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者得长生》 1.爬仙山 怪石嶙峋的山间，一个身穿绸缎，戴玉披金的矮胖少年正喘着粗气，手脚并用着斜挂在陡坡峭壁之上。 他身上的缎面衣裳已经豁了好几个大口子，左边的衣袖更是几乎整个耷拉着套在手臂上，摇摇欲坠；头上那支分明已经缺失了一截的碧玉簪子，勉强盘在他散乱的发间，单薄脆弱看着随时都有可能再缺一角。 虽然身形狼狈，但好在少年的精气神还算是不错，气息乱了一些，却还有力气骂骂咧咧。 “就这点钱……还想……想要耽误小爷我修仙……简直是愚昧！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个寒酸的修仙门派，等我……我登了峰，拜了师，一定……我一定喊老爹赞助，连个路都修不起！磕碜……” 骂着骂着，少年再一次没忍住，眼神向下匆匆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 人总是喜欢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脚下的深渊与雾霭让他觉得一阵恍惚。 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再缓缓吐出。 少年停顿了片刻，突然故作潇洒地轻啐了一口，而后眯了眯眼艰难地仰起头，往上依旧是不见前路的陡峰和遥不可及的云雾。 还真是，进退维谷啊…… 在一开始选了这个陡崖往上攀登的时候，他觉得那些缠在山崖间的流云离得似乎也不算远，但等他真的开始攀登之后不论他如何努力往上，那些云雾就仿佛是在跟着他一起移动一般，可望却始终不可及。 都已经不记得，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攀登的，时间在虚虚实实之间早已失去了真实感。 但是，少年依旧坚持着！ 有一些既成的事实，告诉他这面峭壁是不同的。 完全不同！ 从开始攀登到刚刚结束的三次幻境，让他坚信这一次他攀登的肯定就是传说中的“登仙峰” 少年离家寻仙山已经半年多了。 哪怕就是在这一片的群山当中，他都已经爬过好几个山头。 之前的每一次虽然险要，但却平平无奇，丝毫看不到一点超脱了凡世的痕迹。 唯独这一次，他在攀登这面山崖的时候，出现了超乎他以往所有凡俗认知的幻境！ 大概是在他攀上这面崖壁的第五个时辰，少年经历了第一次幻境。 上一秒他还在陡崖上挣扎，下一秒就回到了他金碧辉煌的家中。 这一切变化仿佛是从天而降，但转念一想当时的他却又觉得正该如此。 几乎是在念头动起的瞬间。 他记忆中市侩无比的老爹，就哭得鼻涕眼泪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把抱住他就说要把自己全部的家当传给他，只求他不再起劳什子的修仙念头，安安稳稳当个富可敌数国的富不知道多少代；他娘也一改往日的花枝招展，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嚎着喊他：“老儿子，心肝宝贝……”，还说她再也不乱花钱，全部都要留给他挥霍。 说实在的，面对这样的情景他很为难，毕竟他八岁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继承他爹的财富，顺便改造他败家的老娘，自己逍遥富贵一辈子。 只是这个质朴的志向，在他遇到那个算命老瞎子，并从老瞎子口中得知到这个世上还有仙人的时候，完全变了！ 从那之后，八岁的他开始惶惶不可终日，直到又一次遇到那个老瞎子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和穷比起来，他更怕死！ 想到这里，少年突然就释然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寻仙路，想起了自己的登山难，想起来他最深最真的心之所往。 于是，就如同半年前毅然离家出走决定去找老瞎子口中的仙山一样，他再一次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幻境当中老爹老娘的挽留。 最终，走出了第一重的幻境。 回到峭壁上的时候，平凡了十年的少年才惊觉原来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仙山上的仙人来考验他的神仙戏法！ 这样的认知，不仅没有打消少年的积极性，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有幻境考验不正说明了他没有找错仙山吗！ 当即他便踌躇满志地嗑了一颗重金从老瞎子手里买到的丹药，继续向上攀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少年遇到了第二重的幻境，这一次的考验对少年来说比上一次简单了不少。 在幻境当中他遇到了形形色-色，年龄各不相同的环肥燕瘦，她们个个都堪称是成鱼落雁，闭月羞花。 美人神色各异。 或含羞带怯，或英姿飒爽，又或是温婉娴雅。 各有各自的滋味，但每一个都说要嫁给他。 然而尚未开窍的少年，对于这种莺莺燕燕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觉得这些红粉骷髅分明就是想要分他的家产！ 自己又岂能如她们所愿！ 于是少年毫不犹豫一一拒绝，以比上一个幻境快了不止一倍的速度，通过了第二重的幻境，而这当中绝大多数的时间还是用在了“一一拒绝”这个过程上。 这一次幻境结束之后，少年很快就迎来了他的第三重，也是最让他嗤之以鼻的幻境考验。 他进到了一下狭小的山洞，逼仄的空间内堆满了各式金银珠宝，面对如此巨额的财富少年的心中毫无波澜，只有一丝丝的疑惑，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突破这个幻境。 就在他疑惑之际有个难辨男女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要你现在选择回头，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去，你就可以从这里面带走一半的财富。” 少年听闻当即叉腰“哈……哈……哈……”大笑三声，眼神一下子就戏谑了起来，十分嚣张地回答道：“只要你现在给小爷放到峰顶上，小爷奉上这里财富的两倍！” 作为一个重小泡在金银珠宝，珍粹玛瑙中的富家少爷，少年最看不起的就是，钱！ 少年话音落下的瞬间，幻境消散，他又重新挂在了崖壁上。 这也就是少年为什么会吐槽修仙门派“磕碜”的原因。 但吐槽归吐槽，该爬的还是要爬，稍事休息了片刻之后，少年便又开始新一次的攀登。 只是这一次，他的动作比之前明显要缓慢了不少。 一米，五米，十米，三十米…… 山崖变得越来越陡，最近的几米甚至已经不是垂直那么简单了，崖体开始往外倾斜突出，少年紧贴着崖体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了向后仰倒的趋势，能够借力的地方越来越少。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每一次伸手挪腿都要思考良久，稍有计算不测，便会面临掉入深渊的危机。 这个过程太过艰难。 渐渐地不论是少年的体力还是精神状态，都几近极限。 可前路却依旧漫漫…… 少年默默叹了一声，艰难地从脖子上挂着的药瓶里叼出了一颗丹药。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在高耸入云的崖壁上几乎耗尽了少年最后的体力。 好在丹药入口即化，转瞬之间就化作一股暖流，从喉管流向了少年胸腔随后迅速地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 体力在快速恢复，连带着少年的脑子也清明了不少，但是他的心情却开始沉重了起来。 当初他从算命老瞎子手里买到了六颗就连老瞎子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丹药。 在老黄身上试验用掉了一颗，他自己现在吃了两颗，脖子上还挂着三颗，看似还充足，但是他现在是在千米高的崖壁之上，他得给自己留好后路。 “只剩三颗药了，再爬不上，就该放弃原路返回了……”，少年默默念叨，心中苦涩无比。 “明明是求仙长生，长生求不着，还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就太蠢了。” “下一次……下一次体力透支之前再不成功，小爷吃了药，就原路返回，从此天高水长，再也爬仙山找仙人了，安安心心当个生活枯燥且乏味的败家子！” 少年动了动脖子，深吸一口气，随后左脚脚下发力一蹬的同时，颤巍巍地再一次伸出了他的右手，在他的右手边不远处有一小块突出的崖体看上去十分结实，应该能成为下一个可靠的支点。 然而，就在少年的右手即将碰到崖壁那块突起崖体的时候，“哗啦”一声，碎石摩擦的声音惊得少年眼前一黑，脑内空白一片。 失去了支撑的左脚下仿佛坠了千斤的重量，要拉拽着他去往万丈的深渊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少年的双手牢牢地扒住崖体，用尽浑身的力量将双脚固定住，好与深渊的引力相抗衡。 但他到底是肉体凡胎，还是个尚算年幼的肉体凡胎，他能靠着简单的工具和几颗劣质的丹药，在如此险峻的绝命崖壁上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暂时止住了下滑，但是他的双手开始渐渐麻木，好不容易补足的体力正在快速流失着。 呲唰唰……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自己在下滑的声音…… 血肉之骨终究还是战胜不了风化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阙崖壁。 上登仙，下终凡，这难道就是命吗？ 是要死了吗…… 可，我杨聚宝还没有活够啊！ 我想活着，长长久久得活着！ 黢黑的崖体，在眼前开始模糊，隐隐约约间一切好像开始变得通透起来。 杨聚宝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很轻，像雾，也像云，又或者是像风。 意识开始飘散了起来，茫茫一片。 无数的群山孤影在脑海里浮现，有一些他爬过，有一些他看过，还有更多他想象过。 我这是已经掉下去了吗？ 是死了吗？ 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感觉吗？ 果然，我还是喜欢活着。 …… 2.遇仙人 霎那间。 悬崖陡壁在杨聚宝的意识中瞬间消失无踪，群山不见了，云雾不见了，之前所有面对的一切都不见了。 但，他依旧能够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这种感受甚至要比过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晰。 呼吸声，心跳声，还有血液流淌的声音…… 身下似乎是柔软的草地，有植物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气味不断钻进鼻腔之中。 再下一瞬，视线恢复了，霎时映入眼中的是满满的墨蓝色的星辰夜空。 穹苍如盖，大地温泽。 从惊惧张皇到祥和宁静，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仿佛只是一次吐纳之间，杨聚宝觉得自己平和了。 真美啊…… 这是又一次的幻境，还是他其实已经死了？ 罢了，就算是这样死了也不算赖吧…… 葬生在如此的风水宝地之中，勉强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身价了。 “咕……咕噜噜……” 就是，肚子有些饿了，好像很久都没有吃东西了，真奇怪，原来死了是还会觉得饿的吗…… 也不知道老爹老娘，还有他那两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姐姐，会不会四时三节准时准点给他烧钱奉香，奉的也不知是不是最高等的香，自己会不会吃不习惯啊。 果然…… 死得再美好，活着才是最好的。 没见过世面的杨聚宝一时间感慨万千。 就在这时候，一张仙气十足的精致脸蛋，忽然挡住了杨聚宝正在漫游穹苍的视线。 那是一个长相几乎完美的女子，雪肌玉骨，丹唇外朗，明眸善睐，一身简单的碧青色长衫，搭配一支绾发的枯绿木钗，整个人宛若出釉青云。 只是此时那双明眸中，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小胖子你还傻摊着干什么呢？！起来，走了。” 明明漂亮得不像话，一开口却活像个抢地盘的女流氓。 杨聚宝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心中不由疑惑：这是个什么东西，长得不像是人间的，难道是个鬼？又或者是个鬼差？ 但不管是鬼还是鬼差，杨聚宝十分不爽对方的态度！ 这样不耐烦的、轻视的、甚至是嫌弃的态度，让他很自然地就想起了家中经常对他呼来喝去的老娘和长姐。 毕竟从小就坐拥无数财富的他，习惯了被追捧，也只有家里的女人才敢对他如此不恭敬了。 “你挡着我了，这位大姐……” 只一瞬间，杨聚宝就决定以不配合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果然，话音落下得瞬间，那个长得很好的大姐，脸色变了，变得不再是不耐烦、轻视，乃至是嫌弃的了。 … “这位大姐？！”，莫娆错愕惊呼！ 暴击……！ 大姐，两个字如一根尖锐的毒针，猛得刺到了莫娆浑身的神经，她觉得自己的养气功夫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这个称呼，是真的崩！ 双眼冒火地盯着草地上，那个一脸贱相的小胖子。 某一个瞬间，莫娆十分想直接撤回自己的道域，然后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眼睛有病，说话哆嗦的小胖子，直接掉到崖底去。 但最终想了又想，忍了又忍，考虑到这个坏嘴巴的小胖子，大概率是受到她突破筑基时，产生的灵力波动影响，才差点丧命的，莫娆终于还是忍下了动手的冲动。 况且徒添孽障，实非修行之人应行之事。 于是莫娆只能是忍着暴躁，没好气道：“你还不打算起来吗？我的道域可坚持不了太久了。” 但是，摊在草地上的杨聚宝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莫娆一时气郁，从小到大她就没有遇到过这样让人恼火的人。 想了想，她干脆恐吓道：“一旦道域消散，你现在躺着的地方就会立刻变成你刚刚要掉下去的山崖，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第二次，粉身碎骨什么的应该很容易。” 粉身碎骨一出，实属后知后觉的杨聚宝这才懵懵地，有了反应。 虽然没有马上起身，但原本涣散的眼神倒是一下子有了明显的焦距，然后视线直愣愣地落在了莫娆那张精致的脸上。 呆呆傻傻地张了张嘴，好一会才鹦鹉学舌般地重复道：“道域？” 但事实上呢？ 此刻杨聚宝心中有很多的疑惑，但这些疑惑就像是纠缠在一块的乱麻，毫无头绪。 原本思绪飘散的大脑，被莫娆三言两句就搅和得一片空白，实在无法支撑他提出其他聪明一些的问题。 然而，他并没有等到莫娆的解释。 身下的土地开始发出轻微的颤动，有泥土从更深处的土层中被翻出，又覆盖到青草上，零星的泥点飞溅到杨聚宝的脸上，身上。 是地动！ 这一次他身体的反应比思维要快的多。 猛得一个鲤鱼打挺，杨聚宝就从草地上爬了起来，他想象之中应该祥和平整的草地，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满是沟壑与破碎。 “这是什么鬼地方！！”他忍不住提声问道，但唯一能回答他的莫娆却是站在不远处，翻了个白眼，显然不想回答他。 而这一切破碎与融合还在继续，眼前的都只是刚刚开始。 杨聚宝亲眼看着，坚实的土地变成了涌动的土浪，此起彼伏。 更可怕的是，原本缀满星辰的夜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下沉。 分割天地的地平线正在飞快地朝着他冲击而来！ 星空和草地都在崩溃，甚至是在融合！ 千钧一发之际，杨聚宝想起了突然出现的那个“大姐”，她好像是说要带他走！ “走……带我走……大姐……” 杨聚宝无助地搜寻莫娆的身影，好在莫娆此时就悠闲地站在他三步开外的地方。 “啊！啊！啊……这是怎么回事！？你赶紧带我走啊！” 杨聚宝一个箭步冲到莫娆的面前。 而莫娆，面对这样等同于山崩地裂的情况，却是一脸的淡定，甚至还有闲情又翻了个白眼：“我不是说了嘛，道域马上就要散了。” 莫娆的话音刚落下，他们眼前的这一方天地开始急速收拢，转瞬之间天地就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球。 繁星坠落在草地上，泥土混合着青草又从目之所及的远端卷起。 顷刻之间莫娆和杨聚宝就被包裹在了这个天地混杂的大球之中。 “大姐！啊……大姐！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早已方寸大失的杨聚宝，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气人样子，鬼哭狼嚎地只想着要抓住身边的莫娆，此时的莫娆就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啊！ 这转瞬间发生的巨变，对于年幼且平凡的他实在是太大了！ “说最后一次，这是我的道域……” 一直都表现得十分厌烦的莫娆，并没有推开杨聚宝，反而顺手搭上了杨聚宝的肩膀，神情一改之前的轻松和淡定，瞬间变得严正以待起来。 不去理睬小胖子的尖叫，莫娆默默地调整着吐纳。 这是她的道域，天崩地裂的表象本就是她控制之下发生的事情，为的不过是吓唬吓唬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胖子。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是对她真正的考验。 不断收拢的道域里，天与地已经彻底杂糅在了一起，仅剩的空间也缩进到了眼前。 眼看着他们似乎就要被空间挤压到泯灭。 而这就是莫娆等待的时刻。 就是现在！ 几乎没有任何间隔时间，体内蓬勃了不少的灵力，按照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运行轨迹，瞬间向双脚汇聚而去。 莫娆一手捏出法决，一手抓着杨聚宝肉感十足的胳膊。 “灵化清风，虚空踏行！” 她要施展的正是踏虚步。 所谓踏虚步，是少数练气期就能修炼的法术之一，虽然此步法并不能让练气期的修士真正地做到凭虚御风，但短暂的滞空腾挪却是可以的，更遑论只是爬个悬崖了。 况且踏虚步说破天也只是个练气期的法术，而莫娆现在已经突破到了筑基期！ 下一刻，所有光芒泯灭，而后更加刺眼的光明乍现。 山体复位，云雾重现！ 莫娆的道域彻底消散了。 世界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样貌。 “啊……救命啊……就命！”，杨聚宝瞬间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迅速往下坠去，死亡的恐惧支配了他所有的神经。 但好在只是下坠了几米之后，一股稳定的拉力从他的手臂上传来，止住了那股扯着他往下坠的引力。 原来他的手臂始终都被莫娆拽着，这才不至于让他在莫娆的道域，消散的瞬间就跌入万丈深渊。 惊魂甫定的杨聚宝，咽了咽不断分泌的惊恐的口水：“我……我还……能活吗？” “吵死了！闭嘴！”，莫娆烦躁地骂了一句。 此时的莫娆，就攀在杨聚宝之前攀附过的崖壁上。 体内激涌着的磅礴灵力压根就没有一丝一毫能释放到体外。 原本以为突破了筑基就十拿九稳可以释放的踏虚步又又又一次夭折了！ 唯一还算庆幸的是，莫娆到底是个修士，而且是个已经突破到了筑基期的修士，因此单凭着肉体的力量，哪怕此时她还要腾出一只手抓着和她体重差不多的杨聚宝，她也还能稳稳地攀在崖壁上。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因为这样拽着一个人，她很不好爬…… 而且，她坚持的住，她手中的这个小胖子怕是不行。 崖间的风越来越凌冽，吹得杨聚宝既是哆嗦又是冒汗，眼泪鼻涕也跟着飚了出来，但他不敢动，不敢擦，视线很快就模糊了。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腊肉，随风不停地晃悠。 恍惚之间，莫娆的声音混杂在山风之间传进了杨聚宝的耳中。 “小胖子你听着，我等会就放手，但是你不要挣扎，也不要去抓崖壁，我很快来救你。” 此时的杨聚宝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他想说，大姐要不你给我借个力，让我也攀到崖壁上，好让我磕颗药。 他张了张嘴想要为自己谋个生路，鼻涕却先流进了嘴里，干涸的喉咙压根就发不出声音。 真是好惨啊…… 几经生死关头，有些麻木了啊…… 算了，我不活了…… 不知是在哪个瞬间，杨聚宝觉得原本在疯狂往下拉拽，鞭挞他的那些风，开始温和了，开始托着他，提着他。 而那个好看“大姐”的身影却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小到变成了一朵缀在崖间的白花。 3.另一个修士 哦……这花还挺漂亮。 哦……这花怎么还变大了。 呃……花好像掉下来了。 “砰”地一声，背后猝不及防袭来的承托力，疼得杨聚宝瞬间龇牙咧嘴，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闪过一阵的混乱与错愕。 ……我是不是被一朵花给接住了？！ 然而根本就不容杨聚宝多加思考，巨大的花型飞行法器，已在莫娆的操控下瞬间触底反弹。 杨聚宝只是个肉体凡胎，且不论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是肉体状态，几经大起大落，早已是不堪重负。那飞行法器刹那间迸发的速度，又远比他之前往下掉时的速度快得太多，根本不是现在的杨聚宝所能承受的，巨大的冲击之下，他的心脏猛然缩紧，紧接着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好在昏迷之前，他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好看的大姐，大概，可能，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吧！！ 从扶摇直上到滞空于险峰之上，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 山峰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仙门仙宗，一眼望去峰顶的正中央光秃秃一大片，四周倒是依稀有些雕凿过的痕迹，只是荒废太久，大部分早已风化在时间的洪流之中，那些仅存的难辨遗迹也已与周遭丛生的野植混杂在一块，荒芜成了一个整体。 莫娆站在法器内，神色复杂地俯瞰着这个助她成功突破到了筑基的山峰。原本她以为这里将会是她彻底蜕变的地方，然而根本就没有什么蜕变，她还是那个她，什么都没有改变。 身体依旧如同一道单向的禁锢，天地灵气可以自由地进入，被炼化成她的灵力，也可以在她的经脉中轻松运行。可一旦需要将灵力释放到外界形成法术时，她的灵力却始终无法按照法决运行，释放成法术，哪怕是一个最基础的木刺术她都办不到。 时间流转…… 不知多久之后。 破散的云雾，开始再一次缓缓聚合流转起来。 似有所感的莫娆，默默地抬起头，突然目光一凝，她决定要测试一个她心中冒出过无数次的想法。 这个想法也许过于疯狂冒险，但就这样无功而返，她不甘心！ 为了不殃及池鱼，莫娆摘下了她头上的木簪子，郑重地放到依旧在她脚边昏迷不醒的小胖子手中。 喃喃自语道：“若有不测，就当便宜你了吧……” 莫娆的目光在那支木钗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收回了眼神，盘膝入定。 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涌动，这次她并没有选择去释放某个已经烂熟于心的法术，而是将灵力按照她平日修炼的功法默默在体内运转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奔涌的灵力在莫娆的控制下，被一次又一次地聚拢，压缩，运转。每一个周天结束之后，灵力的浓度都比上一次更厚重一分。 在第四十九周天结束之后。 莫娆的灵力已经化成了一种玄妙的粘稠状态，功法的运行也明显缓慢了下来，变得越来越艰难。 “啊……啊……”，痛苦的低吼，控制不住地从她的口中溢出。 那些压缩再压缩的灵力所过之处，经脉被一次又一次寸寸拓宽，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比筑基时，更加让人绝望的再塑之痛。 修炼之人皆知，修士修炼出来的灵力强度越高，其释放的法术就会越强。与此同时强度高的灵力反过来也会要求修士的经脉要足够得宽阔坚韧，以承载高强度的灵力，两者之间需平衡有道。否则一旦过载，轻则经脉受损，影响日后修行；重则经脉尽断，灵力爆体而出，修士也将生机断绝而亡。 莫娆现下正在做的，就是尽她的全力去压缩体内的灵力，试探灵力爆体的临界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青色的长衫上出现了一点点斑驳的血迹，明明出现时还只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血点，转瞬间就已经连成了一片，再看莫娆俨然已成血人。 但一颗又一颗的血珠子依旧不停地从她的皮肤中渗出来，或渗入衣衫，或干涸于肤表。 随风游弋的云雾，开始慢慢凝滞。 恍惚间，莫娆感觉到灵力爆体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会发生。 但她依旧坚持着。 快了，快摸到那个阈值了！ “……噗”，突然一大口鲜血从莫娆的嘴里喷出，她的气息顿时就虚弱了一大截。 和她身上渗出的这些血不同，这一口喷出的，大部分是莫娆的精血。 精血，顾名思义就是一个修士最宝贵最本源的血液！ “咳……咳咳” 艰难地缓了缓气，莫娆勉强咽了点血回去，她还不想放弃，因为……因为她是真的很想，很想试一试灵力脱体而出的感觉。 只是渐渐地，灵力的运行阻碍变得越来越大，到第六十九周天的时候几乎已经要停滞凝固，莫娆的控制力在丧失，意识也渐渐开始陷入空白。 不堪重负，失去控制。 此时此刻，即便是她想要停止这一切，也来不及了。 死亡步步逼近了…… 眼前是一片绝望的血红，那是她的血也是她的命。 又失败了吗？ 失望吗？ 居然，好像也习惯了。 就是，有点冷…… “轰”…… 失去意识支撑的身体就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在飞行法器之内。 血珠子还在不停地从她的身体中渗出，只是这一次，渗出的还连同着她仅剩的生命力。 “嗡嗡……嗡……” 就在这时，凝滞的游离灵气，突然开始震颤起来，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其中有一股特别浓郁的灵气，开始试探着往莫娆的体内涌去，随后“轰……”的一声，灵气开始激荡起来，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四周散逸的灵气开始疯狂地往莫娆的体内涌去。 这些灵气涌入莫娆体内之后，根本不需要炼化，入体的一瞬间就转化成了莫娆的灵力，并自动冲向那些被压缩到积结的灵力上。 新注入的灵力极为强势，那些板结的灵力与之相遇，就如摧枯拉朽般逐一被冲散，随后两者迅速相互稀释，融合，很快灵力就又开始有了流动性。 而这重新融合的灵力仿佛有了意识一般，根本不需要控制，一边缓缓按照莫娆修行的功法自动运行，一边自行一点点修复着莫娆残破不堪的经脉。 整个过程缓慢且极耗损灵力。 但损耗一旦出现，四周散逸着的灵气便会自动进入莫娆的体内进行转化补充，以至于莫娆的灵气始终都处于充盈的状态。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莫娆的经脉上开始隐隐泛出一些碧色的光芒，经脉不仅是修复完整，其宽度和韧度更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但灵力的自动运行并没有结束，四周散逸的灵气依旧循序着进入莫娆的体内，并和之前的灵力一起，再融合，再运行，再压缩。 整个过程看似和莫娆之前主动控制的一样，但实际上却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一次灵力的压缩是温和的，是循序渐进的。 每一分的压缩凝实，都建立在经脉每一分的增强之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莫娆作为灵气的承载体，终究是有限的。 当灵力运行至彻底圆融的那一刻之后，散逸的灵气就再也没有办法进入莫娆的体内了。 空气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顿挫…… 仿佛是不甘心一般，依旧四散的灵气开始横冲直撞想要进到莫娆体内，然而莫娆的周身仿佛是竖起了一道屏障一般，灵气根本就无法寸进。 良久之后，有一两股的灵气，开始退而求其次，试探着往莫娆身边的杨聚宝涌去。 只是灵气虽然顺利进入，但杨聚宝作为一个凡人，一没有功法，二又不懂修行，此时此刻他甚至都还是昏迷着的，根本没有办法将灵气存留体内炼化做自己的灵力。 如果将灵气比喻成水的话，那杨聚宝的身体就像是一根两头开口的水管，水才刚从这头进入，转瞬间就从那头出去了，根本什么都留不住。 “嗡嗡……”的共鸣声，再一次出现，这一次显然有些焦急。 就在这时，莫娆身上突然灵光炸开，灵力快速且流畅地运行起来。 这些灵力仿佛是在回应，在示范一样。 下一刻，在杨聚宝体内游走的那些灵气，开始渐渐的模仿起莫娆身上灵力的运行轨迹。 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 杨聚宝的天赋资质显然和莫娆还是差了一大截，每一次灵气运行结束，存留下化成灵力的只占到很小的一部分，而且每一次结束之后存留的也越来越少，到第十个周天之后就几乎再无存留了。 … “筑基中期？！！” 雾霭缭绕的云与峰之间，突然响起了一声刺耳又动听的尖叫声。 就在刚刚，苏醒之后，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没有死的莫娆，在庆幸之余的第一反应，就是探测自己的经脉和灵力。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情况不仅非常非常好，修为居然还莫名其妙在刚刚筑基成功之后，就提升到了筑基中期！已经直接追平了她大师兄。 莫娆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就在莫娆稍稍有些接受了自身的福报，身为修士的直觉，让她猛得警觉起来。 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 但莫娆，还是察觉到了另一个修士的气息！ 4.我和你娘看法一致 “谁？！” 莫娆瞬间进入警惕。 对方的藏匿本领应该极高，她能感觉到对方就在自己身周，不出十步范围之内，但任凭她如何环视四周，视线之中却分明再无旁人，云峰之间也无半点蛛丝马迹。 风声过耳，云雾遮目，莫娆等了半晌，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岿然不动。 莫娆想了想高声道：“敢问是何方的前辈，为何要与小女为难？” 依旧无有应答。 无奈之下，莫娆只能选择自报家门：“小女不才，忝为灵雾宗现任宗主之女，此界灵云墟虽非灵雾宗地界，但本宗长辈也多往来于此，若不巧正好碰上了，与前辈生了误会，恐双方误伤。” “呼……” 一道山风吹在莫娆的脸上，吓得莫娆瞬间一个激灵，下意识就去摸头上的木钗，然而，入手处却是空空如也。 “该死……刚刚拿给小胖子防身了！”，莫娆轻咒。 同时不由地去寻找杨聚宝的身影。 那小胖子虽然嘴贱，但到底只是个凡人，贸然卷入到修士之争，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被误伤的。 莫娆从来都不是一个生性冷漠，无视他人死活之人，否则她也不会在刚刚突破筑基的时候，就冒险开启道域去救杨聚宝。 更不会在尝试灵力冲体前，将自己最大的保命依仗让给区区一介凡人。 即便一直保持着警惕，莫娆还是很快找到了杨聚宝，或者准确来说，莫娆终于注意到了，就仰面躺她脚边的，这个被她忽视了很久的凡人。 瞬间， 莫娆心态崩了。 … “你是哪个门派，派来的间谍？！” 一张满是血污的脸，直愣愣地填满了杨聚宝的视线。 “鬼啊！鬼！小爷死了吗？！小爷怎么还是死了！” 杨聚宝惊叫连连，连滚带爬着倒退到了飞行法器的边沿，而后他看到了群山在他身下不断倒退，触手可及之处不断有云雾飘来又散去。 他这是死了，怎么还在飞？ “哈哈哈哈……” “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说我是鬼，真是枉费我救你一命，倒是不曾想，这可能还是我自作主张了，道友隐藏实力的本事倒是不小”，戏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每一个字杨聚宝都听到懂，但连在一块，却是完全稀里糊涂，听出声音中的熟悉，杨聚宝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偷瞄着莫娆。 此时的莫娆背靠着一片花瓣，原本好心留给杨聚宝防身的木钗已经重新盘在她的发间。 莫娆顶着满身的血污注视着杨聚宝，脸上虽有些戏谑，眼神中却满是警惕。 没错，莫娆刚刚醒来时候察觉到的，另一个修士，不是她以为的什么高人，却正是被她一开始当成了凡夫俗子的杨聚宝。 期间的变化，莫娆说不明白，但至少就目前的现实，眼前这个被他从崖壁上救下来的小胖子，是个实打实的修士。 修为倒是不高，大概只有练气二层的境界，但他的气息却很奇怪，既有浮云飘忽，又似磐石稳固。 感受到杨聚宝的打量，莫娆再次开口严肃问道：“道友究竟是谁？散修吗？为何会闯我灵雾宗地界？” “我……我是来寻仙山，拜师的。”，杨聚宝此时已经大致可以确定，这个狼狈不堪的“血人”，就是刚刚的“仙人”，虽然有些幻灭，但还是老老实实配合回答。 “道友觉得我很好糊弄吗？”莫娆的眼神冷了一分：“道友看着年纪也不大，却已经修到了练气二层，若说没有师承，我是绝不相信的。我劝你还是尽早交代了吧，我灵雾宗也不是不讲理的地方，话说明白了，才好尽早将道友送回。” 杨聚宝别的没有听明白，一听对方要将自己送回去，急了，赶紧小声地辩解道：“我没有骗你，我还想拜你为师呢！” 见莫娆不语，杨聚宝又继续说道：“我是大岚国杨家的独子杨聚宝，无意间得知世间还有仙人，我就想寻到仙山，找到仙人，拜个师，自己也好当个仙人，从此寿与天齐！而您，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大岚国？”，莫娆开口打断越说越澎湃的杨聚宝。 “是啊，是啊，师父您知道？”，杨聚宝有些激动起来，若是对方知道大岚，那么势必也知道杨家！ “不知……”，莫娆摇头：“还有，你别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么……胖，的徒弟。” “可，我娘说这……这是富态。” 话音刚落，杨聚宝的右手上突然红光乍现，原本红的只是一只手，转瞬间就红到了他的脖颈处，而后满脸都是红色。 虽然不痛不痒，但突发的变故，却是把杨聚宝吓了个够呛。 膝盖一软，杨聚宝急呼：“师父……救命。” 千米高空之上，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莫娆。 莫娆先是一愣，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哪里是什么富态，看样子，你娘和我的看法很一致，你娘也觉得你胖！” 莫娆将她的木钗从昏迷中的杨聚宝手中拿回时，顺带在杨聚宝的手心涂抹了一些“真语果”的汁液，这种汁液本身是无色无味的，也不会对修士造成过多的伤害，唯一的作用就是鉴别谎言，一旦接触皮肤，汁液会顺着毛孔渗入，快速混入血液，此后一天之内，只要当事人说了假话，真语果的汁液就会被触发，激荡起当事人的血液，从而分辨出当事人是否说了真话，这也是“真语果”名字的由来，低阶修士几乎都会中招。 莫娆不知杨聚宝究竟从何而来，自然需要先审问一二，再加上杨聚宝练气二层的修为，灵雾宗的特产，“真语果”汁液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完全没有意料到，杨聚宝居然会浑身红光乍现。 明明用在她那些小师侄身上的时候，都只是肉眼可见得变红一些而已。 这杨聚宝身上的反应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不过至少也说明了，“真语果”并没有失效，这个名字俗气的小胖子也不是间谍。 莫娆提醒道：“没事的，杨聚宝调动一下，你体内的灵力，即可恢复。” “噗……师父，救命。”，杨聚宝艰难抬头，已是七窍流血。 5.墨霭林异变 “完了……闯祸了！我得快点回去，找人！找人帮忙！” 莫娆已经顾不得探究，为何明明已经是练气二层的杨聚宝，连简单地调动一下，体内的灵力都不会。 她的心中，此时满是懊悔与苦涩。 事实上，除了让当事人自己调动灵力化解体内的血液激荡之外，任何一个修为高于当事者的修士，只要双方的灵气属性不是完全相冲的，便可由修为高的修士用自身的灵力探入对方体内，加以引导，如此，亦是可以抵消“真语果”引发的鲜血激荡的。 莫娆的修为肯定是高于杨聚宝的。 但莫娆，根本办不到让自己的灵力释放到自己的体外，就更别提再控制着灵力探入他人体内了。 她解不了杨聚宝的困局。 而这个困局，却分明是由她一手造成的！ “破法器，这速度也太慢了，怎么还在灵云墟！” 任凭法器破空的呼啸声已经达到了极致，莫娆看着久久冲散不尽的浮云，浑身蓄满了烦躁。 一边的杨聚宝，此刻正弓身斜倒在法器的边沿，人已经没有了声响，周身的血污越积越多，只有极浅又十分不规律的呼吸起伏，还勉强证明他活着。 莫娆觉得若是今日杨聚宝因她之故，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终于，林立的山峰开始逐渐减少，大片的山林开始出现；飘荡的浮云或者直接消散，或者下沉成群，凝成大片的烟霭，盘绕在深墨色的山林上空。 此处正是墨霭林，就如同灵云墟围绕着墨霭林，墨霭林也同样围绕着灵雾宗。 前者灵云墟，后者墨霭林，皆是灵雾宗最好的天然屏障。 莫娆此时已经穿过了灵云墟，到达了墨霭林的边界，只要再穿过墨霭林，她与杨聚宝便可到达灵雾宗。 杨聚宝就有救了！ 然后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只翅展超过了十米的鸟禽破开了烟霭，从墨林中冲飞而出。 其羽根根分明，无一丝的杂乱，羽尾处犹如刀削一般，带着金属的锋锐。 鸟身神俊如鹰隼，但头部和颈部却完全，裸露着，肉粉色的皱皮上两侧都垂挂着丑陋的肉瘤，看着丑陋又可怖。 “呓~” 见到法器内的莫娆，这丑陋无比的鸟兽不仅不避，反倒是挑衅地张开尖利的弯喙，垂挂在头颈两侧的肉瘤也跟着肉眼可见得由肉粉色，逐渐转红，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 显然，是将莫娆和杨聚宝当成了美味的猎物。 莫娆根本不愿与这畜生周旋，平白浪费时间，虽然心中因着挑衅多少有些气愤，但还是快速拔高了法器的高度，想要直接绕开对方。 但那丑陋鸟兽却是不依不饶，不仅跟着拔高了浮空的高度，更是加速对着法器的方向冲来。 “墨霭林里，何时多了这不自量力的畜生？！” 是可忍，熟不可忍！ 莫娆不再避让，释放出筑基修士的威压，虽然她的威压并不完整，空有灵识上的压制却没有灵力的加持，但她相信只是对上一头低阶的异兽，绰绰有余了！ 果然，下一刻那丑陋鸟兽庞大的身躯，明显顿挫了一下，似乎是在疑惑这威压究竟从何而来。 在它看来，那造型诡异的法器内，皆是浑身血污的莫娆和杨聚宝，分明就是两块垂死的，修为几乎为零的香肉！ 初窥大道，又濒临垂死的修士，正该是它最好的盘中美食！ 至于那莫名的威压，它顾不上了！八成又是人类拿来唬弄的把戏！ “呓~呓~” 丑陋的鸟兽再一次振翅加速冲来，凶狠又满是贪婪。 “丑八怪，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一头低阶的异兽，莫娆自然是丝毫不惧的。 原本盘膝而坐的她，此时已经正对着那鸟兽来的方向站起，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身枯木色的长鞭。 那长鞭之上灵气氤氲，显非凡品。 脚下的飞行法器的去势丝毫不减，当与那丑陋鸟兽相距仅剩下五十米之时，飞行法器的防护罩开始突然收拢，最终收拢到只堪堪将昏迷中的杨聚宝包裹在内的范围。 顿时，莫娆就完全暴露在了高空之中，只是一瞬间，凛冽的飓风，就吹散了她因沾染鲜血而板结的头发和法袍，身上的血痂剥落，露出内里白皙通透，且毫无损伤的皮肤。 筑基修士的气势，破风而涨。 那丑陋鸟兽终于意识到，情况是真的有些不对劲，然而此时它与莫娆之间的距离，仅剩下三十米，去势难收。 “呓~呓！！” 它慌忙振翅，拔高躲避。 “呼！”长鞭破风的声音，眨眼间已经到了它的跟前，鸟兽拼命拉高空间距离，长鞭“啪”的一声，堪堪在它半米前落下。 丑陋鸟兽持续往上拉开距离，贪婪已在惊慌失措之间荡然无存，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瞬间充满了仇恨。 它的双眼紧紧盯着莫娆，似乎想要记牢这个威胁到它生命的人类，同时双翅重重拍下，显然是想要就此逃窜。 然而，莫娆又岂会给它这个机会！ 只见那落空的长鞭，突然斜斜扬起，破空的呼啸声再次朝着丑陋鸟兽的面门而去！ 鸟兽眼含讥笑，虽然那狡猾的人类女子一直在追赶而来，但它也一直在拔高高度，彼此间的距离较上一次鞭风袭来，只会更远！ 第一次打不中，第二次简直就是妄想！ 果然，那长鞭眼看即将从它的爪下划来，但怎么算都离它起码超过了两米！ “呓~” 丑陋鸟兽盯着莫娆，发出嘲讽般的嘶鸣。 然而下一秒，那枯木长鞭上的灵力突然开始爆发，灵力顺着长鞭的方向，透鞭而出，瞬间将长鞭，又增长了十来米。 “啪”。 一鞭子干脆利落，丑陋鸟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灵力化作的鞭子抽开，一分为二。 “唰……” 内脏最先掉落，那对从中间被解体的双翅，犹自照着惯性还继续拍打了一下。 “啪！” 长鞭瞬间再次调转，又一鞭子，从鸟兽被分成两半的双翅上横甩而过。 二分为四！ 从始至终，莫娆脚下的法器，速度丝毫都不曾减慢。 障碍清除。 莫娆收回长鞭，鞭上未曾沾上一丝血迹，倒是有一颗乌色的小兽晶，缠在鞭尖上。 “第一鞭子，只是测个距离而已，此后的每一鞭子，只要我愿意，都能抽得中，我给你生路，你却自己往死路上撞，怪不得我了。” “只是为何墨霭林里，会出现这样的异兽？”，莫娆取过兽晶，疑惑道。 6.楚诃 三声震耳的长鞭击空声，再加上鸟类生物嘶竭的啼鸣声，足以引起灵雾宗外围巡逻弟子的注意了。 长坡之上，两名小弟子听到响动不由地都看向对方，而后，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 其中一人突然鼓足勇气说道：“师兄，这是怎么了，那个方向难道是有异兽又暴动了？乔师兄我们要不要……？” “要个锤子！” “你不要命，可别拉上我，你连踏虚步都没有学利索，贸贸然凑上去，是去给异兽送菜吗？！还愣着干什么，快报门内值守长辈啊！你个憨头！” “哦哦哦……是，师兄说的对。” 然而不等他掏出符咒，发射信号，利剑破风的呼啸声从他们的头顶方向“唰”一声飞过，恍惚间，似乎是有人正御剑往响动传来的方向而去。 但是对方的速度又实在太快，等两个小弟子抬起头时，视线中就只剩下一个几乎都快看不见的小白点。 正在掏符咒的手一顿，吃过一记暴栗的小弟子，喃喃道：“师兄……还发吗？” “楚师叔都已经过去了！你发了给谁看，你个憨头！” 被叫憨头的小弟子，突然朝着御剑者远去的方向面露崇敬：“那就是楚师叔吗！这速度，这气势，也太厉害了！听说楚师叔都已经筑基期大圆满了，随时可能冲击金丹了，我要是什么时候能像楚师叔这样厉害的话，我爹妈肯定要乐疯。” 憨头一脸的神往，乔师兄却突然一改之前的跋扈样子，眼神一下子凝重复杂起来，但等到憨头再次看向他的时候，他又瞬间将这些凝重和复杂一一掩埋起来。 乔师兄拍了怕憨头的肩膀，鼓励道：“楚师叔是宗主的亲传大弟子，从小就有好师父教导自然和我们不同，不过憨头你天赋也不错，只是修炼时间短了一些，你好好修炼总有一日也能像楚师叔这样能耐的。” “嗯，师兄你也是，我们一起努力！”，来自师兄突然的鼓励，让憨头一下子踌躇满志起来。 憨头突然转过身，踏步往前：“师兄，我们继续巡查吧。” 乔师兄应道：“好……” 看着憨头的背影，乔师兄想起了他刚刚入宗门时的样子，有些话，犹豫在嘴边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修仙之道，何其凄苦，大道无情。 憨头啊，不知等你触到金丹的门槛时，你凡界的爹妈会不会已成黄土一捧。 他又何尝不曾经历过憨头此时的踌躇满志？ … 几乎是在莫娆收好那枚异兽兽晶的瞬间，楚诃的飞剑就从已经逼近到了眼前。 事实上，楚诃根本就不是听到响动来的，莫娆的枯木鞭一出他就感应到了，鞭上所封的正是他的灵力。 “阿娆，你受伤了？你还知道回来。” 楚诃平静的声音透过防护罩，清晰地传入莫娆的耳中，莫娆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大师兄楞了一下，压根没有反应过来楚诃说了什么。反倒是看着楚诃那张冷脸，她突然意识到，杨聚宝这小胖子有救了！ “大师兄，你快救救他！”，莫娆急切道。 “好。”，楚诃点了点头，脸又黑了一分。 一道微弱的灵力从他的指尖弹出，毫无阻碍地穿透防护罩，转瞬就没入了杨聚宝的体内。 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杨聚宝的气息就稳定了下来，七窍中原先不停溢出的鲜血也跟着止住，显然性命是无虞了。 让莫娆束手无策的情况，就这样被楚诃抬抬手指解决了。 楚诃道：“为什么他会灵力灌体？” 才松了口气的莫娆闻言一窒，愣愣地回头看了一眼黑着脸的楚诃，突然觉得鼻尖有些酸涩：“灵力的事情，我不懂，什么灵力灌体，我听都没有听过。” 意识到自己的话戳到了莫娆的痛处，楚诃的眉头皱得又紧了一分，道歉的话，在嘴边打了个来回，最终还是被咽下。 调转方向，楚诃叹息了一声，道。 “回吧，师父不日就要出关了。” 然而没有回应。 莫娆此时已经背过身，重新盘膝坐下，她并没有调息，只是单纯坐着。 载着她的飞行法器，已经被楚诃用灵力控制住，不需要她同意或者不同意，楚诃会带她回，他想让她回的地方。 她突然意识到，无法控制灵力的她，在大师兄的眼中依旧像是个不会走路的小女孩，但明明她也已经筑基了。 山林与雾霭，在莫娆的眼中快速后撤消失，渐渐地一些更为熟悉的景物开始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墨霭林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灵雾宗。 烟霭随着地势的下降，愈发下沉，最终成了茫茫的白雾；雾霭下的墨色也在不知何时，变成了青葱的草绿色，山林最终结束在一道狭窄高耸的坡地，坡地仿若天堑，在深深的山林间陡然围出了一个巨大的峡谷。 浓雾笼罩着峡谷，依稀可见其间似有一些庞大的建筑群，虚虚实实并不真切。 又偶有零星的仙鹤灵兽冲出浓雾，在峡谷上空盘旋萦绕。 灵雾宗已遥遥在望。 “大师兄，我筑基成功了。”，即将进入宗门时，莫娆突然开口道。 “而且，我现在已经是筑基中期了。” “还是不行吗？”，楚诃的声音从莫娆的背后传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莫娆苦笑道：“你不是已经察觉出来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其实，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 “楚诃，我从小管你叫大师兄，可你真的是我的大师兄吗？我连个师父都没有，我甚至都不是正经的灵雾宗的弟子，我不过是因为我爹的缘故，才能留在灵雾宗，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叫做大师兄！练气期的时候没有，现在筑基了也还是没有。” 楚诃的身形一顿，他脚下的飞剑和莫娆身下的飞行法器同时停住，楚诃踏着虚空走下飞剑，绕到莫娆的面前，他伸手穿过防护罩，轻轻地放在莫娆的头上。 “我当然是你的大师兄，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所以告诉大师兄，你是因为流崖的话，才会突然出走的吗？” 7.流崖和芮钰 莫娆之父青岚道君，是灵雾宗现任的宗主，亦是楚诃的师父。 而楚诃口中提到的流崖，正是青岚道君在闭关之前，刚收的第三个弟子，同时也是青岚道君公开声明的关门弟子。 这一切看似毫无不妥，但偏偏莫娆打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个大师兄和一个二师姐。 流崖作为她爹的关门弟子，又被她爹偏偏叫做“老三”，这就意味着对青岚道君而言，徒弟是徒弟，女儿就只是女儿。 青岚道君不会收自己的女儿为徒，哪怕父女俩都是纯粹的木灵根，从理论上他是自己女儿最好的授道者。 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是，因为没有正式的师承，莫娆虽然空有着掌门之女的名号，但在灵雾宗内连个正式内门弟子的身份都没有，最多最多只能算是个外门预备弟子。 而外门预备弟子虽说也算是灵雾宗弟子，受到灵雾宗的庇护，但和灵雾宗的关系却更像是雇主和雇工之间的关系。 入门之后，灵雾宗会先提供十五年的修炼资源，以供外门弟子成长。 十五年后，外门弟子就需要以完成宗门任务的形式为灵雾宗出力，当双方互不相欠之后，外门弟子就可以自由选择是走是留。 当然这期间外门弟子若是有了正式的师承，成了内门弟子，这些就另当别论了。 莫娆别开了头，闷声道：“我才不是因为流崖的话，他整日疯疯癫癫的，他说的疯话我岂会当真。” 楚诃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也说不清楚，大概是为了证明给我爹看，我不比你们差。”，莫柔苦涩地笑了笑：“但冷静下来想想我爹对我其实也不差，作为父亲他该给的都给了，只是唯独不愿收我入内门，怕我丢脸吧，毕竟这么多年我在外门连个最简单的法术都学不会，又有什么资格接受宗主的倾力教诲。” 一顿独白是说不尽莫娆心中的酸涩的，但好歹让她的情绪平复了许多。 楚诃道：“想入内门的话，我可以想办法。” “不想了。”，莫娆站起身，正视着楚诃，平静道：“我爹不再收徒了，其他长老这些年早将我的情况看在眼里，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有行动，就代表他们根本没有意愿。我情他们都不愿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再想的了。” “不，不是拜师。”楚诃说道：“你既然已经筑基了，那就意味着已经达到了长老修为要求的底线，如果只是单纯想要进入内门的话，也不一定要找个师父，虽然更加麻烦了一些，但成为灵雾宗的长老也一样是入了内门。” 楚诃这话，看似是天方夜谭，但却实实在在敲中了莫娆的那颗小心脏。 “我？长老？我行吗？” “我说行就行！” … 载着莫娆的花型法器，在楚诃的控制下最终降落在一间精致竹屋前。 楚诃此时已经收起了飞剑，抱拳向着竹屋的方向朗声道。 “二师妹，拙兄有要事想商，烦请一见。” 然而竹屋内仿佛根本就没有人一样，不仅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响动都没有。 另一边，莫娆动作娴熟地翻出飞行法器，随后又将仍旧在昏迷中的杨聚宝从里面拖了出来，直接丢在地上。 当她转头去收那造型夸张的飞行法器时，莫娆发现这法器似乎是坏了？ 原本这法器在收回时，应该是绽开的花瓣层层收拢，变成一个花苞，而后花苞又会再缩小，直至变成一个巴掌大可以随意拿在手中的小花苞。 然而现在，这个花苞似乎是收不拢了，最外圈的花瓣耷拉了起来，丝毫没有要收拢的意思。 莫娆盯着那法器不由喃喃自语：“我才用了没几次呢，二师姐这做的难道又是一次性……” “砰……“ 莫娆的话还没有说完，竹屋的门就从里面被人给踹开了。 烟尘飞扬，瞬间遮蔽了视线。 但依稀可见门后的女子身量极高，差不多有将近一米九的高度，看着几乎与楚诃差不多。 女子踩着烟尘向两人走来，她的形象逐渐清晰起来，身上的法袍有好几处的破裂，皮肤苍白，头发乱糟糟得披散着，眼下有极重的乌青，显得有些萎靡，完全没有一点修仙之人的精气神，倒像是凡界熬了好几宿的烂赌鬼。 “矮冬瓜，不懂就别乱说。”，女子也多少带着点流氓的感觉，虽然是在回应莫娆的话，但她还是先匆匆瞥了一眼楚诃，只是很快就厌烦地转过脸去去看莫娆，当她发现莫娆和她一样，都是一身狼狈时，女子突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嘿……哎哟，和别人打架了？打赢了吗？嗐呀，可有用上我给你配的那狼牙锤，那一锤子下去，筑基以下全无敌！我……” “我靠！是那个龟儿子干的好事。”，她已经注意到了那犹在苟延残喘，想要收拢成花苞的法器。 心痛啊！ “我这精心的杰作啊，谁！不知道这东西是吃灵石的吗！啊，我的老天啊，是哪个眼瞎的啊，居然注入灵力驱动了！”，女子突然嚎得撕心裂肺。 顿时，楚诃和莫娆都尴尬了。 莫娆小心翼翼道：“二师姐，你先起来，先起来，你也没有说只能用灵石啊……” “谁说没有说！”，女子突然倒掀起那法器，将底部露给莫娆看：“你看这方面，我还特意标注了呢！” 莫娆侧过头，果然看到女子手指的地方，赫然刻着“仅中品灵石驱动”的字样。 莫娆赶紧道歉：“对不起啊……二师姐，我……”， “是我用灵力驱动了这个法器。”，楚诃打断了莫娆，对那犹自在做痛心状的女子说道：“芮钰你修复它需要什么，你说吧，我来提供。” “啧……大师兄，你这人，哎……”，小算盘落空，芮钰也不恼，反正她也只是想逗逗莫娆，有阵子没有见到这个臭丫头了，也不知道多来看看她这个亲亲师姐。 不过既然大师兄开口了，她也不能不遵从大师兄的意思好好敲诈她这富得流油的大师兄一笔。 “那我吃亏一点，大师兄你就把那块陨星铁补给我吧！” 8.用演技维持情谊 陨星铁顾名思义，就是从天外陨石内剥离出来的一种可用金属，虽然陨石降落的现象不算特别少见，但其中真正地降落到陆地上的却往往十不存一。 而能提炼出陨星铁的陨石，又是十不存一里的百里挑一。 因此，一块真正的陨星铁，与其说是价值连城，不如说是可遇而不可求。 但，楚诃只是略一沉思，便点头同意了芮钰的要求。 “大师兄大气！” 芮钰立马击掌感叹道。 心中却是泛起了疑惑，陨星铁对她来说的确有用，但对于大师兄楚诃却更是至关重要。 据她推测，陨星铁应该是楚诃晋阶金丹后，用来蕴养本命法器的重要材料。 她其实也不一定要坑到陨星铁。 之所以会说出要陨星铁的话，也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楚诃的底线，只是没有想到，事关莫娆的时候，楚诃竟是真的毫无底线！ “那要不，再来两支千岁芝吧，正好我最近有点虚，拿来炖汤补一补。”，芮钰开始得寸进尺。 “可以。”，楚诃答应得毫不犹豫。 芮钰正咧着嘴，想着要如何吹捧她这富豪大师兄，楚诃就是话锋一转。 楚诃道：“不过我今天来，也是要从你这里借一样东西。” 听到“借”字，芮钰咧开的嘴立刻抿直了，抖了抖身上破烂的法袍，露出了“我是个穷人”的为难表情。 楚诃叹了一声继续补充道：“你放心，我会还的。” “会还啊……哦哦哦，嗐，十几二十年的师兄妹，大师兄你可真是见外，见外了啊……” 一听到是有借有还的，芮钰就心里有数了，就像她刚刚说的，两人同门都十几二十年了，别的暂且不说，楚诃绝对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说会还，那就只会多还不会少给。 “来来……进屋说话，进屋说话，嗐，小娆儿，别在那边看破烂了，赶紧随师姐进去坐坐啊。”，芮钰开始招呼起来。 莫娆此时正蹲在那个被芮钰判了死刑的飞行法器前，说实话作为这个法器理论上的主人，莫娆总觉得它应该还有救才对。 眼看着莫娆伸手要去抠那个刻了字的底板，芮钰“嗷”得一声，一步踏出，缩地成寸，闪现到莫娆的身边，“啪”一下打掉了莫娆试探的小手。 芮钰急道：“你懂个球，整个灵雾宗就你最笨了，别给彻底整坏了。” 莫娆：…… 就算是你做的，但这东西好像是我的。 莫娆揉了揉被打的手腕：“大师兄，你不用这样，我觉得这东西没必要……” “没必要担心是吧，对的，小娆儿你放心，只要材料和补品到位了，很快就能修好的，这可是你最心爱的法器了，师姐心里有数的。呵呵……嘿……” 芮钰赶紧拉住莫娆，眼睛都快眨抽抽了。 见芮钰演得实在是辛苦，莫娆也不好当场罢演，干脆顺从道：“走吧，师姐我想洗个澡换身衣裳，赶紧进去吧。” 反正，她总能替大师兄找补回来的。 “是是是，哎，你这哪儿整出来的啊，一身的狼狈，以后你还是多学学你师姐我吧，来来来，师兄来，我给你泡灵雾茶。” 师兄妹三人转瞬间进了竹屋，却是将犹在昏迷的杨聚宝落在了门外。 … 一个女修焕然一新需要多久？ 芮钰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这样的女修，只需要眨眼的时间。 只是一次灵力激荡，她身上的尘埃全部都被碾碎至无形，破碎的法袍恢复到清洁崭新又飘逸的状态。 苍白的皮肤在灵力的滋养下，瞬间变得白皙莹润，乱糟糟的头发消失无踪，此时她头上的头发已变得根根柔亮顺滑，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仙灵…… 而莫娆呢？ 她还在后院独属于她的客房里，调水温…… 竹屋的前室。 一只秀美纤长的手，将一盏被雾气笼罩着的茶水，推到了楚诃的面前。 另一只同样的完美的手同时轻点桌面，无形的结界瞬间展开，包围了他们所在的这间小静室。 已经仙气飘飘的芮钰开口道：“这灵雾茶是师父前几年给的，我记得师兄你喜欢喝这个，我是个从来都品不出东南西北的人，这茶放在我这是糟蹋，不如献与师兄了。“ “放心，这个不收你钱，就当是提前补偿你的千岁芝了。” 楚诃拈起茶盏，一点都不意外芮钰突然的客气与梳理，毕竟两人入门前就是世仇，真要兄恭妹敬，也就只能是演一演了。 灵雾茶入手有微微的凉意，杯中无水，冲泡茶叶的是刚刚取自谷内的，被灵力压缩过的灵雾，因而灵雾茶实际上是一种介于气与水之间的状态。 “那便多谢师妹的慷慨了。”，说完楚诃毫无犹豫地将这一杯灵雾茶一饮而尽。 屋外的灵雾激涌，却因为结界的缘故，尽数被阻挡在外，此时楚诃身上的灵力突然像是受到了灵雾的召唤一般，开始躁动，但很快就被楚诃给压下了。 楚诃似乎还在回味那杯灵雾茶的余味，足足过了五个呼吸的时间后他开再次开口道：“两支千岁芝就能换到一杯灵雾茶，是师兄我赚了。” 芮钰摆了摆手：“行了，别和我来这一套，最烦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道之人。” 楚诃道：“你修的不也是道吗？” “我？”芮钰扯了扯嘴角，突然欺身靠近楚诃，两人的鼻尖相触，四目相对。 “我修的，可是妖道~，大师兄~。”，她的眼中泛出丝丝的流光，原本深色的眼眸变成了妖异的红粉色。 “需要我收了你吗？”，楚诃平静开口，丝毫不为芮钰的魅惑所动。 “呵……”，芮钰退开，瞬间恢复之前的疏离：“这就是这么多年，小娆儿都这么大了，我们都不能和平相处的原因。” “说吧，你究竟又想为小饶儿做点什么事情。你故意让她保持着这么狼狈不堪的样子，来我这里，不就是知道我见不得她的可怜样子，想拉着我一块下水吗？” “的确是这样。”，楚诃大方点头承认。 “二师妹，我需要你手上所有的宗门贡献点，我需要兑换试道果。” 芮钰惊呼：“你要冲长老？为什么啊，你的金丹一成，就自然晋升长老了，为何要多此一举？！” “不是我。”，“是莫娆要冲长老。” 9.理解但不认同 两人的对话内容，正在洗洗涮涮沐浴更衣的莫娆自然是不得而知的。 等到莫娆收拾妥帖，找到静室里的芮钰时，楚诃已不见了踪影。 莫娆道：“大师兄呢？你是把他气走了？” “他，我气得动吗？有事情先走了呗。” 芮钰此时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蒲团上，哪里还有半点仙子的气息，她一米九的个子，整个摊开，占地极广。 “他让你在我这先住上几天，不要瞎跑，等他回来，不过……”，芮钰说着，突然诈尸般地拗起身，视线牢牢固定在莫娆的身上，整个人一下子就严肃了起来。 “不过，你真的要听他的鬼话吗？就为了入内门，去拼一个长老的名号？！” “你要知道，长老哪里会是那么好当的，更高的位置就必然对应着更大的责任。虽然我不太赞同师父的做法，但我却能理解师父的用意。” “你从小体制特殊，虽然进阶很快，但至今为止我们没有一个人能确定你的境界就像你自己所说的那样，已经练气圆满了，万一是你的感觉出错了呢？又或者，退一步说，即便你的判断是对的，你也发挥不出对应的实力来，就这样的情况，若是真成了长老，当宗门指派的任务下来时，你又要如何去完成？” “长老的任务，可不同于外门弟子任务那样的小打小闹，什么采个花，喂个鸟，教导教导新入门的小弟子，简单又没有危险。长老的任务，可是连我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的。” 这时，莫娆已经自己找了个蒲团，在芮钰的面前坐下，手托着腮听着芮钰唠叨。 “不是练气圆满，我已经筑基了，筑基中期。”，莫娆趁着芮钰喘气的时间，纠正了芮钰对她的固有认知。 “屁……唬我呢？！”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说自己是练气大圆满，这才大半年的功夫，你就筑基了？还是筑基中期？就算是磕了仙丹都不敢这样说吧，当我傻憨憨啊！” 芮钰嗤之以鼻，完全不相信莫娆说的话，和之前楚诃的反应完全是两个极端。 莫娆不语，毕竟她的确是没有证明自己修为等级的方式。 她自己的灵力无法释放展示，同时她的灵力也无法被他人探知，他人的灵力一旦探入她的体内，就会马上如石沉大海一般与灵力的主人失去联系，不论对方的灵力层次有多高，皆是这样的结局。 两人沉默了一阵。 “行了，起吧，起吧……我是管不了你了。”，芮钰突然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来，提步就要向门外走去。 “大师兄说，只要我不取用长老的供奉，宗门总也不好意思要我承担太多的责任，我想我应该……” “嗤……”，芮钰的身影，这时明显停顿了一下：“……是吧。” “外头那个小朋友马上就要醒过来了，你把人带回来了，难道就打算把他丢在我门口，任他自生自灭了吗。”，芮钰接着说道。 莫娆：…… 额，她把杨聚宝给忘记了。 … 当杨聚宝再一次睁开眼时，入目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是云，又好像是雾，低垂着，很近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 身下似乎又是一片草地，又或者还掺杂了几块石子，有点膈，空气里有好闻的竹子气味，但他没有听到竹林的沙沙声。 杨聚宝心道，有点风水宝地的意思啊。 然而这个念头刚起一瞬间，他的心中突得猛得一紧。 夜空坠落，大地崩塌，天地杂糅的画面，一幕幕在他的脑子里开始奔走。 这不会是一个噩梦还没有醒来吧！ 不会的，不会的，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 杨聚宝自我安慰着，突然一张成熟冷艳，不像是人间能有的漂亮面孔遮住了他的视线，有几缕长长的发丝扫到了他的脸上，有些痒，却又让他觉得异常通澈。 只是，这样的流程……为何有点熟悉？ 熟悉到让他觉得胆战心惊！！！ “嗷！！！救命啊！” 压根不等对方开口，杨聚宝怪叫着，迅速从地上爬起，一个箭步就蹿到了“看新鲜”的芮钰身边，一把就抓住了芮钰的……衣袖，下的空气。 “额……”，手中落空，但他的嘴里却是一刻不停。 “救命，我不想死，我家九代单传，就只有我一个，这位大美人，我跟你走，跟你走，你千万别让我死了……之前也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姐，我看她长得好看是好看，但就是有点靠不住，居然给我直接丢下去了，她，她……算了算了，这位大美人你快抓紧我，或者我抓紧你，这儿要垮了啊……” 不明情况的杨聚宝，咋咋呼呼，胡言乱语，无中生有，凭空想象…… 落后了芮钰一步，却在门内听了个一清二楚的莫娆，脸黑了。合着怎么芮钰是大美人，她就是大姐？！ “哐当”一声，莫娆学着芮钰之前的样子，一脚踹开了竹屋的大门，并厉声呵斥道：“杨聚宝，你给我闭嘴，不然我就叫你知道什么是逝者安息！” “额……”，杨聚宝紧张地捏了捏手里的空气，闭嘴了。 但不明真相的他，还是忍不住紧张地环顾着四周，满肚子的担忧，担心这边的天是不是也会塌，地是不是也要陷。 “呵呵……”，芮钰好笑地看了莫娆一眼，随后对杨聚宝道：“你放心吧，这里是真实的大世界，我这天不会不塌，地也不会陷，小兄弟你放心，我可不像师妹这么调皮，连你这样的小可爱都会要捉弄。” “行了，浪费的时间也挺久的了，我都快要困了呢，杨聚宝你跪下吧。” 杨聚宝疑惑地“啊……”了一声，跪下了，只是跪的是芮钰。 “呵……”，芮钰轻笑，下一秒，移形换影。 一眨眼，芮钰到了莫娆原先所站的地方，而莫娆此刻正代替了芮钰的位置，被呆若木鸡的杨聚宝跪着。 这时，充满蛊惑的声音响起：“拜师吧，杨聚宝，你不是想要修道修仙吗？我听到了哟……” 10.安排得明明白白 芮钰的声音轻柔如羽，直接从耳膜穿入脑海，又从脑海搔到了杨聚宝的心房。 他半跪着，整个人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在干什么，也清楚地明白此刻被他跪着即将要拜师的人是谁。 没有任何的疑惑，杨聚宝虔诚拜倒：“师父……” 此时莫娆浑身动弹不得，挣扎之间听到一声“师父”，莫娆立即喊道：“杨聚宝，我可不是你师父，我师父在哪儿我都不知道！” 杨聚宝立刻回道：“师父，虽说师公也的确是要拜见，但师公不在这，也并不影响我拜您为师啊，我真的是诚心要拜师的，我为了拜师已经找了您快一年了，我走过了很多的路，爬过很多的山头才找到您的，您又恰好救了我一命，这难道不就是命中注定的师徒缘分吗！” 莫娆愣愣地看着杨聚宝，心中不禁感慨，芮钰师姐的功力看样子又精进了不少，她又不是没有听到杨聚宝刚刚是怎么说她的，现在杨聚宝居然来了个两极反转，如此自然自愿又情真意切地表现着对她的崇敬和仰慕。 只能说，芮钰的忽悠能力又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我师父，不是我没有……算了，你想磕头就磕头吧。”，莫娆本想说自己没有师父，但话到嘴边的瞬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她爹的样子，那些想说出口解释的话，就变得十分卡嗓子了，她到底还是很介意说出自己不被自己父亲看中的话。 莫娆想了想，决定不再说话，也不再动，就这样放任杨聚宝的行为，直到芮钰觉得无趣，放弃念头。 反正也不需要担心结果，毕竟拜师这个事情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才可以让这方世界认可的。 如果单纯只是杨聚宝在二师姐的蛊惑下，铁了心要拜她为师，那只能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只要她不愿，杨聚宝拜师的誓言再真挚，态度再诚恳，也是无用的。 不然的话，她也不必去争那一线当上长老入内门的渺茫希望，直接天天杵在她爹面前诚心磕头，可简单多了。 杨聚宝不知道莫娆此时的想法，但他见莫娆不再反对，便开开心心地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杨聚宝一拜！” “从此鞍前马后徒儿来，珍粹宝玉您先用，珍馐美食您先享，您就是徒儿的另一个娘！” 莫娆虽然打心底里决定对这场闹剧不闻不问，但杨聚宝拜师的誓言又实在是太俗，她没忍住，笑了。 突然，他们头顶上的雾气开始涌动起来。 悸动感瞬间袭上心头，莫娆居然觉得自己似乎和杨聚宝，在冥冥之中产生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关联！ 虽然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但莫娆确定，她的感知没有出错！ … 三个月之后， 莫娆没有等来楚诃，却眼睁睁看着杨聚宝学会了木刺术和木藤术…… “师父，你看我这次的藤曼还不错吧，跨擦一下，就把那面篱笆给击穿了！师父你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杨聚宝回过头兴冲冲地对坐在台阶上，无所事事的莫娆说道。 一声盖过一声的“师父”，叫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可比三个月前他刚刚挣脱芮钰的思维暗示时，要真诚了许多。 莫娆正坐在竹屋前的台阶上发着呆，听到想动，她若有所感地看向了杨聚宝，意识到她这个被二师姐和老天爷联合忽悠来的开门大弟子，又在开始和她炫耀了，莫娆只感觉一阵的心累。 意兴阑珊地抬了抬头，瞥了一眼杨聚宝手指着的地方。 灵力所化的藤曼正在消散，而消散处赫然有一个半米大小的窟窿。杨聚宝不懂，眼睛里看到是什么就以为是什么，但莫娆很清楚那面篱笆墙，其实是芮钰用她的灵力化出的防御屏障，强度起码在练气中期左右。 练气二层的杨聚宝能够将其击穿，就足以证明他的灵力和法术的强度。 但莫娆可不想夸杨聚宝，于是莫娆做出一副十分嫌弃的样子，说道：“就这样吧……继续练，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连你师父我半成的功力都没有，兴奋个什么劲儿。” 但实际上呢？ 莫娆觉得自己都快眼红死了！ 偏偏她还不能表露出来，也不能生气，不能怄火，更不能随便甩手不干。 因为教会杨聚宝这些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这段时间里，莫娆经常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麻溜滚去育灵堂报道，给那些小弟子做启蒙先生，搞不好他们灵雾宗的实力在百来年后能提升一大截。 当然前提是，育灵堂的长老能同意的话。 “嘿嘿……”，杨聚宝突然凑到莫娆身边，谄媚道：“师父我觉得这木藤术，我练的也差不多了，下一个法术学什么？” 初初接触到修仙世界的杨聚宝，对这些完全颠覆了他以往认知的法术十分痴迷，总会变着法求莫娆教他。 莫娆不露声色地别过头，一点都不想理睬杨聚宝。 于是，杨聚宝就绕到莫娆地另外一边，开始掰着手指道：“师父，这法术要不来个防御吧？或者是逃命的？保命很重要啊！我想想啊……现在我已经会木刺术和木藤术了，但这两个都是攻击的手段，师父，你知道的，徒儿我生性善良，不是那种会挑事的人，所以保命比较重要，师父你……” 杨聚宝正叭叭着。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又纤细白皙的手，按在了他的头上。 “师……师姑……”，杨聚宝脖子一缩，立马噤声。 “小宝子，别吵你师父，修真界的法术种类繁多，你若是要都学上一遍，怕是即便你花上一辈子的时间，都学不完。” “况且……你真的觉得你的木刺和木藤已经学得很好了吗？” 话音一落，院里的土层突然开始疯狂得涌动起来。 “砰砰砰……” 顷刻之间，有尖锐的竹刺，在院内破土而出，虽然每一根竹刺都不算粗壮，但挤在一起却密密麻麻，如同交错的犬牙一般，台阶之下顿时就没了可以落脚的地方。 且，竹刺不仅密集，每一根上都泛出不同寻常的幽深暗红色。 杨聚宝此时已经瞪大了眼睛，他惊呼：“这……这难道，是木刺术？！” “准确来说，是破竹术。”，莫娆答道。 11.破竹 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破竹术？”，杨聚宝喃喃地重复道。 此时，他们眼前的这些竹刺，出土大概有两米的高度，接近了那些终日不散的白雾。 杨聚宝站在台阶上向上看去，明明视线受到了雾气的影响，看不清竹刺的顶端的尖锐，但隐约间他觉得自己似乎能感受到，每一根竹刺上的锋锐。 “好厉害……”，杨聚宝由衷感叹。 “谢谢……不过这只是个开始。”，芮钰回应的话，从杨聚宝的头顶上传来。 杨聚宝想要抬头去看芮钰，问问师姑，这开始是什么意思。 但他刚一抬头，却看见了他师父充满怜悯的眼神？ “啊……？” “啊！” 来不及反应，四周的景物正在他的眼中错乱，飞驰！ 只是一瞬间，扑面而来的雾气就遮蔽住了他的双眼，这种感觉就像是堕入了无星无月的黑夜之中，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一种颜色，明明还感觉得到自己手脚是存在的，但即便是将手放到了眼前，此时此刻杨聚宝所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浓到化不开的白。 身体似乎被固定住了，只能小幅度的挣扎。 杨聚宝猜测，他现在应该是被芮钰师姑抛入了他们头顶上的白雾之中，虽然他也对这终日不散的雾气提出过不少的疑惑，但他是真没有想到，雾居然会这么浓，这么厚。 这么湿漉漉…… 竹屋前， 莫娆已经站起了身，正伸着脖子，一脸兴致勃勃往雾气中看：“师姐，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我这徒儿现在也就是学了两个小法术而已，这样毫无防备地面对你的破竹术，会不会给吓坏了啊。” 芮钰挑眉：“你很担心吗？他可比你强多了，至少他会法术，你不会。” 莫娆顿时撇嘴，不再多话。 芮钰轻飘飘地一拂衣袖。 “砰砰砰……” “咔咔咔……” 院内原本已经停止生长的暗红竹刺，突然开始再一次疯狂抽升！它们就像是沉睡了多年终于醒来的士兵，而芮钰就是唤醒它们的女王。 它们猛得向上，扎入浓雾之中，雾气瞬间被竹刺间的锐气驱散，锐意升腾向上，锐不可挡！ 而与此同时，仍被包裹在浓雾中的杨聚宝，在听到响动的瞬间，立刻感觉道芒刺在背！ 这个阴晴不定的师姑，不会是觉得他话太多，想要干掉他吧…… 杨聚宝揣着担忧，面前的浓雾突然“哄”得一下散开，瞬间映入他眼中的，不是其他，正是闪着诡异红光的竹刺！ 竹刺仍在生长，且速度极快！ 而他，却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些锋利无比的竹刺已经快要抵到自己的皮肤上，马上就要将自己给串了。 杨聚宝拼尽全力高声呼喊道：“师姑，饶了我吧，我错了！师姑，放我下来了吧！” 然而，底下的芮钰就像是聋了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甚至依旧在控制着竹刺继续向上生长，只是将生长的速度放缓了不少。 竹刺尖一寸又一寸逼近杨聚宝，终于在即将扎入他皮肤的瞬间停止了生长。 杨聚宝觉得他的皮肤应该是没有被扎破的，但竹刺尖上的锐意仿佛竟是实质一般，密密麻麻的刺痛感在身上乱窜。 此时杨聚宝连呼吸都保持着克制，他倒是想要挣扎，可怕就怕稍一挣扎这竹刺就会真的扎进肉里去。 幸好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像是出现了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又往天空的方向提了提，瞬间解除了他被扎成烤串的困境。 “得……得救了。” 然而不等他缓口气，再说些什么好听的，拍一拍他芮钰师姑的马屁，竹刺却是已经再次逼来！ 这一次不等竹刺快扎到皮肤，大概还有一寸的时候，杨聚宝就再一次感受到了之前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更要命的是，这一次的痛感要明显比他第一次感受到的时候更甚！ 好在这刺痛又只是维持了一瞬间，杨聚宝就被再一次提高，但竹刺也跟着再一次生长逼近…… 如此被提高，竹刺跟着长，然后刺痛，接着再被提高…… 不知道循环了几次之后。 杨聚宝和竹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但竹刺尖上那锋锐气息带给他的威胁感却是越来越大！ 他现在甚至能够隐约看到竹刺尖上的空气是扭曲的，仿佛整个空间都在避其锋芒！ “这究竟是什么？” 后知后觉的杨聚宝，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了竹刺尖上是真的有什么实际存在着的。 就在这时，杨聚宝身边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水波状的扭曲，光芒闪过，芮钰与莫娆的身影，突然一同出现在了半空之中。 “这是，势。” 开口解释的不是施法者芮钰，而是杨聚宝的师父，莫娆。 莫娆此时心情很不错，她仔细打量了一眼脸朝着竹刺的方向，停滞在半空之中的杨聚宝。 而杨聚宝此时也注意到了莫娆和芮钰。 “救命，师父，师姑，救命啊，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啊，我太可怜了，师父好痛啊，这竹子扎我，我快承受不住了，师父救命啊……” “别喊了，留着力气自救吧。”，莫娆笑眯眯地回道。 说着她在自己的收纳锦囊中，翻了翻，最后翻出了一把还算精致的斧头，随手就往杨聚宝的方向甩去。 “啊！” 手足无措的杨聚宝吓得闭眼惊呼，斧子却像是长了眼睛一样，不偏不倚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莫娆道：“拿着你手里的斧子，劈开这些逼得你无路可走的竹子，你若是能靠你自己的力量站到地上，我就考虑真正带你入门，否则你就带着你那两个雕虫小技般的法术，回家去吧。” 事实上，莫娆就是借着芮钰的手段在折腾杨聚宝。 而芮钰能同意让莫娆这样折腾，也是因为真的看出莫娆并不愿拖累杨聚宝。 杨聚宝拜莫娆为师，这是芮钰和楚诃商量出来的，能让莫娆增加当上长老进入内门的一个筹码。 打从一开始的时候，楚诃和芮钰就看出了杨聚宝应该是个之前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修仙界的凡人，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凡人，得到了大机遇，在灵力灌体的状态下自然引气入体。 这样的际遇，使得杨聚宝成为了天地灵气硬逼出来的，世上最贴近本源的修士！ 12.你师父不要你了 没有哪个宗门会拒绝，一个被天道偏爱的修士。 但，莫娆会。 “师姐，开始吧。” 莫娆看着不远处依旧一脸懵的杨聚宝，平静地开口说道。 “你真的想好了吗？”，芮钰再一次确认。 “是，我都想了三个月了，还有什么会没有想好的吗？”，莫娆笑着看向一脸纠结的芮钰：“师姐，我知道你和师兄是为我在着想，但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和师兄为了奔走想法子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又何必把这孩子也搅和进来。” 芮钰翻了个白眼：“你可别提楚诃那个没用的东西了，说起来我就来气。” “给了他那么多的贡献点他倒是好，去兑换个试道果，偏偏被人给截胡了！” 本来三个月前，楚诃和芮钰商量好了的，要拿他们的宗门贡献点去给莫娆兑换一颗试道果，好让莫娆进问道阁。 问道阁里初代掌门设立了一个试炼小空间。 他曾说过，只要是灵雾宗的弟子，无论修为，只要通过了他设立的这个试炼空间，都能成为灵雾宗的长老。 而这个试炼空间，也正是楚诃口中，能让莫娆进入到内门的那一线希望。 但现在，三个月过去了，楚诃却迟迟没有消息，莫娆还能静心等待，但芮钰却等不住了。 今日一早芮钰就离开了竹屋，去到宗门宝库询问情况。 一问之下，芮钰才知道，他们要换的试道果，在莫娆被楚诃接回的当天上午，就被一个卡在金丹巅峰期的内门长老给兑换了。 而楚诃也在当天就失了踪影。 当芮钰带回这个消息的时候，莫娆自己都说不上自己究竟是失落还是懊恼，反倒是在静下心之后觉得自己心头上压了三个月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也是在那个时候，莫娆下定决心要和杨聚宝断绝师徒关系！ “师姐不要再拖了，开始吧。”，莫娆催促道。 “我知道了。”，芮钰无奈地摇头，但还是听从了莫娆的意思。 话音一落，只见不远处，原本一直悬浮在半空中的杨聚宝，毫无预兆地开始猛然下坠，仿佛原本拖拽着他的哪只大手一下子就消失了。 “啊！救命！！”，他呼喊挣扎，下一瞬间却是皮开肉绽。 但此时，杨聚宝的身体甚至都还没有碰到那些竹刺尖，伤到他的是莫娆口中所说的，那些竹刺上的“势”！ 那是破土之势！ 更是竹刺生长之势！ 这时，莫娆高声提醒：“握住你手里的斧子，劈开这些竹刺，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早已六神无主的杨聚宝，很想问问他的师父和师姑，为什么要这样做，然而死亡的强烈危险已向着他扑面而来！ “啊！啊！！！”，他怒吼，整个人是莫娆和芮钰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 他握紧了手中的斧子，嘶喊着，不知不觉之中已经调整了姿态，浑身的力量与灵力也都在不自觉地向着斧中灌入。 就在这时候，斧子突然光华大作，迎风而长，由原来的半米长度一下子长到了两米开外，斧刃上吞吐出青色的光芒。 “啊！”，猛得用力。 巨斧从他的头顶上方，往地面的方向竖劈而下。 青光瞬间暴涨，从斧刃上脱出，化作巨大的光刃，砍向竹刺，砍向大地。 “砰……”，下一瞬，光刃撞向竹刺尖，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竹刺给劈开。 “再来！去死吧！！” 又是一斧子劈下，光刃再次爆出，追着之前那道而出。 “噗……”，不远处旁观着的莫娆，突然吐出了一口血，芮钰急忙扶住她：“要不要停下来？” 莫娆摇了摇头：“不用，我没事，他伤不了我，看样子这个方法是可行的，师姐，谢谢你。” 莫娆话音刚落，“喀喀喀”，竹子的被劈开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翻涌的气血在莫娆体内开始再一次奔腾，眼看就要再次失控，就在这个时候她体内的灵力开始飞速地运转，瞬间就压制住她沸腾的气血。 此时，他们脚下的竹刺林，已经肉眼可见得被劈开了一道深沟，而杨聚宝的破竹之势仍旧在继续。 眼看着杨聚宝已经越来越接近地面，莫娆缓气道：“我觉得好多了，师姐我们走吧。” … 当杨聚宝再一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出离愤怒。 然而事实上，面对着满院子的狼藉，他觉得心里好像是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他傻愣愣得看着面前的大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危机已经解除了。 杨聚宝喃喃自语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候，他的眼前闪过一片的混乱，只是一瞬间，大坑消失了，竹刺消失了，他也没有站在狼藉的院子里，而是回到了竹屋前的台阶上。 眼前的院子平整如常。 杨聚宝抬头去看自己用木藤击穿的那面篱笆墙，看到了失去灵力加持的木藤正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之中。 篱笆墙也在这之后，一点点开始恢复原样。 “是梦？还是幻境？” “都不是，那是我的道域。”，芮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杨聚宝回头，却看到原本他师父坐着的地方，现在坐着的是芮钰师姑。 “师姑，我师父呢？”，杨聚宝问道。 “怎么？不是想让我们去死吗？” “不，不是的，我……” “即便你是真的想，也无妨，反正你师父是铁了心不要你了。”，芮钰打断了杨聚宝，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师父并不想收你为徒的，是我在那时候控制了你，才让你拜了她为师，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杨聚宝点了点头：“我知道。” 芮钰又道：“你师父其实也没有诚心教你，三个月了才教了两个玩儿似的的小法术，这个你也知道的吧？” 杨聚宝苦笑，有些婴儿肥的脸上，多少有些不自在。 “现在知道了”，他说。 “所以，师父她还是不愿意的吗？师姑，是我太差劲了吗？” 芮钰道：“恰恰相反，正是你太优秀了，所以你师父才要和你断绝本来就是因为乌龙才成立的师徒关系。” 13.弃徒 杨聚宝满脸的错愕：“为什么？” “你刚刚在我的道域里，亲手斩断了你和你师父之间的师徒情缘。” 没有直接回答杨聚宝的问题，芮钰回过头突然仰面朝天，看着触手可及的浓雾说道。 杨聚宝惊疑道：“我砍的不是师姑你道域里的竹刺吗？” “是，但不单纯是。” “这世上没有断不了的缘分，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竹刺是竹刺，但你砍的竹刺上有莫娆的一缕灵识和一滴精血，所以你面对的既是竹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莫娆。竹刺上的锐势刺伤了你，而你也劈开了竹刺。” “如此师徒相向，再深的羁绊，也将会被伤得一干二净……” 芮钰的解释，听得杨聚宝一阵的呆愣，说实话他不是很懂芮钰的话，但他听明白了结果，他师父是真的不要他了，甚至为了不要他，如此煞费苦心。 被抛弃的慌乱袭上心头。 杨聚宝无措道：“师姑，那我该怎么办？” “离开吧，去你应该去的地方，我会让人带你出谷的……” 芮钰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 浓雾下的小竹屋，转眼就只剩下了杨聚宝一人。 … 莫娆足足调养了五天，才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一开门她就看到了门外的芮钰。 芮钰此时正斜靠在门外的木栏边上，整个人散发着“百无聊赖”的气息。 “师姐，你怎么在这里？是特意来送我的吗？” 莫娆浅笑着，几步上前，伸手就拉过了芮钰的手臂，亲昵十足。 “师姐我们走吧，还好有你来送我，不然我现在都没有趁手的飞行法器，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外事堂。” 芮钰道：“杨聚宝在竹屋外跪了三天，一直说想要见你。” “是吗……”，莫娆的脸上闪过一丝的不自然，“但缘分既然都断了，也没有必要再见了吧。” 芮钰道：“是，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在他跪着的时候，往外事堂那边发了个任务，找了个不需要参加考核的师弟送杨聚宝回大岚国，虽然没有详细的地址，但既然他说自己的家族在大岚国势力极大，想来只要找到那大岚国究竟在何方，这个任务就能很容易完成了。” 说着芮钰笑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个接了任务的师弟来的时候，杨聚宝才知道，原来灵雾宗不是只有你和我还有只闻其名的楚诃，灵雾宗居然人多道还分了外门和内门，原来灵雾宗不只是我这小小的竹屋大小，才知道他根本都……” “师姐。”，莫娆木着脸，突然打断芮钰。 莫娆道：“你是在怪我吗？” 芮钰盯着没了笑容的莫娆，有些烦躁地说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明白，杨聚宝是个极有天赋的孩子，你为什么执意要断了和他之间的师徒联系？即便你觉得自己在某一些方面可能教不了他，但不是还有我和楚诃吗？再不济，师父也不会坐视这样的天才被荒废的，他完全可以在我们的教导下成才。” 在莫娆三个月前第一次提出，想要和杨聚宝断绝师徒关系的时候，这个问题就已经扎进了芮钰的心中。 但彼时她们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了试道果和问道阁上。 加之莫娆也并没有在当时，真的将这事付诸行动，芮钰也就将疑惑暂且放下了，以为莫娆只是不满被迫有了个徒弟，发发牢骚而已。 但五天前，她将试道果已被兑换的消息带回之后，莫娆十分认真地又和她提了要和杨聚宝切断师徒联系的话，甚至连如何切断的方案都已经想了好几种，就连需要的精血，她也已经取好了。 完全不给芮钰拒绝的余地。 “他离开了吗？”，莫娆讷讷道。 芮钰长舒了一口气道：“如你所愿，走了，被我打晕，让接任务的师弟带走了。” 莫娆低头“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短暂的沉默后，芮钰又继续道：“还有，我不明白，莫娆即便你不愿与他维持着师徒的关系，那么断了师徒联系，为什么就一定要让他离开灵雾宗？你不愿意当他的师父，我想灵雾宗里总会有人愿意当他的师父的，你就这样让他回归凡俗，这是在扼杀他的天赋！” 芮钰越说越觉得痛心，她亲手将杨聚宝击晕，杨聚宝晕倒前的眼神至今都烙刻在她的脑海里。 错愕、悲伤、不甘…… 他大概怎么都想不到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天天被他叫师父和师姑的人，狠心起来居然能如此绝情。 “我不想他和我爹那样啊，实在太丢脸了。”，莫娆抬起头，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流淌着哀切。 “师姐问我为什么？我以为师姐应该是懂的，难道师姐不知道就因为我的体质，我爹私底下被多少长老笑话过吗？ “都说天才绝艳的云雾宗掌门，青岚道君，生了个奇葩的女儿，继承了青岚道君的木系天灵根，却连半点修炼的天资都没有。” “呵……” “明明是绝灵体质，偏偏还臆想自己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引气入体了……” “这些话，师姐没有听过吗？” 莫娆的话，哀伤极盛，她说的这些，芮钰自然都知道。莫娆小的时候，芮钰还因为这些诋毁的话，在灵雾宗教训了不少碎嘴的。 芮钰道：“你不是绝灵体，绝灵体根本就无法吸纳灵气，你不要对号入座。” 但莫娆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芮钰说的是什么。 莫娆放开了芮钰的手，学着芮钰的样子靠在栏边，只是背对着芮钰。 “因为我不想，杨聚宝变成我爹那样，我爹是强者，流言蜚语对他的影响有限，但杨聚宝不不一样的。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他非常渴望学习，却一直有人在他的身边告诉他，你的爹妈都是笨蛋，学不会的笨蛋。” “师姐，你觉得这个孩子还学得会，学得好吗？” “我……我不知道”，芮钰有些语塞，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在杨聚宝这件事情上，莫娆思想上的挣扎远比她以为的复杂了许多。 “见过了广阔的天空的雏鹰，是不会在小小的屋檐下苟且的。”，莫娆道。 14.拉仇恨 事实上灵雾宗虽名为灵雾宗，却并非所有的地方都长久笼罩着浓雾，绝大部分的地方只有夜深之后，日升之前才会起雾，甚至还有一部分的地方，一整年下来就只有十来天会被雾气笼罩，且这些地方所起的雾气，往往都是轻薄如烟，没有明显的特殊之处。 能如芮钰所住的小竹屋这样，浓雾终日不散的区域，其实只占到整个灵雾宗中的一小部分范围，被称为核心区。 核心区通常只为内门所属开放，但为了激励外门弟子，核心区每年会匀出三个名额给外门竞争考核排名前三的弟子，将核心区对他们进行为期一年的开放。 一年期满之后，再次进行排名竞争。 这个竞争考核本来是自愿参加的，所以莫娆即便在外门挂名十多年，也从来都没有参与过竞争，反正不管是楚诃大师兄还是芮钰二师姐，都在他们的住所里给她留了固定的房间。她有没有名额，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自愿参与的原则，在上个月的时候，被改了。只要是还在十五年宗门供养期的外门弟子，都必须参与竞争考核，若是不参与，则将会被宗门提前断了供养 而修改这些规则的，不是旁人，正是刚刚出关的灵雾宗宗主青岚道君。 … 灵雾宗，外事堂内，此时已是人声鼎沸。 一个国字脸的外门弟子，与身边另一名有些微胖外门弟子道。 “听说这次考核所有人都必须参与进来啊，咱们这些外门的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么多人这不得比好几个月？” 微胖外门弟子，掰了掰手指回道：“嗐，什么千八百啊，你说的这千八百，那是总共所有外门的人了吧，宗主不是强调了吗，必须参与的是还在宗门十五年供养期的弟子，就这样你说的千八百的人数，就得对半砍。” “哈哈哈，那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我们的机会要大了很多？哈哈哈，林善，要是师兄我得了前三，我就带林善你一块去核心区，你要是得了前三，我也厚着脸皮蹭一蹭，哈哈哈，这样一说，我觉得我们的概率好像就又大了一倍！有戏，有戏！” “嗤……” 名叫林善的微胖弟子还没有说话，站在他俩靠后一些位置有个摆弄着折扇的弟子，突然嗤笑了一声。 “我说……”，丝毫不介意前面的两人知道自己是在笑他们，拿着折扇的弟子不仅没有收敛脸上鄙夷的笑意，反而主动开口引得身前两人回头。 “你俩可是真逗啊！宗主可没有说，过了供养期的师兄师姐就不能参与了，只是这些师兄师姐可以自由选择参与不参与而已！就你们这理解能力，我看还是提前放弃的好，免得到时候刀剑拳脚无眼，本来就不够的修炼时间，还要拿来养伤。还有戏呢，有什么戏？看人家表演的戏吗？” “朱志修，你说话也太损了，你这是在咒我们？还是看不起我们？”，那个微胖的弟子顿时就红了脸。 另一个国字脸的弟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当即就没了丝毫之前的笑意。 朱永修，也就是那个一直摆弄着手里折扇的弟子，突然将手中的折扇往手掌上一敲，嘴角似笑非笑地杨起：“诅咒？看不起？不不不……林善，付瑞，我只是在提醒你而已……”，说着他目光一凝，威压瞬起：“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真是，最烦那些觊觎，自己不该觊觎东西的人了，核心区也是你们这样吊车尾的人能够肖想的？” 林善就是那个微胖的外门弟子，付瑞是那个国字脸的，目前林善是练气七层，付瑞练气八层，虽然总的来说修为不算高，但两人在外门弟子，尤其是还在接受宗门十五年供养期的弟子中已经算得上是佼佼者了。 但此时，他们两个却都被朱永修给齐齐震住了。 朱永修居然是练气十二层！再进一步就是筑基！ 从来没有听说过朱永修已经到了这样的水平啊！ 这样的实力都可以比得上内门的那些真传高徒了，难怪朱永修会如此嚣张，但问题是以往也没有听说过朱永修有这样的修为啊！ 三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尤其是朱永修的威压一放，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制止，更多的人还是抱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一来是因为，朱永修只是以高阶修士的威压震慑林善和付瑞，并没有实际意义上对两人造成伤害；这二来是因为绝大多数的人修为要麻是和林善和付瑞相差无几，要麻就是还不如林善和付瑞，真当了这出头鸟，怕是多数就要落得和林善，付瑞这样出丑的下场了。 此时的林善和付瑞，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毕竟他们有两个人，但他们如果想要反抗的话，就必定是要大打出手的反抗。 但他们若是真的在外事堂出手，这次的竞争考核就真的是不必参与了。 可要他们开口向刚刚羞辱了他们的朱永修求饶，也是真的开不了这个口。 一时之间，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三人保持着僵持着状态，只是朱永修从始至终都是漫不经心的，而林善和付瑞已经从原先的愤愤不平变得汗出如浆。 就在这时，一柄竹笛突然刺破空气，从众人头顶上方坠下，直直往三人中间扎去，又即将扎入地面的瞬间又止住了去势。 随后“轰”一声，气浪翻涌，瞬间将僵持不下的三人分开。 其余堂内的人，也一同都被掀得人仰马翻。 一时之间，外事堂内哀嚎一片。 “阿娆，这些人都不怎么样啊，依师姐我来看，这次你也不是很危险嘛，这儿，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你是不是太把他们当一回事了？” 芮钰带着莫娆缓缓滞空在，众人的上空处。 同时芮钰的话，也一字不落地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如果说朱永修是仗着自己的修为拉了林善和付瑞两个人的仇恨，那此时此刻芮钰就是仗着修为，给莫娆拉到了目前外事堂里，所有人的仇恨！ 15.弟子眼拙 好在芮钰只是瞬间，就收回了威压，随后她带着莫娆落到地上，也不管众人作何反应，旁若无人地带着莫娆在外事堂里找了两个位置坐下。 如提线木偶一般被按在位置上的莫娆，瞬间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坐针毡，虽然众人的目光因为芮钰之前的释放的威压的缘故并不放肆，甚至称得上十分收敛。 但偏就是这样若有似无的打量，更加让莫娆觉得难受。 想了想，莫娆小声对芮钰道：“师姐，谢谢你把我送来，我就不耽误师姐你宝贵的时间了，师姐就先回竹屋吧。” “怎么？”，芮钰挑眉环视了一圈周围，目之所及中所有的人都下意识错开目光，噤声不语，包括之前还很嚣张的朱永修。 只是芮钰的目光，偏偏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是朱长老那一脉的？”，芮钰对朱永修说道。 朱永修执扇，矜持道：“这位师姐好眼力，鄙人正是镜渊真人的血脉后裔。” 镜渊真人本名朱鸿礼，金丹巅峰修为，是灵雾宗众多长老中比较靠前的一位，朱永修若为朱长老的血脉后裔，又加之他本身不弱的修为，在灵雾宗，至少在灵雾宗外门中，的确是有骄傲的资本。 但可惜，镜渊真人朱鸿礼，就是那个捷足先登兑了试道果的内门长老。 虽然从道义上来讲，镜渊真人并无任何的不对，毕竟他又不知道莫娆三人急需试道果，但偏偏芮钰根本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芮钰道：“那还真是可惜了，我与他有些不对付，怕是你日后可能会容易被我针对呀。” 朱永修闻言顿时就红了脸，一半是因为芮钰毫不收敛的张狂，一半则是因为心虚。 他虽然和镜渊真人是同一个“朱”，但朱家枝繁叶茂，他既不是资质最好的，也不是出身最好的，否则他此时此刻就不会在外门和这些庸才竞争，若他真的因镜渊真人之故，被眼前这个女子给针对，即便最后镜渊真人会给他找回场子，那也都是事后的事情了。 镜渊真人绝不会因为他说，有人要针对他，就提前给他找好场子的。 这一点自知之明他朱永修还是有的。 朱永修强装镇定道：“师姐说笑了……” “等等。”芮钰强硬地打断：“从刚刚开始你就管我叫师姐，但是你哪个眼睛看出来你可以管我叫师姐的？你有这个资格吗？” “这……” “这位师妹，刚刚不就称呼您为师姐的吗？” 朱永修瞬间越发窘迫，而刚刚他仗着修为欺压的林善和付瑞却是相视一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解气。 此时外事堂内，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后来的人中有几个年龄稍长的，自然对芮钰并不陌生，虽然芮钰并不太认识他们，但是并不耽误他们认识芮钰。 “这小子，怎么和芮钰师姐对上了，芮钰师姐行事一向随心所欲，撞她手上，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 “哎，芮钰师姐旁边的，那是宗主的女儿莫娆吗？” “好像是，好像是，修士的气息全无，怕真的是传说中的绝灵体，她不是一向都仗着身份住在核心区吗？难道这次她也要破例参加竞争考核？” 芮钰被更多的人认了出来，议论纷纷之中，芮钰的名字自然也传进了朱永修的耳中。 “师……师叔，弟子眼拙。” 16.考核前夕 芮钰的对朱永修的压制，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突然戛然而止。 就在众人以为芮钰，八成是因为朱长老的的缘故，不敢行事太过，而点到即止的时候，芮钰突然朝着天空的方向，高声说道。 “秦长老，你还要躲在里面多久？你若是还不想开始对他们考核的话，我就随便出些什么考核内容应付一下就得了。” “省的等得久了，我师妹还越发嫌弃我了。” 芮钰说完也不管有没有回应，自顾自地拿出了一卷名册，上头赫然写着【外门弟子名册】六个大字。 她轻轻向上一抛，名册立时堪堪漂浮在浓雾的下方，一个接着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人名飞快地浮现在了半空之中，粗粗一看，竟逾千数。 但只是一瞬间之后，其中有一小半的名字，就失去了光泽，崩裂在了空气之中，这些都是不在场的人。 而余下的这些人名，纷纷奔着名字的主人飞去，各自在对应的弟子额头闪耀，仿佛是在验明证身一般。 泛着金光的名字在几次闪烁之后，有一小部分变成了红色继而直接崩溃，大部分则直接转成了绿色，又依次回到了半空之中。 显然，那些变红崩溃的名字，想也知道是不符合本次考核要求的。 就在众人为芮钰这一手段而惊奇不已，同时又疑惑芮钰在此次的考核之中所扮演的身份之时。 云雾之中，突然有一雄厚的男声传来：“芮钰长老好手段啊。” 瞬间，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身着兽皮上衣的粗狂中年男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秦长老……” “弟子xxx，向秦长老问安……” “秦长老安好……，弟子是……” 此时彼此的问好声，从外事堂内的众多的弟子口中响起，这样的礼遇与刚才芮钰到达时的场景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长老面带笑意地压了压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 “诸位，幸得宗主宽宥，今次给你们这帮小崽子们增添了进入核心区修炼的名额，至于究竟增加到了几个名额？老夫只能说超乎你们的想象，但具体，老夫就先卖一下关子，也省得这一次，那些平日里就不够勤勉的人，考核的时候不用心。” 秦长老话落，外事堂内顿时一片哗然，这一个月以来，他们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今年要增加名额的说法，但基本上都觉得，这个名额至多也就是增加一个两个，否则该增加的就不是对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开放名额，而是内门弟子的数量了。 但按照现在秦长老的说法，这个数字恐怕绝对不会是一个两个这么简单的！ 这如何能叫这些外门弟子不激动，不心热？ 尤其是那些心知自己应该是无缘前三，偏偏又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的外门弟子。 林善与身边同样激动的付瑞对视了一眼后，率先高声问道：“秦长老，那么请问这一次具体的考核内容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仅是林善和付瑞的疑惑，更牵动着所有摩拳擦掌的外门弟子的心。 莫娆也同样，不禁提高了注意力，静待秦长老开口。 这时，莫娆身边的芮钰突然探身贴近莫娆：“怎么？你很好奇考核的内容吗？” 莫娆小声又急切地说道：“师姐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再逗我了，要不是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强制考核我……” “果然是因为这次考核啊。”，芮钰点了点头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随即又摇着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阿娆，你是怕排名垫底，被强制执行俗世任务吧？” 宗门的竞争考核，有奖励自然也有惩罚。 奖励不必赘述，而惩罚自然就是宗门任务中最冷门的俗世任务。 虽说俗世之中并非一点灵气都无，但由于俗世之中缺乏灵脉，散逸在空气的灵气往往都比较稀疏，修士一旦进入俗世之中执行任务，不论是日常修行也好，比斗之后恢复也罢，必然不像是在修仙界这般如鱼得水。 再加上俗世之中的任务往往都是容易却极为耗时的，例如为师门收徒，又比如去解决凡人之间经年难破的诡异事件等等。 简单意味着收获小，耗时则代表付出却巨大，如此一来，这类任务自然是无人问津。 于是，渐渐的，俗世任务救被默认指派到了每年竞争排名，后五十名的弟子头上。 “阿娆，你不用怕，即便你没法完成任务，师姐可以陪着你一起去的。”，芮钰见莫娆顿时就沉默了起来，立刻安慰道。 同时心中也责怪自己对莫娆逼得太紧。 “师姐，你觉得到时候我爹会允你去吗？” “我……”，芮钰顿时语塞，的确她的师父不会允许。 莫娆道：“那是我爹，虽然师姐你还有师兄，与我爹相处的时间，要比我这个女儿久，但那是我爹，是我最亲的人，也是我最了解的人。” “我爹一出关，就改了外门竞争排名的参加规则，强制供养期的外门弟子参与。这样一来，我参加其实和不参加是一个结果，参加了我的排名必然不会高，届时定然是要去俗世的；如果我不参加，那么宗门对我的供养就会提前停止，到时候是我欠了宗门的，我也要开始执行宗门任务了，我想到时候可能不管我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俗世我是去定了的。” 芮钰道：“阿娆，你的意思是，师父他其实希望你去俗世？可是，去了俗世又不是回不来，为什么你和师父……” “回不来的，师姐。”，莫娆打断道。 “师姐，我不一样的，修仙界和俗世之间的结界，我过不了，一旦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了，我可不是杨聚宝那样的天之骄子，误打误撞都能从俗世进入修仙界。” “我会找到你，带你回去！”，芮钰坚定道。 莫娆却摇了摇头：“那是茫茫人海啊，师姐……” 于此同时，秦长老也在众人的簇拥之下，高声公布了这一次考核的内容。 秦长老道：“你们大概也都听说了，最近宗门外围的雾霭林里不大太平，但好在多数都是一些低阶杀伤力不大的异兽，正好适合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练手，因此和宗主商量之下，我们决定这一次的考核内容就是猎杀雾霭林里出现的异兽，三天的时间为限，以异兽的兽晶数量、质量为最后的排名依据。“ ”同时，为了以示公平，这一次你们所有人的攻击武器都只能使用宗门统一提供的。” “当然，也考虑到雾霭林里也可能会出现高级别的异兽，全程我和芮钰长老都会为你们保驾护航，一旦遇到不可敌的异兽，立刻发求救信号！明白了吗？！” 17.关于垫底 “那么现在。” 秦长老说着，抬起右手指了指，那一片漂浮在空气之中的绿色名墙，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虚压的姿势，光芒闪过，一大批宗门的制式兵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他道：“名字在上面的，都一个个过来领好你们的武器，记得要在三日后的这个时辰之前，回到这里结算成绩，否则就被视为超时无效。好了，其他的话就不再多家赘述了。” “考核，正式开始！” 话落瞬间，人群中的绝大部分，都开始躁动着上前，生怕落后了一些就领不到趁手的武器。 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年轻的女子高声呼喊道：““秦长老，且慢！” 女子，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少女，看着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此刻她本该娇憨明媚的脸上，满是愤怒。 她道：“为何我与我师姐的名字都不在上面，这什么名字墙，准确吗？靠谱吗？明明我们都是符合参加条件的！还是必须要参加的那种！现在临了，却又不让我们参加了，难道这是要提前贪了我们宗门供养的意思吗？” 说着她还毫不掩饰地朝着芮钰的方向看了一眼，显然是觉得芮钰动了手脚，但当她在看到芮钰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回事，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的时候，少女本就愤懑不已的脸，“噔”一下涨得通红。 眼看她就要抬腿往芮钰所在走去，在即将行动的瞬间，被她身边另一个看上去年龄稍长一些的少女给拉住了。应该就是她口中，同样没了参加资格的“师姐”。 就在这时，另一名男弟子，也适时地站了出来，同样是一脸的怒容：“还有我，秦长老，还有我的名字也是变成了红色，然后不见了，虽然我们都是小弟子，人微言轻，但也不该是被随意欺压的吧。” “是，就是……”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起来，有些是同样因为爆了红名，失去参与竞争的资格的，有些则是与这些爆了红名的弟子平日里就交好的。 一时之间，原本应该顺利进行开始的考核，混乱突起。 就连那些已经在兵器架子前，挑选兵器的弟子们，也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目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秦长老的不耐烦毫不掩饰，芮钰拿出来的法器，是他亲自验证过的，也是他同意使用的，这个法器看似是个名册，但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名字，除了确定名字对应的主人的参与资格之外，其实还将在之后的竞争排名之中起到定位弟子，和记录弟子猎杀成绩的功能。 否则如此多弟子参与的共同竞争，仅凭一个筑基长老，和一个金丹长老来主持，多少都有些捉襟见肘。 但若是法器出了错，那岂不是说明他也是错的？ 莫娆在名册上自己的名字，闪烁着与她进行验证的时候就揣着担心，毕竟虽然这法器大概率是芮钰炼制的，但万一不是呢？ 万一这个验证，是需要调动灵力的呢？ 但好在，有惊无险，莫娆两个字，仅在两次闪烁之后，就变成了绿色。 然而不等莫娆松完一口气，芮钰师姐好像已经被推上了浪口风尖？ “师姐，你……”，莫娆转过头想要问问芮钰，这是个什么情况，然而莫娆一侧目，就只看到芮钰的一道残影。 等到她再一次将目光锁定到芮钰身上的时候，芮钰已经到了外事堂的正中央，直面着那些正在闹事的弟子。 芮钰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的视线从这些闹事者上一一划过，最后回到那个最先开口的少女身上。 “你，不服气？”，芮钰道。 少女道：“这是自然，还请这位师叔给个说法。” 芮钰道：“为什么要给呢？” “自然是……”，少女开口却突然语塞。 修仙的世界本就弱肉强食，这个少女自然懂，所以，她为什么会妄想一个修为比她高，地位更比她高的人，要给她说法？ 大象踩死了蚂蚁，会给蚂蚁一个说法吗？ “不过我心情还不错哦，可以给你还有你们一个提示，有些话心里想想也就罢了，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会知道你心里的那些龌龊，那既然说了出来，就不要觉得你的声音，只有你想告诉的人才能听到。” 居然敢当着她的面，说阿娆是宗主的耻辱，是灵雾宗的耻辱，那就不要怪她将他们，拉下来给阿娆垫背了！ 芮钰的话音刚落，少女的脸色就白了，包括那几个和她有同样遭遇的弟子，也瞬间想到了症结所在。 “这是因私废公！不公平！” “是，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又没有什么影响！” 抗议声起，却又不敢明白说出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芮钰冷笑道：“到底还是来了外事堂，你们的供养不会断，但成绩为零，若还有异议，我芮钰随时恭候！” “对了，还有你们这几个帮腔的，也一并同样的处理方式。“ 语毕，那漂浮空中的名册上，瞬间又有几个名字由绿转成了红色，溃散在空气之中。 至此，已有二十一人为莫娆垫底。 芮钰紧接着高声说道：“现在，立刻选好你们的武器，出发墨霭林，多说一句者，同样处理！” 可惜，再没有人主动投入垫底的行列之中。 …… 一进入墨霭林，扑面而来的潮腐气息，就让莫娆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但莫娆并没有因此就停下脚步，而是随意选了个方向，就往前探查深入。芮钰此时已经没有了踪影，但莫娆大概能猜倒芮钰应该就在自己附近。 至于芮钰在外事堂的行为，目的是为何，莫娆大概心里也有数了。 果然，但凡是任何的心思想法，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就是瞒不住芮钰师姐的吧。 莫娆边走边想，自己是不是因为这一次强制的竞争排名的缘故，太过消极了，消极到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在未来的时间里，将自己隐藏进茫茫的凡俗之中。 从此，无牵无挂。 18.怪鸟异兽 墨霭林里是没有路的，所有的植物都在充满了灵气的烟霭之中肆意生长，四周阴暗潮湿，阳光却似乎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落叶经年，腐化成了介于泥土一类的物质，踩在上面，让人不禁心生嫌恶。 此时距离莫娆进入墨霭林，已经过去了大概小半天的功夫。 在这小半天的时间里，莫娆一直就没有停下来过，但奇怪的是，她连一只异兽都没有遇到。 不是说，墨霭林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的异兽吗？ 疑惑与不安，在莫娆的心中越来越重。 此时摆在她眼前的事实分明是：墨霭林里从始至终都十分安静，安静得就想是整个墨霭林里只除了她之外，全都只是植物。 但是，这可能吗？ 不说异兽，光是和她前后脚，一同进入墨霭林的同门就有几百个了，哪怕其中的大部分人选择了结队而行，那至少也有几十支队伍。 墨霭林的确是大，但莫娆的速度并不慢，虽然她无法调动灵力来加持自身的行动速度，但是莫娆现在毕竟是筑基的修为，哪怕单纯凭借肉身的力量在行动，在速度上，也远比那些低阶的练气弟子要快得多。 但这都过去半天时间了，墨霭林再大，按照莫娆现在的行动速度，没有道理却连一支队伍，一个人都看不到。 心中的惊惧感越来越强烈…… “师姐，你在吗？”，莫娆突然驻足问道。 如果连芮钰都不在的话，莫娆就要考虑是不是原路退回，或者找别的方向岔开这里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芮钰始终都没有出现。 “师姐，二师姐，你在吗？”， 这一次莫娆将音量提到了极限，并用以灵识相护，让声音往更远的地方传去。 然而，依旧不见芮钰出现，就在莫娆纠结是不是就此原路返回的时候。 模模糊糊，她居然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莫娆霎时脸色一白，立刻拔腿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在自己的储物锦囊里找已经被芮钰修好的飞行法器。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马上脱离这个地方！ 然而，太迟了。 几乎是在莫娆转身的瞬间。 “扑簌簌”，“扑簌簌”， 莫娆斜后对角，距离她大概二十米左右，一颗树冠完全笼罩在烟霭之中的巨树，突然开始疯狂得掉落树叶，起先是枯黄的老叶，但只是一眨眼就变成了鲜嫩的新芽。 连带着，那些笼在树冠四周的烟霭也被瞬时搅动了起来。 下一秒，“哗啦”一声，莫娆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树冠之中冲飞了出来，又一头扎进了，旁边厚厚的烟霭之中。 “呓！！！” 嘶鸣般的叫声从头顶上方传来，带着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根本等不及莫娆，回忆这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 以莫娆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四周的空气突然开始旋转涌动，无数的枯枝败叶卷入其中，原本平静的空气，转瞬变成了一道飓风！ 将莫娆牢牢禁锢其中，而此时莫娆才刚刚从储物袋中取出飞行发器。 莫娆将迅速将飞行发器放到地上，意念一动，铿锵的金属声响起，眼看发器就要完全开启。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盘旋上升的飓风，吹散了烟霭，露出了始作俑者的真容。 那是一只鸟类异兽，它就堵在飓风的上头，用身体堵住了莫娆唯一的出口。 一对眼熟的，泛着金属色泽的巨大翅膀，还有那眼熟的，光秃秃的颈部和头部，以及那丑陋到不堪入目的肉瘤！ 分明和她三个月前，带着杨聚宝回灵雾宗的时候，遇到的那只怪鸟是同一种生物，但眼前这只怪鸟显然要更强一些，气息也更加凌厉。 怪鸟看了一眼，被困在飓风中央的莫娆，眼神中满满都是讥讽和仇恨。 “呓！！！” 巨翅一振，两道风刃瞬间在它的双翅下形成。 风刃形成时极大，一道风刃的大小差不多和怪鸟的翅膀差不多大。 但当那两道巨大的风刃，在顺着飓风的轨迹向莫娆袭来的过程中，却又不断地在缩小，而风刃上所蕴含的威力却在不断地增强。 当风刃距离莫娆只剩下两米的时候，甚至直接在飓风中割出了细小的裂缝。 然而就在风刃即将要斩落的瞬间，莫娆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失去了目标的风刃重重砍入大地，翻起了无数的朽烂的枝叶与腐殖物。 两道深深的，呈现出交叉状的沟壑，出现在怪鸟充满了疑惑的眼中。 “呓！！！” “呓！！！” 怪鸟不甘地嘶鸣着，振翅俯冲而下，然而别说是人影了，就连半点的气息都没有留下！ 狡猾的人类！！ … 怪鸟如何气急败坏，莫娆是看不到了。 此时的莫娆，正是躲进了她自己的道域之中。 按照规则，枯木藤鞭是不能用的，而宗门的制式法器，若是灌注上正常筑基期的灵力，应该能破开那怪鸟的皮肉，但灌注灵力这种事情，莫娆又不会。 所以，别无其他选择的莫娆，只能选择躲。 “果然是个保命的利器。” 仰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莫娆的眼中是缀满繁星的夜空，这样的场景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来看上一会。 毕竟，也就只有道域的存在，还能提醒提醒她自己的确是个修士。 但说实话，虽然研究了十多年，莫娆却依旧没有研究明白自己的道域。 道域并不是人人都有的，在灵雾宗拥有道域的不超过十个人，道域的开启既要求天赋更讲究机缘。 且，每个人的道域都是不同的，有些主攻击，就像是芮钰的道域，芮钰道域里每一根的竹刺不仅锋锐，更含有剧毒！只要芮钰愿意，但凡修为比她低上两个小境界的，沾之即死；还有的道域主防御，本身就是以防御的姿态出现的。 但不管怎么样，几乎所有的道域在形成的初期就能判断出明确的作用。 而莫娆的道域，最大的作用大概就是可以将她自己装进去，但这个过程非常消耗灵识，只能短暂躲避。 19.道域之外 莫娆想了想，最后还是收起了宗门的制式长剑，拿出了枯木藤鞭，将其紧握在手上。遵守规则，好好参加竞争排名固然重要，但性命更加重要！ “也不知道，那丑鸟走了没有。”，莫娆嘀咕道。 虽然对外面的情况还有些担忧，但她支撑道域开启的灵识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不能再苟着了。 “算了，横竖都是要面对的，这也过了有一会了，丑鸟该走了吧。” 莫娆自言自语地安慰着自己，手中的鞭子又不由地握紧了许多。 下一刻，斗转星移。 刺鼻的腐朽气息率先扑面而来，那是比植物腐烂更加刺鼻的腥臭！ 昏暗的光线下，莫娆看到本来还耀武扬威的怪鸟，此时却已经被肢解成了七八块，一块一块四处散落着，且每一块都有一部分已经被埋进了腐土中。 而莫娆之所以还能认出这些零碎的肉块，就是之前的怪鸟，还是因为，就在她的不远处，有一块，正是原本应该垂挂在怪鸟头颈两侧的巨大肉瘤，几片落叶零星地盖在上面，变成灰白的肉瘤上面甚至还连着怪鸟的半边脸，脸上还挂着它的一颗眼珠。 画面看起来充满了诡异与不真实。 “我进了道域之后，是有谁来到这里了吗？”，莫娆忍不住喃喃自语。 但是，谁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这怪鸟虐杀成这样？ 而且，四周除了这些碎块之外，居然连一点打斗过的痕迹都找不到！ “咔咔咔……” 突然出现的金属摩擦声，瞬间让莫娆毛骨悚然，捏着鞭子的手已经紧张到骨节发白。 “咔……” 摩擦声越来越响。 突然，莫娆发现她面前的腐土，正在被快速拱起！！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莫娆堪堪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时，那东西已经从腐土之中冒出了一个头。 居然是，她在进入道域前拿出来，打算跑路用的那个，花形飞行法器！ 莫娆还以为，法器应该是在她消失之后，就被怪鸟破坏掉了，没想到法器居然还保持着完整，且很明显，法器上的灵石驱动也并没有被破坏。 之前的那些金属的摩擦声，应该就是法器自主收拢时候发出来的声音，只是因为法器被掩在了腐土中，那些声音才变得与平常时候有些不同。 这时候法器还并没有完全收拢成花苞，甚至一大半还嵌在腐土之中。 只是，露了头的法器，却像是突然卡住了一样，不再收拢，也不再上升。 莫娆弯下身，想要将法器从腐土中拿出来，不管怎么样这是芮钰为她量身打造的，是少数能使她自在飞行的手段。 “这是什么？”，离得近了莫娆才发现法器的花瓣里，卡着一条类似枝条的东西，但比枝条要细一些。 好像是树木的根须。 难道是之前法器被巨鸟的攻击击中之后，压入了腐土中，刚好又卡到了土里哪一颗树的根须？以至于法器无法正常地再收拢起来？ 莫娆这样想着，伸出手，就打算将那条大概率是根须的东西，从法器的花瓣中拿出来。 然而，她的手才一碰到根须，那根须就像是活了一样，开始扭动起来。 莫娆想要收手，根须却顺着她的手臂缠了上来，且还在不断生长…… 20.被赖上 那诡异的根须越缠越紧，仿佛要勒进肉里去。 莫娆顿时慌了神，想要去拉扯那截根须，却又担心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缠进去，一时之间反倒是顿在那里，完全不敢动弹。 怎么办！怎么办！她完全想不到挣脱的方式啊！ “呃！” 就在这时，莫娆突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阵刺麻的感觉，原来不知何时，那截根须已经长得老长，正顺着莫娆的手臂，盘到了她的脖颈！ 粗糙的根须表面，摩擦在莫娆细嫩的颈肉上，瞬间带出了一片红色的痕迹。 莫名的，她想到了蛇的捕猎方式。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制式长剑重新出现在她的手上，没有任何的犹豫，莫娆一手持剑猛得砍向另一只被根须缠满的手臂。 剑身上虽然没有任何的灵力加持，但这制式长剑本身就算得上是削铁如泥，加上莫娆有筑基期的肉身力量，即便没有灵力加持，一般的藤曼枝条绝对能轻松砍断。 但当剑刃与根须相撞的瞬间，“叮……”的一声，居然炸出了火星！ 仿佛这长剑砍到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的根须或者是枝蔓，而是一条坚韧无比的金属！ 长剑因为巨大的反震，从莫娆的手上脱落。 莫娆的两个手臂同时都被震得酸麻无比，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反观那诡异的根须却完好无损，依旧缠在她的手臂上，盘在她的脖颈处。 只是它似乎停止了再生长，好一会都没有再收紧。 墨霭林里昏暗的视线让人分不清时间的早晚，少女被植物的根须缠满了几乎半边的身体，她的四周是散落的怪鸟尸块，满地腐烂的枝叶，巨大的树干森立在腐土中，又将树冠悉数长到了烟霭里。 画面明明诡谲而血腥。 而莫娆却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莫名觉得这截处处透着诡异的根须，其实并不是想伤害她？ “你能从我身上下来吗？我快透不过气了，我不是植物，我需要用嘴巴还有鼻子呼吸。”，莫娆道。 即便这截根须已经向她显是了，它不是一般的根须，但在说完这些话的瞬间，莫娆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抽风了，居然觉得一截树根的根须能听懂她的话。 然而下一刻，那截沉寂了好一会的根须，居然真的又开始动了！ 只是这一次，它仿佛像是听懂了莫娆的话似的，只轻轻借着莫娆的身体作为支撑，并没有再如之前那样紧紧缠住莫娆，虽然依旧盘在莫娆身上，但是与之前相比，此时这段根须反倒像是套在莫娆身上一样，有些松垮。 莫娆试探地问道：“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根须，并没有反应。 难道刚刚的都是巧合而已？根须并不是听懂了她的话，才放松了对她的钳制，而是刚好就是要松开？ “如果你能听懂我说话，那你就再动一下。”，莫娆再次尝试沟通。 话音刚落，根须果然动了起来，但却是又在她的的脖子上松垮地绕了一圈。 莫娆：…… 这下子，她大概能确定，这截根须真的听的懂她的话，至少是能简单地感知到她的意思。 只是，怎么就一直缠着她不放呢？ 莫娆无奈道：“你可以不要缠在我的身上吗？” 根须又又在莫娆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大概是在表达不行。 莫娆：…… “可不可以不要缠着我的脖子，你有点粗糙……”，莫娆吐槽道。 “唰唰唰”。 这一次，根须竟然如莫娆所愿，从她的脖子上缩了回去，重新退回到了她一开始触碰根须的那只手上，根须在缩短，却渐渐有了些木制的模样，最终它变成了一圈极细的木镯子，严丝合缝地套在莫娆的手腕上。 莫娆抬手，将手腕挪到眼前，细细打量，腕上的木镯子光滑如水，再没有一丝的粗糙感，贴着皮肤，还有一点金属的冰凉感。 莫娆喃喃道：“我这是被一截根须给赖上了吗？” 然而这一次已经变成了手镯的根须，并没有再给莫娆任何的反应。 … 昏暗的墨霭林里，一支小队正在不断清扫着障碍行进。 小队人数并不多，只有三男两女。 其中两个男性修士在队伍的最前端开路，两个女性修士居中，另一个男性修士负责断后，整个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但胜在稳扎稳打。 进入墨霭林差不多三个时辰，他们已经联合绞杀了三只异兽，其中两只是一对变异的红耳兔，由两个开路的男性修士一个一只，只是一个照面就解决了。 红耳兔虽然也是异兽，但从目前来看它变异的方向大概率只有体型。 红耳兔因为身体庞大，后腿蹬起来时会比一般的兔子更加有力一些，而在别的方面几乎和一般正常的兔子没有什么差别，别说是修士了，一般身手好一些的哪怕是没有修炼过的人也能猎杀。 因此击杀两只红耳兔，对这个小队来说甚至连开胃菜都算不上，轻松地就像是砍平一簇矮小的荆棘一样。 但本着在竞争排名中，能多拿一分是一分的原则，他们还是取出了红耳兔的心脏，异兽的兽晶一般都长在它们的心脏部位。 然而就是在他们取兽晶的时候，大概是血腥的气味太重了，而他们也没有想到要暂时隔绝，以至于引来了一头异狼。 而且，还是一头介于低阶到中阶之间的异狼。 虽然经过一番的恶斗，他们最终杀死了异狼取了它的兽晶，但他们的消耗也不小，甚至还有一个男修受了一点轻伤。 “陆师兄，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再休息一会吧，异狼的兽晶应该能给我们提供不少分数，不急在这一时。” 居中位置，一个瓜子脸的女修忍着腿上的酸胀，对前面开路的一个男修说道。 那男修就是之前，与异狼争斗时受伤的那个。 陆占皱了皱眉，并没有停下脚步，在又和身边的另一个男修继续往前行进了约莫十来米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只是小冲撞而已不打紧，猎杀异兽更为重要，沈师妹若是累了，自行留下即可，本来也只是临时组成的队伍。” 瓜子脸女修，沈玉颜闻言，瞬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就在她想要还嘴回击的时候。 “呓！！！” “呓！！！” 急促又痛苦的哀鸣声远远地传来，似乎有什么生物，正在被虐杀。 沈玉颜突然话锋一转：“陆师兄，我们调转方向去叫声传来的方向吧，说不定正有同门和什么强大的异兽在交手，我们去了也好搭把手。” 陆占本想拒绝，但“强大”两个字却挑动了他渴望，强大则意味兽晶对应的分数会更高！ “好，去那边。”，陆占道。 并率先调整了方向。 21.异变鹰鹫 小队本就是以陆占为主导的，陆占既然已经用行动表态了，其他人也自然都没有异议。 事实上，即便心里有什么想法，大家也都不会在考核刚刚开始的这个时候提出来。接下来还有两天多的时间，脱离了队伍的低阶的修士，在墨霭林里能不能安稳度过三天都不确定，更何况这次又不是生存考验，而是猎杀排位！现在得罪带队的师兄，和提前放弃这次考核没什么区别。 陆占大概的确如他自己所说的，只是受了小冲撞，伤势并不算严重。 此时他已经越过了原先和他一同开路的那个男修，一个人冲在队伍最前的位置。 他是大概记得刚刚异兽嘶鸣声传来方位的，但是由于墨霭林里遮天蔽日烟的霭，和晦暗不明的光线，再加上一路上又有诸多野长的树木和灌丛，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 偏偏这个时候，异兽的嘶鸣也停了。 陆占只能硬着头皮，带着队伍往印象中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然而，又行进了千米之后，陆占渐渐有些放缓了速度，他开始对他们此刻所往的方向产生了一丝的疑惑。 但是，就这样让他放弃即将到手的高分，他也舍不得，即便那可能是别人的高分。 虽然没有嘶鸣声再传来，很大概率是异兽已经被对方斩杀了，但没有亲眼所见，陆占就不想放弃！ 万一呢？ 万一对方真的需要他助一臂之力，又或者对方干脆和异兽已经两败俱伤了呢？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些“咔咔咔”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占心头大喜，立刻加速。但没过太久，又是一声震耳的金属撞击声传来。 陆占心中一惊，莫非还有其他人也和他们有同样的想法，且还捷足先登了？ 如此想着，陆占行动的速度开始暴涨，直接就用上了土行术，一直之间倒是将队伍中的另外四个人远远丢在了身后。 四人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开头和陆占一起开道的那个男修，说了句快速跟上，算是勉强有个交代。 … 莫娆刚刚收好已经彻底收拢成小花苞的飞行法器，瞬间整个人就进入了戒备之中。 枯木藤鞭立刻入手，然后莫娆就看到了踏着翻滚土浪而来的陆占。 莫娆瞬间就松了口气，甚至为终于遇到同门而暗暗有些高兴。 而陆占在看到满地的尸块时却是瞬间拧起眉，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大概知道是个女的。 陆占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搜索着，包裹异兽心脏的那一块尸块。 口中恭维道：“这可是凶残无比的异变鹰鹫，变异之前就不好对付，变异之后攻击力更甚，没想到这位师妹倒是能轻松取胜，且看这些尸块，这只异变鹰鹫起码是个中阶以上吧。” 在陆占说话间，还真的让他寻到了包裹着心脏的那块尸块，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且看着心脏似乎还没有被破坏，兽晶还没有被取出，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毕竟，秦长老也没有说不能抢吧…… 而莫娆此时反倒是一副受教了的样子：”原来这就是异变鹰鹫，多谢这位师兄解惑了，只是……” “只是什么？”，陆占抬头对上莫娆，却在看清楚莫娆那张脸的瞬间，瞳孔猛得一缩。 怎么偏偏会是她！ 22.谋 “只是这变异鹰鹫，倒也不是我杀的，它死的突然，我到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莫娆自知是解释不清楚这只变异鹰鹫的死亡原因的，干脆就先提前表明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省的被问及了，倒是她自己落个被动。 “原来是莫师妹，这么说莫师妹也是刚到吗？” 陆占强压着内心对变异鹰鹫的渴望，一时之间倒是表现得颇有一些文质彬彬。 而另一边在陆占认出莫娆的瞬间，莫娆也看清楚了陆占的脸，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莫娆顿时就楞了一下，这倒不是莫娆和陆占两人本就相识，又或者是有过什么交集，事实上莫娆在灵雾宗内的人缘并不好，一方面是她从小就被她爹勒令少出门，另一方面也是她自己不喜欢出门，不愿意多听他人的非议。 因此，莫娆虽挂名在外门中十多年，她认识的外门弟子却实在是有限。 莫娆道：“这位师兄，我们可是见过？” “是，见过。”，陆占点头道：“我前年有幸进了一年的核心区，得过几次楚诃师兄的指点，在楚诃师兄的住处与莫师妹有几面之缘。” “原来如此。”，莫娆点头道，同时心里的喜悦又增了一分。 她本来就想着要在墨霭林里找个同行的人，现在遇到了陆占，这陆占还和大师兄有些交集，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最好人选！ “不知陆师兄可有同行的同门？” 莫娆开门见山地问道，丝毫没有注意到陆占的心不在焉。 陆占一愣：“有。” “那可否再加上我？”，莫娆说完满怀期待地看着陆占。 陆占沉吟不语，说实话，接收莫娆进队伍中他是不愿的，队伍里已经碍于某位长老的情面，塞进了一个沈玉颜，若是再来一个天生绝灵的莫娆，那他今年进入核心区修炼的机会岂不是又要丢失了？！ 只有真正在核心区修炼过，才会知道内门和外门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陆占天赋也并不差，所缺少的不过就是那么一点机缘而已，只要他这一次再次获得进去核心区修炼的机会，必定就能够筑基成功，届时以他的天赋和修炼的速度，还怕没有长老愿意正式收他为徒吗？ 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一定要进入核心区！所以，这一次在墨霭林里他一定要拿到高分！ 但，莫娆，又的确是有些特殊。 “这样吧，莫师妹，你要进到我的队伍里也不是不可以，但目前队伍中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的四人。在进入墨霭林之前，我们就商量好了分配的方式，如今莫师妹要临时加入的话，分配方式必然要做出改变，这恐怕对其他的师弟师妹来说会有些吃亏。” “……所以，莫师妹可愿意将这只变异鹰鹫的兽晶，作为补偿，让与我，也算是对其他几个师弟师妹有个交代。” “而且，莫师妹也说了，这个变异鹰鹫不是你杀的，那这样说起来，莫师妹也就没有什么损失。不知，莫师妹意下如何？” 陆占说得似乎有理有据，且两边权衡，但莫娆听着却怎么都不舒服。 莫娆道：“那么你们队伍在此之前击杀的得来的兽晶，可会分我一份？” “那自然是没有的。” 莫娆心里一阵的腻歪，合着就是她需要交出兽晶就是来平衡队伍里其他人，因为她的加入而造成的之后的损失。 这根本就是她先交出一份，三日之后他们再还她一份，且还不能确定的是，三日后分给她的值不值现在要她交出去的。 毕竟，这只变异鹰鹫的实力莫娆自己是领教过的，吊打几个陆占都是不成问题的，绝对不是陆占口中的“中级”那么简单。 莫娆问道：“其他人都是什么实力水平？” 陆占道：“这一点莫师妹放心，队伍里有两个师弟，一个练气九层的修为，一个则是练气七层；两个师妹也都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再加上我本身有接近练气圆满的修为，整个小队在这次进入墨霭林的队伍中，整体实力至少也能排到前五。” “那么，我的分配比例呢？”，莫娆想了想问道。 陆占慷慨道：“虽然不确定莫师妹能发乎多大的作用，但既然莫师妹要加入的话，你的分配比例就比照其他两个师妹吧。” 莫娆：…… 没想到，居然会被看轻到这样的地步。 莫娆还没有说自己同意或者是不同意，陆占已经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抽出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砍向了，那块包裹着变异鹰鹫心脏的尸块。 在他看来，他的队伍能够接收莫娆，莫娆就该感恩戴德了，毕竟莫娆要是不同意的话，他用抢的也是一样的结果。 毕竟连莫娆自己都说了，这变异鹰鹫不是她杀的，那么这兽晶本来也就该是见者有份的吧！大不了用实力说话，到时候出来墨霭林回到灵雾宗，不管是监考的长老，还是楚诃师兄又或者是宗主，总不好因为莫娆实力不济，而向他发难吧！ 长剑砍向尸块，然而并没有陆占意料之中轻松，他的剑才刚刚破开一点，就被卡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陆占不禁疑惑出声。 若是变异鹰鹫生前，他这一剑可能并不能完全破开对方的防御，但现在变异鹰鹫都已经死成了一块块，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防御？！ 另一边犹在思考的莫娆，被陆占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不等她开口询问。 手腕上，已经变成了木镯子的诡异根须，突然猛得缩紧了一下，勒得莫娆的手腕乃至是整个小臂一阵的酸麻。 好在木镯子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酸麻也随即消散。 莫娆回过神，视线刚刚落到陆占身上。 “噗！！！” 她就看到了一条树根，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穿透了那块被陆占砍中的尸块，又猛得扎进了陆占的身体内。 更可怕的是，下一刻，树根上瞬间长出了五六根的侧根。 “噗！”，“噗！”，“噗！” 侧根无一落空，跟着主根的轨迹扎进了陆占的身体。 莫娆根本来不及反应，陆占已经丧失了生机。 23.你杀了他！ 彼时的莫娆还并不知道，陆占在被树根扎入的瞬间就已经身死了。 莫娆回过神，立刻挥鞭向那些刺入陆占身体的树根甩去，她已经顾不上什么不能使用攻击法器的规定了，完全是依着本能想要将陆占救下来。 即便陆占功利心强了一点，但到底他是灵雾宗的弟子。 莫娆的枯木藤鞭上封着楚诃的灵力，楚诃是个彻头彻尾的剑修，他的灵力就如同他的剑一般，锋锐无比！ 而这也已经是莫娆最强力的攻击手段了。 然而长鞭的鞭锋未至，陆占僵垂的身体突然动了起来。 “撕拉……”，“撕拉……”…… 密集不断，此起彼伏的的肌肉撕裂声，在陆占的身体中响起，如同一声盖过一声的魔音，灌入了莫娆的耳中。 莫娆握鞭的手一僵。 只见下一刻，陆占的身体已经在那些变得越发粗壮的树根拉扯之下，瞬间四分五裂！ 每一个撕扯面上都没有血，仿佛陆占应该是已经死去了很久，他的鲜血早已被放干了。 但莫娆却清楚记得就在刚刚，陆占还和她说着话，即便他有他的算计，但他至少还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 所以，是这些树根在扎入陆占的身体的瞬间，吸食了陆占的血，滋养了自身吗？ 莫娆不敢细想，却偏偏又联想到了在极短的时间内，突然变成了尸块的变异鹰鹫。 “唰唰唰~~~” 树根拖着陆占七零八落的尸体，张牙舞爪，肆意扭动着，转眼又钻入了腐土之中。 莫娆强忍着恶心，已是一动都不敢动，天知道，一个不小心她是不是也会步了陆占的后尘！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莫娆听到了脚步声！ 扭头看去，昏暗的光线之中，三四个人影正在快速的靠近，看着装分明也是参与这次竞争排名的灵雾宗外门弟子。 “不要过来！！”，莫娆大声呵止。 来人正是陆占队伍中，被陆占落下的那四个人，听到莫娆的呵止声，四人虽然不明真相，但还是下意识地在距离莫娆大概二十米外，停住了脚步。 这个距离，他们能大致看到莫娆的身形，却无法看到已经被一块块地拖到腐土中去的陆占。 四人中，有一男修拱了拱手道：“敢问这位同门，你可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若是不嫌弃的话，我们可以帮上一把。” 这个男修并不确定莫娆的修为，因此只用同门代称。 “不必！你们尽快离开此处！” 莫娆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结合他们的修为等级，莫娆已经大概猜到了这四人的身份，但他们的带队人都已经死于非命了，这四个人又能有什么用呢？ 但这时，那个男修又开口了：“请问，你可曾见过陆占陆师兄？我们正在寻他。” 陆占在灵雾宗外门算是个风云弟子，几乎所有的外门弟子都认识陆占，即便有个别人不认识陆占，至少也都听过陆占的名字。 莫娆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 嘴上再一次沉声喝道：“叫你们离开就立刻离开，磨磨唧唧这么多话是做什么！” 说着，莫娆还放出了她筑基修为的灵识威压朝着四人笼罩而去，为的就是能够迫使这四人快速离开。 当四人感受到筑基修士气息的瞬间，顿时脸色大变！虽然那威压只是一闪而过，且并不完整，但却实实在在是筑基期！ 四人完全没有想到对面昏暗光线中的少女，明明远看着年龄应该不大，居然会是筑基修为？ 竟是比陆占师兄还要高了不止一筹！ 可他们印象之中，参与此次竞争排名的女修中，达到了筑基修为的只有一个韩冰卿。韩冰卿人如其名，冷漠如冰，能动手的就绝对不会动嘴。若是眼前的是韩冰卿，怕早就对他们动手了。又怎么可能对他们一次又一次出言劝阻。 所以，应该不会是韩冰卿才对，那么这拥有筑基修为的少女究竟是谁？难道她一直都在韬光养晦吗？又或者这灵识威压根本就是借用了其他的手段模仿出来的，是假的，目的就是想要吓住他们。 莫娆并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暴露出来的灵识威压，居然会引得对面四人思绪万千。 她见四人久久没有动作，还以为他们是心系陆占，于是再一次沉声说道：“我不曾见过陆占，你们若是还不离开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只是，莫娆这话一出，却是让四人愈加疑惑了。 一直在和莫娆沟通的那个男修，这时，不动神色地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男修，随后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疑惑。 他们的修为和陆占相比要低了不少，尤其是两个修为稍高一些的男修，在赶路的同时，还要迁就两个只有练气六层的女修，行进的速度自然就慢了下来，与陆占之间的距离自然也不断拉开。 好在陆占一路都是用土行术赶路的，他在墨霭林中速度会得到不少增幅的同时，却也会在沿路留下法术施展过的痕迹。 四人正是循着陆占的法术痕迹找到此处来的！ 而痕迹，分明就是通往筑基期少女所在的地方，筑基期少女却口口声声说不曾见过！ 这…… 两个男修忌惮筑基修士的同时，又不想失了陆占的踪迹，一直之间竟是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而就在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沈玉颜，突然从四人中走了出来。 她面上毫无惧色，甚至还大有几分不以为意。 “为什么要我们离开？即便你是筑基师叔，那也没道理霸道到可以占路吧，别人忌惮你的筑基修士身份，我沈玉颜可不怕。不过就是筑基而已，有什么可大呼小叫的，今日我还非要从这里过了。” 沈玉颜的身份，和之前在外事堂被芮钰教训的那个朱永修类似，都是有血亲长辈是灵雾宗的长老的。但与朱家不同的是，沈家子嗣比较单薄，因此，即便沈玉颜的天赋不好，也多受长辈的关注。甚至答应了沈玉颜，只要她能达到练气圆满，就会收她入内门。 因此，她有着旁人无法拥有的底气。 沈玉颜行动得突然，莫娆又因陆占之死不敢多动，一时之间阻止不及，竟是一下子让沈玉颜冲到了近前。 莫娆再想说话，沈玉颜的尖叫声已经充斥了耳膜。 “啊！！！，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他！！” 24.又一次 “你杀了他！！你居然杀了陆占师兄！！魔鬼，你是魔鬼！！” 沈玉颜的尖叫声中充满了恐慌。 眼前的场景，对于从小娇生惯养的她而言，不啻为修罗地狱！ 沈玉颜踉跄着往后退，只是跌跌撞撞地才没退几步，就“砰”得一声跌倒在地，她浑身颤抖着，站不起来，也再也说不出一句整话，整个人显然是被吓傻了。 莫娆有心想要去扶她起来，然而才刚刚往沈玉颜跌倒的方向挪了一小步。 沈玉颜就开始疯狂地挥着手臂，驱赶阻止。 莫娆看不见她的表情，而她充满恐惧的呢喃声中，已将她的情绪传达了个透彻。 她不断反复喃喃道：“魔鬼，你是魔鬼！魔鬼你不要过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不是我！” 莫娆皱眉立即否认，然而沈玉颜的呢喃已经变成了尖叫，拼尽全力的尖叫。 就在这个时候，另外的三个人也已经在沈玉颜之后，闪身而至。他们的修为算不得高深，但仅是二十米的距离，对于一般的修士而言，也只是眨眼的事情。 “啊！真是陆师兄！！” 另一个女修几乎是在停下脚步的瞬间，就喊出了这句话，只是话音刚落，她的双腿一软，直接就跪倒在了腐土上，一开始只是神色莫名，但很快就开始呕吐起来。 而两个男修也在一瞬间变得脸色极差，腹胸腔内不受控制地翻江倒海。 视线之中，最能说明陆占身份的，大概就是陆占的脑袋了，此刻他的脑袋孤零零地被立在地上，大量的腐土掩到了他的嘴边。有一只眼珠子不知被什么东西戳穿了，只剩下一只眼球，独自在眼眶中瞪得老大，脸颊上仅有的皮肉是青白且凹陷的。 脑袋的四周，还七零八落着陆占剩余部分的骸骨，四肢早就离开了躯干，但即便就算是他的躯干都被残忍地分成了好几块，但诡异的是，包裹在躯干内的内脏居然没有因为躯干的不完整而掉落，虽然失去了完整的包裹，却都还完整地依附在破碎的皮肉下。 自然除了属于陆占的，那些破碎的尸块之外，还有一头变异鹰鹫也是这样的可怖的下场。 整个画面充满了残忍暴虐的视觉冲击。 但是，这两个男修明显要比两个女修更加谨言慎行，强压着顶到了喉咙的不适，他们没有尖叫更加没有出声质问。 甚至，他们此刻十分后悔，后悔没有在这个神秘的筑基少女，第一次出言驱赶他们的时候，就果断转身离开，以至于陷入到现在这般被动的场面之中。 陆占她都能杀，他们，她一样能杀，且只会更加容易！ 莫娆此时黑着脸沉默不语，四人的反应她看在眼中，也看出了他们的想法，她这分明是被认定为元凶了。 她想要解释，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树根杀人并且撕裂尸体，这样的事情，说出来有人会相信吗？若是这四人再早一步，看见了树根暴起扎入陆占身体的画面，或者哪怕是看见了那些树根肆无忌惮的扭动画面，她也不至于落到现在有口难言的境地。 毕竟， 四人到达之时，这里就只有她，和满地的陆占的尸体。 而且按照陆占出现在这里的时间来算，陆占和这四人分开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太久。 而偏偏，就是在这么一点时间里，陆占身首异处了，现场又真真切切只有她一个人。 若非她自己就是当事人，她恐怕也会怀疑自己是凶手……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莫娆干脆就不解释，比起那些莫须有的误会，她觉得眼下将这四人驱离此地才是当务之急。 如今她还没有弄明白那些树根暴动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因为踩到了不该踩的地方，又或许是时间间隔的缘故…… 四人此时和莫娆保持的距离大概都在三米左右，算起来基本上是在刚刚那些树根暴动的边缘位置，如果是由于位置的缘故，莫娆猜想只要他们及时退出，应该是能够安全无虞的。 不像她，她现在脚下的地方，几乎就是树根暴动的中心点，往哪儿挪动都是风险。 但如果是因为固定的时间间隔…… 莫娆赶紧说道：“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就按照你们来时的脚步回去，不要踩错地方，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此时她的语气急切，甚至还有那么几分苦口婆心，却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强硬了。 两个男修闻言双双一愣，旋即又彼此交换了眼神。 “是，前辈。”，开口的依旧是那个，默认为队伍发言人的男修。 说完，他率先往后退了一步，脚下所踩的正是来时的踩过的地方，另一个男修见此，也跟着往后退去。 “你们也离开。”，这一次莫娆是对着两个女修说的。 两个女修瑟缩了不住地瑟缩，此时她们依旧是一个跪坐着，一个跌坐着，莫娆的话一出，虽然她们也努力往腐土地上撑着借力，却依旧显得十分吃力，显然一时三刻是无法自行离开的，更别说是完全按照原来踩过的路线原路返回了。 “你们退出十米之后，尽快绕到她们的身后，把她们带走。”，莫娆皱眉道。 这样风险虽然大了一点，但是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她们不管。 两个男修面面相觑，但还是应了一声照做了。 几个闪身他们就各自来到了一个女修的身后。 “沈师妹/连师妹，我们尽快按照前辈的意思离开吧。” 说着就各自伸手去扶，被叫做连师妹的女修，借着力很快起身了，然而沈玉颜大概是叫喊地太过声嘶力竭，以至于浑身瘫软，虽然成功借到了力，却还是在站起来的瞬间，一个踉跄。 她还好，只是往前冲了两步，就止住了去势，扶她的那个男修却是不巧踢到了散落在腐土中的，一块变异鹰鹫的尸块！ 顿时， 异变再起！ 一直都在关注四人动态的莫娆，清清楚楚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开那块尸块！ “啪！” 完全是本能的驱使，莫娆的枯木藤鞭已经朝着那块尸块而去！ 25.被狩猎 “啪！”，长鞭炸起巨响。 莫娆手中的枯木长鞭狠狠地甩在了，那块变异鹰鹫的尸块上。而尸块也在这个时候突然应声炸开，露出了内里真正的模样。 不是残腐或干瘪的变异鹰鹫的肉和骨。 包裹在尸块中的，居然是一团牢牢纠缠在一起，且还在不断蠕动的根须！那一鞭子，似乎并没有伤到它，甚至莫娆隐隐觉得自己甩出地那一鞭，反倒像是替这团诡异的根须打开了枷锁一般。 看着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中的根须，快速地舒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继续生长起来，莫娆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逃！！！”，莫娆高声疾呼。 然而这时，四个练气修士显然是被眼前突然的变故吓傻了眼，呆楞着一时间就好像是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莫娆无法，只能按照自己的猜测，快速移动了几步，挡在了那个扶着沈玉颜的男修身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逃啊！！！”，莫娆再次催促。 这一次，四人终于有了反应，有一个算一个地开始施展自己最快的逃命手段，唯独那个被莫娆护在了身后的男修，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还记得说一句：“前辈保重！” 然而，他们逃出不到十米，“砰砰砰”，破土声四起！ 以莫娆为中心，半径十五米内，呈圆环包围，突然竖起了一堵根须之墙！ 四人无一出逃成功，尽数被困。 从四面挡住了去路的这些根须，虽然没有莫娆身前的那一根粗壮，但却十分密集，几乎是在破土而出的瞬间，就完全遮蔽住了众人的视线。 它们的长势极快，只是眨眼就穿入了烟霭之中，且还在不停地往上生长！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 沈玉颜是最先奔溃的，她完全没法接受自己明明只是找个人，怎么就会陷入到如此诡异的困境之中！ “是你！是你对不对！你解释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杀陆占，就自己故弄玄虚搞这样一出！让我们逃，却又将我们困起来！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放我走！放我走！不然我杀了你，杀了你！！！” 沈玉颜瞬间陷入癫狂，她疯了似地冲到了莫娆的身边，提剑就往莫娆身上刺去。 幸好莫娆早有防备，且沈玉颜的修为又低，一个闪身莫娆躲过去了。 莫娆想说让沈玉颜理智一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莫娆身前的那条根须开始行动了！ 而它的目标，正是差一点要往莫娆身上刺了一剑的，沈玉颜。 “快闪开！！” 然而刚刚一剑落空的沈玉颜根本就反应不及，“噗”一声，根须猛得从沈玉颜的后背扎入，又瞬间穿透了她整个胸膛，最后从她的胸口穿出。 眨眼之间，已是生机尽断！ “沈师妹！！”，“沈师妹！”，余下她的三个同伴此时再是呼喊，也都是枉然了。 这时，莫娆强忍惶恐，冷静地分析道：“等一下，你们都注意闪避！她的尸体大概率会和陆占一个下场，会被树根分尸，到时候不要碰到尸块，也暂时不要乱动，等等看这些根须会不会重新回到腐土里去。” 就在莫娆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玉颜的尸体炸开了！ 没有血，只有一块块的尸块，被重新生长出来的根须拖拽着扭动着，又被带着往腐土的方向钻回。 在这个过程中，余下包括莫娆在内的四个人，保持着高度的紧张，他们既要躲开沈玉颜被拖拽着的尸块，又要注意脚边是不是有一开始就存在的尸块，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到了这些根须的猎物，从而牵连了自己。 好在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沈玉颜的尸块就散落在了腐土上，死相与陆占无异。 此时，四人的面前，已经有了三具尸体四散的尸块。 原本在莫娆面前的那条根须已经彻底不见了，但是四周后长出来挡住了三人去路的根须围墙，却依旧矗立着。 没有丝毫要钻回腐土中的意思。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男修突然开口提问道：“敢问这位前辈，陆占师兄死前是不是也动了地上的尸块？” “是。”，莫娆点了点头：“陆师兄拿剑砍了一块变异鹰鹫的尸块，变异鹰鹫的尸块中就钻出了这样的根须，直接穿透了陆师兄的身体……接下去你们应该可以想象的到了。” 莫娆终于能将陆占的死因说出口了，然而此时她一点都没有自己摆脱了嫌疑的喜悦感，说实话，她宁可自己暂时被误会为元凶，也总好过如今这样白白浪费了沈玉颜的一条命，复刻了陆占之死。 “多谢前辈解惑。”，男修沉吟了片刻，又再次问道：“那么，前辈可有注意到这只变异鹰鹫是因为触碰了什么而落得这个下场的吗？” “这个我没有注意，当时这变异鹰鹫想要杀我，我躲开了它的攻击，等我再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是这样了。”，莫娆大致描述了自己碰到变异鹰鹫的过程，只是隐去了自己躲进了道域的事情。 “可是还有其他的异样之处？” 这一次，莫娆摇了摇头，并没有在出声解释，异样之处是有的，那就是她手腕上的木镯子，虽然现在它是木镯子的样子，但在陆占到来之前，它也曾是一段根须！ 莫娆觉得自己要是将这个说出去，八成会坐实沈玉颜陷入疯癫时的疯言疯语…… 这时，眼下除了莫娆之外唯一的那个女修焦急问道：“明师兄，你可是有什么结论了？” “结论算不上，大概就是几点猜测吧。”，男修沉吟着，显然是还没有将其中的前后脉络完全理清楚。 “我觉得我们可能是被狩猎了，我们被当成了猎物，而这些根须就是猎人手中的弓箭，至于已经被残忍撕成了碎片的陆师兄和沈师妹，可能已经被猎人认定成了食物。” “对于猎人而言，还活着的猎物不一定都要立刻斩杀，但已经到了嘴边的食物，是谁都碰不得的……” 26.各安天命 “明海，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岂不是意味着，我们此时此刻正被猎人用弓箭，完全包围住了？” 另一个男修也就是和莫娆说了声谢谢的男修，插话道，说着他的视线在四周毫无遗漏地扫视了一圈。 然而，让人绝望的是。 那一圈根须之墙，此时虽然已经停止了生长，但根须之间却也已是毫无缝隙，一条连着另一条扭挤一起，完全是密不透风的。在场的四人中，也没有谁敢贸然去靠近或者是破坏这些根须，陆占身死的过程除了莫娆之外，其他三人都没有看见，但沈玉颜是怎么死的他们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连迩焦急道：“这可怎么办……这……明师兄，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连迩就是那个练气六层的女修。 她惶恐不安地看了看明海，又看了看莫娆，在场众人之中，她是修为最低的那一个。如果这些树根要再一次杀人的话，会不会选中她？！ 那她是不是就会和沈玉颜一样，死得突然，还死无全尸！ 想到这个的可能性，连迩不禁失声大喊起来：“不要……不要……我不要！！” 随后她突然猛得扑到明海的身上，紧紧地抱住明海就开始大声哭嚎起来：“明师兄，明师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不要把我喂树根，不要！我才进入宗门没几年，我……我……想回家……” “没人要你去死……你先冷静一点，你放开我！”，明海此时的表情，既尴尬又恼怒。 他用力想将连迩从他的身上拽下来，然而连迩实在抱的太紧，只是手上的力量居然一下子都没有拽动她，而用上灵力的话，他又担心会伤到连迩，万一受伤流血，可能还会提前引得这些根须发动。 于是明海只能求救地看向莫娆。 毕竟，他被连迩抱住了，另一个徐则言和他一样是个男的。 莫娆接收到了明海的意图，虽然她觉得这女修的行为多少都带着些违和与刻意，但此时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莫娆点了点头，随后也没多想直接抬手拽了拽连迩的胳膊。 没想到连迩顺势就借着莫娆手上的力量，一个大转身，瞬间就扑进了莫娆的怀里。 她的双手紧紧搂住了莫娆的脖子，一股清香顿时就从连迩的发间涌出，瞬间钻进了莫娆的鼻腔内。 莫娆顿时就感觉到一阵的恍惚，眼前似有白光炸出，莫娆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连迩已经主动离开了莫娆的怀抱。 而莫娆已经逐步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她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是想要沉睡的，而她身体却是僵直的。 “连迩，你对前辈做了些什么！”。 那个之前被莫娆护了一下的男修，在察觉到莫娆突然异样的同时，瞬间整个人都狰狞了起来。 连迩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直往明海的身边靠去。 这时候，明海道：“是我让连迩这样做的。” “为什么？！”，徐则言满脸的错愕，完全不明白明海的意图。 “当然是为了出去，我稍微计算了一下，地上属于陆占师兄的尸块一共有十三块，而属于沈玉颜师妹的尸块却只有七块，属于那只变异鹰鹫的尸块高达了二十一块。” 徐则言道：“那又如何？这和你让连迩迷倒前辈有关系吗！” “有，自然有。”，明海泰然点头：“我猜想，这些尸块虽然大小不一，但能量的总和很有可能是每一块都一致的，修为越高，被分的就越多。” “而这也意味着，修为越高的人，在被分成尸块之前，能够牵制的根须就会越多。” “既然她是筑基的修士，那么用她当诱饵去吸引更多根须，我们的生存几率自然也会更加大一些。” 明海说着弯腰，将浑身已经僵直的莫娆横抱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呆愣的徐则言，摇了摇头：“徐师兄你这是妇人之仁，修道之路本就是危险重重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今日你不忍拿这女子的命为自己铺路，他日你的命就将是别人的脚下之石。” 明海说完冷哼了一声，随即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莫娆，往最近的根须墙处抛出。 “各安天命吧！” 手中一轻的同时，明海的速度立即暴涨，他毫不犹豫地顺着莫娆被抛出的方向冲去，果然那些根须在被莫娆的身体冲击到的瞬间，就开始躁动起来。 “呼啦啦……”，无数的细窄根须扭动卷起，还真的空出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明海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出缝隙，连迩，紧随其后。 这时候，被当作了诱饵抛出的莫娆，已经被那些细窄的根须缠成了茧子，而这时缝隙正在不断地缩小 徐则言挣扎着，最终还是迈出了逃生的脚步。 此时根须牢笼之外，明海正透过缝隙观察着牢笼内的情况，当看到徐则言行动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勾了勾，眼中尽是嘲讽。 然而下一刻，他的双眼猛然紧缩！ 本该在最后关头逃出生天的徐则言，居然提剑转声回去了！ 真是，愚蠢啊…… 27.其实我的名字是，莫娆 当莫娆再次醒过来时，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神清气爽，这种感觉就像是精疲力竭之后又大睡了三天三夜，身心与肉体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和恢复。 此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处境的莫娆，随意地扭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奇怪的是，四下入目之处，居然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还是那种浓到完全化不开的黑暗，仿佛从来不曾触及过光亮。 “这是哪儿啊……”，莫娆无意识地轻声呢喃道。 莫娆以为这只是自己的自言自语，然而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充满了惊喜的声音在她身后三步外响起！ “前辈，您醒了！太好了！” 意料之外的回应，惊得莫娆顿时头皮发麻。 那声音继续传来：“前辈，是我，我叫徐则言，就是原本陆占师兄队里的，您护过我……只是……” 莫娆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那男修的模样，声音也对的上，应该是了，原来叫做徐则言。 “原来是你。” 莫娆记下了这个名字，与此同时，在她昏迷前的那些记忆也开始一点点回笼。 先是莫名攻击了自己，却又莫名死去的变异鹰鹫；接着是变成了她手上木手镯的诡异根须；然后是前后死于诡异根须的陆占和沈玉颜…… 还有设计了她，并把她当作诱饵抛向根须之墙的明海和连迩两人。 彼时她的身体撞到那根须之墙的瞬间，漫天的根须向她涌来，将她包裹，然而这并不是，莫娆看到最后的记忆画面。 莫娆记忆中最后透过根须之间的缝隙，看到的正是，提剑欲要救她的徐则言。 “我看到你来救我了，谢谢你，这个情我承下了。”，莫娆诚恳地说道。 而此时黑暗中的徐则言却是一脸的羞赧：“前辈说笑了，晚辈也只是有心无力罢了，若真的救下了前辈，此刻也就不会在这个乌漆嘛黑的鬼地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 “……你没事吧，我被根须吞噬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莫娆问道。 按照徐则言的说法，他们此刻的处境似乎并不好，但莫娆却下意识觉得情况应该并不糟糕，甚至她还感觉到有点莫名的安心感，虽然现在她的情况等同于一个瞎子。 “多谢前辈关心，晚辈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发生了什么，还有现在何处，这个其实晚辈也不清楚……”，黑暗之中的徐则言一脸的尴尬。 他道：“晚辈只记得，晚辈的剑才刚刚破开一些根须的时候，更多的根须就围了过来，之后就……” 徐则言停顿了许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之后你也昏迷了吗？”，莫娆开口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徐则言随着莫娆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旋即又反应过来莫娆根本看不见他的动作，这才开口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没有受伤，灵力也很充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此处可能有些麻烦，晚辈比前辈您要早苏醒了一会，尝试了一下，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灵力禁制空间，虽然能感觉到周围是有灵气的，但晚辈的灵力就像是完全被封在了体内似的，连一个最简单的照明法术都无法施展。”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晚辈的修为浅薄，无法探及此间的奥秘，所以还要劳烦前辈您出手一试。” 徐则言的话虽这样说，但他自己心里很明白自己醒过来起码超过四个时辰了，在这四个时辰当中，他尝试了许多的方式来释放灵力和法术，但无一例外皆是以失败告终的。 灵力无法释放，周围的灵气也无法被他调动，他甚至都想不到如何驱散黑暗的办法，这一些都让徐则言感到沮丧无比。 唯一还能让他冷静到现在的，便是莫娆了！ 莫娆是筑基期，筑基与练气可谓是天差地别，他办不到的，并不意味着筑基修士也办不到。 然而此时，在徐则言无法用双眼触及的黑暗之中，莫娆的脸上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漫说是什么灵力禁锢空间了，就算是充满了灵气的灵雾宗核心区里，她莫娆也发不出一个法术。 “那我试试看吧。”，莫娆装模作样地正色道。 徐则言听到莫娆的回复，再次燃起了希望：“好的，麻烦前辈了。” 但没一会，莫娆又突然道：“其实你不用管我叫前辈的。” “这怎么可以，前辈您是筑基期，弟子只是小小的练气。” 莫娆静坐在黑暗之中，无奈道：“怕是也就现在的你，还真的把我当筑基期。我算不得是什么前辈，你若是愿意你可以唤我一声师姐，其实……我的名字是莫娆。” 修仙之人向来以修为确认等级，大家都是同个级别修士的时候，自然是以师兄弟姐妹相称，但一旦有人突破到了更高的级别，那便自动会比之前高出一辈。 莫娆表现出了筑基的实力，那么自然要比练气期的徐则言高出了一辈。 但徐则言，一直称呼莫娆为前辈，而非师叔，其实是因为徐则言的印象之中，宗门之内好像并没有这样一位筑基修士，特别是在外门之中。 因此，徐则言此前一直以为莫娆并非灵雾宗的弟子，毕竟墨霭林虽然就在灵雾宗的边上，但事实上却并非完全是灵雾宗的产业，因而时常会有散修甚至是别家的宗门弟子，进入到墨霭林之中探险寻宝，关于这一点灵雾宗从来都不曾阻止过，甚至随着近几年墨霭林中愈发频繁地出现异兽，灵雾宗甚至是鼓励其他势力的修士进入墨霭林的。 但现在莫娆一说出自己的名字，徐则言瞬间就知道莫娆是谁了。 毕竟，这个名字他听过！而且不止一次。 很长的一段时间之中，莫娆在灵雾宗的外门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见过莫娆的人极少。虽然她之前在外事堂随着芮钰一同亮了相，但一来更多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芮钰的身上，这儿来，即便是人群中有部分人认出了她，但介于楚诃和芮钰昔日的警告，即便彼此提及莫娆的时候，也都是小声又小心，生怕被在场的芮钰给活捉了。 因此，这也就导致了，陆占就能认出莫娆，而他的四个队友，一个都认不得莫娆。 “额，师叔……请问您尝试了吗？”，黑暗中传来徐则言小心翼翼的询问声。 “没有！”，莫娆没好气道。 28.诡异通道 莫娆尝试了吗？ 肯定是试了，但结果也肯定是又一次毫无反应…… 黑暗中，莫娆嘀咕道：“不就是弄一点光出来吗，这也不一定就要用法术吧。” 突然一团散发着荧光的物体，出现在了莫娆的手上，但这物体散发出的光线并不明亮，完全不足以照亮四周，只能大致勾勒出莫娆的大致身形，握着那发光物的双手在黑暗之中是最显眼的，柔亮白皙宛若凝脂。 而莫娆的脸反倒在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影子。 但不管怎么样，这突然出现的光源，都让徐则言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没有施展法术吗？！ 不等徐则言将自己的疑惑问出，莫娆那双宛若凝脂的手抖了抖那团发光物，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传来。 徐则言眼睁睁地看着莫娆，竟然正在将那发光物穿在身上！？ “师叔，这……” “啊……你来，你来帮我看看这袖子在哪儿，好多年不穿这衣服了，居然变小了这么多……” 有了光源的对照，徐则言很容易就能确定莫娆的位置，也很容易就找到了莫娆口中找不到的袖子。 只是，徐则言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会服侍别人穿衣服，而且对方还是个筑基修士…… 而穿好了发光衣的莫娆，顿时就成了一个移动的光源，衣服上散发出来的光亮，大概能够照亮她身边大概一米内的事物。 借着莫娆身上的光，一番探测下他们这才发现，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大概是个通道，但应该并不是山腹内的通道，因为四周的阻挡并不是任何一种岩体，反倒像是一种介于木与金属之间的质感。 通道内空间整体并不大，高度大约两米多一些，宽度约莫三米的样子。往后五米是一条死路，往前却又不知道通往哪里，黑黢黢一片。 但是显然，他们此时的选择，只能是顺着通道深处探去，否则困在此处，等着他们的也只能是一个死字。 即便莫娆的储物锦囊内还有不少的水和食物，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再多的物资也都有耗尽的一日。 更重要的是，他们此时若是放弃了，无疑也是放弃了此次的竞争排名！ 莫娆想了想说道：“走吧，往前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里既然是有空气的，就证明这里一定是和外界相通的地方，况且既然我们能进来，那就肯定是能出去的。” “一切但凭师叔做主。” …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他们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能够看清楚的也依旧只有莫娆身前一米内的事物，只是这通道在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并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高度和宽度都没有明显的变化。 倒是偶尔会有一点点微弱的水声，但水流似乎是隔着那些坚固无比的阻隔，因此听得并不真切。 一开始的时候，莫娆和徐则言还会交流几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渐渐都没了沟通的欲望，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往前走着。 没有任何变化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或者又更像是他们根本就是一直在原地踏步。 这样的猜测两人心中都有，但都没有说出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头的莫娆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但她很快就保持住了平衡，脸上的麻烦尽散，一个箭步就蹲到了绊倒自己的那个东西前。 “徐师弟，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师叔，我来了！” 29.执行俗世任务的白桑 黑暗的通道里，突然响起了徐则言惊疑的声音。 “这……这不会是揽月刃吧？！” 莫娆抬头，看向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的徐则言：“这东西都破成这样了，你都能认出来？你和这把武器的主人很熟悉吗？” 徐则言只是轻微地点了点头，并立刻没有开口回答。 反倒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莫娆手中接过那把明显已经变成了残骸的武器，随后他又借着莫娆身上持续散发出的柔光，细细端详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有些艰难地说道：“这的确是揽月刃，我认得它，并不是因为它是什么名贵的法器，而是因为他的主人。它的主人叫做白桑，筑基初期修为，但同我一样，都隶属于灵雾宗外门。” “白桑师叔在外门中名声极佳，虽然是筑基的师叔，却从来不曾看不起我们这些只有练气的小弟子。且因为一些渊源白桑师叔平日里对我也是多有照顾，甚至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师父。” 说道这里，徐则言顿了一下，整个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莫娆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听到徐则言继续说道。 “……明明几日前，我与他才刚刚见过。他和我说接了一个内门师叔的任务，要往俗世走一趟，出发之前还叮嘱了我好几次，他说这次的竞争排位与往年颇有一些不同，要我好好努力，争取能去内门修炼一年，说内门的核心区内的灵气有多么多么充足……” “而揽月刃，正是白桑师叔的贴身法器，如今揽月刃断裂成这样，我……我不知道，白桑师叔他……他是不是。” 这时一直低着头陈述的徐则言，突然转身向莫娆，黑暗之中，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哀切。 “莫师叔你说白桑师叔他，会不会其实早就步了陆占师兄的后尘？” 然而，徐则言并没有得到莫娆的回应，此时的莫娆呆愣地跪坐者，眉头紧锁，浑身上下的不安甚至比徐则言还要再盛一分。 直到徐则言忍不住轻轻地推了她一下，莫娆才回过神来。 醒过神的莫娆立即连珠炮一般问道：“你可知道白桑师兄是接了内门哪一位的任务？去凡俗具体又是执行的什么任务？” 徐则言摇了摇头，愣愣地回道“不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毫无由来的不安突然袭上了莫娆的心头，她侧目往通道的更远处看去，依旧是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偏偏此时眼前这宛若深渊一般的黑暗，却开始对莫娆有了一种莫名的召唤。 莫娆突然站起身，毫无征兆地从自己的储物锦囊中取出了大半的食物还有水，以及好几大瓶的辟谷丹，堆放在徐则言的面前。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通道深处狂奔而去，身后的徐则言想要追，却只拽到了莫娆的一片衣袖。 在无法使用灵力的通道之中，仅有练气修为的徐则言注定是追不上筑基期的莫娆的。 眼看着莫娆那团移动的光源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完全看不见，徐则言不得不选择放弃，再原路折回，莫娆留下的那些东西对现在的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他做不到视而不见。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还要去找白桑师叔！ 也幸好当时，在情急之下他拽下了莫娆的一片衣袖，否则单单是这无尽的黑暗，就能把他给逼疯了。 30.水流的秘密 已经有无数的黑暗从眼前掠过，又被丢弃在身后。 然而莫娆的眼前依旧是黑暗，黑暗，还是黑暗，但她却不敢停下脚步。 心底深处那玄而又玄的召唤在不停地告诉她，快了，就快了。 “……师父”。 就在这时，一声近乎于无声的呢喃在莫娆的耳中响起，气息极弱，只是隐隐约约的，并不真切，然而这一声呢喃却在莫娆的大脑中瞬间“轰”得一声炸响。 狂奔的身形也跟着当即一顿，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她一下子就分辨出，这就是杨聚宝的声音！ 然而她环顾四周，视线中的所有，却又只是一成不变的通道。 “杨聚宝，你在哪儿！！” “你在哪里！你出声啊！是师父，师父来找你了！！杨聚宝！！” 莫娆不停地呼喊，没有丝毫的回应，仿佛刚刚的那声呢喃只是她自己的错觉，又或者那根本就只是存在于她记忆之中的呼唤。 寂静的黑暗之中，莫娆抚着通道壁喘息着，但她的精神仍旧保持着高度的集中，生怕错过了细微的回应。 “咕噜噜……咕噜噜……” 水流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出现了。 莫娆敏锐地发觉这一次的水流似乎靠得很近，好像就在她身边的通道壁内。 几乎没有任何的思考，莫娆提起鞭子就往那流水声传来的方向抽去。 在一成不变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变数，那这个变数很有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啪！！”，长鞭之上灵光乍现！幸好鞭上的灵力是提前封存的，并没有按照徐则言的说法受到黑暗通道的制约。 手臂带动手腕发力的同时，莫娆意念一动，将所有楚诃封存在这条枯木藤鞭上的灵气，一次性都加诸在这一鞭中！ 大概是楚诃身为剑修的灵力本就锋锐，且这一鞭又是一次性毫无保留的输出，这一击竟是达到了金丹水准。 一记震耳的击挞声，沿着通道扩散而出。 而灵力散去之后的通道壁上，已经被莫娆的鞭子甩出了长长的一条鞭痕，而鞭痕覆盖的大部分区域，都破出了裂缝。 “咕噜噜……咕噜噜……”流水声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然而莫娆却一下子变了脸色！明晃晃的血腥味几乎同时钻入了莫娆的鼻腔，根本不需要凑近去观察，这气味已经实打实在告知莫娆，发出了流水声的那根本就不是水，而是血！ 而这血从何处而来？在疑惑升起的一瞬间，莫娆就想到了答案。 这些血，来自变异鹰鹫，来自陆占，来自沈玉颜！ 来自更多栖息在墨霭林里的异变生物，以及这一次参加了竞争排名的灵雾宗外门弟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不论是那头变异鹰鹫，还是陆占或者是沈玉颜的尸体在被撕裂时都是干瘪的，根本就是他们在被那些根须扎入杀死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根须吸干了浑身的血液。 血液也不会凭空消失，只是被那些根须转移了地方。 现在看来，通道壁外的空间分明就是输送鲜血的管道！ …… 灵雾宗外门，外事堂。 芮钰一改往日的漫不经心，神色严肃地盘膝在外事堂广场的正中央。 整整一大片的弟子名录正悬浮在她的正上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几个名字在名录上崩溃，而后直接消散在空气之中。 而每有一个名字崩溃消散，就意味着灵雾宗外门弟子中彻底少了这个人。 31.与众不同的孩子 不断有鲜血，从那道被莫娆抽开的裂缝中汩汩流出。 血腥味越来越浓重，就那么一会的功夫，鲜血已经在通道内渗开成一大片。 莫娆想要躲开那些逐渐渗流过来的鲜血，然而才往前两步却又发现，她的前方，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通道里，鲜血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 就在莫娆犹豫要不要直接对这些鲜血视而不见，踏血往前的时候。 只听到“咔擦！”一声，原本只是两指宽的裂缝，似乎是再也承受不住血流的挤压，一下子裂到了一掌的宽度。 莫娆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血在一瞬间涌灌而入。 下一秒，鲜血喷扑到了莫娆的身上，瞬间就蒙住了她的视线，莫娆赶紧闭眼不敢睁开，连呼吸都暂时禁闭了。 然而，这些血就像是无穷无尽一般，不断地从另一头奔向这一头。 期间，莫娆想过要往回退，然而这些涌入了通道内的鲜血居然阻力极大，她逆着血流走三步，往往就能被血流冲击着又往前五步。 渐渐地，莫娆不得不放弃挣扎，任凭自己的身体浸泡在血液之中，随波逐流。 … 不知道过了多久，血流的速度终于开始渐渐放缓了。 已经到达了闭气极限的莫娆，迅速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往上浮去，好在此时她离着血面并不算远，大概也就是两三米的深度。 没有废多少力气，“哗啦”，莫娆破开血面。 新鲜空气扑面而来，压根不需要莫娆刻意深呼吸。 就像是丢进了水中的干燥海绵，她干涸了许久的肺部，在接触到新鲜空气的一瞬间就开始贪婪地攫取着。 莫娆睁开眼，一片莹莹的绿色只来得及在她的眼前一扫而过。 那些挂在睫毛上的和头发上的鲜血迅速滴落，又再一次遮蔽住了她的视线。莫娆下意识地举起衣袖就想去擦，然而衣服上也都是鲜血。 好在并没有持续太久，眼睛终于能一点点睁开。 这时她才终于看清楚，她之前所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莹莹绿色，其实是一颗颗，数量极多的，发光的小绿点。 小绿点似乎是从血池中浮出的，它们慢慢地升腾到空气之中，越往上升，绿点上的荧光就会越亮，体积也会不断增大。 “这是什么？萤火虫吗？这也太多了。”，莫娆忍不住发出疑惑道。 也正是借着小绿点上散发出来的荧光，莫娆才得以看清四周，然而也正是因为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莫娆彻底懵了。 她知道她泡在血里。 然而她并没有想过，这会是一个如此巨大的血池，目之所及完全看不到边际，倒是有几根类似于残木枯枝的东西，零星地矗立在这个巨大的血池之中。 这血池是多少生命啊！ 这一切，实在是过于颠覆她以往的认知了，以至于莫娆呆呆地看了许久，忘记做出任何反应。 “我的孩子，你好像有点与众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莫娆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声音。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又似乎是从她的心中响起来的。 32.池底的记忆（1） “你是谁？”，莫娆猛得回过神，警惕道。 “咕噜……咕噜……咕噜噜……”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回应她的，始终就只有满池血液在流动碰撞的过程中，发出的那点涌动声。 至于之前她听到的那个陌生声音，在之后，久久都没有再出现。久到莫娆自己都不禁怀疑，会不会是她太久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而产生了幻听。 摇了摇头，莫娆将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统统按下。 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杨聚宝！ 这样想着，莫娆赶紧从贴身保存的储物锦囊中，取出了飞行法器。 但是取出之后，她又发现四周都是血面，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承托法器，无奈之下，莫娆只能将法器先是托放在了自己的手上，让它在手上绽开。 直到双手实在无法承托之时，莫娆这才用力将法器往上一抛，更加有力的铿锵金属声迅速响起，法器终于在半空之中完成了最后的舒展。 而后，又在莫娆的意念控制下，渐渐下降，缓缓滞空在了距离血面半米的高度。 这个时候莫娆就不得不感谢芮钰，为她专门设计了这些专属于她能使用的法器。 不论这个空间，是不是和之前的黑暗通道一样，是什么所谓的禁灵空间。飞行法器是依靠灵石驱动的，禁灵这种世界规则下形成的压制，对本就是自然孕育出的灵石，是无效的。 翻身入法器，莫娆控制法器贴着血面，开始探索这个血池空间。 很快，莫娆就发现空间内莹莹的小绿点，似乎对飞行法器十分好奇，有一些小绿点在钻出血面之后，并没有按照既定的轨迹上升，而是一颗颗依附到了法器之上。 甚至有一些小绿点都直接贴到了她的身上，原先这些小绿点可是对她避之不及的。 莫娆好奇地伸出手碰了碰，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小绿点，竟然并不是实体。 除了指尖有一点点轻微的凉意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了，莫娆觉得它们甚至连能量团都算不上，仿佛它们只是一团团有颜色的空气而已。 高速行进间，飞行法器很快就带着莫娆，靠近到了原本她视线之中，离她最近的一截血池中的残木。 这截残木并不高大，露出血面的部分，也就只有一米不到的样子，形状像是个扭曲的木桩子，并没有过多的分岔枝桠，最顶端的部分看着也比较平整。 莫娆轻轻挥了挥手，驱散那些一直跟着她的小绿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碰了碰那截残木。 残木的表面有些粗糙，但当手触到残木表面的时候，却有明显的温热感，和小绿点居然截然相反！ 残木和小绿点，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还有，杨聚宝他究竟在哪里，她要怎么才能找到他？他和这里的一切会有关联吗？ 莫娆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 就在这时候，那几乎都要被莫娆抛在脑后的，陌生声音居然再一次响了起来。 “你好像有很多的困惑，我的孩子。” 声音响起的瞬间，莫娆惊得浑身一震，伸出的手想要收回，却发现已经僵住了。 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和不安，莫娆紧张地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孩子？还有，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如果你见过，请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一次，没有过很久，那个声音就又一次响起了。 那声音道：“你本来就是我的孩子啊，但是你为什么要如此恐惧呢？” “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在你问第一次的时候，我就在思考了。”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可能就是你，又或者你就是我。当然如果你不认可这个概念的话，那我也可以是外面那些修士口中的墨霭林。” “什么意思？”，莫娆心跳的极快，这声音的说法让她觉得十分荒谬：“什么叫做你也可以是墨霭林，墨霭林不是一大片的森林吗？！” “也许，你成为我之后，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还有那个男孩，我想我知道在哪儿，所以你也会知道的。” 那声音说完，不容莫娆再问，底下的血池突然开始疯狂地涌动了起来，莫娆来不及控制着飞行法器上升，一个血浪翻来，瞬间将她连带着飞行法器一起，拍进了血池中。 … 当莫娆再一次醒来时。 她发现自己变成了一颗树，一颗长在荒野之中的，孤零零的小树。 四季轮回，晴雨交替，时间飞快地流逝着。 她开始渐渐地长高了，也开始有了一些枝叶。 就在她以为，日子会继续这样平静流淌时。 有个男孩看到了她，他站到了她的面前，他和她一般高。 那一日，他告诉她，他是灵云宗里的弟子，他叫圻霭，他有一个最喜欢的师兄，在两日前去了前线的裂谷。 裂谷原先是一片山脉，但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位面，突然撞击到了他们所在的世界，自此山脉变成裂谷。 而从裂谷之中，走出了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个世界，和他们所在的世界一样，也是一个有修仙者的世界，但整体实力却要比他们这边强了许多。 男孩说：“小树苗，你知道吗？师兄告诉我，我们的世界，其实灵气已经逐渐消淡了三千多年，所以我们这里，即便是有再天才的修仙者，实力最强的也就只有元婴级别。” “但是，那边的元婴道君，光是我们现在已知的，就有二三十个了，甚至听说那边还有好几个大乘级别的。” “不过，师兄说了，虽然我们暂时打不过他们，但是哪怕是耗尽我们的生命，也要保卫住自己的家园。” 男孩说着，低头沉默了半晌，然后突然又握紧了双拳，坚定地说道：“小树苗，等我长大一些，我也要去前线，我向你保证！” 说完这一句话之后，男孩没有任何犹豫，转声就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莫娆数着春去秋来，时间又开始变得飞快。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的月升日落，当莫娆再一次见到那个男孩的时候，虽然男孩已经长成了少年，但莫娆却已经比他要高了许多许多。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背上，背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他说：“小树苗，我的师兄回来了，但是他死了。这一次，换我要去裂谷了，这一天我可真是等得太久了。” “我把师兄留在这里，小树苗你帮我好好地看着他，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来带走他，如果我也死了，那我就和师兄一起在这里陪你。” 少年说完，默默地将他背上早已没了生息的师兄，埋在了莫娆的身边。 而后沉默地转身，沉默地离开…… 33.池底的记忆（2） 又过了许多年后，那个叫圻霭的少年，真的在某一日，如约回来了。 只是他变得苍老极了，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模样。 若非他开口叫了莫娆一声“小树苗”，莫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眼眶深凹的独臂中年人，和当初那个稚嫩，灵秀的男孩联系到一块的。 已是中年的圻霭，站在她的面前，眼神中满是悲怆。 他的嗓子好像坏了，说话时低哑又撕裂。 他说：“小树苗啊小树苗，虽然我总会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但不得不承认，我们好像就要败了。你知道吗，现在的战线，已经从裂谷那，一路推进到了灵云宗五百里外，不然，我也没法来看看你，还有师兄。” “说来真是可悲，这三十多年间，许多的宗门都被覆灭了，如今残存下来的也就只有我们灵云宗和落绯山了。” “可惜……”，圻霭说着十分难堪地笑了笑：“就在上个月月初的时候，落绯山叛变了，落绯山的山主，公开说，两边既然都是修道的修士，有着同样的语言和相似的传承，那就该和平共处，资源同享，他愿意主动上交，落绯山所属之下的所有资源，主动成为对方的附庸，认对方为主。” “呵……”，低下头，他无奈地笑了笑。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以为我会很生气，但是却没有。” 这时，圻霭停顿了一下。然后一边摇着头叹气，一边缓缓靠近莫娆，最后他轻轻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了莫娆粗糙的树皮上。 几乎是哽咽着，继续说道：“师兄，师兄，你在吗？你听得到吗？阿圻太累了……” “也许……也许……我根本就没有资格，从师父的手里接过宗主的印信，这个位子带给我的负担实在是太大了……我好累，我实在是太累了。” “落绯山山主昨日传信给我，他要我也降了对方，这样一来，两个世界的战争就能彻底结束了。如此，我们灵云宗一脉也能得以保全，即便从此会烙刻上败者的耻辱，至少人还活着，那比什么都要重要。” “其实，我理解他的，我也知道他这样做的用意。所以当初他反叛的时候，我明明有机会杀了他，却放了他离开。” “甚至，有时候深夜走在战场的边缘，我也曾无数次，提起过就这样放弃抵抗的念头。” “但是……每一次，我都压住了。” “灵云宗已经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死了太多太多的人了。师兄你死了，师父也死了，还有许多的师伯和师叔……我们已经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太多，如果我现在选择放弃了，你们的死，不就成了一场笑话？你们在地下能安心吗？” “如果我投降了，灵云宗还会是我们的灵云宗吗？而我，真的能对杀害了你们的凶手俯首称臣吗？” 这时，有滚烫的液体，落到了莫娆枯糙的树皮上。 意识到那是圻霭的眼泪，莫娆觉得难受极了。 她很想安慰，几乎是在崩溃边缘的圻霭，然而费劲了浑身的力气，只有她身上的树叶，勉强发出了一阵的“沙沙”声。 对啊，她现在只是一颗树。 而她能给予的最大安慰，也不过是静静地聆听着他的心事。 圻霭的情绪平复之后，又一次离开了，他并没有依照和莫娆的约定，带走他的师兄。 所以，莫娆想，圻霭应该还会再来吧…… 之后的日子，莫娆又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但是这一次的平静却意外得短暂，短暂到连一个四季轮回都没有结束。 因为，战争爆发了，而且就在她的眼前。 或者说，她就孤独地矗立在战场的中心。 混战之中，莫娆看到了许多人，其中有一小半的人，穿着和圻霭类似的衣服，莫娆知道，这些就是灵云宗的弟子。 虽然这几十年来，与她真正沟通的只有圻霭，但她远远地见过不少路过的灵云宗人。 混乱的人群呐喊喧天，莫娆眼睁睁地看着各种法术横飞，刀光剑影…… 她想找找圻霭是不是也在其中，然而却听到敌对的方阵中，有人高声嘲讽道。 “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了。你们的世界，所谓的家园，不过是属于我们的大世界，在不断的发展进程之中，无意间产生的一个镜面投射空间，机缘巧合下才发展成了一个还算是一个比较完整的二级世界！” “但！二级就是二级！再发展也本就是包含在大世界中的。如今镜子碎了，这个二级世界，就应该回归到大世界当中来！这本就是一场拨乱反正！” 那人说得自傲激昂，然而人群中的灵云宗弟子却一个个充耳不闻。 这样的说法，他们已经听了几十年了。但，是又如何？ 这并不能成为他们俯首称臣的理由！ 灵云宗弟子的反应，似乎激怒了对方。那人突然冷“哼”了一声，用平静的声音，残忍地说道。 “你们的宗主，都已经神形俱灭了！为什么你们这些残存的老弱病残，仍要自不量力地负隅顽抗？！” “你们的一切本就是我们赐予的，识相的还是快快学了落绯山吧！这样还能多活几年……” 这下子莫娆，再也顾不上找圻霭了。事实上，对方的话，大部分她都没有听得太明白。但是，她好像听到了对方说，灵云宗的宗主已经神形俱灭了？ 灵云宗的宗主，是圻霭吗？ 但莫娆只是一颗树，她的疑惑，没有人会回答她。 灵云宗残存的弟子，显然并不是人人都知道，宗主已经身死道陨。 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 一下子，本就落尽了下风的灵云宗众人，陡然间，就变得溃不成军。 一个驭鹤的少女，被一条火龙正面击中，瞬间从鹤背上跌落，身体砸向了莫娆身上的枝桠。枝桠穿透了她的腹部，她的血也染红了那段枝桠。 用双刀的老者，被四五个修为比他高了不止一筹的修士围攻。老者退到了莫娆的身边，但敌人并不给他退路，五颜六色的法术打在他的身上，他背倚在莫娆的树干上，双刀撑地，血竭命陨。 …… 一个个灵云宗人，在莫娆的眼前死去，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但，每一个都死得鲜血淋漓，残破不堪…… 34.池底的记忆（3） 一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屠戮，却偏偏，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夜。 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灵云宗的弟子有多么顽强，多么奋不顾身。 事实上，乍然失去了最后精神上的依托，大部分的灵云宗弟子都是恍惚的，不安的。反抗了几十年，换来的结果却是战线不断逼近，甚至他们的身后就是灵云宗的山门，退无可退。 正是背水一战，他们的宗主已经先一步身死道蕴，那么失去了领袖的灵云宗还算是存在的吗？ 反抗，还能改变任何的结果吗？ 但，回答他们的只有一把把割肉的慢刀子。 入侵者就是故意的，故意拖延着这最后一场毫无悬念的战役。 毕竟，侵略的一方总是会被唾弃的，要解决这个问题，温和的手段是最没有用的。只有鲜血和暴虐，才能让人害怕，才能让人记得闭上嘴巴！ 人的忘性总是很大，再罪恶的事情，只要长久不被提起，时间就会帮着人们遗忘。 往后的无尽的岁月里，即便又被后来人，剥出一些历史的蛛丝马迹，也会因为时间的缘故，而扑簌迷离，难以作证。 当最后一个灵云宗的弟子，在许许多多“入侵者”戏谑的目光中，彻底倒下时。第三日的晨曦，正悄悄地拨开了云雾。 莫娆静静地矗立着，沐浴初升的阳光，两天两夜的时间里，她安静地看着灵云宗的弟子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果真没有找到圻霭。 而她因为就长在战场的中央，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战火的波及。 此时，莫娆原本宽广的树冠，已四分五裂地散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粗壮的树干从侧枝生长的节点处，从上往下，斜着被劈开了一半，剩余的部分则整个穿透了那个生前驭鹤的少女的腹部；即便是侥幸残存下来的树干上，也多有刀剑的痕迹，其中有一刀砍的极深，若非当初这一刀并非是针对莫娆，树干此时怕是已经成了一个树墩了。 火焰、冰凌、土刺、水柱…… 各式各样的法术，她也多少都尝到了一些。 幸好，她是一棵树，莫娆想。 这时，胜利的人群之中，有人问：“道君，这些尸体可要焚烧干净？” “焚烧？不必……” 开口之人，莫娆记得，正是道明了圻霭已死的那个人。 这一场战争进行的两天两夜里，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只是端坐在一把璨金紫玉的盘龙椅上。就如一个神明一般，端着姿态，淡看苍生挣扎。只除在宣扬他们的正统和强大，以及提到圻霭的时候。 如今战争正式谢幕，他也终于从“观众席”中站了起来。 他说：“留着吧，还能烂上一段时间，即便肉烂完了，骨头也能烂上几年，本君要还苟活着的原属这方世界的人好好看看，他们口中的第一宗门，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若是一把火烧了，岂非是太便宜他们了，圻霭的神形俱灭，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否则……” 他突然阴恻恻的笑起来，手掌翻开，一层压制的红光从他的手中冲出，瞬间笼住了整个战场。 莫娆透过深埋在地下的根须，感觉到土地变得灼热起来，那些渗入泥土中的血液似乎在沸腾！ 然后她看到了一个个的小绿点，从沸腾的土壤中慢慢地钻出来，缓缓地升到了半空之中，却又被那对方道君弄出的红光牢笼打回了地面，一点接着一点，依附在了莫娆支离破碎的断枝上。 35.池底的记忆（4） “……否则，本君定要留着他的命，让他好好看一看，他庇护下的这个世界，是多么脆弱不堪。他得活着，活着看我们，将曾经的他们彻底取而代之，那样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幽红的暗火，在战场上燃烧，小绿点飘飘遥遥…… 莫娆突然听到了诡异的嘶喊声，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更加可怕的是，她发现这些声音正不断地，不断地与自己产生联系。 莫娆是一棵树，所以她的每一条枝，每一片叶都带着她的感知，即便此时绝大部分的枝叶已落在地上，但那些都曾是她的一部分。 而现在，那些曾属于她的一部分，正向着传递着无尽的痛苦，这是超越了物理上断枝砍叶的痛苦。莫娆觉得自己的意识快要被强烈的嘶喊和不甘给撕裂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那“道君”的眼神，悄然落在了她的身上。 剧烈的痛苦中，她听到他说：“树木开灵？你这株百年的小树，倒是有几分仙缘，既然你有幸观摩了这一场圣战，又侥幸从战火之中活了下来，本君倒是不介意送你一场造化。” “呵……” “就是不知道你接不接得住了？” 他的话落下，染血的土地突然开始沸腾了，一团团血液从泥土之中被吸出来，悬浮在莫娆的四周。 又有，一把通体火红透亮的窄刀，从虚空中出现，猛得从一团团的血液中穿梭而过，又忽地刀尖朝下，竖立着朝向莫娆早就被削得精光的树干，悬空而立。 立刻，有血从刀剑上滴落，就滴在了莫娆树干的一些切面上，“刺啦”，鲜血灼热，且有腐蚀感。 一滴又一滴…… 血滴虽小，却伤害极强，远比被各式各样的法器直接砍到莫娆的身上，要难以忍受的多。 而此时，精神上的撕裂也并没有结束，物理上的伤害又加倍袭来。 好在，并没有太久，窄刀上沾染到的鲜血，已全数都滴尽了莫娆的树干上，汇聚起来不过是一小滩的血液，却硬生生在莫娆的树干上灼出了一个窟窿。 莫娆以为自己终于快要暂时松半口气，然而！ 越来越多原本只是一团团的悬空的血，却被控制着堆聚到了那把红色窄刀的上空！ 甚至，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依旧还有鲜血不断地从土壤之中浮出，小滴变大滴，大滴变小团，小团又汇成了大团。 最后统统都积在火红窄刀上空！ 又顺着窄刀，一滴滴落在莫娆的树干上。 每有一滴血落下，莫娆身为一棵树的内里就会被腐蚀掉一分，渐渐地树心被腐蚀一空，只剩下还算粗壮的树皮，包围着那些灼热的血液。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血液还在不断滴落，树心没有，就开始腐蚀主树根，主树根没了就开始腐蚀四通八达的侧根，待到侧根都只剩下表面的一层包裹时，血液就开始往一丝丝的根须上蔓延着腐蚀。 等到所有的血液都存进莫娆的身体内时，莫娆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树皮，像是一个容器盛满了灵云宗弟子血液的容器。 但偏偏，即便是被掏空了一切，身为一个树的莫娆，意识却还无比的清晰。 36.与树对话 每一滴灼热的鲜血都在腐蚀着生命，每一颗呐喊着附着枝叶上的小绿点都在撕扯灵魂。 而莫娆作为一颗树，是不会嘶喊，不会躲闪，更不会抵抗的。所有的痛苦一分不差地附加在她的身上，每一丝每一毫都需要她自己去消化，去战胜。 而就在莫娆，觉得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所有的痛苦又戛然而止了。 眼皮微微地颤动着，莫娆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了满目的小绿点，轻盈地在黑暗中盘旋舞动着，她平躺在飞行法器里，而此时的飞行法器就像个是一艘小舟，慢慢悠悠地漂浮在平静的血面上。 这是哪里？我不是一颗树吗？ 眼前的场景让莫娆一阵的恍惚，但是仅仅是一瞬间之后，莫娆就分清楚了究竟什么才是现实，梦境再真实，再冗长，当梦醒之后，总会记起来哪个才是真实的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那神秘声音又一次出现了。 “你醒了，我的孩子，你可有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她道。 莫娆点了点头，眼前一些在梦境中也出现过的熟悉元素，使得一些猜测在莫娆的心中慢慢地破土而出。 但是很快她就又摇了摇头。因为，杨聚宝的踪迹，她至今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莫娆问道：“所以，那棵树其实就是你，对吗？或者准确来说，我现在应该就在你的树干内部吧。我承认你的遭遇已经成功让我感同身受，我也大致能猜测到，这里的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但是！” “但是，我是来找人的，你的过往经历了什么和我无关，我只想知道的我要找的人在哪儿！” “看来你还是不懂。” 那神秘声音，并没有因为莫娆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而显出任何的恼怒。 反而又自顾自地说道：“我等了他很久了，很久很久。” “你可能还是不信，我就是墨霭林吧，但其实我没有骗你。我的身体承载了那一场战役之中，所有灵云宗死去弟子的灵魂和血液。” “那种痛苦，你也体会到了吧。那可真是即便是千万年过去了，依旧是那么难以释怀。那些血可真烫啊，烧得我都快死了，更过分的是十数年间，每过一段时间，还总是会有新的血滴，从土里浮出来，而我的树干和根须早就被灼穿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为了能盛住这些血，我必须不停地长，不停地长，长出更粗的树干，长出更长更多的根须。” “而那些依附在了我丢失的身躯上的灵魂，却在那断时间里，一个个都依靠着我的身躯，开始生根发芽。虽然那些灵魂失去了以往的记忆，甚至千万年来也一直都是混沌的，但他们却以我为躯，以树的方式活了下来。而我却承受着原本属于他们的血液，带给我的灼烧。” 这时，莫娆打断那神秘声音，有些不解道。 “难道就因为他们的灵魂是混沌的，所以，你就接管了他们重新长成树的身体？然后渐渐演变成了现在的墨霭林？这就是你说你就是墨霭林的缘故吧。” “但是，这样好吗？他们的灵魂原本是有机会苏醒的吧。我承认，那些痛苦的确是刻骨铭心，但我想并不是他们的本意，若是可以转世，他们一定也不想被禁锢在一棵树里。” “……而且，现在浸泡在这个血池里的这些残枝枯木，是他们原本的肉身吧？“ 37.是树还是人？ 莫娆的话，让那原本表达得有些激愤的声音，突然安静了下来。 紧接着莫娆就发现，飞行法器下的血池池面上，渐渐开始起了波澜。起初的时候，血面上还只是浮起了一颗颗和小绿点差不多大小的血泡。 紧接着血泡开始在血面上一个又一个炸开，血泡的体积开始变得越来越大，数量也变得越来越密集，就好像，这整池子温热的血液，正在渐渐地沸腾！！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大血泡，就在莫娆的身边“噗”地一下炸开，瞬间血花溅开。莫娆坐在飞行法器内，重重的花瓣遮住替她挡下了不少溅开的血液，而这一次，不知是血泡是离得太近，又或者是这颗血泡实在是巨大。 其中有一股溅出的血液，竟然直接穿过了层层的花瓣，喷溅到了莫娆的衣袖上。 “刺啦”一声，但凡沾上血液的衣料子，瞬间被腐蚀得干干净净。而原本她衣袖下本是莹白的手腕，已经缺了一块肉。 骨头应该还是完整的，那块缺失的肉似乎是灼化在了这一点溅进来的血里，莫娆想要将血甩出去，却发现这些血液仿佛就像是原本就长在她的手腕上似的，这么也甩不掉。 然而那些诡异血液带给她的灼烧并没有停止，甚至还在一点点地腐蚀同化，附近依旧完好的血肉。 “痛吗？”，那声音突然出现，问道。 莫娆点了点头，诚实地回答道：“痛，这就是那把窄刀上滴下来的血吧？” “痛就对了，但是，你猜错了。你现在所感受到的，和你之前在梦境中感受到的血灼之痛，只有当初的不到三分之一。” “但那完整的血灼之痛，我却整整忍受了上千年！” 手腕上的剧痛还在蔓延，莫娆的额头上早已是冷汗密布，但是听到对方的陈述，她的心脏还是不由地颤抖了一下。 若是对方的话并没有掺假，那这样的苦痛莫娆是真的无法想象。 哪怕她是一个血肉之躯的人，而对方是一颗活了长久岁月的树。彼此之间的痛感和承受痛感的能力应该是不同的，但是听着对方渐渐陷入了歇斯底里的声音，莫娆觉得，对方感受到的痛苦可能真的要比她现在所承受的大得多。 而此时，巨大的痛苦却也让莫娆的脑袋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与她沟通的声音，真的是一棵树吗？又或者真的只是一棵树吗？ 一棵树，哪怕修炼了上千上万年，真的会情绪化得如此像一个人吗？ 没错，从梦境之中清醒之后，莫娆就开始体会到了那声音中的各种人性化表达，声音中有痛苦，有追忆，也有憎恶，这是一棵树能够说得出来的？ 但是这个问题，莫娆下意识只是压在了心底，当下的情况，根本就不容许她探究这个问题。 莫娆道：“你想让我体会你的痛苦，你已经办到了。” “说实话，我对这里的一切起因，经过，其实都不是很感兴趣，我觉得你可能是太久没有与人沟通了。” “但是，我告诉过你，我是来找……” 然而莫娆的话没有说完，一个“人”字还卡在嗓子眼里，却见不断沸腾的血面之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而这个人，莫娆分明就见过！ … “我都这么痛苦了，为什么一定要找他呢？我的孩子……” 38.谜团重重 “是你！！！”，莫娆失声惊呼。 由于心中的惊讶实在是太甚，某一瞬间，莫娆甚至连手腕上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踏血而立的男子，梦境中的片段像是潮水一般在她的脑海之中翻腾。 这个模样，分明就是那个被圻霭葬在了树下的，师兄！ “我不是。” 然而男子却勾了勾嘴角，一脸的玩味地看着莫娆，显然很清楚莫娆话中的“你”指的是谁，但他否认了。 紧接着，莫娆就见他踏着血面，一步步朝向自己走了过来。 但最终那男子停在了距离法器一米外的地方，眼神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法器的防护罩。 “是个有趣的东西”，他说。 话虽这样说着，他却同时抬起了手，从血池里唤起一支血箭。接着男子手指轻轻一指，血箭无弓弦予力，却直直地往防护罩上射去。 莫娆与那男子之间的距离本就极短，况且血箭唤出之时，莫娆甚至都还没有从对方的这张脸上回过神，乍然又见到血箭朝着她飞射而来，想要控制着法器避开已是来不及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箭从防护罩的一头射入，又从另一头穿过。幸好男子并不是想要取她的性命，他似乎就只是想要打碎防护罩，血箭只是笔直擦着莫娆的头顶穿过。 而男子看着只是破出了两个小窟窿的防护罩，不仅不恼，反倒是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果然有趣，居然不是纯粹能量体，这防护里别出心裁地还有物质的特性。”，不论他夸赞的语气又或者是神态，都透着真诚，就仿佛刚刚出手硬破防护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然而再下一秒他似乎又对防护罩失去了兴趣，眼神一转，目光已落在了莫娆。 他对莫娆说道：“所以，是你自己散了这防护罩，还是我多召些血箭？” 冷汗涔涔的莫娆，从血箭袭来的一瞬间，所有神经都保持着高度的紧绷。如今又听到男子这样说，心中瞬间一凉，她知道自己是根本躲不过的。 不论眼前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的阴晴不定与诡谲多变她算是领教到了。 没有犹豫，防护罩瞬间消散，莫娆的视线也因此更加清晰了起来，她能清楚地看到对方起伏的胸膛，灵动的神态和与她相对视的充满了玩味的眼神。 这分明就是一个活人！ “不，我说了我是墨霭林，所以，我不是人。”，那男子显然是能看穿莫娆心中想法的，并且他对此表现得也毫不掩饰。 不顾莫娆错愕的神情，他一步跨入飞行法器内。这时莫娆想躲，身体却是僵硬地无法控制，好在男子也只是规规矩矩与她相对而坐。 “你很害怕吗？”，男子坐定之后，看着莫娆问道。 莫娆僵硬地看着对面的人。 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那防护罩大概是我最后自保的手段了，如今敌我尚且不明，我却没有了防御的手段，难道我不该害怕吗？” 男子却笑了起来，居然显得有几分温和。 他说：“你是该害怕的，但是你就没有想过，其实你有又或者没有那层防护，对我了来说都是一样的吗？我只是不喜欢阻碍，但并不代表我将这点层次的防御会放在眼里。” 言下之意便是，莫娆的这点手段在他眼中不过都是螳臂挡车。 莫娆看着男子，但她是真的看不明白，他明明是人类的模样，却说自己是墨霭林；明明与圻霭的师兄长得一模一样，却又说自己不是；明明实力可以碾压她，却偏要和她对坐着交流；明明他知晓杨聚宝的下落也并不介意表露，却总又绕开话题。 39.血灼刀 这个时候，男子和莫娆靠德已经很近了。莫娆甚至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明明就是温热的。 “那个孩子在哪里？请您告诉我。”，莫娆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已经不想再探究这个男子的身份了，也不敢再对这片血池空间进行探索。太多的未知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应接不暇，又疲于应对。 她现在只想找到杨聚宝，然后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 然而男子在莫娆话落的瞬间，双瞳陡然竖立了起来如同野兽一般，他盯着莫娆，并没有张嘴，而充满了威胁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为什么！！！” 这质问的声音仿若实质一般，从四周席卷而来，猛得一下重重得挤压到莫娆的身上。莫娆“哇”得一下吐出一口血。 其中有零星几点溅到了男子的衣角上。 男子皱了皱眉头，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的手稍稍一拂，那几滴莫娆吐出的血就从他的衣角上浮了出来。 紧接着不仅是这一些，甚至是残留在莫娆嘴边的血，也被男子控制着，在两人中间凝聚成了一颗小血球。 此时，男子好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莫娆有多么脆弱，叹息了一声之后，他恼怒的神情渐渐收敛了下来。 “我并不想要伤害你，但我以为你是能够体会我的痛苦的，可惜，很显然你还是有些不以为意。” 莫娆稳了稳气息：“那孩子才十岁，你的痛苦根本和他无关，为什么要抓了他？” 那男子冷笑着摇了摇头：“你说错了，我没有抓他，虽然我巴不得他这一脉的人全部都死绝了。” “你还记得梦境中那把染血的刀吧？”，男子突然问道。 “记得。“，莫娆答道。 “它的名字叫血灼，这血池当中最初的那部分血都是经由它提炼的，那些血灼热且腐蚀性极为强大，无论是人还是兽，是树还是草，几乎都是沾之即腐。” “被它压制的前一千年，我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间与精力，所有的能量都放在了不断扩大自身上，只有这样我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至于彻底被这血池给腐灼掉。” “但在千年之后的某一天，它突然就陷入了沉寂，也再没有新的血液从这把刀上滴下来过。当时我不明白，但是心里庆幸极了，我依旧拼命地长着，生怕它再一次绽放血色的光芒，但这之后的上万年时间里都没有，它就好像变成了一块废铁一样。” “然而，三个月前，血灼刀身上的尘封居然开始松动脱落了。于是，我也跟着苏醒了过来，看着它突然出现的变化我很着急，我活了很久，说实话这个世界上能让我着急的已经不多了，但血灼刀绝对是其中之一。” “我盯了他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然后我就等到了你说的那个人。” “他似乎是被血灼刀召唤来的，因为虽然他现在就在血池之上，在我的腹宇之中，但他却和血灼刀一样完全不受到我的控制，血灼刀因他而变，想来他极有可能是血灼刀自己选择的新主人。” “血灼刀可是克制了我上千年，如今它要重新择主，而被它选择的那男孩，说不定就是当初那个入侵道君的转世又或者是血脉后裔呢？” 40.温热与灼腐 若是莫娆没有在梦境当中见识过那把刀的威力，她大概多少会对男子的话，感到有些不以为意。 但偏偏，在男子一提到这把刀的时候，莫娆的心中也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忌惮与恐惧。 不过好在莫娆至少也得到了一些与杨聚宝的消息。 如果真的不是眼前这个神秘男子，抓了杨聚宝。反而就像他说的那样，杨聚宝是受到了血灼刀的召唤，才会来到了这个血池空间里的。那至少就说明杨聚宝此时大概率还是安全的。 想到这，莫娆总算能暂时将心放下一半。虽然很奇怪，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中虽然觉得这个神秘的男子很危险，却偏偏又觉得他不会骗她。 此时的飞行法器四周的血面十分平静，另外，或许是因为飞行法器收拢了防护罩变得不再有趣，又也许是惧怕神秘男子的缘故，那些小绿点开始躲得远远的。 附近十米之内，几乎成了一片禁区。 莫娆看着近在眼前的男子，犹豫了一下之后，决定换了个话题。 她小声地试探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 说实话，莫娆对这神秘男子的观感有些复杂。一方面她的确是惧怕对方的实力，也忌惮对方阴晴不定的情绪；而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莫娆自己曾短时间地成为过他，明明男子的在说的这些话，几乎都是跳脱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莫娆却总能从中感觉到共鸣与理解。 而这时候，那男子已经一脸奇怪地看向莫娆，他说：“你是我的孩子，你心中的疑惑很多，我自然该帮你解惑。” 那理所当然的样子，差点让莫娆以为自己真的是对方失散多年的女儿，然而这又怎么可能呢？！她和他爹之间的灵根属性完全是一脉相承的，且她与她爹的五官也多有相似之处，但从外貌上，都不会有人怀疑她和他爹的血缘关系！ 于是莫娆反驳道：“你真的是不是弄错了，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你说你不是人，可我是个人类，而且我有爹啊……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神秘男子笑着摇头，直接打断了莫娆的辩解。 莫娆一时间语塞，等再想要追问几句的时候，却见男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抬头望向小绿点们汇聚的方向。 “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了。”，神秘男子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而后莫娆眼前一花，只听到“噗通”一声，莫娆这才反应过来，是那男子纵身沉入了血池当中。 因为没了防护罩的遮挡，被男子溅起的血花，有一部直接就溅进了飞行法器内。 “啊！！”，毫无心理准备的莫娆惊呼一声，慌忙想要躲开，手上至今未消的剧痛还在折磨着她，她怎么敢触碰到更多血池里的血。 然而！避无可避。 鲜血当头落下，莫娆却没有丝毫的灼腐。只有一点温热的感觉，就和她一开始顺着血流来到这处血池的时候一样温和。 更神奇的是，莫娆发现自己的手腕，在接触到那些温热的血液之后，原本折磨着她的灼腐感居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当她再次提起手腕，想要仔细观察的时候，原本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血，居然自动从她的手腕上流了下来，汇到了刚刚溅入的那一滩血中。 而她的手腕，居然是完好无损的！ 41.剑拔弩张 就在这个时候，血池上方，小绿点上升盘踞的地方，那些越来越亮的小绿点，突然被一股无名之力搅动成了漩涡的形状，而绿光漩涡的正中心那一点，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正在不断地朝着血池的方向倾轧。 那漩涡的背后是有什么东西吗？莫娆心生疑惑，却见那绿光漩涡最中央的位置，正被一点耀眼的红光撕开了一个小口，不等绿光重现再补上，炫目的红光已猛地炸开，直接占据了漩涡的中心点。 那红光起初只有碗大，但红光似会呼吸一般，在每一次收放之后，红光就又会比上一次更加耀眼，扩散的范围也要更加宽广。 红光在绿光漩涡之中迅速横向扩散开，在最初的那一个点被破开之后，红光显然是完全克制住了漩涡中的绿光，肆无忌惮地抢占着漩涡中的地盘。眼看着绿光漩涡即将被红光完全吞噬取代，底下的血池中，这时候开始发出隐隐的咆哮声，那咆哮声似恶鬼的嚎叫，又好像是烈士的不屈呐喊。 绿光之中还勉强残存着的小绿点，立刻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快速从与红光的纠缠中脱身而出，沿着原本该是它们上升的轨迹，迅速下坠回到了血池当中。 一时之间，绿光与绿点统统消失，以至于在上的漩涡彻底变成了夺目红光。 而下方的血池因着那些小绿点的回归融入，亦是翻腾叫嚣不止，一个又一个血浪涌起。 很快便与盘旋着，气势凌厉的红光漩涡形成了对峙。 偏偏如此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之下，莫娆被夹在了中间。此时的她完全就是一叶无根的浮萍，虽然已经控制着飞行法器开始了防护罩，但却不又不敢让飞行法器离开血面腾空飞行。 头顶上明暗交替的红光漩涡，有着让她感到压抑无比的威压；而就这样继续浮在血面上，那逐渐掀起的波澜也并不让她好受。 “找一截血池里的残枝，固定住自己。” 慌乱之中，莫娆听到了那神秘男子的声音。完全是下意识地，莫娆按照神秘男子的指示，控制着飞行法器接近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截残枝，这截残枝分了两个枝桠，莫娆正好将法器缩小一些卡进枝桠之间。 做好这些，莫娆才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等她再次回神关注场上变化的时候。 跃入了血池的神秘的男子已经再一次破开血池，凌血而立。 只是这一次，男子身上原先属于灵云宗的道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血色的铠甲。那铠甲很是齐全，不仅包裹住了他的手脚与胸腹，更是连面部和手掌的部分，都完全包裹了起来，甚至连头发丝都被一根不拉地裹进了连着胸铠的头盔之中。 而此时的血面即使依旧波澜不断，却明显能够感觉到已经下降了不少。很显然，肯定是和神秘男子身上的那身铠甲有关。 “保护好自己。”，他的声音经由铠甲，显得沉重而严肃。 莫娆紧张地呆在树杈上，愣愣地点了点头。 红光漩涡开始整个下坠，血池中血液顿时沸腾如煮。 莫娆看到男子突然抬手向着虚空召唤，只一瞬间，一条细长的，充满了倒钩的血鞭已然在手。 42.血池叛变 那血鞭子极细，却又极长，鞭身倒垂在血池当中，完全无法判断出具体的长度。但唯独可以肯定的是，这血鞭应该和男子身上的这套铠甲一样，都是由血池中的鲜血所化。 就在这一触即发之际，一滴殷红的鲜血，突然从头顶上红光漩涡的最中央位置滴落而下。 男子甩鞭欲击，然而那滴血直接就融进了血鞭之中。 ”哗啦”血鞭瞬间溃散成血液，连带着那滴刚刚融入的血一起，重新坠入血池之中。 只一瞬间，血池开始诡异得沸腾起来，莫娆听到一声闷哼从男子口中溢出，显然血池得的突然沸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原先血面较一开始的时候已经下降了许多，莫娆刚刚来到残枝的树杈上时，血面距离她原本超过了三米。然而血池突然的沸腾，使得这个距离大大得缩进了！ 显然那一滴自漩涡而来的血，激活了血池当中原先的那部分灼腐之血，甚至让血池一下子脱离了男子的掌控。 然而并没有像莫娆以为的那样，因为一滴血神秘男子可能就要陷入困局。 但事实上，那男子虽然因为那滴自红光漩涡中而来的血，失去了血鞭，然而他气势却越发凌厉起来，他注视着红光漩涡，眼神中除了仇恨之外，此时还多了几分怨毒。 折磨了他许多年的血池，在灼血刀沉寂多年之后，终于一点点被他用稀释转化的方式渐渐炼化，而现在重新醒来的血灼刀只是过滤了一滴血进血池。 被他炼化多年的血池居然就直接脱离了掌控！也就只有他身上这一身血铠，因为没有直接触碰到那一滴血的缘故，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收养了咬伤自己的恶狼，明明经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你都已经将其渐渐驯服了，然而某一日，狼群一至，狼嚎声一响起来，上一秒还在你的手里像狗一样忠诚的狼，下一秒就对你龇牙咧嘴！ “真当我这么多年的时光都是虚度的吗！“，男子冷声说着，直接撤了身上的血铠，铠甲化血，却并没有直接坠入血池之中。 虚空一握，一只粗糙的木匣子突然出现在神秘男子的手里。 莫娆目光一缩，视线牢牢地固定在那个粗糙的匣子上，她认得出来，那匣子似乎是她的树皮做成的，不，准确来说，是她在梦境中成为的那颗树的树皮做成的。 匣子一开，里面似有无限的空间一般，瞬间就将远大于它体积好多倍的血液统统都装在了里面。而后男子单手又重新将匣子合上，手一推，匣子已朝着莫娆飞来。 “替我保管好这个匣子！”，男子对莫娆说道，此时背对着莫娆的他已重新恢复了灵云宗弟子的装束。 在一片血池和红光的压迫之中，显得仙风猎猎。 莫娆愣愣地接住了朝着她准确飞来的匣子，抱在怀中。而下一秒，莫娆就见那神秘的男子已经高举起双手，飞身往红光漩涡的方向飞去。 竟是一副要直接用身体，去承托那红光漩涡的姿态。 43.持刀人杨聚宝 莫娆看着这样的画面，竟突然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在这熟悉感在她心底出现的一瞬间，一幕幕血腥而又惨烈的画面，在她记忆的深处开始猛得苏醒了过来，并迅速得在她的脑海之中重新闪回。 梦境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在经历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比清晰又合情合理。 然而在醒来之后，特别是意识到醒来后的世界才是真实世界的那一刹那，再去回忆梦境中所发生过的事情时，往往就只能回忆起，一个由光怪陆离的重要片段，凑成的自以为的大概。 等到在真实的世界中，再多呆上了一会，甚至就连一个大概都再也拼凑不出来了。 而现在莫娆的梦境记忆，尤其是关于那一场不对等的屠戮之战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 “灵云宗，真的会是灵云宗吗……不是已经消失了上万年了吗？”莫娆喃喃自语，记忆中的一切让她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而此时，那神秘的男子已经来到了与红光漩涡仅仅只有一臂相隔的距离。 他的双手依旧保持着向上承托的姿态，眼看着双手就要探入漩涡之中，那红光漩涡突然光芒大盛。直逼得一直关注着变化的莫娆，不得不错开眼去。 等到莫娆感到光芒退散了一些，再次往漩涡的方向看去时，漩涡已经消失了。 神秘男子托起的双手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面木质的盾牌，盾牌极大，宽度足有三米开外，宽厚的盾身完全将神秘男子整个都遮挡了起来。 盾牌的正中央处，此时正抵着一柄通体火红透亮的窄刀，莫娆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梦境中出现过的，被神秘男子称呼为“血灼”的刀。 而血灼的刀柄，此时正被一只明显还没有成年的手握紧紧握住！莫娆的呼吸一窒，下一秒她本就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扯到了极限！ “杨聚宝！！！”，她失声惊呼。 那握着血灼刀，与神秘男子对峙的人，分明就是杨聚宝！！ 而此时的杨聚宝仿佛已经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意识，他的双眼通红，直勾勾地盯着那面巨大的木盾牌，反而对莫娆的呼喊完全是一副充耳不闻的姿态。 莫娆不甘心再次呼喊道：“杨聚宝！你在干什么，你快停下来，我是师父啊，师父来找你了！!” 杨聚宝依旧没有反应，反而是那神秘男子突然开口说道:“没用的，他的意识已经被血灼刀给控制住了，你要是早上一天的时间找到这里，你或许还能唤醒他，但是现在他本身的意识是不是还存在都不一定了。” “不可能！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莫娆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她找出自己的贴身的储物锦囊开始翻箱倒柜。 她有很多的好东西，很多的宝贝，她记得前几年她爹给给了她一块引魂玉，可以引导灵识，稳固灵魂的。在哪里？！在哪里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执拗一定要把杨聚宝从灵雾宗给赶走啊，为什么她一定断绝师徒的联系！！ 不然，即便杨聚宝还是被她赶走了，至少他一出危险的时候，她就能感应得到啊！ 莫娆还在拼命地低头翻找着引魂玉，而持刀的杨聚宝此这时候开口冷冷说道：“吵死了。” 声音依旧是杨聚宝的声音，但是冰冷得就如同没有感情的兵器。 话音一落，他的身体突然一个拧转，刀身一斜，竟是带着他的身体，以刀尖破空，朝着莫娆俯冲而去！ 44.分身拉锯 “小心！！！” 神秘男子在感觉到手上木盾上一轻的时候，瞬间就意识到了与他对峙的持刀人转变了攻击的对象。然而此时他再要飞身去追挡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血灼刀的刀尖已经朝着莫娆所在的位置飞驰而去。 而此时在杨聚宝身后，俯冲加速追来神秘男子已经不忍地闭上了双眼，虽然他和莫娆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好歹她算是他的孩子。这一刀下去即使莫娆能够侥幸不死，也将终身饱受血灼刀之苦，这绝不是他愿见到的。 而此时他追赶的杨聚宝，速度比他还要快上了一线，再加上本来就是杨聚宝率先发动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 相对的，杨聚宝手中所持血灼刀的刀尖，也已经离莫娆越来越近，近到只剩下半米的距离，刀尖就能刺入莫娆的头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叮——”的一声，一道翠绿色的光盾突然在莫娆的头顶上方炸开，光盾稳稳当当地逼停了来势汹汹的血灼刀。 同样被逼停了的还有持刀的杨聚宝，但虽然被逼停了，此时的杨聚宝却依旧保持着持刀俯冲的姿势，他的目光从击杀对象也就是莫娆的身上上移至光盾，冰冷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然而很快疑惑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冷冽的杀意。 说时迟，那时快。 事实上这一切的变化都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至少原本一门心思翻找引魂玉的莫娆，是直到光盾为她挡住了如此致命的一击之后，才堪堪回过神来。 抬起头目光透过翠绿光盾，莫娆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通红刀刃，以及杨聚宝那双毫无感情泛着红光的眼睛。 他想杀她？！！ 这念头再莫娆脑海中升起的瞬间，杨聚宝对着她突然诡异地咧嘴一笑，肉乎乎的脸上是对她满满的不屑。 杨聚宝冷冷地对莫娆说道：“你也是龟壳。” 随后他也不管莫娆会作何反应，直接横刀一扫，在光盾上斩出一片涟漪，与此同时另一只没有握刀的手在翠绿色光盾上猛得一撑，借着光盾上传来的反作用力，控制着身体往上腾跃，在短暂的滞空中重新舒展调整身体。 当他再次落下的时候，人已是半跪在了光盾上。但不变的是，手中的血灼刀仍旧牢牢握在手中，而刀尖也再一次抵在光盾之上。 虽然光盾依旧稳固，但莫娆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莫娆透过光盾，看着光盾上嚣张冷酷的杨聚宝，忍不住问道：“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嘿嘿”杨聚宝咧嘴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光盾内的莫娆，却没有回答莫娆的话。 反倒是神秘男子，在这时对莫娆劝说道：“没用的，你放弃吧，血灼刀最善于腐蚀，它能腐蚀的不止是血肉，还有灵魂，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显然是已经彻底被血灼刀给控制住了，他已经是一具不折不扣的行尸走肉了！” 神秘男子，此时已经来到了莫娆和杨聚宝的附近，但他并没有靠得太近，始终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杨聚宝或者准确来说，杨聚宝手中的血灼刀对他本就有着天然的压制，即便他已经修炼了上万年，但这种压制却是与生俱来的，只能耗费本源去不断削弱，却始终是无法彻底消除的。 好在他发现莫娆及时召唤出来的光盾强度极高，即便是全盛时期的血灼刀想要攻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现在虚弱状态下的血灼刀了。 没错，如此气势汹汹的血灼刀气势其实处在一个很虚弱的状态，事实上，杨聚宝的到来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血灼刀的临死反扑了。 原本神秘男子，也就是莫娆在梦境中成为的那棵树，已经将血灼刀压制得算是很彻底了，也因此，他耗费了不少的本源能量，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沉睡中度过的。 但是男子没有想到的是，血灼刀居然趁着他本源亏空陷入沉睡之时，诱引了他的几棵分身，在墨霭林里掠杀生物，并吸食这些生物的鲜血，供给自身。 之前莫娆在墨霭林里遇到的杀人树根，其实全都是神秘男子的分身，只是这些分身都和现在的杨聚宝一样，处在血灼刀的控制之下。 神秘男子对莫娆说的，一直都是真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就是墨霭林，因为墨霭林里的每一株树，不论是那些附着了灵云宗弟子魂魄的树，还是后繁衍出来的树，只有是墨霭林里的树就都是他的分身，因为男子就是墨霭林里所有树的母株。 但如今的墨霭林又实在是太大了，且整一片墨霭林经过千万年的繁衍，树木长了又枯，枯了又生，早已不知更新换代了多少次了。演变到如今，一般的树木上，即便还留有男子的一丝灵识，但那往往都是被分化再分化过的灵识了，只有在男子主动去调动的时候，意识才能与之相连。 这也就是他没能及时发现，部分分身被血灼刀诱引的原因。 这一切，并非朝夕可成。血灼刀的诱引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在莫娆撞破树根杀人之前，一些早期被诱引的树木分身，就已经控制树根开始了猎杀，只是之前特别是在灵雾宗的弟子大举进入墨霭林之前，这些被诱引的树木分身猎杀的更多的是墨霭林里的异兽，而这也正是造成墨霭林里的异兽暴动的原因之一。 等到杨聚宝被血灼刀召唤到这个空间之后，作为墨霭林主意识的神秘男子才真正苏醒过来。这才发现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内，血灼刀居然暗度陈仓，徒添了诸多的屠戮。 但是当他想要再夺回那些被蛊惑的分身的控制权时，那些分身已经开始彻底丧失了植物的本性，而染上了血灼刀的杀性，成为了血灼刀的分身。 而这个不断拉锯的过程，血灼刀显然学的，正是当初的他。 45.血之灼腐 血灼刀就抵在莫娆头顶正上方的光盾处。 莫娆想，如果此时光盾消失了的话，那刀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刺入她的头部。 不过即便如此，莫娆却不闪不避，气机已被锁定，且整个光盾内的空间也就这么点大，她根本就无处可躲。 还有就是莫娆其实也没有想躲开，她呆呆地抬头看着半跪在光盾上，无比陌生的杨聚宝，内心的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如果不是她的执意，杨聚宝应该还在芮钰的竹屋为一两个小法术而沾沾自喜，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沦为行尸走肉。 以刀尖抵住的光盾处为中心，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晕散而出，这是光盾正在分散攻击压力的表现。 显然虽然杨聚宝看似是保持不动，但他持刀的手始终都在发力，想要扎入光盾内。 他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莫娆苦涩地喃喃自语。 而就在这个时候，好像是厌烦了做这样收效甚微的无用功，杨聚宝突然将没有握刀的手，毫不犹豫地握在了血灼刀的刀身上，顿时嫣红的鲜血，开始从他的掌心向血灼刀的刀身上蔓延。 莫娆愣住了， 杨聚宝不是想要杀她的吗，为什么反倒会突然开始自残? 难道是属于杨聚宝本身的意识，并没有泯灭，反倒是和血灼刀的意识产生了冲突？ 这样想着莫娆的双眼，突然重新迸发了希冀的光芒。 而另一边，那神秘男子不知何时已经闪身到了杨聚宝背后，大概两米左右的距离。依旧是凭空而立，只是此时，他的双手掌心处，突然各自长出了一条粗糙的树根。 树根蠢蠢欲动着，眼看血灼刀上沾上的血就要滴落下来了，男子手腕猛得转动，带动他掌心处的两条树根快速甩出，而在甩出的过程中，两条树根更是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长度暴长，而后其中一条甩在了杨聚宝主动在刀刃上划开的那只手。 杨聚宝吃痛松开手的瞬间，另一条树根紧接着，又瞬间缠满了血灼刀的整个刀身。根本没给那些粘在刀上的血往下滴落的机会。 然而鲜血即便不曾滴落，却也经过了血灼刀。 几乎就是在树根碰触到血灼刀的瞬间，那种曾经折磨了他上千年的灼腐之痛，瞬间通过他的树根完整地将这种痛苦传递到了他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男子忍着莫大的痛苦，又将树根重新收回，期间刀刃上原属于杨聚宝的鲜血，一滴都没有掉落。 而整个过程杨聚宝并没有阻住，甚至还有几分听之任之。 莫娆以为是杨聚宝是没有反应过来，毕竟那神秘男子出手的速度极快，直到她看到杨聚宝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享受。 这时，杨聚宝邪笑着转过视线，与莫娆相对，“这下，轮到你了”，他说。 血灼刀被夺他丝毫不在意，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抬起被树根抽到的手背，先是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随后他又毫不犹豫地将手掌向下，印在了依旧翠绿的光盾上。 “呲呲呲——”，光盾顿时发出哀鸣。 而光盾上的手上，血肉模糊，掌骨清晰可见。 46.杨聚宝的阳谋 那些沾染过血灼刀气息的血，从杨聚宝手掌的伤口上渗出，又顺着圆滑的光盾表面向着莫娆流去。 随着血越流越多，翠绿色的光盾不仅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开始变浅，更是发出了“啵啵”，灵力炸开的声音。那是支撑光盾的能量，而这些能量正在被急速消耗，偏偏莫娆又没法对光盾进行能量补充。 此时。 光盾上的杨聚宝有多么嚣张疯狂，光盾下的莫娆就有多岌岌可危。 这一幕，自然也落在了那神秘男子的眼中。 但眼下的情况，本就本源能量亏损的他，根本就已是自顾不暇。那把被他用树根缠紧的血灼刀，还在持续向他传递着压制和侵蚀，光是应对这些，他就必须全神以对。 对抗，消耗，压制……这并不是一个短时间内能完成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根本无法再分心去救援莫娆。 他只能祈盼，祈盼莫娆的释放出的光盾，能撑得久一些，又或者，莫娆的保命手段再多一些，多给他争取一些时间，让他有精力腾出手来。 杨聚宝只用了一个自残的举措，一只受伤的手掌，就制住了两个人。此举，无疑是明晃晃的阳谋。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娆头顶上，那几乎都快要变成透明了的光盾，虽然被侵蚀得厉害，却始终没有呈现出要破碎得迹象，反而神秘男子那边，竟然隐隐开始有了一些反克血灼刀的势头。 这，让杨聚宝十分恼火! 婴儿肥的脸上，却有着岁月沉积下的阴毒。 突然，“砰”得一声，打破了相对的寂静。 杨聚宝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狠狠地砸在光盾上。震耳的碰撞声，惊得本就束手无策的莫娆，不由瑟缩了一下。 而杨聚宝这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很享受看到莫娆这一惊一乍的样子。甚至还咧开嘴笑了起来，仿佛发生在眼前，由他亲手造成的，其实是什么搞笑的画面。 “还在垂死挣扎吗？你这个龟壳还真是不赖啊。”，他笑眯眯地夸赞起来。同时又像是在逗弄莫娆一般，又一次举起自己的拳头狠狠砸向光盾。 “砰！！”，这一次的碰撞声比上一次更加强烈，但莫娆却出奇地平静了下来。 事实上，即便那神秘男子说了几次杨聚宝已经不是杨聚宝了，但莫娆却一只都抱着侥幸的想法，她总觉得像杨聚宝这样被老天爷偏爱的人，应该不会就这样死去。也许杨聚宝只是暂时被血灼刀控制了意识，总能想办法唤醒的。 所以莫娆自责归自责，却还怀着一份希冀。 然而时至这一刻，她眼中希冀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血灼刀已经脱离了杨聚宝的掌握，与神秘男子对峙着，按理来说，此时血灼刀对杨聚宝的影响已经降到了最低，但杨聚宝却显得更加恶丧。 在她的认知中，杨聚宝虽然算不上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甚至多数的时候他都表现得十分顽劣。但莫娆之前到底和他已经朝夕相处了三个月，杨聚宝骨子里的秉性，绝不是眼下这样恶劣的。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杨聚宝，除了一身的皮囊，已经没有半点杨聚宝本身的意志了。 此时“杨聚宝”没有看到莫娆害怕的样子，原本满脸的笑意已经被阴沉取代，他的双眼牢牢地盯着莫娆，嘴巴咧着，嗓子里发出“赫赫”的声音，就似野兽最本能的恐吓。 莫娆看着他，与他露着凶光的双眼对视。 艰涩问道：“你是把他抹杀了吗？” 47.反击 然而“杨聚宝”对莫娆的提问，表现得充耳不闻。 他咧着嘴，恶狠狠得盯着莫娆。 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疯狂敲击着他身下的光盾。起初他还只是用完好的那只手，敲了几下之后好像是犹嫌不够，另一只露着掌骨的手也紧捏了起来，两只手交替捶打着。 “砰……砰……砰砰……” 他似乎，不觉疼痛，不知疲倦。攀跪在光盾上，如同一只索命的恶鬼。 光盾临近破碎，撑不了太久了。 莫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飞快计算着光盾的承受能力。 心中开始默默读秒。 三！ 二！ 一！！ 当莫娆数到“一”时，她以最快的速度驱动了脚下的飞行法器。 果然，几乎在法器从残枝的枝岔上升起的瞬间，随着“杨聚宝”拳头再一次落下，除了“砰”的一声撞击声外，光盾发出了“咔”的一声。 拳头下顿时，就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纹，而裂纹还在快速扩散。“杨聚宝”兴奋地咧嘴哈气，猛得高举起拳头，再次朝着裂纹的捶去。 “砰！！” “咔咔咔——” 光盾破碎，“杨聚宝”身下的支撑之力瞬间消失了，身体顺着惯性，往莫娆的方向坠去。他兴奋极了，双手已在瞬间从握拳的姿态变成了鹰爪状。 甚至他已经在想象手指，穿透眼前猎物血肉时的畅快了。 然而，他抓空了！！！ 光盾消失的瞬间，莫娆几乎是擦着“杨聚宝”的爪风，先是控制着飞行法器往后撤出五米，与“杨聚宝”拉开了一点距离之后，接着又迅速升空而上。 然而，莫娆很清楚，她并没有彻底安全。 “杨聚宝”在怒吼了一声之后，弹身追了上来。 他的速度，要比莫娆的飞行法器还要快上一线。因此，两人距离正在不断拉近。 而奔逃中的莫娆，在经过一开始的自责，和一系列希望的升起又破灭。 已经不得不接受，杨聚宝意识被抹杀的事实，现在那占了杨聚宝身体的意识，还如此不依不饶。 愤怒与仇恨，在莫娆的心中溢满而出。 枯木藤鞭入手，莫娆的战意飙升，她得为杨聚宝报仇！ “呵。” 此时，不断追近的“杨聚宝”见自己的猎物，起了反抗的行为，变得更加兴奋了，他伸出舌头，舔舐着干裂的嘴唇，身体如同一柄出鞘的凶刀，一往无前！ 莫娆眼看着”杨聚宝”已经越来越近，高速飞行中的她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人又随着飞行法器迅速下降了几米。而此时，“杨聚宝”却因为高速追逐的惯性，而冲出了一段距离。 “杨聚宝”意识到自己被猎物给戏耍了！ 他不像莫娆有飞行法器可以控制速度和方向，甚至还可以直接无视惯性的存在，但他仍在意识到情况不对时，生生扭过了身体，即便身体上好几根骨头都因此被折断。 “啪”，莫娆的长鞭就在这个时候，结结实实甩到了“杨聚宝”的身上。 刺目的血痕从他左脸颊，一直蔓延到右边的腰间。 莫娆顿时松了一口气，“杨聚宝”从出现开始，就表现得十分凶恶蛮横，但他使用的这具身体本质上就只是练气二层强度。 这一鞭子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莫娆的试探。 48.爆 这一鞭子之后，算是彻底验证了莫娆心中的想法。 眼前的“杨聚宝”，大概是因为灼血刀的影响，突兀地有了极强的攻击能力和移动速度，但在防御上却并没有得到太多强化，基本保持着肉身本体的强度。 这一点，对莫娆突破眼前的困局，是十分有利的！ “前辈，你专心应对血灼刀，这具傀儡我应该能够对付。”，莫娆说对神秘男子说道。 说话的同时，莫娆的手腕猛地往回一拉，又是一鞭子从下往上直奔“杨聚宝”的脖颈而去。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除掉眼前的傀儡。 但，如果可以的话，莫娆并不想，对这具身体造成过多的破坏。 鞭风裹挟劲风而来！ 却见“杨聚宝”冷笑着，快速矮身错开了撩向脖颈的长鞭。 “啪——”，长鞭落空。 “杨聚宝”快速地在虚空中借力一点，顿时，他的身体就如同炮弹一般，再次快速朝着莫娆冲来。 比起你来我往的对战，他似乎更倾向于暴力且不间断的近身攻击。 飞驰中，有赤红的血团在他的左手处汇聚，在不算明亮的环境之中尤其显眼。 突然感受到另外一股属于血灼刀的气息，一门心思正在与血灼刀对抗的神秘男子，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小心！那上面有血灼刀的气息！！你不要接触到。” 话音未落，飞驰中的“杨聚宝”，目光冷然地瞥了神秘男子一眼，轻蔑地说了一句：“啰嗦！”。 旋即他便毫不犹豫地扭过头，继续气势汹汹地朝着莫娆而去。 而莫娆，自然不可能停留在原地，等着“杨聚宝”攻来的。 飞行法器的存在，给了莫娆可以随意扭转方向的能力。 因此，在“杨聚宝”刚攻来之时，莫娆只是后撤，但当“杨聚宝”越来越近的时候，莫娆却出其不意地控制着飞行法器猛得拔高了高度。 以至于，在“杨聚宝”意识到莫娆再一次凭借金属花型的法器故技重施，而生生停住前冲之势时。 两人在空间位置上，已经从差不多同一水平面，变换到了不同的水平面上。 莫娆舒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转向无需调整。 而她却没有看到，杨聚宝邪狞的脸上，此时满是嘲讽。 “嘭！！！” 一声震耳的爆炸声伴随着血花四溅。 竟是“杨聚宝”的一条手臂，在他停住前冲之势后，突然炸了开来。 莫娆此时与“杨聚宝”还没有拉开太远的距离。 细碎的血块和飞溅的血珠子受到爆炸的推动，速度极快，几乎是在爆炸的声响起的瞬间，就溅了莫娆满身。 这炸开飞溅的，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血和肉。血与肉在溅满莫娆满身的同时，随之而来的，还有让莫娆瞬间就痛不欲生的灼烧和腐蚀！ 在“杨聚宝”出现之前，莫娆是尝试过血灼之痛的，但那只是被神秘男子稀释过之后的灼腐之血。 以莫娆的身体强度，虽然无法将其逐离控制，却也能勉强在短时间内承受，至少不会疼到意识丧失。 但现在，从“杨聚宝”手臂中炸出来的这些，显然不可能是稀释过的。 突然降临的剧烈疼痛，瞬间就吞噬了莫娆的意识。 而莫娆的飞行法器，在失去了她的控制之后，就开始平静地悬浮在半空之中。 几乎只是在眨眼间，莫娆身上的衣服已经灼烂了一大片，那些暴露在外的皮肤，但凡是被鲜血或者是碎肉给溅到的，也或是灼伤，又或是腐烂。 独臂的杨聚宝，或者准确来说，其中一条手臂只剩下了骨架的杨聚宝，在这时转过了身，随后一步一步向着莫娆走去。 他的嘴角含笑，脚步轻盈。 49.濒死 那炸开的手臂上，再没有一点血肉，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白骨，还完好地垂挂在他的肩膀下，完整得连一根指骨都不缺。 甚至在走向莫娆的过程中，那手臂骨还会随着步伐的迈出，配合着甩动。 整个画面，看上去异常诡异。 神秘男子，这时已经再次起了，救援莫娆的想法。但几乎是在他念头生出的瞬间，被他用树根包裹着的血灼刀，突然爆发出了刺目的红光，这些光甚至都透过了那层厚厚的包裹。 仿佛是在响应红光的召唤，血池里本就沸腾不已的鲜血，突然涌起成了一面高高的血墙。紧接着血墙又快速朝着莫娆所在的位置快速收拢，最后涌动的鲜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球。 而此时，“杨聚宝”正好走到了莫娆的跟前，与莫娆一起被包裹在血球内。 昏迷中的莫娆失去了所有的防御，包括法器的防护罩，也早就随着“杨聚宝”手臂爆炸时，飞溅而来的血肉而被消磨一空。 而此时莫娆身上，但凡是被血肉飞溅到的位置，都已经血肉模糊。 身上自是不必说了，她的整个后脑勺上，原本莹莹的长发现在差不多都被腐蚀一空，甚至有好几处都露出了白色的头骨。 即便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是背对“杨聚宝”的，但不可避免的，脸上尤其是脸颊上也是面目全非。 但，灼烧与腐蚀，并没有结束，莫娆的身体还在逐步地被破坏，她身上灼腐化的伤口越来越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 她的生命气息，也自然越来越弱。 “真是自不量力。” 飞行法器外的“杨聚宝”神色轻松讽刺道，他安安静静欣赏着莫娆逐渐被灼腐的过程，并没有急着出手结束莫娆的生命。 而这时，突然有猛烈的抽击声从血球的外面传来，抽打的声音十分密集，仿佛有成百上千的人在一起挥动鞭子。但无论如何，却一直都没有撼动血球。 “啧，这老树灵还真是不死心啊，自己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要来救你？” “你说，你也是，刚刚就乖乖地让我杀了，也能死得痛快一点，那样不好吗。非要搞得现在这么血腥，我可最讨厌血腥味了。” “杨聚宝”说着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同时他又将已全是白骨手放到了莫娆的心脏上方。 虽然他并不惧怕树灵，但究竟是血球先破，还是眼前这个让他觉得厌恶的女孩，会先生命流逝一空而死。 这一点他并不确定，所以他决定将这个气息无比讨厌的女孩，再往死路上推一推。 “噗——” “杨聚宝”的五根指骨，瞬间埋入了莫娆的心口处。 虽然因为手上失去了皮肉，而没有了触觉上的美妙感受。 但“杨聚宝”单薄的指骨上，却也感受到了莫娆心脏跳动而产生的震动感。 “真是，旺盛的生命力啊！” “杨聚宝”一脸陶醉地感慨着，但突然他脸上的陶醉凝固了！ 他想要捏碎莫娆心脏的手，失去了控制。 他看到一点点绿色的光芒，从莫娆破碎的身体创口中慢慢浮现。 心脏处，尤盛！ 于此同时，血球外，空间开始出现不稳定的割裂。 下一秒，一道裂口突然凭空出现！ 50.墨霭长老 裂缝还在快速扩大。 血球外，正拼命突破血球壁垒的树灵，在感应到空间的撕裂那一刻，瞬间如临大敌！ 当他扭过头，却见裂缝之中正伸出了四根莹白玉润，又修长分明的手指。 那玉一般的手指，猛得嵌入到这方血池空间内，一拉一拽，原本仗长的裂缝一下子扩大到了两米，随后停止扩张。 再下一秒，树灵就见一个身着青衫道袍的男子自裂缝中走了出来。 男子的眉目应是清朗无瑕的，但此刻却牢牢紧锁，当他的视线与树灵重合的那一霎那，两人都是齐齐一愣，随即青衫男子率先颔首示意，错开了目光。 没有任何停顿，他的视线就牢牢盯住那硕大的血球。 那里面有他女儿的气息。 但是，很奇怪，明明在一路锁定空间位置的过程中，他感觉到他的女儿，也就是莫娆的气息在逐渐减弱，甚至在刚刚定位到这个空间的那个瞬间，他甚至感觉到，他女儿的气息甚至已经弱到濒死。 可现在莫娆已经就在眼前了，他居然到她的气息在逐渐稳定地增强？！ 就在这时，即将收拢的裂缝之中，又再次出现了一个人影。 身形与青衫男子差不多，但再看穿着打扮却分明是个女子。 只是她此刻的样子，就要显得比青衫男子狼狈了许多，气息不稳不说，甚至连身上的衣衫都显得有些破烂，暴露在外的皮肤，不论是手还是脸上都有着不浅的划痕。 尚未完全看清楚眼前的情况，她几乎是在挤入血池空间的瞬间，就喘着粗气急切地开口问道：“师父，阿娆在这里吗？啊……这里怎么那么多的树根？！！师……” “你是……什么人？不……对！你不是人？！” “算了，不管你人还是什么妖，可有见过我师妹？还是说，就是你抓了我的小师妹？！” 说着话的功夫，高挑女子好像是打量清楚了眼前的景象，狭长的双眼不由轻轻地眯起，目光中露出几分忌惮。 但一想到身边还有自己的师父，高挑女子也不免大起了胆子，她继续沉声说道：“你这树妖，快把我师妹给放了，如若不然，我一把火把你这老巢给烧了！” 撕裂空间出现的青衫道人正是莫娆的父亲，灵雾宗现任的宗主青岚道君。而咋咋呼呼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在考核之中丢失了莫娆踪迹，而急得上火的芮钰。 芮钰本身就并非是纯粹的人类，她身上有一半妖的血脉，所以深知绝大多数的妖都是无法控制恶者。 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的生存环境，使得她不像莫娆那样，只是一个照面，芮钰就大概猜到了男子并非人类的身份。 且再结合眼下满是血的环境，由不得芮钰怀疑神秘男子是树妖而非树灵。 不过树灵并没有理睬咋咋呼呼的芮钰，他转而对并不再关注他的青岚道君说道：“你要找的人，在里面，但是这血球是我克星，我攻不破，也许你可以试试看。” 青岚道君从那巨大的血球上转过了注意力。 他对着树灵再次微微颔首，而后道：“不必，我感觉得到，阿娆并没有危险，暂且不要打扰她。” 青岚道君的声音并不大，但说得却十分坚定。 “可是里面还有……” 树灵想说血球里还有一个明显想要置莫娆于死地的“杨聚宝”。 却见青岚道君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让他再说。 树灵一窒，虽然不明白青岚道君的用意，却也并没有坚持。 而青岚道君，这时又对着已经彻底摸不着头脑的芮钰说道。 “这是墨霭林的守护者，墨霭长老。” “墨霭长老，常年处于沉睡之中，所以你不知道他的存在。虽然芮钰你已是灵雾宗的长老，但墨霭长老在灵雾宗建宗的时候，就已经是灵雾宗的长老了，可以说他是灵雾宗现今存活最久的长老了。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出言不逊，念你之前不知，不追究你不敬之过，但若有下次的话，你这个长老之位可就要挪一挪了。” 51.反转 芮钰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就被焦急给取代了。 说到底他们是来找莫娆的，至于眼前这个不知到底是树灵还是树妖的长老，并不是她的关注对象。既然她师父已经这样说了，芮钰自然不会再自找不痛快，不过又说回来，即便这所谓的“墨霭长老”是她师父认证的宗门资深长老，但要一下子让芮钰相信这不是人的“墨霭长老”是善的，她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所以，芮钰干脆直接选择无视。 如此，眼前就血球和血池显得格外惹眼，特别是莫娆还大概率就在这血球里面。 于是芮钰释放出自己的灵识，往血球上探了探，但才刚一接触她的脸色瞬间大变，连忙收回又收回了灵识。 芮钰后怕道：“师父，这个血球给人的感觉邪性的很，阿娆在里面真的没事吗？她的木华之盾都破碎了，本身又没有太多保命的手段，师父要不我们把这血球给破开吧。” 她所说的木华之盾，就是替莫娆挡住杨聚宝第一轮攻势的绿色光盾。 说起来，这木华之盾其实与杨聚宝还有一点渊源。 三个多月前，当时莫娆刚刚救下杨聚宝，却又不甘心自己明明都突破筑基期了，偏偏体内的灵力依旧没法释放到体外。 于是莫娆冒险决定，用压缩体内灵力的方式来刺-激灵力爆体。 而在她进行尝试前，她曾将自己头上的木钗丢到过杨聚宝的手里。事实上木钗中封印的就是木华之盾，而将这道木华之盾封印进木钗的，正是莫娆的父亲，青岚道君。 也正是因为青岚道君，感应到了那道封印在莫娆木钗里的木华之盾被激发，且又在不长的时间里被击碎了。 青岚道君才会放了在他殿外求了半天的芮钰进殿，与她一同搜寻莫娆的踪迹。 而此时，莫娆已经近在眼前了。 青岚道君却摇了摇头，很肯定地对芮钰说道：“无碍，我们只需静待结果。” 芮钰不敢多话，虽然依旧很是忌惮这邪气十足的血球。但她也很清楚，她的师父不会拿自己女儿的性命开玩笑，也明白她的师父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说话。 而这时，青岚道君已经迈开脚步，朝着树灵墨霭走了过去。 青岚道君的速度并不快，但神奇的是，随着他的脚步走过，一片片由灵力化成的绿叶就会从他走过的虚空中，凭空出现，而后缓缓向着血池的方向坠落而去。 原本属于血池的血，现在有大半已经汇聚成了困住莫娆的血球。但留在血池中的血液总量，仍旧是不少的，甚至血池还连接着四通八达的输血通道，事实上的总量只会比肉眼可见的要多的多。 而这些鲜血如今都已经受到血灼刀的影响，彻底脱离了树灵墨霭的控制，化作了血灼刀的一部分力量。 但随着这些凭空出现的，灵力绿叶渐渐融入血池当中，原本沸腾的血池却开始渐渐平静了下来。 等到青岚道君走到树灵墨霭的身边时，血池已经彻底恢复了安静。 “收身，我来帮你……” 52.星河绽放白昼轮转 隔着眼皮，都感觉到光线太过刺目，眼球在眼眶中挣扎又挣扎许久之后，莫娆艰难地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刚刚醒过来的莫娆，整个人都是懵懵的。 眼前分明就是柔和的黑夜啊。怎么会感觉有光线刺眼呢？ 光从哪儿来，难道是错觉？ 莫娆的目光疑惑着，开始打量四周。 身下松软的草地，眼中璀璨的星河…… 黑夜之中的景物带着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莫娆呆呆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里怎么看着，这么像是！ ……她的道域！？ 可是，她明明就没有开启道域啊！ 惊愕之下，莫娆猛得从草地上站起身，仰头对着漫天的星河。 意念一动。 这时，星河之中有一颗明亮的星辰，像是受到了莫娆的召唤，快速地朝着莫娆所在地位置坠落而来，最后轻轻地落在了莫娆张开的手上。 并不是坑坑洼洼的天外飞石，又或者是丑陋的岩块，从星河中坠落的这颗星辰，从外表上看，就像是一颗漂亮的透黄色宝石。 将它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了一番之后，莫娆又轻轻地将手上的星辰往天空的方向一抛。 黄宝石星辰立刻又顺着它降落时的轨迹，再次回到了星河之中。 莫娆仰望着星河之中，已经回到了原来位置那颗黄宝石星辰，喃喃感慨道。 “还真的是我的道域。” 虽然依旧不明白道域为什么会主动开启，但在这里莫娆能够随意控制星辰的起落，就至少证明了，这里不仅仅是看着像她的道域，而是的的确确就是她的道域无疑了。 就在这个时候。 莫娆想到了很久以前，久到大概是在她刚刚发现自己也有道域的时候。 芮钰在向她解释修士道域由来时，曾经说过： 道域，其实就是修士开启的灵识世界，但凡是能够开始道域的修士，无一不是灵识特别强大的。甚至很多时候灵识的强度还要超过肉体，这就导致有部分开启了道域的修士，在因为一些意外而导致肉体死亡之后，灵识可能依旧完好且活跃。而依旧活跃的灵识失去了作为载体的肉体时，道域往往就会紧急成为灵识的新载体。但有一点问题是，道域的开始，是以消耗灵识为代价的，当灵识被道域拖累到再也无法支撑起道域时，再强大的灵识也会消散。 想到这种可能性。 莫娆心中不由地一窒，难道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吗？ 就在这时，祥和宁静的星河中，突然绽放出了强烈的光芒。 光芒十分刺眼，根本就无法直视。莫娆还没有看清楚光芒究竟是从何而来，就已经不得不错开眼，不再去看空中的星河。 黑夜瞬间变成了白昼。 这是莫娆第一次见到自己道域中出现白昼。 她开启道域的时间也有好几年了，且几乎日日莫娆都会进入自己的道域中，但每一次都是一成不变的星河夜空。 莫娆也曾试过控制黑夜变成白昼，但结果无一例外，全都是星河崩塌。 然而，此时此刻，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白昼却出现了！ 53.拨云 许久之后，当双眼终于适应了突然而至的光明白昼。莫娆这才抬起头开始打量天上的变化。 此时，星河在茫茫的光亮中，已经显得暗淡无比，若非莫娆本就对这片星河十分熟悉，莫娆甚至都要感受不到星河的存在了。 整个苍穹布满了轻柔飘渺的云层，有肉眼可见的光线在云层中层层铺开，旋即又洒向草地，将这一方小小的道域世界彻底照亮。 莫娆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原来道域里是还有云的吗？还是这些云是跟着白昼一起出现的？” 以往莫娆每一次进入道域的时候，整片夜空都是澄澈且毫无遮蔽的，星河明晃晃地缀在夜空之中，一览无余。 所以这其实还是莫娆第一次，在自己的道域里发现云的存在。就像第一次发现原来她的道域里还可以是白昼一样。 这时，暴露在光线中的莫娆渐渐开始觉得有些发热了，突然起来的热意，让莫娆愣了一下，随后她就发现这热源居然就是这些突然出现的光线了。 等等！ “有光又会发热，难道说我的道域里其实是还有一个太阳的吗？” 这让莫娆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太阳与光明，是世界最本源的能量之一。道域的存在，本就是修士们在内心世界里对自己所在真实世界的一个投影。简单来说，道域的世界中存在的事物，也许会和真实的世界有所出入，但究其本质却也是从真实世界中而来的。 就像是芮钰道域中的竹刺，这样的竹刺在真实的世界是不存在的，但是竹子却是存在真实世界中的。 修士生存的真实世界，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给了他们认知世界的最初基础，而道域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演化而来的。 不过，演化的对象却又有难度的区别。 大致的难易，大概是以演化的事物在真实世界中存在的重要程度来定的。修士道域中演化的事物存在等级越高，理论上这个道域就却强。 而太阳，在真实的世界中绝对是最至关重要的存在之一。 且还具有唯一性！ 莫娆的心开始砰砰直跳，以往她的道域中有星河，虽然星河中的星辰本质上是一颗颗的宝石，而非真实的星辰，但是按照大师兄楚诃和二师姐芮钰的说法，星河在诸多已知的道域中已经是很高级的存在了。 所以，即便这么些年来，莫娆一直都没有参透自己的道域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莫娆一直都对自己的道域心存着极高的期待。 甚至，莫娆还偷偷想过，自己身上的灵力问题，会不会和自己的道域有关。 会不会她参透道域的时候，就是她能够自如控制灵力的时候？ 一时之间，因为道域的突变，莫娆开始心猿意马起来，又是好奇，又是担忧，而更多的则是期待。 她甚至都暂时将自己现在究竟是死还是活的问题，抛在了一边。 此时此刻她最想要搞明白的，就是自己的道域里究竟是不是多出了一个太阳，而这个太阳又会不会是自己的灵力能够正常使用的关键。 莫娆抬起双手，朝着天空的方向做了个拨开的姿势。 她想要看看云层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54.血灼刀灵 有两朵不算太大的云，果然就随着莫娆的动作，缓缓向着两边挤压，又分开。 莫娆也在这个时候，闪身来到了云层之下。 靠近了这些云，莫娆才真正意识到这些云有多厚，多严密。它们一团又一团挤着，挨着在天上，几乎将蓝天整个掩盖住，只有零星一点点生动的蓝色，能在层层又叠叠的云层中露出偶尔的一抹。 与光源的距离近了，一开始的温暖，已经变成了灼热。 莫娆想要控制温度的变化，却发现道域里的温度变化，居然完全不受她的控制。这种情况在以前是根本没有出现过的。 我不会是死了吧？还是我的灵识要耗尽了？！ 突然起来的意料之外，让莫娆瞬间慌了神。 而这时候，两块原本有一半重合在一起的白云，已经彻底分开了。 白云之后，居然不是蓝天，更不是太阳，而是一片灰扑扑的的虚空，那里甚至连光源都没有。那角灰色的虚空，就像是一块老旧的不和谐的补丁，打在了一片浮满云朵的天空里。 同时，更打了莫娆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说云层的背后就是虚无之空的话，那这些光与热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莫娆已经彻底懵了。 … 与此同时，在血球中的“杨聚宝”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这具身体的掌控。 一团黑色的物质，从杨聚宝炸开的手臂处被逼了出来，渐渐形成了一把窄刀的模样，若是血灼刀也在血球里的话，就能发现这把由黑色物质形成的黑刀，和血灼刀在外形上，是分毫不差。 这就是控制了杨聚宝的东西。 血灼刀，刀灵。 人有三魂七魄，器在岁月和机缘之下，自然也会生出自己的意识。 究概率而言，凡器生灵是几乎没有可能，因为凡器往往都经不住岁月的磋磨，都还没有等到能够生灵的契机，就已经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 但法器，尤其是像血灼刀这样，本身就列属于法器中第一梯队的高等级法器。 往往是最有可能生成自己的灵的。 不惧岁月，且往往自带吉凶与机缘。 血灼刀万年前，就已经生出了灵，只是那场大战的时候作为刀灵的它还十分幼小，无法脱离本体独自存在。 且因为它的主人，需要它镇压树灵和灵云宗弟子魂魄的缘故。万年来，它灵化的过程一直进行的很缓慢。 但好在百年前，灵体终于能够脱离本体。 也是在那个时候，血灼刀灵开始思考如何脱离与它争锋相对了万年的树灵。但可惜目前来看，这一次尝试，似乎快要失败了。 血灼刀灵在空中舒展着，腾挪着，事实上它现在很想剁了莫娆又或者是杨聚宝。 前者本来带着它厌恶的气息，并且还在最后关头彻底破坏了它的计划，甚至还伤到了它的本源；而后者，简直就是个废物，可能是它用过最差的刀鞘了。 莫娆它是暂时不敢再碰了，那诡异的绿色光芒对它的克制极大。但是杨聚宝这个没有用的刀鞘，与其继续存在着，还不如彻底毁去！ 55.师父我害怕死了 漆黑的刀灵，绕着杨聚宝残破的身体转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莫娆想错了，杨聚宝并没有完全被血灼刀的刀灵给吞噬掉，刀灵虽然也是灵体的一种，但和人类的三魂七魄还是有所区别的。 如果杨聚宝是被其他的邪修，又或者是失去肉身的修士灵魂给强行夺舍占去了身体，那么绝无意外，在他的身体被非他的意识控制的那一刻开始，就意味着杨聚宝自己的灵魂被逐出或泯灭。 但刀灵不同，刀灵本身属器之灵，在属性上和人类的身体本就是不协调的，无法完美控制人修的躯体。 所以，虽然血灼刀灵，的确是要比仅有练气二层的杨聚宝要强大的多，但它要驱策杨聚宝的身体，只能以覆盖的方式控制杨聚宝的灵魂，即以刀灵的意识包裹住一部分杨聚宝的灵魂，代替杨聚宝掌控身体，另一部分属于杨聚宝的灵魂则让其陷入沉睡之中。 这样刀灵既然自如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驱策杨聚宝的身体，又能保证这具身体的灵活性和协调性，说到底控制身体的依旧是杨聚宝的灵魂，但却是血灼刀灵控制的灵魂。 但此时，血灼刀的刀灵已经彻底脱离出了杨聚宝的身体。 虽然杨聚宝的灵魂，因为血灼刀灵的入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但他的灵魂其实还是完整的，且在血灼刀灵脱离出他的身体之后，身体不断向灵魂和意识传递的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正在被杨聚宝渐渐苏醒过来的灵魂一点点接收着。 痛苦过甚，杨聚宝的灵魂几近奔溃。 但每当这个时候，他白骨生生的手臂上，总会从莫娆被破开的心口处，一次又一次吸收着那些绿色的光芒。 也正是因为杨聚宝捏住莫娆心脏的那只骨掌，依旧深埋在莫娆的心中内。 血灼刀灵怎么也找不到能够下手斩杀杨聚宝的机会。 杨聚宝仅剩下骨头的那条手臂，不仅成了他和莫娆之间连接的桥梁，也成了他保命的依仗。 从莫娆身体内传来的绿色光芒一次又一次滋养了杨聚宝的灵魂，终于当杨聚宝的灵魂能够挣扎着苏醒过来又重新控制身体的那一瞬间。 杨聚宝彻底感觉不到疼痛了! … 莫娆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探索一下云层之后的虚空，还是再多扒开几朵云看看，一阵空间的扭曲突然出现在道域里。 莫娆顿时惊了一跳，还以为是道域撑不住要崩塌了。 但是回过头一看，却发现一个人影正站下她下方的草地上！那人的手臂有一只仅有白骨！ 杨聚宝？！ 不是！是血灼刀！！ 莫娆心内一阵哀嚎：不是吧，道域都能追进来？！这血灼刀有强大成这样？ 但是莫娆又转念一想，不对啊，虽然不知道这血灼刀是怎么追进她的道域来的，但是在她的道域世界里她就是绝对的主宰啊，她根本不需要去怕一把刀！ 莫娆顾不上再研究了，挥手一招，一朵白云瞬间变成了云鞭出现在莫娆的手中，鞭子入手莫娆猛得一甩，就朝着地上的杨聚宝直奔而去。 而这时，地上的杨聚宝也正好疑惑地抬起了头，瞬间露出了见到亲人的雀跃笑容。 他跳起来朝着莫娆挥手：“师父！你来救我了！太好了，我都要害怕死了！” 56.豚化的血灼刀？ 顿时，周围又有十来朵白云在莫娆的控制下融进了云鞭之中，原本因长度不断拉长而显得纤细如线的云鞭，一下子就粗壮了起来。 如此，云鞭去势非但丝毫不减，甚至更是凌厉了不少。 莫娆气炸了。 这个血灼刀，不仅是灭了杨聚宝的灵魂，现在居然还窃取了杨聚宝的记忆，堂而皇之追进了她的道域里，甚至还假扮成杨聚宝的样子来迷惑她！ 是可忍，熟不可忍？！ 莫娆承认在外头血池空间的时候，自己的确是忌惮血灼刀的实力，但是在道域里她莫娆才是真正的主宰啊！现在一把劳什子的刀居然还欺负到家里头来了！ 这一下，新仇再加上旧恨！ 莫娆的手中稳稳握着奔袭而去的云鞭，大声怒斥道：“谁是你的师父？嘴巴里给我放干净一点！！” 这话一出，上一秒还喜笑颜开的杨聚宝，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脸上，心里亦是瞬间一黯，苦涩从心口渗出，跟着蔓延到嗓子眼里。 他怎么忘记了呢？他是弃徒啊。 这时。 云鞭的威势已越来越近，杨聚宝感觉到面皮上有点撕裂的感觉，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痛的感觉。 罢了，反正当初若不是师父在崖壁上，救了他的命，他九成九也是坠入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如今师父不要他了，且还厌恶他到想要了他命的地步 ……想要，那便拿去吧。 多活了三个月，是他赚了。 就是不知道，老爹老娘还有他的姐姐们，过得好不好。 一时之间，万千的思绪在杨聚宝的心头萦绕，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立着，双眼有悲伤在涌动，他没有再看那呼啸着奔腾而来的云鞭，视线落在了莫娆的身上。 这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一点他是很清楚的。 虽然感激的话，他一直都没有对莫娆说出口过，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埋汰莫娆，但是三个月的时间里，杨聚宝其实早就把莫娆当作了亲人。 云鞭顷刻将至，杨聚宝身边的草地已经秃了一大片。 莫娆的视线一直都锁定在杨聚宝的身上，当杨聚宝的视线也转到她身上的时候，四目相对，莫娆突然想到了“失魂落魄”这四个字。 她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几日之前，芮钰质问她，为什么要与杨聚宝斩断师徒关系时的那一句句，又一幕幕。 这样的杨聚宝，即便她知道他不是，他的里早就换了芯。 但，于心不忍…… 锋锐的云鞭，此时已经触到了杨聚宝的头顶，瞬间他头顶上有一小块的头皮裂了开来。 眼看着，云鞭就要撕开杨聚宝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嘭”的一声，气势汹汹的云鞭猛得膨胀开，又重新化作了白云，且是比之前更加松软的白云。 一团又一团的白云，撞击在杨聚宝的身上，像是一团棉花一样，没有任何的痛感。 抱着必死之心的杨聚宝，瞬间被淹没在云团中，“师父……”，他喃喃着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转，一滴又一滴止不住得往下掉。 这时，莫娆已经闪身从空中又回到了草地上。 她挥了挥手，一团团白云又重新回到了天空之中，甚至救连那条被她用意念撕开的虚空裂缝都又补了起来。 而地上，那小声啜泣，已经变成了嚎啕大哭。 实际年龄才十岁的杨聚宝，倒趴在光秃秃的地上，肩膀一抽一抽，活像一只快要被杀了烤肉的……豚。 莫娆撇了撇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就盯着他嚎哭。 血灼刀突变的画风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莫娆心想，这备不住又是血灼刀搞出来的什么把戏吧？ 示敌以弱？ 示敌以哭？ 只是…… 这在血池上，还看着威风凛凛的血灼刀，进了她的道域，怎么就豚化的和她的徒弟那么像呢？ 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像极了，杨聚宝之前向她耍赖要学法术时候的样子。 再等等看吧，也不知道这耍的是什么花样。 莫娆心里暗暗想着，选择按兵不动。 但就这样，过了一会，又一会，又不知道过了多久。 杨聚宝却还在那边嚎哭，甚至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于杨聚宝而言，幼小的他几日之内遭逢接连的打击，又几经生命的威胁，虽然磕磕绊绊地活到了现在，但心里的委屈和担惊受怕，早已是溢于言表了，哭一哭怎么了？哭得久了一点又怎么了？！ 杨聚宝一边哭，日前发生的一幕幕就像是皮影戏一样，一场又一场地在他的脑子里翻腾着，这便简直就是越看越想，越想就越伤心委屈难过。 眼泪完全止不住，他也不愿去止。 然而，莫娆等得已经不耐烦了…… 莫娆开口挑衅道：“你一把上古凶刀，怎么还能哭的没完没了？你不是想杀我吗，还是你发现在我的道域里，你已经无能为力了？” 哭的有点累的杨聚宝听到声音，懵懵地抬起头：“我为什么要杀你啊？师……不，不是，什么刀？” 然而，“刀”字一说出口，杨聚宝不等莫娆再开口，懵懵的肉乎大脸突然一肃，声音有些颤抖地惊叫道：“一把通红的窄刀？” 杨聚宝面皮上的肉开始跟着颤抖，眼中的余泪都满是惊惧与绝望。 就在刚刚！一段画面，浮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而那大概是他醒来之前，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杨聚宝看到自己漂浮在黑暗中，而一把与他身高，差不多长的窄刀，一点一点从他的脑袋穿入了他的身体，然后又一点一点从他的肚皮上穿出。 死了！ 他死了？！ 杨聚宝赶紧伸出双手，很快一只手就摸到头顶，那里缺了一块头皮！ “嗬呼……”， 心中，不由地一窒，另一只手哆嗦着向肚皮上摸去。 “啊！！！” 从肚子上传来了，奇怪的触感。 杨聚宝尖叫着，下意识拿起手，映入眼中的是森森的白骨。 “手！我的手！师父我的手！” 57.我是在做梦吗 莫娆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眼前这哭哭啼啼，叫叫嚷嚷的样子，完全就不像是血灼刀那一言不合就要杀了你的气势。 反倒…… 反倒，像是她的徒儿，杨聚宝！ 心中起了狐疑，便越看越觉得那屁滚尿流的是杨聚宝而非血灼刀。 远远站着，看着杨聚宝狼狈不堪的样子。莫娆不无侥幸地想，会不会杨聚宝的灵魂其实并没有被血灼刀给吞噬掉？毕竟关于这一点，她既没有亲眼看到，那血灼刀也没有表示承认，一直都是那个自称“墨霭林”的神秘人，在坚称杨聚宝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 万一神秘人说错了呢？万一杨聚宝这小子命大，反克了血灼刀呢？ 莫娆觉乱极了，心里既是巴望着杨聚宝还活着，又唯恐自己被眼前的表象给蒙蔽。 一时间，莫娆踯躅不前。 那头，杨聚宝哆哆嗦嗦地看着自己，化作白骨的手掌和手臂，几乎急得要哭晕过去了。 就在莫娆犹豫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杨聚宝突然猛地一个拧身，连滚带爬地正往莫娆的方向跑来。 “你想干嘛！” 莫娆的脚步一顿，克制住了往后撤的冲动。 “呜呜呜……唔……手……” 莫娆压根听不清杨聚宝在说些什么，但就这样让他近身，莫娆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在血池空间里的时候，这具身体疯狂而又血腥的行为在莫娆的心中留下了太过深刻的烙印！ 最后，莫娆干脆在杨聚宝即将靠近时，控制着杨聚宝身前的草地升高到半人的高度，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阻拦。 草地升高得极快。本意是想要暂时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然而，一门心思往前冲的杨聚宝，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噗通”一下就撞在了突然高起的草地上，紧接着只听到“咔”一声脆响。 待杨聚宝抬起手臂时，那只剩下骨头的大臂和小臂之间，已经呈现出诡异的拧转。 杨聚宝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双唇哆哆嗦嗦，连哭都忘记了，但口中“呃……啊呃……”，竟是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草之隔的莫娆，也是看得发愣。 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甚至心中感觉还愈发安稳了一分。 如此笨拙，九成是杨聚宝本人，没错了！ 事实上，其实主要还是莫娆不相信，一把存在了上万年的高等法器，在行动上会如此不堪…… 轻叹了一声，“造孽……” 莫娆移步向前，面前高起的草地自动回落。莫娆稍一犹豫后就弯腰，伸手直接拽住杨聚宝完好的那只手臂，杨聚宝并没有躲开，期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突袭。 莫娆心中又稳了一分，手上稍一用力，就轻松拉起了体重远超于她的杨聚宝。 这时的杨聚宝完全是一副不堪重负，被现实压垮的模样。 可惜，莫娆也不管杨聚宝此刻的情绪如何，直接上手拽起了杨聚宝扭成了麻花的白骨手臂。 这下子杨聚宝终于有反应了，他抬头看着莫娆，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在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前襟上。 好不可怜…… “师父……” “咔哒！” “嗷！！师父，痛！” 叫嚷间，莫娆已经将杨聚宝错位的骨头手臂，回归了她认为正确的位置。 莫娆当然是不会正骨的，但现在杨聚宝的这只手臂，就只剩下了骨头，没有了皮肉的遮挡，正这一下，简单地就像是把开了盖的茶盏，重新给盖上盖一样。 “痛？”，莫娆状似平静地问道。 杨聚宝一脸呆傻地摇了摇头。 “不痛……” “师父，我是在做梦吗？” 58.道域外 而此时此刻，困住了莫娆和杨聚宝的巨大血球内。 血灼刀灵已经尝试了无数种的方式，想要除掉杨聚宝和莫娆。 然而，不管它是用灵体攻击，或是以灵调出其他的攻击手段，只要攻势一触碰到那层越发庞大的绿色光芒，都会消弭于无形之中，不落任何的痕迹。 这就意味着，虽然困住了这两人，但是血灼刀灵却拿这两人完全没有办法。 不过，这一点，却还不是让血灼刀灵感到最郁卒的！ 现在最让血灼刀灵感到郁卒的是，它的刀身，在血球外被封印住了！且封印得十分严密，隔着血球它根本无法召唤自己的本体。 而用来困住人类修士的这个血球，俨然已经成了它的保护罩。 … 此时，血球外。 芮钰正不断地绕着血球，看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将其突破的方式。 甚至，好几次她还因为自己的莽撞，在这血球上，吃了点暗亏。 无可奈何之下，芮钰不得不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她的师父，也就是青岚道君。 但可惜，青岚道君并没有感应到芮钰的目光。 血池上不知何时，搭出了一个不算大，却又算不上小的木台。 青岚道君正盘膝在木台之上，他的对面也同时端坐一人，却正是这血池空间真正的主人，树灵墨霭。 两人正专注对弈。 当芮钰飘然落在高台之上时。 青岚道君对面的树灵墨霭，正好按下手中的黑子，随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旁站定的芮钰，就在这个时候闷声喊了句“师父”。 “嗯。”，青岚道君随意应了一声，并没有抬头，仿佛完全专注在棋盘之上。 “师父，这都又一天过去了，这害人的灼血刀，都被您给封了十八道封印了，那什么破血球怎么还如此牢固？居然，一点弱化的意思都没有，师父要不您……” “不急，你且安心等待。”，青岚道君皱眉打断了芮钰的聒噪，手中的棋子久久不落。 不得不说，活了上万年的树灵，棋艺的确是不错。 芮钰又继续锲而不舍地说道：“可是师父，那血球，我都破不开，阿娆真的可以吗？这都又一天了，也不知道阿娆在里面怎么样了，还有里面另一个要真的是杨聚宝的话，师父，那杨聚宝可是天赐的修士，师父……” 听着芮钰的喋喋不休，青岚道君指了指木台的侧边。 “你去那边。”，青岚道君平静地说道。 芮钰还有许多的话落在肚子里，卡在嗓子眼里，但最后只能化作一声。 “噢……” 她不得不按着她师父的话，退到了高台的侧边，那里正有两个灵雾宗的弟子一丝不苟地端坐着。 虽然是端坐着，但他们都没有入定修炼，只是保持着最标准的打坐姿势，双双脸色肃穆，显得十分拘谨。 这两个人，芮钰都有印象。 其中稍年长的筑基修为的男修，正是接了她的任务，护送杨聚宝回大岚国的那个外门师弟，也正是通过他的表述，芮钰才知道，早前就从灵雾宗出发的杨聚宝，居然也和诸多外门参加排名竞赛的弟子一样，在墨霭林里失去了踪影。 而另一个外门弟子，算得上是莫娆的同行人。 59.破球而出 此人正是之前与莫娆一道，在黑暗通道中同行的，徐则言。 血灼刀与树灵墨霭对战之时，不仅是搅动了这汇成一池的鲜血，更是影响到了用以输送血液的各路通道。 徐则言本身的实力不济，运道却还算是不错。 那些尚留存在输送通道的血液沸腾之时，徐则言还在黑暗通道中不断摸索着，当时他的四周恰好又没有血流通过，因此除了长时间的黑暗，他并没有触及到什么真正的危险。 反倒是在青岚道君净化血池的时候，徐则言被青岚道君强大的灵识顺便找到，后又由青岚道君亲自引导其到了此处。 芮钰此时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到了徐则言的身边，她并不想这样漫无目的地等待，但是…… 到底是她的实力还不够强大！ 无意之中，芮钰的视线落到了她身边的徐则言身上。 感受到芮钰的目光，徐则言表现得更加拘谨了，他不自觉地愈发挺直背脊，微微侧转上半身，目光下掷，并不与芮钰齐视。 徐则言恭谨道：“芮师叔，可是还有什么未尽之问？” 芮钰反倒被徐则言给问的一愣。她想问和该问的，在徐则言刚到这片血池空间的时候，就已经全问过了，虽然自己对这外门师侄的遭遇感到很离奇，但细想之下倒也并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芮钰觉得自己之所以会不自觉地盯着他看，纯粹是觉得，这个师侄作为最后一个见到莫娆的人，也许还能挖出些什么线索来。 毕竟，一把专门用来镇压老树精的刀，在还没有完全压制住老树精的情况下，转头却去对付一个修为并不高的年轻人类修士，这其实并不符合常理。 莫娆她太熟悉了，芮钰并不觉得莫娆在此之前会和那把邪性的血灼刀有什么关联，但照目前来看，血灼刀分明有在针对莫娆，所以是莫娆进了墨霭林之后，又遇到了什么吗？ 但话说回来这个问题，芮钰并不觉得眼前这个修为不太够看的外门小弟子，能够回答她。 按照徐则言的说法，他与莫娆在墨霭林中的相处时间极短，刚碰面没多多久，就遇到了树根暴起杀人，他所属的队伍中有两人死于树根，而他和莫娆一掉掉入了黑暗通道。 那么…… “另外两个人呢？”芮钰突然问道。“徐……你说，你初入墨霭林的队伍里，在初时因为暴起的树根死了两个，但我记得，你也说过，你所在的是一个五人的小队伍。那么，除了你，和那两个枉死的弟子，另外两个人呢？” 徐则言低垂的目光一缩，心跳有些加速。 果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了。 五人能成队伍，自然不可能是随机分配的，事实上五人小队中，除了沈玉颜是仗着长辈撑腰，被强塞给陆占关照之外。 其余几人，或多或少平日里都相互有些交情。 虽然最后关头，连迩和明海在最后的关头联合起来算计了莫娆师叔，但他们并没有算计自己，而莫娆师叔也并没有真的因为他们的算计而被树根吞噬，甚至在那个时候都没有受伤。 尤其是当他，来到这个血池空间，得知贸然独自行动的莫娆师叔，如今就在那大血球之中，不仅性命无虞，甚至很有可能还遇到了什么奇遇。 而在外为其掠阵的，居然是传说中的宗主。 在此之前，徐则言差点就要忘了，莫娆是宗主的独女。 灵雾宗的宗主和长老当面。 徐则言觉得此时，他若是将连迩和明海算计莫娆的事情，给说出来的话。 等待连迩和明海的下场，虽不至于丢了性命，但戕害同门之罪一旦落定，这两人起码在灵雾宗是绝对呆不下去了。 这时的徐则言压根都没意识到，芮钰只是简单问，那两人是谁而已…… 一旁芮钰见徐则言久不应答，有些不耐地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既然他们没有死的话，总不会也下落不明吧，你只管告诉我他们的性命，我自会去查他们的死活，和之后的动向。” 徐则言其实是误会芮钰了，芮钰倒是根本没有要找人兴师问罪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一群筑基都不曾到达的小弟子，应该是算计不到莫娆身上的。 之所以会问这么一遭，纯粹就是她突然想到了。 但徐则言不知道这一点，他内心的正义感在驱使着他，要他如实以告，但同门多年的友谊却又在他的嗓子眼里卡了刺。 “其实……”，徐则言犹豫着，眼神有些躲闪。 突然，他注意到那个巨大的血球上，好像有道光芒一闪而过！他睁大了眼睛，抬手指向血球。 徐则言急切道：“师叔！有变化！血球有变化了！我看到一道光从里面发出来！” 芮钰猛得起身，面朝向血球，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徐则言小队的队友了。 “师父！快看阿娆！” 芮钰急声呼喊，身上的道袍已在灵力灌注下无风自动，下一秒，芮钰飞身离开了木台，朝着血球快速靠近。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条完全由灵力幻化出的绳索后发而至，迅速缠上了芮钰的腰身，芮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腰间的绳索拽着又往木台的方向拉回。 “师父！您干什么啊！” 芮钰刚刚落到台上，却见原本专注于棋盘的青岚道君，不知何时已经再次起身，而木台上也同时升起了一道稳固的护盾。 青蓝道君目视前方的血球，平静地对芮钰道：“这么多年，还是如此莽撞。此间事了，芮钰你需闭关十年参悟静字一诀。” 芮钰欲辩。 却在这时，只见一道巨大的刀芒，在众人一直在关注着的血球的内部袭出，血球瞬间一分为二！ 顿时，整个血池空间内充满了生机的光芒，绽放而出。 光芒之中，莫娆和杨聚宝的身影，就出现在血球原本的位置上。 两人身上此刻都是绿光万丈，且奇特的是，不论是莫娆还是杨聚宝，此刻都是肤白肉净，身上没有一点的伤口。 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这两人身上。 没人注意到一柄通体漆黑的窄刀，正快速在后方出现，并快速掠过！ 60.台阶上的流崖 当莫娆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莫娆发现自己居然是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准确来说，是她十岁前的房间。 十岁之后，她爹在灵雾宗的外门另外给她安排了住处，同时也在灵雾宗所属的坊市里给她置办了不少房产。 所以不管是在灵雾宗内还是灵雾宗外，她都不是无处可去的。但唯独这个房间，这个院子，她爹却再没让她进来过。 那时，十岁的她哭过闹过，却怎么也打不破她爹亲手设下的禁制。 也是在那时候，大师兄和二师姐在各自的院中，都给她备下了固定的房间。 躺在自己小时候的床榻上，莫娆的灵识转瞬间已经覆盖了整个小院。 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的房间，她的小院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和她记忆当中一模一样。不仅所有的陈设都还一如她小的时候，甚至连院子里她随意种下的几株凡俗世界里的凡花都还好好地长在原处。 这一点发现，让莫娆觉得愉悦。 就在这时，莫娆听到有声音透过院外的禁制，传入她的耳中。 “既然醒过来了，就自行来我殿中。” 这声音莫娆自然听得出来。 “爹……” 她在心中默默唤了一声。 ……但，无有回应。 … 整个灵雾宗建于谷中，又隐于雾里，因此大多数的建筑都只是一层，偶有几处雾气特别浓密之处，才会建得高一些。 青岚殿便是其中之一。 莫娆熟门熟路地来到青岚殿前，殿前是个小广场，在寸土寸金的内门核心区，绝对算得上奢侈。 殿前有台阶，却大部分都掩映于浓雾之中。 台阶不多，一共九级，但每一级都极高，且一级更比一级高。 此时，只能见到第一级台阶的阶壁。 因为，莫娆眼前的这第一级台阶就超过了五米，但三米外的事物就开始模糊了。 莫娆正犹豫要不要干脆用飞行法器飞进殿中去，却感觉到浓雾中有一人正向她走来。 莫娆心中一喜，按下了想要用飞行法器的想法，她猜到这来人大概是来接自己的，且看身量好像是个男子，难道是大师兄？ 此间灵雾极重，隔着几级台阶莫娆根本就看不清对方是谁，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人影。 好在对方的速度不慢。 很快，他就停下了脚步，只是他并没有走到莫娆的身边，而是停在第一级台阶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的莫娆。 不等莫娆开口，那人却先冷声嘲讽了起来：“怎么？第一级台阶你都上不来吗？需要我帮你一把吗，如果需要的话，你就开口，我自是不介意拉你一把的，毕竟，你的速度太慢了，师父已经等你很久了。” 粗砺，低沉，却傲慢。 听到这个声音，莫娆面上瞬间僵住，心沉到了谷底。 这不是大师兄！ 而是，他爹的新弟子，也是关门弟子。 流崖！ 暗道一声，倒霉。 莫娆沉声应道：“不劳您这宗主的亲传三弟子费心了，这台阶我自己能上！” 说完莫娆果真就后退了几步，随后纵身一跃，稳稳落到了第一级台阶上，与几步外的流崖并立。 流崖的长相与声音并不相符，一张略圆的精致娃娃脸，眼睛很大，睫毛细长，若非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异常，肯定很受女修们的怜爱。 此时，他见到莫娆自己凭本事上来了，一张冷脸有了几分松动，甚至嘴角也有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还行，我还当你又要用那些二师姐打造的花里胡哨的的法器了。”，说着流崖伸手就抓过莫娆的手臂：“走吧，我带你上去。” “你给我放开！”，正喘气调整莫娆用力甩开流崖的手，看向流崖的眼神里满满都是反感：“二师姐给我的法器，从来都不是无用的东西，你这样说，是不是欠妥当了些？” “还有这台阶，我自己会上，用不着你在那假惺惺的！” 说着，莫娆已经再次加速了几步，向上一级台阶跃起。 而手上落空的流崖，看着莫娆折腾着背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等到莫娆在再上一级的台阶上站稳之后，他脚下稍释灵力，转眼已追上了莫娆。 61.青岚殿内桃花林 虽然废了一番功夫，但莫娆最后，的的确确凭借自己的能力登上了所有的九级台阶。 “呼——” 莫娆站在殿门前，长出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幼稚。 流崖的臭脾气臭脸，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明明之前流崖还不曾成为她爹关门弟子的时候，她还常与芮钰师姐解释流崖虽然说话难听了些，但并没有坏心眼。 但如今流崖成了她爹的关门弟子了，明明流崖还是那个流崖，她却听不得他说的话，甚至打从心底里，不愿见到他。 莫娆啊，莫娆。 你终究是迁怒了他。 “杵着干嘛，还没有喘够吗？” 不知何时，流崖已经出现在了莫娆的身侧，他毫不掩饰地将目光落在莫娆的身上，眼神之中有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打量。 他在打量莫娆此时的状态。 气息不稳，但是恢复极快，看来的确没有逞强。 流崖暗自在心中为莫娆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但他却不知此刻莫娆的心里已经将他翻来覆去骂了个遍。 不过，莫娆的面上并没有丝毫的表露，这一次她甚至没有再理会流崖，直接当作没有听见流崖的话。 待感觉气息彻底调整完毕之后，莫娆就抬步往青岚殿内走去。 顷刻，四周一切斗转星移。 浓密的雾气瞬间消散一空，待莫娆的视线恢复正常，她已经身处在一片桃林之中。 青岚殿虽名为殿，但却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殿宇，除了正式用来议事的殿宇之外，青岚殿内，还有好几个互不关联的小空间。 而且到目前为止，青岚殿内的具体的空间数量无人敢下定论，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新的小空间被发现，只是这个时间，有可能是一两年，也有可能是几百年。 进殿之人，究竟会被送到哪个空间，就全凭青岚道君的安排。 莫娆站定之后，又略等了等，没有等到流崖一同进入桃林空间，心下明白流崖这是被她爹送去了别的空间了。 说实话，莫娆此时有些忐忑，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爹了。此刻颇有一种，近乡情怯之感。 绕过几树压满了桃花的桃树，莫娆最后在一颗比其他桃树都要大了一圈的桃树下，找到了她爹。 而她爹青岚道君此刻正在树下与人对弈。 莫娆走近，轻声唤了声：“爹。” 青岚道君抬头看向莫娆，温声道：“恢复得可还好？有没有感觉哪里还有不舒服的？” “我没事啊，感觉很好。”莫娆回答道，心里有些奇怪她爹为什么突然会这样问，她也没有受伤啊。 难道是因为她刚刚登了九级台阶吗？莫娆觉得有些莫名，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完全抓不住。 于是，莫娆干脆甩了甩脑袋，完全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转而笑嘻嘻地挤到青岚道君的身边，娇憨道：“爹我是不是可以回我自己的院子住了？” “不行呐。” 秦岚道君一手压下手中的棋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莫娆。 随后他开口与对面与他对弈之人说道：“看来墨霭长老，你的判断是对的，这孩子身体上可能是完全恢复了，但灵识却出了问题……” 62.失忆了？ 墨霭长老？ 是谁？ 莫娆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她怎么不记得宗门内还有一个名号是“墨霭”的长老？难道是闭关了数十年刚刚出关的长老？又或者是在外游历了多年刚刚回宗的长老？ 莫娆小心翼翼地将看向她爹对面的褐衣男子，恰好这时，那褐衣男子正好按下了手中的棋子，而后缓缓抬起了头。 莫娆一怔，她感觉那张面容有些熟悉，但转念稍加思索后，莫娆却又很确定自己不曾见过这位长老。这些念头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娆很快就回过了神，虽然内心的疑惑依旧不减，但出于礼数，她赶紧匆匆行了一礼。 “弟子莫娆，见过墨霭长老。”，表现得十分谦卑。 在莫娆看不见的角度，树灵墨霭微笑着朝着青岚道君摇了摇头，然而转过头看着莫娆说道：“唔……你这孩子，倒是没想到还有如此恭顺柔雅的一面。” “我……”莫娆抬起头看向树灵墨霭，眼中的疑惑更盛了，“长老曾经见过我？” 这墨霭长老的话中之意，分明就是见过自己不这么恭顺柔雅的一面，但是莫娆真的想不起来。 桃花林里有浅浅的微风拂过，不知何时一片桃花从桃树上悄然飘落，落在了莫娆的头上。 树灵墨霭与莫娆之间还是相距有些距离的，但他的手指只是稍稍勾动了一下，那片落在了莫娆头上的桃花，就主动飞向了树灵墨霭的掌心。 这下子莫娆更是云里雾里了，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想要得到一些解答，又哪怕是只言片语的提示。 然而青岚道君此刻却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给莫娆一丝的回应。而明明，让莫娆来青岚殿的人，却还正是他。 树灵墨霭拈着桃花，略一沉吟后说道：“宗主的判断是对的，这孩子的灵识有些损伤，大概是忘了一些事情，但不打紧，她的灵根无碍，只要灵根是无碍的，自是可吸纳灵气进行修补。” 作为当事人的莫娆，这时候总算是明白了眼前她爹和这个陌生长老间的对话内容。 但是，这意思是她失忆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莫娆急忙问道：“墨霭长老，爹……这是什么意思？我受伤了？灵识受损是什么意思？” “我失忆了？” 这时，莫娆见那墨霭长老点头说道：“我想是的。” 莫娆彻底懵了，她的目光在她爹和那墨霭长老身上打了好几个来回，没有发现一丝破绽。 不是在骗她？ 渐渐地，莫娆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在秦岚道君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瞬间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开始回忆自己在醒过来之前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她外出突破顺利突破到了筑基，但是明明突破筑基了身体里的灵力依旧像是一潭死水一般，所以她不甘心，就冒险尝试了灵力压缩，结果差点把自己折腾死，却也因此阴差阳错在刚刚突破筑基期的时候，就达到了筑基中期。 接下来，满身狼狈的她被大师兄寻到，大师兄带她回了灵雾宗。 然后她，因为要参加外门的排名，又进了墨霭林…… 墨霭林？ 墨霭林…… “我在墨霭林里发生了什么？”，莫娆喃喃自语。 整个人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为什么她想不起来，墨霭林里发生了什么！？ 63.被引导填充的记忆 “这正是我们想要知道的。”青岚道君轻声喟道。 看着女儿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在沉吟了几声之后，内心就再一次坚定了起来。 对面的树灵墨霭见此，也只能继续配合着。 莫娆突然感觉到紧张，这是对未知的迷茫…… 树灵墨霭已经彻底放弃棋局，他目光温和地看着莫娆，然后细语轻声地引导着问道：“是从进入墨霭林之后，就都不记得了吗？” 莫娆迷茫地抬起头与树灵墨霭对视。 这张温和从容的脸…… 熟悉感再一次袭上了莫娆的心头，然而，最后依旧是一片空白。 “嗯？怎么了？” 莫娆的目光一缩。 “没……没什么……” “好像……”，莫娆开始拼命地回忆，而这时候稍显破碎的记忆也正好一闪而过。 莫娆有些不确定地开始描述起来。 “我记得我好像是遇到了一头鸟，然后好像还有一个小队伍……小队伍，人不多……” “然后呢？”，青岚道君适时催促道。 陷入回忆中的莫娆，转头看向她的父亲。 莫娆愕然发现，原来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爹爹，也是会有紧张的时候的。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画面闪现在莫娆的脑海之中。 昏黑的密林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迷茫与慌乱，那些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而地上！ 莫娆的双眼不禁瞪大，她看到了地上有尸体，有异兽，好像也有人类！ 那是她的同门吗？！ “死了！我记得那鸟，那个异兽死了！人！那是谁？是谁死了？！” 这样血腥的画面，让莫娆有些无助，她下意识地往青岚道君的方向靠拢。 颤声问道：“爹……是有人死了吗？那个弟子是谁？” 随后，莫娆就见她爹目有悲色地点了点头。 莫娆变知，她记忆中的都是真的！ 偏偏她再要去回忆的时候，记忆就开始模糊斑驳起来，随即而来的就是空白和突至的头疼。 “疼……” 莫娆痛苦地抱住了头。 青岚道君手上立刻映起一阵灵光，几乎是在莫娆喊出疼字的时候，他的手就轻轻按到了他这唯一血脉相连的女儿头上。 虽然莫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青岚道君的面容却依旧保持着年轻，两人在外表上绝不像是一对父女，反倒更像是一对兄妹。 但此刻，青岚道君表现得，任谁都会觉得他是个忧心的父亲。 “阿娆，想不起来的话，就不要想了。那头异兽的尸首，为父看了。虽然还够不到高级异兽的层次，在中级异兽中却也是佼佼者了。且鹰鹫本就是比较凶残的一种鸟类，更何况还是异变了的。” “你能联合几个尚未筑基的弟子，将其击杀，已经很不容易了。这点伤势，就当是个教训吧，且再好好养养。” 青岚道君的话似有魔力一般，莫娆感觉那直击灵识的疼痛，慢慢消失了…… 随着他爹劝慰的话，她的记忆仿佛又被填充丰盈了起来…… 莫娆问道：“爹……那另外几个人呢？他们还活着吗？” 64.当时 记忆，在存在上是独属于一个人的。 但，记忆却也可以被遗忘，被掩盖，以及，被重新拼凑与覆盖。 … 那一日，困住莫娆的血球，被血灼刀灵主动撕破之后，莫娆和杨聚宝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前。 当时犹在昏迷中的两人，浑身上下皆是光芒万丈，一时之间仿若是化身成了那血池空间中的光源一般。 血池空间瞬间变得仿若白昼。 被那光芒照射到的生灵，包括实力高深的青岚道君，和处处都透出不同寻常的树灵墨霭在内，无一不感到通体舒泰。 甚至体内的灵力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不断推着向上一层次突破。 期间，最先忍不住突破的，就是灵雾宗那个叫做徐则言的外门弟子。 徐则言在被青岚道君的灵识寻到时，已在那禁灵的通道中摸索了许多，虽然没有受伤，但相对的精神消耗极大。 后他被引导至血池空间的时候，即便是灵力恢复了通畅，但整个人的状态依旧是萎靡不振的，也就是在同属灵雾宗外门的白桑，被芮钰从血池空间的上方找到且确认性命无虞之后，他的精神才又振作了一些。 彼时，大概是实力最弱的缘故，徐则言在感受到那奇特光芒的瞬间，就感觉自己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紧接着体内的灵力就不受控制地开始运转起来。 练气九层到练气十层的壁垒，几乎是在灵力开始激荡的瞬间就突破了。徐则言尚且来不及感受一下练气十层的强度，他体内的灵力依旧不停地激涌着，眼看就要将他推向练气十一层的壁垒，其势汹汹，完全不受徐则言的控制。 修为等级飙升，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没有相对应的基础和心境的磨练，即便一时之间修为等级看似是上去了，却也为日后的提升留下了隐患。 这一点，徐则言心知肚明，他想要求助，却发现此时自己的白桑师叔亦是落得和他差不多的情况，只是比他要略好上一些罢了。 这万丈的光芒，是机缘无疑，但机缘也要看各人是不是有这个消受的能力。 徐则言率先相形见绌，眼看就要彻底陷入被动，幸好最后关头青岚道君打出了一道法诀，覆在了他的身上，阻断了徐则言与所有光线的接触。 紧接着，就是那外门的筑基弟子，白桑。 又半个时辰之后，轮到芮钰。 以至于最后，只剩下青岚道君和树灵墨霭无言相对，这样的情况，他们都不曾想到过。 倒也不是说从莫娆和杨聚宝两人身上散出的光芒对青岚道君和树灵墨霭无用，相反，他们体内的灵力不仅同样也受到了影响，变得异常活跃，甚至多年的瓶颈都有了一丝松动。 别看只是一丝松动，却往往需要数千日如一的修炼累积才会有这样的效果，尤其是树灵墨霭这个时间放在他身上只会更久，上一次他感受到层次境界上的松动，真是都是百多年前了。 两人相视苦笑，倒是一时之间都拿不定主意了。 而就在这时，青岚道君与树灵墨霭两人的脸色又是齐齐一凝！ 青岚道君是感受到了他布下的封印破碎了。 树灵墨霭则是敏锐得感受到了，血灼刀一闪而逝的气息！ 65.记忆虚实 血灼刀的速度极快，几乎在青岚道君和树灵墨霭发现它的瞬间，血灼刀就已经袭到了光芒中心。 光芒的中心点，正是莫娆和被血灼刀选中的“刀鞘”杨聚宝。 危机突至！ 昏迷之中的莫娆和杨聚宝，却完全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 青岚道君和树灵墨霭，虽然已经第一时间出手救援，但偏偏彼时，他们体内的灵力，皆因为那光芒的缘故，而变得异常得活跃。 少量调动灵力时还不显得吃力，待到需要调动大量灵力去追阻血灼刀时，灵力就显得有些不那么尽如人意，如臂使指了。 最后，虽然青岚道君联手树灵墨霭再一次封印住了血灼刀，且还是灵与器完整俱全的血灼刀。 但在血灼刀在暴起的下一个瞬间，也的确给予了莫娆和杨聚宝一记重创！ 只是这一记重创并没有血灼刀预料中的效果。 瞬间铺天盖地的光芒，开始急速收拢，附着在莫娆和杨聚宝的伤口上，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拢愈合，直至痊愈到完全没有伤的印记。 随后，杨聚宝身上的光芒消失了。 莫娆却依旧被光芒笼罩着，只是光亮要弱了许多。 青岚道君没有继续等待，大袖一卷，又在树灵墨霭的协助下带着莫娆，杨聚宝，以及犹在夯实境界的三人离开了血池空间。 而彻底被封印的血灼刀则被留给了树灵墨霭。 … 呆呆地在桃树下静坐了一会，虽然莫娆总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事情没有想起来，且因这点而怅然着。 但同时，莫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想不起来。 她已经忍着头疼回忆了许久。 除了那些闪现的片段，零星的画面之外，所有的一切依旧都是空白，甚至连拼凑回忆的线索都没有。 也许，她爹和这陌生的神秘长老猜测的是对的？ 又或许，她应该去问问别人？ 莫娆心中暗自思忖着合适的人选，如果要问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那么必定要与她共处过的人，才是最好的问询对象！ 按照她爹的说法，她被找到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但莫娆却隐隐觉得不对…… 没有明确的同行者信息，那么二师姐芮钰，或许是她最好的询问对象！ 敲定了要去询问的对象，莫娆感觉自己心中的焦虑终于放下了一重。 看着重新开始沉浸在棋局中的青岚道君，莫娆心中又不禁疑惑，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爹如此爱好此道？ 从桃树下站起身，莫娆犹豫了一下，随后小声说道：“爹，您找女儿还有其他的事情吗？女儿想去看看芮钰师姐。” 过了一会之后，青岚道君才摇了摇头，看向莫娆的目光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他道：“无甚他事，你去看看芮钰也好，其他的事情，为父已经嘱咐过流崖与你告知了，你且去吧。” 莫娆“嗯”了一声，又对着她爹还有树灵墨霭分别行了个道揖之后，她听到她爹又再次轻声说了一句“……去吧“，而后周身的空间就出现了一阵短暂扭曲，待莫娆的视线再次恢复正常时，人已在青岚殿的正殿内。 流崖端坐在蒲团上，似已候她多时。 66.一起去 莫娆见流崖的眼神中似有些不耐与烦躁，本就因为记忆缺失而怅然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沮丧了起来。 又不是她叫他等在这里的…… 没有犹豫，更没有招呼，莫娆转身就打算离开。 虽然她心里其实很明白，流崖此刻的不耐，八成是因为修炼状态被打断的关系，而不是因为等了她许久的缘故。 流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醉心修炼，是个十足的修炼疯子！通常只要周围的环境没有危及到生命的危机，流崖几乎都能入定修炼，且如同有些人有起床气一般，流崖在修炼被打断的时候，九成九都会黑着一张娃娃圆脸。 而现在他们又是在灵雾宗核心区里的最核心处，也就是青岚殿内。 此处灵气浓郁且纯度极高，四周又没有旁人打扰，于流崖而言，简直就是修炼的不二宝地。 “站住，你要去哪里？” 莫娆一只脚刚刚迈出殿门槛，流崖低哑的声音就在莫娆身后响了起来。 莫娆的身形不由地一顿，没有回头。 “你这问题问得真是奇怪，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话一说出口，不知为何，莫娆就是觉得心里畅快了不少，浑身上下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莫娆继续往外走去，稍一犹豫之后又接着说道：“还有你虽然是我爹的弟子，但我也没有必要向你报告我的动向吧。流崖，你是不是管的有些多了。” 出来殿外，月台之上亦是浓雾重重，莫娆始终没有回头。 顺手拿出自己的飞行法器，往空中一抛，精致的金属花开始在浓雾中发出铿锵的舒展声。 莫娆有自知之明，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九级台阶亦是如此。 上来的时候，莫娆是不想在流崖的面前落了下乘，这才费劲千辛万苦自己爬了上来，但现在反正她也已经凭借自己的实力登上来过了，下去的时候用一下法器，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 况且，她还要去找芮钰，两条腿奔着去倒也不是不行，但却容易遇到同门，届时怕免不得又是一阵的寒暄，又或者即便没有寒暄，点头示意什么的总是躲不过的，这样想想还不如直接钻到浓雾之上，在雾层上飞行，不仅视野开阔，路上也还能清净一些。 前头莫娆很是满意自己的选择，后头已经起身跟着走来的流崖，见到莫娆又打算使这些在他看来无异于旁门左道的器物时，他的眉头不由地皱得又深了一分，配着他这张娃娃脸，显得实在有些违和。 流崖沉声说道：“去哪里？我送你。这些讨巧之物，到底都是凭借了外物，过多依赖对于你绝没有什么好处，且，你若是习惯了这些器物辅助，而放松了对自身的锤炼，你体内的灵力要什么时候才能运用自如？” “不劳尊下费心……” 莫娆应了一声，手掌在法器上一撑，顺利进入了飞行法器的内部。 飞行法器在她的意念操控下，转瞬浮空而上，莫娆真是不想与流崖多呆了。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流崖还喜欢说教？ 罢了，罢了…… 不管他，爱咋咋地，不理睬也就是了。 莫娆控制住飞行法器升空飞行。 然而，法器才刚刚升上不到十米，浓雾之下，一道剑光搭载流崖眨眼间就追了上来。 “你想干嘛！？”，莫娆有些恼道。 而流崖这时，已自顾自强破开了飞行法器刚刚凝起的护罩，身体一错，和莫娆面对面坐下了。 他道：“一起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不知道，但是一起去。” 67.早去早回 莫娆下意识就想拒绝流崖，但是流崖却已经坐得稳稳当当，他闭上了双眼，没有再说话，看着一副随时可以入定的样子。 流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莫娆证明，他不在乎她的目的地是哪里，但是他就是要和她一起去。 莫娆咽下了卡在喉咙里拒绝的话，突然莞尔一笑。 流崖想要跟着，那就去呗…… 反正一来她是打不过流崖的，二来流崖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即便她此刻将流崖从她的飞行法器上赶了出去，流崖照旧可以御剑跟着她。 除非流崖自己主动放弃，莫娆可不觉得自己能够甩脱流崖。 莫娆在法器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自己尽量靠得再舒服一些，调整完之后，莫娆对流崖说道：“行了……一起去就一起去吧，反正这是你自己要去的，我可没有逼你。” “啰嗦……去就是了。” … 片刻之后。 花朵造型的飞行法器载着莫娆和流崖，降落在了芮钰的竹屋前。 一路上，流崖始终都闭着双眼，但莫娆感觉流崖应该是知道此刻他们到了何处的，因为流崖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臭了…… 看来，流崖和芮钰师姐是越来越不对付了。 “好了到了，你可以起来了。” 莫娆拍了拍手，率先跨步出了飞行法器，但过了一会，流崖还在法器内，一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莫娆催促道：“起来啊，流崖，你这是什么意思？这算是赖上我这造型别致的飞行法器了吗？” 然而，流崖还是没有动作。 莫娆有些不耐烦地再一次催促道：“赶快啊……磨叽什么啊？！” 这一次催促莫娆的态度就没有第一次那么好了，第一次催促的时候莫娆多少还有些揶揄的意思，因为她知道流崖和芮钰一直很不对付，甚至可以说是互看互厌的那种。 这也是为什么，还在青岚殿的时候，当流崖坚持要跟着她时，她最后没有坚决反对拒绝的原因。 她就是想看看流崖被她带来芮钰这里会是怎么个反应。 这时，流崖缓缓睁开了闭了许久的双眼，定定看着莫娆，沉声回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莫娆一愣，她是真没有想到，流崖和芮钰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如此紧张的地步了吗？ 要知道，真的算起来的话，流崖和芮钰才是同总同门，一脉相承的师姐弟啊！ 但是…… 流崖现在的表现，分明就是已经厌烦芮钰到了，宁可盘膝困在小小的飞行法器上，都不愿意踏足属于芮钰的一寸土地的程度了。 这样的认知，让莫娆感到困惑，且困扰。 莫娆并不想看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激化成这样。 “流崖，你和芮钰师姐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是，我明明记得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吧……” “你作为师弟，到了师姐的地盘，即便是不好意思进到女子的住所里，也不该就这样连落地都不肯，连照面都不愿打吧？你可还记得，芮钰是你的二师姐啊！你下来，我……” “我知道。”流崖沉声打断了莫娆的话。 莫娆正等待流崖的下文，却只听到流崖说道：“你且去，早去早回。” 68.忘字咒 “你……” 莫娆瞪着流崖，一时气结，干脆一跺脚，伸手就想把流崖一同拉下，然而莫娆的手才刚刚伸出，还没有碰到流崖。 一道灵力突然从正面袭来，直接将莫娆驱到了飞行法器外。 此时，飞行法器虽然已经相对保持了静止，但离着地面却还有两三米的高度。 跌出法器的莫娆，急忙在半空中稳了稳身形。 幸好这道灵力并不强势，莫娆只是在落地之时略显得狼狈了一些，张皇失措地踉跄了几步之后，就彻底稳住了身形。 惊慌之后，便是恼怒。 莫娆猛地抬头恼道：“流崖！你干什……” 眼前的画面却让莫娆责问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眼里，吐不出，更咽不下。 只见半空之中，原本属于她的飞行法器，正载着流崖再次直冲进了灵雾之中，转眼就看不见人影了。 莫娆：…… 这算什么事？ 莫娆既怒又愣，一时之间都忘了自己到底该干什么。 而就在这时。 “嗯？总算是看不到这讨厌的小鬼了，算他识相。” 芮钰慵懒且无力的声音，突然在莫娆的身后响起，惊得犹在望天的莫娆不由吓了一跳。 芮钰却在这时，弯着腰将下巴磕到了莫娆的肩膀上，在莫娆的耳边轻轻呢喃道：“师姐我有这么可怕吗～嗯～” 一阵激灵之后，莫娆转过身，嗔怪地看向芮钰，说道：“我都怕死了，二师姐，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吗？” “走路？我没走路啊，我是瞬移出来的。”芮钰反驳得理所当然。 突然她的眼神一凝，拧起仿佛没有骨头的背脊，望着流崖藏匿的地方，轻蔑一笑。 随后振振有词地说道：“好歹这也是我的地盘，你们一到我就发现了，刚刚我都在门边上站了很久，我就是要看看流崖这小鬼，会不会恬不知耻地踏上我的地盘……” “当初这小子刚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这小子长得一副‘忘恩负义’的样子，偏你和师父都不信，师父居然还老眼昏花地收他做关门弟子，我……” “师姐！”，莫娆开口打断了芮钰的喋喋不休。 这说流崖也就罢了，怎么又扯到她爹身上了。 “干嘛……”，吐槽被打断，芮钰显得有些不满，而她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流崖升入的那片雾中。 这分明就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 莫娆无奈道：“师姐，你师父是我爹啊。” 莫娆很想问问芮钰，你当着你师父女儿的面，骂你师父老眼昏花，这样真的好吗，但是莫娆忍住了。 芮钰虽然已经停止了语言上的攻击，但莫娆看着她依旧盯着雾层一脸的嫌弃与厌恶，就知道芮钰心里指不定还在继续骂。 如此尴尬的场景，看得莫娆着实是一阵的头疼。 她若是此刻再扯进她爹，怕是还要更加混乱。 而且目前看样子流崖和芮钰之间之间的紧张关系，并不是流崖单方面构成的，作为一门同个师父的亲师姐弟，芮钰和流崖两个人分明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若非有规定，门内弟子，不可私下斗殴，莫娆都担心这两人随时都能斗得你死我活。 只是…… 她明明记得不久之前的时候，芮钰时间虽然也是看流崖不顺眼的，但也不会如此恶语相向，最多就是私底下和她说几句罢了；而流崖虽然也不喜欢芮钰师姐，但多少也保持着同门之间该有的敬意和礼节，断然不会像现在这般。 这两人的关系，是何时变得如此恶劣的呢？ 难道是她偷跑去灵云墟突破的时候？ 莫娆越想越觉得脑中的记忆杂乱不堪，深吸了几口气，暂且压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 看样子，这次除了询问芮钰师姐，她进到墨霭林之后的事情，还得再旁敲侧击地问问她到灵云墟突破时候，宗内尤其是，流崖和芮钰师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此打定了主意之后，莫娆便对芮钰说道：“师姐，我刚从我爹那来，我想问你几件事，我们赶紧进去吧……” “什么……什么事情？”，原本一脸霸气十足女王蔑视相的芮钰，突然面上一僵，再顾不得敌视雾层上的流崖。 不待莫娆开口。 芮钰又随即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立马布下一道肉眼可见的坚固结界。 这一系列的操作看得莫娆一愣一愣的，却在这时，莫娆又不受控制地被芮钰硬拉着席地而坐。 随后，芮钰一脸和煦地说道：“你要问什么事情的话，在这也是一样的，放心这个结界十分牢固，流崖虽然就在雾层上，但是他绝对是听不见的，阿娆你问吧。” 莫娆：…… 总感觉，芮钰师姐也怪怪的，明明竹屋里有的是地方可以好好谈话聊天，为什么偏偏要拉着她在院子里席地而坐？ 难道…… 莫娆小心翼翼问道：“师姐……你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见到的？” “没有……怎么会。”，芮钰一脸坦然道。 然而实则，芮钰此时心里已是叫苦不迭。 那日从血池空间回来之时，他们不仅带回了莫娆，也带回了仍在昏迷之中的杨聚宝，还有那两个外门的弟子。 而杨聚宝此刻，正在她的竹屋里！而且刚刚苏醒过来，她还没有忽悠好…… 虽然，无论是杨聚宝，莫娆，还是那两个外门弟子，都被她的师父下了“忘”字咒。 但芮钰作为目前知道大部分详情的三人之一，她有些忐忑…… 所谓“忘”字咒，并不是彻底在某个人的记忆里去除某一段的记忆。 记忆与意识灵识相互纠连，若要在某个人的记忆中彻底除去一段，极容易造成被施咒者的灵识受损，这将有损其日后的修炼。 “忘”字咒，是施术者用自己的灵力在对方的意识之中，竖下了一段屏障。 屏障一但立下，则屏障后的这段记忆将模糊不清，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画面会随着中咒者，不断进行回忆而出现之外，但凡是重要的信息，将完全模糊化。 按道理来说，即便她此刻放莫娆和杨聚宝相见，也是无碍的，按照她师父的说法，他已经将这两人关于对方的一切都屏蔽了，两个人再见就是彻底的陌生人。 但芮钰，还是觉得十分不安。 阿娆这思索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她师父忽悠进了的样子…… 69.枯木长鞭 好在当下莫娆也没有太过纠结在哪里谈话的问题。 此时此刻，她更想弄清楚心中那些无尽的疑惑。 竹屋里，又或者是竹屋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莫娆心中斟酌了一番，又在腹内组织了一下语言，便先向芮钰问询起了自己进入墨霭林之后，发生的事情。 芮钰没有拒绝或者推诿，沉吟片刻后便开始叙述起来。 作为这次外门弟子竞争排名的考核长老之一，芮钰所知道的明显要比她爹多得多，叙述之时，也要详细了不少。 但与她相关的事情，却几乎与她爹的猜测大同小异。 遭遇变异鹰鹫，经历一场苦战。 此外，按照芮钰的说法。 除开她之外，还有一个小队之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弟子，死在了那变异鹰鹫的爪下。 而莫娆也和那小队中另一个外门弟子，一同受了重伤，陷入了昏迷之中。好在那变异鹰鹫在他们陷入昏迷之前，应该就死了。 上述的这些猜测，按照芮钰的说法，都是根据找到她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大致分析而来的。 芮钰的描述，有理有据且充满了画面感。 随着芮钰的描述，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莫娆的脑海中飞快闪过，其中绝大多数的画面都是模糊不清的，画面中出现人也完全都看不清楚脸。 这让莫娆下意识觉得，芮钰说的，正是发生在她身上的全部。 但隐隐约约的，莫娆心里却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么。 这时，芮钰继续分析道：“我估摸着，应该是你那枯木鞭子破开了变异鹰鹫的防御，也幸好大师兄是个剑修，灵力锋锐无比，自身的修为也要比那变异的鹰鹫高了一线，否则即便是你能捡回一条命，情况肯定要比现在糟糕了许多。” “是吗？”莫娆闻言楞了一下，下意识从自己随身储物锦囊之中取出了自己常用的枯木长鞭。 长鞭入手，粗糙的手感让莫娆心中一惊。 枯木长鞭，虽是由一截枯木和一段枯藤锻造而成，但本身鞭子的手柄部分，也就是那截枯木实质上是一截万年的雷击木。 万年前修仙界仍有能够引动飞升雷劫的修士，而雷击木正是因缘际会在飞升雷劫之中，受到了雷劫余波影响，却能保持不朽不灭的神木。 且莫娆手中这块雷击木更为难得的是，虽然因为飞升雷劫的影响沾染上了雷电的属性，但本身木的属性并没有丢失。 长期携带不仅能够蕴养木系属性的灵根，更是能够保持木系灵根中正，不受外邪浸染。 对于拥有木灵根的修士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至宝。 只是这些莫娆毫不知晓。 此刻，莫娆手上的这截雷击木之上已是黯淡无光，仿佛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甚至十分粗糙的枯木一般。 莫娆怯声道：“师姐，能修吗？” 在莫娆的印象之中，这枯木长鞭就是芮钰特意照顾她无法施展灵力，而特意为她锻造的一柄法器。 而如今，这特意为她打造的法器，变成了这样，莫娆除了心疼，此刻面对这柄法器的锻造者，更多的是心虚。 70.排名 “修？！” 芮钰的声音猛然拔高，把本就怯怯不安的莫娆，惊得一哆嗦。 心中暗道一句：坏了！ 莫娆急急按住芮钰，开始胡乱解释起来：“师姐，你别生气，这鞭子……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啊。” “这……这我从上午醒过来的时候的，就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还没有理清楚呢，就接到了我爹的传信，结果到了我爹那，更迷糊了，我爹，还有一个从没见过的长老，他们说我因为受伤失忆了……难道？这鞭子就是在我失忆的那断时间里，被我弄坏了？” 莫娆说着，疑惑的感觉再一次在脑子里冒了出来…… 这疑惑出现得突然，而又强烈，以至于莫娆一时间都忽略了面前的芮钰。 她将黯淡无光的枯木长鞭再次拿到了眼前，细细端详起来。 鞭子的手柄，粗糙且干裂，如同一截根本就无人会注意到的朽木。 鞭身倒尚算是完整，却也斑驳得厉害。 “只是一头变异鹰鹫吗？”，莫娆喃喃自语起来。 “……连高级异兽都算不上，就能把我的鞭子损毁成这样？” 她记得，她之前经过墨霭林上空的时候，遇到的应该也是一头变异鹰鹫，虽然只是初级异兽，但初级异兽和中级异兽的差别会这么大吗？ “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突然，沉思中的莫娆，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那柄，变成了事实意义上枯木的长鞭，转眼落到了芮钰的手中。 又很快，在芮钰的手中消失不见了。 显然是被芮钰收进了她的储物法器内。 “呃……师姐？” 芮钰没好气道：“不是要修吗？虽然有些难度，不过，让我琢磨琢磨，应该是可以的。” 不知何时，芮钰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姿态。 她起身拍了拍身后，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口中继续说道：“至于你问的，墨霭林里发生的事情，我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 “且去吧，我得好好想想要怎么修复你的鞭子。” 莫娆愣了一下，虽然有些意外芮钰话中并不留她的意思，但倒也没多想，“嗯”了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时，已经作势要回房里的芮钰，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莫娆说道：“你也不必因那两个死去的弟子过于忧心，长生道上，本就是这样，一步踏错则满盘皆输，事情既然过去了，就不必太过纠结于此，倒是仔细看看身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暗伤，以免坏了日后的修行。” “嗯，这些我明白。”，莫娆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正打算目送芮钰竹屋内，却见芮钰往回走了没几步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长长地“噢”了一声。 紧接着，莫娆便听到芮钰，背对着她说道：“对了，阿娆你若是，此刻空闲，还是去外事堂看看你这次的排名吧，具体的奖惩虽然还没有出来，但听说排名昨日已经敲定了。” “不过……因为师姐我是负责监督考核的，后续的具体评分排名便不能插手参与，阿娆你的排名怕是不太理想了。” 71.再临外事堂 排名…… 莫娆心猛然跳漏了一拍。 她在醒来之后，脑子就一直有些混沌，紧接着又在青岚殿里，突然得知自己失去了一段记忆。 如此混乱之中，外门排名这件事，莫娆都要忘得差不多了。 不过此时，经芮钰这一提醒，莫娆便又瞬间想了起来，且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晰。 是了。 进入墨霭林内，不就是因为外门弟子的竞争排名吗？ 且排名的高低，还直接决定了她是不是还能留在灵雾宗内。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就忘记了呢！ 恍惚之间，莫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呼——” 才出了一口气，又兀自镇定一番之后。 莫娆应道：“师姐，你回屋去吧，我这就去外事堂看看。” 就在莫娆话音刚刚落下瞬间，雾层之中突然钻出了一条翠绿的藤曼，又飞快地缠在了莫娆的腰间。 这藤蔓发动的速度实在太快。 莫娆甚至都来不及反抗，就被藤曼提着进到了雾层之中，感受到失重的时候，她的眼前已是猛地一亮，紧接着人已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她自己的飞行法器内。 对面端坐着的，正是闭目养神的流崖。 至于那截翠绿藤曼，已缓缓消散在空气之中。 雾层之下的芮钰，在藤曼出现的那一瞬间，便浑身紧绷了起来，但很快她判断出了那藤曼是流崖的灵力所化。 她低声咒了句“什么玩意”，虽然心里依旧对流崖嗤之以鼻，芮钰紧绷的身体和神经，却是随之放松了下来。 而后她加紧了脚步，闪身便回了自己的竹屋。 屋前瞬间变得静谧无声。 而此时，名义上属于莫娆的飞行法器，也已经再一次飞驰在雾层之上。 … 当飞行法器下的雾层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薄，外事堂的整体轮廓已经远远在望了。 这一路上，都是流崖在控制着莫娆的飞行法器前行，仿佛这造型浮夸的飞行法器就是他的法器，而不是莫娆的一样。 不过对于流崖鸠占鹊巢的行为，此刻的莫娆并没有心思纠结。 越是靠近外事堂，莫娆就越是紧张。 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外事堂已经出现在了飞行法器之下。 流崖正控制飞行法器往下降落，而早已心生怯意的莫娆此时突然制止道出：“等一等。” 流崖此时已经结束了闭目养神，他疑惑地看着莫娆，完全不明白莫娆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然而事实上喊出这一句“等一等”的莫娆，也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喊出这一句。 于是，顶着流崖探究的目光，莫娆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要不这次，换你下去吧。一直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端坐着，流崖你肯定也累了吧，这次就换我在这里等你……你就帮我去看看我的排名就可以了，看完就上来……” “……怎么样？” 借口之拙劣，即便是莫娆自己都觉得越说越尴尬，但她还是说出了口。 而偏偏这时，一直在她的对面端坐了许久的流崖，还真的照莫娆的话，起了身。 “我很快回来。”，流崖说着，整个人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从飞行法器上一跃而下，眨眼就落在了外事堂中。 一举一动之间，都是难以言说的潇洒。 72.三日为限 流崖折返的速度极快。 片刻之后，一道流光从雾层之下穿透而上，随后流光化作人影，再次淡定端坐在了惴惴不安的莫娆面前。 满心忐忑的莫娆急忙问道：“怎么样？你可有问清了我的排名情况？” 对面的，此刻流崖明明神色如旧，那双无波的眸子落在莫娆的脸上。 莫娆居然莫名地感觉到了一丝怜悯，流崖对她的怜悯。 莫娆一愣。 这时，她听到流崖发出了一声喟叹，紧接着不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她一句：“接下去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 这下子，莫娆变得更加疑惑且沉默了，与流崖对视的视线，也开始逐渐涣散起来。 她要去哪里？ 她该去哪里？ 外门弟子的屋舍里，倒是有一间属于她的房间，但是她从来都没有住过，甚至都没有去过，如今若是住进去，会不会太过突兀了些？ 此外，在灵气雾宗外的坊市里，倒也有属于她的几处房产，在那里虽然陈设华丽，人气十足，却没有她熟悉的师兄和师姐，以往她极偶尔宿在坊市里，也都是图个新鲜。 如此，认真回忆起来。原来，从她十岁那年，她爹禁止她再回自己的小院之后，到如今这八九年，几乎加起来有七八年的时间，她不是住在芮钰的竹屋里，就是大师兄楚诃的小宅里。 但是…… 莫娆又想起了刚刚在芮钰那时，芮钰并没有要留她住下的意思。 而大师兄，却又是暂时没了踪迹。 开启大师兄住所禁制的钥匙她是有的，但正主不在，她便堂而皇之地住进去，即便她知道大师兄并不会介意，但到底这样的行为是十分失礼。 况且这样的事情，她也干不出来。 至于她爹的住处，更是不提也罢…… 这样一圈想下来，莫娆突然发现自己原来连个去处都是没有的。 她这个灵雾宗宗主独女，着实是混的差了一些。 自嘲地笑了笑，又片刻后，莫娆抬起手摆了摆：“我去哪里，这个你暂且别管。” “现在，我只想知道我的排名情况，这个排名于我而言甚是要紧，你还是别吊着我了。” 流崖嗤笑一声，随后说道。 “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有答案吗？” 然而这话一出，莫娆又是一脸茫然，流崖心中逐渐无力起来，大多数的时候他说话做事都是无所顾忌的，因为他始终保持着问心无愧。 但莫娆这件事情，流崖下意识觉得该用个比较缓和的方式告知。 于是，想了一下，流崖决定换了个问法。 他道：“二师姐是这次外门考核的随考长老吧？” 莫娆点了点头，不知流崖为何又突然提起芮钰。 紧接着，她听见流崖说道。 “既然她是考核的随考长老，难道她不知道考核的要求吗？” “考核时间，三天为限，逾期未归者，取得的战果即便再多再丰盛，也将一律视为无效。” 莫娆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里突然记起来那日在外事堂里发生的事情。 “是……是啊，好像是……” 73.客与主 两人就这样坐在飞行法器里，在外事堂薄薄的雾层上沉默了许久。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娆似乎是调整了过来，浅浅一笑。 开口有些怅然道：“三日为限，确实是有这样的规定，之前是我忘记了，倒是害你白白问了一趟，浪费了功夫。” “对不住了，流崖。” 流崖眉眼下敛，似是不忍见莫娆此刻的落魄神色。 “这并不算什么，倒是你接下去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可以提出来，但凡我能做到的，我都会尽力帮你。” 轻柔低沉的嗓音，不同平日里的粗粝，此刻混合着薄雾与浅风，浸入耳中，又钻进心里，莫娆明显得愣了片刻。 这样的流崖，她感觉有些陌生。 许久之后，莫娆轻声问道：“你的住处，能暂且匀出一间房，容我先住几天吗？” “自然。” … 流崖作为灵雾宗宗主的关门弟子，自然与他的大师兄楚诃，以及二师姐芮钰一样，在灵雾宗的浓雾核心区中，有一块专属于自己的区域，作为日常修炼和居住的场所。 如今属于流崖的这块区域，紧挨着楚诃和芮钰的居所，正是青岚道君在正式收徒之后，留给自己三弟子的专属区域。 而这块区域，事实上莫娆比流崖更加熟悉。 毕竟，若非是流崖成为了青岚道君的关门弟子，灵雾宗上下，但凡是知晓莫娆和宗主青岚道君关系的，都下意识地以为莫娆早晚都会是她父亲的入门弟子。 虽说长生修道的路上，亲缘关系相对俗世之中来说要显得浅薄了不少，但这一种浅薄并不是因为修士的修为越高，作为人之心性就越浅薄这种浅薄；世事万物，有得必有失，大多数醉心大道的高等修士得了自身的升华，却往往在子嗣一道上有所缺陷，难以孕育后代，而既然没有子嗣后代，就也谈不上什么亲缘羁绊了。 以至于在属于修士的世界之中，即便是存在一些以亲缘血脉纽带的宗亲家族，但往往这些亲缘联系多有几分曲折。简单来说，在俗世中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修士的世界里往往能称一句，血脉相连。 而像莫娆与青岚道君这般的亲父女关系，更是少之又少，十分难得。 这也是为什么灵雾宗能够收徒的长老不少，但这十数年来，却没有一个长老动过要收莫娆为徒的念头。 几乎所有知情之人都以为青岚道君之所以迟迟不收自己的女儿，为自己的入门弟子，是因为时机未到，而不是不愿。甚至包括莫娆自己都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青岚道君亲自宣布流崖为自己的三弟子，同时也是关门弟子。 众人这才惊觉，这才不得不承认，原来之前的认为，都是一厢情愿的自以为。 而莫娆也这才彻底断了成为她爹三弟子的念头，毕竟她又不可能将流崖除掉，又或者说即便是她将流崖赶走或者除掉了，青岚道君的三弟子也不会是她。 下了飞行法器，莫娆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都是如此熟悉。 这里她曾来过许多次，之前的每一次都心揣着期待。 她也曾对着这块区域，做了许多的规划，但可惜的是还未实施，就注定僭越。 “我这里没有多余的房间，这间房你暂且住着吧。”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流崖的声音。 莫娆恍惚了一下，立刻讲飞散的思绪统统压下。 随后，摇了摇头，拒绝道：“我随便住哪里都可以，书房或是净室皆可，你是此处的主人，我一个做客之人怎么好意思反客为主。” 74.另一段丢失的记忆 不管莫娆如何推拒。 最后还是不得不住进了唯一那间，能够称得上是房间的屋子。 不是因为莫娆脸皮厚反客为主，而是流崖压根没有理会莫娆的推脱之词。 流崖不仅在莫娆说着推拒之词时，就径直转身去了静室，更是将除了他让莫娆住的那间屋子外的所有房间，都上了灵力禁制。 以至于除非莫娆此刻离开此地，另寻其他地方暂住，但凡她还想要暂住在流崖这里，她就只有两个选择。 其一，便是顺着流崖的意思，住到唯一的那间房间里。 其二，在露天的院子里“安营扎寨”。 流崖的态度很明显，莫娆也不是傻的，独自纠结了片刻之后，莫娆果断选择前者。 … 如此，相安无事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莫娆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出去，莫娆不断地在脑中复盘自己的记忆，这一次她将时间跨度拉得更长了。 之前一直她纠结的，都是在外门竞争排名时侯，她在进入墨霭林发生了什么事情。 遇到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又做过什么事。 这一段的记忆虽然一直都没有完整想起来，但经过这几日的琢磨，莫娆越发感觉她爹和芮钰的描述推测，大概都是对的。 很多的细节都很对的上，且逻辑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漏洞。 因而，虽然下意识总感觉还有些什么没有深挖出来，莫娆还是逐渐放下来对这段记忆的探究。 反而琢磨起，另外一个时间轴上发生的事情。 大概三四个月前，莫娆如往日一般运转功法吸纳身周的灵气进行修炼。 外人皆道她无法施展灵力，传她是传说中生了灵根，却毫无灵气亲和与天地间灵气绝缘的绝灵体。只有真正与她相熟之人才知道，她不仅能够吸收灵气，且吸纳的速度并不比楚诃，芮钰这般的天才修士慢，甚至要更快。 而就在灵气化作灵力，在莫娆的体内运行到不知第几个周天结束时，莫娆的心底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突破的明悟。 她的炼气期彻底圆满了。 这一感悟让彼时的莫娆喜上眉梢，想都没想就直往青岚殿去寻她爹青岚道君。 然而隔着老远，莫娆甚至都没有看见青岚殿的轮廓。 耳中已穿来了她爹的声音。 “今启天地缘法，欲迎吾之三弟子，亦关门弟子进我门下，自此往后承吾之道，继吾之衣钵……” “尔可愿入吾门下？” 彼时的莫娆，在那一瞬间有过不切实际的企盼。 她爹这是，算到了她要来，在问她吗？ 这是终于愿意承认她并不是个废柴，她也是能够成为宗主入门弟子的吗？ 火热的念头刚刚冒头，那无比熟悉的声音又紧接着道了一句：“流崖，尔可愿？” 流崖？ 三弟子？关门弟子？ 莫娆甚至都没有听到流崖说愿意还是不愿意，转身登上飞行法器，便离开了青岚殿。 等到彼时的莫娆再次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出了灵雾宗的范围，也几乎穿过了默霭林。 遥遥重峰浅掩流云间，灵云墟已远远在望。 这一切，莫娆仍是记忆犹新。 但她却愕然发现，再往后的记忆仿佛又蒙上了一笼薄纱。 75.灵爆 这一发现，使得莫娆顿时大惊失色。 “难道这受伤还会影响到在此之前就发生过的记忆吗？” 莫娆记得自己当时随意找了个平坦的山峰，便开始盘膝入定，冲击筑基。过程很顺利，炼气至筑基，莫娆印象中自己似乎都没有遇到他人口中所说的瓶颈和阻碍，突破到筑基，与她而言几乎可以用水到渠成来形容。 但为什么，突破了筑基之后的记忆，却又模糊了起来？ 或者，准确来说，记忆的模糊根本就是在她突破了筑基之后开始的，只是期间偶尔会夹杂着几段清晰的回忆。 莫娆记得自己在突破之后，就又回了灵雾宗，然而就在芮钰的竹屋里住了三个月的时间，直到外门弟子的竞争排名开始。 细细搜索记忆，莫娆发现自己却又能够回忆起不少期间与芮钰相处时候的场景，甚至连什么时间彼此之间说过什么话也是还有印象的。 略显温馨的房内，莫娆双目无神地靠坐着。 “奇怪了，明明感觉记忆自外出突破之后就开始模糊不清起来，偏偏模糊之中却又有不少的片段都是清清楚楚的，这都是受伤之后的后遗症吗？” 莫娆喃喃自语，心里已是对这样的认知又信了几分。 ‘罢了，好在也只是这一段短期的记忆产生了这样的变化，应该也不会有太过重要的事情，如果有重要的事情，爹或者是芮钰师姐他们，应当也是会及时告知提醒的我的。’ 如此想着，莫娆便渐渐将对记忆的疑惑暂且放了下来。 “真是太头痛了。” 莫娆感慨一声，身体一仰，歪歪斜斜地躺在了床上，这几日脑子一直都在不断地运转，虽然人一直没怎么动弹，脑力消耗却是极大。 现在决定就这样听之任之，反倒是人又放松了下来。 可惜没有轻松太久，莫娆又想起了另外一件头疼的事情，她本来是想要去问道阁冲击长老的资格的，却无奈迟迟等不到大师兄兑换问道果回来。 偏偏这次的外门弟子排名成绩也作废了，这就意味着虽然宗门对莫娆这个外门弟子的供养不会直接断掉，但作为这次竞争排名成绩作为的处罚，莫娆却也不得不接受宗门指派下来的强制任务了。 “也不知道爹他会不会假公济私，把我推到俗世去。” 就在莫娆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再去她爹说说情的时候，“轰”一声猛烈的巨响，突然在莫娆的耳边炸了开去。 四周的灵气一下子混乱了起来。 原本歪斜在床上的莫娆猛得起身，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轰，轰，轰——” 周遭的空气尚未平静下来，又是几声剧烈的响动，紧接着脚下的土地都开始出现了剧烈的震颤。 踉踉跄跄出了屋外，莫娆见流崖已先她一步从静室里出来了，正抬着头观察厚厚的雾层。 莫娆顿足，急忙问道：“流崖，这是怎么了？爆炸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是灵爆。”，流崖抬手，指向了头顶上的浓雾，艰涩道：“灵雾炸了……” 76.避 “什么灵爆？灵雾怎么炸？！！” 莫娆满脸震惊地重复了流崖的话，心里觉得流崖大概是疯了。 灵雾宗之所以，会以灵雾为名，这就说明灵雾宗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依靠着此处谷地灵雾的存在而建立起来的。 自然是十分确定此地灵雾的实用性和安全性的。 且在莫娆的既往认知之中，灵雾宗建宗少说也有千年，期间虽然每隔百年这漫天的灵雾多少会产生一些变化，但这些变化都是集中在灵雾的浓淡和覆盖的范围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灵雾本身任何的不稳定情况。 灵雾宗发展到现在，这漫天灵雾不仅早已成为了灵雾宗在整个修仙界的主要标识之一，更是其他修仙宗门艳羡的绝好资源。 而此刻这安稳了千年的灵雾怎么可能会说爆就爆？！ 莫娆上前了几步，想要与流崖问个明白，却见流崖此刻的脸色凝重无比，一点不像是在胡言乱语的样子。 就在这时，莫娆尚未开口，流崖突然疾呼了一声：“走！！”，同时伸手一把拉住了靠近来的莫娆。 顿时，剑光冲天而起，莫娆只觉得眼前一白，好在没有太久，视线就又再度恢复了。 原来是这须臾之间，流崖已带着莫娆御剑冲上了高空之上。 莫娆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只见那层厚厚的雾层也已经离他们极远。 “流崖，到底怎么了！”，莫娆急切道。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莫娆虽然相信流崖不会无的放矢，但充满未知的变故到底已是让莫娆慌了神。 而就在这时，莫娆的视线中，又出现了好几道灵光，正从其他的方向突破了雾层，朝着天空的方向飞速而来。 他们向上冲飞的速度，显然要比带莫娆这个“拖油瓶”的流崖更快，虽然比流崖发动得要晚，眨眼间却已追上了流崖的速度。 莫娆的视线中，来人的轮廓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居然都是居住在附近的几个内门的长老，以及他们各自的弟子！ 粗略判断人数总的虽然不多，约莫也就十几个的样子，但一个个都神色慌张。不仅如此，莫娆还发现，其中有两个弟子辈的内门师兄，此时都是一身狼狈，道袍上不仅有明显的破裂情况，甚至还有零星的血迹。 “流崖，可需相助？” 莫娆看见了这些后来升空的内门长老，他们自然也看到了先行一步的流崖。 于是乎，其中尚有余力的一位长老便隔空想问了起来。 而他们底下的雾层中，有一小片的灵雾突然如同烧开了沸腾的水一般，向上鼓起了两三个半圆的“气泡”，并且还在持续向上鼓出。 而其中有一片鼓起的区域，正对莫娆和流崖现在所在的方向。 “轰———” “轰，轰———” 这一次的爆炸声比前几次都要猛烈得多！ 与此同时，莫娆已经完全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之前。 她，亲眼目睹到了那爆炸的巨响声形成的整个过程。 是，灵雾！ 居然！真的是灵雾炸开了！！ 气浪夹杂着雾气，开始向着四周翻滚，转瞬之间就已到了眼前。 流崖带着莫娆此时，已经升到了离开地面三百米左右的高度，气浪翻来一瞬间受到的冲击并不算太大。 流崖御剑的身形只是稍晃动了一下，就再次恢复了稳定。 但可怕的是， 此时此刻，就在他们正对下的方向，原本浓重的灵雾已被气浪扫荡一空。 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千米的巨大的灵雾真空地带！ 77.灵雾将沸 “怎么……怎么会这样。” “天呐，这就是是怎么回事，如此爆炸守谷大阵为何没有反应！” 此时滞于空中的众人当中绝大多数，看着下方谷中的变故，都不由地发出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呼。 他们大多都和莫娆一样，起初的的时候只是听到了几声爆炸的声音，心中虽有疑惑，却没有太大的危机感。 甚至被各自的师父拉拽着腾空避祸的时候，也大有几分不以为意。 直到， 亲眼目睹了整个灵爆的过程…… 而惊呼之后，便是下意识地面面相觑。 那惊呼是因为，不明白安安稳稳的灵雾怎么就会这样突然充气式地炸开，而面面相觑，却是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爆炸的威力会大成这样！ 只见此刻底下的真空带中，被气浪驱开的灵雾似乎有了一些要再次蔓延覆盖的趋势。 但众人依旧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底下的位置原先应该是有几间屋舍的，只是因为灵爆的关系，已经完全坍圮，就只剩下零星一点废墟的痕迹。 此刻众人之中最为后怕的大概就是莫娆了，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那废墟不正是流崖的住所吗！ 若是流崖当时的反应慢上一些，又或者她当时挣扎不配合流崖，怕是此刻就算是性命无虞，也多少得落个重伤了！ 也不知这爆炸是不是就此结束了…… 念及此，莫娆的脸色唰地一下瞬间就白了：“流崖！各位长老，人！！还有更多的人在灵雾之中！” “灵雾可是还会继续炸开！？” “不行我得去通知我爹！” 莫娆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挣扎着想要脱离流崖的飞剑。 就在这时，空中众人之中，有一少女呼喊了起来：“师父你看，那边好像也鼓起来！” 众人顺着少女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尚未恢复真空地带的东北方向，有一处灵雾完好的地方，却又有几个微微鼓起的了圆弧的灵雾，且看着鼓起的范围大小，却是还要比刚刚的那此爆炸发生时更大了一些！ 立时，滞空的几个长老之中，之前那位出声询问流崖是否需要帮助的长老，将身后的一双弟子推向给了就近的另一位长老。 而自己则飞快祭上了本命法器，一低身便往那处灵雾不稳处冲飞而去！ “师父！！” “白长老！！” 身后是小徒儿和一众同门的呼嚎，但白长老充耳不闻，浑身灵力更加猛烈地激荡开来，俯冲的速度又快上了几分。 他必须尽快回到地面上，灵雾出现了灵爆的现象，且这灵爆的现象不是偶然，又根本无规律可言。 与灵雾共存的灵雾宗众人，危矣！！ “唰——” “唰——” 破空之声这时又接连响起，原先升空避祸的长老此刻有一个算一个，都追着白长老的方向追去。 忝为灵雾宗长老，受宗门多年的供奉，而今宗门有祸难，又岂敢独存？！ 再不济也要多救下几个宗门的弟子，为宗门留下个未来！ … 几位长老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再次入了浓雾之中。 而半空之中刚刚跳进飞行法器的莫娆，以及其他被各自师父安排妥当的内门弟子，却是尴尬地发现他们一个都动不了。 也不知是哪一位长老在离开时，下了禁制。 好在虽然不能动，但几乎每个人的视线都一直是关注着下方的，因此都还能清楚地看到灵雾的各种变化。 那几处灵雾鼓起的地方，还在继续膨胀，几位长老已是没有了踪影，应是去各处通知疏散了。 少顷，又有多道身影从四面八方上身到空中，都是内门的弟子，无一长老。 莫娆看得内心焦急，那几处灵雾此时已膨胀得很厉害了，随时都可能会爆炸。 而且更加可怕的是，如今从上往下望去，底下厚厚的雾层，简直就像是一池即将沸腾的池水！ 刚刚的几次灵爆根本就是沸腾前一点零星的预兆罢了，如今这一池水的各个角落都开始冒起了“水泡”！ 然而，动弹不得的莫娆，却迟迟没有看到她熟悉身影。 爹，大师兄，二师姐…… 78.逃 留给灵雾宗的时间，显然很紧迫。 “轰——” “轰—轰——” 小规模的灵爆，开始在灵雾核心区四处爆出。 参杂其中的，是不绝于耳的叫嚷与呼喊。 有人在逃命！ 有人在救援！ 也有人在抢救宗门财产！ 身在其中，突如其然的灾难，使得每一秒都似乎被拉得很长，衬得所有人的动作都是那么笨拙且缓慢。 即便眼下的人都是踏上修行大道的修士，然而其中大部分的修士却都只是最普通的炼气弟子，在如此天灾之下，他们依旧只能选择狼狈逃窜。 那些显然鼓得更大，威力也更甚的“灵雾气泡”还在积聚着能量，等待着这满池子灵雾彻底沸腾的那一刻。 “快！往外门方向撤离！！!” “师父，徒儿帮您一起!” “莫要再往天上去了，往外门撤离，撤出核心区五百米以外！” “师父！！” “……” 翻滚的浓雾之下，不断有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各处响起。 如今灵雾宗的各个长老最庆幸的便是，灵雾宗为了区分内门和外面，也为了更好地利用核心区的浓雾，在内门和外门之间设置了禁制。 原本这样做的目的是确保内门所属空间内，不会被外门弟子擅自闯入，同时禁制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很好地保留高浓度的灵雾不会轻易消散。 但如今，这道禁制简直就成了灵雾宗上下的救命禁制。 在半刻钟之前，有一位长老的救援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弟子去了外门办事，急急赶往外门范围却意外发现，这灵雾沸腾的情况，只在是发生在灵雾宗的核心区域内！ 往外跑，可要比往上跑容易得多！ 外门虽然也有灵雾，却要比内门核心区浅淡了不少，也没有出现像内门核心区那样不稳定的灵爆现象。 于是，在这位长老的提示之下，更多的内门弟子开始往外门的方向涌出，他们连带着发现了异动的外门弟子都被告诫不可靠近！ … “师姑，啊！！就命！” 混乱之中，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胖子被扔进了人群之中，大概是抛掷她的女子手法实在有些粗糙。 小胖子压根没有站稳的机会，“墩”一下就跌在了，另外一个刚刚被从核心区丢出来的年轻小弟子身上。 那做了人肉垫子的小弟子“唉哟”一声，下意识想要推开身上的重物，却发现自己压根就使不上力气。只能哼哼两下，无助地喊着“师父……师父……”，然而他的师父早就转身又冲进了浓雾翻滚的核心区。 而那小胖子属实也是皮糙肉厚外加脸皮极厚，身下的哼唧声充耳不闻，却是在眼看着竹笛上的漂亮师姑要回那危机重重的浓雾之中，小胖子飞快地爬了起来，不住地呼喊着：“师姑，你去哪儿啊！师姑我怎么办啊！” “退！往外退！能退多远就退多远……” 已然飞远的芮钰听到了杨聚宝的声音，却是头也没回，只匆匆留下一句嘱咐，人便已经再一次扎进了浓雾之中。 阿娆，千万不要出事！！ 79.危机 “该死！！” “阿娆！你在吗？阿娆！” 芮钰没有顾及杨聚宝的呼喊，转身再次冲进了危机重重的灵雾核心区内。 身边是混乱的人群，头顶上是随时都在爆炸的灵雾。 气浪乱窜，一边呼喊着一边快速前行的芮钰亦是受到了不少的冲击。 好在芮钰作为炼器师，衬手的法器的多，防身的发器也多。 气浪涌来，以芮钰为中心，她周身三米内时不时亮起一道道主动防御的护罩，将芮钰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同时也有发器将芮钰的呼喊声不断向更远的方向扩散。 然而，始终没有回应。 片刻之后，芮钰已从内外门的连接处来到了楚诃的住所。 此时，芮钰的视野之中，楚诃的三层小楼虽然整体还算是完整，但原本应该稳定运行的禁制，却是显然已被强力的爆炸完全破坏掉了。 此处原本积聚的浓重灵雾亦是消散一空，显然爆炸应该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阿娆，你在不在？师姐来找你了！阿娆你应我一声啊！” 芮钰呼喊着朝岌岌可危的小楼冲去。 然而，任凭芮钰如何呼喊，灵识如何搜索，都没有发现莫娆的踪迹。 是她晚来了一步吗？ 不！ 不会的，一定是阿娆没有来这里！ 如此想着，芮钰果断转身离开，眼中原本开始涣散的光芒再次凝结，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莫娆，但找就是了！ 而此时此刻在三百米上的高空之中，莫娆对芮钰的行动一无所知。 莫娆此刻的关注点，已经不由地被自己小院的方向所吸引了。 在那个方向，有一个巨大的灵雾气泡正在慢慢成型，升起！ 大概是那个方向在莫娆搬出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无人居住，也就无人吸纳灵雾中蕴藏的灵气，因而那个灵雾气泡是莫娆在高空之中目前为止见过规模最为巨大的灵雾气泡！ 莫娆估计这个灵雾气泡若是炸开，姑且不说她的小院能不能安然无恙，怕是他们这些在半空中被定住的人，首先就难以抵挡这猛烈的冲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巨大的灵雾气泡不知是受到了刺-激，还是本就进入了快速吹胀的进程，突然开始以几倍于之前膨胀的速度，迅速地在天地之间扩张！ “流崖，我们怕是也危险了……” 浑身僵直的莫娆盯着越来越大的灵雾气泡喃喃自语。 身边的流崖也不知，是没有听到莫娆的话，还是不愿意回应，始终微合双眼，沉默着。 “师父啊！！你可害死徒儿了，这点距离，我要炸死了啊。” “那个灵雾气泡也太大了吧，我们会不会顶不住啊！” 倒是空中的其他人，此刻显然也发现了那颗巨大的灵雾气泡的威胁，开始惊慌失措起来。 空中的众人之中，有一半的人是和莫娆一样都被定住了身形，而另外一半的人则是在那些长老又冲回去之后，再次被送上天的，他们并没有被定住身形，眼看着危险即将临头，也不管实力允不允许，行动自如的这部分人，开始尝试着朝着更高的高度躲避冲击…… 而另一半的人，此刻却仿佛只能坐以待毙。 怎么办！？ 莫娆心里一面担心着楚河还有芮钰，另一方面也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处境。 她自然知道长老定住他们，是不想他们冲动跟着去救援，但显然当初定住他们的长老应该也不会想到灵爆会猛烈至此。 三百米的高度，轻而易举将被摧毁…… 眼看着那巨大的灵雾气泡已经越来越高，莫娆瞬间心凉了。 难道，要命丧于此了吗？ 却在这个时候，她身边的流崖突然挣脱了禁制，快速舒展了略有些僵硬的身体，单手一招，踏在脚下的巨大飞剑，立刻变成一道流光稳稳落在了他的手掌上。 “我带你上去！” 80.势 意识到气流又开始乱了的瞬间，莫娆心中已是不由地警铃大作！ “救——” 已是间不容发之际，莫娆只来得及张口，对流崖发出一个音节。 下一瞬。 “轰——” 震天撼地的巨响声，猛得炸起。 视觉与听觉瞬间被剥夺，所有的存在都在颤抖！莫娆甚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都在不住得震颤。 而与此同时，漫天的“气”与“雾”在爆炸展开中的强大推动下，开始奔腾翻滚，扩散不聚！ 半空之中，飓风已从下方盘旋上升，刮骨剔肉的飓风，只一个照面就吹开了半空之中略显单薄的禁制。 紧接着飓风中裹挟的巨大冲击力，将被定住的众人悉数卷入其中，又不断往更高的高空推出而去，而上升的过程同时，未曾减弱一分的飓风，又将更多已经往上逃蹿的弟子吸纳入风中。 “噗……噗……噗” 一道道护体的灵力瞬间被破，惨叫声零星地参杂在飓风中，显得单薄无力…… 任凭此间是如何天才的修士，此时此刻在天道自然的规则之下，尽是渺小如蜉蝣。 只剩下苦苦的挣扎！ 与此同时，高空之下。 溃散的浓厚灵雾，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顷刻之间便冲到了阻隔在灵雾宗内门和外门之间的禁制处。 此处的禁制和困住保护莫娆众人的禁制，虽然都叫做禁制。 却又有着极大的差距。 前者是千年之前灵雾宗尚未立宗之时，第一代宗主在做出了，要以此处天地灵雾为基开宗立派的决定之后。耗费了极大的神通，拘灵集雾的无上手段！这一禁制，光是定下范围，埋下基石这些准备工作都耗费了数年，更别说这禁制本身更是以当时灵雾宗初代的宗主为领，聚十数道君级高手共同布下，与灵雾宗的护谷大阵处同一级别。 而后者这禁制，虽也叫禁制，却只是几位长老在离开去救人前，匆匆布下的。所能做到的，也就是困住十几修为最高不过筑基的弟子而已。只为让这些内门的弟子，能在云上暂且避开祸患。 两者之间的差距，完全是天与壤之距！ 然而此时时刻，那涌动的灵雾只是稍缓了缓。 随后！ 天地之间，冥冥之中…… “咔——” 一声不堪重负的破碎声，传遍百里。 整个灵雾宗所属范围，乃至宗外坊市之中，但凡是生出了灵智的生灵，此刻心底都出现了一丝明悟。 灵雾宗，内外门的先天区别，消失了…… 禁制破碎的瞬间，那浓到无法化开的灵雾夹杂着巨大的冲击力，已立时便朝着四周奔腾开去。 尚未逃开太远的小弟子们狼狈地逃窜，呼喊，躲避着。 不过也幸好，那道隔开了内门与外门的禁制，将原本汹涌的灵雾多少阻了一阻，虽然灵雾扩散的速度依旧很快，气势也依旧汹汹。 却已是那些逃散到了外门的弟子，以及原本就在外门范围的外门弟子们，能够勉强抵抗的冲击之力了。 …… 青岚殿，桃花源。 素净修长的手指按下最后一颗黑子，结束了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弈。 青岚道君颇有几分闲适地说道：“你输了。” “嗯，这局是我输了，但你也太平静了吧。”，墨蔼有些唏嘘道：“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弟子们也死伤了不少，身为宗主你这样不闻不问，好吗？” 青岚道君摇摇头，又挥手收了两人面前落满了棋子的棋盘。 “不是不闻不问，而是大势所趋之下，只能顺势。” 81.长老集结 灵爆的过程，断断续续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灵雾均匀地布满了灵雾宗所在的整个山谷，灵爆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而这时，不仅仅是灵雾宗的内门与外门已经变得没有差别，救连灵雾宗所属的坊市都已是布满了灵雾。 而且相比于受损严重的灵雾宗内门，地处谷地边缘的灵雾宗坊市，却基本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青岚殿前。 已经聚集了大半的的灵雾宗长老，除了外出游历的和在灵爆过程中实在是负伤严重的，其他尚且还能行动的长老，不论负伤与否，大多都已聚在了青岚殿前。 但偏偏诸多长老，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并不相互交流也不主动进到青岚殿内，只是一个个矗立着，一动不动像是还在等待着谁。 此时，芮钰正带着莫娆往青岚殿赶来。 远远地，莫娆就看到了这般略显诡异的一幕，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莫娆轻声向身前的芮钰问道：“师姐，长老们是在等你吗？这是要做什么？” 芮钰此时已经控制着脚下的竹笛，放缓了前进的速度。 她摇了摇头，面露几分讥讽，沉声说道：“专等我一人应该不至于，但这架势看着也没有什么好事情，现在内门乱成一片，但大多能主事的长老居然就这样在殿前枯等着，既不议事又不处事，仍由弟子们乱成一锅粥，这一点实在是稀奇。” “且就在灵爆开始不久之后，我的长老印就收到了大长老的传话，说是让收到传信的所有长老都在灵爆结束之后，第一时间到青岚殿一聚。师姐我，也算是紧赶慢赶了，却是不想人竟是都已经聚得如此齐整了。若说没有提前筹备了什么，没点什么别的心思，我是不信的。” 芮钰的话音刚落，站在一众长老最前头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突然扭过了头，目光一点不差地锁定在了尚被云雾遮蔽着地芮钰和莫娆身上。 老者面容慈蔼，一头雪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上，由一支紫金色龙首钗固住。 “芮钰师侄，既然此刻已是到了，就也不必藏头露尾了，虽说吾等的确不是专等你一人，但不巧，你就成了这关键之数。” “既然天意注定如此，师侄还是痛苦地与吾等进了这青岚殿内吧。” 老者几句话，已然像芮钰和莫娆表明，她们在远处观望，他清楚；她们之间的对话，他也清楚。 正此时，芮钰犹豫是否现身，老者已是轻摆了摆衣袖，一道劲风立时朝着芮钰和莫娆避身之处袭去，情急之下芮钰只能立刻带着莫娆往下降落，避开那道劲风。 劲风虽然不致命，但由于是对莫娆而言，若击到实处，随便受点伤那是轻而易举的。 落到地上，芮钰下意识地将莫娆又往身后藏了藏。 随后芮钰朝着大长老行了个道揖，芮钰虽说也有灵雾宗长老之位，但她的长老之位来的有些特殊，算是破格。单从辈分而言，她与那大长老，还差了整整两倍。 大长老算起来，就算是青岚道君也应该唤一声“师叔”。 随后芮钰垂首朗声说道：“芮钰愚钝，不知大长老您有何事要聚在这青岚殿前，若按您所说的，芮钰并不是这必要之人的话，芮钰还请大长老您多等片刻。门内弟子如今受伤无数，哀鸿遍野。说到底弟子们不如长老修为高深，自保能力差了不少，如今灵爆刚刚平息了片刻，若不是非芮钰不可得话，芮钰想率先救治弟子们。” “这就先告退了。” 芮钰说着，飞快转身拉上莫娆，甩出竹笛就要离开。 “慢着！” 82.镜渊 喊住芮钰的并非是大长老，而是另一个中年模样的道人，此刻那道人就立在大长老身后不远处，且一副显而易见的拱卫姿态。 道人一出声，芮钰的脚下便顿住了，竹笛在手中转了一圈，再次回到了腰间。 她倒是想要装作没听见，就这样带着莫娆离开这明晃晃的是非之地，但修道之人耳聪目明，装聋显然是行不通的。 于是芮钰按住了有些躁动的莫娆之后，面露些许难色转过身，不解地疑惑道：“镜渊长老，您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这时那道人便也转过了身来，瞧了一眼“装模作样”的芮钰，冷“哼”一声之后，尚未言语已是横眉竖起。 紧接着，金丹期的威压便毫不收敛地朝着芮钰罩去。 芮钰面上一冷，体内灵力迅速护住周身，虽然能感觉到镜渊真人的威压只是针对她一人而来，但芮钰下意识便将莫娆往身后的更远处推开了一些。 她是真没想到，这镜渊真人堂堂金丹长老，居然会一言不合就这般堂而皇之地以大欺小？！ 如此险诈之人，又如何能保证，不会对实力更弱的莫娆下手！ 芮钰此刻真是后悔极了，她就不该心软带莫娆寻来这青岚殿。 她师父是什么人啊？那是道君啊，虽然发生了这般灵爆的大事件，她师父却始终没有露面，显得十分蹊跷。 但她都没事，这帮显然要找事的“长老”也没事。 她师父，身为道君。 芮钰打从心底里觉得，整个灵雾宗都炸没了，她师父都出不了事情。毕竟，那可是能够短暂撕开空间的存在！ 但单纯芮钰这样想没用，莫娆身为人女，在被芮钰救下的第一反应，就是急着找爹。 真是个没良心的丫头…… “噗——” “师姐！” 周身的压力突然猛增，芮钰一时没反应上来，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莫娆顾不上芮钰的叮嘱，几步跑到芮钰身边，又被芮钰再次推开。 芮钰道：“没事……不过是一点淤血，我没事，小意思。” 这时，眼看伤到了宗主的亲传弟子，镜渊真人心里畅快了几分，便收回了威压。 口中又再次阴阳怪气地出了一声。 “尚未金丹就混得个长老之名，芮钰师侄果真是如传言那般心高气傲，目无尊长……” 他的双目狠狠地在芮钰身上剐了一眼后，本是已要收回目光，却又突然一个转弯，那阴沉不屑的视线便落在了芮钰不远处的莫娆身上。 嘴边勾起一丝冷笑，猛得提高了音量，“……当真是缺了几分教养！” 因芮钰受辱而气愤不已的莫娆，浑身一僵。瞬间明白，这一句明着说芮钰，实则却是在说她！ 然而有心无反抗，却到底没有实力与底气…… 只有微颤的身体，显露着她的愤怒。 而这时，意外的是，平日里常是盛气凌人的芮钰此刻却颇为诚恳地回复道。 “师叔说的倒也不错，芮钰告辞！” 说着芮钰面色平静地摆了摆手，又再一次拉上了身边面色越发难看的莫娆。 只见竹笛快速迎风暴涨，只是转瞬之间，芮钰就已拉着莫娆踏了上去。 83.教训 “大胆！” 镜渊长老厉声阻止，却见芮钰不仅没有再次停下动作，反倒是更加迅速地拉着那宗主家的废柴女儿，立上了竹笛法器，衣袂飘飘，眼看着就要退出青岚殿的范围。 行动间，竟是丝毫都没有将他这个灵雾宗的金丹长老放在眼中！ 这样的认知，瞬间就让他的双目中喷出了火来！ “找死！” 镜渊长老几乎是咬着牙自嘴边挤出了这两个字。 因愤怒捏紧的手，猛的张开，而后又作握姿。 立时！ 一杆剔透若蓝水晶般的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中。 长枪出现的瞬间，青岚殿前的空气顿时一凝，尤其是空气之中的水汽，开始“咔咔”作响。 刹那之间。 以长枪为中心，枪身周围十米内的水汽居然凝结成了一颗颗剔透的小冰晶，小冰晶数量极多，乍眼看去竟是如繁星一般多到数不胜数！ 此刻小冰晶仍是悬而不动，拱卫着那杆剔透的蓝色长枪。 而四周的空气却是开始逐渐变冷。 其他集结在此地的长老之中，已有小半之数，开始面面相觑。 他们之间的眼神相互试探着，又躲闪着，但最终他们还是都选择了暂时沉默以对，他们对宗主的不作为，何尝又没有疑惑，何尝会没有怨言…… 再反观芮钰与莫娆，此刻她们的身影已经完全藏匿于灵雾之中，单凭肉眼视觉完全看不见了。 因为发生了灵爆的缘故，灵雾层消散了不少。但青岚殿本身作为原先灵雾宗核心区之中的核心区，灵雾的浓度本就超过其他区域一大截，现下即便是少了一半，也依旧有浓雾可以用来遮蔽。 因而，芮钰带着莫娆冲进了雾层之后，便已是不见了人影。仿佛这青岚殿前就没有来过这两个人一般。 但偏偏镜渊长老面上虽是狰狞，似乎恨不得立刻就捉了芮钰两人，然而他的行动却并不着急，手中的那杆冰蓝的长枪依旧在蓄力。 又是数息之后。 冰晶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冰晶也从一颗颗细小的小冰晶凝聚成了拳头大小的冰晶球。 就在众人疑惑这镜渊长老究竟是要阻，还是要放那“肆意妄为”的宗主弟子时。 “去！” 镜渊长老手中的冰蓝长枪，在他的催动之下突然狠狠一刺。 “铿——铿铿铿——” 冰晶与冰晶快速组合勾连，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条巨大的冰之锁链，锁链凝成，瞬间如游龙一般破风钻雾，且其所过之处无不扬起冰花，朗朗白日中炫目异常！ 而释放出这道追击冰索的镜渊长老，此刻已从容转过身，朝着大长老作了个道揖。 “大长老，且再等上片刻……我这永冰枪释放的冰锁链，会自动锁定要追缉之人，除非她芮钰长老，能够破了这冰锁链，否则她必被擒来！” 从始至终保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的大长老，摇了摇头。 “严厉了些，你这冰锁链新晋的金丹都能击个重伤，用在个小辈身上，委实是小题大做了些。” “大长老教训的是。” 镜渊长老点头诚恳道。 然而，众人耳中依旧能听到那冰锁链不断向远处追击去的破风声。 “砰——” 以及，云雾中传来的第一声碰撞！ 84.芮钰心思 芮钰带着莫娆冲入云雾的瞬间，心中的大石便放下了一半。 虽然她的速度不慢，但是在场的诸多长老，最次也是金丹初期起步，若是真的要将她和莫娆强留下，她是不可能有机会冲进雾中的。 在芮钰看来，诸多长老会集结于此的目的，其实一眼便能够看得出来。 秦岚殿作为灵雾宗的议事之所，自然也是灵雾宗权力的核心代表，历年而来，居与青岚殿的都是且只能是灵雾宗的宗主。 且灵雾宗的传统，宗门大殿，随宗主道号。 也就是说，灵雾宗的宗主叫什么，这大殿便叫什么，由此可见，灵雾宗宗主手中的权柄之高，甚至已在某种意义上能够将灵雾宗私有化。 一宗之无上权力皆集于一人之手，如此权柄，又如何会不让人眼红？ 只是，宗主之设立，若无叛宗之大错，基本上是无法动摇的，且即便现任宗主做出了对灵雾宗不利之事，想要贸然废立现任的宗主。 还需先由灵雾宗现有的七成以上的长老联合发起。 芮钰在看到诸多长老集结的瞬间，便想到了大长老怕是要借这一次灵爆来发难，虽然她的师父并没有实质上在这次灵爆中做出任何有损灵雾宗的事情，毕竟灵爆发生时，她的师父连个面都始终没有露过。 但很多时候，不作为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再结合诸多在场的长老，芮钰不难想到如果她继续留在青岚殿前会发生什么事情。 即便她心里是不愿的，但她相信，大长老或者其他与大长老有同样想法的资深金丹长老，必然有能力让她变得“同化”！ 她人微言轻，不能以一敌众，直接打消了众多长老的念头，但至少她不能“同流合污”啊！ 她的师父虽然没有教会她什么，但至少给了她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和一个舒适的环境。 忘恩负义的事情，她芮钰可做不出来。 倒是此处正发生的事情，要尽快另外想办法通知师父才是，还有流崖也当告知他一声，另外那不知所踪的大师兄楚诃，也不知能不能寻来。 此刻集结的长老人数应当不到七成之数，否则她也不会看到这些长老依旧等待的场景了，而她这个平日里压根不被承认的野路子长老，也不会被再三阻拦。 芮钰的大脑飞速地分析着其中各种的利害与转折，感觉脑子越想也乱。 宗内因灵爆而造成的诸多后续事件无人处置，偏偏这头就开始争权夺位了，人修的脑子也不知道塞着什么乱七八糟的。 “师姐……” 一直安静地如同透明人的莫娆，这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芮钰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惊得一怔：“怎么了？” 莫娆满心忧虑始终无法卸下。 “师姐，长老们是要针对我爹吗？” “怎么可能，师父可是灵雾宗的宗主，宗主之位的稳固程度，可不是长老们闹一闹就能够动摇的，你不要多添担忧，顾好自己即可，我将你送去坊市，你先在坊市里住上几日，待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我自会去寻你。” 莫娆蹙眉，心中颓然之感又生了几分，她一向都知道不论是芮钰师姐诱惑者是大师兄楚诃，乃至是流崖，都因为她的特殊体质问题，从来不让任何棘手的事情放到她的眼前。 但是…… “师姐，我也帮——” 一个“你”字还未说出口，莫娆看见浓雾之中突然钻出一道冰做的锁链，锁链呼啸着眨眼即到，一下子就缠在了她身边的芮钰身上。 “啊！师姐！” 等到莫娆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芮钰已被那冰锁链拖进了浓雾之中，不见人影！ 而此时，失去了芮钰灵力控制的竹笛也失去了动力，幽光一闪，又重新恢复了寸长的状态。 85.这次换我来救你 “师姐！！” 莫娆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拉拽芮钰，然而双手握住的，只有空荡荡的雾气。 冰锁链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又转瞬消失在了浓雾之中，速度快到，几乎都无法看清楚踪影。 莫娆拧身欲追，却在这个时候，她脚下原本灵光熠熠的竹笛，因失了芮钰灵力的驱动，忽地笔直朝着下方坠去。 而失去了竹笛的承托，也就意味着莫娆也在顷刻之间失去了滞空飞行的能力！ 已是不容多想，失重的坠落感，瞬间将莫娆席卷。 莫娆开始随着那竹笛，一起往下方坠去，且很快就坠得比竹笛更快。 快速伸出手，莫娆只来得及在半空之中接住芮钰的竹笛，但她心里很清楚，她虽然突破到了筑基期，但是筑基又如何？最多是这点高度摔不死她罢了，她既不能做到御物飞行，也无法释放任何的法术来缓冲或者短暂滞空。 更是没有追逐那突然出现的冰锁链，去救回芮钰师姐的能力！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这么的没有用！’ 莫娆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不断往下坠，而心中的怒火此刻更是将她烧灼整个人烧灼了起来。这怒火既是那对芮钰下了黑手的人，可又何尝不是在怨恨自己的无用。 愤怒快要将莫娆完全吞噬，但她的意识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她要去救芮钰，她不知道那冰锁链的主人是谁，也许是出言针对她和芮钰师姐的镜渊长老，也许是高深莫测的大长老，又也许是其他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的长老。 但不管是谁！都不能就这样带走她的师姐，那个带大了她，关心她，安慰她，又不顾自己安危，多次救了她性命的师姐！ 只有筑基级别，且无法调动灵力的她，的确没有实力去对抗任何一个灵雾宗的长老。 但是，她还有命！ 青岚殿前，若是这些长老，逼死了她这个宗主的独女，即便长老们站在再高的角度，想要筹谋些什么，也将无计可施了吧！ 被灵爆产生的飓风，绞碎了的裙角在坠落的风声中发出猎猎的声音。 莫娆原本黑褐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树皮的棕褐色，带着植物的绿，又内敛着血腥的红。 距离地面还有三米，她迅速调整了身体下坠的姿态，终于“砰”得一声落在地上，冲击力被筑基级别的肉体强度转瞬化解，莫娆并没有因此而受什么伤。 并不迟疑。 莫娆快速站起身，又辨别了方向之后，脚下迅速发力便朝着她刚刚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飞行法器在灵爆的后续冲击中，已经被损毁，其他的法器能够飞行的法器不是没有，却是还没有她两条腿来的迅速。 四周的景物急速后撤，狂奔之中莫娆敏锐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有些异样的变化。 原本温和流转的灵力，开始变得暴躁急促，且运行毫无规律，横冲直撞仿佛要将她的皮肉冲破一般。 若是这是发生在平日里，灵力发生了如此的变化，莫娆是必然要好好研究一番的，但此刻芮钰被冰锁链卷走的画面，不断地在她的脑中闪回着。 莫娆根本就无暇顾及自己灵力的变化。 快一些！再快一些…… 师姐，你等我，这次换我来救你！ 86.芮钰困境 青岚殿前，镜渊长老恢复了单手持长枪姿的态。 那冰锁链消失在雾中已有了片刻，除却大长老和镜渊长老本人，其余的长老此刻无一不交换着眼神，或是谋划着下一步，又或者是等待镜渊长老的下文。 就在这时，镜渊长老突然一脸肃然地转向浓雾的中的某个方向。 眸光跳动，他的眼中似已出现了芮钰狼狈的身影，心中突然起了一阵快意。 宗主的弟子又如何？实力不济者，注定只能被踩在脚下！ 如此想着镜渊长老不自觉地嘴角微挑，冷声嗤道：“芮钰长老，唤你一句长老，你真的以为你与贫道众人是一样的吗？！” 语毕瞬间，其余众人尽皆调转目光，悉索的摩擦声越来越清晰。 眨眼之间，冰锁链破开浓雾出现在众人眼前，锁链的尾端此刻整将一妙龄的女子困锁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来。 可不就是，刚刚肆意说着“离开”之言的芮钰！ 与之前的肆意妄为不同，明明前后并没有过太久的时间，但此刻落在众人眼中，那宗主二弟子芮钰，此刻脸色却是青白一片，眉头发间甚至还有冰霜的痕迹，她的身体在冰锁链不断地收缩过程中，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痛，正时不时地颤抖着。 一副完全被那冰锁链给制住了的姿态。 “呵——” 冰锁链锁着芮钰，已到了近前。 镜渊长老颇有些自得地笑了一声之后，迅速提枪往冰锁链飞回的方向一招，那冰锁链的另一头便迅速缠上冰蓝色的长枪。 而后冰蓝长枪又落在地上，“铿锵”一声，枪尾扎入青岚殿前的广场中，丈八长枪迎风暴涨，转瞬之间那冰蓝色的长枪已是，下撑殿前土，上顶雾中云。 恍若一伐罪之柱，立于天地之间。 而其上被锁得牢牢的芮钰，就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芮钰此时并没有陷入昏迷，她变得微弱的灵识，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滞缓了许多，就仿佛是被冰冻了起来一般。而少许能够被调动的灵力，在缓慢运转的过程中，只够维持她自身需要的体温，根本没有其他的余力，来与这冰锁链想对抗。 冰寒之力，是她最大的克星。 芮钰艰难地抬起了眼皮，她现在被挂在高处，倒是没有废多大的力气，就将眼前众人的神态一一收入了眼中。 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镜渊长老身上。 “何……何意？你……就不怕，我师父……” “怕？！”镜渊长老提高音量，压根不给芮钰说下去的机会。 “贫道怕什么？捉你回来，那是因为你芮钰仗着自己歪门邪道来的长老之位，不敬师长！加之，你该知道，你本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名义长老，混得了宗门多年的庇护和供养，平日不思多为宗门做出自己该做的贡献，数十年间，只知索取，不事回报！” “而这也就罢了，左右我灵雾宗这数十年间还算是太平。” “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今日这般天降大灾的情况下，在明明看出灵雾宗需要你站出来的情况下，为了避开责任，甚至不惜忤逆师长，说推拒之言，做推诿之姿！” “如此不作为之长老，此刻只是把你锁在这玄冰之上，早已是念在你年轻尚不懂得轻重缓急，而网开一面了。” 87.废长老 “灵雾宗当初予尔长老之位，庇护与尔，这便已是天大的恩赐。然反观今日，尔却不思回报，身居于长老之位却毫无作为！遂这长老一职，今日吾等代灵雾宗之名，自可收回！” 话语声如同宣判之词。 不知何时，镜渊长老已浮身飞起，身周萦绕着金丹巅峰期的灵力，虽然并没有对底下的其他长老施以威压，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方式的压制。 片刻之后，镜渊长老凭虚，立于芮钰的面前，但视线却是略高于芮钰，双眸之中亦是多少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道：“芮钰，你可认？” 而这一句，表面上是在质问芮钰，但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底下更多的“墙头草”！ 而这时，其余的长老之中本就摇摆不定的那部分，才算是真真正正意识到这镜渊长老，不过是借着敲打芮钰的同时，也让他们认识到，主动权根本就不在他们的手里。 芮钰用实际行动拒绝了大长老，以及镜渊长老。 而眼下芮钰被顷刻捉回，又眼看着要被废了长老的职位。 这不就意味着，若是他们不配合，此刻的芮钰正将会是之后的他们！ 要知道，长老之位，尤其是灵雾宗的长老之位，设立的门槛并不高，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废除的要求也不高。 诸如芮钰之类的一般长老，若是大长老执意要废，除非比大长老地位更高一层的宗主及时站出来，否则，一旦大长老点头应允，并收回了芮钰的长老令牌，这也就意味着称埃落定了。 然而，宗主青岚道君，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了…… 人群之中，更多的长老开始眼神躲闪着，将视线挪去了别处。他们不再去看被冰锁链，锁着吊起的芮钰，也不去看“义正言辞”的镜渊长老，似乎只要这样，他们就不会与芮钰又或者是与芮钰的态度立场有所关联。 也不会是与大长老意志相违背的那一个。 毕竟在此之前，并不是所有在场的长老都已经站到了大长老的背后，知晓大长老的意图。 甚至，眼下场中也有不少长老也是曾受过青岚道君不少恩惠与提携的。 然，关键时刻，修仙慕长生者更懂得明哲保身。 顷刻之间，青岚殿前寂静一片。 而这时的芮钰，似乎是再也提不起力气来了，她的脑袋软塌塌地垂着，身体全靠锁链固定着。 场上只有少数的人注意到了，在镜渊长老开口打断芮钰质问的同时，不论是那冰蓝长枪又或者是被长枪召唤出来的冰锁链，都在那一刻加大了冰寒之力的释放。 而也正是这冰寒之力，大部分都浸入了芮钰的体内，以至于芮钰的意识虽然没有完全被压倒，却已是在垂垂欲断的边缘。 芮钰大概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反驳，却有心无力。 时间在持续，冰寒之力越发强势，芮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暂的瞬间，又也许是许久。 耳边，有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字一句却是清晰地进了她的脑中。 “既然芮钰，无话可说，尔等也无异议。那么，今日便如镜渊所请吧……” 紧接着，芮钰感觉到一股陌生又磅礴的灵力正朝着她袭来。 而就在这时！ “放开！放开我的师姐，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88.以命为挟 “何人！” 一声厉呵。 镜渊长老率先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移去目光，而后眉宇之间，便瞬间布满了烦躁与不屑。 而事实上这个时候，莫娆离着青岚殿前其实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不同于实力高出她许多的镜渊长老，莫娆的视线之中尚且看不清楚殿前众人，只是隐约之间能看到些许的人影罢了。 而之所以她会急着呼喊，还是因为那斜插入浓雾之中的“柱子”实在有些过分耀眼。远远的，莫绕便看到了那闪熠着冰冷光线的“柱子”，同时她隐约察觉到了那柱子上被绑了一个人。 虽然莫绕看不清楚那人是谁，但心中瞬间就确定那被吊起在半空之中的，是芮钰！ 快一点，再快一点。 莫娆在心中不断地催促着自己，不知何时，她的手中握住了一柄细窄的短匕，与此同时，莫绕仍在快速靠近。 不同于镜渊长老此时的不耐烦，大长老却是“饶有兴味”收了手，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示意“蠢蠢欲动”的镜渊长老稍安勿躁。 待到莫娆终于在那困住了芮钰的“柱子”前，停下脚步的时候，大长老迈开了脚步，只一步他便已到了莫娆的面前。 大长老看向莫娆：“你在要挟我？” 略显得苍老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上的波澜，既没有因为莫娆打断他对芮钰的惩戒而愤怒，也没有因为莫娆说要自戕于此，而表现出任何的焦急。 也几乎是在大长老开口的瞬间，莫娆抬起手，便将短匕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把匕首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看着平平无奇，却在碰触到莫娆脖子的瞬间，便在莫娆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口子，顷刻之间便有些许的鲜血顺着莫娆的脖子往下滑落。 但莫娆浑不在意，仿佛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受伤了一般，她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老者。 飞快地思索着，如何才能救下气息奄奄的芮钰。 说实话，莫娆并不认识眼前的老者，她自小在灵雾宗生活了十多年，几乎就没怎么离开过灵雾宗，所以莫娆很确定自己不曾见过眼前这位老者。 但这不妨碍莫娆判断出，对方应该是在灵雾宗内，有着极为崇高的地位。 芮钰该是认得眼前这位老者的。 莫娆记得之前芮钰称呼其为“大长老”，而且从始至终，殿前的其他长老也都是一副顺从的模样，甚至都要比在她爹面前的时候更加顺从。 由此可见，这位“大长老”绝不简单。 只是眼下如此紧急的情况，并不容许她多加思索。 考虑到眼前的大长老，并没有摆出任何剑拔弩张的态度。 莫娆深吸了口气，试探着说道：“师姐是无意冒犯的，还请您放了师姐。” 并没有想象中的蛮横。 “这是你的师姐？”，大长老一脸平静地指了指被冰锁链困在半空中的芮钰。 在看到莫娆点头之后，大长老也跟着点了点头。 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大长老道：“我记得这条小蛇是青岚的弟子，那么你也是青岚的弟子？但我观你的身上，并没有青岚任何的传承印记，丫头你这般乱认师姐可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大长老的话，让莫娆心中顿时便是一紧，倒不是因为被大长老点明了她尴尬的处境，却是因为“小蛇”两个字。 眼前的大长老，居然知道芮钰师姐最深的底细！ 在灵雾宗中，但凡年数久了的人，都多少听闻过关于芮钰不是纯粹人类的说法，而这的确也是事实。 芮钰身上有一部分妖的血脉，这算是灵雾宗半公开的秘密。 但是其中很少有人知道，芮钰身上那部分妖的血脉，来自蛇族！ 手中的匕首，又往脖颈处靠近了几分，兵刃的微凉，脖颈上的刺痛。 莫娆已经能够明显感受到血留下的温热感。 “青岚道君正是我的父亲，芮钰师姐是我父亲的弟子，那便就是我的师姐。大长老，弟子虽不曾聆听过您的教诲，但想来，您能成为灵雾宗的大长老，必然是秉正无私的宗门前辈。眼下的情况，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芮钰师姐虽然偶有不当之处，然其心绝对是向灵雾宗的！还请您仔细查明了其中的误会，莫要冤了我的师姐。” “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我作为父亲的女儿，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是要阻止的！” “值吗？就为了一条……” “值！” 89.穿焰 “也不是不可以。” 大长老侧目看向“柱”上被绑得牢牢芮钰。 莫娆的目光也跟着移了过去。 于是，只是一眼莫娆就怔住了。 在莫娆有记忆以来，芮钰从来从来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何时如此狼狈过？ 抛开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灵雾宗长老身份，身为灵雾宗宗主亲传弟子的芮钰，本身天赋就高，在弟子一辈中实力已是极强了，可以说是内门弟子中的大师姐了。 且此外，芮钰还是一名，水平高深的炼器师，而灵雾宗内本就缺乏炼器一道的传承，但偏偏灵器是修仙之人的刚需。因此，哪怕芮钰平日里脾气古怪了些，性子张杨肆意了些，宗门内也鲜少会有人与芮钰起冲突，多的还是巴结与奉承之人，即便是脾气暴躁者，对着芮钰拂袖而去即便罢了，斗法比拼是绝没有的。 但偏偏，此时莫娆眼中的芮钰，已完全是一副落败者的惨样。芮钰的身上布满了冰霜的痕迹，从发间到眉间，从皮肤到衣衫，几乎所有肉眼可见之处，都逃不过冰雪的压制。 若非是芮钰的胸口还略有些起伏，嘴边还时不时地凝出微弱的白雾，莫娆都要怀疑此时的芮钰究竟是生还是死了…… “大长老，您有什么条件，还请告知，师姐她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莫娆的心在颤抖，声音却出其显得有些平静。 她收回眼神，尽了自己最大的克制不再去看“濒死”的芮钰。 莫娆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不挂不顾地冲向冰柱去解救被困的芮钰，即便她的心里很清楚，眼前的大长老并不会让她真正地靠近“冰柱”。 “呵呵……” 大长老听到莫娆的话，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才跟着收回目光，重新注视眼前的少女。 “其实，今日这事由你在手，远比一个芮钰要有用的多。” “父亲和师父，到底也还是有几分差距的，虽然听说你这丫头不太受青岚的看重，但是没关系，你身上的血来自青岚就行了。” 大长老说着，单手朝着那化作了巨大冰柱的长枪一挥，霎时间，红色的火焰旋转而出，从下至上围住了冰柱长枪，形成了一道圆筒状的火圈。 “大长老您——” 原本趾高气昂的镜渊长老，已是变了脸色，他有些摸不透大长老的意图，如果是觉得他这冰枪和冰锁链对芮钰的压制过强的话，大可让他减弱冰寒之力，以减少芮钰的压力，又或者是干脆让他收回冰枪和冰锁链。 然而此时，大长老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吩咐，反而是在他的术法之外，加了一层火焰。 火焰对上冰雪寒力。 这究竟是要放过芮钰还是要加大对芮钰的惩戒？ 此时心生疑惑的自然不止有镜渊长老一人，莫娆看着眼前呼啸的火焰更是一脸的茫然与忌惮，她是单木灵根，火克木。 虽然这火焰没有作用在她的身上，但莫娆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排斥这些火焰。 “丫头，我不拦你，只要穿过这道火焰，你自可将芮钰从上头救下来，然后，带着她再穿出火焰，你就可以带走她。” 90.进入火焰 莫娆并不知晓，大长老具体的修为境界。 但她知道除了像芮钰这般的特殊情况，但凡想要成为灵雾宗的长老，起步的修为要求，便是金丹期。 而“大长老”担的这个“大”，莫娆可不会单纯以为是指他的年龄大。 感受到火焰升腾带起来的热浪，莫娆心中突然明了。 说什么她这个宗主之女更加有用，这话极有可能只是大长老言语上的欲盖弥彰。 而大长老目的，怕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毕竟此刻她既没有如芮钰那般被禁锢住，事实上也没有人逼着将她推入火中。 穿或者不穿过火焰，救或者不救芮钰。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主动权依旧在她的手中。 明知不可为，还要尝试吗？ 莫娆抬起头，眼前的火焰早已完全覆住了，整个升入到雾中的冰柱。连带着也就将芮钰一同给封在了火焰之中。 火焰显得拥挤密集，莫娆的视线已无法穿过火焰。 芮钰的身影，被完完全全遮蔽在了火焰之后，不知生死。 莫绕沉默地注视着火焰，翻滚的热浪开始让她的双目感到不适。 脸上的皮肤也开始产生紧绷的感觉。 这一系列的不适，比莫绕以为的要来得更快。 莫绕明白，因为自己是木灵根缘故，属性上被火克制，而芮钰也是。 芮钰和她一样，都是木灵根，且芮钰修炼的功法也没有压制火焰的效果。 若是换作平常的时候，芮钰自然比她能耐了许多，但今日芮钰本就为了救她受了不轻的伤，又拖着受伤的身体带她来回奔波，后又被冰寒浸入。 救出芮钰，已是刻不容缓。 “好，请您说话算数！” 沉默了许久的莫娆突然开口说道。 且并不拖泥带水，一边说着，一边莫娆已经往火焰柱走去，空气中的热浪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扑面窜来，虽然还没有真正触到火焰，但已有零星火舌受到风的影响，迎面朝着她飞扑而来。 “滋滋——” 发稍上传来焦糊的气味，莫娆下意识往后仰头，却愕然发现被火舌舔舐过的发稍上，什么都没有留下，那一缕只是触到火焰气息的头发，直接消失不见了。 是的，火舌并没有真正碰触到她的发梢，莫娆很确定，那还只是火焰的气息！ 莫绕心惊，好厉害的火焰！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回头吧。” “这不是凡火，而是我苦心寻了多年的八大圣火之一的，燃云焱。虽然说，这火焰能够燃七云雾的说法是夸张了一些，但却绝不是你这样的小丫头能够承受的。” 大长老依旧保持着之前的站姿与神态，整个人都显得很平静。 但这一次，他的言语间显然是想要劝退莫娆的。 然而。 就在大长老话音落下的瞬间，莫娆的右手已经伸入了熊熊火焰之中。 “滋滋滋……” “啊！” 顿时！惨叫声混合着燃烧的声音，穿入了每一个在场之人的耳中。 众人看不清莫娆此刻的神情，但却能看到火焰正顺着她的手掌，缓缓地向着她的手臂上蔓延！ “大长老，这到底是宗主的女儿……” “是啊，是啊修仙之人能有个血脉相连的骨肉不容易。” “……还请莫与这小辈计较了。” 不同于长老们对芮钰遭遇的“漠视”，此时莫娆的处境，竟是让不少长老出言相帮。 然而，大长老还没有表态。 却见那在火焰中挣扎着的莫娆，却是已一步走入了火焰之中！瞬间一半的身体已被火焰覆盖，而后再一瞬，也不知是莫娆又跨了一步，还是那火焰卷积过于快速。 莫娆已然完全融入火中！ 91.芮钰本体 然而事实上，此时此刻的莫娆，却根本不像这些，有意或者无意成为旁观者的长老们，以为的那样痛苦。 真正接触过之后，莫娆深刻体会到大长老的燃云焱的确很很是不凡！不仅内部温度极高，且不论是烧灼和附着能力都极强。 而莫娆起初那一声，充满了痛苦的呼喊自然也并非是作假。 当时，在莫娆的右手真正触及到燃云焱的瞬间，除了强烈的疼痛感之外，莫绕脑子瞬间出现了一个念头，她的手还在吗？ 会不会和她的头发一样，连灰烬和烟尘都没有留下？ 那一种仿佛能够将灵魂都点燃的痛苦，从她的右手传递到全身，而后连意识也吞没。 痛苦的传递描述起来似乎很漫长，但事实上，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 瞬间，巨大的痛苦，让莫绕感觉自己可能要消失了。 莫绕下意识调动灵力去抵御，关键的时候莫绕还是记得自己是个修仙之人，并且是个修为等级已经突破筑基期的修士。 她的灵力，的确无法被释放到体外，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灵力或者无法调动灵力。 灵力可以在皮肤下筑起屏障，虽然效果，肯定没有直接在外部支起灵力护罩的保护性要好，但至少能够给与她的五脏六腑一定的保护。 不知是错觉又或者是灵力的抵御真的起了效果。 虽然皮肤上火舌舔舐的灼烧感依旧清晰，但火焰撕裂身体的痛苦感觉却是已经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灵力运转的速度开始逐渐加快，而莫绕却愕然发现，自己虽然身处在火焰之中，但周围的温度居然在这个时候开始下降了！ 打从一开始，莫娆就是做好了火焰焚体的准备的。 在她的计划之中，她本是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先冲进火焰之中。虽然她的灵力无法释放，但她的肉体强度是实打实的筑基期，穿越火焰的过程并不会太久，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她可能会受重伤，但姑且保住性命还是能够做到的。 只有进入了火焰之中，她才能真正确定芮钰此刻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若是芮钰性命无虞，她身上还有一颗她爹给她的保命丹药，将丹药给芮钰服下，让芮钰恢复起来，她们才更加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若是芮钰已被迫害，那么莫娆也不介意捏碎自己的命牌，来逼她爹现身。 不过事实证明，她低估了大长老的燃云焱。 但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这火焰，明明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为何却突然变得温顺了起来？ 难道是大长老对她放水了？ 总不可能单纯就是被她的灵力给克制住了吧…… 怀揣着疑惑莫娆彻底进入了燃云焱的包围之中，原本能将她灼烧到尖叫的火焰，此刻居然就像是热一些泉水一般。 不仅没有任何的痛苦，甚至还有几分舒适。 又一步跨出，眼前豁然开朗，平视的视线之中，正是那“冰柱”。 莫娆急忙抬头仰望，意外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又长又粗壮的翠绿蛇尾，而后再往上才是虚弱不堪的芮钰。 此刻那蛇尾正无力地耷拉在芮钰的腰部之下，与芮钰连接的严丝合缝，显然正是芮钰身体的一部分。 莫娆瞪大了眼睛。 所以，这是芮钰师姐的……真身？ 半人半蛇？ 92.火焰内外 “啪嗒——” 水滴落在了仰着脑袋一脸懵的莫娆脸上，湿润的感觉却是一触即逝，水汽蒸腾消失不见。莫娆这才发现，冰柱和冰锁链上居然沁满了水珠子，一颗颗密集地挤着。 还不断有新冒出来的水珠子挤在上面，最终又承受不住，纷纷坠落…… 化了？！ 尤其是那条绑着芮钰的冰锁链，虽然依旧剔透，莫娆感觉却是比之前见到的要细了许多，且上头那种仿佛是能侵骨入髓的冰寒之感，似乎也荡然无存了。 这是被大长老的燃云焱给烧化了？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我接了这个冰锁链，我提不上力气，阿娆这玩意我估计你随意扯一扯就能扯断了，快来……我要掉下去了。” 芮钰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却也透过水珠子滴答滴答的掉落声音，和燃云焱呼啸着的燃烧声清晰地传入了莫娆耳中。 同时也打断了莫娆这片刻的愣神。 莫娆惊喜道：“师姐，师姐你没事吧？我这就想办法上去救你！” 修仙之人虽然耳聪目明，但芮钰被挂在不低的高度，莫娆又先是被芮钰的蛇尾惊到，紧接着又是被融化的冰锁链和冰柱感到疑惑。 都没有发现，此时的芮钰虽然还是微阖着双目，人却是清醒的。 莫娆开始翻箱倒柜，她没法释放灵力来御物飞行，但她的储物锦囊中有不少替代的选项，且几乎都是出自芮钰之手。只是可惜最趁手的飞行法器彻底损毁了，其他能够带她升空的法器，却是都有这样，那样的限制。 好在莫娆的东西多，左挑右选之后，很快，莫娆就挑出了一条红绸子。红绸十分轻薄，透过它能够清晰地看到包围着四周的火焰。 莫娆将它拿在手中抖了抖，红绸便开始抖落开来，一头仍是拽在莫娆的手中，另一头却是朝着芮钰缓缓飞去。 本来要接着芮钰不是什么难事，但芮钰现在这条蛇尾实在是有些庞大，一般能够滞空飞行的法器，装不下。 莫娆觉得也就这红绸，能够不断延长，勉强应该是能够容下芮钰还有芮钰的尾巴的。 然而，就在那缓缓延长的红绸子即将要卷到芮钰身上的时候。 “咔啪——” 困住了芮钰的冰锁链，竟是因为四周燃云焱带来的持续高温，坚持不住了！一下子就断成了数节！ 连带着一下子没了支撑力的芮钰，顺着还算“顽强”的冰柱，飞速往下掉。 “啊——” 莫娆惊呼一声，甩动红绸往芮钰的身上缠去，却是恰好与滑落的芮钰错了开去，红绸一下子击在了冰柱上。 这一下，本就摇摇欲坠的冰柱，瞬间失去了平衡，顿时便往后倒去，顺便再次带上了芮钰！ 而冰柱的后方，是燃云焱！ …… 青岚殿外的广场上。 因莫娆闯入火焰而骚乱起来一众长老，在大长老的一声“莫要多言”之下，纷纷重新闭上了嘴，又退回了之前站立的地方。 继续沉默地充当着，大长老需要他们成为的角色。 然而这一次的沉默，却并没有持续太久。 大长老身后，原本一脸自傲自矜的镜渊长老，突然脸色涨出鲜红，“噗”地一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血大部分喷入了燃云焱中。 “呲——” 鲜血与火焰碰撞出声，而后完全消散，连一点痕迹，一点烟雾都不曾出现。 93.冰火两重天 镜渊长老突然吐了血，倒是将广场上重新沉静下来的一众长老给吓了一跳。 众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彼此的眼神之中充满了问询与疑惑。 这不是我干的啊！ 是你吗？ 不是？！ 那是谁干的啊？ “哎……” 这时，一声轻叹自火焰边的大长老口中吐出，虽然很轻，也很短促，却一下子将一众长老从惊疑中拉了回来。 随后，众人只见大长老抬手朝着那燃云焱一招，呼啸一声，一柄长枪已穿透灼灼的火焰，被大长老摄入手中。 众人定睛细看，那不正是镜渊长老那柄，化作了通天巨柱的玄冰枪嘛！ 镜渊长老之所以能够在一众金丹长老之中，如此“出挑”，某种程度上，正是镜渊长老的本命法器玄冰枪，给他加了不少底气。 但此时，众人眼前的玄冰枪，哪里有半点没有玄冰的意思。整个枪身不仅灰扑扑的，没了那亮闪闪的耀眼剔透，甚至其上的灵韵都显得很是薄弱不稳定，似乎随时都有溃散的可能。 显然是受创严重，再联系到镜渊长老突然吐血，不难想到镜渊长老这根本就是，被本命法器给反噬了！ 但是，这玄冰枪是在大长老的燃云焱包围之中的，又怎么会被重创？ 众人心惊，难道是芮钰？ 但是不对啊，芮钰那虚弱的样子，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总不能是装出来的吧。 那么，难道会是宗主家的那位千金？ 这个答案，似乎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 然而事实上，火焰中的莫娆也是一脸的懵。 就在刚刚，她手里的红绸子击打到了那根冰柱上，看着牢固无比的冰柱居然一下子就倾倒了。 眼看着芮钰和冰柱都要往那熊熊燃烧着的，燃云焱上砸去，莫娆突然感觉到一道精纯的灵力穿过了火焰，托住了芮钰，又同时将那冰柱从火焰之中卷出。 看着顺利落在面前的芮钰，莫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不真实，很不真实。 那灵力的气息，分明就和四周困住了她和芮钰的燃云焱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火焰燃烧需要燃料，燃云焱消耗的正是大长老的灵力。 大长老，究竟是想干什么？ “阿娆，来搭……搭把手……，扶师姐一下。” 芮钰看着呆愣的莫娆，心中的感动顿时碎得稀里哗啦，这丫头是来救她的吧？ 怎么那么傻？ “啊。”，听到声响，莫娆瞬间回神，匆匆几步就到了芮钰的身边。 莫娆赶紧伸手挽起芮钰的手臂，让芮钰能能靠在她的身上，同时又羞愧地低下了头，并不敢直视芮钰：“师姐，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执意要来青岚殿，你也不会受伤，师姐你骂我吧。” 芮钰依旧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莫娆头顶上方传来。 “谁说……我受伤了，咳——咳咳——” “不对，受伤……还是受了点，小伤，不过不是在这里，刚刚，我只是冻僵了而已，但是很快又被火给烤热了。” “也是奇了怪了，抓……抓我，回来，就是叫我体验，冰火两重天？！” 94.冬眠 莫娆张了张嘴，正打算接上芮钰的话，顺便再向芮钰，问一问这大长老究竟是何方神圣，却又紧接着听到芮钰有气无力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算了，阿娆你先不要动，我恢复恢复。” 真是，虚弱还絮叨叨的。 于是莫娆干脆闭上了嘴巴，“嗯”了一声，芮钰恢复得怎么样，直接关系到她们接下去得处境。眼下奇怪的地方实在太多，就算是想要分析，也分析不出太多结果。 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燃云焱的炙热，她是心有余悸的，虽然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燃云焱，在她进来的时候，会突然威力大减。 但开始时候的那种连带着灵魂都烧灼起来的疼痛，莫娆可不敢赌。 芮钰将自己的重量，毫不客气地压到了莫娆的身上，没办法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就像芮钰自己描述的那样，她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事实上她之所以会如此虚弱，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从冰寒中苏醒过来。 芮钰艰难地挪着视线，一条翠绿地巨大蛇尾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她自己的身体又能有多大的疑惑。 虽然芮钰自己不愿意承认，但她的身上的的确确有着部分灵蛇的血脉。 当然灵蛇只是灵蛇一族，以及灵兽之间相互流传的叫法，在以人族修士为大主流的修仙世界中，开灵的灵兽被称为妖，而灵蛇则是妖中之蛇。 而蛇类，即便开了灵，成为灵蛇，也避不开蛇类冬眠的习性。 镜渊长老的玄冰枪，能够释放出万年玄冰的冰寒之力，且在镜渊长老灵力的加持之下，这些冰寒之力都是会主动浸入芮钰的体内。 以至于芮钰不得不耗费几倍于镜渊长老的灵力去抵御这些冰寒之力，但总归实力的差距加上属性上的压制，芮钰不敌，而冰寒之力也迅速地，大肆浸入了她的体内。 冰寒入体，加上灵力透支。 芮钰很快就陷入了之前莫娆看到的状态。 不过当时的芮钰，虽然放弃了抵御。却还撑着零星一点的灵力，将这点微薄的灵力用来稳固自己的人族状态。 她不能让自己半人半蛇的样子，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但冰寒之力的浸入，始终没有停止，芮钰当时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就在她觉得妖撑不住的时候，四周却撑起了一圈温暖。 也帮她抵御住了众人的视线。 现在那冰柱子消失了，冰锁链也几乎都融化在了火焰中，但反观那火焰却依旧持续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芮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柔软了起来，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恢复了。 就连消耗一空的灵力都在飞快地恢复着。 没过太久，一阵骨骼压缩的混着肌肉扭曲的声音，从芮钰的尾巴上响了起来，转眼之间，巨大的蛇尾迅速变得细变短，最后重新化作了一双笔直修长的双腿，落在了地上。 看到莫娆一脸的惊讶，芮钰没有吭声，而是先直了直自己的腰，好将压在莫娆的身上重量，减掉一部分。 95.哪一边 片刻之后，芮钰不动声色地将施加在莫娆身上的重量，一点点收了回来。她的蛇尾，已经重新变成了可以脚踏实地的双脚。 站直了身体，芮钰低头去看莫娆，从刚刚开始莫娆就一直很安静，安静得不太寻常。 但这一眼之后，芮钰就愣住了。 此刻，从她的角度看莫娆，莫娆有些呆呆愣愣的，双目无神地注视着前方的火焰，脸上更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刚刚不是还挺正常的嘛…… 芮钰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脑子里已经不由自主地想着，难道是自己妖化后的样子，吓到了莫娆？ 芮钰心里流过几分的涩苦，莫娆算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而且有不短的日子，莫娆都是和她同吃同睡的。 说是师姐，但芮钰其实早就将莫娆当成了自己亲妹妹。 而现在，乍然看到自己妖化的样子，莫娆还会把她当师姐吗？ 也许是，异类…… 莫娆没有躲开，这就算是有情有义了吧？ 毕竟，修仙之人，一向秉持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准则，她芮钰虽然并不纯粹是他人口中的“妖”，但会妖化的自己，更不可能是个人…… 虽然，从占比来说，她的身上，“人”的成分是远大于“妖”的。 一阵恍惚，芮钰张了张嘴，有心想要解释，话到了嗓子眼，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就在这时，莫娆反倒是抬头看了看身边的芮钰，随后又惊讶地看了看芮钰的双脚。 刚刚一直在琢磨大长老一系列行为背后的深意，她都没有注意到，芮钰的蛇尾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双腿。 这个是自由切换的吗？也不知道蛇尾好不好走路？ 大概，也许，蛇尾是游的？ 莫娆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讶，疑惑，乃至是探究。 而这使得芮钰感觉自己心里越发堵得慌，她甚至有些不敢回应莫娆的眼神，感觉自己突然变得无所遁形，双脚也不知该如何站立着，以至于双脚麻木着，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起来。 平日里趾高气扬，“混不吝”的芮钰，此刻却是紧张到浑身僵硬。 突然，芮钰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一股不小的力量给拉住了，抬头一看，是莫娆。 “师姐，你还好吗？我还是继续扶着你吧，你看你连站都快站不稳了，真的没有受伤吗？要不我们坐一下，这冰柱似乎是被‘大长老’收走了，倒是显得这里宽敞的很。” 镇住芮钰的“冰柱”，虽然是镜渊长老的玄冰枪所化，但能将芮钰牢牢支撑起来，光是冰柱的直径就超过了五米。 而大长老所设的火墙，虽然是围着冰柱呈圈状的，但火墙与冰柱之间却也留出了十米左右的距离。 因此，眼下莫娆很芮钰虽然暂时想不到破开火焰出去的办法，但火焰中的空间，并不算太憋屈。 芮钰依旧有些魂不守舍，莫娆在感觉扶住了芮钰之后。 突然叹了口一口气。 “哎……” 芮钰立马心中一窒：“怎么了？” “师姐，你说，这大长老算是哪一边的？” 96.七成之数 起初的时候，大长老要芮钰留下，与一众长老一道进到青岚殿去。 虽然莫娆并不完全清楚事出为何，但隐约间也意识到，这些长老，又或者说是以大长老为首的集团，应该是想要针对她爹。 于是，当时莫绕下意识就认为，大长老是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上。 紧接着，芮钰拒绝，带着她快速远遁。 而，芮钰又很快被擒回。 她追回来，芮钰已经被绑上了“邢台”。 那个时候，莫娆依旧觉得，大长老是她们的敌人，且是个实力强大，完全不对等的敌人！ 于是，“以死相逼”成了她必须的选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大长老突然释放了燃云焱。 让她穿过燃云焱，去救芮钰。 事实上，在那个时候，莫娆依旧认为大长老是敌。 直到，火焰真的从她身边穿过…… 直到，她看见芮钰。 莫娆这才发现，大长老释放出了燃云焱，不仅没有真的伤到她，甚至还缓解了芮钰被冰寒侵入的困境。 而现在，火焰将她和芮钰困在了这里。 虽然她们没办法出去，但同样，别人也进不来。 这算是变相的保护吗？ 莫娆将心里的疑惑，与芮钰一一说道。 芮钰起初还颇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她因为拒绝大长老的“邀请”，而差一点就彻底陷入了“冬眠”，因此在她的心里，与起初的莫娆一样，早就将大长老放在了对立面上。 但当她听到这些火焰石大长老释放的时候，芮钰心中的坚定开始动摇了。冰寒之气浸入的时候，她不是全无意识的。 几乎是在陷入“冬眠”，化出蛇尾的临界点上，芮钰明显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突然开始猛然增温。 不断升高的温度，帮助她抵御住了冰寒之气的继续入侵。 同时火焰也阻隔了来自青岚殿广场上的一双双视线，可以说，若不是火焰之围及时出现，芮钰的蛇尾将会暴露在青岚殿，几近灵雾宗七成长老的眼中！ 如果妖化的她，暴露了…… 长老们，第一件会做的事情，大概就是把她先封印起来吧！ 在莫娆的分析之下。 芮钰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困住你，不一定是想害你，也有可能是出于保护。 但是，为什么？ 难道大长老此次的目的，不是为了集合七成以上的长老之数，联合罢免灵雾宗现任的宗主？ 还是说…… 芮钰突然心中一凛，眼神也不由地严肃了起来，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阿娆，你可能猜到了，当灵雾宗有七成以上的长老联合发起罢免时，是可以对宗主发起罢免挑战的。起初大长老出言留我时，殿前的长老之数，应该是在七成左右，但是还不到七成，所以即便是我这个野路子，他们也不愿意放过，毕竟多一个长老，就能尽早一分达到七成之数。” “但是……事实是我拒绝了，并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镜渊长老将我拿回，可能是人数的确不足，也可能是单纯为了给我一个教训。” “你有没有想过，这七成之数，也许在镜渊长老将我追回的过程之中，就已经悄然间达到了呢？” 97.受制 “长老人数足了！？”，莫娆顿时惊呼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 是不是意味着，芮钰的这个长老身份，已经不被需要了！ 甚至抛开芮钰的长老身份，她和芮钰，一个是灵雾宗宗主的独女，一个是亲传的弟子。她们的存在，极有可能反而成了长老们此次目的地阻碍！ 没有名正言顺的打杀理由，所以，干脆就先将她们困起来吗…… 芮钰这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正有些烦躁地左右踱步。 突然，芮钰又停下了脚步，盯着四周依旧熊熊燃烧火焰，忍不住咒骂道：“可恶，他们这些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因为火焰的存在。 四周温度还在不断地升高着，但真的要说影响，这点温度对寒暑不侵的修仙之人，除了些许不适之外，还造不成真正的伤害。 芮钰往火焰的方向，靠近了几步。 看着近在眼前的火焰，芮钰试探地伸出了手，才恢复了一点点的灵力，被芮钰调动着全部涌到了指尖之上。 莫娆当即阻止道：“不要！” 一边喊着，莫娆几步就到了芮钰的身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芮钰往回拽。 这时，不知是因为莫娆及时的阻止，又或者是修士面对危险潜意识里的规避。 芮钰的手指迅速往回收回。 然而！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乱舞的火舌竟是主动蹿了过来！ “呲呲呲——” 这火焰仿佛是有意识一般，居然绕开了芮钰被灵力覆盖的指尖，而在芮钰的手背上轻轻一撩！ 还没有感觉到疼痛，焦糊的气味率先钻入了鼻腔。 然而芮钰根本来不及观察自己的手背。 顿时！ 猝不及防的剧烈疼痛，顺着手背传遍了芮钰全身！ “疼……疼疼！！” 回到中心处的芮钰，拼命地甩着手，似乎这样就能甩脱疼痛一般。 “师姐你快把这丹药吃了”，莫娆拿出一早就准备给芮钰的丹药，想也没想就塞进了芮钰的嘴里。 芮钰只觉得嘴里冒出了一股柔和的馨香气息，这股香气顿时就像是真的有实体一般，顺着她的喉咙进入胃肠，很快又渗透到浑身的血液中。 终于芮钰的神色缓合了下来。 又过了片刻之后，芮钰长出了一口气，而她看向四周火焰的眼神里，此刻已多了好几分的慎重与忌惮。 莫娆有些无奈道：“师姐，你没事了吧？你也太莽撞了，这火焰显然是大长老故意设下的，那大长老的实力可能不在我爹之下，如果他真的是想要借这火焰困住我们的话，我们几乎是没有脱身的可能的。” 芮钰沉默了一会，随后烦躁地说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我本意也没有想要掺和他们的‘阴谋诡计’当中去，虽然他们来到青岚殿，针对的必然是师父，但我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清楚的，这样的争端，不是我们可能参与的。否则我也不会直接冒险带着你离开。” “但终究，实力不济便就会处处受制于人。” 98.毒 莫娆和芮钰，暂且被困在了大长老的燃云焱中。 而此时隔着一堵火焰，片刻之前还趾高气扬的镜渊长老，眼下却已是面目黧黑，身形颇为扭曲地瘫倒着，胸口快速且剧烈地起伏着，而他身下的土地上，还在慢慢地渗开深红色的液体。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兀。 “救……救我……”，镜渊长老提着气，僵硬的眼珠几乎费尽仅剩的所有力气，目光才堪堪与大长老对视上。 然而，让他绝望的是。 这一刻，他在大长老的眼中，看不到丝毫的怜悯，甚至连其他的情绪也都是没有的。 他，并不打算救他！！ 眼中的世界开始越来越模糊。 恍然之间，镜渊长老觉得。 濒死的他，在大长老的眼中，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物件，又或者只是路边上，长出来的毫无价值的野草。 轻如草芥，不值一提。 …… “是毒！” 大长老彻底错开了与镜渊长老的对视后，转过身对其他正面面相觑的长老说道。 话语中的坚定，不容置疑！ 此话一出。 顿时，人群完全躁动了起来。 他们都是灵雾宗的长老，最低也是金丹期初期起步，自然会被聚集到此处的也基本都是金丹修士。 只是大长老的辈分，实力和地位摆在那。大长老在检查镜渊长老的状态，谁敢不知进退，贸然打断又或者不自量力去画蛇添足？！ 就算心里有什么想法，也肯定要大长老开了口之后，再付诸于行动的。 而现在大长老说了，是毒！ 长老们能成为长老，见识自然都是有的。 只是大长老的修为要高于众人，此时大长老说是“毒”，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提出质疑。 但这只是针对结论，疑惑却还是有的。 其中，众长老最为疑惑的就是，这毒是怎么来的？！ 毕竟，镜渊长老刚刚还是“大展神威”，一点都不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而须臾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难道是宗主知道了，他们此行此刻的目的。 在暗中下手，给了警告？否则怎么会如此突兀！ 一时之间，众人既是犹豫，是否要对镜渊长老救上一救，却又怕自己步了后尘。 若真是宗主暗中已经出手了，他们顶得住吗？！ 就在绝大部分长老心有余悸，沉默不语，踟蹰不前的时候。 人群之中，有个持剑的中年长老，往前几步，走出人群，来到了大长老面前。 他一脸凝重地对着大长老作了个道揖。 随后，小心又郑重道。 “还请师叔明示，这毒是从何处而来？” 不等大长老出声，道人又继续说道。 “师叔您修为高深，可是有办法救一救镜渊，镜渊虽平日里张扬了一些，但今日能与吾等一道随师叔来这青岚殿前问个公道，可见是心系宗门的。” 说着，竟是跪倒在大长老的面前，郑重一拜，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 “若是师叔您有救治的办法，还烦请出手一救！” 持剑的中年长老，道号剑归来，人如其名，是个彻头彻尾痴迷剑道的剑修。 他本是不愿到这青岚殿前来的。 但，镜渊是为数不多的朋友。 99.剑归来 不同于镜渊长老日常的跋扈与高调，长老剑归来是个极为低调的人，不仅是在灵雾宗，就算是内门之内他的存在感也特别低。 但偏偏就是这样两个完全南辕北辙的性格，私底下却是至交好友。 除了低调，关于剑归来长老，灵雾宗内还有一点众所周知的，便是内门长老剑归来，是个彻头彻尾的剑痴。 因为痴迷，至今都不愿收徒。他的生活里似乎只有剑。 但极少有人知道的是剑归来，痴迷剑术，并不代表他是个傻子。相反长久沉浸在剑术之中，他的思维和想法比旁人更加纯粹，反而能看到更多别人看不到的方面。 与镜渊长老之间的友谊，算是他枯燥习剑生活中少有的点缀之一。 不过事实上，剑归来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好友，也就是镜渊长老，并不单纯如同，他多年来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般，是博学风雅的，是乐于助人的，又是友善好施的。 简单来说，在他面前的镜渊和在他人眼中的镜渊是两份完全不同的面孔。 关于这一点，剑归来曾经困惑过，甚至有过不短的一段时间，直接对镜渊长老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是，最后剑归来坦然接受了。 镜渊长老待他人如何，那是镜渊的事情；但是只要镜渊待他是真诚的，是友善的，那么他又何必纠结镜渊待别人是如何的。 左右，镜渊与他相交，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而镜渊可能会对不起的人，也从来都不是他。 至于今日一行的目的，剑归来在来之前，心里就有了计较。 说实话，这样的算计他是抵触的，但是他还是来了。 并不是为了支持镜渊长老，或者是大长老。相反，他的立场是站在镜渊长老的对立面上的，他是来阻止的。 事实上，在场的长老当中，还有不少，是与剑归来有相同想法的，但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有所行动，实在是因为局势还不曾明朗起来。 虽然许多人心种已经有了比较明确的猜测，但那总归是猜测。 大长老至今都没有，正式向众人表露出这一次，将这么多长老都集合在一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时，剑归来的目光绕过大长老，落在了大长老身后，状态越发萎靡的镜渊长老身上。 他能感觉到镜渊的灵力正在快速溃散。如果不及制止，任由其如此，可能最后性命能保，但他这一身的修为怕是要折损大半。 见大长老依旧是沉吟不语，剑归来干脆起了身，对着大长老略拱了拱手之后，提步就往镜渊长老走去。 “啪嗒……” 脚步落到深红色的土地上，甚至溅开了妖冶的水花。 剑归来不敢深想。 但，又是什么样的毒，才能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将一个金丹长老，伤到如此的地步？！ 剑归来将手中的剑背到身后，双手抵住镜渊长老几乎僵硬成石的身体。 磅礴的灵力顺着手掌，往镜渊长老体内涌去。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毒，更没有解毒的眉目。 但此时此刻，用灵力去压制毒性，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随着外来灵力的涌入，镜渊长老的脸色渐渐开始恢复正常。 毒性似乎被压制住了！ 然而。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从施救的剑归来长老口中喷出。 100.传染 这样的画面，是多么的熟悉！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镜渊长老也是这样，先莫名喷出了一口血，随后便彻底萎靡了起来。 而现在，轮到剑归来长老了！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那毒，会传染！ 顿时，长老们开始躁动起来了。 眼看着，剑归来长老也陷入了和镜渊长老相似的处境，外围一直在观察事态变化的其他长老，彻底慌了神了。 往日之中，沉稳威严的长老们，突然就褪去了以往的高人风范。 “大长老，这您，这是毒性传染了吗？” “是啊，大长老，这可怎么办，您赶紧退远一些吧。” “大长老……大长老……” “……” 慌乱的一众长老，七嘴八舌地表达着，但几乎句句都是想要寻求大长老的庇护。 此时此刻，他们并不敢靠近。 本来镜渊长老在这一群长老之中，就能算是修为最拔尖的那一波了，但镜渊长老不明不明地就变成了这样，这是始料未及的。 大长老说出是毒之后，众长老虽多是心有余悸。但到底，一来，这毒并没有到自己的头上，二来，有一部分长老实际上，是对大长老断言镜渊长老是中毒的说法，还保有怀疑。 然而，剑归来长老也倒下了，甚至连症状都和镜渊长老一模一样。 这就使得他们，不得不信服大长老的说法，并将大长老，当作眼下唯一主心骨。 毕竟，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 起此彼伏的喧嚣之中。 大长老突然摇了摇头，目光中流露出些许的悲悯。 那样子，似乎是在叹惋镜渊和剑归来的遭遇。 而这个举动，落在其他原本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的长老们眼中，几乎如同宣判一般，使得他们不由得心中一紧。 难道，就连大长老也没有办法吗？ 果然。下一刻，大长老背过身，面对着倒在一块的镜渊和剑归来。 沉声说道：“你们身上的毒，我暂且还没有头绪，但目前来看应该是有极强的传染力，且应该是通过灵力传播的。” “我这里有一件隔绝灵气灵力的法器，为了在场其他诸人的安危，暂且先将你们隔绝起来。待今日之事，彻底了结，我会尽全力救治你们。” 说着，大长老的手中出现了一个钟状的法器。 小钟被大长老抛向倒在地上无力挣扎的两个人。 原本小小的钟，在空中瞬间展开，眨眼间就化做了一口巨钟。 “哐——” 巨钟转瞬落地，瞬间就激起了猛烈的灵气波动，震荡的余波，更是逼得周围其他长老们不由地往后倒退。 待到四周的灵气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众人居然已经感受不到被巨钟笼罩其内的镜渊、剑归来两位长老了。 甚至就连两人身周的土地上，原本诡谲四散的嫣红液体，也被一点不落地收拢在了巨钟之内，一点气息都没有流出。 显然，这口巨钟，绝非凡品！ 其品质，绝对要比镜渊长老手中的那柄玄冰枪要高出了不少！ 101.归来 灵识极快地沟通了钟内的空间。 随后很快，大长老便彻底放下心来。 镜渊和那个突然跳出来的剑归来，已经彻底被隔绝在钟内的空间里。 这也就意味着，这两个人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甚至，在大长老便心中，已经顺带给这两个人判了死刑。 即便其中之一的镜渊，事实上是效忠了他许多年的心腹，结果也一样。 镜渊长老自己绝对想不到，他自以为的表忠诚的行为，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踩到了大长老的底线。 而这，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大长老对灵雾宗的感情是矛盾且复杂的。 大长老，道号金焱。 正是上一任灵雾宗宗主唯一亲传的弟子。 五十多年前，卡在金丹巅峰的上一任宗主，眼看寿数将尽，然而却迟迟摸不到突破的门槛。彼时，灵雾宗上下都默认了，宗主之位将有更迭，而当时宗主的亲传弟子，也就是现在的大长老，是所有人公认的下一代宗主人选。 就连当时的大长老，都是这样以为的。 然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上一任的灵雾宗宗主在进行了最后一次突破尝试失败之后，居然一意孤行将灵雾宗宗主的位子，传给了当时还是第三代弟子的青岚道君。 而这件事，让彼时的大长老愤怒，颓废了十数年。 他憎恶青岚道君，认为青岚道君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于是他带头与宗主阳奉阴违，默默地进行对抗。 然而他的势力尚且未显，青岚道君却突破到了他师尊穷极一生都没有达到的境界，成为了灵雾宗实际意义上的第一人！ 于是，在绝对实力的面前，当时他布置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破碎无痕。 也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成为第一长老的大长老，选择离开灵雾宗，寻求突破的机遇。 现在，他回来了。 又重新站在了这漫天熟悉的灵雾之中。 大长老就像是个战败又归来的独狼，来重新宣告自己的实力，夺取狼群。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复仇者”。 然而，大长老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而非本能驱使的动物。 灵雾宗却也是那个扶着他成长起来的摇篮啊，这也是他的出处。 他又何曾不是渴望，自己的宗门能够长盛而不衰。 灵爆…… 发生了眼下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转身看到其他的师侄后辈，俱是一脸的惊恐，大长老虽然面上一派艰涩与叹惋，心里却早已满是嘲弄。 他朝着人群点了点头，又重新面对高耸的殿宇。 其上，龙飞凤舞一般的青岚殿三个字，依旧掩在浓雾之中，虽然整个内门的灵雾都消散了不少，但青岚殿受到的影响却是最小的。 不过到了大长老现在的修为层次，这一点浓雾已经完全遮挡不住他的视线了。 这三个字，清晰无比，却也让他感到刺眼无比。 大长老开始慢慢地向着青岚殿的方向又靠近了几步。 然后，他越过那道始终旺盛的火焰和惶惶不安的众人。 “呜——呼——” 毫无征兆，磅礴的灵力从大长老的身上迸发而出。 在所有人都惊愕不已的眼神中，转瞬之间九道席卷天地的飓风已然成形。 这九道飓风，在成型的一瞬间，就开始快速叫嚣着移动起来！ 目标，正是青岚殿！ 102.他若早知 瞬间，青岚殿前，已是清明一片。 所有的雾与云，都被飓风吸引卷积，随后绞入其内。 而飓风也正借着云雾的存在，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迅速变得白莽莽起来，竟是如同游弋咆哮的苍龙一般。 一时之间。 居然已是让人无法分辨，眼前这九道突然而是的，究竟是一开始出现的灵力飓风，还是已经在众人未曾察觉到的某个瞬间，转换成了无名之海中翻出来的滔天海龙卷。 满心惊诧的众人，只见那九道裹挟了无数云雾的龙卷呼啸着，不断往青岚殿的方向逼近，又聚拢。 最后堪堪在距离青岚殿，仅有十米的距离，停滞了下来。 九道龙卷，竟是在转眼之间，就完全将青岚殿围拢在内。 十米，这个距离看似还有一段距离，然而事实上，在不断裹挟了四周云雾之后，每一道的龙卷直径都已超过五米！ 这十米的距离，不过是眨眼即可吞没！ 此时，已经停滞不前的龙卷内，隐隐更是有龙吟水啸声溢出。 毫无掩饰地威慑着，这一座千百年来从未完整露出过庐山真面目的殿堂。 大长老立于众人之前，不知何时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将他承托而起，与那庄严肃穆的“青岚殿”三个字，对视而立。 青岚殿…… 心中将这三个字又默默地念了一遍，怨愤与感慨最终化作了一声质问。 “青岚——，为何迟迟不露面？” 大长老突然开口，宏声如钟鼎，不仅传向了青岚殿内，更是震得他身后的一众长老，无不脑内轰鸣。 更有甚者，几乎是站立不稳，在几步踉跄之后，若非身边之人及时相助，恐是要栽倒在地。 然而，此刻的青岚殿依旧是岿然不动，无有回应。 又半晌之后。 大长老一方依旧是气势如虹，然而秦岚殿内仿佛根本就是无人一般，任凭那九道龙卷如何在周遭肆虐，青岚殿安泰如常。 此刻人群中有一长老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竭力朝着半空中的人影嘶喊道：“大长老，宗主他，是否有可能在闭关之中？要不先派人入内探上一探？若是宗主他正在闭关的话，此次灵爆之时，宗主他始终并不露面，倒也算是有了解释。那么，吾等也正好将灵爆之事禀明了宗主，毕竟，事出突然，宗主若是始终不知情的，倒不若让宗主好生忖度，吾等也要先且离去，好赖先调度宗内弟子，先处理了此次灵爆的后续。” 说着，这突然出声的长老，已是深深折腰，几近叩拜。 而后，又继续说道。 “弟子不才，愿替大长老入了这青岚殿，先将宗主请上一请。” 他四周原本站立的几位长老，此时已有半数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身形以至于他在众人之中显得更加突兀了。 今日此情此景，明眼之人都能看出来，灵爆之事，已经成为了一个单纯的由头，而以大长老为主的宗内派系，对灵雾宗现任宗主青岚道君挑起的战争，才是真正的目的。 然而，现在却有人开口又讲这个这个心照不宣的目的压下，张口只道由头。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半空之中，大长老却是背对众人出人意料道。 那突然出声的长老，低垂的僵硬面容上瞬间流过喜色。 “多……” 他正打断起身叩谢，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青岚殿内。 然而。 大长老的下一句话，将他定在了当场！ “但若是，青岚从一开始就知晓一切都会发生呢？” 103.任凭雨落 大长老言闭，一身玄衣的青林长老，已然僵住。 青林长老依旧倒地低伏的身体，顿时被牢牢地钉在了地上，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什么叫做宗主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切都会发生？！ 意外，之所以会被称之为意外，那就是因为意外在发生之前，没有人曾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如果会发生的事情，提前就已经被知晓了。 那，这还能叫做意外吗？至少已经不是知情之人的意外了。 尤其是，此次灵爆的发生，灵雾宗的宗主却是事先的知情人，这一切的发发生是何其荒谬！ 灵爆肆虐之后，虽说不上将灵雾宗完全毁于一旦，但内门积聚了千百年的灵雾出现了严重的溃散，这已是不争的事实。 而灵雾，尤其是内门浓到遮天蔽日的灵雾，那可是灵雾宗最大的瑰宝！ 要知道，修仙的世界里，一宗一派之所以会择某地而立，首要的基础，就是所在地的灵脉和灵气条件。 与别的宗门相比，灵雾宗，有灵雾的存在，在某种程度上更是给了灵雾宗多一层的底蕴。 是灵雾宗在整个修仙界说的出的底气！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意外。 灵爆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征兆。况且灵雾的存在本也就是天地的恩赐，如同没有人会去怀疑天为什么会降雨一样，灵爆的发生被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天地之间规则的演化。 降雨的规则，人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总结，掌握了。 关于灵爆却知之甚少。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长老告诉众人，知之甚少的只是你们，有个人早就知道了灵爆会发生。 而这个人，就是灵雾宗的宗主！ 若是知晓灵雾宗，会发生灵爆事件的，是旁人也就罢了，但按照大长老的说法，偏偏灵雾宗的宗主事先知晓内门的灵雾会发生灵爆。 更偏偏，身为灵雾宗宗主的青岚道君，事先没有做出任何挽救的措施，甚至就连一句警示都未发，事后更是到现在连面都不曾露。 如果…… 如果这是真的。 那么，这就太可怕了！ 一时之间，青岚殿前只有龙卷呼啸之声。 没有人敢回应大长老的话，是或者不是，信又或者不信，都会将他们拖入泥沼！ 其中有许多的长老，本是站在“正义”或者说是“责问”一方的，他们愿意跟随大长老聚集在此，最主要的还是不满，宗主青岚道君的至今都没有露面的不作为。 说白了，这些长老，更多的是责问，是怨怼，甚至也不怕公然支持大长老，来对抗青岚道君。 但他们从来都不曾设想过，这一切若是身为宗主的青岚道君，有意的不作为。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富饶的乡镇，突然迎来了旷日持久的暴雨。秧苗被淹没，房屋被冲垮，有乡民被卷进了水中，不知去向。 而雨过之后，本该主持大局的乡长始终没有露面。 所有人以为乡长是躲避，是不知苦难。 然而，却有人在这个时候说，乡长早就知道暴雨将至！ 而他，选择任凭雨落…… 104.青林 寂静不知持续了多久。 青林长老终于重新站直身体，随后，他的目光移向了半空之中。 艰涩说道：“大长老，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还请您慎言！” 而后，他也不再顾及大长老的态度如何，自顾自迈开了脚步，前方九道龙卷依旧盘踞着。 大长老没有任何的行动，任凭青林长老靠近青岚殿。 反倒是青林长老感觉自己每走一步，周围的压力就在增加一分！ 眼看殿前的台阶就在眼前了，也意味着他要进入龙卷之内！ 青林长老很清楚自己和大长老之间的差距，但此刻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后头长老们突然听到了一声轻笑，从空中而来。 紧接着，就只见原本围聚在青岚殿四周的九道龙卷，突然分开了一条通道。 显然，这条通道正是给青林长老走的。 九级高耸的台阶上，青岚殿的轮廓已是清晰可见。 青林长老长出了一口气，不管大长老说的是真是假，他该信的都不是大长老，而是他的宗主师兄。 又或者即便是师兄真的，坐视事态发展到如今的局面，那么师兄一定有他的理由！ 没有了阻拦，青林长老很快就来到了青岚殿的台阶之下，龙卷虽然让开了路，但此时距离他却是很近了。 青林长老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龙卷带来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绝对不是金丹的修为能够释放出来的，看来大长老是已经跨出那一步了。 当年之事，他身为秦岚道君的师弟，自然是完全看在眼里，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师兄得了掌门的位子有什么不对。 但大长老的遭遇，青林长老却也不得不承认，其中的意难平。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他是当年的大长老，是所有人眼中下一任宗主的不二人员，但偏偏到最后毫无征兆之下，宗主之选落到了旁人手中，他怕是也难以接受的。 说到底，还是前任宗主给了太多模棱两可的信号。 在青林长老回忆过往的时候，九级高耸的台阶，已飞快掠过。 高台之上的秦岚殿朴拙，庄严。 青林长老正打算上前叩开殿门，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一道柔和的绿光从殿门之间的缝隙处渗出，随后一下子扩散开来，瞬间绿光大盛，将他淹没。 突然的变故，青林长老本是警铃大震，但瞬间又就陷入了震惊之中。 这是生命的气息！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大长老和远处其他被集合到这里的长老，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 其他的长老此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明哲保身，他们当中自然是有支持大长老的，也不乏拥护宗主青岚道君的。 但事态发生到如今，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做主左右的。 浮在空中的大长老这时已是满脸的凝重，这道绿光，让他隐隐觉得事情正在脱离掌控。 “故弄玄虚！” 大长老轻喝一声，抬手召了最近的那一道龙卷，也不管青林长老是不是在台阶之上，龙卷已然呼啸奔向殿门。 绿光之中，突然凝出了一片巨大的绿叶。 绿叶很快罩住了青岚殿前，龙卷丝毫不停。 “砰——” 两相碰撞之下，看似单薄的绿叶，居然稳稳挡住了声势浩大的龙卷！ 105.墨霭现身 大长老冷哼一声，心知这应该是宗主青岚终于出手了。 毕竟除了青岚之外，他并不认为在场的，有谁能够挡下他的攻势。 龙卷就这样被轻易挡下，大长老自然是有些恼怒的，但与此同时，他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有选择硬刚，大长老主动抬手撤掉了那道冲向殿门的龙卷。 而后，双目如鹰隼一般，牢牢地盯着那团越来越盛的绿光。 “您终于肯露面了，只是此刻，灵雾宗内已是一片狼藉，您可又曾看到了？”大长老沉声质问。 那道绿光，在片刻过程中，已经完全覆盖了整个殿门前的空间，一直蔓延到台阶边上才堪堪停止扩张。 绿光极盛，又极浓，完全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就像是在青岚殿的檐下到阶前，遮起了一块巨大的绿幕。 此时，台阶之下的广场上，心思各异的长老们，在听到大长老的质问的同时，都不由地摇了摇头。 身为灵雾宗的长老，本就和灵雾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灵爆之后的狼藉，又何曾不是他们的狼藉。 看着台阶上到了此刻都仍旧“躲避”在绿光中的宗主。 于是，第一个长老从人群之中站了出来。 “宗主，还请您赶快召开长老大会，主持大局，眼下内门的灵雾扩散的厉害，此等危急情况，是拖不得了！” 紧接着，他的身后开始响起了各种不同的声音。 “是啊，是啊……还有不少的内门弟子都因为这突然发生的灵爆受了重伤，其中不乏一些好苗子，宗主啊，这些人可是咱们灵雾宗，将来的中流砥柱啊，若是救治不及时，灵雾宗百年之后怕是要面对青黄不接的局面啦……” “……还有不少的未来此处的长老，因为要救弟子们，也是受了不轻的伤，其中秦长老更是灵识受损，至今都还未苏醒过来，还请宗主您想想法子。” “还有藏经阁……” “还有……” 一时之间，青岚殿前竟是突然热闹了起来，殿前的众多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地汇报着他们所知道的情况。 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仍旧浮在半空之中的大长老，面色已经越来越黑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太早处理镜渊了。 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些人里，居然有如此多的墙头草！ 而就在这个时候，众人看到那绿光猛得完全收敛了起来，随后，便见有两个人影出现在了青岚殿的台阶上。 一个正是一身玄衣的青林长老。 而另一个…… 居然不是宗主！ 不待台阶下的一众长老质问身份，墨霭抬头看向空中的大长老。 墨霭对大长老说道：“倒是许多年不曾见到你了，怎么老得如此之快？” 不同于其他长老此时的一头雾水，大长老此刻心中的震惊已经溢于言表了！ 身为上一任宗主的弟子，大长老知道墨霭是谁，更是知道墨霭和墨霭林之间的关系。但正是因为知道眼前的墨霭是谁，大长老才更是震惊，这是墨霭林中的树灵啊！ 要知道，树灵是不可以离开自己的本体范围的。 墨霭的情况特殊了一些，整个墨霭林都可以说是他的本体，但现在他们是在灵雾宗，是在秦岚殿啊。 106.不是敌人 大长老飞身来到了墨霭的面前。 “您怎么会在这里？”大长老一脸复杂道。 墨霭却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浑身上下满是苍老气息的大长老之后，径直提步绕过了大长老，随后行至青岚殿门前的台阶之上。 那九道大长老召唤出来的龙卷，依旧盘桓在四周，却是没有了一开始的嚣张霸气的姿态。 墨霭快速地打量了片刻，点头说道：“修为倒是见长，就是你这脾气啊，还是这般阴损。” 这般毫不留情的话，丝毫没有给大长老留面子。 但是出乎意料的，大长老虽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却没有出声反驳。 反倒是墨霭在这个时候，抬手唤出了九片翠绿的树叶，不同于之前挡住了龙卷冲击的那一片巨大的绿叶。 此刻被召出的这九片翠绿树叶，都不过手掌般大小，看着翠绿剔透，其上也没有太多灵力的波动，于其说是高明的法术手段，却是更像几件精心雕琢的工艺品。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墨霭长老随意拈住其中一片绿叶，随后手腕一转。 “噗……” 绿叶一闪而逝，明明只有巴掌般大小，却如屠龙之刃一般，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之中，轻易斩断了那九道龙卷之一。 顿时，被吸附在龙卷内的云雾，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快速四散在了周围的空气之中，甚至还在不断地往更远处稀释。 众人还没有彻底回过声。 只听“噗……噗……”的切入声，一连又响起了八次。 等到青岚殿广场上的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岚殿竟是，已经在不断扩散流转的云雾遮蔽之下，缓缓地又开始朦胧了起来。 这时，有个声音突然说道。 “宋长老，我们当中，您是最年长的，最见多识广的，您可知殿前那突然出现的，使飞叶的人，是谁？” 此问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调转到人群的角落处，模样比大长老还要苍老一些的宋长老身上。 而宋长老被突然被点到名，不由地一愣，雪白的胡须微微耸动着，满是褶子的老脸，亦是着狠狠抽动了一下。 什么叫年纪大，就见多识广？ 我老宋一辈子都安安稳稳地窝在灵雾宗里，但求生命在于静止。 你问我，我问谁？ 然而这些都只能是宋长老的内心活动，实际上的宋长老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缓缓挂上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随后，他缓缓说道：“不是敌人。” 于是，众人舒气的舒气，摇头的摇头，倒是一时之间至少在这个小群体内气氛一下子松缓了起来。 当然事实上，宋长老作为只是年龄比较突出，但地位只是平平的一个普通的灵雾宗长老，自然是不认得墨霭是谁的。 毕竟，如果是敌人的话，首先大长老这个脑子不会拐弯的蛮牛，不会放低了姿态去问后；其实在那个青年出手击溃大长老的龙卷时，大长老也不可能任由其击溃，而不出手相阻！ 所以这个青年可能不仅不是敌人。 甚至还有可能是宗门中隐藏的某个大佬！ 107.辈分压人 九道龙卷已然散去，大长老始终没有动作，仿佛这九道龙卷完全与他无关一般。 没过多久，溃去的龙卷中散出的云雾重新充斥在了青岚殿的四周，但若有心观察的话，又不难发现，此时灵雾的浓度，虽然依旧算得上是遮天蔽日，却是要比那九道龙卷出现之前，又要稀薄了一些。 “那道火焰也是你的？”，灵雾再浓也是挡不住墨霭的视线的。 墨霭说得不咸不淡，大长老却是轻微地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他完全没有料到出现的居然会是墨霭长老。那道通天的火焰算的上显眼，大长老本来也没有打算遮掩什么，在他的打算之中，这火焰也算得上是用来逼迫青岚的手段之一。 但此时，墨霭长老的出现，几乎打断了他所有的布局。 他可以拒绝青岚，毕竟眼下青岚是有把柄的，一个放任宗门上下于危急之中的宗主，本就是受到质疑与攻讦的。 但，眼下入局的人，换成了墨霭长老，他还能拒绝吗？ “是，那是我的燃云焱。” “哦……”墨霭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燃云焱。” 事实上，燃云焱是个什么火焰，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不过这不重要。 墨霭紧接着说道：“你把这放出来做什么？这火看着就挺能烧的，你这小子，是觉得我这个树灵很喜欢火吗？所以，故意用这火来迎接我？” “自然是不敢的。”大长老叹息一声。 他的辈分比许多长老，也比宗主青岚道君要高，所以哪怕是仗着辈分都能压制他人一二。但同样的，在墨霭的面前，这个道理是通用的。 辈分的说法，放到墨霭长老的身上，那简直就是自己找死。 别人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墨霭长老是灵雾宗的第一长老，虽然灵雾宗内没有这样的说法，但那是因为宗门里除了宗主和宗主属意的下一任宗主之外，压根再没有人知道墨霭长老的存在。 墨霭长老，那可是与第一任灵雾宗宗主一同建立了灵雾宗的存在！ 更是守卫了灵雾宗千年的存在。 毕竟墨霭林，即为墨霭，而墨霭林也是灵雾宗外的最后一层屏障。 而他，说起来会知道墨霭长老的存在，那正是因为他当年的的确确是被他的师父当作下一任宗主培养的，也正是他的师父带着他进入到血池空间，拜见了灵雾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长老。 面对墨霭长老，救连他的师父都是毕恭毕敬的，所以，他不敢更不会违逆墨霭长老的意思。 “两个小辈，顽皮了一些。惟恐她们年纪小，没有什么分寸，怕伤到她们，所以干脆先用燃云焱将她们圈起来，免得到时候乱跑。” “不过，您不喜火焰，我这就将燃云焱撤去。” 大长老知道，墨霭长老既然开口了，那今日这两个小筹码，基本上是用不了了。 于是，就在大长老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上一秒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下一秒就消失得完全无影无踪了。 而这个时候，就听到墨霭惊讶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呀，居然是这孩子啊!” 108.再现 莫娆上一秒还在火焰的围绕之中，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像进入时候那样直接莽着突破火焰。 如果突破了的话，又该怎么面对敌我难分的大长老。 但是下一秒，四周让她忌惮无比的火焰瞬间散去。 莫娆一懵。 火神显灵？ 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中，被火焰灼烧扭曲的空气，尚且还没有恢复，空气中却没有了丝毫的灼热感，仿佛刚刚充斥满目的火焰全是幻觉。 “什么情况？”原本站在莫娆身后的芮钰，此时下意识挡在了莫娆的身前。 芮警惕地看了一眼，稍远处那群汇集在一起的长老们。视线扫过，芮钰很快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镜渊长老，还有剑归来长老！ 芮钰顿时一愣。 这是，狗咬狗了？！ 大长老呢？被咬死了？ 那她现在可以带着莫娆跑了吗？ 这时，芮钰身后的莫娆也注意到了局势的变化，但不同于芮钰，莫娆此刻的注意力却大多集中在了青岚殿的殿门口。 那里被浓雾笼罩着，视线之中完全是一片的白茫茫。 就连登上去的九级台阶也几乎看不清楚轮廓。 但莫娆却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台阶上有一道明明陌生，却偏偏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如此矛盾的感觉。 会是谁？ 或者，难道是这个人熄灭了火焰吗？ …… “墨霭长老，您居然认得这两个小辈？她们倒是机缘不浅。” 高台上，大长老面色微沉说道。 原以为随手将这两个蹦跳的小蚱蜢放出来，起不了什么波澜。 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墨霭长老居然会认识。 所以，墨霭长老口中所说的丫头，是青岚的女儿，还是那个半妖半人的蛇妖？ 若是半妖的芮钰，那也不难理解，毕竟这两个都非真正的人族。 但若说的是青岚的那个女儿…… 大长老满腹狐疑。 墨霭这时笑了笑，说道：“观她们的气息，不都是灵雾宗的孩子吗？所以，我认得，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事实上，但凡进入灵雾的孩子，哪一个没有进过墨霭林？既然进了墨霭林，那就没有我不知道的道理啊。” 大长老一窒，墨霭长老这话显然是在忽悠他！ 进入墨霭林的人多了去了，还能一个个都被这个老树灵给记住不成？况且他没有记错的话，这老树灵基本上都是在沉睡状态下，沉睡中还能记住每一个进入过墨霭林的气息吗？ 真要是这样的话，就不会被一把残破的刀给限制的死死的了！ 刀！ “墨霭长老，您现在是彻底压制住那柄邪刀了？”，大长老惊讶道。 他终于想起来，墨霭虽然是整片墨霭林的树灵，但是先前的时候他可是一直被一把刀给压制着，墨霭无法彻底制服那柄刀，而那柄刀也将墨霭死死地定在了他自己的本体之中，根本无法自由行动。 但现在，墨霭站到了这里。 墨霭露出一副思索的样子，随后又很快恍然大悟道：“噢，你说那刀？” 说着他的手中，一阵血色红光闪过，一柄造型极为简单的短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你说的，可是它？” 墨霭话落瞬间，大长老来不及观察一二，就只见一道血光已朝着他飞射而来！ 109.台面 血芒袭来！ 大长老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时间飞快后撤，与此同时，体内内蕴的灵力喷薄而出。 然而。 “叮——呲—” 血色利刃，却在这个时候，宛如戏耍一般擦着大长老头顶上此时堪堪形成的灵力护盾，而后又很快掉了个头，轨迹回转！ 听到破风之声再次从身后逼近，顾不上被灵力护盾上被腐蚀的那块。 猛地侧过身，整个人早已是恼怒不已！ 墨霭长老这是什么意思？ 在灵力护盾被血芒刺破的瞬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灵力被腐蚀掉了一部分，而这种腐蚀之力不仅腐蚀速度极快，甚至还带有极强的灼伤属性！ 于是几乎瞬间，大长老就意识到了，这血芒绝非一般的灵器！ 大概率就是当初他看到过的，在血池空间里，压制着墨霭长老的那柄血灼刀！ 虽然不知道墨霭长老是怎么办到的，但区区几十年的时间，墨霭长老居然不仅彻底压制住了这柄当初和他势均力敌的血灼刀。 甚至现在看来，墨霭长老还能轻松控制血灼刀。 这其中的艰难，简直难以想象。 要知道，血灼刀的属性和墨霭长老可是完全冲突的！ 倒是和他…… 想到这里，一直表现得淡然无比的大长老，眼中几不可察地露出来几分贪婪的渴望。 “哼——” 眼看着血灼刀就要再次袭中自己。 大长老不由地冷哼一声，如今的他，又不是当年跟着师父去血池空间时，对墨霭长老的戏耍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年了！ 灵力护盾猛得张开。 与此同时，大长老的双手瞬间被燃云焱覆盖。 下一秒，血灼刀至！ 大长老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向前抓去！ 竟是打算直接用双手控住飞袭中的血灼刀！ 这时，在大长老的后方，“罪魁祸首”墨霭看着大长老的行为，多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太跟这傻孩子较真了，毕竟当年就看出来了，这孩子轴的很！ 若是真让他抓到了血灼刀，那他大概会成为下一个自己？ 不是成为树灵，而是因一把刀困死千年！ 但这些大长老是不知道的，此时此刻他所想的，就是夺刀！ 双手覆盖了燃云焱，但是即便如此，越是靠近那血灼刀，灼烧的气息，腐蚀的气息，他的双手依旧能够感受到！ 且，越来越彻底！ 就是现在！ 大长老双手猛地发力！ 却在这个时候，那道血芒忽地在空中折转轨迹，以至于大长老手中一空，而那道血芒却是再次拧转轨迹，擦过大长老身上的灵力护盾。 而后，再无动静…… 回过神来的大长老，这时转身看到了一脸玩味的墨霭。 而血灼刀也已经回到了墨霭的手中。 大长老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点贪婪，显然是被窥伺一清了。 而，大长老…… 是敌而非友！ 墨霭长老，墨霭林…… 戏耍，还是试探？ “墨霭长老……”大长老唤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低压了几分。 “您这是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吗？就不怕下注太早，全赔进去了吗？！” 这时，墨霭那张比大长老年轻了许多的脸上，闪露过几分疑惑。 “你们何时在一个台面上了？” 110.变天 大长老明显一愣，这话，着实是诛心。 虽然两人的对话显得还有些云遮雾掩，但是彼此却又都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在墨霭长老看来，他从来都不曾与青岚在一个牌面上吗？ 大长老收拢覆盖双手的燃云焱，此刻双目紧紧盯住墨霭长老。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沉声说道：“台面？” “昔年，他只是小弟子，而我是整个宗门的大师兄。如今，怎么就不在一个台面上了？” 话语之中少了几分属于“大长老”的高高在上，却又多了几分被抛弃被放逐的颓唐。 这个时候，原本一副吊儿郎当样的墨霭，倒是不得不慎重了起来。 墨霭皱眉，今日灵爆的发生，的确如之前金焱，也就是其他人眼中的大长老所说的那样，是已经被预知到的。 事实上，他就提前预知到了灵爆会发生。 灵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灵气，而植物对灵气的敏感程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要远高于同等阶的人类修士。 灵雾宗范围内，灵植的天花板就是他！ 他的本体是一整片的墨霭林。 虽然墨霭林看似并不在灵雾宗的范围内，但是植物从来都不只有土壤上看到的那一部分。 他作为整片墨霭林核心，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甚至，灵雾的变化，在几年之前，他就已经略微感受到了，但此前他更多的精力都用在了和血灼刀的抗衡上，也就无法多分心关注更多去关注灵雾的变化。 也就是几日前，血灼刀被彻底镇压之后，关于灵雾变化的悸动感，突然变得越来越强烈，甚至隐约间给他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日积月累下引起的变化，会引发的结果，似乎远比他之前以为的要严重的多。 而这，也正是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他是来告知情况，并与现任的宗主，也就是青岚道君，商讨对策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灵雾的变化，不仅是他感觉到了，宗主青岚也感觉到了，甚至虽然青岚没有言明，但他感觉青岚可能比他还要知道的早，比他还要看到的多。 他问青岚：“是否要撤离宗内弟子，或者干脆联手封禁部分躁动的灵雾。” 青岚回他：“静观其变，不破不立。” 起初他还并不理解，但眼下…… 不由他不信了，青岚看着上空处，看着远端不断散逸的灵雾，感知力不断蔓延加强。 空间的波动，越来越明显了。 好一个，不破不立！ 上一任的灵雾宗宗主，没有选错人。 许久，又或者只是片刻之后。 墨霭收回了感知，目光也重新落在了依旧是一副落拓颓唐的大长老身上。 心中不由，叹气。 大长老心中的不忿，他多少有些理解，但也仅仅只是有些理解，倒过来说他更加理解的，可能还是大长老的师尊，也就是上一任灵雾宗的宗主。 如果整个修仙界，一直平稳下去，现在的大长老也不是不能做好灵雾宗宗主的位置。 天赋，他是有的；智慧，也并不算缺。 当年的大长老，也算得上一个难得的领率型的人才了，但这是建立在天下太平的基础上。 但眼下，显然是要变天了！ 111.师弟，你想多了 “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金焱，这个世上哪里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墨霭有些无奈地说道。 而后也不管大长老作何反应，摇了摇头后，状似无意地往台阶下的方向打出了一道灵力。 而那个方向正是莫娆和芮钰所在的位置。 大长老看着墨霭的举动，并不作声。片刻之后，感觉到自己留在那两个小丫头身上的印记已经彻底消失了，大长老心里便明白，自己在这两个丫头身上留下的印记，显然没有逃过墨霭长老的探查。 没错，虽然没有直接的动作，但燃云焱在包围莫娆和芮钰的过程中，就已经在两人的体内留下了燃云焱的印记。 这个印记虽然不能让对方毙命，但只要他愿意，只要这个印记一天不破，就会缓慢消耗被下印之人的生命力。 毕竟，火焰燃烧，是需要燃料的。 罢了，两个小角色而已。 大长老继续不语，墨霭这时候又再次说道：“你问的那些为什么，其实你自己难道不明白吗？这一些，你不该问我，更不该迁怒现在的青岚，最最不该的，就是迁怒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头。” “她们，乃至这些听了你的召唤来的长老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吗？”大长老突然笑了起来：“并不尽然啊，墨霭长老您看过了如此多的岁月，难道看不出这些人里，大部分其实都是乐见其成的吗？平日里他们不敢，毕竟其他的都不说，青岚的实力是完全碾压他们的。但谁能没有私心呢？” “我有啊，我承认，灵雾宗宗主的位子，带来的权柄实在是太大！资源统共就那些，你占去多，我就少了，而偏偏，这大头的资源，当年已经放在了我的面前，却又被连锅端走了！” “墨霭长老，我知道您的意思。您无非想说的不过是，宗主的继任，那都是上一任的宗主全权任命的，我的师父看中了青岚，放弃了我，那是青岚的身上有被我师父欣赏认可的地方，而我失去了资格，那是因为我不够优秀！” “冤有头，债有主。我该找，该问个为什么的，是我的师父，而不是现在在您这里大喊大叫的，更不应该现在以下犯上，谋取推翻青岚宗主之位的机会！” 大长老不断地说着，笑着，神色越来越疯狂。 … 而这个时候，一直在一旁尽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青林长老，早就惊呆了。 身为宗主的嫡亲师弟，此刻的他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个挡住了大长老的青年，究竟是什么身份。 “墨霭”这两个字，但凡是灵雾宗的弟子，就不可能有不知道的。 毕竟，灵雾宗就在墨霭林的包围之中。 出了练气期的弟子，也时有到墨霭林中去历练的，自己家门口有什么，不会有人不知道！ 但当墨霭两个字，又加上了长老两个字，一切就不一样了。 墨霭长老，灵雾宗内存在于传说中的开宗长老，单从地位上来说，并不会比开宗宗主要之后的继任宗主低！ 能够拜见墨霭长老的，只能是灵雾宗的宗主和宗主认定的接班人。 不过，能知道墨霭长老的存在的，却没有那么严格的限制了，虽然知道的也不少，但基本上只要是宗主的嫡系，且又有长老的身份，或早或晚都会知晓。 例如他，就是通过他的宗主师兄，也就是青岚道君，知晓了灵雾宗还有一个神秘的墨霭长老的存在。 本以为存在了上千年的老树灵，怎么也应该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年形象。 毕竟，千年的老树，不算年轻了吧？！ 但谁能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面白肤净的青年人样貌！ 这…… 角落里的青林长老，偷摸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哎，有点粗糙啊。 不年轻了…… 青林长老心里默默感慨着，想了想，不动神色地调动了体内的灵力。 很快，在墨霭和大长老金焱的争执声中，青林长老原本掺杂了些许白色的长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黑，粗糙的面颊也缓缓地细嫩了起来…… 没过太久，青林长老一改之前的沉稳样貌，变得风流俊俏了起来。年轻了不少的眉宇之间，是一身庄重玄衣都压不住不羁与洒脱。 稍稍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青林长老终于舒了口气，此刻再看仍在僵持中的墨霭长老和大长老，就觉得舒坦了不少。 对嘛…… 强者，就应该多注意自己的形象，故意做出一副苍老的样子，那完全是在暴殄天物！ 这大长老明明年纪也就是他的两倍而已吧，筑基的年纪听说也挺早的，非要以一脸的褶子的苍老形象示人。 又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态。 和那位清朗俊雅的墨霭长老站在一块，一看就是大长老仗着“老”欺负人！ 哼…… 倚老卖老！ 青林长老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道理。 再想想，他的师兄不也是一副年轻的样貌嘛，可见维持年轻的状态是强者的体现吧？ 就是不知道，师兄为什么却偏偏又要他整日保持一副中年人的样貌。 莫非！ 师兄他…… 该不会是嫉妒自己的俊美吧！ 青林长老更加惊讶了，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而几乎就在青林长老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的瞬间。 他的心底，就响起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师弟，你想多了。】 顿时，青林长老浑身一僵，目光直愣愣地看向前方，不敢四处张望，更不敢再去观察大长老和墨霭长老。 青林长老的眼神逐渐开始涣散，心中却是波澜壮阔！ 师兄这个时候不出面，就这样联系我，算什么事情啊！会不会被这两个大佬给看出来啊！ 好在这个时候，青林长老的心中再次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师弟，无需担心，只要你保持刚刚的状态，他们并不会察觉到此刻我正在传音给你。】 青林长老闻言，这下放心了。 下一刻马上在心中想：师兄，你赶紧出现啊，这俩在青岚殿门口就这样互不相让地争执起来，这不是办法啊。虽然眼下大长老对这墨霭长老表现得还算尊重，墨霭长老看着还能应对一阵，但我觉得大长老已经有些入魔了……还有，底下这些长老，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想法和立场，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阿娆和芮钰这俩臭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师兄！你怎么还坐的住啊！ 青林长老疯狂地宣泄完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 慌乱的思绪一顿。 紧接着，他在心中默默问道：师兄，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112.唯一不同 【麻烦自然是有的，但是这并不是我的麻烦。】 青岚道君在青林长老的心底无奈地响起。 青林长老有心想要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样子的事情，思绪再次一顿，片刻之后，他在心中问道：“师兄，你需要我做什么？” 青林长老很有自知之明，他和他的师兄相处的时间已经很久很久了，但是无奈这样的情绪，这只是第二次，在师兄的身上感受到。 第一次意识到师兄也会无奈的时候，还是十几年前，他们确定莫娆这丫头的特殊体质的时候。针对莫娆的体质，他们研究了整整五年，但是依旧无疾而终。 在放弃徒劳的时候，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他的师兄，灵雾宗那个高深莫测的宗主青岚道君的无奈。 那是第一次，他意识到原来他师兄这样的人，也会有无奈的情绪。 因为莫娆的问题，让他们无能为力。 而唯有无能为力的事情，才会让他的师兄无奈吧。 第一次是因为莫娆的特殊体质，那么这一次让师兄也感觉到无能为力的事情，会是什么呢？ 灵爆吗？ 青林长老摇了摇头，不至于。 灵爆虽然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但实际上最大的损失，就是内门独有的高浓度灵雾被冲散了，宗门内伤亡，并不算太大。 真正重要的宗内之地，例如藏书阁，锻兵堂之类，事实上不仅有金丹级别以上的禁制守护，同时也有金丹以上的长老驻守。 灵爆虽然来势汹汹，但灵爆的破坏力，真要破坏这些地方，却是不能的。 那么，真正让师兄无奈的。 让师兄都觉得无能为力的，是什么？ 看样子，墨霭长老在这里出现，应该不是偶然，墨霭长老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是师兄告知的，还是墨霭长老自己知道了？ 算了…… 青林长老转瞬间，想了不少，也通达了不少。 既然师兄不告诉他，那么自然有师兄不说的理由，师兄都感到无能为力的事情，加上他，怕是只能多一个叹气之人罢了。 他只要做好，师兄让他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毕竟，师兄在这个节骨眼传音给他，总不能是单纯想和他聊上几句吧。 果然，下一刻。 青岚道君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青林，我撑不住太久了，最多一个时辰！灵雾的爆炸算不上什么，甚至我此刻可以与你承认，灵爆的发生，是我放任的。师弟，你可以与其他的长老一样，责备我，但是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带走莫娆。接下来，会有更加猛烈的爆炸发生，也许依旧是灵爆，也许是其他更加可怕的爆炸，我暂时压制了空间的推进，但是，势不可挡！】 “要不要疏散弟子？”青林长老担忧地在心中问道。 【不必，如今灵雾宗的弟子以及所有在宗门内的长老，我都测算过了，会殒落的可能极小，大概率是机遇大于危机的，这也是为什么我没有事先疏散的原因。但是，在整个事态中，我还是看到了血！会有人在此中丧命！师弟，宗门内，我唯一无法测算的，只有莫娆！】 【我不敢赌。所以，只能拜托了！】 113.我要留下 青林看着不远处，仍旧在僵持之中的墨霭长老与大长老。心中的疑惑不可谓不多，他知道此刻师兄正关注着他心中的想法。 但万语千言难表，青林在心底，落下了一个“好”字。 他不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用知道接下去，他该做什么！ 莫娆，他一定会护下！ … 而这时候的莫娆和芮钰，已经彻底脱离了大长老燃云焱的限制。 四周的火焰一扫而空，大长老也已经不在青岚殿前的广场上了。 至于其他的长老，虽然在火焰刚刚消失的时候，对她们关注了一会，但很快，纷纷挪开了视线。 只有个别几道视线依旧在隐晦地关注着两人。 虽然隐蔽，但芮钰还是感觉到了。 芮钰翻手一握，一道竹刺入手，身体微微倾斜，将莫娆遮挡在自己的身后。 大概是感受到了芮钰散发出来的敌意，那几道视线很快就挪开了。 这时候，芮钰才发现，不远处集中在一块的长老，都在注视着同一个方向！ 而顺着长老的视线看去，映入芮钰眼中的，却是无边无际的浓雾。只是这个方向…… 分明就是青岚殿！ 那里发生了什么吗？又或者，正在发生什么？ 以至于，长老们似乎根本就不关注她们是不是脱离了大长老的掌控。 那么，如果现在她带着莫娆离开的话？这些长老，会阻拦吗？ 应该不会了吧…… 芮钰并不太确定，她和莫娆究竟是被视作了怎样的筹码，但眼下既然对她们的关注已经直线下降了。 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竹刺依旧在手，而另一只手中一杆竹笛悄然出现，瞬间迸发出莹莹灵力之光，芮钰一拉身边的莫娆，催促道：“走，离开这里。” 当遇到情况不明的时候，并不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很多时候及时撤离，才是长存之道。 这是芮钰在许多年前，在她还不能控制自己体内的力量，在她还在被人族和灵蛇族双双排斥的时候，就已经明白的道理。 当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去改变局势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趟入这场浑水之中！ 芮钰望着那浓雾的方向，觉得师父大概率是在殿内的，至于为何迟迟不出现，她想不明白，此时也不愿去想了。 绝大多数的时候她都看不懂她的师父。 她芮钰实力不济，能姑且护住的，也就只有莫娆这个小丫头了。 然而，这个时候，莫娆挣开了芮钰的手。 “师姐，你先走吧。”莫娆摇了摇头：“师姐，你还受着伤，需要赶紧先处理一下伤势，只是我感觉内门此刻可能不太安全。” 莫娆说着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了一块玉佩，交到了芮钰的手中。 “这是灵雾宗外围坊市里，之前我爹给我置办的一处房产的禁制钥匙，地方就在丹药坊的尽头，是我爹亲自布置的禁制，那里很安全。” “不行，要去一起去，你一个连法术都不会的小丫头，留在这里干什么。”芮钰拒绝道，态度无奈，却坚决。 莫娆却再次摇了摇头：“我……我得留下，师姐你快去吧，我有很多保命的手段，而且我爹是宗主，不管怎么样，我不会有事的。” 114.来了 眼看着莫娆坚持不肯离开，芮钰都想直接把她敲晕带走算了。 但芮钰却不能这么做，有一点，莫娆说的没有错，她的身上有不少保命的手段，大多都是防御类的手段。 就比如之前，莫娆在血池空间遭遇被血灼刀控制的杨聚宝时，身上就爆发了不少防御的手段。 但是那些，必然不是全部。 芮钰觉得自己要真的动手去敲晕莫娆的话，搞不好，自己会先被莫娆身上，某一道不知道被布置在何处的禁制给反制。 到时候，晕的说不好就是她了！ “阿娆！” 芮钰急切又恼怒，伸手一把就要莫娆，往她的竹笛上拽。 然而，莫娆再一次拧身挣脱了开去。 莫娆哀求道：“师姐，你快走吧，我真的不能离开这里，我爹还在这里，我只有他这一个亲人！不管我爹是不是不顾灵雾宗的死活，我不能不顾她，师姐，你走吧，你快走吧。” 莫娆拼命地推着芮钰，她不敢再让芮钰牵扯其内了。 芮钰是不一样的！ 虽然也管她爹叫做师父，但芮钰和大师兄楚诃是不一样，大师兄从小就是在她爹的教导下成长修炼的，而芮钰，除了宗主亲传弟子的这个身份，还有鲜有人知晓的内门长老的身份，芮钰从他爹那里获取的并不多。 师徒之间，与其说是传承，但事实上，更多的是给予一个能够恰如其分留在灵雾宗的身份。 就在这个时候。 “啪——” 一声脆响在两人之间炸开。 莫娆顿时一僵，双手还在拼命将芮钰往外推，脸颊上却是迅速红肿了起来。 “叫唤什么！你爹也是我的师父！我认识他的时间，可要比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久多了！” 芮钰恨很地收回刚刚抽在莫娆脸上的手，手心一片火辣。 臭丫头，脸皮还挺厚！ “你怎么不推了？！” “小小年纪，我看你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场的哪个不是吊打你？这些长老虽然废了一些，但是随便来一个现在就能把我们给困死了。” …… 芮钰叫嚷的极大声，芮钰说长老们废，不远处的那些长老们，一点不落，都是听在了耳中。 以至于，此时长老中，有人怒目而视，有人皱眉轻啐，也有人不以为意。 但不管作何反应，此刻却是没有一个长老，再主动站出来去针对莫娆和芮钰。 不是没有这个实力，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而是有一个算一个，心里都充满了忌惮。 没看见，刚刚针对她们的镜渊，已经彻底趴倒了吗，顺便还稍上了剑归来。 而另一个大长老，此刻更是情况不明，大长老与那突然出现的神秘青年之间也不知道在沟通些什么，大长老很激动，而那青年，反倒是像个长者一样，恼怒，缺又无奈容忍着。 隐约之间，那神秘青年，却是占着上风。 再说那两个咋呼不停的小丫头，刚刚更是被那个神秘的青年给解除了火焰的封锁，那青年明显就是一副站在她们一边的姿态。 情况还是不明朗，或者说是越发不明朗了。 此刻他们这些受召而来的长老，最该做的就是等，等待一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而不是自作聪明！ … 莫娆芮钰还在相互劝告，长老们还在观望，墨霭和大长老也仍旧还在对峙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墨霭瞬间脸色一凝，想都没想，飞身往灵雾中冲去。 与此同时， 青林长老的心中响起了两个字。 “来了！” 115.裂缝 青林长老的目光，原是被突然爆发的墨霭给吸引的。 但是这一声“来了”，对青林长老的震动，甚至还要超过了之前发生的，所有灵爆的总和。 于是瞬间，对于墨霭长老行为和意图的疑惑，被青林长老抛在了脑后。 而他在这一刻，毫无保留，体内一切能够调动的灵力尽皆沸腾！ 带走莫娆！ 离开这里！ 由静到动，青林长老在这一刻行动快如林中劲风！ 而他的眼中，莫娆的身影开始越发清晰了起来。 当然也包括莫娆身边，依旧在拉扯莫娆想要带走莫娆的芮钰。 罢了，带走一个和带走两个区别不大。 青林长老瞬间做出了决定。 双手灵力化作藤曼，闪电一般朝着莫娆和芮钰缠去。 而这时候，莫娆和芮钰才意识到了异样。 “师叔……”，莫绕错愕。 芮钰亦是下意识想要反抗。 但青林长老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大长老，更比不上宗主青岚道君，但作为宗主的嫡亲师弟，青林长老的实力，稳居内门长老第一梯队。 此刻又是突然暴起，莫娆和芮钰即便有心想要挣扎，实力上的差距，注定了她们只能被碾压。 “走！” 青林长老厉声喝道。 …… 同一时间，原先静待事态发展的，其他长老也纷纷意识到了情况的突变。 突然冲向云雾中的神秘青年又或者说是墨霭长老；爆发急速“救人”的青林长老。 突变在同一时间出现，绝非巧合！这两人的行为他们完全看在了眼中。 但是，怎么了吗？ 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长老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他们，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啊…… 难道是墨霭长老和青林串通好了，一个吸引目光，一个顺势爆起救人？ 但问题是，也没有人真的想要那两个小丫头片子的性命吧？ 于是，长老们又不由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青岚殿前台阶上的大长老。 而大长老，此刻却已是一脸的凝重！ 他的实力不差的，毕竟此次回归，敢裹挟大势与已为道君境界的青岚叫板，大长老自然是有自己的底气的。 他已经达到了与青岚道君相同的境界。 元婴境！ 大长老自认突破至元婴境的自己，即便对上青岚稍还有些差异，也应该不是很大了。 但此刻！ 大长老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得太简单了！ 望着墨霭长老消失的方式，大长内心波澜涌动！ 他看到了！ “这就是你，任由灵爆发生的原因吗？” 空间裂缝！ 居然是空间裂缝！ 而且这裂缝，居然就开在了灵雾宗核心内门的正上方！ “我明白了！” 大长老突然开始疯狂大笑。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这灵爆根本就是有空间要开放的征兆！” “哈哈哈———居然是这样！” 笑容开始逐渐扭曲。 大长老身上的气息暴涨，神色癫狂！ 突然他猛地面朝殿门的方向。 “青岚！你出来！是秘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长老一掌拍向青岚殿封闭的大门，宗主之位，此刻已经顾不上了，一个宗门只要存在的够久，迟早会有很多任的宗主。 但是秘境，对一个宗门来说，那是可以惠泽万代的！ 如果，青岚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他想的那样。 那他的所作所为，又将是如何的愚蠢不堪！ 不！ 绝对不可以！ 116.大长老的疯狂 惊天一掌，眼看就要袭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沉寂了许久的青岚殿之中，突然爆发出了耀眼的灵光。 “嗡——” 一瞬间，灵光就将整个青岚殿笼罩了起来，随后灵光形成了坚固的防护。 眨眼睛，这两股力量，一触即发。 下一秒。 “轰——” 光芒炸裂，灵气乱涌。 青岚殿周围的灵雾，尽数被驱散，久违的蓝天出现在众人的头顶上方，而此时空中没有什么痕迹，冲入云雾中的墨霭此刻已经没有了踪影。 但这时候，没有人至少底下的长老们都没有心思去关注空中的情况。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大长老的身上。 在众人眼中，大长老这石破惊天的这一掌，不仅被灵光防护给挡住了！这灵光护盾更是将大长老震出十数米。 一口殷红的血迹，缓缓出现在大长老的嘴角。显然是受了点伤。 而那灵光形成的防护盾，此时也是消耗极大，在震开大长老的同时，灵光形成的防护上就泛起一阵阵的猛烈的波动。 不断的扩散，破碎，挣扎。 好在片刻之后，灵光再次稳定了下来，只是那层笼罩着青岚殿的防护，显然暗淡了下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大长老的身影又再次飞袭而来。 “青岚，你终于肯现身了！” 他吼叫着。 “你给我出来！躲躲藏藏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吗！” 心中有稍纵即逝的痛快与始终不散的怨愤交杂，虽然这一次交手，处在了下风，但是至少将青岚给逼出手了！ 事实上，此刻的大长老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如果墨霭长老，此刻正在面对的，就是他判断中的秘境的话。 那么，他之前所有的行为，都将变得可笑无比！ 幸好！ 幸好，一个秘境空间彻底开启之前，还需要消耗不短的时间。 而这些时间，就是他最后能够操控的最后时间了。 一旦，其他人，看出了青岚的目的，那么他不敢想象，底下这些本就墙头草或者是凑热闹看戏的长老。 必然将会临阵倒戈！ 所以，他必须在秘境彻底出现之前，压下青岚！ 确定他的主导地位！ 大长老心中策划着，想到这一点，再联系到即将开启的秘境空间，心中砰然。 如果…… 如果一切如他所想的那样进行，他不仅可以拿下灵雾宗宗主之位，更可以在拿下灵雾宗宗主之位的第一时间，为灵雾宗镇下一处珍贵的秘境！ 到时候，谁都无法质疑他的贡献！ 想到这里，大长老心中渐渐兴奋起来。 不过眼下，首要的还是先将青岚给逼出来，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建立在他拉下青岚的那一刻之后。 于是，面对紧闭的青岚殿大门。 大长老又一次怒吼：“灵雾宗的宗主，不该龟缩在宗主大殿内！” “你为宗主，却不曾顾及宗内众生，视门下弟子为草芥，你这般的所为，宗主之位，你不配，你不配！！” 然而，笼罩在防护灵光之内的青岚殿，那扇重新闭合的大门，依旧是纹丝未动。 心中冷哼一声。 大长老冷怒目而视。 手掌中拍出的灵力更是盛了几分！ 一滴仿佛在燃烧一般的金红色血液，出现在大长老的眉心处，瞬间大长老气势更涨！ “轰——” 一掌轰出，声撼全场！ 青岚殿外的灵光防护，明显颤抖了起来。 而底下的长老们，看着错愕不定的彼此，心中大骂了一句“疯子”，开始疯狂地向青岚殿赶去！ 117.图谋控制权 而与此同时，青林长老已经暂时“拿住”了莫娆和芮钰两人。 只是大长老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且大长老正在攻击的又是三人心系之处，青林长老虽然谨记着青岚道君的话。 一瞬间，却是下意识地是分了神。 意识到大长老正在做什么，青林长老低声咒骂。 “疯子！亏他想得出来，居然在这个时候想要炼化青岚殿！” “青林师叔，炼化是什么意思？青岚殿还能被炼化的吗？！”，芮钰震惊。她此时已经意识到了青林长老的意图，并不挣扎。 此刻青林长老正带着莫娆和芮钰两人，一刻不停地撤离青岚殿的范围。 芮钰发问，青林长老抿唇不语，其实有心想要解释一二，但他拼尽全力撤离，几乎调动了全部的灵力和专注。 一开口，估计能岔了气。 而刚刚的低咒，那还是因为大长老的动静太大，以至于短暂晃了神。 “能的。” 这时候，被青林长老“控制”在另一边藤曼上的莫娆，愣愣地开了口，回应了芮钰的疑惑。 “阿娆，你说的是真的？”，芮钰正色。 莫娆一脸凝重，点了点头：“是真的，大师兄曾和我说过，青岚殿之所以叫做青岚殿，是因为我爹掌握了这个殿宇的大部分掌控权。” “这是成为灵雾宗宗主，首要条件，也是最重要的条件。这个殿宇其实不是我们认知之中砖瓦堆砌的宫殿，这其实是一件包括了无数小空间的法器。不过和其他法器不同的是，这个殿宇允许多人共同掌握，只是掌握的程度和比例不同。其中灵雾宗的宗主，起码掌握一半以上，也只有当一个对这个殿宇的掌控度超过一半的时候，这个殿宇才会更改名称。” “我爹有一半多的掌控权，这个殿宇，就叫青岚殿堂。” “而当别人的掌控权超过我爹的时候，这个殿宇就会更名，同时，我爹将会失去宗主一职。” 芮钰惊讶道：“不是说，要超过七成以上的长老罢免，才会动摇宗主的地位吗？怎么这青岚殿也可以的吗？” 莫娆的目光始终盯着身后的不断缩小的青岚殿，事实上关于宗主之位的更迭，她也不是很清楚，之前楚诃和她说这些的时候，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并没有说的很完整，她也没有太大的好奇心弄个彻底。 至于楚诃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其实是因为青岚道君，接引了楚诃的灵力进入青岚殿。 意思差不多就是青岚道君，将青岚殿的一部分掌控让出给了楚诃。 所以，楚诃才会知道一些关于青岚殿的隐秘。 事实上，一般的情况之下，分掌这个殿宇的，只会是现任的宗主，以及现任宗主认定的下一任宗主之位的接班人。 为什么大长老也能抢夺控制权，这一点莫娆心中也是疑惑重重。 这时候，青林长老调整了气息，沉声解释道：“超过七成的长老联合罢免，那么就意味着强制让现任的宗主退位，而对这个殿宇的掌控权争夺，其实是另一种宗主更迭的方式。有时候，现任的宗主，看好的接班人可能不止有一个。” “当现任的宗主即将道殒，或者意外身死之后，他看中的，并且接引过灵力进入的，就可以通过抢夺控制权的方式，决定谁成为下一任的宗主。” “这也算是一种优胜略汰吧。” “而大长老，被上一任宗主接引，还在师兄之前。” 三人依旧不停地撤离。 突然，莫娆的双眼不由自主地锁紧。 她看到大长老蓄力拍出的第二掌，在和青岚殿的灵光防护相互冲撞之后，开始蚕食笼罩了青岚殿的灵光。 那些灵光原本呈现出的是绿色的木属性，由灵气中的木灵气汇集而来。 但现在，一丝丝的艳丽的火属性灵光，出现在了木属性灵光之中。 裂缝一旦产生，随着外力地不断施加，裂缝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掌落收回，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大长老，从口中吐出了一口精血，血液喷溅在灵光防护上，顿时激起了一片的波澜。 木生火，火克木！ 大长老正在利用属性上的压制，用自己的火灵根，调动周围的火属性灵气，强制燃烧了组成灵光防护的木属性灵气。 而木属性的灵气在被燃烧一空的同时，偏偏却又滋养了火属性灵气！ 一时之间，红芒四绽！ 整一座青岚殿，仿佛置于了火海之中！ 单薄的木属性灵气，被压制在防护的最顶端上，飘飘荡荡的，显然撑不住太久了。 118.追袭 木属性一下子就处在了下风。 莫娆心中诧然，她大概明白了，这些木属性的灵气应该就是她爹的，但是大长老这么轻松就能压制她爹的吗？ 还是说，她爹此刻首要在面对的根本就不是大长老？ “师叔。”莫娆慌张了起来，挣扎着问道：“师叔，您要带我去哪儿啊？我爹现在是不是很危险？！我爹他，他现在都没有精力对抵抗大长老的侵蚀，是不是有更加凶险的事情正在发生！” “阿娆，你别问了，我不知道。”青林长老摇了摇头，说话时候的气息很不稳定。事实上，青林长老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猜测的，只是眼下显然根本不是他去印证猜测的时候，况且，他师兄将莫娆交给他，不管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的情况，只要他不死，他就要保莫娆！ 所以，哪怕大长老此刻，正不断在提升对青岚殿的掌控权。 他也不能回头！ 风不断呼啸而过。 时间其实才过了没有多久。 不过，在青林长老拼尽全力的高速下，三人此时，已经算是彻底离开了青岚殿的范围。 莫娆也没有在挣扎了，她安静地看着不断缩小的青岚殿，他们离开青岚殿已经有不小的距离了，此时莫娆眼中的青岚殿，只能看见一点殿顶以及那一簇不断飘摇的木属性灵气。 “爹。”莫娆呢喃着。 她不确定自己会被带去何处，更不确定，这会不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到青岚殿。 “师叔，你放我下来吧。”，就在这个时候，芮钰突然出声，眼神晦暗不明，“前方不远就是我的住所了，我会在自己得住处好好待着，这点风波影响不到我的。” “胡闹！” 青林长老气极！ 芮钰的天赋是不差，筑基的修为，不管到哪儿，也都不算是弱者了。但眼下的情况，那几十个金丹的长老哪一个不是吊打芮钰！ 虽然这些长老不可能个个都听令于大长老，但其中的墙头草太多，一旦他师兄真的被什么危急给绊住了，迟迟不能腾出手来压制住势头正劲的大长老。 那这些名为中立，实则顺风倒的长老们，倒向了大长老，而大长老如果回过头，真的选择不择手段的话。 那么再厉害的筑基，也只是筑基！ 所以，青林长老可不敢赌，况且芮钰就在莫娆的身边，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可能会丢下芮钰一个人！ 放芮钰自己回住所，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 而芮钰此时见青林长老似乎根本就不打算听她的，也开始急了。 杨聚宝！ 杨聚宝还在她的竹屋呢！ 她这要是被青林师叔给带走了，杨聚宝这小子可咋办？伤都没有养好呢！ “师叔，我有很重要的东西没有带上，我一定要带的。”，芮钰坚持道，甚至已经开始调动灵力，打算强行突破青林长老的藤曼。 眼看着藤曼就要被她所化的灵力刃给破开，就在这个时候，破风声从身后传来，芮钰只感觉到脖子上一紧，呼吸顿时变得困难起来，而身体也被快速地向后拉扯着。 “师姐！”莫娆疾呼。 同时。 青林长老也是恼怒道：“白长老，你干什么！” 119.白氏 “呵——” 突然，一个颇为尖利的声音，在虚空中诡异地响起。 青林长老在听到声响的瞬间，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眼中满满的忌惮！ 而这时。 似乎是因为青林长老的反应，那声音似是轻“嗤”了一声，又继续说道：“你在害怕吗？我有这么可怕吗？” “好多年都不曾听到‘白长老’的称呼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说话间对方明明白白地承认了，自己就是青林长老口中所说的“白长老”。 青林长老，此时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屏息片刻，冷声道：“还真的是你，白长老，不！应该说是，白氏！” 青林长老脑中，迅速地闪现出关于对方的回忆。 说实话，这些记忆稍微有些久远了，若不是又一次出现在眼前，青林长老感觉自己，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白氏，一个失踪了五十年的疯子！ 没错，就是疯子！ 一个疯起来就连同宗的弟子，都会毫不留情下手残杀的疯子！ 更可笑的是，这个疯子就是出自灵雾宗，算起来还要青林长老还要叫一声“师姐”！ 五十年前。 灵雾宗曾有一长老，白姓，无名。 擅隐藏，擅暗杀！ 素日行事诡谲，又随心所欲。因妄杀同宗外门弟子，遂于五十年前，被宗主青岚道君革除长老职务，后叛离灵雾宗。 踪迹，多年不显。 而其本命法器，正是一条具有隐匿能力的乌金丝！ 之前，青林长老也正是一眼看到了，那条勒在芮钰脖子上若影若仙的丝线，才联想到这个已经失踪了许多年的疯子。 警惕地看着芮钰的身后，青林长老又慎重了几分。 这疯子虽然藏头露尾的，却并不介意暴露身份，承认地十分坦然。 看来，她根本就无所谓被点破身份。 那么，情况比他想象的，只会更加糟糕！ 与此同时。 被白氏勒住了脖子的芮钰，此刻，那是真的一动都不敢动！ 不仅仅是因为脖子被勒死了，更是因为芮钰很确定，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就是在她的耳边响起来的。 所以，芮钰十分肯定，那个勒住她的人，肯定就在她的身后。 然而，令芮钰感到恐惧的是，除了脖子上不断传来的窒息感和疼痛感。 她丝毫感觉不到背后有任何活物的存在！ 没有鼻息！ 没有温度！ 没有灵力波动！ 甚至就连那声音响起时候，空气中的微弱震荡感都是没有的！ 难道是魂族的？！ 可即便是魂族的，也做不到如此近距离之下，也不暴露一点灵力的波动吧！ 一向都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芮钰，此刻感到了出奇的恐惧和忐忑。 而就在这个时候。 “唉………” 哀怨至极的一声叹息，在芮钰的耳边响起。 芮钰不由地一僵，身体微颤，以至于，脖子上撕裂的痛，又增加了几分。 一时之间，芮钰连呼吸都不得不克制起来。 而芮钰不知道的是，她身后正有一人缓缓现出了身影。 一双几乎满瞳的眼睛，浮现而出，目光直盯青林长老。 “刚刚还叫白长老的，现在又变成白氏，白氏的了。” “青林，你还是这么不可爱。” “让人……” “忍不住，想掐住你的脖子！” 120.你不太乖 随着那诡异尖利的声音落下，白氏的身形很快清晰了起来。 她的身材娇小纤细，单纯从视觉上，乍一眼还以为白氏还是个女童。 但当白氏转过头，目光相触，那一双几乎没有眼白的满瞳中，不断满溢出的妖邪之感，让人不由地头皮发麻。 而此刻，白氏和芮钰之间的距离，也正如芮钰下意识感觉的那样，很近很近！ 近到，白氏那双纤细如女童的短腿，就明晃晃地缠在芮钰的腰间上，整个上半身几乎贴在芮钰的背上。 两人的姿态。 就像是成年的姐姐，背着年幼的妹妹一般。 似乎很温情。 然而，事实上。 白氏的双手，握着一条漆黑的金属丝。 而那金属丝，闪着诡异的光芒，紧紧勒在芮钰的脖子上，几乎嵌进芮钰的脖子里。 芮钰脸色苍白。 她的脖子上虽然没有什么血迹，但是芮钰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在不断地往缠在她脖子上的那条诡异金属丝汇聚而去。 之前她虽然听到了白氏的声音就在耳边，但是还感觉不到白氏的气息。 而就在刚刚，随着白氏现出身形，芮钰的腰间与背后突然就出线了实打实的异样感觉，虽然很轻，但是背后的人此刻完全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实力碾压她！ 另一边青林长老看着浑身妖异的白氏，一脸的厌恶。 若是其他的情况下遇到了白氏，他肯定会不惜代价将她拿住。 但是眼下，他既要护着莫娆，又要思考怎么从白氏的手中将芮钰救下来。 投鼠忌器！ “白氏，你为何要挟持我内门弟子？这里可是灵雾宗的地界！容不得你放肆，还不速速放人！”青林长老沉声喝道。 虽然他知道，白氏大概率不会就这样被喝退，但是青林更加担心的是，白氏这次突然的出现，是受了谁的令？ 是其他各方盯着灵雾宗，想要从灵雾宗，咬下点肉吃的其他势利宗门。 还是，这次明显就是来者不善的大长老！ 如果白氏就是大长老的人，那么，今日只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了！ “白氏，你已叛出灵雾宗多年，过去的这些年，灵雾宗没有再追究你，你也早就不是灵雾宗的人。灵雾宗内的事情与你无关！而今日这些事情，不管最后的结局如何，你一个外人，都不应该插手！” “你我之间，不过五五之数，但白氏，你要知道灵雾宗里还有我的师兄！” 另一边，白氏转着她那双满瞳之眼，直勾勾地看着青林长老，耳中听着青林长老的呵斥。 不由地哀怨道：“青林你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你不就是，想让我放了这个小姑娘嘛……哎呀，你要不，再叫我一声白长老，我听听，说不好我心情一好，就放开了她了。” 白氏说着，忽然将将下巴抵在了芮钰的肩膀上。 而这时，白氏感觉到，芮钰轻颤了一下。 竟，目光一寒。 “你不太乖啊……” 手中的金属丝，再次收紧，转瞬间，金属丝就完全勒进了芮钰的脖子里！ 121.二选一 白氏的突然发难，使得青林长老，不得不按下了出手的冲动。 而这个时候，青林长老没有注意到，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莫娆，趁着他晃神的间隙，终于挣脱了出来。 而莫娆。 她在被青林长老护在身后的时候，甚至都不知道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发现芮钰被挟持的瞬间，莫娆对外界的感知，就完全都被青林长老给暂时屏蔽了。 但莫娆不傻，她心里却很明白，她会这样被保护起来。 肯定是有人追来了。 追来的人是谁，莫娆不知道。 但对方是来追谁的，莫娆心里大概有答案。 大长老正在与她爹进行争夺。 那么，她宗主独女的身份，自然也就成了某些人眼中的筹码。 莫娆不怕被带回去。 诚然，被带回去她大概率会被再次当作威胁她爹的筹码，但是此时此刻莫娆更不愿意的是牵连了师姐芮钰，和师叔青林！ 眼前遮蔽视线的灵光猛然消失，耳中传来了风的呼啸声。 莫娆只来来得及看了一眼，一脸惨白的芮钰，以及贴附在芮钰身后如同蚂蝗一般的黑衣女子，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顿时，就将莫娆迅速地往下方拉拽而去。 “走！” 莫娆急切的声音，在青林长老的耳边微弱的响起，青林长老此刻甚至都还没有从与白氏之间的对峙中反应过来，就只看见，莫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破开了自己的灵力封禁，又在自己身边坠落了！ 此刻他们都在半空之中，而莫娆因为无法使用灵力的关系，一旦挣脱他的控制，就意味着莫娆瞬间会失去滞空的能力。 “莫娆！” 青林长老，眦目欲裂！ 一条粗壮的藤曼，瞬间从他的手中飞出，向莫娆追去。 藤蔓眼看就能将莫娆接住，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坠落中的莫娆，手中也出现了一条藤曼。 细窄，枯败，和青林长老手中充满了生机的藤曼没得比。 “啪！” 两条截然不同的藤曼，抽击在一起，青林长老情急之下释放的藤曼，瞬间被莫娆抽开，而她的身体此刻依旧在往下坠去！ 莫娆拒绝青林长老的救援。 莫娆想要脱离！ 或者说，莫娆根本就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白氏放弃对芮钰的钳制，转而去追她。 这是阳谋，更是一场赌博。 如果白氏觉得芮钰这个亲传弟子的身份，足够对青岚道君产生胁迫的话，在刚刚白氏大可带着已经到手的芮钰一走了之。 这只能说明，白氏的图谋更多。 单纯一个芮钰，在她看来显然是还不够的。 莫娆或者青林，她需要再拿下其中之一。 当然，事实上在出手的时候，白氏觉得她拿下青岚道君的独女，也就是莫娆一人，其实也是可以的。 而且她原先的目标也并不是芮钰，而正是莫娆。 但是就在之前她打算对莫娆出手的瞬间，却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丝的危急，这危急之感，并没有到生死之祸，却是让白氏下意识感觉到，如果她对莫娆出手，那么可能会一开始就不成功！ 白氏这才转而对芮钰出手。 而事实也证明，莫绕赌对了！ “疯子！” 白氏低啐了声，突然后腿一蹬，将芮钰一脚踹开，一个倒转，整个人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转眼朝着莫娆坠去的方向而去！ 122.芮钰濒死 这一切发生的很突然。 但白氏的反应也是极快。 选择已经到手嫡传弟子，还是唾手可得的嫡亲独女？ 其中孰重孰轻。 只一瞬间，她就在这两个并不算难的选项之中，做出了取舍。 而被莫娆一击打开了藤曼的青林长老，这个时候却是晚了白氏一步。 不是因为青林长老的反应比白氏慢，而是因为被白氏一脚踢开的芮钰，此时此刻正快速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飞来。 就如一具残破的木偶一般，任人抛开，毫无挣扎的能力。 显然，白氏下手很重，她的确选择了舍弃芮钰，但她放弃的也没有那么轻易。在最后的关头，她不仅是将芮钰直接朝着青林长老的方向踢过去的，作为阻拦青林长老的障碍物，更是在松手的瞬间，利用原本勒在芮钰脖子上的那条乌金丝，在抽离的瞬间直接破开了芮钰脖子上的大动脉，让乌金丝最大限度地汲取到了芮钰身上的血液。 而被她抛弃的芮钰，之后是生或是死，对于她而言，已经是一件无需在意的事情了。 但是青林长老不是白氏。 芮钰现在的状态。 如果他选择对芮钰视而不见，那么等待芮钰的很可能就是彻底死亡。 青林长老很清楚，芮钰和白氏之间修为上的差距，再加上原先在青岚殿前，受的伤也根本就没有得到什么缓解。 援救莫娆固然是头等的大事。 然， 此刻，他作为灵雾宗的长老，作为芮钰的师叔，面对垂死的芮钰，又岂能做到无视？ 这根本就是白氏的阳谋。 她利用了芮钰的性命，将芮钰的命，当作了制约自己的绊脚石。 救还是不救？ 先救芮钰，还是先救莫娆？ 青林长老，恍惚了！ 怎么办？！ 救芮钰，就会耽误救莫娆；救莫娆，芮钰此时也是命悬一线。 时间来不及了！ 这是白氏的计谋，但是，他不得不选择入套！ “唰——” 紧急时刻，青林长老还是甩出藤曼拉住了芮钰，而这个时候的芮钰因失血过多，几乎要晕厥过去，她体内仅存的那点灵力更是完全调动不起来。 但出奇的是，当藤曼缠上芮钰的瞬间，芮钰居然猛得清醒了过来。 芮钰看向青林长老，目光有些复杂。 她似乎很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救……阿娆……，我自己……可以，相信我。” 她说的艰难，却很坚定。 青林长老不发一言，很快叹息一声，手中的藤曼脱手，瞬间化作了一个中空的藤球，将芮钰包裹其中。 与此同时。 “噌——” 一柄巨大的飞剑，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下一刻，惊天的剑芒刺破白苍，巨剑已带着青林长老，朝着莫娆和白氏的方向追去。 而那化作了藤球的藤曼，在失去了青林长老灵力的支持下，却还是依旧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宝光莹莹。 被保护在其中的芮钰，此时更是感受到了一股生命的气息，正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体内。 芮钰的气息渐渐稳定下来，脖子上被乌金丝拉出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原本强撑着清醒起来的意识，此时却是逐渐开始模糊了。 修长的双腿，不知何时，也重新变回了翠绿的蛇尾，缠在了藤球的间隙之中。 123.落空 莫娆放弃了所有的抵抗。 耳边肆虐的狂风，刮得脸颊生疼。 天空中，云雾飘散又聚拢。 终于，莫娆看到那诡异的黑色人影，出现在了宣纱云雾之间。 安心了。 她的计划，好像成功了。 芮钰师姐，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莫娆在心中默默地念着，随即闭上了双眼。 以她无用的这条性命，换芮钰师姐一条活路，不亏。 “呵……贼丫头，对自己倒是挺狠的。” 云烟雾绕中，白氏很快就锁定了莫娆的身影。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如同鬼魅一般地闪现到了莫娆的身侧。 只是，白氏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控制住莫娆，她反而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在莫娆的身侧，与莫娆保持了一致的下坠速度。 一双没有眼白的纯黑眼瞳，盯着莫娆，似在探究些什么。 “再有十几息的时间，你就会狠狠地砸在地上了，值吗？或者你睁开眼来，求求我？” 白氏尖利的声音混合着刺耳的风声，在莫娆的耳边响起。 但莫娆不为所动，仿佛白氏根本就不存在。 大地，已越来越近。 白氏恼怒地瞪了一眼“从容赴死”的莫娆。 “既然你也不怕死，那我就给你换一种死法！” 在距离地面不到五十米的时候。 白氏出手了。 她手中的乌金丝，飞快地在莫娆的身上缠绕了几圈，而白氏的身形也在这时候，猛得停止了下坠。 原先还在不断下坠的莫娆，也在这个时候，如一尾鱼儿一般，被白氏提在了手中，只是莫娆依旧没有挣扎。 而白氏在确定莫娆已是瓮中之鳖后，转身就要往青岚殿的方向赶去。 白氏相信，大长老的手中，只要握住了青岚的女儿，青岚怎么也都会投鼠忌器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起来的危机感，却是让白氏猛得一滞。 白氏转过头，一道惊鸿剑芒，渐渐清晰起来，正是朝着她奔来！ “呵……”白氏冷笑一声。 果然，宗主的女儿要比弟子，金贵得多了，看样子，青林和她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在白氏看来，那叫芮钰的女子，几乎已是在垂死的边缘了，耽搁片刻就会一命呜呼，如此重伤，根本无法自主吸纳灵气，哪怕是在第一时间，喂下了最厉害的疗伤丹药，身边若是没人用灵力帮助运转释放丹药的药性，吃了也是白吃。 况且，如今还是在这况这悬空之中！ 青林会这么快就追来，在白氏眼中，就是放弃了那个叫“芮钰”的女子。 白氏看着快到眼前的剑芒 嘲讽道：“青林，你与我也没有什么不同，或许，你还更加自不量力。” 说完，白氏身边的空气突然扭曲了起来，下一刻，剑芒袭至！ 然而莫娆和白氏，却消失了。 剑芒落空了！ 当青林长老赶到的时候，此处早已没有了白氏和莫娆的气息。 “白氏！” 虚空之中，青林长老泄愤般地往白氏和莫娆消失处，又是横扫一剑。 然而没有任何侥幸，白氏并不是带着莫娆在此处藏匿了起来，而是真的消失了！ “青岚殿！一定是青岚殿！” 青林长老呢喃着，强压心中的愧疚与不安，飞剑如电光，带着他向来着的方向又重新折返了回去！ 然而，青林长老不会想到的是。 此时此刻的白氏心中的愤怒，比他还盛几分。 124.道域之困 “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人人口中的修道废柴，却是觉醒了绝大多数天才都求之不得的‘道域’”。白氏四处打量着，随后不禁感慨。 在经过一开始空间重组的慌乱之后，白氏很快就意识到了，眼前所呈现出来的应该是她面前这个小丫头的【道域】。 说来也怪，修仙天赋极佳之人，也不是人人都能觉醒【道域】，但觉醒了【道域】的，绝对是天才之中的天才。 白氏叛出灵雾宗多年，但对于灵雾宗的消息，却是始终关注着。 所以，她很清楚，青岚这些年，得了一个女儿，还是一个无法修道的废物女儿。 这个消息，白氏错愕过，更是幸灾乐祸了多年。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个她眼中的废物，居然能施展这般，宛若实质空间的【道域】，甚至这个【道域】还困住了她。 此刻，释放【道域】的莫娆，正跌坐在白氏的不远处。 莫娆此时的脸色极差，白氏的修为高出她很多，用【道域】困住白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除了支撑【道域】带来的消耗之外，莫娆此刻心中的惊讶，一点也不比白氏少。 “星河去哪儿了？为什么这里会变成了白天？” 莫娆在心中疑惑自问。 同时，她低着头忍住望向天空探究的冲动，不让白氏看出她此刻的异样。 不过很快，莫娆就顾不上这点疑惑了，莫娆感觉到体内的灵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按照她现在的修为，如果只是自己进入【道域】之中，将【道域】维持个几天都不是问题；之前她也尝试过带芮钰和大师兄楚诃进入【道域】，彼时，莫娆还没有筑基成功，而芮钰和楚诃都是筑基期的修为，即便如此，莫娆也依旧将她的【道域】维持了几个时辰。 现在莫娆已经有了筑基的灵力修为，她判断，这个白氏的修为，应该和青林师叔的修为差不多，即便境界稍高于青林师叔，应当也不会有元婴的修为。 如此，同样是一个大境界的差别，莫娆感觉自己运用【道域】，即便无法困住白氏几个时辰，那么只要她能坚持半个时辰，也足够影响局面了。 然而，计划永远只是计划！ 白氏，不是她的师兄师姐，对她心怀善意，白氏在最初弄明白处境，顺势感慨了几句之后。 就开始以自己的方式，来破坏莫娆的【道域】了。 只见，原本松松垮垮缠在莫娆身上的乌金丝，突然猛地收紧，瞬间就勒进了莫娆的皮肉之中。 “噗……”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莫娆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莫娆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分割。偏偏，这些乌金丝还束缚住了莫娆的双手，以至于她想要挣扎都不行。 而莫娆体内原本顺畅运行支撑【道域】的灵力，也因这剧烈的痛楚，瞬间剧烈震荡起来。 周围的空间，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纹。 眼看着【道域】就要支撑不住了，莫娆忍者剧痛，果断将心神完全沉入体内，放弃躯体的感知。这样即便她的身体被白氏泯灭了，灵识却还能存留一阵，而【道域】的支撑，主要依托的是灵识的存在。 而这时，白氏已经悠闲几步，走到了莫娆的跟前。 白氏讥讽道：“看样子，你还真的是不想活了，但这是何必呢？乖乖地服从于我，留着性命，不好吗？自以为壮烈的牺牲，你以为，你为青林和那小妖女争取了活命的机会，但这代价可是你自己的性命。” 125.消失 来势汹汹的白氏，暂时被莫娆困在了道域之中。 而这个时候匆匆赶到的青林长老，所见到的景象，却是那白氏带着莫娆消失了。 “该死！这个毒妇！” 在确定原地已经没有了白氏和莫娆的气息，两人消失不见并非只是障眼法后。青林长老忍不住咒骂，同时心中又暗自懊恼自己晚到了这片刻。 师兄的嘱托，他是彻底辜负了。 突然，青林长老迅速收敛心神，一脸肃然地回望青岚殿的方向。 他感觉到了有一阵强烈的灵力冲击，正扩散而来。 而其中有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气息！ 青林长老心中一凛，下一刻，已是身如惊鸿，朝着青岚殿的方向疾飞而去。 …… 灵雾宗，宗主大殿之外，此时已是一片的狼藉。 除了青岚殿主殿安然无恙之外，殿外的玉石高台，台下的玄石台阶，台阶下磐石铸成了恢宏广场，全都在强烈的灵力冲击之下，碎成了乱石堆。 一时之间，宛若废墟。 而原先，在青岚殿外与大长老联合逼宫的那些灵雾宗长老们，此时一个个各显神通，正分散着，悬空伫立在唯一完好无损的青岚殿四周。 他们从四面八方，各占一片区域，锁住了殿中人能够突袭的所有路线。 其中有人是主动配合，有一部分却是顺势而为，或者说是被大势裹挟，不得不做出抉择。 在这些长老看来，大长老和宗主的这一场争夺，最后的结果，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而他们此时的行动，彼此也都是心照不宣。 在权力更迭最终揭晓之前的支持，和揭晓之后的支持，那完全是两种待遇！ 此刻。 围绕着青岚殿形成的护罩上，代表着大长老的火属性灵力，已经完全占到了上风，这代表着大长老已经彻底压制住了宗主青岚。 大长老一改之前的苍老模样，恢复了年轻的面容上，透着掩盖不住的疯狂，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热灼气息，一身赭红滚金边的华服，鼓得猎猎作响，宛若旌旗。 大长老此刻就立在青岚殿的正上方，如同一枚滚烫的钉子，正钉入包裹着青岚殿的防护罩中。 一番对抗之下，仅剩他的脚下，还有一片莹莹的绿光。 这片绿很小，但是很顽强。 大长老尝试了数次，始终无法将其完全击溃或者吞噬。 虽然恼怒，但这样的局面大长老是接受的，在他看来，青岚到底也是道君级别的修行者，有一些负隅顽抗的底气，那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 他可不愿这般一直僵持着…… “别做无畏的挣扎了，青岚，灵雾宗宗主，这本就是该属于我的位置，让与你近百年，是时候物归原主了！” 大长老面无表情地朗声说着，同时，属于他的火属性灵力，再一次向那一小片盈盈绿光扑去。 “砰！” 强烈的冲击之下，绿色的灵力从防护罩上荡起，大长老心中一喜，暗道一声“成了！”，然而，下一刻，那绿色的木属灵力却是径直朝着一声烈火的大长老扑去。 “垂死挣扎！” 大长老不屑地说道，然而那绿光并没有如同他想象中那样，被灼烧殆尽，反而如同绳索一般，一下将他拽动。 而后，在诸多围战长老们，不敢置信的目光中。 大长老消失了！ 126.山林空间 青岚殿外。 蓄势待发的长老们，不由地面面相觑。 “大长老这是被宗主带进了青岚殿内？不应当啊……” 最为年长的宋长老喃喃自语。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难道…… 难道之前的种种，宗主青岚压根都没有认真以待？而他们根本就是青岚眼中的跳梁小丑…… 疑窦升起。 宋长老飘然落地，面上早已是凝重一片。 而宋长老这一动，其他本就是从众的长老们，见宋长老收起来剑拔弩张的姿态，也是立即有样学样。 只是有些尴尬的是，众人突然发现，青岚殿的四周，已是没有可落脚的地方。 好在大家都是修行之人，随手一挥，倒是也能造出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 一时之间。 平日里灵雾宗位高权重的长老们，皆都围着青岚殿无所适从地站立着。 没人开口，没有离去，更没有人敢贸然进入青岚殿内。 …… “青岚！你搞什么花招？” 视线恢复的那一刻，大长老就看到了自己正前方，笑意盈盈的青岚道君。 灵识探索四周，大长老发现，此时所在的似乎只是一片极为普通的山林，除了周围的灵力稍高了一些，和其他任何一处山林，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大长老充满质疑的凝视下。 青岚道君温和道：“好久不见，金焱师兄。” “嗤——” 大长老对青岚道君的善意嗤之以鼻。 随即嘲讽道：“可笑，明明是你这个当宗主的，避而不见，何必此刻假惺惺地上演久别重逢地戏码。” 面对夺走了自己“前途”地敌人，大长老做不到心平气地寒暄，不过大长老此刻也隐约意识到，自己之前以为的“成功”大概率只是自己错觉。 想到自己竟是被人当成那“猴儿”耍着被看了戏。 大长老顿时怒火中烧，猛得跨出一步，手中同时起势，直取青岚道面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大长老感知中，明明看到青岚就在自己的正前方，然而这一步跨出之后，大长老却发现青岚道君到了自己的右后方。 但整个过程中，大长老又非常确定，青岚没有任何的动作，不仅如此，青岚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显然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攻势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果然，有古怪……此处还是在殿内？” 青岚道君这时再次开口说道：“就是你心中所想的那样，这里是青岚殿内。” “这是新发现的交叠空间？” 青岚道君点了点头：“在继任宗主之位五十年后，无意间打开的空间。” “糊涂！” 大长老突然对着青岚道君暴怒道：“你执掌此处近百年的时间，难道你不知道青岚殿内的小空间已是没有以往那么稳定了吗！新勾连一个空间，都会对其他原本勾连住的空间，造成极大的冲击，甚至，是冲破这座殿宇，影响到外界！” 大长老到底是心系灵雾宗的，虽然不认可青岚道君，也对自己的师傅有怨言，但打从内心深处，他始终认为自己是灵雾宗的一份子，灵雾宗是自己的根。 “灵雾爆炸……灵雾爆炸！” 怒吼中的大长老，突然脸色僵硬。 有一些前因后果，猛得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你说……灵雾爆炸……是不是因为此处空间的挤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