老者双手拢在袖口中,阴云密布的苍老面庞随着说话间逐渐露出淡淡笑容,然嘴角溢出的笑意,却止不住的透露着残忍之意,“它会狠狠地掐住你的脖子,将你的灵魂吸摄出来,然而丢入这万灵血阵之中,以为养料。” 楚长歌点点头道:“如此最好,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他不望提醒道:“别想着直接摄取我的灵魂,要想办法先将我的肉身毁灭。” 老者舔了舔嘴唇道:“放心,你的肉身细嫩如婴儿,充满新生活力,于老朽而言,可谓绝佳美味,若是丢入万灵血阵,未免太过可惜。” “老朽会一点一点的撕开你的皮肉,挖出里面硌牙无用的骨头,趁着你将死未死之际,慢慢品尝你的血肉,待你疼痛将死的一瞬间,才会抽离你的灵魂丢入万灵血阵。” 老者说罢,笑声愈发阴森残忍。 楚长歌也笑了,这巫族余孽果真是心狠手辣啊,居然吃人,而且吃相残忍,委实令人作呕。 不过只要能死,如何死楚长歌倒并不在乎,怕的就是这巫族余孽没有那个能耐。 “啰啰嗦嗦,不如个聒噪婆娘。”楚长歌鄙夷道。 老者止住笑声,凶狠说道:“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黑影突然快速奔走,瞬间掠至楚长歌的身前。 这尸魂傀儡,乃无形之躯,迅若风疾,且无声无息,令人避之不及。 况且楚长歌根本没打算要避,立时就被尸魂傀儡扼住了喉咙! 尸魂傀儡指尖触摸在楚长歌皮肉上的一瞬间,老者面色忽然一变,顿时就察觉到了楚长歌金身的非同凡响。 片刻后,老者恍然大悟,为何楚长歌有恃无恐,且直言相告,想要摄取他的灵魂,必须要先将其肉体毁灭。 他的肉体看似紧致白净,实则却是异常坚韧,而且玄妙莫测,仿佛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神秘力量,这种神秘力量无法用言语描述,貌似为千变万化的大道规则。 简而言之,他的七尺肉身,竟好似便囊括了整个浩瀚世界! 试问谁人能击穿世界? 或许有,但老者办不到。 吸摄走他的灵魂,老者亦办不到。 他的灵魂竟与肉体水**融,不分彼此,只有将肉体毁灭,才能将灵魂分离出来。 “可怕。”老者心下凛然,但此时已骑虎难下。 这老东西也是个狠角色,犹豫片刻,便当机立断,做了抉择,竭尽全力控制尸魂傀儡意图将楚长歌绞杀! 感觉到几乎凝为实质的强烈杀机,尸魂傀儡扼住自己的手猛然一紧,楚长歌哈哈笑道:“我期待你将我作为血食,你可莫要令我失望。” “会的。”老者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后,尸魂傀儡另一只手,猛地高高扬起,随即狠狠拍在楚长歌的头上。 楚长歌被拍的头晕目眩,老者根本不给他喘息之机,自知仅以尸魂傀儡之力,根本难以将他杀死,于是趁着此时,大手一挥,枯骨林中乍然被红光笼罩,为乌、金色鲜血所写就的巫族咒语隐然闪现,一时鬼哭神嚎,阴风大作,浓烈的血腥气蔓延开来。 万灵血阵! 此阵是老者延续生命之用,在无数岁月中,吞噬此地不知多少仙魔血肉灵魂,威力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血祭之矛!” 随着老者冷冽的声音落下,满地白骨陡然凭空飞起,附着诡异红光,一齐向楚长歌冲撞而去。 楚长歌仍旧被扼住喉咙,动弹不得,不过尸魂傀儡力量有限,讲话依然自如,笑道:“巫族法术,亵渎逝者,恐怕不太光彩吧。” 说话间,白骨所化成的血矛已是接连轰撞在他的身体之上。 老者狰狞笑道:“大道万千,既然存在,便是合理,阁下这等人物,难道亦如无知世人一般目光狭窄,徒自纠结么?” “有理。”楚长歌道。 此地白骨何其之多?血祭之矛一时如无停止之势。 此术也确实厉害,且在万灵血阵中,更添几分威力。 楚长歌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暗含的大道规则疯狂涌动,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一层淡淡的金光,以来抵御血祭之矛的侵袭。 他渐渐感觉到痛疼难忍,这种程度的攻击,虽然还不至于寄予他死亡的威胁,但也足够令他惊喜了。 “还是拿出你最强的手段吧,免得白白消耗灵力,无以为继。”楚长歌道。 这本是好心提醒,然而听在老者耳中,只觉话里话外满是对他的不屑之意。 老者也是个自傲之人,只觉受了莫大羞辱,大怒道:“你可真狂啊!” 如果抛去求死的缘由,楚长歌确实是狂。 从始至终,便一直没有出手,任由老者施为,竟还几次三番出言提醒。 这不是瞧不起人? 这不是狂? 老者哪里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缘由,他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简直狂的没边了,他活了无数岁月,还没见过这么狂的! “老朽今日不杀你,还有何颜面再屈辱苟活!”老者动了真火。 楚长歌失笑道:“杀我何其艰难,你尽力便罢,何苦拿自己性命发誓。” 他娘的! 老者被辱得体无完肤,滔天怒火化作强横杀机,漫天白骨尽都粉碎,沦为齑粉。 他双掌一合,身上又出现一条黑影。 这黑影比此时控制楚长歌的那一条尸魂傀儡更加庞大,但与之相反的是,此为仙人傀儡,散发着无与伦比的浩然正气。 “仙魔合!” 老者猛然大喝,那魔族傀儡随即飞快掠回,一头撞入仙人傀儡的身上。 仙魔合一! 全新的尸魂傀儡诞生了,一半仙性,一半魔性,气息交融,虽然格格不入,互相排斥,但却是强大至极! 它出现的那一刻,仿佛连天地都为之颤抖! 楚长歌惊讶片刻,道:“仙魔共存?” 老者大声怒道:“不错!你只知我巫族与魔族同谋,与众生对立,却不知我巫族所求,恰恰是共存之道!自古仙魔对立,水火难容,而我巫族却坚信日月齐辉,黑白相融!与魔族联盟,不过是能实现共存的权宜之计而已,乱世唯杀可止,只有以铁血手腕,方能拨乱反正,实现共存!只不过我巫族败了,成王败寇,自然随胜利者肆意书写,可老朽也不能容人随意指摘!” 第十六章 天罚 老者情绪激动,说到后来,已然如同咆哮。 楚长歌没想到传说中臭名昭著的巫族,竟然还有这一崇高追求。 虽然仅仅是老者的片面之词,但楚长歌依然对巫族有了些许改观。 共存,说来容易,实则却是自世界诞生以来,最为艰难之事。 “天道滋养万物,亦需万物滋养,若是万物共存,齐心协力,谁还会再敬天畏天?没有了愿力滋养,它便会逐渐消失,故而天道无情,绝不会允许万物共存,这也正是你这尸魂傀儡看似将仙魔合而为一,实则内里却仍旧难以交融、互相排斥的根本原因,盖因天道不许。” 楚长歌道:“只有竞争,才会发展,天道需要众生强大,为它提供更强的愿力,所以共存只不过是你巫族、乃至世人的美好幻想,实际上根本就不可能实现,此乃逆天之举。” “逆天又如何?人生于世,若处处遵循令自己身不由己的意志,与那蚍蜉蝼蚁何异!天道摆布众生,便当灭了那天道,还朗朗乾坤清明!” 老者说完,不由鄙夷道:“看你是个人物,没想到竟也这般没有骨头!” 楚长歌摇头道:“你错了。” 老者不懂何意,皱眉道:“什么?” 楚长歌淡淡说道:“我说的逆天之举,是于你以及众生而言。” “那于你呢?”老者追问道。 楚长歌道:“不值一提。” 老者被气笑了,说道:“你未免也太过狂妄了。” 楚长歌道:“也许吧,世人所求之道,皆为天道,而我所求的,仅仅只是我的道,你以为我畏惧天道,实则我便从未将它看在过眼里。” 老者震撼了,我的道…… 那是什么道? 见老者竟若有所思起来,楚长歌有些不耐烦道:“你还在等什么,我可等着成为你的腹中之物呢。” 老者回过神来,勃然大怒。 他本见楚长歌语出惊人,与自己颇有几分志同道合,不免生出些惺惺相惜之感,可楚长歌这句话,顿时又刺痛了他。 这是看不起老朽么! 老者怒火攻心,也没功夫去计较楚长歌所说的“我的道”,究竟是什么道了,当下驱使尸魂傀儡,只想将眼前这个狂徒轰成渣滓。 最好连渣滓都不剩! 仙魔共存的尸魂傀儡,其威能比单一傀儡何止强了十倍,虚无缥缈的身躯微微一动,空间似乎都难以承受,被压迫崩裂。 楚长歌抚掌笑道:“好,好一个共存!仙魔合一,虽然不可能真正实现,但做到这等程度,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老者不语,全心全意驾驭尸魂傀儡。 尸魂傀儡飘渺灵动,瞬时掠到楚长歌身边,经过的轨迹空间崩裂出一丝丝龟纹。 这等亘古以来便未曾出现过的力量,突然现世,顿时便引得天象异常,乌云密布,煌煌雷电声响彻天地! 共存,天道不容! 老者知道将仙魔傀儡合而为一会引发天劫,但他不外乎,他只想将楚长歌轰成齑粉。 “给我灭!”老者声嘶力竭,尸魂傀儡登时化作一束黑白混合的强烈奇光,轰击在楚长歌的身上。 这一瞬间,天摇地动,万物恸哭,积蓄在云层中蠢蠢欲动的神雷终于劈了下来! 目标正是老者! 老者仰天狂笑道:“来的正好!” 万灵血阵红光更盛,满地骨粉汇聚成一面盾牌,挡在老者身前。 只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盾牌应声而碎。 老者安然无恙,但上天降下的神雷,显然不止一道。 云层并未散去,仍旧压抑可怖,轰隆隆不断作响,随时都有可能降下第二道神雷。 “天道不仁,吾当灭之!” 老者状若疯狂,吼出了他以仙魔血液刻在石上的话。 他佝偻老迈的身躯,屹立在苍穹之下,虽然显得无比渺小,却自有一股强大气势,竟能与上苍针锋相对! 苍天似乎被激怒了,第二道神雷随之落下! 老者疯狂催动万灵血阵之力,这一次,竟然不再被动防御,而是选择悍然出手。 无穷无尽的血气汇聚,形如利剑,与神雷轰然相撞! 可惜,人力有尽时,到底非天道之敌。 老者猛然被神雷的力量轰了出去,撞在巨石之上,一口鲜血狂喷。 他在巨石上所写的那八个字,被这一撞顿时龟裂。 隐隐然,似乎是苍天在耻笑他的逆天之举。 “贼老天,老朽终究不是你的对手啊!”老者惨然一笑后,猛地仰天大吼道:“来啊!” 第三道神雷,应声落下。 老者闭上了双眼。 “天罚神雷,不错,我来试试。” 老者已然准备坦然赴死了,闻言惊骇的睁开双目,竟见一道黑影,已是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是他! 他没死! 自己驾驭尸魂傀儡的全力一击,居然没有杀死他! 挡在老者身前的,正是楚长歌! 这一瞬间,神雷已是轰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雷光消逝。 隐入楚长歌的身躯之中。 感觉到极度的痛楚,楚长歌不禁舒适的低吟出声。 这还有个更狂的! 苍天顿时暴怒,云层动荡轰鸣,似乎在酝酿更加强大的力量,将一切胆敢忤逆于它的事物摧毁! 随后的一刹那,天地变色,神雷降下。 这一次,不是一道,也不是两道,而是九道! 九为数之极,纵观古今,无论是修仙者所渡之仙劫,还是上天震怒降下的天罚,还从未一次便降下九道神雷。 九道齐落,惊天动地,如欲灭世! 终于要解脱了么? 楚长歌如偿所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老者震惊已极。 九道天雷齐落,仙魔人灵鬼,众生万物,谁能抗衡? 此人必死无疑! 这一瞬间,老者已是盖棺定论了。 可惜。 他的定论是无稽之谈。 楚长歌也高兴的太早了。 只见九道天雷携灭世之威齐落在楚长歌的身上,顿时将他轰了出去,如方才老者一般,鲜血狂喷。 老者震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生怕自己看错,又揉了揉眼睛。 这是什么人啊,生受九道神雷,非但没有化为灰烬,竟然仅仅只是吐了口血。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老者将眼睛都搓红了,眼前的景象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只能惊恐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楚长歌艰难的从地面爬了起来,感觉到身上空空如也,黑衣已然化为灰烬,又回到了重生那夜浑身赤条条的状态,不由摇头苦笑。 九道神雷,已是世间所知力量的极致,却仍然难以将他毁灭。 他的身躯皮开肉绽,却都不过是皮外伤,用不上片刻功夫,便会自行愈合。 这样的结果,楚长歌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有些绝望。 本想老者的尸魂傀儡能助他解脱,可惜尸魂傀儡所造成的,仅仅只是一瞬间的痛苦而已。 短暂的失望,在见天罚之后,仿佛又见到了曙光,所以他义无反顾的挡在老者身前,以求这天罚神雷能够争点气。 可惜这天罚…… 也他娘的不过尔尔。 第十七章 黑暗 楚长歌不甘心,这天罚既然来势如此凶猛,九道神雷都降下来了,未准不会再降下十道、二十道。 于是他仰天问道:“还有么!” 云层中一阵动荡。 老者一凛,难道真的还会有更加强大的神雷降下? 可惜,仍旧是可惜。 老者又猜错了。 结果也令楚长歌失望了。 压抑的云层在动荡过后,便逐渐散去。 如果苍天能够说话,恐怕定会没好气的来上一句:“没有了!” 老者不由重新审视起楚长歌来,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如此可怕。 此人不仅以血肉之躯,生生扛下亘古无一的九道神雷天罚,竟还出言向上苍挑衅! 更加令人震撼的是,那天道意志化成的雷云,竟浑然没有半点脾气,就这么……散了! 人比人气死人,自己冲天狂吼,被震怒的天道意志劈成重伤,直到此刻还站不起来。 而这个人…… 老者心乱如麻,终于知道楚长歌为何这么狂了。 连他娘的天道意志都对之束手无策,吓得说散就散,狂点怎么了? “你为何救我?”老者心不甘情不愿的道。 毕竟前一刻还痛下杀手,他宁愿冒着引下天劫毁灭自身的代价,亦要将楚长歌杀死,可一转眼,便为其所救,事情纵然非他所愿,可已经发生了。 他性情桀骜,乃至于胆敢逆天而行,所以断然不会对楚长歌感恩戴德,可若是再对楚长歌喊打喊杀,他也做不到,当然,更确切的说是办不到。 毕竟一道神雷就几乎要了他的老命,反观楚长歌可是生生承受九道神雷而未死。 老者即使想恩将仇报,也不会傻到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我并没有想救你,所以你也无需对我有感恩之心。”楚长歌也不作伪,直言道。 老者惨然道:“老朽早已看出你很强大,却没想到竟强大到这等地步,怪不得你说从未将天道放在眼中,原来……是真的不放在眼中。” 说着,他面露震惊之色,竟是见楚长歌身上那些被神雷所造成的伤势,在说话的这短短时间之内,已然复原了! “天道留下的痕迹,最难消除,此人可真是不能以常理所能揣测。”老者心道。 仙魔合一的尸魂傀儡、连同前所未有的九道神雷天罚亦不能杀死自己,楚长歌便知再呆在这尸骨林中,也没什么意义了。 既然不能杀死自己,便得放点血了,可这老家伙貌似穷光蛋一个,除了这万灵血阵值得称道之外,好像没有什么能够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万灵血阵太过邪门,况且威力必然比不上琼仙派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夺走也是无用。 楚长歌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老者身上有什么值得搜刮之处,无奈只能大度的放这老东西一马了。 他摇头一叹,转身便走。 老者忙道:“你不杀老朽?” 楚长歌的**背影并没有停下来,双手负后,道:“你于此地形同自囚,亦有仇恨无从释放,活着,也不过是煎熬度日,死亡对你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老者低下头,若有所思,是啊,可是自己有去死的勇气么? 楚长歌继续向山脉腹地中慢慢走去,在那里的幽暗深处,有一个灵魂状态的家伙,他想见一见。 他前世曾隐约感觉到,那灵魂状态的家伙,似乎并非是上古之人,甚至是不是人,还尤未可知。 这魔堕山中,几乎都是上古仙魔大战幸免于难下来的老怪物,而那灵魂状态的家伙却隐约于此地毫无关联,而是鸠占鹊巢,是个外来客。 那家伙很强大,比之枯骨林中的老者还要稍胜一筹,即便极力藏匿,但前世楚长歌仍旧清晰的感应到了。 他隐隐有种预感,在那家伙身上,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此行来魔堕山,目前为止,收获仅仅只有一些钟灵石乳,虽然换作灵石,完全可以满足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的灵力供应,但修复大阵,可不是只需要灵石那么简单。 当然,到底需要什么,楚长歌亦不知晓,他只能尽可能的多搜刮一些天材地宝,或是仙器魔兵,来日找到阵图,再将这些东西换成所需要的资源。 不知不觉,他已渐渐走入魔堕山腹地,这里阴风颇疾,吹在身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寒冷。 他的一身黑衣,被神雷轰成了灰烬,此时浑身赤条条的,不过一路走来,除了石头,便是尸体,并无能够遮掩身躯的物事,也只能暂时先光着了。 眼下青天白日,然这山中腹地,却似乎有一种无形力量,将阳光拒之于外,越往前走,便越是黑暗,仿佛是通往不见天日的阴曹地府! 楚长歌负着双手,在黑暗中孑然独行。 此地与魔堕山别处不同,不见血流成河、累累白骨,亦不见阴魂四散、凄厉惨叫,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黑暗中,忽然亮起两团光芒。 确切地说,是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巨大无比,几乎挡住了整条继续向前走的路。 楚长歌七尺之身,站在他面前,竟显得有些渺小。 这双眼睛注视着楚长歌,毫无情绪波动,就像是万载不动的极地冰川,只有似能冰封一切的寒冷。 “又见面了。”楚长歌笑道。 那双眼睛眨了一眨,然而再次睁开时,已然充满血丝。 楚长歌镇定自若,知道这双眼睛的本体,其实是妖兽“牙兹”,只不过此地太过黑暗,故而仅能看到它放光的眼睛。 妖兽牙兹,传说是地狱恶犬,喜食灵魂,常年蹲伏在黄泉路上,吞噬过往的阴魂厉鬼。 楚长歌也不知这地狱中的妖兽,为何会在阳间出现。 前世他深入到这魔堕山腹地,那灵魂状态的家伙不敢露面,却遇到这头地狱恶犬,不知死活,冲上来撕咬。 当然,这畜牲的下场,也是出人意料的惨不忍睹,被楚长歌一巴掌将牙打掉了三颗,这才知道恐惧,呜咽着逃窜入黑暗之中。 也不知是否是认出了楚长歌,牙兹显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愈发冰冷骇人,黑暗中随之响起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阵阵低吼。 “过了这么多年,你倒是记仇。”楚长歌道。 许是响起了那不堪回首的沉痛过往,牙兹勃然大怒,却又畏惧不已,眼睛蓦地瞪如铜铃。 就在这时,却听黑暗中响起声音道:“真的是阁下么?” 楚长歌无需细想,便知这声音的主人,必然便是那个灵魂状态的家伙,笑了一笑道:“你终于肯露面了。” 无穷的黑暗,忽然如潮水退却,四周渐渐变得明亮起来。 只见正前方,趴着一只巨大妖兽,浑身黑毛,形如恶犬,正是牙兹。 在牙兹的头顶,飘着一条灵魂,是一中年男子形象,俊秀儒雅,颇有书生之气,牙兹这等地狱妖兽,凶名赫赫,竟就这么乖乖的匍匐在他脚下,耷拉着脑袋,跟个宠物似的。 那中年男子乍一见楚长歌,目光一亮,奇道:“阁下为何不着片缕?” 第十八章 不朽 楚长歌笑道:“我孑然一身,身无长物,空荡荡而来,而今心如死灰,亦当空荡荡而去,区区皮囊,又何必遮遮掩掩。” “妙,妙啊!”中年男子抚掌,而后若有其意,道:“方才在下见天上乌云密布,竟是天劫而至,神雷往这魔堕山劈落,竟一次有九道之多,不知可与阁下有关?” 楚长歌道:“是那枯骨林中的巫族老人为了杀我,将尸魂傀儡仙魔合一,故而引发天怒。” “原来如此,尸骨林中的那位巫雎老前辈高深莫测,便是在下,亦要退避三舍,只可惜,他竟有眼无珠,想要杀阁下,想必此刻已作茧自缚而身陨道消了吧?” 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城府颇深之辈,明明对那老者的生死颇为在意,话语间却是不露丝毫痕迹,就像闲谈一般。 可惜楚长歌并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如今改头换面,而且气息迥然于以往,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中年男子笑了一笑,看向脚下的牙兹,道:“自然是因为它了,它生来拥有一双慧眼,能看穿迷障,任何事物在他的眼中,不管外表如何变化,都会被它看穿本质,无所遁形。” 楚长歌饶有兴趣的打量了牙兹一眼,没想到这条被自己前世一巴掌打得牙齿脱落的恶犬,居然还有这等神奇能力。 果然是海水不可斗量,犬亦不可貌相啊。 中年男子目光又移回到楚长歌的身上,越看越是诧异,皱眉道:“奇怪,阁下面貌大变,亦无丝毫气息外露,可在下却觉得并非是故意伪装,但若不是阁下故意如此,又为何会出现这等咄咄怪事。” 楚长歌微微侧目,这灵魂状态的家伙果真不凡,居然能看穿自己如今境界全无,改头换面,并非是故意为之。 中年男子寻思良久,一惊一乍道:“阁下莫非是想更进一步,故以无上神通,操控轮回,转世重修?” 楚长歌愈发的对这灵魂状态的家伙感兴趣了,自己转世重生,这家伙居然也能看得出来,不愧是这魔堕山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你猜的大致不错,只不过非我操纵轮回,而是冥冥中有人在操纵于我。” 中年男子愕然道:“谁人能操纵阁下!” “不知道。”楚长歌摇摇头道:“我也不想知道,现在能够让我费神考虑的,只有如何解脱。” 中年男子讶异之极,但他城府极深,况且与楚长歌不过是一面之缘,远远还谈不上有何交情,有些话自是不好相问,当下点点头,岔开话题道:“阁下如今再次莅临魔堕山,可有要事?” 楚长歌直言相告道:“我想修复琼仙派那座残阵,但苦于没有资源,便想着来此寻觅一些。”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 魔堕山是上古仙魔大战的主战场之一,遗落无数宝藏,但那些宝藏都已渐渐被一些从上古时苟延残喘下来的存在据为己有,如何还能寻觅到无主资源,说是寻觅,恐怕是来此抢掠还差不多。 “只是到了眼下,所获依然不丰,便想着这腹地之中,最是广阔,兴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楚长歌若有其意的看了中年男子一眼。 中年男子听懂了,当下道:“在下窃居于此,这些年来所得也算丰富,既然阁下专门为此而来,在下也不能吝啬。”大手一挥,楚长歌脚下顿时多出十块晶玉。 楚长歌不动声色,心里却是诧异,这家伙居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且岂止是没有吝啬,简直称得上慷慨了。 这晶玉其中血光流转,一看就是仙人死后的元气所化,只消指甲一般大小,完全炼化后便可抵十年苦修,何况眼前竟足足有十块拳头大小的晶玉,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魔堕山能一次见到如此多的仙元晶玉了。 虽然修为到了一定地步,外物已经很难再起作用,但任谁将这么多的仙元晶玉拱手想送,恐怕都要肉痛,楚长歌领情道:“谢了。” 那中年男人洒然道:“区区薄礼,委实不成敬意,阁下若觉不够,再往前走,地底下还有两棵‘冥灵参娃’,阁下一并拔走,也算是在下的一片心意。” 这家伙如此热情,楚长歌也不好显得太过贪婪,十块仙元晶玉,已是弥足珍贵了。 况且那冥灵参娃,是寻常人参浸染魔族鲜血,久而久之生出魔性的不祥之物,虽然食之同样能修为大涨,但利弊各半,亦会因此而入魔,对于他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够了够了。”楚长歌话锋一转道:“其实我来贵地,想讨些宝物只是其次。” 中年男子从牙兹的头顶飘了下来,灵魂状态的身躯忽明忽暗,只听他奇道:“阁下还有何要紧的事?” 楚长歌道:“因为你。” “我?”中年男子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祝摸不透的淡然冰冷,说道:“不知在下有什么,竟能劳得阁下特意大驾光临。” 楚长歌与其目光相对,道:“我前世来此,便察觉到了兄台的存在。当时我煞是好奇,兄台究竟是何等存在,竟能灵魂存世,不受地府所辖。还有,兄台的灵魂极为强大,强大到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这就是地府无法收纳兄台灵魂的原因么?” 中年男子似笑非笑,久久不语。 楚长歌也有耐心,背负双手,等着答案。 许久之后,中年男子忽然哈哈大笑,道:“阁下果然是绝世之人啊!在下就这点秘密,竟然也没能逃过阁下法眼。” 他笑的颇不自然,说完许是亦自察觉,索性便不笑了,神色不喜不怒,淡然道:“不瞒您说,在下所修之法,注重灵魂,而摒弃肉身,且在下亦认为,只有灵魂强大,才能达到真正的不朽。” 楚长歌心中一动,真正的不朽,此人可是极有野心啊! 世人为长生不死,以求得道。 似乎不死,已然是众生所能追求的最高目标,实则不然。 在不死之上,还有不朽。 不朽,与不死意虽相近,但本质却是天差地别。 不死并不代表真的不死,遇到灾厄,同样会死。 但不朽,却是真真正正的与天地同寿,日月齐辉,不管天塌地陷,乃至世界崩灭,都不会死去! 这种境界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至少古往今来,还从未听说过有人已然化身为这等无上存在。 前世的楚长歌,睥睨天下,修为已然强横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便是仙界神将,也非他敌手。 然而他也未曾化身为不朽,甚至根本摸不到门路。 所以他从来不信世间有不朽。 “兄台另辟蹊径,舍弃肉身而专修灵魂,确是有大意志、大智慧,然不朽之说,虚无缥缈,恐怕到头来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他摇头叹道。 中年男子默然半晌,神色竟是忽而变得谨慎起来,声音亦不由自主的压低几分:“阁下莫非对不朽传说,心有怀疑?” 楚长歌道:“世上若真的有不朽,三百年前,我便不会……”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苦涩一笑。 “如果说,在下曾见过不朽,阁下可曾相信。” 中年男子沉声说道。 第十九章 女子 楚长歌很想说不信,可见中年男子神色真挚,绝不似虚言假话,不知怎的,身体血液竟是隐隐沸腾起来,颤声道:“你见过?” “正是。”中年男子声音仍旧颇低,似是怕隔墙有耳一般,道:“在下曾见一座宫城悬于天际,那宫城之主,身上散发着不朽的气息,无数修为滔天者,对他俯首称臣,尊声呼其为‘黑帝’!” “黑帝……”楚长歌心下沉吟,却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号。 只听中年男子继续说道:“当年在下路过那里,见此景象心中震惊不已,便想上去一瞧究竟,岂料眨眼之间,那座宫城便匪夷所思的消失于天际间,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并非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点在下直到今日,也仍然坚信,那名为黑帝之人,便是不朽!” 中年男子无比笃定,言及黑帝二字时,神色颇有一些敬畏。 “其实曾经在下亦如阁下一般,只道不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可自从见那黑帝之后,便日日心乱如麻,夜不能寐,后来终于痛下决心,自毁皮囊,专修灵魂,以求能成不朽!” 中年男子话语中止不住的透着欣慰之意,似是对自己这一抉择,从未后悔,颇为满意。 他伸出虚无的手,象征性的摸了摸身旁牙兹的皮毛,说道:“灵魂无躯壳庇护,则会渐渐消散,纵然在下有秘术稳固,亦需吞噬更多的灵魂来助长自身强大,所以在下便寻得此地,这里有无数上古仙魔阴魂,正是静心修炼不朽灵魂的绝好之地。” 他说的轻描淡写,不含一丝感情,却是隐隐透着几分残忍。 楚长歌也不禁皱了皱眉,吞噬游荡孤魂以来修炼,此举已同魔道别无二致,这人却说的无比轻松,仿佛并不在意,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不过相比这男子是善是恶,还是那名为黑帝之人,更让楚长歌好奇,他问道:“你后来可曾再见过那座宫城?” 中年男子摇头道:“不曾,在下遍巡天下,可那宫城就仿佛销声匿迹一般,不止在下再未见过,便是旁人,也不曾听闻有人言及过。” 楚长歌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自诩也算是无所不知,可对于中年男子口中的那座悬于天际的宫城,却是闻所未闻,还有那不朽的黑帝,难道真的有此存在么? 楚长歌不敢确定,却也不想轻易否认。 倘若这世间真有不朽,他便是想死,也得等见过再死,否则死不瞑目。 大道之路漫漫,他曾经自以为已然站在绝巅之上,前无背影仰望,后亦无追者,颇感寂寞无趣,这才萌生解脱之意。 如今乍然听得这世间竟然存在着不朽,他怎能不热血沸腾? 中年男子见楚长歌默然不语,看穿他心中所想,说道:“阁下若也想一睹那不朽风采,恐怕很难。” 楚长歌回过神来,笑道:“随缘吧,按照兄台所说,那宫城神龙见首不见尾,必然是不想为人所知,我若能有幸一见,自是莫大福分,若是不能,也无伤大雅,强求不得。” 中年男子说道:“阁下心胸豁达,无怪竟能达到那般高度,便是在下闭门造车,自负修为,亦要仰望三分。” 楚长歌摆了摆手,道:“站在高处,自有旁人难以体会的寒冷,其实即便永恒不朽,又能如何呢?”言中多是怅然。 中年男子不予置评,只是若有深意的笑了一笑。 见到了中年男子,而且还得知这世间竟隐约有不朽存在,楚长歌只觉不虚此行,相比之下,所得的钟灵石乳,以及仙元灵石,倒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今日与兄台相谈甚欢,日后若有闲暇,必然再来造访。”楚长歌拱了拱手道。 中年男子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说罢,黑暗又如潮水般涌来,将此地淹没。 他与牙兹,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 楚长歌将仙元晶玉收入魔戒,随即原路返回。 返回之路平平静静,不再似来时那般冤魂尾随,哭嚎于耳。 这里的诡异,有意无意,全都远远避开,不敢近于楚长歌的视线当中,似乎是见他先遇巨魔,后入枯骨林,最后竟又安然无恙的从山中最深处走了出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故而全都畏缩起来。 楚长歌也乐得清闲,毕竟数之不尽的阴魂魔念在耳边止不住的聒噪,便如同无数只喋喋不休的鸭子,实在让人厌烦不已。 待到出山边缘,他遥遥向眼前的那处高地看去,却不见陆惊蛰身影,心里不禁有些纳闷,正想过去找,却听耳边传来哭喊道:“楚前辈,救我啊!” 这哭声熟悉之极,不是陆惊蛰又是何人? 楚长歌闻声望去,只见陆惊蛰此刻便站在不远处,浑身竟是被红绫捆住,痛哭流涕。 陆惊蛰身边,有一个女子,年及妙龄,面容俏丽,身段曼妙妖娆,挺翘的小屁股被豹斑短裙包裹,愈显浑圆,两条笔直的纤纤玉腿大半裸露在外,白皙如凝脂,充满着劲道与野性。 楚长歌倒不是好色之人,只是如今心境发生变化,再也不似从前那般一心修道、不食五谷了,对于美的事物,亦是情不自禁的欣赏起来。 他自己也发觉到自己如今心性的改变,须知前世他自声名鹊起,便不知有多少天骄绝色慕名敬仰,趋之若鹜的想与他结为道侣,但那时他一心修道,淡然若水,全都不假以颜色,而如今,仅仅只是一个小荷才露尖尖角的黄毛丫头,便引得他微微侧目,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小陆显然是被这女子所挟持了,哭的天昏地暗,仿佛立刻就要殒命似的。 楚长歌不由失笑,看向那女子,问道:“你为何抓他?” 他眼下浑身**,那女子见之俏脸红透,赶忙捂住眼睛,啐道:“无耻!下流!” 骂完,小手一指,楚长歌**的身躯顿时多了一套长衣。 那女子这才睁开双眼,微微仰头,琼鼻中冷哼一声,道:“这小子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本小姐恰好路过,看不过去,怎么了?你有意见?” 楚长歌笑了,对这丫头的话,自是不信的。 什么时候,这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魔堕山,竟然会被人当做寻常荒山野岭一般,胆敢这般不在乎的轻言路过了? 再者这丫头显然身负修为,小陆是练气境界,又练了几天吞天大法,可不是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小丫头就能捆住的。 “他在此地是因为等我,你若看不过去,冲着我来便是,还是将他放了。”楚长歌也不戳穿,好言好语道。 那女子却是跋扈,冷笑道:“原来是一丘之貉,都给本小姐老实呆着吧!”说罢,手中又是变出一条红绫,向楚长歌缠绕而去。 楚长歌巍然不动,任由红绫将他缠了个密不透风。 躲不过去是其一,其二,他是想看看这丫头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陆惊蛰一见楚长歌被捆,惊得双眼瞪圆,不由在心里嘀咕,前辈这是啥意思,不大发神威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反而甘愿受缚,难不成是看上了这丫头的花容月貌,动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念头…… 楚长歌哪里知道陆惊蛰这番龌蹉心思,还准备静观其变呢,却见陆惊蛰不停的向他挤眉弄眼,不解何意,正想询问,但见陆惊蛰的神色愈发龌蹉,终是恍然大悟。 “滚!”楚前辈气笑道。 小陆嘿嘿一笑,剑眉又挑了挑,仿佛再说我都懂的。 那女子见这两个阶下囚竟然敢无视她,顿时大怒,道:“你们两个给我老实点!” 第二十章 圣火教 陆惊蛰显然吃过这丫头的亏,当即安静下来。 女子目光一一扫过陆惊蛰与楚长歌的面容,鄙夷道:“生得倒是好看,可惜窝囊的紧,白白浪费了这副好皮囊。” 楚长歌也不着恼,笑道:“姑娘生的娇俏可人,却是比男人还要威风凛凛,我二人心生畏惧,哪里还敢抵抗。” 他这话明里是夸赞,暗中不乏有揶揄之意。 那女子却是单纯的紧,丝毫也没听出来,只觉被恭维,笑靥如花道:“算你识相。” 论起拍马屁,天底下谁人能及陆惊蛰? 小陆随即不肯落于人后,叹道:“姑娘天仙般的人物,自是仙女面貌,菩萨心肠,哪怕是寺庙里供奉的观音菩萨也不过如此,是在下行止不端,鬼鬼祟祟,惹得仙女嫉恶如仇,出手惩戒,在下不敢埋怨姑娘,只觉是自己的天大罪过,恨不能立刻死去,以当做这不可饶恕的罪过的惩罚。” 他说罢,不由有些得意,这番马屁简直可谓信手拈来浑然天成,不含一丝矫揉造作,任谁听了,恐怕都招架不住。 可惜啊,他得意的太早了。 女子美目含煞,狠狠敲了他一个暴栗。 小陆被敲傻了,怔怔道:“为啥打我?” 女子冷笑道:“什么仙女菩萨,本小姐是魔女,天下人恨不能除之后快、心狠手辣的魔女!你竟一口一个仙女,莫不是在讥讽本小姐么!” 陆惊蛰吓了一跳,魔女?这丫头是魔道妖女! 小陆心生恐惧,然而转念一想,楚前辈还在边上呢,顿时又安定不少。 区区一黄毛丫头,即便是魔女又能如何? 恐怕楚前辈打个喷嚏,都能将你这小身板吹得四分五裂。 陆惊蛰当下高傲的扬起头,神情满是不屑一顾。 女子见之气的“嘿”了一声,俏脸满布寒霜,小手便要往陆惊蛰白净的脸上扇去。 楚长歌看不下去了,道:“住手。” 女子还真听话,真就停手了,美目一转,道:“要么打他,要么打你!” 楚长歌不接这个话头,而是道:“姑娘来这魔堕山,莫非是有要事?不妨说出来,兴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女子满脸怀疑,道:“你连自身都难保,也敢说能帮本小姐?” 楚长歌道:“你不说出来,怎知我帮不了。” 女子默然半晌,道:“我来魔堕山,是为寻找仙药,能够救人的仙药。” 楚长歌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这么简单,便道:“你倒是福泽深厚,遇到了我,我身上便有钟灵石乳,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你若想用来救人,送你一些也无不可。” “真的?”女子有些惊喜,随后又弯眉一皱,美目中满是警惕,迟疑道:“你不会骗本小姐吧?” 楚长歌摇了摇头。 女子伸出手,道:“拿来。” 楚长歌失笑道:“你将我捆成这样,我如何给你。” 女子小手一挥,将红绫招回,道:“别耍花招,若是敢骗本小姐,有你好看。” 钟灵石乳尽在魔戒之中,若是取出,根本没有器皿盛装,楚长歌只能伸手向女子讨要,道:“拿个瓶子来。” 女子二话不说,变出一只白玉瓶。 楚长歌接过,从魔戒中取出一些钟灵石乳,将白玉瓶装满。 这一瓶子的钟灵石乳,即便是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见到,恐怕也要为此打破了头争抢,而女子显然是没听说钟灵石乳的大名的,夺过之后,将瓶口放在琼鼻下闻了闻,仍旧有些怀疑道:“这东西真的能救人性命?” 楚长歌道:“只要不是受了一些无法言喻的隐伤,便是鲜血流尽,肉体半毁,这钟灵石乳,也能将其恢复至完好如初。” 女子展颜笑道:“如此最好,不过还要劳烦二位陪本小姐走一趟,倘若当真管用,本小姐必然不会为难,若是没用,哼哼。”说罢,小手一挥,施以掌中世界之法,将楚长歌与陆惊蛰收了进去。 …… 当楚长歌与陆惊蛰再次重见天日时,已不在魔堕山地界,这里建筑奇特,以山脉为体,加以构建,四处是洞口,凶神恶煞的雕像随处可见,一看就非善地。 被女子放出来之后,陆惊蛰见竟置身于这等阴森之地,胆怯道:“这是什么地方?” 女子自顾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笑道:“圣火教。” 陆惊蛰愣了一愣,随即骇然无比,紧张之极的看向楚长歌。 圣火教,可谓鼎鼎大名的魔道门派,对于陆惊蛰这等正道弟子来说,自然是犹如禁地般可怕。 楚长歌倒是淡然处之,被无端掳了来,他也有些无奈,不过这圣火教,他倒是并不陌生,而且颇有交集,假以那丫头之手,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这圣火教道统坐落之地,名为常羊山,传说是封印上古魔神之地,但也仅仅是传说而已,外人谁也不知在这山中深处,究竟是否封印着穷凶极恶的上古魔神。 楚长歌却是知道的,而且知之甚详,这山中确有魔神,那时魔神在地底深处蠢蠢欲动,几要破印而出,还是他相助圣火教加固封印。 这都是陈年往事了,如今业已过了三百余年,恐怕那一代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了。 随着女子走入洞中,通过蜿蜒崎岖的甬道,眼前忽而豁然开朗。 这里似是房间,桌椅书架,一应俱全。四周置着火盆,熊熊烈火将空间照得如同白昼。 房间很大,但站满了人,显得有些拥挤。 有人见女子进来,蓦地面露狂喜,道:“灵儿回来了!” 房间中众人闻言纷纷侧目,亦是相继大喜。 那人说完之后,赶忙迎了上来,语气隐含责备道:“你去哪了,惹得大家担心!” 女子被凶的美目中瞬时含满泪水,委屈道:“我去魔堕山给老祖宗寻仙药治病……” 她话没说完,那人霍然变色,道:“什么,魔堕山!你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涉足那里,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那人越说越是生气,目光也越是严厉。 女子委屈的眼泪啪嗒啪嗒直掉,脑袋一歪,虽不敢与那人争吵,但显然并不服气。 那人本已气极,但见女子哭的可怜,心中一软,语气也没有那般严厉了,和声道:“那魔堕山凶险之极,便是你常叔叔我,进去也定然九死无生,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祖宗该会何等伤心难过?” 女子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哭的更凶了。 这时只听在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微弱之极的苍老声音道:“灵儿……” 女子闻言擦去眼泪,连忙跑了过去。 众人随即让开到两边。 只见在床榻之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浑浊的老眼深深凹陷,瘦的不成样子,皮肤枯干如同被烈阳暴晒而毫无水分的树皮,气息极为微弱,好似这一口气吐出,下一口气就极有可能吸不上来了。 女子坐在床头,握着老人的手,哭笑道:“老祖宗,我给您带回来了仙药,您一定会好转的。” 老人声音微弱蚊蝇,道:“回来就好。” 女子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滑落下去。 虽然老成这副模样,但一旁的楚长歌,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位老人。 这老人名叫子桑玄空,三百年前,还是圣火教一个修为低微的毛头小子,楚长歌在圣火教逗留的那半月间,曾指点过他。 而今三百年过去了,子桑玄空已是从当年那个毛头小子,变成如今床上这位风烛残年奄奄一息、女子口中的老祖宗了。 楚长歌叹了一声,慢慢走上前去。 第二十一章 故人 楚长歌这一举动,顿时引得众人如临大敌,争相上前挡住去路,那姓常的皱眉道:“你是谁?” 女子见楚长歌被围,赶紧道:“常叔叔,这两个人是我带回来的。” 姓常的只作不闻,依旧冷冷的盯着楚长歌,语气加重,又问一遍:“你是谁?” 楚长歌淡然道:“楚长生。” 姓常的道:“来我圣火教有何贵干?” 陆惊蛰忍不住截口道:“明明是那丫头将我与前辈掳过来的,你怎么反倒问起我们。” 姓常的侧目瞥了女子一眼,神色稍微有所缓和,道:“灵儿,你将此二人带回教中是何用意?” 灵儿一五一十道:“我原想入魔堕山为老祖宗寻找续命仙药,没曾想遇到这二人,这楚长生给了我一瓶终什么石乳,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我惊喜之下,又怕他骗我,便连同他二人一起带回祭坛,等老祖宗服下仙药,看是否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神乎其神,届时再行发落。” 姓常的眉头一皱,沉吟道:“终什么石乳……” 下一刻,他猛然变色,目光犀利,讶然道:“钟灵石乳!” 灵儿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对,他说的就是钟灵石乳。” 姓常的忙道:“石乳呢?” 灵儿随后从怀中掏出白玉瓶,递给了他。 姓常的小心翼翼将瓶塞拔了下来,诺大的石洞中,顿时麝香四溢。 “真的是……钟灵石乳!”姓常的显然是知道钟灵石乳的珍贵的,当下激动的连拿着白玉瓶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众人亦是尽皆变色,钟灵石乳,夺天地造化,可起死回生,延绵寿命,堪称不世奇药,能得几滴,便已是福泽深厚,造化惊人,可这里竟然有满满一瓶! 他们震惊的无以复加,同时将目光移回到楚长歌身上,全都诧异不解,都在料想楚长歌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拿出如此多的钟灵石乳。 姓常的犹甚,震惊中饱含狂喜之色,捧着白玉瓶无比小心谨慎,生怕磕了碰了,导致里面的仙液有何闪失。 一瓶子的钟灵石乳可不是闹着玩的,便是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也未必能轻易拿出。 姓常的本就疑心颇重,并没有被手中的钟灵石乳冲昏头脑,反而对楚长歌愈发忌惮起来,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竟以钟灵石乳,混进我圣火教总坛,是何居心?” 楚长歌冷冷道:“阁下怀疑我别有用心,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钟灵石乳造不了假,你若是怕其中是否掺有毒药,查验一番便知,我要告诉你的是,此刻你该做的,是尽快去救榻上的那个人,而不是在这里与我浪费唇舌。” 姓常的被说的一怔,寻思片刻,许是觉得楚长歌所言有理,便仔细嗅了嗅手中的钟灵石乳,然后似乎仍觉不妥帖,又取出一滴点在口中,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钟灵石乳自是货真价实,其中又无玄虚,姓常的也是忧思心切,察觉无误,便赶紧跑到床榻旁,轻轻将子桑玄空扶了起来,服侍喂了半瓶钟灵石乳。 众圣火教人瞧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子桑玄空轻轻呢喃一声,似乎是这短短时间之内,钟灵石乳便已起了效用,苍老的脸庞泛起一抹潮红。 灵儿担忧的道:“老祖宗……” 半晌后,子桑玄空脸上的潮红褪去,连同岁月留下的皱纹似也抹平不少,眉宇间那股尽几年来便散之不去的迟暮之气,亦渐渐消失无踪。 这变化委实不可谓不惊人,众人见之愈发欣喜,这钟灵石乳,当真是仙露神液啊! 不过毕竟吸收钟灵石乳时间尚短,子桑玄空仍旧虚弱疲惫,躺在姓常的怀中,眼皮也懒得睁开,沙哑的声音气弱低沉,但已然与之前的微弱蚊蝇犹如天壤之别:“替我谢谢他。” 众人闻言,此时哪还管楚长歌究竟是别有用心而来,还是如何,当下真心诚意的对楚长歌齐齐一拱手。 楚长歌面露淡然笑意,魔道中人虽然行事无法无天,但也不全是无情无义凶狠好杀。 圣火教便是个例子,虽然被那些名门正派斥为邪门歪道,教中亦不免有些败类自暴自弃,做些伤天害理之事,但总体而言,还算是看的过去。 这也是当年他为何愿意帮助圣火教封印那地底魔神的根本原因。 他向来对这些为正道所不容便斥为妖邪的魔道中人并无反感,当然,倘若见他们丧尽天良,荼毒天下,他也不会助纣为虐,必定剿杀。 老祖宗发话,姓常的固然疑心颇重,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但也不敢忤逆,只能照做,亦随后向楚长歌拱了拱手,道:“阁下大恩大德,委实让我等铭感五内。” 见前辈的仙液竟将躺在榻上的老魔头救了,陆惊蛰也跟着神气起来,冲着那姓常的道:“前辈何等人物,若是对你等有何想法,还需借那小丫头混进来?尔等有眼无珠,真是可笑!” 众人闻言顿时大怒,争相喝道:“你说什么!” 吼声此起彼伏,陆惊蛰吓得连忙缩回了头,这才恍然自觉,站在此地的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而是残忍好杀的魔道妖人啊! 不过转眼间,陆惊蛰心中的恐惧便消于无形,楚长歌在此,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我说的不对?”小陆眼睛一瞪。 众人怒极,便想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的嘴巴撕烂,然后抽筋扒皮,碎骨放血。 还是姓常的举起手,制止下众人。 姓常的一看就是在圣火教中颇有地位,众人全都按耐怒火,没有一个胆敢无视。 见这些魔道妖人一个个咬牙切齿,看向自己的目光凶狠之极,似乎是恨不得将自己嚼碎了咽了,小陆也不傻,也知道再出言挑衅,即便这些妖人此刻不敢做些什么,日后只怕自己也不得安生,当下背着双手,竟学起楚长歌来,装起高人姿态。 楚长歌瞧得暗暗一笑,委实没想到这小子竟不知何时变得这般有胆量。 姓常的又向他拱了拱手,道:“某乃圣火教圆月使常凌风,阁下献钟灵石乳救老教主,于本教实有大恩,日后行走天下,若是遇到难事,只要来找常某,常某必然倾力相助。” 楚长歌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况且我与贵教主有交,又岂能见死不救。” 常凌风愕然。 楚长歌也不想多加解释,径自绕过他,直往床榻走去。 有几人掠出,拦住去路,冷冷道:“你要做什么?” 虽然楚长歌的钟灵石乳救了他们的老教主,但毕竟还未搞清楚长歌的真实身份与意图,他们自然不会放楚长歌上前,以免会发生什么追悔莫及的意外。 楚长歌也清楚这一点,正欲说话,却听躺在病榻上的子桑玄空已然开口道:“让他过来。” 拦住去路的几人冷冷看了楚长歌片刻,无奈只能让开。 楚长歌慢慢走到病榻旁,看着此刻已是躺在那名为灵儿女子怀中的子桑玄空,不禁心中感慨,岁月无情,悠悠三百余年,曾经那个活力四射的毛头小子,如今竟已虚弱的躺在床上,只能靠外物,方才能维持生命了。 默然半晌,他叹道:“你老了,老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子桑玄空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打量了一番楚长歌,起初他还面露疑惑,但越看到后来,神色便愈发激动,努力的想要坐起身来,伸出颤巍巍的手,声音亦是颤抖不已:“你是……” 第二十二章 线索 灵儿见老祖宗如此激动,赶紧将其扶住,柔声道:“他方才说了,叫楚长生。” “楚长生……”子桑玄空轻轻呢喃,眼睛中竟是流淌下两行浊泪。 灵儿急道:“老祖宗您怎么了!” 子桑玄空没有回答,依旧激动的看着楚长歌,苍老的面庞上满是追忆彷徨之色,仿佛即使过了无数年华,当年那位的音容相貌,亦未在他脑海中泯灭半分。 “楚长生……”子桑玄空又呢喃一声,眼中的彷徨之色忽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怀念、高兴、委屈…… 他悬起来的手,愈发颤抖的厉害,竟是泣不成声,要爬下床榻。 在场的圣火教教众见子桑玄通如此,无不是大惊失色。 灵儿离得最近,吓得泪如泉涌,紧紧将子桑玄空搂住,哭道:“老祖宗你要做什么呀!” 在场众人,谁都不知道子桑玄空为何要爬下床榻。 只有楚长歌知道。 楚长歌轻轻按住子桑玄空的肩膀,微笑道:“无需行礼,如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圣火教教主、晚辈口中的老祖宗了,而我,也非当年的我了。” 子桑玄通老泪纵横,凄然道:“真的是前辈您么?” 楚长歌点头道:“是我。” 在场众人听到子桑玄空的话,尽都惊诧不已,老教主居然说……前辈! 这年纪看似不过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竟然被老教主称为前辈! 灵儿闻言一阵迷茫,委实想不通,这个被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掳回教中的陌生人,何以老祖宗见到之后,竟反应如此剧烈,更自降身份,称呼其为前辈。 老祖宗是老糊涂了么? “你们都退下。”子桑玄空忽然吩咐道。 在场绝大部分教众,都如灵儿那般想法,生怕是子桑玄空老糊涂了,老眼昏花认错了人,又怎敢冒着危险放任楚长歌与他们的老教主独处,一时之间,全都异口同声的反对道:“不可!” 常凌风更是急道:“教主这万万不可啊!倘若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属下们万死难赎其罪!” “我说……退下!”子桑玄空大喝,虽然仍旧气力不足,但却自有一股骇人威严。 他如今虽已老迈,但执掌圣火教多年,积威甚深,如此声嘶力竭,众人即使担心,亦是不敢再行违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重重一叹,相继退了出去。 灵儿也站起身来,子桑玄空说的退下,自然也包括她。 临走前,她狠狠地剜了楚长歌一眼,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待众人全都退出去之后,子桑玄空又是泪光汹涌,悲痛道:“没想到玄空临死之际,还能见到前辈,也算了无遗憾了!” 楚长歌鼻头一酸,但还是佯装微笑,宽慰道:“你服了钟灵石乳,还说什么死不死的这种丧气话,怎么也得再活他几十个年头。”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子桑玄空半躺下来。 “当年前辈于泰山自戕,晚辈听闻这个消息心如刀绞,却是百思不得其解,委实想不通似您这般人物,为何会有了自戕的念头……”子桑玄空喜极而泣,道:“好在,前辈如今看似安然无恙,虽然样貌变了,气息亦是与从前迥然而异,前辈莫非是在转世重修么?” 转世重修,这已经是楚长歌自重生以来,第二次听别人这般猜测了。 转世是肯定转世了,但重修…… 楚长歌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这辈子即使无论如何也无法死去,也是不想再重修了。 “其实一切非我所愿,我自己也迷茫不解,为何三百年前我明明已自化肉躯元神,而今却又为何匪夷所思的重生于世,不过究竟是何缘由,我也不想追究了。”楚长歌落寞说道。 子桑玄空面露诧异之色,道:“前辈转世重生,竟非您自身意愿,这太不可思议了。” 楚长歌忽然想起魔堕山那中年男子所说的“不朽”,微笑道:“你定是以为如我这般人,难不成也会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对么?” 子桑玄空点了点头,当年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便对楚长歌无比崇拜,如今虽已过了三百年,而他亦是修为几臻登峰造极之境,可却仍然自觉追不上楚长歌的脚步,哪怕是连背影,都难以看见! 在子桑玄空看来,楚长歌就是整个人世间的顶点,恐怕便是仙界,也未必能有与其并肩者,像楚长歌这样的人物,自是视众生为蝼蚁,若是说掌握不了自身的命运,那也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其实何止是你,当年便是我自己,亦自觉世间无敌,无趣之极,故而生了解脱之意。”楚长歌摇摇头道:“可如今看来,以往却是我坐井观天了。我的重生,自然不是巧合,而是由我曾经难以想象的强大存在所操控,他既然能操控我的命运,而我亦难以察觉,这个存在怕是比之当年全盛时期的我,还要更强。” 子桑玄空断然道:“晚辈不信有这样的存在。” 楚长歌微微一笑,也无怪子桑玄空如此笃定,自己前世,确实太强了,强的令世上所有生灵几乎窒息。 可事实就是如此,楚长歌只能提起魔堕山那中年男子所说的不朽:“其实本来我也不信,可是在魔堕山中,有一个专修灵魂的家伙,他说曾见过一座宫城悬于天际,宫城之中有一存在散发不朽气息,无数强者对他跪拜,称其为黑帝……我才终于知道,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不朽。” “不朽除了永恒,究竟有何神秘之处,我也不知,不过想来那操控我命运之人,便是传说中的不朽吧。” 子桑玄空神色沉重,修为至他这般境地,自是知道不朽传说的,那不止是传说,更是古往今来所有修为通天者梦寐以求而不得的无上化境。 不朽,意味着永恒,更代表着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 子桑玄空修为极高,已臻道一之境,但始终差些机缘,难以突破那重桎梏,水到渠成,羽化成仙。 得道尚且不能,所以他从不奢望那种境界,也从来不信这世间竟当真有那种境界存在,然而楚长歌的一番话,令他素来的坚定,顿时破碎淋漓。 默然半晌后,他愈觉不可思议,颤声道:“不朽……真的存在不朽!” 说完,他忽然白眉一皱,沉声道:“前辈方才说那不朽存在,是在一座悬于天际的宫城之上?” 楚长歌不知子桑玄空为何着重问起宫城,点头道:“不错,魔堕山的那个家伙说那不朽名为黑帝,便站在宫城之中,接受无数强者跪拜,这排场可要赶上天帝了。” 子桑玄空猛地怒道:“我知道它!”情绪激动之下,不由剧烈猛咳起来。 楚长歌讶然,见子桑玄空如此激动,似乎竟与那神秘宫城有何深仇大恨一般,心下极是好奇,但见子桑玄空咳的凶猛,也不忍催说,伸出手为其抚胸顺气,和声道:“你别急,钟灵石乳虽然效果神奇,但完全发挥效用,可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你还是得好好将养,不可随便动气。” 子桑玄空努力止住咳嗽,怒气并未消减,胸口起伏,寒声道:“前辈有所不知,玄空之子嗣,皆为那宫城中的狗贼所害,独留灵儿一人幸免于难,孤苦伶仃……”说着说着,已是老泪纵横,悲痛不已。 第二十三章 地底封印 楚长歌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子桑玄空岂止是知道那悬天宫城的存在,更是有血海深仇,心下亦不由得为子桑玄空的遭遇惋惜起来。 同时他心中亦难免微怒,他听说那宫城有传说中的不朽坐镇,还想有朝一日能够有幸遇见,上去拜访,可如今看来,那宫城貌似并非善地,竟杀人子嗣,那神秘的黑帝,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善男信女。 子桑玄空许是想起子嗣惨死的场景,愈发悲痛欲绝,双目通红,恨声道:“那是发生在二十年前,有一红发道士来到教中,扬言要本教交出封印在地底之下的魔神,本教自然不肯,一口回绝,岂料那道士竟然大开杀戒,不仅教众死伤无数,连我的诸多子嗣亦尽数战死,灵儿那时尚在襁褓之中,得以幸免,可恨……” 他怒到深处,又是猛咳不止,喘息平复过后,继续道:“可恨我那时业已衰老不堪,终日卧于床榻,便连行动的能力都没有,否则……否则又岂能任由那狗贼逞凶!” 楚长歌默然,圣火教向来底蕴深厚,高手如云,那道士竟能孤身一人,大开杀戒,可谓厉害。 子桑玄空声音中仿佛都喷薄着滔天怒火:“我虽未亲眼所见,但后来听常月使说,那狗贼自称赤阳子,出自于‘悬天之都’,教众拼尽全力,那狗贼见无法闯入,便飞上一座悬于天际的宫城逃去无踪。” “这二十年来,我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的原因,便是要找到那狗贼,将他挫骨扬灰,为我死去的子嗣以及无数教众报仇雪恨!可恨,那狗贼竟似人间蒸发一般,我派人寻遍天下,也寻不到他的踪影,而那悬天之都,也从未听说再曾显现于何处。” “赤阳子那狗贼,总有一天,我要找到他,啖其肉,寑其皮!”子桑玄空越说越是狂怒,睚眦欲裂的低吼。 楚长歌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你莫要激动,你如今已服下钟灵石乳,往后还有大把时光找那贼人,况且那道士既然是为魔神而来,必定有所图谋,想来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终有一日,会再次现身卷土重来的。你好好疗养,待身体恢复,只等那贼人现身,大仇自可报。” 子桑玄空强硬了一辈子,也固执了一辈子,哪怕是正道联袂清剿,气势汹汹,他也未曾皱皱眉头,唯独对于楚长歌信服无比。 听楚长歌耐心规劝,他虽仍然悲痛不已,但已是渐渐平复激荡情绪,惨然道:“若不亲手宰了那狗贼,我死不瞑目。” 楚长歌和声道:“我帮你找他。” 子桑玄空忍不住又是落下泪来,感动道:“前辈……” 楚长歌想起一事,问道:“地底下那魔神封印可曾再松动?” 前世他帮助圣火教稳固封印,见过那被封魔神,自是深知其厉害,那魔神若脱困而出,非但这常羊山会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于整个天下而言,亦是一场浩劫。 当然,楚长歌这次突然问起魔神之事,可并不是怀着寻死的念头,而是真的担心封印会有所松动,致使魔神脱困,苍生受难。 这世间竟有不朽存在,而且小玄空还与其有着血海深仇,楚长歌只能暂时绝了寻死的念头,他要亲眼看看那不朽存在究竟是何面貌,亦想帮助小玄空报仇雪恨。 不过待一切事了,他还是要死的。 人生无趣啊! 没有了目标,没有了挂怀,坐看花开花谢,云起云落,也只不过是徒增寂寞,不如洒脱而去。 子桑玄空回答道:“近三十年来,我身子有恙,不能深入地底,便派苏日使代为看护封印,据他给我的禀报,封印并没有松动迹象。” 楚长歌仍觉不放心,道:“兹事体大,若是不亲眼看见,我有些不安。” 子桑玄空忙道:“我这就同你下去查看。” 楚长歌道:“我独去便是,你虽服用过钟灵石乳,但身体仍然虚弱,地底炙气烘烤,你只怕承受不了。” 子桑玄空说道:“无妨,前辈的钟灵石乳效用惊人,我现下已无大碍。何况如前辈所说,魔神兹事体大,我数十年未曾亲眼查看,着实放心不下。” 楚长歌自知子桑玄空固执,无奈的点了点头。 子桑玄空确实已有极大好转,说话的这段时间,钟灵石乳的效果已然发挥的淋漓尽致,虽不至于让他立刻便重复全盛时期,但已没有刚见时那般虚弱了。 他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都进来吧。” 众人闻声连忙一窝蜂涌了进来,似乎在外面等待的颇为焦急。 “灵儿,扶老祖起来。”子桑玄空向灵儿招手。 子桑灵儿赶紧跑上前去,慢慢搀扶子桑玄空下床。 见她的老祖宗虽然仍旧有些腿脚不便,颤颤巍巍,但相比之前已是不知好了多少倍,子桑灵儿不由眼眶微红,喜极而泣。 圣火教众见状亦无不是欣喜若狂,不禁暗道钟灵石乳果然是仙露神液,这些年来全靠各种天材地宝吊着一口气的老教主,服下些后,在这短短时间之内,竟然已好转到这般地步。 常凌风大喜道:“老教主贵体安康,圣火教必然蒸蒸日上,傲视天下!” 众人随即亦跟着贺喜起来:“教主福寿安康,圣火教必然蒸蒸日上,傲视天下!” 子桑玄空抬起手,压住众人声音后,看向常凌风道:“凌风,你跟灵儿随我入地底封印。” 常凌风躬身应是。 众人紧跟着相继往洞外走去,楚长歌刻意走在最后面,陆惊蛰也赶紧凑了过来,精神似乎有些萎靡。 楚长歌无需猜想,也知这小子方才与那些圣火教众同于殿外,即使没受些皮肉之苦,也定然免不了被那些魔头言语恫吓一番,不由笑道:“你怎么了?” 陆惊蛰愁眉苦脸道:“前辈,咱们还是尽早离开这个魔窝吧!” 楚长歌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办完之后,你我便回雁荡山。” 陆惊蛰丧眉搭眼,再不说话了,显然被圣火教那些魔头吓得不轻。 封印魔神之地,在极深地底,若是走下去,怕是一天一夜也难以到达,好在圣火教专门为此修建了空间法阵,转瞬间就可直达地底。 地底封印是圣火教禁地,若非子桑玄空点头,便是常凌风身为残月使,亦不得入内。 到了空间法阵,陆惊蛰眼瞅着楚长歌没有带他下去的意思,满是恐惧的瞄了那些魔头一眼,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紧紧抓住楚长歌的胳膊,哀求道:“前辈你带我下去吧,我不想留在上面!” 楚长歌无奈,只能点头。 楚前辈都点头了,子桑玄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一行人随即走入空间法阵,传送入地底深处。 地底深处,炙气炎炎,岩浆如河流般四通八达,缓慢流淌,地火自岩石裂缝中喷薄而出,令人防不胜防。 陆惊蛰修为最低,不过练气境界,乍一下来,便热的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只觉快被烤熟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后悔下来,他宁愿在这里被烤成焦炭,也不想上去面对那些魔头。 子桑灵儿见陆惊蛰就这一会儿,便跟个落汤鸡的,鄙视的嗤笑一声,从袖中拿出块玉,递给陆惊蛰道:“握着它,便不会觉得炙热难耐了。” 陆惊蛰赶紧接过,握在掌心,顿时间只觉一股冷流自掌心蔓延全身,将袭来的炙气驱逐,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 “谢……谢!”小陆谄媚道。 子桑灵儿冷哼一声,并没理他。 陆惊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也没觉尴尬,自顾望起了景儿。 三百年过去了,这地底并未有所变化,楚长歌一眼便找到那封印魔神之处。 与此同时,凄厉的怒吼声紧跟着传了过来: “我若脱困而出,必当屠尽人间!” 第二十四章 魔神 也不知是不是那怒吼声的原因,地底陡然间轰隆隆震颤起来,岩石缝隙中吞吐的火舌频率骤然变快,岩浆四溅,炙气席卷,似欲毁灭一切。 常凌风眼疾手快,祭出一枚令牌悬浮于头顶,垂落下淡淡光幕将众人护于其中,免得炙火袭来之扰。 楚长歌不由冷笑,这吼声正是魔神发出,没想到此魔神被压在此处不知无数岁月,居然还未磨平棱角,依旧如此乖戾凶狠,还在妄想脱困这等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子桑玄空皱眉道:“苏日使说这魔神早已心如死灰,不再痴心妄想能突破封印,重见天日,怎的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他心有疑惑,问向常凌风道:“苏流水呢?” 常凌风答道:“前段时间,本教在东荒的分舵被琉璃宫等正道人士袭击,苏日使闻讯率领风雷二部教众,在三日前去驰援东荒分舵了。” 子桑玄空点头道:“这些年我卧榻在床,无力教中事物,多亏了你与流水了。” 常凌风受宠若惊,拱手不语。 那魔神的吼声随即又震响起来,仿佛从被镇压于此时起,便一刻也不曾停歇过似的。 陆惊蛰被吼的脸色惨白,那魔神的凄厉嘶吼,便如同摄魂魔音一般,无孔不入,即使他双手紧紧将耳朵捂住,也依然还是能够清晰的听到,就好似一只大锤,狠狠地砸在他的灵魂之上,令他痛苦不已。 相比之下,比他还要年轻不少的小魔女子桑灵儿,竟是出人意料的淡然自若,修为之高可见一斑。 小陆忍无可忍,也跟着怒吼起来:“别他娘的乱嚎了!” 他这嗓门也不小,竟隐隐有将魔神发出的吼声盖下去的意思。 那魔神还真听话,平静了好一阵子。 陆惊蛰微微一怔,随即龇牙大笑起来,洋洋得意的道:“什么狗屁魔神,也敢在小爷这里聒噪!” 子桑灵儿看着他,俏脸上微有愕然之色。 然而片刻后,便又听得那吼声响起,而且更加狂怒:“是谁!吾要宰杀你!” 小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跳如雷,不敢吭声了。 子桑灵儿哈哈大笑,道:“我当你这臭小子有什么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 小陆心有余悸,抚了抚胸口,讪笑道:“马失前蹄,马失前蹄……” 楚长歌将陆惊蛰从地上拉了起来,嘱咐道:“一会儿见到那魔神之后,切记不可再轻易出言将其惹怒,你修为太浅,倘若那魔神一心想要置你于死地,即使隔着封印,也难免会发生什么意外,明白吗?” 陆惊蛰最是怕死,忙是点了点头。 众人随即缓缓向封印魔神之地走去。 封印就在前方,是一片深坑,被四面八方刻有禁制咒语的石碑所围绕。 石碑上缠着铁链,奇粗无比,一共三十六条,另一端捆着深坑中巨大无比的魔神! 魔神高大无比,比魔堕山那巨魔还要高的多,站在满是殷红血液的深坑之中,下半身隐没于血水中,上半身**,黝黑强壮,肌肉高高鼓起似乎隐藏着无法言喻的爆炸力量,然而捆在它身上的铁链,就似限制这力量释放的枷锁,令它被镇压在这里,永世不见天日。 “是你!”魔神见到子桑玄空,冷冷说道。 子桑玄空自执掌圣火教以来,时常便下地底来查看封印,魔神对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哪怕已几十年未见,仍然是刻骨难忘,一眼便认出了他。 而楚长歌,魔神倒是认不出来了。 楚长歌重生之后变得容颜大改,与前世根本毫无相同,否则魔神也不会似眼下这般淡定了。 当年这魔神眼看着就要逃出封印,圣火教所有人都没有能力阻止,是楚长歌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重新加固封印力量,将它像狗一样,重新圈回到牢笼之中。 所以魔神对楚长歌的恨,恐怕比圣火教还要浓烈。 “多年未见,你还安好?”子桑玄空问道。 魔神怒目圆睁,它在这犹如炼狱般的地底之下,浑身受缚,不见天日,受地火灼烧之苦,何谈一个好字? 它只觉是子桑玄空在讥讽自己,狂怒道:“本神若脱困而出,定也将你投入这里,尝尝这里的滋味!” 魔神的怒吼,在子桑玄空身为圣火教教主的这一百多年中,也不知听过多少次,耳朵都快磨起茧子了,所以根本就不以为意,只冷冷哼笑一声。 楚长歌嗤笑道:“我也不知,究竟是什么还在支撑着你的信念,居然还在异想天开能够离开这里。当今之世,早已非太古鸿蒙,你不属于如今的时代,这里才是你永恒的归宿。” 魔神大怒,看向楚长歌,道:“哪里来的蝼蚁,竟也敢在本神面前指手画脚!” 楚长歌笑道:“我若为蝼蚁,你岂不是连蝼蚁都不如。” 魔神狠狠盯着楚长歌,可惜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沉声道:“若非本神身受束缚,就你这等蝼蚁,本神只需瞪你一眼,便会让你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楚长歌嘴角的笑意愈发之浓,便是自己这个蝼蚁,当年却将你这混世魔神像狗一样的压在血泊之中。 当然,这种无谓的口舌之争楚长歌是不会做的,耀武扬威更堕身份,此番前来,查看封印安全才是主要。 他不理魔神愤怒的目光,走到一块石碑前,蹲下身子细细检查起来。 这石碑,便是封印的能量来源,而缠在上面的铁链,则是传递封印能量的媒介,否则即便这三十六条铁链同样不凡,乃北海玄冰铁凝练打造,也是绝然困不住魔神的。 石碑只要有丝毫闪失,封印力量便会骤减,当年魔神便是趁着石碑上的咒语日渐模糊,束缚他的封印力量大打折扣,才险些逃了出来。 可惜它属实太倒霉,刚巧遇上楚长歌在圣火教做客。 圣火教所有人都无法阻挡他脱困而出,而楚长歌只身一人,便将它打倒在血泊中,继而将石碑上的封印力量稳固,而且更胜从前数倍! 楚长歌虽然自信当年他所加固的封印力量,即便再过千万载,也未必会消减丝毫,可这魔神毕竟非同凡响,乃是太古魔神,法力滔天难测,若是放将出去,当今天下,恐怕无人能挡,所以他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刻在石碑上的一个个符文闪烁着金色的光泽,楚长歌目光如炬,仔细检查之下,竟然真的发现了不妥之处! 他冷然侧目,看向那魔神道:“是谁在助你脱困?” 魔神目光凶狠,即使极力掩饰,但神情还是不由得难看起来,寒声道:“谁会助本神脱困?你?还是圣火教?” 魔神顾左右而言他,楚长歌自是知道从它嘴里问不出什么个结果,随即目光又落回到石碑之上。 子桑玄空察觉到异样,在灵儿的搀扶下焦急的走了过来,皱眉道:“可是有何异样?” 楚长歌伸手一指,道:“你看。” 他手指的,正是石碑上的咒文。 陆惊蛰眼睛最贼,当即大呼小叫起来:“为何这个字只有半边!” 第二十五章 封印 子桑玄空当然也看到了,只见在石碑上那数十个金光闪烁的符文中,竟有一个只有半边,而另一边,似是被人为抹去! 他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忽然大声道:“快,快!快去看看其它石碑是否也有异样!” 陆惊蛰与子桑灵儿不晓得这石碑上的符文,若是发生改变,会造成何等后果,但听子桑玄空连声催促,亦隐隐感觉到此事怕是非同小可! 两人当即飞快向其余石碑查看而去。 楚长歌摸了摸石碑上那个被抹去半边的符文,道:“是人为所致,那人修为应该不低,而且深谙此封印之秘,知道只要毁坏这些符文,便能令封印瘫痪。只是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将这些符文全部抹掉,仅仅只能毁去半边。” 子桑玄空不语,似在想些什么,苍老的面容渐渐浮现出恼怒之色。 楚长歌问道:“你在怀疑谁?” 子桑玄空深呼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道:“苏流水。” “他是如今教中的圆日使,深得我信任……这些年来我卧病在床,便派他看护封印,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够进到这里,可是……” 明明答案似乎已经昭然若揭,子桑玄空说着却是不敢置信起来,道:“可是他为何这么做?放出这魔神,对他又有何好处?他不会不知道放出魔神的后果。” 楚长歌道:“究竟是何人所为,还是容日后再查吧,眼下还是要尽快探明,这封印被毁坏到了何种地步。” 子桑玄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说话的功夫,子桑灵儿与陆惊蛰已相继查完回来,异口同声道:“与这石碑一样,都有一个半边的字!” “什么!”子桑玄空不禁失声,怒火攻心,踉跄欲倒。 子桑灵儿赶紧将她的老祖宗扶住,急道:“老祖宗您怎么了!” 子桑玄空勉强站稳身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他看向那魔神,怒道:“你想逃脱封印?做梦!只要老夫尚在一日,圣火教存在一日,你便永无脱身之时!” 被众人查出马脚,那魔神索性也不装了,哈哈大笑道:“封印被毁坏到这般程度,你竟然还以为能压得住本神吗?待那符文上的封印力量流失殆尽,这封印于本神而言,信手可破。届时,你,圣火教,我要你们都死!还有整个天下,所有生灵,都要承受我被困在这里无数时光的怒火!”说到最后,又是怒吼起来。 子桑玄空心中巨震,脸上神色竟是变得恐惧起来! 他天不怕,地不怕,做了半辈子天下人口中的老魔头,却唯独怕一件事—— 那就是没有完成圣火教世世代代传下来的祖训! 除了他,以及包括楚长歌在内的寥寥几个人之外,天下间无人知道,为正道斥为邪魔外道而不容的圣火教,将道统坐落于常羊山中,便是为了防止这个被封印在地底的魔神有朝一日会脱困而出,祸乱人间! 倘若这魔神当真逃脱出来,子桑玄空便是圣火教的罪人! 圣火教存在的意义,便是世世代代镇守于此,维护封印,防止魔神脱困! 此事听上去似乎有些可笑,人人喊打的魔教妖人,将道统坐落在封印魔神的地底之上,居然会是为了继续镇压魔神,防止它出去祸乱人间? 然而事实正是如此,所以子桑玄空才会如此恐惧,魔神脱困,圣火教道统,只怕会在他手中毁于一旦! “事情恐怕还没有到完全无法挽回的余地。”楚长歌拍了拍子桑玄空的肩。 子桑玄空苦笑道:“倘若前辈是全盛时期,玄空自是不怕,可……封印被毁坏至这般,这魔神随时都有可能脱困而出,即便是我完全康复,也无法阻挡。” 那魔神大笑道:“你知道就好,本神重见天日,已成定局,你若是怕,尽管逃去,只不过任你逃到天涯海角,本神也要将你圣火教之人,一一寻到,杀光杀绝!” 见这魔神如此嚣张,楚长歌冷冷道:“你难道忘了三百年前,是如何被再次封印的了?” 魔神神情一冷,道:“那人不过是欺本神衰弱,况且此时他可不在,即使尔等将他找来,恐怕届时本神已经逃脱封印了。” 楚长歌淡淡道:“你出不去的。” “什么?”魔神一怔,巨手掏了掏耳朵,仿佛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竟是捧腹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这个蝼蚁,竟然也敢在本神面前大放厥词,笑死本神了,哈哈哈!” 子桑灵儿怒道:“丑大个子,你别太嚣张!” 魔神看着子桑灵儿,舔了舔嘴唇道:“好白嫩的女娃娃,味道定然鲜美的紧。” 子桑灵儿气极,偏偏无可奈何,不禁狠狠一跺脚。 “我说过,你的归宿,永远都在这里。”楚长歌说罢,慢慢走到一块巨石边。 他当年稳固封印之后,怕像封印力量减弱这种事,日后会再次发生,故而留了后手。 只是使用这后手的代价有些巨大,他本不想轻易使用,可是如今看来,不用是不行了。 魔神还以为是楚长歌虚张声势,阴狠道:“聒噪的蝼蚁,你惹怒本神了!待本神脱困而出,定然要将你折磨而死,然后将你的灵魂打上封印,丢入九泉之中,受那永无穷尽的炼狱之苦!” 楚长歌皱眉,道:“我说过,你出不来的,你为何就是不信呢?” 他对陆惊蛰道:“小陆你过来,将这块石头拍碎。” 陆惊蛰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赶紧小跑过来,往手心啐了口唾沫。 子桑玄空对楚长歌信任无比,一听他如此笃定这魔神断然无法逃出封印,不由大喜失色。 前辈的话,必然是绝无虚假的。 这一点,子桑玄空深信不疑。 前辈既然要拍碎这块巨石,莫非其中竟有何玄机不成? 子桑玄空暗暗猜测。 他猜的确实不错,楚长歌之所以让陆惊蛰拍碎巨石,是因为当年他所留的后手,正是在这块巨石之中。 陆惊蛰准备了好阵子功夫,拍碎块石头,阵仗跟要拍碎一座大山似的。 准备完毕后,小陆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真气猛然迸发,“嘿”的大叫一声,那块巨石,顿时被拍的粉碎。 “砰!” 巨石应声而碎,下一刻,只见两条白龙咆哮飞出,震耳欲聋,张牙舞爪! 两条白龙在众人头顶疾速飞旋,竟是将地底的各种属性元炁源源不断的吸纳到自身,龙躯渐渐变得五彩斑斓,美轮美奂。 子桑玄空惊讶的望向头顶,半是震惊,半是惊恐,道:“这是……” “我留的一道法术,可凝聚五行元炁,只需积累到一定地步,便会冲向封印,将封印加固。”楚长歌叹道:“只是此法太过霸道,任何五行元炁都会被其吸的一干二净,这地底之下,即将会沦为混沌,便是上面,恐怕也会受到些许波及,石穿木裂,寸草不生!” 第二十六章 双龙 这说话间,地底中已是渐渐濒临虚无混沌状态,石头,火焰,岩浆……哪怕是一条小小爬虫,亦在那两条龙的力量吸引之下,被分解为元炁。 双龙蕴含的力量,渐渐强大,乃至磅礴无匹。 魔神觑此景象,骇然已极,它巨大的身躯在血泊中愤力挣扎,竭尽全力撕扯着捆在身上的幽寒铁链,已然是想孤注一掷,提前冲出封印了。 它不傻,一眼便看出倘若双龙将地底元炁尽皆吸纳,所产生的力量将会是难以想象,若是加固在封印上,它恐怕便再无望脱生。 “是你!我认出你了,就是你!”它怒视楚长歌,愤然吼道,同时脑海中浮现起当年被楚长歌像狗一样打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 那是它活了千万载以来,最大的耻辱,甚至比太古时,被群神封印时,还要耻辱! 它不想再重蹈覆辙,也不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被囚困到无穷无尽,它想出去,竭尽报复之能,毁灭整个世界! 所以它要赶在在双龙力量积蓄到顶点的前面,冲将出来! 惊神泣鬼的滔天魔意轰然爆发,几乎已快凝成实质,如同淡然黑气,顿时间将地底充斥。 魔神凄厉狂吼,两条胳膊青筋爆裂,拉扯铁链。 三十六块石碑同时间金光更盛,上面刻写着的咒文仿佛有人低声吟念一般,无处不在,余音袅袅,神圣之意凛然不可侵犯,似能涤荡人心,压制一切邪魔妖道! 封印力量强大到几乎可以束缚世间一切,然而力量虽强,却是颇有瑕疵。 三十块石碑,每一块石碑上,都有一个咒文只有半边,不要小看这半边,咒文乃是连贯一体,若是有瑕,力量便会大打折扣,而且在输送力量的时候,会产生短时间的凝滞,而今足足有三十六个咒文被抹去半边,所带来的影响更是肉眼可见。 若是换作封印完好无损时,魔神只消动上一动,便会被封印力量压在血泊之中,根本动弹不得。 可此刻,它竭力挣扎,铁链有的都在它的拉扯之下产生丝丝裂纹,封印力量的消退程度可见一斑。 就在魔神极力脱困的同时,双龙依旧在源源不绝的吸纳着地底的五行元炁,龙躯上的五色光华愈发强盛耀眼,不过若想一劳永逸,将魔神一次按死,永无翻身之日,这还远远不够。 地底空间渐渐化为混沌,分解为浑厚的五行元炁,被双龙吸纳,几乎已无落脚之地。 常凌风原先悬在头顶的那块令牌,此刻已被他变大如船,撑着众人飞离地面。 见魔神终于将捆在身上的其中一条铁链崩断,楚长歌皱眉道:“要先压制住它,否则法术尚未凝聚成功,它就已逃脱出来了。” 众人闻言,连忙竭尽所能,打出真气,压制魔神。 哪怕是修为不高的陆惊蛰,亦不敢作壁上观,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抛开如今业已境界全无的楚长歌不论,在场自然是以子桑玄空的修为最强,他全盛时期便已臻至道一境界,而且只差一线,便可得道成仙,如今虽然卧床多年,年老体衰,但服用钟灵石乳后,已开始渐渐恢复,即使还远远没有恢复至巅峰状态,但眼下所使出压制魔神的真气,却是仍然比常凌风、子桑灵儿、陆惊蛰三人加起来,还要强悍数倍。 不过四人所使用压制的真气,相对于整个局面而言,可谓杯水车薪,甚至可以称得上忽略不计。 当年整个圣火教都压不住这魔神脱困,何况如今他们几个老弱病残。 魔神脱困的势头愈演愈烈,它是太古魔神,强大无比,眼下意志坚定,竭尽全力欲要冲出大阵,声势骇人之极,根本无可阻挡! 又是一条铁链崩断,魔神狂笑道:“别在浪费功夫了,本神重见天日,已成定局,尔等还是准备好迎接本神的怒火吧!” 楚长歌冷冷道:“有我在此,你便永无翻身之日。” “你就是那个人!本神能够感觉的到!”魔神先是怒吼,继而桀桀笑道:“可是那又如何呢?本神还能感觉到,现在的你,不过如蝼蚁一般,除了这两条狗屁气龙,你对本神,根本就无计可施!” 楚长歌淡然道:“是么?” “不是?”魔神反问,猖狂大笑。 “不是。”楚长歌盖棺定论。 他目光扫视四周,手指掐算,忽而一指东南方的一面石壁,道:“将那里打碎。” 常凌风点头,掌风迅疾,真气迸发,向那面石壁打去。 “轰隆!” 伴随着一声巨响,石壁猛然被常凌风的真气炸开,下一刻,竟是有浑厚无匹的五行元炁从那巨大的窟窿中喷薄而出! 双龙吸纳的速度愈发之快,这海量的五行元炁还未散发开来,便被双龙如鲸吞虎饮,纳入身躯,身上的五色光芒强盛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魔神业已将第三条铁链崩断,见此情形,霍然变色。 它双目中骤然血丝密布,痛吼道:“不!” 得如此海量的五行元炁充盈,双龙终于积蓄圆满,龙吟声响彻地底,震的地面剧烈震颤,长躯一摆,向那魔神冲去。 楚长歌微微一笑道:“我真的对你无计可施么?” 魔神嘶吼道:“你这个王八蛋!” 楚长歌任由魔神叫骂,也懒得再同他一般见识了,双龙此时的力量,完全可以将封印加固的密不透风,更盛往昔。 这魔神想要再逃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当年他在石中留了能够吸纳五行元炁,以来稳固封印的法术,便想到了以双龙自身吸纳的速度,若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恐怕会发生什么意外,故而在临走前,伸手轻轻按了墙壁一下,将里面约百里之地的所有事物,尽都在一瞬之间分解为五行元炁,只要日后将石壁轻轻打破,里面的五行元炁便会喷薄而出,供双龙吸收。 其实这个秘密他曾告诉给过当年的圣火教教主,不过看子桑玄空的样子,似乎并不知情,想来是因为什么意外,致使前一任的圣火教教主,没有来得及将这个秘密告诉子桑玄空。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结果最重要。 楚长歌陷入沉思起来,它向来对所谓的“命运”不屑一顾,可自重生以来,貌似发生了许多巧合,似乎是在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推动着这些事情的发生,让他隐隐有一种被玩弄股掌之上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却是令他有些兴奋,未知的事物永远是最令人期待的,前世他将一切都尽在掌握,没有什么可以瞒过他的法眼,不似现在,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未来仿佛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这一愣神的功夫,双龙已是化作五彩毫光犹如烟花绽放,四射落入三十六块石碑之上,封印力量骤然增强了何止百倍! 魔神凄厉狂吼,目光凶狠欲择人而噬般,望向楚长歌,喝道:“我要你陪葬!” 第二十七章 稳固 魔神显露在血泊外的**上身,血管暴鼓,陡然炸裂,黑血四溅。 趁着封印力量还未完全稳固,运行发生凝滞的那一瞬间,落入血泊中的黑血顿时产生无与伦比的强大力量,似能将空间撕碎一般,浩浩荡荡,从封印中突破而出,蔓延席卷整个地底! 楚长歌等人首当其冲,面对这股如潮水狂飙汹涌而来的力量,猛然变色,纷纷竭力抵抗。 奈何,这股力量乃是魔神狂怒之下自爆体内精血施为,虽然趁着封印运行间隙,冲出来的业已十不足三,却仍是惊天动地,狂暴至极。 几人合力形成的防御气罩,在顷刻之间,便被这股力量冲击破碎,除了楚长歌,全都鲜血狂喷,倒飞出去,一头撞入混沌之中。 “快走!” 楚长歌也没想到这魔神竟然凶狠到这等程度,竟然不惜自爆精血,不由赶紧对几人喝道。 空间法阵就在不远处,然而几人身在混沌之中,想要从无形无质的混沌中逃离出来,已非一时三刻之功,再走到空间法阵,更是难上加难。 还是常凌风第一个冲将出来,大手一挥,将距离最近的陆惊蛰一把从混沌中捞了出来;子桑玄空紧跟其后,亦将灵儿捞出。 然而,就在子桑灵儿脱离混沌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无意间与血泊中的魔神相对,霎时面如白纸,精神受到极大冲击,身躯似断了线的风筝,又往混沌中跌去。 楚长歌离得最近,而且亦身处混沌中,一把接住落下的子桑灵儿。 这时那魔神忽而又狂吼道:“都给本神去死!” 血泊之中隆隆作响,它的精血又在蠢蠢欲动。 楚长歌一凛,对几人大喝道:“都到我这里来!” 他的话音落下不久,封印中力量终于爆发,只不过随着这短短时间内封印的逐渐加固,冲出来的力量已然愈发稀少,但饶是如此,对付眼下这些老弱病残,也是绰绰有余了。 楚长歌将灵儿交给子桑玄空后,随即张开双臂,护在几人身前。 混元无上不灭金身,神鬼辟易,万法不侵! 在魔堕山时,九道神雷天罚都奈何不了,何况是眼下这已被削弱的不成样子的魔神力量。 狂暴的力量眨眼即至,虽然没有对楚长歌造成丝毫伤害,但冲击之力亦是非同小可,后面的子桑玄空、常凌风眼疾手快,双双出手抵在他的后背,方才勉强将冲击力抵消下来。 魔神见此一幕狂怒无比,可惜它已经黔驴技穷了,便是仍旧有精血可以挥霍,封印也已渐渐趋于稳固,没有空子再让它钻了。 楚长歌冷笑道:“到底是谁无计可施,现下你知晓了吗?” 魔神气的嗷嗷狂吼,震的倚靠在常凌风身上的陆惊蛰吓得一激灵,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小陆迷茫的看了看四周,最后见前一刻还威风凛凛的魔神,此时便犹如困在牢笼中难以逃脱气的捶胸顿足的大猩猩,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笑肆无忌惮的有些令人发指,魔神更为震怒,眼睛都快被血丝添满了,凶狠无比的瞪着陆惊蛰,恨不得将他给嚼碎了。 小陆笑声顿止,吓得一头跌入混沌。 封印已然稳固,除了楚长歌,几人无一例外,全都受伤颇重。 子桑玄空最是严重,他本就已濒临垂死之际,得钟灵石乳起死回生,本该好好静养,被魔神这么一闹,只觉心力交瘁,抱着子桑灵儿的胳膊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楚长歌见状,将子桑灵儿接过,抱在怀中,道:“封印已然稳固,只要石碑再无差池,这魔神断然无法再有逃脱之机,我等先回上面,待你完全康复过后,再率人下来打理残局。” 子桑玄空点头。 魔神的吼声再次响起,似是不甘,似是狂怒,可惜无论是不甘狂怒与否,它的结局已经注定,千载难逢的脱困机会,就这么被无情镇压,再也翻不出半点浪花了。 在魔神的不断的狂吼中,五人坐上空间传送法阵,回到地面。 诚如楚长歌所言,双龙将地底下的五行元炁几乎分解吸纳殆尽,化为天地间原本的形态——混沌,上面亦是受到波及,原本四季如春、山清水秀的常羊山,所有的一切都被摧毁,山洞塌陷,草木枯萎……除了一望无际的黄土岩石,别无它物。 圣火教的所有人,此刻全都集结在空间法阵前,常羊山突然毫无征兆的变作如此景象,他们立时便想到是地底封印发生了什么变故。 见五人的身影从空间法阵中显现而出,却重伤的重伤,昏迷的昏迷,众人大惊失色。 子桑玄空上来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去东荒分舵,找……找到苏流水……” 常凌风变色道:“您是怀疑苏日使……” 子桑玄空不答,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沉声道:“将苏流水带回来见我!” 楚长歌道:“常羊山发生如此异常,必然是瞒不住的,若是那苏流水果真是破坏地底封印的罪魁祸首,恐怕你的人还未到东荒,他就已闻讯而逃了。” “倘若真的是他,即使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他抓回教中,以教规严惩!”子桑玄空声音冰冷,道:“掌雨令何在?” 人群中走出一人,道:“属下在。” 子桑玄空道:“你这就率雨部教众,前往东荒,带苏流水回来见我,如若他不从……先斩后奏,无需报我,就地格杀!” “是!” 掌雨令说罢,刚要离去,却听常凌风不无担心道:“眼下风雷二部尽都在东荒分舵,教主又派雨部倾巢而出,教中人手空虚,若是那些正道门派闻风而来,只怕……” 子桑玄空皱起了眉头,道:“若地底之事,真是流水做的,放任他一人在外统领风雷二部,这才是大患。” 常凌风道:“在下愿往东荒分舵一趟,定将苏日使带回来。” 子桑玄空沉吟,迟迟不肯点头,似乎另有顾虑。 楚长歌见状,道:“此事由我去办,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子桑玄空闻言,感激万分。 楚长歌可不是圣火教的人,两次出手相助,稳固地底封印,这已是莫大的恩情了,此番又要帮忙调查圆日使是否叛教勾结魔神,子桑玄空老眼中感动的噙满泪花。 陆惊蛰却是急得抓耳挠腮,原以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终于可以回雁荡山了,没想到楚长歌还要前往东荒,此行只怕又要凶险无比。 楚长歌侧目,笑道:“你想回山了?” 陆惊蛰想点头来着,可是不知怎的,却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 楚长歌道:“我传你之法,若贪图安逸,闭门造车,进境太慢。况且,你若想求大道,便当生有一颗勇往无前的坚定道心,若凡事都畏缩不前,瞻前顾后,到死都不会有所成就。” 陆惊蛰知道楚长歌是在指点自己,羞愧不已,低头道:“晚辈知道了。” 楚长歌笑道:“好好跟着我,得道成仙,不在话下。” 陆惊蛰自然是对楚长歌信服的,闻言眉梢间掩饰不住的露出喜色。 圣火教众人听得此言,却是全都不禁在心下腹诽—— 这人是谁,怎的如此能吹牛皮? 这说话之间,子桑灵儿眼皮一动,在楚长歌的怀中缓缓醒来。 这丫头被魔神那一眼伤的不轻,睁开双眼之后,仍觉恍恍惚惚,勉强打起精神,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被人抱在怀里。 她猛地大声尖叫:“无耻!下流!混账胚子!” 第二十八章 长生哥哥 楚长歌微微一怔,这丫头跟个小辣椒似的,娇蛮任性,可不好惹。 况且抛去性格不说,眼下将她抱在怀中,她那雪白俏丽的脸颊,便贴在自己的胸膛之上,着实显得有些亲近暧昧,换作任何女子,只怕都会发作。 楚长歌正想将子桑灵儿放下来,却听怀中女子语气竟是忽然变得害羞温婉起来:“是你……” 他又是一愣。 子桑灵儿的雪白脸庞浮上一抹嫣红,见他看来,赶紧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胸膛,不敢与他对视。 楚长歌彻底懵了,不明白这个蛮横不讲理的丫头,何以会一反常态,流露出如此惹人怜惜的小女子神情来。 他向来不近女色,淡泊若水,天底下不管任何云遮雾障之事,他都能一眼看穿,可唯独对女子心思,却是一窍不通。 他看不穿,旁人却是看穿了。 陆惊蛰惊得捂住嘴巴,似乎是生怕自己按耐不住,蹦出一句其实在场谁都心知肚明的话。 众人都笑了起来,意味深长。 子桑玄空见状也顾不得楚长歌是不是什么前辈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楚长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子桑灵儿放了下来。 子桑灵儿仿佛变了个人般,害羞的躲在他的老祖宗身后,小手摆弄着老祖宗的衣角,俏脸上那抹令人怦然心动的红晕越来越浓,目光有意无意的觑向楚长歌,似乎又怕楚长歌发现,躲躲闪闪,似是做贼心虚一般。 楚长歌终于明白了,饶是他不谙女子心思,也能猜测出几分,这小丫头,似乎是对他有了几分意思。 他苦笑着摇摇头,对于这丫头的秋波暗送,却是不敢承受,对子桑玄空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了。” 子桑玄空感激道:“有劳前辈不辞劳苦,玄空无以为报。” 一听楚长歌要走,子桑灵儿赶忙从她老祖宗背后钻了出来,急道:“你要走?” 魔道中人向来是敢爱敢恨,子桑灵儿这个小魔女更是如此,尽管俏脸上仍旧还红的宛如扑了胭脂,但话语却甚是露骨,夹杂着浓浓的不舍道:“你去哪里,我要跟你走!” 楚长歌愕然道:“为什么?” 这问题也就他能问的出来了,子桑玄空生怕自己这乖曾孙女再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未等灵儿回答,便尴尬笑道:“楚前辈要去东荒帮本教调查封印被毁坏一事……” 老头子话没说完,子桑灵儿已是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道:“我也去,好不好嘛老祖宗……” 子桑玄空对他这曾孙女最是溺爱,见灵儿此刻娇憨请求,只觉心都快化了,想要答应,又怕事情无法控制,酿成涉及人伦的大错……想要狠心拒绝,可又终究狠不下那个心来。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灵儿轻轻的摇着子桑玄空的胳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期待之意,不断的娇声恳求道。 子桑玄空终究是拧不过他这宝贝曾孙女,一咬牙,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去吧!” 楚长歌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是听小玄空都答应了,只能将话收了回去。 子桑灵儿乐得合不拢嘴,也不遮遮掩掩了,肆无忌惮的向楚长歌投去爱慕的目光。 陆惊蛰瞧得眼睛都直了,委实想不明白,怎的去了一趟地底,这丫头便与前后判若两人,竟是对楚长前辈芳心暗许起来。 楚前辈果真是神人也,这般魅力,自己若是能得三分,还不纵横花丛,尝遍天下芬芳? 小陆望眼欲穿,既是羡慕,又是嫉妒,心里的龌蹉心思翻来覆去,久久不能介怀…… 楚长歌倒是渐渐有些醒悟了,心下苦笑不已。 三人随即动身,子桑玄空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疼爱无比的乖曾孙女,跟在楚长歌的身后,身影渐行渐远,眼睛里似乎被吹进了沙子,轻轻揉了揉,既是舍不得,又是担心。 许久后,他长叹一声。 众人还以为他们的老教主,仅仅只是舍不得子桑灵儿,纷纷安慰…… 常羊山在中土最北,但距离东荒,仍然有近乎万里的路程。 不过这万里之遥,对于修行者来说,却是显得并不遥远,修为至洞玄境,便可凭虚御风,日行千里,区区万里,十日之间便可到达。 更有境界高深者,乾坤一瞬,来去如风,天下之大,不过咫尺之间。 楚长歌前世自然是有这个能耐的,念头所至,便可到天涯海角,乃至仙界地府!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如今也得脚踏实地,一步步往东荒徒步而去。 小陆不过练气境,也是绝口不提御风飞行赶路之事,闷声跟在后面。 而子桑灵儿别看年纪轻轻,境界却是颇高,平素外出,御风飞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若是在地面走久了,反倒不自在起来。 下得山后,走了能有不到一个时辰,一子桑灵儿便皱着好看的眉头,道:“长生哥哥,我们为何不御风赶路?” 这声“长生哥哥”叫的甜腻娇憨,陆惊蛰听得浑身血液止不住的沸腾起来,不由毛发倒竖,打了个激灵。 “楚前辈都能做你爷爷的爷爷了,还哥哥,呸!”小陆心中腹诽不已。 楚长歌倒是无所谓,称呼而已,况且若论真实年龄,子桑灵儿称他为兄,并不为过,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如今真气全无,无法御风而行,待寻一空间传送法阵,许以些报酬,通往东荒。”楚长歌解释道。 天下之大,不知万万里也,光是中土,若日行千里,尽数飞遍,也要十年不止,况且还有东荒、南疆、西漠、北海,更是广袤,无边无际。 故而颇有底蕴的道统势力,都会修筑空间法阵,可以在转瞬之间,到达任何天下任何位置。 圣火教的底蕴自然也是颇为雄厚,但修筑空间法阵的必要条件,便是需要源源不断的灵气供应。 常羊山的灵气近乎都用于封印地底的魔神,早已稀薄不堪,能够修筑一座直达地底的空间法阵,已是捉襟见肘,更遑论再修通往千万里之外的空间法阵了。 即使可以用灵石代替,但若想达到完全供应的程度,令空间法阵正常运转,不至崩溃,仅仅一日,所耗费的灵石便要数以十万计,即便是圣火教,长时间也断然难以承受。 楚长歌也是别无他法,只能从别的门派那里借用空间法阵,才能迅速前往东荒。 子桑灵儿对如何去往东荒并不感兴趣,而是满腔心思全都沉浸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在地底时,她虽然被魔神目光所摄,精神受创,但后来恍惚间却是见到楚长歌以血肉之躯,挡在众人身前,遭受强大之极的魔神力量冲击而毫发无损。 在那一刻,她便芳心微动,暗生情愫。 楚长歌的背影,高大宽厚,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犹如烙印。 在她的眼中,长生哥哥无所不能,又岂会连区区御风之事都无法办到? 毫无真气?更是可笑! 若无真气护体,何以能在那魔神力量的冲击下安然无恙? 小丫头只觉是她的长生哥哥在说笑,小嘴一撅,红唇饱满欲滴。 第二十九章 天墉城 中土浩瀚,灵山宝地,数不胜数,有条件拥有空间传送法阵的道统门派,自然是不胜凡几。 距常羊山往东六十里,便有一座云薰山,为正道门派“紫云宗”所占据。 紫云宗乃是小门小派,向来声名不显,门下弟子潜心修道,亦不四处惹是生非,对于斩妖除魔更是毫无兴趣,从未听说过曾与什么魔道势力起过冲突,这也是紫云宗身为正道门派,为何与圣火教这么一个赫赫有名的魔道大派毗邻不过区区数十里,却一直相安无事的根本原因。 云熏山灵气浓厚,楚长歌前世路过,曾上紫云宗拜访,知道此宗门修筑有两座空间传送法阵,恰好其中一座便是通往东荒,以方便打理在东荒的一些产业。 楚长歌选择的借道之处,便是紫云宗。 傍晚时分,霞云笼罩,光怪陆离的光芒将群山覆盖,如渲如染,层次分明,美轮美奂。 到了紫云宗山门前,有弟子镇守,见楚长歌三人来此,上前恭敬拱手道:“不知几位来本宗是有要事,还是找人?若是找人,可有帖子?” 当今修仙界人心浮躁,不论正魔,多半是心高气傲,冷漠无情,动辄杀人取命,连眉头也不皱上一下;即便是小门小派,亦是如此,像紫云宗这么客气谦和的,已是少之又少。 楚长歌也拱了拱手,道:“我等要前往东荒,得知贵派有一座连接东荒的传送法阵,便冒昧前来,希望能借法阵一用,前往东荒。” 那弟子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禀报本宗宗主。” 楚长歌点了点头。 弟子随即转身禀报去了。 过了许久,那紫云宗弟子方才回来,道:“请诸位随我来。” 楚长歌三人当下跟着这弟子往山上走去。 天底下的道统宗门,敝扫自珍已成常态,绝不会轻易带外人上山,借用珍贵的空间传送法阵,只怕更是不能。 楚长歌不由感叹,这紫云宗如此豁达,煞是罕见,虽然底蕴不深,却是比那些满口将仁义道德挂在嘴边上的势力雄厚的道统宗门,比的一文也不值了。 紫云宗底蕴不深,山上建筑自然也没有修的那般气象万千,但却颇有些古韵,隐隐诵经声传来,断断续续,满是安静祥和之意。 那紫云宗弟子将楚长歌三人带到空间传送法阵处,楚长歌随即从魔戒中取出一小块仙元灵玉,作为使用法阵的报酬,岂料那弟子连忙摆手道:“宗主千叮咛万嘱咐,予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举手之劳,令我等不可收受报酬。” 子桑灵儿是听过紫云宗的,知道此宗宗主向来是个老好人,没想到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不由笑道:“冲你这句话,日后我圣火教定然好好关照你们。” 那弟子闻言大惊失色,连忙低下头去。 好家伙,原来是魔教的人…… 楚长歌拱手致谢,当即与子桑灵儿、小陆走上空间法阵。 随着光芒一闪,三人眨眼之间,便已掠出万里之遥,到了东荒天墟城。 天墟城,乃世间十大名城之一,名义上是归俗世皇朝“大梁”所统辖,实际上在这个力量重于一切的时代,大梁皇朝仅仅只是强大宗门在红尘俗世的代言人而已,天墟城真正的归属,实则是当今正道的擎天一柱——琉璃宫。 天墟城乃是东荒连接四方的枢纽,十分富庶繁盛,许多宗门都在此设有产业,紫云宗在此的产业,是间当铺。 这当铺可不是俗世间的当铺,当的不是珍奇古玩,也不是名人字画,而是灵丹妙药,神兵法宝。 当然,以紫云宗的实力,只不过小打小闹而已,大买卖自然是接不起的,故而生意一直是不愠不火,勉强维持而已。 空间传送法阵就在当铺的后院,当楚长歌三人走出来之后,有几个紫云宗的人乍一看这三张陌生面孔,皆是一怔,不过仅仅片刻,便各忙活各的去了。 想来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对于他们而言,也是见怪不怪了。 天墟城繁盛,楚长歌却无心在此久留。 他来时已经向子桑灵儿问了,圣火教的东荒分舵在“白僵山”,从天墟城出发,到那里仍有上千里的路。那里虽然资源丰富,但向来不太平,况且又有圣火教这么个庞然大物设立分舵,旁人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敢与其争夺底盘,所以方圆百里,除了圣火教,便再无门派。 这天墟城空间传送法阵随处可见,已成买卖,但通往白僵山的却是没有,所以只能走着去了。 子桑灵儿、陆惊蛰是第一次到天墟城这等繁华大城,刚走上街,便被这里浓郁的红尘市井气息所吸引。 沿街叫卖的吆喝声不绝于耳,长街上熙熙攘攘,无数行人来自****,服饰各异,摩肩擦踵。 这天墉城沿街的摊面、店铺,卖的多半都与修行有关,卖灵兽的,卖法宝的,卖仙草的……千奇百怪,无一而足。 子桑灵儿看的眼花缭乱,她平素在常羊山上虽然养尊处优,但碍于身份原因,从不敢轻易出去抛头露面,阅历并不深,乍见这繁华市井,只觉大开眼界,看什么都觉得稀奇,荷包蠢蠢欲动,一路走来,储物戒指已是快塞满了东西。 陆惊蛰瞧得目瞪口呆,不由心中暗叹魔教妖女,果然财大气粗! 这一会儿功夫,从子桑灵儿手里流出去的灵石,已不下数万之多,买的还多是些外观精致、实则根本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 小陆心里涩涩的,琼仙派穷的连每月给弟子修炼所用的区区几块灵石都发不起了,再看这小魔女,花钱如流水,一出手就是几千块灵石,眉头也不皱一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这不,只见子桑灵儿又被一件东西所吸引,那是枚戒指,一枚储物戒指,通体金色材质,嵌着一颗硕大的无暇碧玉,极是好看。 子桑灵儿少女心性,对于漂亮的东西毫无抵抗力,这一看便喜欢的紧,对那摆摊老板道:“这戒指怎么卖?” 那老板留了两撇小胡子,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不时精光一闪,一看就是个精明市侩的,见子桑灵儿这么个小肥羊跑上门来,岂有不宰之理?当下五指一张,道:“五千块灵石!” 子桑灵儿点点头道:“倒是不贵。”取出五千块灵石,如数丢在摊面上。 陆惊蛰瞧得暗暗摇头,储物戒指并不稀有,虽然昂贵,但还远远没贵到这等地步,就这种储物戒指,五千灵石怕是能买十个! 不过他却没有出言提醒,他对子桑灵儿是有些惧怕的,见这小魔女上了当还美滋滋的,拿着戒指爱不释手,如若说这储物戒指不好,没准会被骂个狗血淋头,甚至挨揍也不是没有可能。 子桑灵儿把玩一阵,对戒指愈发喜爱的紧,她目光忽然一瞥楚长歌手上那枚锈迹斑驳的魔戒,顿时目光一亮,当即轻轻托着楚长歌的手腕,将魔戒拿了下来。 楚长歌一怔,不明白子桑灵儿此举是何用意。 子桑灵儿将魔戒拿下来之后,便将她刚买的那枚漂亮戒指,轻轻带在了楚长歌的手上。 而拿下来的魔戒,则被她带在了自己的手上。 陆惊蛰瞧得瞪大眼睛。 这是……这是这是…… 定——情——信——物! 第三十章 兽园 小魔女交换完戒指,面泛娇羞,青葱玉指摩擦着手上的魔戒,显然对这枚卖相甚至称得上丑陋的魔戒,喜爱非常。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小陆向来是有些愚笨的,但对于某些事情却往往看的比谁都通透,顿时便看出这小丫头哪是喜欢这枚破旧魔戒,而是爱屋及乌罢了。 楚长歌却是当局者,还以为子桑灵儿看上了魔戒,故而才买了一只更加漂亮的戒指与自己交换,当下微微一笑,也没说些什么。 不过这交换,显然是这小丫头赚了,魔戒自然没什么稀罕,可里面的钟灵石乳、仙元晶玉,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楚长歌倒是并不心疼,这些东西于他而言,不过是身外之物,况且修复大阵并不急在一时三刻,没有阵图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那神秘的悬天之都,以及受无数修为滔天者跪拜的黑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暂时还不想死。 若是日后想死了,天下间禁地何其多,随便找一处,再去搜刮些天材地宝就是。 子桑灵儿自然是不知魔戒中竟然有如此多的昂贵之物的,此刻满心欢喜,眼里几乎都是楚长歌那俊朗英挺的面孔,根本没功夫发现魔戒中还藏着宝贝。 见这小魔女神态娇羞,贝齿轻咬,无形中竟有几分妩媚,小陆瞧得心里怦然一跳,连忙移开目光,不由暗骂魔教女子,果然都是勾魂摄魄的妖精! 见子桑灵儿一掷千金,采买各种喜爱物品,楚长歌忽然醒悟,若是步行去白僵山,也不知需要多久,这天墟城中有个老字号名为“兽园”,可以到那里买几头脚力快点的灵兽,争取在明日晌午之前,赶到圣火教分舵。 走了好久一阵子,几人来到兽园在东街设立的分铺。 兽园买卖做的极大,光是在这天墟城中,便有分铺十数间,无论寒暑秋冬,皆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生意颇为兴隆。 天下修仙者千千万万,然而境界能达到可以御风飞行的,却是不到一半;便是可以御风而行的,也多半会豢养头灵兽,作为坐骑,此乃身份象征,平素出门游历,或是参加个什么论道法会,总不至于堕了颜面。 所以修行界对于灵兽的需求一直极大,兽园做的便是这种买卖,而且是首屈一指,盖因它背后站着的,乃是精通驭兽的正道大派——万兽门! 灵兽大多凶悍,野性难驯,然而在兽园驭兽师的**之下,便是恐怖的上古魔兽,也会变的规规矩矩。兽园之所以能将买卖做的兴隆红火,完全成了金字招牌,万兽门独一无二的驭兽之法,可谓功不可没。 楚长歌前世也曾有过一头灵兽,是为“赤火神麋”,踏云踩风,浮光掠影,日行九万里,亦是出自兽园,而且是万兽门门主所赠。 只不过随着他后来道行渐深,念头一生,便可无处不至,坐骑则成了累赘,于是那头赤火神麋,便被他放归山野。 东街的这间分铺,门脸塑金,门前小厮就有十几个,显然在兽园所有买卖之中,算是规模较大的。 东荒日头长,太阳尚未落山,但时辰业已不早,即便这个时候,分铺仍然是门庭若市,熙熙攘攘。 几人随小厮径直来到后头的院子,便见数以百计的灵兽在圈中栖息卧伏,三目魔蝰,白磷狡虎,金翅神雀,千年玄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子桑灵儿看的眼花缭乱,那些卖相丑陋的灵兽自然入不了她的法眼,便是威风神俊的,她也只是目光短暂停留了一会儿,偏偏对那些憨态可掬的可爱灵兽情有独钟,不时看看在土里缩成一团、小眼珠子跟绿豆似的锦毛鼠,又看看水里体态滚圆跟个肉球似的溷鱼,走马关灯,目不暇接,只觉两只眼睛都不够使了。 小陆是穷苦出身,远远在一边望着,囊中羞涩的他,对这些灵兽不由得望而却步。 他倒不是怕花钱,而是多年来已经渗透到骨子里的拮据,令他不敢靠近,这些灵兽无论哪一只,价值恐怕都是不菲,远远看上一眼,他已是心满意足了。 何况他也没有钱,身为琼仙派弟子,练气境弟子一个月三块灵石,还时常发不出来,他穷的都快当裤子了。 楚长歌见小陆怯怯不敢靠近,不禁莞尔,招呼道:“过来。” 陆惊蛰闻声小跑过来。 楚长歌道:“喜欢哪一只,我送你。” 小陆热泪盈眶,只觉得楚长歌对他千好万好,犹如再生父母,当下一抹泪水,兴高采烈的挑选灵兽去了。 楚长歌兀自在园子里逛了起来,今后可能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以灵兽代步,自然得挑一头健硕神速的。 逛了有一阵子,也着实没什么可入眼的,毕竟他前世的坐骑可是能日行九万里的赤火神麋,有赤火神麋珠玉在前,眼下园子里的这些灵兽虽然也还凑活,但比较起来相差的却可不是一星半点,着实没有令他中意的。 正是看的有些疲劳无味,却听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兽吼,高亢响亮,极为悦耳动听,而后有人怒喝道:“畜牲!不识抬举!” 楚长歌饶有兴致的走了过去,只见那里聚些许多人,其中一个人尤为醒目。 此人身着华贵锦衣,然而锦衣上却满是污泞,连同那张风流俊逸的脸上,亦是沾了泥巴,额头上还有一个硕大的红印,形状古怪,似是被一蹄子蹬出来的…… 在兽圈中,一头灵兽高傲的俯视众人,打了一个重重的响鼻,似是不屑。 这灵兽长颈,豹头,牛蹄,高大威猛,头顶两条犄角形似龙角,隐隐闪着电光,一看就非寻常灵兽。 楚长歌无需猜想,也知那锦衣公子为何暴跳如雷了,定是骑这灵兽不成,反被掀落,故而才弄得一身泥泞,兴许还被踩了一脚。 这种状况在兽园中属实难得一见,需知万兽门驭兽之法天下无双,便是性情凶悍的上古魔兽,在他们的**之下,也会变得温良顺从,可这头灵兽却是依然桀骜不驯,生人勿近。 此灵兽既然出现在这园中,必然是已经驯服而要售卖的,难道是这灵兽非同寻常,便是万兽门的驭兽大师,也无法驯服其野性? “畜牲,我杀了你!” 那锦衣公子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满脸嚣张跋扈之气,眼看着就要冲入兽圈与一头畜牲一较高下了。 他身边几个人,似是随从,见状连忙将他拉住,不住的道:“公子息怒……” 锦衣公子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去劝。 想来他也是个没受过委屈的,如今在一头畜牲身上吃了亏,如何能善罢甘休,向左右怒喝:“放开我!我非要杀了这畜牲不可!” 左右随从拉他不住,正是焦急,却见有个老者匆匆走来,笑吟吟道:“公子莫怒,这‘龙遲’野性难驯,便是本门驭兽师也无可奈何,放在这里,仅仅是为慑服其它灵兽而已,若是冲撞了公子,还望海涵。” 第三十一章 打脸 那贵公子正在气头上,无从发泄,而且也未准没有装腔作势的意思,毕竟那龙夔体型高大,他即使冲上去,恐怕也是自取其辱,眼看着老者撞了上来,登时找到了宣泄口,怒道:“既然是摆设,何以放在此地伤人,你们兽园便是这么做生意的?” 那老者也不是善茬,本还笑眯眯的面孔,闻言逐渐冷淡下来,道:“未问公子高姓大名?若是实在难以介怀,小老儿定然上门赔罪。” 万兽门的势力本就不小,在这天墟城中,更是名列前茅,敢在兽园撒野的,都已埋在兽圈里当做灵兽的吃食了,恐怕骨头都不见得留下一根。 不过那贵公子显然有恃无恐,也不知道听没听出老者话中的威胁之意,冷哼道:“本公子是‘云栖阁’少阁主云慕白,你只管上门请罪,届时本公子定然恭候大驾。” 老者神色一变,旁观众人亦是相继变色。 楚长歌瞧得好笑,怪不得这小子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仗着门派势力。 云栖阁算是二流门派,对于万兽门来说,也就是伯仲之间,本不足惧,可它所依附的琉璃宫,却是令谁也不得不思量三分。 试问在这天墟城中,谁敢开罪琉璃宫? 万兽门自然也是不敢的,老者哪里想到这贵公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头,脸色阴晴不定,几经变化,又是笑眯眯的道:“原来是云少阁主,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少阁主恕罪。” 云慕白神情冰冷,没有说话。 老者忙道:“小老儿禇河,是万兽门长老,亦是此地兽园管事,不若这样,云少阁主若是看上这园子里的无论哪头灵兽,小老儿自作主张,便送给少阁主作为赔罪可好?” 兽园认怂,可是许久没有过的事了,旁观众人无不是瞧得兴致勃勃,看热闹的不闲事儿大,甚至巴不得那云栖阁的少阁主不依不饶,与万兽门因为这点纠纷大打出手才好。 那云慕白果然也是不负众望,即使禇河好言好语,也仍然不打算善罢甘休,淡然道:“我就要这头畜牲。” 禇河为难道:“非是小老儿吝啬,这头龙夔桀骜不驯,便是本门驭兽师也无法将其驯服,公子若是再受损伤,小老儿如何向云阁主交代。” 云慕白也是个自傲的,闻言大怒道:“你是说我制服不了一个畜牲?”当下撸胳膊挽袖子,又要冲进兽圈之中。 楚长歌不由莞尔,这云少阁主生得相貌堂堂,身高八尺,可性情却是幼稚过激的紧,那管事三言两语,竟便觉莫大羞辱,跟一头灵兽较上了劲。 这时子桑灵儿与陆惊蛰亦闻声走了过来,见甚是热闹,小丫头不由好奇的道:“这是怎么了?” 楚长歌笑而不语,那边云慕白将拉的几个随从尽都踹翻在地,跟条疯狗似的冲入兽圈之中。 禇河慌了,这云少阁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万兽门承担的起的,可想要阻拦,业已为时已晚,只见云慕白手中已是呛哴一声多出一柄湛蓝仙剑,直往那龙夔的身上劈去。 老头儿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他倒不是怕这一剑下去,龙夔会身首异处,而是担心云慕白。 那龙夔被众人围观已久,已是激怒,见这不怕死的竟还敢上来挑衅,上去就是一蹄子,快的肉眼难以察觉,顿时便蹬在了云慕白的胸口之上。 云慕白顿时就被蹬了出来,在地面翻了几个跟头方才停下,喉头动了动,竟是还呕了口血。 即使畏惧云栖阁的势力,可这一幕委实太过滑稽,众人忍耐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云慕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几个随从赶紧上来搀扶,被他一人赏了一个巴掌,怒道:“你们这些废物,给我上去宰了那畜牲!” 这几个随从面面相觑,站着没动。 那龙夔如此凶悍,他们上去,只怕下场会更惨。 云慕白转头怒视禇河,道:“你竟敢如此欺辱本公子,便不怕有灭顶之灾吗!”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禇河面色不由冷淡下来,只觉这云少阁主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即使云栖阁势大,也不能如此颠倒是非蛮横无理吧? “少阁主若是认为是我兽园欺辱于您,尽管与令尊说明原委,若是云阁主也认为是我兽园之过,小老儿无话可说。”禇河强忍着怒气道。 云慕白如何不知是自己无理取闹? 可他是个无理搅三分的货色,便是自知有错,也是不会认的,怒道:“好!好!好!” 子桑灵儿见云慕白被噎得面色铁青,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众人业已停止笑声,所以她这一笑尤为惹人注目。 所谓法不责众,众人齐笑,云慕白再是跋扈,也无可奈何,总不能一一记住日后寻仇吧,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子桑灵儿的咯咯笑声,却是仅此一家,顿时让他勃然大怒。 “哪来的黄毛丫头,你也敢嘲笑本公子!”云慕白冲着子桑灵儿大喝道。 子桑灵儿在楚长歌身前规规矩矩的,宛如小家碧玉,温婉娇柔,可别忘了,她可是魔教妖女,若论嚣张跋扈,心狠手辣,谁人能及? “啪!”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云慕白那扭曲的脸上顿时浮现起清晰的掌印。 “你是什么货色,也敢对本小姐大呼小叫!”子桑灵儿眉梢间泛着一丝寒气。 云慕白被打懵了。 众人也看懵了。 被畜牲踢,和被人扇耳光可是完全两个概念。 被畜牲踢,是云慕白咎由自取,无论告到哪去,都占着理。 可打他的脸面,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云栖阁少阁主的脸,是那么轻易打得的? 众人都不由在心里暗叹,这小姑娘生得如此娇俏可人,怎的就如此没轻没重,打了云栖阁少阁主的脸,这下可怎么收场。 可惜了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姑娘了呦…… 众人纷纷为子桑灵儿感到惋惜,可他们又哪里能够猜的到,眼前这个娇嫩的快要滴出水来的小姑娘,会是魔教的妖女! 子桑灵儿不知道云慕白是云栖阁少阁主,便是知道,却也是不怕的。 在她看来,云栖阁不过是一条依附在琉璃宫脚底下邀宠献媚的狗而已,便是琉璃宫,她圣火教也从来没放在过眼里。 一个废物少阁主,打他个耳光也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云慕白还没回过神来,子桑灵儿仍觉不解气,上去又是一个耳光,这次更重,直接将云慕白打的转了个身。 几个随从都是普通人,平素跟着云慕白屁股后面狐假虎威,可真格碰见硬茬子,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巴掌,将云慕白打醒了。 他也算是有些修为的,可在子桑灵儿的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自知差距,可打脸之仇,岂能不报?当下怒道:“你给我等着,等着!”说罢,带着几个随从狼狈跑了。 众人哈哈大笑,云栖阁在天墉城中向来嚣张的紧,眼下少阁主被打了脸面,着实是大快人心。 楚长歌也不由莞尔,微微摇头。 第三十二章 龙夔 在天墉城中打云栖阁少阁主的脸面,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即使兽园在此地树大根深,亦怕遭受无妄之灾。 禇河惴惴不安,苦笑着望着子桑灵儿,道:“姑娘真性情,可云栖阁强横霸道,定会找姑娘麻烦,便是我这兽园……” 子桑灵儿小嘴一撅,压根不怕,若非是顾忌这里人多眼杂,就那少阁主,她岂会仅仅只打两个耳光,只怕都不能教那废物晃荡着两条腿从这里逃出去。 楚长歌有些头疼,这小丫头还真是个惹事精啊! “你们两个挑选好心怡的灵兽了吗?”他问道。 “挑好了。”子桑灵儿在楚长歌面前,狠辣火爆的性情连忙收敛,骄纵跋扈之气亦荡然无存,犹如娇憨少女,亭亭玉立,规矩的跟未出阁的小媳妇似的。 “我也挑好了。”陆惊蛰说着,嘴角止不住的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想来对他挑选中意的那头灵兽无比满意。 楚长歌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落在兽圈中的那头龙夔上,道:“这灵兽名曰龙夔,莫非是龙与夔相结合?特征也看似颇像两大神兽。” 禇河仍还担心那云栖阁少阁主会伺机报复,但听楚长歌竟如此识货,不由笑道:“正是,这头龙夔是本门驭兽师在世外深山中捕获,有两大神兽血统,故而才这般高傲,难以驯服。” 楚长歌越看越是中意,道:“我买了。” 禇河面露难色道:“此灵兽不受驯服,野性顽劣,并不能随主人心意驱使,非是本园不卖,实在是怕贵客买去无用,反而徒增负担。” 楚长歌笑道:“你只需报出价格,至于能否将他驯服,却是我的事了。” 禇河面露喜色,这龙夔在园子里终日耀武扬威,便是驭兽师也不敢靠前,其它百兽尽都在它的淫威下战战兢兢,精气神也渐渐都没有了,可谓这兽园一霸,如今有人要买,他岂有不卖之理? 龙夔虽说野性难驯,但毕竟身负两大神兽血统,高贵无比,价钱自然得好好斟酌一番,低了自然不成,兽园还从未做过赔本的买卖,高了禇河又怕这送上来的生意做黄了。 寻思片刻,禇河给出了一个价格:“二十万灵石,如何?” 他心里是有些忐忑的,龙夔这等灵兽,开价二十万灵石其实并不高,可二十万灵石可不是谁都能拿得出来的,便是那些道统宗门,一次拿出如此多的灵石,也得感到肉疼。 楚长歌觉得物有所值,竟颇有小魔女一掷千金的姿态,点点头道:“算是公道。” 禇河大喜失色。 旁人见楚长歌竟要以二十万灵石买下那头龙夔,无不是倒吸一口冷气,心里直是嘀咕,这家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家里是专门开采灵石的吗? 楚长歌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当下轻轻握住子桑灵儿的小手。 子桑灵儿一怔,随后脸颊霞飞两朵,嗔羞的低下了头,却是不知她这长生哥哥,怎的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变得如此轻浮了。 少女情怀总是诗,小丫头羞红了脸,但内心之中,其实是没有丝毫抗拒的。 她的小手被楚长歌轻轻握住,心里虽说小鹿乱撞,但女孩子家的矜持总是要有的,本想嗔怪的看楚长歌一眼,结果美目中水光荡漾,到底是抑制不住的流露出欣喜之色,一瞥之间,竟是颇有些动人心魄的风情。 楚长歌瞧得一愣,心底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感。 这丫头别看年纪轻轻,面貌又属于单纯娇俏,没有丝毫妩媚妖艳,可那双大大的眼睛,却似能勾人心魄一般,令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他连忙定下心神,颇有些怀疑这丫头可能是修炼了某种媚术,也就是自己定力极高,若是换作旁人,还不给迷的神魂颠倒? 他轻咳了一声,不敢再看子桑灵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兀自从她手指上的魔戒中,取出一块仙元晶玉。 子桑灵儿愣住了,片刻后,脸色更加羞红,这才意识到是自己误会了,不由得轻轻一跺脚,撅起嘴巴,生起了闷气。 楚长歌将仙元晶玉交给禇河,道:“我这两位朋友一会儿还要带走两头灵兽,你看这块晶玉,价值可够吗?” 禇河将仙元晶玉接过,拿在反复打量了好一阵子,忽然震惊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仙元晶玉?” 楚长歌点头。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 仙元晶玉,乃是修仙者梦寐以求的无上神物,仅指甲大小,炼化之后便可抵十年苦修,可谓珍贵无比。 此晶玉的产生条件极为苛刻,据说只有在大量上古仙神陨落的那些可怕禁地中才能一见,而眼下,这里竟有整整一大块…… 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众人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楚长歌来,目光中的意味既是震惊,又是敬畏,能随随便便拿出一整块仙元晶玉的人,背景该是多么恐怖啊! 禇河也是心潮翻涌,这么大一块的仙元晶玉,价值岂止是灵石所能估量的,别说是买一头龙夔、再加两头灵兽,便是将整个园子买下来,也是绰绰有余了。 “这……委实太过贵重,贵人不如先去兑换成灵石吧。”禇河不敢收,虽说做生意没有不图利益的,可也要看是图谁的利。 楚长歌看出了这兽园管事心中的顾忌,笑道:“换作灵石太过麻烦,你尽可放宽心,若仍觉太贵重,再换些灵石给我便是。” 禇河还能说什么,客人如此慷慨豁达,他还能说什么? “快去给这位贵客取五十万灵石!”禇河激动的向一旁小厮道。 半晌后,小厮拿着一只储物戒指匆忙跑了回来。禇河接过,扭头便恭敬的奉向楚长歌,低眉顺眼的笑道:“这里是五十万灵石,您请收好!” 楚长歌也没查验,随手丢给陆惊蛰。 陆惊蛰呆若木鸡,双手捧着轻飘飘的储物戒指,却只觉捧着一座大山,压的他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这里面可是五十万灵石啊! “前辈,您这是……”小陆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楚长歌道:“你自留一些,当做花用,其余的拿给宗门。” 陆惊蛰这才醒悟过来,这些灵石,原来是给他的! “呜!” 小陆激动的无以复加,心里宛如重锤敲击,震颤不已,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没晕死过去。 子桑灵儿咯咯笑道:“傻样。” 嘲笑完小陆,她忽的心中一动,检查此刻戴在她自己手指上的魔戒,这才发现,像楚长歌给那兽园管事的仙元晶玉,这戒指里面竟然还有足足九大块;另外那令她老祖宗起死回生有无上神效的钟灵石乳,这里面竟也还有许多,浓稠若乳,汇聚成泊,跟个小池子似的…… 小丫头也有些惊呆了,她财大气粗,一掷千金,却并非对灵石毫无概念,这里面的东西,若是换作灵石,只怕能堆成一座山! 短暂震撼过后,子桑灵儿随即心里便美滋滋的,不是对忽然拥有如此多的财富而感到惊喜,而是因为她的长生哥哥,居然愿意将藏有这么多贵重宝贝的魔戒,与她那枚价值不过五千灵石的储物戒指交换。 小丫头感动的都快流泪了,心里美好的想道:“长生哥哥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第三十三章 财大气粗 什么叫财大气粗? 在场众人都觉得自己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直到此刻,他们才知以往是何等的坐井观天。 禇河更是如此,他经营这间兽园分铺几十载,什么人没招待过,可像楚长歌这种拿仙元晶玉购买灵兽、数十万灵石随手就丢给旁人的大财主,还是头一次遇见。 “快!快去取颗‘天金珠’来!”禇河又是急忙对侍候在一旁的小厮道。 天金珠不是什么法宝,更不是什么灵丹,而是代表着身份的象征,兽园大主顾的身份象征。 像这种象征身份的金珠有九等,等级越高,便会享受相应的更多的便利。 天金珠便是等级最高的那一种,只有常年在兽园订制极多战骑的一些大门大派,兽园才会赠送天金珠。 持此珠者,不管在哪间兽园分铺,购买灵兽都会享受极其低廉的价格,最重要的是,万兽门会在力所能及之下,答应持珠者的一些请求,譬如……杀人! 兽园做了几百年的买卖,时至今日,天金珠也不过才送出去寥寥五颗,而且每一颗都需万兽门长老会商议之后才能决定是否赠送。 禇河之所以胆敢越过长老会,自作主张,正是因为看中了楚长歌的财大气粗,他是个做生意成了精的,权衡利弊,结果自然是觉得利益不可估量。 区区一颗天金珠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得到这位的好感,兽园也无需成天开张了,只需这位光顾一次,所获得的收益就足以吃十年! 楚长歌自然是听说过天金珠的,如何看不穿禇河心里的那点小盘算,前世万兽门门主送了他一头赤火神麋,同时也有一颗天金珠,没想到如今又获一颗。 不过这玩意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毕竟可以支使万兽门做事,即便一些势力深厚的大门派也难以拒绝这等诱惑,可对于他来说,属实没有什么可值得欣喜的。 他接过小厮送上来的天金珠,看也没仔细看一眼,随手又丢给了陆惊蛰。 小陆幸福的都快飘起来了,这种感觉像是成仙一般,虽然他如今只不过是个区区练气境的修士,可却实实在在提前感受到了这种幸福美好的感觉。 他不由在心底庆幸,当时跟着楚长歌下山是何等正确的决定。 楚长歌无视众人震惊的目光,打量了兽圈中那头龙夔一眼,问向禇河道:“现下它归属于我了?” 禇河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楚长歌“嗯”了一声,随即走入兽圈之中。 禇河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只不过这次相较于那云少阁主进去的那一次,心情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变化。 那云少阁主进去,他是巴不得龙夔将那家伙踢死,可又担心那家伙倘若真的有个什么闪失,云栖阁会迁怒于兽园。 而这一次,他却是真心实意的不想楚长歌受任何损伤。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主顾啊! 这畜牲若是惹恼了这位,兽园得无形中损失多少流水似的灵石啊。 禇河瞧得提心吊胆,非但是他,旁观众人亦是同样如此。 在场的多半都是修仙者,能够敏锐的察觉到楚长歌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浑然没有一丝真气波动。 那云慕白嚣张跋扈,但家学渊源,其实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在这龙夔面前尚且不堪一击,一蹄子便给蹬了出来。 这位看似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妄想驯服这畜牲,只怕下场会更惨。 仇富是许多人的天性,何况是楚长歌这种富的有些不像话的,一些人已经开始在心里幸灾乐祸起来。 兽圈中的龙夔得见又有人胆敢进来挑衅它的威严,鼻子中重重吐出一声冷哼,高傲的扬起了长长的脖子,眼中满是轻蔑不屑。 神兽通灵,甚至有时比人类还要狡猾聪明,那云慕白一看就是个废物,它不假思索,一蹄子就给蹬了出去。 而楚长歌,虽说看似平平无奇,不像什么大修行者,它偏偏却生出了警觉。 高傲,不屑,都是它装出来故布疑阵的,只等着楚长歌靠近些,再出其不意,突然发难! “你无需对我有莫大敌意。”楚长歌突然停下脚步,微微笑道。 龙夔以高傲不屑掩饰自身的警觉,终于流露出来,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 楚长歌道:“你也莫要害怕。” 龙夔似乎能听懂人言,仿佛是恍然发觉自己有些怯懦了,有失神兽尊严,忙又踏前几步。 楚长歌淡淡道:“我知似你这般神兽,绝不愿沦为他人胯下坐骑,屈辱负重,但世间规则从来都是如此,弱肉强食,没有谁会一直凭着自己本身的意愿存活。” 龙夔目光逐渐变得冰冷,高亢的吼了一声,似在反驳。 楚长歌不喜欢麻烦,若是换作前世,直接气势就将这头龙夔压倒臣服了,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么啰哩啰嗦。 只是不啰嗦点,以这龙夔高傲的秉性,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心悦诚服的,他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并且加以诱惑:“神兽得天独厚,寿命万载,但天道平衡,却因此而无法修成人形,甚至成妖亦不能。你若臣服于我,我可助你激活体内的龙、夔血脉,就算不能修炼成妖,也可增加寿命,力量大涨,如何?” 龙夔眼神中的冰冷神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似是诧异?不敢置信? 楚长歌趁热打铁道:“北海深处,有祖龙骸骨,世人无人得知,唯我一人去过;海之源头,有一修仙门派,名为‘归墟’,藏有几滴夔之精血。你若答应臣服于我,我便去北海之下,取祖龙骸骨为你塑身,厚着脸皮,去归墟为你讨要一滴精血,届时你激活两种祖先骨血,假以时日,只怕是远古神兽,也及不上你。” 这条件不可谓不诱惑,龙夔终于松动了,微眯的双眼中满是狂热之色。 它快步走到楚长歌身前,前面双足弯曲下来,瞧那意思,竟是要楚长歌骑上背去。 众人见此一幕,气的嘴都歪了,无不是暗道畜牲果然是畜牲,即使灵智已开,也是傻乎乎的紧,竟被这厮三言两语就给诓的跪下了。 楚长歌骑上龙夔,轻轻抚了抚它的脑袋,道:“况且在我身下,绝不会辱没了你。” 龙夔低吼一声,似是认同。 畜牲是如何想的,旁人自然猜不出来,他们只认为楚长歌说的天花乱坠,实则都是空话。 还祖龙骸骨,祖龙乃创世鸿蒙初,世间出现的第一条龙,据说早就飞上三十三重天之上,同归于天道了,北海深处哪他娘的还会有什么骸骨存在! 还有那归墟,世间有这么个门派?听都没听说过。 众人只当楚长歌是在哄骗龙夔,偏偏龙夔还信了。 察觉到众人怪异的看向自己,楚长歌淡然一笑,也不想解释,从龙夔背上翻身下来,便对陆惊蛰与子桑灵儿道:“时辰不早,带上灵兽,咱们这便启程吧。” 第三十四章 白僵山 子桑灵儿早已等的不耐烦了,她挑中的是一头金尾灵狐,大如虎狼,毛如白雪,长长的尾巴上点缀着一点金色,煞是漂亮。 待兽园小厮将金尾灵狐从兽圈中牵出来,小丫头便迫不及待的骑上灵狐,小手抚着灵狐柔顺的白毛,喜不自禁。 而小陆所挑选的灵兽,着实有些“惊艳”的紧,子桑灵儿乍一看到,不由咯咯笑的直不起腰来。 楚长歌也是微微苦笑,不明白小陆到底也是个仙门弟子,怎的目光竟如此奇特,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只见陆惊蛰心怡的灵兽,竟是一头猪,圆滚滚,肥嘟嘟,两只大耳朵耷拉下去,跟蒲扇似的。 子桑灵儿一想到陆惊蛰骑着一头肥猪赶路,便愈发笑的不停,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哎呦道:“笑死本小姐啦,你居然……选了一头猪!” 小陆脸色一红,抻着脖子分辨道:“这不是普通的猪!” 子桑灵儿大笑道:“难道是会飞的猪?” 陆惊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脸色憋的通红,跟个酱缸似的。 一旁随行的禇河笑吟吟道:“姑娘猜的不错,这还真是一头会飞的猪。” 子桑灵儿微微一怔。 禇河道:“此为‘龙猪’,身上有一丝神龙血脉,两耳如翅,能腾于凌霄,日行……五万里!” 龙猪! 子桑灵儿惊呆了,她着实没有想到,这头憨态可掬的小肥猪,竟会与龙那等高傲生物沾亲带故。 还真是猪不可貌相啊! 小陆一听他所挑中的灵兽竟有这么大的来头,顿觉扬眉吐气,得意洋洋的觑了子桑灵儿一眼,随后一溜小跑将龙猪牵了出来,轻轻拍了拍龙猪的头,对着它阴阳怪气道:“咱虽与众不同,但也不能学得眼高于顶,否则可能渐渐就会变得有眼无珠了。” 龙猪颇有灵性,顺从的用鼻子拱了拱陆惊蛰的手,然后猪头一晃,冲着子桑灵儿怒吼一声。 子桑灵儿大怒,龙猪又如何,不还是个猪么!竟欺负到本小姐身上来了! 她当即就要发作,楚长歌赶紧道:“天色已晚,赶紧到白僵山才是正经。” 长生哥哥都打圆场了,小丫头脾气一上来,便是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给,可长生哥哥的面子却总是要给的。 她冷冷瞥了陆惊蛰一眼,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小陆知道这丫头是个心狠手辣的,下手极黑,在魔堕山初见时,他便被教训的惨不忍睹,此刻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当下心中一凛,也不敢再指桑骂槐了,生怕激怒这小魔女,再挨顿痛揍。 禇河忽然诧异道:“几位贵客也要去白僵山?” 楚长歌听出点别的意思,问道:“还有他人要去么?” 禇河道:“不瞒几位,早些时候有数十位修士,来本园采买战兽,话语之间,似乎是要去白僵山联袂讨伐圣火教。其实不止是他们,这半月来圣火教挖出‘道果参婴’的消息,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有多少修士齐往白僵山,欲要替天行道,剿灭盘踞在那里的魔教分舵,不使道果参婴这等地宝落于魔教妖邪之手,危害苍生。” 当着魔教妖女的面,说着魔教的坏话,子桑灵儿立时寒眉冷竖,冷冷道:“说的冠冕堂皇,什么替天行道,分明就是觊觎宝物,便想着人多势众,强抢来据为己有!” 禇河一愣,不知这位姑娘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这可是大主顾的身边人,没准便是什么内人啥的,禇河岂敢得罪,连忙岔开话题,招呼小厮拿来几个镯子,道:“这是‘纳兽圈’,几位贵客平素若是用不着灵兽,便可将之纳于其中,方便的紧。” 子桑灵儿气冲冲的一把接过,狠狠瞥了禇河一眼。 若非这天墉城是琉璃宫的地盘,她真想将这老儿的脑袋拧下来! 未曾想白僵山那边的战事还没有结束,看来圣火教分舵此番所面临的危难,还真是有些棘手。 楚长歌心下一沉,如若那苏流水有个什么好歹,究竟是谁破坏了常羊山地底魔神封印,这个谜团恐怕就再也难以解开了。 他连忙翻身骑上龙夔,道:“快走!” 子桑灵儿也是心念白僵山魔教分舵那些教众的安危的,闻言赶紧骑上金尾灵狐。 小陆随后骑上龙猪。 三人绝尘飞驰出园子,一路往城外奔去。 这三头灵兽一个比一个惹眼,龙夔健硕彪悍,气势狂野;金尾灵狐娇柔可爱,惹人怜惜;小陆的龙猪最是惹眼,两个耳朵上下迅速拍动,托着他离地飞行,看似笨重,速度竟是不落龙夔与金尾灵狐分毫。 三人乘三兽眨眼间就已出了天墉城,惹得无数行人注目,指指点点,而大多数,都是在议论那个骑猪的…… 白僵山那边的战事想来仍未停止,而且貌似愈发如火如荼,一路上,有许多修士或是御剑凌风,或是骑乘灵兽,看那方向,正是往白僵山而去。 子桑灵儿几次险些忍耐不住,半道就要将这些想去趁火打劫的正道羔子给提前宰了,还是楚长歌好说歹说,小魔女才忍了下来。 疾速飞奔了没多半晌,日头渐已落于西山,三人终于到了白僵山脚下, 此时天色昏暗,山脚下亮起无数火把,人声鼎沸,而山上却是安静的紧,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三人将灵兽收入纳兽圈,混迹于人群中。 子桑灵儿耳聪目明,认得几张老脸,冷笑道:“我当怎么有这么多人胆敢来白僵山趁火打劫,原来是有云栖阁和琉璃宫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做靠山。” 陆惊蛰是正道弟子,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退后几步,与小魔女保持距离,生怕子桑灵儿的话被人听到,然后被人认出身份,连同他也被一同认作魔教妖人,给一剑斩了。 他这再是明显不过的行为,终是逃不过子桑灵儿的法眼,小魔女嗤笑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 再扭头看她的长生哥哥,却是丝毫无慌张之色,淡然处之,她心中一暖,暗暗道:“长生哥哥定然是不介意我是魔教妖女的……” 楚长歌哪里知道自己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着,也能惹得小丫头的爱慕倾心。 他此刻只想知道山上的情形究竟如何了,那苏流水会不会早已战死。 山下已被围成了铁桶,怕是苍蝇也飞不上去一只,若是堂而皇之的大摇大摆上山,恐怕根本就是毫无可能之事。 楚长歌只能耐心等待,等战端一开,再趁着祸乱去寻那苏流水。 这时有人凑了过来,道:“我瞧兄台气宇不凡,应是出身显赫仙山吧?” 那人一看就是个自来熟,言语间颇是热络。 楚长歌微笑道:“我不过闲云野鹤,孤家寡人,非属于任何道统宗门。” 那人道:“果然啊,魔教倒行逆施,坏事做尽,便连兄台这般潇洒人物,也看不过去了,百忙之中前来斩妖除魔,小弟佩服!” 子桑灵儿气极,寒声道:“圣火教究竟做了什么坏事,竟非得被人斩了不可?” 小陆一见她发飙,躲得更远了。 那人一怔,随后义正言辞道:“魔教名声在外,滥杀无辜,荼毒苍生,在下虽没见过魔教妖人,但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姑娘莫不是同情心泛滥,竟对臭名昭著的魔教妖人起了怜悯?” 子桑灵儿濒临暴走,怒道:“你……” 那人也不是个傻子,顿时起疑,警惕道:“你不会与魔教有什么关系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山上忽然传来一声大笑道:“尔等胆小鼠辈,怯居山下,围而不攻,莫非是被我圣教杀的怕了么?” 第三十五章 攻山 人群中走出一个金袍男子,震声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正道同仁,枕戈待旦,即便前赴后继,血染长襟,也决然不会有丝毫退缩之意。今夜,定要将尔等魔教败类,一网打尽,还世间安宁!” 他说的义正言辞,将魔教贬为败类,山下无论是云栖阁,还是琉璃宫,亦或是散修以及其他门派的,全都不由心绪激愤,齐声道:“一网打尽,还世间安宁!” 众人齐吼,如山呼海啸,气势磅礴。 山上那人却是丝毫不怕,哈哈大笑道:“那就上来吧!苏某恭候各位大驾!” 金袍男子俨然成了今夜来攻打白僵山无数修士的魁首,他举起手,冷漠的道:“杀。” 手一落下,山下众人,人影攒动,似潮水一般,向白僵山上齐吼冲杀而去。 楚长歌三人趁乱,跟着人潮也上了山,待到半山腰处,从黑暗中忽然出现无数骷髅,眼中冒着幽幽蓝火,挥舞刀剑,竟是伏兵! 今夜来此攻打白僵山的修士多半是暗怀鬼胎,从一上山,便四散分离,犹如洒落在湖中的鱼苗,各自为战。 此刻在半山腰的,多数是云栖阁以及琉璃宫的门人,不过约莫两三百人,而那些骷髅伏兵,却是多如牛毛,一望无际。 金袍男子临危不乱,大声道:“是圣火教的骷髅魔兵,这些魔兵无自主意识,不足为虑,大家速战速决!” 骷髅魔兵的数量虽多,战斗力却是不强,往往十个也换不掉一个正道修士的性命,而且有那金袍男子打前锋,每一挥手,登时便有数以几十计的骷髅魔兵瞬间化为齑粉,大大缓清了身后众正道修士的压力。 远远的,子桑灵儿见那金袍男子大发神威,气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嘀咕道:“云卷舒这个王八蛋……” 陆惊蛰听力极佳,讶然道:“你是说那位前辈,便是云栖阁阁主云卷舒?” 子桑灵儿气的一把揪住小陆的耳朵,怒道:“什么前辈,那姓云的最是无耻,叫他狗贼!” 小陆痛得嗷嗷直叫,只能遂了小魔女的心意,连连道:“狗贼狗贼!你说狗贼就是狗贼!” “可有上山的捷径么?”楚长歌忽而问道。 这上山的路,显然被圣火教布满了伏兵,如果跟随那些正道修士一路上去,只怕颇多阻碍,若是正道修士全军覆没,上山更是艰难。 倘若是孤身一人,楚长歌也就没有那么多计较了,管他什么伏兵陷阱,直接上山就是了,谁也难以阻拦,可眼下还带着子桑灵儿和陆惊蛰,混乱之中,这俩人难保会出什么差错,甚至受什么损伤,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寻得捷径,避开战乱,绕道而行。 长生哥哥问话了,子桑灵儿赶紧松开小陆的耳朵,回答道:“本来是有的,可眼下敌人压境,只怕那些平素无人问津的小道,也被苏叔叔、杨伯伯他们设下手段了。” 楚长歌点了点头,没法子,只能跟着这些正道修士一路上山了。 “你们两个跟紧我。” 子桑灵儿乖巧的轻点螓首。 小陆更别说了,向来胆小的他,一经历这般流血厮杀的阵仗,便吓得魂不附体,闻言赶紧跑到楚长歌身后,亦步亦趋,忐忑不已。 如蚁海般密密麻麻的骷髅魔兵,在这说话的功夫,已然被消灭大半,而正道修士们亦是死伤惨重,人员骤减十之二三。 那云栖阁阁主云卷舒金色身影如鬼魅般,当先向山上掠去。 剩下的那些骷髅魔兵,虽然相较于正道修士们数量仍是颇多,但已不足为惧,无法阻拦众人上山的脚步。 正道修士疯狂嘶吼,法光剑影照亮黑夜,留下众多尸体,亦随后往山上冲去。 等待骷髅魔兵大都被解决干净,楚长歌才跟上去。 此时另有其他正道修士陆陆续续汇聚过来,一个个伤痕累累,想来是独自混水摸鱼,结果身单力孤,作茧自缚,这才想着来找与云栖阁、琉璃宫汇合,免得宝贝没偷摸抢到,反而丢了性命。 人群越聚越多,声势滔天,而已快濒临山顶,除了在山腰处的那些伏兵,以及无数陷阱,直到此刻,仍然不见一个圣火教的魔头。 这已经是第三次攻山了,前两次之所以无功而返的根本原因,便是吃了人心不齐,而且大意的亏。 所以这一次所有人的心全都紧绷了起来。 云卷舒老谋深算,察觉风声有些不对劲,忽然停下脚步。 前方是山黑漆漆的竹林,即使己方这边火光漫天,竟也丝毫难以将那里照亮,端的诡异。 众人亦跟着停了下来。 能够修仙的,没有人是傻子,这次攻山相较于前两次,有些太顺了。 这一次,极有可能便是决战,按理来说,圣火教本该孤注一掷才是,全力阻扰众人上山,可都快山顶了,连个魔头的影子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多人都已隐然察觉,魔教极有可能是在用什么阴谋诡计。 “呜……” 突然,那黑漆漆的竹林之中响起了埙声,随后无数条五彩斑斓的毒蛇从黑暗中爬了出来。 这些毒蛇如同潮水,连绵不绝,“嘶嘶”吐着蛇芯,隐然有淡淡的红雾自蛇口中喷出。 琉璃宫有高手沉声道:“有毒!” 众人齐齐变色。 蛇潮不足为虑,几剑兴许就砍干净了,可毒气若蔓延开来,可不是谁都能抵御的了的。 楚长歌自是不怕,对子桑灵儿道:“钟灵石乳有辟毒之效,你与惊蛰各含一滴在口中,免得身中剧毒。” 子桑灵儿嘻嘻笑道:“长生哥哥放心吧,若论毒,我只怕比这些毒蛇更毒呢,区区毒气而已,伤不了我的。” 见这丫头气定神闲,楚长歌放下心来。 陆惊蛰不知道子桑灵儿有什么底牌,竟然不怕毒气,可他却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了,既无辟毒法宝,体质又非百毒不侵,若是吸入一口,还不小命休矣? 小陆慌了,忙道:“你不怕我怕啊!” 这话理所当然的又招来了子桑灵儿的不屑目光。 小魔女随手撇给陆惊蛰一枚珠子,道:“这是‘尘光珠’,含在口中,保管你死不了。” 小陆连忙照做,这才放松了些。 他前些时候在常羊山地底深处,便得子桑灵儿给了个珠子抵御地底炙热之气,眼下又得了个能辟毒的尘光珠,心里不由美滋滋的。 可他又不由讶异,小魔女出手这般阔绰,一个珠子接着一个珠子的,送出去眼皮都不眨上一眨,圣火教究竟有多少家底够他败的? 也无怪小陆有这般想法,毕竟从小穷怕了,一块灵石都得掰两半用,哪里能够想象到似子桑灵儿这等魔教大小姐的身价究竟几何。 他以为的宝贝,其实在子桑大小姐的眼里,不过就是两块无关紧要的石头而已。 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啊! 第三十六章 炼天鼎 毒物慢慢扩散开来,虽是薄薄几乎难以看清,但没有人胆敢生出丝毫小觑之心。 众人骇然,纷纷后退。 修仙者洗经伐髓,吐气拱元,虽已非肉体凡胎,寻常毒物无法侵身,可这蛇群明摆着是魔教在此设下的手段,蛇口所喷出的毒雾断然不会是寻常剧毒。 有见多识广者已是一眼认出,提醒道:“此乃‘五彩妖蛇’,倘若吸入毒蛇吐出的毒气,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众人愈加惊恐,不由痛骂魔教之辈藏头缩尾,不敢堂堂正正出来一战,只会弄些下流阴毒的手段,先是骷髅魔兵,这又吹埙唤来毒蛇,真他娘的是无耻之尤! 面对蔓延而来的毒气,以及恐怖的蛇群,琉璃宫有高手越众而出,手中祭出一只玉笛,放在嘴边,呜呜吹响。 笛声乍起,旋律便陡然直上,犹如河崩海啸,潮浪叠击,那隐藏在黑暗处宛转悠扬的埙声登时被压制下去。 淡然毒物忽而如被飓风席卷,疾速倒退回竹林,满地的毒蛇亦如受到惊吓般,不再往这边飞快爬行,而是自顾乱成了一团。 有人认出吹笛者身份,大喜道:“是琉璃宫‘碧浪翻潮’萧元章萧执事,有他的‘泛海平波曲’,这些毒蛇不足为虑了!” 云卷舒展颜笑道:“萧兄好手段!” 那萧元章浓眉如剑,目似朗星,生得俊朗坚毅,此刻站在最前,淡然吹笛,白衣飘飘,直将所有人的风头全都盖了过去。 便是子桑灵儿素来对正道中人厌恶之极,见这姓萧的也不由俏脸微微一红,暗道:“这人倒是颇有手段,生得也好看……” 小丫头偷偷瞄了身旁的楚长歌一眼,见楚长歌此刻面色淡然,目光深邃,俊逸的容颜仿佛是上天所赐般,浑然天成,棱角分明,比那已然颇是俊朗的琉璃宫执事还要胜上三分,她不由又暗自欣喜道:“不过还是长生哥哥更俊一些……” 萧元章的笛声高昂如山呼海啸,金戈跌宕,震颤人心,蛇群已是不堪其扰,竟是失去神智发癫发狂,相互厮杀起来。 竹林中传出的埙声不甘示弱,本是婉转平淡,如春风化雨,滋润万物,忽而音调急转直上,亦如萧元章所吹低声般,气势雄浑,不过意境却迥然不同,像是沧海桑田,白驹过隙,人生苦短,充满沧桑悲凉。 笛声埙声宛若合奏一般,相互争锋,却又似交融在一起。 满地的五彩妖蛇成片的爆成血雾,两种声音不止是音律的较量,其中更是暗含着强烈的法力波动,所生成的气浪回旋肆虐,竹林中的修篁被“哧哧”砍断,落叶纷飞。 忽然,埙声停止,蛇群退缩。 黑暗中有人哈哈大笑道:“萧执事泛海平波一曲,果然非同小可,苏某甘拜下风!” 萧元章毫无得色,而是漠然冰冷,目光一转,看向自己肩膀处,不知从何时崩裂开的入骨伤痕。 这一阵,虽然毒蛇没有成功涌过来肆虐,但显然,是他输了。 云卷舒猛然拔地而起,飞上半空,双目隐然泛着淡淡金光,似能看穿竹林中的无边黑暗,冷冷道:“苏流水,倘若你交出道果参婴,或可能免除白僵山魔教灭门之祸!” 竹林中传出大笑道:“苏某素来桀骜不驯,普天之下,能入苏某法眼的委实不多,然而云阁主恰恰是其中一个,云阁主可知为何?” 云卷舒问道:“为何?” “正道人士,多数道貌岸然,既做了**,还要立牌坊,偏偏云阁主与众不同,光明正大的当**!”竹林中那人笑道。 云卷舒面色一冷。 竹林中那人语气也冷了下来,道:“想要道果参婴,凭本事来抢,苏某就在这里恭候!” 云卷舒冷哼一声,猛然向底下竹林拍了一掌。 诺大的竹林登时被压成平地,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 一见竹林中并无埋伏,众人大声道:“杀!” 吼声震天动地,众正道高手相继掠过竹林,直上山顶! 楚长歌尾随其后,接下来恐怕就是真正的决战了,此行本是为调查常羊山地底魔教封印被损毁一事,结果这里居然发生了变故。 虽然他不想插手正魔两道之间的纷争,可若圣火教局势不妙,那苏流水有生命之危,他说不得要出手助上一助。 苏流水暂时还不能死,他隐隐感觉事情即使真的与苏流水有关,也绝没有表面那么简单,恐怕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前因后果,只怕还要与那神秘的悬天之都有所关联。 当然,这只是凭空臆想揣测,仅仅是预感而已,可这份预感太强烈了,强烈到楚长歌直想立刻弄个究竟。 越过竹林,山顶尽在咫尺,但想要上山顶,显然犹如跨过一条天堑鸿沟,无比艰难。 圣火教自然不会什么都不做,便任由众正道人士逼近门户的。 众正道人士冲上临近山顶的石阶,突然只见一尊青铜古鼎飞上半空,疾速旋转,散发出惨然的碧绿色光芒。 “这是……” 有人认出了这尊古鼎。 “这是炼天鼎!” 饶是云卷舒也不由变了颜色,与一旁的萧元章互望一眼。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众正道人士,见此鼎顿时骇然失色,纷纷后退。 炼天鼎,乃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宝,内含先天混元二气,任何事物被摄入鼎中,都会在顷刻间被混元二气侵蚀,化为原始的五行之炁! 此鼎虽然不见得能够真格炼天,但威力之强,天下皆知。 “魔教何时得了这等法宝!” 有人骇然说道。 炼天鼎非圣火教传承之物,从古至今,几经易手,最后一次是在五百年前的一个鼎鼎大名的魔头手里,那魔头死后,便再也不知所踪。 没曾想,这上古神鼎,竟然被圣火教得到了! 楚长歌见那尊悬于半空,闪烁着惨然绿光的神鼎,亦觉吃惊,问向子桑灵儿道:“圣火教何时竟得了这等法宝?” 子桑灵儿也在注视那尊炼天鼎,俏脸微有惊愕之色,闻言忙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楚长歌心中了然,这个苏流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就在众人惊恐万分之际,山顶忽然掠出数百条人影,瞧那服饰,赤红如火,袖口皆绣有烈日图案,一看就是圣火教众。 “烈火不熄,圣教永存。就凭尔等,也敢妄言灭我圣教!” 半空中那尊炼天鼎之上,不知从何时站了一个人,束发戴冠,负手而立,风姿夺人。 云卷舒轻笑道:“苏流水,你以为凭着炼天鼎,便能在我正道群雄齐心合力之下躲过一劫么?” 苏流水哈哈大笑道:“多说无益,尔等只管上来,来一个,苏某杀一个!” 这话猖狂无比,直视众正道人士如土鸡瓦狗。 有血气方刚之人忍受不住,身影飞天而起,直向那苏流水掠去,大怒道:“魔教妖人,口出狂言,看我先宰了你!” 苏流水道:“来的好!” 鼎盖应声掀起,两道白光从鼎中掠出,顿时将那人轰成齑粉,随即又回到鼎内。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正道人士惊恐万分,这炼天鼎果然名不虚传,混元二气一出,谁人能挡? 有人认出来了,被炼天鼎打的灰飞烟灭的那个人,是白龙山紫光洞洞主,修为已臻元婴之境。 元婴者,化生元神,轻易无法死去,结果在这炼天鼎下,却是不堪一击! 第三十七章 天魔嗜血大法 “还有何人?” 苏流水屹立于半空神鼎之上,一手负后,淡然俯视下方众正道人士。 山顶数百圣火教教众同一时间亮出神兵法宝,气势如虹。 萧元章持玉笛飞上半空,道:“苏兄于音律之道,造诣非凡,古今未有,元章甘拜下风。你我本该成为知己,笛埙合奏,高山流水,何其畅快?奈何正邪不两立,倘若苏兄仍然冥顽不灵,说不得要血光相见了!” 苏流水笑道:“萧执事,承蒙你如此看得起苏某,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隔在你我中间,使你我无法互为知己的,并非是正魔之分,亦非门户之别,而是不变的利益!尔等向来喜欢打着除魔卫道的幌子,狼狈为奸,强取豪夺,真当天下人的眼睛,全都瞎了不成!” 说到最后,语气渐渐变作怒斥,话音一落,炼天鼎中飞出混元二气,向萧元章轰去。 萧元章乃是琉璃宫执事,地位尊崇,修为亦是非同小可,已臻还虚之境界,便是放眼天下,也称得上是一等一的高手。 混元二气各为阴阳,犹如剪刀,一旦中招,便会被立即绞杀,化为炁消散于天地之间。 可即便是萧元章这等高手,也不敢硬碰,身影瞬时如若幽魂鬼魅,消失在原地。 混元二气没了目标,随即掠回鼎内。 当萧元章再出现时,已是在苏流水头顶,玉笛翻飞,翠光爆鼓,几乎将上空照亮。 翠光凝聚成无数根玉柱,向下砸落,看似有千钧之重。 倘若玉柱尽数砸落于山顶,教众定然会死伤惨重,便是苦心经营多年的分舵,恐怕也要被砸的坍塌陷落,毁于一旦! 苏流水知道这位琉璃宫的萧执事动了真本事,当下不再藏私,猛然挥出一掌,顿时火光漫天,如焚天灭地般,气势雄浑已极,萧元章降下的无数玉柱在顷刻之间,全都被火光瓦解消融,化为真气,成片的飘荡于天际。 天际通红一片,宛如被烈火灼烧般,苏流水舍弃炼天鼎,竟是径直往上飞去,要与萧元章单打独斗。 底下子桑灵儿瞧得讶异,急道:“苏叔叔怎的放着神鼎不用,要与那姓萧的鏖战!” 楚长歌看穿一切,说道:“你这位苏叔叔,一看就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若是能够利用炼天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他恐怕早就这么做了,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极有可能是没有能力将炼天鼎的神力催动至最大化,所以这神鼎高悬天上,不过是为震慑之用,真想退敌,还是得靠真本事啊。” 听楚长歌这么一解释,子桑灵儿更是焦急,紧张的望向夜空,生怕他那苏叔叔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天上二人,互为敌手,真气狂飙四射,如碧浪咆哮,重重跌宕,剧烈响声一刻都不曾停歇过。 萧元章手中的玉笛,来头也是颇大,名为“弄潮仙笛”,威力无穷。 反观苏流水虽然有炼天鼎,却不知因何原因始终再未动用,在萧元章持仙笛狂攻之下,渐渐显露颓态,甚至是败相! 子桑灵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身子一晃,竟是要飞上去助拳。 楚长歌一把将她拉住,笑道:“别急,你那位苏叔叔,可不是好相与的。” 听楚长歌言语笃定,子桑灵儿松了一口气,当将注意力再次投向夜空时,战况果然发生了逆转! 只见萧元章已然攻到苏流水身前,仙笛点向苏流水眉心,距离不足两寸! 若是被弄潮仙笛打个正着,恐怕立时就会头颅爆裂,神仙也难救。 然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满脸仓皇失措的苏流水,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的身影乍然消散,如水中倒影,被石子打破,泛起微微涟漪。 目标突然消失不见,萧元章没来由的汗毛倒竖。 这是请君入瓮! “萧执事好精湛的修为,只可惜头脑简单的紧,才让苏某有了可趁之机!” 声音自背后传来,萧元章猛然回头,便见混元二气,像是两团白光,直朝他袭来。 萧元章避无可避,当下狠狠一咬牙,咬破指尖,血光迸现,顿时生出一股强大之极的力量,将混元二气反弹而回。 而他也深受反噬,面色陡然如白纸,口中鲜血呛出,从半空中跌落。 云卷舒身影倏然一闪,将坠落的萧元章接住,而后冷冷的瞥了站在半空的苏流水一眼,道:“苏日使好歹毒的手段!” 苏流水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有些气息不顺,但他显然不想被人看出,只能以浓浓的笑意掩饰,道:“歹毒?真是笑话!若论歹毒,只怕萧执事更胜一筹吧!” 底下众正道人士怒不可揭,苏流水胜的并不光彩,若非阴谋诡计,恐怕鹿死谁手,尤未可知,眼下还语出讥讽,登时让他们难抑怒气,纷纷大骂道: “你这无耻之尤,不敢堂堂正正一战,只会玩弄城府诡计,竟还敢说萧执事歹毒!” “萧执事何等正气凛然,否则焉会上了你这魔头的当!” “魔教妖人,当真是颠倒黑白,无耻之极……” 骂声祸乱嘈杂,最凶的便是琉璃宫门人了,萧元章身为琉璃宫执事,地位尊崇,眼下被打的重伤垂死,岂能不令他们心情激愤! 苏流水反败为胜,子桑灵儿瞧得心花怒放,但听众正道人士骂的难听,不由又气道:“这些正道羔子,技不如人,便搬弄口舌,待会儿我定将他们的舌头全都割了!” 小陆此刻早已离小魔女十万八千里远,闻言心下惴惴,这小魔女这般骄横狠辣,以后还是少惹为妙。 楚长歌倒是不以为意,只觉这小丫头是真性情,甚至有些可爱,不由微微笑道:“你若割了他们的舌头,他们岂不是连最后的能耐都没有了。” 子桑灵儿愣了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咯咯大笑,心里美滋滋道:“我果然没有看错,长生哥哥果然不是与那些道貌岸然的正道羔子一般的……” 众正道人士的叫骂声仍旧滔滔不绝,苏流水面色淡然,道:“堂堂琉璃宫执事,却偷练妖邪之法,难道不可称之为歹毒吗?” 众正道人士闻言,怒气更甚,齐声怒骂道:“你放屁!” 萧元章此刻勉强站直身躯,闻言面色阴晴不定,头竟是有意无意的低了下去。 苏流水哈哈大笑,看向云卷舒,道:“云阁主,难道你也认不出萧执事方才挡下混元二气的那一招是何名堂?” 云卷舒淡淡道:“本阁主不知你在说什么。” 苏流水笑声更大,抚掌道:“好,好,不愧是正道!沆瀣一气,相互勾结,为了利益捆在一起,便连平素挂在嘴边上的除恶务尽,也都可以抛诸脑后,甚至视若无睹。” 子桑灵儿听得好奇,问向楚长歌道:“苏叔叔什么意思?” 楚长歌若有其意的看了站在远处的萧元章一眼,道:“这琉璃宫执事,挡下混元二气所使的功法,非正道之术,而是失传已久的歹毒禁术‘天魔嗜血大法’。” 第三十八章 紫霄流云镜 子桑灵儿微微惊愕,这才明白为何苏流水说那萧元章歹毒了。 天魔嗜血大法乃是禁术,世间凡被称禁之术,或是邪恶歹毒,天理难容,或是阴险诡异,有悖正道,而此法歹毒诡异,凶恶无比,在禁术之中,亦堪称佼佼,令人闻风丧胆! 创此禁术者,其人名讳已不可考,每每出现于人世,必然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盖因此术太过邪恶,即便是心智坚韧如铁、澄净无暇者,修炼此术,久而久之,也会泯灭人性,逐渐成为真正的“魔”!变得冷漠无情,残忍嗜血! 此术之恶,即便是魔道中人,也向来是敬而远之。 被斥为魔道,是因为他们随心所欲,无法无天,修行理念与正道背道而驰,可并不代表他们愿意成为真正的“魔”! 魔者,凶也。 无人愿与魔这等生物产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瓜葛。 当然,茫茫天下,芸芸众生,不乏有为追求力量之生灵,无所不用其极,甘愿堕落,即便代价是入魔也甘之若饴。 “这姓萧的……” 子桑灵儿欲言又止,委实想不明白,此人明明已是堂堂正道擎天一柱的琉璃宫执事,地位尊崇,何以竟铤而走险,修炼这等世所难容的禁术。 “大道渺渺,难以捉摸,世人看不穿,想不透,便会难免偏执,不肯再按部就班,循序渐进,而是寻求捷径,以为入魔,就能长生不死,天下无敌。然而,这终究是旁门左道。求道者,先修其心,心若不坚,何以能在茫茫众生中脱颖而出。” 楚长歌淡淡说道:“力量只是得道的阶梯,却从来不是主要条件,唯有一颗坚定道心,才是永恒不灭的真理。” 他这番话乍一听有些高深莫测,实际上所表达的道理却是极其浅显明白。 子桑灵儿听得不住的点头,崇拜的望着他,两只大眼睛仿佛都闪烁着小星星般。 楚长歌目光仍旧在那萧元章身上,道:“不过也多亏了他可能是修炼天魔嗜血大法时日尚短,力量未暴增至如何恐怖之境地,而且又遮遮掩掩,不敢光明正大的显露在众人面前,只敢在生死攸关的当口才不得不施展此法逃命。若是无所顾忌,真格斗法,你那苏叔叔未必就能胜得这般轻松。” 子桑灵儿听得心下一凛,暗自后怕。 两人说话间,那边云卷舒已是飞上半空,与苏流水遥遥相对。 这位云栖阁的阁主,众所周知的琉璃宫极为信任倚重的头号鹰犬,看来是准备亲自下场了。 “邪魔外道,刚愎自用,自私自利,如何能明白我正道齐心,同气连枝?”云卷舒哼道:“你不仅无耻行径,暗算萧兄,还敢恶人先告状,口出诋毁,今日便是你圣火教交出道果参婴,只怕你也得为此付出代价,非得交出一条命不可了!” 苏流水哈哈大笑,道:“久闻云阁主修为高深莫测,‘剑三十二诀’出神入化,堪与北海那位比肩,苏某心向往之,早就想讨教一二。如今正好,便看看是你的云栖阁剑术高明,还是我圣火教神功无敌!” 话音一落,苏流水全身上下轰然生出熊熊烈火,剧烈燃烧,火光红的发紫,看似炙热无比,但他身上衣物,却是并未因此而化为灰烬,看上去有些诡异。 “神火炁流……”云卷舒面色一沉,道:“没想到苏日使竟练成了这魔教百年来无人能练成的神通。” 苏流水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鄙教人才济济,精通神火炁流者多如牛毛,便是‘大日圣火真功’,深得其中三味、甚至炉火纯青者,亦是数不胜数。苏某资质平庸,这般成就,在教中仅仅是不入流而已,反倒惹得云阁主大惊小怪,着实是受宠若惊。” 云卷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哼道:“若真按苏日使所言,你们魔教还不翻了天了!”手中赫然出现一柄狭长仙剑。 长剑呛哴出鞘,如若月光一泓,快似闪电,隐隐夹杂风雷之威,瞬间就已攻出百剑。 云卷舒的剑快,苏流水的身形更快,将来势悉数化解,还有闲心打趣道:“我圣教高手如云,弹指间就可灭你云栖阁,哪怕是琉璃宫也从未放在过眼中,然本教怜悯之心,从不恃强凌弱,可尔等不知感激,反而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欺上门来,岂不知是蚍蜉撼树,自取灭亡。” “苏日使好口才,屈就魔教,委实大材小用,怎的不去说书?”云卷舒冷言冷语,仙剑攻势片刻不停,犹如暴风骤雨,不给人丝毫喘息之机。 苏流水城府颇深,这般舌灿莲花,未尝没有扰乱云卷舒道心的用意,但见对方剑势依旧锐利不减,没有破绽可寻,当下再也噤口不言,神火炁流催发至极致,身上的熊熊烈火完全呈深紫色,宛如铠甲一般。 神火炁流变化多端,攻守兼备,在魔教功法中,仅次于至高无上的大日圣火真功,端的霸道强横,相较于防御力而言,攻击性更胜一筹。 忽然,苏流水身上的紫色火焰,从脚到头,飞速消退,直到右手,凝聚出一杆火矛,长有数丈,以攻代守,与云卷舒仙剑厮杀起来。 交手十几回合,云卷舒暗暗震惊道:“此獠好霸道的真气!” 苏流水亦是在心中想道:“剑三十二诀,果然名不虚传。” 二人相互忌惮,便不敢有丝毫余力,尽都全力以赴。 修为至他二人这般地步,底下无论是诸正道人士,还是圣火教众,根本无法插手其中,修为低微的,只消飞上半空,就会被二人交手产生的真气绞杀粉碎,连全尸都无法幸存。 萧元章倒是有这个能耐,可惜他被苏流水出手暗算,只能铤而走险,强行施展天魔嗜血大法中的“焚元爆气”,陡然真气倍增,方才堪堪将炼天鼎的混元二气弹回,免糟被混元二气吞噬之危,却也因此而元气大伤。 况且萧元章此时心绪不安,他显露天魔嗜血大法,若是传扬出去,琉璃宫断然不会容他,便是整个正道,恐怕也要将他视为异端,合力剿杀。 他眼下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的心思再去“除魔卫道”。 过了百十回合,苏流水飞到炼天鼎边,稳稳在虚空站定,默念口诀,双手猛然合十。 云卷舒心下一凛,剑光交错,形成护体屏障。 混元二气再度从炼天鼎中掠出,撞击在云卷舒的护体真气之上。 炼天鼎,上古神器,威力无穷。 萧元章焚精爆气,以自伤代价,方才勉强抵抗,逃过一劫。 苏流水都能瞧得出来,云卷舒自然不会没有看出,只是他城府颇深,故作不知。 眼下真格对上这混元二气,云卷舒即使早有防备,仍旧不由心中骇然吃惊。 混元二气,即为阴阳。 天地万物,皆为五行之炁所构造,而阴阳二气,却是游离于其外,神奇莫测,不可捉摸,乃是世人知之,却多数难以掌握的奇妙力量。 炼天鼎之所以名之为炼天,正是因为如此。 混元二气与云卷舒的护体剑气相撞,顿时爆发出强盛威能,席卷天地之间,大地仿佛都被震的微微晃动起来。 云卷舒的护体剑气,如瓷器一般,一触即碎,但他胸前忽然显现出一块铜镜,光芒大放,将直入无人之境的混元二气反震而回! 底下有人惊声道:“这是云栖阁至宝‘紫霄流云镜’!” 第三十九章 激愤 众人亦相继惊呼,九霄流云镜,乃是仙器,虽不见得威力有炼天鼎那般强大,但胜在防御,在世间诸多以防御力著称的法宝之中名列前茅。 据说当年云栖阁祖上曾惹怒一位仙界金仙,那金仙神念降临,随手挥出一掌,然后消失离去,而云栖阁的祖上,结果因有九霄流云镜护体,没有立时殒命,而是鲜血狂喷,三年之后,方才撒手人寰。 大罗金仙的一掌,虽是神念,但其威力,恐怕也足以平山裂海,极端恐怖。 那位云栖阁的祖上,没有当场肉躯爆裂,魂飞魄散,已足以证明这九霄流云镜防御力是何等强悍了。 九霄流云镜能挡下大罗金仙一掌,自然也能够挡下苏流水驱使的混元二气。 炼天鼎这等神物,所驱动者修为越强,威力便越强,苏流水固然修为颇深,但所能驱使的混元二气,还远远达不到犹如大罗金仙随手一掌的地步。 不过饶是如此,云卷舒仍旧被打下虚空,掉落地面堪堪站稳,面色如金,一口鲜血随后从嘴角沁了出来。 催动炼天鼎,需要的真气简直无法形容,苏流水亦是颇不轻松,体内真气濒临枯竭,气息粗重,显然一时半刻,再想驱使混元二气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了。 “云阁主,还要再来吗?”苏流水居高临下,故作轻松。 云卷舒隐约看出苏流水三次催动炼天鼎,也已是强弩之末,如何肯轻易退却,扬声道:“除魔卫道,乃我正道职责,你圣火教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今夜若不将尔等妖魔除尽,本阁主有何颜面再见天下人!” “云阁主口才也是不错。”苏流水哼了一声,收回炼天鼎,飞下半空,立于数百圣火教众前,漠然冷视山下虎视眈眈的众正道修士,道:“不怕死的尽管上来,看是你们除魔卫道,还是我圣火教杀人如麻!” 云卷舒神色冰冷,刚想发号施令,却听得一声淡然声音响起:“慢着。” 这声音很小,似乎离着很远,可在场都是身怀修为之人,却是听得真切。 更何况眼下剑拔弩张,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这一声“慢着”,实在有些突兀。 说话的自然是楚长歌,眼看着大战一触即发,他自知再不出面是不成了。 苏流水不能出事,就算是死,也得等到弄清地底封印之事后再死。 楚长歌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圣火教以及众正道修士之间。 “你是何人?” “哪来的东西,也敢在这里乱出风头!” “那厮,给爷爷滚开!” 怒骂之声一时不绝于耳,不止是正道修士,还有圣火教众也对他突然出现挡在前面颇有微词。 耳听圣火教的连自己的长生哥哥都敢骂,子桑灵儿这个魔教大小姐,气的俏脸生霜,恨不得这就上山撕开那些不识相的嘴! 不过相比于圣火教众,底下的正道修士还是更为令她憎恶,当下也不管不顾了,快步上前走到楚长歌身边,掐着腰,指着众正道修士怒道:“都给本小姐闭嘴!” 她这一嗓子,气极之下颇显尖锐,正道修士还真就噤了声,无不是微微惊愕。不过片刻之后,便哄然大笑,道:“哪来的小娘皮,不在闺阁中绣花练字,来这凑什么热闹。” “是啊,这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若是被误伤留道疤痕,还不心疼死哥哥我了……” 正道修士调笑间,言语颇是下流,若是寻常女子,必然羞红了脸,便是性子刚烈些的,也就是顿足气闷罢了,然而子桑灵儿可不是寻常女子,而是魔教的大小姐,从小在魔头堆里长大的,她能受得了这份气? 答案当然是不能,只见“唰唰唰”三道寒芒闪过,人群中笑的最猥琐的三个人,顿时一对招子不翼而飞,两个窟窿中血流如注。 三人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捂着脸痛苦惨叫。 调笑声戛然而止。 余下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骇得不自觉向后退去,委实想不到这个看似文静可人的小丫头,竟然如此心狠手辣,一出手便夺人双目! 有人怒道:“你也太过歹毒了!” 子桑灵儿笑吟吟道:“我是魔教妖女,若不歹毒些,怎能衬托出你们这些正道中人的正气凛然呢?” 众正道修士大怒,怪不得如此心狠手辣,原来是魔教妖女! 当下数道剑光亮起,便要将子桑灵儿诛于剑下! 子桑灵儿倏地甩出一条红绫,将刺来剑锋卷住,轻轻一抖,几把仙剑顿时碎裂,连同那几个正道修士的手臂,也一同扯了下来。 “好妖女!” 见子桑灵儿如此肆无忌惮,出手便是致人残废,有正道耆宿大怒,愤然出手。 山顶上传下朗朗笑声道:“你们这些正道人士,便只会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吗?” 笑声间,人已倏然掠下,与那冲向子桑灵儿的正道耆宿对了一掌。 那正道耆宿猛然被打退数丈之外,鲜血狂喷。 看清来人,子桑灵儿笑道:“苏叔叔,你这般心急下来救我,莫非是怕灵儿打不过那糟老头子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若有个什么闪失,苏叔叔怎么向你老祖宗交代。”苏流水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子桑灵儿的头,笑容中带着一丝宠溺。 子桑灵儿乃是魔教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性情跋扈火辣,在圣火教中,除了老祖宗,只在两个人面前显得乖巧。 一个是残月使常凌风,另一个,便是这圆日使苏流水。 不过相比于严厉古板的常凌风,子桑灵儿还是对性情洒脱的苏流水更加亲近一些。 “苏叔叔多虑了,就这条老臭虫,灵儿还不放在眼里。”子桑灵儿瞥了一眼那被苏流水打退的正道耆宿,鄙夷说道。 那老儿生生与苏流水对了一掌,已然伤至肺腑心脉,眼下正打坐调息,闻言猛然睁开双目,狠狠看向子桑灵儿,气道:“你……”怒火攻心,顿时前功尽弃,又是一口鲜血狂喷,竟是昏迷过去。 眼见这大小两个魔头视自己如无物,云卷舒心生愠怒,而众正道修士,亦是群情激愤,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要冲将上去,将白僵山夷为平地,将圣火教的魔头,尽数赶尽杀绝! 感受到浓烈的杀机在蔓延,楚长歌皱了皱眉,道:“今日之事,不管因何缘由,是何目的,除魔卫道也好,为图利益也罢,总而言之,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尔等立刻退去!” 正道修士们顿时哗然。 “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是海外圣地之主吗?也敢在此大放厥词!” “魔教妖孽,这几日欠下血债无数,就凭你三言两语,便想让我们放过这些魔头?简直做梦!” “给老子滚开!否则连你一起杀了!” 骂声鼎沸,若非顾忌苏流水还在眼前,恐怕已是欲要一窝蜂冲将上去将楚长歌砍成肉泥了。 楚长歌面色冷漠,径直找到云卷舒,淡然问道:“你就是云栖阁主?” 第四十章 解围 “正是。”云卷舒语气不善,道:“不知你是何人,何以竟要我等退去,莫非与圣火魔教,同是一丘之貉么?” 楚长歌道:“我非圣火教中人,亦与魔道毫无瓜葛。” 云卷舒寒声道:“既是如此,还是速速闪开,否则刀剑无眼,本阁主也保你不住。” 楚长歌笑了,他倒真想这些正道人士的刀剑能够锋利一些,可惜事实上不管如何锋利的刀剑,抑或强大之法宝,在他的混元无上金身面前,怕是都不过如破铜烂铁一般,连道细微的伤痕也未必能够造成。 “我此番前来,是要弄清楚一件事,待查清事情始末,别说白僵山,诸位就算攻上常羊山,我也懒得去管。”楚长歌耐心道。 云卷舒断然道:“这恐怕不成,魔教作恶多端,这连日来又杀我正道同仁无数,你三言两语,就想令我等退去,难道不觉得是异想天开之事么?” 他声音满是冰冷,连同看向出楚长歌的目光,也带着一丝审视,以及杀机! “看来今夜我这个和事佬是做不成了。”楚长歌笑了笑,道:“来时我曾听闻,诸位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攻打白僵山,是为了传说中的道果参婴?” 云卷舒漠然道:“胡说八道,澄清寰宇,涤荡魔氛,乃是我正道本份,道果参婴乃旷世奇宝,我等自然不能容它落于魔教之手,危害苍生!” 苏流水哈哈笑道:“云阁主,原先苏某还当你并不算如何虚伪,如今却是越来越瞧你不起了,你既是为参婴而来,大方承认就是,我反倒敬你坦荡,如此冠冕堂皇,委实不是大丈夫行径。” 山顶上众圣火教众哄笑一片,跟着讥讽道:“云阁主这般口舌,才更应去勾栏里讲书,没准还能搞上个姘头,也不必整日再面对你那个徐娘半老的原配夫人了!” “都是站着撒尿的,整那些虚的做甚,要打就放马过来,我圣教男儿,还怕你们不成……” 魔教妖人嘲讽之言一潮接着一潮,饶是云卷舒素来城府颇深,此刻也不禁面色阴沉,冷冷道:“多说无益,今日必当将你们这些魔教妖孽,一网打尽!” 眼见又要动起手,楚长歌沉吟片刻,对云卷舒道:“道果参婴固然珍贵,可相比于你云栖阁密室中的那卷无字天书,恐怕还要稍逊一筹吧。” 云卷舒宛如晴天霹雳一般,顿时僵立当场,不可思议的看着楚长歌,双手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怎知……那件东西!”众目睽睽之下,他有意藏私,不敢再提起无字天书这四个字。 “我自然知道,不过为何知道,却是不能与你直言。”楚长歌道:“你若现在退去,我便将破解无字天书的方法告知于你,相信如何取舍,你会有个正确的决定。” 云卷舒愈发惊骇,根本难以平静下来,颤声道:“你要我如何信你?” 也无怪他如此失态,无字天书是他云栖阁先祖无意中得来,一直藏于密室之中,上面蕴含着天大的秘密,可饶是云栖阁历代门人竭尽心力,也始终无法破解,而眼下楚长歌竟然说知道破解方法,他如何能不震惊? 瞧这位云大阁主情绪激动,楚长歌便知以无字天书上的秘密作为代价,今夜云栖阁是下定白僵山了。 “无字天书,上面看似无字,其实是被一种仙草汁液隐去,万物相生相克,若想看到文字,便需寻来与之相克的仙草汁液,抹在天书之上,自有字体呈现。” “你真的知道!” 饶是云卷舒向来疑心颇重,听楚长歌这么一说,也不由信了七八分。 此刻他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无字天书上常年散发着神秘的香气,原来是涂抹了仙草汁液的缘故。 他迫不及待的问道:“能够使无字变有字的仙草是什么!” 楚长歌没有回答。 云卷舒一挥手,扬声道:“云栖阁弟子听令,立刻下山!” “喏!” 云栖阁门人相继向山下退去。 这一幕让其他想要混水摸鱼抢道果参婴的正道人士慌了神。 无字天书是什么玩意儿,难道比道果参婴还要重要? “萧兄,也请你带琉璃宫弟子退下山去吧,来日云某必有重谢。”云卷舒扭头对萧元章说道,“必有重谢”四个字,似乎故意说的有些重。 若是换作往常,萧元章岂肯就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可眼下,他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把柄被云卷舒捏在手里,即便云卷舒话中隐约的威胁之意令他心生不满,他也不敢发作,只能强忍怒气,淡漠的点了点头,道:“你我相交莫逆,谈什么重谢。” 云卷舒一拱手,萧元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带领琉璃宫门人,没多会儿功夫便撤了个干净。 琉璃宫也走了,剩下的那些正道人士渐渐大乱,嚷嚷道:“云阁主,你这是何意?” 让云栖阁以及琉璃宫下山,已足够表明诚意,剩下的这些阿猫阿狗,云卷舒也懒得理了,目光咄咄的看向楚长歌,道:“如何?可以说了吗?” 看这姓云的对无字天书如此在意,楚长歌不由失笑,道:“在西方大漠,生有‘两生花’,你只需寻来,碾碎成汁,涂在天书之上,便可令覆盖在上面的‘黄泉花’汁液消失。” “你若敢骗本阁主,便是天涯海角,我也定然将你寻到,届时下场如何,你该知道。”云卷舒说完狠话,便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原来应是寻找两生花去了。 原来还剑拔弩张的场面,可没两句话,作为主力的云栖阁和琉璃宫便散了个干净,剩下的那些正道人士怎敢再继续逗留,生怕圣火教突然发难,当下接二连三的慌张逃离,一眨眼的功夫,已是再无一人。 眼见楚长歌三言两语便将前来夺宝的那些正道羔子劝退,苏流水讶异已极,他虽不知那无字天书是什么,可见云卷舒连道果参婴都不抢了,便着急离去,也能隐隐猜出那天书,必然是件了不得的东西。 “哈哈哈,多谢阁下解围,否则今夜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我圣教不知还要死多少弟兄。”苏流水放声大笑,颇是洒脱豪放。 子桑灵儿好奇道:“长生哥哥,什么是无字天书?” 瞧这小丫头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楚长歌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块记载着功法的石碑而已。” 他含糊其辞,其实最紧要的却是没说。 那没什么的石碑,正是他所留,上面的功法,其实亦是他亲手所刻! 那是他前世几近举世无敌之后,在昆仑之巅,坐望天地,忽觉天地亦如蝼蚁般渺小,不禁心生豪迈,创出震铄古今的无敌功法,名为“唯我独尊诀”! 他随手将功法刻于山巅巨石之上,留待有缘人,却又担心此法倘若传世,不知要因此产生多少纷争,可若抹去,又觉可惜,于是便以黄泉花汁液将文字隐匿,至于日后能否被人发现,破解其中奥秘,便全都看造化了。 第四十一章 试探 自觉妥当之后,他便欲离去,忽而一时天生异象,风云变色,雷电交加,原来是一条千年蛟龙正在渡劫。 那蛟龙身躯百丈,只消渡过此劫,便可化千丈身,变成真龙,结果天劫之威,毁天灭地,蛟龙到底是没有成功渡过,被雷电打了下来,掉落在山巅之上。 渡劫未成,蛟龙奄奄一息,其时正好有人至此,善念大发,不仅拿出灵丹妙药给蛟龙服下,更毫不吝啬真气为蛟龙治疗伤势。 可惜那人修为有限,度于蛟龙身上的真气,相较于蛟龙飞快流逝的生命力,委实车水杯薪。蛟龙气息渐渐微弱,眼看是活不成了,还是他心生怜悯,亲自出手,将蛟龙救活。 他见那人心地善良,况且事情来的突然,未尝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于是便将刻有唯我独尊诀的巨石告诉那人。 那人千恩万谢,可在巨石前参悟许久,却始终无法破解这无字天书,他便让那人将巨石截走,来日方长,日后慢慢钻研参悟。 那个人,正是云栖阁的先祖。 后来他掐指推算,发现被截走的巨石被制成了石碑,被那人藏于暗室之中,可也不知是那人福深缘浅,还是根本就与唯我独尊诀命中无缘,竟是一直没有猜出无字天书为何无字的奥秘。 他不由莞尔,万事不得强求,理应顺其自然,便不再理会。 时隔三百余年,也道是天意难测,前世未曾直言相告的秘密,今生到底还是由他亲口说与了那人的后辈。 不过这个后人,当今的云栖阁阁主,一看就非是良善宽厚之辈,日后解开无字天书,学得唯我独尊诀,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想到此处,楚长歌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倘若那云卷舒当真恃唯我独尊诀胡作非为,免不了还要费些心思制止,如此一来,岂不是牵绊更多。 人一旦有了牵绊,再想死可就狠不下心来了。 楚长歌忽而觉得人生又有了些许乐趣,那神秘的悬天之都,圣火教的地底封印,还要提防练成唯我独尊诀的云卷舒,也许日后还有更多未知的牵绊,相比于前世一念间便知所有,这样无法掌握未来的人生,才算得上波澜起伏,堪称精彩。 而眼下需要解决的,是常羊山地底封印之事,楚长歌收回心思,看了那苏流水一眼。 他的目光有些突兀,虽是淡然,可苏流水看似性情洒脱豪放,实则心思细腻,颇有城府,立时便有所察觉,目光一瞥,不动声色,笑着问道:“阁下怎的如此看我,莫非是苏某脸上长了花不成?” 楚长歌微微笑道:“我一时入神,无意冒犯,还望见怪。” 苏流水洒然大笑道:“怎谈的上冒犯。此地并非叙话之地,你是贵客,苏某怎么也得好好设宴款待,不醉不休!” 楚长歌点了点头。 这苏流水一看就不是个简单角色,若是直言去问地底封印之事,必然问不出个结果,还是得旁敲侧击,对方若是心中有鬼,难免会露出马脚。 到了山顶,苏流水问向一旁的子桑灵儿道:“灵儿,老教主圣体可还安稳?” 子桑灵儿笑道:“多亏了长生哥哥,老祖宗已是要渐渐痊愈了。” 苏流水一怔,随即面露欣喜,仍自有些不敢置信,问道:“真的?” “灵儿还能骗苏叔叔不成。”子桑灵儿大方拉住楚长歌的衣袖,笑容洋溢,道:“老祖宗服下了钟灵石乳,不过半晌功夫,便能下地行走了。” 苏流水更加愕然,看向楚长歌,目光闪烁不定,忽然猛一拱手,便要下拜! 楚长歌赶紧将他托住,道:“万万不可。” 苏流水感激涕零道:“阁下令老教主康复如初,苏某即使跪下磕头,又有何妨!” 楚长歌瞧他真情流露,不似作伪,可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佯装无意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可惜你们老教主初服石乳,本该好好修养,但他却执意要下地底,似乎要去查看什么东西,结果又受损伤,康复如初,只怕是不能了。” 苏流水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一纵即逝,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难以察觉。 可惜这抹异色,到底是没瞒过楚长歌的法眼。 “老教主为圣教殚精竭虑,我等恨不能以身相代!阁下大恩,我圣教必当永记!”苏流水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又有下拜的势头。 楚长歌将他牢牢托住,笑道:“我知你忠心可表,若真想谢我,待会儿多浮几大白,便全在酒中了。” “好!”苏流水哈哈大笑。 到了舵中,苏流水便径直领楚长歌来到一间内阁。 陆惊蛰和子桑灵儿也跟了进来,相继落座。 苏流水使唤人搬进来几坛子美酒,自顾打开泥封,倒了满满一海碗,敬向楚长歌道:“阁下仗义解围,又使老教主身体康复,苏某无以为报,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 子桑灵儿好奇道:“怎的不见孙掌令与何掌令?” 圣火教等级分明,从上至下,设日月双使、风雨雷电四部,子桑灵儿所说的孙掌令、何掌令,便是掌管风部的孙雍,和掌管雷部的何立。 “这连日来的大战,分舵死伤惨重,孙、何两位掌令还要主持善后事宜,你苏叔叔我倒是拖了你们的福,在这里饮酒躲了个清闲。”苏流水笑了笑道。 他说罢,似是有意,又似无心,问道:“老教主怎的下了地底,又受损伤,这是何故?” 子桑灵儿刚要回答,楚长歌轻咳一声,将小丫头的话头止住,道:“事关贵教机密,我也不知。” 苏流水自顾又饮了一海碗,面色涌上一丝红润,淡然笑道:“如果苏某所料不错,阁下是代替老教主来向苏某兴师问罪的吧?” 楚长歌微微有些诧异,没曾想这苏流水倒是坦白,没两句便开门见山了。 自己只说了子桑玄空下了地底,身体受损,却没说其他,苏流水这番话,岂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何出此言?”楚长歌对苏流水愈发感兴趣起来,也斟了杯酒饮下。 苏流水不答,满脸笑意,有些深不可测。 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子桑灵儿,问道:“灵儿,你以为呢?” 子桑灵儿知道她的老祖宗怀疑地底魔神封印被损坏之事是苏流水所为,可她根本不愿相信,然而此刻几句话下来,她聪明伶俐,心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见从小便待自己甚好的苏叔叔,仍旧看着自己等待着答案,子桑灵儿不由本能的道:“灵儿自然是信苏叔叔的……” 苏流水轻轻一笑,目光重新落回到楚长歌的身上,皱着眉道:“阁下看似并非修士,老教主何以放心让阁下来查此事?” 楚长歌恍然,怪不得此人有恃无恐,原来是根本没将自己视为威胁。 “你这是承认了么?”楚长歌反问道。 苏流水默然,气氛有些凝重。 半晌后,他摇了摇头,叹道:“苏某也是猜测,没想到地底封印竟然真的出了问题。” 第四十二章 伪装 “对此苏日使作何解释?”楚长歌不厌其烦,既然这苏流水打算唱戏,他怎么也得捧捧场子。 苏流水笑道:“千般辩驳,不如铁证如山,苏某承蒙老教主信任,负责看护魔神封印,而今封印出了问题,苏某即便跳进黄河,怕是也洗不清了。” “明人不说暗话,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楚长歌悠闲的饮了杯酒,许是美酒浓烈,声音变得有些微微沙哑。 苏流水奇道:“暗话?苏某不知阁下何意。” “其实你心里明白的紧。”楚长歌放下酒杯,看向苏流水的目光深邃,似能洞穿一切。 苏流水好整以暇的道:“苏某真的不明白。” “你当然明白,只是故作糊涂。”楚长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话语似乎也随着变得有节奏起来:“从我说子桑玄空下地底的时候,你就已经猜出我来此的目的,从那时你便起了杀心,只是外面人多眼杂,你只能将这份杀机掩饰,将我等引来这间幽深无人的内阁,打算伺机下手,对也不对?” 苏流水似笑非笑道:“继续。” “只是你仍心有疑虑,为何老教主会派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来查此事?即使查出真相,难道就不怕被杀人灭口?他老人家派来的这个人,真的就真如表面上那般简单?所以你不敢轻举妄动,既不矢口否认,也不洒然承认,而是在摸我的底。” 楚长歌淡然与苏流水愈发寒冷的目光对视,声音仿佛如有魔力一般,直击入对方的内心深处:“当然,我的底细其实并没有多么重要,正如你所言,千般辩驳,不如铁证如山,封印出事,你的嫌疑最大,根本说不清,洗不脱,你如今最好的出路,就是杀了我,然后亡命天涯。” 饶是苏流水城府深沉,听楚长歌淡然说来,也不禁微微动容,可他是个不甘示弱的人,强颜欢笑道:“你怎的断定,苏某会杀了你,叛出圣教?这都不过是你的臆想而已,事实上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因为你只能叛出圣火教,亡命天涯,除了这条路,你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楚长歌收回摄人的目光,举杯饮酒,不过并没有再一饮而尽,仅仅浅尝辄止。 “你是个极善于伪装的人,不管内心深处有何思量计较,都不会在脸上明显的表现出来,通常像你这种人,往往都会将事情想到最坏,从而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岂会做以身犯险的傻事。更何况你本就心里有鬼,难道还敢回常羊山去解释清楚么?” 啪啪啪! 苏流水抚掌三声,站起身,冷笑道:“了不起,阁下看人的本事,当真令苏某敬佩。” 楚长歌巍然不动,自顾浅尝浊酒。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子桑灵儿听两人暗藏机锋,唇枪舌剑,忍不住涩声道:“苏叔叔,真的是你……” 苏流水不置可否。 陆惊蛰大怒,拍案而起,直视这魔头,大喝道:“好你个阴险狡诈之徒,快快从实招来,若是惹得前辈不耐,定要你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小陆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呵斥,惹得楚长歌怔了一怔。 不过他随即恍然,小陆这是在仗自己的势啊! 苏流水哪有闲工夫去深究陆惊蛰仗的是谁的势,他已渐渐撕开伪装,脾气与耐心已经没有那么好了。 他冷冷瞥去,皮笑肉不笑的道:“哦?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我先尸骨无存,还是你先小命不保。” “你是要准备撕开脸皮了?”楚长歌生怕小陆会有个什么好歹,站起身道。 苏流水一笑道:“阁下既然已经慧眼如炬,看穿一切,苏某再装下去,岂不是毫无意义。” 楚长歌也笑了,道:“慧眼如炬不敢当,只是我仍心有疑惑,还望你能够解答一二。” “阁下是想问苏某身为圣教之人,何以罔顾教规,明知故犯,竟毁坏地底魔神封印?” “正是。” 苏流水重重一哼,道:“只要能为我所用,即使魔神逃脱,肆虐天下,又有何妨?” 楚长歌道:“魔神开出的价码想来不低吧。” “那是自然,不然苏某凭什么冒如此大的风险。”苏流水手中多出一柄剑,双指并拢,自剑锷处一抹而下,目光也在剑上停留着,便犹如这寒锋一般锐利,“既然都已说清,阁下是否能安心上路了?” 楚长歌微笑道:“你若是能送我上路,我反倒要对你感激不尽。” “阁下太客气了!”苏流水说罢,剑芒如电,直向楚长歌的喉咙刺去! 子桑灵儿见楚长歌竟是不闪不避,饶是她曾在地底亲眼目睹楚长歌以血肉之躯,生生抗下魔神的强大力量,亦是不由大惊失色,手中陡然红绫出现,想要将苏流水刺向楚长歌的剑锋卷住。 “灵儿别急,苏叔叔下一个便送你上路。”苏流水剑锋一抖,直接将红绫震碎。 子桑灵儿面色发白,她委实不敢想象,这等冷漠之言,竟然有朝一日会出于她从小便敬重亲近的叔叔口中。 剑锋遭遇短暂停顿过后,下一刻,便刺在了楚长歌喉咙之上。 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试问连九道天罚神雷都无法击穿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如何能被区区一剑刺穿喉咙? 苏流水面色一变,竟是陡生忌惮,疾速后退。 “你……”他震撼无比。 他想不明白,为何一个毫无修为境界的凡夫俗子,竟能挡下他势在必得意图一击必杀的一剑! 面对苏流水的骇然目光,楚长歌微微摇头,坐下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道:“你杀不了我,而我想要杀你,却是易如反掌。” 他话音中满是高深莫测,微微仰头饮下杯中之酒,实则除了他自己,便是已知他真实身份的陆惊蛰,也不知他此刻其实是在虚张声势。 苏流水确实杀不了他,可他想要杀苏流水,却也是根本不可能之事。 “现下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负隅顽抗,不过结果,恐怕会很糟糕;第二,是自缚双手,幡然悔悟,随我回常羊山负荆请罪,虽然你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可若诚心悔过,想必你们教主,也不会赶尽杀绝。” 苏流水打了个哈哈道:“阁下既然能够猜出苏某是个什么样的人,又何必多此一举,若想苏某束手就擒,简直是痴人妄想。” 他说着,忽然神色一变,看向楚长歌的目光变得怪异起来。 楚长歌心下一沉,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然道:“我给你生路,你若不识抬举,说不得要吃些苦头。” 苏流水默然,片刻后,竟是身形一闪,夺门而出! 他竟是逃走了! 子桑灵儿眼泪汪汪,呜咽道:“为什么苏叔叔竟然会做出那种事……” 楚长歌心生爱惜,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人心叵测,有时即便是朝夕相处之人,也未必就能将其全然看清。” 第四十三章 离开 陆惊蛰气焰嚣张的委实不得了,仿佛是他吓跑了苏流水一般,冷笑道:“依晚辈看来,此獠外表良善,实则内心险恶,此番在前辈眼皮子底下逃脱,不啻于放虎归山,就不该心慈手软,斩草除根,方能免除后患!” 他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就好似个久经沙场睿智冷血的将军一般,杀伐果断,气势雄浑。 楚长歌听得吁了口气,知道这小子变得如此飘飘然,其实是仗着自己的势,狐假虎威罢了。 不过此番是那苏流水疑心颇重,故而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将其吓跑,若是换作个愣头青,不管不顾,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小陆若再这般狂野,吃些苦头还是小事,严重点恐怕小命不保。 “既然已经查清封印毁坏之事与他有关,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交由圣火教自行定夺吧。”楚长歌缓缓说道。 子桑灵儿女孩家的直觉敏锐之极,一愣道:“你要走么?” 楚长歌点了点头,封印毁坏之事已然真相大白,至于那苏流水,是死是活,是抓是赦,他根本懒得去管,况且这是圣火教的家务事,他虽与子桑玄空有旧,却也不好插手干预。 子桑灵儿至情至性,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小脑袋微微仰起,目光直视向他,眼中满是依依不舍,糯声道:“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总之你不能抛下我。” 楚长歌哪曾经历过这等阵仗,他前世虽然也不乏有许多女子追求,欲要与他结为道侣,比翼双修,可那些多半是名门闺秀,雍容华贵,矜持淡然,便是热烈点的,也仅仅是在他面前含羞带臊,表白爱意,一诉衷肠…… 像子桑灵儿这般热情如火直接上手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楚长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眼神垂落,只见这小丫头的双眼干净澄澈,不含一丝杂质,眸子里仿佛闪烁着滢滢水光,满是期待之意。 他的心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跳。 子桑灵儿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声音更加软糯,只让人心都快融化了,“好不好嘛?” 这一摇晃,小丫头胸前的两团柔软,也跟着在楚长歌胳膊上蹭来蹭去…… 楚长歌只觉从下至上猛地窜起一股邪火,几欲将他的理智吞没! 这哪是什么小魔女,简直就是个小妖精! 他慌乱之下,赶紧阖上双眸,谨守道心,久而久之,到底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虽然他今生境界全无,而且心性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改变,再也不似前世那般餐霞饮露,不食五谷,可最起码的定力还是有的。 “不行。”这两个字几乎是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完之后,半晌也没听到动静,他慢慢睁开双眼,只见小丫头神色失望,两只本就水汪汪的大眼睛,已是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泪水在眼眶不住的打转,眼看着就要流了下来,楚楚可怜,任谁见了都要为之心碎。 他心下陡然生出一种自责的负罪感,不禁有些后悔。 可话已出口,即便后悔也是晚了。 “你嫌弃我?”泪水终于是夺眶而出,子桑灵儿哭泣道。 楚长歌不敢承受这丫头的爱意,更不知如何拒绝,只能勉力安抚,柔声道:“魔神封印之事虽然已经水落石出,但只有我等三人知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你若随我离去,何人将真相告知你的老祖宗?而且那苏流水虽然逃了,可这东荒分舵,是否还潜藏着他的心腹还是未知之数,你当尽快将一切告知你的老祖宗,由他来定夺,否则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子桑灵儿至情至性,但还没到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地步,闻言擦去眼泪,咯咯一笑,道:“我就知道长生哥哥不会嫌弃我是个魔教妖女的。” 楚长歌苦笑,这小丫头看上去心狠手辣,骄纵跋扈,实则心思单纯的紧,自己苦口婆心,没想到她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一点。 楚长歌不由更加觉得自己忍心拒绝是何等明智的决定,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自己早晚得被这小丫头一口吃了。 冤孽啊! 楚长歌不敢再停留片刻,其实他原本的打算,是亲自回趟常羊山,将残月使就是毁坏地底魔神封印的罪魁祸首的结果告知子桑玄空,同时看看子桑玄空恢复的如何,也好心安。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直到此刻还不明白,怎的子桑灵儿便毫无征兆的对他生出了爱意。 他做贼心虚,逃也似的拉着陆惊蛰下了山顶,独留小丫头站在山头,轻咬贝齿,情不能抑。 陆惊蛰对于男女之事虽然也从未经历过,奇怪的是却一向嗅觉敏锐,见他敬畏如天神的楚前辈,竟然有一丝窘迫,似乎恨不得赶紧离开此地般,刚刚下了山顶,便唤出龙夔,飞速狂奔,不由心下了然,暗暗偷笑。 他也急忙忙的骑上龙猪,好一阵子才追上。 眼下月黑风高,万籁俱寂,眼看着离白僵山越来越远,楚长歌驱使龙夔慢了下来,心下竟是百味杂陈,渐渐迷茫起来。 小陆骑着龙猪跟在边上儿,不合时宜的出声问道:“前辈,我们这就回雁荡山吗?” 楚长歌回过神来,脑海中小丫头那张俏丽可爱的面容骤然消散,转头道:“我答应要为龙夔激活祖先血脉,需先去北海一趟……” 陆惊蛰一听他还要往别处奔波,登时泄气。 楚长歌知道掺和进魔教那摊子事,小陆这个正道弟子想必已然厌倦疲累,便笑道:“北海之行,我一人独去即可,你先回师门,如今琼仙派有天魔神坐镇,正是崛起之良机,你身为琼仙弟子,当尽心竭力,不可懈怠才是。” 陆惊蛰已然归心似箭,听楚长歌这么一说,欣然点头。 二人回到天墉城,随即便分道扬镳,小陆径直找了家经营空间传送法阵买卖的店铺,传送回了中土。 天墉城原本是灵气稀薄之地,不过自三百年前,琉璃宫将这里掌控,为促进此地兴胜繁华,便将混沌至宝“天心珠”悬于城中第一高塔之上,从此城中灵气浓郁,甚至可比肩一些仙山宝地。 天心珠灵气绵绵不绝,永无枯竭之世间,故而城中的空间传送法阵数量极多,而且形成产业,只需花费足够灵石,就可进入其中,传送至任何地方。 小陆如今身拥巨额财富,竟是有了几分土财主的款儿,两百块灵石随手就扔给了掌柜的,眼皮都没眨上一眨,却是忘了在琼仙派的艰难岁月,一块灵石,都要精打细算,恨不得将其中最后的一点灵气榨干,方才善罢甘休。 楚长歌则是没有立刻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前往东荒,而是在城中闲逛起来。 这一路他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有个神秘人在一路跟踪,隐藏极深,如影随形。 他想静待那个神秘人现身,既然在跟踪自己,必然别有用心,只要耐心等待,那人定然会忍不住露出马脚的。 果不其然,当他拐到一条小巷中时,只听背后有人笑道:“匆匆一别,别来无恙否?” 第四十四章 无上肉身 楚长歌转过身,笑道:“果然是你。” 只见那人倜傥风流,宝玉腰带上挂着一只陶埙,目光咄咄,似笑非笑,不是苏流水,又是何人? “阁下竟不意外?”苏流水面有诧异。 楚长歌早就料到跟踪者极有可能便是这位圆日使,果不其然,还真是他。 “意料之中,似你这种人,明里洒脱不羁,实则睚眦必报,在未弄清敌人虚实之前,又岂会轻易退却?” 楚长歌淡淡道:“在白僵山你之所以当机立断,夺门逃走,并非是怕我将你擒住,而是怕一旦动起手来,无法短时间内将我解决,闹出动静,会引来圣火教其他的人前来,届时若将你是叛徒的事公诸于众,你再想从容脱身,可就难上加难了。” 苏流水面色阴沉,嘴角却是冷冽的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知我者,真是阁下也。” 楚长歌接着道:“正因如此,所以你将我视为眼中之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所以你离开之后,并没有立时远逃,躲避圣火教即将对你进行的天罗地网,而是一路跟随,伺机待发,想要置我于死地。” 苏流水城这般城府之人,心思阴险沉稳,从不会将内心的真实情绪轻易地表现出来,可此时听楚长歌娓娓道来,他的脸色竟是不由难以控制的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你一定在怀疑,我既然能以肉身挡下你一剑,必然是真气雄浑,远胜于你,何以竟放任你离去而无动于衷,难道是虚张声势,实则我根本就办不到么?”楚长歌自顾猜测道。 苏流水面色愈发难看,可又不想示弱,强笑道:“天底下能擒杀苏某之人,还没生出来呢,你当然办不到!” 楚长歌点点头,深以为然道:“我确实办不到。” 苏流水怔了一怔,却是想不通楚长歌貌似坦然承认,究竟是何用意。 是故布疑阵? 还是暗含讥讽? 阴险狡猾之人,必是谨小慎微,有时别人说真话,反倒是不信了。 苏流水就是这等人,所以他根本不会相信楚长歌所说的竟是实情。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楚长歌确实杀不了他。 “你不信?”楚长歌瞧出了苏流水的疑虑。 苏流水冷冷一笑,他恼的是楚长歌直到此刻还将他当猴子耍,话里藏虚,至于楚长歌能够杀他,他却是嗤之以鼻的。 即便他试图一击必杀的那一剑,被楚长歌以肉身便阻挡下来,他也不信楚长歌能够杀死他。 他生性桀骜,自命不凡,况且又从地底魔神那里以打开封印作为交换条件,得到了一些天大的好处,隐藏的实力非同小可,他刻意藏私,在白僵山与云卷舒和萧元章斗法所展现的,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所以他自信,哪怕楚长歌是道一境界的宗师级高手,他即便不敌,也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楚长歌直到此时,除了挡下他那一剑,还未显现出任何非同寻常之处。 “阁下若不能杀死苏某,就别怪苏某心狠手辣了。” 他终究是按耐不住,不想再言语试探了。 楚长歌笑道:“你需全力以赴,不过恕我直言,即便你倾尽全力,恐怕也伤不了我分毫。” 苏流水大怒,只觉楚长歌是在羞辱他! “阁下未免也太过自傲了!” 他猛然召出炼天鼎,混元二气从鼎中飞出。 楚长歌不闪不避,屹立在原地,任由混元二气轰在身上。 无数的大道规则在体表疯狂涌现,耀眼的金光透过皮肤直冲天际。 混元二气能将世间一切物事化为本质,可在无数的大道规则所组成的防御面前,却是犹如碰上了克星一般,瞬时间被吞没于其中,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璨然如金的肌肤逐渐恢复为原本的乳白色,楚长歌无奈的一摊手,道:“事实正是如此违背人意,其实何止是你,便是我自己,也别无选择,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能死在你的手里。” 苏流水此时已经没心情去听这些罗里吧嗦的废话了,他已是震惊到了极点! 混元二气,能将世间一切物事,化为本质。 可是,居然被这厮的肉体吞噬了! 太可怕了! “莫非……”苏流水恍然醒悟,沉声道:“你是练体者?” 楚长歌摇了摇头。 苏流水激动道:“不可能,如若是你以无上秘术吞噬掉混元二气,必然会产生强大的能量波动,而你的身躯只不过是金光涌现,吞噬混元二气的过程无声无息,你的身体……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连混元二气,都无法逃脱!若非练体者,何来如此强大之法身?” 楚长歌早就看出苏流水不简单,事实证明这家伙果然非同凡响,连这都能看的出来,解释道:“我从未着重主修肉身,所以称不上是练体者。” 苏流水压根不信,肉身强大到连混元二气都能吞噬的地步,实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即便是西漠大雷音寺的那些苦行僧,甚至是那个据说已练成“婆娑自在金身”的方丈,肉身也断然达不到这等地步。 从未着重主修肉身? 当谁是三岁小孩儿吗? 苏流水暗暗生怒,可是他不敢再轻举妄动,甚至在混元二气被吞噬的那一刹那,就已然生出退走之心。 他之所以没有立时退去,是因为心中仍旧有些怀疑,怀疑楚长歌从始至终都没有出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莫非此人仅仅只是肉身强大吗? 苏流水心下一凛,其实这个疑问,早在圣火教时,他就已经想到了。 而眼下,正是印证的绝好时机。 他面色阴沉,突然发难,挥出一条金绳,顿时便将楚长歌捆个严严实实。 楚长歌挣扎了一下,不由微微摇头,这姓苏的还真是如狐狸般狡猾啊。 苏流水眼见得手,不由大喜过望,观望许久,方才走上前去,假惺惺的道:“你为何不反抗?” 楚长歌笑道:“我为何反抗?” 苏流水冷冷道:“原来你果真只是虚张声势,空有无上肉身,而全无法力。” 楚长歌不置可否。 苏流水眸子一转,忽然厉声道:“将练体秘诀说出来!” 没曾想这家伙居然瞧上了自己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楚长歌不由失笑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苏流水面沉如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凭什么呢? 混元二气都拿他毫无办法,他难道还会怕死不成? “你有恃无恐,是料定苏某拿你没有办法了?”苏流水忽然笑了笑,不过这笑容中,却是止不住的透着几分阴险之意。 楚长歌渐渐不耐,这姓苏的委实啰嗦,不禁瞥去寒冷目光,道:“你当然拿我没有办法。” “哦?是么?”苏流水大笑道:“苏某杀不了你,但却能让你求死不能,我会将你投入地心深处,施以封印法阵,将你困在那里,永世不见天日,忍受无尽的孤独之苦!” 第四十五章 围攻 楚长歌不由苦笑,此獠还真是恶毒啊。 “孤独于我,确实是难以忍受,倘若你当真能将我投入地底,我也许真会畏之颇深,投鼠忌器,将练体之法告知于你。” 苏流水冷笑道:“阁下何必再虚张声势,苏某可不会再上你的当。” 楚长歌无奈,为何真话总是没人相信呢? “你可曾想过,这天墟城可是琉璃宫的地盘,你一个魔教妖孽,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狼入虎口吗?”楚长歌没法子,只能打算将实情相告。 苏流水哈哈一笑,傲然说道:“琉璃宫的地盘又何妨,苏某想进就进,想出就出,谁人能够阻拦?退一万步说,苏某是潜伏入城,隐匿行踪,谅琉璃宫那些废物也察觉不到。” 楚长歌也笑了,道:“希望你所说的话并非自负之言,否则这天墉城,恐怕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见他不似强颜欢笑,而是真的有恃无恐,苏流水一凛,道:“你做了什么?” “瞧时候也差不多了,你很快就知道了。”楚长歌笑意越来越深。 这位魔教圆日使确实狡诈阴险,犹如附骨之蛆,恐怕谁惹上了都要头疼。 可惜他再是阴险狡猾,在楚长歌眼中,亦构不成丝毫威胁。 哪怕楚长歌而今境界全无,可若想要对付他,仅仅只需花费些心思而已。 楚长歌早就料想到跟踪之人,必然就是苏流水,故而早有准备,在经过设有琉璃宫标志的府邸时,对门口守卫悄悄的说了一句话:“魔教圣使入城,速速通报。” 天墉城乃是琉璃宫属城,戒备森严,魔道中人若出现在此城中,必会被立即格杀,何况是堂堂魔教圆日使? 眼下琉璃宫的大队人马,怕是已然快要到了。 苏流水生性谨慎,见楚长歌淡定自若,不似作伪,虽然有所警觉,可却怎么也难以料到,危险已是渐渐逼近,仍旧有闲心道:“你在诓我?” 楚长歌微微摇头,道:“瞧你似个人物,却不知竟是蠢笨如猪!我若是你,现下早已逃之夭夭了,哪还有兴致在这里争辩。” 苏流水阴狠说道:“你已是苏某掌心之物,插翅也难飞……”说着,心底竟是没来由的有些不安。 “插翅难飞的恐怕并非是我,而是你。”楚长歌微微一笑,目光忽然向苏流水身后看去,道:“如若不信,你自己回头看。” 苏流水本不想如此听话,可心中不安越来越是明显,终究还是回过了头。 只见一队琉璃宫服饰的人正往这小巷飞速而来! 苏流水霍然变色。 他也是果断,也顾不得再去从楚长歌口中拷问什么练体秘诀了,身形一闪,便要逃离这里。 可惜那些琉璃宫门人早已将他发现,见他想要逃走,当下各显神通,争相阻拦,大喝声此起彼伏:“魔头休走!” 天上陡然金网交织,竟是有人祭出法宝,将天空封锁。 苏流水的身影再次出现时,却是撞在金网之上,猛地向地面跌落。 与此同时,众琉璃宫门人顷刻掠至,其中一人手中玉笛翻飞,碧浪席卷,正是琉璃宫执事萧元章! 此时另有琉璃宫的门人抽空掠至楚长歌身前,将他身上的金绳斩断,一抱拳道:“多谢先生将魔头行踪告知,而且不顾安危,以身犯险,我等方才能及时赶到!” 此人正是先前他路过琉璃宫府邸,对其悄声告知魔教圣使入城的那个守卫。 楚长歌笑呵呵道:“魔教妖邪,人人得而诛之,何必言谢。” 那守卫重重一点头,又是一拱手,表达谢意,便迫不及待,加入围捕魔教圣使的战团当中。 可惜他的修为委实差强人意,否则也不会沦落到去看门了,刚一上去,还未靠近苏流水,便被一掌迫退,鲜血狂呕,掉在地上晕死过去。 苏流水本就修为奇高,况且又从常羊山地底魔神那里得到了一些天大的好处,更是深不可测。 如今他叛出魔教,无所顾忌,举手之间便有数人身首异处,所展现的实力较之在白僵山时,委实不可同日而语。 萧元章是与苏流水交过手的,原先落败还心有不服,只道是苏流水借助上古神器炼天鼎之威,否则根本无法将他逼迫到那等狼狈境地,只能铤而走险施展天魔嗜血大法中的焚精爆元之术方才夺过一劫。 可眼下看来,萧元章才知这个大魔头,原来是隐藏实力,即便没有炼天鼎,恐怕他也非其敌手! 萧元章不禁心中巨震。 楚长歌在底下瞧着热闹,见天上苏流水身影如电,剑光纵横交错,眉宇间隐隐竟泛着一丝诡异的黑气,心中顿时恍然。 这苏流水眼下所施展的并非是圣火教功法,而是源自于常羊山地底的魔神。 魔神乃是魔族,又是先天得道,故而名为魔神。 那魔神法力滔天,功法亦极端强横霸道,当年楚长歌稳固地底封印时,那魔神便凶性大发,眉宇间黑气弥漫,力量暴增数倍,而此刻苏流水所施展功法的表征,亦与那魔神当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环境不同,所对付的人也不同。 那魔神即使力量暴增数倍,也依旧难以匹敌楚长歌,被当做土鸡瓦狗一般压在血泊之中,根本动弹不得。 而眼下苏流水施展魔神功法,还达不到力量暴增数倍的地步,众琉璃宫门人却仍旧一时围攻不下,呼吸之间,被有数人死于苏流水手中。 这里闹出的动静不可谓不大,底下的房屋瓦舍被肆虐的真气摧毁,成片的坍塌凹陷,大吼声一刻不息,血光染红了天际! 陆续有修士闻声敢来,见天际那大发神威之人,竟是臭名昭著的魔教圆日使苏流水,不管是琉璃宫,还是云栖阁,乃至其他本是在此经营店铺的修士,无不是惊怒交加,争相恐后的加入战团,意图将这魔头斩杀于此! “哈哈,来的好!”苏流水血染长衫,长发飞舞,笑声刚罢,脸色顿时转为阴沉,长剑一挥,顿时将最近的数人拦腰斩断。 他身上陡然爆发出浓郁的黑气,几乎将他的身躯完全遮掩。 众修士久攻不下,又被他杀的胆怯,当下急忙飞退,不敢上前。 底下楚长歌瞧此一幕,不由大声提醒道:“这可能是逃遁之术,千万不能给他以喘息之机。” 众修士恍然大悟,赶忙又冲杀上去。 黑气下一刻猛然消散,露出苏流水阴邪冷峻的面容。 他直向楚长歌看来,目光恶毒,似乎恨不得将楚长歌嚼碎了,可又无可奈何,不得急忙又与冲杀而来的众多正道修士战在一起。 楚长歌笑道:“不用谢我!我也只是想看看仁兄究竟还有何底牌,那魔神的给你的好处,恐怕不止这些吧?” 也不知是不是受楚长歌言语侵扰,苏流水迎接数道剑光袭来的长剑速度猛然停滞,手臂顿时被砍出几道深刻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 第四十六章 昊天钟 众修士大喜,一时光芒交织,一齐逼近,犹如绞刀,意图一鼓作气,将苏流水绞杀! 苏流水臂膀受伤,却并未气势衰竭,反而愈发如狂,剑光横扫,顿时血雾弥漫,十数条尸体从天上掉落。 “尔等蝼蚁,也妄与巨龙争锋?” 苏流水大喝,赫然炼天鼎悬于头顶,撒下一片惨绿光幕,将他身体笼罩。 他杀的兴起,竟是反攻为守,直冲入乌泱泱的人群之中,长剑挥舞,一时天上血肉纷飞,惨叫不迭。 魔教自教主子桑玄空以下,便数日月双使修为最高,残月使常凌风近年来统领魔教事物,时常抛头露面,与正道对抗,故而世人对其知之甚详。 而这圆日使苏流水,却是罕少露面,即便出手,譬如在白僵山时独斗云栖阁主云卷舒,与琉璃宫执事萧元章不落下风,貌似也并未显现出全部实力,故而在众修士的印象当中,只知道这位圆日使修为强横,恐怕尤胜过残月使常凌风。 可任谁也没有想到,此獠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 眼下从城中四处陆续赶来的修士已是快多达上千之众,其中不乏有修为精深者,上千人围攻此魔头,竟然久攻不下,反而死伤惨重! 无时无刻不在有人在这魔头手上死伤,这魔头长衫染血,长发飞舞,剑锋阴寒,仿佛战神一般。 许多人已是渐渐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苏流水一剑将迎面而来的修士斩下头颅,环顾畏惧不敢再冲上前来的众正道修士,哈哈大笑道:“仅仅于此么?若只是这样,苏某可就告辞了!” 说罢,他双指并拢,一抹寒锋。 剑身随着他的手指抹过,飞速变作黑色,如同染上了一层墨汁。 当长剑完全变作黑色,猛然爆发出不详的气息,其中所蕴含的力量难以言喻,但却危险之极,围攻的众修士无不是心下一凛。 这股力量沧桑古老,似乎源自于上古,甚至更久远,众正道修士中有见多识广者,顿时惊声道:“魔族功法!” 话语一出,引起一片哗然。 魔族是世界上最邪恶可怕的种族,虽然如今早已消失,可留下的恐怖传说,仍旧令人心惊胆颤。 一提到魔族,众修士更生恐惧,相继后退。 “苏某去也!” 苏流水的大笑声肆无忌惮,暗含鄙夷,趁着众人惧怕飞退之时,身影越飞越高,化作黑色的长剑猛然将封锁在天上的金网撕开了一个缺口! 所有人尽都骇然。 这金网乃是琉璃宫九大至宝之一的“兜天罗网”,坚韧之极,居然会被一剑斩破! 楚长歌瞧得暗暗摇头,魔族功法,强横霸道,但却诡异不详,唯有魔族那等本身便邪恶的种族方才适合修炼,而这苏流水竟然不顾后果,浸淫颇深,虽然得到了强大的力量,恐怕久而久之,会被诡异缠身,死状凄惨。 不过此人也的确算是不凡,将魔族功法修炼到如此境地,竟然身上毫无一丝魔气外露,愣是让人瞧不出破绽出来。 而且此人心计之深,令人咋舌,倘若任由其发展下去,还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楚长歌从来无意参与正魔两道之间的争斗,但却对魔族深恶痛绝,这种邪恶的种族,本就不该存于人世,凡是与魔族有瓜葛者,也应斩草除根,方能不留后患! 苏流水也是倒霉,正好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以仙器克制,他的魔功便会消减威力!”楚长歌大声提醒。 众修士恍然,魔虽然可怕,但也不是全无天敌,仙正是魔的克星。 上古仙魔大战,魔界被仙界打崩,沦为废墟,魔族于世间绝迹,便是最好证明。 可是虽说如此,却是哪来的仙器对付这魔头? 众修士显然无一人身怀仙器,不由面面相觑。 而此刻苏流水已是快要御风逃走了。 “当!” 就在这时,天际陡然响起一声浑厚低沉的巨响。 苏流水猛然受其震动,身影从上方跌落。 同样飞于天际的众正道修士,也没有幸免,犹如下饺子一般,多半全都为这巨响所震,掉落下去。 余音未歇,一口大钟缓缓在半空浮现。 有人欣喜叫道:“是琉璃宫镇宫仙器‘昊天钟’!” 与此同时,一条人影隐现在大钟旁,飘渺模糊,负手而立,气度非凡。 “琉璃宫副宫主南宫无极!”苏流水半蹲在地上,脸色煞白,仰望天上那条身影,咬牙说道。 “苏兄莅临天墉城,闹出这么的动静,只怕不好收场。”南宫无极声音冷漠,五指大张,向下拍去。 苏流水纵身飞走,地面猛然凹陷,留下一个诺大的掌印! “南宫兄想要出头,只怕要拿出些真本事才行。”苏流水紧接着驱使炼天鼎,鼎盖大开,里面光芒闪现,再度孕育出混元二气,向南宫无极轰去。 南宫无极屹立于天际纹丝未动,驾驭昊天钟挡在身前,混元二气撞在钟上,顿时消散于无形。 焚天鼎乃是神器,但苏流水驱使起来仍旧还未得心应手,根本不能完全发挥其威力,一时反倒与南宫无极所驾驭的仙器昊天钟旗鼓相当。 那南宫无极本身修为亦是登峰造极,在琉璃宫仅仅逊于宫主道神机,驾驭昊天钟这等仙器更是如虎添翼。 苏流水驱使炼天鼎打出混元二气,对于真气的消耗实是巨大,饶是他如今不惜暴露魔族功法,真气暴涨到一个极为可怕之境地,亦是无法连续施为。 反观南宫无极,驾驭仙器昊天钟驾轻就熟,毫无桎梏压力,渐渐便将苏流水压制,使其落于下风。 南宫无极笑道:“苏兄果然深藏不露,修为之深,本座自叹弗如!” 说是自叹弗如,却是驾驭昊天钟猛地将苏流水撞出数丈。 苏流水只觉五脏六腑都快碎裂,强忍痛楚,以牙还牙,一掌挥出,南宫无极亦被他打破衣角,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南宫无极动了真怒,哼道:“魔教果然是藏污纳垢之地,竟然会容许你修炼魔族功法,我琉璃宫说不得要在今日将你拿下之后,号召天下正道,上常羊山问问缘由!” 苏流水如何不知南宫无极是在借常羊山的由头,欲要扰乱自己道心,顿时大笑道:“苏某还怕你不成!” 二人一使神器炼天鼎,一使仙器昊天钟,一时斗的如火如荼。 众正道修士此刻已然相继飞下半空,遥遥观望天上战局,只见苏老魔凶威滔天,饶是琉璃宫副宫主南宫无极,竟也一时之间难以奈何,不由皆是心中震动。 他们此刻终于明白,似这等层次的人物,即便再上去更多人,也只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 这二人皆是当今天下的一流人物,举手投足之间皆有宗师级风范,楚长歌在底下瞧得不由暗暗点头。 他虽然对当今天下大势一无所知,但也能看的出来,那身为琉璃宫副宫主的南宫无极,必然也是如今的一流高手。 苏流水更不必说,抛开他不顾弊端,竟敢胆大包天修炼魔族功法不谈,只论他乃是魔教圆日使,能身居此位者,又岂是等闲? 第四十七章 洞玄眼 二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然修为又在伯仲之间,一时难解难分。 “苏兄造如此杀蔑,天理难容,不过我琉璃宫慈悲之心,愿给你一个赎罪机会,还望苏兄醒悟,莫要泥足深陷,落得个死无葬身的下场!” 南宫无极说的狠厉,下手更狠,趁着昊天钟将炼天鼎撞开的间隙,五指间忽然青丝缠绕,犹如女子长发,飘逸纤细,霎时根根笔直如银针,尖锐尤胜利器! 苏流水察觉青丝来袭,业已为时已晚,只能堪堪撤过身子,右胸顿时被无数根青丝贯穿,留下密密麻麻的细小血孔。 “三千青丝绕指柔!”苏流水阴冷说道。 南宫无极一击得手,更添底气,漠然道:“苏兄难道还不醒悟?” 苏流水哈哈大笑,飞身而上,周身火焰腾腾,向下拍出热浪,如波涛重叠,永无止歇,一潮更甚一潮,大声道:“南宫兄无非是要道果参婴罢了,你我相交甚笃,只要南宫兄想要,苏某又岂有吝啬之理!” 南宫无极不见喜色,反而愈发冷漠,直如万载寒冰般,难以融化,冷气逼人,他寒声道:“道果参婴乃是仙物,确实不宜在苏兄这等罪恶滔天之人手中。苏兄只消交出道果参婴,随我回琉璃宫自请幽闭于‘深水寒潭’之中,心怀悔过,诚心赎罪,我琉璃宫以及天下同道,未尝不会给你一个消弭血腥罪孽、洗心革面改过自新的机会。” 苏流水笑声如狂,道:“想要苏某入那囚禁之地,洗什么心,改什么过,还得看南宫兄是否有那个本事了!” “既然如此,苏兄可就别怪本座未给你一线生机了!”南宫无极说罢,三千青丝绕指柔顷刻间将苏流水身躯紧紧缠绕。 苏流水受缚,只觉这些青丝越来越紧,仿佛即将就要勒他的血肉之中,不由心惊肉跳,当下倾尽全力,不再藏私,额头忽然破裂,竟是出现一只眼睛。 这只眼睛通体血红,无瞳,里面蕴藏着无数诡异的黑点,缓慢移动,便如同无垠夜空上的群星一般! 当苏流水开眼的那一刹那,缠绕在他身上的三千青丝骤然齐齐崩断,化为气息四溢而去消失无踪。 南宫无极乍一见苏流水额头上的那只眼睛,冷漠面容破天荒的流露出震惊之色,沉声道:“洞玄眼!” 他话声一响,底下旁观的众正道修士尽皆讶然失色。 “是魔眼!” 传鸿蒙之初,世间第一缕邪恶之气诞生成魔,那魔额有一目,可勘破玄机,且威力无穷,血光一现,凡是被其所视之生灵,皆会被瞬间侵蚀血肉,变作累累白骨! 此眼诞生条件极为苛刻,自那祖魔之后,便是后代魔族,亦并不是全都生来便拥有此眼。 魔族中亦有惊才绝艳者,于是另辟蹊径,通过种种方法,自行修炼,强开魔眼,虽然比天生而来的魔眼威力相差许多,却也是非同小可! 楚长歌眼下终于明白这苏流水为何宁愿冒着东窗事发为圣火教所不容的风险,也要毁坏封印救那魔神了。 这洞玄眼的诱惑力,委实太大,野心勃勃之人,根本无法拒绝。 他仰天喝道:“你可知洞玄眼不容于世,非但正道要对你赶尽杀绝,便是圣火教,乃至整个魔道,也会将你视为异端,不杀不快?” 苏流水此时魔眼一开,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浑身魔气深深,恐怖诡异。 他俯视楚长歌,阴森笑道:“只要有无敌的力量,举世皆敌又何妨?谁若阻我,便当如你一般!”盯着楚长歌的魔眼中,猛然红光大放! 底下众人顿时大惊,魔眼诡异,血光一现,有死无生! 那人可惜了! 他们急慌慌向小巷中看去,可是下一刻,却是震惊更深。 巷子里的那个人,竟是……安然无恙! 这人是谁! 这一刻,包括南宫无极在内,所有人都在惊讶,都在猜测。 身上的大道规则疯狂涌动,逐渐将魔眼力量抵消殆尽,楚长歌面色微微发白,虽然没有化作白骨,但也不太好受。 楚长歌不由心中惊叹,这魔眼果然非同凡响,竟能令自己有些许的不适,若是换作旁人,恐怕真的会被立时吞噬血肉,变为白骨!便是修为臻至道一境的超一流高手,若是生受,想必也要掉一层皮! 他心中震动,天上苏流水更是惊骇。 这洞玄眼的确源自于常羊山地底封印中的那个魔神,苏流水苦心修炼,历经无数磨难,心疲泣血,方才成功开眼。 苏流水满以为开眼之后,天下除却寥寥几个人外,便再无敌手,没曾想如今第一次运用魔眼杀人,便遭遇到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这究竟是什么真身,居然如此强大! 连洞玄眼,也无可奈何! 苏流水恨不得立刻下去将楚长歌抓走,远离此地拷问出练体秘诀。 然而眼下群敌环伺,想要脱身,还是得先蹚出一条血路来。 “他……为何无丝毫真气!” 有人忽然更加震惊道。 众正道修士闻言,面色一变,瞬时间无数道神识深入小巷,落在楚长歌的身上。 楚长歌身受魔眼而毫发无伤,众正道修士既是震撼,又是敬畏,根本不敢去探查他身上的秘密。 然而此地现下毕竟人数众多,其中不乏有那么一个两个胆大的愣头青,偏偏就敢这么做。 没有真气?岂不就是普通人? 普通人能挡下魔眼之威? 别开玩笑了! 众正道修士本还对那人说的话心有怀疑,可当自己探查过后,方才与那人一般,震惊更甚。 小巷中的人,竟然真的毫无真气! 他就是个普通人! “怎么会这样!” 众正道修士讶然不解。 “难道……这是只假眼!” 有人说出了内心猜想。 这猜想随即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同。 传说洞玄眼血光一现,凡是生灵,必然化作白骨,有死无生,可眼下此眼竟对一个凡人毫无作用,不是假眼,又是什么? 众人随即变得轻松起来,惊惧消失,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竟是捧腹大笑,道:“原来是只假眼,苏老魔,你是黔驴技穷了么?” “拿只假眼吓唬老子,老子差点都快吓尿了!” 讥讽声一时不绝于耳。 苏流水森然一笑,目视下方,额头血光大放。 笑的正欢的几个人,顿时血肉枯萎,变作白骨,直挺挺倒在地上,摔得破碎! 笑声顿止。 嘶! 众正道修士倒吸一口冷气。 不是……不是假眼么? 那巷子里的普通人被看一眼,都平安无事,怎的竟突然变得有如此莫大威力? 这老魔定是在戏耍我等! 众正道修士大怒,竟是鼓起勇气,无惧苏流水魔眼凶威,纷纷破口大骂。 在苏流水眼中,底下的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便是始终隐忍不发的那位琉璃宫执事萧元章,亦不足为虑,他真正需要忌惮的,仅仅只是南宫无极而已。 他没有理会下方众正道修士,径直望向南宫无极,第三眼中红光如血,透着令人心悸的诡异。 第四十八章 道果参婴 面对这传说中的魔眼,饶是南宫无极,亦畏惧三分。 “当!” 昊天钟响,气流涌动在南宫无极全身上下,便似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抵御即将来临的魔眼之威。 可是即便有仙器护佑,南宫无极仍旧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这可是洞玄眼,魔的眼睛! 便是他,也从未见过,也未曾领教过。 “苏兄还真是令本座惊讶啊!”南宫无极感叹一声,突然眼中光芒一闪,抢在苏流水动用魔眼之前,三千青丝绕指柔骤然出手。 苏流水早有防范,嘴角诡笑洋溢,额间的洞玄眼随后红光一闪。 三千青丝顿时就被魔眼之威化作气息四溢。 这一眼之威,并未仅止于此。 南宫无极随之遭难,裸露在外的肌肤霎时间变得干枯惨白,仿佛血气被抽干一空! 底下众正道修士更加骇然。 这魔眼的威力,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要知道南宫无极周身皆为仙器昊天钟所护佑,本身又运行深厚真气护体,可即便是这样,也仍然被这魔眼所伤,无法幸免! 难道今日便要任由这魔头逞凶,大开杀戒了吗? 何人能使其服诛! 众修士深深绝望,连琉璃宫副宫主都被这魔眼所伤,此刻还有谁能诛杀此獠。 南宫无极亦是骇然,这一眼之威,着实令人心惊胆颤! 这一眼虽未要了他的命,却也令他气血顷刻间消逝过半!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道:“洞玄眼固然威力无穷,却并非毫无破绽,更何况这不过是后天练成,而非天生,欲破此眼,实在简单。”话音落下,紧跟着打了个哈欠,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了。 众修士闻声,全都向小巷中看去。 连传说中的洞玄眼都如此不屑,说话的除了楚长歌还能是谁? 楚长歌此刻在众修士眼中,就是一个谜。 他看似普通,却能生受魔眼之威而毫无无损。 可若说他有何等高深莫测,修为滔天,众修士又觉得委实不太符合常理,因为他们从他身上根本探查不到任何有关于他身负修为的蛛丝马迹。 凡是修道者,只要到达练气之境,体内必会有真气流动,只需以神识仔细探查,便可知其真实修为。 就算是境界高深者,返璞归真,隐藏气机,看似与普通人无异,但也仅仅是表现在看不穿其境界而已。 而他,就是完完全全的一个普通人,连修行的根本玄牝之门都未开启。 别说境界高深,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修士! 可如果说他并无修为,却又如何能挡下魔眼之威,没有被吞噬血肉,化为白骨? 众正道修士只觉云山雾罩,疑惑不已。 不过他既能在魔眼的冲击下安然无恙,而且先前也提醒过仙器可以克制魔族功法,不论他是普通人,还是修士,想来定然是有些能耐见识的,既然说魔眼可破,恐怕未必就是夸大其词。 有人大急道:“都这个当口了,还卖什么关子!” 楚长歌也不着恼,笑着对天上的南宫无极道:“此獠魔眼破绽,就在红光闪烁时,只消避开他魔眼目光,便可不被力量锁定。” 众修士将信将疑,会是这么简单? 南宫无极亦是怀疑,没有立刻去探虚实。 方才苏流水一眼之威,险些令他抵抗不住,他心有余悸,哪敢随意听信他人之言,以身犯险。 见南宫无极没有动作,楚长歌也知他心有顾虑,也不着急,含着笑意,袖手旁观。 没人信洞玄眼的破解方法竟是这般简单,然而身为魔眼的拥有者,苏流水却是面色阴晴不定,心中更是涌起滔天巨浪! 苏流水阴狠的看向巷子里的楚长歌,牙齿恨不得都要咬碎了。 此人究竟什么来头,怎的什么都知道! 洞玄眼的破解方法,确实就是这么简单。 如若是天生魔眼,被其所视,自然有死无生。 可苏流水额间的那只魔眼,不过后天修成。 这就是后天魔眼的弊端。 楚长歌虽然从未见过后天魔眼,但苏流水两次使用魔眼,他目光何等毒辣,立时便从中看出了这个破绽。 苏流水愤怒已极的神态落在南宫无极的眼中,后者当下心中一定,漠然的面容流露出一丝冷笑,三千青丝在指尖缠绕,突然出手! “敢尔!”苏流水大怒,额间魔眼红光大放,再一次将三千青丝轰散。 南宫无极连忙闭上双眼,魔眼的力量便仿佛没有了目标一般,竟是当真没有作用在他的身上。 魔眼果真失去效用了! 底下众修士瞧得无不是欣喜交加,这老魔连最后的底牌都已无效,还拿什么逞威风! 欣喜之余,他们皆是心中一动,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站在巷子里那个袖手男人。 这个人简直……深不可测! 修士们很想琢磨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词语来形容楚长歌,可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四个字算是贴切。 楚长歌又是打了个哈欠,有些困意。 若不是苏流水惊现洞玄眼,他已是忍不住要沉沉睡过去了。 低境界者之间的斗法就是这般无趣,即便有炼天鼎、昊天钟这等神器仙器相佐,却因修为受限,发挥不出真正威力,看久了属实没什么意思。 众修士见他面有倦意,睡眼惺忪,并没有如何大的反应。 他们哪里能够想得到,天上那场激烈的斗法,在他眼中,竟是无趣! 魔教圆日使,琉璃宫副宫主,当今天下的一流高手,修为之深,天底下多数修士都难以望其项背,在他眼中,竟算是低境界者! 如果他们知道,必然会惊掉大牙。 可惜事实正是如此,似他二人这般世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大修行者,在楚长歌的眼里,仅仅只是稍微能看得上眼,看久了,也难免无趣。 “苏兄,你还有什么招数仍未使出么?若是黔驴技穷,便交出道果参婴,自囚深水寒潭,本座说的话依然作数,可以给你一个弃魔从正的机会。” 半空中,南宫无极衣袂飘飘,仿佛已然如最终胜者。 底下众正道修士齐声喊道:“杀了他!” 苏流水仰天大笑,突然袖子一抖,掌心中出现一颗人参形状的物事。 此物一出,底下顿时噤声。 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手中的那件物事,眼中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这种目光很好理解,是渴望,贪婪! 苏流水手中的那件物事,便是白僵山之战的***,也是眼下南宫无极不遗余力留住他的最终目的—— 道果参婴! 此物之久远,还要源自于混沌,传说是混沌死后化成的灵根,生有灵智,如若孩童,有趋吉避凶之能,故而很难被人捕捉到。 而且此物本就极为稀少,时至今日,眼下这只道果参婴,只怕已是当世唯一! 这道果参婴,之所以令修士垂涎欲滴,意图据为己有,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是因为只要将它一口吃掉,便可立地至道一境,并且无需再打破那层桎梏,直接就可渡过雷劫,羽化成仙! 第四十九章 争抢 修行之道,并非一路坦途,而是荆棘密布,艰难险阻,数不胜数,光是大小天劫,便无穷无尽,随时都有可能令人身死道消,魂飞魄散! 但即便如此,万千修者,仍然义无反顾,趋之若鹜,所为何来? 还不是为了得道成仙,长生不老! 而若吃下道果参婴,便可省去数百年苦功,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一步登天! 这等诱惑,但凡是修仙者,谁能拒绝? 眼下这能够令人一步登天的旷世奇宝就近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众正道修士如何能按耐住激动内心,看向道果参婴的目光炙热如火,蠢蠢欲动。 便是南宫无极,身为琉璃宫副宫主,位高权重,更随身携带昊天钟这等不世仙器,见到苏流水手中的道果参婴,冷漠的面容亦不免流露出一丝贪婪! “你们想要吗?”苏流水环顾下方众人,最后直视南宫无极,拿着道果参婴的手向前一送,嘿然道:“南宫兄似乎早就垂涎三尺了吧?” 南宫无极冷笑道:“道果参婴这等旷世奇宝,唯有德者居之,方能造福天下。而苏兄乖戾狠毒,杀人盈野,魔性滔天,再拥此物,对于苍生而言,岂非灾难。” 苏流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为好笑的笑话,笑声直震动苍穹,问道:“你们朝思暮想宁肯不顾性命,也想得到这枚道果参婴,难道就未曾想过,苏某为何直到现在还未将它炼化,以能得道,长生不老,反倒还等着你们来抢?” 这个问题直如锥子一般,深深扎进了众人的内心。 是啊,这魔头为何竟没有立时炼化道果参婴? 倘若这魔头早已将此宝炼化,何至于还会被困于此,底牌尽出? 苏流水笑的更加大声,道:“都是些蠢货!你们就是一群彻彻底底的蠢货!” 众人被骂的懵了,不明何意。 南宫无极隐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寒声道:“苏兄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岂是男儿行径……莫非……是这道果参婴有何问题?” “咦?南宫兄是如何瞧出来的?”苏流水故作讶然,但眼中光芒闪烁,讥讽之意昭然若揭,笑道:“若是炼化这枚道果参婴,真能够得道长生,苏某此刻怕是已然逍遥于天界了,还轮得到你们在我面前张牙舞爪。” 众修士闻言皆是心中一震,难道这枚道果参婴,竟然没有传说中的神奇效用? 不可能啊! 苏流水这番话,仿佛戳破了他们一直幻想的美梦。 有人激动的脸色通红,大声道:“你说谎!分明就是你唯恐道果参婴落于我手,故而才说此胡言!食参婴,则可长生,这是世代传下来的传说,怎的会有错!” 苏流水瞥了那气急败坏的人一眼,鄙夷道:“落于你手?” 他又看向下方的其他人,哈哈笑道:“道果参婴只有一枚,倘若苏某身死,你们谁能抢的过琉璃宫?可笑你们居然还在做春秋大梦,殊不知再是卖力,也只不过是为琉璃宫作嫁衣罢了。” 这话无疑是挑拨离间之言。 但众修士中却是没有人反驳。 他们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只不过心中仍旧不免存有一丝希翼罢了。 “苏兄还未告知这道果参婴究竟有何问题。” 眼见众修士尽都默然,南宫无极冷不丁的淡然说道。 “道果参婴乃是混沌灵根,蕴含无穷大道,本该确实如传说般,食之即可羽化登仙,长生不老,可是这一枚……” 苏流水顿了一顿,看向手中的这枚旷世奇宝,眼中竟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意,苦笑道:“可是这一枚,却似因终年隐于地底深处,被阴寒污晦之气所侵蚀毒染,久而久之,竟然……效用大减,即便将之完全炼化,也无法直接迈过那一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听完苏流水的话,底下众修士如糟晴天霹雳,满脸愕然。 不能令人长生的道果参婴,还值得自己去拼命吗? 有人在心中自问。 而答案,显然全都一样。 可怜那些参与围攻白僵山的战死同道们,还有眼下,数十条性命血染长天,尸体仍还横在地面,有的到死都没闭上眼睛,死不瞑目! 死了这么多人,结果就是为了一枚无法令人长生的道果参婴……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有人惊骇过后,忍不住惨笑起来。 南宫无极面色变化无定,显然对苏流水的话将信将疑。 不过到底可能还是相信多一些,他拧眉道:“原来如此,这等旷世珍宝,真是可惜。” 苏流水哼道:“可惜什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道果参婴仍旧有神奇效用,苏某本想将其中的阴寒污晦之气去除后,再慢慢炼化,怎料你们竟然苦苦相逼,既然如此,便将它送给尔等又何妨?” 说罢,手心一震,道果参婴猛然四分五裂! 苏流水大笑道:“苏某不是吝啬之人,宝物自然要与大家共同分享才是。” 被震开数块的道果参婴,被他丢向下方。 众修士本已万念俱灰,不想再为这无法令人长生的东西拼命,可谁料苏流水竟然将道果参婴扔了下来! 一时所有人都疯狂了! 不管这魔头所言是真是假,此时眼睁睁的看着这等旷世珍宝朝着自己头顶砸落,若是还无动于衷,没有动作,岂不是天大的傻瓜? 没人觉得自己是傻瓜。 于是所有人都动了。 瞬时之间,无数人影全都向那几块飞落下来的道果参婴急掠而去。 南宫无极见状,忍不住倒吸一口寒气,看向似乎诡计得逞的苏流水。 此獠好深的心计,竟然甘心壮士断腕,舍弃道果参婴,将其做饵,目的只怕是想惹起混乱,他好趁机鱼目混珠,逃之夭夭! 南宫无极大喝道:“你休想!” 苏流水一字一字道:“你奈我何?”说罢,身影如鬼似魅,倏然混进那些争抢道果参婴的人群之中。 他就好似鱼跃大海,顿时消失无踪。 即便是南宫无极,也无法分辨,不由大怒。 魔道妖人最擅长的便是阴诡遁法,来去无踪。 先前众目睽睽,场面清净,以南宫无极的神识厉害,苏流水自然逃脱不掉,无所遁形。 然而眼下混乱的一发不可收拾,南宫无极根本无法察觉到苏流水的气机所在。 “可恨!”南宫无极咬牙切齿,但见下方众人大打出手,为争道果参婴已然动刀动枪,浑然不顾同道情谊…… 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昊天钟响,顿时就将几人震落半空,将一块漂浮无主的道果参婴摄在手里,扬声道:“琉璃宫弟子听命,凡敢争抢参婴者,杀无赦!” 数百琉璃宫弟子轰然应喏。 若是换作平时,以琉璃宫的威望,谁人敢惹? 可是如今宝贝就在眼前,哪怕撕破脸,说不得也要冒险争上一争了。 “道果参婴乃是无主之物,凭什么你琉璃宫如此强横霸道!” 有人抢到一块参婴,捧在手中欣喜若狂,但见琉璃宫弟子一齐冲他而来,不禁怒道。 可惜琉璃宫可不会与他说什么是非,这人顷刻之间就被数道光芒洞穿,尸体顷落。 巷子里,楚长歌见此一幕,不由叹息,明明前一刻还是同气连枝,齐心协力,结果利益在前,转眼间就可翻脸无情,拔刀相向。 人心啊! 第五十章 跺脚 数截道果参婴,就似催命符一般,谁握在手中,便会引来杀身之祸,死于非命! 众人已是红了眼,哪怕是琉璃宫的人也照杀不误,场面混乱已极。 又有一人寡不敌众,胸膛被数道剑锋贯穿胸膛,紧握着的五指终于失去了力气,微微松开,手里的那一小截道果参婴向下方掉落。 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连忙飞身掠去。 这一小截道果参婴,仿佛像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猎物,所有人都变成了饿狼,眼中冒着贪婪的光芒,相互厮杀,激烈角逐! 无人能够沾手,因为还未靠近,就会被突如其来的手段所迫退,甚至当场横死! 它径直下坠,无巧不巧,竟落入小巷之中。 更巧的是,它“吧嗒”一声,就摔在楚长歌的脚边。 为它打生打死的那些人都愣住了,眼中贪婪更盛,隐隐还夹杂着一丝忌惮。 没有人胆敢冲入小巷之中。 相比于其它散落的道果参婴,眼下这一小截,获取的难度,明显要更加艰难一些。 甚至可能比抢琉璃宫副宫主南宫无极手中的那截参婴还要难! 巷子里的这个人,深不可测,上去抢夺,岂不是自寻死路? 他们痛下心来,暗暗咬牙,转头离去,生怕其它散落的道果参婴也最终花落,毕竟与琉璃宫都撕破脸了,若是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委实难以令人接受。 楚长歌还以为这些人会一拥而上,结果一溜烟儿散了个干净,不禁哑然失笑。 他弯下腰,拾起脚边那半截道果参婴,翻来覆去打量许久,喃喃道:“果真满是阴寒污秽之气,可惜了。” “既然可惜,不如交给本座,足下博古通今,高深莫测,料想得来也是无用。” 小巷中,忽然响起另外一个声音。 南宫无极的身影随即显现。 楚长歌丝毫不觉意外,这南宫无极一看就非善类,又岂会因自己出口相助,而放弃唾手可得的道果参婴。 不过虽然早有预料,想想仍旧不由令人火大啊! 楚长歌冷冷道:“琉璃宫忝为正道,却不知恩图报,反而过河拆桥,未免有失体面。” 南宫无极淡淡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足下也是为除魔卫道,稍尽绵薄之力,我琉璃宫何来过河拆桥一说。” 楚长歌不禁一笑,这个借口找的还真是天经地义无懈可击啊! “本来我对这玩意儿没有任何兴趣,不过既然你一堆说辞,厚颜无耻,欲要强抢,我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给你了。”楚长歌不屑的看着南宫无极,面色渐渐阴沉下来。 借用苏流水的那句话,这位琉璃宫副宫主,是既想要当**,还想立牌坊,简直臭不可闻。 他看的其实一点也不错,南宫无极是个极刚愎自用的人,对于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抛弃一切。 若是换作旁人,兴许会忍痛割爱,借此以来结交楚长歌。 可是这个琉璃宫副宫主,向来自负权势,强取豪夺乃是家常便饭,根本不会有丝毫妥协,更不会以道果参婴这等旷世珍宝,去达到结交任何人的目的! “这天墉城,乃是我琉璃宫属地,足下固然高深莫测,可再英雄的人,若不识时务,恐怕也不免会一时失足,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南宫无极话语中夹枪带棒。 “你威胁我。”楚长歌声音沉静的可怕。 南宫无极不置可否。 “我偏偏就是不识时务之人,亦想领教一下,在你琉璃宫的地盘,你会如何让我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楚长歌说罢,径直走过南宫无极身旁。 出了小巷,此时抢夺道果参婴的局面依旧如火如荼,大吼声、愤怒声、惨叫声此起彼伏,一刻未歇。 殷红鲜血将道路缝隙填满,四处横尸,死状凄惨。楚长歌缓缓走过,恍若不见。 南宫无极尾随其后,淡然道:“足下这是要往何处?” 楚长歌自顾在前走着,头也不回,道:“你跟着就是,倘若等待不及,大可立即动手。” 南宫无极脸上愈发淡漠寒冷,强自忍耐,似乎是想看看楚长歌究竟还有什么名堂,竟然如此有恃无恐。 在琉璃宫的土地上,他自负无惧任何人,也不怕任何人会兴起风浪。 楚长歌自然是有恃无恐,就如同对付那苏流水一般。 只不过这一次的心境,与对付苏流水时又截然不同,甚至于动了真火! 琉璃宫仿佛自创立之初,便嚣张无匹,身为正道,行事却比魔道还要刚硬狠毒,屡屡挑起纷争不断。 三百年前,琉璃宫便是如此,强取豪夺,嚣张跋扈,甚至夺人仙山、灭其道统这等恶劣行径,也是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那时楚长歌无欲无求,从不插手正魔纷争,可饶是如此,亦觉琉璃宫的行事太过猖狂,着实枉为正道,于是他亲至东海,一掌劈下,海水倒卷,分潮左右,海中琉璃宫最顶端的那尊祖师石像,亦被他劈得头颅爆裂,只余身躯。 “今日不过小惩大诫,若尔等仍然我行我素,甘做蛀虫,吸食众人血肉,此石像便是下场!”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 然而,他本以为小惩大诫,琉璃宫会有所改变,岂料琉璃宫委实固执可恨,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楚长歌心知不使些强硬手段,将他们打疼了,打怕了,琉璃宫千百年来已经烙印在骨头里的视众生如蝼蚁的思想,是无论如何也难以改变了。 他再度莅临东海,一掌将整座琉璃宫劈成废墟,连同其时的琉璃宫宫主亦被他一掌重创,修为尽废。 琉璃宫虽毁,但道统仍在,他虽怀仁爱之心,不忍毁其道统,可像这等宗门,倘若强大,对于世间弱小,不啻于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灾难。 他又陆续前往琉璃宫各属地,每至一处,便狠一跺脚,使得那里的琉璃宫分舵尽都塌陷,毁于一旦。 后思虑再三,未防琉璃宫在那些地方经营日久,早已根深蒂固,如此损失怕是不足以伤筋动骨,极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有可能恢复如初,他又留了一些手段,只要民众怨念沸腾,手段便会触发,届时有关于琉璃宫的一切,将会再次遭受毁灭。 楚长歌在天墉城中闲转时,发现他前世留下的手段尚在,还以为琉璃宫已经痛改前非,可而今看来,只怕未必。 况且就算琉璃宫是无辜的,然而这位琉璃宫副宫主,却是明明白白的罪无可恕。 为夺参婴,不惜对同道下手,致使流血更多,死伤无数。 光这一条,就是死罪! 楚长歌不禁心中愠怒,看来自己三百年前给琉璃宫的教训,这个宗门的后辈记住的还是不够深刻啊! 走了许久,他在一片空地停下脚步,转过头,瞧着那倨傲嚣狂的南宫无极,笑道:“你信不信,我只需轻轻跺一跺脚,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第五十一章 狂妄 南宫无极嘿然一笑,摇了摇头。 跺跺脚就能杀死自己? 天底下谁人有此能耐! “本座纵横天下,便是海外圣地的上尊,也不是未曾见过仙颜,自知即便是上尊出手,倘若轻描淡写,随手一击,也绝无可能击杀本座!” 南宫无极不屑道:“不是我瞧不起足下,你莫非竟自以为比海外上尊还要高明么?” 说起海外圣地,楚长歌脑海中不由浮现起一些前尘往事,失笑道:“那些灭情绝性却自诩为天道正途的家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受他们一击不死,难道竟值得如此骄傲吗?” 南宫无极喝道:“足下太狂妄了,殊不知海外上尊神通广大,无所不知,倘若此言传入上尊们的耳中,即便本座可以饶你不死,上尊们也定然会治你个亵渎之罪,令你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余音未歇,盛怒之下,昊天钟骤然出现,无人撞击,自行响起一声沉闷之音。 楚长歌泰然自若,揉了揉耳朵,道:“连炼天鼎我都不惧,你这昊天钟又何足道哉?在我出手之前,你还是赶紧弄点新花样,免得你死不瞑目。” 南宫无极怒气更甚,沉声道:“你也太狂妄了!” 他向来心性冷漠如同冰川,好似从来不会融化,然而此刻自尊心作祟,怒气如熊熊烈火,道心顿时难以自制的有了强烈的波动。 “噌!” 只听得一声锐响,如剑芒出鞘,锋利无比,单是声音,就仿佛能将人的内心割裂! 南宫无极身前陡然一柄气剑悬空,五彩斑斓,似晚霞幻化,耀眼夺目,艳丽无比。 楚长歌轻轻叹了口气,还以为这人会使出什么自己以往未曾见过的新手段,结果还是琉璃宫的老一套。 这“丹霞剑罡”是琉璃宫三大剑诀之一,威力算是惊人,他前世便曾领教过,一眼便觑穿其中奥秘,信手就给破了。 那时他还未无敌于天下,刚刚臻至坐忘境,而施此剑诀的琉璃宫之人,乃是化神境,比他还要高一个境界。 仙道九境,一层之差,便犹如云泥之别,可即便如此,那人施此丹霞剑罡,却仍旧脆弱的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被他随手一击,就给打入地底深处,再也爬不上来了。 这南宫无极心高气傲,原以为会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没想到竟如绝大数人一般,将祖宗传下来的那点东西奉若珍宝,一点新花样都没有,竟还敢拿出来在自己面前丢人现眼,简直可笑。 “如果这就是你的最强手段,我可要渐渐失去耐心了。”楚长歌摇摇头道。 南宫无极怒极,他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楚长歌根本就是在瞧不起他琉璃宫颇负盛名的丹霞剑罡? “好胆!竟敢辱没本门无上剑诀,今日定要以你的血,来血洗你的大不敬罪孽!” 南宫无极双指并拢,向前一送,五彩气剑顿时如电闪雷击,快到肉眼难以捕捉,倏然刺在楚长歌的胸膛之上。 然而下一刻,他便瞳孔收缩,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自己苦心修炼多年的丹霞剑罡,竟然…… 连他的肉体都刺不破! 为何会这样! 难道这人身上竟穿了什么神衣宝甲不成? 不对! 他突然回想起楚长歌生受苏流水魔眼一瞥而毫发无损的景象。 “原来如此……” 南宫无极心中惊骇更深,原以为楚长歌在那魔眼之下安然无恙,是因为知道破解魔眼之法,故而及时规避掉了,可眼下看来,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是选择了生生承受! 先是魔眼一瞥,再是昊天钟的攻击,此刻又生生挡下了丹霞剑罡。 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南宫无极越想越深,随之而来的是他素来厌恶之极的恐惧感。 他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楚长歌见他怔怔站在原地,眸子里满是异样光芒,震撼、恐惧、不解……不由轻笑道:“你无需讶异,其实早在你之前,便有人想要杀我,可是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败的惨不忍睹。” “在想要杀我的那些人……哦不对,还有魔中,那个圆日使苏流水便是其中一个。你与他顶多不过伯仲之间,若是不顾生死,捉对厮杀,甚至还不如他。他都对我束手无策,何况是你?” 楚长歌虽然很不想打击别人,奈何这厮委实太过专横自负,若不道出实情,这厮恐怕仍还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呢。 不过虽然忍不住说出了实情,他毕竟还是心善,没有打算将这厮的道心彻底摧毁,否则就不会仅仅提及苏流水了,而是直接就拿魔堕山枯骨林中的那位巫族人作为例子了。 相比于尸骨林中的那个巫族人,苏流水即便身怀魔族功法,更是练成惊世骇俗的洞玄眼,可又算得了什么? “你明明毫无修为,怎会如此!难道是本座看走眼了……” 南宫无极已然深陷震惊中不可自拔,继而便是浓浓的恐惧之情油然而生。 楚长歌道:“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烂泥扶不上墙。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在我想听听,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 南宫无极眸中寒光闪过,厉声道:“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跺跺脚就能杀了本座?你以为你是谁?大罗金仙吗!” 他声音尖锐到沙哑,满口不信,然而双腿却是不听使唤,识相的向后慢慢退去。 “大罗金仙?”楚长歌叹了一声,不明白世人为何总是将大罗金仙挂在嘴边,不知情的,还以为天上的神仙,竟当真如何厉害呢。 “我自然不是大罗金仙,也不想去做。大道无涯,终点非止于仙,你终究是眼界狭窄,看不到更高的风景,这辈子都只能在山下默默仰望,宛若蝼蚁。” 楚长歌缓缓说道,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一把把刀,深深插进南宫无极的内心,刺的他鲜血淋漓。 “狂妄!你真是太狂妄了!”南宫无极怒极生笑,颤声道:“你敢杀我?我乃琉璃宫副宫主,你敢杀我!” 楚长歌淡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别拿琉璃宫三个字吓唬我,忘了告诉你,你若非是琉璃宫之人,我反而懒得杀你。其实你也是倒霉,正好遇见了我,我就见不得琉璃宫的人胡作非为。” 南宫无极警觉道:“你到底是谁?与本宫有何仇怨?” 楚长歌微微一笑,很灿烂,如春风和煦,可看在南宫无极的眼里,却只觉阴森可怕。 “你无需知道,只消明白,身为琉璃宫的人,便该夹着尾巴做人,为非作歹,就是自寻死路!” 楚长歌边说边走,走了一百二十一步,将二十八星宿方位尽都踩遍,当踩到最后一个壁星方位时,地面隐隐开始震颤起来。 南宫无极连忙后退,怒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你这种人,根本无望仙道,所以我提前送你见阎王。” 楚长歌说罢,轻轻一跺脚,二十八星宿方位骤然光芒浮现。 强大的力量瞬时弥漫开来,南宫无极首当其冲,立时就如同玉器一般,被震的粉碎! 这股力量并没有因为南宫无极的死亡而停止下来,而是飞速蔓延至城中每一个角落,所有关于琉璃宫的一切,全都被抹了个干净! 干干净净! 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包括人! 第五十二章 淮阴子 这一跺脚,也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楚长歌面无异色,他虽不愿多造杀孽,但也从不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似琉璃宫这等浑然不将众生放在眼中的宗门,便该以雷霆手段血洗震慑! 众生本就苦难,尤其是那些弱小生灵,存活于世,犹如草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即便如此谨小慎微,艰难苟活,仍旧被强者欺压掠夺,甚至随意抹杀。 楚长歌一直信奉万物平等,任何生灵哪怕是泥土中的蝼蚁,都有其存在的权力与尊严。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固然没错,这是世界发展的必要因素,可当那些强者自私到成为蛀虫,恨不得附在众生身上,敲骨吸髓,打破了万物原本的平衡,那就是它的取死之道! 琉璃宫就是个例子,这也正是楚长歌毫不留情的根本原因。 此宗门素来对海外圣地言听计从,甘做爪牙,便连那些圣地自私自利的做派也尽数学去,从未将众生死活放在眼中,只知一味压榨掠夺。它的强大,对于众生而言,便是一场灾难。 “倘若琉璃宫仍旧不知悔改,我行我素,似乎真的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楚长歌喃喃轻语,声音中隐含的冷漠,恍惚如前世,杀伐果断! 这时,忽听有人抚掌,渐渐靠近,笑道:“尊上即使转世重生,依旧霸气不减,令人叹服!区区琉璃宫,竟惹得尊上动了杀机,简直是自寻死路。” 楚长歌皱了皱眉,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瘦高道士,满脸麻子,丑陋不堪,正笑吟吟的看向自己,细窄的三角眼中仿佛隐约泛着湛蓝光芒,犹如大海一般,广袤深邃,不可揣测。 “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居然认得出我。”楚长歌讶然道。 那道士呵呵一笑,揪了揪颌下的山羊胡子,道:“三百年前无敌于天下的楚长歌,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贫道仰慕已久,如今终于得见尊上真容,委实三生有幸。” 听这道士含糊其辞,楚长歌顿时心生戒备。 这道士突然至此,又能认出自己身份,若说没有目的,恐怕便是三岁小孩儿都不会信。 楚长歌冷冷一瞥,漠然不语。 道士笑道:“贫道道号淮阴子,不过无名小卒而已,尊上想必没有听过。” 淮阴子…… 楚长歌确实没有听过这个名号,不过却总觉得有些熟悉,似乎与记忆中的某一个名字有所关联。 赤阳子! 楚长歌突然惊醒,淮阴子,赤阳子,难道竟有何瓜葛不成? 淮阴,赤阳,仅仅只是巧合么? 这推测虽然有些牵强,可不知怎的,他偏偏直觉强烈的紧,眼前这个道士,恐怕与血屠常羊山的那个赤阳子,有莫大关联! “你可认得赤阳子?”楚长歌深知再是心中猜想,也不如亲口一问,虽然这淮阴子看似心机深沉,未必会说实话。 那淮阴子闻言,湛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光芒,道:“尊上果然神通广大,什么都瞒不过您,赤阳子正是贫道胞兄。” 果然如此! 楚长歌心中一凛,愈发觉得这淮阴子眼下突然出现,目的不纯,哼道:“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是出自于悬天之都了?” 淮阴子不置可否,嘿然道:“尊上居然知道悬天之都的存在,委实不可思议……咦?莫非是圣火教的那个老不死的告诉您的?如果是这样,也就说的通了。” 楚长歌冷冷道:“你敢跟踪我?” 那淮阴子连连摇头,似是有些紧张恐惧,道:“贫道不过蝼蚁一般,如何敢跟踪尊上,只是猜测而已,尊上万莫动怒。” 道士说着,紧张之色慢慢退去,嘴角溢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诡异笑容,湛蓝色的眼睛犹如魔魅一般,其中光芒灼灼,仿佛有着摄人心魄的妖异魔力,笑道:“只是我家帝君,对尊上颇有兴趣,贫道有幸聆听帝君闲言,故而对尊上行踪,倒也略知一二。” 楚长歌早就隐约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而今看来,那个人,想必就是道士口中的帝君了。 而那帝君,如果不出所料,定然就是那个受万千强大修者跪拜的黑帝! 难道那个操控自己命运的幕后黑手,便是黑帝? 自己匪夷所思的重生于世,是不是也与那黑帝有关? 楚长歌只觉迷雾重重,一时竟无法勘破。 淮阴子满脸笑意道:“尊上不必讶异,我家帝君永恒不朽,至高无上,世上没有什么能够瞒过他的法眼,更何况帝君对尊上如此青睐,您重生这等大喜事,帝君自然不禁多加关注,实属正常。” 楚长歌嗤了一声,这等鬼话,也就能骗骗鬼了。 “你找我究竟有何事?”他淡然问道。 “无愧帝君对尊上如此看重,尊上委实有未卜先知之能。”淮阴子又是厚着脸皮吹捧一番,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虚情假意。 这丑陋道士搓了搓手,道:“贫道有一事不解,尊上前世是何等强盛,便是天界最强神将,亦是您手下败将,而今重生转世,竟不想着重返巅峰,甚至更胜往昔,反而甘心屈为凡人……” 楚长歌似笑非笑道:“你那位帝君,不是什么都知道么?怎的还需来问我?” 淮阴子哈哈大笑道:“我家帝君自然是无所不知,如何不知道尊上无敌于天下,寂寞凄凉,想一死解脱。” “那你还来问我做什么?”楚长歌越看越觉得这道士的嘴脸可恶,若是仍有法力,已是要忍不住一掌将这厮拍成肉泥了。 淮阴子吁了口气,道:“所以贫道来此,是奉帝君之命,帮助尊上。帝君千叮万嘱,万不能让尊上您这等不世人物自甘堕落,泯然于世,如此,岂非是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 这两个字用的还真是巧妙! 楚长歌不由更加坚定心中所想,哼道:“如果我所料不错,我的重生,应该就是出自于你主子的手笔吧?” 淮阴子不答,自顾笑道:“本来尊上是否能重返巅峰,即便是帝君,也左右不得,可偏偏无巧不巧,您得了旷世奇宝道果参婴,如此一来,问题就变得简单多了。” 楚长歌警觉,眼中顿时绽放出冷冽的寒光! “您手中的道果参婴,虽然被污晦所毁,无法令您顷刻之间重登道一,却也能令尊上的玄牝之门顷刻洞开,并且气运周天,一跃入洞玄境界。” 淮阴子说罢,有些愧疚的道:“也许是贫道多此一举了,尊上要想自毁混元无上金身,必须境界重复道一,也许早就想过再度修行,方能解脱。更何况就算不是为了自毁金身以求解脱,尊上此时怕是已隐隐猜出了什么,只是还不确定,若想弄清缘由,只有重返巅峰,方有一丝可能,所以您此刻想必已然有了欲要再度掌控一切的欲望。” 他看着楚长歌,诡异的蓝眸瞧着愈发深不可测,道:“尊上以为贫道的猜测,是否属实呢?” 第五十三章 鲲鹏大法 楚长歌不禁眉尖微微一皱,此人心计之深,委实骇人听闻,竟将自己内心所思所想,洞悉的如此彻底!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道士竟是要让自己将道果参婴吃下,重新踏上修炼之道。 他究竟安的什么心? 楚长歌心下不禁思绪如电,飞速闪逝。 此地所留法术已然触发,将城中有关于琉璃宫的一切事物尽皆抹去,再想借此将这淮阴子擒拿,乃至诛杀,根本疏无可能。 退一万步讲,即使想要脱身,也是难上加难,这道士看似其貌不扬,实则心计深远,目光如炬,尤在那苏流水之上,若想轻易地将其玩弄于鼓掌之上,从容脱身,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以他思虑之周,竟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一时之间,陷入两难之境。 淮阴子眸光闪烁,宛如智珠在握,稳居上风,居高临下,语气中竟也多了一丝不屑道:“尊上既然不言,想来便是默认了。贫道虽然愧疚,奈何帝君之命,不敢不遵,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要亲眼看着尊上将道果参婴吃入腹中,方能安心。” 话音落罢,袍袖陡然伸长,霍霍鼓舞,袖口伸出青筋紧绷的枯槁大手,一把将楚长歌手里的道果参婴夺过。 楚长歌心下一沉,下一刻,只觉喉咙一紧,嘴巴不由微微张开。 道果参婴被塞入口中,随即化为一股暖流,滑入喉咙,直进肠胃,继而轰然涣散为淳淳灵力,如巨浪滚滚,咆哮着奔腾在四肢百骸之间。 与此同时,泥丸宫中猛然一阵刺痛,渺小而不可见的玄牝之门顿时显现,气门大开,其中大无边际,犹如一方世界,浩瀚无匹,不见尽头。流转在经脉间的灵气运行周天之后,径直汇入气门之中,停留片刻,便又流出,再行流转一周天……循环往复,永不停歇。 “嗡!” 他的身上蓦地绽放出紫色光华,衣袖爆鼓,无风而动。 不过,仅仅数息之后,便紫光平复,消弭无形,飞舞的衣袍亦随之落下。 他握了握拳,眼里充满着复杂神色,懊恼,兴奋,迷茫…… 这种力量他再是熟悉不过,虽然还远远比不上前世的巅峰之时,但也堪称登堂入室了。 这是洞玄境的力量! 他已在这短短片刻功夫,顺理成章的完成筑基、练气,直入洞玄之境! 道果参婴果真无愧为混沌至宝,即便被污浊阴晦之气所侵蚀,而且并非完整,仅有小拇指大小,竟仍有如此效用。 洞玄境,一入此境,则可知玄机,晓造化,继而通阴阳,断生死,只有进入此境,才称得上是一名修士。 淮阴子定睛看了良久,忽然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尊上服下道果参婴,竟当真破境入洞玄,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楚长歌直视这道士,深邃的眸子中仿佛呈现浩瀚宇宙,无数巨大星辰转动,满是恒远苍古之意。 这是“大罗天眼”,有无尽妙用,其中一项,便是洞穿人心,能将对方的思维抽丝剥茧,还原到最起始的状态。 淮阴子泰然自若,细窄的湛蓝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一丝自傲、不屑的笑意,道:“尊上法术通天,千变万化,奈何境界才至洞玄,若想看穿贫道内心……恕贫道直言,简直是异想天开。” 楚长歌注视良久,眼中的苍淼宇宙渐渐消失,恢复成原本的黝黑眸子,沉着淡定,质朴无华。 大罗天眼乃是奥妙更甚于洞玄眼的无上神眼,奈何境界委实相差太多,确实无法看穿道士的内心,只能看到无边黑暗,触摸不到他想要的真相。 楚长歌不禁越来越是疑惑,那黑帝委派这道士,逼迫自己吃下道果参婴,究竟是何用意? 还有,自己的重生,难道当真与那黑帝有莫大关联? 他愈发的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然置身于一个天大的局中,那不朽的黑帝,竟是意图将他当做悬丝傀儡,随意摆布! 只可惜以他眼下远远还不是巅峰境界的力量,根本无法拨开重重谜云,去甄破隐藏颇深的事实真相。 “吃下这道果参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楚长歌心里忽然坦然。 他之所以对修道厌倦,不欲再踏上修行之路,盖因前世他已仿佛走到了道路尽头,前无背影可见,后亦无追者而来,身边更无人能与他并肩同行,不由感到寂寞凄凉。 可自从得知到黑帝的存在,令他已然蒙尘的道心,重新绽放出些许光华。 原来前方并非没有背影可见,那不朽黑帝,还要走在他的前面! 他前世性情淡然,不喜争端,但自修道起,便一路横推,未尝一败,直至登临绝顶,威压天下,哪怕是上古巫魔,甚至混沌生灵,也难以一争锋芒,形同草芥,一触即破,所以其实在他内心深处,难免生有一丝傲气。 而今那黑帝便犹如一座大山,拦在身前,似乎操控着他的身死,摆布着他的命运,他如何会听而任之,甘心屈服? “倘若我重复修为,对于你,悬天之都,还有你家帝君,可能不会是一件好事。”他说着,运行功法,紫气透体而出,幻化山河湖海,六道众生。脑后空间扭曲,形成一个漩涡,疾速旋转,深不可测,里面隐隐传出低沉吼声,仿佛潜藏着何等癫狂猛兽,如受束缚,千方百计欲要冲将而出一般! 这是他前世于北溟观鲲鱼巨大残骸,所顿悟自创的“鲲鹏大法”! 此法并非完全法,仍有瑕疵,需要改进完善,只因那时他业已无敌于天下,所创神功法术又委实数不胜数,实在是没有闲暇将这鲲鹏大法推演完全,臻至圆满。 如今既然要重修,这鲲鹏大法正是不二选择。 他也不知将此法修炼到最终化境会是何等惊神泣鬼,但却深信不疑,只要此法臻于圆满,便将会是古往今来第一神功!什么天魔嗜血大法,什么太清道衍玄功,全都得统统靠边站! 巨鲲化鹏,扶摇而上九万里。 那条鲲鱼,便徜徉在他脑后的漩涡之中。 如今他不过洞玄境界,所以鲲鱼还很微弱渺小,假以时日,化为大鹏,他也难以想象,自己的力量将会成长到何等可怕境地。 极有可能,比前世更强! 这正是他为何选择将鲲鹏大法作为主功法修炼的缘故,倘若循着前世的老路,他自信依然能重返巅峰,但若想更进一步,恐怕很难。 而这鲲鹏大法,毕竟是他所独创的无上功法,完全契合自身,而且深奥玄妙,纵观古今,亦堪称佼佼,便是他这个创造者,也未曾推演到极致,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腾腾紫气幻化诸天万象,演绎宇宙洪荒,无所不囊括于其中,神奇莫测,奥妙之极。 淮阴子却是视而不见,湛蓝色的眸光直落于漩涡之上,似是欲要将漩涡中的奥秘看穿,不屑道:“尊上重返巅峰,固然举世无敌,可若说能对我家帝君如何,却是痴人说梦。” 第五十四章 北海 道士满是自傲,言到帝君之时,眼中光华绽放,似是无比崇拜,犹如狂热信徒一般。 过了稍许,淮阴子看向楚长歌脑后漩涡的目光忽然变换为些许讶异,随着瞳孔收缩,渐渐骇然,丑陋的面容上不屑自负的神色亦转变成相应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突然如受震动,连连后退,惊声道:“鲲鱼?太古九大神兽之一的鲲鱼,何以竟在你的气门之中!” 楚长歌不由失笑,原以为这道士目光咄咄,会看出自己这鲲鹏大法的名堂,没想到竟也不过如此,一叶障目,竟将自己气海中那条法力幻化而成的鲲鱼,误认为真实存在。 他也不想多加解释,停止运功,转瞬之间,幻象顿时消失无踪,说道:“你既已达成目的,还不趁早消失,莫非还等着我找间酒楼请你吃酒不成?” 淮阴子哈哈大笑道:“是贫道多虑了,区区鲲鱼,何足道哉!” 话音一落,人已消失在原地,恍如轻风拂过,不知吹向何方。 楚长歌嗤笑出声,喃喃道:“越来越有意思了。” 淮阴子的突然出现,令他愈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识见识那位神秘的不朽黑帝了。 他当下轻哼一声,亦随后离开此地,走上大街。 他准备即刻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去往北海,一来是兑现承诺,帮助龙夔激活祖先血脉;其二,说来也是巧合,北海正是鲲鱼骸骨所在之地,他想再次莅临,希望能有所感悟,完善鲲鹏大法。 眼下大街上行人稀少,便是那零散几个,也是慌张奔跑,背着厚重包袱,仿若逃难一般。 楚长歌心中了然,他所触发的法术将天墉城中有关于琉璃宫的一切全部抹去,城中若是仍旧歌舞升平,反倒是奇怪了。 况且不远处还有众多修士为争道果参婴而自相残杀,闹得天崩地裂,血流成河,天墉城中如今已然不是安全祥和之地,有人担心会殃及到自己,仓惶逃走,也是人之常情。 隔着老远,仍能听到刀剑锵击的阵阵刺耳声音,更为剧烈的则是修者们的惨叫、怒吼、大喝、痛哭……乱作一团,震撼人心。 可以想象,那里争夺道果参婴的战斗,仍旧是激烈万分,如火如荼。 楚长歌充耳不闻,径直走向一间开放空间传送法阵的商铺。 他而今虽已决心再次求道,却也无心再得道果参婴增加修为。此物虽然神妙,能令人免去苦功,一蹴而就,境界暴涨,真气剧增,可毕竟是外物,况且又沾染了污浊阴晦之气,多食反倒有可能适得其反,留下隐患。 咚咚咚! 见商铺大门紧闭,他轻轻敲门。 等待许久,也无人开门,他大声道:“可有人在?” 里面传出不耐烦的声音道:“来了来了!嚷什么嚷!” 声音渐近,直到门扉“吱嘎”敞开,探出一个年轻人的头来,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没好气道:“滚滚滚,你没看到外面都乱翻天了,本铺挂牌歇业,今日什么生意都不做!” 见这小年轻上来便撵人,楚长歌不由笑道:“我原也没想来光顾生意。” 那年轻人眼睛一瞪,嘿然道:“那你他娘的跟老子聒噪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说罢,轰的将大门关上。 楚长歌也不着恼,微微一笑,掌心凝聚真气,随手一挥,顿时便将殿门轰的粉碎。 他眼下身无长物,原想客客气气,请这间店家行些方便,借空间传送法阵一用,可还未出口,便被这小年轻破口大骂…… 不过如此倒也省事,还省得在多费唇舌了。 年轻人返身没走几步,便被爆炸声响骇得大叫一声,连忙抱头蹲下身去,耳闻脚步声慢慢逼近,他偷偷抬起眼皮,蓦然大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是谁的产业,竟敢在此撒野!” 欺身上前,手中仙剑幻化,直往楚长歌的身上砍去。 楚长歌屈指一弹,登时将年轻人劈来的仙剑弹飞,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年轻人顿时被打的眼冒金星,踉跄欲倒。 “来人啊!”随后,便是年轻人凄厉的大叫声。 内院一时冲出十数人,见此情形,纷纷怒喝:“哪来的狂徒,竟敢在云栖阁的地盘上撒野!” 楚长歌莞尔,没想到误打误撞,竟进了云栖阁的商铺,怪不得区区一个愣头小子,竟也这般嚣张跋扈。 他微微摇头,目光一扫,大罗天眼光芒如火焰般炙盛,那喊打喊杀提剑冲来的十数人骤然如糟重击,同一时间噗通躺倒在地,昏迷过去。 如今以他洞玄境的修为,大罗天眼一扫之威,亦非同小可。他不喜无端制造杀孽,故而留了几分余地,否则这些人可就不是仅仅只有昏迷这么简单了,必然神识涣散,当场横死! 寻摸半晌,他找到数座空间传送法阵,排列有序,上有编字,为中土雍州白帝郡,西漠大荒城,南疆龙岭…… 看到左边最后一座,才找到通往北海之地的空间传送法阵。 北海之地,疆域广阔,比之中土,还要大上数十倍。海上多岛屿,星罗棋布,数不胜数,但却多半荒无人烟,唯有少数,被修者开辟为洞府。而上面修筑城池兴盛繁华的,更是少之又少。 眼下这座空间传送法阵所通往的目标之地,便是北海十岛之一的“玄龟岛”,因形态椭圆,如似龟壳而得名。 玄龟岛虽然无主,但在北海诸岛之中,却最是繁华富庶,诸多门派都在此设立分舵,修筑空间传送法阵,故而无论从哪儿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去往北海,首先到达之地,必然是玄龟岛。 楚长歌踏上法阵,感觉身躯晃动,眼前画面疾速飞逝,数息之间,就已横渡百万里,来到这座北海颇负盛名的岛屿。 晴空如洗,湛蓝清澈,映照海洋亦泛着粼粼碧光。波涛万顷,潮浪叠击,前赴后继,仿佛永无尽时。 三两海鸟低空翱翔,尖锐长鸣,掠过汹涌海面,爪尖一触即离,仰冲而上,渐渐消失于远方天际。 楚长歌出现在海边,无心观赏岛屿上更有雄伟建筑,驻足片刻,当即浮身而起,沿着海面徐徐飞行。 虽然已来到北海之境,可北海之大,无边无际,无论是鲲鱼骸骨所在之地,还是埋葬着祖龙尸身的海底至深处,亦或是那隐世不出的神秘门派“归墟”,距离都甚为遥远,一时三刻,根本无法到达。 好在他也不急,飞了约莫一个时辰,他忽然停身下来,脚尖轻点在海面之上,驻足目视前方。 只见远处隐约有两道光影纠缠不休,致使碧浪滚滚狂怒,不时掀起如千仞绝壁似的水墙,冲天而起,短暂过后,继而又拍落海中,激起震天动地的巨响! 隔着这么老远,他脚下的海面亦是动荡不安,波涛汹涌,浪花飞溅。 他开启大罗天眼,远方的那两道光影清晰可见,如在眼前。 凝视半晌,颇觉无趣,只道是修士争斗,当下真气一提,纵身飞起,刚想离开此地,却见其中的一道身影猛然直上九霄,化为白龙,龙首俯视,竟发出悦耳好听的怒咤声道:“老泥鳅,就凭你也想夺我本命龙珠!” 第五十五章 蛇妖 海浪霎时间再次狂卷,犹如飓风疾旋,猛然冲出一条蟒蛇,通体黑鳞覆盖,在烈日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头生双角,几有化蛟之趋势。身躯长达近百丈,盘旋于天际中央,蟒首低垂,双目冰冷,沙哑说道:“交出龙珠,你顶多道行锐减,若是再负隅顽抗,要你小命不保。” 白龙轻哼道:“区区地底爬虫,竟也妄想化身九天巨龙,简直是可笑不自量!” “嗤!” 蟒蛇鼻孔喷出一股黑气,似是动了真火,猛然巨尾横扫,几有开山断流之威。 白龙远远没有蟒蛇肉躯庞大,但却轻巧灵活,疾飞爬上云端。五爪踩在云朵,龙首俯下,双目中陡然射出两道金光。 叮! 蟒蛇身躯绵延巨大,虽威力无穷,却也因此而稍显笨拙,登时便被两道金光打中,鳞甲爆裂,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敢尔!” 蟒蛇狂怒,飞速冲上云端,巨躯狂扭,沿着白龙尾部缠绕而上,直至将整个白龙紧紧捆住,勒的密不透风,只余龙首在外,大口微张,似是快要喘不过气来。 “老泥鳅,脏泥鳅,放开本公主!”白龙尖锐大叫,奋力挣扎,奈何蟒身劲力极莾,犹如钢铁熔铸一般,任由她使尽解数,依然纹丝不动。 蟒蛇桀桀笑道:“小公主,北海辽阔,你哪里不去,偏偏闯进老夫的领域,可真怪不得老夫!” 巨躯渐渐用力,白龙愈发痛苦,嘶声道:“本公主若有何闪失,我父王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里除却老夫,荒无一人,谁会知道你是死在老夫手里?”巨蟒肆意大笑,缠绕在白龙的巨躯更加紧迫。 白龙两眼渐渐翻白,大口中缓缓飞出一颗晶莹剔透犹如翡翠白玉的珠子。 蟒蛇欣喜若狂,龙珠尽在眼前,蛇芯一吐,便要将龙珠卷入腹中。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气芒扫过,它伸出口外的芯子顿时被一劈两段,不禁凄厉嚎叫,吃痛之下,巨躯放松,白龙倏然化作一条娇小身躯往大海中掉落。 楚长歌瞬时掠上前,将少女接在怀中,将同样向下掉落的龙珠摄了过来,还回少女口中。 龙珠乃是龙族的本命精华,便如妖类之内丹,修者之元婴,倘若失去,道行骤减倒是其次,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失去生命! 少女嘤咛一声,缓缓睁开双目,迷茫的看向楚长歌。 此时那蟒蛇怒火滔天,眼看便能夺取龙珠,化为蛟身指日可待,没曾想竟被一个陌生人坏了好事,短暂平复过后,怒吼道:“何人竟敢管老夫的闲事!”蟒身黑光大方,重重递减,直至化身为一个黑衣老者,遥遥挥出一掌,顿时间气流滚滚,激起滔天海浪,沸腾翻涌。 楚长歌而今虽然已复修为至洞玄境,但倘若针锋相对,万万不是这蟒蛇敌手,当下也不触其霉头,抱着少女倏地飞上半空,笑道:“千年苦修,若因一时贪念,毁于一旦,何苦来哉!” 蟒蛇既是震怒,又是恐惧,怒的是好事被搅,而惧的则是怕东窗事发,届时龙宫寻仇,莫说在这北海无立锥之地,便是逃至天涯海角,恐怕也不得安宁。 当下杀机毕露,身如黑电,欲要将楚长歌杀人灭口! 楚长歌自知不敌,也不打算与其硬碰,施展凭虚御风之术,驰骋天际,星驰电掣,速度奇快无比,眨眼的功夫就已将那黑衣老者甩得老远。 少女被强摄龙珠,虽复归体内,仍旧元气大伤,精神萎靡的软倒在楚长歌的怀里,疲惫不堪。自知被人所救,心中渐定,阖着眼睛,轻声道:“多谢侠士。” 楚长歌道:“路见不平而已,你是龙宫公主?” 少女道:“我叫敖真,贪玩误入此地,结果被这烛阴匹夫纠缠,欲要夺走我本命龙珠……” 楚长歌道:“别怕,我这就送你回龙宫。到了龙宫,谅这蛇妖胆大包天,也不敢再逞凶。” 说话之际,那蛇妖烛阴已是渐渐追了上来,怒道:“给我站住!”掌心黑光凝聚,形似雷电劈闪,顿时打在楚长歌后背。 楚长歌被打了一个踉跄,御风飞行的速度顿时停滞片刻。 烛阴随后终于跟了上来,发丝狂舞,竟是变作千万黑蛇,张口血盆大口,涎滴芯吐,似欲将楚长歌大卸八块,饱餐一顿。 楚长歌镇定自若,疾飞而行,察觉身后万蛇袭来,手中掐印,默念咒语,身影一分二,二分三……转瞬之间,人已变化无数,向四方掠去。 烛阴看花了眼,狰狞喝道:“区区障眼法,也想瞒过老夫法眼!” 虽是如此说,却并未直接找到楚长歌本体,头顶万蛇陡然变长,将向四方逃窜的身影一一拦截,撕的粉碎! 见这蛇妖以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破了自己的“幻象镜术”,楚长歌也不急,收了法术,双指并拢,将真气凝聚为剑,向后一勾,剑芒锐利,刺破长空,倏然而去。 烛阴大吃一惊,反应迅速,猛地侧身,剑芒擦肩而过,割破黑衣,带起一溜血花。 肩膀伤口疼痛难忍,千年修行,竟是无法一时修复痊愈,烛阴不禁惊怒万分,喝道:“给我死!”黑光爆射,疯狂至极。 楚长歌根本不打算鏖战,只是一味躲闪,凭虚御风千变万化,如春风拂过,如电光疾闪…… 其实他大可以直接承受,以这蛇妖的道行,根本难以对混元无上不灭金身造成丝毫伤害。 可是他强势惯了,没有修为时无可奈何,而今吃下道果参婴,境界臻至洞玄,岂还会被动挨打? 若非修为境界相差太大,楚长歌又怎会避而不战,早就上去与蛇妖杀个酣畅淋漓了。 更何况眼下还有个累赘,否则他的脾气,说不得也要与蛇妖过上几招。 烛阴渐渐又被甩在身后,几次的致命杀招都被楚长歌于绝无可能之境地化险为夷,不由气急败坏,怒道:“你只会逃么?” 楚长歌疾势不减,哈哈笑道:“你我境界悬殊,难不成还要我与你比拼真气么?” 烛阴气极,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楚长歌的凭虚御风之术千变万化,每每都能于绝无可能之境地化险为夷,烛阴空负一身强横修为,愣是连衣角都摸不到。 烛阴又急又怒,右臂爆鼓,衣屑分开,猛然变化为一条黑色巨蟒,顷刻间就已延伸到楚长歌身后,张开血盆大口,黑光爆射! 楚长歌施展凭虚御风之术中的“鬼行魅游”,身影如幻,飘忽不定,前一刻还在天际驰骋,下一刻已然踏波而行,任由黑光爆射而来,始终连他一丝毫发都难以伤到。 激烈追逐间,瀚海中央,突然剧烈涌动,波涛滚滚,向两边翻涌,形成一条深沟。 一柄仙剑陡然从深沟中飞出,其后有人影如影随形,握住仙剑,侧目一瞥烛阴,道:“大胆蛇妖,还不服诛!” “李道一!” 烛阴骇然失色,本能的转身就跑。 那人的剑紧跟着刺了过去。 这一剑质朴之极,毫无花哨,甚至连一丝真气波动都未流露。 就仿佛寻常武夫随手刺出的一剑。 可饶是如此,烛阴依旧连对抗的勇气都没有,化作蟒蛇之身,亡命奔逃! “你逃得了吗!”那被称作李道一的人轻蔑冷哼,剑光闪烁,烛阴的蟒躯上顿时多出一道深深地伤痕。 烛阴吃痛,头也不回,怒道:“李道一,你别欺人太甚!” 李道一不语,脚踩仙剑,瞬时到了烛阴头顶,双指并拢,虚空斩下,烛阴的蟒身上又是鲜血淋漓。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以竟如此咄咄逼人,恨不得置老夫于死地!”烛阴痛苦惨叫,话里话外,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求饶。 李道一面无表情,任由烛阴如何嘶吼仍旧无动于衷,又是虚空一斩,烛阴蟒躯,便被劈作两段,掉入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 第五十六章 归墟 海面泛起一片殷红,无数鲨鱼海兽闻猩而来,争相撕咬啃噬烛阴断作两截的蟒身。 将这个在北海兴风作浪的蟒妖诛杀,李道一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眨上一眨,就仿佛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镇定自如。 “回去转告龙王,某与龙宫,互不相欠。” 李道一说完,甚至连目光都懒得向楚长歌这边瞥上一眼,身影倏然消失于天地间。 此人剑术之高,已达大巧若拙之境,境界修为,怕也是登峰造极,傲视群雄,即便是三百年前的前世,能有此风姿者,亦是寥寥无几。 楚长歌不禁饶有兴致,问向怀中的敖真道:“你认得他?” 敖真闭着双眼,俏脸贴在他的胸膛,眉宇间止不住的流露着细微的痛苦之色,慵懒可怜,就似一条受了伤的小猫。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道:“他就是剑神李道一。” 楚长歌哪里知道李道一是何许人也,但听此人绰号剑神,也知当是不凡。 从古至今,天下用剑者犹如过江之鲫不尽其数,既然能称为剑神,可见其剑术精深,不说无可匹敌,天下第一,恐怕也是无与伦比,堪称佼佼。 若是前世,见到这等厉害人物,楚长歌定会技痒,与其切磋一番,若是志趣相投,兴许还会沏茶一壶,坐而论道,谈笑古今。 只是眼下他不过区区洞玄境,只能暂时绝了这个念想,待日后重返巅峰之时,再寻这剑神切磋,一较锋芒。 他瞧了瞧怀中少女,见她面白如纸,隐有痛色,显然龙珠离体,元气大伤,直到此刻,也还未恢复,当下御风而起,往龙宫而去。 北海浩瀚无边,龙宫所在,又深于海底,其实很难寻找,不过楚长歌倒是去过几次,想要找到,并不算难。 在海上疾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眼见前方有座荒岛,上面矗立着四根通天石柱,楚长歌径直飞去,落于岛边,将怀中少女轻轻放下,道:“龙宫到了。” 龙族的恢复能力本就惊人,况且还有楚长歌在途中源源不断的为她度送真气,敖真已然不再似先前那般萎靡不振。 敖真堪堪站稳之后,忽然回想起这一路来便躺在楚长歌的怀里,不由羞涩万分,脸颊霞飞,期待的望着楚长歌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随我回龙宫,我父王定会好好答谢你的。” 楚长歌摇摇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日后若有闲暇,定会造访。” 敖真失落的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幽幽道:“你一定要来哦。” 楚长歌怔了一怔,忽然有些紧张,龙女这般羞涩姿态,他似乎从哪见过。 子桑灵儿那笑魇如花的美丽脸庞从脑海中忽然掠过,他终于想起来了,不禁心生警备,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 一个小魔女已然颇是难缠,不知该如何面对她的热烈追求,若是眼下再来个龙宫公主,岂不是要烦的焦头烂额? 龙族向来不都是骄傲之极的吗? 怎的会如此轻易将芳心托付? 若仅仅是因为感激救命之恩,那也未免太过儿戏了。 弱水三千,何以竟全都独取自己这一瓢饮? 楚长歌不由心生惆怅,生怕迷失在脂粉阵里,只想将这龙女的情愫扼杀在萌芽之中,当下狠下心肠,道:“我乃无根浮萍,活着漫无目的,不知终点何方,不想再多牵绊……”后面更加决绝的话,却是怎的也说不出口了。 敖真眨了眨水蓝色的眼睛,诧异道:“侠士你在说什么?” 楚长歌怔了一怔,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敖真皱眉看着他,半晌后,忽然咯咯一笑,道:“侠士莫要误会,我并不是……”话说一半,俏脸红透,似是羞于启齿。 楚长歌并不擅长琢磨女儿家的心思,只觉尴尬万分,讪讪笑道:“我没有误会……你别多心……” 敖真羞红了脸,不敢看他, 气氛一时更加尴尬,楚长歌忙道:“既然你已平安,我便先走了,后会有期。”说罢,逃也似的飞上半空,凭虚御风之术施展到极致,竟是比被那蟒妖烛阴追逐时速度还要迅速,眨眼便已飞出老远。 敖真抱拳放在胸口,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颗芳心在突然兴起的猎猎大风中凌乱不已,直至迷离…… 没多久的功夫,楚长歌已是飞出数里,眼瞧着身后的那座小岛渐渐模糊,只能依稀看到轮廓,这才于半空中驻足停歇,抹了把汗。 似如今这般窘迫,在他前世是断然不曾有过的。 那时他心如止水,淡泊飘然,视红粉如骷髅,哪怕是有妖女赤身裸体,搔首弄姿,妖娆之极,他亦是道心坚定,坐怀不乱。 哪像现在,面对个小小龙女,几句话下来便尴尬无比,落荒而逃,跟打了败仗似的。 “这个我,还是我么?” 楚长歌悠悠一叹,回想前世种种,竟是觉得眼下的自己是如此陌生。 他又是一叹,努力将脑海中纷至沓来的诸般情绪抛诸脑后。心思渐定之后,身影如电,掠过海天之间,往归墟而去。 归墟,乃天下万流之源头,亦是万流之终点,世人多数不知其名,便是听说过,也近乎全然不知其所在。 楚长歌前世也是在北溟观鲲鱼骸骨时,机缘巧合,偶然撞见,不仅发现归墟之所在,竟然还见到了骇人听闻的祖龙骸骨! 飞了将近一天一夜,他终于来到归墟上空。 不眠不休御风而行这么久,他却丝毫不见疲态,真气亦无枯竭征兆,盖因他的玄牝之门乃是震古烁今的天门,大如无边世界,所能容纳的真气磅礴无匹! 他运行鲲鹏大法,身体便犹如风箱一般,无时无刻不在吞吐灵气,而今体内真气之浑厚,实已达到了耸人听闻的地步。 若是换作寻常洞玄境修士,只怕半道就已真气衰竭,掉落海中了。 大海茫茫,无论何处,都仿佛一模一样,而此地更是如此,没有岛屿,杳无人烟,唯有碧波浩瀚,一望无际。 楚长歌也是凭借前世记忆,摸索到此,本还不甚确定,结果一跃而入,潜入最深,隐约看到那黑漆漆的无底深渊,这才心中一定。 他径直游入深渊之中,底下是无边黑暗,湍流汹涌。 随着潜入越深,身体承受的压力便越大,若是没有混元无上金身,只怕就要被海底恐怖的压力以及出入的暗流所吞噬了。 潜了也不知有多久,似是过了好几个时辰,又好像才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只见黑暗中,忽然隐约的亮着一点昏黄光芒。 楚长歌心中一喜,加速下潜,光芒所在之处,便是那个神秘的修仙门派! 光芒越来越近,也渐渐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是明亮,直到近处,才能模糊看清,这光芒原来是一座宫殿,犹如无数宝石镶嵌而成,射出无数道炫丽光线,缤纷多彩,陆离光怪。 楚长歌乍一入光线之中,身体陡然一沉,径直向下落下。 他早就知道,不慌不忙,微微提气,身躯飘然落在羊脂白玉所铺就的地砖之上。 与此同时,只听宫殿之内,传来惊声道:“什么人!” 第五十七章 承诺 刹那之间,有三道神识自宫殿中延伸而出,将楚长歌牢牢锁定。 楚长歌面不改色,轻车熟路笔直进入宫殿大门,望着坐于上首的三位古老人物,笑道:“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那三位古老人物端坐在水晶宝座之上,身上满是灰尘蛛网,仿佛从未挪动过一般,道袍破烂,怀抱拂尘,发冠也已腐坏,不过肤色倒是全都颇为红润光洁,毛孔肉眼可见的微闭微张,吞吐灵气,竟与楚长歌的鲲鹏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人形态相似,表情亦是如出一辙,肃穆**,毫无波澜,宛如接受香火供奉金塑泥雕的三清祖师神像一般。 左边那人开口道:“似曾相识。” 中间的道:“确实熟悉。” 右边那人亦道:“并不陌生。” 这三人嗓音亦别无二致,沙哑如铁石摩擦,不含丝毫情绪波动。 楚长歌拱了拱手,道:“三百年前我曾来过此地,还与三位道友攀谈许久,受益匪浅。” 三人仿佛亘古未曾变化过的古板面容,破天荒的流露出一丝惊色。 左边那人道:“原来是你!何以竟容貌大改?” 中间的道:“气息也发生变化,不似伪装。” 右边的随即猜测道:“难道竟是舍弃道行,转世重修,意欲更进一步么?” “三位道友慧眼如炬,在下佩服万分,我确实业已重生转世……”楚长歌顿了一顿,看了看自己这副混元无上不灭金身,苦笑道:“但又不同于常规意义上的转世重生,其实一切非我所愿,我也是身不由己。” 中间那人诧异道:“道友这般无敌人物,放眼古今未来,恐怕都绝无仅有,竟也会身不由己?” 本是好奇之言,可说话的语气颇为僵硬,听起来反倒像是暗含讥讽。 楚长歌曾与这三人打过交道,知道这三人语气向来如此,绝非挖苦讽刺自己,微微笑道:“有时身不由己,反倒有趣。” 中间那人道:“道友再次莅临,所为何事。” 楚长歌也不扭捏,开门见山,说道:“我想讨一滴夔血。” 右边那人断然道:“不可。”说完,许是自觉太过强硬,语气略有缓和,道:“夔这等神兽之精血,于我等有极大用处,不能予以道友,还望体谅。” 另外两人附和道:“正是如此。” 楚长歌早就料到这三人会断然拒绝,也不灰心,说道:“我知三位道友枯坐于此,千百年如一日,只怕是为镇压何物……长年累月,力量消耗,需以神兽之血滋补自身,以防力量枯竭,让那东西有机可乘。” 三人巍然不动,眼中却是光芒闪烁。 “道友果真是惊世奇人,竟能看穿我等枯坐于此,是为镇压至凶之物。” “这至凶之物,邪恶无比,法力滔天,即便是我等,亦不得不合力以‘不动冥王禅’方能将其压制。” “倘若令其出世,将是一场空前浩劫!” 三人纷纷说道。 “所以我想以一个承诺,向三位道友交换一滴夔血。”楚长歌许以代价。 他前世便看出在这三人的水晶宝座之下,压着一个恐怖无匹的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碍于三人,他并不好直接肆意探查。 这三人在此枯坐,纹丝不动,似已千年万年,只为镇压座下之物,或许早已厌烦,甚至麻木,所以楚长歌打算给他们一个承诺,令他们无法拒绝的承诺。 “什么承诺?”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楚长歌道:“我知道神兽精血对于三位道友而言弥足珍贵,乃无价之宝,不过只要三位肯答应予我一滴,日后我若重返巅峰境界,定会再来此地,帮助三位彻底解决座下的那个东西,三位也不必再坐封印禅,忍受煎熬度日之苦。” 三人极为意动,身躯微颤,竟是一时险些破功,连忙谨守道心,维持不动明王禅。 中间那人颤声道:“如若道友肯出手,当真是再好不过……” 左边那人道:“倘若道友遵守承诺,来日巅峰之时,愿助我等三人解决这至凶之物,一滴夔血又何足道哉,便是将所有冰封的神兽之血全都给你,也算不了什么。” 右边那人仍旧心有疑虑,道:“道友巅峰时,的确无敌,亘古未有,可我等座下这至凶之物,叱咤时间长河,吞噬诸天万道,亦近乎无可匹敌,若非师尊……” 说到师尊二字时,神色猛然一变,连忙噤口,话锋转过,接着道:“这至凶之物,哪怕是超脱于六界之外的力量也无法将其毁灭,即便是道友你,恐怕也未必能将她彻底解决。” 楚长歌呵呵一笑,道:“这至凶之物,莫非已臻不朽?” 右边那人连忙道:“自然不是,若她是不朽,我师兄弟三人,又怎能困得住她。况且……世间何来不朽,不过飘渺传说罢了。” 这三人古老之极,恐怕还要追溯到一两个时代之前,居然也对不朽传说嗤之以鼻,楚长歌没来由的思绪如涌,不禁琢磨,魔堕山深处的那个家伙口中的黑帝,当真是不朽么? 按照如今的线索,悬天之都必然是存在的,那在常羊山大开杀戒的赤阳子,还有逼迫他吃下道果参婴的淮阴子,俱是出自那里,由此可以推断,黑帝恐怕也是确有其人,不是那个家伙信口编撰。 赤阳子如何了得,从子桑玄空的只言片语当中就可以推测出来,淮阴子他亲眼见过,亦是非同寻常,心计深沉可怕,给人以毛骨悚然之感。 似他二人,居然都对那黑帝俯首称臣,任其驱使,由此可见,也许真的不是那个家伙夸大其词,那黑帝必然更是深不可测,可能真的就是不朽也说不定。 只道是这三人同自己一样孤陋寡闻,楚长歌再不纠结,说道:“既然三位座下之物,并非不朽,怎能称之为无法毁灭?只不过是力量未到而已。我巅峰之时……还从未遇到过能受我全力一击而不死者。” 他声音淡然平缓,明明没有刻意彰显,可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透露着滔天的桀骜之意,仿若言出法随一般,令人不禁从心底里信服,他说的话,便是真理,必能实现! 座上三人尽皆动容,眼瞅着又要有破功的迹象,赶忙收敛震惊,将道心趋于平和。 右边那人再无犹豫,道:“夔血就在我等身侧,道友自取便是。” 楚长歌点头,目光一瞥,只见三人身侧寒冰之中,封有近百滴鲜血,夔的精血赫然就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其它多种神兽精血,甚至是漆黑如墨的魔血…… 他伸出手去,五指大张,真气鼓舞,夔血顿时破冰而出,被他吸摄在手中。 中间那人道:“还望道友遵守诺言。” 楚长歌点头道:“君子一言。” 三人齐声道:“善。” 楚长歌随即将龙夔从纳兽圈中放了出来。 龙夔似是在镯子里憋的太久,颇觉气闷,四足方一站稳,便兴奋的嘶声长啸,随后垂下头颅,亲昵的拱了拱楚长歌的胳膊, 座上三人皆是一愣。 中间那人怔怔问道:“道友以如此天大承诺,交换我等的夔血,不会是要予这灵兽所用吧?” 第五十八章 祖龙骨 “有何不妥?”楚长歌皱眉,在座上三人怪异的目光注视之下,将夔血弹入龙夔的身体之中。 精血不同于普通血液,乃是血脉之精华,哪怕是夔这等庞然大物,亦所有不多,仅这一滴,其中暗含的血脉之力,便已浓厚到了极点。 龙夔是两种神**媾结合而生,不过时至今日,两种神兽血脉业已渐渐稀薄。倘若吸收这滴夔血,夔的血脉便会逐渐苏醒,虽然还远远达不到夔本身的强度,但仍旧不可小觑,甚至极有可能一蹴而就,步入神兽之列! 夔血入体,渐渐与血脉相融合,龙夔不禁**低吼,棕毛内血管凸起,红光流转,四足慢慢收缩消失,半晌后,竟是从腹部新生出一条脚来。 楚长歌不由惊讶万分,没想到这滴精血的效果竟如此惊人,龙夔已然开始返祖! 夔,即夔牛,在传说当中,居住于东海流波山,只有一足,声如狂雷,可与雷神一较高下。 龙夔眼下四足收缩,新生一足,与传说中的夔牛形象愈发相近,这是再明显不过的返祖迹象。 此刻的龙夔,怕是即便不如神兽,也相差不远,倘若再以祖龙骸骨为它铸体,唤醒龙族强悍无匹的血脉根骨,定然会迈入神兽之列,甚至在神兽之中,也能排上名号! 倘若兽园知道龙夔有朝一日,居然能达到这般高度,定然会惊掉大牙,怕是悔的肠子都要青了,一整块仙元晶玉固然珍贵,可相比于有返祖迹象的龙夔,也就微不足道了。 不过这也仅仅是假设而已,毕竟凭万兽门的底蕴,根本拿不出夔牛精血这等稀有之物,便是放眼天下,恐怕也只有此地才有寥寥几滴。 龙夔倘若仍在兽园,可能至死也不过是一头略微出众些的灵兽而已。 它算是跟对人了。 嗷呜! 龙夔似乎自觉变化,欣喜如狂,独脚收缩,身躯伏地,伸过牛首,轻轻蹭了蹭楚长歌的胸口。 座上三人见此一幕,终于明白楚长歌为何情愿许下重诺,也要讨一滴夔血了。 此兽竟是摇身一变,几要进化至神兽地步! “道友有此臂助,可喜可贺,重返巅峰,定然顺风顺水,指日可待。”中间那人恭喜道。 楚长歌倒是不指望龙夔为自己护道,在未能一念万里之前,充当脚力足矣。 “既然此来目的已然达成,在下便先告辞了。”楚长歌拱手道。 三人说道:“道友慢走。” 楚长歌点头,将龙夔收入纳兽圈,刚要动身,却听中间那人语气柔弱,近乎哀求,满是期盼道:“道友一定要遵守承诺啊……” 楚长歌哈哈大笑道:“三位道友放心,君子一诺千金,待我重返巅峰之时,必会再来,帮助三位解决座下祸患。” 说罢,走出宫门,飞出隔绝海水的法阵,随后游离归墟,但却并未直接上潜出水,而是接着在海中寻摸起来。 祖龙骸骨所在之地,正巧便距离归墟不远,前世他也是离开归墟时偶然发现。 他渐渐游到一片珊瑚群,见五彩斑斓的各类海鱼成群结队的在眼前掠过,钻进千疮百孔的珊瑚之中,只觉似曾相识,于是仔细寻找起来。 珊瑚礁色彩鲜艳,形态各异,然而数量众多,实则不好分辨,一时想要找到其中隐藏的洞穴,堪称艰难。 找了许久,也始终找不到前世所发现的那个巨大入口,他不由寻思道:“莫非不是这里?” 这个念头刚刚过去没多久,他目光偶然一瞥,只见脚下海草横生,缝隙之间,竟似有光芒透出,顿时心中一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拨开那片海草,一个巨大岩洞赫然现于眼前,当下俯身游了进去。 洞穴之中,不止一条通道,阡陌纵横,四通八达。岩壁上镶嵌有水晶灯盏,光线柔和,使得视野并不昏暗。 他顺着前世记忆,按图索骥,在九曲通道中千回百转,终于在一座石门前停了下来。 这石门巨大,两边各悬海兽骨骼所雕刻的灯盏,其中置有明珠,流光溢彩,仿若珊瑚般色彩缤纷鲜艳,映照四周如梦似幻。 门上刻着图案,内容是一条狰莾巨龙遨于长空,半身在祥云中若隐若现,龙首低垂,俯视下方,眼神冷漠,大地上有无数生灵,顶礼膜拜,亦有数只怪兽,形态与传说中的穷奇、梼杌、混沌等远古凶兽极为相似,与其对峙,凶相毕露,似乎大战一触即发。 整幅图案雕绘的极为细腻,仿佛远古画面就在眼前一般。图案中的巨龙,众生,凶兽,雕刻的栩栩如生,恍若真实,尤其是那巨龙,威风凛凛,肃穆威严,令人望而生畏。 楚长歌前世来此,便曾仔细观祥过这门上图案,按照上面的描绘,巨龙既然能高于云端,俯视远古凶兽,必然就是祖龙无疑。 他之所以判断石门之中那具龙形骸骨,便是祖龙之骸骨,正是基于这门上图案。 这恐怕原本就是祖龙栖息的居所,后来则成了它坐化的墓穴。 他催动真气,费力推开石门,一跃而入。 与归墟那宝石宫殿一般无二,这石门之中,亦是可隔绝海水,如同陆地之上。 归墟的宝石宫殿已然堪称奢侈,然而此地却是有过之而不及,富丽堂皇,金光璀璨。 这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上面悬挂着一盏盏琉璃灯,其中的北海蚌珠,光芒柔和,好似皎月,映照四周如同白昼。 相比于北海蚌珠所散发的淡淡柔光,更为耀眼的则是地面撒落的黄金宝石,各种颜色的光芒辉映四射,直叫人睁不开眼睛。 这些仅仅只是世俗之物,纯粹是龙族特有的怪异癖好而已,不过能令修仙者眼前一亮的东西,也是多如牛毛,譬如能定神安心的“钟山沉香”,炼制延寿丹药所需的“浮华朱果”,甚至是神兵法器,也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楚长歌早就见识过这里的宝藏,况且不论是黄金宝石这等世俗之物,还是仙花异草,旷世神兵,他从来都不以为意,故而这些东西并没有吸引到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他径自向前走去,得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在一座巨大石台前停了下来,然后笔直浮空而起,估摸飞上数十丈有余,身躯才堪堪越过石台。 石台之上,便是祖龙骸骨,不过却并非完整,只有小半截,似是龙尾以上的一段身躯。 然而仅这一小截身躯,若丈量起来,也要长达数百丈! 由此可以想象,这具骸骨倘若是完整无暇,该会是何等的庞大。 这也正是楚长歌认为此地骸骨便是祖龙的第二个缘由。 试问从古至今,除了祖龙这条天地间的第一条龙、后世万龙的老祖宗,岂会有第二条龙有如此庞大之躯? 他浮空看了片刻,随即落下高台,将龙夔从纳兽圈中放了出来。 龙夔吸收夔牛精血之后,已然形态大变,独脚支撑诺大身躯,看似颇有些滑稽。 “嗷呜!” 龙夔方一出圈,便想低首向楚长歌依偎过去,可目光触及到旁边的祖龙骸骨,顿时愣住了,显然震惊无比。 第五十九章 化龙 “这可是祖龙,万龙之尊!你若能吸收它的骸骨,体内的龙族根骨血脉必然会激发至难以想象的地步。” 楚长歌兀自悬浮上空,开始寻摸适合龙夔吸收的龙骨,说道:“不过能否吸收,还是未知之数,全都要看你的造化了。” 龙夔低吼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楚长歌环顾祖龙骸骨半晌,忽然伸手一摄,将一根温润晶莹的龙骨抽出摄在手中。 血液有精华,而身体骨骼,亦是如此。龙族有三万六百二十一块骨头,其中有一百零三块,名为“灵骨”,犹如房屋之梁,支撑上下,亦如精血一般,根骨之精,尽在这一百零三块龙骨之中。 楚长歌摄在手中的这根便是灵骨,既然要为龙夔激活根骨血脉,普通骨骼自然是无甚用处,唯有灵骨,方能使龙夔进化。 未防灵骨入体,那刹那间的痛苦会令龙夔无法忍受,继而暴走,楚长歌飞下石台,便轻轻按住龙夔背部,趁着龙夔注意力没有放在龙骨上面,俯首舔舐他的衣袂之际,猛然将龙骨打入到龙夔的身体之中。 嗷呜! 龙骨入体的一瞬间,龙夔痛苦咆哮,若非楚长歌狠狠压着它的背部,已是难以自制的跳将起来。 它粗壮独脚顿时下陷三尺,连同楚长歌脚下,石面亦是寸寸龟裂。 痛苦仿佛并没有立刻消失,龙夔咆哮不止,嘶声裂肺,身躯皮肉紧绷,艰难扭动,显然是想脱离束缚,可又怕伤到楚长歌,只能苦苦忍受。 楚长歌心中微暖,按在龙夔背部的掌心渐渐发热,将鲲鹏真气缓缓度入,以求能使龙夔的痛苦稍减,哪怕半分也好。 吸收灵骨可不是仅仅打入身体中那么简单了事,还需有一个与其自身骨骼相互融合的过程,倘若能完全将祖龙骨吸收,变作其自身的一部分,则算大功告成。 不过这个过程可并不轻松,若是寻常龙骨倒也罢了,只要血脉根骨契合,必然毫无阻滞,水到渠成。 然而眼下这根龙骨,可是祖龙骨,万龙之祖的灵骨! 莫说轻易融合,不发生什么意外,都要谢天谢地了。 这份痛苦除了龙夔自己,谁也想象不到。 它剧烈咆哮,如雷声震荡,轰隆不止,独脚越陷越深。 楚长歌只觉快压它不住,鲲鹏真气疯狂鼓舞,将力量发挥至极致。 可饶是如此,终究还是压不住愈发因极端痛苦而暴躁如狂的龙夔,猛然被它掀了一个跟头。 龙夔直冲上空,嘶吼如狂。 它越飞越高,几乎快触碰到洞穴顶端。 忽然,它大吼一声,不过这次的吼声却是并非如夔牛似的风雷震吼,而是一声……龙吟! 随后,他的身上金光闪耀,屁股上竟是生出一条龙尾,继而身躯越拉越长,覆满金色鳞片,独脚亦是消失,被五只巨爪所替代,直至巨首幻化,变作龙头,两根长须飘飘,顷刻之间,竟是化为了一头黄金神龙! 五爪金龙! 楚长歌见此一幕,放下心来,龙夔化为金龙,定然是已将祖龙骨完全融合了。 龙夔此刻的身躯几乎有百丈之长,几乎与那烛阴的蟒蛇巨身相若。 许是见到自身竟有如此变化,龙夔兴奋的不能自已,龙吟高亢,在上空不断盘旋。 过了好久,它才俯冲而下,五爪同时落在石台,压得石面粉碎。将头放低,使得庞大身躯几近匍匐,凑到楚长歌身前。 楚长歌哈哈大笑,这龙夔如今已然完全将两种祖先血脉激活,假以时日,即便不如远古四大凶兽那般气焰滔天,便是仙魔,亦要退避三舍,兴许也能与太古九大神兽并驾齐驱,甚至更胜一筹! 而现如今的龙夔,业已跃入神兽之列,不管是身如夔牛,抑或是眼下的金龙形态,力量亦是非同小可,恐怕便是元婴境的高手,也难挡它雷霆一击! “咱们走吧。”楚长歌跃上龙背。 龙夔几近匍匐的身躯站起,伴随着一声龙吟,驮着他猛然腾飞,往祖龙墓穴外而去。 除了祖龙骸骨,这里仍有无数宝藏,甚至一些天材地宝,在当今世间,早已绝迹,端的珍贵。 不过楚长歌却是不欲索取太多,仅仅看中几样日后可能会用得上的东西,顺手摄入袖里乾坤之中。 他盘坐在龙躯之上,径直飞离洞穴,继而冲出海面,直上云端。 龙夔变化为金龙,明显情绪兴奋,驮着他在九天之上恣意翱翔,高亢大吼,响彻寰宇。 过了许久,方才新鲜劲过去,自重云飞下,沿着海面徐徐前行。 如今龙夔血脉业已激活,他当下乘龙往鲲鱼骸骨所在之地而去。 鲲鱼,乃远古四大凶兽之一,不知其有几千里也,是名副其实的海洋霸主。在远古时代,便是龙族亦不敢撄其锋芒,需退避三舍。 鲲鱼世间只有一条,就在北溟。 然而曾经再为强大的凶兽,终有寿元尽时,尸体血肉早已为海兽所啃噬殆尽,只余森然白骨,沉浮于瀚海波涛之间。 若是寻常灵兽,尸体历经无尽岁月,就算是白骨,也早就化为尘埃了,然而鲲鱼毕竟不同于寻常灵兽,骨头坚不可摧,即使是岁月,也难以侵蚀。 楚长歌乘龙来到北溟,一眼便见鲲鱼骸骨,庞大之极,望不到尽头,不过业已千疮百孔,支离破碎,在海面起起伏伏,许多地方为泥土覆盖,上面竟是生出草木,花香鸟语,变成了一座座小岛。 他在一座鲲鱼残骸所化为的孤岛飞落,寻摸了一块光滑的岩石盘膝坐下,目光尽览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壮观风景,也不言语,也不练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龙夔看不出什么蹊跷来,只能趴在他的身边,两眼微眯,打起了盹。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云卷云舒,日出日落,天地间的光芒接连变换,直至再次早霞纷飞,驱散黑暗,他终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这段时间龙夔百无聊赖,早已不耐,但见他盘坐于此,纹丝不动,怔怔的看着眼前景象近于入神,却也不敢打扰,此刻见他从岩石上下来,顿时大喜,两根长须都高兴的翘了起来。 楚长歌笑着摸了摸龙夔的巨躯,道:“你定是不甚耐烦了,是也不是?” 龙夔低吟一声,其中意味,似有满腹牢骚。 楚长歌哈哈大笑,身上陡然紫气迸发,如烈焰燃烧,随风鼓舞,随着笑声愈大,真气便愈发浑厚,满是厚重之感。 如今再次莅临北溟,通过这段时间观鲲鱼骸骨,他已然又有了些许感悟,虽然仍不能彻底完善鲲鹏大法,但所得裨益,依旧非同小可。 鲲鹏大法是他前世无敌时所创,那时他的境界几已臻化境,而如今,才不过区区洞玄,若想将鲲鹏大法推演完整,只能随着境界提升而缓缓而行了。 此来北海,诸事已了,他打算启程回雁荡山。 虽然暂时已然用不上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但他还是想帮助琼仙派将大阵修复。 正要坐上龙背,启程离开,忽见一人背负古剑,仙姿超然,踏波而来,竟是那个将蟒蛇烛阴斩成两截的李道一! 第六十章 玄龟岛 李道一眨眼间便掠上海岛,似是特意而来。 他先是一瞥旁边的龙夔,淡然的眸子中略微闪过一丝异色,而后目光落在楚长歌身上,问道:“我于百里之外,隐约感受到此地苍古气息弥漫,似古老凶兽现世,你可曾见过?” 楚长歌恍然,原来此人是被自己的鲲鹏真气吸引而来,嗅觉可谓敏锐。 “并非古老凶兽,而是我功法使然。”他轻轻一笑,鲲鹏真气再度透出体外,犹如紫色火焰,熊熊燃烧,几欲凝成实质! 饶是李道一这般的神仙人物,当世公认的剑神,见此画面,亦是一震,皱眉道:“天门……” 这次为了怕引起误会,楚长歌并没有连同玄牝之门一齐显化,以免李道一窥探,将门中那条真气凝聚的鲲鱼误认为真实存在。 不过他的真气委实太过磅礴,远远要超过寻常洞玄境该有的程度,若非是一等天门,根本容不下如此源源不绝的浑厚真气,李道一眼力何等毒辣,岂会看不出来? 玄牝之门乃是修者之本,级别越高,所能储蓄的真气便愈发浑厚,施展诸般强大法术也就相应的更加得心应手。一等天门,大如世界,所能储存之真气,简直无法想象,根本无需有衰竭之忧。 天门便如五行兼备的体质一般,古来少有,堪称凤毛麟角,而有此无上资质的那寥寥数人,最终成就无一不是惊神泣鬼,威压六界,众生仰望! 即便是李道一尊为剑神,法力高深莫测,亦不过三等仙门而已,便是放眼当今天下,也从未听说过有谁是震古烁今的天门。 而眼下楚长歌所展露的只有天门方能储蓄的磅礴真气,李道一见之又怎会不心生震惊? 楚长歌点了点头,随后缓缓将真气收敛。 李道一吃惊不已,怔怔半晌,才淡然道:“你这资质,亘古少有,当世更是独一无二,倘若尽心竭力,不惫懒懈怠,未来成就必然无可限量。” 这算是交浅言深之言,而且语气满是居高临下,如似在遵嘱后辈。 楚长歌倒是不以为意,反而觉此人面寒心热,说不准日后当真能比剑为友,把酒言欢,笑道:“所言极是,再好的资质,也不过是根基牢靠些而已,若想筑成琼楼高台,仍需下尺寸之功。” 他不卑不亢,宛如闲谈,李道一微微侧目,似是更加讶异,道:“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见地,抛去资质修为不谈,光是这份不骄不躁的心境,就已然强过天下大部分颇负盛名的年轻俊秀了。” 说着,好奇问道:“我见你功法奇特,实是我闻所未闻,不知师承何人,法为何名?” 楚长歌道:“说来怕你不信,我算得上无师自通,此功法亦是我自创,名为鲲鹏大法。” 李道眉头一皱,薄唇微张,却欲言又止,许久后,终是摇了摇头,长长一叹,说出耐人寻味的话道:“做人还是要脚踏实地,不可过度虚荣,若持心不正,纵然有再好资质,付出再大努力,终究是要徒劳无功。” 说罢,竟是冷哼一声,大袖一甩,倏然便消失在了眼前,想来是已然走了。 楚长歌微微有些错愕,不过片刻后,便明白过来,不由苦笑。 这人定是不信鲲鹏大法是自己所创,将自己当做了虚荣之徒…… 不过也怪不得这位剑神不信,自创功法,便是道一境的神仙级人物,也不见得都能如此,更何况说是鲲鹏大法这般玄奥莫测惊世骇俗的无上神功,区区洞玄境,竟言说自创,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长歌忍俊不禁,重生以来,因为普通,倒是惹出许多误会,平添了许多前世所没有的乐趣。 “走吧。”楚长歌拍了拍龙夔,然后一跃坐了上去,没多久的功夫,便回到了玄龟岛。 玄龟岛是北海十大岛屿之一,方圆约有数十里,林深树茂,内建城池。城中一派异域风情,也不乏有中土风格的建筑,两者迥然而异,泾渭分明,但置身其中,却只觉眼花缭乱,壮观新奇,不失为靓丽风景。 在七百年前,这里本为龙宫所统治,不过后来人类修士觊觎海洋疆域辽阔,最重要的是资源丰富,诸多势力都想插上一脚,于是这座距离陆地最近的玄龟岛,则成为了最好的踏板。 那时以琉璃宫为首的诸多正道门派,挥师北进,意图染指玄龟岛,将其据为己有,结果遭到龙宫水师阻击,死伤惨重。 在巨大利益面前,琉璃宫等正道门派并没有因此挫败而退回陆地,反而被激怒,攻势更猛,誓不罢休。 后参与进来的势力宗门越来越多,哪怕是魔道妖邪,也想趁乱捞一杯羹,玄龟岛渐渐哀鸿遍野,浮尸满地,连海水都被鲜血染的殷红,许久难以散去,战死冤魂游荡,不肯瞑目轮回,终日凄厉痛哭,玄龟岛一时犹如人间炼狱。 战争长达两年之久,不仅人类修士死伤惨重,龙宫亦是元气大伤,十万虾兵蟹将,以及海兽军团,业已十不足七。 双方皆无意再战,只能强忍火气,罢兵言和,经过谈判,各退一步,龙宫答应将玄龟岛范围内的三千里海域拱手相让,而以琉璃宫为首的诸正道门派则承诺不再继续向海内图谋。 三千里海域,说大极大,说小也小,难免分赃不均,正道诸门派说是同气连枝,实则哪个不是只顾自己利益,还有魔道妖邪虎视眈眈,即便是琉璃宫,也没有那个能耐力排众议,独吞果实,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共享海域,谁也不能厚此薄彼。 一场惊世大战,就此了了收场,而被争夺的玄龟岛,则因各种原因,成了无主之地。 而今的玄龟岛上,多半都是正道修士,还有被他们素来喊打喊杀的魔道妖邪,竟也在七百年前那场战争中获益,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以在岛上设立道统,发展势力。 如果城中有一位浑身冒着黑气的魔道大凶张扬跋扈的走过,正道修士竟是面色平常,视若无睹,不必讶异,因为在这座岛屿上,这种画面,根本就是常态,屡见不鲜。 为了不引起瞩目,临近玄龟岛时,楚长歌便将龙夔收入纳兽圈中,御风入城。 经过龙族以及人类的世代建设,城池已然颇有规模。 走进城门,便可见一条宽阔大道,一望无尽,地面为鹅卵石所铺砌,光滑整洁;两边栽有棕榈,绿叶似针,如孔雀开屏,十步一棵,排列有序;亦有房屋瓦舍,琼楼玉宇,甚至是千丈高塔,一枝独秀,气象万千。 街上人群熙攘,络绎不绝。楚长歌刚一进城,便听有人敲锣打鼓嚷嚷道:“城北‘玉面剑客’樊无期与‘落鸿剑首’顾惊鸿打起来了,快去看啊!” 来往人群闻言顿时骚动起来,霎时间一干二净,竟是全都跟那人看热闹去了。 楚长歌不解,见棕榈树下,有个老头儿正在乘凉,过去问道:“老人家,那玉面……” 他话没问完,老头儿便已摇着蒲扇,呵呵笑道:“樊无期与顾惊鸿,是当今北海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二人打架,你不去看看么?” 第六十一章 邀战 当楚长歌跟随人流来到城北,这里已是挤满了人,街道上,高楼上,甚至屋顶……人头攒动,摩肩擦踵。 有人甚至已是预先开设起了赌盘,一时吸引无数赌君子前来下注。 人山人海之间,站着二人,正在对峙,横眉冷对。 楚长歌无需猜想,也知这二人想必就是樊无期与顾惊鸿了。 二人显然对峙已久,有人苦苦等待,渐渐不耐,嚷嚷道:“还打不打,不打我们可散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众人顿时爆发,相继道:“是啊,打不打给句痛快话,没时间陪你俩闲磨。” “你俩在那杵着望景儿呢?” “都是大老爷们,怎的扭扭捏捏,跟个娘们似的……” 嘈杂声一浪接着一浪,竟是渐渐难听起来。 二人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为所动,相互对视,仿佛此时此刻,哪怕天塌地陷,乾坤颠倒,眼中也只能容得下对方的身影。 过了许久,抱剑的顾惊鸿终于首先开口,冷冷道:“早就听闻樊兄的‘辟星剑道’刚猛无匹,纯以威力而言,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你左右。” 樊无期淡淡道:“谬赞了。” 顾惊鸿嗤笑一声,道:“不过我却是不服,既然在此相遇,也是天意,看看究竟是你的辟星剑道刚猛无俦,还是我的‘霸绝七式’无所不破!” 话音一落,怀中仙剑骤然出鞘,执于手中,冲向樊无期。 人群顿时寂然。 终于打起来了! 同一时间,樊无期亦是拔剑在手,与顾惊鸿战在一起。 这二人乃是北海十杰之二,在北海年轻一辈之中,修为、手段俱是稳居前十,以往从未交过手,眼下针锋相对,众人皆是擦亮双眼,就此噤声,眼皮都不舍得眨上一眨,兴致勃勃的瞧起了热闹。 二人之剑术,都属于大开大阖的风格,每每剑锋触碰,便如山脉相撞,厚重难当,引起剧烈震荡,气流如爆,周围的房屋瓦舍,接连遭难,轰然塌陷,沦为废墟! 围观众人骇然,齐齐慌忙后退,不由心有余悸,若是被剑气扫上一下,恐怕不死也得落个残疾。 一时颇多人恼羞成怒,尤其是房屋主人,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樊无期飞上半空,道:“这里太过聒噪,你我去海上。” “好!”顾惊鸿应和,随即跟随樊无期飞出玄龟岛。 众人怎会放过这等热闹,当即也接连拔地而起,跟了过去。 到了海上,二人无所顾忌,甫一交锋,便气势如狂,剑气纵横飙射,激震海水翻涌,滚滚鼓爆,众人站在岸边,亦觉蔓延而来的气流躁动强烈,刮脸生疼。 众人瞧得不由暗暗骇然,这就是当今北海年轻翘楚的超然实力啊,便是老辈修士,恐怕也要稍有不及! 那樊无期剑如星芒,明明刚猛无俦,势如流星坠落,力重千钧,然脚步虚幻,竟是在踏星位,暗结阵法,并不是一味地以力取胜。 反观顾惊鸿,则是完全无一丝花哨,霸绝七式接连转换,行云流水,毫无凝滞,气势雄浑无匹,如千军压境,密不透风,不给人以喘息之机。 抛去修为不谈,仅以剑术而论,这两个年轻人就已足以令许多前辈汗颜了。 “霸绝七式,果然狂猛之极,奈何不知变通,不留余地,终究落了下乘。”樊无期反手一剑,将顾惊鸿震出老远,淡淡说道。 顾惊鸿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虚空中竟是突然亮起无数光点,瞬间连成一线。 他顿时心神一震,这是樊无期所踏的星位! 星位贯连,樊无期如冰封般的面容终于稍微融化,流露出一丝自信的冷笑,喝道:“事实证明,辟星剑道,终究是要强过你的霸绝七式!” 他猛然挥剑,那一线光芒,犹如长虹,顿时将顾惊鸿浑身笼罩! 顾惊鸿早有防备,可是仍旧难以硬撼,甚至连躲避亦是不能,顷刻间七窍流血,痛苦惨叫,径直被打下半空,掉入大海,溅起扬天浪花。 岸边人群俱是心中一震,同为北海十杰,樊无期与顾惊鸿的这场较量,终于是以前者胜利而告终了么? 就在众人嘀咕之极,只见大海噗通一声涌起滔天巨浪,顾惊鸿的身影窜天而起,嘶声吼道:“阴谋诡计,胜之不武!你我再战!” 樊无期嘴角扯动,似是不屑,身影如幻,瞬间便避开斩来的重重剑光,一把抓住顾惊鸿的肩头,犹如扔三岁孩童一般,将其扔到了岸上。 众人连忙躲避,任由顾惊鸿重重摔在地面。 顾惊鸿摔得七荤八素,血沫狂涌,紧跟着勉强爬起,看向樊无期,面目狰狞,睚眦欲裂。 众目睽睽之下,败的如此彻底,他只觉莫大羞辱,不禁咬牙切齿,一字一字低吼道:“樊!无!期!” 人群中忽然有人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技不如人,便当勤修苦练,气急败坏,何至于此。” 顾惊鸿本就怒火中烧,闻言更是无以复加,濒临顶点,转头望向人群,眼中充血,爆吼道:“是谁在乱嚼舌头,给我出来!” 楚长歌扬了扬眉,从人群中缓缓走出。 顾惊鸿狞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我败在樊无期的手里,难道还宰不了你么?”竟是向楚长歌悍然出手。 楚长歌微微皱眉,没想到此人戾气竟如此之重。 面对顾惊鸿掠来的剑锋,他身不动,手不抬,鲲鹏真气轰然爆发。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真气刚一外露,在场所有人便尽都赫然变色。 顾惊鸿亦是骇然,可想要收手,已然不及,登时被震飞而回,重重摔落,又是一口鲜血狂喷,竟是晕死过去。 众人哗然! 便连半空上的樊无期,亦投来震撼目光。 此人是谁? 何以面容看上去不过二十左右,真气就已然如此浑厚狂猛! 顾惊鸿乃是北海十杰之一,修为强横,此刻又是情绪暴怒,全力出手,可却连一合都未走过,便被震晕过去。 如果是老辈高手,境界远高于顾惊鸿,倒也并不值得如何讶异,可这个人…… 分明才不过洞玄境! 而顾惊鸿,可是结丹境! 一重境界的悬殊差距,而结果,却是顾惊鸿被震晕了! 他们震惊万分,尽都投去骇然目光。 楚长歌毫无得色,却是自知一招将顾惊鸿震晕,实是侥幸。 若是公平对决,他虽然同样可以无视境界差距将顾惊鸿击败,但绝不会胜的如此轻松。 而之所以能将其轻易震晕,盖因顾惊鸿虽是盛怒出手,看似惊人,但因刚糟挫败不堪其辱之故,已然心境大乱,实则是外强中干,在鲲鹏真气猛然爆发之下,根本无力抵抗。 在场能看出内情者,寥寥无几,便是看出内情者,亦是吃惊不小。 樊无期的风头一时尽都被楚长歌夺去,不由愠怒,再次拔出仙剑,锋芒一指,淡然道:“我欲与天下所有同辈英杰试比高,趁此良机,不知阁下可愿?” 众人闻言一愣,不过随后便恍然大悟。 这位玉面剑客,是在宣战! 楚长歌黑衣鼓舞,笑道:“你若不怕道心崩溃,我又有何不可。” 樊无期面色一沉。 道心崩溃? 言下之意,不就是自以为胜券在握了? 他愠怒道:“上来一战!” 楚长歌微微摇头,随后飞身而上,挥出一掌! 这一刹那,海水沸腾,天地变色! 第六十二章 声名鹊起 岸上众人齐齐变色! 好强的真气! 这是洞玄境? 樊无期刚刚挫败顾惊鸿,本想接连大战,磨练无敌道心,然见如此浑厚真气如滔天飓风席卷而来,顿时瞳孔收缩,毛骨悚然。 噗! 他来不及躲避,甚至连绝学“天星一线”亦未能施展而出,便鲜血狂喷,身躯被一掌打飞,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飞射出去老远,樊无期堪堪顿住身形,屹立半空,只觉五脏六腑,疼痛无比,几欲碎裂,不禁撕心裂肺的大吼道:“不可能!” 他难以理解,年纪相仿,更是差着境界,何以楚长歌的真气,便如此磅礴,骇人听闻。 嘶! 岸边众人,见此一幕,无不是倒吸凉气。 这是哪里来的年轻人? 这一掌之威,放眼整个北海,无数年轻俊彦,天之骄子,可还有谁能抵挡得住么? 所有人都惊愕的不能自已,初始见楚长歌外放磅礴真气,将顾惊鸿震晕过去,他们便心中震撼,眼下又见他一掌将樊无期打的重伤吐血,他们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北海十杰之二的樊无期与顾惊鸿,在此人面前,竟会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 众人震惊非常,却是不知,以洞玄境的修为,一掌将结丹境重伤,看似震撼,实则若知内情,却属理所当然。 楚长歌本就是震古烁今的无上天门,体内真气雄浑无匹,源源不断,纵观古今,也罕少有人能够相比。 虽然他如今不过是洞玄境,但可别忘了,他前世可是无敌于四方上下!对于真气的运用,实已妙到毫颠,无懈可击,莫说真气磅礴,便是微弱,想要打败樊无期,亦是犹如探囊取物,简单之极! 但凡出类拔萃者,俱是难免傲气,可若是一直以来的骄傲被无情打破,便会不可抑制的歇斯底里,乃至疯狂。 樊无期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 他年少成名,纵横北海,在年轻一辈中声名赫赫,向来目无余子,若是久战而败,兴许还能承受,而此刻却是被干脆利落的一掌击败,道心登时濒临崩溃,竟是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比他人付出千百倍的努力,结果竟然连此人一掌也接不住么? “哈哈哈!” 樊无期仰天惨笑,状若疯癫,忽然举起右手,竟是要自毙! 眼看着掌心便要拍在额头之上,楚长歌微微摇头,双指一扫,樊无期的手掌顿被震开,连同长发也散乱开来,随风乱舞,看上去有些凄楚可怜。 “你就这点能耐么?”楚长歌冷冷说道,满是讥讽。 樊无期本已心灰意冷,只想一死了之,闻言顿时大怒,狂吼道:“你欺我太甚!”竟是一时涌生无穷力气,举剑向楚长歌杀了过来。 楚长歌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似是算计得逞,五指弯曲成爪,从岸边众人间摄来一柄仙剑,当即与樊无期战在一起。 樊无期怒火汹汹,疯狂之极,只攻不守,剑势如雷霆万钧,甚至不惜以命搏命! 楚长歌却是稳如泰山,见招拆招,偶尔还攻一剑,却也是点到为止,仅仅割破樊无期的一丝衣角,并未再对其造成伤害。 众人瞧得诧异,不明白楚长歌为何竟似颇有些闲情逸致。 随着数十招渐渐过去,樊无期却是心有若悟,暴怒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不再一味地亡命猛攻,剑势虽然依旧气吞山河,但与之前,已是有如天壤之别。 又是近百招过去,樊无期心中已然如江海倒卷,猛烈翻腾,寻思道:“此人不仅真气惊世骇俗,竟连剑术也是如此出神入化,闻所未闻,若不是他不厌其烦,恐怕我第一招就已落败。”当下摇头一叹,收起剑势。 楚长歌见他似无再战之意,剑芒一收,微笑不语。 樊无期默然半晌,竟是将仙剑一丢,拱手道:“阁下良苦用心,无期铭感五内。” 众人闻言一愣。 良苦用心?什么意思? 有些人恍然明悟,终于明白,楚长歌先前出言讥讽,其实并非落井下石,而是为激起樊无期怒意斗志,不欲樊无期心灰意冷,愤而自杀;没有再次大发神威,反而徐徐过招,亦是想挽救樊无期的道心,不至彻底崩溃。 他们看向半空中的楚长歌,这次目光中竟是不止饱含震惊,还有些许的赞叹。 樊无期挑战在前,态度不善,可他却不计前嫌,煞费苦心,只为挽其道心,这份胸怀,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你剑术天姿不错,若是就此沉沦,实在可惜。”楚长歌说道:“其实败给我,你根本无需灰心,泱泱众生,茫茫古今,又有谁能胜的了我呢?” 后一段话,似是自言自语,满是苍凉落寞。 众人俱是一震。 好狂! 樊无期亦是为其所震,深以为然道:“确实,阁下剑术惊神泣鬼,天下年轻一辈中,恐怕无人及得上你,我竟可笑不自量……” 面露惭愧苦笑,后面的话,似是难以启齿,拱拱手道:“愿日后有幸,无期能够再领教阁下高招,告辞!” 楚长歌点了点头。 樊无期长长一叹,又是拱手致意,随即御风而去,身影渐行渐远。 观战众人百味杂陈,此刻俱都在仰望空中的那条笔挺身影。 一连挫败樊无期以及顾惊鸿这两个北海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是毫无悬念的一击秒杀,差距俨然,今日过后,此人必当名动天下! 有人大声问道:“阁下尊姓大名?” “楚长生。” 空中之人淡然回答,身形一闪,瞬时消失不见。 当他再次出现时,人已回到城中。 玉面剑客樊无期,落鸿剑首顾惊鸿,尽皆败于一个叫楚长生的人手中,消息顿时不胫而走,玄龟岛人尽皆知,甚至半天不到,就已传遍整个北海。 北海的所有年轻修士,全都沸腾了! 震惊者有之,不信者有之,无谓者也有之。 一时无数年轻修士尽都往玄龟岛赶来,以期能一睹这神秘人物的风采,抑或是与其一较高下! 半个时辰后,玄龟岛上空,一位妖戾少年率先而来,声如洪钟,响彻天地:“是谁打败了樊无期和顾惊鸿!给小爷出来!” 岛上之人望见那少年,俱是心中一震,有的甚至面露恐惧。 “竟是他第一个来了!万骨山玄枯洞血河老魔之子——白鬼儿!” “这白鬼儿出身魔道,据说手段狠辣阴毒,业已练成三千血灵子,虽然不在十杰之列,可谁也不敢小觑于他……” 大街上站满了人,望着天上的白童儿,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预料到了,樊无期与顾惊鸿这等在北海年轻一辈中排名前十的高手,竟然相继被一个名不经传的楚长生所击败,消息一旦传开,必然会有好战者前来挑战。 这白鬼儿只怕不过是先行军,后面可能还有无数年轻高手在陆续赶来。 “给我滚出来!难道怕了小爷吗?” 白童儿的声音暴烈,在天际不时响起,阵阵回荡。 岛上人们亦不由开始疑惑。 那个人去哪儿了? 怎的还不露面? 第六十三章 修罗幡 “小二,再上一壶酒。” 一间客栈中,沿着窗边,众人瞩目的楚长歌斜靠在椅背上,身前桌面零落着数个空壶,醉眼惺忪,竟是在独自狂饮。 店小二闻声端来酒壶,堆笑道:“客官好酒量,本店这‘醉仙酿’醇厚浓烈,便是猛虎喝上半壶,也得栽个跟头,客官竟是连饮数壶依然面色不改,真真是小的第一次遇见。” 楚长歌哈哈大笑,接过酒壶,耳听外面白童儿的叫嚣声愈发猖狂难听,轻轻一笑,自顾一饮而尽。 “好酒!” 他放下酒壶,由衷赞叹。 “那是……”店小二刚想吹嘘几句,却见眼前人突然消失在座位上,好似幽魂鬼魅一般! 难不成青天白日的,竟是活见鬼了! 店小二背脊发凉,恐慌之间,却见桌面上有一颗明珠,晶莹剔透,内藏光芒,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原来不是鬼魂,而是大修士!”小二恍然大悟,再瞧桌上明珠,踌躇半晌,最终鼓起勇气,贼眉鼠眼的四处望了望,便将明珠揣入怀中,又掏出一些散碎银两,兴高采烈的去柜台交账去了。 明珠自然是楚长歌留下的,在离开祖龙墓穴时,他随手取了一些,便是想着充当酒资,以防馋虫上来,没有银钱付账。 本想着踏踏实实的喝个心满意足,再启程去东荒,岂料竟是有人在大呼小叫,只觉怪了雅兴,不由心生愠怒。 他出得客栈,便径直飞上半空,与白童儿遥遥相对。 无数人苦苦等待,此时终于见他出现,俱是面露惊喜之色。 又要开打了! “小爷还以为你没胆子出来呢!”白童儿冷冷一笑,盯着楚长歌上下打量,妖戾的脸上满是不屑,嗤道:“除了面皮俊些,倒也看不出什么与众不同,就是你打败了樊无期与顾惊鸿?” 几壶烈酒下肚,楚长歌未以真气消化,显得醉醺醺的,眯着眼道:“是我如何?” 白童儿大笑道:“不如何,杀你而已。”周身霎时间遍布红光,竟是三千血灵子尽数显化,一时间腥风大作,阴魂嚎哭,张牙舞爪向楚长歌猛扑而来。 楚长歌见此一幕,醉意顿消,冷冷道:“血灵子!你小小年纪,竟然修此邪功,真是丧心病狂!” 愤怒之下,鲲鹏真气轰然爆发,三千血灵子顿时凄厉惨叫,瞬间蒸发,化为乌有! 血灵子其实是以阴魂炼制而成,早已没有了意识,只能任由施术者摆布,形同傀儡,如此倒也算是一种解脱。 苦心炼制的三千血灵子竟然瞬间被毁,白童儿惊骇之余,不禁狂怒,喝道:“我非杀你不可!”手中赫然握住一杆长幡,上绣阴魂厉鬼,俱是血盆大口,面目狰狞,仿佛意欲择人而噬。 修罗幡! 楚长歌微微皱眉,没想到这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竟然会手握这等凶器! 岛上的观战者更是哗然一片。 “这是……修罗幡?” “血河老魔何时得了这等无上凶器!” “这可是威力足以媲美仙器的法宝啊!” 岛上一时人声鼎沸,震惊骇然。 修罗幡,源自于九幽地府,据说便插在奈何桥上,指引过往阴魂,如若有阴魂胆敢不过桥转身逃离,立时便会被此幡吞噬,连轮回也无法再入。 这等地府之物,竟现于人世,当真是不可思议。 楚长歌不禁问道:“此幡你是如何得来?” 白童儿手握修罗幡,面露残忍笑意,似乎已将楚长歌视作待宰羔羊,狠狠道:“你竟敢毁我千辛万苦炼制而成的三千血灵子,简直该死!今日定要拿你狗命祭幡!”话音一落,猛地狂摇大幡。 呜呜呜! 伴随着鬼哭嘶喊,腥风越刮越急,令人闻之欲呕。 修罗幡的力量肆虐袭来,然而楚长歌负手屹立,纹丝未动,冷漠的望着白童儿,丝毫不受影响。 白童儿摇了一阵,脸上的残忍笑意渐渐消失,不由惊慌失措,停顿片刻,又是猛烈狂摇,浓烈的血腥气四处蔓延,几乎无处不至,凄厉的鬼哭声振聋发聩,直冲九霄。 岛上之人离着老远,亦觉灵魂震荡不安,如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撕扯一般,直要被拉出体外! 这就是修罗幡的力量吗! 可…… 那个楚长生,为何看上去好像浑然无事? “不可能!” 白童儿突然停止摇幡,不敢置信的大声暴吼。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白童儿仍旧不敢相信,以他结丹境的修为,摇动地府至宝修罗幡,居然无法夺取一个洞玄境修士的魂魄! 为什么?为什么! 白童儿近于歇斯底里,与樊无期被打的道心崩溃时的模样几乎如出一辙。 “世间没有不可能的事。”楚长歌冷哼一声,身影瞬时间便掠到了白童儿的面前。 白童儿大惊失色,想要逃离,可惜下一刻便呼吸一滞,被楚长歌狠狠扼住了喉咙。 “放开我……你敢这么……对我……我爹定然饶……不了你!”他拼命挣扎,挤出威胁话语。 楚长歌淡然道:“强拘阴魂炼制丧尽天良的血灵子,你爹也救不了你。”说罢,五指猛然一紧。 白童儿双目瞪圆,喉咙粉碎,气绝而亡! 岛上无数观战者俱是目瞪口呆。 这个人,竟然将白童儿……杀了! 血河老魔的独子,竟就这么被他捏碎了脖子! 难道他就不怕血河那个老魔头的疯狂报复吗? 所有人都无法理解,楚长歌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杀血河老魔的独子! 噗通! 白童儿的尸体笔直掉落,砸在城中。 楚长歌将修罗幡收入袖里乾坤之中,望向下方,问道:“还有人想要挑战于我么?” 此时此刻,已有颇多从四处赶来的北海年轻高手站在下方,其中不乏十杰中的人物。 他们多半都是为与楚长歌一较锋芒而来,然而眼下,却是没有一个敢飞上天去。 顾惊鸿被轻易震晕,樊无期被一掌击败,就连手握修罗幡的白童儿都脆弱的跟个小鸡子似的,被捏碎了喉咙…… 他们再是年少轻狂,心高气傲,亦有几分自知之明,心知即便硬着头皮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如此强横修为,铁血手段,当今天下的年轻一辈,还有谁能敌的过他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他们仍旧不由自主的生起了这个念头。 岛上鸦雀无声,楚长歌微微摇头,正要飞下,却听有人大笑道:“杀的好!这回那血河老魔,可是要气的发疯了!” 楚长歌看清来人,颌首道:“不错,你倒是勇气可佳。” 那人虚空站立,约莫二十上下,面如冠玉,白衣若雪,手执一柄折扇,负于背后,道:“仁兄修为卓绝,傲视同辈,在下心向往之,亦想领教一番。” 这人是谁? 不认识白衣青年的,俱是心中纳闷,连握着修罗幡的白童儿都一败涂地,小命玩完,这个人哪来的勇气,竟还敢上去自取其辱。 亦有许多人认识这白衣青年,对那些不识庐山真面目的人道:“此人叫王溪风,在北海十杰之中,修为稳居魁首,已臻元婴境!更厉害的是,他的体魄如若神龙一般,强大无匹,据说是因为得到了完整的龙族血脉……” 第六十四章 空间遁术 听得有人道出大名,未认出者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就是王溪风! 北海十杰,声名赫赫,哪怕是许多人素未谋面,却也是近乎全都听说过的。 王溪风,琉璃宫弟子,年少成名,十六岁时,便凭借超然实力,倍受赞誉,跻身于北海年轻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的十个人之列。 此人曾偶遇将死龙族,得其血脉,成就真龙体魄,而且他不仅福缘深厚,资质亦是惊人,不过二十之龄,便已臻至元婴境,单论境界,在北海十杰中,隐隐一枝独秀。 如今亲眼得见这个当今北海年轻一辈中风头最健的人物,负扇而立,宛如谪仙一般,岛上无数观战者无不是为其风姿所夺,不由暗叹,琉璃宫倾尽心血**出来的弟子,果然与众非凡! “楚长生”虽然神威无敌,接连挫败樊无期与顾惊鸿,更将手握修罗幡的白童儿杀死,可毕竟真实境界只不过是洞玄境。 而王溪风,半年前就已入元婴境。 二人间的境界差距,一目了然。 一重境界之差,便犹如天堑鸿沟,无法轻易逾越,“楚长生”可以凭借耸人听闻的磅礴真气,接连越一境败敌,然而他眼下所要面对的,可是元婴境的王溪风,两重境界的差距,几乎无法以任何方式来弥补,他必败无疑! 得知此人竟就是王溪风,几乎所有人,已然盖棺定论了。 楚长歌跨越一重境界,瞬间击败了樊无期这等颇负盛名的北海年轻一辈中的顶尖高手,虽然触目惊心,令人震撼,可他们仍旧不会觉得,楚长歌可以依样画葫芦,以同样的方式击败元婴境的王溪风。 越两境败敌,从古至今,还从没听说过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出现过。 “元婴境?”默默打量许久,楚长歌难以看穿王溪风的真实境界,不由猜测问道。 王溪风微微一笑,如春风化雨,有使万籁复苏的超然魅力,说道:“仁兄一招败樊兄、顾兄,小弟若非自恃境界略高一些,又岂敢上来讨教,丢人现眼。” 楚长歌嗯了一声,道:“看来你是想以境界压我。” 王溪风握着折扇轻轻敲击掌心,道:“仁兄说的哪里话,你这般磅礴真气,恐怕便是二等神门,也就不过是如此,同境界者压根非你对手,便是更高一重的结丹境修士,对你而言,亦是不堪一击,小弟自衬业已练出元婴,方敢轻言讨教,否则岂不也如樊兄、顾兄一般,顷刻落败,贻笑大方。” 楚长歌淡然不语,王溪风所言确实没错,他内有一等天门,真气磅礴无匹,源源不绝,单单于此,同境界、乃至更高一重境界的修士,除非玄牝之门亦是一等,否则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而且他前世可是举世无敌,修为已臻化境,而今虽不过洞玄境界,但又岂能果真同常理而言的洞玄境概而论之? 胜过他的唯一希望,便是以境界压制,元婴境,恰好就在压制之列。 不过楚长歌却是丝毫不怵,越两境对敌,虽然匪夷所思,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实现,纵使不能取胜,也未必就会落败。 这是他的自信。 “你先出手吧。”他洒然说道。 王溪风目光闪烁,嘴角一扯,笑意荡漾,奇道:“仁兄就这般小觑于我么?”说罢,长袖鼓舞,狂袭而去。 毕竟差着两重境界,元婴境不管真气是否浑厚,但凝练程度,较之洞玄境可谓天壤之别,楚长歌心知单纯倚仗磅礴真气,根本无法取胜,面对长袖而来,身形如鬼似魅,倏然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溪风一袖击空,皱眉四顾,陡感锋芒毕现,刮脸生疼,反应极为迅速,猛然转身,折扇拍击。 楚长歌所化气剑与折扇相撞,猛然涣散,一击不中,身形一隐,又是凭空消失。 王溪风心底涌起轩然大波,脱口而出道:“空间遁术!” 世间法术万千,且种类繁多,如五行法术,阴阳法术,时空间法术,幻术…… 若论奇诡多变,防不胜防,空间法术必然是首屈一指。 无视距离,穿梭空间,随心所欲的出现在想到的位置,是天底下任何一个修士都梦寐以求之事。 然而这种事多半也只能做梦想想了,盖因空间法术在当今天下,近乎已然绝迹,据说只有海外仙山上的上尊,方才会这种神鬼莫测的无上法术,而且也仅仅是传言,没有人曾亲眼见过。 而眼下,楚长歌身影时隐时现,似能随意破开空间壁垒,穿梭其中,看似寻常遁术,其实本质上根本竟是与传说中的空间法术如出一辙,饶是王溪风,也不得不为之震撼。 非但王溪风,便是岛上的无数观战者,亦是震惊不已。 空间法术,居然重现人间了! 楚长歌最为精湛之术法,除却自创的诸般神功绝学,便就要属时空间法术了,浸淫之深,恐怕除了传说中的‘宇’、‘宙’两位大神,古往今来,无人能出其左右。 而今虽然因境界受限,无法完全发挥出空间法术的妙用,但对付王溪风这等元婴境的修士,已是杀鸡用牛刀了。 这短暂的功夫,王溪风已是被接连拍中数掌,若非体魄强健,堪能比拟真龙,只怕早就大口吐血了。 底下观战者见王溪风一直被动挨打,始终无法形成有效还击,不由心中惊叹,这就是神出鬼没的空间法术啊,无法捕捉其踪迹,哪怕超其两重境界,亦无可奈何。 王溪风作为苦主,只觉焦头烂额,疲于应对,眼见楚长歌闪烁挪腾,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连一丝衣角也摸他不到,愈发烦躁不安,沉声道:“给我出来!”右手爆鼓,龙爪的影子一闪而过,竟是几欲将空间撕裂! 楚长歌身影显现,笑道:“没想到你竟能承载真龙血脉,着实了不起。” 他这是由衷之言,需知人龙身躯构造截然不同,血脉亦是迥然而异,互相排斥,可王溪风竟然能打破常理,融合龙族血脉,当真不可思议。 王溪风毫无得色。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肯不要真龙之躯,也想学会空间法术! “若说了不起,还是仁兄实至名归。”王溪风又嫉又恨,话语中也不由自主的流露着一股子酸意。 楚长歌笑了一笑,道:“我不再用空间法术,来!”话音一落,又是从岛上摄上一柄仙剑,紧握于手。 王溪风只觉倍受羞辱,差自己两个境界,居然舍弃空间法术不用,而是选择执剑正面相抗,简直是欺人太甚! “仁兄未免也太自负了。”王溪风怒火中烧,真龙之躯微微鼓胀,仿佛暗含强大力量,几要爆炸开来! 楚长歌目光一亮,笑道:“要斗体魄么?”竟是将剑丢入大海,瞬时掠上前去。 王溪风大怒,折扇换于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握拳,猛然击去。 楚长歌亦一拳挥出。 咔嚓! 只听得一声巨响,如似骨骼碎裂! 楚长歌顿时被击入大海之中,溅起老大浪花。 第六十五章 剑婴 王溪风牙齿紧咬,拳头颤抖,悄然负后。 须臾之后,楚长歌的身影陡然从深海中激射而出,直上九霄,昂然屹立于虚空之上,赞许道:“果然不愧身负真龙血脉,肉体强度,着实骇人听闻。” 王溪风面色大变,心中震荡已极,又惊又怒,委实无法理解,以他真龙般的强悍肉身,与楚长歌对拳,为何楚长歌仅仅只是因力量不敌被打入海中,却浑然无事,而他,则是拳骨爆裂! “难道这人的肉体强度远胜于我么!” 王溪风心中倏然念头闪过,不过下一刻,便冷汗直流,断然否决。 不可能! 天底下没有体质能强过真龙! 他不服,将折扇插在腰间宝带,左手握拳,隐隐化为龙爪,裹挟狂霸气势,整片天空,似乎都在震颤! 又是一拳,悍然挥出! “这又是何必。”楚长歌微微摇头。 真龙之躯固然强悍无匹,可若与臻至极致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相比,差的根本不是一星半点,不论再对拼几次,结果也是一样。 轰! 两拳相对,楚长歌再次被打下虚空,落入深海。 而王溪风则是忍不住痛吼出声,这一次不仅拳骨依旧爆裂,连同整条手臂,也随之筋脉俱断,骨骼粉碎,似成齑粉! 片刻后,楚长歌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天空之上。 仍然是浑然无事。 王溪风已然惊怒到极点,气极生笑道:“好啊,没想到仁兄肉体竟然也如此强大!” 眼见着这个人亦要有道心崩溃的迹象,楚长歌叹了一声,道:“你若一直以境界压我,我未必能够伤你。” 这话便是想给王溪风一个台阶下,也不至于如那樊无期一般,歇斯底里,险些道心崩溃,甚至心灰意冷,欲要自杀。 岂料王溪风却不领情,冷笑道:“仁兄如此惺惺作态,是以为胜定小弟了吗?”冷哼一声,随即抽出别在腰带上的折扇,“唰”地一声展开。 直到此刻,楚长歌才注意到这柄折扇,其扇骨为墨玉色,尾端衔着乌穗,扇面黑白渲染,呈现壮观山河,气势磅礴,右上角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天地独尊! “乾坤扇……”楚长歌认出此扇,淡然觑向王溪风,道:“原来是琉璃宫的人。” 王溪风右手执扇,仍觉骨疼难忍,额头沁出微微汗珠,咬牙嘿道:“仁兄好眼力,却是不知,如何言语之间,竟似对我师门颇为微词?”说完,也不待楚长歌回答,右手轻轻一抖,扇上画面墨光忽闪。 楚长歌顿时压力剧增,仿若驮着一座大山,身躯猛然下坠,眼看着就要被压进大海,他冷冷一哼,真气迸发,方才堪堪停下。 王溪风阴阳怪气道:“仁兄怎的好像颇为痛苦,难不成是方才与小弟对拳,身受重伤,但却强自忍耐,眼下终于支撑不住了么?” 楚长歌艰难仰起头,哼道:“这就是乾坤扇的移山之力?” 王溪风哈哈大笑,原本看似书生气质,温文尔雅,眼下竟是颇有些嚣张桀骜之意,喝道:“一座山不够么?那就再来一座!”折扇轻抖,墨光一闪。 楚长歌压力成倍猛增,真气发挥至极致,半截身躯仍然被一点一点压入海中,只余胸口以上。 王溪风心中快意已极,只觉先前两拳下来受到的屈辱尽皆释放。 他外表看似风度潇洒,实则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此刻终于稳占上风,又岂会放过这份折辱对手的大好机会? “仁兄就这点本事么?区区两座大山便承受不住……”正要极尽讥讽之能,却突然见楚长歌乘风而起,体态飘然,竟似……挣脱了大山压身之力! 王溪风大惊失色,眼见着楚长歌冲他而去,慌忙之间,疯狂挥动折扇,墨光接连闪逝。 然而这一次,他的乾坤扇仿佛失去了效用。 楚长歌身形如幻,在虚空中接连留下几道残影,顷刻间就已飞到了他的面前。 与此前那白童儿摇动修罗幡后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他的喉咙,亦要被楚长歌五指如钳,即将扼住。 不过毕竟不同于白童儿那个结丹境,他是元婴境,纵使心绪大乱,也断然不会被楚长歌这般轻易得手,身躯暴涨,几欲将白衣撑裂,顿时生出无形大力,将楚长歌猛然迫退。 楚长歌一击未中,遥遥屹立半空,叹道:“除了以境界压我,你别无选择。” 王溪风略显狼狈,心底骇然不解,甚至隐隐生出几分恐惧,怎的也想不通,楚长歌是如何将他从乾坤扇幻化而出的两座大山之力挣脱掉的。 他哪里知道,楚长歌集百家之长,所精通法术不下于千百种,之所以挣脱了他的乾坤扇力量,便是因为用了“此象非象”之术! 此术出自太玄山,以真气制造虚无幻象,可代替己身,金蝉脱壳,实可谓天下间独一无二的逃遁法术。 不过此术虽然神妙,却也并非能够完全规避任何力量,只因王溪风得意忘形,没有继续施为,倘若他能再召出一座虚无大山之力,绝对力量的压制之下,楚长歌根本不会挣脱的如此轻松,至少施展此象非象之术,是绝无可能。 引以为傲的真龙之躯,不敌楚长歌的肉拳,就连使用乾坤扇这等威力强大的法器,亦是对其无可奈何,王溪风一贯以来的自负骄傲,渐渐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不由狂怒,喝道:“既然如此,那就以境界压你!”元婴境的力量如潮汹涌,赫然爆发,头顶一道金光窜出,状若孩童,片刻后,竟是凝为晃晃利剑! 楚长歌眉头微拧,稍微紧张起来。 元婴境的厉害之处,便在于体内的元婴,这是修者的第二生命,有无穷之妙。一旦步入此境,则意味着从此便可不必在一味地以真气御敌。元婴之力,尤胜于真气百倍! 而且眼下王溪风所使的元婴法术,乃是琉璃宫的不传之秘,化元婴为剑,威力几乎可以将施术者的元婴力量发挥到极致! 不过此秘术亦有弊端,元婴离体,是何等大事,倘若遭受重创,或是毁灭,施术者轻则损及寿元,而重则,只怕会性命不保! 修为臻至元婴境的修者,从不会轻易将元婴离体,便是怕有不测发生。 而若不顾代价的祭出元婴,则意味着这个人可能要拼命了! 王溪风确实要拼命了,一直以来的骄傲被无情践踏,他这个琉璃宫最为出色的弟子如何能够容忍? 剑婴如电,瞬时便穿过了楚长歌的胸膛! 楚长歌向后微微一仰,随后又站直身体。 他摸了摸胸口,不由苦笑,这就是境界的差距啊,如果不是自己的金身万法不侵,剑婴穿胸而过,自己已然是具尸体了。 王溪风正值狂怒,竟是一时没有惊撼楚长歌为何生受剑婴穿膛,却依旧浑然无事,而是接着御使化为利剑的元婴,再次冲向楚长歌,颇有要将楚长歌斩成肉泥的意思。 嗖嗖嗖! 眨眼之间,剑婴几乎将楚长歌全身上下捅了个遍! 王溪风已如疯狂,接连大喝道:“给我死,给我死……” 可惜,任是他恨意滔天,楚长歌也死不了。 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太强大了,连九道神雷天罚都能够生生承受,何况是他化成的剑婴。 太弱了,根本无法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够了。”虽然不痛不痒,可就这么接连不断的被剑婴乱捅,楚长歌仍旧有些不是滋味,渐渐没了耐心。 就在剑婴又一次穿胸而过的时候,他反手登时将要离去的剑婴紧紧握住! 利剑光芒退化,变成原本的元婴状态。 王溪风的元婴,就在他的手中,大声啼哭! 元婴与王溪风血脉相连,此刻被楚长歌紧紧抓在手中,王溪风面色瞬间惨白如纸,疼得额头汗珠滚滚,痛苦不堪。 直到这个时候,王溪风才终于冷静下来。 想及可怕处,震撼,恐惧,到了极点! 这人难道竟是不死的吗! 寻常人生受剑婴一击,只怕不死,也要重伤,可他几乎都快被捅成马蜂窝了,居然……没事! 第六十六章 碎婴 “为什么!” 王溪风痛苦大叫。 楚长歌不答,自顾平淡说道:“切磋而已,你却招数歹毒,意欲夺我性命,琉璃宫果然愈发的不像话了,否则焉能教出你这种弟子。” 王溪风大怒道:“不许你辱我师门!” 楚长歌面色一沉,五指微微用力,王溪风顿时痛得惨叫一声,竟是再无力气于虚空伫立,向下方掉落,正好便砸在大街之上。 大街上有颇多人正仰天观战,见王溪风掉了下来,忙是一跃而散,躲的老远,再看地面上缩着身子痛苦难当的王溪风,心中俱是惊颤不已。 楚长歌依旧屹立半空,俯首漠然道:“天道酬勤,念你如此年纪,便臻至元婴境界,想来不易,我姑且不杀你,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感受到痛楚愈发强烈,王溪风遍体生寒,如同堕入无底深渊,恐惧之极,竟是哭叫道:“不要毁我元婴,求求你,不要啊!” 楚长歌恍若不闻,五指猛然一握,手中那哭泣的元婴,立时随之溃散! 王溪风的声音戛然而止,面容凝滞,如似痴呆般,原本细腻白皙的皮肤,在这一瞬间,变得昏黄褶皱,乌黑的头发,亦是变得干黄,仿佛没有了精气神,老了几十岁! 相较于寿元锐减,更严重的是,他的修为算是废了。 元婴被毁,他的境界直接跌落到了筑基境。 他的眼睛越睁越圆,可眸子里面,却是黯淡无神,像是行尸走肉,没有了自我意识。 琉璃宫年轻一辈中最强的弟子,乃至是北海、甚至放眼整个天下,亦足以傲视同辈的他,猛地躺倒在地,望着云端,目光空洞,如同活死人般。 他倒下了,旁观者俱是惊骇仰望着天上的那个孤傲身影。 越两境败敌,这个人真的做到了! 真气磅礴,震古烁今,还精通空间法术,而且貌似肉身极为强大,竟能生受剑婴穿体,而毫无无损…… 这个“楚长生”,究竟是何来历? 一招挫败樊无期、顾惊鸿,杀死了握着修罗幡的白童儿,就连琉璃宫最为出色的弟子王溪风,竟也被毁去元婴,败在了他的手上! 这般辉煌战绩,天下同辈,谁人能望其项背? 就算是海外仙山出来的弟子,怕也不过如此。 难道他正是三仙山出来的杰出弟子? 有人暗暗猜测,可无凭无据,根本不敢相问。 海外三仙山,乃是最古老、最强大的道统,超然于世间所有门派之上,执修仙界于牛耳,便是正道大派琉璃宫、太玄山、百花谷等,亦远远不如,差距俨然,哪怕是魔道门派,如圣火教、巫神殿,也同样如此。 世上修士,大都对三仙山敬畏颇深。 楚长歌越境败敌,匪夷所思,立时让他们不禁联系到神秘强大的三仙山。 除了三仙山那般难以想象的底蕴,世间哪一个道统宗门,能够培养出如此逆天可怕的年轻弟子! 众人虽然不敢相问,可是隐隐之中,已是潜意识认定,楚长歌必然就是出自于海外三大仙山之一。 楚长歌神通广大,但依旧不能看穿人心,否则定会嗤之以鼻。 海外三仙山? 着实没什么了不起的。 他素来对三仙山不太感冒。 站在大街上的挑战者们,渐渐注意力又落到了此刻仍然躺在地上如活死人似的王溪风身上,这位琉璃宫着重培养的杰出弟子,而今被打散元婴,近乎废人,以琉璃宫一贯强势霸道的作风,必然会竭尽报复。 还有下场更惨的白童儿,他爹可是血河那个凶威滔天的老魔头,得知独子惨死,定也会狂怒无比。 天上那人若是三仙山弟子则罢,若不是,只怕要就此陨落。 从王溪风被碎元婴掉落地面,到众人浮想联翩,其实也没过多久,天地间赫然一声暴喝炸响:“竟敢伤我琉璃宫弟子!” 无巧不巧,旋即亦有怒极的声音道:“是谁杀了吾儿!” 无数观战者俱是心中一颤,琉璃宫的人,还有血河那个老魔头,果然来了! 麻烦接踵而至,楚长歌不由微微叹气,随即身影倏然消失,却是施展空间遁术,欲要避开那二人,离开此地。 可惜他而今修为不过洞玄境,遁入空间只能掠出数丈,便会被排斥出来,再次显形时,只听得两道劲风袭来,刮脸生疼,有人怒声喝道:“还想跑!” 底下有观战者震声道:“血河老魔……” 又有人看清紧跟着血河老魔,向楚长歌扑去的那琉璃宫之人,亦是惊声道:“琉璃宫大执事鹤松龄!” 当世除却寥寥数人,没有谁能在这二人的夹击之下逃出生天! 楚长歌也不能,境界差距,太大了。 他腹背受敌,胸口,后背,相继被前后猛攻而来的血河老魔和鹤松龄印了一掌。 体表的大道规则疯狂涌动,将来袭的真气化为无形,楚长歌淡然自若,身形一闪,又是堕入空间,没了踪影。 血河老魔与鹤松龄俱是一惊,没想到他二人各击其一掌,竟是没有将楚长歌当场打死! “空间法术!”琉璃宫大执事鹤松龄是个满头银发的老者,见楚长歌二次消失不见,不由深受震动,脱口而出。 血河老魔面色大变,眼中光芒炙盛,眼瞧楚长歌身影显化,飞快逃遁,残忍大笑道:“就是你杀了吾儿?” 楚长歌淡然道:“那是他该死。”身形遁势不减。 血河老魔和鹤松龄紧跟其后,瞬时便追出数里之地。 血河怒道:“好啊!连老夫之子都敢杀,非要你偿命不可!”说罢,想起一事,语气愈发乖戾,喝问道:“老夫的修罗幡呢?可是被你收去?乖乖交出来,老夫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楚长歌哈哈大笑,使用空间法术“乾坤无距”接连闪跃,扬声道:“你儿子修炼天理难容的血灵子,死有余辜!” 血河怒笑道:“你看这是什么!是不是也要杀老夫啊?”周身红芒浮现,数量之多,犹如萤虫,密密麻麻! 楚长歌抽空一瞥,面色顿时一沉,这老魔,真是该死! 鹤松龄见之,亦是略微动容,淡然道:“血河,你当老朽是死的不成?” 血河桀桀怪笑道:“我倒是忘了,鹤执事可是名门正派,就见不得老夫这等草菅人命的魔头。还得劳烦鹤执事耐心一点,待老夫将这小兔崽子杀了,届时随你来找我麻烦。” 鹤松龄冷哼一声,却也没有立刻“除魔卫道”的意思。 此老之所以来的这么快,盖因放置在琉璃宫中属于王溪风的“本命元灯”突然摇曳微弱,几欲幻灭,立时便知王溪风极有可能是遇到了危险,禀报宫主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沿着气机通过空间传送法阵追寻而来。 谁曾想刚一到此,便见王溪风倒在地上,面目呆滞,奄奄一息。 王溪风是琉璃宫近十年来着重培养的精英弟子,甚得宫主看重,可如今元婴被毁,境界大跌,恐怕此生再也无望仙道,若是不将楚长歌这个始作俑者一掌毙了,提其人头回去,鹤松龄委实不知该如何向他的宫主交代。 而血河亦是一样,只不过属于他儿子的那一盏本命元灯,直接就熄灭了。 这老魔头冷血无情,哪怕是自己儿子,也未必就有多少亲情可言,可仍然不免怒火汹涌,奔赴赶来。 这两个在正魔两道俱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却是怀着同一个目的,那就是要楚长歌死无全尸! 鹤松龄是早在两百年前就声名赫赫的一流高手,更身为琉璃宫大执事,地位尊崇,可谓一人之下,修为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血河老魔成名稍晚,但也是纵横天下百余年,闯下诺大凶名,修为深不可测。 这二人左右夹击,紧紧追逐,饶是楚长歌连施空间法术,也摆之不脱。 空间法术,没有谁不会眼红。 鹤松龄还好,血河已是急不可耐,骤然浑身血光毕现,伸手一抓,楚长歌刚要堕入异空间的身躯猛地被吸摄而出,不由心下一凛,连忙施展此象非象之术,方才堪堪摆脱这股强大无匹的吸摄之力。 “此象非象?你是太玄山弟子?”鹤松龄皱眉问道。 血河舔了舔唇,狞笑道:“这回你可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再次伸手抓去。 “是么?”楚长歌嘴角溢出一丝笑意,这一次,他没有再用乾坤无距,也没有施展此象非象,而是索性双手负后,任由自己被血河吸摄而去。 “咦?”血河讶异道:“黔驴技穷了么?” 眼看着楚长歌离血河越来越近,鹤松龄见之却是不想楚长歌落在这魔头手里,于是断然出手。 此老的心思,不似血河那般复杂,并非是单纯的想要报杀子之仇,鹤松龄眼下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即便不能将楚长歌全须全尾的带回琉璃宫听从宫主发落,怎的也要得到他的人头! 察觉到鹤松龄横插一杠,血河怒极反笑道:“鹤大执事莫非现在就想与老夫撕破脸吗?”左手血光凝聚,化为气刀,愤然横扫,顿时将鹤松龄迫退。 鹤松龄动了真火,沉声道:“有何不可!” 第六十七章 追逐 眼瞅着楚长歌就要落入血河之手,鹤松龄举手便抓,可惜业已为时已晚,楚长歌已是离血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被其抓住,此老心下一沉,念头闪过:“此子若是落在血河手中,怕是连个全尸都难以留下,再想取其人头复命可就难了。” 血河得意大笑道:“终于逮到你了,这回看你还怎么跑!” 楚长歌任由自己被吸摄过去,离血河只有一步之遥时,嗤笑道:“我若想跑,谁能阻拦?”身形突然一顿。 不止是他,连着血河,鹤松龄,亦是同时顿了一顿! 连流动的空气,泛滥的海水,流云,飞鸟……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当佛定格住一般。 时间停滞也就几个呼吸的功夫,楚长歌率先身影一动,随即倏然飞出老远,哈哈大笑。 片刻后,血河与鹤松龄相继恢复过来,望着楚长歌的背影,心底俱是猛烈震荡:“时间法术!” 血河眼中炙热光芒更盛,欣喜难抑,喝道:“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老夫也要抓到你!”身形如电,飞速追去。 鹤松龄回过神来,紧跟其后。 楚长歌微微侧目,见这二人穷追不舍,犹如附骨之蛆,不由微微摇头。 这二人修为俱是登峰造极,倘若不是敌对,互相掣肘,自己即便有时空间法术,也断然难以这般轻易逃脱。 “这二人并非一条心,倒是可以利用。”楚长歌心中念头闪过,当下大笑道:“琉璃宫乃正道砥柱,竟与魔道妖邪同心同德,沆瀣一气,欺辱我这个区区后辈,传出去,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 血河嘿然道:“身怀惊世骇俗的时空间法术,你这后辈,可算不得区区!” 鹤松龄面色一沉,却是被楚长歌的话刺中内心。 琉璃宫虽说素来贪婪自私,嚣张强势,却也并非人人皆是如此,此老便是其中清流,勾连魔道,联手欺负一个年轻后辈,这份骂名,鹤松龄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厚着脸皮背负的。 “胡说八道,老朽岂会与魔道妖邪为伍!”鹤松龄瓮声说道,虽然仍旧在楚长歌身后追赶,却是再不出手了。 血河大笑道:“鹤大执事,没想到你竟迂腐到这般程度,明知是这小子的奸计,然而爱及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名声,居然仍旧心甘情愿的往里钻,血河佩服!不过如此也好,没有你碍手碍脚,这小子就算是条泥鳅,老夫也能将他稳稳抓在手里!” 望着楚长歌的背影,大声道:“小兔崽子,以为老夫一个人就抓不住你么?”再无顾忌,无需再提防鹤松龄会横插一杠,当下将注意力全都放在楚长歌身上,大袖一挥,真气如涌,形成气刃,刮在了楚长歌的后背之上。 楚长歌被打了一个踉跄,趁此机会,老魔飞速赶上,五指成爪,便要去抓他肩头,森然道:“好啊,挨了老夫一击居然没事,难不成身上穿着什么仙衣宝甲么?” 楚长歌双指并拢,默念咒语,就在血河抓来之际,施展时间法术“刹那光阴”,同时竭力侧开肩膀,血河大手一滞,与他擦肩而过。 血河不怒反喜道:“好一个时间法术!”当下活捉楚长歌的决心更甚,宛如饥饿饕餮,向楚长歌猛扑而去。 楚长歌又以时空间法术遁出老远,堪堪拉开距离,见鹤松龄紧紧跟在身后,阴沉着脸,明显是被自己言语相激,想要出手,又怕名声尽毁,可又不甘心退去,心下顿时又生一计,哈哈笑道:“浩然正道,同气连枝,且我太玄山向来与琉璃宫交好,前辈身为琉璃宫耆宿,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老魔欺负我这个后生晚辈么。” 血河怒道:“好你个小王八羔子,想祸水东引,让我俩火拼,做你的春秋大梦!” 鹤松龄闻言脸色愈发阴沉,此老又何尝不知楚长歌的险恶用心,可他向来自重名声,被楚长歌这么一说,老脸立时就挂不住了,连忙身形一闪,挡在血河身前,道:“此子罪该万死,可他是太玄山弟子,即便有罪,也得由老朽带回去通与太玄山清虚真人,两家共同商议发落,岂能落于你手!” 血河怒火如狂道:“鹤松龄,你说的什么屁话!这小王八蛋杀了我儿子,老子报仇,天经地义,你凭什么阻拦!” 鹤松龄冷笑道:“什么报仇,老朽看你是对他身上的时空间法术起了觊觎之心!” 血河被戳破用心,恼羞成怒,大喝道:“既然如此,老子就先收拾了你,再将那个家伙小王八蛋千刀万剐!”怒火滔天,血灵子红光大盛,伴随着阴魂凄厉嚎哭,向鹤松龄张牙舞爪,猛冲而去。 这二人打了起来,楚长歌压力顿消,逃离之势却是不敢有丝毫减弱,在天际疾速驰骋,飞离远去。 飞了约莫快半个时辰,鹤松龄和血河的身影已是不见,楚长歌稍微慢了下来,陡然见蓝光一晃,眼前竟是出现一位女子。 这女子身着湛蓝衣裳,婀娜的身姿若隐若现,面容清秀,头戴凤钗,气质冰冷,雍荣华贵,纤纤玉手之中,握着一柄满是宝石镶嵌的华丽仙剑。 一看就是特意拦截而来,女子呛哴一声,拔出仙剑,遥遥指向楚长歌,颦眉道:“你就是楚长生?” 楚长歌点头。 女子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目光中饱含不屑,就仿佛再看一只蝼蚁!口吻亦是轻蔑道:“区区洞玄境,无期竟会败在你的手里,定是你使用了什么阴谋诡计。” 楚长歌恍然,原来是替那樊无期找场子来的。 “你待如何?”楚长歌无奈,摊手道。 女子怒咤道:“叫你死个明白,我是碧空岛清音上人弟子苏倾苓,亦是樊无期的道侣!”说着,剑锋顿时横扫而来,竟颇有些气势。 楚长歌揉了揉额头,麻烦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啊。 虽然这苏倾苓,如果计较起来,倒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剑锋转瞬即至,他双指一夹,便再难以寸进。 苏倾苓猛然变色,气道:“给我放开!” 楚长歌摇了摇头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你若有些非凡之处,即便言语不善,我倒也高看你一眼,可弱到这种程度,还跑到我面前来聒噪,着实让我生不出丝毫耐心。”双指一震,仙剑“咔嚓”一声,竟是崩断! 苏倾苓怒极道:“你敢毁我仙剑!”素手成掌,便要向楚长歌胸口拍来。 楚长歌大手一张,将苏倾苓素手扼住,微微用力,苏倾苓登时痛叫出声。 “没功夫搭理你。”楚长歌冷哼一声,旋即飞出一脚,猛地将苏倾苓踹入大海。 看了看身后,也不知那二人是否追来,楚长歌不欲多加耽搁,无视从海中出来的苏倾苓歇斯底里的怒骂声,自顾从纳兽圈中放出龙夔,坐于其上,乘风而起,飞速行进。 又飞了没多久的功夫,他忽然只觉身后忽然有劲风传来,心中顿时一凛,侧目瞥去,原来竟是鹤松龄疾飞追来。 他泰然自若,笑问道:“看来你与那老魔斗法,最终是你得胜喽?” 鹤松龄此刻发丝凌乱,衣裳亦有此处破烂,其中隐隐渗出血迹,身影如一团火光,火速而来,也不回答,淡淡道:“你跑的倒快,真是让老朽好找。” 龙夔自从祖龙墓穴吸收灵骨之后,便一直是金龙形态,它颇通人性,察觉鹤松龄追赶,陡然加速,竟比楚长歌竭力御风,还要快上数倍。 鹤松龄凝眉,眼见楚长歌的坐骑竟然是一条五爪金龙,不禁讶异万分,扬声道:“你这个太玄山弟子,不仅精通时空间法术,竟然还使得龙族俯首,甘为坐骑……当真是越来越不可思议了。” 楚长歌哈哈大笑道:“既然知道我是太玄山弟子,你还穷追不舍做甚?莫非是想得到时空间法术,还有这条金龙,也想一并收入囊中么?” 鹤松龄寒声道:“黄口小儿,胡说八道!你毁我琉璃宫弟子的元婴,致其修行毁于一旦,纵使你出自于太玄山,老朽也不能视而不见,必须令你伏法!”凝气成刃,猛然轰去! 嗷! 龙夔仰天长啸,诺大龙躯灵活之极,将来袭气刃躲过,楚长歌扬声道:“琉璃宫果然霸道,竟然连问也不问我为何毁你琉璃宫门下弟子的元婴,便要令我伏法?凡事再大,都不过一个理字,他意欲夺我性命,可惜力有不逮,反糟其祸,这不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没有要了他的性命,已然是足够宽容了。” 鹤松龄沉声道:“任你巧舌如簧,也休想逍遥法外!” 楚长歌冷笑道:“你们可当真是记吃不记打,天墉城发生的事,这才过去多久,难道便没有丝毫警醒么。” 鹤松龄眸光一闪,知道楚长歌所说的,是天墉城的琉璃宫根基被莫名力量摧毁、连同副宫主南宫无极也不知所踪一事,不过此老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到,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骑着金龙的年轻人! 此事匪夷所思,时至于此,业已近乎天下皆知,鹤松龄也不疑有他,并没想联想到楚长歌的身上,只道是楚长歌在搬弄唇舌,故意讥讽于他,当下深深吸气,愠怒道:“老朽定不容你!” 第六十八章 圈套 鹤松龄年逾两百七十岁,贵为琉璃宫大执事,地位尊崇,修为更是臻至还虚之境,只差半步之遥,就可进入道一。 此老发怒,实是非同小可。 唰! 只见一道碧光闪过,龙夔的诺大躯体上猛然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龙夔痛叫凄吼,但却没有因此而停顿下来,愈发疾速飞逃。 楚长歌心下一沉,唯恐龙夔再次受伤,忙将龙夔收入纳兽圈中。 鹤松龄目的得逞,顷刻间掠上前去,喝道:“这回你还跑得掉吗?” 楚长歌不慌不忙,双指并拢,笑道:“早就说过,我若想跑,没有人能够阻拦。”时空间法术“乾坤无距”和“刹那光阴”合而为一,瞬间施展而出。 鹤松龄来势陡然停滞,而他随之遁入空间,不见踪影,数息之后,才再次重现,掠出老远。 “你若不将吃奶的力气使出来,想要抓我,无异于痴人说梦。”楚长歌远远大笑。 鹤松龄怒极,同时震惊万分,委实没有想到,楚长歌不仅身怀时、空间这两种神秘莫测的法术,而且竟然还运用的如此娴熟,实已妙到毫颠! 同时控制时间、空间,真是太可怕了…… 鹤松龄心中起疑道:“太玄山何时竟出了这么一个妖孽弟子?”念头一纵即逝,随即沉着老脸,怒喝道:“今日若不将你擒住,老朽还有何颜面在天下间立足!” 抛出一枚金圈,楚长歌避之不及,被砸的一个踉跄,停顿片刻,便又挺直身躯,御风疾飞。 鹤松龄讶异之极,忽的面色恍然,却以为是楚长歌有仙衣宝甲护体,方才没有被金圈当场砸死,当下收回金圈,紧接着抛出一张大网,纵声道:“‘兜天网’一出,便是水火也溢之不出,你若识相,趁早束手就擒,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楚长歌见这老儿凭本事擒自己不住,居然开始接二连三的用起了法宝,不由笑道:“什么兜天网,不过是冰蚕丝织就的破烂罢了,也想缚住我么。” 鹤松龄气的鼻子都歪了,兜天网乃是琉璃宫传承下来的九件法器之一,可却被楚长歌称作破烂,不由怒道:“竖子无知,此乃我琉璃宫浩然法器,你见识浅薄,也敢口出狂言!” 楚长歌不屑道:“连乾坤扇都奈何不了我,你拿出这同为九大法器之一的兜天网,又能奈我何?简直就是多此一举,丢人现眼。” 鹤松龄被深深激怒,沉淀了两百多年的淡然道心,竟是一时有发狂迹象,深深呼吸,方才堪堪平复,沉声道:“好小子,教你舌颤莲花,待会将你擒住,可别认怂求饶。”大网迎风便长,几乎将整片天际遮掩,向楚长歌当头罩下。 “说了一万遍,你抓不住我的,为何总是报以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楚长歌无奈说道,眼看着便要被大网罩住,骤然身上光华一闪,竟然化为雄鹰,翱翔展翅,欲要顺着大网空档飞出。 “万兽门的‘三百六十般变化’?”鹤松龄又是一震,随即警醒,怒声道:“你不是太玄山弟子!” 化为雄鹰的楚长歌嘿然道:“是你自己认为,我不过是遂你心意而已。” 鹤松龄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活了这么大岁数,临了竟是老眼昏花,被楚长歌算计,饶是他老脸再厚,也不禁恼羞成怒,大喝道:“好竖子!”操控大网,在楚长歌即将钻进空档逃离的那一刻,一掐法诀,大网瞬时收缩变小。 楚长歌一凛,紧跟着又是使了一种变化,身形变为更小的蚊蝇。 鹤松龄冷眼旁观。 兜天网虽然缩小,可空隙相较于楚长歌变化为蚊蝇的身躯,仍然颇大,然而匪夷所思的是,那空隙之间,竟似有无形力量阻隔,楚长歌的蚊蝇之身竟是冲将不出,本体顿时显化,被牢牢缚住。 费尽功夫,终于将其逮住,鹤松龄不由老怀欣慰,罕见的哈哈大笑,道:“怎么样?田野里的蚂蚱,也敢在巨龙眼前蹦哒,殊不知老朽打个喷嚏,都能要你顷刻间丢了小命。” 被兜天网缚住的“楚长歌”僵立不动,似乎全然没了斗志。 鹤松龄见状,脸上笑意渐渐消失,心底顿时一沉。 这时只听前方忽然传来大笑道:“可惜我这只蚂蚱,蹦哒了如此之久,而你这条巨龙却依旧束手无策。” 被兜天网缚住的“楚长歌”竟是化为一片衣角,飘然落入大海之上。 鹤松龄眼瞧前头那个嚣张无比的身影,愤怒已极,咬牙切齿道:“李代桃僵!” 又一次被骗,鹤松龄愤怒之极,亦是震惊无比,心道:“此子虽不过洞玄境界,可真气浑厚,震古烁今,法术亦千变万化,耸人听闻,而且心计之深,实是在同龄人中罕见!有今日过节,倘若任由他日后成长起来,恐怕会是琉璃宫空前绝后之大敌!” 事关宗门,杀意顿生,也顾不得以大欺小,传出去会不会令天下人耻笑了,当下全力以赴,追赶上去,雄浑真气,轰然爆发! 楚长歌登时为此老真气所激,被掀落掉在下方的一座小岛上,身躯深深陷入山壁岩石之中。 鹤松龄转瞬间也随之落下,负手而立,阴沉着老脸道:“你还有何话说?” 楚长歌从岩石中挣脱而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轻松笑道:“你想杀我?” 鹤松龄淡然道:“你残害我琉璃宫弟子,死罪难逃。” 早就知道这老儿必然是这番说辞,楚长歌毫不意外,亦无意再浪费唇舌去争辩,摇头叹道:“并非是我小觑于你,你想杀我,委实比登天还难。” 鹤松龄气笑一声,道:“小子,你已是插翅难飞,竟还敢嘴硬!” 楚长歌道:“连番追逐,被你这等高手几次击中,换作寻常人,哪怕是坐忘境,化神境,恐怕也早就死一百回都不嫌多了,可我却至今安然无恙,你难道就不奇怪么?” 鹤松龄哼道:“不就是有仙衣宝甲护体么,老朽只消将你脱个精光,自可弹指之间便取你性命。” 楚长歌不欲解释,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琉璃宫当初染指北海,后来更是将道统搬到了这里,多代经营,逐渐蚕食本属于龙宫的地盘,其他门派亦有样学样,导致如今北海势力繁多,不再是龙宫一家独大,想必龙宫定然会恨你们入骨吧?” 鹤松龄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楚长歌背手原地踱了几踱,道:“我的意思是,像你这般修为,在琉璃宫必然是位高权重,倘若进入龙族的领域被发现,会不会有麻烦。” 鹤松龄不屑一笑,正要说话,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一扫,只见这座小岛之上,竟是矗立着四根通天石柱! 此老面色大变,凶狠的看向楚长歌,气的身子都颤抖起来,咬牙道:“好可怕的心计,你早就想引我来此了,对么?” 楚长歌点点头道:“不错,我虽不惧你,可想要摆脱,却也难上加难,所以只能出此下策,让龙族来替我排忧解难了。” 第六十九章 敖霖 鹤松龄险些没气死过去。 诚如楚长歌所猜测一般,琉璃宫与龙宫势同水火,可谓生死仇敌,平素泾渭分明,争执还算少些,可眼下到了龙族的老窝,鹤松龄这个琉璃宫的大执事,又岂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竖子!我先宰了你!”鹤松龄杀意凛然,伸出大手,真气狂舞,楚长歌的衣服顿时四分五裂,化为布屑纷飞,随风而散。 鹤松龄眉头一皱,却见楚长歌浑身**,哪里来的什么仙衣宝甲,不由惊声道:“你竟是一直以肉身生扛!” 自重生以来,这已经是第三次浑身**裸了,楚长歌微微苦笑,举目四顾,从身旁的一株芭蕉树上折下片叶子,堪堪将下身遮掩,虽仍然露着一半屁股,和苍劲有力的两条修长大腿,不过好歹聊胜于无,免于尴尬。 “一言不合,便毁我衣物,你这老儿,却是好不讲道理。”楚长歌呵呵一笑道。 瞪着他在烈日下闪着白玉光泽的健硕躯体,鹤松龄心中竟是生出一种无力感。 此老从来不曾想过,有朝一日,竟会对一个洞玄境界的修士束手无策。 楚长歌挑眉道:“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倘若被龙宫察觉,届时只怕想走都难了。” 鹤松龄既是惊愕,又是狂怒,活了两百多年,此生头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 这时,远处忽然跑来一队虾兵蟹将,领头的那个人身蟹首的小头目大喝道:“什么人!” 鹤松龄面色一寒,雄浑真气爆发,几臻极致,便要将楚长歌抓住,携其离开此地。 楚长歌又岂会束手待毙,时空间法术同时施展,堪堪避开鹤松龄,与此同时,那一队虾兵蟹将已然赶到,看清鹤松龄,惊骇道:“琉璃宫大执事!” 小头目转身急道:“**苍龙角!” 虾兵闻言,急忙取出号角,呜呜吹了起来。 号角声霎时响彻整个天地,过没多久,海面突然剧烈动荡,继而潮水分开,形成一条巨大沟壑,其中飞出无数虾兵蟹将,还有数条真龙,其中一条黑龙最是惹眼,身躯长达百丈,龙角电光闪烁,震声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我龙宫地界撒野!” 说话间,带领无数虾兵蟹将落于岸边,倏然变化为一黑衣男子,阴鹫冷厉,目光如刀,直逼鹤松龄。 其余数条真龙亦是变作人形,其中一位少女身着白衣,娇柔温婉,面容恬美,赫然正是楚长歌曾在蟒蛇烛阴手底下救出的九公主敖真! 敖真见到楚长歌,美目中忽然光芒流转,满是惊喜之意。 “我当是谁,原来是琉璃宫鹤大执事,怎的今日起了闲心,竟来我龙宫做客。”黑衣男子瞧着鹤松龄,冷冷说道,眸子中如黑水般深沉,却隐含波动,似有杀意潜藏,按耐不住欲要冲将出来。 鹤松龄一凛,这黑衣男子,便是龙宫大太子敖霖,修为深不可测,与他在伯仲之间,另外还有其余数位龙族,和无数虾兵蟹将,若是真格动起来手,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更可怕的是,如果惊动了龙王,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鹤松龄转目一瞥旁边的楚长歌,而后目视敖霖说道:“大太子,老朽本无意冒昧前来,只因此子将我琉璃宫弟子打伤,老朽一路追逐而来,这才误入宝地,大太子只消允老朽将这小子带回琉璃宫治罪,日后老朽定然会登门谢罪。”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在龙族也是行得通的,敖霖讶异的看了楚长歌一眼,旋即冷冷一笑,道:“鹤大执事与他有何仇怨,和我无关,不过,你琉璃宫与我龙宫,却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然而鹤大执事竟大摇大摆的闯进我龙宫地界,可是欺我龙宫,不敢将鹤大执事如何么?” 鹤松龄也来了脾气,道:“贵我两宫,虽曾兵戈相向,结下深仇,可业已过去多年,近年来互不侵犯,一直相安无事。老朽不过是误入此地,大太子却咄咄逼人,难道竟是要不顾北海无数生灵,意欲再度挑起两宫兵戎相见么!” 敖霖微怒道:“你威胁我?” 鹤松龄打了个哈哈,双手负后,道:“不敢。” 敖霖冷眼而视,真想将这位琉璃宫的大执事五花大绑,扔进龙宫中的“太掖池”中受海妖噬咬之苦。 奈何,琉璃宫大执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抑或等闲之辈,倘若有何不测,定然会致使两宫再起争端。 龙宫虽然对琉璃宫恨之入骨,却也不欲再全面开战,七百年前的那场旷世大战,龙宫元气大伤,直至今日,也仍未恢复过来,倘若再战,也不知又要有多少生灵陨落,届时北海之上,必然再次尽浮白骨,为血所染。 不过有一点,敖霖却是心知肚明,冷笑道:“鹤大执事虽说在琉璃宫中位高权重,地位尊崇,可是依我看来,贵宫主恐怕未必会因你而再度胆敢与我龙族开战,况且即便战又如何,我龙族还怕了不成!”说到最后,龙族的骄傲展露无遗,几是大喝出声。 敖霖的话音刚落,宛如信号一般,无数蟹兵蟹将顿时持戈握矛,冲上去将鹤松龄团团围住。 鹤松龄身陷囹圄,却是丝毫不惧,淡然笑道:“看来大太子是铁了心要一意孤行了?不过想要留下老朽,还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说罢,身形晃动,竟是在原地留下残影,而真身已然往楚长歌那边冲去。 楚长歌一直在注视着鹤松龄,见他冲来,连忙施展时空间法术逃遁。 然而这一次,鹤松龄早有预料,雄浑真气凝如实质,竟是将他后路完全封锁,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登时飞掠而去,大手一抓,将他牢牢制住。 感觉这老儿将自己气海封印,真气一时无法贯通,楚长歌不由苦笑,属实不太明白,此老已然是自身难保,陷于险境,何以执念却依然如此之深,非要将他抓住不可。 一旁的敖真花容失色,赶忙对敖霖道:“大哥,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救命恩人!” 敖霖面露讶色,一闪而过,随即飞掠上去,顷刻间与鹤松龄过了数招,笑道:“鹤大执事,你也听见了,此人是我九妹的救命恩人,本太子可以饶恕你闯我龙宫领域之罪,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将我九妹的救命恩人掳走。” 群敌环伺,鹤松龄一掌挥出,将冲杀而来的虾兵蟹将尽皆打翻在地,嘿然道:“明人不说暗话,太子想要留住老朽,直说便是,何必恁多说辞。” 敖霖冷冷道:“鹤大执事知道就好!”手中赫然出现一杆丈八尖枪,犹如流星划过,猛然刺去。 鹤松龄不得不退步防守,值此同时,楚长歌苦苦冲击,终于将被封的玄牝之门贯通,趁此良机,使了一招“李代桃僵”,留下替身傀儡,真身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鹤松龄的手中逃了出去。 过了片刻,鹤松龄猛然惊醒,却见手中一直紧握不放的,竟是一片衣角,不由大怒。 目光寻觅,见楚长歌站于远处面露微笑,不禁怒气横生,真气雄浑如骤浪涛涛,连绵不绝,将敖霖攻来的长枪震的一偏,便转身冲往楚长歌处。 敖霖持枪阻拦,大笑道:“有我在,鹤大执事还想逞威风么?” 第七十章 獠剑 敖霖乃是龙王第一子,法力高深无比,况且此刻参与围攻的,还有数位龙族,以及无数蟹兵蟹将,鹤松龄自知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将楚长歌抓住,根本已是绝无可能之事。 接连拍出三掌,将敖霖逼退,数十虾兵蟹将身首异处,鹤松龄生出退走之念,余光一瞥楚长歌,气恼、不甘、愤怒等情绪纷至沓来,最终却无可奈何,只能平复心神,身影矫健,窜天而起,纵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若日后我琉璃宫见到龙族,必然也将如今日贵宫一般,礼数周全,好生招待!”言下之意,暗讽龙宫以多欺少,来日欲要伺机报复。 敖霖远远递出一枪,风雷声间,鹤松龄的身影顿时微微一晃,却是不敢稍微有所停留,狠狠咬牙,将追赶上来的虾兵蟹将尽数斩杀,血染海域,转瞬之间,人已是逃的远了。 敖霖虽然很想将鹤松龄留下,然而兹事体大,北海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倘若真将这个老家伙如何,本就剑拔弩张的局面必然会瞬间撕破脸,届时再起风波,对于龙宫而言,实无半分好处,所以索性就放任鹤松龄离去了。 况且也不是没有一泄心头之恨,敖霖递出的那一枪,正中鹤松龄的背后,即便此老真气浑厚,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也别想痊愈如初。 眼看着鹤松龄消失于天际之间,看似潇洒淡定,实则惶惶如丧家之犬,小龙女敖真抿嘴轻笑,美眸一转,落到楚长歌身上,连忙跑了过去,欣喜道:“侠士,你我还真是有缘呢。” 楚长歌老脸一红,却是不好意思起来,不是再次与龙女邂逅心波荡漾,而是因为设计引鹤松龄那老家伙来此,令龙族助他脱身,感觉此举有些忒不地道…… 龙女天真无暇,心思单纯,哪会想到人心竟如此险恶,见楚长歌微微窘迫,还道是他中意自己故而有些局促,当下也是俏脸泛红,不敢再看他。 这时敖霖的声音忽然响起道:“阁下救了我小妹,我龙宫上下,实是感激不尽。” 见这位龙宫大太子走来,楚长歌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说着仔细打量了敖霖一眼。 这位敖霖大太子,前世他便曾见过。 假如龙王化羽,这位大太子,必然就是登机成王的不二首选。 敖霖面貌犹如中年,实则真实年纪,已然两千三百多岁,龙族生命力强悍,冠绝天下众生,便是纤纤若少女的敖真,其实也已经五百多岁了。 三百年光阴而过,故人凋零,恐怕已无多少能够相认,反而是寿命恒远的龙族,反而还能认出几个。 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暴躁刚烈的龙王面孔,楚长歌不禁暗暗一笑,也不知龙王尚还安好。 敖霖说道:“方才我听鹤松龄那老匹夫说,阁下竟将他琉璃宫的弟子打伤,真是大快人心!琉璃宫近些年来愈发肆无忌惮,在北海作威作福,众势力尽都敢怒不敢言,没想到阁下却是胆识过人,竟然连琉璃宫都敢招惹。” “也是那人太过阴狠歹毒,意欲取我性命,我小惩大诫,毁去他元婴,不料却又引来长辈出头。”楚长歌苦笑道:“多亏大太子出手相助,否则眼下我只怕已然被那老儿抓回琉璃宫千刀万剐了。” 敖霖哈哈笑道:“阁下年纪轻轻,委实非同寻常,抛去救我小妹的恩情不说,敖霖亦欲与阁下把酒结交。”言下不乏有邀请楚长歌到龙宫做客之意。 楚长歌无奈,只能点头。 敖真美目汪汪,见他点头,登时一亮,恬静柔美的圆脸上满是欣喜之色。 龙宫就在这座岛下,有万丈之深,一如归墟与祖龙墓穴那般,建筑宏伟,占地千顷,坐落于海底,被阵法力量隔绝,将海水尽皆排斥在外。 早在久远不可考的远古年代,龙宫就已存在,历经无数岁月,时至今日,虽然早已不复昔年盛况,但海洋霸主,仍旧是名副其实,仅从宫殿就能看出一二底蕴。 楚长歌未曾下过龙宫,而今终于得见这个可谓世间最古老的海下宫殿,不由大开眼界。 龙宫颇大,倘若置身其中,根本一眼望不到尽头,四处金碧辉煌,琉璃玉瓦,随地可见镶满璀璨晶石的珊瑚宝树,水榭亭台,琼楼玉宇,高耸林立,亦有幽亭蜿蜒,交错纵横,虽在深海之中,却是鸟语花香,宛如人间,富丽堂皇,竟比红尘俗世中喜爱奢靡的帝皇宫殿,还要更胜三分。 楚长歌也见过不少海下宫殿,不过全都不如龙宫这般壮观,哪怕是琉璃宫,也要差上许多,少了一些岁月沉淀下来的底蕴。 下得龙宫,敖霖便大摆筵席,宴请楚长歌,席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楚长歌本就喜爱美酒,而龙宫的“清菱仙酿”委实又甘美无比,不由连饮数坛,敖霖性情孤高,但若遇到看得上的人,实则比谁都热络,见楚长歌竟是同道中人,登时喜不自禁,捧着酒坛鲸吞海饮,豪迈之极,实不下于楚长歌分毫。 而敖真便乖乖的坐在一旁,看着楚长歌与他大哥拼酒,不时抿嘴微笑,目光闪烁,含情脉脉,如同在看心上人一般。 楚长歌与敖霖斗酒斗得不亦乐乎,哪里有闲工夫注意龙女的神态,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才稍微真气催发,缓解醉意。 清菱仙酿乃是龙宫秘制独有,若是比较起来,玄龟岛那家客栈的醉仙酿简直就是泔水,楚长歌也不知自己当时是如何下咽的。 酒桌之上,自古以来便是联络感情的最好地方,不仅世俗常见,龙族亦是如此,几轮酒下来,楚长歌与敖霖的关系已然急剧升温。 敖霖忽然猛地站起身,拉着楚长歌的胳膊,大笑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敖霖一生,很少将人放在过眼里,但一见你,便宛如知己!” 楚长歌自重生以来,性情变化,早已不如前世那般淡然如水,逐渐变得性情起来,闻言亦随之大笑。 趁着醉意未消,敖霖道:“你我忘年之交,如兄弟一般!况且贤弟又救过我小妹,我怎的也得送贤弟一份见面礼,让我想想……” 敖霖迷迷糊糊,绞尽脑汁,突然一跺脚,笑道:“走,带你去看看我龙宫的藏宝阁。”说罢,拉着楚长歌,来到藏宝阁。 龙族素来喜爱珍奇宝物,无尽岁月积累之下,藏宝阁中已是堆积如山,所藏品类之丰富,可谓冠绝天下间所有宗门道统。 打开藏宝阁大门,便见无数道颜色瑰丽的光芒迎面射来,楚长歌微微眯眼,待缓解之后,便见眼前放置着无数宝贝,神兵法器,仙草灵药,明珠宝石,头盔铠甲……应有尽有,数不胜数,震撼人心。 敖霖一挥手,道:“贤弟只管挑选,无论看上什么,为兄全都送你。” 楚长歌本对珍宝素来不以为意,但见敖霖慷慨豪迈,不由盛情难却,当下走进其中,挑了一柄仙剑。 早在去往雁荡山时,他未防身份被人认出,徒惹不必要的麻烦,兼之其时他只想一死了之,自衬日后可能再无执剑的机会,便将碧落仙剑埋在一处地方,留待日后有缘人发现。 而今得知悬天之都的存在,他渐渐重拾激情,已无寻死之心,故而挑了一柄趁手仙剑,暂时来替代碧落。 他挑中的这柄仙剑质朴无华,剑身锈迹斑驳,锋刃亦有所卷曲,通体上下,无一丝光芒外露,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如废铜烂铁一般。 不过用脚去想,也能猜出龙宫的藏宝阁,定然不会珍藏废铜烂铁,这柄剑看似破烂,实则大有名堂。 见他挑中这柄仙剑,敖霖不由连连点头,道:“贤弟果然好眼力,此剑名曰‘獠剑’,曾是北海一位无名异人配剑,虽已满是锈迹,锋芒钝敛,却仍旧是削铁如泥,而更为不凡的是,是此剑已然孕育剑灵,只要滴血认主,便可随心所欲的驱使,远胜于寻常仙剑。” 此剑有灵,这正是楚长歌挑中它的根本原因,需知楚长歌前世所执的,可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剑的碧落!倘若这獠牙仅仅只是削铁如泥,又怎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将此宝剑馈赠,贤兄可舍得?”楚长歌故意笑道。 敖霖哈哈大笑道:“仙剑赠英雄,为兄又有何惋惜!况且就凭你我的交情,别说是这柄獠剑,便是贤弟看中为兄的‘赤裂风雷枪’,为兄也定然送你。” 这位大太子如此洒脱豪迈,楚长歌不由对其好感更甚,不由暗暗后悔,前世自己心如止水,除了修道,便再无其它,虽然最终登临绝顶,俯视众生,却也因此而错过许多除却修道以外更加有趣的风景,导致痴活三十多载,却孑然一身,寂寥凄凉,不得已萌生死志,只想一死解脱。 与敖霖相交,除了想要寻到那悬天之都,拨开隐藏在那神秘黑帝身上的谜团,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些人生的意义。 原来,这个世界并非枯燥无趣,而是自己以往从未去认真探寻过那些真正有趣的事物。 楚长歌不由心中感慨,望着手中獠剑,默然半晌,随后滴下鲜血,使仙剑认主。 血液渗入剑体,獠剑忽然光芒大放,上面的斑驳锈迹,似也随之消减不少。 感受到手中獠剑隐隐透露着欢欣雀跃之意,他微微一笑,随手一撩,登时在虚空中留下一道残痕。 敖霖也是第一次见獠剑认主后的威力,虽然早就知道此剑不凡,但大太子属实没想到,此剑竟然锋利到这等地步! 随手一劈之力,竟将空间都劈出了裂痕。 敖霖不由赞叹道:“果然是柄绝好仙剑,贤弟得此,不啻于如虎添翼!” 敖真也跟了来,见楚长歌得到这么好的一柄仙剑,也不禁为之欣喜,妙目中止不住的流露着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诱人光彩。 第七十一章 崛起 此后,楚长歌又在龙宫小住三日,每日与敖霖把酒言欢,这一人一龙,志气相投,仿佛有无尽话语,感情愈发深厚,似熟识多年,交情渐笃。 而每每楚长歌与敖霖喝酒之时,敖真必然到场,总是撑着下巴痴痴的看着楚长歌,不时傻笑,眼中爱慕光彩流露,偏偏楚长歌与敖霖酒至酣处,始终未曾发觉瞧见。 这日,龙宫之中,楚长歌拱手告别,敖霖极力挽留,道:“这才几日,贤弟便要走,莫不是嫌弃为兄招待不周么?” 楚长歌知道这位大太子是玩笑之言,并非是真心有意怪罪生气,笑道:“叨扰数日,我还有事在身,待事情办妥,定会再来龙宫,与兄抵足而谈。” 敖霖拗不过,只能面露遗憾道:“贤弟学究天人,这几日与你相知相交,为兄委实受益匪浅,感触良多。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贤弟自去便是,为兄若是送你,定然心有不舍,没准会后悔,生拉硬拽贤弟回龙宫继续与为兄把酒畅饮。” 虽是玩笑之言,其中情谊却是溢于言表,楚长歌心中感动,随后收敛心绪,拱手道:“那我就告辞了。” 敖霖笑道:“再会!” 楚长歌点头,当即飞出龙宫,直上海面,从纳兽圈中放出龙夔,乘其回到玄龟岛。 他原先那套衣服被鹤松龄打的粉碎,眼下所穿的是一件丝绸长袍,极为名贵。 有道是人靠衣装,先前他那套衣服,是在魔堕山时,子桑灵儿随手予他蔽体的,面料一般,远不如眼下这件海蚕丝所织就的长袍光鲜靓丽。 眼下他着此长袍,气质愈发凸显,刚一入城,便吸引城中少女不由相继侧目,暗送秋波。 事才隔三日,他唯恐被人认出,再度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低头掩面,不久后,找到一间经营空间传送法阵的店面,进入其中,传往东荒。 …… 雁荡山。 琼仙派。 祖师祠堂中,凌离尘照例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不过这一次,腰杆却是挺得笔直,浑然已无之前常常在列祖列宗前痛哭流涕述诸委屈的可怜模样。 凌离尘自执掌琼仙派以来,跪在祖师爷们的灵位前,还是头一次腰杆挺得这么硬! 原来自那日从混沌空间中得李玄机留下的天魔神后,凌离尘便奋发图强,矢志要令琼仙派重现往日荣光。 事实也证明凌大掌门果真并非是庸碌之辈,只是一直苦无无从下手,有能杀道一境的天魔神倚为臂助之后,顿时如鱼得水,没过几日,便将被天英派霸占的灵脉夺回。 灵脉是山脉灵气汇聚之地,其中的岩石开凿出来,便是可供修行者吸纳修炼的灵石。 琼仙派之所以落魄到如今这般模样,两百多年前那场门派内斗所导致的功法失传,人才凋零,青黄不接,确实是主要原因,然而受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苦心经营,有深厚底蕴在,未必不能再度崛起。 而崛起所需,说白了,无外乎两点,一是资源,二就是人才。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资源,只要资源丰厚,人才必然接踵而至。 琼仙派曾经富的流油,光是生有灵石的灵脉,便作拥十几条,后来江河日下,被其他门派觊觎,相继被掠夺的一干二净,这才导致门派被阻断了崛起之机,愈发破败凄惨,任人欺负了数百年。 所以凌离尘得到天魔神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被天英派占据的本属于琼仙派的灵脉夺了回来。 天英派在东荒,属于二流门派,门中最强者,便是掌门杨天威,已臻坐望之境,奈何碰到欲要一战立威的凌离尘,登时被天魔神一拳轰杀,尸骨无存。 眼见琼仙派竟有如此可怕之杀器,余下天英派战战兢兢,哪还敢生出反抗之心,不仅将原本属于琼仙派的灵脉恭敬送还,便连自家产业,也割让大半,如此凌离尘方才心满意足,鸣金收兵。 天魔神固然厉害,但只能使用三次,凌离尘毫不吝啬,用了其中一次机会,击杀一区区坐望境,虽是为一战立威,从此教东荒众门派,再也不敢小觑,可若不捞回本,又岂是凌离尘精打细算的风格? 于是紧跟着,凌离尘又驾驭天魔神,携众弟子去往众多门派山前,肆意叫嚣,狂妄无比。 这些门派或是在琼仙派落魄时,不顾同道之谊强取豪夺过琼仙派的资源,或是多年来对琼仙派百般欺凌,天英派掌门被一个黑漆漆的铁疙瘩,一拳轰杀的消息业已不胫而走,这些门派又岂敢再如从前那般小觑于琼仙派?只能任由凌离尘在山门前耀武扬威,躲在山上战战兢兢,不敢露面。 凌离尘此举自然不是仅为舒展压抑多年的恶气,他每到一个门派,先是叫骂,见无人胆敢出现,便大摇大摆的率众驾驭天魔神上山,几乎将上面搜刮殆尽,方才满足下山,如此劫掠了十几个门派方才作罢。 有天魔神坐镇,那些门派俱都是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琼仙派的这些恶徒们胡作非为,将辛苦积攒的家底,全都扫荡一空。 彼时琼仙派的凶名,愈发响亮,几乎已传遍整个东荒。 世人不由得尽皆瞩目,这个曾经修仙界的庞然大物,莫非竟是要崛起了么? 琼仙派劫掠了十几个门派,所得之资源,可谓丰富无比,不仅收回了原本属于本门的七条灵脉,还有灵石三十多万,法器珍宝若干,转眼之间便乞丐变富人,打个饱嗝,嘴里喷出来的都是难以再消化的灵气。 还有楚长歌命陆惊蛰带回来的五十万灵石,小陆没有据为己用,大公无私的尽都将之充入藏宝阁,琼仙派的财富愈发之多,有了本钱,一时原本搁置的产业尽都开张,有李汉林这个铁算盘在,琼仙派不愁不日进斗金,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钱有了,人才也是慕名而来,弟子渐渐扩张,可两百多年前的那场内斗,致使门中许多功法尽都失传,于是凌离尘又生一计,再次将目光瞄准到那些已然被他劫掠一空的门派身上,驾驭天魔神,二次莅临,而这一次,不是要灵石,也不是要法器,而是功法,还必须是镇门的绝学! 这些门派怒了,不由痛斥琼仙派欺人太甚! 要灵石,行,你有能将坐望境高手一拳轰杀的杀器,我忍了! 可是你竟然贪心不止,还想抢门派绝学,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被敲骨榨髓,这些门派终于忍无可忍,组成联盟,打算与琼仙派决一死战。 “十大门派联盟”的旗帜随即高举,其中的清虚门,也不知哪里来的门路,竟然找来了一位还虚境的大修士作为强援,有此等高手坐镇,联盟不由愈发信心高涨,不日,便浩浩荡荡开往雁荡山,将琼仙派围了个水泄不通! 凌离尘也没想到这些门派竟然胆敢反抗,当下便驾驭天魔神,率众应战。 那还虚境修士宛如众门派公推的盟主,站出来主持大局,言语中多是不屑,居高临下,浑然不将琼仙派放在眼里。 这等大修士,举手之间,恐怕就能屠尽雁荡山上下,凌离尘没法子,只能用掉天魔神的最后一次珍贵机会,驱使这无上杀器,挥出一拳,将那还虚境修士瞬间斩杀当场! 本是战意高昂的十大门派,见此一幕,顿时乱了。 还虚境是什么概念? 天下道一寥寥,而还虚境,已然可称为大修士了,力量可移山填海,震天动地! 结果,就是这样的大修士,居然也经不住那铁疙瘩的一拳! 这铁疙瘩太可怕了! 即便一拥而上,不也是白白送死么! 于是势如破竹的十大门派联盟,顿时土崩瓦解,争相向凌离尘低头认错,或是说自己是被人挑拨,或是说猪油蒙了心云云,痛哭流涕,恳请凌大掌门原谅。 用掉天魔神的最后一次机会,凌离尘肉疼无比,又岂会轻易放过这些门派? 几乎将这些门派仅存的一点价值敲诈干净,凌大掌门方才怒气稍减,大手一挥,放他们下山。 经此一役,琼仙派愈发名声大噪,几乎东荒所有人都已知道,琼仙派得了一件大杀器,能一击杀还虚境! 那些曾与琼仙派有过节的,一时人人自危,生怕琼仙派带着天魔神找上门来。 即便是远在南疆的五毒门,亦是惶惶不安,巴大门主整日守在祭坛,眼泪汪汪的看着祭坛底下那条上古凶兽朱卷玄蛇,几乎做梦都想破开封印,放其出来,怕的就是凌离尘杀上门来,也好有所手段能够抵抗琼仙派的怒火。 只是他想多了,琼仙派这些日子经营产业,招收弟子,凌离尘已然忙的焦头烂额,从那十几个门派得来的好处还未消化干净,凌掌门根本就没有闲心搭理他。 将已然濒临破灭的琼仙派,扭转到如今这般欣欣向荣的局面,虽然大部分都要归功于李玄机留下的天魔神,可凌离尘亦是功不可没,苦苦经营,细心谋划,方才能在短短时间之内,挣得如此深厚的家底。 凌离尘亦是自觉披肝沥胆,呕心沥血,而今照例跪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身板也挺得笔直了,头颅也不由得微微扬了起来。 “列祖列宗保佑,不肖弟子凌离尘,必使本门,重现辉煌!” 凌离尘震声说道,铿锵有力,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 第七十二章 死局 咚咚咚! 凌离尘正是大发宏愿,壮志凌云,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即只见李汉林匆忙走入,满是焦急之色。 “师兄何事如此慌张?”凌离尘淡然说道,面色亦是古井无波,宛如老僧入定。 李汉林欲言又止,几番踌躇之后,才重重一叹,道:“陆师侄在山下与人切磋比试,被打成了重伤!” 凌离尘眼中灵光一闪,再也跪坐不住了,猛然起身,勃然大怒。 而今这方圆百里,竟还有人胆敢动琼仙派的人? 真他娘的是放肆之极! 凌掌门阴沉道:“走,去看看。” 二人来到陆惊蛰的房间,只见小陆躺在床上,浑身裹着白布,殷红鲜血渗出,触目惊心,俊俏近妖的脸上竟也留下了一道深深地伤口,皮肉翻卷,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凌离尘见状,压抑着怒火问道:“是谁干的!” 李汉林“唉”了一声,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陆惊蛰,道:“是青弘居士的弟子魏不央。” 凌离尘一震,骇然道:“可是天虞山白云洞的那个青弘居士?” 李汉林点头道:“而今咱们琼仙派声威渐盛,若非是他的弟子,谁又敢将小陆师侄打成这副模样。” “欺人太甚!”凌离尘大怒,然而也就只能是愤怒而已。 那青弘居士,乃是当世有名的顶尖高手,修为已臻道一之境! 若是天魔神仍有神威可恃,琼仙派自然不怵,弹指间就可令其灰飞烟灭,然而如今天魔神已同破铜烂铁无异,除了卖相依旧**雄武之外,已然无一丝力量,若想找回这个场子,委实难如登天。 可若是就这么算了,琼仙派刚刚树立起的威严岂不是就会顷刻间荡然无存? 还有小陆,伤成如此,可见那人是何等心狠手辣,此仇不报,琼仙派还有何颜面在世间立足?还谈何重现往日荣光! “召集门中弟子,随本掌门去天虞山讨个说法!”凌离尘越想越气,怒不可揭。 李汉林连忙摆手,道:“不可啊掌门,天魔神而今已无一丝灵力,虽然外人不知,可那青弘居士若是个不信邪的,咱们这般冒然前去,惹其生怒,琼仙派千辛万苦才建立的大好局面,恐怕就要毁于一旦啊!” 这道理,凌离尘又何尝不知?中兴门派的意气风发,渐渐荡然无存,仿佛又恢复到昔日那般的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颓废不堪,自责不已,恨声道:“难道小陆师侄的仇就不报了吗!” 李汉林双手拢在袖口中,情绪低落道:“不敢瞒掌门,汉林还有一事没有禀告。” 他还没说究竟是什么事,凌离尘已然生出不好预感,沉声道:“何事?” 李汉林沉吟片刻,道:“那魏不央打……打败小陆师侄后,便广发名贴,说是咱们琼仙派年轻一辈高手辈出,欲号召东荒年轻修士,联袂来咱们雁荡山讨教……” 凌离尘两眼瞪圆,嘴唇微微一颤,欲要说些什么,然千言万语,却全都变作两个字:“敢尔!” 李汉林苦着脸道:“咱们琼仙派最近风头正盛,可相应的,树大招风,难保不会为人所嫉,欲要踩咱们一脚,扬名立万。那魏不央我听说过,修为已臻元婴之境,又仗着他师傅是青弘居士,便是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也丝毫不怵,仅他一人,咱们琼仙派年轻一辈中,就已无人能够对付,若是再来一些其他的年轻高手,咱们琼仙派只怕要沦为笑柄了!” 凌离尘盛怒之下,还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可此刻听李汉林这么一说,顿时遍体生寒,心乱如麻。 琼仙派年轻一辈中弟子最强的,不过就是陆惊蛰而已,前些日子刚刚臻至洞玄境界。 而那魏不央,修为却是元婴境! 与他这个掌门,亦只在伯仲之间。 琼仙派年轻一辈中的弟子,根本没有谁能抵挡。 何况前来踢馆的,届时恐怕不仅仅只有魏不央一人而已,还有未知的诸多东荒年轻高手…… 这是要琼仙派声名扫地啊! 凌离尘急怒攻心,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过去。 李汉林大惊失色,眼疾手快,连忙将其扶住,挥泪道:“掌门,您可千万要保重啊!” 凌离尘堪堪站稳,摆了摆手,深吸口气,勉强道:“无妨。” “如今事已发生,那魏不央分明就是想将咱们琼仙派踩在脚底下,让咱们万劫不复,掌门您得拿个主意了。”李汉林扼腕长叹。 凌离尘苦笑,主意?事已至此,除非琼仙派突然出现一位能够足以力挽狂澜的年轻高手,否则如何能破这必死之局? 可惜,琼仙派崛起的时间太短了,非但是年轻弟子普遍修为不高,多是筑基练气,便是他这个掌门,也才不过元婴境界而已。 出现一位能力挽狂澜的弟子,这种事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凌离尘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凄凉说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日后。 一大清早,凌离尘便与诸长老在大殿议事。 距离那魏不央来雁荡山挑战,也许是明天,也需就在下一刻,殿中气氛不由得有些压抑。 凌离尘说道:“算算日子,那魏不央恐怕已然要到雁荡山了,诸位师兄,可有何良策应对?” 众长老默然不语,大殿一时落针可闻。 凌离尘淡然道:“那魏不央居心险恶,打着同辈切磋的大旗来,我琼仙派便是拒绝,也要落人口实,为世人所耻笑,可若应战,以本门年轻弟子的修为,根本无一是他对手。” 木禾道:“实情正是如此,依老朽看来,那魏不央号召东荒年轻修士来咱们雁荡山,名义上是切磋比试,实则只他一人,就可横扫本门所有弟子,那些年轻修士,只不过是见证他逞威风的传话工具罢了。” 说着,冷笑道:“横扫有崛起之势的琼仙派年轻一辈,这个魏不央,怕是要得尽虚名了。” 执法长老怒道:“想要拿咱们琼仙派当跳板,成就他的虚名,他……他做梦!” 李汉林叹道:“也是无奈,咱们明知他用心险恶,然而眼下,却也根本没有好的办法能破解此局。且不说天魔神已然神力全消,便是神威仍在,难不成还能驾驭它对那个口口声声扬言同辈切磋的魏不央出手么?” 执法长老怒气更甚,忍不住拍案而起,胸膛猛烈起伏,怒道:“大不了老夫豁出这张老脸不要,亲手毙了那个小王八蛋!” 凌离尘失笑,道:“师兄稍安勿躁。” 李汉林道:“倘若师兄出手,且不说能不能毙了那魏不央,便是毙了,咱们琼仙派也是要声名狼藉,再者,那魏不央的师傅可是青弘居士,道一境的无上高手!他的愤怒,咱们琼仙派如何承受?” 执法长老无言以对,悻悻坐下。 从一大早讨论到现在,也没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凌离尘不由颇觉头疼。 这时,忽然有弟子慌忙闯入大殿,颤声道:“启禀掌门,那魏不央……还有许多修士,已然到山下了!” 凌离尘心中一震。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凌掌门猛然起身,冷笑道:“走,去看看那魏不央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第七十三章 咄咄逼人 待凌离尘率众长老、弟子到了山门,立时就被眼前惊了一跳。 只见山门前围着诺大一群人,皆是相貌年轻,其中有颇多耳熟能详之辈。 如太玄山天宗弟子叶秋,清净散人之徒辜祁,长留山百花谷的花紫虞,神霄派弟子杨无济…… 敢情东荒有名的年轻高手,竟是近乎全来了! 其中一位二十二三岁年纪的,宛如头目,站在最前,正是那小王八蛋魏不央。 凌离尘环视一圈,干笑道:“诸位少年英杰莅临雁荡山,我琼仙派真是蓬荜生辉啊!” 魏不央闻言一哼,脸上满是玩味笑意。 其他众年轻高手倒是不似魏不央那般对琼仙派报以敌意,多半都客气的紧,相继躬身拱手。 见身边众人都是如此,魏不央就显得有些不太礼貌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勉强一拱手,语气却仍旧牛皮哄哄的道:“这位想必就是凌掌门了?” 凌离尘皮笑肉不笑道:“这位想必就是魏师侄了。” 魏不央笑道:“正是晚辈,晚辈们久闻贵派年轻高手数不胜数,心向往之,千里迢迢,特意而来,凌掌门胸怀豁达,海纳百川,必然也乐意见得我等同辈之间,以武论道,互相切磋。” 凌离尘怒极,然而却不好发作,只能强行压抑,面色铁青,沉声道:“那是自然,同辈论道,实属常事。只是,诸位仓促前来,鄙派还未曾有所准备,理应先着人知会一声才是。” 魏不央冷笑道:“何必那么麻烦,这山门前风景秀丽,地方宽广,正好可以作为论道场地。” 他话音刚落,身后越出一人,大声道:“晚辈杜冲,斗胆敲砖引玉,先与贵派英才切磋切磋。” 凌离尘深深呼吸,一时身不由己,骑虎难下。 若是答应,以琼仙派年轻一辈的斤两,必会败的惨不忍睹。 若是拒绝,那琼仙派刚刚积累下的威名,算是全完了。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实是两难抉择。 此时跟着下来的琼仙派后辈弟子亦有不少,见掌门被咄咄相逼,俱是愤怒不已。 半晌后,一位女弟子陡然掠出,正落在杜冲对面,呛哴一声,拔剑在手,虽是年纪不大,气势却是不小,眉眼含煞,喝道:“琼仙派苏小泠,请赐教!” 木禾惊得胡子一颤,眼睛差点没瞪出来,忙道:“小泠快回来,不可造次。” 苏小泠装作不闻,俏脸满是坚定,目光灼灼的望着杜冲,一字一字道:“请赐教!” 木禾急得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可又不好上去将他的宝贝乖徒儿拉回来,只能求助的看向凌离尘。 然而凌离尘也没有办法,微微摇了摇头。 木禾更是焦急,然就在此刻,苏小泠已是与那杜冲动起了手! 苏小泠是木禾的爱徒,年方十六,天姿卓越,在琼仙派年轻一辈中可谓首屈一指,奈何先前琼仙派委实太穷,即便是她这般天姿的弟子,亦时常缺少灵石修炼,导致她始终无法破境,停留在练气境许久。 直到这些日子,琼仙派接连将十数门派抢的一干二净,又有陆惊蛰带回来的五十万灵石,门中已是不再那般拮据,苏小泠才有足够灵石用以修炼,她也是争气,一夜忽有所感,体内真气又已然盈满,顿时便水到渠成,顺利臻入洞玄之境。 洞玄境,在天下年轻一辈中,已算是不凡了,不过修者切磋,胜负往往并不全都是修为所能左右的,还有应变能力,法宝,功法……这些都是克敌制胜的必要因素。 而这些因素,显然杜冲占据的要更多一点。 甫一交手,苏小泠便落入下风,在杜冲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苦苦支撑,银牙紧咬。 她看似娇柔,实则性情却是刚硬的紧,愣是一声不吭,几次险死还生,还是杜冲怜香惜玉,没有痛下杀手,收招而回,但饶是如此,刀剑无眼,亦是不免被杜冲凌厉的剑锋所伤,肩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见自己的宝贝徒儿受伤,木禾眼中几欲喷出火来,陡然大喝道:“不比了,这一阵……是我这徒儿输了……”说到后面,气势不由得一馁。 杜冲收剑而回,客气拱手,眼中却是精芒闪过,有意无意的转头一瞥,似是再看魏不央。 木禾急忙冲下场地,搀扶住已是脱力欲倒的苏小泠,气道:“再敢这么没规矩,便罚你去思过洞面壁!”语气严厉,但隐含的舔犊之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 苏小泠面色苍白,肩上疼痛难忍,强笑道:“徒儿给师傅……给琼仙派丢脸了。”说完最后一个字,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了木禾怀里。 木禾双目一红,瞬时热泪盈眶,抱着苏小泠走回琼仙派的阵营,心中默默道:“你没给师傅丢脸,师傅以你为傲……” 琼仙派上至凌离尘,下至众弟子,心中俱不是滋味。 杜冲得理不饶人,目光绕过凌离尘,直视琼仙派众弟子,笑道:“还有哪位师兄愿意赐教!” 一时无人应声。 陆惊蛰此刻还躺在床上,苏小泠已然是眼下琼仙派年轻弟子中修为最强的了,连她都不是杜冲的对手,众弟子自知即便头脑一热应战,上去也只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是,就任由这个杜冲,在自家山门前耀武扬威么! 众弟子不甘,乃至凌离尘亦是如此,然而实力才是硬道理,纵使不甘,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凌离尘不由有些颓然,琼仙派这段日子所挣下来的声名,今日之后,算是彻底完了。 一个洞玄境,便横扫一个门派的年轻一辈,这样的门派,纵使有杀器坐镇,恐怕也没人会再敬畏了。 极为瞧不起琼仙派的魏不央似也没有想到,琼仙派居然竟会不堪到这等地步,脸色几番变化之后,忽然冷笑道:“琼仙派,名不副实,真是令人大失所望,恁多弟子,竟连一个有骨头的人都没有么!” 琼仙派众弟子终于忍无可忍,即使自知不敌,亦是顾不得许多了,争相怒道:“我来会你!” 一时群情激愤,便要冲将而出。 凌离尘面色铁青,大喝道:“都给我退下!” 掌门发话,众弟子怎敢忤逆,当下全都悻悻不动,但看向魏不央的目光,仍旧火热。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魏不央此刻已是死上千百回了。 魏不央居高临下道:“凌掌门,晚辈曾与贵派的陆师弟切磋过,见陆师弟虽然境界不高,真气却是霸道浑厚……而且近段时间,贵派声威渐盛,连十大门派联盟都如土鸡瓦狗一般,被贵派轻易挫败,晚辈便以为贵派的年轻一辈弟子,必然亦是不凡,这才联络咱们中土的同辈师兄们来此讨教,可谁知道,‘大名鼎鼎’的琼仙派,居然会不堪到这种程度……” 他话没说完,琼仙派众弟子已是怒不可揭,接连怒喝道:“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 “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魏不央哈哈大笑,声若惊雷,登时将琼仙派众弟子密集的怒斥压下,道:“凌掌门,非是晚辈看不起琼仙派,实在是贵派弟子太过软弱无能,迄今为止,只有一个软弱女流出战,而余下的,除了聒噪狂吼,一无是处,竟连女流都不如!也怪晚辈太过急躁,没有弄清贵派的真实情况,若早知贵派如此不堪,又岂会联络诸位师兄,不远千里来此。”脸上失望之色愈浓,眼中满是深深地蔑然。 他身后的众年轻高手亦是不由流露出失望之色,有人已是颇觉无趣,先行离去了。 被一个后生晚辈咄咄相逼,饶是凌离尘老脸再厚,也不禁微微生怒,可眼下的局面,饶是他智计百出,也着实想不出挽回的方法。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得有人讶然道:“一阵子未见,雁荡山怎的这般热闹起来?” 这声音竟是在天际飘荡,众人闻言,不由抬头仰望,只见半空之中,不知何时,竟是盘旋着一条金色巨龙! 巨龙之上,坐着一个华衣男子,面容英挺,气质出众,瞧年纪似乎也就二十一二岁,却又好像已过三十,正饶有兴致的朝下方看来,笑意如深,魅力非凡。 凌离尘以及众长老俱是面露狂喜之色。 这华衣男子,不是楚长歌又是何人? 第七十四章 差距 凌离尘宛如看到救星一般,喜不自禁,只觉这无法破解的死局,已然不足为虑了。 楚长歌在众人的惊骇目光之下,自顾将龙夔收入纳兽圈中,轻飘飘的落于山门前,目光一瞥此时与琼仙派泾渭分明的那些年轻高手们,走向凌离尘,笑问道:“怎么剑拔弩张的,这些年轻人,莫非都是来拜师的,掌门却不欲收么?” 凌离尘跟着一笑,见到楚前辈,他压抑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不少。 李汉林赶紧小跑过去,悄声对楚长歌说明来龙去脉。 楚长歌听完,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说着转过身,面向众年轻高手们,扬声道:“修士之间,论道切磋,本是平常之事,可尔等不请自来,一厢情愿,未免有失礼数。” 他方才乘五爪金龙的雄伟风姿委实太过夺人眼球,众年轻高手仍还沉浸在震撼中没有苏醒,此刻听他如闷雷般炸响的话语,这才心中一颤,相继回过神来。 魏不央面色阴沉的盯着楚长歌,冷冷道:“你是谁?也是琼仙派弟子么?” 楚长歌微笑不答,道:“怎么,你也想要与我切磋切磋么?” 魏不央嘿然道:“区区洞玄境,魏某弹指之间,就能取你项上人头。” 楚长歌微微皱眉,心中略微生出怒意,现在的年轻人,张口便是取人首级,若是不给点厉害,日后难免成为祸害。 一旁的凌离尘眼神偷偷一瞄,见楚前辈脸色不太好看,心中顿时大喜。 众琼仙派长老亦是暗暗幸灾乐祸,这姓魏的小王八蛋还真是不知死活啊,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对楚前辈言语不敬,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既然如此,你还在等什么?”楚长歌淡然说道。 魏不央狞笑着便要动手。 杜冲却是横插一杠,笑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位既然也是琼仙派的‘英才’,便由小弟先行领教,倘若不敌,魏兄再出手不迟。”言语中满是讥讽之意。 楚长歌目光落在杜冲身上,摇摇头道:“太弱了,你连我一根手指头都接不住,还是退去吧,免得丢人现眼。” 杜冲大怒,冷笑道:“你我境界相若,却敢大放厥词,琼仙派弟子能耐看不出如何了得,嘴皮子倒是厉害的紧。” 琼仙派众人听得俱是老脸一红,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楚长歌道:“既然你不信,那便试试。”说罢,一指点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杜冲骇然变色,只觉周身被牢牢锁定,竟是一时动弹不得。 楚长歌轻描淡写的一指,随后便点在了杜冲的胸口。 杜冲大叫,旋即一口鲜血喷出,噗通跪倒在地,汗流浃背,捂着胸口呼呼喘着粗气,面色痛苦万分。 众年轻高手那边,见杜冲一招败北,尽是有些惊讶。 而琼仙派这边则欣喜不已,见杜冲吐血,差点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凌离尘本还奇怪楚长歌为何突然能被看穿境界,而且居然不过区区洞玄,见此一幕,心下顿时释然,不由激动万分,只道是楚长歌故布疑阵,压制境界,便是为冒充本门弟子,帮助琼仙派找回场子。 前辈可真是琼仙的守护神啊! 凌离尘鼻子一酸,热泪盈眶。 同境界之间,一招便分胜负,饶是魏不央眼高于顶,亦不由微微侧目,嗤笑道:“怪不得你如此狂妄,原来还算有些本事。” 楚长歌笑问道:“你要出手了?” 魏不央面色一沉,拂袖道:“打败区区洞玄境,便沾沾自喜,你还差的远呢!” 楚长歌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我究竟差的有多远。” 魏不央大怒。 却听众年轻高手中,有人笑道:“魏兄稍安勿躁,你已臻元婴,修为远远要高于这位师兄,若是出手,这位师兄必败无疑,如此,还算何切磋?” 说话间,人已越众而出。 魏不央不悦道:“杨无济,你想干什么?” 那杨无济笑道:“魏兄莫恼,小弟绝无讥讽之意,只是觉得魏兄修为太高,若是与这位师兄比试,结果定是一目了然,所以斗胆冒昧,想先与这位师兄切磋一番。” 说罢,看向楚长歌,道:“在下杨无济,神霄派弟子,请教师兄高招。” 楚长歌打量一番,问道:“结丹境?” 杨无济道:“师兄大可放心,在下绝不会以境界压你,切磋之时,定会压制境界……” 话没说完,楚长歌失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以你结丹之境界,也非我敌手。” 杨无济一愣,片刻后,微微生怒道:“师兄未免也太小觑于人了!”说着,大袖一卷,向楚长歌横扫而去。 楚长歌飞速后退,没有立时反击,心知这杨无济也是好意,毕竟按照常理而言,洞玄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元婴境相抗衡的,杨无济是怕自己败的太惨,这才越众而出,而且自愿压制境界,虽然多此一举,但怎的也不能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神霄派的‘沧海流云袖’果然名副其实,变化莫测!”楚长歌大笑道,飞退数丈,身体陡然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去,转眼间就与杨无济过了数招。 杨无济微有怒意,故而没有压制境界,然随着与楚长歌过招愈发频繁,心中不由渐渐涌起轩然大波。 他已然自衬使出八分实力,然而却始终连楚长歌的衣角都摸不到,而且他能感觉得到,楚长歌并没有认真起来,否则若是转守为攻,他恐怕亦会如那杜冲一般,被一招击败! 杨无济也是神霄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行走于天下,亦很少能遇见旗鼓相当的同辈高手,此时逐渐倾尽全力,却怎么也奈何不了境界要低于他的楚长歌,素来的骄傲犹如被当头一击,顿时瓦解。 他突然目光一亮,郑重道:“师兄果然非同寻常,还望全力以赴,也好让在下知道与你之间的差距。”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却是想不明白,这话居然会出自结丹境的杨无济之口,不应该是由那洞玄境的琼仙派弟子来说,才符合常理么? 楚长歌点头道:“你小心了。”鲲鹏真气轰然爆发。 杨无济面色一变,继而流露出兴奋之色。 果然如此! 众年轻高手亦是接连变色,好强的真气,怪不得这个琼仙派弟子如此狂妄! 在楚长歌的真气压迫之下,杨无济牙齿紧咬,只觉骨头都快被压碎了,双脚狠狠跺地,手掐法诀,默念咒语,身上忽然开始雷光闪烁,大喝道:“上清诸仙,赐我雷法,急急如律令!” 他猛然飞起,身上已然尽皆被雷电包裹,光芒乱窜,宛如雷神一般。 楚长歌抬起头,点点头道:“神霄派的‘五雷正法’,你如此年纪,便能将其中的‘风雷’练到如此精纯地步,实属不易。” 杨无济沉声道:“师兄小心了。”身化雷柱,以雷霆之势,向楚长歌冲了过来。 楚长歌真气鼓舞,周身数丈,飞沙走石,见雷柱袭来,随之举起右手。 下一刻,他双足陡然深陷。 雄浑无匹的真气与肆虐狂暴的雷光交汇相撞,激发出骇人无比的强烈波动。 山门前众人纷纷后退,望着眼前一幕,心底皆是不由暗暗赞叹,神霄派的五雷正法,果然威力无穷! 雷光几乎将两个人的身影完全覆盖,虽然无比信任楚长歌,然而凌离尘见此画面,仍旧不禁心中一突,担忧的说道:“楚前辈不会有事吧……” 李汉林是知道楚长歌的真实身份的,闻言洒然一笑,道:“掌门多虑了。” 开什么玩笑,三百年前就已无敌于天下的楚前辈,难道还会阴沟里翻船,败在区区一个神霄派的晚辈手中么? 李汉林唉了一声,似乎已然提前预看到杨无济的败局,为其而惋惜了。 雷光持续了许久时间,终于慢慢散去。 楚长歌与杨无济的身影,亦随之渐渐清晰起来。 待看清二人后,琼仙派这边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波澜,而另一侧的众年轻高手们,却是震惊万分! 只见杨无济的头,竟是被楚长歌抓在手里。 没有谁会怀疑,楚长歌此刻只需微微一吐真气,就能顷刻结果了杨无济的小命。 胜负已分了。 楚长歌收回手,笑道:“五雷正法,果然名不虚传。” 杨无济败相算是颇为难看,却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面色坦然,看向楚长歌的目光中,满是钦佩之意,发自肺腑说道:“在下输的心服口服,琼仙派果真不愧是底蕴深厚的千年古派,竟能培养出师兄这等弟子,小弟回去之后,定当说服掌门,要与贵派常常联络交往才是。” 凌离尘目光一亮,委实没想到楚前辈打败了杨无济,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神霄派可是与琉璃宫、太玄山齐名的正道大派,若是能与其交好,对于琼仙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楚长歌点头道:“如此甚好。” 杨无济当下躬身拱手,退回众年轻高手那一边。 楚长歌看向魏不央,笑道:“到你了。” 第七十五章 天尊虚影 魏不央委实没有想到,楚长歌竟然能越境击败杨无济,而且是与其硬拼,正面击败! 可他不信邪,能越一境败敌,难道还能越两境么! 自恃境界,魏不央短暂惊骇过后,脸上又不由得浮现起轻蔑笑意,抚掌道:“厉害,厉害,无济兄乃神霄派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居然也败得如此之惨,师兄果然非同一般。” 他明里是夸赞楚长歌,但贬低杨无济之意,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杨无济显然颇有涵养,只是淡然一笑,没有因此而恼怒发作。 楚长歌却最是厌恶这种阴阳怪气之人,冷冷道:“你废话一箩筐,莫非是没胆子再向我挑战了吗?” 魏不央一怔,随即恼羞成怒,道:“狂妄,区区琼仙派,已如僵死之虫,竟还能教出你这么狂妄的弟子,便不怕引火烧身,遭受灭顶之灾么?” 众年轻高手听他竟是口出威胁,尽皆皱起眉头。 切磋就切磋,将师门掺和进来,那叫什么事? 这等品性,即便修为高深,委实也难以令人高看一眼。 一时众年轻高手看向魏不央的目光当中,已然多为冷漠,或是不耻。 魏不央尤自未觉,目光一直注视在楚长歌的身上,笑容阴暗,满是蔑然,道:“怎的不说话了,倘若你跪地求饶,魏某未尝不会大发慈悲饶了你,还有……”话没说完,朝楚长歌身后的琼仙派众人看去。 楚长歌深深吸气,这个小王八蛋,真是太讨人厌了。 忽然,楚长歌身形一动,陡然消失在原地,却是施展空间遁术,瞬间出现在魏不央身前。 魏不央没想到楚长歌竟敢出手,面色顿时一变,而更令他惊讶的,是楚长歌神出鬼没的法术。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认出来了,一如楚长歌在北海玄龟岛初次展现时一般,此刻众人亦是惊愕万分,有人揉揉眼睛,不敢置信的问向旁人道:“我没看错吧,这是……空间法术?” 旁人尽都默然,虽没回应,但震撼神色,已是最直白的答案了。 空间法术,神秘莫测,近乎失传! 一个没落门派的弟子,是从何学来的! 所有人心中都有此疑问。 魏不央首当其冲,心潮激荡,不由生出嫉妒之心,狞笑道:“师兄当真是深藏不露,竟然会至高无上的空间法术!” 眼见楚长歌近在咫尺,脸上闪过狠厉神色,便想将楚长歌拍成肉泥。 楚长歌岂会让他出手,立时抢先一步,狠狠一拳,捣在了他的腹部。 “嗷!” 饶是魏不央已臻元婴境界,亦是被楚长歌这一拳打的抱腹弓腰,口吐酸水。 众人见之俱是哗然,元婴境的魏不央,居然被……揍了! 虽然揍他的,不是寻常洞玄境,可这并不是魏不央挨揍的理由。 两重境界这般诺大差距,是任何法术神通都无法弥补的,元婴境对敌洞玄境,按理说就是毫无悬念的碾压。 众人不禁暗暗猜想,莫非这魏不央的元婴境,根本就是银样蜡枪头?是他师傅一炉一炉丹药堆出来的?实则根本毫无战斗力? 魏不央跪地痛苦狂呕,半晌以后,方才缓过劲来,看着面前负手伫立的楚长歌,倨傲之色已然全消,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愤怒。 不切身体会,谁也感受不到他刚刚是多么的无力。 楚长歌的那一拳,沉重之极,他的护体真气,直接就被摧枯拉朽一举震散。 所以他怒了,他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己堂堂元婴境,竟然会被一个洞玄境的小修士一击得手。 “我定要将你扒皮放血,碎尸万段!”他红了双眼,睚眦欲裂,真气顿时爆体而出,疯狂之极,随后一掌向头顶楚长歌猛拍而去。 楚长歌施展空间遁术倏然又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然在魏不央头顶。 魏不央嘿然一笑,似乎已有预料,猛地身影一闪,速度奇快无比,竟是在楚长歌即将出手的那一瞬之前,人已掠至楚长歌的上方,喝道:“还想跑,给我死!”手作刀状,火焰腾腾,骤而砍下。 这一手刀,委实威力骇人已极,登时便将“楚长歌”劈得四分五裂,变为一片树叶飘落…… 见楚长歌身形被弹出异空间,出现在数步之外,魏不央脸色阴晴不定,咬牙道:“替身术!”手中光芒一闪,赫然出现一柄仙剑,而后一分二,二分三,继而化为万千,密密麻麻,悬于身前。 楚长歌傲然不惧,手中亦是光芒闪烁,獠剑执握在手。 下一刻,万剑袭来,他只出一剑,万剑悉数折断! 魏不央骇然,僵立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箓,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丢向楚长歌,喝道:“赦!” 楚长歌面露鄙夷,同样是元婴境,亦同样是张狂阴狠,然而北海那个琉璃宫弟子,便有胆量孤注一掷,化婴为剑,虽然最后磕头求饶,却也比眼前这个没过几招,便欲借助符箓之威的废物强的多。 “跟你这等窝囊废交手,是我的耻辱。”楚长歌大手一挥,暗含封印术,直接就将符箓抓在手中。 符箓中的力量还未爆开,便被他封印。 同辈切磋,而且还是境界不对等的切磋,居然还要倚仗外物,旁观的众年轻高手俱是露出不耻神色。 同时,他们亦不由愈发震惊,震惊楚长歌竟能越两境将魏不央逼迫到如此境地! 那符箓普通无华,然而作为魏不央倚仗之物,又岂会是寻常,居然被随随便便抓于手中,没有爆开。 这个琼仙派的洞玄境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不可能!你绝非洞玄境界!”魏不央不敢置信的大吼,慌乱之下,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狠狠捏碎。 楚长歌冷眼旁观,却是想瞧瞧这个窝囊废,还想弄出什么花样。 随着玉佩碎裂的下一刻,天地间赫然浮现出一道虚影,怀抱菩提,仙风道骨,威压如山岳,在场所有人,不管洞玄境,还是元婴境,乃至更高境界,顿觉窒息,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上清灵宝天尊!”杨无济变色道。 众人随即恍然,这道虚影面貌,与观中供奉的灵宝天尊祖师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过这虚影当然不会是灵宝天尊的化身,或是意念,灵宝天尊乃三清之一,开天辟地之前便已存在,乃是大道之开创者,又岂能为一区区元婴境修士所用。 杨无济极为敬佩楚长歌,见魏不央居然恬不知耻,祭出这等可怕虚像,不由怒道:“魏兄,既是切磋,便该以真实修为相较,你却接二连三仰仗外物,平白惹人耻笑!” 魏不央脸皮也厚,被杨无济这么一通呵斥,面色不红不白,反而哈哈大笑,道:“无济兄此言差矣,切磋虽是较量修为,但光是你来我往,比拼真气法术,岂不是无趣之极?这虚影乃吾师观天尊宝像所法力幻化而成,夺其神韵,威力无穷,尔等还是等着大饱眼福吧!”说罢,高高扬起手,天地之间的上清灵宝天尊虚影,亦随他高高抬手。 楚长歌摇摇头道:“你师傅如此亵渎三清祖师,便不怕糟天谴么?” 魏不央道:“你懂个什么,三清祖师隐于仙界,抑或早已同归于道,吾师心怀敬仰,以法力幻化天尊仙颜,令其在世间显化,得众生瞻仰跪拜,又岂是亵渎。” “强词夺理。”楚长歌哼道,便要出手。 然魏不央业已抢先落手,向下一挥,上清灵宝天尊虚影亦大手落下! 楚长歌面色一变,只觉惊天动地的威压袭来,身体愣是被生生压制,丝毫动弹不得。 这股压力犹如万里山岳般,饶是北海那琉璃宫弟子所使乾坤扇,召出数山之力,也远远没有此刻这上清灵宝天尊虚像一挥的威压沉重,即便是施展此象非象之术,也无济于事,难以规避转换真身逃脱出去。 见恃灵宝天尊之力,竟然只将楚长歌压的微微弓背,魏不央大怒,喝道:“给我跪下!”又是大手一挥。 更加强大可怕的威压随即袭来,楚长歌登时难以支撑,单膝跪地,双手称在地面,汗珠砸落地面。 凌离尘等人见状心中不由大惊,完了,楚前辈竟是要败了么? 琼仙派中,唯有李汉林依旧是老神在在,疏无担忧之色,鄙夷的看了看身旁面露慌张惊恐的众长老们,开什么玩笑,楚前辈会败?天下无敌的楚前辈还能折戟于一个元婴境手里?扯淡!楚前辈那是逗魏不央这个小王八蛋玩儿呢! 第七十六章 奇闻 终于将楚长歌压的跪在地上,虽是单膝,但魏不央仍是快意之极,哈哈大笑,道:“你怎的不使神出鬼没的空间法术了?” 威压始终存在,楚长歌不敢放松,否则顷刻之间,就会被压趴在地面上。 听魏不央令人厌恶的笑声,他没来由的心生烦躁,雄浑真气毫不吝啬的汹涌喷将而出,背部一点点挺直,弯曲的腿也慢慢直立起来,仰头道:“为何像你这种废物,总是试图激怒于我呢?” 魏不央稍微一慌,随即镇定下来,冷笑道:“你魏爷我也玩够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双手掐诀,灵宝天尊虚影,亦跟着掐起术诀。 他所掐之术诀繁复玄奥,手势接连变换,灵宝天尊所散发的威压渐渐愈发强大,饶是众人此刻已退出老远,仍觉惊慌恐惧,灵魂悸动不安,仿佛要被这股恐怖无匹的威压无情碾碎! 有修为略低者,逐渐难以承受,痛苦之极,抱头嘶声惨叫! 琼仙派众弟子最甚,近乎半数跪倒在地,苦苦支撑站立者,亦是颇不好受,面色俱都煞白如纸,有的七窍都开始隐隐往外渗出鲜血。 凌离尘以及众长老面色大变,然而他们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元婴境而已,自身都难保,根本无力再庇护他人。 众年轻高手本就已看穿魏不央的为人,深深不耻,此刻又见他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控制虚影散发威压,将众人生命视为草芥,有人不禁大吼道:“魏不央,你他娘的赶紧停手!” 魏不央无动于衷,全心全意变换手诀,面容神色淡然无波,竟是隐隐有些**。 威压愈发沉重,在场所有人已然逃脱不及,自知再不合力抵抗,恐怕都会被碾成肉末! 众年轻高手当下各显神通,一时间十数件法器飞上头顶,光芒大放,与这股威压分庭抗礼。 这些年轻高手俱是各自师门的天骄人物,法器自然不是寻常货色,皆厉害无比,反观琼仙派这边,却是惨了,虽然这段日子也抢掠了许多法器,但却多数没有带下山来,面对愈发强大的威压,已是倒了一片,饶是掌门凌离尘,亦痛苦万分,而修为稍弱的,甚至已然晕厥过去。 众年轻高手本就是为切磋论道而来,与琼仙派从无嫌隙,更无深仇,有人见状,大声道:“大家控制法器,随我到凌掌门那里。” 无人反对,登时数十人或是控制法器,或是迸发浑厚真气,迅速移动到琼仙派这边,堪堪将笼罩在琼仙派众人身上的威压抵消。 凌离尘压力顿消,一拱手道:“多谢诸位少侠!” 众年轻高手面露愧色,回礼拱手,哪好意思当凌离尘这个谢字,心里浑不是个滋味。 毕竟是应魏不央的召集而来,却没想到魏不央居然会是这等可恶的狗东西,他们也觉脸上无光。 众人齐心协力,好歹是将灵宝天尊散发的可怕威压堪堪顶住,下一刻,不禁皆为楚长歌担心起来。 那灵宝天尊虚影威压沉重无匹,众人合力,方能勉强分庭抗礼,但也并非全然无事,仍觉压抑万分,几欲窒息,而且魏不央依然在掐法诀,似乎在积蓄某种可怕的法术,待印法结罢,所释放之力必然更加恐怖。 有人叹道:“这位师兄只怕是……” 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知其意。 随后又有人道:“这位师兄惊才绝艳,实是在下生平仅见,竟能以洞玄之力,逼迫魏不央厚着脸皮动用这等可怕虚像,即便战败,亦是虽败犹荣。” 一时夸赞之声四起,凌离尘听得抑制不住的流露出喜色,就宛如在夸他一般。 这虚像太可怕了,除了李汉林,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楚长歌必败无疑,即便是对楚长歌尊敬如天人的凌离尘,也有些摸不准,心里直泛嘀咕,前辈不会真的败在魏不央这个小王八蛋手里吧? 此刻,楚长歌业已被压的凹陷于地面之中,半截身体显露在外,面色虽如常,但额头汗水直流,显然颇不轻松。 他有混元无上不灭金身,这虚像虽然厉害,却也无法对他造成伤害,甚至哪怕一丝一毫的痛楚都感受不到,之所以汗水淋漓,实际上是因在竭力挣脱威压之故。 没过多久,魏不央突然眸中精光一闪,终于结完印法,双掌“啪”的合十,笑喝道:“你还不死!” 那灵宝天尊虚影亦随之合十,刹那之间,蔓延在天地间的沉重威压陡然散去,灵宝天尊虚影眉心之间,赫然裂开一只神眼,射出一道沛然莫御的白光! 凌离尘见之,骇然道:“通天神眼!” 传说三清,皆生有第三只神眼,各有神妙,而灵宝天尊的“通天神眼”,威力最是无穷,可毁灭世界,任何生灵,都会在其光芒之下,魂飞魄散,消失无踪! 这灵宝天尊虚影乃是青弘居士法力所幻化,虽不是真正上清祖师的化身或是意识,但也算颇得天尊的几分神韵,神眼一开,亦是惊天动地,令人胆寒! 白光瞬时间,便轰击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有些人已是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如此威力,即便是化神境的修士,恐怕也定然尸骨无存,何况是区区洞玄境。 然而令他们始料未及的是,那白光与楚长歌轰然相撞,竟是一点点没入其中,就仿佛冲入无底深渊之中。 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而楚长歌已然站起身,笔直伫立,面色冷淡,浑然无事! 通天神眼所射出的光芒,竟然被吞没了! 众人哗然! 魏不央满是猖狂得意的面孔,登时变得扭曲,惊慌大吼道:“不可能!” 楚长歌不屑一笑,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连旷古无一的九道神雷天罚都能抵消,这只冒牌货通天神眼又算得了什么。 “不可能,不可能!”魏不央接连狂吼,一如先前败在楚长歌手中的那几个天之骄子一般。 楚长歌哼道:“杀人者,人恒杀之。”施展乾坤无距,掠到魏不央的身前。 魏不央骇然失色,真气迸发,却被楚长歌一掌打破,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咙。 “你敢……”魏不央身躯被举了起来,双脚乱蹬,痛苦万分。 楚长歌冷笑,道:“我不喜杀戮,却也看不得蛀虫存在。”手微微一松。 魏不央痛苦之意顿消,身躯掉落,还以为楚长歌说的好听,实则根本不敢杀他,脸上嚣张之色负又浮现,正要口出讥讽。 岂料楚长歌紧跟着从众人那里摄来一柄仙剑,反手一挥,顿时插在了他的胸膛,带着他疾飞出去,钉在了树上! 他口中血沫喷薄,胸口光芒闪烁,却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欲要元婴离体,逃窜活命。 楚长歌早就料到,就在他元婴离体的那一刻,突然出手,将他的元婴抓住! “哇!” 元婴凄惨大哭,惹人可怜。 楚长歌却是毫无不忍,五指紧握,魏不央的元婴,顿时被捏爆! 众人怔怔的望着眼前一幕,无不是心神震荡,难以自抑。 元婴境,被洞玄境杀了! 真是旷古奇闻! 眼瞅着魏不央被一剑钉在树上,连元婴都没遁逃出去,彻底身死道消,凌离尘不由变色,慌乱不已,这个小王八死了,确实大快人心,可他的师傅可是青弘居士啊! 见掌门满是忧虑,李汉林哈哈一笑,道:“掌门莫忧,有楚前辈撑腰,咱们琼仙派,还怕得谁来?” 凌离尘闻言,略微一寻思,连忙点头,是啊,天塌了不怕,还有楚前辈顶着呢…… 杀个垃圾,楚长歌连眉头都懒得皱上一皱,径自向众人走去,灿烂一笑,道:“浪费了些功夫,诸位久等了,还有谁想挑战么?” 众年轻高手连忙摇头,元婴境的魏不央连灵宝天尊虚影都动用了,结果却败的惨不忍睹,甚至搭上了性命,他们再是自负,也不认为能在楚长歌手下讨得半分好处。 楚长歌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功成身退了。” 凌离尘忙道:“辛苦了。”谄媚笑意令人作呕。 第七十七章 神秘人 杨无济由衷说道:“师兄当真厉害,竟然连魏不央都不是您的对手,今日之后,恐怕整个中土,都要尽知您的大名了。” 楚长歌对他印象不错,微笑颌首,道:“日后若有闲暇,随时可来想向我讨教。” “一定。”杨无济拱手,道:“我先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众年轻高手亦是随后相继离开,此番来琼仙派,本就是为切磋而来,而楚长歌连元婴境的魏不央都给宰了,他们中间虽然亦有比魏不央更强者,但自衬再与楚长歌交手,根本疏无胜算,也就不打算自找苦吃了。 众年轻高手们一会儿就走了个干净,唯有魏不央的尸体还钉在树上,眼睛睁得溜圆,死状凄惨。 青弘居士的徒儿,死在琼仙派的山门前,若是换作往常,凌离尘必然是惴惴不安,惶恐无比,可眼下有了楚长歌这尊真神,压根连看都懒得再看那魏不央一眼,赶紧招呼楚长歌上山,设酒备宴,为楚长歌接风洗尘。 席间,李汉林将这段日子琼仙派所经历之事尽都娓娓道来,楚长歌听得连连失笑,不由对凌大掌门由衷敬佩,虽然天魔神已同废铜烂铁无异,但琼仙派却换来了崛起之机,假以时日,即使不能如巅峰之时那般,跻身于当世大派之一,前途定然也是无可限量。 琼仙派的酒,与龙宫的清菱仙酿相比,委实难以入口,便是较之玄龟岛那家客栈的醉仙酿,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楚长歌是好酒之人,但也不是什么酒都能快意狂饮几坛,浅酌几杯后,便觉淡然无味,偶然听得李汉林说起陆惊蛰被打成重伤,面色一变,便赶紧去看小陆去了。 小陆已在床上躺了三四天,身上仍旧缠着白布,不过好歹已然恢复了意识,见掌门、李老头儿推门进来,后面竟还跟着楚前辈,挣扎着便要起身,结果疼得嗷嗷直叫。 楚长歌笑着上前,轻轻按下陆惊蛰,道:“你有伤在身,不必拘礼。” 陆惊蛰对楚长歌敬畏如师,前辈之言,岂敢不从,当下安静下来,半躺在床上,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全砸在了肚子上,哭声道:“前辈,您可要替晚辈报仇啊!” 李汉林失笑道:“你小子也是命好,前辈已经帮你把仇报了。” 陆惊蛰哭声顿止,一愣道:“啥时候的事。” 李汉林道:“那魏不央将你打伤之后,竟还得寸进尺,联合一群年轻高手来咱们雁荡山踢馆,结果被前辈一剑杀了,现在尸体还钉在山门前的大树上呢。” 陆惊蛰当日被魏不央折磨的属实不轻,而且深受羞辱,以他胆小怯懦,其实憨厚善良的心性,这些日子做梦都恨不得将魏不央给宰了,以消心头之恨,此刻听李汉林这么一说,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哭道:“前辈待我……如此,晚辈当牛……做马,也报不了啊!” 不知道为何,只要一见到陆惊蛰,楚长歌便觉心情颇好,笑道:“谁要你当牛做马,琼仙派而今发展迅速,正是需要人手,你好好养伤,凌掌门还等着你出力气呢。” 陆惊蛰重重点头,仍自呜呜大哭不止。 他哭的委实有些撕心裂肺,楚长歌不堪其扰,然后便走出房门,李汉林留在了里面,这俩隔着一辈,年纪更是差了好几十年,处的却跟哥们儿似的,凌离尘则跟着走了出来。 老凌搓搓手,跟在楚长歌身边在派中走了一会儿,忽然道:“前辈,修复大阵的事……” 凌掌门话说一半,楚长歌又岂会不知其何意?笑道:“只要阵图找到,届时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然尽心竭力去办。” “多谢前辈!”凌离尘等的就是楚长歌这句话,顿时放下心来,道:“本派中兴在即,若是再将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修复,定然能重回鼎盛!” 老凌信心满满,楚长歌瞧得一笑,沉吟片刻,虽不忍泼他冷水,但还是忍不住说道:“门派立基之本,虽然底蕴颇为重要,但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人,恕我直言,贵派弟子修为良莠不齐,打眼一看,便知是所修功法太过于普通而导致,若想实力壮大,还需得有诸多强大功法,否则修行进境缓慢,若想重复当年之鼎盛,也不知要猴年马月。” 凌离尘叹气道:“不瞒前辈,本门的厉害功法近乎全都失传,只有寥寥几门得以传下,皆因当年那场内斗,精英高手们死的死,走的走,浩如烟海的藏书阁亦被付之一炬,到了凌某这辈,所修之功法,已然是粗糙残缺。前段日子凌某强抢……借阅其他门派之功法,便是想补充本门这一缺陷,可是那些门派不过是二三流,即使是镇门绝学,也并无太过独特之处,凌某也是没有办法啊!” 楚长歌沉吟片刻,道:“我曾于贵派学过一段时间道法,当年没有回报,饮水思源,如今正是反哺之时,你这就随我去书房,我将所知之功法,全都默写出来,你将之刊印成册,分发下去给弟子修炼,相信会有所收获。” 凌离尘大喜过望,连忙点头。 二人随即到了书房,老凌急不可耐,百爪挠心,立时便磨起墨来,欲要赶紧一睹先辈们所创的诸般神通绝学。 楚长歌提起笔,沉思片刻,当先写了六个字——太上清净心诀。 凌离尘抽空瞥了一眼,瞧见这六个入纸三分龙飞凤舞的大字,心中顿时一震,继而欣喜若狂。 太上清净心诀乃琼仙派第一心法,素来概不外传,前辈与琼仙派的交情还真是深厚啊,居然连这等功法都被本派祖师爷倾囊相授。 楚长歌写的很细致,又将其中许多晦涩难懂之处做了注释,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搁笔写完,道:“掌门亦是资质出众之人,只是苦于所修功法粗陋残缺,否则断然不会如今仅仅只是元婴境界,且掌门是罕见的金木体质,修行起来,更是事半功倍。这太上清净心诀,素来只有贵派掌门或是长老方有资格修炼,掌门便先拿去自己修炼。” 凌离尘接过墨迹未干的纸张,宝贝似的小心捧在手里,热泪盈眶道:“前辈于凌某,于琼仙派,真是有再造之德。” “你先别忙着道谢。”楚长歌微微一笑,随即又提起笔,洋洋洒洒开始书写起来。 凌离尘抻着脖子一看,见楚长歌写的是“涅槃渡心真经”,眼中光芒更是狂热。 这涅槃渡心真经,亦是一门了不得的功法,乃是琼仙派的一位先辈结合佛门神通所创,兼佛、道两家之精华,可谓厉害无比,修于至深处,可肉身涅槃,破茧成蝶,灵魂更是得以升华,也就是所谓的羽化成仙了。 又是许久,楚长歌将涅槃渡心真经默写完毕,道:“此法可传于诸位长老修炼,未至道一境那一线者,至多不过活三百岁,贵派诸长老已然大都上了年纪,修炼此法,却可延年益寿,多些光阴,未必就没有希望成仙。” 凌离尘双手捧过,崇拜道:“还是前辈想的周到。” 楚长歌点头,随即又写下“至圣乾坤功”,交予凌离尘,说道:“此法便给众弟子修炼,琼仙派正是发展之机,需尽快成就一批中流砥柱,而此法至刚至烈,可迅速提升修为境界。” 接着又写下“玉女素心经”,道:“至圣乾坤功太过刚猛,不适女弟子修炼,这玉女素心经,是一位无名仙姑所创,即便较之贵派的至圣乾坤功,亦不遑多让,掌门便将此经传给女弟子修炼。” 凌离尘感动的眼泪汪汪,前辈对琼仙派,真是想的面面俱到啊! 修炼功法已然尽都书写完毕,楚长歌略微寻思片刻,便开始继续书写一些琼仙派的强大法术剑诀,天壶地鼎术,撼天七剑,螺旋气诀……直到夜深,方才写完,桌上纸张,已经厚厚一摞。 “前辈辛苦了!”凌离尘一派掌门,此刻却犹如小厮一般,鞍前马后,紧跟着奉上飘香的热茶。 楚长歌伸了个懒腰,道:“今日便到这里吧,这其中掌门若有不解之处,尽管过来问我。” 凌离尘连忙点头,抱着厚厚的纸张,千恩万谢的去了。 而后,便有弟子来引楚长歌去客房。 眼下业已日暮西山,楚长歌也觉一路颠簸,有些乏累,到了房间,盘膝打坐,转眼间就睡了过去。 到了夜深,忽然刮起了风,窗板微微震动,他忽然从沉睡中醒来,看向门口,微微皱眉。 不知何时,屋中竟是站了一个人,浑身隐藏在昏暗之中,看不清样貌,只听沙哑的嗓音响起:“你不是琼仙派弟子?” 烛灯燃尽,屋内虽是昏暗,但楚长歌洞开大罗天眼,依旧能看清那人。 只见那人身着黑色斗篷,面孔也隐藏了起来,身躯挺直修长,好似夜间幽灵一般。 “你是谁?”楚长热没有回答,沉声问道。 那人笑了一笑,沙哑难听,说道:“我是来自地狱的厉鬼。” 楚长歌嗤笑道:“装神弄鬼。”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人蓬勃的生命力,虽然隐隐含着一丝诡异,但确是人无异,绝不是什么所谓的厉鬼。 那人沉默片刻,微微抬起头,斗篷之下,借着一缕月光,隐约能看到他的半个面庞,肌肤如病态似的惨白,嘴角轻轻勾勒出一丝弧度,笑道:“你并非是琼仙派弟子,何以要解琼仙派的围?还有,你说你居然曾于本……琼仙派学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你默写的那些功法神通,莫非当真是原本属于琼仙派的么?” 一连三个问题,楚长歌听得默然片刻,道:“看来你对琼仙派很感兴趣。” “不。”那人嘿然一笑,道:“琼仙派不过是泥土里那最为肮脏不堪的臭虫而已,我真正感兴趣的人是你。” 楚长歌“哦”了一声,淡然道:“却不知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地方,竟然引得阁下注目,便是因为我帮琼仙派解围,抑或是为凌掌门默写功法神通么?” 那人道:“当然是,也不全是,你很神秘,居然能令高傲的龙族低下头颅,成为你的坐骑,还有,你居然身怀惊世骇俗的空间法术……” 楚长歌嗤笑,打断道:“就这些么?” 那人笑道:“不然呢?” 楚长歌反问道:“所以呢?你找到我,有何目的?是想要夺取我的坐骑,还是想要空间法术?” 第七十八章 恨意 那人摇头道:“都不是。” 楚长歌哼道:“既然都不是,那你深夜造访,便是为了与我打机锋么。” 那人仰头大笑,露出近乎完整面容,不过一晃即逝,紧跟着又被斗篷遮掩,但楚长歌还是清楚的看到了他的那双眼睛,是诡异的血红色! “我只是好奇,你与琼仙派究竟有何关系,居然如此不遗余力,帮助琼仙东山再起。”那人大笑过后,语气却是变得阴冷起来。 楚长歌淡淡道:“与你何干。” 那人也不恼,道:“我只是想奉劝于你,琼仙派这等是非之地,还是不要久留为好,免得引火烧身。” 楚长歌失笑道:“你在威胁我?” 那人道:“言尽于此,你若听劝,兴许还能保全性命,若是……” 楚长歌再一次打断道:“我从来不是一个听劝的人。” 那人默然,嘴角溢出一丝狞笑,很可怕,阴森森的,若是常人见到,定会觉毛骨悚然,吓得六神无主。 可那终究是旁人,楚长歌活了两世,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还从未心生过恐惧,何况是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那人阴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说些什么了,但愿来日再有相逢之时,你的嘴还会这么硬。”说话间,人已突然消失在原地,竟真的如若阴魂鬼魅一般。 楚长歌嗤笑一声,却是不以为意,随即阖上双眼。 无论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究竟是何身份,是何目的,对于他来说,都并不值得是一件值得费心思考的事。 况且从哪家伙的只言片语当中,他已经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翌日,一大清早,凌离尘便遣弟子邀他去用早饭,虽说修士不食五谷,餐风饮露,但未成仙前,仍有口腹之欲,除非是苦修士,否则一日三餐,皆是免不了的。 到了后堂,凌离尘以及众长老已然等候许久,见他到来,连忙相继起立。 琼仙派着实是今非昔比了,从饭桌上就能得知一二,灵禽海珍,仙果琼浆,应有尽有,不过厨子手艺却是不甚出彩,做法一如往常那般,煎炸烹炒,使得这些上好材料的美妙之处,尽都流失殆尽。 但这也能理解,毕竟穷人乍富,想一下子装个有钱人,也得花些时间。 楚长歌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坐了下来,象征性的浅尝了几样佳肴,想起昨夜之事,忽然道:“琼仙派可曾有过弟子叛逃么?” 凌离尘一愣,不知前辈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苦笑道:“前辈说笑了,从前咱们琼仙派日子委实过的有些捉襟见肘,弟子不堪忍受,偷偷离山,这种事屡见不鲜,倒也称不上叛逃,是门派拖累了他们。” 楚长歌点点头,若有所思,许久后,忽然一笑道:“不说这个了。这顿早饭,算是告别,我准备去一趟常羊山。” 陆惊蛰回来时,便将在常羊山所发生的事与凌离尘说了,所以凌离尘此刻闻言,也不意外,有些依依不舍道:“前辈刚住一宿,便又要走么?” 楚长歌点点头,常羊山封印在地底之下的魔神干系太大,他总是有些放不下心来。 再者,便是那屠杀子桑玄空子嗣的赤阳子,便是出自于神秘的悬天之都,他一直隐隐有种预感,那赤阳子当年既然是为放出魔神而去,功败垂成之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极有可能还会再次出现。 去常羊山,或许能够碰碰运气找到些关于悬天之都的线索也说不定。 凌离尘哪里能猜出这些,只道是前辈贵人事忙,也不好极力挽救。 用过饭后,老凌便亲自送楚长歌下山,道:“前辈一定要常回来啊!” 楚长歌笑道:“一定。”说罢,放出龙夔,乘之往常羊山赶去。 常羊山在东荒,不过距离雁荡山倒是不远,也就三千多里,以龙夔的脚力,半日间就可抵达。 龙族很少出北海,故而在中土地界,算是稀奇少见。 龙夔如今的形态便是五爪金龙,驮着楚长歌在天际翱翔,飞速前进,沿途时常引得下方人们惊声一片。 飞了约莫两个多时辰,便到达常羊山。 圣火教自那日地底变故之后,教址已然毁于一旦,不过这点损失,对于圣火教而言,委实不值一提,如今已然面貌焕然一新。 原先的山洞,尽已坍塌凹陷,圣火教并没有再度开凿,而是在原地建立起一座座高耸如云的危楼,亦有房屋精舍,成排林立,当然,标志性的恶魔雕像,自然是少不了的,巍然矗立,随处可见。 他骑着龙夔乍一上山,瞬时便见数十道身影掠上半空,怒道:“何人竟敢闯我圣火教!” 一时数十道真气剑光席卷而来,他连忙将龙夔收入纳兽圈中,施展乾坤无距掠到地面,苦笑道:“是我。” 这数十教众那日未曾见过楚长歌,跟着落下之后,打量一番,登时更怒,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谁?” “敢拿咱们打趣,我看你这小崽子是活腻歪了……” 楚长歌正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时只听有人沉声道:“是谁竟敢在常羊山造次!” 来人赫然正是残月使常凌风。 那数十教众尽皆躬身行礼。 常凌风目光直接向楚长歌看来,面色忽然一愣,竟是一路小跑过来,热情道:“原来是先生,快快里面请!” 楚长歌不由讶异,这位残月使初见时,还对自己不假颜色,虽然感激自己救了小玄空,但态度仍旧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怎的如今却变得这么恭敬了。 怀着疑问,他跟随常凌风走进一座精舍之中。 刚一进门,便见子桑玄空大马金刀的坐在鬼头椅上,精神矍铄,业已乌黑如墨的浓眉间,满是威严,浑然不似当日所见的那般老态龙钟。 能令将死之人恢复到这等程度,楚长歌心知是钟灵石乳之故,亦不由恍然大悟,此刻业已猜出常凌风为何一改常态,对他如此恭敬热情了。 子桑玄空乍见楚长歌,脸上顿时流露出激动神色,连忙站起身,快步走了过来,膝盖一弯,竟是便要拱手跪倒。 楚长歌连忙将他扶住,知道他是想表达感激之情,笑道:“你如今已是当老祖宗的人了,说跪就跪,岂不惹晚辈笑话。” 他的语气,仍旧如三百年前那般。 仿佛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稚嫩调皮的小玄空。 即使小玄空已经变作老玄空了,更已成为了一教之主,统领万千教众,一言就可令世间掀起腥风血雨,然而在他眼中,其实什么都没变,只不过是皮囊已老而已。 子桑玄空老眼含泪,道:“若非前辈赠药,玄空只怕已是老朽死去,化为枯骨了。” 常凌风至今都弄不清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见性情刚硬的老教主,又是真情流露,又是要下跪,又是前辈的,不由心底纳闷,怎的这个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辈分竟比老教主还要高? 可圣火教没有这号人啊,这辈分又是从哪论的。 残月使迷茫了。 楚长歌问道:“地底魔神封印,这段时间可有异样?” 子桑玄空道:“得亏前辈深谋远虑,当年留下手段,这才于千钧一发之际将封印重新稳固,地底封印没有大碍。” “如此最好。”楚长歌放下心来,忽然想起那圆日使苏流水,问道:“灵儿可已将圆日使之事告诉你了?” 子桑玄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恨声道:“苏流水那个狗东西,枉我对他如此信任,可他竟然作出这等混账之事,我老早就已吩咐下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定要将他抓回圣火教,受教规惩戒!” 楚长歌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圆日使后来现身天墉城,不仅施展魔族功法,还练出了魔眼,而这些,定然是他与魔神交易得来。” 子桑玄空怒气更甚,道:“不瞒前辈,苏流水是晚辈从小看着长大的,与凌风一样,都是我最信任的下属。他意图放出魔神,其实唯心而论,我并不忍将他如何,甚至只要他真心悔改,迷途知返,我甚至可以既往不咎。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竟然修炼魔族功法,还练出了魔眼,弄的半人半魔,非人非鬼,我岂能容他!” 楚长歌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却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魔为世俗所不容,甚至天理亦难容,他甘愿成魔,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即使你不杀他,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去,死无葬身之地,只是时间早晚。” 子桑玄空深深一叹,道:“前辈所言极是,我圣火教虽然被斥为魔道,却也是身不由己,试问古往今来,普天之下,又有谁愿意与魔扯上一丝关系。苏流水自甘堕落,即使逃得一时,有朝一日,也自有老天收他。” 楚长歌说道:“我想下一趟地底。” 前辈发话,常羊山自是随处可去,子桑玄空当即答应。 二人在常凌风的陪同下,坐传送阵来到地底。 当日为了稳固封印,楚长歌释放双龙,业已将地底所有的一切全部化为五行之炁,继而吞噬的一干二净,沦为混沌,只有那泊血池、还有三十六块石碑依旧存在。 魔神依旧浑身绑着铁链,许是再度被镇压,是真的心灰意冷了,竟是躺在血泊中小酣起来。 待楚长歌三人走近,魔神才猛然惊醒,冷冷目光瞥过,随之通红充血,怒吼道:“你竟还敢来?” 楚长歌揉了揉耳朵,笑道:“敢情你被困于此,反倒觉得这里是你的自家后院了,我为何不敢来?你又能奈我何?” 魔神狂怒无比,呼呼剧喘,眼中满是凶狠,似欲恨不得将楚长歌生生撕裂! 子桑玄空皱眉道:“魔神,你若安心受缚,与我等相安无事,我圣火教虽然肩负监视你的责任,却也未必会如何苛待于你,可你依旧凶性不改,我行我素,只怕是要吃苦头。” 魔神凄厉惨笑道:“来啊,小蝼蚁,你越折磨我,我的恨意便越强烈,有朝一日,若要本神出去,定当毁灭天地众生,以来回答你的今日之举!” 第七十九章 尴尬 见这魔神恨意滔天,张口便是毁灭众生,楚长歌愈发庆幸当日得亏发现了封印有损,得以及时弥补,否则真让这魔神逃脱出去,届时可真的就悔之晚矣了。 “我说过,你出不去,这里就是你永恒的归宿。”楚长歌走上前几步,轻轻抚摸石碑,道:“那个被你蛊惑,竟鬼迷心窍与你达成交易的圆日使,已然东窗事发,现在仓惶逃窜,如同丧家之犬,你唯一的希望业已断绝,竟还在痴心妄想?” 魔神面色阴沉下来,有些扭曲狰狞,不过片刻后,便大笑道:“他就算死了,又有何妨?他没了,还有别人,人心贪婪,你敢保证在未来的岁月当中,不会再有人觊觎吾的力量,与本神达成交易么?” 说着,阴狠很地看向子桑玄空,道:“人类寿命素来短暂,即使通过修炼,未得大道,至多也不过活三四百岁而已。吾能感受的出来,你早已寿元将近,只不过是凭借着什么神丹妙药苟延馋喘,可待灵丹妙药都无法延续你的寿命之时,你又能保证你的继任者会同你一样,铁面无私,道心坚定,不会被吾有机可乘么?本神寿元无尽,所以等得起,总有机会能冲脱封印,而你,到时却已是地底下的腐朽白骨,又能拿吾如何!” 魔神越说越是性奋,继而狂笑,猖狂之极。 楚长歌失笑道:“你想的倒美。” 魔神冷哼道:“人心,一直都是这世间最为腌臜之物,它贪婪,嫉妒,懦弱,自私……几乎占据了世间所有生灵的缺点,只要人心一日未变纯粹,本神便终有逃脱之机,哈哈哈!” 楚长歌被震的振聋发聩,不禁捂住双耳,不明白这魔神怎的像精神出了问题似的,总是无故狂笑。 等得魔神的笑声稍稍减弱,他才开口说道:“你所言,确实颇有道理,只是有一点,我却是不敢苟同。” 魔神冷言道:“什么?” 楚长歌若有深意道:“你说你能等到全新的继任者出现,只怕未必吧。” 魔神一愣,继而哈哈一笑,诺大的身躯在血泊里滚来滚去,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哎呦说道:“吾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要杀了本神么?哈哈哈,你现在弱小如蝼蚁,何以竟能生出这等不切实际的想法!便是你全盛时期,亦只能将本神再度封印,如今弱的这般可怜,居然要杀吾,哈哈,吾要笑死了!” 楚长歌也跟着微微泛起笑意,任由这魔神癫狂大笑,等它笑不动了,才说道:“当初我心怀仁慈,念你苟活无尽岁月颇为不易,所以才不欲痛下杀手,可如今见你依旧如此乖戾凶狠,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容忍你存活了,待我重复巅峰之时,便是你的死期。” 魔神突然安静下来,低吼道:“你杀不了吾,吾乃先天魔神,万劫不灭!即使你巅峰时强大的连吾也不由……颤栗,但你依然杀不了本神!” 楚长歌道:“你并非不朽,怎敢厚着脸皮自诩万劫不灭?只有不朽,才不会消亡,你活的太久了,是该歇一歇了。” 说罢,与子桑玄空转身准备离开地底,边走边道:“我此番前来,就是知会你一声,好好珍惜接下来为之不多的时光吧,也许十年,也许更短,我就会来取你性命,送你解脱。” 说话间,已是坐上传送阵,魔神的吼声又震响起来:“你在吓吾!你杀不了吾!你杀不了吾!” 楚长歌只是想震慑一番这魔神,所以压根不想再与其争执口舌,自顾同子桑玄空回到地面。 走出传送阵,子桑玄空竟是信以为真,问道:“前辈真能将此魔神杀死么?若是如此,我圣火教便可不必再担负这天大重责了。” 楚长歌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倘若日后真有重返巅峰之日,我会来倾力一试。这魔神一日不除,于天下而言,便是无穷祸患,只有将其彻底毁灭,才能永绝后患。” 他并不确定,然而子桑玄空对他却是崇拜信任已极,没有露出失望神色,反而激动不已。 二人谈话间,忽听传来惊喜声道:“长生哥哥!” 楚长歌无需去看,也知是谁在喊他,他做贼心虚,不由别过头去,佯装看周围风景。 子桑玄空见灵儿跑来,不由露出微笑,可随后不经意间,竟是见楚长歌流露如此神态,心下顿时一沉。 楚长歌望着景儿,心底有些忐忑,正想着该如何面对这个爱意热烈露骨的丫头,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子桑灵儿已然贴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亲昵问道:“长生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人告诉灵儿一声。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啊,灵儿可是做梦都在想你呢。” 耳听子桑灵儿吐气如兰,欣喜诉说,楚长歌不敢看她,自顾望景儿,眼神不由自主的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小玄空,见他面色阴沉,当下更觉尴尬,心中叫苦不迭。 子桑玄空见前辈目光瞟来,连忙轻咳一声,也别过目光,负手看起了风景,装作若无其事一般。 这行为根本就是欲盖弥彰,楚长歌心下长吁短叹,委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子桑玄空,毕竟作为其前辈,结果还和其后辈勾勾搭搭,此举委实天理难容,若是世俗中发生这种事,必然会被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给淹死! 我该如何是好! 子桑灵儿见他竟不理自己,小手轻轻将他的脸庞掰了过来,道:“你怎么啦长生哥哥。” 四目相对,仿佛有火花产生。 楚长歌尴尬笑道:“没什么,只是见这常羊山新建景观,委实引人入胜,不由入神了。” 子桑灵儿信以为真,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长生哥哥,小丫头高兴的不能自己,抱着楚长歌的胳膊,忍不住小脑袋在他的胳膊上拱了一拱。 楚长歌这话也就能骗骗她了,一旁的子桑玄空闻言,忍不住微微轻哼。 这一哼微弱蚊蝇,可楚长歌时时刻刻都在注意子桑玄空的反应,顿时如同浑身触电一般,连忙从灵儿温暖怀抱中挣脱出来。 子桑灵儿怔了一怔,下一刻,眼中微微泛红,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委屈道:“你嫌弃我。” 她这一掉眼泪,楚长歌只觉心都快碎了,真想伸手去擦拭,不过碍于子桑玄空,只能忍住,忙解释道:“哪有的事,我方才在想事情,突然想到其严重性,这才……” 他极少说谎,更不知如何哄骗女孩,说了一半,便编不下去了。 子桑灵儿虽然娇憨,却是不傻,如何听不出他这是搪塞之词,眼泪流的更凶了,气恼的盯着他,忽然小脚一跺,哼道:“我再也不喜欢你了!”抽泣呜咽,转身跑开了。 楚长歌想要挽留,却怎的也说不出口,只能摇头叹气。 子桑玄空望完景儿了,还满意的点评了一番:“常月使真是得力,这幢高塔委实修葺的不错,比从前还要壮观,还有这尊雕像,嗯……挺好。” 楚长歌正自不该如何张口,闻言连忙也煞有介事的道:“嗯,确实比之前要雄伟壮观,尤其是这高塔,耸立入云,气势磅礴,即便是太玄山的摘星塔,也就不过如此,还有……” 正是滔滔不绝,却忽然听子桑玄空幽幽道:“前辈。” 楚长歌怔了一怔,“嗯?” 子桑玄空嘴唇微张,欲言又止,最后甩手一叹,道:“晌午了,该用饭了。” 第八十章 等待 都是明白人,有些事无需明说,心照不宣便是。 回到精舍之后,常凌风也是憨直,就真的张罗酒菜去了。 唯留楚长歌与子桑玄空,一时也没了话语,气氛压抑,落针可闻。 许久之后,还是子桑玄空打破沉静,道:“前辈,您这回来常羊山,想来不仅仅只是为查看魔神吧?” 他问的含蓄,可楚长歌是何许人,心思敏锐,嗅觉远超寻常人,如何听不出他其实还有下半句—— 不仅仅是为查看魔神,其二的目的,想必是奔着我那宝贝灵儿来的吧! 饶是楚长歌老脸颇厚,可与晚辈的后代纠缠不清,暧昧难明,亦不由微微一红,尴尬的咳嗽一声,装疯卖傻道:“确实,我此来,确实还有一事。” 子桑玄空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眼巴巴的望着楚长歌问道:“前辈还有何事?” 楚长歌神情一肃,道:“关于悬天之都。” 提到悬天之都,子桑玄空的脸色猛然一变,许是想起子嗣惨死之痛,脸上不可抑制的涌上浓浓愤怒之色。 楚长歌道:“我在天墉城时,遇见一个道士,自称淮阴子,便是出自于悬天之都,而且正是你曾对我提及的那个赤阳子的胞弟。” 子嗣惨死之仇,一直是子桑玄空多年来解不去的心诀,几乎做梦都想寻到那恶贼赤阳子,将其碎尸万段。 眼下终于有了线索,子桑玄空不禁急问道:“那淮阴子在何处?” 楚长歌摇头道:“不知。” 子桑玄空满是失望,钢牙紧咬,拳头攥得吱吱直响。 楚长歌道:“那淮阴子突然而来,说是奉帝君之命,强逼迫我吃下一小块道果参婴,我这才接连破境,直入洞玄。可惜,他法力莫测,我即便臻至洞玄,亦留他不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否则定当将他抓回常羊山,予你细细拷问,兴许能得到赤阳子的下落,让你报仇雪恨。” 子桑玄空感激道:“前辈有心了。” 楚长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过,我料定,那淮阴子必定还会再来找我。” 子桑玄空奇道:“何以见得?” 楚长歌沉声道:“我几乎可以断定,我之所以会重生,而且还匪夷所思的仍旧保留着混元无上不灭金身,想死都是一种奢望,正是出自于那黑帝的手笔。” 子桑玄空曾听楚长歌提起过黑帝,知其极有可能便是传说中的不朽,但他还是难以置信,楚长歌这等已然无敌于四方上下的绝世人物,居然也会身不由己,生死为那黑帝操控! 他慎重问道:“难道是那淮阴子亲口若说?” 楚长歌道:“不是,那淮阴子三缄其口,并未明言,但结果已然再明白不过。自我重生那日起,我的一举一动,那黑帝竟都了如指掌。还有,那黑帝指派淮阴子,强逼我吃下道果参婴,虽然不知其真实目的,但想必定有图谋。而最重要的是,世间除了不朽,还有谁能掌控我的生死?” “我隐隐有一种预感,他们是有所图谋,而我,或者说是拥有法力的我,正是他们图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所以,总有一日,他们还会找上我,那赤阳子,亦有可能显露马脚。” “况且即使没有我,当初那赤阳子既然扬言是为魔神而来,没有得手,想必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你无需心急,安心等待即可,他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楚长歌娓娓说来,分析的合情合理,子桑玄空连连点头,不禁皱眉道:“这个悬天之都,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那黑帝如若当真是不朽,居然还有所图谋,那其所谋略的,又该会是何等可怕之事,竟连前辈也被设计其中!” 楚长歌道:“所以我此行而来,便是想与你说一声,无需心急,也不必刻意寻找,这个悬天之都,终有一日,会自己浮出水面的。” “我等着他来!”子桑玄空冷冷说道,紧攥的拳头终于稍微放松开来。 楚长歌说道:“现在的我,还是太弱了,无法将一些事情看清,所以我需要尽快提升境界,恢复到巅峰状态,这样即便届时那悬天之都自己不出来,我若是想找,也能将其找到。”话语中满是傲然自信。 子桑玄空是见识过楚长歌的全盛时期的,自是坚信不疑,道:“晚辈可能帮上前辈?” 楚长歌摇摇头道:“我所求之道,与世人皆不同,所以旁人根本无法提供帮助。我这回来,亦是想顺道去‘天妖陵园’要一件东西,以来磨砺境界。” 子桑玄空一震,天妖陵园,乃是人世间最为可怕的几个禁地之一,只有无比强大的妖魔方能葬入其中,凶险莫测,即便是他,也从不敢轻易涉足。 此陵园不知是谁修建,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亘古存在,其中墓碑林立,上面尽是血淋淋的妖魔姓名,而底下埋葬的,可不仅仅是妖魔尸骨,据说还有一些无法解释的可怕东西,甚至还有传言,说是在墓碑之下,竟然埋葬着已逝的天道! 当然,这个说法太过匪夷所思,世人皆认为是无稽之谈,天道无形无质,且亘古长存,如何会有生死? 眼下听楚长歌竟要去这等凶险禁地,子桑玄空不禁有些担心。 若是楚长歌全盛时期,他自然不怕楚长歌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天妖陵园纵然再是凶险,恐怕也根本阻挡不了楚长歌的脚步。 可楚长歌而今修为才刚刚恢复至洞玄境,纵使他再是将楚长歌敬若天神,也并不认为以其现如今洞玄境的修为,可以在天妖陵园来去自如。 见他面露担忧之色,楚长歌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前世我便曾去过天妖陵园,对那里算是熟悉,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去的。” 得到肯定回答,子桑玄空这才放下心来,道:“前辈既然说无事,那就一定无事。不如晚辈随您同去,若是有什么突发之事,也好有个应对。” 楚长歌摇头道:“不必,那里对于外来事物极为排斥,尤其是像你这等气息强大之人,定会引起它们的强烈抵制。你无需担心于我,我而今虽还远远不如巅峰之时,但金身仍在,即便是它们,也难以奈我何。” 说罢,突发奇想,道:“教中可有你欲要重点培养的可造之材,可以随我同去,那里有一些好处,对于你而言,已是无用,但是对于低境界者,却是益处良多。” 子桑玄空点点头,正要说话,面色却猛然一僵,随即看向楚长歌目光也怪异起来。 楚长歌不知道子桑玄空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问道:“你是怕派去的弟子会有何闪失么?你放心就是,有我护着,定然无事。” 子桑玄空强笑一声,道:“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沉默片刻,招呼门外教众说道:“将灵儿叫过来。” 楚长歌一愣,终于明白子桑玄空看向他的目光,为何会如此怪异了。 感情是在怀疑他因公谋私,别有用心! 第八十一章 天妖陵园 楚长歌赶紧解释道:“玄空,事情不是……” 子桑玄空抚额叹道:“前辈,您别说了,其实我都知道,是灵儿那个丫头……唉!” 你都知道?我都不知道,你居然知道! 楚长歌百口莫辩,只觉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况且他也确实有一点做贼心虚,生怕越描越黑,纵有千般话语,却全都噎在了嗓子眼里,愣是说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虽然子桑玄空不敢跟他敬若恩师的楚长歌甩脸子,可气氛却越来越是压抑。 楚长歌如坐针毡,好在没过多久,这压抑的气氛,终于被走进来的子桑灵儿所打破:“老祖宗,您找我。” 小丫头径直走到子桑玄空的身边,从进门起,精致的小脸便板着,小嘴撅起的弧度都快能挂个油葫芦了,看也不看楚长歌一眼,显然还在生他的气。 “灵儿啊……”子桑玄空沉吟一声,说道:“你这就随前辈去天妖陵园,切记,定要听前辈的话,绝不可肆意妄为。” 灵儿冷漠道:“是老祖宗您的意思么?” 子桑玄空摇摇头道:“是前辈的意思,点名要你同去,欲送你一场天大造化。” 楚长歌愣住了。 子桑灵儿冷漠的面容顿时雪融冰消,先是微微惊愕,随即欣喜如狂,终于忍不住看向了楚长歌,眸子里柔情百转,透露着无穷爱意。 楚长歌被看的汗毛倒竖,便想解释,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小丫头已是贴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眉开眼笑道:“灵儿就知道,长生哥哥是不会嫌弃灵儿的!” 她这一笑,立时便露出两颗精致的小虎牙,酒窝深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可爱之极。 楚长歌瞧得心中一软,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咽了回去。 眼瞧着宝贝曾孙女又跟敬若恩师的前辈搂搂抱抱起来,子桑玄空百味杂陈,佯装视而不见,叹道:“前辈此行去天妖陵园,可一定要千万小心。” 楚长歌点点头道:“你放心。” 走出精舍之后,他从纳兽圈中放出龙夔,五爪金龙大声咆哮,在头顶盘旋。 子桑灵儿见过真龙,却从未骑过,不禁喜出望外,道:“长生哥哥,这是你的坐骑?” 楚长歌点头道:“这是龙夔,因为激活了祖先血脉,得以返祖,才变成如今这般真龙模样。” 子桑灵儿有些惊讶,委实没有想到,眼前这条威风凛凛的巨龙,竟就是当日在兽园所见的那头高傲的龙夔。 当下跃跃欲试,见楚长歌跃上龙背,忙也迫不及待的跟着跃上,坐在楚长歌的身后。 宝贝曾孙女又要跟前辈跑了,子桑玄空喜也不是,忧也不是,只能怔怔的望着龙背上这二人,心中竟是忽然想道:“如果抛开辈分,前辈与灵儿,还真有些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见子桑玄空若有所思,楚长歌便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当下只觉老脸火辣辣,只想赶紧离开,说道:“我走了。” 子桑玄空怔怔道:“前辈保重。” 楚长歌点头,当下乘龙飞起,转瞬之间,就已划破长空,渐行渐远。 龙族乃是这世间最为高贵的种族,且素来栖息于北海,平素便是想见一面,都并非是容易之事,何况是坐于其中,翱翔寰宇。 白云在眼前接连而过,风声猎猎,吹动衣衫鼓舞,子桑灵儿只觉新奇,与平素她御风时的感受截然不同,不由大呼小叫,兴奋无比。 她朝思暮想的长生哥哥,此刻就在她的身前,长发随风而舞,潇洒不羁,虽是端坐,腰杆亦是挺直如松,仿佛便是天塌地陷,泰山压顶,也难以将其压垮。 子桑灵儿新奇过后,心思安定下来,看着楚长歌的背影,眼中柔情似水,忽而紧紧将楚长歌抱住,依偎在其后背上,脸上满是幸福之色,笑道:“我要永远的这样抱着你,除非你不愿,否则便是诸天,也休想将你我分开。” 听小丫头犹如誓言一般的话语,楚长歌没有抗拒,任由她紧紧拥着自己,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感动。 他不是块石头,就算仍是前世那般心性淡然,面对伊人炙热如火的爱意,也断然不会冷漠以对,稳如泰山。 其实直到此刻,他都还没有弄清对子桑灵儿到底有没有感情,如若真的有感情,那这种感情又是什么,是对待晚辈的那种爱护之情?还是,男女之间那种朦胧的情愫? 他头一次连自己的心思都摸不准,所以有些手足无措,之所以不敢回应小丫头的爱意,不仅仅是因为子桑玄空,而是怕自己辜负了这丫头。 “你为何会喜欢上我?”楚长歌突然问道。 子桑灵儿俏脸浮起嫣红,抱着他的胳膊不由紧了一紧,痴痴道:“那日在地底,你义无反顾,护在我们身前,我就喜欢上你啦!” 这算什么答案,楚长歌苦笑。 他从未经历过感情之事,如何能够知道,有时,喜欢上一个人,理由就是那么的不可理喻。 子桑灵儿随后道:“那你呢?长生哥哥,你喜欢我么?” 楚长歌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 子桑灵儿脸上落寞神色一闪而过,忽的咯咯一笑,道:“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楚长歌不知该如何回应,默然片刻,轻轻“嗯”了一声。 “老祖宗为何称呼你为前辈?”子桑灵儿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惑。 楚长歌道:“你相信一个人死了三百年,还会带有前世的意识还有身体,而性情大变改头换面的重新活过来么?” 子桑灵儿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信。” 楚长歌奇道:“为什么?你不感觉这种事有些匪夷所思么?” 子桑灵儿笑道:“因为是你说的话啊,你说的我都信。” 这个答案简直不可理喻,可楚长歌还能再说什么?不禁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天妖陵园快要到了。”许久后,楚长歌提醒道。 子桑灵儿点点头。 又向前行进了一盏茶的功夫,天地间的颜色渐渐阴暗下来,明明烈日仍旧悬在苍穹之上,然而射出的光线却好似被吞噬了一般。空气中蔓延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阴森之意,几乎欲要窒息! 楚长歌忽然驾驭龙夔往下方飞去,携着子桑灵儿飘然落于地面。 这里就是天妖陵园。 恐怖! 如果非要用两个字来形容这里的话,只有“恐怖”这两个字。 一眼看去,是数之不尽的墓碑,材质并不相同,有石碑,玉碑,水晶碑……还有兽骨所制的碑,高逾百丈! 这些墓碑无一例外,上面尽都有字,多部分是刻上去的,还有一些,则是血淋淋的鲜血所写…… 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有的墓碑上面的逝者尊号,已然模糊不清,甚至一些墓中的尸体,也已被大雨冲刷出来。 这里并不似魔堕山,黑气萦绕,厉鬼嚎哭,这里很安静,却安静的可怕! 子桑灵儿乃是魔教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可一置身此地,只觉毛骨悚然,不由怯怯的拉着楚长歌衣袖,躲在了他的身后。 楚长歌笑道:“别怕。” 子桑灵儿刚要点头,忽然脸色猛地一变,惊声道:“那是什么!” 第八十二章 云霆 楚长歌也看到了,前方墓地之中,模模糊糊站着一个黑色身影,不知是人是鬼,一双眼睛透着幽蓝色的诡异光芒,看上去有些瘆人。 “别怕,这是此地独有的‘灵妖’,是死不瞑目的妖魔的一丝执念,支撑着腐朽躯体而形成的一种独特生物,这种生物意识浑浑噩噩,不具攻击性,不用管他。”楚长歌解释道。 子桑灵儿这才松了口气。 楚长歌带着她缓慢的往前方走去,没走多久,忽然停下脚步,却是见身前的一块石碑之上,斜插着一柄剑。 这柄剑剑身狭长,将石碑贯穿,近有七尺之长,通体碧光流转,并没有生锈,一如刚铸造而成般,洁亮如新,锋芒毕露,一看就非凡品。 他将剑拔出,拿在手中打量片刻后,随后目光暼向墓碑,皱眉道:“这是一柄仙剑,难道这墓碑底下,葬的竟不是什么妖魔么?” 子桑灵儿奇道:“有什么不妥么?” 楚长歌道:“天妖陵园亘古以前就已存在,乃是埋葬妖魔之地,古往今来,无数大妖死后,皆会以埋入此地为荣,但对于仙神而言,却是对此地敬而远之,根本不会在这里凿墓立碑,作为死后的居所。这块石碑上既然插着仙剑,想必底下葬着的,必然就是一位仙神,或者是大修士,你看那墓碑上。” 子桑灵儿点头看去,只见墓碑上赫然刻着两个字:云霆。 墓碑只有这两个字,简单粗陋,亦没有刻是谁所立,不过无需猜想,也知是这墓中存在的姓名。 子桑灵儿道:“也许被葬于此地,本非他意,是被人强行埋在这里的,不然怎的会将剑插在自己的墓碑之上。” 楚长歌点点头,也不想再纠结这墓主人的身份,便要继续向前走去,却忽然感觉脚下地面剧烈一震,似是下面有何东西蠢蠢欲动,心下一凛,护在了子桑灵儿的身前, 地面一震过后,继而开始连续晃动起来,身前那块刻着“云霆”二字的墓碑,竟是开始寸寸龟裂。 子桑灵儿紧张道:“这墓中人,不会诈尸吧?” 楚长歌不语,警惕的盯着这座坟墓,他倒是不怕这墓中似欲要冲将出来的东西,但是却不得将子桑灵儿的安危考虑在内。 忽然,只见地面,竟是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子桑灵儿脸色一变,紧紧抓住楚长歌的衣袖。 若是在外面,见此一幕,她定然不会如此惊慌,可能还要饶有兴致的上去帮上一把,瞧个究竟,但这可是天妖陵园,便是仙神都不敢踏足的禁地!饶是她这个胆大包天的魔教大小姐,此刻也不禁有些心生恐惧。 那只手突然从地底伸出来之后,便狠狠扒在地面,好似想要奋力从地底爬出来,随后只见地面晃动的愈发剧烈,仿佛牵动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轰! 没过多久,地面猛然炸裂,泥土飞扬,竟是跃出一个人来! 这人浑身泥土,衣服破烂,蓬头垢面,最为与众不同之处,便是他的那双眼睛,炯炯有神,精光四射,如鹰视狼顾,令人胆寒! 楚长歌道:“阁下想必就是云霆了。” 那人点头,随即冷漠道:“你是谁,是你救我出来的么?” “在下楚长生。”楚长歌讶然道:“原来阁下是被封印,并非已然死去而被埋葬于此。” 云霆冷哼道:“这等埋葬妖魔的肮脏之地,岂能容我尸身。” 楚长歌愈发觉得这云霆不简单,奇道:“阁下何以竟会被封印于此?这柄剑,想必就是阁下的了。”当下将剑递去。 云霆接过,眼中光芒闪烁,忽然一叹,道:“云某既然是为你所救,自当坦诚相告。我乃天山之人,追逐一混世大妖至此,结果中其奸计,被其封印。” 子桑灵儿惊声道:“你是天山的人!” 其实也怪不得她大惊小怪,天山,便是海外三大仙山之一,可以说是这世间最为古老的道统,那里的每一个人,修为皆是通天彻地,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是世间所有门派,无论正魔,乃至是妖族,龙族,俱都联合在一起,也未必能与三大仙山一争长短。 天山,在三大仙山中最是神秘,不似靈山、道山那般,偶尔也会出现于世间,甚至插手世俗之事,天山就好似与世隔绝一般,从未听说过有人见过从天山出来的人,更无人知其所在。 而眼前这个人,竟是那世间最为神秘强大之道统的人,子桑灵儿如何不会惊讶万分? 楚长歌倒是曾见过天山之人,更曾去过此山,故而也不讶异,说道:“妖族早已沦落,被驱赶到东荒一隅,夹缝求生,近千年来,都不曾听闻出过什么了不得的混世大妖,阁下看来在这地底,已然被封许久。” 他说着,不由心中一动,这位云霆,既然能被封印至今日而不死,想来已然达到了长生之境,而这般境界,按理说早就该被仙光接引,飞升于仙界,可这人却能在人间驻留,天山果然还是有些独到之处啊! 云霆闻言叹道:“地下一日,人间千年,原来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么?” 楚长歌道:“阁下如今既已脱困而出,有何打算?” “自然是回天山。”云霆说着,目光在楚长歌的身上打量片刻,诧异道:“你如此修为,何以竟敢涉足这等险地?” 楚长歌笑道:“其实我来是为一件东西,这里虽然凶险,但也难奈我何。” 云霆怔了一怔,似乎是在惊讶于楚长歌为何会这般自信,说道:“云某虽不知你究竟有何倚仗,但还是要小心才是,这里太过于凶险,即便是我,也得尽快离去,不敢多作停留。” 楚长歌笑而不语。 云霆沉默片刻,忽而手指点在楚长歌眉心,指尖光芒一闪,没入其中,道:“云某多亏为你相救,否则恐怕永生永世,都要被封印于此,难以重见天日,便予你一道意念,日后你若遇到了什么无法化解的危难,便可将云某的这道意念唤出。” 体内被种入他人意念,楚长歌不由一凛,当下阖目凝神,仔细探查过后,方才释然。 这道意念极为纯粹,云霆并不能借此来窥视他。 “那就多谢了。”楚长歌笑道,虽然这道意念不一定能用得上,但对方也是一番好意。 云霆道:“我应谢谢你才是。既然你还有事,云某便告辞了!”说罢,飞身离去。 目送云霆消失之后,楚长歌不由笑着摇头,没想到无心之举,竟救了一个天山的人。 他对于海外三仙山素来不太感冒,天山也是一样,不过这个云霆,他倒是觉得有些与众不同。 第八十三章 混天妖帝 他继续向前。 前世他曾来过此地,不过却并未下来,而是悬于半空,显露无敌气息,见无存在胆敢现身,便飘然而去。 他想要得到的那件东西,就在陵园中的某一角,为一神秘存在所把持,此物对于磨砺境界有莫大裨益,当时便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走在前,子桑灵儿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忽然只听得数座墓碑上传出爆吼,隐隐有狰狞面孔浮现,“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扰老子休息,死!” 那数座墓碑之上,同时出现诡异,有满是红毛的大手出现,有黑气迸发,有妖矛窜出,闪烁着古老的锈光…… 楚长歌面不改色,挡在前面,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大道规则疯狂涌现流动,将来袭诡异尽皆化解,那数座墓碑旋即偃息旗鼓,安静如初。 子桑灵儿吓了一跳,急道:“长生哥哥你没事吧!” 楚长歌道:“没事,这些怪异东西,是这些墓主设下的手段,便是怕有外人会打扰它们的清净,若是他人,哪怕是修为深厚的大修士,恐怕也难以幸免,不过对于我来说……同挠痒痒无甚区别。” 子桑灵儿崇拜道:“长生哥哥果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楚长歌苦笑。 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前世他以为自己是,不过现如今得知了不朽的存在,他可不好意思再以最强自居了。 那数座墓碑似是知道难以奈何楚长歌,再也没了动静,二人随即继续向前走去, 楚长歌知道,这突然而来的诡异攻击,只不是开胃菜而已,天妖陵园被誉为天底下最可怕的几大禁地之一,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这里的凶险,相较于魔堕山,还要更甚百倍! 这里的危险,并不在明面上,而是全都隐匿在暗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狠狠向人咬上一口。 所以他不敢掉以轻心,未防会有变故发生,而后便将子桑灵儿的小手攥住。 感受到楚长歌手心的温热,子桑灵儿面色微红,心底欣喜不已。 又往前走了几十步,期间又有几座墓碑突现诡异,不过皆在楚长歌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之下消弭于无形,二人来到一座巨大墓碑前。 这座墓碑可谓是陵园中最大的一块,高逾百丈,通体妖气缭绕,上面刻着许多文字,跟鬼画符似的。 子桑灵儿问道:“这是什么符文咒语么?” 楚长歌说道:“此乃上古妖族文字。” 子桑灵儿奇道:“长生哥哥你竟认得这文字么?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楚长歌确实认得,他未修道时,便博览群书,且不拘种类,并非只看满是之乎者也的圣贤书籍,亦有神仙志怪,孤本野史,对于久远以前的种族语言,更是涉猎颇深,而这上古妖族文字,便曾深入钻研过,这墓碑上的文字虽然晦涩难懂,措辞用句,尽显古风,却也难不倒他。 他解释道:“这上面的墓志大概是说,埋葬在这里的墓主,名为‘混天’,从一头弱小狮妖,逐渐修炼到法力高深莫测的无上大妖,到其晚年时,更是杀戮四方,以铁血手腕,整合妖族,成为妖帝。这混天成为妖帝后,便领袖群妖,逐鹿天下,与人类修士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结果大业未成,被人族设计,陷入重围,苦战而亡。” 子桑灵儿撇嘴道:“这什么混天妖帝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就凭妖类那般羸弱,还与人族大战?还旷日持久?人类修士若想杀这些妖精,还需设计么?切。” 楚长歌闻言不由摇头一笑。 子桑灵儿怔怔道:“我说的不对么?” 楚长歌笑道:“你说的是现如今的妖族,其实在上古,乃至更久远以前,妖族曾一度是这片大地的主人,只不过后来随着人类的崛起,渐渐被消灭殆尽,哪像如今,无论正魔修士,都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曾经强大无匹的妖族,已然是如过街老鼠,惶惶不可终日,苟延馋喘。” 子桑灵儿大开眼界,唏嘘道:“没想到那些看上去一指头就能戳死的妖怪,居然还有这等辉煌过往。” 楚长歌叹道:“日月更替,此长彼消,任何事物,都无法恒久不变,无法维持万世鼎盛,这都是天道使然,如若人族无法打破这层枷锁,去窥探到那无法想象的更高层面,若干年后,必然也会同曾经的妖族一般,渐渐衰落。” 子桑灵儿若有所思,忽然问道:“那更高层面却是什么?” 楚长歌道:“自然是比天道还高。” 这个回答可谓骇然听闻,饶是子桑灵儿对楚长歌极为信任,对他的每一字都深信不疑,也不禁摇头道:“世间怎会有比天道更高的存在。” 楚长歌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如若世间真的有不朽存在的话,即便不能比天道更高,至少也是并驾齐驱,伯仲之间! “这位见地颇深,实是令朕倍感唏嘘。” 忽然,诺大墓碑之中,突然传出一声长叹。 随即,只见一个身影从墓碑浮现走出,满面扎髯,身躯雄壮,有九尺之高,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霸气,似位帝皇一般,睥睨天下! 子桑灵儿一凛,有些紧张。 楚长歌倒不觉讶异,对那“人”笑道:“阁下想必就是混天妖帝了。” 子桑灵儿闻言,心下更是一惊,好家伙,刚说完这墓主的坏话,结果真身就出来了! 那“人”道:“眼力不错,尔见于朕,却如此泰然,怪不得敢闯天妖陵园。” 楚长歌古老人物倒也见过不少,然而妖族之帝,平时头一遭碰见,不由多打量了几眼,却是发现了古怪,说道:“原来阁下确实业已死去了。” 混天妖帝面色一沉,愠怒道:“朕永存不朽,筑此墓碑,不过是已看淡尘世,隐居而已,又怎会同孱弱众生一般,经历生死!你竟敢说此混账话,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楚长歌笑了一笑,这等久远的妖族大帝,虽然气势磅礴,令人胆寒,但对他而言,属实没有什么震慑性,说道:“既然已经看淡尘世,又何以欺骗自己?你早已死了,眼下的你,不过是执念而已!原来如此,你的这道执念,就是因为不甘死去而产生,你难道竟不自知么?” 第八十四章 玄牝珠 混天妖帝面色一变,继而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朕见你见识颇深,这才屈尊相见,没曾想你竟不知好歹,咒朕已死!真是该杀!”说罢,一掌向楚长歌头颅拍去,便想将他拍成肉泥! 楚长歌屹立不动,摇了摇头。 子桑灵儿却是大惊失色,见他没有躲闪之意,竟是不管不顾,猛然越上前,挡在了他的身前! 眼看着便是香消玉殒的悲惨场面,然而奇怪的是,混天妖帝这惊天动地的一掌,竟是从子桑灵儿的头穿了过去! 就好像这这一掌根本就不存在一般,连子桑灵儿的发丝都没吹动分毫! 混天妖帝收手而回,不敢置信的道:“怎么会这样?” 眼见小丫头竟然义无反顾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虽然早就知道混天妖帝的虚实,可楚长歌仍旧只觉胸膛一堵,轻轻将她的小手握住,使她转过身来,一时柔情百转,难以自抑。 子桑灵儿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紧闭的双眼缓慢睁开,浑然不觉混天妖帝的那一掌,已是竟匪夷所思的与她穿身而过,看着楚长歌泪流满面,哭声道:“你真是吓坏我了!” 见这小丫头直到此刻,关心的依然还是自己,楚长歌感动之情更是无以复加,鼻子一酸,笑着摸了摸子桑灵儿的头,柔声道:“我没事,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做这等傻事了,知道了么?” 子桑灵儿哭着点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那边,混天魔帝仍旧难以自信的看着他的一双手,止不住的说道。 楚长歌缓缓说道:“现在你相信了么?你早就已经死了,如今的你,只不过是一道执念而已。” 混天魔帝大怒道:“不可能!你在骗朕,你这个可恶的人族,真是好歹毒的用心!朕要杀了你,杀了你!”狂吼间,猛然扑了过来,结果一如先前无二,从楚长歌的身躯穿过。 “为何会如此!”混天魔帝呆呆地站在原地,这次没有再歇斯底里,而是无尽的绝望。 “朕乃天命所归,万妖之帝,如何会死?怎么能死!”混天魔帝仿佛陷入了梦魇之中,喃喃道:“苍天有尽时,而朕却无穷尽,朕是混天,朕是混天啊,怎的会如蝼蚁众生那般,神魂破碎,肉躯腐朽,沦为枯骨呢?” 这一代妖帝,曾经叱咤风云,霸气无双,而眼下,竟是有些可怜。 楚长歌叹道:“没有谁会不死,即便你是妖族大帝,躲得了岁月的侵蚀,也终究躲不过无穷无尽的劫难。这茫茫世间,不管是任何生灵,都是在小心翼翼的活着,哪怕是强大到已经可以长生不死的,也是一样,突如其来的劫难,仍旧也会令其身死道消,从这这个世界上彻底沉沦泯灭。” 混天魔帝怔怔许久,忽然脸上流露出释然神色,落寞道:“是啊,有谁会不死呢?” 楚长歌道:“或许有,只不过你我未曾见过而已。” 混天魔帝一愣,随即摇头,断然道:“不可能!” 楚长歌也不欲解释,淡淡道:“你可还心有不甘么?” 混天魔帝惨笑道:“不甘又能如何?朕以为自己,依然还是朕,结果……结果竟早已死去!难道还要继续留着这道执念,痛苦的存在下去么!” 眼看着这位妖族大帝,此刻却如暮年老者一般,心如死灰,子桑灵儿不禁心生同情,安慰道:“我的老祖宗曾对我说过,人活一世,如若不能绵延千古,便当求刹那芳华。您乃妖族大帝,已然是功成名就,一生之辉煌,古往今来,恐怕极少有人能够与您相比,实已不虚此生,如此还有何抛不开、放不下的呢?” 混天妖帝目光一亮,猛然瞪向她。 小丫头不明其意,但见混天妖帝瞪来,当下跟着瞪了回去。 她性子胆大妄为,只有在楚长歌面前才会乖乖巧巧,否则平素便是在天王老子面前,也不见得会露怯,即便眼前这个是曾经无比强大的妖族帝王,也根本吓不倒她。 混天妖帝面色阴沉,许久之后,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你这丫头说得好,胆子也大。” 说着,看向楚长歌,赞许道:“还有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虽然修为差了一些,但朕能看的出来,你很不简单。” 听这妖帝夸起楚长歌,子桑灵儿却是比夸她自个还高兴,眉开眼笑道:“妖帝陛下,您可真是慧眼识珠。” “朕也该走了。”混天妖帝笑完过后,威严的脸上又浮现起一丝落寞,看向子桑灵儿道:“绵延千古,不如刹那芳华……小丫头,你说的很好,所以朕决定在消失之前,送你一个礼物。” 子桑灵儿一怔道:“什么礼物?” 混天妖帝伸手一招,墓碑之下,顿时飞出一颗散发着璀璨光华的明珠。 “这是‘玄牝珠’,乃是朕当年征战时,将一大修士的玄牝之门摄出炼成。朕见你玄牝之门,不过五等真门,你只消将此珠炼化,便可成就二等神门,从此修炼之途,定当坦然顺遂,一日千里!”混天妖帝语出惊人。 子桑灵儿惊呆了,见珠子缓缓飘来,便想将其接住,可转念一想,这玄牝珠,竟是人类修士的玄牝之门所练成,只觉心中别扭,一时迟迟没有伸手。 见她犹豫,楚长歌代为将玄牝珠接过,拱手道:“多谢了。” 混天妖帝哈哈笑道:“朕去也!” 高大雄壮的身影,渐渐四溢成点点光芒,若萤火虫般,振翅而飞,却不知是要飞往何处,哪里才是最终的永恒沉眠之地。 威严狂霸的妖帝消失了,楚长歌默然片刻,随即便将玄牝珠递给子桑灵儿。 子桑灵儿仍是心有芥蒂,连忙摇头道:“我不要。” 楚长歌知她所想,笑道:“这颗玄牝珠,虽然是人类修士的气门所炼成,但却是妖帝所造下的杀孽,与你无由。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元婴血肉,你无需这般介怀。” 子桑灵儿迟疑道:“可是……” 见楚长歌笑着摇头,不想拂他一片好心,才点点头,勉强道:“好吧。” 楚长歌道:“我帮你炼化。”说罢,手中玄牝珠缓缓悬浮而起,直飞到子桑灵儿头顶。 玄牝之门乃是修者之根基,非同小可,骤然变化,极有可能会发生危险,楚长歌连声道:“凝神屏气,全心全意显露玄牝之门,绝不可心怀杂念。” 子桑灵儿连忙照做,阖上双眼,玄牝珠化作一缕缕氤氲白气,向她的头顶渗透进去。 这一缕缕白气,仿佛无穷无尽,接连不断,持续颇久,子桑灵儿流露痛苦神色,贝齿紧咬,汗珠滚落,真气不由自主的迸发而出,随着时间越久,便愈发雄浑,饶是楚长歌,也得倾尽全力,方能不被这狂暴的真气所震飞!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子桑灵儿突然嘤咛一声,真气爆发至极限,这等程度的力量,楚长歌终于无法抵抗,登时被掀飞,身躯将一块墓碑砸的四分五裂。 子桑灵儿随即缓缓睁开双眼,喜不自禁,显然业已大功告成,玄牝之门,变为了二等神门! 小丫头欣喜之余,却忽然见楚长歌竟是倒在地上,不由变色道:“长生哥哥!” 连忙跑去,便要将楚长歌搀扶而起。 却听这时,一个愤怒生陡然响起,震耳欲聋:“哪里来的两个小兔崽子,竟敢拆老子的家!” 第八十五章 通天大圣 就在声音落下的一刹那,从墓中涌出滚滚黑气,顷刻间便汇聚成一条阴魂。 这阴魂身着虚无铠甲,毛脸雷公嘴,眸呈深褐色,煞是神俊,却是只猴妖,龇牙咧嘴,手持一根金棒,气急败坏,向楚长歌当头砸去! 阴魂倘若强大到一定程度,便可打破生死之间的隔阂,对生人造成伤害,这一棒雷霆万钧,重逾泰山,登时便敲在了楚长歌脑袋上。 当! 随后,响起如同金属撞击之后的巨响,金棒被震飞而回,连同猴妖亦被掀出去老远。 饶是躯体刀枪难入,万法不侵,楚长歌仍旧被这一棒砸的头晕震荡,不由心下一震,这猴妖是何来由,以阴魂之力,竟然能对自己造成一丝损伤。 需知他这混元无上金身,便是魔堕山中那上古巫族老人,驱使仙魔合一的尸魂傀儡攻击在他的身上,也就跟挠痒痒一般,后来更是硬抗亘古无一的九道神雷天罚,亦仅仅不过造成一些细微的伤害而已。 可这只阴魂状态的猴妖,竟能将他砸的头晕脑震,他岂能不心生震惊? 他震惊,那猴子比他更甚,被震飞而回后,便不敢置信的大叫道:“好硬的脑壳,都快赶上俺了!真是奇怪,你这么弱,怎的能抗住俺的‘撼天神棒’!” 撼天神棒! 楚长歌一凛,终于知道这猴妖是谁了! 这猴妖,是一只六耳猕猴,乃上古时期的无上大妖,品性顽劣凶悍,我行我素,自号“通天大圣”,不服约束,竟妄想与仙界对抗,结果被仙界派兵剿杀,连同与它一起造反的妖族,也没有幸免,多数被屠戮殆尽。自那时起,妖族急转直下,愈发不堪,直到如今一蹶不振,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这猴子的法力震天动地,据说仙界陨落无数仙神,也难奈它何,最终还是三十三重天上的恐怖存在出手,而且使了计谋,方才将其杀死。 这等凶名赫赫的无上大妖,即便死后化为阴魂,亦是非同小可,楚长歌不由释然,怪不得它这一棒,竟有如此威力。 “原来是通天大圣,闻名不如见面,失敬失敬。”楚长歌笑呵呵拱手。 子桑灵儿闻言顿时目光一亮,委实也没想到,这猴子,竟就是民间戏本子里的那个孤高桀骜逆天而行的齐天大圣! 猴子一听楚长歌竟将它认出,连忙笑道:“没错,俺正是通天大圣爷,没想到俺的名声,竟然直到今日,仍旧为世人孰知,连你这小娃娃都能认出俺。” 本是心情甚好,目光偶然一瞥已经碎成几块的墓碑,眼神蓦地又变作凶狠,怒道:“不过你竟敢砸了俺的门面,教俺在底下也不得安生,这笔账,怎的也要与你算上一算!”面目狰狞凶狠,令人胆寒。 子桑灵儿不禁心生压抑,这位大圣爷,怎的跟民间戏曲里的那位大圣爷,竟有些不太一样…… 这个好凶啊! 楚长歌自然是不怕算账的,算来算去,即使这位是传说中的那个猴子,也奈何不了他。 不过到底是将其墓碑损毁,虽是无意,却也不好意思太过蛮横,他只能赔礼道:“此事是我不对,我这就为大圣再立新碑。”说罢,寻了块石头,真气迸发,将其削的棱角分明,唰唰唰在上面刻字,重新于墓上。 通天大圣瞅着这新碑一愣,骤然面目狰狞,气道:“这是什么破碑,你当俺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么!俺就要原先那个!”气极之下,又是挥舞金棒砸落。 这猴子虽然砸不死自己,但楚长歌亦不想再次被砸个头晕脑胀,便欲施展空间法术乾坤无距躲开,结果这一棒的气机,竟是强大到将空间封锁,连同他,也被压的难以动上分毫! 当! 又是响起一声震响,楚长歌被砸的眼前一黑,疼得不由“嘶”了一声。 子桑灵儿花容失色,连忙抱住他,急道:“你没事吧长生哥哥!” 短暂疼痛过后,楚长歌恢复耳清目明,摇头道:“没事。” 猴子又一次被震飞而回,惊骇无比,大叫道:“怎么可能!你明明这般弱小,居然能生抗俺两棒而不死!再来!”竟是不屈不饶,欲要再砸! 楚长歌连忙将子桑灵儿护在身后,这一棒还没砸下来呢,便已觉头疼的紧,这猴子,还没完没了了。 眼看金棒又是挥舞而来,这时忽然只听有一个苍老声音劝阻道:“大圣爷息怒。” 金棒在楚长歌的头顶随后一顿,猴子竟是真的停手了,目视来人,“切”了一声,道:“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怎的不在你那块墓边上好好守着,竟然想起来管老子的闲事了。” 只见来人是一位老者,白发苍苍,脸上皱纹横生,黑斑点点,也不知活了多少岁月,满是沧桑气息,闻言也不恼,笑呵呵道:“老朽怎敢管大圣爷的闲事,只是心怀疑惑,故而来此瞧上一瞧。” 猴子纳闷道:“疑惑?你疑惑啥?” 老者笑而不语,转过目光,直向楚长歌看去,道:“老朽感到阁下颇为熟悉,可究竟何时见过,在哪里见过,却是怎的也想不起来了,斗胆恳请阁下解惑。” 楚长歌不由讶然,这老头儿果真不凡,自己如今已然转世重生,改头换面,除却金身记忆,有关于前世的一切业已荡然无存,没曾想变化到这般地步,这老儿依然能发觉出一些不对劲,实在是有些了不起。 他前世来此时,同样也感受到了这位老者的存在,只是那时这老者深在墓中,并未愿意出来相见。 也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楚长歌来此想要找的那件东西,正好就在这老者手中。 沉吟片刻,他缓缓道:“三百年前我曾来过此地。” 老者深深皱眉,似是在细想,突然面露惊色,道:“阁下莫非就是那位在半空停留片刻之后,便转身离去的无上大修士么?” 猴子闻言,面色亦是一变,骇然的看向楚长歌,倒吸冷气道:“居然是你!” 楚长歌颌首。 老者想通了,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老朽瞧您如此熟悉,尊上如今变化惊人,莫非是在转世重修么?”得知楚长歌身份,语气亦变得恭敬起来。 闻道无先后,达者为先,饶是老者这般的老古董,也不敢倚老卖老,亦要称呼楚长歌为“尊上”! 转世重修,楚长歌不禁苦笑,果然对于自己如今这般莫大变化,不管是谁,都会如此猜测。 他无奈,也懒得再解释,便点了点头。 猴子忽然爆发出霸道无匹的气势,冷言道:“当年你着实猖狂啊,气息外露,不发一言,敢情谁都不放在眼里!俺早就看你不惯了,今日正好,老子非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不可!” 楚长歌瞥了它一眼,淡然道:“如今我重生转世,远未复巅峰境界,你倒是敢嚷嚷要与我大战三百回合了,当初呢?你为何不敢露面?” 第八十六章 无名坟墓 猴子顿时无言以对,支支吾吾起来,也就它满脸棕毛,而且本就通红,虽是臊的无地自容,却也看不出什么来。 它虽然脾气爆裂,桀骜凶狠,可被楚长歌毫不留情的戳中内心,亦不好意思再无理取闹,更不敢率先出手。 毕竟是曾经的无上大妖,即使已化为阴魂,尸骨归于尘土,亦要三分脸面,当年它确实怂了,楚长歌外露的无敌气息太可怕了,饶是它亦心惊胆颤,不敢与之交手,眼下之所以说要与楚长歌大战三百回合,不过是想稍微找回些当初丢掉的脸面而已。 岂料楚长歌根本不给它发挥的机会,给它噎了回去。 它再是狂怒,也只能闷头抓耳挠腮,暴躁不已。 见这位顽劣凶狠的无上大妖,竟是罕见的吃了憋,老者不由笑意更深,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直白,咳嗽一声,随后诧异的望向楚长歌道:“尊上已然强大无匹,老朽忝活不知多少茫茫岁月,亦鲜少见过能堪与阁下比肩者,何以竟转世重生,如若是为更进一步,那可真是骇人听闻。” 楚长歌明白这老者的意思,自己前世已然那般强大,若是还想更进一步,那所要追寻的境界该会是何等恐怖,即便是老者,也难以理解,只觉不可思议。 同时他也听出了一些其它信息,鲜少见过能与自己比肩者?而不是从未见过? 他心中不由得一震,立时便想到那黑帝,问道:“你可见过一座悬于天际的神秘宫殿?” 老者一愣,道:“尊上何故有此一问,老朽不曾见过。” 见老者似是真的不知,不似作伪,楚长歌点点头,叹道:“不瞒你说,我之所以转世重生,并非是为重修,更进一步,而是身不由己,为他人所操控。实则早在三百年前,我就已心灰意冷,选择了解脱自杀,结果而今却是匪夷所思的重生过来。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最近方才确认,操控我生死命运的,恐怕便是那悬天之都一个名叫黑帝的存在。” 猴子震撼了,怔怔道:“开什么玩笑,谁能操控你的命运。”说完,忽的回过神来,只觉自己的这番话话着实有些太过于推崇楚长歌了,连忙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老者亦是讶然,奇道:“这世间,竟有存在能操控尊上的命运,老朽实在是不敢相信。” 楚长歌淡淡道:“我曾于魔堕山中,听一灵魂状态的家伙说过,那黑帝,乃是不朽。” 即使百般不想再搭理楚长歌,通天大圣闻言仍旧情不自禁的失声道:“不可能!世间怎会有不朽存在!” 老者却是出奇的没有出声,似乎是在心里计较着什么。 楚长歌默然半晌,看着老者忽然道:“前世我来时,感觉到你身上有一宝物,散发着苍朴气息,貌似就是混沌中产生的灵石‘原始古石’,却不知是否是我感受错误。” 老者点头道:“尊上当真神通广大,那时老朽身在墓中,没想到在尊上法眼之内,亦无所遁形,竟连原始古石也能感应的到。” 猴子一听,饶有兴致的望着老者道:“老不死的,你到底是什么门路,居然连原始古石都有。” 原始古石,源于混沌,蕴含混沌法则,乃上清元始天尊座下之物,更是沾染了些许这位天尊的修炼感悟,可谓至宝,只是据说,自开天辟地之后,此石便不知所踪,从未在世间出现过。 没曾想,这等宝贝,竟在老者手里,饶是通天大圣乃上古无上大妖,也有些拎不清了,这老儿,究竟是何时代的人物,难道还要追溯到开天辟地之前,甚至是混沌时么! 楚长歌既然提起原始古石,自然不会是无故为之,老者何等人物,又岂会不知,笑道:“尊上对原始古石也有兴趣?” 楚长歌也不知遮掩,开门见山,道:“我想借原始古石一用,上面的混沌法则,对我磨砺境界,有莫大裨益。” 老者面露为难之色,道:“这恐怕不行。” 楚长歌有些失望,也没说什么。 此物虽然对他至关重要,可毕竟是他人之物,主人既然不愿忍痛割爱,他又岂有再讨要的道理。 老者沉吟片刻,道:“实不瞒尊上,这原始古石,并非是老朽之物,而是属于老朽所守的那座墓的墓主。老朽看守此墓,虽然平素偶尔也会使用其中珍宝,以来修炼,却也不能越俎代庖,自己做主,将原始古石给予尊上。” “不过……”老者说着,笑道:“原始古石若当真对尊上颇为重要,倒也不是不可变通。” 楚长歌奇道:“如何变通?” 老者道:“老朽虽不能将原始古石给予尊上,但尊上可以随老朽回到墓中,在墓中吸取原始古石上的混沌法则,以来磨砺境界,待大功告成,再将古石交还于老朽。” 楚长歌感激道:“如此真是多谢了。” “举手之劳,何必言谢。”老者洒然,道:“请!” 楚长歌当即跟在老者身后,向其墓走去。 见楚长歌连个招呼都不打,便大摇大摆的走了,猴子气的胸腔几欲炸裂,撼天神棒猛然横扫,顿时将周围几座墓碑轰的粉碎! 那几座墓碑中亦有诡异存在,然而对这猴子畏之甚深,无穷岁月之间,与这猴子做邻居,在其淫威之下终日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即使此刻墓碑被毁,亦是敢怒不敢言,打碎了牙和血吞…… 楚长歌与子桑灵儿跟在老者后面,沿途风平浪静,一丝诡异也未发生,需知这已是渐渐往陵园深处走去,如此平静,实在是有违常理。 不过这也并不是很难理解,老者高深莫测,这里的诡异,显然对他皆是畏惧如深,哪敢出现造次? 走了许久,老者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子桑灵儿奇道:“这里怎的没有墓碑” 与它处拥挤的情形相比,此地非但不见坟墓,连墓碑也没立上一块,坦平空旷,也不知老者所说的墓穴,却是究竟在何处。 老者话语中不乏有一丝苍凉道:“墓主无名,何以立碑?” 第八十七章 原始古石 老者说罢,猛地一跺脚,地面顿时开裂,透射出万丈光芒,神圣凛然,与此地阴森诡异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墓就在这下面。”老者拈须一笑,道:“只不过此墓非比寻常,并不是建于地底,而是在异空间。这裂缝便是入口,二位切记要抱元守一,不可心怀杂念,避免被守候在大门口的‘梦魇’乘虚而入,否则堕入无边梦境,后果不堪设想。” 楚长歌不由愈发好奇这墓主的身份了,将墓穴修于异空间,这手笔可谓颇大,再说那“梦魇”,据说是盘古神在睡觉时突然而来的恐慌情绪所化,无形无质,亘古不灭。 正因为有了梦魇的存在,它的气息蔓延至六界,几乎任何一个生灵,竟会为其所影响,偶尔在入睡中梦到一些可怕的东西。 这等极度恐怖的存在,竟然在墓中看大门,由此可见,这座墓主的身份,该会是何等惊世骇俗。 老者当先一跃而入,楚长歌与子桑灵儿紧随其后,就如同是被空间法阵传送一般,仅仅眨眼的功夫,便看到一座石门拦在身前,巨大之极,仿佛大山一般。 大门门口,矗立着一根石柱,顶端雕刻的炼化之上,幽幽飘着一条黑影,身上散发着无比恐怖的气息,能够牵动人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那一环,没来由的生出极端恐惧。 无需猜想,楚长歌也知这条黑影必然就是传说中的梦魇了,当下听从老者之言,抱元守一,不给这阴诡魔障之物以可乘之机。 子桑灵儿更是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得知这里竟然存在着这种东西,她从下来开始,便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 老者大袖一挥,墓门缓缓打开,当先走入。 楚长歌拉着子桑灵儿,随即也跟了进去,那在柱子上飘荡的梦魇,似是在看这二人,发出尖锐可怕的笑声。 这笑声着实令人毛骨悚然,楚长歌倒是不怕,子桑灵儿只觉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袭上心头,如同坠入了无边黑暗,没有光芒,没有声响,只有深深地绝望,吓得双腿一软,险些跌倒在地。 楚长歌连忙将她搀扶住,喝道:“醒来!” 这一声大喝,暗含西漠佛门神通“大金刚狮子吼”,气势**,神鬼辟易,子桑灵儿立时从恐惧中惊醒,喘着粗气,身上香汗淋漓,衬得婀娜身姿愈发凹凸有致,惹人遐想。 楚长歌回头冷冷瞥了那梦魇一眼。 梦魇仿佛竟也感受到了恐惧一般,吱吱乱叫,不敢再往这边看来。 走入大门,只见其中空间倒不算宽阔,但所有物事,皆已凝为实质,仿佛真如现实世界一般。 楚长歌不由赞叹,开辟此空间者,当真是高深莫测,鬼斧神工。 像这等与现实世界一般无二的异空间,实是极为罕见。 修者境界至道一,领悟大道本质,返璞归真,便可以大法力开辟出异空间,然而多半都是混混沌沌,便如琼仙派的祖师爷李玄机,距离羽化成仙只差一线,那等惊世修为,所开辟出的异空间也就是混沌而已。 而此异空间竟宛如现实世界一般,五行之炁皆备,虽然还未罕有阴阳,但已是足够耸人听闻了,开辟者的修为定当是无比强大,便是比李玄机,也不知道还要高到哪里去! 这座墓穴,风格颇为简约,四周空旷的紧,唯有一座木架,上面珍宝罗列,满是古老恒远之意。 正中央,有座棺椁,通体漆黑,上面贴着几道符箓,似是怕其中存在,会突然诈尸,冲将出来。 楚长歌打一进门起,便被这座棺椁所吸引,不由慢慢走上前去,拱手一揖,道:“楚某不请自来,扰主人家休息,还望见谅。” 棺椁中自然不会有人回应。 事实上,其中是不是人,还不好说。 楚长歌隐隐感觉,这棺椁中的存在确实已经逝去,死亡气息浓郁,而且这个存在貌似并非寻常,非人非灵非仙非魔,好像是一种令人无法想象的怪异生灵。 说话间,老者已是从木架最顶端,取了块磨盘似的石头走了过来,轻轻放于地面,道:“这便是原始灵石了。” 楚长歌暂时将目光从棺椁上收回,转而看向地面上的原始灵石,蹲下身来,五指轻轻抚过石面,感受到其上的混沌法则仿佛在欢腾跳跃,触碰在指尖,点点头道:“果然是存在着无数的混沌法则,此等珍宝,如今这世间,恐怕也就独此一个了。” 老者奇道:“混沌法则虽然古老神奇,但相较于如今的大道法则,早已落后,尊上又何必吸取这等落后法则,以来磨砺境界呢?” 楚长歌淡淡道:“万物由无而始,亦当终归于无。在我看来,混沌法则,便是代表着‘无’,而如今的大道法则,便是‘有’。有无之间,岂有高下之分?如若非得分个高下,无,更甚于有。有无有有,无有无无,若是能掌握其妙,终有一日,未尝便不能破解生命之真谛。” “有无有有,无有无无……”老者若有所思,越思索楚长歌的话中含义,便越是心中动荡。 楚长歌说的破解生命之真谛,所指得不是长生,而是不朽! 老者皱眉道:“难道通晓有无,便能追寻那无上境界么?” 楚长歌摇摇头,道:“不知,这也是我的揣测,当不得真。”当下盘膝坐于原始古石之上,闭目入定,开始吸取其中的混沌法则。 他与老者的对话,太过玄奥莫测,子桑灵儿在同辈中算是出类拔萃,可这等已然涉及到大道的对话,只觉听得云里雾里。 小丫头想不明白,也不欲再自找烦恼,安静的候在一边,痴痴的望着此刻盘膝入定的心上人。 许久之后,楚长歌缓缓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里,仿佛多了一丝苍凉古朴之意。从石盘上下来,抬起右手,手心骤然亮起赤、黑、白、黄、青五色光芒,正是五行之炁所凝聚而成。 老者微有惊讶道:“五行之体!” 第八十八章 无有无无 五行之体,震古烁今,纵观时间长河,有此无上体质者,亦寥寥无几。 三百年前,楚长歌莅临这天妖陵园时,不仅外露无敌气息,周身亦五色环绕,真气雄浑,几欲压塌大地! 那时老者便知楚长歌是亘古少有的五行之体,如今再次得见,不禁心下纳闷:“这位既然已经重生转世,按理说便当与前世完全脱离,何以竟仍有此等无上体质?” 在老者的疑惑之下,楚长歌手心的五色光华渐渐愈发明亮,直至濒临顶点,忽然轰然破碎,消失不见。 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幕看在子桑灵儿眼里,只道是真气消散而已,可在老者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这五色光华,并非是消散,而是消失! 消散与消失,一字之差,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消散,真气仍在。 而消失,则是化为混沌! 老者惊呆了,这一手,看似平常,实则内有玄机,暗含“生有”之道。 天地本混沌,后开辟,才分阴阳,定五行。 而楚长歌,竟是反其道而行之,化五行,成混沌! 饶是老者,也自问无法办到,不由在心中暗想,楚长歌定然是吸取了原始古石上的无数混沌法则,方才有此感悟,逆而行之,成就“无有无无”之道! 这等高深感悟,虽然对现阶段的楚长歌提升并不显著,但随着日后境界水涨船高,直至再入道一,定然会有一个质的变化! 吸取混沌法则之后,楚长歌不禁愈发觉得,无有之道,貌似真的会是勘破不朽的秘钥! 当然,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现在想这么多,还为时过早。 楚长歌对老者感激道:“楚某所获颇丰,还是要再次谢过您的慷慨之恩。” 老者笑道:“老朽也是慷他人之慨,尊上若是想谢,便谢过棺椁里的这位存在吧。” 楚长歌目光转向棺椁之上,道:“前辈高深莫测,竟然甘心于此守墓,这棺椁之中,究竟是何存在,竟值得您千百年如一日的守护?” “在尊上面前,老朽又岂敢当高深莫测四个字。”老者淡然一笑,并未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尊上可知天道为何物?” 这个问题可谓刁钻玄奥,天道无形,不可捉摸,又岂能以物类聚? 不过楚长歌倒是知道一些,他前世踏遍世间禁地,以及许许多多的神秘之地,见过不少古老存在,从那些存在的口中,得知过许多世人不可知之事。 传说世间本是混沌如鸡子,孕育有无数,其中有一位盘古神,最是强大,强大到能够打破混沌,开天辟地! 他挥斧一劈,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世界乃生。 世界诞生之后,荒凉无比,仍是虚无缥缈,于是他自解身躯,五脏化为五行之炁,构造天地万物,双目则变为日月,使得世间有了阴阳。 盘古神死后,残留一丝意志保留,便是天道! 天道虽是盘古意志,却并非盘古,它没有感情,长存于虚空之中,遵循着盘古所设立的规则,维持万物之间的平衡。 天道并非是何物,如果非要给它一个确切称呼的话,那就是盘古意志。 楚长歌当即回答道:“天道便是盘古之意志。” 老者面露讶色,似是对楚长歌能答出这个问题感到不可思议。他点点头,又问道:“那尊上以为,盘古意志所形成的天道,会如众生一般,经历生死,最终消亡么?” 楚长歌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他所求之道,并非天道,而是我之道,故而素来对所谓的天道不屑一顾。 可即使再是不屑一顾,此时思索这个问题,他也并不认为,天道这等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存在,会有生命,会经历生死! 他当下说道:“天道怎会消亡。” 这个答案,似是在老者意料之中,呵呵一笑,随后有些苍凉说道:“天道是盘古意志形成,它的力量,就是盘古神最强盛时期的力量,连盘古神都会死,天道又岂能幸免?” 天道也会死? 饶是楚长歌,亦不由震撼不已,随即面色一变,他想到了一件极为可怕的事,看向棺椁的目光满是不可置信,沉声道:“你是说,这棺椁中葬的便是……” 老者点头道:“不错,正是死去的天道!” “啊!” 子桑灵儿不禁惊呼出声。 小丫头虽然是魔教大小姐,阅历也算颇为丰富,可与楚长歌相比,差的可就远了,骤闻这等可怕之事,只觉惊撼无比,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这棺椁中,竟然葬的是天道! 世人仰望,所苦苦追寻的天道,居然已经死了! 这不可能! 楚长歌皱眉道:“天道若是死去,众生则将无法得道,倘若这棺中真是已死天道,必然会断了众生的修行之途,这根本不可能。” 这话子桑灵儿听懂了,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认同。 老者道:“也无怪尊上不信,此事毕竟太过匪夷所思,然而事实便是如此,这棺椁之中,确确实实葬的就是天道。” 楚长歌摇头道:“实在令人难以信服,如若真是如此,那么众生眼下所要追寻的天道,又是什么?” 老者说道:“可能是新生天道,也可能是……其实老朽也不知,当初老朽奉命为这天道建墓,然后看守至今,便是怕这天道尸变……” 子桑灵儿愣愣道:“天道也会尸变?” 老者忧愁道:“天道既然也会死,自然也有尸变的可能。如若天道尸变,产生更加无情的意志,届时这个世界,恐怕将会遭受灭顶之灾,甚至是毁灭也不无可能!世界将再度回归于混沌……” 楚长歌突然道:“所以呢?前辈如此慷慨,将原始古石借我所用,更将这等秘辛告知,前辈是有何所求么?” 老者怔了一怔,随后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尊上的法眼。” 他顿了一顿,恳切道:“事关六界众生,所以老朽请求尊上,倘若日后尊上能够得以恢复至巅峰境界,甚至更进一步,烦请您将这棺椁中的已死天道……彻底铲除!” 第八十九章 算计 铲除天道…… 没想到,老者竟会是这等惊世骇俗的请求。 楚长歌失笑道:“前辈何以认定,我重返巅峰,便能将天道铲除?即便是已死天道,其力量定然亦是不可思议,前辈未免也太高看于我了。” 老者眼神中仿佛含有一丝炙热,道:“老朽见过尊上巅峰时的风姿,如果说世间真有能与天道分庭抗礼的存在,尊上必然就是其中一位!而今天道已死,纵然依旧不可捉摸,但若尊上肯在巅峰时出手,绝对能够将这后患彻底铲除,使得世界再无后顾之忧!” 楚长歌沉吟片刻,道:“恕我不能答应。” 老者面露激动,急道:“为何?已死天道,只要一日不彻底陨灭,便是无穷大患!难道尊上竟要置苍生而不顾么!” 听老者竟搬出苍生这座大山来压自己,楚长歌淡然一笑,道:“倘若真是祸及众生之事,楚某即便是竭尽全力,甚至为此而身陨道消,魂飞魄散,也甘之若饴。” 老者面色一变,沉声道:“尊上莫非是在怀疑老朽所言有假不成?” “当然不是。”楚长歌道:“你没理由骗我,这棺椁之中,所葬之存在,无形无质,飘渺苍古,的确极似天道。” 老者愈发搞不懂楚长歌了,问道:“尊上既然心怀苍生,又信老朽所言,怎的如此斩钉截铁,拒绝铲除这个祸患。” 楚长歌笑道:“我还没说完,我信这棺椁中的存在乃是天道,但不代表,我就会信它有朝一日,竟会如生灵一般发生尸变,继而生出怨气,毁灭世界。” 老者默然半晌,叹道:“兹事体大,事关苍生,不可不防啊!对待此事,便应宁肯杀错,而不可放过!倘若优柔寡断,瞻前顾后,导致大错酿成,届时无法挽回,岂不是悔之晚矣?老朽,还有尊……都将会是日后间接纵容世界毁灭重归混沌的罪人!” 楚长歌哈哈大笑,说道:“前辈未免有些危人耸听。” 老者微微生怒,沉声道:“老朽本以为尊上前世法力滔天,举世无敌,亦应是高瞻远瞩,没想到眼界竟这般狭窄!未雨绸缪,何错之有?这绝非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大祸!” 耳听老者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话语如闷雷炸响,震耳欲聋,楚长歌不禁揉揉耳朵,笑道:“既然是未雨绸缪,理当弄清头绪,楚某总不能还被蒙在鼓里,就胡乱答应。” 老者目光一冷,道:“尊上这是何意?恕老朽木讷迟钝,听不太懂。” 楚长歌的声音也冷了下来,说道:“前辈说是奉命为天道建墓,不知却是奉的谁的命?” 老者拂袖道:“此乃不可言之事,即便是尊上,老朽也不可多说。” 楚长歌早就知道老者会作此回答,也不意外,慢慢走到棺椁近前,轻轻触向贴在上面的黄色符箓。 老者面色登时大变,狂猛之极的力量如山河咆哮,猛然爆发,顿时将楚长歌震飞出去,轰隆一声撞在墙壁之上! 子桑灵儿花容失色,随即怒色浮现,手中现出红绫,也不管这老者来历是何等惊人,法力更又是何等的惊天动地,便想脱手而出,为楚长歌报仇。 然而随即,只听楚长歌制止道:“灵儿!” 子桑灵儿猛地一顿,连忙回头,却见楚长歌已站起身来,看似浑然无事,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不过随后向老者瞥去,俏脸仍旧是冷若冰霜,重重哼了一声。 老者见楚长歌站起,忽而面露愧疚之色,长叹一声,道:“尊上莫要怪罪,老朽实非故意如此,委实是怕尊上揭开黄符,这才情急出手,得亏尊上无事,否则老朽下半辈子,恐怕就要在懊悔中度过了。” 楚长歌冷冷一笑。 这股程度的力量,别说是区区洞玄境,就算是寻常道一境,只怕也会被瞬间秒杀! 无意? 这等话,恐怕糊弄鬼都糊弄不了。 直到此刻,楚长歌才终于愈发确定,这老者,绝对不似表现这般和蔼慈善,而是包藏祸心! “明人不说暗话,你挖空心思,将我引来墓中,便是为了让我注意到这座棺椁,是也不是?将原始古石这等无上珍宝,毫不吝啬的借予我吸收上面的混沌法则,却是为了让我心怀感激,不至于在你提出条件之后,我会断然拒绝……楚某猜测的可对?” 楚长歌话语犀利,直中要害,老者默然无语,白眉紧锁,面色阴沉。 许久后,老者苦笑一声,道:“果然一切都瞒不过尊上的法眼,将原始古石借予您,老朽确实是有私心,带您来此,也的的确确是想令尊上注意到这座棺椁,老朽也好能厚着脸皮恳请尊上出手,解决这个祸害。可是,老朽绝无险恶用心,而是为苍生社稷着想,尊上若是怀疑老朽包藏祸心……老朽也无可奈何。” 楚长歌“哎呀”一声,一拍脑门,忙道:“却是我误会前辈了,委实该死!” 老者笑道:“是老朽莽撞,不怪尊上,尊上也是……” 他话没说完,楚长歌面色骤然一沉,冷哼道:“只是有一点,楚某还不甚清楚,就算前辈是心忧楚某会揭开黄符,情急出手,可又为何罕有杀意!而且是一击必杀,恨不得将楚某碾成碎末的强烈杀意!这,又作何解释?” 子桑灵儿闻言,忙将红绫握紧,再次心生皆备。 老者眸中精光一闪,却是哑口无言。 “让楚某再来猜一猜。”楚长歌轻笑,慢慢又踱到棺椁前,说道:“你的本意,确实是想借以我手,将这棺椁中的存在彻底毁灭,只是楚长歌心生疑窦之后,你渐渐不耐,便欲想将楚某除之而后快。” 顿了一顿,瞧瞧老者愈发阴沉的脸色,嘴角笑意更甚,接着道:“只是你不敢冒然出手,你忌惮我,因为我前世太强大了,如今转世重生,不管是本意,还是无奈,你都怕我会留有后手,所以你不敢随便出手,唯恐我有后手,会将你反制。” “直到,我伸手摸向贴在棺椁上的这几张符箓。”楚长歌说着,目视老者,光芒如刺,道:“你终于等来了机会,以情急为由,意图将我杀死。若是能杀,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你也有了理由。真是好算计,只是这等粗糙的小伎俩,在楚某看来,简直破绽百出!” 第九十章 撕破脸 楚长歌声色俱厉,名为猜测,实为质问,句句戳中要害! 老者漠然听到最后,突然一笑,继而一发而不可收拾,肆无忌惮,没来由的似乎夹杂着一丝阴森恐怖之意。 “尊上,不愧是曾经举世无敌之人!”老者大笑道:“只可惜,那毕竟是曾经。而如今,你只不过是区区洞玄境而已!” “终于撕破脸了。” 见老者露出隐藏之下的獠牙,楚长歌没有如临大敌,反而是松了口气。 他说了这么多,只不过是心有疑虑,故而略施小计,敲山震虎,没想到,这老东西还真上当了…… 不过有些事他还是没弄清楚,说道:“既然已撕破脸皮,前辈可否敞开心扉,回答楚某心中的疑问。” 老者对他忌惮之极,亦深知快刀斩乱麻的道理,时间一久,未尝不会有变故发生,当下漠然摇头,缓缓向他走了过去。 眼瞅着这老东西是要杀人了,子桑灵儿颦眉,便要出手。 楚长歌却一把抓住她的手,镇定自如,依旧看着老者笑道:“前辈可否直言,为何要处心积虑,借助楚某之手,欲将这棺椁中的已死天道彻底毁灭,难不成,是做贼心虚,想要毁尸灭迹?实则,天道便是……” 话没说完,老者已是面色陡然大变,大喝道:“不可说!” 随后骇然的望了那棺椁一眼,再次转向楚长歌时,目光中杀机毕现,骇人无比,寒声道:“尊上既然如此不识抬举,可别怪老朽无情了!”枯槁大手,高高扬起,仿佛牵动了游荡在虚无中的大道规则,空间都被这股强大至极的力量挤压出了一丝丝裂纹! 楚长歌嘴角仍旧含着笑意,而且越来越深,道:“前辈如此迫不及待,一定是认为能杀我了?” 老者嘿然道:“不试试怎的知道。”大手猛然向楚长歌抓去,空间如瓷器一般,接连崩裂,隔在与现世世界之间的恐怖风暴席卷而出,这处异空间墓穴,仿佛愈发岌岌可危,濒临破碎! 子桑灵儿惊骇万分。 而楚长歌,仍旧纹丝不动。 老者的手,迅速无比,越来越近,顷刻之间,便要触碰到了楚长歌的身上,笑道:“尊上这是要束手待毙了么?” “你想的倒美。” 就在这白驹过隙之间,楚长歌忽然阖眼,随即,眉心之间,竟是窜出一条身影,长发飘飘,负手而立,气势磅礴,似能压塌山岳,震撼乾坤! 老者双目一瞪,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幕,连忙收手而回。 他在这天妖陵园守墓至今,业已无穷岁月,又岂能认不出此人! “云霆!” 从楚长歌眉心出来的这个人,正是云霆留给楚长歌的他的意念! 老者乃是极古老之人,法力高深莫测,几已至那世人已知的最顶点,然而见到云霆这道意念,依旧是不敢有丝毫小觑,甚至是收手而回! 见老者退了回去,楚长歌暗暗一笑,没想到刚刚得了这道意念,转眼间便有了机会使用,而且貌似效果还不错。 “独孤前辈,这两个后生晚辈,不知何事惹恼了您,云某代为陪个不是。”云霆说是赔不是,却连拱手都懒得拱一下,桀骜之极,依旧负手,腰杆笔直如松,仿佛就算是三清显现,天帝莅临,也难以令他微微屈身半分。 “后生晚辈,不见得吧?至少,老朽可有自知之明,不敢以前辈自居。” 老者冷笑道:“你被困于墓底深处,居然还有闲心管老朽的闲事。不过恕老朽直言,以你眼下这道意念,老朽还未放在眼里。” 云霆淡然道:“云某多亏这两位后生相救,已然得以逃出生天,为感激这两位的恩情,故而留此意念,也好令他们遇到危难时,能够化险为夷。” 老者一震,怔怔道:“你竟……逃出来了!”当下戒备起来。 区区一道意念,确实难以被他放在眼中,可若是真身过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老者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请君入瓮,被看出马脚,这才想杀人灭口,毕竟天道之事,太过重大,饶是他也不得不谨慎对待,害怕楚长歌泄露出去,无法承受那位存在的怒火。 可如若为了杀楚长歌,得罪眼前这个人,老者也得掂量掂量。 楚长歌泄露这墓穴中的事,虽然会惹得那位存在怒火降临,可这毕竟是尚未发生之事,纯粹是他防患于未然,自己臆想,意欲永绝后患,杀人灭口。 可若是眼下动了楚长歌,云霆的怒火,也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老者自恃并不惧云霆,可若因为未发生之事,便惹上这个强敌,亦非他所愿。 “听你的意思,你是执意要保他们两个了?”老者冷言冷语。 云霆漠然道:“独孤前辈此问,未免多余。” 老者目光锋芒锐利,似能割裂人心! 云霆淡然处之,仿若浑不在意。 许久后,老者忽然展颜一笑,道:“其实都是误会,老朽也不欲造杀孽,只是此地之事,事关重大,绝不能容外人知晓,只要这二人答应绝不将这里的事泄露出去,老朽怎会为难他们。” 云霆道:“自然会守口如瓶。” 老者笑道:“如此甚好。”说罢,神色蓦然变得狠厉起来,那恐怖无匹能牵引大道的力量竟是再度爆发! 相比于云霆,老者终究还是要更怕他身后的那位恐怖存在! 所以这片刻之间,他就已决定,宁肯冒着得罪云霆的风险,也要将楚长歌杀死! 楚长歌叹道:“你若不是作茧自缚,设计将我引来此地,又何须有这些顾虑。”却是已看出老者对云霆的忌惮。 见老者竟然冒然出手,云霆神色一怒,随后掠上前去,化作一道惊天剑光,凌厉无匹,无可阻挡! 老者大笑道:“若是你真身来,老朽还惧你三分,可你眼下,不过是一道意念而已,老朽举手之间,就能令你灰飞烟灭!”无比可怕的力量与云霆化作的惊天剑光撞在一起! 霎时间,这处异空间顿时破裂,还是老者分心二用,以力量维持,方才没有立时崩溃。 老者的力量,犹如惊涛骇浪,瞬间便将云霆吞没! 云霆的这道意念其实很强大,便是面对寻常道一境,亦能将其一击必杀! 可云霆面对的是老者这等古老可怕的存在,即便是他真身至此,也不过就是与老者在伯仲之间。 而眼下云霆的这道意念,力量尚不足真身的十分之一,如何能与老者相抗衡!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楚长歌也不意外,召出云霆的意念,只不过是想碰碰运气,实则他另还有别的计较。 趁着老者分心之际,他已走到了棺椁旁。 他想看看,撕掉上面的黄符,会发生什么。 第九十一章 血雨 于是,他将手伸向符箓! 老者骇然变色,怒道:“给我住手!” 可惜,业已为时已晚。 楚长歌很快,便将那几张贴在棺椁上的符箓,撕的一干二净! 老者双目瞪圆,神色恐惧到几乎扭曲起来。 轰! 棺盖随即被一股力量震飞,直插入墙壁之上。 一股无法用言语所能形容的气息随即自棺椁中传出,仿佛是亘古无尽的苍凉,抑或是不容违逆的威严…… 棺中空无一物,却依旧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其中隐隐有事物存在,好似高高在上,独一无二,令人恨不能匍匐跪下,顶礼膜拜! 楚长歌心中一震。 这……就是世人趋之若鹜,所苦苦追寻的至高天道么? 老者见此情景,仿佛一瞬间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踉跄后退几步。 楚长歌笑道:“前辈果真没有骗我,确实是天道,而且业已死去,我感觉到了一丝阴气。” 老者望向他,双目瞬间充血,睚眦欲裂,爆吼道:“老朽要你陪葬!”猛地冲向楚长歌,力量狂爆,异空间终于难以承受,顿时支离破碎。 异空间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老者的力量而被毁灭,只有三人一棺,回到了现实世界。 楚长歌无视老者如万钧雷霆暴怒而来的身影,心里忽然感应到一丝愤怒,这股愤怒非常强烈,如似一条被囚禁在牢笼中的猛虎,脱困之后,恨不得立刻疯狂报复,将仇人大卸八块! 天道! 老者的身影随即骤然停止在半空之中。 “你已经死了……想杀老朽,简直做梦!”老者狠狠咬牙,眉心间赫然闪过一道印记,随后挣脱束缚,推出万朵金莲,争相盛开,却是再无闲心将楚长歌如何,而是将目标转移到了那座棺椁之中。 万朵金莲,暗含“守护”之力,乃是世界诞生以来,最为奇妙的三种力量之一,哪怕是时间、空间的力量,在其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楚长歌一凛,认出了这种力量,更认出了老者眉心间闪过的那道印记。 那道印记,名为“无量金莲维世法印”,是三清道祖之一元始天尊的象征! 再联想到那块元始天尊座下的原始古石,这老朽的来历,仿佛已然触手可及,不再神秘。 拥有守护力量的万朵金莲,在虚空中接连炸响,映射璀璨光华,犹如流星坠落,向那具棺椁铺天盖地的砸去。 然而匪夷所思的是,就是这等古往今来任何力量都望尘莫及的恐怖力量,却接连好似被一股无形力量所抵挡下来,远远还未触及到棺椁,便如同烟花一瞬,接连消亡! 楚长歌没来由的再次感受到了一种不屑情绪。 这种情绪,正是无形无质的天道传递蔓延而来。 即使是世间三大力量之一的守护力量,天道,亦是不屑! 眼见蕴含守护力量的金莲,竟也丝毫奈何不了那虚无缥缈而不可见的天道,老者恐惧之色更甚,狂吼道:“老朽看不住你,反正也无法活命,不如拼了!” 他咬破指尖,鲜血撒落,如同暴雨滂沱,铺天盖地,还未落至地面,相继化作赤血魂灵,面貌竟全都如他一般,身上爆发强大无匹的守护力量,好似要灭世一般! 一时之间,天妖陵园所有存在都震动了! 这场血雨,将会毁了整个天妖陵园! 甚至是中土万万里之地,亦会被这些赤血魂灵侵蚀的千疮百孔,直至破碎! 所有生灵,都将荡然无存! 如此浩劫,天妖陵园作为首发之地,这里的存在自然是首当其冲,它们的碑就在这里,就好像是一重枷锁,束缚它们无法远离,否则即便未被这些赤血魂灵所侵蚀,亦会因远离墓碑,而魂飞魄散,化为乌有。 哪怕是还有一些活着的特殊存在,无墓碑之束缚,可惜这场血雨来的太突然了,它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再想逃脱,已然为时已晚。 于是,不管活的死的,全都坐不住了,相继在各处显现,接连暴喝,向老者出手! “你个老不死的疯了么!”无上大妖通天大圣携金棒向老者头顶猛砸而去! “他奶奶的你这个龟孙儿老王八蛋!老子死了,你还让老子不得安宁!”一个牛头人赤着上身,肌肉爆鼓,挥拳轰去,似是传说中的混世大妖牛魔! “施展这‘万神血灵大法’,必然会自损修为,哪怕悠悠千载,亦无法复原!究竟是谁惹怒了老前辈,竟令您如此盛怒。”一个双眸血红的和尚叹声说道,话语如佛陀吟唱,含大慈大悲。然而他袈裟殷红,竟是鲜血所染,仿佛刚刚从地狱中冲杀出来一般。话音落罢,更是毫不留情,手中念珠抛出,血光霎时映红天际,组成诡异佛光降下! 一时之间,冒出无数存在。 天地顿时隐隐震颤起来,似乎这些存在一齐出世,连天地都无法容纳,几要破碎! 老者哈哈大笑道:“与诸位做了无数岁月的邻居,虽然并无交情,却也素于仇怨,怪就怪在,你们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守护力量猛然爆发,那些存在,竟是被齐齐震飞出去。 血雨化作的赤血魂灵,顷刻之间就已要落在地面,楚长歌连忙将子桑灵儿抱在怀里,以自己的肉躯,将柔若无骨的小丫头遮的严实,赤血幽灵转瞬间便一茬接一茬的砸在身上。 大道规则在体表疯狂涌动,将赤血幽灵的恐怖力量吞噬殆尽,然而即便如此,楚长歌仍感觉钻心的疼痛袭来,这赤血幽灵的力量,竟是比之在魔堕山所经历的那九道神雷天罚,还要更为恐怖! 不愧是隐隐跟传说中的道祖原始天尊有所关联之人啊! 楚长歌心下唏嘘感叹,脸上却满是痛楚之色,咬牙坚挺。 子桑灵儿被楚长歌抱在怀中,虽置身险境,亦是心下欢喜,羞涩不已,可偶然一瞥楚长歌脸色,顿时花容失色,泪如泉涌,道:“长生哥哥……” 楚长歌嘿然一笑,咬牙道:“没事,别担心,就这点程度的力量,还奈何不了我。” 第九十二章 尸变 赤血魂灵的力量,无比惊人,他尚且痛楚强烈,陵园中的其它物事更不必说,便如纸糊的一般,伴随着血光汹涌,接连爆炸开来。 无数座坟墓被毁,那些稍弱些的存在,为其所侵蚀,顿时便化为乌有,而强大一些的,已然早有警觉,飞上老者头顶,各逞威能,齐齐出手制止。 而作为老者主要目标的那座棺椁,面对骤雨般袭来的赤血魂灵,竟是显得格外安静,分明没有任何力量冲出,然而在棺椁上方,依然如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饶是赤血魂灵,亦无法冲破,相继湮灭! 这股力量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可又确确实实的就存在那里,众存在皆是法力通天彻地,渐渐有所感应,围攻老者的间隙,陆续将目光落到那具棺椁之上,心中皆是诧异万分,里面究竟是何等存在,竟能将赤血魂灵这等不容于世间的恐怖力量消弭于无形! 突然,棺椁中响起一声冷哼! 这声冷哼颇为诡异,并没有传入耳中,而是在所有存在的心灵中响起。 下一刻,漫天血雨,忽然全都被收进入那具棺椁之中。 猴子大惊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其它存在亦是有此疑问,惊骇万分。 老者脸色一变,原以为天道已死,其力量必然消减,可眼下一看,却并非如此。 这等力量,哪怕是盘古神全盛时期,也不过如此! “怎么会这样……”老者心中一颤,天道是盘古意志,即便活着时,如同盘古神般,力量冠绝古今未来,可它已经死了! 为何竟仍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老者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面色一变,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难不成,天道竟真的尸变了?” 猴子突然惊声道:“老不死的,难道这就是你一直守着的那位墓主么?” 老者默然不语。 眼见漫天的赤血魂灵尽被那具棺椁所吞噬,楚长歌不由笑道:“这位墓主来头可不得了……” 老者骇然失色,喝道:“不可言!”却是生怕楚长歌道出这棺椁中的存在,便是众生仰望追寻的天道,眉心间无量金莲维世法印印记一闪即逝,沛然莫御的守护力量爆出,直接就向楚长歌狂轰而去。 楚长歌连忙反身挡在子桑灵儿身前。 就在这时,那棺椁中又是“响起”一声冷哼,老者爆发而出的守护力量,竟如似被蛇打七寸一般,突然被中途掐断,老者受其反噬,胸闷难当,猛然喷出一口金色血液,噗通一声摔落在业已狼藉不堪的坟墓堆间。 猴子落井下石是把高手,哈哈一笑,金棒随即砸落,喝道:“老不死的,你好狠的心思,若非这破棺材里的家伙厉害,俺的命可就要玩完了。” 其它存在亦纷纷出手,怒骂不休。 老者轰隆一声从墓堆中飞身而起,怒道:“事已至此,老朽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你们也当被一一清算!”一拳将猴子挥来的金棒击偏,身迅如雷,躲开其它存在的相继而来的攻击,直向那具棺椁而去。 “老朽决计不能令你重回世间,哪怕是尸变,也不行!否则,我定然必死!甚至生不如死!”老朽狂怒,依然欲要将棺椁中的天道毁灭。 可惜,他的一切努力,终究还是要徒劳无功。 天道虽死,可似已尸变,变得比全盛之时,还要强上半分。 他的法力惊天动地,当今世间那些倍受赞誉盛名的大修士,在他手下,亦不过如蝼蚁一般,一捏便死一大片。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如天道。 天道是亘古不变的秩序,是世间万物的真谛,是已知力量的顶点! 他如何能与之相抗衡? 何况,是如今已然尸变的天道! “蚍蜉。” 所有存在的心中,忽然都响起了一个冷漠的声音。 老者的左臂,顿时断裂,金色血液狂涌! “呃啊!” 老者痛苦大吼。 所有存在尽都骇然。 老者可谓是这天妖陵园中最为神秘莫测的存在了,可他虽然神秘,但这里的所有存在,却几乎都知道他并非已死之人,法力更是恐怖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 至老者这般境地,已然可以断臂重生,便是只剩魂魄,再造血肉之躯,亦是等闲之事,不在话下。 可老者竟然没有立刻重生手臂,而是痛苦嘶嚎,显然是无法将断臂重生。 骇然之后,所有存在都在惊讶,那棺椁中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伟力! 老者捂住断臂处,金色血液仍旧无法抑制的从五指缝隙间不断渗透而出,疼得冷汗直流。 他绝望了,尸变后的天道,强大到更加无法理解,而且已然生出意识,满怀愤恨怨毒之心,恐怕再有下一击,就是要他的命! 况且,即便从天道这里逃出生天,然而将这等天大秘密泄露,而且还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并不认为,他背后的那位恐怖存在,会容忍它继续存活于世间。 所以无论如何,他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 老者不由凄厉惨笑起来,阴狠的望向楚长歌,森然道:“老朽落到这般田地,一切都要拜尊上所赐!” 楚长歌淡然道:“是你作茧自缚,与人无由。倘若你不诓骗我,事情便不会闹到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你如此急怒,是怕你身后的那个人的怒火么?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在此守墓,将这个秘密永远的埋在那处异空间之中,你又怎会沦落至此。” 老者脸色惨白,凄然道:“是啊,你是何等人物,又怎会看不出我的谎话呢?” 楚长歌问道:“有一事我想问你,既然这个秘密对你如此重要,你又何必铤而走险,泄露给我?” 老者眼中神色蓦地变作凌离,宛如癫狂笑道:“老朽守在此墓无穷岁月,未来依旧没有尽头,我也想解脱!这个秘密,就是我的枷锁,我想打开它!它已经死了,就算它是天……” “道”字还未来得及出口,苍穹之上,突然射下一道光芒,将他浑身笼罩! 第九十三章 元始天尊 笼罩而下的光芒,如若自三十三重天之上而来,老者顿时面露敬畏尊崇之色,隐隐还有恐惧深藏不露,不敢表现出来,随即竟是双膝跪于地面,仰头望着无垠天空之上,痛哭流涕。 这突如其来的光芒仿佛蕴含着不可拂逆的极致力量,登时便将周围的那些存在接连震飞出去,有些已无肉躯的阴魂存在,更是当场蒸发,烟消云散! 饶是猴子这等生前乃无上大妖的强大存在,亦被这光芒灼伤,痛吼飞退,狂怒不已。 它瞪向苍穹,黑漆漆的眼眸蓦然亮起光芒,怒喝道:“元始老儿,原来是你!” 楚长歌闻言大吃一惊。 直到此刻,他先前的种种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原来,老者背后的人物,竟真的是这位天地未生,便已孕育于混沌之中,法天象地,传播道法,被世人尊崇跪祭的三清道祖之一的元始天尊! 其实早在老者说出看守天道之墓,是奉他人之命时,他就已心生怀疑。 老者修为高深莫测,放眼古今亦是罕见,现如今修道界那些所谓的高手宗师,与其想必,差距简直判若云泥,可即便是这等亘古少有的强大人物,居然也要听从他人之命,那个人,又会是何等存在? 通过原始古石,他立时便联想到了老者身后的那位存在,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大道祖师元始天尊,可他不敢确定,盖因三清皆源于混沌,在这无穷岁月之间,或许早已同归于天道,毕竟时间太久远了,即便是三清这等站在世界顶端的无上存在,也未必就能亘古不朽的存活下去。 然此刻所见,猴子的那声惊呼,着实证明了他的猜测没有错误,老者背后之存在,竟然真的就是原始天尊,这位众生仰望的混沌神灵,竟然还没死! 楚长歌浑身血液不由隐隐沸腾起来,假如三清俱都没死的话,时至今日,其力量该将会臻至一个何等可怕的境地?比之那神秘黑帝,又当如何? 他初闻那黑帝,得知其是为不朽,人生如同迎来一丝曙光,不再枯燥无趣,有了背影可以追逐,而今又见原始天尊这等混沌神灵居然还尚存世间,不由更加激动万分,不由暗暗后悔,前世萌生死志,愤而解脱,是何等错误决定。 如若修为仍在,稳于巅峰之时,即便是这等混沌神灵,他亦想与其一争锋芒! 猴子的惊呼声,同时也惊动了在场的其它存在。 它们将信将疑,毕竟元始天尊之名,过于震撼,不可思议,可见猴子怒气迸发,挥棒向天,似欲要冲天一战,不禁又信了几分。 这猴子生前乃无上大妖,反抗天庭,杀的血流成河,白骨千里,众仙神拿它无可奈何,陨落无数,据说最后还是一位三十三重天之上的恐怖存在出手,方才将它杀死。 莫非那位恐怖存在,便是原始天尊不成? 众存在多是妖族,有曾经叱咤风云的混世大妖,亦有如猴子般法力强大到足以不甘心被任何事物束缚的无上大妖,更有久远之极、领袖一个世代的妖帝! 虽然这些存在而今俱已肉体腐朽成灰,唯余魂魄存世,有的甚至不过是一道意念,然而即便如此,力量依旧是不可小觑,可在这道光芒之下,却皆渺小如蝼蚁,险些被其摧毁,烟消云散。 这看似不过是道接引光芒,竟亦含如此伟力,苍穹之上,那出手之存在,真实力量,又该是何等恐怖惊人? 纵观古今,除了三清道祖,谁能如此强大? 那身着血色袈裟的妖异和尚皱眉道:“当真是原始天尊么?” 老者跪在地面,不住的磕头,痛哭不止,身躯剧烈颤抖,似乎恐惧使然,见光芒竟是没有立时将他接引而去,持续许久,亦没有丝毫动静,终于崩溃,哭喊道:“天尊……” 话没说完,苍穹之上,又似是更高的地方,突然传下声音,冷漠的似能将万物冻结,不含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住口。” 猴子怒气更甚,这声音对它而言,熟悉之极,简直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于脑海之中,一时一刻,也不敢稍有忘却。 它终于按耐不住,携棒冲天而去,怒吼道:“原始老儿,俺要你的命!” 虽是阴魂之身,气势依旧非同小可,惊天动地,恍如回到无数年前,那个桀骜不驯的通天大圣,虽是势单力孤,却依然无所畏惧,面对漫天仙神,面不改色,悍然杀去! “猴狲,你化为阴魂,竟仍旧死性不改。”天上那冷漠声音再度响起,淡然道:“下去。” 言出法随,如同旨意,世间一切物事,哪怕是没有神智的草木、顽石,似也不能违背! 猴子飞到半空,猛然身体一顿,胸口竟有如实体一般,深深凹陷,似被何等无形力量击中,随后痛吼出声,响彻天际,阴魂之身顿时被打落下来,萎靡不振,几有消散之余,奄奄一息。 “原始……”猴子睚眦欲裂,素来的暴烈脾气,便要驱使它再度挥棒上去,不过唯一的一丝理智告诉它,倘若再次上去,必然会魂飞魄散,从此将会彻底的消失于天地间,报仇无望。 眼见这等伟力,楚长歌不禁更加激动起来,若是前世见到这一幕,自己又如何会心如死灰,愤而寻死? 他心生激动,子桑灵儿却是震撼万分。 先是天道,又是原始天尊!小丫头只觉不可思议,仿佛做梦一般。 老者被穹苍上的存在漠然呵斥,骇得连哭声都止住了,不敢抬头,身躯颤抖不已,几乎快要匍匐在地面上。 那道连接天地的光芒依旧笼罩在他的身上,奇彩流离,变化莫测,然而依旧没有动静,似乎不是为将他接引而去,而是意欲将他暂时保护起来。 众存在的心底,忽然再次感应到一种情绪的蔓延。 这种情绪很纯粹,饱含愤怒。 其实早在光芒降下的那一瞬间,这种情绪就已显现,只是众存在接连震惊不已,无暇感应,此时稍微平静下来,便立时轻易无比的感应到了。 它们一时尽都向那具安静的坐落于石堆中的棺椁看去。 第九十四章 取而代之 那具棺椁静谧如初,无声无息,如若不是众存在皆乃通天彻地之辈,根本就难以察觉棺椁之中,还有一个神秘存在。 愤怒情绪,正是从此而来。 突然,上空冲下一团比此刻笼罩在老者身上的光芒,还要更加强盛百倍的炽光,瞧下落的位置,目标正是那具棺椁! 哼! 众存在心中,再次响起一声冷哼。 那团炽光,随后似与一股无形力量相撞击,激起炫丽无匹的耀眼光华,迸发的气流犹如滚滚波涛,愤怒咆哮,霎那间便将大半个陵园夷为平地! 众存在虽然多半都是魂魄,如若虚无,可在这等力量之下,亦难以苟全,赶忙相继逃离,却又怕墓碑被毁,魂无所依,渐渐溃散,故而在力量爆发的那一刹那,便全都及时将墓碑拔起,抱在怀中,亡命奔逃,刹那之间,便全都散了个一干二净,逃的无影无踪。 楚长歌怀抱子桑灵儿,在两股力量撞击之下所产生的强大能量波动中竭力站稳,饱受摧残,如似怒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体表的大道规则疯狂涌动,他感受到了比之前被赤血魂灵侵蚀还要剧烈百倍的痛楚,不禁紧咬牙齿,苦苦支撑,心下却是激动不已,暗暗称赞,不愧是三清道祖之一的元始天尊、还有世人追寻敬仰的天道啊! 这等威能,简直是震古烁今! 炽光与那无形力量胶着在一起,产生的波动轰隆隆震荡蔓延,直绵延出百里之地。 以天妖陵园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地,山峦江河,俱都被夷为平地!无数生灵,亦是被灼烧成灰,就此消亡! 许久之后,那道肉眼可见的炽光方才渐渐消失殆尽。 诺大的天妖陵园,这个世人讳莫如深、敬畏不敢轻易踏入的恐怖禁地,已然沦为了一片焦土,这里的诡异,也都随着烟消云散,那些存在或是彻底魂飞魄散,或是带着墓碑逃离,禁地之名,就此不复存在。 什么都没了,唯有楚长歌抱着子桑灵儿站在空旷的乱石之间。 再者,便是依旧被光芒所笼罩的老者,还要那具棺椁。 耳闻猎猎风声停止,几欲要压碎灵魂的震动亦渐渐平息下来,楚长歌从楚长歌胸膛间抬起头,乍一望眼前景象,不禁看的呆了。 “咦?竟有变数!天道,便暂留你苟延馋喘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本尊再将你彻底毁灭。”苍穹之上,那声音缓慢响起。 楚长歌不禁微微皱眉,变数?说的是自己么?如若是自己,与这天尊毁灭天道又有何干系? 正是疑惑,那道连接天地的光柱,突然收缩,裹挟着老者隐匿于苍穹之上,甚至是那高不可攀的更高之地。 楚长歌内心中忽然响起一声叹息。 子桑灵儿也听到了,不禁面容失色,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 这声叹息,自然是天道所发出,楚长歌当下牵着子桑灵儿的手,来到那具棺椁前。 默然片刻,他问道:“杀你的,竟就是元始天尊么?” 强烈的愤怒情绪随之而来,随后天道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正是,元始天尊欲取吾而代之,与灵宝天尊勾连,衬吾推定新世法则正值虚弱之际,合力偷袭于吾,将吾杀死。然吾乃天道,亦为众生,众生身死,魂魄尚存,吾亦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于世间,那两大天尊无法将吾彻底毁灭,故而将吾封印。” 楚长歌顿时惊讶万分,心中如潮汹涌,难以自制,问道:“取你而代之?我感天道尚存,难道并非是新生天道,竟是……”后面的推测委实太过匪夷所思,却是如鲠在喉,迟迟说不出口。 天道冷笑道:“吾乃盘古意志,亘古无一,并非是自然而然孕育而成,吾既已死,何来新生?不错,而今之天道,正是元始天尊。” 饶是已然猜出了这个结果,然而听天道亲口说出,楚长歌仍旧是震惊不已,而今众生所追寻之天道,竟然就是原始天尊!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从此画下藩篱,令世间众生,去追寻他的道,甚至是得到他的道,如此一来,便如瓮中之鳖,掌中玩物,被他咋弄于手心之间么! “你乃盘古意志,素来没有偏颇,维持秩序法则,元始天尊何以会对你下手?”他深吸一口气,问道。 天道说道:“不知,不过倒也能推测出一二,元始天尊,在开天辟地之后,应运生出守护之力,此等规则力量,与吾相冲突。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或许是因此,他才对吾动了杀机,意欲成为唯一的规则,维持世间平衡。” 楚长歌恍然,只觉天道这番推测,颇有道理。 传三清各具神奇力量,道德天尊代表的是“创造”,灵宝天尊代表的是“毁灭”,而元始天尊,则代表着“守护”。 守护,即为维持世界秩序,使其在规则中平稳发展,永恒存在,不至灭亡。 而天道身为盘古意志,则代表着平衡。 平衡与守护,本无二质,但又相冲,这恐怕也正是原始天尊竟将天道杀死的根本原因。 天道的声音默然片刻后,紧跟着便冷冷道:“不过究竟是何原因,吾已不想追究,吾而今已非公正无情的秩序化身,而是锲而不舍的复仇者。” 楚长歌早就看出天道发生了改变,已经如众生一般有了七情六欲,却没想到,这已死天道,竟是欲望被仇恨所填满,直言自己是复仇者! 他不禁一叹,天道若是不计后果的向原始天尊复仇,所引发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甚至可怕到世界毁灭也不无可能! 这个世界,辽阔无边,不止六界,还有无垠虚空,无穷无限,然而在一定程度,却也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尤其是对天道以及原始天尊这等存在来说,举手之间,就可灭界!若全力以赴,世界即使不会崩塌破碎,再次化为混沌,恐怕也将鼎盛凋零,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再过亿万年,也未必能恢复元气! 第九十五章 血海深仇 不论是前世,抑或今生,他素来都看不得众生遭受苦难,不禁叹道:“你可知道,你与原始天尊相争,会产生什么后果。” 天道斩钉截铁道:“吾之存在,仅为复仇!无论是何后果,皆与吾无关。” “难道你竟然连这个你曾经守护的世界,也弃之不顾了么?”楚长歌惊愕道。 天道冷笑道:“世界众生,与吾何干?吾秉承盘古之志,维持平衡,造化生衍,使得世界稳定,万物轮回,延绵不息,从未生有私念,无私付出,可最终结果如何?换来的却是元始天尊欲取吾而代之,痛下杀手!吾以往无情,而死亡之后,竟如众生般,生出七情六欲,此乃造化,为的便是让吾不再懵懂,当有仇报仇,以血洗恨!只要能报仇雪恨,纵使万物凋零,世界毁灭,又有何妨!” 声音在脑海回荡,直如闷雷炸响,令人惊撼! 楚长歌不由暗暗心惊,天道对原始天尊的恨意,居然已经深到了这等无法挽回的地步! 天道哼了一声,道:“你竟是菩萨心肠,吾能感受到,你便是三百年前那位在天妖陵园上空盘旋的无敌人物,按照吾所制定的弱肉强食的规则,似你这等站在顶峰的存在,理应该视众生如蝼蚁般才对,何故竟如此优柔寡断,竟心心念念起了众生的安危起来。” 楚长歌道:“我所修之道,乃我之道,并非天道,不论天道是你,还是元始天尊,所制定的规则都无法束缚于我。” 脑海中一时没了声音,似是天道亦有所震撼,许久后,才说道:“阁下果然不凡,竟能跳出规则,独辟蹊径,自立门户。便是混沌神灵,不受天道管束,也是因与世界了无因果,而阁下生于世界,非但没有功亏一篑,反而成就无可限量,阁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楚长歌没有立时回答,而是淡然道:“你方才说,你所制定的规则,世间万物,都会循之而行,却是大错特错。” 天道奇道:“何错之有?” 楚长歌道:“万物众生,皆是不同,或为邪恶,或为良善,或是贪婪,或是懦弱……而良善者,其本性如此,佛家有云:‘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便是良善体现。弱肉强食的天道规则,确实会对任何一个生灵都有所影响,但绝不是全部,那些良善生灵,坚守本心,戒骄戒躁,不会因其弱小而欺凌,更不会想杀就杀,剥夺对方的生命。” “你问我为何竟能跳出你所制定的天道规则,答案便是如此,你太小看众生了,需知众生乃盘古大神身躯所化的五行之炁创造而来,又岂会是等闲?众生之所以为生,与草木顽石大不相同,便是因为都生有一颗心,正因为有了这颗心,所以众生,绝不会成为提线木偶,哪怕无法逃脱规则的藩篱,亦不愿任由摆布,而是要遂心意而行!” 楚长歌淡然笑道:“而我,可能相较于万物众生,运气要好上一些,非但遂了心意,而且还逃脱了藩篱。” 他这一席话铿锵有力,抑扬顿挫,仿佛蕴含无穷力量,几欲爆炸开来! 子桑灵儿耳膜如震,轰鸣回荡。 天道的声音,只有他才能听到,小丫头有些不明所以,心中直是奇怪,他这是在与谁说话。 天道的声音,又是好半晌没有响起,许久许久,才道:“原来如此,以往吾没有自我意识,不过全凭盘古的意志而行,不觉众生有何奇特之处,今日听君一席话,才恍然顿悟。” 楚长歌趁热打铁,道:“世间每一条生命,皆来之不易,若全都横死于无妄之灾,这与盘古神生前的雄心壮志,简直就是背道而驰。更何况,这世界亦是盘古神穷心竭力所开辟而成,若是凋零,甚至毁灭,你身为他的意志,岂能忍心?” 天道叹息道:“众生有言:‘木已成舟’,从元始天尊联合灵宝天尊将吾杀死的那一刻,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如今,吾已非盘古意志,更不是那个公正无私的天道,而是纯粹的复仇者,万物众生,泱泱世界,若因吾而毁灭,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阁下心怀天地,苦口婆心,吾心中知晓,只是……血海深仇,吾必然是要报的!” 声音在脑海中方落,那具棺椁随后冲天而起,没多久便在茫茫天际之间,消失无踪。 天道如此决绝,楚长歌也是无可奈何。 想想也是令人惊叹,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天道,竟会沦落到成为一个被仇恨淹没理智的复仇者…… 见棺椁飞走,子桑灵儿如觉是大梦一场。 妖帝,无上大妖,元始天尊,天道……这一个个震撼人心的惊世存在,竟接二连三的出现,更恐怖的是,是世人孜孜追求的天道,居然已然死了!被葬在棺椁之中,似乎已经尸变…… 小丫头越想方才发生的事,便越觉毛骨悚然,饶是她心智坚定,素来胆大包天,亦不由觉得两腿发软,于是软绵绵的贴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楚长歌连忙将她抱住,右手放在她纤细的腰肢之上,熟悉却依旧令人闻之欲醉的淡淡体香扑鼻而来,一时不禁心神摇曳,道:“本想在这里为你谋一份造化,没曾想发生这等事……” 说着,忽然微微皱眉,却是才回过味来,这诺大陵园,虽然被夷为平地,但地底之物,想来应该没有损坏,那些存在尽已被吓走,此处这万千坟穴,已然空空无主,若是取那些墓中之物,还不是探囊取物? 这些墓的墓主,生前大都是有头有脸,更有未死存在,积蓄无数时光,所藏必然丰富,造化虽是没有了,但墓底的宝贝,为小丫头挑上一件两件,也算聊以慰藉。 说干就干,他当即四处寻摸起来。 眼下陵园尽是被乱石灰屑所掩埋,根本难寻坐落在地底之下的墓穴入口,找了许久,他忽然只觉踩到了什么东西,低眉一看,原来是根金棒。 撼天金棒! 第九十六章 多事之秋 这撼天神棒,似是猴子遭受元始天尊的重创时遗落于此,楚长歌将其摄于手中,只觉重逾千钧,如若拎着一座大山,打量半晌,转头笑道:“我原还想着为你寻件趁手兵刃,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这根神棒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子桑灵儿一眼便认出这金棒,正是通天大圣手里的那一根,瞠目结舌道:“我用这根棒子……” 楚长歌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小看这撼天神棒,此物原本是龙宫震宫法宝,又称之为‘定海神针铁’,重有三万六千斤,伸缩如意,威力无穷,你若闲它笨重,可将其变为银针,插在发间,平素也好便于携带。”一边说着,手中的撼天神棒缓缓缩短变细,直至与金针无异。 女孩子爱美,素来重于一切,便是修行者,亦是如此,所使法宝兵刃,无非就是仙绫法镯,抑或仙剑等,还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家挥舞棍棒。 子桑灵儿亦不能免俗,即使这根撼天神棒已然缩小成了金针,仍觉有些别扭,可又不忍辜负楚长歌的一番好意,只能强颜欢笑,伸手接过,装作爱不释手,把玩不停,美滋滋道:“既然是长生哥哥送灵儿的礼物,灵儿一定好好保管。” 撼天神棒即使缩小如银针,重量却依旧没变,仍是三万六千斤,不过小丫头别看生得娇滴滴,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走似的,拿着这枚金针,却是轻松的紧,把玩一阵,便仔细的插在发中,如若碰到不识货的,还真就以为这只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金针而已,哪里能够想到,这金针会奇重无比,乃是上古无上大妖通天大圣的兵器! 天妖陵园已然被夷为平地,这里的所有存在或是被殃及池鱼,彻底湮灭,或是及时从危险之中逃脱,作鸟兽散,这个存在无数岁月的人脸禁地,却是在一日之间,不复存在。 那老者被原始天尊接引而去,似是直上天界,甚至是更高之地,天道亦不知所踪,没准儿在未来的某一日,便会找上元始天尊,报仇雪恨,届时争斗激烈,必然会引发异象,波及六界,使得苍生罹难,涂炭生灵。 楚长歌不由心中沉重,当今之世,明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却是暗流涌动,不朽的神秘黑帝,欲要为封印在常羊山地底的魔神解开封印,更似乎在操控着自己的命运,至今仍没有任何头绪可知其意欲何为;还有天道竟为三清之一的原始天尊所杀,心生仇恨,执意报复;更不可思议的是,当今之天道,居然竟是元始天尊,其究竟有何目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匪夷所思,所牵扯的存在,更是来头全都震天动地。 楚长歌不由生出一种预感,当一切都浮生水面之时,平静了许久的世间,必然会再起锋芒,甚至是乾坤倾倒,万物灭绝,也不无可能。 收敛心思,他将龙夔从纳兽圈中放了出来,飞身而上,带着子桑灵儿返回常羊山。 常羊山距离天妖陵园仅仅八百里之地,陵园闹出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整个圣火教。 实则不仅圣火教,乃至方圆万里之地,所有修士都已察觉到天妖陵园发生了变故,可毕竟是恶名远扬的禁地,却是无一人敢去查看。 圣火教中,子桑玄空背着手,焦急的在精舍中踱来踱去,天妖陵园散发出的恐怖气息,即使是他亦为之心悸,还有那自天空降下的光柱,更是强大无匹,闻所未闻,即使远在常羊山,也能清晰看到。 突见此异象发生,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楚长歌与子桑灵儿,若非是常凌风苦口婆心,甚至不惜以命相阻,他早就去看个究竟了。 然而等待许久,那里的恐怖异象已然散去,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归于平复,却仍不见楚长歌与子桑灵儿回来,他终于是忍耐不住,下定决心,便要出门寻去。 常凌风就在一侧,见他又要出门,连忙挡在前面,劝道:“教主,楚先生神秘莫测,况且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有事,灵儿跟着他也定能安然无恙,您就在多等片刻……” 又是陈词滥调,子桑玄空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早已失去耐心,沉声道:“凌风,你莫要再拦,你可知前辈于我,如师如父!他若有个闪失,让我如何自处?还有灵儿……”说着,素来刚毅威严的他,竟是眼眶一红,当下就要越过常凌风,走出门去。 常凌风大急,噗通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吼道:“教主!” 子桑玄空顿住脚步,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还要以性命威胁本教主么!” 常凌风毫无畏惧,涩声道:“教主,算凌风求您了!天妖陵园是何等险境,眼下更发生这等可怕异象,谁也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您贵体初愈,切不可以身犯险啊!教中而今正是多事之秋,圆日使叛逃,地底魔神封印刚刚稳定,百废待兴,只有您才能主持大局,若您出个什么好歹……” 子桑玄空冷哼一声,心急如焚,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任由常凌风不住的磕头而无动于衷,便要飞往天妖陵园。 然就于此刻,只见天空上一道金影渐行渐近,子桑玄空不由面露喜色,缓缓举手,竟是激动的颤抖起来。 常凌风见状,忙是起身冲出房门,却见天际之上,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正向这常羊山疾飞而来,上面坐着两人,一个丰神俊朗,一个娇俏可人,宛如珠联璧合,天做一双,不是楚长歌和子桑灵儿,又是何人? 常凌风颤声道:“教主你快看,是楚长歌和灵儿!” 子桑玄空放下心来,喜不自禁连连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没多时,金龙便已落下,倏然被楚长歌收于纳兽圈中。 子桑玄空连忙奔走上前,叫道:“前辈!” 见小玄空这副模样,楚长歌便知他定然已是知道了天妖陵园发生变故,故而才如此激动,不由笑道:“你还怕我出事不成?” 第九十七章 异象 子桑玄空讪讪一笑,没来由的百感交集,涩意涌上心头,老眼微微发红。 他年幼时,在圣火教并不出众,脾性顽劣,虽有雄心壮志,欲有朝一日称霸魔道,睥睨四海,然而那时的他,便如一块璞玉,未被打磨,始终没有绽放出原有的光华。 后来机缘巧合,得楚长歌点拨数日,才算开窍,从此一日千里,进境神速,教中地位亦是逐渐水涨船高,直至登临教主宝座,统帅群雄,成为令天下人敬畏如深闻风丧胆的魔教教主! 而这等辉煌成就,究其缘由,皆是拜楚长歌所赐,他从来不敢有所忘却。 故而楚长歌在他的心中,如若恩师,亦如慈父,形象高大伟岸,无所不能,便是诸天仙神,亦不及楚长歌一丝衣角! 不过,虽是信任至此,楚长歌毕竟如今业已转世重生,较之前世那般举世无敌,实如天壤之别,子桑玄空岂能不心怀担忧? 他真的害怕,楚长歌会再次消失于人世间,便如三百年前,泰山之巅,自杀身死,突然的让他没有任何防备,得知消息之后,几乎崩溃,悲痛欲绝。 好在,楚长歌没有事,除了衣服破烂了些,貌似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不禁心中安定,涩然笑道:“前辈没事就好,玄空着实担心的紧。” 瞧他老眼通红,热泪盈眶,这份情谊,委实是发自肺腑,楚长歌不禁有些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无需担心于我,我如今虽已今非昔比,但不瞒你说,若想要一死,简直比登天还难。” 子桑玄空深以为然,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巨龙,即使失去神力,坠落于凡尘俗世,依然是庞然大物,蝼蚁如何能将巨龙杀死? “灵儿,此行你可有给前辈添麻烦?”子桑玄空问向灵儿,语气虽是严肃认真,然而眼中却满是慈爱担心之意,怎么也无法掩饰。 “自然没有,不信您问长生哥哥。”灵儿嘻嘻一笑,跑到子桑玄空的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俏皮的冲着楚长歌眨了眨眼睛。 子桑玄空虽然老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更何况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怎会看不到灵儿的小举动,忙是咳嗽一声,道:“前辈,却不知天妖陵园那边究竟发生何事,怎会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楚长歌道:“进屋说吧。” 几人随即走进精舍,相继落座,子桑灵儿芳心尽系于楚长歌一人之上,一刻也不肯分离,挨着楚长歌坐下,浑然无视她老祖宗在一旁唉声叹气、欲言又止。 楚长歌当下将天妖陵园所发生的事娓娓道出,从相见混天妖帝开始,到无意间砸到通天大圣的墓碑,而后深入异空间,识破老者诡计,老者恼羞成怒,愤然出手,结果导致异空间崩碎,重回现实世界,直至天上降下奇光,将老者接引,而后与老者所看守的那具棺椁针锋相对…… 他本就善于言辞,语气虽是淡然,却是惊险迭起,尤其是所述之事又非寻常,听得子桑玄空和残月使常凌风不由心惊肉跳。 哪怕是子桑灵儿亲身经历,此刻听楚长歌再次说起,亦觉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听楚长歌说完之后,常凌风不禁感慨道:“天妖陵园果真是凶险无匹的禁地啊,其中竟然有上古大妖、妖帝魂魄尚存人世!还有那老人、棺椁中的神秘存在、降下奇光之人,更是不可思议,居然连大妖、妖帝魂魄都难以撄其锋芒,四散溃逃,最后竟然连整座陵园都给毁去了……这等可怕之事,实在是常某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楚长歌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倒也不必讶异,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些当今之世,从未遇见过的怪异之事,会一股脑爆发出来也说不定,到时可就真的是见怪不怪了。” 他方才讲述之时,并没有直言那棺椁中的神秘存在,便是已死天道,那降下奇光之人,乃三清道祖之一的元始天尊,更没说天道已然被元始天尊所杀死,当今众生所追求的天道,正是元始天尊! 若是常凌风知道这些,恐怕会更加骇然。 不过饶是如此,哪怕是修为已然臻至道一、距离得道只差一线的魔教教主子桑玄空,亦是震撼万分,皱眉道:“前辈是说,未来天下将会发生大的祸乱么?” 楚长歌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世道,怕是要不再太平。” 子桑玄空默然。 楚长歌何许人也?都预言未来必有祸乱发生,他如何听不出事情的严重性? 若祸乱当真来临,必然不会是普通劫难,天下众生,恐怕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届时,圣火教该如何自处,如何在祸乱中求得一线生机? 他身为教主,已然不禁开始未雨绸缪,为未来之事盘算起来。 见气氛有些凝重,连一向活泼胆大的灵儿小丫头,此刻也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情绪不佳,楚长歌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若塌陷,便擎天而起;海若倾覆,便鲸吞饮尽!即使未来之祸乱,尤甚天塌海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尽心竭力,便一定能逢凶化吉!” 常凌风对楚长歌愈发倾佩,拱手道:“楚先生所言极是,凌风倾佩之至!” 子桑玄空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开来,听楚长歌这一席话,心中的担心渐渐荡然无存。 不因其他,只因说话之人,是楚长歌! 有楚前辈在,哪怕再大的祸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报!” 门外忽然传来声音道。 常凌风起身出门,问道:“何事禀报?” 那圣火教徒道:“启禀常月使,在三百里外的‘天阴岭’,突然生有异象,不知教中是否要去查看?” “又有异象?”常凌风一愣,随即向远方天际看去,却是没有看到什么,随后功聚双目,三百里外的天阴岭,顿时如近在眼前,一览无遗。 他凝视半晌后,转身入屋,对子桑玄空道:“教主,天阴岭生有异象,有金龙、鸾凤、玄龟等神兽幻影浮现,似是一座仙坟现世。” 第九十八章 仙坟 常凌风乃还虚境界,功聚双目,尚且能看清三百里以外,何况是子桑玄空这等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闻言神念一扫,便知天阴山情形,点头道:“确实是座仙坟。” 常凌风问道:“天阴山距离本教颇近,仙坟出世,必有修士会去寻觅机缘,咱们是否也要派人去一探究竟。” 子桑玄空还没开口,楚长歌已然笑道:“如此正好,此去天妖陵园,灵儿未得造化,结果冒出来个仙坟,正好可以去碰碰运气。” 常凌风没敢搭话,而是看向子桑玄空。 子桑玄空自然不会拂逆楚长歌,当下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前辈了。”转头看向常凌风,道:“凌风,你带些人,随前辈同去。” 常凌风拱手应喏。 三人随即出门,说走就走。 常凌风调兵遣将,携数十精英教众,各骑战骑,本人则御风而行,追随在骑乘金龙的楚长歌、子桑灵儿后面,整齐划一,威风凛凛,没过多时,便赶到了天阴山。 离着老远,就能看到群山之间,氤氲环绕,幻化成各种异象,多如龙凤、麒麟这等祥瑞神兽,亦有仙女无声吟唱,丝带卷卷,翩翩起舞,美轮美奂…… 这些异象宛如一张画卷,栩栩如生,巧夺天工,恍惚给人以置身仙境之感。 天地之间,但凡生有异象,绝不会是无端而来,定会有何了不得的东西伴生出世,而眼下所生之异象,名为“万兽仙冥象”,往往只要出此异象,必然就是仙坟出世! 漫山遍野间,此时已有无数修士闻风而来,全都看向那异象所在之处,却是没有一拥而上,瓜分仙坟宝藏,而是皆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有何顾虑。 楚长歌等一行人飞在半空中,金龙开道,百骑随后,气势遮天盖地,如黑云压顶,气势磅礴,底下众人不由全都向天上仰望而来。 有人低声道:“是魔教。” 这里距离常羊山只有三百里,所有人都知道圣火教会来,故而也不讶异。 但魔教之名,毕竟深入人心,令人胆寒,众人还是不由得心生戒备,惶恐不已。 常凌风御风笑道:“这天阴山,怎的也算是鄙教的地盘,诸位远道而来,却连声招呼都不打,未免太没规矩。”笑意之间,满是森然寒意。 圣火教乃是魔道大派,势力之大,底蕴之深,在魔道诸多势力中,只有巫神殿堪能比肩,便是放眼正道,也不惧谁来,哪怕是与琉璃宫当了这么多的死对头,也是互有胜负,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以这么说,圣火教若是跺跺脚,整个修仙界都得颤三颤! 何况正如常凌风所言,这天阴山,距离圣火教总坛只有三百里,素来都是圣火教的势力范围,这些人都只是客,即使他下逐客令,也是理所当然。 若是到了别处,即便是圣火教,可为了仙坟中的未知宝藏,定然也会有人铤而走险,不给圣火教的面子,可这里毕竟离常羊山太近了,如果撕破脸皮,圣火教的十万教众,还不立马席卷而来,将所有人都碾压成灰? 所以即便常凌风再是居高临下,语出轻蔑,也无人胆敢出言呵斥,一时皆是噤若寒蝉。 当然,也有大修士并没有被常凌风吓倒,扬声道:“原来是常月使。仙坟出世,我等也是闻风而来,以期能碰到些机缘,对日后修行有所助益,还望常月使行个方便,莫要追究我等不请自来之罪!” 常凌风瞧向那人,哼道:“这只怕不行,天阴山是我圣火教的地盘,如今仙山出世,亦应归属于我圣教,尔等还是哪来的回哪去,休要伤了和气,弄的场面不好看。” 那人被拂了脸面,流露出一丝愠怒之色。 站在何处的众修士哗然一片,一时熙熙攘攘,嘀咕道:“魔教也太霸道了!” “这里怎的就成了魔教的地盘,分明就是想独吞宝藏,借口将咱们撵走!” “哼,咱们就不走,就凭魔教这点人,还能将咱们全杀光不成?” 虽是愤愤难平,却是不敢大声喧哗,不过无数人合在一起,仍是鼎沸喧闹。 常凌风神色一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魔教的眼里可不揉沙子,没有直接武力清场,已然是破天荒之事了。 见底下这些人不知好歹,反而蹬鼻子上脸,常凌风盛怒之下,随即便要发号施令,却听楚长歌忽然道:“由他们去吧,这里的机缘,可不是那么随意就能得到的。” 常凌风一愣,当即压下怒气,点头道:“就依楚先生吩咐。” 如今楚长歌在常凌风的心中,地位可是非同小可,救了子桑玄空是其一,而其二,则是因为镇压地底魔神一事,自那以后,常凌风便对楚长歌钦佩不已。 何况就连子桑玄空都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楚长歌,身为残月使的常凌风,又岂能不心生尊敬之意? 常凌风冲着底下众人冷冷道:“尔等各凭本事吧!” 众人皆是大喜,同时心底不由暗暗讶异,何时蛮横霸道的魔教,竟变得这般好说话了? 楚长歌道:“咱们下去。”当先驱使龙夔向下飞落,数十战骑尾随其后。 落于距那异象不远处,眼见各种异样如若尽在眼前般,更加真实,楚长歌不禁笑道:“看来这座仙坟非同寻常,即便葬的不是大帝,也得是个金仙。” 十几丈开外,还站着一群人,先前与常凌风对话那人赫然就在其列,隔着老远,似也能听到楚长歌的话,有意无意的向这边看了过来。 常凌风淡然道:“青弘居士,仙坟就在眼前,尔等何以直到现在,都没有进去探个究竟,莫非竟是发觉到里面有何玄机么?”声音缓慢,却是如低沉惊雷,在群山间阵阵回荡。 那青弘居士一派仙风道骨,闻言道:“不瞒常月使,我等在你未来之前,便曾联袂欲入仙坟之中,结果却被诡异袭击,死伤惨重,这才不敢再轻易冒进。” 常凌风奇道:“诡异?仙坟之中,竟也有诡异么?” 第九十九章 凶坟 那青弘居士这时业已缓缓走了过来,不动声色的近距离瞥了楚长歌一眼,随后对常凌风道:“此地之诡异,非同寻常,似乎并非是从这仙坟中产生。” “哦?”常凌风愈发好奇。 青弘居士道:“这座仙之陵寝,大门已然洞开,可我等还未冲将进去,便被暗中黑手袭击,死伤惨重。按照常理,仙人死后,浩然正气依旧长存,多半不会产生诡异,或是尸变,而这坟中袭击我们的诡异,竟是妖气滔天,令人胆寒!所以据我推断,那突然出现的诡异,必然不属于这座仙坟。” 常凌风深知青弘居士是何等了得,修为已臻道一之境,纵横天下近已一百余载,还从未有过折戟沉沙的先例,哪怕是三十年前与北海剑神李道一大战三百回合,最后也是以平手收场,没曾想这等人物,竟也被那仙坟中的诡异所逼退,怪不得天阴山此刻修士漫山遍野,却是谁也不敢再往坟中进入。 楚长歌却是不知这青弘居士是何许人也,而是心中另有疑惑,仙坟中出现诡异,已是有违常理,那诡异居然还散发着妖气,更是匪夷所思。 而且,仙坟隐于地底,何以会无故出世? 楚长歌没来由的心中一动,隐隐有种预感,这仙坟中的诡异,极有可能与从天妖陵园逃走的那些存在有关,甚至就是其中之一也不无可能! 至于缘由,无外乎是天妖陵园被毁,魂魄没有了立锥之地,打开此仙坟,便是想将墓碑立于坟中,鸠占鹊巢,从此摇身一变,成为此坟之主! “进去看看。”楚长歌不禁有些好奇。 常凌风迟疑道:“依青弘居士所言,这坟中诡异委实非同小可,若是冒然进入,恐怕会出变故。” 楚长歌笑道:“无妨,我打头阵,你们跟在后面便是。”说罢,当先向仙坟走去。 子桑灵儿紧随其后。 小丫头是见过大世面的,天妖陵园那等极端危险的禁地都走出来了,区区一座仙坟,还能吓得倒她? 常凌风也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什么差错,不好对子桑玄空交代,但见楚长歌没有丝毫顾忌,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楚长歌连天妖陵园都敢闯,而且还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一座仙坟又岂能令其望而却步。 “走。”紧跟着,常凌风便带领数十精英教众,跟于其后。 众修士皆在原地踌躇两难,进也不敢,退亦不甘,此刻见圣火教居然向仙坟方向推进,瞧那架势,貌似要闯坟,俱是精神一震,相继往仙坟这边飞来。 魔教凶名太甚,便是青弘居士这等天底下有数的宗师级高手,也不得不忌惮三分,何况是他人,众修士乌泱泱的如蚁群般,只敢远远的跟在后面,压根没有一个人胆敢越过魔教众人,当先入坟。 况且那坟墓中的诡异委实太过可怕,令他们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侥幸逃脱出来,已然是上辈子积德了,此时又岂敢再轻易入此险境,只想着有圣火教打头阵,跟在后面观望,即便分不得一杯羹,也好过小命不保。 不多时,众人就已来到坟前。 与世间陵寝并不相同,这座仙坟,并非是在地底,而是修筑在极深的山体之中,眼下已被强大力量所轰炸而出,墓门大开,祥瑞异象浮于上空,龙凤齐飞,仙女起舞,朵朵白莲争相绽放……近距离相望,不禁让人涌起安静祥和之意。 然而与这等祥瑞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在墓门口,有许多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且多死状凄惨,面容皆是恐惧到狰狞扭曲,眼珠瞪圆,虽已黯淡无光,可其中稀凝还凝固着一丝绝望。 楚长歌离仙坟大门数丈之外停下脚步,大罗天眼光芒迸发,直入墓门之中,只见其中阴暗异常,仿佛犹如九幽地府般,永无光芒流通,竟是逐渐将他的天眼光芒所吞噬! 他闷哼一声,连忙收起神通,不再以大罗天眼窥探。 子桑灵儿见他有异,忙道:“长生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他摆摆手,道:“这里面弥漫着妖气,似是被妖邪所占据,我进去看看,你们就在这里等候。” 常凌风一听他要独自进去,急道:“楚先生,万万不可,若您要执意进去,我等必须跟随,否则在下可不好向教主交代啊!” 楚长歌摇头道:“不行,此中太过危险,你们不能进去。” 常凌风笑道:“楚先生无需担忧,常某忝为圣教使者,修为还算看的过去,哪怕是仙坟,如若遇到危险,想要从容脱身,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他说的话其实是自谦之言,他的修为岂止是看的过去,放眼天下,可是毫无争议的一流高手,况且背后还有数十精英高手,这等阵仗,天下除了海外仙山,还有那些诡异莫测的诸多禁地,何处不能去得? 不过楚长歌拒绝,自然有楚长歌的道理。 这座仙坟,很明显已经变成了凶坟,而之所以会发生这等蹊跷之事,便是因为被妖邪所占据。 若是普通妖邪倒也罢了,可其中的诡异,极有可能就是天妖陵园跑出来的。 禁地之存在,远非当今世间力量所能抗衡,他自是不怕,可他不得不为圣火教众人计较。 但见常凌风执意,一脸我必须跟你进去的模样,他执拗不过,只能道:“也罢,进去之后,一定要万般小心,若遇凶险,切记不能迟疑,立刻出来。” 听他语气沉重,常凌风笑意渐渐收敛,道:“楚先生放心。” 楚长歌点头,随即一马当先,向墓门走去。 后面那些欲要混水摸鱼的无数修士,见他与圣火教众人鱼贯而入,接连走进墓门,那诡异竟是没有现身,皆是讶然不解。 不过讶然之后,俱都是喜出望外,随后便跟着一窝蜂涌了过来,争相挤进墓中。 这座仙坟的规模,着实有些庞大,哪怕是凡尘俗世中那些奢华铺张的帝王陵寝,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墓门之中,别有洞天,一眼看去,有颇多甬道,四通八达,深不可测。每条甬道口的石壁上皆刻有图案,是为诸天二十八星宿。 第一百章 妖魂 楚长歌走到一条甬道边,看向刻在墙壁上的图案,一眼便认出,这是青龙星宿之一的“角木蛟”,其它甬道上的图案亦是传说中二十八宿仙的形态,不禁心道:“这墓中所葬之仙,难道与星宿有关么?或许,正是二十八宿仙中的其中之一?”只想一探究竟,当下也没纠结应该走哪条甬道,顺着身前的角宿甬道,径直走了进去。 甬道中昏暗非常,且有妖气弥漫,更加模糊不清,阴森可怖。头顶悬着的一颗颗夜明珠似被妖气浸染,光芒微弱,几不可见。好在众人皆身负修为,莫说还有点光亮,便是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也如白昼一般毫无阻碍。 这条甬道极长,走了许久,才走出甬道,来到一座墓室。 墓室颇是宽阔,头顶是仙女飞天的雕塑,通体仙光流转,恍若真实;四周亦有颇多雕塑,多是祥瑞神兽,齐齐面朝中央,拱卫着一具石棺。 楚长歌刚要上前,霎时之间,地面突然摇晃起来,头顶那仙女雕塑,光芒绽放,竟然舞动身姿,曼妙起舞,随即向下而来,还有四周那些神兽雕塑,也同一时间动了起来,怒吼咆哮,振聋发聩! 圣火教众人皆是一惊。 常凌风惊讶之余,不慌不乱,猛然挥出一掌,真气迸发,顿时便将其中一头猛扑而来的石兽打的粉碎。 众人随即醒过神来,跟着各逞其能,接连粉碎石兽。 这些突然复活过来的雕塑着实也是不堪一击,被众人合力狂轰滥炸片刻,没多久,便俱都被消灭干净,墓室之中,一时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 按理说此乃仙人墓穴,留下的手段定然不该仅仅于此,不过事实就搁在眼前,众人甚至还没拿出看家本事,仅仅粗暴的催动真气乱轰,那些复活的雕塑便全都成了碎石。 一时众人皆不由得心中疑惑,这里当真是一座仙坟么? 楚长歌直接走到那具石棺前,常凌风和子桑灵儿紧跟着跟了上去,打量一番,小丫头不禁好奇道:“这棺中葬的,莫非就是仙人么?” 楚长歌轻笑道:“倘若仙人这般轻易就能让人闯到他的主墓室,众人又何必还苦苦追求得道成仙?没那么简单。”说罢,一掌击在棺盖边缘。 “啪”的一声,棺盖应声飞出,只见石棺之中,竟是空空如也。 常凌风皱眉道:“空棺?这是何意?” 楚长歌摇头,道:“看来这座墓室,并不是主墓室,咱们还是得原路返回,进别的甬道去找。” 众人随即返回,还没走出甬道,便听外面传来密集的痛吼惨叫声,不由皆是一凛,飞速走出甬道,却见眼前地上躺着颇多修士,皆是被一击毙命,身首分离,血腥无比。 还有一个活口,竟是侥幸存活下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抱头痛哭,面色恐惧之极。 常凌风连忙上前,喝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吓得大叫一声,恐惧的看向常凌风,无与伦比道:“有妖……都死了……没进去的,都被它杀死了!” 常凌风冷笑道:“好啊,常某倒是想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竟敢在常某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这里委实凶险,尔等实在不宜在随我深入。”眼见此情形,楚长歌说道。 那人口中的“妖”,极有可能就是天妖陵园跑出来的,而且显然凶戾狠毒,这地面上的诺多尸体便是明证,来的这些圣火教众虽然俱是修为高深,但楚长歌并不认为,若是与那妖孽对上会占据丝毫上风,甚至会被杀的一干二净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他不想冒这个风险,让这些人白白牺牲。 常凌风刚要说话,却听忽然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既然来了,还想走么?” 一股浑厚无匹的妖气迅速蔓延而来,压抑可怖,常凌风立时警觉,谨遵进墓时楚长歌的叮嘱,大喝道:“快撤!” “都给我死!” 说时迟,那时快,未等众教徒及时撤退,那股妖气已然掠至,一道黑影陡然从一条甬道中掠出,肆意狂笑,道:“将尔等全都杀绝,老子便将坟墓隐去,从此安居于此,以血肉为食,可比在天妖陵园快活多了!” 楚长歌一凛,果真是天妖陵园跑出来的妖魂,而且貌似颇为强大,即便还远远赶不上通天大圣那等程度,怕也非同寻常,即便是此间修为最强的常凌风,也未必是这妖魂敌手。 眼见这妖魂杀意滔天,他心中急转,忽而身影一闪,倏然挡在前面,硬生生将妖魂迫不及待的攻击承受下来,身躯顿时飞退撞在石壁之上! “楚先生!”常凌风陡然变色。 子桑灵儿倒是没有大惊小怪,她曾亲眼见过楚长歌几次三番身受不可思议的强大攻击而毫发无损,已然隐隐料到楚长歌乃不死之身,但仍旧不免心中一提。 这点程度的伤害,自然是毫无悬念,连挠痒痒都算不上,楚长歌从凹陷的石壁中出来之后,便看向那妖魂笑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我出手。” 那妖魂眼瞅着一击得手,楚长歌竟是没有死,不禁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老子不止向你出手,还要向你出脚!”飞起一脚踹去。 常凌风一看这还了得,便欲上前阻拦。 楚长歌一摆手,笑道:“这等跳梁小丑,我便是站着不动,他又能奈我何?” 常凌风一愣。 那妖魂也是多疑,闻言竟是连忙飞退而回,恶狠狠道:“小王八羔子,你搞什么鬼?” 楚长歌不由一笑,这妖魂凶狠恶毒,杀人如麻,没想到竟是个胆小鬼,自己虚张声势之言,居然也能将它吓退。 怪不得天妖陵园都毁了,这妖魂却能安然无恙的逃脱。 就在这时,进入各甬道的众修士已然闻声相继出来,眼看地上尸体,无不骇然,再看那妖魂,更是大惊失色。 妖魂桀桀怪笑,道:“都给我死吧!”却是撇下楚长歌这边,扑向出来的众修士。 一瞬之间,便有数十人人头落地,鲜血从脖颈中狂喷而出! 第一百零一章 青弘居士 眼见这妖魂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楚长歌不禁勃然大怒,獠剑执握于手,劈出道道光芒,意图阻拦妖魂大开杀戒。 常凌风以及数十精英教众紧跟着争相向妖魂杀去,那些甬道出来的修士是死是活,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可楚长歌都出手了,他们又岂能再作壁上观? 那妖魂毕竟是天妖陵园出来的,端的厉害,面对众人围攻愣是毫不慌张,妖气澎湃疾速旋,自身便如一无底深渊,凡是近其一丈者,皆会被吸摄过去绞成肉泥。 一个回合下来,圣火教这边便有十数人被绞杀当场,一命呜呼,常凌风勃然大怒道:“好妖孽,断不能容你!”袖袍鼓舞,大手如雷似电,裹挟强大威势,直接洞穿那妖魂的护身气旋。 妖魂一凛,连忙飞身后退,狞笑道:“你倒是有点能耐,不过也就仅此而已,在我眼中,依旧不过是渺小尘埃,不值一提。”反手挥出一掌,浑厚妖气如爆。 常凌风顿时被打出数丈,堪堪站住身形,面如白纸,嘴角一丝鲜血缓缓溢出。 而那些离妖魂稍近者,更是不堪,一时尽都七窍流血,当场横死! 这妖魂凶如此厉害,实是常凌风始料未及,心底不禁掀起惊涛骇浪。 他身为魔教残月使,修为早已臻还虚之境,多年来驰骋天下,睥睨群雄,可以说还虚之下,几无敌手,便是普通道一境,他自问倾尽全力,也未必没有一丝胜算。 然而眼下的这个妖魂,随手一掌,便有如厮威力,令他五脏如裂,气血翻腾,他岂能不心生震惊? 若是其未死,不是魂魄形态,又该是何等强大? 常凌风也是桀骜之人,遇强则强,除了教主子桑玄空,便是海外仙山的上尊驾到,他也从未放在眼中,眼下在一个妖魂手中吃了苦头,顿时怒意勃发,拇指擦去嘴角血迹,嘿然道:“再来!” 这妖魂显然厉害的紧,楚长歌闻声皱了皱眉,便要阻止,却见常凌风已然真气鼓动,长发飞舞,魔教绝学“修罗阴矛”断然出手,气矛黑火灼灼,直向那妖魂横扫而去。 圣火教自镇教神功“大日圣火真功”之下,有三十六般神通绝学,俱是威力无穷,玄奇奥妙,修罗阴矛乃是其中杀伤力最为强大的神通,尤在那苏流水所施展的神火炁流之上! 气矛犹如死神兵刃,满是压抑恐怖,隐隐泛着一缕红光,似曾饱饮鲜血。 “你倒是棘手,既然不欲老老实实等死,老子便让你死的比别人更加痛苦!”妖魂大怒,双掌一合,竟是直接将横扫而来的气矛夹住,脸上神情并不轻松,咬牙切齿。 此妖生前颇为强大,只可惜生灵印记烟消云散,如今以魂魄存世,虽然齐全,没有残缺,但却远远不如生前。 而常凌风盛怒之下,岂是等闲? 眼下含怒出手,修罗阴矛恐怖无匹,似能收割万物生灵,哪怕是寻常的道一境高手,也未必能够从容接下。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楚长歌一瞥身边众人,笑道:“还愣着干嘛,趁它病,要它命,难不成还等着与它单打独斗?”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点头,圣火教徒首先出手,妖魂一眨眼便杀了十几个同袍,此刻他们只想将这妖孽彻底打的魂飞魄散,从这世间除名! 余下众修士亦跟着一拥而上,还有陆续从甬道中闻声跑出来的,全都同仇敌忾,加入战局,各逞其能。 妖魂挡下常凌风的修罗阴矛已觉颇为吃力,见人群乌泱泱的冲了过来,顿时变了颜色,怒道:“一群蝼蚁,非将你们杀绝不可!”力量顿时大涨,将夹在手掌之间的气矛打飞,弥漫在身前的妖气赫然化作无数道针芒,将来袭众人接连钉杀于石壁之上。 “咱俩还没完呢。”常凌风犹如附骨之蛆,气矛再次扫去。 妖魂避之不及,顿被扫中。 它是虚无之躯,气矛穿透而过,躯体立时黯淡几分。 若是再被扫中几矛,必然会魂飞魄散。 它狂怒道:“你们这些可恶的东西,老子寻的宝地,你们却想跟着占便宜,不老老实实等死,竟还敢反抗!” 楚长歌听这妖魂委实蛮不讲理,跟着施展空间遁术掠了上去,出其不意,真气迸发,如雷霆突爆,在妖魂身上炸响,鄙夷笑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可不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老子说是就是!”妖气突然化作一个骷髅,张口无声大喝,众人随即只感发自灵魂的颤栗。 修为稍差者,直接就被震死! “快跑啊!”幸存下来的众修士俱是吓破了胆,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随即皆是向墓门口亡命狂奔,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这些人在妖魂眼中,可是未来无尽岁月的血食,即使眼下强敌环饲,自顾不暇,也不会任由他们轻易离去,只想全都宰杀于此,大吼道:“进来了还想跑!”如狼入羊群,嗜血狂杀,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这时,只听甬道内传来一声冷哼道:“我道是什么,原来不过是已死妖魂,装设弄会,本居士险些被你糊弄过去。” 话音未落,人已冲出甬道,直接现于那妖魂身侧,五指屈伸,作剑诀,朴实无华,无丝毫力量波动,恍若匣中仙剑,不见锋芒。 青弘居士冷冷道:“你如此嚣狂,对本居士却是视而不见么?”指落而下,顿时如利剑出鞘,锋芒毕露,夹杂着强盛威势,更隐含着某种大道痕迹。 妖魂大惊失色,慌忙之下,凝聚周身妖气,形成厚盾。 奈何青弘居士这一指,可是他将毕生所学融会贯通,浑然天成的惊世绝学,直接就将气盾撮散,点在妖魂的额头之上。 妖魂凄厉惨叫,随后飞出老远,躯体一瞬间变得愈发黯淡,几乎要模糊不见,死灵印记亦快被摧毁殆尽,濒临彻底毁灭。 凡世间生灵,生,则烙印有生灵印记,倘若寿元枯竭老死,或是因其它各种原因死亡,魂魄便会离体,生灵印记转化,变成死亡印记,化为阴魂。 而一旦死亡印记被摧毁,则就是彻底毁灭! 青弘居士这一指,出其不意,趁着妖魂无暇他顾之时,突袭成功,哪怕是妖魂这等强大存在亦经受不住,死亡印记濒临涣散,阴魂之身,几有消散之虞! 第一百零二章 空棺 这凶狠可怕的妖魂貌似已无逞凶之力,漂浮在墙壁前目视青弘居士,牙齿紧咬,捡回条命的众修士劫后余生,俱已吓破了胆,连落井下石的勇气都没有了,争相跑出墓门,恐怕以后晚上做梦,这都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没多久的功夫,这座仙坟中,除了满地的断肢残骸,便只剩下了楚长歌等人,还有就是那青弘居士,和此刻被他气机牢牢锁定无法逃走的妖魂。 常凌风虽然从不是喜好出风头之人,但见这妖魂被青弘居士一举击败,几要魂飞魄散,却是不禁发自心底的重重一哼。 因为他对这位青弘居士,属实有些不屑一顾。 纵使这位居士,乃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于修仙界,声名颇盛。 青弘居士面露笑意,一瞥常凌风,似还有意无意间连带着瞥了楚长歌一眼,道:“此妖丧尽天良,造如此杀孽,这里既然是贵教的地盘,还是得听常月使发落。” 常凌风面色一沉,他何等人物,怎会听不出青弘居士的言外之意? 自己的地盘,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却要他人制服,这不是明摆着打圣教的脸么? 可即便知道这厮话语中满是讥讽,却也无法反唇相讥,况且搬弄口舌,互斗机锋,常凌风也素来不屑为之,闻言哼了一声,只作不理。 楚长歌听这青弘居士阴阳怪气,却是不禁皱眉,而且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位居士,貌似对自己隐隐有些敌意,当下旁敲侧击道:“你我可曾认识?” 青弘居士冷面以对,目光直接转到阴魂身上,似乎像他这等洞玄境的修士,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这位居士如此倨傲,怠慢自己,楚长歌也不恼,笑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妖魂呢?” 青弘居士不答,冷笑着道:“常月使,这位后生,难道竟是你圣火教的弟子么?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说楚先生不懂规矩,这还了得? 常凌风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不善道:“居士慎言,楚先生乃是本教贵客,若有人敢言辞侮辱,常某可不答应。” 青弘居士眼中讶异神色一闪而过,终于忍不住光明正大的对楚长歌打量起来,默然片刻,忽而一笑,道:“原来是圣教的贵客,我却是没看出来,先前看你一身正气,英姿夺人,还以为是某家正道门派出来的年轻俊彦呢。” 楚长歌总觉得这居士说话阴阳怪气的,着实讨人生厌,冷笑道:“说笑了。” 青弘居士似笑非笑,还要说话,突然听那妖魂大吼道:“奶奶的,你们也太目中无人了,老子还没死呢!” 这妖魂虽然凶狠毒辣,视人命如草芥,却似有些憨直呆傻,众人忍俊不禁,皆是面露笑意。 青弘居士淡淡道:“妖孽,你若自化,兴许还能少吃些苦头,若是还要负隅顽抗,本居士定会在你彻底灰飞烟灭之前,要你受尽百般折磨。” 那妖魂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威风的时候,你这条老狗还没生出来呢,也敢在老子面前大放厥词!老子如今虽然已化为阴魂,不复生前,但想要宰了你这条老狗,也是易如反掌!” 妖魂一口一个老狗,骂的煞是来劲,这可激怒了青弘居士,脸色逐渐铁青起来,沉声喝道:“好你个不知好歹的妖孽,本居士给你机会,却不知珍惜,非得尝尝本居士的厉害不可么!”五指屈伸,再成剑诀,“天一剑指”含怒而出。 妖魂等得就是这一刻,趁青弘居士出手之际,无暇再以气机锁定,连忙卷起重重黑气,分为无数道,冲入那些甬道之中。 青弘居士老脸顿时拉了下来。 他委实没想到,这妖魂破口大骂,似欲要濒死一战,结果却是为逼他出手,解除锁定的气机,好逃窜而去,无法分辨真身追寻。 “想跑,没那么容易。”青弘居士大怒,随即跟着冲入一条甬道,然后声音又从甬道中传出:“常月使,你不跟来看看么?毕竟是贵教的地盘,本居士如此尽心竭力,为贵教捉拿妖孽,而贵教却是作壁上观,传出去,只怕会影响贵教的名声。” 常凌风看向楚长歌。 楚长歌笑道:“跟进去看看,且不论那妖孽,这座仙坟颇有玄虚,兴许还能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常凌风点头,转身对尚存下来的教众说道:“尔等去墓外等候。” 说罢,看向子桑灵儿,还没开口,小丫头已躲到楚长歌身后,忙道:“我肯定是不会出去的。” 常凌风欲言又止,勉强点了点头。 三人紧跟着走入青弘居士进入的那条甬道中,等到了墓室,却见青弘居士站在前面,举目四顾,却是不见妖魂所幻化的妖气。 见到三人,青弘居士轻笑道:“常月使来了。” 常凌风道:“那妖孽呢?” 青弘居士摇头道:“我追的是假身,到了些墓室,便涣散不见了。” 常凌风冷哼道:“居士既然欲要替本教除了那妖孽,怎的不赶紧继续去寻,反而不站在这里看似景儿来了。” 青弘居士侧过身子,让出身后的一具石棺,说道:“常月使想必也见过同样的棺椁吧?” 三人上前,却见这具石棺,大小,材质,与先前见到的那具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铭刻着的图案却是不尽相同,那具刻的是青龙七宿之一的角木蛟,而这具刻的则是朱雀星宿之一的翼火蛇。 楚长歌沉吟道:“看来每条甬道中,都有这样的一座墓室,这样的一具石棺。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具石棺,亦应是空棺。”真气鼓动,棺盖飞出,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他这无形中显露的真气磅礴无匹,看的青弘居士眼中精光闪逝,连连抚掌,笑道:“好强的真气,这等浑厚真气,哪怕是面对高一境之人,也能摧枯拉朽,将其击败,便是越两境,也未必没有胜算,厉害啊,厉害!” 第一百零三章 寻仇 楚长歌微微侧目,总觉得青弘居士对自己似乎隐藏着敌意,因为心有顾忌,没有显露出来,可话语中仍是透露着一股子的虚情假意,令人颇不舒服。 “谬赞了,雕虫小技而已。”楚长歌面色淡然,说完便查看起石棺起来,也不想再纠结青弘居士从何而来的敌意。 想要咬人的狗,必然会忍不住呲牙的,静观其变就是。 两具刻有三十六宿仙图案的石棺,皆是空空如也,没有墓主尸体在其中,以此推断,其它甬道中的墓室,情况也应大致相同。 这座仙坟格局恢宏,想要一时三刻找到葬有仙人的主墓室,无异于大海捞针,楚长歌伸手抚过石棺上的翼火蛇图案,说道:“此墓虽无禁制机关,却是奇诡幽深,显然是墓主不愿外人打扰,亦不想伤人性命,故而才故弄玄虚,以如此多的墓室,掩人耳目,令我等无法分辨,知难而退,也是一片苦心。” 常凌风道:“先生的意思是……” 楚长歌说道:“逝者安息,咱们还是不要再打扰的好。” 常凌风点头,那妖魂化作黑气遁逃,定不会甘心退去,想必此刻依然还在墓中,如若撞上,说不得又是一场激烈较量。 妖魂生前也不知是何等厉害,死后竟依旧如此强大,而且奸诈狡猾,狠毒嗜血,有它在此,这里可谓凶险万分。 三人随即转身向甬道外走去,青弘居士面色一变,目视楚长歌背影,杀机顿现,竟是突然掠上前去,大袖向楚长歌当头横扫。 耳边风声霍霍,常凌风头一个反应过来,其实在青弘居士显露杀机的那一刻,他就已有所警觉,旋即转身挥掌,正是魔教三十六绝学之一的“浮屠炼狱掌”! 楚长歌随后亦本能的爆发出磅礴真气,鲲鹏大法所带来的苍古之意瞬时间弥漫在甬道之中,猛然回头,神色寒厉! 浮屠炼狱掌,顾名思义,掌力狂猛,一击之下,犹如化身浮屠,使得人间炼狱! 这一掌几乎凝聚了常凌风九成修为,然而青弘居士毕竟是道一境界的高手,一层境界,便如同云泥之别,何况一入道一,就如同脱胎换骨,较之还虚之境,实力强大何止几十倍? 纵使常凌风并非普通还虚,倾尽全力,也曾有过战胜道一境修士的辉煌过往,可青弘居士亦不是普通道一,从他素来闲云野鹤,并无门派势力,却能令那些底蕴极深的宗门道统都不愿轻易招惹,其修为之强横,便可管中窥豹,得见一斑。 二人孰高孰低,高下立判! 见常凌风使出浮屠炼狱掌,青弘居士面浮笑意,似有些许不屑,变袖为掌。 二掌相对,青弘居士纹丝不动,而常凌风则瞬间面如白纸,蹭蹭蹭连退七步。 青弘居士的雄浑真气委实太过精纯,更兼之其臻至道一境界,暗含大道之力,若是普通还虚境修士,只消被其气机刮上一下,只怕都难免重伤,甚至横死! 常凌风虽然不至如此,却也觉得血液翻腾,五脏六腑绞痛难忍,沉声怒道:“青弘,你竟敢背后下手!” 青弘居士哈哈笑道:“常月使也太抬举自己了,纵使你是不可一世的魔教大魔头,可在本居士眼中,却也不过犹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背后下手,凭你也配?” 常凌风冷冷道:“你当真是不知死活!” 青弘居士嗤道:“知你魔教势大,可又能怎样?只要将尔等全都杀了,难道贵教还能手眼通天,查到本居士的身上么?多说无益,受死吧!”长袖随即卷来。 这青弘居士终于露出了牙齿,楚长歌内心冷哼,当即施展乾坤无距、刹那光阴,携常凌风和子桑灵儿瞬间掠出老远。 “咦?”青弘居士一击打空,笑道:“时空间法术,原来如此,怪不得我那徒儿竟被你钉死在树上,果然有两把刷子。”说到后来,笑意渐渐消失,已然咬牙切齿。 楚长歌恍然,没想到在琼仙派山门前杀死的那个魏不央,居然就是此人的弟子,怪不得对自己颇有敌意,原来是想要为弟子报仇。 青弘居士随手一击,隐约蕴含大道之力,楚长歌怎会看不出他乃道一境界的修士? 即便是施展时空间法术,也决计无法从此人眼皮子底下逃脱,楚长歌掠出数丈之外,索性便不再打算继续做无用之功,而是静静伫立在原地,望着青弘居士道:“你既早想杀我,何以要忍耐到此时?” 青弘居士一瞥常凌风,冷笑道:“若不是因为常月使,你当本居士还能容你存活到此时么?” 常凌风冷哼道:“既已撕破脸,青弘,眼下只有你死我活,大可不必再这般虚伪。” 青弘居士哈哈大笑,不急不忙的背手原地踱了几步,悠哉悠哉,仿佛此刻楚长歌三人在他眼中,已如砧板上的鱼肉,可以随意宰割,说道:“本居士肺腑良言,怎的在常月使这里,却成了虚伪?” 他顿了一顿,道:“我若杀了这个小畜生,常月使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吧?” 常凌风淡然道:“常某会将你千刀万剐,极尽折磨,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青弘居士道:“这就对了,所以,本居士也是没法子,只能连你一起杀了。只是杀你容易,你背后的魔教,委实不太好惹。适才人多眼杂,本居士不好冒然动手,眼下可真是天赐良机。常月使,临死之前,你还有何话说么?” 常凌风冷笑一声,似是不屑再说什么,衣衫鼓舞,真气灼灼,形同火焰附着全身,正是圣火教最为精深奥妙的绝世神通“神火炁流”。 青弘居士望向楚长歌,眼神凶狠,似乎恨不得将楚长歌抽筋扒皮,吸血喝髓,寒声道:“你个小畜生,简直是胆大包天,竟连本居士的徒儿都敢杀!本居士定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感觉到杀机凝如实质般,将自己全身笼罩,楚长歌鄙夷道:“你那废物徒弟心术不正,杀他都是脏了我的手。” 青弘居士勃然大怒道:“小畜生你找死!” 第一百零四章 通天神眼 青弘居士喝罢,大手一挥,楚长歌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其飞了过去。 常凌风随即断然出手,全身烈火熊熊,红中发紫,甬道墙壁被炙气扫过,顿时干裂崩毁,石屑脱落。只论威力,决计不在圆日使苏流水之下,变化亦不相伯仲,倏然化作火刀,欲要将拉扯楚长歌的力量劈开! 子桑灵儿见青弘居士竟然欲要取他的长生哥哥性命,又岂会坐视不管?纵使知道自身修为与青弘居士之间宛如天地之别,差距俨然,亦是毫无怯意,直接从发间取下从天妖陵园得来的那根猴子的兵器,金针瞬时变得老大,紧跟着向青弘居士横扫而去。 青弘居士依然面露不屑,大声道:“困兽犹斗,何苦来哉,安然等死,本居士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眉心赫然裂开,一股毁灭气息流露而出,猛地射出一道黑光! 楚长歌首当其冲,黑光顿时没入胸膛,被体表的大道规则瓦解吞噬。 与此同时,常凌风和子桑灵儿已然掠至。 神火炁流凝聚而成的可怖火刀猛然横扫,青弘居士堪堪躲过,被斩下一丝衣角,然而眼见楚长歌竟然生受他的通天神眼一击而未死,不由吃惊已极,心绪凌乱,躲过常凌风的火刀,却是没有躲过子桑灵儿的撼天神棒,登时被一棒砸在头上,吃痛后退。 子桑灵儿虽然修为颇是不俗,哪怕较之老辈高手也不遑多让,可青弘居士毕竟是道一境界,当今天底下有数的绝顶高手,小丫头也着实没有想到,竟能一击得手,不由大喜过望,哼道:“打不死你!” 撼天神棒是无上大妖的兵器,神力无匹,然而子桑灵儿的修为还不足以使此棒发挥出最大威力,想要砸死一个道一境高手,却也只能是嘴上说说而已,绝无可能真正实现。 不过青弘居士依旧不免被砸的疼痛难忍,只是眼下他却是没有什么心情施怒于小丫头,而是骇然的望着楚长歌,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乃是他在冥冥中感应到上清灵宝天尊的大道,后来呕心沥血,竭尽心力,方才破解其中一丝,自然而然生出的通天神眼。 通天神眼,便是灵宝天尊的第三只眼睛,又称“毁灭之眼”,据说阖则天地宁,开则天地灭! 他的这只通天神眼,虽然不过是感应到灵宝天尊的一丝大道生成,远远达不到货真价实的通天神眼那般程度,却也是强大之极,眼中射出的毁灭之力,即使无法毁灭世界,但杀个人,还不是跟杀死蚂蚁一样简单? 以往他就是这么认为的,甚至生出通天神眼的那一刻起,他自诩便是琉璃宫的宫主,太玄山的两位宗主,也未必能挡下他一眼之威! 便是海外仙山的上尊,倘若身受他眼中射出的毁灭黑光,也定然无法幸存,顷刻间就会身死道消。 可此刻,眼见他自负无敌的通天神眼,居然连楚长歌的一根毫毛都没伤到,他怎会不震惊万分? 这种不敢置信的目光,自重生以来,楚长歌已见过太多太多,委实是有些乏味了,甚至连话都懒得再同青弘居士说上一句。 小丫头却是得理不饶人,挥棒再次狠砸而去。 常凌风同样没有闲着,他目光何等毒辣,见青弘居士面露震惊,显然道心大乱,此时不趁机出手,更待何时? 气刀神棒前后而来,青弘居士警觉过来,狂猛真气如似山呼海啸,登时将常凌风和子桑灵儿震飞出去。 常凌风修为精湛,倒是还好,小丫头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口吐鲜血,沾染在雪白的脸颊上,仿佛雪中红梅,触目惊心! 楚长歌连忙将她扶住,却听青弘居士沉声道:“你竟然能挡下本居士的通天神眼,真是无法理解!你不是琼仙派的弟子么?怎的竟与圣火教的魔头混在一起,连常凌风这个大魔头都对你毕恭毕敬,太不可思议了,你究竟是谁?” 楚长歌还没说话,怀抱中的子桑灵儿艰难擦去嘴角的血渍,冷笑道:“这还用问,自然是你祖宗,还不跪下磕头。” 眼见小丫头伶牙俐齿,还有精力骂人,显然伤势并不足以危机到性命,楚长歌放下心来,冷眼暼向青弘居士,道:“想知道我是谁,你恐怕不够资格。” 青弘居士素来自负,气极生笑道:“小畜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挡下本居士一击,便当真狂妄的以为本居士奈何不了你么!” 正欲出手,再探楚长歌的虚实,却听忽然一声怪笑在甬道中响起。 青弘居士旋即一凛,忽有所觉,连忙反身怒目圆睁,第三只眼黑光射出。 那条黑影本想背后偷袭,见黑光射来,立时吓得惊叫出声,也是反应奇快,使出浑身解数,方才堪堪躲过黑光,正是那妖魂! 青弘居士怒道:“好你个妖孽,竟然还敢来招惹于我,本居士定要将你拘拿囚禁,投入火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是动了真火,眼中又是黑光射出。 妖魂胆小如鼠,却是性情阴毒,睚眦必报,先前被青弘居士所伤,差点魂飞魄散,使诈逃脱之后,以秘术稳固魂魄,便迫不及待的想要寻来报仇,结果乍见青弘居士额头上的眼睛竟有如厮威力,顿时惊骇万分,只想一逃了之。 妖魂眼瞧将青弘居士激怒,第三只眼中又射来恐怖的黑光,不禁骇然已极,飞速逃窜。 青弘居士怒道:“还想跑!”黑光如电,一道接着一道的霹雳炸响。 见他将注意力放在妖魂身上,楚长歌与常凌风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何意,同时点了点头,便要趁此良机,退出这里。 岂料下一刻,青弘居士竟是分出一道化身,直往这边而来,怒道:“那妖孽固然可恨,可你们不要以为,本居士会放过你们。你们今日,必须死!” 他盯着楚长歌,忽而一笑,道:“你杀死我徒儿,百死莫赎!不过,你若是将时空间法术交出来,本居士兴许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 第一百零五章 激战 化身说罢,脚步愈发迅速,右手作剑诀,正是天一剑指的起手式。 楚长歌心下一沉,当下施展时空间法术,裹挟常凌风和子桑灵儿顷刻间掠出数丈开外。 身影出现以后,没有稍作停留,继而再次遁入时空,依次往复,让人难以捕捉踪迹。 即便是青弘居士化身,也需极尽神识锁定,紧紧追逐其后,才没有让楚长歌三人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毕竟是道一境界的绝顶高手,即便是化身,亦厉害之极,青弘居士如影随形,任由楚长歌三人在时空中穿梭来去、身影不时出现在各条甬道之中,可无论楚长歌三人怎样变化逃遁,皆难逃他一双法眼,始终能捕捉到破开时空的痕迹,瞬时闪现跟上,犹如附骨之蛆。 似乎是想一睹时空间法术的神奇奥妙,以青弘居士这等强横修为,明明可以将时空锁定,可他却任由楚长歌施为穿梭,就宛如猫捉老鼠一般,不紧不慢,似已自觉手拿把攥,极尽戏弄之意。 “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浑厚真气,简直是闻所未闻!怪不得连时空间法术都能使得如此得心应手,原来是震古烁今的无上天门!只可惜啊,今日注定要陨落于此。”青弘居士的声音在仙坟中阵阵回响,身影如魂似魅般,随着楚长歌三人移动而移动,闪现在陵寝中的每一处角落。 施展时空间法术,对于真气的消耗实为巨大,也就是楚长歌玄牝之门大如无边宇宙,真气磅礴无匹,无穷无尽,才能如此随心所欲的施展法术不间断遁入时空,换作一般人,只怕早就真气枯竭、束手就擒了。 “你想杀我,委实难如登天,莫非直到现在,还未有一丝醒悟么?”楚长歌不屑的笑声跟着响起。 青弘居士怒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本居士杀你,无异于碾死一只蝼蚁!” 却是没有耐心再接着观赏时空间法术的玄奇奥妙了,在楚长歌三人从时空中遁出现身的一刹那,瞬时间飞掠上前,真气爆响,打在楚长歌肩头。 楚长歌顿时被打飞出去,撞在石壁上,身躯直凹陷入数寸! “楚先生!”常凌风大怒,神火炁流熊熊灼烧使得衣衫鼓动飘舞,双眼似也冒着火焰,宛如盛怒火神一般! “青弘,你欺人太甚!今日常某若不将你碎尸万段,如何向教主交代!”他疯狂怒喝,火光咆哮,几乎将所在的整条甬道充斥,烘烤墙壁石屑簌簌脱落,渐渐出现一道道蛛网似的密集裂纹,倘若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崩毁塌陷之虞。 子桑灵儿挥舞撼天神棒,欲要再次随常凌风战青弘居士,楚长歌见状赶紧从石壁中挣脱出来,将这胆大包天的小魔女拉住,低斥道:“你受伤未愈,不可再冒然出手,况且以你的修为,根本无法将此人如何,反而还会使你常叔叔分心,徒增负担。” 子桑灵儿战意顿消,老老实实“哦”了一声。 此刻常凌风与青弘居士的化身已然战得如火如荼,虽然暂时旗鼓相当,难分轩轾,可若等到青弘居士本体将那妖魂解决后,腾出手追寻过来,与化身合而为一,常凌风必定落败,根本毫无悬念。 楚长歌寻思片刻,身形一闪,却是倏然消失在原地。 青弘居士被常凌风纠缠的一时难以脱身,眼睁睁的看着楚长歌竟是没了踪迹,却是无可奈何,怒笑道:“常月使,你这般舍命保这小畜生,可他却弃你而不顾,委实令人心寒啊!” 常凌风不语,神火炁流倾力施为,熊熊火焰如同江河决堤,倾泻千里,任何事物敢于阻挡,都会被瞬间摧毁消失。 眼下的青弘居士乃是化身,不如本体强盛,在常凌风极尽霸道凶猛的攻势下险象环生,不禁渐渐心生愤懑。 趁着常凌风再次将全身火气尽都汇聚为刀芒横扫而来之际,青弘居士只觉是一锤定音的大好时机,第三只眼蓦地射出黑光! 这一刀几乎毕集常凌风的十成功力,威力无穷,却也因此而一往无前,退无可退,唯有将敌斩杀这一条路,根本无法收刀而回。 眼见黑光如雷电般一闪,常凌风刀势濒临极致,已然无法后撤躲避,千钧一发间,身前突然浮现出一枚令牌,黑光顿时击于其上,竟是隐没于其中,化作一缕缕波澜慢慢平息消失。 青弘居士皱眉道:“残月令!” 令牌将黑光力量化解,常凌风神火炁流凝聚而成的不世刀芒并未受到丝毫阻拦,仍旧气势狂暴雄浑,如泰山压顶,亦似大海倾覆,改扫为劈,向青弘居士当头压下!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刀芒近在眼前,青弘居士依然面不改色,语出轻蔑,手上却是不敢怠慢,天一剑指雷霆点出,直接与刀芒悍然相对! 一时气流如爆,甬道石壁本就已被常凌风的神火炁流烘烤得寸寸龟裂,几要崩溃,此刻又被二人交手肆虐爆发的力量所摧残,终于是不堪承受,开始崩毁倒塌,一时尘土弥漫,乱石砸下,地面也随着渐渐裂开,整座仙坟,似已开始塌陷崩毁。 常凌风与青弘居士依旧没有停下手来,战至癫狂,无视这般巨大变故,各自激发护体气罩,尘土乱石还未近身,便被震飞出去。 “灵儿,你先出去!”常凌风虽然战的忘我,却是不忘子桑灵儿。 他长发乱舞,攻势密集如暴风骤雨,亦如惊涛骇浪,重重相叠,似无止时,渐渐又将青弘居士压落下风。 子桑灵儿心知这等层次的斗法,她根本就插不上手,先前能一棒砸在青弘居士的头上,不过是侥幸而已,眼下再留于此地,着实起不了任何作用,还得常凌风分心照顾,当下点头道:“常叔叔,你千万小心。” 常凌风哈哈笑道:“区区一具化身,还奈何不了我!” 子桑灵儿心中稍安,连忙向还未被乱石掩埋的甬道出口飞掠冲出。 就在她离去的下一刻,楚长歌的身影忽然在甬道中闪现,满脸失望之色。 常凌风有所感,愕然道:“先生……您没有离开么?” 第一百零六章 主墓室 楚长歌叹道:“我原想去伺机偷袭此人本体,结果那妖魂委实不甚中用,未待我寻得时机,便被打的魂飞魄散,没法子,我只能回来了。” 常凌风眉头深皱,这可真是一个坏消息,那妖魂居然被青弘居士本体打的神魂俱灭了,想必此刻已腾出手,正往这里赶来。 刚刚想到这儿,只听一声大笑道:“常月使,没想到你竟然连本居士一道分身都奈何不了,可真是令本居士失望的紧啊!” 濒临崩溃的甬道中出现一条身影,仙风道骨,面容清古。他话音一落,便将化身融合,抬脚一跺,本就已裂纹密布的地面顿时塌陷,连同山墙石壁亦彻底粉碎! 青弘居士大笑道:“小畜生,你若是交出时空间法术秘诀,本居士兴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如若不然,便将你打入无边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楚长歌真气汹涌喷薄,将已然坍塌而下的山石顶住,跟着笑道:“将我打入无边炼狱?就算是大罗金仙,也不敢出此狂言,我却不知,你这老匹夫何来如此自信。” 分心二用,悄然对常凌风传音入密道:“常月使,你赶紧离开这里,这老匹夫由我来解决。” 常凌风岂肯独自离去,断然拒绝,传音入密道:“不可!若先生有个三长两短,常某如何向教主交代!” 楚长歌耐心道:“我乃不死之身,这老匹夫决计拿我没有法子。况且这老匹夫虽说是为了替他那徒儿报仇,恨不得将我杀之而后快,但却也舍不得我立刻就死,因为他想要得到我身上的时空间法术。我可以此周旋,略施小计,定有机会脱身。你若在此,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拖累于我。” 常凌风闻言默然,只觉老脸火辣辣的。 他素来自视甚高,当然,不管是修为、手段,还是谋略,他也确实厉害。 魔教残月使常凌风的大名,在天下间可谓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眼下居然成了拖累,性情自负的他,心里不禁五味杂陈,浑然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先生,恕常某万难从命!”常凌风大声喝道,真气迸发,顿时便将压在身上的万钧巨石震碎,便欲拉着楚长歌一同冲出仙坟。 青弘居士见之冷笑道:“这里就是你二人的埋骨之地,竟还妄想逃走么!尤其是你,小畜生,你必须死!”又跺一脚,本来就已千疮百孔的地面彻底化为乌有,露出深不可测的无底深渊! 碎石簌簌坠落,楚长歌和常凌风没有了立足之地,又身受万钧压顶,顿时向深渊中掉落。 青弘居士冷笑一声,随即跟上。 下坠片刻,楚长歌和常凌风相继御风顿住身形。 与此同时,青弘居士已然如电光袭来,右手成爪,瞬时出现在楚长歌身前,将楚长歌的喉咙紧紧扼住,带着他的身躯撞在石壁上,直陷入数尺。 青弘居士冷冷道:“说出时空间法术的秘诀。” 楚长歌叹道:“我说过,就凭你这点微弱力量,想要杀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居然还想要挟我说出秘诀,真是可悲可笑。” 青弘居士大怒,扼住楚长歌脖子的大手狠狠用力,登时将楚长歌身躯又压入石壁中几分。 常凌风见楚长歌受制,沉声喝道:“青弘,放开楚先生!”修罗炼狱掌竭尽全力施为,无数掌影突袭而去。 青弘居士竟是躲也不躲,外露精纯真气,结成湛蓝色气罩笼罩全身上下。常凌风的修罗炼狱掌瞬时便至,将石壁轰的千疮百孔,乱石纷飞,尘埃弥漫,可青弘居士的护体真气,却是固若金汤。 青弘居士哈哈大笑道:“常月使,你若也臻入道一境界,本居士或许还能忌你三分,可惜你终究不过仍在还虚之境,哪怕只差一个契机就可破境,也依然是还虚!道一者,返璞归真,大道合一,又岂是你这等凡夫俗子所能抗衡的!”头也不回,左手向后一挥,雄浑真气蕴含大道之力,登时便将常凌风打飞数丈,口吐鲜血。 常凌风深受重创,却是嘿然一笑,毫无畏惧,抹去嘴角血迹,神火炁流再次沸腾起来,长发飞舞,似亦如火焰般熊熊燃烧,大声道:“常某即便未入道一,难道就会任你宰割不成?纵使你是大罗金仙,在常某眼中,也不过如草芥而已!” 感受到炙热的气息再次逼近,青弘居士眉头微拧,看着身前楚长歌的眸子,淡然道:“看来这位常月使,非得逼我将你杀了,再去解决他不可。” 虽然重复一句话很是啰嗦,但见青弘居士仿佛将自己看做砧板上的鱼肉,以为想杀就能杀死,楚长歌不厌其烦,笑道:“痴人梦话,你仍不自知么?” 青弘居士怒了,他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被一个看似年纪轻轻的后辈所嘲笑,极尽鄙夷。 “小畜生,你是在找死!”青弘居士凶狠毕露,咬牙切齿,此刻已无一丝正道高人所有的仙风道骨,正气凛然,看似跟魔道妖人反倒颇有几分相向之处,怒喝道:“就让时空间法术与你一起陪葬吧!本居士要将你彻底杀死,让你连化为鬼魂都是痴心妄想!”倾尽全力,便想将楚长歌的喉咙压碎。 同时常凌风业已杀至,然青弘居士竭尽全力所展现出的力量,委实不可思议,竟是将楚长歌身后的石壁压碎,直接深入十数丈,使常凌风一击扑空。 常凌风漂浮在人形窟窿前,却见里面似有光芒透出,竟然别有洞天,顿时大吃一惊,念及楚长歌安危,连忙施展缩骨之法,飞身钻入。 在被撞碎的石壁之中,却是有间墓室,四周立有擎天玉柱,中央坐落棺椁,似与那些甬道中的墓室格局相同,但又有不同之处。 这座墓室堆积着满地的奇珍异宝,并不似那些墓室一般寒酸,而且最夺人眼目的是,在棺椁周围,遍布着金色土壤,上面生长有四株仙花,含苞待放,还未盛开,就已香气浓郁,沁人心脾,仿佛嗅上一丝,就可延年益寿。 “这就是仙人的主墓室么?”青弘居士无意间进入此地,不由震撼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阿难菐罗 青弘居士被眼前景象深深吸引,几乎已然可以断定,这座墓室,必定就是葬有仙人尸身的主墓室! 他面露喜色,却是抛下楚长歌,径直走向那具放置在中央的棺椁,小心谨慎,细细查看起来。 楚长歌也自顾四处张望,这里显然就是主墓室无疑,藏匿颇深,如若不是误打误撞,恐怕很难发现这里。 况且这座墓室仙气弥漫,尤其是在那具棺椁周围,仙气极其浓郁,似是从棺椁中溢出,里面绝对不是空空如也,极有可能躺着仙人的尸身。 常凌风进入墓室之后,便连忙走到楚长歌身边,关切道:“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这老匹夫杀不了我,不必为我担忧。”楚长歌摇摇头,兀自看向四周,目光忽然被那四株仙草所吸引,旋即不由自主的向棺椁走去。 青弘居士闻听脚步声渐近,猛地回过头,杀机凛冽,冷笑道:“小畜生,你的命还真硬,这都杀不死你!” 楚长歌淡然道:“世间能杀我者,寥寥无几。莫以为臻入道一,便天下无敌了。道一亦分三六九等,而你这道一,于我眼中,不过弱小如蝼蚁,欲要破我金身,实如蚍蜉撼树,可笑之极。” 青弘居士施展百般手段,穷尽力量也杀楚长歌不死,已然隐隐猜出一二,此时听楚长歌亲口说出,不禁心中更是震惊。 他委实想不明白,区区洞玄境,怎会拥有此等强横金身,竟能抵抗他全力一击,而毫发无损,着实骇人听闻,诡异之极。 “难不成这小畜生是仙界护法金刚转世?”青弘居士暗暗寻思。 传仙界玄天太乙真君座下,有四大金刚战将,皆是体魄强大,法天象地,极少有力量能够打破他们的绝对防御。 除了是金刚转世,青弘居士属实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他无法将楚长歌杀死这等怪异之事。 “我若能将这小畜生夺舍,天下间还有谁是我的对手?”青弘居士心下忽起觊觎之念,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只当楚长歌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飞,故而也不着急。 忽然,他的目光随之也被那金色土壤上的四株仙花吸引,凝视半晌,突然瞳孔收缩,震声道:“这是……阿难菐罗!” 楚长歌早就觉得这四株仙花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四株仙花,竟就是传说中的永恒之花! 阿难菐罗,乃是远古神族语言,意为永恒、不朽,故而又称永恒之花。 传说此花生于时间开始之时,哪怕经历万古,也永远不会枯萎凋零,如果世间当真存在不朽,阿难菐罗之花,便是有迹可循的唯一例子。 此花于当今之世,已然绝迹,根本难觅踪迹,知其存在者更是少之又少,楚长歌也是在一本古籍中偶然得知。 阿难菐罗,花开九瓣,极难盛开,倘若盛开,便会产生神奇力量。 不过究竟是何等力量,那本古籍上的记载却是语焉不详。 没想到在这座仙坟之中,竟然能得见这等永恒不朽的奇花,而且有四株之多! 楚长歌不禁煞是好奇。 这世间能让他瞧上眼的事物并不算多,哪怕是前世在北极冰川之下发现上古凶蛇蛇卵,他也是淡然处之,甚至随手便送给了那时的五毒门门主。 而这传说中的永恒之花,极有可能蕴含着不朽的奥秘,他却是也不能等闲视之,不由蹲下身去,直想看看,这阿难菐罗花,究竟有何玄奇奥妙。 乍见这等天下第一奇花,青弘居士眼中光芒炙热,难以抑制的心中狂喜,但见楚长歌如此,顿时警觉,寒声道:“小子,你竟也识得此花么?不过本居士规劝你一句,莫要心存贪念,否则后果自负。” 听这什么狗屁居士直到此刻,还大言不馋的威胁自己,楚长歌微微摇头,却也不欲再与其作口舌之争,而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那株阿难菐罗花之上。 这株阿难菐罗花,与记载中别无二致,根茎碧绿,花瓣血红,散发着浓厚的生命气息,掺杂芬芳弥漫,犹如空谷幽兰,亦似窖藏美酒,若淡若浓,丝丝钻入鼻孔,只觉灵魂都被洗刷一般,变得纯洁无垢,生命力仿佛也随之骤然增强! 不愧是世间唯一一个有迹可循的不朽之物啊! 楚长歌不禁赞叹,九瓣未开,生命力量就已然如此惊人,若是盛开,又当是何景象? 常凌风从青弘居士口中得知此花竟就是阿难菐罗,也不禁打量起来,诧异道:“永恒之花,世所罕见,可此地竟有四株,而且全都生长于这座铜棺周围,莫非是墓主有意如此,其中另有玄机?” 青弘居士瞥眼看来,似笑非笑道:“常月使也对这阿难菐罗花感兴趣么。” 他已是将这四株奇花视为囊中之物,岂能容他人染指,顿时再起杀机,便想将楚长歌和常凌风杀死,独享阿难菐罗,还有这座仙坟中的未知宝藏。 感受到强烈的杀机袭来,常凌风毫无畏惧,冷冷一笑,身上火焰随之熊熊燃烧。 眼看着气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这什么狗屁居士又要动手,楚长歌淡淡道:“反正此地仅仅你我三人而已,你既然不将我二人放在眼中,又何必急于一时。” 青弘居士杀机渐渐收敛,哈哈笑道:“你倒是颇有自知之明,本居士大发慈悲,便容你多活一时半刻。你也是福泽深厚,临死之前,竟能有幸见到这等奇花,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楚长歌暗暗冷笑,这狗屁居士,修为虽高,却是狂妄自大,更是蠢笨如猪,连迟则生变的道理都不懂,也不知是怎么修炼到道一境界的,没有中途横死,可谓奇迹。 “你想要将这些花全都拔走?”楚长歌侧目一瞥,见青弘居士盯着阿难菐罗花目光炙热,蠢蠢欲动,似要动手一般,淡然开口道。 青弘居士哼道:“有何不可么。” 楚长歌险些被气笑了,想这狗屁居士蠢笨如猪,实则还真是如此,阿难菐罗花可不是什么寻常仙花异草,生长于此地又是根深蒂固,如若冒然连根拔起,只怕会引发恐怖之事。 何况,这四株阿难菐罗花,皆围绕着这具棺椁,也不知是否暗藏玄机,在没弄清楚之前,在旁相看已是颇具风险,可这狗屁居士,居然还要将之拔走。 真蠢啊! 第一百零八章 白帝 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楚长歌没有落井下石已是难能可贵,自然更加不会出言提醒,当下笑而不语。 反观青弘居士,仍不自知,还在自恃宗师风范,居高临下,以轻蔑的口吻说道:“小畜生,知你垂涎这些奇花,可惜本居士在此,你也只有看看的份。”说罢,出手颇疾,快到肉眼难以分辨,竟是真的将他脚下的那株阿难菐罗花连根拔起,紧紧攥在了手中! 常凌风见状一凛,怒喝道:“你疯了!” 那株阿难菐罗花被青弘居士拔在手中,忽而爆发出强烈到无以复加的生命力量,青弘居士衣袍猎猎,无风自鼓,须发亦随之疯狂飘舞起来,纵声大笑道:“不愧是永恒之花啊!本居士若将此花带回洞府,倾心培育,待九瓣花开,定能得道成仙,甚至是一如此花,真正永恒不朽,不死不灭,万古长存!” 楚长歌拉着常凌风悄然退后。 这什么狗屁居士,当真是作死啊! 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阿难菐罗花被连根拔起之后,很快就发生了异变。 只见那具棺椁,竟是忽然之间剧烈震颤起来,似是其中有何物事,欲要挣扎而出! 青弘居士顿时笑声停止,骇然退后三步。 “敢尔……” 棺椁中,突然传来声音,似是尽力压抑,有些低沉,可又止不住的怒气翻涌,直是颤抖不已。 青弘居士震惊已极,属实始料未及,不过他到底非同一般人物,随即便镇定下来,谨慎的望向棺椁,浑厚真气蓄势待发,只等这棺中存在冲将出来,便给予其雷霆一击! “敢尔……” 铜棺之中,又是怒声响起,压抑颤抖,濒临爆发边缘。 紧跟着,似乎忍无可忍,仿佛火山爆发,怒海咆哮,终于压抑不住,愤怒狂吼道:“敢尔!” 随着声音响起的瞬间,棺盖顿时飞了出去,一股磅礴之极、似能压塌乾坤抹杀万物的气势轰然从中爆发出来! 这股气势饶是青弘居士也要为之变色,他也不是蠢笨到无可救药,何尝不知正是因为他拔出阿难菐罗花,才致使这棺中存在震怒,若其冲将出来,第一个恐怕就要找他算账。 他当即神色狠厉,便欲先下手为强,积蓄的真气已然至顶点,随后猛然出手,雄浑真气爆发,直往铜棺之内压去。 可惜,真气还未近到棺椁,便被从中爆发出的滔天气势吞没殆尽,连他也没能幸免,顿时鲜血狂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被压的俯首在地,痛苦难当。 这难道……就是仙人的力量么? 连青弘居士这等深厚修为,亦是根本无法撄其锋芒,丝毫无还手之力,直接就跪在地面,俯首吐血! 常凌风觑此一幕,震惊万分。 他虽被楚长歌及时拉出老远,仍觉这股气势仿佛来自于帝王之身,君临天下,睥睨众生,令他情不自禁生出俯首称臣之感,若非距离甚远,他的定力亦远非寻常人可比,怕是已如青弘居士一般,被震慑肉体心神,情不自禁的跪拜下去了。 楚长歌什么存在没有见过?所以并没有常凌风那般震惊,但仍旧颇为好奇这棺中存在的身份。 这股气势极端强大,便是那号称三界第一战力的玄天太乙真君,也要有所不如,这棺中存在,倘若真是仙人,又是众仙中的哪一位?五方大帝?还是……天帝! 寻常仙人,怎会有如此滔天气势。 没过多久,只见棺中忽然坐起一人,金袍束带,头戴高冠,面容清古,不怒自威,何况此时流露怒色,更是威严恐怖,令人胆寒。 此人走出铜棺,先是一扫那片金色土壤,继而直视跪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青弘居士,寒声道:“孤亘古布局,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就因为你这该死的杂种,瞬间破灭,毁于一旦!你说,孤该如何惩罚于你!” 青弘居士倨傲狂妄,在当今天下纵横来去,除却寥寥数人,谁都不放在眼中,可面对眼前这仿佛是仙人般的存在,哪还有一丝宗师风范,已然吓得六神无主,心颤欲碎,在对方滔天的气势下艰难说道:“在下也……也是无心之举,还望仙上……恕罪!” “恕罪?”那人怒极生笑,喝道:“你罪无可恕!我要将你贬入畜牲道,以后生生世世,再无成人可能!经受无尽轮回之苦!” 青弘居士赫然变色,凄厉求饶道:“不要,仙上饶命……” 没等他话说完,那人大手已然压下,击在他的头顶。 他顿时肉身破碎,元神亦是“砰”的爆成血雾,唯余魂魄被抽离出来。 那人将他的魂魄握在手中,神色愤怒无比,猛地跺脚,地面顿时裂开一丝深不见底的裂纹,紧跟着便将魂魄丢了进去,似是直通幽冥地府,落进那六道轮回! 饶是常凌风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这等可怕之事,不禁看向一旁的楚长歌,一脸紧张忧虑。 楚长歌微微一笑,却是不甚为意,拔花的是那青弘居士,这人盛怒之下,施以惩罚,实乃人之常情,总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再迁怒于旁人吧。 地面裂纹渐渐合上,那人似乎仍觉不解气,气的胸口起伏,牙齿紧咬,突然向楚长歌二人望来,冷冷道:“你二人竟敢入孤陵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要将你二人贬到北海,去堵海眼五十年!” 楚长歌一听,这还得了,赶忙道:“我二人无意打扰,实是那人逼迫至此,还望帝君明察秋毫。” 那人一愣,奇道:“你称孤为帝君,莫非竟认得孤?” 楚长歌摇了摇头,不过虽不认得,却也能猜出一二。 称孤道寡,又有这般气势,倘若真是出于仙界,除了五方大帝之流,根本无需作他想。 楚长歌拱手道:“还未请教帝君尊号。” 那人淡淡道:“孤乃紫薇道光大帝。” 常凌风闻言猛然一震,不可思议的望向那人,这个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纵横睥睨,谁都不放在眼里,此刻竟是破天荒的流露出敬畏之色,怔怔道:“您就是白帝……白玉京!” 第一百零九章 帝怒 自古相传,仙界有五方大帝,各司其职,法力通天, 中央天帝,姓名不可考,土德,坐镇仙庭,是为世界之主。 南方浮玉显光大帝,名曰霂灵衍,木德,故又称青帝,司草木。 西方须弥禅光大帝,名曰阿弥陀佛,水德,又称佛祖,司江河湖海。 北方无极越光大帝,名曰道归藏,火德,又称赤帝,司日月。 再者,便是东方紫薇道光大帝了,名曰白玉京,金德,又称白帝,司诸天星宿。 楚长歌早就料到这座仙坟之主,必定非同寻常,如今一看,居然还真就是五方大帝之一。 也是奇怪,这位紫薇道光大帝,明明并未身死,何以竟在人间自掘坟墓,躺在棺中?如此诡异行为,哪像大名鼎鼎的白帝,反倒颇似那些邪崇鬼魅,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不过细细想来,楚长歌也能见微知著,猜出一二来,这位紫薇道光大帝,似乎是在此地隐居修炼,外面的墓室不过是故布疑阵而已,目的是为掩人耳目,迷惑外来者。 眼下之所以破棺而出,便是因为那不知死活的青弘居士拔出一株阿难菐罗花,貌似对他影响颇大,这才令他怒火滔天,直接便将青弘居士贬入畜牲道。 “阿难菐罗,意为永恒,帝君将此奇花栽在灵边,莫非是想借此来参悟不朽之道么?”楚长歌何等睿智,立时便猜出更深一层。 白玉京一愣,诧异的望向楚长歌,似是惊讶于楚长歌居然识得阿难菐罗这等世间根本难得一见的奇花,又似在惊讶楚长歌竟能看出他将此花栽在铜棺周围,正是想借此花,来参悟不朽奥秘! 半晌后,白玉京不由频频颌首,赞道:“好一个目光如炬的年轻人,竟然能看穿孤意欲何为!” 说罢,情绪转为低落,叹道:“只可惜,孤忍受千年孤苦,在这棺中沉睡,到头来却终究是功亏一篑,等不到阿难菐罗九瓣花开之时,千年心血,便被那个杂种毁于一旦!” 这位被世人尊崇敬仰,在庙中立牌铸像虔诚拜祭的紫薇道光大帝,越说越是激动,竟然浑然不顾尊贵身份,破口大骂那青弘居士,愤怒已极。 仙帝之怒,岂是等闲? 即便是常凌风这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亦不由心慌不已,险些双膝一软,跪拜臣服下去。 这还是紫薇道光大帝无意使然,仅仅是自然流露,常凌风就已如泰山压顶,连灵魂都在颤栗。 楚长歌自然是若无其事,莫说帝威,便是天威,他都无所畏惧,面不改色,说道:“帝君此举,莫非是坚信不朽传说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切实存在的么?” 白玉京负手,断然道:“自然,孤曾亲眼见过。” 楚长歌心中一动,忙问道:“帝君所见之不朽,可是黑帝?” 白玉京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你说的是阿弥陀佛?他自困佛国,为众生念力所加持,自以为是康庄大道,岂知连门槛都摸不着半分,连孤都不如,他算什么不朽。” 阿弥陀佛,即西方须弥禅光大帝,水德,又称黑帝。 不过阿弥陀佛取自身名字中的“佛”字,开创佛门,自称佛祖,故而世人皆尊称其为佛祖,而鲜少再称其为黑帝。 白玉京一听楚长歌说到黑帝两个字,还以为是指阿弥陀佛。 楚长歌若有所思,若按白玉京所说,阿弥陀佛连不朽的门槛都摸不到,看来此黑帝,非彼黑帝,并不是同一个人。 “若非黑帝,又是何人?”楚长歌亦想知道,这世间除了魔堕山那存在口中的黑帝,这位紫薇道光大帝,又是从何处见到的不朽,当即顺着话头问了下去。 若按照常理,白玉京乃众生仰望的紫薇道光大帝,可谓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存在之一,而楚长歌眼下不过区区洞玄境界,连追逐仙道都暂时遥不可及,在白玉京眼中,理应如蝼蚁一般,哪怕白玉京胸襟开阔,视众生平等,也不可能与楚长歌多言,而且谈论的都是一些禁忌之事。 不过白玉京何等存在?自然不会将楚长歌当做等闲洞玄境修士看待,已是瞧出楚长歌非同小可,恐怕远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故而也没自恃身份,吝啬话语,说道:“孤在仙界时,一日闲暇无事,便上清微天拜访道德天尊,欲得天尊相见,坐而论道,增长裨益。也是有幸,孤入兜率宫,还未通报,便见其时天尊恰巧盘坐在丹炉一旁的蒲团之上,阖目抱元,似是在静心修炼。” “孤当时大喜,见天尊一面,实属不易,纵使等上十年百年,也不虚此行,故而便坐了下来,等候天尊苏醒。” 白玉京声音渐渐变得激动起来,说道:“如此,过了二十一年,孤便在一旁候了二十一年。这二十一年间,天尊的变化过程,孤都是亲眼所见,他的灵魂一次次幻灭,肉身一次次破碎,立而又破,破而后立,周而复始;他的道,被他抽丝剥茧的拔出,尽数毁去,继而又生新的道,似仍觉不满意,又被舍弃毁灭,如此过了二十一年……” “二十一年后,天尊忽然睁开双眼,他看向孤,那种目光,孤至今难忘,是亘古唯一,是世间无上,是天地众生皆为之疯狂的不朽!” 白玉京越说越是激动万分,声音不禁越来越大,如大道之音,阵阵回响。 常凌风只觉灵魂压抑不住的剧烈震颤,似要破体冲将而出,连忙暗念圣教定心诀,方才能堪堪忍受白玉京道音所侵扰。 “孤从未见过不朽,恐怕这天地芸芸,众生万物,也全都不知不朽为何物、是何等的一种境界,但天尊眼中闪烁的那种高深莫测的光芒,仿佛就是在说,这就是不朽!” “不朽之道,本是传说,孤有朝一日,竟能亲眼所见,岂能不激动万分?虽然冒昧,但孤也顾不得许多了,于是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向天尊讨教不朽之道。” “天尊颇有长者之风,没有怪罪孤冒昧。他告诉孤,不朽之道,虚无缥缈,非言语所能述之万一,若想臻至不朽,唯有自身摸索,绝无捷径可走!” 第一百一十章 千年布局 “天尊的话,孤自然是信的,当时只觉被当头浇了冷水,顿时心若死灰,失魂落魄下了清微天。此后数十年,孤脑海中‘不朽’二字便挥之不去,终日浑浑噩噩,如中梦魇一般,别无他想,满脑子都是不朽之道,殚精竭虑,刻苦钻研,意求能寻到不朽的门槛。” 白玉京叹道:“孤活的太久了,早已颇为厌倦,对于生死,实是并不在意,所以朝思暮想,并非是为真正的万劫不灭,亘古长存,仅仅只是想要看看,这传说中的无上境界,究竟是何风景。” 楚长歌静静聆听,得知那不朽,竟然就是三清道祖之一的太清道德天尊时,不禁微微一惊。 此刻听白玉京苍凉悲怆,竟与他当年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不由感慨万分,说道:“我知帝君心意,站在绝巅之上,孑然寂寥,一眼看去,似已到了尽头,乍然得知前方还有道路,又岂能再安之若素,不翘首以盼、千方百计的欲求一看前路风景呢。” 白玉京怅然一叹,随后稍显讶异,问道:“听你所言,竟也曾有此心境么?” 楚长歌淡笑道:“不瞒帝君,我曾无敌于天下,只可惜那时却不知世间竟有不朽存在,只觉茫茫大道,前无背影可寻,后亦无追者而至,渐觉人生无趣,于是选择了一死解脱。所以帝君心意,楚某感同身受,又岂有不知之理。” 他缓缓说来,古井无波,常凌风听罢,不禁骇然侧目。 曾无敌于天下,选择一死解脱,又是姓楚,连老教主都要称之为前辈…… 常凌风何等聪明睿智,此时如何还猜不出楚长歌的身份? “您居然就是楚长歌……楚前辈!”常凌风怔怔望着楚长歌道。 也无怪常凌风这般震惊,楚长歌于修仙界,便如夫子于儒家,俨然个中翘楚,即便时隔三百年,当今天下也依旧流传着楚长歌的传说。 楚长歌,实是近千年来的第一传奇人物,不过三十之龄,便已臻道一境界,亘古无一! 在三百年前,剑荡天下,技压群雄,从未有过败绩,据说无人能在他剑下走过一合! 连海外圣地,在其风姿下亦黯淡无光,闻风丧胆,不敢招惹。 甚至是那些凶险莫测的禁地,亦如自家后院,被他随意进出,而禁地中的存在,全都噤若寒蝉,不敢露面! 关于楚长歌的事迹,流传下来的并不算多,可桩桩件件,皆是耸人听闻,无愧于传奇! 常凌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然就是三百年前大名鼎鼎的绝世人物楚长歌! 见常凌风竟然认出自己身份,楚长歌报以一笑,却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原来你如今竟是转世之身,怪不得孤瞧不出丝毫端倪。” 白玉京自葬于此地颇久,不知三百年前天地间的风云变幻。 否则如楚长歌这般不世人物,哪怕他远在仙界,也应极尽瞩目。 “帝君自葬于此,莫非已寻得不朽之道?”楚长歌问道。 白玉京颌首道:“不错,自见道德天尊后,孤便不能自抑,苦思冥想追寻不朽之道,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让孤寻得这四株阿难菐罗花。” 说着,从金色土壤中摄来一株永恒之花,拈在指尖,眸子中绽放出异样光彩,说道:“阿难菐罗,永恒之花,据说此花诞生于时间开始,永远不会枯萎凋零。永恒,意同不朽,孤得此奇花,欣喜万分,只觉是冥冥中的恩赐,随即便一门心思以求能参透此花之奥秘,结果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一头雾水,始终难以看穿这阿难菐罗究竟内含何等神妙,竟能永恒不灭。” “后来孤蓦然醒悟,自知闭门造车,恐怕永无参透之时,于是再次造访清微天。道德天尊生于混沌,无所不知,想来应知此花神妙,孤隐有预感,若能得天尊点拨一二,恐怕不朽之密,近在眼前!” 楚长歌听得微微点头,道德天尊,乃三清之长,甚至堪与创世的盘古神平起平坐,法力通天彻地,更是成为不朽,想必更加不可思议。如果说世间有能看破永恒之花玄妙者,道德天尊,必定不做第二人选。 白玉京继续说道:“道德天尊居于清微天,素来罕少见客,哪怕是其它二位天尊,亦时常被拒之门外。孤虽贵为东方大帝,但于天尊而言,亦是后生晚辈,再次冒昧造访,唯恐天尊不见。可令孤意外的是,道德天尊似已算到孤会前去,老早便大开兜率宫门,命小童迎孤进去。” “当孤再次走入兜率宫,却是不见道德天尊,正心中纳闷,突然,却听天尊声音响起,这才悚然一惊,原来天尊竟已化为意识,肉眼不可捉摸,无魂无体,但孤却依然能明显感觉到,天尊依旧存在于世间!” “这必是不朽的奥妙!孤欣喜如狂,便问天尊:‘阿难菐罗可含不朽之妙?’天尊答孤:‘含。’孤愈发欣喜,便又问:‘如何能借以阿难菐罗,使孤成就不朽?’天尊回答孤道:‘以灵界息壤,植阿难菐罗,尔伴于其旁,沾染其永恒气息,待九瓣花开,便可明悟不朽’。” “孤得天尊传授不朽真谛,只觉不朽之道,近在咫尺,不由狂喜万分,于是迫不及待,着手布局。阿难菐罗花开,不知需多少岁月,孤未防期间被他人打扰,便将地址选在人间。此地一毛不拔,人迹罕至,孤在外修筑坟墓,掩人耳目,实则真正所在,则是这地底深处。” 白玉京说着忽然怒气狂涌,强行压抑道:“孤于此,静候阿难菐罗九瓣花开,已历一千二百余年,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谁曾想竟被那杂种于朝夕之间毁于一旦!这四株永恒之花,栽于息壤之上,早已根深蒂固,千百年来吸取息壤力量,茁壮成长,已有盛开趋势,结果被那杂种拔出,顿时力量消散,前功尽弃!若想再见其盛开,又不知要多少光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渡劫 楚长歌不由莞尔,那狗屁居士蠢笨如猪,竟将霉头触到紫薇道光大帝的身上,被贬入畜牲道,从此受无尽轮回之苦,纯属咎由自取。 见白玉京怒意涛涛,恨不能抑,楚长歌亦不禁为他惋惜起来。 不朽之道,为众生梦寐以求,白帝得永恒之花,仿佛于此传说中的境界,已然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结果被青弘居士横插一杠,无意中将其千年苦心布局一朝毁灭殆尽,实是遗憾。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冥冥之中的命数,归根结底,这位白帝,恐怕还是与不朽无缘。 “好在阿难菐罗花仍在,终究还有九瓣花开的那一天,帝君且莫灰心,假以时日,定能臻破不朽,去一瞧那世间最为奇妙炫丽的风景。”楚长歌安慰道。 紫薇道光大帝也是洒脱,愤怒归愤怒,却也没有因此而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对不朽再无执念,笑道:“虽说阿难菐罗暂时花开无望,但孤在此沉睡千年,与此花日夜相伴,倒也悟得颇多不朽之道,并不算一无所获。” 顿了一顿,接着道:“千年岁月,于我辈虽不过弹指一挥间、白驹过隙一般,可孤生性不喜寂寞,如今出世,实不欲再立刻沉睡,枯等阿难菐罗花开那日。白云苍狗,世事变幻,也不知当今天地,已是怎样光景,孤且等先逍遥一阵子,排解这千年寂寞,至于不朽……哈哈哈,万物自有缘法,强求不得,一切皆随缘吧!” 话音刚落,顿时大袖一挥,时空之力犹如利箭,瞬时刺穿一切阻碍,携楚长歌和常凌风回到墓门口。 被那妖魂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眼下仙坟之中,寂寥静谧,除了满地尸体,血腥味浓烈刺鼻,令人闻之欲呕,已然再无一人。 白玉京看着门里门外的尸体,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随即看向楚长歌,笑道:“孤欲回仙界,若有朝一日,你能飞升而来,莫忘来看孤。” 楚长歌拱手道:“一定。” 白玉京哈哈大笑,似是摆脱千年地底寂寞,重见天日煞是恣意畅快,大步迈出墓门,毫不掩饰磅礴无匹的恐怖气息,身躯化为一道奇光,几乎将中土尽皆照耀,直冲天际,那坚不可摧的两界壁垒,竟是不如一张薄纸,顿时被他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身影直入其中,回归于仙界去了。 常凌风看的目瞪口呆,上古年间,六界互通,并无阻碍壁垒,后众仙绝天地通,使得天地隔绝,再也不能往来。身处人间,除非被仙光接引,否则根本无法打破那重不可见的两界壁垒,轻易飞上仙界,可这位紫薇道光大帝,委实强大已极,竟是视从未听说过有谁能逾越的那层两界间的壁垒而无物,轻易便将之打破,直上仙界,不愧是五方大帝之一,简直是不可思议! 白光太过惹眼,浩瀚中土,皆能清晰瞧见。 子桑灵儿、还有那十几个幸存下来的教众一直在墓门外等候,见白光竟然直冲入仙界之中,惊讶片刻后,子桑灵儿第一个抢先跑进墓门。 见楚长歌除了衣服变得破烂了些,貌似并无损伤,小丫头方才松了口气,然而转眼一瞧,却见常凌风嘴角残余血渍,面色惨白如纸,连忙上前,欲要去扶,急道:“常叔叔,您没事吧!” 常凌风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楚长歌目光一扫,此行而来的数十圣火教众,只剩下十余人,可谓死伤惨重。 不过好在,身为凶手的那个妖魂已然服诛,却是青弘居士,无意间为这些死去的圣火教众兄弟报了仇。 而今这座仙坟已然是无可探寻,预想中的造化也没见着,常凌风眼瞧着那些相继被找到的教中兄弟尸体,不由心中如刀割一般,不忍再瞧,道:“回山吧。” 楚长歌点头,当即走出墓门,将龙夔从纳兽圈中放出,返回常羊山。 白玉京所化之白光,照耀中土,震慑万物生灵,常羊山距离不远,所见更是清晰无比,圣火教上下,尽是震撼。 回到常羊山后,子桑玄空便不由问道:“天阴岭发生了何事?那道白光又是何存在?” 常凌风当下将天阴岭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 子桑玄空听完,不禁震惊不已,没想到那座仙坟,竟然是紫薇道光大帝的陵寝,还有青弘居士,还真是倒霉,居然无意中触怒白帝,被贬入轮回。 “前辈劳碌奔波,想来已然疲惫,不如先去休息。”子桑玄空而后说道。 楚长歌点头,当即去往客房。 此时此刻,已近黄昏,晚霞如火,透过窗纸照耀进房中,颇是清幽静谧。 到了客房,楚长歌沐浴更衣,随后脱靴上塌,盘膝入定。 这段日子,经历颇多之事,却是一刻也不得闲,始终未有功夫沉心静气下来修炼。 他内视玄牝之门,徜徉在其中的那条小鱼,较之在天墉城刚刚臻至洞玄境时,似乎长大不少。 这是鲲鹏大法之根本,虽乃真气形成,却犹如修者之元婴,可谓第二生命。 他现如今已至洞玄巅峰,距离臻入结丹境界,只差一层窗户纸,一触即破,随时都可破境。 在他的丹田之中,一缕缕气息已然形成金丹规模,只需加以炼化凝固,便可结为金丹。 这些日子他虽然并没有多少时间修炼,可接连不断的遭遇种种凶险,在战斗中不断激发潜能,使得真气变得愈发纯粹,实则相比较于闭门苦修,进境要迅速的多。 感受到自身已然濒临至顶点,再也无法继续在洞玄境驻留,他当即起身,迅速飞身出屋,远离圣火教,遥遥屹立上空。 体内结丹,便有了产生第二条生命的可能,此为天道所不容,故破境入结丹者,皆会引发雷劫! 楚长歌不再压抑自己的境界,任由气息肆虐爆发而出。 天空之上,渐渐乌云密布,阴沉可怖。 没多一会儿,便雷光闪烁,轰隆作响!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境 天象骤然变得如此可怕,圣火教上下,不明就里,顿时如临大敌,无数教众,争相走出,仰望天际。 “谁人竟敢如此放肆!”众人接连怒喝。 天空上那个寂寥挺拔的身影,置若罔闻,没有回应。 众教徒勃然大怒,只道是天上之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圣火教撒野! 楚长歌离着老远,故而众人瞧得不甚清楚,并没有认出。 子桑玄空却是看清了,见天上云层翻涌动荡,似有雷劫即将而来,立时便知,楚长歌这是要破境! 风雨欲来山满楼,雷劫还未降下,乌云中已然透着阴森恐怖之意,令人胆寒。 常凌风纵声说道:“那是楚前辈,全都退下,不可造次!” 他话音刚落,也是恰巧,云层中积蓄的力量终于爆发而出,一道雷光随之劈下! 楚长歌自然是不惧这雷劫的,当初在魔堕山中,即便是亘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九道神雷天罚,都无法击破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这区区结丹境的雷劫,又何足道哉。 不过此天劫,非彼天劫。 那九道神雷天劫,是逆天而引下,乃毁灭之劫。 而此雷劫,虽然亦含毁灭之意,但若能将之炼化,对于修为的提升,何止是数倍! 他张开双臂,任由雷劫劈在他的身上。 雷光汹涌如水流泛滥,在他的体表疯狂肆虐,继而一点点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已然是这世间最为强大之躯,几乎再无上升空间,已无需再以天雷锻体,但天雷中所蕴含的纯粹能量,却是极其重要。 虽然曾度过天劫,楚长歌也无怠慢小觑之意,一丝不苟的将天雷能量吸收殆尽,变作自身力量。 轰隆! 天劫并未散去,反而更加狂暴,云层缓慢旋转,形成一个巨大漩涡,犹如一张血盆大口,似欲将万物吞噬! 底下众人瞧之尽皆一愣,没完么? 楚长歌也没想到,面露诧异。 按理说结丹之劫,通常只有一道天雷而已,而且毁灭力量并不算强。随着境界越高,所降神雷才会越多,毁灭力量亦愈强。可瞧这架势,貌似还要有天雷降下。 他不由苦笑,难不成是上次在魔堕山中,自己狂傲姿态,惹得天道记恨,故而这次要连本带利的找补回来? 他不由想起一事,如今之天道,已非原本的天道,而是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 而这雷劫,正是元始天尊的道所引发。 难道此时此刻,这位古老天尊,就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么? 这个念头一闪即逝,还没来得及继续深想,那恐怖的漩涡之中,再次劈下一道天雷。 这道天雷,比之前一道,威力何止强了百倍? 底下众人大惊失色,委实想不明白,结丹境之劫,降下的天雷怎会如此可怕。 有修为至化神、乃至还虚者,亦毛骨悚然,自问若是换作自己,在这道天雷之下,恐怕也要尸骨无存。 眼下所有人中,除了子桑玄空、常凌风、灵儿,皆对楚长歌眼下的处境报以悲观。 这道天雷太可怕了! 区区洞玄境,怎能抵挡? 楚长歌哈哈大笑,只觉这天劫竟如小孩子一般,睚眦必报,像是在报复自己,大声道:“来的好!” 依旧是动也不动,大开双臂,任由天雷劈在身上。 体表的大道规则疯狂涌动,天雷的力量被吞噬化解,逐渐被吸收成为自身的力量。 他身上的气息猛然变得浓厚起来,丹田中那一缕缕气息终于凝固化形,结为一颗金光璀璨的肉丹。 破境! 底下众人见此一幕,尽皆倒吸寒气,面露惊骇。 他居然没死? 这等可怕的天雷,居然劈不死他! 众人不解,倒不是希望楚长歌真的被天雷劈得身陨道消,尸骨无存,实是只觉不可思议。 一举步入结丹之境,虽说仅仅是结丹而已,但楚长歌仍旧心中豪迈顿生,仰天大笑道:“还有么?” 一如在魔堕山时,冲天而问! 轰轰轰! 似是在回应他,那漩涡之中,接连闷雷炸响,剧烈动荡,可怕的气息蔓延而出,笼罩方圆千里,一时万物生灵,尽都噤若寒蝉,吓得魂不附体,瑟瑟发抖! 瞧天雷声势愈发恐怖,仍未散去,子桑灵儿不禁担忧道:“长生哥哥不会有事吧?” 常凌风没说话,哪怕是曾亲眼见过身为道一境界的青弘居士竭尽全力也杀楚长歌不死,此时也不禁惴惴不安。 子桑玄空望着天际,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上一眨,沉声道:“前辈何等人物,自然会安然无恙。” 三人知道楚长歌的厉害,甚至曾亲眼见过楚长歌身受种种强大力量轰击都不曾有所损伤,此刻尚且心里直泛嘀咕,遑论是那些对楚长歌一无所知的教众了。 漩涡中压抑许久,终于雷光释放! 楚长歌笑道:“来的好!” 瞬时间,天雷劈下! 与其说是雷,不如说是一道光柱,就如在天妖陵园,苍穹所降下的那道奇光一般! 这道光柱即便稍有不如,怕也相差不多,表面雷光滋滋炸响,顿时将楚长歌的身体淹没! 这就是结丹境的雷劫吗? 众人无不骇然。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等雷劫。 怕是仙劫,也就不过如此吧? 这等可怕的雷劫力量,又岂是洞玄境修士所能抵挡的。 即便前一刻,还眼睁睁的看着楚长歌将那两道天雷轻松接下,而且毫发无损,可此时见如此可怕的光柱降临,众人仍旧心底不可抑制的涌上来一个念头—— 他必死无疑! 这等可怕雷劫,就算是道一境,恐怕也要饮恨! 洞玄境修士,就算是有再多神秘底牌,也决计无法阻挡。 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光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冲刷着楚长歌的身体。大道规则疯狂涌动,将这股恐怖至极的力量吞噬化解。 楚长歌只觉身躯麻痹,犹如针扎一般,刺痛不已,同时亦觉舒适无比,不由轻哼出声。 光柱的力量,被体表的大道规则所化解,源源不断的被充入玄牝之门中,形成独立的能量体,随着越来越多,连他大如浩瀚宇宙的天门亦要装之不下。 积蓄盈满之后,他心满意足,便不再吸纳炼化,直接将冲刷下来的光柱力量全都消弭,炼为虚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谁能灭我 光柱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如同天河倒悬,滔滔不绝,汹涌澎湃,轰击在身上,楚长歌虽自恃金身不灭,没有性命之忧,但仍旧渐渐感觉极致痛苦,深入骨髓,不禁狠狠咬牙忍受,额头沁出豆大汗珠。 眼下这道光柱,胜在后劲十足,不下于在魔堕山时所经历的那九道神雷天罚。 楚长歌身上的衣服已然灰飞烟灭,从光柱冲体的那一刹那,就已沦为齑粉,赤条条的壮硕身躯屹立于天空之上,接受着源源不断的光柱力量洗礼,狂暴的雷光接连炸响,一刻不绝于耳。 底下众人见他竟然没有被轰的神魂俱灭,反而生生承受下来,一时三刻,并无破灭之象,皆是震惊、骇然、惶恐、不解……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涌上心头,萦绕不散。 看向他的双眼皆都逐渐瞪圆,委实不敢相信,眼前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居然是真实发生! “再加把劲儿!这种程度,也敢称劫?”楚长歌仰天大喝。 雷劫越强,越有可能难以抵抗而身陨道消,但同时,也会相应的伴随着更多的好处,即便已无需淬体,但亦可借以雷劫之力,来锤炼体内刚刚生出的金丹。 结丹之道,自身便如鼎炉,需对金丹千锤百炼,极尽培育孵养,如此一来,方能使金丹大成,破茧成蝶,炼出元婴。 在结丹期,锤炼体内金丹的程度,则意味着日后元婴出世后的强度,这光柱力量惊神鬼泣,震天动地,正好作为炉火锤炼金丹,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莫大福缘! 感受到光柱的力量愈发恐怖,连自己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似都要被压垮,肌肤已然开始一丝丝崩裂起来,楚长歌痛苦难当,心中却是大喜,当下引导被化解后的光柱力量至丹田,小心翼翼的淬炼丹田中那颗金光璀璨的金丹。 光柱力量灼灼如三味真火,刚刚凝固而成的金丹在其烘烤淬炼之下,变得愈发稳固,隐隐透出生命气息,这短短时间,竟已然胎动! 不愧是天劫之力啊! 楚长歌心满意足。 过了许久,当发觉光柱力量已经暂时无法对体内金丹产生更好的效用之后,立时催动体表大道规则疯狂涌动,再不吸收力量,将光柱力量尽都拦截在外,吞噬化解。 他如今臻至结丹境,已能稍微驱使金身之力,不再似从前那般只能被动防御。 游离在体表的无数大道规则渐渐与他产生共鸣,开始能够被他所驱使,虽说依然还是仅仅用来防御而已,其它种种神奇力量尚还无力展现,但已经是难能可贵。 不过饶是如此,眼下这天劫的力量委实惊世骇俗,源源不绝的轰击之下,他的身躯依旧没有半分好转,已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崩开无数裂纹,就好似龟裂的瓷器一般,极有可能在下一刻,突然爆裂! 当然,这仅仅只是表象而已,否则他这金身岂不是浪得虚名? 连三界第一神将的全力一击,都能生生承受下来,这道雷劫纵使再是威力惊人,想要轰碎他的金身,亦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他虽离得老远,但众人皆身负修为,功聚双目,极力远眺,依旧能看的清晰无比,如似近在眼前一般。 见他身躯渐渐崩裂成如此可怕模样,众人不禁几乎将心悬到了嗓子眼儿,唯恐他突然碎裂,一命呜呼。 子桑灵儿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揪着她老祖宗的衣袖,道:“老祖宗,您快看啊,长生哥哥这是怎么了,您想想办法啊!” 子桑玄空也是心中焦急,生怕楚长歌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这毕竟是天劫,若是冒然插手干预,恐怕会触怒苍天,届时降下更加恐怖的天劫,岂不是帮了倒忙。 “再看看。”子桑玄空拍了拍灵儿的手,紧张的仰望天际,心中已是有了主意,倘若楚长歌真的经受不住,躯体崩溃破灭之象愈演愈烈,哪怕是后果更加可怕,他也要豁出老命,将楚长歌救下。 “哈哈哈!” 天上,楚长歌突然放声大笑,他太满意了。 这种在死亡边缘若即若离的感觉着实美妙,除了在魔堕山中那短短的一瞬间,他还从未这般酣畅淋漓,甚至忍不住再次冲着那压抑可怕的漩涡喝问道:“仅此而已么?” 他想感受到更加剧烈的痛楚,最好力量强大到能将他轰成灰烬! 上天似乎真的狂怒了。 被他所深深激怒! 太狂了! 光柱随后消失不见,漩涡中竟是伸出一条黑色大手,似云气汇聚,隐隐竟有肉色可见。 众人哗然! 一时更加沸腾,恐怖的望着这一幕。 自古修士渡劫,无非是降下天雷,甚至有逆天者,为天所妒,不容于世间,除天雷之外,还有狂风席卷,吹其头颅,有地火涌出,灼其双足,可出现大手的,这还是头一遭! 至少在场所有人,都没听说过修士所引来的劫云之中,竟会伸出一条大手! 这是谁的手? 天的手么? 眼见这诡异画面,子桑玄空终于按耐不住,飞上天空,便要将楚长歌带离,躲避那大手压下。 忽而,那漩涡之中传出声音,似是冷哼,隐隐约约,不甚清晰。 子桑玄空面色一变,身影陡然在半空之中生生顿住,双目瞪圆,随后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以他超凡入圣的惊世修为,竟是未觉丝毫力量袭来,便身受重创,向地面坠落。 所有人皆是大惊失色。 一时间,无数道人影窜天而起,欲要将坠落的子桑玄空接住,然而亦如子桑玄空一般,如被无形力量所轰击,皆是口喷鲜血,身受重创,跟下饺子似的哗啦啦掉落下来,躺在地上痛苦**。 楚长歌面色一变,大喝道:“都别上来!” 子桑玄空半跪在地面,痛楚难当,望着楚长歌嘶声道:“前辈!” “先生!” “长生哥哥!” 常凌风和子桑灵儿亦担忧之极,惊喊出声。 大手压下的速度很慢,楚长歌傲然以对,大笑道:“除非某自戕,否则世间,谁能灭我?”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大手 除非自戕,否则谁能灭我! 楚长歌桀骜之极,就连这似乎代表着天道的大手,亦不被他放在眼中! 劫云仿佛震怒到无以复加,落下来的大手速度骤然变快,沉重若五岳压顶,甚至天塌一般。 即使离着老远,常羊山上的圣火教众人亦能感受到这只大手带来的可怕压力,无不是相继变色,这大手究竟是何存在?莫非果真是天劫么? 随着大手渐渐落下迫近,楚长歌渐渐难以承受愈发沉重的压力,即使催发雄浑真气竭力抵抗,身躯亦不由自主的被压下半空,落在地面,眉梢一挑,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他能感受出这大手的可怕之处,眼下虽然暂时还未体现出来毁灭一切的力量,但那是时机未到,恐怕就在接下累的某一刻,这只大手暗含的恐怖力量就会瞬时间爆发出来,届时所产生的破坏力根本难以想象! 他不由庆幸,先前高瞻远瞩远离常羊山,没有在圣火教上空渡劫,否则被这只大手压下,恐怕圣火教定会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被夷为平地,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无论是事物,还是人! 他有这种预感,这只大手所蕴含的力量,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力量都要强大的,哪怕是在天妖陵园,所见天道与苍穹之上的元始天尊争锋时造成的可怖力量,亦有所不如! 如今天道已死,元始天尊已为“新天道”。 莫非这只大手,就是那位玉清天尊拍下来的么? 倘若真是如此,却又是为何? 这恐怖的大手压下,明显是要置自己于死地,自己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更素未谋面,可以说陌不相识,怎的竟令其杀心决绝,欲杀自己? 楚长歌不禁纳闷,难道是自己太过狂傲,引得这位天尊生怒,只觉自己是在藐视于他,故而起了杀机? 若是这样,这这位天尊也太没肚量了…… 楚长歌苦笑一声,当下也不再纠结这大手究竟是不是元始天尊,凝神屏气,准备竭尽全力应对。 他如今可是已经不想再死了,还有那至高无上的不朽需要追逐,倘若此刻身死,恐怕死也合不上眼睛。 他冲天喝问,便是意欲天劫愈发强大,以来磨砺境界。 前世他之所以举世无敌,甚至莫说那时,就算放眼古今,也几乎无一合之敌,便是因为破境时所遭受之天劫极端恐怖,将境界磨砺的无比稳固,乃至远远超脱出境界原本应有的力量。未至道一时,便屡屡越境败敌,待臻至道一时,已然无敌于天下,登临绝顶,睥睨众生! 他是万古无一的修道沙奇才,修行境界之快,可谓一日千里,傲视古今,也正因如此,被天道视为异类,前世每每破境渡劫,所降下之天劫必然相比于寻常人所渡的天劫可怕百倍千倍,却也因此而成就了他远超于常人的惊世修为。 况且他所求之道,并非天道,而是“我道”,纯粹以自身为道,即道我一体,空前绝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又怎能为天道所容? 大手越来越近,所带来的压力也愈发沉重,楚长歌脚下地面,已然开始随之渐渐凹陷,被压出一个诺大掌印! 而他,便站在掌印中间,仰首望天,负手而立,赤条条的身躯挺直如松,没有显露丝毫弯曲之态。 如若渡过此劫,他有种预感,他的修为将会提升至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届时越境败敌,更是何足道哉! 大手距离他头顶不到十丈时,暗含的力量终于一点点显现出来,恐怖的气息蔓延开来,以他为中心,方圆草木尽皆枯萎,仿佛被抽干生命力,就连岩石,亦不堪重负,被压成齑粉! 大道规则在体表流离,迸现出璀璨金光,以来抵抗大手所带来的恐怖力量。 他的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 这股力量,真的太强了,生平仅见。 轰! 待大手距离四五丈时,骤然变得更加迅速,犹如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直接就将楚长歌的渺小身躯压在掌下! 地面深陷数十丈,形成一个掌印深渊! 大手随即拔出,回到天空上的漩涡中。 随后,常羊山上人影接连窜天而起,子桑玄空一马当先,瞬息之间,便已掠到掌心边缘,望着漆黑幽深的下面,功聚双目,努力想要找到楚长歌的身影。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楚长歌,不见了。 连一丝衣角都没留下! 他骇然后退,不敢置信,喃喃道:“不可能,前辈何许人,怎么会……” 常凌风、子桑灵儿以及无数圣火教徒随后赶到。 灵儿见状,心跳如雷,紧张的道:“长生哥哥他……” 子桑玄空不答,可脸上的痛苦神色,分明已然将答案呼之欲出。 灵儿见状,顿时泪如泉涌,崩溃嘶喊:“长生哥哥!”便要飞下深渊。 常凌风连忙将她拉住,这深渊乃那天劫大手所造成,谁也不知下面是否还藏余着凶险,他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子桑灵儿深入险境。 小丫头悲痛欲绝,哭求着道:“常叔叔,您放开我,我要去找长生哥哥!” 她哭声凄惨,莫说常凌风本就疼惜于她,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觉心生不忍,可不管怎样,却是怎么也不能撒手的。 深渊底部,不见楚长歌身影,想必是已然被轰的尸骨无存。 说悲痛,没有人能比得过子桑玄空,楚长歌于他,如师如父,实是他平生以来最为敬重之人。 三百年前,得知楚长歌于泰山自杀而亡,他便悲痛万分,痛彻心肠。 三百年后,突然重逢,他欣喜如狂,谁知这才没过多久,前辈便又身陨道消,天人永隔。 子桑玄空心如刀割,疼痛难忍,只是强行压抑,没有表现出来,不过饶是如此,他仍是身躯颤抖,再次功聚双目,望向深渊底部,奢求能够有奇迹出现。 “这……”目光乍一接触到深渊下面,他忽然面露惊色,随后,眼中不由露出欣喜之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原始神眼 大手的力量太可怖了。 饶是混元无上金身,亦难以将这股力量消弭,楚长歌瞬间就被轰得肉体无存,甚至就连魂魄,亦无法幸免,只余一丝,苟延馋喘。 不过仅这一丝,就足以令楚长歌肉体重生! 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可谓古今以来最强体质,在楚长歌之前,世间还从未出现过。 楚长歌原本的体质便是震古烁今的“先天五行之躯”,可纳五行之炁,古今少有。 他以此做基,后天修炼,另辟蹊径,将五行之躯千锤百炼,结合大道,方才成就这极其强大、傲视古今之金身。 这大手威力虽说惊神泣鬼,无可阻挡,将楚长歌瞬间轰的尸骨无存,但只消仍有一缕残魂尚在,甚至是一丝命格,楚长歌就死不了,转眼间就可借此而重塑金身,完整魂魄! 只见楚长歌的一缕残魂混于泥土之中,已然微弱黯淡至不可见的凄惨境地,但随着一丝丝大道规则交织汇聚,残魂开始渐渐被修复完整,直至形成完整的三魂七魄! 虽然对楚长歌奉若神明,但子桑玄空见此一幕,仍旧不由满脸惊色。 众人见他如此,亦相继看向数十丈之下的深渊底部,却见楚长歌灵魂离地漂浮,被金光所包裹,竟是继而一丝丝生出血肉! 嘶! 所有人,包括常凌风,见此匪夷所思的画面,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什么术法? 遭受如此重创,几已不复存在,竟仍能魂魄再现,肉体重生,简直是骇人听闻! 不消顿时,楚长歌已然起死回生,赤条条的身躯紫光流转,温润如玉,鲲鹏真气抑制不住的透体而出,相较于破境的那一刻,还要强盛三分! 生生灭灭,灭灭生生,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楚长歌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如今的自己,比前世结丹境时,还要更强! 他拔地而起,飞上地面,凝视天上依旧没有散去的劫云,沉声说道:“都散开。” 这天劫太恐怖了,饶是自己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也无法抵挡,险些身死道消,而且瞧这架势,似乎仍旧没有消失的迹象,倘若再次降下劫难,定然比先前的大手更加可怕。 他担心众人,连声催促道:“快!” 众人眼见大手如此惊天威力,早已心有戚戚,听楚长歌话语严肃,当即全都仰头望向那乌云漩涡,只见漩涡压抑之极,似乎在积蓄更加恐怖的力量,蠢蠢欲动,即将就要再次落下,不由全都震惊不已。 饶是子桑玄空,亦心中微微生出恐惧之感,他身为魔剑教主,睥睨天下,纵横四海,说句狂妄的话,便是海外圣地,他也素来不惧,可眼下仅仅瞧这劫云一眼,便觉心悸难当,仿佛连灵魂都被其压迫,止不住的微微震颤! 他猛地一挥手,大声道:“都散去!” 众人闻言,顿时飞离。 子桑灵儿却是一动不动,大有要与楚长歌同生共死的架势。 常凌风见状,心知若是言语规劝,子桑灵儿是决计不会听从的,当下制住子桑灵儿穴道,带着小丫头飞离老远。 见子桑玄空没有立刻离去,楚长歌心中一暖,叹道:“我知你欲助我渡过天劫,可此刻这天劫委实太过可怖,非人力所能阻挡。不过你放心,这天劫即便再强盛几分,也未必就能将我杀死。你留在这里,只会白白送命。快些离去,如若你因此而殒命,我只怕会内疚终身。” 子桑玄空欲言又止,听楚长歌话语中饱含不容忤逆之意,无可奈何,只能深深一叹,道:“前辈定要小心。” 楚长歌哈哈笑道:“放心就是,我说过,除非我自戕,否则放眼古今,时间前后,谁也无法将我毁灭!这天,也没这个能耐!” 狂傲之意直冲天际,仿佛连老天都变了颜色,劫云剧烈动荡,其中积蓄的力量蠢蠢欲动,眼看着就要爆发出来! 子桑玄空欲言又止,但听楚长歌话语不容忤逆,只能深深一叹,随即飞身远离。 没有了顾忌,楚长歌只觉轻松无比,昂首向天,浑身上下都在兴奋的颤抖起来,他直想看看,这随之而来的天劫,会强大到何等地步。 “来!让我瞧瞧你的力量!”他大声喝道。 “如你所愿!” 这声音并未是从漩涡中传出,而且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意念,明明并未听到,可楚长歌仍旧能感受到劫云中所传出的意志。 轰! 漩涡突然炸开,云层翻涌,如滚滚海浪,一只眼睛随后浮现于天际之上! 这只眼睛有白无眸,其中唯有一粒黑点,透着极端可怕的力量波动。 楚长歌不禁皱眉,沉声道:“原始神眼!” 茫茫世间,古今未来,拥有此眼者,唯有一人。 元始天尊! 三清道祖,皆与生俱来第三只神眼,各有神妙,威力无穷。 没曾想有朝一日,竟能有幸见到这只传说中的原始神眼,楚长歌浑身血液都不由得沸腾起来,真想立刻见识一下这无上神眼的惊世威力! 四散飞离的众人见天空突现一只大眼,无不是惊恐之极。 这真的是天劫么? 先是匪夷所思的伸下大手,此刻又出现一只看似更加恐怖的眼睛。 这结丹境之劫,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了! 常凌风怔怔的望着那只大眼,心神摇曳,压根难以平静下来。 他看向子桑玄空,苦笑道:“楚前辈不愧是三百年前举世无敌的传说人物,如今渡结丹之劫,所闹出的动静就已然是如此可怕。” 子桑玄空听他如此说,便知他已知晓楚长歌的真实身份,淡淡道:“前辈古今无敌,这天劫固然骇人听闻,也定然奈何不了前辈。” 大眼在黑漆漆的云层之中,目视下方,漠然如幽池,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万物众生,在其眼中,皆如草芥。 等待良久,却不见这只原始神眼降下力量,楚长歌渐生不耐,大声道:“你还在等什么?” 这是**裸的挑衅! 原始神眼似乎终于按耐不住,降下光芒! 第一百一十六章 差一点 原始神眼有多可怕? 恐怕当今天下间,无人能够回答。 距离三清显现,还要追溯到上古时代,却也是模棱两可,不过坊间传言,难以证实。 有人说三清存活万古,被岁月拖累,无法以肉身存世,故而早已同化于道。 茫茫众生,见过三清者,寥寥无几。 而知三清神眼威力有何等可怕者,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究其厉害,倒有一丝蛛丝马迹可寻。 青弘居士仅仅只是领悟了灵宝天尊的一丝大道,所生出的“通天神眼”,较之灵宝天尊先天而生的那只神眼威力有如天差地别,就已然厉害之极,也就是楚长歌金身万法不侵,几近不死不灭之无上境地,换作旁人,就算是道一境,被其眼力击中,也定然会灰飞烟灭。 那妖魂就是这般死法,与青弘居士缠斗颇久,一时不慎,被青弘居士通天神眼眼力击中,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直接便被炼为虚无,彻底的消失于世间。 青弘居士的三清神眼,已然是如此强大,更遑论是眼前这正宗的神眼了。 虽然原始神眼,并不以毁灭著称,威力不及通天神眼那般几有毁天灭地的无上神威,但仍旧非同小可,尘世之间,根本没有事物能够抵挡,被其眼力轰击之下,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消失! 若是前世,这原始神眼虽然可怕,楚长歌也未必就怵,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眼下毕竟才不过区区结丹境界。 神眼光芒降下! 似夺天地之造化。 世间所有的力量,在其面前,皆要黯然失色! 远远旁观的圣火教众人,皆是不可抑制的的心惊胆颤起来。 修为弱小些的,更是道心防线在一瞬之间崩溃,当场晕死过去。 这根本不是人间之力! 有人在心底惊呼,已然看出些端倪。 光芒疾速如流星坠落,数息之间,就已落到楚长歌头顶。 还未攻击在楚长歌的身上,楚长歌躯体就已经力量所逼迫,开始寸寸龟裂,鲜血淋漓。 又一次徘徊在死亡边缘,恐怕即将就要泯灭于世间,强烈的痛楚令楚长歌兴奋之极,大声笑道:“不愧是原始神眼!天尊,楚某生平所见者,你可称最强!” 他前世今生,阅历可谓丰富,见过不少强大存在,如归墟中的那三个道士,又譬如仙界五方大帝之一的紫薇道光大帝白玉京,甚至是众生追求仰望的天道,他也曾亲眼目睹其恐怖力量。 可在这些存在之中,唯有天道的力量,堪堪能与此刻这只神眼的力量相提并论,甚至在他看来,也仅仅是堪堪相提并论而已,如果非要分个高下,天道那时在天妖陵园所展现的恐怖力量,还要略有不及此刻这只神眼! 所以他所言,绝非讥讽,而是由衷夸赞。 不过上天的那只神眼,显然不会因为他的夸赞,而心怀仁慈,降下来的光芒依旧毫不留情的轰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次,不如先前那只大手所造成的声势浩大至极,连地面都被压的凹陷入数十丈之深。 这道光芒,就像是一道闪电,劈在楚长歌身上,随即便隐而无形。 远处的子桑玄空、灵儿、常凌风见状,紧张的面容呆滞,甚至连呼吸都凝滞了。 随后,只见楚长歌的身躯开始如瓷器一般破碎,没有如先前那般消失的无比干脆,这一次,很缓慢,但这一幕,却像是刀子一般,一点点的割着心系楚长歌安危众人的神经。 子桑玄空愕然道:“前辈……” 灵儿被常凌风制住穴道,动弹不得,口不能言,但双目通红,已然泪如泉涌。 楚长歌身躯化为的碎片,随风而舞,泛着金色光芒,却是上面的大道规则在疯狂修补,奈何无济于事,根本无法吞噬化解原始神眼的力量。 “这就是三清的力量么?”楚长歌看向自己千疮百孔的身躯,从最初的兴奋,已然变为此刻的感慨。 以往当真是坐井观天了,以为一击打败那号称三界最强的玄天太乙真君,世间便已然再无敌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清,还有天道,若是竭尽全力,无所顾忌,展现出最强力量,未必就不能与巅峰时的自己争锋。 尤其是三清之中的道德天尊,还有那个家伙口中所说的黑帝,这两位存在,俱已臻传说中的不朽境界,恐怕即便是自己巅峰之时,也要屈居在这二位之下。 三百年,韶华白首,于修者而言,却是白驹过隙,匆匆一瞬,可饶是如此,当初就因一念之差,徒生无趣,便选择自杀解脱,结果却错过这么多美丽的风景。 倘若如今仍身处巅峰,自己又何必坐以待毙,只能仰仗金身,却毫无还手之力。 真想冲上九天,与这位传说中的天尊战个痛快啊! 可惜,往事如云烟,散之而去,永远不会回头。 也许未来,自己仍能重返巅峰,可至少眼下,只能被动挨打,甚至不止是挨打,连生命都要逝去,遂了刚重生时的心意,再度于这尘世间消亡,解脱。 还真是不想死啊! 楚长歌苦笑,随即目光中锋芒一闪,面容坚定,竭力沟通游离在体表的无数大道规则,已然崩溃的不像样子的身躯,竟是破灭之势开始渐渐缓解。 没有谁能杀死自己! 哪怕是自己眼下远未复巅峰之时! 混元无上不灭金身,是他前世基于先天五行之体,将“我道”水**融,耗尽心血所练成。 这上面的无数大道规则,与世间众生的道不同,非灵宝道,非原始道,亦非天道,而是他自己的道! 他的道,并不是说有多么强大,只是世间独一无二而已。 这是亘古以来从未出现过的道。 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这种道有多么的不可思议! 原始神眼纵然威力恐怖之极,可那又如何? 他的身体,就如浩淼世界。 试问谁人能击穿世界? 或许如三清之流,无所顾忌,全力以赴,当真能够办到。 不过以眼下这原始神眼的力量,还差点意思。 楚长歌的身躯,开始复原,原始力量被无数大道规则渐渐压制。 “差一点,总是差一点……” 他不由面露失望之色。 第一百一十七章 悬天之都 这股力量,离彻底毁灭金身,使他身陨道消,神魂俱灭,终究还差一点。 “天尊!” 楚长歌的肉体渐渐复原,双手负后,冲天说道:“待楚某重复巅峰,定当上去,与尔一较高下!” 似乎是见显露原始神眼,亦无法将楚长歌杀死,劫云纵然狂怒不甘,却也无计可施,传出意志:“恭候大驾。” 压抑的云层渐渐散去,没过多久,天空就已然一碧如洗,不留一丝痕迹,仿佛适才那场可怕的天劫,压根就未曾出现过。 劫云散去,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随之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有些人甚至瘫软在地,冷汗涔涔,气力全无,仿佛渡劫的是他们一般。 这场天劫太可怕了! 先是神雷,再是光柱,继而伸下匪夷所思的大手,而后更显现出更为可怖的眼睛。 这根本就不是结丹境应该渡的天劫,哪怕是成仙之劫,也要差上十万八千里。 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恐怖的破境之劫了。 而引发这等可怕劫难的修士,不过才结丹境。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结丹境的修士,竟是逢凶化吉,安然渡过了这场恐怖天劫…… 短短时间之内,楚长歌已然完好如初,挺拔壮硕的身躯温润如白玉,隐隐流转着淡淡的乳白色光芒;匀称的肌肉微微隆起,暗含爆炸性力量;刚毅的面容仿佛刀削斧砍一般,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嘴角含笑。 这是满意的笑。 前世今生,他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重创,虽然最终结果,仍旧在意料之中,有惊无险,化险为夷,但过程委实惊险无比,差一点便彻底泯灭于人世。 这就是三清级的恐怖力量。 待重返巅峰之时,定要上门领教! 况且,平白无故,就欲置自己如死地,怎的也要讨个说法。 自己欲要解脱,那是自己的事,与旁人何干? 谁也不能主宰我的命运! 他心绪激荡,心境仿佛又回到了三百年前,虽淡然若水,却傲视苍穹! 他负手立于空地,身边便是大手所造成的掌心深渊,赤条条的身躯已无衣物遮掩,浑身上下散发着无穷的魅力。 远远旁观的圣火教众人中,不乏有女性弟子,见他犹如野兽般的健硕身躯,无不是俏脸微红,羞涩不已,欲要别过目光,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偷偷的望向他,芳心荡漾,难以自持。 他本就面容俊逸硬朗,气质更是超凡脱俗,如幽渊般深邃,令人琢磨不透,面对恐怖无匹的天劫,非但没有怯懦畏缩,反而一往无前,冲天而喝,更显男儿气概,狂傲之意如利剑一般,似能撕裂苍穹!而最终,劫云散去,竟是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如此人物,又岂能如蒙尘明珠,泯然于众人视线之内? 女子们不由芳心暗颤,倾心仰慕。 便是那些素来桀骜不驯无法无天的魔头们,亦不得不心悦诚服,自叹弗如,为其绝世风姿所震,心神动荡,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劫难终于烟消云散,常凌风随即便为子桑灵儿解开穴道。 子桑灵儿得以恢复自如,不由得失声叫道:“长生哥哥!”连忙飞到楚长歌身前,紧紧将楚长歌拥住,梨花带雨,低声啜泣道:“长生哥哥,你可吓死灵儿啦!若是你有不测,灵儿也不想再活啦……” 这小丫头总能使自己莫名的感动,楚长歌眼中发涩,微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头,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不是说过么,除非我自杀,否则这茫茫世间,还没有什么是能够将我杀死的。” 小丫头抬起头,眼中湿润晶莹,说道:“那咱们说好,你可不许自杀,咱们拉勾。”伸出青葱手指。 楚长歌不由失笑,这丫头,初见时还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小魔女模样,没想到内心深处,却如单纯可爱的小女子一般无二,性情娇憨,虽然有些幼稚,却没来由的令人心中感动。 他点点头,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与子桑灵儿勾在一起。 小丫头灿烂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又流下泪来。 “咳咳……” 二人正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总而言之,看在外人眼里,着实有些暧昧,却听一连串的咳嗽声传来,却是子桑玄空慢慢走了过来。 楚长歌做贼心虚,连忙伸手而回,尴尬一笑,道:“玄空。” 他大难不死,子桑玄空亦是老眼通红,泪光闪烁,如释重负的笑道:“前辈可真是吓死玄空了。” 楚长歌笑了笑,正待说话,却忽然听有人惊声道:“那是什么?” 他眉头一皱,顺着那人目光,抬头望向远方天际。 那里有一团黑影,似是乌云,迅速往这边飞来。 随着越来越近,那黑影的本来面目方才一览无遗,却是一座巨大宫殿! 悬天之都! 楚长歌心中一震。 他虽然从未见过,但这种预感偏偏煞是强烈。 子桑玄空顿时便红了双目,怒意浮现于苍老的面容上,乃至于接近扭曲。 这座神秘的宫殿,终于出现于人世了! 那宫殿飞到近前,便停止下来,漂浮于高空之上。 在宫殿大门前,站有数人。 那日在天墉城,强迫楚长歌吃下道果参婴的淮阴子赫然就在其中! 在淮阴子左手边,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和尚,袒胸露乳,慈眉善目,脖子上挂着一串黑漆漆的佛珠,手里拿着蒲扇,摇啊摇的,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 在胖和尚左手边,是一个须发皆红的赤面道士,面色阴鹫,道袍殷红如血,就连手中的菩提亦是如同被鲜血浸泡过一般,通体火红,泛着一丝丝灼灼火光。 三人前面,一金冠男子傲然而立,面色淡然,仿佛领袖,犹如深渊般的气息散发而出,令人不敢直视,唯恐堕入其中,万劫不复。 眼下圣火教众人中,有颇多人都曾经历过许多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劫难,乍见那赤发道士,尽皆惊怒交加,纷纷怒吼:“狗贼,你终于出现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魔刀 那赤发道士,便是当年突临常羊山,扬言要圣火教交出魔神,继而肆无忌惮大开杀戒的赤阳子! 子桑玄空的子嗣,尽为此獠屠戮殆尽,只余当时尚在襁褓的子桑灵儿逃过一劫。 此等血海深仇,子桑玄空纵然当年卧病在床,未曾得见赤阳子真容,但听常凌风百遍复述,这些年来早已将此獠音容相貌铭记于心,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眼下仇人再次出现,他岂能认不出? “狗贼!” 子桑玄空怒目圆睁,睚眦欲裂,饶是他向来沉稳如山岳,此刻亦难以压抑心中怒火,身形一晃,便要拔地而起,冲上悬天宫殿,取那赤发道士的项上人头。 “玄空。”见他如此,楚长歌微微皱眉,沉声喝道。 子桑玄空深深吸气,被楚长歌这一喝,稍微冷静下来,怒视上空,咬牙道:“狗贼,你让老夫好找!” 一旁的子桑灵儿俏脸含煞,眼中莹莹泪光泛滥,既是愤怒,又是悲伤,望向赤阳子,恨不能将其千刀万剐。 当年她尚在襁褓之中,侥幸躲过一劫。她的父母却尽都惨死于赤阳子手中,还有颇多血脉相连的嫡系亲人,亦尽皆殒命。 如今终于得见这个将她至亲屠戮殆尽的赤发道士,她压抑多年的委屈、仇恨、愤怒,一股脑全都爆发出来,怒喝道:“你个红毛鬼,本小姐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宫城之上,赤阳子面露冷笑,却是不语。 淮阴子极擅言辞,呵呵笑道:“往事已矣,又何必这般介怀,贵教当年若是痛快将魔神交出,又岂会酿成那等血腥惨剧?归根结底,却是怪不得我兄长铁血手段,尔等难道便不曾反思一二么。” 子桑灵儿怒道:“好你个麻脸丑八怪,强词夺理,本小姐割了你的舌头!”红绫出手,迎风变长,直冲向那座宫城。 淮阴子嘿然一笑,红绫刹那间被无形力量撕的粉碎,漫天飘舞,蔑然道:“小娃娃脾气倒是不小,再回娘胎里修炼五百年吧。”气焰猖獗,直视圣火教众人如无物。 圣火教众人再也难以按耐怒火,争相怒喝道:“王八羔子的,你他娘的找死!” 随后,数以百计之人难以按耐怒火冲天而起,便要将这座宫城掀翻! 宫城门口,那站在最前的金冠男子摇了摇头,身上顿时爆发出极其恐怖的滔天气息,冲上去的圣火教众,一时全都鲜血狂喷,向下跌落! 子桑玄空面色大变,怒吼道:“敢尔!”随即飞身而起。 那赤阳子冷冷道:“这位想必就是圣火教教主了,贫道当年来此,并未见你,令你逃过一劫。不过好事不怕晚,今日再杀你也不迟。”漫步走下宫城,灼热的烈火气息瞬时间将整个天际弥漫。一杆大幡屹立于天际,上绣凤凰涅槃重生图案,竟是神器“浴火神幡”! 当年圣火教高手如云,这赤发道士,纵然法力高深莫测,但若光凭自身修为,以一己之力,在常羊山横冲直撞,大开杀戒,根本疏无可能,当年他之所以能如入无人之境,且屠戮过后,还能全身而退,全要仰望于这杆浴火神幡。 浴火神幡,内藏神兽凤凰精魄,能够引发天地间最为灼热的火焰“赤灵离火”,可谓威力无穷。 当年常羊山险些被这杆神幡付之一炬,不知有多少人葬身火海,被烧的尸骨无存。 其实神器这种东西,圣火教也有。 只是当年赤阳子来的突然,子桑玄空又卧病在床,没有来得及恃之御敌,否则当时的局面未必就会如此惨烈,甚至赤阳子能否全身而退,还是一个未知数。 世人皆知圣火教有神器,却是无人见过。 眼下见浴火神幡现出,子桑玄空不敢大意,终于使这件魔教尘封了近乎千年的神器,重见天日! 子桑玄空大袖一挥,浓烈的血腥气随后弥漫开来,他的手中,紧紧握住一口刀。 这口刀长约六尺,刀锋弧度犹如残月,刀身中间,凹有血槽,红光涌现,刀柄作恶魔状,通体透露着可怕的不详之意。 这是魔神的兵刃! 被封印在常羊山地底下的那个魔神! 如果计较起来,这口魔刀,并不算是神器,可若论及威力,却是远超寻常神器! 魔刀在手,子桑玄空仿佛亦入魔一般,眼中红光闪烁,凶相毕露! 这就是圣火教轻易不欲动用此刀的根本原因。 哪怕是子桑玄空这般修为,亦难保灵台清明,从握刀的那一刻起,便被刀中蕴含的魔意所影响。 眼下他尚还能谨守道心,维持一丝理智,可若时间一长,难保不会被魔意趁虚而入,彻底入魔! 这正是魔刀的可怕之处。 “玄空,万万不可!”楚长歌不禁大喝道。 他虽不知此刀便是魔神兵刃,可从刀上透露而出的滔天魔意来看,亦知此刀非同小可,再见子桑玄空变化惊人,似有入魔迹象,不由心急如焚。 然而子桑玄空此时此刻,所有心思都已放在赤阳子身上,恨不得立刻将其狗头斩下,哪里还能听清楚长歌的话,挥舞魔刀,猛然向赤阳子虚空劈去。 魔刀出现的那一刹那,赤阳子就已是面色一沉,此刻眼见刀光裹挟着极端可怖的不详气息而来,连忙挥动浴火神幡。 天际中央,隐隐响起一声凤唳之声,随后燃起漫天大火,照耀世间,赤阳子身在其中,犹如处于铜墙铁壁中,魔刀刀光在滔天的火焰中一闪而逝。 赤阳子皱了皱眉,嘴角忽然鲜血流出。 他神色阴冷,寒声道:“你境界差贫道一筹,却能借此刀创伤贫道……这可真是一口可怕的刀!不过,终究是无用之功!”默念咒语,竟是解开浴火神幡的封印,凤凰精魄顿时脱困而出! “闭嘴!受死!”子桑玄空的回应干脆利落,只有四个字。 他手握魔刀,随时都有可能被魔意侵蚀而走火入魔,故而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想尽快将赤阳子斩杀当场,报仇雪恨。 无尽的魔意漫天,他接连劈出八刀,正是圣火教绝学之一的“逆天八刀”!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逆天八刀 逆天八刀,一刀更强于一刀,且所耗真气,亦是成倍剧增,至第八刀,消耗的真气简直无法想象。 寻常教众,劈出一刀,怕是就已真气耗尽,无以为继,纵然是如日月双使这等人物,极限亦不过四五刀而已。 而能连劈八刀者,当今魔教,唯有子桑玄空一人能够做到。 自圣火教创建至今,还从未听说过有何存在,能在这八刀之下全身而退! 赤阳子自然也不能! 狂暴无匹的刀光接连闪烁,笼罩在赤阳子身上的火幕被接连洞穿,那脱印而出的凤凰精魄锐声而唳,在赤阳子周身盘旋飞舞,喷出滚滚火河,却也难抵刀光袭来,火河霎时间就被刀光所吞噬。 七道刀光如石牛入海,淹没于火光之中,赤阳子的红脸隐隐发白,显然接下这七道并不轻松。 未容他有片刻喘息之机,第八刀的刀光随后而至,一时间天地变色,狂风呼嚎,仿佛真如其名一般,逆天逆天,连老天都在恐惧这一刀的强大威力! “狗贼,纳命来!”子桑玄空狂吼。 这第八刀本就是逆天八刀中最可怕的一刀,眼下又得魔神的兵刃催发,威力更是恐怖到了极点! 赤阳子不禁面露惊恐之色,随即竟是将凤凰精魄一口吞入口中,身体剧烈燃烧起来,化为一团紫色火焰。 子桑玄空的最后一刀顿时劈在紫焰之上! 宫城上,淮阴子大惊失色,便要下场,却听旁边那胖乎乎的和尚笑道:“这位魔教教主虽然神威盖世,无可匹敌,可赤阳子道兄也不是吃素的,看似险象环生,实则并无性命之忧。淮阴子道兄莫要着急,你这位兄长,御火之术千变万化玄奇莫测,可谓亘绝古今,如果这般轻易就为其所杀,帝君又岂能轻易敕封以他‘紫阳玄火真神’尊号?” 听胖和尚这么一说,淮阴子面色稍微缓和,淡淡道:“若按大师所说,尊号便能决定实力强大与否,那你被帝君敕封为‘广法普善佛’,岂非也颇为不凡了。” 胖和尚眯着眼睛,笑而不语。 二人话音低沉,又远在上空,然而站在地面的楚长歌却是一直在暗暗注意,闻言不禁一怔,紫阳玄火真神?广法普善佛?那黑帝莫非竟是将悬天之都视为天庭,而他自己,则自诩为天帝了! 敕封神位,天上地下,唯有天帝才有此权利,哪怕是地位超然的三清道祖,也不敢越俎代庖。 可那黑帝,竟然敕封这些爪牙为什么真神佛陀,若说没有什么野心,只怕没人相信。 悬天之都如今既已突然出现,那黑帝呢? 他又在哪? 莫非就是那金冠男子么? 楚长歌心中一动,不过随即便否定了这个猜测,那金冠男子虽然站在三人身前,宛如魁首一般,看似亦深不可测,但道行仍然是有迹可循,没有一丝不朽之意,如果魔堕山的那个家伙所言非虚,那金冠男子的身份,必然绝非黑帝。 悬天之都何以竟突然现世,是为自己?还是被封印的魔神? 楚长歌不禁疑惑万分,饶是他睿智绝伦,能洞穿一切,然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却也猜不出什么来,心头被重重云烟所笼罩。 再见那边,赤阳子所化成的紫色火焰被子桑玄空一刀劈中,随即只见凤凰精魄自火光中冲将而出,尖锐嘶唳,下一刻,紫焰聚拢,幻化人形,正是赤阳子! 子桑玄空寒声道:“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终于明白赤阳子为何将凤凰精魄吞入腹中,正是要借此神兽起死回生的能力,躲过他意图必杀的一刀。 赤阳子冷笑道:“魔教教主,果然厉害!” 子桑玄空不了解这赤发道士的性子,只道是在讥讽于他,喝道:“狗贼受死!”魔刀再次猛劈而去。 赤阳子面色一沉,摇动浴火神幡,漫天火焰再次沸腾,凤凰精魄化作一束光芒纵横飞掠,形成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火线,以来阻挡子桑玄空的攻势。 奈何子桑玄空如今已濒临入魔,且他本身就是霸道凶悍的性子,此刻挥刀杀来,直是一往无前,辟易,刀光疾闪,将火网劈得七零八落。 赤阳子也被激起怒意,竭力挥动浴火神幡,滔天火焰犹如狂暴一般,汇聚成无数只火凤冲向子桑玄空。 就在这时,忽听宫城上那金冠男子冷冷道:“够了。” 就在他声音落下的下一刻,漫天火凤,顷刻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子桑玄空倾尽全力的一刀,亦随即斩空,就似被莫名的力量所转移,而他竟身不由己。 子桑玄空不禁骇然失色,不止是他,还有赤阳子,甚至是宫城上的那胖和尚和淮阴子,亦是同样吃惊不已。 赤阳子与子桑玄空的力量可谓毁天灭地,强大已极,可这金冠男子身不动手不抬,竟然便将二人力量消弭,简直匪夷所思。 赤阳子若有深意的望了那金冠男子一眼,面色阴晴不定。 胖和尚短暂惊愕过后,随即又恢复成仿佛素来如此的憨厚笑容,抚掌笑道:“怪不得帝君对叶真神如此看重,引为左膀右臂,小僧以往不知为何,如今总算是豁然开朗。这手‘移天换地大法’当真是空前绝后,震古烁今,真神修为高深莫测,小僧自叹弗如,佩服,佩服!” 金冠男子神色无一丝变化,似是被胖和尚的吹捧充耳不闻,望向赤阳子,淡然道:“正事要紧,玄火真神还是暂收神通,不可贻误帝君大计。” 赤阳子面色几乎沉如死水,而后恼怒不甘的瞥了子桑玄空一眼,也不知是不敢不听金冠男子的话,还是忌惮金冠男子口中的“帝君”,却是罢手,身形一闪,回到宫城之上。 见赤阳子回到宫城,子桑玄空大怒,虽然那金冠男子的修为恐怖无匹,他却也毫无惧意,根本不打算善罢甘休,便要冲上宫城,与赤阳子不死不休。 楚长歌见状,断然喝道:“玄空!” 子桑玄空闻言身形一顿,向下看去,眼中愈发炙热鲜红的光芒微微黯淡下来。 楚长歌冲他摇了摇头。 子桑玄空默然片刻,将魔刀收回,眼中重复清明,随即飞身向下而来。 “教主,您没事吧!” “老祖宗!” 子桑玄空刚一落地,圣火教众人便接连道, “无事。”子桑玄空摆了摆手。 却在这时,只听那淮阴子笑声传下来道:“精彩,精彩,不愧是魔教教主,果真厉害之极!悬天之都海纳百川,我家帝君亦是求贤若渴,倘若子桑教主愿意一笑泯恩仇,加入悬天之都,我家帝君定然不会亏待于你,兴许会助你一臂之力,突破那一线也是极有可能之事。子桑教主,你以为如何?” 第一百二十章 飞上宫城 突破那一线,即为得道成仙,实是天下修士毕生追求,此等诱惑,简直令人无法拒绝。 皇图霸业,功名利禄,终有尽时,唯有长生,才能延续一切。 然而这些终究是对旁人而言,子桑玄空却是嗤之以鼻,不为所动。 他卧床多年,苟延残喘,早已看淡生死,得道成仙对于他来说,实在并无诱惑。 况且,他性情刚硬独断,霸气凛然,从不甘心屈居于人下,莫说他还与悬天之都有血海深仇,就算赤阳子当年没有在常羊山大开杀戒,使他几乎子嗣断绝,他也绝不会对他人俯首称臣。 “滚!” 他断然大喝,回应言简意赅,霸气侧漏。 淮阴子也不生气,笑容更深,道:“既然如此,贫道也不好强求,只是既非朋友,便是敌人,日后我悬天之都再度莅临,欲要向贵教讨些什么,子桑教主若是不肯,可别怪贫道狠辣无情了。” 子桑玄空凛然道:“原来尔等依旧是为魔神而来。” “不,那魔神虽然重要,却并非我等此来目的。”淮阴子摇摇头,望向楚长歌,说道:“尊上,还请移步宫城,我家帝君想要见你。” 子桑玄空断然道:“你休想!” 淮阴子不语,依旧目光灼灼的望着楚长歌。 那金冠男子漠然道:“楚长歌,你若拒绝,只怕常羊山上下,将无一活口。” 话音一落,圣火教众人哗然一片,纷纷怒骂:“王八羔子,你好大的口气!” 那胖和尚突然哈哈大笑,笑声如狂雷炸响,顿时便将众人的骂声压了下去,嘿嘿说道:“小僧插句嘴,叶真神可是从不说谎,诸位还是嘴下积德,若是惹怒叶真神,纵然小僧慈悲为怀,不欲见此地满是杀孽血流成河,却也拦他不住。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切不可因一时意气而徒遭灭顶之灾啊!” 说话声亦如雷震一般,众人只觉耳中轰隆作响,竟是被震的短暂失聪,片刻后恢复过来,不由怒骂:“你这秃驴装什么慈悲,一丘之貉,蛇鼠一窝,你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胖和尚面露委屈之色,叹道:“我佛慈悲,小僧诚心劝告,反倒引得诸位恶语相向,小僧纵然有口,也百般难辩。罢了罢了,佛祖割肉喂鹰,地藏亦曾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若届时叶真神震怒,欲杀诸位,小僧宁肯豁出去这身修行不要,也定当亲力代之,送诸位往西方极乐。如此,也能使叶真神少造杀孽,而诸位,也能死的安详一些。便将一切罪孽,都归于小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众人听这和尚喋喋不休,满口佛号,实则亦是心狠手辣,不由尽都心下一凛。 那金冠男子淡然道:“楚长歌,叶某知你前世无敌,想必你定能看出,独叶某一人,欲要将此夷为平地,亦不过是举手之劳。你若再是犹豫,圣火教,将因你而从世间彻底消失,而最终的结果,你依然还是要随我等回宫。现在的你,根本无力主宰自己的命运。” “我不是在犹豫。”楚长歌缓缓摇头。 那胖和尚诧异道:“那你怎的不吭声?” 楚长歌笑道:“若非大师插话,楚某已然上去了。” 胖和尚恍然大悟,自责道:“原来如此,却是小僧多嘴了,险些引起误会,小僧这就接你上来。”说罢,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佛珠向下一抛。 佛珠直往楚长歌头顶落下,子桑玄空面色一沉,大日圣火真气凝聚成虚空大掌印,顿时将佛珠打飞出去。 胖和尚伸手一摄,将佛珠抓回,皱眉道:“楚尊上,这是何意?” 子桑玄空冷哼:“尔等若想将前辈带走,除非先杀了老夫。” 胖和尚嘻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小僧再领教一下子桑教主的高招。” “慢着。”见这和尚要下来,楚长歌道:“不必你来拘我,我自己上去。” 胖和尚道:“善哉善哉。” 楚长歌浮空而起,便欲飞往那座悬天之都。 却听子桑玄空大急道:“前辈……” 楚长歌顿住身形,说道:“你不必担心,就这几头烂蒜,还奈何不了我。况且我此去,也是想一解重生以来的疑惑,若是错过,只怕再想得知真相,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子桑玄空虎目通红,咬牙道:“若是前辈有何闪失,玄空即便寻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这宫城上的所有存在,全都赶尽杀绝!” “说恁些丧气话。”楚长歌笑道,目光一瞥,却见一旁的子桑灵儿泪流满面,虽然没有开口,但万般担心,已然溢于言表。 这小丫头性情骄纵火辣,内心并不如何脆弱,然而自从遇见他,仿佛就有流不完的眼泪,楚楚可怜,令人心疼。 楚长歌不是铁石心肠,恰恰相反,他自重生以来,性情大变,反而至情至性,见子桑灵儿如此凄楚模样不由心中一痛,却是不忍再看,当下御风扶摇直上,顷刻间就已飞上那座宫城。 宫城随即缓慢移动,继而越来越快,没多半晌,就已消失于蓝天白云之间。 没想到悬天之都现世,竟是为自己而来,即将就要见到那个不朽的黑帝,届时重生的原因,想必也能水落石出,楚长歌不禁心怀激动。 身处于宫城之上,方能看清这神秘所在的全貌。 他曾元神出窍,游至仙界大门,这座悬天之都的大门,竟与仙界的南天门一模一样! 再往里面,云雾氤氲缭绕,隐藏着无数琼楼玉宇,金碧辉煌,仿佛天帝所居的大雄宝殿。 随着宫殿移动之间,好像突然破入了异空间中,蓝天白云,忽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时空乱流,在头顶唰唰掠过。 楚长歌恍然,怪不得这座悬天之都素来不为人所知,亦不曾被世人所发现,原来它竟是不在人世间漂浮游荡,而是隐匿于异空间之中。 从他上来之后,赤阳子淮阴子,还有那胖和尚,便相继离去,似已功成身退。 金冠男子在前领路,走过一幢幢华丽宫殿,默不作声,压根没有与楚长歌攀谈之意。 楚长歌也没有开口,自顾打量着周围景致,暗暗心道:“这座宫城,修的如若仙宫一般,看来这黑帝,当真是野心不小啊!” 走了许久一阵子,却见少女款款而来,先是对金冠男子施然行礼,而后又楚长歌拱手道:“楚先生,帝后请您前去一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帝后 金冠男子漠然道:“不行。” 少女神色一变,哼道:“叶真神,你是要忤逆帝后么!” 金冠男子眼中仿佛闪过一丝复杂神色,不过稍纵即逝,倘若不细心注意,压根察觉不出。他面色依旧冷漠,声音若是缓和下来一些,不再那般冰冷,说道:“帝后想要见谁,叶某又怎敢阻拦,只是帝君尚还在独尊宫等待面见此人,若此时被你带走,也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届时帝君怪罪,叶某委实承担不起,便是帝后怕也……” 他话未说完,那少女冷声打断道:“莫说帝君刚不久前业已离开悬天之都,眼下不在独尊宫,便是在,又岂会因此区区小事而迁怒于帝后?叶真神,言多必失,帝君与帝后如何,也是你能妄自揣测的么,你可知罪!” 少女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生得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可一番话来,却是声色俱厉,气势威严,看的楚长歌暗暗咂舌,这悬天之都,还真是非同一般啊,就连一稚嫩少女,竟也如此不凡。 金冠男子修为高深莫测,几可睥睨九天十地,然而被少女斥责,却是浑然没有半点脾气,淡淡说道:“不敢。既然帝君有事离都,此人自当应交予帝后。只是,还望你告知帝后,此人重要无比,还望栖鸾宫好生看管,莫要令他逃脱。” “不劳叶真神费心。”少女冷冷说道。 金冠男子大袖一挥,随即转身而去。 那少女上下打量一番楚长歌,白净的小脸上露出好奇神色。 楚长歌微笑问道:“你在看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少女一愣,小脸浮现一抹红晕。 她自幼便居于悬天之都,从未离开此地一步,平日里所见之人,不是油满肠肥的胖和尚,就是满脸麻子的丑道士,虽然也有例外,那金冠男子便生得相貌堂堂,但却冷冰冰的,令人望而生畏,其他人也大抵如此,不是丑,就是怪。 而像楚长歌这般既是英俊,又是平易近人笑容和煦如若春风拂面的,直将悬天之都的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少女虽然连金冠男子那等人物都敢冷面斥责,但毕竟本质上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见楚长歌笑着看向她,黑漆漆的眸子好似幽渊般深邃,嘴角溢出的笑意,仿佛拥有着无穷的魔力,不由心中小鹿狂撞,羞涩不已。 她忙低下头,不敢与楚长歌直视,努力板着小脸,嗔道:“油嘴滑舌,帝后还在栖鸾宫等着见你呢,跟我来吧。” 楚长歌紧跟着随少女来到一座宫殿前。 少女在宫门外恭敬说道:“帝后,人已带来了。” 宫中传出慵懒的声音道:“带他进来吧。” “是。”少女应诺,而后带着楚长歌进门,走到一个房间门口。 “帝后就在里面,你自行进去便是。”少女对楚长歌道。 楚长歌点了点头,自顾推门走入,随后便闻一缕淡然幽香扑鼻而来,似是木香,亦似花草之香,更似女子独有的体香……沁人心脾,使他全身毛孔都不由得舒张开来,随后隐隐血液沸腾,身体燥热,仿佛这香气能勾动人心中最原始的欲望。 他连忙运功,鲲鹏真气徐徐运行周天,方才将从心底涌将上来的燥意压住。 这里显然是一间闺房,陈设简单,但又不乏精致,最为醒目的便是正前方的那扇屏风,上绣图案,是为鸾凤和鸣,技艺颇为精湛。 透过屏风,隐隐可见后面的床榻之上,好像施然坐着一个人,虽是模糊,但还是能依稀能看到其婀娜身姿,曼妙玲珑,给人以一种神秘之感。 楚长歌也不客气,自顾坐了下来,端起青花白瓷茶壶,自斟自饮,没有主动开口。 半晌之后,许是见楚长歌没有说话之意,屏风后那人轻声笑道:“楚尊上风姿绝世,妾身早就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直让妾身心不能抑。” 她的声音妩媚,如若魔音一般,简直比那不知名的香气还要撩人,楚长歌心神微微摇曳,连忙谨守灵台清明,放下茶盏,笑道:“什么风姿绝世,连生死都不能掌握于自己手中,被他人随意操控玩弄,眼下又被强行请到贵宝地,唉,终究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怎敢称非同凡响四个字,却得夫人另眼垂青,着实惭愧。” 屏风后传出一声娇笑,说道:“楚尊上自谦了,巨龙坠于岸,终究还是巨龙,又岂能真的同于蚍蜉蝼蚁?况且尊上风姿旷古无一,倘若欲要重返苍穹,翻雨覆云,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楚长歌嘿然道:“重返苍穹,翻云覆雨,本非楚某所愿,奈何身不由己,却不知令夫将楚某复活,究竟是何用意。” 他开门见山,实不欲再虚以委蛇。 屏幕后面,短暂沉默过后,忽然款款走出一位女子,头戴凤冠,身着锦袍鲜艳,雍荣华贵,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左眉梢旁,一点朱痣点缀,更添一丝妩媚,一丝妖娆。 这等绝代佳人,实是楚长歌见所未见,微微一怔,拱了拱手。 帝后施然行礼,而后坐在楚长歌对面,自顾端起茶盏,贴在红唇,却是并未立即饮茶,美眸看向楚长歌,嘴角含笑道:“原来楚尊上业已知道自己转世重生是帝君为之。” “楚某生来洒脱,不喜拘束,更痛恨任人摆布,所以自得知自己重生是为令夫手笔之后,委实如鲠在喉,时常彻夜难眠。” 楚长歌直视向帝后,目光灼灼,道:“令夫复活楚某,还派那淮阴子强行逼迫楚某吃下道果参婴,令楚某瞬间臻至洞玄境界,如若说没有什么目的,恐怕没人会相信。既然是有目的,便犹如在楚某身上插了一把刀子,楚某委实不甚自在,只想着有朝一日将刀子拔出来。夫人,您说呢?” 帝后点点头,竟是深以为然道:“妾身知楚尊上心意,尊上这般人物,又岂会甘愿为他人所算计。” “所以呢?”楚长歌淡淡道:“夫人可否将复活楚某之意告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恐惧 帝后放下茶盏,鲜红欲滴的红唇微张,嘴角笑意越来越深,眼中仿佛也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光彩,说道:“那是自然,妾身与尊上一见如故,又怎会有所隐瞒。” 她顿了一顿,道:“不瞒尊上,帝君复活于您,实是为时机到来,再将您杀死。” 楚长歌皱眉,有些没听明白,讶异道:“这岂非多此一举?” 帝后缓缓摇头,似是被他的咄咄目光看的颇不自在,起身走向窗边,拿起剪刀修剪起水晶盆中的花朵,这花朵鲜艳美丽,如她一般,令人一眼便难以忘怀。 “帝君雄图大略,智谋深远,实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又岂会做多此一举之事。”她握动剪刀,竟是没有修剪多余枝叶,而是将一片片赤红鲜艳的花瓣剪成两半。 仿佛随着花瓣的破碎,她身上的气质也从妩媚诱惑,变作冷漠淡然,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只敢远观,而不可亵玩。话语也变得冷淡起来,仿佛先前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假装热情,而此刻却是不欲再以脸谱遮掩,直接流露本来面貌。 她淡然说道:“话已至此,妾身也就明说了,其实,本来应是帝君见你,只是他临时有事,故而吩咐妾身,将实情全部告知于您。所以即便楚尊上不问,妾身也会说的。” 见这所谓的帝后不似作伪,楚长歌饶有兴致的道:“洗耳恭听。” “楚尊上可知,黑帝是何许人?”帝后并没有直接说出实情,反而问道。 楚长歌道:“不知,但楚某曾于他人口中听说,黑帝修为已臻不朽。” 帝后摇头冷笑,默然半晌后,才道:“黑帝此人,雄才大略,智谋深远,实是旷古以来第一人,无论是谁,倘若落入他的算计之中,都绝无可能有脱身之机。所以,他根本不怕你得知事实真相,因为他已将你认作为掌心玩物,必然会遂他的心意而行,而且压根难以逃脱出去。” 楚长歌一愣,这位帝后,说起其夫君,为何竟是突然如此冷漠,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般? 难道这所谓的“帝后”,并非是那黑帝的夫人,是自己理解错了? 他讶然不解,不过倒也没有纠结,而是对帝后所说的话颇感兴趣,笑吟吟改口说道:“帝后与楚某交浅言深,楚某着实感动不已。” 帝后冷哼一声,道:“没曾想楚尊上这般绝世人物,竟也如此虚伪。” 楚长歌笑而不语。 “楚尊上莫以为妾身是在恫吓于你,帝君的可怕,你未见过,永远都无法想象。”帝后转身,看向楚长歌,脚下已是落满了残破花朵,说道:“我知楚尊上曾修为盖世,几近无敌,可在帝君面前,终究还是要黯然失色三分。楚尊上莫以为妾身是在说笑,帝君将你复活,确确实实是为再度将您杀死。” “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局,他设计万古的局!而尊上你,便是他这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帝后说着,眸子里竟是隐隐透露着一丝恐惧,似乎是想到了黑帝的可怕之处,连她也难免心生敬畏,深吸一口气,她接着说道:“帝君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尊上,他需要你,需要你为他所布的万古大局献身。” “献身?”楚长歌疑惑更深。 帝后点头道:“不错。只可惜,帝君也有棋差一招之时,强大如他,亦不能算尽万事。尊上突然在泰山自杀,打乱了他的全盘计划。” 楚长歌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既然黑帝终究是要我死,自杀,还是他杀,难道有什么不同?” “不同。”帝后道:“你的命,从黑帝注意到你的那一刻,就已然归属于他,什么时候死,得他说了算。” 楚长歌怔了一怔,旋即大笑道:“黑帝未免也太霸道了。” 帝后冷冷道:“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可又能怎样?没有人能脱离他的掌控,他才是这个世间未来永恒的主宰。” 楚长歌止住笑声,道:“接着说。” “你自杀死后,帝君勃然大怒,后来遍寻天下,也着实寻不到如你一般强大之人,于是他思来想去,决定将你复活。” “当初你自化肉身魂魄,于世间再无一丝痕迹,帝君耗费数百年光阴,才在你曾执握的那柄碧落剑上,寻到了一丝你的气息。” “帝君通过你那一丝微弱的气息,以大法力将你早已泯灭的意识复原,甚至是你那具本来的躯体,也被他塑造出来。可惜的是,饶是帝君,也无法令你复活之后,仍旧身怀巅峰时的力量。” 帝后说着,忽然一顿,展颜一笑,仿佛又恢复到方才那般的风情妩媚,说道:“帝君要的是全盛时期的你,而你重生之后,竟是千方百计的想要寻死,所以帝君派淮阴子那个狗东西强行逼你吃下道果参婴,虽然修为才恢复至洞玄境,但也算聊胜于无了。” 楚长歌听罢,心中不禁涌起轩然大波,虽然早就料到不朽的黑帝,必然已经强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可怕境地,可到底还是低估他了,通过一丝气息竟然就能将自己复活过来,这般手段,简直是骇人听闻! 魂飞魄散,意味着从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与这个世间彻底断了因果,可即便如此,那黑帝竟仍能将自己这个已然不存在的人复活过来…… 太可怕了! 前世今生,楚长歌从未对任何事物心生过恐惧,哪怕是被三清之一的元始天尊降下天劫,恨不能置他于死地,他也是淡然自若,虽是惊奇,却也没有一丝恐惧之意。 然而此刻,即便是他,得知黑帝如此手段,终究亦是不由得心中震动,只觉毛骨悚然。 虽然,这恐惧之意,仅仅片刻,便即消逝。 “黑帝欲要再度杀我,却要借你之口,而告知于我,却是为何?”他习惯性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口中相问,心里也在计较,既要杀自己,还不隐瞒自己,那黑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受困 “因为他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实施那个策划已久的万古大局,而你这个在局中举足轻重的角色,至今仍不过才结丹境界,这与他的预期委实相差甚远,他需要的是巅峰时的你,而不是一个结丹境界的弱小修士。”帝后道。 楚长歌淡淡笑道:“所以黑帝是已无甚耐心,准备杀死我这个‘不成器’的弱小修士了么?” 帝后摇头,道:“不,你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够替代,所以黑帝暂时不会杀你,依然在期待你能成长到如若前世那般于人世间无敌之境地!但你修行进境委实太过于缓慢,若想重返巅峰,也不知还需多久,故而黑帝想要助你一臂之力。” “哦?”楚长歌奇道:“如何助我?” 帝后饱含的红唇微微扬起,妩媚的看向楚长歌,眸子仿佛能溢出水来,轻笑道:“难道妾身说了这么多,楚尊上心中就毫无感触,没有生起一丝波澜么?” 楚长歌一怔,随即面容微微变色,叹为观止道:“这位黑帝,简直可怕,竟是对楚某脾性了如指掌,如果楚某所料不错,他是认定楚某得知真相之后,必然不会束手待毙,任他宰割,而是会千方百计竭力重返前世巅峰,以能脱离他的魔掌,不被他当做棋子摆布,可对?” 帝后抚掌道:“与楚尊上这般聪明之人说话就是省事,妾身并未直言,尊上就已猜出帝君用意,妾身实在是倾佩不已。” 楚长歌哈哈笑道:“是楚某该倾佩黑帝才是,他设的这个局,简直无懈可击。楚某若想脱离摆布,便当竭力重返巅峰,方能有一丝希望跳出他所布下的棋局,而如此,却也正中他的下怀。厉害,真是厉害,竟然能将楚某算计到这等田地,而楚某偏偏无可奈何,明知是套,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钻。” 帝后幽幽道:“帝君最可怕的,就是他的心计,普天之下,又有谁能逃脱他的算计呢?” 楚长歌默然,这不朽黑帝,着实厉害,不仅工于心计,而且目空一切,霸气侧漏,即便是玩弄阴谋诡计,竟也如此光明正大,似乎压根就不怕自己重返巅峰后会脱离他的掌控。 “黑帝就这般自信,届时能将我杀死么?”楚长歌淡然问道。 帝后噗嗤笑出声来,犹如牡丹绽放,艳冠群芳,说道:“帝君乃旷古以来第一人,谁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哪怕是巅峰时的你也不行。” “我知晓了。”楚长歌点点头,苦笑一声,道:“还真是难以解开的死局啊,不过总归是要争上一争的,毕竟楚某可不愿坐以待毙。” 帝后微微颌首,似乎将一切说完,业已功成身退,绝美的脸上笑靥渐渐消失,道:“那妾身就预先恭祝楚尊上好运了。” 楚长歌沉默下来,心中念头陡生,黑帝所谋划的万古大局,究竟是什么?为何偏偏非要杀死巅峰时的自己? 他疑惑不已,听完帝后的一席话,笼罩在黑帝身上的迷雾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厚,令他琢磨不透。 他并不打算问出心中疑问,因为他知道,即便开口相问,这位帝后想来也是不会说的。 帝后说了这么多,虽然隐晦提到了所谓的万古大局,可究竟是什么局,却是语焉不详,讳莫如深,无需猜想,也知是在刻意隐瞒,不欲透露给他。 千般念头飞速闪过,他摇了摇头,再不徒自纠结,既然无从得知,只能静静等待,便如今日得知自己重生的真相一般,总有一天,那所谓的万古大局,亦终会浮出水面,水落石出。 “黑帝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楚某可以走了么。”他站起身来。 帝后纤纤玉手中不知何时拈了一片鲜红的花瓣,在两指尖轻轻碾动,化为齑粉,撅起鲜红欲滴的唇角轻轻一吹,粉末顿时撒落在地面,淡然笑道:“这恐怕不行,楚尊上自重生以来,屡屡身陷囹圄,委实凶险,在魔堕山中,便引得那位古老的巫族人出手,更使上天震怒,降下九道神雷天罚;今日渡区区结丹境之劫,亦是惊险万分,最后竟使传说中的原始神眼现世,欲置你于死地。虽然过程全都有惊无险,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未防万一,尊上便老老实实呆在悬天之都,想来以尊上之资,即便闭门造车,亦能进步神速,很快就能重返巅峰。” 说罢,身上忽然流露出强大气息,竟是较之那金冠男子也差不了多少,真气所幻化的鸾鸟展翅在头顶盘旋,所修功法显然玄奇奥妙,恐怕就算是与楚长歌的鲲鹏大法想比,怕也是不遑多让。 楚长歌不禁眉头一皱,没想到这位帝后,修为竟也如此深不可测。 帝后显露恐怖力量,见楚长歌神色,似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笑道:“即便是尊上闷了,欲要寻人切磋,以战破境,我悬天之都高手云集,也定能陪尊上过个三招两式,绝对不会令尊上感到枯燥寂寞。” 楚长歌叹道:“看来楚某别无选择,也罢,形势比人强,楚某也只能暂时在贵宝地安心住下了。” “如此最好。”帝后冷冰冰道。 她好像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前一刻还是热情似火,如若艳丽朱槿,令人情不自禁的靠近,更想伸手摘下,放在嘴里一品芬芳。 可转眼间,便冰冷无情,好似天山上的雪莲,洁白无瑕,寒意刺骨,令人望而却步。 这种水火般的对立状态,在一个人的身上体现出来,有些奇怪,但却貌似并非故意矫揉造作,相反之下显得颇为自然,仿佛生来性格便是如此。 “清涟。”帝后走回屏风之后,随即屏风后传出声音道。 门外那少女道:“奴婢在。” “今后你便贴身侍奉楚尊上,尊上是本都贵客,切记不可怠慢,如若尊上有何不满,本后拿你是问,知道了吗?”帝后的声音,冷漠的就像是一块万载难以融化的寒冰。 清涟恭敬说道:“奴婢定当尽心竭力侍候楚尊上。” 屏风后没了动静。 这是要送客了,楚长歌最是识趣,便要出门。 刚走出一步,却听身后传来帝后的声音道:“楚尊上平素若是嫌闷,除了帝君所在的独尊宫,天都别处,尊上可以随意走动,只是走动可以,切莫要迷了路,否则难保要吃些苦头。” 楚长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如何听不出帝后言外之意? 他淡淡道:“帝后放心,楚某如今已如笼中之鸟,难道你还怕我飞了不成。”说罢,自顾走出闺房。 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信 出门之后,清涟躬身行礼,得帝后叮嘱,岂还敢如先前那般随意,显得毕恭毕敬,说道:“奴婢这就带尊上去房间休息。” 楚长歌笑道:“前方带路。” 被困牢笼,如果不出意外,恐怕插翅也难飞离此地,不过楚长歌倒是没有心生沮丧,反而轻松的紧,毕竟虽然名为囚徒,却是不受拘束,今后可以有大把的时间了解这神秘的悬天之都,待日后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那一刻,也不至于对这里毫无所知,陷于被动。 旁人他倒是不外乎,尽管那金冠男子、帝后所展露出的一角修为,实在非同小可,可终究还是不被他放在眼里,他自信,日后若是重返巅峰,这二位亦不过如土鸡瓦狗,举手就能击败。 至于那赤阳子、淮阴子之流,虽然一个身怀浴火神幡那等厉害神器,另一个心机深沉,一看就是个奸滑狡诈之辈,却也更不被他放在眼里,甚至连土鸡瓦狗都不如,届时打个喷嚏,或许这二人都抵挡不住。 他真正在意的,是那黑帝。 毕竟是传说中的不朽,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他从未见过不朽,故而还不知不朽这种境界,究竟有何威能。 此番没有见到黑帝,他心中实是颇为遗憾,却不料悬天之都竟是要软禁于他,他没有喜形于色已是竭力克制,又岂会心生沮丧? 若是离开,再想寻这悬天之都,无异于大海捞针,只有留在此地,方能有机会得见到那位神秘的黑帝。 至于重返巅峰之后,就要为黑帝所杀,他却是丝毫无惧。 他虽然惊叹于黑帝的心计手段,甚至曾在一瞬间生出恐惧之感,可这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并不意味着他真的怕那黑帝。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难免都会有些畏惧,即便是他,也不例外。 虽然这种畏惧,在他这里,不过仅仅一瞬而已。 一瞬过后,便当平常。 他的性情如今已然与前世大不相同,不过却有一点,始终没有改变,那就是那颗无敌之心。 所以他压根就无惧黑帝能够杀死他,因为他自信,待他重返巅峰之时,确切地说,是更加强大之时,即便黑帝是不朽,也难以奈何于他。 无敌,就是他的道。 哪怕是从未见过的不朽,他也有绝对信心,将其击溃! 世间没有谁能左右他。 如果有,那就让其不复存在! 当然,一切都需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并不可能一蹴而就。 修炼之道,更是如此,需得稳扎稳打,最忌讳的就是急于求成。 这悬天之都,环境清幽,少了世俗纷扰,正好可以静下心来,着手完整鲲鹏大法。 随清涟来到为他准备的房间后,他便自顾盘膝打坐起来,凝神吞吐,鲲鹏真气徐徐外放,头顶幻象浮现。 他如今臻至结丹境界,玄牝之门中的那条小鱼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了何止数十倍,看上去就如同传说中的上古北海第一凶兽“裂浪天魔鲸”。 当然,仅仅是形似而已,如果非要论一论来头,裂浪天魔鲸虽然凶名赫赫,在上古时兴风作浪,被那时的世人称为北海第一凶兽,可又怎能与远古四大凶兽之一的鲲鱼相提并论?二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差距犹如云泥之别。 眼下玄牝之门中,这条真气所幻化的鲲鱼,离成长到终极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看上去还是太过渺小。不过,只待楚长歌臻至道一境界,这条鲲鱼就会变得大无边际,甚至就连楚长歌这浩如世界的玄牝之门,也将会被其身躯所填满! 倘若更进一步,臻破那一线,鲲鱼便会化为大鹏,扶摇直上! 而届时,楚长歌则会比前世巅峰之时,还要更加强大! 这就是他这门功法的厉害所在。 取鲲鹏之意,实则更甚于鲲鹏! 哪怕是鲲鱼仍还活着,没有化为如今北海那漂浮万载的累累白骨,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并不是他无端自信,而是有迹可循的。 他曾于一无人问津之地,有幸得遇一只“混沌”,那混沌明显是被人封印,逃脱不出,他见猎心喜,于是打开封印,欲要见识一下混沌的力量。 结果那混沌不过数十合,便被他打的毫无脾气。 需知那时他已举世无敌,无论是何存在,在他手下,都是不堪一击,别说数十个回合,能撑过三招者,都已屈指可数,还是他故意留手,否则没有谁能接下他哪怕是轻描淡写的一击。 而混沌却能在他手底下撑过数十个回合,实是破天荒的独一份,虽然他仍旧是没有动用全力。 混沌乃是与鲲鱼齐名的远古四大凶兽之一,尚且被他打败,如若与鲲鱼动起手来,结果可想而知。 前世尚且如此,今生倘若鲲鹏大法大成,哪怕是远古四大凶兽一拥而上,恐怕也难敌一掌之威。 听上去可能有些骇人听闻,可事实便是如此。 鲲鹏真气沿着奇经八脉缓缓运行一个又一个周天,他渐渐臻至物我两忘之境。 这一坐,也不知多久。 直到一日,他缓缓睁开眼睛,自觉修为精进不少,伸了个懒腰,便欲出门,逛逛这个神秘的悬天之都。 悬天之都仍旧飘荡在破碎的异空间之中,时空乱流犹如奔腾的海啸,接连在头顶飞逝而过。 楚长歌随意晃荡了没多久,忽见婢女清涟急忙小跑过来,欠身行礼,说道:“尊上这是欲往何处去?奴婢可代为引路。” “我随便看看,就不劳烦你了,你自忙去。”楚长歌微微一笑道。 清涟又是躬身行了一礼,有些固执道:“奴婢的职责便是侍奉尊上,自当是形影不离,此乃帝后口谕,还望尊上莫要为难奴婢。” 楚长歌摇头,虽然明知清涟说是侍奉,实则却是监视,却也不忍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女太过为难,当即自顾负手走在前面,道:“你愿意跟便跟着吧。” “是。”清涟恭声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锻胎 悬天之都颇大,琼楼玉宇,纵横林立,无数条长廊如若龙蛇般逶迤,四通八达;水榭亭台,小桥之下,流水淙淙宛如天籁,悦耳动听;草木萋萋,花香鸟语,奢靡尊贵之中,额外含有一丝幽深静谧之意。 清涟跟在后面,也不作声,恭敬顺从,似是心有畏惧,不敢与楚长歌说话,小脸冲下,看着地面,亦步亦趋,甚是乖巧。 楚长歌一边观赏着四周绝美的风景,一边调笑道:“你很怕我么?” 清涟低头道:“尊上是本都贵客,奴婢不敢逾矩。” 这丫头倒是实在,楚长歌不禁笑了一声,道:“我这人没什么规矩,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放松一些,免得让旁人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小孩子。” 清涟一怔,忽然停下脚步,可爱的小脸上泛起一丝微微怒色。 楚长歌转身,见她神色,问道:“怎么了?” 清涟业已初具规模的胸脯剧烈起伏,似是气的不轻,但可能是忌惮帝后叮嘱,故而不敢轻易发作,只能竭力忍耐,贝齿紧咬道:“奴婢不是小孩子,尊上莫要瞧不起人。” 楚长歌愕然,随后只见这清涟小丫头眼中竟是噙满了泪花,连忙道:“我并无恶意,你可别放在心上。” 清涟愤怒的望着他良久,忽然一抹眼泪,神色变得冷淡下来,说道:“尊上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尊上无需解释。” 楚长歌只觉头疼不已,这悬天之都怎么恁的古怪,好像所有人都与正常人不太一样,那帝后便是喜怒无常,一会儿烈火,一会儿寒冰,连这小小少女,正是天真烂漫的大好年纪,脾气竟也如此令人琢磨不透。 碰了一鼻子灰,他也识趣,当下不再搭理这脾气怪异的小姑娘,自顾望着风景,在天都中四处闲逛。 走了不久,忽听前方传来貌似金属撞击般的声音,“当当当”响个不停,他不由加快脚步,却见在一条碧水湖畔,一个精壮男子正挥动着巨锤,锻造手中已然通红的剑胎。 精壮男子赤着上身,露出高高鼓起的结实肌肉,肤色呈古铜色,一眼看去,给人一种人形兵器之感,暗含无与伦比的杀伤力。 他一刻不停的挥动巨锤锻造剑胎,看上去节奏杂乱无章,不过就是以蛮力砸击而已,实则隐隐含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律。那剑胎被他挥锤砸下,慢慢变得愈发坚硬紧实。 突然,他停下锤势,放下巨锤,伸手拿起那根烧得通红的剑胎,精纯无比的赤红色真炁从掌中催发而出,灼灼炙烤剑胎,然而剑胎根本难以承受他强大的真气灼烧,渐渐融为了铁水。 他摇了摇头,似是颇为失望,继而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块黑漆漆的寒铁,继续锤炼起来。 楚长歌走到近前,目光一扫,却见在这精壮男子的脚下周围,尽是已然凝固的不知名锻造材料,显然一如剑胎般无法承受这男子的赤火真炁,而被融为了液体。 那桌子上摆放的诸般尚未被锻造的材料,全都大有来头,什么神仙金,黑山黑铜,九幽寒铁,林林种种,俱是凡世间铸剑师梦寐以求的绝佳铸剑材料。 这些材料坚韧无比,被千锤百炼之后,定然更加坚固凝实,可瞧那满地业已凝固的一块块金属疙瘩,竟是皆难以承受这精壮男子的真气猛烈炙烤,此人真气之强,可见一斑。 但凡匠者,无论是铸剑师,还是炼器师,哪怕是世俗间的工匠,对于上好材料皆是垂涎若渴,盖因材料好坏,意味着铸出的武器的强弱。 虽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亦有厉害大师,能化腐朽为神奇,以凡铁铸出无坚不摧的兵器来,但即便是那等大师,对绝顶的铸造材料,也是心动不已,求之不得。 而显然,这桌子上的铸造材料在世俗间堪称绝佳,却令眼前这位精壮男子并不满意。 他手里的寒铁被锤炼之后,又是被真气融为了铁水。 精壮男子又是叹气。 楚长歌见状,也是慷慨,大袖一挥,一件泛着幽寒光芒的生铜顿时出现在那张桌面上。 精壮男子早就已察觉楚长歌的到来,看向桌面,神色忽然一变,眼中流露出炙热兴奋的光芒,激动道:“这是‘鸿蒙神铜’!” 楚长歌点头。 这块鸿蒙神铜,是他离开祖龙墓穴时顺手取的,乃是鸿蒙之初,天地未生五行之炁,而自然凝聚而成的先天神物,当今世间,已然难得一见。 精壮男子拿起鸿蒙神铜,大手轻轻在上面抚过,指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这等神物,即便是他,也难以拒绝其诱惑,端详宝贝了好一阵子,忽然看向楚长歌,口干舌燥道:“你这是要将此物送给我么?” 楚长歌又是点头。 精壮男子大喜失色,道:“大恩不言谢!” 他如获至宝,随即迫不及待的将鸿蒙神铜放入了烘炉之中。 良久之后,待其中的三昧真火将神铜烧的通红,他将神铜取出,挥锤开始锻造起来。 鸿蒙神铜端的坚硬之极,被他接连百锤砸下,愣是不变分毫,其中杂质仍然凝固于其中,宛如附骨之蛆,难以分离。 精壮男子没有气馁,反而愈发欣喜,干劲儿十足,挥锤的力道更加凶猛,仿佛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神铜终于不再那般顽固,渐渐随着他的挥锤猛击,而微微变化形状。 剧烈的锤击声震耳欲聋,几乎响彻整个悬天之都,楚长歌不禁捂住耳朵,却仍然难以抵御这恐怖的声音,不由心道:“这种锻造之术,莫非就是失传已久的‘大化穹苍锤法’么。” 这种锤法,纵观古今,只有一个人会。 这位精壮男子的真实身份,好像已经昭然若揭了。 悬天之都果然深不可测,竟然连这等哪怕是三百年前天下公认的炼器大师公冶玄都要尊称其为前辈的人物都能网罗于旗下,未浮出水面的厉害人物恐怕不知还有不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剑成 赤阳子,淮阴子,金冠男子,帝后,还有那未曾显露真实修为的胖和尚,再就是眼前这位传说中的炼器大师,悬天之都明面上的实力就已然如此惊人,无需黑帝出手,恐怕也能横扫修仙界,任何宗门道统都无法撄其锋芒。 而这几个人仅仅是迄今为止所见过的,没有见过的应该还大有人在,倘若其他人也皆如此不凡的话,悬天之都的实力简直是太可怕了,甚至是与海外三圣地掰掰手腕,也未必没有可能占据上风。 黑帝网罗如此多的强者,野心可见一斑。 精壮男子挥舞巨锤,一刻不停的锤击着那块鸿蒙神铜,过了许久,方才将其锻炼成剑胎雏形,其中的杂质已然全都在他的大化穹苍锤法之下消失殆尽。 他浑身大汗淋漓,如先前一般,如法炮制,抓起已经锻成剑胎的鸿蒙神铜,掌心燃烧起精纯炙热的赤红色真气,开始烘炼起来。 这是他自创的炼器独门秘术“炼铁手”。 以炼铁手催发而出的“荼绝神火”,可以使所炼之物愈发威力强大,但往往炼不过多久,所炼之物,就会因为难以承受荼绝神火的灼热而被融化。 而这鸿蒙神铜,却是坚固异常,悬浮在他掌心赤红色的真气之上,没有丝毫融化的趋势,反而貌似愈发的坚固,剑胎渐渐变化为原本的青铜色,上面开始生出一丝丝漂亮的黑纹。 炼铁手的神奇之处,便在于所催发出的荼绝神火,荼绝神火能将所炼之物本身暗含的力量渐渐锻炼到极致,使其更加强大。 炙烤了将近半个时辰,剑胎逐渐透露出恐怖的锐利之意,平静的湖水随之泛起微微波澜,精壮男子周围数丈,花草接连破碎,簌簌落了一地。 楚长歌离得不远,这股锐利之意他不仅能够清晰感知,而且首当其冲,一股不安的感觉遍及全身上下。 就像是喉咙上被抵住剑锋一般,令人不禁窒息! 当然,他是不会窒息的,不过仍然心中微惊,此剑未成,便已有如此气势,若是大功告成,那还了得? 果然是传奇炼器大师,闻名不如见面,在这短短时间之内,便能铸造出如此可怕的剑来,虽然用的材料乃是鸿蒙神铜,可其技艺之精湛,仍旧非同小可。 不说别的,换作旁人,哪怕是成名已久的炼器师,恐怕连最基本的锤炼成形都做不到,也唯有这位的大化穹苍锤法,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鸿蒙神铜这等无比坚硬之物锤炼出来。 再就是这位的炼铁手,百闻不如一见,的确神奇奥妙,令人大开眼界。 剑胎所透出的锐利之意愈发强大,精壮男子突然大笑一声,竟是将剑胎丢入湖水之中。 湖水旋即如同蒸煮般沸腾,片刻后,只听“砰”的一声,水浪飞掀,一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青铜剑冲将而出,锋芒毕露,隐隐响起破空之声。 精壮男子伸手一招,将其握住,端详片刻,满意道:“毕竟是鸿蒙神铜所铸啊,此剑可谓是我近五百年来,最完美的作品。”说罢,转身看向楚长歌,笑道:“多谢尊上慷慨,愿意将鸿蒙神铜这等宝物相赠,在下委实不胜感激。” 他称呼楚长歌为尊上,显然知道楚长歌的身份。 楚长歌也不讶异,这悬天之都,神秘莫测,必然是外人莫入,那黑帝既然如此看重自己,这里的人想来也都知道自己至此,这位瞧自己是生面孔,又岂能有认不出之理? “没想到竟能在这里,有幸得见千年前的一代传奇炼器大师,楚某真是三生有幸。”楚长歌拱手道。 精壮男子摆摆手道:“什么炼器大师,都是虚名而已,与尊上相比,不过如一粒浮尘,微不足道,尊上这般抬举,着实受宠若惊。” 楚长歌摇了摇头,笑然不语。 这精壮男子,着实是非同小可,其炼器之术,在千年前冠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左右,被誉为天下第一炼器大师,即便是后来声名鹊起的炼器大师公冶玄,对其亦是崇拜万分,以超越他作为毕生之追求。 也许是他的炼器之术委实太过于惊艳,使得后世很少会提及到他的修为境界,不过有坊间传言,他的修为高深莫测,只是具体高深到什么地步,却是语焉不详。 但从他能存活千年之久,不仅没有死去,反而连一丝衰老迹象都看不出来,也能隐隐猜出,他已然迈过了那一线,已然得道! 自众仙绝天地通以来,凡世间得道者,必然都会为接引之光摄上仙界,是为成仙,罕少有人能躲过接引仙光,于人间停留。 而他已然得道,竟仍能于人间驻留,简直不可思议。 “高须佗,你叮叮当当吵死个人,这回又铸出了个什么破铜烂铁?” 远处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没过多一会儿,便见一位少年缓缓走了过来,许是还没睡醒,眼皮耷拉着,没什么精神。 走到近前之后,少年的双眼勉强撑开一丝缝隙,瞧了精壮男子手中那柄利剑一眼,随后愣了一愣,困意顿消,赶忙瞪圆双目,自顾从精壮男子手中夺过利剑,打量半晌,啧啧称奇道:“高须陀,这把剑还像点样子,怎么,你是知道小爷缺一口趁手兵刃,特意为小爷量身打造的么?” 高须陀面色冷淡,从少年的手里将利剑夺过,没有说话。 少年也不尴尬,笑嘻嘻道:“恁的小气,你铸了那么多口剑,放着都快生锈了,送我一口又能怎样。” 高须陀显然不甚愿意与这少年交谈,甚至隐隐有些厌恶之意,但却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没有直接表露出来,只能沉默以对。 少年自讨没趣,哼了一声,目光一瞥楚长歌,明亮的眸子愈发光芒绽放,宛如发现了宝藏一般,惊喜道:“你就是楚长歌楚前辈么?” “正是。” 连高须陀这等千年前的传奇人物,这少年都敢随意打趣,而且更加匪夷所思的是,高须陀竟有些敢怒不敢言! 楚长歌对少年上下打量,竟觉其有些深不可测之意,心下不禁一凛。 第一百二十七章 裂剑 少年也在打量楚长歌,脸上的兴奋之色越来越是浓郁,不过隐隐夹杂着一丝失望,半晌后,摇头道:“只可惜,前辈现在着实太弱了,否则说不得要与前辈切磋一二,也知你我二人,孰强孰弱。” 楚长歌淡然一笑,这少年倒是年轻气盛,性情狂傲的紧,既然知道自己身份,还敢在自己面前提什么孰强孰弱,如此说来,岂不是自诩不下于巅峰时的自己了? 毕竟是年轻啊,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不挨几顿揍,哪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少年打了个哈欠,转身离去,边走边道:“待前辈重返前世巅峰,我定当第一个先行领教前辈高招。” 话音刚落不久,高须陀手中的那柄利剑顿时龟裂,似是被无形力量所震,少年的声音随之再次响起,有些顽皮任性,就似恶作剧成功后狡黠般的大笑道:“叫你吝啬不给小爷,小爷也不稀罕,事实证明,你刚铸出的这把破剑也不过如此。” 辛苦锻造而成的完美作品被顷刻之间毁坏,即使尚有神力,却也大打折扣,变得满是瑕疵,形同废剑,高须陀面色一变,随即勃然大怒,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头皮血管爆鼓,几次三番欲要出手,可到底还是因为顾忌着什么而强行忍耐下来。 见那少年暗地里的一击,竟然便将这柄以鸿蒙神铜锻造而成的剑打裂,楚长歌不由微微侧目。 此剑本身质地就已极为坚硬,又被高须陀使大化苍穹锤法锻炼去无用杂志,以炼铁手烘烤凝练,为其添加大道规则,不论威力,仅凭坚韧程度,即便是较之仙器怕也不遑多让。 可这少年随便一击,便将这柄连高须陀自己都颇为满意的作品打的寸寸龟裂,少年的力量,当真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 原以为这少年意欲与自己一争锋芒,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气盛使然,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楚长歌心中苦笑,悬天之都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这般小小年纪,修为竟然如此不可思议,怪不得敢口出狂言。 “这少年是何来历?”他不禁问向一旁的高须陀。 高须陀恨不得将那小东西塞进烘炉中烧成灰烬,又岂会为其隐瞒,冷冷道:“这小兔崽子叫李青灵,虽然惹人生厌,不过资质之高,简直比妖孽还妖孽,可谓空前绝后,是靈山自存在以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不过后来不知为何,竟是背叛师门,被帝君收服。” 虽然对少年颇为瞧不上,且毁剑之仇,不共戴天,高须陀即使不太情愿,但还是忍不住的毫不吝啬夸赞之言,“妖孽”、“空前绝后”这等最高评价,一股脑的全都用在了少年的身上。 许是也自觉对少年评价甚高,高须陀反应过来,连忙哼道:“饮水尚且思源,更何况是师门培育之恩,这小兔崽子忘恩负义,竟然叛出门墙,即使资质亘古无一,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个白眼狼而已。教出这么个东西,靈山那些老化石也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来是靈山弟子,楚长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不由在心中暗叹,靈山虽然全都是些冷漠无情的卫道士,可毕竟是传承了无数岁月的人间圣地,亦是有些可取之处,竟能培养出少年这等弟子,仅凭无声无息间震裂高须陀手中之剑的那一手,其修为想必已然臻至道一境界,甚至迈过了那一线,得悟大道,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需知高须陀必然已经得道,若非与他修为相当,或者更甚一筹,他又岂能毫无防备的被震裂手中之剑? 这少年,有点厉害。 虽然若是高须陀所言属实,其中并无难言之隐,少年的品行委实难以令人恭维,甚至是令人不耻。 背叛师门,这等行为,无异于忤逆父母,天理难容。 那黑帝许给了少年什么,竟能令少年宁愿背负叛出师门的骂名,也要加入悬天之都,甘愿俯首称臣? 是为不朽之道么? 这个悬天之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高须陀被毁去爱剑,心痛不已,作为一名炼器师来说,辛苦所铸炼出的仙剑法宝,就如同是他们的孩子,结果眼下这个刚刚孕育而生的孩子,却被少年打伤打残,高须陀愤怒不已,真想毫无顾忌的报仇雪恨。 只是他并不能真的毫无顾忌,不是因为忌惮少年的修为,而是害怕承受黑帝的怒火。 黑帝对少年恩宠有加,这也是少年如此飞扬跋扈横行无忌,却能在悬天之都活到今天的根本原因。 说白了,都不是一般人,谁能忍受这么个小兔崽子骑在脖子上拉屎? 也就是生怕黑帝追究,否则少年即便修为极深,也早就死一百回都不嫌多了。 “尊上慷慨之恩,高某不胜感激,本想将此剑赠予尊上,结果却被那个可恶的小兔崽子毁坏,唉。”高须陀叹气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不过此剑被毁,确实可惜。”楚长歌也不由有些惋惜。 高须陀铸成的这把剑,虽然说被少年无声无息间击裂,但并不意味着这把剑真的普普通通。 不说其他,只说高须陀直至今日依然大名鼎鼎,其所铸造流传下来的神兵法宝,哪怕是放在那些底蕴深厚的宗门道统中,也得是镇山之宝般的存在,可以说,他铸造而成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哪怕是一颗不起眼的铁豆子,都必定不是等闲货色。 “前辈是千年前的传奇人物,按理说早就该飞升成仙,何以竟滞留人间,身处在这悬天之都。”楚长歌忽然问道。 高须陀淡淡道:“得道成仙,又有何趣味,高某志不在此,只想于人间蹉跎,闭门造车,铸出一口旷古以来独一无二、甚至是未来也没有什么可以超越的神兵出来。而想要铸出这等从未有过的神兵,便当受从未有过的事物启发,帝君是为不朽,高某之所以接受了他的招揽,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就是想从这个从未有过的存在的身上,找到一丝铸炼无上神兵的灵感。” 第一百二十八章 老叟 楚长歌恍然点头。 没有谁会甘愿对他人卑躬屈膝。 何况修为到了高须陀这等境地,不说眼高于顶,也难免心高气傲。 如果不是有所求,即便黑帝是为不朽,像这等级别的强者,也是断然不会甘于屈居其下俯首称臣的。 而悬天之都的其他人,想来也应大致如此,各有所求。 连那帝后话语中对黑帝都满是漠然,毫无丝毫忠诚之意,唯有敬畏,其他人也可想而知,恐怕都不过是因为利益捆绑,或许别的原因,不得已而甘愿成为黑帝爪牙罢了。 虽然,这个信息其实并不重要,利益捆绑也好,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也罢,只要黑帝一日是为不朽,就会如梧桐一般,吸引百凤来朝,驻留栖息,很难轻易离去。 何况,像这种地方,又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楚长歌拱手拜别,通过这位千年前的传奇炼器大师,他又对这里有了新的了解。 即便仍然没有摸清那所谓的“万古大局”究竟是什么。 不过想想也就释怀了,那可能是悬天之都最大的秘密,又岂能轻易为外人所知。 刚走出几步,清涟连忙跟了上来。 先前清涟并没有跟随楚长歌到湖边,而是站在远处的一棵子婴树下等候。 “帝后是黑帝的妻子么?”楚长歌忽然问向清涟。 他其实一直心有疑惑,那女子既然被称为帝后,从字面上的意思理解,想来就应该是黑帝的妻子,可通过一番交谈,帝后对于黑帝的态度委实不像夫妇,只有畏惧,和突然而来的冷漠,看上去没有一丝夫妇间应有的感情。 这个问题很是突兀,以至于清涟愣了一愣,片刻后面露谨慎之色,紧张道:“尊上这是什么意思?我家帝后艳绝六界,乃世间第一女子,尊上难以自持,心生爱慕,虽然实属人之常情,可尊上一定要谨守本分,不可心生歪念,逾越界限,帝君与帝后伉俪情深,恩爱之极,若是知晓,定然将你治罪。” 难以自持,心生爱慕…… 这都哪跟哪啊! 楚长歌不由得苦笑,听这小婢女的意思,是将自己当做觊觎帝后美色的肤浅浪荡之徒了。 “帝后虽然美貌,不过于我属实没有丝毫吸引力,你大可放心。”楚长歌无奈解释道。 本以为这样解释,这小婢女会不再抱有敌意,岂料清涟竟是面色一怒,气道:“纵然尊上是绝世般的人物,又怎敢如此轻蔑我家帝后!” 楚长歌愕然,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这小丫头怎的那么难缠,这究竟是来侍奉自己的,还是来跟自己找不自在的。 “哼。” 楚长歌本来见清涟年纪幼小,不忍苛责冷漠,岂料这丫头竟如此蛮横不讲道理,不禁暗暗憋气,再不想与这丫头多费唇舌,没来由的自讨苦吃,当下拂袖自顾向前走去。 清涟板着小脸,虽然生怒,却也没有离去,连忙跟了上去。 又走了许久,忽见在一条长桥之上,坐着一个蓑笠老翁,正拿着鱼竿垂钓,楚长歌心中一动,不知这位又是何等存在,慢慢走上前去。 走上石桥,楚长歌不由皱眉,却见老翁鱼线抛下之处,哪里有鱼,便是一丝水流也不得见,竟是无底深渊,白气弥漫。 他上前拱手,刚要开口,却听蓑笠老翁抚须笑道:“老头子我虽比尊上多活了不知多少年,可实在不敢担当尊上大礼,尊上实在折煞我了。” “底下无鱼,却不知前辈这是在钓什么?”楚长歌问道。 蓑笠老翁哈哈笑道:“老头子我并非是在钓鱼,而是在钓道心,曾经迷失的道心。” 楚长歌没听懂,只当是这老头儿故弄玄虚,在其旁边盘膝而坐,手中光华一闪,却是也运用五行之炁变化出一根鱼竿来,翠绿色的鱼线扬空之后抛下深渊,随即静静专注等待着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咬钩。 他此举令蓑笠老翁一愣,嘿然道:“尊上这又是在钓什么?” 楚长歌淡淡道:“我也不知,兴许能钓上来一些东西,也有可能一无所获,碰碰运气罢了。” 蓑笠老翁的话,楚长歌没有听懂。 可楚长歌的话,蓑笠老翁却是听懂了。 “尊上果然是个妙人,怪不得帝君会选中你来担当人间道的祭品。”蓑笠老翁笑道。 人间道的祭品…… 楚长歌心中一凛,原来那黑帝欲要将自己杀死,是要将自己当做祭品献祭给人间道么? 如果当真是这个缘由,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人间道乃六道之一,位于幽冥鬼府,乃转世为人的唯一轮回通道,那黑帝的万古大局莫非竟与此有关? “这就是黑帝的局?”楚长歌扭头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蓑笠老翁笑着摇头,道:“尊上坐而垂钓,老头子我自然不会不识抬举,令尊上一无所获。然则透露给尊上的这点秘密,我已然是冒了风险,若是再说下去,恐怕帝君随后的一道黑光就要飞来将我给打死喽!” “多谢。”楚长歌手一松,鱼竿落下深渊,既然明知钓无可钓,又何必再花心思。 沉吟片刻后,他拱手问向蓑笠老翁道:“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老翁悠然道:“老头子我过了不知多少茫茫岁月,脑子活的都快腐坏了,名字委实记不起了,尊上便称我为公孙老叟吧。” 楚长歌肃然起敬,虽然不知这位公孙前辈底细,但一眼瞧去,便知此老绝非与赤阳子、淮阴子那等残忍狡诈的货色一般,因为他能隐隐感觉的到,此老身上颇有一股浩然正气。 对于德高望重者,除非特意讥讽,否则楚长歌哪怕已是曾站在顶点,也从没有吝惜过尊敬之意。 公孙老叟笑道:“尊上闲逛至此,想来寂寞,无巧不巧,老头子我在这悬天之都无穷岁月,终日坐于此地,亦觉枯燥寂寞,尊上平素若是无事,可来找老头子聊聊天。” “好。”楚长歌点头答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八神一佛 静坐良久,楚长歌起身拜别,回到房间之后,随即便盘膝打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修道之路漫漫,漫长无涯,如果没有捷径可走,就必须要忍受无尽的枯燥寂寞,故而能得道成仙者,无不是大毅力之辈。 楚长歌这一闭眼,又是不知过了多少时日。 待再次睁开双眼后,他便起身出门,在悬天之都四处闲逛,看似排解寂寞,实则却是为打探黑帝是否已回悬天之都。 他相继去往高须陀与公孙老叟所在之处,驻足闲谈,旁敲侧击,可惜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黑帝也不知去了哪里,连这二人也不知下落,直言黑帝并未回到悬天之都。 他心有失望,索性不再强求,总归一时三刻无法离开这里,总有机会能一睹那神秘黑帝的真容。 于是他便开始了在悬天之都的枯燥修行,平素打坐修炼,一坐便是数日,乃至数十日。待睁眼之后,便会走出房门,与那高须陀和公孙老叟论道。 这二人俱是非同凡响,胸有丘壑,虽然追求之道,与他的道大相径庭,但谈吐见识,远超旁人,每每都是相谈甚欢。 一日高须陀为感谢他当日馈赠鸿蒙神铜的慷慨之恩,欲要为他再铸一柄仙剑,他已有獠剑,刚想婉言拒绝,但一想到獠剑虽然神力尤在,但业已锈迹斑驳,若能将獠剑交予高须陀回炉重铸,想来必定能威力更甚,于是便将獠剑拿出,恳请高须陀将剑重铸一番。 獠剑虽已满是锈迹,掩盖了原本的璀璨光华,而且剑刃翻卷,看上去如似废铜烂铁一般,但高须陀何许人也,一眼便瞧出此剑颇为不凡,流露兴奋之色,满口答应,让楚长歌七日后来取。 七日之后,楚长歌来到湖边,恰巧赶上獠剑重铸而成,自烘炉中飞出,光华尽显,锋芒锐利,更甚往昔。 楚长歌见之欣喜,连忙道谢。 除了高须陀和公孙老叟,楚长歌平素外出,也时常得见那赤阳子、淮阴子二道。 赤阳子虽沾了个火字,但却性情冷漠,每每都对他视而不见,自顾走过。 反而是那淮阴子,总是嬉皮笑脸对他鞠躬作揖,尊敬热络,不过他对此等人着实颇为不屑,只作不理。 淮阴子也不生气,依旧尊上长尊上断,脸皮之厚,委实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赤阳子淮阴子,那胖和尚他也见过一面,只不过仅仅打个照面,并未深谈;而那金冠男子却是如同蒸发了一般,始终没有再见过其人。 至于帝后…… 说实话,他并不想见。 这个女人性情极端,如冰如火,既然已明知无法再从其口中得知到那黑帝的一些秘密,他避之尚且不及。 况且还有个小婢女成天跟防贼似的,隔三差五就阴阳怪气的问他是否对帝后有何居心,他若回答没有,小婢女便勃然大怒,满口什么“你竟胆敢轻视帝后”、“帝后配你绰绰有余”诸如此类云云。 有一日他实在不堪其扰,赌气说了句有,结果小婢女更是怒气磅礴,痛斥他居心否测,竟敢对帝后生有歪念,简直就是万死之罪……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小婢女沟通了,却又不好跟这么个黄毛丫头见识,再听她阴阳怪气时,索性只当不闻,屡屡惹得小婢女暗暗憋气。 如此过了两个月有余,他每日千篇一律,不是在打坐修炼,便是去往高须陀和公孙老叟处与其二人论道。 随着时日渐久,这二人对他愈发倾佩起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虽然不至于到称兄道弟、或是引为知己的地步,但也没有因他是将来黑帝欲要所杀之人,而敬而远之,有所忌讳,反而与他更加熟络起来。 二人虽然对黑帝那谋划的神秘大局缄口不言,颇有忌讳,不敢相告,但别的却是知无不言,以至于这两个月下来,他渐渐大致得知了悬天之都的隐藏实力。 悬天之都,黑帝毫无疑问,乃是最高统治者。 其次,便是帝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再下面,则为“八神一佛”。 当然,这所谓的八神一佛,不过是黑帝敕封的尊号而已。 高须陀和公孙老叟便是八神中的其中之二,一为“浮屠器炼真神”,一为“广目通凡真神”。 赤阳子为“紫阳玄火真神。” 那震裂高须陀手中之剑的少年李青灵亦在其中,为“少天灵昱真神”。 还有就是金冠男子,只知其姓叶,名字不详,乃八神一佛之首,地位仅在黑帝、帝后之下,为“昊天玄法真神”。 至于一佛,便是那油满肠肥笑容可掬的胖和尚,僧号“不戒”,为“广法普善佛”。 这八神一佛,俱是力量通天彻地,不过却无淮阴子,盖因此道狡诈有余,修为却是不足以位列其中。 在八神一佛的下面,还有无数未知的高手,平素鲜少在悬天之都露面,不过具体都去了哪里,高须陀和公孙老叟却是讳莫如深,没有明说。 楚长歌初始闻得这八神一佛,只是好笑,只觉这悬天之都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竟关起门来,称神道佛,实在是幼稚的紧。 可往深处想,却又不禁细思恐极,悬天之都这等强大实力,简直称得上是惊天动地,那黑帝网罗如此多的强大存在,再结合其它种种蛛丝马迹,莫非正是想真的统御仙神,成为这泱泱六界之主么! 楚长歌有一种预感,平静已久的世间,定然会因为那黑帝,而变得再起风波。 届时所闹出的动静,即便不比上古时仙魔大战那般血腥惨烈,恐怕也相差不远。 盖因即将再次使世间掀起腥风血雨的,乃是一位不朽,传说中的不朽! 野心家通往目的的阶梯,往往都由数之不尽的白骨所堆砌而成。 届时又要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苍生罹难,饿殍满地,孤魂遍野! 楚长歌自觉这一幕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世间,必将再起祸乱! 第一百三十章 黑帝 这日,楚长歌方从公孙老叟处返回,准备照例打坐修炼,忽听门外传来清涟的声音道:“楚尊上,帝君请你去独尊宫一见。” 楚长歌刚刚阖上的双眼,猛然睁开,心下不由激动起来,终于要见到这位这神秘的黑帝了! 他随即起身,出门跟随清涟前往独尊宫。 独尊宫位处于悬天之都的中心,金碧辉煌,高大雄伟,被四周建筑众星拱月,便如帝王一般,孑然独立,俯瞰群臣。 楚长歌这段时间几乎将悬天之都走了个遍,但这独尊宫却是从未来过。 跟随清涟径直入宫之后,又走了许久,穿过数条幽深回廊,方才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 清涟道:“帝君就在其中,尊上自行进去便可。” 楚长歌点头。 大门缓缓被他推开。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随后扑面而来。 楚长歌从未见过不朽,可他却能感觉出,这就是不朽的气息! 甚至哪怕他连不朽这种境界都没听说过,也可以知道这就是不朽的气息!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就是不朽,天经地义,无需言语解释。 这,就是不朽啊! 他心中惊叹,这种传说中的境界,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亲眼所见。 而散发这股气息的源头,便是站在最前方的那个人! 黑帝! 楚长歌眸光一闪,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急促起来。 这位不朽的黑帝,背对着他,虽是仅仅显露背影,气势亦是非同小可,巍峨厚重,便如同这独尊宫一般,唯我独尊,宛如帝皇,君临天下! 每一个敢于去目视他背影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生出自惭形秽之感,就好像自身不过就是一条在肮脏泥土中艰难苟活的蝼蚁,而面前的这个人,则是在天际翱翔俯视众生的巨龙! 楚长歌当然不会生出这种感觉,虽然他从不曾将自己喻为巨龙,但也绝不愿自甘堕落到成为泥土中的蝼蚁。 哪怕面对的是这位乃是传说中的不朽。 “楚长歌,你来了。”黑帝没有转过身来,背负着手,身上依然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 楚长歌向前走去,距离黑帝不足十步处停了下来,这种不朽气息愈发的感应强烈,他心灵不禁为之悸动,强行压抑下来,笑道:“我来了。” 默然许久,黑帝方才淡淡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朕的么?” 楚长歌洒然道:“你想要告诉我的,恐怕都已经通过帝后的口说出来了,而不想我知道的,问又有何意义。” 黑帝哈哈大笑,道:“不愧是举世无敌的楚长歌啊,茫茫众生,见到朕依旧如此气定神闲者,你是唯一一个。” 楚长歌冷笑不语。 黑帝道:“若非人间尽皆是庸碌无能之辈,没有谁能够将你替代,朕还真不想杀你。” 楚长歌淡然道:“杀我,你真的能够做到么?” “能。”黑帝斩钉铁截,道:“即便是你,朕也能杀!” “是么。” “楚长歌,我知你巅峰时的力量,无法形容,难以揣度,已然无法用境界来概括,可即便如此,你的力量,仍旧是不朽之下的力量。”黑帝哼了一声,道:“不朽之下,皆为蝼蚁。你未至朕这般高度,永远也无法体会,这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楚长歌奇道:“你煞费苦心,欲要我修炼重返巅峰,难道就不怕发生万一,我将来若是机缘巧合,也成为不朽?” 黑帝大笑道:“没有这种可能,你不了解不朽,就算是朕,想要维……”忽然顿了一顿,说道:“楚长歌,朕知你惊才绝艳,亘古无一,可这种境界,除了朕,谁也无法达到。” 楚长歌淡笑道:“只怕不然吧。” “哦?” “我曾见过仙界的紫薇道光大帝。” “白玉京么?他在人间自封,等待阿难菐罗花开,以为花开的那一日,就可借此永恒之花,触摸到不朽的边缘,甚至臻至不朽,可惜啊,终究是无用之功。”黑帝不屑说道。 楚长歌不由讶然,没想到这黑帝竟然连此事都知道,不过显然,他还没有神通广大到无所不知的地步。 他必定不知紫薇道光大帝其实是见到道德天尊之后,方才心生追求不朽之道,否则也不会如此笃定自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不朽了。 “我说的不是紫薇道光大帝。”楚长歌随即说道。 “那是谁?” “太清道德天尊。” 楚长歌不打算隐瞒,如黑帝这般无上人物,站在顶峰,自以为蔑视天下,无人能与其抗衡,可若陡然得知竟有人能与其并肩,未尝不会心生震动,乃至道心不稳。 事实上而言,楚长歌猜对了。 “胡说八道。”黑帝满口不屑,可话语中微微生出一丝颤抖。 这丝颤抖几乎微弱的难以察觉,可楚长歌还是清晰的捕捉到了,他的嘴角不由勾勒出一抹笑意。 纵然是不朽,也是生灵。 既然是生灵,就有七情六欲。 也会惊慌,也会震惊。 这一点从这黑帝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除非灭情绝性,可那等道,修来又有何趣味? 而很显然,不朽并非是这种灭情绝性的境界。 楚长歌对这种神奇的境界不禁愈发期待。 他如今已不仅想见到,还要想成就! “信不信有你,道德天尊并未如传言那般说是同化于天道,你若是对我的话心存怀疑,大可去三十三重天之上亲眼一见。”他添油加醋。 如若黑帝真的上了三十三重天,两位不朽碰面…… 真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出现过的绝世风景啊! 黑帝默然片刻,冷冷道:“朕无需一见,你还是不明白不朽这种境界的含义,哪怕是三大天尊还活着,也断然不可能达到。” 说罢,大袖一挥,道:“楚长歌,你可以走了。” 楚长歌转身向门外走去。 有些话,点到即止就行,无需说的太过深入。 其实不管黑帝信与不信,这都并不重要,楚长歌只是想稍微的扰乱一下黑帝的道心,仅此而已。 就算黑帝真的怀疑而飞上兜率宫,楚长歌也不指望两个不朽,会一言不合火拼起来。 只有自身的强大,才是将命运紧紧掌握于自身的直接方法!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灵界 离开独尊宫,楚长歌没有返回住处,径直走去“奈离桥”。 公孙老叟千百年如一日,手握竹竿,垂钓什么所谓的往日道心,耳闻脚步声传来,也没扭头,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深渊之下,聚精会神的等待着他所求的道心咬钩,笑道:“见到黑帝,有何感想。” 楚长歌照例在他的身旁盘膝而坐,道:“确实是不朽,这一点,毫无疑问,怪不得能笼络如此多的强者,就是老兄你,也愿意在这里枯坐无数岁月,而没有离去。” 公孙老叟摇头道:“老头子我与别人不同,我于此地,如同画地为牢,却是为当年承诺,不得已而为之。而他人,却是多半见帝君乃为不朽,故而甘愿舍弃尊严身份,宁做鹰犬爪牙。虽然也有怀有别的目的之人,如高须陀,欲铸古往今来第一神兵,仅仅是为了从帝君身上得到一丝灵感,方才留在此地。总而言之,他人留于此,都是怀有目的,而老头子我,却是无可奈何。老头子我可别无所求,所以也称不上是帝君臣子,即便是他,也并不能驱使老头子我这副已经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腐朽之身。” “原来如此,我见老兄终日坐于此地,垂钓所谓的往日道心,莫非竟是与黑帝定下的诺言么?”楚长歌扭头奇道。 其实他早就疑惑的紧,他每次至此,公孙老叟必然就坐在这里,仿佛从未离开过一般,如今听老叟说来,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兄竟是因一承诺而寸步不离。 公孙老叟点点头道:“不错。” 究竟是什么诺言,却是没有想说的意思。 见他不想说,楚长歌也不愿多问,心中生出敬佩之意。 这老兄一诺千金,在此地枯坐,已然不知多少茫茫岁月,忍受枯燥乏味之苦,却仍能自得其乐,心境洒然,并无丝毫颓废沮丧之意,换作旁人,只怕早已无法忍受而起身离去,甚至逃之夭夭了。 “待会儿悬天之都恐怕就要飞到灵界了,楚老弟不妨去往天门口瞧瞧热闹。”公孙老叟忽然说道。 楚长歌闻言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只见犹如流星般闪逝而过的时光乱流愈发迅疾,将整座宫城包裹的气罩绽放出强烈刺目的光芒,似乎是要加速冲出这片异空间,欲往别界而去。 灵界…… 楚长歌心下沉吟。 世间有六界,是为仙、魔、人、妖、鬼、灵。 灵界乃是最为奇妙的一界,那里的生灵统称为“灵”,是为世间众生的意识产物,无形无质,如似鬼魂,但却又与鬼魂不同。 世间的每一个生灵,在灵界都能找到对应的自己,当然,此自己,非彼自己,只是外貌思维完全相同,实则灵虽然是众生的意识产物,但却拥有独立的自主思维,简单的说,就是众生的复制品。 说起灵的由来,倒也不是无端产生,而是源自于在灵界中心的那棵“世界树”,它会吸收世间众生的意识,从而创造出除了没有肉体,但却与众生别无二致的灵。 灵界复制众生,曾一度实力冠绝六界,哪怕是称霸无数时代的魔界,也要望尘莫及。 它本就不该诞生,是盘古神身化天地,无意间造成的畸形产物。 或许也正因如此,注定着它终有一日将会灭亡。 上古年间,仙魔大战,初始只是仙界与魔界争锋,后来战火迅速席卷六界,可谓自天地诞生以来最大的一场浩劫。 灵界审时度势,与魔界、妖界联盟。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历经数百年,最终,以仙界大获全胜落下帷幕。 作为失败者的灵、魔、妖三界,下场可谓惨不忍睹。 魔族死伤殆尽,近乎亡族灭种,界域支离破碎,濒临毁灭。 妖界还算是明智,在战争后期,临阵倒戈,虽然界域依旧无法幸免,被摧毁成一片废墟,好歹薪火得以保全,举族迁徙人界。 而灵界,同魔界一般无二,下场凄惨之极,无尽的界域,近乎支离破碎,灵们战死无数;那棵母树,亦被连根拔起,生机消失,从此再也无法吸收众生意识诞生出灵,薪火断绝,这也意味着,此后灵界再也无法复制众生,永无翻身之日。 自那以后,天地六界,有三界名存实亡。 楚长歌前世曾去过灵界,亲眼目睹了那里的荒凉惨败,此时不由心生诧异,悬天之都去那等破碎界域却是做什么? 怀着疑问,他迅速赶往到天门口。 而与此同时,悬天之都已经冲破空间壁垒,飞出所在的异空间,来到一片新的世界。 昏暗、荒凉、破败、凄惨…… 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这里。 苍穹之上,透着沉重的压抑,漆黑如墨汁渲染。 大地千疮百孔,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杳无生灵踪迹,凛冽的风声呜咽,仿佛是无数年前那些死亡的阴灵在悲恸嚎哭。 虚空中,随处可见恐怖幽深的巨大窟窿,如同人体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烂疮! 这里就是灵界。 当楚长歌赶到天门口,只见那里已是站满了人,淮阴子、赤阳子二道,金冠男子,高须陀,不戒和尚,再就是那少年李青灵赫然也在其中,还有许多他没有见过的人,个个都不像是善茬。 这般阵仗,就算是琉璃宫那等底蕴深厚的名门大派,怕是也能在顷刻之间将其扫平了,悬天之都如此兴师动众,是要干什么? 楚长歌慢慢走上前去。 淮阴子笑着拱手道:“楚尊上来了。” 这麻脸道士心计深沉,笑里藏刀,楚长歌对他向来无甚好感,极为厌恶,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视而不见。 淮阴子也不恼,双手拢在袖口,呵呵笑了笑。 悬天之都渐渐停了下来,底下是无尽深渊,金冠男子突然淡淡说道:“杀!” 杀? 楚长歌皱眉,却见一时之间,众人相继飞下宫城,直往底下深渊之中冲去。 位列于八神一佛的那几位倒是自恃身份,没有充当马前卒的角色,站在原地不动,居高临下的望向深渊,除了高须陀,脸上都是一脸冷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局 深渊下面,没过多久,传来激烈的厮杀声。 不过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声音便渐渐停止下来,冲下去的那些人相继返回,并无折损,但有少数人身上带伤。 “启禀叶真神,深渊中的灵业已尽数肃清。” 金冠男子颌首,大袖一挥,一杆大旗往深渊中插落。 轰! 恐怖的威压随后从深渊中蔓延而出。 楚长歌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走。”金冠男子漠然开口道。 宫城缓缓动了起来。 飞了许久,又至一处,仍然是依样画葫芦,随着金冠男子的一句“杀”,众人一拥而下。 这里并非是深渊,只见在破碎的山脉间,有许多灵在游荡。 自世界树被毁,灵界就已再无新灵诞生,所以这些灵必然是自上古时存活下来的。 灵的寿命无比漫长,一如阴魂般,如果不发生意外,按理来说可以一直的存在下去。 可惜,这些灵终究是难逃一劫。 它们躲过了那场旷世浩劫,却躲不过悬天之都的屠杀。 没多久,就被一一杀死,彻底泯灭。 金冠男子再次挥手打出一杆大旗,插在下方的岩石之中。 灵界支离破碎,已接近崩溃,恐怕再不过千万年,就会轰然而散。 而随着旗子的落下,濒临崩溃边缘的这片空间,竟是被其力量所稳固! 楚长歌眉头皱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是弄不清悬天之都究竟是何用意了。 “走。” 宫城接着缓缓而行,又至一地。 仍然是如法炮制,将下方所有的灵屠杀一空后,金冠男子随即插下一杆大旗。 如此辗转五个不同的地方,金冠男子则共插下五杆大旗。 灵界支离破碎,五行紊乱,荒凉破败,就如同病人一般,奄奄一息,将有死亡之虞,这五杆大旗,正似医者施下的针灸,插在病人的五处命穴,能够为其延续寿命。 而即使知道症结所在,可以对症下药,但所使银针若是太过平凡,依然难以起到效果。 这五杆大旗,竟能将濒临崩溃的界域稳固下来,威力着实是骇人听闻,恐怕实不下于神器! 楚长歌忽然想起一个传说。 传说混沌开辟,五行未生,天地初始时乃为一片鸿蒙,盘古神以自身五炁,造出五杆神旗,是为“庚金白玉旗”、“乙木青灵旗”、“葵水黑玄旗”、“离火赤真旗”、“戊土黄天旗”。 五旗蕴含五行,庚金白玉旗位于东方,散白金之炁;乙木青灵旗位于西方,散青木之炁;葵水黑玄旗位于南方,散黑水之炁;离火赤真旗位于北方,散赤火之炁;戊土黄天旗位于中央天帝,散黄土之炁。 自此鸿蒙初具五行。 后来随着盘古神自化为五行之炁,成就天地众生,五行旗便被拔出,偶有现世,也不过是单一一杆,随着时光荏苒,岁月流逝,则渐渐彻底不知所踪。 从古至今,还从未听说过五行旗曾一齐现世过,所以楚长歌也摸不准金冠男子插下的那五杆大旗,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五行旗。 插下最后一杆大旗,宫城并没有立刻离去的意思,悬浮于上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没过多久,独尊宫中,黑帝漫步走出,一步百丈,却并非众人皆知的道术缩地成寸,而似竟跨越过漫长时空,连其身影也在虚无现实之间相互转换,闪烁不定。 黑帝出现在天门前,背对众人,负手而立,淡淡道:“诸位辛苦了。” 众人齐齐跪倒,山呼帝君。 这幅画面委实震撼人心,饶是楚长歌也不禁深受震动,暗暗道:“这黑帝的排场当真是古今少有啊!” “平身。” “谢帝君。” 众人齐齐起身。 黑帝颌首,忽然手指弹出一粒黑色光点。 光点飞速向下落去,在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陡然爆发出匪夷所思的恐怖力量! 轰隆! 地面顿时间凹陷坍塌,自光点所落之地为中心,继而向四方蔓延,直至到五行旗屹立之地,方才停止。 顷刻之间,一个近乎百里的巨大深坑,赫然呈现于眼前! 深坑中充斥着莫名的力量,黑紫色的光芒暴窜肆虐,躁动可怖,宛如是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意欲将一切事物吞入其中! 随后,黑帝挥挥衣袖,无数条阴魂被撒落其中,一时哀嚎声不绝于耳,凄惨之极。阴魂落入深坑之中,就犹如掉入满是滚烫热油的大锅一般,被那黑紫色光芒所侵蚀,仿佛受到了言语难以形容的极度痛苦,惨叫声更加凄厉刺耳,直冲天际。 众人齐声道:“恭祝帝君!” 黑帝哈哈大笑道:“牛刀小试而已,距离大功告成,还差的远呢!”虽如此说,可快意的笑声,却止不住的透露着内心的狂喜,以及一丝展露无遗的自满狂傲。 这是在做什么? 楚长歌疑惑不解,饶是他见过识广,此刻却也瞧不出黑帝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他内心深处不由上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深坑中的景象,似曾相识。 眼看着无数阴魂在其中凄厉大叫,痛苦无比,场面简直跟地府的十八层炼狱有异曲同工之妙!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深坑中,竟隐隐透出一丝轮回的气息! 不错,就是轮回! 他前世曾深入过鬼界,亲眼目睹地府十八层地狱,当然更不会错过那即便是仙魔都无法脱离的六道轮回。 所以他断然不会感觉错误,这深坑,极似轮回! 其中的力量,好像就是轮回的力量! 黑帝有操纵轮回之力,这一点楚长歌早就知道,否则焉能将他复活重生,故而如今亲眼见到,他其实并不讶异。 他只是在疑惑,疑惑黑帝造出的这座暗含轮回力量的深坑,是否与那帝后口中的“万古大局”息息相关。 如果这就是黑帝所谋划的“局”,那么是不是可以确定,这个局的核心就是轮回? 忽然,只听得黑帝淡然笑道:“楚长歌,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朕所谓的万古大局,究竟为何?别着急,终有一日,朕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而那时,也正是你的死期。”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狐媚子 “哦?既是如此,那楚某可就拭目以待了。”楚长歌哼笑道。 他所谓的拭目以待,暗含深意,却不是为揭开万古大局的神秘面纱而期待,而是期待黑帝未来能否杀他! 黑帝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笑道:“楚长歌,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逃出朕的手掌心,你也不例外!既然你执迷不悟,自以为能摆脱宿命,那就抓紧修炼吧,朕等着你!’”说罢,人已消失在天门之前,唯余狂傲霸气的笑声经久不绝,如雷霆炸响,回荡在这片业已支离破碎的废界之间。 “恭送帝君!” 众人恭敬俯首道,随即也相继离去。 楚长歌瞥了底下那依旧哭声漫天的深坑一眼,摇了摇头,轻声一叹。 除了鬼界,世间哪来如此多的阴魂,这黑帝所造的杀孽,委实不小。 回房间的路上,却见高须陀驻足停留,早已等候多时。 “那深坑是什么,能说么?”楚长歌与老高并肩同行,开口问道。 他虽然这段日子跟高须陀处的不错,可老高毕竟是悬天之都的人,有些事即便对他,亦是讳莫如深,不敢向他透露分毫,所以他也不想强人所难。 果然,那深坑,亦是不能透露的秘密。 老高摇了摇头。 不过虽然没得到答案,楚长歌心中却是已然几乎可以断定,那座深坑,必然与所谓的万古大局颇有关联。 他自上此地,悬天之都的所有人,想来是得了黑帝的默许,任由他在宫城中来去自如,便是他问及关于宫城的事,也从不遮遮掩掩,坦然告知,可唯有一件事缄口不言,除了公孙老叟曾有意泄露只言片语,即便是老高,也不敢对他透露分毫。 所以即便高须陀不说,楚长歌也能隐隐猜出,这里的人对他不敢说的,一定与黑帝的图谋有关。 许是想到黑帝终有一日,要杀死楚长歌,高须陀不由叹了口气,道:“尊上绝世一般的人物,只可惜落入帝君谋划之中,被挑中成为人……唉!” 老高后面的话没敢说,不过楚长歌却是能听明白,哈哈笑道:“黑帝欲要我成为人间道的祭品,实是痴人说梦,你无需太过挂怀。” 高须陀一怔,古铜色的脸上忽而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道:“你居然知道……”话说一半,连忙噤口,似乎生怕泄露一些秘密。 楚长歌瞧他刚毅冷峻的老脸憋的通红,想问又不敢问,不由失笑,这老高也是个有趣之人啊! “回见。”楚长歌拍了拍老高的肩,分开后径直去往公孙老叟处。 走上长桥,便见公孙老叟聚精会神的等待着“鱼儿”咬钩,楚长歌笑道:“错听老兄之言,原以为会是什么热闹,结果那般血腥,早知道不去凑这个热闹也罢。”说着在公孙老叟身边坐了下来。 “这世间的灵,已然所剩无多,再被帝君这般杀下去,恐怕就要绝户了。”公孙老叟叹息一声。 他未曾去往天门,一直坐在此地,不动分毫,却似对外面发生的事知之甚详。 楚长歌刚要说话,却见小婢女清涟走了过来,躬身道:“楚尊上,帝后请您移步栖鸾宫。” 公孙老叟面色一沉,似是因为清涟的突兀到来惊吓到了深渊中的“鱼儿”而心生不满,不过也不知是顾忌帝后,还是不忍苛责清涟这么个小丫头,到底是没说什么。 “帝后又请我去有何贵干?”楚长歌没有立即起身,索性还躺了下来,枕着两条胳膊悠闲问道。 清涟见状,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毕竟是年轻,即便竭力压抑,语气仍旧不可抑制的透露出一丝不满,冷冰冰的道:“尊上去了便知。” 见这小婢女又生气了,似乎自己若是再磨蹭一会儿,就要忍不住爆发出来了,楚长歌哪里还敢再调笑于她,站起身来,说道:“你这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却是古怪,我惹不起你。” 清涟哼道:“楚尊上说的哪里话,奴婢身份低微,又岂敢对尊上不敬。如果奴婢这般唯诺,仍然令尊上心中不满,奴婢也是无可奈何,尊上大可到帝后那里去告状,帝后是打是罚,奴婢纵有不服,也绝不会怨怼尊上。” 楚长歌听得一怔,这丫头伶牙俐齿,以往还真没看出来。 “走吧。” 跟清涟的交锋,楚长歌又败下阵来。 再次来到栖鸾宫,与刚来时毫无变化,这里依然是清净幽深,好像除了帝后,还有小婢女清涟,便再无第三个人。 这次见面,依旧是在帝后的闺房之中,以至于楚长歌不禁心里直泛嘀咕,这位帝后还真是不拘小节啊,闺房竟令外人说进就进,毫不避讳。 也不知那黑帝是否知道,知道了又作何感想,如若是颇不在意,那这夫妻俩的关系,可就耐人寻味了。 推门走入房间,熟悉的香气再次在鼻尖环绕,使得楚长歌血液隐隐沸腾起来,似能勾起他最原始的欲望。 他连忙运功压下躁动的心,目视屏风后那影影绰绰的窈窕身影,笑道:“不知帝后叫我来有何事?” 帝后这次似乎并未准备现身相见,坐在榻上,柔媚的声音如似能将人的内心融化:“尊上是我悬天之都的贵客,妾身又岂能将尊上置之不理,徒自寂寞?况且就算两不相干,陌不相识,妾身就不能与尊上说说话?” 魅惑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却似伊人就在身侧一般,在耳边吐气如兰,楚长歌竭力压制下的心中躁动险些面临失守,也就是他道心坚定,换作旁人,只怕是仅仅听得帝后这短短几句话,便被勾的五迷三道,不禁跪倒在其石榴裙下了。 这到底是个狐媚子,还是冰山美人? 楚长歌着实有些拎不清这位帝后到底是什么路数,索性以不变应万变,自顾坐下,倒了杯茶,闻香点点头,说道:“这茶不错,可惜,比刚来时喝的茶委实相差太多,闻着回味无穷,可喝下去可能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说罢,放在嘴边浅尝,咂咂滋味,失望道:“确实,只有苦涩,没有丝毫甘甜,也不知喝他做甚。”将杯中茶水尽数倒在地面之上。 屏风默然半晌,帝后忽然娇笑道:“尊上何必夹枪带棒,意有所指,若想知道些什么,妾身定当知无不言,绝对令尊上不虚此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请求 “知无不言?黑帝究竟谋划些什么,如若我问,你也会说么?” 帝后的声音变得冰冷起来,漠然道:“除了这个。” 又从烈火变作了寒冰,突兀的令楚长歌触不及防,淡然道:“那么帝后请我来究竟是何用意,如果是闲聊,就要恕楚某失陪了。” 帝后道:“妾身是有事请求尊上。” “哦?”楚长歌忽然来了兴趣,道:“却是不知,帝后有何要事,是我这阶下囚能够办到的。” 屏风后寂然许久,传出一声叹息。 “妾身可知始元峰独孤家。”帝后轻轻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听帝后说到“独孤家”三个字的时候,楚长歌明显感觉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触及到了隐藏在心底不欲显露给外人看的一丝柔软。 “当今世间最为古老的修仙世家之一,楚某即便再是孤陋寡闻,又岂会不知。”楚长歌道。 帝后淡然道:“妾身复姓‘独孤’,单名一个‘泠’字,当今独孤世家的家主独孤无求,便是妾身的大哥。” 楚长歌沉吟不语,怪不得这位帝后提及到独孤世家,原来她正是出自于那里,莫非所求之事,也是与独孤世家有关么? “失敬。”楚长歌随意的拱了拱手,奇道:“楚某有些不太明白,独孤世家素来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秉承正道,乃世间清流,何以夫人却违逆祖训,与虎谋皮,甚至是与黑帝结为连理,成了这悬天之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后……” 他话没说完,屏风后传出独孤泠冷冷的声音道:“妾身何以如此,不劳尊上挂心。你对帝君了解又有多少?又岂知我心中所想?况且就算如你所言,但只要达成目的,与虎谋皮又有何不可?” 独孤泠的声音越来越冷,似乎有些恼羞成怒,道:“尊上莫以为妾身有求于你,便会任你说教。” 楚长歌没曾想无意之言,竟然使得这位帝后如此恼怒,不由得苦笑一声,这女人翻脸当真是比翻书还快。 “楚尊上。”半晌后,屏风后的独孤泠幽幽叫了一声道。 楚长歌没来由的心中一颤,饶是他道心坚定,却也被一声叫的差点骨头都酥了,下意识的道:“嗯?” 下一刻,只见独孤泠从屏风后款款走出。 今日她的装扮相较于初见时,风格大有不同,一席洒地素纱长裙薄如蝉翼,使得凹凸有致的妖娆身姿一览无遗,纤细白皙的脖颈上佩戴着一块碧绿古玉,垂落在下方的波涛汹涌,象征着身份尊贵的凤冠业已摘下,秀发随意的披落在肩上,淡妆下的绝世容颜媚态毕露,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有魔力一般,似能勾魂夺魄,恐怕就是内心坚定的苦行僧,见之也断然难以保持无动于衷,必然会越陷越深,不可自拔,沉浸在她双眼的妩媚之中。 楚长歌也不例外,即便是竭力谨守道心,压下了心中那腾腾欲要升起的邪念,却也仍旧难以自制的口干舌燥。 这真是个妖精,仅仅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想入非非,这般手段,可是比那些修炼淫诡魅术的浪荡妖女高明的多了。 不过楚长歌可以确定,这独孤泠,并非是施展了媚术,完全就是其自身使然。 说句下作的话,这女人什么都不说,就站在原地不动,都比天底下什么**媚术都好使,就算是擅长迷惑人心的狐妖,怕也就不过如此。 楚长歌有些拘谨,将目光瞥向一旁。 他自问也算是一身浩然正气,绝不会如常人一般,可能仅仅看这帝后一眼,便被迷的神魂颠倒,可潜意识下的行为,证明了他终究是不敢去打这个包票。 万一呢? 他也有些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是今非昔比了。 若是换作前世,就算是这独孤泠脱光了站在面前,他也必然是稳如泰山,直当是红粉骷髅,可现在…… “尊上为何不敢看妾身,是怕妾身吃了你不成么。” 他敬而远之,可独孤泠却如一条美人蛇般缠了上来,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咯咯笑道:“尊上莫非是害羞了?” 楚长歌触电似的飞退向后,深深吸气,这女人越来越放肆了,就不怕黑帝知道? “夫人自重,若是令君知晓,恐怕不好解释。” 独孤泠绝美的容颜顿时遍布寒霜,重重的哼了一声。 见这女人突然又冷淡下来,楚长歌总算是松了口气,同时心底暗暗诧异,这位帝后,难不成体内竟有两个不同的灵魂么,否则怎的时而妩媚妖娆,时而冷若冰山,压根就不像是同一个人。 独孤泠缓缓走到窗边,拿起剪刀,又如刚见面时那般,开始将盆中的鲜艳花瓣剪成碎片,一边剪,一边道:“尊上如若答应妾身所求,妾身必有重谢。” 楚长歌瞧了地面那渐渐厚积的破碎花瓣,皱了皱眉,这女人的性情、举止,都太过于怪异了。 不过对于她,楚长歌并不想深入了解,此刻只想知道,她究竟有何事相求。 “虽然夫人所谓的重谢,可能令楚某无法拒绝,可你还没说是什么事,我也不知能否办到。” 独孤泠慢慢转过身来,正对着楚长歌,薄如蝉翼的素纱中亵衣若隐若现,香艳诱人。 楚长歌却是视若不见,眼中清澈澄明,迎着她的目光以对。 独孤泠将挂在脖颈上的那块碧绿古玉摘下摘了下来,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眼中似有一丝追忆之色,冷漠的绝美容颜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片刻过后,她若有若无的轻轻一叹,看向楚长歌,道:“妾身恳请尊上,代妾身将这块玉佩送到始元峰,并且告知我那大哥,他的妹妹已经死了,叫他……切莫伤心。” “夫人这是何意?” 孤独泠淡然道:“正如你若说,独孤世家,素来秉承正道,而我身为独孤世家子弟,却加入悬天之都,虽然自诩不是与虎谋皮,更不是助纣为虐,但终究还是与世间对立,违背了独孤家的祖训。” 她顿了一顿,眼中似乎闪烁着晶莹光芒,冷冷笑道:“曾经的孤独泠已然死了,如今的独孤泠,乃是悬天之都的帝后!所以,对于独孤世家而言,出了我这么一个不肖忤逆的后辈,还不如死了能够更让人接受一些。”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回人间 “如果独孤世家追问呢?我该如何作答?”楚长歌道。 独孤泠淡淡道:“尊上只需将玉佩送到我大哥手中,并且告知他我已死即可,旁的不必费心解释。” 楚长歌沉吟,忽然摇摇头,说道:“不对,悬天之都是个人都能跑腿送信,夫人何以唯独找到我这个阶下囚?难道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复返了么?” “我信不过他们。”独孤泠捏着玉佩的素手一紧,白皙如玉般的肌肤中青色血管清晰可见,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就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美目看向楚长歌,眸子中的冰寒冷漠慢慢融化,变作烈火一般炙热,轻声道:“这件事情,一直都是妾身心中执念,交给他们去办,妾身心中难安。只要尊上答应,妾身便擅自做主,任你在世间逍遥,至于……至于日后,帝君欲取你性命,请恕妾身亦无能为力。” 楚长歌道:“我答应你,虽然很像是一个阴谋。” 独孤泠幽幽说道:“请尊上莫要误会。” 楚长歌险笑而摇头,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其实对他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能够离开悬天之都。 呆在悬天之都的这段时间,虽然并未被约束行动,能够随意外出,可终究是与囚犯无异,就如同大鱼被冲上岸边,难以如海洋中那般自由自在,虽然自得其乐,但终究还是枯燥无比,他早就呆腻了。 所以帝后的请求,委实是雪中送炭,他岂会拒绝? 就算是其中藏有阴谋,届时也只不过面临一些麻烦而已,相比于被困在这里,未知的麻烦也就不足为道了。 他上悬天之都,原本就是怕那几个家伙迁怒于圣火教,同时亦想上来摸摸这里的底细,却不是真的甘愿做牢笼中的飞鸟,被禁锢自由。 “何时动身?”他迫不及待道。 独孤泠娇笑一声,嗔了他一眼,道:“尊上恁的急迫,若是分别,再次相见时,可能就是生死仇敌,像此刻这般独处,互诉衷肠,恐怕就要等到下辈子了,尊上莫非就这般厌恶妾身,连多说句话的时间都不想耽搁么。” 楚长歌老脸一红,虽然不知这女人所谓的互诉衷肠从何提起,可独处是坐实了的,还是在其闺房之中,若是让外人看到,难保会心生误会,捉奸拿双…… “既是仇敌,又何必多语,免得生出情愫,届时下不了手。”楚长歌可不想任由被这女人拿捏,既然想搞暧昧,那就客从主便,大家一起搞。 独孤泠美目一亮,贝齿轻咬嘴唇,脸庞凑了上去,几乎要碰到楚长歌的鼻尖,吐气如兰道:“尊上真的如此想?” 楚长歌谨守多时的道心险些瞬间崩溃,连忙退后,不由暗暗抹了把汗,跟这等狐媚子玩这种游戏,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独孤泠咯咯大笑起来,绝好的曼妙身姿跟着花枝乱颤波涛起伏,好一阵子才平息下来。 她绝美的容颜渐渐罩上一层寒霜,与前一刻判若两人,淡淡道:“事不宜迟,妾身已经吩咐了人在天门前等候,他会送你下悬天之都。” 楚长歌拱拱手,道:“告辞。”当即从独孤泠手中拿过玉佩,不做停留,出门而去。 独孤泠缓缓走回屏风之后,看着床边铜镜中的她,眼中神色忽而坚定,忽而迟疑,忽而陌生…… 这个陌生的独孤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诞生的呢? 曾经的她,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逝去了么? “你好大的胆子。” 闺房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冷哼。 独孤泠波澜不惊,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来人一眼,说道:“楚长歌是蛟龙,便不该将他囚禁,只有在外面的广阔天地间,他才能迅速重返昔日巅峰之境,妾身也是为帝君着想,若是帝君欲要怪罪,妾身也无话可说。” 她性情怪异,极端如烈火寒冰,可仿佛只有面对这位堪称世间最为恐怖的存在时,方才能一直都保持着一种情绪。 冷漠。 寒气逼人的冷漠! 黑帝又是重重一哼,显然对她的说辞压根就无丝毫相信之意,不过却也未再出言苛责,而是以仿佛一切都握于手心的自信口吻道:“也罢,便容他逍遥几日,总之是逃不出朕的手心的。” 独孤泠嘴角一扬,暗含讥讽道:“帝君就不怕放虎归山?” 黑帝淡淡道:“虎归于山,即使傲啸山林,终究舍弃不了他难逃一死的命运。对朕而言,山中猛虎也好,九天巨龙也罢,皆不过是卑微的蝼蚁而已,朕想什么时候将他们踩在泥土中永世不得翻身,他们难道还能反抗不成?” 说话间,人已慢慢踱入屏风后,伸出手轻轻捏住独孤泠的脸颊,黑帝那深不可测的精眸闪烁着恐怖的骇人光彩,寒声道:“这次朕姑且原谅你,可是倘若你再敢擅自做主,尤其是与建立六道有关的事,便休怪朕翻脸无情了。” 独孤泠漠然的看向黑帝,忽然嘴角溢出一丝惊艳笑容,不过语气却依然冷漠,冷漠的似能冻结人心: “妾身,知晓了。” …… 楚长歌出门之后,便径直去往天门,唯恐迟则生变,故而也不打算向高须陀和公孙老叟辞行。 到了天门前,却见有人已站在那里,正是金冠男子。 金冠男子对他一向惜字如金,既不非常敌视,也不显得热络,此刻亦是如此,只是微微点头,便大袖一挥,霎时之间,时空穿梭,二人已是顷刻间远离悬天之都,来到一片竹林之中。 一念之间,六界浩瀚,亦可无所不至,这般手段楚长歌自然是了解的很,不由得对这金冠男子的修为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叶某便送你至此地,望你切莫不要辜负帝后所托。”金冠男子说罢,便瞬时消失不见。 重回人间,楚长歌只觉神清气爽,随后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忽而想到这块玉佩前一刻还被帝后戴在脖颈上,是为贴身之物,此刻握在手中,似乎仍能感觉到一丝温热,不由心中一荡,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喃喃道:“帝后,独孤家,有意思。” 第一百三十六章 独孤世家 独孤世家,与东方世家、皇甫世家、澹台世家并称为当今修仙界四大世家。 四大世家自古便有,只是随着岁月变迁中,四大世家屡屡变更,唯有孤独世家经久不衰,在时间长河的冲击下始终屹立不倒,至今已历两千年之久,哪怕是那些底蕴深厚的道统宗门,论及古老程度,亦是多半自叹弗如,难以相提并论。 独孤世家素来低调,罕少参与天下纷争,但世人皆知,独孤氏这只庞然大物便如沉睡雄狮,不动则已,倘若复苏醒来,即便是整个天下亦要为之震动! 一想到那悬天之都的帝后,竟然就是出自于独孤世家,楚长歌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独孤世家行事正派,家风严谨,便是正魔两道间的斗争也从不介入,可出身于独孤世家的独孤泠,竟然与那野心勃勃的黑帝结为连理,笼络颇多实力强大的存在为鹰犬,为非作歹,荼毒苍生,未来更不知还要造成何等浩劫,看来独孤世家并不知晓,否则必然扼腕长叹家门不幸。 这竹林,便是独孤世家所在的始元峰后山的“墨竹林”,楚长歌未曾来过此地,故而却是不知,正待走出这里,却听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子的低喃声道:“阿斗,你说我未来的如意郎君会是什么样子?是矮是高,是个瘦子,还是个胖子?” 楚长歌闻言顿住脚步,向一边的竹林深处看出,却见一少女正坐在石头上,抱膝对着一条浑身雪白的灵兽说着话。 少女满脸忧愁,又有一些对未来的迷茫与憧憬,轻轻摸了摸灵兽的小脑袋,叹道:“父亲为我选亲,闹得沸沸扬扬,来了那么多的年轻公子,他们中的哪一位会是我的良配呢?阿斗,你知道吗?” 阿斗也不知听没听懂,哈哈伸出舌头喘着粗气。 少女情怀总是诗,楚长歌听得不由感慨万千,这位少女,倒与子桑灵儿颇有几分相似。 偷听小女孩儿的墙角,传出去委实不甚光彩,楚长歌摸摸鼻尖,随即转身离去。 他御风而起,行不多时,却见盘旋逶迤的山道上人流攒动,往峰顶攀登,不由极目远眺,却见半山峭壁之上,赫然刻着三个黑色大字——始元峰! “原来这就是独孤世家了。”他心中沉吟,那金冠男子倒是送佛送到西,没有将自己扔在穷乡僻壤。 他随即落于山道上,这里毕竟是大名鼎鼎的独孤世家,就这般明目张胆的在上空御风飞行,必然会惹出许多麻烦。 这些上山之人显然并非是独孤世家的人,服饰各异,来自于****,楚长歌不禁好奇的紧,独孤世家向来低调,与外界联络不多,像今日这般无数人登山的盛况,却是素来少有,也不知这些人来始元峰所为何事。 他随即寻了一个正在登山的年轻人,故作闲聊道:“兄台来此,也是为了……”话说一半,剩下的全凭那年轻人自己领会。 年轻人目光一亮,连连点头,道:“据说那位独孤家的三小姐年值豆蔻,美艳无双,这次独孤家主昭告天下,意欲为她择婿,全天下的年轻俊彦都来了,我又岂有不来之理。”说着还打开折扇摇了摇,似乎自诩风流倜傥,可眼神中却止不住的透着一股子猥琐之意。 楚长歌听明白了,原来是独孤家的三小姐要比武招亲,怪不得一向鲜少容外人攀登的始元峰,今日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他点点头,随即脚步加快,没过多久,便随着人流走上始元峰。 此刻,落雪山庄旁,已是站满了人,摩肩擦踵,声音低沉,如密集蚊蝇。 等待良久,大门缓缓敞开,走出数人,为首的青年扬声道:“感谢诸位远道而来,独孤家蓬荜生辉,外面风疾苦寒,都请入内一叙。” 众人纷纷拱手,旋即走入落雪山庄。 楚长歌跟随走入,自顾四处打量这闻名天下的古老世家,不知不觉,已随人流走到一片宽阔场地。 场地间设立有席位,上面摆着瓜果美酒,那青年道:“诸位稍坐片刻。”说罢,转身离去。 众人相继落座,楚长歌也寻了个位置坐下,随手臻了一杯酒,仰头饮尽,只觉此酒颇是浓烈,却又不乏清冽甘甜,都快赶上龙宫的仙酿了,不由得酒虫上来,又多饮了两杯,同时暗暗思索,该如何将那帝后所托付之事,说与独孤家的家主。 他饮的正是尽兴,却觉身边凑过来一人,下意识扭头看去,却见来人一席白衣,手执折扇,明明生的俊逸风流,偏偏跟个小蟊贼似的,贼眉鼠眼,透着一股子猥琐,正是在山道上的那个年轻人。 仿佛跟楚长歌有多熟似的,也没问楚长歌同不同意,年轻人自顾搬来凳子坐下,笑道:“兄台,又见面了。” 这小子倒是有趣,楚长歌并不反感,冲他点了点头,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年轻人受宠若惊,忙道:“不敢,在下黑水皇甫霖,还未请教兄台?” “楚长生。”楚长歌回答道。 黑水,乃四大世家之一的皇甫世家所在之地,这皇甫霖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现在皇甫世家的家主还是皇甫真么?”楚长歌饮下一杯酒,随口问道。 皇甫霖一愣,随即面露黯然,叹道:“太祖父许多年前就已仙逝了。” 楚长歌微微点头,修者虽然能随着境界提升延年益寿,可只要没有迈过那一线,即便是臻至道一,能活三四百年就已是难能可贵。 在三百年前,皇甫家的家主名为皇甫真,为人嫉恶如仇,古道热心,曾与他有些交情,虽然称不上莫逆,但此刻听得皇甫奇竟也没能迈过那一线,业已仙逝而去,楚长歌不禁有些感伤, 花开花落,物是人非,三百年的时间,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白驹过隙,忽忽一瞬,可对于他人来说,却是整个人生,走完之后,便是永别。 皇甫霖回答完之后,忙不迭的问道:“兄台何以问起在下的太祖父?” 楚长歌叹道:“心中挂念,自然脱口而出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放肆 楚长歌转身便要出门。 独孤无求见之忙道:“你将泠儿的死讯告知老夫,老夫万分感激,你有什么想要的么,只要老夫能够办到,必然无所不从!” “我没什么想要的……”楚长歌说着,忽然,没来由的对那个性情怪异的独孤泠生出一丝兴趣,不禁的想要去了解她,也许能从这位独孤家主的口中得知一二,当下问道:“独孤家主能为我讲讲令妹的事么?” 独孤无求剑眉微蹙,看向楚长歌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楚长歌醒悟过来,知道毫无征兆的去问“逝者”之事,有些太过冒昧,故作缅怀道:“令妹委实是一位奇女子,虽然我与她并不相熟,仅仅是在她临死前与她交谈不久,可却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不过说句亵渎亡灵的话,令妹仿佛是一个很……很怪的人,她时而如寒冰般冷漠,时而如烈火般炙热,让我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独孤无求神色缓和下来,复又浮现无可奈何的悲痛,叹道:“她从小就这样,性格极端,冰火相间,后来太玄山的太虚真人莅临落雪山庄,说她是‘一体双魂’,而双魂,亦非分离,而是交融在一起,难以分开,这般命格之人,注定一生凄苦波折,难以同常人一般,顺遂平安。” 或许是为报答楚长歌将死讯带来,又或许是得知妹妹死讯,独孤无求不由回忆往昔种种,不吐不快,而楚长歌则成了他的倾诉对象,凄凉道:“而后面的事,也确实印证了太虚真人所言。也许正是泠儿乃怪异的一体双魂,使得她的修炼天姿远超于寻常人,哪怕是我这个大哥也要望尘莫及,年仅十五岁时,便已然骇人听闻的臻至坐望之境。” “那时她初出茅庐,在独孤世家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她左右,被准许下始元峰,于尘世间历练。她的性情虽然两极,不过无论是冷漠还是炙热,究其本质都一般无二,那就是杀伐果断!刚下山一年,她便单枪匹马剿灭了臭名昭著的‘南天四鬼’,此后三四年间,秉承家族之训,维护正道,惩奸除恶,闯下诺大名头,世人皆是赞叹不已,便连家中长辈,亦是老怀欣慰,以为家族日后有了可托付之人,无需再为将来家主继承之事而两难抉择。” 独孤无求娓娓道来,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仅仅不经意间会微微颤抖一下。 “一切好像都是上天预谋好的,十八岁之前,泠儿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并无凄苦波折,以至于我等渐渐不再为她而心生忧虑,可没曾想……太虚真人的批算竟然真的一语成谶,泠儿十八岁以后的命运……” 他声音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平息半晌,当再开口时,脸上偶尔浮现的追忆、自豪等神色,全都化为了无可奈何的悲愤,以及歇斯底里地愤怒! “一切都要源于那个人!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泠儿被他所迷惑,竟然心甘情愿,堕入魔道!从此由光芒万丈的独孤世家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 楚长歌听得心中一动,大魔头?是黑帝么? 愤怒之后,独孤无求有些颓然,叹道:“泠儿的心思,从小便令人猜不透,她与那大魔头山盟海誓,惹得家中长辈震怒,父亲亲自去寻她,结果她竟然鬼迷心窍,说什么也不回来,宁肯……与家族一刀两断!父亲盛怒之下,袖手而回,一夜白头,以往爽朗的笑容再也消失不见,终日愁眉不展,没几年,便卧病在床……去了。” “自亲口对父亲说出与独孤世家一刀两断,泠儿便再也没回来,老夫这个当大哥的,虽然怨愤她居然如此铁石心肠,为了与那个大魔头在一起,宁肯脱离世家,可终究还是血脉相连,心有不舍,纵使家中明令禁止,永远不得再提起泠儿这个人,可老夫又岂能真的漠不关心,于是多番打探她的下落。” “那大魔头罪孽滔天,为了修炼魔功,手上沾染鲜血成河,更胆大包天到相继潜入琉璃宫、太玄山、巫神殿等正魔两道底蕴最为深厚的道统盗取神功法宝,已然是犯了众怒,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设下天罗地网,欲要将其剿杀。” 独孤无求冷冷道:“泠儿跟着他,可谓九死一生,无时无刻不再躲避追杀,那魔头欠下的血债越来越多,而泠儿……竟也为了他而与整个天下相抗,数次险象环生,差点便没了性命。老夫每次得知泠儿深陷险境,便恨不得将那魔头杀之而后快,可又不敢违逆长辈命令,直至过了半年有余,众宗门道统设计,将那魔头和泠儿逼到天柱山,老夫知道消息后,终于无法坐视不理,于是不顾阻拦,前往天柱山,心想着便是打断泠儿的腿,甚至是与整个天下为敌,也要将泠儿带回来。” “可是……”独孤无求嘴唇颤抖,虎目中再次泛红,道:“我终究是去晚了,那大魔头被众人合力打的重伤垂死,泠儿拼死带着他逃出重围,自那以后,便再也没了她的行踪。” 这个故事并不长,楚长歌却是听得百感交集,不由心中感叹,没想到悬天之都那位性情古怪的帝后,竟然还真是一个奇女子,至情至性,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世俗偏见,宁肯脱离家族,与整个天下为敌! 她为之心系的那个大魔头,又是谁呢? 断然不会是黑帝,如若是黑帝,又岂会如此狼狈,被人追杀,就算是世间众生一拥而上,恐怕也未必能伤其分毫。 独孤泠带着那魔头逃出天柱山,后来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悬天之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后? 这些恐怕除非帝后亲口告知,否则根本无从得知了,不过想必帝后也是不愿说的。 有些回忆,就像是逆鳞,根本容不得他人触碰。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死讯 楚长歌可不想论道切磋,不仅仅是觉得与这些年轻高手相互切磋,对提升自身修为已经没有丝毫裨益,亦是唯恐技压全场,一枝独秀,届时如若被独孤家看中引为乘龙快婿,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当即便要拿出玉佩,欲将帝后所托付之事告知独孤无求,却见席间又是起身一人,对他拱手笑道:“在下东方世家东方玉,领教兄台高招。” 又是一位世家子弟,楚长歌微微生出一丝愠怒,怎的麻烦还没完没了,看来不以雷霆手段震慑一番,这些人就会像苍蝇一样围着自己嗡嗡乱叫。 其实同辈切磋,楚长歌不是不能理解,可他着实是不想再毁人道心了。 不过如今看来,自己心生仁慈,但若想令这些年轻气盛的天之骄子们望而却步,终究免不了武力震慑。 既然如此,也罢! 他冷哼一声,环顾众人,道:“还有么?” 真狂啊! 谁能认得了这等藐视? 随即,席位间猛然站起一大片。 毕竟是世家子弟,东方玉的涵养显然要好的多,见楚长歌如此狂傲,也不恼怒,一脸笑意道:“还是让在下先行领教,倘若败了,再由他人讨教也不迟。” 楚长歌摇摇头,道:“一个一个来未免太过麻烦,谁想讨教,便一起来吧。” 嘶! 众人恨得压根直痒痒,被楚长歌目中无人的姿态所深深激怒。 那自来熟的皇甫霖连忙低头,似是生怕被众人发现,他方才曾与楚长歌坐在一起,而且相谈甚欢…… 众怒不可犯啊! 眼见众人怒火一发而不可收拾,便要一拥而上,群起而攻之,独孤无求面色一沉,望着楚长歌淡然说道:“今日是老夫为小女择婿的大好日子,少侠莫非是来捣乱的么?” 麻烦接踵而至,而且难以避免,楚长歌早就习惯了,即便被人误解,却也懒得解释,眼见众人义愤填膺,独孤无求亦是不无愠怒,他不禁摇了摇头,直接从怀中掏出帝后交给他的那块玉佩,说道:“独孤家主可识得此玉佩?” 独孤无求脸上的冰冷神色刹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错愕?惊喜?不可思议?神色复杂不已,连声音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这玉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可曾见过玉佩的主人?她……她还好吗?” 他一连数个问题,话语中满是浓烈的关心之意,楚长歌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言说你的妹妹已经死了,便道:“换个地方说。” 独孤家主忙是点头,随即引楚长歌往内堂而去,竟是将眼下这一干意欲迎娶他掌上明珠的众年轻俊彦晾在一边。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疑惑不解,那狂徒究竟是什么来路?拿出的那块玉佩又是什么名堂,怎的独孤家主见到之后情绪如此激动? 最重要的是,独孤家主走了,这婿,还招不招了? 人群窃窃私语,一时无比嘈杂。 先前在大门口恭迎的那个青年见状,说道:“家主有事暂离片刻,大家稍安勿躁,待事情办妥,家主自然会回来。”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到了内堂,还没容楚长歌喘口气,独孤无求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现在你可以回答老夫了吗?” 楚长歌淡然道:“令妹已经死了。” 独孤无求一愣,道:“你说什么?” “令妹独孤泠,已经死了,她临死之前,请我务必将这块玉佩送到你的面前,并且告知你莫要伤心挂怀。” 独孤无求皱了皱眉,惊愕,伤心,质疑……眼中诸般神色变换,直至变得空洞,仿佛一瞬之间苍老了几百岁,精气神为之萎靡,颓然坐下,语气淡漠的仿佛再问一个不相干的人:“她是怎么死的。” 楚长歌本想告知之后,便欲离去,但见这位独孤家的家主显然心系妹妹,感情颇深,想来平日里也甚是挂怀,故而突然闻得其妹死讯,才这般失魂落魄,不由心怀不忍,但又不好违背承诺,暗暗一叹,只能善意的欺骗道:“我见她时,她就已奄奄一息,将事情托付给我之后,便跳入‘死灵渊’之中了。” 独孤无求眼中闪过一丝悲伤之色。 死灵渊,乃是位于苍梧之野中的一个无底深渊,据说是通往鬼界葬海的通道,哪怕是大罗金仙误入其中,也断然难以逃脱而出。 似乎是想到自己的妹妹就算死了,却连个尸首也无法找到,独孤无求伤心更甚,虽然在楚长歌这个外人面前竭力掩饰,可依旧是难以压抑内心的极端痛苦之情,双拳紧握,青筋暴起,虎目中泪光渐渐闪烁。 “你所言可为属实?”独孤无求忽然瞥过目光,气势雄浑,犹如山岳一般,向楚长歌当头压下。 楚长歌淡然自若,说道:“独孤家主若是不信,我又有何办法。” 独孤无求施加而来的气势下一刻消失无踪,惨然一笑,道:“泠儿居然死了,她怎么会死?怎么能死!”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虎目瞪圆,充血通红,沉痛之色无以复加。 楚长歌叹了一声,万事变幻莫测,总是令人身不由己,难以事事遂心。 那独孤泠自以为佯装诈死,对于素来秉承正道的独孤世家会是一件好事,于整个家族荣辱,或许不会造成影响,因为她已然是悬天之都的帝后,而不是独孤世家的独孤泠了。 可事实而言呢? 她的哥哥,悲痛欲绝。 而且伤的心,恐怕还不止这一个。 她的选择,未必就是独孤家的选择。 就说这位独孤家主,想必宁愿希望她的妹妹已经背离正道,也不想她已身死而天人两隔再也不得相见了吧? 世事啊! 楚长歌心中唏嘘,忽然有些后悔,不该答应独孤泠的请求,可话已出口,后悔业已为时已晚。 况且,如果将独孤泠尚存于人世的消息告知,给了这位独孤家主一丝希望,也许结果可能更加差强人意。 悲痛,也只是暂时的。 时间会冲淡一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回忆 楚长歌转身便要出门。 独孤无求见之忙道:“你将泠儿的死讯告知老夫,老夫万分感激,你有什么想要的么,只要老夫能够办到,必然无所不从!” “我没什么想要的……”楚长歌说着,忽然,没来由的对那个性情怪异的独孤泠生出一丝兴趣,不禁的想要去了解她,也许能从这位独孤家主的口中得知一二,当下问道:“独孤家主能为我讲讲令妹的事么?” 独孤无求剑眉微蹙,看向楚长歌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楚长歌醒悟过来,知道毫无征兆的去问“逝者”之事,有些太过冒昧,故作缅怀道:“令妹委实是一位奇女子,虽然我与她并不相熟,仅仅是在她临死前与她交谈不久,可却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不过说句亵渎亡灵的话,令妹仿佛是一个很……很怪的人,她时而如寒冰般冷漠,时而如烈火般炙热,让我分不清,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 独孤无求神色缓和下来,复又浮现无可奈何的悲痛,叹道:“她从小就这样,性格极端,冰火相间,后来太玄山的太虚真人莅临落雪山庄,说她是‘一体双魂’,而双魂,亦非分离,而是交融在一起,难以分开,这般命格之人,注定一生凄苦波折,难以同常人一般,顺遂平安。” 或许是为报答楚长歌将死讯带来,又或许是得知妹妹死讯,独孤无求不由回忆往昔种种,不吐不快,而楚长歌则成了他的倾诉对象,凄凉道:“而后面的事,也确实印证了太虚真人所言。也许正是泠儿乃怪异的一体双魂,使得她的修炼天姿远超于寻常人,哪怕是我这个大哥也要望尘莫及,年仅十五岁时,便已然骇人听闻的臻至坐望之境。” “那时她初出茅庐,在独孤世家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她左右,被准许下始元峰,于尘世间历练。她的性情虽然两极,不过无论是冷漠还是炙热,究其本质都一般无二,那就是杀伐果断!刚下山一年,她便单枪匹马剿灭了臭名昭著的‘南天四鬼’,此后三四年间,秉承家族之训,维护正道,惩奸除恶,闯下诺大名头,世人皆是赞叹不已,便连家中长辈,亦是老怀欣慰,以为家族日后有了可托付之人,无需再为将来家主继承之事而两难抉择。” 独孤无求娓娓道来,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仅仅不经意间会微微颤抖一下。 “一切好像都是上天预谋好的,十八岁之前,泠儿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并无凄苦波折,以至于我等渐渐不再为她而心生忧虑,可没曾想……太虚真人的批算竟然真的一语成谶,泠儿十八岁以后的命运……” 他声音忽然剧烈颤抖起来,平息半晌,当再开口时,脸上偶尔浮现的追忆、自豪等神色,全都化为了无可奈何的悲愤,以及歇斯底里地愤怒! “一切都要源于那个人!那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泠儿被他所迷惑,竟然心甘情愿,堕入魔道!从此由光芒万丈的独孤世家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 楚长歌听得心中一动,大魔头?是黑帝么? 愤怒之后,独孤无求有些颓然,叹道:“泠儿的心思,从小便令人猜不透,她与那大魔头山盟海誓,惹得家中长辈震怒,父亲亲自去寻她,结果她竟然鬼迷心窍,说什么也不回来,宁肯……与家族一刀两断!父亲盛怒之下,袖手而回,一夜白头,以往爽朗的笑容再也消失不见,终日愁眉不展,没几年,便卧病在床……去了。” “自亲口对父亲说出与独孤世家一刀两断,泠儿便再也没回来,老夫这个当大哥的,虽然怨愤她居然如此铁石心肠,为了与那个大魔头在一起,宁肯脱离世家,可终究还是血脉相连,心有不舍,纵使家中明令禁止,永远不得再提起泠儿这个人,可老夫又岂能真的漠不关心,于是多番打探她的下落。” “那大魔头罪孽滔天,为了修炼魔功,手上沾染鲜血成河,更胆大包天到相继潜入琉璃宫、太玄山、巫神殿等正魔两道底蕴最为深厚的道统盗取神功法宝,已然是犯了众怒,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设下天罗地网,欲要将其剿杀。” 独孤无求冷冷道:“泠儿跟着他,可谓九死一生,无时无刻不再躲避追杀,那魔头欠下的血债越来越多,而泠儿……竟也为了他而与整个天下相抗,数次险象环生,差点便没了性命。老夫每次得知泠儿深陷险境,便恨不得将那魔头杀之而后快,可又不敢违逆长辈命令,直至过了半年有余,众宗门道统设计,将那魔头和泠儿逼到天柱山,老夫知道消息后,终于无法坐视不理,于是不顾阻拦,前往天柱山,心想着便是打断泠儿的腿,甚至是与整个天下为敌,也要将泠儿带回来。” “可是……”独孤无求嘴唇颤抖,虎目中再次泛红,道:“我终究是去晚了,那大魔头被众人合力打的重伤垂死,泠儿拼死带着他逃出重围,自那以后,便再也没了她的行踪。” 这个故事并不长,楚长歌却是听得百感交集,不由心中感叹,没想到悬天之都那位性情古怪的帝后,竟然还真是一个奇女子,至情至性,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世俗偏见,宁肯脱离家族,与整个天下为敌! 她为之心系的那个大魔头,又是谁呢? 断然不会是黑帝,如若是黑帝,又岂会如此狼狈,被人追杀,就算是世间众生一拥而上,恐怕也未必能伤其分毫。 独孤泠带着那魔头逃出天柱山,后来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悬天之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后? 这些恐怕除非帝后亲口告知,否则根本无从得知了,不过想必帝后也是不愿说的。 有些回忆,就像是逆鳞,根本容不得他人触碰。 第一百四十章 天命 “没有将泠儿带回落雪山庄,老夫当时虽是懊悔姗姗来迟,不过好在庆幸的是,泠儿得以突出重围,否则老夫必然抱憾终生。” 独孤无求说道:“这几十年来,老夫始终在寻找泠儿的下落,可她却似于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一丝踪迹。我无数次在心底安慰自己,泠儿没有死,她只是去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算那魔头也没死,两人既然为世俗若不容,双宿双栖,隐居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个完美结局。” 他低声叹道:“可惜到底是我在异想天开了,泠儿终究是去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连她的尸首都已然难以找到带回落雪山庄安葬,呵,这就是天命么,可是为什么?泠儿那般善良女子,为何就要承受这等曲折凄惨的命数?” 这位当今独孤世家的家主、道一境界的大修士,终究是按耐不住,虎目中缓缓留下一行浊泪。 楚长歌也不禁心生感叹,说道:“命数由天定,却并非不可打破,可惜的是,能达到打破命数的力量,对于常人而言委实难如登天,我命由我,这茫茫众生,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呢。” 说罢,他心中涌上一丝好奇,独孤泠而今修为高深莫测,曾经命运多舛的她,现如今可是已经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了吗? 独孤无求随意擦去眼角泪水,说道:“少侠为老夫带来泠儿的下落,老夫感激不尽,不妨暂住下来,待老夫为小女择完佳婿之后,再好好感谢于你。” 楚长歌可不好意思当这位独孤家主的感谢,若是真的下落也倒罢了,可惜这是假的,虽然对于独孤世家而言,或许是一个最好的结果,可毕竟是骗了对方,若还暂住久留,得其热情款待,饶是楚长歌再厚的脸皮,也觉过意不去。 “算了,只是跑趟腿而已,独孤家主不必这般客气,楚某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 独孤无求竟是拱了拱手,道:“还没问少侠姓名。” 楚长歌回礼,说道:“楚长生。” 独孤无求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强留了,楚少侠日后若有闲暇,定要常来落雪山庄坐坐。” “一定。”楚长歌转身便要出门。 刚走出门口,迎面便见那位迎宾青年,神色冷峻,似是有何要事。 楚长歌侧开两步,那青年冲他点他,一脚还未踏进门槛,便已焦急说道:“父亲,巫神殿的祈神大祭司带着门中弟子,扬言要取三妹!” “什么。”独孤无求眉头一皱,道:“魔道妖人,竟敢上始元峰撒野,看来他们是不准备活着下去了。” 这位独孤世家的家主,虽然谈到其妹时,铁骨柔情,但对于妖邪魔类,可是素来不心慈手软。 楚长歌闻言不由顿住脚步。 巫神殿乃是魔道大派,祭祀上古巫神,功法诡异无比,于世间声名狼藉,便是魔道中人,亦是敬而远之,罕少胆敢招惹。 可即便是巫神殿那等所在,底蕴深厚,堪与圣火教并驾齐驱,但这里可是始元峰,独孤世家的地盘,区区一个祈神大祭司就敢带人来撒野,此事委实有些不同寻常。 他煞是好奇,当即跟着独孤无求回到会客场地。 只见此时这里已是剑拔弩张,那些年轻俊彦皆是如临大敌,面色满是戒备之意,独孤世家的人业已相继赶到,将这里重重包围,围得水泄不通。 而扰乱此间平静的,一个是身着黑袍的老者,胡子花白,浑浊的老眼中偶尔不经意间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残忍之意,而另一个,却是一个少年,面容妖异,邪气毕露,一看就是个小魔头。 那老者想必就是祈神大祭司了,楚长歌远远打量。 巫神殿下设有八大祭司,各司其职,历代祈神大祭司素来都不以战力见长,而是主要负责与冥冥中不可见的巫神沟通,向殿主以及无数巫侍传达巫神意志,可谓位高权重。 楚长歌也一直不是很清楚,巫族已然灭亡,那个魔堕山中以万灵血阵延续生命苟延馋喘的老者,想必已然是当今世间已知的唯一一个巫族余孽,巫神殿所供奉的那个“巫神”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被巫神殿敬畏若神明,向来深信不疑。 而据楚长歌所知,祈神大祭司沟通巫神意志,并不是装装样子,而是真的能够感受到巫神降下神谕,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以至于他曾深入巫神殿中探查,可最终无功而返。 眼见那祈神大祭司在群敌环伺之间,稳如泰山,并无丝毫畏惧,更是居高临下,直视众人如无物,楚长歌暗暗想道:“究竟谁给了这祈神祭司的胆量,连独孤世家都敢闯。” 不合常理,委实不合常理。 如果说背后没有阴谋,只怕是很难解释。 楚长歌并不欲多管闲事,却是想看看这位祈神祭司的真实用意,带着个小魔头以身犯险,所图谋之事,必然非同小可,否则岂会甘愿狼入虎口? 只见那祈神大祭司似乎等待良久,见独孤无求终于现身,连忙笑道:“独孤家主,您可算是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后生怎的对本座如此虎视眈眈?还有贵庄之人,搞得这般剑拔弩张的,这可不是独孤家的待客之道吧。” “祈神,你来落雪山庄有何事么?” 独孤无求冷哼一声,对这臭名昭著的巫神殿祭司,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没有直接就将这一大一小两个魔头铲除,已经算是主人家的宽容了。 祈神大祭司也不恼,抚须道:“我家殿主得知独孤家主要为女儿择婿,便命本座带殿中最为杰出的年轻巫侍来到始元峰,欲与独孤家结为姻亲,成百年之好。” 魔道妖人,也想娶独孤世家的掌上明珠?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年轻俊彦皆是大怒,纷纷怒骂。 祈神大祭司佯装不闻,诧异道:这些后生也是想来做独孤家主的乘龙快婿的么?恕本座直言,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与我巫神殿这位最为杰出的年轻巫侍简直没得比,想必独孤家主亦能慧眼识珠。” 他环顾众人,声音冷漠道:“你们这群小猫小狗,居然也敢痴心妄想迎娶独孤家主的掌上明珠,都赶紧滚!否则迟上一步,就算独孤家主不将尔等扫地出门,本座也要忍不住越俎代庖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魔策 都是年轻人,哪怕眼前的这位,是巫神殿的八大祭司之一,可谁又会心生胆怯,任由他怒骂训斥? “你带来的这个又是什么山猫野兽,也敢如此蔑视我等!” “既然如此,那就较量较量,看看你巫神殿的这个小魔头有多少斤两!” 祈神大祭司似是诡计得逞,嘴角泛起一丝淡然笑意。 楚长歌见状苦笑,这些人还真是年轻啊,竟然三言两语,便中了这祈神祭司的激将法,如此群情激愤,欲要与那小魔头一决高下,独孤无求即便是想要将这两个在落雪山庄造次的巫神殿魔头斩杀,怕是也暂时不可能了。 这祈神祭司,是在拖延时间么? 他在等待什么? 楚长歌心里寻思,却见那年轻巫侍忽然踏前一步,冷冷的环顾义愤填膺声色俱厉的众年轻俊彦,说道:“多说无益,谁敢与我一战!” 这小魔头言简意赅,直接宣战,满是狂傲之意,那位先前欲与楚长歌切磋的东方玉,最先按耐不住,越众而出,不过这次可没有面对楚长歌时那般的好脾气了,冷哼道:“魔道妖人,竟敢在世家撒野,报上大名,我可不杀无名之辈。” 那年轻巫侍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流露出一种残忍嗜血的味道,道:“我叫涅天,但愿你下了黄泉之后,也能牢牢记住。” “无名小卒,记来做甚。”东方玉嗤笑一声,脚尖一点地面,随后在涅天脚下,破土而出数条藤蔓,将其双腿缚住。 涅天不屑道:“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眼中红光一闪即逝,腿上的藤蔓顷刻间被震得粉碎,血红色的真气透体而出,形同薄雾弥漫在周身。 涅天一步一步走向东方玉,脚下地面接连洞穿,无数条藤蔓相继钻出,欲将他身体缚住,结果乍一触碰血气,便宛如碰上了天敌,立时便枯萎下来。 东方玉见状连忙收起怠慢之心,他所施展的“青藤缚骨术”乃是东方世家的独门绝学,以青木真气造出藤蔓制敌,如果不发生意外,敌人会被藤蔓缠身,直至被藤蔓侵入血肉,就连骨头都将化为齑粉,可就是这等威力强大的神通绝学,却连涅天的防御都无法突破,由此可见,这小魔头的修为必然是深不可测。 “莫非是《天魔策》么?”见涅天周身流露着诡异的血气,楚长歌忽然想起在魔道间流传的一本奇书,上面记载着颇多邪恶禁术,其中一种,名为“血影大法”,可将气血与真气相融合,会产生出匪夷所思的力量,这个巫神殿的年轻巫侍,所施展的的貌似正是此禁术! 《天魔策》不知是何人编著,自存在起,至今已有千年历史,屡屡现世,必然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凡是修炼其上禁术者,哪怕本为良善,也会渐渐迷失心智,变得残忍嗜血,为祸苍生。 三百年前,楚长歌于泰山之巅所杀的那血袍老祖,便修炼了《天魔策》中的禁术,修为强绝,草菅人命,为非作歹,被称为其时的天下第一魔头。 只可惜,血袍老祖也许是自信心膨胀,竟然跑到楚长歌那里送死,哪怕是身怀诸般禁术,与楚长歌的差距亦俨然如云泥之别,被一招秒杀,死不瞑目。 楚长歌不由动了杀机,修炼《天魔策》者,无一例外,必然都会视人命如草芥,荼毒苍生,这个巫神殿的年轻巫侍,修炼什么术法不好,偏偏修炼上面的那些禁术,真是自寻死路。 《天魔策》已有三百年未曾现世,此间众人,即便是独孤无求也不认识,不过却仍能感觉到环绕在涅天周身的血气颇为厉害,东方世家的青藤缚骨术闻名天下,施为此术的东方玉又是修为已臻元婴境界,可惜仍然无法破开其周身血气。 祈神大祭司笑呵呵道:“涅天是我巫神殿殿主之爱徒,在年轻巫侍中一枝独秀,可却一直不曾于尘世历练过,今日趁此独孤家主择婿良机,正好可与诸位同辈相互印证道法,独孤家主不会破坏这等美事吧?” 独孤无求冷冷一哼。 那边东方玉与涅天交上了手。 东方玉的青藤缚骨术施展的出神入化,无数道藤蔓破土而出形成天罗地网将涅天困在其中,慢慢向中心围逼。 反观涅天不慌不忙,血气将周身护住,便如铜墙铁壁一般,暗含腐蚀性的诡异力量,藤蔓与血气互相碰撞,立时便绿意尽退,枯萎下来,化为黑烟袅袅散去。 “除了青藤缚骨术,你就别无其他手段了么,若技止于此,还是尽快磕头求饶,否则即使能留下一条狗命,说不得也得缺条胳膊断条腿。”涅天在藤蔓编织成的天罗地网犹如闲庭信步,负手慢慢而踱,周身血气忽而化作一张鬼脸,冲着东方玉猛然无声大吼。 霎时间,恐怖的气势爆发而出。 此间地方开阔,可众人生怕殃及池鱼,纷纷飞身离席。 独孤无求眉头一皱,大袖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顿时诺大场地所笼罩,使得其中的力量难以蔓延出来。 东方玉被吼的衣衫爆舞,蹭蹭蹭连退数步,眼神短暂的浑浑噩噩过后恢复清明,面色沉如黑水,左手握于右手手腕,五指尖雷芒滋滋作响,手掌大张,指向涅天,雷芒激射而去。 涅天浑身血气凝聚成盾,轰然被雷芒击碎,他寸步不退,傲然道:“这就是‘五雷玄指’么,不过如此。” 东方玉一击不中,也没露出遗憾神色,似乎方才那道雷芒不过是开胃小菜,重头戏还在后面呢。 他依旧紧握右手,似在极力积蓄力量,手背上爆鼓青筋,五指间的雷芒愈发强盛,映得他古井无波的脸庞忽明忽暗。 “方才不过是威力最弱的‘社雷’,你再尝尝这道‘**’。”雷芒应声脱手。 他自信满满,可惜的是,依旧难以破开涅天的防御。 撞在血盾之上,血盾顿时破碎,**亦是随之烟消云散。 涅天鄙夷道:“**又如何?”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比剑 “不如何,还有‘神雷’!”东方玉大喝,右臂肌肉紧绷,雷芒强盛到了极点,直接使出主杀伐毁灭的神雷! 这神雷暗含的毁灭气息委实澎湃恐怖,涅天眼中精芒一闪,不再托大束手应对,提起脚尖在地面虚画,地面随后便现出一个椭圆图案,仿佛是妖魔面庞,狰狞可怖,散发耀眼血光,与他身上的血气相融合,诡异的气势一时更加令人心悸。 “来,看我巫神殿的‘诛神咒’!”口中默念咒语,瞬时轰至的神雷竟是渐渐被吞噬瓦解,待快要到他身上的时候,已然完全被化为无有,仅剩残余气机迫得他向后退了一步,但却毫发无损! 众人见之皆是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东方玉修为已臻元婴境界,乃是当今东方世家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就算放眼天下,能与他平分秋色的同辈之人亦委实少之又少,如今更使出家传绝学五雷玄指,居然连这个巫神殿的小魔头的防御都无法打破,这小魔头的修为该是何等的强大? 东方玉脸色越沉越深,实是没想到这小魔头的修为竟这般深不可测。 涅天接连将东方玉的手段轻描淡写般化解,不屑之色更加溢于言表,喝道:“就这点能耐,也敢跳出来丢人现眼。” 始终不曾防守进攻的他,终于失去猫戏老鼠的耐心,血气骤然凝聚成无数利刃,瞬时间如强弩离弦而去。 东方玉青木真气爆发,地面猛然钻出遮天大树,但随后便被无数气刃击破,千疮百孔,接连倒下,不得已之下只能以进为退,以攻为守,手中出现一柄青色仙剑,顶着气刃袭来,向涅天步步紧逼。 “比剑么?”涅天冷笑一声,血气化剑,执于手中,神色乍然狠厉无比,悍然劈去。 这一剑声势委实恐怖,东方玉面色一变,举剑相抗,随后只觉涅天血剑上传来可怕无比的力量,顿觉有些吃不消,心下不由骇然,这小魔头的修为简直可怖。 他看不穿涅天的修为,其他的年轻人亦是看不穿,能够看穿的,在场唯有寥寥数人,独孤无求望向祈神大祭司,冷冷道:“巫神殿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晚辈,怪不得大祭司竟敢带他来落雪山庄撒野。” 祈神大祭司笑道:“独孤家主说的哪里话,我巫神殿也是仰慕独孤家世代清名,欲与落雪山庄结为姻亲,从此互相扶持,共同进退,成就佳话,怎的就成了撒野呢。” 结界之中,真格交锋起来,东方玉显然要差涅天一筹,在其剑势之下,被压的毫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看的众年轻俊彦们提心吊胆。 这小魔头如此嚣狂,目中无人,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不由同仇敌忾起来,无不是期望着东方玉能突然大发神威,扭转颓势,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小魔头。 只可惜实在不是东方玉无能,而是那小魔头修为太过强横,恐怕已不仅仅止于元婴境界,每每挥动挥剑,都会带起一片醒目惹眼的猩红光芒,暗含无可阻挡的强悍力量,东方玉初始还敢与其硬拼几剑,可久而久之,便力有不逮,只能施展东方世家的家传绝学“玄影幻身”,躲避涅天的血剑接连劈来。 见东方玉不再与自己硬拼,一直在避战凭借玄妙身法屡屡躲过自己的致命一剑,涅天讥讽道:“东方世家难不成都是些不敢堂堂正正对剑的胆小鬼么?” 东方玉性情质朴,不骄不躁,只当是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叫,也不中涅天的激将法,玄影幻身施展到了极致,结界中遍布他身影迅疾而产生的残影,伺机等待机会,一击定胜负。 涅天见激将法不成,冷冷一笑,再不多言,挥剑猛劈之间,双目呈血色,黑漆漆的眼眸随着东方玉如魅似幻的身影而上下左右移动。 忽然,他嘴角一扬,却是捕捉到了东方玉即将躲避的动向,抢先一步,掠至那里,而下一刻,东方玉随即而至,他嘿然道:“抓到你了。” 东方玉面色大变,然而近在咫尺,欲要逃脱已然不及,涅天的血剑随即斩下,他紧咬牙齿,大喝道:“开!” 身上猛然爆发青木真气,可是压根不足以抵挡涅天这一剑之威,就跟切豆腐似的将他爆发而出的青木真气破开,剑锋疾落而下,眼瞅着便要劈在他的眉心之间。 结界之外,众人全都紧张的呼吸都停止了。 在落雪山庄的地盘,一个巫神殿的小魔头,也敢肆意杀人? 独孤无求微怒,也顾不得这是什么美其名曰的同辈之间切磋了,便要将东方玉救出虎口,就在此时,却见已有一人掠进结界,竟是神出鬼没,将东方玉瞬间带离老远,涅天的血剑旋即斩空。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定睛一看,只见那将东方玉从涅天剑下救出之人,不是先前在席间大放厥词直视所有人如无物的那个狂妄之徒又是何人? 东方玉险些被涅天一剑劈中,自衬即便不死,恐怕也得落个残疾,结果被人突然被解救下来,不由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冷汗,待看清来人,不由一怔道:“多……多谢兄台。” 楚长歌摆摆手,笑道:“不必客气,你先下去,这小魔头由我来对付。” 东方玉自知并非涅天对手,也不准备再硬着头皮死磕,当下一拱手,道:“兄台小心。”随即退出结界之外。 “来,我来试试你的斤两。”楚长歌淡然望向涅天,这个修炼《天魔策》的巫神殿小魔头,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禁术,还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就算不将这小魔头杀了以绝后患,最不济也得将他的一身魔功废去,以防他日后为非作歹,荼毒天下。 涅天一眼便看出楚长歌的修为,不由愣了一愣,回过神后,忍不住失笑,满是玩味之意,道:“那个东方家的窝囊废乃是元婴境界,尚且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区区结丹境竟还敢下场口出狂言,真是活腻歪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差距 楚长歌笑了一笑,也不准备多费唇舌。 证明事实的最好方法,就是付诸于行动。 这小魔头好像很擅长讥讽别人,就先将他的牙齿敲碎,让他先安静一点吧。 楚长歌动了,就如同在先前那千钧一发间,将东方玉瞬时带离出数丈之外般,迅疾无比,神出鬼没,身影忽的一闪,人已掠到涅天的面前,还没容涅天反应过来,挥拳便打。 涅天见楚长歌乃是结丹境,较之于他,境界之间的差距简直犹如天地之别,故而心生不屑怠慢,没有如何聚精会神。 楚长歌也正是敏锐的告知到了这一点,才瞅准时机趁这小魔头松懈之际,才突然出手打了个出其不意。 他这一拳的力道极其沉重,涅天顿时痛叫一声,被打的牙齿掉了三颗,满嘴是血,直接飞了出去,噗通一声摔在地面上,又滚了两三圈,不可谓不狼狈。 满场哗然! 元婴境的东方玉都败下阵来,可这个结丹境的狂妄之徒,居然能一击得手!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不是狂妄,而是真的厉害! 见涅天被打的牙齿脱落,祈神大祭司一直挂在脸上的得意笑容顿时僵住。 前一刻见是楚长歌进场,独孤无求还有些担心,生怕这个为他带来妹妹下落的年轻人会有何损伤,同时也时刻注意场中形势,已然做好打算,只要楚长歌有生死之危,他便立刻出手,将那小魔头立即格杀! 可独孤无求委实没有想到,楚长歌竟然将涅天打倒了! 那小魔头真实修为乃是“坐望”境界,而楚长歌,不过才结丹境。 两重境界的差距,居然被他无视,简直是惊世骇俗,不可思议! 需知随着境界越来越高,所产生的差距便越来越难以弥补。 低境界时,还可能凭借外物、功法、以及种种因素越境对敌,可一旦随着臻至元婴境界以后,各种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就会愈发不明显。 结丹境,打碎坐望境的牙齿,天底下还会发生这种事么? 此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谁会相信世界上居然会有这种荒唐的事存在。 大意了! 涅天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血沫,却是没有恼羞成怒。 被一个“弱小”的结丹境修士突袭得手,他总结了一下,就是大意了。 看来当今世间的年轻一辈中风气着实不正,那独孤家的窝囊废只知一味躲避,不敢正面相抗,这个结丹境修士更是下作,居然偷袭。 不过没用,毕竟是个弱小结丹,就算偷袭得手,顶多是掉几颗牙齿,伤不了筋,动不了骨,自己只需稍微展露些许力量,这个弱小结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涅天冷笑,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是么?” 这小魔头竟然还笑的出来,难道是巫神殿把他教傻了?还是修炼《天魔策》上的禁术走火入魔了? 楚长歌摇摇头,果然邪魔外道,并不可取,思维意识与常人简直迥然而异。 见楚长歌不说话,涅天满是鲜血的嘴角勾勒出一丝残忍的笑意,阴森森道:“你高兴的太早了,其实你现在要做的,不应是洋洋自得,而是该担心,我会以怎样的方式将你折磨至死。” 貌似天底下所有的心思歹毒者总是喜欢用言语讥讽别人,仿佛那个被讥讽之人已然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会任其宰割。 楚长歌早已见怪不怪,两军交锋,攻心为上,打打嘴仗,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理解,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听。 他最烦别人在耳边聒噪,自以为胜券在握,极尽讥讽之能,实则蠢如猪狗,认不清一丝形势,自以为是。 “本来我只想废去你的一身魔功修为,不得已啊,只能要了你的小命了。”楚长歌一叹,身影瞬时间消失于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涅天身后! 这是他第二次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顷刻间掠出数丈。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手段。 “空间遁术!” 祈神大祭司不禁脱口而出。 众人哗然一片。 他们忽然想起,就在数月之前,有一个神秘的年轻人,接连击败北海十杰中的顶尖高手,更将血河老魔的独子杀死,还有那琉璃宫的王溪风,亦被其打碎元婴,修为尽废! 而那神秘的年轻高手,标志性的法术,便是震铄古今的时空间遁术! 难道那个碾压北海年轻一代诸多顶尖高手的神秘的年轻高手,就是他么! 时空间遁术,至今已在人间绝迹,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可他后来不是被琉璃宫的大执事,还有血河老魔联手追杀么? 怎的就能在那两个人的手下逃出生天,如今又出现在这始元峰上? 许多人已然隐隐猜出楚长歌就是传言中那个力压北海年轻一辈的神秘年轻人,可又不敢确认,盖因他们并不认为,在鹤松龄和血河老魔的联手追杀之下,一个年轻修士即便再是无与伦比,与众不同,又怎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见楚长歌展露空间遁术,独孤无求也想到了在当今天下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神秘年轻高手,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据说那年轻人不过洞玄境界,便能越两境败敌,连元婴境的琉璃宫弟子都饮恨其手下。 而这位“楚长生”,虽然眼下为结丹境,不过想来应该是在这数月之间破境,他就是那个传言中的神秘年轻高手,否则焉能以结丹之境,将这个坐望境的巫神殿小魔头打碎门牙? 察觉楚长歌掠至自己身后,涅天阴狠笑道:“原来是你,怪不得胆敢对我叫嚣,可惜你若以为我会如北海那些废柴一般,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一落,浑身血气猛然一震,楚长歌还未出手,登时为其所迫,飞速后退。 坐望境,坐而望道,已能初步接触到虚无缥缈的大道,力量较之元婴境尚且差距明显,犹如云泥之别,何况是结丹境? 楚长歌虽然并非是普通结丹境,却也不敢小觑这个坐望境的巫神殿小魔头,时空间遁术同一时间施为,凝固时间一刻,欲将涅天定住,破开空间再次向其当头压下,五指成掌,磅礴真气轰然迸发。 猜出楚长歌便是那个力压北海年轻一辈的年轻高手,涅天已然再无一丝轻蔑之意,直接以坐望境的力量挣脱楚长歌的时间禁锢,随即将楚长歌压下的手掌紧紧握住,冷笑道:“看到了吗?这才是境界之间应有的差距。”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奈我何 楚长歌摇头,笑道:“很好,终于碰到一个直接以境界压我的了。” 笑声间,人竟是化作微微波澜,消失在涅天的眼前。 此象非象! 太玄山的替身之术,天下闻名,涅天即便涉世不深,又岂能认不出来? 只觉背后如针尖刺来,气势锐利,涅天反应极其迅速,周身血气化作利剑,快如闪电,直接就捅在了楚长歌的胸膛之上! 独孤无求面色猛然大变。 高手过招,局势瞬息万变,往往胜负就在一瞬之间。 不该袖手旁观啊! 结丹境怎么可能与坐望境一争锋芒! 他悔恨之意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下一刻却是不由得怔了一怔。 只见涅天那一剑,竟是抵在了楚长歌的胸膛之上,便再没寸入分毫! 好强大的体魄! 涅天眉头微皱,随即兴奋的舔舔嘴唇,舌尖殷红,仿佛染血一般,说道:“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可惜结果并不会改变,你的下场,依然会是被我折磨至死。” “聒噪。”楚长歌飞身而退,思绪疾转。 结丹境与坐望境之间的差距太过于明显了,这个巫神殿的小魔头又是全神贯注,此刻已然毫无轻蔑之心,更没有因为无法伤到自己而道心不稳,从而露出破绽,实是自重生以来,所交过手的年轻高手中最为难缠的一个。 该如何才能取胜呢? 饶是楚长歌也不由犯了难。 当时打败越两境打败王溪风和魏不央,全因那二人自视甚高,对他颇为不屑一顾,后来当发觉使出浑身解数,竟杀他不死的时候,道心渐渐崩溃,歇斯底里,被他找到机会,这才得以一击致胜,一个被他捏碎元婴,而另一个,被钉在雁荡山门前的那棵老树上。 可这个巫神殿的小魔头显然不同于那两个废材,想要再次越两境取胜,只怕颇是艰难。 不过,他素来喜欢迎难而上,没有破绽,便逼这小魔头露出破绽! 鲲鹏真气赫然狂猛爆发,苍古之意瞬时将整个结界充斥,涅天的血剑顿时破散,化为红雾。 已知楚长歌肉身强悍,涅天随即默念咒语,屈指一弹,一豆黑光弹出,速度很是缓慢,楚长歌偏偏无法躲避,只觉黑光虽然小如一豆,但所蕴含的力量却是颇为强大,直接便将周围的空间封锁,根本无法遁入其中,在其压制之下,哪怕是施展此象非象之术亦是无能为力。 黑光下一刻便撞击在了楚长歌的身上,顿时炸开,爆发出一片黑光,如墨色流淌,将结界填满,一时外人竟是全然无法看清楚长歌是生是死。 独孤无求没有动,他看清了结界中的一切。 那年轻人没死。 黑光渐渐平复下来,见楚长歌屹立于原地不动,仅仅衣裳破烂,涅天终于有些急了,诧异的嘀咕道:“不可能啊,结丹境的体魄,便是再怎么修炼,又怎能这般强悍。” 见这小魔头终究是有了道心不稳的迹象,楚长歌笑道:“你倒是天资卓越,虽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修炼《天魔策》这等魔道奇书,却能同时练成上面的血影大法,以及方才的‘寂灭黑光’,假以时日,不敢想啊,恐怕就是不如三百年前的血袍老祖,只怕也差不多了。” 提到“天魔策”三个字,涅天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俱是震惊不已。 怪不得这个巫神殿的小魔头年纪轻轻便如此厉害,原来是得到了魔教奇书《天魔策》! 独孤无求面色阴沉下来,望着祈神大祭司似笑非笑道:“大祭司,《天魔策》中的禁术,你殿中巫侍都敢修炼,也不怕他走火入魔,为巫神殿招惹是非么?” 东窗事发,岂料祈神大祭司竟是没有丝毫异色,淡然道:“我巫神殿被斥为魔道,承受世俗诋毁,百般污蔑,难道还会再怕什么是非么。” 独孤无求冷笑。 巫神殿是什么货色,世人皆知,还需狡辩? “好啊,没想到你竟然能认出《天魔策》禁术。” 结界中,涅天面色阴晴不定,惊异万分。 《天魔策》自三百年前血袍老祖死后,便再未于人世间出现过,他原以为世人已断然不会识得此魔道奇书上的禁术,故而才敢堂而皇之的显露,没曾想被楚长歌一眼看穿,还将他迄今为止所使的两种禁术说出名字,分毫不差!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个结丹境的神秘高手,简直比外面传的更加可怕! 涅天冷冷的望着楚长歌,竟是突然发觉,这个结丹境的修士,极为深不可测。 不过这个念头,下一刻便从他的心里打消。 如果今日杀不死这个区区结丹境修士,有辱师门! 涅天突然暴怒,猛地咬破手指,鲜血渗出,在胸口一抹,同时默念咒语,一股恐怖的气息忽然爆将而出,楚长歌骤然被逼退十几步,石地龟裂,就连独孤无求所设的结界,竟也有些不**稳起来。 这是要出杀招了! 众人一凛。 那些自诩不凡的年轻俊彦们,更是瞪大双眼,生怕错过什么。 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凭什么这两个人就这般厉害? 人比人,气死人,有人不禁暗暗嫉妒。 涅天看上去不过是少年面貌,却已臻至坐望境界,真可谓是闻所未闻,更得到魔道奇书《天魔策》,不仅天姿震古烁今,就连机缘也是如此深厚。 而楚长歌呢,虽然才结丹境界,可却身怀匪夷所思的时空间法术,体魄更是强悍到了能抵挡坐望境修士攻击的程度,更是令人瞠目结舌,羡艳不已。 这二人交锋,究竟谁会是最后赢家? 隐隐猜出楚长歌便是数月前北海出现的那位年轻高手之后,此刻众人已然将楚长歌与涅天相提并论起来。 想到楚长歌在北海的辉煌战绩,他们已是不会认为结丹境与坐望境一争长短,便是绝无可能之事。 “哦?这是‘血祭之术么’?”楚长歌目光一亮道。 血祭之术,自损寿元,可逼迫自身潜力,是《天魔策》中的两伤法术。 涅天的气势渐渐臻至到了极点,冷冷道:“你什么知道,可曾未卜先知,自己接下来的下场会是如何。” 下场? 那还用说。 楚长歌淡然道:“你能奈我何?” 真他娘的太狂了! 涅天忍不了了,继而狂怒,然后出手,暴增的力量像是北海的海水,向楚长歌身上倾泻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掳走 似这等程度的力量,已经不是楚长歌所能抵挡得了,不论是施展时空间法术,还是此象非象,抑或李代桃僵等替身术,都是无济于事,境界的差距太大了。 坐望境修士,已然能够窥见大道,虽然微乎其微,但即便仅有一丝,蕴含于力量之中亦是非同小可,坐望境之下的修士压根无法比拟,难以相抗衡。 楚长歌索性不动了,反正也打不破这个巫神殿小魔头的力量压迫。 见他束手待毙,结界外的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放……放弃抵抗了? 独孤无求身形一动,便欲出手拦下。 只听祈神大祭司哈哈笑道:“晚辈切磋,独孤家主也要宁肯自降身份横插一杠么?”身影随后拦在独孤无求的面前。 一时之间,所有人皆如临大敌,独孤世家子弟齐齐向前迫进一步,那些年轻俊彦们,亦是个个面含煞气,似乎只要这个巫神殿的大祭司有一点轻举妄动,便会一拥而上。 就在这瞬间的功夫,结界之中,涅天已然是一掌拍在了楚长歌的头顶! 当! 霎时之间,响起一声金属般撞击的声音,涅天只觉如似击在了天底下最为坚硬的物事上面,手掌被震的微微生疼,骇然飞退而回。 而楚长歌呢? 那还用问。 只是深陷地面三尺,仅此而已。 独孤无求看着祈神大祭司,冷冷道:“你该庆幸,这个小魔头没有得手,否则老夫可就不仅仅是将你们两个囚禁起来那么简单了。” 祈神大祭司不慌不忙,群敌环伺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还能笑出声来,说道:“独孤家主终于是要撕破脸了,只不过……”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兀自喃喃道:“时间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那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独孤无求虎目中陡然爆射出可怕的精芒,他早就料到这个巫神殿的大祭司如此有恃无恐,竟仅仅带着个小魔头便敢上始元峰,必然另有目的,之前以言语相激,惹得群情激愤,皆欲与那小魔头一较高下,便是为了拖延时间,如今看来,果然所料非虚! 他也是行事果断之人,五指成爪,便向祈神大祭司当头抓下。 祈神大祭司早有防备,连忙飞身后退,竭尽全力,将独孤无求设下的结界打破,对涅天肃然道:“撤!” 涅天冷冷的瞥了楚长歌一眼,满是不甘神色,可又不敢违背祈神大祭司的话,当即纵身逃离。 众人蓄势待发,见这两个魔头欲要逃走,接连大喝道:“哪里逃!” 祈神大祭司飞身于天际,哈哈笑道:“独孤世家也不过如此,本座还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说话间,手心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宝珠,已然将其捏爆,瞬时之间,他与涅天竟是凭空消失,不知所踪! 独孤无求寒声道:“遁空珠!” 此珠是几百年前的一代炼器大师公冶玄的得意之作,内含空间阵法,只要捏爆,便可破开空间,被传送到其它地方,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逃跑神器。 只是此珠构造太过复杂奥妙,饶是公冶玄,一生也只造出来十二颗。 这十二颗遁空珠,时至今日,恐怕已然所剩不多,没想到这祈神大祭司居然得到了一颗,眼下只怕是已然逃之夭夭,不知传送到哪里去了,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未必能够将其找到。 众人全都扑了个空,一时骂声如潮。 “这个祈神大祭司,是在拖延时间。”楚长歌向独孤无求走来,提醒道。 “老夫已经猜到了。”独孤无求点点头,说道:“你没事吧。” 楚长歌道:“那小子还伤不了我,只是可惜,没有将他一身魔功废掉,《天魔策》上的禁术大都邪恶歹毒,从他施展的血影神功就能看出一二,血气那般浓郁精纯,也不知吸摄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气血,如果放任下去,就算未必能成长为荼毒苍生的大魔头,恐怕也是个不小的祸害。” 独孤无求点头,深以为然。 忽然,只见一个独孤世家子弟慌忙跑来,急道:“家主,小婉被人掳走了!” “什么!”独孤无求虎目圆睁,极力压抑愤怒之意,沉声问道:“什么时候?可知是被何人所为?” 那独孤世家子弟道:“是一个黑袍人,瞧服饰好像是巫神殿的祭司,他说若想赎人,咱们独孤家就得派人去巫神殿,以‘青灵真散’作为交换。” 独孤世家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都面色一变。 尤其是那位青年,怒意尤甚,随后望向独孤无求道:“父亲!” 独孤无求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那祈神大祭司突然现身,便是为了吸引所有人来到这里,使得其它地方空虚,巫神殿的人也好趁虚而入,而最终目的,便是为了掳走他的女儿,然后换取青灵真散! 好啊,好啊! 主意居然打到独孤世家的身上来了! 独孤无求震怒之极,巫神殿在东荒素来横行无忌,亦是底蕴极其深厚的魔道宗门,可他却是无所畏惧,独孤世家屹立于世间两千余年,起起伏伏,无论兴盛衰落,可曾怕过谁来! “诸位。”他压抑怒火,对那些年轻俊彦道。 众人连忙拱手。 他们也似乎明白过来祈神大祭司为何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这里了。 小婉,正是独孤家主的那位三女儿。 也是他们此番而来的目标。 可她……竟然被巫神殿掳走了? 看破不说破,没人敢在这个当口相问。 他们能够看的出来,独孤无求在压抑着熊熊燃烧的滔天怒火,没准就会忍耐不住,轰然爆发。 “诸位远道而来,独孤世家不胜感激,只是眼下家中出了些事,需要及时处理,还望诸位少侠能够海涵。” 虽然知道独孤小婉被掳走,此行已然注定白跑一趟,可独孤家主都这般放低身架说话了,众年轻俊彦们还能说什么?无不是诚惶诚恐,拱手说道:“独孤家主言重了。” 那青年此刻已焦急的跑了过来,说道:“父亲,眼下该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六章 帮忙 怎么办…… 独孤无求犯了难,他虽然很想立刻杀到巫神殿,将宝贝女儿救回来,可是这般莽夫行为,会导致可怕的后果。 “投鼠忌器,也只能先答应巫神殿那些狗东西的要求了。”他恨恨道。 青年急道:“青灵真散可是父亲您耗费六十年光阴才炼制出来的,您还指望着它得道飞升呢!” 独孤无求摇摇头道:“只要小婉能够平安,莫说区区青灵真散,就算是让为父此生得道无望,为父也甘之若饴。” 说话间,众年轻俊彦们也是识趣,业已相继离去,独孤世家的三小姐被巫神殿掳走,这可是关于女子名节的大事,所以众人即便再是不耻魔道妖人的行为,却也不好冒然掺和。 楚长歌没走,虽然此行而来,只是为了给独孤世家带来独孤泠的“死讯”,不过巫神殿竟然胆敢光天化日的上始元峰掳人,让他有些好奇,那巫神殿就算是魔道门派,与身为正道的独孤世家水火不容,可按理说也不该这般毫无顾忌的挑衅,独孤世家可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发起火来,就算是巫神殿,也未必能够承受。 难道那巫神殿业已今非昔比了,连与独孤世家开战都无所谓了? 他忽然想起了涅天。 那小子身为巫神殿的巫侍,居然身怀魔道奇书《天魔策》中的诸般禁术,谁教他的?大祭司?还是殿主? 如此想来,倘若《天魔策》不止是那小子会,巫神殿的殿主,甚至是大祭司也浸淫颇深,那巫神殿可就有些不太像话了。 一个人也就罢了,一窝人全都修炼禁术,那这个天下还不被他们搅和的翻了天了! 独孤无求看着那青年,道:“青阳,集结所有族人,在山庄待命。老夫亲自去巫神殿一趟,倘若小婉安然无恙则罢,若是小婉伤了一根毫毛,我要巫神殿那些狗东西全都跟着陪葬!” 独孤青阳一愣道:“父亲您要亲自去?万万不可,谁知道巫神殿除了欲要得到青灵真散,是不是还有阴谋诡计,若是父亲您有何闪失,独孤世家群龙无首,该如何自处!” “就凭巫神殿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也想留下老夫么。”独孤无求傲然说道,似是已经决定,哪怕他人再是劝说,也更改不了。 独孤青阳岂不知他这父亲的脾气,可依然还是担心巫神殿会设下什么陷阱正等着请君入瓮,寻思片刻,固执己见道:“父亲,巫神殿既然敢冒着惹怒咱们独孤世家的风险将小婉掳走,相当于跟咱们独孤世家彻底撕破了脸皮,这个当口,倘若您亲自去,巫神殿必定会千方百计将您留下,削弱独孤世家的实力,所以还要请您一定要三思。家族兴衰荣辱,尽都系于父亲您一人之身,稍有差池,独孤家处境必然被动,父亲,不可一意孤行啊!” 众独孤世家子弟,还有一些独孤无求的平辈抑或长者全都点头,说道:“家主万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独孤无求默然,许久之后,才叹息一声,道:“老夫若是不亲自去,委实心中难安,况且,巫神殿是座魔窟,危险之极,换作你们去,我更是放心不下。小婉深陷其中,也不知能否……平安返回,绝不能再有折损。” 孤独青阳也沉默了,明白了独孤无求的一片良苦用心,可随即思来想去,依旧觉得哪怕是巫神殿变卦,独孤世家谁都可以折损,然而身为家主的父亲,却是万万不能有事。 他还欲再劝,楚长歌适时插话道:“倘若独孤家主信得过,我可以代为跑一趟。” “你……”独孤青阳怔了一怔,狐疑的看向他。 独孤无求断然摇头道:“我知少侠古道热心,不过巫神殿毕竟不同于寻常地方,那里高手如云,八大祭司没一个是简单角色,殿主更是深不可测,少侠虽然颇为厉害,以结丹之境界,便能匪夷所思的与坐望境界平分秋色,可毕竟还是势单力孤,入此龙潭虎穴,太过危险了。” “况且……”独孤无求摇摇头,不无感激道:“此乃是我独孤世家的家事,你将泠……她的事告诉老夫,老夫已经感激不尽,又岂敢再劳烦你为了独孤家的事情深入险境。” 楚长歌洒然一笑,道:“独孤家主放心,巫神殿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龙潭虎穴,可对我来说,不过是自家后院,进退自如。” 他想帮这位独孤家主一把。 自从在后堂见独孤无求悲痛万分,他便心有愧疚,暗暗后悔不该答应帝后的请求,带来她的“死讯”,欺瞒这位独孤家主。 他此刻之所以自告奋勇,弥补心中的愧疚是其一。 而其二,他想去瞧一瞧如今的巫神殿。 《天魔策》事关重大,巫神殿之中,倘若只有那小魔头一人修炼还则罢了,若是阖殿修炼其上禁术,说不得需要想些办法,将这一窝子祸患提早解决,免得日后荼毒天下,为祸苍生。 独孤青阳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怪异。 如同自家后院,进退自如? 天下间,竟有人敢口出此等狂言! 巫神殿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派,底蕴之深厚,名声之凶恶,魔道之中,只有圣火教能与其平起平坐。 那里不是龙潭虎穴,而是比龙潭虎穴更加可怕的群魔乱舞之地! 莫说区区一结丹境修士,便是那些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又岂敢出此狂言? “这位少侠切不可逞一时匹夫之勇,届时身陷囹圄,非但是你追悔莫及,我独孤家也要心怀愧疚。” 虽然以为楚长歌是不知天高地厚口出狂言,但究其本质,也是一片好意,独孤青阳纵然心下不以为然,又岂能不知好歹冷嘲热讽,耐着性子好心劝道。 楚长歌摇头一笑。 他从来不是脑袋一热,便什么都说的人。 也素来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匹夫之勇? 不。 是深思熟虑。 连魔堕山、天妖陵园那等极其凶险莫测的人间禁地,自己都能闲庭信步般,肆意行走,安然无恙,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巫神殿。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巫神殿 当然,巫神殿那些魔头们奈何不了自己是一码事,想要从中救出人来又是另外一码事。 救人之事,还是得细细谋划,从长计议。 孤独青阳认为楚长歌是不知天高地厚,狂妄到了极点。 然而独孤无求却是有不同看法。 楚长歌给他的感觉,就像是深不可测的海洋,让他全然看不清深浅。 他识人无数,哪怕是海外上尊,也曾有过一面之缘,可无论是谁,都不曾给过他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所以犹豫再三,他终究是选择了信任。 不过毕竟是家事,独孤无求委实不好意思让一个外人独自深入险境。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花瓷瓶,交给独孤青阳。 瓷瓶中,就是青灵真散。 青灵真散,乃是一步登天的神药,无论是凡人,抑或是修者,服下此药,皆会一步登天,无需渡过可怕天劫,便能越过那一线,自然而然,得道飞升! 此药源于上古,甚至更久远以前。 独孤无求也是福缘深厚,于一上古遗迹,偶然发现了一张赘述有此药炼制方法的秘方,旋即欣喜之极,而后用尽无数天材地宝,耗费六十年苦功,终于将这个能够令人一步登天的神药炼成。 青灵真散出世那日,祥云笼罩于始元峰上空,吸引罕少现世的神兽鸾、凤前来围着落雪山庄盘旋尖唳。 世人皆知,独孤世家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事,不是谪仙降世,便是铸出了什么神兵法宝,抑或是练成了什么仙丹神药。 炼成青灵真散这等旷世神药,独孤世家唯恐被人觊觎眼红,故而一直秘而不宣。 没想到,这般小心提防,依然还是被巫神殿查探到了。 独孤无求本想着修为待已濒临那一线时再服用青灵真散,也许未来成就可能更加不可思议,谁曾料到底是出了岔子,巫神殿居然为了得到神药,竟敢胆大包天到上始元峰掳人。 为了宝贝女儿的安危,他只能暂时妥协。 “青阳,你带着青灵真散,随这位少侠一起去巫神殿。” 独孤青阳一愣,道:“父亲,您……” 独孤无求以不容违逆的口吻道:“按为父的话去做。” 独孤青阳不敢再问,连忙接过青灵真散,心底却是诧异,父亲怎的如此轻率,便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众独孤世家的人亦是讶然不解。 “少侠,千万当心。”独孤无求对楚长歌道。 楚长歌点头。 救人之苦,事不宜迟,楚长歌和独孤青阳随即启程下了始元峰。 巫神殿所在的“黑山魔窟”,距此有三百里路程,为求尽快到达,楚长歌将龙夔从纳兽圈中释放出来。 随着一声响彻九霄的龙吟响起,庞大的金龙随即现于独孤青阳的眼前,这位独孤世家的二公子,当即神色一变,两眼微微眯了起来。 龙族! 当见到楚长歌纵身骑乘而上的时候,独孤青阳微眯的眼睛旋即瞪圆。 高傲的龙族,居然会任由这个人骑在身上?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还是因为这个人,才使得整个世界好像都不正常了。 “上来吧,还得你来引路。”龙夔上的楚长歌招呼道。 独孤青阳强压着心中震惊,一跃骑上龙夔。 龙族是什么生物,莫说骑,就算是见,在东荒都是稀奇之事。 饶是独孤青阳贵为独孤世家的二公子,亦是见都没有见过,何况是骑。 他不由得有些心中惴惴不安,唯恐身下金龙突然大发雷霆,将他掀落下去。 “往那里去。”他指向东方。 嗷! 龙夔突然震吼。 吓得他浑身不由自主的一颤。 龙夔随即便携着二人,往东方飞去。 三百里的路程,相较于龙夔而言,也就是打个哈欠的功夫就到了。 到了黑山魔窟,龙夔的真龙之躯委实太过醒目,底下身着黑红相间服饰的巫侍无不是大惊失色,有个小头领骇然道:“快……快去禀报大祭司们,不,禀报殿主!说是有龙族入侵!” 龙夔的身躯委实太过于庞大,以至于底下的众巫神殿人看不清巨龙上面,还坐着楚长歌和独孤青阳。 见底下众巫侍吓破了胆,独孤青阳既是解气,又隐隐有些担忧,如此大张旗鼓的降临巫神殿,倘若惹得巫神殿这些乌龟王八蛋恼羞成怒,那小婉…… 楚长歌也觉这般着实有些太过招摇了,毕竟巫神殿的手里还攥着人质呢,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当下将龙夔收进纳兽圈中,与独孤青阳落下黑山,齐身慢慢踱向巫神殿所在的魔窟。 “少侠,会不会有些太惹眼了。”独孤青阳悄然道。 楚长歌笑道:“总归是要撕破脸的,我愿意下来一见,已是够给这巫神殿三分薄面了。” 真狂啊! 独孤青阳无语。 二人渐渐走到魔窟前,那些惊慌失措的巫侍们一时间全都围了上来,纷纷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楚长歌哈哈笑道:“我们来赎人,你们巫神殿管事的呢?怎的全都是些小喽喽。” 巫侍们大怒,金龙消失不见,压迫感也随之荡然无存,便要一拥而上,将这个胆敢在巫神殿撒野的小兔崽子乱刀砍死,却见魔窟中走出一人,淡然道:“发生何事?” 众巫侍连忙偃息旗鼓,躬身叫道:“颂德大祭司。” “明知故问,你们将我妹妹关在哪了!” 见主事的出来了,孤独青阳压抑的怒火便不可抑制的爆发出来,声音低沉,若非还未救出独孤小婉,他此刻已然忍不住要动手了。 颂德大祭司淡然笑道:“这位想必就是独孤世家的二公子了,青灵真散带来了么?” 独孤青阳哼道:“只要我见到小婉,你自然便能见到青灵真散。” “如此最好,不过恕本座提醒一句,若是独孤二公子耍什么心眼,令妹恐怕要吃些苦头。”颂德大祭司一挥手。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巫侍们顿时散去。 “里面请。” 楚长歌前世来过这座魔窟,不过那时是一路杀进来的,故而也没闲心欣赏此中景色,而今再度踏足,负手四处观望,却听得前方的颂德大祭司冷冷道:“莫要再东张西望,否则休怪本座将你的眼珠子抠下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卑鄙 不愧是魔道妖孽啊,性情这般暴戾,动不动就要挖人双眼。 楚长歌心下感叹,真是世风日下了,自重生以来,什么小猫小狗都敢对自己喊打喊杀,若是换作前世,就颂德大祭司这般货色,给自己**趾恐怕都不够格,更别说胆敢这般凶狠蛮横了。 “你这种废物也敢大放厥词,巫神殿的人是都死绝了么,居然会提拔你这等货色做颂德大祭司。”他淡然说道。 颂德大祭司被骂的一怔。 他见楚长歌面貌年轻的紧,便以为是独孤世家的后生晚辈,原想着这般狠厉威胁,楚长歌即便不吓得屁滚尿流,也定然噤若寒蝉,战战兢兢,谁曾想居然会反唇相讥! 反了,反了! 颂德大祭司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怒视楚长歌。 眼见这位在巫神殿中位高权重的大祭司在楚长歌嘴下吃了瘪,独孤青阳暗暗偷笑,脸上却是阴沉如水,冷冷道:“我劝大祭司还是稍安勿躁,若是我这位兄弟有丝毫差池,可就别怪我宁愿鱼死网破,你巫神殿也休想拿到青灵真散。” 他的威胁起了效用。 巫神殿煞费苦心,不惜以祈神大祭司和涅天做诱饵,掩人耳目,偷偷掳走独孤小婉,就是为了青灵真散。 如果真的将他逼急了,巫神殿得不到想要的东西,即便是颂德大祭司也不敢当这个责任。 所以颂德大祭司再是狂怒,也只能忍着,狠狠地剜了楚长歌一眼,恨不能意欲将他一口咬死! 可惜这一幕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楚长歌淡然自若,区区一个大祭司,他属实没有放在眼中。 浑然当做事情没有发生,继续向前走去,他依旧自顾观赏着魔窟中的阴森风景。 颂德大祭司气的牙根直痒痒,步履匆匆加快。 走了许久,终于是到了一间大殿。 大殿中左右两边各坐三人,祈神大祭司赫然就在其中。 上首黑椅空着,旁边站着一个人,不过一看就不是巫神殿的殿主,盖因他的服饰是为黑袍,而殿主则是红袍。 此人也是一位大祭司。 刑罚大祭司。 巫神殿的二号人物。 巫神殿八大祭司,天下间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独孤青阳心下一凛,八大祭司,此间竟是全部都在,巫神殿对于青灵真散,可真是颇为看重啊。 楚长歌扫了那八人一眼,略有失望,没有熟人。 看来三百年前那个时代的八大祭司,已然全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意料之中。 又有多少人能打破时间的束缚,得以一直存活下去呢? “青灵真散呢?”站在上首的刑罚大祭司第一个开口道。 独孤青阳道:“我妹妹呢?” 刑罚大祭司冷然道:“独孤二公子,你是在跟本座谈条件么。” 独孤青阳默然不语,与这个巫神殿的二号人物针锋相对,不露丝毫怯意。 祈神大祭司笑道:“这里是巫神殿,不是始元峰,独孤二公子还是莫要固执己见,否则小命不保,我等该如何向令尊交代。” 这些巫神殿的祭司们,连晚辈都欺负,真是愈发的不入流了。 楚长歌不禁摇了摇头,深感不屑。 “废话我想就不要多说了,与其在此对峙,不如各退一步,你巫神殿将人带出来,我让他交出青灵真散,银货两讫,然后便一拍两散。如果尔等非要执意,大不了鱼死网破,无论你死我活,我都敢保证,尔等必然见不到青灵真散。” 颂德大祭司对楚长歌的恶意不可谓不深,此刻见他开口,勃然大怒道:“小兔崽子,你是什么身份,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楚长歌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笑意,暼向颂德大祭司,问道:“怎么?想要挖我的眼睛了么” “你……”颂德大祭司狂怒,委实想不明白楚长歌哪里来的底气,竟敢在巫神殿这般嚣张,终于忍无可忍,起身便要杀人。 “够了。”上首的刑罚大祭司轻喝一声。 刑罚大祭司乃八大祭司之首,深得殿主倚重。 即便是颂德大祭司,也不敢不看他的脸色,只能将火憋在肚子里,丑陋的老脸变得铁青。 刑罚大祭司道:“将独孤家的三小姐带上来。” 不久后,只见巫侍架着一个少女走进大殿。 少女双手被银绳紧紧捆住,发丝凌乱,显然反抗挣扎过,不过看上去倒是没受什么伤。 楚长歌瞧少女觉得颇为眼熟,思来想去,才突然想起,这少女正是那个在竹林中对灵兽自言自语的小姑娘! “二哥!”少女乍然见独孤青阳,顿时面露喜色。 “小婉别怕。”独孤青阳对他这三妹宠溺爱护的紧,但他并非冒失莽撞之辈,即使心中焦急万分,恨不能立刻带独孤小婉逃离魔掌,可理智告诉他,一定不能轻举妄动,否则非但救不出人,恐怕还会全军覆没,一个也走不出这魔窟。 压抑心中怒火,他拿出青花瓷瓶,说道:“放了小婉,我便将这青灵真散给你。” 刑罚大祭司哼道:“放人。” 那巫侍得令,将独孤小婉松开。 “二哥!”独孤小婉跑来,埋进独孤青阳的怀中哭泣不止。 独孤青阳心痛欲裂,随即手中现出长剑,便欲将捆在妹妹双手上的银绳割断,可也不知这银绳是何材料所制,竟是坚韧无比,任他使近浑身解数,愣是割之不断。 “用我这把剑试试。”楚长歌见状,拿出獠剑,递给独孤青阳。 独孤青阳一怔,一手接过,只见此剑如若一泓秋水,泛着淡淡寒芒,锋芒内敛,但一看就似蕴含莫大力量,不由心中一喜,当即小心翼翼的在独孤小婉的双手间轻轻一划。 哧! 银绳应声脱落! 好利的剑! 他心中震惊。 旁观的巫神殿八大祭司亦是惊羡不一,相同的则是全都眼中光芒炙热,透着贪婪觊觎之意。 楚长歌接回獠剑,也着实没有预料到,经过高须陀重铸后的獠剑,竟然锋利到了这等地步,连巫神殿独有的“缚仙绳”都能这般轻易地割断。 果然不愧是一代传奇炼器大师啊! “独孤二公子,交出青灵真散吧。”刑罚大祭司忽然冷冷开口。 独孤青阳也没犹豫,将瓷瓶扔了过去。 刑罚大祭司一把接住,随即将瓶塞拔出,冲着瓶口闻了闻,也不知闻没闻出个所以然来。 独孤青阳道:“我们可以走了么。” 刑罚大祭司嘿然一笑,将青花瓷瓶收入怀中,说道:“本座怎知这是不是真的青灵真散,倘若你是拿假的诓骗我等,那该如何?” “你待如何?”独孤青阳早就知道没有这么容易能离开这魔窟,故而也不着急。 刑罚大祭司哈哈笑道:“自然是请独孤二公子,与三小姐一齐暂住于巫神殿,待殿主服下青灵真散散得道长生之后,证实此药为真,你二人自可安然离去。” 楚长歌听得失笑出声,行事这般卑鄙,说的偏偏还有理有据,叫人无法辩驳,不愧是巫神殿啊! 他的笑声很突兀。 按照形势而言,此间应该只有巫神殿这八大祭司发出笑声才是理所当然之事。 可他居然也笑了。 而且还笑的如此不屑。 至于不屑于谁,八大祭司谁也不是傻子,又岂能听不出来。 颂德大祭司拍案而起,怒道:“你竟然还敢笑!” 楚长歌笑意更深,说道:“稍安勿躁,我只是在想,诸位既然已经得到了青灵真散,又何必强扣着独孤世家的两个后辈不放,莫非是自衬独孤世家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或许翌日来寻仇,届时再以这二人相威胁么?” 被直接道出小人之心,八大祭司俱是面色不太好看,刑罚大祭司冷然道:“牙尖嘴利,你是何人,也是独孤世家的小辈么?” 第一百四十九章 玩弄 祈神大祭司适时起身,说道:“还未来得及向刑罚大祭司禀报,这小子并非独孤世家子弟,不过却是比姓独孤的还要威风凛凛,先前在落雪山庄,他与涅天斗法,涅天竟是一时拿他不下。” “什么?”刑罚大祭司惊住了。 其他祭司也是一愣。 涅天都拿这小子没有办法? 开什么玩笑! 这小子明明只不过区区结丹境界而已。 究竟发生了什么! 见这巫神殿的八大祭司一个个瞠目结舌,满面惊异,跟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汉一般,楚长歌摇了摇头,叹道:“又何必大惊小怪,你们莫不是以为,那小子修炼了魔道第一奇书《天魔策》,便天下无敌了吧?” 众祭司更是吃惊,同时拍案而起。 刑罚大祭司皱眉道:“你竟然能认出《天魔策》。” 楚长歌脸色也冷了起来,不提《天魔策》还好,一提此书,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寒声道:“看来诸位也是知晓那小子身怀《天魔策》禁。那你们呢,也修炼了么?” “好狂的小子,这可是巫神殿,不是你家!”祀神大祭司怒喝道。 楚长歌淡笑道:“吼什么,我既然敢来,难道还怕尔等会对我突然发难么。” “如此说来,你是有恃无恐了?”刑罚大祭司愠怒道。 楚长歌傲然一笑,不置可否。 刑罚大祭司被激怒了,向来冷漠无情的他,罕见的流露出愤怒之意。 这小子,真是太狂妄了! “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一拳挥出,黑光迅疾,直接轰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可是结果…… 嘶! 众祭司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竟……竟然没事? 在巫神殿修为仅在殿主之下的刑罚大祭司,竟然一击杀不死这个区区结丹境的修士! 众祭司震惊了。 就算是亲眼目睹楚长歌身中涅天致命杀招而毫发无损的祈神大祭司,也是一样。 刑罚大祭司可不是涅天。 涅天不能将这小子怎么样,纵然不可思议,好歹还能接受。 可刑罚大祭司竟然也奈何他不得,这简直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为何有恃无恐了么?”楚长歌环顾八大祭司,慢慢往上首走去,竟是反客为主,在那个只有殿主才能落座的黑椅上坐了下来。 “敢尔!”虽然惊骇万分,可见他竟敢坐在殿主宝座上,众祭司皆是大声怒喝。 独孤青阳眼见楚长歌如此嚣狂,连这八个巫神殿位高权重的大祭司竟也被他视若无物,心下既是担心,又是解气,虽然觉得他委实狂的有些不太像话,可心底还是不由隐隐涌上一丝快意。 而独孤小婉则是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坐在黑椅上的楚长歌,小脸微微流露愕然神色,似乎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楚长歌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说道:“我愿与诸位做个交易,诸位可愿听否?” 刑罚大祭司蹙眉道:“什么交易?” 楚长歌道:“只要诸位将这二人放走,我愿意将时空间法术教与诸位。” “你会时空间法术?”刑罚大祭司半信半疑。 其他祭司压根不信,怒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么,会听信你的一派胡言!” 祈神大祭司没有加入其中,他可是亲眼见过楚长歌在与涅天交手时施展过时空间法术的,当下出口说道:“他确实会时空间法术,本座见过。” 众祭司全都不由得一愣。 “好。”刑罚大祭司突然说道。 众祭司随即醒过神来,虽然心里对时空间法术同样觊觎垂涎,可还是装模作样的向刑罚大祭司投去诧异的目光。 楚长歌微微一笑,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早在来时,他就已做好盘算,倘若巫神殿这些人反悔,便以时空间法术作为筹码。 时空间法术,乃是世间最为神奇莫测之术法,除非是三清那等级别的恐怖存在,否则没有人能够抵挡时空间法术的诱惑。 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青灵真散只有一瓶,必然是为巫神殿的殿主一人亲自服用。 青灵真散这八大祭司是指望不上的,自己若愿意将时空间法术倾囊相授,这八个家伙又岂能拒绝? 人心啊! 独孤青阳见刑罚大祭司答应的如此痛快,随即恍然,知道楚长歌这是宁愿自身陷此魔窟,也要救他兄妹二人逃离这里,感激之情顿时无以复加。 独孤小婉别看柔柔弱弱,也是心里玲珑剔透,眼中泪水又止不住的泛滥起来。 “你们两个不走,还等着留在这里用晚饭么?”楚长歌笑着对这两兄妹说道。 “少侠一定保重。”独孤青阳拱手。 如果只他一人,他断然不会丢下楚长歌,一人偷生离去。 可是还有独孤小婉。 “少侠,待将小婉送回始元峰,我定要来将你救出,倘若你已遭遇不测,青阳便赔你一命!” 他在心中暗暗发誓,当即扶着独孤小婉,往魔窟外走去。 楚长歌起身,众祭司俱是面色一沉,气机将他锁定。 “都别误会,前车之鉴,怎么我也得亲眼看着他们两个离开巫神殿,才能完成我们之间的交易吧。” 众祭司神色缓和下来。 独孤青阳、独孤小婉对于他们的价值,压根就比不过身怀时空间法术的楚长歌。 放了独孤青阳、独孤小婉,顶多独孤世家报复之时没有了人质可以利用,时空间法术才是重中之重,若是能修成这两种神鬼莫测的无上术法,届时就算与独孤世家全面开战又有何惧? 眼瞧楚长歌将独孤青阳、独孤小婉送走之后,一行人回到大殿,刑罚大祭司当先按耐不住,道:“现在你可说出时空间法术的秘诀了么?” 楚长歌再次走到上首,坐在了殿主宝座之上。 众祭司阴沉着脸,不过这一次没人出声呵斥。 为了时空间法术,坐就坐吧,可以忍。 可是随即,他们终究是抑制不住的勃然大怒。 只见楚长歌摇了摇头,满脸笑意,是诡计得逞的那种狡黠笑意。 众祭司能坐到这个位置,没有哪个是憨直愚蠢之辈,又岂会看不出楚长歌笑容的真正含义? 刑罚大祭司冷然道:“你想反悔?” 屁股下硬邦邦的,楚长歌站起身来,漫步在大殿中踱了几踱,好整以暇的道:“楚某向来是个信守承诺之人,只不过对于诸位这等首鼠两端反复无常的小人,我若是再讲信誉,岂不是愚蠢之极。” 终日打雁,结果被雁啄了眼。 众祭司气的浑身发抖。 耻辱啊! 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 “小王八羔子,我杀了你!”颂德大祭司早就对楚长歌怀有杀机,此刻又被玩弄,终于是忍无可忍,几乎是倾尽毕身功力,一掌向楚长歌狠拍而去。 楚长歌顿时被击飞出去,撞在了石壁之上,旋即双脚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视颂德大祭司惊怒已极的目光,兀自笑道:“稍安勿躁啊,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也得有那个能耐才行。” 颂德大祭司怒火,睚眦欲裂。 为什么? 他明明只有结丹境而已,为什么竟能生受自己全力一击,非但没有死,反而还能笑的出来。 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颂德大祭司要癫狂了。 其他祭司亦在发作边缘。 在巫神殿的地盘,居然奈何不了一个结丹境的小辈,若是传扬出去,还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看来你的身上除了时空间法术,还有许多秘密。” 刑罚大祭司毕竟是巫神殿的二号人物,惊怒之间,立时便瞧出楚长歌躯体的怪异。 楚长歌一笑,道:“然后呢,明知我的身上有许多秘密,你又能怎样?能奈我何?” 第一百五十章 刑罚 楚长歌被关进了黑水牢。 地牢黑漆漆的,光线阴暗模糊,平静的黑水中隐隐掺杂着诡异的殷红颜色,他半身没入水中,被设有禁制的铁链绑在铜柱上。 铜柱通红如火山熔岩一般,上面的散发的热量哪怕是钢铁也会被渐渐融化,然而对于楚长歌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却是不痛不痒,只可惜背部衣物被烫得青烟直冒,继而燃烧起来变作了焦灰。 他早就听说过黑山魔窟下的地牢,乃是天下间最为恐怖残忍的牢狱,圣火教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成天不干正事,折磨人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往往不幸被关入这地牢的,都会遭受百般痛苦,生不如死,还没听说过有几个人能活着出去的。 只不过如今亲眼所见,他不禁有些嗤之以鼻,还曾想这些巫神殿的家伙会玩出什么新花样,结果却是“炮烙”这等耳熟能详的小把戏,实在是有愧于黑水牢令世人闻风丧胆的可怕名声。 刑罚大祭司此刻就在岸边,望着捆在铜柱上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上一皱的楚长歌,心知这回遇上了敌手。 他在巫神殿掌管刑罚,以往被他关进黑水牢的,无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向楚长歌这般稳如泰山淡然自若的还是破天荒的头一个,这激起了他的凶残之心。 炮烙只是开胃小菜,他深知楚长歌既然能生受他一击而不死,又岂会在乎这点些微痛楚,默然伫立许久,他淡然道:“你倒是能抗的紧,希望你能一直保持下去。” 被关进这等暗无天日的地牢,虽然不论这刑罚大祭司使出何等手段,都必然是无用之功,但毕竟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再次成了阶下之囚,还不如在悬天之都,楚长歌心下闷闷不乐,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更令他接受不了的是周围的黑水太臭了,身处其中,就像是掉进了臭水沟,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有什么手段尽管招呼,免得过一阵儿楚某出了这黑水牢,你会留有遗憾。” 刑罚大祭司哼道:“进了这里,你居然还想出去,真是异想天开。” 楚长歌呵呵一笑,也不辩驳。 他虽然现阶段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挣脱捆在身上的铁链,打败刑罚大祭司离开这地牢,但他笃定救兵马上就会到来。 那位独孤家主一看就是义薄云天,豪气干云,自己为了他的一双儿女出生入死,其又岂会坐视不管,任自己深陷于这等危险之地? 独孤世家来是肯定的了,这一点毫无疑问,楚长歌自问看人颇准,不过他心底却是比较矛盾的隐隐想独孤世家能晚一些到,因为他想瞧瞧刑罚大祭司的手段,顺便套出些秘密,有关于《天魔策》的秘密。 现下他只知道涅天修炼《天魔策》秘术一事八大祭司并非一无所知,虽然八大祭司亦知晓《天魔策》,可是否也修炼了上面的秘术,此还是未知之事,不好随意断定。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了解,在这巫神殿之中,还有谁修炼了《天魔策》禁术,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倘若是人数众多,说不得出去之后,要花些心思提早将这些祸乱尽早斩草除根。 三百年前一个血袍老祖,就已杀人盈野,搅得世间动荡,不啻于浩劫一场,而今若是一齐蹦出来若干个同样修炼了《天魔策》禁术的魔头,那天下苍生还有活路么。 楚长歌倒不是悲天悯人、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也从来不曾特意除魔卫道,就如那血袍老祖,未曾自己上门来送死的时候,他压根连理都懒得理。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他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相反,他就算称不上慈悲为怀,却也是坦荡正直,从来不欲见苍生遭受苦难。 只是前世他心无旁骛,痴迷修道,除非那些祸害被他瞧见,否则他也根本懒得去管。 而现下不同了,他的心境与以往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见到之后,他已不仅仅只是管那么简单了事,还要彻查到底,斩草除根! “修炼《天魔策》之人,还从未听说过有一个能善终的,这是一本被诅咒过的书,上面记载的禁术尽皆阴险歹毒,有伤天和,浸淫其中,或许能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可惜到头来也落不到个好下场,刑罚大祭司竟也如此不智修炼了其中秘术么?” 刑罚大祭司冷冷道:“你好像对《天魔策》很感兴趣。” 楚长歌笑道:“此乃魔道第一奇书,是个人都会感兴趣。” 刑罚大祭司沉声道:“只可惜你的兴趣,恕本座不能满足,一个阶下之囚,也有资格向本座问话么。” 说罢,拍了拍手,随即有巫侍走到石壁,搬动上面的机关。 咔嚓! 黑水应声而猛然沸腾起来,泛起滚滚电光,一直蔓延到楚长歌的身上,疯狂肆虐着他的躯体。 楚长歌面色如常。 失望。 这刑罚大祭司先前狠话倒是撂的响亮,本以为他会使出什么惊神泣鬼的手段,结果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就有多大。 他叹了一声。 这也叫刑罚? 令世人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巫神殿黑水牢,就这?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准备小憨一会儿。 “你太狂妄了!” 不过随即,他就被刑罚大祭司的震怒声惊醒。 “如果都是这种小把戏,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想要从我口出逼问出时空间法术的秘诀,不拿出点推陈出新的可怕手段,未免没有诚意。”楚长歌懒洋洋的道。 刑罚大祭司脸色阴沉的简直像是一潭死水,这般言语讥讽想要体验更加厉害手短的,实是刑罚大祭司自掌管巫神殿刑罚以来所见的头一个。 不过刑罚大祭司知道,楚长歌不是傻,而是狂! 他压根就是在无视自己,觉得自己无论使出任何手段,都奈何不了他。 “好啊,好啊!”刑罚大祭司气的连连说道,手中猛然金光一闪,多出一条闪烁着黄金色光泽的长鞭。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黄泉魔剑 裂魂鞭! 楚长歌认出了这根泛着金芒的鞭子。 这是巫神殿刑罚大祭司的身份象征,只有历代刑罚大祭司方能持有,威力非凡,不下于仙器。 不过莫说不下于仙器,就算是神器,楚长歌也是不在乎的。 况且他曾领教过这条裂魂鞭。 前世他杀进巫神殿,所向披靡,无人能挡,那时的刑罚大祭司便是使用此鞭意欲拦住他的脚步,只可惜力有不逮,被他一掌打死了。 而眼下,如今这位现任的刑罚大祭司,依然要使用这条裂魂鞭,对他动刑。 他笑了。 “你还能笑的起来。”刑罚大祭司最讨厌楚长歌流露出灿烂的笑容,这不仅是对他的蔑视,更是对他手中这条沾染过无数鲜血的裂魂鞭的侮辱。 金光一闪。 啪! 裂魂鞭抽打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我不知你是穿了什么仙衣宝甲,还是练就了什么强悍金身,不过这都并不重要,在本座这条裂魂鞭下,就算你是铜皮铁骨,本座也能将你打的皮开肉绽,甚至是打碎你的灵魂!” 刑罚大祭司冷笑。 啪! 又是一鞭。 楚长歌无奈摇头,虽然不痛不痒,但被这般肆意蹂躏,还真是有些脸上无光啊。 两鞭下去,见楚长歌的衣物破碎,露出的肌肤却是完好无损,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刑罚大祭司怔了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不可能,你的身躯就算再是强悍,又岂能抵挡裂魂鞭!” 刑罚大祭司有些急躁,扬手接连又是抽了几鞭。 楚长歌都快被打的睡着了,勉强眯着睡意惺忪的眼睛,说道:“你在给我挠痒痒么,巫神殿家大业大,就拿不成威力像样点的神兵法器?我都替你害羞,就这还扬言欲从我口中拷问出时空间法术的秘诀,难道你们巫神殿的能耐全都在嘴皮子上面?” 刑罚大祭司怒了,他向来冷血无情,从来没有过特别明显的情绪波动,可自从见到楚长歌,便几次三番的按耐不住升起强烈的怒意。 他讨厌这种极端的情绪,可是却又因此而更加狂怒,于是这些怒火全都施加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小兔崽子,牙尖嘴利,本座宁愿不要时空间法术,也要宰了你!”他大喝,裂魂鞭化作无数道金芒,接连不断的抽打在楚长歌的肉身之上。 十鞭、百鞭、千鞭! 楚长歌身上的衣物渐渐破碎,露出闪烁着白玉光泽的健硕身躯。 刑罚大祭司累的气喘吁吁,无力再挥动裂魂鞭,瞪如铜铃的双眼中血丝密布,震惊之情委实无以复加。 这是何其强悍的肉身啊! 竟然连裂魂鞭都能生生承受,千鞭下去,一道血痕都未留下! “小兔崽子!你给本座好好等着。” 刑罚大祭司咬牙切齿,转身夺门而去。 又被打的赤条条的,楚长歌流露苦笑。 过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功夫,刑罚大祭司返回黑水牢中。 这一次,他手中多了一口剑。 一口黑色重剑。 “黄泉剑!” 楚长歌脱口而出。 刑罚大祭司哈哈大笑,说道:“你竟然连此剑都认得出来,真是难得。” 楚长歌不语。 这口黄泉剑,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至凶之剑,他岂能认不出来。 况且,这口魔剑,与他的碧落仙剑还有一段渊源。 那还要追溯到三百年前,一代炼器大师公冶玄于泰山之殿,以天地为烘炉,采日月之精华,日夜不停挥锤锻造“天外玄晶”,火耀苍穹,声震四海。 剑成之日,正逢千年难得一遇的九星连珠异象,天外玄晶所锻之剑胎与九星呼应,东荒灵气尽皆汇于泰山,剑胎将灵气吸光纳尽,终于大功告成,化为神剑冲上九霄引发天地震荡,世人皆以为末世。 神剑而后落回泰山,公冶玄有感,称之为“碧落”。 其时天下间,还有一位不亚于公冶玄的铸剑大师,当夜目睹九星连珠,掐指一算,得知神剑出世,必是宿敌公冶玄所铸! 为了与公冶玄的碧落一较高低,他穷尽一生,终于在晚年寻到一块比“天外玄晶”还要完美的铸剑材料“黑魔石”,此石出自于一片古老战场,溅淋鲜血,摄尽冤魂,若是以此石铸剑,必是魔剑! 然这位铸剑大师自感寿元无多,此生愿望便是要铸出一柄压过“碧落”的盖世之剑,眼见要得偿所愿,又怎会半途而废?当即也不忌材料妖邪,开始铸剑。 魔剑剑成之日,苍天泣血,鬼门大开,人间厉鬼四散,万物恸哭,铸剑大师手执魔剑,状若癫狂,哈哈笑道:“神剑‘碧落’,必然会永生永世屈服在我的魔剑‘黄泉’之下!” 也不知是魔剑太过于邪恶的缘故,还是他大发狂言引得老天不满,说完这句话,便惨死于天雷之下。魔剑将他血液吸干,破空而去。 有道是名剑佩名士,公冶玄将碧落剑送予天下第一的楚长歌,而那位铸剑大师搭上性命铸成的旷古魔剑,却是此后再也不知所踪。 楚长歌着实没有想到,这口黄泉剑,居然落在了巫神殿的手中。 “小子,你既然知道此剑便是黄泉魔剑,必然也应知晓它的厉害。” 见楚长歌默然不语,刑罚大祭司还以为他是心生惧怕,阴森笑道:“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说出时空间法术的秘诀,本座还能放你一马,若是不然,就要你在这口黄泉魔剑之下死无全尸!” 听他言语威胁,楚长歌满是无所谓,压根丝毫无惧。 这口黄泉魔剑威力到底如何,其实他也并不知晓,不过即便比碧落还要稍胜一筹,想要毁灭混元不灭金身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刑罚大祭司见他无动于衷,大怒道:“好啊,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别怪本座没有提醒你,这一剑若是斩在你的身体上,你再想求饶可就来不及了!” 楚长歌不耐烦:“你怎么恁的啰嗦,要砍便砍,说的你真能砍死我一样。” 刑罚大祭司怒喝道:“该死的!”猛然挥舞黄泉魔剑,虚空狠劈! 第一百五十二章 白日做梦 黄泉魔剑威力如何? 楚长歌也不知道。 如今切身感受,方才知以往的臆想猜测,终究还是低估了。 这口与碧落仙剑并驾齐驱的黄泉魔剑,委实名不虚传,蕴含无穷魔力,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从脖颈,顺着胸口直到小腹,竟是被劈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不过这种创伤对于他的金身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仅仅存在眨眼的功夫,便被无数大道规则所修复。 血肉重生,除了仙人之躯,刑罚大祭司还从未听说过世间有别的什么体质能达到这等程度,不由看的一怔。 这小子非仙人之境,竟是仙人之躯么? 不可能! 天底下怎会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 刑罚大祭司旋即涌起暴戾之意,此此刻他对楚长歌恨之入骨,只想将他骨肉分离,置于死地,别说是仙人之躯,就算是一个活生生的谪仙,也令他心中的怒火难以消减半分。 “你今日必死!”刑罚大祭司怒喝。 楚长歌笑道:“你不想要时空间法术秘诀了么?” 刑罚大祭司沉声道:“你终于肯说了。,” 楚长歌哈哈笑道:“别误会,我以只是随口一问,莫要往别处想。” 刑罚大祭司狂然大怒道:“那你就给本尊去死吧!”倾尽全力,黄泉魔剑猛劈之下,恐怖无匹的魔力仿若是白昼间突然惊现的一道黑光,瞬时间便轰在了楚长歌的身上。 嗤! 楚长歌的胸口顿时皮开肉绽,疼得他微微咧嘴。 狂暴肆虐的魔力被大道规则渐渐吞噬瓦解,他的伤口亦紧跟着在很短的时间内完好如初,如果不是肌肤上还残留着殷红色的新鲜血液,没人会相信,他光滑如玉的健壮胸口,前一刻还是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刑罚大祭司瞪圆了双眼。 此刻的他,也不知是该狂怒,还是震惊。 这到底是什么体质? 不仅硬抗自己一击而毫发无损,就连使用裂魂鞭也难以伤其分毫,本想着从殿主那借来这口魔剑,能够将其斩于剑下,结果依然是徒劳之功。 这小子难道当真是谪仙下凡不成? “真是不可思议,世间居然会有你这等妖孽存在,怪不得仅凭结丹之境,就能与涅天平分秋色,他只是天资卓越,震铄古今,然而跟你比起来,却也要黯然失色。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虽然很想将楚长歌置于死地,将他大卸八块,可惜到底是一厢情愿,无用之功,刑罚大祭司也知即便再是怒火如狂,也是杀楚长歌不死的,索性将黄泉魔剑插在脚下,语气变得淡然起来。 这口魔剑蕴含无穷魔力,亦有不详诡异隐藏其中,饶是刑罚大祭司这等层次的高手,亦不敢久握于手,生怕被此剑的魔意侵蚀,苦修而来的一百多年精深道行,从此毁于一旦。 “楚某没什么来头,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楚长歌笑道。 刑罚大祭司一愣。 凡夫俗子? 你他娘的也能叫凡夫俗子? 刑罚大祭司刚刚压抑下的怒火,又忍不住有了燃起的征兆,深深吸了口气,森然道:“小子,你别以为本座就真的奈何不了你。” 楚长歌笑而不语,连黄泉魔剑都迫不及待的动用了,巫神殿难道还有什么更加强大的手段么。 扯淡! 如果巫神殿底蕴已然深厚到这等地步,欲要得到青灵真散,又何须使出那等下作手段,上始元峰掳回一个羸弱少女要挟独孤世家,直接带着各种厉害手段发兵落雪山庄,强取豪夺,岂不更显气势? 所以若说这刑罚大祭司还有底牌,他是万万不信的。 巫神殿八大法器,裂魂鞭已经小试牛刀,奈何不了他,其它那七件法器与裂魂鞭威力都在伯仲之间,甚至有的还要差上分毫。 在八大法器之上,便是巫神殿的镇殿仙器“修罗炼狱图”了,乃为仙器中的仙器,只差一线,就可步入神器境地,威力极其强大。 不过这修罗炼狱图威力强是强,却也未必能胜过黄泉魔剑。 黄泉魔剑都折戟沉沙,声明扫地,刑罚大祭司拿出修罗炼狱图,不还是自取其辱? 所以这个刑罚大祭司的倚仗,必然不是世人皆知的巫神殿的诸般法器、仙器。 “你能奈我何呢?”楚长歌真的很好奇,这个刑罚大祭司,为何到了现在,还能有如此自信。 “你这小子宛如是上古妖猴转世,肉身强悍之极,本座承认杀不了你。”刑罚大祭司竟是笑了,而且笑的很阴险,颇有些老奸巨猾的味道。 他笑意中透着的不怀好意,令楚长歌无比厌恶,鄙夷说道:“既然知道奈何不了楚某,还不快滚。” 刑罚大祭司也是蹬鼻子上脸的人,笑的更加肆无忌惮,待笑声停止下来,他捋了捋胡须,道:“不过,本座杀不了你,你真的以为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狂傲的事么?这黑水牢暗无天日,本座要将你永远关在这里,不见天日,直到你老死的那一天,你都休想再看见一个活人,在今后的日子里,时时刻刻忍受这里的黑暗,在无尽的绝望中度过!” 真歹毒啊! 楚长歌摇了摇头,这刑罚大祭司果然是掌管巫神殿刑罚之人,深谙人性,知道对于人来说,什么才是最为痛苦的。 可惜啊! 这老家伙实在是白日做梦,狠毒有余,而智力不足。 风雨欲来,他难道就一点都感觉不出,独孤世家此刻怕是已然在杀往这黑山魔窟的路上? 况且就算没有独孤世家前来解救,那黑帝又岂会袖手旁观? 想要将自己囚禁永生永世,做梦去吧! 楚长歌心中不屑一顾。 那黑帝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无时无刻不再期盼着他能够重返巅峰之时,若是得知被巫神殿这些家伙横插一杠,必会将他解救出来,这一点毫无疑问,或许还会大发雷霆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迁怒巫神殿竟敢阻延万古大局的实施。 传说中的不朽,谁人能挡? 况且就算黑帝不亲自出手,楚长歌也毫不怀疑,凭他座下的八神一佛,亦能轻易地将黑山夷为平地!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战 所以楚长歌压根就不怕会在这个腥臭肮脏的水牢里度过余生,就算他不在乎被囚禁于此,黑帝也是断然不会眼见这等状况发生而无动于衷的。 “你高兴的太早了。”楚长歌摇头嗤笑道。 刑罚大祭司嘿然道:“莫非到了现在,你还在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谁会铤而走险入我巫神殿这绝密死牢将你救出去么。” 楚长歌笑道:“这种事又有谁能说的准呢。”说是不确定,可语气却是无比自信。 刑罚大祭司哈哈大笑,正要继续落井下石几句,却见一个巫侍匆匆忙忙跑进地牢,浑身上下竟是鲜血如染,手中所执黑剑刃口崩裂,亦有殷红血液从上嘀嗒流淌,明显刚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刑罚大祭司见这名巫侍如此狼狈,心下不由一沉,问道:“怎么回事?” 那巫侍急道:“独孤世家杀上黑山了!” 来的好快! 刑罚大祭司眉头深皱,虽然早就料到以独孤世家的一贯作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可委实没有料到,独孤世家的报复居然会来的如此之快! 那巫侍累的气喘吁吁,平复片刻,连忙又道:“独孤世家说了,若不是不将这个人交出来,便将巫神殿踏平!” “痴人说梦!”刑罚大祭司怒极生笑,旋即看向黑水中的楚长歌,冷冷道:“怪不得,那两个小娃娃前脚刚走,独孤世家后脚就杀过来了,原来如此迫不及待的与我巫神殿兵戈相见,竟是为了你,看来你在那独孤无求的心里地位不低啊!” 楚长歌叹道:“其实独孤家主大可不必如此,这般兴师动众,也不知会折损多少无辜性命,这个人情,不好还啊!” 刑罚大祭司怒道:“莫以为独孤家来了就能将你救出去,本座不仅要将你永生永世关在这黑水牢中,还要将那些胆敢上山的独孤世家所有人,全都埋葬在黑山之上,一个都别想安然无恙的逃出巫神殿!” 说罢,他打开机关,大袖一卷,将楚长歌吸摄上岸,挟他直出魔窟。 此时黑山脚下,独孤世家与巫神殿之间的战争已近白热化,刑罚大祭司挟楚长歌出现,大喝道:“都给本座停手!” 他声音浑厚,暗含精深功力,如同黄钟大吕,响彻群山,振聋发聩,登时使得血腥激烈的场面为之一肃,所有人都不知不觉的停下厮杀。 两方旋即各自返回阵营,互相对峙,泾渭分明。 现在是谈判时间。 如果谈不拢,再打不迟! 独孤世家这边,独孤无求站在最前,身后是成千上万的独孤世家子弟,独孤青阳、独孤小婉赫然就在其中,还有几位前来助拳的大人物,个个神华内敛,显然修为精深,不可小觑。 刑罚大祭司扫了一眼独孤世家阵营众人,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冷哼道:“独孤家主,你如此兴师动众,在我黑山土地上肆无忌惮的杀人,莫不是想要与我巫神殿彻底撕开脸皮么!” 独孤无求寒声道:“刑罚大祭司难道还在天真的以为这层脸皮没有撕开?为了得到青灵真散,你巫神殿竟使出卑鄙手段,老夫若是视若无睹,还如何在天下间立足!你若是识相,便将楚少侠完好无损的给老夫送还过来,如若不然,老夫便要你巫神殿鸡犬不宁,血流成河!” 颂德大祭司怒道:“独孤无求,你也太目中无人了,这可是黑山,不是始元峰,就凭尔等这些乌合之众,也敢但还狂言,真当我巫神殿是泥捏的不成!” 他话音一落,刚刚偃息旗鼓的巫神殿众人随即齐齐踏前一步,气势剑拔弩张,只要他再发号施令,就会一拥而上。 独孤无求傲然无惧,巫神殿纵然底蕴深厚,八大祭司没一个是易与之辈,可他独孤世家也不是吃素的。 眼瞅着两方又要大打出手,喋血厮杀,楚长歌轻叹,对身边的刑罚大祭司道:“如果我是你,就会立刻将你手中的人质放掉。” “小兔崽子,到了现在,你还在异想天开,本座说过,你走不下黑山,而这些胆敢上山来的乌合之众,全都要埋骨于此,哪怕他们是赫赫有名的独孤世家。”刑罚大祭司道。 楚长歌奇道:“你就这般自信?” 刑罚大祭司冷笑道:“如果是始元峰,本座或许会忌他独孤世家三分,可这里是黑山,独孤无求竟然不知死活杀上门来,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 楚长歌叹气,看来这场大战,终究是无法避免了。 “独孤家主,我知你救我心切,不过你无须担心,就巫神殿这些废物,想要对我如何,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你还是下山去吧。”他不想看到独孤世家因为他而流血,只能望向独孤无求进行劝说。 独孤无求说道:“楚少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为救小女才深陷魔坑,老夫若是坐视不管,恐怕今后做梦都要愧疚悔恨,何况,老夫与巫神殿不共戴天,今日若是不将这里夷为平地,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楚长歌早知这位独孤家主不救出自己,是断然不会就地打道回府的,故而见他如此固执,也不意外,摇了摇头,再不说话。 “刑罚大祭司,老夫再问你一句,你是放人不放!”独孤无求大喝道。 刑罚大祭司森然道:“独孤家主何必明知故问。” 独孤无求也是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淡然道:“杀!” 成千上万的独孤世家子弟得令,如潮水一般向同样黑压压一片的巫神殿众人冲杀而去! 独孤无求一马当先,他修为已臻道一境界,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数以百计的巫侍死于非命,哪怕是大祭司般的存在亦是难以阻挡。 助拳的那几位亦是非同小可,其中一位更是亦臻道一境界。 两位道一在前开路,肆意屠杀,横行无忌,巫神殿没多久便节节败退,死伤无数! 颂德大祭司认出了那位大人物,怒道:“皇甫紫英,此事与你皇甫世家何干,你也想与我巫神殿为敌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奇耻大辱 皇甫紫英哈哈笑道:“谁说与我皇甫世家无关?四大世家同气连枝,何况是诛灭尔等妖孽,我又岂能甘于人后!” 刑罚大祭司暴怒不已,然而却是无可奈何。 这两个道一境于战局而言,完全可以起到压倒性的作用,巫神殿这边根本无人能与其抗衡,他们两个就像是饿狼冲入了羊群之中,肆意屠杀,巫侍们节节败退,每退几步,地面就会留下成片的尸首,鲜血将黑土染红,腥臭味渐渐弥漫开来,令人闻之欲呕! 何谓道一? 掌控大道规则,脱离肉体凡胎,只差一线,就可功德圆满,羽化登仙! 可以说只要臻至道一这等境界,所有的因素都已可以忽略不计,对于低境界者,就是毫无悬念的屠杀! 八大祭司虽然凶名响彻天下,却也无人臻至道一境界。 虽然修为最深的刑罚大祭司乃是还虚大圆满,随时都有可能步入道一,可到底还是还虚,一境之差,实力便是天差地别。 而且就算他现在立即福灵心至入了道一,恐怕也未必是独孤无求这等在道一境已经浸淫数十年的当今绝顶高手之敌。 见这位刑罚大祭司面色阴沉,似是心中愤懑,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楚长歌笑道:“你若早早将我放了,何至于被杀的如此惨烈,若是再固执己见,欲将我囚禁于这黑山之内,恐怕今日你巫神殿灭门之祸,已不远矣。” 刑罚大祭司震怒道:“一时得失,可不是最终胜负!我巫神殿的强大底蕴,岂是你这黄口小儿能窥得一二的!看着吧,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他当即抓着楚长歌,往黑山之上飞去,纵身道:“听我令,撤回魔窟!” 眼下众巫侍苦苦抵抗,被杀的人仰马翻,早已没了斗志,若是实力相当的对垒厮杀,以他们的凶狠心性自然是丝毫不惧,哪怕是略微强大些的对手,反而还能激发出他们深入骨髓中的凶悍嗜血,可面对两个道一境修士在前开路,委实令人绝望,无论怎样抵抗都是徒劳的,这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听得刑罚大祭司的命令,巫侍们喜出望外,虽是慌乱,却也是有条不紊,如潮水般往山上退却,而独孤世家与皇甫紫英步步紧逼,带领独孤世家子弟径直杀上山顶,一路尸体纵横,血流成河,直至杀到巫神殿的老巢、那座世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黑山魔窟! 巫神殿近些年来韬光养晦,虽然亦时常做出天怒人怨之事,惹得正道联手讨伐,但百年来还从未被人打到过魔窟老巢,似今日这般溃败,死伤无数,还是百年来的头一遭,甚至是自巫神殿存在以来,也是极其少有。 人命对于巫神殿来说,就如草芥一般,实在是不足为道,哪怕是死的是虔诚信奉巫神的巫侍,八大祭司心中也不会生出一丝波澜,可被独孤世家如秋风扫落叶般直杀到魔窟老巢,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独孤无求,你当真以为今日能攻陷我巫神殿么!” 魔窟前,赫赫有名的巫神殿八千巫侍,折损惨重,丢下数百具尸体,剩下的已然尽数退回,八大祭司站在前方,殿主不在,刑罚大祭司俨然是众人之首,与独孤无求争锋相对。 独孤无求冷然一笑,没有回答。 但他心中,却是对刑罚大祭司的问题隐隐有了答案。 攻陷巫神殿,谈何容易。 别看现在的形势是独孤世家一路势如破竹,似乎只要再加把劲儿,就能将这些巫神殿的魔头尽数歼灭,从此巫神殿道统覆灭,于人世间彻底除名,可那终究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巫神殿乃是当今魔道前三甲的鼎盛道统,哪怕是较之圣火教,亦是不分轩轾,自存在以来恶事做绝,被正道人士围攻是常有的事,可从来都不曾有灭门之虞。 似这等魔道大派的底蕴,完全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表面上的实力,有可能仅仅只是冰山一角,独孤无求何许人也,自然不会被一时胜负冲昏头脑,以为打上黑山魔窟,就是最终的胜利者,如果巫神殿就这两把刷子,早就被灭了,又怎还轮得到独孤世家来除魔卫道。 只说一点,巫神殿那位高深莫测的殿主,至今还未出现。 在东荒万万里大地,几乎无人不知,巫神殿的殿主,修为早就百年前,就已臻道一之境,甚至有传言说,他已然能够迈过那一线,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滞留人间,不肯飞升而去。 若是他此刻出现加入战局,独孤无求自衬,绝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杀到黑山魔窟。 可局势已经到了这等地步,那位殿主,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巫神殿的徒子徒孙被赶尽杀绝么? 他在何处? 是否隐匿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在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 独孤无求,皇甫紫英,哪怕是身后成千上万的独孤世家子弟,全都在心中暗暗想道。 那位高深莫测的殿主只要一刻没有出现,他们就一刻不敢放松丝毫警惕。 不过警惕归警惕,并不意味着就要投鼠忌器,对这些为非作歹的魔道妖孽心慈手软,独孤无求素来不喜嘴上见真章,直接悍然出手! 八大祭司首当其冲,各使神通,合力抵抗,奈何道一境界的力量,委实不是他们这等未步入此境之人所能抵挡的,即便合力,亦难以平分秋色,同一时间被打退数步,一个个老脸惨白,修为最弱的祈神大祭司甚至是忍不住呛出口血来! 刑罚大祭司亦不好受,气血翻涌动荡,强行压制下去,猛然扼住楚长歌的喉咙,冲着独孤无求大喝道:“独孤无求,你若敢再进一步,休怪本座要了他的小命!” 独孤无求此生最恨被人威胁,然而此刻却是只能将怒意藏在心中,不敢雷霆般爆发出来。 “巫神殿枉为魔道大派,作为所为,卑鄙下作,令人不齿!就不怕传扬出去,让天下人戳尔等的脊梁骨么!”皇甫真英动了真火。 刑罚大祭司狞笑道:“在尔等眼里,我巫神殿早已是臭名昭著了,还在乎脸面做甚。” 独孤无求淡然道:“你待如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尼摩诃 刑罚大祭司狠然道:“率众退下黑山,否则休怪本座让这小子死无全尸!” 皇甫紫英嘿然道:“刑罚大祭司是在说梦话么。” 独孤无求没有冷嘲热讽,刑罚大祭司搬出楚长歌相要挟,确确实实戳中了他的软肋。 楚长歌先是带来独孤泠的生死下落,又舍身救出了独孤青阳和独孤婉儿,独孤无求乃是知恩图报之人,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便杀上黑山,报复巫神殿的卑鄙行为是其一,而最重要的,就是将楚长歌全须全尾的救出来。 可眼下楚长歌受制于刑罚大祭司,令他投鼠忌器,怎还敢冒着风险继续对巫神殿步步紧逼? 见独孤无求犹豫不决,楚长歌知其心意,大声道:“独孤家主,你无须害怕这刑罚大祭司能将我如何,他若是能够杀我,早就黑水牢时,我就已经一命呜呼了,岂还会等到现在,你放心,他根本就奈何不了我……” 话还没说完,刑罚大祭司勃然大怒,扼着他的喉咙的手犹如钢铁一般紧箍,令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住口!”刑罚大祭司低声怒吼,脸色颇是难看。 奈何不了一个区区结丹境的“后生小辈”,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纵然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可楚长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说出,他只觉老脸就像是被人狠狠踩进地面,气的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 这一幕落在独孤世家这边众人的眼中,不由隐隐对楚长歌的话信了七八分。 黑水牢是什么恐怖所在,众人知之甚祥,哪怕未曾亲眼见过,可关于那里的可怕之处却也听得耳朵都磨起茧子来了。 这刑罚大祭司又是巫神殿掌管刑罚之人,手段百出,怕是世俗间最为残酷的酷刑其都深谙于心。 可瞧这年轻人除了衣裳褴褛,破碎不堪,还有些斑斑血迹,身上却是连条伤痕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诧异万分,即便是巫神教众人,亦是心生震惊,刑罚大祭司的手段,他们是所知最深的,没想到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这也未免太过于耸人听闻了。 尤其是七大祭司,他们是知道刑罚大祭司曾去往山中深处请出黄泉魔剑的,可眼下见刑罚大祭司一脸恼羞成怒之意,无不是暗暗心惊,难道连黄泉魔剑也伤不了这小子分毫么? 太可怕了! 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材料做的! 知道楚长歌虽然暂时难以脱离魔掌,却无性命之忧,独孤无求心里有了谱,大声笑道:“刑罚,你恁的下作,欲以楚少侠作质,没想到是虚张声势,实则竟连手中人质都奈何不了!以往老夫对你虽然无甚好感,却也始终未曾低看你一眼,如今看来,你简直空负虚名,不仅品性手段卑劣不堪,能耐亦是不济。巫神殿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有你们这群庸碌无能之辈,即便老夫今日不赶尽杀绝,将尔等屠戮殆尽,终有一日,你巫神殿也会自己走向灭亡!” 当下再无顾忌,仍是一马当先,抢先出手,只身往魔窟冲来。 数以万计的独孤世家子弟紧随其后,再次展开冲锋,颇有风卷残云、犁庭扫穴之势,迫得巫神殿聚在一起的巫侍们连连后退。 “大名鼎鼎的巫神殿,委实不过尔尔!”独孤无求大喝,随即拍出一掌,雄浑无匹的真气裹挟玄妙莫测的大道规则犹如惊涛骇浪般向巫神殿人群席卷而去!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冷然说道:“兵对兵,将对将,独孤无求,你的对手是本殿主。” 那声音刚一响起,一片黑气霎时间在巫神殿众人之前拔地而起,形成屏障,将独孤无求沛然莫御的力量抵挡下来。 巫神殿殿主! 众人哗然。 独孤无求冷笑道:“你终于出现了。” 只见在魔窟山顶,一人负手而立,服饰黑红相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诡异莫名的气质,仿佛这个人明明真切的乃是血肉之躯,却又似是虚无缥缈的阴魂亡灵,令人无从分辨,那种只有死尸才有的不详之意,在他身上格外浓郁! 此人便是巫神殿殿主,亦是正道的心腹大患,无人不欲除之而后快的当今魔道风头最盛的第一大魔头——尼摩诃! 尼摩诃此人素来罕少抛头露面,就算是巫神殿诸多事宜,亦是撒手不管,由八大祭司统领操办,但世人尽都知晓,这位隐居于幕后的巫神殿殿主,修为可谓是高深莫测,而且心狠手辣,刚愎自用,不发号施令则罢,若有口谕降下,巫神殿众魔头倘若胆敢说半个不字,必然会被丢进黑水牢中,受极端折磨而死,便是所交代事宜手下未曾办妥,亦难免遭受责罚。 这位巫神殿殿主于殿内门徒尚且毫不心慈手软,其冷血无情可见一斑,对外更是可想而知,近年来巫神殿在东荒愈发肆无忌惮,动辄屠城灭地,杀人无数,罪孽滔天,无需多想,也知是他授意。 可以说自数十年前圣火教的子桑玄空卧床不起,尼摩诃便成了正道的头号大敌。 倘若能将这位罪孽滔天的大魔头歼灭,世间定能再安宁百年! 众独孤世家子弟摩拳擦掌,见此魔头现身,没有人流露出恐惧之色,反而大都是跃跃欲试,只待独孤无求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除魔卫道! 年轻人血气方刚,不知尼摩诃此人的可怕之处,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以及众世家耆老却是心知肚明,这魔头现身,一边倒的局势必将会发生改变,接下来恐怕将是一场血战! 尼摩诃没有理会独孤无求,而是径直将一个青花瓷瓶丢到刑罚大祭司脚下,啪的一声摔得粉碎,冷冷道:“这就是你设计交换来的青灵真散!” 刑罚大祭司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登时不由得紧张的汗流浃背,颤声道:“这青灵真散居然是假的……” 他明显对尼摩诃畏惧甚深,得知被欺骗过后该有的愤怒都不敢流露,满脸的惊慌恐惧。 尼摩诃哼道:“这次就饶你一回,倘若下次依然这般办事不利,死罪可恕,活罪难逃!” 他望向独孤无求,冷然问道:“独孤家主,真的青灵真散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脱身 独孤无求不语,甚至忍不住想笑,不由得望向巫神殿阵营中的楚长歌。 这正是楚长歌的主意。 在临到巫神殿时,楚长歌突发奇想,与独孤青阳商量,青灵真散失传多年,当今天下,根本无人见过此神药究竟是何模样,不如以假换真,谅那八大祭司也看不出来。 独孤青阳欣然点头,不过着实有些担心倘若八大祭司看出有何不妥,会迁怒于独孤小婉,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熟料那刑罚大祭司委实贪婪,听得楚长歌愿意说出时空间法术之秘诀,顿时便将青灵真散是真是假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下那瓶真的青灵真散,已然被独孤青阳带回去交还于独孤无求手中。 巫神殿一通算计,不惜与独孤世家撕破脸皮,惹得此刻独孤世家兵临城下,死伤无数,到头来却是人财两空,不仅青灵真散没有得到,连手中的人质也无作用,因为他们压根就奈何不了这个人质,又岂能令独孤世家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停止杀戮? 刑罚大祭司心中窝火,自以为算无遗策,没想到竟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耍的团团转,他只觉这张老脸属实已经没地儿搁了,若非尼摩诃已经出现,他此刻必然会接近歇斯底里,就算明知奈何不了楚长歌,也定然会被愤怒淹没理智,明知不可违而为之。 见独孤无求连话都懒得说上一个字,尼摩诃眉头深皱,淡然道:“无求兄这般不识抬举,看来非得要本座厚着脸皮强抢不可了。”说罢,身影忽而变得模糊缥缈,闪烁之间,人已掠了下来。 依旧负手,就像是一条阴魂,在独孤世家这边的人群当中接连闪现,数息之后,在巫神殿众人前站定,整个人才又变得有血有肉真实起来。 噗嗤! 突然,就在这位巫神殿的殿主所经过之处,数十个独孤世家子弟在同一时间头颅高高飞起,鲜血从断颈中乳如泉喷涌,随后无头躯体直挺挺躺倒在地。 独孤世家众人尽皆骇然! 这魔头……当真是好厉害的修为,竟然在人群中无声无息,如入无人之境,顷刻间便夺了数十人性命,简直如似厉鬼修罗般可怕! 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更是勃然大怒。 这魔头竟然在他二人眼皮子底下横行无忌,倏忽之间,杀人于无形,他二人竟是没有任何察觉,不由惊怒交加。 独孤无求当先怒喝道:“尼摩诃,你找死!”盛怒之下,真气灼灼如烈火燃烧,霸道绝伦的一掌径直向尼摩诃拍去! 尼摩诃大袖一挥,轻松将掌力抵消,旋即飞向半空,扬声道:“底下施展不开,上面来战!” 独孤无求岂有惧理?旋即飞身而上。 皇甫紫英也没作壁上观,亦化作一道紫光向尼摩诃杀去! 尼摩诃此人修为高深莫测,而且不知是否修炼了魔道第一奇书《天魔策》,绝不能以常理而度之。 况且两军交战,不同于独自对决,只要能以最小的损失赢得最终胜利,便该无所不用其极,君子之风,只会徒增更多的鲜血挥洒! 二人一上来便施展最强绝学,力求功毕一役,将这个巫神殿的第一首脑人物斩下半空,只要尼摩诃一死,巫神殿群龙无首,便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可随意拿捏,届时将巫神殿道统灭绝,不过就是弹指一挥间的等闲之事。 三股同样雄浑狂暴的气息在空中肆虐,犹如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然而尼摩诃到底不愧是巫神殿之主、叱咤天下多年的魔道第一大魔头,修为之高,委实惊世骇俗,在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的联手夹击下竟是稳居上风,每每轻描淡写的一击之下,都要迫得二人合力自保,苦不堪言。 底下所有人目视上空,心情各异。 独孤世家这边无不是心生忧虑,既是惊骇于尼摩诃这个魔头修为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又担心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会有战败之虞。 而巫神殿那边,却是尽都松了口气,先前他们被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杀的委实苦不堪言,此刻见这二人联手,都难以与殿主平分秋色,被压制于下风,不由得扬眉吐气。 刑罚大祭司老脸已经丢尽,此刻急需一战立威,突然狠厉的望向独孤世家众人,爆喝道:“给我杀!” 众巫侍轰然应喏! 两股潮流眨眼间便又汇聚在一起,开始进行又一轮的交锋。 没了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这两大绝顶战力,这一次形势瞬时发生逆转,巫神殿的魔头们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全都凶性大发,就像是地狱里的饿鬼,意欲择人而噬,独孤世家子弟刚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阵脚不由得乱了起来。 不过随着战斗愈发激烈,独孤世家众人渐渐也打出了火气,疯狂反扑,即便是以命换命也在所不惜。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无比血腥残忍。 楚长歌被刑罚大祭司挟持在手,心思急转该如何脱离魔掌,忽然只见数位独孤世家的耆老联袂而来,心中登时大喜。 “刑罚,放开楚少侠!” 耆老们人未至,喝声已到。 眼下巫神殿众人,不论是巫侍还是大祭司,全都已加入战团,分身乏术,更加无暇顾及到这里,刑罚大祭司见这数位耆老冲杀而来,神色一冷,却也无惧怕之意,一掌拍在楚长歌背后,将他打飞过去,大笑道:“区区小子,给你又何妨!” 他也是别无他法,心知竭尽全力,也无法将楚长歌杀死,若是再当个宝贝似的攥在手里,必然会被作为负担拖累,无奈之下,也是须臾间在内心深处做了很激烈的挣扎,索性撇了这毫无人质作用的人质,一心一意对敌。 没想到刑罚大祭司居然会这么干脆放了自己,楚长歌有些意外,不过转眼瞧那几位独孤世家的耆老没一个是简单人物,联手围攻之下,刑罚大祭司却是丝毫难以占据上风,只能一味防守。 他恍然大悟,不由失声一笑,这刑罚大祭司也是个行事雷厉风行之人,恨自己恨到那等地步,眼见这几位独孤世家的耆老冲杀而来,竟能暂时抛下仇恨将自己这个累赘放了,也算是有一点可取之处。 第一百五十七章 血魔之躯 修士间的战争,比之世俗间的两国交战,惨烈程度何止胜过百倍? 鲜血,碎肉,惨叫,怒吼…… 编织成一副如若人间炼狱般的可怕画面。 楚长歌摇了摇头,得到自由之后,旋即加入战团,甫一出手,便将十数巫侍打的爆体而亡! 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前世他单枪匹马,一路杀入黑山魔窟深处,所向披靡,无人能挡,莫说寻常巫侍,就算是那时的巫神殿殿主与八大祭司,亦是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就连那个躲在黑暗中的老不死,也险些被他一掌击毙。 而如今,他虽然远胜于天下间所有的结丹境修士,可毕竟是仍受限于此境界,独孤无求和尼摩诃那等层次的战斗,是压根参与不进去了,便是独孤世家的高手们和八大祭司之间的厮杀,他掺和进去也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兵对兵,将对将,他索性只能以小兵自居。 他浑厚无匹的鲲鹏真气持续爆发,像是一股紫色洪流,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巫神殿的巫侍们只要触碰到分毫,非死即伤,血肉横飞,根本无一合之敌! 涅天亦在人群当中,偶然见他肆无忌惮的身影,顿时目光一亮,随后冷冷一笑,瞬时拦在他的身前。 “又见面了。”涅天伸出舌尖舔了舔溅在嘴边的鲜血。 一瞧是这个巫神殿的小魔头,楚长歌笑道:“你是想与我继续未完之战么?” “不然如何。”涅天哼了一声,一上来便是强大杀招,《天魔策》中最为血腥诡异的禁术——化血魔功! 先前在始元峰落雪山庄,涅天接连使出寂灭黑光、血祭之术,可这两种禁术对于楚长歌的创伤委实微乎其微,涅天不是傻子,心知不使出最强手段,结果必定还是那个结果。 《天魔策》上记载着七十二种邪恶禁术,其中尤以化血神功最为诡异歹毒,盖因欲修此法,第一步就是先将自身血液全部放干,趁着未死之前,吸摄一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气血作为补充,这就意味着那一千九百九十九人必然将因此而死于非命,而这仅仅只是筑“血魔之躯”的根基而已,修炼后续魔功仍需炼化无数气血。 三百年前的血袍老祖化血魔功大成,死在他手里的无辜之人岂止十万? 所以楚长歌乍见涅天出手,顿时便勃然大怒,这等魔功,天理难容! 血魔之躯已然筑成,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小魔头的身上,至少背负着近两千条人命! 小小年纪,就已造成如此杀孽,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今日你非死不可!”楚长歌怒道,也不再藏私,动用现阶段所能使出的最强神通、前世他自创的“大洞观手”! 无数掌印拍出,涅天登时被迫退几步,没想到楚长歌除了时空间法术之外,竟然还会攻击力如此强大的术法,心神震动之下,躲避的身形亦随之变得缓慢下来,猛然被一只掌印打在胸口,胸口微微凹陷,嘴角缓缓溢出一缕鲜血。 “我真不敢置信你归根结底只是一个结丹境。”涅天狠狠道:“不过这都已经不重要了,你的下场已经显而易见,你可知,何为血魔之躯?” 他说着,身体竟是突然崩裂,鲜血淋漓,继而凝固成痂,仿佛变作坚固的鳞片,将周身包裹起来,看上去颇为怪异。 楚长歌无谓道:“我当然知道,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大洞观手再次拍去。 涅天疯狂笑道:“你牛皮真是都**到天上去了,我知你与众不同,可若说见过血魔之躯,这可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血魔之躯的力量,根本是你无法想象的。没什么了不起?我保证,你马上就会后悔自己说过这句话!”身上血痂红光大放,周围无论是独孤世家子弟,抑或是巫神殿的巫侍,被红光照射到,尽皆被洞穿身躯,死于非命! 周围之人尽皆大惊失色,同一时间飞退四散。 楚长歌没有躲避,任由红光射在身躯之上,眼见这小魔头竟然狠辣到连同门的性命都随意掠夺,其心性之冷血狠毒着实令人发指,不由杀心更甚,同时施展乾坤无距、刹那光阴,硬扛着红光欺近涅天身前数尺之内,大洞观手接连施为,在涅天的胸口连拍数掌! 涅天浑然无事,仅仅胸前的血痂濒临破碎,嘿然笑道:“这就是血魔之躯的强悍之处,怎样,较之你的躯体如何?” 他别看修为高深,手段歹毒狠辣,可毕竟年纪尚小,不过也就十四五岁,不免有些孩子心气儿,自负血魔之躯无与伦比,满心想着欲以楚长歌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一较高下,此刻竟是也学起楚长歌来,动也不动。 “还差的远呢。”楚长歌摇头道。 这血魔之躯虽然防御力十足,可别说眼下这小魔头不过是初窥门径,便是修炼到大圆满之境地,较之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也是望尘莫及。 不过虽说如此,以楚长歌眼下的力量,想要打破这血魔之躯,仍然颇为艰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譬如此刻。 正是绝好时机! 见涅天竟是原地不动,摆起了谱,一副任自己施为的狂傲模样,楚长歌不禁失笑,这小魔头,如此自负,岂不是自取灭亡? 他当即又接连拍出几掌,再次印在涅天的胸口,这一次,这小魔头胸口上的血痂瞬间爆裂,大洞观手的力量径直突破他的血肉,直入其五脏六腑。 涅天神色大变,“嗷”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半跪在地面上痛苦不堪。 “不可能!” 楚长歌淡然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小子,若是你能将化血魔功练到第二层,我或许还破不了你的血魔之躯,可仅仅眼下这般,竟也敢生扛我的大洞观手,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涅天一怔道:“大洞观手?这是什么术法?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没想到这小魔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有闲心计较这些,楚长歌不由失笑,道:“你也是天姿近妖,小小年纪,竟能臻至坐忘境,倘若潜心修炼,日后未必不能得道,可惜,你放着好好的一条阳光大道不走,偏偏去寻那些旁门左道,造下如此杀孽,纵然老天不收你,今日我也要替天行道,受死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巫族秘术 大洞观手寻踪觅迹,纵然是铜墙铁壁,天衣无缝,亦能挑出破绽,予以重创! 涅天被楚长歌一掌打的五脏六腑几欲破碎,深受重伤,此刻见楚长歌又是玄妙莫测的一掌拍来,心知这一掌若是再打实了,他恐怕再无翻身之地,冷酷的小脸终于流露出恐惧神色,强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楚,竭尽全力施展化血魔功,意欲将楚长歌一身精血尽都化为己用,弥补所受创伤。 楚长歌一眼便瞧出了他的意图,哼道:“晚了,你若是早早就施以化血魔功,虽然依旧奈何不了我,可我若想要杀你,却也颇为艰难。但你没有那么做,而是托大,竟然胆敢生受我的大洞观手,眼下深受重创,就算再百般挣扎,终究不过是困兽犹斗。” 大洞观手化作无数掌印,穿过涅天化血魔功所造成的氤氲血气,接连不断的轰击在涅天的身躯之上! 一掌,两掌,三掌…… 每中一掌,涅天便喷口鲜血,后退一步。 他共中了七七四十九掌! 喷了四十九口血! 退了四十九步! 吐的每一口血,都如碗撒一般! 这些年来他为修炼《天魔策》诸般禁术而吸摄来的血气,此刻全都连本带利吐了出来。 他面白如纸,虚弱之极,已是奄奄一息,重伤垂死! “这不可能,你再是了得,也不过是结丹境而已,怎……怎可能将我打败,我是……坐忘境啊!” 这个从始至终都自负到了极点的巫神殿小魔头,道心终于崩溃,正如同楚长歌前段时间打败、打死的那些诸多年轻高手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落败,而且败的如此惨不忍睹。 如果是同等境界,楚长歌真气雄厚,又深谙玄奇莫测的时空间法术,以及威力极强的大洞观掌,涅天自衬实力相当,落败后或许还不会如此难以接受,可差着两个境界,常理而言的任何因素都无法弥补的两道天堑鸿沟,涅天怎敢相信这竟然就是事实?怎能接受这个不可思议的结果? 楚长歌并不回答,其实这小魔头当真算得上是极为不凡,如此稚嫩年纪,便能触摸到大道边缘,臻至坐忘境,虽然不乏有修炼了魔道第一奇书《天魔策》的缘故,但也依然是非同凡响,这等卓越天姿,倘若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不走邪门歪道,得道成仙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他走错了路。 有的路,可以回头,而有的不能。 这小子选择的就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如果无法有幸走到终点,那么在半路上令他停下脚步的,就是死亡! 楚长歌不喜杀人,但是不喜,并不代表不会做,对于那些为害苍生的妖孽,从来未曾心慈手软过。 只要触犯到了他心中的底线,就是自取灭亡! “倘若下辈子你依然是如此卓越天姿,希望你能不再辜负,走一条堂堂正正的路。”楚长歌走到涅天身前,扬起手,掌心磅礴无匹的五行真气鼓动震荡。 涅天骇然万分,眼泪不争气的吧嗒吧嗒砸落在地面,不过他也是倔强,虽然惧怕,却也没有开口求饶,而是最后匆匆向巫神殿殿主那边望去,眼中满是不舍之意。 或许是感应到徒儿看来,与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鏖战的尼摩诃猛然回头一瞥,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陡然变得狰狞起来。 与此同时,楚长歌一掌已然拍下。 “你敢!” 千钧一发之间,尼摩诃大吼,大袖一挥,恐怖的力量顷刻而至。 楚长歌眼瞅着就要一掌拍在涅天头顶,猛地便被掀飞出去。 “小王八羔子,你好大胆子!” 眼见爱徒被打的浑身鲜血淋漓,奄奄一息,尼摩诃狂怒,竟是撇下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瞬时间掠了下来,如地狱黄泉般的诡异威压将整个魔窟前笼罩,魔爪向楚长歌当头袭去。 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同时变了脸色,赶忙掠下,齐心协力将尼摩诃挡了下来。 尼摩诃怒道:“给我滚开!”虎视眈眈的望着楚长歌,似乎不杀了他,根本不可能善罢甘休。 独孤无求道:“尼摩诃,没想到你竟然自降身份,为难一个小辈,传出去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尼摩诃冷笑道:“本座想杀谁就杀谁,难道还怕他人品头论足么。”说着,人影倏忽一闪,快到仿佛打破了空间的桎梏,当他再出现时,已然一掌轰在了楚长歌的背后。 楚长歌被打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面上,这位巫神殿殿主含怒一击,令他后背有点微微生疼。 见尼摩诃神出鬼没一击得手,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大惊失色,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报仇,但见楚长歌浑然无事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拍了拍破碎衣裳上的灰尘,不由微微错愕,但还是相继放下心来。 尼摩诃惊了。 饶是他纵横天下百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咄咄怪事。 区区一结丹境修士,竟能挡下他的愤怒一击,这种事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他忽然回想起,刑罚大祭司向他借取黄泉魔剑。 难道刑罚那个废物怎样都杀不死的年轻人,就是眼前的这个么? 他怒了,被独孤世家杀上黑山,眼下又一掌打不死一个区区结丹境小辈,于他而言,简直是莫大耻辱。 “今日谁也休想下得黑山!”他震声怒喝,径自飞上半空,双臂展开,诡异黑气徐徐蒸腾,嘴唇微动,念念有词。 没过多久,他的身后渐渐浮现出一条巨大黑影,生有八臂,一头两面,狰狞可怖,持兵握刃,狰狞可怖,如似上古魔神一般! 尸魂傀儡! 楚长歌见之一怔,这不正是魔堕山中那个巫族老者的独门绝学么? 此乃上古巫族秘术,除了巫族人,无人能够知晓习得,难不成巫神殿所祭祀之“巫神”,竟然真的出自于巫族?否则这个巫神殿的殿主,焉能会此巫族独有的秘术。 楚长歌目视尼摩诃身后的那条黑色虚影,虽然诧异,却不震惊,这条尸魂傀儡,比之巫神老者祭炼的那一条,委实不可同日而语,况且巫族老者将仙魔合一,古今以来独一无二,甚至引来天罚,更不是眼下这条仅仅单独拥有魔性的尸魂傀儡所能比拟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宁为玉碎 不过他虽视若平常,对这巫神殿殿主的尸魂傀儡嗤之以鼻,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以及众多独孤世家子弟,乃至是巫神殿的八大祭司,所有巫侍,却是不敢将之当做等闲,一时震惊者有之,惧怕者有之,欣喜者亦有之。 尼摩诃身后的黑影散发出着恐怖的诡异气息,像是无形中凛冽的狂风,在黑山上席卷扫荡,每一个人心头都仿佛笼罩着一层阴霾,没来由的颇为压抑,这种不详之意就像是来自于九幽冥府,令人不寒而栗。 这尸魂傀儡,哪怕是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这等人物亦是闻所未闻,眼下突见尼摩诃施展此法,虽是不知,却也能隐隐猜出此法非同小可,那条黑影即便是他二人视之,亦觉不可抑制的心惊胆颤。 “独孤无求,你若是将恩怨揭过,老老实实呆在始元峰做缩头乌龟,本座尚且还不至于为了青灵真散将你独孤世家连根拔起,可惜啊,你竟然不自量力到杀上我巫神殿,这可就别怪本座了,今日你若是不交出青灵真散,就休怪本座心狠手辣,将尔等全都斩杀于此了。” 半空之上,尼摩诃淡然说道。 独孤无求素来是言简意赅,霸气侧漏,飞身而上,喝道:“你杀来试试!” 尼摩诃面色一沉,身后的黑影瞬时挡住独孤无求的路,握着长刀的那条手臂猛然横扫,快到独孤无求都难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胸口顿时劈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半空跌落。 独孤世家的所有人俱都是变了颜色。 “独孤兄!” “父亲!” “家主!” 皇甫紫英最先冲天而起,将下坠的独孤无求接在怀中,稳稳落地后,众独孤世家子弟心急如焚,全都汇聚而来,众耆老连忙合力运功为独孤无求治疗伤势。 尸魂傀儡的这一刀,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含不详之力,这是魔的力量。 修为臻至道一境,就已近乎于不死,即便深受创伤,亦能很快痊愈,可独孤无求胸口的这道恐怖伤痕,被那一刀的魔力所侵蚀,一时三刻根本无法复原,而且愈演愈烈,众耆老累的满头是汗,也仅仅只能遏制住这股可怕的魔力蔓延,使其难以继续侵蚀独孤无求的血肉,而不能将其修复痊愈。 独孤无求阖着双目,眉头紧锁,显然颇为痛苦,看的众独孤世家子弟暗暗揪心。 楚长歌见之,环视众人,问道:“谁有仙器?” 不详的力量,惟有浩然力量能够克制。 众人面面相觑。 皇甫紫英连忙说道:“我有。”手掌一翻,手中出现一尊古朴小鼎。 此非皇甫世家世传的仙器,而是皇甫紫英曾经游历到一处破败的古老仙府,从中偶然得来。 这尊小鼎乃是残破之物,缺失了一足,不过虽是残缺,却也仍旧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仙器。 楚长歌从皇甫紫英的手中接过小鼎,催动其浩然力量,散发出柔弱的朴素光芒覆盖在独孤无求的伤口上,翻卷的血肉渐渐有了愈合之势。 众人大喜,南宫青阳热泪盈眶,对楚长歌当头就要拜倒。 楚长歌将他扶住,笑着摇了摇头。 独孤无求慢慢睁开眼睛,虚弱道:“多谢……楚少侠。” 半空上尼摩诃冷眼旁观,哼笑道:“独孤无求,先别忙着谢,今日尔等必当全部殒命于此,还是留着话去黄泉路上再说吧!” 尸魂傀儡屹立上空,八臂齐挥,数道光芒斩下。 皇甫紫英急忙鼓动长袖卷去,与那数道光芒乍一触碰,顿时衣屑纷飞,连同他本人亦遭受重创,一口鲜血狂喷,噗通半跪在地,面色酱紫。 独孤世家众人感受到了深深地绝望。 这黑影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这般恐怖! 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俱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可竟然连一个回合都抵挡不下,便接连深受重创。 “独孤无求,本座再给你一个机会,将青灵真散交出来,不然的话,就教尔等尽皆死无全尸,长埋在黑山之下!” 尼摩诃大声喝道。 独孤无求冷冷道:“尼摩诃,你是还没睡醒吗?我独孤世家铮铮铁骨,从未曾对妖邪卑躬屈膝,岂会受你胁迫?区区性命又有何惜,独孤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声音虚弱,却自有一番震天动地的气势,众独孤世家中人俱是热血沸腾,纷纷冲天怒喝道:“魔头,有种你就将我们都杀了!” 尼摩诃冷笑道:“既然尔等抢着送死,本座若不成人之美,岂不是不识抬举了。” 话音一落,尸魂傀儡倏然掠了下来。 这黑影太可怕了,众独孤世家子弟虽然皆有赴死勇气,但还是难免心生畏惧,齐齐向后退去。 楚长歌皱了皱眉,倘若这巫神殿殿主操控此尸魂傀儡大开杀戒的话,此间恐怕无人能挡,当下挡在尸魂傀儡的前面,仰头笑道:“楚某也不知你在得意些什么,我瞧你这尸魂傀儡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尼摩诃面色一变,不过仅仅只是瞬间而已,下一刻便流露出森然笑意,道:“你竟然能认出尸魂傀儡,真是难得,此术本座素来罕少显露,旁人根本未曾见过,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此为上古巫族秘术,又非你自创,我能认出来又有何稀奇。”楚长歌蔑然道:“你这魔性傀儡,真是不伦不类,正统的魔性尸魂傀儡,其生前乃为魔,而你这条不过是一个入了魔的人而已,就这也好意思拿出来班门弄斧,贻笑大方。” 尼摩诃愠怒道:“你真是找死!” 尸魂傀儡猛然劈出一刀! 独孤世家众人见之全都不由心下一沉。 连两位道一境都在这黑影的攻击下身负重伤。 即使楚长歌再是高深莫测,众人也并不认为他能幸免于难。 有的人甚至已是不忍心再看,撇头闭上了眼睛。 当! 犹如金属撞击般的声音随后响起。 尸魂傀儡恐怖的一刀,停留在楚长歌的血肉之外,难以寸进分毫。 众人哗然! 第一百六十章 绝对力量 眼前的这一幕,是真实发生么? 这黑影的攻击,连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两大道一境高手都无法抵挡,相继遭受重创,可楚长歌竟然能以肉身相抗,所有人都觉不可思议,仿佛做梦一般。 甚至这种事情,连做梦都不敢想! 所有人中,最为震惊的,自然就是尼摩诃了。 这位巫神殿殿主,自练成尸魂傀儡后,从不曾显露于外人,本想日后角逐东荒,乃至问鼎天下,再出其不意,以此巫族秘术横扫众生,登临绝顶,岂料竟奈何不了楚长歌这么一个结丹境的修士…… 他此刻是又惊又怒,连一个区区结丹境都杀不了,还谈何皇图霸业?还自诩什么天下第一! 尸魂傀儡突然散发出可怕的不详之意,像是滚滚海潮跌宕起伏,向四周蔓延冲击,无论是独孤世家子弟,还是巫神殿门人,俱都受其影响,心中悸动,脸色发白,许多修为低微者,甚至无法承受,干脆精神崩溃,倒在地面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起来。 楚长歌距离尸魂傀儡最近,褴褛的衣裳猎猎鼓动,仰首望向那个暴怒的巫神殿殿主,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楚某面前班门弄斧,真是丢人现眼,就这种程度的傀儡力量,给我挠痒痒都不够资格。” 尼摩诃暴怒,驱使尸魂傀儡八臂齐挥,八种魔兵妖刃整齐划一的斩在楚长歌的脖颈上。 若是常人,哪怕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眼下只怕已然身首分离。 可惜啊,连魔堕山中那巫族老者正统的尸魂傀儡、甚至是将仙魔合二为一的尸魂傀儡都无法将楚长歌杀死,尼摩诃这条尸魂傀儡又岂能破开楚长歌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 不过楚长歌有一点说的过于自负了。 这尸魂傀儡挠痒痒还是够资格的。 他的脖子上留下交错血痕,倏而消失不见。 无数的大道规则之力,使得他的躯体宛如一个浩瀚世界。 尼摩诃纵然修为极高,可他仅仅只是世俗意义上的绝顶高手,在当今天下修士眼中,或许是通天彻底,厉害之极,可相比于三清那等存在,差的何止千里万里? 连原始神眼都无法彻底毁灭楚长歌这宛如世界般的躯体,何况尼摩诃这条算不上正统的尸魂傀儡。 “怎么会这样,你明明不过是结丹境而已,就算天赋异禀,生来就是金刚之身,又岂能如此轻易挡下本座的尸魂傀儡。” 尼摩诃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种狰狞扭曲的表情楚长歌简直再是熟悉不过,只是没想到这种表情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像尼摩诃这种道一境高手的脸上,不由一笑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你自视甚高,这无可厚非,可是有眼无珠,以为能将我杀死,结果力有不逮,恼羞成怒,却是庸人自扰了。” 尼摩诃活了大半辈子,何曾被人如此数落过,顿时怒极,咬牙道:“小王八羔子,本座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楚长歌摇头道:“何苦发这等毒誓,莫非你是做人做的腻歪了,想要做畜牲么。” “闭嘴!”尼摩诃爆喝,尸魂傀儡八臂疯狂挥动,在楚长歌的身上叮叮当当劈个不停。 楚长歌负手而立,动也不动,皮肤上一道道血痕一现即逝,望着半空上的尼摩诃嘴角微扬,满是不屑笑意。 独孤世家众人瞧得既是震惊,又觉好笑,也不知是谁突然失笑一声,继而成千上万的人群哄然大笑,响彻山野,直冲凌霄。 这鼎鼎大名的魔道第一魔头尼摩诃,有朝一日居然会在一个年轻后辈身上吃瘪,虽是不可思议,但属实大快人心。 殿主被如此取笑,本来还觉扬眉吐气的巫神殿众人顿觉脸上无光,不由气急败坏,想要出言怒骂,却又顾忌尼摩诃喜怒无常的脾性,生怕多此一举,被其迁怒,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个只能憋的老脸酱紫,气的浑身发抖。 “都给本座去黄泉路上笑吧!”尼摩诃濒临疯狂,操控尸魂傀儡掠回肉身之中。 他猛然大手向下一压,恐怖的力量登时漫天袭来,犹如五岳压顶,铺天盖地。 这是他怒极之下使出的无上力量。 莫说此刻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皆已重伤,就算是全盛时期,也根本无法抵挡,旁人更不必说,眼看着这股遮天蔽日的力量席卷而来,皆是骇然失色。 楚长歌也不由得一凛,他虽然不惧这股力量,可是其他人可不是人人都如他一般拥有混元无上不灭金身。 这股力量会杀了所有人! 尼摩诃的恐怖力量瞬间便已落下,强大到将整片空间封锁,众人只觉被禁锢身躯,动也难动分毫,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终究是难以匹敌这个修为强横到了极点的盖世魔头么? 即将赴死,独孤世家众人神色各异。 坦然者有之,刚毅者有之,惊恐者有之,畏惧者也有之。 不惧怕生死,极少有人能够做到。 也就是独孤世家家风刚硬,从小耳濡目染,在大环境的熏陶之下,尽都养成一丝坚毅果敢,面对绝境,不管原本的性情如何,是坚毅无畏,还是胆小懦弱,此刻倒也没谁被骇破了胆痛哭流涕,甚至是跪地求饶。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是独孤世家的祖训! 也是立足之道! 人固有一死,但愿死得其所。 在这一瞬之间,楚长歌心思百转,可是任由他智计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什么能够将众人保全下来的方法。 在绝对的力量之下,惟有绝对的力量与之相抗衡,否则任何举措都是徒劳的。 他长长一叹。 有心无力。 澎湃恐怖的力量转瞬即至,就连巫神殿的许多人都被覆盖于其中,他们可不似独孤世家众人大都视死如归,无不是恐惧万分,脸色煞白,有的甚至不禁痛哭出声。 几乎所有人都已自以为必死无疑! 可是就在这生死关头,尼摩诃这股恐怖无匹的力量,竟是如被狂风席卷一般,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尼摩诃怒喝道:“谁!”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冷哼。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叶观止 从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众人喜出望外,闻声望向苍穹之上,只见一个身影在烈日下影影绰绰,模糊不清,望而刺眼。 楚长歌看清了。 那人不是悬天之都的金冠男子,又是何人? 悬天之都的帝后,便是独孤无求的胞妹独孤泠,眼下大哥遇难,那帝后纵使说是与独孤世家一刀两断,又怎能真的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独孤无求、独孤世家这数以万计之人为尼摩诃所杀? 所以见到金冠男子,楚长歌毫不意外,不用多想,也知这位悬天之都众人口中的叶真神,必然就是帝后派来的。 独孤无求也看清了,望着苍穹上那个刺目寂寥的修长身影,先是一怔,继而竟是生出无穷怒火,本就重伤未愈的他因急怒攻心喷出一口鲜血来! “家主!” “父亲!” 众人大惊失色,委实不知独孤无求明明已被仙器力量稳固伤势,此刻怎的竟又吐了血。 “是他,是他……他竟然还活着!”独孤无求宛如疯癫般,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惨笑,时而愤慨,最后化为彻骨的仇恨,狠狠咬牙道:“她死了,为何他还活着,为什么!” 独孤世家众人多数不知独孤无求为何见到此人后情绪变得这般激动,惟有少数耆老看清天上那个身影,不由得想起许多年前独孤世家不堪回首的那件往事,顿时了然于胸,也相继流露出愤懑之色。 看清金冠男子真容,尼摩诃也震惊了,愕然道:“你居然还活着。” 金冠男子淡然道:“叶某奉命来杀你,尼摩诃,你可有何遗言要说么?” “奉命?”尼摩诃眉头紧锁,极为诧异,诧异似金冠男子这般人物,竟然说奉命! 奉谁的命? 谁能驱使他? 不过疑惑归疑惑,尼摩诃继而勃然大怒道:“叶观止,就算是你,也是好大的口气,杀本座?你做的到么!” “举手之劳。”金冠男子猛然挥出一掌。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鬼哭神泣。 无声无息,就像是寻常武夫般打出的一掌。 可尼摩诃偏偏躲不过去! 不仅躲不过去,而且难以承受! 只见这位巫神殿的殿主,胸口赫然被金冠男子的掌力所洞穿,破开一个血色窟窿! 尼摩诃瞪圆双目,嘴唇微颤,似乎想问些什么,可惜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随后猛地从半空中跌落,噗通一声摔在地面之上,已然气绝,双眼瞪的老圆,满是恐惧,以及不敢置信,好像到死也没想明白,金冠男子修为怎会臻至如此不可思议之境地,轻描淡写的一掌,他都无法抵挡。 众人见此一幕,俱是震惊已极。 巫神殿殿主……死了! 被那金冠男子一掌给打死了! 巫神殿的所有人都觉毛骨悚然,八大祭司面面相觑,他们是深知他们的这位殿主有多么深藏不露的,方才击败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所展露的力量仍旧不是全部,可却连这金冠男子的一掌都接不下,便被洞穿胸膛,连元神都被打爆,毫无逃生之机! 见金冠男子望来,刑罚大祭司瞬时间吓出一身冷汗,沉声道:“你是……叶观止?” 金冠男子默然片刻,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能记住叶某的名字。” 叶观止…… 众人即使未曾见过,却是也听说过这个大名的。 在许多年前,这个名字在天下间可谓是凶名赫赫,如雷贯耳,即便是尼摩诃,也要屈居其下,望尘莫及。 巫神殿众人俱是骇然之极,当年天柱山一战,这个大魔头身负重伤,不知所踪,后来销声匿迹,世人皆以为他已经死了,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不仅没有死,再次重现人间,而且修为竟是比之当年更加高深莫测,连殿主都无法与其一争锋芒,被一掌打死…… 此刻见他望来,无不是心下一沉。 “原来他叫叶观止。”楚长歌冷眼旁观,终于得知了这位金冠男子的姓名,见众人或是面露震惊,或是愤怒,或是恐惧,便知这个名字必然不是籍籍无名,而是曾经深入人心。 “巫神殿的所有人,今日都得死。”叶观止淡淡说道。 底下巫神殿众人原本暗藏恐惧,闻言终于乱了阵脚,一阵骚动,刑罚大祭司颤声道:“殿主已死,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叶观止仅仅回答了两个字:“奉命。” 他随手一挥。 底下的无数巫侍,以及八大祭司,同时爆成了一片血雾,连全尸都未留下,在魔窟前弥漫,腥臭之气浓厚无比,令人闻之欲呕! 惟有先前那个被楚长歌打成重伤的小魔头涅天,在叶观止发难之前,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退进了魔窟之中。 下一刻,见外面血雾弥漫,涅天的小脸略显呆滞,继而涌上无尽的仇恨,躲在阴暗角落,望着苍穹上那个将他恩师以及巫神殿所有人屠杀殆尽的叶观止,漆黑的眸子里精芒闪烁,狠狠咬牙,泪水在不知不觉间湿了脸庞。 独孤世家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不久前还与他们激烈厮杀的无数巫神殿门人,顷刻之间便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化为血雾随同于忽然卷起的山风渐行渐远,不多时便消散的无影无踪,无不是惊恐交加,怔怔的望着苍穹上那个寂寥身影。 这种力量,令他们感到恐惧。 以一己之力,便将巫神殿这等底蕴深厚的强大道统近乎杀绝! 这等匪夷所思的力量,即便是天上的大罗金仙,怕也就不过如此吧? 叶观止环顾整片黑山,忽然喃喃说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藏的倒是颇深,已是腐朽之躯,苟延残喘,活着又有何乐趣,不随你这些徒子徒孙一同去了,难不成还打算重燃巫神殿香火不成么。” 他大手向黑山深处抓去,一个瘦弱身影随后破开石壁,怒喝道:“你欺人太甚!” 楚长歌乍见那人,不由失笑,这老头儿不正是前世自己杀进巫神殿,一念之仁饶其一命的那个巫神殿的老祖宗么。 这个巫神殿的老祖宗也是该着倒霉,躲得了初一,到底是没躲过十五,如今却是被这叶观止揪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覆灭 那巫神殿的老祖宗活了上千年,修为可谓强横无匹,即便是尼摩诃亦要自叹弗如,身影掠向叶观止,狂霸的气息宛如飓风般席卷天地,众人见之俱是震惊万分,没想到巫神殿竟然还隐藏着这么一个古老高手! 叶观止蔑然道:“你既已越过那一线,便该飞升仙界,自在逍遥,何苦心生执着,驻留于人世之间,结果即将就要修行毁于一旦,落得个身死道消的悲惨下场,这又是何苦来哉。” 那巫神殿的老祖宗怒道:“你真是癞蛤蟆吃大蒜——好大的口气!老朽要为我这些可怜的徒子徒孙们报仇!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狂霸的气势铺天盖地向叶观止涌去,叶观止负手而立,黑衣猎猎鼓舞,傲然道:“纵然你已成金仙之身,于叶某眼中,亦不过如渺小蝼蚁。”身上霞光璀璨,顿时爆射万道。 那巫神殿老祖宗面色骇然一变,似乎已经感觉到叶观止的力量即便是他也难以匹敌,顿时斗志全无,什么灭门之恨,什么血海深仇,顷刻之间全都荡然无存,只想保住一条老命,旋即便要逃离。 然而,业已为时已晚。 万道霞光几乎将整个天际封锁,纵横交错,他甚至连逃亡都无法办到,干瘦的身躯便被霞光接连不断的洞穿,惨叫不止,无比凄厉! 底下众人见此一幕无不是震撼已极。 这巫神殿突然出现的古老高手看似已非世俗修者,恐怕乃是一位得道金仙,可却在叶观止的手下依旧不堪一击,被其力量洞穿金身,濒临支离破碎,千疮百孔,鲜血淋漓,这副画面委实震撼人心。 独孤无求满怀恨意的仰望苍穹,那个狂傲的黑色身影在他眼中,渐渐与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大魔头相重叠,忽然独孤泠的美丽面孔在眼前缓缓飘过,他的恨意越来越浓,终于不可抑止,竟是置重伤而不顾,陡然腾空而起,冲向叶观止,怒喝道:“魔头,泠儿死了,你也配活着!” 叶观止的黑色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那业已被霞光吞没过后变得如同血人似的巫神殿老祖宗身后,没再多说废话,一拳直接洞穿其胸膛,将元神捏碎,这个已然得道长生不老的巫神殿老祖宗瞪大双眼,当即死绝而亡。 独孤无求扑了个空,怒不可揭,却听叶观止淡然说道:“叶某此番而来,是奉命将巫神殿斩草除根,道统灭绝。独孤无求,这也正是看在泠儿的面子上,我才会出手,否则你独孤世家纵然全都覆灭于此,叶某也懒得管这个闲事。” 独孤无求大怒道:“你也配提泠儿,当年她为你出生入死,受尽苦楚,为世人所不容,结果终究是……去了,你敢说与你没有丝毫关系?泠儿是怎么死的?你快告诉我!” 叶观止不答,摇了摇头,有意无意间瞥了下方的楚长歌一眼,身体忽而如水幕泛起微微波澜,消失于广袤无际的苍穹之上。 这个销声匿迹多年的魔头,乍一重现世间,便以一己之力将底蕴深厚的魔道大派巫神殿屠戮一空,整座黑山怕已是无一巫神殿余孽存活,随后便如世俗中诗歌所形容的侠客一般,事了拂衣去,身藏功与名,众人也不知是感激,还是震惊,心中思绪犹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随着叶观止的消失,独孤无求忽然无力再于半空御风伫立,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下飘落,仿佛支撑着他的信念在瞬间轰然倒塌。 一时间无数道身影掠上去将他接住。 通过他与叶观止的谈话间,楚长歌隐隐猜出了什么,那个叶观止,悬天之都迄今为止所见过的修为最是高深莫测之人,好像正是独孤无求口中那个独孤泠宁愿判出家族也在所不惜欲与其双宿双飞的大魔头。 楚长歌不由得有些纳闷,如果这叶观止便是当年独孤泠的倾心爱慕之人,天柱山一战之后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叶观止何以竟成了黑帝的爪牙,而独孤泠,更是摇身一变,成了黑帝的妻子? 大名鼎鼎的黑山魔窟,被突然重现人间的叶观止已然践踏的不成样子,除了原本与独孤世家交战而死的巫侍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漫山遍野间,其余人等皆已被爆成血雾随着山风飘扬的杳无踪迹。 众人直到此刻才回过味来,叶观止的力量,根本就不是属于人间的力量,甚至是那个后来被叶观止逼出来的老者,其力量亦是通天彻地,如同天上金仙,然而却也非叶观止的对手,死的惨不忍睹,尸首也不知掉落在何处。 像这等强大存在,死后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曝尸荒野,任野兽而食,恐怕最终连个全尸都未必能够留下,实在是令人唏嘘。 本已面临绝境,结果短短时间之内,占据上风的巫神殿便宣告覆灭,众人只觉是大梦一场,甚至仍然不敢相信,凶名赫赫的巫神殿,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烟消云散了? 不知是谁率先欢呼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继而拥挤在黑山上的独孤世家众人俱都跟着欢呼雀跃起来。 巫神殿亡了。 这个臭名昭著的魔道大派,素来无恶不作,令人发指,终于是自食恶果,被连根铲除! 独孤世家秉承正道,嫉恶如仇,虽然罕少介入正魔斗争,但对巫神殿的所作所为亦是深恶痛绝,如今亲眼见证这个邪恶的道统覆灭,如何不会欣喜万分? 嫉恶如仇的年轻人们欢呼声在漫山之间沸腾,不过许多老辈人却是并没有流露出欣喜之色,反而更加忧虑。 巫神殿道统覆灭纵然是可喜可贺的事,可一手造成这一切的,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多年前那个为祸人间的叶观止! 那个被正道视为心腹大患的魔头,销声匿迹这么多年,突然重现于人世之间,修为更是臻至几乎无可匹敌的强大境地,倘若一如多年前那般,胡作非为,天下又有谁能抵挡?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伤 巫神殿底蕴深厚,哪怕是独孤世家也无法视而不见,随着一位耆老的一声令下,无数子弟随即有条不紊的相继出没于黑山魔窟中,开始将这个绵延千年的道统搜刮一空。 人来人往之间,没有人发现,在黑山魔窟深处,那个肮脏恶臭的黑水牢中,还有一个小魔头侥幸存活下来,躲在阴暗角落里浑身颤抖,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炙热的仇恨。 巫神殿人多势众,除却这黑山之中,天下各地都设立有分舵。 他并不是巫神殿唯一的幸存者,但可能却是唯一一个愿意背负师门仇恨的人。 此一役过后,巫神殿在外的分舵必然会随之树倒猢狲散,就算有负隅顽抗的,恐怕也支撑不久。 总坛覆灭了,殿主、八大祭司全都身首异处,就算仍有门徒怀雄心壮志,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徒叹奈何。 正道落井下石的能耐,素来是厉害的紧。 即便独孤世家不再乘胜追击,天下间的其它正道门派以及修士见巫神殿已然落魄到这般田地,岂会视若无睹?不将这些魔头彻底消灭,斩草除根,又怎能善罢甘休? 可能在不久以后,这个与圣火教齐名的魔道道统,便会彻底在修仙界除名了。 始元峰。 落雪山庄。 独孤无求和皇甫紫英的伤势不可谓不重,回到山庄之后,皇甫紫英便被皇甫霖等一干皇甫世家之人赶忙带回黑水疗伤去了。 而独孤无求则卧榻一病不起,他的伤势本来已得仙器力量缓解许多,只消多吃些灵丹妙药,辅以其自身强横体质,不消数月就可无大碍,可是他乍见叶观止怒火攻心,致使伤情愈发严重,此时别说是痊愈了,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活下来还是未知之数。 独孤世家虽然低调,罕少参与天下纷争,但人脉也算甚广,见家主伤情愈发严重,便火速请来了僻居在三百里外药师山的东荒第一杏林妙手扁鹄,为独孤无求治疗伤势。 房间外,独孤青阳,独孤小婉,众耆老,以及诸多家中身居地位的人物尽都焦急的等待着。 楚长歌站在一旁,负手观院内一棵千年老树,见时值盛夏,竟是树叶枯黄,漫天凋零,不由心怀感叹,谁说树木无情,这般凄凉景象,只怕是以来祭奠独孤世家战死于黑山之上的数百子弟亡灵吧? 黑山一役,独孤世家算是惨胜,折损将近七百族人子弟,若非叶观止突然出手,恐怕将会全军覆没。 而眼下,家主亦在屋内,生死不知,纵使巫神殿已然覆灭,独孤世家众人此刻却是也没谁能高兴的起来。 这等压抑气氛之下,楚长歌也只好随同众人一齐等待。 早在回始元峰时,楚长歌自衬诸事已了,便欲离去,可独孤青灵感激他几次三番相助之恩,盛情挽留,非要等独孤无求苏醒之后才能放他走,他拗不过,只能随众返回落雪山庄。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众人在外等待,心情愈发担忧焦虑,忽然门扉打开,扁鹄从中走了出来,众人连忙上前询问独孤无求病情如何。 “独孤家主急怒攻心,险些伤及根本,元气大伤,幸亏尔等请老朽及时,否则非但道行将会毁于一旦,甚至怕有性命之忧!” 郎中说话总是大喘气,先将人的心提溜起来,再令其稳稳的放回去,这位东荒第一名医也不外如是,不能免这个俗套,见众人脸色俱是难看的紧,捋须哈哈笑道:“不过你们无须担心,经过老朽医治,独孤家主已经没有了大碍,只需卧床些时日,按照待会儿老朽给的药方好好调理,不消一个月就能痊愈如初。” 众人大喜,千恩万谢,相继进门看望独孤无求。 楚长歌也随之入内,见床榻上的独孤无求已然浑无霸气侧漏之英姿,就好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忽然衰老了几十岁,原本乌黑的长发业已两鬓斑白,面色憔悴不堪,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似乎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这位独孤家主变作此时这般模样,并非是因伤势的缘故,而是因为见到那叶观止,而想起了独孤泠。 肉体之痛,怎及心伤? “楚少侠。”床榻之上,独孤无求忽然唤道。 楚长歌连忙走上前去,说道:“我在。” 独孤无求睁不开眼睛,声音都甚是疲惫,低声道:“楚少侠为我带来泠儿的消息,为救小女甘愿以身犯险置身于魔窟,后来又挡在我独孤世家子弟面前,无惧于尼摩诃那个魔头的凶威,这等莫大恩情,独孤世家纵然是赴汤蹈火,也难报万一……” 楚长歌微笑道:“都是些力所能及之事,实在当不起什么报答,独孤家主无须放在心上。” 独孤无求道:“独孤世家一向恩怨分明,楚少侠之大恩,岂敢视若无睹,不以为报……都听着!” 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凌厉起来。 屋内众人连忙拱手道:“听家主吩咐。” 独孤无求说道:“今后楚少侠若有差遣,独孤世家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在所不辞,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应喏。 终于是等到独孤无求醒了,话也都听他交代完了,楚长歌拱手道:“独孤家主既然已无大碍,楚某还有要事在身,便先行告辞了。” 独孤无求道:“少侠多保重,日后若有事,定要来落雪山庄,我独孤世家无有不应。请恕老夫伤势在身,无法下榻相送。” “留步。”楚长歌道。 他随即走出落雪山庄,刚要下峰,却听后面传来一声呼喊道:“恩人留步!” 转身一瞧,只见身后那少女亭亭玉立,面貌可人,瘦弱的身躯静静伫立在落雪山庄的大门前,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满身柔弱女子该有的恬静和美,但眼中偶尔闪烁的坚毅,又似乎在告诉别人,独孤世家子弟,哪怕是女子,也从不弱于人! 楚长歌笑道:“独孤小姐有何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招拒山 独孤小婉俏脸霞飞两朵,见楚长歌回头望来,弱弱的垂下螓首,腹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最为简短不过的一句话:“恩人……一路顺风。” 楚长歌微笑颌首,随即从纳兽圈中放出龙夔,乘之倏忽间便隐没于蓝天白云之间。 他接下来准备去万妖国。 那是一个属于妖的国度。 在东荒深处,有两万里土地,为妖族所占据,那里生活着数之不尽的妖类,建立颇多国度,统称为“万妖之国”。 在狐族所栖息繁衍的招拒山中,有一泊“两仪仙池”,终天地之灵秀,吸收日月之精华,其中暗含阴阳之道。 世间力量林林种种,多如牛毛,阴阳之力,不说其中翘楚,怕也相差不多,哪怕是时空间之力,亦望尘莫及。 楚长歌以往坚信自身,从不仰仗于外界力量,故而从未刻意去追求过那些神奇莫测的种种力量,时空间法术亦不过是他偶然得之。 而今他欲求臻至不朽,摆脱身上枷锁,打破将死的宿命,自知不能再如前世那般刚愎自用,故步自封,那些未知神秘的力量也并非一无是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兴许能从其中获得一丝关于不朽的感悟也说不定。 如早已落后的混沌规则,他吸收之后,领悟无有无无之道,此道或许就是打开神秘不朽大门的密钥,只是仍需时间验证,不敢过早盖棺定论。 阴阳之力乃是更甚于混沌法则的力量,谁又能说得准,掌握之后,未必不能从中得到更大的收获呢? 他心有期待,片刻不停,驾驭龙夔没过多久,就已飞至招拒山。 招拒山是狐族圣地,亦是整个狐国的中枢地带,一向是皆备森严,莫说楚长歌这么一个人族,就算是其它妖族想要入内,也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死无葬身之地。 楚长歌曾经来过这里,自然不会傻到大摇大摆的闯进去,到达此地后,随即将惹人眼目的龙夔收入纳兽圈中,施展空间遁术,趁着月黑风高,神不知鬼不觉的飞上后山断崖,期间也曾见过成群结队的狐族巡卫,不过好在,都未能发现到他的行踪。 他径直来到两仪仙池,夜色如墨,借着一抹皎洁月光,依稀可见茂密的花丛拥簇之间,一泊池水在星空下闪烁着点点光泽,氤氲的白气弥漫在清澈见底的池水之上,就好像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素衣轻纱,将仙女的美丽胴体遮掩。 楚长歌驻足在岸边,感受着池水中蕴含着的阴阳之道,仿佛就像是鱼儿般欢腾跳跃,充满着无穷的活力,当即便要解开衣裳,浸泡入池水当中吸收掌握这种任谁都要垂涎若渴的力量。 他的手刚放在腰带上,手指尖猛地一顿,他听到了一丝拨水声。 这里好像有人! 毕竟是狐族领地,不请自来,是为窃贼,若是被狐族发现行踪,免不了又是麻烦。 他赶忙蹲下,隐藏在花丛之中,蹙眉望向声音处,只见那里被群花遮挡,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当即施展大罗天眼,无视黑暗,夜里寻真。 这一开不要紧,下一刻,他猛然只觉呼吸凝滞,心跳如雷! 在那黑暗中,有一位女子在沐浴。 她的容貌倾国倾城,在楚长歌前世今生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恐怕惟有帝后能与其相提并论,淡淡的峨眉,小小的樱唇,挺翘的鼻梁……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杰作,没有丝毫瑕疵,尤其是那双媚眼,仿佛拥有勾魂摄魄的神奇魔力一般,虽然没有刻意看向楚长歌,可却依然令楚长歌情不自禁的沉浸其中,渐渐不可自拔。 她修长的脖颈以下,全都浸泡在水中,湿答答的秀发随意的披撒下去浮在水面上,氤氲白气将水下的美丽风光所掩盖,不知怎的,楚长歌竟是隐隐生出一种遗憾之感。 他很想停止窥探,可目光就像是被禁锢住了一般,怎的也难以从那美丽女子的倾世容颜上离开。 而且,有一刻,他甚至忍不住想要继续深入,一探那水下的美丽风光。 不过他到底是忍住了,此举实为禽兽行径,令人不齿! 他从来不自诩为正人君子,可也还没自甘堕落到变作一个无耻**! 虽然,黑夜里偷窥女子沐浴,已是淫贼行径,若是传扬出去,必然被千夫所指,世人唾弃! 可他实在是难以移开目光。 水中这位女子的倾世容颜,无形中仿佛有一种令人难以自持的媚意,无论是谁一眼看去,恐怕都未必能视若无睹。 这种媚意与帝后的不同,并不矫揉造作,仿佛浑然天成刻进骨子里一般,一颦一笑,甚至面无表情,淡如烟波,都能令人沉醉其中,不可抑止的生出邪念。 忽然,女子从水中站起,洁白如玉的美丽通体顿时一览无遗,楚长歌谨守的道心终于濒临崩溃,只觉小腹下面一股邪火直冲而上,竟是破天荒的生出了惊慌失措的情绪,一个不小心,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压倒了一片花丛。 若是白日里,他造成的动静可能并不惹眼,可眼下夜深人静,万籁俱息,这声音便显得格外明显了,他也知道这一点,随后心里便咯噔一声。 完了! “谁!” 只听得一声怒咤,随即响起一阵破水声,那女子赫然已经穿好衣物,站在了楚长歌的身前,美目含煞,俏脸雪白,隐隐泛有一丝羞涩红晕。 楚长歌很想解释,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还解释啥? 什么都看到了,就算说出花来,恐怕也都晚了。 楚长歌生平头一遭束手就擒,毫无半点脾气,耷拉着脑袋,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两仪仙池是狐族禁地,普通狐族别说是在池水中沐浴了,就算是涉足入此都要受到严厉责罚,眼前的这位女子可想而知必然不是普通狐族,而且一定非同小可,地位极高。 她身上隐约有一种气势,是常年身居上位而养成的气势。 第一百六十五章 审判 楚长歌又被关起来了。 他猜的没错,那位沐浴在两仪仙池中的美丽女子确实地位非同小可,当时恼羞成怒,不容分说,大喝一声,招拒山上下顿时如沸腾一般,无数狐族高手十万火急纷纷奔赴而来,将他一举成擒。 那些狐族称女子为“国主”。 国主,是为狐国之国主,亦为狐族之族长。 偷窥国主沐浴,这种事情,在招拒山这个地方,还从未发生过。 故而狐族还不知将楚长歌如何定罪,是就地处决,还是打一顿鞭子了事。 楚长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无人问津,眼前只有狱卒来回晃荡,无时无刻不再怒目而视,似乎是在恼怒他竟敢偷窥自己心目中高贵尊崇的国主,有时实在忍耐不住,狠狠地抽了他几鞭子,但见他皮糙肉厚,浑然无事,发泄一通也就作罢了,没有再继续施以什么残酷刑罚。 若是换作往日,被人关押起来,还动上了鞭子,楚长歌免不得要出言讥讽几句,可这回他做贼心虚,自始至终也没脸吭上半句。 偷窥女子沐浴,楚长歌何曾干过这等龌蹉之事? 若是平素见到他人干这等勾当,他少不了还要出手教训一番。 结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而且东窗事发,锒铛入狱,他只觉老脸火辣辣的,羞于见人。 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在寒冷森然的牢狱中过了一夜,翌日大清早,第一缕阳光从墙壁上那个唯一的窟窿眼儿里照射进来,他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听得牢门锁链打开的声音,随即响起狱卒的叫喊声道:“那个……那个谁,快醒醒!你倒是还有心情睡觉。” 楚长歌睁开双眼,这一夜他睡的属实不**稳,梦里全都是那狐族之主青鸿一现的美丽胴体,还有她那张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 他不由有些气恼,都因此而成了阶下之囚,瞧这狱卒的架势,极有可能这就要押着自己当着整个招拒山狐族的面,数落自己竟敢亵渎狐国国主这等令人发指的滔天罪行了,自己竟然还有心思梦见这些污七杂八的。 “醒了?醒了就跟老子走吧。”狱卒嗤笑一声,抓着楚长歌的肩膀便走出牢门。 此刻门外有许多狐族在等待,多为女子,一个个脸色不善,冷冷的看着楚长歌,饱含恶意,恨不得将他活活给咬死。 楚长歌耷拉着脑袋,毫无半点脾气,心下暗叹,瞪就瞪吧,谁让自己偷窥人家国主被抓了个现行呢。 一行人走出牢狱,在山中兜兜转转,来到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 走进宫殿,便见左右两侧,坐着十数位老者,有男有女,似为狐族长老。 上首,在那张象牙雕琢而成的王座上,昨夜那位在两仪仙池中沐浴的美丽女子、也就是狐族之主赫然安坐,见楚长歌走进大殿,绝美的脸上不易察觉的飞起两朵淡淡红霞,不过转瞬之后,便被威严愠怒所取代。 “跪下!”众狐族大喝。 楚长歌耷拉着的脑袋闻言顿时抬了起来,微微皱了皱眉。 他自觉羞愧,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绝无怨言,可下跪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肯的。 两世以来,他只跪过父母恩师,便是天地也素来嗤之以鼻,不屑一拜,遑论是眼前素不相识的陌生狐族了。 “这只怕不行。”在众狐族怒目环视之下,他淡然说道。 众狐族大怒,喝道:“好胆!” “你不跪,我帮你!” 其中一位狐族长老拍案而起,上去照着楚长歌的双腿便是狠狠飞脚一扫。 楚长歌不动如松,心中涌起一丝怒意,这些化外妖类,未免也太欺人太甚了。 “楚某自知唐突,纵然是机缘巧合,无意而为之,但做就是做了,也无颜面再行狡辩,是杀是剐,听从诸位发落……” 那狐族长老大怒道:“那你还不跪下听候审判!” 楚长歌冷然道:“楚某还没说完呢,杀我可以,但若想我下跪,说句难听的话,诸位受的起么!” 众狐族哗然,怒道:“好你个人族,到了这个份上还敢装腔作势,真当我等不敢杀你吗!” “国主菩萨心肠,老子眼睛里可不揉沙子!” 怒斥声一时不绝于耳,楚长歌镇定自若,只作不闻,忽而目光扫过坐在上首的狐国国主,见她也正朝自己看来,不由老脸一红,忙是瞥过头去。 许是也想起了昨夜那羞于启齿之事,狐国国主的美丽脸庞上又是难以抑制的浮现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晕,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大家安静。” 众狐族义愤填膺,相继噤声,但怒火却是没有消减半分,仍旧怒视楚长歌,一个个老拳攥得咯吱咯吱作响。 “你一人族,为何偷偷潜入我狐族圣地?”狐国国主目光咄咄的望向楚长歌,已然无丝毫羞涩恼怒之意,话语平静如水,却自有一种令人不敢忤逆的威严。 楚长歌道:“楚某得知招拒山的两仪仙池是为人间一绝,暗含阴阳之道,便想通过两仪仙池掌握这种神奇力量,结果阴差阳错,撞见你……” “住口!” 他的话陡然被先前那位狐族长老打断。 那狐族长老老脸憋的通红,气道:“你若是再多言,休怪我将你的舌头割下来!” 楚长歌一怔,没想到实话实说也成了罪过,当下怒气更甚,索性沉默不语了。 那狐族长老转身向上首的国主道:“国主,此人心怀鬼胎,竟敢偷上招拒山,而且还做出……那等无法饶恕的大不敬之事,应当立即处死,以儆效尤!若是让他活着走下招拒山,传扬出去,东荒人族、甚至是其他妖族尽皆效法于他,我狐国还有何威严!” 众狐族纷纷附和,尽都赞同。 楚长歌心底一叹,也就是自己想死都难,换作旁人,恐怕真的就将一条小命交代在这了。 招拒山狐族性情温和,热爱和平,从不动辄杀人取命,怎的眼下竟变作这般了? 楚长歌诧异片刻,随即恍然大悟,若是光不经通禀私闯招拒山倒也罢了,这不是还瞧了人家国主的身子了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菩萨心肠 狐国国主沉吟半晌,轻启朱唇道:“此人虽然行径诡异,且孟浪轻浮,但却罪不至死,打顿板子加以训戒也就是了。” 如此小惩大诫,轻松了事,她似乎知道众怒难平,说罢望向楚长歌,肃然道:“我狐族虽然秉承良善,不欲多造杀孽,但你若是不知悔改,日后再敢踏进招拒山一步,届时吾断然不会容你,是生是死,休怪吾事先没有知会,听清楚了吗?” 楚长歌闻言一愣,委实没有想到这位狐族国主生就一副天仙样貌,亦是菩萨心肠,竟然力排众议,仅仅打顿板子敷衍了事。 若是换作其她性子泼辣些的女儿家,对自己这么一个“小淫贼”,还不喊打喊杀,以保全名节? “这位狐国国主,还真是好心肠。” 他对这个结果感到意外,暗暗寻思,目光环视周围,见众狐族俱是义愤填膺,可又不敢忤逆国主决定,一个个强行憋着怒火,脸色阴沉,投来的目光凌厉如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他恐怕已经是死无全尸了。 他不由摇了摇头,虽然很佩服这位狐国国主如此绝好心肠,对毁坏自身名节之事也能如此容忍,云淡风轻的便将此事揭过,可不得不说,如此优柔寡断,善良恬静,实在是不宜做一国之主。 当然,这些心里话他是不会说的,得其法外开恩,仅仅打顿板子便轻松了事,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若是还直言对方不适做狐国国主,那可真就是有些不识时务了。 先前那欲将他打跪在地的狐族长老怒声道:“我来执行!”不待狐国国主应允,已是按耐不住,从背后抽出一只藤条,通体闪烁着碧绿色的光芒,显非凡物。 楚长歌见之暗暗苦笑,这狐族老头儿是有些愤愤难平啊,这藤条一看就是狐族圣树“日月神树”的枝桠编织而成,其中蕴含阴阳之力,虽然并不浓郁,可威力也要远胜于寻常仙器,它这是要致自己于死地啊! 狐族国主见状,欲言又止,似乎是顾及众狐族怒火难平,若是不疼不痒的打顿板子,实难平息下来,只能轻轻一叹,没有再大发慈悲,出言阻拦。 那狐族长老走到楚长歌身后,低声冷笑道:“小子,国主菩萨心肠,老夫眼睛里可不揉沙子,就你这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老夫只抽你二十藤条,准保让你下半辈子下不了床。” 楚长歌淡然道:“要打就打,恁多废话,你若是能将楚某打残,楚某对你下跪磕三个响头。” 那狐族长老哼道:“但愿你还有你挨了老夫这二十藤条,还能动弹对老夫跪下磕头。” 说着扬起藤条便要打,楚长歌道:“如若你打不残楚某呢?” 狐族长老大喝道:“老夫给你磕三个响头!”藤条一甩,狠狠地抽在了楚长歌的背后。 楚长歌后背衣裳顿时被抽的崩裂开来,露出里面光泽如玉的紧致肌肤,狐族长老的这一藤条,连条血痕都没造成。 狐族长老嘿了一声,道:“好小子,怪不得如此狂妄,还挺扎手。” 这回再不留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接连三藤条抽在楚长歌的后背之上。 然而这一次,想象中的皮开肉绽仍然没有发生,狐族长老不禁诧异的低咦一声,轻轻拨开楚长歌后背破碎的衣裳,摸了摸他光滑如玉的肌肤,喃喃道:“没理由啊!” 众狐族见状俱都吃惊不已,面面相觑。 这是何等强悍躯体? 日月神树枝桠编织而成的藤条蕴含阴阳之力,随意一挥,就可碎金裂石,况且白止长老法力极高,几乎不亚于人类修士中的还虚境大修行者,竭尽全力之下,竟然在这个人族的身上连一条血痕都留不下,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见这狐族长老停了手,楚长歌淡淡笑道:“怎么,你这是自知难以将楚某打残,想提前认输向楚某下跪磕头了么?” 白止长老勃然大怒,喝道:“老夫若是制不了你这么个人族娃娃,日后在东荒还如何立足!”握着藤条的右手血管爆鼓,妖力灼灼如烈火燃烧,连同整个藤条也被覆盖上一层阴寒冰焰。 啪! 楚长歌的后背又被抽了一藤条。 仍旧是难以留下一丝伤痕。 嘶! 众狐族倒吸口冷气,这人族的身躯未免有些结实过头了! 本还生怕楚长歌会被白止长老活活打死的狐国国主,也不由得面露讶然之色。 她离开王座,慢慢走了下来,淡然说道:“白止长老,你先退下。” 奈何不了一个人族小辈,白止长老只觉一张老脸都不知该往哪搁了,见竟然还要劳累国主亲自施刑,更是无地自容,也不好再占着茅坑不拉屎,随即躬身退下。 见这位善良的狐国国主款款向自己走来,楚长滴轻轻一笑,道:“国主不必留手,楚某皮糙肉厚,你尽管放手施为,若是仍不解气,便将楚某关上数月,楚某也绝无怨言。” 狐国国主道:“关押便罢了,招拒山乃狐族圣地,岂能容人族在此。吾只抽你三藤条,你若能挨得住,便下山去吧。”说罢,素手一挥,从白止长老那里摄来藤条,啪的一声抽在楚长歌的后背上。 这一次,楚长歌的背后血痕一闪即逝,连同他也感到一丝微微的痛楚,不由心下一凛,这位狐国国主,虽是善良心性,法力倒是不俗,怪不得能成为狐族之主。 见楚长歌仍旧是浑然无事,连声痛哼都没有,狐国国主依旧是淡然弱水,扬手又是两藤条。 啪、啪! 打完之后,她将藤条丟虽给白止长老,兀自返回王座,说道:“你可以下山了。” 楚长歌身上的锁链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猛然断裂,咣当砸落在地。 解开束缚之后,楚长歌笑了笑,这位狐国国主亲自下场,是想杀杀自己的锐气,可到底还是留手了。 “楚某告退。” 楚长歌说罢,在众狐族咬牙切齿怒视之下,缓缓走出了大殿。 第一百六十七章 狮王 径直下得招拒山后,楚长歌深呼一口气,倒不是怕狐族会对他如何,而是心有愧疚。 毕竟就算是误打误撞,无心之举,可毕竟看光了那位狐国国主的身子,说破大天也是他的不对,结果被不疼不痒的抽了几藤条,便被放下山来,即便是他老脸再厚,也觉这等惩罚委实轻描淡写,若不是见那狐国国主宅心仁厚,不忍苛他以重责,他甚至都想自告奋勇跳进招拒山那座可怕深坑中,甘愿遭受其中的恐怖妖火侵蚀了。 他也属实没什么脸皮再去两仪仙池吸收阴阳之道了,便要放出龙夔,离开这里,却忽然听得南方不远处熙熙攘攘,声音鼎沸,似乎有大队人马正在往这里靠近,不由驻足观望。 没过多久的功夫,只见尘沙弥漫之间,竟是一片狮群飞奔而来,一眼望去,成群结队,几有上千之众,气势狂霸,踩得大地轰隆隆震颤作响。 楚长歌不想惹麻烦,刚想避其锋芒,却见那为首的雄狮口吐人言,哈哈大笑道:“狐主这是回心转意,答应了嫁给老子为妻,所以特意派你在此等候老子吗!” 那雄狮一开口,楚长歌便不由得苦笑一声,得,被当做狐族了,想走恐怕难了。 狮群顷刻而至,随即接连变化人形,为首的那只狮妖向楚长歌望来,刚想说话,丑陋的脸上神色陡然一沉,冷然道:“你不是狐族,你是人类!” 楚长歌摇头道:“我可未说过我是狐族。” 那狮妖深褐色的眸子中精光忽然闪过,随即狞笑道:“老子正愁没玩意儿做聘礼,你这个弱小人族倒是送上门来了。” 身后众狮妖闻言猛然向楚长歌齐齐扑来。 楚长歌大怒,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这刚从狐族那里逃脱出来,结果又碰见一群狮妖,二话不说上来就打,真他娘的是欺人太甚! 菩萨尚有金刚之怒,何况他可从来不曾自诩是什么好脾气,随即鲲鹏真气轰然爆发,登时便将最先扑来几只狮妖震飞出去,大洞观手凝结无数掌印,由上至下,铺天盖地,瞬时间便将众狮妖打的哭爹喊娘,溃不成军。 那领头的狮妖勃然大怒,没想到楚长歌居然如此凶悍,喝道:“老子还真是小瞧你了!”张开血盆大口,猛然疯狂大吼一声,吼声震天动地,众狮妖亦是遭受波及,痛苦惨叫。 楚长歌嘿然冷笑,道:“你嚎破了嗓子,也是无济于事!” 这狮妖狂霸之气外露,道行一看就是非同小可,楚长歌虽然语出轻蔑,心下却是没有大意轻敌,自知与其正面交锋,根本没有一丝取胜机会,倘若再纠缠下去,免不了又是没完没了的麻烦,当下施展乾坤无距,身影倏然掠出数丈,打算离开这里。 “空间法术!”那狮妖目光一亮,大手猛地一抓,竟是将空间禁锢,楚长歌逃遁而去的身躯登时被他吸摄回来。 狮妖大笑道:“姜还是老的辣,人族小子,你才吃过几年干饭,也想在你狮王爷爷眼皮子底下逃走。” 楚长歌一凛,原来这家伙竟是狮王,莫非亦是当今狮国之国主么? 他连忙施展此象非象之术挣脱吸摄之力,即将就要被狮妖抓在手中的身躯转瞬间又遁入空间之中。 “太玄山法术?你倒是啥都会点!”狮王震怒,几次出手都奈何不了楚长歌这个区区结丹境的人族修士,终于动了真火,接连狂轰数十拳。 楚长歌现身之后,刚想再次遁入空间之中,身躯还没隐没一半,便被狮王拳风逼迫而出。 狮王旋即掠了上去,大手抓下,紧紧按在楚长歌的肩膀之上,与此同时,雄浑法力施加,犹如无形枷锁,将楚长歌牢牢扣住,使他半点也挣脱不得。 力量相差甚远,而且这狮王也是雷厉风行,直接就以狂猛手段镇压,楚长歌纵然有滔天的本事,也是无可奈何。 陷于其手,楚长歌叹了一声,麻烦仿佛认准了自己,如影随形,接踵而来,想图片刻清净好像都是痴心妄想之事,难道是上辈子太过安逸,这辈子全都要补偿回来么? 终于抓住了他,狮王得意大笑道:“小子,你倒是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手,可惜遇到了你狮王爷爷我,就算你是俺们妖族那位会无穷变化的通天大圣,也逃不过老子的五指山!” 楚长歌嗤之以鼻,这狮王也是牛皮吹得震天响,倘若那通天大圣当真莅临于此,你还敢自称老子,还不赶忙跪下磕头,叫几声祖宗? “小子,看你贼头贼脑的,一定是想打狐族的主意,得亏老子及时赶到,否则就狐族那些呆子,准保被你诡计得逞。”狮王大笑道:“老子这就带你上招拒山,当做迎娶玲珑的聘礼,这回看狐族那些老不死的还怎么反对。” 楚长歌失笑一声,这狮王倒是有趣,直接就将一顶帽子给自己扣上了。 狮王仿佛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嘿嘿自顾傻笑片刻,随即将楚长歌扛在肩上,就像扛扇猪肉似的,率领狮妖直往山上走去。 招拒山山门前有狐族把守,见狮妖率众大摇大摆的闯上山,纷纷怒喝道:“狮王,你怎敢冒然闯山!” 狮王也是个暴怒性子,接连几脚踹出,将挡在前面的几个狐族全都踹飞出去,骂道:“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的路都敢拦,若非马上就要成为你们招拒山的姑爷了,老子非将你们这几个小狐狸活剐了不可!” 那几个狐族被踹得倒在地面,挣扎不起,其中一个艰难从怀中取出一只竹笛,呜呜吹了起来。 狮王鄙夷道:“老子是来提亲的,也不是来大杀四方的,用得着通风报信?他娘的,真是搞不懂你们狐族。” 不再理会这几个狐族,扛着楚长歌直往山上闯。 闯到半山腰的“紫宣玉府”,狮王忽然停下脚步。 只见在玉府前,已然聚集无数狐族,想来都是得到了笛声传讯,狐国国主便站在最前,众长老拥簇于其后,声势极其浩大,与之相比,狮王这上千之众,倒显得像是群乌合之众了。 狮王也不惧,环顾众狐族,笑道:“他娘的,这么大的阵仗,老子还真是有排面。” 第一百六十八章 窝火 狐族显然不甚欢迎狮王这个贵客,没有一个是好脸色。 白止长老怒喝道:“裂天,你这般横行无忌强闯我狐族圣山,是当我狐族好欺负的不成!” “这是说的什么狗屁话,老子是来提亲的,怎么就他娘的欺负你们狐族了。”狮王裂天骂骂咧咧,随即望向狐国国主,丑陋的脸上满是谄媚神色,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污牙,嘿嘿说道:“玲珑,老子……俺来提亲了,也没好意思空手,给你抓了个奸细上来,你瞧。” 众狐族面面相觑,还以为是什么奸细,待见狮王将肩上那人放下之后,不由得尽皆一愣,这不是那个偷窥国主沐浴的人族小子么! 狐国国主颦眉道:“裂天国主,你这是何意?” 裂天道:“这小子在山下鬼鬼祟祟,而且长的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定然对你狐族有所企图,老子慧眼如炬,怎能视而不见,一想到这小子将要伤害到俺的亲亲宝贝玲珑,老子就火冒三丈,随手就将他给擒了,带上来交给你发落。” 亲亲宝贝玲珑…… 玲珑,应该是狐国国主的闺名。 可前面加上亲亲宝贝……委实肉麻,何况是出自这个五大三粗面貌丑陋的狮王之口,简直恶心! 楚长歌刚被放下来,闻言差点没吐出来,强忍着笑意,咳嗽一声,看向众狐族,点点头道:“又见面了。” 狮王暴怒,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喝道:“竟敢在俺亲亲宝贝玲珑面前这么的没规矩,给老子站直了,若是胆敢再没规没矩,老子下一巴掌就敲碎你的脑壳,让你去见阎王!” 楚长歌暗暗窝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狮王显然是个直性子,只会耍横的,这种角色可比那些城府深沉的难对付多了,因为任何计策都难以对其奏效。 众狐族见楚长歌这个前一刻还狂妄的一塌糊涂的人族修士,此时竟是在狮王手底下浑然没有半点脾气,虽然俱都对狮王颇为不善,却仍旧不禁颇为解气。 狐国国主显然不会同其它狐族一般落井下石,故意看楚长歌的笑话,见他受制于狮王之手,沉声道:“裂天国主,你可能是弄错了,这位人族并不是奸细。” 裂天挠挠头,本来奸细这顶帽子就是他一厢情愿扣给楚长歌的,眼下见狐国国主并不领情,而且神色不悦,忽然大怒,狠狠揪着楚长歌的衣襟将其举离地面,厉声质问道:“你不是奸细为何在招拒山鬼鬼祟祟,给老子从实招来,若是胆敢有半句假话,老子让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楚长歌怒火噌的涌了上来,他娘的欺人太甚! 盛怒之下,他默念咒语。 这是一种无上秘咒! 因威力着实太过于惊世骇俗,有伤天和,故而他从来不曾轻易显露。 可如今没办法了,若是再不动点真功夫,还不被这只狮妖欺负死? 眼见他念念有词,裂天兀自不觉他已然动了真火,反而觉得这般欺辱于他煞是微风,尤其是在狐国国主面前,似乎这样颇能显现出盖世雄风,偷偷瞥了一眼狐国国主,随即向他佯装怒道:“老子问你话,你没听见?看来老子非得将你大卸八块,到了阎王爷那儿你才能知道后悔!” 楚长歌依旧一言不发,自顾默念咒语,他施展诸般法术,素来无须念咒,信手拈来,瞬间即发,可这无上秘咒不同,即使是他,也须将完整咒语在心中默念出来,才能施展而出。 他自信,以他如今虽然不过结丹境的修为,施以此咒,欲要将这狮王杀死虽然绝无可能,但出其不意之下,怎么也能让其吃些不轻的苦头! 这就是此咒的可怕之处! 狐国国主淡然道:“裂天国主纵有不快,于孤说便是,何苦发泄于旁人?这人类修士何其无辜,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施压,实在是有失族王风范。” 裂天老脸一红,听得狐国国主话中暗含愠怒,连忙将楚长歌放了下来,苦着脸道:“好玲珑,亲亲玲珑,俺要怎样做你才能满意。” 没想到这跋扈可恶的狮妖竟然对狐国国主如此在意。 楚长歌咒语还没念完,那威力惊世骇俗的无上秘咒更未施展而出,便恢复了自由,见狐国国主目光望来,隐约夹杂着一丝担忧之色,满腔怒火没来由的顿时消解大半,当下狠狠地瞥了裂天一眼,若非是狐国国主出言及时,他无论如何也要施出秘咒给这狮妖沉痛一击! 听裂天一口一个亲亲玲珑叫的热乎,脸皮之厚,着实闻所未闻,众狐族俱是怒不可揭,有长老冷冷道:“狮王,国主早已拒绝过你,你但凡有一丝自知之明,也不该如此死缠烂打。” 裂天大怒道:“你这老不死的懂个屁,玲珑脸皮子薄,虽然表面推诿,可心底怕是已爱极了老子,只是不好意思迫切答应罢了,老子若是瞧不出来,打了退堂鼓,岂不错失了这场天造地设的美好姻缘!” 楚长歌听得微微一愣,这只狮妖,还真是自作多情到了极点,这等脸皮,怕是自己那柄锋利至极的碧落仙剑也未必能割破。 听狮王胡搅蛮缠,仍旧不依不挠,众狐族气的委实无话可说,遇见这么不要脸且实力极强的妖族,实在是让他们无可奈何。 “吾曾经对你所说的话,都是内心的真实想法,你我陌路两端,根本无从结合,裂天国主,你还是下山吧。” 狐国国主忽然开口,她也是心肠甚好,顾及到裂天的颜面,亦不想因此而与整个狮族交恶,说的已然颇为隐晦。 岂料裂天竟不识趣,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怔怔道:“玲珑,你难道真的没看上老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狐国国主也没料到这狮王非得把话挑明了,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裂天性情憨直狂暴,但却不傻,突然大吼道:“玉玲珑!老子爱的你如痴如狂,难不成你的心就是铁打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挡箭牌 玉玲珑叹道:“裂天国主,你我无缘无份,你又何苦执着。” 裂天爆喝道:“什么他娘的无缘无份,都是你的托辞!老子就是想得到你,天王老子也别想阻拦!” 众狐族纷纷喝道:“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裂天狞笑一声,道:“老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玉玲珑,你是想嫁给老子也好,不想嫁给老子也罢,今日你必须得答应!不然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招拒山狐族素来不喜争斗,可并不代表胆小怕事,见这狮王如此嚣张,白止长老怒斥道:“不客气又如何?就凭你这区区乌合之众,难不成还能将我招拒山扫平么!” 裂天咆哮道:“玉玲珑,老子只要你一句话,你是应,还是不应!” 玉玲珑淡淡问道:“应了怎样,不应又怎样?” “你若是答应嫁给老子,从此你狐国便高枕无忧,两万里诸国,谁敢寻狐族的晦气,就是跟老子过不去!”裂天哼道:“若是不应,就别怪老子翻脸无情,带千军万马,先将狐国夷为平地,再将你抢回去!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 众狐族尽皆大怒,接连喝道:“要战便战,难道我狐族还怕你们狮族不成!” 裂天不语,而是目光灼灼的望着玉玲珑。 这是**裸的威胁! 玉玲珑心中生怒。 可明知是威胁,她身为狐国之主,到底还是投鼠忌器,不敢冒然做出决定。 盖因狮族素来好战,在当今整个妖族之中,可以说是所向披靡,难逢敌手,狐族若是与其开战,必败无疑! 开战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玉玲珑不得不为整个狐族考虑。 可是嫁给裂天…… 玉玲珑更是不情愿,她讨厌这个茹毛饮血蛮横霸道的家伙。 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玉玲珑一时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抉择。 裂天笑道:“好玲珑,我知你心性善良,断然不忍见千里狐国血流成河,白骨遍地,更不愿狐族断送于你之手,只要你嫁给俺,俺发誓,绝对不动你狐族哪怕是一根寒毛!” 楚长歌在旁听得暗暗失笑,没想到这狮王五大三粗,竟然还会讲究点策略,知道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还真是小瞧了。 玉玲珑沉默半晌,忽然轻声说道:“裂天国主,其实……玲珑已经心有所属了。” 裂天一怔,继而狂怒,大声道:“是谁?哪个王八蛋!是独眼象,还是峨眉山上的那个丑猴子?除了老子,妖族谁能配得上你!” “都不是。”玉玲珑道。 裂天迷茫了,喃喃道:“那是谁。” 玉玲珑犹豫片刻,随后望向一旁若无其事的楚长歌,微微一笑,说道:“就是他了。” 众狐族尽皆一愣,不过随即醒悟,这只不过是国主的权宜之计罢了。 楚长歌面色一变。 他还在心里琢磨若是狐族和狮族撕破脸皮,展开大战,看在这善良的狐国国主的份上,该怎样帮狐族一把,没想到转眼就被当成了挡箭牌…… 女人心,海底针。 这句话放在狐狸身上也同样适用。 她就不怕这狮王暴怒,将自己一口给咬死? 听完玉玲珑的话,结果果然不出楚长歌所料,狮王裂天怒了,双目瞬间充血,猛地看向他,颤抖着声音道:“你……敢跟老子抢玲珑!” 玉玲珑变色道:“裂天国主,你……” 话没说完,裂天震怒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骗我!他是人,你是妖,人妖殊途,你怎会倾心于这么一个人族小子!你在骗我对不对?” 玉玲珑叹道:“玲珑从第一眼看见他,就知这颗心从此以后便谁也搁不下了,玲珑不求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纵使人妖殊途,为天地所不容,但只要能与他携手度过片刻光阴,哪怕是最终死无葬身之地,也甘之若饴,死而无憾!” 她慢慢说来,楚长歌听得明知是假话,但仍觉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裂天失魂落魄的道:“怎么可能,你居然会喜欢上一个人族小子,这怎么可能……” 见这五大三粗的狮王竟是有些伤心欲绝,楚长歌暗暗苦笑,狐国国主这一招可真是绝了。 “裂天国主,玲珑知你对我情深义重,可我早已说过,缘分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当时并未直言相告,便是怕你不信,眼下他就在这里,玲珑自知不能再隐瞒了。” 玉玲珑说罢,慢慢向狮族这边缓缓走去。 裂天双眼无神的望着她,直到见她轻轻握住楚长歌的手,随即往狐族那边返回,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怨怼神色,咬牙道:“玉玲珑,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玉玲珑淡然道:“这就是我的决定,生生世世都不会改变,若是因此而触怒了裂天国主,玲珑也无可奈何。裂天国主若是想棒打鸳鸯,玲珑惟有一死,届时还要恳求裂天国主,放过我狐族无辜。” 一听死字,裂天慌了,连连摆手道:“你若死了,老子可怎么活!” 沉默半晌之后,突然望向楚长歌,眼中光芒炽盛,饱含愤怒,还有一丝无可奈何的落寞,狠狠道:“小子,咱们走着瞧!” “撤!” 狮王大喝一声,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待狮族全都撤了个干净,玉玲珑连忙松开楚长歌的手,饱含歉意道:“对不住,我也是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 楚长歌倒是并不介意,笑道:“没事,不过我有些担心,你该如何收场。” “什么?”玉玲珑一愣。 楚长歌道:“你谎称倾心于我,令那狮王心灰意冷,纵然解得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可以后呢?若是那狮王得知你是在骗他,你可曾想过,届时又该当如何。” 玉玲珑默然。 这一点,她确实没有顾及到。 白止长老对楚长歌本就心怀愤懑,闻言怒道:“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还想假戏真做迎娶国主吗!” 无心之言,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玉玲珑看向楚长歌,没有说话,眼中满是期望神色。 楚长歌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 白止长老糊涂了,满脸愕然。 众狐族没一个明白的,接连急怒道:“我反对!” 第一百七十章 麻烦 反对无效。 翌日,狐国国主玉玲珑即将要大婚的消息,传遍了两万里妖族诸国。 妖族沸腾了! 尤其是得知狐国国主所下嫁的竟是人族,素来与人族泾渭分明视如仇敌的群妖们,不可思议的同时,不禁强烈反对,一时诸国尽皆派遣使者上招拒山,勒令终止这场婚礼闹剧,言道人妖殊途,玉玲珑乃堂堂狐国之主,倘若嫁与一个小小的人族修士,整个妖族都会因此而蒙羞! 狐国国主玉玲珑,心性善良,与世无争,难免会被联想以为是软弱,诸国原本自信这般联袂施压,玉玲珑定然扛不住压力,与那人族分道扬镳,结果却是令它们大失所望。 玉玲珑的态度很坚决,并没有因为诸国的压力而终止婚礼,依旧我行我素,大婚如期举行,定在八月十五,人族的中秋佳节之日,在招拒山上,广邀诸国前来观礼。 她这般强硬,诸国诧异的同时,自知木已成舟,大婚铁板钉钉,已然绝无更改可能,思衬狐族虽然与世无争,却也算实力雄厚,不太好惹,即便仍是觉得像她这般妖族中最为美丽的一朵花,实在不该委身下嫁于一个人族小子,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作罢,纷纷回话,八月十五,定然如期而至,恭祝国主大婚。 玉玲珑在两万里妖族诸国的名头委实太响,不仅仅是因为她为狐国国主,实在是魅力无穷,惹得无数妖族魂牵梦萦,如今得知她固执的欲要嫁给一个人族小子,也不知有多少妖族终日以泪洗面,伤心欲绝。 大婚前夕,楚长歌就已经历了不下于上百次暗杀! 上狐族圣地招拒山偷袭杀人,可想而知,这些妖族们对玉玲珑痴迷到了何等程度,哪怕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八月十五前夕,楚长歌居住的房间门外,又有一位前来暗杀于他的妖族,被埋伏在附近的众狐族一拥而上擒拿制服,楚长歌早已见怪不怪,自顾坐在屋中安静的品茶,透过大敞的窗户,观赏外面的假山风景。 “狐族是瞎了眼了吗!眼睁睁的看着玉国主嫁给一个人族,你们不加以反对,竟然还为虎作伥,当这个人族的狗腿子!玉国主呢,我要见她!放开我!” 那被制服的妖族疯狂挣扎,歇斯底里的大吼着。 众狐族纷纷冷笑,诸如此类的话,这段日子它们耳朵都快听得磨起茧子来了,早已免疫,当下不管这妖族如何嘶喊,尽皆无动于衷,架其前往招拒山牢狱,琢磨待会儿该用哪种刑罚好好款待这个家伙。 声音渐行渐远,屋子里的楚长歌忽然苦笑一声,狐族的姑爷还真是不好当啊! 虽然,这个姑爷是假的,大婚也是假的,一切不过是故意为之,瞒天过海,也好令那狮王彻底断了对玉玲珑的念想。 待大婚过后,也就功成身退,从此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不过这个过程还真是有些石破天惊啊。 好像整个妖族都已经为了玉玲珑而濒临疯狂! 楚长歌足不出户,但仅凭这段日子络绎不绝的有妖族前来刺杀于他,也知外面恐怕已是乱成了一锅粥,定然有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八月十五,大婚能否圆满完成,只怕还是未知之数,玉玲珑的如意算盘,未必能能达成所愿,甚至使事态失控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自衬也就是个帮忙的,操心也还轮不到他。 吱嘎! 门扉忽然被缓缓打开。 楚长歌侧目,看清来人后,笑道:“看如今这般架势,即便你成婚,也未必能够令那些对你倾心的妖族们再不痴心妄想,而且貌似你与我这么一个人族成婚,在这两万里诸国,不说尽都反对,所面临的阻力想必亦是不小吧?” 玉玲珑微微颦眉,诧异的看向楚长歌,似乎是没想到楚长歌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寸步未出,竟能大致猜出外面的情形,联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神奇之事,更觉他有些深不可测,貌似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区区结丹境的人族修士那般简单。 不过玉玲珑也没多问,轻叹道:“你猜的没错,但是除了这么做,我想不到还有更好的两全之策。” 她满怀歉意道:“只是对不住你,令你无端成为众矢之的,我保证大婚过后,便秘密将你送出万妖诸国境地,绝对不会因此而牵连到你的性命。” 楚长歌没说话,想起那上百个刺杀他失败之后被抓起来的的各色妖族,摇头苦笑一声。 按照这个架势看来,甘愿为这位狐国国主豁出命去的妖族绝不仅仅于此,大婚之后,即便离开妖族诸国国土,也未必就能高枕无忧,届时没准还会面临许多麻烦。 楚长歌最讨厌麻烦,尤其是在如今这个暂时还无法轻松解决各种麻烦的时候。 未来极有可能还会发生的接踵而至的暗杀,他并不惧怕,可虱子多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原以为仅仅只是做场戏那么简单,大婚之后,从此分道扬镳,互不亏欠,可到底还是冒失了,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位狐国国主将要大婚的消息一经传出,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当然,他并不后悔,更不会反悔。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也不愁,相比于命运被他人操控在手,眼下的这点小麻烦,不过是等闲而已,顶多是令他不堪其扰心烦意乱,倒也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是他瞧不起当今之妖族,实在是当今妖族没有哪个是能让他瞧得起的。 纵使这三百年间,有后起之秀横空出世,难道还能与元始天尊、甚至是黑帝相比拟么? 都是小麻烦。 “我倒是不怕被牵连性命,只是有一个疑问。” 玉玲珑道:“吾自当知无不言。” 楚长歌说道:“你这般大张旗鼓的嫁出去,即便瞒住那狮王,令其对你再无垂涎之心,可难不成你要瞒一辈子么?你不想嫁给那狮王,便没有其它中意的妖族?纵然眼下没有,若是日后有缘邂逅,届时你又该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婚 玉玲珑默然许久,说道:“万物生于世间,往往都身不由己,难以遂心意而行。我身为狐族之主,并非孑然一身,可以无所顾忌。相较于我,狐族的兴衰荣辱才是重中之重,只要狐族能够得以保全,无猜忌、灾厄、战争,纵使我从此独孤终老,也甘之若饴。” 楚长歌肃然起敬,这位狐国国主真是愈发的令人敬佩了,一味奉献,甘愿舍弃终生幸福,这等境界,问世间几人能够做到? “既然如此,楚某一定陪你将这场戏唱好,绝不会辜负你对狐族的一片苦心。” 玉玲珑感激道:“多谢少侠,你我……萍水相逢,先前我还亲自对你施刑,你非但没有怀恨在心,反而还愿冒着危险相助我狐族度过难关,这等胸襟,实在是令我敬佩不已,同时也有些无地自容。” 楚长歌笑道:“该是我敬佩你才是,况且你我之间,并无仇怨,都不过是误会而已,我也是心有愧疚,这才答应,以求能够弥补一二,本就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玉玲珑轻颌螓首,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楚长歌点头。 玉玲珑起身出门,婀娜身影渐渐在窗外远去不见。 翌日。 八月十五,也就是人族的中秋团圆佳节,大婚如期举行。 妖族是自上古年间于妖界迁徙而来,历经茫茫岁月,虽然与人族势同水火,但早已渐渐潜移默化,沾染颇多人族习性,就连像玉玲珑这等一族之主的大婚,布置的亦同人族嫁娶时一般无二。 招拒山下,十里红毯,迎接来贺诸国妖族。 天还没亮,来自两万里诸国的妖族就已络绎而来,尽都是身份尊贵,不是国主,便是赫赫有名的大妖,还没到晌午,招拒山半山腰的紫宣玉府便已妖满为患,无不是翘首以盼,想瞧瞧那个将狐国国主芳心掳获的人族小子究竟长啥样。 随着吉时已到,众妖随狐族上山,到山顶的“浮华殿”,相继落座,等待着仪式正式开始。 后堂,楚长歌这个新郎官,早就被老早打扮好了,一身匀称新服火红似火,镶嵌着诺大温玉的宝带一丝不苟的系于腰间,长发束起,戴上新冠,兼之他本就丰神俊朗,气质绝佳,眼下更显风流倜傥,看的为他打扮的那几个小狐狸无不是小脸红扑扑的,心下止不住的想着,这个人族虽然可恶,倒是真好看…… “姑爷,该拜堂了。” 鼎中的香燃尽一根又一根,狐族侍女忽然说道。 楚长歌随即起身,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这喜事是假的,但成婚实是他两世以来的头一遭,不禁心情颇为激动,连走起路来也变得大步流星起来。 没多久,随着门外狐族唱了声喏,他便带着一干狐族径直走进浮华殿。 终于见到这个神秘的人族小子,众妖尽皆将目光望来,上下打量,窃窃私语,惊奇者,无谓者,不屑者,不一而足。 在众妖的目光之下,楚长歌负手伫立,淡然自若,也不管在这些目光之中,有许多都是不怀好意,甚至是杀意十足。 妖族信奉实力至上。 所以眼下众妖评判楚长歌的标准,便是实力! 感应到他才不过是结丹境界,有妖王不禁冷笑道:“玉玲珑国主难不成是迷了眼了,怎么便看上了这么一个弱小修士。” 这是一只象妖,人身象头,一只眼被黑布遮盖,话语肆无忌惮,浑然不怕狐族怪罪。 它这一起头,众妖哄然大笑。 殿中狐族的脸色尽皆不太好看。 国主大婚是假,这个秘密只有寥寥几个族中长老知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怕泄露出去,最终白忙活一场,功亏一篑,在场的众狐族不知内情,本就心下颇有微词,眼下见姑爷被取笑,只觉狐族的脸都快被丢尽了。 可纵然心有愤懑,众狐族也只能暗暗憋火。 盖因坐在这里的众妖,身份全都是非同小可,随便拎出来一个,跺跺脚,整个妖族都得颤三颤,得罪不起啊。 楚长歌是露出庐山真面目了,众妖不管是失望无谓与否,哄笑过后,便渐渐不屑再去理他,大声嚷嚷道:“玉国主呢?怎的不见她?” “是啊,老子是来看这人物小子的吗!” 声音一时鼎沸,场面混乱不堪。 这时狐族众长老一齐进殿,白止长老道:“诸位稍安勿躁,马上就是拜堂两的良辰吉时,国主很快便会到了。” 众妖安静下来,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往殿外望去,无须猜想,也知是等着瞧新娘子的花容月貌呢。 过了不久,只听殿外狐族唱喏声传来:“国主到!” 随后,玉玲珑,在众狐族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进浮华殿。 楚长歌也不由得随着众妖的目光望去。 这一望,便再也难以离开。 她太美了。 就像是夜空中那颗最闪亮的明星,漫天星辰,在她身边都显得黯淡无光。 她此时身着凤冠霞帔,施了淡妆,眉如远山,粉腮微晕,眼眸如星似月,顾盼流离,如缎般的秀发上珠钗熠熠生辉,衬托着她的气质极为超凡脱俗,眉梢旁弯弯垂落一绺发丝,兼之她的容颜本就倾国倾城,隐露妩媚,更是显的绝代芳华,风情万种。 人世间流传着一句话,女子只有穿上新衣的那一刻,才是她一生当中最为美丽的时候。 如今看来,妖族也不外如是。 这位狐国国主,就是个例子。 她美的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却又觉得自惭形秽,只敢远观,而不可亵玩。 楚长歌只有在那帝后独孤泠的身上才生出过这种感觉,不过比之眼下的这位狐国国主,却是还要差上几分。 至少此时此刻,在楚长歌看来,这位狐国国主,就是天底下最美丽的女子。 倘若人生真能得此伴侣,夫复何求。 楚长歌忽然心底隐隐涌上这个念头,不过随即他便连忙摇头,暗暗自嘲道:“楚长歌啊楚长歌,难道你竟还想趁火打劫不成?”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对 玉玲珑缓缓走到楚长歌身旁,与他并肩,侧头微微一笑,完美无瑕的侧颜就好像是得到造物主万般精心打磨一般,美的惊心动魄,令人难以呼吸。 楚长歌瞧得心中怦然一动。 “惟愿余生,与君相伴。” 玉玲珑转身,面向楚长歌,拱手而拜。 楚长歌亦转身而拜,道:“不离不弃,共度白首。” 二者同时直起身,相视一笑。 妖族大婚,舍弃许多繁文缛节,对拜之后,即算礼成。 木已成舟,就差生米煮成熟饭了,众妖瞧得咬牙切齿,一个个拳头攥的咯吱作响,两万里妖族诸国最为耀眼的明珠,竟然嫁给了一个人族小子,它们实在是接受不了。 白止长老刚要喊“礼成”二字,那独眼象妖拍案而起,大喝道:“本王反对!”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妖蹭蹭蹭相继起身,齐声喝道:“我也反对!” 楚长歌早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也不惊讶,行罢大礼,随即负手站于一旁,倒是想瞧瞧这些妖族到底想搞什么花样。 白止长老是个暴脾气,纵使眼前众妖尽皆身份不凡,却也不惧怕分毫,虽然明知这场大婚不过是逢场作戏,瞒天过海,但见众妖竟然放肆到管起狐族的事来了,依旧不由自主的燃起怒火,冷冷道:“诸位百忙之中前来观礼,我狐族不胜感激,可此乃我狐族家事,国主想嫁谁就嫁谁,轮得到你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众妖大怒。 那象妖嘿然道:“白止,你这话说的可就外道了,咱们两万里妖族诸国亲如一家,素来不分彼此,怎么叫做狗拿耗子,你话说的如此难听,是觉狐族非妖族之族,狐国,亦非诸国之国么?” 白止老而弥坚,性情刚硬,玩弄嘴皮子却非所长,登时老脸通红,无言以对。 玉玲珑忽然说道:“折耳国主此言差矣,狐族,当然是妖族之族,可凡事都不过一个理字,诸国虽然亲密无间,可诸位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吾之终身大事,惟有吾自知合适与否,与诸位何干?” 她素来性情温婉善良,从不轻易发怒,此刻淡然说来,话语中却无形中透着坚决,一国之主的威严展露无遗。 在场众妖中,至少有一半倾心于她,象妖便是其中一个,见她微微生怒,忙是赔笑道:“玲珑,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为兄也是怕你所托非人,贻误终身,实在是一片好意啊。” 玉玲珑淡然道:“折耳国主的好意吾心领了,吾之夫君,虽是人族,却与吾两情相悦,待吾极好,所以吾着实听不了谁对他恶语相向,说三道四。” 她走到楚长歌身边,轻轻握住楚长歌的手,望向众妖王,说道:“今日我俩结为连理,此后便同心同德,共同进退,矢志不渝,还望诸位莫要因他是人族而心怀成见。” 折耳依旧不依不饶,摇了摇头,说道:“倘若你嫁的是咱们妖族,本王绝不多说半个不字,可惜啊,他是人族!你也说了,希望我们不要心怀成见,可是又岂能真的没有成见?人族最是贪婪狡猾,将我妖族驱赶到这两万里贫瘠之地,受尽苦难,如若在外见到妖族,更是手起刀落,绝不手软,这等世仇,你虽然贵为狐国之主,可也是妖族的一份子,难道便轻易地忘却了!” 玉玲珑默然,她最怕的就是众妖拿楚长歌的人族身份当幌子,结果到底是发生了。 折耳的话令垂头丧气的众妖精神一振,当即七嘴八舌,纷纷说道:“折耳国主说的极是,我等也是为玲珑国主你着想,与人族结合,玲珑国主莫不是想毁了整个狐族吗!” “正是!我等即便可以看在与玲珑国主一直以来的交情上视而不见,整个妖族又岂能皆同我等一般视若无睹?我妖族与人族之间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玲珑国主不杀了这个人族小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嫁给他,如此岂不是令妖族蒙羞?玲珑国主,你敢拍着良心问问自己,你狐族之中,就没有死在人族手中的无辜亡灵么?” 斥责喝问之声此起彼伏,一时响彻整个大殿,玉玲珑默不作声,众狐族亦是脸色难看的紧。 感受到这位狐国国主好像是没了办法,楚长歌能够体会到她此时此刻的无助,反手将她的素手轻轻握住。 玉玲珑抬头望来。 楚长歌报以一笑,眨了眨眼。 不知怎的,瞧着楚长歌那幽深清澈的眸子,玉玲珑只觉心中安定不少。 局面到了这种无法收拾的地步,实在是她始料未及,本还有些暗暗后悔,不该如此草率,为了让那狮王裂天不再纠缠,而大张旗鼓的与一个人族成亲,但此时小手被这个人族握住,所有的顾虑好像都随之而烟消云散。 他是有办法了吗? 玉玲珑心中默默的想着。 “诸位。”楚长歌环顾众妖,咳嗽一声,突然扬声说道。 众妖偃息旗鼓,诧异望来,这人族有话要说? 楚长歌道:“人妖仇怨,自古已有,然冤冤相报何时了,前者已逝,若是将仇恨继续绵延下去,受苦受难的只有子孙后代。我知妖族被驱赶到这贫瘠荒凉之地,必然心怀怨怼,可说句不中听的话,昔日妖族强大时,人族亦是苟延残喘,甚至沦为血食,苦不堪言,如今不过是此消彼长下的自然规律而已。若是诸位依然不忘旧事,恕我直言,这对于妖族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众妖本就是想拿他人族的身份说事,此刻听他也提及了人妖恩怨,无不是喜出望外,顺竿就爬,折耳冷哼道:“说的倒是轻巧,什么自然规律,都是糊弄鬼的说辞,本王只知道,现如今妖族的处境很不好,这一切都要拜你们人族所赐,你这个籍籍无名的人族小子,竟然也敢痴心妄想欲要迎娶我妖族最美丽的明珠,本王绝不答应!” 楚长歌早就知道这些妖族不过是借题发挥,目的只不过是为了阻止这场大婚,但他自有方法应对。 他自信,当他说出接下来的这段话后,众妖绝对不会再反对,甚至还得千恩万谢,生怕这门亲事黄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应对 凡是生灵,都是自私的,妖也不例外。 什么血海深仇,什么人妖殊途,那是建立在没有利益的前提下。 只要施以足够的诱惑,这一切都可以抛出脑后,变得微不足道。 楚长歌忽然道:“诸位如此强烈反对楚某与玲珑的婚事,楚某倒是无甚所谓,却是怕寒了玲珑的一片心意。” 妖族多半憨直,不会弯弯绕绕,不过眼下在场的都是妖中的王者,如何听不出楚长歌似乎意有所指。 折耳那只独眼精光一闪,问道:“此话怎讲?” 楚长歌看了身旁的玉玲珑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疑惑,旋即环顾众妖,笑道:“楚某早就对所谓的人妖殊途深恶痛绝,自从与玲珑真心相爱之后,这种念头更是越发强烈。众生平等,何苦介于种族,互为仇敌,厮杀不止,理应和平相处,然而楚某深知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无法改变这已经旷日持久的局面,所以只能另辟蹊径,为妖族如今之处境略尽绵薄之力。” 一位妖王冷笑道:“你小子也不知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得到了玲珑国主的青睐,还真当自己与众不同了,竟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对我妖族处境略尽绵薄之力,你小子凭什么?就凭你那微弱的结丹境修为么?” 众妖本来还甚是期待,听这妖王一打岔,不禁哄然大笑。 楚长歌也不恼,依然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妖兄此言差矣,对于妖族如今来说,武力并无作用,纵使我为道一境,难道就能带领妖族冲出这两万里贫瘠之地,在外面的花花世界落地生根吗?” 众妖大笑声渐渐停止,那妖王极重脸面,只觉楚长歌这话是在驳斥于他,当下面色一沉,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卖什么关子。” 楚长歌道:“我所指的,是为妖族找到一块乐土,一块山清水秀、灵气浓郁的世外桃源,从此再也无须在这等贫瘠之地栖息繁衍,忍受这里的苦寒荒凉。” 那妖王嗤道:“你小子还真是异想天开,天下虽然大,可都已有主,谁会甘愿献出地盘供我妖族栖息,况且我妖族若是离开此地,必然会惹得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届时恐怕连这两万里之地都将不复存在了。” 楚长歌笑道:“楚某知道有一处地方,那里不仅无主,而且无人知晓,只不过地域不大,约有三千多里,但山川河流,应有尽有,草木茂盛,四季如春,更重要的是,那里的灵气极为浓郁,就算是全天下的生灵都挤在那里吞吐修炼,再过一万年也不会变得稀薄。” 他此话一出,众妖尽皆震动。 玉玲珑被他握住的小手轻轻一抖,面露一丝紧张之色。 他只作不觉,兀自说道:“三千里之地,若是妖族尽皆迁徙过去,可能捉襟见肘,不过诸国可以移族一半,还能够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至于分地,应当公平划分,不管种族强大与否,都要遵守规矩,不得多吃多占。诸位若是同意,不日我便带诸位前往那里,届时的诸多事宜,咱们再商量。” 他侃侃而谈,听得众妖既是怀疑,又有些心花怒放,诸国所在这两万里,可谓是人世间最为荒芜贫瘠之地,而且气象无常,天灾不断,环境恶劣,灵气稀薄,妖族早就不堪在此忍受,倘若果真能有楚长歌口中的那等无主的世外桃源,它们如何不会欣喜若狂? 不过楚长歌说的委实有些玄乎,令在坐的诸位妖王实在是难以置信,到底还是怀疑的成分多一些,甚至压根就断定楚长歌是胡言乱语。 自古以来众生为掠夺资源从未停止过厮杀,如果世间当真有这等世外桃源,早就被人族的道统宗门所占据了,又怎么可能无主? 况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古话在妖族同样适用,众妖王更不会相信,楚长歌这个人族,会将那等宝地拱手送给它们。 就连玉玲珑也有些惴惴不安,弄不清楚长歌所言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对于整个妖族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不啻于转世新生。 可若是假的,众妖王必将勃然大怒,甚至会迁怒于狐族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就算真有那等世外桃源,他又为何突然说起此事,难道他真的同情妖族如今的悲惨处境? 还是,他仅仅只是想为自己解围? 玉玲珑心中默默的想着,忽然觉得楚长歌的大手渐渐变得温热,也握得更紧了一点,不由偷偷的侧目看向他。 他很英俊,胜过这世间绝大部分人族,甚至在玉玲珑看来,楚长歌实在是她迄今为止所见过的容貌最为出众的人族。 那犹如刀劈斧砍般的面部轮廓,炯炯有神仿若夜空般深邃的眼眸,冲鬓的剑眉,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无意间自然流露出的微笑,散发着成熟的魅力,好像世间任何事,都难不倒他,他那宽阔的肩膀都可以承受,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压不弯他那笔直的脊梁。 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玉玲珑还是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打量楚长歌,只觉他看似年轻,身上却隐隐有种与面貌不相符合的沧桑感,好像隐藏着无数秘密,令她情不自禁的想去窥探、知晓。 她的脸颊微微发热。 像楚长歌这种男人,即便不是妖族,可他身上那种自然流露出的气质,对于任何生灵来说,都有着十足的杀伤力。 折耳突然说道:“恕本王暂时无法相信,你是人族,却愿意助我妖族寻得宝地,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荒谬之事。” 楚长歌笑道:“其实你们还要多谢玲珑。” 众妖一愣。 楚长歌道:“是玲珑执意要带上你们,楚某只不过是成人之美。” 玉玲珑也愣住了。 楚长歌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紧,示意她安心,自顾对众妖说道:“其实是真是假,与其在这里徒自猜测,不如亲眼所见。七天之后,欲迁徙者,便到招拒山来,楚某亲自带你们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醉 众妖王面面相觑,楚长歌口中的那等世外桃源,简直就是它们朝思暮想的栖息之地。 这里太过于贫瘠了,妖族被驱赶至此,便一蹶不振,与这里灵气稀薄有极大干系,或许再过千年万年,妖族就会彻底沉沦,退化为兽体再也无法变幻人形,这都是现如今就可以预见到的事。 倘若真能迁徙至那等世外桃源,从此栖息繁衍,妖族定然会蒸蒸日上,甚至重回久远时那般鼎盛也不是绝无可能之事。 这等诱惑,它们无法拒绝。 折耳道:“如若你所言是真,于我妖族便犹如再造之恩,可若是诓骗我等,后果无须本王来说,你自己掂量。” 楚长歌笑道:“楚某如今是拖家带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诸位大可放心。” 折耳当先拱手道:“今日是玲珑国主大婚之喜,本王就先在这里恭贺二位了。” 旋即有妖王跟着道:“本国主也在这里,祝愿二位从此相濡以沫,携手共进,长相厮守!” 这是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妖王。 众妖亦不甘于落后,相继拱手祝贺,态度之诚恳,与先前简直就是迥然而异,天差地别。 楚长歌随意的拱了拱手。 玉玲珑轻松一口气,不过心底依旧有些不安。 可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顾此失彼,若是七日后没有那等世外桃源,该如何向妖族诸国交代? 折耳等众妖已然沉浸在迁徙新土的喜悦当中,浑然将原本的敌意抛却到九霄云外,不管是因何缘由反对这场婚事的,此刻尽已默许,不再提及。 大殿一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瞧得众狐族暗暗咋舌,新姑爷可是真有本事啊,仅凭三言两语,便将这场可能更甚于狮王裂天发难的危机化解。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楚长歌笑着看了身旁的玉玲珑一眼。 利益当前,莫说是种族之别,抑或是强烈爱意,就算是血海深仇,有时都有可能抛诸于脑后,这一点,世间生灵皆是如此,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 他所说的那处无主的世外桃源确有此地,还真不是胡乱捏造。 当然,所谓的同情妖族,愿为妖族尽一些绵薄之力,这才是侧头侧尾的假话。 就算不以偏概全,妖族亦是多半生性残忍,茹毛饮血,以他的脾气,这等种族他是素来报以冷漠态度的,更遑论是出手相助了。 当然,有一点他说的倒是真的,那就是之所以愿意帮助妖族迁徙新土,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玉玲珑。 这位狐国国主,心地善良,与那些冷血狠毒的妖族截然不同,值得让他倾囊相助。 更重要的是,那件事令他心有愧疚,毕竟事关名节,即便是妖族,也颇为看重,他不是得了便宜拍拍手就走的人,眼见玉玲珑面临难题,自然要帮助他解决。 玉玲珑见他看来,睫毛微颤,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白止长老眼见众妖欢聚一堂,不再发难,忙是扯着嗓子喊道:“礼成!” 眼前的难关终于是过去了,不过这场戏依旧得唱下去,若是顾头不顾腚,没有贯穿始末,难保会露出破绽。 白止随即引众妖前往宴席。 这等场合玉玲珑自然是不能再参与的,在众狐族侍女的拥簇下往闺房去了。 楚长歌这个新郎官却是不能走,众妖还指望着跟他联络联络感情,等届时迁徙至那无主的世外桃源能够多分些土地呢,一时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烟消云散一般,甭管是一国之主,还是法力高深的大妖,全都热络非常,争相敬酒,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好像多好的交情似的。 楚长歌也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豪气干云,煞是对众妖脾气,气氛渐渐更加热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妖喝的酩酊大醉,楚长歌这才抽机脱身,在狐族小侍女的带领下径直前往玉玲珑的闺房,也是昨日才布置好的新房。 他其实是隐隐有些抗拒的,这场戏未免做的也太逼真了,其实这个环节大可以省略,反正外面的众妖多半都已喝的人事不醒,哪里还有精力窥探是否圆房之事。 不过他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既然狐族安排了,倒也没做扭捏姿态推辞。 况且他也着实有些喝多了,多到迷迷糊糊的,以至于催动真气将醉意消解都忘了。 狐族的酒,着实是世间一绝。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更是醇香无比。 况且就算是难以入口的粗酿,喝了几十坛,就算是一头龙也该撂倒了。 虽然他是海量,可酒不醉人人自罪。 在狐族小侍女的带领下,他一路踉踉跄跄到了新房,吱嘎推开房门,一身酒气的冲了进去,脸色通红,醉意醺醺,眯着眼睛四处瞧了瞧,终于找到此刻坐在床榻上的狐国国主玉玲珑。 新娘子太美了,以至于此刻再看仍觉惊艳。 他脑子浑浑噩噩,但最起码的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这一瞧,便渐渐瞧得痴了。 玉玲珑被他瞧得脸颊微微泛红,犹豫片刻,起身扶他到床榻上后,刚要去招呼侍女煮些醒酒汤,却陡然被他抓住双手,猛地抱在怀里! “你真美……” 楚长歌闭着眼睛,双臂紧紧拥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一口酒气的笑道。 玉玲珑脸红如烧,有些惊慌失措,脑海中忽然回想起那个夜晚…… 无耻浪荡之徒! 她旋即恼羞成怒。 啪! 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楚长歌被打的一懵,双手自然而然的从玉玲珑的身上放了下来,像头死猪似的倒在床上。 我是谁? 我在哪? 谁打我? 楚长歌迷糊的想着。 突然,他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不禁打了个寒颤。 眯着眼睛望向床顶,继而转向站在床边气的胸口剧烈起伏的玉玲珑。 随即,他大惊失色,连忙运功化解酒气,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我……我做什么了?”他有些记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可见玉玲珑脸色不善,立时便知方才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算计 玉玲珑抿了抿嘴,瞧着眼前这个面露无辜的男人,默然半晌,淡淡道:“没事,你方才醉了。” 楚长歌松了一口气。 他是生怕酿成大错。 刚刚看完这位狐国国主的身子,转眼要是再做出什么来,即使是醉酒,这等行径亦与禽兽有何两样! 喝酒误事啊! 他何等聪明,瞧玉玲珑的脸色,就知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玉玲珑既然不说,意味着他可能还没做出什么令人发指天理难容的事来,故而也不愿自寻烦恼,自顾打了个哈哈,笑的有些尴尬。 短暂的沉默过后,玉玲珑开口问道:“你所说的无主之地,当真存在么?” “那是自然,我……曾偶然涉足于那里。”楚长歌差点“前世”二字便脱口而出,好在及时收口。 顿了片刻,他微笑道:“那些妖族咄咄逼人,若是不给予些好处,必然寸步不让,没完没了,所以我想出了这个方法,你不会怪罪我吧?” 玉玲珑道:“我知公子是为我解围,感谢尚且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况且迁徙灵气浓郁之地,于妖族而言不啻于是再造重生的大好事,玲珑这厢先代狐族谢过公子了。” 她施然行礼,忽然道:“我有一事不得其解,还望公子能够解惑。” “但说无妨。” “公子为何要在七日之后,才愿带诸国主去往那处新土?” 楚长歌道:“自然是因为那狮王裂天。” 玉玲珑疑惑之色未减分毫,不明他的用意。 “狮王倾心于国主,知你已大婚,兴许会心如死灰,从此不再纠缠,但也有可能爱极生恨,若是找狐族的麻烦,狐族可有把握有一战之力?” 玉玲珑摇头道:“没有,我狐族素来喜好和平,多数性情温和,不愿杀生作孽,如何能抵抗凶悍好战的狮族铁蹄。若是开战,只怕不需数日,狐国就会彻底沦陷,就连这招拒山,也断然难以保全。” 楚长歌说道:“我正是顾忌到这一点,所以才将时间延长到七日之后。” 玉玲珑一怔,旋即颦眉思索,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瞧那狮王性情憨直暴躁,若是依然对你贼心不死,必定按耐不住,近期就有可能有所举动,七日之限,其实是在等它。”楚长歌淡淡一笑,问道:“现下诸国妖族尽都翘首以盼迁徙新土,若是那狮王裂天胆敢大军压境于招拒山,你猜诸国会做何反应?” 玉玲珑彻悟,面露惊喜之色。 诸国对于迁徙新土之事可谓是志在必得,倘若狮族胆敢对狐国动手,诸国国主岂能同意? 狮族再是强悍,可与近乎整个妖族作对,还差点份量。 玉玲珑终于明白楚长歌的算计了,不由有些惊讶的望向他,见他笑意淡然,怎么瞧都透着一股子奸诈,年纪轻轻,却像是一条老狐狸,城府深沉,智珠在握,运筹帷幄,无论是谁,被他盯上,恐怕都得被算计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整个妖族,居然都被他当成了棋子! “实在是有劳公子为我狐族筹谋算计。” 楚长歌摇摇头。 在他看来,这根本算不上什么算计,不过是在合适的时间做出合适的决策而已。 况且他最讨厌算计,能够以武力解决的事情,又何必拐弯抹角。 若是巅峰之时,他甚至懒得废话,还送个屁土地,谁敢反对,一巴掌就给镇压了。 当然,形势比人强,毕竟今时不用往日了,那等简单粗暴的方法是行不通了,他只能稍微的以智慧来解决事情。 “公子。” 玉玲珑忽然叫了一声道。 “嗯?”他疑惑望去。 玉玲珑低着头,默然片刻后,再抬起头时,绝美的脸上已是犹如擦了厚厚的胭脂般通红一片,低声道:“眼下天色已晚,公子……”话没说完,娇羞之色更甚,后面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再难出口了。 楚长歌自然不会认为这位狐国国主是在盛情邀请他一起同床共枕,这种事情只有在世俗的那些戏曲中出现过,而玉玲珑显然不似戏曲中的那些狐媚子般浪荡风骚,不过是萍水相逢,就愿与书生共度春宵,耳鬓厮磨,纠缠不休。 这是一个正经的狐狸。 楚长歌也是个正经人,连忙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说道:“那就不打扰国主了,楚某这便出去。” “不是……”玉玲珑摇了摇头,显然不是这个意思,默然半晌之后,才强行压抑娇羞,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还望公子能在这里委屈一晚,外面各族想必还未走干净,若是见你未……留于新房之中,难免心中起疑。” 没想到玉玲珑是在顾忌这个,楚长歌不由失笑,众妖族即使没有走干净,也都喝的是酩酊大醉,怕是连老爹老娘都忘了长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精力潜入到这新房查探什么。 见玉玲珑仿佛是鼓起莫大勇气,才出言挽留,楚长歌心一软,没有拒绝,随即从床榻上抱下一张被褥铺在地面上,自顾脱靴,笑道:“你睡床,我睡地。” 玉玲珑点点头,瞧神色有些如释重负,虽然挽留楚长歌在此,可似乎又生怕楚长歌误会,而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行径来…… 毕竟有前车之鉴啊。 那一夜所发生的事,至今想起,她仍觉羞恼,只不过善良使然,不愿多怪罪楚长歌什么。 她旋即也脱靴上床,和衣而眠。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 天色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招拒山上,尚且大雾朦胧,寒气凛冽,狮族大军,已然兵临城下! 楚长歌和玉玲珑猛然惊醒,因为他们两个同时听见一声震天动地的叫喊声。 “玉玲珑,你出来见老子!” 这声音歇斯底里,煞是乖戾,蕴含无穷怨恨,不是狮王裂天又是谁? 楚长歌早就猜到狮王若是穷追不舍,没有断了对玉玲珑的念头,很快就会有所动作,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大婚之后的第二天就来了。 “走吧,出去瞧瞧。”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兵临城下 招拒山下,尘烟喧嚣,枪戟如林,旌旗飘飘,狮族大军阵列分明,气势雄浑,宛如排山倒海而来,有淹没乾坤之势。 阵列前,狮王裂天睚眦欲裂,望着山脚下已然闻声集结的狐族,愤声大吼道:“玉玲珑呢?她为何不敢见老子?叫她出来!” 众狐族一言不发,眼见这狮王如此愤怒,怕是一言不合,就会血洗招拒山,尽皆心中忐忑不已。 狮族向来好战,凶悍无匹,而自裂天成为族长以来,更是兵戈不断,东征西讨,四处攻伐,每每兵锋所指,必然是尸山堆积,血流成河。 如今大军压境于招拒山下,众狐族只觉如同是泰山压顶,惊慌失措,几欲窒息! 楚长歌和玉玲珑一齐赶到。 狮族仿佛是倾巢而出,远远一瞧,近乎一望无际,阵列森然,透着嗜血狂暴,离着老远,亦能感受到凛冽的杀机蔓延而来,尚未开战厮杀,空气中仿佛就已然能嗅到一丝血腥味。 玉玲珑性情善良,却不软弱,执掌狐族事宜多年,潜移默化间更生出一丝威严,见狮王裂天果真带兵压境,不由面露愠色,大声道:“裂天国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见玉玲珑终于露面,躁动难当的裂天忽然安静下来,咧嘴一笑,道:“玲珑,老子知道你是受了胁迫,故而才身不由己嫁给了那人族小子,所以火速赶来带你脱离苦海,顺便将那可恶的人族小子碎尸万段。” 这狮王脸皮果然一如既往的比城墙还厚啊。 楚长歌失笑,扬声道:“狮王,我若是你,早就哪凉快哪呆着去了,如此死缠烂打,传出去也不怕整个妖族笑掉大牙。” 裂天如今视楚长歌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将他挫骨扬灰,听他居然敢嘲笑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咬牙道:“小王八蛋,老子不知你究竟给玲珑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令她甘愿委身下嫁于你,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老子今日来,就是将玲珑带回狮国,将你碎尸万段!” 楚长歌好整以暇的挥挥鲜艳似火的新衣衣袖,笑道:“你怎么恁的霸道,我和玲珑郎情妾意,你侬我侬,昨日业已成婚,从此神仙眷侣,双宿双栖,这辈子也分不开了,整个妖族都送来祝贺,愿我俩相濡以沫,海枯石烂,白头到老,偏偏就你刺儿头,领着一干乌合之众在招拒山下大声喧哗,搅了我和玲珑的新婚燕尔,你可知罪?” 裂天越听越是狂怒,什么“神仙眷侣”、“双宿双栖”,还有什么“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每个字都像一根针一样扎在它的心里,尤其是当听得楚长歌竟说“你可知罪”四个字,怒火顿时淹没理智,双目通红如血,暴吼道:“王八蛋,你个小王八蛋!老子要是不将你剥皮拆骨,老子也不活了!” 楚长歌被它吼声震的耳膜一阵失聪,片刻后恢复过来,不禁揉揉耳朵,嗤道:“拿楚某无可奈何,便恼羞成怒发下毒誓的,你不是第一个,而结果全都无一例外,楚某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所以我奉劝你一句,像这种毒誓还是少许为妙,万一应验,楚某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他娘的找死!” 裂天气的七窍生烟,吼声震天动地。 见它濒临暴走边缘,玉玲珑一凛,说道:“你想做什么!” 裂天狞笑道:“狮族出征,从未有过无功而返的先例,不过老子可以给你一个选择,只要你让老子将这小子碎尸万段,而你则你乖乖的做老子的婆娘,老子绝不动你狐族一草一木,如若不然,就休怪老子不念情谊,血洗你招拒山上下了!” 玉玲珑冷笑道:“裂天国主是认为我狐族软弱可欺,会任你宰割么。” 裂天哈哈笑道:“玉玲珑,老子还真没将你狐族这些烂菜放在眼里,你大可拒绝试试,看我狮族大军,能不能将招拒山夷为平地!” 眼瞅着即将就是血流成河的局面,众狐族无不是心生忧惧。 惟有性情爆烈的白止长老丝毫无惧,大怒道:“要战便战,狐族还怕你不成!” 可惜除了它,其它狐族并无这般血性,没有跟着附和。 许多狐族在心中,已然开始期盼,期盼玉玲珑能答应这个血腥屠夫的要求。 事实上,玉玲珑还未表明态度,狐族上下业已几乎认定,她一定会答应。 身为狐族子民,它们对国主玉玲珑再是了解不过。 深知它们的这位国主,心地善良,就连蝼蚁都不忍伤害,虽然并不软弱,可为了整个狐族的安危,一定会选择妥协。 所有狐族的目光,一时全都聚集在玉玲珑的身上。 可惜,玉玲珑的答案,令它们失望了。 “你休想。” 这句话,是对狮王裂天说的。 可狐族听到,却是心凉了半截。 拒绝狮王,意味着开战。 狐族如何能抵挡百战百胜的狮族大军? 这不是抵抗,这是送死! “国主……” 许多狐族不由得浑身颤栗。 玉玲珑淡然说道:“吾受推举忝为族长,自问也算尽心竭力,披肝沥胆,为了令狐族免于兵戈,不受战火荼毒,国亡家破,素来能忍则忍,以至于被外敌看清,如今更是兵临圣山之下,肆意胁迫;而一直以来的安逸,使得我狐族上下,血性渐失,多半怯懦畏战,如今坐视外敌兵临城下,皆惊慌胆怯,不敢愤然斗争……你们都希望吾能答应狮王的要求,对么?” 听她话语虽是淡然,却隐隐流露出悲愤无奈,众狐族心虚的低下头,不敢看她。 白止老脸憋的通红,咬牙道:“生有何欢,死亦何惧,只要国主一声令下,老朽愿做先锋,即便战死沙场,也绝不让这些狮族踏上招拒山半步!” 玉玲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望向狮族大军,忽然目光坚定,说道:“不怪你们,是我太过于仁慈了。” 白止长老愕然道:“国主……您这是何意?”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来援 玉玲珑道:“我原以为狐族只要安分守己,与诸国互不侵犯,就能免除兵戈,避于战火,事实上这只不过是我以为,天真的可笑。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存活下去,否则,就要沦为鱼肉,任由欺凌宰割。” 她说罢,转身望向众狐族,道:“今日,我可以受狮王的胁迫,答应它的要求,令我狐族免受兵灾,不会有任何伤亡,可是以后呢?再有强敌入侵,狐族该如何自处?若是没有条件,直接便要进攻我狐族圣山,我狐族上下,难道就要坐以待毙么!” 众狐族尽皆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她。 她越说越是激动,一改平时的恬静温婉,声音严厉,就像是利剑一般,刺在此时这里每一个狐族的心灵当中。 “居安思危,如今危难来临,我狐族应当想的,是如何将那些即将就要攻打我们、屠杀我们的外敌,赶出狐国国土之外,而不是受其胁迫,屈辱苟活!” 她蓦然大喝一声道:“听令!” 众狐族尽皆汗颜,闻声连忙齐声应喏! “凡敢踏上招拒山一步者,杀无赦!” 玉玲珑大声道。 “喏!” 众狐族齐声高喊,振聋发聩,直冲云霄! 见玉玲珑竟然做起了战前动员,明摆着是要孤注一掷,准备决一死战,狮王裂天气笑一声,大喝道:“玉玲珑,你既然如此执迷不悟,就别怪老子他娘的要大开杀戒了!” 说罢大手一挥,嘶声道:“给老子踏平招拒山!” 早已等的不耐烦欲嗅鲜血滋味的狮族大军,顿时狂喜,得令瞬时间如潮水一般,震声齐吼,向招拒山狐族冲杀而去。 玉玲珑已经做出决定,以狮王裂天素来的作风,众狐族深知即便避而不战,也不会令这位狮王心生丝毫慈悲之心,定然必死无疑,还不如浴血一战,兴许还可能有奇迹发生,当下全都热血冲上头顶,求生欲望作祟,就连恐惧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减几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这些狮族赶走,并且让其永生永世再也不敢侵犯狐国! 白止一马当先,杀入狮族大军之中,众狐族随即也相继赶上,展开交战。 楚长歌正想着帮上一把,却忽而听得裂天的大喝声传来:“王八蛋,老子宰了你!” 声音未落,裂天的身影已然飞速冲来。 玉玲珑不发一言,随即将裂天挡住,素手成掌,猛然挥去,竟是将裂天击退! 裂天气的双目瞪圆,咬牙切齿道:“玉玲珑,给老子躲开,否则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玉玲珑不语,一场鏖战就此展开。 楚长歌在一旁瞧得暗暗咋舌,这位狐国国主看似温婉恬静,法力却是极高,怕是能与道一境高手一争锋芒。 那狮王裂天别看盛怒已极,动起手来却是不敢全力以赴,似乎生怕伤害到玉玲珑,转瞬之间,便处于下风。 观战片刻,楚长歌便放下心来,这狮王说的无情,可到底还是怜香惜玉,舍不得辣手摧花,当即也不再袖手旁观,飞身杀入战场,雄浑真气爆发,那些凶悍嗜血的狮族在他手下,压根无一合之敌,数息之间便死伤无数。 狮族中除了狮王裂天,法力高深者亦是众多,见楚长歌大杀四方,横行无忌,顿时大怒,可战况胶着,素来温驯的狐族为了活命,都激发出了血性,愤然相抗,一时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楚长歌无情的收割着狮族的一条条生命而望洋兴叹。 别看狮族在两万里妖族诸国的土地上宛如霸主,兵锋所指,所向披靡,可总体实力其实参差不齐。 按照妖族的修炼境界划分,从低到高,开智,化形,生丹,通玄,搬山,丹裂,道一,狮族普遍不过是生丹境以下,力量与仙道九重的洞玄境相若,再往上者,可就屈指可数了,道一惟有狮王裂天一个。 而楚长歌虽为结丹境,战力却是连元婴境都要望尘莫及,在这片战场上,那些少数能以境界压制他的狮族分身乏术,他顿时便化身成为修罗死神,磅礴真气化为长矛,每一横扫,都有无数狮族被拦腰斩断,死状凄惨! 正浴血奋战的众狐族渐渐注意到他,见他如此大发神威,宛如杀神降世,铁血冷漠,无不是心中一震,原本的小觑之意连忙收敛,不禁暗叹,国主看中的人还真是不可貌相啊! “杀!” 一时更加激发斗志,吹起反攻号角! 然而单独楚长歌一人之力,并不能改变什么。 死在他手里的狮族成百上千,可相较于眼下所有狮族来说,不过是凤毛麟角,他并不能左右这场战争的胜负。 狐族就像是温驯的绵羊,即便大发雷霆,咬人也是不痛不痒,而狮族可就不一样了,它们凶悍,嗜血,而且训练有素,列队冲击之下,狐族根本难以抵挡,借着楚长歌的气势反攻片刻,便立刻就被杀的哭爹喊娘,节节败退。 眼见死伤的狐族越来越多,楚长歌却不心急,并不是因为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而是他早就成竹在胸,料定不久后,便会有强援至此。 而事实也确实证明他没有估算错误,妖族诸国,根本不会容忍狐族毁灭,或者说,是怕他身死,从此使得迁徙新土一事,最终白高兴一场。 厮杀许久,来援的第一个便是象族,折耳化身巨象,带领无数象族飞奔而来,口吐人言,震声说道:“裂天,玲珑国主新婚刚过,你便大军压境,前来屠戮向来不惹是非的狐族,也未免太过于凶狠残暴了!” 裂天正与玉玲珑鏖战正酣,耳听折耳声音传来,心下一凛,目光瞥去,只见象族已然冲入战场,与狐族并肩战斗,不禁气急败坏道:“独眼象,干你鸟事!给老子滚开!” 折耳哈哈笑道:“本国主即便不来,你当其它诸国就会坐视不管么?” 裂天不知妖族即将就要迁徙新土一事,更不知眼下整个妖族已然视狐族如若宝贝疙瘩一般,不禁一愣道:“什么意思?” 折耳笑而不语。 忽然,只听得有喝声传来:“牛族来助招拒山退敌!” 也是赶巧,继而接二连三,喝声不断! “豹族来助招拒山退敌!” “蜥族来助招拒山退敌!” “天马族来助招拒山退敌!” …… 喝声从四面八方而来,伴随着灰尘弥漫,嘶吼声震天动地。 一眼望去,是无数妖族! 第一百七十八章 瓮中之鳖 裂天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怎……怎么可能!” 它想不通。 狐族怎会有如此大的面子。 瞧这架势,怕是整个两万里诸国的妖族全来了! 狮族虽然势大,可还远远没到能够与整个妖族相抗衡的地步。 百万众级别的战争就此拉开帷幕。 狮族宛如成了瓮中之鳖,被重重包围。 即便凶猛嗜血,可终究是寡不敌众。 几乎每个呼吸之间,都有数以百计的狮族身陷囹圄,被围攻致死,血洒招拒山下。 裂天心急如焚,眼中都欲冒出火来,暴吼道:“你们就不怕我狮族报复吗!” 直到此刻,它依然不解,为何诸国好像跟商量好似的,全都发兵来援狐族。 而且,竟似不计后果,压根就没有去想得罪狮族会酿成什么可怕的后果。 它的威胁,并没有丝毫作用。 狮族依旧在继续流血,诸国妖族并没有因为它的威胁而心慈手软。 裂天睚眦欲裂,怒火冲破临界点,再不留手,猛然一拳将玉玲珑击退,掠身于战场之中,大开杀戒,大喝道:“娘的,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老子都敢惹!” 刷刷刷! 随后,数道身影拦于它身前,与它展开交战。 它的法力强横之极,乃是当今妖族屈指可数的几位大妖之一,此刻又是暴怒,濒临疯狂,那几个妖族联手,竟是一时只能和它斗个旗鼓相当,全然束手无策。 裂天越战越是狂怒,狠狠咬牙道:“折耳,你是鬼迷心窍了么!老子知道你喜欢玉玲珑,可着实没想到,你竟然敢因此而与我狮族开战!” 折耳笑道:“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形势,狮王啊狮王,你让本国主说你什么才好。本国主相助狐族,可不是因为痴迷玉玲珑,而且你道近乎整个妖族诸国都来了,都是因为玉玲珑么?” 裂天嘶声喝道:“难道你们他娘的就是铁了心要与狮族作对么!”怒火狂烧,双手握住两个铜锤,猛然一挥,登时便将折耳等数位妖族纷纷迫退。 那人身马面的妖王淡淡道:“看来你还不知道,玉玲珑的夫婿知晓一无主的世外桃源,那里将是我妖族的新生之地,你这般兴师动众,若是将狐族覆灭,最重要的是,玉玲珑的夫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等还如何迁徙新土?狮王,众怒难犯,如今整个妖族都不会令狐族出事,即便是你,也得遵守这个规则,否则……哼。” 狮王终于明白了,微微一愣后,气道:“什么他娘的世外桃源,你们还真信?” 折耳道:“是真是假,届时去了便知,若是那小子诓骗我等,不消你来动手,诸国全都饶不了他,可是现在时机未到,你与狐族开战,就是和整个妖族作对。” 裂天气的浑身发抖,只见周围死伤的狮族越来越多,恐怕再如此下去,无须多长时间,就得全军覆灭。 它钢牙咬碎,虽然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突然狂吼道:“都给老子停手!” 毕竟是狮王,平时积威甚深,众妖族其实在骨子里还是惧怕它的,而且它这一吼,暗含磅礴法力,如暮鼓晨钟,直击心灵,所有妖族全都停下手,骇然的望着它。 “狮族……撤军!”裂天强压怒火,几乎是低吼出来的这四个字。 众妖王尽皆默许。 它们也不愿赶尽杀绝,毕竟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素来嗜血凶狠的狮族。 狮族眼下已是死伤过半,个个浑身浴血,这还是近百年来第一次经历这般惨败。 而众妖族联手,所受损失也是颇重,死伤无数。 尤其是狐族。 不过总算这场持续时间并不算如何漫长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 裂天转身,冷冷道:“撤。” 折耳忙道:“裂天国主。” 裂天转身回头,森然道:“怎么,你他娘的难道还想将我狮族赶尽杀绝么?老子奉劝你一句,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心思,就算狮族亡了,今天有一个算一个,老子今后定然全不放过,直到将你们这些王八蛋杀光杀绝为止!” 它是大妖,如果想走,谁也拦不住,纵然将此地所有妖族屠戮殆尽,可被一个大妖记恨上,无论是任何一国都不愿意见到这等事情发生。 所以折耳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其它众妖王亦然。 “狮王误会了,本国主是想说,六日之后,迁徙新土,届时还望狮王能够摒弃前嫌,一定赶到。”折耳道:“妖族如今是风雨飘摇,外面人族虎视眈眈,内里若是再不同心同德,恐怕真的就再也难以翻身了。” 它态度诚恳,听得众妖王心中暗暗冷笑,刚刚还杀的天昏地暗,转眼便装起滥好人来了,这个象王,还真是虚伪。 狮王冷冷一哼。 迁徙新土,它虽不知那所谓的新土是何面貌,可见众妖王如此趋之若鹜,宁愿帮助狐族与强大的狮族开战,也知那新土必然是胜过这两万里诸国国土百倍的世外桃源。 抛开一切不说,它有些心动。 没有任何一个妖族,愿意永世居住在这等贫瘠荒芜之地。 它也不例外,而且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冲出这里,在外面的灵气浓郁之地落地生根,使得狮族愈发壮大。 它望向远处的玉玲珑,丑陋的脸上闪过一丝伤心神色,狠然道:“玉玲珑,今日之事,不会就此作罢,咱们来日方长。” “撤!” 它大喝一声,随即带着狮族一干残兵败将,收拾死难遗体,浩浩荡荡远去。 玉玲珑拱手道:“多谢诸国主仗义援手,玲珑不胜感激。” 那马面妖王也是干脆,道:“六日之后,不见不散。”紧接着率领天马族离去。 其它妖族也说些场面话,率众离去。 招拒山下,一时仅剩众狐族,以及那些无数支离破碎的狐族尸体。 没活下来的众狐族心有余悸,见地面上那些已经面目全非死无全尸的同胞,突然一声嚎啕大哭响起,继而整个场面犹如失控一般,接二连三的流泪恸哭。 狐族安逸惯了,近千年来,还从未经历过这等厮杀。 更从未一次死伤这么多的同族。 玉玲珑眼圈泪水在打转,可身为一国之主,不容许她落下眼泪。 她淡然道:“将死难同族尸体……厚葬,它们是狐族的英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土 战争,从未停息过。 不论降临在谁的身上,带来的只有生死离别。 一下子失去这么多的同胞,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狐族全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招拒山,乃至于整座狐国,都被压抑的气氛所笼罩。 战争结束之后,玉玲珑便自罚到后山面壁跪坐。 而楚长歌则闭门不出,沉下心来修炼鲲鹏大法。 如此时间流逝,终于来到约定之期。 玉玲珑走出后山。 楚长歌也睁开双眼,走出房门。 整个狐族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它们对楚长歌的话并不敢全然相信,故而无不是内心忐忑,如若那处世外桃源不存在的话,恐怕前几日还纷纷援兵而来的诸国,立刻就会调转矛头,直指招拒山。 这是关乎着狐族生死存亡的一天。 过了今日,也许狐族会蒸蒸日上,从此与诸国结下良好友谊,互不侵犯,再享几十年上百年的安静繁华。 也许,会亡族灭种,从此于妖族除名。 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族。 因为他许下的一句承诺。 为了这句承诺,诸国早已等待的急不可耐。 时限一到,诸国主便马不停蹄的赶到了招拒山。 清晨时分,大雾尚未散去,空气中透着一丝湿冷。 楚长歌,玉玲珑,还有数位狐族长老,一齐在紫宣玉府等待诸国到来。 待到旭日升空,炙热难当,诸国主业已尽数赶来。 妖族一百三十二国,来了一百三十国。 狮族未到。 再就是素来与世隔绝的神秘的孔雀族。 “裂天那厮小肚鸡肠,等它做甚?反正新土只有三千余里,它既然不来,咱们也别装作大发慈悲,上赶着送给它狮族一片土地。” 蜥国国主等的不耐烦道。 诸国主皆默然不语。 楚长歌瞧得一笑,在场这些妖王不欲撇下狮族,明摆着是怕与狮族彻底结怨,数日前那场战争刚刚过去没多久,此时正是修补关系的最好时机,这蜥蜴妖也是傻得可爱,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不过他倒是不怕与狮族结怨,更不想给狮族分一杯羹。 那狮王掠他上山的场景,至今他还历历在目。 他实在是咽不下那口气。 为了大局为重,他没有想法子整治狮族,已经是心慈手软了,又岂还会分那么大的便宜给狮族。 以德报怨,纯属放屁。 后面还有一句话,那就是何以报德。 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今生性情大变之后,更是尤甚。 环顾诸国主,他站起身,说道:“时日不早,既然那狮王不领众位的情,咱们也别非得热脸去贴它的冷屁股,蜥国国主说的对,那里不过三千里土地,诸位划分下来亦捉襟见肘,狮族既然非得装作矜持不去,诸位还能多分一些。” 三千里土地,相较于整个妖族的数量来说,实在是太过狭小,少一国参与,就意味着能多分一些土地,诸国主巴不得那裂天不来,只是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传入狮王耳中,被它记恨。 眼下一听楚长歌说话,无不是心中大喜,表面上还是装模作样的说些什么“都是妖族”等虚伪屁话,随即便欣然接连起身,随楚长歌去往那处它们已经一刻都等不及欲要亲眼见到的“世外桃源”。 那处所谓的世外桃源,其实并不属于人间,亦不属于任何一界,而是楚长歌前世以大法力所开辟出的异空间。 那时他游历东荒,目睹两万里诸国土地荒凉贫瘠,灵气匮乏,时常有妖族难以忍受,去往外面兴风作浪,于是心中生出一个想法,那就是解决妖族做恶的源头,为它们开辟出一片适合肆意繁衍的新世界。 于是,他随手一挥,一片三千里的异空间就此诞生。 他的想法是好的,可后来却发现,妖族多半生性残忍,即便不是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亦会作恶多端,若是迁徙至新世界,从此没有了残酷自然的约束,必然会飞速发展,届时恐怕这三千里的异空间也难以满足妖族的野心。 妖族的强大,对于人世间,不啻于是灾难。 基于此种顾虑,他便将迁徙妖族的想法搁置。 也道是造化弄人,前世留下的伏笔,今生终究是用上了。 当然,这种顾虑依旧存在。 只不过他早就未雨绸缪,在那异空间中留下了许多手段,不怕妖族能反了天。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到了天马族国土,亦是天马族圣山,楚长歌御风而下,虚空连画神秘咒文,随即屈指一弹,咒文金光四射,隐没入山体之中。 随后,石壁之上,赫然浮现出一片光幕。 这就是通往异空间的通道。 诸国国主见状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所谓的世外桃源,竟然并非是人间,而是不知通往哪里的神秘世界! 天马国国主更是震撼,它从来不曾发现,本国圣山竟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异空间通道! 这条异空间通道如此隐秘,这年轻人族又是从何知晓的? 而且,他竟然还知道打开异空间的方法! 诸国国主一时全都诧异的望向楚长歌,有些谨小慎微老谋深算的,甚至怀疑这是设的一个局,而且跟天马族难脱干系! 瞧诸国国主脸色不善,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望来,天马国国主盗骊心下一凛,如何不知它们在想什么,可话没出口,却又无从争辩,唯恐被认作是做贼心虚。 “我先进去,尔等若是不放心,先派个妖族随我进来查探一番,确保安全无虞之后,再一同进来。”楚长歌淡淡说道。 玉玲珑对他是极为信任的,闻言说道:“我随你进去。” 诸国国主皆是冷笑。 显然认为这若是一个局,玉玲珑也必然有份。 玉玲珑进去查探,并不能打消它们的疑虑。 折耳对身旁的一个象族说道:“你跟着进去,切记,要仔细查探,若是有何危险,立即返回!” 那象族点头。 楚长歌不愿跟这些犹如惊弓之鸟的妖族们计较,自顾走进异空间之中。 玉玲珑紧跟其后。 那象族踌躇片刻,显然是生怕其中会有危险,咬了咬牙,还是连忙跟了进去。 第一百八十章 争吵 诸国主心急如焚。 许久之后,象族急急忙忙从异空间中冲了出来。 折耳面色大变,道:“里面有异!” “没……没有!里面太……人间净土……世外桃源……”那象族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搜肠刮肚也只能想出这两个词语来形容。 诸国主皆是大喜,连忙迫不及待的相继掠进异空间之中。 虽然见那象族无比激动,它们立时便料到这里面必然是山清水秀,灵气浓郁,乃是绝好的栖息之地,可进来之后,才知方才瞬间的臆想不过是九牛一毛。 这里有湛蓝的天空,虽无日月,却有明珠悬于高空,散发着柔和温暖的光芒,底下既有群山峻岭,层峦叠嶂,亦有平原无边无际,草浪起伏。江河溪流,静静流淌,在明珠的照耀下闪烁着粼粼水光。极其浓郁的灵气充斥在天地之间,犹如琼浆玉液,几欲浓稠欲滴,令人为之沉醉,心旷神怡。 诸国主震撼的打量着这个世界。 许久之后,折耳颤声道:“妖族……崛起之日,不远矣!” 妖族的修炼体系虽然与常见的仙道九重境界不同,但是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不论是仙神人魔灵鬼,修炼前期都需吸纳灵气来助长修为。 一个种族、抑或是道统的兴盛衰弱,可以说与所居住之地有直接关系,如若灵气稀薄,修为进境就会无比缓慢。 妖族被赶到两万里贫瘠之地,从此便一蹶不振,强者越来越是稀少,就是这个原因。 作为曾经的人间霸主、六界之一的妖界所迁徙过来的妖族,乃是得天独厚的生灵,胜在寿命绵长,即便是魔族也要自叹弗如,若是能在灵气浓郁之地栖息繁衍,假以时日,由衰转盛,必定是毫无疑问之事,甚至是重复当初君临天下的鼎盛时期,也不是没有可能。 妖族落魄了太久了,在两万里贫瘠之地艰难生存,在外更是犹如过街老鼠,被人喊打喊杀,这种屈辱已经持续了近三千年,可以说每一个妖族,都想改变目前的处境。 而如若举族迁徙到这里,这份期盼,仿佛已然触手可及,并非遥远。 “方才本国主神识遍及此地,大致估算了一下,确实只有三千余里。”折耳忽然说道:“我象国分五百里,诸位可有疑异?” 楚长歌闻言心底一笑,这象王还真敢狮子大张口啊,妖族有一百多国,数百种族,来此的诸国主以及少数独来独往的大妖就有一百多个,这异空间拢共不过三千余里,象王居然想独吞五百里,其它妖族岂能答应。 他拉着玉玲珑悄悄走到一旁,为了自身利益,接下来免不了是一场唇枪舌战,甚至于大打出手也说不定,这个时候还是躲得远远的,且看这些妖族狗咬狗一嘴毛就是。 果不其然,诸国主听得折耳之言,顿时大怒。 蜥国国主冷笑道:“开什么玩笑,这么点地方,你象国就要吃下五百里,莫非是让我等诸族喝西北风么。” 狼国国主三角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光芒,尖着嗓子道:“我狼国在外面的两万里之地,原本就占据近六千里,迁徙至此,也该多分一些,本国主也要分五百里!” “什么!你五百里,象国也要五百里,干脆你们两个将这里全他娘的包圆了如何?”牛国国主气道。 狼国国主嘿然道:“诸位若是愿意,本国主自然是乐意见得。” “你他娘的白日做梦!” “这是明抢!” “那就开战,谁拳头大,谁就多分土地!” 诸国主怒不可揭,场面一时乱做一团。 见楚长歌笑呵呵的望着诸国主争吵不休,明显是打算袖手旁观了,玉玲珑微微颦眉,低声道:“这样下去,恐怕诸国之间就要开战了。” 楚长歌摊手道:“我可没什么办法,妖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家伙分赃不均,谁都想多吃下一口,开战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玉玲珑叹道:“倘若开战,妖族又不知会流多少鲜血,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还未迁徙到这里,就已经同归于尽了。” 楚长歌收敛笑意,道:“你既然不想看到妖族之间开战,也罢,我就帮你一把。” 玉玲珑欣喜道:“你有办法?” 楚长歌笑了笑,随即走向吵得正热火朝天的诸国主,咳嗽一声道:“诸位先静一静。” 诸国主同时噤声,诧异的望向他。 “其实诸位大可不必这般争得面红耳赤,我来说句公道话。” 折耳皱眉道:“你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现在你的承诺已经完成,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 蜥国国主哼道:“老子们怎么样,干你这人族鸟事。” 这些妖族明摆着是卸磨杀驴,态度与先前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不过楚长歌早有所料,况且他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妖族并不会念他的情。 “我只是有一个合理的建议,诸位若是听得进去,那就按照我这个方法去办,若是诸位听不进去,尽管吵你们的,我也绝不再说半个字。” 别看诸国主吵得凶,张嘴开战闭口开战的,可打心眼里还是有些不愿兵戈相见的,尤其是那些弱小的妖族,与象国、狼国这等实力雄厚的妖国开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只是利益熏心之下,没法子,纵使明知是死路也要争上一争。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众多国主不耐烦道。 楚长歌也不生气,心底却已打量好,待这些妖族迁徙至此,届时再好好整治。 “此地有三千余里,而妖族有一百多国,若是有一国多吃多占,剩下的可就难以划分了,不如还是按照我先前所言,公平划分,不论强大与否,抑或是族群多少,都只能分得一样数量的土地。” 他这话一出,那些弱小的妖国皆是满意的点点头。 然而折耳和狼国国主可就不乐意了,同时沉下脸来。 狼国国主愠怒道:“我狼国子民有上百万,那些小国凭什么跟我狼国分到一样大的土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迁徙 折耳冷笑不语,想必也是同样意思。 诸国主眼睛一瞪,眼瞅着又要针锋相对。 楚长歌连忙摆手,道:“慢来,听我说完,诸位若想大打出手,我绝不阻拦,只是眼下并非良好时机,诸位还是稍安勿躁。” 蜥国国主怒道:“怎么,打仗还分他娘的什么时机,你在教老子做事?” 楚长歌摇摇头,道:“诸位若是这时因为土地分配不均而开战,必然会引起外面人族修士的警觉,届时派出斥候查探,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立时就会被查出来龙去脉。倘若人族兴兵而来,欲要抢夺此地,诸位该何以应对?” 诸国主闻言尽皆一愣。 妖族之所以落到如今这般落魄田地,可以说就是为人族所驱赶压迫,为了让妖族无喘息之机,无翻身之日,人族必然会竭力阻止妖族崛起,届时没准会兴师动众来抢夺这片异空间,不给妖族留一点汤喝。 想到这个可能性,诸国主心有戚戚,一时皆默然不语。 楚长歌微微笑道:“对于诸位来说,隐秘发展才是硬道理,若是开战,非但对于诸位没有一丝好处,反而还便宜了人族。” 狼国国主奇道:“你一口一个人族,怎的与玉玲珑结为夫妇后,竟是自诩为我妖族了?” 狼族最是阴险狡诈,明摆着是产生了怀疑,不过楚长歌忽悠的本事相较于他巅峰时期的力量,那可是只高不低,对付眼下这些开了灵智的野兽,不过就是动动嘴皮的事情。 “楚某早就说过,我同情妖族现下的处境,况且正如你所说,我已经与玲珑成婚,从此互为一体,荣辱与共,难道还不能以狐族自居了?” 楚长歌大声道:“诸位若是听我一句劝,便暂时放下芥蒂,且先按照公平划分迁徙于此,而若是仍旧心有不甘,届时再兵戈相向,楚某绝不阻拦,只是切不可在外面挑起战争,若是被人族发现,这可是追悔莫及的大事啊!” 诸国主一时皆沉默下来。 许久后,折耳第一个表态说道:“那就公平划分,但这只不过是一时之计,待迁徙过后,可别怪本王事先没打招呼,象国,决不能只占区区一隅之地!” 狼国国主随后道:“狼国也是一样。” 最强大的两个妖国都退步了,其余国主自然也不会再争论什么,而且这个结果对于它们来说,其实算是眼下能够想到的最完美的结果了,日后怎样,那都是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可眼下得到的利益可是实打实的。 见诸国主再无疑义,楚长歌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划分地盘吧。” 诸国主点头。 接下来,对于占据土地多少,诸国主虽然已经达成一致,可仍旧又是没免得了争吵,无外乎是都想争得那些平原之地。 栖息之地,首选自然就是平原,再者就是高山,再其次就是那些江河流域。 经过一番激烈争吵,折耳和狼国国主理所当然的获得最终胜利,得偿所愿抢到一部分平原地区,多数妖国国主也都心满意足,惟有那些弱小妖国最是可怜,所分配的地盘多半是江河流域,土地甚少,不适宜居住。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弱小就要挨打,能够分到一些地盘已经是那些强大妖国大发慈悲了。 若不是顾忌此事被人族发现,妖族之中最终能抢到地盘的国家,恐怕不超过十个。 诸国主各自从分好的地盘飞回之后,楚长歌笑道:“诸位就着手准备迁徙之事吧,我与玲珑就先告退了。” 见识了各自地盘的风光,诸国主早就急不可耐,直想立刻举族迁徙至此,哪里有功夫搭理他,纷纷掠出异空间,张罗迁徙事宜去了。 诸国主走尽,楚长歌对玉玲珑一笑道:“走,看看狐族分得的地盘。” 玉玲珑轻轻点头,脸色毫无喜色,隐隐有一丝忧虑。 毕竟是楚长带妖族至此,以折耳为首,几个强大的妖国装模作样,分给狐族的地盘还算是不错,是半座山脉,草木萋萋,悬崖飞瀑,风景壮观秀丽,相较于招拒山的荒凉景象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飞到后山,瀑布像是天河倒泄,飞流直下,气势磅礴。 耳边是水流冲击在泉中的轰隆声响,玉玲珑的思绪亦是并不安静,终于问出了心中疑虑道:“你为何如此急于那些国主迁徙到这里?” 楚长歌一笑,这位狐国国主,还真是心细如发,居然这都能看出来。 “因为我想为你争一块更好的地盘。” 玉玲珑闻言一愣,旋即连忙摇头,说道:“狐族能有此地安居,已然是心满意足,况且狐族势小,若是再觊觎它处,必会惹来杀身之祸。” 楚长歌摇头笑道:“无须狐族去争,我会帮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他似乎并不欲再往下说,玉玲珑亦不再多问,只是忽然想到他为了狐族几次三番而算计,不由得脸颊微微发烫。 而后,楚长歌和玉玲珑便也走出异空间,返回招拒山。 听得要迁徙新土,狐族上下俱是欣喜不已。 搬家是一件麻烦事,尤其是举族迁徙,更是事物驳杂繁多,难以短时间完成。 况且为了避免惊动人族,整个妖族的迁徙大事,都在无声无息间进行着。 这等大事终于惊动了狮族。 狮王裂天如何能不分一杯羹? 于是狮族也分得了一块地盘,毫无疑问,亦是最好的平原地区。 过了将近两个月,诸国方才多半迁徙完毕。 妖族的数量太多了,而异空间只有三千余里,这也使得依旧在外面的妖族仍旧非常多。 不过狐族倒是没有撇下一个,尽都迁徙进了异空间,在所分得的半座山脉上扎了根,一座座殿宇拔地而起,一切都有条不紊。 楚长歌没有走,跟着狐族一直在忙碌着。 狐族上下如今对他业已大为改观,就算是那先前和他颇有过节的白止长老,亦是态度转变,成天一口一个姑爷的叫着,似乎已经忘了,他和玉玲珑成婚仅仅只是权宜之计。 眼看着诸国皆已迁徙进异空间,等的都快有些不耐烦的楚长歌,终于要兑现对玉玲珑的承诺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勇气 这日,光芒和煦,晴天万里。 他走出崭新繁华的宫殿,双脚离地而起,往上空飘去。 直到他的身影与那颗天上的明珠相重合,天色瞬时黯淡下来,异空间中变得阴沉昏暗,宛如暴风雨来临前夕。 迁徙进异空间的诸国妖族,感应到这有些怪异的变化同时寻找着源头,直到看到顶空那个伟岸漆黑的身影。 是那个人族? 他想做什么? 不知怎的,异空间所有的妖族心底都涌现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狐国之中,狐族接二连三的惊声道:“是姑爷!” “姑爷这是在做什么?” 所有狐族都在惊讶,惟有玉玲珑默默的站在一处悬崖上,白衣随风猎猎飘舞,就如同她的思绪一般,此刻有些颇为凌乱。 她也不知道楚长歌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她总觉得接下来恐怕会有大事发生! 按理说以楚长歌如今的修为,即便想闹出点动静来,也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 但不知道为何,她偏偏就生出这种预感。 毫无来由,可却愈发令她心悸不安。 所有的妖族都在望着楚长歌,很想知道他到底想要搞什么鬼。 狼国国主仰天怒喝道:“你在做什么!” 它很愤怒,因为它的心底没来由的生起了一丝畏惧。 作为狼族之主,它很讨厌这种情绪,乃至于恼羞成怒,只能以愤怒来掩盖心底的那丝畏惧。 它的声音传向上空,楚长歌听在耳中,却是不屑回答。 即将就要成为鱼肉任人宰割的东西,也配问话? 晴空陡然响起一声轰鸣,如雷球爆炸开来,瞬时间乌云密布,姹紫嫣红的光芒从漆黑压抑的云层中忽隐忽现,一股惊天动地威压随即笼罩在整个异空间上空! 这股威压就像是山,不,是天! 就仿佛像是上天一般,压在每一个妖族的头顶,无论是小喽啰,还是大妖,抑或是国主,都觉得发自灵魂的颤栗,连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天是什么? 是众生仰望的顶点,是不可忤逆的威严,是难以匹敌的力量! 这铺天盖地的威严,正如天一般! 在楚长歌的身旁,忽然渐渐凝聚出一个人来。 他面无表情,长相清秀,温文尔雅,可眼眸中的淡漠,透露着蔑视一切的霸气,仿佛九天十地,古今未来,都无一存在能与他一争锋芒,这是无敌者才会拥有的傲意! “楚……” 妖族寿命绵长,活上个千八百年不过是司空见惯之事,许多妖族乍见这人出现,脸色猛然大变,相比于这笼罩在头顶的恐怖威压,这人的身份更令它们发自内心的惊悚。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平原上的象国中,折耳的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颤抖着望着天空。 其它诸国亦是同样有此疑问,就算是没认出天上那个人的身份的,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的无敌气息,亦是胆颤心惊。 异空间的大地上,已然有无数妖族匍匐,满怀恐惧的对他顶礼膜拜。 楚长歌与身旁那人心意相通,异空间的任何一处都尽收眼底,见诸国一般无二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嘴角勾勒出一丝淡然笑意,忽然大声说道:“尔等妖族,可知罪?” 他的声音不大,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 不过他身旁的那人却是张口复述了一遍。 字字如闷雷炸响,响彻异空间三千里之地。 随后,一道身影忽然疾速往这边而来,却是那狮王裂天。 它狂猛大喝道:“王八蛋,老子还没找你,你他娘的倒是自己冒出来了,竟然还敢装神弄鬼!楚……早就死翘翘了,你糊弄谁?” 楚长歌见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这个憨直鲁莽的狮王,不由泛起由衷的笑意。 他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狮王了。 “狮王,你固然蠢笨,可这份勇气,实在是令楚某倾佩不已。” 裂天更怒,片刻不停的向他猛冲而去,手中握着两个擂鼓瓮金锤,带着一溜嗞啦作响的电光,便要将他锤成肉泥! 虽然,这不过是痴心妄想之事。 在这个异空间之中,楚长歌就是这里的天! 没有人可以挑战他!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随后响起。 裂天脸庞瞬间肿胀,被一巴掌打的疾飞出去,轰隆一声镶嵌在深深地石壁当中! 这一幕,妖族诸国通过各种手段都看到了。 象国,折耳瞪大千里眼,颤声道:“真的是……那个人……一巴掌打飞裂天,除了他,还有谁……” 狼国,众狼族围绕在法力凝聚的“昊光镜”前,天空的景象清晰的呈现在镜面上,狼国国主望着境中所发生的这一幕,不由心有余悸,亦是有些庆幸,得亏只是离着老远喝问一句,否则可就如同此刻这狮王的下场一般了。 诸国皆是惶恐不已。 狮王裂天法力极为强横,已臻道一境界,在现如今的妖族之中可以说是难逢敌手,可竟然被一巴掌就给扇飞了…… “王八蛋……娘的……”裂天挣扎着从石壁中飞将出来,凶狠的丑脸上不可抑止的流露出恐惧神色。 它对楚长歌恨到了极点! 可同时终于明白,原来楚长歌并不是装神弄鬼,身边的那个人,貌似当真就是三百年前那个法力亘绝古今的无敌人物。 这狮王虽然凶狠残暴,但楚长歌现下还不想将它怎么样,淡然说道:“滚吧。” “你……老子跟你拼了!” 裂天顿时失去理智,也不管楚长歌身边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此刻心中只有熊熊烈火在燃烧,随即如脱缰野马,再次向楚长歌冲了上去。 楚长歌摇了摇头,这狮王还真是勇气可嘉啊。 可惜勇气也分很多种,有的是匹夫之勇,明知不可违而为之,那是蠢! 他身边那人挥了挥衣袖。 裂天掠来的身躯猛然往下方坠落,直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来! 这一次,狮王四仰八叉的躺在里面,已然无力再冲将出来了。 楚长歌漠然道:“诸国主,全都到这里来见我。” 他身边那人依旧开口复述了一遍。 声音回荡在异空间上空,异常冷漠,隐含毋庸置疑的威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夙愿 所有妖族皆都噤若寒蝉。 诸国主更是心惊胆颤! 没有谁敢无视那个人的话。 哪怕是连躲起不见的心思都不敢生出分毫! 一时之间,诸国主都跟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般,风驰电掣的往招拒山上空掠去,生怕去晚了会承担无法估量的后果。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诸国主便全部赶至。 那个人太冷漠了,以至于诸国主惶惶不安,畏惧不敢上前,远远的漂浮在半空,汗流浃背,胆颤心惊,等待着他的训话。 见诸国主无不是不住的抹着冷汗,眼神中透露着惊恐,楚长歌微微一笑,不禁心下暗暗想着,自己前世难道真的有如此可怕么。 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前世创造此异空间而留下的一道身外化身。 为的就是倘若将妖族迁徙于此以后,如果妖族并不甘心安居于此,依旧作恶多端,杀人盈野,他不在时,这道身外化身便可以代替他惩罚那些本性难移的妖族。 为了令这道化身公平公正,不被情感所左右,他还特意抹去了化身原本该有的灵智,除了冷漠,没有一丝多余情绪,只是按照他所定下的规则行事,就如盘古意志所化成的天道一般。 前世未完成之事,这辈子终于得以圆满。 这道化身也成了他此时最大的臂助。 “我想和诸位商量一件事。”他笑着望向诸国主,说的很客气。 先礼后兵,他这是看在玉玲珑的面子上。 若是这些妖族不识好歹,他并不介意大开杀戒。 对于顽固不化者,他从来都没有多好的耐心。 眼见他和“楚长歌”并肩而立,诸国主心中虽然疑惑,直想知道二人是何关系,可眼下怎敢相问? 连同对他的态度亦恭敬起来,纷纷赔笑道:“您直接定夺就是,我等定然无所不从。” 这些家伙倒是上道,没有学那狮王裂天炸毛,楚长歌点点头,说道:“这异空间中的平原约莫有六百里,象国、狼国、狮国皆将所分得的平原让给狐国,然后迁徙到狐国所在的那半座山脉上。” 折耳、狼国国主面色猛然一变。 这是强盗! 可明知是狐假虎威,强取豪夺,当着那位存在的话,它们两个又怎敢拒绝?只能咬着牙点头。 其它诸国主早就不满象国、狼国、狮国占据平原那等富庶宜居之地,不由得皆是心中有些幸灾乐祸。 楚长歌点点头,说道:“还有,妖族既然皆已迁徙至此,便该从此安分守己,摒弃以往的好勇斗狠,凶残嗜血,倘若再敢惹是生非,在外杀人盈野,荼毒苍生,我身边的这位就会出手惩戒,轻则封印囚禁,重则死无全尸。在这里亦是一样,不可在发生战争,无论是谁率先挑起,我身边的这位同样会出手。” 这回可不止折耳和狼国国主面色大变了,所有的妖族国主皆是大惊失色。 直到此刻,它们好像有点明白了。 这是一个圈套! 这里哪是什么“世外桃源”,分明就是牢狱! 而那位举世无敌的存在,竟然会甘愿充当着狱卒的身份。 “一定,一定……” 畏惧“楚长歌”的威严,诸国主纵使再是愤懑,可又岂敢发作,只能虚以委蛇,同时在心里暗暗盘算,得尽快撤离这什么狗屁世外桃源。 见它们一个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楚长歌如何看不出它们都在心里合计着什么,淡然道:“别怪我没提醒诸位,倘若谁敢举族离开这里,我身边的这位依然会出手,而到了那时,可不是仅仅杀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了,而是灭族!” 诸国主被看穿所想,脸色皆是阵青阵紫,心中的愤怒更是濒临到了极点! 这他娘的是绝户计! 根本没给留一点后路! 愤怒不敢发作,转而是沉痛不已,悔不当初,原来这个人族早就谋划好了,就等着自己往套子里钻了。 可惜后悔也已经晚了,如今身陷囹圄,再想出去,不啻于是痴人说梦。 没有谁敢质疑楚长歌的话。 因为它们丝毫不会怀疑,楚长歌身边的那个人会轻而易举的将任何一国毁灭! 就算是整个妖族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够一拳头打发的。 不在此地做囚,那就是死路一条。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妖乎? 即便百般不情愿,又是怨恨无比,可没有谁敢流露出来,依然还要陪着笑脸,装作很情愿的样子说道:“都依您……” 楚长歌点点头,随即飞回狐国。 诸国主面面相觑,随即偷偷的望向那个流露着无敌气息的存在。 这位不发话,没有一个胆敢离去。 楚长歌三百年前的绝世丰姿,诸国主少数曾经见过,便是没见过的,亦是如雷贯耳,可如今再见到真人,只觉这个“楚长歌”与印象中的那个楚长歌大相径庭,好像发生了巨大改变。 不过唯一相同的一点,就是同样都流露着令它们胆颤心惊直想伏地跪拜的无敌气息。 诸国皆心有疑惑,可是也仅仅只敢在心里独自疑惑而已,没有一个胆敢去弄个清楚。 事已至此,它们只能认命。 至始至终,这个“楚长歌”都未曾发一言。 忽然,“楚长歌”御风而去,竟是真如狱卒一般,在空中开始巡游起来。 诸国主见状更觉疑惑。 它们可能到死都猜不出,这个“楚长歌”不过是一道没有感情的身外化身而已。 而真正的楚长歌,也就是它们压根就不曾放在眼中过的人族小子,此刻已飞落到悬崖边,与狐国国主并肩而立。 从落下的那一刹那,楚长歌就感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玉玲珑虽然性情淡然,可并非是如同寒冰般冷漠令人不敢接近。 而此刻的她,隐隐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长歌何等聪明睿智,如何能看不穿他心中所想,说道:“你不说话,是以为我利用了你,故而心中愤懑?还是自觉虽是不知内情,但还是充当了我的帮手,使得妖族形同囚禁,心中有些愧疚?” 玉玲珑道:“都是。” 楚长歌叹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真的是想帮助于你,如今这个局面,也是恰巧,帮助你的同时,也了却了我曾经的一份夙愿。” 玉玲珑颦眉道:“什么夙愿?” 第一百八十四章 牢狱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楚长歌顿了一顿。 若是将实情相告,等于直言他并非寻常,倘若玉玲珑再稍作联想,难保不会推敲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就是楚长歌的秘密,虽然知道的存在迄今为止已经不算稀少,可还是秘而不宣为好。 若是换作以往,他断然不会如此遮遮掩掩,可今时不同往日了,黑帝意欲操控他的命运,没准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无论是谁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恐怕都难免会遭受牵连,惹上一丝危险。 他对玉玲珑甚有好感,更是不想让她猜测出他就是三百年前那个举世无敌的楚长歌。 所以他不能将全部的实情告知,而是忽然问道:“你以为这里牢狱么?” 玉玲珑反问道:“难道不是?” 楚长歌道:“或许是,但如果这里是牢狱,那么外边的两万里之地呢?” 玉玲珑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楚长歌冷笑道:“妖族自从被赶到区区两万里之地,便被诸多人族正道门派时刻监视动向,但有妖族胆敢迈出一步,必然会被格杀勿论,你敢说你们原本所立国之地,就不是牢狱么?” 玉玲珑无言以对。 楚长歌说的是事实。 她根本无法反驳。 “你说这里是牢狱,可这里好歹也是犹如世外桃源般的牢狱,在这里,妖族无须再忍受天象无常所带来的自然之苦,亦有足够灵气可来吞吐修炼,相比于你们原来的地方岂不好上万倍?” 玉玲珑默然许久,娇躯有些微微颤抖,固执道:“可是你终究利用了我,虽然,你是人族,我是妖族,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我从未曾想过,你会将我当成一枚棋子,哪怕是曾经有些怀疑,也从没联想到你答应帮助我,其实就是为了利用我……”说着说着,眼眶渐渐湿润。 没想到这位无惧狮族重兵压境,当时在阵前镇定自若,说出那般豪言壮语振奋军心的狐国国主,居然也会有这么柔弱的一面。 楚长歌心中不忍,缓缓伸出手,想要拍一拍玉玲珑因为泣意而微微耸动的肩膀,不过顾忌男女有别,况且此刻这位狐国国主对他误会甚深,到底是没有落下,悄悄收了回去,叹道:“我从未曾想过利用你,正如我先前所说,只是顺带着了却曾经的一个夙愿而已。” 见玉玲珑大有流泪的趋势,他自知不说明白些只怕是不行了,紧接着道:“妖族自从被赶到两万里之地,忍受着荒凉苦寒,素来心有不甘,以至于怨恨滔天,屡屡有妖族偷跑出去享受着外面世界繁华兴盛的同时,多半都会胡作非为,荼毒苍生,以来发泄一直以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懑。我的夙愿,就是为妖族创建一片乐土,没有杀戮,没有争斗,诸国其乐融融,虽然,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所以我才……寻到楚长歌的一道化身,来约束它们骨子里的野性,让它们遵守这里的规则。” “你可曾想过,如今诸国虽然被规则所约束,看似形同囚禁,但日后和平发展,不再尔虞我诈,远离残酷战争,没有流血牺牲,岂不是更好么?” 随着他越说越深,玉玲珑冷漠的脸庞上神色渐渐缓和下来,道:“可是……” 楚长歌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众生本是自由身,被他人摆布操控,岂不是成了提线木偶么。” 玉玲珑点点头。 楚长歌怅然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厌恶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世间的每一个生灵,自诞生开始,就面临着身不由己,就连我都无法掌控命运,何况是众生呢?” 他看着玉玲珑,终于是忍不住伸手拍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可有一点你要相信,我无论做什么,都从未想过利用你。” 玉玲珑也看着他,脸上的冰冷已然消失无踪,有些柔情似水,轻轻点了点头。 “你方才说,那位存在,不是楚长歌,而是他的一道化身。” 楚长歌不想再欺骗这位善良的国主,仅仅是点了点头,没有再编造什么压根就不存在的事情来遮掩他就是楚长歌的事实。 “走,咱们这就去平原上交接地盘。” 他哈哈一笑。 玉玲珑摇头,半晌后,才轻轻叹道道:“你说的都对,可我还是有些觉得愧对于妖族,又岂能再随你欺压它们。” 楚长歌道:“这怎称得上是欺压,若非是你,它们此刻还在外面的荒芜之地受苦受难呢。而且就算是欺压,也是天道循环,自作自受,妖族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象国、狮国、狼国又都一直是实力强大,欺负弱小种族不过是司空见惯之事,动辄肆意屠杀,甚至亡族灭种,亦是屡见不鲜,我能容它们在这里享受安逸已经是大发慈悲了,它们还有什么脸面占据平原。” 玉玲珑有些为难。 她再是善良,归根结底也还是妖族。 跟着一个人族去抢地盘,今后在妖族之中如何立足? 楚长歌知道她的顾虑,可也实在是懒得再浪费唇舌,知道以玉玲珑的性情,就算是自己说破大天,她也依然会觉得此举是与整个妖族作对,当下强硬道:“我给你的东西,你必须要。” 话音刚落,心意与此刻正在巡视四方的化身相通,下一刻,化身便出现在悬崖之上。 玉玲珑怔了一怔,与楚长歌相识这段时间,楚长歌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有些温文尔雅,亦有一些似乎烙印在骨头里难免流露丝毫的桀骜霸气,但像此时此刻这般霸道的有些蛮不讲理,还是第一次瞧见。 这种霸道就像是小孩子拼命的想要送给朋友玩具,即使那位朋友因为种种顾虑不敢接受,可又不忍拒绝。 “好。”她只能点头。 她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她依旧执拗,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那道化身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扛在肩上,直接带到平原之地。 连狮王都被这化身轻松打败了,她自衬法力还要差狮王一筹,倘若这化身当真如此做,她根本没有丝毫挣扎的余地。 况且她之所以答应,并非是畏惧化身的恐怖力量。 而是她不忍拒绝楚长歌的一片好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皓月 她跟着楚长歌飞到了平原。 落下象国,化身所流露出的无敌气息随即震惊整个象族。 折耳很想避而不见,可又没有那个胆量,只能硬着头皮走出宫殿,径直望向化身,堆笑道:“尊上您来了。” 化身没有感情,自然不会理它。 楚长歌道:“象王,难道你拿楚某的话当做耳旁风了?让你象族搬离这平原,怎的到现在都还没有行动起来。” 折耳畏惧化身,连同他也不敢得罪,听他话语中有所不满,心中猛地一跳,连忙道:“我等不是敢忤逆您的话,实在是东西太多,需要一段时间统筹规划,就譬如这一座座宫殿,想要一时三刻都搬到那座山脉上去,根本绝无可能,不过您放心,我等绝对不敢拖延,一定……” 它不安的解释着,可见楚长歌似笑非笑,心里有些发慌,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我看这些宫殿矗立在这平原上就很是壮观,为何要搬走?”楚长歌冷哼一声,道:“限你象族一个时辰内全都撤离此地,否则灭族。” 折耳吓得心跳欲碎,忙不迭的点头作揖,道:“一定一定,您莫要动怒!” 这位象国国主活了一千多年,甚至都快比一些人世间的道门宗门都要古老了,还是头一次这么卑微。 可是没法子,活的久,并不意味着强大,否则妖族根本不会被困于那等贫瘠之地,愈发的衰落凋零,近乎一蹶不振。 虽然折耳很强,乃是妖族为数不多的几位大妖之一,可它此刻依旧不敢释放怒火,只能卑躬屈膝求饶。 它怕灭族。 楚长歌满意的点点头,打量了一番周围景象,说道:“这些宫殿就留下吧,狐国刚刚修建的殿宇也是不错,也没说占你象族的便宜,互相交换而已。” 折耳气的差点忍不住发作。 这些宫殿是象族鼎盛之时,请其时天下间一等一的大师所造,可谓是鬼斧神工,其中更有无数阵法,精妙绝伦,又岂是狐族那些前不久才刚刚粗制滥造出来的宫殿所能比拟的? 它终究是没敢发作,若是孑然一身,被如此强取豪夺,它或许就拼了。 可是心念整个象族存亡,它只能忍着,屈辱点头。 楚长歌呵呵一笑,拍了拍折耳的肩膀,称赞道:“能屈能伸,大丈夫也,希望你能再接再厉,莫要生有异心,否则我身边的这位……” 话不用说完,料这象王也是心知肚明。 折耳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届时将会面临什么后果。 事实上它畏惧的从来都不是如今的楚长歌,而是这道化身。 因为它不会怀疑,这道化身能够轻易地将整个象族毁灭。 玉玲珑站在一旁,见曾经叱诧风云的象王此刻已是浑然没了半点脾气,甚至是卑躬屈膝,厚颜谄媚,心底也不知是何滋味。 楚长歌和玉玲珑随即去往狼族。 狼族在众多妖族中最是阴险狡诈,若是以往,恐怕已经想出什么阴谋诡计以来应对了,但这一次狼王没有任何动作,亦没有丝毫想法。 它是曾见过楚长歌的,眼见如今“楚长歌”坐镇于此,自知任何的谋划都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狼族唯一能做的,就是认命,乖乖的让出平原,灰溜溜的搬到那半座山脉上去。 狼王比象王还要识趣,实在是楚长歌始料未及,不由得十分满意,出言勉励一番后,便带着玉玲珑往狮族去了。 狮王裂天是个暴脾气,也是个受不了委屈的,否则也不会被打的至今还在床上动弹不得。 眼见楚长歌和玉玲珑缓缓走来,它的眼睛里仿佛都要喷出火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蓦然如回光返照一般,噌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楚长歌自然不会给它发难的机会,身边的化身屈指一弹,登时便将它打的一口鲜血狂喷,猛地匍匐在床上,这回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旁边的狮族眼睁睁的看着大王被欺辱,皆是敢怒不敢言。 裂天趴在床上,嘴里不住的往外呛出鲜血,一代妖族王者,眼下竟是有些可怜。 玉玲珑叹息一声,暼过头去,不忍再看。 “小……小王八……蛋,你最好让楚……尊上将老子打……死,但……凡给老子……留下一口气,老子他娘的……他娘的都要报这个仇!”裂天声音断断续续,到了这个份上,仍旧嘴硬。 楚长歌倒是有些佩服这狮王了,如今看来,整个妖族之中也就它还有点骨气。 “你若能有站起来的那一日,我等着你来找我报仇,不过眼下,你还是给我规规矩矩的搬走,否则你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整个狮族都要因你而受累,全都死无葬身之地。” “你……你他娘的……竟敢威胁老子……”裂天狠狠咬牙,真想爬起来拼个同归于尽,可惜它此刻连抬抬胳膊都无法办到了。 旁边的狮族是深知它们这位大王的性子是何等刚烈的,生怕它一时怒气攻心,丧失理智,致整个狮族的生死存亡而不顾,连忙赔笑道:“您放心,我等立刻搬离此地,绝不敢耽误片刻。” 楚长歌淡然道:“记住,是搬到狐族原本所在的那半座山脉上,而不是离开异空间。” 众狮族赶忙点头。 “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楚长歌望着床上睚眦欲裂的狮王裂天,轻笑道:“你心中一定很不服气,认为我是狐假虎威,是不是?” 裂天愤怒的一哼,不置可否。 楚长歌摇头道:“萤火如何能与皓月争辉。” 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便带着玉玲珑离开了狮国。 裂天仍旧有些不服气,喃喃道:“皓月……你他娘的是……皓月?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总有一天……要将你挫骨扬灰!” 这份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自此建立。 楚长歌自然不会怕被惦记,前世它杀伐比之如今可是果断多了,那时对他恨之入骨的存在可谓是多如牛毛,可他不还是一样活的好好的,最终只有自杀才能令那些存在松一口气。 这个世界,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风光 况且,古往今来有无数的例子可以证明,对待凶狠残暴的妖族,采取怀柔政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狐族又开始风风火火的搬家了,这一次的新家是整个平原,整个异空间之中最适合建国宜居的地域。 有妖欢喜有妖忧,狐族自然是欢天喜地,而且瞧它们的姑爷威风凛凛,诸国主在其面前都战战兢兢,今后狐族还用得着再谨小慎微,怕惹麻烦? 反观狮族、狼族、象族可就高兴不起来了,被当做囚犯看押在此地不说,还遭受不公平待遇,明显受到了歧视,三个大族挤在区区半座山脉,就连那些弱小妖族的地盘,也要比三族大的多。 三族是敢怒不敢言。 即便心中腹诽,可谁又敢真的跑到楚长歌面前讨个公道? 狮王裂天就是个例子,一代妖族王者,被当做土鸡瓦狗般打的狼狈不堪,这辈子英名算是毁了。 若是旁人,将它们囚禁于此,它们兴许会奋而反抗,鱼死网破。 可囚禁它们的不是旁人,而是楚长歌。 确切地说,是楚长歌的化身。 妖族虽然凶悍,但却不是傻子。 尤其是曾见过三百年前楚长歌的绝世丰姿的。 反抗? 送死罢了。 没有谁会闲自己活的太长。 还是那句话,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妖乎? 三族乖乖的搬走了,狐族在接收地盘的过程中无比顺利,平素趾高气昂凶狠可怖的三族诸妖,都变得客客气气的,尤其是象王折耳,近乎谄媚,跟着跑前跑后,忙的不亦乐乎。 狐族自此在平原扎下了根。 而妖族中实力最强大的象、狮、狼三族,则全都灰头土脸的滚到那半座山脉上去了。 吓得定居在另一半山脉的妖族惶惶不安,强邻在侧,犹如挨着饿虎,而且还是三个,没准什么时候就会被一口吃了! 为了庆祝狐族乔迁之意,楚长歌还特地好心倡议邀请诸国赴宴,玉玲珑自然是欣然答应。 狐族在妖族中向来并不拔尖,实力顶多也就中等偏上,况且又是厌恶战争,偏于安乐,没少受其它妖族看轻,而今终于是咸鱼翻身,扬眉吐气,就算不是有仇报仇,又岂能不耀武扬威一番? 遣往诸国的使者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哪像以前,就连在外行走都要小心翼翼,而诸国呢,怎敢怠慢?莫说这些狐族使者不过是甩甩脸子,或是阴阳怪气了些,就算是指着鼻子骂娘,它们也得陪着笑脸接受。 狐族现在可是那位无敌人物罩着的。 莫说区区妖族,就算是横行天下,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一朝天子一朝臣。 没有长胜的将军。 不过狐族得势,诸国倒还能接受,毕竟狐族即便再是“小人得志”,也断然不会像狮族、狼族、象族那般时常挑起战争,动辄屠城据地,杀戮无数,狐族向来温驯柔弱,这是千万年来已经烙印到骨子里头的,无法改变。 七日后,不管愿不愿意,诸国尽都如期赴宴,除了狮王裂天仍旧重伤未愈,卧床不起,整个妖族没有一个胆敢缺席的。 半个月前大婚那日,诸国主还在狐国的地盘上肆无忌惮的阻止玉玲珑的婚事,压根就没将狐国放在眼里。 然而这一次,哼,按照这些日子狐族时常挂在最边上的话,那就是谁敢挑事?灭族! 楚长歌给了整个狐族宛如脱胎换骨般的变化,从此挺起腰杆,不再唯唯诺诺,狐族上下如今对这个姑爷简直敬为天人。 就算是知道大婚之事内情的少数几位长老,亦是已绝口不提玉玲珑和楚长歌大婚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好像早就忘了这茬,真当楚长歌是它们国主的如意郎君了。 宴席上,除了狐族欢声笑语,诸国妖族皆是有些沉默,生怕说错半个字,会遭受灭顶之灾。 惟有折耳老脸颇厚,不住的向楚长歌敬酒,满口恭维话语。 看的其它诸国妖族暗暗鄙夷。 折耳如何感受不到周围四射而来的鄙视目光? 可它有自己的想法。 恭维些算什么,只要抱紧这棵大树,举族无虞是肯定的,兴许还能重现象族最鼎盛时期的辉煌。 楚长歌的化身就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面色淡然,不发一言,宛如跟个木头疙瘩一般。 折耳也是个城府极深之人,目光可谓老辣之极,虽然没有猜到这个“楚长歌”不过是一道化身而已,可见其颇有古怪,心中业已隐隐料到此事必有蹊跷。 它自然不会不识时务,去刨根问底,有些事能问,有些事问了就是自找麻烦。 但见其可谓对楚长歌言听计从,折耳便知,只需将面前这个人族讨好即可,从此象族就可高枕无忧。 “楚兄弟,来,我再敬你一杯!”折耳喝的象脸红扑扑的,又是端起酒杯,敬向楚长歌。 先前喝酒之时,楚长歌已然自报家门。 楚长生,与一旁的“楚长歌”只有一字之差。 可谁也难以料到,这个楚长生,才是真正的楚长歌。 折耳再是聪明,也没有往这个方向联想。 楚长歌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看似给折耳面子,其实是在作态。 对于妖族,也不能一味震慑压迫,亦要恩威并施。 他此举就是想告诉所有妖族,若是规规矩矩,大家自然相安无事,饮酒做乐,就算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都不在话下,可要是谁敢当刺儿头,哼。 玉玲珑也在席间,端庄大方,静静而坐,她的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以至于送入樱桃小口中的灵果佳肴都味同嚼蜡,浅尝辄止。 狐族如今可算是风光了,作为国主,她并没有如其它狐族一般高兴到不知天高地厚,直以为从此就可执整个妖族之牛耳,对谁都能不加颜色,颐指气使,丝毫不怕对方会怀恨在心。 因为她知道,登的越高,摔的越重。 诸国畏惧的不是狐族,而是楚长歌。 一旦离开楚长歌,狐族恐怕就会瞬间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这也是她心中的一丝忧虑。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阴阳之力 不管别的狐族怎么想,她还是谨守着底线的。 大婚是假的,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假的就是假的,岂能当真? 一个与狐族毫无瓜葛的人,凭什么一直帮助狐族? 所以狐族真正的想要挺起脊梁,她从来没有奢望过寄托于外人的身上。 但无论如何,她对楚长歌还是感激万分的。 甚至有一丝朦胧的情愫在不知不觉中产生,连她自己也未发觉。 楚长歌就像一个迷,令谁也无法看透。 这种男人,对于任何女人,不论是何种族,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令她们不知不觉间沦陷其中,可能还恍然未觉,直至渐渐不可自拔,当蓦然警醒时,才知业已为时已晚,一颗芳心,除了这个男人,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了。 “此宴过后,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楚长歌饮完杯中之酒,忽然说道。 他发言,此刻谁敢无视? 诸国主连忙聚精会神的装作认真倾听。 不知怎的,玉玲珑只觉心中一慌,一股莫名的失落随即涌上心头。 楚长歌说道:“如今整个妖族都已有了体统,不必再打打杀杀,更不必再担惊受怕,在这里,你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无须提防来自人族的虎视眈眈。不论诸位对楚某有怎样的怨恨,是觉得楚某欺凌了你们也好,还是压迫了你们也罢,楚某自觉此举问心无愧。” 诸国主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它们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气氛有些压抑,折耳忙是笑道:“楚兄弟为我妖族寻得这处世外桃源,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心生怨恨。况且诸国之间,向来因为各种原因争斗不止,如今有了楚尊上威慑约束,也是一件好事,从此和平共处,共谋发展,楚兄弟对于我妖族简直就是恩同再造,谁若是胆敢说您一个不字,老子第一个跳起来不答应!” 这番话语既是阿谀奉承,又是表露忠心,楚长歌自然认为这位象国国主是个识时务的,可其它诸国主却是不怎么想,一时全都在暗地里偷偷冷笑。 楚长歌作最后总结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大家伙规规矩矩的享受这里的安逸生活,自然是相安无事,可若谁再敢挑起战争,甚至是在外胡作非为,残害无辜,届时就自求多福吧。” 妖族大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主,还是威胁恫吓更实用一些。 一场和谐的乔迁酒宴很愉快的落下了帷幕。 妖族陆续离去。 楚长歌也打算离开了。 目视着最后一个妖族凌空御风渐渐远去,大殿之外,玉玲珑忽然轻轻的道:“你真的要走?” 楚长歌笑道:“其实说出来怕你不信,我现在可是个霉星,没准会为谁带来灾难,而我如今的力量,还无法阻止悲剧的发生,所以未雨绸缪,还是不在此地久留为好,以免牵连妖族。” 玉玲珑本该是不信的,毕竟连那道力量无比恐怖的化身都对他言听计从,她实在是想象不到,还有什么是他阻止不了的。 不过瞧楚长歌神色真挚,她心中立时便信了七八分。 “临行之前,还是要请求国主一件事,楚某想……到两仪仙池去参悟阴阳之道,不知国主可否行个方便。” 听楚长歌提起两仪仙池,玉玲珑忽然又想起那一夜难以启齿的事来,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恼,继而完全被羞色所填满,通红一片,忙是低下头,说道:“自然可以,我顺便也要回趟招拒山,将两仪仙池移到这里来。” 楚长歌点头。 出了异空间,径直回到招拒山后山,楚长歌和玉玲珑在两仪仙池旁落下身来。 这里是他们两个的邂逅之地,半个月前那个夜里的尴尬之事,如今仍然历历在目,恐怕这辈子也难以在心中忘怀。 玉玲珑偷偷望向楚长歌那英伟却不失俊逸的侧脸,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失落,连她自己也无从分辨这股莫名的失落情绪是因何而生。 难道是因为他的离开而觉得怅然若失么? 玉玲珑不知道,甚至没往这一方面去想。 因为她从未想象过,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对一个人族生出情愫。 尽管这份情愫并不意味着就是炙热如火般的爱意,乃至于令她可以丧失理智,不顾一切。 但是仅仅只是细微朦胧的情愫,就足以对一个人牵肠挂肚。 对于他的离开,耿耿于怀,不依不舍。 楚长歌此刻的心里也并不平静,那日夜里的出水芙蓉,隐约在眼前若隐若现,他连忙摇了摇头,压抑躁动的思绪,随即抱元守一,开始吸收两仪仙池中所蕴含的阴阳大道。 两仪仙池中蕴含阴阳大道,并不是什么秘密,可知道是一码事,这种更甚于五行、时空的力量,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从其中参悟而出。 狐族守着两仪仙池不知多少茫茫岁月,也是始终难以琢磨出这仙池的蹊跷。 不过对于楚长歌而言,可就容易的多了。 他并非参悟,而是直接吸收! 就如同在天道墓中,直接吸收原始古石中蕴含的混沌法则一样。 池水中隐隐浮现黑白两色光芒,源源不断的通过他的手心进入他的身体之中,随着这些阴阳大道规则在体内积蓄越来越多,连同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亦随之变得阵黑阵白。 玉玲珑见此一幕,略感愕然。 她不是不知道这两仪仙池中蕴含阴阳大道,也曾殚精竭虑去参悟,可惜始终无功而返。 可见此刻楚长歌吸收阴阳之力的方法如此霸道,犹如鲸吞虎饮,不由得暗暗心惊。 楚长歌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是神秘,就如广阔无垠的苍穹一般,不知其有多高,更不知尽头,眼前所看见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实际上究竟有多么庞大无际,谁也无法想象。 半个时辰过后。 楚长歌停止吸收,睁开双目。 两仪仙池乃是日月精华所凝聚,随着他的霸道吸收,池水下降了许多。 他已然掌握了阴阳之力。 第一百八十八章 礼物 旁人触不可及的阴阳大道,对他来说,简直犹如探囊取物。 其实若不是为了追寻不朽之道,这所谓的阴阳之力,他着实还未放在眼中。 大道万千,惟我道独尊。 这个想法他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哪怕是得见不朽黑帝,也没有动摇分毫。 他所走得路,还远远未曾达到尽头。 前世不过是走到一半,放眼天上地下,就已无一存在能够与他相提并论,这才使他心灰意冷,一死以求解脱。 不过阴阳大道,可谓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玄奇莫测的大道之一,倒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他还是有些受益匪浅的,伸出五指,指尖黑白两色光芒如火焰灼烧跳跃,映着他的脸庞忽明忽暗,这就是阴阳力量,作为攻击手段的话,除非境界差距根本已经达到难以弥补的地步,否则谁也扛不住这种力量的摧毁。 玉玲珑离他很近,所以最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种力量的恐怖,以楚长歌现下不过结丹境的境界修为,她竟是隐隐从这黑白两色光芒之中感觉到能够抹灭一切的恐怖之意! 见玉玲珑怔怔的望着自己指尖的阴阳力量,楚长歌微微一笑,忽而突发奇想,问道:“我送你一件礼物如何?” 玉玲珑一愣。 下一刻,楚长歌的手指已然点在她的眉心之上。 他要将阴阳力量送给她。 并非是玄奇莫测的大道,仅仅只是纯粹的力量。 阴阳之道太过于复杂玄妙了,除非自己领悟,否则根本无法言传身教。 而力量则不同,可以直接赠送。 经过楚长歌玄牝之门所生成的阴阳力量可以说是磅礴无匹,就连玉玲珑也无法全部承受。 过不多时,就已渐渐流露出痛苦神色。 楚长歌连忙停手。 玉玲珑感受到自身充斥着浑厚的阴阳力量,既是震惊,又是欣喜。 以她道一境的修为,假以时日,将这些阴阳力量完全化为己有,届时只要以此力量对敌,妖族恐怕再无敌手。 这就是阴阳力量的恐怖之处。 当然,这些力量并不是永恒的,毕竟是楚长歌所赠送,如同金钱一般,花一些就少一些。 不过楚长歌送的财富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玉玲珑这等道一境界的大妖,平素又鲜少争斗,足够挥霍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谢谢。”玉玲珑由衷感激道。 她很想问问楚长歌为何对她这么好,可是又觉得这么问有些暧昧,实在是难以启齿。 “我该走了。”楚长歌忽的一叹道。 其实他也有些不舍。 但与玉玲珑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为何不舍。 他也算是半个过来人了。 忽然想起子桑灵儿的笑魇如花,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些愧疚,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种愧疚越来越是强烈,以至于他有些做贼心虚,直想立刻离开这里。 “有缘再见。”丢下这四个字,他从纳兽圈中放出龙夔,骑之扶摇直上,转瞬之间,就已飞的老远,无影无踪。 见他骑着金龙远去,玉玲珑没有流露出应该有的震惊,绝美的脸上古井无波,怔怔的望着清澈湛蓝的天际,虽然站着没动,可心业已随着楚长歌而去了。 离开两万里之地,楚长歌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东荒上空,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底下渺小的事物亦接连远去,就如同岁月无法挽留,像是离弦弓箭一般,一去不返。 其实世事大都如此。 楚长歌忽然唏嘘一叹。 以往他从不会如此这般多愁善感。 可也不知是性情改变的缘故,还是一觉醒来,已然三百年过去,哪怕是看些无关紧要的事物也会触景生情,别有一番心中思量。 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孑然一身,有了许多的牵绊。 他忽然想起在北海时曾义结金兰的龙宫太子。 如今正好闲暇无事,可以去探望一番。 念头落下,他随即寻到一座大城,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去往北海。 在北海这个地方,龙族是毫无疑问的霸主,哪怕是亦有许多人类修士在此地设立宗门,抑或建造洞府,但谁都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族才是海洋的主人,人类不过是外来户,哪怕势力再大,有时也不得不看龙族的眼色行事。 虽然与龙宫太子颇有交情,可为了出于尊重,楚长歌打算御风前往龙宫,毕竟骑着一条金龙在这里招摇过市,等于是在打龙族的脸面。 他所传送到的位置,亦是北海十大岛屿之一的“沙天岛”,本想立刻去往龙宫,岂料途中听到了一些消息。 消息是关于龙宫的。 道听途说,他只能听个大概。 大致是说龙宫在近一个月间与琉璃宫屡屡发生摩擦,直至前几日,失态扩大,终于短兵相向,开始全面开战。 而且这次的架势可不是小打小闹,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琉璃宫短时间内业已将散落在天地下各地的门人尽数召回。 而龙宫显然也动了不惜鱼死网破的火气,据说就连素来不曾动用过的“祖龙之息”都请出来了。 现下双方对峙在黄岩岛附近,已经不知大战了多少回,鲜血几乎将周围的海域尽都染红,放眼望去,海面上飘着的全都是残躯断臂! 这一次对龙族之战,倒是没有别的道统宗门参与其中,毕竟没有利益纠葛,谁也懒得自己往刀尖上撞。 只要没有利益纠葛,那就是私下恩怨,没有必要插手。 这是大部分人类修士的想法。 况且琉璃宫向来行事蛮横霸道,早已惹得天下人颇有微词。 不趁火打劫已经是念在同道之谊了,除了那些趋炎附势早就已归附于琉璃宫的宗门,譬如云栖阁,又有谁会真心相助。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只听路人谈话间的紧张程度,楚长歌就知战争已经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不用多说,这场战争也知是琉璃宫挑起来的。 不是楚长歌对琉璃宫怀有偏见,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偏见。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机 像龙宫和琉璃宫这等级别的势力火拼起来,遭殃的是北海无数生灵。 楚长歌旋即含怒飞往黄岩岛。 天墉城所发生的事看来并没有对琉璃宫敲响警钟。 既然不安分守己,那么就要以铁血手腕整治。 在异空间之中,他留下化身。 而在北海,他依然留有手段。 同天墉城的一般无二,一经发动,所有关于琉璃宫的事物,都会在瞬间灰飞烟灭。 倘若这次琉璃宫依然我行我素,死性不改,他不介意彻底将这个毒瘤从世间拔除。 浓烈的血腥味蔓延在黄岩岛附近的海面上,楚长歌距离越近,便觉肃杀之意愈发凛冽,耳边激烈的厮杀声亦愈发清晰。 他加快速度,疾速向前赶去。 龙宫和琉璃宫正在激烈厮杀! 天上,海面,乃至深海之下,战火无处不及。 最为醒目的就是那数条身躯几乎长达上百丈、甚至上千丈的龙族,愤怒咆哮,张牙舞爪,人类修士根本难以撄其锋芒,成片惨死于其下。 琉璃宫大执事鹤松龄就在远处的一座大船上,负着双手,面色不见喜怒。 自副宫主南宫无极在天墉城消失无踪,此老在琉璃宫便俨然是一人之下,独揽大权,此番对龙宫开战,全由他统筹全局,说一不二。 望着那几条龙族在整个战场中几乎是所向披靡,杀的琉璃宫这边渐渐士气萎靡,不敢上前,鹤松龄自知再不挫一挫其锐气,恐怕想要打破黄岩岛防线,进军龙宫老巢,短时间内根本就是绝无可能之事。 “那几条妖龙太猖狂了,谁人敢出战将其斩于阵前。” 他话音一落,数人随即掠出。 皆是非同小可之辈,琉璃宫执事陈衍、岳子秋,云栖阁的顶尖高手杨泓、赵其,还有两个散修,一个是羽禾山紫光洞白云居士,另一个,则是近五十年来声名鹊起的大修士莫灵英。 鹤松龄环视掠出众人,点点头道:“拜托了。” 众人点头,随后飞下大船,直奔战场中的那数条龙族而去。 “诸位,且看老夫屠龙术!” 莫灵英是近来才跟琉璃宫龌蹉上的,直想表现一番,眼下正好是递投名状的绝好时机,哈哈一笑,旋即飞扑向一条龙族,五指间黑光如丝线一般,顿时将那龙族身躯洞穿! 那龙族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吃痛大吼,巨大的龙躯鲜血淋漓,冰冷的眸子里燃烧起愤怒的火焰,张牙舞爪,直欲将莫灵英撕成碎片。 莫灵应专美于前,其余众人亦不甘示弱,各使神通绝学,顿时便将数条真龙限制,岌岌可危的形势得以缓解。 大船上,鹤松龄抚须淡笑道:“龙宫依旧在保存实力,如果连黄岩岛都守不住,我看它们还怎么翻盘。” 他目光瞥向身后一人,问道:“元章,依你看来,今日咱们能否攻破黄岩岛?” 那人笑道:“据说龙宫连‘祖龙之息’都请出来了,已然是黔驴技穷,若是顺利,莫说攻破黄岩岛,兴许今日就可直捣黄龙,完成先辈不曾完成过的伟大壮举。” 说话之人正是萧元章。 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没有死。 当日楚长歌于天墉城引发手段,将城中所有与琉璃宫沾有因果的事物全都抹灭,而他竟是幸免于难,如今站在谈笑风生。 鹤松龄摇摇头道:“不可大意啊,今日能否攻陷黄岩岛还是未知之数,直捣黄龙实在是痴人说梦之事。龙宫主力直到此刻还未尽出,恐怕是在憋着等待最后决战,最让老朽担心的,还是祖龙之息,祖龙死前吐出的最后一口精气,谁也不知其威力有多么恐怖,如果我们过于乐观,恐怕会迎来空前惨败。元章,我对你寄予厚望,更将你视为未来本宫的中流砥柱,此时告诫你一句,切记不可骄兵自傲,莫说眼下我琉璃宫还没有占据上风,哪怕是锋芒正盛,龙宫大败亏输,亦要戒骄戒躁,徐徐图之,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谁是胜者,若是轻视敌人,等于自寻死路。尤其,我们的对手是龙族。” 萧元章诚惶诚恐道:“元章受教了。” 鹤松龄点点头道:“龙宫这回是铁了心要与咱们琉璃宫打到底了。若是胜了还好,倘若本宫战败,恐怕就要让出先辈舍生忘死所换取来的地盘……说句实在话,老朽不愿见到眼下这个局面,打生打死,谁胜谁负,又能如何呢?那么多的生命逝去,胜了也是败了。只是宫主将此重任委托给老朽,老朽岂能不尽力而为。这份胆子,重啊!” 萧元章道:“元章定然尽心竭力辅佐大执事,将龙宫这些化外蛮夷荡平!” 鹤松龄哈哈大笑,许久后止住笑声,目光落在前方战场,说道:“或许今日攻破黄岩岛并非不可能的事,你看,已经有捷报传来了。” 只见前方战场,那数头真龙已被斩杀大半,只有两个还在负隅顽抗,不过琉璃宫这边损失也算颇为惨重,云栖阁的两位高手已然战死,琉璃宫的两大执事亦一死一伤,散修白云居士浑身染血,虽然将一条真龙手刃,亦是深受重创,惟有那莫灵英全须全尾,死在他手中的龙族,就有两头! 龙族可以说是龙宫这边的最强战力,眼下只剩下两头作困兽犹斗,那些虾兵蟹将气势渐渐大减,在人类修士的狂猛攻击下节节败退,直至退守黄岩岛上。 活着的那两头龙族互望一眼,随即齐齐暴吼一声,将陈衍、莫灵英、白云居士震退,漫天的人类修士如下饺子一般向大海中掉落。 二龙随即趁机向黄岩岛退回。 鹤松龄大喝道:“不可给龙宫以喘息之机,杀!” 此老虽然也算是有些悲天悯人,素来不滥杀无辜,但却深知,战场之上,对敌仁慈,就是自取灭亡。一旦敌露颓势,便该一鼓作气,将其歼灭,否则痛失良机,再想取胜,还不知要填多少性命进去。 第一百九十章 决战 铺天盖地的人类修士得令,向黄岩岛防线步步紧逼。 龙宫将士死守于黄岩岛,寸步不让,大战没有停歇片刻,依旧激烈紧张,痛吼、嘶喊、怒骂……各种声音交织,无时无刻不在有数之不尽的生命消失。 战争就如同一张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就会将无数性命吞噬。 远处,楚长歌施展大罗天眼,寻找着大太子敖霖的踪迹。 眼下他最担心的,就是敖霖的安危。 而且他目前迫切的想要知道,龙宫为何要与琉璃宫全面开战。 倘若是琉璃宫寻衅滋事,他不介意动用手段令这个霸道的有些目中无人的道统彻底于人世间消亡。 可若不是,他也不能蛮横的将罪责归咎于琉璃宫一方。 可是遍观整个黄岩岛,也不见敖霖的踪影,甚至黄岩岛上除了无数虾兵蟹将,龙族亦只剩下那区区两头了,好像主力尚未出动。 他只能耐心等待。 形势对龙宫很不利,琉璃宫这边的攻势犹如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永无止歇之势。 最令龙宫难以承受的是,漫天的人类修士发起进攻并非是杂乱无章,或是一窝蜂的冲杀,而是少则上百人、多则上万人组成阵法而进攻,显然是平时训练有素,威力相比于各自为战岂止强横十倍? 饶是骁勇善战的龙宫亦是苦不堪言,只能依据黄岩岛边缘结界大阵,进行死守防御。 鹤松龄所在的大船已经开到了黄岩岛附近。 “变阵,七星诛魔!” 鹤松龄扬声喝道。 琉璃宫门人轰然得令,下一刻,光天化日,竟是漫天星芒璀璨,同时坠落,轰击在黄岩岛的结界之上。 随即是无尽的白光蔓延开来,令人难以睁开双眼。 远处的楚长歌施展大罗天眼,亦被刺的一时无法再看。 星芒片刻不停的轰击在结界上,龙宫众将士竭力稳固,短时间内固若金汤,没有被攻破之虞,可是如果长时间被这般无穷无尽的轰击下去,难保不会溃散。 鹤松龄迫切打破黄岩岛防线,尽快将兵锋直指百里之外的龙宫地带,忽然从大船上一跃而上,飞至半空,竟是也加入其中,接连拍出沛然莫御的浑厚真气。 只他一人,仿佛就将这漫天的修士都压过去了。 随着他的真气拍击在结界上,结界渐渐露出一丝丝裂纹! 鹤大执事都亲自出手了,船上众人又岂能再作壁上观,随即纷纷飞身而上,对黄岩岛结界进行攻击。 黄岩岛上,那两头龙族已然化为人形,眼见结界逐渐有崩碎的趋势,其中一个龙族面露苦笑,对一旁说道:“鹤松龄这个老王八蛋都亲自出手了,看来咱们也得动真格的了。” 另一个龙族淡然道:“这就令那边的大军来援么?” “吹号吧,否则黄岩岛恐怕是守不住了。”那龙族话语有些沉重。 随即,一旁的虾兵鼓着腮帮子呜呜吹响苍龙角。 世人皆知,龙宫的讯息,向来皆以号声传递。 一听号声,鹤松龄就知龙宫必然是在请求援兵,当即大声道:“在龙宫援军到来之前,攻破这里!”真气顿时愈发狂猛,将结界打的裂纹扩散,像是瓷器濒临破碎一般,开始吱吱作响。 铺天盖地的修士们亦是竭尽全力,坠落的星芒愈发密集,声势浩大。 黄岩岛上的龙宫将士死死防守,可惜终究是力有不逮,许久之后,未等援军到来,结界便难以支撑,轰然碎裂。 鹤松龄喝道:“速战速决,杀!” 无数人类修士冲上黄岩岛,与龙宫将士接着展开激烈厮杀。 眼下龙宫这边只有那两头龙族堪堪能抵御琉璃宫的顶尖战力,可也仅限于一对一,光是鹤松龄一个就足以令这两头龙族其中的任何一个吃尽苦头,更别说还有萧元章等众多修为高深的琉璃宫执事,以及云栖阁一众高手,还有那莫灵英,他自负的屠龙之术,还真不是吹吹而已,而是真的有点名堂。 现下还飘在大海里的那已经断作数截的两头龙族,就是死在他的屠龙之术下。 左右战场胜负的,从来都不是底层的战力。 顶级战力,才是能够一槌定音的倚仗。 哪怕是数量再多,可力量微弱,亦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 眼下琉璃宫这边的顶级战力,相较于龙宫实在是呈压倒之势。 龙宫溃败,是早晚的事。 当然,战争瞬息万变,早一分,晚一分,所带来的结果有可能截然不同。 鹤松龄急不可耐的想要将黄岩岛上的龙宫将士尽数歼灭,尤其是那两头龙族,实在是太过于凶悍了,趁着此刻天赐良机,若不将其诛杀,再往后的战事对于琉璃宫而言不啻于是极大的阻力。 忽然,远方悠悠响起高亢的号角声。 鹤松龄猛地一凛,极目望去,只见蓝天白云之间,竟然有二十多头龙族疾速飞来,底下龙宫舰队一望无际,绣着“青龙”二字的大纛迎风猎猎飘舞。 “青龙舰队!” 鹤松龄心下一沉。 龙宫有三大水师,其中战力最为强大的就是青龙舰队。 那上千条乌黑森严的大船,皆是古神兽夔牛的骨头所铸,坚固无匹,暗含莫大神威。 况且青龙舰队训练有素,之间配合实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在上一次的那场战争中,人类修士没少吃苦头,死在青龙舰队之下的亡魂,几乎要以数十万计! 鹤松龄千算万算,也实在没料到龙宫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将青龙舰队派出来了。 “看来龙宫这是要孤注一掷了,铁了心要在这黄岩岛与我们一决胜负。”萧元章飞到鹤松龄身边,沉声说道。 鹤松龄颌首道:“如此也好,既然龙宫如此迫切的想要决出胜负,我们也省的再绞尽脑汁一寸一寸的攻城掠地了。” 萧元章望着那气势狂霸的二十多头龙族,手心微微出汗,忧虑道:“这些龙族恐怕皆已活了千年以上,法力定然非同小可,我们想要取胜,只怕颇为艰难。” 鹤松龄却是并无忧色,竟还有些轻松,笑道:“元章啊,从一开始,这场战事谁是胜者,便不在于你我,也不在于这二十多头龙族。” 萧元章奇道:“那在于谁?” 鹤松龄道:“自然是宫主,和那个可怕的龙王。”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夔吼兽骨炮 “只是虽然如此,总不能什么都劳烦宫主大驾,眼前的战事,我等必须全力以赴,寻求胜利!” 鹤松龄大喝道:“迎敌!” 此时无论是已经在黄岩岛上厮杀的,还是在后面按兵不动的人类修士,闻声俱是打起精神。 这将是最后决战! 与以往一场战争能打上十年二十几年不同,这次不过数日,就已是接近尾声,将要决出赢家。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场战争是小打小闹,恰恰相反,血腥程度可谓是天下近五十年来绝无仅有。 战至此时,龙宫的玄武舰队已然全军覆没,虾兵蟹将更是死伤无数,几乎要以百万计。 而琉璃宫亦是损失惨重,就算是当年那场旷世大战,也从未折损过这么多的门人。 双方是彻底打出了火气,什么排兵布阵,什么运筹帷幄,全都他娘的滚蛋,都力求功毕一役,短时间内将对方打垮,永无翻身之地! 龙宫的青龙舰队转瞬之间就已火速而来,打头阵的那二十多头龙族犹如狼入羊群,尽情的杀戮,压根没有敌手。 琉璃宫这边始终未曾出手的诸多高手等的就是这一刻,未待鹤松龄下令,便相继飞身而去,与众龙族厮杀起来。 战事愈演愈烈,黄岩岛一时如同妖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无数生命。 琉璃宫门人所组成的七星诛魔阵,几乎将整片湛蓝天空遮掩,星芒密集坠落,如同是瓢泼大雨,漫天落下,龙宫的虾兵蟹将只要中招,当场便会融为一摊血水,一命呜呼。 当然,琉璃宫有阵法,龙宫也不是吃素的。 青龙舰队号称北海第一水师,在海上还从未遇见过什么敌手,眼下正是大发神威的最佳时机,上百条巨船上的一座座黝黑“夔吼兽骨炮”森然可怖,炮口震动之间,炮光犹如神兽夔牛发出的大吼一般猛然轰出,使得黄岩岛岸上冲杀的人类修士,血肉横飞,凄叫不止,苦不堪言。 鹤松龄早就知道青龙舰队的厉害,如今亲眼所见,亦觉震撼非常。 闻名不如见面,那一座座夔吼兽骨炮,发炮犹如夔牛愤怒大吼,杀伤力简直是盖绝天下所有战争法器,龙宫有这等倚仗,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不将这些大炮打掉,琉璃宫别说冲破黄岩岛防线,怕是全都得折戟于此! “将青龙舰队上的那些夔吼兽骨炮全都给我毁掉!” 他大声喊道。 琉璃宫众高手闻声,一时间往青龙舰队掠去数十道身影。 一艘巨船之上,一人哈哈笑道:“鹤老儿,你是在说梦话吗?就凭这些杂种,也想摧毁我青龙舰队的最强法器?”威风凛凛,桀骜之极,不是龙宫大太子敖霖,又是何人? 楚长歌终于寻到,当即不再袖手旁观,疾速往青龙舰队那边飞去。 眼下欲要毁掉夔吼兽骨炮的人类修士渐渐增多,况且纷乱之下,哪能分的清敌我? 楚长歌自然而然也被青龙舰队当做是琉璃宫的修士,炮口接连震动,数道恐怖的炮光迎面轰来。 若是换作旁人,可能就被误杀了。 不过那毕竟是旁人。 就连全盛时期的夔牛楚长歌都未曾放在眼中,遑论是眼前这一座座夔牛骸骨所制成的冰冷法器了。 大炮轰在他的身上,根本造不成丝毫伤害。 反观那些琉璃宫的修士,却是接连被轰的身躯爆炸,惟有少数能冲到巨船之上,为了毁掉夔吼兽骨炮,而与船上的水师展开激烈的搏杀。 楚长歌片刻不停,倏然之间,已然掠近敖霖所在的那艘巨船。 巨船上除了敖霖,还有许多水师将士,见竟然有漏网之鱼,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他,便要再次发射。 敖霖目光一瞥,猛地面色大变,喝道:“住手!不能伤他!” 众将士闻言连忙将炮口调转,可终究是有一门没有搂住火,狂猛的光波“咚”的一声自炮口发射而出。 敖霖顿时面如白纸,凄吼道:“那是老子兄弟!” 众将士面面相觑,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只能祈祷大太子的兄弟吉人自有天相,缺胳膊短腿是肯定的了,一定要保住一条小命啊! 可随即,船上的敖霖,还有众将士,皆是惊愕无比。 威力狂猛无匹的炮光,轰击在楚长歌身上,立时就被一阵金光所吞没! 这一幕委实不可思议。 夔吼兽骨炮,乃是夔牛骸骨所制,炮光犹如是夔牛震天一吼,就算是一座大山也给轰碎了。 可是竟然奈何不了区区一具血肉之躯! 敖霖震惊过后,转忧为喜,大笑道:“贤弟,你可吓死为兄了!为兄差点没忍住随你去了!” 楚长歌随后落到巨船之上,面露笑意道:“我烂命一条,岂敢累堂堂龙宫大太子舍命相赔。” 敖霖哈哈大笑,再次相逢的喜悦甚至将此刻战事所带来的紧张感都略**淡几分,说道:“为兄对贤弟可是煞是想念,总想着和贤弟你把酒言欢,秉烛夜谈,只是眼下战事胶着,无暇招待兄弟,待大战结束,为兄定然与贤弟大醉三天三夜!” 他豪气干云,哈哈大笑,陡然化作一条五爪真龙扶摇而上,仰天震吼,霎时间乌云密布,大雨滂沱而上,海面震荡掀起滔天巨浪,无数人类修士被拍落其中,葬身于大海之中。 鹤松龄冷冷道:“大太子,这才什么时候,你便亲自下场,如此未免有狗急跳墙之嫌。” 敖霖冲入人类修士之中,大开杀戒,使得血雾弥漫,惨叫不迭,狂声想道:“鹤老儿,连你都跳出来了,本太子又岂能袖手旁观,你若是不服,过来一战!” 余音如闷雷暴响,海面轰轰轰骤浪狂飞,目空一切的霸气令人类修士俱是感到彻骨寒意。 鹤松龄冷哼一声,旋即身影一闪,飞掠而至,枯槁的大手猛然按在敖霖的巨大龙躯之上。 敖霖顿时被打飞出去,不过龙族真身强横,这一击却是不疼不痒,怒吼一声,转瞬之后便还以颜色,猛龙摆尾,将鹤松龄抽落大海。 第一百九十二章 龙王 此刻人类修士陆续突破青龙水师的围堵冲上一艘艘巨船,一座座犹如死神镰刀收割生命的夔吼兽骨炮被接连摧毁,青龙战舰的压制力渐渐减小,许多被毁去大炮的战船上的龙宫将士,索性撇下战船,接连飞上黄岩岛与琉璃宫修士展开激烈的搏杀。 战事愈发激烈胶着,即使夔吼兽骨炮被接二连三的毁去,可龙宫将士依然是无穷无尽,况且又是在海洋之上,更是占尽天时地利,渐渐占据一丝上风,但也仅仅只是一丝而已。 琉璃宫可是修仙界的庞然大物,作为当今正道的擎天一柱,底蕴之深厚,可以说即便是太玄山、神宵派,乃至魔道的圣火教、巫神殿,亦要逊色三分。 而且此刻不仅只有琉璃宫修士,还有云栖阁、青帮等十数万门人,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当今世间,能与龙宫战至这等局面的,恐怕也就是琉璃宫了。 风雨交加,天地皆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流逝,正在交战的人类修士心中忽然全都涌起一丝不安。 这种不安毫无来由,却是越来越是明显。 好像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即将来临。 突然,距离黄岩岛不远处的海面泛起层层波澜,继而猛然掀起一片惊涛骇浪,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龙吟声,一条庞大无比的五爪金龙随即飞出,可怕的威压瞬时间蔓延开来。 人类修士皆是一惊,望向那条恐怖的金龙。 它太庞大了。 足以遮天蔽日! 恐怕可能是当今天下间最为巨大的生灵! 尤其是它身上散发的恐怖威压,令众人根本无法承受,几欲窒息。 修为稍弱些的,干脆两眼一黑,直接晕死了过去。 正在与敖霖战的火热的鹤松龄闻声连忙飞身后退,停下身之后,望着那条可怕的五爪金龙,老脸微微变色。 龙王! 这片海洋真正的主宰! 它终于出现了! 问当今已知的存在,谁活的最久? 答案可能毫无疑问。 世人皆知,是北海龙宫之主——敖广! 它已近四千岁! 四千年是什么概念? 斗转星移,天地变幻! 即便是已然得以长生不老的仙人,恐怕也要生出一丝腐朽气息。 不能踏过那一线的修者更别提了,迄今为止活的最长的,也不过四百来岁便溘然而逝。 它可以说是见证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的变迁。 虽然,活得久,并不意味就很强大。 不过这个说法显然不能用在龙王身上。 龙王很强大! 强大的不可思议! 当今世间,虽然从未有人见过龙王出手,可是祖辈传下来关于龙王有多么强大的话,却是早已将耳朵磨出了茧子。 它是万龙之王,亦是龙宫的守护者。 只有它尚在一日,龙宫就绝无可能覆灭!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类修士皆是心神震动,望着那头遮天蔽日的庞大金龙,不知不觉间停止了厮杀。 因为龙王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龙宫将士岂能放过这等大好时机? 那些出神发呆的人类修士,相继被斩杀而死。 就连死后,没有阖上的双眼中,也满是透着恐惧之意。 鹤松龄一看这还了得,极力大喝道:“都给老朽振作起来!杀!” 如同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修士随即回过神来,虽然龙王的出现,令他们感觉到即便再是拼尽全力,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可是但凡有一丝生机,他们也要拼命去抓住。 况且龙王固然厉害,他们的宫主还没出现呢。 天下第一的琉璃宫宫主! “羽陵玄呢?” 敖慌出现,并没有大开杀戒,而是环视下方,最后直视鹤松龄。 它的目光太冷漠了,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仿佛所有人在他眼中皆不过如蝼蚁一般,让它连动动爪子踩死的兴趣都提不起来。 面对这位古老的龙王,即便是鹤松龄亦是紧张万分,汗流浃背,勉强镇定下来之后,迎向敖广的目光躲躲闪闪,他不敢与龙王对视。 “宫主他……” “嗤!” 未等鹤松龄说完,敖广不屑的道:“天下胆小鬼,首推羽陵玄。” “是吗?” 天地之间,随后响起一声冷哼。 所有琉璃宫修士,尽都喜出望外。 宫主! 只见长天之上,一位华衣男子负手伫立于云端。 他身上的气息很柔和,不似龙王那般霸气侧漏。 可是普天之下,谁敢因此而轻视于他? 不说他是琉璃宫当代宫主,只论他深不可测的修为。 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 二十年前,在太玄山举行的论道大会上,他技压群雄,太玄山的地阁之主,神宵派掌门,玄天正宗宗主……还有被誉为剑神的北海李道一,西漠那几个已然臻至金刚不坏境地的苦行僧,苗疆蛊术千变万化的药王,几乎整个正道的知名高手,全都败于他手! 十三年前,他单枪匹马上恶窟山,一掌击毙赫赫有名的魔道大凶白骨真人。 十二年前,他于乌江之畔,杀魔道高手孙骁。 同年,杀魔道高手长孙无天。 至此,奠定了他天下第一的威名。 甚至有人拿他与三百年前的楚长歌相提并论。 虽然拿他与楚长歌比较,有许多人颇有微词。 可是极少有人否认,他是当今天下第一的事实。 至少在这个时代,他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 或许有人能够打败他,可是时至今日,也未曾出现。 他这一出现,琉璃宫修士顿时全都如潮水一般退却,无论是站在黄岩岛的,还是屹立于空中的,全都躬身下拜,山呼海啸一般尊崇说道:“恭迎宫主!” 羽陵玄淡然道:“免礼。” 巨船上的楚长歌,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当今的琉璃宫宫主,只觉他还真是有些深不可测。 怪不得竟敢与龙族开战。 面对龙王,依然镇定自若,原来是有恃无恐。 “羽陵玄。”敖广冷漠的双眼望向羽陵玄,道:“你着实欺我龙宫太甚,这些年来你琉璃宫在北海肆无忌惮的扩张,本王老了,不愿再起兵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曾想你竟然变本加厉,今日若是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恐怕世人都将忘了,龙族才是北海的真正主宰!”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实力 龙王一怒,天地变色! 海浪骤然掀起千丈,向云端上的羽陵玄而去。 羽陵玄巍然不动,淡淡道:“诺大北海,早就该换换主人了。你龙宫窃居于此无穷岁月,时至今日,已然气运尽消,大势所趋,龙王,你还要做垂死挣扎不成。” 滔天巨浪猛地被无形力量劈成两截,哗啦啦坠落而下,许多修士、以及龙宫将士当场被砸死一大片! 敖广冷冰冰的道:“大势所趋?不见得吧。我知你野心极大,却未曾想你竟然大到妄想灭我龙族,独据北海。只可惜你的野心,未必与实力匹配。本王今日就要瞧瞧你究竟有何能耐,羽陵玄,来,击败本王,本王就将这无尽北海,尽数都让给你!” 羽陵玄哼道:“无须你让,本宫主自己会取。” 他的身上蓦然白光绽放,形成一柄通天巨剑,猛地向龙王的万丈之躯斩下。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敖广嗤笑一声,随即巨尾横扫,下一刻竟是皮开肉绽,尾部鳞片崩裂,伤口触目惊心,血流如注! 而羽陵玄也没好到哪去,他法力所凝聚的巨剑溃散,连同他本人也遭受到猛烈反噬,在云端蹭蹭蹭连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敖广震怒道:“好啊,以往本王还真是低估你了,这等惊世修为,恐怕遍数琉璃宫历代宫主,也无一人能及得上你,怪不得竟敢与我龙族开战!”越说越是狂怒,突然龙吟响彻天际,张牙舞爪向羽陵玄俯冲而去。 羽陵玄镇定自如,也不知是自衬天下第一,还是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人,莫说眼前龙王暴怒而来,便是天塌地陷,也不会令他动容一丝一毫。 他猛地一挥手,漫天凝结无数巨剑,伴随着磅礴大雨向下坠落。 龙王万丈之躯,压根避无可避,不过它也没打算避,剑雨击落在巨躯之上,当当当激起璀璨火花,只有少数能够刺破它的鳞片,对它造成伤害。 硬抗着漫天剑雨,它龙首露出云端,冷漠眸子里猛然射出两道寒光,羽玄陵周围旋即形成气罩抵御,可却在寒光的轰击之下一触即溃,身影向后疾飞而去。 底下无论是琉璃宫那边的修士,还是龙宫众将士,全都同一时间飞退出数里之外,便是黄岩岛也都同时放弃争夺。 这等级别的斗法,所产生的余威简直可以说是惊天动地。 即便是道一境界的高手也不敢夸口说能够安然无恙。 没有谁敢在下方观战,那等于自己找死! 远方天际之上,楚长歌和敖霖并肩站立,见龙王与那琉璃宫宫主斗的天崩地裂,一时难分轩轾,抽空问道:“为何开战?” 这场胜负关乎着整个龙族的命运,敖霖虽然坚信龙王必胜无疑,可仍旧目不转睛的观望着战况,面露紧张之色,听得楚长歌突然问道,不禁挣了一怔,旋即微有怒气道:“羽陵玄此人野心勃勃,早就想将整个北海据为己有,而我龙族首当其冲,被他视为最大的绊脚石。平素琉璃宫就与我龙宫屡屡发生摩擦,直到近日,琉璃宫愈发肆无忌惮,甚至胆敢杀我龙宫将士,我龙宫虽然近些年来收敛了些火气,又岂能咽得下这口气?于是愤而反击,也杀了琉璃宫数位执事,结果终于给了琉璃宫开战的把柄,随即便大军压境,长驱直入,意图攻陷我龙宫腹地。谁都看得出来,琉璃宫这是早有预谋,可是我龙宫也不是吃素的!” 楚长歌听明白了,原来这场战争真的是琉璃宫挑起来的,原因无外乎是这个羽陵玄野心作祟,可能觉得以琉璃宫的实力,已然有胃口将北海一口吃下,故而便千方百计的想要与龙宫开战,将这个琉璃宫在北海最大的对手消灭。 敖霖自然不会说谎,这一点楚长歌深信不疑。 况且楚长歌早就想到了,发起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必然就是琉璃宫。 此刻问敖霖,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以免误杀无辜。 反正琉璃宫是要接受惩罚的,楚长歌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他想瞧一瞧,这个当代的琉璃宫宫主羽陵玄究竟有何非同凡响,竟然敢挑战龙宫在北海的霸主地位。 以羽陵玄目前所展示的实力来说,称得上很强,哪怕是越过那一线的修者,也未必压的住他。 可是在楚长歌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楚长歌是知道这位龙王有多么强大的,如果羽陵玄仅仅只有这种程度,争一时长短或许可以,可时间一久,被击败是必然的事。 前世他苦求敌手无果,也是机缘巧合,在北海之滨偶遇龙王敖广,与敖广切磋了几招。 虽然他隐藏了大半部分实力,依旧三招将敖广击败,可也足够证明敖广有多么强大了。 所以楚长歌打算先暂时观望,倘若敖广如意料之中胜了,毫无疑问,必然会将这羽陵玄杀死以解心头之恨,连同琉璃宫亦将会连根拔起,将此道统覆灭。 如果是那样,他也懒得再出手了。 毕竟他所留下的手段,委实太过于可怕,一旦发动,将会造成无比恐怖之杀孽。 可若是低估了羽陵玄,结果是羽陵玄出人意料的胜了,那么就算琉璃宫倒霉。 他虽不想多造杀孽,可是琉璃宫委实太不像话了,若是令这等道统依旧存在人间,对于众生而言实在是无休无止的灾难! 见他默然不语,聚精会神的观望着战局,敖霖不疑有他,岂能料到它的这位结拜兄弟,可是前世能将它父亲三招击败的绝世人物! “贤弟莫要担忧,我父定然能将此獠斩杀于此,届时战事平息,为兄再与你把酒言欢!” 敖霖亦是信心满满。 楚长歌点点头,笑道:“龙王出手,恐怕天底下除却那些未知存在,几乎没有敌手,这琉璃宫宫主倘若仅仅这般程度,被杀是迟早的事,我又岂会担心,该担心的,是那些琉璃宫的人。” 敖霖有些感动,楚长歌身为人族,却是选择站在龙族的角度说话,无需多想,也知是因为与它之间的交情,不由心中暗叹,这个兄弟,还真是没有交错! “龙王,你确实厉害,看来羽某也不能再藏私了!” 天上,羽陵玄忽然大笑一声。 第一百九十四章 蠪侄 敖广冷冷道:“本王就知道你没有全力以赴,来!拿出你的最强手段,让本王瞧瞧,你胆敢与我龙宫开战的底气,究竟有何非同寻常!” 羽陵玄淡然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冷漠的笑意,沙哑着声音道:“如你所愿。” 话音一落,人已于云端上消失不见。 下一刻,伴随着狂暴的苍古气息瞬间蔓延开来,一头恐怖的巨兽赫然浮现在高空之上。 这巨兽九头九尾,身躯庞大,比敖广的真龙之身小不了多少,那狰狞摇摆的九个头颅硕大无比,长的似狐似狮似狗,血盆大口中不住的往下滴涎,浑身燃烧着紫红色的灼热火焰,浑身皮肤溃烂,鲜血淋漓,好像自来如此,无法复原,看上去极为恶心丑陋。 这巨兽出现的毫无征兆,其身上散发的那种苍老邪恶的气息使得方圆万里之地几乎都能感应的到,尤其是龙宫将士以及琉璃宫修士,目睹此兽突然凭空现于天地间,无不是有些惶恐不安。 “哈哈哈,羽玄陵啊羽玄陵,没想到你身为一派之主,正道宗师,居然练出蠪侄这等凶兽兽身,难道就不怕天下修士将你当做异类给斩了吗!”龙王何等眼力,立时便瞧出,这头巨兽正是琉璃宫宫主羽玄陵所化! 底下琉璃宫众修士闻言俱是大吃一惊。 哪怕是鹤松龄,亦是惊愕不已。 羽玄陵练出蠪侄兽身,即便是他们,也是不知内情。 蠪侄,乃是远古凶兽,饱含怨气而生,穷凶极恶,力量惊天动地,可谓是开天辟地以来最为邪恶好杀的几种凶兽之一。 眼见自己崇敬若神人的宫主,居然变成这等恐怖凶兽,琉璃宫众人震惊的同时,心下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一股彻骨寒意。 鹤松龄怔怔的望着天上那头可怕的蠪侄,脸色几经变化,显然感到不可思议。 他想不明白,羽陵玄为何要修炼这等凶兽兽身。 此为逆天之举,根本为世间所不容! 另一边的楚长歌面色已然沉了下来。 怪不得琉璃宫竟然敢单枪匹马跟龙宫全面开战,这羽玄陵更是有恃无恐意图与古老的龙王一争锋芒。 原来这就是答案。 修炼蠪侄这等凶兽兽身,这羽玄陵明摆着就是一个为了追求力量而无所不用其极之人,而之所以这般铤而走险,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恐怕归根结底,就是为了实现其心中野心! 况且,连蠪侄兽身都敢修炼,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长此以往,那还了得? 世间还不被这个无法无天之人搅得天翻地覆! “哼!” 楚长歌忍不住重重冷哼一声。 敖霖也是惊骇的不能自已。 如果这羽玄陵没有修炼蠪侄兽身,敖霖自然坚信其父敖广必然是最终的胜者,然而眼下却是不敢再那么笃定了。 这羽玄陵本就修为高深莫测,又练出这等远古凶兽之身,显然更是如虎添翼。 敖霖有些担忧,沉声道:“真没想到,琉璃宫虽然向来不**分,可好歹也是正道门派,身为宫主的羽陵玄,居然会修炼凶兽兽身。” 楚长歌没搭话,此时在他的眼中,只有天上那只恐怖的蠪侄。 他想瞧瞧,羽玄陵究竟将此凶兽兽身修炼到了何等地步。 需知世间不论任何秘法,欲修兽身,都须以外物祭祀。 而所祭祀之物,不外乎是其所喜爱的东西。 蠪侄喜欢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凶兽之所以称之为凶兽,就是因为凶狠残忍,嗜血好杀。 蠪侄最喜欢的自然是杀戮。 所祭祀之物,不是无辜之生灵,又会是什么? 此刻楚长歌不想知道羽玄陵究竟是从哪里得到了蠪侄真身,他只想知道,这羽玄陵为了与蠪侄融合,练成兽身,已然残害了多少无辜! 他压抑着怒火,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诧异。 他前世留下手段,发动条件就是一旦琉璃宫再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之事,那股力量就会将所有有关于琉璃宫的事物从世间抹灭。 可是为何这羽玄陵修炼凶兽兽身,甚至在天墉城时,琉璃宫显然并没有收敛半分,依旧是我行我素,胡作非为,曾经所留下的手段竟然并没有立刻发动,还是他亲自前往引发,方才将这股力量释放出来。 难道琉璃宫已经发现,并且做了手脚? 他如此猜想。 如今看来,也只能这般解释了。 他自信所留下的那些手段决然不会因时间流逝而失灵,更坚信琉璃宫即使发现,也无法将那些手段摧毁。 所以只能是琉璃宫做了一些手脚,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使他留下的手段无法自主发动。 当然,这一切都无伤大雅。 只要楚长歌眼下想释放这股力量,随时都可以。 羽陵玄今日必死! 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天上,蠪侄那凶恶丑陋的九个脑袋乱晃不止,忽然齐齐发出一声如似婴儿般的啼哭,黑漆漆的眼眸中忽然射出千万道血红光芒,龙王敖广仰天狂吼,巨尾猛然横扫,裹挟着压碎山岳的力量将红光击散,随即如离弦之箭,迅猛无比的向蠪侄扑去。 蠪侄九头齐摇,再度发出凄厉之极的啼哭声,腹部突然凹陷,随即上下生出两排尖锐锋利的牙齿,一条裹着恶心涎水的舌头从里面伸了出来,下一刻将敖广紧紧捆住,便要往腹中送入。 敖广愤怒低吼,万丈巨躯金光绽放,一片片金色龙鳞如同汗毛一般齐齐竖立,立时便将蠪侄的舌头刺的鲜血淋漓。 蠪侄吃痛,舌头倏然收回腹中,下一刻,便被敖广一尾巴抽下大海,掀起滔天浪花。 胜负显然不会就这么容易见分晓,蠪侄在远古乱世闯下诺大凶名,又岂是等闲? 纵然羽玄陵发挥不出蠪侄全盛时期的全部力量,可也不会在敖广一击之下便宣告落败。 战斗只不过是刚开始。 刹那之后,蠪侄冲出大海,九头齐摇,宛若疯狂,啼哭声愈发凄厉刺耳,九条尾巴笔直耸立,如同九根铁棒,还以颜色,登时将敖广打飞出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剑神 两个庞大无匹的巨兽,旋即纠缠不休。 敖广身怀数千年雄浑法力,况且龙族之躯本就强悍,可谓冠绝众生,却愣是占据不了丝毫上风,与羽玄陵所化为的凶兽蠪侄你来我往,激烈搏杀,渐渐龙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连头顶威风凛凛的两根龙角,其中一根竟也被蠪侄扯断半截! 当然,蠪侄也并不好受,巨身千疮百孔,血流如注,九颗脑袋被敖广生生咬碎三颗,啼哭之声凄厉已极,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底下龙宫将士见龙王战到这般田地,竟然还拿不下这只可怕凶兽,渐渐感觉到一丝惶恐不安。 龙王对于龙宫无数生灵来说,就是不可战胜的信仰! 如果不是此刻亲眼所见,它们决计不会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存在能与龙王相抗衡,而且还将龙王逼迫到如此狼狈之境! 那只蠪侄简直太凶悍了! 仿佛真就是远古凶兽重现人间,若非是龙王,谁能在其凶焰之下存活? 见形势渐渐有些不利于龙王,敖霖的心也随着在不知不觉间揪了起来,几次三番想要上去助拳,可是理智告诉它,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这等级别的战斗,根本不是它所能左右的,若是冒然参与进去,反而会让其父分心。 其它龙族也大都是如此想法,这蠪侄太可怕了,普天之下,除了那少数的几个存在,不论是谁敢撄其锋芒,恐怕都难逃被瞬间杀死的下场。 它们只能观望,等待最终的结果。 反观琉璃宫那边,见宫主竟然能与古老的龙王斗的难解难分,却是极少有人流露出狂喜之色,而是俱都默不作声,神色复杂,显然直到此刻,依然还无法接受英明神武的宫主,竟然暗地里修炼这等邪恶凶兽之身。 琉璃宫好歹也是正道门派,门下弟子再是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亦是以正道自居,眼见宫主修出这等世所难容的凶兽兽身,只觉信仰崩塌,如何能视若无睹,此刻还有心思鼓掌程快? 尤其是鹤松龄,此老虽称不上是悲天悯人,心怀众生,可也是嫉恶如仇,平素降妖除魔,从不欺压弱小,可谓是诺大琉璃宫中的一股清流,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正道人士。 试问哪个正道人士见到这等凶兽在眼前出现,会无动于衷? 哪怕这个凶兽是平素所尊崇敬仰之人所化。 平素口口声声除恶扬善,诛魔卫道,可到头来最大的邪恶,居然就是自家宫主。 这个事实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的抽在了鹤松龄,以及每一个琉璃宫门人的脸上。 鹤松龄好几次闪过念头,真想一走了之,寻个无人问津的荒山老林中,再也不问世事,可是终究是没有勇气下定决心离去。 让他无法离去的,不是因为琉璃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亦不是对羽陵玄忠心耿耿到哪怕其修炼蠪侄之身也毫无怨言,而是怕琉璃宫的基业,就此毁于一旦。 他自知留下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他也只好杀身成仁了。 不过瞧眼下的形势,他杀身成仁的可能性有些微乎其微。 蠪侄显然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龙王伤痕累累,行动间已然出现明显的笨拙凝滞之感。 哇! 蠪侄忽然哭声嘶哑,只剩下五颗的脑袋同时冲天而起,目视下方的万丈龙王,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五道血红光芒。 龙王已经无力抵抗,随即便被这五道光芒所洞穿身躯,噗通一声跌落海中。 哇哇哇! 蠪侄大叫,也不知是哭是笑,再次张开巨口,凝聚红光。 龙王败了! 龙宫将士们一阵骚动。 它们从来不曾想象过,龙王有朝一日竟然会败。 而且,败的是如此惨烈! 倘若再受到那蠪侄力量轰击的话,龙王会死吗? 惊骇过后,随即而来的是恐慌。 如果龙王死了,谁能抵挡这只恐怖到了极点的蠪侄? 龙宫岂不是将要覆灭? 北海所有异类生灵,岂不是皆要成为人族的奴隶! 所有龙宫生灵俱是在这瞬间心如死灰。 蠪侄口中的红光转眼间就已凝聚而成,便欲向下喷出。 这一刹那,楚长歌便要引发他前世所留下的手段。 可是他刚刚飞快默念半句咒语,却见一道剑光突然不知从何处而来,竟是将蠪侄的五颗脑袋接连洞穿! 哇! 蠪侄痛叫,紧接着庞大的身躯急剧缩小,变回羽玄陵的本来面貌。 羽陵玄猛地瞥过目光,望向远方,咬牙切齿道:“李道一,你竟敢坏本宫主的好事!” 没多久,便听有人淡然道:“将龙王带回龙宫疗伤,这里交给我。” 众龙族喜出望外,旋即十数条真龙合力扛着业已重伤的龙王回往龙宫去了。 羽陵玄眼睁睁的看着,并没有出手阻止。 虽然他将敖广打败,可是也受了重伤。 何况他还要提防来人。 那个被世人称之为剑神之人。 来人渐渐在空中显露,貌似很普通,浑身上下没有流露出什么超凡脱俗的气质,连同怀中抱着的剑亦是朴实无华,毫无称道之处。 可是厉害如羽玄陵,也不敢轻视这个人。 羽玄陵现在很恼火,没有将龙王彻底杀死,等于是放虎归山。 “李道一。”他盯着来人,冷冷道:“你不在自家洞府呆着,怎么跑到这里来多管闲事。” 李道一一如既往的冷酷,哪怕面对的是刚刚将龙王打败的琉璃宫宫主羽陵玄,亦是波澜不惊,淡然说道:“龙族曾于李某有恩,所以今日只要李某在,龙王就不能死,龙宫也不能亡。” 羽陵玄哈哈笑道:“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当年论道大会,你就是本宫主的手下败将,本宫主委实不知,你有何脸面,竟敢大言不惭的说要保住这些爬虫。” 李道一默然不语,而是已然用行动代表一切。 抱在怀中的那柄古剑,被他慢慢拔了出来。 羽陵玄脸色一沉,冷笑道:“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么可就别怪本宫主不给你留一条活路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地独孤 嗖! 羽陵玄狠话刚刚撂下,剑光就已伴随着破空之声疾速而来,登时将他的胸膛贯穿! 他痛哼一声,随即手捂胸口,鲜血从五指缝隙间溢出。 匪夷所思的是,被一剑贯穿胸口,他竟然没有倒下! “李道一啊,怪不得你竟敢跟本公宫主作对,不可否认,你比当年更强了,出剑行云流水,随心所欲,已然臻剑道之化境,奈何,纵然你使劲浑身解数,又岂能破得了本宫主的蠪侄之身。” 羽陵玄面露不屑冷笑。 若是换作寻常人,被刺穿心脏,必然当场暴毙,绝无例外。 哪怕是大罗金仙,也要元气骤减,深受重伤。 可蠪侄是何等存在? 羽玄陵与其融合,已然无分彼此,即便恢复人形,亦如蠪侄般生命力磅礴无匹,被刺穿心脏,不过是等闲小伤,很快就会复原。 眼瞧羽玄陵胸口的剑伤慢慢消失,李道一不禁剑眉紧蹙。 他从未见过这等咄咄怪事。 被刺穿心脏都浑然无事,岂不是不死不灭? 他心下旋即一凛,深知今日想要解龙宫之围,无异于比登天还难。 不过,即便再是艰难,他也不会望而却步。 因为他是李道一! 北海剑神! 纵然明知不可违,亦要全力以赴,披荆斩棘,灭杀强敌,这就是他的道! 剑锋递出,绝无退势,一往无前,自李道一选择修剑道那日,便从未退缩过。 他轻哼一声。 手中之剑旋即高举。 咔嚓! 乌云密布的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 继而无数雷光向他手中的那柄古剑汇聚。 他屹立于空中,衣袂飘飘,冷峻的面容被光芒照耀,忽明忽暗,恍惚如九天雷神一般! 羽玄陵嘿然道:“这就是你苦练多年的那招‘天地独孤’么?” 李道一面无神色,不置可否,煌煌雷光源源不断的汇聚在古剑之上,身上的气势也随着变得开始凌厉起来。 这一刻,仿佛天上地下,他就是唯一。 没有谁胆敢质疑他。 更不敢质疑他接下来这一剑的威力。 接引九天雷电,以为己用,天底下能做到的术法可谓是多如牛毛。 但能造成这般恐怖气势的,却是一个也无。 剑未斩下,仿佛就已连天地都难以承受。 他身边的虚空渐渐崩裂。 仅凭气势便已压迫的空间几欲破碎,简直是耸人听闻! 羽陵玄不由得微微变色,收起轻视之心,接连抚掌,赞叹道:“好一个天地独孤,李道一,若是没有我,天下第一,舍你其谁!” 话语中仍是倨傲嚣狂,双臂猛地展开,吸引底下惊涛冲天而起,如若水龙般纠缠不休,直至汇聚成巨大水剑,剑锋直指李道一。 “来!看看是你的天地独孤唯我独尊,还是我琉璃宫的‘素天水剑’技高一筹!” 素天水剑,在琉璃宫的诸般剑诀当中威力堪称魁首,由这位琉璃宫宫主使来更是石破天惊,鬼哭神泣!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巨大水剑顿时横亘长空,向李道一刺去。 李道一随即挥剑猛劈。 积蓄于剑上的雷光一瞬间暴吐而出! 宛如雷神灭世,众生俱惊! 轰! 两股剑芒互相碰撞,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巨响。 下一刻,雷光纵横,大水漫天。 李道一闷哼一声,陡然向后疾飞,堪堪站定之后,弯腰喷出一口鲜血。 羽陵玄也不好受,蹭蹭蹭在半空中连退三步,左肩忽然崩裂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看似平分秋色。 实则已见分晓。 羽陵玄平息半晌,笑道:“天地独孤确实非同小可,可惜终究难敌本宫主的素天水剑。李道一,倘若你现在弃剑认输,并且发誓从此以后对我俯首称臣,本宫主可以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李道一深受重创,艰难维持着在空中屹立,冷冷说道:“你是在说笑么?让李某俯首称臣,普天之下,古今未来,谁有这个资格!” 羽陵玄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身上的气势突然又变得恐怖起来,双手燃烧起紫红色的火焰,被他揉搓成球,“今日就要你死在本宫主这蠪侄兽火之下,以后谁再敢跟我作对,你,就是下场!” 火焰随即倾泄而出! 李道一眉头深皱,看似已无还手之力,实则却是在蓄势待发。 漫天火焰咆哮而来,他身影光芒闪烁,竟是与手中古剑合二为一,化为一道凌厉无匹的剑光,突破重重兽火,再次从羽陵玄的胸膛贯穿而过! 下一刻,李道一的身影出现在数丈之外。 “呃啊!” 他握着古剑的手剧烈颤抖,嘴里鲜血止不住的往外喷涌,可凭借着宁折不弯的骨头,以及坚韧不拔的意志,愣是硬挺着在空中屹立。 许久后,他淡然望向羽陵玄,忽的嘴角露出笑意,说道:“天地独孤,不过是李某三年前的境界,而现在,是这招‘咫尺天涯’。” 羽陵玄刚想嗤笑一声,紧接着面色忽然一变。 他感觉到了极度的痛楚。 这股痛楚之意,正是从胸口上的剑伤而来。 “咫尺天涯……”他不禁微微震惊。 这一剑太快了,以至于连他也来不及做出反应。 更可怕的是,是这一剑仿佛暗含某种不知名的道! 他骇然发现,自己胸口上的伤虽然在愈合,可生命力竟是依然在快速流逝。 好像这一剑造成的伤势,不在外,而在内。 可是究竟受了何等内伤,连他自己也无法察觉,只能感觉到生命力就像是被抽丝剥茧一般,飞速的消失。 他有些惶恐。 如果任由生命力这般流逝的话,等待他的结果,必然是死亡! 他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塞入口中。 这是琉璃宫至宝“续命仙丹”,有脱胎换骨重获新生之逆天神效,迄今为止,普天之下也只有这区区一颗颗了。 他无法以自身力量将这一剑的创伤驱除修复,只能忍痛服下这颗珍贵仙丹。 随着仙丹灵力分散至五脏六腑,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冷眼瞥向李道一,愠怒道:“本宫主着实是低估你了,差一点就被你得手。我惜你之才,没曾想你竟这般不识抬举,屡屡挑战本宫主的威严,今日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断然是救不了你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咫尺天涯 李道一依旧是沉默寡言,没有说些什么。 如果可以,他只想提剑再战。 可惜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方才施展那招惊神泣鬼的咫尺天涯,已然将他全部气力消耗一空,甚至使得他原本就极为严重的伤势雪上加霜,眼下就算还未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也是相差不了许多了。 他甚至连剑都快握不稳了。 “羽陵玄,你废话真多。” 他孤傲冷笑,浑然无惧死亡的威胁。 往往占据主动者,貌似都会说些狠话,似乎这样就能展示自己的强大。 羽陵玄这般人物也不例外,况且他本就是个极端自负刚愎自用的人,而今接连打败龙王敖广、剑神李道一,更是目无余子,只觉天下群雄,皆亦不过是渺小蝼蚁,登顶至高宝座,掌握前所未有的权势,仿佛已然触手可及。 “本宫主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出方才那招咫尺天涯的奥秘,本宫主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羽玄陵起了觊觎之心。 那一剑太可怕了。 若非他无续命仙丹,眼下已然是死尸一具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可他依旧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李道一的剑术,要胜于他! 其所创之咫尺天涯,更是远胜琉璃宫任何剑诀! 倘若能练成这招咫尺天涯,他自觉可能从此以后真的就是高枕无忧了。 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自己匹敌? 他迫切的想要得到这堪称震古烁今的可怕剑诀。 可惜结果令他失望了。 其实他也应该早就料到,以李道一孤高桀骜的性子,又岂会将这一招说出来。 “李某就算带进棺材里,从此这招咫尺天涯成为绝响,你也休想得到。” 李道一拒绝的干脆利落。 羽陵玄愠怒道:“既然如此,本宫主就让你尸骨无存,就算有人为你下葬,也无物安放!” 锵啷! 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柄湛蓝长剑,随即拔了出来。 此剑名曰“琉光”,威力无穷,乃琉璃宫宫主之象征。 虽然口出轻蔑,极尽嘲讽之能。 然则羽陵玄其实打心底里还是很佩服这个对手的。 他不禁有些惋惜,龙王战败,剑神饮恨,从今以后,恐怕便再也难寻像点样子的对手了。 为了表示尊重,他准备用这柄将来世界上最尊贵的剑,送这位剑神最后一程。 凛冽的寒锋直指李道一! 到了这一刻,远远观战的众龙宫将士们终于是万念俱灰。 连李道一都败了,这场战争已然是毫无悬念。 龙宫即将就要一败涂地,甚至是从此覆灭! “跟他拼了!” 一个龙族大吼道。 固然明知大势无法逆转,即便是一拥而上,也奈何不了这个神威盖世的琉璃宫宫主,可龙族骨子里的高傲,不容许它们这般屈辱的接受失败,更不会坐以待毙。 所有龙族同时爆发出强烈的战意。 “战!” 敖霖从牙齿里挤出这个充满着杀意的字。 龙族俱是高傲,敖霖亦是如此,而且最甚! 它渴望战死,那是对于龙族的最好归宿。 可就在这时,忽然响起一个淡然的声音:“你们在这里等我,不可轻举妄动。” 群龙随即皆是一怔。 敖霖望着那个忽然离开向羽陵玄飞去之人,不禁愕然道:“贤弟……” 离去之人自然是楚长歌。 他自知必须要出手了。 赶在羽陵玄即将就要挥剑斩向李道一的前一刻,他沉声喝道:“住手!” 羽陵玄竟然真的停手了,眉头一皱,回头望向他。 差点便要一命呜呼的李道一也望向了他,当看清他的面孔后,不禁怔了一怔,微微吃惊道:“是你……” 目视他良久,羽陵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摇摇头道:“本宫主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又来送死,原来是个不堪一击的结丹境蝼蚁,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胆大包天的是你。”楚长歌负手而立,道:“看来天墉城的事并没有让你有丝毫警醒,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你难道就无一丝敬畏么?” 他此话一出,羽陵玄霍然面色一变。 “你……你是谁?”羽陵玄沉声喝问道。 “将死之人,让你知晓我姓名又有何妨,记住了,免得你死不瞑目。”楚长歌一字一字道:“吾名楚长生。” 羽陵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个名字他好像有点印象。 仔细一想,终于想起,最近天底下有个锋芒正盛的年轻人,屡屡越境败同辈修士,就叫做楚长生。 当然,如果只是仅仅于此,并不会让他这个堂堂琉璃宫宫主铭记于心。 让他记住这个名字的真正原因,是他的弟子王溪风,就是被废于楚长生之手! “是你!”他赫然杀意凛然。 楚长歌淡淡道:“你竟认得我么?不过倒也不重要了。” 羽陵玄哼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以为你销声匿迹,必然是怕报复躲了起来,没想到你竟大摇大摆的胆敢出现在本宫主面前,小子,你想怎么死!” “你或许是搞错了。”楚长歌嗤笑一声,道:“即将死去的不是我,而是你。” 羽陵玄面色陡然一沉,道:“本宫主没功夫听你这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胡言乱语。” 对付结丹境修士,他连手都懒得抬,直接凌厉的瞪了楚长歌一眼。 本以为这一瞪,楚长歌立时就会魂飞魄散,再也张不开嘴了。 然而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面前这个结丹境修士,竟然依旧屹立于眼前,瞧那轻松模样,显然没有感到丝毫痛苦之意。 一旁的李道一也是诧异万分。 他知道楚长歌绝非一般,从其所修炼的“鲲鹏大法”便可见一斑,更是震古烁今的天门,但他委实想不明白,楚长歌再是不凡,归根结底修为境界也不过就是结丹而已,何以竟能抵挡羽陵玄的攻击而毫发无损。 这种不可置信的表情,楚长歌委实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早就见怪不怪,看着羽陵玄笑道:“你无需如此讶异,也不必问我,死人没有资格提问题。” 第一百九十八章 潜藏之力 见楚长歌有恃无恐,面对自己竟然胆敢这般镇定自若,甚至是居高临下,口吻轻蔑,羽玄陵面沉如水,旋即屈指一弹,光华从指尖犹如电芒激射,随后便击中在楚长歌的胸膛之上。 指光没有如料想中将楚长歌贯穿胸膛,甚至仅仅洞破衣裳,裸露在外的皮肤连道痕迹都未留下,羽玄陵终于是有些动容了。 “你究竟是谁!” 他厉声喝问道。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上下年纪的年轻人,远远不似表面这般简单,颇有些深藏不露。 连龙王的万丈真龙之身,都难以抗住他雷霆一击,鳞甲破碎,鲜血淋漓,可眼前这个年轻人肉体凡胎,居然能生生承受而毫发无损,简直是不可思议! 楚长歌淡然道:“我说过,死人不配知道答案,带着你心中的疑惑不甘的去死吧,如果你有幸还能生出死亡印记,化为阴魂前往地府,在十八层地狱中受罚时别忘了自己琢磨琢磨,为何会沦落到这等地步。人若无道,必受惩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楚某来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 羽陵玄面露愠色,击败龙王,重伤剑神,奠定了他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宝座,眼下被一个年纪轻轻的结丹境修士如此看轻,张口便是喊打喊杀,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向来桀骜自负的他怎能忍受? “小子,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羽陵玄面色不由得渐渐露出一丝凶狠,右手力量汇聚,准备施以致命一击。 这句话楚长歌耳朵都快听得长出茧子了,若是换作往常,他免不了要出言讥讽几句,可是经历的多了,初始那种戏弄的心态已是渐渐消失。 他没什么心情嘲讽羽玄陵,但还是想在他临死之前说些什么。 “琉璃宫素来是肆意妄为,无天无法,视天下众生如草芥,强取豪夺,自居正道,却行比魔道还要蛮横歹毒之事。多年前有人就已警告过尔等,可你们却依然我行我素,真是毫无一丝敬畏之心。若是再对你们放任自流,天下还有无公道可言!” 他厉声斥责,字字如锥,深深楔进眼下所有不满琉璃宫所谓所谓的生灵心中。 虽然压根就不信他能够将羽陵玄杀死,但远处旁观的龙宫将士仍然不由听得热血沸腾,接连喊道:“说得好!” 被楚长歌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就跟教训后辈一样,羽陵玄不由气极,可忽然回想起楚长歌所说的那句“多年前有人就已警告过尔等”,心中顿时一凛。 羽陵玄是何等人物,如何猜不出那个人究竟是何人。 多年前,那个人何止是警告,根本就是将琉璃宫的脸面踩在地上,使得琉璃宫颜面扫地,从此紧闭宫门,再也无颜立足于天下,直到那人死后,琉璃宫才敢再次入世。 身为当代琉璃宫的宫主,羽陵玄怎会忘记这段琉璃宫的屈辱历史,事实上这段历史对于琉璃宫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可以说是不愿提及的屈辱往事。 羽陵玄愤怒之余,没来由的有种预感,面前的这个人族修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含有深意。 可究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却是不得其解。 不过他实在是不想再计较这些旁枝末节了,只想立刻将这个可恶的年轻人杀死! “找死!” 他大喝,猛然遥遥击出一拳,恐怖无匹的力量瞬时爆发而出。 可惜,他虽然很强大,但哪怕是含怒出手,顶多也就是让楚长歌感受到微微的痛楚而已。 仅此而已! 楚长歌被轰下深海,旋即便又掠了上来。 羽陵玄眼中精芒一闪,心中的震惊实已到达顶端。 他想不通,为何一个结丹境修士,能够在他的全力一击下安然无恙。 “这……” 就像是之前许多拿楚长歌无可奈何的那些人一般,他亦是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想说,这不可能?”楚长歌笑了一笑。 羽陵玄目光凌厉的像能杀死人。 事实上,他的目光确实可以杀人,只是杀不了楚长歌而已。 楚长歌也懒得再同他废话了,开始默念咒语。 这是解开他留在北海手段的咒语。 随着咒语所念过半,大海仿佛渐渐开始晃动起来。 羽陵玄默默的注视着楚长歌,感觉到脚下异变,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忽而想起一事,神识伸延千里,向一处无人问津的荒凉海域底部窥探而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不禁大惊失色。 能令他变了颜色的事物,自然是非同小可。 原来在那片荒凉海域底部,潜藏着恐怖之极的力量。 那股力量是针对琉璃宫的,羽陵玄早就知道。 而且不止在这北海,天底下所有有琉璃宫势力驻扎之地,都潜藏着这样的一股力量。 最近三百年来,琉璃宫在天下各地的势力陆续遭遇诡异之事,就好像是突然在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没了踪影。 初始琉璃宫还大肆寻找凶手,还以为是谁与琉璃宫有所愁怨,故而施此狠手。 直到羽陵玄继位琉璃宫宫主,终于弄清了发生这些诡异之事的原因。 他偶然在一片海域之下,发现一股恐怖无匹的力量。 而且这股力量所针对的目标正是琉璃宫! 当然,力量是不会写字的,可他却是清晰的从上感受到,这股力量就是为针对琉璃宫而存在的。 想起这些年来琉璃宫陆续所发生的咄咄怪事,他貌似有些豁然开朗了,旋即亲身赶赴天下间琉璃宫势力驻扎的每一处,经过一番极力搜寻之后,他骇然发现,凡是有琉璃宫势力之地,都潜藏着这样的一股力量。 他终于明白,原来以前那些琉璃宫势力凭空消失的怪事,正是这些潜藏的力量所造成。 这些力量俱是强大到无以复加,饶是他也无力拔出,只能设下封印之术,将这些力量隔绝于人世,以期这些力量突然爆发的时候,能够稍微减轻其威力几分。 后来这件事就成了他的心病,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那些潜藏在各地的力量就像是夺命魔咒,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响起,将琉璃宫摧毁。 第一百九十九章 铁血 也道是他误打误撞。 他所设下的封印术将那些力量隔绝,使其无法与外界产生感应,这也使得琉璃宫门人再是胡作妄为,那些力量也感应不到,自然而然也就无法发动。 而后平安无事了近三十年,自他设下封印之后,琉璃宫便再也没有发生有各处势力突然凭空消失的怪事,他渐渐不由放松了几分警惕。 直到数月前,天墉城的琉璃宫势力突然全部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副宫主南宫无极也至今下落不明。 他立时便想到可能是那潜藏在天墉城的力量所造成的,随即赶往查探,结果探查之后,果不其然,天墉城的琉璃宫势力之所以突然凭空消失,正是那股力量的杰作。 因为那股力量也消失了! 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琉璃宫在天墉城的势力于人间蒸发,他想不出,除了那股力量,还有谁能做到。 于是他又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同时也曾怀疑,那些力量相安无事了这么多,为何又再次突然爆发? 难道是人为不成么? 直到此刻,神识感应到那片荒凉海域下的力量开始蠢蠢欲动,他终于恍然大悟,怒视楚长歌道:“天墉城的事是你做的?” 可楚长歌正在默念咒语,根本没功夫搭理他。 他既是愤怒,同时不免有些惊恐,为何眼前这个年轻修士竟然知道解开那些力量的方法? 这个年轻修士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相较于这些问题,他此刻更在意的是潜藏在那荒凉海域之下的力量一旦发动,将会造成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前车之鉴,即便是他,也不由得恐惧袭上心头。 见楚长歌嘴唇微动,显然是在默念咒语,他爆喝一声道:“给我住口!” 想要阻止,可惜为时已晚。 楚长歌已经刚刚默念完了最后一个字: “破!” 刹那间,沉寂在那片荒凉海域下的力量终于苏醒! 没有惊天动地般爆发,而是悄无声息。 下方所有琉璃宫门人,全都在一瞬之间,灰飞烟灭! 连个骨头渣子都没留下来! 感应到力量来袭的瞬间,羽陵玄脸色大变,趋于狰狞! 他不惜焚精爆元,艰难化为蠪侄兽身。 庞大的身躯再度出现于世间,可惜这一次可轮不到它来大发神威了,在无形力量的摧毁之下,眨眼间便千疮百孔,鲜血爆射,不过竟然是没有被完全化为虚无! 羽陵玄居然活了下来! 楚长歌有些讶异,不禁暗暗赞叹,蠪侄之身,当真了得。 羽陵玄活是活下来了,可也是半死不活,几近油尽灯枯,倏然恢复本体之后,便疯狂而逃! 那些不属于琉璃宫的修士们,亲眼目睹这不可思议的一幕,都是吓破了胆! “跑……跑啊!” 不知道是谁率先凄声大吼一声。 吓得瑟瑟发抖的众人旋即全都反应过来,一时都恨是爹娘少生了两条腿,顿时作鸟兽散,豁出了老命般逃亡。 反观隶属于龙宫者,亦是震惊万分。 漫天的琉璃宫修士,居然匪夷所思的全都化为了齑粉! 就连神威无敌的琉璃宫宫主,也被突然破掉强悍无匹的蠪侄之身,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刻都不敢久留,转身而逃。 这股力量究竟是从何而来?何人所为? 龙宫将士皆是心有疑惑。 不过疑惑归疑惑,它们岂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 趁你病,要你病,这句俗语在海族之中亦是流传甚广。 那些没有被杀死的人族,手中也沾染了无数海族的鲜血,它们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仇人逃走。 最重要的是那琉璃宫宫主羽陵玄,这个发起这场血腥战争的罪魁祸首,活要见人,就算是死,也要见到尸体! 他太强大了! 若是没有死,日后卷土重来,可就悔之晚矣了。 无数海族紧跟着对那些逃窜的人族展开追杀。 而众龙族则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羽陵玄! 顷刻之间,形势陡然发生逆转,敖霖仍旧觉得恍如大梦一场,可是眼下还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它属实是担心楚长歌的安危,连忙身影如电,掠到楚长歌的身边,关切道:“你没事吧?” 虽然见楚长歌与羽陵玄对峙良久,且口口声声说要取羽陵玄的性命,可是它压根就没想到,造成琉璃宫所有人瞬间覆灭的,就是它眼前的这个结拜异弟! 结丹境修士,瞬息杀无数修士,连强大无匹的宫主也身负重伤,落荒而逃。 这可能么? 答案自然是毫无疑问。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荒谬绝伦! 敖霖自然也不会往这么荒谬的事上联想。 楚长歌轻松笑道:“我没事。” 敖霖松了一口气,先前它见羽陵玄几次击中楚长歌,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但瞧楚长歌好像浑然无事般,这才强行按耐住出手的心思,不过仍旧是有些担心,怕楚长歌会有何损伤。 毕竟那可是天下第一的羽陵玄,刚刚击败其父龙王,重伤剑神李道一,他哪怕是随手一击,结丹境修士又怎能抵挡? 可是事实就在眼前,敖霖虽然诧异,但所有疑惑到底是被喜悦所掩盖,况且它的性子洒脱不羁,刨根问底之事是不屑为之的,只道是它这个义弟必然是身穿了何等惊世骇俗的仙衣宝甲,故而才能吉人天相。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起琉璃宫突然全军覆没,敖霖就百思不得其解。 这股力量它也感受到了。 如若清风拂面,悄无声息,但却是恐怖之极! 这压根就不是属于人间的力量! 楚长歌一听,便知敖霖并没有联想到自己的身上,笑了一笑,意味深长道:“也许是连老天都看不过琉璃宫如此嚣张跋扈,故而才降下天威惩戒吧。” 敖霖叹道:“死了太多的人啊!” 楚长歌不由一怔,没想到这位身为龙族的义兄,竟然还有些悲天悯人。 他随即摇了摇头,对于敖霖这突然而来的感叹不予置评。 只有铁血手腕,才能拨乱反正。 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向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他从不乱杀无辜,可是对于该杀之人,却也从不心慈手软。 眼下死去的那无数琉璃宫修士,或许并不是全都恶贯满盈,嚣张做恶。 可是自古以来,错死的人还少么? 他不是圣人,也从不自认为菩萨心肠。 只要结果是好的,他不在乎过程有多么血腥。 第二百章 三生魂龙珠 当然,敖霖也只是事后感叹一声而已。 两军对垒,互为仇敌。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敖霖旋即便大声道:“众将士听令!” 无数海族齐声应道:“在!” 敖霖高举黄金龙枪,喝道:“随本太子杀向琉璃宫!” “喏!” 龙宫将士战意高昂,声震九天! 虽然很不想破坏这种气氛,但楚长歌依旧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不必了,琉璃宫中,业已是被杀的干干净净,眼下这诺大北海,凡是琉璃宫者,俱都魂飞烟灭,除了那逃走的琉璃宫宫主,只怕再无一个活口。” 敖霖愕然道:“什么?” 难道那股力量毁灭的不仅仅是眼下这些兴师来犯的琉璃宫修士,连同未至的琉璃宫门人,也全都一并杀了! 太可怕了! 敖霖不禁毛骨悚然,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啊! 一瞬之间,将这可谓是天底下除却海外三山,底蕴最为深厚的强大道统毁灭…… 敖霖终于有些狐疑的觑了一眼楚长歌,心底止不住的泛着嘀咕。 义弟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这股力量有他有关? “是……”敖霖忍不住欲要开口相问。 楚长歌笑着打断即将而来的问题,道:“举手之劳而已。” 这句话等于就是默认! 敖霖不禁惊呼出声,旋即自知有些失态,连忙压抑激动之极的心情。 一个结丹境修士将琉璃宫那等强盛道统顷刻毁灭,普天之下,只要不是脑袋出了问题,谁会相信? 可睿智英武的龙宫大太子,偏偏还就信了! “怎么做到的?”敖霖奇道。 楚长歌寻思片刻,道:“在这北海之下,有一股力量,伺机而动,针对的正是琉璃宫,只需念出咒语即可引发,而我恰恰知道咒语。” 敖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它不禁心生感慨,世事难料,简直就跟老天编排好的,谁又能想到,当初只觉志趣相投故而与其结为忘年之交的年轻人族,今日会匪夷所思的拯救了整个龙宫上下呢? “为兄真不知该如何感谢……” 楚长歌一听敖霖要道谢,忙是笑道:“兄长这可就见外了。” 敖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它本就性情爽朗,不拘小节,眼下也是太过于感念楚长歌解救龙宫的恩情,琢磨怎么也得说点客气话,但见楚长歌洒脱无比,心下不由暗暗道:“这个兄弟,敖某这辈子是交定了。” 琉璃宫虽然是全军覆没了,如果按照楚长歌所说,就连远在数万里之外的道统业已灭绝,龙宫可谓是大胜,但却也是惨胜,死伤海族不可计数,龙族亦是伤亡颇多。 龙王重伤回宫,现下生死不明,敖霖虽然归心似箭,直想立刻返回龙宫,可眼下这一大片烂摊子还未收拾,它作为大太子,不得不按耐担忧之心,留在此地统筹调度。 “三叔,你这就带领青龙卫,前往琉璃宫探查贼人是否皆已伏诛,若是还有活口,格杀勿论!而后将整个琉璃宫,全都连根拔起,从北海抹平!” 敖霖发号施令。 一位苍老龙族应喏,带着一队将士离去。 敖霖旋即对一鲶鱼将领道:“舒将,你留在此地,率众打捞死伤将士。” “喏!” “俞将,你率玄武卫参与追杀,势必提羽陵玄的人头回来见我!” “喏!” “余下将士听令!” 天上地下,无数海族齐声道:“在!” “班师!” “喏!” 敖霖雷厉风行,将善后事宜三言两语调度妥当。 龙宫水师旋即班师回宫。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仗! 即便战死无数将士,但换来的结果,却是心腹大患琉璃宫彻底覆灭,龙宫在北海的权势威严,将再度上升到顶点。 兴许从此以后,龙宫能收复所有失地,再次将整个北海据为己有,重现七百年前名副其实的海洋霸主的荣光,也是绝非没有可能之事。 实力最为雄厚的琉璃宫都玩完了,剩下的小鱼小虾,说实话,龙宫还不曾放在眼里。 当然,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眼下龙宫虽然得胜,却是元气大伤,需要一段时间修整。 其实楚长歌又何尝不知,他将琉璃宫毁灭之后,龙宫以后必然会展开疯狂的反扑,将人类修士全都赶出北海,重掌北海的控制权,届时又是无休止的腥风血雨,生灵涂炭。 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与敖霖的交情,而是琉璃宫着实是记吃不记打,那宫主羽陵玄又是野心勃勃之辈,倘若任由其兴风作浪,今日龙宫为其所灭,绝不会是终点,而仅仅是其起步的踏板而已。 不过敖霖先前突然而来的一声感叹令他放下心来,他这位义兄,并不嗜血好杀,反而有些悲天悯人。 即便日后龙宫恢复元气,准备收复失地,有敖霖在,虽然战争无法避免,但至少想来也不会出现什么屠杀灭族的惨绝人寰之事。 这是对敖霖的信任。 如果敖霖当不起这份信任,坐视龙宫在战争之时肆意杀戮无辜,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出手阻止。 这是他的自信。 因为他是楚长歌。 凡是被他惦记上的人,死,只能是一种解脱。 “大战刚休,贤兄必然万事缠身,小弟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先不叨扰了,过几日再去龙宫与贤兄叙旧。” 楚长歌忽然想起一事,阻止未来的一些事情发生,需要的是强大的力量,以他目前的修为境界,还远远不能对于化解任何事都成竹在胸。 所以他打算去一个地方。 那里虽然不能直接的提升他的力量,但是里面的一个存在,若是能将其收服,世间任何事,只要不是与“不朽”二字有所关联,都能轻易解决。 敖霖点点头,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足够让它忙的焦头烂额,况且龙王生死未卜,它怎么也得侍奉左右,尽心照看。 楚长歌曾经与龙王有过一面之缘,还曾切磋过几招,对其颇为尊敬,当下掌心一翻,手中出现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里面有三条微小龙魂游动,竟是极为罕见的“三生魂龙珠”! 第二百零一章 吾道不孤 龙族体内皆有一颗本命元珠,名为“龙珠”。 而龙珠亦有三六九等之分,其中最为顶级的,就是传说中的“三生魂龙珠”。 凡是存在意识之生灵,必有三魂七魄伴生,龙族也不例外。 但不同的是,龙族诞生之时,还有元珠生成,三魂七魄会有少许融入其中,而融入的多少,便代表着龙珠的品质,同样即代表着这头龙族成长的进度。 当今龙王敖广的本命元珠,乃是“两生魂龙珠”,仅仅融入双魂,成就就已至如今这般高度,若非那羽陵玄练成蠪侄兽身,恐怕根本非它敌手,可想而知,三生魂龙珠又是何等惊世骇俗。 而更难能可贵的,龙珠是龙族的精华所在,得其龙珠,就等于得到了这头龙族生前所有的一切! 能够孕育而出三生魂龙珠的龙族,其生前毫无疑问,自然是无比强大,甚至比当今龙王更强! 这颗三生魂龙珠的价值由此可见一斑。 见楚长歌竟然随手便拿出这等对于龙族而言亦是梦寐以求之物,敖霖先是一怔,继而骇然的与楚长歌目光相对。 楚长歌从它的目光中读懂了它在想什么,不由失笑道:“你别多想,这颗三生魂龙珠是我于一处海中洞穴中得来,我就是想杀拥有三生魂龙珠的龙族,也得有那个能耐不是?” 祖龙是整个龙族的先祖,知其祖先墓穴所在,原本该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楚长歌心里不禁有些顾虑,眼下北海琉璃宫灰飞烟灭,龙宫得其底蕴,必然会实力剧增,更胜以往,若是再得到祖龙墓穴中的宝藏,届时恐怕别说收付北海了,就算是问鼎天下,也是轻而易举。 楚长歌不是信不过敖霖,其实对于龙王敖广的印象也是颇佳,但是他不得不隐瞒,世事无常,未准不会发生变数。 一个人,抑或是国家、道统,当强盛到了顶点之时,大都会滋生出野心,不再安于现状,往更高的方向而奋斗。 这是人之常情,就算是他,也有野心,欲要去触摸那神秘的不朽,摆脱自己已经被他人攥在手中随意摆布的命运。 但是他的野心,只相对于他自己而言,人畜无害。 他也管不住别人的野心,但是他可以阻止,甚至是未雨绸缪。 敖霖不疑有他,松了一口气,它是真怕楚长歌是猎杀龙族而得到的这颗龙珠,若是当真如此,它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楚长歌才好了。 “这颗三生魂龙珠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强大能量,你将其带回,为你父王治伤。” 原来是挂念自己父王的安危,敖霖又是不可抑止的感激涕零,想它堂堂龙宫大太子,地位尊崇,呼风唤雨,眼下差点没忍住热泪盈眶,心中不由感叹,这兄弟,仗义! 小心翼翼的接过龙珠,敖霖拱手道:“贤弟,你可要多多保重,办完事定要来看为兄。” 楚长歌笑道:“一定。” 也不做小儿扭捏之态,跟生离死别似的,洒然一挥衣袖,往天际飞去。 与此同时,只听有人说道:“大太子,告诉龙宫,李某欠龙宫的情彻底还清了!” 说话的正是剑神李道一。 这位剑神算是有些狼狈,不过依旧是强撑着在天际屹立许久,并非是自居高手风范,做给旁人看,而是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堂堂正正,哪怕是油尽灯枯,也绝不愿就此掉落深海,受海兽啃噬,随波逐流。 楚长歌闻声望去,见重伤的李道一御风不久,便落在一座岛上,显然是无以为继,心中思量片刻,随即飞了过去。 原本就是深受重伤,又使出那惊神泣鬼的一剑,对其而言更是雪上加霜,楚长歌也是深谙剑道之人,可以说剑道之精湛,古今罕有,比之这位当今剑神,亦是有过之而不及,岂能看不出强行使出那一剑,这位剑神眼下已是奄奄一息,只是吊着一口气苦撑而已。 他落下之后,随即拿出一颗“血灵丹”。 “服下这颗丹药,能稍微缓解你的伤势。” 这也是他从祖龙墓穴中随手带走的那几件东西之一,是为太古神兽精血所炼制而成的救命丹药,效果即便不及羽陵玄服用的那颗续命仙丹,无法令李道一顷刻间复原如初,但至少也能为其巩固元气,没有身死道消之虞。 李道一坐在地上,倚着巨石,一向宁折不弯的剑神,此刻竟是背躬如垂垂老者,面色差如黑炭,可饶是如此,却也没有伸手接过楚长歌送来的丹药,淡淡道:“你我并无交情,李某如何能受你这等珍贵丹药。” 楚长歌一怔,没想到这位剑神竟然恁的古板迂腐,死到临头,还计较这些旁枝末节,不禁失笑道:“萍水相逢,尚且倾囊相助,况且当日就在这北海,你一剑斩杀那头蛟龙,算是救过我一命,今日我赠你丹药,你也不算欠楚某什么。” 李道一犹豫片刻,艰难从楚长歌手中拈起血灵丹,吞入腹中。 运功调息许久,李道一的脸色渐渐好了许多,刚毅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血色,苦笑道:“没曾想,当日那个在蛟龙口下险象环生的年轻人,竟然能将天下第一的羽陵玄打的深受重伤,如丧家之犬般逃脱。” 楚长歌微笑道:“那羽陵玄也算了得,如丧家之犬般逃脱,总好过丢了性命。” 李道一默然许久,忽然道:“上次你说过,那玄奥莫测的鲲鹏大法就是你自创,难道竟是真的?” 楚长歌道:“这又有什么可吹嘘的,楚某一生创法无数,又岂止区区鲲鹏大法一门。你我两次相见,上次是你救我,而这一次,我也算是救了你,这未尝不是一种缘分。你剑道极深,即便是较之楚某,也未必便弱上几分,我传你一剑,虽然未必就会比你那招‘咫尺天涯’更强,不过你定能受益良多,剑道势必会有所精进。” 李道一一怔。 若是换作旁人,即便是太玄山上那个与他齐名的剑圣,甚至是天下第一的羽陵玄,扬言要授他一招剑法,他也定然是嗤之以鼻。 可是令他自己都有些奇怪的是,楚长歌这个区区结丹境修士说要传他一剑,他竟是没有生出一丝轻蔑之心,反而有些期待。 这种期待感有些莫名其妙,毕竟按照常理,一个结丹境修士剑道再是出神入化,又岂能比得上已被称为剑神之人? 也许是亲眼目睹楚长歌默念几句咒语,就将不可一世的羽陵玄打败,连同所有琉璃宫修士尽都灰飞烟灭,那一幕属实令李道一刮目相看,又也许是因为其它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李道一随即不禁脱口问道:“何剑?” 楚长歌伸出手,轻轻按在李道一的额头上,笑道:“吾道不孤。” 第二百零二章 赌 吾道不孤? 只听其名,李道一便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随即,一道剑意传入脑海之中。 没有招式,亦无口诀,只有剑意。 是睥睨天下未求一败的苍凉; 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萧索; 是荡灭世间一切的凌厉; 是举世无敌叹问世间谁人能与吾并肩而行的寂寥! 这是亘古无一的一剑! 恐怕未来亦不会有! 李道一号为剑神,亦为剑痴,对于剑之一字,实已到了如痴如狂的地步,感受到脑海里那道恐怖到即便是他亦是心悸不已的剑意,既是欣喜,又是惊恐。 他欣喜的是此生竟能见到这等绝世剑法。 而惊恐的是这道剑意的可怕之处。 连剑神都为之惊恐,足以想象,楚长歌的这道剑意该是何等高深恐怖。 甚至依李道一看来,这道剑意之恐怖,尤盖过他那招惊神泣鬼的咫尺天涯百倍! 这可能是古今未来最强的一剑! “你……你是从何得来的?”李道一不禁震撼相问。 楚长歌没有回答,却是怕回答之后,又被这位剑神误解,说他贪慕虚荣。 不过这一次李道一显然不会再怀疑他什么了。 见他没有说话,李道一一凛,愕然道:“这也是你所创?” 楚长歌点点头。 这招剑意可谓是他所有无敌剑术融合之结晶,亦堪称他最强的一剑。 李道一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为何愿将此剑教我?” “教就教了,难道还需要什么缘由么?”楚长歌洒然一笑,忽而想起什么,语气有些沉重下来道:“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目的的话,我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若看到这世间有何劫难发生的话,能够不视若无睹,而是仗剑援手。剑者,凭手中三尺之锋,澄清寰宇,涤荡妖氛,如此方能不负这堂堂王者之兵。” 李道一微感震撼,虽然明知楚长歌高深莫测,却还是觉得这话从他这等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修士口中说出来,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世间大部分同龄的年轻修士都在干什么? 或是在深山中的宗门勤修苦练,想着未来有朝一日出山能够闯出些轰轰烈烈的事来,扬名立万。 抑或是已经入世,秉承正道惩奸除恶维护正义者有之,无恶不作胡作非为视人命如草芥者也有之。 更或是年纪轻轻,心境便淡然如水,功名利禄,皆看做过眼云烟,一心一意追寻大道,以期飞升成仙…… 总之是林林种种,不一而足。 可像楚长歌这般未雨绸缪,将这道堪称古今未来最强的剑意倾囊相授、毫无保留的,为的竟然不是私事,而是整个天下苍生,此等胸怀,谁人能及? “你到底是谁?”李道一不由对楚长歌愈发好奇起来,脱口而出问道。 楚长歌笑道:“知道我的身份,对于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所以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其实你真的不必多心,我传你这道剑意,不过是临时起意,许是见你那招咫尺天涯而心生赏识,又或许是因为觉得你这人虽然冷峻古板,但却是宁为玉碎,刚正不阿,配的上我这招吾道不孤。方才我提的不是要求,而是请求,你若是愿意,待未来世间有变故发生,能帮就帮上一把,若是不愿,楚某绝不会强人所难。人各有志,楚某不会因传你一招剑意,便胁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李道一肃然道:“你放心,倘若日后真有什么未知的邪祟妖孽为祸世间,李某定然会尽心竭力。” 楚长歌点点头。 他所指的劫难,自然不是李道一口中所说的邪祟妖孽那么简单,而是那黑帝! 其实他也是在赌。 这位剑神虽然修为高深,剑术更是几乎亘绝当世,但毕竟连迈过那一线都未做到,更何谈与不朽的黑帝相抗衡了。 迈过那一线,需要的并不只有资质、心性,有时还需一些机缘。 所以他愿送给李道一这份机缘,推波助澜,至于这位当世剑神能否迈过那一线,就全都要看造化了。 当然,他今日如此,并非是奢望李道一日后能够成为对抗黑帝的主力。 他只是随意而为之,顺便希望这位剑神,待劫难来临之时,能够稍尽一份绵薄之力,或许不会改变什么,但世事难料,有时也许未尝不会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楚长歌很欣赏李道一,宁折不弯,心性坚忍,他自问不会看错人,这位剑神得到剑意之后,必然会突飞猛进,成就不可限量。 这是他对李道一的自信,也是对自己那道剑意的自信。 “后会有期。” 四个字刚落,楚长歌飘然远去。 李道一怔怔望着他飞离渐渐消失在天际间的背影,忽的低头叹了一声。 这声感叹,像是叹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又像是在感慨似乎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老了…… 落霞与孤鹭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北海风光,永远都是那么浩瀚壮观,就如仰望天际一般,观之渐久,会生出渺小之感。 当然,楚长歌何许人也,这等感觉自然是从未有过。 在他眼中,天之大,亦不过掌中方寸而已,何况是区区大海? 疾飞许久,他来到一座荒岛,确切的说是一座浮于半空中的荒岛。 这里方圆五十里,前世时被他布下了结界,无人能够到此,更不可能有误打误撞进入此地这种事情发生。 这座浮空之岛,倒是并没有什么稀奇,是他前世将底下的岛屿强行从海中拔出,以大法力凝固在半空中。 让他不辞辛劳跑这一趟的,是里面的一个存在。 那存在说来,与他颇有关联。 准确的说,是懦弱的他。 人有七情六欲,他再是无敌,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自然心中也有一丝胆怯懦弱。 他前世很讨厌这种情绪,虽然从来没有生起过,但他知道,这种情绪就深深隐藏在他的内心之中。 于是他将这种厌恶情绪从内心中彻底的剔除了出来,匪夷所思的形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那就是懦弱的楚长歌。 第二百零三章 懦弱化身 未来之事无法预料,他自衬再想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以眼下结丹境的修为可能会力有不逮,所以他需要这个曾经被他鄙夷摒弃的情绪化身的帮助。 那个“楚长歌”虽然仅仅只是他的懦弱情绪所化,但只要粘上楚长歌三个字,别说是完整的情绪了,就算是一根头发,甚至是一口呼吸,不说横扫天下,也相差不多了。 飞上浮空岛屿,他大罗天眼一扫,却见懦弱化身此刻竟是正瑟瑟发抖的趴在一片草丛里,明明身上流露着恐怖无敌的气息,但却是满脸惊恐,因为在对面的丛林里,正有一群麋鹿在低头吃草。 连性情温顺的麋鹿都如此惧怕,可想而知,这懦弱化身究竟有多么胆小如鼠了。 见此一幕,楚长歌不禁哑然失笑,同时心底直泛嘀咕,此番而来会不会是白跑一趟? 这化身如此怯懦,还指望他能出手解决什么事么?恐怕一个练气境的修士都能将他吓得尿了裤子。 当初还顾忌这毕竟是自己心中的一丝懦弱情绪而形成的化身,拥有了独立自主意识,倘若祸乱天下,恐怕将是前所未有的旷古大劫! 他这才废了些手段,将懦弱化身封禁于此。 可如今看来,却是他想多了。 如果不是实在是没有别的手段了,楚长歌真想扭头就走。 飘然落在草丛前,楚长歌道:“抬起头来看我。” 看着这个胆小如鼠的懦弱化身,就等于在看自己,楚长歌怎么看怎么气不打一处来,语气也变得愠怒起来。 懦弱化身吓得浑身一激灵,“啊”的一声向后爬去,哭嚎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要死啦!” 楚长歌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我。” 懦弱化身哭喊一阵,撞着胆子瞧向楚长歌,先是面露疑惑,旋即大喜道:“本尊?” 楚长歌点了点头。 懦弱化身嘴巴一瘪,宛如受了欺负的孩子,连滚带爬的过来紧紧抱住他的大腿,哭天抹泪道:“本尊啊,你好狠的心啊,将我扔在这个可怕的地方,你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我真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楚长歌差点没气死,这座岛屿之上的生灵,大都性情温顺,即便是具有攻击性的,也就是棕熊而已,打个喷嚏都能给吹飞喽,也算是什么可怕之地? 他濒临爆发边缘,心底不住的安慰着自己,这是懦弱情绪而形成的,胆小是理所当然,这才气消几分,呵斥道:“给我闭嘴!站起来!” 懦弱情绪差点没吓得当场晕厥过去,连忙止住哭喊,直立起身站得宛如修篁般笔直,战战兢兢的望着楚长歌。 楚长歌道:“我此行而来,正是想带你出去。” 懦弱化身喜出望外,目光一亮道:“真的?” “假的。”楚长歌没好气道。 懦弱化身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楚长歌道:“我现如今修为境界还远远未复前世巅峰之时,你就暂时跟在我左右,若遇到什么我无法解决的难事,届时将由你出手。” 懦弱化身紧张道:“不会是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吧?” 楚长歌冷笑道:“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事,难道还是什么好事不成。” 懦弱化身连忙摆手,泪眼汪汪道:“我不出去了,这里挺好的,虽然那些大块头一个个凶悍,好歹没有将我如何,跟您出去,恐怕命都没了!” “大块头?”楚长歌疑惑问道,不过旋即醒悟,懦弱化身所说的大块头,无外乎就是那些麋鹿、棕熊什么的。 “我知道,您厌恶我,故而才将我从你的身上剔除出来,可我也没办法啊,我也想愤怒,也想自信,更想霸气,可我做不到啊。”懦弱化身委屈道:“我是懦弱的化身,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您认为,我敢做打打杀杀那等凶险的事么!所以本尊啊,您还是放过我吧!” 楚长歌黑着脸道:“这不是理由,你虽然是我的诸多情绪中抽离出去的其中一种,完完全全的懦弱情绪,可你已经有了独立的自我意识,过了这么多年,竟然依旧一点长进都没有,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他声色俱厉,吓得懦弱化身泪花又在眼眶里直打转,双膝微屈,显然有要下跪求饶的趋势。 楚长歌一瞪眼道:“你敢跪!” 懦弱化身苦着脸蛋:“本尊啊,您到底想要我怎样啊,我真的是个窝囊废啊!” 将自己称作窝囊废还这么振振有词的,普天之下,也就是这个懦弱化身了。 楚长歌不想再跟他生气了,叹道:“你放心,平素你就在我的袖里乾坤中安睡,只有当遇到一些你本尊我不屑出手、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才会放你出来,若是过于凶险之事,我决计不会放你出来挡剑,如何?” 懦弱化身不吭声了,有些犹豫。 没想到软的不行,还是得来硬的! 楚长歌大怒,恶狠狠道:“你若是再不答应,我现在就宰了你!” 到底是恐吓好使,懦弱化身吓得哇哇大叫,踉跄退后几步,忙不迭的点头道:“我答应,我答应!” 楚长歌冷哼一声,道:“算你识抬举,否则我可真让你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懦弱化身又是吓得一阵哆嗦。 楚长歌不想再跟这个懦弱的自己多说废话,免得生不完的气,冷冷道:“好了,跟我走吧。” 懦弱化身怯怯道:“您一定要遵守承诺啊,绝对别让我去做那些危险的……” “哪来那么多废话。”楚长歌直接将他收入袖里乾坤之中,心中冷笑,鸡毛蒜皮还用得着你做,如若不是遇到些石破天惊无法解决之事,还轮不着你出来。 他随即离开这座浮空岛屿,寻思着敖霖定然是诸事缠身,不妨先去趟雁荡山。 说来也是奇怪,他在雁荡山待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可离开日久,却甚是挂怀,不禁想去看看。 况且那一夜,在琼仙派,那个突然到访的神秘黑袍人令他至今难以忘怀。 从那人的只言片语之中,他有一种预感,那人将会对琼仙派有何企图,而且时间不会太久,否则断然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便蹦出来探他都虚实。 自离开琼仙派至今,粗略估计也有数月了,他有些不太放心。 第二百零四章 血海骷髅冥火阵 天下之大,如今虽已不能再一念而无所不至,不过好在有空间传送法阵这等存在,北海中土,相隔亿万里,亦可瞬息而至。 楚长歌回到中土,便唤出龙夔,花了两盏茶的功夫赶到雁荡山。 不知怎的,哪怕是落魄时山脚都设有的守卫弟子,此时竟是一个也无,连同整座山脉都似乎静悄悄的,甚至安静的有些可怕。 楚长歌不禁皱了皱眉,他感觉到此时的雁荡山有些非同往常,可究竟到底有什么怪异之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下意识的像山顶望去,只见那里笼罩着一团愁云,黑漆漆的颇为阴沉可怖,隐隐透着殷红色的惨然光芒,像是有一双眼睛隐藏其中,正在注视着底下的琼仙派。 “这是?”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这团乌云看上去倒没有非常可疑之处,仿佛自然生成,随风飘来,可在他的大罗天眼查探之下,却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他旋即心底一沉,莫非没有估计错误,琼仙派果然发生了变故? 变故的来源,是那个夜里的神秘人么? 带着疑惑,他迅速掠上山顶。 山上亦是空寂,不见一个人影。 不过倒是没有什么打斗痕迹,他径直往主殿而去。 到了主殿,他不由猛地顿住脚步,只见殿外漂浮着数十盏人气灯笼,里面幽幽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仿佛是来自于地狱的冥火,令人未曾触碰,便觉毛骨悚然。 这一刻楚长歌终于可以断定,琼仙派果然发生了变故! 这诡异的数十盏灯笼,可是大有来头,名为“人皮妖灯”,里面燃烧的黑色火焰,正是地府十八层炼狱独有的“幽冥鬼火”! 而这数十盏灯笼看似静静悬浮,人畜无害,实则却是已然组成厉害阵法,亦非籍籍无名,名曰“血海骷髅冥火阵”! “这里被此妖阵封锁,莫非琼仙派的人都在这大殿之中么?” 楚长歌嘀咕一声,自顾踏入大阵之中。 血海骷髅冥火阵,乃是千年前一个赫赫有名的魔道大派之镇门法阵,诡异莫测,厉害之极,虽然比不上琼仙派的混沌无极焚天裂地大阵,但按照眼前这个规模,数十盏画有完整咒语的人皮妖灯,其中燃烧着的更非普通火焰,而是幽冥鬼火!哪怕是化神境、甚至是还虚境的大修士胆敢踏入其中,亦是有死无生! 不过化神境、还虚境必死无疑,并不代表楚长歌这个结丹境就会惨死于其中。 不是因为结丹境有多强,而是因为他是楚长歌。 他闯入妖阵的一瞬间,漂浮的那数十盏人皮妖灯便顿时全都疾速旋转起来,里面的黑色火焰恍然全都变成一豆墨光。 刹那之间,凄厉的惨叫声从灯笼里传出,墨光相继轰击在楚长歌的身上。 楚长歌轻蔑的笑了一声,任由墨光袭来,被金身上的大道规则所吞噬化解,四面八方而来的凄厉惨叫声钻进耳中,他亦是置若罔闻。 他如今虽然性情大变,但道心之坚定,依旧是犹如磐石,雷打不动,甚至在得知世间竟有不朽时,更加坚不可摧。 所以别说眼下这区区鬼哭之声了,就算是九幽之下那些已经挣扎了无数岁月的厉鬼们一齐在耳边恸哭惨叫,也根本不会让他动容分毫。 对他而言,这什么血海骷髅冥火阵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虽然暂时力量有限,无法一拳将其毁去,但安然穿越而过,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 他缓缓走到大殿门口,轻轻甩了甩衣袖。 “咦?” 不知哪里,仿佛近在眼前,又似乎远在天涯海角,这声诧异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中。 他猛然回头,业已平静下来的妖阵之中,并无人影出没。 是那个人么? 他冷笑一声,当然不会认为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那人既然不愿现身,他也不着急,自顾推开大门。 大殿之中,亦是空空荡荡。 他有些失望,看来琼仙派众人并不在这里。 可是旋即,他感受到在眼前那座诺大道祖金像之后,似乎隐隐透着一股不安之意。 “陆惊蛰,你个小王八蛋,给我安静一点!” 金像后传出微弱蚊蝇的斥骂声,像是李汉林的声音。 “我……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那个魔头来啦……我要死啦……”后一个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如此胆小怕事,除了陆惊蛰还有谁? “跟他拼了!”说的咬牙切齿,满含暴躁狂怒,正是木禾木长老。 “这魔头……我们怎么拼得过!”小陆一如既往的怯懦,未战便先气馁三分。 听他们在金像后罗里吧嗦,楚长歌不禁失笑,说道:“是我,都出来吧!” 金像后顿时寂然无声。 许久后,传出一声惊喜道:“前辈!” 陆惊蛰随后跳了出来,见到真的是楚长歌,瞬时红了眼眶,喜极而泣道:“快出来啊,是楚前辈,楚前辈来救我们了!” 金像后顿时跑出来十几个人,有李汉林、木禾等数位长老,其他则是晚辈弟子。 众人显然受惊吓不轻,见到楚长歌后,便是性情火爆刚硬的长老木禾,亦是松了一口气,差点没双膝一软,栽倒在地上。 连木长老都如此模样,楚长歌不禁好奇的很,他们口中那个所谓的“魔头”究竟是何存在,竟然将他们吓成这般样子。 “到底发生何事?” 陆惊蛰抹泪道:“掌门……还有严长老……还有众多师兄弟们都被抓了……” 他一边哭,一边说,断断续续,许是见到楚长歌,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彻底忍耐不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给我闭上你的鸟嘴!”李汉林呵斥道。 陆惊蛰坐在地上哭喊道:“李老头儿,你这又硬气上了,是谁吓得连裤裆都湿了?” 李汉林老脸一红,不敢再跟陆惊蛰计较了,连忙话头一转,面向楚长歌,说道:“此事说来可就话长了,三日前,掌门突然收到一封书信,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风天青’!” 第二百零五章 复仇 “风天青?”楚长歌摇了摇头,没听说这个名字。 李汉林道:“正是,前辈有所不知,这风天青,算是小老儿的师弟,先师在世时,所收的最后一个徒弟就是他。不过他年纪虽小,资质却是极佳,那时我琼仙派就已是江河日下,连供应门下弟子修炼所用的灵石都捉襟见肘,可就在那等艰苦条件之下,风天青依然是进境神速,修为不仅渐渐冠绝同辈,就算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也自叹弗如。” “风天青着实是我琼仙派近两百年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弟子,先师一度曾言百年之后,当由他执掌琼仙,日后定能中兴门户。可惜啊,世事无常,风小师弟有着万中无一的超然天姿,所想自然也与我等这些愚钝之人不同,他常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天人合一’,什么‘无极而极,什么同化天地方能而无往不利也’……” “我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当他是在说疯话。或许也正是因为骨子里就有一种疯狂的意念在作祟,他渐渐误入歧途,不再按部就班,修炼我玄门正统功法,竟然铤而走险,也不知从哪里学会了凶残狠毒的魔门妖术,开始在暗地里肆意杀戮凡人无辜,以来提升修为。” “他隐藏的很好,虽然修为进境提升之迅速,可谓一日千里,直到他度那化神境天劫之时。化神境界,琼仙派那时已经足有一百年没有出现过这等境界的高手了,琼仙派上下皆是欣喜万分,先师更是老怀欣慰,当场直言待他破镜成功之后,便将掌门大位传给他……” 李汉林说着,忽然轻声一叹。 其他几位长老像是亦深知内情,跟着叹息。 楚长歌也是在心底唏嘘一声,琼仙派没落至此,恐怕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鼎盛,终于出了这么一个惊才绝艳之辈,但谁曾想其竟堕入魔道,滥杀无辜,要说不感到深深地失望,那根本就是绝无可能之事。 “那场雷劫小老儿至今还记忆犹新,声势极其浩大,根本就不像是化神境该度的劫难。雷劫一反常态的恐怖到如此地步,必然是因受劫之人之故。不过我们压根就没想到,雷劫如此恐怖,皆是因为风天青伤天害理所致!” 李汉林沉声道:“直到风天青终于扛不住雷劫的侵蚀,突然身上爆发出一片血雾,伴随着无数阴魂在周围呼嚎,我们才蓦然惊醒,小师弟居然修炼了魔门妖法!而且是极其残忍的魔功!” “小师弟最终度过了雷劫,但亦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琼仙派门规森严,第一条就是不可与魔道妖人为伍,更是明令禁止,绝不许修炼魔功。虽然不知小师弟是否与魔道妖人勾结,但他修炼魔功,按照本门门规,理应废去修为,逐出门墙,加上他显然不知杀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乃是必死之罪!师傅当场就要将他一掌击毙,可终究是没有狠下心来,于是便不远万里,携着已然重伤垂死的他,去了极南之地的死灵渊。” “死灵渊!”楚长歌一怔。 李汉林点点头,接着道:“师傅不忍杀他,可是又不想眼睁睁的袖手旁观,看着他死去,更不能违背门规,让他这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魔头继续留在门派之中。那一夜,师傅一夜白头,最终决定,将小师弟丢入死灵渊中,生死由命。” “前辈定然知晓,死灵渊深不见底,据说是通往九幽地府的通道,还没听说过有谁能活着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以为他已经死了,风青阳这个名字也渐渐从我们的脑海中淡忘,可是当昨日的那封信出现又出现了这三个字,我们便知道,他回来了,为复仇而来。” “他痛恨师傅不顾师徒之情,趁着他奄奄一息,将他丢入死灵渊中,也痛恨我们,没有阻止师傅,他恨我们所有人,这里的一草一木,琼仙派这个名字……” 李汉林苍凉一笑道:“这些我都知道,他戏弄了我们一个晚上,让我们内心充满恐惧,是在发泄他心中的怨怼。掌门师兄等除了我们之外的其他人,都被他戏弄够了,至今也不知是死是活……仅剩下我们这几个人,被他驱赶到这里,到现在都没有动手,是因为他还没玩够,等内心的怨怼发泄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就将如掌门师兄他们的下场一般了……” 楚长歌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当日在琼仙派时,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言语威胁的那个全身上下都满是诡异的神秘人,难道就是李汉林口中的风天青么? “既然你们也不确定陵掌门是死是活,那他们也许会有一线生机,为今之计,还是得先找到风天青。” “不要!我不想见到那个魔头!” 小陆猛地大吼一声,难免惊恐,近乎扭曲起来。 可想而知,他这一夜,究竟经历了何等可怕之事。 楚长歌轻轻按住他的头,轻声念了一段佛门定心口诀,渐渐将他安抚下来,笑道:“有我在,你还怕什么魔头么?” 陆惊蛰内心中的恐怖尽已随着楚长歌口诀诵念之间匪夷所思的消失无踪,闻言连忙点头,眼中绽放着既是崇拜又是仰慕的光芒。 楚长歌就如同是他的一根定海神针。 有楚长歌在,他就无所畏惧。 当初在堪称是魔头窝的圣火教中,他都敢仗着楚长歌的势对圣火教众人冷嘲热讽,如今楚长歌在此,他还岂能再怵风天青? 楚长歌轻轻推开殿门,纵声道:“藏头缩尾,算什么英雄好汉,风天青,你若是有胆量,不妨出来跟楚某比划比划,你不是喜欢戏弄于人么?来!楚某跟你玩玩。” 听李汉林所说,这风天青本就是滥杀无辜,最终落得那般下场,纯属咎由自取,当初琼仙派上任掌门没有取其性命,一念之仁,非但没有使其感激,反而卷土重来,兴风作浪,楚长歌实在是对其生不出半点可怜之心,故而说话也毫不客气。 第二百零六章 死亡游戏 等待许久,那风天青也没回应。 陆惊蛰破口大骂道:“风天青,你这个藏头缩尾之辈,胆小如鼠之徒!莫不是见楚前辈盖世无敌之资,吓破了你的鼠胆,故而逃之夭夭去了吗!他奶奶的,怪不得师叔师伯们都说你是本门之耻,一条咸鱼,腥了一锅的汤,本门千载清誉,都让你个王八蛋败的精光了!如今一见,果不其然,你何止是本门之耻,简直就是败类中的败类,鼠辈中的鼠辈!” 小陆被吓唬了一夜,几乎无时无刻不是在惶恐中度过,眼下终于有了出气的机会,掐着腰唾沫横飞,声色俱厉。 他骂人的威力素来是毋庸置疑的,绝不是简单的粗言秽语拼凑,而是总能往往在无意间找到重点,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扎进对方的内心深处。 扎的疼痛难忍。 扎的鲜血淋漓! “找死!” 那似远似近的声音再度响起,血海骷髅冥火阵顿时运转起来,数十盏人皮妖灯疯狂旋转起来,忽然瞬间射出墨光往殿中而来,目标正是陆惊蛰! 小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就要寻个坚硬的掩体躲避。 好在,站在殿门口的楚长歌已然将激射而来的墨光尽数挡下。 “阁下还不肯现身相见么?” 楚长歌大喝一声。 许是被陆惊蛰骂得狗血淋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风天青终于是露面了,倏然出现在血海骷髅冥火阵中。 “真的是你。” 楚长歌所料不错,这风天青,正是那夜突然出现在他房中口出威胁的神秘黑衣人。 风天青冷冷道:“当初我就警告过你,莫要多管闲事,可惜你将我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自寻死路!” 楚长歌蔑然道:“你不过是一个犹如孤魂野鬼般的可悲之徒,也敢威胁楚某。自寻死路?说的恐怕是你自己吧。” 他是真的没将风天青放在眼里。 事实上能被他放在眼里的,纵观古今,亦是屈指可数。 尤其是这等阴诡妖异的家伙,他非但不放在眼里,根本就是瞧不起。 风天青抬起头,隐藏在黑色斗篷中的惨白脸庞半露而出,唇角勾勒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狞笑道:“我虽瞧你有些与众不同,但你若认为我当日没有杀你,其实是忌惮于你,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是来自地府索命复仇的鬼魂,没有谁能阻挡我复仇的脚步,你既然如此不自量力,那就进入我的死亡游戏之中吧,我会让你感受到妄图阻止我的无力感,而且,为了表示对你勇气可嘉的敬意,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楚长歌嗤笑道:“装神弄鬼,我是愈发瞧你不起了。” 风天青笑的更加森然,道:“拭目以待吧,但愿你能多撑一会儿,我也能玩的更尽兴一些。”说罢,身影消失在阵中。 呜呜呜! 在他消失的刹那后,四周忽然响起刺耳的响声,像是笛声,亦像是埙声,有些凄厉哀恸,像是在发泄内心的愤懑,亦像是在述说悲惨的往事。 这响声自然不会无端响起,风青阳显然更不会有什么耐心演奏乐曲。 楚长歌当即将殿门关紧,只身屹立于大殿之外,负手而立,却是想瞧瞧这风天青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其实他大可以立刻将懦弱化身放出来,将风青阳秒杀,不过羽凌尘和其他众长老弟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只能按兵不动。 况且懦弱化身实在是太过于胆小怕事了,虽然有几乎能横扫一切的无敌力量,但见喝水的麋鹿都能吓得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楚长歌也有些不敢确定,将懦弱化身召出之后,他敢不敢出手…… 随着那响声愈发悲怆,地面的石砖忽然四处崩裂,一具具腐朽的尸体挣扎着爬了出来,眸子里闪烁着与那风青阳眼中别无二致的血红色光芒! 爬出来的腐尸越来越多,几乎无处不在,继而开始往楚长歌这里慢慢走来。 楚长歌失笑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死亡游戏么?跟小孩过家家有何分别。”大袖一挥,蜂拥而来的腐尸顿时爆裂,血肉横飞。 风青阳的声音响起道:“这只是开胃小菜,你能灭的了我的死尸大军,再看看厉鬼大军呢?” 话音一落,无数阴魂从地面冲出,再次向楚长歌张牙舞爪的扑来。 楚长歌见此一幕,不由煞是好奇,这些阴魂每一个都是伤痕累累,怨气冲天,或是断了舌头,或是火伤,或是剑伤……显然都是在十八层地狱受过刑罚的,这风天青居然有能耐从阴曹地府强拘阴魂上来以为己用,而且未引牛头马面等地府阴官出现,这等手段还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他当年被丢入死灵渊后,得到了什么奇遇么?” 楚长歌暗暗猜测。 死灵渊据说是通往九幽的通道,这风天青变作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恐怕正是在其中经历了什么匪夷所思的际遇。 楚长滴摇摇头,虽然惊讶风天青有如此手段,不过对于他而言,仍旧亦是雕虫小技而已。 这些阴魂也就是怨气强大些而已,只能扰乱人的意志,根本无法像通天大圣那般能够打破生死隔阂,直接对人造成伤害。 楚长歌的意志有多坚定,还用多说么? 他的道,是亘古以来独一无二的道。 更是以自我为道的道! 追求我道,若非无坚不可摧的意志,恐怕他早就走火入魔了。 区区地府阴魂,岂能扰乱他的意志。 “失望啊,我真的对你太失望了,你所谓的这个死亡游戏,对我简直是丝毫没有压力,而对你,恐怕也是毫无乐趣可言吧?” 阴魂在他身边萦绕不去,凄厉哭嚎,他摇头叹息,满是轻蔑不屑。 不知隐藏在哪里的风天青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惊讶于楚长歌竟能面对无数阴魂侵蚀意志而巍然不动。 许久之后,阴魂散去,风青阳的声音才忽然响起道:“你确实非同一般,看来这个游戏,我要给你增加一些难度了。” 第二百零七章 诏盍 “哦?”楚长歌看似好奇,实则不屑,淡然道:“还是直接拿出最强手段吧,你以为你是在戏弄于我,其实在我看来,你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你可知,在楚某眼中,你才是那个如同小丑般的角色,使尽浑身解数,结果只是在取悦于我。” 他的肺腑之言,听在风天青耳中,便是冷嘲热讽! “废话!” 怒喝声陡然响起,地面轰的爆炸开来,一个庞然大物一跃而出,只见其身高九尺,面目狰狞,身着破烂甲胄,满是腐朽气息,挥舞着业已锈迹斑斑的破损狼牙棒,向楚长歌怒吼一声,疯狂冲来。 “这是第十六层地狱的冥卫‘诏盍’么?” 楚长歌收起小觑之心,传说十八层地狱皆有冥卫,第十六层地狱的冥卫名曰诏盍,性情暴躁残忍,时常吞噬狱中阴魂,成就万魂之躯,有形无质,极难对付。 诏盍挥舞着狼牙棒顷刻而至,楚长歌深知不能硬拼,毕竟是地狱冥卫,直撄其锋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旋即施展李代桃僵之术,掩人耳目,真身则倏然掠至诏盍头顶,大洞观手轰然压下。 诏盍也是反应极为迅速,还未砸在假身上面,便猛然警觉,狼牙棒随即上撩,楚长歌施展刹那光阴将时间定住一瞬,方才堪堪躲过这一棒,接连又是几计大洞观手。 诏盍发出呵呵的干哑笑声,似是对楚长歌颇为不屑一顾,浑身肌肉爆鼓,竟是不躲不闪,任由大洞观手拍在肉躯之上。 以楚长歌目前的力量,即使施展大洞观手这等强大妙法亦不能破开诏盍的肉身防御,索性也不再作无用之功,飘然退回殿门前,意念犹如利剑一般,顿时刺入诏盍的识海之中。 诏盍乃地狱冥卫,除了十殿阎罗,任是大罗金仙,也难以调动于它,可眼下却违背地府铁则,擅离职守,来到人间,定然是因为风天青使用了何等诡异术法,将其强行拘来,并且控制心神,任由摆布。 硬碰硬显然毫无胜算,所以楚长歌准备使用最直接了当的法子,那就是破掉风天青控制诏盍的法术。 他的意念深入诏盍的脑海之中,诏盍此刻的想法他都全然感同身受。 痛苦、挣扎、愤怒、不甘……各种情绪像是线团般纠缠在一起,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隔绝在幽深的角落之中,任由百般试图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始终是徒劳无功。 那股力量宛如铜墙铁壁,将诏盍的意识囚禁起来。 楚长歌当即默念佛门法咒“普善广法心经”,将意念之力霎时间增强无数倍,干脆利落,顿时将那股力量洞穿! “啊!” 诏盍痛苦大吼,如若疯狂一般,踉踉跄跄,挥棒乱舞。 许久之后,它才平静下来,迷茫的看向四周,喃喃道:“这是哪里?” 片刻后,猛地一惊,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骇然道:“这里是人间!” 阴曹地府的规矩恐怕比人世间任何一个道统宗门都要多,而且只要触犯其中任何一条,惩罚皆是灰飞烟灭! 而在众多规矩之中,最重要的、也是罕少有地府阴司鬼差胆敢视若无睹去触碰的,就是私自来到人间。 诏盍如今得知自己竟然匪夷所思的于人间出现,岂能不心生惊恐? “冥官无须慌张,你是被他人以妖术强行从十八层地狱拘上来的,回去向十殿阎罗如实禀报,未必就会遭受罪责。” 楚长歌好心提醒道。 诏盍大怒,它是地府冥卫,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狱中拘上人间,如何能忍受这等恶气?突然大声狂吼道:“何方妖人,竟敢以妖术惑乱阴差!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楚长歌道:“冥官还是先回地府向十殿阎罗禀明此事吧,若是再驻留于此,万一发生意外,届时即使是事出有因,身不由己,恐怕也难免要受到责罚了。” 诏盍点点头,目光冷冽的扫了一圈,随即没入地面,消失不见。 楚长歌倒真想这诏盍能跟那风天青大干一场,不过风天青既然能将其拘上人间,且控其心神,显然要比这诏盍厉害的多,如此还不如让诏盍赶紧回地府去,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也省的耽误那风天青再耍什么新鲜花样。 “这就是你所谓的难度吗?楚某不知你这游戏何以竟敢恬不知耻的冠以‘死亡二字’,直到此刻,你觉得楚某感受到一丝死亡的威胁了吗?甚至你连让楚某疲于奔命心怀恐惧都办不到。” 楚长歌叹道:“风天青,别在耍什么花样了,不是楚某瞧不起你,实在是你本身就如同废物无异。出来领死吧,虽然你不过是一个躲在阴暗中的卑微蛆虫,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至今都奈何不了楚某,你还能坐的住么?” 他极近讽刺之能,却是想将风天青逼出,套问出凌离尘等人的下落。 风天青行事阴鹫诡异,可耐性显然不怎么好,城府并不算如何深沉,忽的出现在血海骷髅冥火阵中,头颅高抬,露出整张面无血色的妖异脸庞,眼中那阴诡的血红色愈发炽盛,似乎欲要喷出火来,狠狠道:“结丹境的蝼蚁,你彻底惹怒我了,我要将你挫骨扬灰,然后将你的阴魂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受永世之苦!” 楚长歌嘿然道:“聒噪,你若真有这等能耐,楚某收回先前的话,并且向你磕三个响头。” 风天青冷笑道:“去十八层地狱中再磕吧!”猛地张嘴一吐,黑光爆射,顷刻间汇聚成长矛形状,便要将楚长歌刺个透心凉! 楚长歌负手而立,巍然不动,任由黑矛刺在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之上。 结果自然是没有悬念,黑矛仅仅刺破他的衣襟,连表面皮肤都难以造成一丝伤痕。 风天青双目瞪圆,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这……不可能……你再是了得,也不过就是一个区区结丹境而已,怎能挡住我的‘浮屠黑鬼矛’!” 第二百零八章 虚张声势 楚长歌笑道:“说你与废物无异,实则还真是如此,一叶障目,有眼无珠,我区区结丹境又如何,杀你不过就是信手之间。” 风天青惨白的脸登时变得狰狞起来。 不过他却没再敢轻举妄动 楚长歌身不动手不抬,硬生生以肉躯将他的浮屠黑鬼矛抵挡下来,让他感觉到匪夷所思,心底不禁以为,楚长歌是在扮猪吃老虎,没准就是什么厉害的老怪物改头换面,故意戏弄于他。 可即便是那些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当今天下,能够以肉身挡下浮屠黑鬼矛的,又有几人呢? “你究竟是谁!”风天青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厉声喝问道。 楚长歌摇头道:“以往那些或是直接、或是间接死于我手的妖邪之辈,临死前都会像你一样问我,我,究竟是谁。可是知道答案,真的对你们有好处么?你们又能改变什么呢?如若我是你,现在就会痛痛快快的将凌掌门他们的下落说出来,然后跪在楚某面前痛哭流涕,求求楚某能够大发慈悲,饶过你一条狗命。” 他越看这风天青越不顺眼,对方身上那种诡异的气质令他感到非常厌恶,自然而然出口亦愈发冷厉。 风天青本来不是如愣头青般易怒冲动,可是他自得奇遇之后,忍常人所不能忍,甚至变作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便是为了获取能够主宰一切的力量,而他自信已经拥有了这般的力量,莫说向稍有起色的整个琼仙派复仇,就算是放眼天下,也自衬罕有敌手,结果使出杀招,却拿不下楚长歌这么一个结丹境修士,岂能不暴跳如雷? “管你是哪个老不死的,还是就是个小畜生,今日定然要你死无全尸,连灵魂都将彻底泯灭!” 风天青大吼,浑身鬼气腾腾,在头顶上方凝聚成一张狰狞可怖的巨大鬼脸,缓缓张开血盆大口,上下两排阴森森的獠牙竟是沾染着猩红血液,蓦然发出暴吼之声,黑光旋即爆射而出,形成威力更强的浮屠黑鬼矛,刺在楚长歌的胸膛之上! 楚长歌感到一丝微微的痛楚之意,这等程度的攻击虽然依旧伤不了他,但能让他感受到这一瞬即逝的疼痛感,已经是非常不简单了。 他不禁在心底暗叹,今日若非自己恰巧前来,恐怕琼仙派当真就要在这如同厉鬼般的家伙手中覆灭了。 仍然未伤楚长歌分毫,且楚长歌依旧是以肉身相抗,甚至连一丝力量波动都未流露而出,风天青彻底惊呆了,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怔怔的站在原地,眼中连续光芒闪逝,诧异、震惊、恐惧…… “这就是你的最强手段么?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说出凌掌门的下落,否则接下来,可就要轮到楚某出手了。”楚长歌威胁道。 风天青依旧处于震惊之中,没有回话。 楚长歌不过是虚张声势,真要以现下的力量将其如何,不啻于痴人说梦,当下佯装愠怒,步步紧逼道:“你可要想好了,如若楚某出手,你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你也不用幻想着能够在楚某的眼皮子底下逃跑,就算是大罗金仙,被楚某盯上,也必然是身死道消,绝无幸理!” 风天青渐渐回过神来,骇然的望着楚长歌,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说道:“能否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语气已不是暴戾非常,竟是变得和气许多。 楚长歌暗暗一笑,表面却是依然保持着愠怒之色,冷冷道:“看来楚某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方才不过是戏弄于你,你真想魂飞魄散么?” 最后几个字,他的声调陡然拔高,饱含不可悖逆的威严,以及冻结人心的杀意! 风天青竟是吓得猛地退后一步,连忙道:“前辈息怒!晚辈绝不敢挑衅前辈的威严,只是心有疑惑,不吐不快,前辈千万不要怪罪!” 重生以来,楚长歌面对过许多称不上对手的对手,而那些人多半都是不识时务,结果最终的下场无不是身死道消,死于非命,而这位风天青显然就明智的多,虽然被彻底的诓住了,可是被诓住也有被诓住的好处,好歹令楚长歌的杀意不知不觉淡了几分。 若是风天青仍然不知好歹,极力挑衅,楚长歌必然杀他! “你若想活命,便说出凌掌门等人的下落,如果他们还活着,楚某姑且便放过你,交由琼仙派发落。”楚长歌淡然道。 风天青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不过旋即听得楚长歌冷冷的哼了一声,顿时心中凛然,忙道:“凌离尘他们没死,都被晚辈收于掌中世界了!” 说罢,许是生怕楚长歌会突然暴起发难,大手一挥,将血海骷髅冥火阵撤去,同时数以百计的人同时凭空出现,正是凌离尘以及琼仙派的众长老弟子! 凌离尘并没有受什么损伤,只是精神有些萎靡,想来是被百般戏弄后才被收入掌中世界的,他目光一瞥风天青,脸色猛地一变,下意识的就要奋起反抗,但见楚长歌竟然就站在身后,登时愣住原地,道:“楚前辈……” 这声楚前辈彻底打消了风天青心中的疑虑。 凌离尘好歹也是一派掌门,而且入道数十载,连他都要称其为前辈,风天青愈发确定楚长歌就是哪个老不死的易容的了。 众琼仙派长老弟子逃出生天,俱是欣喜不已,不过全都一窝蜂的远离风天青,显然对这个妖人畏惧极深。 楚长歌看向风天青,目光咄咄逼人,冷声道:“你是琼仙派弟子,当初修炼魔功,残害生灵,上代掌门一念之仁,没有将你碎尸万段,便是期望你倘若能有幸存活下来,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可你不知感激也倒罢了,反而愈发的混账,竟然回琼仙派复仇!琼仙派于你有养育之恩,授业之德,你就是这么回报师门的?按楚某的脾气,似你这等忘恩负义之辈,真想将你一掌劈了!” 第二百零九章 愧疚 风天青吓得面色愈发惨白,情不自禁的向后慢慢退去。 楚长歌也是实在按耐不住愤怒,这才出言呵斥,不过倒也不想将风天青逼急了,倘若逼得他无路可退,决心铤而走险孤注一掷,届时反而不好办了。 “不过……”楚长歌沉吟一声。 风天青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停下脚步,满是希翼的望着楚长歌。 楚长歌这才接着说道:“不过你毕竟是琼仙派弟子,如何发落,还要看凌掌门的意思,楚某不便插手。” 风天青松了一口气。 蝼蚁尚有苟且偷生之心,何况是他。 落在凌离尘的手中,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若是楚长歌直接发落,结果必定是身死道消,毫无疑问。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小师弟,整个琼仙派都对其寄予厚望的最为惊才绝艳的弟子,如今却变作这般阴诡模样,就像是从地狱挣扎逃脱出来意欲索命的厉鬼,凌离尘心中百感交集,浑然不是个滋味,许久之后,才轻声叹道:“先将风师……将他关起来吧!” 有楚长歌坐镇,陆惊蛰第一个从殿中冲了出来,自告奋勇道:“我来!” 小陆这一夜可是被吓得不轻,差点都快如李汉林一样尿裤子了,眼下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岂能假手于人,轻易放过?当下对风天青意欲杀人的冰冷目光视而不见,手中多出一条手腕粗的绳子,将其五花大绑,捆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满意的拍了拍手,事了竟还敢仗着胆子对风天青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有楚长歌坐镇,小陆可谓是无所畏惧,莫说是眼前这个曾经的琼仙派逆徒,就算是真的索命厉鬼,甚至是十殿阎罗,他都敢指着鼻子骂娘。 这条绳子自然是捆不住风天青的,不过风天青没有挣脱,或者说是压根不敢挣脱。 楚长歌也知道这一点,这风天青是畏惧于他才甘愿束手就擒,倘若被关起来,必然会立刻逃走,将来难保不会卷土重来,对琼仙派可谓是极大隐患。 所以在凌离尘做出发落之前,楚长歌是绝对不会让这妖人离开他眼皮子底下的。 “凌掌门还是早些处置他才好。” 凌离尘实在是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对风天青做出处置,这才要将风天青关进地牢,打算与众长老商议之后再行发落,可楚长歌都开口了,他怎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吩咐一旁弟子道:“将他带进大殿。” 进入大殿,众人分别落座。 风天青被五花大绑,站在殿中央。 木禾长老大怒道:“风天青!你可知罪!” 风天青畏惧楚长歌,故而规规矩矩的不敢有任何逾矩行为,但听得木禾大喝,或许是想起了那凄惨悲恸的往事,硬着头皮道:“我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木禾猛地拍案而起,道:“你当年修炼魔功,残害生灵,累累血债,滔天罪责,就已是人神共愤,罄竹难书!如今侥幸捡回一条性命,不知悔改,重回正道,反而变本加厉,变作这般阴诡模样,甚至竟然还要毁灭曾经的师门,故弄玄虚,游戏我等!你竟然还敢自言无罪?你之罪,万死难赎!” 风天青冷笑道:“你说我修炼魔功,残害生灵,是为罪?真是笑话,大道万千,殊途同归,修炼魔功又有何不可?那些人死在我手下的人,本就是庸碌一生,如蝼蚁般艰难生存,活着也是一种煎熬,死去才是真正的解脱,反正都要解脱,不如为我贡献,岂不还能体现出他们生于世间唯一的一点可怜的价值?天道尚且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之所为,才是真正的顺应天道,尔等这般蠢才,也配质疑我么?” 这番话可当真是无理取闹,至少听在众人耳中皆是这般以为,可风天青却是说的振振有词,仿佛所说的话,就是他的内心想法。 楚长歌这回终于明白李汉林为何说他这师弟的想法与众不同了,此刻看来,这风天青的想法岂止是与众不同,简直就是自私、疯狂到了极点。 若是平时,他必然会出言驳斥,但眼下是琼仙派处理家务事,他只能心中冷哼一声,忍住没有开口。 木禾气的吹胡子瞪眼,可竟是一时无言以对。 众长老亦是尽皆有口难言,面面相觑。 风天青环顾众人,斗篷下的惨白脸庞忽然浮现上一丝怒色,说道:“我不知悔改?你们以为,我愿意变作这般连我自己都痛恨厌恶的样子吗!我纵然大逆不道,违背门规,修炼魔功,残杀生灵,可是却从未对诸位师兄减少丝毫敬意!从未对师傅有半点不孝之心!更从未对琼仙派有不忠之意!可是结果呢,换来的却是在我重伤垂死之际,我视为亲父的师傅,将我亲手丢入可怕的死灵渊中!” “好在,上天眷顾于我,没有让我死在里面,我明白,它是要让我回来复仇!它看到了我身上的不公,它在可怜我!所以我宁愿化作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要从十八层地狱里逃出来,我要化为索命的厉鬼,亲手将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不公全都夺回来,让你们这些冷血无情的王八蛋通通去死!” 风天青越说越是狂怒,眼中血光迸发,竟是有暴走趋势。 楚长歌冷哼一声道:“安静一点。” 威胁的话不用多说,点到即止就可以。 风天青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环视着众人,目光就像是饿狼看向猎物一般,恨不得将众人通通咬死! 可他终究不敢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侥幸活了下来,使得他对于自己的生命格外在意,生怕此刻杀人不成,反而被楚长歌所杀。 琼仙派众人默然了。 风天青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浓浓的恨意。 可他们却难免生出几分愧疚。 即便是方才还对风天青怒斥爆喝的木禾,此刻也不禁沉默下来。 曾几何时,眼前的这个满是诡异之人,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虽然有些奇思妙想,琼仙派上下甚至是掌门,有时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可是任何人都对他寄予厚望,认为他将是中兴门派的不二人选。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呢? 第二百一十章 羸弱 见众人皆都默不作声,有的甚至低下了头,不敢面对云天青的目光,楚长歌冷冷一笑,说道:“任你巧舌如簧,却也难逃罪责。” 云天青压抑怒火道:“前辈不知又有何高见?” 楚长歌站起身,缓缓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说道:“这世间生灵,既然诞生,便有各自的活法,他们不论是活的恣意畅快也好,还是卑微可怜也罢,归根结底,都是为了活着。没有谁想死,而你却剥夺了他们活下去的权利,将他们视为蝼蚁,看作草芥,双手沾染了无数的鲜血,竟然还可恨的认为他们是在实现存在于世间的价值!”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是指天道绝无偏私,一视同仁,而你却误解为天道如你一般残忍凶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你的师傅当初没有杀你,而是将你丢入死灵渊中,是因为对你有着难以割舍的感情,不忍亲手将你葬送,给你留下一线生机,你没有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反而怀恨在心,与禽兽何异?” “什么索命的厉鬼,我看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不知人性为何物!” 楚长歌猛地指向有些惶恐的风天青,沉声道:“你不配活着!” 风天青狠狠咬牙道:“前辈,你莫要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 楚长歌淡然道:“鱼死网破,在我看来,你连条蛆虫都不如,还想做无谓的挣扎么?痛快地自我了断,楚某还敬你是条汉子。” 风天青踌躇片刻,猛地卷起一阵黑烟,便欲掩人耳目逃出生天。 楚长歌早就知道风天青一旦濒临绝境,必然殊死反抗或是逃脱,故而也不意外。 其实他本来不想插手,但实在是觉得这风天青非死不可! 眼下逼迫风天青欲要逃跑,他也不准备放过,大袖一挥,将懦弱化身放了出来,低声喝道:“将那个人给我留住!” 懦弱化身向风天青的背影望了一眼,旋即大惊失色,颤抖道:“他怎么阴森森的……太吓人了!” 这个当口,楚长歌气笑一声,道:“你若不将他抓回来,我就将你丢进地狱里,与无数阴魂厉鬼相伴。” 懦弱化身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相比于被丢入地狱,还是将风天青抓回来能让他有些勇气。 “贼人休走!” 懦弱化身颤颤巍巍的大喝一声,毫无气势可言,其实他连动都没动,大手虚空一抓,这顷刻间已然逃的毫无踪影的风天青下一刻就被他抓在手里。 风天青惊恐之极! 他甚至都不知自己是如何被擒回来的! 偷偷瞥了擒住他的懦弱化身,他心中不由涌起滔天巨浪。 这个人又是谁? 难道是仙人吗? 人间怎会有如此恐怖手段! 他如今修为已臻道一之境,又于十八层地狱中受多年苦楚,偶然习得诡异莫测的鬼厉法术,自衬不说天下无敌,却也差相仿佛,如今却被轻而易举的破空抓回,一丝也动弹不得,既觉不可思议,亦是心惊胆颤。 “本尊!抓回来了,我可以放开他么,他真的太吓人了!” 将风天青擒在手里,就宛如是烫手山芋一般,懦弱化身连忙可怜巴巴的对楚长歌道。 风天青闻言更是震惊,恐惧的看向楚长歌。 本……本尊! 这手段恐怖到极点之人,竟然是这个人的化身么? 楚长歌很满意风天青此时此刻的恐惧,大手一挥,将懦弱化身收入袖里乾坤之中。 懦弱化身真的是太过于胆小怕事了,多留一刻,就会多一分被风天青看出来的风险。 “看来你不甘自刎。” 楚长歌冷冷说道。 风天青低下头,不敢与楚长歌目光对视。 这时,凌离尘忽然走了下来,一叹道:“前辈,不如就放过他吧,他被丢入死灵渊中,想来是生不如死,该受的惩罚也都受了,如今回来报复,怕是因爱之深,恨之切,毕竟是凌某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啊!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老凌说着说着,眼眶竟是泛红起来。 大殿之中,紧跟着接连响起几声叹息。 本来这就是琼仙派的家务事,楚长歌也不想横插一杠,实在是觉得这风天青非死不可,才冒昧独断,可眼下凌离尘都求情了,他也不好再固执己见,道:“你可知道,倘若放虎归山,以此人满腔的恨意,日后没准还会再来。” 凌离尘点点头道:“我都知道,不过若是凌某此举依然化解不掉风师弟心中的恨意,因此而使得琼仙受难,甚至道统消亡,这份滔天大罪,凌某愿一力承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楚长歌还能再说什么?余光瞥向风天青,冷然道:“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如若你胆敢再来琼仙捣乱,就算是毁掉这里哪怕一草一木,即便天涯海角,楚某也要将你寻到,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滚吧!” 风天青出人意料的没有立刻慌忙离去,而是伫立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看了凌离尘一眼,随后望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许久之后,眼中才忽的变回冷漠,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 “前辈,这次又是多亏了您啊!” 感谢的话已经说了太多次,凌离尘这一次搜肠刮肚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新鲜词了,虽然没有了以往的信誓旦旦,不过没变得,依旧是话语中饱含的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 楚长歌对于琼仙派是有感情的,不管是因为李玄机,还是陆惊蛰,抑或凌离尘,目睹琼仙陷于险境,他都不会坐视不管。 那风天青走了,没准什么时候恨意再次袭上心头,会再来找琼仙派的麻烦。 不是什么时候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能够及时赶到解救,楚长歌心中忽然生起一个想法。 归根结底,琼仙派还是太弱了。 哪怕门下弟子皆已有顶级功法修炼,可变强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遇到厉害点的修士,恐怕连自保都成问题。 这次就是个例子。 一个风天青,就将阖派上下全都给收拾了,还是因为门派的整体实力太弱,甚至没有几个能够镇的住场子的大修行者。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吞天大法 所以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在短时间内,将琼仙派整体的实力提升上去! 天道酬勤,修炼更是如此,按照常理,须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循序渐进,欲求仙道,除非资质绝顶,际遇匪夷所思,否则非数百年苦功不可。 不过显然,楚长歌并不属于常理的范畴之内。 他的道,是唯我独尊之道。 不敬天地,不敬鬼神! 大道万千,皆是不理不睬,惟信奉自身! 也正是因为他走了这么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方能登临绝顶,俯瞰众生,举世无敌! 所以逆天而行,行一蹴而就之事,对于他而言,并非就是绝无可能的事。 不过他也不确定能否行得通,毕竟他也未曾尝试过。 但他想试一试。 如果成功,琼仙派的实力将会发生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届时即使风天青念念不忘复仇之事,琼仙派也将有抵挡之力,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不堪,任其戏弄,绝望的等待死亡降临。 他当即将这个想法说与凌离尘。 凌离尘的反应自然是震惊无比,为琼仙派的所有人提升境界修为,而且按照他所说的,不是提升一境两境那么简单,而是提升三境四境!修为低微者,若是资质绝佳,甚至能提升五境! 这等事简直是凌离尘闻所未闻,虽然他对楚长歌敬若神明,且极为信服,可耳听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仍旧觉得有些虚无缥缈,苦笑道:“不是凌某信不过前辈,实在是这等事……” 老凌想说是痴人说梦,可又生怕楚长歌不悦。 可他即使不说,楚长歌又岂能猜不出,也不着恼,笑道:“事在人为,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若真的信得过我,不妨同我试试,风险或许有,但若当真发生什么意外,楚某定然护尔等周全。” 凌离尘默然。 虽然觉得这等事委实是异想天开,可若是说他不心动,根本就是假话。 他做梦都想带领琼仙派重新屹立于世间顶尖道统之林。 可是这个梦想显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实现的。 “能否冒昧的问一句,前辈到底有何方法?” 楚长歌道:“你可知吞天大法?” 凌离尘点点头。 吞天大法,谁人不知? 此法乃三千年前的一位叱诧天下的大魔头所创,极端霸道歹毒,能够吸取他人气血精华以为己用,暴涨境界修为。 老凌忽然满脸惊愕道:“前辈不会是要我等修炼吞天大法吧?” 他是真想见楚长歌摇头表示不是。 然而楚长歌没有摇头,竟然点了点头,道:“正是!” 凌离尘忙道:“这万万不可,此等歹毒魔功,我等正派人士,岂能为贪图修为进境迅速,便修此魔功,害人性命!” 众长老亦是忙不迭的点头。 风天青便是因修炼魔功而与琼仙派一刀两断,反目成仇,他们刚刚还对那个叛逆之徒横眉冷对,述说罪状,岂能转眼便自行修起邪恶歹毒的魔功来? 楚长歌对众人的反应很满意,笑道:“不必紧张,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修炼正统的吞天魔功,而是经过我改良之后的。” 他自顾唤道:“小陆。” 陆惊蛰就在殿外等候,闻声连忙小跑进来,躬身道:“前辈有何吩咐。” 楚长歌道:“将我教你的吞天大法展示给诸位看看。” 众人闻言皆是诧异的向陆惊蛰看去,却是不知,自己这位陆师侄,何时竟学得那等臭名昭著的歹毒魔功。 他们现下终于明白,怪不得资质普通的陆惊蛰这段时间以来一反常态,修为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已然臻至结丹境界,原来正是因为学了吞天魔功之故! “哼!” 大殿中接连响起冷哼声。 若不是顾忌楚长歌在场,众长老差点就要按耐不住冲上来清理门户了。 感受到诸位长辈的冰冷目光,小陆冷汗直流,硬着头皮施展吞天大法,霎时间整个人如同深不可测的漩涡一般,源源不绝的强行将游离在殿中的微弱灵气吸摄入体内。 当殿中的灵气已然被吸的一干二净,殿外浓郁的灵气随之而来,如同永不止息的汪洋大海,向他的身体中绵绵不绝的流淌而入! 这一幕属实惊呆了殿中众人! 据传吞天魔功乃是吸摄他人气血精华的歹毒之术,可小陆眼下施展的“吞天大法”,非但毫无一丝歹毒之意,反而有些光明正大,正气凛然,最匪夷所思的是,这吞天大法吸摄的居然不是气血,而是灵气! 若是单单吸摄灵气倒也罢了,天底下亦有诸多无须吞吐,而强行引灵气入体的法门,可如此鲸吞虎饮般吸摄灵气,身体却能尽数全收,毫无异样,实在就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楚长歌轻笑道:“诸位以为如何?” 凌离尘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嘴角好像有一丝晶莹的液体流了出来,他连忙擦拭而去,眼中仿佛都在闪烁发光,颤声道:“请前辈……请前辈教我!” 他是彻底相信了! 强行吸摄灵气入体,而且没有无法容纳的隐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修为会随之而暴涨,至于会暴涨到何等境地,那就要看个人的资质了。 不过提升境界并不是只需吸收灵气增长修为就可以的,老凌随即想到了这一点,不禁问道:“可是这功法虽然神奇,但……” 楚长歌知道他要问什么,说道:“这世间有一神奇之地,我将其命名为破境之地,盖因只要修为暴涨,就能在那里破境。” 木禾愕然道:“天底下还有这等宝地!” 楚长歌道:“我也是无意发现,其实那里算不得人间,隐藏在不为人所知的深渊之中,实则是一片被打碎的空间。那里的规则并不完全,亦没有天道压制,只要修为暴涨,就可肆无忌惮的破境,譬如即使体内未结出金丹,只要修为足够,亦可臻入结丹境,拥有媲美结丹境的力量!” 琼仙派众人沸腾了,全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义无反顾 楚长歌的话还没说完。 有一点他必须提前说清楚。 “但是,此举也有弊端。毕竟是因在规则不完整之地破境,如若回到现实世界,修为恐怕将再无寸进,而且得道成仙,更加是不可能之事。” 他的话宛如是一声平地惊雷,顿时在众人的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修者孜孜求道,为何? 还不是为了长生不老! 可若进入那破境之地,便会彻底阻觉成仙之路,纵然一蹴而就,短时间内成就前所未有的厉害修为,但百年之后,仍旧是归于尘土,烟消云散,堕入轮回,等于人生提前写好了结局,再无希望可言。 没有谁不想得道成仙。 哪怕是明知自己资质不佳,可能终生无望得道,心中也有这么一丝的希望。 但若连希望都没有了,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别? 众人的热情顿时湮灭大半,一个个又坐了下去,沉思不语。 许久后,凌离尘忽然说道:“我去。” 众长老愕然向他望去。 木禾急得老脸通红,忙道:“掌门,不可啊!您如今已臻坐忘之境,日后未必就无可能得道,切莫不可前功尽弃啊!” 凌离尘摇摇头,说道:“我一人之利益,相较于整个门派而言,不过是轻如鸿毛而已。琼仙派虽然发展迅速,大有中兴之势,但需要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那些资质绝佳的弟子若要成长起来,仍需数十年乃至上百年之功,而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说句惭愧的话,我这个当掌门的,连为他们护道的能力都没有。” 老凌说的是实话,琼仙派现如今还是太弱了,修为最强的,也就是他这个坐忘境而已,可是坐忘境虽然在修仙界勉强算得上是高手,但若想护佑门下弟子安全无虞,还是差的太远了。 “我蹉跎数十载,如今尚不过是坐忘境界而已,与其执着遥远不可及的缈缈大道,不如换作能够为弟子们护道的强横力量。” 凌离尘慢慢说道,有些苍凉,但却亦有一丝断无更改的决心。 “琼仙派现在什么都不缺,缺的只有时间,而未来中兴门派的希望不在于我,而是在于那些年轻的弟子们,他们才是未来门派的中流砥柱。我一人能否得道又何足道哉,只要琼仙派能重回鼎盛,别说是再也不能得道成仙,就算是让我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受永世折磨之苦,我也甘之若饴!” 这才是真正的舍己为人。 楚长歌不禁肃然起敬,老凌无愧是一派之主! 众长老尽已泪流满面。 李汉林猛地起身,说道:“我也愿去!” 木禾不甘落后道:“我愿去!” 一时众长老全都相继起身,坚定道:“我也愿去!” 凌离尘环顾众长老,亦是红了眼眶,抱拳道:“为了琼仙派的未来,凌某谢谢诸位师兄!” 众长老连忙回礼。 这一幕实在是令人感动,长辈们义无反顾的甘愿充当安全的新鲜土壤,承载后辈们茁壮成长,这才是一个道统原该有的模样。 道统,讲究的是传承。 它的存在,不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而是互帮互助,共同携手,将属于这个门派的底蕴、精神传承下去。 琼仙派虽然没落,可是这份精神却是没有丢失。 楚长歌赞许点头,大手一挥,将吞天大法的口诀打入凌离尘的脑海之中,说道:“这吞天大法并无弊端,仍然可以暴涨修为,凌掌门可将此法尽数传给门人,不过随我去破境之地的人选,还是要好好斟酌。” 凌离尘点头。 他自然不会令琼仙派全体都去破境之地,如此等于断绝琼仙派传承绵延的香火。 所以不用楚长歌说,凌离尘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琼仙派有十三位长老,舔犊之情,奉献之义,又有凌离尘作为表率,故而全都愿意前往破境之地。 况且他们也自知是成仙得道无望,年纪最轻的也有上百岁了,而修为最高的才是元婴境,不如剧增修为,充当树荫为徒孙后辈遮风挡雨。 其次,便是那些年轻弟子们了,他们有无限的可能性,资质卓越者,是决计不能去破境之地的,而那些愚钝的弟子,凌离尘也不强求,他不想断绝任何一个人的希望。 然而经过一天的挑选,甘愿前往破境之地的弟子,却多有上百人。 琼仙派弟子总数也就不过二百余人,几乎占了一半。 这些弟子们或是因为自知资质普通,可能终生无望得道,或是因为感念师门之情,愿如长辈一般,为同门护道。 看着眼前这些随琼仙派风风雨雨走过来不离不弃的弟子们,凌离尘不禁泪如雨下,他们将会是那些未去弟子们的护道者,亦将是琼仙派接下来崛起于天下的中流砥柱! 虽然他们可能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即将就要成就的境界,可是老凌仍然是满怀愧疚。 还是那句话,谁人不想成仙呢? 人选是挑选好了,吞天大法也都尽数传授,开始有条不紊的修炼了。 可是让楚长歌有些始料未及的是,他漏掉了一个问题。 吞天大法太过霸道,强行吸摄天地灵气,只要不愿停下来,只要时间足够,甚至能将整个世界的灵气全都吸摄一空! 而雁荡山的灵气虽然颇为浓郁,但如何能经受这百余人的狂吸猛摄? 忽忽半月,雁荡山就已有草木枯萎的征兆,产生灵气的速度,根本供应不上这百余人施展吞天大法一顿猛吸。 老凌也不禁犯了难,整天在祖师祠堂里躲来躲去,思索解决的办法。 一日,他忽然灵光一现。 恰巧楚长歌来至。 “前辈怎的有功夫来了?”老凌客客气气的道。 祖师祠堂是琼仙派禁地,本该闲人免进,即便是本门弟子,不经允许,也决计不可踏足一步。 可楚长歌可不是闲人,更不是弟子,而是琼仙色的大恩人! 甚至是他们的祖师李玄机亲口所说的托付门派之人。 凌离尘旋即将楚长歌请进祖师祠堂。 “我来是想出了解决弟子们无灵气吸摄的问题。”楚长歌开门见山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蝗虫过境 凌离尘其实也想出了办法,只不过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耳听楚长歌居然也有了办法,忙道:“前辈请说。” 楚长歌道:“天下之大,灵气浓郁之地简直是多如牛毛,我等又何苦偏偏执着于雁荡山一隅。” 这个想法与凌离尘一拍即合,老凌兴奋的搓搓手道:“可是那些灵气浓郁之地皆已有主,恐怕没有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地盘上,突然出现一群外人放肆的吸纳灵气。” 楚长歌笑道:“为何要他们愿意?难道贵派没落了这些年,就没有被欺辱过么?眼下正是连本带利讨回来的大好时机,譬如数月前被贵派打败的那些门派,仅仅将他们的底蕴收刮一空,实在是太过仁慈了,此番暂用他们的山头,吸纳些灵气,难道他们还敢有什么怨言不成?” 凌离尘面露惊喜,他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楚长歌想到的办法竟跟他的一模一样,一时大有惺惺相惜之感,随后对楚长歌的敬佩之情,更是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老凌也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说干就干,随即带着上百门人风风火火的赶赴距离最近的卧牛山,连生招呼都不对杀上的七星门打上一句,自顾命众门人开始以吞天大法吸摄灵气。 未防会有意外发生,楚长歌也跟来了。 他放出了懦弱化身。 懦弱化身虽然胆小怕事,可是不用出手,只消往那一站,无意中流露出的恐怖气息,就是一种震慑。 山中灵气迅速变得稀薄起来,七星门岂能不会有所察觉? 掌门辰光子立刻召集门人,气势汹汹的追查源头。 可是当看到竟是琼仙派所为,顿时便偃息旗鼓。 尤其是当看到懦弱化身的时候,更是心惊胆颤。 辰光子连忙躲在角落里,望着懦弱化身,浑身瑟瑟发抖,心中恐惧不安,实在是不知琼仙派从哪里请到这等厉害高手。 他眼下更想知道的是,琼仙派带这等可怕高手前来,究竟意欲何为! 察觉到辰光子的来到,凌离尘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暼去,似笑非笑道:“辰光子掌门,我等暂借贵宝地吸纳些灵气,你不会拒绝吧?” 辰光子哪敢摇头?慌张摆手道:“不会不会,你们尽管吸,卧牛山现在一穷二白,就是灵气浓郁……” 他也是太自信了,大话说的为时过早。 就卧牛山这点灵气,也够琼仙派这百十来号人吸的? 不过三日,卧牛山便灵气枯竭,甚至连地底下的灵脉都被吞噬损坏,日后此地所能产生出的灵气,已然是微乎其微了。 这才是绝户计! 琼仙派一个个就像是胡吃海塞意犹未尽的强盗,大摇大摆的前往下一站了。 惟留辰光子站在业已落叶飘零、万物枯萎的卧牛山上,恨的咬牙切齿,忽然噗通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仰天恸哭。 七星派算是完了,没有了灵气,谁还愿意在此,渐渐就会树倒猢狲散,淹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 区区一座卧牛山的灵气,显然是满足不了琼仙派这百十来号饿狼的。 他们可谓深得吞天大法之精髓,如果条件允许,都想上天将仙气也都全吸干净了。 第二站,是灵羽山。 依旧是连招呼都不打,他们便盘膝坐下,肆无忌惮的开始吸摄起来。 而山上的青灵门,发现之后的反应与七星派亦是别无二致,连大气都不敢坑上一句,任由琼仙派众人鸠占鹊巢,胡作非为。 懦弱化身板着脸,负手而立。 这是楚长歌让他这么做的,能突出他的高手风范。 只要他站在这里,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要望而却步! 灵羽山的灵气在数日之内,亦被琼仙派众人吸摄一空。 凌离尘当然不会就此满足,率领众人继续征程。 然后玉霞山,清秀山,月秋山…… 当初被琼仙派恫吓住,底蕴皆被收刮一空的门派所在之仙山,都是凌离尘的目标。 一时琼仙派这百十来号人,如蝗虫过境,蜂拥而至,每到一处,必然是风卷残云,使得那里寸草不生! 中土诸多小门小派一时人人自危,得知琼仙派竟然有无敌高手同行,生怕这群虎狼突然闯到自家的仙山福地大肆吸摄灵气,甚至毁坏灵脉之基,使得祖宗基业毁于一旦。 尤其是那些曾经欺凌过琼仙派的人、或是道统宗门,更是终日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唯恐琼仙派醉翁之意不在酒,吸摄灵气是假,一雪前耻才是真。 而凌离尘挑中的恰恰就是这些曾经欺凌过琼仙派的宗门,按老凌的话说,吸点灵气而已,没有将其灭门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老凌是愈发的膨胀了,毕竟整天带着懦弱化身这么一个无敌强者招摇过市,还有楚长歌坐镇,他想不膨胀都难。 忽忽二十余日过去,琼仙派众人的足迹已经踏遍十六座仙山,一个个是吸的油满肠肥,实力剧增。 老凌准备班师回朝了,不过还得走完那最后一站。 最后一站是风华山。 这里的炼火堂,于琼仙派可谓有着深仇大恨。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炼火堂弟子与琼仙派弟子在外起了冲突,本来不过是晚辈弟子之间的恩怨,结果炼火堂的一位长老竟然闯上雁荡山,打死打伤数十人,并且扬言从今往后,但凡见到琼仙之人,必然杀无赦! 这等奇耻大辱,血海深仇,凌离尘怎能忘却? 然炼火堂底蕴颇深,乃是当世一流门派,根本不是以前的琼仙派所能对付的。 哪怕是当初有天魔神那等大杀器作为倚仗,凌离尘百般犹豫,也终究是没有敢向炼火堂挑衅。 炼火堂以炼制各种战争法器而闻名,而且俱是威力无穷,凌离尘即使有天魔神作为倚仗,仍旧是不由得担心,炼火堂也会拥有媲美天魔神的法器,虽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他不敢将整个门派安危当做赌注。 可如今不同了。 有懦弱化身这等无敌存在随行,哪怕是炼火堂战争法器再是厉害,他也丝毫不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盛情难却 琼仙派这百十号人,一如先前,大摇大摆,毫无顾忌,径直上了风华山。 炼火堂可不似七星派那等末流宗门,连老巢被外人进入,都是许久之后方才察觉。 琼仙派上山没多久,山下的眼下就已慌慌忙忙的将此事向堂主杨烈做了禀报。 近来琼仙派辗转十数仙山,所到之处,灵气枯竭,寸草不生,这等已然传的沸沸扬扬之事,杨烈又岂能不知? “凌离尘真是不知死活,麻烦竟敢找到老子头上了,通知下去,所有门人全都携带上法器,随本门主去会一会他!” 杨烈怒不可揭。 若是换作往常,凌离尘、以及琼仙派这些小角色他还真不放在眼中,甚至懒得去看上一眼,随便派个长老也就全都给打发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他也听说了琼仙派一行人中,有一个看似无比强大之人,虽然无人见过此人出手,但其身上流露着恐怖气息,一看就是修为深不可测。 故而杨烈也不敢丝毫有小觑之心,为了万全,甚至不惜令门人们全都带上珍贵之极的战争法器。 炼火堂兴师动众,直奔此刻琼仙派众人所在的南山。 离着老远望去,便见琼仙派那百余人皆盘膝而坐,身体犹如是漩涡一般,源源不绝的吸摄着散布在周围的灵气。 杨烈不禁皱眉,甚至是震惊,这等霸道吸摄灵气入体的法门,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更令他不可思议的,是此刻站在琼仙派众人一旁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懦弱化身。 这些日子杨烈也听过不少关于描述懦弱化身的传闻,可闻名不如见面,如今亲眼看到,不由得心生惊恐。 他的修为早就已臻还虚之境,可以说罕少有人能被他放在眼中。 可是此刻仅仅远远的瞧上懦弱化身一眼,便被其身上流露出的恐怖气息吓得心惊胆颤。 杨烈从未见过像懦弱化身这么深不可测的人。 气息是不会骗人的。 这等厉害人物,实在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连忙止步,悄声对身后门人道:“都将法器收起来,待会不可放肆,违者立斩!” 炼火堂低声应喏。 杨烈转眼便强迫自己换作一副生硬的笑容,快步向琼仙派众人走去,哈哈笑道:“原来是凌掌门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琼仙派众人依旧闭目打坐,吸摄真气。 这种场面,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与其将时间浪费在看热闹上面,不如多吸摄些灵气。 惟有凌离尘收功站起身,冷笑道:“杨堂主,我等暂借贵宝地吸纳些灵气,你不会吝啬不肯答应吧?” 杨烈干笑一声,道:“吸纳些灵气自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近来听说贵派在许多仙山以匪夷所思的术法强行摄取灵气,致使那些仙山尽都灵气枯竭,就连灵脉都毁了,杨某也是担忧,这才亲自来看看。” 凌离尘现在有底气的很,索性连虚以委蛇的客套话都懒得讲了,嗤笑道:“我等也是暂借而已,谁知那些仙山灵气恁的稀薄,凌某得知贵宝地乃是一条龙脉,灵气无穷无尽,这才前来,你该不会是要请我等离去吧?” 杨烈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真想将凌离尘一掌给拍死,然后将眼下这些像是饿死鬼托生肆意吸摄灵气的琼仙派门人,全都一网打尽! 可是他不敢这么做,见到懦弱化身的那一刻起,他就已收敛了出手的心思。 他丝毫不会怀疑,若是惹得懦弱化身震怒,懦弱化身举手之间,就能将风华山夷为平地,使炼火堂于修仙界除名! 灵气被吸干,总好过道统被灭,杨烈只能忍受凌离尘的夹枪带棒,讪讪道:“尽管吸,尽管吸……” 随即装作忽然见到懦弱化身,奇道:“这位高人是?” 凌离尘冷冷一哼,不屑回答。 其实他也不知道懦弱化身是谁。 瞧老凌下巴都快仰到天上去了,楚长歌不禁失笑一声,说道:“这是楚某的朋友。” 杨烈一怔道:“阁下又是?” 楚长歌道:“你无须知道太多,只需知道,我二人都是琼仙派的朋友就够了。” 他讳莫如深,杨烈也不敢再多问。 杨烈一时没了法子,想要将这些琼仙派蝗虫赶下山去,又怕懦弱化身含怒出手,可若是任由他们在这里肆意吸摄灵气,恐怕风华山也将如同他们一一吸摄过的仙山一般,从此灵气枯竭,甚至根基损毁,变得寸草不生。 寻思良久,他忽然对一旁的炼火堂弟子附耳不知说了些什么,那炼火堂弟子听完后点点,旋即马不停蹄的走开了。 凌离尘冷眼旁观,道:“杨堂主莫非是叫援军去了吗?” 杨烈忙道:“凌兄这是说的什么话,贵派莅临风华山,杨某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叫什么援军。” 见他诚惶诚恐,凌离尘纵然心有疑惑,却也实在是挑不中什么破绽来,当即不再理会。 许久后,那个离去的炼火堂弟子才返回来,后面还跟着十几个人,两人一组,抬着八个红木雕花的大箱子。 这八个箱子显然极为沉重,落地“咣”地发出震耳响声,连地面都微微凹陷几分。 凌离尘不知杨烈究竟想搞什么古怪,出于慎重,有意无意退后几步,才淡然问道:“杨堂主,你这是何意?” 杨烈呵呵一笑,道:“这些箱子里面,都是我炼火堂最新研制出来的顶级战争法器,凌兄远道而来,区区薄礼实在是不成敬意。” 凌离尘这才明白,感情这杨烈是想破财免灾。 不过十年前的血海深仇,奇耻大辱,岂是这点东西就能折抵的? 老凌从来时就已盘算好了,不将炼火堂扒层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下山去的。 不过虽然不打算放过炼火堂,可礼物该收还得收,炼火堂的战争法器天下闻名,琼仙派现在正是缺少这类东西。 “盛情难却,凌某也只有收下了。” 凌离尘故作感激。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狐假虎威 杨烈等的就是这一刻,顿时面露喜色,说道:“杨某有个请求,还望凌兄答应。” 凌离尘岂能猜不出这杨烈接下来想要说什么,压根就不给其发挥的余地,断然拒绝道:“我不答应。” 杨烈愣住了,酝酿了许久的话愣是被憋在了嗓子眼里。 凌离尘冷笑道:“杨堂主,你也太过吝啬了,我等不过是在这里吸纳些灵气,你若是想要让我琼仙派离去,明说就是,又何必拐弯抹角。” 杨烈心生怒火。 不是他拐弯抹角,原以为凌离尘收下战争法器,是彼此心照不宣,结果凌离尘转头就变脸来这一套,实是他始料未及。 可即便再是愤怒,他也得忍着,琼仙派现在就是亲爹亲娘,打不得骂不得,若是能将其送下山自然是好,但若不能,杨烈也不敢翻脸动手。 懦弱化身掩饰的很好,就站在那里摆个姿势,故作冰冷,一派高人风范,没有谁能发现他虽然有着恐怖无匹的力量,但却是胆小如鼠,压根不敢做些打打杀杀的事。 杨烈怎知道他忌惮的这位高人其实是银样蜡枪头,只要稍微给以颜色,就能将其吓得落荒而逃,所以即便凌离尘再是咄咄逼人,他也不敢动手。 无可奈何,杨烈拂袖而去。 楚长歌笑着问向凌离尘道:“这炼火堂,与贵派有仇?” 虽然与凌离尘结识并不算很久,可楚长歌也算自诩对老凌有些了解,知道老凌虽然喜欢狐假虎威,却并非是仗势欺人之徒,眼下对炼火堂如此毫不客气,寸步不让,必然是与炼火堂曾有所嫌隙,如今正好携私报复。 凌离尘道:“不瞒前辈,这炼火堂简直欺人太甚,十年前因为一桩小事,便上雁荡山杀人,凌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楚长歌点点头道:“有仇不报,岂是大丈夫所为,你做的很好。” 凌离尘本还有些忐忑,毕竟如此张狂,显然是仗着楚长歌的势,他还生怕楚长歌会心生不悦,眼下听得楚长歌非但没有任何责备之意,反而赞赏有加,心中更是有了底气。 一日过去。 风华山的灵气极为浓郁,可惜也实在是架不住琼仙派这百十来号人彻夜不眠的狂吸猛摄,渐渐变得稀薄起来,有些地方业已草木枯黄,在山中栖息繁衍的生灵似乎察觉到这风华山可能即将就要变成一座荒山,相继向别处迁徙。 炼火堂中,杨烈心急如焚,背着手踱来踱去。 风华山倘若变为荒山,等于间接断绝炼火堂的香火! 任何修炼者,都需吸纳灵气,方能提升境界,若是风华山成了荒山,门下弟子没了灵气吸纳,还不渐渐离心离德,直至分崩离析,道统消亡? 他猛地停下脚步,狠狠咬牙。 “凌离尘,老子跟你拼了!” 他决定孤注一掷了。 左右都是被灭,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杀上一场,兴许还能拉几个琼仙派弟子、甚至是凌离尘当垫背的。 “传我口谕,召集所有门人!” 南山。 琼仙派弟子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运转吞天大法吸摄山中灵气,楚长歌百无聊赖,亦盘膝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之上,修炼鲲鹏大法。 “楚前辈,凌某觉得以杨烈的性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耳听树底下的凌离尘有些担忧,楚长歌缓缓睁开双眼,笑道:“区区炼火堂何足道哉,即使反抗,也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观那杨烈人如其名,性情易怒暴躁,定然会拼死一博,这一夜恐怕是彻夜难眠,瞧这时辰,恐怕已要气势汹汹的来做殊死一搏了。” 他实在是神算。 话音刚落,杨烈带着数千炼火堂门人便狂奔而来,二话不说,上来便将这里团团围住! 懦弱化身听从楚长歌的吩咐,一动不动,可眼下群敌环伺,个个杀意凛然,登时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杨烈最在意的就是懦弱化身,故而将琼仙派众人围住之后,第一时间便是防备懦弱化身,可见他竟似吓破了胆一般,心中猛地一跳,只感觉此番反抗未必就是死路,好像颇有一线生机! “呔!” 杨烈大喝一声,虽是冲着琼仙派众人,实则是有目的的喝向懦弱化身的。 懦弱化身如何能经受住这等大喝?立时吓得眼泪汪汪,连滚带爬的到一棵大树后面,探出脑袋,哭喊道:“不要杀我!” 杨烈见此一幕,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装腔作势,还让老子虚惊一场。” 许是忽然想到被骗,他随即狂怒道:“凌离尘,老子要你死无全尸!” 此时琼仙派众人业已尽数起身。 若论脾气火爆,木禾堪称是祖宗级别的人物,当下当仁不让,针锋相对,暴吼道:“杨烈,你想与我琼仙派开战吗!” 木禾长老如今也是学会狐假虎威了。 事实上,如今琼仙派不论是谁都已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楚长歌在,琼仙派就可以化解任何危机,所以也不必再谨小慎微,直接冲着敌人吼就是了。 杨烈面目有些狰狞,气的两眼通红道:“老子一世英名,结果竟然被这么个货色骗过双眼,还以为是什么世外高人……你琼仙派不就是倚仗这个冒牌货,才敢上我风华山耀武扬威么?如今这冒牌货露馅了,竟然还敢嘴硬,老子还真是佩服你们啊!” 凌离尘也着实没想到楚长歌召出来的懦弱化身竟然如此胆小如鼠,相继的也如杨烈一般,怀疑懦弱化身身上的恐怖气息乃是以何等秘术伪装而成的。 有一点杨烈说错了,凌离尘倚仗的可不是懦弱化身,而是楚长歌。 所以即使懦弱化身真是个冒牌货,凌离尘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失望,因为楚长歌才是货真价实的高人。 眼看着懦弱化身如此烂泥扶不上墙,楚长歌不禁叹息一声,随即将其收入袖里乾坤之中,看向杨烈说道:“你若是想作垂死挣扎,我劝你还是放弃,凌掌门是好脾气,楚某的眼睛里可是素来揉不得沙子。” 第二百一十六章 油满肠肥 识破懦弱化身,杨烈此刻可以说是无所畏惧,连凌离尘他都不放在眼中,何况是楚长歌这个结丹境修士。 “混账羔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挥手之间,炼火堂独有的“赤练真罡”如飓风骤袭。 楚长歌轻蔑一笑,负手巍然不动。 这赤练真罡的威力,连给他挠痒痒都办不到。 杨烈惊住了,不由重新审视起楚长歌来。 楚长歌淡淡说道:“我再说一遍,滚回去。” 杨烈大怒,此刻也没心思再去深想楚长歌究竟为何能挡住他的赤练真罡了,冷然道:“将这个小兔崽子,还有琼仙派那些杂碎们,都给我砍了!” 炼火堂门人得令,便要展开攻击。 楚长歌面色一沉,既然如此不听劝,他不介意警告一下。 他的身上猛然窜起煌煌然的恐怖力量。 准备大开杀戒的炼火堂门人俱都骇然失色,怎还敢再如愣头青般冲上来?皆是在原地踌躇,目光齐刷刷望向杨烈,等待堂主决断。 杨烈却是丝毫不惧,哈哈笑道:“还想用障眼法骗老子!” 楚长歌不想多造杀孽,可见这杨烈有眼无珠,依然不知死活的挑衅,不禁摇头一叹,说道:“楚某其实很佩服你这种人。” “嗯?” 见楚长歌身上透出恐怖力量,杨烈只当楚长歌是穷苦陌路,以秘术伪装成深不可测的高人,以来达到吓退他的目的,却是也不着急将琼仙派众人一网打尽了。 楚长歌道:“世人求死,可尔等却求死。” 他的话音一落,在周身压抑的恐怖力量顿时爆发而出。 杨烈首当其冲,第一个仰天鲜血狂喷。 随后其身后的数千炼火堂门人,同一时间亦跟着喷血,战争法器丢落一地,连同人为随之倒地不起。 楚长歌漠然的望向在地面痛苦哀嚎的杨烈、以及炼火堂门人。 其实他已经手下留情了。 如果不是刻意将这股力量削弱到不剩一成的威力,这些人此刻已是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这股力量不是别的,正是他当初在常羊山度结丹境之劫时,所吸收入玄牝之门的天劫力量。 需知那天劫之力,连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都能损伤,威力简直是恐怖到了极点,此刻想要杀杨烈这些炼火堂的蝼蚁还不是轻而易举。 “求你……饶命!” 杨烈疼得在地面直打滚,颤抖着声音痛苦道。 楚长歌淡淡道:“你要求的不是我,应该是凌掌门。天道循环,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当初你炼火堂趁着琼仙派衰落而行欺辱杀戮之事,如今这般下场,纯粹是咎由自取。” 凌离尘早就等的迫不及待了,环视倒在地上尽都痛苦不堪的炼火堂众人,沉声道:“十年前上雁荡山杀人的陈洪狗贼,可在?” 老凌最是公道,他只想找到那个元凶,至于炼火堂,算是间接的帮凶,被楚长歌伤成这般模样,他也不打算再追究每一个人了。 一听凌离尘直接找向陈洪,杨烈大吼道:“陈洪,你他娘的给老子滚出来!” 陈洪就在此间,闻声畏畏缩缩,便想躲起来,可炼火堂门人眼下都等着他出来平息凌离尘的怒火呢,见他竟然不敢一人做事一人当,当下接连高发道:“陈洪在这!” 凌离尘目光暼去,随即伸手一摄,将战战兢兢的陈洪吸了过来,丢在地上,厉声喝道:“狗贼,你可想过会有今天?” 这陈洪就是当初闯上雁荡山,打死打伤琼仙派数十人的那个炼火堂长老。 当初他是何等目中无人,意气风发,冷血狂妄,而眼下却是骇的老脸惨白,连声求饶道:“我不敢了,凌掌门,求求您,放过我……” 在死亡面前,极少有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陈洪就是那绝大多数中的人。 凌离尘压根就不理会他的哭喊求饶,自顾觑向杨烈以及众炼火堂门人,冷冷道:“冤有头债有主,凌某绝不滥杀无辜,但一定要让陈洪这个狗贼,血债血偿!”说罢,手掌如刀,猛然劈下。 陈洪旋即身首分离,脑袋骨碌出去老远,眼睛瞪的溜圆。 了却血海深仇,释放出积压多年的怒火,凌离尘一瞬间变得有些轻松起来,大袖一挥道:“都给我滚吧,只要你们都给我规规矩矩的,凌某自然不会拿你们怎么样,可是若是再敢来挑衅我琼仙派的威严,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以杨烈为首的炼火堂众人得蒙大赦,无不是喜出望外,连滚带爬,没多会便逃了个干净。 炼火堂恐怕是再也不敢再来打扰了。 琼仙派众人随即自顾继续盘膝而坐,开始运转吞天大法吸摄山中灵气。 五日后。 琼仙派众人班师回朝。 而风华山,已是变为荒山一座。 这近一个月以来,琼仙派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仅一个个吸的油满肠肥,修为剧增,还得到了许多战争法器,整体实力暂时又上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不过琼仙派继续强大的脚步并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 他们还要去破境之地,在那里完成最终的蜕变。 略作修整几日,楚长歌便带着琼仙派这百十来号人前往向那里。 破境之地就在中土极北处的一个不为人知的深渊中。 楚长歌当初误入其中,发现里面连接着一片破碎空间,没有规则,没有天道压制,却有着能够助人随意破境的奇妙力量,当然前提是积蓄的力量足够。 琼仙派这百余人在这段时间吸摄海量灵气,所积蓄的力量破境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到底能连续破多少境,却是都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两日后,一行人抵达破境之地。 越下深渊之后,御风而迅速飞下近小半个时辰,众人来到了破碎空间。 楚长歌对众人说道:“在这里,你们可以肆意的发泄体内的力量,这样就可以与这里的奇妙力量发生感应,届时自可福灵心至,接连破境。这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会有天劫降临,你们这段时间在这里安心破境就是。” 第二百一十七章 破境 破境之事,并非一时三刻就能完成,楚长歌旋即离开这里。 三日后。 当他再度来到这片破境之地,不禁满意点头。 这里确实神奇,而事实也证明他的设想是可行的。 凌离尘已然臻至还虚境! 木禾还虚境! 其他诸长老的境界亦皆在化神和还虚之间! 而年轻弟子们也是收获颇丰,普遍破两三境,四境亦有之,不过五境就是凤毛麟角了。 没有一个低于元婴境的! 需知当今天下年轻一辈中堪称出类拔萃者,普遍也就结丹境界而已,而元婴境已然可为佼佼了,并且数量稀少,屈指可数。 而在这破境之地,竟然一下子造就出四十多个年轻元婴境! 还有二十多个坐忘境! 十多个化神境! 琼仙派如今已然一跃成为当世顶尖大派。 只是缺少一位道一境坐镇而已。 楚长歌是个喜欢完美的人,自然不会对这明显的瑕疵视若无睹。 道一,惟有知“道”,方能踏入。 但在这破境之地,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他要以绝对的力量来缔造一位道一! 而人选毫无疑问,身为掌门的凌离尘当仁不让。 “凌掌门,来,我助你一臂之力!” 凌离尘本就已臻至还虚巅峰之境,只是不知“道”,根本无法打破桎梏,进入道一。 所以楚长歌在输送力量的同时,还将大道感悟一并传去。 这股力量依然是天劫之力,三日前击败炼火堂堂主杨烈时,所消耗的不过是沧海一滴而已,他的玄牝之门中依然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天劫之力。 他也不吝啬,手掌按在凌离尘的胸口,源源不断的输送着天劫之力。 而凌离尘也没闲着,施展吞天大法加以炼化,这等力量实在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无比强大恐怖,他自衬若非不是有吞天大法这等盖世神功,吸收如此磅礴力量,恐怕渐渐就会爆体而亡! 见凌离尘始终没有突破的征兆,楚长歌输送力量的速度愈发迅速。 道一是种神妙的境界,即使是楚长歌,至今也未摸索完全。 欲要臻入此境,力量、天姿不过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机缘。 有些人即使愚钝,但福灵心至,轻松就可臻入道一。 而有些人,哪怕是聪明绝顶,或者是气运惊人,但穷其一生,呕心沥血,殚精竭虑,直至白首,乃至化为一柸黄土,也始终摸不到道一的门槛。 归根结底,就是差了入此境的机缘。 不过在这里,显然不能同外面一概而论,借以这里那能够助人破境的奇妙力量,未尝不是一份机缘。 所以楚长歌打算用磅礴如浩瀚世界的天劫之力强行送凌离尘臻入道一! 当然,未必能成。 但他不介意一试。 充斥于体内玄牝之门中的天劫之力渐渐濒临干涸,而凌离尘依旧没有突破的迹象,楚长歌不禁有些纳闷,难道这么做行不通吗? 又过许久,他玄牝之门中的天劫之极终于是点滴不剩,于是有些失望的收手。 “看来即使在这里,想要臻入道一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喃喃道。 旁观的众人俱是一惊,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想助凌离尘突破道一境! 不过瞧这个结果,显然是失败了。 众人也跟着失望叹息。 道一境才是这个世间的主宰者。 如若琼仙派从此以后能够有一位道一坐镇,起码能强盛三百年! 可惜啊,琼仙派到底是没有这个福缘。 见气氛有些压抑,李汉林哈哈笑道:“咱们而今俱是修为大增,连破数境,已是前所未有的福泽深厚,掌门若是能成就道一,那自然是大大的美事,失败了,也无须气馁。” 他说的有理。 在来破境之地前,琼仙派这百十来号人普遍修为低微,年轻弟子多半不过是练气境,长老们结丹境十之八九,元婴境惟寥寥两人,最强的掌门凌离尘也就是坐忘境界而已。 而现在呢? 年轻弟子已然普遍元婴境! 更有坐忘境,乃至化神境! 长老们更是多数臻至还虚境! 这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道一实在是太过于遥不可及,想想也就释然了。 其实还虚境就已然是非同小可了。 琉璃宫的副宫主南宫无极、大执事鹤松龄,巫神殿的刑罚大祭司,圣火教的日月双使……那些当今绝顶道统的知名人物,也就是还虚境而已。 而琼仙派现下还虚境的高手足有十一位之多,恐怕较之那些绝顶大派,还要多上一些。 即便未有道一,又岂能再贪心不足? 众人已经不再抱有一丝幻想了。 忽然,凌离尘身上突然爆发出狂猛无匹的可怕力量! 是天劫之力! 这股力量太过恐怖,以至于如今业已尽数今非昔比的琼仙派众人全都连连后退。 他们震惊的望着凌离尘,不知掌门何以竟突然如此。 楚长歌却是有些明白了,在这破境之地,惟有力量爆发,与这里的奇妙力量发生感应,方能破境。 凌离尘先前虽然源源不断的将天劫之力照单全收,但却并未流露出来,使得这里的奇妙力量无法与其发生感应,故而从始至终都没有破境的征兆。 而此刻,凌离尘将恐怖无匹的力量爆发出来,竭力冲击道一境,这里的奇妙力量必然会助其一臂之力! 楚长歌笑道:“看来琼仙派将会出现一位道一境界的高手了。” 他的话琼仙派众人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怀疑的,不禁皆是大喜失色。 道一境! 倘若凌离尘臻至道一境,琼仙派还怕得谁来? 不说能跟太玄山那等顶级门派掰掰手腕,横扫个一流、二流,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道一境才是一个道统得以维持兴盛强大的支柱! 而琼仙派,即将就要出现一位道一! 如果说此刻琼仙派众人不惊喜万分,那是骗鬼! 凌离尘身上的恐怖力量渐渐平息下来,飞舞的长发、衣袂亦随之落下,好像没有变化,却又似乎有些与平素不同。 琼仙派众人俱是一惊。 失败了吗? “恭喜凌掌门,成功臻入道一境界。” 楚长歌的贺喜声旋即响起。 第二百一十八章 道一 凌离尘入道一了! 他已然成为当今世间的绝顶强者! 琼仙派众人醒悟过来,无不是惊喜失色,争相拱手贺道:“恭喜掌门入道一之境!” 道一之境,千变万化,神妙莫测,凌离尘初入此道,不禁陷入短暂茫然,闻听众人恭贺声不绝于耳,方才回过神来,心中顿时天翻地覆一般,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道一,以往实是他梦寐以求却不敢想的无上之境。 虽然他素来自负并非愚钝蠢笨之徒,可天底下资质绝顶的人多如牛毛,能臻入道一者,不过是凤毛麟角,千万中无一。 况且琼仙派资源有限,在楚长歌未传本门诸多厉害功法之前,他连修炼的功法都是残缺的,他怎敢痴心妄想,有朝一日,能够成就道一之境,一跃而成为当今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 他不敢。 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而此时此刻,感受着自身澎湃无匹的雄浑力量,他依旧恍如做梦一般。 这当然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他就是道一! 就是这个世界的绝顶强者! “前辈!” 他眼含热泪,朝楚长歌就要拜倒。 这一切,都是拜楚长歌所赐。 老凌岂不能感激万分? 而且楚长歌不止是对他,还有琼仙派上下,都有滔天的恩情。 琼仙派众人紧跟着全都一躬到底,发自内心的由衷拜谢。 楚长歌最讨厌繁文缛节,自然不愿受此大礼,连忙将便要单膝跪地的凌离尘一把托住,扭头看向周围已经躬身而拜的琼仙派众人,说道:“快快请起。” 凌离尘道:“前辈之大恩,我琼仙派没齿难忘,这让凌某,可怎么报答啊!”说着这位当今修为已臻道一境的琼仙派掌门,竟是忍耐不住,眼角落下几滴滚滚热泪。 他确实无法报答。 怎么报? 楚长歌于琼仙派,可以说是恩情似海,三番五次帮助琼仙派化解危难,更带琼仙派进入本门秘境,从李玄机留下的意念那里得到无上杀器天魔神,使得琼仙派有了本钱崛起,还将诸多顶级功法还诸于琼仙派,如今更是一手将琼仙派这百十余人强行提升境界,使得琼仙派实力剧增,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论是哪一个,如果真要报答,都需赴汤蹈火来还,可是真的还的清吗? 在凌离尘的认知当中,楚长歌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仙人物,琼仙派即使想报恩,恐怕也无从下手。 这些恩情,恐怕直至天荒地老,世界毁灭,也还不清了! “琼仙派门人听令!” 凌离尘突然大喝一声道。 琼仙派众人不知掌门想要做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齐声道:“请掌门吩咐!” 凌离尘道:“从今日起,楚前辈便是我琼仙派的太上掌门,若有差遣,门人必当无所不从!即便是我,也要遵守!” 这番话可谓是石破天惊,琼仙派众人俱是愣住了,久久没有回应。 太上掌门…… 虽是虚职,可毕竟是沾了掌门二字,况且凌离尘也说了,从今以后,楚长歌的话,连他也要听从。 众人虽然感激楚长歌的犹如再造之恩,可是对于凌离尘的决定实在是有些不太理解。 报恩有很多种方法,可凌离尘偏偏选择了这个有些极端的方法。 琼仙派众人当然不是忘恩负义之徒,楚长歌若有何事,他们必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便是让他们去送死,他们也未必会眨眨眼睛,可是这太上掌门…… 他们觉得凌离尘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凌离尘环视众人,冷冷道:“都哑巴了吗?” 事情已成定局,况且众人自知此时此刻,压根无法相劝凌离尘改变决定,只能叹道:“是。” 楚长歌原也不想沾琼仙派什么光,何况是当什么太上掌门,摇头道:“这万万不可。” “如果前辈推辞,凌某属实再无颜面活在这个世上。前辈大恩大德,我琼仙派无以为报,如果您不受这个太上掌门,凌某这就去死!” 凌离尘说着,便要一掌往自己头上拍去。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琼仙派众人,连忙一拥而上将凌离尘紧紧拉住。 李汉林急道:“楚前辈,你就答应了掌门吧!” 见凌离尘寻死觅活,显然自己只要摇摇头,就会立刻自杀,楚长歌叹了一声,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答应道:“好。” 凌离尘大喜,连忙整理衣冠,率先向楚长歌拜道:“见过太上掌门。” 琼仙派众人面面相觑,也跟着拜倒:“见过太上掌门!” 楚长歌点点头,其实做个太上掌门倒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怕琼仙派底下的人多想。 毕竟是外人,入主琼仙派,无论是谁,都难免会心生嫌隙。 楚长歌答应,也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凌离尘自杀吧? 将凌离尘扶起,楚长歌刚想说什么,却发现老凌眼中好像忽然闪过一丝狡黠之色。 这一丝狡黠稍纵即逝,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不过楚长歌何许人也,如何能瞒过他的眼睛。 他偶有所感,目光一瞥,觑向一旁的李汉林。 却发现这老头儿脸上也有一丝似乎诡计得逞的神色若隐若现。 他终于明白了。 好家伙,感情这两个老狐狸是在唱双簧呢! 给予自己太上掌门自然是真情实意,不过最终的目的,不在乎是要将自己牢牢绑在琼仙派这艘船上。 这一点,他岂能猜不出来。 他不禁苦笑。 这算不上是算计,因为里面饱含着信任。 太上掌门,权利更凌驾于掌门之上,等同于琼仙派真正的主宰者。 凌离尘如果不是对他极其信任,又怎会做此无异于引狼入室之举? 所以他不会怪罪凌离尘那点小心思。 琼仙派多出一个太上掌门,众人情绪尽皆有些低沉,也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能够至今还留在琼仙派的,对于这个门派的情感不言而喻。 他们是真的担心凌离尘这个决定,未来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 第二百一十九章 论道大会 李汉林是极其愿意楚长歌做这个太上掌门的。 否则他也不会和凌离尘做戏了。 盖因他知道,楚长歌成为这个太上掌门,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他可是知道楚长歌的真实身份的,深知楚长歌若当真有野心,区区琼仙派又算得了什么,便是整个天下,都唾手可得! 而凌离尘虽不知楚长歌的真实身份就是三百年前那个举世无敌的绝世人物,但通过相识后所发生的一些事,对于楚长歌可以说是敬佩信任已极。 老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报答楚长歌的恩情,至于那点小心思,不过是顺便为之而已。 瞧门下长老弟子除了李汉林,俱是情绪低沉,显然不甚同意自己的决定,老凌心底哼了一声,都是鼠目寸光啊,还是本掌门高瞻远瞩…… 众人旋即回山。 回山之后,老凌便迫不及待的大刀阔斧对门派进行改革,譬如重设外门,对外招收弟子,又譬如重建“十三阁”,从年轻弟子中提拔首座等等,一时是忙的不亦乐乎。 这些想法并不是他一时灵光一现,而是由来已久,只是以前的琼仙派底蕴衰弱不堪,有些事根本无法施行,例如招收外门弟子,琼仙派那时连原本的二百弟子都快养活不起了,又哪里来的本钱再收外门弟子。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琼仙派可是财大气粗,壮大实力,吸收新的弟子,此举势在必行! 没过几日,琼仙派便昭告天下,广收外门弟子! 琼仙派多年前乃是修仙界的庞然大物,几乎能与历史悠久的古老大派琉璃宫、太玄山等道统相提并论,只不过最近三百年渐渐沉沦,沦落为三流小派,可谓是天下皆知。 故而初始琼仙派发出广收弟子的消息,天下人还对此嗤之以鼻。 琼仙派虽然这一阵子接连打了好几场漂亮仗,颇有崛起之锋芒,可羸弱之名,毕竟历时已久,深入人心,绝非短短时间内就能改变。 在世人眼中,琼仙派虽然最近锋芒正盛,但不过是仰仗外物、外人而已,究其底蕴,依旧是三流门派,弱小的可怜。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凡是心高气傲些的年轻人,谁又愿意去琼仙派那等三流门派呢? 当然,也有不少寒门子弟,或是资质愚钝者,愿意拜入琼仙派。 可琼仙派如今择徒的目光可是不低,资质太低者,压根看不上,便是资质普通者,也就是勉强收入外门,干些像是在山门前扫落叶一般的活计,琼仙派迫切需要的是天姿卓越的年轻人! 可惜鉴于琼仙派以往的薄弱声名,好一阵子都没有得偿所愿,有资质卓越者进入外门。 还是楚长歌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不应等着那些资质绝佳的年轻人自己上门,而是要主动出击,前往天下各地,深入市井民间,寻找值得培养的弟子。 这个建议顿时让凌离尘目光一亮。 天下亿兆众生,有修仙资质者数不胜数,他们多半都埋没在某个偏远深山村庄,或是无人问津之地,只要肯费功夫寻找,定然不会空手而归。 不过这依旧不能解决琼仙派现在的燃眉之急,本来收徒其实并不急于一时三刻,可琼仙派话已经撂出去了,若是没有短时间内收到足够的弟子,构建起外门体系,还不让天下人看笑话? 老凌也反思了,眼下这番尴尬处境,无非是天下人不知琼仙派现在的实力。 而在将来的不久,即将就有一个能够使琼仙派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那就是一个月以后便要召开的太玄山论道大会! 论道大会,乃是修仙界第一盛会,每十年一次,届时全天下的知名修士皆会蜂拥而至,坐而论道,重点是以决天下第一! 若是换作以往,琼仙派是没资格参加那等修仙界第一盛会的。 就算是受到邀请,凌离尘也不想去丢人现眼。 毕竟能参加论道大会的,都是修仙界的真龙,像他这等小鱼小虾,又怎好意思混迹于其中。 不过这一次琼仙派虽然依旧没有受到邀请,凌离尘却是暗暗决定,就算是豁出一张老脸不要,也得不请自去,让天下人看看,琼仙派已经不是曾经的琼仙派了! 老凌是个有决断的掌门人,从他大刀阔斧不惜伤筋动骨的实行改革便可见一斑,他的发展门派之道,绝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让天下人都瞧见,琼仙派,要崛起了! 距离论道大会召开前三日,凌离尘便带着十数人前往太玄山。 楚长歌也跟着去了。 论道大会,十年一度,云集天下高手,重头戏便是决出十年内的天下第一。 他自然是不在乎所谓的天下第一的虚名,却是想瞧瞧当世强者都有谁,有没有什么能够令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论道大会召开前夜,一行人终于抵达太玄山下的“行云阁”。 太玄山乃是天下第一山,上面的道统天、剑二宗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顶尖道统,在论道盛开尚未召开之际,不管是谁,都要暂居于山下的行云阁之中,这是出于对太玄山的敬畏,也是自论道大会召开一直以来的规矩。 论道大会乃修仙界第一盛会,明日就是召开之时,故而眼下已几乎是人满为患。 楚长歌、凌离尘这一行人走到行云阁,旋即就有身着太玄山弟子服饰的年轻人上来盘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可有宗门?” 这是素来的规矩,太玄山何等严格谨慎,每一个入住行云阁之人,都会仔细盘查,唯恐混入魔道妖人,搅乱了这场盛会。 凌离尘客气拱手道:“鄙人乃琼仙派掌门凌离尘。” 那年轻弟子皱眉道:“琼仙派?不知凌掌门可否出示一下请帖。” 年轻弟子自然是知道琼仙派的,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像琼仙派这等三流、甚至是几乎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太玄山是不会邀请的。 论道大会,可不是什么角色都能参加的。 第二百二十章 扬眉吐气 凌离尘摇头道:“凌某未收到请柬。” 那年轻弟子道:“如若没有请帖,请恕晚辈不能让凌掌门进入行云阁。” 此行为展示琼仙派的实力,凌离尘带了五位还虚境长老,十个化神境弟子。 木禾就在其中,此老性情火爆,感受到那太玄山弟子话语中似乎微微有些不屑意味,顿时火冒三丈,沉声道:“论道大会,主旨为论道,天下同道皆能参加,为何偏偏唯独将我琼仙派拒之门外?” 他话语中饱含怒意,不过终究还是压抑几分,不敢表现的太过肆无忌惮。 若非是顾忌这里是太玄山,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天宗、就是剑宗弟子,以他的火爆脾气,可就直接暴怒狂吼了。 琼仙派如今虽已今非昔比,可与太玄山相比,还是有所差距。 那年轻弟子面无表情道:“论道论道,那也得有道可论,久闻贵派并无道行高深之人,又何必不请自来,自取其辱呢。” 这话可就说的真不客气了。 虽然不想与一介晚辈见识,可凌离尘负于背后的双手仍旧忍不住猛然攥紧。 众长老弟子俱是怒不可揭。 楚长歌皱了皱眉,这太玄山弟子委实是狗眼看人低了,不禁哼道:“照你这么说来,只要道行高深,就能参加了吗?” 那年轻弟子冷笑道:“那是自然。” 楚长歌饶有兴致道:“却不知你所谓的道行高深,到底得有多深?” 那年轻弟子看向凌离尘,道:“凌掌门既然是以门派之主前来参加论道大会,最低怕是也得化神境界。” “化神么?”凌离尘摇头不屑一笑,曾经化神或许是他遥不可及的极高境界,可是现在,哼。 他是道一! 呼! 他的身上猛然爆发出骇然的气势! 不过未防伤到这小小太玄山弟子,仅仅持续片刻,他便将气势收敛。 那年轻弟子怔住了。 随后,露出一丝震惊之色! 太玄山的天宗、剑宗宗主皆为道一境,他岂能认不出凌离尘这稍纵即逝的雄浑气势代表着什么? “原来凌掌门已然臻至……道一。”年轻弟子纵然是太玄山这等大派弟子,可面对一位道一境的绝顶强者,亦是不敢再眼高于顶,而是不无恭敬的说道。 这个世界,从古到今,就是这么现实。 尤其是修仙界,弱肉强食,想要赢得他人的尊重,说别的都是放屁,惟有力量,才是奠定身份的唯一方法。 凌离尘深谙此理,故而也不打算韬光养晦,故作低调,况且他此来就是想要告诉天下人,琼仙派已经不是曾经的琼仙派了,没有人可以随意欺辱! 不是他穷人乍富,而是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模样,进取才是王道,落后只会挨打。 眼瞧凌离尘竟是道一境界的绝顶高手,那年轻弟子怎敢再阻拦,连忙热情的将琼仙派众人请进行云阁中。 宽敞的楼下,坐着颇多修士,想来是时辰未深,百无聊赖,还不想早早休息。 见凌离尘一行人进来,有人忽然语气不无嘲讽道:“呦!这不是琼仙派的凌大掌门么,什么风竟把您也吹过来了!” 说话的是一位老者,乃中土知名大派雾山灵宫的长老。 凌离尘不屑理会,自顾往楼上走去。 现在像灵宫长老这般货色,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过这老不死的委实令他厌恶,怎么也得小惩大诫,让其后悔张开那张狗嘴! 于是在经过灵宫长老的那一刹那,凌离尘忽然轻咳一声,脚步也没停顿片刻,兀自带领众长老弟子走了过去。 那灵宫长老一张笑脸顿时间变得惨白,瞳孔陡然收缩,片刻后痛吼一声,从椅子上摔落在地,嘴里不住的喷着白沫,浑身剧烈抽搐起来! 举众哗然! 雾山灵宫的长老突然如此,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正是凌离尘的手笔! 这位长老可不是泛泛之辈,早在二十年前,修为就已臻化神境界。 而身为化神境高手,居然被凌离尘身不动手不抬便弄成这般狼狈模样,这一幕属实令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琼仙派憋屈太久了,以前何曾这般神气过? 感受着众人投来的惊骇目光,琼仙派众人皆是故作高深,腰杆不知不觉的挺得笔直,雄赳赳的上楼去了。 在场不乏有修为高深者,能够看出,琼仙派这一行人中,光是还虚境的大修士,就有五位!而化神境亦有十位! 最可怕的,是这十位化神境,俱是年纪轻轻,年龄最大的恐怕也就不过三十左右。 当今天下的年轻一辈中,元婴境已经是屈指可数了。 而坐忘境,直到最近,才听说有个巫神殿的小魔头达到了此境界,不过那小魔头在黑山一役中,可能已是身死道消了。 至于化神境,或许有,但是谁也未曾见过,更没听说过。 现下他们终于是见识到了。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化神境的年轻高手,且不是一个,而是十个! 这是何方宗门? 实力如此雄厚,必然不是籍籍无名。 待琼仙派众人尽数上得楼去,旁观者未解疑惑,将倒在地上抽搐的灵宫长老扶了起来,七嘴八舌问道:“你认识那位?” “他们是哪个门派的?” 灵宫长老仍旧浑身抽搐着,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恐神色,断断续续道:“他……凌离尘……琼仙派……怎么会……” 他虽然口齿不清,可众人还是听清了。 方才上楼的那一行人,居然是琼仙派的! 众人皆是震惊无比。 楼上。 琼仙派众人各自都进房间歇息了。 楚长歌走在最后,却是没有直接进房,而是忽然想起一事,问向要离去的那个太玄山年轻弟子道:“贵山当今掌门是谁?” 那年轻弟子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似乎在诧异楚长歌怎会如此孤陋寡闻,回答道:“现如今执掌我太玄山门户的,是墨云松掌门。” 楚长歌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墨掌门是出自于天宗,还是剑宗?”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天剑之争 那年轻弟子道:“掌门是剑宗宗主。” 楚长歌点了点头,原来如今太玄山是由剑宗执掌。 太玄山原本以山为名,并没有什么天宗剑宗,只不过随着门派愈发壮大,门中渐渐对未来的发展方向起了争执,一群人主张入世,言道门下弟子惟有受世间沧桑磨砺,方能修为进境神速,可期大道,而另外一群人,则主张隐世,认为关闭山门,不问世事,方能趋吉避凶,才是长远之计。 随着争执愈发之深,于是那些主张入世的,则自立为剑宗,而主张隐世的,亦不甘落后成立天宗。 在太玄派分崩离析后的一百年里,天、剑二宗依然对隐世、入世之争耿耿于怀,时常因此而大打出手,致使死伤无数。 直至一位天宗强者横空出世,以绝对力量将剑宗压的心悦诚服,太玄派才重归一统。 只不过那位天宗强者并没有因此而彻底否认剑宗的理念,从而将剑宗取缔,而是定下规矩,即每隔二十年,天剑二宗派出各自最强者论辩,若是论辩难以使对方心悦诚服,则以力量定胜负,胜者可执掌太玄山门户二十年,在执掌门户期间,可以尽情施展本宗理念,这就是世人皆知的太玄山“天剑之争。” 如今的太玄山掌门既然是剑宗宗主,显然在上一届的天剑之争中,是天宗败了。 而这也意味着太玄山现下的发展方向,是入世。 而且这入世,可不是简简单单大开山门那么简单,剑宗的理念其实有些极端,是为“无所不用其极”、“图谋进取”,就如出鞘的利剑一般,一往无前,只要能达到目的,即使沾染鲜血也无不可。 年轻弟子下楼去了。 楚长歌进入房中,脑海中不禁浮现起那个稚嫩面孔,会心一笑,喃喃道:“小清风,你还活着么?” 翌日。 论道大会正式召开,在行云阁等待的无数来自天下各地的修士尽皆是精神抖擞,随太玄山派来接待的弟子上山。 论道大会,可不仅仅是论道而已,更是扬名立万的绝佳场地。 譬如当今大名鼎鼎的北海剑神李道一,在三十年前,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无门无派,素来僻居北海,极少为人所知,就是在这论道大会上一战成名,剑术绝伦,击败无数高手,那时未至道一,便已被世人尊称为“剑神”! 再譬如三百年前,一代传奇楚长歌,于此论道大会上,只手败尽场间所有人,昂首大笑而去。 总之每一次的论道大会,总是不乏有人横空出世,做些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从此声名鹊起,天下皆知。 随着队伍慢慢向太玄山顶攀登,楚长歌也不着急,望着一旁的壮观景色,往事浮上心头。 那时他来此参加论道大会,还未臻至道一,不过才还虚境界,可即便如此,依旧是无一敌手,哪怕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道一境界的宗师级人物,亦非他一合之敌。 无敌,好像贯穿了他的一生。 无论是谁,都如蝼蚁一般,在他手下一触即溃。 其实他很厌恶这种感觉,但也是身不由己。 好在得以又重活一世,感受到了许多前世不曾感受到的乐趣。 前世他在臻至还虚境之前,一直于山中修道,从未与人争斗过,更未感受过深陷危机的压迫感。 结果直到他臻至还虚境,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出山即无敌。 任何人,哪怕是道一,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当他臻至道一,已然是堪称古今未来的最强者了。 所以他前世是寂寞的。 没有一丝的挑战,从而才萌生了解脱的念头。 而今生,楚长歌从洞玄境开始,屡屡与绝顶高手对峙,虽然有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在,压根不怕会不敌死去,但仍然是体会到了一些前世所没有的乐趣。 有时他甚至会偶尔闪过感激那黑帝将他重生的念头。 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一眨眼的功夫,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三百年了。 曾经的那些故人恐怕大多已然逝去,肉体化为黄土一柸,长眠地底,而灵魂则游向地府,进入轮回,至今尚还健在的,又有几人呢? 这太玄山能够令楚长歌有所牵挂的,也就是那个清风小家伙了。 他前世曾指点过两个晚辈,一个是圣火教的子桑玄空,而另一个,就是这太玄山上的天宗弟子,道号“清风”。 时过境迁,也不知当初那个跟在自己后面屁颠屁颠求着教两招厉害法术的小清风,是不是也如这世间的大部分人一般,已然不在这个世界了呢? 楚长歌轻轻一叹。 身边的凌离尘感受到了他的叹息,问道:“前辈为何叹气?” 楚长歌如实答道:“感念故人,故而有此一叹。” 当初在异空间之中,见他与李玄机留下的那道意念谈笑风生,凌离尘就已隐隐料到,他恐怕是与李玄机同时代的人物,听他此刻所言,不禁暗暗想道:“前辈所谓的故人,难不成竟是这太玄山上的某个前辈吗?” 楚长歌也不想多做感慨,忽而对凌离尘笑道:“凌掌门看来此行而来,是想有一番大作为啊!” 凌离尘被看穿用心,老脸不由得一红,道:“什么都瞒不过前辈,琼仙派积弱多年,如今纵然有所起色,可世人如何知晓?若想引得凤凰来栖,便得寻个时机,告诉天下人,琼仙派如今是茂盛梧桐,早已今非昔比了。” 楚长歌很赞同凌离尘的做法,也很欣赏凌离尘的雷厉风行。 强者会吸引他人依附,而弱者必然是无人问津,这是自古以来都从未更改过的铁律! “不过还需把握好时机,如今琼仙派虽然实力得以增强,可还远远没到谁都无惧的地步,你这个当掌门的露露脸就行了,有你这么一个道一高手坐镇,普天之下,谁还敢小觑琼仙派。” 凌离尘点了点头。 楚长歌的话他自然是无比信服的。 说着说着,已然到了山顶。 第二百二十二章 虚名 此次论道大会召开的地点依旧是在太玄山上的“黑石岩”。 黑石岩是太玄山数百年前的天宗宗主以大法力开辟而成,便悬浮于山顶上空,通体椭圆,大约数百丈,周围设有结界,哪怕是道一境强者全力一击,也无法将其击碎。 众人来到下方,通过传送法阵,相继掠上黑石岩。 能够上黑石岩的,自然都绝非是泛泛之辈,要么修为精深,至少坐忘境,而年轻点的修士,范畴能够放宽一些,不过起码也得是结丹境。 就这两点,就已将来此参加论道大会的大部分人筛选下来了,这些人不配上黑石岩,只能留在下方,席地而坐,听黑石岩上面的高人们论道。 琼仙派此来一行人中,倒是一个都没落下,全都上了黑石岩。 凌离尘这个道一境界的宗师级高手自不必说,其下诸长老皆乃还虚境,而年轻弟子们亦不差多少,皆乃化神境!远超上黑石岩所设定的标准。 楚长歌身为结丹境,堪堪达到为年轻修士制定的标准,也跟着上了黑石岩。 众人相继落座。 如今太玄山为剑宗执掌,今年的这场论道大会,自然是由剑宗宗主、也就是如今的太玄山掌门人墨云松主持。 墨云松此刻就在黑石岩上,一身黑衣,负手而立,生的相貌堂堂,同为当今天下绝顶的剑术高手,给人的感受却是与北海剑神李道一截然不同。 李道一锋芒内敛,看上去其貌不扬,可当拔剑出鞘的那一刻,隐藏的气势便会彻底爆发而出,直如欲要毁天灭地一般。 而这墨云松却是锋芒毕露,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亦无一处不透露着锋锐之意,令人不由心惊胆颤,敬而远之! 不过这也正是为何剑神是李道一,而不是他的根本原因。 曾几何时,李道一亦是如此锋芒毕露。 只不过如今李道一领悟到了更深的境界,已然返璞归真。 李道一也来了,兀自先行落座,除了面色有些苍白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的异样,看来伤势已经大为好转。 楚长歌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位北海剑神。 李道一似乎有所察觉,也向楚长歌看去。 楚长破冲他笑了一笑。 李道一也笑了。 若是旁人,按照这位当世剑神素来淡然的脾性,可能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更遑论是发出会心一笑了。 可是楚长歌不一样。 楚长歌曾救过他的命,若非是楚长歌突然出现,挡住羽陵玄,并将其打败,他早就葬身于羽陵玄之手了。 况且最让他心生感激的,是楚长歌后来传给他的那一道剑意。 那是他生平所见的最强一剑! 虽然直至今日,他依然未将那道剑意完全领悟,化为己有,可是仅仅领略皮毛,已经是受用无穷。 可以想象,若是将那道剑意完全参悟,他的剑道修为又会暴涨到一个何等的可怕境地! 李道一一生不弱于人,可唯独却对楚长歌甘拜下风。 二人短暂的目光交流后,随即便分开了,因为此时的东道主墨云松已然开口说道:“多谢诸位同道赏脸,来参加十年一度的论道大会,墨某在此恭迎诸位。”说罢拱了拱手。 众人随即回礼。 墨云松道:“今年论道,依旧由墨某主持。按照往年惯例,当先论道,再比较修为,今年亦是继承以往,不作改变。现在由墨某出题,请诸位同道解答。” 他伸出手,两指剑赫然凝聚一道剑光,刷刷刷挥舞几下,地面顿时被劈出一个图案。 这图案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圆。 作为开场辩论的题目,显然这个“圆”暗藏玄机,绝不似表面这般简单。 众人竟是难住了,一时全都低头不语。 凌离尘更别说了,他虽然成就道一之境,可对于大道委实是一知半解,若非在吸收天劫之力时,还吸收了一些楚长歌所附送的大道感悟,他甚至连这个“圆”是何意都看不出来。 圆者,世界也。 传盘古开天辟地,世界诞生,至膨胀到无限大时,形状就是一个圆。 墨云松刻圆为题,实则题目就是请所有人阐述世界的真谛。 一位仙风道骨的道人抚须率先答道:“顺其自然,自然而然。” 一个精壮汉子冷笑道:“雾松子道友,你那是出家之人的无为之道,纯属一家之言,可非世界之道。” 雾松子摇头道:“非也,非也,自然是为人处世之道,亦是世界存在之道,若是但凡诸事强求,逆天而行,天下岂不是乱了套了?” 辩论就此开始。 在场众人,可谓皆是当今站在天下最顶端的人物,无不是见识广博,渐渐舌枪唇战,争辩的煞是激烈,甚至为求对方心悦诚服,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楚长歌颇觉无趣,其实这种题目出的甚是幼稚,世界之真谛,目前来讲难道还不清楚吗? 答案必然就是力量。 只要力量足够,连世界都能摧毁,还谈何真谛? 不过瞧众人争辩的激烈,他也懒得多管闲事。 这些人可能亦是对这个题目心中颇有微词,只不过为了展示自己对于道的认识有多么深刻,明知此题幼稚绝伦,也要争辩一番。 正是百无聊赖之际,李道一忽然走了过来,在他身旁落座。 凌离尘吓了一跳! 北海剑神! 这位可谓是当世风头最盛的人物,他岂能认不出来? 虽然老凌业已臻入道一境界,可见到李道一后,仍旧随即不禁肃然起敬。 “你也觉得无趣么?”楚长歌笑了一笑道。 李道一点头道:“据我所知,太玄山请天下修士论道的初衷,是想让天下修士放弃门户之见,互相交流大道感悟,共同成就仙道,可如今却成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题目激烈争辩,以来展示自身有多么博学多知的可笑之事,若非是天宗宗主极力邀请我来,实在是盛情难却,李某压根就不会再来这等可笑之地。” 楚长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也觉得如今的论道大会有些变质了,要知道在三百年前举行的论道大会上,虽然天下修士也做不到放开门户之见,互相敞开心扉交流大道感悟,可至少不会像眼前这般几乎犹如一场闹剧。 “看来还是接下来的比较修为可能更有意思一些。”楚长歌道。 虽然对如今的论道大会颇为不屑一顾,可是楚长歌的这句话,李道一并没有反对,而是深表赞同。 所谓的比较修为,说白了就是争天下第一! 能上黑石岩的,几乎都是这天底下最为顶尖的人物,只要能技压群雄,不是天下第一又是什么? 当然,魔道并不在受邀之列,所谓的天下第一,不免有些水分。 所以几乎每一届论道大会的魁首,都会在结束之后的几年间,接连挑战魔道的顶尖高手。 有的成功了,成为了彻彻底底再无质疑的天下第一。 而有的却是失败了,天下第一是做不成了,反而沦为天下笑柄。 接下来的比较修为才是重头戏。 别看眼下这些高人们唇枪舌战,辩论的不亦乐乎,待会可能就要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以求能得到些虚名了。 修仙者也有七情六欲,而且有时甚至比普通人的欲望还要强烈。 因为力量。 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修士不想着名垂千古。 成仙得道古来有几人? 所以虚名对绝大部分修者来说,才是终身奋斗的目标。 盖因成仙太过于遥不可及了,哪怕是已然臻至道一,也多半难以实现。 第二百二十三章 较量修为 对于世界真谛的辩论显然分不清胜负,也压根没有结果。 其实往年也是如此,论道仅仅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正如楚长歌、李道一所说,如今的论道大会,已然变了味道,这里已经不是天下修士聚集交流大道心得的盛会,而是渐渐变作争权夺利之地。 接下来的比较修为才是众人翘首以盼的最终环节,因为不知有多少人急不可耐的欲要扬名立万,而天下第一的角逐,也是众人无比期待之事。 众多高人吵得唾沫横飞,急赤白脸,不过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各自偃息旗鼓。 谁都说服不了谁,与其做无谓的争执,还不如留点力气,在接下来比较修为时全力以赴。 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惟有少数几个还在争得面红耳赤,墨云松微微笑道:“诸位皆是学识渊博,知道甚深,此番论道结果决不出最终胜者,实在是理所当然之事。既然论道无魁,那就就此作罢。接下来,诸位道友可以随意较量修为。” 墨云松轻描淡写的便将论道环节揭过去了,显然对所谓的论道也着实不太看重,出世界的真谛是什么这种题目,就足可见一斑了。 众人早就急不可耐,一个个暗地里跃跃欲试,不过表面上却是颇为沉得住气,正襟而坐,并没有立刻上场。 墨云松走开一边,向一旁的剑宗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剑宗弟子猛地挥锤敲击火红大鼓,鼓声响彻天际,振聋发聩。 “论剑现在开始!” 随着剑宗弟子的话音一落,旋即有人倏然掠上场地,环视众人,拱手道:“在下盘龙山卧云洞莫微蚕,哪位道友上来赐教!” 有人请战,就有人应战,随即一人离座上去。 “神霄派度清,请赐教!”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二话不说,旋即各使绝学,大打出手。 这等层次的斗法楚长歌实在是没有兴趣多看半眼,垂下眼皮,拿起桌上茶杯放在手中把玩,忽然觑向一旁的凌离尘,笑问道:“凌掌门打算何时出手?” 老凌却是看的聚精会神,听楚长歌问话,忙是苦笑道:“前辈就别挖苦我了。” 顿了一顿,低声道:“好菜不怕晚,凌某托前辈之福,如今修为大增,岂能与这些臭鱼烂虾纠缠,待会若是有高手上场,凌某再上去也不迟。” 老凌如今是愈发的膨胀了,其实也怪不得他,毕竟他如今已是道一境界的宗师级高手,而场上的莫微蚕和度清皆不过是化神境界。 若是曾经,这等级别的修士他只能仰望,可是现在,这二人在他眼中还真的是如同臭鱼烂虾,虽然这般说话实在太过难听,可是老凌现在所处的高度,实在是让他低调不起来。 老凌也是积压了一股火气,穷人乍富嘛,总是想让曾经瞧不起琼仙派的那些有眼无珠之辈,知道知道现如今琼仙派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而他这个掌门,更是已摇身一变,成为了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 谁若是以后再敢欺辱琼仙派,都得掂量掂量! 瞧老凌自信的都快昏了头,楚长歌提醒道:“你如今虽已臻道一境,但却是有瑕疵的道一境。其实若论力量,寻常道一境恐怕不是你的对手,哪怕是濒临那一线的高手,你也未必就会落败,但你要切记,对上同为道一境界的任何人,都要不可与其周旋,而是要以力量压制,速战速决,否则对方使出蕴含大道之绝招,你必败无疑。” 他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给凌离尘浇冷水,而是事实如此。 凌离尘乃是通过吞天大法强行吸摄海量灵气以及天劫之力破入的道一境,正因如此,他的力量绝不下于任何一个普通道一境,但是此举也有弊端,那就是他对于大道的感悟根本不深,还没有寻得属于适合自己的道,道一境之所以厉害,正是因为可借大道之力为己用,倘若纯粹的力量与大道之力硬碰硬,即便力量再是沛然莫御,雄浑磅礴,也压根没有取胜的希望。 所以楚长歌才要告诫凌离尘,要出其不意,不可鏖战,直接以最强力量解决战斗,否则若使得对手醒悟,使出大道之力,凌离尘必败无疑! 凌离尘对于道一境界的理解并不深,听得楚长歌一席话后,才不由猛然惊醒,背脊发凉。 不过老凌从来都不是自负桀骜之人,纵然有些穷人乍富,也实在是人之常情,当下戒骄戒躁,收敛几分轻浮之心,感激道:“烦劳前辈提醒,否则凌某可能就要出丑了。” 楚长歌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成。” 一旁的李道一看向凌离尘,目光锐利,忽然问道:“这位是?” 他能瞧出,凌离尘乃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 这等级别的高手,值得剑神高看一眼。 楚长歌介绍道:“这位是琼仙派的凌离尘凌掌门。” 李道一拱手道:“失敬。” 凌离尘连忙回礼。 剑神大名,天底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毕竟刚刚臻至道一境没多久,老凌还有些不太适应,见到这位亦是道一境高手的剑神问起自己,心中仍旧有些激动。 换作以往,他是决计没有资格与剑神同席而坐、并且还得其说出“失敬”二字的。 今时今日的一切,都要拜楚长歌所赐,老凌不禁愈发对楚长歌感激起来。 此时场上的斗法已经得见分晓,莫微蚕胜了。 这莫微蚕也是这些年来才声名鹊起之人,修为已臻化神境,算得上是一位高手。 凌离尘虽然如今业已不屑与这等级别的人物交手,不过他暂时不想出这个风头,不代表不会派弟子上去。 不错,是晚辈弟子,而非长老! 杀鸡焉用牛刀,此行凌离尘带了十名弟子,清一色的都是化神境! “周仝,你上去会会这位莫前辈。” 一位有些胖乎乎的弟子应声离席。 老凌现在终于有些财大气粗的感觉了,在外面开宗立派都是绰绰有余的化神境高手,在琼仙派如今业已不是什么稀奇的存在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出尽风头 周仝乍一上场,便自报家门,拱手道:“晚辈琼仙派弟子周仝,请前辈赐教!” 他这一亮相,顿时引得在场众人的瞩目,旋即哗然! “化神境!” 有位老者竟是有些颤音道。 化神境在这黑石岩上其实并不出众,所以众人显然不是单单惊讶于周仝的修为境界,而是对周仝的年轻而感到震撼! 天底下有如此年轻的化神境吗? 当然有,眼下就有一个,名为周仝。 可是还有吗? 谁也没听说过。 有人似乎没听清,问道:“你说你是哪家弟子?” 凌离尘选择周仝显然是有深意的,面对无数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周仝面色如常,镇定自若,并无丝毫怯场,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晚辈是琼仙派弟子。” “琼仙派……” 那人更是震惊。 普天之下,谁人不知,琼仙派在许多年前乃是修仙界的庞然大物,可如今却是渐渐沦落至三流小派,甚至是不入流! 琼仙派怎能培养出如此弟子? 所有人都在疑惑,惊讶。 不过倒也并非极其不可思议。 琼仙派近段时间颇有崛起之势,先是恃一威力恐怖的无上杀器,将诸多门派联盟打败,没过数月,又带着百余弟子上各大仙山肆无忌惮的吸纳灵气,听说随行之中,还有一位高深莫测之人,这些事早已在天下间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先前还有些不屑一顾,毕竟门派崛起,可并非一朝一夕之事,琼仙派即使闹出再大的动静,恐怕也不过就是昙花一现而已。 可现下众人不禁改变这个想法了。 如此年轻,便臻至化神之境,实可谓是旷世奇才! 琼仙派能培育出这等弟子,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许多人已是收起轻视琼仙派之心,打算论道大会过后,说不得要纡尊降贵与琼仙派多些密切联络了。 见在场众人无不是面露惊异,凌离尘微笑着摸了摸没有胡茬的下巴。 楚长歌不禁失笑,没想到这老凌还真有些手段,派出一位年轻的化神境弟子上去亮相,这招实在是高,效果极有可能比他这个道一境的掌门还要来的好上一些。 场上,眼看众人眼球皆为周仝这个琼仙派的后生所夺,莫微蚕不由暗暗生怒,冷然道:“难道你上来是准备站着让人观看惊叹的么!” 周仝摇摇头,道:“得罪了。” 他听到了凌离尘与楚长歌的谈话,也是机灵,并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倾尽全力使出螺旋气诀,刚猛无俦的真气猛烈旋转,形成可怖漩涡,令人望而生畏。 莫微蚕面色大变,他见周仝年纪轻轻,难免心生轻视之心,又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先机尽时,立时就被卷入漩涡之中,周身衣裳碎尸破裂,痛苦惨叫。 周仝连忙收手,拱手道:“承让。” 莫微蚕败了! 而且不是鏖战而败,几乎是瞬息败北! 众人更是吃惊。 不曾想周仝的真气竟然如此雄浑霸道,连莫微蚕这等有上百年精湛修为的化神境高手,也无法抗衡,败的如此直截了当,差距明显的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也有高人看出,周仝能够这般轻易地取胜,却是有些取巧了。 周仝真气固然浑厚之极,可那莫微蚕显然是吃了大意的亏,若是有所警觉,凭借丰富经验缠斗,不和周仝硬碰硬,未必就会败的如此之惨,兴许还可能有取胜之机。 可是结果已经出来了,说什么也都晚了。 高手斗法,胜负只在一念之间。 是莫微蚕自己没有把握住,临阵竟还心生傲慢之意,如此惨败,纯属咎由自取。 见周仝出尽风头,老凌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止不住的刮着下巴。 楚长歌也是赞赏的点了点头。 螺旋气诀,乃是当初他抄给凌离尘众多功法中的其中一门,可将真气变化螺旋状态,刁钻诡异,令对手防不胜防,这周仝显然浸淫颇深,深谙此术中的“奇”字,出其不意,而那莫微蚕又是心生傲慢,浑然不将周仝放在眼里,胜利实在是理所当然之事。 莫微蚕此刻已是无力再战,也没脸再战,一个回合就被打败,委实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他艰难站起身来,看了周仝一眼,沉声道:“后生可畏。”丢下一句场面话,便灰头土脸的回席中去了。 周仝旋即环视众人,拱手道:“还有谁来赐教!” 一时没人应声。 众人不是不敢应战,而是都有自己的考虑。 境界和周仝一样的,实在是不想和周仝这个小辈动手,若是赢了,那是理所当然之事,肯定无人喝彩,若是输了,必然是老脸丢尽。 而境界比周仝高的,更不会舔着脸上台来欺负周仝这个小辈。 至于年轻高手们…… 谁能打的过修为已臻化神境的周仝? 年轻人大都心高气傲,可对于周仝,他们实在是生不起与其一较锋芒的勇气。 席间的凌离尘自知火候至此已经是差不多了,旋即对周仝喊道:“回来吧。” “是。” 周仝旋即返回。 众人一时全都向凌离尘看去。 宗师级人物乍一看他,无不是微微变色。 道一境! 既然能唤回周仝,自然是周仝的师门长辈。 众宗师级人物无不是有些诧异,琼仙派已经崛起到这等地步了么?竟然有道一境的存在! 至于那些看不穿凌离尘修为的,亦是心惊不已,看不穿,意味着对方的境界要远较自己为高! 琼仙派不仅有化神境年轻弟子,竟然还有如此深不可测的长辈! 此时众人不禁全都在心里暗暗惊叹,看来这琼仙派,是当真今非昔比了。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聚集而来,老凌面色淡然,微微阖着眼皮,颇有高人风范。 一位宗师级人物忽然走上场地,面向凌离尘拱手道:“不知道友可是出自于琼仙派。” 凌离尘缓缓起身,回礼道:“在下正是琼仙派掌门。” 原来是掌门! 众人皆是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那人随即笑道:“凌掌门不仅能教出这般出类拔萃的弟子,自身修为亦是非同小可,着实令某敬佩不已。” 第二百二十五章 俞柘 凌离尘微笑道:“谬赞了。” 那宗师级人物道:“某为‘大虚天’俞柘,愿领教凌掌门高招。” 当今正道,四足鼎立,北海琉璃宫,中土太玄山,西漠老陀寺,东荒大虚天。 这四大道统可谓是执天下正道之牛耳。 如今琉璃宫突然覆灭,四足去其一,老陀寺又向来不问世事,而太玄山眼下即将就要进行新一届的天剑之争,倘若剑宗败北,天宗执掌太玄山门户,亦会大关山门,再不参与世间纷争,届时天下正道,大虚天必定一家独大、俨然魁首了。 而大虚天的纸面实力也足够豪华,单单是道一境界的宗师级人物,就有三位! 要知道道一境界的修士可非是小鱼小虾,一抓一大把,遍数天下,已知的也就不过数十位而已,如业已覆灭的琉璃宫,曾经辉煌无比,几乎宛若擎天一柱,傲世群雄,也就是两位道一境而已。 太玄山也有两位,即剑宗宗主墨云松,和天宗宗主太虚真人。 西漠老陀寺素来低调,不过保守估计至少也得有两位如道一境界般的菩萨级高手。 而同为鼎足的大虚天,却是有三位! 眼下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俞柘乃是大虚天外门首座,在未臻入还虚境之前,于外一直声名不显,即便是在本门中,也并未得到如何重用,直到一年前于大虚天的“幻月法池”边,据说是因观水中月影,从而心生感悟,福灵心至,顿时水到渠成,毫无桎梏的破入道一之境! 天下间道一寥寥,而大虚天再添道一,上下震动,对这位低调的外门首座刮目相看的同时,大虚天“地尊”,也就是掌门立即将俞柘调入内门,委以重任,是为太平天首座。 大虚十二天,太平天位居第二,俞柘在大虚天的地位扶摇直上,已是大权在握,成了仅次于地尊以及无妄天首座秦伯牙的三号人物! 而在外,俞柘亦是大名鼎鼎,甫一上任,便整顿太平天,大兴改革,对外开拓,实力扩充迅速,短短一年之间,大虚太平天的大纛甚至插到了西漠! 西漠是什么地方?那里是佛门净土,素来罕有什么道统能够染指那里,而俞柘担当太平天首座不过一年,便将太平天势力开拓到那等信仰之地,其道一境修为固然为人津津乐道,可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他的手腕。 凌离尘自然是听说过俞柘的大名的,事实上近一年来这个名字几乎都快将他的耳朵磨起茧子来了,如今亲眼见到真人,不禁心下暗暗赞叹,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这位俞柘虽然是名扬天下的道一境高手,可毕竟是破入道一境才一年有余,即使突飞猛进,想来至今也仍是道一初境的范畴。 老凌也是道一初境,而且是堪称攻击力最为强悍的道一初境,如果出其不意,直接一击定胜负,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败在俞柘的手中。 其实这个对手实在是甚合他的意。 这是他臻至道一境的首战,而目的是为告知整个天下,琼仙派已然今非昔比,谁再敢小觑欺凌,都得掂量掂量,所以此战务必要求胜,就算是败,也得是惜败! 而俞柘这个道一初境简直是完美符合他心目中对对手的要求。 他岂有不应之理? “俞首座既然有如此雅兴,凌某又岂有不答应之理。” 他随即离席而出。 “凌某素来自负攻伐,久闻大虚天的‘虚空大手印’威力天下无双,凌某早就想领教一二,如今能与俞兄切磋,正是天赐良机,不知俞兄可愿赐教?” 老凌面皮不红不白的说道。 他曾经最强时也不过就是坐忘境界而已,哪里来的胆量敢领教大虚天的绝世神通虚空大手印? 他是在设计,让俞柘心甘情愿的与他对拼力量,因为除了力量,无论是对敌经验,还是对于大道的领悟,他都远远无法和俞柘相比。 俞柘是个内秀之人,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心有丘壑,聪明绝顶,可惜再是聪明,又岂能料到眼前这个道一境的琼仙派掌门,究其本质,其实是个冒牌货! 所以俞柘更加无法看出凌离尘这番诚恳真挚、甚至隐隐有些挑衅之言,乃是诱使他纯粹对拼力量的阴谋诡计! “凌掌门所请,某又岂敢不从。” 俞柘态度依旧很好。 他是有些欣赏凌离尘的。 凌离尘自身乃道一境高手是他心生赞赏的一个原因,而最主要的是,凌离尘“培育”出了周仝那等年轻到极点的化神境弟子。 他此番对凌离尘邀战,其实是为了交流。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琼仙派显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有道一境的掌门坐镇,更有周仝那等化神境弟子正在成长,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他想趁此机会,借与凌离尘切磋之机,与琼仙派产生些良好的联系,日后来往走动,也就是顺水推舟之事了。 两人各有目的。 而一方是为求胜利不惜用计,而另一方则是为结为良好关系。 胜利的天秤显然要往凌离尘这边倾斜。 “得罪了!” 老凌大喝一声,直接拍出一掌。 这一掌的威力简直能吓死个人,几乎有开天辟地之势! 俞柘面色一变,似乎是在惊讶于凌离尘的力量竟然如此惊人。 这一瞬之间,他便已心中断定,若论力量,他自愧不如! 可是有言在先,他不得不硬碰硬。 若是不施展虚空大手印一争高下,此刻反悔,岂不是让众人耻笑? 俞柘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竭尽力量,拍出一记大虚天的绝世神通虚空大手印! 两掌猛然相撞,顿时爆发出似能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力量。 也就是擂台周围设有坚不可摧的结界,否则在坐众人皆会惨遭波及。 不过饶是如此,众人亦是纷纷变色。 就连席间的诸多宗师级人物,亦是侧目望去。 好恐怖的力量! 他们惊叹的力量,自然是凌离尘所为。 因为此刻俞柘已经呕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 而老凌呢? 负手而立,淡然如水,一派高人风范。 不仅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甚至连一步未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参天大树 俞柘败了。 凌离尘拱手道:“承让。” 俞柘也是颇有心胸之人,一战败北,并没有恼羞成怒,不依不挠,而是心悦诚服道:“凌掌门的攻伐之术果然无比惊人,道一初境恐怕无人能出你左右,俞柘甘拜下风。” 见俞柘输的洒脱,凌离尘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道:“实在是侥幸而已,如果较量道行,凌某未必能够胜过俞兄。” 俞柘哈哈笑道:“凌掌门修为如此浑厚,道行必定亦是精湛绝艳,某还是不自讨没趣了。俞某实在觉得与凌掌门投缘,日后若有闲暇,定当上雁荡山拜访,届时还望凌掌门莫要怪某不请自来啊!” 凌离尘自然是欣然答应。 如今琼仙派虽已今非昔比,可与大虚天相比仍然差了不止一筹,若能与这位太平天首座搞好关系,不啻于是和整个大虚天结下良好友谊,未必能用得上,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多个实力强大的朋友总是好的。 俞柘拱手回席。 凌离尘算是将琼仙派的名头彻底打响了,故而也不准备再继续驻留场上。 一招将大名鼎鼎的大虚太平天首座击败,恐怕不日他凌离尘的名头就会名扬天下,成为天下修士的饭后谈资,连同琼仙派也将为世人刮目相看,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凌某初来乍到,应邀献丑,承蒙俞兄相让,侥幸得胜,实在是惭愧不已。” 老凌说话还是很有一套的,既给了俞柘台阶下,又展示出了自身谦逊不骄的良好品质。 俞柘在席间笑了一笑,显然颇为受用。 眼瞅着有几位宗师级高手蠢蠢欲动,老凌心下一凛,忙是咳嗽一声,佯装淡然道:“凌某告退。” 趁着那几位宗师级高手没有上场,大步流星的便返回座位。 他展现出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惊人,致使许多宗师级高手都不由技痒,想要上来领教一番,可熟料他走得竟这般干脆。 东道主墨云松抚掌道:“精彩,久闻雁荡山人杰地灵,琼仙派更是道统悠久,只是最近数百年来天灾人祸,一时衰弱,如今有凌掌门这般人物带领,琼仙气运必然会蒸蒸日上,再次复以往辉煌。” “承墨宗主吉言,我琼仙派不求重复巅峰时的辉煌,惟愿不惹是非,天下太平,执三尺剑,降妖除魔,澄清寰宇,以明正道之志,如此方不复祖宗明训。” 凌离尘说起瞎话来都很有格局。 在场众人皆是肃然起敬。 楚长滴听得暗暗失笑,这老凌委实虚伪的紧,明明做梦都想带领琼仙派重现往日辉煌,眼下却是讲的如此慷慨陈词,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是如此呢。 瞧众人肃然起敬的目光,显然都被老凌的表象所蒙蔽了,楚长歌旋即不禁想道:“也是琼仙派气运未绝,出了凌离尘这么一个人物。” 他的心里话并非是贬义,而是褒义。 想要使得一个几乎已经半死不活的门派重新焕发光彩何其艰难? 而凌离尘却做到了。 虽然少不得他的推波助澜,可是凌离尘这个当掌门的若是没有手段,终究也是烂泥扶不上墙,门派固然能强盛一时,可若想强盛千秋万代,根本就是绝无可能之事。 凌离尘现在所做的事就是为琼仙派的未来绸缪。 老凌本身就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敢拼敢做,雷厉风行,只不过以前被束缚了手脚,而如今得到契机,立时便牢牢把握住。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楚长歌为他塑造了施展才华的阶梯。 琼仙派是一鸣惊人了。 化神境的年轻弟子,道一境的掌门,如此底蕴,不禁令众人刮目相看。 有人忽然惊愕问道:“凌掌门,您身边的这些年轻人,都是琼仙派的么?” 众人本来目光都聚集于凌离尘和周仝的身上,其身边之人没有刻意顾及,此时听那人忽然发问,不由得尽皆对凌离尘身边那些年轻人打量了一番。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众人顿时猛然变色! 九个化神境的年轻人! 除了周仝,竟然还有年轻一辈为化神境! 这九个年轻人并排而坐,挨着凌离尘,一看就像是琼仙派弟子。 众人惊讶之际,直在心里嘀咕,这些化神境的年轻人,竟是皆为琼仙派弟子么? 凌离尘已经不想再出风头了,可风头偏偏自己找上门来,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点头道:“这些正是我琼仙弟子。” 虽然早有所料,可众人依旧还是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门十化神! 不是老辈化神,而是年轻化神!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年轻化神境几百年出不了一个,而在当下,这个此次论道大会才异军突起的琼仙派,竟然培养出了十个!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得凌离尘亲口承认,众人压根不会相信这等堪称荒谬之事。 琼仙派的底蕴太可怕了! 照这么发展下去,几十年后,岂不是要在修仙界一枝独秀了? 除了那十个年轻化神,有人还注意到了五个还虚境老者,一看也是琼仙派的。 还虚境已是当今绝顶高手,一门五还虚…… 众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惊叹才好了,那些道统之主,已是开始在心里合计,该如何与琼仙派结下深厚的友谊了,而且光是口头上的友谊还不够,最好是白纸黑字,结为联盟! 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道理在修仙界实在是如同金科玉律一般。 琼仙派此时所展示的表面实力,已经显然是一棵能供人乘凉躲避风雨的参天大树了。 而还没有展示出的实力,还不知有多么骇人可怖。 此刻这论道大会,仿佛成了琼仙派的主场! 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凌离尘并没有因此而骄傲自满,反而有些忧虑不安,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锋芒太盛,恐怕会引起某些不怀好意之人的嫉妒。 他淡淡说道:“论道大会,凌某虽是初来乍到,可早就心向往之,如今终于是得偿所愿,却自衬道行浅薄,不敢再丢人现眼。但凌某却是颇为期待,如今的天下第一,终将花落谁家?”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下第一 他的话立时令在坐众人陡然一震! 天下第一! 这个名头可以说是古往今来无数修者梦寐以求的无上头衔,潮起潮落,云卷云舒,世事万物随时间淹没再无踪影,能够长生永存者有几人? 可修行一场,到头来若是毫无建树,甚至连个声名都未留下,岂不是白白活此一生! 但凡自视甚高些,谁人不想傲世天下,独领风骚? 在场宗师级人物皆是蠢蠢欲动。 往年比较修为,都是低境者先行较量,循序渐进,从低至高,决出各境第一,最后才是天下第一的争夺战。 而凌离尘此言,直接就率先将气氛推到了最**。 不过这个名头可不是那么好争的,若无道一境的修为,上去也只不过是丢人现眼而已。 而且哪怕是道一境的宗师级人物,也都是虽心痒难耐,却也不敢冒然上场。 道一境可非道之终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而是道的起点。 此境玄奇莫测,有多种神妙境界,自然而然亦有高低之分。 普通道一境想要夺取天下第一之名,不啻于是痴人说梦,自不量力,只有那些浸淫此境颇深,业已濒临金仙层次的人物们才有资格争上一争。 而现如今天下有资格争得这无上之名的,江湖中有好事者排名的“正道十大高手”以及“魔道十大高手”都在其列。 当然,天下之大,广阔无边,奇人异士可谓数不胜数,肯定亦有声明不显者,有角逐天下第一的能力也不无可能。 而眼下在这里,虽无魔道人士,但正道十大高手除了老陀寺的方丈,还有大虚天的地尊,其余者尽数在此。 “上一次的论道大会虽然业已过去十年,可至今还恍如昨日一般,那时琉璃宫宫主羽陵玄一身精湛修为力压群雄,其后更是接连击败数位魔道高手,夺得天下第一的美名,可谁又能想到,羽陵玄竟然会修炼蠪侄兽身,最终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再也难以回归正道了。” 一位老者有些唏嘘道。 他便是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崆峒山碎星洞洞主何白翁。 谈起天下第一,羽陵玄一定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 北海之战虽然过去没多久,可直到此时此刻,天底下却已经无人不知,那位天下第一的羽陵玄,被凭空出现的无形力量打的大败亏输,亡命而逃,惶惶如丧家之犬,至今还在为龙宫高手们追杀。 而号称正道擎天一柱的强大道统琉璃宫,亦是匪夷所思的全军覆没,鸡犬不留,除了分布在天下各地的势力安然无恙,业已名存实亡。 其实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不止是琉璃宫覆灭,还有魔道鼎盛大派巫神殿,掳走独孤世家的掌上明珠独孤小婉,致使独孤世家大军压境,巫神殿殿主突然出现,以可怕的力量扭转战局,眼看着就要将独孤世家尽数歼灭,结果却突然出现一个神秘人,举手之间,便将尼摩诃杀死,据说就连隐居在黑山深处的那个巫神殿的老祖宗也给揪出来杀了…… 还有恐怖之极的禁地天妖陵园,不知何故突然被夷为平地! 这一件件事情的发生,简直是匪夷所思。 使得世人不禁渐渐有些心生彷徨,难道这是浩劫将至的前兆么? “不过即便羽陵玄在此,今年怕也是保不住天下第一的头衔了。” 何白翁忽然哈哈一笑,望向在席间静坐的李道一,说道:“听说北海之战,剑神以震古烁今的绝世一剑将羽陵玄重创,若非是羽陵玄服下神丹灵药,必然有死无生,由此可见,今日之剑神,要远较剑神为高啊!” 他满口倾佩赞许。 若是羽陵玄未练蠪侄之身,或是打败龙宫,一统北海,他未必就敢这么意图明显的贬低羽陵玄,可如今羽陵玄如今业已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东躲西藏,早已不复往日风光。 而且这何白翁可并非是无端提起羽陵玄,而是另有深意。 在羽陵玄未沦落到如今这般狼狈境地,尚还如日中天那时,依附琉璃宫的人或势力道统可谓不计其数,此老虽然明面上没有明确表示对琉璃宫俯首称臣,但天底下谁人不知,何白翁与羽陵玄暗通款曲,早就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如今羽陵玄逃亡,成了臭名昭著的妖人,琉璃宫亦是覆灭,成为过往云烟,曾经依附于琉璃宫者,谁不急于撇清自己? 何白翁亦是存着这个心思,这才在这等场合,看似逢迎李道一,实则是要与羽陵玄划清界限,做给众人看的。 在场众人要么是天骄俊彦,要么是人老成精,如何看不出何白翁的用意?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人懒得戳破他。 事实上,在琉璃宫如日中天那时,天下修士谁不是对其敬畏极深?若是深究起来,即便不曾与其沆瀣一气,但私下里互通有无,不说绝大部分,恐怕也要占据近乎一半。 听得何白翁如此恭维自己,李道一面色没有丝毫波澜,淡淡道:“羽陵玄先前已与龙王大战过一场,李某不过是后来居上,否则即便羽陵玄不曾服用丹药,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何白翁道:“不过虽是如此,剑神那一剑想必亦是空前绝后,震古烁今,否则焉能伤得了羽陵玄的蠪侄之身?不知今日我等是否能有幸得见李剑神的那一剑。” 李道一摇头道:“李某实在是已无意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此番来此,是应墨宗主所请,见证天剑之争。” 墨云松接过话头道:“正是,今日不仅仅是论道大会举行之日,亦是我太玄山的天剑之争,既然诸位皆在,不妨趁此机会,容我太玄山专美于前,先行决出天剑何为日后数十年的太玄山之主,再与诸位决出天下第一!” 众人皆是动容。 天剑之争,可不仅仅是太玄山的家事,实在是与天下大势息息相关。 故而每一次的天剑之争,都会引得天下人的关注。 不过天剑之争向来是秘而不宣,以往皆是太玄山私下比斗,待尘埃落定,才昭告天下,谁才是未来数十年的太玄山之主。 而此时此刻,太玄山竟是再不避讳,就地将天剑之争在这黑石岩上了结。 第二百二十八章 轻视 事出反常必有妖,众人不禁细细思索墨云松的话,突然猛地醒悟,先决天剑谁主,再决天下第一,听这意思,难道身为东道主的墨云松也要争天下第一么? 论道大会已然举行了一千多年,无论是单纯的辩论大道,还是紧张激烈的比较修为,身为东道主的太玄山不管是剑宗、还是天宗主持,都只是行主持之事,而从不曾亲身参与。 而墨云松言下之意,显然是一反常态,要亲自下场,与天下同道争一争这所谓的“天下第一”了。 不过众人虽是惊异,倒也没说什么,毕竟谁也没规定身为东道主的不能参加天下第一的争夺。 天剑之争,久闻其名,而素来无人有缘得见,众人无不是翘首以盼。 要知道墨云松乃是当今正道十大高手之一,一身修为神鬼莫测,而最值得称道的,是其剑术千变万化,刁钻奇诡,曾一度与剑神李道一声名并列,哪怕是同为用剑高手的羽陵玄,在剑道之上,也要矮这二人一头。 而天宗宗主太虚真人,天下间见过其真容者少之又少,不过却是无人不知其大名,盖因这位太虚真人粗略估计恐怕已有三百岁出头的高龄,可谓德高望重,而且道行亦是深不可测,自其担当天宗宗主以来,无数次成为天剑之争的最终胜者,这也使得太玄山在二百年间一直秉承天宗隐世不出的理念,直到上一次的天剑之争,墨云松执掌太玄山,太玄山方才时隔多年再次入世,直至今日。 “去请太虚师伯过来。”墨云松吩咐一旁的剑宗弟子道,话语间似乎有些急促,好像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决出天剑谁主,继而再与在场众人角逐谁才是天下第一了。 那剑宗弟子应喏飞下黑石岩。 约莫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后,剑宗弟子回来了,不过却是不见那太虚真人的踪影。 墨云松皱眉道:“太虚师伯呢?” 那剑宗弟子脸色有些难看,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墨云松沉声道:“直言就是。” 那剑宗弟子仿佛下了好大勇气,才低头说道:“太虚宗主说天剑之争,不应在外人面前进行,所以还是等到论道大会结束,客人们皆都离去,再与宗主一决高下,定今后数十年太玄山是入世,还是隐世。” 墨云松脸色也渐渐的难看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再去请,就说天剑之争,理应与时俱进,不该墨守成规,何况不在外人间进行,本就不是祖上定下的规矩,请太虚师伯莫要推诿,墨师侄就在这里等他。” 那剑宗弟子再次应喏而去。 许久以后,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依然是不见太虚真人的身影。 众人倒是没等的不耐烦,反而是津津有味的瞧起了热闹,墨云松两次派人去请,而那位太虚真人竟然全都拂逆其意,不啻于是两个狠狠地耳光打在了墨云松的脸上。 墨云松终究是觉得脸面有些挂不住了,有些恼火道:“太虚师伯这次又是何说辞?” 那剑宗弟子低下头,直接就道:“弟子不敢说。” 墨云松冷冷道:“我恕你无罪。” 那剑宗弟子这才敢抬起头,道:“太虚宗主说……他要收回太玄山掌门的权利,所以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宗主动手,免得……宗主难堪。” 墨云松的怒气终于是忍耐不住完全表现了出来,怒极生笑道:“太虚师伯这是说的什么话,似乎这掌门之位,是他拱手让于我的一样。当年天剑之争,是他败了,也不知这些年来太虚师伯的修为增进至何等地步,竟然认为这一次能够打败本宗主,夺回掌门之位!再去请,就说如果太虚师伯真有那般能耐,本宗主不怕丢人现眼,尽管来便是,不必有所顾忌!” 那弟子没有立时就走,而是吞吞吐吐道:“太虚宗主料到宗主会这么说,所以提前让弟子带话,说……”后面的话却是不敢说出来了。 墨云松低喝道:“他说什么?” 盛怒之下,连师伯都不叫,直呼为“他”了。 那弟子吓得浑身一颤,忙道:“太虚宗主说,当初他与宗主争掌门之位,来的不过是一具化身而已,佯装败北,便是怕宗主不堪颜面,不肯领受掌门之位。” 墨云松一怔,忽然放声大笑,道:“一派胡言!” 那剑宗弟子接着道:“太虚宗主说,他领掌门之位两百年,不是他不肯退位让贤,而是剑宗属实始终未曾出过什么能够令他刮目相看的人物,直到宗主横空出世,令他不禁另眼相看,便想着交出掌门之位,让宗主带领太玄山弘扬剑宗的入世理念,对于太玄山,也许会有什么了不得的改变。” 他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低的越来越深,根本不敢直视墨云松的眼睛,又变得吞吞吐吐道:“可宗主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急功近利,满心想着开拓进取,肆无忌惮,不计后果,与剑宗先辈并无两样,太虚宗主说实在是令他大失所望,所以今年天剑之争,他是定要将掌门之位收回,让太玄山再次隐世的。” 墨云松气的肩膀微微有些抖动,冷然道:“还有呢?” 那弟子道:“太虚宗主说倘若宗主一意孤行,非要在这论道大会上决天剑之争,他即便不愿损伤您的颜面,却也再无办法,只能前来了。” 墨云松气的低吼道:“让他来!” 他是个骄傲的人,事实上古往今来任何一个修为达到他这般强横境地之人,几乎就没有不是自命不凡、心高气傲的。 而太虚真人的话却饱含轻视之意,他如何能够忍受? 他压根就不信,当初与他诀掌门之位的那个太虚真人,竟然只是一具化身! 一具化身都如此厉害,败北,还是装的,那若是真身出现,还不跟碾死一只蚂蚁般碾死他? 不可能! 他不信,不信世间会有这样的人物,更不信他当初苦战赢得的掌门之位,其实是太虚真人大发慈悲佯装落败送给他的。 见那弟子迟迟不动,墨云松咬牙道:“去请他来!” 那弟子赶忙应喏,可还没走下黑石岩,却听得一声叹息传来:“你这又是何苦。”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两指 随着这一声叹息落下,一位面容清古、须发皆白的道人出现在黑石岩上。 太虚真人! 众人皆是精神一震。 这位堪称是天下间最为神秘的道一境宗师,以往只闻其名,如今终于是见到其庐山真面目了。 “云松见过太虚师伯。” 墨云松勉强拱了拱手。 即使内心怒不可揭,可当着外人的面,最起码的礼节还是要有的,否则难保不会被有心人以讹传讹,说太玄山天、剑两大宗主争锋相对,貌合神离,虽然事实正是如此,可总也不能毫不加以掩饰,让外人看了笑话。 太虚真人摇了摇头,似是在说不必拘泥于虚礼,又好像是在表达墨云松执意请自己出来的无奈。 墨云松道:“既然太虚师伯不吝贵足,移步到此,那就于此刻完成今时今日的天剑之争吧。”说罢,只听得锵啷一声,手中仙剑出鞘,正是只有历代剑宗之主方能执掌的“秋泓”。 太虚真人倒是没有要立刻出手的意思,轻轻一挥拂尘,抱在怀中,说道:“天剑之争,素来是闭门举行,墨师侄何苦非要当着诸位同道的面如此呢。” 墨云松毫无感**彩道:“如今师侄尚还是太玄山掌门,按照剑宗理念,自然是要与天下合流,无所避讳,故而天剑之争,也没必要遮遮掩掩。太虚师伯,方才听灵风说,当年师侄夺得掌门之位,实是您故意为之,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太虚真人默然许久,道:“贫道当了两百年的掌门,使得太玄山一直秉承天宗理念,归隐山中,远离尘世熙攘,虽然自认为此举于太玄山乃是最好选择,可从来也不否认剑宗的理念没有丝毫可取之处。只是,剑宗历代宗主皆是急功近利,锐意进取,贫道纵然认同剑宗入世理念,却也不敢冒然退位让贤,将太玄山交给你的那些先辈们执掌。” 他轻叹道:“原以为云松师侄会不同于先辈,岂料亦是肆意开拓,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照此发展下去,太玄山定然会惹尽无穷是非,所以今年的天剑之争,纵然云松师侄怪罪贫道,贫道说什么也得将掌门之位收回来了。” 墨云松气笑一声道:“师伯,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说当初与师侄争夺之位的,不过是一道化身而已,师侄实在是不敢相信。” 太虚真人淡淡道:“墨师侄信也好,不信也罢,事实正是如此。既然墨师侄非要在诸位同道的面前进行天剑之争,贫道没法子,也只能答应了。” 他的身躯忽然变得短暂模糊,竟是幻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他来! 身外化身! 墨云松不禁剑眉紧蹙。 “墨师侄,你确实是剑宗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可是终究是太过年轻,若是你能活到贫道这般年纪,或许可能远胜过贫道,可是今时今日,你还差的太远了。” 太虚真人道:“这一次,贫道仍旧以这具化身与你比试,倘若你能将其打败,太玄山日后,便依旧由你来执掌。” 这是丝毫不加以遮掩的藐视! 墨云松自从执掌太玄山掌门以来,遵循剑宗入世理念,开拓进取,纵横天下,交手过的宗师级高手不计其数,还从未受过这般小觑。 太虚真人以化身迎战,他既是震惊,震惊太虚真人所言竟然似非假话,又是愤怒,愤怒其竟敢这般蔑视自己! 可是虽然震惊,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当初太虚真人就是凭借这区区一介化身,便与他打的难解难分的。 “师伯,你又何必如此,有些事你我心照不宣就是,真的这么做,若是败的太惨,岂不是有损颜面。” 他冷冷说道。 言下之意,是在暗讽太虚真人死要面子,放出大话,骑虎难下才不得不以化身出战。 太虚真人笑道:“师侄的好意贫道心领了,不过恕贫道直言,即使只是这区区一具化身,师侄亦是必败无疑。师侄若是不信,这便开始天剑之争吧。” 墨云松受够了侮辱,大喝道:“正有此意,师伯,小心了!”秋泓剑断然出手,如似一道电光,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向太虚真人那具化身当头斩落。 化身一如太虚真人本人一般,淡然若水,处变不惊,仿佛就算是天塌地陷,也并不能使其皱皱眉头。 眼看墨云松这凌厉的一剑即将就要斩落头顶,按兵不动的化身,忽然抬手,双指一并,竟是将秋泓剑……夹住了! 众人哗然! 墨云松剑术神鬼莫测,且其自身法力亦是深厚绝伦,这些年来纵横天下,击败过颇多道一境的宗师级人物,就算是不能击败者,亦是难解难分,哪曾有过像此时此刻这样,甫一出手,便被人以两指夹住秋泓剑?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不过仅仅只是一具化身而已! 众人不禁惊异的纷纷将目光落到太虚真人的身上。 虽然早就料到这位神秘之极的天宗宗主,能够执掌太玄山门户两百年,必然是法力高深莫测,可如今亲眼见到,才知仅仅用“高深莫测”四个字来形容太虚真人,依旧是低估了! 试问当今天下间,谁人能轻松以两指夹住墨云松的秋泓剑? 至少在坐众人自问都办不到。 席间的楚长歌也不由得微微咋舌,没想到太玄山竟然隐藏着这般厉害人物。 他瞧这位太虚真人有些眼熟,从其眉宇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过到底是不是那个人,他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已经过了三百年了,岁月足以将一个人洗刷的面目全非。 一旁的太虚真人淡淡道:“墨师侄,还要比下去么?” 墨师侄身为当局者,心中的惊骇比坐在席间的众人只深不浅,无论他如何用力想要挣脱太虚真人的两指,可结果都是白费力气,无济于事。 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被大人紧紧抓住,不管怎样挣扎,都无法脱离出来! 这种感觉令他恼火之极! 第二百三十章 心悦诚服 这一刻,他终于相信,当年败于他手的太虚真人,真的不过就是一具化身而已! 奇耻大辱! 他并不是一个自负到接受不了失败的人,但却接受不了这样的失败。 如果是公平较量,即便被一击打败,他也绝无怨言,可现在两指夹住他秋泓剑的,并非是太虚本人,而是一具化身! 他只觉是莫大的羞辱! 尤其是这场天剑之争,还是他极力在这个场合下促成,众目睽睽之下,老脸属实是全都丢尽了! 他也是心高气傲,不愿就此败北,索性松开秋泓剑,反手五指屈伸,作剑势,再次向太虚真人的头顶当头斩下。 太虚真人摇了摇头,随手将秋泓剑插在地面上,轻轻一挥拂尘,并无丝毫力量外泄的波动,可墨云松竟是陡然如遭猛击,面色瞬时间惨白,剑势崩溃瓦解,胳膊像是脱臼般垂落下去。 众人愈发惊异。 墨云松不仅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而且业已臻至连普通道一境都要望尘莫及的“法天象地”之境,只差一线,就可得道飞升,可在这天宗宗主太虚真人的手底下,却好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一般,被肆意蹂躏,连点动静都闹不起来。 这位太虚真人,修为到底是何等的神鬼莫测啊! “墨师侄,现下你该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了。” 太虚真人又是轻轻一挥拂尘,墨云松那条业已几乎废掉的手臂,顷刻间完好如初。 墨云松心中如潮水翻涌,动荡不安,忽然一念之间,心如死灰,惨然道:“原来师伯已然是这般的神通广大,可笑师侄还自以为这一次依旧能成为天剑之争的胜者,殊不知这只是师侄的一厢情愿而已,而事实上,师侄就连您的化身都无法抗衡,一招落败,师侄……”越说越是苦涩,后面的话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太虚真人轻描淡写间夹住他秋泓剑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是心悦诚服了,只是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才不依不挠。 而心悦诚服的同时,他亦是万念俱灰,对于太玄山掌门之位,乃至于准备多年意欲在今日技压群雄夺得的“天下第一”之名,全都随之在心中烟消云散,再不敢报任何奢望。 太虚真人太过深不可测了,他根本触摸不到深浅,哪怕是其区区一具化身,他直到此刻都没能探清这具化身是何等高度,更遑论是太虚本人了。 在座观战的众人心中亦是有些心灰意冷。 天下第一? 还用得着再比么? 跟欺负小孩似的打的剑宗宗主墨云松服服帖帖,谁是当今的天下第一难道还不够一目了然么? 没人再能生起丝毫争夺天下第一的欲望,哪怕是遇强则强一向道心如剑般锐利一往无前的剑神李道一,亦是难以抑制的生出倾佩敬仰之感。 “贫道不过是活的久些,道行自然而然也就强些,师侄若是能活到贫道这般年纪,成就定然远胜于贫道,眼下一时之成败,又何足挂齿,更无须气馁。” 太虚真人微微笑着,慈祥和蔼,沧桑的声音中饱含长者爱惜晚辈之意,道:“不过师侄经历今日之败,若是能心有感悟,戒骄戒躁,道心沉淀下来,收敛锋芒,蕴而不发,定能将剑宗理念去其糟粕,取之精华,发扬光大,届时贫道也就能将太玄山掌门之位,真正放心的交与你手了。” 墨云松拱手道:“多谢师伯良苦用心,云松定然不负您所望。” 太虚真人含笑点头。 太玄山天、剑两宗一向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而瞧眼下的架势,因太虚真人强横力量所致,好像是得以冰释前嫌,剑宗宗主心悦诚服,甘居其下。 众人见此一幕,不禁各自盘算起自己的小心思。 这一次的论道大会算是圆满结束了,因为天下第一已经是毫无悬念了。 太虚真人深不可测的修为担当这个名号绰绰有余。 即便他不在论道大会结束之后,再接连打败有实力竞争这个名号的魔道高手,亦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一! 至少此时此刻亲眼目睹他恐怖修为的众人,无不是甘拜下风,心悦诚服。 有人甚至不禁猜测,太虚真人恐怕已然迈过了那一线! 只不过不知因何故,得以驻留人间。 这般宛如金仙似的人物,除却那海外三大仙山,何人能望其项背? 天宗得以重新执掌太玄山,自然是要关闭山门的,而太虚真人显然早就想好了时日,对众人说道:“待今日论道大会结束之后,太玄山便再不参与天下之事,待十年之后,下一次的论道大会举行,再开启山门,恭迎诸位同道前来。” 众人连忙拱手回应。 有太虚真人这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拦在身前,天下第一是没指望了,那些意图争夺此虚名之人,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对于那些修为远远还不足以争夺天下第一的人来说,这场论道大会并没有结束,而是才刚刚开始。 往年比较修为,一般都会在各境界间决出最强者,依次递增,直到决出天下第一。 不过今年因为天剑之争之故,却是反过来了,此刻天下第一已然是毫无争议了,也意味着道一境的最强者便是太玄山的这位天宗宗主,而结丹境、元婴境、坐忘境、化神境、还虚境等诸般境界中的最强者还未决出最强者,多数人依然是热情不减,跃跃欲试。 “贫道先行告退了。”太虚真人说罢,人已倏然消失在黑石岩上。 墨云松虽然在天剑之争中败北,不过太虚真人显然无意主持论道大会,他只能“越俎代庖”了,说道:“不知有哪位结丹境道友敲砖引玉?” 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自知与太虚真人的差距之后,锋芒毕露的心态好像也隐隐间平和了许多,再无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一个年轻人从席间走出,拱手道:“在下独孤世家独孤风,请诸位不吝赐教!” 第二百三十一章 角逐 独孤世家也来了,这等修仙界的盛会,四大世家怎能缺席? 席中的独孤无求精神矍铄,与另外三大家主东方煜、皇甫奇、澹台青璇并排而坐,两眼光芒灼灼,春风满面,显然当初在黑山上所受的伤势已经大为好转,近乎痊愈。 楚长歌早就注意到了独孤无求,其实不止是这位独孤世家的家主,还有许多相熟之人,譬如云栖阁的阁主云卷舒,再譬如……琉璃宫的执事萧元章! 这属实是楚长歌没有想到的,不禁暗暗纳闷,这萧元章修为并不算如何惊世骇俗,可却能三番两次的逃脱升天,第一次是在天墉城,而第二次,琉璃宫门人全都灰飞烟灭了,就连练成蠪侄之身的宫主羽陵玄亦深受重创,亡命而逃,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可这萧元章竟然存活了下来,而且跟个没事人似的,还有兴致参加这等修仙界盛会。 萧元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楚长歌慧眼如炬,如何瞧之不出,可是自衬就算萧元章身怀此等天理不容的魔功,也是决计不可能在他的力量之下两次逃脱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萧元章身上还有秘密! 楚长歌若有其意的看向坐在偏僻角落的萧元章。 萧元章似有所觉,猛然抬头与他的目光相对,微微露出惊愕之色,继而嘴角竟是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冷笑之意。 楚长歌也是笑了一笑,他最喜欢看到别人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而往往曾经对他露出这种笑的人,最后近乎都是笑意全失,变成恐惧狰狞,歇斯底里! 琉璃宫都被灭了,而这个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萧元章非但没有找个荒山老林躲避龙宫的追杀,竟还敢堂而皇之的参加这等盛会,要么是不知死活,要么就是有何非来此不可的理由。 不过楚长歌也懒得多管闲事,这萧元章现在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不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是相差不多了,要知道琉璃宫积威多年,在天下横行无忌,以往天下人忌惮琉璃宫的可怕实力,皆是敢怒不敢言,现在琉璃宫灭了,宫主恐怕都不知是否已经被龙宫高手追杀至死,谁还怕萧元章这个琉璃宫的执事?不落井下石,已然是仁至义尽了。 从萧元章此刻的座位位置就能看出一二,黑石岩上的座位可不是随随便便坐的,若是换作以往,琉璃宫如日中天那时,就算是萧元章自请坐于末位,恐怕太玄山也得将其请到主位之上。 而现在,这位琉璃宫执事却已无人问津,倍受冷落,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者就是那位云栖阁阁主云卷舒了,以往依附于琉璃宫,必然是呼风唤雨,而如今琉璃宫这个大靠山倒了,自然而然也就随之地位急剧下滑,也是识趣自觉坐在了乙区,不过云栖阁道统并未伤筋动骨,显然要比坐在丁区的那个道统消亡犹如孤魂野鬼的萧元章要强的多。 楚长歌随后亦不禁将目光落在云卷舒的身上,这位云栖阁阁主此刻想必已经解开无字天书之谜,得到了上面他曾留下的盖世功法“唯我独尊功”,也不知时至今日,业已修炼到何等地步。 他隐隐有些担心。 唯我独尊功是他所创,有何等厉害他自然是心知肚明,此功可谓是开天辟地以来世间第一奇功,若是练成,即便是身处道一初境,也有绝对把握斩杀天上金仙! 这云栖阁明显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一看就是城府深沉,暗藏野心,如今又修炼了唯我独尊功,没准会令云栖阁,成为第二个琉璃宫! 所以萧元章那等货色不过是小喽啰而已,楚长歌懒得理他,真正在意的,是这个至今一言不发、无甚异样的云卷舒。 如若这云卷舒仗着唯我独尊功搅风搅雨,楚长歌可谓难辞其咎,所以他得密切盯着点,倘若发生什么异样,就得立刻想办法阻止,抑或是彻底斩草除根,解决这个他一手埋下的祸患。 不是他看谁都是坏人,实在是他看人太准,这云卷舒城府极深,像这般人,若说会安分守己,没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野心,恐怕傻子都不会信。 这种人兴许这辈子都会隐忍不发,可那是因为实力不足,不敢冒然显露野心,可一旦拥有了强大的力量,还岂能甘心屈居于人下? 而唯我独尊功,恐怕就是云卷舒日后可能显露野心的倚仗,以及他自信能实现某种目的的底牌。 楚长歌斟了杯酒,一饮而尽,将目光从云卷舒的身上移开,没有刻意张扬的表示他的虎视眈眈,开始在心底里琢磨,如若这云卷舒当真有什么野心,届时该如何解决。 结丹境的比斗此时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独孤风不愧是世家子弟,接连打败七位同境修士,其中多是年轻高手,亦不乏老辈结丹境。 独孤世家历史悠久,实是论道大会上的常客,有如此战绩众人自然是见怪不怪。 见没人再上台挑战,墨云松宣布最后结果道:“独孤世家子弟独孤风,是为本届论道大会结丹境魁首!” 结丹境最强者一槌定音,继而是元婴境。 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元婴境最强者由大虚清幽天弟子沐灵风斩落。 然后是坐忘境,由皇甫世家子弟斩落。 两个时辰一晃而过,直到墨云松宣布化神境魁首是为东荒翠虚派掌门司马枭时,气氛迎来最顶点。 接下来便是还虚境的比试。 道一境遍数天下亦是寥寥,而还虚境修士已然皆可称之为绝顶高手。 这世界上的每一位道一,都是非同小可。 同理,每一位还虚,亦非寻常。 凌离尘兴致勃勃的瞧着热闹,倒是没有派长老上场。 需知如今琼仙派这五位长老,以吞天大法吸纳海量灵气,借破境之地强行臻至还虚境,力量较之勤修苦练一步一个脚印而成的还虚境要更加强大,只需派任意长老上场,都极有可能夺得还虚境的魁首。 第二百三十二章 阴招 不过虽是如此,凌离尘实在无意再出风头,过犹不及,有时风头太盛,有可能会遭来嫉妒,琼仙派现如今虽然今非昔比,可还远远没到能承受任何恶意的地步。 老凌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这一点自然拎得清,没有因一时之盛,而冲昏头脑。 此间修为臻至还虚境的大修士不可谓不多,而且俱是来历不凡,不是哪家鼎盛道统的执事长老,便是早已于天下间扬名立万的知名散修。 太玄山邀请论道人选可不是全然以境界划分,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细心考量的,即便是还虚境,也得是其中佼佼方有资格收到邀请,若是太过普通,毫无出众之处,根本就没资格参加此群英荟萃之盛会。 还虚只在道一之下,在场众还虚境大修士又尽皆不凡,所以这场还虚境的魁首之争,尚未开始,就已能提前预料,必然是精彩之极。 第一个上场的是南疆万蛇窟“蛇尊”冷残辛,此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步入还虚之境,直至今日,可谓浸淫颇深,不过相较于其深不可测的修为,更值得称道的是其无孔不入的毒术,哪怕是道一境的宗师级人物也觉头疼。 这冷残辛浑身是毒,而且相貌丑陋,尖嘴猴腮,身材细高,两眼却是炯炯有神,就好像是一条正在寻找猎物的毒蛇一般。 一时无人应战。 蛇尊的名号实在是大名鼎鼎,与这般人物交手,搞不好就会剧毒缠身,死于非命,还虚境魁首之名固然有着十足的吸引力,但相比之下,还是性命来的更加重要一些。 冷残辛伫立场间良久,忽然笑道:“诸位同道莫要有所顾忌,切磋而已,在下自然不会下毒。在下之毒,只用于魔道妖孽身上,岂能施加于同道之身。” 他如此说来,众还虚境高手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蛇尊最厉害的就是毒术,如此不啻于自断臂膀,此举当真是令人敬佩! “大虚紫华天首座领教蛇尊高招!” 随即有人离席而出,正是大虚紫华天首座长空无极。 这长空无极也不是简单人物,从其身份便可见一斑。 大虚十二天,十二首座皆是非同凡响,长空无极作为紫华天首座,自然不会是浪得虚名。 二十六年前,东荒诸沃之野一代有魔道妖孽横行,乃是孪生兄弟,一名“英离”,一名“旋耆”,修为俱已臻还虚境界,这两大魔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杀人盈野,使得大虚天震怒,地尊派长空无极铲除此二贼,而长空无极也是不负地尊所望,追杀十万里,终于在乌江之畔,将这二贼手刃,就此名扬天下。 见是长空无极下场,饶是蛇尊也不由得面色沉重起来,与长空无极互相拱手示意,旋即蓄势待发,突然施展出毒功。 世人皆知冷残辛用毒之术千变万化,却不知他的“毒蝰功”才是真正的底牌。 对于他这等用毒高手来说,已然无须御使毒物,剧毒亦已渗透于真气之中,更加阴诡无形,令人防不胜防。 二人瞬时皆以雷霆之势交起了手。 长空无极到底是吃了不知蛇尊真正底细的亏,冒然与其对掌,本想着真气浑厚,所施展的大虚天绝学“大虚青炁”又是霸道绝伦,定能将其压制,乃至起到一槌定音的效果也犹未可知,岂料冷残辛的真气虽然不如他,却是暗藏剧毒,顷刻间便透过掌心,窜入他的身体之中! 他连忙收掌,慌忙间疾速飞退,只觉毒气如似长蛇般在体内**西撞,肆无忌惮破坏着他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不禁勃然大怒,这才恍然大悟,这蛇尊有言在先,绝不下毒原来不过是故布疑阵,实则其压根无须下毒,真气中便自带毒素! “蛇尊好深的算计,不知施展毒功,算不算言而无信呢?” 长空无极冷冷说道,以大虚天浩然功法“巨河冰诀”强行压抑剧毒在体内继续蔓延,愤怒之下,马不停蹄的又掠了上去。 冷残辛哈哈笑道:“本尊只说过不下毒,可没说过不用毒功,岂能算得上言而无信?长空首座,若是自觉破解不了本尊的毒蝰功,还是就此作罢吧。” 长空无极冷冷一哼,不愿与这冷残辛做口舌之争,身上骤然气势爆发,不由动了真火。 见这位蛇尊实在是有些下作,不似正道中人,反而如魔道妖人般阴诡险恶,席中的楚长歌不禁皱眉道:“太玄山怎会邀请这等人来参加论道大会。” 凌离尘道:“这蛇尊亦正亦邪,行止怪异,本来并非被容纳于正道,只不过多年前其率领万蛇窟依附于北海琉璃宫,便堂而皇之的以正道自居起来,太玄山邀请他来参加论道大会,想来也是认同了他为正道吧。” 楚长歌冷笑一声,琉璃宫还真是树大根深啊,势力竟然强大到连这等妖邪之人都能吸纳于正道之中,若是再任由其发展下去,也不知还要笼络多少阴邪之辈。 好在琉璃宫业已成为了历史,而这所谓的蛇尊,恐怕也再蹦哒不了多久了,从在场众人毫不掩饰的鄙夷、厌恶、不屑等各种神情就能看出一二,下一届的论道大会,只要太玄山不是昏了头,显然将不会再看到这位沐猴而冠的蛇尊了。 再看场上,长空无极一着不慎,眼看着就要满盘皆输,无时无刻不需分心压抑体内肆虐蔓延的剧毒,使得他的实力发挥不出平时的五成,在冷残辛刁钻古怪的攻击下苦苦挣扎,直至终于是支撑不住,被一掌印在胸口,身体猛然飞了出去。 俞柘倏然出现,将其稳稳接住,冷冷一瞥冷残辛,惜字如金道:“解药。” 冷残辛胆敢出阴招毒害长空无极,却是不敢对这位修为已臻道一境的太平天首座有丝毫不敬,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双手恭恭敬敬的松了上去。 俞柘一把夺过,倒出药丸送进成长空无极的口中。 他当然不会怀疑这解药有假,除非这冷残辛是不想活着下太玄山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卑鄙 冷残辛着实是老脸颇厚,施展毒功,无异于暗箭伤人,非但不觉羞耻,反而有些洋洋得意,笑道:“承让承让,在下的毒蝰功素来罕少显露,如今也是迫不得已,碰上长空首座这等高手,只能施展此功应付,最终得胜一筹,实在是侥幸。” 俞柘哼了一声,旋即抱着长空无极回到席中。 冷残辛此等手段可谓是卑劣无耻,可比较修为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许以毒功伤人,俞柘纵使再有怒气,却也不能将冷残辛怎么样,只能强行压下这口恶气。 不过冷残辛的名声是彻底臭了,当着众人的面,如此肆无忌惮的行卑鄙阴诡之手段,可见其本性之阴毒,气焰之嚣张。 众人皆是面露厌恶之色。 冷残辛也不知是没有察觉到,还是压根不在乎,兀自笑道:“在下先胜一阵,不知还有哪位道友愿上来一战?” 众人对他虽是厌恶,继而难免产生些许不屑之意,可其毒功委实是有些刁钻古怪,防不胜防,就连大虚天的首座都无法幸免,冒然上去,恐怕亦将是一般下场。 楚长歌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行事阴险卑鄙之人,淡然道:“凌掌门,看来琼仙派的风头,此刻是非出不可了。” 凌离尘如何听不出楚长歌话中之意? 他对楚长歌现如今可是越来越尊崇了,更何况楚长歌现在可是琼仙派的太上掌门,就算是让他赴汤蹈火,乃至是立刻死去,他也不会皱皱眉头,故而也没问楚长歌琼仙派为何非要出这个风头不可。 而且他何等聪明? 又岂会不知楚长歌显然是对那蛇尊施展卑鄙手段取胜而心生不满? 老凌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便回头看向身后的木禾道:“木师兄,就劳烦你去会会这位蛇尊了。” 木禾性情火爆,嫉恶如仇,早就对冷残辛颇是瞧不上眼了,听得凌离尘吩咐,连忙点头应喏,随即离席掠上擂台,假模假样的拱了拱手,淡淡道:“琼仙派木禾,领教蛇尊高招。” 又是琼仙派的? 冷残辛有些讶异。 众人亦是来了精神。 琼仙派在此次论道大会上可谓是出近了风头,一改以往印象中的羸弱不堪的形象,如今竟是颇有昌隆鼎盛、如日中天之势! 众人瞧木禾面容苍老,便知他定非普通弟子,必然是长老之流。 先前那化神境弟子周仝、道一境掌门凌离尘已然出尽风头,这位还虚境的长老又是何等的与众不同呢? 有周仝和凌离尘珠玉在前,众人业已对琼仙派好奇不已,自然而然的认为木禾也定然是非同小可,并非普通还虚。 而事实也并没有令众人失望,木禾何止不普通,简直是可怕! 可怕的自然就是他的力量! 木禾无意与冷残辛虚情假意,拱手示意过后,随即便猛然拍出一掌,狂猛无匹的真气如同滔天巨浪连绵不绝,气势雄浑已极。 冷残辛面色大变,似是始料未及,不曾想木禾的力量竟也这般骇人恐怖,当即身躯一扭,化作一条黑影,犹如长蛇般欲要寻找缝隙躲避。 奈何木禾这一掌的力量太恐怖了,几乎将整个擂台牢牢封锁,根本没有空子留给冷残辛去钻。 冷残辛没法子,只能铤而走险,与木禾正面硬憾! 可是结果显而易见,遍数天下还虚境,又有几人能与如今的木禾对拼力量呢? 或许有,但绝不是这位蛇尊。 “啊!” 冷残辛痛苦大叫,他自负得意的毒蝰真气顷刻间便消散瓦解,连剧毒都未渗透过去,便被打的噗通一声摔落到远处,一口鲜血“哇”地喷了出来! 场间隐隐有些沸腾之势。 又是一招! 同境对抗,一招致胜! 先前琼仙派的那位掌门便是如此取胜,而这位还虚境的长老,亦是依样画葫芦,胜的干脆利落。 要知道冷残辛可不是普通还虚境,而且刚以刁钻诡异的毒蝰功打败大虚天的首座长空无极,可即便如此,竟也难以抵挡木禾的一掌之威! 这是何等狂猛霸道的力量啊! 众人直到此刻,不禁开始在心中起疑,久闻琼仙派日落西山,近乎一蹶不振,怎的底蕴竟突然变得如此可怕起来? 木禾一招将大名鼎鼎的蛇尊冷残辛击败,毫无得色,老脸一如既往的肃然,说道:“还要比下去么?” 趴在地上的冷残辛也不知是伤势太重,还是急怒攻心,又是一口鲜血狂喷,两眼一黑,忽然晕了过去。 这般卑鄙之人,自然是无人愿意上去抬他下来的,哪怕是萧元章作为琉璃宫的执事,曾经必定与其有所苟且,也是纹丝未动,宛如未见。 云卷舒更别说了,他虽然曾依附于琉璃宫,可云栖阁到底也是根正苗红的正道门派,又怎会与这等行径卑鄙阴诡之人产生联系。 冷残辛趴在地上形同死狗,竟是有些卑微可怜,眼见无人上来,身为东道主的墨云松只能命几个剑宗弟子将这位蛇尊抬下去治疗伤势了。 比较修为还得继续,总不能让这家伙继续趴在这里煞风景不是? 墨云松虽然心比天高,秉承剑宗理念,积极进取,只要能达成目的,几乎可不择手段,却也是自诩正道,嫉恶如仇,对于蛇尊这等曾依附琉璃宫才勉强被称为正道、实则所行尽是魔道那般阴邪诡怪之事的人,亦是瞧之不起,心生厌恶。 如果不是身为东道主,他才懒得管冷残辛的死活。 木禾得到的吩咐是会会蛇尊,眼下蛇尊业已被打断七寸,奄奄一息,也无意再继续下面的比斗,当即扭头走回席中。 众人皆是一愣。 不打了? 木禾所展示的力量极有可能问鼎还虚境魁首,可见他竟然扭头就走,众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离尘忽然笑了笑道:“这位蛇尊的毒功实在是精妙无比,故而木师兄才一时技痒,意欲切磋一番。此刻既已得偿所愿,也就不打算再与诸位同道相争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揭露 众人恍然,原来这位琼仙派的长老无意还虚境魁首,实是因欲要教训一番那蛇尊冷残辛故而才下场。 墨云松道:“还有哪位还虚境道友愿意上来一展身手?” 众还虚境高手皆是默然。 木禾将冷残辛轻松击败,实力足以竞争还虚境魁首,然而他扭头就走,反倒让原本对还虚境魁首志在必得的大修士们没了争夺的心思,不将木禾打败,这个还虚境魁首夺来也不是名副其实,又何必浪费功夫。 见无人出席,墨云松道:“既是如此,本此论道大会便就此……” 他刚要说“结束”二字,怎料席中突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道:“且慢。” 墨云松皱了皱眉,向声音处望去,问道:“萧执事还有何事?” 叫停的正是琉璃宫执事萧元章。 楚长歌坐直了身子,忽然涌起一种预感,这家伙怕是要弄什么幺蛾子。 萧元章笑道:“道一境魁首尚未定夺,何以草草结束。”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看向他。 道一境魁首,便等于是天下第一。 方才太虚真人所展露出的修为深不可测,已然可谓是无冕之王,在场的所有人,皆对其心悦诚服,自愧不如。 此刻听得萧元章居然问出这等傻话,众人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个业已道统破灭的琉璃宫执事,究竟是真的脑袋缺根弦,还是装疯卖傻,明知故问? 墨云松没有宣布继续争夺道一境魁首,亦是在心中认定太虚真人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可本以为这等心照不宣之事,无须特意言明,岂料萧元章跟个愣头青似的开口相问,他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萧元章呵呵一笑道:“既然道一境魁首未定,本次盛会便到此为止,着实遗憾。” 说着离席而出,慢慢走上擂台,拱手道:“萧某不才,近来刚刚臻至道一境,还望诸位道一境道友不吝赐教。” 席间的楚长歌不由更是讶异,这萧元章于北海非但大难不死,居然还让他臻入了道一之境,这家伙身上的秘密可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 想起这家伙修炼天魔嗜血大法,定然曾杀戮无数,未来也必是祸患,楚长歌怎能坐视不管,当下嗤笑一声,道:“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不躲在哪个穷乡僻壤、无人问津之地以期大成,竟还敢在天下人的眼皮子底下蹦哒,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举众哗然! “天魔嗜血大法!” 有人惊呼一声,震惊的望着萧元章。 出乎楚长歌意料的是,萧元章竟是没有狗急跳墙,就连一丝惊慌之色都没有,仅仅面色有些阴沉,淡淡道:“你是何人?怎敢污蔑萧某清白?你可知你这随口的一句话,足以令萧某名誉扫地,甚至置身险境?念在你年纪轻轻,萧某便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再有下次,凭空捏造,诋毁萧某,可别怪萧某以大欺小。” 楚长歌哼道:“你倒是好唇舌,只可惜事实如此,任你百般抵赖,也是逃不掉的。” 萧元章愠怒道:“你可有证据?” 楚长歌摇头道:“没有。” 萧元章哈哈大笑道:“无凭无据,你竟也敢污蔑萧某修炼邪功?看你坐在凌掌门身边,莫非是出自于琼仙门下么?” 看向凌离尘,道:“凌掌门,这小子是贵派弟子么?怎么也不好生管教,这等空穴来风之事张嘴就来,也就是萧某脾气好些,若是遇见急的,还不将拔了他的舌头,甚至是一掌给毙了。” 这话算是丝毫不给凌离尘的面子。 凌离尘本来也不想要这个面子,楚长歌的话别人将信将疑,他却是深信不疑的,得知眼前这位琉璃宫执事竟然修炼天魔嗜血大法那等邪功,还敢向他兴师问罪,顿时面色一沉,冷笑道:“萧执事,凌某还是劝你痛痛快快束手就擒,别想着矢口否认,负隅顽抗,否则凌某第一个不容你!” 萧元章面露意外之色,似乎是在惊讶于凌离尘的态度居然如此强硬,默然片刻,道:“既然如此,凌掌门是打算与萧某比试比试了?真金不怕火炼,萧某是否修炼了邪功,凌掌门一试便知。” 凌离尘看向楚长歌。 收拾修炼邪功的妖人,楚长歌自然不会反对,轻轻点了点头。 凌离尘随即再次离席而出。 对于萧元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一事,众人皆是将信将疑,信的那一半,是因为羽陵玄之故,连掌门都修炼世所难容的蠪侄之身了,执事修炼邪功也不是没有可能之事。 而不信的那一半,实在是因为楚长歌人微言轻,属实没有什么信服力。 一直缄口不言宛如老僧入定的云卷舒终于注意到了楚长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精光。 这位云栖阁主,较之在白僵山时,似乎有些改变。 最直观显著的改变,就是他如今业已臻至道一之境! 不过相比于修为已是道一境,他貌似还有什么变化,许是刻意隐藏,令人难以捉摸,说不清,也道不明。 那边凌离尘已经和萧元章动起了手。 老凌应战的目的就是要让萧元章原形毕露,故而一上去便将雄浑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而那萧元章显然自知如果纯粹以力量抗衡,根本难以与老凌一争锋芒,无论是挪腾、挥掌,都蕴含着玄奥莫测的大道之力。 凌离尘的恐怖力量固然沛然莫御,凶猛无匹,可施加在萧元章的身上,却是压根对其造不成丝毫伤害。 萧元章显然还没动真格的,场面就已经相持不下,楚长歌不禁暗暗担心,若是那萧元章进行反击,凌离尘恐怕必败无疑! 如此下去,根本难以逼迫这家伙使出天魔嗜血大法。 眼见这等妖人在眼皮子底下气焰嚣张,楚长歌便觉如鲠在喉,不除不快,突然站起身,笑道:“凌掌门,罢手吧。” 凌离尘闻言,倏然飞退。 楚长歌道:“这妖人方才所使的是天魔嗜血大法中的‘天魔化生’之术,看似正气凛然,实则暗含凶恶,你恐怕并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倒打一耙 萧元章沉声道:“什么天魔化生之术,小子,你若是再敢往萧某身上泼脏水,休怪萧某割了你的舌头!”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楚长歌了,在白僵山时,楚长歌三言两语便让云栖阁主云卷舒撤兵,直到如今他还摸不着头脑,后来又在北海,亲眼目睹楚长歌与羽陵玄对峙,深受羽陵玄数次攻击而毫发无损,心中更是惊异,业已猜出楚长歌这个年纪轻轻的结丹境修士,恐怕远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楚长歌连羽陵玄的攻击都能以肉体生生承受,萧元章如今虽业已臻入道一之境,但自衬相较于生死未卜的宫主羽陵玄仍旧颇有不如,也没有丝毫把握能够伤楚长歌分毫。 可是明知伤不了楚长歌,态度总是要表明的,况且他也不是傻子,方才施展的其实是琉璃宫再是堂堂正正不过的“琉璃功”,又岂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施展天魔嗜血大法? 所以楚长歌这个屎盆子虽然不算是捕风捉影,萧元章却也是无论如何不会任由往他头上扣的。 楚长歌确实是故意栽赃,也没认为三言两语就能让萧元章露出马脚,欲要攻破一个人的心里防线,应当循序渐进,一点点的深入其中,直到突然发力,方能起到一槌定音的奇效。 这仅仅是刚开始。 他曾细致研究过天魔嗜血大法,不说是如数家珍,也是浸淫颇深,甚至比萧元章这个修炼之人的理解恐怕还要深刻,只是研究过后,他便弃若敝屣,盖因此法对他而言,毫无丝毫可取之处能够借鉴,是一门再是纯粹不过的杀人邪功! “楚长生,你这般凭空污蔑萧某清白,其心可诛!萧某听说过你,在白僵山时,你维护魔教,定然是与魔教有所苟且!在北海,你施以毒手,碎了我琉璃宫弟子王溪风的元婴,心性之残忍狠毒更是证据确凿!更让萧某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近来天下间发生的许多大事貌似都有你的身影,北海一战,我琉璃宫十数万修士,于一息之间灰飞烟灭,而当时你恰好就在现场,还帮助龙族与我琉璃宫相抗!而巫神殿覆灭之时,你亦在黑山……” 萧元章起先说的声色俱厉,后来突然转为质疑,皱眉道:“这一切都是无端巧合么?现如今你又现身于此,空口白话,污蔑萧某暗地里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究竟有何居心?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么?” 众人尽皆变了颜色。 楚长生这个名字,这一年来委实是如雷贯耳,天下谁人不知? 于北海接连挫败数位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杀血河老魔独子白童儿,碎了琉璃宫弟子王溪风的元婴,惹得血河老魔和琉璃宫大执事鹤松龄这两大还虚境顶尖高手联手追杀,结果后来竟是安然无恙,出现在雁荡山,以琼仙派弟子的身份大败青泓居士之徒,并将其一剑钉在山门前的树上,震慑全场! 这般战绩,天下已有颇多人在暗地里称“楚长生”为当今世间年轻一辈中的第一高手了。 “原来这个年轻人竟然就是最近声名正盛的楚长生。” 在场许多人在心底默默寻思,同时不禁起疑,这楚长生为何要维护魔教,莫非当真与魔教有所瓜葛不成?又为何帮助龙族对抗琉璃宫?而巫神殿的覆灭竟也貌似和他有莫大干系…… 这一桩桩,一件件,若是分开来看,并不足以说明什么,可当连接在一起,可就耐人寻味了。 楚长歌毕竟不过是结丹境,可就是这般境界的修士,居然在琉璃宫、巫神殿灭亡之时,身在现场,而且并不是远远旁观,而是首当其冲。 众人或多或少也都听说过一些,楚长歌在北海时,那羽陵玄先败龙王敖广,再败剑神李道一,眼看着就要将整个龙宫一网打尽,楚长歌突然横空出世,硬生生以肉体抗住了羽陵玄的数次攻击…… 而在巫神殿时,情形亦几乎一模一样,巫神殿殿主因摩罗大发神威,将独孤无求和皇甫真英两大道一境高手打成重伤,眼看独孤世家就要全军覆没,又是楚长歌突然站了出来,拖延时间,受因摩罗数次攻击而不死。 而这两次的结局亦是相同。 琉璃宫修士为一股恐怖莫测的力量所毁灭,只有宫主羽陵玄负伤逃走。 巫神殿则是被一个强大至极的神秘人全都斩杀殆尽,就连山中的老祖宗也给揪出来杀了…… 众人不禁直泛嘀咕,如萧元章所说,这一切当真只是巧合么? 这个人当真如表面上这般简单么? 据传闻,他越境败敌,还有真龙坐骑,身怀震古烁今的时空间法术,似乎还有万法不侵的强悍躯体…… 就算是琼仙派能培育出化神境的弟子,可这个年轻人物,身上的秘密委实太多,综合起来,怕是比化神境弟子还要令人惊异震撼。 见众人目光全都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看来,楚长歌嗤笑一声,没想到萧元章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本来不相关的许多事,愣是被他串联在一起,成了自己别有用心的证据。 楚长歌自然是不在乎众人是怎么想的,可是要想拆穿萧元章的真面目,非得眼下众人作为助力不可,默然思量片刻,忽而一笑道:“你所言,亦不过是捕风捉影之事,楚某着实不屑解释,反倒是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已是盖棺定论,还想倒打一耙,转移话题,意图逃避过去么?” 萧元章仰天打了个哈哈道:“什么盖棺定论,简直就是狗屁不通!你说萧某修炼天魔嗜血大法,却又拿不出证据,如此强行污蔑,再结合你曾经所做的那些事,不得不让萧某怀疑,你是别有用心,恐怕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人就是你吧!” 众人哗然。 萧元章冷笑道:“据说修炼天魔嗜血大法之人,一旦练就血魔之身,便需以鲜血为食,且不得中断,且随着邪功越来越强大,所需的鲜血将愈发多的难以想象,所以萧某有理由怀疑,最近天下间的那些事情都是你挑起来的!本宫阖宫修士无一幸存,巫神殿被一神秘修士斩杀殆尽,其实幕后元凶,就是你!而目的,正是为了造成尸体盈野,死伤无数,如此一来,你就有足够的鲜血来修炼天魔嗜血大法!”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魔魂灵 楚长歌笑道:“贼喊捉贼,你是不知该如何辩解,黔驴技穷,这才想要反咬我一口么?” 萧元章哼道:“萧某的怀疑有理有据,可绝非子虚乌有,空穴来风,你这般迫不及待的跳将出来,毫无证据的指控萧某修炼邪功,是不是亦想制造混乱,甚至引起我等火拼,你好坐收渔利,以来修炼天魔嗜血大法啊?” 众人渐渐哗然一片,不禁尽都谨慎惊异的望向楚长歌。 楚长歌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萧元章的嘴上功夫这般了得,栽赃嫁祸、颠倒黑白的本事实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感受到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摇头叹道:“任你百般抵赖,可事实终究是摆脱不掉的,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必已生成血魔之躯,魔性已经渗透入你的每一寸血肉,乃至是骨头里。你不是反咬说楚某才是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妖人么?不然这样,你我同时袒露玄牝之门,究竟谁才是妖人,咱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看便知。” 一听说要显露玄牝之门,饶是萧元章再故作镇定,脸上也不可抑止的浮现出一丝惊慌之色,不过稍纵即逝,片刻后哈哈大笑道:“你是在说笑么?玄牝之门,乃是修士之根本,岂能随意呈现于体外!” 众人皆是若有所思。 没有谁斥责萧元章这般断然拒绝,是做贼心虚。 其实萧元章这话说的没错,玄牝之门乃是修士之根本,冒然袒露于体外,等于将自身的一切暴露,尤其是在这等人多眼杂的场合,倘若被有心人惦记上,恐怕会惹下无穷祸患。 “不知楚少侠为何要萧执事显化玄牝之门,莫非此事是与天魔嗜血大法有关么?” 墨云松开口相问,听明白了楚长歌话中的重点。 楚长歌道:“楚某虽未修炼过天魔嗜血大法,但对此法其实也算了解颇深,诸位也无须讶异,楚某自有楚某的秘密,若是心存质疑,待会儿自会水落石出。”说罢,头顶赫然浮现玄牝之门的幻象。 如此轻易地便将玄牝之门显化于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皆是一惊。 而更令众人吃惊的,是楚长歌的玄牝之门,竟然大如无边宇宙! “天门!” 场面顿时一阵骚动。 玄牝之门划分三六九等,而等级最高的,便是天门,大如世界! 古往今来,生来便是天门者可谓屈指可数,而最终成就亦皆是非同凡响。 现下众人终于明白,楚长歌为何能越境败敌了,有能储蓄几乎无穷尽真气的天门,又身怀神妙莫测的时空间法术,越境还不是等闲之事? 楚长歌头顶的幻象实在是太过于震撼人心了,以至于众人俱是看的如痴如醉,即便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亦是流露出羡慕之色。 突然,不知是谁惊吼一声道:“鲲鱼!” 众人旋即悚然一惊,这才发现,在楚长歌头顶幻象之中,竟有一条小鱼在欢快的徜徉,虽然躯体甚小,但模样分明与太古九大神兽之一的鲲鱼别无二致! 这一幕实在是令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在心底暗衬,传说鲲鱼世间只有一条,早已死去无穷岁月,只余巨大骸骨至今仍旧漂浮在北海之上,这个姓楚的年轻人的玄牝之门中,怎会又出现一条鲲鱼? 楚长歌微微笑道:“诸位无须惊讶,这鲲鱼其实是真气幻化而成,并非实体。” 众人微微一愣,不知不觉间松了口气。 “北海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一朝化鹏,扶摇直上九千里,鹏之大,亦不知几千里也。” 在上古异人所著的《神兽异志》中,有着对鲲鱼的详尽描写,这般神兽可谓是古往今来最为庞大的生物,即便无意之间,亦有可能危及众生。 所以众人乍一看到楚长歌天门竟有“鲲鱼”存在,便不禁暗暗担心,倘若这条鲲鱼成年,甚至成长到化鹏的地步,恐怕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无异于一场灾难! 不过听得楚长歌解释之后,众人转而暗暗诧异,玄牝之门出现这般异象,必是所修功法之故,这等功法实在是众人闻所未闻。 瞧众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同时隐有惊异,就连凌离尘和琼仙派众人亦是如此,楚长歌着实是懒得解释,当务之急,是戳破萧元章的真面目,至于其他,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自然不怕显化玄牝之门,会造成什么难以估量的后果。 因为他压根就不在乎这些,这是无敌的信念使然。 “楚某已将玄牝之门显化出来,你呢?做贼心虚么?” 听得楚长歌质问,萧元章从震惊中陡然回过神来,漠然道:“你可以不管不顾,萧某却是爱惜羽翼,恕难办到。” 楚长歌轻笑一声道:“非要楚某说的在明白一些么?” 萧元章皱眉道:“什么?” 楚长歌道:“欲修天魔嗜血大法,第一步,就是先筑血魔之基,而练成血魔之躯说来复杂,却也简单,那就是先将自身鲜血放干,然后吸摄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种不同人的血液入自身,以天魔术使其融为一体,互不排斥,如此便可练成血魔之躯。” 他说的详细,众人听得暗暗皱眉,虽然早就知道天魔嗜血大法极端残忍,可属实是没想到,单单是筑基,就已然这般血腥! 萧元章终于是面色一变,竭力忍耐不使脚步后退,似乎是震惊于楚长歌竟然真的知道天魔嗜血大法的玄妙。 楚长歌察言观色,好整以暇的道:“别着急惊慌,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着面向众人道:“而当筑基结束之后,第二步,就是化成‘天魔魂灵’了。所谓天魔魂灵,便是修炼邪功者自残三魂七魄,皆取一丝所凝化而成的全新魂灵,此魂灵便犹如是第二元婴,便寄居于修炼邪功者的玄牝之门中,所以但凡是修炼天魔嗜血大法者,玄牝之门中必然都会有一条天魔魂灵!” 第二百三十七章 原形毕露 楚长歌瞥向面色愈发难看的萧元章,笑道:“萧执事,你反咬一口,诬陷楚某才是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妖人,现下楚某业已将玄牝之门显化,你可见其中有天魔魂灵么?” 答案自然是没有。 萧元章不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楚长歌话语突然变作严厉,斥道:“那你呢?为了自证清白,可敢将玄牝之门显化,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实际行动为自己昭雪呢?” 萧元章故作镇定道:“天魔嗜血大法虽然恶名远扬,但恐怕谁也不知此邪功到底有什么明显识别的方式,什么天魔魂灵,更是从未听说过,这根本就是你的一面之词,意图瞒天过海,祸水东引,想要见萧某的玄牝之门后,再想施阴谋诡计残害萧某么!” 虽然显露玄牝之门于他人面前乃是修者大忌,可萧元章此言着实有些强词夺理,分明就是不愿以实际行动反驳楚长歌的指控,众人没有谁是痴傻之辈,又岂会看不出来? 墨云松忽然冷冷道:“萧执事,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法力开辟出一片区域,只有你我二人,外人决计无法透视见到里面的情形,你现出玄牝之门,由我来证明你的清白。” 萧元章皱眉道:“墨宗主难不成居然听信了这小畜生的话?” 墨云松不置可否。 见这家伙还在佯装镇定,楚长歌笑道:“萧执事为何执意不肯显露玄牝之门呢?难道是做贼心虚?玄牝之门乃是修士之根本,萧执事的玄牝之门楚某自然是不曾见过的,故而楚某也绝不可能凭空捏造出一条天魔魂灵来陷害于你。你若是坦坦荡荡,便显化玄牝之门,由这位墨宗主验证,其中若是有灵魂状态的邪恶之灵,那么就可证明楚某所言非虚;若是没有,那就是楚某含血喷人,萧执事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楚某绝无怨言。” 萧元章眼神渐渐愤怒的几欲杀人。 楚长歌嗤笑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犹犹豫豫,不敢袒露,看来是默认修炼天魔嗜血大法了。” 萧元章当然不敢袒露玄牝之门,事实上诚如楚长歌所言,他的玄牝之门中当真有一条天魔魂灵! 自他修炼天魔嗜血大法以来,百般遮掩,自以为天衣无缝,怎料百密一疏,却不知楚长歌是从何处竟得知天魔魂灵的存在,此刻无从辩解,恼羞成怒,不禁杀心大起,明知未必能将楚长歌如何,可为今之计,他已自知若是任由楚长歌再逼问下去,定然会露出破绽,成为众矢之的。 “臭小子,你凭空污蔑,捏造出什么天魔魂灵,就想让萧某将重中之重的玄牝之门显露,真是痴人说梦!我看你才是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妖人,今日我要为天下苍生,除了你这个祸患!” 萧元章抽出腰间玉笛,瞬时间脚下地面暴起翠绿修篁,叶影婆娑中,人已掠向楚长歌,袖袍鼓舞,雄厚真气若泰山压顶,当头砸落。 楚长歌摇了摇头,这姓萧的是狗急跳墙了,如此急不可耐,与不打自招何异? 今日此獠是注定翻不了身了。 眼瞅着萧元章越来越近,楚长歌镇定自若,甚至连施展时空间法术逃脱的心思都懒得生起一分。 不是他自衬逃脱也是多此一举,而是料定此间众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 凌离尘第一个挡住了萧元章的路,比萧元章更加狂暴凶猛的真气陡然迸发而出,将其猛地迫退几步,冷笑道:“萧执事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众宗师级高手同一时间接连拍案而起,喝道:“萧元章,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是真的做贼心虚,暗地里修炼了天魔嗜血大法么!” 萧元章哈哈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诸位既然听信这小子的一面之词,萧某即便是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清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若有来日,萧某自然会证明清白。”大笑间,冷然望向楚长歌,睚眦欲裂,恨不得将楚长歌碎尸万段。 只不过他也只能想想而已,眼下这个场合是决计不可能了,他含糊其辞,意欲杀人灭口,众人已然起疑,否则也不会如此咄咄相逼了。 他咬了咬牙,碧光狂舞,将凌离尘迫退,冲天而起,便要破开黑石岩禁制,逃之夭夭。 事情还未说个明白,众人岂能让他如此轻易离去? 况且此刻众人已是隐隐认定,他就是做贼心虚,若是让他逃走,无异于放虎归山! 一时间无数高手离席掠去,将萧元章拦截下来。 墨云松速度最快,一剑将萧元章肩膀挑破,撒出一溜鲜血,淡淡道:“萧执事,看来你得给天下同道一个解释。” 萧元章玉笛翻飞,碧光爆射乱舞,且战且退,然而他一人之力,怎能抵挡众人合力逼迫,渐渐力有不逮,身上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他且战且退,自知此刻若是不负隅顽抗,放弃挣扎,绝对必死无疑,且战且退间,不由恨意滔天,望向此刻正负手伫立在远处的楚长歌,也不知是伤势剧痛使然,还是怒极而致,握着笛子的手竟是猛烈颤抖起来。 众人步步紧逼,不仅仅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全都加入了战斗,其他人亦是没有作壁上观,纷纷出手。 萧元章虽然如今业已臻至道一,今非昔比,可如何能以一己之力,与眼下这些没有一个是浪得虚名的顶尖高手们相抗衡? 他浑身是伤,被围追堵截,压根离不开地面,自知若再藏私,恐怕真的就要丧命于此,于是心下一横,猛然挥舞双掌,生出强大吸力,修为稍弱些的修士刹那间便被吸干血肉,变为了干尸! 即便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亦骇然变色,只觉气血骤然被吸摄而去,若非及时以强大法力抵御,只怕也会立时气血枯干,变成干尸一具! 墨云松大怒道:“果真是天魔嗜血大法!萧元章,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天下群雄皆在于此,你这个修炼邪功的正道败类还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简直是死不足惜!”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成魔 墨云松很生气,身为东道主,这次论道大会的主持者,居然被蒙蔽双眼,将萧元章这等修炼邪功的正道败类邀请过来,老脸自然无光。 如果不是楚长歌戳破萧元章的真面目,只怕萧元章还要人模狗样的不知隐藏到几时。 墨云松的剑,诛杀妖邪向来不心慈手软,而且尤为锐利,此刻自觉受骗,更是义无反顾,一马当先,剑光纵横睥睨,大开大阖,忽然将萧元章右臂削断! 萧元章痛苦大叫一声,狼狈逃窜。 他的天魔嗜血大法虽然小有所成,可还远远未至登峰造极的地步,单打独斗都绝无可能是墨云松的对手,何况此刻他面对的并不仅仅是墨云松一个人,而是成百上千的顶尖高手,手臂断掉的那一刻,自觉已是穷途末路,突然望向仍旧坐在席间云淡风轻的云栖阁阁主云卷舒,大吼道:“云兄救我!” 云卷舒皱了皱眉,脸上略微有些不自然,不过稍纵即逝,沉声喝道:“琉璃宫业已覆灭,我云栖阁已然与贵派划清界限,再无干系,你这等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本阁主没有出手将你诛杀,是念在往日的一丝交往之情,你竟还向本阁主求救起来,真是痴人妄想!” 这位云栖阁阁主拒绝的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萧元章最后的一丝希翼破灭,鲜血模糊的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凄厉道:“云卷舒,你竟……” “住口!” 没等萧元章说完,云卷舒爆喝一声,身影倏然出现在萧元章的身前,就仿佛是破开空间那般迅速,一指戳在萧元章的胸口。 萧元章被一指击飞出去,趴在地上嘴里咕嘟咕嘟往外冒着鲜血,凄惨之极,竟是嘿嘿笑了起来:“好啊……云……卷舒,真有你的,但使萧某不……死,定要你死……无全……尸……” “尸”字乍一出口,突然如回光返照一般,一拍地面,站起身来,周身血雾四散,望着云卷舒狂吼道:“让你云栖阁鸡犬不留!” 猛然又望向楚长歌,狠狠道:“还有你!都得死!全部都要死!” 他钢牙咬碎,眼神中闪过犹豫之色,竟是随后一爪破入胸口,将尚还噗通噗通直跳的心脏抓了出来! 这颗心的颜色,是黑的! 萧元章环视步步紧逼的众人,狞笑道:“萧某不愿堕落为魔,奈何是你们苦苦相逼,既然天下人负我,就休怪萧某以牙还牙,也负天下人了!” 噗嗤! 黑色心脏,被他顿时捏的粉碎! 远处的楚长歌见此一幕,不禁皱了皱眉,这萧元章为了活命,也当真是拼了。 萧元章此举,在天魔嗜血大法中名为“碎心入魔”,即泯灭最后一丝良知,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不过同时也能获得如同真魔一般的强横躯体以及力量。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想来这萧元章也绝不愿出此下策,成为一个没有心的怪物。 果然,就在心脏碎裂的下一刻,萧元章的双目忽而变作深灰色,一瞬间失去了原本的光芒,身上散发出诡异的气息。 这种气息至今几乎于世间已经无法见到,令人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这是魔的气息! 楚长歌提醒道:“此獠成魔了,诸位小心!” 众人俱是一惊。 这天底下从来都不乏铤而走险从而误入歧途成为魔头之人,然而楚长歌所说的可并非是“入魔”,而是“成魔”! 一字之差,有如天壤之别。 入魔指的是心性变得残忍凶狠,与妖魔无异。 而成魔,却是彻彻底底的变为妖魔! 魔有多么可怕? 众人未曾见过,但却多少有所耳闻。 眼下见萧元章竟然成魔,不由俱是悚然心惊。 “斩妖除魔,我辈职责,此时若不将你这魔头给斩了,更待何时?” 墨云松紧握仙剑,悍然无惧,剑光交错纵横,大开大阖,向萧元章猛扑过去。 这位剑宗宗主,虽然秉承剑宗理念,锐意进取,立志开拓,在未败于太虚真人之前,甚至是颇有野心,意欲角逐天下第一,但却是嫉恶如仇,对正魔之分极为看重,眼看着在太玄山的地界上,萧元章原形毕露,竟然还成了魔,如何能无动于衷? 非但不会无动于衷,按照墨云松的脾气,今日若不将萧元章斩于剑下,根本不会罢休! 剑光顷刻而至,然而成魔之后的萧元章委实已不可同日而语,躯体竟是硬抗下他数剑,对他不理不睬,自顾望向楚长歌和云卷舒,深灰色的眸子里隐然有斟酌之色,似乎是在犹豫,该先杀哪个才好。 “杀了这魔头!”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 众人回过神来,见萧元章成魔,他们着实惊骇之极,可既已见到,又岂能令其安然无恙的走下太玄山? “杀!” 李道一也加入了战团,出手便是天地独孤。 这一次的天地独孤相较于在北海施展的那一次,更加行云流水,没有什么石破天惊的动静,仅仅只是一剑,可谁也不敢小觑这一剑的威力。 萧元章满腔心思都在楚长歌和云卷舒的身上,压根没注意这锋芒内敛的一剑袭来,胸膛顿时被剑光贯穿! 众人大喜。 可惜他们高兴的太早了,如果这般轻易就被杀死,萧元章此刻又岂配称魔? 被贯穿胸膛,萧元章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向云卷舒冲了过去。 相较于楚长歌揭露他修炼天魔嗜血大法,而致使他成为众矢之的,眼下业已泯灭心性的他,潜意识里竟是更想杀云卷舒。 楚长歌已经准备好了迎接萧元章,岂料这家伙居然扭头找上了云卷舒,不由微感错愕,立时便察觉有些耐人寻味之处,萧元章对杀云卷舒如此执着,其中必有内情。 连萧元章竟冲自己来了,云卷舒出奇的没有表现出诧异之色,就连一丝怒意都没有,一如既往的淡然,竟是不退反进,大袖一卷,手掌神出鬼猛击而出,登时将萧元章打的吐血三升! 第二百三十九章 困兽之斗 众人不由咋舌。 云卷舒竟也臻至了道一之境! 而且瞧起随手一掌的力量,更不是寻常道一初境所能形容的! 萧元章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面容冷漠之极,声音也不含丝毫感情波动,却有几分残忍,说道:“萧某已为魔,不知疼痛,亦无七情六欲,而沦落至此,皆拜你所赐,你想怎么死?” 云卷舒厉声道:“胡说八道,你修炼邪功,纯属咎由自取,与本阁主何干?萧元章,羽宫主背离正道,练就蠪侄凶兽之身,使得琉璃宫千年清名,毁于一旦,按理说你身为琉璃宫执事,本已不该再出席这等正道盛会,枉本阁主念及往日之情,还特意向墨宗主举荐邀你前来,没想到你与羽陵玄亦是一丘之貉,他练蠪侄之身,你修天魔嗜血大法,哼,本阁主当初真是有眼无珠,竟与尔等为伍!” 他说的声色俱厉,毫不避讳曾附庸于琉璃宫的事实,众人听得暗暗点头,这位云栖阁阁主,虽然这些年跟着琉璃宫做了不少嚣狂跋扈之事,但眼下能及时悬崖勒马,没有越陷越深,也算是难能可贵。 萧元章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他如今业已泯灭人性,这种笑显得甚是生硬,乃至诡异,说道:“云卷舒啊云卷舒,以往却是萧某低估你了,本以为你是真小人,没想到归根结底亦是个伪君子!若非是你……” 想要说些什么,奈何云卷舒根本不打算给他开口的机会,猛然掠了上去,祭出云栖阁至宝紫霄流云镜,耀眼光华激射而出,爆喝道:“萧元章,当着天下同道,怎容你胡言乱语!饶是本阁主念往日之情,但正魔不两立,今日却也决计不能袖手旁观,任由你这魔头在本阁主的眼皮子底下气焰张狂,胡作非为!” 世人皆知,紫霄流云镜乃是一等一的防御仙器,其实威力亦是非同凡响,尤其如今云卷舒业已臻至道一境界,催动之下,紫光爆射,更是沛然莫御,骇人已极。 然而萧元章成魔之后,力量剧增,较之先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在无数紫光中迅若魑魅幽魂,周身诡异之气翻腾席卷,森然笑道:“云卷舒,你是想杀人灭口么?”大手一挥,恐怖无匹的吸摄之力喷涌而出。 云卷舒霎时间面色惨白,手中的紫霄流云镜险些都没握住被吸摄过去。 俞柘震喝一声道:“大家一起上!” 众人随即不再作壁上观,纷纷掠了上去。 萧元章哈哈大笑,诡异魔气骤然如海浪迭起,饶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亦是不敢冒然突破,其余人等更不必说,不知这魔气厉害,乍一触碰,瞬间身躯干瘪,被抽干血气,死于非命。 见这魔头法力暴增的委实有些不可思议,楚长歌不由神情凝重,虽然他对天魔嗜血大法浸淫颇深,知道一旦碎心入魔,就会拥有甚至比真魔更加强大的力量,以及更为强横的躯体,然而终究还是低估了,如今亲眼见到这所谓的碎心入魔,才知其中厉害。 楚长歌也不知天魔嗜血大法是何人所创,饶是此为邪功,亦不禁暗暗赞叹,此功无愧为禁术之名,甚至比魔道奇书《天魔策》上面的种种禁术还要厉害,泯灭人形,彻底成魔,而且力量却要比真魔更加恐怖,可想而知当初创此邪功之人该是何等的惊艳绝世。 “前辈,咱们该怎么办?”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凌离尘没了主意,不知琼仙派此刻该如何自处才好,于是问向楚长歌。 楚长歌道:“天塌了,有个大的顶着,这魔头眼下有些气焰太凶,若是直撄锋芒,恐怕会有所损伤,但也不能袖手旁观,跟着众人一齐围攻就是,切记不可太过凑前,否则即便是凌掌门你,被他盯上,也断然有死无生。” 凌离尘一凛,旋即心领神会,大喝一声道:“琼仙派弟子听令,随我诛杀这魔头!” “喏!” 楚长歌的话琼仙派门人都听到了,知道萧元章委实不太好惹,声势浩大的一拥而上,但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跟着掌门凌离尘冲到人群外围,便相继停下脚步,瞧起了热闹…… 眼下形势堪称混乱,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在中央的萧元章身上,自然没人能识破琼仙派的小心思。 此刻萧元章被犹如铜墙铁壁的魔气所护佑,傲然而立,没有立刻大开杀戒,依然怒视云卷舒,仿佛有何深仇大恨,根本化解不开。 “伪君子,你明知萧某修炼天魔嗜血大法,还愿与萧某沆瀣一气,眼下萧某东窗事发,你倒是想起斩妖除魔了,云卷舒,天下间虚伪阴狠之徒,舍你其谁!” 萧元章怒不可揭,周身魔气随即凝聚成矛,堪称是在电光石火之间,断然刺出。 云卷舒倏然掠出数丈之外,躲过魔矛锋芒,见众人意欲再次一拥而上,竟是摆了摆手,冷冷道:“你是穷途末路,开始胡乱攀咬了么?枉本阁主还对你念及一丝往日之情,你竟然还想拉本阁主下水,真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说着人已欺身上去,傲然道:“诸位同道且先停手,就让本阁主独自结果了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牲!” 众人起先听萧元章之言,心底还有些嘀咕,但见云卷舒居然打算独斗业已成魔的萧元章,无不是心中讶异,他哪来的底气? 萧元章成魔这短短的功夫,所展现的力量委实骇人已极,饶是李道一、墨云松这般桀骜自负之人,也不敢说能单打独斗稳胜于他,可云卷舒竟然放此狂言…… “云阁主可切莫意气用事啊!”神霄派掌门好心说道。 独孤无求沉声道:“像这等魔头,即便我等一拥而上,将其乱刀分尸,也没什么胜之不武的,云阁主又何必如此。” 这位独孤世家的家主向来霸气,行事亦雷厉风行,说罢便要动手。 那边云卷舒已然掠至萧元章身前,大笑道:“诸位无须有所顾虑,且看本阁主如何杀这魔头!” 第二百四十章 血遁 萧元章飞速后退,冷冷道:“萧某知你隐藏颇深,前段时间似乎得了何等天大的奇遇,这才臻入道一。可惜,你终究是太低估萧某了,萧某已为魔!不死不灭!就凭你也敢妄言杀我?痴人说梦,你个伪君子,道貌岸然,翻脸无情,竟还振振有词,眼前这些糊涂虫既然看不清你的真实面目,也罢,萧某就送你下黄泉地狱,让你继续戴着虚伪面具,到阎王爷那里去装吧!” 二人俱是欲杀对方而够快,出手也是毫不留情,顷刻间就已战成一团。 凌离尘趁这个功夫回到楚长歌身边,诧异道:“这萧元章为何看似对云阁主有极大的愁怨。” 楚长歌洞若观火,道:“在白僵山时,这位云阁主想必就已看出萧元章修炼了天魔嗜血大法,只不过没有将这件事昭告天下,二人之间,定有龌蹉。此番论道大会,那太虚真人出手之后,群雄已皆无争夺天下第一的锐气,可这萧元章居然还口口声声要决什么道一境的魁首,没准就是受这云卷舒暗中唆使,目的就是让萧元章先挑个头,然后他再理所当然的下场。这云卷舒啊,是自衬不在那太虚真人之下,对天下第一的虚名耿耿于怀啊!” 他的这番推测合情合理,凌离尘不禁肃然起敬,心中直是赞叹前辈目光如炬,明察秋毫,通过二人寥寥几句对话,竟然就能分析出事情始末来。 至于萧元章为何揪着云卷舒不放,放着楚长歌这个拆穿他修炼邪功的人不杀,反而对云卷舒不依不挠,凌离尘又不是傻子,岂能猜不出来。 无外乎是萧元章邪功暴露,见云卷舒不仅见死不救,反而落井下石,口口声声要除魔卫道,这才怒火如狂,想要将云卷舒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先斩喽。 凌离尘嗤笑一声,狗咬狗,一嘴毛,这俩家伙凑到一起,谁死了都是活该。 “前辈觉得谁会赢?” 老凌还是很好奇这二人最终谁会成为胜者的。 萧元章业已成魔,法力暴增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 而云卷舒看似亦非同小可,眼下与萧元章过了百招,竟是不落丝毫下风。 “不好说。”楚长歌也不敢断言,说道:“这云卷舒修炼了一种无比强大的功法,虽然力量略逊萧元章一筹,可未必就绝无取胜之望。” 凌离尘一怔,无比强大的功法?那是什么功法? 楚长歌讳莫如深,却是没有明言,所谓的强大功法,正是他前世所创的“唯我独尊诀”! 不是他故意隐瞒,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云卷舒这家伙若是真有什么野心,他也算是推动其野心崭露头角的始作俑者。 他几乎可以断定,云卷舒必然已经解开了无字天书之密,得到了上面的唯我独尊诀! 这门功法是他所创,所以他深知云卷舒此刻是深藏不露,一旦不再遮遮掩掩,肆无忌惮的施展此功,饶是萧元章已然成魔,力量倍增,远胜于道一初境,甚至是“法天象地”级的高手也能稳压一头,亦未必是云卷舒的对手。 只见那边云卷舒与萧元章的战斗愈发激烈,这短短时间内,二人已是交锋数百回合。 云卷舒脸色惨白如纸,显然在萧元章霸道绝伦的天魔嗜血大法之下吃尽苦头。 而萧元章则是越战越勇,他如今没了心,除非故意想要表现出什么情绪,否则压根就不会有什么是能够左右他的意志的,而且他眼下的真魔之身强悍无匹,又是不知伤痛,施展天魔嗜血大法更是如虎添翼,深灰色的眸子渐渐红光炽盛,面色也涌上一丝潮红。 这些都是因吸摄云卷舒的气血使然! “云卷舒,直到此刻,你还打算藏私么?虽然你不仁,但萧某不能不义,还是奉劝你一句,再不倾尽全力,可别到了阎王爷那里才知道后悔!” 萧元章稳居上风,双手狂舞狂吸,不时摄来一缕缕血丝,充盈自身。 他当然不会有那么好心,而是自以为稳操胜券,兼之对云卷舒恨之入骨,不仅要将其碎尸万段,还要在云卷舒临死之前,摧毁其意志,极尽戏弄! 云卷舒虽然落于下风,气血渐渐被吸摄而去,却是丝毫不见慌乱之色,淡淡道:“你真的想要本阁主展现全部实力么?” 萧元章压根就对云卷舒的真实力量不屑一顾,嘿然道:“你说呢?” 云卷舒嘴角溢出一抹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但愿你不要后悔。” 萧元章刚想嘲弄几句,却见云卷舒突然爆发出恐怖无匹的气势,还没来得及变脸色,云卷舒大手已是向他抓来! 这一抓,似能将乾坤覆盖! 萧元章也根本避无可避,或者说,根本无法逃避。 “这是……” 他刚惊骇的吐露出两个字,身躯陡然接连爆裂,血如井喷! 旁观众人俱是哗然。 云卷舒大手终于落下,狠狠扼住萧元章的喉咙,将其举离地面,笑道:“萧兄,现在你看清了么?” 萧元章就像个小鸡子似的被他捏在手里,从灵魂至肉体,都被禁锢,压根动弹不得。 转瞬之间,形势便如天上地下,令萧元章属实有些猝不及防,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沉声道:“你怎会强大到这等地步!” 云卷舒淡然道:“本阁主强大与否,难道还要知会你一声么?萧元章,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残害无辜,涂炭生灵,本阁主身居正道,断难容你,明天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五指猛地一紧。 萧元章凄厉惨笑,艰难说道:“萧某终究是看不穿你啊,否则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不过你别得意,总有一天,萧某要让你血债血偿,还有你云栖阁,都将因你而鸡犬不宁,今日围杀我的,谁都别想置身事外,有一个算一个,待萧某卷土重来之日,就是尔等灭亡之时!” 他嘶吼作罢,竟是“砰”的爆成了一片血雾。 众人愕然。 楚长歌摇摇头道:“是天魔嗜血大法中血遁之术,这魔头跑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野心 楚长歌现在终于陡然明白,萧元章为何能两次幸免于难了。 正是因为这天魔嗜血大法中的血遁之术。 血遁,顾名思义,乃为遁术,但又不同寻常意义上的遁术,此术一经发动,便会化为血雾,只消逃出一丝,都可凝化人形,完好如初,只是亦有弊端,那就是寿元剧减,而且血气枯竭,必须在短时间内,吸摄无数鲜血元气方能补充回来。 楚长歌的那两股力量若是集中于萧元章一人之身,此獠未必就能幸免于难,然而毕竟太过分散,属于无差别攻击,这才让萧元章钻了空子,得以逃出生天。 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让萧元章逃了,众人皆是惊怒不已,尤其是那些宗师级别的高手,更觉老脸无光,魔头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肆意杀戮,结果还让其逃之夭夭,传扬出去,没准会令天下人耻笑。 可惜不管是惊怒的,还是觉得丢脸的,眼下也着实是无计可施,人海茫茫,萧元章施血遁之术逃脱,根本难觅踪迹,无处可寻。 云卷舒也未曾料到萧元章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默然片刻,似乎在思量着什么,忽然笑道:“此刻教他逃去又如何?我泱泱正道,遍及天下,只要正气一日尚存,萧元章便永无立锥之地,被剿杀不过是迟早的事。” 众人深以为然,萧元章虽已成魔,但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既然并非不可抵御,只要正道同心同德,总有一日,能将此魔头诛灭。 而且此魔头非但在正道臭名昭著,即便是魔道,也断然不会容纳于他,这等已然成魔之人,谁敢与其扯上半点瓜葛? 云卷舒说的没错,今日之后,这个天下,已无萧元章的立锥之地。 昌隆鼎盛的正道擎天一柱琉璃宫竟然成了藏污纳垢之地,宫主修炼蠪侄凶兽兽身,执事又是成为了真正的魔头,神霄派掌门不禁唏嘘道:“怪不得琉璃宫突然毁于一旦,于世间除名,想必是激怒了上天,灭于天谴之下。” 众人皆是点头,深以为然。 北海一战,人多眼杂,故而传出去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何况就连当局者都猜不到那股将琉璃宫无数修士毁灭的力量,竟然就是当时与羽陵玄对峙的楚长歌所引发,眼下旁人又如何能得知,将琉璃宫毁灭的不是旁人,正是此时在远处静静观战,亲口揭露萧元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楚长歌。 琉璃宫底蕴之深厚,堪称执天下正道之牛耳,然而这等道统居然于瞬息之间灰飞烟灭,除了归咎于天谴,天下人委实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解释。 云卷舒忽然道:“好好的论道大会,自然不能让萧元章那厮搅和了,人在做,天在看,此獠日后必当伏诛,我等又何必兀自纠结,被他扰了雅兴。” 众人纷纷颌首。 这位云栖阁阁主,实是这次论道大会除却太虚真人锋芒最盛的人物,不仅如今已然臻至道一之境,而且竟然将众多宗师级高手皆束手无策的真魔萧元章,打的不得已以血遁逃脱,这等战力,别说是道一初境,哪怕是业已法天象地,只差一线就可登仙化羽的绝世人物也要望尘莫及。 而云卷舒不过道一初境,便有如此强悍战力,究其缘由,有许多目光如炬者业已隐隐看出几分。 云卷舒最后将萧元章一举成擒所展现出的恐怖力量,实在是骇人听闻,狂霸之气一览无遗,仿佛九天十地,唯我独尊,世界众生,皆睥睨蔑然,可想而知其所修功法该是何等霸气侧漏,威力无穷。 众人惊叹之余,亦是不由得心生诧异。 云栖阁最鼎盛时也就是一流门派,几百年来起起落落,直到数十年前依附于琉璃宫才彻底站稳脚跟,底蕴虽然很深,但人尽皆知的,值得称道的也就是门中拥有的那件仙器紫霄流云镜而已,至于功法神通,虽然算得上是精深玄奥,却也称不上如何威力无穷,而云卷舒所展现的这等霸道绝伦堪称恐怖无匹的功法,众人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 众人旋即不禁暗暗寻思,云卷舒这厉害功法,莫非竟是奇遇得来的么?而其能从还虚境,破开桎梏臻入道一境,想必也是因那厉害功法之故。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般猜测,没有谁会认为这霸道绝伦的功法会是云栖阁本门之绝学,若是如此,云栖阁又何苦依附琉璃宫?否则即便未准能发展至与琉璃宫并驾齐驱的地步,也断然不仅仅是普通一流门派的水准。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云栖阁怕是要同琼仙派一样崛起了,而且崛起的更加强势,道统的兴盛,固然在于底蕴深厚与否,可与强者坐镇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琼仙派若是仅仅只是有化神境的弟子,以及许多还虚境的长老,众人或许会惊讶,但绝不会忌惮,盖因没有绝对的强者坐镇,什么化神还虚,哪怕是人数再多,对于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而言,也是无济于事,不堪一击。 而凌离尘这个掌门乃为道一境,结果就不一样了,琼仙派因他才真正的获得了尊重,也是此间众人认为琼仙派已然崛起的真正原因。 而云栖阁的崛起很是毫无悬念,云卷舒这个阁主不过是道一初境,却有着几乎能盖过业已法天象地的绝世高手的实力,有这等人物坐镇,云栖阁日后必然能在正道强盛道统之林中占据一席之地。 上一届的论道大会,云卷舒还是羽陵玄的马前卒,虽然亦是一门之主,但哪里像现在这般风光? 他春风得意,更是乘胜追击,忽然说道:“道一魁首未定,不如继续如何?” 众人闻言俱是一震,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原来这位云栖阁主,亦是野心颇大,想要角逐天下第一之名! 有些人不由得想起萧元章的话来。 不过此时无人提及,想来皆已抛却于九霄云外,那些暗暗琢磨云卷舒是不是真的知道萧元章暗地里修炼天魔嗜血大法之事的人,自然不会傻到发出质问。 萧元章现如今已是臭名昭著,他的话,谁能相信?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天下熙熙 楚长歌站在一旁,见云卷舒被众星捧月,俨然成了此间光芒最为耀眼的明珠,不禁心下嗤笑,这家伙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啊,想来与那萧元章暗中苟且,萧元章东窗事发,更是当机立断,毫不犹豫的诛杀,可见其城府之深,心思之狠,此刻又有成为天下第一的野心,没准将来也是个祸患。 不过楚长歌此刻倒也懒得理他,毕竟这回可真的是无凭无据,说云卷舒与萧元章有所勾结,恐怕令人难以信服。 但虽是如此,楚长歌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云卷舒能有今天,他可谓是难辞其咎,若非当日他告知解开无字天书的方法,想来以云卷舒的城府之深,至今恐怕依然还停留在还虚境界,又怎敢利用已然是道一境的萧元章,更别说毫不犹豫的与其翻脸了。 “看来得找个机会警告一下他了。”楚长歌喃喃自语。 凌离尘耳尖,忙是问道:“前辈您说什么?” 楚长歌笑道:“我说这位云栖阁阁主,是想要与那太虚真人一决雌雄啊。” 凌离尘深以为然,眼见云卷舒口口声声说还要决道一境的魁首,如何猜不出这位云栖阁主有争夺天下第一之志? 而先前太虚真人分出化身,一招击败剑宗宗主墨云松,修为之高深莫测委实令人瞠目结舌,众人恐怕都已在心中认定这位天宗宗主,就是名副其实的当今天下第一人,云卷舒既然亦有称雄之心,想必是自衬有把握能与太虚真人一争锋芒。 老凌虽是明白,却难免犯嘀咕,云卷舒虽然大发神威,实力令人惊叹,可他真的能与太虚真人相抗衡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功名利禄,虽是过眼云烟,可人活一世,哪怕是修道之人,亦不能免俗,什么天下第一,即便争来,又有何所谓呢?” 凌离尘没来由的感叹说道。 楚长歌摇头道:“凌掌门豁达通透,然而世人可不全然都如你一般,看的开,想的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哪怕是妖魔鬼怪,漫天神佛,亦是如此。” 凌离尘迷茫道:“既然如此,那我辈苦苦追寻天道,以期得道成仙,又是为了什么呢?” 没想到老凌还有这等感悟,楚长歌笑道:“自然是长生了,成仙,并不可能完全的抛却七情六欲,事实上又有几人愿意完全成为一个无情无欲之人呢。” 凌离尘眼中的茫然之色忽闪忽逝,似乎是明白,又似乎是不明白,最终叹了口气道:“凌某不求长生,只愿琼仙派从此以后能不受人欺辱,傲视仙林,守住先祖们苦心创下的一片基业,也免得凌某日后魂归九泉,被列祖列宗斥责尸位素餐,无能不孝。” 楚长歌深受触动,微笑道:“你现在做到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众人已是朝这边走来。 墨云松当先拱手道:“若非是楚少侠揭露那萧元章修炼邪功,恐怕我等被蒙在鼓里还要不知到何时,墨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众人亦是跟着称赞感谢。 楚长歌淡然拱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他是何等人物?岂能看不出众人如此客气,拆穿萧元章的真实面目仅仅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自身颇为不凡,且与现下如日中天的琼仙派沾亲带故,否则如若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修士,以眼下这些人的身份,又岂会作拱手礼? 这天下的人,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仙者,正道,抑或魔道,皆是再现实不过,说句不好听的话,如若他当真只是一个普通修士的话,从萧元章说出他当日在白僵山维护魔教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被在坐的某些人给斩了。 而此时此刻,这等事自然而然就被众人抛诸脑后,即便忘不掉的,也是暗自说服自己,那萧元章的话,如何可信? 只要楚长歌没有什么明确的把柄可抓,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与他为难,反而还要与他多加亲近,以赢得琼仙派的好感。 当然,也不乏有发自内心向楚长歌称赞致谢的。 独孤无求哈哈大笑,越出人群,煞是热络的对楚长歌说道:“楚少侠,咱们又见面了。” 楚长歌对这位独孤世家的家主颇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其性格雷厉风行,干脆果断,且霸气侧漏,也有一丝愧疚在里面。 “独孤家主看来伤势业已痊愈了。” “还差的远呢,若非是楚少侠你,老夫这把老骨头恐怕都要丢在黑山了。”独孤无求感激道。 楚长歌摇了摇头,心中寻思,你该感谢的应该是你那尚在人间的亲妹妹。 当日楚长歌并没有立刻想出能够扭转形势的办法,若非那叶观止突然出现,将巫神殿屠戮一空,恐怕独孤世家真的就要遭重了。 叶观止无缘无故现身,必然是奉了帝后独孤泠的旨意,这一点根本就是显而易见。 所以楚长歌可不敢居功。 独孤无求道:“论道大会尚未结束,不如你我同坐如何?” 楚长歌自然是欣然应允。 得云卷舒的“提议”,争夺道一境魁首的比斗依然继续。 众人相继走回座位。 而此前被萧元章杀死的同道们,都已被拖下去了,就连地面上的血痕也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李道一仍旧坐到楚长歌身边,而原先坐在楚长歌右首的凌离尘,则识趣的将座位让给了独孤无求。 云卷舒作为提议者,自然是首当其冲,依旧驻留场上,拱手道:“云某不才,欲以微末修为,领教诸位同道的高招。” 这位云栖阁阁主,明显是奔着天下第一的名头来的,这一点众人心知肚明。 可众人更知道,云卷舒已然今非昔比,功法霸道绝伦,从擒拿萧元章便可见一斑,即便是已然法天象地的高手,也拿不准是否能与其一较高下。 楚长歌目视场间,笑道:“独孤家主不准备去争一争么?” 独孤无求也是耿直,摇头道:“老夫不是这位云阁主的对手。”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赐教 独孤无求说罢,回头觑向楚长歌身后的凌离尘,笑道:“我瞧凌掌门修为强盛,随意一击,仿佛有颠倒乾坤之力,霸气凛然,想必能与这位云阁主一较高下。” 听得堂堂独孤世家的家主极尽称赞,凌离尘受宠若惊,若是往日,他定然是诚惶诚恐,然而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如今也算是有头有脸,当下轻轻一咳,摇头笑道:“云阁主法力高深莫测,凌某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自己有几斤几两,旁人不知,自己却是心知肚明,虽然力量雄浑无匹,可若是碰到避其锋芒较量大道之力的道一境高手,恐怕都未必是敌手,何况眼前这云卷舒功法霸道绝伦,举手投足之间排山倒海石破天惊,他自衬更是远非其敌,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独孤无求又望向楚长歌身旁的北海剑神李道一,问道:“久闻李剑神近些年来精修一剑,威震天地,力破古今,即便是琉璃宫宫主羽陵玄练成蠪侄之身,亦被你一剑重创,险些身死道消,难道也不打算去争夺天下第一之名么?” 楚长歌听得暗暗一笑,没曾想这位独孤家主看似刚硬霸气,奉承话居然说的这么顺溜,什么“颠倒乾坤”,什么“排山倒海”,什么“石破天惊”,毫不吝惜夸赞之词,也就是凌离尘和李道一不是爱慕虚荣之人,换作旁人还不得飘飘欲仙,志得意满? 李道一亦是摇头,道:“天下第一,如今于李某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惟有大道恒在,是为毕生追求。何况这云卷舒方才虽不过展露一招半式,然气势滔天,力量绝世,实在是令人惊骇,李某自衬即便使出那一剑,也未必能够击败于他。” 独孤无求点了点头,看着场上意味深长道:“早就听说云栖阁阁主深藏不露,如今一见,确实令人觉得震撼啊!” 楚长歌摇了摇头。 唯我独尊功是他前世集毕生所学,合而为一所创造出来的功法,不说是古往今来第一功法,恐怕也差相仿佛了,这云卷舒明显不过是初窥门径,尚还没有到驾轻就熟乃至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方才击败成魔的萧元章,即便是道一初境,也无须亲自出手,更不会令萧元章钻空子施展血遁之术逃脱,只消一个眼神,就能送萧元章魂归西天! “看来得抓紧提升修为了,倘若这云卷舒未来将唯我独尊功修炼至登峰造极,欲要翻云覆雨,祸乱天下,恐怕届时无人能够制的住他。”楚长歌暗暗思量。 将唯我独尊功炼至大成的云卷舒,虽然并不可能同他前世一般几乎无敌于四方上下、古今未来,却也必然会颇显无敌之资,这茫茫世间,除却已然成就不朽的黑帝,和那身为三清道祖之一的道德天尊,恐怕就算是海外三仙山,甚至是号称三界战力第一的仙界玄天太乙真君,抑或是五方大帝,也未必是其敌手! 唯我独尊功有多么恐怖,他身为创始人岂能不知? 云卷舒虽然还未将此功法修炼至绝顶,但眼下已是不可小觑,至少眼下在场众人,多半都是非其敌手。 谁能与其一争锋芒? 恐怕惟有太虚真人! 见久久无人下场,云卷舒忽然抱拳大声道:“末学后辈云卷舒,恳请太虚宗主赐教!” 举众哗然! 这位云栖阁主是在向太虚真人宣战! 墨云松伫立一旁,默然无言。 他是亲手领教过太虚真人的修为是何等可怖的,深知这位本门长辈高深莫测似已非彻底抛却肉体凡胎,成就金仙之身。 所以他心底其实是有些嗤之以鼻的,云卷舒虽然功法强横已极,然而毕竟不过是道一初境,如何能与太虚真人相抗衡? 众人却是皆是振奋精神,等待着太虚真人的回应。 这次论道大会,目前为止显露身手的人中,恐怕也惟有这位云栖阁主有希望能与太虚真人争夺天下第一了。 以太虚真人神鬼莫测的恐怖修为,云卷舒自衬他的邀战对方定然知道,等待良久,却始终未见回应,又是大声说道:“太虚宗主,莫非是不愿提携一下云某这一介晚辈么?” 这话不免有些咄咄逼人之意,剑宗虽然和天宗素来不对付,可毕竟隶属同门,何况而今墨云松对太虚真人可是心悦诚服,顿时眼中精芒闪逝,淡淡道:“太虚师伯超然物外,如闲云野鹤,无心争端,云阁主这般纠缠不放,未免失了礼数。” 云卷舒微微笑道:“云某也是敬仰太虚宗主德高望重,且对真人的修为震惊不已,也是自不量力,愿真人能指点一二,这才有些心急了,若是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墨兄海涵。” 这位云栖阁主虽然狂妄,但好歹还没到自大嚣张的地步,墨云松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 云卷舒依旧是锲而不舍的抱拳冲着太玄山百里琼楼喊道:“太虚宗主,还愿现身赐教!” “听到了,何必那么大声。” 忽然,黑石岩上,太虚真人的身影显现。 这位修为高深莫测的天宗宗主,此时似乎有些不厌其烦,隐然有些不悦之色,不过毕竟云卷舒是客人,没有表露的太过明显,轻轻一挥拂尘,道:“你这位末学后辈,倒是难缠的紧,你想要成为天下第一,又何苦拉上老道我。” 饶是云卷舒城府深沉,闻言亦难免尴尬,却是没想到这位仙风道骨德高望重的天宗宗主,话语竟这般直白,浑然不留丝毫余地。 “叨扰了真人,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只是事出有因,方才与墨兄所言,想必真人都已听到了,所以还愿真人能够宽恕则个,成全在下。” 太虚真人摇摇头道:“你这小子,话倒是说的敞亮,可心思却是玲珑七窍,难猜的紧。” 这位天宗宗主已然看穿一切,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让云卷舒太过难堪,点到即止,旋即突然问道:“你真的要与老道动手?”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不量力 这句话问的云卷舒怔了一怔,随即心生怒气,只觉太虚真人话语中满是不屑之意,而他则似自不量力,以卵击石。 他虽然嘴上说的谦逊,却可并不认为此举真的就是自不量力,否则以他的城府隐忍,又怎会向已然是无冕之王的太虚真人挑战? “在下自知非真人敌手,但实在是想知与您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 当今正道,若论虚伪,云卷舒敢称第二,恐怕无人能称第一。 太虚真人笑呵呵道:“你不过是道一初境,而老道我……老道劝你还是算了,你我之间的差距,可并不是什么强大功法所能弥补的。你的修为足以傲世天下群雄,又何必非得在老道这里找不自在,若是败的太惨,道心崩溃,多年苦修毁于一旦,老道我岂不是成了恶人。” 如果说前面的话还略有隐晦,此时这番言语可就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了。 云卷舒面上一丝阴厉之色稍纵即逝,强笑道:“真人修为震古烁今,在下自然是甘拜下风,既然已明知结局,又怎会道心崩溃,所以这一点真人不必担心。” 太虚真人叹道:“看来你这小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也不怪你,毕竟井底之蛙,永远也不知苍穹之高远,你既然想一睹全貌,老道我就满足你,至于能否见到整个苍穹,还是仅仅冰山一角,却是要看你的造化了。” 众人听得尽皆有些惊愕。 原以为这位天宗宗主是出家之人,而且身为长者,法力亦是高深莫测,定然是德高望重,讳莫如深,怎曾想竟是这般童言无忌,肆无忌惮,言辞锋利,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位太虚真人一点都不虚怀若谷,简直自负到了极点! 楚长歌也是不禁失笑,随即微微皱眉,他从这位太虚真人的身上,瞧出了一丝故人的影子。 那也是个自大的家伙,年纪轻轻,便自诩是继他之后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奇才,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赞叹那小家伙天姿之聪颖,恐怕就是自己,也要有所不如。 那个小家伙仿佛与眼前这个老家伙颇有相似之处,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的将二人重合起来。 “泰戌,太虚……” 楚长歌在心中先是念了一遍那小家伙的名字,又念了一遍眼前这个老家伙的名字,似乎有所悟,忍不住由衷的笑了起来。 原来真是那个小家伙! 被太虚真人极尽蔑然,云卷舒只觉憋在心中的怒气几欲炸裂,胸膛仿佛有血气往喉咙上涌,沉声道:“真人尽管赐教,在下这只井底之蛙,定然不会令您失望!” “是么?”太虚真人质疑一声,随即身形一晃,分出一条身外化身,道:“别怪老道我欺负你,跟他打吧。” 云卷舒眼皮不可抑止的跳了跳,身外化身! 还是身外化身! 这条身外化身对于墨云松是为耻辱,对他又何尝不是? 何况他自负如今已是胜过墨云松,这位太虚真人却依旧以化身应战,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羞辱! “真人可不要后悔!” 这段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众人也觉得太虚真人虽然法力无穷,也实在是有些欺负人了,怎么也得给人留点脸面不是…… 云卷舒人还未动,霸道恐怖的气息就已流露出来。 此刻的他很愤怒。 曾经他自衬实力微弱,不得已才屈居于羽陵玄之下,俯首称臣,忍辱负重。 然而如今他已练得唯我独尊功,自觉哪怕是与练就蠪侄之身的羽陵玄动起手来,也定然能将其轻易击败! 若是曾经,太虚真人这般轻蔑,他也只能深深忍受,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可现在呢? 他不服! 更不信! 不服太虚真人能够胜过他,不信太虚真人说的话竟是真的,二人间的差距真就是像井底之蛙,与天上苍穹那般大! 天上地下的差距? “哼!” 他实在是想象不到,当今天下,竟然会有这样的存在。 “在下要出手了。” 他不冷不热的向太虚真人说道,心下暗暗冷笑,待将这道化身打的灰飞烟灭,看你这老牛鼻子还敢这般狂妄? 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一动,如幽魂鬼魅,与擒拿萧元章时如出一辙,瞬时便掠到太虚真人不到一丈外,袖袍鼓舞,五指成爪,如电光窜出,便要扼住太虚真人的喉咙。 这一爪可不简单,虽是朴实无化,并没有预料中的惊天动地,气势惊人,可当今天下间能逃过这一抓的,怕是寥寥无几。 不过太虚真人这道化身却是不可以常理而揣度。 他的手,下一刻,便被化身紧紧攥住! 就像是先前捏住墨云松剑锋那般容易! 他脸色猛然大变,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化身那与太虚本人迥然而异的古板面容。 “这……” 席间,凌离尘不禁惊讶出声,属实是没想到能轻易将成魔的萧元章一举成擒的云卷舒,在太虚真人的手下竟然亦不过如三岁孩童一般! 这位天宗宗主究竟有多么深不可测! 难道竟当真如广袤无边的苍穹一般么? 楚长歌若有所思,这等力量,可绝对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金仙层次,恐怕还要不知更深到哪里去。 若是前世,楚长歌自然能一眼看穿,只不过现在修为受限,不由心中好奇,太虚究竟已经走到了哪一步呢? 他上辈子只指点过两个小屁孩,一个是圣火教的子桑玄空,而另一个,就是泰戌小道童、也就是眼前这位如今的天宗宗主太虚真人,有道是从小见大,那时他就知道泰戌的成就必然要高于子桑玄空,如今看来也确实是不出当年所料,小玄空至今还未迈过那一线,而小泰戌不仅已然迈过了那一线,更是已经不知道走出去多远了。 关于道一境,即便是修者都未必清楚,这并不是止境,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仅仅只是个起点。 道一亦有诸般境界,目前已知有七境。 楚长歌虽然看不穿太虚真人的真实修为,但他何等人物,猜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 太虚真人至少是道一四境以上! 第二百四十五章 高深莫测 当今世间已知的绝顶高手,如琉璃宫宫主羽陵玄,北海剑神李道一,天宗宗主墨云松,大虚天地尊,业已神魂俱灭的巫神殿殿主尼摩诃,圣火教教主子桑玄空……这些人皆是道一二境“法天象地”,未迈过那一线,就已是纵横天下,睥睨众生。 而迈过那一线,臻至三境“物我两忘”,便可得道飞升,从此长生不老,位列仙班,即所谓的金仙。 若是再进一步,臻至四境“大道归虚”,即为大罗金仙! 依楚长歌看来,太虚真人就是大罗金仙! 楚长歌也不知太虚真人究竟为何明明已然迈过了那一线,却仍能驻留于人间,需知上古时众仙绝天地通,使得天地彻底再不互通,人世间只消有人迈过那一线,不管愿意与否,都会被接引仙光强行吸入仙界,位列仙班,而太虚真人明明修为已臻道一四境以上,却是依然停留在这太玄山上,没有飞升成仙,着实是有些匪夷所思,饶是楚长歌也觉蹊跷怪异。 楚长歌是曾见过有人通过接引仙光飞升仙界的,深知以接引仙光的力量,即便是道一五境、甚至是六境之人也无法摆脱,而七境或许有,或许没有,他也未曾见过,不过太虚真人虽然高深莫测,显然也就在四境与五境之间,绝无可能达到亘古以来都寥寥无几的七境,而其却能逃避仙光接引,实在是有违常理。 “有机会定要问问小泰戌。” 他心下思量。 既已认出这位当今堂堂太玄山天宗宗主太虚真人,就是前世跟在他屁股后面那个牛皮哄哄谁都不放在眼中的泰戌小屁孩,他自然是要准备私底下见一见的。 昔日故人所剩无多,有所交集、尚算亲密者更是寥寥无几,而能让楚长歌有些挂怀的,也就是子桑玄空和太虚真人两人而已。 那边云卷舒的手被太虚真人的化身紧紧握住,就如同先前墨云松剑锋被捏住一般,压根丝毫动弹不得,就好像眼前就是一面铜墙铁壁,任由使劲浑身解数,也根本难以击穿,甚至就连收手而回都办不到。 云卷舒自解开无字天书之谜,见到上面记载的唯我独尊功,继而开始修炼,直至略有小成,自负情绪可谓与日俱增,待到此次论道大会,自衬即便仅凭并不纯熟的这门古往今来第一神功,亦能技压群雄,夺得天下第一的桂冠,什么琉璃宫主,什么北海剑神,他已是通通都不放在眼中。 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太玄山素来神秘莫测的天宗宗主,修为竟是那般恐怖,就连墨云松都在其手下走不过一招。 不过饶是如此,他依旧不觉得有什么,就算那太虚真人再强大,也就是个稍微硬实点的绊脚石而已,根本拦不住他通往天下第一的道路。 可此刻真格领教,他才后知后觉,原来太虚真人所言真的不是故作讥讽,而是真的有大放狂言的资本! 太虚真人简直太可怕了,就像是无底深渊一般,至今显露出来的恐怕就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云卷舒只觉后背发凉,有些毛骨悚然,这等存在为何会存于人世间? 恐怕就是仙界,能胜过眼前这位的,想来也未必有几个吧? 他心里想着,不可抑止的涌起慌乱惊恐的情绪,诚如太虚真人事先所言,他的道心深受震动,就算还没到濒临崩溃的地步,想来也会留下巨大裂痕,今后对于唯我独尊功的修炼可谓巨大隐患,寸步不前必然是毫无疑问,甚至是功力倒退也不是没有可能。 唯我独尊功可谓是古往今来第一神功,无敌信念愈深,进境便愈发神速,而若是对自身产生质疑,没有一往无前的毕生决心,根本难以练成此神功。 云卷舒自得到这门神功,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的苦心钻研琢磨,如何能不知眼下若是道心受创,今生成就必定就止步于此了,逐鹿天下,问鼎苍生,届时都不过是痴人说梦之事。 他隐忍多年,骤然有今日之威风,又岂能甘心就此停止? “真人果然是神鬼莫测,在下实在是倾佩不已。”他嘴上称赞,手上却是极尽全力,想要挣脱太虚真人化身宛如钢熔铁铸的那只大手。 一旁的太虚真人笑着道:“老道也是胜之不武,你小子的功法之强大,实在是老道生平仅见,倘若与老道一般境界,老道未必就能如此轻松获胜。” 这位天宗宗主说句自谦的话可是难得,然而云卷舒根本就不领情,心中反而更加盛怒,他并不认为太虚真人获胜了,因为他认为自己还没有败! “真人未免感叹的也太早了一点。” 他重重一哼,气势乍然臻至极境,脚下地面猛然龟裂,竟是生生将手抽离出来,浑身真气蒸腾,骤然凝聚成云雾巨龙,冲天而起,愤怒咆哮,忽而背生双翼,展开俯冲而下。 太虚真人的化身伫立不动,古板的脸上不见丝毫喜怒,面对云龙张牙舞爪猛冲下来,突然抬起手臂,五指大张,数十丈的庞大云龙竟是瞬间被压迫成拇指般大的小泥鳅,随后砰的化作白烟消散无踪。 众人瞧得心神俱震,还是不行啊,这位太虚真人简直就像是一位神人,无论是何等手段,在其面前皆同小孩子把戏一般。 云卷起瞳孔收缩,越来越是慌张惊恐,继而焦躁不安,身躯都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 太虚真人摇摇头道:“老道已经说了,你功法虽然强大,但修为不过才道一初境,与老道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试问地面的蝼蚁,如何能噬杀天上巨龙?你若是仍旧作无用之功,恐怕道心将会越来越是紊乱,甚至接近崩溃,届时辛苦修来的道行毁于一旦,又何苦来哉。” 云卷舒修炼唯我独尊功算是小有所成,难免沾染一丝睥睨众生之意,况且此刻为了自保道心稳定无虞,他又岂肯罢手?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不给面子 他深知,此刻若是迎难直上,一往无前,即便落败,也未必就此一蹶不振,再也难以有所寸进,可若是畏首畏尾,甘拜下风,从今以后,恐怕就真的再也翻不了身了。 “真人的强大,实在是超乎在下的想象,可是即便如此,不到最后一刻,在下也不想就此服输,还望真人成全!” 他明明说的是客气话,可出口却是怒意滔天,如雷霆炸响,声震山顶,响彻九霄,陡然拔地而起,竟是穿破黑石岩的禁制,径直飞于高空之上。 众人尽皆仰首,望着他的身影越飞越高,不由心底诧异,他这是要干什么? 太虚真人摇了摇头,喃喃道:“要动真格的了么?可惜啊,依然是无用之功,蝼蚁就是蝼蚁,哪怕飞上九霄,也难以化身巨龙,不伦不类,岂能成大器。” 距离最近的一些人隐约听得他喃喃自语,无不是哭笑不得,这位德高望重的天宗宗主,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象到他竟然会是这般地碎嘴皮子,极尽嘲讽之能事,偏偏还说的无比淡然,而事实好像也当真就是如此,令人无法反驳。 与这位太虚真人想比,纵使云卷舒如今修为已然是足以傲视天下了,可不还是与蝼蚁无异? 高空之上,狂风呼啸,云卷舒金袍猎猎,长发飘扬,冰冷的眸子仿佛含着异样的光芒,直视下方,突然大吼一声:“唯我独尊!” 他猛地双掌一合,这一刹那,似乎连天地都为之一惊,惊响晴空霹雳! 几乎无敌的气息瞬间爆发而出,力量如若银河倒泄,往黑石岩上倾灌! 太虚真人皱了皱雪白的长眉,略微动容道:“你这小子,是想毁了这里么。”旋即收回化身,大袖一挥,倾泄而下的力量犹如撞在墙上,寸步难行,片刻后便被反弹回去! 云卷舒双目瞪圆,力量骤然回旋,实在是他始料未及之事,顿时遭受重创,笔直掉落,噗通一声砸落在黑石岩上。 他深深嵌在地面中,数息之后,艰难爬了起来,灰头土脸,嘴角满是血渍,先是震怒,继而惊恐,慌张,各种神色在脸上精彩纷呈,而目光始终透露着不敢置信的惊骇光芒。 太虚真人怀抱拂尘,耷拉着眼皮,有些无精打采,说话也带着一丝慵懒道:“你小子倒是真敢下手,若非老道在此,这黑石岩,甚至是这座太玄山,恐怕也要被你抹平了。” 云卷舒败的太过干脆凄惨,已知与这位太虚真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犹如天堑鸿沟,他虽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若是再纠缠下去,也是平白消磨斗志而已,此刻道心已然留下巨大疮痕,没准会彻底崩溃也是极有可能之事。 他城府深沉,恃唯我独尊功以为能横扫天下,再无敌手,岂料在太虚真人面前却是不堪一击,纵然心中千般愤恨惊恐,此刻也没有表露出半分。 勉强站了起来,他拱手道:“真人深不可测,在下甘拜下风……” 太虚真人依旧是丝毫不给面子,翻了个白眼道:“早就说过你小子不是老道的对手,非要自取其辱。不过你也别气馁,甚至从此心灰意冷,这天底下能胜过老道的存在,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小子虽然现在差老道十万八千里,但假以时日,未必就不会后来居上。” 说着忽然神情一凝,瞧着云卷舒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道:“老道还是得奉劝你一句,不要想太多,你能有幸练成此等功法,得道成仙不在话下,切莫自误,免得临了功亏一篑,届时悔之晚矣,不仅声名狼藉,或许还会搭上性命。” 太虚真人这番训戒毫无来由,众人皆是听得不明所以,云卷舒却是心中一凛,连忙道:“前辈之言,在下定当铭记于心。”说着踉踉跄跄回到席中。 连云卷舒也在太虚真人手下走不过一个回合,此刻这位天宗宗主,在众人心中更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 凌离尘忽然喃喃道:“一手之数,难道这天底下还有能与这位真人相提并论的人么。” 听老凌跟魔怔了似的,楚长歌笑道:“天下间藏龙卧虎,不说那些隐秘之地,就说大名鼎鼎的海外三仙山,你认为能超然于正魔两道之上,被举世共尊,那里都会是简单人物么?” 凌离尘恍然大悟,如果是海外三仙山的话,那就不足为奇了。 海外三仙山虽在人间,可世人往往都会自然而然将其与俗世划分,因为那里是圣地,在天下人的心中,就犹如是仙界天宫一般,神圣**,高不可攀。 如果说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人是能够与太虚真人并驾齐驱,乃至胜其一筹的,以凌离尘的见识,也就觉得只有那海外三仙山了。 “老道我忙的很,尔等谁还想挑战,不妨趁着这次机会一次上来,免得待日后我太玄山隐世,被搅扰了清净。” 太虚真人无精打采的扫视一圈,见没人回话,更无人下场,似是困意袭来,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欠,一挥拂尘,摇头道:“既然如此,那老道可就不继续奉陪了。丑话可说在前头,今日在场之人,谁若是日后再为了什么天下第一的虚名,再来挑战老道,可休怪老道不留情面,届时能不能下得了太玄山,就全看老道的心情了。” 这位天宗宗主说话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哪怕是面对的是当今天下间最顶尖的这一群人。 而众人尽皆噤声,没有谁敢因为太虚真人的不客气而流露出不满之色。 太虚真人有不客气的资本,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太虚真人想要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宰了,也不过就是跟杀一群羔羊那般简单。 这个事实众人都心知肚明。 “走了。”太虚真人懒洋洋的撂下一句,便要离开这里。 楚长歌这时突然起身,笑道:“楚某觉得真人与楚某的一位故人颇为相似,想与真人私下闲聊几句,不知可否?” 第二百四十七章 浩劫将至 太玄山,上清殿,内阁。 太虚真人抱着拂尘伫立在门口,望着眼前握着茶杯,正在怡然自得的嗅着杯中太玄山独有的“雪谷幽茗”香气的楚长歌,总觉得似曾相识,可究竟在哪里见过,却又是一时想不起来。 这若隐若现似曾相识的感觉,正是他愿意私下接见楚长歌的缘由。 “这位少侠,你我曾见过么?”一向话锋锐利的太虚真人,此刻破天荒的语气变得平和下来,没有一上来便冷嘲热讽,令人如坐针毡。 楚长歌品茶半晌,终于将茶饮尽,目光一瞥太虚真人,笑道:“你真的认不得我了?” “你是?”太虚真人疑惑之色更重,而觉得楚长歌似曾相识的感觉则愈发浓烈。 他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试问得是多么胆大包天的人胆敢在其面前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况且就算他没有展现出高深莫测的修为,亦是神秘莫测的天宗宗主,修仙界德高望重的长者,年轻修士哪个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叫声前辈,甚至是诚惶诚恐,而楚长歌则表现的却是淡定自若,那隐含笑意的眼中,流露出来的目光分明就像是在看一个后生晚辈…… 饶是太虚真人活了这么大岁数,此刻也有些糊涂了,他是真的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楚长歌,可若说楚长歌是故弄玄虚,又实在不太符合常理。 楚长歌笑意更深,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位如今修为堪称天下第一,业已胡子花白,连眼睛都变得多出一丝混浊,浑身上下满是沧桑之意的小泰戌一眼,忽而没来由的轻轻一叹,道:“三百年了,当年那个牛皮哄哄的小道童,已经是为天下人尊崇敬仰的太玄山天宗宗主了,楚某虽教导你不深,却也略感欣慰。” 太虚真人怔了一怔,忽然坐在楚长歌对面,激动的连拂尘都给扔到一边去了,连忙为楚长歌斟满茶水,满是希翼道:“您……不会是楚前辈吧?” 楚长歌满意的点点头,笑道:“还行,你小子记性不差,没将我给忘了,不枉我当年对你一番疼爱。” 太虚真人得到肯定回答,兴奋的胡子都翘起来了,瞪眼睛道:“不可能啊,前辈不是在泰山之上自杀了吗?晚辈当年还伤心了好一阵,怎的如今居然又好端端的蹦……呃,就又活过来了,而且改头换面,就连气息也迥异于以往,命格亦是无一丝相似,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楚长歌俊脸一黑,伤心?怎的就没看出来?不禁没好气道:“你楚前辈我是被一个叫黑帝的家伙复活过来的,你当我愿意重新活着么?” “确实,前辈天下无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故而才一死解脱,晚辈当年还不理解,可随着年纪越大,修为越深,也是渐渐感受到了前辈当年的那种无敌寂寞的心境啊!”太虚真人兴致勃勃的满口夸赞,实则明里暗里,夸奖他自己的用意似要更多一些。 说完没过多久,他忽然神情错愕,惊讶道:“前辈是被复活过来的?不可能啊!当年您自杀身死,肉躯魂魄尽皆荡然无存,可以说是从天地间彻彻底底的消失了,那黑帝是什么人,竟会有如此通天彻地的手段,做到这等不可思议之事。” 楚长歌哼道:“那黑帝乃是一座悬天之都的主人,麾下网罗无数能人异士,而其更是深不可测,乃是传说中的不朽。” 太虚真人错愕之色更重,惊声道:“不朽!” 震惊良久,突然流露出狂喜之色,问道:“那黑帝现在何处,晚辈想见识见识。” 见太虚真人吹胡子瞪眼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楚长歌不禁失笑,都这般年岁了,跟还是小屁孩时的性情简直没什么两样,依旧是火急火燎的,什么都想立刻弄个明白,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这始终不变的赤子之心,他才能有如今这般成就吧。 “急什么,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的,不过是敌是友,可就不好说了,你小子如今可是了不得,不说是正道首屈一指的角色,怕是也差不多了,届时首当其冲,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楚长歌调笑道。 不过虽是调笑之言,今后未必就不会一语成箴。 太虚真人一愣道:“听前辈的意思,那黑帝竟是个不好相与的硬茬子?” 楚长歌道:“岂止是不好相与,那家伙布了一个似乎比天还大的局,而我就身处于这个局之中,而且我隐隐有一种预感,不仅仅是我,世间任何生灵恐怕都将无法独善其身,整个六界都在那家伙的布局之中!” 太虚真人愕然道:“什么?前辈您居然也在局中,果然是不朽啊,连您都敢玩弄……不是,是摆布。” 听他没大没小惯了,楚长歌也不计较,而且太虚兴许是年纪大了,已经是收敛了许多了,小时候那才叫一个无法无天。 “世间恐怕即将就要迎来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这绝非是危言耸听,那黑帝野心勃勃,也不知将来究竟会闹出什么样的动静来,可别说我吓唬你,就你这两把刷子,也未必就能逃脱过去,还是未雨绸缪,早做打算的好。” 太虚没个小的样,其实楚长歌也根本没个长辈样,二人说话向来是没有什么忌讳。 太虚真人揪着花白胡子寻思片刻,忽然嗤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那劳什子黑帝是为不朽,晚辈还怕他不成?何况天塌了有个大的顶着,听前辈的语气,只怕对其早有微词,更别说前辈您心怀天下,怎会见浩劫将至,而视若无睹?晚辈怕什么,届时只要前辈出手,还有什么劫难是化解不了的么。” 与子桑玄空一样,同样都是楚长歌一手**出来的,太虚真人别看对楚长歌没大没小,实则视其如师如父,信心百倍,哪怕楚长歌现在不过是区区结丹境修士,也只道天底下还有前辈解决不了的事么? 第二百四十八章 摸索 其实这并不是盲目崇拜,只有近距离了解楚长歌前世的人,才知他有多么的深不可测。 即便是太虚真人如今修为已臻骇人听闻的道一四境、甚至五境,也依旧觉得他的楚前辈前世恐怖无匹,压根就无法估其深浅。 他自衬即便是如今的他,与楚长歌巅峰之时动手,恐怕也逃不过被瞬间击败的事实。 什么狗屁黑帝,什么传说中的不朽,待楚前辈重回巅峰,乃至更进一步,还不是随手就给打发了? 太虚真人压根就没被楚长歌吓到,因为他坚信,总有一天,浩劫来临,楚长歌会将其毫无悬念的轻易化解。 见小泰戌对自己信心十足,楚长歌不由得摇头苦笑一声,虽然自己也很有信心,可小泰戌吹捧的也着实过头了一点,毕竟那可是传说中的不朽啊,怎么也得给点面子,稍微流露点惊慌失措之色,以示尊重。 “浩劫来临,我又身处局中,自当竭力化解,只不过现下我距离恢复巅峰之境时,尚还算遥远,有些事并不能看的周全,你如今的能耐虽然差强我意,但也还算看的过去,也别闲着,替我盯着点,若是提前发生了什么变故,能伸把手就伸把手,别光瞪着两个眼珠子瞧热闹。” 太虚真人堆笑道:“那是自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晚辈又岂能袖手旁观,倘若真的有什么变故发生,晚辈定然第一个冲上去,至于能不能行,那可就全看天意了,你也别担心晚辈,晚辈您也知道,属泥鳅的,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楚长歌哈哈大笑,这小泰戌,果真是一点没变,滑不溜手。 太虚真人突然起身,神色郑重,围着楚长歌走了一圈。 楚长歌愕然道:“干什么?” 太虚真人啧啧道:“真的才结丹境啊,没想到前辈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也不知等您独挑大梁还要多久,这段时间晚辈可是有的操心了。” 楚长歌气笑道:“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重回巅峰,只是那黑帝乃是不朽,一如前世那般,只怕未必就能撄其锋芒,却让你小子看清了,真是气煞我也。” 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是为找些颜面而胡乱说的。 仙道九境,他前世都曾一一走过,而且浸淫之深,可谓空前绝后,所以破境对他来说,着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只需想些办法积累底蕴,一路臻至还虚境根本就是驾轻就熟,不会有丝毫桎梏,而入道一境更是轻松,他的“我道”古往今来独一无二,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恢复巅峰之时。 只是诚如他方才所言,面对不朽,恢复巅峰时的力量恐怕还不够,只有同样成为不朽,才能跳出黑帝的蕃篱。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沿着前世的路,而是要一步一个脚印,摸索一条更加漫长的光明大道,那是一条通往不朽的路。 他从来没有质疑过自己,这次也是一样。 世间桀骜自负者多如牛毛,可如果非要挑选出一个状元出来,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视自身为道,摒弃万法,哪怕是天道亦弃如敝履,不入眼中,古往今来,除他楚长歌一人,还有谁? 太虚真人当然知道以楚长歌的能耐,只要记忆未消,没有彻底变成一个与前世毫无相干的人,重回巅峰根本就不在话下,他之所以如此一惊一乍,仅仅是为了讥讽而已。 当初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喜欢以下犯上,而楚长歌也从来不着恼,反而对其愈发喜爱。 “按照前辈所说,浩劫将至,而始作俑者,更是传说中的不朽,世间苍生皆无法独善其身,看来太玄山已经不适合再隐世了。”太虚真人忽然坐了下来,感慨道。 楚长歌道:“不错,你能有这般认识,我实在是深感欣慰。” 太虚真人撇了撇嘴。 楚长歌站起身,透过窗外望着外面太玄山毓秀风景,道:“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不过既已风声鹤唳,便该未雨绸缪,早做打算,也免得届时措手不及。众生若是不想陷入局中,成为提线木偶,任由摆布,更甚是在浩劫中死去,便要凝聚力量,齐心协力。” 太虚真人想也不想,断然道:“齐心协力,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楚长歌叹道:“我也知若想让世人齐心协力甚是艰难,而且可能牵扯到整个六界,仙魔人鬼妖灵,摒弃前嫌,共同对敌,更是痴人说梦,可是总不能坐以待毙,在浩劫面前,众生应当明白,只有抱团取暖,方能有一线生机。” “况且那黑帝目前为止也并不是全无敌手,即便我将来不能成就不朽,形势也未必就会变得特别悲观。” 太虚真人讶然道:“难道这世间还有另一个不朽?” 楚长歌道:“我曾见过仙界白帝,从他口中得知,道德天尊业已是为不朽。” 太虚真人猛地也站了起来,不住的揪着胡子,低头嘀咕道:“不朽仅仅只是个传说,怎的跟白菜似的不值钱了,道德天尊,三清道祖,原来他还活着,那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呢?同为混沌时就已诞生的神灵,难不成也成就了不朽!”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楚长歌失笑一声,随即凝重道:“这个世道早就已经乱了,只是你我未曾发觉而已,你可能还不知道,天道已死,如今掌控这世间规则的,众生苦苦所追寻的道,便是元始天尊!” 太虚真人再是无法无天,什么都不太过为意,也不禁变了脸色,倒吸一口冷气道:“天道死了!” 他虽然如今修为高深莫测,即便是大罗金仙,也是等闲视之,可天道是什么存在?那是这个世界的顶点,世界的顶点竟然会死去,实在是令他震惊不已。 而更令他震惊的是,身为三清道祖之一分元始天尊竟然鸠占鹊巢,代替了天道的位置! 楚长歌虽然没有明说天道是怎么死的,但以太虚真人的智慧,又岂能猜不出来,盘古意志所化的天道竟然死了,而元始天尊则摇身一变,化为规则,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天道不是元始天尊所杀,还能有谁? 第二百四十九章 轮回 太虚真人不禁负着双手在门口踱来踱去,忽然停下脚步,问道:“看来这个世道是真的要大变了,太玄山该如何自处?” 楚长歌道:“积蓄力量,静观其变。” 太虚真人捻须颌首道:“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是何等浩劫,竟连前辈您也不知详情,看来那黑帝所谋划之深远,实在是难以想象,即便是我等想率先应对,也无从下手。” 楚长歌说道:“倒也并非是无迹可寻,我曾随悬天之都飞入灵界,见那黑帝部下屠杀灵界残余,以五行旗稳固界域,似乎是在创造轮回,所以不妨可以想象一下,那黑帝所谓的万古大局,会不会是与“轮回”二字有关呢。” “轮回……”太虚真人沉吟一声,旋即走到窗边,双目中忽然爆射出绚烂奇光,直充云霄,竟是打破空间壁垒,想要探寻灵界! 可惜令他失望的是,他压根什么都难以窥探到,因为灵界已被一片神秘的力量所包裹,根本没有丝毫疏漏之处可容他见缝插针,不过倒也并非毫无收获,他从封闭的灵界中感受到了死亡与新生交替的规则,万物轮转,生生不息,这是轮回方能蕴含的奇妙力量! “灵界彻底封闭了,这等伟力,难道竟是那黑帝所为么?”太虚真人收回窥探光芒,有些动容道。 楚长歌皱眉道:“封闭一界,好大的手笔,虽然灵界已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堪,几乎要彻底崩塌湮灭,可毕竟是曾经辉煌的六界之一,如今封闭,神鬼难入,定然难逃仙界耳目,黑帝这是打算不再遮遮掩掩,肆无忌惮的准备将野心暴露于众生面前了么。” 太虚真人一凛,道:“这场浩劫恐怕并不遥远了。” 楚长歌道:“看来我得抓紧提升修为,虽然那黑帝将我视为局中颇为重要的一环,我若不重回巅峰之境,他未必就会全面展开他的谋划,不过我实在是有些好奇,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朽,封闭灵界,轮回……真是有趣。” 太虚真人笑呵呵道:“有前辈出马,定然无往而不利,什么黑帝白帝,还不是如土鸡瓦狗,一触即溃。” 楚长歌道:“你也不能懈怠,有如今这般道行,怎能不为天下苍生出份力?既然你打算入世,便先跟琼仙派结盟吧,琼仙派现如今业已今非昔比,掌门凌离尘智谋过人,待浩劫来临,与你太玄山互为犄角,内联大虚天,外结佛门,届时或可一呼百应,带领人间界众生,齐心协力,共同对抗浩劫。” 太虚真人奇道:“琼仙派?晚辈虽然隐世不出,却也对天下大势略有所知,知道这琼仙派业已是一日不如一日,早已不复当初李玄机掌门在位时那般的昌隆鼎盛,晚辈还有些诧异,明明琼仙派已然衰败到这等地步,何以这一年来竟是屡屡做出惊人之举,看似颇有崛起之势,此番论道大会更是一鸣惊人,原本不过才坐忘境的掌门凌离尘突然成为了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门下亦是都改头换面,长老皆至还虚境,而年轻弟子,更是清一色的化神境!” 他顿了一顿,恍然大悟道:“晚辈终于明白了,原来琼仙派是有前辈在背后撑腰,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不足为奇了。” 楚长歌微笑道:“我与李玄机那老头儿有些渊源,自然不能坐视琼仙派衰落如此,而且凌掌门人不错,与我也算交情甚笃,我怎么也得帮上一把,助他圆了门派崛起的愿望。” 太虚真人目光火热道:“李玄机掌门与前辈渊源再深,又岂能及得上你我之间的关系?前辈啊,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楚长歌白了这老不羞一眼,道:“你如今这般威风,还用得着我帮上一把么。” 太虚真人嘿嘿一笑,双手拢在袖袍里,在楚长歌的面前,挺直如松的腰也跟着弯了下来,圆润光滑没有丝毫褶皱的脸上满是谄媚之色,道:“晚辈可不敢妄自尊大,自知如今道行虽然有点厉害,可远远还没到无敌的地步,与前辈相比,更是拍马难及,犹如天上地下,前辈虽不过只言片语,可晚辈岂能猜不出未来的那场浩劫该是何等恐怖?技多不压身,前辈就传我两招,待浩劫来临,晚辈也好多些手段应对不是?” 见太虚脸皮恁的厚,哪里像是个一宗之主?更不像是已经活了三百余岁高龄理应德高望重谦逊沉稳的老者,楚长歌不禁摇头苦笑道:“你啊你,却是一点没变。” 瞧太虚真人期待的眼神,无可奈何,也不再打算藏私了,双指点在太虚真人的眉心之间,将一点修炼的心得度入,传进太虚的脑海之中。 太虚如获至宝,饶是他这般道行,也是怔怔伫立良久,才堪堪将楚长歌送与他的修炼心得消化,微微吃惊道:“这就是前辈的‘我道’么?虽然时常听前辈提起,可如今深入窥探,才知其恐怖玄奥!以自身为道,天为我,地为我,众生为我,唯我独尊……” 楚长歌有些惊讶,没想到太虚真人这片刻的功夫就能领悟“我道”的些微真谛,这等天姿,实在是令人望尘莫及,恐怕就算是那个曾在悬天之都见过的年纪轻轻便臻至道一境的靈山叛徒,也要黯然失色,当下毫不犹豫,双指间持续输送,将我道的奥秘倾囊相授。 我道,亦为道。 而此道,就名为“我”。 虽然只有寥寥一字,可蕴含的道理却是千百万字也未必能赘述完全。 当楚长歌收回手去,太虚真人仍旧沉浸在我道的奥妙之中,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眼眶有些湿润,竟是差点老泪纵横,激动道:“晚辈着实是坐井观天了,天下间竟有如此奇妙之道!” 楚长歌撇撇嘴道:“算你小子还有几分眼力,不过你心思淡然,无欲无求,恐怕并不适合修炼我的道。” 太虚真人赶忙摇头道:“哪怕能读懂一层,已经是晚辈莫大的造化了!” 第二百五十章 鬼界 楚长歌点点头,他将我道倾囊相授,本来也没打算太虚真人能够完全掌握。 他的道亘古无一,或许曾有先贤想到过,也尝试过,不过最终能得道者,从古至今,甚至是未来的无尽岁月,恐怕也惟有他一人而已。 这是逆天之道,不该存在于天道的规则之下,然而楚长歌仿佛生来就是逆天之人。 他十八岁前饱读诗书,一心意欲科考中举,位列朝堂,殚精竭虑,造福天下,那时的他还有些平平无奇,纵然心有丘壑,但相对于天下间犹如过江之鲫的读书人,却也算不得如何出类拔萃。 然而自他心灰意冷,选择上山修道之后,才真正绽放出了原本便属于他的光彩。 从他修道的那一刻起,修的便是我之道! 无人传授,甚至那时他连道是什么都搞不清楚,一切都在福灵心至之间水到渠成,他仿佛就是道,道仿佛就是他,当他进行筑基之时,就已坚定了自己修炼的意义,那就是众生唯我,唯我独尊! 哪怕是天道,都不足以令他敬畏,甚至是不屑一顾。 而事实也证明了“我道”是何等的恐怖莫测,得道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都在为他而颤抖,而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站在这个世间最顶端的最强者。 当然,不朽是个意外。 如果说他的道是逆天而行,那么不朽根本就是彻底打破这个世界规则的畸形产物。 生老病死,乃是这个世界运行绵延的基础规则。 哪怕是仙人长生不老,也无法做到不死,逃不过这个铁一般的法则。 而不朽,却是真正的不死。 哪怕是乾坤颠倒,日月变换,直至沧海桑田,甚至是世界毁灭,连混沌都不再存在,也无法死去! 不朽太过不可思议,所以饶是他巅峰之时威压九天十地,力震古今未来,也摸不准能否与不朽一争锋芒。 或许无须成为不朽,亦能逃脱黑帝的掌控,或许不能。 不过能与不能,并不是他意欲成为不朽的主要原因,他亦想领略一番这等神秘境界是何风景啊。 “小泰戌,你可能送我去往幽冥。”他忽然说道。 既然那黑帝的局貌似与轮回有关,或许去地府能查探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好歹如今也是一宗之主了,而且业已一把年纪,仍旧被他一口一个小泰戌的叫着,太虚真人只觉老脸甚不光彩,好在左右无人,轻轻咳嗽一声,也就掩饰过去了,随即奇道:“前辈您去鬼界做甚?” “既然这场浩劫似乎与轮回大有关联,幽冥地府掌管六道轮回之事,兴许能在那里得到些有用的线索也说不定。” 太虚真人恍然道:“原来如此,还是前辈思虑周全,晚辈望尘莫及,可是地府守卫森严,像我这般强大之人,进入定会引起警觉,届时倘若惹得十殿阎罗震怒,恐怕不免麻烦。当然,我是不怕那些牛头马面,就算是秦广王那厮亲自出手,我也不怵他几分,只要前辈一声令下,就算是将地府掀个底朝天,也无不可。” 楚长歌摇头道:“你听差了,是我自己去,不是你和我同去。” 太虚真人一愣道:“什么,您要独自去地府?” 随即连忙摇头道:“这可不成,前辈啊,您毕竟如今尚未恢复至巅峰之时,那地府虽然不足为道,却也堪称是龙潭虎穴,凶险莫测,若是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这世间苍生,岂不是没了主心骨?届时浩劫来临,就凭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如何能抵挡的住啊!” 楚长歌失笑道:“这点你放心,我虽修为未复前世,但金身仍在,就算是露出踪迹,惹得十殿阎罗出手,也未必就能拿我怎么样。” 太虚真人沉吟半晌,点头道:“如此也好,前辈可千万当心。” 楚长歌点头。 太虚真人问道:“现在就去么?” “就现在。”楚长歌道。 太虚真人道:“好,鬼界不太好入,况且又不能大张旗鼓,晚辈只能施术画条通道,至于传送至鬼界何处,乃是未知之数。前辈可要有个心里准备,万一不幸落入十殿阎罗的寝宫,打扰了他们的美梦,届时便在内心召唤晚辈,晚辈立刻就破开空间前去救您。” 楚长歌气极生笑,催促道:“啰啰嗦嗦,这就施术吧。” 太虚真人收敛调笑之色,伸出手虚空一画,立时出现一个幽深的通道,对楚长歌肃然道:“前辈千万小心,若是遇到什么难以化解的危险,一定要在心中默念我的名字,我一定即刻赶到。” 楚长歌当然不会怀疑太虚真人这段话的严肃性,哪怕其素来好开玩笑,当下微微一笑,甩下两个字:“啰嗦。”随后便走入通往鬼界的通道之中。 随着一阵天黑地暗,他转瞬间便来到鬼界。 鬼界,乃是众生的最终之地。 即便是大罗金仙,因某种原因而死去,也要来到这里,听从地府约束。 在民间神话中,鬼界最为知名的可能就是“黄泉路”、“奈何桥”了,而无巧不巧,楚长歌现身之地正是奈何桥。 这个世界每一刻都有人在死去,所以黄泉路上从来都不缺阴魂出现。 楚长歌就混迹于众多阴魂之中,施展秘术将肉身隐去,呈现灵魂状态,而且虚无缥缈的身上还烙印着阴魂独有的死亡印记,伪装的可谓是天衣无缝。 这种秘术是曾经昙花一现的鬼道中众多诡异法术中的一种,他也是无意中得来,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 走过黄泉路,上了奈何桥,便该是喝孟婆汤了。 孟婆是个矮胖老妪,白发苍苍,在民间的神话传说当中仅仅只是为阴魂去除记忆的普通冥差而已,但真实的她其实并不普通,恐怕就连地府的存在都未必尽知,这个万世如一日在奈何桥边为阴魂去除记忆的老妪,实力堪比十殿阎罗! 奈何桥边有许多冥差守卫,安全进入地府,必须要喝下孟婆汤,眼瞅着就要轮到自己,楚长歌不禁心底琢磨,该如何躲过这一关,毕竟孟婆汤可不是闹着玩的,失去了记忆,还怎么查探轮回之事? 第二百五十一章 转轮王 鬼界并非如传说中那般暗无天日,除了九幽深处永远无光芒可至,即便是人尽皆知且闻风丧胆的十八层地狱也只是相较昏暗而已,全因在鬼界上空,悬着一轮血月,将无边黑暗驱逐,但却令这里显得愈发阴森恐怖。 终于轮到了楚长歌,借着月色,他看向低头正端着大碗向桶中盛汤的孟婆,只见这位鬼界深藏不露的高手,面容苍苍,皮肤褶皱,层层堆叠,细眼塌鼻,嘴唇撕扯开来露出满口黄牙,甚是丑陋,见他走到近前,依照惯例,连声音也是沙哑难听的道:“过了奈何桥,饮下孟婆汤,生前事皆了,安心入轮回。” 楚长歌接过孟婆递来的大碗,将其中的汤水一饮而尽,眼中的光芒忽然变得灰暗,随即如同前面喝下孟婆汤的所有阴魂一般,面容呆滞,有些浑浑噩噩的向前飘去。 喝了孟婆汤,便会忘却所有记忆,这一点楚长歌自然是心知肚明,早已想好了应对之法,这般模样其实是他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瞒过孟婆以及这里众多冥差的耳目,实则在孟婆汤入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已悄然运用真气将其消解为无形。 他装作浑浑噩噩的跟着众多阴魂向地府飘去,孟婆忽然回头望向他的背影,混浊的眼睛闪过一丝讶然之色,怔怔注视良久,待他彻底飘入地府大门,这才转过头来,也不知是否瞧出了什么异样,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做什么,继续一丝不苟的为排队的阴魂们盛汤,嘴角若有若无的轻轻一咧,沙哑的声音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有意思……” 地府守卫森严,不亚于天庭,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过了奈何桥,进入地府大门,仍旧有守卫盘查,为的就是怕生人鱼目混珠,好在楚长歌的鬼道奇术“藏身化魂”可谓是神奇无比,饶是众多冥差按照繁杂步骤层层审查,终究还是让他混了进去。 进了地府大门,径直去往的便是阎王殿,凡世间生灵,不管是人是仙,是妖是魔,来到这里都将到阎王殿听从审判,若是为非作歹,恶行累累,毫无疑问,必定是要进十八层地狱受苦的,而若是没有什么劣迹,则步入轮回,至于是进入六道轮回的哪一道,亦要由阎王爷定夺宣判。 踏入阎王殿,乍一进去便觉威严之气扑面而来,令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匍匐叩拜,两侧阴差执仗而立,俱是横眉冷对,上首红脸阎王头戴墨黑乌纱,手按惊堂木,头顶匾额“转轮王殿”四字龙飞凤舞,熠熠生辉。 “跪!” 随着新一茬的一百阴魂入殿,两侧阴差猛地执杖击地,齐声喝道。 众阴魂虽然失去记忆,但情绪却是扔在,无不是吓得跪地磕头。 楚长歌就在其间,硬着头皮装模作样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啪! 上首转轮王狠狠一拍惊堂木,道:“升堂!” 地府有十殿阎王,转轮王正是其中之一,位列最末,却最是不近人情,性情暴戾,即便是仙人身死堕入鬼界,也不会网开一面,丁是丁卯是卯,从不曾徇私枉法。 这位转轮王随即眼中射出两道光芒,映照在一阴魂身上,猛然大怒道:“张贵生,你欺凌兄嫂,玷其名节,该打入油锅地狱!” 转轮王殿断案最是雷厉风行,根本不给狡辩机会,何况阴魂本就已喝下孟婆汤,忘却了前世记忆,更是无从辩解,只能听之任之,那张贵生一脸惶恐惊骇之下被冥差拖了下去。 “杨寿,勾结官府,横行乡里,为害一方,打入挖心地狱!” “李翠云,搬弄是非,说三道四,打入拔舌地狱!” “杜空,身居一品,尸位素餐,贪污受贿,陷害忠良,吞没军饷,通敌卖国……他娘的,简直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来啊,将这厮给本王打入第十八层地狱!” 转轮王眼光扫过一个,其前尘往事便一览无遗,随即做出宣判。 眼看着前面的阴魂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拖了下去,几乎全都被打入了地狱之中,侥幸能去轮回的,委实寥寥无几,楚长歌不由心下一凛,不是怕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而是怕一会儿被转轮王的神眼瞧出真身,不好收场。 他从未来过地狱,有关于这里的事也都不过是略有耳闻,而且多是民间传说,坊间传言,半数做不得真,不禁暗暗后悔准备不太周全,如此冒然下来查探轮回实在是过于草率,此刻怕是连转轮王的这一关都过不去。 还未等想出什么良策,前面的阴魂业已被宣判的一干二净,终于是轮到他了。 转轮王的目光照在他的身上,猛然面色大变,喝道:“来者何人!” 无需多想,也知是被瞧出了破绽,否则焉能如此激动?不过楚长歌却是丝毫没有惊慌,拱手道:“在下楚长生,见过转轮王。” 进入地府,必须要喝下孟婆汤,而喝下孟婆汤的,皆会忘记往事前尘,哪里还有能记住自己姓名的,两侧阴差无不是同时变色,气氛一时变得煞是紧张,只等转轮王一声令下,便要冲上来将楚长歌拿下。 转轮王却是没有立刻发号施令拿人,依旧是眉头紧锁,道:“本王竟然看不到你的前世,难不成你生前是何等匪夷所思的大修行者,抑或是犹如五方大帝那般的仙人么?” 楚长歌点了点头。 转轮王道:“怪不得,本王的‘幽冥神眼’洞穿一切,道一四境之下,皆无所遁形,却是看你不穿。” 楚长歌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前世之强大,又岂是道一四境所能比拟的?原来这转轮王正是难以看穿他的前世,才有这般激动反应。 他随即暗暗心喜,鬼道法术虽然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此番却是颇有起效,以“藏身化魂”之术伪装成阴魂,这转轮王竟是压根都没看出来! 往往遇到难以看穿其前世的阴魂时,正是转轮王最头疼的时候,不过毕竟是经验老道,又思衬后面还有诸多阴魂要审,当下大手一挥,道:“入人间道!”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六道轮回 六道轮回,除了天道,人间道可以说是最好的去处了,转世投胎,再世为人,可以说是世间所有将死生灵梦寐以求之事。 当然,楚长歌可不想再次转世轮回,入人间道并不能让他有丝毫欣喜,但还是佯装一笑道:“谢转轮王。”紧跟着跟随鬼差去往轮回了。 这等事虽然不多见,但隔三差五总能遇到一回,对于繁忙的转轮王来说并不值得多想,随后便又继续开始坐堂审理起来。 过了许久,忽然听得一旁的判官惊声道:“冥王!” 转轮王蹙眉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 判官左手捧着生死簿,握着笔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望着转轮王慌张的道:“先前那楚长生……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 转轮王面色随之一沉,片刻后气笑道:“好啊,竟敢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装神弄鬼,本王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 这厢楚长歌已经跟着阴差来到轮回,根本不知业已是东窗事发,暴怒的转轮王即将就要追赶而至。 所谓六道轮回,即天道,人道,畜牲道,饿鬼道,阿修罗道,地狱道。 入天道,凡者脱胎换骨,立地成仙,仙者则再度重回天界,位列仙班,不过无论是仙是凡,除非有天大般的功德,否则根本难入此道,千年来能有寥寥数人,已经是很难得了。 入人道,顾名思义,则是转世投胎,成为人类。人者,万灵之长,有道是“欲求仙道,先修人道”,若入轮回,除却天道,人道才是所有死亡生灵梦寐以求的归宿。 入阿修罗道,转世成魔。自上古仙魔大战,魔界崩塌,魔族近乎亡族灭种,天帝唯恐魔族死灰复燃,便明令禁止,不许再有阴魂入阿修罗道,地府受天庭所辖,岂敢不遵,因此阿修罗道成了废道,更被重兵看守,成了蒙尘之地。 入畜牲道,贬为牲畜,除却少数能开启灵智,甚至成仙得道的,多半都是至死都要受尽苦楚。 入饿鬼道,便会化为饿鬼,忍受无穷无尽的饥饿。 而地狱道,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十八层地狱,没有谁愿意进入到那里去,因为那里是让活人想想都要颤抖的地方,一旦进去,将会无时无刻受同一种惩罚至永无止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六道轮回究竟是何人所建,一直都是一个谜,除了地府创建之初就已存在的十殿阎王,恐怕无人知晓,不过人间界有很多种说法,比较受认可的三种说法,一说是五方大帝之一的阿弥陀佛所建,二是三清道祖之一的灵宝天尊,而三最受主流推崇,说六道轮回是创世神盘古的肠子所化,目的就是为众生延续,千秋万代,永不凋零。 不过六道轮回究竟是谁建立的,对于此刻的楚长歌而言并不重要,他只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关于那黑帝所造轮回的蛛丝马迹。 人间道前飘着无数阴魂,井然有序的在阴差的大喝下走入其中,转世投胎。 楚长歌身为后来者,轮到他还需好些功夫,趁着这个当口,暗下施展大罗天眼,细细打量了一番这六道轮回之一的人间道。 人间道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可大都是自己臆想,并不确实,它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瑰丽玄奇,亦无丝毫值得惊讶之处,仅仅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深坑而已,只不过表面泛着淡淡的光幕,暗藏着堪称是这世间上最为神秘莫测的轮回力量。 楚长歌暗暗施展大罗天眼,想要抽丝剥茧看清一些轮回的奥秘,奈何如今修为委实太过低微,压根就看不破这等奇妙力量,不由心道此行恐怕要无功而返,连真正的轮回都难以觑其一丝神妙,更别说从中找到与黑帝所造轮回有关的线索了。 “看来最快也要等到修为到还虚境时,方能看清一丝轮回。” 他心下暗道,大罗天眼是他自创之术法,能看清事物的本质,但随着事物愈发深奥驳杂,便需以足够的修为支持。 事物就像是一团乱麻,而他的大罗天眼就是能够将这团乱麻理清的双手,修为则是精力,这团麻越乱,便越需要足够的精力才能将其整理出来。 臻至还虚境,就等于触摸到了一丝大道的边缘,以他我道震古烁今的造诣,届时再以大罗天眼窥探轮回的奥秘,即便依旧不能洞穿完全,至少也绝不可能如现在这般雾里看花,毫无所得。 他刚想在心中呼唤太虚真人洞开两界之门,这就离开,却听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唱喏声道:“转轮王到!” 转轮王来了! 他心下一凛,随即目光看去,只见转轮王坐着大轿缓缓往人间道这边而来,红扑扑的威严面容上阴沉如水,想来心情也不怎么好…… 难道是身份败露了? 他暗暗琢磨。 这转轮王活了无数岁月,而且身为十殿阎罗,即使忝居末位,修为怕也是非同小可,在其眼皮子底下通过两界之门回到人间,只怕是疏为不易。 他当即按兵不动,瞧瞧转轮王至此究竟所为何事,倘若是为他而来,届时再做计较,如果不是,那便等转轮王离开之后,再呼唤太虚真人施法画出两界之门。 转轮王的大轿缓缓抬到了人间界前,他未开口,左右阴差便已大喝道:“人间道暂时关闭,都老实呆着,谁敢有半点不规矩,格杀勿论!” 掌管人间道的阴司“重嚟”连忙上前道:“敢问转轮王发生了何事,竟劳烦您屈尊前来。” 人间道每时每刻都有无数阴魂前来投胎转世,耽误片刻,都不知要积压多少,若是久了,恐怕会乱了套,重嚟身为掌管人间道的阴司,自然是不敢担这个重责。 转轮王冷冷道:“方才有个阴魂竟敢在殿前欺骗本王,生死簿上没有他的名字,本王特地来将他缉拿归案。” 欺骗阎王,这还了得? 重嚟顿时惶恐不已,连忙招呼阴差道:“将这些阴魂全都看住,外来的且先拦下,待那厮寻到之后,再放将进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酒囊饭袋 转轮王幽冥神眼射出精芒,扫视人间道前的所有阴魂,少顷,阴恻恻笑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本王请你出来?” 阴魂群中的楚长歌心中一震,知道业已行踪败露,藏是藏不住了,若是装疯卖傻,不免有失风范,当即越众而出,镇定自若的望向轿子上正瞧着他的转轮王,笑道:“果然不愧是阴曹阎罗,神眼一扫,就能发现楚某所在,楚某佩服。” 转轮王并没有急于将楚长歌捉拿起来,反而是重嚟眼见楚长歌走了出来,面色大变,急忙招呼周围阴差道:“快将这狂徒抓起来!” 阴差们得令,况且转**王就在这里,怎敢有稍微迟疑,不竭尽全力表现?立时向楚长歌一拥而上。 楚长歌身形一闪,施展乾坤无距倏然掠出数丈之外,雄浑真气爆发开来,犹如沉寂火山突然觉醒,将紧跟着冲来的众多阴差接连震倒在地,一个个哎呦惨叫,灰头土脸。 重嚟大怒,在他人间道的地盘,却有狂徒气焰如此嚣张,只觉老脸都快丢尽了,何况转轮王就在一旁瞧着呢,更是气的七窍生烟,跳着脚怒骂道:“你们这些饭桶,还不赶紧将这小子拿下,简直气煞我也!” 阴差们惶恐不已,楚长歌这个点子着实扎手,虽然境界不深,但真气之狂猛简直是匪夷所思,哪里是他们这等地府小喽啰能够制服的? 重嚟也知指望这些酒囊饭袋拿下楚长歌,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当即从腰间抽出轮回法器“人道棍”,便要亲自出手。 却听转轮王淡淡的道:“都住手。” 众阴差被楚长歌打的七零八落,丢盔弃甲,早已斗志消磨,耳听转轮王让住手,无不是喜出望外。 重嚟刚想一展身手,闻言怔怔望向转轮王,道:“大王……” 转轮王只作不理,这些阴差是酒囊饭袋,重嚟可谓是难辞其咎,人间道守卫力量如此薄弱松懈,楚长歌区区一个结丹境修士都能纵横来去,所向披靡,若是再来个强一些的,还不将这里闹翻了天? “哼!” 转轮王冷冷哼了一声。 重嚟顿时吓得臭脸惨白,双膝止不住便要弯曲下去。 眼下还不是计较重嚟尸位素餐的时候,转轮王的目光一直都在楚长歌的身上没有片刻移去,忽然啧啧称奇道:“瞧你真气雄浑,根本不是阴魂,竟然能伪装的如此惟妙惟肖,连本王的幽冥神眼都无法洞破,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本王真是好奇啊,你的真实修为才不过是结丹境,凭你的修为,根本就无法打破两界壁垒,你是怎么来到鬼界的?” 见这位转**王没有立刻将自己捉拿起来,楚长歌自然是乐得闲聊几句,没准话说开了,不必再动刀动枪呢? “楚某自然是无法凭一己之力来到鬼界,但并不意味着不能走进由他人开辟的两界之门,世间能破开两界壁垒者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转**王又何必讶异。” 转轮王嘿然道:“如此说来,是有大法力者送你来鬼界的了?那人是谁?六界能送两界壁垒者固然不少,但本王却也多数都能认识,还有,你来鬼界所谓何事?” 楚长歌苦笑道:“转**王的问题未免太多,楚某也不知该从何答起。” 转轮王沉声道:“先说说是谁送你来的鬼界,小子,你若识相,就一五一十的招供,若是再敢抖机灵,就算你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不好惹的大人物,本王也断然不会心慈手软,制你一个擅闯地府、殴打阴差之罪!” “大王休要那么大的火气,楚某已是身陷囹圄,在你法眼之下无所遁形,插翅也难飞,又岂敢有所隐瞒。”楚长歌嘴上说着,心中却是寻思,若是说出是小泰戌送自己来的鬼界,以地府森严法度,这个转轮王铁面无私的心性,断然会牵连太玄山上下,实话实说,未免得不偿失,还是得模棱两可令其投鼠忌器才是上策。 念头飘过,他呵呵一笑,说道:“楚某出身于人间界海外三大仙山之一的靈山,得师门长辈吩咐,偷偷潜入鬼界来查探一件事情,未免事情闹大,众生皆知,这才以秘术伪装,没有率先通禀,还望转**王见谅,卖我靈山一个面子。” 提到靈山,转轮王眉头不禁深深皱了起来,人间界的海外三大仙山,道统绵延万古,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天庭地府诞生以前,即便他是十殿阎罗之一,鬼界最有权势的大王,也是不敢小觑,有些郑重道:“原来是靈山弟子。” 楚长歌笑着拱拱手。 转轮王作为十殿中最为不近人情的阎罗,可不仅仅是说说而已,即便对靈山有些忌惮,但也只是有些忌惮而已,说不上畏惧,更谈不上惧怕,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楚长歌离去,脸色突然一沉,冷冷道:“可就算你是靈山弟子,也不该如此肆无忌惮的违背六界界规,不经准许,擅自闯入我鬼界,更窥探阴曹地府,乃至六道轮回,倘若今日不将你绳之以法,明正典刑,日后众生有样学样,我地府威严何在!” 瞧他喜怒无常,说变脸就便脸,楚长歌有些措手不及,失笑道:“大王何必动怒,难道你就不想再听楚某说说师门派我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转轮王手指轻轻瞧着扶手,居高临下的淡淡道:“说来听听,若是真的有何隐情,看在靈山的份上,本王兴许还能让你少吃些苦头。” 楚长歌早就已酝酿好了,当即说道:“大王可知,灵界已被一股未知的力量所封禁?” 转轮王略显讶异,不过稍纵即逝,随即道:“灵界濒临破碎,不过是废界而已,被封禁又如何?本王为何要知道,难不成此事与地府有关么。” 楚长歌淡然笑道:“自然是与地府有关,我师门长辈从被封禁的灵界中感应到了轮回的气息,试问天下谁人不知,六界只有地府才有轮回,可如今已沦为废界的灵界竟也似乎建起了轮回,大王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当时我靈山长辈们该会是何等惊讶,楚某不经通禀,便前来鬼界查探此事,是不是也理所当然了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事 转轮王动容了,瞬间坐直起来,惊道:“灵界上有轮回!” 楚长歌点头。 转轮王不敢置信道:“这根本绝无可能!” 楚长歌道:“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若是感到不可思议,断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定当有迹可循,转**王若是不信,大可窥探灵界,看看那里是否已被神秘力量所包裹,又是否充斥着轮回的力量。” 转轮王紧皱的眉头一丝丝舒展开来,眼中望向昏暗血月长空,精光爆射而出,直入无边深邃黑暗之中。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楚长歌说的半真半假,自衬定能瞒天过海,令这转轮王不再执意降罪,即使仍然顾虑地府法度,想要惩罚什么,必然也是小惩大诫,毕竟靈山的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这位十殿阎罗之一的转轮王,也得掂量掂量。 况且轮回本就是地府独一无二的产物,如今却突然出现于灵界之中,转轮王哪里还有心思再追究他擅闯地府的罪责,怕是感激还来不及呢。 他智珠在握,毫不慌张,索性解开藏身化魂鬼道之术,显露真身,惊的众阴差连连后退,恐惧的望着他。 自古以来,能以肉身入鬼界者,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敢肆无忌惮擅闯鬼界的存在,无不是惊天动地,法力卓绝,而且生的气息本来就对死亡生灵相克,众阴差大都是法力低微,见楚长歌化回肉身,感受到他身上磅礴沸腾几欲爆炸开来的勃勃生机,怎能不变脸色? 当然,楚长歌毕竟不过才结丹境,生命力再是磅礴也总有一个限度,譬如重嚟就丝毫不受影响,见阴差们对楚长歌望而生畏,腿直嘚嗦,不由暗暗光火,心道待这件事了,定要将这些酒囊饭袋好好整饬一番,免得日后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在大王面前丢人现眼。 那边转轮王双眼透过空间壁垒,掠过无垠虚空,窥探衰败几要破碎的灵界良久,忽然收起幽冥神眼,“嘶”地吸了口冷气,喃喃道:“果真充斥着轮回的气息,怎么会这样,那里如何会有轮回存在,是何人所为呢?” 楚长歌微笑道:“这回大王该相信楚某所说的话了吧?” 转轮王点点头道:“你所言的确属实,只是本王仍旧不能赦免你擅闯地府之罪,法度无情,若是只要事出有因,都可随意挑战破坏,鬼界还不乱了套了?就算你是靈山弟子,也要接受惩罚。不过,念在你也是无心之举,本王便法外宽恩,不令你形神俱灭了,便打入第六层地狱之中,受百年之苦,待刑满之后,再让靈山亲自下来领人吧!” 楚长歌愕然,没想到这转**王如此冥顽不灵,竟然固执到了这等地步,告诉其这等重要之事,还要执意降罪。 默然片刻,眼瞅着这转轮王嘴唇微张,似要下令将自己拿下,楚长歌佯装大笑道:“好一个转**王,真是让楚某大开眼界,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就是身为阎罗的本色么?” 转轮王愠怒道:“你擅闯地府,罪无可恕,纵使巧舌如簧,也逃脱不了罪责,若是再敢出言讥讽,休怪本王将你打入饿鬼道!” 楚长歌不慌不忙道:“你地府镇守轮回,结果在除地府之外的地方,也出现了轮回,若是让天庭知晓,你十殿阎罗恐怕皆是难辞其咎。我靈山有面‘昊天镜’,能够直达天听,大王想必是知道的,当我师门长辈得知灵界竟然出现了轮回,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天庭,就是不想你地府因此承担责任,而是暗地里派楚某来查探关于轮回之事,不经通禀,擅自闯入,亦是怕走漏风声,闹得人尽皆知。我靈山是桩桩件件都为你地府考虑到了,可再看看你,转**王,你不感激涕零倒也罢了,竟然还恩将仇报,要将楚某打入地狱受罚……” 他装做义愤填膺,说着冷冷一哼,道:“别怪楚某没提醒你,楚某若是被打入地狱,灵界中藏有轮回之事不日就会上传天庭,届时天帝怪罪下来,恐怕你十殿阎罗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威胁之言,若是换作别的事,转轮王又岂会投鼠忌器,可这件事不同,即便是他也得思量三分,轮回兹事体大,若是让天庭知晓,定会问罪,权衡利弊之下,只能无奈挥了挥手,示意阴差们让开道路。 灵界存在轮回,这可是石破天惊的大事,转轮王此刻只想立刻召集其他九大阎罗,共同商议该如何是好。 “恭送转轮王!” 重嚟以及阴差们跪地说道。 待转轮王火急火燎的被抬的迅速远去,重嚟方才敢起身,而此时此刻,人间道外积压的阴魂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数字,他连忙挥手放行,生怕再惹出点什么乱子,给大王们添堵,届时恐怕仕途无望。 当然,楚长歌这个生人没有被重嚟忘记,见他站着一动不动,没好气道:“靈山的家伙,转**王大发慈悲,宽恕了你的滔天罪责,你还不回人间界去,还在这里站着发愣做甚?” 楚长歌没有立刻离去,自然是心中又有了计较,闻言笑道:“楚某是为调查轮回之事而来,若是无功而返,恐怕难以对师门交代,怎么也得带回去点什么,所以还望大人能准许楚某多停留片刻。” 重嚟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楚长歌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一面大幡,问道:“大人可认得此物?” 重嚟惊声道:“修罗幡!” 奈何桥上曾插着一杆长幡,名曰“修罗”,指引过往阴灵,只是多年前被神不知鬼不觉的窃走,一直下落不明,重嚟乍见楚长歌拿出来的这面大幡,岂能认不出来,他手中的这个正是被窃走多年的修罗幡! 重嚟旋即寒声道:“好啊,原来是你靈山偷走了修罗幡,如今竟还敢堂而皇之在本官面前拿出来,简直是胆大包天!本官定然要上报阴曹,这回你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擅闯地府之罪可赦,但盗窃修罗幡,哼哼,就算是五方大帝下来,也是保不了你!” 第二百五十五章 物归原主 楚长歌笑道:“大人莫要误会,这修罗幡是楚某偶然在一乖戾少年手中得来的,眼下拿出来却是想令此幡物归原主,重新飘扬于奈何桥上。先前楚某瞒天过海,想必令大人心有愤懑,正好此幡便当做楚某的一番心意,做个顺水人情,想必找回这等至宝,十殿阎罗定然会龙颜大悦,大人定能因此加官进爵,没准阎罗大王们一高兴,便派你主司天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重嚟听得心花怒放,主司人间道虽然称得上是肥差,可相比于天道那可就差的远了,他做这人间道管事已经快三千年了,又不是胸无大志,安于现状,又岂会不想往上爬,接过修罗幡,不禁双目放光,大好前程仿佛已然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楚长歌微微的笑着,并没再多言。 有些话无须多说,点到为止,但凡不呆不傻,想必都能猜出三两分来。 而重嚟能当到六道管事,如何会是呆傻之辈?欣喜许久,便觑向楚长歌,嘿然道:“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我素不相识,却如此好心,愿意将这份功劳送给本官,如果说没有事求本官,恐怕是鬼都不信。” “大人快人快语,楚某敬佩。”楚长歌哈哈大笑,道:“既然大人如此耿直,楚某也就明说了,楚某确实是有事,想请大人能睁只眼闭只眼。” 重嚟握着修罗幡的手紧了紧,默然片刻,奇道:“你还有何事?” 楚长歌道:“我想进地狱道。” 地狱道也就是所谓的十八层地狱,重嚟失笑道:“你小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方才险些被打入其中,费劲唇舌,才得转**王宽恕,幸免于难,怎的眼下反而趋之若鹜的要往那里去,本官还真是搞不懂你。” 楚长歌也跟着笑了,道:“大人还真是幽默,方才楚某若是进去,就要受百年刑罚,无时无刻不是痛苦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此刻求大人通融,却是想去找一个人。” 重嚟警觉道:“什么人?” 楚长歌笑道:“其实说是‘人’不太确切,应该是鬼魂,他曾是三百年前人世间凶名赫赫的滔天大魔头,只可惜在楚某解脱之际,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跑来挑衅楚某,结果为楚某所杀,想他前世作恶多端,为修魔道第一奇书《天魔策》杀人盈野,逆天而行,死后定然是要下地狱的,所以楚某打算找到他问些事情。” 重嚟皱眉道:“三百年前的大魔头?你小子纵使是出自靈山,修为也不过就是区区洞玄境界而已,能被你所杀之人,又能强到哪去?况且你小子看上去年纪轻轻,寿龄也就二十几岁而已,却说已活三百年,莫非以为本官是好诓的不成!” 说着说着,渐渐声色俱厉,惊的周围阴差连忙严阵以待,虎视眈眈的望着楚长歌。 楚长歌无奈道:“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只不过却是雾里看花,难以尽知其中隐情。楚某是否说谎,其实并不重要,既然大人看出楚某不过是区区结丹境界而已,即使真的诓骗于你,暗怀鬼胎,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以大人的法力,擒拿楚某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重嚟哼道:“你说的也未免太轻松了,你若是有何异常举动,蒙蔽过本官,本官定然会被你无端牵连,所以不管你是说谎也好,真话也罢,还是尽快离开鬼界,别给本官找麻烦。” 这是下逐客令了,楚长歌呵呵一笑,有意无意的瞥了重嚟手中那杆修罗幡一眼,叹道:“看来大人是打算放着这天大功劳不要了,也罢,既然是楚某一厢情愿,那还请大人将修罗幡交还给楚某吧。” 重嚟神色一肃道:“这本就是我地府之物,你难道还要拿回去不成?别怪我没提醒你,此物于我地府,乃是指引过往阴灵之圣物,可于你,不啻于是无穷祸端,此番物归原主,正是你之福分,免得徒遭无妄之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难道就一丁点也不懂么!” 听这位人间道主事说的振振有词,实则是怀着独吞功劳邀功请赏的心思,是断然不会将修罗幡放手的,楚长歌不禁失笑道:“大人果真是尽职尽责,为楚某也是煞费苦心了。” 重嚟也不知听没听出他的话暗含一丝讥讽,嗤的笑了一声,道:“知道本官良苦用心就好,鬼界并非是你这等生人久留之地,这就立刻回往人间去吧。” 楚长歌当然不会就这般轻易地离去,他拿出修罗幡,可不是真的想将此物物归原主那么简单,若是不达成条件,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任是重嚟再是脸皮颇厚,舌灿莲花,说的冠冕堂皇,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摇头苦笑道:“恐怕是不成啊,楚某既然已经说了要见那位故人,若是连个面都未瞧见,又怎能安心回去。” 重嚟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冷冷道:“好小子,你还真不识抬举,自己不走,莫非还想本官强行送你上去么!若是那样,可别怪本官没有事先提醒,你小子免不了要吃些苦头!” 楚长歌声音也冷了下来,道:“你以为楚某将修罗幡交给你是让你独揽功劳而不肯付出代价的么?你若是不答应楚某的条件,这修罗幡,恐怕你未必就能安然无恙的拿到十殿阎罗那里邀功请赏。” 重嚟大怒道:“你敢要挟本官!” “是不是要挟,全靠大人是怎么想,相比于确实可得的利益,受些不痛不痒的要挟又能如何呢?”楚长歌针锋相对,丝毫不怵。 这等小角色,他还没放在眼中,即便是十殿阎罗亲至,他也只是稍微另眼看待而已,此番能够跟重嚟说这么多,已经是端的好脾气了。 重嚟狠狠地瞪着他,似乎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看来大人是不相信楚某的话啊。” 楚长歌微微一笑。 重嚟手中的修罗幡,上面附着的黑气竟是随着他话音落下,开始渐渐消退! 第二百五十六章 要挟 重嚟猛然变色,喝道:“你对修罗幡做了什么!立刻停手!损坏我地府圣物,即使你是靈山弟子,也必然难逃重责!” 楚长歌揉了揉耳朵,好整以暇的道:“大人嚷什么,楚某听得清。” 重嚟怒目而视,手中修罗幡上面附着的黑气越来越是稀少,意味着这件堪比仙器的至宝力量正在渐渐流失殆尽,等得黑气全无,则就会沦为凡物,再也没了能够指引吞噬阴灵的作用。 楚长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想从他这里平白得到好处,还不想付出代价,他怎能答应? 将修罗幡一点点变为凡物自然就是他的手笔。 这等堪可媲美仙器之至宝,将其化凡并不简单,不过对于如今的楚长歌而言,却是轻而易举,他得到了阴阳力量,其中的“阳”之力,正是世间任何鬼魔妖异的克星,只需将力量施加于其上,修罗幡的诡异神力就会一点点的被腐蚀消失。 这一点从他拿出修罗幡时打算跟重嚟谈条件时就已率先算计好了,他早就想到重嚟会翻脸不认人,既得了好处,还不想办事,天底下哪有这等便宜的事? “大人难道还没有决定吗?其实很简单,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拒绝,如此你将会得到一件再无丝毫神力的修罗幡,而楚某或许会被阎罗责罚,碎尸万段也好,被打入地狱受苦也罢,对于大人真的很重要么?真正对你重要的是,这大功一件就此泡汤,你短时间内想必再也难以立下比寻得修罗幡更大的功劳了。” 楚长歌从不屑于要挟,只是现下力量浅薄,只能出此下策,不过即使是下策,相较于武力而言,却是更能令人心甘情愿的答应一些条件。 “二是答应,大人将会得到一件完好无损的修罗幡,届时便可献给十殿阎罗,即便不能立刻升迁,也定会得到一些青睐,从此前程似锦,身居高位,执掌风云,指日可待,而你所付出的代价,仅仅是带一个生人去趟十八层地狱而已,即便那个生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但他终究不过是区区结丹境而已,若是有何不诡之举,大人举手就可拍死,比碾死一只蚂蚁简单不到哪去。” 楚长歌话语如有神奇魔力,陈明利弊,晓以厉害,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只有真理,才能击破人心的防线。 他笑着问道:“这笔买卖怎么做划算,楚某说的口干舌燥,想必大人心中该有抉择了吧?” 重嚟狠狠地盯着他,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忽然看向手中黑气渐渐消失的修罗幡,当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身上时,脸上的凶狠已经尽皆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热情的笑意,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可算是开窍了,楚长歌笑道:“大人痛快,楚某自然也不能让大人白忙活一场。”说罢,屈指一弹,一束黑光乍然没入修罗幡中。 重嚟皱皱眉,便见手中的修罗幡黑气骤然停止溃散,而且那束黑光瞬时间蔓延至修罗幡上下,隐隐透着沉重诡异的气息,像是传说中的…… “阴之力!”重嚟脱口而出道。 世间力量千奇百怪,如果说在已知的力量之中,非要推选出魁首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必然就是阴阳之力! 何谓阴阳? 阴者,污秽浊沉,代表黑暗。 阳者,浩然清洁,代表光明。 世间由时间、空间所组成,万物由五行之炁所构造,而阴阳则是一切的根本。 若无阴阳,则大道沦丧,乾坤崩塌,众生毁灭,由此可见,这两种力量的重要与可怕! 这两种力量无论是谁都见过,待万籁俱寂,黑暗来袭,则是阴力蔓延沸腾之时;至旭日东升,光照大地,则为阳力鼎盛之际。 只不过见过是一码事,能不能获得又是另外一码事。 阴阳之力不似五行力量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通过吞吐吸纳,以为己用,它无形无质,虽能切身体会,但若想得到,却是无迹可寻,所以世间生灵皆知阴阳是超脱于世间一切的力量,奈何能有幸领悟阴阳之道,并且生出阴阳之力的,纵观古今,亦是寥寥无几。 而如今这种力量竟然出现在楚长歌这么一个修为不过是区区结丹境的人类修士身上,重嚟不由惊讶万分,这才心中暗暗生出警惕,终于明白楚长歌远远不像表面上能看到的那般简单,单单是这一手阴之力,就已足够彰显出其有多么深藏不露了。 而且不仅是阴之力,重嚟此时如何猜想不出,修罗幡上的神力匪夷所思的一点点消失,正是被阳之力吞噬使然? “早就听说靈山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道统之一,深不可测,无法想象,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就连你这么个修为低微的弟子,竟然也能掌握阴阳的力量,实在是……”重嚟惊叹说道,很想再说些什么以来赞颂靈山的厉害,以及楚长歌身怀阴阳力量这等不可思议之事,可惜墨水有限,搜肠刮肚,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索性也不再庸人自扰,尴尬笑了一笑,便含糊其辞过去。 楚长歌道:“现在大人是否能遵守约定,带楚某去地狱见我那位故人了么?” “那是自然。”重嚟点头,思量片刻,仍觉不太放心,肃然道:“生人入地狱,兹事体大,非同小可,但愿你能言而有信,仅仅只是见故人而已,若是还有别的什么目的,一旦东窗事发,即便是你靈山长辈,也断然保不了你。” 楚长歌道:“大人尽管放心,若是见楚某行不轨之事,你出手便是,难道还怕我这么个结丹境的小修士能搅弄起什么风浪不成么。” 重嚟“嗯”了一声,一副你若是敢有不诡举动,本官举手就能杀你的威严表情,心下却是直泛嘀咕,倘若真是普通的结丹境修士倒也罢了,可你竟身怀阴阳力量,谁知道还有什么隐藏的神秘,还是等留神才是…… 第二百五十七章 蚩垚 买卖就此敲定,而且这笔交易简直就是楚长歌苦口婆心强送给重嚟的,对于重嚟并无丝毫损失,对方仅仅只是承担些带生人入地狱的风险而已。 然而诚如重嚟所言,兹事体大,若是平安无事,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可若是出了岔子,他这人间道管事,恐怕亦难逃重则,十殿阎罗怪罪下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到了地狱道,重嚟心情仍旧有些忐忑不安,不过看在修罗幡的面子上,天大的困难暂时也能克服。 地狱道的管事名曰“蚩垚”,掌管令六界众生闻风丧胆畏惧极深的十八层地狱,其手段自然是铁血雷厉,心性更是冷漠残忍,而修为更不用说,若是泛泛之辈,如何能压住地狱中无数的受刑厉鬼? 这位蚩垚壮硕魁梧,赤着上身,肌肉紧绷,胸膛上有血红图案,是为恶魔吞噬厉鬼之像,狰狞恐怖;他的脸上有三双眼睛,细窄狭长,却是炯炯有神,暗含精光;手中提着一条锁链,闪烁着金属光泽,隐隐渗透出殷红色的血芒,也不知自其执掌地狱以来,有多少生人阴魂惨死在其锁链之下。 重嚟显然跟蚩垚交情不错,否则也不会答应带楚长歌来此,毕竟六道各司其职,倘若素无来往,抑或有些不合乃至愁怨,谁也无须卖谁的面子。 何况带生人进入轮回,若是出事,管事首当其冲,定然是第一个被问责的,当蚩垚听重嚟附耳嘀咕片刻,脸色不禁微微一变,迟疑道:“把握么?” 重嚟道:“蚩兄放心就是,但有变故发生,小弟必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蚩兄。” 红口白牙光说好听的,自然是没有实际点的作用大,重嚟说罢悄无声息的从袖子里掏出一件物事,塞入蚩垚的手中。 蚩垚也没看,在手中把玩片刻,犹豫的脸色便舒展开来,笑道:“重兄有心了。” 重嚟道:“早就听说蚩兄近来面临瓶颈,这‘悟道石’若是能对蚩兄有所帮助,那真是再好不过。” 收了好处,蚩垚也是爽快,当即挥手放行。 楚长歌瞧得暗暗好笑,这人间道管事也真是舍得下血本,悟道石终天地造化,蕴含无穷大道,算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就这般随手贿赂,若说重嚟此刻心不再滴血,恐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天下乌鸦一般黑,光凭嘴皮子也想办事? 楚长歌摇了摇头,跟着重嚟进入地狱道。 地狱有十八层,关押着数以亿兆计的阴魂,这些阴魂们在这里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折磨,以来抵消它们生前所犯下的罪孽。 嘶吼、痛哭、惨叫、哀嚎……可谓是这世间最撕心裂肺的旋律不断的在这里响起,即便是楚长歌道心坚定,听得亦是有些不甚自在,从始至终都微微皱着眉头。 第一层地狱便是世人熟知的油锅地狱,只见无数阴魂在油锅中被炸的面目全非,惨叫不止,一旁的阴差手执长鞭,但有胆敢逃出者,便将其抽打回去。 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躺在椅子上,桌上是珍馐美味,琼浆玉露,而眼前的悲惨景象则像是有趣的戏曲一般,看的他津津有味,连同胃口也是颇好,不住的往嘴里塞着东西,大快朵颐,满嘴油腻。 蚩垚身为地狱道管事,整个十八层地狱都要听从他的调令差遣,眼看来了好半天,那胖子竟是没有丝毫察觉,不禁浮现起愠怒之色,六眼射出冰冷光芒,沉声叫道:“薛丁!” 那胖子吓得一个激灵,脸色顿时煞白,见是蚩垚大人前来,更是神色惶恐,急忙从椅子上爬了起来,谄媚笑道:“大人。” 看到重嚟,大惊小怪道:“哎呦!重嚟大人怎的也有空来了,下官未曾远迎,还请重嚟大人恕罪!” 而当转眼见到楚长歌的时候,谄媚笑意凝滞,变得有些愕然,怔怔道:“这是……” 蚩垚哼了一声道:“你这家伙倒是会享福,刚提拔你为油锅地狱主事时尚还是尖嘴猴腮,如今却是肥头大耳,再干几年差,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吧!” 薛丁老脸一红,弱弱不语。 蚩垚斥责话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并没有如何放在心上,别看薛丁貌不惊人,看似奸懒馋滑,饭桶一个,实际上却是颇有手腕,堪称他的左膀右臂,而且薛丁性情圆滑,拍马屁也着实是把好手,这等既会阿谀奉承,又办事妥帖的下属,哪个当上司的会不喜爱呢? 薛丁也自知深得蚩垚器重,受其斥责,仅仅怯弱片刻,便又笑容满面,满脸肥肉挤的眼睛都只剩一条缝了,笑眯眯道:“大人来是有何要事么?” 蚩垚没说话,看向重嚟。 重嚟也没说话,看向了楚长歌。 楚长歌笑道:“我也不知三百年前的那位故人究竟在不在地狱之中,此番前来也仅是想碰碰运气而已,不过想他生前作恶多端,杀人盈野,魔焰滔天,若是在此,恐怕怎么也得十几层地狱才符合他的身份。” 薛丁问道:“不知阁下的故人姓甚名谁,若是身在地狱,而且如阁下所说,那人如此凶恶,在下或许会听说过。” 这位油锅地狱的主事审时度势察言观色的本领实在是炉火纯青,见楚长歌虽是生人,却明显是蚩垚和重嚟带进来的,自然而然不会再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而且不仅不问,态度还是甚好,他之所以能得蚩垚百般器重,能力固然是一方面,可会来事才是根本原因。 楚长歌道:“其姓名实在是鲜为人知,不过他的名号在三百年前却是在天下间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名为‘血袍老祖’。” 地狱里每时每刻进入的阴魂不计其数,薛丁记忆再佳,也得寻思片刻,寻常之辈自然是不配被他记在心中的,不过血袍老祖这个名号他却是想起来了,忽然展颜笑道:“原来阁下要找的居然是他,这五百年来能进入第十六层地狱的罪恶滔天之辈寥寥无几,那血袍老祖就是其中一个,三百年前他被贬入第十六层地狱时在下便在场,真是个乖戾恐怖的魔头啊,即使已然化为阴魂,依旧是桀骜不驯,力量滔天,我等十八层地狱的主事联手,差点都压不住他,还是蚩垚大人出手,方才将其打入第十六层地狱。” 第二百五十八章 关系户 薛丁这一说,蚩垚也想起来了,近些年来地狱收纳的阴魂不计其数,可像血袍老祖那般凶悍的,却是寥寥无几,实在是令他记忆犹新,不禁说道:“那家伙确实是个人物,只可惜这里不是阳间,既已浮现死亡印记,就容不得他再逞威风。” 楚长歌听得心下暗笑,没曾想那血袍老祖凶名赫赫,纵横天下,威风凛凛,死后化为阴魂,被打入地狱,亦是凶性不减分毫,连地狱主事都要头疼,不愧是天下第一大魔头啊。 得知血袍老祖所在,蚩垚当即带着楚长歌和重嚟往第十六层地狱而去。 第十六层地狱名为血池地狱,顾名思义,乃是鲜血所汇聚之地,而且这鲜血可不是寻常人抑或是野兽甚至仙的血,而是魔血! 魔乃不详之生灵,其血液亦是蕴含诡异。凡是被打入血池地狱的,无不是杀人如麻、罪恶滔天之辈,永生永世浸在血池之中,受诡异侵蚀,痛苦无比,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十八层地狱刑罚各有不同,而此地之刑,论痛苦程度,可谓佼佼。 想那血袍老祖生前杀人无算,作恶多端,动辄屠城灭族,为修炼《天魔策》中的种种尽数扰的是天怒人怨,怪事做绝,被打入血池地狱实在是理所当然,半点也没冤屈了。 其实也道是天意弄人,那血袍老祖若是不在楚长歌解脱之际,不知死活非要前去挑衅,以其《天魔策》的造诣,以及自身无比强绝的可怕修为,极有可能越过那一线,得道飞升,虽然仙界对沾染魔性的飞升之人亦颇为排斥,可仍旧会授封仙位,当然正统仙位是不可能了,不过最起码也能封个“瘟神”、“鬼神”等凶恶仙位,血袍老祖也算是位列仙班,得以圆满,哪至于如今在血池地狱中受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长歌此番前来自然不是心中有愧,打算救这魔头脱困的,对于这等罪恶滔天之辈,他从来不曾心慈手软,得知血袍老祖被打入血池地狱,他甚至不由得松了口气,却是生怕这魔头逍遥法外,若果真如此,惨死于其魔爪之下的那些无数悲惨生灵,岂不是哭述无门,这世间还有公道可言么? 他找血袍老祖的目的,是为查问《天魔策》之事,这本魔道第一奇书对于天下众生而言简直就是个祸害,就如同萧元章所修炼的天魔嗜血大法一般,无论是谁得到,并且开始浸淫修炼,都将双手沾满鲜血,肆意杀戮,危害众生,那巫神殿也不知从何得来,虽然业已是道统消亡,被悬天之都叶观止屠尽满门,几乎无一活口,但他还是放心不下,想要亲口向血袍老祖问个明白。 三百年前《天魔策》的主人就是血袍老祖,巫神殿得到的《天魔策》必然与血袍老祖有关,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 到了血池地狱,主事“酆虞”连忙向蚩垚和重嚟拱手行礼,这位第十六层地狱的主事并没有什么可值得称道之处,修为算是平平,做事也是中规中矩,不过即便是蚩垚也从来不敢对他颐指气使,因为他的来头颇大,大到身为整个十八层地狱管事的蚩垚,也要敬畏三分。 世人皆知,地府以十殿阎罗为尊,却罕少有人知道,在十殿阎罗之上,还有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名为“酆都”,乃是与天界五方大帝平起平坐的人物,平素就居住在“森罗鬼殿”之中,极少插手地府事物,但只要其开口,十殿阎罗也得言听计从,不敢有忤逆之举。 而平平无奇的酆虞之所以能坐到这等重要的位置上,正是因为与酆都大帝的关系不菲。 他是酆都大帝的侄儿! 正因为这层关系,即使蚩垚身为地狱管事,对这酆虞也要客客气气,哪怕其办事再是差劲,也从不敢发作分毫。 重嚟也是久闻这位关系户的大名,相比于冷峻威严的蚩垚,他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本事几乎都快能和油锅地狱主事薛丁有一拼了,见酆虞拱手,连忙做诚惶诚恐之态,上前一把握住酆虞的手,笑道:“酆主事客气了,重某何德何能,能受你作礼,下次再见,切莫再如此拘礼,否则重某可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蚩垚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对重嚟如此纡尊降贵自堕身份感到些微不耻。 他虽然敬畏酆虞身后的那位存在,但如此作为,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屑为之分。 酆虞说话有些口吃,显得颇是憨厚,费劲说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见礼,是应……应……当应份……份之事。” 重嚟笑而不语,只是握着酆虞的手更紧了一些。 瞧两位主管轮回的管事居然对一个小小的地狱管事这般,楚长歌不知酆虞背景,却也能隐隐猜出这位主事不是有何过人之处,就是来历非同小可,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而是兀自扫视眼前几乎没有尽头的汪洋血海。 血池地狱,这个名字实在是不太符合眼下这副场景,该叫血海地狱才差不多。 这里的阴魂倒是不多,毕竟可不是谁都配在这里受刑的,在血海中饱受痛苦的阴魂们恐怕没有一个是泛泛之辈,生前若是不杀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连这里的门槛都摸不到。 楚长滴寻摸良久,也没发现血袍老祖的踪迹,毕竟这里的阴魂显得不多,实在是相对于这无边无际的血海而言,想要从中找到血袍老祖,比大海捞针简单不到哪里去。 “敢问这位主事,血袍老祖在何处?”楚长歌旋即转身求助于酆虞。 酆虞身为这里的管事,对于此间阴魂理应如数家珍。 “血……血袍老祖……” 酆虞皱着眉头吃吃说道,显然记得不甚清楚,正在绞尽脑汁回忆。 楚长歌不禁愕然,对这位管事刮目相看,这般记性,竟然也能执掌一层地狱,看来其有何过人之处纯属是无稽之谈,来历非同小可才是主要原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圈禁 酆虞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方才目光一亮,吃吃道:“血、血袍老祖穷凶、凶极恶,属下唯恐、恐他惹出什么是、是非,便将他独……自圈禁起来、来了。” 蚩垚实在是忍受不了下属这般愚直蠢笨,却又不敢出言训斥,只能冷着脸道:“带我等去见他。” 酆虞虽然背景惊人,但看似却并非是自恃与酆都大帝沾亲带故,便目中无人,哪怕是直属上司也不加以颜色,出言顶撞的骄横之辈,即使蚩垚的话语颇是不善,依旧是端的好脾气,毕恭毕敬道:“是。” 血袍老祖在阳间横行无忌,使得其时天下生灵涂炭,流血漂橹,尸横遍野,死后被关进地狱也不得安生,饶是阴差管事都要为之头疼,被关入第十六层地狱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却还要单独圈禁,可想而知,这老魔魔焰之嚣张,实在是古来罕有。 楚长歌颇觉好笑,同时不由暗叹《天魔策》果然不愧为魔道第一奇书,血袍老祖固然法力精深醇厚,但归根结底也就是“法天象地”之境而已,并没有迈过那一线,虽是超凡入圣,终究还是肉体凡胎,在地狱这种地方并不算如何了得,可却能令地狱管事如此忌惮,甚至单独圈禁,唯恐其惹事生非,不用多说,也知是《天魔策》的功劳。 修炼这魔道第一奇书上面的种种神妙禁术,使得血袍老祖虽然乃法天象地之境,但综合力量想必哪怕是越过那一线的仙人也要望尘莫及,这一点楚长歌毫不怀疑,因为当初他在泰山杀血袍老祖时,通过短暂的交手,就已知道这魔头凶焰滔天,力量堪称通天彻地,也就是他无敌于世,若是换作其时天下任意未成仙、哪怕是成仙之人,也都将会在此獠手下死无葬身之地! 楚长歌有些庆幸,得亏当初临死之际这魔头前来送死,否则没有自己压制,血袍老祖还不愈发肆无忌惮,杀戮无数,兴许最终还能得道飞升,位列仙班,如果真是那样,那可实在是没有天理可言了。 坐上小船,阴差摇撸而行,随着驶入血海渐深,光线也渐渐暗了下来,海面反射出压抑昏暗的殷红色彩,使得眼前都是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颜色,几乎将眼前的一切事物所遮掩,好在船头悬着一盏灯,光芒虽也有些昏黄暗沉,好歹勉强能看清周围数丈之地,不至于让人看不清前路,生出只觉在黑暗中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沉浸其中,永世再难出来的莫名感觉。 这血海中的血液是鲜艳的红色,但确确实实就是魔血,只不过为何不呈现魔血该有的深黑色,这就不得而为人知了。 即便是这里的阴差主事,乃至蚩垚这位整个十八层地狱的管事,也是不得其解。 他曾随口问过十殿阎罗之首的秦广王,却引得秦广王面色大变,出言呵斥他今后绝不可再提及此事,哪怕连想都不要想,他才知血海中的魔血为何是鲜艳红色这等诡异之事,竟然似乎还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楚长歌也渐渐感觉到了这血海的不对劲。 这血海充满着不详与诡异,明明就是魔的血液所汇聚,可偏偏却是鲜红色,而非深黑色,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虽然疑惑,却是没有开口相问一旁的蚩垚和重嚟,这世间有关于魔的事,哪怕是仙界、鬼界,也都属于禁忌,这般冒然相问,对方知不知道是一码事,就算知道,也未必会说。 他的好奇心虽重,却也还没到什么事都非要弄个明白不可的地步,此行而来向血袍老祖查问《天魔策》才是重中之重,别的事现在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坐船驶了许久,前面阴差方才停下摇橹,只见前方深灰色的光芒形成一个圆圈,无数符箓咒文接连闪烁,若隐若现。在圆圈内的血海中,一个阴灵在里面痛苦挣扎,嘶声嚎叫,眼中血芒爆射,想要打破禁制,奈何根本就是无用之功。 酆虞点点头道:“这、这血袍老祖,都过、过了三百年、年了,竟依然这、这般凶悍不、不减。” 三百年了,而这魔头一直都在这血海之中深受着旁人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如果不得阎罗恩宽赦免,在未来的无尽岁月中,也将是如此,也算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对曾经被其残忍杀戮的那些生灵们,也算是聊以慰藉。 楚长歌蓦地开口道:“血袍老魔,你还认得我么?” 血海中嚎叫挣扎的血袍老祖突然安静下来,强忍着诡异和不详侵蚀阴魂之身的剧烈痛楚,随即向小船这边望来。 “你是谁?”血袍老祖皱了皱眉,旋即看向一旁的蚩垚和酆虞,眼中的血芒骤然强盛,脸上满是狂怒之意。 见血袍老祖受魔血侵蚀,明明痛苦之极,却能硬生生咬牙硬挺,蚩垚执掌地狱不知多少茫茫岁月,什么硬骨头没见过,就算是仙、魔也见多了,可是像血袍老祖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纵使这是囚犯,生前更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蚩垚也不禁生出一丝倾佩之意,不想多加侮辱,可这魔头委实太过气焰嚣狂,终究是抑制不住怒气冷哼说道:“血袍老祖,你若是心生悔意,改过自新,兴许还有脱离此地进入轮回的机会,可惜你仍旧死性不改,凶性顽劣,若是放你入轮回,地府法度何在,天理又何在!” 血袍老祖受不详诡异侵蚀,支撑不久,阴魂之身便渐渐开始颤抖起来,耳听蚩垚训斥,狠狠一拍海水,血浪四溅,怒道:“老夫生来如此,什么法度,什么天理,与我何干!你若有种,就关老夫至天荒地老,老夫若是皱皱眉头,就随你姓。” 蚩垚气笑道:“好!本官就喜欢硬骨头,看来这三百年来没有特意招待过你,你还不知本官的手段!” 血袍老祖冷冷道:“你试试!” 第二百六十章 血袍老祖 蚩垚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地狱这无尽岁月,硬骨头也不是仅仅血袍老祖一个,可最终无一例外,下场都是惨不忍睹,激怒他的下场,无异于是自讨苦吃。 “看来你还是过的太过安逸了!”蚩垚冷冷的哼了一声,旋即手中出现一枚黑色短剑,此剑名曰“地狱剑”,乃是赫赫有名的六道神器之一。 楚长歌一瞧急了,生怕蚩垚盛怒之下,将血袍老祖阴魂彻底捅得魂飞魄散,这六道神器之一的地狱剑他也略知一二,曾在鬼道典籍中了解过一些,这柄剑可不是闹着玩的,既为神器,威力自然是恐怖无匹,而且专克阴魂,瞧蚩垚明摆着是要给血袍老祖来个透心凉,连忙制止说道:“大人息怒!” 重嚟笑着道:“蚩兄手下留情。” 楚长歌的面子蚩垚可以不给,甚至是重嚟的面子蚩垚也可以不给,可不看僧面看佛面,悟道石的面子总是要给的,收了礼不办事,这等翻脸不认人的事蚩垚可干不出来,当下稍微收敛怒气,将地狱剑暂时收起,恶狠狠的觑向血袍老祖道:“待会定要让你好看,看看究竟是你的嘴硬,还是本官的剑硬!” 血袍老祖忍受魔血中蕴含的不详诡异侵蚀,已然痛彻心扉,难以抑制,身躯剧烈颤抖,险些就要硬撑不住痛吼出声了,不过听得蚩垚狠厉话语,顿时勃然大怒,仿佛连强烈的痛楚之意都消减了许多,哼道:“老夫还怕你不成!” 楚长歌知道这老魔叱诧风云,素来蔑视众生,桀骜不驯,却是不知其竟有如此硬的骨头,不由暗叹如此坚硬心智,理应成为豪杰般的人物,奈何却堕落成人人得而诛之的旷世魔头,还真是有些令人惋惜啊。 “血袍,你死之前,是否曾将《天魔策》传于他人之手?” 血袍老祖强撑着咬牙道:“你是何人!” 楚长歌淡然道:“你如何死的,难道这才过三百年,就已忘的一干二净了么。” 血袍老祖眼珠猛地瞪的溜圆,满是惊骇之色,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他举世无敌,连老夫都走不过一合,修为之深不可测,实已通神彻鬼,骇人听闻,而你不过是区区结丹境而已,根本没有他身上那种睥睨世间的无敌气息,而且面孔也是迥然而异,怎么会是一个人!不可能……不可能!” 楚长歌笑道:“你先别忙着不信,其实我的身份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即便你有再大的怨愤,也终究改变不了你在地狱中受惩的结果,你只需告诉我,在你生前,可曾将《天魔策》传授给旁人。” 血袍老祖冷笑道:“你若不是他,就你这般弱小的蝼蚁,老夫连碾死的力气都懒得花费,凭什么回答你的问题;而你若是他,哼,老夫有今日,可以说是你一手造成,还痴心妄想老夫会回答你的问题么?” 楚长歌沉声道:“你能有今日,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按照楚某的脾气,就你这等为祸天下草菅人命的魔头,别说是打入这第十六层地狱中受苦,就算是第十八层地狱,也难消楚某心头之恨!” 血袍老祖微微愕然,片刻后咬牙道:“你果然是他,虽然不知你为何变成这样,可老夫仍旧能感受到,你就是他!” 楚长歌着实不想再纠结身份问题,若是再争执下去,蚩垚和重嚟也不是傻子,又岂会听不出他并非是靈山弟子,而是另有身份,届时简单的事情反倒会变得复杂,随即皱眉道:“废话恁的多,楚某问你的问题,你若是愿意回答,就痛快说出来,若是不愿,楚某也不强求,转身就走。” 血袍老祖怒目以视,稍许之后,竟是哈哈大笑,说道:“不愧是你啊,既然你有所问,老夫又岂敢吝啬,不以解答?” 楚长歌不语,等待着血袍老祖的回答。 血袍老祖止住笑声,不间断的强烈痛楚令他忍不住咬牙闷哼一声,随即故作笑脸,说道:“老夫生前喜欢独来独往,连个弟子都没有,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不过好在后来在临死之前,让老夫找到了一个合格的传人。” 楚长歌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心下不由暗暗诧异,这老魔在来泰山挑战自己之前,莫非就已知道必然会为自己所杀么? 他没有问,一是顾忌蚩垚和重嚟还在一旁,怕言多必失,被这两位地狱管事听出什么来,二是往事已矣,不管是这老魔明知是死还要不顾一切挑战也好,还是自恃魔功结果身死道消也罢,时至今日,都已经不重要了。 血袍老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些话都只是一笔带过,直接说道:“老夫一生所学尽在《天魔策》中,所以除了此魔道第一奇书,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传授给老夫那个聪颖弟子的,你问我是否将《天魔策》传给了旁人,思来想去,也就他一个了。” 楚长歌问道:“他姓甚名谁,可与巫神殿有关。” 血袍老祖奇道:“你怎知道他是巫神殿的?” 说着恍然大悟,苦笑道:“这世间又有何事是能瞒过你的耳目的呢,想必是我那便宜徒儿自衬学了《天魔策》中的三招两式便以为天下无敌了,好死不活非要学他的糊涂师傅,去挑战那个站在众生顶端的传奇人物,结果也身首异处了么?可惜啊,那小子虽然是巫神殿的,不过好歹叫了老夫一声师傅……” “那个人没有杀你的徒弟。”楚长歌摇了摇头,道:“不过就在前不久,巫神殿鸡犬不留,黑山之上,再无一人,如果你的徒弟寿元未尽的话,恐怕现在也应阴魂身处于这地狱之中了。” 血袍老祖叹道:“你来就是问我这件事?” 楚长歌道:“《天魔策》可不是小事,怎么也得问明白些,如果巫神殿所修炼的《天魔策》是你传下的,现如今巫神殿被屠杀殆尽,楚某也就省心了,而若不是,楚某说不得还要再废些功夫去寻找这天底下是不是还有人修炼上面的邪恶禁术。”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二道 血海中的诡异和不详侵蚀之下的痛楚可是远远不止撕心裂肺那般简单,血袍老祖硬挺着恁长时间没有痛吼出声,意志之艰已经是耸人听闻了,可是他终究不是铁打的,就算是生前练就铜皮铁骨,如今也已是阴魂一条,哪怕是仍旧存在的强横修为,也随着在地狱中受苦的这三百年内渐渐流逝殆尽。 这位曾经的天下第一大魔头终究是难以再硬撑着强做镇定,面容变得狰狞起来,不住的喘着粗气,哼哧哼哧说道:“老夫素来桀骜,只道天下众生,皆如蚍蜉蝼蚁,但唯独敬佩一人,那就是你!” 他惨然笑道:“如果当初不是自不量力,前去挑战于你,老夫此刻兴许已是在仙界了吧?又何须在这种鬼地方受无尽的痛苦。” 楚长歌默然,这魔头也算是个人物,只可惜误入歧途,双手沾染血腥杀孽,如今这般下场,虽是咎由自取,但也算是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楚长歌自然不会同情这等杀人盈野视众人如草芥的冷血魔头,但也不会落井下石,再出言讥讽,得到答案,也不想再于此地逗留,这魔头若是能痛改前非,或许还能脱离苦海,进入轮回,可若是依旧执迷不悟,也只能在此地受尽苦难折磨,偿还生前的罪孽了。 离开血海,上得岸后,楚长歌旋即向重嚟、蚩垚,还有此层地狱的主事酆虞拱手道:“多谢几位大人行方便与楚某,楚某这就要告辞了。” 酆虞连忙回礼道:“客、客气。” 重嚟和蚩垚没有言语,脸色尽皆有些阴沉,看着楚长歌的目光也有些耐人寻味。 楚长歌淡笑道:“两位大人是想问什么吗?” 重嚟开口说道:“本官听那魔头言下之意,他是你杀的?” 到底还是露馅了,说来也是,身为六道管事,如果连这都猜不出来的话,那可真就与酒囊饭袋无异了,楚长歌早就有所料,猜出回来之后重嚟或者蚩垚定然由此一问,当下微微一笑,道:“正是。” 蚩垚变了脸色,道:“怎么可能!本官详细查过血袍老祖的死因,通过神眼查看血袍老祖的身死的那一刻,得见他是被一不世人物所杀,那个人……无比恐怖,甚至在本官看来,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阎罗大人们,甚至是酆都大帝,也是望尘莫及……而你看上去年纪轻轻,而且修为才不过结丹境,与那人相差甚远,怎么会是杀血袍老祖那个人。” 越说越觉不可思议,面色也越来越是深沉,漠然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小子莫非是虚荣心作祟,听得重兄这般相问,便想冒充那人,使得我与重兄二人心生忌惮么!” 楚长歌笑而不语,有时候假话要比真话更令人信服,说起真话反倒是没人信了。 重嚟也是和蚩垚一般想法,只道是楚长歌胡乱应承,年纪轻轻,爱慕虚荣,心中对这位“靈山弟子”不免看轻几分,眼下事情也办完了,他直想立刻拿着完好无损的修罗幡到十殿阎罗那里邀功请赏,随即迫不及待的道:“慢走不送。” 说完面色一冷,警告道:“本官还要奉劝你一句,两界殊途,此次转**王放你一马,是看在靈山的面子上,若是日后你、或者是靈山的任何一个人,再敢不经通禀,便闯入我鬼界阴曹,届时别说是靈山的名头,就算是天庭也保不住尔等!” 楚长歌本就是拿靈山的名头做幌子瞒天过海,听得这位人间道管事将不再给靈山面子,压根就毫无波澜,给不给靈山面子,他才懒得计较,说句难听的话,就算是地府大发雷霆,欲要将靈山夷为平地,他也不会有丝毫负罪感。 靈山在世间众生的眼中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可在他眼中,不过就是个没有人情味的所在而已,但凡靈山有一丝可取之处,他都不会拿其当幌子去骗转轮王。 他当即在心中暗暗呼唤太虚真人。 念头刚刚生起,却见身前赫然出现一道两界之门。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重嚟和蚩垚,同时大喝道:“谁!” 酆虞反应迟钝,但也在片刻后大吃一惊,连忙戒备起来。 楚长歌刚想解释,不过随即皱了皱眉,却见那两界之门中,竟是走出来两个人! 这道两界之门竟不是太虚真人所开辟的! “哦?传到地狱来了么。”从两界之门出来的其中一人有些讶然说道。 楚长歌乍见那二人,不由心中一凛。 这是两个道士,一个须发如火,另一个面容丑陋,不是悬天之都的爪牙赤阳子、淮阴子又是何人? 淮阴子嘀咕完,偶然注意到楚长歌,微微一愣过后,忽然笑道:“世界还真是小啊,楚尊上怎的也在这里?” 赤阳子没有吭声,而是冷冷的注视着蚩垚和重嚟手中的六道神器。 眼见这二人如此猖狂,不仅突然出现于地府,那面相丑陋之极的道士竟是如旁若无人般谈笑风生,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蚩垚和重嚟顿时大怒,喝道:“你们两个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擅闯地府!” 酆虞有些紧张,连忙招呼阴差聚集而来,片刻后便将赤阳子淮阴子二人团团围住。 淮阴子佯装惧怕道:“我兄弟二人来者是客,尔等不热情款待也就罢了,怎的动刀动枪,如此剑拔弩张,莫非是要将我二人如何么?” 听他显然有恃无恐,蚩垚怒喝道:“真是找死!” 这位地狱道的管事脾气可不好,挥起六道神器地狱剑便要将淮阴子这个卖弄唇舌之徒给宰了,可惜赤阳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大袖一挥,顿时力量翻涌鼓动,将蚩垚震的后退两步! 重嚟面色一变,虽然早就知道能洞开两界之门者,修为必然非同凡响,可连蚩垚都吃了暗亏,如此力量,实在是令人惊骇。 虽为兄弟,一奶同胞,可赤阳子却明显与喜好卖弄唇舌的淮阴子不同,话语言简意赅,直奔主题,淡淡道:“交出地狱剑和人道棍。”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六道神器 这二人感情不仅是擅闯地府,还想抢六道神器,蚩垚怒意无以复加,气的胸口起伏,咬牙道:“好啊!反了,真是反了!哪里来的狂徒,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了!想要地狱剑,来,凭本事来拿!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不管你这两个贼子能不能拿的到,都休想全身而退,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本官这十八层地狱,有你们俩的地方!”盛怒之下,悍然出手。 重嚟自然不会作壁上观,也跟着加入战团。 第十六层地狱主事酆虞是凭关系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他虽然憨直,但却不傻,自知这等层次的对决,上去也不过是自找苦吃罢了,当即吃吃喊道:“快、快去禀报十殿阎、阎罗!” 有阴差急慌慌的去了。 第十六层地狱的阴差数以万计,酆虞背景通天,没有上去擒拿闯地府的贼人,即使日后追究下来,看在酆都大帝的面子上,也就是小惩大诫而已,不痛不痒,可阴差们都是没啥门路的小喽啰,怎敢像他一般站着看热闹,随即一窝蜂了杀了上去。 淮**行不过道一初境,帮不上赤阳子什么忙,无法直面蚩垚和重嚟两大六道管事,可对付这些小喽啰们还不是轻而易举,五指成爪,大发神威,化作一道灰影左冲右撞,如入无人之境。 阴差们皆是魂灵之体,道行良莠不齐,如何能抵挡淮阴子这等高手冲杀?便如羔羊一般,任其杀戮,惨叫不迭。 楚长歌冷眼旁观,无法插手其中,心中暗暗思量,这赤阳子二人意欲夺取六道神器,莫非是与轮回有关么? 地狱可不是常羊山,更不是人间诸道统,可以任由逞凶,这二人不会不知道,可却仍然毫无顾忌的在这里搅弄风云,必然是奉了黑帝之命。 “轮回,六道神器……”他喃喃说道。 关于六道神器,他也所知不深,只知是六件了不得的无上神器,分别为天道钟、人道棍、地狱剑、阿修罗矛、饿鬼图、畜牲圈,至于这六道神器与六道轮回是否有何密不可分的关联,那就无从得知了。 先是封闭灵界,在其上建立轮回,眼下又要抢夺与轮回有关的六道神器,楚长歌愈发断定,那黑帝所图谋之事定然与轮回有关! “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忽然,那边蚩垚大喝一声,地狱剑脱手而出。 赤阳子独斗蚩垚、重嚟两大六道管事,本就是捉襟见肘,这二人又是各执神器,始终处于下风,时间一久,终于是露出破绽,被蚩垚瞧见。 “你是在说笑么?”眼见地狱剑就要插在自己的胸膛之上,赤阳子不慌不忙,眼中却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突然咬破手指,在额头一画,血光闪逝,睁开了第三只眼! 唰! 一道青芒从眼中激射而出,竟是直撄地狱剑的锋芒! 蚩垚如遭雷击,身躯短暂的枯竭抽搐,地狱剑随后脱手而出。 赤阳子将地狱剑摄在手中,转眼瞥向重嚟,哼道:“你的也拿来吧!”额头上的第三只眼骤然又射出青芒。 这青芒力量煞是恐怖,连蚩垚都看似深受重伤,重嚟自衬修为不及蚩垚,心中顿时一凛,想要以人道棍抵御,却突然想起蚩垚持地狱剑都无法撄其锋芒,人道棍断然也是无用,顷刻之间,思来想去,眼瞅着青芒激射而来,终于是痛下狠心,选择自断臂膀! 噗嗤! 他的左臂被青芒轰的粉碎,整个人都随之被击飞出去,心下骇然已及,委实不知,赤阳子究竟是何等神圣,其可怕的第三只眼,又是什么来头。 见形势发生逆转,赤阳子那第三只眼沛然莫御,竟接连将两大六道管事重创,楚长歌心中大抵已经猜出那第三只眼的来历。 无需多想,赤阳子的那只眼睛定然是黑帝所赐,地府高手如云,不说神秘莫测的酆都大帝,十殿阎罗俱非等闲之辈,其下六道管事亦是尽皆非同小可,而赤阳子和淮阴子虽然也都算得上是高手,但若想在这里强抢六道神器,简直就是找死,所以为了能够成功强夺神器,黑帝赐予赤阳子神眼,助他能够马到功成,如此想来合情合理。 黑帝乃是不朽,其所赐之眼自然是非同凡响,蚩垚和重嚟这两位六道管事,岂能抵挡的住? 楚长歌望向地狱的出口,地府想要守住六道神器,也只有十殿阎罗那般高手出动方有一丝可能了。 那边重嚟被轰碎左臂,依旧仅仅抓着人道棍不放,他是知道人道棍有何等重要的,若是被赤阳子抢去,那就是滔天的罪责,他承担不起! “贼子!”蚩垚从麻木中恢复过来,虽然气血翻涌,五脏六腑都剧烈作痛,如同碎裂,但却凶悍不减,关键要命的是,他的地狱剑被夺走了,与重嚟一样,他也不敢去承担丢失神器的重责,所以此刻就是豁出老命去,也要将地狱剑抢回来。 他双目赤红,突然长啸一声,**的上身肌肉爆鼓,胸膛猛地破裂,竟是钻出一个头来,张着血盆大口,脖颈变长,向赤阳子冲了过去。 赤阳子冷哼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在贫道这只‘葬眼’之下,纵然你是五方大帝,也要饮恨!”第三只眼中青芒爆射而出。 那只怪头顿时被轰的粉碎,蚩垚胸口愈合,痛苦惨叫,这是他修炼的第二尸身,结果还没完全出来,就被打爆头颅,连同他也遭受到无法抹灭的重创! 赤阳子额头上的那只眼睛太可怕了,力量简直是惊世骇俗,而且蚩垚还从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不禁惊慌失措的望着赤阳子道:“轮回的力量,这是轮回的力量!你怎么会这种力量!” 重嚟闻言也跟着变了颜色,他也感知到了青芒中似乎蕴含有轮回之力,只不过这等事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故而不太敢确定,但听得蚩垚也如此说,顿时心下一凛。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闹轮回 赤阳子不答,兀自望向重嚟,淡淡道:“交出人道棍,省的浪费贫道一番手脚,而你也能少吃些苦头。” 他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泛着幽幽青光,似在积蓄,又要有毁天灭地的恐怖力量激射而出,重嚟吓得心惊胆颤,直想立刻交出人道棍保全性命,奈何这里人多眼杂,若是就这般妥协,即便侥幸不死,来日传到十殿阎罗的耳中,届时下场必然要比死亡更加痛不欲生,当下心下一横,冷笑道:“狂妄贼子,我劝你还是立刻束手就擒,否则待阎罗大王们莅临,定要让你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赤阳子摇摇头,满是不屑神色,双眉深深一皱,额头上的第三只眼青芒爆射而出。 重嚟骇然失色,情急之下举起人道棍便欲抵抗,奈何先前修为更高的蚩垚已经做过了错误示范,即便是手执六道神器,也根本无法化解这青芒的恐怖力量,顿时如蚩垚一般,骤然似五雷轰顶,“嗷”的呕出口血来,人道棍脱手而出,被赤阳子吸摄过去。 赤阳子显然仅仅意在地狱剑、人道棍这两件地狱神器,皆夺之在手,与淮阴子互望一眼,大手一挥,两界之门再次洞开,旋即一齐走入其中。 大门随着这两个道士的身影没入,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眼下蚩垚和重嚟俱是深受重伤,那青芒力量中暗含匪夷所思的轮回力量,令这两位六道管事苦不堪言。 蚩垚乌黑的发丝渐渐变得雪白,皮肤也褶皱起来,也就是他修为深厚,强行压制在体内无孔不入的青芒力量蔓延,否则这眨眼的功夫,就会经历一场生老病死,然后转世轮回,化为新胎。 而重嚟的情况也大抵如此,他比蚩垚的修为要稍弱,看上去也更为严重一些,整个人已然是要油尽灯枯了,吓得一旁的酆虞脸色煞白,慌张道:“阎、阎王怎的还、还不来!” 他话音未落,也是正好赶对了时候,忽而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蚩垚和重嚟之间,大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将二人覆盖,二人急剧衰老的态势竟是得以缓解。 “楚、楚江大王!”酆虞一见那人,顿时面露喜色。 来人正是地府十殿阎罗之一的楚江王。 蚩垚和重嚟在体内肆虐的青芒力量被化解殆尽,见是十殿阎罗中排行第二的楚江王至此,忙是请罪道:“请大王赐罪!” 丢失六道神器,这可是非同小可之事,受罚是板上钉钉之事,根本无须报以侥幸之心,与其狡辩逃脱,不如痛快认罪,兴许还能得些恩宽也说不定。 楚江王虽是刚到,但对方才发生之事似乎了如指掌,沉声道:“那两个道士俱非泛泛之辈,尤其是那赤发道士的眼睛……你二人也算是尽力了,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如今之计,还是赶紧寻到那两个道士,将六道神器找回来,到时在秦广王面前,本王也好替你们两个说话。” 蚩垚和重嚟喜出望外,连忙作揖拜谢道:“多谢大王。” 楚江王道:“世间之大,那二贼此番逃脱,无异于鱼跃于海,想要找出来,犹如大海捞针,你二人现下立刻去‘重华殿’,向平等王借‘乾坤镜’一用,照出那二贼所在。” “是。”蚩垚和重嚟应喏,便要即刻启程,将功赎罪。 但在这时,有阴差慌忙跑来,一脸焦急之色,道:“启禀楚江大王,有几个贼人大闹轮回,阿修罗道的‘邬岐’大人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什么!”楚江王神色一寒。 蚩垚和重嚟亦是吃惊不小,面露骇然。 重嚟眼珠一转,脸色发白道:“难道那几个人也是冲着六道神器来的!” 楚江王冷哼一声,说道:“本王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大闹地府!”说罢身影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蚩垚和重嚟虽然皆都身负重伤,几无战斗之力,可眼下两个人的脑袋上都顶着天大的罪责,这个时候不卖力气将功赎罪,更待何时? 楚江王前脚刚走,二位管事随即便急慌慌的跟着往阿修罗道去了。 楚长歌被晾在一边,摸了摸鼻子,看来前来地府夺取六道神器的悬天之都爪牙,远远不止那赤阳子淮阴子二人,也不知是八神一佛中的哪几个,那叶观止是否也到了?如若有他,这份热闹可有的瞧了,即便是十殿阎罗亲自出手,也未必就能如意将悬天之都此来这行人一网打尽。 “若是能够阻止,说不得要帮上一把,悬天之都如此兴师动众的夺取六道神器,定然是有所图谋。”楚长歌喃喃说道,紧接着看向一个阴差,道:“烦劳带我去趟阿修罗道。” 他与蚩垚和重嚟结伴而行,看在众阴差的眼中自然而然也就是与两位管事大人关系密切,当然不会纠结他是生人身份而拒绝,那阴差连忙点头应是。 阿修罗道早已废弃多年,故而向来守卫不严,除了驻守于这里的管事邬岐,阴差不过百余,平素罕有地府人员出入,而眼下与平素光景却是大为不同,这里已经是快乱成了一锅粥! 不仅六道管事全都在此,还有耳熟能详的黑白无常两大勾魂阴官,牛头马面,九大夜叉,就连十殿阎罗也到了六个! 能使得整个地府的顶尖力量近乎倾巢出动,可见来人是何等凶悍。 楚长歌跟着阴差来到阿修罗道,便见满地都是粘稠的黑色液体,这是阴差彻底消亡后凝化而成,脚下这种黑色液体几乎都快没过脚踝,可见战死阴差已然不计其数。 在前方,无数阴差阴官团团包围之下,有三个人正在大开杀戒。 那三人俱是厉害之极,气势震天动地,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数之不尽的阴差死于非命,连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亦是不敢直撄锋芒,甚至是几位看似是阎罗级的存在联手围攻,也一时攻之不下! 楚长歌在外围站定,见那三人,露出果然如此之色。 第二百六十四章 葬眼 那三人果然是八神一佛中的存在。 那壮硕汉子,面容刚毅,肌肉爆鼓,如野兽般充满着爆炸力量,虽然每一击皆是力量雄浑,却是留有几分余地,只求打伤,不欲一击毙命,想来还怀有丝毫仁慈之心,不是高须陀又是何人? 而那出手毫无顾忌,肆意发泄着恐怖力量的乖戾少年,正是靈山叛徒李青灵。 至于最后那个,楚长歌并未见过,但见其举手投足之间仿佛都蕴含着大道之妙,杀人于无形之间,修为显然是非同一般,连高须陀和李青灵都被其比下去了,如此厉害人物,又岂非是无名之辈,必然名列八神一佛,同高须陀和李青灵一般,在悬天之都位高权重,乃是最顶级的存在。 这三人俱是强大之极,若是人世间的强盛道统,以这三人之力,除却太玄山和深不可测的大虚天,以及素来不为人所知的西漠老陀寺,恐怕都难以阻止这三人的脚步。 然而地府可不是寻常地方,高手层出不穷,不说十殿阎罗,上面还有与五方大帝齐名的酆都大帝,其下仅仅是表面力量就已是足够恐怖,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九大夜叉,六道管事……若是算上那些不显山不露水的神秘高手,那就更恐怖了,奈何桥的孟婆,还有据说九幽之下还存活着一条老龙,名为“烛九阴”,乃是与祖龙一般古老的存在…… 高须陀这三人在阳间兴许能纵横天下,所向披靡,可是在这里,若是一击而中,如赤阳子淮阴子般夺取到六道神器便溜之大吉,自然是能够安然无恙,可是眼下事迹败露,被群起而攻之,双拳难敌四手,被擒抑或被杀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依照楚长歌看来,事情断然不会这般简单,悬天之都如此兴师动众显然是有备而来,对六道神器志在必得。 八神一佛,除了成功夺取到地狱剑、人道棍的赤阳子淮阴子二道,以及眼下这三人,还有四个还未浮出水面,那黑帝自然不会傻到认为仅凭高须陀这三个人就能在高手如云的地府纵横来去,想必早就有所筹谋,或许此刻就在暗中,正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大胆狂徒!强闯地府,竟还敢强夺神器,大开杀戒,简直是罪无可恕!” 转轮王也到了,这位阎罗性情最是易怒暴躁,眼瞅着地府无数阴差阴官,乃至是数位阎罗围攻已久,竟仍然无法将高须陀等三人拿下,渐渐失去耐心,陡然大声怒喝,一只黑轮脱手而出,疾速旋转,裹挟耀眼黑光,向首当其冲的高须陀射去。 高须陀一凛,悍然挥出一掌,炙热气息如火山爆发,将围攻的平等王、泰山王以及黑白无常逼退,无奈终究是为时已晚,无论是或挡或退,都已非可能之事,胸膛顿时被黑轮划过,带起一溜血光,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转轮王的加入使得战局愈发的明朗起来,李青灵业已是浑身负伤,靠着靈山种种神通妙法勉力支撑,自知随着地府来援的高手越来越多,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忽然看向那个不知名的悬天之都之人,急道:“王凌虚,为何还不用葬眼!你是想等着被这些阴曹厉鬼撕成碎片吗!” 那王凌虚的情况尚还算不错,没有被逼至绝境,耳闻李青灵的愤怒声音,忽然冷冷道:“小子,你若是再敢对本尊出言不逊,就算是帝君对你青睐有加,本尊也定然会撕烂你的嘴!” 说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到底是觉得李青灵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手指裂开一道细痕,鲜血流出,在额头上一抹,登时生出如赤阳子那一般无二的第三只眼来。 唰! 旋即,他这第三只眼,青芒爆射而出! 蚩垚和重嚟是领教过这葬眼的厉害的,见王凌虚竟然也有这只恐怖到了极点的第三只眼,齐声道:“小心!” 可惜到底还是晚了,向王凌虚猛扑而去的黑白无常登时被打飞出去。 这两位阴差是阴魂之身,烙印在虚无身躯上的死亡烙印骤然变得黯淡下来,差点魂飞魄散。 见王凌虚终于使出葬眼,李青灵松了一口气,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与王凌虚汇合。 高须陀也飞了过去,三人背靠而立,互为犄角。 青芒从王凌虚第三只眼中爆射而出的那一刹那,恐怖的力量虽然稍纵即逝,可是谁都感知到了,无不是骇然不已,饶是阎罗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王凌虚睁着可怕的第三只眼,面色淡然若水,望着震惊失色的无数地府阴差阴官,摇了摇头,似乎有些不屑之意,径直望向那几位阎罗,说道:“本尊原不想开此葬眼,不过既然尔等苦苦相逼,本尊也是无可奈何。交出六道神器,本尊立刻就走,绝不逗留片刻,若是不从,就休怪本尊大开杀戒了。” 眼下十殿阎罗除了秦广王业已尽数到齐,闻言无不是面露愠色。 楚江王冷然道:“大开杀戒?看来直到此刻你还没有搞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区区一只眼睛,就想令我等投鼠忌器,阁下不觉得有些异想天开了么?” 李青灵急不可耐道:“还跟这些鬼东西啰嗦什么,以葬眼神力将他们全都杀了,六道神器自然唾手可得。” 王凌虚猛地回头,目光中的冷漠似能冰冻一切。 饶是李青灵那般乖戾近妖的性情,也不由微微胆寒,硬着头皮道:“你敢瞪我……” 王凌虚眼中毫无掩饰的流露出一丝杀意,不过到底是顾忌眼下群敌环伺,还不是起内讧的时候,这才没有付诸于行动,冰冷的看了李青灵片刻,便转过头去,额头上的第三只眼青光渐渐闪烁起来,道:“既然尔等不予本尊方便,那也就休怪本尊大开杀戒了!” 最后一个字话音一落,葬眼中顿时青芒爆射而出,目标正是楚江王。 楚江王不躲不避,直冲而上,大手猛地向青光抓去,竟是将其抓在了掌心! 第二百六十五章 蚍蜉撼树 这位在十殿阎罗中名列第二的楚江王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这一手,就已不知比身为六道管事的蚩垚和重嚟高到哪里去了,不过王凌虚额头上那只似乎是黑帝赐下的眼睛显然并不简单,被其抓在手中,轮回的力量旋即破开掌心,钻入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瞬时间令楚江王半头雪白! 楚江王面色大变,连忙将在体内横冲直撞的轮回力量生生遏制,继而吞噬化解,望着王凌虚寒声道:“这是轮回的力量!我明白了,你竟已掌握了轮回!此番来我地府强夺六道神器,难道是为了创造轮回么!” 事关于黑帝大计,王凌虚岂会多言一字,第三只眼青芒开始酝酿,蠢蠢欲动,蓄势待发,漠然道:“莫以为本尊这只眼睛威力仅仅于此,方才不过是牛刀小试,尔等将六道神器全部双手奉上,可免一死,若是不然,整个地府都将鸡犬不宁!” 楚江王虽然惊骇,但却并不畏惧,饶是王凌虚葬眼暗含令他不可思议的可怕力量,却也仅仅只是吃惊而已,听得王凌虚浑然不将整个地府放在眼中,哈哈大笑道:“好贼子,真当我地府是泥捏的不成?” 蓦地飞将而起,大袖层层螺旋,如黑浪疾转形成能够吞噬一切的可怖漩涡,直往王凌虚当头罩下。 王凌虚屹立不动,葬眼中的青芒愈发炽盛。 反倒是李青灵舔了舔干干的嘴唇,满脸兴奋之色,迫不及待的道:“楚江王,鬼界有数的高手之一,王凌虚,你杀他之前,小爷先去领教领教。” 王凌虚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如果可以,他真想连李青灵也一并射杀了。 李青灵颇为好战,显然不是说说而已,话音一落,人已迎着楚江王飞身而去,靈山神通“大圆若缺”顺手施为,雄浑澎湃的力量犹如残月,虽有瑕疵,却符合极深奥的大道至理,穿过楚江王的大袖漩涡。 “嗡”的一声,残月力量震颤微鸣,楚江王面色一黑,顿时后退三步,冷冷道:“大圆若缺,你是靈山的人!” 李青灵大笑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不依不挠,大圆若缺再度出手,方才是将楚江王震退,而这一次却是倾尽全力,意欲将这位在十殿阎罗中修为名列前茅的楚江王一击必杀! 然而他终究是低估这位阎罗了,楚江王能够在十殿阎罗中名列第二,又岂是等闲?况且活了无尽岁月,自地府创立之时就已存在的楚江王,时至今日,哪怕是天资愚拙,仅凭日积月累,即便境界没有如何绝顶高深,法力也早已到达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更别说楚江王压根就不是天姿愚拙之辈,如今境界,不是道一五境,也得是四境! 而李青灵到底是太过年轻,即便天姿亘绝古今,但终究是少了岁月的沉淀,方才不过借着大圆若缺的无尽神妙将楚江王打了个措手不及,此刻却有故技重施,老调重弹,如何还能奏效? 若是王凌虚与楚江王单独较量,或许还能斗个旗鼓相当,可李青灵此举属实是自不量力,螳臂当车。 只见楚江王冷哼一声,甚至这一次连动都懒得动弹一下,直接双目圆睁,瞪了一眼。 地府十殿阎罗中,单纯论纯粹的意念之力,这位楚江王可谓首屈一指,即便是酆都大帝也要望尘莫及,这一瞪之力,哪怕是铁树也要崩裂,何况是年纪轻轻,争强好胜心思未定的毛头小子李青灵? 李青灵身在半空,蓦地身躯僵直,直挺挺摔落在地,面容呆滞,仿佛如中梦魇一般。 王凌虚和高须陀面色如常,谁也没有动上一动,甚至连往李青灵那里看上一眼似乎都懒得看,这小子委实令人厌恶,眼下不自量力,自找苦吃,他们两个鼓掌称快都来不及呢,又岂会心生担忧之意。 那李青灵也道是有些了得,坠入楚江王的幻术世界当中,痛苦难耐之下,硬生生是突破而出,恢复了神智清明,猛地从地面跳将起来,转身向王凌虚怒吼道:“你还在等什么!用你的葬眼将他给小爷杀了!” 王凌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过显然不是对楚江王的。 “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对本尊发号施令,给本尊安静一些,否则待此间事了,即便是黑帝也保不住你。”王凌虚冷冷说道,这次终于是动了真火。 李青灵气极,狠狠一跺脚,心有顾虑,终究是没敢将王凌虚如何,一是此行而来有重任在身,倘若耽搁了黑帝的大计,即便是他,也担待不起,其二则是自衬打不过王凌虚,若是发作,不过是自讨苦吃。 而且王凌虚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若是一旦断言什么,那就一定会做到,李青灵虽然狂妄自大,却是不傻,自知若是再触其霉头,恐怕真的会为其所杀! 楚江王不费吹灰之力挫败李青灵,自顾将目光落在王凌虚的身上,这个额生异眼之人才是他顾忌的对象,只要将王凌虚拿下,在楚江王看来,李青灵和高须陀根本不足为虑。 “此时起内讧未免早了些,待尔等尽皆束手,在地狱中听候审判之时,到时再争个你死我活亦为时不晚。” 楚江王从来不喜夸以海口,纵使王凌虚修为高深莫测,额上异眼又是威力恐怖,暗含轮回力量,不过终究是势单力孤,想要与整个地府对抗,无异于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众阎罗一拥而上,定能将此獠制服! 杀主将之前,闲杂人等自然是要清理一下,楚江王使了个眼色,宋帝王、卞城王、泰山王、转轮王等八大阎罗,同时出手,向李青灵和高须陀冲杀而去! 李青灵脸色瞬时惨白,求助的望向王凌虚,然而后者此刻正与楚江王遥遥相对,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反而是高须陀镇定自若,古铜色的脸庞不见丝毫惊慌失措之色,头顶赫然悬起一尊黄金色的大鼎,威压古朴之意顿时弥漫开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误会 这是高须陀的得意之作,名曰“八荒鼎”,在他生平所铸无数神兵法器中威力首屈一指,远胜于寻常仙器,直逼神器! 只可惜成就神器,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哪怕他是曾经天下间的第一炼器大师,也始终无法将此鼎提升至神器的层次。 不过此鼎以威严厚重修成,虽未成神器,却有普通神器都无法匹敌的无上威能,乍一出现于头顶,顿时洒落出犹如星河般的灿烂金光,向他围攻而去的卞城王、泰山王、阎罗王、转轮王齐齐变色,被那金光一刷,相继飞退而回。 “好厉害的金鼎!” 四位阎罗王同时心道。 反观李青灵那边并不似高须陀这般有强大法器防身,在另外四位阎罗的联手夹击之下,没多久便疲于奔命。 他确实是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越过那一线,成就金仙般的修为,放眼古今,无数天骄俊彦,能在这等年纪便有这般惊世骇俗的成就的,只他一人,独一无二。 可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若是再有足够岁月的沉淀积累,未来的成就恐怕更加不可限量,然而此时此刻,面对活了无数光阴的三位阎罗,他对付一个都算勉强,更何况是三个的联手围攻。 “王凌虚,快来救我!小爷若是死了,看你如何向帝君交代!”李青灵凭借着靈山种种神通妙法勉强支撑,然而自衬时间断然难以长久,不禁心急如焚,撕心裂肺的对仿佛是局外之人的王凌虚大吼。 王凌虚依旧不理,静静的注视着楚江王。 三位阎罗攻势愈发凌厉,李青灵咬牙苦撑,对王凌虚的恨意实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更是对黑帝生出一丝埋怨,倘若受赐葬眼的是自己,又怎会有眼下之困局? 他的心乱了,高手过招,理应心无旁骛,若是有一丝杂念,就会被趁虚而入。 啪! 楚帝王找到了他慌乱间而露出的破绽,猛然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之上,顿时将他打的一个踉跄,口喷鲜血。 就在三位阎罗准备将他拿下之时,却见忽然出现一道两界之门,从中越出五个人来,皆是修为恐怖,显露滔天气势,顿时将伸手抓向他的宋帝王、仵官王、都市王、平等王迫退! 远处的楚长歌瞧向那从两界之门中越出的五个人,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悬天之都这是倾巢出动了,八神一佛,除了那因承诺而画地为牢,千百年如一日不动分毫的公孙老叟,似已悉数全来了。 这突然出现的五人,正是赤阳子淮阴子二道,不戒和尚,那将巫神殿屠杀殆尽的叶观止也在其中,另外一人楚长歌未曾见过,不过见其气势竟是堪堪与叶观止平分秋色,也知是名列八神一佛其中之一,是个狠角色。 加上李青灵、高须陀,和那王凌虚,这八个人站在一起简直是震撼人心,怕是与十殿阎罗针锋相对,也绝非不可能之事。 悬天之都一直神秘莫测,罕少在世间显露,在三百年前压根都未曾听说过世间竟有这等存在,而现下却频频现世,更做出许多耐人寻味之事,先是赤阳子强闯圣火教,意欲带走被封印于地底之下的魔神,后又飞入灵界,貌似建立了轮回,更将诺大灵界封印,如今又兴师动众的前来地府强抢六道神器,种种迹象表明,距离黑帝的大局施行,恐怕时日即将不远了。 那边卞城王等四位阎罗陡然见这五人出现,尽皆一凛,当下不再继续围攻固若金汤滴水不漏的高须陀,飞退而回。 绝地逢生,狼狈的李青灵面露狂喜之色,嘟囔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叶观止没理他,径直看向王凌虚,淡漠道:“怎的出了岔子。” 王凌虚道:“我等至此,正巧有两位阎罗视察阿修罗道,一时难以迅速解决,以至于深陷重围,难以脱身。” 叶观止点点头道:“无妨,其他人皆已得手,六道神器,已得其五,再将阿修罗矛抢过来,我等就可功成身退了。” 那胖和尚不戒摸着袒露的大肚子笑眯眯道:“有叶真神运筹帷幄,纵使出现些许意外,也不碍事。” 眼瞧这突然出现的五个人浑然不将他人看在眼中,地府这边无不是大怒,转轮王沉声喝道:“尔等究竟是何人?” 叶观止俨然是悬天之都这一行人的领袖,目光冷冷扫去,声音也是冷漠的可怕,不含一丝情绪,道:“吾等来自悬天之都,奉黑帝之命,前来带走六道神器,诸位阎王,尔等若是识相,便将阿修罗矛交出来,如若不然,只怕今日地府将不得安宁。” 楚江王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若是就凭你们区区数人便将六道神器抢了去,本王干脆自请到地狱中受罚算了!” 这位阎罗可是行事更加雷厉风行,如若动手能够解决,断然不会再多说半字,随即大袖急旋,率先向悬天之都众人当头罩去。 余下八位阎罗也跟着争先恐后的冲向悬天之都众人。 阎罗们都出手了,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九大夜叉,六道管事,无数阴官阴差……不管是深受重伤的,还是全须全尾的,哪个敢作壁上观?紧跟着一拥而上,只留下楚长歌独自一人站在远处,默默观战。 重嚟冲出去几步,陡然回头望向楚长歌,眼神中带着审视,忽然竟是后退而回,倏然出现在楚长歌的身边,五指成爪,狠狠将楚长歌的肩头扣住。 楚长歌一愣,不知这位人间道管事不跟着上去驱逐敌寇,反倒折返而回将自己拿下是何用意,不禁苦笑一声,问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重嚟哼道:“做什么?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楚长歌摇头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重嚟顿时大怒道:“还在装疯卖傻,那小子显露靈山神通,明显就是靈山之人,那伙人却自称是出自于什么悬天之都,狗屁!而你亦是靈山的,还敢说跟他们不是一丘之貉?什么查询轮回,本官终于明白,原来你小子也是来抢六道神器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秦广王 有理有据,并非胡乱攀咬,连楚长歌也觉得这位人间道管事言之有理…… 原本想借靈山之名蒙混过关,哪曾料到悬天之都这些家伙竟敢胆大包天到入地府强抢六道神器,更巧的是其中就有一个靈山叛徒,眼下被怀疑与那些人是一伙的,楚长歌只能摇头苦笑一声,道:“大人实在是误会了。”却是不能将实情相告,否则没准会越抹越黑,非但不能打消重嚟的疑虑,反而有可能会坐实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重嚟冷笑一声道:“误会?还想欺骗本官吗!那小子的大圆若缺可不会骗人,此为靈山不传之秘,世间除却靈山门人,又有谁会?我道怎么一窝蜂冒出来这么多的高手,原来都是靈山的!好小子,本官差点被你瞒过去了!” 楚长歌道:“那少年确实出身靈山,不过早已判出门墙,加入了悬天之都,对一个号称黑帝的存在俯首称臣,那些人也尽都是黑帝手下之爪牙,为虎作伥,灵界上的轮回,以及如今被封禁,都是悬天之都一手为之,此时来夺取六道神器,想必也是与其所建立的轮回有关。” 重嚟一愣,道:“本官如何信你?” 楚长歌笑道:“大人若是不信,不如以我作为要挟,倘若楚某真的跟那群人是一伙的,他们定然会投鼠忌器,若是不是,他们又岂会在意楚某死活。” 重嚟默然半晌,忽的抓起他往战团掠去,大喝道:“尔等贼子,快快停手,不然本官就将他五马分尸!” 喝声如黄钟大吕,震荡轰鸣,然而悬天之都众人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皆是仿若未闻,自顾浴血厮杀。 只有李青灵闲的没事,鄙夷的瞥了重嚟一眼,嗤道:“尽管杀,与小爷何干?” 重嚟尴尬不已。 楚长歌道:“大人这回该相信楚某是清白的了吧?” 重嚟自以为戳破楚长歌身份,不禁沾沾自喜,已是将楚长歌当做制胜法宝,若是能令悬天之都众人投鼠忌器,继而战力大减,被阎罗大王们一网打尽,不啻于是大功一件,可眼下事与愿违,事实表明,楚长歌压根就与那些人两不相干,失望之下,不由心生懊恼,没好气道:“清白个屁!” 以楚长歌相要挟,显然是无效之举,眼下连阎罗们都在战斗,重嚟岂还敢再磨蹭,坐山观虎?当即撇下楚长歌,疯了也似的加入战团,爆喝道:“贼子,拿命来!” 这位人间道管事的加入自然对战局的胜负起不了什么决定性的作用,甚至是微乎其微。 悬天之都这八个人凑在一起,除了仙界不能去得,换作哪里不是横行无忌?哪怕是面对地府眼下这如山呼海啸般的围攻夹击,虽然险象环生,却也一时无伤大雅,以叶观止、王凌虚,还有那不知名的高手为中流砥柱,不戒和尚、赤阳子、淮阴子、高须陀、李青灵紧凑左右,各逞其能,炫丽奇光纵横四射,形成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几无丝毫缝隙可乘,坚如磐石,稳若泰山,杀的阴差阴官七零八落,哀嚎一片。 尤其是叶观止,这位黑帝敕封的昊天玄法真神,虽然名号响亮,却并非天庭登榜在册之仙神,但其修为深不可测,可谓骇人听闻,倘若真的位列仙班,莫说成就一品绰绰有余,甚至可直追五方大帝,纵使不能分庭抗礼,怕是也相差不多了。 他举手之间,都裹挟着无上伟力,只要不是阎罗级的地府高手,皆都无法抵御,非死即伤,哪怕是众位阎罗亦是需竭尽全力方能堪堪化险为夷,渐渐皆是不由得心中震撼骇然,这位金冠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还有王凌虚,也不知是何门路,黑帝从何处网罗而来,亦是道行非同小可,一人独斗三位阎罗而不落下风,又有葬眼以为臂助,更是如虎添翼。 而那不知名的高手竟是更甚于王凌虚几分,仅仅略逊于叶观止,不仅法力强大,可怕的是其磅礴无匹的战意,在重重包围之下,手中握着一口血色长刀,横冲直撞,大开杀戒,几无一合之敌。 “不可恋战,速将阿修罗矛夺过来。” 叶观止忽然神色一肃,目光扫视,终于找到目标,身影一闪,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当他再次出现时,已是于阿修罗道管事邬岐的身后。 邬岐没有任何察觉,待得发觉异样之时,却已为时已晚,刚要回头,骤然后背遭受重击,痛叫一声,手中紧紧握着的六道神器阿修罗道被叶观止空手夺过! 六道神器尽已夺得,叶观止扬声道:“撤!”随即在虚空而画,洞开一道界门。 悬天之都的其他七人飞速往界门掠来。 楚江王震怒道:“哪里跑!” 六道神器可谓是地府存在的根本,含有轮回的奥秘,干系重大,倘若丢失,祸患无穷,而且天庭也要怪罪下来,即便是酆都大帝也吃罪不起,更何况是他们这些首先第一个要承担责任的阎罗。 楚江王情急之下,悍然拍出一掌。 众阎罗亦是争相阻拦。 可惜皆被断后的叶观止和王凌虚化解。 眼瞅着这群贼人要带着六道神器离去,却在这时,忽然有个声音清晰的在阿修罗道这诺大空间中淡淡响起:“既然来了,如何这般迫切就要走,地狱虽是人满为患,却也不差诸位几个位置,还是留下来,本王也好好生款待。” 从第一个字响起的那一瞬间,半个身躯已然没入界门的淮阴子陡然鲜血狂喷,似被何力击中,随即整个人被揪了出来,噗通一声狠狠摔在地面! 界门也随之破碎! “秦广王?”叶观止望向来人,皱眉问道。 秦广王,十大阎罗之首,在酆都大帝不理事物的情况下,亦是这地府明面上毫无争议的的最高统治者。 这位为阳间市井坊间最为熟知的阎罗,此时就站在九大阎罗身前,一身纹龙黑袍,头戴高冠,面目威严,手执地府权柄象征的“墨玉权杖”,忽然举起,指向叶观止,说道:“强闯地府者,杀无赦。” 第二百六十八章 九幽玄眼 这位地府明面上的最高权利掌控者现身,饶是叶观止亦面色满是沉重。 一旁的楚长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秦广王,这位第一阎罗也不知是否如传说中那般深不可测,不过瞧其方才随手震碎界门,连叶观止都未反应过来,窥一斑见全豹,理应是非同小可,悬天之都众人想要安然无恙的带六道神器脱身,只怕并不容易。 而事实恰恰正是如此,秦广王能稳坐地府第一至尊宝座至今,又岂是等闲? “交出六道神器,本王兴许还会饶尔等不死,可尔等若是再负隅顽抗,作困兽之斗,必死无疑!” 秦广王说话间,权杖上的墨绿色光芒渐渐变得炽盛。 李青灵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堂堂阎罗竟也这般天真吗,以为我们是三岁小孩?” 淮阴子阴恻恻道:“秦广大王或许真的能饶我等不死,只不过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中,怕是生不如死。” 秦广王道:“你既然早就有此觉悟,怎还敢强闯地府,大开杀戒,夺取六道神器。” 叶观止道:“多说无益,不如这样,叶某与你约定三招,只要尊上能胜过叶某,我等便交出六道神器,任凭尊上发落。” 秦广王似乎有些同意这个提议,问道:“若是本王输了呢?” 面对叶观止,即便是这位第一阎罗也不敢轻言胜算。 叶观止道:“当然是放我等离去,尊上应该知道,除非我等束手就擒,否则对于你地府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我等固然会全军覆没,可地府也将支离破碎,甚至化为乌有。” 秦广王哼道:“你倒是很有自信。” 叶观止道:“除了帝君,叶某已经多年未曾遇到过什么像样的对手了,希望尊上不要令叶某失望。” 毫无疑问,这是显而易见的激将法。 “就依你之见。” 不过秦广王却是出人意料的答应了。 他不得不答应。 叶观止说的没错,倘若继续这般厮杀下去,悬天之都这伙人即便全都埋骨于此,地府也定然要元气大伤。 秦广王身为鬼界的统治者,自然要有他的顾虑。 当然他绝对不是被迫答应,如果明知不敌,他断然不会应这三招之约,这般痛快答应,是因为他自信会胜。 因为他是秦广王! “好!”叶观止没想到秦广王竟然会这般干脆利落的就答应了,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不愧是地府第一阎罗,今日之战,叶某无论是胜是败,亦对你倾佩倍至!” 话音一落,率先出手,虚空画出一道金色符咒,爆射出璀璨之极的刺眼光芒。 这是靈山神通“大须弥符”,与佛门的“芥子须弥”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多年前本是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神通法术无一不是凶狠毒辣,后来不知因何故加入悬天之都,时常得黑帝点拨,受益匪浅,心性渐渐变得沉稳,不再那般凶性毕露,从前的诸般狠毒功法亦尽都舍弃,转而修炼起浩然神通起来。 而这大须弥符算是他如今的最强手段,面对鬼界之主秦广王,他不敢藏私,更不敢有丝毫大意,上来就是倾尽全力,以求速战速决。 靈山功法素来不外传,李青灵见他竟施展出靈山三大神通之一的大须弥符,不禁面色一变,急道:“你怎会我靈山绝学?”说完眉头一皱,好像想到了什么,旋即竟是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靈山作为传承无数岁月的强大道统,其镇门绝学自然是非同小可,尤其此刻由叶观止使来,更是威力无穷。 大须弥符越来越大,金光也越来越是耀眼,浮上半空,恐怖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 秦广王负手而立,巍然不动。 楚江王等众阎罗却是尽皆变色,联手以法力隔绝,因为已经有诸多修为不高的阴差阴官在这照耀下来的金光下魂飞魄散了。 “尊上还不打算出手吗?”见秦广王始终没有破裂大须弥符的意思,叶观止淡然问道。 秦广王道:“我在等它落下来。” 叶观止摇头道:“恐怕到时就晚了。” 秦广王眼中泛起深黑色的光芒,没有看叶观止,而是仰头望向那大须弥符,说道:“不晚。” 叶观止不语,高手过招,抢占先机极为重要,不过听秦广王的意思,是要后发制人。 大须弥符动了,向下落去,就像是一座大山,厚重无比,落得甚是缓慢,可是即便是秦广王也无法逃避,只能硬撼! 随着大须弥符距离秦广王越来越近,这位地府修为仅在酆都大帝之下的第一阎罗,突然举起墨玉权杖,点在了大须弥符的左上角。 嗤! 如同纸张撕裂的声音响起,没有如何惊天动地,大须弥符竟然顿时崩溃,消散于无形! 叶观止稍微流露出凝重之色,寒声道:“这就是尊上的‘九幽玄眼’么?果然是能洞察一切,名不虚传!尊上以静制动,就是想近距离看清叶某这大须弥符上的那一丝细微破绽,胆识也是惊人。” “世间万物,乃至万法,皆非完美无瑕,必然有疏漏可寻,你这法术堪称浑然天成,无懈可击,可惜到底逃不过这个铁律。只要有破绽,在本王眼中,皆无所遁形。”秦广王毫无得色,慢慢向叶观止走了过去,道:“方才让你先手,接下来该本王了。” 叶观止也没有动,就如秦广王先前那般,笑道:“叶某要大开眼界了。” 秦广王要发起攻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等待接招的叶观止,悬天之都众人连忙躲开,生怕殃及池鱼。 “本王于九幽下悟道,生此神眼,自此世间再无什么是本王看不透的,同时亦生出两颗头颅,让本王看的更远。” 秦广王淡淡的说着,脚步缓慢,肩膀突然钻出两个脑袋,与他面容一般无二,齐齐望向叶观止,三双九幽神眼黑芒闪烁,同时开口道:“在我的眼中沉沦吧,无尽的梦境,才是你的永恒归宿。” 第二百六十九章 梦境 叶观止坠入了梦境。 修为至他这般境地,意念之坚,可谓坚如磐石,可惜即便如此,也无法逃避秦广王的九幽玄眼。 世间众生的梦,皆为梦魇气息所影响,而叶观止的梦境却是不然,这是秦广王以九幽玄眼神力为他构造的虚拟世界。 在这个梦里,他将一遍一遍的去经历生平以来最为恐惧之事,甚至是藏在内心的秘密也将被挖掘出来,毫无遮掩完完全全的显露在他的面前,让他去触碰,去经历,乃至惊恐,绝望,这是比被打入第十八层地狱还要痛苦的刑罚! 这位修为惊神泣鬼,几乎可与大名鼎鼎的地府第一阎罗分庭抗礼的绝世人物,也会有恐惧之事吗? 答案自然是有。 甭管是号称断绝情欲的金仙,还是冷血凶恶的真魔,这世间生灵,但凡生有灵魂,含有意识,又岂能无七情六欲? 当然,萧元章是个例外,他为了成魔,已将心捏碎,虽为真魔,却无异于行尸走肉。 而叶观止这些年来随着道行愈发精深,渐渐到了不可思议之恐怖境地,心性也从以往的无法无天,嚣狂凶狠,变得锋芒内敛,淡然止水,而且曾经因一些事情而心如死灰,好像除了力量,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害怕的。 其实不然,越是古井无波之人,实则心思愈重,他只是将那些在意、还怕的事深深地埋藏在内心之中,一旦这些事被外力强行拉扯出来,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岂能不心生恐惧? 梦境的起点,就是与独孤世家二小姐相遇的那一刻。 那是在巫山脚下,茫茫黑夜将万物吞噬,伸手不见五指,他刚刚摆脱一干正道高手,业已筋疲力竭,偶见黑暗中亮着昏黄光芒,却是间草屋,于是进入歇脚,恢复体力。 草屋的主人是对夫妇,尽已年过七旬,对他热情款待,端茶倒水,和蔼可亲。 可他却是将这对夫妇杀了! 他怕行踪泄露,惹来正道人士的追捕。 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杀人的感觉,浓重的血腥气即使是他业已杀人盈野,屠戮无数,仍觉颇不适应,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这是他在修仙界摸爬滚打领悟出的铁律。 有时一念之仁,便有可能引火烧身,届时再心生悔意,已经晚了。 年迈夫妇被他一掌拍得粉碎,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其实他大可以使用些温和的方法,令那对夫妇没有痛苦的死去,只是他太累了,实在是懒得再为这些小事而费心,所以采用了最简单的杀人手段,一掌拍去,死无全尸! 草屋里不大,浓烈的血腥气渐渐弥漫开来,他不喜欢这种味道,看了看自己双手上沾染着的年迈夫妇的鲜血,不禁皱了皱眉。 他将手浸泡入水缸之中,重复的搓洗着。 在他看来,血是天底下最肮脏的东西。 这种东西沾染在身上,他会浑身不自在。 水缸中的清水渐渐变红,他终于是将洁白如玉的双手洗的干干净净,然而就在这时,房门突然破碎,一位冷峻女子站在门口,一脸愤怒的看着他。 这些冷峻女子,就是独孤世家的二小姐独孤泠。 他的痛苦,就从这一刻,彻底开始。 “小姑娘,你是来杀我的?”看着气势汹汹的独孤泠,他笑呵呵的问道,没有一丝惊恐慌张之色。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不过是疲惫不堪而已,自然而然不会将独孤泠放在眼中。 独孤泠回答的很冷漠,也非常符合独孤世家素来的宗旨,道:“你这等魔头,人人得而诛之,今天本小姐就要替天行道!” 她出了剑。 然而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他可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杀死的。 他双指夹住了她的剑锋,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从不心慈手软的他竟是动了恻隐之心,即使在心中无数次告诉自己对敌人有一丝善意,都即有可能令自己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可是不知怎的,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那是他生平头一遭手下留情,一指弹开她的剑锋,笑道:“你不是叶某的对手,还是回去再练两年吧。” 她羞怒着跑掉了,气势汹汹的扬言定会亲手再来取他的狗头。 无数个画面接连转换,在苍梧之野,在乌江之畔,在高山,在市井,她无数次对他出剑,然而始终是徒劳无功。 这份情愫究竟是从何时埋下的种子呢? 他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 直到在祁连山顶,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天地一色,一如初见时那般,而她已不知是第多少次对他出剑了。 这一次不知怎的,他没有躲避,任由她的剑锋刺入自己的胸膛之中。 “你得偿所愿了。” 他苦笑着对他说,然后倒在雪窝之中。 那一刻,她花容失色,丢掉了沾染着他鲜血的剑,疯了也似的扑了上去,紧紧的抱着他,痛哭流涕。 他自然是没有死,这一剑离他的心脏偏了两寸,可想而知她出剑时根本没有以往那么坚定果断,意欲置他于死地。 “你爱上我了吗?”他抱着她,笑着问道。 毕竟是独孤世家子弟,就算不除魔卫道,也理应与魔道划清界限,然而感情这种事情谁又能自己做得了主呢?往往都是无可奈何,身不由己,待蓦然警醒,却已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已然是晚了。 她狠狠地拥住他,指甲刺破他的衣裳,深深陷入他后背的血肉中,大哭着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叹了一声,轻轻的在她耳边道:“我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从此世间再无魔头叶观止,只有爱你疼你的郎君。” 她没有停止哭泣,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望着他严肃的面容,哭着哭着,忽然噗嗤一笑,仿佛连天地的颜色都被盖过去了,痴痴的道:“一言为定。” 随后的画面是温馨的,可越是温馨,结果越是令人撕心裂肺,痛苦难当。 他信守承诺,收敛了杀心,不再那般胡作非为,杀伐果断,带着她游历大江南北,天下各地。 在清净幽雅的百花谷,苦等三天三夜,终于等得昙花盛开的那一刹那,他拥着她,说着山盟海誓,天长地久; 在北海的碧海蓝天之间,望着底下的波光粼粼,他御风而行,背着她驰骋天际,恣意逍遥; 在中土,在南疆,在东荒……这世间的每一处,仿佛都留下了他和她的足迹。 本以为从此可以快活一生,然而天从来都不曾遂人愿,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第二百七十章 天荒地老 曾经被他杀死的那些人,或是无辜,或是罪孽深重,可不管是无辜还是有罪,其亲人或是师门又岂能忘记这等血海深仇? 何况他本就已凶名在外,被称之为天下第一大魔头,但凡是正道之人,谁不想除之而后快? 即便他归隐山林,不想再理会什么是是非非,可是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呢。 非但不会,还会将人往绝路上逼,不死不休! 麻烦终于找上门来了,在天墉城,他被一行大虚天的门人发现了行踪。 尽管已经收敛心性许久,可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凶狠,令他依旧不会留有半分余地,他没有一丝心思手软,将那行人屠杀殆尽,当要结果最后一个已经恐慌到下跪求饶的年轻弟子时,正巧她回来了。 望着满地的尸首,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质问他为何又要杀人? 如果凶狠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头里,那么他对她的爱更是烙印在了灵魂深处,哪怕是乾坤颠覆,日月无辉,也不会磨灭半分。 他没有辩解什么,而是直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略有犹豫之下,便放走了那个大虚天仅剩下的唯一活口。 她也选择原谅了他,若是换作以往,她断然会拔剑相向,可是现在,她已经对他拔不出剑了。 那个大虚天弟子被放走了,而更多的追兵随即便追了上来,即使二人已经提前离开天墉城,也终究是没有摆脱的掉。 一场逃亡之路就此开始,大魔头叶观止重现世间的消息渐渐四散开来,不仅大虚天参与追杀围剿,琉璃宫,神宵派,翠霞派,青玉门……就连素来与世无争的西漠老陀寺也派出佛陀,甚至是巫神殿等魔道门派也前来掺和一脚,整个正魔两道近乎倾巢出动,全都参与进来,对他进行围捕追杀! 上百个画面转换,上百次惊心动魄的逃亡,他从最开始的一眛逃避,到后来的错手杀人,继而一发不可收拾,杀伤之人,不可计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如果他不杀人,死的就会是他。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于心不忍,也没有像第一次那般出言质问。 她是个烈性女子,爱上了一个人,就会义无反顾,不离不弃,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也不会有半点退缩。 其实早在她决定和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经有了这个准备。 追兵无穷无尽,而人力却有尽时,他终于是有些支撑不住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于三十几处,更为可怕的是心脉受创,即便他修为已臻道一二境,只差一线,就可羽化登仙,也快要濒临油尽灯枯之境。 她不想让他死,哪怕是违背家族祖训!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失手杀了一个追兵! 她的剑,以往从未刺在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上,更不曾置同道于死地。 而这一次她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杀了那个人,那个人就会杀了他。 他抱着她,忍受着身体千疮百孔的痛楚,轻轻抚摸着因为错杀同道而低头痛哭的她的秀发,叹道:“跟着我,苦了你了。” 听到这种话,她忽然停止了哭声,抬起头,睁着清澈明亮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许久之后,才痴痴道:“我无怨无悔。” …… 痛。 是心痛。 痛的撕心裂肺。 叶观止在梦境中充当着旁观者的角色,这些被他隐藏在心底始终不敢想及半分的往事,就这般清晰无比的犹如戏剧般呈现在他的面前。 曾经的温馨甜蜜,耳鬓厮磨,山盟海誓,这一幕幕原本该为人沉醉的画面,此刻却是如同利剑一般,一点点的割着他的内心,让他痛苦难言。 可是还远远没到痛不欲生的时候,因为接下来的画面,才是他不愿回忆、更不想看的。 偶尔想起,都觉撕心裂肺,苦楚难忍,更何况是在这梦境之中,再次经历感受呢? 画面一转,来到天柱山,他和她被逼进无数正道人士所设下的天罗地网,已近绝路。 他紧紧拥着她,面对群敌环伺,毫无惧意,可是却对怀中的她满是愧疚。 其实以他的修为,早就可以迈过那一线,得道飞升,位列仙班,之所以压制境界,不愿被接引而去,就是因为舍不得她。 可谁曾想一念之私,却是害了她。 “怕么?”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问道。 她摇了摇头。 他笑了,被世人称之为天下第一大魔头的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热泪盈眶,当听得她随后的一句话出口,终于是忍耐不住,泪珠滚滚滑落—— “此生遇你,是我幸事,纵使尸骨无安葬之处,灵魂亦无所依,泠儿也甘之若饴,愿与你携手共度黄泉,若有来生,纵使人海茫茫,泠儿也还要寻到你,厮守一生。” 他流着泪,仰天长笑。 “下辈子我怕你寻不到我,所以现在我要带你冲出去,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做一辈子的神仙眷侣。” 她也是泪流满面,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天柱山,为鲜血所染红。 近乎整个正魔两道联手设下的天罗地网,竟是硬生生被他和她撕裂开个口子,逃了出去! 可是代价就是他彻底油尽灯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她背着他,漫无目的的逃着,不知哪里是终点,直到筋疲力尽,摔倒在一片丛林之中,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奈何连站稳都办不到了。 望着昏迷不醒的他,一直咬牙坚持的她,终于是再也难以支撑,趴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他要死了,生命力已经微乎其微,而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的,便是对她的不舍和执着。 他不想就这么离开这个世界,下辈子谁能说得准呢? 况且忘却了记忆,抹灭了关于前世的一切,即使结局能得以圆满,长相厮守,可是自己还是自己吗? “我不要下辈子,我只想这辈子和你一起到天荒地老。” 他闭着眼睛,虽然连喘气都很困难,可还是一字一字的说出这句话。 她哭的更凶了,伸出手轻轻摸着他渐渐变凉的脸庞,泪水滴滴答答的低落上去,哽咽道:“我也是。”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心疼 画面定格在这一刻,叶观止感觉自己的心在撕裂,因为即将发生的一幕,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是他抱憾终生之事,更是他不愿再度重演却无能为力的定局。 他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化身为梦境中的那个他,那个身负重伤,渐渐气息微弱,眼皮越来越重,即将就要死去的叶观止。 画面终于动了。 他阖上了眼睛,只觉自己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耳边她的哭声也越来越是微弱。 就这样离开她了吗? 就这样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好想活着啊。 他期盼的想着。 向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坠落,意识越来越是模糊,似乎马上就要彻底消失了,他忽然听得一个声音响起:“我可以救他的命。” 犹如一道曙光劈开了无边黑暗,他猛地震醒过来,眼睛艰难的睁开一丝缝隙,只见前方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看不清其面孔是何模样,不过显然是非同一般,那股气势,就连他也要为之胆寒。 他不想见到这个人,甚至是心生厌恶。 可是为何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自己也不知道。 潜意识里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人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救星,而是即将要将他推进痛苦深渊的黑手。 他好想让她带着自己离开这里,远离这个人,哪怕自己立刻死去,他也不想再面对那个人一时一刻。 可是他说不出话来。 只能模糊的看着眼前即将要发生的一幕。 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向那人求助道:“求求你救救叶哥。” 为什么这句话如此耳熟? 曾在何时听过吗? 还有此时此刻,这副画面,何以这般熟悉? 他有些迷茫,不过旋即有些焦虑,隐隐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想她去求那个人。 可这一幕已经发生了,一切好像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个人的回话也是匪夷所思的似曾相识:“朕可以救他,不过凡事都有代价,你能付出什么?” “只要你能救活叶哥,哪怕是要我死,我也愿意!” 她说的很坚定。 “朕要你的命做什么。”那人嗤笑一声,道:“只有你答应朕一件事,朕不仅会让他起死回生,而且还会赋予他前所未有的力量。而你,亦会得到滔天的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曾经追杀你们的那些人,届时都将如蝼蚁一般,碾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你,愿意吗?” 她只想救活他,什么权势,复仇,都已经不重要了。 “什么事?” 她迫切的问道。 那人淡然道:“做朕的帝后。” “帝后?”她有些不知所措,随即恍然大悟,面露惊慌之色。 不要,不要啊! 他在心中无声的呼喊着。 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而无法阻止。 他只觉心都快碎了,血液在倒流,冲上了头顶,竭力全力的想要挣扎起来,可是却失望的发现身体仿佛像不是自己的,一丝知觉也没有。 “我愿意。” 直到,她低声说道。 啊! 他大声痛吼,从这具如同死尸一般的身体当中脱离出来。 画面一转,来到一处宫城,这里是悬天之都。 他已经重伤痊愈,而且修为较之先前,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可是对于他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他宁愿不要这一身的可怕修为,甚至宁愿去死,也不想此刻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她。 他成了帝后,黑帝的帝后。 曾经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她,现在站在面前,却犹如是天涯海角,让他看上一眼都觉距离那般遥远。 他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帝后。” 她没有说话,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他知道,她希望自己能够带她走。 可是,带走她,无异于让她送命。 黑帝太可怕了,乃是传说中的不朽,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脱的。 所以他只能选择留在悬天之都,在暗处默默的守护她。 可是,心真的好疼啊! 每次见到她,心就疼一分,时间一长,仿佛渐渐都要麻木了。 但真的是麻木了吗? 不是。 他只是将这份情感深深地隐藏在内心之中,不敢流露出分毫,更不敢去触碰。 那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爱而不得,形同陌路。 画面倏然转换,依然是在悬天之都。 小桥流水,琴音悠扬。 他与她偶然相遇。 她终于难以忍受,斥问他:“为什么?” “帝后何意?”他知道她问的为什么,可是只能装作听不懂。 她哭了,哭的梨花带雨,仿佛崩溃道:“为什么不带我走。” 他心痛的浑身颤抖。 真想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她紧紧的拥入怀中,然后远走高飞啊! 可是他不能。 他只能忍受着,用连他自己都愤怒的冷漠语气说道:“帝后如今身份尊贵,还望忘却往日之事,如此对你对我都好。” 她绝望了,自己擦去了泪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更显疯狂,狠狠地看着他,寒声道:“叶观止,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两不相干!” 她走了。 终于是伤透了心,心灰意冷,没有分毫留恋。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疼啊。 真的是太疼了! 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明明无数次告诫自己,要将这份感情永远的忘记,尘封在记忆之中,可是还是忍受不住啊!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在暗处默默的注视她,明明爱的深入骨髓,却只能压抑在心中,见到之后,还要违心的尊称一声“帝后”…… 不要! 我爱他! 我要带他离开这里! 他大声的呼喊着,突然闯进她的闺阁,拉着她的手,想要离开这个囚笼一般的地方。 可是黑帝挡在了门口,目光狠厉,沉声道:“你想她死么?” 他又犹豫了。 如火山爆发的炽烈情感,顿时又平静下来。 他望向她。 她也在望向他。 她轻轻的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死,我也愿意。” 第二百七十二章 梦醒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原来自己以为的为她好,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她只想和自己在一起,就如当初的誓言那般,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撕心裂肺的痛苦忽然一瞬间全都消失无踪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她,离开这里! 哪怕站在前面的人,是不朽的黑帝! “你要对我出手吗?”黑帝愤怒道。 这次,他再无迟疑。 “有何不可?” 这是他的回答。 他拉着她,义无反顾的冲向了黑帝。 …… 啊! 随着一声大叫声,叶观止陡然从梦境中惊醒过来,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业已被汗水打透。 他脱离了秦广王的那双眼睛。 太可怕了! 他不禁心有余悸。 这仿佛是一个压根就无法逃脱的梦,他险些就差点沉沦在里面,再也醒不过来了。 之所以能够脱离出来,是因为他摆脱了恐惧,做出了一个勇敢的选择。 这个梦境,就是他潜意识里最为恐惧之事所营造而成,破解之法,就是直面恐惧。 这破解之法,说来简单,实则难如登天。 尤其是他的恐惧,是那几乎不可逾越的黑帝! 可是他选择了冲向黑帝,自然而然也就脱离了梦境。 悬天之都众人怎知他在梦境中竟然大逆不道,以下犯上,胆敢带着帝后冲向黑帝,但见他冷汗直流,脸色煞白,亦知方才的那一刹那他定然是坠入了幻象之中,经历了何等可怕之事。 王凌虚皱眉道:“叶兄,没事吧?” 叶观止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一时不慎,被幻术所迷惑。” 啪!啪!啪! 秦广王抚掌三声,赞许道:“果然是非同凡响,竟然能强行挣脱本王的九幽玄眼,纵观古今,你是唯一一个。” 只有切身体会,才知这双眼睛的可怕,脱离出来又是何等艰难,有了前车之鉴,叶观止怎还敢与秦广王对视,尽量避开目光,淡然道:“三招还差一招,你来我往,平分秋色,就在最后一招定出胜负吧。” 秦广王肃然道:“正有此意。”举起墨玉权杖,轻描淡写的轻轻一挥,撒出一片墨绿色的光芒。 修为入至深之境,已是返璞归真,往往攻击皆是云淡风轻,但蕴含之力量,却是比动辄毁天灭地那般声势浩大还要恐怖。 秦广王挥出的这一杖,几乎就是他的倾力一击。 叶观止随即也直出一拳。 墨绿色的光芒顿时消散。 墨玉权杖与叶观止的拳头相碰撞,一触即分。 叶观止猛然向后连连退了七步! 而秦广王一步未退,但是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谁胜了? 悬天之都众人皆是面露疑惑,哪怕是王凌虚这般高手也没瞧出这番交手,谁才是最终胜者。 同样,地府那边亦是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如若秦广王败了,遵守诺言,任由悬天之都带着六道神器离去,地府的脸面可以说就此荡然无存,十殿阎罗从此将会沦为世间笑柄,连同酆都大帝也要脸上无光,届时先不说天庭会不会怪罪,这位大帝的怒火就已是令人无法承受。 所以其他九位阎罗最是紧张忐忑。 许久之后,叶观止终于调息完毕,能够开口说话了,道:“不分胜负,这可如何是好。” 秦广王默然半晌,说道:“看来连老天都不想让尔等这般从容离去,你错失了击败本王的机会,尔等怕是只能留在这里了。” 叶观止淡笑道:“尊上是想继续和我等死斗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个道理你应当明白。我等自然可以留在这里,可是地府所要付出的代价,肯定是空前绝后的,尊上能够承受的起么?” 秦广王再次沉默。 叶观止说的没错,留在悬天之都众人的代价,秦广王确实承受不起,否则也就不会定下三招之约了。 他本以为叶观止再是高深莫测,可他仗着忝活无数岁月,应该是能略胜一筹,可没曾想却是平分秋色,这个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 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秦广王只能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说道:“留下六道神器,本王放尔等离去。” 岂料叶观止想也不想便拒绝道:“这只怕不行,我今日必须要将六道神器带走。” 转轮王大怒道:“得寸进尺!” 泰山王随即喝道:“那便战!” 叶观止淡淡道:“诸位尊上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让我等离开鬼界,否则地府必然不得安宁,或许会于世间除名,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 秦广王依旧默然。 战与不战,这是一个两难抉择。 直到此刻,地府战死的阴差阴官已经是不计其数,如若继续下去,恐怕真的会如叶观止所说。 十殿阎罗统治鬼界,可不仅仅只是随心所欲的做这里的主宰就行的,同时还有守护之责,守护鬼界,守护六道轮回。 如果继续强留悬天之都这一干人等,致使失态扩大,必然死伤无数,没准还会牵连到六道轮回。 如若六道轮回受到损毁或者覆灭,那么将世间大乱! 这个责任可不是秦广王能够承担的起的。 叶观止仿佛料到秦广王会投鼠忌器,这才敢有恃无恐,寸步不让,反而步步紧逼道:“尊上思虑的如何了?同样的话,在下也送给尊上,尊上若是胜了在下,在下定然遵守承诺,自缚双手,留在这里,可是这大好的机会,尊上却是没能把握住。既然三招之约,不分胜负,那在下就再跟尊上打个赌。” 秦广王皱眉道:“什么?” 叶观止笑道:“就赌尊上要留住我等,地府会被毁坏成什么样子,不过这个赌局显然是没有结果的,无论尊上是胜是负,你都承担不起。” 他这般咄咄逼人,秦广王终于是动了火气,愠怒道:“看来你是有恃无恐,料定本王不敢将尔等如何了?” 叶观止望向四周,点点头道:“如若尊上非要动手,那么叶某为求自保,也只能做些不好的事情来了,相信尊上应该知道,你我不过伯仲之间,叶某要是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未必能够拦住。” 第二百七十三章 酆都大帝 明知是威胁,可是投鼠忌器啊。 饶是秦广王这等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地府第一阎罗,此刻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两全之策。 他最在意的,还是六道轮回。 地府可以毁于一旦,哪怕是鬼界覆灭他也未必会皱皱眉头,但是六道轮回绝不能有失。 如若六道轮回损坏或者毁灭,所引发的后果简直无法想象,那将是比天塌下来还要恐怖的事。 而叶观止的意思可谓再明白不过,明摆着是要以此相要挟。 叶观止说的没错,他与秦广王修为在伯仲之间,恐怕即便是三百回合亦难分轩轾,倘若铁了心欲要毁坏六道,秦广王定然无法阻止。 众阎罗皆是震怒不已。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贼子从容的带走六道神器么? “宵小之徒,强闯地府,抢夺神器,真当这里是你家后院,想来就走,想走就走么?” 就在众阎罗无计可施之际,有声音忽然响起。 一团幽深如墨的光芒像是滴落在水中四散开来,一朵洁白无瑕的莲花在虚空中盛开,一位白发男子盘膝坐在莲台之上,双手搁在膝上,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莲华在绽放,一道道五彩缤纷的霞光在他的周围如流星划过,转瞬即逝,美轮美奂,像是来自天庭的帝王! 在这地府之中,自然不会出现天庭的帝王,只有鬼界的帝王! 鬼界所有存在乍见那人出现,无不是屈膝拜倒。 就连十殿阎罗也是躬身而拜,尊崇呼喊着白衣男子的名字:“属下拜见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鬼界幕后的掌控者,亦是可与天庭五方大帝并驾齐驱的无上存在! 悬天之都众人齐齐变色。 他们早就料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位酆都大帝没准会现身阻止,但是其实心底还是隐隐希望这位大帝能够真的如传闻那般,退居幕后,如闲云野鹤,不理世事,会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管不问。 可惜酆都大帝到底还是出现了。 即便是能与秦广王平分秋色的叶观止,亦是面露凝重之色。 古往今来尊卑之道,素是简单,为实力至上,秦广王既然对酆都大帝亦要俯首称臣,尊崇万分,由此可见,酆都大帝必然是要比这地府第一阎罗更强,而且以叶观止的直觉猜测,强的还不仅仅只是一星半点! 还未交手,叶观止已是觉得形势堪忧了。 李青灵低声急道:“不是说这酆都大帝不喜欢多管闲事么,怎的眼下竟是冒出来了!” 淮阴子哭笑不得道:“小李真神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都快把他的地头掀了,他怎还能坐的住。” 李青灵焦虑道:“这可如何是好,我们会被他杀光的!” 悬天之都众人皆是默然。 李青灵说的没错,倘若这酆都大帝真想杀死他们,毫无疑问,一定可以! 叶观止虽然凝重,倒也没有丝毫惊恐,既然敢来地府强抢六道神器,酆都大帝的出现,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明知酆都大帝不会袖手旁观,他还敢来,又岂能没有后手? “在下叶观止,见过君上。”他依旧是有恃无恐,虽然拱手作揖,话语敬重,但脸上神色淡然若水,却是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尊崇敬畏。 酆都大帝微微流露讶然之色,笑道:“你不怕寡人将尔等全都宰了吗?” “宰”这个字用的颇妙,似乎在这位酆都大帝的眼中,将悬天之都这一行人杀死,无异于屠猪宰狗。 “自然是怕,这世间又有谁是不怕死的呢?”叶观止说着,忽然一瞬之间,回想起在梦境之中,他拉着独孤泠的手,义无反顾的冲向黑帝。 他说的是假话,早在天柱山一战后,他就已经不怕死了,真正在意的,只有那个为他甘愿背叛正道,与整个天下做对的美丽女子。 原以为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她好。 可是终究是不懂她啊。 或许她依然能如梦境那般,只想和自己双宿双栖,山盟海誓,哪怕是犹如亡命鸳鸯,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甚至是双双赴死,也是愿意的吧? 不管梦境最后的结果是否真实,他都打算博上一把,即便事与愿违,终究只是一场梦而已,他也无怨无悔。 他不想再做一个懦夫。 也不想再自以为是的默默充当着守护者。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现在需要面对的,是这位无比恐怖的酆都大帝! 摒弃心中杂念,他强笑着继续说道:“只是君上真的能将我等都杀了吗?” 酆都大帝也笑了,从微笑,到哈哈大笑,一发不可收拾,摇头道:“你的确非同凡响,能与秦广王不分轩轾,这份道行,实在难得,只是说句不好听的话,寡人若想杀你,杀你们,不过是举手之劳,比碾死几只蚂蚁简单不到哪去。” 叶观止道:“君上所说的,在下都承认。可君上可曾想过,我等明知地府有您这般无上存在坐镇,却依然胆敢来抢夺六道神器,却是为何吗?” 酆都大帝笑道:“你们不是坏了脑子,就是有所倚仗,不过结果显然是后者,因为想必你们即便是坏了脑子,也应当是不敢来怵寡人的霉头的。” 叶观止道:“君上一语中的,我等不蠢不笨,又没狂妄到以为能与您这等存在相提并论,却敢在您的地盘大开杀戒,自然是有所倚仗。” 话却是没说完,似乎对所谓的倚仗,讳莫如深,不肯直言相告。 酆都大帝被吊足了胃口,他是真没将眼下这悬天之都一干人等放在眼中,不过一听他们背后还有幕后主使,而且显然是足以能与他一争锋芒的无上人物,不禁皱眉道:“谁?” 叶观止笑而不语。 “我。” 下一刻,一个声音突然悠悠响起,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就在这地府之中,又好似在人间,甚至是天庭,乃至破碎的灵、魔、妖三界,跨越空间壁垒,掠过时间长河,从过去而来,从未来而来,令人压根难以捉摸,说话那人的真实踪迹! 第二百七十四章 道一之巅 不过旁人发现不了说话之人的踪迹,可酆都大帝何等存在?眸子中的莲华瞬时绚烂缤纷,玄光透射而出,穿过鬼界,纵横亿丈距离,进入一座漂浮的宫城,径直找到说话之人的所在。 那人背对于他,负手而立,淡淡笑道:“果然不愧是掌控鬼界的酆都大帝,如此都能寻觅到朕的踪迹,只可惜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朕想让你看到的。如何?见到朕之后,有何感想?” 酆都大帝依旧静静的注视着黑帝的背影,没有说话,可是俊逸若仙的面容却是渐渐流露出惊骇之色。 这是……不朽! 与世间近乎所有存在一般无二,他也未曾见过传说中的不朽。 而黑帝站在那里,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气息,甚至连真容都不欲显露,但他看到的第一眼,便知这就是不朽! 没有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这个人就是不朽,并非伪装,而是货真价实,天经地义! 饶是酆都大帝也震惊了,说道:“阁下是谁?” 跨越空间的对话,相距何止亿丈距离,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不啻于是相对而立,没有什么是能够阻挡二人话语互相传递的。 黑帝淡淡道:“万古至今皆以光明为正,而朕独以黑暗自诩,朕为‘黑帝’,黑夜中的帝王。” 声音依旧在阿修罗道中回荡,地府众存在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疑惑之色。 黑帝? 黑夜之王? 如果这世间真的有黑夜之王的话,恐怕身为鬼界主宰的酆都大帝才是实至名归,这黑帝又是何来头,竟以此自居? 眼见黑帝终于出手,悬天之都众人松了口气。 这正是叶观止有恃无恐的倚仗。 没想到连黑帝竟然也按耐不住寂寞插手了,楚长歌不由精神一振,同时有些期待,修为怕是已臻道一之巅的酆都大帝,能否与传说中的不朽一争锋芒呢? 若是能,证明不朽还没有玄乎到那般高不可攀。 而若是不能…… 看来也只有不朽才能击败同为不朽的黑帝了。 酆都大帝在短暂的惊骇过后,眼中现出一丝狂热之色,显然见到传说中的不朽,他亦是激动不已。 “怪不得,就这些乌合之众,竟然胆敢擅闯地府,大开杀戒,抢夺六道神器,原来是有阁下撑腰。”酆都大帝道。 叶观止,王凌虚,这些即便是在天庭,也足以排得上的绝顶高手,在他口中,却都成了乌合之众。 但他有这么说的本钱。 道一之巅,等于是上无可上,如若不朽仅仅只是一个传说而已,那么就是大道之终点,此等境界的酆都大帝,放眼古今未来,都足以俯瞰众生,就算是面对三清,亦不落下乘,纵使是创造这个世界的盘古大神,也能平起平坐,并驾齐驱! 酆都大帝可谓是这个世界上站在顶峰的那几个存在之一,即便是五方大帝,也多数不及他! 他说任何话,都是理所当然。 “原以为只是传说而已,没想到今日竟能见到真人,若是不领教一番,寡人岂不是要遗憾终生,阁下的意思呢?” 即使是不朽,酆都大帝震惊归震惊,却也无丝毫怯懦之意,他早就已经忘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黑帝道:“方才我那下属与秦广大王定下三招之约,可结果却是平分秋色,难分轩轾,不若你我也效仿如何?” 酆都大帝肃然道:“若是你胜,寡人任由你这些下属离去。” 黑帝哈哈大笑道:“一言为定!” 酆都大帝嘿然道:“可若是寡人侥幸胜了,你这些下属怕是都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以来偿还他们的滔天罪孽。” 随着说话之间,眼中的莲华愈发绚烂璀璨,直到将整个身体包裹,片刻后拖着神魂离体而出,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奇光瞬时洞破空间壁垒,直往漂浮在破碎空间的悬天之都而去! 李青灵对黑帝尊崇敬仰简直已经到了狂热的地步,嗤笑道:“竟然胆敢与帝君动手,真是自取其辱!” 秦广王沉声道:“安静一点,否则本王撕烂你的嘴。” 李青灵虽然狂妄跋扈,却是不傻,深知倘若这位地府第一阎罗震怒出手,他绝对无法抵挡,而身旁的叶观止、王凌虚等人毫无疑问,定然会袖手旁观,当即冷冷一哼,再不言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而过,不论是悬天之都众人,还是十殿阎罗,阴官阴差……全都在耐心的等待着。 悬天之都众人显得格外轻松,他们都知道黑帝乃是不朽,所以认定即便是修者已臻道一之巅的酆都大帝,亦是必败无疑! 而地府的阎罗阴差们,却是不知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和酆都大帝交上手的那个神秘存在,竟然是传说中的不朽,亦是信心满满,只道酆都大帝定然能手到擒来,凯旋而归。 谁也不知战斗进行的如何了,即便是秦广王这等神眼能扫视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高手,也无法寻觅到战场究竟在何处。 他能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等待酆都大帝将那神秘人击败后归来,然后他再将眼下这些无法无天的狂徒一网打尽,通通丢入地狱之中,等候审判。 如果说在场所有存在之中,谁最想亲眼目睹黑帝与酆都大帝之间的战斗,毫无疑问就是楚长歌了。 只可惜以他现下的修为,纵使施展大罗天眼,也无法穿越空间壁垒,去目视遥远之地,况且战场在何处还是未知之谜,他能做的,也是耐心等待。 “这不是楚尊上么?尊上怎的也有闲暇来地府凑这个热闹,莫非是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我等要来地府大闹一场?” 李青灵突然向楚长歌望来,不无傲慢的道。 其实悬天之都众人皆都注意到了楚长歌,只是先前身陷囹圄,能否脱身尚且还是未知之数,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和楚长歌“叙旧”。 不过眼下局面却是不同了,黑帝就犹如是一颗定心丸,让李青灵如释重负,百无聊赖,闲的开始拿楚长歌打趣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印证 见悬天之都众人齐齐向自己望来,楚长歌懒得理会李青灵这个毛头小子,自顾看向高须陀,摇头道:“高兄何苦来趟这摊浑水。” 高须陀苦笑道:“万事岂能皆由心意而行,身在帝都,若是不做些事,怕是要被扫地出门。” 楚长热知道这位名震古今的炼器大师加入悬天之都,是想近距离接触不朽的黑帝,以希望能够得到些铸造天下第一神兵的灵感,并非是真的甘为爪牙,为虎作伥。 他实在是不想高须陀越陷越深,今日是大闹地府,没准明日就是搅乱天庭,这是一条不归路,如果铸造天下第一神兵是这种代价的话,那么也未免太过沉重了一些。 “高兄可知你虽心怀仁慈,从始至终没有痛下杀手,留有余地,但是仍旧是参与进来的,倘若日后因此而死伤无数,你仍旧是罪魁祸首之一,还是早早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免得泥足深陷,再难回头。” 高须陀没想到楚长歌接下来竟是这般推心置腹之言,叹道:“多谢尊上奉劝。” 楚长歌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李青灵眉毛一挑,愤愤道:“什么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你当悬天之都是魔窟不成?” 这小子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楚长歌终于是暼去冰冷的目光,哼道:“不是魔窟,难道还是宝地不成?” “你……”李青灵大怒,旋即便要动手,却被身旁的叶观止按住肩膀,再也动弹不得分毫。 叶观止淡淡道:“稍安勿躁,现下楚尊上还不过是结丹境而已,你纵使想要讨教,也得等尊上重返巅峰,方显公平。” 李青灵撇嘴道:“好啊,我等着,届时倒是要看看,他的全盛时期到底有几斤几两,竟然连你这家伙都要纡尊降贵称其为尊上。” 楚长歌笑道:“小子,你真的想看?” 李青灵冷笑道:“到时小爷定然第一个讨教,什么尊上,不过就是土鸡瓦狗而已,听说你前世三十岁臻至道一境,没过多久便自杀了,再强又能有多强?而小爷早就已迈过了那一线,论天赋异禀,你差小爷何止十万八千里!” 楚长歌笑意更深了,这小子的天赋确实亘绝古今,简直就是天生为道而生的,不过显然还是不太了解自己,否则也不会说出这等幼稚无知之言了。 “看来有关于楚某的事,黑帝并没有告诉你太多,不过这不打紧,楚某一定会让你亲眼看看我的全盛时期的。” 李青灵不屑道:“拭目以待,希望你别令我失望。” 这小子年纪轻轻,不识庐山真面目,可悬天之都的其他人却都几乎是年老成精,就算未曾见过楚长歌巅峰之时的,也都曾刻意打听过,见李青灵竟然口出狂言,要见识见识楚长歌的全盛时期,无不是侧目望去,看向李青灵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初生牛犊不怕虎,固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可这小子好歹也是金仙般的人物,却仍旧有眼不识泰山,浑然不晓得此举是何等的不自量力,实在是匪夷所思,简直称得上蠢笨。 “你不是靈山的人!”转轮王忽然皱眉喝道。 听得李青灵称呼楚长歌为尊上,就连与秦广王平分秋色的叶观止也是用此自堕身份的称谓,这位第十阎罗终于是恍然大悟。 尊上,一般都用来称呼身份、抑或是道行远高于自己之人。 楚长歌并非是普通靈山弟子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可转轮王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楚长歌这个怎么看都是一个结丹境的修士,究竟有何玄虚,竟然连叶观止都要以尊称之。 这个假身份终究是露馅了,不过楚长歌早就知道瞒不了多久,只要悬天之都众人与自己对话,话语之间,难免会流露出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信息,被地府所察觉,继而想到自己乃靈山弟子是伪造的。 既然已经是露了马脚,楚长歌也不欲再继续伪装,苦笑道:“大王明察秋毫,楚某的确不是靈山弟子,只是前来地府的理由却是货真价实。” 远处的李青灵冷冷道:“你来地府做什么?” 楚长歌反问道:“那就要问你们做了什么了。” 李青灵一怔道:“什么?” 这小子显然脑瓜不太灵光,似乎那点聪明才智,全都用在了修道上了。 楚长歌看向叶观止,当初灵界上的轮回,可谓是这个人一手建立,如果非要谈论这个话题,跟个愣头青似的李青灵很明显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论对象,叶观止才是。 “黑帝是想再造一个六道轮回么?” 楚长歌语出惊人。 非但是叶观止,王凌虚,赤阳子,淮阴子,皆是面色一变。 答案似乎已经毫无疑问。 楚长歌原本只是猜测,不过瞧这几人的脸色,也知这个猜测是八九不离十了。 叶观止微微变色过后,最先恢复平静,摇头道:“尊上何出此言。” 楚长歌道:“当初尔等既然丝毫不避讳于我,何以此时又讳莫如深起来,那深坑中泛滥着轮回的气息,而今日尔等又来地府抢夺六道神器,想必亦是与轮回有关,或许就是想再造轮回,楚某说的可对?” 叶观止不置可否。 楚长歌叹道:“现下楚某终于明白,黑帝纵为不朽,又岂能令楚某转世重生,而且还留有前世金身,原来黑帝竟然是领悟了轮回的奥妙,这才如此得心应手。” 叶观止缄口不言,有些话,他显然是不会说的。 楚长歌终于印证了一直以来的猜测,也没打算再从这叶观止的口中得知更多的事。 他的话,却是令地府的阎罗阴官们诧异不解,甚至心中涌起轩然大波! 轮回! 这世间除了地府,竟然还有人掌握了轮回的奥妙! 这简直就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秦广王向楚长歌望了过来,拱手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连叶观止都要称呼楚长歌为尊上,再结合楚长歌所说的话,秦广王立时便猜测出楚长歌前世必然是强大无匹。 所以即便是这位地府第一阎罗,也没有再自恃身份,而是拱手做礼! 第二百七十六章 等待 楚长歌没有隐瞒,直言说出了姓名。 其实对于真实身份他向来是讳莫如深的,不过所谓的讳莫如深仅仅是对于弱者而言,毕竟如今身在局中,那些弱小者知道太多有可能会遭受无辜牵连。 地府显然不能算做是弱小,况且他只是说出了姓名而已,这世间古往今来与他同名同姓者恐怕犹如过江之鲫,不计其数,而且他前世未曾到过鬼界,想来地府也是未曾听说过他的。 果不其然,秦广王明显是没听说过楚长歌这个大名的,没有流露出什么惊讶诧异的神色。 但是秦广王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一丝小觑之意,世间藏龙卧虎,有未曾听说过的能人异士实在是不值得大惊小怪,更何况鬼界隔绝封闭,即便是外界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除非特意探寻,或是那存在因为各种原因而身死化为阴魂,飘荡入地府,否则地府根本无从得知有关于那个存在的讯息。 楚长歌前世举世无敌,可毕竟时间太过短暂,虽然在人间界赫赫有名,如雷贯耳,但是在鬼界这个地方,却是籍籍无名了。 他也不欲说太多,耐心的等待着酆都大帝与黑帝战斗的结果。 莲台上的酆都大帝紧闭双眼,盘膝而坐,纹丝不动,谁也不知此刻的他已经掠至何方,战斗又是何等的紧张激烈。 不过迄今为止已经过了近乎一柱香的功夫,酆都大帝神魂仍旧没有归来,可想而知,战斗必然是无比胶着,难解难分。 见微知著,管中窥豹,从时间上来看,楚长歌对于黑帝的深浅大约有了几分估算,看来不朽还没到那般神乎其神的地步。 需知臻入道一境界,纵使相差一层,都会形成碾压的局面,很快就会决出胜负。 而不朽的黑帝,更是已然脱离了道一的范畴,却仍旧不能很快的解决似乎是道一之巅的酆都大帝。 由此可见,不朽的神妙,貌似并非全都体现在战力上面。 楚长歌不禁有些疑惑,这就是不朽该有的力量吗? 倘若真就是这种程度,那黑帝如何敢口出狂言,认定自己即便重返巅峰,也依旧能掌控自己的生死? 是狂妄自负,还是有恃无恐? 不管是狂妄自负,还是有恃无恐,在答案未曾揭晓之前,还是同样臻入不朽,才是最为稳妥的。 若是急于求成,楚长歌大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能重返巅峰之时,只是他不想这么做,按照眼下的积累,重返巅峰之后,兴许能比前世强上一星半点,可毕竟是强的有限,他想按部就班,脚踏实地,通过不同的方式也去实现不朽,如此方能万无一失的脱离黑帝的掌控,化解即将到来的浩劫。 阿修罗道中,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几近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而酆都大帝神魂依旧没有归来。 战斗仍在继续,地府没有谁会傻到认为酆都大帝已然战败,神魂被毁,身死道消,再也回不来了。 如若是酆都大帝战死的话,他座下的本命莲台亦会随之破碎。 而不知道这一点的悬天之都众人,亦是安静的等待着,没有生出这种猜测,如果黑帝得胜,定然会第一时间传下讯息,届时他们就可以大摇大摆的离开这里了。 而直到此刻,黑帝都没有发话,毫无疑问,那就是黑帝还没有解决掉酆都大帝。 眼下悬天之都无论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是素来狂妄,除却黑帝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李青灵,亦是不由对酆都大帝生出敬佩之意。 身为悬天之都的爪牙,他们近乎皆是为黑帝的实力所招揽,自然知道黑帝有多么深不可测,即使酆都大帝似乎已臻大道之巅,却仍能与黑帝斗的难解难分,实在是匪夷所思。 三炷香过去了。 酆都大帝依旧没有神魂归来。 地府这边渐渐骚动起来。 转轮王凝重道:“何方神圣,竟能与帝君斗的这般难舍难分。” 悬天之都众人那边亦是有些乱了阵脚,焦躁难抑,不再如先前那般镇定自若,这么久过去,战斗仍未结束,说明黑帝对酆都大帝没有形成碾压之势,胜负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毫无悬念。 淮阴子嘀咕道:“帝君这回算是碰上敌手了……” 李青灵闻言顿时眉毛倒竖,怒道:“胡说什么,帝君何许人为,天上地下,惟其独尊!谁人能与帝君相抗衡!你再胡说八道,休怪小爷割了你的舌头!” 这小子可不好惹,又深得黑帝宠爱,淮阴子吓得缩了缩脖子,讪笑一声,道:“小李真神教训的是,是贫道多嘴了。” 赤阳子耳听李青灵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自己的胞弟,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小李真神对帝君信心十足,我等亦何尝不是?只是担心会有何变故发生罢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便恶语相向,哼,贫道可是要听不过去了。” 李青灵无法无天惯了,除了黑帝谁的面子都不卖,见赤阳子竟然跳出来为淮阴子出头,压根就无丝毫惧意,针锋相对道:“怎么,道长也想割了小爷的舌头么?你有这个本事!” “你……”赤阳子不善言辞,被噎的脸色一黑,顿时勃然大怒。 眼瞅着李青灵又要挑起争端,叶观止冷冷道:“都安静一点。” 他可是堪称悬天之都黑帝之下第一人,抛却高深莫测的修为不论,被黑帝倚为左膀右臂,甚是器重,尤在李青灵之上。 李青灵在悬天之都横行霸道肆无忌惮,可是唯独对叶观止有些惧怕,纵使心高气傲,从不曾表现出来,可见叶观止有些动了火气,这份隐藏的惧怕终究是令他不敢再出言挑衅,随即冷冷一哼,偃息旗鼓,别过头去。 赤阳子也是一样,况且他也只是面子上挂不住而已,倘若当真与李青灵动起手来,别看这小子年纪轻轻,可修为却是实打实的过硬,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七生彩莲 悬天之都这边起了内讧,地府那边瞧得却是津津有味,不知是谁突然失笑出声,继而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地府对悬天之都可谓是恨之入骨,直想将这帮人一网打尽,奈何力有不逮,此时抓住机会嘲笑,能张开嘴的根本不会憋着,就连秦广王也是满脸笑意,煞是快意。 李青灵恼羞成怒,刚想大喝出声,却见莲台上的酆都大帝突然睁开双眼,眸子中的璀璨莲华重新迸发光明。 终于打完了! 地府这边霎时间鸦雀无声。 谁赢了? 所有站在阿修罗道的,无论是人是鬼,都迫切的想要知道最终的结果。 酆都大帝睁开双眼后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依然犹如泥塑般沉默,嘴角忽然溢出一丝金色的血液,眸子中的莲华随之黯淡不少,周身如似流星划过转瞬即逝的炫丽光芒速度也变慢下来。 咔嚓! 一声脆响,酆都大帝座下的莲台,突然碎裂一角! “帝君!” 众阎罗见状,皆是骇然失色,担心叫道。 这莲台是酆都大帝的本命之物,即便是神器也断然难以毁坏分毫,可眼下竟是崩裂一角,说明此刻酆都大帝所受的伤势必然是无比严重。 酆都大帝有些无力的抬起手,声音也显得颇是虚弱,说道:“无妨。” 众阎罗安静下来,心中却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酆都大帝望向悬天之都一干人等,道:“你们走吧。” 此言一出,地府这边顿时一阵骚动。 十位阎罗更是悚然一惊,遍体生寒! 帝君败了! 纵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悬天之都众人依旧不由得松了口气。 叶观止随即伸出手指虚空一点,开辟出离开的两界之门。 黑帝得胜,李青灵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只觉扬眉吐气,望向酆都大帝嘿然笑道:“我等还需留下六道神器么?” 这是**裸的挑衅! 地府那边无不是勃然大怒。 酆都大帝没有怒,或许也生气了,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淡笑道:“不用。” 李青灵咧嘴一笑,趾高气昂的便要踱入两界之门。 然而就在他身影即将没入两界之门的那一刹那,陡然一口鲜血狂呕,浑身莲华狂闪,衣物被吞噬殆尽,露出**躯体。待得莲华隐没消失,他白生生的皮肉上赫然布满了五彩斑斓的莲华图案! 叶观止一把将其扶住,望向酆都大帝,皱眉道:“帝君这是何意?” 酆都大帝垂着眼皮,似乎已无力再去看叶观止,说道:“这小子身上被寡人种上了‘七生彩莲’,想必以尔等主人之惊世修为,定能化解,若是不能,呵呵。” 李青灵一听炸毛了,咬牙切齿道:“你对小爷做了什么!” 酆都大帝道:“这七生彩莲会渐渐吞噬你的寿命,在你油尽灯枯的那一刹那,令你坠入七世的轮回之中,待七世一过,你就会彻底泯灭,连灵魂都无法保全。” 魂飞魄散! 李青灵不是猪脑子,立时便听出这所谓的七世彩莲最终会造成什么可怕后果。 他已迈过了那一线,只要没有外界因素干预,几乎能永远的活下去,可是如今被种下法术,却最终将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岂能不狂怒不已? “你真是好生歹毒!”他大声咆哮! 酆都大帝摇头道:“让你们的主人来解吧,以他对轮回的造诣,想必能够破解寡人的这道法术,可若是不能,就算你小子方才对寡人不敬的惩罚,自认倒霉吧。” 李青灵怒到了极点,可是却也明白以他相对的微薄力量,根本无法胁迫酆都大帝解开七生彩莲,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焦急的钻入两界之门,却是想立刻回到悬天之都,请求黑帝能解开这不日就要令他魂飞魄散的七生彩莲。 悬天之随后相继步入其中,两界之门随着一阵涟漪泛起,渐渐消失不见。 转轮王怒道:“就让这些贼子走了吗!” 酆都大帝淡然道:“你还想如何?”话音虚弱,却自有一股威严气势。 转轮王一凛,顿时火气全消,面色大变,诚惶诚恐。 秦广王犹豫片刻,问道:“帝君,与您交手的那个神秘存在,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连您也……”后面的话却是噎在了嗓子眼里,不敢吐露出来。 酆都大帝道:“那人名曰黑帝,似为不朽,不过……似乎又非不朽,介乎于这二者之间,寡人也未分辨的清,但此人高深莫测,震古烁今,实在是寡人生平仅见,恐怕就连三清道祖三位前辈亦是望尘莫及,而且深谙轮回之道,如今夺取六道神器离去,也不知日后将会掀起何等风雨。” “不朽……”阎罗们震惊了。 不朽这二字,并非谁都能品出其中三味,但十殿阎罗这等层次的存在岂能不知这两个字蕴含着什么? 那是众生苦苦追寻的至高顶点,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而如今竟然是出现了,虽然酆都大帝也有些说不准,不过酆都大帝何等存在?既然能说出那黑帝与这两个有关,必然不是空穴来风,无端臆想,而是有迹可循的。 不过眼下还不是震惊这件事的时候,秦广王担忧道:“六道神器丢失,且先不说天庭会不会怪罪下来,倘若那黑帝真的要以此创造六道轮回,不管其用途为何,岂不是要世间大乱,不啻于是一场史无前例的空前浩劫!” 酆都大帝叹道:“寡人何尝不知,只是也是骑虎难下,那黑帝虽然战力上看似仅仅稍稍胜我一筹,但谁知是否还有底牌未出,若是与其彻底撕破脸,非但六道神器保不住,恐怕连地府也要殃及池鱼,遭受倾覆。寡人也是迫不得已,况且又有承诺在先,只能暂时舍弃六道神器,待上报天庭以后,再尽力弥补了。” 秦广王迟疑道:“天庭那里……” 酆都大帝如何不知秦广王在顾虑什么,道:“天庭那里,由寡人去说,谅寡人去卖个脸面,天帝即便不悦,也未必能说些什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告知 秦广王大喜,他是真怕酆都大帝会派他前往天庭禀报六道神器被抢之事,他的脸面在鬼界可谓是金字招牌,可在天庭那里就未必有多值钱了,天帝定然会迁怒降罪,不过酆都大帝可就不一样了,其与天帝平起平坐,天帝即便生怒,也得掂量掂量。 “多谢帝君体谅。”秦广王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拱手言谢。 若是秦广王受到天庭惩罚,其他阎罗也定然是难辞其咎,这本就是十殿阎罗都需要承担之事,而酆都大帝大包大揽,显然要一力承担,九大阎罗亦是惊喜万分,差点老泪纵横,忐忑欲要跳将出来的心也跟着放回了肚子里。 酆都大帝的声音愈发虚弱道:“与那黑帝一战,寡人元气大伤,待将此事禀报与天帝之后,便要闭关修养。在寡人未出关之前,尔等切记不可去追寻六道神器,一切等寡人出关之后再行定夺。” 十殿阎罗齐声道:“属下遵命。” 酆都大帝点点头,随后莲华包裹着身体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十殿阎罗面面相觑,被贼子一番大开杀戒,还让其带着六道神器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地府的脸面着实是丢尽了。 而比丢脸面更严重的是,谁也不知那群贼子抢夺六道神器究竟要做什么,是不是真的与创造新的六道轮回有关,如若真是如此,那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见众位阎罗多半都是面露怒色,秦广王沉声道:“诸位贤弟切莫要轻举妄动,定要听从帝君之言,待帝君伤复出关再作计较,那悬天之都深不可测,依我等之力,恐怕难以挽回什么,一切容后再议吧。” 九大阎罗纷纷点头。 他们也只是心有愤愤而已,却也没想着自己能够将六道神器抢回来,毕竟连酆都大帝都折戟沉沙,没有敌的过那神秘的黑帝,他们自衬更非那黑帝的敌手,而且非但是那黑帝,就连悬天之都的那一众高手就已经颇是难缠了。 秦广王似乎有些累了,叹了一声,摆手道:“都散了吧,各司其职,一切待帝君出关再说。” 阎罗、阴官、阴差随之散去。 秦广王也要离去,楚长歌忙是叫住道:“留步。” 秦广王停下脚步,问道:“阁下还有何事?此间事情已了,还望莫要久留,应尽早离开鬼界才是。” 在等待酆都大帝与黑帝分出胜负之时,转轮王就已将楚长歌的事告知了,不过眼下楚长歌靈山弟子的身份明摆着是伪装的,真实身份仍然是一个谜,但秦广王此时已经懒得再计较这些了,只要楚长歌不是和悬天之都那些人是一伙的,而且前来查探轮回之事貌似所言非虚,于情于理,楚长歌擅闯地府的罪责都可以宽恕。 楚长歌叫住秦广王自然是有事,当然,也不是如何紧要,仅仅只是想让地府对悬天之都有一个最基本的了解而已,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地府算是和悬天之都结下梁子了,若是对其一无所知,定然会处于被动,虽然楚长歌了解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对黑帝那所谓的万古大局只能摸到一丝头绪,但好歹也算是一些有用讯息。 “秦广大王难道就不想知道有关于悬天之都的事吗?” 秦广王皱眉道:“阁下知道?” 楚长歌说道:“知道一些,但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希望对地府查探悬天之都创造轮回一事能有所帮助。” 秦广王欣喜道:“洗耳恭听。” 楚长歌道:“悬天之都势力庞大,地位最高的九个人号称‘八神一佛’。方才那群人中,除了其中的一个道士,其余人等尽皆是八神一佛中的高手,相信通过一番交手,秦广大王应该能够体会到这所谓的八神一佛,全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秦广王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是想不出天底下还有什么势力能够和地府相抗衡,尤其是那叶观止,令他印象深刻,修为简直是深不可测! 楚长歌接着道:“楚某曾于悬天之都的帝后口中得知,那黑帝正在布一个万古大局,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局,帝后却是讳莫如深,但现下似乎已经有些明朗了,黑帝的万古大局,应当与轮回有关。” 秦广王面色沉重道:“凡有图谋,必生祸乱,尤其是那黑帝,帝君竟说其为不朽,其之图谋,将要引起的祸乱恐怕更加恐怖!” 楚长歌道:“大王目光长远,楚某佩服。那悬天之都先是欲要得到封印在人世间常羊山地底之下的魔神,又在灵界大开杀戒,造出轮回,随即将灵界封禁,使外界无法窥探,兼之悬天之都的人多半都是漠视生命,出手无情,那黑帝更是城府深沉,图谋甚大,其正在筹谋甚至即将开始实施的万古大局,在楚某看来,不啻于是一场席卷整个世间的浩劫。” 秦广王叹道:“自魔族被灭以来,世间还算平静,纵使其间偶有动荡,但也无伤大雅,如今终于是要再次彻底动乱了吗?” 楚长歌笑道:“也不必如此悲观,那黑帝虽为不朽,但显然还没到远远凌驾于一切的层次,否则也不会与酆都大帝斗的难解难分了,况且就算那黑帝已经强大到了无可匹敌的地步,倘若危害世间众生,终究会以失败收场,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铁律,船到桥头自然直,届时浩劫自当迎刃而解。” 秦广王讶异的看了楚长歌一眼,道:“阁下信心却是不知从何而来?毕竟按照帝君所言,那黑帝可是传说中的不朽,即便后来帝君没有再那般笃定,但话里话外,还是觉得黑帝即便不是不朽,想必也相差不多了。像那等存在,据本王所知,这世间从未曾出现过,谁也不知道有多么可怕,而今却要掀起一场浩劫,阁下未免有些过于乐观了。” 听得秦广王有些悲观之言,楚长歌颇有深意的一笑,不予置评。 在结果未曾出来之前,他当然不会夸下什么海口。 秦广王也绝对猜想不到,楚长歌这般乐观的缘由,就是因为他坚信他自己! 第二百七十九章 盘古臂骨 他坚信自己也一定能参透奥秘。 也坚信只消臻入不朽,黑帝之流,信手可破! 眼下能提供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是否对地府有帮助,这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随即拱手道:“楚某就先告辞了。” 秦广王点头道:“慢走。” 楚长歌在心中默默呼唤太虚真人的名字,两界之门在下一刻突然出现。 没有再冒出什么无法无天的狂妄之徒来,这一次太虚还算靠谱,楚长歌没有迟疑,走进两界之门,穿越回了人间界。 回来的地点依旧是太玄山的内阁,太虚真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他回来,呵呵笑道:“地府真是好生热闹,贫道素来不下太玄山,甚是枯燥乏味,平生还是头一遭见这等激烈刺激的场面。” 听其言语,就知已对地府发生之事了如指掌,楚长歌没好气道:“先前唤你名字,为何不接我回来。” 太虚真人捻须笑道:“若说普天之下谁对前辈最是了解,自然是非晚辈莫属。前辈虽然淡然止水,可论爱凑热闹的程度,比晚辈有过之而不及,地府那等存在竟然有人胆敢堂而皇之的闯入,晚辈深知前辈定然是要留下来瞧个究竟的,若是第一时间将您带回来,前辈又到哪里去瞧这等有趣之事呢?” 楚长歌无言以对。 太虚真人说的没错,他的确爱凑热闹。 况且关于悬天之都的热闹,他是非凑不可的。 “既然底下的事你都知之甚祥,可有何感想。” 太虚真人满脸笑意转瞬即逝,变得有些凝重,道:“虽然早就从前辈口中得知悬天之都非同小可,可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其底蕴深厚,着实恐怖,竟然能与地府相抗衡,而那能够将堂堂酆都大帝击败的神秘存在,莫非就是黑帝么?” 楚长歌点头道:“必然是他,但是从黑帝与酆都大帝鏖战如此之久来看,黑帝此人确实无比强大,但是貌似还未强大到能主宰一切的地步,或许这也正是他还需布局的根本原因吧。” 太虚真人深以为然道:“前辈所言极是,如若黑帝当真举世无敌,又何须招揽爪牙,暗下棋局,纵有图谋,直接以无上力量横推过去即可,就如前辈先前一般,甚至无须出手,气息外露,群雄束手,众生臣服……唉,都是几近无敌者,那黑帝的格局,较之前辈,差的实在不是一星半点啊!” 没想到谈论这等严肃之事都能被太虚见缝插针揶揄几句,楚长歌失笑一声,却也不以为意,旋即依旧肃然道:“不过即便如此,仍然不可小觑了。接下来你太玄山便宣布与琼仙派联盟吧,还有大虚天,若是能够争取共同进退,互为犄角,对于日后对抗浩劫又多了一分胜算,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毕竟对于人世间而言,与悬天之都对抗实在是强人所难。如果我……就算情况到了最坏的地步,天庭、地府,甚至是海外三仙山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只需尽本份就好。” “是。”太虚真人收起玩笑神色,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忽然诧异道:“那前辈您呢?” 楚长歌道:“我要去一趟苍梧之野,那里有一截盘古大神未曾化物的臂骨,我打算将其取出来,给你提升实力。” “盘古臂骨!”太虚真人面露愕然,随即惊喜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连忙为楚长歌沏茶道:“前辈对晚辈那真是没的说,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去取那等宝贝给晚辈,晚辈简直是铭感五内,热泪盈眶。” 楚长歌无语,似笑非笑的看着太虚真人的眼睛。 太虚老脸一红,怔怔说道:“前辈为何这般看着贫道?” 楚长歌问道:“眼泪呢?” 太虚真人老脸更红了,讪讪道:“还在酝酿。” 楚长歌翻了个白眼,道:“送你宝贝,可不是让你敝扫自珍留着玩的,待浩劫来临,你可得第一个冲上去挡风挡雨。” 太虚真人佯装吓了一跳,摇头道:“那晚辈可是万万不敢受此宝物了啊!” “滚。”楚长歌笑骂道。 太虚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是了解不过,深知即便自己不说,待浩劫席卷天下之际,太虚亦会尽力应对,舍生忘死也在所不惜。 从小看到老,而且太虚如今诺大一般年纪,仍旧保持着赤子之心,所以这一点楚长歌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几次三番说让太虚出力,也仅仅只是调笑之言而已。 说到盘古臂骨,太虚真人的眼中就止不住的放光,有些不敢置信道:“天底下当真还存在这种东西吗?” 他如今修为高深莫测,放眼天下,乃是明面上毫无争议的第一人,就算是有未出世的厉害存在,也未必就能压住他些许锋芒。 像他这般的人物,寻常之物自然是早已不入法眼,哪怕是神器也断然不会这般激动,可盘古臂骨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可是比神器还要珍贵百倍的无上至宝! 盘古何许人也! 这个世界为他所开辟。 日月山河,众生万物,皆是为其所化。 那可是创世神! 别说是一截臂骨,就算是一缕毛发,都暗含着惊世恐怖之伟力。 若能得其臂骨,如虎添翼力量剧增是毫无疑问的事,很有可能从中发现一些天大的好处。 所以饶是太虚真人看似玩笑人间,实则淡泊飘然,也是压抑不住的有些心动。 楚长歌道:“当初我举世无敌,心灰意冷,欲求解脱,于是扫视天下,希望能寻到像样的对手,以及什么能够让我眼前一亮的事物,便发现在苍梧之野的盘古臂骨,只不过当时我对盘古臂骨并无兴趣,便没有将其取出。如今浩劫将至,太玄山即便有你坐镇,若想独善其身恐怕也甚是艰难,你若得盘古臂骨,也算能增添几分力量,届时也能多些手段应对。” “前辈何时启程?”太虚真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楚长歌没好气道:“现在。” 说罢站起身,道:“琼仙派的凌掌门胸怀大志,琼仙派在其治理之下,定然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你可不能自恃身份修为,而怠慢了他,与琼仙派联盟,对你太玄山而言并非累赘,不啻于是珠联璧合,鼎足而立。” 太虚真人啐道:“什么珠联璧合……” 楚长歌也反应过来这个词语委实用的不甚恰当,一笑带过。 第二百八十章 忙碌 忙碌啊。 回想重生以来发生的种种之事,楚长歌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奔波忙碌着,以至于连想死的心都打消了。 这样的生活才是丰富多彩啊,前世之所以觉得空虚寂寞,乃至萌生死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枯燥乏味,生活一层不变,没有前进的方向,也就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这个世界,还是挺有趣的…… 楚长歌随即离开太玄山,从纳兽圈中放出龙夔,乘之驰骋天际,往苍梧之野赶去。 日落西山,天地间渐渐变得阴暗下来,黄昏时的霞光将远方天际染的姹紫嫣红,缤纷多彩;大地上微风似缓却疾,吹动无穷翠色争相摇曳,如浪涛滚滚,跌宕起伏,一望无际。 楚长歌在一片山谷中落了下来,这里青山绿水,树木茂盛,鸟语花香,犹如世外桃源一般。 盘古臂骨就在这片山谷之中,楚长歌记忆犹新,不过确切位置,还需仔细寻找,毕竟他如今可没有前世那般一眼万物皆无所遁形的本事了,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在茂密的林中跋涉起来。 找了约莫快一个时辰,黑暗彻底将整座山谷笼罩,四处黑漆漆的,万物也渐渐安静下来,可记忆中的那个地方,却好像是隐藏起来了一般,始终未曾寻到。 他不由有些纳闷,难不成这三百年间斗转星移,万物变幻,那处地方竟是变了模样? 若是当真如此,想要找到盘古臂骨,可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谁知道那件宝贝此时埋在何处,难道还要掘地三尺不成。 他一筹莫展,只觉无从下手,脚步却是没有就此停下,漫无目的的在丛林中乱逛,忽然夜空上骤然闪过一丝雷光,随即大雨倾盆,铺天盖地砸落下来。 轰隆隆! 雷鸣电闪,大雨滂沱。 他外露真气,将狂暴风雨隔绝在外。 大罗天眼视黑夜如白昼,这等恶劣天气,对于他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而且非但没有阻止得了他的脚步,反而令他拨云见日,面色一喜。 一道雷电突然从天而降,将一颗参天巨树劈成两截,他侧目望去,只见那里矗立着一个突兀的巨石,有两人多高,虽然还算惹眼,但之前被树木遮挡,却是未曾发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到了楚长歌这种层次,对于天意素来是不太信的,连天道都被杀了,所谓的天意又是从何而来?难道是那元始天尊的么? 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随后掠至那块巨石之前。 盘古臂骨就埋在巨石下。 此物似乎先前就已为何人所得到,不然不会无端埋没于此,而且上面还压着巨石这等醒目标志。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天底下未知事物浩如烟海,如果什么都追究个来龙去脉,那也未免太累了。 楚长歌没有任何犹豫,旋即一掌,将巨石劈的粉碎,紧跟着挖出一个近乎三丈深的大坑,才发现一截温润如玉流转着乳白色淡淡光芒的白骨静静的躺在泥土之中。 盘古臂骨! 他站在深坑边缘,目视下方,将底下的盘古臂骨吸摄上来,握在手中。 前世只是感应到盘古臂骨埋没于此,却是未曾亲眼见过,如今将其手握,感受着上面历经万古仍旧蕴含着的恐怖神力,楚长歌不由由衷赞叹,不愧是身为创世神的盘古啊,仅仅是一块骨头都这般神力无匹,若是全盛时期,该是何等厉害? 如果以如今的仙道体系来衡量的话,盘古毫无疑问必然已臻道一之巅,而且其为混沌神灵,又有开天辟地那等空前绝后的大功德,纵使依旧是道一之巅的范畴,但其伟力决不能以此等境界概之。 需知自开天辟地以来,已历几十万年之久,这茫茫岁月之间,造就无数恐怖存在,而同为混沌神灵、与盘古同时期的存在,诸如三清道祖,力量想必更是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地,而就是历经数十万年的元始天尊,杀盘古意志还需联合灵宝天尊偷袭,可想而知,即便是今时今日,这两位混沌时就已存在的天尊,恐怕也就与当年未化万物众生的盘古大神旗鼓相当而已。 不愧是创世神啊! 楚长歌很少会对谁心生敬佩,不过创世神盘古是一个例外。 除却其恐怖修为来说,其无私奉献的胸襟才是真正令人敬佩的地方。 楚长歌思绪摇曳,半晌之后,将盘古臂骨收入袖里乾坤之中,转身准备唤出龙夔离开此地。 但接下来突然发生的一幕,令他情不自禁的停留下来。 只见在深坑之中,原本埋着盘古臂骨的那个地方,竟是匪夷所思的涌出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水来。 这水也不知从何而来,为何涌出,明显与寻常的江河湖海之水不太一样,本身就呈淡淡的蓝色,待将整个深坑填满,似乎便停止喷涌,没有丝毫溢将出来。 楚长歌目光敏锐,岂能瞧不出这水非同寻常? 漂浮在深坑上面的细微灰尘,笔直的向水面坠落,就像是颇为沉重一般! 更为匪夷所思的,天空上呼啸而过的飞鸟,也陡然如折断双翅,尖锐叫唳,噗通栽入水池之中! 这涌出来的水好似有一种无形吸力,上方无论是何物,都将被吞噬其中,而且就像是血盆大口,嚼的连渣滓都不剩,因为恁多腌臜之物落入其中,全都渐渐消失不见,而水面依旧是清澈无比,在月光下隐约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这是……”楚长歌疑惑不已,不是为这涌出来的水有些怪异而疑惑,而是疑惑为何埋着盘古臂骨之地,竟是涌出如此怪异的水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等怪异之事绝不是平白发生,楚长歌旋即施展大罗天眼,意欲瞧出这水究竟有何古怪。 然而也就是数息之后,深坑中的水突然剧烈翻涌起来,而后倏地激起一丈多高,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模样,继而幻化出白如凝脂的肌肤,不过片刻,一位冰肌玉骨、绝代芳华的**女子赫然出现在目光之下! 第二百八十一章 绝代佳人 女子的胴体楚长歌倒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不过远远还没到驾轻就熟视若无睹的地步,生怕再如在招拒山两仪仙池旁的那个夜晚,被当做偷窥小人,赶忙别过头去,不由得焦头烂额,心下苦笑,怎的这等事情总能被自己撞见? 虽然仅仅只是匆匆一瞥,但楚长歌还是被这神秘女子的容颜所惊艳到了,漂亮女子他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见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如那悬天之都的帝后独孤泠,又譬如招拒山的狐国国主玉玲珑,皆是气质超凡脱俗,样貌绝世,倾国倾城,然而跟眼前这个女子相比起来,却是不免逊色几分。 这个女子出现的有些怪异,楚长歌心下不禁直泛嘀咕,她是谁?为何会在盘古臂骨的埋没之处出现? 那女子浑身**,完美无瑕的胴体就这般袒露在黑夜之中,似乎并无任何害羞之色,而是面色有些茫然,叶眉微颦,清澈狡黠的眸子中是迥异于寻常人的湛蓝色,闪烁着疑惑的光芒,忽然目光所至,瞧见背对着她的楚长歌,问道:“你是何人?” 听得女子开口相问,楚长歌可不敢趁人之危,借着这个当口转身抑或回头,仍旧是背对着她,纹丝不动,说道:“我叫楚长歌,却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没有回答,忽然似乎想起何时,向下面已经干涸的深坑中俯视看去,面色忽然一变,美丽的脸庞瞬时间生起令人胆敢的煞气,冷冷道:“臂骨呢?”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冷紧跟着转向楚长歌,她怒斥道:“是你偷走了盘古的臂骨么?” 看来这女子应该是类似于守护盘古臂骨般的存在,前世竟是没有发现,楚长歌不由暗暗苦笑,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上了,若是盘古无主,将其带走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妥,可明摆着这臂骨是有主人的,眼下将臂骨掘出,不啻于是盗窃…… 马失前蹄啊,谁能想到底下还藏着这么一个绝代佳人? 明知是有主之物,楚长歌当然不会再厚着脸皮据为己有,忙将盘古臂骨拿了出来,弯腰放在地上,解释道:“楚某实在是不知这截臂骨是姑娘你的,都是一场误会,既然此物有主,楚某原样奉还,还望姑娘莫要生气。” 那女子冷冷一笑,显然是打算得理不饶人,道:“怕是晚了,你搅扰了我和盘古的清净,罪该万死!” 楚长歌猛然只觉得背脊发凉,生出警觉,刚要躲避,却见一道水流已然自胸膛穿透而过! 他顿时悚然一惊,怔怔的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胸口。 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竟然能伤害到自己? 自重生以来,他不知生受过多少种力量轰击,而多半连他一丝汗毛都伤不到,即便是亘古无一的九道神雷天罚,也仅仅是将劈得皮开肉绽而已,再厉害点的如在常羊山渡劫时激怒上天而显现的天罚,几乎将他轰成灰烬,就连灵魂也差点彻底泯灭。 而这神秘女子的随手一击,竟然就有如若原始神眼那等恐怖之力,实在是骇人听闻! 饶是楚长歌亦是有些震惊诧异,震惊的是这女子的力量,而诧异的则是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口口声声说搅扰她和盘古的安静,莫非竟是与盘古同时代的混沌神灵吗? 楚长歌突然心中涌现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想法。 混沌神灵,生于混沌之神! 如果这女子当真是混沌中的神灵,能够轻而易举的便击穿自己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也就不是什么匪夷所思之事了。 楚长歌缓缓转过身,女子的美妙胴体实在已无丝毫值得他避讳之处。 原本他顾虑的是这女子的名节。 可眼下女子却要他的命。 他不是圣人,也有火气。 若是换作他人,现在已经成为尸体一具了。 至于这具胴体和容颜的诱惑力…… 实在是有些无法抵御啊! 楚长歌略微有些口干舌燥,旋即抱元守一,稳定心神,漠然道:“不过是误会一场,可姑娘却是意欲要楚某的性命,也未免太过于狠毒了吧。” 女子一击没有杀死楚长歌,面色微微变化,显然有些吃惊,不过听得楚长歌这般漠然话语,随即恢复如常,素手缓慢抬起,盈盈水光随着指尖划过的痕迹而微微荡漾,说道:“你是在与我说理么?” “凡事不过一个理字,楚某见姑娘怕是来历古老,身份颇尊,难不成竟是要蛮不讲理么?”楚长歌重生之后,实力不复往昔,最擅长讲道理,即使碰上不讲理的,也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无意间给人气个半死。 不过女子并不打算给他发挥的余地,直接将话头堵死,哼道:“杀了你,就是我的道理。”素手一挥,那沿着指尖划过痕迹荡漾的水光,就好似长鞭一般,向楚长歌当头劈落,顿时便将楚长歌的半边身躯劈得粉碎! 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楚长歌不禁失声闷哼,仅剩的一只眼睛狠狠瞪着女子,因为半边嘴唇缺失,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怒道:“欺人太甚!” 能把堂堂楚高人欺负到这步田地份,除了刚见面时的狮王裂天,也就是眼下这个神秘女子了。 半边身躯被毁,在世俗看来几乎就等于是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不过混元无上不灭金身的奇妙之处,从来都不在于他的强悍坚韧,而是顽强的生长能力!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楚长歌被毁去的半边身躯便重新生出血肉,完好如初。 饶是女子这等存在亦是动容了,诧异道:“你这般弱小蝼蚁,竟能有此等肉身,实属不该,而且依我看来,若非你的力量太过孱弱,你的这具肉身会更加强大,甚至能抵挡下来我的‘素水柔光’也是极有可能的事。” 楚长歌冷冷一哼,这女子一语中的,眼下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固然已经极为强悍,连天劫都能生生相抗,但距离全盛时期,还差的远呢,只有当他再次臻入道一之境,方能发掘出此金身的全部威能,届时才是真正的无上不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混沌神灵 见楚长歌默不作声,却是形同默认,那女子颌首道:“果然如此,却是不知你这般羸弱,是如何练就这等厉害肉身的。” 楚长歌轻哼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却累得姑娘另眼相看,楚某着实是受宠若惊。” 即使是心怀愤懑,可这女子足以令人血脉贲张的美妙胴体实在是惹人遐想,楚长歌越看越是觉得有些不太自如,揉了揉额头,到底还是将目光别过,叹道:“姑娘难道不知羞耻为何物么?虽是荒山野岭,夜深人静,但毕竟还有楚某这个男子在场,你如此袒露胸怀,**相对,实在是伤风败俗。” 女子欲要杀他在先,他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哦?”女子又有些迷茫起来,看了看自己凹凸有致的**胴体,嘴角忽然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道:“你说的即是,我这具躯体世间只有盘古能看得,旁人无论是谁,胆敢瞄上一眼,就算是上天入地,穿越过去未来,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不死不休!”轻描淡写的说着残忍的话,其间身上已是着上了薄如蝉翼的纱衣。 楚长歌闻言怔了一怔,所谓言多必失,如今看来,古人诚不我欺。 女子美眸看了过来,摇头道:“你虽不好杀,但一定能够杀。” 说着神情有些落寞,叹道:“当初我和他为了澄清天地,给予后世一片净土,不管是多么强大的混沌神灵也都杀了,不能杀的,也将之封印于虚空之中,而你这等蝼蚁,又有何杀不了的呢?” 这段话透露的信息不可谓不有些惊天动地。 “他”是谁? 楚长歌何等聪明绝顶,洞若观火,如何猜不出所谓的“他”,正是创世神盘古! 难道这女子真的亦是混沌神灵,而且还与盘古大神颇有瓜葛吗? 那可真是惹上了一个**烦! 楚长歌随即心下一凛。 女子倾倒众生的美丽面容上满是缅怀伤感之色,突然伸手一摄,将楚长歌搁在地面的那截盘古臂骨摄于手中,紧跟着贴在脸上,眼中竟是流下两行清泪。 这女子修为着实过于惊世骇俗,若是被她缠上,楚长歌自衬暂时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应对,趁着女子伤感之时,便要施展时空间遁术溜之大吉。 岂料他这个念头刚刚一动,那边女子却是先他一步,淡蓝色的水流瞬时将他淹没。 顷刻之间,他的肉身,乃至灵魂,便全都被吞食殆尽,化为乌有! 女子双手捧着盘古臂骨,轻轻笑道:“想必在地底躺了不知多少岁月,你已是闷了吧?既然出来,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你创造的众生,还有这个你宁愿奉献自己的世界。” 说话间,曼妙身影倏然消失于原地之间。 不久后,楚长歌凭借一缕残魂滋生三魂七魄,继而重塑肉身,再次完好如初,看了看自己此刻亦坦坦荡荡的壮硕躯体,这次没有心生愤懑,而是没来由的苦笑一声。 这次算是碰上硬茬子了。 连混元无上不灭金身都能毁坏到这等几乎快要无法修复的程度,那女子着实恐怖,混沌神灵,果然名不虚传,这数十万年的光阴还真不是白活的。 楚长歌几乎已经能够确定了。 天知道那混沌女子会不会去而复返,他当即唤出龙夔,便要迅速离开此地,冷不防只听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身后道:“这都杀不死你,你还真是让我有些好奇了。” 楚长歌闻声一怔,随即深深一叹,阴魂不散啊。 声音的主人正是混沌女子。 “你杀不了我,虽然事实可能令你有些无法接受,但确实如此,你也不必因此而觉得恼羞成怒。其实你有所不知,杀不了我,这原本就是理所当然的是,因为不止是你,能杀楚某的存在,还没生出来呢。”楚长歌转过身,笑着说道。 女子颦眉道:“你这般弱小,却有这等信心,我不太懂。” 混沌神灵的思维可能与现在的人不太一样,楚长歌表示理解,为了能够摆脱这个麻烦,耐心说道:“世间存在,不论是混沌神灵,是仙,是魔,还是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容易一叶障目,难以发现事物的本质。楚某在你眼中,只有弱小二字,说明你也是如此。” 女子露出耐人寻味的微笑道:“难道你还有何非同寻常之处么?” 楚长歌嗤道:“你费劲力气都没能杀的了楚某,这莫非不算寻常之处?况且恕我直言,即便你是混沌神灵,虽然强大,但在楚某眼中,却也只能称作勉强,若是楚某全盛时期,岂能任你宰割。” “全盛时期?”女子妙目隐隐泛起一丝波澜,道:“怪不得你竟能在我的手下死里逃生,原来现下处于虚弱,还未恢复巅峰之时。” 话语中却是没有否认是混沌神灵,似乎是默认了。 “你也是混沌神灵?” 女子随即相问,真实身份,已经是毫无疑问了。 楚长歌摇头。 “是我多想了,混沌中与我和盘古一样的存在,都被屠杀封印的差不多了,又怎能轻易地便遇到呢?”女子略有失望之意,苍凉一笑,继而更显诧异,道:“你既然不是混沌中出来的,如今又是虚弱时期,竟能在我手下不死,还真是有些奇怪呢。” 楚长歌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如今众生能比肩混沌神灵者即便不多,怕也不少,你还在用老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不免有些眼界狭窄,鼠目寸光。” 女子没有生气,若有所思道:“看来我还真得好好看看盘古所创造的这个世界了。” 楚长歌道:“天地浩瀚,一定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女子点点头,忽然叶眉一拧,饱含煞气,看向楚长歌的目光依旧充满冰冷的杀意,说道:“只是你依旧要死!” 这混沌女子对杀自己还真是有些念念不忘,楚长歌叹道:“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尽管放马过来,不过恕我直言,你还差的太远。” 第二百八十三章 累赘 这话算是有些夸大其词,但还算公允。 即使这女子是混沌生灵,怕也未必能脱离道一的范畴,只要不是飘渺而不可捉摸的不朽,楚长歌自衬倘若重返巅峰,哪怕没有更进一步,成就不朽,都能镇压下去。 女子冷笑道:“不管你所言是真是假,届时一试便知。” 楚长歌讶然道:“姑娘莫非是改了主意,准备等楚某恢复到全盛时期,再来杀楚某吗?” 女子道:“正是,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得到这个肯定回答,楚长歌不由松了口气,看来一番唇舌到底是没有白费啊。 他之所以啰嗦这么多,就是笃定女子身为在混沌中诞生的先天神灵,必然对后天生灵生有轻视小觑之心,这才心生一计,故意奚落女子,抬高自己,意欲使女子生出一较高下的念头,没曾想还当真奏效了。 当然,也可能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混沌里出来的存在,行事性情恐怕皆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总算是要摆脱这个麻烦了,楚长歌只觉如释重负,毕竟虽然多半不会被杀死,可肉身破灭、灵魂溃散的感觉实在是不值得回味,他已经经历过两次了,实在是不想再经历第三次、第四次…… “既然如此,那楚某就先告辞了,待楚某恢复全盛时期时,等着你来杀我。” 他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女子忽然叫住他。 “还有何事?” 女子冷笑道:“你全盛时期想必还算不凡,否则焉敢出此狂言?倘若你真的恢复力量,若是刻意隐藏行踪,我该何处去寻。” 楚长歌还以为女子反悔了呢,耳听原来是因为这事,紧绷着的眉头立时舒展开来,笑道:“君子一诺,楚某绝不会刻意隐藏行踪,你尽管放心。况且你未免也太过低估楚某了,楚某为何要隐藏行踪?你杀不了我。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大可在楚某身上种下一道印记,如此楚某即使远在天涯海角,你也定能寻到。” 女子固执道:“不行。” 楚长歌叹道:“那你想如何?” 女子沉思半晌,突然冷不丁蹦出一句:“我跟着你。” 楚长歌愕然道:“什么?” 女子道:“只有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才逃不掉,况且……我想看看这世间的凡尘浮华,你正好充当一个引路人。” 屁股后面跟着一个混沌神灵……不啻于是一个天大的累赘,饶是楚长歌亦自衬定然会焦头烂额,当下断然拒绝道:“楚某还有许多事要办,实在是难以担当此重任。” 女子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许可能等不了那么久才会杀你了。” 这是威胁! 楚长歌平生最恨受到威胁。 可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当然,这都不是主要原因。 不是他怕了。 而是他就势也想瞧瞧混沌神灵究竟有什么不同,兴许能从这女子的身上得到些许裨益,对未来成就不朽有何帮助也说不定。 既然是先天神灵,自然是有可取之处。 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位混沌神灵,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也好,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楚长歌道。 女子冷冷道:“你现在还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本钱。” 楚长歌笑道:“听听又怕什么,难道姑娘还怕楚某设计什么圈套会让你毫无察觉钻进去不成?” 还是激将法最管用,女子紧跟着道:“说来听听。” 楚长歌道:“其实说是约法三章,归根结底只有一条,姑娘不得乱杀无辜,仅此而已。” 他也是未雨绸缪,希望事先言明,能够对女子有所约束。 以这女子动辄就杀人取命的冷漠性情,还有其深不可测的无上力量,莫说是乱杀无辜,就是将整个人间界屠杀殆尽,很显然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如果女子能够答应,他也能放心不少。 毕竟若不是他为取盘古臂骨,这尊混沌神灵兴许根本不会出世,他自然要千方百计的对其进行约束,以免其造成什么难以挽回的可怕后果。 女子似乎没想到楚长歌竟然提的是这种要求,不屑的冷笑一声,道:“何为无辜?皆为蝼蚁而已。” 楚长歌道:“姑娘是否答应?” 女子没有回答,脸上的不屑神色愈发浓烈。 楚长歌笑道:“姑娘既然不吭声,楚某就当你是默认了。” 女子冷冷道:“再不可称呼我为姑娘。” 楚长歌没曾想女子冷不防却是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不禁愣了一愣,旋即哑然失笑,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没有改变称呼。 称呼一位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混沌神灵为姑娘,细细想来,实在是有些不对劲,虽然楚长歌不拘小节,但既然这位混沌神灵有了意见,他也懒得因此去怵女子的眉头,随即点了点头。 身边跟着这么一位力量无比恐怖的混沌神灵,太玄山楚长歌暂时是不想回了,虽然有言在先,可女子若是不遵守约定,发起飙来,就太虚真人那把老骨头,也必然是抵挡不住,没准太玄山都给一并夷为平地了。 原本楚长歌还想着待取到盘古臂骨,交给太虚真人之后,便去趟北海,与敖霖叙叙旧,此行如今看来也可以取消了,原因一样,女子是个不安稳的因素,跟在身边,走到哪里,都有可能为哪里带去灾害。 真是个累赘啊! 楚长歌头又疼了起来,看向女子,问道:“大神想去哪里?” 女子淡淡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只要能领略但这世间的繁华,我都没意见。”说着,又是泛起追忆缅怀的伤感神色,手指轻轻摩擦着盘古臂骨,温柔的就像是在抚摸着心爱的恋人。 这混沌神灵倒是好侍候,楚长歌默然想了一阵,突然灵光一现,笑道:“世间可不仅仅只有人间界,楚某听说灵界在六界中风光最盛,不如我们到灵界一游如何?” 女子点了点头,道:“可以。” 1 他坚信自己也一定能参透奥秘。 也坚信只消臻入不朽,黑帝之流,信手可破! 眼下能提供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是否对地府有帮助,这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随即拱手道:“楚某就先告辞了。” 秦广王点头道:“慢走。” 楚长歌在心中默默呼唤太虚真人的名字,两界之门在下一刻突然出现。 没有再冒出什么无法无天的狂妄之徒来,这一次太虚还算靠谱,楚长歌没有迟疑,走进两界之门,穿越回了人间界。 回来的地点依旧是太玄山的内阁,太虚真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他回来,呵呵笑道:“地府真是好生热闹,贫道素来不下太玄山,甚是枯燥乏味,平生还是头一遭见这等激烈刺激的场面。” 听其言语,就知已对地府发生之事了如指掌,楚长歌没好气道:“先前唤你名字,为何不接我回来。” 太虚真人捻须笑道:“若说普天之下谁对前辈最是了解,自然是非晚辈莫属。前辈虽然淡然止水,可论爱凑热闹的程度,比晚辈有过之而不及,地府那等存在竟然有人胆敢堂而皇之的闯入,晚辈深知前辈定然是要留下来瞧个究竟的,若是第一时间将您带回来,前辈又到哪里去瞧这等有趣之事呢?” 楚长歌无言以对。 太虚真人说的没错,他的确爱凑热闹。 况且关于悬天之都的热闹,他是非凑不可的。 “既然底下的事你都知之甚祥,可有何感想。” 太虚真人满脸笑意转瞬即逝,变得有些凝重,道:“虽然早就从前辈口中得知悬天之都非同小可,可如今亲眼所见,才知其底蕴深厚,着实恐怖,竟然能与地府相抗衡,而那能够将堂堂酆都大帝击败的神秘存在,莫非就是黑帝么?” 楚长歌点头道:“必然是他,但是从黑帝与酆都大帝鏖战如此之久来看,黑帝此人确实无比强大,但是貌似还未强大到能主宰一切的地步,或许这也正是他还需布局的根本原因吧。” 太虚真人深以为然道:“前辈所言极是,如若黑帝当真举世无敌,又何须招揽爪牙,暗下棋局,纵有图谋,直接以无上力量横推过去即可,就如前辈先前一般,甚至无须出手,气息外露,群雄束手,众生臣服……唉,都是几近无敌者,那黑帝的格局,较之前辈,差的实在不是一星半点啊!” 没想到谈论这等严肃之事都能被太虚见缝插针揶揄几句,楚长歌失笑一声,却也不以为意,旋即依旧肃然道:“不过即便如此,仍然不可小觑了。接下来你太玄山便宣布与琼仙派联盟吧,还有大虚天,若是能够争取共同进退,互为犄角,对于日后对抗浩劫又多了一分胜算,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毕竟对于人世间而言,与悬天之都对抗实在是强人所难。如果我……就算情况到了最坏的地步,天庭、地府,甚至是海外三仙山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你只需尽本份就好。” “是。”太虚真人收起玩笑神色,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忽然诧异道:“那前辈您呢?” 楚长歌道:“我要去一趟苍梧之野,那里有一截盘古大神未曾化物的臂骨,我打算将其取出来,给你提升实力。” “盘古臂骨!”太虚真人面露愕然,随即惊喜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连忙为楚长歌沏茶道:“前辈对晚辈那真是没的说,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去取那等宝贝给晚辈,晚辈简直是铭感五内,热泪盈眶。” 楚长歌无语,似笑非笑的看着太虚真人的眼睛。 太虚老脸一红,怔怔说道:“前辈为何这般看着贫道?” 楚长歌问道:“眼泪呢?” 太虚真人老脸更红了,讪讪道:“还在酝酿。” 楚长歌翻了个白眼,道:“送你宝贝,可不是让你敝扫自珍留着玩的,待浩劫来临,你可得第一个冲上去挡风挡雨。” 太虚真人佯装吓了一跳,摇头道:“那晚辈可是万万不敢受此宝物了啊!” “滚。”楚长歌笑骂道。 太虚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是了解不过,深知即便自己不说,待浩劫席卷天下之际,太虚亦会尽力应对,舍生忘死也在所不惜。 从小看到老,而且太虚如今诺大一般年纪,仍旧保持着赤子之心,所以这一点楚长歌从来都不曾怀疑过,几次三番说让太虚出力,也仅仅只是调笑之言而已。 说到盘古臂骨,太虚真人的眼中就止不住的放光,有些不敢置信道:“天底下当真还存在这种东西吗?” 他如今修为高深莫测,放眼天下,乃是明面上毫无争议的第一人,就算是有未出世的厉害存在,也未必就能压住他些许锋芒。 像他这般的人物,寻常之物自然是早已不入法眼,哪怕是神器也断然不会这般激动,可盘古臂骨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可是比神器还要珍贵百倍的无上至宝! 盘古何许人也! 这个世界为他所开辟。 日月山河,众生万物,皆是为其所化。 那可是创世神! 别说是一截臂骨,就算是一缕毛发,都暗含着惊世恐怖之伟力。 若能得其臂骨,如虎添翼力量剧增是毫无疑问的事,很有可能从中发现一些天大的好处。 所以饶是太虚真人看似玩笑人间,实则淡泊飘然,也是压抑不住的有些心动。 楚长歌道:“当初我举世无敌,心灰意冷,欲求解脱,于是扫视天下,希望能寻到像样的对手,以及什么能够让我眼前一亮的事物,便发现在苍梧之野的盘古臂骨,只不过当时我对盘古臂骨并无兴趣,便没有将其取出。如今浩劫将至,太玄山即便有你坐镇,若想独善其身恐怕也甚是艰难,你若得盘古臂骨,也算能增添几分力量,届时也能多些手段应对。” “前辈何时启程?”太虚真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楚长歌没好气道:“现在。” 说罢站起身,道:“琼仙派的凌掌门胸怀大志,琼仙派在其治理之下,定然会如日中天,蒸蒸日上,你可不能自恃身份修为,而怠慢了他,与琼仙派联盟,对你太玄山而言并非累赘,不啻于是珠联璧合,鼎足而立。” 太虚真人啐道:“什么珠联璧合……” 楚长歌也反应过来这个词语委实用的不甚恰当,一笑带过。 2 没想到这老头儿外表邋里邋遢,竟与玄黓宫掌学有理念之争,姬少玄顿时肃然起敬。 “羽陵尘忝为掌学,不知因材施教,不过是庸师而已。”木禾将堂堂玄黓宫掌学贬得一文不值,说道:“他不收你,老朽收你。你呢?可否愿意拜入老朽门下修习幻术?” 姬少玄心下一叹,果然明珠不管埋没在哪里,总是会发光引起别人的注意的,自己即便被误认为是无法修炼的废门,也仍然还有别的可取之处,同样的光耀夺目。 这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吧? 照此看来,小泥巴说自己是少年天帝,还真不是捕风捉影,而是有迹可循的。 姬少玄心里美滋滋的,有些意动。 小泥巴在月亮上教过他幻术,不过那招“梦幻空花”所需的意念力委实太过于庞大,眼下根本无法施为,若是能再学些基础简单的幻术,那真是再好不过。 可说好了去重光宫,此时若是反悔,小泥巴还不在自己身体里闹得天翻地覆? 姬少玄犯了难。 小泥巴的声音随后就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答应他。” 姬少玄喜出望外,意念问道:“不去重光宫了?” “还去什么重光宫,在本神没有解开你体内天门的封印之前,最适合你修炼的也只有幻术了,正好这木禾小老儿的幻术之精,可谓天下无双,有此名师指点,你还犹豫个屁啊!”小泥巴越说越气,忍不住爆了粗口。 姬少玄正是怕小泥巴动怒,才没敢立刻答应,没想到如此小心谨慎,到底还是没能躲过一劫。 他暗暗叹气,这小家伙的心思也太难揣测了吧。 小泥巴显然是认识这老头儿的,而且毫不吝惜赞美之词,以姬少玄对小泥巴的了解,这小家伙如此称赞一个人,还真是前所未有的咄咄怪事。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这个邋遢老头儿的非凡之处。 姬少玄当下再无迟疑,拱手一拜到底,道:“徒弟姬少玄,拜过师傅。” 木禾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将姬少玄扶了起来,笑道:“好好好,乖徒儿。” 老头儿也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刚刚喜收爱徒,便已经准备好了修学课程,当即带着姬少玄往天虞后山而去。 天虞主峰后山,层峦叠嶂,幽谷深深,尽是峭壁勘岩,奇险无比,姬少玄行走在此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稍有不慎会跌入悬崖之下摔得粉身碎骨。 木禾见他这刚收的徒儿笨手笨脚的,轻笑一声,于是不再步行,拽着姬少玄的肩膀弛风而起,飞过重重山峦,最后落到一处瀑布之下。 瀑布位居后山幽谷深处,飞流直下犹如巨龙俯冲咆哮,气势磅礴,壮观之极。底下深涧随着倾泻而下的飞流涨涨落落,发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 木禾的声音不大,却是将水声隐隐盖过,“修炼幻术,首重意念之力,不过你既已学得冥想之法,为师便不再多言了。” “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便是解释何为幻术。”木禾摊开右手,问道:“你看为师手里拿得是什么?” 姬少玄定睛看去,见是颗红果,便回答道:“果子。” 木禾微微一笑,将手里红果递向姬少玄,道:“给你吃了。” 姬少玄正是口干舌燥,随即接过咬了一口,却发觉红果竟是坚硬无比,磕的牙齿隐隐作痛,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果子,分明就是块石头! 木禾忍俊不禁,笑道:“你早已中了为师的幻术,却不自知。” 这老头儿恁的可恶,哪有这么捉弄徒弟的师傅,姬少玄心下腹诽,嘴上也是耿直,抱怨道:“师傅你竟然对我施术!” “只有切身感受,方能体会到幻术的神奇之处。”木禾又从地面摄来一块石子在手中,说道:“幻术,顾名思义,乃制造虚幻之术,它并不会对这枚小小的石子有丝毫改变,但却可以迷惑你的双眼,这就是意念力的运用。” “所谓意念力,便是人的思维意识,意念力可以改变他人之意识,令其堕入施术者为其营造的虚幻当中,亦可如实质利刃一般,杀人于无形。” “意念力化刃,并无特别法门,但施幻术的条件却是极为苛刻,而在这许多条件之中,如何把握好时机,最为重要。” “时机可以分为天时、地利、人和三点,并且缺一不可,当然,面对意念力远较自己为弱之人,也可以无需那么麻烦,直接以意念力就可以摧毁对方的意识……” 木禾娓娓道来,又说到如何把握时机,直至正式开始传授入门幻术。 姬少玄从小泥巴那里对幻术曾有过大概的了解,不过却远远不如木禾讲的这么细致入微。 木禾所授的第一种幻术,名为“此花非花”,虽是最为简单不过的障眼法,但初谙此道者,想要彻底熟练掌握仍然需要些时间。 然姬少玄聪明绝顶,不可以常理计,便是涩然艰深的伏羲真解都能在短时间内融会贯通,何况是这等低级幻术。 木禾考虑到姬少玄根基并不扎实,本想着授他此花非花后,今日课程便到此结束,留一些时间让姬少玄自行领悟消化,却没想到这小子聪明的简直不像话。 “你很像他……”老头儿伫立在深涧旁,浑浊的老眼中不露神采,却分明隐藏着一丝伤感。 姬少玄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但见老头儿神情萧索,也知必是对于他来说极为重要之人,猜道:“师傅莫非是说我像您的儿子?” 木禾原还有些郁郁然,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道:“为师闲云野鹤,孑然一身,哪来的儿子,就算有,也不知在哪位神女的肚子里呢。” 姬少玄瞥了这老不羞一眼,没有说话。 气氛貌似有些尴尬,木禾却是对姬少玄不无鄙视的目光视而不见,自顾揪了揪胡子,望向远方天际,转瞬间又进入追忆怅然的状态当中。 这送上门来的师傅竟也是个妙人,姬少玄心里偷笑。 临近黄昏,晚霞如火, 第二百八十四章 缅怀 灵界被莫名的力量所封闭,无需多想,也知是悬天之都干的。 楚长歌早就想去一探究竟了,只是苦无机会,一来是顾虑若是闯入其中,会引起悬天之都的警觉,二来则是那隔绝灵界的力量不管是黑帝,还是其底下的爪牙所设,想必都应该是非同小可,等闲之辈难以穿越进去。 不过眼下有了这尊混沌神灵,这两个问题貌似都已经不是问题了,有混沌神灵伴己左右,世间何处不能去得? “怎么还不走。”见楚长歌没有立刻启程的意思,女子不耐烦道。 楚长歌苦笑道:“我如今修为才不过结丹境界,还没有破开空间壁垒跨越两界的能耐。” 女子嗤笑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跨越两界有何难,盘古连混沌都能开辟,而我如今已快追逐上他的脚步,也不知你全盛时期究竟有何等强盛,竟敢口出狂言。” 虽然如此,却也没计较太深,当即葱指轻弹,水光荡漾,虚空泛起微微涟漪,出现一道界门。 女子当先就要走入,忽的神色一凝,怪异的看向楚长歌。 楚长热不动声色,佯装疑惑道:“怎么了?” 女子沉声道:“灵界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包裹,甚至连里面的气机都被隔绝了。” 楚长歌暗暗失笑,灵界都快崩溃化为尘埃了,还哪里来的气机,当然,这种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若是让这女子知晓灵界如今已是废界,几近支离破碎,哪里来的风光可以领略,还不立刻翻脸? “既然连你都如此凝重,看来那股力量非同小可,灵界是去不了了。”他故意叹息一声。 女子冷笑道:“这力量虽强,却也并非不可破,你随我入界门就是。” 这位混沌神灵还真是听不得一点激将啊,楚长歌摇了摇头,跟着女子步入两界之门。 有女子在前开路,进入灵界显然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数息之后,楚长歌就已和女子站在灵界荒芜苍凉的大地上。 楚长歌可不想让这女子知道自己是在欺骗她,站定之后,怔怔张望片刻,微有惊色道:“灵界怎么会破败成这般模样?” 半晌没有回应。 他转头看向女子,却见女子满面怒色,竟是气的娇躯颤抖! 他没有说话,心下却是隐隐猜出了几分大概。 这位女子显然与创世神盘古颇有瓜葛,乍见盘古所舍身奉献的世界竟然破败到如此地步,岂还能站定得住? 果不其然,女子震怒之下,眼中竟是泪水模糊,凄然道:“值吗?”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问向已经同化于世间每一个角落的盘古大神。 盘古大神自然是已经听不到了,就算依旧以一种世人无法理解的形势存在着,也压根不能开口回答。 此时能回应她的只有楚长歌。 “值吧。” 女子面色一寒,猛然看向他,喝道:“你说什么?” 楚长歌丝毫无惧,淡笑道:“盘古大神是世界的开辟者,身化众生万物,迄今为止亦不知多少茫茫岁月,你此刻问他值与不值,其实在你心中,应该早就有了答案吧?” 女子冷笑道:“有答案如何,没有答案如何,我只相信眼下我所看到的。” 楚长歌道:“世界从无到有,或许终究又会归于无,这可能是冥冥中便存在的定理,当初盘古大神身化众生万物,不会没有想过这些,可他却依然那么做了,说明不管后世如何,在当时他是义无反顾的,不论是想使得这个世界变得有趣起来,还是想以另外的一种形势存在,你既然对他如此怀念,就应该赞同他的任何一个决定。” “胡说八道,他这是……”女子大怒,似乎是想说这是错误的决定,可是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忽然安静下来,喃喃道:“如果不是尊重他的决定,我又怎会独自留在这个孤独的世界呢?” 楚长歌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了,来灵界可不是陪女子缅怀创世神的,随即轻松笑道:“灵界虽然支离破碎,但没准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景致,细心摸索,或许能够有幸见到。” 这话似乎暗藏深意,女子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在残破的天空上缓慢飞行,望着底下满目疮痍的大地,与当初莅临于此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灵界仿佛无处不在弥漫着一股生死轮回的味道,这种感觉并不是无端而来,楚长歌自诩素来嗅觉敏锐,身处于这里,与身在地府六道轮回的感觉别无二致,仿佛整个灵界,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轮回! 而他和女子,此刻就身处于轮回之中! 女子是何等恐怖存在,亦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忽然停下身来,面露疑惑道:“奇怪,真是奇怪。”神识像是天罗地网一般,顿时便将整个灵界笼罩,所有的一切皆是无所遁形,为其所知。 片刻后,她面露讶异之色,喃喃道:“周而复始的生死,实在奇妙。” 生死之道,哪怕是她这等混沌神灵也觉震撼,也隐隐透露出在她存在的那个时代,轮回似乎还未诞生,否则她断然不会认不出来。 楚长歌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女子默然,不欲为楚长歌解答什么,可终究是按耐不住对轮回的震惊,说道:“整个灵界,都蔓延着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这股力量能够为死去之人的魂魄洗礼,使其以一种全新的面孔再次存活于世间,周而复始,仿佛永无停止。” 楚长歌心下一凛,整个灵界! 看来感觉的没有错,这整个灵界,似乎都被那黑帝炼成了轮回,当真是大手笔! 可是黑帝如此煞费苦心的创造轮回,又抢夺六道神器,究竟意欲何为? 他是想借此来实现什么惊世骇俗的目的吗? 依然是个谜。 “咦?”女子突然有些讶异,目光望向破碎的苍穹,竟是变了脸色,惊声道:“好强大的存在!” 第二百八十五章 认知 能被混沌神灵称之为强大的存在,那该是何等强大? 楚长歌凛然,难道女子竟是看到了黑帝吗? “你看见什么了?” “一个背影,这种感觉,无法描述,仿佛是永恒的存在!” 楚长歌淡然道:“是不朽。” 女子一愣道:“什么?” 楚长歌叹道:“永恒,即为不朽,真正的不死不灭,亘古长存,哪怕是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怕是也要望尘莫及。” 女子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盘古在混沌中称尊,开辟天地之后亦为王,不管是曾经,现在,还是未来,谁也无法超越他!” 楚长歌摇头不语,这女子对于“不朽”二字的认知还真是浅薄啊,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屠杀封印无数混沌神灵,身化众生万物,即便是意志所化成的天道,亦是后世生灵所追寻的顶点,确实强大无匹,然而归根结底,恐怕仍旧还处于道一的范畴,而不朽已经脱离了这等层次,并且凌驾于之上,这是时代进步的必然结果,盘古大神作为过去的最强者,难免会慢慢落后,也许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世间还会出现比不朽更为高深的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虽然盘古大神于世界有大功德,可说句大不敬的话,相对于黑帝,即便是他复活重生,也未必能够占据上风。 楚长歌这么说是有根据的,道一,大道归一,而至道一之巅,仿佛就已经是掌握了这个世界的真谛,其实不然,道一之上,还有不朽,也许不朽也不是所谓的真谛,只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比不朽更高的境界出现,所以只有臻至不朽的存在,才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高处的那一个。 女子身处的那个时代,显然对不朽的概念还甚是模糊,况且她似乎对盘古有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感情,绝不容许他人有半点轻言诋毁,气的酥胸起伏,波涛汹涌,冷冷道:“你不说话,是在质疑我所说的么?” 楚长歌不欲与女子争辩,不是站在平等位置上的辩论,结果毫无疑问,胜利必然是属于上位者的,他可不想去怵这个霉头,当即岔开话头道:“大神既然注意到了那个存在,他可发现你了吗?” 女子道:“其实是他先注意到的我。” “哦。”楚长歌点点头,不由心生诧异,行踪暴露,可黑帝却直到此刻都未出手,貌似有放任不管之意,实在是有些违背常理。 难道黑帝是对女子这位混沌神灵有所忌惮么? 楚长歌忽然无端回想起在地府之时,酆都大帝与黑帝交手归来而说的那番莫名其妙的话。 “似不朽,又似乎非不朽,介乎于二者之间……” 酆都大帝是何等存在,自然不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其中定有深意。 眼下细细思量,倒也能品出些其中三昧。 看来酆都大帝是发现了一些蹊跷,故而才对黑帝是不朽而不甚确定。 楚长歌未曾见过不朽,对其了解也着实有限,但根据酆都大帝暗含深意的话,再结合黑帝与酆都大帝鏖战许久,方才将酆都大帝打败,并未形成碾压之势,此时此刻又是没有立刻对自己和女子这位混沌神灵出手,似乎是忌惮于女子,不由得暗暗猜测,难不成不朽仅仅只是不死不灭而已么,对于力量提升并没有多么显著的效果?还是黑帝并非是完完全全的不朽,仍然存有瑕疵? 他不会认为黑帝不是不朽,这种境界给人的感觉是无法伪装的,而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种了,不过他隐隐有一种直觉,那就是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凌驾于道一之上的不朽,面对道一,按照常理,应该是毫无悬念彻彻底底的碾压。 而事实上黑帝面对酆都大帝,似乎并没有形成碾压之势。 说明黑帝的不朽境界,即有可能存在着某种瑕疵! 再往深处想,到了黑帝这等层次,几乎已经上无可上,还有何所求么?又何须苦心筹谋,布什么所谓的万古大局,这个局最终追求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弥补境界的瑕疵,成为真正的不朽吗! 想到这里,楚长歌的心不由得一跳。 “此地不宜久留。” 已经被发现踪迹,不管是因为什么黑帝没有立时出手,也不见有悬天之都的爪牙现身,但这里已经是是非之地,恐怕并不能再继续安心的探查下去了,况且得到的讯息已经足够了,再探查下去也未必能得到比整个灵界被炼成轮回更加大的秘密了。 女子点了点头,显然纵使她是混沌神灵,对那虚空之上的黑帝亦是颇为忌惮。 瞬息之间,女子携着楚长歌便穿破包裹在灵界外围的恐怖力量,回到了人间界。 落脚的地方并非是苍梧之野,而是一片晶莹剔透犹如无瑕碧玉的湖泊,被数座奇险陡峭的山峰围绕其中,仿佛众星捧月一般。 这里是“碧幽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地处偏僻,平素人迹罕至,就连名字都是曾经一个偶然到此的书生起的。 女子落地之后,便站在岸边,望着被春风吹皱的湖水,怔怔出神。 这位混沌神灵有些异于常人,楚长歌懒得理她,自顾寻了块巨石,将上面沉积的灰尘泥泞抹静,盘膝而坐,开始修炼起来。 对于他来说,提升力量只是他想和不想的事。 所谓的境界,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随时都能捅破。 只是他不想这么快便捅破直到道一的窗户纸,盘膝修炼也只是想多些积累而已。 从原始古石上吸取混沌规则,领悟“无有无无”之道,他自衬似乎已经隐约摸到了不朽的门槛,不过能否一览全貌,并且踏入其中,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趁着眼下闲暇,正好可以专心致志的琢磨一番。 他便这么闭着双眼运功打坐,同时琢磨不朽之道,而女子则一直在湖边静静的伫立着,犹如泥塑一般,面色平淡,眼中却满是追忆之色,无需多想,也知是在怀念过去的某些人和事。 过了小半个时辰,女子忽然痴痴道:“这就是你么?盘古。”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想法 盘古身化万物,眼前这澄澈湖水,一草一木,都可以说是盘古,女子突然出此言,楚长歌并不觉得她是脑袋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却觉得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人为好,神灵也罢,终究都是有感情的,这位女子显然更是重情重义,时至今日,历经不知多少茫茫岁月,却对故人依然执着的思念着,实在是令人唏嘘感叹。 “其实你不必如此伤感,他只不过是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日月星辰,众生万物,都是他的化身,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够看得到他,而他也在冥冥中陪伴着你。” 楚长歌对于妖邪之辈素来不曾心慈手软,甚至为了使得最终结果算是相对完美的结果,哪怕是殃及无辜也在所不惜,可到底是有心软的毛病,见女子如此,不由长长一叹,出言安慰。 岂料女子却不领情,冷冷道:“你懂什么,我不想他以这种形式存在,只想他活生生的站在我的眼前!” 楚长歌自讨了个没趣,摊了摊手,不再理她,自顾运行真气周天,头顶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玄牝之门中的鲲鱼形态,恣意徜徉,欢快之极。 女子有所觉,转手目视许久,说道:“看来你并非是虚张声势,这股苍古气息即便是我也觉心惊。” 楚长歌闭着眼睛,淡淡道:“你以为楚某是在虚张声势,委实大错特错,你未曾见过楚某全盛之时,自然不知楚某全盛之时有何等恐怖。其实不止是你,就连楚某自己,当初成就巅峰之时,也一时未察觉到自己的无上强大,直到后来会过无数高深存在,方才醒悟,原来楚某几乎已至绝巅,能够与我并肩同行者,放眼世间,一个也无,就是能在后追随楚某脚步的,也是少之又少。” 这段话听上去像是自吹自擂之言,可是出自楚长歌之口,却是天经地义一般,其实他说的已经足够谦虚了。 全盛时期的他有多么强大,根本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我不信。”女子摇了摇头。 楚长歌淡笑道:“我会让你见到楚某的全盛时期的,到时你再下定论也不迟。” 女子哼道:“到时我一定杀你!” 没想到女子对杀自己简直已经到了念念不忘的地步,楚长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随着真气在经脉间流转三百六十周天,显露在外的鲲鱼形态以肉眼可及的速度缓慢变大了几分,楚长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虚幻的鲲鱼可谓是鲲鹏大法之根基,也是他如今一身道行之所在,倘若将所领悟的阴阳力量、混沌规则,还有本身就深谙浸淫颇深的五行力量、时空间规则注入其中,会不会产生一些不可思议的效果。 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胆大妄为,不过他素来是敢想敢做,否则也不会想出乃至成就空前绝后的我道了,当即凝神屏气,小心翼翼的将这四种规则力量往玄牝之中的鲲鱼中度入。 最先注入的是阴阳力量,鲲鱼果然是发生了一些变化,颜色渐渐变作黑白,像是一条太极鱼。 玄牝之门中的鲲鱼发生改变,显露于外的那个鲲鱼投影自然也随之而改变。 女子见状叶眉微颦,不是很理解楚长歌眼下究竟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瞧出了些许端倪,奇道:“这是盘古双眼所化的阴阳力量么?” 这个世界本无阴阳,全因盘古大神以双眼化日月,这两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方才诞生。 楚长歌如今已完全沉浸在自我意识当中,听不到女子的问话,就算听到,此刻也没功夫搭理,紧跟着将时空间的规则注入到鲲鱼的躯体之中。 鲲鱼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但是却多了些能力,游动之间,接连闪烁,似乎能无视时间空间的阻隔。 女子怔怔道:“时空间法则。” 楚长歌马不停蹄,旋即度入五行之炁,鲲鱼再次发生变化,从原本的黑白颜色,身子上又多了赤、青、黄三种颜色。 女子惊声道:“五行兼备!” 楚长歌听不见她的大呼小叫,最后将混沌规则度入鲲鱼体内。 这一次实在是称不上是什么变化了,混沌规则乍入鲲鱼体内,鲲鱼直接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呃……” 楚长歌有些错愕,弄巧成拙了? 可明明鲲鹏真气没有溃散,意味着根基仍在,但鲲鱼却是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它跑哪去了? 自己的玄牝之门,纵使大如浩瀚世界,但楚长歌只需心念一动,便可一览无余,可扫视半晌,也未找到鲲鱼的踪迹。 这等怪异之事令楚长歌百思不得其解,饶是他近乎无所不知,何况鲲鹏大法是他自创的无上神功,对他自然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但眼下却是有些令他搞不懂了,鲲鱼,去哪了? 正值疑惑之际,他突然发现玄牝之门中的真气颜色有些混乱,并不像先前那般五色泾渭分明,待深入探查之后,方才震惊发现,真气中竟然蕴含着混沌、时空间、阴阳三种规则力量。 他终于明白鲲鱼去哪了,原来是已同化于玄牝之门,使得体内这个浩瀚世界兼备了这四种规则力量! 这当然算是一件好事,意味着他的真气已经达到了一个质变,将不仅仅只是磅礴雄浑而已。 试问古往今来有谁能以一人之身,容纳五行之炁?少之又少。 而五行真气中蕴含时空间、阴阳、混沌这三种规则力量的,恐怕一个也无。 他旋即不禁生出一种想法,若是将世间所有力量规则收集齐全,同化于自己玄牝之门中,那时又会产生何等奇妙的变化呢? 神识从玄牝之门中抽离出来,他缓缓睁开双眼,心里有了一些打算。 始终眼睁睁看着他显露在外的鲲鱼接连发生变化的女子,此刻转而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你也是混沌生灵。”女子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楚长歌摇头道:“你为何会突然这么想。” 第二百八十七章 错认 女子满脸戒备,语气也变得冷漠道:“混沌规则,只有混沌生灵可以运用,后天生灵即便能够领悟,也无法使用这种规则,而你分明可以运用这种规则,还敢说不是混沌生灵!” 楚长歌皱了皱眉,道:“你怕是搞错了,楚某生于三百年前,绝非是混沌生灵,至于你所说的只有混沌生灵方能运用混沌规则,怕是并不绝对吧。” 女子冷笑道:“先天生灵生于混沌之中,因此只能领悟先天规则,这是生来就注定的,断然无法更改;而后天生灵亦是如此,只能掌握除却混沌之外的规则,根本不能运用属于先天生灵的规则。你若非不是混沌中的生灵,又岂能运用这种规则!” 楚长歌摇头笑道:“你不觉得这话有些自相矛盾么,想必你也看到了,楚某所掌握的,并非只有混沌这种先天规则,还有时空间等后天规则,何以在你看来,我就是混沌生灵呢?” 女子陡然醒悟过来,面色蓦地一变,看向楚长歌魔目光有些怪异,说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你若是后天生灵,又岂能领悟运用混沌规则,而若是先天生灵,自然也领悟不了时空间等后天规则……” 楚长歌也不知道为什么,凡事无绝对,也许女子是有些想当然了,笑道:“但是事实摆在眼前,楚某不过是懂的规则多了一些,但本质上就是后天生灵。” 女子仍旧满是不可置信,喃喃道:“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怎会有错?他曾说过,混沌前后,互不相容,而能两者兼备的,唯独只有他而已,这是他开辟世界功德的体现。而你不过是凡夫俗子,他所创造的后天生灵,怎会也能如此?” 楚长歌笑了一笑,刚要开口说话。 却见女子说完沉默片刻之后,突然眸中绽放出一抹惊喜光彩,旋即痴痴的看来过来。 楚长歌顿时没了话说,被看的有些发毛,全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连忙从巨石上站了起来,强笑道:“你为何这般看我。” 女子没有回答,一步步的向他慢慢走了过来。 当走到他的身前,竟是伸出纤纤玉手,欲要抚摸他的脸庞。 这种举动可是给楚长歌吓坏了,不由自主的像后退了几步,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位混沌神灵是怎么了? 混沌里出来的先天生灵,看来还真是迥异于后天生灵,不可以常理而度之,先前还是冷漠如冰,张口就是一个“杀”字,可眼下竟是毫无缘由的变得有些柔情似水…… 楚长歌忽然想起悬天之都的帝后,不禁在心底寻思,难道这女子,亦如那独孤泠一般,体内有两条纠缠交融的灵魂? 女子没有触摸到楚长歌的脸庞,素手微微一颤,眼中泪光闪烁,终于是轻启朱唇,如中梦魇一般道:“是了,你一定是他……是我误会你了,你还是舍不得撇下我的,一定是这样的……” 楚长歌吓得差点没栽个跟头。 他是谁? 盘古么? 这误会可大了去了! 楚长歌不知女子为何会突然如此,只能摇头苦笑道:“一定是认错人了。” 女子固执的微微一笑,眼泪却是跟着流淌下来,轻声道:“他曾说过,不管是混沌生灵,还是后天生灵,能够兼顾混沌与新生世界的,只有他一个。你若不是他,又岂能同时拥有混沌和时空间这两种互相对立的法则。” 楚长歌小心翼翼的道:“一定是他搞错了,这世间哪来一层不变的事,或许在那个时代,后天生灵能够掌握运用混沌法则是不可能的事,但如今却是变了呢?” 女子摇摇头,笃定道:“你说的话从来都是断然不会有错的至理,这一点又岂能说错。” 听得女子有意间变更的称呼,明显已经笃定自己就是她所想的那个人了,楚长歌只觉是焦头烂额,纵然是长了一百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了,思来想去,只能做最后的辩解,希望这女子能够深思熟虑一些,不要感情用事,认错了人。 “楚某生于三百年前,而你所说的那个‘他’,定然是与你同时代的存在,怎么想也是两不相干,互无瓜葛,你一定是认错了。” “我也以为他彻底离开我了,可是直到在灵界,我见那种生死往复的力量,竟然能令死去的亡魂再度以全新的面孔活着,便不由得生出希翼,他会不会也因为这种奇妙的力量,而变作了一副全新的面孔,就在这茫茫众生之中,只是我找不到罢了。” 楚长歌心里咯噔一声,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若是没有算计这女子,借助其力量查探被封禁的灵界,又怎会产生这等荒谬的误会? “而你一定就是改变了模样的他,否则又怎能找到他的臂骨存放之地,又怎能肉身不死不灭,更不可能身兼混沌、时空间这等相互对立的规则,一切的一切,都证明你就是他,我又怎能认错!” 女子说完,终于是紧绷不住,泪水汹涌,不顾一切的冲到楚长歌面前,将他紧紧抱住,依偎在他的怀中,哭泣道:“盘古,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好吗!你可知道,这无数的岁月当中,我是怎么过的!守着你唯一留下来的臂骨,我无时无刻不在心想,你若是能够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前,那该有多好……你是听到我内心中的声音了么?终于不再那般狠心,终于不再躲起来不见我了……” 楚长歌被女子紧紧的抱着,一动不动。 不是他不想挣脱,而是他挣脱不了。 见这位混沌生灵在自己的怀中梨花带雨,深情述说,他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因为什么,心中有些酸楚涩然,竟是鬼使深差的伸出手臂,温柔的将女子纤细的腰肢揽住,轻轻拍了拍。 这是他无心之举,做完之后便立时后悔不迭。 可对于女子而言,不啻于是默认的回应,顿时哭的愈发大声了,双手紧紧拥着他,指尖都深深陷入了他的血肉之中,似乎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再也无分彼此,永生永世都不分开!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无计可施 这个误会实在是令楚长歌哭笑不得。 女子竟是将他当做了创世神盘古,对他来说这根本就是毫无瓜葛的荒谬之事。 盘古神乃先天生灵,更是有开天辟地那等无上大功德的古往今来第一神,已然身化日月星辰,众生万物,又怎会转世轮回呢? 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偏偏被串联在一起,可别说,结果一听还有道理。 连楚长歌都觉得有些道理,也无怪女子会这般笃定了。 女人啊,一旦认准的事,莫说没有直接证据,就算是事实摆在眼前,坚信之事也未必会动摇一分一毫。 关于这一点,混沌神灵,显然和后天生灵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楚长歌有口难辩,自知女子已经笃定他就是创世神盘古的转世,即便他再说上千言万语,也未必能够解释的清,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弃解释的念头,走一步看一步了。 女子的大哭声渐渐低了下来,不过仍旧是梨花带雨,微微啜泣。 这一幕实在是有些惊天动地,谁能想象到古老神秘、力量恐怖的混沌生灵竟然会有这般柔弱的一面,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只惹人怜惜的小猫,在一个后天生灵的怀里哭泣? 楚长歌面露无奈之色,仰着头,生怕触碰到怀中女子柔顺乌黑的秀发。 女子误会了,他可不会将计就计,也跟着误会。 如此与禽兽何异? 他是一个正派的人。 当然,对于某些事,手段的确过于冷酷,如果按照世俗的看法来说,有些所作所为,委实与正派二字牛马不相及。 不过对于女人,他绝对是正人君子,这一点根本无须有所质疑。 纵然见到某些暧昧场景,也会不免生出些难以启齿之念,但这实在是人之常情,又不是铁石心肠,行尸走肉,谁见到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裸站在自己的面前,会无动于衷? 或许有,但楚长歌显然不是其中之列。 重生以来,他的性情大变,以至于定力都有些差了…… 他的双手也早就从女子的腰肢上拿下来了,像个木偶一般,浑身僵直,仰望苍天,默默无语。 女子忽然抬起了头,虽然不再泪水流淌,但清澈无暇的眸子里似乎仍旧有些许晶莹闪烁,痴痴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么?应该是都已经忘记了吧,否则又岂能认不出我呢。” 楚长歌哪敢看她?自顾望天,觉得若是沉默实在是太过尴尬,勉强接过话茬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这回女子没有再因为楚长歌称呼她为“姑娘”而恼怒,她已经将楚长歌当做了那个她在无数岁月中思念的存在,别说楚长歌称呼姑娘,就算是直接称呼娘子,女子也只会开心不已。 当然,这等事楚长歌是做不出来的,况且就算称呼娘子,女子这等久远时代的古老存在也听不懂…… “我叫‘弱水’。”女子轻声道出她的名字,说罢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竟是浮现微微羞色,再次贴在楚长歌的火热胸膛上,犹如梦呓道:“你终究有一天会记起我的,哪怕想不起以前的事,那也无妨,你我重新开始,只要能与你永远的在一起,你变了样貌,失去记忆,都没有什么可所谓的了。” 楚长歌心中暗叹,又是一个痴情人啊! 虽然,这位是古老的混沌神灵,认错了对象。 不过楚长歌没来由的还是有些涩然,只能在心底不住的唏嘘长叹。 弱水又在他的怀中依偎许久,随**住他的双手,肃然道:“你永远不会再离开我了,就算你再次想狠心离开,我也绝对不会允许了。” 楚长歌苦笑道:“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弱水素手微微一紧,似乎是生怕楚长歌逃了,说道:“不论你去哪里,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楚长歌默然无语。 原本只是累赘,这回可倒好,彻底黏上了,怕是想甩也甩不脱了。 对于这个事实他也一时没有什么好的对策,倘若是换作别人,他自衬现下虚以委蛇,等其大意麻痹,再略施小计,定能脱身。 但这位可不是寻常女子,而是混沌神灵,恐怕他即便能一时脱身,甚至藏身于天涯海角,也必然会被揪出来。 为今之计,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盯着弱水干净的眸子,认真道:“跟着我可能会有危险。” 弱水柔声道:“就算是当初与你铲除那些祸乱世间的混沌魔神我都不怕,而如今又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况且如今的我,已经快要追上你曾经的脚步了,又有什么能让你我置身于险境,你不必担心我。” 楚长歌摇头道:“还记得方才在灵界你所见到的那个永恒存在么,他必然不会逊色于你,甚至还要更强。” 弱水陡然回想起来,深以为然道:“我虽不曾与他交手,但能感受到,他很强大。” 楚长歌叹道:“总有一天,我会和他撕破脸,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弱水闻言顿时杀气毕露,怒道:“他找死!” 感觉到弱水松开自己的双手,貌似这就要去找黑帝拼命,楚长歌内心一跳,连忙反过来将她的素手紧紧握住,说道:“你要干什么。” 弱水冷冷道:“杀他!” 楚长歌无奈苦笑。 他说这些可不是为了利用弱水,见弱水要去杀黑帝,自然要阻拦。 不过瞧弱水气势汹汹杀意已决的样子,似乎眼下的情形已经不是他想不想利用的问题了,阻止她反而成了一件头疼之事。 楚长歌思索片刻,展颜笑道:“无须如此心急,时光漫漫,若是眼下便将他给灭了,岂不是太过无趣。据我所知,他在谋划一个神秘的局,我实在是想瞧瞧这个局究竟是什么,待其彻底展开,再杀他不迟。” 弱水半晌没有说话。 楚长歌等的很是煎熬。 “你说呢?”他小心翼翼道。 瞧他谨慎模样,弱水噗嗤笑出声来,点头道:“都依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听的。你说不杀,那就不杀,就让那贼子再苟活些时日。” 第二百八十九章 仁至义尽 楚长歌放下心来。 黑帝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倘若弱水非要固执的前去杀黑帝,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而已,而坏的结果,可能就是杀不了黑帝,反而为其所杀。 虽然被误认为是盘古并非楚长歌的意愿,纯属是弱水一厢情愿的臆想,而且未曾发生误会之前,这位混沌神灵还欲要取他性命,但是他可不会公报私仇,心安理得的就此利用弱水去做一些他暂时还无法解决的事。 这种事实在太下作,他不屑为之。 “现在我们去哪?”弱水收敛杀意,对未来无比憧憬向往。 楚长歌一时犯了愁。 去哪? “北海吧,我要去见一位朋友。” 他想好了。 就去北海。 如今的情形可是较之前不久大不相同了,若是弱水仍旧还对他态度漠然,喊打喊杀,他可不敢将祸水引到北海去,谁知道以这位混沌神灵的古怪性情会不会因为何事而恼怒,抑或根本就没有原因,便大开杀戒,使得北海血流成河。 若是弱水大开杀戒起来,龙族只有安心等死的份,除非古龙复生,否则根本无法抵抗。 不过现下不一样了,楚长歌自衬弱水将他误认为盘古转世,还算是言听计从,已经不再是一个不安稳的因素,带到哪里,都将再无须担忧她会做出什么事来,而他却无法制止。 “你去哪里,我都追随,就如同当初一样。”弱水满是柔情。 楚长歌可不是盘古,难以承受,连忙道:“咱们这就启程吧。” 有弱水这位法力惊天动地的混沌神灵在,楚长歌自然无须再骑乘龙夔风尘仆仆的奔波,亦或是通过空间传送大阵去往北海,只需弱水一个念头,眼前天地便骤然转换,纵横穿越万里之遥,屹立于北海的海面之上。 晴空万里,暖风徐徐,北海一如既往的浩瀚壮观,在烈日的辉芒下,海面波光粼粼,仿佛有无数颗宝石镶嵌其上,闪烁着光泽。 楚长歌旋即召出龙夔,带着弱水往龙宫而去。 弱水坐在后面,很自然的将他抱住,脸颊贴在背上,也没问楚长歌又是要往哪里去,要做什么。 也许真的如她所说,无论现下的楚长歌去哪,她都会毫无犹豫的追随。 龙夔飞行的速度很快,没多久便到了龙宫的领域,楚长歌对弱水道:“我要收回灵兽了。” 弱水点点头。 再往前御风而行约莫三日里,就是龙宫之所在。 不过今日明显与往日不同,海面上漂浮着颇多巨舰船只,皆是配备许多战争法器,其上有数之不尽的龙族将士,而眼下风平浪静,却有这等声势浩大的阵仗,显然是枕戈待旦,不是准备发起进攻,就是在进行防御。 楚长歌和弱水在低空御风,煞是显眼,顿时就像是丢尽平静水面中的两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澜,巨舰船只上的龙族将士相继望来,纷纷怒喝道:“再往前一步,格杀勿论!” 楚长歌下意识的看向弱水,生怕那些龙族将士会将她激怒。 弱水面色无常,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似乎对密集而来的怒喝声不甚在意。 楚长歌松了口气。 他和弱水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旋即只听得底下那片巨舰船只之间,响起一个爽朗声音,将密密麻麻的怒喝声尽都压了下去:“都嚷嚷什么,当真是瞎了眼,难道没看清那是本太子的结拜义弟么?” 随即只见一艘青龙战舰上,敖霖的身影巍然而立,冲着楚长歌大笑道:“贤弟,你怎的才来,当真是想死为兄了!” 楚长歌和弱水飞上巨舰,微笑道:“早就想来看望敖兄,只可惜这段时间事物缠身,有些走不脱。” “来了就好,贤弟可定要先与为兄饮上三大白。”敖霖哈哈大笑,随后目光一瞥,看向楚长歌身边的弱水,惊奇道:“咦?这位难不成是弟妹么。” 楚长歌面露苦笑,没有说话。 可看在敖霖的眼中,却是如同默认,顿时笑的愈发畅怀,道:“来来来,快请坐。” 弱水显然不太适应这种场合,更不太明白敖霖口中的“弟妹”二字为何意,但见楚长歌安静落座,也有些茫然的跟着坐了下来。 这艘青龙战舰显然是主战舰,有十数丈高,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巨舰船只,楚长歌问道:“战争还未停止么?” 战争永远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不论是对于世俗而言,还是超脱于凡俗的龙宫,皆是如此。 敖霖默然许久,道:“我龙宫早就想收复失地,只是奈何有琉璃宫挡在前面,始终无法放手施为,如今琉璃宫这颗钉子已经被拔掉,正是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楚长歌当日就已想到琉璃宫于瞬息间荡然无存,龙宫没有了阻碍,必然会趁势发兵反攻,重新占据整个北海,如今一看果然不出所料。 “还望敖兄能手下留情几分,死的人已经够多了。” 如果仅仅从两方敌对的角度来讲,北海本就是属于龙宫的,而人类修士不啻于是入侵者,将入侵者赶出家园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所以对于敖霖继续战争一事,楚长歌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尽量说情,希望敖霖能卖他个面子,不要牵连太广,行屠杀那等惨无人道之事。 敖霖自然懂楚长歌的用意,说道:“贤弟放心,我龙宫发起战争,是为收复失地,非为泄一己私愤,乱杀无辜。而且我也并非是要将人族全都彻彻底底的赶出去,令他们从此没有了立锥之地,仅仅是要让他们遵守我龙宫的律法,另外不允许有道统势力存在而已。为兄自衬已是仁至义尽,可惜啊,人心不足蛇吞象,有些道统在北海扎根这么多年,又岂肯轻易地将这份甜头吐出来。” 楚长歌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敖霖确实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没有如同秋风扫落叶般直接发兵收复失地,反而允许人族依旧于北海栖息繁衍,仅仅只需遵守龙宫律法即可,这等手段简直是可称做慈悲为怀了。 第二百九十章 开战 而战争却依旧没有因此停止。 人心啊。 没有谁会愿意吐出嘴里的肥肉。 即使敖霖的处理已经相对温和,但那些道统势力又怎会甘心撤出北海? 自古以来,引起战争的根本原因,归根究底就是两个字——贪婪。 这是人性。 也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共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此为亘古不变之定律。 不过让楚长歌感到意外的是,琉璃宫业已不复存在,即使另有道统势力还欲与龙宫作对,可以龙宫的实力,不说是如风卷残云般将那些道统势力全部击溃,也断然不至于打了这么久的仗还没打完,这可真是咄咄怪事。 “难道眼下北海还有何无法解决的强敌么?”楚长歌问道。 敖霖苦笑道:“那是自然,否则为兄也不会这青天白日的,便躲在这战舰上草木皆兵了。” 楚长歌奇道:“看来那对手非同寻常。” 敖霖道:“与如日中天时的琉璃宫自然没法比,但也不可小觑,不知‘仙音阁’贤弟可曾听过?” 楚长歌点头。 “那贤兄觉得仙音阁表面看上去底蕴如何?” “最多也就是二三流吧。” 楚长歌对于现在的仙音阁一无所知,不过在三百年前却是有所耳闻,只知这是一个几乎不入流的弱小门派,甚至比琼仙派最落魄的时候还要不济,即使发展迅速,想来如今也应该强不到哪去。 敖霖说道:“如果不是这次我龙宫意欲恢复对于整个北海的统治,可能世人还不知道,就是这个二三流、甚至不入流的仙音阁,其实已然成长为了庞然大物,只是素来低调,不曾为人所察觉而已!” 楚长歌有些惊异,自己还真是用老眼光看人了,能被敖霖称作为庞然大物,可见仙音阁如今定然是非同一般。 只是以琉璃宫那等深厚底蕴,巅峰时期也就是与龙宫勉强抗衡而已,若非那宫主羽陵玄冒天下之大不韪炼成蠪侄兽身,可能压根就不敢和龙宫开战,只敢维持二者间微妙的平衡,仙音阁纵使如今再是不可同日而语,又怎能抵挡龙宫舰队的猛烈攻伐? “想必不仅仅只有一个仙音阁吧。” “什么都瞒不过贤弟。”敖霖道:“仙音阁固然今非昔比,一鸣惊人,但还不至于让为兄忌惮,甚至和那些同样不欲离去打算与我龙宫对抗到底的道统势力加在一起,为兄自衬也定能在一月之间,将他们全都赶出北海,之所以战事直到今日还未结束,全因云栖阁也加入了进来。” “云栖阁?”楚长歌不禁皱了皱眉,那云卷舒还真是耐不住寂寞啊,早就猜到此人颇有野心,没想到如此急不可耐。 按时间推算,在云栖阁与龙宫短兵相接时,云卷舒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参加论道大会,意欲夺取天下第一之名,其野心勃勃,可见一斑。 “不错。”敖霖说道:“云栖阁其实整体实力较之仙音阁亦要有所不如,但阁主云卷舒竟是不声不响的业已臻入道一境界,以往当真是小瞧了他,而且也不知他从何处修得一种无比强大的功法,我龙族上下无一是他对手,在他手下死伤无数,怕是父王痊愈,也未必就能稳稳压住那厮的风头。” 云卷舒能有今天,可以说是楚长歌一手缔造,若非是他的唯我独尊功,云卷舒此刻只怕还隐忍着不敢显露丝毫野心呢,而如今不止在论道大会意欲角逐天下第一的名头,更信心膨胀到敢跟龙宫开战,如果说日后做出什么更离谱的事来,他难辞其咎。 “是时候该敲打敲打这位云大阁主了。”楚长歌心里寻思。 所谓的敲打,无外乎就是杀,或者废其修为。 不过云卷舒目前为止以楚长歌看来还罪不至死,天底下野心勃勃之辈多如牛毛,如果全都杀了,那可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况且以他眼下的力量也杀不过来,所以只能是将其修为废掉,让云卷舒再也没有实现野心的本钱。 问题接踵而至,该怎样才能废掉云卷舒的修为呢? 楚长歌默默盘算。 虽然身边有弱水这位法力通天彻地的混沌神灵跟随,但是他不想借助弱水的手来废掉云卷舒的修为。 可若是凭他现下的力量,想要达成此事无异于痴人说梦。 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啊。 楚长歌无奈的揉了揉头,没有了绝对的实力做为倚仗,就得多动脑子,相比较而言,他还是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 “我瞧方圆百里未曾见有人类修士,敖兄这是在阻止进攻,还是进行防御?”他笑着问向敖霖道。 此时龙宫佳酿业已被虾兵蟹将端了上来,敖霖先是为楚长歌倒满一碗,论道自己索性捧着酒坛鲸吞虎饮,“啊”的一声大呼痛快,烈酒下肚,顿生豪迈之情,哈哈笑道:“那云卷舒修为高深莫测,可排兵布阵,实在犹如儿戏,其他那些道统宗门也尽都是些酒囊饭袋之辈,直至今日,都未曾想到过像琉璃宫一样,进攻我龙宫腹地。而且那云卷舒也不知为何,这段时间似乎像是凭空消失一般,许久未见其人,所以每日午后,我都会率领大军倾巢出动,掠杀一番,也不恋战,旋即返回,那些道统宗门渐渐不堪其扰,若是云卷舒再不出现,恐怕就全都要支撑不住了。” 楚长歌瞧瞧天色,道:“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敖霖笑道:“贤弟来的正好,便与我随行,一睹我龙宫水师的风采。” 旋即一声令下,一旁的虾兵蟹将鼓起腮帮子吹响青龙号角,舰队启航。 青龙舰队的目标并不固定,有时是仙音阁的地盘,有时是玄宵派,有时是七星派…… 而这一次,有楚长歌随行,敖霖再一次选择了啃仙音阁这个硬骨头。 青龙舰队迅速开到被仙音阁占据的海域,而战事进行到现在,仙音阁岂能没有丝毫应对? 只听颇多岛屿中的其中一座有人大笑说道:“大太子看来对我仙音阁是情有独钟,这才几日,怎的又来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艺术 各处岛屿之间,仙音阁门人齐齐亮相,人数约莫数千余,阵列森然,气势冲霄。 敖霖早就预料到仙音阁不会坐以待毙,毫无防范,在此设伏实是理所当然之事,自是傲然无惧,哈哈大笑道:“只要将你仙音阁连根拔起,剩下的那些臭鱼烂虾,自然会一哄而散。” 说罢,震声喝道:“合阵!” 传令虾兵挥舞青龙大纛,而另一个则吹动青龙号角,对青龙各舰下达指令。 青龙舰队之所以纵横北海,被誉为“海上王者”,无往而不利,正是因为令行禁止,配合无间。得到指令,舰队迅速调整,呈品字形阵列,互为犄角,将敖霖所在的主舰拱卫其中。 无数门重型战争法器对准诸岛屿,蓄势待发,各舰上主将相继回令道:“准备就绪!” 敖霖望向仙音阁先前说话那人,大声笑道:“素天音,你又何必如此固执,你仙音阁虽然今非昔比,实力雄厚,可比我龙宫,依旧望尘莫及。在我龙族舰队攻伐之下,你又能撑到几时?与其丢下无数门人性命被本太子赶出北海,不如痛快点自己离开,也省的本太子费工夫,你仙音阁也能保存实力,即便不在北海,以仙音阁的底蕴,在天下间何处不能立足?” 素天音笑道:“大太子说的轻巧,天下之大,却皆为有主之地,我仙音无论迁徙何处,只怕都无异于鸠占鹊巢,惹人不快。况且,我仙音阁在此扎根立足几百年,与你龙宫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大太子却要打破这份宁静,兴兵来犯,欲要抢夺我仙音阁根基之地,如今天下人谁不知你龙宫仗势欺人,灭了不可一世的琉璃宫,便嚣张跋扈,容不下旁人。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仙音阁虽然终有一日会抵挡不住你龙宫舰队的锋芒,但只要尚有余力,并绝不容许尔等在我仙音阁的海域上作威作福,而大太子你也要小心了,墙倒众人推,龙宫即便能灭的了我仙音阁,但能堵的住悠悠众生之口吗?” 这位仙音阁掌门义正言辞,声色俱厉,一番激昂驳斥,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占据大义,诸岛屿上的仙音阁门人齐声喝道:“犯我仙音阁者,杀!”当即各自行动,抬出一座座战争法器。 敖霖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素天音说这等避重就轻的话了,没有一丝恼怒之意,反而呵呵笑道:“素天音啊素天音,老调重弹,你也是没了说辞了。既然你豁出去脸不要,连这等话都能恬不知耻的说出口,本太子也没法子。” 说罢,神情变得冷峻起来,浑身杀气腾腾,大喝道:“杀!” “杀!” 青龙各战舰上的龙族将士随之震声大吼。 被誉为海上王者的青龙舰队,之所以能够无往而不利,罕有败绩,配合无间令行禁止是一方面,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拥有颇多重型战争法器,这些重型战争法器的威力无比强大,莫说北海,就是放眼天下,也未必有几个道统宗门能够经得起几轮轰击。 青龙舰队的打法一贯是简单粗暴,先是使用重型战争法器狂轰乱炸,然后再派遣将士收拾残局,如今也不例外,况且敖霖本来就没指望能够功毕一役,今日就将仙音阁连根拔起,仅仅是想打击一番而已。 轰轰轰! 战舰上的各式重型战争法器狂暴的喷吐着火舌,诸岛屿上旋即升起结界,仙音阁门人紧跟着腾空而起不老少,往青龙舰队这边杀来。 人类在黑黝黝的重型战争法器面前,这个时候显得无比孱弱,犹如被割草一般,成片成片的被轰的四分五裂,鲜血漫天。 不过仅仅几个照面,仙音阁已然折损近百人,而能够冲上青龙战舰上的,却是一个也无。 战争是门艺术,而龙族显然将这门艺术玩到了极致。 仙音阁则不同了,作为一个修仙门派,成仙得道才是平素该想该做的事,哪里有时间去琢磨什么兵法阵法? 当然,也有例外,琉璃宫是个另类,虽为修仙门派,满脑子却都是如何攻城掠地,扩充实力,玩弄战争这种艺术,几乎和龙宫不相上下。 可是天底下又有几个琉璃宫呢? 仙音阁虽然被敖霖称之为“庞然大物”,但与琉璃宫相比,却是比不了的,尤其从和龙宫正面厮杀的表现上来看,差的何止是两三个层次? 琉璃宫那时纠集颇多门派,人数铺天盖地,在羽陵玄未曾出手之前,都一时难以抵挡青龙舰队的猛烈进攻,何况是此时此刻的仙音阁? 随着阵亡门人越来越多,却连青龙舰队的桅杆都摸不着,素天音面色愈发的深沉,按照往日龙宫来袭的规律,仅仅只是杀掠一番,便扬长而去,但眼下却好像不再是那么回事了,那些战舰上黑黝黝的战争法器,有些从未见过,而威力却是个顶个的威力无穷,较之龙宫知名的夔骨兽吼炮威力还要强盛三分,这难道不是底牌么? 连底牌都亮出来了,这是要下定决心,彻底将仙音阁一网打尽啊! 素天音误会了,顿时勃然大怒,龙宫有战争法器,仙音阁也不是泥捏的,难道还没点宝贝压身么? “青瑶,流丹,去将那些战舰上的法器都给打掉!” 他发号施令。 “喏。” 在他身后,有一男一女走出。 男的丰姿卓越,玉树临风,怀抱一张龙头琴。 女的姿色不凡,气质凉薄,怀抱一张凤尾琴。 二人齐身飞出结界,在半空中停下,横琴虚坐,双手陡然弹动琴弦。 随着悦耳的琴音响起,二人身上现出龙凤虚影,仰天长啸、尖唳,互相纠缠,骤然激发出气浪向青龙舰队席卷而去! 轰轰轰! 重型战争法器轰出的力量与气浪相撞,竟是一触即散,旋即如排山倒海,轰击在青龙战舰之上。 这琴音之力委实不可思议,青龙舰队以龙骨为基,建木为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可在琴音席卷之下,顿时支离破碎,顷刻之间,就有三艘舰船轰然炸裂,木屑纷飞,沉入大海! 第二百九十二章 龙啸凤鸣 敖霖悚然一惊,没想到仙音阁竟然有此等威力强大的法器,忙是大喝道:“阻止那二人!” 一时舰队上冲出数十高手,其中不不乏有龙族。 琴音没有片刻停歇,气浪汹涌澎湃,随着音调渐渐趋于平缓,形成屏障将二人包裹其中,有如铜墙铁壁,饶是龙族高手倾尽全力,也一时攻之不破。 清瑶十指连弹,气浪凝聚成刃,漫天纵横四射,被阻拦于数丈之外的龙宫高手猝不及防,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接连惨叫不止,从半空中跌落。 敖霖望着仙音阁那二人逞威风,焦急难耐,忽然听得楚长歌开口说道:“这是‘龙啸’、‘凤鸣’二琴,分则不过是普通法器,并无甚厉害之处,然一旦合在一起,龙凤合鸣,便有超越仙器之威。那两个年轻人虽然修为不高,但心意相通,毫无桎梏,更能发挥出这两张琴的威力,便是两位道一境界的高手联手弹奏,威力怕也就不过如此而已。” 敖霖沉声道:“没想到仙音阁竟然还有这等厉害法器,先前一直未曾动用,直到此刻方才显露,怕是想以此作为翻盘利器,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也是天生的帅才,纵然惊讶,却也没有因此而乱了阵脚,强行镇定下来,思索片刻,冲身旁的数位龙族道:“有劳诸位叔伯出手了。” 那数位龙族齐齐点头,随即拔地而起,直向那清瑶、流丹冲去。 这几位龙族俱是法力强大,任何一个单拉出来,都足以横行天下,眼下联手,看似杀鸡焉用牛刀,实则不然,清瑶、流丹二人心意相通,忘我合奏,琴音几乎毫无不谐之处,所用的琴又是龙啸、凤鸣这等法器,实在是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气浪滚滚,饶是这数位龙族一拥而上,也无法短时间内将气墙打破! 不过这数位龙族倒也并非没有施加压力,琼瑶、流丹眼下只能被动防御,而无法再凝聚气刃毁坏战舰,战舰上的龙族将士稳住阵脚之后,旋即便继续驱使诸般重型战争法器,对着诸岛屿狂轰乱炸。 这等战争场面于世俗称得上是血腥无比,惨绝人寰,哪怕是冷漠之人目睹也定然会皱皱眉头,可对于混沌神灵弱水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如她所说,无数岁月以前他和盘古大神屠杀封印诸多混沌神灵,那等阵势定然比眼下更加宏大激烈,如果相比较起来,可能眼下这种战争在弱水看来不过是犹如小孩子过家家没有多少分别。 弱水甚至懒得瞧四周碎肉横飞,鲜血狂洒,只是右手撑着下巴,静静的看着楚长歌,湛蓝色的眸子中满是柔情似水,充满不顾一切的爱意。 楚长歌被看的心里直发毛,误会总有一天会解开的,有道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若这位混沌神灵得知自己并非是她朝思暮想的盘古大神,届时该会如何? 以楚长歌对弱水的了解,她定然会万念俱灰,继而大发雷霆,杀自己之意更加坚定。 楚长歌虽然不怕弱水对他喊打喊杀,但终究是觉得弱水的似水柔情错付于他,届时即便想对弱水如何,也是一定下不去手了。 唉。 冤孽啊。 楚长热心下长叹,却听一刻不曾停止的琴音忽然停止,夹杂着貌似是琴弦崩断的刺耳声音,不由仰天望去,只见那数位龙族皆是口吐龙珠,绽放出遮天蔽日的璀璨光辉,仙音阁那二人周身宛如铜墙铁壁的气浪屏障业已被破,而那女子手中的凤尾琴琴弦亦是崩断三根! 龙珠是真龙的一切所在,若是真龙本身法力高深,甚至能堪比法器,法力越高,龙珠的力量也就越强,那数位龙族齐吐龙珠,力量联合,直有仙器之威! 而清瑶、流丹二人手中的龙啸、凤鸣两张古琴合在一起,亦如仙器一般,可毕竟是修为较之那数位龙族而太过浅薄,若是能抵挡下来反而是奇怪之事了。 数颗龙珠光辉璀璨,摧枯拉朽般冲破气浪屏障,使得凤鸣琴受损,连同清瑶本人也遭受反噬,须臾之后,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在琴上,触目惊心。 素天音面色大变,清瑶和流丹是他仙音阁最为出类拔萃的门人弟子,最难能可贵的是心意相通,可将镇门至宝龙啸、凤鸣两张古琴发挥至最大威力,如今修为尚浅,日后若是成长起来,必然是仙音阁中流砥柱般的存在,他岂能眼睁睁的坐看二人在数位龙族夹击之下而身陨道消? 这位仙音阁掌门终于是站不住了,随后猛然出手,隔空拍击一掌,磅礴无匹的真气犹如山崩海啸一般,气势雄浑已极,登时将向清瑶和流丹冲去的那数位龙族击退,急道:“快回来!” 流丹抱着重伤的清瑶片刻不敢久留,趁着那数位龙族被击退之际,连忙飞回岛屿之上。 终于是将这个硬茬子解决了,敖霖快意大笑道:“素天音,你仙音阁就这点能耐么?如若技止于此的话,却仍旧困兽犹斗,不肯听从敖某的建议,怕是今日仙音阁就要不复存在了。” 龙啸、凤鸣双琴毫无疑问是仙音阁隐藏不露的手段,此刻被轻松化解,敖霖顿时起了趁势将仙音阁连根拔起的念头。 这段时间他率领青龙舰队东征西讨,持着慢工细活的态度,都是掠杀一番,便扬长而去,目的就是为了减少损失,慢慢削减那些顽固的道统宗门的力量,最后再功毕一役,趁着那些道统宗门虚弱之际,发起总攻,一次全都给赶出北海去,永绝后患。 仙音阁看似的底牌都被轻松化解,这个时机貌似已经到了,将领头羊的仙音阁先歼灭,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也就不足为虑了,日后慢慢收拾也废不了多大力气。 敖霖皱眉思索,半晌后有了决定,打算不再兴师返航,而是一鼓作气,今日就将仙音阁赶出北海! 第二百九十三章 决战 “众将士!” 敖霖怒声大喝道。 “在!” “随我杀入仙音阁!” 敖霖骤然飞上半空,化为真龙之身,狂吼怒啸,一马等闲,冲向仙音阁掌门素天音所在的那个岛屿。 那里就是仙音阁所在之地! 龙族将士紧跟其后,全都往仙音阁蜂拥而至。 青龙舰队随即也开向过去。 岛屿之上,见龙宫这回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素天音终于是变了颜色,连忙召回所有分散在外的门人弟子,准备据险而守,做最后一搏了。 “战事已经进行到这步田地,云卷舒怎么还未到?” 重型战争法器的轰击声震天动地,防御结界恐怕支撑不了多久,素天音不禁焦急万分,对身旁的一位长老道。 那长老道:“云阁主在太玄山论道大会上被天宗宗主太虚真人打伤,或许仍旧伤重未愈,无法援助我们了。” 素天音冷笑道:“云卷舒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边唆使我等对抗龙宫,寸步不让,他可倒好,还有闲心去论道大会争什么天下第一,结果哪曾想太玄山居然出了太虚真人那么个不世人物,终究是事与愿违,铩羽而归,也是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长老面露忧色道:“若是云栖阁不来,我仙音阁该如何自处,仍旧要与龙宫打下去么?请恕老朽说一句此时此刻不该说的话,倘若那敖霖铁了心要攻破我仙音阁,只怕我仙音阁可能会抵挡不住。” 这场战争至今时今日,北海谁不知道,龙宫之所以没能肃清北海的宗门势力,不是因为这些宗门有能和龙宫对抗的实力,而是因为云卷舒,那个不知何时变得煞是高深莫测的云栖阁阁主。 倘若仙音阁独自面对龙宫舰队的攻伐,落败是毫无疑问的事,这个事实素天音又何尝不知,不过他却是没有面露任何担忧慌张之色,哼了一声,冷冷道:“云卷舒那人狼子野心,唆使并且随本门共同对抗龙宫,绝对不是突发善心,定然有所图谋。倘若咱们仙音阁被攻破,剩下的那些门派被龙宫收拾掉不过是早晚的事,到时可就只剩下云栖阁一家了,独木难支的道理,他云卷舒不会不明白。放心吧,云栖阁一定会来,哪怕云卷舒此刻仍还伤重未愈,他爬,也会爬着来的!” 长老点点头:“希望如此,本门向来低调发展,好不容易攒了些家底,若是今日全都打光了,甚至连道统都荡然无存,就算战死,又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祖师爷。” 素天音淡然道:“不会的,我说的,一定不会错。” 谁也不知这位仙音阁掌门是哪来的自信,就连那长老也觉得素天音过于想当然了,可是事实证明,素天音说的没有错,至少在云栖阁一定会发兵来援这件事上,简直就是一语中的,丝毫无差。 “素兄,云栖阁来也!” 远方天际,突然响起一声大笑。 随即便见成千上万的云栖阁门人弟子水空并进,浩浩荡荡向这边而来。 正在大开杀戒的敖霖闻声猛地心中一震,转身望去,却见说话那人不是云卷舒,又是何人? 云栖阁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流门派,纵使有跻进一流的趋势,但相较于龙宫而言,依然弱小的甚是可怜,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对手。 敖霖忌惮的是这位阁主。 有道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按照敖霖以往对云卷舒的认知,这个云栖阁阁主一直以来都不过是依附于羽陵玄跑前跑后的狗腿子而已,可谁曾想琉璃宫覆灭,羽陵玄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云卷舒竟是成了龙宫的头号大敌,其修为不仅臻至道一之境,功法之强悍实在是生平仅见,龙王尚未伤势痊愈,短短几次交手下来,龙宫竟是无一高手能撄其锋芒。 眼见这头号大敌出现,敖霖只觉颇是棘手,但剑已出鞘,断然无法再收回,今日即便是豁出老命,也得将仙音阁,和云栖阁全都收拾了。 只要解决了云卷舒,这场战争自然就可落下帷幕,这一点敖霖心知肚明,旋即命令青龙舰队将炮口对准站在天际之上袖手旁观的云卷舒,喝道:“杀!” 黑黝黝的重型战争法器齐齐喷涌火光。 云卷舒负手而立,面露不屑笑意,身不动,手不抬,身前便生无形屏障,将攻击而来的力量尽皆挡下,扬声道:“大太子,今日你这般劳师远征,气势纠纠,是想做最后决战吗?” 敖霖冷笑道:“难道还与尔等过家家不成?” 云卷舒哈哈笑道:“痛快!既然如此,那就在今日分出胜负吧!”却是没有立时下场之意。 楚长歌老早就琢磨该如何废去这位云栖阁主的修为,见他终于出现,心下当即思绪百转。 北海他已无手段,如果请人帮忙的话,有希望打败云卷舒的人物之中,北海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那位剑神李道一了,可是现下去寻找李道一,怕是已然来不及了。 楚长歌忽然想起归墟之下亘古长坐的那三个道士,那三个道士来历古老,俱是高深莫测,倘若肯出手,打败云卷舒简直就是手拿把攥的事,只是且先不说那三个道士会不会卖这个面子给自己,他们为镇压座下的存在行“不动明王禅”根本无法离开,如何能帮这个忙。 这区区一个云栖阁主,反而成了棘手的角色,楚长歌思来想去,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立刻就能将云卷舒修为废掉的好办法,索性不再多想了,对远处的敖霖大声道:“敖霖稍候片刻,楚某去去就回。” 敖霖不知楚长歌此番离去为何事,不过想来定有缘由,笑道:“贤弟自去就是。” 楚长歌现在可不是孑然一身了,也算是“拖家带口”,随即看向弱水,刚要开口,后者已是站起身来,微微笑道:“我随你同去。” 楚长歌本想让她等待片刻,结果被抢先一步堵住话头,只能点了点头。 第二百九十四章 手笔 归墟距离不是很远,楚长歌随即便和弱水御风前往。 其实他大可以让弱水帮忙,弱水也一定会答应,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总觉得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有些利用的意味在里面。 没过多久,归墟便到了。 走进古老的宫殿中,那三个道士一如往昔,纹丝不动的坐在水晶宝座之上。 见他前来,左边的那人道:“道友今日前来,是已重返巅峰,来助我等解决座下祸患的么?” 右边那人道:“怕是并非如此,道友力量较之上次相见,不过是略微强盛几分,距离巅峰之时尚还天差地远。” 中间那人做最后总结,问道:“道友此来又有何事?” 这三个道士样貌衣裳变得腐朽,脑袋倒还算灵光,楚长歌呵呵一笑,说道:“楚某此来,是想请三位道兄帮个小忙。” 中间那人道:“上次道友来拿走一滴夔牛精血,许下的承诺尚未兑现,这次却又是何事。” “若是再想拿走一滴神兽精血,绝无可能。” “神兽精血所剩无多,而近日来我等座下那个东西越来越是蠢蠢欲动,我等需耗费诺大心力镇压,而道友也不知何时才能恢复巅峰之时,助我等将其铲除,我等需要足够的神兽精血维持力量,不可能再让道友拿走一滴。” 这三个古老道士一贯是惜字如金,言简意赅,可此番猜测楚长歌此来依旧是为神兽精血,心急之下,差点破了禅,话也变得多了起来。 楚长热失笑道:“三位道友误会了,楚某此行而来,并非是为了神兽精血。” 中间那人道:“那是何事。” 楚长歌说出目的道:“我曾留有一门功法,却让一野心勃勃之辈解开其中秘密,并且小有所成,如今那人仗着楚某功法为他带来的强大力量崭露头角,意欲实现一些目的,倘若因此而弄的血雨腥风,天下大乱,楚某可谓难辞其咎。现在那人就在外面与龙宫对垒,以楚某目前的力量,还无法将其解决,这才想到三位担忧,希望三位担忧能够不要吝啬法力,助楚某一次。” 左边那人道:“不可,我等法力需用作镇压座下之物。” 右边那人道:“请恕这个忙我等有心无力。” 中间那人道:“还望道友能够体谅。” 楚长歌早就猜到这三个道士会想也不想的拒绝,笑道:“其实仅仅是举手之劳而已。” 中间那人道:“实在是无法相帮,我等惟有保持坐禅,方能镇压住座下之物,一旦离开,她就会脱困而出。” 楚长歌道:“那人并非如何了得,只不过是仗着楚某的唯我独尊功罢了,区区道一初境,想必以三位道友的法力,即使不用走出归墟,也能将其解决。” 这三个道士来历古老,俱是修为深不可测,对付个道一初境的云卷舒,还不是杀鸡用牛刀那般轻松之事。 楚长歌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决定来归墟请这三个道士帮忙。 道一初境在人世间乃是宗师级高手,足以恃之横行,鲜有敌手,可在这三个古老道士的手下,可就是不堪一击了,即便这三个道士稳坐于此,千里之外也能取其首级。 何况云卷舒距离这归墟并没有千里距离,楚长歌也不想要其性命,只是废掉其一身修为而已,这点等闲小事,他料定说明之后,这三个道士若是怕他会不信守上一次所许下的承诺完,一定会答应。 “原来不过是区区道一初境。” “这点小忙,我等自然是愿意帮助的。” “却不知那人有什么明显特征。” 果不其然,听得楚长歌要对付的不过是个道一初境而已,那三个道士顿时齐齐改口。 杀个道一初境,对于他们三个而言,实在是耗费不了多少力量,就像是呼吸一般轻松自如。 当然,他们三个之所以答应的这么痛快,还有别的原因。 因为弱水。 他们先前拒绝的干脆利落,惹得弱水有所不满,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流露出强烈的杀意,引得了他们的注意。 这一看不要紧,看后顿时吓了一跳。 混沌神灵! 在旁人眼中,弱水与寻常人类无异,只是姿色着实太过于出众,可这三个道士岂能看不出,弱水隐隐与这个世界互相排斥,或者说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出现这种现象,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混沌中的生灵。 而且不是普通生灵,而是神灵! 枯坐在此无数茫茫岁月,三人衣裳腐朽了,面容腐朽了,可是眼睛却没跟着腐朽。 可他们看不透弱水。 这说明什么? 说明弱水这个混沌神灵强大的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三人自衬不是她的对手。 见她杀气毕露,无不是心下一凛,又听闻楚长歌要对付的不过是区区道一初境那等渺小存在,当即顺坡下驴,怎还敢不答应? 这三个道士终于是答应了,其中有弱水的缘故,楚长歌岂能感受不到,不由摇头苦笑一声,说道:“那人修炼楚某所创的唯我独尊功,不乏有睥睨众生傲世古今之势,奈何他终非无敌之人,无法完全领悟唯我独尊之意,故而其‘势’略有瑕疵。” 中间那人道:“懂了。” “那是一个无敌之势有缺之人。” “我等这就寻他,要其性命。” 楚长歌摇头道:“那人虽野心勃勃,但毕竟眼下还罪不至死,三位道友废去他一身修为即可,无须取其性命,希望他失去力量,能够痛定思痛,幡然醒悟,从此心境变淡,不再为欲望所累。” 左边那人嘀咕道:“杀其简单,但若是废其修为,虽也轻松,可不免所耗费的力量要更多些。” 弱水收敛的杀意顿时再度而出,踏前一步,似乎就要将那个不识抬举的道士给杀了。 楚长歌连忙将她拉住。 那人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座下突然剧烈震荡起来。 另外二人齐声道:“谨守禅心!” 左边那人连忙闭目,压抑惊慌,许久之后,许是不动明王禅的力量稳固下来,水晶宝座方才停止震动。 中间那人道:“道友稍等。” 楚长歌知道这位是要准备出手了。 几个呼吸之后。 中间那人道:“那人修为尽已废去。” 楚长歌满意点头,不愧是活了无数载的古老存在啊,办事效率就是快。 他拱手道:“多谢三位道友不吝帮助,楚某铭记在心,这就告辞了。” “希望道友定要遵守承诺。” “我等座下之物愈发猖獗,恐难再镇压多久,道友重返巅峰,务必要来助我等将其解决。” “拜托。” 楚长歌点点头,旋即和弱水离开归墟。 返回战场,战争仍在继续,不过天上已是不见了云卷舒的踪影。 敖霖正指挥龙族将士对仙音阁所在岛屿猛攻,偶然发觉楚长歌已回到主舰之上,连忙也飞了回来,狐疑的看着他,却一时没有说话。 楚长歌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笑道:“敖兄这是在看什么,难道我变得有何不同了?” 敖霖默然半晌,蓦地问道:“云卷舒……是贤弟你做的?” 楚长歌也不知归墟的那个道士将云卷舒怎样了,是真的仅仅将其废去修为,还是为了节省力量图省事干脆将其杀了,于是笑问道:“他怎么了?” 敖霖道:“那云卷舒也不知怎的,竟是突然失足跌进海中,差点没被……淹死!” 楚长歌不由失笑,云卷舒被废掉修为,怎还能再御风而立,不过差点淹死,这实在是有些听来觉得可笑。 敖霖只觉百思不得其解,竟是像个小孩子遇到难题急得挠了挠头,道:“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竟然会失足从空中跌落,而且若不是被云栖阁的人及时打捞上来,怕就要淹死了,这可真是古往今来都不曾听闻过的事。” 楚长歌笑道:“也许是他突然行功差气,走火入魔了呢?” 敖霖摇头道:“不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贤弟你做了什么手脚。” “何以见得?” “因为前有羽陵玄。”敖霖道:“连羽陵玄都被贤弟收拾了,乃至整个北海琉璃宫尽都荡然无存,云卷舒之所以会这样,也定然是贤弟的手笔。” 第二百九十五章 人质 士为知己者死啊。 楚长歌心下感叹。 “那云卷舒业已修为尽废,如果没有什么神迹发生,这辈子都将是凡夫俗子,没有力量再起风波了。” 他淡淡说道。 敖霖面色一变。 巨舰上的龙族将士闻言亦是吃惊不已。 那位云栖阁主可谓是继羽陵玄之后的龙宫头号劲敌,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变成了一个废人? 敖霖赞叹道:“贤弟真乃神人也,当日以摧枯拉朽之势将琉璃宫上下尽皆抹了个干净,而今日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废掉了云卷舒的修为,神乎其技,闻所未闻,实在是令为兄敬佩不已。” 那三个道士想来是不欲为人所知的,但楚长歌也着实没法舔着脸回句“雕虫小技”,只能呵呵笑了一笑。 头号劲敌眼下成了废人一个,敖霖当下迫不及待返回战场,统筹全局,并且身先士卒,与龙族将士准备将仙音阁一举攻陷。 云卷舒突然掉落海中,然后就被门人带走,连同所有云栖阁的人全都撤了个一干二净,让自负智珠在握的素天音有些措手不及,面色深沉之极。 他身旁的长老更是急得宛如是热锅上的蚂蚁,不住的在原地踱来踱去,焦虑道:“云卷舒这是怎么了!他这一走,咱们仙音阁岂能独自抵抗龙宫大军!” 素天音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防御结界已经出现裂纹,被攻破仅仅是时间问题,他虽是自负,但还没到盲目自信的地步,岂能不知仅凭仙音阁一己之力,压根无法与龙宫相抗衡。 云卷舒的力量是他敢跟龙宫最对的最大倚仗,而此刻云卷舒溜之大吉,连其门下也都跑了,他不由得万念俱灰,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罢了,败局已定,顽抗到底,也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到底是存在无数光阴的龙宫啊,我仙音阁不是对手,这就去告诉那位敖大太子吧,只要龙宫撤兵,仙音阁愿意离开北海,从此再也不踏足这里半步。” 长老等的就是素天音这个决定,见掌门不再固执下去,顿时大喜失色,应喏之后,急忙跑到岸边,大声道:“龙宫大太子何在?” 敖霖持戟立于虚空,衣袂猎猎,淡然道:“你有何事吗?现在摆在你仙音阁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立刻投降,滚出北海,除此之外,敖某什么都听不进去,你也无须多言,免得浪费功夫。” 那长老道:“我家掌门说了,只要大太子撤兵,我仙音阁愿意离开北海,从此永不再踏足于此。” 敖霖没有觉得意外,识时务者为俊杰,云卷舒那厮都滚蛋了,素天音若是还敢再顽抗到底,那可实在是大大的蠢才。 “空口无凭,若是敖某班师回宫,尔等却是反悔了,我龙宫岂不是白白死伤了这么些将士。”敖霖断然喝道:“不成!惟有将你仙音阁攻陷,亲手将你们赶出去,敖某才会真正放心!” 听得敖霖如此斩钉截铁的要攻伐到底,那长老怔怔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素天音已然走了过来,仰天说道:“大太子,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装腔作势。你应该清楚,即使龙宫能够攻陷我仙音阁,将这里的所有人赶尽杀绝,龙宫必然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直说吧,究竟怎样,你才肯撤兵!” 敖霖冷笑道:“撤兵可以,还得素大阁主陪我等回龙宫走一趟,什么时候仙音阁的旗帜在北海彻底消失了,什么时候再送你出去。” 这是要将素天音当做人质,仙音阁的门人也道是骨头颇硬,争相喝道:“做你的春秋大梦,想要带走掌门,除非从我等尸体上跨过去!” “你要战,那便战,我仙音阁之人难道会贪生怕死么!” 敖霖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敖某就欣赏你们这种人,视死如归,舍生取义,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看你们能撑到几时!” “慢着!”素天音突然说道:“就依大太子所言,本掌门愿意到龙宫为质,也希望大太子能够让我仙音阁门人安全离开北海,不要为难。” 没想到这位仙音阁掌门还算是个汉子,敖霖肃然道:“这场战争,我龙宫是为收复失地而打,倘若尔等当初听从劝告,痛快些举派迁徙,也不至于死伤至此。只要你仙音阁乖乖的离开北海,我龙宫自然会放他们一条生路。” 素天音点点头,随即竟是自缚双手,向主舰飞去。 主舰上的龙族将士如临大敌,转动重型战争法器,对着素天音便要发射。 敖霖挥手道:“让他上去。” 素天音此举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敖霖料定他不敢耍什么花样。 素天音飞到主舰之上,随即淡然自若的坐在楚长歌和弱水的面前,给一个空碗里倒满酒水,自顾品尝起来。 贼首落网,这场战争算是结束了,至于剩下的那些小鱼小虾,兴许都不用再发兵围剿,得知云卷舒成了废人,素天音被抓走为质,便自觉作鸟兽散了。 敖霖当即喝道:“回宫。” 青龙舰队大胜而归。 主舰之上,楚长歌看着这位身在敌营形同囚犯,却丝毫无惧面色淡然的仙音阁掌门,这才知仙音阁能够有如今这般雄厚实力,着实是理所当然之事。 敖霖也返回坐了下来,喝了口烈酒,笑道:“素掌门,这次去龙宫做客,还望你能安分一点,否则敖某可说不准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素天音的修为是道一境,虽然如今已是阶下之囚,可这等人物即便是被看押在龙宫,也得小心提防着。 “大太子放心便是,素某说话算话,况且龙宫高手云集,素某就算是想不安分,恐怕也没那个胆量。” 素天音说是没那个胆量,可瞧他稳如泰山,淡然处之,压根就没有丝毫惧怕之意。 不过敖霖就当他是没那个胆量了,这位仙音阁掌门什么都不怕,难道还不怕门下弟子发生危险么? 对于这位阶下囚,楚长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龙宫收复失地,天经地义。 但仙音阁在北海扎根多年,此人身为掌门,守住祖宗基业,好像也没有错。 对错与否,有时很难划分。 不过对错楚长歌虽然不予置评,对这个人还是觉得有些与众非凡的,也乐得和素天音说上几句,道:“龙啸凤鸣,据说是一位凡间琴师所造,原本不过是普通之物,只是那琴师和另外一位知音琴艺高超,一日在高山之上,流水之旁,恣意合奏,竟引得龙凤而来。龙凤为二人琴音所感动,真龙悲啸,凤凰凄鸣,随即义无反顾的冲入琴中,使得两张琴从此得以有了神力,只要弹奏者能心意相通,达到圆融无隙的境界,就能引出龙凤。” 听楚长歌说起关于龙啸凤鸣两张琴的典故,素天音有些意外,道:“你这位年轻人对于本派法器倒是知之甚深。” 楚长歌笑道:“倒也称不上知之甚深,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其实有关于这两张琴的故事,其中还有一篇琴谱,名为‘沧海桑田’,那两名琴师正是合奏此曲,方才引得龙凤而来。” 素天音一愣道:“沧海桑田?” 龙啸凤鸣是仙音阁七十年前从一行将就木的老修行者那里得来的,从此便做为了镇门之宝,素天音作为仙音阁掌门,又是爱好乐理之人,曾从门中长辈那里得知老修行者曾说过两张琴的由来,与楚长歌此刻所说的别无二致,但是那两个琴师弹奏的曲子是何名称,他却是没听长辈说那老修行者提起过。 “你是如何得知的?”素天音随即狐疑的问向楚长歌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琴谱 楚长歌微微一笑,他岂能不知,当初那两名琴师合奏高山流水,他正巧就在一旁,在那首宛转悠扬、催人泪下的旷世一曲下深深沉醉,随后便见真龙凤凰与两张琴合二为一,赋予其灵性。 他亲眼见证了龙啸凤鸣的诞生,亦被那两名琴师引为知音,将所弹奏的高山流水做谱,慨然相赠于他。他后来也曾试着弹奏过,奈何技艺有限,又是独自空弹,始终无法有两名琴师合奏的高山流水那般凄转悠扬,仿佛饱经世间沧桑,看尽沧海桑田,令人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业已是情感难抑,潸然泪下。 先前见仙音阁那两个门人弹奏龙啸凤鸣二琴,虽然曲调高亢激昂,犹如金戈跌宕,气势雄浑,但却是于这两张琴格格不入,楚长歌便知仙音阁虽然得此琴,却未必知道这世间还有那高山流水一曲,否则若是联手弹奏,那数位龙族即便是吐出龙珠,也未必就会落败。 “你不必知道出某是如何得知的,因为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某想将高山流水的琴谱赠送于你。” “为何?” 有道是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写封信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事情,非亲非故的怎么就砸在了自己身上,素天音摇摇头,淡然道:“素某与你陌不相识,更无甚渊源,而你这般堂而皇之端坐在青龙舰队的大船上,想必虽为人族,却是站在龙峪湾这下好大的,与素某可谓敌对,如此好心送素某琴谱,若说其中没有深意,恐怕是绝无可能。” 楚长歌道:“阁下多虑了,楚某只是见贵派那二人心意相通,恍惚间有种当年那两名琴师的影子,虽有龙啸凤鸣在手,弹奏的却是牛马不相及的曲子,实在是一件憾事。而楚某恰巧知道高山流水一曲,无奈技艺有限,不能将其发扬光大,便想将此琴谱送予阁下,然后由颌下腺转交给贵派的那两位年轻门人。” 素天音虽然胆识过人,但却是颇为多疑,否则也不会怀疑楚长歌赠曲是别有用心了,闻言仍旧觉得事情恐怕并不是楚长歌说的这么简单,摇摇头道:“素某多谢少侠美意,无功不受禄,我仙音阁与少侠非亲非故,怎敢坦然收下琴谱。素某受之有愧,这厢先谢过少侠,但琴谱之事,却是万万不能领受。” 楚长歌何尝看不出素天音婉言谢绝,其实是在顾忌什么? 没曾想自己一番好意,却是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楚长歌叹道:“阁下谨小慎微,固然没错,只可惜对于贵派而言,不啻于失去了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贵阁那两名年轻弟子心意相通,配合无间,琴音合奏,浑然天成,没有丝毫不谐之处,虽然修为差强人意,且所弹曲目普普通通,亦能激发出琴中龙凤之灵的神力,使得龙啸凤鸣有仙器之威。阁下可曾想过,若是贵派那两名弟子合奏当初引得龙凤而来的高山流水,威力又当强盛至何等地步?” 听得楚长歌说要赠送琴谱,素天音首先想到的是其中必定有诈,然后满脑子想的都是该如何婉言拒绝,方能不落入楚长歌的“圈套”之中。 而若是弹奏引得龙凤而来的那首曲子,龙啸凤鸣二琴的威力会至何等地步,这位仙音阁掌门却是没来得及多想,此刻听楚长歌说起,顿时一惊,不由得面露一丝喜色。 楚长歌说的没有错,仙音阁拒绝接受琴谱,无异于失去一个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那两名弟子修为普通,青瑶为洞玄境,流丹略胜一筹,也就是结丹初期而已,就凭这等微末修为,弹奏与龙啸凤鸣格格不入的曲子都能激发出仙器之威,若是弹奏引得龙凤而来的的高山流水,定能引得龙凤之灵共鸣,威力更要强上十倍百倍! 仙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若是能令其成长到神器的地步…… 仙音阁还不从此一飞冲天? 就连那些享誉天下道统悠久的宗门都未必能够拥有神器,仙音阁一旦当真使得龙啸凤鸣有神器之威,就等于拥有了一件货真价实的神器,以此作为基石,门派定然会蒸蒸日上,兴盛昌隆! 素天音越想越是激动,与此同时疑心也渐渐变淡了,满怀期盼的望着楚长歌,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楚长歌挥手打断话头。 “既然阁下觉得受之有愧,楚某也就不在强人所难了,只能再遍寻世间精通音律之人,希望能找到一个值得寄托之人,而其亦能领悟此曲意境,将此曲发扬光大,也好过在楚某手中埋没,成了绝响。” 楚长歌不是第一次送陌生人东西了。 不过被当做别有用心,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素天音身处敌营,有诸多顾虑,其实这是人之常情,楚长歌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这对于仙音阁无异于是莫大机缘的琴谱,素天音并没有把握住,而是瞻前顾后,疑窦丛生,归根结底还是与这篇琴谱无缘。 既然无缘,楚长歌也不欲再送,就算是送了,仙音阁也未必能因此而发生什么大的改变。 见他明摆着是不想送了,素天音愣住了,旋即后悔不迭,可惜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吃,总不能厚着脸皮去抢吧? 当然,抢也是抢不到的,他所在之地,可是龙宫的大船。 敖霖一直在边上默默看着,见素天音因疑心病而痛失琴谱,不禁摇头苦笑,说道:“素掌门,命中无缘,何苦自哀。” 素天音也是洒脱,叹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楚长歌点头,虽然这人疑心颇重,但撇去这一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当下道:“琴谱虽然与贵派无缘,不过高山流水一曲旷古绝今,当初那两名琴师合奏之地,想必仍有一丝琴韵残留,若是能亲临那里,细心感悟,想必亦能悟出高山流水的精华所在,甚至比按照琴谱弹奏更能知道这一曲的意境。” 第二百九十七章 第一人 机缘再次从天而降。 这次素天音可不敢在疑神疑鬼了,连忙拱手道:“那两名琴师合奏之地,还望少侠能够不吝赐教!” 楚长歌道:“楚某自然可以说,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秘密,只是阁下既然先前断然拒绝,定是怀疑楚某和你非亲非故,又是在龙宫的大船上品酒,想来应是龙族阵营的人,和你算是泾渭分明,互为敌对,但却无端提起龙啸凤鸣两张琴的典故,还毫无条件的愿意将琴谱赠送于你,不是包藏祸心,就是有所图谋。也罢,既然阁下问我,而我也为打消阁下的疑心,索性便提一个条件,便当做是交换吧。” 素天音老脸一红,然后连忙道:“少侠直言就是。” 楚长歌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而且对贵派定然会有裨益。贵派迁徙出北海,没有立锥之地,可以前往雁荡山,在那里暂作休整,待来日找到仙山宝地,再离去就是。” “雁荡山?那里不是琼仙派的地盘吗?”素天音皱眉道。 琼仙派虽然落寞了几百年,可毕竟鼎盛时期声名直追琉璃宫、太玄山;而且近段时间已然崛起,在论道大会上一鸣惊人,明面上展露的实力就已是非同小可,道一境的掌门凌离尘,数位还虚境的长老,更令人吃惊的是有颇多化神境的年轻弟子!虽然论道大会刚刚结束没多久,但即便是远在北海的素天音,也已知道琼仙派可是今非昔比了。 素天音一时有些不明白楚长歌的用意,去雁荡山?这不是鸠占鹊巢么?琼仙派岂能答应? 虽然仙音阁向来韬光养晦,底蕴深厚,可琼仙派如今也不是好惹的,楚长歌话说一半,素天音不明就里,还以为是让他仙音阁明目张胆的去抢夺琼仙派一直以来占据的雁荡山呢,当即摇头道:“素某不知少侠与琼仙派有何恩怨,但与琼仙派开战,夺取雁荡山之事,我仙音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得到那两名琴师弹奏而留下的一缕琴韵,对我仙音阁或许会有裨益,但代价若是与琼仙派开战,请恕素某不能答应。” 楚长歌失笑道:“楚某几时要你仙音阁和琼仙派开战了?还有,不知阁下说我与琼仙派有何恩怨,这又是从何说起?” 素天音道:“雁荡山是为琼仙派道统立足千年之地,我仙音阁浩荡前去,家好失望暂做修脚,也定然会惹得琼仙派忌惮,卧榻之下,岂能容他人酣睡,开战是一定的事。少侠若非是与琼仙派有何仇怨,又岂会对素某提出这个无异于是去霸占琼仙派道统的条件。” “阁下误会了。”楚长歌笑道:“楚某与琼仙派交情甚笃,只要阁下报出我的名字,琼仙派对于仙音阁暂时驻扎在雁荡山一事,一定会欣然应允。” 又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素天音的疑心病又犯了,这哪里是什么条件,分明就是白送的便宜。 他试探着问道:“少侠怕是还未说条件。” “当然。”楚长歌道:“条件就是你仙音阁从此与琼仙派结为联盟,共同进退,不可毁约,当然,这联盟之中,如今还有太玄山,加上你仙音阁,也算是颇为壮大了。” 这还是馅饼啊,琼仙派今非昔比,底蕴深厚,太玄山更别说了,近千年来无论是哪个时代,天下间最强的几个道统中必有其一席之地,与这两家结为联盟,对于仙音阁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这也叫条件? 素天音以为楚长歌还有保留,问道:“还有吗?” 楚长歌摇头。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个道理先前在琴谱一事上已经是体现的淋漓尽致了,素天音当即点头道:“素某答应你。” 他也不想问楚长歌为何这明明是馅饼的事非要说成是条件,反正不管是在雁荡山暂作立足之地,还是和琼仙派结盟,都是有百利而一害的事情,傻子才不答应呢。 但也不能就这么空口无凭的去吧。 他又问道:“还不知我仙音阁到了雁荡山,该向琼仙派报什么名号,少侠尊姓大名?” “楚长生。” “什么!” 听得楚长歌自报家门,素天音吓了一跳,问道:“在北海越境击败樊无期等众多十杰高手,又在论道大会上揭破琉璃宫执事萧元章修炼天魔嗜血大法的那个楚长生?” 楚长歌再次点头。 素天音本来还以为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够让琼仙派放心仙音阁在雁荡山暂时立足,原来竟是近来一阵子各种事迹传的沸沸扬扬的天下年轻一辈第一人楚长生! “怪不得素某瞧少侠英姿不凡,气宇轩昂,实如人中龙凤,原来竟是楚长生楚少侠。”素天音肃然起敬。 楚长歌自重生以来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即便是抛却那些不为人所知的,譬如在凶险禁地魔堕山随意进出如自家后院,为人所知的事亦是骇人听闻,身怀时空间法术,天级玄牝之门,还有一头真龙坐骑……战绩更是斐然,短短时间内纵横北海、中土,击败众多天之骄子,尤其是越境败敌最是为人所津津乐道。 自刚刚结束的论道大会之后,天下间就已出现许多声音,说楚长歌是天下间所有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就像是天宗宗主太虚真人是天下第一那般毫无争议,实至名归! 虽然也有怀疑的声音,说琼仙派的年轻一辈中,有颇多化神境弟子,第一人理应在那些人中产生,不过这些声音没多久就被压制下去,反驳者的回应很是粗暴,甚至有些不讲道理,直言楚长生可以越两个境界败敌,难道就不能越三个,乃至于四个吗? 虽然这种回应很不讲道理,但是仔细想想,未尝没有几分道理。 越两境败敌实在是匪夷所思之事,说明“楚长生”就是一个匪夷所思之人,对于这样的人,绝不能以常理而度之,况且从战绩上来看,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年轻一辈第一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 深不可测 得知楚长歌就是最近声名赫赫的年轻一辈第一人,素天音不禁重新对他打量一番,只见他相貌俊朗,气质非凡,深邃的眸子中饱含沧桑之意,虽然看似年轻,但却颇为稳重,巍然如山,谈吐不凡,言谈举止间透着一种将世事掌握在手的自信之意,隐隐有些高深莫测之感。 素天音自问也算阅人无数,但见楚长歌却颇觉深不可测,不是指看不破楚长歌的修为,而是楚长歌这个人,就像是浩渺虚空,无垠宇宙,不仅难以丈量其辽阔,更是望而生畏,情不自禁生出自身渺小之意。 此刻素天音就有这种感觉,而且越看越觉得楚长歌高深难测,没来由的更是生出一丝敬畏之意。 这种感觉乍一生出,素天音旋即怔了一怔,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对一个年轻后辈而心生敬畏。 尽管这个年轻人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但他即使抛却一派掌门的尊贵身份不提,光凭一身修为就足以俯视天下绝大数人了,即便是面对修为高于他者,皆为道一,多半亦平辈论交,值得他心生敬畏的,普天之下,实在是寥寥无几,兴许只有德高望重且道行堪称天下的天宗宗主太虚真人能让他心悦诚服的尊敬一二,可楚长歌却给了他这种莫名的感觉,他自己亦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种荒唐的感觉为何会突然在内心生起。 “既然阁下答应楚某的要求,那么楚某便将昔年那两名琴师合奏高山流水之地告知于你,互为交易,银货两讫。”楚长歌说道:“在东荒有座扶摇山,扶摇山山脉辽阔,约摸有七十多座山峰,其中一座远观如弥勒,其上的竹林之中,便是琴韵所在之地,待贵派尽数撤出北海,阁下返回之后,即可派那两名弟子前去。” “好。” 谈话间,舰队业已回到龙宫。 青龙舰队可谓是大胜而归,这一役意味着龙宫将要收复整个北海的锋芒已经势不可挡,即便是还剩下小鱼小虾,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北海一统,指日可待。 龙宫数百年来朝思暮想的伟业即将由自己亲手完成,敖霖自然是喜不自禁,回到龙宫之后,当即命令上下休整半月,待半月之后,再出兵四处,将仍旧不肯离去的残余尽皆扫荡干净,重新将整个北海,划归于龙宫的版图之中。 楚长歌来龙宫本就是为了与敖霖叙旧,至于其它的实在是不愿多管,不论是先前将琉璃宫覆灭,还是这遭废去云卷舒的修为,实在是对方有覆灭、被废的道理,并不全然是因为与敖霖交情甚笃,方才出手相助。 为了庆祝这即将就要完成的宏图伟业,敖霖在水晶宫中大摆宴席,犒赏三军,席间声音鼎沸,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楚长歌自然是与敖霖坐在一桌,身旁坐着弱水,再然后还有青龙舰队主将哥舒汗等这段时间东征西讨的有功之臣,龙公主敖真也在其中。 这位龙公主对楚长歌颇有好感,上次楚长歌在龙宫中留了几日,每日与敖霖把酒言欢,不醉不归,敖真便坐在一旁,含情脉脉的望着楚长歌,只是不曾将心事吐露。 然而这次可是不成了,见楚长歌莅临龙宫,敖真欣喜之极,急慌慌的就跑来了,可是见到楚长歌身边的弱水,一颗心顿时如同浸泡在冷水之中。 满腔的欣喜,一瞬间烟消云散,只有无尽的落寞,在心头萦绕。 作为人质的仙音阁掌门素天音也在这一桌。 龙宫为了收复失地,有言在先,却遭拒绝,故而发兵攻打,这没有错。 而素天音为了守住祖师爷留下来的的基业,不愿离去,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说不清谁对谁错,唯有成王败寇。 况且又没有什么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素天音虽甘愿在龙宫做质,敖霖却不欲怠慢于他,而且如此亦未尝没有安抚的意思,毕竟这位仙音阁掌门,修为已臻道一境界,若是不**分,到时免不了为之头疼。 “素掌门,敖某敬你一杯!”虽然前一刻还打的不可开交,但敖霖对于素天音还是颇为敬佩的,举杯对素天音先到。 抛去旁的不说,只说素天音身处敌营,却是稳如泰山,淡然自若,丝毫无惧,单单是这份胆识,就值得被高看一眼。 素天音提杯淡淡道:“多谢大太子敬酒,先前有多般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敖霖道:“我龙宫与贵派向来是泾渭分明,秋毫无犯,奈何收复以往丢失疆域,一统北海,始终是我父王乃至整个龙宫上下耿耿于怀之事,不得已驱逐贵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敖某对素掌门还是心有敬意的。” 素天音喝下杯中之酒,苦笑道:“成王败寇,自古如此,素某如今已是阶下之囚,却能得到大太子如此对待,实在是受宠若惊,亦可见大太子心怀宽广,素某亦是心有敬佩啊!” 见敖霖和素天音大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意思,楚长歌不禁含笑摇头,有时你死我活,并非全是因为血海深仇,而是站在两个不同的阵营,都有守护自己心中想要守护的东西罢了。 安抚完素天音,敖霖旋即向楚长歌道:“贤弟,虽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我龙宫能够肃清强敌,一统北海,指日可待,你可谓功不可没,为兄实在感激,却不知该做何报答,唯有豁出去一条命去,陪贤弟喝个尽兴了。” 楚长歌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不醉不归!” 敖霖哈哈笑道:“不醉不归!” 两个酒徒凑在一块,仿佛世界便只有他们两个了。 这场酒喝的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弱水也不觉无聊,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陪伴在“盘古”的身边,无论是做什么,都是这世间最有乐趣之事,哪怕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饮酒,亦是觉得心安快乐。 第二百九十九章 苏醒 而龙公主敖真也在静静地看着楚长歌。 这次不是含情脉脉,而是有些酸楚涩然,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头。 弱水直觉何等敏锐,察觉到竟然还有女子在默默看着她的“盘古”,虽然意味难明,却隐约含有情愫在其中,不禁俏脸生霜,冷冷的向敖真瞥去。 敖真有所觉,与弱水的目光相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魂不附体,连忙低下头去,小手紧紧攥着裙角,既是心有余悸,畏惧弱水的可怕目光,又是有些做贼心虚,贝齿咬着下唇,没来由的竟是觉得有些悲怆酸苦,眼圈一红,差点没落下泪来。 见敖真低头不敢再向楚长歌望去,弱水方才收回冷漠的目光,若非是记住了楚长歌先前的交代,不可乱杀无辜,就凭敖真看向楚长歌的眼神中含有情意,她怕是已将这个龙丫头一掌杀了! 席间喝的正是尽兴热闹,忽见一个虾兵急慌慌的跑了进来,大喜说道:“启禀大太子,龙王醒了!” 满堂俱寂! 自与琉璃宫一战,龙王身负重伤,始终是昏迷不醒,就连擅长岐黄之术的龟丞相都不敢断言龙王一定会苏醒过来,若是情况糟糕一些,恐怕会就此长睡不醒。 而眼下龙王既然苏醒,想来应该是过了最危险的时刻,没准过一阵子就会痊愈如初,满堂不禁又惊又喜。 敖霖连忙运功烘干酒气,使得意志清醒过来,哈哈大笑道:“喜事接踵而来,诸位且先慢饮,待我去看望父皇,再回来不醉不归!” 原来龙王一直伤重未愈,直到此刻方才苏醒过来,楚长歌也想去瞧瞧这位老相识,当即烘干一身酒气,对敖霖道:“同去可否?” 敖霖笑道:“龙宫有何处是贤弟不能去得的,况且为兄正好要向父王好好介绍贤弟,贤弟可是龙宫的大恩人。” 一行随即急忙赶往龙王住处。 没多半晌,便来到一间暖阁。 龙宫在深海之下,颇为阴冷,本来对于海族而言并没有什么的大不了的,可敖广的伤势委实太重,虽然寒意未必会对龙王其本就极重的伤势雪上,但是敖霖心系龙王身体,特地将龙王移居此温暖之地。 推门进入暖阁,便见这段时间一直昏迷不醒的龙王已经起身半躺,床边站着几位龙族长辈,敖霖和敖真,还有几个龙子龙女连忙上前,半跪于塌前,欣喜难当。 敖霖轻轻握住龙王的手,这位统帅三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大太子,此时眼中隐有泪光,声音都哽咽了,“父王,你可算是醒了。” 龙王刚刚苏醒,算是挺过了生死一关,面上气色仍旧颇为难看,有些虚弱道:“你三叔四叔都将这段时间的事说与父王听了,霖啊,你做的很好,不枉为父一番苦心,即便为父当真就此撒手而去,日后由你来执掌龙宫,为父在九泉之下,也放心了。” “父王龙体安康,怎会有事,孩儿离继承大位,怕是还得个几万载呢!” 龙族的寿命普遍在一千年前到五千年之间,敖霖张嘴就是几万年,敖广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就会张口胡说。” 敖霖忽然想起一时,旋即站起身,指向后面的楚长歌,对敖广道:“父王,这位是孩儿的义弟楚长生,当初黄岩岛一战,父王身受重伤,就连前来帮忙的的李道一都被那羽陵玄打败,若非是长生帮忙,只怕如今我龙宫业已是被琉璃宫夷为平地了。” 敖广点点头道:“你三叔四叔都与本王说了。”说罢,对楚长歌点头致谢道:“少侠于我龙宫仁至义尽,日后但有所求,我龙宫定然无所不从。” 楚长歌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敖霖道:“我这位义弟可是神仙人物,不可貌相,父王想必有所不知,琉璃宫灭亡后,孩儿欲收复失地,再次一统北海,完成霸业,本以为最大的绊脚石琉璃宫覆灭,当再无敌手,岂料云栖阁阁主云卷舒不知何以练就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功,其厉害怕是不在那琉璃宫宫主羽陵玄之下,咱们龙宫无一是其对手,到了还是我这位义弟,将云卷舒废去修为,方才令咱们龙宫一统北海之路畅通无阻,怕是无需数月,便可大事可成了。” “哦?”敖广闻言讶异一声,认真打量了楚长歌一番,问道:“本王看少侠虽是年纪轻轻,便已臻结丹之境,但如何能废去修为不下于琉璃宫宫主的云卷舒修为?” “岂止是云卷舒,羽陵玄之所以当日落荒而逃,至今生死不知,连同整个琉璃宫都从这世间彻底消失,都是长生一手造就。”敖霖笑道。 敖广彻底惊住了。 黄岩岛一战后来的事,醒来之后,它就已听几位龙族兄弟讲过了,关于楚长歌,只说是挺身而出,却没说令琉璃宫覆灭之人,就是他。 云卷舒能耐增长到何等田地,居然令整个龙宫束手无策,龙王并不知晓,故而对楚长歌废其修为仅仅只是惊讶而已。 可羽陵玄有多么强大敖广却是亲手领教过的。 将其打的落荒而逃,至今生死未卜,琉璃宫亦是消灭一空,一个活口都未留下,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结丹境的年轻人一手为之? 这简直不可思议! 敖广无法理解,一个结丹境的修士,是如何能做出这些惊世骇俗之事的。 敖广不敢置信道:“可敢问少侠,是如何做到的?” 楚长歌笑道:“不是我想刻意隐瞒,只是不好明言,待时机成熟,龙王自然会知晓,届时兴许还会觉得楚某眼熟也说不定呢。” 眼熟? 敖广皱了皱眉,虽然目光有些模糊,可怎么看楚长歌都想不起有一丝熟悉之处。 它也没有纠结,只是好奇而已,楚长歌不说,它也不欲刨根问底。 “听三弟四弟说当日少侠挺身而出,拦在那羽陵玄的身前,本王就已是心中感激万分,没曾想打败那羽陵玄的,正是少侠,这等恩情,可让本王如何报答。” 第三百章 秘密 “龙王无须客气,抛去我与令子交情不论,那二人皆是咎由自取,就算未与龙宫相争,亦是一般下场。”楚长歌淡然笑道。 龙王心中一震,委实看不出楚长歌是何来历,那羽陵玄修为已臻法天象地之境,又练就蠪侄凶兽兽身,更是厉害绝伦,云卷舒不知变得如何棘手,但整个龙宫都无一是其对手,亦被敖霖将其与羽陵玄相提并论,其厉害可见一斑,然而就是这般厉害之人,在楚长歌口中却仿佛如同土鸡瓦狗,轻蔑已极,似乎将二人解决真的是举手之劳,实在是不可思议。 敖广满腔不解,又是震撼,心潮激荡之下,不禁剧烈咳嗽几声。 敖霖心一揪,忙道:“父王您没事吧!” “无、无妨。”敖广平复片刻,觉得好受不少,忽然目光落在楚长歌旁边的弱水身上。 它陡然一怔。 混沌神灵! 弱水与这个世界互相排斥,这一点敖广岂能瞧不出来? 它吓得脸色一白,心脏剧跳,两眼一黑,差点没晕死过去。 混沌中的存在,饶是敖广这等堪称古老的龙王亦是心惊胆颤。 见它双目瞪圆,满脸痛苦,这可吓坏了塌前的龙子龙孙,一时乱成一团,有去招呼龟丞相前来的,有为它继续抚胸顺气的…… 忙活好半晌,敖广好歹是缓过起来,业已是汗流浃背,呼呼喘着粗气。 敖广急忙道:“父王你怎么了?” 大太子心思缜密,见它这父王突然生出这般异样,绝不是无端如此,恐怕是心绪不宁所致? 可究竟是什么事能让敖广突然这般激动,敖霖却是摸不着头脑了,回头看了楚长歌一眼,寻思片刻,随即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只道是父王得知楚长歌竟然能将琉璃宫覆灭,觉得这等事实在是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这才心潮激荡,激动难抑,以至于牵动伤势,险些没晕死过去。 “父王不必震惊,孩儿这位兄弟宛如谪仙般,所做之事固然骇人听闻,但孩儿却隐隐觉得我等觉得的难以置信之事,对长生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日后没准还会做出什么更加惊天动地的事来。父王您且先将身体养好,待安然无恙,届时再为长生的惊人之举而惊叹不迟。”敖霖对于楚长歌可是毫不吝惜夸赞之词,却不知它的玩笑之言,极有可能一语成箴。 不过它猜错了,敖广虽然对楚长歌能够毁灭在北海根深蒂固底蕴雄厚的琉璃宫亦是震惊不已,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惊的差点没晕死过去,这位龙王是惊骇于眼前竟然站着一位混沌神灵! 混沌神灵可不是闹着玩的,敖广丝毫不会怀疑,弱水若是发起飙来,恐怕弹指之间就能将整个龙宫夷为平地,哪怕是它复原如初,也会瞬息落败。 这等危险存在此时就在眼前,更重要的是脚下之地便是龙宫,敖广岂能不为之心惊? 况且混沌神灵,兹事体大,据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便将同他一般生于混沌的生灵屠杀殆尽,杀不死的也被封印于远离这个世间的浩瀚虚空之中,而自从其亦身化万物众生,世间从此再不见混沌神灵。 眼前这位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她为何会出世? 敖广依旧是心绪翻涌,难以抑制。 楚长歌见它如此,一猜便知它是看破了弱水的恐怖身份,道:“还未向龙王引见,这位是拙荆,虽然还没明媒正娶,三书六聘,但却已约定终身,海誓山盟,与楚某伉俪情深,龙王放心便是。” 为了让龙王打消心中忧虑,他也是良苦用心,并且还不能暴露弱水是混沌神灵的恐怖身份,只能讳莫如深,点到即止,而龙王能不能听懂他话中的含义,这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弱水听到后会作何反应,他也只能在心下暗暗期盼弱水生于混沌,应该不会懂得诸如“海誓山盟”、“伉俪情深”这等表达爱意的词汇。 敖广显然是听懂了,不禁松了一口气。 能够为人所约束的混沌神灵,实在是再好不过。 它同时更是惊讶,楚长歌究竟还有多么深藏不露,竟然能让混沌神灵倾心,这可是破天荒的事。 人鬼殊途,与妖亦有别,同在一个世界尚且如此,何况是先天生灵和后天生灵。 按照敖广对于先天生灵的一些所知,先天生灵大多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因为生于混沌,对后天生灵有一种本能的排斥,而弱水竟然和楚长歌“伉俪情深”,敖广顿时只觉颠覆了认知,气息又变得粗重起来。 楚长歌深知再久留下去,这位龙王恐怕要命不久矣,当即拱手道:“龙王大病初愈,正是要和下属子女好好说些话的时候,楚某就先行告退了。” 和弱水转身离开暖阁,却见敖霖随后跟了出来,对他笑道:“贤弟且先返回水晶宫,为兄待会儿便回。” 楚长歌道:“令尊病情大为好转,敖兄还是陪伴左右侍奉的好,来日方长,待日后再有闲暇,小弟定然会再来向敖兄讨杯酒喝。” 敖霖遗憾道:“匆匆而聚,复又离散,今日这一别,贤弟又得让为兄好想。” 楚长歌哈哈大笑,说道:“人生漫长,今日一别,又非永世不见。” 敖霖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为兄也就不挽留了。贤弟如此迫切离去,似乎是还有何要事?” 楚长歌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临时起意而已,趁着敖霖照料龙王难以分身,正巧去一趟那个地方。” 见楚长歌不愿多说,敖霖也不多问。 楚长歌身上有着许多的秘密,敖霖虽然好奇,但从来都不曾想去窥探。 对它而言,无论楚长歌是何许人,身上又有何等非同寻常的天大秘密,那些都不重要。 它只知道,楚长歌是它的兄弟。 既然是兄弟,又何必非要弄清什么呢? “小弟这就告辞了。”楚长歌笑着拱手道。 敖霖道:“贤弟切要珍重,定要时常带令妹过来。” “一定。” 楚长歌点头,当即和弱水离开龙宫。 第三百零一章 神魔之河 离开龙宫,乘龙夔飞上九霄,弱水抱着楚长歌,在他的耳畔轻轻问道:“我们去哪里。” 楚长歌回答道:“之河。” 弱水迷茫道:“我未曾去过,亦是不知。” 楚长歌解释道:“之河是人间通往仙界和魔界的通道,只不过上古年间,众仙绝天地通,将人间通往各界的通道尽皆毁坏,之河亦在其中。” 弱水道:“你若想去仙界或是魔界,我带你去就是,不过一念之间而已。” 楚长歌摇头道:“我到之河是想去收集一种力量。” “什么力量?” “我也不知,那是一种未知的力量。”楚长歌道:“之河有一位仙人,古老程度似乎可以追溯到上古年间,却是不知为何没有在仙界位列仙班,反而守在之河,我所说的那种未知力量便为这仙人所掌握。” 弱水没听懂,迷糊道:“我不明白,为何要去收集那种力量。” “因为不朽。”楚长歌道。 弱水还是没听懂,但却没有再固执的追问。 楚长歌现在迫切的想要找到一些能够臻破不朽的契机,悬天之都种种愈发肆无忌惮的行为,预示着距离那黑帝所布之局浮出水面越来越近,若想届时彻底拜托黑帝的魔掌,并且挽留即将而来的未知浩劫,只有同样臻至不朽境界方才能万无一失。 事实上自从得知世间竟有黑帝那般不朽的存在,他就一直在寻找这种契机,吸收混沌法则领悟“无有无无”之道算是终于有了敲门砖,而后面如何迈进不朽的门槛,还需细细摸索,任何方法都值得尝试。 世间的力量有许多种,虽然有强弱之别,却无高下之分,每一种都有其奥妙独到之处。 从前他对于那些力量是有些不屑一顾的,即便是现如今时常用到的时空间法则以及五行之力,前世也仅仅是深入几分,而从未真正将其当做如何了不得的奥秘。 因为他坚信自身的力量,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自身的规则,才是这世间最恐怖的规则! 虽然这是实情,他的力量,可谓举世无双,规则,亦是可比肩天道,但海纳百川,博取众长,未尝不是好事,而闭门造车,刚愎自用,必定是一件坏事。 况且为了得到一些不朽的契机,只有去善于发现,方有一丝可能。 如若单凭我道就能成功领悟不朽,前世巅峰时期的他,早就已经顺理成章的化身为不朽了,又怎会自我解脱之后,还被黑帝以轮回之术复活,并且掌控手心,眼下虽是振翅高飞,没有约束,但本质上依旧是在黑帝所设下的藩篱之中。 我道并非是打开不朽大门的钥匙。 他想去找到那枚钥匙。 虽然目前还不知在何处,但是他坚信,一定能够找到。 之河,处于一片荒漠之中。 这里常年炙风呼啸,像是掺杂着火焰一般。黄沙滚滚,如同怒浪狂涛。放眼望去,千里之间,荒无人烟,万物灭绝,仿佛与世隔绝,是被上天遗弃之地。 之河就在沙漠的中央。 名之为河,却貌似与“河”毫无关联。 因为它是由数之不尽的“光”所形成。 这些光色彩不一,形同一缕缕丝线,突然生成,划过美丽的弧线,又突然消失,虽然一闪即逝,但前赴后继,仿佛永不止歇,令人目不暇接,只觉是湍流飞速而下,故而称之为“河”。 在之河的边缘,一位老者静静盘坐,身底下黄沙起伏,他的身躯却是纹丝不动,周围似生无形屏障,将呼啸火热的大风尽皆隔离在外,衣裳都未被吹动一分。 他已经不知在这个地方坐了多久了。 如果非要计算一个准确时间,那么还要从上古时代开始算起。 他就一直这么静静地坐在之河的边缘,望着光芒闪逝如河流咆哮,如痴如醉。 谁也不知他为何要坐在这里。 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曾心生过些许迷茫。 之河,真的藏有时空规则的真谛么? 他曾无数次的问向自己。 或许有吧? 但无数次都是这个答案。 即便不确定,但他还是没有选择离开。 他已经在这里枯坐了这么久,已经是无所谓了。 百年是坐,千年是坐,万年也是坐,既然已经坐了这么久,又何必再执着去留呢? 渐渐的,在这里坐着早已经成了他修行的一部分。 正也因此,他虽然至今还未从之河中领悟出时空间法则,但却悟出了一种全新的的力量。 那种力量名曰“静”。 而楚长歌来之河,就是为了这种力量。 火热的大风如似厉鬼痛哭,凄厉之极,就连脚下的黄沙亦是炙热难当,踩在上面,就像是踩在火炭之上。 这里也曾是一片青山绿水,只不过当初众仙为毁坏之河,以三昧真火将此地付之一炬。 没有人能走进这里,哪怕是道一境的宗师级高手也会被这里炙热的狂风顷刻间吹得灰飞烟灭! 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 三百年前,就有一个人曾在这里随意进出。 而三百年后,那个人又来了。 虽然已经不是全盛时期的那个他了,但凭借混元无上不灭金身,楚长歌今时今日仍旧可以肆意走进这片沙漠。 弱水更不必说,别说是这区区三昧真火的余威了,就算是真正的三昧真火袭来,也难以灼伤她分毫。 世人畏惧颇深、连道一境强者亦望而却步之地,二人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走了进去。 直到之河,二人方才停下脚步。 那枯坐的仙人依旧是静静地望着眼前迅速流逝的光河。 早在楚长歌和弱水踏进沙漠的那一刻,他就已然发觉了,所以并没有对这两个不速之客的造访而感到讶异。 但是他很好奇,一个弱小的人类修士,是如何能抵御住这里的炎热的。 还有另外一个人。 为何气息如此与众不同? 就好像是…… 他皱了皱眉,始终无法感受到弱水的虚实,于是将目光暂时从之河上移开,望向了弱水。 “混、混沌神灵!” 他面色大变! 第三百零二章 仙人 混沌神灵,饶是这位仙人亦觉惊骇万分,怎还敢在弱水面前静坐不动如山,也不知时隔多少苍茫岁月,终于是破天荒猛的站起身来,满脸戒备的望着弱水。 当然,对于表面上显得颇为弱小的楚长歌,仙人也没有丝毫轻蔑小觑,能够与混沌神灵并肩而立,且在这沙漠中无视几乎能够融化一切的炙热,又岂会是等闲之辈? 此仙反应如此强烈,楚长歌不禁失笑出声,前世自己莅临此地,也没见这位仙人惊的跳将起来,如临大敌,怎的这才过了三百年,胆子竟似变得恁地小了? 不过倒也不是非常难以理解,前世的自己威压天上地下,睥睨泱泱众生,虽然相较于弱水有过之而不及,但却并无敌意,这位仙人自然不会惊慌,但弱水可就不同了,她身为混沌神灵,与后天生灵迥然而异,谁知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此仙这般惶恐失措,也是人之常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仙人畏惧的必然是弱水,这一点毋庸置疑,楚长歌自衬如今改头换面,不复巅峰之时,就连气息也是与前世迥异,这位仙人即便再是慧眼如炬,心思缜密,也断然难以看破,亦无蛛丝马迹联想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上仙稍安勿躁,我二人并无敌意。”楚长歌笑了一笑,道:“此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上仙能够慷慨应允。” 仙人没有减轻丝毫忌惮,面色满是狐疑,问道:“本仙素来僻居在这荒漠之中,不问世俗中事,从未离开一步,更鲜少见过有谁至此,你二人却是如何得知本仙存在,亦有事相求?又是如何断定本仙就一定能够帮得上呢?” 毕竟是从上古年间就已在这之河静坐至今的老古董,所思所想,皆要远胜于寻常人为深。 “楚某三百年前曾来此地,与上仙论道半日,上仙难道竟是忘却了么。”楚长歌没有啰嗦,开门见山,直接将身份显露。 仙人眉头顿时一皱,细细打量楚长歌半晌,有些不可思议道:“原来是尊上!尊上变化之大,浑然无一丝昔日痕迹,老仙一时没认出来,还望尊上海涵。” 眼见竟是熟人,仙人的戒备亦放松下来,说道:“不知尊上有何要事让老仙帮忙,老仙只要力所能及,定然无不应从。” 当年楚长歌莅临此地,与仙人论道半日,仙人受益颇深,早已停滞的修为竟是在这些年来有所精进,所以对于楚长歌有事相求并无丝毫抵触。 “我想请上仙为楚某讲述“静“之力量的真谛。”楚长歌道。 仙人一时愕然,没想到楚长歌竟然是想请求这件事。 他不由得为难起来,不敢开口答应。 不是他有言在先,却又心生悔意,欲不认账,实在是静的力量被他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若是别的事他一定说到做到,可是这件事…… “还望尊上体谅,请恕老仙万难答应。”他踌躇半晌,叹息一声道。 仙也是有私心的。 见这老东西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弱水气就不打一处来,猛的踏前一步,杀意毫无掩饰的显露而出,怒道:“不识抬举!我等好言相求不成,你非得要自寻死路么!” 仙人吓了一跳,旋即面色一沉,一股莫名的力量瞬时弥漫开来,将弱水的杀意略微阻挡片刻,就像是恐怖的寒冷,突然将正在奔袭而来的巨兽冰冻,令其纹丝而不得动。 这就是静的力量。 他枯坐于之河,翘首以盼能够领悟到神妙莫测的时空间规则,只可惜事与愿违,时至今日,依旧毫无一丝头绪,不过有失必有得,他虽摸索不到有关于时空间规则的蛛丝马迹,却是让他悟出了另外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力量,那就是“静。” 静者,可以理解为安静,能够让事物保持停止。 这听上去似乎是凝滞时间,其实不然,让事物停止下来,如似画作,与时间毫无关联,这是“静”独有的神奇作用。 不过静的力量再是匪夷所思,对于混沌神灵弱水而言,也并非不可破。 杀意仅仅被冻结片刻,便像是愤怒的野兽咆哮着冲将出来,随即气势汹汹的向仙人而去。 仙人变了颜色,虽然看出了弱水是混沌神灵,但混沌神灵亦有强弱之分,能轻松挣开静之力量的封锁,可见这女子在混沌神灵中,亦是屈指可数般的存在! 他终于是想起了楚长歌,连忙求助望去。 当初论道半日,他对楚长歌惊为天人,亦是算是有几分了解,知道以楚长歌的为人,绝不会行强取豪夺这般蛮横之事,眼下弱水不由分说就要动手,楚长歌必然不会视若无睹。 他确实是猜对了。 “弱水。” 就在弱水杀意要触及到仙人的那一刹那,楚长歌忽然喝道。 杀意陡然凝滞,不是仙人的静之力量起了效用,而是弱水很在乎楚长歌的想法。 弱水看向楚长歌,标志性的露出一丝迷茫道:“怎么了?” 楚长歌笑道:“我等远来是客,又岂能这般不知礼数,对主人家喊打喊杀。” 这话按字面理解应是斥责之言,但楚长歌说的却甚是温柔。 弱水心神一荡,这还是楚长歌第一次对她这般温柔的说话。 他就是盘古。 一定是盘古。 这般熟悉的温柔,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弱水眼眶顿时一红,湛蓝色的眸子泪水湿润,忽然微微一笑,仿佛夺尽世间所有光彩,旋即回到楚长歌身边。 不知怎的,楚长歌竟然觉得什么东西有些似曾相识,可惜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即也不再自找烦恼,看向仙人道:“上仙先别忙着拒绝,楚某也不是空口白牙,就欲索要他人之物的人,既然提出这种请求,自是会许以同样重量的代价,上仙难道就不想听上一听吗?” 方才还剑拔弩张杀气毕露的混沌神灵转眼间变成了乖乖女,仙人暗暗抹了把汗,迟疑道:“什么代价?” 第三百零三章 静之力量 “自然是你朝思暮想的东西。”楚长歌背负双手,道:“当年楚某感应上仙气息至此,才发现这里竟是人间通往二界的通道,虽然业已被毁坏,但其中仍旧蕴含着神妙莫测的时空间法则。” 提起时空间法则,仙人便不由得精神一震,面色忽然变得惊愕,楚长歌虽然没有直言代价是什么,但言下之意却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 朝思暮想? 仙人在这荒凉极苦之地千百年如一日的苦做,所求为何? 什么才是他朝思暮想的东西? “时空间法则!”仙人颤声道:“尊上是要以时空间法则作为交换吗?” 楚长歌点头。 仙人喜不能抑,抱拳在原地踱来踱去,忽然诧异道:“尊上怎知时空间法则?” 楚长歌笑而不语,这个问题实在是无须回答,已经是显而易见了,他的时空间法则又能是从哪里来的? “莫非……”仙人旋即醒悟,面露惊色道:“尊上果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世人物,当初不过驻留区区半日,便能悟出之河中的时空间奥秘,而老仙却是未曾察觉……与尊上相比,老仙我在这之河枯坐数万年光景,终日殚精竭虑,耗费心血,却是始终难以领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时空间法则,委实愚钝不堪,譬如朽木,不可雕也。” “上仙实在是过谦了,上仙既能悟出静的力量,又岂能称为愚钝。”楚长歌笑问道:“怎样,我愿为上仙详细讲解时空间规则作为交换,不知上仙是否愿意?” 仙人简直是再愿意不过了,他在这之河枯坐无数悠悠岁月,所求始终而不得,此时终于要得偿所愿,一窥神妙莫测的时空间法则的真谛,岂能不趋之若鹜?又怎会再出言拒绝? “那真是再好不过!”仙人忙不迭的的答应。 楚长歌点点头,身影倏然在原地消失,转瞬之间,再出现时,已是在数丈之外。 “空间法则!”仙人脱口而出。 楚长歌轻轻挥挥衣袖,周围之地,滚滚黄沙,乃至于不可见的呼号狂风,突然仿佛如似被定住一般,不过仅仅维持片刻,便又恢复常态。 “时间法则!”仙人欣喜若狂。 楚长歌道:“楚某现下修为实在过于弱小,还发挥不出时空间法则的强大之处,不过料想上仙若能完全领悟,道行必定能更上一层楼,从此浩瀚六界,过去未来,一念之间,皆可随意而至。” 仙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楚长歌当即将对于时空间法则的感悟徐徐道来。 约摸讲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叙述完毕。 时空间法则神妙莫测,本来非言语所能赘述,但楚长歌对于这两种法则浸淫颇深,可以说除却创造这两种法则的宇、宙两位大神,古往今来没有任何存在会比他对时空间法则的理解更深,将其奥妙以言语的形式解释给仙人,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仙人听得如痴如醉,直到楚长歌话音落下,许久再未响起,方才回过神来,感叹道:“原来这就是时空间法则,怪不得老仙始终无法参透,竟是一直都在误区之中,却不自知,如今听尊上解释,方才豁然开朗。” 楚长歌道:“时空间是这个世界形成的基础规则,亦是至高无上的法则,还望上仙能妥善利用,倘若利用不当,极有可能害人害己,使自身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地。” 仙人懂楚长歌言下之意。 掌握了这两种规则,就等于视时空间如无物,能够穿越过去未来,可是其中风险委实可怕,每个时间的人和事都有其自己的发展轨迹,若是一旦受到外界因素而得以更改,后果简直难以想象,干预者恐怕更是会面临难以承受的厄难。 楚长歌这是在告诫仙人切不可恃此规则,任意穿越过去未来,其中凶险莫测,一旦出事,哪怕是仙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而且对于某些事和人的发展轨迹,也会产生难以预料的改变。 仙人肃然道:“老仙谨记尊上之言,尊上放心就是。” “嗯。”楚长歌颔首道。 仙人道:“老仙这就为尊上讲解静的力量,只是未必能够像尊上那般抽丝剥茧,条理清晰,以言语尽述其中的精深奥妙,还望尊上担待则个。” 楚长歌道:“不必,你只需维持这种力量,我自行领悟就是。其实我业已领悟的十之八九,只是方才你这股力量维持的时间太过短暂,为求完美,还要麻烦上仙在显露一次,我好彻底补全。”说话间,看向脚下黄沙,滚滚黄沙突然停止不动,依旧是只有片刻,片刻后便恢复常态。 仙人大吃一惊,他如何楚长歌此刻所使用的,并非是时间规则,正是他的静之力量! 方才他为求自保,施展静的力量,不过仅仅片刻,便被弱水的杀意所击碎。 在这片刻之间,楚长歌却已是瞧出其中三昧,并且掌握了这种力量,似模似样的施展出来,仙人如何不惊骇万分? “尊上你……”仙人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很想找些词语来形容此刻内心的震惊,以及发生在楚长歌身上的不可思议之事,可怔怔片刻,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能够形容十之一二,只能苦笑一声,说道:“尊上果然不愧是老仙生平以来所见过的最强存在啊,即便轮回转世,亦是洞若观火,任何规则力量,在尊上眼中,似乎都无所遁形。” 说罢,这片沙漠,突然间定格在一瞬之间。 除了楚长歌和弱水依旧行动自如,唯有之河蕴含着时空间的法则,没有受其影响,依然在迅速的流逝着。 仙人的力量可不是眼下的楚长歌能比的。 楚长歌无论是运用时间法则,还是静之力量,只能让事物保持刹那的静止,而大小也只有脚下区区几尺之地而已。 而仙人施展静之力量,却能让整片沙漠静止不动,且维持的时间颇长。 第三百零四章 并非纯粹 楚长歌此前就已将此力量揣摩的十之八九,眼下不过是为了完善补全而已,心无旁骛的感受约摸半盏茶的时间,便已将这种力量彻底参悟,随后便将这种力量化于玄牝之门中,才慢慢睁开双眼。 仙人收起静之力量,沙漠顿时恢复常态,风声呜咽,沙砾漫天,黄流滚动。 时空间规则虽然被楚长歌以言语叙述出来,但实在是艰深奥妙,饶是仙人亦是一时半会难以窥其门径,只能以期日后慢慢再浸淫其中,循序渐进,领悟这两种神奇精奥的无上规则。 这一相比,诚如仙人感叹之言,高下立判。 静之力量的奥妙较之时空间规则差相仿佛,而楚长歌领悟起来却是迅速之极,仙人不由得是瞠目结舌,此等匪夷所思之事,委实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尊上当初与老仙论道半日,老仙受益良多,亦能看出尊上心怀桀骜,对于世间任何规则力量皆是不屑一顾,唯坚信自身力量。而事实也正是如此,以尊上前世之修为,任何规则力量都已无所重要,也就是老仙这般未曾窥得大道顶端的愚钝之辈,方才苦苦追寻那些奇妙莫测的规则力量,以求能助长些许修为。” 仙人说罢,面露诧异,问道:“却不知尊上如今为何一反常态,更甚是特地来此得到老仙的静之力量?” 楚长歌道:“自然是为了不朽。” 不朽二字,石破天惊,仙人动容道:“难道老仙的静之力量竟然与不朽息息相关?” 楚长歌怔了一怔,片刻后不禁失笑道:“上仙误会了,楚某苦寻不朽之道,却始终难以登堂入室,不知其钥为何,这才想着收集各种规则力量,以期能在这些楚某从前不屑一顾的力量规则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只可惜至今除了混沌法则能够让楚某隐隐感受到一丝不朽的意味,旁的皆令楚某暂无头绪。” 提到不朽,老仙不禁来了兴致,这可是传说中的无上境界,古往今来,还从未听说过有谁能成就,连忙问道:“不知尊上可否从静之力量感受到了些许不朽之意?” 楚长歌摇摇头。 老仙有些失望,叹道:“不朽之境,虚无缥缈,不过以尊上之空前绝后,惊神泣鬼,兴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定。真是想见识一下啊,不朽,跳出道的规则之外,不死不灭,哪怕是世界毁灭,时间停止,亦能不受影响,永世长存这是何等奇妙啊!” 楚长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说道:“既然不朽从未有人能够成就,这种境界又是如何诞生的呢?难不成仅仅只是臆想出来的不成?” 他忽然没来由的有些血液沸腾。 如果说不朽是众人臆想出来的境界,为何黑帝还有那三清道祖之一的道德天尊竟能真的化身这虚无之境? 难道除却黑帝和道德天尊之外,世间曾早就有神秘存在,成就了不朽? 这不朽二字,正是其所传下? 他不禁心潮翻涌,难以压抑。 这种设想绝不是没有可能,原本不朽对于他来说亦是缥缈不可以琢磨的传说,可如今世间业已有两个存在成就此境,谁又敢断言没有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个呢? 如若真的还有不朽存在的话,那这个世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以往没有再往更深的层面去发现,还真是有些遗憾。 他暗暗唏嘘。 仙人作为颇为古老的存在,对于不朽倒也略知一二,听得楚长歌竟有这般惊天动地的设想,亦是心潮澎湃,黝黑的脸色都憋的有些涨红了,说道:“这一点老仙倒是从未想过,不过尊上这一提起,细细想来,还真是颇有道理,兴许这世间,还真的存在不朽也说不定,只不过那般层次的存在,业已是高高在上,不可以常理而揣度,或许业已是化身一种你我无法想象的形式而存在,所以你我至今都不曾见过其庐山真面目,就连听也未曾听闻过。” 楚长歌猛的目露精光! 化身一种无法想象的形式而存在? 仙人无心之言,反而是提醒了他。 当日白帝的口中,那道德天尊成就不朽之时,肉身魂魄在消亡复原之间不断循环,待再见时,已再不见道德天尊其人,但却能感受到其之存在,这不正是应了仙人所说的以另外的形式而存在么? 还有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身化万物众生,是不是也成就为了不朽,这万物众生,就是他存在的另外一种方式? 楚长歌越想越是震撼,只觉不朽这种境界,实在是匪夷所思,现下所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他旋即想起黑帝,不由纳闷,黑帝亦是不朽,这一点毋庸置疑,即使酆都大帝曾对其有质疑之言,但黑帝是不朽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就像是白帝所说的,他亦未曾见过不朽,但却对道德天尊是为不朽无比笃定,因为那就是不朽,没有为什么,哪怕是未曾听过不朽这种无上境界的人,亦是知道,那就是不朽! 可为何黑帝依旧是以原本的形式示人,难道成就不朽,并非就要变为超脱于肉身灵魂之外的存在?抑或是,真的应了酆都大帝所言,黑帝介乎于不朽和非不朽之间,并非是纯粹的不朽,所以才没有化身为另外一种形式? 他越想越深,似乎已经隐隐猜到黑帝所谓的万古大局,所求究竟为何了。 见他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显然在思考何事,仙人迟疑片刻,问道:“尊上在想什么?” 楚长歌摇摇头道:“没什么。” 对于不朽,楚长歌只觉关于它的任何一切,都仿佛是一个迷。 想要弄清究竟,如前世巅峰时那般,无所不知,无论是何等神秘,尽皆在眼中无所遁形,看来非得亦臻至不朽不可! 听他和仙人的对话,弱水亦是若有所思,心里止不住的生起一个念头—— 所谓的不朽,莫非就是盘古常说的永恒么? “一定是了,否则他又怎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弱水痴痴的看着楚长歌,心中满是柔情。 第三百零五章 魔界 “眼下上仙已得知时空间规则的真谛,掌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不知未来有何打算,是要回仙界去么?”楚长歌问道。 仙人摇头道:“老仙我当初选择守在之河,意欲参悟时空间法则是其一,而其二,不瞒尊上,是与天帝不合,不愿飞升上界,从此仰其鼻息。如今老仙承蒙尊上以言语叙述,对时空间法则略知一二,也算是了却数万年以来的一桩夙愿,但在此地坐的久了,已然渐渐成了习惯,又不想回到仙界,况且时空间法则奇妙莫测,想要掌握绝非一时一日之功,在未彻底领悟之前,老仙不打算离开这里。” 楚长歌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楚某也就不再继续叨扰了。” 仙人也没挽留,若是楚长歌一人独自前来,他定然希望楚长歌能再呆些时间,论道一番,增长裨益,可是楚长歌身旁还有一个弱水,仙人对弱水畏惧颇深,只想楚长歌能赶紧带着她离去,走的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别再来。 楚长歌召出龙夔,与弱水旋即离开了之河。 仙人心有余悸,扯了扯雪白的胡子,喃喃道:“混沌神灵居然出世了,这个世界,怕是要不安生了。” 苍云倏然而过,万物渺小如蝼蚁。 九霄之上,巨龙疾飞,瞬息百里。 弱水紧紧抱着楚长歌,脸颊贴在他笔直温热的背上,问道:“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楚长歌没有立刻回答,驾驭龙夔飞下云端,落于陆地之上。 “我想去魔界。” 楚长歌道。 灵界被练成轮回,他隐隐有种预感,同样破败的魔界难保也已被悬天之都所侵占。 他想去魔界瞧瞧,那里是否也发生了异样。 弱水没有问为什么,随即素手一挥,带着楚长歌打破空间壁垒,转眼过后,就已置身于魔界之中。 魔界,曾经六界最为辉煌强大的一界,如今业已是近乎支离破碎,比之灵界还要不如。 这里被黑雾所笼罩,其中所蕴含的诡异不详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放眼望去,山崩地陷,深不见底的沟壑纵横,天际裂纹横生,时空乱流席卷肆虐,犹如狂猛飓风,任何事物被卷入其中,定当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仿佛永夜般的寒冷,凛冽刺骨,饶是楚长歌以真气护体,也觉难以忍受,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 弱水察觉到他的异样,轻松握住他的左手,度过一丝柔和的力量,瞬时间便将他身上的寒意所驱逐。 “谢谢。”他看向弱水,微笑道。 弱水嗔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与我还这般客气。 这嗔怪的眼神有些风情万种之意,楚长歌的心不禁怦然一跳,连忙转过头去,望着眼前的破败河山,叹道:“没想到魔界竟然毁坏至这般地步,恐怕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彻底化为乌有了。” 弱水握着他的手微微紧了紧,柔声道:“我知你对这个世界看重胜过自己的性命,但也切不要太过于忧心。” 楚长歌知道弱水是将自己当做盘古大神,故而以为自己方才的话是在感叹,没来由的心中竟是生出一丝苍凉苦涩。 这种莫名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无端产生了,不过为何会有这种情绪他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咱们往前看看。” 他拉着弱水的手,飞上了半空。 魔界地域无边无际,甚至比人间界还要大上一些,以他如今的御风速度,即使不眠不休,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尽数看遍,所以他也只是怀着随便看看的心思而已,毕竟仅仅是预感而已,未必是真。 飞了好一阵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确切的说并没有发现悬天之都的存在,或者是有关于悬天之都的蛛丝马迹,他驻足半空,停了下来,心道:“看来是我多想了。”便要对弱水说离开此地。 话还没开口,却见弱水的神色不知何时变得沉重下来。 楚长歌一凛,问道:“怎么了?” 弱水向底下四周扫视,说道:“我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 “什么?” “永恒……好像是灵界看到的那个存在。” 楚长歌眉头沉了下来。 弱水何等厉害,感觉定然不会出错。 黑帝竟然在魔界! 看来自己的预感并没有错,悬天之都的计划之中,魔界亦是在内! 楚长歌连忙问道:“他在何处?” 弱水摇摇头道:“我只能探查到与他极为相似的气息,但他似乎刻意在隐藏,我无法寻觅到他的踪迹。” 楚长歌默然。 弱水既然能探查到黑帝的气息,黑帝想必也应发现了自己和弱水。 可他为何要隐藏? 是惧怕面对弱水么? 楚长歌诧异不解,旋即大声说道:“既然在此,何必藏头缩尾,何不现身一见?” 他是在对黑帝说话。 黑帝明言要待他至巅峰之时,才要他性命,这是大局中的一环,而且无法替代,所以他不怕言语会触怒到黑帝,况且黑帝似乎对弱水颇为忌惮,否则又怎会刻意隐藏踪迹,他扬言让黑帝出来,是为印证心中猜想。 没有回话。 弱水的感觉必定是不会出错的,黑帝必定隐藏在黑界的某处,这一点楚长歌深信不疑,随即又大声道:“你既然将楚某视为笼中之鸟,随时都能将楚某杀之,怎的连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么?” 这次不知从何处终于响起了声音。 黑帝的声音! “楚长歌,你不尽快修炼,争取早日恢复巅峰之时,与朕一争锋芒,怎的胡乱跑了起来,早知如此,就不该任由你离开悬天之都,你实在太不安分!” 黑帝的声音有些怒意,不过在楚长歌听来,竟似有些虚弱! 不朽存在,也会虚弱么? 这虚弱是因何而来? 楚长歌立时便想到了黑帝和酆都大帝的那一战,难道黑帝虽然胜了酆都大帝,亦是受到损伤了么? 若是这样,那么这个不朽,看来也没有想象的那般至高无上,不可战胜。 楚长歌当即一笑道:“你若是嫌楚某不安分,大可以再将我抓回悬天之都。” 第三百零六章 原来如此 “多此一举。”不见其人的黑帝冷哼道:“楚长歌,你早晚都将为朕的大局而献身,这是你的宿命,从朕将你复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任由你如何挣扎,终究是无用之功。朕知你心高气傲,或许会对这个结果嗤之以鼻,尽快恢复到巅峰境界吧,届时你就会知道,朕的力量,是你闻所未闻亦无从想象的恐怖,这个世间没有谁能够阻挡朕的脚步,在朕眼中,你只不过是一个稍微像样点的绊脚石而已……仅此而已!” 楚长歌还没说话,弱水已是怒道:“藏头缩尾,无胆鼠辈,你若当真如此强大,何以不敢现身相见!我要杀了你!给我滚出来!” 黑帝的声音沉默许久,方才响起:“混沌神灵,放心,要不了多久,朕就会将你从这个原本就不属于你的世界清楚掉。” 听得黑帝只敢在暗中打嘴炮,显然压根就没有现身之意,楚长歌嘴角溢出一丝原来如此的笑意,嗤道:“黑帝,倘若你的本事当真如嘴上这般了得,又岂会躲在暗处,任由我俩苦口婆心,也不敢现身一见?况且,绝对的力量?只怕是不见得吧,你连声音都这般虚弱,想必是受到了一些严重的创伤,如果楚某所料不错,应是与鬼界的酆都大帝那这个一战所至,伤成这般模样,这就是你所谓的绝对力量么?楚某以往还真是高估你了,就凭你显露出来的这点能耐,也敢急不可耐的让楚某恢复巅峰之境?岂不是自己找死么。” 他极尽讥讽于能事,断定黑帝深受重伤,忌惮弱水这个混沌生灵,决然不敢暴起发难。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预料似乎是对的。 黑帝依然隐忍在暗处,即便他说话这般饱含轻蔑不屑,也没有显露身影,仍旧只有声音响起:“多说无益,届时你恢复巅峰,看朕能否杀你便是。” 楚长歌冷笑道:“楚某等着你来杀我,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放心,你一定不会大失所望的。”黑帝哼了一声,道:“楚长歌,朕知道你来魔界想要做什么,遗憾的是,除非朕愿意将迷雾散开,否则你永远难以触摸到隐藏于其中的真相。” 楚长歌淡然道:“你不是自诩已将楚某视为掌中之物,哪怕是我得知一些秘密也无妨吗?怎的如今却是讳莫如深百般遮掩起来,你怕了?” 黑帝哈哈笑道:“放眼四方上下,古今未来,朕有何惧?只不过谜团不是一点点揭开才显得有趣么?朕的乐趣,就是你的痛苦。楚长歌,珍惜现在为数不多的安逸光阴吧,待你恢复巅峰,意欲从朕手中脱离出去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好,倒是要看看究竟是我死,还是你亡。” 楚长歌说完好一阵子,黑帝的声音都没有再次响起,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了。 弱水气的湛蓝色眸子中满是杀意,握着楚长歌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发紧,沉声道:“若是让我寻见它,非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楚长歌道:“来日方长,今后会有机会的。” 弱水问道:“我们来魔界究竟是要做什么?” 楚长歌道:“查探一个局,只是那黑帝既然已经发现了我们,即便在探查下去,想必也是徒劳无功,回人间界吧。” 弱水点头,随即握着他的手,破开空间壁垒,回到人间。 楚长歌随即召出龙夔,乘之马不停蹄的往常羊山而去。 悬天之都的赤阳子曾经杀入圣火教意欲夺走封印在地底之下的魔神,断然不会无端如此,当初功败垂成,想必还会卷土重来,连地府悬天之都都敢硬闯进去夺走六道神器,那魔神悬天之都若是志在必得,楚长歌有种预感,悬天之都夺取魔神的计划恐怕已经在进行当中。 圣火教在人世间势力雄厚,如今巫神殿覆灭,恐怕更已理所当然的晋升为魔道第一大派,可惜圣火教再是底蕴深厚,也终究是人间门派,地府都被悬天之都杀得丢盔弃甲,血流成河,即便是酆都大帝出面都不能保住六道神器,如果圣火教真的有所动作,圣火教又怎能保住魔神不被抢走呢? 所以楚长歌暂时想要去圣火教呆段时间,有弱水这个混沌生灵在,只要黑帝不亲自动手,悬天之都那一众爪牙有一个算一个,谁来都与送死无异。 而黑帝似乎对弱水有些忌惮,至少在其伤势没有完全复原的一段时间内,有他和弱水在,圣火教一定可以安全无虞。 到了圣火教,还未进教门,守门的教众就已屁颠屁颠迎了上来,将他和弱水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三次来圣火教,不过对于圣火教的人却是熟面孔,盖因上次他渡劫时闹出的动静委实是惊天动地,让圣火教的教众想不认识他这个连老教主都客客气气尊敬有加的客人都难。 子桑玄空正在和常凌风议事,听得下属禀报楚前辈竟是回来了,连忙奔了出来,见到楚长歌后,眼眶一红,差点老泪纵横,走到楚长歌面前,涩然道:“前辈,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楚长歌微笑道:“怎么,你还怕悬天之都会将我碎尸万段么。” 子桑玄空摇头道:“晚辈从听说有个叫楚长生的年轻人,在独孤世家攻打巫神殿的战役中大放异彩,就知那必然是前辈无疑,当时便松了一口气,不过仍旧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只是同名同姓之人,如今见到前辈真人回来,这才彻底放下了心。前辈,您当初被抓……自想上悬天之都一探究竟,却不知可有何眉目?” 常凌风见楚长歌风尘仆仆,忙道:“外面不是叙事的地方,进屋再说。” 走进屋相继落座,楚长歌道:“眉目倒是有一些。” 说罢将这段时间悬天之都的所作所为,以及心中猜想全都说了出来。 子桑玄空越听越是震撼。 常凌风更是不禁失声道:“强闯地府!再造轮回!” 第三百零七章 幻想 楚长歌点头。 子桑玄空沉声道:“不曾想那悬天之都竟然强大到这般地步,当日所见的,恐怕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悬天之都既然胆敢明目张胆的去地府抢夺六道神器,想必不久亦会来常羊山夺取魔神,所以我此番前来,是为坐镇于此。”楚长歌道。 子桑玄空叹道:“前辈若是巅峰之时,管他什么黑帝白帝,常羊山自然会安然无恙,而悬天之都的野心也决计不可能得逞,可前辈如今毕竟还未复全盛,只怕……” 他话没说完,弱水不悦道:“只怕什么?” 子桑玄空皱了皱眉,向弱水看去。 原本初见弱水时,他还以为弱水仅仅只是个柔弱少女,可此番细细打量,才觉其深不可测,竟是无法看出深浅。 他无意间与弱水湛蓝色的眼睛对视,没来由的悚然一惊,像是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为可怕的东西,竟是不可抑制的生出惧怕之意。 “只怕力有不逮。”他强做镇定。 弱水冷笑道:“他在我在,无论谁来,都动不了尔等一丝毫毛,你怕得什么。” 子桑玄空一愣,狐疑的看向楚长歌。 楚长歌此番仰仗的本就是弱水这尊真神,没曾想未曾直言,弱水便就自告奋勇,不由得苦笑一声,连他也分不清此举算不算是利用了。 见子桑玄空看来,目光中的狐疑之色,好像是在问这位女子靠不靠谱?难不成当真能抵挡悬天之都的锋锐来袭,护佑常羊山平安无事,以及保住魔神不被抢走?楚长歌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子桑玄空大喜失色,前辈都默认了,说明这女子果真是非同凡响,当即向弱水拱手道:“老朽一时竟没看出姑娘与众非凡,失敬失敬,还望姑娘见谅。” 弱水的眼里,如今除了楚长歌之外,何时容得下过旁人,对子桑玄空的话只作未闻。 子桑玄空自讨了个没趣,自顾打了个哈哈来缓解尴尬。 楚长歌问道:“地底魔神封印没再出什么问题吧?” 子桑玄空道:“前辈放心,苏流水那个叛徒不在地底,封印又怎会再出事!”言语间颇有愠怒之意,想来对苏流水竟然与魔神达成交易,毁坏封印,助魔神脱困一事始终是耿耿于怀。 不过这也并不是很难理解,苏流水是他一手培养提拔,将其视做左膀右臂,得力干将,且寄予厚望,如果不出意外,未来的圣火教教主就是苏流水和常凌风二择其一,结果苏流水竟是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子桑玄空岂能不失望透顶,怒其不争? 楚长歌倒是没有纠结苏流水的事,在他看来,苏流水即便练成了魔眼,亦修炼正统魔族功法,终究也不过是个小角色而已。 “悬天之都极有可能会再次来抢夺魔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需要先下地底去看看方才安心。” “晚辈随您同去。” 四人旋即动身。 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到了地底,便见魔神浑身浸泡在血水之中,懒洋洋的像是在享受这里的孤寂和静谧。 哪怕是感应到楚长歌四人来此,也没有抬起头,自顾眯着眼睛,嘿然道:“你是来兑现承诺杀本神的么?” 这句话饱含讥讽,毫无疑问,对象正是楚长歌。 因为上次楚长歌曾说过,待恢复巅峰境界,便将魔神彻底毁灭。 魔神虽然没有往楚长歌这里看上一眼,却能清晰的感受到,楚长歌还远远未恢复至全盛时期,故而才这般有恃无恐,不禁口出讥讽。 楚长歌没说话。 弱水见到魔神之后,却是微微皱眉,寒声道:“没想到,原来是你这条漏网之鱼。” “又是哪只蝼蚁在大放厥词,竟敢在本神面前……”魔神一边说,一边抬起头,向这边望了过来,当看到弱水时,声音顿时戛然而止,面色变得愕然,瞳孔收缩,既是震惊,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是你!”魔神倒吸一口冷气,颤声道:“你……你你,你还活着!” 弱水冷笑道:“郇芪魔神,当初你在我和盘古的手中逃脱,从此销声匿迹,再也不知所踪,这无数光阴以来,我亦曾搜索过你的行踪,却始终一无所获,没想到你竟然被封印在了这里。” 她这一开口,楚长歌便已知来龙去脉。 魔神是混沌神灵,楚长歌早就知道。 据弱水先前所说,混沌神灵都已经被屠杀封印的差不多了,而屠杀封印混沌神灵的存在,想必就是弱水和盘古大神,这个郇芪魔神身为混沌神灵,又岂能幸免? 只不过这郇芪魔神不知怎的从弱水和盘古大神的手中逃脱了,也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却不知终究是被何人所封印在此。 旁边的子桑玄空和常凌风听完弱水的话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魔神竟然曾在这位女子手下落荒而逃? 还有其所言之盘古,莫非就是开天辟地的创世神盘古吗! “前辈……”子桑玄空看向楚长歌,迟疑道。 楚长歌知道子桑玄空想问什么,这种事对于他而言有些不可思议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以他的高度,还接触不到混沌神灵这等级别的层面,听得弱水的话,心生震惊,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容后再说。”楚长歌道。 眼下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弱水显然和那郇芪魔神有话要说。 “是谁将你封印在此?”弱水漠然问道。 在弱水面前,郇芪魔神竟是有些不敢造次之意,但毕竟算是仇人,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冷哼道:“除了你和盘古,世间又有几个是本神敌手?” 弱水皱眉道:“原始,灵宝,道德?” 郇芪魔神怒道:“除了他们三个还能有谁?他们惧怕与本神单打独斗,于是暗中偷袭,趁本神不备,合力将我封印于此,待我脱离此地,定要报这一箭之仇!” 楚长歌实在是有些听不下去了,摇头道:“楚某已经不知说过多少遍了,你出不去,为何还在做这等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第三百零八章 多此一举 郇芪魔神森然笑道:“休要以为本神被封印于此,便什么都不知道。本神能够感觉得到,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大乱了,茫茫众生,乃至一草一木,都将无法独善其身,被卷入其中。浩劫将至,尔等自顾尚且不暇,又岂还有心思看住本神?本神有一种预感,距离本神脱困之日,已然不远矣了,哈哈哈哈!” 楚长歌一怔,没曾想这魔神竟有匪夷所思的预知能力,在这与世隔绝的极深地底之下,却能感应到世间的不平静,以及即将会有浩劫来袭,以往还真是小觑它了。 “脱身?只怕未必吧。”他旋即暗含深意,嗤笑一声。 郇芪魔神听出来了,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楚长歌道:“你可知,浩劫的源头,曾经来过这里,意欲将你解救出去。” 郇芪魔神不动声色,但眸子里却是压抑不住的闪过一丝惊喜光芒。 这丝光芒虽然稍纵即逝,可如何能瞒过楚长歌的双眼? “你是在高兴吗?”楚长歌看向魔神的目光,就像是再看一个傻子。 郇芪魔神在这种目光之下忍无可忍,暴怒道:“有人要救本神出去,难道不值得高兴?” “你可真是蠢如猪狗,若非仗着是先天生灵,生来就有些力量,恐怕早就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楚长歌叹了一声,摇头道:“如果楚某所料不错,你也不知是谁在救你出去吧?” 郇芪魔神冷冷一笑,不置可否。 楚长歌道:“你连是谁都不知,怎敢谈的上一个‘救’字?你又怎么知道,那人不是在救你,而是想杀你。” 郇芪哈哈大笑道:“谁能杀得了本神!哪怕是道德那几个老贼也只能将本神封印于此,这茫茫世间,莫非还有谁自问比那三个老贼更高明么?只要让本神逃脱这里,不管他用意如何,对本神而言,都无异于重得自由!” 楚长歌也笑了,这魔神不但蠢如猪狗,而且也不知是否是被封印在此无数岁月之故,就像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不知世间浩瀚,众生迄今已经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可怕高度,竟仍然自负到没有谁能将它杀死。 “如果楚某所料不错,那意欲救你之人,或是其背后势力,定然与你素不相识,且从无任何交集,如此想来,救你出来,是为杀你的可能性占据绝大部分。”楚长歌道:“救你的那个人虽然不过是泛泛之辈,可他背后的存在却是厉害到可能即便是你也无法想象,倘若真的要杀你的话,魔神,你只怕断无幸理。” 楚长歌何许人也,何等强大,魔神三百年前可是亲手见过且领教过的,连他话语间都对那个存在推崇备至,魔神如何猜不出那存在的厉害? 魔神绝不会认为楚长歌是在危言耸听,或者是在故意吓唬它,可又不会苟同楚长歌的话,听完哼了一声,面露不屑神色。 楚长歌道:“你应当明白,你不过是阶下之囚,楚某根本无须虚拟出一个强大存在来吓唬你,说的都是事实。” 郇芪伸长了脖子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怎知道那人救本神出去,是为了杀本神?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 “确实是多此一举。”楚长歌点点头,道:“不过,也似乎不是,你可知楚某因何如今改头换面,浑然无一丝往日痕迹?” 郇芪显然早就对楚长歌何以会变作如今这般模样煞是好奇,听得楚长歌好像要说出答案,连忙问道:“为何?” “因为正是意欲将你救出那人的背后存在,以轮回之术将楚某复生。”楚长歌说完,还着重提醒道:“那人将楚某复生,是为杀楚某,依你看来,这是不是多此一举呢?” 郇芪魔神一怔,旋即冷笑道:“他能杀现在的你,可未必能杀本神。” 虽然依旧是自负到近乎于愚蠢,言语间却似已对没有谁能杀死它不再那般笃定了。 “你错了,他要杀的不是现在的我,而是巅峰时的我。”楚长歌笑吟吟道:“魔神,你自以为相比于楚某巅峰之时如何?” 郇芪魔神含糊其辞道:“伯仲之间吧。” 楚长歌摇了摇头,笑意更深,说道:“在他看来,楚某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一旦恢复到巅峰之时,他随时都能够挥起屠刀将楚某杀死。魔神啊魔神,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当你被救出封印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郇芪魔神怒道:“他究竟是谁?本神与他何怨何仇!” 楚长歌道:“仇怨应该是没有的,只不过按照楚长歌推测,他是将你也视做为他计划中的一环,而你在计划中的作用,想必亦同楚某别无二致,那就是死!” 郇芪魔神霎时间双目血光迸发,暴喝道:“做他的春秋大梦!本神在盘古的手中都能逃脱,即便是道德、灵宝、原始那三个老贼亦只能将本神封印,而无法杀死本神,他却想杀我,简直是荒谬绝伦,滑稽可笑,痴人说梦!” 楚长歌道:“杀你是不是荒谬的事,到时你试试便知。” 郇芪魔神有所警觉,狐疑的看了楚长歌一眼,问道:“你与本神说这么多,难道就是要告诉有人想要救本神出去,而目的就是为了杀本神么?” 楚长歌抚掌道:“看来你还不是蠢得无可救药,楚某浪费这么多唇舌,自然不是好心告诉你,你的死期将近,而是要救你一命。” 郇芪魔神冷笑道:“依你所言,你自身都难保,又如何救得了本神。” “谁说楚某自身难保,那家伙虽然厉害,但还远远没强到无可匹敌的地步,至少在楚某这里,从不觉得他能够杀死楚某。”楚长歌笑道:“不过多个朋友多条路,楚某虽然不惧那黑帝,但日后之事兴许未必就会如楚某所想的那般如意,你若是能掺和一手,胜算无疑会大大增加。” 郇芪大笑道:“这才是你说这么多的真实用意吧,本神对你恨之入骨,你难道就不怕白白浪费唇舌,本神不会帮你这个忙?” 第三百零九章 棋子 楚长歌冷冷道:“看来你还是没听明白楚某的话,你不是在帮楚某的忙,而是楚某大发慈悲,想要救你一命。” 郇芪魔神冷笑不止。 “楚某给过你机会,若是你不想把握,那就算了。”楚长歌看向左右,道:“咱们走吧,就留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魔神在此地自生自灭吧。” 四人转身就要离去。 郇芪魔神忙道:“慢着!” 楚长歌笑了一笑,停下脚步,看向魔神道:“你还有何事么?” 郇芪魔神支吾半晌,才吭哧吭哧道:“你想要本神怎么帮……” 楚长歌面色一沉,转身又要走。 郇芪魔神大急道:“你想要本神做什么!” “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不是你在帮我,是我在救你的命。”楚长歌哼道:“蝼蚁尚且偷生,你虽然被封印在此,失去自由,但好在一条性命尚在,若是落到那黑帝手中,只怕这条性命也保不住了。” 郇芪魔神怒道:“全是废话!” 这魔神性子还真是急啊! 楚长歌面露笑意,不过这也说明自己的一番话确实是奏效了,这魔神害怕了! “你若想活得一条性命,其实倒也简单,那黑帝不是欲要将你解救出去么,那么就将计就计,你不妨且先虚以委蛇,表面不动声色,静待时机,待重要一刻,再给其雷霆一击。” “这算什么办法。” 魔神无比失望,嗤之以鼻。 楚长歌道:“依我推测,黑帝将你救出去,绝不会立刻就会将你杀死,而是会将你暂时囚禁起来,待到合适机会,才会要你性命。这期间你大可以表面上臣服于他,不要轻举妄动,让他放松警惕,等得他大意之时,再暴起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郇芪魔神冷笑道:“什么都让本神做了,你呢?你做什么?别再说是救我性命这等荒谬的空话了,如果你真能将那个存在轻而易举的解决,又岂能与本神同仇敌忾。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本神可以暂时委曲求全,甘为内应,那么你呢?坐享其成?若真是如此,本神宁愿真的豁出性命不要,也绝不让你屁事不做,便摘取胜利果实。” 楚长歌哈哈一笑,这魔神脑袋竟是变得灵光些了,只是也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莫非真的以为你能够杀死那黑帝吗?楚某不过是给你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而已。你若是愿意把握,你便可以留下一条性命,倘若从此洗心革面,不再残忍嗜杀,甚至楚某可以不再将你继续封印在这等暗无天日的地方;而你若是仍旧以这种态度和我谈话,那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你是死是活,于我何干,是你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楚某难道还要苦口婆心的规劝你不成么!” 见楚长歌满是不悦,又有要走的架势,郇芪魔神急道:“本神只是想知道,你想怎么对付那个存在!” 楚长歌淡淡道:“这个你无须知道,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不要在关键时刻踌躇不前即可,剩下的事情,自然有楚某一力应对。你若是听话,楚某可以保证,定然保你一条性命。” 郇芪魔神咬牙道:“就依你,但愿你记住此时此刻所说的话,否则若是本神没了性命,化作厉鬼,也决计不会放过你!” 楚长歌哼道:“混沌魔神也会化作厉鬼么?”说罢,自顾转身离去。 子桑玄空和常凌风连忙跟了上去。 弱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冷冷的望着郇芪魔神,声音也冷漠的充满杀意:“他的话,你都要不计代价的听从,否则那个存在即便不杀你,我也要将你毁灭,哪怕这次你再销声匿迹,我纵然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你,不死不休!” 郇芪魔神怒视弱水,眼神中似乎能喷出火来。 回到地面,子桑玄空便忧虑的道:“和魔神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前辈真的有把握不会发生什么变数吗?” 楚长歌摇头道:“这不是交易,魔神更不是什么虎狼,它别无选择,唯一能活命的机会,就是按照我的话去做。” 子桑玄空没再说话,但脸上神色依旧有些不安。 楚长歌叹道:“悬天之都实力太过于庞大,那黑帝更是深不可测,以圣火教的力量,根本难以阻止他们将魔神抢走,所以与其做无谓的争斗,不如将魔神放手给他们。魔神若想活命,自然会千方百计的逃脱悬天之都的魔掌,若是不想,也是无妨。” 子桑玄空不解道:“既然前辈并不认为魔神能够成什么气候,又何必浪费唇舌呢?” “未来的事谁也不清楚,虽然我自负定能将浩劫化解,但其中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也说不定。魔神只不过是一个棋子,若是能发挥作用,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是天意使然,强求不得。” “前辈筹谋深远,晚辈佩服。” 子桑玄空说罢,迟疑道:“那这魔神?” 楚长歌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一直坐镇圣火教,倘若悬天之都真的铁了要夺走魔神,拦是拦不住的,但也不能那般轻易地任由他们将魔神夺走,以免黑帝起疑。” 魔神终究是要逃脱出封印的,子桑玄空叹息道:“圣火教素来肩负看管魔神封印之责,可惜到了晚辈这一代……” 楚长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个世界即将就要大变天了,区区魔神又何足道哉,你不必自责,现在你这个教主应该做的,是如何在即将而来的劫难中保全圣火教的道统,如此方才是不愧对圣火教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子桑玄空点头道:“前辈的话,晚辈铭记在心,只是按照前辈所言,这场浩劫如此可怕,我圣火教如何才能幸免于难?” 楚长歌叹道:“我会尽力保全的,若是不能……”后面的话,却是没有再说。 且不说未来的浩劫究竟何等模样,何等恐怖,就说以悬天之都迄今为止显露出来的力量,若是真的要对天下众生不利的话,即便是他恢复全盛时期,也不敢轻言定能保谁安全无虞。 第三百一十章 淬炼元婴 悬天之都会在近期来抢夺魔神其实仅仅只是楚长歌的猜测,不过究竟是未雨绸缪也好,还是老谋深算也罢,楚长歌总之都是要在常羊山呆些时日的。 他要破境了。 境界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层一戳即破的窗户纸而已。 但是他不想过早的迅速恢复到巅峰境界,时机还不成熟,这样即便是水到渠成,再次成就道一,也就是比前世强盛分毫而已,没有什么质的改变,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而如今之所以要破镜,实在是积蓄盈满,他已然无法再在结丹境驻留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七日后。 他走出山洞。 闭关七日,远离凡尘熏扰,心无杂念,他丹田中那颗黄橙橙的金丹终于是四分五裂,元婴破壳而出,犹如破茧成蝶,骤然离体而出,在洞中飞旋许久,方才回到体内。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力量。 元婴境的力量! 就在他破镜的下一刻,天劫应声而至! 轰隆隆! 还是老一套,原本的晴空万里,此刻已被黑云所笼罩,压抑的就像是怪兽的血盆大口,意欲择人而噬。 不时雷电在其中闪逝,使得阴沉的天地间骤然一亮,透着一股子阴森恐怖。 不知从何时,暴风席卷而来,光秃秃的常羊山尘土飞扬,就连新建的宫殿楼阁亦似在不住地的颤动,仿佛即将就要被暴风撕裂。 楚长歌负手而立,昂首望天,黑衣猎猎鼓舞,薄唇微抿,坚毅的面容上撇去了素来的轻蔑无谓,而是有些郑重。 常羊山突然呈此天变异样,圣火教很快便炸开了锅。 当见到远方云端之下负手而立的那个黑色的挺拔身影,方才心中凛然一惊! 又是他!他又要渡劫! 这才过了多久,便再次破镜,不知楚长歌底细的圣火教教众无不是心中惊异。 但对于知其底细的,却是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不过却是有些担心。 子桑玄空仰望半空,叹道:“不知这次天劫威力如何,前辈能不能经受的住。” “教主放心,楚先生高深莫测,并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度过的。”常凌风说道。 这是安慰之言,实则楚长歌到底能否安全度过这场破境雷劫,他也是心里直打鼓。 上一次楚长歌破境时的恐怖场面,,时至今日他仍旧是记忆犹新,那等可怕无比的天劫实在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哪怕是子桑玄空所度的道一之劫也要望尘莫及,当时他就诧异不已,楚先生度的当真是结丹境天劫吗?不是激怒了上天,方才降下这等恐怖刑罚? 那一日楚长歌面对上天的嚣狂之态实在是他瞠目结舌,以至于不得不在心中怀疑,区区结丹境天劫,威力竟比道一之劫还要可怕,恐怕其中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没准就是楚长歌太过猖狂,连老天都敢肆意大喝,其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这才惹得上天震怒,降下不可思议的刑罚想要惩戒楚楚长歌! 不过即使当真如此,很明显那所谓的惩罚,到底是没能奈何得了楚长歌。 常凌风亦有些担忧的同时,不禁煞是期待,这次的天劫又是何等面貌?难道还会再降下一只大手,抑或是似能毁灭天地众生的光柱吗? 诺大的圣火教中,担忧楚长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 一个就是子桑灵儿。 当日楚长歌从地底封印中上来,便迫不及待的闭关去了,使得小丫头没来得及见上他一面,又不敢打扰他,只能苦苦等待。 如今终于等得他闭关出来,结果转眼间便乌云密布,雷劫接踵而至,蓄势待发,想起上一次楚长歌险象环生的经历,小丫头便不由得担心不已,瞪着清澈晶莹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天上楚长歌的黑色身影,默默在心中祈祷,祈祷上天网开一面,祈祷她的长生哥哥能够安然无恙的度过这场劫难。 而另一个,自然就是弱水了。 弱水虽然也很担心,但是还没到揪心的地步。 因为她压根就没将这雷劫放在眼里。 只消楚长歌发生危险,她便会断然出手。 楚长歌伫立在半空,仰视上空压抑可怖的云层,元婴倏然出窍,璀璨的金光顿时驱散黑云笼罩下的阴霾。 底下众人皆是吓得噤若寒蝉。 他是疯了吗! 元婴乃是修者的第二生命,其实很是脆弱,即便是平素,也很少有修者会轻易元婴出窍,将其暴露在外,更何况是眼下恐怖的天劫就在头顶上蓄势待发,楚长歌竟是胆敢毫无顾忌的元婴出窍,实在是令底下的所有人惊异之极。 “楚先生这是要做什么!”常凌风眼睛瞪得溜圆,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子桑玄空摇了摇头,说实在的,他也不知楚长歌此举究竟有何深意。 天下间任何修士,哪怕是道行奇高者,也不敢轻易将元婴出窍,而且还是在这等极其恶劣的环境之下,盖因一旦元婴被毁,不仅修者的境界会瞬时大跌,就连寿元也会因此而锐减,就算还留着一口气没死,只怕这辈子也都将是废人一个。 “雷劫……雷劫要降了!” 不知是谁突然慌张的大喊一声。 众人皆是一凛,目不转睛的望着上空。 云层压抑动荡,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加重,似乎下一刻就要降下可怕的神雷,而楚长歌却依然没有将元婴收回的意思。 轰! 突然,一道雷光劈落,直往楚长歌的头顶。 元婴首当其冲,顿时被雷光劈中! 许多人心下一沉。 元婴颇为脆弱,被神雷劈中,还不顿时涣散? 子桑灵儿更是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不过下一刻,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元婴依旧在楚长歌的头顶静静地漂浮着,而且金光更盛,如同烈阳一般,仔细看去,竟是雷光在体表乱窜,直到彻底被吸纳其中,元婴竟是壮大了三分。 嘶! 底下不可思议的声音接连响起。 他们终于明白,楚长歌为何要将元婴出窍了。 他这是想以神雷的力量,来淬炼元婴! 第三百一十一章 怒火 以雷劫力量,来淬炼元婴…… 这种事简直是众人闻所未闻。 不过仔细想想,此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稀奇,可发生在楚长歌的身上,众人随即竟是觉得理所当然。 究其原因,实在是上次楚长歌渡劫的声势委实骇人听闻,诡异的大手、眼睛接踵而至,楚长歌肉体都被轰的连渣滓都不剩了,却能匪夷所思的“复活”过来,而眼下元婴没有被神雷轰碎,又岂还值得大惊小怪? 一道神雷降下,楚长歌仍旧仰望那阴沉漆黑的云层,亦没有使元婴归体,他所度的雷劫,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可还从来没有点到即止的情况发生,每一次雷云都好像狂怒一般,肆意的倾泻着极端恐怖的力量意欲将他毁灭,奈何每一次都是无用之功,压根难以将他从这个世间抹去。 这次也不会例外,重头戏还在后头呢,这一点楚长歌无比笃定。 只不过会不会有什么新花样,不再是老一套,楚长歌就无从得知了,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仅仅如此吗?” 他冲天而问。 众人闻言不由得热血沸腾。 他又在向上苍挑衅了! 上次他就是这般仰首望天,言语不屑,结果苍天似被激怒,降下诡异的大手,以及恐怖无匹的光柱! 那这次呢? 上苍是不是仍然难以忍受,又要降下何等惩罚? 众人不由得有些好奇。 子桑玄空苦笑道:“前辈为何非要跟天劫过不去。” 常凌风叹道:“楚先生真乃……神人也!属下自问也算阅人无数,可像楚先生这般的,却是见所未见。” 子桑玄空微笑道:“你未曾见过楚前辈的巅峰之时,所以不知他的厉害,虽然即便是我也至今为止难以揣测前辈的真实修为,但料想这雷劫对于前辈而言,可能真的就是不堪一击吧,所以才这般狂傲以对,饱含不屑。” 常凌风奇道:“楚先生的巅峰之时?” 子桑玄空点头道:“相信在未来不久,你就会看到的。” 半空之上,见雷云迟迟不肯再度降下神雷,却又没有散去,楚长歌不耐烦道:“每次都是这般磨磨蹭蹭,难道你也是抱着好饭不怕晚的心思?有什么花样就全都招呼上来吧,反正对于楚某而言,都不过是小菜一碟。” 轰隆隆! 回应他的,是压抑的咆哮! 漆黑的云层仿佛被烈火燃烧一般,迅速变得殷红如血,忽然一只眼眸睁开,冷漠的望着他。 “又是老一套?”这只眼睛楚长歌很熟悉,正是原始神眼。 不过说是老一套,楚长歌能够感受到这次的原始神眼相比较于上次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次的力量更恐怖! 楚长歌旋即将元婴收回体内。 原始神眼的力量,恐怕元婴未必能够承受,还是谨慎些的好,元婴得到神雷淬炼,已然变得颇为强大,无须再去冒险。 他与云层中的原始神眼目光相对。 这只眼睛的主人毫无疑问,必然就是已经窃居天道的元始天尊。 此时此刻这只眼睛再度出现,就等同于元始天尊在注视着他。 区区元婴境雷劫,却这般声势浩大,明摆着是要将他毁灭。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不过楚长歌却是没有开口相问,如今已然化身为“老天爷”的元始天尊为何偏偏要和他过不去,每一次都似乎意欲将他毁灭方才善罢甘休。 对于他来说,有些事心照不宣即可,没必要非得挑到明面上。 反正日后恢复到全盛时期、或是更进一步后,三清道祖他都是要一一拜访的,尤其是元始天尊,为何屡屡这般杀意十足,怎么也得给个说法。 底下众人恐惧的望着天空上的原始神眼。 这只眼睛又出现了! 当日楚长歌度结丹境之劫时,这只眼睛就显现出可比可怖的威能,圣火教众人至今依旧记忆犹新,且心有余悸。 而这次这只眼睛再度出现在雷云之中,虽然没有立刻降下什么恐怖的力量,但是底下众人皆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只眼睛不动则矣,一旦力量爆发,将会比上次更加强大可怕! 弱水不由自主的紧颦柳眉。 这只眼睛,她也很熟悉。 同为混沌神灵,原始天尊的第三只眼睛,她岂能不识? 她终于是按耐不住,倏然飞上半空,与楚长歌并肩而立。 “原始。”她轻启朱唇,声音虽轻,却满是森然之意,“你敢杀盘古转世?” 也不知这只眼睛是不是就是元始天尊本人,云层中并没有响起回应。 原始神眼依旧冷漠。 三清道祖,举世共尊。 可众生尊崇畏惧,不代表弱水也是如此。 弱水冷冷道:“看来你是执迷不悟,想要与我为敌了!” 依旧没有回应。 只是那只神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弱水大怒,便要飞身而上,将那只眼睛击碎。 可是下一刻,原始神眼竟是先发制人,骤然射下灼热刺目的巨大光柱! “原始,你找死!”弱水满面寒霜,贝齿紧咬,旋即挡在楚长歌身前,冲天一拳挥出。 同为混沌神灵,弱水真身在此,而原始神眼仅仅只是元始天尊的一只眼睛而已,而且并非是全盛力量,如何能与弱水平分秋色? 轰! 恐怖的气息骤然席卷天际,云层中那只眼睛下一刻便被轰的消失不见,乃至赤红的云层亦被轰出一个偌大窟窿! 见弱水身形一动,显然是还要有所动作,楚长歌这段日子对她也算是了解,知道她这是要紧跟着去找元始天尊本人算账,连忙将她的手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原始敢杀你,我便杀他!”弱水气的胸口起伏。 楚长歌微笑道:“他杀不了我,如果能杀,他早就杀了。” 弱水依旧怒气不减分毫道:“不管能不能杀你,只要他对你动了杀心,他就得死!” 被她如此维护,楚长歌着实受之有愧,苦笑道:“你放心就是,待我恢复巅峰之时,要算账的存在里面,黑帝都得退居其后,第一个就是这元始天尊,”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误会 听得楚长歌打算来日亲自找元始天尊算账,弱水方才不再固执己见,勉强哼道:“倘若这期间他再敢找你麻烦,即便是上天入地,我也要将他揪出来,挫骨扬灰!” 楚长歌当然不会怀疑弱水此话的真实性,不由暗暗流汗,受宠若惊啊,也不知日后真相大白,弱水得知自己并非是盘古转世后,会撕破脸到何等程度,可别生死相向才好。 原始神眼被弱水一拳轰碎,连同劫云也渐渐随之散去,又恢复万里晴空如洗,艳阳高照。 底下众人此时此刻无不是震惊万分,瞠目结舌。 原以为楚长歌傲然向天,不屑大喝,并且老天还奈何他不得,已然是匪夷所思,可谁知弱水更是厉害,竟是一拳直接将劫云给轰散了…… 众人不禁更是不可思议。 常凌风震惊道:“楚先生身边的这位姑娘也未免太过厉害了些……怪不得先前口口声声说只要她在,无论是谁来也动不了咱们圣火教分毫,如今看来,此话果然不虚,这等惊世骇俗的修为,实在是无法揣测,令人胆寒!” 子桑玄空深以为然道:“这姑娘确实是高深莫测,如此恐怖的手段,看在楚长歌的面子上,定能保本教平安无虞。” 见楚长歌和弱水飞身下来,子桑玄空连忙迎了上去,常凌风紧跟其后,一边走,一边笑呵呵的拱手道:“先生不费吹灰之力便度过天劫,臻入元婴境,真是可喜可贺!” 往这边焦急而来的还有子桑灵儿。 先前见那只恐怖的大眼再次出现,上次楚长歌被轰的尸骨无存的画面不由自主的在小丫头的脑海中浮现,不由得花容失色,担忧之极,恨不能上去以身代之,但见弱水一拳将原始神眼击碎,劫云随后烟消云散,这才放下心来,但同时心下一动,这厉害到堪称恐怖的女子是谁? 楚长歌这次来常羊山带着一位陌生女子,子桑灵儿早就从常凌风的口中知道一二。 只不过这女子姓甚名谁,出身来历,更重要的是,与楚长歌是何关系,常凌风一概不知,这七日间楚长歌一直闭关,而弱水静居客房,寸步不出,子桑灵儿更是无从得知。 她没来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股涩然之意旋即涌上心头,随着往楚长歌这边走的越近,内心便越是忐忑。 直到她走到不远处,看到楚长歌紧紧拉着那不知名女子的手,委屈、失落、嫉妒、愤怒等各种情绪顿时纷至沓来,骤然在心中爆炸开来,难受的她差点踉跄跌倒,勉强站稳脚步,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眶一红,泪水突然汹涌而下。 “灵儿!”楚长歌注意到了小丫头,面露惊喜。 子桑灵儿没有说话,怔怔的望着他,俏脸满是悲伤之色,泪如雨下。 楚长歌虽然素来不是很懂女孩儿的心思,但却不是傻子,随即恍然醒悟,连忙松开握住弱水的手,刚要开口解释,灵儿却已是忽然宛如崩溃一般,嚎啕大哭,转身就跑,眨眼间便已消失在幽深地回廊之中。 “咳咳!”子桑玄空干咳两声,有些无奈。 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如果是旁人惹得他的宝贝孙女这般流泪,他定然要将那人剥皮放血、挫骨扬灰亦难解心头之恨。 可是眼下惹子桑灵儿哭泣而去的明显是楚长歌。 他只能暗暗叹息。 灵儿显然是误会了,否则断然不会大哭而去,这一点楚长歌心知肚明,可碍于弱水还在身边,不好立时追上去解释。 谁知道弱水会不会因此而打翻醋坛子。 弱水若是发起火来,后果未免太过于严重,届时莫说是灵儿那小身板了,怕是这整个常羊山都能翻个底朝天。 楚长歌暂时还不敢惹她,有些事还是得避讳些的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客房,弱水径直同楚长歌回屋,楚长歌刚刚坐下,也不知是不是世间女子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生灵皆是直觉准确的可怕,旋即开口问道:“那小丫头喜欢你?” 楚长歌一凛。 弱水看出来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急忙看向弱水,见弱水此刻并无什么愤怒神色,相反甚是平淡,有些一时摸不清弱水究竟是何想法。 “是。” 他只能实话实说。 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还不如坦诚交代。 弱水默然。 “你生气了?” 她不说,楚长歌可不能不问。 弱水咬了咬下唇,微微点头。 楚长歌不由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棘手,总不能昧着良心去欺骗弱水说自己对灵儿那小丫头没有一丝情意,她喜欢自己不过是她一厢情愿吧? 可若是不这么说,以弱水动辄就要杀人取命的性情,会不会对灵儿不利? 楚长歌难住了,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滋味是最不好受的,因为你永远不能偏袒另外一个。 尤其其中一个是弱水这等混沌神灵。 若是他巅峰之时,自然不怕直言相告,哪怕会因此触怒到弱水,他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可现在不一样,弱水要是真的吃醋,欲要对灵儿不利,他自问暂时还没有能够将灵儿保全下来的能耐。 好在弱水似乎并没有不将灵儿杀死誓不罢休的意思,而是叹道:“你喜欢她吗?” 楚长歌被问住了。 其实答案很简单,喜欢,与不喜欢。 只是他也不知该选择哪一种答案。 不过很明显,回答说喜欢,可能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 可是,他又不想昧着良心说不喜欢。 小丫头对他痴心一片,他是知道的。 他又不是铁石心肠,岂能不心生感动? 所以就算是这间屋子里只有他和弱水两个人,任何话都传不出去,他也不忍心说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他只能保持沉默。 弱水何等聪明,顿时便心知肚明,只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为何自己还要固执的再问一遍。 “你喜欢她吗?” 第三百一十三章 喜欢 屋子里一时陷入寂静。 弱水静静地看着楚长歌。 她已经猜到了答案,但还是想听楚长歌亲口将这个答案说出来,亦是心下隐隐有些期盼,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楚长歌说的会是另外一个回答。 只可惜这到底只是她的期盼,不会变成事实。 事实无法改变。 楚长歌也不想否认。 “喜欢。” 这是楚长歌的答案。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亦无愤怒如狂,更没有立刻夺门而出,去将灵儿这个情敌手刃。 弱水娇躯微微一晃,脸色变得惨白。 虽然明知弱水真正在意的不是自己,而是盘古大神,这般反应,亦是因为误会自己为盘古转世,楚长歌见状却依旧不免觉得心中一痛,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弱水的香肩之上。 这一瞬之间,弱水那双似乎因为心如死灰而黯淡无光的眸子重新绽放出动人心魄的美丽光彩,眼眶红了一圈,泪花在里面积蓄,眼看着就要流淌下来。 “我也喜欢你。” 楚长歌不禁脱口而出道。 说完他便后悔了。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他也不知为何会不由自主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难道仅仅是因为见不得弱水这般伤心吗? 他自己也摸不着头脑。 弱水终于是泣不成声,猛然投入他的怀抱之中,呜呜大哭起来。 混沌神灵再是恐怖强大,终究也还是一个女人啊! 唉! 楚长歌心中深深一叹,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轻轻拍了拍弱水的后背,苦笑道:“别哭了,堂堂混沌神灵,竟然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掉大牙?” 弱水忽然从他的胸膛抬起头来,美丽的脸庞距离他的脸不足一寸,鲜红欲滴的诱惑下唇忽然被贝齿咬住,沉默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虽然是盘古,但是却已经不是彻彻底底的‘你’了,所以,你若是真的喜欢那丫头……”似乎有些犹豫。 “什么?”楚长歌大脑一片空白。 弱水叹道:“那便收了她。” 楚长歌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得寻思过味儿,旋即又是一愣。 弱水顺势坐在他的腿上,将他紧紧抱住,幽幽道:“我虽不喜你钟情于她,只是事已至此,我又能怎样呢?当你说出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将那小丫头杀了,让你再也见不到她,让你从此只钟情于我一个,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我等虽为混沌神灵,亦有七情六欲,否则我也不会这般爱你了,而你想必也是断然不会容忍我杀死那小丫头的。我又怎能违背你的心意呢?只要你依然爱着我,那就够啦,别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不要再离开我了,盘古……” 楚长歌眼睛有些发涩,弱水的这声盘古,竟是没有让他再产生丝毫抵触,反而令他有些身临其境,仿佛真的代入其中,强笑道:“不会的,不会再离开你了。” 弱水痴痴的望着他,忽然俯首而下,忘情的吻在他的唇上。 这般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坐在身上,就算是佛祖也得动心,何况旁人? 他早就忍耐多时,这一刻,顿时血液倒流,差点头颅炸开,恨不得立刻将弱水狠狠地揉碎,与自己合二为一,再也不分彼此,不过仅有的一丝机智,终究是让他没有将这种禽兽行为付诸于行动。 弱水显然也没想更进一步,亲吻片刻,便分离开来,脸颊轻轻蹭着楚长歌的脸,咯咯笑道:“这无尽岁月以来,我虽在地底之下一直守护你的尸骨,但闲暇之时,也曾以神识感应世事,知道后天生灵表达爱意,不似我们这些先天生灵含蓄内敛,皆是热情炽烈,如胶似漆,而如今你转世为人,应该也喜欢这样的女子吧?” 楚长歌哪敢回答“不喜欢”三个字,若是厚此薄彼,这不是明摆着要弱水大开杀戒么,连忙说道:“喜欢。” 弱水抱着他的脖子,痴痴道:“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变作任何样子。” 楚长歌慌忙点头,就这般静坐良久,然后落荒而逃。 因为他怕会忍不住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举动出来。 逃离原本属于自己的房间,楚长歌在圣火教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也不知到底想要往哪里去,满脑子都是弱水痴痴的话语,以及她身上那股沁人心脾的淡淡幽香,还有那饱含挺翘的浑圆,鲜红欲滴的嘴唇,动人心魄的湛蓝双眸…… 呸! 楚长歌忽然摇了摇脑袋,不顾形象的冲地面啐了一口。 他是在唾弃自己。 好歹也是众生尊崇敬仰的楚尊上,结果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这等暧昧之事,渐渐更是要往龌蹉发展,他只觉羞愧不已,多年来的道真是都修到狗肚子里了! “楚长歌啊楚长歌,她爱的是盘古大神,而不是你!你若是将计就计,还算是个人么!” 他连连叹息。 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忽然只听耳旁有人诧异道:“楚先生为何叹气?” 他转头一看,只见常凌风走了过来。 “没事。”他摇头苦笑。 常凌风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楚长歌奇道:“常月使有话要说?” 常凌风叹了一声道:“楚先生该去看看灵儿,即便是有些话难以启齿,可终究还是要讲清楚的,也好绝了她的念想,如此一来,她虽然难免一时之痛,总比痛苦一辈子要好的的多。” 楚长歌怔怔道:“灵儿她……” 常凌风道:“灵儿对先生可谓是痴情不已,原本常某只是以为灵儿不过是图一时新鲜,可自那日先生被掳生悬天之都,她便茶饭不思,终日在你离去的那个地方偷偷流泪,渐渐变得消瘦憔悴,常某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心里也颇不是个滋味,可同时却也知道,灵儿这丫头,对先生已经是情根深种而不可自拔了。” 楚长歌眼角发涩,灵儿那丫头,总是能让他感动的一塌糊涂。 第三百一十四章 出现 夜空深邃,星辰罗列,光怪陆离,半轮皎月撒下淡淡的光辉,将僻静幽深地的庭院照亮。 子桑灵儿坐在窗前,一手拖着下巴,白皙俏丽的脸上仍还挂着几条泪痕。她呆呆的望着夜空上的月亮,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悲伤之意,看着看着,眼圈又开始微微泛红,泪水止不住的打转。 “长生哥哥……”她痴痴的喃喃道,忽然泪流满面,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值得愤怒的事情,猛的随手抓起身边的一只翡翠龙纹花瓶摔得粉碎,又是梨花带雨,大哭不止。 楚长歌刚刚走进庭院,便听哭声传来,不由得心中一疼,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听得门扉打开,子桑灵儿连忙止住哭声,抹去眼泪,向楚长歌看去,一见是他,顿时神色变得冰冷,赌气背过身,不再看他,漠然道:“你不去陪着那个狐狸精,来我这里做什么。” 楚长歌摸了摸鼻子,哑然失笑,说道:“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子桑灵儿哼道。 楚长歌叹道:“我与她其实是误会一场,不管你信与不信,而事实就是如此。他将我误认为他人转世,故而才对我那般关心顺从,而我无法解释清楚,又顾虑一些原因,只能任由这个误会暂时持续下去,不过总有一日,这个误会终究是会解开的。” 说起哄女孩,楚长歌实在是没有什么经验,就连费心解释,听上去亦是有些抓不到重点,甚至是语无伦次。 不过子桑灵儿显然是很好哄的,闻言冰冷的面色瞬时间冰溶雪消,隐隐浮现一丝窃喜之意,但还是装作愤懑道:“既然是误会,就该保持距离,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两个手拉着手……成何体统!” 楚长歌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丝毫不懂女孩儿心思的门外汉了,听小丫头的话语虽然饱含怒意,但已没有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想来应该是消了些气,连忙趁热打铁,说道:“今后一定注意。” 子桑灵儿道:“不是注定,是一定,你是……” 话说一半,却没了下文。 楚长歌踌躇在原地,不知再说些什么。 只听小丫头忽然道:“你过来。” 楚长歌赶紧走到她的身边,下一刻,便被她转过身将腰搂住,小脑袋贴在肚脐处,流泪道:“你是我的,长生哥哥。” 女人一旦认真的说起情话来,就犹如这世界上最锋利的匕首,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能轻易地刺破。 何况楚长歌心肠软的很,闻言深深一叹,将小丫头反手搂住,摸了摸她的秀发。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子桑灵儿显然有些猝不及防,没有想到,神色微微一怔,不过旋即便喜悦万分,内心被幸福所填满。 “这么晚了,我再久留多有不便,明日再来看你。”楚长歌轻轻说道。 子桑灵儿点点头。 翌日。 旭日东升,常羊山晨雾缭绕,空气中透着微微的寒意。 还没等得楚长歌出门而去,子桑灵儿就已兴高采烈的来到他的客房。 不过与子桑灵儿一齐到的,还有残月使常凌风。 “悬天之都出现了!” 常凌风进门便说出这么一句话。 楚长歌急忙走出房门,向天上望去。 同时被惊动的,还有弱水,同一时间走出门来。 只见一座宫城,静静地悬浮在上空,天门之前,隐隐站着数人。 那几个人都是老相识了,赤阳子淮阴子二道,不戒和尚,李青灵,再就是叶观止。 早就料到悬天之都会再次莅临常羊山,楚长歌也不意外,问向一旁的常凌风道:“什么时候来的?” 常凌风道:“就在刚刚。” “玄空呢?” “老教主在神火殿那边。” “走。” 到得神火殿,子桑玄空早已等候多时。 “前辈。”子桑玄空道。 楚长歌点点头道:“你现在就去地底封印,这里交给我。” “前辈一定要小心。”子桑玄空随即带着常凌风还有诸多教中好手急慌慌往地底封印而去。 这时,只听得空中响起声音道:“又是楚尊上,您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说话的是淮阴子。 “尔等先闯地府,又来常羊山意欲何为?”楚长歌明知故问。 做戏要做全套,即使已经打算让这几个家伙将魔神抢走,可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拱手相让,场面话还是要说几句的,否则黑帝就算是个傻子,恐怕也能瞧出其中有诈。 不戒和尚笑容可掬,说道:“我等是为此地的魔神而来,还望尊上高抬贵手,让我等将魔神带回去交差。” 楚长歌淡淡道:“这只怕不行。” 李青灵哼道:“凭你如今这点微末修为,也敢大放厥词,若非帝君有言,你早就被小爷灭的连渣滓都不剩了!还有这圣火教,在世俗或许堪称底蕴深厚,可在小爷眼中,皆同蝼蚁一般,谁能挡得住小爷带走魔神?” 他一如既往地目中无人。 只不过这次,他轻蔑讽刺楚长歌,可实在算不上明智之举。 因为弱水就在楚长歌的身旁。 “找死!” 听得这小子胆敢对楚长歌这般不敬,以弱水的性子岂能视若无睹,随即面色一冷,屈指弹出一道水光,直冲悬天之都上的李青灵而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悬天之都众人尽皆面色大变! 说时迟,那时快,水光骤然已经掠止身前,李青灵慌乱生出的护体罡气脆弱不如一张白纸,顿时便被破开,水光径直将他的胸膛轰出一个血洞! 他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旁几人尽皆是倒吸一口寒气,骇然望向弱水。 混沌神灵! 叶观止沉声道:“将他带回去疗伤。” 淮阴子闻言连忙应诺,连忙抱着生死不知的李青灵消失在天门前。 弱水淡然道:“我不知尔等何人,可若是胆敢逾越雷池半步,抑或出言不逊,他就是下场!” 混沌神灵的气场可不是一般的惊人。 哪怕是叶观止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第三百一十五章 做戏 “这就是帝君所说的那个混沌神灵么!” 他心里想道。 不戒和尚一向憨厚含笑的胖脸,此刻也不禁满是沉重之色,叹道:“早知今日竟会遇到混沌神灵这般棘手的存在,当初来此抓楚长歌时,就该顺道将魔神带走。” 他诧异万分,只觉不可思议道:“这混沌神灵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何这般维护楚长歌?” 他的疑问,也是叶观止和赤阳子的疑问。 赤阳子道:“这混沌神灵高深莫测,贫道自问不是她的对手,不知不戒大师、叶真神可有把握将其击败?” 不戒大师连忙摇头。 叶观止没说话,不过很明显,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赤阳子道:“如果帝君不出手,看来今日我等要铩羽而归了。” “未必吧。”叶观止淡淡道:“这混沌神灵虽然厉害,可我等若是避其锋芒,转而屠杀这里的圣火教众,难道楚长歌还会视若无睹不成?” 不戒和尚担忧道:“谁知道楚长歌会不会在意这些蝼蚁的性命。在地府时秦广王身为阎罗,有守护地府之责,方才会投鼠忌器,可像楚长歌这般可怕的存在,恐怕以这些蝼蚁的性命相要挟,无法令其就范。” 叶观止摇了摇头,转而对下方道:“原来是混沌大神,我等未曾认出,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海涵。” 弱水懒得理他,没有说话。 楚长歌笑道:“怎么,尔等还要带走魔神么?” 叶观止道:“那是自然,帝君之命,怎敢违背。” 楚长歌奇道:“你们凭什么?” “当然是凭这常羊山上,不止只有楚尊上和这位混沌大神,还有无数圣火教教众,我等固然奈何不了二位,可若是想杀其他人,实在是轻而易举。”叶观止也算是真小人,这等威胁之言,说的却是光明正大,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楚长歌笑了一笑,叶观止算个人物,只是也着实太高估自己了。 弱水若是出手,只怕这三人连屠杀圣火教弱小的时间都来不及,就会全都顷刻伏诛。 她可是力量直追盘古大神的混沌神灵! 不过这个事实楚长歌自然是不会说的,他正想找个理由将魔神送出去呢,岂料叶观止这就替他想好了,当即佯装为难之色,默然不语。 叶观止道:“楚尊上思虑的如何?那魔神与尊上非亲非故,尊上又何苦为其耗费心神,若是因此搭上这常羊山上的无数性命,恐怕尊上也要心中不忍难安吧?不如做个成人之美,将魔神交给我等,如此彼此相安无事,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楚长歌道:“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真是颇深啊。” 叶观止不置可否。 楚长歌叹道:“确实如你所言,楚某与魔神非亲非故,尔等将他带走,又与楚某何干?若是因此而搭上无数性命,楚某必定自责不已。” “尊上悲天悯人,宅心仁厚,在下佩服。”叶观止问道:“尊上这是答应了?” 楚长歌点头,说道:“不过楚某有一个条件。” 叶观止道:“请说。” 楚长歌看向赤阳子,淡然道:“这妖道曾经在圣火教中大开杀戒,欠下累累血债,尔等若想带走圣火教所看护的魔神,便将这妖道留下来作为补偿吧。” “什么!”赤阳子面色大变,冷冷道:“你做梦!” 叶观止摇头道:“这恐怕不行,楚尊上的这个条件,请恕在下不能答应。” “你真的不答应?”楚长歌皱着眉头道。 叶观止点头。 楚长歌嗤道:“区区一个妖道,与魔神孰轻孰重,想必在你心中已有定论了吧?不必试图挑战我的底线,若想带走魔神,便将这妖道留下,否则的话……” 叶观止迟疑起来。 见叶观止竟是开始犹豫,明显是被楚长歌说动了,赤阳子退后几步,森然道:“叶真神,你想做什么!若是帝君知道你这么做,一定不会轻饶你的。” 他不说还好,这一开口,叶观止再不迟疑,道:“只要能顺利完成六道轮回,莫说是你,就算是悬天之都全军覆没,帝君也不会皱皱眉头,赤阳子道兄,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说罢,大袖一挥,一张大网倏然出现,向赤阳子的身上罩落! 赤阳子凝火成刀,猛然将大网劈得七零八落,怒喝道:“叶观止!” “聒噪。”叶观止摇摇头,大手一张,下一刻便将赤阳子擒在手中,施以禁制,令其无法动弹,转瞬后便丢下悬天之都,坠落到楚长歌的脚下。 同为八神一佛,赤阳子在叶观止的手下,却是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 不戒大师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虽然依旧含笑,但额头上却是不可抑制的沁出一粒粒汗珠。 他丝毫不会怀疑,倘若楚长歌要的人是他,叶观止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给丢下去。 “楚尊上,你要的人叶某已经给你了,魔神呢?”叶观止随后便道。 楚长歌点头道:“你随我来。” 叶观止旋即掠身而下,随楚长歌前往地底魔神封印。 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有恃无恐,还是压根就没有心生提防,叶观止貌似丝毫不怕其中有诈,径直随楚长歌通过空间传送法阵到了地底。 此时子桑玄空还有常凌风等颇多圣火教高手环绕在法阵之外,见到叶观止,俱是如临大敌。 子桑玄空佯装惊异道:“前辈,这是……” 楚长歌道:“此人送给我一份大礼,所以便将魔神交给他带走吧。” 子桑玄空、常凌风知道楚长歌的计划,可此间圣火教的其他人却是不知,闻言无不是大惊失色,急道:“不可!” “看护魔神,不得使其冲出封印,危害人间,是为本教祖训,岂能交由此人带走!” 子桑玄空装作迟疑道:“这恐怕……” 楚长歌道:“他交出了当初在这里杀戮无数的那个道士。” 子桑玄空面色一怔,旋即涌上怒色。 他这辈子最想杀的人,就是赤阳子。 此刻听得楚长歌的话,如何还有心思演的下去? “那狗贼在何处?” “就在上面。” 子桑玄空看向左右,以绝对的口吻冷冷道:“我们走。” 第三百一十六章 脱困 圣火教众人旋即走得一干二净,只留楚长歌和叶观止在封印前静静伫立。 血泊中的郇芪魔神恶狠狠的看着叶观止,此时心下对楚长歌所说的话再无丝毫怀疑。 叶观止同样也在看着郇芪魔神。 楚长歌道:“这魔神楚某可以任由你带走,只是凭你一己之力,能够将它顺利的带回悬天之都吗?” 叶观止明白楚长歌的意思,这魔神源自混沌,虽然被镇压在这地底下无数岁月,即便已然虚弱不堪,不复全盛时期,想必亦是不能以等闲视之,凭他的能耐,打开封印之后,恐怕未必就能将其降服。 “叶某既然敢来,只要楚尊上莫要插手,这魔神就算是插翅也飞不出叶某的掌心。”叶观止颇为自信。 郇芪魔神无比桀骜,虽与楚长歌有言在先,可此刻受到这般轻视岂能容忍?顿时暴跳如雷,狂怒道:“卑微的蝼蚁,竟敢在本神面前大放厥词,只要你敢放本神出来,本神定要将你生吞活剥,嚼的渣滓都不剩!” 叶观止向来不是好打嘴仗的,面对郇芪魔神的狂怒,一言不发,兀自围绕封印探查一圈,然后手中多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不过巴掌大小,表面锈迹斑斑,裂纹横生,如似废铜烂铁一般,然而被他反手握住,随即一挥,青光划过,封印竟是猛然被割出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痕! 这封印何等坚不可摧,从郇芪魔神这等混沌生灵被困在其中无数岁月却始终难以逃脱出来便可见一斑,哪怕是苏流水知道封印之秘,使尽浑身解数毁去石碑上的咒文,也不过是让封印有所松动而已,而这把形同废铜烂铁的匕首,竟是随便一挥,便将封印割出裂痕,委实是不可思议! 郇芪魔神双目瞪圆,眼睁睁的看着它拼了老命都无法冲破的封印竟然出现了裂痕,身躯都不由得剧烈颤抖,也不知是为即将逃出生天而兴奋,还是惊骇于叶观止手中那把匕首的恐怖威力。 “此乃神匕‘朔光’,专破封印禁制,帝君赐下此物,就是为打开魔神封印。”叶观止解释道。 他解释的对象显然不会是即将就要沦为刀俎的郇芪魔神。 楚长歌点点头道:“怪不得你这般自信,原来是有备而来,此匕确实非同凡响,只是……” 话没说完,叶观止便淡淡道:“为保万无一失,帝君共赐下两件宝物,这朔光神匕是为破开封印而用,至于使魔神就范之物,楚尊上待会就能看到了。” “哦?那楚某可等着大饱眼福了。”楚长歌笑了笑,郇芪魔神如今虽然颇为虚弱,可若是假戏真做,恼羞成怒发起狠来,断然也是惊天动地,这世间不知有何物能将其制服? 叶观止没有片刻停顿,在封印上割了上百次,封印渐渐裂痕遍布,即将便有破碎之虞。 郇芪魔神猛的从血泊中站了起来,狞笑道:“看来本神许久不曾出世,使得你这般蝼蚁竟亦胆敢这般轻蔑本神,割吧,割吧!待封印破开,作为回报,本神会将你嚼成碎末,吞入腹中,将你的灵魂锁在本神这具完美无瑕的躯体之中,这样你就可以时时刻刻的感受到本神的强大,在未来永无穷尽的痛苦岁月中默默忏悔。” 封印即将就要破碎,郇芪魔神激动已极,它已经在这里数十万年了,无时无刻不在绝望中度过,眼下终于能够脱困而出,恢复自由,岂能不欣喜若狂! 它仰头哈哈大笑,震得身下的血泊砰然飞溅,绑在身上的锁链开始寸寸崩断! 叶观止对郇芪魔神的威胁只作未闻,依然自顾一丝不苟的割着封印,待到他割到第一百二十三次的下一刻,封印终于是轰然溃散,郇芪魔神身上的锁链悉数断裂,哗啦啦全都砸在了血泊之中。 “哈哈哈!吾终于脱身矣!” 郇芪魔神狂喜大笑,旋即马不停蹄,冲向叶观止! 它对楚长歌的话现在是深信不疑,但却是反悔了,自衬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最好现在就将叶观止杀死,然后龙跃大海,肆意逍遥,从此慢慢享受美味的众生! 叶观止巍然不动,紧跟着伸出右手,掌心出现一朵黑色莲花。 莲花代表着至高无上,因为凡是臻至道一之巅者,都会应运而生出一朵本命莲花。 这朵莲花显然不是叶观止的,因为叶观止虽然厉害,距离道一之巅仍旧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毫无疑问,这是黑帝的本命莲花! 道一巅峰者的本命莲花,颜色各异,但这般漆黑如墨的,普天之下,却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楚长歌一看就知叶观止手中这朵本命莲花的真正主人是何许人也,不由在心底暗暗震惊,黑帝为成功抓到魔神也是下了血本了,竟然连本命莲花都动用了,由此亦可见黑帝对叶观止委实信任无比,需知倘若叶观止怀有二心,只消将这黑莲想办法毁灭,哪怕黑帝是不朽,恐怕也得元气大伤。 郇芪魔神顷刻之间便已掠到叶观止身前,张开粗糙如蒲扇似的大手,裹挟着恐怖的威能,便要往叶观止的头顶罩落。 叶观止依旧是云淡风轻,连眼皮都没有眨上一眨,右手轻轻拖起黑莲,瞬时间黑色的光芒将整个地底混沌掩盖,只听得郇芪魔神惊恐痛苦的大吼声撕心裂肺,持续许久,方才戛然而止。 黑暗如潮水退却,全都被吸纳于黑莲之中,而郇芪魔神却是已然不见踪影。 “告辞。”叶关系淡然说道,随即打破空间壁垒,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楚长歌如释重负的笑了一笑。 计划还算圆满,暂时没有出现什么纰漏。 至于未来魔神是否会如事先说好的那般,静静寻找时机,在某个时刻突然发难,给予黑帝雷霆一击,楚长歌也不敢非常的笃定。 不过其实他也没有报多大希望,即便是郇芪魔神遵守承诺,也未必就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想要化解这场浩劫,还是得自己强大起来啊! 楚长歌摇了摇头,紧跟着离开地底封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报仇 回到地面,这边赤阳子已是被五花大绑,被锁在了一尊大鼎上。 并不是子桑玄空对其恨之入骨,不想将这妖道立刻结果,打算折磨一番,而是属实是一时难以将赤阳子杀掉。 赤阳子的修为在道一三境巅峰,已成金仙,纵然是被千刀万剐,肉体伤痕累累,乃至支离破碎,灵魂依旧是不死不灭,即便只剩一颗头颅,也能吊着一口气而存活下去。 更何况哪怕是子桑玄空亲自出手,也无法将赤阳子这具金仙之躯毁去,想要将其彻底杀死,更是难如登天。 赤阳子浑身伤痕累累,金血淋漓,见圣火教众人始终难以奈何的了他,终于不再沉默,冷笑道:“贫道乃是金仙,而尔等皆不过是凡夫俗子,也敢蚍蜉撼树,妄想弑仙?” 目光落在子桑玄空的身上,轻蔑之色更重,道:“子桑教主,你战力惊人,几乎能与贫道平分秋色,可惜,你没有迈过那一线,终究亦是凡夫俗子,想要杀贫道,无异于痴人说梦!” 日思夜想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大仇人眼下已然是砧板上的鱼肉,可是却无法将其剁成碎末,子桑玄空面色阴沉,冷哼道:“落入本教主手中,你这狗贼还在痴心妄想能够得以幸免么?金仙又如何?长生不老,不代表无法杀死!我总会有办法砍下你这狗贼的头颅的!” 赤阳子不说话了,只是脸上的不屑神色更重。 楚长歌刚一回来,便见这道士目中无人,有恃无恐,不由嘿然一笑,慢慢走了过来,道:“让楚某瞧瞧,是何等厉害存在,竟敢说他人为蚍蜉?世间谁人能不死?区区金仙之境,也敢口出狂言。” 赤阳子目光一扫楚长歌,泰然自若的面容顿时沉了下来,他可以小觑圣火教的任何人,可却不敢轻视楚长歌。 他是六百年前的人物,与淮阴子僻居深山,潜心修道,故而声名不显,后折服于黑帝的恐怖力量,就此俯首称臣,加入悬天之都。 而楚长歌作为黑帝最为看重的“棋子”,他难免会多加注意,知道楚长歌巅峰时期无比恐怖,倘若没有黑帝的存在,可以说是无敌于古今未来也不为过。 道一三境,在楚长歌的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楚长歌口出轻蔑实在是理所当然之事。 圣火教所有人都奈何不了他,不代表楚长歌也不能。 即便楚长歌现下还未恢复至全盛时期,仅仅只是弱小的结丹境界,赤阳子依旧心里直犯嘀咕,惴惴不安。 眼瞧前辈出头,子桑玄空不禁喜出望外。 “长生哥哥,求求你,帮我杀了这狗贼!”子桑灵儿眼中泪光闪烁,咬牙切齿。 小丫头的父母皆为赤阳子所杀,对这个道士可谓恨之入骨,想要杀其之心,丝毫不亚于她的老祖宗子桑玄空。 楚长歌点点头,缓步走到赤阳子身前。 弱水问道:“用我帮忙么?” 楚长歌笑道:“不必,杀鸡焉用牛刀。” 赤阳子被激怒了,凶狠说道:“楚长歌,贫道知你厉害,可你再是厉害,如今却也不过是结丹境界而已。结丹境修士,也想妄图弑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楚长歌叹道:“看来你还真是高估自己了,金仙有什么了不起,别说是区区结丹境修士,就算是一个能拿的起刀的幼童,也能轻易地将你碎尸万段。” 赤阳子哈哈笑道:“真是荒谬,楚长歌,你是在说笑吗?” “是不是说笑,你一试便知。”楚长歌看向子桑玄空,道:“魔神的那口刀呢?” 子桑玄空露出恍然之色,紧绷着的面容终于是泛起笑意,说道:“晚辈怎的没想到。”随即手掌一翻,魔刀赫然在手,诡异不详的气息瞬时间弥漫开来,令周围的人感到心悸不安。 赤阳子顿时变了颜色。 这口刀他算得上是刻骨铭心,当日子桑玄空能够凭借道一二境的修为,和他斗得难解难分,这口可怕的刀可谓功不可没。 “此刀乃混沌魔神之兵刃,乃先天神兵,赤阳子,你觉得你的金仙之躯,能够扛得住几刀呢?”楚长歌道。 眼见子桑玄空握住这口魔刀,赤阳子便知今日是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他也算是个人物,没有想象中的的惧怕沮丧,反而是哈哈大笑道:“枉贫道对帝君忠心耿耿,这些年来鞍前马后,赴汤蹈火,结果却落得这般下场!是贫道有眼无珠,如今沦为鱼肉,任人宰割,也是咎由自取!来!废话少说,给贫道一个痛快!” 这道士竟还颇有些骨气,楚长歌摇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乍见以往未曾见过的力量而附庸俯首,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虎作伥。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说的没错,你有今日这般下场,纯属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赤阳子凄然而笑。 “狗贼,纳命来!” 子桑玄空早就等得迫不及待了,随即睚眦欲裂,爆吼一声,魔刀向赤阳子当头劈下,顿时金血飞溅,赤阳子被劈成两截,连灵魂也被毁灭。 终于大仇得报,子桑玄空仿佛失去了浑身力气,踉跄向后退了几步。 “教主!” “老祖宗!” 子桑灵儿和常凌风连忙将他扶住。 “无妨。”子桑玄空勉强站稳身子,将魔刀收了起来,望着赤阳子的尸首,冷冷说道:“将这狗贼的尸体丢出去喂狗。” 几个教众闻声将赤阳子的尸首抬走了。 “前辈,晚辈我……”子桑玄空看向楚长歌,铁骨铮铮的魔教教主,此刻不禁老泪纵横,腹中有千言万语,可到了嘴边,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楚长歌摆摆手,笑道:“当初我就曾说过,要帮你报仇,如今终于兑现承诺,害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才对。” “这无数个日日夜夜以来,晚辈在睡梦中都恨不得将这狗贼千刀万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若非是前辈,恐怕此生都将报仇无望……” 楚长歌佯装不悦道:“跟我还这般客气,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陀寺 魔神算是楚长歌煞费苦心送给悬天之都的,而且顺便还帮了子桑玄空报了血海深仇,着实是两全其美。 楚长歌没有在常羊山多作耽搁,随后与弱水启程离开。 子桑灵儿站在大门前,望着楚长歌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迷离,含情脉脉,满是依依不舍,奈何纵然再想挽留,她终究亦是没有开口,只是怔怔的望着,直到楚长歌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依然没有返回教中,不知不觉间,业已是泪流满面。 楚长歌何尝不知小丫头的心意,只是浩劫或许即将就要降临,这等紧要关头,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要迅速找到开启不朽大门的密钥,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却又迥然而异,皆有可取之处,楚长歌虽然曾经对除了我道之外的道,尽皆不屑一顾,弃如敝履,但也都算略知一二,唯独毫无所知的,就是西漠佛门之道。 西漠寺庙林立,众生皆尊崇信奉佛教,宛如人间净土。不过虽为一教,却有诸多派系,泾渭分明,其中信徒最多的两大派系,则是“显宗”与“密宗”,代表显宗的势力名为“云隐寺”,代表密宗的则是“老陀寺”。 这两间寺庙历史悠久,虽然秉承佛门清静无为,向来不参与人世间的是是非非,但却是声名赫赫,可谓名震天下,无人不知,在西漠这片土地,亦是如同圣地一般,众生朝拜。 西漠修佛者何止亿万,如果说非要选出对佛理研究最深之人,那么毫无疑问,必然就在这两间寺庙之中。 楚长歌的第一站,便是老陀寺。 老陀寺多为苦行僧,术法咒语,堪称天下一绝,七百面前,曾有此寺僧人游历天下,普度众生,在东荒遇到当地大旱,于是口念咒语,枯木逢春,沉寂的万物重新焕发光彩,暴雨顷刻而至,持续三个昼夜,方才停息。 凡事向来是毁灭容易,恢复艰难,而那僧人竟能随意改变天象,且令万物复苏,固然是自身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亦可见老陀寺咒术之神奇莫测,委实是匪夷所思。 弱水知道西漠在何处,故而无须在骑乘龙夔,亿万里的奔波,眨眼之间,便来到这片人间佛国。 人间向来是六界中风光最为丰富多彩额的一界,如北海无边无际,海天一色,碧水粼粼;中土人杰地灵,山清水秀;东荒高原起伏,青丘重叠;南疆林深谷幽,毒物遍地;而西漠,则最是贫瘠荒凉,放眼望去,黄沙漫天,偶有绿洲,却如沧海一粟,寥寥无几。 老陀寺就在一片巨石山上,青墙绿瓦,饱经风霜,满是岁月痕迹,唯有大门上挂着的那块匾额,尚还算干净整洁,在烈日下熠熠生辉。 门前站着两个小沙弥,持丈而立,就如门神一般,不过这两尊“门神”显然并不算如何严肃威武,皆是睡意惺忪,不住地打着哈欠。 “两位小师傅,我想入庙一观,不知可否?”楚长歌和弱水走到门前,说道。 那两个小沙弥闻言顿时精神一震,左边的合十说道:“施主请留步,本寺午时以后方才开门,您若想入寺上香抑或还愿,还得等会再来。” 楚长歌道:“我并非是来上香抑或是还愿,而是久仰贵寺的大师尽皆是佛法高深,故而特意想来聆听一番佛理真谛。” 右边的小沙弥眼睛一瞪,警惕道:“莫不是来找麻烦的?” 楚长歌失笑道:“小师傅误会了,还望通秉一声,倘若贵寺拒客,我也绝不久留,转身就走。” 两个小沙弥互看一眼,眼神交流一番,右边那个随即急匆匆的进寺中通秉去了。 过了许久,小沙弥方才返回,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施主里面请。” 楚长歌点头,和弱水走入寺庙之中。 老陀寺里面很是普通,没有什么大雄宝殿,也称不上金碧辉煌,建筑平平无奇,没有什么值得称道、或是令人眼前一亮之处,以至于楚长歌看了一圈,不由得心下纳闷,这就是号称西漠第一寺的老陀寺吗? 当然,他也仅仅是片刻间的诧异而已,随即也就释然了,世人皆知,佛门中人清心寡欲,对骄奢淫逸敬而远之,不过世间多数寺庙却是大都违背,极尽奢华之能事,好好的佛门**圣地,装饰的都快赶上凡尘间的皇宫了,不过这老陀寺对于这一点显然是做的很好,果然是名不虚传。 伴随着木鱼的轻敲声,诵经声悠扬回荡在这间千年古刹之中,仿佛能涤尽人心中的尘埃,就连弱水这等混沌神灵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看向楚长歌,说道:“这些声音,为何竟似如有魔力一般?” 在前引路的小沙弥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施主切莫乱说,经书大义,乃是这世间最为煌煌不过的真言,怎能与‘魔’之一字有所关联!” 弱水没听明白,面露茫然之色。 楚长歌道:“我等着实是有口无心,小师傅莫要在意。” 小沙弥道:“佛门圣地,还望两位施主千万谨言慎行,否则惊扰佛祖,着实是天大的罪过。” 楚长歌点头,心中却是暗暗讶异,这老陀寺规律也恁地多些了,佛家不是讲究众生平等么?难道身为开创者的佛祖还怕惊扰么? “小师傅这是要带我二人去见谁?” “自然是敝寺的一执师叔祖,师叔祖是达摩院首座,专门负责接待像二位施主这般来敝寺切磋佛理的贵客。” 楚长歌笑道:“如此说来,一执大师应是贵寺佛理最为精湛之人了?” 小沙弥挠挠光秃秃的脑袋,说道:“一执师叔祖佛法精深,在本寺名列前茅,可却称不上首屈一指。” 楚长歌奇道:“哦?却不知谁才是首屈一指之人呢?” 小沙弥双掌合十,念了一声佛号,眼中似乎闪现着一丝尊崇的光芒,说道:“自然是敝寺主持一尘方丈。”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千佛大阵 走了盏茶的时间,楚长歌和弱水终于见到了小沙弥口中的一执大师。 这位佛门高僧须发皆白,身着鲜红袈裟,身材佝偻,骨瘦如柴,慈眉善目,仿佛和蔼老者,令人情不自禁生出亲近之高。 “便是二位施主不远屈尊莅临敝寺,意欲聆听敝寺的微末佛法么?”一执双掌合十,微微笑道。 楚长歌拱手道:“正是,久闻佛法博大精深,颇有可取之处,而诺大西漠,论及对佛法钻研之深,首推贵寺,楚某心向往之,承蒙大师不吝接见,若愿赐教佛法,楚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施主客气了。”一执做请手势道:“二位施主请坐。” 楚长歌和弱水跪坐在蒲团之上。 一执道:“正如施主所言,佛法博大精深,除了佛祖,我等信徒即便废寝忘食,殚精竭虑,也无法尽得其中真意。老衲算是愚钝的,穷极一生,也仅仅只是领悟了些皮毛而已,施主既然不嫌老衲见解粗鄙,老衲可就献丑了。” “大师过谦了。”楚长歌忽然问道:“佛法精深,恐怕非三言两语所能诠释,素闻贵寺有一‘千佛大阵’,若有佛缘者进入其中,定能领悟些佛理真谛,而若是妖魔鬼邪者,便会被阵法力量炼为灰烬,楚某自问还算是堂堂正正,不知大师可否令楚某进入其中,去一寻属于自己的佛缘呢?” 一执有些讶异道:“原来施主是有备而来,但是老衲急着献丑了。” 沉默寻思片刻,他点头道:“施主远道而来,意欲寻找佛缘,于情于理,老衲都不该拒绝,正巧千佛大阵就在此间,施主且随我来。” 说罢起身,引楚长歌和弱水没走多久,在一片佛像林前停了下来。 这里名曰“千佛林”,矗立着一千尊佛像,皆是按照经典中的仙界西方佛国中的诸佛形象所雕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其中蕴含阵法,名曰“千佛大阵”,正如楚长歌所说的那般,若是堂堂正正之人进入其中,或者能够找到属于他的福缘,而若是妖魔鬼邪者进入,就会引发千佛之怒,被炼成飞灰! 言语所述佛理奥妙恐怕并不深入,况且有道是交浅言深,谁知这位一执大师会不会藏私,虽然这么想难免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但历史曾无数次证明,即便是清心寡欲的僧人,也多半介于门户,岂会将看家本领传与外人? 所以与其和一执大师以言语论道,还不如亲自进入千佛大阵中去自己参透佛法真谛,这样反而更为直接妥当一些。 楚长歌看着眼前这片千佛林,只觉安静祥和的气息弥漫其中,隐隐有禅声吟唱,涤荡心灵,仿佛灵魂都就此得到升华,不禁暗暗咂舌,盛名之下,果不其然,佛门能够经久不衰,且占据在西漠这片广袤土地无数岁月,信徒亿兆,自有其道理存在。 “此地便是千佛大阵,施主若是想寻找佛缘,这就可进入其中。”一执大师道:“只是此中堪称凶险,即便非阴险邪恶之辈,亦难保不会被惑乱心神,倘若无钢铁般的坚定内心,必然会沦陷其中,不可自拔,所以还望施主慎之又慎。” “劳烦大师挂心,楚某省的了。”楚长歌笑了一笑,看向身边的弱水道:“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安静等我。” 弱水点头。 楚长歌别的倒是不担心,最担心的却是怕进去太久,弱水等得不耐烦,或是以为他发生闪失,从而迁怒于老陀寺,进去之前不忘加了一句道:“千万不可乱发脾气。” 弱水嗔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就是。” 一执闻言一怔,却是不明白,楚长歌最后那句话是何有意。 千万不可乱发脾气? 这小姑娘乱发脾气又能怎地? 一执百思不得其解。 楚长歌慢慢走进千佛林中。 脚踏进的下一刻,便听无数声音齐喝“阿弥陀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同时那一座座静立不动佛像,倏然金光大放,仿佛变得有血有肉一般,嘴唇微动,大声诵念佛门经典。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世雄不可量,诸天及世人、一切众生类,无能知佛者。佛力无所畏、解脱诸三昧,及佛诸余法,无能测量者。本从无数佛,具足行诸道,甚深微妙法,难见难可了。” “于无量亿劫,行此诸道已,道场得成果,我已悉知见。如是大果报,种种性相义,我及十方佛,乃能知是事。是法不可示,言辞相寂灭,诸余众生类,无有能得解……” 无数个声音在诵念,有《心经》,有《楞严经》,有《金刚经》,有《法华经》…… 楚长歌身处在这些声音之间,渐渐阖上双目,沉浸在佛门经典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睁开双目,那些声音全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印刻在他脑海中的无数佛门经典文字亦全都消失无踪,只留下了八个字。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他脱口而出。 下一刻,千佛金光消敛,竟似同时神情大变,如若恐惧,相继再次变回冰冷的石像。 楚长歌有些索然无味,仅此而已么? 不过如此。 他旋即走出了千佛大阵。 前脚走出来,紧接着便听得一执惊声道:“施主真是不可思议,竟能破解千佛大阵之奥秘,实在是敝寺存在以来,前所未闻之事!” 楚长歌问道:“我进去了多久?” “不过转眼之间。”一执声音都颤抖了。 第三百二十章 顿悟 楚长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方才在阵中聆听佛法,只觉时间漫长,似乎已然度过千载光阴,没曾想实则竟是只过去一瞬之间而已,这千佛大阵,确实是妙不可言。 而其中所蕴含的佛理经意,虽然并不算如何高深莫测,有些差强人意,但也勉强咀嚼有味,不至于毫无所得。 不过这并非证明佛理粗浅不堪。 佛门能够独树一帜,自立门户,且素来保持鼎盛,从未有衰弱之势,又岂是等闲?其道自然亦是非同小可,否则焉能在这广袤无际的西漠香火不断,拥有亿兆信徒? 只是楚长歌何等人物,其我道空前绝后,震古烁今,这世间能够令他有所得的道委实是寥寥无几,而千佛大阵中的经意至理能够让他咀嚼出些许滋味来,已然是难能可贵了。 “佛家经典,委实奥妙莫测,令人回味无穷,楚某受益匪浅,也算是不虚此行。”楚长歌对一执大师拱手说道。 一执大师连忙合十回礼道:“施主谬赞了,佛理固然博大精深,无所不含,是这世间无上之至理,可施主竟能在这片刻之间,便窥见其本质,这等资质,实在是让老衲艳羡不已。老衲苦苦钻研佛法近二百余载,至今所得依旧不过是凤毛麟角,而施主却是瞬间顿悟佛法真谛,实在是匪夷所思!” 楚长歌淡笑道:“大师怎知楚某已然顿悟?” 一执说道:“施主乃是与我佛有缘之人,有些秘辛,知道倒也无妨。” “五百年前,有位僧人来敝寺挂单,初始敝寺只以为是普通的行脚僧人,故而并不在意,谁知这位僧人竟是深藏不露,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后来偶然与敝寺一高僧讨论佛法,竟是舌灿莲花,将敝寺那位高僧辩的哑口无言。” “敝寺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其貌不扬的行脚僧人,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佛学大师,故而接连前去虚心讨教,结果无一例外,全都败下阵来。那位行脚僧人佛法之深,委实骇人听闻,见所未见,敝寺敬仰万分,便冒昧求其留下佛法经典,那行脚僧人欣然应允,却是并未留以文字,而是在敝寺中凿刻千佛石像,布千佛大阵。” 以老陀寺的名声,曾经在一位行脚僧人手中一败涂地,委实算是一段难以启齿的过往,不过一执却是直言不讳,言语中更是止不住的透着一丝尊崇之意,近乎狂热! 楚长歌问道:“这千佛大阵中蕴含的佛理真谛,莫非亦是那僧人所为?” “不错。”一执说道:“千佛大阵建成那日,行脚僧人留下话语,千佛大阵,无所不含,佛门精意,尽在其中,但有能顿悟其中真谛者,此阵则破。老衲之所以得知施主在其中顿悟,正是因为此阵已破。” 楚长歌一震,回头望向千佛林,感叹道:“却不知那高僧何许人也,能留下这般奥妙真谛,想来是非同凡响,若是藉藉无名,佛门之中,实在是藏龙卧虎。” 一执忽然目光变得炙热起来,脸色亦满是尊崇狂热,颤声道:“那位行脚僧人说完之后,便浑身闪耀起璀璨的金光,脚踩莲花,破碎虚空而去!” 楚长歌愕然道:“难道是阿弥陀佛大帝么?” 一执忙不迭的点头道:“佛法如渊,深不可测,世间能有这般造诣者,除却佛祖,又有何人?” “佛祖显化老陀寺,敝寺上下,欣喜若狂之余,亦是诚惶诚恐,回想佛祖离去前的话,多年来无数高僧意欲在千佛大阵中呕心沥血,苦心钻研,意欲能够顿悟佛祖所留下的真谛,以求达到肉身成佛之境,修成正果,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只可惜五百年过去了,却是无一人能尽窥佛法真谛,纵然有所得,也只不过仅仅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他再次面露震撼之色,说道:“可没想到,佛祖为敝寺所留之缘法,竟由施主所悟,这千佛大阵,亦为施主所破,恐怕这并非是资质二字所能解释的,施主佛缘不可谓不深,否则焉能在瞬息之间,便彻悟艰深复杂的佛法奥义?” 楚长歌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什么佛缘,实在是没影的事。 他能够顿悟千佛大阵中的佛法真谛,跟佛缘深厚根本没有半点关联,归根结底,就是我道独辟蹊径,震古烁今,盖压世间万道,他连我道都能想出、继而得道,顿悟佛法还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执越说越是觉得楚长歌高深莫测,恐怕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这般简单,合十问道:“施主乃是与我佛有缘之人,如今顿悟佛法奥妙真谛,虽然匪夷所思的的没有增长修为,但已同‘人间佛’无异,总有一天,会修成正果,去往西天极乐,在佛祖左右,聆听教诲,却还不知人间佛高姓大名?” 人间佛? 楚长歌不禁失笑,他听说过人间佛这个说法,取佛在人间之意,没想到自己破了千佛大阵,彻悟其中佛法真谛,竟然成了眼前这位大师口中的人间之佛…… “在下楚长生。”楚长歌拱手道:“楚某乃在家之人,岂敢称佛,大师切不可以此称呼。” 一执摇头道:“在家出家,只要心中有佛,又有何异?施主虽未受戒落发,皈依佛门,但如今顿悟佛法,已然成佛,这无关年龄大小,修为高低,乃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我等出家之人,无不是心向往之,却是求而不得,施主足以当的起这三个字。” 楚长歌不再执意推辞,一个称呼而已,虽然别说是人间佛,就算是西天佛,乃至创立佛教的佛祖,都未必能在大道上胜他一筹,可毕竟也算是受到了佛门的一丝益处,挂个佛的名头也无不可。 一执搓搓手,说道:“乍见人间佛,老僧便知施主与众非凡,没曾想竟能破去千佛大阵,顿悟佛法奥妙,成就人间之佛,实在是敝寺数百年来不曾有过的大事。人间佛若是不嫌弃,可愿留足几日,为我等愚钝老僧阐述佛法精妙?”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人间佛 “可。” 投以木桃,报以琼瑶,楚长歌没有推辞。 佛门清净之地,弱水身为女流,自然不好四处走动,紧跟着就被一执安排到一间幽静别舍休息。 随后,楚长歌随一执来到一颗枯黄的老树下坐了下来。 二人面前,是一张棋盘,两边放着棋子,黑白分明。 一执率先执起白子,搁在棋盘上,说道:“敝寺僧人想必此刻皆已得知施主成就人间佛之事,正在赶来的路上,左右暂时闲来无事,不若对弈一局可好?” “甚好。”楚长歌说罢捻起一子,落在棋盘上。 转眼间你来我往,二人互相各二十多子落下。一执盯着棋盘,道:“有道是棋如其人,人间佛下棋如掌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每每轻描淡写的一步,皆暗含深意,环环相扣,几乎不给老僧以喘息之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千佛大阵为您所破,老僧决计不敢相信,似您这般桀骜强盛之心性,竟然能顿悟佛法奥妙之真谛。” 楚长歌笑道:“所以事实证明,心性并非是领悟佛法的关键。” 一执叹道:“那关键到底为何?我等出家之人,秉承佛祖之训,抛却七情六欲,心性淡泊,可即便如此,却依旧不能顿悟佛法,更甚者即使坐苦禅,使得肉躯腐朽,以期灵魂升华,亦是无用之功,长此以往,早就不由得有所动摇,清心寡欲,闭门苦修,真的能够修成正果吗?如今人间佛此言,更是让老僧迷茫不已,还望人间佛能够为老僧解惑。” 楚长歌道:“大师说是抛却七情六欲,心性淡泊,却是无稽之谈,若当真清心寡欲,为何又对成佛这般执着,以至于近乎疯魔之态?道法自然,成佛亦是如此,不是佛祖之训错误,而是你们根本就没有达到所谓的清心寡欲,如此又岂能成佛?” 一执仍旧不解道:“若是如此,您何以能够成佛?” 楚长歌没有回答,反问道:“佛是什么?” 一执一愣,竟是被问住了。 按照常理而言,佛是一种境界,亦是西天果位,在罗汉菩萨之上。 可楚长歌口中所问之“佛”,显然没有这么简单,一执深知此节,却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当你犹豫之时,说明你对佛这个字无比看重,继而产生执着,这就是欲望。”楚长歌道:“楚某为何能顿悟佛法奥妙之真谛,你无须纠结,但尔等为何苦心钻研佛法,却始终无法修成正果,却是因执着太甚之故。佛是什么?其实佛什么都不是,只是尔等心中的执着,当你放下执着,你才会称为真正的佛。” 他的话越说越是晦涩难懂,不过一执却是有所悟,叹息说道:“放下执着,何其艰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僧又岂能例外。放下放下,这世间最难的一件事,就是放下啊!” 一执沉默半晌,说道:“不过虽是如此,承蒙人间佛调拨教诲,老僧感激涕零。” 楚长歌笑道:“大师能坦然面对,这份心性已是契合自然之道,即便一时半刻想不开,假以时日,亦定能放下一切,顿悟佛法,修成正果。” 一执垂眉,合十说道:“阿弥陀佛。” 谈话间,只见有位僧人焦急而来,人还没到,便已大声嚷嚷道:“人间佛在何处?” 楚长歌对一执笑问道:“那位大师是?” 一执苦笑道:“是戒律院首座一怒师弟。” 一怒大师转瞬即至,在楚长歌身前停下脚步,连忙合十说道:“一怒见过人间佛。” 楚长歌笑道:“大师请坐。” 一怒也不拘泥,应声坐下,旋即急不可耐,向楚长歌请教起佛法来。 佛法博大精深,不过楚长歌知其本质,说起来倒也头头是道,一怒只觉受益匪浅,对他愈发敬仰起来。 楚长歌话匣子一开,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侃侃而谈间,渐渐老陀寺的僧人陆续而来,或是站立,或是寻了个蒲团跪坐,皆是默不作声,安静聆听,不时偶有所悟,微微点头。 老树之下,一派安静祥和,楚长歌倒好像真如人间之佛般,阐释教义,解读经典,为信徒们指点迷津。 不知不觉间,业已是日落西山,他讲的口干舌燥,亦觉有些疲累,缓慢站起身来,说道:“天色不早,诸位大师若是还有疑惑,明日再来。” 众僧人意犹未尽,却听得一位老僧道:“多谢人间佛为我等解读佛法,老衲着实受益良多。” 这老僧向楚长歌合十致谢后,转身面向众僧,说道:“都散去吧。” “阿弥陀佛。”众僧人闻言齐齐合十,相继离去,唯留一执、一怒等数位首座。 老僧看向楚长歌,道:“老衲法号一尘,是为此寺主持方丈。” 楚长歌拱手道:“见过一尘方丈。” 一尘道:“人间佛佛理精深,舌灿莲花,着实让老衲受益匪浅,敝寺能得您屈尊莅临,更是蓬荜生辉,老衲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人间佛能多驻留老陀寺几日,敝寺也好一尽地主之宜,也盼人间佛能够不吝赐教佛法,老衲着实是感激不尽。” 楚长歌寻思片刻,笑道:“既然方丈有所请,楚某怎有拒绝之理。” 一旁的几位首座大师闻言俱是面色一喜。 楚长歌如今在这些老僧的眼中,就是一尊活佛,能在他身边聆听佛法,只觉是莫大荣幸,更是受益良多。 “阿弥陀佛,多谢人间佛不吝赐教。”众僧齐声称谢,继而也跟着离去了。 这次只留一执一人,说道:“敝寺简陋,还望人间佛能够纡尊降贵,委屈几晚,若有招待不周之处,定要与老僧说,老僧好努力改进。” 楚长歌笑道:“大师费心了。” 一执随即将楚长歌带到客房,道:“随你一同前来的那位女施主就在隔壁。”说罢施礼而去。 楚长歌紧跟着慢步出门,走到弱水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道:“是我。” 门扉旋即打来,然后一个柔弱身影,扑在了他的怀中! 第三百二十二章 忘情 佛门清净之地,成何体统! 楚长歌怀抱温香暖玉,左右望望,见四下无人,连忙进屋。 刚刚踏入屋内,佳人的红唇竟是不顾一切的印了上来,他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许久之后,不禁心跳如雷,血液仿佛燃烧起来一般,沸腾滚烫,几乎要爆炸开来。 原以为子桑灵儿那小丫头表达爱意已然是热烈如火,令人直呼吃不消,可如今和弱水相比较起来,小丫头却是要称得上羞涩了。 楚长歌怔怔的想着,一不注意,弱水湿滑柔软的丁香小舌翘开他的齿缝钻了进去,他不由得连呼吸都凝滞了,热血愈发沸腾,这一刻什么误会,什么顾虑,全都忘却于九霄云外,情不自禁的将怀中娇若无骨的倾城女子紧紧抱住,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化在自身之中,再也不分彼此。 屋子中没有点燃油灯,半露在漆黑云层之外的浅浅月牙映下淡淡的皎洁光辉,透过大开的房门落在两个忘情拥吻的男女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愈深,寺庙中寂然无声,二人的唇方才慢慢分离,额头互贴,鼻尖相对。 楚长歌有些发懵,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变得这般疯狂。 难道这几日的相处,竟是不知不觉间对这位混沌神灵生出了一丝情愫吗?只是平时刻意保持距离,而不自知,直至眼下这般环境,弱水投怀送抱而来,压抑许久的情意方才不受控制,轰然爆发? 还是仅仅只是身为一个男子,无法忍受诱惑之后的本能反应? 楚长歌心里直犯嘀咕,他宁愿相信突然失去理智与弱水忘情狂吻,是难以忍受诱惑的本能反应,也不愿接受如此行为是早已对弱水生出情意一直压抑使然。 不过虽然很不想是后者,但貌似前者的可能性显然要更小一些。 他即便如今性格大变,更加有血有肉,但道心依旧坚定,可不是随便什么红颜祸水想诱惑就能诱惑得了的。 “楚长歌啊楚长歌,她喜欢的是早已消逝的盘古大神,而不是你,你不过是个冒牌货罢了,怎能装作浑然不知,做出这种事来!” 楚长歌心中暗暗自责,旋即就要松开环抱在弱水纤细腰肢上的双手。 然而还没等他松手,弱水却已抢先一步,素手轻轻点在他的额头上。 他愣住了。 弱水媚眼如丝,近乎迷离,似能勾魂夺魄一般,冷酷的混沌神灵,此刻竟是当真仿佛足以能够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一般,姿态妖娆撩人,令人不禁心跳欲碎,口干舌燥,欲望的火焰在内心中止不住的窜将起来,一时难以熄灭。 “我……”楚长歌想要说些什么。 弱水手指随即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让他顿时没了话说,继而慢慢向下,指尖划过他的下巴,继而喉结,然而是胸膛,最后在他的腰间停下,便要去解他的腰带。 楚长歌双目瞪圆,如同被雷电轰击一般,浑身猛的颤栗一下,连忙松开弱水的腰肢,慌乱后退几步,吃吃道:“不、不行!” 弱水迷茫道:“为什么?” 楚长歌深吸一口气,道:“这里是佛门圣地,怎能做出那等事情,若是被此地僧人发现,岂不是觉得你我亵渎佛祖,况且身为客人,总不能这般肆无忌惮,此举实在是无礼。” 他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了。 弱水依旧不解,颦眉道:“佛门圣地如何?被发现又如何?” 说着竟是忽然眼圈一红,泪珠滚落,凄然道:“难道你竟是嫌弃我了吗?是了,你转世之后,忘却以往记忆,又岂能再如曾经那般喜欢我呢!” 女人最喜欢胡思乱想,混沌神灵也难逃例外,说着说着,突然俏脸含煞,寒声道:“我懂了,如今在你心中,最喜欢的是那丫头!” 楚长歌面露苦笑,只觉百口莫辩。 弱水愈发凄然,泪如雨下,甚至面露一丝绝望,怒道:“虽然我说过你可以收了那丫头,但她绝不能压过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既然你为了她而拒绝我,那我就去杀了她!” 你、我、她。 听来绕口,却仿佛是这世间万千生灵都难免为之头疼的问题。 楚长歌亦是如此,见弱水说罢就要出门,面色一变,连忙将她紧紧抱住,苦笑道:“你想多了!” 弱水没有挣扎出来,似乎有天大的怒意,只要身在楚长歌的怀中,都会消弭无形,但泪水依旧不停,哗哗淌落,狠狠地拥着楚长歌,指甲都陷入楚长歌的黑衣中,继而嵌进皮肉,溢出丝丝血迹。 楚长歌感到轻微的痛楚,不禁心下暗暗苦笑,也就是自己混元无上不灭金身强悍无匹,若是换做旁人被弱水这般抱住,怕是此刻已是变作肉泥了。 “你许久未曾出世,不知佛门规矩,你我若是在这等佛门圣地做出……那种事,实在是有违客人之道。况且所谓发乎情,止乎礼,只要心中相爱,又何必拘泥于耳鬓厮磨,肉体纠缠,你只要知道,我是喜欢你的,谁也无法替代,这就足够了,不是么?” 为了平息弱水的怒火,楚长歌也只能硬着头皮忽悠了。 弱水显然是很好忽悠的,确切的说,是她愿意相信楚长歌的话,哪怕楚长歌说的是假话。 “是。”弱水点头低声道。 她这个存活数十万载、令芸芸众生闻风丧胆谈之色变的混沌神灵,在楚长歌的面前,便如世间再为寻常不过的柔弱少女一般。 楚长歌放下心来,他是真怕弱水恼怒之下,去常羊山找灵儿丫头啊。 弱水默然许久,忽然露出一丝促狭的笑,说道:“你的心虽然是我的,但还不够,你的肉体也要是我的。既然这里不方便,那就等离开之后,我要你再次完完全全的属于我,不管是心灵,还是肉体!” 楚长歌闻言暗暗抹汗,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过去的。 “这……”他有些惴惴不安,以他如今的力量,倘若弱水用强…… 他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讲法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弱水的房间。 一夜无眠。 翌日,依旧在那棵老树下,老陀寺上至主持首座,下至普通僧侣,或是站立,或是跪坐,将楚长歌围绕其中,聆听他讲解佛法,聚精会神,生怕错漏只言片语。 如果让外人见到这一幕的话,定然会大吃一惊,西漠双寺之一的老陀寺,高僧辈出,冠绝佛门,但眼下所有僧人竟然聚集在一个年轻人的身边,聆听其讲解佛法,皆是满面虔诚,仿佛信徒一般,真是前所未有的咄咄怪事! 从天刚蒙蒙亮,楚长歌滔滔不绝,从《金刚经》讲到《楞严经》,再讲到《法华经》,接着是《华严经》,一直讲到晌午,艳阳如火,他方感口干舌燥。 老陀寺众僧听得如痴如醉,无不是陷在博大精深的佛法至理中不可自拔,听得楚长歌的声音戛然而止,相继回过神来。 一执颇有些眼色,忙吩咐随侍一旁的小沙弥道:“快去为人间佛端壶凉茶来。” 一尘盘坐在蒲团上,合十叹道:“阿弥陀佛,老衲以往自问对我佛经典还算是略通几分,结果与人间佛相比,竟不如伢伢学语的稚子,枉老衲痴活这般年岁,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阿弥陀佛。”身旁的诸位首座,齐声唱了一声佛号,面色亦是不太好看,想来亦觉惭愧不已。 楚长歌不由得面露笑意,来老陀寺本是为感悟佛学至理,结果却是无意间破了千佛大阵,窥见隐藏于其中的佛法奥妙之真谛,成了老陀寺口中的人间之佛,眼下更是从学徒一跃而成了师傅,转而为这些和尚讲解起佛法来…… “万事万物,皆有其本质所在,无论是大道万千,抑或佛学至理,亦是如此。只要能洞穿其中本质,其神秘奥妙,自可拨云见月。不过,这需要一个契机,也就是俗称的缘法。缘法一到,哪怕不知佛者,亦可修成正果,而缘法未到,即便是韶华白首,穷尽一生,亦是无济于事,难以领悟佛法真谛。所以,诸位大师切不可妄自菲薄,唯谨守本心即可。” 他声如洪钟,浑身竟是隐隐有金光绽放,恍若佛陀一般,淡淡道:“人生如梦幻泡影,镜花水月,唯有放下执着,方能修成正果。” 众僧合十道:“弟子谨记。” 喝过凉茶润了润喉,楚长歌接着继续为众僧人讲解佛学经典,直到天色阴沉,方才散去。 如此一连半月,就在这棵老树之下,白昼时他便坐于此,讲解佛法,至天黑而罢。 起初仅仅只是老陀寺众僧前来听讲,后来不知怎的风声传了出去,周边佛寺的僧人,乃至是虔诚礼佛的信徒,知道如今在老陀寺中有一位人间之佛在讲解佛法,无不是大喜失色,争先恐后前来聆听。 继而渐渐越传越广,诺大西漠,几乎业已人尽皆知,如同朝圣一般,成群结队,人山人海,齐往老陀寺赶来。 待到后来,老陀寺已经是容不下恁多人前来听讲了,还是一执有办法,以法术幻化老树下的画面,使得那些慕名而来的僧人抑或信徒即便不在老陀寺中,也能在外面目睹幻象,聆听佛法。 半月匆匆而过,对于那些僧人抑或是信徒来说,倒没觉得什么,终日沉浸于奥妙莫测的佛法之中,实在如同享受无异,可对于楚长歌而言,却算得上是折磨了。 其实他之所以驻留老陀寺这么长时间,答谢老陀寺是其中一方面,而另一个原因,却是生怕离开之后,弱水会将对他的非分之想,迫不及待的付诸于行动…… 他可绝不会认为弱水只是说说而已,虽然与弱水相处的时光并不算久,但他对这位混沌神灵的性格可以说已然是了如指掌,深知弱水从来都不会开玩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会一五一十的做到! 他害怕了,前世曾登临众生之巅的他,竟是不可抑制的畏惧退缩了。 他害怕弱水真的会说到做到,所以迟迟不肯离去,终日驻留在老陀寺中,以为众人讲解佛法来掩饰他不敢离开的事实。 可是,弱水虽然貌似没作他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况且连着讲了半月的佛法,他也着实有些心神疲惫了。 他准备离开了。 这日,老陀寺中突然走出僧人,对外传讯道:“从即日起,讲坛到此结束。” 人间佛不再讲解佛法了? 老陀寺外,数之不尽的僧人抑或信徒,闻言顿时炸开了锅。 这半月以来,来自西漠各地的僧人抑或信徒,近乎有百万之众,在老陀寺外安营扎寨,只为每日聆听寺中的人间佛讲解佛法,而此时讲坛突然毫无征兆的宣告结束,这些人只觉猝不及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有来晚的更是急得红了眼睛。 “为何要结束,这恐怕并非是人间佛的意愿吧?是不是你老陀寺包藏祸心,不愿人间佛再继续讲法,故而假传佛旨?” “我等恳请人间佛一见!” “是啊!求人间佛相见!” “人间佛为何还不出现?难道是老陀寺刻意隐瞒什么,未将我等之意,传达给圣佛?” “老陀寺的听着,如若人间佛再不出现,休怪我等砸了你这间寺庙!” 曾几何时,老陀寺在这片西漠,乃是无上圣地,信徒无数,为无数生灵尊崇敬仰,岂敢有丝毫不敬,然而此时此刻,群情激愤,百万之众,仿佛汪洋大海,蠢蠢欲动,怕是再不见楚长歌出现,就要将老陀寺踏成一片废墟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片金光从老陀寺中升起,汇聚成金色祥云,一位白须老僧伫立其上,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人间佛即将离去,尔等不可造次!” 声音如暮鼓晨钟,传扬千里,震耳欲聋,所有人全都能清晰听见。 与此同时,一位老僧踏空而起,沉声问道:“人间佛意欲离去?这不过是你老陀寺的一面之词而已,谁知讲坛停止,是不是你老陀寺在搞鬼!”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冲击 一尘微笑道:“度厄禅师,老衲知你求佛心切,其实老衲又何尝不想圣佛能够多多驻留些时日,向西漠生灵传授佛法,指点迷津,奈何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能够聆听圣佛讲解佛法半月,已然是莫大福缘,你我又岂可再贪得无厌,强留人间佛呢?” 那度厄禅师冷冷道:“一尘,你少给本禅师扣这等大不敬的帽子,我等之所以如此愤慨,却是怀疑圣佛突然停止讲座,是你老陀寺暗中搞鬼,又岂是你所说的欲要强留人间佛!只要人间佛现身,我等自然再无怀疑,扭头就走。可直到此刻,亦不见圣佛身影,本禅师有理由怀疑,圣佛已被你老陀寺拘禁!” 一尘淡然道:“禅师越说越是不像话了。” 度厄禅师怒道:“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别怪本禅师强闯入寺,亲眼看个究竟了!”说罢身影骤然化为一道金光,直往老陀寺中闯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尘沉声道:“数百年来,敢闯老陀寺者,禅师还真是第一人。”猛的双掌合十,老陀寺四方周围乍现璀璨金光,幻化数之不尽的金佛将老陀寺紧紧围住,便如坚不可摧的城墙,任由是洪流席卷而来,亦难以突破分毫。 度厄禅师乃是西漠佛门数得上的高手,奈何与一尘这位老陀寺方丈一比,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身影随后撞在守护在老陀寺周围的金佛之上,顿时便被震飞出去,面色惨白如纸,勃然大怒道:“本禅师果然猜的不错,你老陀寺定是在暗中搞鬼,甚至拘束圣佛自由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否则焉能阻止我等见圣佛一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百万僧侣信徒瞬时间人声鼎沸,接连往老陀寺逼近。 到底是西漠无上佛门圣地的主持方丈,眼瞅着百万之众,仿佛蚁流汹涌而来,一尘连眉头都未皱上一皱,不过难免生出一丝怒意,喝道:“若是上香拜佛,敝寺自然是敞开大门,欣然欢迎,可尔等竟敢行强闯之事,真当敝寺是这般好闯的么!” 守护在老陀寺周围的金佛忽然同时伸出手掌,沉重又不失柔和的金色力量顿时席卷四方,无数往老陀寺逼近的僧侣信徒成片倒下,惨叫不迭。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是一尘的警告,那些僧侣信徒仅仅只是被掀翻倒地而已,并没有受到什么损伤,否则以一尘的修为,若是方才没有留手,不计后果,在老陀寺四周的这百万僧侣信徒,至少也得死个十之八九! 有信仰的人往往最是不畏生死,一尘这一手并没有震慑住僧侣信徒们,反而使得场面更加混乱而不可收拾,骂声鼎沸一片,数位佛门高僧越众腾空而起,齐齐合十道:“阿弥陀佛。” “贵寺若是清清白白,没有做贼心虚,又何以会这般阻拦我等!” “一尘方丈,今日我等是非要见人间佛一面不可的!” “方丈您确实佛法无边,贫僧望尘莫及,老陀寺亦是宛如铜墙铁壁,等闲之辈根本无法逾越半步,只是佛降人间,为我等迷茫信徒指引,如今在贵寺之中却是不知生死,我等岂能不差个明白,问个究竟!” 一尘淡淡道:“诸位怕是搞错了,老衲阻拦尔等,非做贼心虚之故,而是尔等意欲强闯,以这等蛮横方式入寺,老衲若是视而不见,还不让天下人心生小觑,以为我老陀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等闲之地,日后是个人便来闯老陀寺,敝寺僧人,岂不是要焦头烂额。” 度厄禅师冷笑道:“你纵然有再多说辞,今日见不到圣佛,我等也是决计不肯善罢甘休的!”当先结印法,轰击围绕在老陀寺周围的无数金佛,欲要强行破开禁制,强闯入寺! 紧跟着那后来腾空而来的僧人亦各逞神通,一时金光纵横四射,不断地与禁制发生碰撞。 一执摇头道:“诸位做的有些过火了。”旋即抛出一串佛珠,骤然丝线断裂,十二颗佛珠在半空中滴溜溜直转,大放金光,继而竟是幻化人形,皆是与他容貌无异,脚踩金云,屹立虚空,双手合十,沉声道:“阿弥陀佛!” 声如闷雷,振聋发聩! 这是佛门大神通“狮子吼”,那几个倾尽全力欲要破开老陀寺禁制的僧人闻声顿时俱都行动暂缓,有两个更是直接被震下半空,噗通摔落在地面之上。 度厄禅师短暂的惊恐过后,强行压抑不住猛跳骇然的心神,咬牙道:“老陀寺纵然乃西漠佛门密宗之首,方丈您亦是佛法高深,难道就真的敢做那令人发指之事,与整个西漠为敌么?” 一尘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尔等寻衅滋事之辈,岂能代表整个西漠。” 度厄禅师震怒不已,奈何一尘便如真佛一般,神威无匹。拦在身前,就如高不可攀的大山一般,令他无法逾越半步,只能仰望! 底下百万僧侣信徒渐渐安静下来,直到此刻,方才悚然一惊,先前被冲昏了头脑,以至于竟是一时忘了,天上那个拦路的老僧,乃是号称西漠密宗佛门第一高手的一尘,而围堵冲击之地,更是西漠的无上圣地,平时连看上一眼都不由得心生尊崇仰望的老陀寺! 一尘道:“佛降人间,为西漠讲法,此乃西漠众生的大机缘,机缘将去,老衲知道尔等难免心有不甘,乃至于乱了方寸,胡思乱想,以为我老陀寺做了何等人神共愤之事,老衲虽然可以体谅,不计较尔等冲撞敝寺,可尔等若是依旧执意强闯,老衲也是决计不会有寸步退让的。” 众怒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息的,百万僧人信徒虽说敬畏老陀寺,但一想到人间佛,便不由得心急如焚,一时人声又呈鼎沸之势! “今日我们定要见到人间佛!” “圣佛弘扬佛法,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宣称停止?若不是你老陀寺搞鬼,还能有什么解释!” 第三百二十五章 解围 “阿弥陀佛。” 一尘唱了一声佛号,竟是将底下百万人的声音隐隐盖过。 这时,一个胖和尚缓缓浮空而起,盘坐在五颜六色的莲台之上,浑身珠光宝气,手握翠玉佛珠,颈挂翡翠项链,耳衔玛瑙黑环,膝横黄金禅杖,金丝绸缎织就的袈裟上镶嵌着无数光芒璀璨之宝石,兼之他体态浑圆,笑容可掬,不似佛门中人,反而像是凡尘中的富贵商贾,坐拥亿万家财,贵气逼人。 一旁正觉束手无策的度厄禅师等人见胖和尚飞上半空,无不是面露喜色。 度厄禅师连忙合十说道:“原来是灵隐寺的多宝大师,还望大师主持公道,带领我等冲进老陀寺,解救圣佛!” 云隐寺乃是与老陀寺齐名的西漠佛门无上圣地,这胖和尚便出自于那里,法号“多宝”。 此僧之所以这般与众不同,盖因他修习的是佛门中极罕见的“欲望禅”,非但丝毫不克制心中的七情六欲,反而要变本加厉,极尽口腹之欲,疯狂聚宝敛财,在西漠佛门中着实是一个异类。 欲望禅并非是他自己臆想创造,而是有史可寻的,况且修此禅虽然能享一时之乐,不必如其他佛徒那般清苦,但万变不离其宗,其最终目的还是勘破红尘,修成正果,若是不能达到这个目的,便会在欲望中渐渐迷失,越陷越深,从此佛法尽毁,沉沦其中,万劫不复! 多宝大师敢于修炼这等凶险莫测的欲望禅,足可见其勇气,所以非但不为人所唾弃,反而为人所敬佩。 “度厄禅师说的这是哪里话,老陀寺何等所在,岂能肆意擅闯,何况圣佛是否当真有难,尚还没有定论,又怎可因虚无缥缈之事,便向一尘方丈兴师问罪?”多宝大师也不知是哪头的,断然拒绝度厄禅师之后,却有转而对一尘笑道:“一尘师兄,贫僧是绝对不会相信贵寺会做出有害圣佛之举的,只是人言可畏,师兄若是不给个交代,恐怕今日底下这百万佛门同道、虔诚信徒,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一尘淡淡道:“却不知多宝师弟是何意?” 多宝大师皱眉思索片刻,忽然笑道“只要一尘师兄将圣佛请出来,岂不是便真相大白了,又何苦闹得这般不愉快,乃至于大打出手,伤了同为佛门之谊。” 一尘道:“圣佛是否愿意出来,老衲无权干预,况且囚禁圣佛,只是尔等凭空臆想,纯属无稽之谈,老衲又何须给尔等一个交代。”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也会咬人,遑论是佛门无上圣地的主持方丈了,眼下寺庙被团团围住,更是蹦出来一堆不问青红皂白便咄咄逼人之辈,他没有下重手惩戒已然是胸怀极深了,又怎会再给这些不辩是非之徒一个交代? 多宝大师为难道:“师兄这般执拗,这可如何是好。” 度厄禅师怒道:“还与他多说废话作甚,纵使老陀寺树大根深,势力雄厚,可囚禁人间之佛,我等又怎能视若无睹,便是豁出性命,也得将圣佛解救出来!” 他话刚说完,下一刻,只听得老陀寺中有人诧异道:“解救谁?诸位口中的圣佛,可是楚某么?” 一尘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旋即返回寺庙门口,大袖一挥,禁制骤然消散。 不久后,从门口中走出两个人。 正是楚长歌和弱水。 这半月以来,外面这些人日日通过幻象聆听楚长歌讲解佛法,眼下真人现身,岂有认不出之理? 一阵骚乱过后,百万僧侣信徒,连忙跪倒叩拜,大声道:“拜见圣佛!” 哪怕是度厄禅师等佛门高僧,亦是不敢自恃身份,满面虔诚,跪地而拜。 唯有多宝大师依旧坐在莲台之上,面露微笑,向楚长歌遥遥合十点头。 为百万生灵跪拜,楚长歌负手而立,淡然自若,说道:“都起来吧,不必拘礼。” “谨遵圣佛法旨!”众生齐道,声震九天! 一尘苦笑道:“圣佛若是再不出来,敝寺恐怕今日就要被踏成一片废墟了。” 楚长歌知道一尘这是玩笑之言,老陀寺何等所在,岂是轻易就能被踏平的?眼前这人山人海,即便一拥而上,恐怕也不够这位方丈一只手打发的。 “楚某听到小沙弥报信,便立刻过来了,谁知道我要离去,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楚长歌不由有些感慨,有信仰的人还真是可怕啊,竟然为了他们心中的佛,胆敢冲击老陀寺这般所在。 一尘道:“这些人没有恶意,只是担心圣佛安危而已,既然圣佛现身,他们也就不会再这般步步紧逼了。” 楚长歌点了点头,面向眼前的百万生灵,扬声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都散去吧!” 他的话,就是法旨,谁敢违背? 数之不尽的人双掌合十,对他躬身而拜,渐渐散去。 度厄禅师没有走,往寺庙门口而来。 还有多宝大师,盘膝坐在莲台上离地悠悠漂浮,忽而大笑道:“贫僧这辈子能一睹真佛风采,即便日后逐渐沉沦,堕入万劫不复,亦是无憾了!”说完才坐莲台远去。 度厄禅师到了寺庙门口,急忙跪地行李,虔诚说道:“拜见圣佛!” 楚长歌淡淡道:“起来吧。” 度厄禅师起身之后,兴奋的搓搓手,腹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是欲言又止。 楚长歌何许人也,又岂能看不出度厄禅师那点花花肠子,面无表情道:“你我无缘。” 言简意赅,度厄禅师顿时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满面愕然。 楚长歌旋即转而向一尘拱手道:“叨扰恁长时间,楚某也该是离开了。” 一尘连忙回礼道:“圣佛这是说的哪里话,圣佛不吝为敝寺、为西漠生灵讲经释法,老衲感激尚且不及,又怎谈得上叨扰二字。前路茫茫,圣佛一路顺风。” 楚长歌点头,旋即和弱水慢慢走下石阶,看也没看度厄禅师一眼,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意有所指,自顾说道:“万事不得强求,否则必然适得其反。” 第三百二十六章 跟踪 寒风瑟瑟,黄沙弥漫。 离开老陀寺后,楚长歌和弱水径直行走在西漠这片荒芜土地上,没有乘龙夔、抑或是弱水破碎空间去往它处,因为这一次的西漠之行还未结束。 楚长歌还想去一个地方。 确切的说,是去见一个人。 如果非要吹毛求疵,不该称呼其为“人”,应该是“佛”。 真正的佛! 他前世瞬息乾坤,无所不至,偶然掠过西漠,察觉到了佛的气息,只是当时并没有前去拜见,毕竟素昧平生,亦无要事,那尊佛又是所在隐蔽,显然不想外人打扰,冒昧拜见,不免有些唐突。 不过如今情形却是不同了,浩劫将至,以黑帝目前为止的种种行为来看,其手笔必然是惊天动地,只怕会席卷整个世间,众生万物,谁都将无法独善其身,那尊佛固然近乎无上,怕是也难以幸免,再想继续过清闲日子是不可能了,出世只是时间问题。 在西漠这片黄土地上缓慢前行,楚长歌和弱水身上渐渐生起无形气罩,将漫天风沙隔绝在外。 “咱们俩步行,是为等他现身吗?”弱水边走边道,面色淡然,声音也不含一丝情绪,仿佛在问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楚长歌也不讶异,如今的自己亦能发觉后面有人在鬼鬼祟祟的跟踪,弱水何等存在,又岂能丝毫没有察觉,随即微微一笑道:“是啊,我一直在等他主动出来,可惜的是,等了这么久,他却依旧藏头缩尾,不敢露面,难道非得让我亲自将他揪出来不可么?” 后面的话显然不是说给弱水听的。 漫天的黄沙似乎骤然变得愈发猛烈起来,黄土地上匪夷所思的接连出现脚印,离楚长歌和弱水越来越近,直到不远处,方才停止。 随即一个身影突然出现,从模模糊糊,渐渐变的无比真实,竟是度厄禅师! 楚长歌淡然道:“原来是你。” 度厄禅师连忙合十道:“贫僧见过圣佛。” 楚长歌道:“大师好厉害的追踪之术,隐匿于风沙之中,一路跟随,若非楚某直觉向来敏锐,怕是还不知竟被大师跟了一路。” 这话很明显不是夸赞之言,度厄禅师再厚的脸皮,也不好意思装作若无其事的领受,忙是道:“贫僧也是求佛心切,又怕圣佛不悦,这才藏匿行踪,跟随在后,绝没有半分别的意思!” 楚长歌摇头道:“楚某说过,你与我无缘。” 度厄禅师面色忽然一沉,冷冷道:“圣佛此言未免太过令贫僧心寒。” 楚长歌早就瞧他并非良善,结果还真是不错,不由得笑了一笑,说道:“你待如何?” 度厄禅师嘿然道:“如何?本禅师已经是礼数周到,仁至义尽,可圣佛却是这般绝情,实在是怪不得本禅师翻脸无情了。” 楚长歌此刻完全是一副猫戏老鼠的心态,但弱水可不是有这般闲情逸致的,闻言顿时面露愠色,抬手就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贼秃劈成碎末。 “再等等,我倒想知道,这位大师究竟怎么个翻脸无情。”楚长歌眼疾手快,抓住弱水的手,呵呵笑道。 度厄禅师瞥了弱水一眼,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劲,冷哼一声,旋即转过目光,落在楚长歌的身上,笑道:“这半月以来,本禅师聆听圣佛讲解佛法,实在是受益匪浅,本想着能够追随在圣佛左右,从此终日受圣佛熏陶,未来定然能够一朝顿悟,修成正果。只可惜,以圣佛对本禅师表现的这般厌弃,本禅师甘为弟子,追随在您左右,想必已然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本禅师百般犹豫挣扎,只能行使下下之策了。” 楚长歌不耐道:“你废话真多。” 度厄禅师手握金杖,狠狠捶地,语气蓦地变得狠厉起来道:“只要将你吃掉,本禅师就可长生不老,立地成佛,此等一步登天之事,十辈子恐怕都遇不见,你说,本禅师岂能无动于衷?若是还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岂不是辜负了上天赐下的一番美意!” 楚长歌看出了这贼僧并非良善,却是没料到其竟然已经恶到了吃人的地步,不禁更是厌恶,说道:“你怎知是上天赐下的美意,而不是降在你头顶的劫数?” 度厄禅师哈哈大笑道:“你虽为佛,却不知为何,修为竟不过是仙道九境中的元婴境界而已,而本禅师已臻佛门‘金刚’之境,杀你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只要将你吃掉,本禅师就能立地成佛,修成正果,又哪来的劫数可言?莫非圣佛还指望着本禅师会将你囫囵个吞进去咽死么?哈哈哈哈!” “你太猖狂了。”楚长歌叹道。 度厄禅师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是在老陀寺门前,圣佛没有未等本禅师说出追随愿望,便那般干脆利落的拒绝,兴许就不会落到成为本禅师腹中之物的下场。” 楚长歌瞥了眼度厄,像是在看一个白痴,说道:“说你猖狂,是笑你有眼无珠,竟敢在楚某面前班门弄斧,你难道还以为楚某是在夸奖你不成?” 度厄禅师抬起金杖,道:“本禅师亦不知圣佛有何依仗,竟敢口出这般妄语,本禅师金刚境的战力,足以匹敌巅峰还虚境的高手,而圣佛才不过区区元婴境界,难道还在异想天开,能够从本禅师的手底下逃脱么?” 楚长歌嗤道:“楚某为何要逃?” 度厄禅师慢慢走了过去,大笑道:“圣佛总算是明白了。佛祖割肉喂鹰,圣佛若是效仿,岂不是如佛祖般的境界了?而本禅师亦能成佛,如此可真是两全其美,圣佛死也该瞑目了。” 佛门之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无耻鼠辈,楚长歌不由得摇头叹息道:“看来楚某得佛门些许恩惠,讲经半月不够,还得帮佛门清理门户。” 度厄禅师越走越近,金杖也越举越高,狂笑道:“圣佛又在说糊涂话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金刚 “你找死!”弱水怒了,银牙紧咬。 混沌神灵发怒可不是闹着玩的,区区还虚境修士,一巴掌就能给拍成肉泥。 楚长歌却是不想弱水出手,他自臻入元婴境以来,还未曾与人动过手,况且这段时间得到静之力量,以及前不久方才顿悟的佛法真谛,都还没来得及验证一下其力量如何,眼下正好是个机会。 “我和他比划比划。”楚长歌笑了一笑,唯恐这么好的试金石被弱水抢先拍的粉碎,连忙纵身而起,俯视度厄禅师,大声道:“来!让楚某瞧瞧,你到底有多少斤两,也敢扬言吃掉楚某!” 度厄禅师紧随其后,双足顿地,顿时拔地而起,金杖直指楚长歌,光芒激射,狂笑道:“困兽犹斗!圣佛,我若是你,便束手就擒,这般垂死挣扎,不免要吃苦头!” “是么?”楚长歌驻足半空,面露淡淡的不屑笑意。 “不是?”度厄禅师反问,胸有成竹,眼看着金杖裹挟着刺目光芒便要点在楚长歌的胸膛之上,然而就在距离不足两寸之地,竟是骤然停了下来。 度厄禅师双目瞪圆,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只觉得自己握着金杖的整条手臂,竟是不听使唤的难以动弹,像是被某种莫名的力量给定住了! “怪不得圣佛这般有恃无恐,原来竟是深藏不露,怀有神秘法术,只可惜境界的差距,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弥补的,雕虫小技,又岂能困得住本禅师!”度厄禅师旋即狞笑,金杖光芒大放,顿时将附着在手臂上的静之力量驱散,紧跟着直杵楚长歌的胸口。 楚长歌身影倏然出现在数丈之外,负手而立,摇头道:“即使相差境界,你也连楚某的一根毫发都摸不到。” 静之力量是之河的仙人所领悟的不为人所知的神秘力量,度厄禅师自然是无从得知,更别说认得了,只道是某种从未见过的神秘定身法术,可楚长歌眨眼间便无声无息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已是在数丈之外,这一手度厄禅师再是孤陋寡闻,又岂能瞧不出名堂? “空间遁术!你竟然会空间遁术!”度厄脱口而出,无比惊愕,不由得心想,方才被定住手臂,莫非竟是时间法术所致么? 时空间法术,神秘莫测,据度厄禅师所知,当世会这两种法术者,唯有一人。 “你、你难道就是最近在天下间名声大噪的年青一代第一高手楚长生!”度厄禅师突然醒悟道。 楚长歌不置可否,自顾双掌合十,身上绽放出佛门招牌寺的耀眼金光,背后隐隐有佛陀虚影浮现,宝盛**,悲天悯人。 这是云隐寺神通“佛光净世”,如今他顿悟佛法真谛,施展此术更是形神兼备,威力无穷。 只可惜毕竟境界差距甚大,这招用来对付度厄禅师终究是差点意思,佛光宛若无穷无尽,从佛陀虚影身上迸发而出,度厄禅师首当其冲,却是稳如泰山,横起金杖,便将佛光尽数挡下,哈哈大笑道:“管你是楚长生还是圣佛,此时此刻都只不过是一个元婴界修士而已,如何能与身为金刚的本禅师一较高下?” 猛然一挥金杖,楚长歌身后的佛陀虚影顿时消散,连同楚长歌亦是面色一白,蹭蹭蹭连退数步,堪堪站定,心下不由得苦笑,果然越三境败敌,即便是自己,也无比艰难啊! 随着境界越高,境界之间的差距便越大,再想越两境,乃至越三境败敌,不可谓不难如登天。 “圣佛,现在你该知道与本禅师之间的差距了么?即便你身怀时空间法术,也是无法弥补的。说句不敬圣佛的话,本禅师就算是站着不动,你也奈何不了本禅师!”度厄禅师得意之极,只觉已将楚长歌这个西漠众生尊崇敬仰的人间佛玩弄于鼓掌之间,不由得虚荣心作祟,却是一时不急将楚长歌吃掉了。 楚长歌也是颇有闲情逸致,愿意和度厄禅师逗闷子,笑道:“就凭你这单薄之躯,楚某一巴掌就能给拍碎了,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度厄禅师道:“圣佛可真是会说笑,你若是不信,大可试试,只要能伤到本禅师一根毫毛,本禅师便放你离去。”说着放开门户,竟是当真意欲让楚长歌放手施为。 “蠢货。”楚长歌激将成功,暗暗一笑,也不客气,大洞观手接连拍出三记。 当、当、当! 随后响起三声如金属撞击般的巨响,度厄禅师巍然不动,哈哈笑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圣佛,你还是乖乖罢手吧,本禅师金刚之躯,便是法器都能应扛,何况是你这点微不足道的力量?给本禅师挠痒痒还差不多。” 楚长歌淡然道:“是么?”猛然又拍出一记。 只不过这一掌,可非寻常。 噗嗤! 度厄禅师一口鲜血狂呕,差点没被打飞出去! 楚长歌满意收手,这贼僧太嚣张了,不给他点颜色瞧瞧,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度厄禅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 他这辈子怕是都不曾想象过,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个元婴境修士拍的吐血! “怎么样,楚某所言,可有半丝掺假?”楚长歌笑着问道。 度厄禅师咬牙说道:“你明明不过是元婴境而已,如何能破本禅师的金身……” “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元婴境,这一点毋庸置疑,如假包换。”楚长歌叹道:“只可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境界对于我来说,虽然依旧算是天堑鸿沟,但却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无法逾越,你若是以境界压我,我未必就是你的对手,可你竟然可笑的以为能够生受楚某的攻击,那可真就是不知死活了。” 度厄禅师睚眦欲裂,气的胸口剧烈起伏。 楚长歌微笑道:“楚某知道,你方才所说的承诺,不过是随时都可反悔的屁话,我也不想计较,不如这样,楚某也站在这里,看你能不能破开我的金身,你只要能够伤到楚某一分一毫,楚某就饶你一命,如何?” 第三百二十八章 罗汉金身 度厄禅师怒极生笑道:“本禅师没听错吧?区区元婴境,也敢如此大言不惭!莫要以为侥幸打伤本禅师,你我之间的差距便不复存在了,差距就是差距,永远也无法弥补。本禅师只消动用三层力量,都不是你所能消受得起的,看来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非要自己找死!” “你的废话未免也太多了些,金刚境的力量,在楚某眼中,不过与蝼蚁无异,实在不知你怎的竟这般自视甚高。”楚长歌摇了摇头,说道:“你不是想要吃了楚某吗?楚某就站在这里,等你来吃,不过别怪我事先没警告过你,可别还没咬下楚某一块肉来,反倒崩碎你自己一口牙。” 度厄禅师大怒道:“虚张声势!你以为故弄玄虚,就能让本禅师心有忌惮,不敢轻举妄动么?你也太小瞧本禅师了!好!本禅师便遂你心愿,将你撕成碎片,一口口吞入腹中!” 金杖随之高高举起,随即猛然击打在楚长歌的头颅之上。 当! 亦如金属般撞击,发生响亮震音,楚长歌自然是浑然无事,他可不是虚张声势,而是句句属实,区区金刚境的力量,不过如同蝼蚁一般,如何能撼动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 金杖被反震而回,嗡嗡震颤。 一杖砸下,竟是没有将楚长歌砸的头颅炸裂,**迸射,实在是出乎度厄禅师所料,不由得面露诧异惊骇之色,情不自禁的慢慢退后几步,寒声道:“为何会这样,这就是真佛之身么?” 楚长歌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说呢?” 度厄禅师半晌没有说话,恶狠狠的看着楚长歌,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楚长歌已经是被千刀万剐死无全尸了。 “仅仅如此,便黔驴技穷,连楚某一根毫毛都伤不到,就这点能耐,居然也敢痴人做梦将我吃掉?”楚长歌失望道:“我给过你机会,奈何是你自己不中用,没法子,看来今日你是注定难逃一劫了。” 度厄禅师怒极道:“放屁!本禅师会奈何不了你个区区元婴境的弱小修士?方才本禅师只用了三层力量,这次本禅师要倾尽全力,将你砸成一坨烂泥!” 狂吼间,金杖已是举起,如法炮制,只不过力量明显相较于方才要强大数倍,紧跟着再次狠狠地砸在楚长歌的头颅之上。 当! 金杖脱手而出。 度厄禅师颤抖着双手,不可思议的望着面露微微笑意的楚长歌,属实不明白,楚长歌不过是元婴境界,肉躯何以竟这般强悍! “真佛之身,一定是真佛之身!相传佛身光照寰宇,群邪辟易,万法不侵,你既然为佛,此身亦应为佛身,否则焉能毫发无伤!” 除了真佛之身,度厄禅师委实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解释。 楚长歌也懒得解释,直到此刻,已觉没什么趣味,有些不耐烦道:“你说是就是吧。你既然杀不了楚某,那楚某可就不客气,接下来要杀你了。” 若是正常来说,即便是楚长歌,以元婴境的力量,杀度厄禅师这个与还虚境旗鼓相当的金刚境,亦是难如登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此刻度厄禅师心神大乱,更生出畏惧之意,倘若不敢与楚长歌正面相争,境界优势便荡然无存,虽然依旧棘手,但却已并非不可能,而是极有可能! 楚长歌正是看出这一点,方才这般自信,他一步踏出,震得大地轰隆作响,浑身金光四射,面色肃然,便如真佛一般,宝盛**,猛的一拳击出,隐隐夹杂龙吟虎啸,气势雄浑。 度厄禅师举杖相抗,顿时被打退三步,喉头一甜,险些喷出口血来,强行压抑下来,终于是动了真怒,喝道:“你虽有强悍无匹的佛身,但力量终究是差本禅师甚多,竟敢这般不依不饶!本禅师固然杀不了你,也要将你擒住,让你受比死亡还要痛苦的折磨!”怒极之下,不再被动防御,随即发起反击,一手持金杖负后,一手结印,迅速默念咒语,瞬息之后,身躯爆鼓一圈,上身衣物爆裂纷飞,露出的肌肉紧绷结实,隐隐流转着金色光泽,乍看上去如同西天罗汉一般! 楚长歌略有讶色道:“这就是佛门的‘怒目罗汉金身’吗?” 度厄禅师哈哈大笑道:“本禅师以金刚之境,变化罗汉金身,凭你是佛身又如何?区区元婴境,圣佛,你在本禅师眼中,真真不过是蝼蚁而已!” 楚长歌愕然道:“你还要与楚某比拼肉身吗?” 度厄禅师狂怒道:“本禅师定要将你碾成肉泥!” 楚长歌不由失笑,也不知是该赞叹度厄锲而不舍的精神可嘉,还是该嘲笑其以卵击石,蠢笨如猪,说道:“既然你如此自信,楚某就遂你心意。来,你我就以金身碰撞,楚某诸般法术一概不用,省的让外人瞧见,还道楚某以大欺小。” 弱水在一旁闻言不禁莞尔,樱唇微抿,妙目波光流转,楚长歌金身有何等强悍,她是所知最深的,以她的力量都无法将楚长歌杀死,遑论是度厄这般层次的人物了,与楚长歌硬拼肉躯,无异于蚍蜉撼树,自取其辱。 度厄禅师火冒三丈,猛的挥出一拳。 楚长歌紧跟着也一拳击出。 两拳一触即分,金刚境的力量,楚长歌还无法撄其锋芒,顿时被打退数步。 度厄巍然不动,大吼道:“再来!” “如你所愿。”楚长歌大笑。 二人又是互拼一拳。 这次,楚长歌登时被打飞出去。 而度厄更是不堪,手骨碎裂,剧烈颤抖,面色惊骇已极,他终于明白,单纯以肉体强度而言,即便他此刻化身罗汉,也根本不是楚长歌的对手。 转瞬之后,楚长歌便倏然回返,漠然说道:“你还真是蠢啊,金刚境,按理说对元婴境的我应成碾压之势,然而你却三番两次落入下风,难道还不明白,这是为何么?” 度厄禅师明白了,狞笑道:“多谢圣佛提醒,既然金身不如您,那本禅师便以境界相压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燃灯 “早该如此。”楚长歌叹道:“只可惜晚了,楚某给过你机会,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再与你这等蠢笨如猪之辈纠缠,是楚某的耻辱。” 度厄冷冷道:“纠不纠缠,可不是圣佛说得算的,本禅师说过,要将你擒住,纵使杀不死你,也要让你尝遍痛苦,生不如死!” 楚长歌叹息一声,道:“看来你到现在还不知自己现下的处境,像你这么蠢的人,竟然都能修到金刚境,还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度厄确实太蠢了,蠢到楚长歌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趣味可言,只想尽快结果了这个蠢货。 不过这个蠢货到底是金刚境,而且此时貌似已经醒悟,打算要以境界相压了,杀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楚长歌只能看向一旁的弱水。 弱水对楚长歌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如何不明白楚长歌是什么意思,旋即点了点头。 她挥了挥手。 水流凭空而生,宛如一条条晶莹剔透的丝线,瞬时间便将度厄禅师紧紧缚住。 度厄禅师大惊失色,想要挣脱,奈何拼尽全力,捆绑在身上的水线却是纹丝不动。 他骇然的望向弱水,没想到这个从一开始就没被他放在眼中的女子,竟然是深藏不露,修为如此可怖!同时也彻底明白了,为何楚长歌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所倚仗! 捆绑在他身上的丝线渐渐勒紧,金身凹陷,鲜血淋漓,剧烈的疼痛,以及死亡来临的绝望感令他不禁情绪崩溃,竟是泪流满面,哭喊道:“我错了!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 杀一个金刚境,对弱水来说,比打个哈欠轻松不到哪去,但是她不想让度厄禅师就这般轻易地死去,冷笑道:“你不是说要让我们生不如死么?我先让你尝尝,生不如死是什么滋味。” 千丝万缕的水线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突然渗入度厄禅师的无数条伤口之中,度厄禅师的身躯随后变得肿胀起来,肌肤表面寸寸龟裂,血肉模糊,颇为可怖。 “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度厄禅师疼的满地打滚,待到后来,话都说不出了,因为他的嘴巴,乃至眼睛,鼻子,耳朵,全都往外鲜血喷涌。 楚长歌淡然道:“给他一个痛快吧。” 弱水第一次没有立刻听从楚长歌的话,颦眉道:“此人实在可恶。” 楚长歌一叹,猛然挥出一掌,度厄禅师本就已肿胀欲裂,顿时便身躯爆裂,成了一滩肉泥。 弱水仍觉忿忿,愠怒道:“便宜他了。” “走吧。”楚长歌道,自顾向前。 弱水没有走,怔怔的站在原地。 楚长歌忽然停下,回头道:“你怎么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弱水有些失落道。 楚长歌确实觉得弱水如此折磨度厄,实在是过于残忍,但也知道她此举,却是为自己出气,此刻见她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由莞尔道:“下次别再这样了。” 弱水点头道:“知道了。” 黄沙弥漫,风声瑟瑟。 西漠风光,最是荒凉,放眼望去,一马平川,寸草不生,贫瘠如洗。 这里鲜少有山脉连绵,而那尊佛所在之处,便是一座石山,故而想要找到,并不艰难。 凭借记忆,楚长歌和弱水乘龙夔在半空飞行不久,便来到了那座石山。 刚刚落下地面,弱水便不禁皱了皱眉头。 楚长歌问道:“怎么了?” 弱水望着眼前石山,沉声道:“山中有异。” 楚长歌道:“在这山中有一尊佛。” “佛?”弱水诧异不解。 在她那个时代,佛这种称呼还未诞生,有的只是各种先天生灵。 楚长歌点了点头,旋即冲着石山大声说道:“在下楚长歌,请求佛尊相见!” 石山没有动静。 弱水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随手一挥,顿时水流汇聚,如江海决堤,汹涌咆哮,将整个石山淹没! 楚长歌想要阻止,却已然不及,不由苦笑一声,还真是个急性子啊! 就在这时,被淹没的石山突然窜起一道金色光柱,将流水分隔四周,其中一个身影盘坐在金色莲花之上,双掌合十,宝相**,淡淡说道:“不知二位有何要事,却扰贫僧清净。” 楚长歌拱手道:“我二人无意冒犯,此来纯粹是路过造访,还望佛尊莫要见怪。” 那佛尊面无表情,说道:“二位可知,逼迫贫僧现身,恐怕会引发祸端。” 楚长歌不解道:“怎会如此?” 佛尊道:“贫僧法号‘燃灯’。” 弱水不知,冷笑一声。 楚长歌却是面露讶异,有些震撼。 传说佛祖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之身,而过去之身,法号便为“燃灯”! 前世他感应到石山有佛,虽然觉得非同一般,但却没想到,竟然竟是佛祖的过去之身! 燃灯道:“过去现在,岂能重叠,如今贫僧出世,西方佛国,必然面临动荡,恐怕现在的阿弥陀佛,也无法挽回即将而来的浩劫。” “佛尊可知,浩劫将至,即便是你不出世,也定然无法避免,届时岂止是西方佛国,六界众生,恐怕都将难以幸免。”楚长歌道:“楚某知道佛尊在此,便是不欲出世,而此番冒昧前来,就是想告诉佛尊,这场浩劫就算是你,也决计难以度过,所以与其在自隔于人世,还不如早早出世,也好应对。” “哦?”燃灯讶异道:“却不知是何浩劫,竟能波及于贫僧,更甚于连整个六界都无法幸免?” 楚长歌道:“未来浩劫,不可捉摸,即便是楚某,暂时亦不能尽知。那浩劫是为不朽存在所推动,似乎与轮回有关,连森罗地府都被夺走六道神器,佛尊自衬,还能继续在这石山之中,与现在佛不相见吗?” 燃灯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当年贫僧推算,贫僧出世之日,西方佛国必然会有一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本以为是过去、现在不能共存之故,原来竟是如此!” 第三百三十章 预见 燃灯说罢,掐指一算,叹道:“果然是前所未有的大浩劫,而今出世,又添变数,比当初推算时更能见其恐怖的冰山一角。” 楚长歌问道:“古佛看到什么了?” 燃灯道:“贫僧看到在未来的某一刻,佛国被一强大存在所攻陷,貌似是轮回的力量汇聚成深不见底的漩涡,如同野兽张开血盆大口一般,将无数佛国生灵吞没其中,现在佛亦无法挽留那场突如其来的浩劫,即便是拼尽全力,奈何无力回天,溘然坐化。” 佛门推演之术神奇莫测,尤其是燃灯这等现世佛祖之前身,所预见到的未来恐怕更加毋庸置疑,定会发生! 楚长歌凛然,燃灯古佛所看到的那个在未来将攻陷佛国的强大存在,必然就是黑帝了。 这场浩劫因其而起,亦应不仅仅止于西方佛国,燃灯古佛所窥见的未来之事,正如其所言,只怕当真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楚某曾经听过一个传说,浩劫席卷而来,若佛国无法抵抗,阿弥陀佛坐化,未来就会有弥勒现世,澄清寰宇,涤荡魔氛,匡扶纷乱世间,终结旷世浩劫,重整佛国,却不知是真是假?”楚长歌不禁问道。 佛祖三世身,过去佛为燃灯,现在佛为阿弥陀佛,而未来佛则是弥勒。 听燃灯所预见到的未来景象,现在佛阿弥陀佛、也就是五方大帝之一的黑帝亦无法力挽狂澜,应劫而逝,那么按照佛门传说,现在已过,未来当立,弥勒佛当横空出世,不过是否真能如传说那般终结动乱,还世界清平,楚长歌就无从得知了。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纵然能提前预见,可没发生的事,始终会存在变数,现在所看到的,到了未来极有可能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发生变化。 燃灯作为未来弥勒佛的前世身,想来对此佛门传说应是知之甚详,所以楚长歌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传说的依据到底是什么,难道亦是提前所预见的么? 若是如此,期间未免不会发生变数,倘若变数频生,在未来弥勒佛能否消弭劫难,拯救世界,恐怕还是个未知数。 燃灯点头道:“贫僧为一世佛,在无数岁月以前,洞悉一丝不朽奥妙,演化三生秘术,未求万无一失,于是推演万年时光,预见未来天地将变,贫僧所创立的佛国将应劫毁灭,即便是二世身亦难以力挽狂澜,不由新生沮丧。不过,也道是天无绝人之路,随着推演愈深,贫僧得以窥见一丝转机,那就是贫僧的三世身,三世身名曰‘弥勒’,在未来将会成就不朽,以无上法力,消弭劫难,重整秩序,再建佛国。” 楚长歌不无忧虑道:“只怕如今已然发生变数,即便弥勒能够成就不朽,也未必能顺利挽留未来劫难。” 燃灯叹道:“贫僧方才粗略推算,已知变故发生。未来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变化,任何一件哪怕是不起眼的小事,也将影响历史的进程,何况当初贫僧推算之时,天地与现如今完全不同,如若无不朽诞生,未来佛或许能如预言那般,重整秩序,化解浩劫,只是如今却是说不准了。阁下方才曾说,未来的那场浩劫是为不朽存在所推动,这等天大的变数,使得贫僧原本所预见的未来变得无比缥缈模糊,佛国乃至众生,未来能否安然度过劫难,已然是无法预知之事了。” 楚长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朽神秘莫测,怕是已超脱于世界之上,而仍处于这个世界的生灵,无论何等强大,终究是要矮上一头。未来之事,不朽的黑帝将是毋庸置疑额的主角,燃灯古佛再想如无数岁月以前,预见到清晰无比的未来,已然是绝无可能之事。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啊! 他深深一叹,本来以为若是当真如佛门传说那般,未来的弥勒佛将以无上神威化解一切劫难,那真是再好不过,也省的自己再为之苦心筹谋,结果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听燃灯所言,这个传说确实是其曾经所预见到的结果,只可惜那是在没有不朽诞生的前提之下。 “贫僧观阁下之前世,修为亘绝世间,有无敌之姿,简直不可思议,何以竟转世轮回,而今一无所有,重头开始?”燃灯忽然语出惊人。 楚长歌不由一震,自己转世轮回,改头换面,除却记忆金身,已无丝毫前世痕迹,况且这位燃灯佛一直自封在这石山之中,是如何得知自己前世之强大的? “佛尊竟知道楚某前世?”他诧异问道。 燃灯笑道:“贫僧深谙轮回,故世间生灵,只消步入轮回者,虽然重获新生,再无前世因果痕迹,但难免会沾染轮回气息,只要贫僧想要探查,就能见其前世,乃至无数世。” 楚长歌更是讶异,轮回之道驾轻就熟至这般境地,恐怕即便是黑帝乃至地府生灵也要望尘莫及,难道传说竟是真的?六道轮回,就是佛祖所建立? 燃灯仿若无所不知,见他面露讶异之色,自顾说道:“贫僧当初为成就不朽,机缘巧合,领悟轮回奥秘,自创三生秘术,后觉众生苦难,死亡之后,魂魄无所依,漂泊无定,于是建立六道轮回,使得众生魂魄得以有栖息之所,借助轮回之力脱胎换骨,重获新生,如此生生灭灭,繁衍不息,对于世界可谓莫大功德,这也正是贫僧自衬经历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之身,最终应能成就不朽的根本原因。” 果然如此! 楚长歌暗暗点头,原来六道轮回,当真是佛祖所建立,只不过并非是现在佛阿弥陀佛,而是过去佛燃灯古佛! “贫僧疑虑,阁下却未解答,阁下前世已然登临众生之巅,即便是贫僧,亦是叹为观止,如此强大,即便未成不朽,恐怕也断然难以死去,何以竟是步入轮回,转世重生了呢?”燃灯再次问道,显然这个问题,即便是他这般存在,亦是好奇不已。 第三百三十一章 应对之策 楚长歌苦笑道:“步入轮回,转世重生,本非楚某意愿。楚某前世登临绝顶,放眼天下,竟寻不到一个能追逐楚某脚步之人,亦未曾发现这个世界的精彩之处,渐渐觉得枯燥乏味,只觉再蹉跎于世,虚度光阴,也只是徒增痛苦而已,于是最终一念之差,自杀而死。” 燃灯动容道:“阁下竟能甘愿舍弃亘绝古今的修为一死了之,如此洒脱,贫僧委实敬佩不已。” 楚长歌接着道:“其实前世楚某心灰意冷,自杀时不仅毁灭肉躯,就连魂魄亦**为虚无,按理说应该彻彻底底的于人世间泯灭,岂料后来为一名为黑帝的存在,寻得楚长歌一丝残留于世的气机,借此使楚某重获新生。那黑帝,便是未来那场浩劫的幕后推手,也就是楚某所说的不朽存在。” 燃灯更惊讶了,道:“仅仅以一缕微不足道的气机,就能令阁下转世重生,那黑帝对于轮回的理解,恐怕已不在贫僧之下,他究竟是何许人也?世间知轮回奥秘者,除却贫僧和二世身,也就酆都能略微通晓几分,那黑帝纵为不朽,又如何能将轮回力量运用的如此登峰造极!” 楚长歌摇头道:“楚某也不知黑帝是从何得到轮回之秘的,不过有一点,楚某现如今几乎已经能够确认无疑,未来之浩劫,定然与轮回有关。” 燃灯颦眉道:“何以见得?” 楚长歌道:“楚某方才就说过,那黑帝入地府抢走六道神器,更将整个灵界炼成一个诺大轮回,其所图所谋,又岂能与轮回毫无干系。” 燃灯沉声道:“六道神器是贫僧将众生分列为六种、继而聚集其精华所炼制,只要得到这六件神器,就等于随时随地都可以开辟新的轮回,看来这场浩劫,远远比贫僧所预见到的还要可怕,倘若那黑帝肆无忌惮的借助六道神器开辟新的轮回,世间的生灭秩序便会大乱,难保不会愈演愈烈,甚至众生都将会因此而毁灭也绝不是没有可能发生之事!” 楚长歌摇头道:“恐怕后果还要更糟,浩劫将至,世间众生,未来将如沧海浮萍,随时都有可能被潮水所吞没。其实不止是众生,甚至是整个世界,都难保不会因此而支离破碎,更甚些濒临毁灭,乃至重回天地之前,这些都是可能发生的事。居安思危,况且劫难当头,还是应未雨绸缪,早早思量应对之策,免得未来浩劫来临,无力抵抗。” 燃灯问道:“阁下有何策?” 楚长歌笑了一笑,道:“楚某所想的应对之法,倒也简单,那就是等到楚某强大起来,任何劫难,任何强敌,即便是为不朽,楚某也当随手破之。” 此言狂的属实没边了。 尤其未来推动浩劫席卷世间的,乃是不朽存在,说这种话,简直狂妄! 只不过,说这种话的人,是楚长歌。 任何石破天惊之言出自他的口中,仿佛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这是狂妄之语。 燃灯纵使面露异色,也是为楚长歌的霸气所震撼,没有觉得楚长歌有些自信的过了头了。 “阁下前世之强大,即便是贫僧,亦觉心惊胆颤,而不朽是何模样,贫僧虽然在追逐,却终究还不知其全貌,但听阁下所言,想来以阁下之强大,定是自衬能稳压那不朽存在一头,化解未来之劫难了!” “不朽境界,除却永恒不灭,具体有何神妙,楚某亦是不知,但前不久那黑帝曾在地府和酆都大帝大战一场,以其力量,对酆都大帝竟匪夷所思的没有形成碾压之势,反而鏖战许久,过后似乎还受了些隐伤,所以据楚某推断,黑帝这个不朽存在的战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无可匹敌。” 楚长歌淡然道:“况且,不朽并非遥不可及,佛尊自衬能以三生秘术,成就不朽,而除了那黑帝之外,楚某在白帝的口中得知,三清道祖之一的道德天尊亦已成不朽,既然不朽并非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是确实能够实现的境界,说句狂妄的话,楚某自衬,假以时日,定然也能成就。” 燃灯道:“没想到道德竟然已经入此无上之境,他终究是先我一步啊!” 三清道祖,生于混沌,更是制定秩序,教化众生,为后天生灵所共尊,可燃灯却是直呼其名,没有丝毫尊崇之意倒也罢了,言外之意,似乎还隐隐透露着意与道德天尊试比高的执念。 楚长歌听罢不禁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位燃灯古佛,亦是混沌神灵? “弱水大神,没曾想时隔无数岁月,竟然还能见到您这位故旧。”燃灯忽然看向弱水,微微一笑道。 弱水淡然道:“燃灯,我还以为你已经将我忘了呢。” “岂敢。”燃灯合十道:“您与盘古大神清除混沌,存活下来的混沌生灵已然是寥寥无几,而贫僧有幸未被您与盘古大神定为清除目标之一,实在是感激涕零。” 弱水哼道:“不必言谢,除了那三个家伙哭求盘古,愿意以充当这个世界的守护者的代价捡条性命之外,盘古的计划是将所有混沌全都杀死封印,你亦在其中。只不过你当时也不知使了什么招数,竟是在突然之间销声匿迹,饶是盘古也无法寻得你的踪迹,这才让你侥幸逃过一劫。” 她丝毫不留情面,燃灯也不着恼,笑道:“还是盘古大神愿意网开一面,否则贫僧纵然使尽浑身解数,又焉能不被寻到。” 弱水道:“算你明白,当时盘古念在你未曾如其他混沌一般祸乱世间,这才没有费心寻找,赐给你一线生机,不然就如你所言,无论你躲到那里,只要盘古想要杀你,你终究是逃不掉的。” 说着面露疑惑道:“不过,你终究是用了什么法子,躲过盘古的神眼追踪的?” 燃灯道:“那时贫僧已悟三生秘术,转世轮回已近百次,再无丝毫混沌生灵的气息,盘古大神虽然法力无边,又怎能寻到已经不是混沌生灵的我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浩劫来临 这位燃灯古佛果然是混沌神灵! 楚长歌恍然,怪不得前世未曾瞧出此佛乃是混沌神灵,原来竟是转世轮回上百次,混沌气息冲刷殆尽,如今已经是为彻彻底底的后天生灵。 燃灯古佛微微含笑,正欲说些什么,突然毫无缘由的眉头深皱,旋即掐指一算,更是面露骇然之色,沉声道:“果真是变数太大,预见之事非但模糊,而且未来的轨迹已经脱离贫僧的掌控!原以为浩劫虽是蠢蠢欲动,但距离爆发,仍还为时甚远,岂料眼下竟是已然席卷而来!” 楚长歌无须多想,也知此佛定然是看到了什么,心底一沉,不由问道:“佛尊何出此言?” 燃灯仰望西方天际,叹道:“此时此刻,西方佛国,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现在佛法力凝聚的三千大世界支离破碎,就连藏在须弥芥子中的灵山,亦是被拦腰斩断,无数菩萨罗汉战死,现在佛独木难支,与那恐怖的神秘存在战至筋疲力竭,终究是无力回天,溘然坐化。”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又是深深一叹,双掌合十,闭目说道:“佛国……已是天翻地覆,就此不复存在了!” 楚长歌凛然一惊,没曾想前一刻还在与燃灯佛谈论此事,下一刻便成为现实,西方佛国,竟已被攻陷,沦为了废墟! 弱水冷笑道:“燃灯,你的徒子徒孙都死干净了,你却是还能坐的住,不赶紧上去找贼人报仇,在我二人面前装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又有何用。” 燃灯摇头道:“此乃定数,无法更改,只是时间早晚而已,纵使贫僧早一刻赶回佛国,亦是于事无补,该发生的,终究还是要发生的。现在佛乃二世身,修为尤在贫僧之上,连他也无法阻止这场浩劫,贫僧自问敢在前一刻回到佛国,也不过是一般下场。” “现如今,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未来佛身上了,虽然未来已经发生变数,弥勒能否化解浩劫,重建佛国,已是未知之数,但这是佛国最后的希望了,如果浩劫不仅仅止于佛国,而是继续蔓延至整个六界,对于众生而言,也是如此,只有弥勒有希望力挽狂澜。” 相比于楚长歌,燃灯还是更相信他的三世身。 “弥勒现在何处?”楚长歌奇道。 燃灯摇头道:“贫僧也不知。现在结束,即是未来,阿弥陀佛坐化之后,弥勒便会出世,只可惜弥勒成为万佛之祖,需要时间,更需要契机,在他未顿悟之前,便于凡人无异。人海茫茫,想要寻到他,不啻于是大海捞针。” 楚长歌不解道:“依佛尊所言,现在结束,方是未来,同理,过去已逝,何以佛尊仍还活着?” 燃灯淡淡道:“阁下怎知,贫僧仍还活着?” 楚长歌一怔,委实想不明白燃灯此言何意,是在说自己早已死去了吗?可既是如此,眼前这个燃灯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燃灯一瞬之间,仿佛变得神秘莫测起来,浑然无视楚长歌面露疑惑神色,自顾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见山不是山,见山还是山,众生本无相,因心中有相,故而可见。” 楚长歌寻思良久,终于明白燃灯话中之意,因疑惑而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三生秘术,着实神妙,饶是楚某,也不得不赞叹,此术之神妙,简直匪夷所思。” 燃灯确实早已经死了。 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还活着。 因为此时此刻所见到的燃灯,并非是现在的燃灯,而是过去的燃灯! 楚长歌终于明白,燃灯为何要自封于石山之中,他不是为封自身,而是在封印时间! 时间凝滞,等于一切停止,不再发生任何变化。 这也使得他仍然停留在过去。 简而言之,他虽处现在,却来自过去! 过去的燃灯自然还活着,而现在的燃灯却早已经逝去! “贫僧当初预见未来之事,便唯恐发生变数,故而才出此下策,以过去之身,于未来显化,没想到还真是一语成箴,未来果然不是一帆风顺,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数。”燃灯道:“当贫僧找到弥勒,唤醒弥勒的三生意识,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饶是弱水也不禁动容道:“这就是你素来自负的三生秘术么?原以为只是雕虫小技,贻笑大方,没想到竟是这般神奇,我还真是有些好奇了,你口中的三世身弥勒,又该会是何等厉害。” 燃灯笑道:“自然是远胜于贫僧,弥勒是为未来之佛,三生之终点,如果贫僧所预见的没有发生偏差,他将会成就不朽,从此永恒不灭,说句不客气的话,法力更要强过曾经的盘古大神!” 说着一叹道:“只是,那攻陷佛国的神秘存在亦为不朽,弥勒能否拨乱反正,匡扶世间,却已成未知之数。佛国已灭,众生将要遭受前所未有的苦难,贫僧需要尽快找到弥勒。” 楚长歌点点头,道:“祝愿佛尊能够早日寻到弥勒,化解这场旷世浩劫。” 燃灯点头,诺大金身,倏忽之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楚长歌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欲要尽快突破道一境界了,浩劫远比想象中来临的要早,毁灭佛国,那黑帝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哪里?仙界?地府?还是人间? 佛国绝对不会是这场浩劫的终点,用脚指头想,也知是其万古大局彻底实施的起点,更恐怖的灾难蓄势待发,没准此时此刻,已经全面爆发,以现在元婴境的力量,面对这场浩劫委实是微不足道,便如沧海中的一叶扁舟,非但不能阻止滔天巨浪,反而随时都有可能覆灭! 恢复全盛时期,方能有化解劫难的一丝可能,虽然迄今为止,他仍旧还未找到打开不朽大门的钥匙,可是形势严峻,已经不容许他再原地踏步了。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要先突破化神境! 第三百三十三章 玉髓神珠 仙道九境,在化神境之前,每一层境界都是力量的积累,臻至化神之后,追求的方才是对于大道的感悟。 对他来说,破入道一,委实没有任何难度,反而是积累力量,练就元神,倒是略微有些棘手。 “我们去东荒。” “好。” 弱水点头,拉住他的手,转瞬之间,便已离开西漠,来到东荒大地。 积累力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过倒也并非没有一蹴而就的法子。 譬如吞天大法,便可在短时间内积蓄磅礴力量。 至于破境,楚长歌何许人也,却是无须如琼仙派众人一般,需要借助破境之地。 破境对他来说,只有想与不想,没有任何桎梏,更无须烦恼。 他现在所需要的,是一处灵气足以支撑他臻入化神境界的仙山宝地。 天底下但凡是灵气浓郁之地,必然为众生所占据,没有谁会愿意外人在自家疯狂吸纳灵气,楚长歌也不欲随便寻个地方便鸠占鹊巢,巧取豪夺,鲸吞虎饮,所以思来想去,他选择对琉璃宫的残渣余孽下手。 琉璃宫虽然覆灭,但作为曾经正道的擎天一柱,可谓是树大根深,势力遍及****,即便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过在这短短时间之内,想来还未树倒猢狲散。 在琉璃宫的地盘肆无忌惮吸纳灵气,楚长歌自然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妥,这个门派从诞生时起,便如蛀虫一般,吸食众生血肉,而且嚣张跋扈,以正道自居,却行比魔道还要血腥铁血之事,不将各地分舵全都彻底的一一铲除,楚长歌已是自衬心慈手软了,何况是去吸点灵气了。 法不责众,这个道理其实楚长歌明白,只是琉璃宫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恶劣,以至于剩下的那些残渣余孽,他虽没有将其全都赶尽杀绝,却也不会生有一丝怜悯之心。 琉璃宫在天下间的势力委实数不胜数,如果说非要分个高下,只怕不好说,但若论哪里灵气最为浓郁,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在东荒占据的天墉城了。 天墉城原本甚是荒凉贫瘠,灵气亦颇为稀薄,但自从琉璃宫将三大镇宫法宝之一的“玉髓神珠”悬挂在城中第一高塔上后,这里渐渐滋生灵气,更养出无数条灵脉,在地底盘根错节,在东荒诸多仙山福地当中,灵气之浑厚,已然首屈一指。 楚长歌召出龙夔,和弱水不久后便来到天墉城。 玉髓神珠所在的高塔之下,有颇多琉璃宫弟子把守,此珠乃是至宝,无比珍贵,何况一旦失窃,后天而生的地底灵脉没有了力量滋润,难免不会渐渐枯竭,此城便将会再次慢慢变成一毛不拔的贫瘠之地,所以这里可谓是天墉城第一重地,素来是闲人莫进,但有敢闯入者,必然会被琉璃宫不由分说格杀勿论! 不过毕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羽陵玄至今下落不明,大执事鹤松岭以及颇多门中实权人物,还有北海无数门人弟子尽都灰飞烟灭,天墉城的琉璃宫势力如今已是无依无靠,已有颇多宗门道统毫不掩饰的显露觊觎之意,怕是再过不了多久,此城便要易主了。 许是知道大势所趋,琉璃宫已经名存实亡,再如往日一般已然殊无可能,塔下把守的琉璃宫门人尽皆有些无精打采,如果不是顾忌上面没有吩咐下来,不敢擅离职守,这老大的日头,炙热难耐,恐怕早就撂下兵刃,找地方乘凉去了。 天墉城的灵气,可以说尽在此地那颗玉髓神珠之中,所以楚长歌和弱水一到天墉城,便径直来到这里。 莫说今时不同往日,就算是琉璃宫在全盛时期,楚长歌也是丝毫不放在眼中的,所以偷偷摸摸进来根本没必要,他和弱水并肩而行,直接硬闯了进去。 “什么人!竟敢擅闯琉璃宫重地!” 见楚长歌和弱水径直往高塔而来,守护在四周的弟子顿时如临大敌,慌忙汇聚,一个领头似的中年人满面寒霜,大声喝道。 楚长歌停下脚步,说道:“尔等若是识相,就躲得远远的,楚某现在可是耐心不佳。” 那中年人怒道:“简直狂妄!你这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闯我琉璃宫重地,竟还敢口出狂言,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吃苦头!” 他话音一落,身后众门人顿时一拥而上。 楚长歌巍然不动,气势猛的迸发而出,如同惊涛骇浪,席卷而去,登时便将那些琉璃宫门人冲的七零八落,惨叫不迭。 “滚!” 他沉声喝道。 众琉璃宫门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之夭夭,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我要吸纳塔上那颗珠子中蕴含的磅礴灵气,过会儿若是有人前来打扰,你就帮我打发了吧。” “好。” 弱水点头。 “不要伤他们性命。”以弱水的脾气,楚长歌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加上这一句的。 弱水道:“我尽量。” “嗯。”楚长歌走到高塔边缘,随即浮空而起,直至塔尖。 他张开双臂,施展吞天大法,整个身躯顿时便如无底洞一般,贪婪的吸收着玉髓神珠中蕴含的磅礴灵气。 这颗神珠能够使得整个天墉城灵气浓郁,地底更是因此而滋生出无数条灵脉,可想而知,其中所预感之灵气,已经达到了何等不可思议的程度。 关于玉髓神珠的来历,楚长歌倒也略有耳闻,此珠是琉璃宫先祖所炼制,为的便是容纳灵气之用,而其中近乎无穷无尽的磅礴灵气,便是琉璃宫世代攻陷他人仙山福地所掠夺来的,直到三百多年前,琉璃宫为使天墉城这个地理位置极为重要的枢纽愈发繁华,方才将此珠悬挂在这里的高塔之上。 他施展吞天大法,便如鲸吞虎饮,吸收灵气的速度极快,相比之下,琼仙派那些人反倒是细嚼慢咽跟个娘们似的了。 渐渐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玉髓神珠中的灵气仍旧吸之不尽,而打扰的人也如约而至。 “是谁竟敢在琉璃宫的地盘撒野!” 人未到,声先到。 第三百三十四章 硬骨头 无论来者何人,于弱水来说,皆不过是随手就能打发掉的小喽啰而已,这一点楚长歌是深信不疑的,自顾运行吞天大法,灵气宛若洪流般灌入他的身躯之中,绵绵不绝,似无穷无尽,永无止息。 上次在天墉城,楚长歌动用前世留下的手段,将琉璃宫副宫主以及所有门人全都毁灭殆尽,而眼下驻扎在天墉城的琉璃宫势力,则是后来派遣,除却没有像南宫无极那般还虚境界巅峰的高手坐镇,整体力量还要更甚于以往。 可惜,就算是琉璃宫全盛时期,宫主羽陵玄亲自前来,结果也是毫无疑问。 能跟弱水过过招的,世间着实寥寥无几,恐怕也唯有三清道祖那等级别的存在方有一丝可能压制弱水,更别说此刻闻讯而来的这些最强者才不过是还虚境修为的琉璃宫门人了。 这些琉璃宫门人怎知眼前这个样貌风华绝代倾倒众生的女子,竟然就是恐怖的混沌神灵,不过虽是如此,却仍然有些忌惮,不敢立时轻举妄动,因为弱水看他们的眼神,冷漠的就像是再看一群卑微的蝼蚁! 领头的是琉璃宫执事杨卓英,亦是现在琉璃宫势力驻扎在天墉城的主管者,他听到属下慌慌张张的前来禀报,竟有两个无法无天之徒胆大包天强闯高塔重地,顿时勃然大怒,点齐人马,气势汹汹的的便赶来了。 眼见楚长歌在高塔之上张开双臂,竟是在肆无忌惮的吸取玉髓神珠中的灵气,杨卓英愤怒已极,不过他心性谨小慎微,更何况琉璃宫业已今非昔比,在未盘清楚长歌和弱水的来路之前,他却是不敢立时发难。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他怒声大喝! 弱水只作不闻,这些蝼蚁属实让她连开口说话的心思都提不起来。 在她眼中,只有身前十丈之外那道界限。 只要杨卓英胆敢越界,她便会出手。 见她竟是浑然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杨卓英怒意更甚,咬牙道:“你二人可知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这里撒野,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弱水依旧不理。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杨卓英虽然性情谨慎,但身为琉璃宫执事,不免亦有些嚣张跋扈之气,在琉璃宫鼎盛之时,谁敢不将他放在眼中? 他爆吼道:“给我上!胆敢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将他二人给我砍成肉泥!” 琉璃宫众门人旋即一拥而上。 弱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轻轻挥手,就像是欲要扇走一群嗡嗡叫的蚊子,十丈之外,陡然升起一面水幕,冲在最前的十数琉璃宫门人猝不及防撞了上去,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倒在地面痛苦惨叫。 后面的琉璃宫门人俱是骇然失色,慌忙停止脚步,畏惧不敢上前。 杨卓兴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弱水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弱女子竟然有如此手段,不过他却是向来不信邪的,虽然谨慎,可一旦动了真火,就算是遇上天王老子都敢冲上去掰下颗牙来,啐了一口道:“都他娘的是一群饭桶!”便要亲自出马。 然而还未等他大发神威,那面阻拦在前面的水幕骤然凝聚成无数冰锥,密集如暴风骤雨般射来,琉璃宫门人顿时便被射的鲜血乱飙,惨叫不止,别说是正面化解了,就连躲避都无法办到! 杨卓英也是一样,他还虚境的修为,在世俗眼中,可谓非同凡响,是为绝顶高手,可与弱水相比,实在是一言难尽。 试问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 他和所有的琉璃宫门人别无二致,面对冰锥袭来,亦是难以化解,避之不及,顷刻间便被射的千疮百孔,鲜血喷涌,狼狈的倒在地面,痛苦惨叫。 眨眼的功夫,琉璃宫所有人全都已倒在地上惨叫不迭,没有一个是不带伤的。 若非是楚长歌的话起了作用,以弱水动辄便杀人取命的心性,这些人早就有进气没出气了。 杨卓英匍匐在地面,曾经不可一世的琉璃宫执事,此时此刻狼狈的就像是一条因为恐惧而卑微趴在地面瑟瑟发抖的狗。 “饶、饶命啊!”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求起饶来都止不住的在剧烈颤抖。 弱水懒得理他。 杨卓英怎知弱水压根就没有要他性命的心思,艰难爬起身来,只觉如此求饶,已经是失了颜面,可面前这女子竟然貌似依旧不依不饶,真是欺人太甚! “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他固执的怒问道。 弱水终于不耐烦道:“聒噪。” 杨卓英勃然大怒道:“本执事大好男儿,竟被你这黄毛丫头所看轻!今日纵然是死,也要争回颜面!” 他拖着千疮百孔的身躯,猛然冲了过去。 弱水面色一沉,屈指一弹,水光爆射而出。 杨卓英右臂顿时爆为血雾,摔倒在地上痛苦惨叫。 其他众琉璃宫门人见状畏惧更深,几乎是吓破了胆,终于是崩溃了,连忙下跪,磕头求饶。 当然,数以千计的琉璃宫门人倒也不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还是有几个硬骨头的,气的咬牙切齿,其中一个更是怒吼出声:“都给我起来!琉璃宫的脸面都让你们这些软骨头丢尽了!” “琉璃宫还有什么脸面么?” 楚长歌飘然落下地面,他还未将玉髓神珠的灵气全部吸干,但见底下情形,深知若是再任由发展下去,只怕以弱水的性情,终究会忍不住将这些琉璃宫门人全都轰成灰烬。 杨卓英倒在地面疼的面目狰狞,左手按着右边臂膀血流不止的诺大伤口,咬牙道:“你、你二人到底是、是何人!与我琉璃宫有何仇怨,不、不仅擅闯进来,还下如此狠毒之、之手!” 楚长歌摇头道:“这天底下还哪有什么琉璃宫,尔等如今业已不过是丧家之犬,楚某心慈手软,不曾将尔等一网打尽,尔等却仍还守在这一亩三分地不肯离去,难道还在痴心妄想能够重振琉璃宫的风光吗?” 第三百三十五章 界限 杨卓英有气无力的道:“杨、杨某这次算是栽了,……如果你是想逞胜胜利者的威风,还是省省吧,士可杀,不可辱……来,给杨某一个痛、痛快,以言语折辱,算什么英雄……好汉……” 楚长歌淡淡道:“你倒是有些骨头。楚某说这些,是想告诉尔等,琉璃宫已然不复存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以你琉璃宫往日的张扬跋扈,想来落井下石者将何止千万?尔等不趁此时脱身,竟仍还固守在此,岂不是自取灭亡?” 杨卓英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楚长歌道:“言尽于此,都滚吧!” 杨卓英愕然道:“你不杀我?” “怎么,很失望?”楚长歌漠然道:“你若非要求死,楚某纵然不愿多造杀孽,也不介意成全你。” 先前杨卓英是自衬绝无生机,而且血性激发,方才孤注一掷,打算血拼到底,然而楚长歌眼下要放过他,蝼蚁尚且偷生,况且他虽然颇有些骨头,但到底还没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勇气,又怎还会继续不依不饶,自寻死路? 众琉璃宫门人更是喜出望外,转眼间便跑了个七七八八。 唯有少数几个没有立时离去,将倒在地面的杨卓英扶了起来。 “你今日虽放过我,但杨某可不会念你这份情,来日若是相遇,杨某即便是粉身碎骨,要与向你讨回今日的债!” 到底是爱惜颜面,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去,杨卓英只觉这辈子都将抬不起头了,硬着头皮撂下狠话。 楚长歌岂不知他是想找回些场子,淡然笑道:“你若想寻仇,楚某随时都可以奉陪,不过念你是条汉子,楚某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做这等头脑一热的傻事,否则到了那个时候,楚某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像今日这般的好脾气。” 杨卓英重重一哼,随后在几个琉璃宫门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去了。 “这回应该是没人会再来打扰了,再等我些时间。” 打发掉这些算不上麻烦的麻烦,楚长歌对弱水说完,又飞上高塔,开始吸取玉髓神珠中的灵气。 此时此刻,天墉城中的所有人,除了被弱水打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杨卓英等人,尚还不知在不久的将来,这座繁华鼎盛的东荒大城,便要灵气枯竭,再次回归于从前的荒凉贫瘠。 两个时辰渐渐过去了,玉髓神珠越来越是黯淡,直至彻底失去光华,滑落地面摔得粉碎,楚长歌终于是大功告成,此时身体中所蕴含的力量只能用恐怖二字所能形容。 玉髓神珠的灵气,如果考虑到吸取之人能随意破境的话,就算是臻至还虚境都绰绰有余了,可是对于楚长歌来说,还远远不够,便是臻至化神境,亦是仍旧差了许多。 好在,琉璃宫残留的势力并不仅仅只有这天墉城一处。 所以楚长歌根本没有为无合适的去处吸取灵气而烦恼。 只在这东荒,便还有三处为琉璃宫所占据的灵气浓郁之地。 接下来,是翠华山。 半个时辰后。 楚长歌和弱水骑龙夔来到此山。 有客不请自来,山上的琉璃宫门人自然不会视若无睹,执事萧岩还以为是那些早就对这里虎视眈眈的宗门道统有了动作,连忙集结弟子,赶到楚长歌和弱水此时所在的后山。 “来者何人!”萧岩大喝。 楚长歌懒得再和这些人废话,双指并拢成剑,将身前地面劈开一道长长的裂缝,淡然道:“越过此界者,后果自负。” 狂妄! 简直狂妄! 萧岩气的七窍生烟,猛然仙剑执握在手,却是偏偏不信这个邪,不管不顾的向楚长歌走了过去。 “娘的,欺负到老子头上来了!管你是什么来路,老子定要活剐了你!” 他骂声间,已然走到裂缝前,抬腿便要迈过。 楚长歌摇摇头,还真是不知死活啊。 磅礴无匹的真气轰然爆发,向萧岩而去。 那萧岩略微动容,连连后退几步,剑光疾闪,顿时将楚长歌轰击而去的真气劈的七零八落。 这位执事,亦是还虚境。 “就这?”萧岩哈哈大笑,便要再次迈过界限。 楚长歌看向弱水。 弱水懂他的意思。 “别杀人。” 楚长歌不忘叮嘱道。 弱水点头。 这一次,她没有再施展花里胡哨的法术。 只是瞪了萧岩一眼。 萧岩右脚刚刚抬起,瞬间如石化一般,僵立当场。 几个呼吸之后,如遭重击,猛的一口鲜血狂喷,捂着凹陷的胸口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到底还是出手过重啊,楚长歌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不能轻松将萧岩解决掉,他实在是不想劳烦弱水。 这一眼之威,萧岩虽然没死,可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在床上度过了,却是比死都不如。 萧岩突然毫无征兆的吐血倒地,这可吓坏了他身后的那些琉璃宫门人,连忙跑上前来将他扶了起来,怒视弱水道:“妖女,你做了什么!” “都给老子……闭嘴!”眼看着群情激愤,门下这些人要一拥而上,萧岩慌忙呵斥,情急之下,又是大口吐血。 他望向弱水,黯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恐惧,愠怒道:“二位究竟是什么人,可与我琉璃宫有仇?” 楚长歌摇头道:“没仇。” 萧岩咬牙道:“那就是有过了?” 楚长歌接着摇头道:“也没有。” 萧岩终究是按耐不住暴躁性子,大怒道:“那为何如此!” “没有为何,如果非要说出个缘由,只能怪你是琉璃宫的人。况且,楚某本无伤人之意,是你不听劝阻,自顾越界,眼下咎由自取,却怨得谁来?”楚长歌说着,张开双臂,施展吞天大法,开始吸纳此山灵气,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尔等不越过这条界限,自然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执意要过来冒犯,后果自负!” 萧岩怒极。 可惜,他却是不敢再发作。 弱水太可怕了,仅仅瞪了一眼,便威力如厮。 如果再执意越界,他丝毫不会怀疑,等待他的下场,将会更加惨烈! 第三百三十六章 青幽湖 灵气源源不断的汇入楚长歌的身体之中,萧岩怔怔的望着这一幕,忽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强行吸取灵气入体,而且丝毫没有接近满盈的迹象,这等匪夷所思的功法,委实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难不成这两个贼人闯上山来,便是想吸收这里的灵气吗?”他有些想明白了,嘀咕道。 身后的一个琉璃宫门人低声问道:“萧执事,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贼人逞凶么!” “不然如何?”萧岩眼中喷火,他此刻已是近乎于油尽灯枯,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若是再在这里耗下去,不及时医治伤势,从此将沦为废人不说,甚至可能一命呜呼! “撤!”他狠狠咬牙,虽是不甘,却是深知弱水可不是好惹的,继续对峙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没准还要搭上一条老命。 那边楚长歌肆无忌惮的施展吞天大法吸取天地灵气,见琉璃宫众人仓皇退走,摇了摇头,旋即收敛杂念,心无旁骛,将吞天大法施为到极致,吸收灵气的速度骤然便快。 也就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翠华山的灵气,便已枯竭,皆被他吸入身体之中。 下一站,是仓山。 他和弱水骑上龙夔,迢迢赶赴。 等到仓山之后,情形大致与在翠华山时一样,山上的琉璃宫门人岂能坐视外人在自家仙山宝地肆意吸取灵气而无动于衷? 执事陈华一声令下,成百上千的弟子蜂拥而上,便欲将楚长歌和弱水这两个不请自来的“贼人”斩杀当场,不过结果,自然也是毫无疑问。 为了节省时间,楚长歌甚至都懒得出手了。 弱水一挥手,陈华以及众琉璃宫门人顿时便溃散倒地,惨叫不迭。 楚长歌用了没多久的功夫,便将仓山灵气吸取一空,旋即前往下一个琉璃宫在东荒的势力盘踞之地。 待将鲁山上的灵气亦吸取殆尽之后,加上先前在天墉城吸摄的玉髓神珠中的磅礴灵气,楚长歌估量了下,或许已经足够臻入化神境,即便不能,也相差不多了。 为了万无一失,他紧跟着和弱水瞬时来到中土,继而骑上龙夔,往中土琉璃宫势力盘踞的青幽湖而去。 青幽湖畔,杨柳依依,风景无限。 此地原是正道门派“玉剑山庄”之地,只可惜被琉璃宫所惦记上,结果自然是老生常谈,见怪不怪,修仙界弱肉强食,一旦强大者产生觊觎之念,弱小者九成会被一口吃掉,连骨头渣滓都不会剩下。 玉剑山庄后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琉璃宫的产业,玉剑山庄不仅丢了地盘不说,还被琉璃宫扣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满门被杀,无一活口。 琉璃宫如此巧取豪夺,而且手段残忍,天下人岂会视而不见? 然而纵是天下众生悠悠之口,就算是琉璃宫也堵不住,可是谁又会因此而与琉璃宫当面撕破脸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所以楚长歌对于正魔两道之别素来是嗤之以鼻,正道自诩仁义道德,但所做之事却往往比魔道中人还要阴险恶毒,而魔道却也并非全然都是凶狠嗜杀之人。 这个世界一向是如此,何为正?何为魔?只有那些不懂自然规律的残酷的傻子才会耿耿于怀。 何况正魔善恶,从来都不在嘴上,而在心中。 楚长歌和弱水来到青幽湖,径直往山庄中走去。 自琉璃宫成为此地主人之后,山庄门前那块刻写着“玉剑”二字的匾额,便早就被劈成柴火烧了,后来挂上的匾额,直接以湖为名,而且似乎是想告诉天下人,这里已经易主,玉剑山庄已然成为过去,在门前还立着一块石碑,上面龙飞凤舞的刻着八个大字: 琉璃宫清幽湖分舵! 楚长歌驻足在门前,怎么看怎么觉着眼前这块石碑不顺眼,也是痛快,直接一掌拍了上去,石碑顿时四分五裂! 此举惊动山庄的琉璃宫门人,几个年轻弟子慌忙跑了出来,怒视楚长歌喝道:“哪里来的狗东西,竟敢在这里撒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开场白和前几个大同小异,楚长歌也不生气,反而有些忍俊不禁,这些残渣余孽至今还未被灭也是一个奇迹啊,琉璃宫都亡了竟然还不懂得夹起尾巴做人,看来有必要教教他们从今往后该如何做人的一些规矩了。 他一甩衣袖,双手负后,径直往大门闯进。 那几个年轻弟子俱是大怒,仙剑接连出鞘,丝毫不准备留手,直接就往他的头顶砍去。 他没有停下脚步,陡然迸发雄浑气势,那几个年轻弟子修为最高的不过才洞玄境而已,如何能抵挡得住,同时痛叫一声,仙剑脱手,被震飞出去老远。 “大胆!” 进得山庄的下一刻,便听传来一声怒喝。 话音未落,狂猛霸道的真气随之来袭,楚长歌看也不看,拍出一记大洞观手,却是不敌,蹭蹭蹭连退数步,勉强站稳之后,方才投去目光,看向那人。 弱水也看向那人,面色冰冷,只待楚长歌开口。 “不知二位打伤我琉璃宫弟子,强闯进来是何用意?”那人显然与前几个琉璃宫势力的主事不同,并没有冒失出手,有些先礼后兵的意思。 楚长歌没理,自顾寻觅何处才是吸纳这里灵气的最佳位置。 那人面色一沉,冷冷道:“年轻人,做人还是别太狂了些,你虽然修为非同凡响,只是在这里撒野,目中无人,还差了些!” 楚长歌听得心烦意乱,无奈将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皱眉道:“如果我是你,便老老实实的滚到一边去,而不是继续站在这里说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那人寒声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你还真狂啊!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楚长歌淡淡道:“谁?” “我就是琉璃宫三执事司马炎!”那人冷笑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羽陵玄 楚长歌嗤道:“没听说过。” 司马炎怒道:“那就让你认识认识。” 即便琉璃宫如今业已名存实亡,但他纵使抛却琉璃宫三执事的身份,亦是还虚境巅峰的高手,放眼天下,除了那些有数的道一境宗师级高手,谁敢小觑于他? 可楚长歌却是表现的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他城府再深,亦是难以再压抑怒火,断手出手,狭长仙剑青光纵横,如若雷劈电闪,楚长歌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身上衣服就已被割出三个口子! 楚长歌有些惊讶,自己虽然无法与还虚境修士旗鼓相当,可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这什么司马炎却是有些非同一般,如果不是自己金身强悍,怕是已经陨命了。 他惊讶,司马炎何尝不是如此? 意图必杀的几剑,竟然仅仅只是将他的衣服割裂而已,司马炎顿时震惊不已,面沉如水道:“没想到你这小辈,倒是有些神秘,怪不得敢在老夫的面前这般嚣狂!” 楚长歌道:“你若是识相,便趁早躲到一边去,若是再继续站在这里聒噪,无异于自讨苦吃。” “你待如何?”司马炎哈哈大笑道:“区区元婴境修士,即便在年轻一辈中堪称佼佼,可是在老夫面前,还算不上什么。虽然不知你为何能挡下老夫这几剑,不过想来应该是穿了什么坚韧宝甲的缘故,以为这样老夫就奈何不了你么?老夫无须脱掉你身上的宝甲,只消斩下你的头颅,一样能让你小命不保!” 仙剑再度挥去,迅速无匹,甚至连踪迹都捕捉不到,只听得“当、当、当”三声,司马炎负剑于后,胜券在握的得意笑意瞬时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愕,怔怔道:“怎么会……” 又被劈了几剑,楚长歌再好的脾气,也觉怒气上涌,哼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言相劝不听,非得吃些苦头么?” 眼看他接二连三的被司马炎挥剑劈砍,弱水早已愠怒不已,待他话音一落,随即瞪了司马炎一眼。 司马炎骤然被无形大力轰飞出去,将一块巨石撞得粉碎,倒在地面吐血三生升,眼看是活不成了。 楚长歌微微皱眉,看向弱水,正要说话,却听另外一个声音传来:“原来是你,小子,你我还真是有缘啊。” 司马炎看向来人,艰难道:“宫……主救……我……” 可惜,话未说完,气息已绝! 他乃琉璃宫三执事,能被他称为宫主的,普天之下,还有谁来? 羽陵玄慢慢走了过来,这位当初落荒而逃宛如丧家之犬的琉璃宫宫主,似乎伤势已然痊愈,眼中神韵内敛,如古井幽潭,深不可测,貌似修为较之当日,非但没有一丝跌落,还要更甚三分! “确实有缘,冥冥中就已注定,你终究还是要由楚某来亲自解决,当初让你在北海逃过一劫,而今日老天又将你送到楚某面前,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见是这位琉璃宫宫主,楚长歌笑了。 羽陵玄面无表情,声音也是没有一丝感**彩,道:“小子,若非是你,羽某又岂能落得这般田地,琉璃宫正值鼎盛,又岂能一朝丧尽,几无翻身之境!” 楚长歌道:“所以呢?你是想报当初的一箭之仇么?别忘了,你根本杀不了我。” 羽陵玄阴狠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宫主做梦都想将你削皮剥骨,没想到你竟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楚长歌笑道:“这等不舍世界的事,你也只能是做梦想想了。” 羽陵玄哈哈大笑道:“本宫主如今蠪侄兽身大成,法力剧增,只要想迈过那一线,随时都可以,虽无金仙之境,但力量却更胜金仙十倍!之所以压抑境界,不欲飞升离去,就是因为你!本宫主要亲手宰了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懂得解开那些对付我琉璃宫力量的咒语,可这都已经不重要了,清幽湖并无那种力量,眼下你还有何倚仗?凭你区区元婴境的修为吗?即便当日你能以强悍肉身生抗本宫主的攻击,然而本宫主已然今非昔比,你还能抗得住吗!” 说到最后,几乎是大吼出来的,恐怖无匹的力量顿时爆发而出,仿佛连天地都开始晃动起来,房屋坍塌,树木破裂,羽陵玄缓缓向楚长歌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好似沉重万钧,踩得大地龟裂。 楚长歌负手而立,悠哉悠哉的笑道:“莫说楚某能不能扛得住,你还是先想想如何才能靠近楚长歌吧。” 羽陵玄冷笑道:“知道害怕了?想要逃么?你逃不掉的,这座清幽山庄,此时此刻,已经被本宫主牢牢封锁,你想要逃之夭夭,无异于痴人说梦!还是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吧,说实话,本宫主有些忌惮于你,虽然本宫主也不知为何会产生这等荒谬的感觉,没有那种力量作为倚仗,你只不过是个肉躯堪称恐怖的弱小修士而已,但为求稳妥,本宫主绝不会节外生枝,即便很想将你折磨至死,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你一个痛快。” 楚长歌淡然笑道:“看来楚某还要感谢你了?” “不必。”羽陵玄大喝。 嗷! 下一刻,他陡然变化蠪侄兽身。 这一次的蠪侄,比在北海时,更加庞大,气息更加恐怖! 它张开血盆大口,随即喷出一束青光。 楚长歌巍然不动,即便蠪侄大成,也伤不了他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 古往今来,世间种种凶兽,有机会能够在他不抵抗的情况下,将他杀死的,数来数去,除了远古四大凶兽,也就是朱卷玄蛇了,蠪侄实在是上不了台面。 他依旧准备以肉躯应抗。 而弱水显然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受到蠪侄的力量轰击的,素手成拳,猛然击出,顿时便将青光击溃,继而长驱直入,力量将蠪侄腹部轰出一个大洞! 在混沌神灵面前,蠪侄这等凶兽,亦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而已!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雄心壮志 羽陵玄恢复人身,大口呕血,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充血,既是震惊,又含恐惧,望着弱水颤声道:“你……你是谁?” 当初在北海遭受楚长歌引发力量轰击,他差点魂飞魄散,身陨道消,拖着重伤垂死之躯好不容易在龙族高手的天罗地网中逃之夭夭,躲在这清幽山庄闭关养伤,没曾想竟是因祸得福,不仅在这段时间内悟出了本门无上心经的最高境界,从而修为爆涨,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臻入道一三境,羽化成仙,而且还将蠪侄兽身修炼至大成,虽非金仙之境,但力量却要更胜于金仙! 原以为脱胎换骨至如此地步,普天之下,当再无敌手,唯一有希望能和自己相提并论的,恐怕也就是最近在太玄山论道大会上晋升为新的天下第一的天宗宗主太虚真人了,怎料弱水轻描淡写的一拳,竟有这等沛然莫御的无上神威,他连一争锋芒的资格都没有,便吐血三升,生机流逝,奄奄一息…… 他岂能接受这个现实? 弱水默然不答。 “你到底是谁!” 他濒临崩溃,嘶声大吼道。 楚长歌冷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上次在北海,让你侥幸逃脱一命,可你竟是还不幡然醒悟,死不悔改!你若是就此彻底抛下一切,看破人世间的是是非非,迈过那一线,飞升仙界而去,又怎会再次落得眼下这般狼狈境地,你是自己作死!” 弱水一拳便将蠪侄兽身破掉,羽陵玄岂能不知与她之间的差距简直难以想象,短暂的崩溃嘶吼过后,便是心灰意冷,凄然道:“我一向自负手段,目无余子,以为能凭借力量智谋,就可以让琉璃宫愈发鼎盛辉煌,不仅要横扫正魔两道,就算是海外仙山,日后也当逐步铲除,使琉璃宫成为一个空前绝后的无上道统,从此千秋万代……可谁知,其实却是如井底之蛙,不知天空海阔,先前在北海,被你引发那种力量,使得门人毁灭无数,而此刻,更是这般惨败……” 楚长歌淡漠道:“你若规规矩矩,以琉璃宫的底蕴,再强盛千年并非难事,可惜你并不满足,野心勃勃,不择手段,殊不知是自取灭亡。” 羽陵玄惨然笑道:“若非是你,还有她!本宫主大业必成!区区龙宫何足道哉,世间诸般道统,要么臣服,要么毁灭!还有海外三仙山,凌驾于众生之上,琉璃宫为何不能!” 楚长歌摇了摇头,这位琉璃宫当代宫主,抛却其手段不论,确实算是个人物,只可惜一腔雄心壮志,实则是好高骛远,意欲使正魔两道臣服也就罢了,居然异想天开要与海外三仙山并驾齐驱,甚至压过一头,着实是痴人梦话,不知天高地厚。 “你方才说自己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阔,说明你对自己还算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海外三仙山虽于人间,但却超脱于人间之上,修仙界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丝毫,就算全天下的所有力量全部加在一起,也不是那三座仙山的对手。”楚长歌虽然素来瞧不上海外三仙山,但也不愿刻意贬低,而是实事求是。 羽陵玄吐了一口血水,狠狠道:“多说无益,成王败寇,本宫主如今一败涂地,自然任你评说,如若此刻这般下场的是你,你还敢断言,在未来本宫主没有可能君临天下吗!” 他猛然大吼道:“来!给本宫主一个痛快!” 虽然敬佩这位琉璃宫宫主颇有雄心壮志,但仅仅这一点,并不足以楚长歌产生怜悯之心,继而心慈手软,将羽陵玄杀死的念头依旧无比坚定。 耳听羽陵玄迫不及待的欲要求死,楚长歌也不想再与他啰嗦,淡然道:“若是能够进入轮回,希望下辈子你能够走向真正的正道,皇图霸业一场空,胆敢触碰那最顶端的之人,多半会摔落下去,死无全尸,你不是这块材料,如此下场,也是天经地义。” 说罢,獠剑笔直射出,将羽陵玄钉在倒塌的巨石之上。 羽陵玄瞪圆双眼,气息断绝,金色元神本能的便要从头顶冲将出来逃脱。 修为至羽陵玄这般境地者,只消元神未灭,便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极有可能东山再起,再不济也可四处飘零,苟延残喘。 可惜弱水在此,他的元神如何能逃脱而去! 在元神冲出的那一刹那,弱水便屈指弹出一道水光,将元神毁灭。 “何苦来哉。” 看着被钉在巨石上双目瞪圆似乎死不瞑目的羽陵玄,楚长歌没来由的有些感叹。 弱水一如既往地冷酷,瞧了羽陵玄的尸体一眼,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此人有件事提醒了我。”楚长歌忽然道。 弱水茫然道:“什么?” 楚长歌笑道:“在海之彼岸,也就是人间界的尽头,有三座仙山。那里的存在素来漠视众生,但却个个神通广大,眼下浩劫将至,又怎能让他们独善其身,是时候该去知会一声,让他们早做准备了。” 弱水问道:“准备什么?” 楚长歌笑道:“当然是共同对抗浩劫,那三座仙山上的存在,平素视众生如草芥,明面上不干预世俗之事,然则背地里却驱使依附爪牙,吸食众生血肉,以来满足他们的需求。这茫茫岁月,众生深受其害,而今浩劫将至,也该是他们出把力气作为回报的时候了。” 弱水还是没懂,因为她不明白,众生不就是如若蝼蚁般的存在吗?不论是杀也好,还是压榨也罢,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见她依然一脸迷茫,楚长歌摇了摇头,也不再多加解释。 他明白,弱水作为混沌神灵,对于众生的态度,实则比海外三仙山上的那些家伙要更加冷漠。 他旋即张开双臂,肆意的开始吸取此地灵气。 许久后。 他收功睁眼,感觉体内力量已经积蓄到了一个恐怖的境地,自知突破化神境界已是绰绰有余,当即又闭上双目,潜心破境。 第三百三十九章 靈山 三日后。 清幽湖畔。 楚长歌突然睁开双眼,身上气息骤然增强,一举突破坐忘,继而直入化神。 雷劫随后而至。 以楚长歌如今的力量,已无须再借助雷劫之力淬炼身躯,抑或道心,当即看向弱水,说道:“帮我将这雷云打发掉。” 弱水点头,冲天扬手一掌,刚刚凝聚而成的劫云便被轰然打散! 这劫云是“天道”的意志所形成,而天道如今已为元始天尊所窃居,同为混沌神灵,所以莫说是这区区劫云了,就算是元始天尊亲至,也未必能在弱水手下讨到多少便宜。 不论前世今生,哪次破境之劫不是毁天灭地,恐怖无匹?楚长歌还是头一遭这般的轻松度过,不由微微一笑,对弱水道:“多谢。” 弱水嗔怪道:“恁地客气做什么。” 见她眼中满是爱意,楚长歌忽然惊醒,她眼中的自己,是那个早已身化万物的盘古大神,而一颗芳心寄予的,也不是楚长歌,而是盘古转世。 一切都是个误会。 可自己为何竟是渐渐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难道…… 楚长歌心乱如麻,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我们去海外三仙山。” 他有些慌张的道。 弱水没有察觉出异样,点了点头,握住了他的手。 海之彼岸,人间尽头,弱水知道那里,旋即带着他在一瞬之间,消失在原地。 当再出现时,二人置身于冰雪之中,放眼望去,似乎是大雪初霁,万物银装素裹,寒风呜咽,冷冽刺骨,饶是楚长歌如今修为已臻化神境,亦觉微微寒冷。 楚长歌望向远处冰封海洋上隐隐闪耀的一豆光芒,那里就是靈山之所在。 海外三仙山,如出一辙,皆自诩脱离众生,高高在上,故对众生万物,漠然以对,甚至暗地压榨奴役,倘若非要论谁最甚的话,毫无疑问,必是靈山。 所以楚长歌对靈山最是不屑一顾,不过虽是不屑,在这个当口,却正是靈山作为人间圣地该出把子力气的时候,他也只好屈尊莅临,前去会一会山上那些“上尊”们了。 和弱水在冰封海洋上走了许久,方才见靈山全貌。 与四周冰天雪地迥然两异,靈山坐落于此间,却是草木萋萋,绿意盎然,隐隐可闻山中猿啼鸟语,瀑布咆哮,宛如盛夏一般。 作为道统悠久长盛不衰的人间圣地,想堂而皇之的走上靈山并不容易,整座大山,皆被薄如蝉翼的淡淡紫光所笼罩,哪怕是大罗金仙至此,也休想从容破开这层法力屏障。 不过很显然,这根本难不倒身为混沌神灵的弱水。 她先是一挥手,结果紫光屏障纹丝未动。 “咦?”她颦眉诧异一声,似乎是惊异于这层保护屏障如此坚固,即便是自己,也无法轻描淡写的打破。 她随即冷冷一哼,伸出右手,泛着幽蓝色的水流从地面破冰而出,如同无数条巨蛇,灵活迅疾,争相撞在法力屏障之上。 这一次,法力屏障再难保持稳固,被接连击穿,千疮百孔。 弱水又是一挥袖,眼前紫光彻底破开一个足以容纳十人并肩走入的大洞! 在屏障被破的不久后,山上突然传下一声冷漠的声音道:“是谁竟敢在靈山造次?” 隔了一会儿,再次响起声音,这次不再是毫无感**彩了,而是充满震惊之意道:“混沌神灵!” 楚长歌暗暗一笑,弱水无论走到哪里,还真是都惹人注目啊! “二人山上请。” 这一次,山上那说话之人客气了许多。 这句话对于楚长歌而言纯属多余,屏障都打破了,难道还会退而不入么? 他和弱水旋即走上山。 上山的路亦不好走,沿途幻象阵法,应有尽有,恐怕就算是大罗金仙,若是不慎,也难免身陷其中,甚至魂飞魄散,可是对于弱水而言,却是如同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了,有她在前开路,可谓畅通无阻,楚长歌跟在后面,宛如闲庭信步,根本无须操心。 走上山头,便见一颗通天大树下,站着一个灰衣老者。 这老者楚长歌认得,名为犁木,修为不俗,已臻道一五境“圆转如意”,在整个靈山,都堪称是一等一的高手。 犁木却是并未认出楚长歌,而是径直将目光落到弱水的身上,素来高高在上的靈山上尊,面对弱水这位力量无比恐怖的混沌神灵亦不敢托大,拱手道:“不知大神驾临靈山,有何贵干?” 弱水哪晓得来此作甚,随即看向一旁的楚长歌。 她此举却是让犁木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的,难道这元婴境的小修士才是主角不成? 楚长歌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浩劫将至,靈山可有察觉?” 若是换做平常,区区元婴境修士,犁木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眼,更何况是回答问题了,然而这个元婴境修士却是貌似非同一般,竟然与恐怖的混沌神灵结伴同行而来,犁木看在弱水的面子上,勉强道:“什么浩劫?” 楚长歌道:“灵界被封禁地府被夺走六道神器,佛国毁灭,靈山不是向来号称无所不知么,难道对此竟是一无所知?” “什么!”犁木吓了一跳,楚长歌说的这几件事,一件比一件不可思议。 灵界虽是废界,但仍在天庭的监管之下,谁敢肆意将其封禁?地府被夺走六道神器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究竟是谁有如此能耐,能够在十殿阎罗和酆都大帝的眼皮子底下将地府至宝夺走? 更让犁木觉得骇然的是,佛国居然毁灭了! 西方佛国,是阿弥陀佛大帝所建立,佛陀菩萨无数,甚至还要更甚天庭众仙,该是何等恐怖之存在,竟能将佛国毁灭! 犁木惊骇过后,只觉这些事太过荒谬,根本就像是杜撰出来的,根本就不可能发生,语气不由得更加冰冷,说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莫不是闲的无聊,特意来消遣老夫的么?” 楚长歌淡淡说道:“靈山上下,有谁值得楚某消遣。” 第三百四十章 屈辱 楚长歌此话可谓饱含不屑。 犁木顿时面色一沉。 在他眼中,区区元婴境修士,不过如蝼蚁一般,若非看在混沌神灵的面子上,他压根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眼。 可就是这般弱小的元婴境修士,竟然在他面前,不将整个靈山放在眼中,他岂能不心生怒火? 若是按照往常,以他的脾气,不容分说,就会将楚长歌一掌给毙了。 然而弱水站在一旁,便如威慑一般,他纵然杀意大发,亦不敢轻举妄动,寒声道:“好大的口气!” 楚长歌淡然笑道:“你若是不信,不妨以法力窥探灵界佛国,是否当真如我所说。” 听他如此笃定,犁木怒火稍减,半信半疑,旋即神识延伸,扫过灵界佛国,不禁骇然变色! 他看见西方佛国,死尸无数,无一活口,三千大世界尽皆破碎,就连灵山也被劈成两截,阿弥陀佛大帝端坐在莲台上,双目紧闭,神色从容,竟已坐化! 这可是震惊六界的大事,他没来由的有些慌乱,紧跟着窥探灵界,却发现整个境界,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所包裹,饶是他神识之强大,亦无法穿过这层力量,去窥探灵界之中的景象。 封禁一界,这是何等的大手笔! 犁木收回神识,脸色依旧保持震惊之色,皱纹堆叠,近乎呆滞。 “怎样,亲眼所见之后,还认为楚某是在消遣你吗?”楚长歌冷冷道。 犁木回过神来,颤声道:“究竟是何存在,竟能造成这可怕的一切!” 楚长歌道:“这场浩劫为一不朽存在所推动,其名为黑帝。” “黑帝?”犁木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世间有这号人物,问道:“你可知其身份来历?因何故要推动浩劫降临世间?等等,你方才说他是什么?不朽……不朽!” 犁木似乎是被惊到了,脑袋有些反应迟钝,这才抓到楚长歌话中的重点,惊声道:“你说那黑帝乃是不朽!” 楚长歌点点头。 “不可能!”犁木摇摇头,即便楚长歌言语笃定,他亦是不敢置信,不过声音却是止不住的哆嗦起来,道:“不朽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而已,世间怎会有人真能臻此境界!万物生死枯荣,此乃大道,岂能更改?万劫不死,永恒不灭,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楚长歌嗤笑道:“这个世间从来都不存在‘不可能’这三个字,既然不朽这种境界流传下来,必然是有迹可循,绝非空穴来风,你怎敢就这般断言?不要再自欺欺人了,那黑帝就是不朽,这一点,楚某可以清楚的告诉你。” 犁木忽然面沉如水,警惕道:“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老朽?可别说是一番好意,提前知会,这种话可就未免太过虚情假意了,你与我靈山毫无瓜葛,又怎会这般好心。” “你说的不错,楚某纵有好意,也绝不会放在你们靈山的身上。”楚长歌哼了一声,负手道:“浩劫已然崭露头角,恐怕即将就要彻底席卷六道众生,届时谁也无法独善其身,你靈山亦是如此,若想在这场劫难中保全自己,不至于如佛国般毁灭,唯一的选择,便是以退为进,与众生齐心合力,共同进退。” 从犁木验证楚长歌所言非虚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认定楚长歌绝不仅仅只是普通的元婴境修士而已,定然藏有神秘,否则焉能与混沌神灵结伴而行,更洞悉到浩劫来临? 不过身为靈山上尊的骄傲,让他仍旧难免自恃身份,不冷不热道:“靈山做事,自有靈山的考虑,何须外人来教。” 楚长歌冷冷道:“靈山的考虑,就是紧闭上门,袖手旁观,以往无数次劫难席卷,靈山一直都是如此,不是么?” 往往真话最是能刺痛人心,犁木恼羞成怒道:“大胆!我靈山如何,岂是你这小辈能够随意评说的!” 听得这老儿竟敢呵斥楚长歌,弱水面容顿时阴沉下来,冷冷的哼了一声,犁木只觉骤然间灵生颤栗,双膝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去,猛的将青石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他起身不得,被力量所压制,难以言喻的耻辱涌上心头,浑身都忍不住直哆嗦起来。 就在这时,三道身影突然凭空出现。 其中一个黑衣老者看了犁木一眼,面无表情,转而望向弱水,冷冷说道:“纵然你是混沌大神,也不该这般蛮不讲理,我这位师弟究竟有何过错,要受大神如此折辱!” 弱水哼道:“若非有言在先,我不能杀伤性命,你这位师弟早就成为灰烬了,跪在地上,已经是对他最为宽恕的处罚了。” “你……”另外一个老者怒极。 这三位老者同为靈山之人,最先说话的那个名为“玄离”,乃是当今靈山之首,楚长歌前世来此时,其修为便已臻道一五境巅峰,也不知三百余年过去,是否已经打破桎梏,成就“无求莫忘”之境。。 至于旁边那两个,一个名为“参云”,一个名为“清风”,俱是道一四境。 这几个老家伙一股脑全都出现了,楚长歌不由得笑了一笑,如此也省的再一一去找了。 他看向弱水,道:“放了他吧。” 弱水点头,将压在犁木身上的恐怖力量散去。 犁木压力骤然消失,连忙起身,脸色跟死了亲娘一般,望向弱水的目光几欲喷着火光。 “不可轻举妄动。”玄离低声说道。 弱水太恐怖了,他能够看出弱水乃是混沌神灵,却是看不出弱水的真实力量有多深,这意味着即便是以他如今的修为,也未必能在弱水这位混沌神灵身上讨到便宜,如果往坏处想,甚至有可能不堪一击! 传闻混沌中孕育三千,有强有弱,而弱水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就已如此不可思议,玄离岂能不明白,弱水纵然是在混沌中,亦是屈指可数般的存在! 他怎敢轻举妄动? “二位莅临靈山,却不知有何贵干?” 玄离沉声问道。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逆徒 楚长歌懒得再说第二遍,道:“这位犁木上尊知道,你不妨问他。” 犁木皱了皱眉,却不知与楚长歌素不相识,楚长歌是从何得知他的姓名的,不过此刻还不是解开疑问的时候,况且他有一种预感,一旦自己发问,必然还会被羞辱的体无完肤! 他连忙将佛国毁灭等事,一一说给玄离等人。 玄离三人俱是大吃一惊。 “什么?佛国灭了!就连阿弥陀佛大帝也已坐化!” “那黑帝究竟是何方神圣!” 参云和清风急道。 玄离还算稳重,说道:“本尊曾有预感,如今乃是多事之秋,似乎有何不安分的事物在暗中蠢蠢欲动,即将有可能爆发出来,如今看来,果不其然,只是没想到竟然如此可怕!” 楚长歌道:“这只不过是开胃小菜而已,那黑帝所谋远远不止于此,佛国被灭,仅仅只是一个开端而已,你靈山欲要独善其身,根本就是绝无可能之事。楚某前来,便是要告诉你们,早做打算,别想着置身事外,否则即便那黑帝不将尔等牵扯其中,楚某也断然再容不得你靈山。” 犁木恨得压根直痒痒,委实想不明白,楚长歌为何这般嚣张,弱水乃混沌神灵,嚣张些倒也罢了,可是一个元婴境修士,蝼蚁般的存在,凭什么比混沌神灵还要嚣张? 玄离看了一眼弱水,淡淡道:“阁下有混沌大神撑腰,自然想说什么都可以,即使以一介区区凡夫俗子之身,在我靈山圣地出言不逊,我等看在这位大神的份上,又怎会说半个不字。既然你说不欲我靈山置身事外,我等照办就是。” 楚长歌明白这靈山之尊的意思,不在乎是说自己狐假虎威,而他之所以如此痛快答应,是忌惮混沌大神,而不是忌惮自己。 不过是不是狐假虎威,楚长歌也懒得解释,否则亮出真实身份,这几把老骨头还不吓得尿了裤子? “希望你的话并非是虚以委蛇,如若将来让楚某得知浩劫彻底来临之际,你靈山并未出力,依旧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可别怪楚某事先没有警告过你们。”楚长歌笑了一笑,这几个老家伙虽然性情颇有瑕疵,简直算是灭情绝性,但本事还是有一些的,虽然指望他们化解这场浩劫根本不切实际,但想来应该还是能够有些作用的。 玄离淡然道:“本尊可否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楚长歌原本没想暴露身份,可这位靈山之尊非要问,没法子,也只能是实话实说了。 他刚要开口,却听天上忽然响起一声冷笑道:“三百面前睥睨天下的楚长歌,师傅、师伯们竟是没有认出吗?” 楚长歌! 玄离四人面色陡然大变,骇然的望向在他们眼中虽然有些神秘,但怎么看都不过是区区元婴境界的小修士。 “你……不,楚尊上,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犁木颤声道。 看来当初自己施加给这几个老家伙身上的恐惧,时隔三百年,竟是没有消减丝毫啊,楚长歌笑了笑,说道:“此刻你该计较的,不是楚某为何会变成这样,而是上面那个臭小子,你们该如何处置他。” 犁木一怔,随即仰头,只见上空悬浮着一座巨大宫城,城门之前,站着九个人,其中那个年纪最小的,不是叛出靈山门墙的李青灵又是何人? “逆徒!”犁木面目刹那间变得狰狞起来,爆吼道:“你还敢回来!” 李青灵嘻嘻笑道:“师傅这是说的什么话,徒儿乃靈山之人,回来看看,有何不妥?” 犁木怒道:“好啊,好啊!我今日便要清理门户,杀了你这个背叛师门的逆徒!”猛的冲天而起,直奔李青灵而去。 李青灵有些紧张的后退几步,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位师傅修为有多么强大。 他虽然是天纵奇才,如此弱小年纪,便迈过那一线,但与犁木压根就不能相提并论。 师傅毕竟是师傅啊! 转瞬之间,犁木就已掠上宫门,枯槁大手直向李青灵头顶拍去,不过叶观止并未袖手旁观,力量迸发,顷刻间与犁木过了数招。 犁木面色一变,没想到这些人中竟然还有如此高手,如果旁边那几人修为亦是如此厉害的话,那可真是无异于羊入狼窝了! 虽然很想将不远处那个他一手**出来的李青灵一掌拍死,清理门户,可惜为求稳妥,他终究是没再敢继续纠缠。 他紧跟着身影倏然一闪,再出现时,已是回到地面。 李青灵松了口气,望着地面强笑道:“师傅,你这么大的火气作甚?徒儿若是死了,谁给您养老送终?” 犁木冷冷道:“逆徒,就凭你,还杀不了我!” 李青灵叹道:“开个玩笑,何必当真呢?你口口声声称我为逆徒,却不知徒儿究竟叛逆在何处,竟惹得师傅您恨不得杀了徒儿?” 犁木被气的身躯剧烈颤抖,指着上空,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玄离漠然道:“明知故问,李青灵,枉犁木师弟对你一番苦心教导,没曾想你竟然判出门墙,不知所踪,这就是你的投身之处吗?果然非同凡响,只可惜,在靈山之上耀武扬威,还差点火候。” 玄离目光一扫,便知悬天之都众人力量如何。 其中最强的,自然是叶观止。 可玄离却是并不放在眼中。 李青灵笑道:“师伯,你说师侄背叛师门,却不知是从何说起?我投身于悬天之都,根本就未脱离靈山门户,你们几把老骨头现在对我喊打喊杀,恐怕要后悔!” 清风怒道:“闭嘴!” 玄离再没搭理李青灵,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叶观止。 “阁下带这逆徒来我靈山,却不知有何事?莫非是想将这逆徒交回本门,听从发落么?” 叶观止摇摇头。 玄离寒声道:“那是何事?我靈山上空,就算是飞鸟也不敢停留半分,尔等却胆敢这般肆无忌惮的驻留,如若不给个说法,本尊说不得要向你们讨个说法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权衡 叶观止冷然道:“给你们两个选择。” 玄离冷哼道:“什么?” “臣服,或者,死!”叶观止声音冷漠的仿佛就像是万载不曾融化的冰川,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玄离大怒,靈山存在至今,还从未有人胆敢这般轻蔑不屑,视为砧板上的鱼肉,就算是天庭也得给三分薄面,却不知叶观止究竟有何倚仗,竟敢口出狂言! “你虽颇为不凡,可惜,若是两百年前,单以境界而论,或许你还能与本尊有一战之力,然而如今,在本尊眼中,杀你不过是一瞬之间。”玄离傲然说道:“悠悠数十万载,靈山素来乃众生之顶峰,谁人敢妄谈毁灭!” 不戒和尚哈哈大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国诸菩萨佛陀,亦是如靈尊一般所言,可惜到底是未能抵挡得住,被我悬天之都所攻陷!你靈山自问比西方佛国如何?” 玄离面色大变道:“什么!”却是没想到佛国毁灭,就是天上这伙人干的! 叶观止再次重复说道:“要么臣服,要么毁灭。” 玄离默然。 这是一个两难抉择。 他当然不会怀疑不戒的话,佛国毁灭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就连靈山都未得到风声,知此事者,除了仙界之人,以及酿成这场恐怖浩劫的始作俑者,还会有谁? 见他有些犹豫,楚长歌皱了皱眉,冷笑道:“你该不会是被他三言两语,就被吓破了胆吧?” 从李青灵的口中,玄离已然得知楚长歌的真实身份,听他言语不乏有讥讽之意,却是再未敢发作。 犁木等三位靈山上尊亦是如此,俱都噤若寒蝉,没想到眼前这个区区元婴境的修士,竟然就是三百年前莅临靈山,单单显露气势,就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来气的楚长歌! 玄离还是默然,楚长歌如何不知他是在权衡利弊,恐怕权衡来权衡去,为了保住靈山道统,说不得就要向悬天之都俯首称臣了,这可不是楚长歌想要看到的。 “你可要想好了,如若你靈山现在表露臣服,从此将沦为爪牙,任人差遣,与整个世间为敌!”楚长歌漠然道:“当然,对于你靈山来说,众生如何看待你们,其实并不重要,不过可别怪楚某没有事先警告过你们,只要靈山一旦投靠悬天之都,楚某定当将尔等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这是**裸的威胁。 与叶观止一样。 只是却有不同。 靈山这几个老家伙不知黑帝何等恐怖,可却是实实在在见过楚长歌全盛时期是有多么强大的,所以叶观止的威胁相较于楚长歌的威胁,明显要更令玄离等人更为惧怕。 “楚尊上这是说的什么话。”玄离面沉如水,仰头望向悬在半空的那座宫城,愠怒道:“我靈山何等所在,何曾仰人鼻息,甘为鹰犬?尔等孽障,胡作非为,涂炭生灵,意图推动浩劫,祸乱世间,今日竟还敢送上门来,本尊纵使粉身碎骨,也当将尔等尽数铲除,为众生除害!” 靈山素来是冷漠的,玄离这位靈尊更是如此,只是被楚长歌逼迫到绝境,不得不斩钉截铁的发表态度,场面话说的堪称漂亮。 不过让他动手,他是万万不会的。 毕竟悬天之都可是将佛国毁灭,虽然玄离自衬最强的叶观止也并非是他的对手,不过却是顾虑那个名为黑帝的存在现身。 也道是怕什么来什么,黑帝的背影,倏然出现在大门前。 “不……不朽!” 玄离紧跟着骇然失色! 犁木从楚长歌口中得知这场浩劫乃是不朽所推动,原本已是震惊不已,然而却是为时过早,眼下见到真人,只觉心跳欲碎,也跟着颤声道:“不朽……” 参云和清风两个老家伙亦是同时变了颜色。 他们谁都未曾见过不朽。 可即使未曾见过,此时乍见天上那个人的背影,立时便知,那个人就是不朽! 没有为什么。 那个人就是不朽! 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不存在一般,却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仿佛与整个世界融为一体,又似已超脱于整个世界之上。 他是永恒的,时间,因果,力量……任何一种因素,都无法作用在他的身上。 “怎么会……真的存在不朽!”玄离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尤其眼前这位不朽,是冲着靈山来的,更让他忐忑不安。 黑帝似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依旧背身负手,第一句话却是没理玄离,而是对楚长歌说道:“楚长歌,你还真是让朕好等,时至今日,却是还未臻至巅峰境界,难道是怕恢复之日,便是你命丧之时么!” 弱水闻言大怒,便要出手。 楚长歌连忙抓住她的手,自顾向天上笑道:“知道你等得迫切,楚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不必使激将法。” 黑帝冷冷道:“那就好。” 楚长歌道:“看来你的伤势业已痊愈,否则又怎会胆敢在我二人面前出现。” 黑帝背影一颤,似是怒火上涌,没有压得住,不过到底是没有发作,忽然道:“玄离。” 听得这位恐怖的不住存在喊自己的名字,玄离顿时一凛,面无表情道:“不知有何见教。” 黑帝道:“你是想负隅顽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玄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见到黑帝,他又左右摇摆起来。 毕竟,这可是货真价实的不朽啊! 即便畏惧楚长歌,但不朽,亦同样令他畏惧。 “蠢材!”黑帝喝道。 玄离面色一沉。 他有些怒了。 堂堂靈尊,在楚长歌面前唯唯诺诺,还被黑帝骂为蠢材,他只觉颜面尽失,纵然再是爱惜羽翼,亦是不禁怒火上涌,沉声道:“你说什么!” “怎么,朕骂你蠢材,难道有何不可?”黑帝说罢,竟是转过身来。 这位神秘的不朽,终于是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只见他面容威严,颌下蓄须,眸光锐利,如鹰视狼顾,看向下方,便仿佛在看一群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般。 玄离看到黑帝真容,大吃一惊道:“你……你是……” 第三百四十三章 祖师 犁木三人亦是惊愕无比,不可置信的望着黑帝。 玄离突然竟是跪下了! 这个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宛如神明般的靈尊,竟然跪下了! 见玄离如此,犁木三人面面相觑,当下再无迟疑,紧跟着跪倒。 四人叩首,齐声道:“见过祖师!” 楚长歌不禁皱紧眉头,这黑帝来历成迷,原来竟是靈山先祖! 李青灵笑道:“师傅,几位师叔师伯,这回你们可还认为,弟子是判出门墙吗?弟子跟随在祖师身边,可有丝毫错处?” 犁木不知该如何作答。 玄离亦是怔怔不语。 四人俱是默然。 黑帝乃是靈山祖师,他们当然不会认错。 凡是道统宗门,大都设立祖师祠堂,以来传承香火,缅怀先辈,靈山也不例外,而且不仅设牌位,还有历代祖师画像,黑帝分明就是与第三代靈尊“玄天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岂能认错? 可认是认出来了,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这位玄天机祖师推动浩劫席卷世间,难不成要跟着他铤而走险,去趟这滩浑水吗? 从古至今,浩劫从未间断过,少则百年,长则千年,或大或小,必有浩劫,然而如今这场浩劫堪称震古烁今,恐怕甚至还要比上古年代的仙魔大战还要惨烈! 浩劫刚刚开始,佛国就已毁灭,玄离等人无须多想,也知玄天机必然不会停止于此,况且就算他想停止,作为六界至尊的天庭也不会答应! 玄天机与天庭,必有一战! 上古时,众仙扫荡群魔,天庭就此奠定至高无上的霸主地位,成为整个世间的主宰,厉害存在不计其数,最顶端的五方大帝,俱是修为惊神泣鬼,其下仙人万千,天兵天将无数,最有名的便要数号称整个世间战力第一的玄天太乙真君了,其“九天玄功”,已近极致,饶是玄离如今业已成就道一六境,也自问非其敌手。 跟着祖师和天庭那等庞然大物作对,岂不是如同引火**? 天庭之威,毕竟深入人心,哪怕知道他们的这位玄天机祖师乃是传说中的不朽,玄离等四人亦不敢立时表明臣服态度。 投入黑帝的麾下,就等于参与进并且亲手推动这场浩劫,届时将与整个世间众生为敌,天庭,地府,还有那些不知名的恐怖存在,都将变成自己的敌人,这个后果是玄离四人不敢承受的。 “怎么,还在犹豫?”黑帝冷哼道:“念在靈山是朕之故土,尔等皆为朕之后辈,朕才没有立时将尔等铲除,可若是还不识抬举,可就别怪朕不念情分了。” 恐怖的气势铺天盖地,玄离脸色顿时如同白纸,他道一六境的修为,距离大道之巅仅仅相差一个境界,可是却连黑帝压下的气势都难以承受! 他尚且如此不堪,犁木三人更不用说,嘴角已是溢出血迹。 眼瞧这四个家伙意志有些松动,楚长歌冷冷道:“若是臣服于他,你们可想过后果?这世间,据我所知,可不仅仅只有他一位不朽,三清之一的道德天尊,亦已成就,还有未来佛弥勒,一旦出世,也当是不朽,他想推动浩劫,以实现野心,无异于痴人说梦!尔等今日臣服于他,固然能保全一命,可日后,依然会被杀死,而且待浩劫平息,靈山圣地,必然不复存在!” 玄离惊愕的望向他。 世间竟还有不朽? 本来玄离就不想登上悬天之都这个贼船,此时听楚长歌这么一说,所有的顾虑瞬时间全都消失无踪。 玄离慢慢站起身,仰天说道:“祖师,请恕弟子恕难从命。” 他怕死,但更怕靈山道统有朝一日真会如楚长歌所说,不复存在! 黑帝冷然道:“既然如此,尔等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一落,恐怖的力量陡然砸了下来! 这股力量一旦砸个正着,非但玄离等人将会灰飞烟灭,就连楚长歌的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也未必能够抗住! 弱水面色一冷,顿时爆发出滔天力量。 两股力量轰然相撞,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剧烈晃动,冰洋碎裂,海水倾覆,虚空崩裂,时空乱流席卷而出,仿佛末日一般。 弱水面色霎时变得惨白,趁着局面祸乱,连忙拉住楚长歌的手,倏然消失在了原地。 天上,叶观止恭声道:“帝君,是否要追?” 黑帝冷哼道:“不必,任他逃到天涯海角,也飞不出朕的手掌心,况且他身边的那个混沌神灵,虽然并非朕的对手,但终归还是有些棘手,现在紧要之事,是得到海外三山的底蕴,并在此地建立人间道。待人间道建成,楚长歌恢复至巅峰之时,便以他血祭,届时那个混沌神灵若是再敢碍手碍脚,朕定当将他一并毁灭,以来祭六道轮回!” 叶观止拱手,低头说道:“是。”语气恭敬,然而眼中,却似闪过一丝异样光芒。 ………… 一座不知名的荒山中,弱水和楚长歌出现至此。 “不愧是永恒的存在,我不是他的对手。” 弱水向来是谁都不曾放在眼中,然而通过与黑帝的短暂交手,却是甘拜下风。 楚长歌对黑帝的真实力量愈发的模糊了,问道:“若是拼尽全力,你能否伤他?” 弱水笃定道:“能。” 楚长歌点点头,若是以弱水的力量能够伤到黑帝,那么自己一旦恢复到巅峰境界,就算不能战胜于他,最不济也是旗鼓相当。 可是,自己全盛时期的强大,黑帝想来是了如指掌的,却为何竟是那般自信,自信自己即便是恢复巅峰,他依旧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呢? 是狂妄? 还是有恃无恐? 楚长歌有些搞不懂了。 “靈山现在如何?”他问向弱水。 弱水望向北方,双眼蓝光闪烁,说道:“那座山被抹平了,还有那四个人,也都被杀了。” 这黑帝还真是灭绝人性啊,竟然连本门后辈都不放过,楚长歌叹了一声,道:“那四个老家伙定是怕靈山道统断绝,故而才宁愿一死,也没有依附,也罢,若日后浩劫能够得以平息,我定当替他们寻位传人,将靈山道统传承下去。”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还虚 浩劫愈发是如火如荼了,靈山既然被夷为平地,那么同为海外三大圣地的天山以及道山恐怕也断然无幸免之理,楚长歌犹豫片刻,身上气息骤然变强, 这一瞬之间,他便已打破境界桎梏,臻至还虚! 天空之上,雷云顷刻间聚集成型,然而臻至还虚境的楚长歌可是今非昔比了,猛的向天击出一拳,磅礴无匹的力量汇聚成光柱陡然将雷云击穿。 还未降下天雷,雷云便渐渐散去。 臻入还虚境,便意味着可以作用大道之力,更意味着楚长歌即便处于还虚境界,战力亦是惊天动地,即便是道一境最初几境的高手,也决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紧跟着突破入道一境界。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一来是觉得此时突破道一,有些为时过早,因为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一旦重返道一,这场浩劫就会彻底爆发,黑帝的万古大局亦将全面展开。 而二来,则是自衬即便臻入道一,也就是比前世略微强盛几分而已,那黑帝虽然迄今为止的表现,貌似并非不可战胜,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再积蓄些底蕴,没准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寻到打来不朽之门的秘钥,更进一步,亦成就不朽也说不定。 况且纵然是还虚境,也足以应对眼前的乱局了。 楚长歌还是很自信的,前世臻至还虚境时,他便已接近天下无敌,而成就道一之后,更是无可争议,即便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恐怖存在,感觉他无敌气息所至,亦是心惊胆颤,多般不敢露面。 “黑帝先是毁灭佛国,又将矛头指向海外三仙山,究竟是何用意?”他喃喃自语,有些费解,不过有一点几乎是肯定的,黑帝断然不会就此停下脚步,只怕整个人间,都在其谋划之中! 浩劫已然席卷而来,渐渐呈愈发如火如荼之势,众生怎么也得齐心协力才是。 在人世间各大禁地,以及一些无人问津之处,藏有颇多恐怖存在,这些存在近的可追述至上古时代,而遥远的,恐怕还要追述到鸿蒙之初,俱是修为通天彻地,厉害之极。 前世楚长歌神识感应,那些恐怖存在无论潜藏多深,皆是无所遁形,位置他俱都铭记在心,所以他打算接连拜访一番,说动那些恐怖存在能够出世,齐心协力,共同对抗这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第一站,正是他重生后不久去的那座魔堕山。 径直走进尸骨林,见到那巫族老者,楚长歌将来意告知,巫族老者冷笑道:“什么狗屁浩劫,与老朽何干?况且老朽寿元业已枯竭殆尽,唯有在这万灵血阵之中方才能够苟延残喘下去,一旦出了这片尸骨林,用不了多久,就会血肉枯竭,沦为白骨,所以,请恕老朽帮不了这个忙。” 这位上古巫族余孽拒绝的如此干脆,楚长歌其实早有预料,毕竟修为到了这个份上,还能够怜悯众生的,委实寥寥无几,让其出力,只怕更是难上加难。 不过楚长歌既然来了,就没打算无功而返,冷冷道:“你以为你就守在这片枯骨林中,就能这么安逸的活下去了?简直就是做梦!这场浩劫,是整个世间的浩劫,只要身为这世间的一份子,都会有劫数加身,不是你躲起来就能逃的过去的。” “可是,即便逃不过去又能如何?纵使老朽愿意共同对抗浩劫,亦是有心无力。”巫族老者摇头道。 “这不是问题,我赐你三十年寿命。”楚长歌随手一挥,象征着生命的绿色光芒顿时隐没在巫族老者的身体之中。 巫族老者面色大变,继而欣喜若狂,因为他发现,自己本已枯竭的寿元,竟然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这种手段委实骇人听闻,他随即不可思议的望向楚长歌道:“你竟是恢复至全盛时期了?” 说着皱紧眉头,说道:“可是你明明看上去只是还虚境界而已,气息亦不如前世那般恐怖无匹,怎能使出这等堪称造化的手段!” 楚长歌淡然道:“楚某如今确实还在还虚境界,但又不同于寻常还虚,不过,到底还是于巅峰相差甚远,否则方才词给你的可就不是三十年寿命了,而是永生。” “永生!”巫族老者震惊了,他不会怀疑楚长歌的话会有假,因为他是曾亲身感受过楚长歌巅峰之时是有多么强大的,如果楚长歌说能够让人永生,那么一定就能! “请尊上赐老朽永生!老朽愿鞍前马后,赴汤蹈火!” 巫族老者激动不已,竟是单膝跪地。 他虽然在上古年代那场大战中存活下来,但却身受无法治愈的严重伤势,以至于寿元渐渐剧烈,只能躲在这片枯骨林中,布万灵血阵凝聚血气汇入自身方能苟延残喘,如今骤然得知楚长歌有能够让他重新恢复巅峰的可怖手段,就算是豁出去一张老脸不要,也是要尽力一求的。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楚长歌没有拒绝,点头道:“好!只要你尽心竭力,与众生共同对抗这场浩劫,待浩劫过后,楚某自会赐你无穷无尽的寿命。” 巫族老者大喜过望,颤声道:“多谢……尊上!” 麾下多了一员虎将,楚长歌颇为满意,这巫族老者修为已臻道一五境,而且更悟出仙魔合一之无上秘术,战力堪称恐怖,许多自己不能做的事,交给他来做正好合适。 楚长歌旋即和弱水,还有巫族老者走出枯骨林,前往魔堕山深处。 魔堕山藏有许多存在,但能够让楚长歌看得上眼的,也就是巫族老者,还有那个灵魂状态的家伙了,当然,那巨魔也是力量非同小可,只可惜脑袋笨了点,即便说服,恐怕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魔堕山中,依然漆黑如魔,楚长歌三人在黑暗中前行,忽然只听得熟悉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咦?这不是尸骨林兄弟的那位老前辈吗?怎的竟跟道友走在一起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仙界 黑暗散去,露出中年男子的灵魂之躯,以及那条牙兹恶犬。 中年男子本是满面笑容,然而当目光落在弱水身上的时候,却是笑不出来了,连忙拱手道:“未曾想这世间竟然还有混沌大神存在,失敬失敬。” 弱水懒得理他,没有说话。 巫族老者似乎颇是看不惯他,也没说话。 中年男子自顾滔滔不绝,可结果连个回应都没有,却也不觉尴尬,微微一笑,目光一转,看向楚长歌,说道:“不知道友此次莅临,所为何事?” 楚长歌说明来意。 “什么!”中年男子听罢,不禁骇然变色,倒吸一口冷切道:“阁下竟然见到了那位名为黑帝的不朽存在!” 楚长歌道:“现如今不朽黑帝推动浩劫席卷世间,已是生灵涂炭,死伤无数,众生唯有同心同德,方有机会度过劫难,你隐居在此的安逸生活即将就要不复存在了,不如提早出世,与众生共同应对。” 中年男子忧虑道:“非是在下只计较个人得失,不愿出手相助,只是那黑帝委实恐怖之极,听阁下所言,他毁灭佛国,以及海外三大圣地,就连地府的酆都大帝亦败在他的手中,如此恐怖存在,众生即便同心同德,就当真能与其对抗么?” 楚长歌斩钉截铁道:“能。” 中年男子道:“在下隐居于此,苦心追述不朽真谛,奈何始终毫无头绪,现如今仍旧仅在五境而已,以在下这点微末力量,即便答应共同对抗浩劫,恐怕也难以成为主力,与那黑帝正面抗衡。” 道一五境,已经是犹如大罗金仙般的厉害存在了,不过若对手是不朽,确实不堪一击。 楚长歌道:“自然不会让你充当主力,黑帝自然有人来收拾,我联系尔等,是想让尔等解决其下面的那些爪牙。” 中年男子奇道:“不知是谁竟能够收拾得了不朽的黑帝?” 楚长歌道:“世间并不是只有那黑帝一个不朽,据我所知,三清道祖之一的道德天尊亦为不朽,这场浩劫必将祸乱六界,想必道德天尊即便超然物外,也未必就会袖手旁观,况且就算他袖手旁观,黑帝可能也会找上门去的。同为不朽,黑帝岂能稳占上风?就算是到了最坏的结果,还有楚某在……” 他淡淡说道:“楚某也在追寻不朽,虽没有登堂入室,但好歹也算是略知一二,如若楚某臻至不朽,那黑帝必败无疑,浩劫自然迎刃而解,而若楚某福缘浅薄,无法成就不朽,以楚某对那黑帝的了解,自信只要恢复全盛时期,也能与其一战!” “阁下巅峰时期的力量,确实已然强横的无以复加,说不准真能与不朽相抗衡。”中年男子由衷赞叹,沉默半晌过后,忽然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另外一位不朽,在下属实是孤陋寡闻了。” “何止是道德天尊,在未来……或许现在就是佛门口中的未来,弥勒佛已然出世,他亦将成就不朽,如预言般澄清寰宇,消弭浩劫。”楚长歌说道。 中年男子愕然道:“佛教传说中的未来佛?” 楚长歌点头。 中年男子隐隐面有兴奋之色,说道:“曾经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不朽,竟然已经有这么多浮出水面,在下有种预感,天地要变了,这场浩劫,可能不失为一个契机,未来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不朽出现,而我等亦可能因此而成就此境界也说不定!” 楚长歌也早有这种预感,说道:“或许是吧,只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度过这场劫难,那黑帝如此大手笔,推动恐怖浩劫,定然图谋极深,如若让其得逞,后果委实不堪设想。” 中年男子深以为然,说道:“在下愿意与众生共同对抗浩劫。” 他当然也没什么怜悯众生的心思,但听楚长歌说了这么多,亦知这场浩劫的可怕,躲藏起来实乃下下之策,能不能躲过去且不说,若是因此而错过因天地大乱而产生的机缘,那才是追悔莫及的大事。 楚长歌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答应的这么痛快,沉默片刻,说道:“在人世间各地,还有许多厉害存在,如若能说服他们一起共同面对浩劫,自然是再好不过。楚某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便劳烦二位,去寻找那些存在,加以说服。” 巫族老者和中年男子齐齐点头。 “那些存在的位置,楚某俱都了如指掌,二位按图索骥即可。”楚长歌说罢,屈指弹出两道光芒,隐没入巫族老者和中年男子的眉心之中。 二人拱了拱手,随即消失而去,牙兹恶犬,也跟着走了。 楚长歌和弱水紧跟着来到太玄山,如今太玄山为天宗所执掌,但却处于入世状态,山门大开。 见到太虚真人之后,说明浩劫已然来临,太虚不禁皱眉道:“没想到竟然来得如此之快,看来是时候是我这把老骨头拼命地时候了。” 楚长歌失笑道:“距离拼命还早着呢,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与琼仙派,还有此刻想必已经驻扎在雁荡山的仙音阁兵合一处,壮大自身力量,方才有可能保全自身,不至于令太玄山道统消亡。” 太虚真人不敢耽搁,连忙命令弟子鸿雁传书,信中言明厉害,请琼仙派还有仙音阁举派来太玄山。 将一切都安排好,楚长歌准备前往三十三重天之上,去见一见三清道祖之一的道德天尊。 他希望能够在道德天尊那里找到打来不朽大门的密钥。 如果依旧一无所获,那他也只能暂时放弃了,直接便恢复至巅峰境界,与黑帝展开决战,至于是胜是败,却是难说的紧了。 三十三重天,乃后来所开辟而成,弱水不知位置,所以无法直接破碎空间而至,楚长歌也未去过,所以没法子,也只能是先到仙界,再寻找通往三十三天重天的路了。 弱水是知道仙界所在的,眨眼之间,二人就已来到仙界。 第三百四十六章 玄天太乙真君 天庭在虚空之中,云雾氤氲缭绕,琼楼玉宇,宫殿巍峨,金碧辉煌,气象万千。 南天门前,有三百天兵天将值守,为首者金甲金盔,手握“隔世神戟”,相貌刚毅,不怒自威,气势如山岳般厚重雄浑,正是玄天太乙真君。 楚长歌和弱水倏然闪现在大门前,众天兵俱是面色一变,兵锋相向,接连怒喝道:“来者何人!” 如今仙界可不太平,佛国被灭,阿弥陀佛大帝坐化,天庭亦如惊弓之鸟,如今见有人胆敢闯入仙界门户,岂能不紧张万分? 玄天太乙真君目光扫视,楚长歌这个还虚境修士自然是不入这位神将的法眼,停留片刻,便转向弱水,眉头不禁随之一皱,沉声道:“混沌大神!” 众天兵闻言俱是面色一变。 弱水依旧是冷酷形象,只作不理,即便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乃是仙界第一神将,号称战力举世无敌的玄天太乙真君! 玄天太乙真君真名杨戮,上古时仙魔大战时崭露头角,连杀魔族三帝,屠戮魔族无数! 其颇为好战,力量即便是仙界五方大帝,亦多半自叹弗如。 自被封为真君以来,镇守仙界门户,巡视六界,斩妖除魔,除却三百年前惜败楚长歌一招,平生可谓从无败绩! 这等强盛仙神,无须刻意流露,亦浑身笼罩着恐怖气势,冷然道:“不知大神来天庭有何贵干?而今六界大定,有规有矩,即便是混沌生灵,亦要受天庭管束,大神如此肆无忌惮,藐视天庭权柄,恐怕已然不行!” 弱水淡然道:“天庭?很了不起吗?” “大胆!” “当真是无法无天!” “你竟敢藐视天庭!” 天兵们接连怒喝,他们得知弱水乃混沌神灵,虽然心惊,但有玄天太乙真君坐镇于此,却是丝毫不怕弱水倘若发起火来,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楚长歌是知道弱水的性子的,一旦给她惹恼了,玄天太乙真君倒还好说,这些天兵们恐怕一个都别想活,连忙说道:“天庭秩序,依旧井井有条,看来浩劫还未席卷至此,但佛国毁灭,想必真君却是已经知道了吧?” 玄天太乙真君沉声道:“你是何人?” 佛国就在仙界,灵山被削,三千世界破碎,菩萨佛陀尽数被杀,就连佛祖也溘然坐化,这等大事,天庭岂能不知? 此事毕竟太过恐怖,若是泄露出去,只怕会引起六界动荡,众生不安,所以天庭紧跟着便将消息封锁,除非有大法力者刻意窥探,否则根本不会知道佛国如今业已毁灭。 而楚长歌却是直接说起此事,显然对此事知之甚深,岂能不引起杨戮的怀疑? 到了这个当口,楚长歌也不欲再隐瞒身份,微笑道:“三百年前,楚某元神飘到这里,曾与真君切磋一番,难道真君却是已经忘了吗?” “你……”杨戮闻言,顿时面露愕然,怔怔的望着楚长歌,似乎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些那个人的蛛丝马迹。 众天兵亦是骇然失色,天庭兵制严谨,三百年前,此地亦是由眼下这些天兵们所镇守,那时一条元神飘入仙界,他们本想擒拿,可惜那元神仅仅散发无敌气势,便令所有天兵斗志全无,腿都快吓软了,唯有玄天太乙真君能与其大战,却也是败了! 三百年了,当日情景,所有天兵几乎皆是记忆犹新,那个恐怖无匹的人类元神,更是如同烙印,令他们刻骨铭心。 自上古仙魔大战以来,天庭奠定无上权柄,统治六界,君临世间,还从未有谁胆敢擅闯南天门,唯一的一次,就是三百年前,而且还将神将杨戮击败,他们怎能忘却? 杨戮打量楚长歌许久,却是一无所获,诧异道:“阁下何以竟与当年迥然不同?” 楚长歌道:“当初与真君一战过后,楚某心灰意冷,只觉人生无趣,于是自尽而死,岂料就在一年多前,却被一个不朽的存在以轮回力量将楚某复生,目的貌似要将楚某血祭。” 杨戮何等聪明,面色一变道:“阁下是说,那不朽存在,便是毁灭佛国的真凶?” 楚长歌点头道:“正是,其号称黑帝,真实身份乃靈山某代祖师,如今推动浩劫席卷世间,非但是佛国,人间的靈山圣地亦被其所灭,天山、道山只怕也难以幸免。相信地府已经将六道神器被抢之事上报给天庭了,此事亦是黑帝手笔!” 杨戮愠怒道:“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知。”楚长歌摇头,说道:“但一定与轮回有关。相信以天庭的嗅觉,已然知道这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可怕浩劫,却不知有何应对?” 杨戮说道:“佛国毁灭的无声无息,显然是行凶者以大法力将战场隔绝,能够在整个天庭的眼皮子底下将佛国毁灭,而我等却丝毫没有察觉,可想而知行凶者的厉害,恐怕已经超出世界的认知,如今听阁下一说,才知他竟然是传说中的不朽!得知消息的那一刻起,天帝便下令,命众仙前往各界,寻找行凶者的蛛丝马迹,可惜直到此刻,依然是毫无头绪,没有进展。” 楚长歌道:“那黑帝所在,是一座飞行的宫殿,不仅游荡在六界,有时还会进入混乱时空之中,天庭众仙难以寻觅到其踪迹也是难怪。” “原来如此。”杨戮寻思半晌,说道:“阁下似乎对那黑帝知之甚深,不知可知道其常驻于何处,若能告知,在下实在是感激不尽。” 楚长歌摇头道:“我也不知。黑帝的局,还未彻底展开,不过最后的决战,想来已经为时不远,真君不必心急,即使你不找他,他终究也会找上天庭的。天庭如今只需做好防备,静候便是。” 杨戮寒声道:“难不成,现下就要任由那妖魔逍遥法外么!依阁下所言,那黑帝推动浩劫,席卷六界,天庭作为世间主宰,怎能不有所动作!” 楚长歌笑道:“那就是天庭的事了,楚某不便干预。应对浩劫,楚某自有楚某的法子。” 第三百四十七章 梁子 杨戮一怔道:“什么法子?” 楚长歌淡然道:“只消楚某臻至不朽,自可打败黑帝,消弭浩劫。” 杨戮并没有觉得楚长歌这是狂妄之言,他是亲手领教过楚长歌的恐怖的,三百年前仅仅是应对楚长歌的元神,便已是吃力不已,使劲浑身解数,最终依旧败北,如若楚长歌全盛时期,他无法想象,其力量究竟会达到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境地! 只是,毕竟是传说中的不朽啊,虽然不知那黑帝是如何臻至这等境界的,但既然为传说,又岂能那般轻易成就? 所以杨戮对楚长歌亦能臻至不朽并不报乐观态度,作为仙界神将,他不可能将化解浩劫的希望寄托在楚长歌的身上,如此是愧对担负在他肩上的职责。 “我需立刻将这些事上报给天帝。”杨戮有些急迫。 楚长歌点头道:“真君自去便是。” 杨戮皱眉道:“阁下来此,只怕还有别的事情吧?” 楚长歌道:“瞒不过真君法眼,楚某上仙界的最主要目的,是去三十三重天之上,见一见道德天尊。” “这……”杨戮有些为难,天尊居住之所,他可没这个权利放行。 这时,只听有人哈哈大笑道:“杨戮真君这就前去向天帝禀告浩劫诸事吧,这里交给寡人。” 声音越来越近,只见来者一袭黄袍,头戴高冠,贵气逼人,高深莫测,不是白帝又是何人? 见是白帝陛下,杨戮拱手道:“那就劳烦帝君了。”说罢急慌慌的去了。 多日不见,白玉京似乎修为更上一层楼,有些深不可测,难以揣度其深浅,饶是弱水也不禁暗暗心惊。 以弱水的眼光看来,白玉京即便在混沌三千中,亦当是顶尖存在,那不朽的黑帝更不用说,就算是盘古复生,与其对上也未必能稳操胜券。 世道确实是变了,原本在她眼中渺小如蝼蚁般的后天生灵已然今非昔比,力量一个比一个厉害。 无论在任何一个强大者的眼中,弱水都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白玉京慢慢走来,满脸笑意,当见到弱水后,笑意顿时消失无踪,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拱手道:“没想到在当今世间,竟然还能有幸见到混沌大神,在下白玉京,不知大神尊号?” 弱水不语。 她的冷漠,从来都不在于对方是否强大,所以即便白玉京值得她刮目相看,却也不打算理会。 还是楚长歌说道:“她叫弱水。” “哦。”白玉京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跟认得弱水似的,旋即看向楚长歌,笑道:“多日不见,阁下修为精进不少,看来重返巅峰,指日可待。” 楚长歌点点头道:“这也正是楚某来此的目的,再恢复境界之前,我想见一面道德天尊,希望能从天尊那里得到一丝不朽的感悟。” 白玉京叹道:“天尊已经不在太清天兜率宫了。” 这个结果着实是楚长歌始料未及的,不禁皱眉道:“那道德天尊去了何处?” 白玉京叹道:“寡人也不知,最后一次见天尊时,天尊便已无形无色,仿佛同化于世界,或许他不在兜率宫中,却似无处不在吧。” 楚长歌若有所思,既然道德天尊不在三十三重天之上,看来也是命中注定自己和他无缘,不过三大天尊,素来并驾齐驱,虽为混沌神灵,但却继盘古之后,维持世间秩序,太清道德天尊能够勘破不朽,那么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是否也已臻入此等玄妙莫测的境界了呢? “元始天尊可在三十三重天之上?”楚长歌问道。 除了道德天尊,他来仙界,最想见的就是玉清原始天尊。 这位天尊杀死天道,取而代之,如今已为苍天之意志,众生苦苦追寻的顶点,楚长歌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位能够将天道杀死的存在,究竟是何风采。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楚长歌直想搞个清楚,元始天尊为何要几次三番对他痛下杀手,那几次破境之劫明显迥异于平常,就算是他前世所度之劫同样威力恐怖,但相比之下委实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如今已经成为“天道”的原始天尊想要杀他! 如果不是混元无上不灭金身仍在,他早就灰飞烟灭了。 被人骑在脑袋上拉屎,若是连个屁都不放一个,这可不是楚长歌的性格,他要去问个明白,如果原始天尊能够解释清楚还好,若是不能,他不介意重返巅峰之后,第一个先拿这古老天尊开刀。 “元始天尊居住在玉清天,因不喜见客,寡人不曾前去拜访过,所以不知天尊眼下是否还在玉清天的脂华宫中。” 说起三清,即便是白玉京贵为一方大帝,话语中亦难免饱含尊崇之意。 楚长歌道:“既然道德天尊不在,楚某怎的也不能白来一趟,便去见见那位元始天尊吧,正好楚某有些事需要向他问个明白。” 白玉京听出些言外之意,奇道:“阁下可是与元始天尊有何过节么?” 楚长歌笑道:“过节倒是谈不上,只是这位天尊做了些让楚某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楚某这个人向来是恩怨分明,若是天尊能够解释清楚,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若是不能,楚某也没法子,这个梁子却是他刻意结下,楚某又岂有不接之理。” 白玉京有些吃惊道:“果然有过节,却不知天尊做了什么事,竟使阁下这般恼怒,其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楚长歌淡然道:“是否存在误会,见到元始天尊之后,一问便知。” 白玉京沉吟良久,道:“也罢,寡人便带你去玉清天说清误会,只是天尊素来不见外客,若是难以得见天尊,还望阁下能够体谅,莫要造次。” 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弱水听的,楚长歌现下不过是还虚境界而已,虽然以白玉京的感觉,即便是仅仅这等境界,楚长歌亦是如同脱胎换骨,颇为强大,但若想在玉清天造次,可就差点意思了。 他真正担心的,是弱水。 第三百四十八章 原始 弱水这位恐怖的混沌大神若是造次起来,只怕玉清天定将被闹得天翻地覆! 楚长歌道:“帝君放心就是,倘若元始天尊避而不见,看在浩劫来临的当口,楚某可以暂时不同他计较,但是,这笔账总是要清算的,原始那等存在,自然应该明白,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白玉京点头道:“那就好。”随即掐指施咒,身上泛起璀璨光华,将楚长歌和弱水尽皆包裹其中,带他二人转瞬之间来到玉清天。 到了芷华宫,只见门前有个小童怀抱拂尘,正在打着瞌睡,白帝上前微笑问道:“敢问小仙,天尊此刻是否在宫中。” 小童被吵醒,揉了揉眼睛,不耐烦道:“你是何人?可是天庭仙神?玉清天素来闲人免进,难道这个规矩不知道吗?” 白玉京淡淡笑道:“寡人白玉京,若是天尊此刻在宫中,还望小仙能够进去通秉一声,就说是白玉京请求一见。” 小童满脸嚣张跋扈之色顿时荡然无存,随即吓了一大跳,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白帝陛下!” 就算是堂堂天尊座下小童,也不敢对身为五方大帝之一的白玉京有丝毫不敬。 如果按照天庭三清五帝七神八仙的严格等级论资排辈的话,白帝亦要屈居于原始天尊之下,可对这区区小童,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大人物,小童就算再是牛气哄哄,目中无人,又岂敢对白玉京有丝毫怠慢? “帝君在此稍等,我这就去禀报天尊。”小童连忙去了。 等待良久,小童方才返回,说道:“天尊就在云萝殿中等候,帝君请随我来。” 白玉京点头,与楚长歌弱水一齐跟在小童身后,走到云萝殿。 元始天尊,如今的天道,古老的混沌神灵,世间秩序的掌控者,在世人的心目当中,素来是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神圣**,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位天尊实则面貌有些凶神恶煞,额头生有第三只眼,冒着幽幽的蓝光,身边无数规则环绕,就如同黑暗中的萤光一般,散发着光芒,翩翩起舞。 这些规则都是他所制定的,世间众生,除非修为臻至大道之巅,否则都要遵守这些规则,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违背,只不过后果显而易见。 在这位古老天尊的面前,饶是白帝亦不敢托大,拱手道:“在下白玉京,见过元始天尊。” “免礼。”元始天尊坐在冰冷的白玉宝座之上,话语中饱含不容违逆的威严,正如他所制定的秩序一般,根本无法撼动,而胆敢越过界限的,下场无一例外,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死! 不过自元始天尊成为天道以来,世间众生,皆在他所画下的藩篱之中,但却是有一个异类,不仅成功的跳脱出去,更隐隐与他并驾齐驱,甚至还要胜过。 那个人就是楚长歌。 “你也来了。” 元始天尊随后淡淡说道。 不过这句话却并不是对楚长歌说的,而是弱水。 同为混沌中的生灵,这两位算是老相识了。 混沌中孕育的三千,除了盘古,弱水谁都不曾放在过眼中,对眼前的这位元始天尊也是如此,冷笑道:“看来这无尽光阴,你倒是没有白白虚度,否则见到我焉能如此镇定。” 元始天尊道:“弱水大神说笑了,原始纵然有些提升,也只是皮毛而已,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毕竟,您可是盘古大神最亲近的身边之人啊,纵然盘古已经离去,但其威德,原始一直是敬仰万分的,可惜啊可惜,纵然我等已经参破时间真谛,也无法令时光回溯,过去的事,已经是再也回不来了。” 他没来由的唏嘘感叹,但其中却是夹杂着极大深意,弱水岂能听不出,顿时流露愠色,寒声道:“原始,你还真是长本事了,竟敢对我阴阳怪气起来。” 见弱水有要忍耐不住动手的架势,楚长歌连忙握住她的手,笑道:“稍安勿躁。” 弱水强行压抑怒火,如果不是楚长歌制止,以她的脾气,非得上去跟元始天尊大战三百个回合不可。 她其实是有些瞧不起元始天尊的。 混沌中孕育三千,活下来的却是寥寥无几,皆被她和盘古屠戮殆尽,原始之所以能够躲过一劫,不是她和盘古拿原始没法子,而是原始立下誓言,从此甘愿充当这个世界的守护者,这才被盘古放过一马。 若是原始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拼命战死,弱水兴许还会高看他一眼,可他却为了逃脱死劫而不惜立下誓言,如此行径,弱水只觉得他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号软骨头,又怎能瞧得起上呢? “楚长歌,你这次来找本尊,是有话要问么?” 元始天尊终于想起了楚长歌,抑或是,故意迟迟理会。 楚长歌笑了笑道:“天尊何必明知故问,楚某前世,每当破境之时,天劫必然来势凶猛,比之他人渡劫时的天劫要厉害百倍千倍,而今生更甚,两次天劫,就算是大罗金仙也被轰成渣滓了,若非楚某金身仍在,只怕也难逃噩运。天劫乃天道意志产生,楚某原本以为,是天道和楚某过不去,不过后来才知道,天道已经为你所杀,真正和楚某过不去的,其实是你!” 一旁的白玉京闻言悚然一惊,终于明白,楚长歌和原始天尊间的误会究竟是什么了,这个误会若是解不开,恐怕终将要你死我活! 元始天尊沉默半晌,忽然冷冷笑道:“规则,是世界永恒不衰的根本,你不敬天帝,不畏鬼神,唯坚信自身,此乃邪门歪道,与正道背道而驰,本天尊为了世间秩序,抹除掉你这个异类,难道有错?” “听起来没错。”楚长歌淡然一笑,说道:“可惜事实当真如此么?你说的冠冕堂皇,实则却未必不是为谋个人私利,以维持世间秩序的名义,为众生设下藩篱,让他们都去追寻你的道,为你而作嫁衣!而凡是胆敢跳出藩篱着,便触碰到了你的逆鳞,让你千方百计也要杀无赦,我说的可对?” 第三百四十九章 寻仇 元始天尊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天尊为了这个世界披肝沥胆,呕心沥血,天地可鉴,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楚长歌,你此番前来,若是向本天尊兴师问罪,只怕是太低估本天尊,也太高看你自己了。不得不承认,你的道独一无二,世间诸道皆有所不及,屈居于你之下,但是若想这般迫不及待的和本天尊撕破脸,你还是等到恢复全盛时期再来吧!” 楚长歌淡淡道:“如若楚某今日不是和弱水一同前来,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容我活着走下玉清天?” 元始天尊丝毫不掩饰对楚长歌的杀意,冷哼道:“你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异类,你的存在,使得世间秩序失衡,再起风波,浩劫衍生,只有将你除去,一切才会回到正轨!你说的没错,若非弱水大神在此,本天尊必然要将你这祸害铲除!” 楚长歌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什么狗屁逻辑,楚某若是祸害,那你又是什么?蛀虫?况且,如今黑帝推动浩劫,杀戮无数,作恶多端,你自诩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可是却眼睁睁的看着浩劫越来越是汹涌,而你却依旧躲在这座冰冷的宫殿中作壁上观,没有丝毫动作。什么披肝沥胆,什么呕心沥血,真是可笑,凭你也陪!” 元始天尊寒声道:“楚长歌,本天尊不与你作口舌之争,浩劫终将过去,届时就是你的死期!” 听他张口就是要置楚长歌于死地,弱水大怒道:“我先杀了你!”身上猛然迸发湛蓝光芒,汇聚成诺大无比的光柱,向原始天尊轰去! 元始天尊动也不动,身前随即幻化出一朵五色莲花,将弱水的磅礴力量尽皆吸收进去。 弱水的力量素来恐怖,在三千中亦是名列前茅,时至今日,数十万载过去,更是到达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便元始天尊这无尽岁月亦没有虚度光阴,但依旧不敢有丝毫小觑之意,出手便是本命莲花。 弱水嗤笑道:“元始,你就这点本事吗?”话音一捆,地面骤然碎裂,水柱冲天而起,将端坐在宝座上的元始天尊围在中间。 元始天尊依旧端坐不动,身前的本命莲花疾速旋转,散发着可怕的威压,他面沉如水,说道:“弱水,看在盘古大神的面子上,本天尊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再敢咄咄相逼,可别怪本天尊不留情面,就算是盘古大神此刻复生在此,也决计保不了你!” 弱水不屑道:“我倒是要看看当初在盘古面前下跪求饶的那个软骨头,如今长了多少斤两!” 四面八方的水柱轰然咆哮,幻化蓝色巨龙向元始天尊咆哮而去。 元始天尊终于是坐不住了,本命莲花悬于头顶,可怖的气息骤然爆发,怒道:“你欺我太甚!” 眼看着局势已经不由掌控,弱水和元始天尊大打出手,楚长歌忙道:“弱水,不可!” 然而弱水此刻已经是动了真火,即便是他的话也听不进去了,说道:“这软骨头口口声声要杀你,我怎能容他!” 轰! 两位古老存在的力量顿时便将诺大宫殿震成一片废墟! 没曾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玉京不禁心沉谷底,对楚长歌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 楚长歌也不知道,思来想去,却是怎么也想不出个能够奏效的主意来。 就在二人皆是束手无策之际,忽然,只觉脑海中似乎响起一个声音道:“原始老儿,纳命来!” 只见一具棺椁不知从何处飞来,轰然落地,将地面砸的四分五裂! “天道!” 楚长歌不禁脱口而出。 白玉京似乎并不知道天道已经为原始天尊所杀,愕然道:“你说什么?棺材里的是……天道!” 天道乃盘古意志,无形无质,就算是白玉京此刻也委实猜想不到,天道已经死了! 天道来此,毫无疑问,是为复仇! 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从棺椁中随即爆射而出,元始天尊对付一个弱水已经是焦头烂额,天道的出现,他压根就分身乏术,更无力顾及。 况且天道的力量匪夷所思,悄无声息,很难抵御,他又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弱水的身上,当感应到力量来袭时却已为时已晚,胸口猛然深深凹陷,鲜血狂喷,径直被打飞出去,悬在头顶的本命莲花随之黯淡三分。 “原始,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天道的声音,不止元始天尊能够听到,亦同时在楚长歌,弱水,还有白玉京脑海中响起。 元始天尊捂着胸口,冷漠盯着那具棺椁,表面不动声色,心中惊怒不已,他实在是没想到,在这个当口,一直销声匿迹的已死天道竟然会来横插一杠。 他和弱水修为在伯仲之间,即便是殊死相斗,短时间也难分轩轾,可若是再加上个天道,他自衬就算用出最后的底牌,亦必败无疑! “没想到,你终究还是出现了!”他忽然冷笑道, “你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天道的声音明明平淡如水,但却能让人感受到它的无穷恨意。 元始天尊道:“当初在天妖陵园,趁你刚刚脱离封印,力量还未臻至巅峰之时,本天尊就该将你彻底毁灭,让你连鬼都做不成!” 天道道:“可惜你终究是没有这么做。” “那你可要该感谢他。”元始天尊看向楚长歌,愠怒道:“你真是该死,若不是你,这鬼东西怎么会跑出来,就算跑出来,当时本天尊又怎能无法将它彻底毁灭!” 楚长歌笑道:“你毁灭不了天道,是你自己的本事不济,与楚某何干。” 元始天尊怒道:“当初原以为你是装腔作势,扮猪吃老虎,没曾想竟真的是境界大跌,不复巅峰……” 楚长歌明白了,感情这位元始天尊是忌惮自己会出手相帮天道,故而才不敢对天道赶尽杀绝,只可惜他却是错料了,自己根本就不是故意伪装,而是真的不是全盛时期。 第三百五十章 狼狈 “是你自己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结果错失良机,实属作茧自缚,咎由自取!”楚长歌笑了,没想到这位古老天尊,竟然对自己畏惧如此,当初竟是因为顾忌自己,这才没有对脱困而出的已死天道赶尽杀绝。 楚长歌终于明白,元始天尊当日所说的“变数”究竟是什么了,原来就是自己! “天道公正无私,从无偏颇,可你却因一己私利,取而代之,更将其杀死,使得其受死亡气息污染,变为纯粹的复仇者,元始天尊,这都是你自己作下的孽!”楚长歌冷然道。 元始天尊哈哈大笑道:“本天尊有何惧?” 天道所在的那具棺椁猛然剧烈颤动起来。 原始天尊面色一变,身上骤然迸发出恐怖无匹的力量,凝聚成一面晶莹剔透的镜子,然而却在顷刻之间支离破碎。 若非他有所警觉,反应及时,这次可就不是仅仅胸口凹陷那么简单了。 “原始,你和灵宝沆瀣一气,偷袭杀吾,简直罪无可恕!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终究不是天,这个世界为盘古所开辟,众生亦为盘古所创造,吾为盘古意志,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天!”天道饱含怒火道:“可你竟然敢戮天!吾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境,让你明白,你永远都成不了天,而且最后的下场,将比泥土中艰难生存的卑微蝼蚁还要不如!” 元始天尊不屑说道:“当初本天尊能杀你,今日亦能毁灭你,你若是就此销声匿迹,躲在暗处,兴许本天尊还懒得寻你,给你一线生机,让你以这般可怜的形态继续存在下去。可惜,你竟然敢找上门来,可就别怪本天尊心狠手辣了!”终于发起反击,深谙先发制人的道理,倘若再处处被动,在天道和弱水的夹击之下,断无幸理! 听得他说棺椁中的虚无存在竟然就是盘古意志所化成的天道,而且已经死了,弱水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他对盘古的感情可以说是岁月难以磨灭,莫说是盘古意志,就算是盘古的一根汗毛也绝容不得旁人伤害半分,当下更要不死不休,沧桑恐怖的混沌日子流露而出,整个玉清天如受压迫一般,开始晃动破碎! 本想着自身恢复全盛时期的时候,再亲自找这个古老天尊寻仇,岂料非但弱水忍不住先行发难,而天道亦随后而至,这两大恐怖存在一齐出手,以楚长歌看来,就算是元始天尊长了三头六臂,如若没有帮手,今日恐怕是要折戟于此,绝对不会有丝毫悬念。 都是被岁月长河洗刷过的绝巅高手,力量只在伯仲之间,即便一方稍胜一筹,怕也是微乎其微,并不明显,单打独斗尚且是难解难分,甚至还要落于下风,更遑论是以一敌而二了。 元始天尊渐渐被压制下风,苦不堪言。 他衣裳破碎,鲜血喷涌,短时间内,就已是伤痕累累! 作为世界众生仰望追寻的顶点,无尽岁月以来,他何曾如此狼狈过? 这三大存在的力量俱是无比恐怖,有毁天灭地之威,玉清天开始崩毁塌陷,白玉京不由心急如焚,若是任由他们如此无所顾忌的打下去,整个三十三重天都将无法幸免,届时还不知要死伤多少仙神! “助手!”他终于是沉不住气了,身为天庭帝君,他有责任保护天界,虽然乍得知天道已死,而且是为元始天尊所杀,内心震惊不已,但此刻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仙界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 可惜此刻他的话根本没有人能够听得进去,元始天尊倒是还好,他被步步紧逼,毫无片刻喘息之机,艰难苦苦抵御,做梦都想立刻罢手,可是带着火气的弱水和化身为复仇者的天道岂能就此停手? 轰轰轰! 空间接连破碎! 天梯断裂,楼宇倾塌,时空乱流从裂缝中席卷而出,疯狂的将本就已满目疮痍的玉清天肆虐的愈发不成样子! 白玉京知道若是光以言语制止,这三大存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就此罢休的,当即也加入战团,大道之巅的力量迸发而出,饶是较之这三位古老存在也不遑多让,与其分庭抗礼,沉声道:“诸位且先住手,此地乃是仙界,仙神无数,尔等纵有恩怨,大可去广袤无垠的虚空上去解决!” 这个时候,他却是不愿偏帮元始天尊,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原始天尊竟然将天道杀了,并取而代之,为众生设下藩篱,这可是无可饶恕的大罪孽,亦足可见原始的野心! 可惜三大存在打的近乎于疯狂,依旧对他的话视若无睹,甚至他亲自加入战局也无动于衷,只有弱水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看在楚长歌的面子上,冷冷的警告道:“你若是想帮原始这老东西,可别怪我连你一起杀!” 身为仙界五方大帝之一,而且是修为毫无争议的最高的那一个,白玉京虽然从不自负修为而目中无人,但也并不觉得在这个世间,除了他亲眼见过的太清道德天尊之外,会比谁弱上一筹,闻言顿时傲然笑道:“大神若是能杀寡人,尽管放马过来!只是寡人想说的是,寡人并不是想要偏帮于谁,而是此乃仙界重地,岂能任由尔等胡来!倘若几位依旧我行我素,便休怪寡人得罪了!” “看是你得罪我,还是我先杀了你!”弱水是看在楚长歌的面子上,才出言警告,否则她根本懒得多说半个字,岂料白玉京竟然不识抬举,顿时大怒,杀意冰冷! 天道的回应也无比坚定:“今日原始必须死!谁敢阻拦,亦是一般下场!” 有了白玉京的加入,虽然并未站在元始天尊这一边,可也算是分摊了一些压力,元始天尊得到些许喘息的机会,阴狠地望着那具棺椁,头顶的本命莲花突然光芒大放,凝聚成一柄五彩利剑,骤然向棺椁疾射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言出法随 棺椁顿时被削去一角! 凡是死亡生灵,未归地府,在世间存在下去必然要依附于何物之上,天道也不例外,它的依附之物,就是封印它的这具棺椁! 棺椁缺失一角,互为相连的天道会受到何等影响可想而知,铭刻在其虚无身上的死亡印迹随即黯淡几分。 这棺椁,便如元始天尊的本命莲花一般,一旦受到重创,便会牵连天道,随之而受伤。 “卑鄙!”天道怒道。 元始天尊笑道:“天道啊天道,当初你被我和灵宝一举诛杀,结果变成了鬼依旧是榆木脑袋,现下你我之间,只有你死我活,手段卑鄙与否,这很重要吗?成王败寇,只要能灭掉你,就算是再卑鄙的手段,本天尊也乐意尝试!”本命莲花光芒愈发耀眼,汇聚出一口口五彩神剑,接连划破空间,向棺椁刺去! 弱水本就瞧不上元始天尊,闻言更是不屑一顾,在那些五彩神剑刺去棺椁的同时,脚下骤然掀起滔天巨浪,载着她径直而上,一条条水龙汇聚而成,张牙舞爪,怒吼咆哮,向元始天尊杀去! 白帝也没闲着,伸出手去,掌心漂浮着一朵花,正是永恒之花阿难菐罗。 永恒之花含苞待放,被他法力催发,登时流露出璀璨夺目的惊世光彩,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怕力量随即迸发而出,弱水法力凝聚而成的水龙顿时如同龙入大海,消失无踪,连着元始天尊本命元气幻化的那些五彩神剑也尽数消失不见! “这是……”元始天尊震惊道:“不朽的力量!” 他望向白玉京,沉声道:“没想到白帝竟已入此境界,可喜可贺。”说是祝贺,可话语中的嫉妒意味无比明显。 饶是弱水也停了手,茫然道:“好熟悉的力量。” 白玉京技惊全场,毫无得色,淡然道:“天尊误会了,寡人苦寻不朽多年,然而最终却是功败垂成,仅仅得了些许感悟而已,若非借此永恒之花,根本无法催发出这等接近不朽的力量。” 听得他如此说,元始天尊才松口气,原来竟是认错了,并非是不朽。 弱水罕见的夸赞道:“可即便是如此,凭借这等力量,你已足以应对万劫而不灭了。” 白玉京拱手道:“诸位看在在下的薄面上,不如就此息战,就算要战,还请到虚空上去,这里实在是经不得几位如此折腾。” 弱水虽然惊讶于白玉京的力量惊世骇俗,并且亦不吝惜夸赞之词,可却是不打算给白玉京这个面子,第一个冷笑道:“这只怕不行!”随即向元始天尊再度出手。 天道随后道:“吾说过,今日原始必死!谁敢阻拦,杀无赦!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挡吾复仇!”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亦紧跟着轰向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早有防备,可惜终究抵抗不住弱水和天道的联手夹击,霎时间肉躯爆裂,不过转眼间便又血肉重生,本命莲花愈发黯淡,不由大怒道:“天道杀我,尚有缘由,弱水,你欺我太甚!” 弱水冷漠道:“你对盘古转世不敬在先,又敢诛杀盘古意志所化之天道,我岂能容忍你再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 “盘古转世?”元始天尊一愣,旋即恍然大悟,望向楚长歌,打量半晌,目光中突然迸发出惊恐的神色,声音竟是有些颤抖:“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见他有些怪异,楚长歌诧异道:“你明白什么了?” 元始天尊道:“怪不得你能领悟那种绝无仅有的道,怪不得你的来历如此奇怪,原来……原来你竟然就是盘古转世!” 楚长歌皱眉道:“你探寻过我的来历?” 元始天尊冷笑道:“像你这等异类,本天尊岂能不将你查个仔细。你的道实在是太可怕了,压制万道,就连本天尊的道,亦是望尘莫及!不过当本天尊注意到你时,你仍还堪称弱小,本以为慢慢观察过后,再将你彻底解决,可谁知本天尊此举竟是养虎为患,待想杀你时,已经是毫无可能了!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是本天尊便以大法力穿越时光,回到你出生之时,骇然发现,你竟非肉体凡胎,而是天生地养,无端生成,来历成迷,后来才被凡人捡去。” 他说着,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道:“直到此刻我才终于明白,为何你来历成迷,为何能悟出那等独一无二的道,为何能举世无敌,原来你竟然是盘古转世!” 楚长歌心中凛然,原以为自己是盘古转世,仅仅只是一场误会,怎的听这元始天尊说来,反而倒像是实情了? 弱水冷哼道:“原始,你既然知道盘古转世在此,还不赶紧下跪磕头。” 元始天尊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森然道:“盘古早已逝去,纵然转世重生,亦已不是从前的他了,况且,就算是盘古本尊在此又能如何?本天尊已然今非昔比,难道还怕他不成?” “今非昔比?”弱水蔑然道:“我倒是丝毫没瞧出来。” 元始天尊自知即便有白帝掺和进来,形势亦是颇为紧张,到了最后,如果还不动用底牌,结果依旧不会有任何改变,到底还是要为弱水和天道联手所杀,当下再不藏私,冷笑道:“本天尊将秩序之道与守护之道合二为一,尚未大成,本来不欲展现,奈何你苦苦相逼,没法子,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力量!弱水,就拿你来祭本天尊的无上大道!” 弱水不屑道:“就凭你!” 元始天尊周身环绕的秩序力量瞬间全部隐没于身体之中,这一刻,他仿佛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整个人都似乎变得虚无缥缈起来,似有似无,忽明忽暗,恐怖的气息铺天盖地,将坍塌的玉清天稳固下来。 他收起本命金莲,冲着弱水猛然大喝一声:“退!” 言出法随! 弱水这等存在,竟然也无法违背其话语,猛的向后退了一步! 第三百五十二章 停手 弱水悚然一惊! 她竟然觉得身不由己! “觉得惊讶吗?”元始天尊哈哈笑道:“秩序与守护水**融,不分彼此,所产生的神奇力量根本不是你所能想象的,而本天尊如今却已是成功的掌握了这种力量,虽然而今只算是略有小成,远远还未至登峰造极之境,可是对付你们两个,却是绰绰有余了!” 他狂妄大笑,随即转头看向那具棺椁,喝道:“碎!” 棺椁周边骤然如蛛网般崩开裂纹,天道早有防范,并且第一时间抵御,然而却终究是没有将原始天尊言出法随的力量尽数化解,棺椁裂开几道长痕! “天道,你连做鬼都不安生,非要跑到本天尊这里来送死!”元始天尊宛如胜券在握,眉心那只眼睛滴溜溜直转,光芒凝聚,蓄势待发。 比起弱水,天道才是他的心腹大患,所以他现在最迫切想要杀死的是天道! “没想到当初本天尊用来封印你的这具神棺,眼下竟然成了你的避难之所,既然你想做缩头乌龟,本天尊就如你所愿。”他大喝道:“定!” 言出法随的力量使得棺椁再次被封印。 “世人皆知,三清之中,灵宝的那只眼睛象征着毁灭,威力最是恐怖,然而本天尊如今已将守护和秩序规则合而为一,这只眼睛已经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怕是要比灵宝的那只眼睛,还要更强!”元始天尊得意大笑道:“天道,当初你就是被灵宝以通天神眼除去性命,今日重蹈覆辙,就让你尝尝比通天神眼更恐怖的滋味!” 他的第三只眼光芒积蓄良久,终于是爆发出恐怖的奇光! 轰! 棺椁顿时被轰的粉碎! 天道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得到,它已经变得颇为微弱,接近于彻底消失不见。 “本天尊送你最后一层!”元始天尊不敢有丝毫耽搁,便欲斩草除根,神眼中再次积蓄力量。 天道一旦被毁灭,弱水岂能不知自己再想和此时此刻的元始天尊单打独斗占据上风,已是绝无可能之事,当即断然出手,巨浪掀起,将元始天尊的神眼力量挡了下来! “弱水,你还敢触本天尊的霉头,难道就这么着急的想要去死吗!”元始天尊大怒,转而将矛头指向弱水,先是以言出法随,喝道:“定!” 可惜他这招没有奏效,天道中招再先,弱水岂会重蹈覆辙,以某种混沌秘术将这股力量规避掉了,素手一拍,元始天尊猛的被击飞出去。 元始天尊堪堪稳住身形,咬牙道:“困兽之斗,垂死挣扎!弱水,看在盘古的薄面上,本天尊原想饶你一命,奈何你不知进退,竟然妄想和本天尊相争,今天莫说区区未曾恢复巅峰的盘古转世,就算是真正的盘古复生,本天尊也要将你毁灭!” 弱水不屑道:“就凭你!” 眼瞧局势愈发胶着,已经是超出了楚长歌的掌控之外,如果想要重新掌控局势的话,说不得就要立刻臻入道一境界,然而他不想在此时此刻重返巅峰,虽然可以将此刻大发神威的元始天尊解决掉,可是面对浩劫可就没有十足的把握了。 “都暂时停手!”楚长歌思来想去,也觉得此刻还是不宜破境为好,陡然大喝一声道。 白玉京的话天道、元始天尊还有弱水不听,可是他的话,没有人敢不听。 不管是此刻近乎消失毁灭的天道、依旧要阻拦战事进行的白玉京,还是争锋相对的弱水和元始天尊,都在同一时间停手。 看来自己还有三分薄面,楚长歌笑了笑,说道:“浩劫将至,未来能否度过尚且还是未知之数,与其此刻打生打死,不如等劫难过去之后,再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这话主要是说给天道听的,原先弱水和元始天尊大打出手,其实还是能够制止的,可惜天道加入之后,形势就变得不可控了。 天道此时此刻濒临涣散,急需时间稳固下来,纵然想要将元始天尊千刀万剐,但它却深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楚长歌愿意在此时此刻做这个和事佬,它岂会不答应? “就依你,浩劫过后,吾必杀这狗贼!”天道的声音在场几人脑海中响起,其气息倏然消失不见。 元始天尊面色一变,天道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废些功夫,定然可以将其彻底毁灭,可若是让其离去,不啻于是放虎归山,日后再来寻仇,没准又会是怎样的情形,当下便要去追。 楚长歌冷冷道:“原始天尊,楚某劝你还是留步,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楚某现在立刻恢复到巅峰境界,你自问能有几分胜算?” 元始天尊到底是没敢去追,嘴上却是不信邪道:“莫说你能不能瞬间恢复全盛时期,就算能,本天尊又有何惧?” 楚长歌淡然笑道:“知道你会嘴硬,所以楚某给你一个机会。” 元始天尊沉声道:“什么?” 楚长歌道:“在浩劫未平息之前,楚某即便恢复巅峰也不杀你,在这段时间里,你大可以将新领悟出来的力量练至登峰造极,等到浩劫过后,楚某再跟你算账,谅你届时若是不敌,也再无话可说。” “一言为定。”元始天尊没有拒绝。 他是真怕楚长歌真的会在顷刻间重返巅峰,他自衬就算已将秩序和守护融合之后的力量修炼的略有小成,也决然不会是全盛时期的楚长歌的对手,唯有练至登峰造极之境,方才可能有一战之力。 没想到楚长歌竟是主动提出来了,他岂能有不顺坡下驴的道理? “楚长歌,吾乃世间守护之神,而你却是异类,不容于世,本天尊终会将你绳之于法,从这个世间抹去!”元始天尊冷冷说道。 楚长歌嗤道:“等你真能做到再说吧,你恨不得将楚某嚼碎了咽了,可是楚某到了今天,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元始天尊,倒是楚某要对你说一句,珍惜接下来为数不多的时光吧,因为那将是你人生中最后的一段光阴。” 第三百五十三章 闭关 元始天尊愠怒道:“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还难说的很呢!”说罢,丢下老巢,消失的无影无踪。 诺大的玉清天,已然是支离破碎,一片废墟,时空乱流疯狂肆虐,就连最近的几层也受到殃及,崩塌毁坏。 白玉京目睹眼前景象,半晌后,轻轻一叹道:“未曾想到,天道竟然已死,而且是为元始天尊所杀,并取而代之,原来这个世界早就乱了,只是如今才逐渐显露而已。” 楚长歌点头道:“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如今之浩劫,演变得如此严重,亦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恐怕早就有诸多缘由,而那黑帝只是推动这个滚轮前进的人而已,就算没有他,想必也会有另外一个存在横空出世,推动这场浩劫进行。” “听阁下所言,寡人茅塞顿开。”白玉京有所感悟,说道:“自开天辟地以来,浩劫从未间断过,不知多少次尸体积山,血流成河,甚至万物众生,濒临毁灭,乃至整个世界,都险些随之破灭消亡,这都是自然而然的规律使然啊!兴衰更替,循环往复,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众生在无数次毁灭的边缘浴火重生,逐渐变得更加强大,只有磨难,才会令世界进步啊!” 楚长歌道:“你说的不错,凡事都有两面性,浩劫不仅仅只会带来灾难,同样也会带来机缘,而这次的浩劫,将是空前的,众生在面临灾难威胁的同时,亦会得到无法想象的机缘,至于究竟是什么,却是都要看其个人的造化了!” 白玉京隐隐有些兴奋道:“寡人有一种预感,这次浩劫,极有可能会是众生领悟不朽、彻底永恒不灭的契机!” 楚长歌讶异道:“何以见得?” 白玉京说道:“寡人沉睡多年,原本想凭借永恒之花成就不朽,奈何最终功亏一篑,仅仅只是隐约的摸到不朽的门槛,可是自佛国毁灭,宣告浩劫开始的这段时间里,寡人只觉对于不朽的认知越来越是清晰,时至今日,竟是已能借助阿难菐罗花催发出接近不朽的力量!倘若继续下去,寡人几乎刻着断定,终有一日,寡人定能彻底得悟不朽,真正的化身为永恒,万劫不灭,永世长存!” 摸到不朽的门槛,楚长歌早就办到了,他现在缺的,是打开不朽大门的秘钥,听得白玉京如此说,也觉得自己摸到不朽的门槛确实是有些过于简单了,自开天辟地数十万载以来,无数存在苦苦追寻不朽,以各种力量规则参悟不朽之道的绝对不在少数,可是不朽在黑帝出现之前,仍然只是一个传说,这说明什么? 说明自黑帝出现之后,这个世界已经变了,貌似成就不朽,已经不再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 想到这里,楚长歌越发庆幸自己没有立刻恢复至巅峰之境是何等明知决定,虽然在巅峰之境,如若找到打开不朽大门的钥匙,他依然能够成就不朽,但是绝对没有在未得道时成就厉害,因为若是以还虚境打开不朽大门,他再恢复至巅峰境界时,我道谁知会蜕变到一个何等不可思议的地步,他的力量又该会达到何等恐怖程度,连他自己都有些期待。 “不知帝君接下来有何打算?”楚长歌问道。 白玉京颦眉思索,半晌后,叹道:“接下来寡人要闭死关,争取能够成功跨进不朽的大门,否则焉能打败那已是不朽的黑帝,化解这场恐怖无匹的空前浩劫!” 楚长歌道:“帝君不必将重担独自担在身上,众生芸芸,强者众多,只要同心协力,定然能度过难关。” 白玉京苦笑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有时人多势众,未必管用,听酆都大帝向天帝汇报,那不朽的黑帝无比强大,即便是他,也非其敌手,甚至不惜动用本命莲花,也仅仅只是将其创伤几分而已,而酆都却已是因此而近乎油尽灯枯!” 楚长歌一凛,没想到酆都大帝当时竟然败的如此之惨,其刻意掩饰,却是还以为仅仅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呢。 “所以若想度过这场浩劫,怎么也得出现一个和其旗鼓相当的角色才行。道德天尊不知去了何处,世间众生,虽然高手众多,单单臻至大道之巅者,时至今日,明里暗处,也已不在少数,可是除了道德天尊之外,迄今为止,寡人却不知还有谁已臻至不朽,足以和那黑帝分庭抗礼,在这场浩劫中力挽狂澜。”白玉京想的颇远,同时也过于悲观,所以才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楚长歌却是并不如此想,既是乱世,又是盛世,若按照猜想,日后不朽当如雨后春笋一般,区区黑帝,势单力薄,又何足道哉? 只要能抗住现在的压力,届时黑帝根本不值一提! 当然,这是往好的方面去想,如若悲观些的话,就是白玉京那般了。 “帝君大可放宽心,不久前我曾见过燃灯古佛,从他口中得知,未来佛已然出世,他正在寻找当中,一旦寻到,并且等得弥勒成长起来,多半会成就不朽,到时自可与黑帝分庭抗礼。”楚长歌淡淡说道:“况且就算弥勒未成不朽,无法如预言那般力挽狂澜,终结乱世,还有楚某呢,楚某即便亦无法成就不朽,自衬以巅峰时期的力量,也未必就会在那黑帝之下。” 白玉京是未曾见过楚长歌的巅峰时期的,但感受到他此刻不过区区还虚境界,气息便已是颇为恐怖,便知楚长歌巅峰时期断然绝非等闲,恐怕业已臻大道之巅! 可是大道之巅,终究还是在道的范畴之内,而不朽,传说已然超脱于道之上,如何能与其相提并论! 白玉京不知楚长歌为何会如此自信。 他到底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力量。 “事不宜迟,寡人这就去闭死关,如若出关之日,弥勒佛,或者阁下,已将浩劫平息,那自然是可喜可贺,众生的福分,若是还没有,寡人不管成功与否,说不得都要豁出去这一身的修行了!”白玉京半开玩笑说道。 第三百五十四章 道德天尊 “那就提前恭祝帝君能够得以臻入不朽了。”楚长歌拱手道。 白玉京点头,旋即消失不见。 “接下来我们去哪?”弱水问道。 楚长歌寻思片刻,说道:“此行并未见到不朽的道德天尊,实在不失为是一件憾事,若是能够方面感受其神妙,我自信即便不能立刻就找到打开不朽大门的秘钥,也定然能再上一层楼。也许是是与道德天尊没有缘分吧,接下来……” 他话未说完,却听虚空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道:“谁说阁下与老道有缘无分。” 这声音仿佛凭空生成,因为虚空之中,压根连个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弱水顿时警惕起来,望向声音所在处的虚空,以大法力扫视,可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探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那“人”竟仿佛不存在一般! “大神不必多费心力,老道如今虽然仍旧存在,但已超脱于这个世界之上,不论是先天生灵,还是后天生灵,都无法看到老道,唯有同样到了老道这个境界,方才能看到老道这个层次的风景。”那“人”语出惊人。 楚长歌几乎可以确定,来者必然就是已臻不朽的道德天尊! 他这番话蕴含深意,说的神乎其神,不过楚长歌何许人也,却也能听得明白,臻入不朽者,便等于超脱于这个世界之上,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生灵,都无法以肉眼看到,甚至连感受都感受不到其丝毫气息,因为两者已经是截然不同的生灵,根本不在同样的高度上,互相难以产生交集联系。 可若是如此,那么问题来了,黑帝亦为不朽,却是为何没有变作这般? 是黑帝的不朽有瑕疵,还是其能够随意改变形态? “天尊可曾见过黑帝吗?”楚长歌问道。 道德天尊的声音仿佛无处不在:“见过,不过却并未照面,他在暗中窥探老道,引得老道发现,然后便不敢再窥探了。” 楚长歌跟着问道:“那黑帝是否为不朽?” “是!”道德天尊先是笃定的说道,紧跟着又道:“又也不是,介乎于是与不是之间,确切的说,他还没有完全的化身为不朽,否则便会如老道一般,超脱大道之上,虽仍处于这个世界,但已不能以这个世界的固有思维来认知。” 楚长歌明白了,看来那黑帝推动浩劫,其最终目的,多半就是为了完全化身不朽。 “天尊既已凌驾于大道之上,法力当亘绝古今,那黑帝推动浩劫席卷世间,致使苍生罹难,流血飘橹,何以天尊却是视若无睹,袖手旁观,难道便对世间苍生无一丝怜悯之心么?”楚长歌不禁沉声问道。 道德天尊道:“看来阁下还是不明白不朽的真正含义,老道虽然可以停留在这个世界,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发展轨迹,已经无法再行干预,就算现在仅仅只是和阁下说几句话,老道都需要承担可怕的因果。” “什么!”楚长歌愕然道:“如此说来,天尊岂不是被此境界所拘束,虽然从此永恒不灭,但却无异于是孤家寡人,这又有何乐趣!” 道德天尊微笑道:“这倒无妨,老道本就心思淡泊,如闲云野鹤,超然物外,纵使寂寞些,却也并不觉得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况且如若日后世间人人都是不朽,皆凌驾于大道之上,老道我岂不是也不再孤独了。” “人人都是不朽……”就算是楚长歌,也被道德天尊的话震惊了,人人都是不朽,即便这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将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机缘,可是不朽那等神奇莫测的境界,又怎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呢? “老道出来,就是想告诉阁下,那黑帝并不是真正的不朽,非不朽的力量,依旧可以打败他,阁下若想化解这场浩劫,并非没有希望。”道德天尊道。 楚长歌点点头道:“这一点楚某已然有所察觉。” 他默然片刻,问道:“敢问何为不朽?” 何为不朽? 万劫不灭,永恒长存,凌驾于大道之上,超脱于世间所有生灵。 不过很显然,他问的不朽,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他想问的是不朽的真谛! 也就是那把打开不朽大门的秘钥! 道德天尊淡然说道:“不朽之道,神奇莫测,虚无缥缈,非言语所能道出一二,唯有心灵感受。” 一段意识出现在楚长歌的脑海中,竟是不朽之道! 他连忙消化,许久后,却是眉头紧锁,不求甚解,也没有太过执意,转而对道德天尊道:“多谢天尊不吝赐教。” 道德天尊道:“老道只是告诉阁下不朽是什么,至于是否亦能臻入此等境界,还要看阁下自身的造化可了。对于世间苍生,老道也只能做这么多了,此举已经是承担了太多因果,若是直接出手干预的话,将会产生何等可怕的后果,就连老道也不知道。这场浩劫,终究还是要靠众生自己面对啊!” 到了道德天尊这等层次,已然不再属于这个世间,然而他却依然驻留下来,未曾离去,为了世间苍生而宁愿因果加身,却是比元始天尊那个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实则暗地里却是将众生画入藩篱中的道貌岸然的小人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楚长歌很少敬佩人,但此刻也不由得对这位古老天尊生出崇敬之意,拱手道:“天尊心念苍生,已尽全力,倘若世间能度过此劫,自然是好,如若终究无法挽回,结果差强人意,天尊也毋须自责,皆是命数使然,天尊无法直接出手干预是命数,众生毁灭是命数,就算世界从此将不复存在,也是自然而然的规律使然,非人力所能左右。” 道德天尊道:“老道虽然无法直接干预世间之事,但是却能预知到未来之事,未来众生不会毁灭,世界也不会灭亡,甚至还会欣欣向荣,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盛世,而消弭这场浩劫,并且一手造就那等盛世景象的,全然是因为一个人。” “谁?”楚长歌奇道。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未来的主角 道德天尊随后说的话石破天惊:“阁下。” 楚长歌一愣道:“我?” “不错。”道德天尊道:“老道已非世间之人,却预言世间未来之事,已经因此而沾染因果,多的却是不能再透露了,尊上只需明白,老道所说的未来必然会发生,这也正是老道找上阁下的根本原因,这个世界,因为阁下的存在,绝对不会毁灭,死伤固然在所难免,但相应的紧跟着就会迎来前所未有的辉煌盛世!所以,就算阁下不问老道什么是不朽,老道也会将不朽告知于您。当然,老道这也算是多此一举,因为一切都已注定,就算老道不说,阁下也定然能臻至此境界!” 楚长歌素来自负,自负倘若恢复巅峰,甚至臻至不朽,一定能击败黑帝,化解劫难,但还没有自视甚高到以为能到道德天尊所说的那种地步,但听道德天尊言语笃定,自己仿佛比未来佛弥勒更像是传说中的预言之子,不禁笑道:“燃灯古佛曾预见未来将会由弥勒出世化解浩劫,而弥勒佛也才是臻至不朽的那个人,如果这个世界能因一个人而改变,也应该是弥勒才对,天尊会不会是搞错了。” “决然不会。”道德天尊话音无比坚定,说道:“老道不知燃灯预知到的未来是何面貌,但老道所看见的未来,却是断然不会有错,也许他预见到的,曾经是对的,但是随着你的出现,一切都已发生偏差,未来的主角已经变了人选,只有可能是你,而不是什么弥勒,纵使那弥勒也臻至不朽,亦注定在你的光辉之下黯然失色!” “好了,老道说的委实有些过于多了,其实就算老道不说,未来也当会顺着老道所预见的那般发生,你才是这个世界未来的主角,甚至是永恒的……”道德天尊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似乎是不敢再猜测下去了。 楚长歌道:“承蒙天尊特意告知,如若未来当真如此,浩劫终将会平稳度过,那可真是众生幸甚。” “不必客气,能够一睹未来的主角风采,老道纵然因果加身,也觉了无遗憾,前路漫漫,还望阁下能够坚守本心,如此才是这世间苍生的真正福分。” 楚长歌拱手道:“一定!” 道德天尊微微笑道:“如此,老道便告辞了,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委实涉及太多因果,老道也该走了。” 说完好一阵子没了动静,似乎真的走了。 楚长歌细细思索道德天尊临走前说的那段话,不禁心中涌起一个疑问,该走了,去哪里?难道还有另外一个超脱于这个世界的世界,那里才是容纳不朽之身的地方? 世间原本是一片混沌,是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六界方才诞生,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虚空,哪怕是能够一念而无所不至的绝顶存在,也不敢说尽都去过。 这个世界已经是如此广袤无垠了,难道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吗? 若是当真存在,那里又该是何面貌! 楚长歌不禁对不朽愈发好奇起来,不过同时,他对不朽亦产生些许畏惧,倘若臻至此境界,便会超脱于大道之上,继而与这个世界断了因果,那岂不是更加没有趣味? 虽然能万劫不灭,永恒长存,但是届时可能唯一能够说说话的,也就是道德天尊了,若是如此,就算能永远的存在下去又有何乐趣可言?还不如死了算了! 看来一时三刻,即便领悟不朽,也不能轻易地迈进这种境界啊! 楚长歌心中暗暗思量,按照道德天尊的预言,自己未来能够成为不朽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并且还将是唯一的主角,这是不是说明,未来的自己就算臻入了不朽,也并未与这个世界彻底断了联系? 可是自己为何能如此呢? 这是一个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至少楚长歌现在还想不通,所以在没有想通之前,他绝不会冒然的铤而走险入此境界,因为那种枯燥乏味的寂寞痛苦,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而且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将会身不由己的永远受寂寞折磨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臻入此境界之后,还能不能自杀。 “既然如此,还是先将修为恢复到巅峰之时吧,臻入不朽,看来还得从长计议。”他一念结束,陡然臻入道一境! 毫无征兆,一切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重返巅峰,对于他来说,可谓随心所欲,小事一桩。 无敌气息乍然从他的身上流露出来,迅速蔓延,整个仙界都已尽数感知道。 金銮殿上,群臣在下,天帝在上,正在议事,感应到玉清天上,有无敌存在出世,瞬时间惊慌一片,饶是天帝也大受震动,问道:“玉清天上发生了何事!” 千里眼顺风耳连忙窥探,回禀道:“启禀陛下,玉清天业已支离破碎,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那里有一男一女,这股恐怖气息正是那男子流露而出,而那女子也是非同一般,乃是混沌神灵!” “什么!”天帝不禁皱眉道:“玉清天乃是元始天尊的府邸,破碎成这般样子,你们两个可曾见到元始天尊?” “不曾!”千里眼回答道。 殿上顿时间乱做一团,风神沉声道:“那流露无敌气息之人,莫非就是将佛国毁灭的黑帝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 满殿哗然! 从杨戮的口中得知,众仙神已然得知,佛国是为黑帝所灭,浩劫亦由其所推动,更知其为传说中的不朽! 眼下玉清天经历大战,支离破碎,居住在那里的元始天尊竟然不知所踪,众仙神自然而然也跟着联想到黑帝的身上。 连元始天尊都似乎落荒而逃…… 黑帝接下来,是要将魔爪伸向整个天庭了吗? 众仙神越想越是忐忑不安,雷神震怒道:“陛下,小神愿领兵前去诛杀妖魔!” 天帝正想允准,却听一旁的玄天太乙真君杨戮说道:“诸位怕是搞错了,眼下在玉清天上的那一男一女,并非是黑帝。”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请人 “那是何人?”天帝问道。 杨戮说道:“陛下可还记得,三百年前,下界出现一位无敌人物?” 天帝略微动容。 满殿仙神,更是尽皆倒吸冷气! “真君说的可是那位曾元神飘入仙界,就连真君也惜败其一招的那个无上人物吗?” “他不是自杀了吗?” “真君言下之意,现在玉清天上的那个男子,就是三百年前那无上存在?” 众仙神七嘴八舌,皆是震惊不已,虽然杨戮没有明说,但意思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原来是他!”天帝略有惊色说道,三百年前的那个无上人物他虽然未曾见过,但却是感受过其有何等恐怖的,以他道一六境巅峰的力量,竟是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更何况,他主宰六界已历数万年,乃是当之无愧的众生之主,就算是面对三清道祖,也是泰然自若,平辈称呼,然而面对那人,这种荒唐的感觉竟是不可抑制的油然而生,实在是令他记忆犹新,始终无法忘怀。 “没想到那位存在竟然重生了!”天帝震惊之余,不禁开怀大笑,说道:“看来这场浩劫还远远没到如想象中那般无法收拾,倘若那位存在愿意出手的话……” 说着,笑声忽然停止,面沉如水道:“那位存在何以竟会出现在玉清天上?难道玉清天破碎至此,竟是他与元始天尊大战所至?” 杨戮说道:“不知,左右那位还在,不若召来,届时自可知晓。” 天帝点头。 杨戮旋即向玉清天传音道:“阁下,天帝召见,还请来殿中。” 玉清天上,楚长歌闻声微微一笑,和弱水瞬息间出现在金銮殿中。 他无敌的气息即使不刻意外露,亦是令众仙神不由得心惊胆颤。 天帝主宰众生,可在他的面前,却是不敢居高临下,和颜悦色道:“不知玉清天上发生了何事?” 楚长歌当即将元始天尊将天道杀死,继而已死天道前来复仇的事告知。 满殿仙神听罢,俱是愕然。 就连天帝也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震惊道:“元始天尊竟然将天道杀了!” 天道世界之顶点,缔造并且维持世间秩序,同样其道亦为众生追逐仰望,可以说是世间最强大的存在之一,可如今竟是被杀,即使听在天帝的耳朵里,也觉耸人听闻,不敢置信。 楚长歌道:“不止是天道,那元始天尊曾三番五次意欲对我下手,只是一直都没有得逞,我与他定下约定,待浩劫平息,再取他性命。” 元始天尊在众仙神的心目中乃是高不可攀的无上存在,可是对于楚长歌说的话却是亦无丝毫怀疑,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太可怕了,傲世古今未来,睥睨四方上下,没有谁会质疑楚长歌能否取元始天尊的性命,哪怕元始天尊已是大道之巅的存在! 对于天帝而言,楚长歌取不取元始天尊的性命,其实并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化解正汹涌而来的恐怖浩劫,他真正在意的,是楚长歌能否打败那个已经臻至不朽的黑帝! 不过毕竟不知楚长歌对这场浩劫是如何看待的,愿不愿意出手相助,天帝也不好直接去问,旁敲侧击道:“不知阁下对这场浩劫是如何看待的?” 楚长歌道:“浩劫已至,众生当齐心协力,方有可能度过难关。”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天帝忍不住道:“阁下可愿与众生共同进退?” 楚长歌笑道:“自然,况且,那黑帝意欲将我杀死,如今我重返巅峰,想必他已经感应到了,我与他之间的一战,根本无法避免。” 听得楚长歌竟然和黑帝有这等仇怨,天帝松了口气,说道:“众生有阁下相助,定然能安然无恙。” 楚长歌道:“我也并没有十分把握,一切只待和黑帝最终决战,如果楚某所料不错,现在黑帝恐怕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听得那恐怖的不朽存在要来,众仙神皆是一惊。 雷神冷笑道:“那魔头好大的胆子,竟敢自投罗网,只要他敢来,无须阁下动手,我天庭众仙,便要先将他诛灭!” 不朽岂是那么好杀的,楚长歌摇了摇头,对雷神如此自信话语不作任何评价,黑帝虽然并未真正化身不朽,但其力量亦是非同小可,连酆都大帝都被其击败,阿弥陀佛大帝也因其而坐化,就算是独闯天庭,怕也是如闲庭信步,来去自如,不是瞧不起众仙神,就算是白玉京在此,想要诛灭黑帝,恐怕也是痴人说梦。 “神上好大的口气,莫说是帝君亲自前来,就算是我这个下属,你也未必就能动得了一根毫毛!” 诚如楚长歌所料,他重返巅峰,悬天之都的人就已迫不及待的到了。 不过来的并非是黑帝本尊,而是也叶观止。 他的身影倏然显化在众目睽睽之下,背负双手,狂妄桀骜,这满殿仙神,天帝在上,竟是毫无半分惧意,看向楚长歌,抚掌笑道:“楚尊上重返巅峰,真是可喜可贺,帝君得知之后,急于想见尊上一面,还望尊上能够和在下走一遭。” “好胆!” 雷神大怒,只觉受到藐视,神锤猛的砸了过去。 叶观止冷哼一声,头顶旋即浮现一朵黑莲,恐怖的力量轰然爆发,顿时将雷神连人带锤轰飞出去! “叶某此来是请楚尊上的,与旁人无关,若是谁不知好歹,叶某不介意大开杀戒!”叶观止不仅姿态嚣狂,说的话也是狂的没边,直视满殿仙神如无物。 众仙神大怒,若是那不朽黑帝亲自前来倒也罢了,可是就这么个藉藉无名的小喽啰居然也如此狂妄,若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天庭的脸面还不丢尽了! 天帝震怒道:“大胆!” 风神、水神、月神大喝道:“敢尔!”同时出手,往叶观止轰杀而去。 叶观止有黑帝的本命黑莲在身,压根连还手的欲望都没有,催动黑莲释放出恐怖的力量,顿时将迎面而来的三神也给轰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蠢 满殿哗然! 杨戮自知再不出手是不行了,这来历不明的高手自身修为虽然强大,但远远还没到惊世骇俗的地步,可是那朵黑莲委实过于恐怖,以至于其有黑莲护佑,几乎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他恼怒的同时,不禁生出磅礴战意,冷冷道:“天庭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大戟猛然扫去! 六界战力第一可不是说说而已,世间能抗住他一戟之威的,实可谓寥寥无几。 然而叶观止依旧没有动,头顶的黑莲如墨色般的光芒骤然大盛,杨戮的大戟撞在上面,竟是随即反震而回,连同双手也觉酸麻不止,微微颤抖不止,不禁心下骇然。 自上古以来,魔族毁灭,除了在三百年前败于楚长歌手下,杨戮就未曾再遇见过什么让他觉得难以战胜的对手了,而叶观止明明法力并不如他,却倚仗黑莲稳如泰山,犹如铜墙铁壁,饶是他也难以破开,他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战意更加高昂,怒声道:“本君今日便将你这朵黑莲劈得粉碎,看你没有了黑莲作为倚仗,是否还能这么狂!” 大戟再次扫去,这一次几乎是给倾尽全力,直有毁天灭地之威。 感受到恐怖的力量蔓延而来,叶观止终于变了颜色,连忙后退三步,掐指默念周围,头顶的黑莲骤然爆射出墨光,与杨戮的大戟轰然相撞! 噗! 杨戮流血后退。 叶观止也不好受,虽然仗着黑帝的本命莲花将杨戮这竭尽全力的恐怖一击化解,但是即便递减之后的余威,亦是让他难以承受,如摧枯拉朽一般,在他的体内四处乱窜,顷刻之间,五脏六腑俱已深受重创,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做镇定,傲然道:“神上便是号称六界战力第一的玄天太乙真君吗?久闻大名,今日亲手领教,却也不过如此,叶某真是大失所望!” 杨戮震怒道:“你找死!”便欲再次挥动大戟,誓要与叶观止一决雌雄。 叶观止只是强撑着没有倒下,嘴上虽然故作轻松,实则即便借助黑帝的本命莲花,亦是深受重伤,自知倘若再与杨戮厮杀下去,恐怕即便能凭借黑莲将其击败,自身也会濒临油尽灯枯,见杨戮不依不饶,他却是不欲再纠缠,连忙说道:“慢着!” 杨戮大戟举到半空,冷笑道:“怎么,你若是想跪地求饶,本君可以考虑暂时不杀你,先将你收押天牢,日后再慢慢拷问!” 叶观止笑道:“真君说的哪里话,你也看出来了,在下法力虽不及你,但有这朵黑莲护身,如果扭头就走,你压根就阻拦不住。” 他说的是实情,杨戮并不否认,不禁沉声说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叶观止道:“我来,是为请楚尊上,与尔等无关。” 他看向楚长歌道:“尊上,你看呢?” 楚长歌嘿然道:“黑帝不亲自前来,却派你来,难道就不怕你请不动我?” 叶观止道:“如今尊上已重返巅峰,在下就算有黑莲在手,如若尊上执意不走,在下自衬也绝非尊上敌手,只是尊上难道真的不会同在下去见帝君吗?” 楚长歌笑了笑,看来那黑帝还真是了解自己啊,知道自己重返巅峰,定然想要见他。 “不错,我一定会去见他,就算他不派你来找我,我也会千方百计的寻到他。”楚长歌冷哼道:“带路吧。” 听楚长歌竟要随叶观止去见黑帝那个恐怖的不朽存在,满殿仙神俱是面露愕然,天帝也不知楚长歌心里究竟是怎么盘算的,讶然说道:“阁下真的要去见吗黑帝?” 楚长歌笑道:“见他一面又有何妨,在楚某未曾恢复全盛时期时,他便夸下海口,说一旦楚某重返巅峰,就是楚某的死期,如今楚某已经恢复全盛,却是想去验证一番,他是否真的能够杀我!” 弱水急道:“我随你去!” 这一次再与黑帝脸面,等于是彻底撕破脸,定然会生死相向,楚长歌怎能让弱水再牵连进去,断然拒绝道:“不行,你留在这里。” “可是……” “没有可是!” 楚长歌漠然道,话语中自有一种不可忤逆的威严。 弱水还是第一次见楚长歌这般,竟是觉得他隐隐有些吓人,情不自禁的流露出怯懦之意,不再继续坚持,但还是忧心他的安危,发誓道:“如若你有何闪失,我就算豁出去性命不要,也誓要将那黑帝碎尸万段,哪怕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楚长歌心中感动,刚刚硬起的心肠,不禁又软了下来,主动握住弱水的一双小手,微笑道:“你放心就是,我既然有把握独自前去,就一定不会发生危险,就算不能将黑帝击败,那黑帝想要将我如何,也是断无可能的事。” “你一定要小心。”弱水依偎倒他的怀中,痴痴的道。 “放心。”楚长歌拥着她,半晌之后,轻轻将她推离,对叶观止道:“你先行一步,我自会追寻你的气息跟在后面。” 叶观止点头,他不会怀疑楚长歌会不跟上来。 因为他知道,楚长歌根本就不畏惧见到黑帝。 叶观止的身影消失之后,楚长歌随即也跟着消失不见。 当二人再次出现,已是在魔界。 那座在灵界的轮回深坑,在这里同样复制了一座,其中无数阴魂厉鬼痛苦哀嚎,响彻天际。 悬天之都便浮于深坑之上,八神一佛,除了公孙老叟,俱都在其身后。 “你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你没胆子来呢!”李青灵冷冷道。 这小子还真是讨人厌啊,楚长歌摇摇头,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见楚某的全盛时期吗?” 李青灵猛然飞身而下,大声道:“小爷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什么狗屁全盛时期,听说你臻入道一,没多久便自杀哏屁了,巅峰能有多强?也不知帝君何以对你如此看重,小爷偏偏不信这个邪,就先领教领教!” 楚长歌呵呵一笑,这小子,不仅讨人厌,还蠢。 第三百五十八章 自信 “凭你也配?” 楚长歌不屑一声,甚至懒得出手,无敌气势骤然爆发,冲天而起,恐怖无匹! 李青灵面色一变,在空中陡然停下身形,身躯都忍不住剧烈颤抖起来,随即神色狰狞,近乎扭曲,似乎是想不到楚长歌竟然这般可怕! 可惜,已经晚了。 他猛然大口呕血,被楚长歌无敌的气息轰飞出去,跌落在悬天之都的天门上,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帝君……救我……”这个靈山从古至今第一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越过那一线的金仙级高手,自信心终于被彻底击溃,感受到生命力迅速流逝,死亡的恐惧笼罩在心头,不禁对黑帝哭声求救。 属下被打成这般模样,黑帝没有恼怒,反而笑意吟吟,说道:“你这孩子,太过冲动,楚长歌是何等人物,又岂是你能撄其锋芒的?吃些苦头也好,消磨些锐气,对你未来大有裨益。” 轮回力量瞬时将李青灵身躯包裹,李青灵迅速老去,继而沦为枯骨,然后变作新生婴儿,继而又恢复到本来面貌,这一切都发生在不过几个呼吸之间,李青灵已然又是活蹦乱跳,而且修为更胜往昔,破入道一四境! “多谢帝君!”李青灵欣喜若狂,连忙跪倒。 黑帝笑道:“这次让你长个记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楚长歌与旁人不同,即便他刚刚臻入道一,但是却比屹立在大道之巅的存在还要可怕,他是一个异类,你就算再修炼千年万年,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这个世间,能将他玩弄在手掌之中的,只有朕!” 若是往常,李青灵定然会嗤之以鼻,不会服气,可是眼下单单被楚长歌气势所迫,便险些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他岂会再质疑楚长歌的厉害? 听得这黑帝直到此刻,依旧自信能左右自己,楚长歌不禁笑道:“你一直在期待楚某能重返巅峰,现在楚某已经臻至道一了,甚至比曾经更强,来,楚某倒想看看,你如何杀我。” 黑帝道:“不急,你还没到死的时候。” “哦?”楚长歌奇道:“却不知你打算何时再取楚某的性命啊?” 黑帝飞身而下,立于轮回深坑之上,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 楚长歌道:“这跟你什么时候杀我有何干系?” 黑帝大笑道:“当然有关系,你既已重返巅峰,死期已近,朕不妨就将一切全都告诉你,让你知道知道,朕为何如此自信,能够将你杀死,也让你明白,朕是何等强大,古今未来,唯朕永恒,即便是你,也要在朕的光辉之下黯然失色,化为白骨,充当朕登顶绝巅的阶梯!”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楚长歌不耐烦道。 黑帝震声道:“朕要建立六道轮回,将众生全部丢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楚长歌皱眉道:“你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黑帝道:“当然是为了不朽!” 楚长歌恍然大悟,说道:“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你的不朽并非无暇,如此煞费苦心,不惜推动浩劫,摆布众生,定然是为了成为真正的不朽。” “楚长歌,你确实是个人物,只可惜,注定要成为朕化身不朽的垫脚石。”黑帝说道:“非但是你,世间众生,都将在轮回中为朕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让朕永远维持在不朽境界,四方上下,古今未来,从此当唯朕独尊。” 楚长歌嗤道:“你想的倒美。” 黑帝哈哈笑道:“不朽境界,非你所能想象,虽然世间还有道德天尊是为不朽,可是只要朕完成这个万古大局,道德天尊又何足道哉?朕注定是要成为独震千古的人,此乃大势所趋,岂是尔等蚍蜉所能改变的?尔等再努力的的挣扎,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你不会成功的。”楚长歌嗤道:“你所做的一切,终将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 黑帝哈哈笑道:“何以见得?” 楚长歌道:“因为有我在。” 黑帝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说道:“楚长歌,如果世间没有不朽存在的话,你确实是无可争议的最强者,可惜,在朕这个不朽面前,你永远都翻不起什么浪花。” “是么。”楚长歌淡然道:“既然你此时此刻不杀我,却让我前来,就是想在我的面前胡吹一气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还真是孩子气啊。” 黑帝道:“当然不是,朕是想提前告知于你,下月中秋佳节,就是朕万古大局完全实施之际,也就是你的死期,朕在这里恭候于你,至于你敢不敢来,朕就全然不知了。” 楚长歌不屑道:“不必使激将法,到时楚某必定会来,却是看看是你杀我,还是我杀你。” 黑帝道:“那是最好。” 楚长歌沉默片刻,笑道:“不过楚某现在就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先过一招,让楚某瞧瞧你的本事。” 未等黑帝说话,自顾拍出一掌。 轰! 整个悬天之都,猛然被拍得粉碎! 叶观止等人俱是接连惨叫,重伤垂死! 黑帝倒是情况好些,但面色亦有些发白,睚眦欲裂。 “不过如此。”楚长歌有些失望,是真不明白,黑帝明明还远远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何以竟这般自信。 “如果到时你依旧是这点斤两的话,想要杀楚某,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看得出来,你比上次见面要更强一些,如果还能变得更强的话,那就抓紧些吧,别让楚某觉得无趣。”楚长歌摇了摇头,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重返巅峰,力量在身,他的心境较之先前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任何顾虑都已烟消云散,唯坚信自身,诸般强敌,莫说黑帝还非完全的不朽,就算是完全,他也视之如猪狗,自信随手可破! “希望到时你能够有全新变化,莫要让楚某失望。”楚长歌叹息一声,寂寞啊,一直视做强敌的黑帝,原来本质上竟也如此不堪一击!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变化 楚长歌倏然远去, 八神一佛,被他恐怖力量摧残的个个身负重伤,知他厉害的,还是不知他厉害的,无不是心震如雷,骇然不已。 李青灵急道:“他太狂妄了,就这么眼睁睁的让他逃走吗?届时如若他胆怯不敢赴约,找个地方躲了起来,人海茫茫,却该何处去寻?” “他一定会来的。”黑帝无比笃定,面色阴沉,冷笑道:“楚长歌啊楚长歌,你确实厉害,只可惜注定要沦为枯骨,成为朕万古大局中的一枚必死棋子!好好期待着吧,待仙、鬼两界的轮回也随之建成,届时定要你知道知道朕的厉害!你的命运,无法更改,朕的存在,就是你这等不世天骄的噩梦!也是……所有世间众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转瞬间回到天庭的楚长歌没来由的打了个哈欠,无须多想,也知是黑帝在背后嘀咕自己,不禁摇头一笑,短暂交手,黑帝虽然强大,但根本就没到不可战胜的地步,如若届时黑帝没有任何改变的话,楚长歌自信,这场浩劫定然可以平息下去。 见他这才没过多久便安然回返,天帝忙是问道:“阁下可与那魔头交过手了?” 楚长歌点点头。 天帝又问道:“如何?” 楚长歌毫不犹豫的给出评价:“震古绝今,但并非不可战胜。” 连他这等人物都如此推崇备至,可见黑帝何等恐怖,众仙神无不是心下一沉,不过这也是早就预料到的事,毕竟黑帝是为不朽,如果在他口中如若蝼蚁一般,反倒是一件怪事了。 “下个月,就是浩劫彻底席卷之时,在这之前,尔等静观其变就是,一定要谨守天庭门户,楚某有一种预感,黑帝极有可能会将魔掌伸向天庭。”楚长歌说道。 他已经得知黑帝所谓的万古大局,实则就是建立全新的六道轮回,将世间所有众生全部丢入其中,源源不断的提供力量给黑帝,使其彻底化身不朽,并且永远的维持在这种境界。 以现在的情形来分析,灵界、人界都已建立轮回,魔界也曾显露黑帝的身影,想必魔界亦然,由此可见,黑帝是想在六界皆建立轮回,使得六界众生,变作其维持不朽的养料! 以黑帝的恐怖力量,虽然暂时未必能够奈何得了自己,但是对付他人,却是绰绰有余了,天庭的强悍战力,有一个算一个,都绝非其敌手,倘若白帝出关,依旧未曾领悟不朽,凭其大道之巅的力量,也定然是黑帝的手下败将。 如果黑帝当真将魔爪伸向天庭,结果恐怕不堪设想,天庭沦陷,已经是能够预料的事了。 “如若无法守住,那就退守,不必争一时之长短,只要火种保留,日后就要重夺故土的希望。”楚长歌说道。 众仙神俱是义愤填膺,雷神怒道:“天庭威严,岂容那魔头撼动?退守,绝无可能!我等宁死不退!” 向他这么有血性的,天庭确有不少,可惜更多的,却是贪生怕死之辈。 凡人尚且畏惧生死,仙神更甚,活得越久的,便越是惜命。 楚长歌微微一笑,天庭如何做,是他们自己的抉择,此言只是提个建议而已,若是天庭当真能宁死不退,纵然全军覆没,也能显现出几分血气,对于众生共同对抗这场浩劫也算是一份激励,如若全员退去,虽然有失体面,但这才是上上之策。 “我们走吧。”楚长歌旋即看向弱水。 “好。”弱水点头。 二人随即回到人间界,首先去的是太玄山,将浩劫已经全面爆发,下月中秋佳节,可能就是最后决战日子的消息告诉太虚真人。 太虚真人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有些兴奋道:“终于是来了!晚辈这段时间等得茶不思饭不想,这件事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如今可算是要迎来一个结果了。” 楚长歌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心宽,众生的生死存亡,可全都要见个分晓了,你就丝毫不惧?” “有何可俱?”太虚真人哈哈笑道:“前辈如今业已重返巅峰,谅那黑帝再是厉害,可在您的眼中,想必亦是如跳梁小丑一般,众生的生死存亡,晚辈又何必担忧,反正最终一战,前辈定是能力挽狂澜的。” 楚长歌笑道:“你倒是放心,如若我最终不能力挽狂澜,又如何?” “没有这个可能。”太虚真人虽然和楚长歌没大没小,但是对于他的尊崇实不下于子桑玄空半分,说道:“纵然到时当真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实乃众生劫数,纵然心有不甘,就此沉沦身死,却也只能徒叹奈何。” 楚长歌道:“凌掌门可在山上?” 太虚真人点头道:“琼仙派以及仙音阁已经举派都在太玄山了,现下就在南山。” “嗯。”楚长歌道:“我去嘱咐一番,希望这场浩劫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尔等都能安然无恙吧。” 他叹了一声,下个月的决战,他虽然自信定能化解这场浩劫,可毕竟是独自一人,难免照顾不到世间亿兆众生,也不知届时将会有多少生灵会在浩劫中死去,子桑玄空,太虚,凌离尘,陆惊蛰……这些或是与他前世有极深渊源,或是今生交集甚深的人,他是绝对不想看到这些人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的。 他随即带着弱水来到南山,琼仙派和仙音阁兵合一处,实力剧增,然而以这等实力,虽然在世俗不说横扫天下,却也是无人敢欺,可是在恐怖的浩劫潮流汹涌袭来,却是连朵浪花都算不上,顷刻之间,就会化为乌有。 众生还是太过羸弱啊。 楚长歌心中感叹,如若有朝一日,无论是何生灵,都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世间大同,再无浩劫,再无兵戈,那才是真正的盛世景象啊! 想起道德天尊所说的话,楚长歌不禁有些期待,如果天尊所预见之事一定会发生的话,自己这个主角,除了平息浩劫,又会为众生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第三百六十章 合作 在南山和凌离尘叙了会旧,楚长歌忽然想知道,此时此刻,悬天之都又在酝酿着什么天大的动静。 黑帝可绝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在中秋大局实施之前,他岂能甘于寂寞? 神眼扫视六界,寻觅悬天之都的踪迹,一直到鬼界,楚长歌不禁面色一沉。 见他如此,凌离尘不禁心中一慌,忙是问道:“前辈,发生何事?” 楚长歌沉声道:“鬼界已经沦陷了!” 转头对弱水说道:“这段时间你便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这次弱水没有再执意跟去,楚长歌如今的力量,饶是她也觉心惊胆颤,自然不会再担忧楚长歌会面临什么无法解决的危险,随即点了点头。 楚长歌紧跟着穿越空间,进入地府。 眼下鬼界已经是一片废墟,无数阴差阴官灰飞烟灭,就连原本的六道轮回业已是被夷为平地,在其之上,新建立起来一个轮回深坑,原本在十八层地狱中受苦的阴魂亡灵,全部都在其中痛苦挣扎。 楚长歌望着眼前一幕,不禁心中生怒,黑帝的动作还真是快啊,不过才不到两个时辰过去,竟已是将鬼界攻陷了! 他旋即神识扫视整个森罗鬼界,除了悬天之都那几条小杂鱼,竟是再未碰见一个地府存在,不禁暗暗皱眉,寻思道:“难道十殿阎罗,乃至酆都大帝,都已战死了?” 他总感觉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以酆都大帝的力量,正面击败黑帝虽然绝无可能,可是若想拼命逃走,黑帝也未必就能强留得住,所以他隐隐觉得,地府兴许还有活口存在。 径直飞到新建立起的那座轮回深坑之上,此时淮阴子、王凌虚、高须陀正在驻守,见他前来,俱是面色大变。 淮阴子畏惧的面露谄媚笑容道:“尊上怎的来了?” 楚长歌冷哼道:“你们干的好事!” 淮阴子苦巴巴道:“尊上应该清楚,以我等微薄力量,又岂能将地府连根拔起,尽数诛灭?此刻留在这里,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尊上若是迁怒我等,我等可实在是太过冤枉。” “冤枉?”楚长歌冷笑道:“冤枉了谁,也不可能冤枉了你。既然你这般愿意听从命令,想必对这座轮回喜爱的紧,也罢,楚某就遂了你的心意,让你也进去尝一尝这轮回的滋味。”说罢大手一抓,淮阴子根本毫无抵抗之力,整个人陡然凭空而起,被他丢在了那座轮回深坑之中。 淮阴子的惨叫声顿时淹没在深坑中无数阴魂的凄厉嘶嚎当中。 王凌虚面沉如水,情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几步。 就连曾和楚长歌在悬天之都相谈甚欢的高须陀也不禁心下一沉。 楚长歌看向高须陀,叹道:“高兄,你非邪恶之辈,何以竟如此固执,为虎作伥。” 高须陀淡然道:“自从上来这条船,高某就知道再也下不来了。” “如若我说能够解救你呢?”楚长歌仍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高须陀摇头道:“帝君是不可战胜的,说句难听的话,你届时亦自身难保,又如何能解救我?况且,帝君即将就要化身真正的不朽,而高某到时就可瞻仰帝君之姿,铸造古往今来第一无上神兵,高某日思夜想的夙愿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又岂能半途而废。” 楚长歌声音终于冷漠下来,道:“看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高须陀默然,微微叹息。 楚长歌道:“我若杀你,你可有怨恨?” 高须陀早就料到拒绝离开悬天之都,恐怕最终难逃这个结果,也不意外,更没有死亡来临的歇斯底里,反而颇是平静,苦笑道:“相对于一直以来的心中夙愿,一死对高某来说,委实无关痛痒。其实高某早就想解脱了,在帝君手下,许多事身不由己,作孽太深,如若我这种人还活着,那些或多或少因我而死的无辜生灵,又如何瞑目。” “看来高兄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会给你一个痛快。”楚长歌长长一叹,猛然挥出一掌,曾经的天下第一铸器大师,瞬时间魂飞魄散,无声无息的彻底消亡。 高须陀生命结束的那一刹那,王凌虚终于是按耐不住,恐惧涌上心头,便要破开空间,逃离这里。 可惜楚长歌的神识已经将其牢牢锁定,他岂能逃走? “你也去死吧,悬天之都的爪牙,楚某会一个一个的清算。”楚长歌又是一掌,王凌虚亦是随之灰飞烟灭。 黑帝是为罪魁祸首,不过其下爪牙亦是罪行滔天,只有死亡,才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所以即便对之高须陀,楚长歌也不会心慈手软,浩劫之前,先慢慢剪除黑帝羽翼,待到中秋,再一心一意去对付那个不朽的黑帝! 楚长歌正准备离开鬼界,却听下方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他不禁皱眉,却见下方那人,竟是帝后独孤泠。 “你不怕我杀你吗?”他冷冷说道。 独孤泠就站在轮回深坑的边缘,素手一挥,将深坑中的阴魂哭喊声隔绝,天地间顿时安静下来。。 她仰头向天,笑意嫣然,说道:“尊上如今业已重返巅峰,杀妾身这么一个弱女子,自然是不过举手之劳,只是,尊上真的舍得吗?” 楚长歌还真没想好该不该杀这位悬天之都的帝后,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可怜她。 自在独孤无求的口中得知这位帝后的悲惨遭遇,楚长歌便对他再也硬不起来心肠了。 “你吸引楚某的注意,不知所谓何事?” 独孤泠似乎那个冷漠灵魂占据了上风,陡然面色冰冷,甚至有杀意流露,寒声道:“我想与你合作!” 楚长歌奇道:“与我合作什么!” 独孤泠道:“杀黑帝!” 楚长歌并不感觉意外,独孤泠成为悬天之都的帝后,乃是为救叶观止而无奈为之,对那黑帝想必亦是无一丝情分,多年来虚以委蛇,对其若说没有怨恨,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第三百六十一章 只是,虽然知道独孤泠谈合作之事,未必就是假,但是楚长歌却并不觉得杀黑帝这件事,需要与外人合作,哪怕合作的对象,是与黑帝离心离德的枕边人。 “不是楚某瞧不起你,就算你愿意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想必对于黑帝来说,也是无关痛痒。杀黑帝,楚某一人就可,又何须与人合作。”楚长歌不屑说道。 如今的他,足以小觑除却不朽之外的任何存在。 独孤泠冷冷道:“尊上未免也太过自负了,你还是不了解黑帝的可怕,你以为现如今黑帝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就是他的全部力量吗?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到时恐怕会自讨苦吃!” 楚长歌奇道:“难道那黑帝竟然还藏私了不成?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独孤泠道:“自然是为了他的万古大局,他的力量都已分散在六界的各个轮回之上,所以前不久你所见的黑帝,其力量还不足全盛时期的五成,这也正是他没有立刻将尊上擒拿的根本原因。等到中秋那日,他以六道神器彻底奠定六道轮回的根基,再以六界最强者血祭,那些原本分散出去的力量就会重新汇聚到他的身上,而且不仅是他原本的力量,还有所有被他丢入轮回中的阴魂,都会为他提供源源不绝的的力量,到时才是他真正的全盛时期!如若这一切都完成的话,他更会成就完全的永恒不朽,尊上听到这里,还以为能够凭一己之力,将黑帝杀死吗!” 楚长歌悚然一惊,怪不得那黑帝即便是半步不朽,力量却也比想象中要弱,原来竟并非是其全盛时期,到底还是小觑他了。 “与你合作,你又能做些什么?如果只是提供这点秘密的话,实在是浪费楚某的时间,不管那黑帝届时会变得如何强大,楚某自然会有应对的方法。”楚长歌轻笑一声,霸气撼天动地,说道:“他必败无疑!” 独孤泠冰冷尽消,嫣然一笑,道:“尊上神通广大,自然是觉得胜券在握,可日后之事,变故颇多,想必以尊上这般人物,也并非全然能够掌控吧?只要尊上与妾身合作,妾身可以向你保证,一定可以将黑帝消灭,平息这场浩劫。” 楚长歌还真是好奇独孤泠究竟有何底牌,竟然这般笃定她能够在消灭黑帝的这件事上起到关键作用,不禁问道:“说来听听。” “想要消灭黑帝,唯有在他彻底化身为不朽之前,倘若他成功化身为完全的不朽,届时可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独孤泠说道:“妾身虽然对不朽并不算十分了解,但是却也了解一二,知道欲成不休,必须以物证道,摒弃七情六欲,如若行尸走肉,根本无法成就不朽,只有心中坚定的那一丝执念,才是成就不朽的根本原因。” 楚长歌一震,问道:“黑帝心中的执念是什么?” “当然是君临天下,掌控众生。”独孤泠道:“因为这丝执念,他不惜推动浩劫,而他的证道之物,便是轮回!以轮回助他登顶众生,君临天下,又能成就不朽,对他而言,乃是一举两得之事。只要六道轮回彻底建成,他就会真正的化身为不朽,所以想要消灭他,必须在轮回上下手!” 楚长歌目光移到那座轮回深坑上,说道:“我若将这座轮回毁灭,黑帝必然会有感应,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恐怕会背水一战,暂时将力量收复,提前与楚某做最终决战。” 决战提前些倒也无妨,楚长歌倒不是惧怕,只是觉得独孤泠定然还有更好的方法没有说出来,否则绝不会这般从容的要与自己合作。 果然,只听独孤泠道:“无须毁灭轮回,这座轮回,除了黑帝施加在上面的力量,并没有什么重要的,黑帝根本不会因此而与尊上做提前决战,因为尊上纵然将现在遍布在六界的轮回尽都毁去,黑帝仍旧可以在瞬息之间再造出来。” “哦?既然这轮回不重要,重要的又是什么?”楚长歌越来越好奇了。 独孤泠笑道:“当然是尊上。” “我?”楚长歌诧异道。 “不错!”独孤泠点头道:“轮回随时可以再造,可是祭品,却是难求,使六道轮回彻底稳固,变作黑帝彻底化身不朽的力量源泉,需要六界最强者血祭六道,而尊上乃是无可争议的人间最强者,这也正是黑帝将你复活之后才开始施行其彻底化身不朽计划的根本原因。” 原来如此,楚长歌心中的谜团终于是彻底解开,问道:“如此说来,除了楚某这个人间最最强者,黑帝已经物色好其它五道的祭品人选了?” “当然,黑帝图谋已久,如今终于全面实施,岂能不雷厉风行?”独孤泠道:“人间道祭品是尊上,而在常羊山下的那位魔神,便是阿修罗道的祭品,饿鬼道为三尸鬼帝,天道为天帝,地狱道为天帝,畜牲道为天狮妖皇。” 听得独孤泠一一道出名字,楚长歌不禁心中凛然,果然是都是六界的至强者啊,自己自不必说,为阿修罗道祭品的魔神乃是混沌魔神,法力强大无匹;饿鬼道的祭品三尸鬼帝,据说乃是世间唯一一个以阴灵之身,成就大道之巅的无上存在;天帝更不必说,乃众生主宰,虽然法力差上一些,但是其地位足以弥补;至于天狮妖皇,乃是妖族最后一任帝皇,在其执掌妖族期间,妖族短时间内回光返照,重新在人间界称王称霸,就算是天庭也不敢兴兵讨伐,可想而知其力量该会是何等骇人听闻。 黑帝选择的这些祭品来头一个比一个恐怖,有的早已在世间泯灭已久,也不知是生是死,以至于楚长歌不禁有些怀疑,问道:“你所说的那些存在,都尽已被黑帝掌握于手中了吗?” “除了尊上,还有天帝,都已被黑帝囚禁在悬天之都。”独孤泠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合作 “魔神自不必说,是在尊上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的,三尸鬼帝和天狮妖皇都是黑帝扫视六界所发现的,继而将这两位存在囚禁在悬天之都,至于酆都大帝,刚刚被黑帝击败带走。” 独孤泠说道。 楚长歌皱眉道:“如此说来,黑帝的下一个目标,便是天帝了?”想到这里,心中猛然一惊,神眼上视仙界,却见整个天庭,战死仙神无数,天帝已然不知所踪! 他旋即怒视独孤泠,冷冷道:“原来你与楚某合作是假,拖延才是真!” 面对他的愤怒,独孤泠没有表现出做贼心虚的恐惧,镇定自若道:“尊上误会了,妾身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与您合作,至于拖延,请恕妾身说句难听的,就算妾身没有现身相见,尊上就能够想到黑帝已经在去仙界的路上了吗?” 她的话不无道理,楚长歌颜色稍微和缓一些,说道:“说了这么多,你的作用又是什么,凭什么和楚某谈合作。” 独孤泠道:“六道轮回,需以代表六界的至强存在血祭,并且再以六道神器做基,方才能彻底稳固,只要黑帝不能将六道轮回彻底建成,就无法成为完全的不朽,妾身可以悄无声息的在那几个祭品身上做文章,无法化身完全不朽的黑帝,那么就完全可以战胜,相信以尊上的力量,一定能够将其击败!” 虽然如此做未免有些过于卑鄙,无异于是暗箭伤人,胜之不武,然而有道是兵不厌诈,况且浩劫汹涌,已经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了,对于敌人,就不该有公平可言,任何手段,只要能够决定最终的胜者是自己,就都可以尝试,楚长歌没有拒绝,点头道:“一言为定,楚某愿意和你合作。” 见他点头答应,独孤泠妙目中流露喜色,说道:“希望届时尊上能够大获全胜!” “楚某有些好奇,在我见你的那一刻,便暗中施展法术,将你为何成为悬天之都的来龙去脉尽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知道你是为了救叶观止而心甘情愿的委身于黑帝,其实归根结底,黑帝并未强迫于你,何以你竟对其恨意如此之深,意欲杀其而够快?” 楚长歌对独孤泠一直是有些怜悯的,所以在见到独孤泠出现的那一刻,便将其此生至今看了个明白,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那叶观止方才加入悬天之都,成为帝后。 独孤泠悚然一惊,半晌后,才心有余悸道:“没想到尊上竟然厉害到如此程度,在您的眼中,妾身委实无丝毫秘密可言。” 楚长歌道:“除了不朽,世间的任何事,在楚某的眼中都是一样,只要楚某想知道的,就一定可以知道,这也是楚某为何答应与你合作的原因,因为我根本不怕你说的是假话。” 独孤泠红唇微抿,恨恨道:“黑帝虽然并未胁迫妾身,这些年来亦是对妾身并未染指……他只是将我当成一个傀儡罢了,可是,他终究是低估了我,独孤泠从来都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弱女子,也不想这辈子都做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他想让我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着母仪天下,那是做梦!是他让那个负心狗贼血性全无,从此与我陌路两端,唯有上下尊卑,我一定要杀了他!还有叶……那个狗东西,我也要连他一起杀了,将他的血肉,一口口撕下来,方能解心头之恨!” 她有些歇斯底里,楚长歌不禁皱眉,这女人已经近乎疯癫了,于是不禁对她愈发同情起来,叹道:“恐怕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未必能够对他下得了手。” 楚长歌说的“他”,自然不会是黑帝,而是叶观止。 爱的有多深,恨得就有多深,独孤泠之所以对叶观止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嚼碎了吃了,实在是因为爱意太深的缘故,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那滔天的恨意还能留有几分呢? 楚长歌虽然从未这般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人,却也渐渐知道,感情是这个世界最为奇妙的东西,它可以由爱生恨,但最终的本质,还是爱,所以楚长歌是不相信独孤泠到了那一刻,能够真的狠心将叶观止碎尸万段的。 独孤泠此时此刻内心全然被恨意所充斥,闻言冷冷一笑道:“如何不能!黑帝,叶观止,这两个人,他们两个都要死!否则,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我的存在,就是看着他们两个痛苦的死去!” 楚长歌暗暗一叹,不再说话。 许久后,独孤泠忽然变作巧笑嫣然,慢慢飞到楚长歌的身边,鲜艳的樱唇凑到他的耳根旁,吐气如兰,轻声笑道:“妾身能否得偿所愿,就全看尊上的了,希望中秋那日,尊上能够大获全胜,如若黑帝和那个狗东西都死了,妾身孤家寡人,说不准会以身相许,与尊上相濡以沫,携手共度此后余生呢。” 楚长歌可不想和这位两种极端性格的眼睛共度余生,连忙飞退,淡然道:“天庭已经被攻陷,你消失这么久,还是赶紧回悬天之都去吧,免得黑帝起疑心。” “尊上怕了?难道妾身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独孤泠嗔道。 楚长歌不语。 独孤泠叹道:“尊上还真是无趣呢。”说完,身影消失在原地。 楚长歌紧跟着也回到人间界,神识遍及****,找到了巫族老者和那中年男子,以大法力将二人摄到自己面前。 巫族老者和中年男人被强行拘摄而来,皆是大吃一惊,还想着是何方神圣,正想趁其不备,暴起发难,怎料竟是楚长歌,不禁同时惊声道:“尊上恢复巅峰了?” 二人的称呼也变了,中年男子是敬畏于楚长歌的实力,而巫族老者却是发自内心的,毕竟他还指望着楚长歌赐予他永恒的生命呢。 楚长歌点点头,说道:“二位可有收获?” 巫族老者道:“人间界藏龙卧虎,老朽已找到颇多强大存在,留下联络。” 中年男子道:“在下也是。” 第三百六十三章 脱困 楚长歌道:“下月中秋,便是决战之时,还望二位再麻烦一趟,提前告知诸多存在,早做应对。” 巫族老者和中年男子齐齐拱手,旋即离去。 楚长歌驻足停留片刻,转而往北海归墟而去。 当初向归墟中的那三个道士讨要夔牛精血,他曾答应作为回报,日后重返巅峰,会帮助他们解决座下封印的祸患,如今是时候该兑现当时的承诺了。 走进归墟,便见那三个道士雷打不动的坐在冰冷的宝座上,楚长歌轻笑道:“许久不见,三位别来无恙?” 他肆意的散发着无敌气息,宝座上的三位古老存在俱是大喜失色,中间那个率先开口道:“道友重返巅峰,可喜可贺!” 左边的紧跟着道:“自从被道友讨去一滴夔牛精血,我等补充变少,压制座下祸患日渐力不从心,真是天可怜见,道友你终于是来了!” 右边那个道:“甚好,甚好!” 这三个道士生怕破禅,强行压抑喜悦。 楚长歌听得嗤笑一声,少了一滴夔牛精血,便力不从心,糊弄谁呢?明摆着是怕自己反悔,恭贺自己重返巅峰是假,提醒自己该兑现承诺才是真。 不过楚长歌也懒得计较了,说道:“三位放心,楚某此来,便是为兑现承诺而来。” 中间那个迫不及待道:“道友这就开始吧!” 楚长歌沉吟片刻,说道:“三位这就离座吧。” 左边那个道:“这可不成,我等座下存在无比恐怖,绝不能放她出来!” 楚长歌笑道:“有楚某在,三位尽管放心,就算她出来,在楚某面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右边那个质疑道:“尊上可一定要有万分把握啊,如若你失手不能将其制服,我三人性命休矣,就算是我等师……背后的存在,也要被她缠上,到时就算我三人业已化为枯骨,我等背后的存在,也是决计饶不过我们,让我们死都不得安宁的!” 楚长歌还真是好奇,这三个古老存在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让他们如此惧怕。 不过楚长歌明白,瞧这三个道士讳莫如深的模样,即便去问,他们也是断然不会说的,索性也懒得开口了,说道:“放心,如若三位对楚某这般不信任,楚某可以扭头就走,而三位也不必在这般心惊胆颤,虽然在此地行坐禅枯燥乏味,但好歹没有意外发生,不至于怕丢了性命。” “慢着!”中间那位大急,以至于力量不稳,座下一阵晃动。 努力稳定心神,方才重新将不动冥王禅稳固下来,强做镇定道:“道友万万不可离去,我等在此地镇守十万余载,早已心神疲惫,如今终于能够得以解脱,就算有难以预料的风险,也是心甘情愿,道友尽管放手施为。” “是啊,道友千万不要袖手离去,让我等在这水深火热之地继续煎熬下去啊!” “我等这就解禅!” 三人互望一眼,目光坚定,顿时齐齐起身。 瞬时间,宝座炸裂,恐怖的气息从底下幽暗的深渊中爆发而出,只听一个好听的声音随即传出:“哈哈,你们三个小东西终于是支撑不住,让本仙子出来啦!” 恐怖的气息渐渐平寂下来,空旷的大殿之中,多了一位美丽女子,肤如凝脂,双颊浮晕,妙目流转,姿色绝世。她脱落而出,没有立刻发难,而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此时已经躲到楚长歌身后的三个道士,颦眉道:“封印本仙子时,你们三个还是小屁孩呢,怎的如今竟老成这般模样?” 三道明显对这女子畏惧甚深,皆是难以抑制的瑟瑟发抖,甚至不敢与其对视。 女子笑道:“你们三个模样虽然变了,可性情却是一点没变,还是那般胆小,怎么,将本仙子封印在座下无数岁月,怕本仙子会杀了你们几个吗?” 原本坐在王座中间的那个道士喜出望外道:“仙子心胸宽广,却是要饶过我等吗?” 其他两个亦是赶忙道:“封印仙子,皆是师尊之命,我等三人又岂敢违背?” “仙子能够不计前嫌,体谅我等难处,我等三人实在是感激涕零,着实后悔做那等十恶不赦之事,平白让仙子受困至此。” “你们想什么呢?”女子嗔怪的看了这三个道士一眼,明明话语含笑,却是透着一股子残忍:“本仙子在地底下受尽苦楚,又岂是这般就能轻易揭过的?放心,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活,不过,本仙子不会立刻就将你们全都杀了,我在下面所受的痛苦,你们都得十倍百倍的偿还。你们还是在内心祈祷吧,祈祷本仙子玩够了,能够大发慈悲,赐给你们一个痛快吧!” 三道吓得魂不附体,若不是有楚长歌在前,怕是就要跪地求饶了,左边那个急忙道:“道友,您快出手啊!” 楚长歌听了半天,对这女子的身份实在是有些好奇,所以并不急于立刻将其解决掉,况且这女子何以被镇压在此,是否是十恶不赦之辈,还都是未解之谜,在这些事没有弄清楚之前,怎能便轻易夺其性命? 如若这女子是为良善,岂不是滥杀无辜吗? 虽然答应过这三个道士要帮助他们解决这个女子,可是总也得弄清缘由,滥杀无辜的事,楚长歌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他们为何要将你封印在此?”楚长歌问道。 女子满腔心思先前全都放在三个道士的身上,以至于竟是忽略了楚长歌的存在,闻言不禁对他打量一番,感受到他身上流露的无敌气息,竟是觉得有些心惊胆颤,不禁凛然道:“你是谁?” “在下楚长歌。” “没听说过。” 女子冷冷道。 楚长歌笑道:“姑娘还没有回答楚某的问题。” 女子嘿然道:“我若是不回答呢?” 楚长歌道:“楚某曾经与这三位前辈有个约定,那就是解决姑娘这个祸患,不过楚某并不是不青红皂白便取人性命的人,怎么也得知道姑娘是不是罪孽滔天大罪,非死不可,可若是姑娘执意不说,楚某只能认为姑娘是做贼心虚,说不得就要动手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狠 “罪孽滔天?”那女子冷笑一声,随后怒视躲在楚长歌身后那三个道士,大喝道:“你们三个胆小鬼,将本仙子封印不说,竟还搬弄是非,污蔑本仙子的清白名声,真是罪无可恕!” 三道吓得心惊胆颤,瑟瑟发抖。 “仙子您可千万不要误会,我等可是从未说过您罪孽滔天啊!” “师命难违,将仙子封印在此,我等下无可奈何,迫不得已,实则对仙子的敬重,却是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啊!” “仙子明鉴,冤枉,委实冤枉啊!” 这三个古老存在维持不动冥王禅,显得肃穆**,波澜不惊,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眼下已无须再一心一意压制封印,却是尽皆显露本性,正如女子称呼的那般,胆小如鼠,令人生笑。 “哼!待会再找你们几个算账!”那女子看向楚长歌,眼中一缕精光闪过,似乎在计较什么,忽而轻松一叹,说道:“阁下切莫要被这三个鼠辈所蒙蔽了,本仙子蝼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又怎会是罪恶滔天的邪魔之辈呢?” “哦?”楚长歌笑了,蝼蚁都不忍心踩死一只,这可属实有些夸大其词了,真实性实在有待考究,问道:“既然姑娘并非邪恶之辈,何以竟被封印在此?难道真正的邪恶之辈,并非是姑娘,而是我身后这三位前辈吗?” 三道悚然一惊,连忙辩解道:“道友明察秋毫,不能就这般仅凭臆想,便为我等三人定罪啊!” “我等三人是遵奉师名,如果非要分清善恶,那也不该由我们三个承担啊!” “道友您可不能听信这妖……站着的一面之词!” 那女子听得心烦意乱,喝道:“吵死了,都给我闭嘴!” 三道喋喋不休的辩解,生怕楚长歌会反戈一击,听得女子发火,顿时骇然不已,噤若寒蝉。 “我原是黑夜中的一缕月华,有幸幻化人身,从此有了生命。”女子话语终于有些淡淡的哀伤,说道:“我初次为人,懵懵懂懂,不懂人心复杂,世间险恶,于是便在六界间游荡,不知终点在何处,亦不知该追寻什么,直到遇见一位无上存在,他说我天赋异禀,倘若能追随他修炼,定能臻至大道之巅,甚至参破永恒的奥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其实,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是见他和蔼可亲,不由得便答应了,于是从此称其为师,在其座下修炼。” 她越说三个道士脸色便越是难看,中间的那个颤声道:“不可言,不可言!仙子,师尊名讳,您可万万不要提及啊!否则他心生感应,得知仙子出世,我等可是要遭殃了!” 女子没有理会,冷笑一声,自顾说道:“我敬他为师,尊其为父,却不曾想,他收留我,却是别有用心!刚入门时,他便给我一颗金丹,说那是九转混元金丹,服下可赠千年法力,可以让我一蹴而就,直接迈入金仙境界,那时我怎知他心怀险恶,于是没有犹豫,直接便将金丹服下,果然如他所说,瞬时进入道一三境,成就金仙之身!” “此后两千年间,他传我道法,悉心关怀,每次瞧向我的眼神,都带着一丝期许,我以为他是在期望我能早日成才,而我为了不辜负他的‘良苦用心’,拼了命的修炼,想要让他满意。” 女子说着说着,面色渐渐流露出强烈的恨意,说道:“我到底是太天真了,世间又怎会有无缘无故的关怀备至呢?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对我那般的好,根本就是包藏祸心!在他的指点之下,我的修为突飞猛进,不过区区两千年,便已臻至道一六境,可随着我的修为越深,便越来越觉得自身颇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像自身是一颗丹药……一颗无比诱人的丹药!”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觉,我曾服下的九转混元金丹,竟然依旧存在我的身体之中,它微弱的如同一粒灰尘,以至于这些年来,我竟是毫无所觉。我很好奇,它明明已经化为千年法力,何以竟依然存在呢?于是我尝试着去窥探它,于是让我心有余悸的一幕出现了,它竟然在吸纳我的力量,甚至是我的精气!” “师尊赐予的金丹?为何会如此诡异?我不理解,虽然那时并没有立刻就怀疑他别有用心,但还是留了个心眼。到了第二天,再见到他时,我总觉得他对我比往常冰冷了许多,我心中凛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是知道我体内的金丹依旧存在的,否则为何我两千年来头一遭发现金丹的存在,他对我的态度就变得冷漠许多呢?” 女子冷笑道:“那时我突然明白了,这颗金丹,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继续在我的身体里残留下去,恐怕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可怕后果,于是我开始想办法,怎样将这颗金丹从我的体内拔除,可为了不惊动他,我不敢明目张胆的将金丹逼出体外,甚至是连窥探也要小心翼翼,生怕他有所察觉。也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是将体内的那颗九转混元金丹以法力包裹住了,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将它整个从身体里拔除出去。” “这期间我不动声色,装作不知道金丹的存在,一如往日那般,对他尊敬之极,也着实是将他瞒过,使他再未起疑心,对我的态度也渐渐又如往常般和蔼可亲。”女子冷哼道:“再狡猾的狐狸,总是要露出真面目的,直到我成就大道之巅的那一日,他终于彻底撕破了伪装……” 没想到这女子经历竟这般曲折,楚长歌奇道:“他想要做什么?” “他要吃掉我!”女子怒道:“他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吃掉我!” 这个答案使得楚长歌不禁动容,师徒两千年,就算是铁石心肠的妖魔,又岂能忍心将徒儿一口吃掉! 那个无上存在,还真是狠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难缠 “他收我为徒,授我道法,就是将我当做鼎炉,以来蕴养那颗九转混元金丹!一旦我臻入大道之巅,九转混元金丹便会将我的全部法力和气血精华吞噬殆尽,然而进入他的腹中!”女子怒火汹涌,咬牙切齿道:“就在他道出一切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他常常看向我的那种怪异目光,根本就不是什么期许!而是贪婪!就像是野兽面对猎物那种垂涎欲滴的贪婪!他一直在等着我这个猎物成长起来,然后再将我一口吃掉,他好变得更加强大,成为真正的无上存在!” 女子愤怒之后,突然哈哈大笑,眼中闪现得意的光彩,说道:“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叮当响,却是不知,在我体内的那颗九转混元金丹,已然对我构不成丝毫威胁,想要吃我?他这是做梦!他以为动动点头,我就会被金丹吞噬,然而结果令他大失所望,我当着他的面,将金丹逼出体外,致使他恼羞成怒,不得已只能亲自动手了!” “其时我已成就大道之巅,没有了金丹作为倚仗,他如何还能吃的掉我?他吃不掉我,更杀不死我,于是便将我封印在这归墟深处,派他这三个傻徒弟结不动冥王禅日夜镇压。”女子说罢,看向楚长歌,笑意吟吟,妙目中光芒流转,柔声道:“多亏得阁下将小女解救而出,否则的话,小女还不知要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受折磨到何时。” 楚长歌听完了,如果这女子所言属实的话,自己实在是不该定其生死,当下转头冷冷问向那三个道士:“她所言可有虚假?” “没有……”中间那个道士下意识的回答,然后又连忙摇头道:“可是这妖……妖女说的虽然是真,可她确确实实是心思狠辣歹毒,为了控制体内的九转混元金丹,不择手段,吞噬无数生灵以来助长力量,否则师尊岂能功亏一篑!” 女子面色一沉,不过却并未否认,冷笑道:“我吞噬生灵的法术亦为他所传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狠辣歹毒,难道不是昭然若揭之事么?我若不这么做,早就被他一口吃掉了,那些被我吞噬的生灵,怪也该怪在他的头上,如果不是他费尽心思想要将我当做鼎炉,以来增强力量,我又岂会平白吞噬无辜生灵?难不成本仙子要坐以待毙吗?” 楚长歌沉默不语,感情这女子和这三个道士是狗咬狗,一嘴毛,谁也不是良善之辈,那无上存在煞费苦心,将女子当做鼎炉,而女子为求自保,吞噬无数生灵,亦是狠毒果断。 他实在是懒得管了,飘然退到一旁。 三道大吃一惊,急道:“道友您这是何意?” “这是要反悔当初许下的承诺吗?” “如果早料到道友是这般不讲信用之人,我等压根就不会放她出来!” 楚长歌淡淡道:“楚某并非不讲信用,只是是尔等亏待这姑娘在先,而这姑娘虽然曾杀戮无数,但是就算楚某想要替天行道,也不该是因为承诺而去杀她。” 他明摆着是不准备管了,三道面面相觑,互相使了个眼色,便要破开空间逃跑。 那女子早就提防着他们三个这一手呢,大道之巅的恐怖力量顿时将整个归墟封锁,笑道:“你们三个小鬼,镇压本仙子如此漫长光阴,还想逃之夭夭么?” 三道无法破开空间逃去,吓得腿都软了,相继噗通跪下,磕头求饶道:“仙子饶命啊!我等也是奉师尊之命,不得已而为之,您就算是有天大的怨恨,也不该将火发泄到我们三个的身上啊!” “是啊,仙子饶命啊!” 女子冷冷道:“都是屁话!那老匹夫我自然不会放过,但是你们三个小鬼,为虎作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不将尔等杀了,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罢,力量向三道当头压去。 大道之巅的力量,三道岂能抵御?不由新生绝望,连最后一博的勇气都生不出来,依旧跪在原地,束手待毙了。 楚长歌略一沉吟,挥了挥手,顿时将笼罩向三道头顶的力量打散。 三道绝处逢生,无不是大喜失色,热泪盈眶,浑身都快虚脱了。 女子一怔,随即暴怒,寒声道:“阁下不是不管了吗?” 楚长歌道:“若非是楚某许下承诺,这三位前辈也不会将你放出来,如今楚某不打算杀你,可你却要杀他们三个,楚某却是不能坐视不理。” 无敌气势猛然爆发,将女子封印归墟的力量破除,对那三个道士说道:“还不快走。” 三道喜出望外,连感谢地话语都来不及说了,接连破开空间,逃之夭夭去了。 楚长歌虎视眈眈,女子压根不敢去追,站在原地,冷冷的盯着他。 许久之后,她忽然嫣然一笑,说道:“阁下如此人物,却是宅心仁厚,难能可贵,实在是让小女敬佩不已。” 这女子也是个难缠人物,楚长歌岂能看不出?摇了摇头,说道:“你虽说经历可怜,但为求自保,牵连无辜,吞噬无数生灵,亦是罪无可恕。不过今日楚某姑且不杀你,倘若有再见的机会,楚某定然会取你性命。你若是痛改前非,收敛杀心,从此安分守己,别出现在楚某的面前则罢,若是让楚某知道,你再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来,就算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楚某也能将你寻到,令你灰飞烟灭,听明白了吗?” 他声色俱厉,气势威严,饶是女子这个大道之巅的无上存在亦是惊骇不已,强行装作镇定,说道:“不管怎么说,小女能够脱困而出,还是非常感念阁下的大恩大德的。” 楚长歌不想计较女子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却是想知道,能够教出修为臻至大道之巅的徒弟来,那位师傅又是何等人物? “你师尊是谁?” 女子闻言,神色顿时变得愤怒起来,沉默半晌,才咬牙切齿道:“灵宝天尊!” 第三百六十六章 灵宝天尊 楚长歌并不意外,世间无上者屈指可数,不朽迄今为止更是只知黑帝和道德天尊二人,这女子虽然亦为大道之巅的无上存在,但以此推测,其师身份就已经是有迹可循了。 三清道祖,代表着创造,守护,毁灭,是这个世界的最顶点,为众生尊崇敬畏,然而如今看来,除了已经臻至不朽超然物外的道德天尊之外,余下两个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元始天尊杀死天道,谋朝篡位,灵宝天尊更是冷漠狠毒,竟然培养弟子,意欲将其作为肉丹吃掉,增长自身力量…… 楚长歌不禁叹息摇头,连站在世界最顶点的存在都是如此心性,底下那些在他们眼中微弱如蝼蚁般的众生,可想而知该是活得何等艰难。 这个世界一向是弱肉强食,元始天尊口口声声所说的秩序,却是从来都不是为弱者而制定的,弱小,就会被吃掉,只有强大,才能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是一个死循环,照此下去,世间永远都是如此,不会有丝毫改变。 楚长歌暗暗一叹,同时不由得对未来有些期待。 道德天尊预言,自己是会改变未来世界的那个人,到时自己到底能改变什么呢? 如果那个预言之子,并非弥勒,而真是自己的话…… 这一刻,楚长歌心中打定主意,他要让这个世界再无尊卑上下,弱者不必再担心随时都有可能被比自身强大的存在一口吃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同盛世! 众生平等,听上去虽然很是美好,美好的近乎于是镜花水月,似乎根本不现实,但是,他坚信,他能够做到! 因为他是楚长歌。 只要他想,就一定能! 见楚长歌有些入神,女子说道:“阁下在想什么?” 楚长歌闻声收回心思,默然片刻,微笑道:“我在想,未来像你这般自私自利,视性命如草芥般的存在,该如何处置。” 女子一怔,似乎是没想到楚长歌竟然是在想这种问题,不由面露愠色,可到底是不敢当年发作出来,毕竟楚长歌单单显露气息,就足以令她心悸不已了,若是和楚长歌动起手来,她丝毫不会怀疑,就算她是大道之巅的无上存在,被封印在此的这漫长岁月中,力量更是突飞猛进,自衬也绝非是楚长歌的敌手! “阁下现在这般高度,却依旧能保持一颗仁慈之心,看不惯世间不公,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世间生灵,不论是人是鬼,是魔是仙,皆是自私自利的,阁下固然强大无匹,足以震慑世间所有生灵,不敢轻举妄动,弱肉强食的事,虽然能够稍微减少,但是只要众生仍旧有七情六欲,这种不公,就会永久的存在下去,绝不是力量能够解决的。” 女子叹了一声,说道:“其实曾几何时,我亦如阁下一般,并非这般漠视性命,对任何生灵,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蝼蚁,也怀有一丝仁慈之心。阁下不必怀疑我是在狡辩什么,阁下只需细想,我乃一缕月华,月华纯净无暇,皎洁清澈,身为月华的我,又岂会天生就是邪恶之辈呢?只是,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染缸,出淤泥而不染,根本就是天大的笑话!任何生灵都会在这个大染缸中变得污浊,那些仍旧保持初心的,只不过是还未被泼上更多的脏水罢了。” 没想到这女子竟是愤世嫉俗到如此,楚长歌摇摇头,说道:“你错了。” “什么?”女子愕然道。 “这并不是尔等漠视生命的理由。”楚长歌说道:“楚某从不会因为任何不公而愤世嫉俗,因为我一直都坚持认为,这个世界的肮脏,都只是暂时的,随波逐流,不是楚某的作风,对楚某来说,我看不惯的,就要管,只要我管,就一定能成功,任何污浊,想要泼在楚某的身上,都是痴人说梦!楚某还要将这个肮脏的世界彻底洗刷干净,重复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女子震惊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很难理解吧?”楚长歌微笑道:“因为他从不曾真正将众生放在过眼中,你所说自己曾经也对众生怀有仁慈,只是你天生的纯真而已,你不曾真正的去了解过他们,何谈怜悯?” 女子有些不服气,撇嘴道:“阁下难道就从未曾错杀过无辜?” “错杀无辜吗?”楚长歌忽然回想起,那些在自己手段之下覆灭的无数琉璃宫门人,点头道:“当然。” 女子冷笑道:“如此说来,阁下怕是也不配提怜悯这两个字。” 楚长歌说道:“可是楚某问心无愧,杀一人,救百人,与弃百人,保一人,我选择前者。楚某再是厉害,终究是一个人,如果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纵使滥杀无辜,楚某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楚某怜悯众生,但是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因为好人是没资格谈什么怜悯的,因为因为他心中的仁慈,只会让他自身难保。” “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说了这么多,莫非竟以为能感化我吗?自从灵宝天尊撕开真面目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女子没来由的生出怒火。 “既然回不去,那就进入为师的肚子里吧!” 大殿之中,忽然回荡起一个沙哑的声音。 女子闻声不禁勃然大怒,被封印在此的这漫长岁月里,许多事情都已渐渐遗忘了,可是那个人的音容相貌,她却是刻骨铭心! “灵宝!”她怒喝道。 一朵金莲显化,上面站着一人,手捧拂尘,淡然说道:“孽徒,还不束手就擒!” 女子狂怒不已,恐怖的力量疯狂爆发,向灵宝天尊排山倒海而去。 这漫长岁月里,她的力量突飞猛进,如今已然臻至不可思议的恐怖境地,但是灵宝天尊这个当师傅的,又岂会停滞不前? 灵宝一挥拂尘,将她轰击而来的力量尽皆挥散,古板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和蔼笑容,说道:“月华,看来你对为师,还真是怨念颇深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打算 时隔十万余载,再度与曾经的师尊交手,女子月华不禁暗暗心惊,原以为自己道行突飞猛进,定然能将灵宝天尊杀死,再不济也是旗鼓相当,平分秋色,绝不会再重蹈当初覆辙,怎料此刻竟是落于下风! 虽然恨不得将灵宝天尊轰的粉身碎骨,不过理智让她压抑下愤怒,冷声道:“狗贼!” 灵宝天尊呵呵一笑,也不着恼,说道:“乖徒儿,你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就为师,本来将你封印在此,打算饶你一命,可惜你却不知悔改,脱困而出,自寻死路,为师纵然有百般不忍,也只能将你吃掉了。” 听这位天尊竟敢当着自己的面理所当然的说着这等残忍之事,楚长歌皱了皱眉,说道:“看来你是觉得楚某仅仅只是个旁观者了?” 灵宝天尊面色一沉。 “此乃我等私事,阁下恁地霸道,竟是要管上一管吗?” 这位天尊对于楚长歌实则忌惮的紧,从月华脱困而出的那一刻,他就已感应至此,本想着将月华再度封印,或者完成当初的夙愿将月华吃掉,可是当见到楚长歌身上流露的无敌气息,顿时便不敢再轻举妄动,躲在暗处。 眼下现身,灵宝天尊也是逼不得已,如果月华离去,无异于放虎归山,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出来了,希望楚长歌能袖手旁观,不干涉进来。 也是怕什么来什么,楚长歌此言颇有要插上一脚的意思,灵宝天尊心下一凛,只觉棘手之极。 “楚某向来好管闲事,更何况,似你这般存在,理性约束起来,否则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楚长歌淡然道。 灵宝天尊怒道:“阁下也太过蛮横了!” 楚长歌道:“你和原始偷袭天道,将其杀死,连这等天理难容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像你这般存在,撞到楚某的手上,就算你倒霉吧!” “你……”灵宝天尊大吃一惊。 他和原始天尊将天道杀死,乃是极隐秘的事,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能够将世间所有生灵蒙在鼓里,可是楚长歌却亲口道出这件事,他岂能不心惊? 楚长歌慢慢走向灵宝,如果是再未来归墟之前,他兴许还懒得管这闲事,可是就在前不久,他打定主意,要创造一个理想中的大同盛世,向灵宝这等手段卑劣、胆大妄为、冷血无情的生灵,必须得约束起来,要么甘愿受制,要么……死! 见他走向自己,明摆着是要动手了,灵宝有些惊慌,更多的却是狂怒,大喝道:“欺人太甚!本尊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要做什么!” 楚长歌走到灵宝天尊不足几步停了下来,缓缓抬起手来,身上恐怖的无敌气息蔓延,漠然道:“我要暂时将你封印起来,当然,你可以选择拒绝,不过代价未免太过惨痛。” 灵宝天尊平生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等威胁,咬牙道:“什么代价!” “死!” “本尊倒是要看看谁先死!” 灵宝天尊狂然大怒,虽然畏惧楚长歌流露的无敌气息,可是被逼到悬崖边上,跳也是死,不跳也是死,无论如何也是要孤注一掷了! 他眉间的通天神眼,骤然爆射出光芒,向楚长歌轰去! 楚长歌巍然不动,任凭神眼力量轰击在身上,却是毫发无伤。 如今他恢复巅峰,混元无上不灭金身的强悍之处彻底都被激发出来,纵然是是毁灭之眼,也根本难以对金身造成丝毫伤害! 灵宝天尊面色大变,他虽然通过楚长歌的恐怖气息,知道楚长歌不好惹,却是没想到楚长歌竟然强大到这种地步,竟能以肉身生抗他能够灭世的通天神眼! 他随即破开空间,竟是准备逃走。 楚长歌盯上的人,还没有谁能逃脱的掉,这位天尊也不例外,消失的下一刻,便被楚长歌抓了回来,像条死狗一般,丢在了地面之上。 见灵宝天尊如何狼狈,月华不禁大笑道:“狗贼,你也有今天!” 灵宝天尊浑身被楚长歌力量捆绑起来,动都动弹不得,心下不禁骇然,他属实想不通,世间怎会有楚长歌这般强大的人,竟能将他这个大道之巅的无上存在随意擒拿,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阁下此举,委实让人难以理解!”他不甘落得如此下场,依旧固执地在做最后的挣扎。 楚长歌笑道:“未来你就会理解了,不止是你,还有那些如你一般的所有存在,楚某都会将其封印,如果不听从的,那就只有死!你是第一个,楚某暂且不杀你,让你慢慢的明白,楚某这么做的深意。”大袖一挥,便将灵宝天尊收入袖里乾坤之中。 月华看的目瞪口呆,虽然她对灵宝天尊恨之入骨,但是对其力量依旧有些畏惧,可楚长歌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便将灵宝封印,实在是超出了她对力量的认知。 “阁下……尊姓大名?”她不禁问道。 “楚长歌。” 楚长歌望向她,笑道。 月华畏惧的向后退去,不敢再继续久留,慌张说道:“小女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楚长歌道:“你最好不要期待与楚某见面,否则楚某就算不杀你,也要将你封印,还有,就算你躲起来,最好是本本分分,如果做出一点泯灭人性的事,楚长歌自然会知晓,届时你依然逃脱不掉。” 如果是前一刻,月华兴许还会鼓起勇气反驳两句,可是眼下亲眼目睹灵宝天尊跟条死狗一般被楚长歌收入袖中,岂还敢再多说半个字? 她仓皇破开空间离去。 楚长歌微微一笑。 世界大同,再无上下尊卑,第一步,就是先将那些仗着力量对众生影响甚大的存在全部封印起来,不过该如何处置,楚长歌还没有想好,眼下浩劫还未平息,铲除黑帝才是该思考的问题,如果黑帝不灭,大同世界,只是空想而已。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 他颦眉思索,忽然想起来一个去处,身影倏然消失在原地。 第三百六十八章 决战 楚长歌出现在一座洞府中,在中秋浩劫彻底来临之前,他打算在这里闭关。 此地曾是他前世闭关之所,静谧如深,杳无人迹,且被他以法力掩盖,外人根本难以寻见。 他打算在这里冲击不朽! 当然,他并不算立刻便成就不朽,而是想率先找到打来不朽大门的钥匙,如果届时形势无法掌控,凭借现如今的巅峰力量亦难以将一切消弭,他也只能瞬时间成就不朽,为了世间众生,饶是再出手会沾染无法预料的恐怖因果,他也甘之若饴。 这一坐,便是十六日。 十六日后,凡尘俗世的中秋佳节,底层生灵尚还不知这一日,将会决定整个世界的命运,同样也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而凡是知道这场浩劫的,无不是心下惴惴不安,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安然度过。 人间的凌晨,在海外三圣地旧址上,黑帝负手而立,饶是他这般存在,眼中亦抑制不住的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布局万载,终于要大功告成,得偿所愿,从此彻底化身不朽,掌控整个世界,成为这整个世界当之无愧的主宰,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叶观止面无表情,脸上分明闪过一丝怀疑神色,似是讥笑?无谓? 除了他自己,恐怕没有谁能知道这种莫名神色的含义,黑帝也没察觉到,自顾笑声如雷声震动,响彻六界! 六界生灵全都听到了他的笑声,多半都是心惊胆颤,瑟瑟发抖。 叶观止嘴角扯了扯,虽然内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表面却是不动声色,问道:“帝君,楚长歌会如约而至吗?” “他一定会。”黑帝笃定道:“他是个骄傲的人,自负一定能够将朕击败,所以他一定会来。” 说着,不由又是止不住的笑了一笑,说道:“朕还真是有点舍不得杀他啊!他可以说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异类,在道一之前,其力量就已能击败金仙!而臻入道一之后,即使再无存进,普通大道之巅的存在也决然不是他的对手!这般人物,实在是闻所未闻,只可惜,注定要成为朕的踏脚石,如果不是人间道的祭品非他不可,朕还有真想留他一命,让他看看,朕是如何君临天下的!” 叶观止道:“帝君无所不能,那楚长歌固然不凡,又岂能与帝君匹敌?只要敢来,他一定必死无疑!” 黑帝快意大笑道:“他还是不知朕的力量是何等可怕啊!朕要亲手击溃他的自信,让他在不解和绝望中痛苦的死去,他这般存在,被丢入轮回之中,能够为朕所提供的力量,简直无法想象啊!哈哈哈哈!” 大笑许久,他慢慢止住,问道:“其它五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叶观止道:“都已经准备就绪,祭品都已被帝君的金莲力量困住,只要这边一声令下,其余诸道就会同时斩杀祭品,血祭六道!” 黑帝笑道:“好好好,朕就在这里等楚长歌来,朕要亲手将他杀死,血祭人间道!” 同一时刻,在六界,六座轮回神坑旁,布满了悬天之都的爪牙,被作为祭品的三尸鬼帝、狮皇、酆都大帝、天帝还有魔神,皆被金色力量所困,萎靡不振,等待着即将被丢入轮回神坑之中。 魔界,阿修罗道前,魔神受缚,心中将楚长歌骂了千百遍,本来以为这段日子虚以委蛇,装作心如死灰,甘心受死,便可以让悬天之都放松警惕,在这个恰当的时候突然给予雷霆一击,怎料竟是被恐怖的金莲力量困得丝毫也动弹不得。 虽然不知将自己绑来做什么,但是魔神却有种预感,眼下恐怕就是要交代性命的时候了。 “我命休矣!” 魔神在心底哀叹。 忽然,只听得一声大喝道:“杀!” 魔神猛然惊醒,打了一个激灵,却见无数存在铺天盖地的冲杀而来,顿时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大喜失色! 来的是幸免于难的漫天仙神,他们到底最后还是听从了楚长歌的建议,得以保留火种,眼下得知只要毁掉魔界的阿修罗道,就可以对那黑帝造成无法修复的重创,便听从调配,兴师动众,全部赶赴而来。 领头的正是玄天太乙真君,还有赤帝,青帝,仙神更是无数,眼下如排山倒海而来,气势震天动地,令人胆寒! 这些年来黑帝虽然网罗了不少高手,但总体实力参差不齐,最强的叶观止也就是道一六境而已,此时镇守在阿修罗道的悬天之都爪牙,虽然人数众多,但俱是实力低微,莫说是绝顶战力量,迈过那一线的,也就是李青灵而已。 不过眼瞧漫天仙神冲杀而来,李青灵却是丝毫无惧,哈哈大笑道:“尔等送死都这般急不可耐,不过也好,也省得一个个去抓了!”右手张开,一朵金色莲花缓缓升起,黑帝虚影顿时显露无疑,恐怖气息威慑九天十地,顿时便将漫天仙神轰的七零八落! 玄天太乙真君抹了把嘴角鲜血,举起大戟,狂吼道:“再冲!” 论冲锋陷阵,仙界当属这位真君为最,所以此时哪怕是赤帝、青帝亦听其调遣,重整阵型,再度冲杀而去! 那虚影是黑帝的本命金莲所化,不过所非完全状态,只是其本命金莲的三成,虽然仅仅这三成,亦是非同小可,可是面对众仙神悍不畏死的凶猛进攻,亦渐渐力有不逮,力量肉眼可见的逐渐微弱下来。 除了魔界,此时灵界,鬼界,魔界,妖界四界轮回,都遭受着猛烈的进攻,这些存在皆是六界最顶端的强横存在,除却天庭地府保留下来的火种,近乎都是这段时间巫族老者和那中年男子寻到的。 现下整个世间,近乎所有的强大存在,几乎都参与到了讨伐黑帝的这场战争当中,因为他们明白,一旦黑帝布局成功,他们就会沦为养料,被丢入轮回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人间道。 黑帝静静等待,忽然笑道:“楚长歌,你终于来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举世不朽 楚长歌来了。 其实他在三日前就已经出关了,随后便布置统筹全局,划分强大战力,准备就在今天,彻底将这场浩劫化解,将黑帝击溃! 如今的他,有些不太一样,重返巅峰后便一直澎湃可怖的无敌气息已然消失,变得朴实无华,仿佛凡人一般,以至于黑帝乍一见到他现身,便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看来你的修为又有精进。” 楚长歌笑道:“你猜的没错,若是没有必胜把握,楚某又岂敢现身呢?” 黑帝冷冷道:“只可惜,无论你再强,终究改变不了你自己的命运,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话音落下,张口双臂,瞬时间,分布在六界的轮回中同时爆发出恐怖的力量,破开空间,汇聚在他的身上,他的气息愈发狂猛可怖,似乎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毁灭这个世界! “这才是我的全部力量啊!”黑帝一脸享受的表情,闭着眼睛。 楚长歌沉默片刻,说道:“确实恐怖,只可惜,你依旧是必败无疑。” 黑帝猛然睁开双眼,精光四射,沉声道:“楚长歌,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那贱人暗通款曲,合伙算计朕!”大袖一挥独孤泠猛然摔倒在地上,想来是受尽了折磨,已经是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 叶观止神色大变,眼中狠厉之意一闪而逝去,不过终究是没有发作,面色再度恢复平常,平静的就像是一滩死水。 黑帝哈哈笑道:“你以为与她合作,就能击败朕么?痴人说梦!朕的力量,本就属于自身,无须轮回彻底稳固,亦可收回!只要朕收回本来的力量,就算是让这贱人在六道轮回上动了手脚又能如何?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无用之功,终究是垂死挣扎罢了!” 楚长歌看了独孤泠一眼,心下微微叹息,淡然道:“是这样吗?” 黑帝道:“见到朕此时此刻的力量,你还坚信能够击败朕?” “当然。”楚长歌点头道:“在如今的楚某眼中,你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当下再不啰嗦,直接轰出一拳。 这一拳普普通通,甚至连一丝法力波动都没有。 然而黑帝却顿时被轰了出去,一口血鲜血狂喷! “不可能!” 黑帝惊恐已极,他无法想象,更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轻描淡写的一拳轰得吐血!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楚长歌依旧淡然。 黑帝颤声道:“你明明没有臻至不朽境界,又怎能伤得了朕!况且,就算你臻入不朽,又岂能伤得了朕!” “境界是什么?”楚长歌摇了摇头,看黑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充满了蔑视,说道:“道一如何?不朽又如何?对于如今的楚某来说,都已是不再重要,你还在追寻不朽境界,而楚某,已然不再拘泥于境界,黑帝,你还认为楚某无法将你击败吗?” “不再拘泥于境界……”黑帝更是惊恐。 楚长歌微微一笑,高深莫测。 他闭关,本是为追求不朽。 结果,不朽已经不算什么了。 如果未来还有更高的境界出现,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依旧不算什么。 因为再高的境界,依然还是拘泥于境界之内,而他现在,已经没有境界了,他就是他,如今即便没有丝毫法力,却依旧举世无敌! “你可以安心的去死了吗?”楚长歌问道。 黑帝惊慌失措道:“不可能!你无法击败朕!你根本不可能打败朕!朕是不朽,永恒不灭,你如何能杀朕!” “不朽?”楚长歌嗤道:“很了不起吗?”又是轻描淡写的一拳,黑帝直接身躯爆裂,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与此同时,六界的轮回,全都在瞬息之间被夷为平地,轮回力量亦随之消失。 恐怖的浩劫,就这般被楚长歌轻易平息。 还在血战的众生灵突然眼见这等不可思议之事,无不是骇然不已,不知是谁突然拱手而拜,大声说道:“拜见尊上!” 紧跟着所有生灵全都跟着心悦诚服的拱手下拜。 这一刻,他们知道,世界上诞生了真正无可匹敌的存在,不仅是当下,即便是未来,也再难有谁能与其抗衡。 黑帝彻底泯灭之后,楚长歌站在人间道的边缘,并没有立刻离去,他在思索,思索这场浩劫既已平息,该如何创造理想中的大同世界。 不久后,天地间忽然有不朽的气息蔓延而来,弥勒佛坐莲而来,目睹乱局已然平息,不禁讶然吃惊,随即望向楚长歌,问道:“劫难已经……平息了!” 楚长歌点点头。 弥勒佛露出不可思议之色,说道:“贫僧法号弥勒,融合三世记忆,修为已臻不朽,本想哪怕沾染因果,也要阻止这场浩劫,没曾想竟是被阁下捷足先登了!阿弥陀佛,不过这也是众生之幸!” 楚长歌没有说话,微微皱眉。 弥勒一怔道:“阁下这是?” 楚长歌忽而笑道:“楚某要创建一个大同世界,那将是一个以往从未有过的盛世景象,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上下尊卑,喋血厮杀,而第一步,便是要将像你这般的存在全部抓起来,得罪了。”大手一挥,不朽的弥勒佛,紧跟着就被他收入袖里乾坤之中。 他马不停蹄,旋即挥了挥袖,六界所有迈过那一线的存在,都被他收入袖中。 “不朽……”他沉吟一声,紧跟着穿越重重空间光阴,来到一片陌生世界。 这里并非是六界,而是一片全新的世界,只有不朽的存在,才能进入到这里,反之,进入到这里的人,亦能从此永恒! 道德天尊此刻就在这片世界之中,见到楚长歌到来,也不意外,微笑道:“老道所预见到的未来,果然发生了,阁下当真是未来的主角,或者说,是世间永恒的主角。” 楚长歌也笑了,说道:“为了怕你寂寞,我特意给你带来些伴儿。”一挥袖,六界所有迈过那一线的生灵,全都被放了出来。 他打算将这些存在都留在这里,让他们都化身成为不朽! 不朽,超然物外,摒弃贪嗔痴欲,只要世间生灵全都臻入此境界,方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众生平等。 不过这里太过狭小,容纳不下世间亿兆众生,所以他只是将这些存在顺手带了上来。 紧跟着,他回到人间界,眨眼之间,整片界域升华,变作如不朽之界那般的所在,人间界的所有生灵,全都成为了不朽! 然后是仙界,魔界,鬼界,灵界,妖界,他接连而至,皆是瞬息之间,众生皆成不朽! 举世不朽! 五百年后。 在天墉城一间普通的杂货铺中,楚长歌拨弄着算盘,看着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人间百态,愈发觉得世间的有趣,不由得会心一笑。 “长生哥哥。”子桑灵儿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抱着他的胳膊,好奇问道:“弱水姐姐都已经坏了十年的身孕了,为何小宝贝还不出来?” 这个问题楚长歌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尴尬地笑了一笑。 子桑灵儿可怜巴巴地道:“我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宝宝呢……” 这个问题楚长歌就更不知道了,跟打了败仗似的落荒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