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浅印江川上》 引子 星空下有恶鬼食人 月,是皎洁且椭圆的圆月,深邃的星空无一片云朵,斑斑点点的璀璨星斗,像极了一卷展开的画卷,铺满了整片夜空,与璀璨绵长的星河,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陆地上的荒凉场景,同样是广袤无垠,同样是斑斑点点,只不过天上的是星,而地上的是人。 在泛着微蓝色的月光照耀下,干枯地面呈现出的是贫瘠与匮乏,没有哪怕任何一根草木,任何一株生命的鲜活,有的仅仅是黑灰色的地面,以及在地面上卷曲扭动的人,他们皮肤干枯,体型瘦弱,显然已经到了形销骨立的程度,破烂的布条裹着瘦弱的躯干,匍匐卷缩在地上,他们如同这片土地一样,看不出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密密麻麻如同天上的繁星一样,大多数一动不动,双眼闭合,全然一副生死不知的景象,就算有极少数的睁开眼睛,目光却是深邃的可怕,仿佛深渊一般,可以吃人! 就在这死寂天地仿佛静止一般的时候,一连串“噔,噔,噔”的马蹄声,与车轮碾过枯竭地面发出的轴体声音,打破了这片静止的天地,在这如同地狱般的世界中,这声音却显得有些散漫与漫不经心,就在这声音传出的瞬间,那些之前如同死尸的人们,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死灰色的眸子中似乎也有了一些光亮与贪婪,零零散散的人群,开始如潮水般,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开始聚拢,其中一位似乎妇人模样的人,怀里赫然抱着一具早已死去多日的皮骨形骸,看大小,似乎是个婴儿。 妇人干枯的皮相下,清晰可见的脉络与骨骼,以及周边密集而又拥挤的各类人形,无不透露着此地惨烈,以及严峻的现状,这如同一座活尸地狱! 就在人群相继推搡,互相排挤的同时,一辆算得上富丽堂皇的马车从这块平原的边际缓缓驶来,行驶的速度不快,车夫是个带着斗笠穿着蓑衣看不清样貌的老手,为何说他是老手? 从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便能看出,这,是个老手。 那双手很稳,这种稳健并不是一般车夫能表现出来的,随着马车轧过并不平坦的干枯土地时,那上下颠簸却不左右晃动的频率来看,此人定然不凡,而更不凡的却是他手中的长鞭,既然人不凡,鞭自然也是不凡的,那不是普通的皮鞭而是一柄钢鞭,此时定然有人疑惑,钢鞭抽马,岂不是要把马打死? 若有明眼人,定然是能够看出,此人手中的钢鞭结构也是与众不同,最前端是如同麦子般粗细,越往后越是粗重,到了中段已然有大拇指般的粗重,而后不再加粗。 每一次对着前方的马匹挥动时,这车夫的手法显现出极为轻柔的动作,如同轻抚而过般。 而对着道路两方散发着低吼,夹击而来的人群时却是猛烈舞动,每一次的大力挥动,在这片灰色死寂的平原上,发出如惊雷一般的巨大声响! 厚重的钢鞭抽打在如潮水般夹击而来的干瘦人群的身上,霎时间一连串的爆裂声接踵而至,碎肉与血水,在空中迸裂开来,马车行过之地,有血雨天降,有贪婪目光,有食人恶鬼。 第一章 青山里有悍匪盘踞 乱世中,民不聊生,饿殍载道,有人出家为僧,有人落草为寇,只为寻一处安身立命之所。齐衡山中,便盘踞着这样一帮悍匪,他们占山为王,劫掠过往行人,而此处是许多经商之人的必经之路,而一些大商,自然是顺手给些过路的银钱,一些倒霉的小商,只能自认倒霉要么散尽财与物,要么将性命散了去,毕竟此地的匪徒都是些嗜杀成性之人,要不是匪首洪猛定下规矩,恐怕误入此山的商人绝大多数是有去无回。 齐衡山并不算荒芜,甚至可以说是树木稀疏,只不过山中并野兽,有也早已被盘踞于山中的悍匪虐杀烹食了,此时已近午时,太阳高悬在头顶,没有一丝凉风的山道处,有两人随意坐在一处树荫底下,一人长相粗狂,面型方润,五官似是没长开一样,若不细看,怕是以为此人是闭着眼睛,这人打着赤膊,下身穿了条灰色的布裤,口中还时不时传出: “哎哟,妈了个巴子,热死老子了。” 诸如此类的粗鄙之语。 另一位老者,却是一副僧者打扮,光秃秃的头顶上有着九点戒疤,面目不似僧人通有的慈祥谦和,而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浑浊的双目中,有一只眼,已然流着黑黄色的浓浆,显然是早已失明,唯一仅存的一目也算不得清明,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此人的耳朵也与眼睛一样,似是被刀具割开一只,满口带血的黄牙,凭这幅样貌的确能吓得小儿啼哭。 这老僧模样的老者盘膝在地上,乘着树木的阴凉,手中有一串似是念珠的物件,只见他单目微闭,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念语,大拇指配合手掌轻轻波轮着串念珠,似是心境祥和,却又面目狰狞,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让看着此幅画面的人,觉得突兀无比。 之前显得大大咧咧的那位粗狂匪人,小心翼翼的将声音压的,尽可能低,显得颇为恭敬与顺从,对着身旁的老僧轻言道: “三当家?您有这身手,咋跑来我们这小地头做起老三来了?” “嘿,呵..呵” “咳..咳” 只见老僧咧着两排带血的黄牙,刚开始用仿佛砂纸磨铁一般的难听声音,笑了两声,随后又剧烈的咳嗽了出来,一口黑血竟顺着喉咙啐了出口,这幅景象,委实让人有些惊悚与恶心。 就连身边的那位匪人也是连连避之不及,一只草鞋上的大拇指,粘上了一口浓痰与黑血的混合物。 “我说赵强啊,你看我像什么人?” 老僧眼神微眯,嘴角有些扬起,带着戏虐的口气问了问赵强。 这话的确让赵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心想 “嘶,这老头,不就是个老贼秃吗?难不成不是和尚?” 赵强用带着疑惑的口吻回道: “我听老大叫您恶和尚,您老是出家人?” ‘哈呸’ 老僧吐了口痰,右手在裤裆里抓了几下,咧嘴笑道: ”“老道我外号的确是恶和尚没错,但却是个十足的道士,只不过喜欢人肉的鲜美,而其中最为弹牙的就是秃驴的肉了,和尚杀多了自然与那些个和尚交了恶,便有了这个外号。” 听到这话,就算是常年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赵强,也有些恶寒,只不过表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 “哪...您老,为何要吃和尚,女子和娃娃的肉岂不是更为娇嫩?” 赵强用着小心翼翼的口吻问道。 “诶,你这后生仔,你懂个锤子?秃驴几十年如一日的吃斋念佛,清心寡欲,岂是你说的那些污浊之物能比的?人生下来就是自私自利,恶念常驻心间,吃这些人,岂不是脏了舌头坏了道心?” 虽然赵强觉得这恶和尚可能脑子有些问题,但他也不敢说,这和尚第一天来就把三当家给掏了心,那场面,好家伙,吓得当时好几个悍匪都尿了裤子。 老大洪猛也只能出来打圆场,说是老三技不如人,死了活该之类的话,从那天起三当家就变成了眼前这个行事乖张的老和尚。 就在二人闲谈之际,奇衡山山腰处,有几处茅草屋,其中最大的一座,屋檐下有模有样的立着,一块用小篆书写而成的牌匾,“聚义堂”三个明晃晃的大字,书写手法虽有些粗糙,但此处乃是悍匪聚集之地,大多数草寇对于风雅之人自是嗤之以鼻,而齐衡山的匪徒却是丝毫不敢有此心思,只因聚义堂这三字,是他们二当家,绰号铁头书生所写。 聚义堂内有二人坐于厅内,其中一人坐于大厅中间最上方,座椅可谓野性十足,椅子整体有兽骨打造,倚靠是三条脊梁骨拼接而成,扶手则由似是蛇骨并联相接,只见一个如铁塔般壮实的男子,坐于其上,皮肤黝黑,周身肌肉盘虬卧龙,长相更是粗狂豪迈,一张方圆的大脸上,浓眉大眼,宽口方鼻,此人正是匪首“洪猛”。 “老大,你不打算为三弟报仇?”带着咬牙切齿的语气质问道。 声音的来源正是下方那位肥头大耳,白胖白胖的胖子,此人面相憨厚,大眼睛,塌鼻梁,薄唇圆脸,铁头书生“洪万卷”便是此人的绰号。 只见他面色涨红,小眼微咪,显然已是怒极。 洪猛看着他这一向还算斯文的二弟,内心颇有诧异道,“这二弟与三弟向来不和,怎会有如此滔天恨意?” 虽然诧异,但洪猛还是轻声安抚道:“二弟啊,你看这恶和尚如何?” 尽此一问,却由得洪万卷疑惑了,“老大你当初赐姓于他,他不受也就罢了,还说我等俗气,老大你为何咽了这口气?你我二人联手,杀他不是轻而易举?”洪万卷有些愤慨道。 “二弟啊,那天此人杀老三时,你是在近处,可看清此人的手法?” 此话一出,厅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后,洪万卷有些惊惧的答道:“那天杀三弟时,他抬手处在三弟的面前,手落之时,已然到了三弟身后,而且握着的那颗心脏还在跳动,显然是以快到极致的手法施展。” 洪猛听后仿佛是印证了某种猜想,起身来回渡步,而后说道:“二弟啊,此时你不要插手了,据涪城那边传来的消息,这和尚杀了福云寺的玄济长老,据说玄济此人乃是修习仙法道术,按照之前江湖上所流传的实力,此人断然不可能杀得了玄济的,所以我想此人定有蹊跷。” 洪万卷听后有些后怕道:“老大你怎么不早说,他要真有如此实力,你我兄弟二人上去不是找死吗?幸好我当初忍住没动手...幸好啊!” 洪猛此时右手轻抚下巴,似乎在思虑着什么,随后笃定的说道:“二弟,我已然下了计策,这段时间有为大人物会从路经此地,你我让这和尚上去敲打一番,激起双方冲突,假以他人之手,借刀杀人!” 此时的山道上泛起了阵阵的微风,树木摇曳,衣袖飞卷,那恶和尚站于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目光中的贪婪溢于言表,只听他嘴唇微动轻轻呢喃道: “来了!!!” 第二章 贫道不是贫僧 奇衡山外最大的城池,当属涪陵城无疑,这城中人口密集,商贩颇多,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涪陵城边的一处港口,几位刚刚出海捕鱼的渔夫,正从小渔船上卸货,一条条肥美鲜活的鱼,活蹦乱跳的,在网中挣扎雀跃,仿佛是刻在血脉中的征兆,每条鱼的目中都充满了恐惧。 “我说老刘啊,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蜃岛,反正闲暇无事,再给我讲讲呗?” 其中一位身材干瘦,赤膊上身,须发已染上了些许斑白的老汉,饶有兴趣向着面前之人问道。 “我说老王啊,我这人,一上了年纪嗓子就容易痒,特别是说故事是个体力活儿,你不准备把你家酿的杜康,给我润润喉?” 刘艺笑着说道,显然是准备敲打一番这王老汉,乃至本来就不算大的眼睛,随着脸上的笑意,甚至眯成了一条缝。 “诶!你说你这老家伙,你家丫头可是每隔几天,便要给仙山送豆浆,这好处可拿了不少吧?想喝什么酒,买不到?用得着惦记我那自家粮的酒?” 听闻此言,这刘艺瞬间耷拉眉头,板着脸说道:“你这老东西懂个什么,那些个仙山上的神仙,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每次我家姑娘给他们送吃食,仿佛三生有幸一般,每次都不给我家宛溪丫头好脸色,至于你说的银钱?哼!也就够个脚程费。” “我说你这老头,不是我说你,人家仙山神仙,肯给你家银钱,已经是天大恩泽了,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王老汉也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天大的恩泽么?不说了,我还赶着回家帮丫头准备晚饭,走了。” 看着刘艺远去的背影,王老汉也只能败兴而归。 就在这漫天的霞光洒在大地之上,陆地上与海面,都染上了红彤彤的辉光,一座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岛屿,渐渐的从海上显现出来,整个过程可以说是由虚转实,整座岛屿雾气朦胧,就连这照拂世间之霞光,都无法渗透进去哪怕一丝一毫,此地赫然便是那王老汉口中的蜃岛。 当这天色转暗,日头沉到的地面与天际的边缘时,齐衡山上的草寇盗匪一流却是个个蛰伏与灌木之后,借着天色的庇护,若不仔细观察,甚至无法看到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利刃。 “叮当!叮当” 山脚一群着装奇异的队伍,此时正沿着山道前行,这队行人,每个人都赤裸着脚掌,脚踝处都有着两圈用银铸成圆环,行走时自然而然的发出清脆的“叮当”轻响。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名赤裸着粉足的女子,她莲步轻挪,就连地上的泥土也无法沾染她丝毫,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眼睑上是两撇淡娥,微微蹙着,让人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而令人感到有些怪异的是她脸上的一衫丝帘,完整的挡住了她小巧脸庞下的其余五官,但就算如此,配上那白皙且腻润的肌肤,在这乱世中,已然是少见的美人了。 女子一双白皙的嫩足,轻轻踩踏着山道上的泥土,一身极具民专族风情的粗布衣裙,其上似是用极其精细的女红,绣上一只只鱼鸟,裙裾上一寸寸皱褶,用一条银布锦腰带,束住盈盈一握的柳腰。 身后的众人虽然男女混杂,却行程之间步伐统一,服饰也是大同小异。 就在众多山贼蓄势待发,跃跃欲试之际,走在最前方的那名赤脚女子,掩面啐道:“一群藏头露尾的小人,你们旱地的男人,都这么没出息?” 声音软糯动听,却气息悠长,如脆铃般的轻语,回荡于藏于灌木后方的匪徒耳边,许久,才缓缓散去。 山腰处,那和尚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处站定身子,闪烁着贪婪的目光,向着下方旅队望去,亦或者是那名女子望去。 只见他上身的麻布衣物早被他缠于腰间,露出黝黑健硕的体魄,一块块隆起的肌肉如刀雕斧凿一般。 “妈了个巴子,这小皮娘看不起咱们兄弟,兄弟们出去会会她,好叫她知道兄弟们的长处。” 言语粗鄙,表情轻浮,说这话的,正是之前与老和尚一起的悍匪王强。 听到王强荡语,其余匪徒个个跟打了鸡血一般,于王强身后陆续跳出,一个个目光淫邪,直勾勾的上下打量着那女子婀娜的身姿。 裸足女子,绣眉紧蹙,白皙的面色上,仿佛盖上的一层薄薄的寒霜,久久不散,看着面前出现的数十位匪徒,杀心渐起! “大人,这些杂碎请交给帕罗。” 旅队中,几名精壮男性大步出列,带头的帕罗对着女子行了一个贴胸礼仪,随后请战道。 “可,速杀,速回。” 女子声音冷漠且冰寒,双眸冷冽的看着眼前数十人,如同看着一具具站立的尸体。 随后那么唤作帕罗的男子,领着六名手持圆月状弯刀的族人,大步跨向前方山匪,做蓄势待发之势。 “他娘的,这小皮娘瞧不起我们,哈呸。” 赵强对着手中的大刀吐了一口唾沫,随后大声喝道:“兄弟们随老子宰了铁头娃,绑了小皮娘回去喝庆功宴。” 随着赵强一声大喝,身后的数十位山匪已然冲将上去,霎时间双方便战与一处,数十人战七人,本应摧枯拉朽,可就在乱刀挥下之际,一道道惊人的刀气从七人身上,猛的迸发而出,同样的摧枯拉朽,不同的是受害者与施害者变换了位置而已。 看着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手下们瞬间在自己面前化作颗颗碎肉残骨,赵强先是震惊,而后惊慌,最后甚至于不敢对上那几人毫无波动的目光,只听他如同被捏住脖子的家禽一般,尖着嗓子叫道: “和尚救我!!!” 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唯一的作用只有惊飞了几只零零散散的鸟,随后便再无后续。 那位唤作帕罗的男子,挥手示意属下回列,自己提着弯刀,便不疾不徐的走了上去。 “他娘的,老秃驴跑的比狗子还快,算老子倒霉。” 骂了几声,赵强提到上前,铆足了力气便朝着帕罗的脖子砍了下去,随后只听 “砰!”的一声,自己的刀竟被那弯刀挑飞了出去。 帕罗戏虐的看着眼前这人,嘲弄的说道:“刚才的气势呢?就你们这种废物般的实力,也敢对大人不敬,下次渡生还是做畜生吧。” 话音刚落,一道比之刚才更为刚猛的刀气迎着赵强的头颅一斩而下。 “完逑!” 赵强暗道一声。 而然,就在刀气贴脸的瞬间,异变突起,一道人影如同“惊雷”一般从天而降,所落之处赫然正是赵强面前,那道凌厉的刀气,被此人一脚踩碎,随后猛然落地,将山道上砸出了一道极深的坑。 “强儿莫怕,你爷爷贫道来了” 此人正是以道人自居的“恶和尚” 第三章 你们的薪王,像条狗。 不知何时,山道上渐渐刮起了晚风,这风带着丝丝凉意,吹进了美人的心间。 垂暮的夕阳,染红了湛蓝的天,这夕阳也同样染红了和尚的意念。 心是杀心,念是恶念! 二人相视片刻,沉默了片刻,也打量了对方片刻。 先开腔的是和尚,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目光带着些许的警惕,但他为人世故,早已喜怒不言于色,全然一副江湖老油条的态度。 “哟!这不是蜃岛的服饰嘛?诶...你这女娃娃似乎修炼的是一种极为圣洁的功法吧?”和尚似乎饶有兴趣的样子,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态度冷淡的女子。 听闻此话,女子先是一愣,随后大惊道“阁下是何人,怎会在这世俗之地,我等此次受岛主委以重任,送薪王前往传道阁,还请放行。” 女子语气虽然颇为淡定,但这和尚却不是善茬,人,老而不死是为贼,再老不死则成精,这和尚显然已是个彻头彻尾的老人精,听出了话语中略带颤抖的语调。 “薪王?” 和尚带着疑惑的目光向旅队后方望去。 果然,就在旅队的最后放,有着一顶异于正常轿子的木轿,造型颇为奇异,轿身乃是圆形,其上刻着与旅队服饰上纹理相同的鱼鸟图案,但若仔细甄别,便可以看出其上多了一种巨大的异兽图案,瓷兽体型之巨大,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不算夸大。 和尚双目微眯,似是很感兴趣,砸了砸嘴,说道:“哦?既然你们此次行程是去传道阁,相比你们护送的什么薪王,身份定然不低吧?老道我这人啊,天生对大人物比较尊重,我看你还是请你们的什么薪王出来一见吧。” 和尚语气平和,态度淡然,一边说,一边来回踱步,完全没有将身前的女子以及旅队,放在眼中,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女子听到和尚这样说,眉头紧锁,似是有些为难,但摄于方才这和尚展现出的实力,女子有些拿捏不准,沉默片刻,随后说道: “阁下可方便透露名号?” 和尚毫不在意的回道 “贫道,人称恶和尚,原先是那涪陵城中的道士。” 女子眉头簇的更紧了,心中暗道:“道士?此人刚才的身手以及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见闻,绝不是世俗之人,也不可能是什么道士,难道这和尚在框我?” 女子将纤细白皙的玉手紧了紧,随后清冷喝道: “众人,护住薪王,这和尚交由本阁主应付!” 话语刚落,这女子不进反退,用一只柔若无骨芊芊细手,动作轻柔的摘下了丝质面纱,随着面纱上晃动的两只银白色铃铛的抖动,两声脆响,虽然轻微,却极具穿透力,响彻了整个山道。一张极具魅惑,且惹人怜惜的面孔,展现在众人面前,那精致小巧的五官,不同于之前的冷傲气质,正是: 夕阳轻点鸳鸯色,流火凝成樱桃破 当她将丝质面纱摘下的一瞬,整张脸在小巧的琼鼻与粉嫩的朱唇衬托下,早已显得那么的惹人怜惜,娇羞可人。 就连此刻呆立在原地的王强,都生出一种提刀上前护住这柔弱娇羞到如同山林幼兽模样的女子。 宛如秋水送春波的眸子,在这夕阳余辉的照耀下,竟开始散发出了淡淡的粉色光晕,摄人心魄。 “哦,有点意思,想不到以幻术闻名蜃岛,果真有些门道。” 这和尚说话的同时,双目紧闭,抱守心神,丝毫不为面前此女所动,随后对着后方的一个身影,勾脚踢出,只听 “哐当!”一声。 手握大刀的王强应声倒地,生死不知。 就在这一脚刚刚收回之际,一道魅影连番闪现至和尚身前,闪现途中,赤裸脚踝处铃铛发出一连串的 “铛铛”脆响。 “来得好!!!” 和尚二话不说,直接一拳猛烈捣出,一声刺耳至极的气爆声,也随之响起。 而然,这刚猛的一拳却是落了空。 “阁下还是永远别睁眼了!” 耳边响起了那女子轻柔软糯,似幻似真之声。 而后和尚的后背,传来一阵阵酥麻之感。 “不好,幻术!!!” 和尚暗道一声。 一口舌尖血从和尚口中吐了出来。 接着以极快的速度从原地消失。 二人此番交手都在数息间完成。 此时闪身至三米开外的和尚,已然睁开了双目,一双死寂的目光看着远处娇媚的女子,竟已丝毫不为其粉色目光所动,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殆尽,目光中仅剩的只有...杀意。 看着女子手中那柄小巧的银质弯刀,以及刀尖上的那一抹殷红,和尚已然对此女的实力有些概括了。 女子见此,也暗道一声不妙,刚才那一连串的攻击,乃是她的一记杀招,此招中暗藏的变化颇多,如那魅惑心神的铃铛,又如她的耳边细语,皆是环环相扣,为她最后的背刺做铺垫。 而这和尚竟能在受到魅惑的瞬间,恢复清醒,并与自己拉开距离,以及那可怕的闪身速度,她已知此人实力在自己之上,今日怕是有陨落的危险!。 “贫道接了你一招,那么,现在轮到贫道了!” 远处的和尚冷冷的说道。 “结阵!护住薪王。” 女子直视着面前的和尚,对着后方众人说道。 女子此时已然恢复了方才冷傲的气质,显然那幻术对她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后方众人听闻后,便人头攒动,仅在数息之间,便完成的一连串的变动,人群形成了一个圆形,将最中间的木轿护在其中。 和尚似乎并不着急,眼看着对方结阵完成。 “嘣!!!” 一声气爆响起,和尚之前的位置已然只剩下了一道极深且裂开的土坑。 女子看着瞬间以逼临身前的和尚,瞳孔微缩,急忙之间,周身光华大放,一道极其耀眼的乳白色光照将她护住。 只是... 那和尚竟从她身边疾驰而过,不做丝毫停留,随后大喝一声 “给我破!!!” 一掌如排山倒海之势,轰击而出。 方才旅队结成的阵法,如摧枯拉朽般直接破裂,一道道人影被这股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打的四分五裂。 掠至轿前,大手一掀。 “嘶啦!” 一声布条碎裂之声传出。 只见轿中之人,被一道道粗壮铁链缠绕周身,披头散发,蓬头垢面,赫然是一个如同野人的孩童。 和尚看着他,他同样也看着和尚。 和尚眼中是杀意。 他的眼中是食欲。 渐渐的,和尚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鲜红且深黄的牙齿。 他嘶哑的吼着,似是不会人言,并且想吃掉目光所及之人,以至于身上缠绕的粗壮铁链。 “框框”作响。 “我说,你们的薪王怎么像条狗?” 第四章 黑夜中的鬼魅 一声声仿佛从嗓子眼挤出来的吼叫声 “吼!” 那少年佝偻着被铁链缠住的身子,一双充满恶意的招子,恶狠狠直盯着那和尚。 突然,和尚似乎发现了什么,同样直勾勾的盯着那少年,随后竟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那和尚诚不欺我,不欺我啊。” 他仿佛疯了一般,口中说出一连串,不知所云的话语。 远处的女子看到这怪异的一幕有些错愕的同时,对着此刻倒地不起的族人使了使眼色,告诫他们,不可轻举妄动,而后缓缓挪动赤足,似乎是怕惊扰了那疯和尚,以至于她轻移的莲步,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她知道,若是此刻过去,这和尚很有可能直接击杀轿中的那位大人,若是那位大人死了,她一个小小的阁主,又怎能承受的起? 就在这时,狂笑不止的和尚突然止住了笑声。 他缓缓的转过身去,丝毫不在意身后的少年,闪烁的目光中带着狂喜,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双目微闭,长吸一口气。 然后将周身的气息内敛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霎时间一股如同岩浆般炙热的起雾在他身上升腾而起,双手合十。 只听他大喝一声: “喝!!!” 一道带着炙热高温的气流,从他周身迸发开来。 眼见此景,女子暗道一声“糟了!”已知不妙,心中大骇,朝着轿边焦急赶来。 “住手!!!” 女子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喝道。 只见她三步并作一步,玉足轻点地面,速度快到连地面上的尘埃也不曾沾染一丝一毫,只是随着和尚的一声大喝,似乎一切都为时已晚。 那股猛烈的气浪,轰然在空气中炸裂开来,后方包括帕罗在内的众人,仿佛滚烫油锅中的水珠,在这炙热的气浪中炸裂开来。 是的,方才仅派出数人便足以斩落数十悍匪的旅队,此刻竟那样的不堪一击,那样的脆弱,化作了一团团血雾,接连炸裂散开来,以至于将本来绿意点点的山道,蒙上了一层山风吹不散,尘埃盖不住的血色薄雾。 “啊!” 就连方才还算从容岑寂她,此刻已是睚眦欲裂,近身的同时,朝着那和尚疯狂的挥动着手中的弯刃。 而和尚却不为所动,双手交错而出,时而挥摆,时而弹指,时而二指扣刃。 “钉钉钉!!!” 一连串的指尖与刀刃的撞击声,尖锐的仿佛要将空气切割开来。 “你到底是谁,我蜃岛族人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斩尽杀绝?你难道就不怕我蜃岛的报复吗?” 她疯狂的挥舞着手中弯刃,愤怒的质问着眼前之人,此刻的她,早已放弃的生还的念头,唯一的执念便是拼着自己的性命也要将眼前此人挫骨扬灰。 只是... 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 以弱战强,本就是不智之举。 她的攻击密集的如同暴雨。 激昂且锐利剑气扑面而来,那和尚仍然不为所动,双手交错挥击的同时,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 “贫道今日不杀你,但你们的薪王却休想离开!” “阁下早有预谋?”女子咬牙切齿的问道。 “早在多日前,贫道还在涪陵城时,花了大代价,在拍卖会拍下了你们的行踪,这计划贫道已经等了三年,三年啊!今日看到你们的薪王,贫道才释然,这一切...值!” 他的声音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了起来。 那女子的刀刃,经过长时间的激烈碰撞,早已没有了早先的刚猛,此时的她,虽依旧保持着猛烈的进攻,但面色已然苍白,气息紊乱,显然已经体力不支。 经过数次交手,她已然笃定,面前之人与自己差距太大,若那和尚有杀心,她早已香消玉殒。 思考着,她快速的思考着,无论如何她也要将薪王,带离此处。 就在这时,那和尚看准了她刀势中的一丝破绽,一击勾脚。 “碰!!!” 她手中的弯刀,被这股巨大的力道击飞了出去,落在了远处。 和尚目光淡然,他顺势一掌捣出,朝着女子心脏拍击而去。 女子大惊之下,慌忙的用秀腕格挡,只是那拍击在临近时,忽然变招,化掌为握,朝着女子白皙纤细的脖颈处,猛然扣下。 “呃!” 女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大手,握住娇嫩的脖颈,因受不住这股巨力失声叫了出来。 苍白了面色上,逐渐染上的一抹浓厚的红晕。 “你们此番去传道阁,是为了传火吧?” 这番话丝毫有些自问自答的意味,因为此刻那女子压根不可能开口说话,也自然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是的,和尚知道她们的目的,修道中人大多听过蜃岛这个名字,这世间有七座,于仙途一道的怦然大物,蜃岛赫然在列,而且是其中最为神秘莫测的,它的神秘就如同那终年将常世与岛屿隔开的那团大雾,没有人可以看清雾中的景象。 也很少有人敢主动招惹蜃岛之人,只不过这和尚是常人吗?亦或者说,他是正常人吗? 在很多人看来,这和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癫之人,这些人包括此刻被扼住喉咙的女子,当然也包括躲在树后窥视的洪万卷。 “妈的,这和尚竟是修仙一流的人,真是麻烦了,此人这几天甘愿听老大的安排,真的是为了这帮人?” 洪万卷此刻看着那和尚,早已汗湿的后背竟升起了丝丝凉意。 夜色渐浓,本来悬在天边不肯落下的一轮夕阳,此刻也彻底的躲藏到了黑暗之中,似乎是有些惧怕那轮天上皎洁而又明亮的圆月? 今夜的齐衡山,话说还真是热闹,百鬼夜行,往往存于民间佚事,但那天边黑暗处,疾驰而来的人影又是何人? 那如同鬼魅般的身法,若有人仔细观察可以看见,此影竟是在空中飘浮而至,且速度如同鬼魅一般,行云流水。 和尚此刻单手扣住那女子的脖颈,高高举起,看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那女子早已晕厥过去,面色已然由红转紫,似乎过不了多久便会气绝身亡。 “砰!” 一道纤细且绵软的身体被甩飞了出去,正是那蜃岛女子。 那和尚的身体似乎因为过于激动而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他缓缓的走向了那顶轿子。 “小娃娃,别怕,贫道带你去见一个人。” 和尚故作温柔的说道。 只是,他那嘶哑的声音,可怖的面相,又增能起到作用? 果不其然,那孩子对面前这人似乎更为警惕了,被铁链缠住的身子,微微弓了起来,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之声,警惕的盯着眼前之人,眼皮一动不动,在这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如同一只炸了毛的野兽。 就在和尚要伸出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去抓住铁链的同时。 “异变突起!!!” 那孩子竟跳了起来,一口咬住了和尚的腰间。 但让二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和尚腰间的位置,赫然挂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那是老三?” 树后的洪万卷惊呼了出声。 是的,那块玉佩是和尚从死去的老三手里抢来的。 和尚笑了笑,并不在意,依旧伸手抓住了铁链,将那孩子提了起来。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的是,今夜的人有些多。 天边的魅影带着破空之声,从二人身边掠过,更准确的说是从和尚身边掠过,因为他轻易的从和尚手中把那如同野兽般的孩子,抢了过去。 “贫僧,金刚山,仙峰寺,道玄!” 一道豪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逐渐隐匿于黑暗之中。 可任谁也没看见,原本趴在地上的女子,竟然莫名其妙的气绝身亡。 那黑影背上,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根纤细银针。 第五章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清晨的涪陵城,正是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段,街道上各行各业开门叫卖,贩夫走卒熙熙攘攘,清亮的吆喝声,时而行驶而过的马车所传出的蹄声,戏曲班子的唱曲儿声,应有尽有,无所不有。 街道上有百样商贩,千样行人,有大家闺秀领着丫鬟挑选新出的胭脂布匹,有江湖侠客甄选马匹与利器,亦有街道拐角处蓬头垢面的寒酸乞丐,形形色色人生百态。 涪陵城的城门是一座宏伟巍峨的巨大石门,来来往往的行人,如潮水般前埔后续的从石门出涌了进来,毕竟周边的大小村落,山川部族不计其数,人头躜动,川流不息。 涪陵城中虽然商铺繁杂,却有一处商行,与其他各式各样的商行都有所区别,尤其是那门口两座由翡翠雕琢而成的貔貅,栩栩如生的耸立在门口两侧,似是驱煞镇邪,似是招财进宝,貔貅后方有一青铜铸成的阔气大门,门下有槛,槛高半膝,门上有匾,匾中刻字“广源斋”金钩铁划般的字体,一种奢华的贵气扑面而来。 “于老,请!” 广源斋门口两名穿着甲胄的卫兵,半躬着身子,对着面前的一位白发老者行了一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面露尊敬之色,礼仪一丝不苟,姿态更是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嗯?” 那老者看着其中一人甲胄处疑惑道,面色似是有些不悦。 那名左边的卫兵,不敢抬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番,发现甲胄上有一丝极小的污垢,有些惶恐的说道: “于老莫怪,我立刻擦拭污渍,决不给广源斋丢脸!” “哼!你们要知道,你二人乃是守门之人,虽职位不高,但却是门面所在,若是失了礼数,染了污垢,岂不是脏了我广源斋的脸面?” 那位白发老者有些不忿的说道,语气严厉,面色却平和,显然为人世故,早已喜怒不言于色。 待二人恭恭敬敬的将老者请进门庭后,左边的守卫才叹气道: “我说这于先生总是对什么条条框框,规规矩矩,定的如此森严,真让人喘不过气来啊!” “诶!谁说不是呢,但是先生受斋主器重,在这涪陵城中可谓是万人敬重,我等还是不要在背后嚼舌根了,以免被小人听了去,到时候,这油水颇多的职位没了事小,前程毁了可就完了啊!” 右边的守卫好言劝解到。 二人交谈一番后显然是知道后果,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言。 广源斋乃是涪陵城中最为显赫的一所拍卖行,各类物饰古玩的鉴赏可谓颇为权威。 清晨的斎院,显然同街道上的行人一样,显得有些匆忙,丫鬟婢女来来往往,有花前浇水,有擦桌拭凳,亦有早点烹饪,虽然丫鬟仆役颇多,但并不显的如何拥挤,只因这院子着实有些太大,鹅卵石铺成的地面蜿蜒曲折,一眼望去甚至不见尽头,也可以说是太过奢侈。 在这草木花树争奇斗艳的大院中,有一处似是人工开凿的小溪,溪中涓涓流水清澈见底,不时有鱼儿跃起,溅出阵阵水花,将溪水两旁的珍品花草滋润浇灌。 溪水旁还有一处凉亭,此时清晨的曦光照耀在凉亭的顶部,凉亭散发出五彩斑斓的炫目光晕,这凉亭竟是用极为奢侈的琉璃玉雕凿而成,巧夺天工的技艺仿佛浑然天成,琉璃顶下方是几根碧绿色的圆柱,用以支撑稳固。 凉亭下有一位白衣飘飘的儒雅男子半卧与庭凳之上,手中捧着一卷“奇闻鉴宝录”正在细细品读,男子眉清目秀,肌肤白皙,身材修长,虽不至面如冠玉,但也算得上颇有文人雅士之风。 “阁主,安!” 于先生此时顺着鹅暖石道走至溪水旁的亭前,对着男子施了一礼,这礼数如锤似刀,凿凿有力,方寸分明,可谓是精准无误。 “呵呵,于先生来了!” 白衣男子微笑着和这“于文渊”打着招呼,随后收起书卷端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于文渊坐下。 于文渊连坐下时也称得上一板一眼,将裙摆收起,双腿站定缓缓坐下,随后对着男子说道:“于某前些天派去尾随那和尚的“盗雀”不知怎地,直至今日竟无任何回报,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于先生过虑了,虽说那和尚有些本事,能击杀仙门旗下三品金丹的道济长老,但就算如此,盗雀虽然修为不及此人,但一手隐匿逃遁的术法,怕是五品金丹修士,都无法望其项背的,于先生可在等些时日。” “也罢!既然阁主有把握,我便不再多虑了。” 随后二人便谈起了斋中的一些琐事。 ...... 涪陵城外一处破庙中,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眉眼间有些奸滑之人面色发青的倒在了破旧佛系的脚下,似是中了剧毒,只见他手中还拿着一根粗壮的铁链,而铁链的末端,空无一物! 青山,是的就是青山,涪陵城外大大小小山林不计其数,大多数并无名称,但却富足,山中树木茂密,野兽繁多,清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零零散散的洒落在一只正在吃草的兔子身上,灰色的皮毛上被阳光照耀的油光水滑,地上郁郁葱葱的花草,也被忽然刮起的山风吹的左右摇摆。 那体型娇小的兔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危及一般,继续啃食这地上的绿草,就在这兔子快要吃饱之际,一个黑影从后方的树木中快速的窜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兔子的身体,任由对子如何挣扎扭动,他那双如同铁钳一般的小手,都纹丝不动,只见此人身材干瘦,蓬头垢面,面色苍白的如同一方纸张一般,赤裸的身体上道道抓痕以及利刃所伤的印记,深浅不一,却都是那样清晰可见。 那是一个少年,一个仿佛修罗般的少年,目光中没有一丝对这世间生物的怜悯之情,有的只有吃下去,活下来的绝望感。 只见他娴熟的用一块磨至菱角分明的石块,迅速的将兔皮从后腿处割开,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此类事情他做了不下千百遍一样,此人正是被那黑影掠至庙宇的少年。 在他身上,看不出任何人类的特质,但偏偏他就是个人! 第六章 茹毛饮血 涪陵城外山川溪流数不胜数,也因城中人口流动的原因,导致周边山林大多有零散猎户,驻于山脚处,说是靠山吃山,实则只是为了肆意狩猎。 这行当自然是油水颇多的,山中树木茂密,野兽繁多,虽也有险,但大多数猎户身怀技艺,群居山脚,白日进山,太阳落山之前必定撤回,在保证安全的同时自然也是衣食无忧的。 此时,在群山环聚的涪陵城外有些距离之处,有一座并不算富饶的青山,这山虽然树木茂密但其中野兽却是异常的凶猛,故而也并无多少猎户寄于山脚处,而这处青山就在前些天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 清晨的阳光,穿透了云层却穿不透这茂密的树木,只洒下斑斑亮点,山林间如同猿猴般灵活矫健的身姿,抓着树木的枝干在空中穿越飞行,那少年全身裹着黑红色的血痂,面色阴冷,双目锐利至极,在树木间飞荡的同时,目光迅速的扫视着周围树木间的空隙,那是只有在多年狩猎野兽的猎户眼中才能出现的目光。 少年经过多日茹毛饮血的日子,现如今干瘦的身躯,已然显得有些健硕,飞荡间臂膀用力时,其上的肌肉总是微微隆起,他机械式的重复抓着一根又一根树木的枝叶,面色沉稳如一潭死水。 没过一会,前方灌木丛中传出了轻微的响动,少年右耳微微抖动,一跃而下,动作轻柔,落地时,身体本能的在地面上翻滚一圈,随后站起弓腰,缓缓向着前方的灌木丛走去,小小的躯体,如同一个猎豹般,敏锐而危险。 就在他即将凑近时,一个黑影从灌木丛中飞突而出,那是一匹半人高的野狼,两排带血的利齿,朝着少年纤细的脖颈处狠狠咬下,须臾之间,那少年早已弓起的身姿猛然跃起三米来高,这少年的爆发力竟恐怖如斯。 在这光线不足的深山中,那匹野狼双目中泛起的似是一种极其深邃的幽蓝目光,看着不远处那落地的猎物,那野狼全身如同钢针般的鬃毛立了起来,森然的白牙处,向下淌着一滴滴唾液,嘴中也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 显然,面前这个人类激怒了这凶猛的野兽。 少年同样以阴冷的目光盯着那匹野狼,更准确的说,是盯着那野狼的脖颈处,他知道,杀死敌人最快的方法,便是咬碎对方的颈部,人是如此,兽也是如此。 一人一兽目光相交,死死盯着对方,它们是那样的相似,同样危险的目光,同样弓起的身子。 就在那匹高大的野狼即将安耐不住之际,粗重的喘息声,从灌木丛的后方,传了出来。 “有人吗?救命啊!” 那野狼下意识的想回过头去,就在这一瞬间少年猛然暴起,以极快的速度蓄势而发,霎时间那野狼只觉得脖颈处凉凉的,有些麻痒。 “吼!!!” 疼痛感让它忍不住的嘶吼起来,霎时间鸟起群飞,就连一些周边的小动物都被惊得四处逃窜。 野狼的本能促使它用力将身体猛甩,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少年齿下传来,那是野狼甩动身体带来的剧烈抖动,很显然,就算野性十足的他,也免不了被这股巨力甩飞而出。 “砰!” 一声闷响从后背传来,那是一颗粗大的树干。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夹杂着碎肉从口中喷吐而出,有些是自己的,而有些是他刚才从那野狼后脖颈处咬拽下来的,这些天虽然经常与林中猛兽厮杀,但今天这匹野狼是在太大,就算比起人类壮汉也只是堪堪矮了半个头而已。 就在少年渐渐萌生退意之际,那野狼后背处灌木丛中,有人爬了出来,只见此人年岁不大,约莫四十来岁,正值壮年,身形壮硕,正透过灌木丛望向这边,只见他右边小腿上有一大块缺口,缺口处,腥红的碎肉,正向着地面流出鲜红的血液,男子似乎因失血过多,面色异常的苍白,说话时也是喘息不止。 少年看着眼前之人,他并不在乎那人的死活,已然准备凭借自己迅捷的身法,逃离此地,就在他刚要挥手甩出一捧从地面上抓起的土灰时,右眼的余光偶然扫到那猎户腰间的一把柴刀,那是一柄略带锈迹的柴刀,刀身通体漆黑,分不清是铁还是锈。 顿时思绪如泉水般涌了出来,也许... “吼!!!” 野狼猛的从地面跃起,挥动带血的利爪冲着少年面部而来。 “小心!” 猎户大惊大声呼道。 少年看着离自面部不到三寸的锋利狼爪,罕见的轻笑了一声,右手抓起方才倒地拾起的那捧碎土,对着狼头便撒了出去,顺势右臂挡住了那迎面而来的狼爪。 顿时,纷纷扬扬的泥土夹杂着碎石一并将那体型巨大的野狼,眼耳口鼻呛了个正着。 当然,少年也并不好受,此时右臂一块肉被那无比尖锐的利爪撕裂而去,血流如注,他并不在意,这些天身上所受的伤,比这严重的多的都没有让他小小脸庞上,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皱眉的迹象。 是的,这些事情他早已习惯了,习惯是种很可怕的生物本能,对兽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就在野狼在地上翻滚不止,想要将目中的碎石以及沙泥清理干净时。 那少年动了,还是那样的电光火石,还是那样的精准无误,这便是生死之间磨砺出来的本能。 要么生...要么死! 这也是他还活着的原因。 就在猎户看的有些发愣的同时,一只瘦小的小手紧紧握住了他腰间的那把柴刀,猛然抽出,迅速折返。 只见他有些笨拙的用刀口,向着野狼的颈部砸去。 是的,他从未用过刀,但他见人用过,这已经足够了。 那年....他十岁! ...... 金刚山上有一座名为仙峰寺的寺庙,那寺院悬于天际,不惹凡尘,整体建筑碧瓦鎏金,规模宏阔,以及那高耸且巨大的山门,仿佛要冲破云端,与天争锋,寺庙周身泛着微微的金色光芒,显得宝相威严,似有漫天神佛所庇护。 山门下有数千阶梯,最下方一阶旁,有一座石碑,其上赫然写着“凡人免进”四个金闪闪大字。 山道上有一孤影,拾级而上,踏步前行,走的很缓慢,似乎每一阶都有一股巨大的压力,迫使其停下脚步,而那孤影下方已有数百台阶,若是不慎跌落,必死无疑,只见其面部丑陋,头顶圆润,上身赤裸,手中握着不知是佛珠还是什么的物件,此人正是那以道人自居的“恶和尚”, 第七章 茅草屋里的猎户 那是一条绵长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水中的“鱼虾蟹蚌”不仅肥美,而且鲜活,贯穿了无数座青山,同时也养活了无数依山而居的人们。 云秀和往常一样,用一双稚嫩纤细的小手,捧着打水的木桶,一步步的向着不远处的小溪走去,这座山脚下仅有五家猎户,毕竟这山中野兽很是凶猛。 八岁的云秀已经可以帮父亲做很多事情了,如打水抓鱼,做饭洗衣,奇怪的是就连精细的女红她也是做得有模有样,活脱脱像个“小大人”。 然而,这在外人看来却是非常奇怪,毕竟她是个瞎子,一个自打生下来就瞎了的小女孩,却能做到连正常小孩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自然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异类”这便是大家对这女孩的印象。 “喂,瞎子又来帮云叔打水啊?” 溪水边正在嬉戏打闹的几位与云秀年龄相仿的孩童中,一位干瘦的像只狒狒模样的孩子,带着讥笑的语气对着云秀说道,但小姑娘似乎早已经习惯别人这样叫自己,丝毫不在意的点了点头,如果不是那白皙小脸上的一双似乎只有眼白的双目,想必小姑娘定是十分讨人喜欢的。 云秀自顾自的用水瓢一瓢一瓢的盛着水,模样很是乖巧,小脸上挂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轻轻滑过她长长的睫毛滴落下来,以她那双柔弱的臂膀,这样重复盛水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了。 “虎子哥,要不咱们帮帮她吧?” 溪水对面那群孩子中,一名唤作赵权的瘦弱少年对着一位胖子提议到。 “我说,你小子不会看上这怪胎了吧?你要知道我爹现在还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里,完全是因为这怪胎的娘害的,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那位绰号虎子的小胖子似乎是这群孩子中的“扛把子”,厉声对着赵权警告道。 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于小姑娘来说却是听得真切,然而她早已经习惯了他们几个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待木桶装满水,便准备背起木桶回家去。 “咚嘭!” 刚刚转过身的云秀,正吃力的将木桶上的绳子背上肩头,突然后方传来一声水花炸开的巨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全身上下都湿透的冰冷感,此时天气不算炎热,她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透,自然有些羞恼,白皙的小脸涨的通红,但又不敢怎么样,只能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便背着木桶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着。 “嘿嘿,这瞎子要不是有个好爹,早就饿死了,我娘还说向她学学,要我也把眼睛弄瞎吗?” 虎子对那娇小柔弱的背影讥讽到,言语间有些不忿。 身后四人除了赵权外,目光中都有些厌恶看着渐渐远去的小女孩。 ....... 路程并不算远,但小云秀回到家时,夕阳已然下沉,晚霞将金灿灿的暮色编成了一幕金纱,铺盖到大地上。 那是一处有着五所茅草屋的山脚下,五所草屋距离并不算紧凑,零零散散的坐落在这处山脚下,就在小云秀刚刚放下水桶,准备推门时,屋内传出了熟悉的女声。 “这事我还得问问云秀是咋想的。” 云秀听到屋内传来她爹那低沉的声音,有些错愕。 “父母之命她敢不听?大哥你就是太惯着这孩子了” 程虎他娘怎么这时候来了?,云秀心中有些疑惑,绣眉微紧,有些不解又有些害怕。 “孩子她娘走的早,这孩子的眼睛又天生有疾,你让我如何一句话便决定她的终生大事?自然要与云秀商讨的,弟妹你无需多言了。” 门后的苗顶天,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怒的说道。 小云秀有些慌张的握紧的小手,呆立原地,显得那样无助与不知所措,心中有些害怕,虽然她年纪幼小,但云秀早已经知道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便要嫁人,她不喜欢虎子,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讨厌,想到之前虎子的种种劣迹她有些急了。 她很难过,心想:“虎子他娘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来说媒了?”带着种种疑惑与不解,她侧耳倾听,生怕漏了一个字。 “大哥,听说前些天你进山出来时,背着一头狼王吧?” “你听谁说的?” 苗顶天冲着她呵斥道。 “至于是谁告诉我的大哥就不必知道了,我们居于此地已有十几年了,每当有猎物都是大家分之,大哥此次私藏倒是有些过分了。” 贾玉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般的说道。 “哼,我说过这狼王不是我猎的,是一位朋友暂放在我这,你若不信,大可向我几位兄弟告我一状,又有何惧?” “哎呀,爹生气了”小云秀心中暗道。 “不是小妹信不过大哥,毕竟狼王太过珍贵,想必大哥也是晓得的,不如过几天大家伙聚一聚,将狼王展示一番,到时候大哥像众人说明缘由?” “你在威胁我?” 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云秀一颗心,砰砰直跳,很是紧张,之前心中嫁人的阴霾,也被此刻的紧张气氛压的死死的,秀拳紧握,贴门的娇小身躯,不敢有一丝抖动,生怕惊扰了二人。 “弟妹,请吧!” “我看大哥还是考虑考虑云秀那丫头的事情吧,如果大哥同意,我们自然就是一家人了!” 贾玉声音中带着些矫揉造作的语气。 “哦?弟妹觉得我们现在不是一家人?” 秒顶天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抖,似是被触动了什么。 “既然大哥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那小妹便不再打扰了,我很期待其他几位哥哥知道大哥这里有匹狼王,他们会怎么想,小妹告辞!” “呀!不好。” 小云秀赶紧转身躲到茅屋旁边,直到贾玉的身影渐渐走远才装模作样的从地上抱起打水的木桶,重重的放下。 “爹!我回来了,累死我了,今天可要把您的二锅头给女儿来上两口呀。” 吱吖一声,她熟练的推开木门,小脸儿上的汗珠,因为微风的关系,早已所剩无几,搭配上她重重的喘息声有些违和。 “我说爹,谁惹你生气了,怎么呼吸这么粗重啊?” 小云秀小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 “死丫头还装呢?” 一双强有力的手接过木桶,顺手在她那白皙的小脸上捏了一把,黑乎乎的手指印像印章一般盖在了上面。 第八章 他与她 “从今天开始,你的命便是蜃族的,你的血自然也不再属于你自己。” “来人,将他的嘴撬开,每天往里面灌食,让他给我狠狠的吃!” “父王,你看那个怪物,像不像一条吃屎的狗?哈哈哈!” 往日的一切,如同一张蜘蛛的罗网,时时刻刻的侵略,蚕食着他内心中最后的一丝人性.... “哎,可怜的孩子,要是一生下来就死了,那该多好啊!”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幻岛的薪王,你的任务..不,你的生命,便是去旱地传火。” “孩子,活下去,这片岛屿容不下你,你便去外面,问问那片天地,若是那天地,也容不下你...” 那一幅幅令他憎恶的人脸,一句句或清晰或模糊的歹毒的话语。 “啊!!!” 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声,惊起了一群飞鸟,也惊动了些许猛兽,只不过那些猛兽似乎早已习惯,翻了个身便继续睡去。 疼痛感,彻底将他拽回了现世,腰间露出的森然白骨,白骨上挂着些许刚长出的肉芽,早已开劈的指甲,上面正挂着一丝丝腥红的嫩肉,那是睡梦中本能的抓挠。 不知道究竟昏睡了多久,他抬头瞅了一眼高挂在天空中的烈日,冷冽的目光中罕见的出现了一次差异,细细回想,昨夜外出觅食,被三只巨大的黑熊所围,在他强势击杀了一头公熊之后,两头母熊发了疯般的疯狂夹击,在二熊左右互搏之下,自己似乎被撕碎开来,紧接着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呆呆看着那轮太阳,有些恍如隔世,那种身体撕裂的痛楚,刻骨入髓,又怎能是假? 这是一处树木茂密之地,一颗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就连阳光也只能透下极少,他用细细的嗅着空气中残留了那种腥甜的味道,毫无疑问,那是极重的血腥味。从他记事起,便在与各种野兽上演着食物与猎手的戏码,每当生死存亡之际,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无形的大手,掌控着他的生命,死亡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奢侈。 多日以来,随着他不停的狩猎以及被猎,山中的地形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算的上驾轻就熟,白天的山林很静,就连鸟叫虫鸣都似乎收敛了不少,在密林中穿行偶尔有枝叶刮擦,身上有些早已结痂的伤口处,时不时的便会被那长满倒刺的荆棘割裂开来,干瘦的身躯有些踉跄的走着,走了大约半顿饭的功夫,一匹瀑布,从天际的云端,直坠而下,纷纷洒洒的白色水花在下方那座水潭表面处砰然炸开,夹杂着太阳的光晕,架起一座七彩斑斓的桥,当地人将此处唤作虹桥。 此处乃是两座山的连接处,瀑布从邻山坠下,在此处绽开。 他走到瀑布旁一座不知何人建起的茅草屋前,用力的推开了木门,双目一闭,直挺挺的栽倒了进去。 ...... ...... 天清云淡,和煦的太阳悬于没有一片云朵的晴空之上,有些闷热,所幸在着依山而建的山脚下,不时便会刮起一阵阵舒爽的狂风,凌厉的劲风吹过苗猎户健硕的体魄,他赤裸着上身,露出一块块如同山峦般起伏的肌肉,云秀这丫头似乎早已习惯卧在爹爹的膝上,这一大一小此时正在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下乘着凉,丫头平日里就比较乖巧,但自从昨天贾玉来了之后,虽然表面上还是那个如同百灵鸟般的活泼姑娘,但苗顶天看得出来,自己这宝贝女儿似乎有了些心事。 “丫头啊,你可知道,前些天你爹爹我,上山差点回不来了?” 苗顶天闲散的抱着云秀坐着一块圆润的石墩,对着膝上的云秀,一脸嬉笑的说道。 没成想,这丫头丝毫不以为意,语气中充斥着极度的不信任,还顺带着歪着小脑袋有模有样的撇了苗顶天一眼,那模样嗔怪极了。 “爹,你可别骗我,咱们这里就属你本事最大,连三叔也是比不过你的,山里的老虎你都不怕,难不成还有比老虎还厉害的野兽吗?” “那是....狼王” 感受着怀中丫头那微微一颤的娇小身躯,苗顶天却笑了起来,摸了摸云秀的小脑袋,开玩笑的说道:“嘿,你爹我虽然厉害,但也架不住那头传说中活了几百年,快成精的狼王啊,不过老天待咱爷俩不薄,硬是让我遇到了救我一命的贵人。” “什么贵人呀爹,是在山里吗?长什么样子,是二叔说的故事里面的野人吗?” 小云秀咿咿呀呀一个接着一个问题,转瞬即逝的担忧,着实让他这个爹,有些哭笑不得。 “丫头啊,你这几天帮我那贵人缝制几件衣物,你看怎么样?就用我之前带回来的狼王的皮毛。” 苗顶天突然有些惆怅的望着远处的几座茅屋,叹声说道。 “好哇,爹,你知道云秀我最喜欢做女红了,我虽然年纪不大,但云秀的女红可是远近闻名的,这不,前几天二叔想找我帮我二姨做件衣服,都被我以最近爹你总上山,家中要忙给推脱掉了” 云秀用那双白皙的小手拍了拍瘦小的胸脯,示意自己肯定没问题,随后小脑袋,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生怕爹不相信自己。 苗顶天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个铁塔般的汉子,做事总是雷厉风行,丝毫没有优柔寡断的性格,但是谁都知道,只有和云秀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父亲罢了。 “嗯嘛,我家云秀最懂事了” 云顶天在云秀粉嫩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 稚嫩的粉拳连续的击打在苗顶天坚实的胸膛上,云秀有些羞红了小脸,嗲怪的说道:“咦!!!我都这么大了,爹爹你好恶心啊。” ..... 山的深处,有一座被当地猎户唤作虹桥的深潭,在潭水旁却盖起了一座精致的茅草屋,屋子的结构赫然与苗猎户的那座草屋如出一辙,但从屋子的用料与厚实的枯草可以看出,这草屋显然是有心之人所建,这山中的草屋,自然是被那孩子,从那匹狼王口中救下的苗猎户所筑。 此时,郁郁葱葱的深山里,刮起了阵阵清风,这风吹的树木摇曳,吹的野兽嘶鸣,也将那茅屋门前的一柄锈刀,吹拂的落下了几片,铁锈残片,露出一丝凌厉的白芒。 屋内并无任何杂物以及日常用品,有的仅仅是各式各样的兽皮兽骨,以及一些残存的碎肉,那少年卷曲在木质的门口,双眼闭合,呼吸均匀,显然是正在安睡,只是有些奇异的是脖颈处有一颗用纤细锦绳所挂起的玉质吊坠,那坠子呈黑紫色,通体椭圆,并无棱角,圆润光滑,玉坠中,有着带光晕的璀璨斑点,少年呼吸的同时,那坠子里,仿佛黑夜中星辰的斑点,也同时闪耀与熄灭,显得颇为神奇。 这坠子真是他当时从恶和尚腰间咬下的那块玉坠,多日前他见那苗猎户脖颈处,挂了一块玉石,便有模学样的,将自己当初丢弃在山中的玉坠找了回来,挂在了脖颈处。 第九章 讨一个公道 清晨的泥土与草木,总是比其他时段的湿润许多,特别是金刚山的山道处,一条条粗壮的绿色藤条,如同扶手一般,缠绕在螺旋状的山道岩壁,山道有些陡峭,但却足以容纳三人并肩而行,窄而细的山道上,也同样长满了稀疏的青草。 从高处向下观望,山道上那密密麻麻的黑色小点,如同成群结队的蚂蚁,缓缓前移。只不过熟悉此地的人都知道,清晨的金刚山道上,一波接着一波的虔诚信徒,那是自然之理,若是哪一天,山道上没有了“三人成列”的三拜九叩之人,那才是古往今来的一大怪事! 只见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或富贵缠身,或权覆一方,或寒酸残疾,众人的视线皆聚集在天空中漂浮的那座被佛光环绕的寺庙,目光中除了向往与忠诚,再无其它,那,便是千古第一寺。 “金刚山——仙峰寺” 山道的尽头有一处巨大的佛像,那是仙峰寺中的无上至高佛,名为“普世。” 佛像高三千余丈,由大周皇族以举国之财力,熔铸黄金万万两,打造而成。 佛像脚下有一处“奉香檀”专为世俗凡人所设,香檀前方有三片蒲团,供人跪拜所用。 令人奇怪的是,佛像的后方,同样有着一处道路,更为准确的说,那是一座直通天际,看不到尽头的阶梯,但阶梯下方赫然屹立着一块古朴的石碑,其上明晃晃的大字: “步天阶——凡人止步” 这石碑上的字迹有些奇异,与其说是刀雕斧凿,却更像是有人用手指,硬生生的扣挖而出。 佛像处,有教徒对着后方的步天阶望了望,忽然有人惊呼出声,指着直入云端的阶梯,呼道: “你们看啊!那是什么” 数百层阶梯之上,有一人影,竭力前行,虽然每一步都酝酿许久,却也算拾级而上,步步登梯。 百阶之上狂风凌冽,飞雪袭人,空气已经稀薄到十不存一,和尚的汗顺着他身体上每一寸肌肤流淌下来,打颤的双腿显然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的趋势,耳边除了呼啸而过的狂风,再无其他。 只见他周身镀起一层淡淡的辉光,右手拨弄这一串紫檀念珠,目光看着还有百阶的天梯,有些倔强,尽管如今的他,脚步尽显虚浮,双目满是血丝,似乎下一个瞬间,他便会从这青天之下厚土之上,急坠而下,身死道消,但他心中的那股怨气始终支撑着他,支撑着这具早已力竭的身躯。 就在下方人群聚集之时,一道有些嚣张跋扈的声音从人群的后方,对着天阶之上狂放不羁的喝道: “这老东西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步天阶也是你这金丹中期能来的地方?” 那人身着一裘火红色的大袄,领口处那充满野性的红色鬃毛,将那张同样狂放的脸庞承托的更为的嚣张。 “起开!” 走在他前面是一位穿着富贵的家奴,嚣张跋扈的冲着人堆中的一位妇人推搡着,那位妇人手中正牵着一个幼童,突然被后方传来的力道推了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哇呜,你打我娘干嘛?坏人!” 那位幼童看着娘亲被人推倒在地,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依偎在妇人的怀中,嚎啕大哭。 这声哭闹声瞬间便把周围的信众的目光给“揪”了过来,纷纷对家奴指指点点,似乎是有些不平,但谁也不敢上前做那出头鸟。 跋扈家奴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千夫所指,丝毫不以为意,还不停的对着面前之人叫嚣道:“今日我家少爷年满一十六岁,前来登天阶尽成人之礼节,我看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管我”百造阁”的事? 此言一出,四下皆寂,方才起哄,怒斥的言语,瞬间被这句百造阁,给镇了下去,可见其分量之重。 “这位公子,我家孩子不懂事,冲撞了你家下人,还请大人大量宽恕这孩子” 妇人看似言语温和,没有因为之前被撞,生出怨怼之意,但明白人都知道,话中有些责怪面前这位公子没有管好自己的奴才。 果然! 那位家奴起初并没有明白其中意思,只是冷眼旁观,待得周遭人群中传出了一丝微弱的嬉笑,才回过味来。 怒意难遏的他二话不说,作势便要抽出腰间缠绕的皮鞭冲着妇人的脸庞抽打下去,这实打实的一鞭,看力道已然卯足了劲,若是落实了,定然是皮开肉绽,毁人容貌,不可谓不恶毒。 “小薇,住手!” 走在后面的那位身着火红大袄的方脸少年呵斥道。 只是此时名为小薇的家奴,早已被周遭人的讥讽冲昏了头脑,哪里听的进自己主人的话? 就在皮鞭伴随着破空声即将抽打在妇人脸上之时,一直断臂带着血液飞到了家奴的面前,先是错愕,然后惊恐,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整个仙峰寺山山道处。 只见那位方脸少年单手做劈砍的手刀势,下落处正好在那家奴的断臂下方。 “你可知错?” 少年神情冷漠的对着面前惊恐的家奴问道。 “小薇知错了,知错了,不该仗着家主威望在外生事,小薇不敢了,求公子饶了小薇这条贱命吧!” 家奴捂着断臂惊恐的对着面前这位年岁不大的少年,练练叩首道,目光中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再无其他... “这几年下来,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想不到这么不堪用,你可知你错的不是在外嚣张跋扈,也不是欺凌妇幼,而是我叫你住手,你不住手,那我只好替你住手了。” “我百造阁在外行事,就算家中的一条狗咬死了县令,那也只能怪那县令惹恼了我家中的畜生,你可懂?” “罢了,回去之后你自己去傀人阁,领受刑法吧。” 那家奴听到少年对着自己说出这几番话后,尤其是听到“魁人阁”三字之时,竟如遭雷击,一张惨白的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都消失殆尽。 “小薇把我的弓拿来。” 少年也不理方才的妇人与杵立当场的家奴,自顾自的走向天阶下方,对着身后呆立的家奴轻声说道,虽声微,但令重。 家奴听到后再也顾不得自己那血流如注的断臂处,几个跨步便单手拖着一柄似乎是木头做的弓,呈给少年。 那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支造型奇特的箭支,双臂猛然发力,拉弓搭箭,目光紧盯着百级之上的那个人影,那似乎是木质的弓被拉成了半月形,弓弦上传出的那吱吱作响的声音,让四周的众人听的有些头皮发麻。 “弱鸡,你也挡了老子的路,给老子滚下来” 声未绝,箭已尽。 如破晓的曦光,锐利的将厚厚的云层割裂开一条细小的间隙。 上方早已显得力竭的和尚,感受着后方那如同死神的尖刀一般的箭矢,竟然露出了久违的兴奋神情,只是,那神情也显得那样的凝重。 那是一串残缺的念珠,他用力的拨出一颗念珠,握在右手中,青筋暴起,皮肤通红,双目紧盯着下方,就在下方传出惊呼声的同时,一声锐利的破空声对着和尚便穿透而去,那是极其可怕的一箭,虽然那和尚的拳头也同样可怕,只不过在那少年看来,那软弱无力的拳头对上自己的那一箭,无疑是蚍蜉撼树。 “贫道要讨一个公道!!!” 那是一声暴呵... 如同猛虎出闸的一拳,与那支如流星一般可怕的箭矢碰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