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驼千里》 第一回 盛宴方收 深宵多敌党 容颜已毁 一女独伤心 河间府西碇湖边一座新建大庄院的广厅里,摆有几桌丰盛的酒菜,每一席都坐满了人。 若按照武林辈份来说,于冕实在不该坐在上席的上首,但他并非武林中人,不能依照武林惯例来论。再则,这一次的盛筵,乃秦寒竹特地为他而设,在“父因子荣,妻因夫贵”的世俗之下,不但是于冕,连到柳蝉儿、秦玉鸾和于志强等都分别被安排在每一席的上首,可说是“一子成仙,鸡犬升天”,让宾客与及秦府上下向他们庆贺。 这一座大厅里,可说得上“喜气洋溢”四个字。因为于冕自毁家之后,真正建立回自己的家。今后的岁月,敢情可在孝儿贤媳侍奉中享受几天晚福。再则,府衙已奉到因“夺门之变”而获罪人士的特赦圣旨。 据说这道赦旨的来历,是因为于冕的小儿子志敏大破岗底斯山赤身魔数之后,竟在三几个月的工夫由乌斯藏赶到京城,将忠国公石亨和司礼太监总督三大营的曹吉祥狼狈为奸,支持赤身魔教、阴谋夺国的证物向皇上告发。因为石亨已经死亡,只好将曹吉祥下狱,抄封家产,不但要追捕曹吉祥的嗣子曹钦、从子曹铉、曹锋、曹璇等人,连到走曹、石、两家门路而得到官做的人都在逮捕之列,这件大快人心的事,是由京里用飞骑向各处传播因为曹党人多,由他门下充当门房、杂役、厨师、而出去做官的都在一千以上,恐怕他们闻风先逃,所以这消息封锁的十分严密,但于冕是赦诏中的人物,那好对他瞒过?圣旨一到河间府,府尊立即陪同钦差,抬着圣旨,捧着于志敏的家书。在兵马护送之下,到达于冕的新居,这个突其而来的喜事,几乎使于冕与及一干江湖侠义误认为皇命赶尽杀绝,而仓皇逃避。尚幸骆中明挺身而出,问明底细,才使于冕在大喜之中接受这一道赦旨。 这时,于冕虽因获知赦旨内容,知道自己可以堂堂皇皇安居乐业,但他又想到一家受冤多年,而且父母妻子血溅法场,已不能再使他们复活,以致虽喜亦悲、凄然泪下,幸而钦差和府尊去后,读到爱子家书,知道圣上眷顾甚隆,而且又说新蒙师尊主婚,与王文孙女王紫霜成亲的事,想到将来父子相见,也许连孙子也可看到,不由他又破涕为笑。 秦府上下欣悉这般天大的喜事,那得不杀牛宰羊,邀来左邻右舍,替亲家翁大大庆贺一番。 但是,在这喜气洋洋的场面里,却有几个重要人物表现各自不同。一个是柳蝉儿在暗里埋怨于志敏和王紫霜结成夫妇倒也罢了,为何还要拉上一个红姑来同衾共枕?将来闺房之内,五人同事一夫,岂不要打个大大的地铺来睡?所以,她的眉宇之间,略带有点儿轻愁。 秦玉鸾年纪最小,仍然是“闺中少女不知愁”,不但不懂得什么叫做“愁”。敢情洞房中如何服侍夫婿都不懂,反觉得人越多,就越热闹。只有她妈妈龙啸云生怕将来闺房争宠,自己的爱女不知结党相助,而替她担心。 虽然有这两点小疵,仍是影响不到大家欢乐的气氛,每一桌上都吃得杯斛交错,喧嚷之声,远达户外。 骆中明对于于志敏弟兄虽是一律相看,但他总觉得于志敏过分顽皮,不如于志强忠厚,在这半醺微酡的时候,忽然叫起一声:“于老弟!”接着道:“志敏这孩子回来,你得好好教训他一顿才好,说起他由乌斯藏入京,非经过河间府不可,竟不先回来看看,你说岂有此理么?”于冕虽觉得骆中明说的有点过份,却因他对二小有恩,不好据理驳他,反而低声说了一个“是”字。 但那孟开先义理甚明,而且为人朗爽,才到秦府头一天就因骆中明分派于志强夫妇工作不当。而数说一顿。这时又听骆中明怪于志敏不先回河间府,他虽不曾见过于志敏,但由各人传说中,对那位未见面的少年已是钦佩已极,不由得冷“哼”一声道:“骆老弟!你这话又大错特错了! 圣人公说过:“忠孝不能两全。’当年大禹治水,曾经三过家门而不入,志敏这样做,正是他继承大圣人的大志,移孝作忠,怎能说他不对?若果他先回家走一趟。却教奸党获息先逃,岂不误了国家大事?” 骆中明虽找不出上好的道理来驳,却因他屡次触自己的霉头,有点不悦道:“那么孝为八德之首,又该怎样说?” 孟开先呵呵大笑道:“好!我们就抬这个杠子!”当真找出“忠”字在“孝”字前面的现成句子来反驳。 骆中明也不甘示弱,立刻找“孝”字在前的句子反击回去。 明因师太不由得好笑道:“你这两位施主要辩忠孝两字谁轻谁重,只怕辩到志敏回来了,那时也用不着辩了!” 各人听她这样一说,都各自好笑。 云中龙秦平笑道:“这皇帝老子兀也古怪,我们早就将曹贼与江湖丑类勾结的证物,费了不少工夫交给锦衣衙都指挥逯果转呈给他,偏是他不肯相信,端午那天也没有甚么乱子,气得绿鬓老前辈立即带了叶姑娘走了,来自各方的热心好汉也各自散去。我们当初还认为忠字讲不得,凭你再忠,人家不认为你忠,还是无法,那知这回志敏不知带些什么玩意给他,他居然肯信,搞出若大一个风波,这道理从何说起,难道忠字也要分出等级来不会?” 一线天文亮笑道:“秦兄说的又痴了。须知上回我们拿去的证物,不过是奸党里的暗语,那些暗语可以作种种解释,朝里那些自命为忠君的大臣,认为我们牵强附会,那又肯信?不过,那次告发也有个好处,敢情有人走漏消息,使奸党不敢在端午那天发动,我们也省去一场杀劫。至于于小友,他破了魔教中心总坛,得到的各种证据,当然是奸党首要甚至曹吉祥的亲笔函件,再面呈皇上,揭露详情,那还不能取信?” 鲍逸志点头咨嗟道:“老哥此说甚为有理,于小侠替朝廷立下这大功劳,也该回来看看才是,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他一语未毕,文亮已经摇头道:“鲍兄没有和于小侠见过面,不知道他的性情,因他是小孙信儿的业师,所以我对他和王女侠倒是十分清楚。像他两人这样游戏环宇的人,难道还贪图皇家什么富贵,讨个什么封爵不成?……” 蝉儿已是提心吊胆,生怕志敏尽在外漂泊、游荡。使她空挂一个“妻”字的衔头,这时听到文亮这样一说,不由脱口叫一声:“师伯!你说他为甚不回来?” 文亮听得一怔,旋而明白这位师侄的心意,笑笑道:“敢情皇上要赐宴,赐玉马金鞍,鼓吹送他,说不定还有个什么公主,要招他做附马哩!”他末后一句本来是玩笑的活,但玉鸾却不经思索,立即眼珠一亮,笑道:“皇帝是不是有个公主?” 她这天真的一问,可把在座各人都听得一阵大笑。 龙啸云就坐在玉鸾身旁,见自己的女儿问得惹人发笑,脸皮微微一红,轻斥道“什么都爱问,问这个做甚?” 这一场盛筵就在此一句,彼一句之中喝到三更鼓响,除了班辈很小的几个与及明因师太、秦浣霞、盛逸芳、龙啸云、玉莺、玉鸾、蝉儿,几位女侠之外,人人醉得摇晃不定,方肯散席就寝。 那知佣仆收拾散席,尚未洗好碗碟,蝉儿和玉鸾正在床上唧唧哝侬的时候,忽闻墙外有人道:“看情形该就是这座大庄院了!”蝉儿不禁一怔,推了玉鸾一把,凝神再听,又闻另一个口音道:“管他哩!反正是这一带,咱们放起火来,烧他娘的一个个变成炙虾,总不会有错!” 蝉儿心想:“这就奇了!谁敢来这里动土?”忙与玉鸾装束停当,忽听厨房那边一声惨呼,分明有人遭受了毒手,她原认为来的是明火打劫而不长眼珠的强盗,所以不惊动别人,推窗一跃而出,叱一声:“狗强盗胆敢伤人!”一展身形,直奔后院。 她才是起落之间,立又闻一个洪钟似的声音大喝道:“这里藏有江湖人,定是小贼的家里,快放火!” 那人话声方落,围墙外面一声断喝,一二十条身影即跃登墙上,厨房那边又连声惨呼。 蝉儿这时真不知该先顾那边是好,喝一声:“鸾妹挡他一挡,我去救火!”像一溜烟般奔到后院,正见几名佣仆横尸地上,一名贼人擒着一名佣仆挥剑要斩,另外几名贼人正将火种点向柴草堆上。 看那佣人危在顷刻,蝉儿也不及答话,一个“燕子穿帘”掠下瓦面,手中剑一挥,朝那贼人腰间斩去。 那贼人既能从三丈多高的围墙跃身进屋,艺业自是不弱,一见剑光闪动,顾不得杀那佣人,略退一步,手中剑向蝉儿剑上一拨,喝一声“撒手!” 敢情他自恃力大无穷,认为这一拨之下,对方的长剑那有不脱下飞去之理?不料双方兵刃一接,立闻“当”一声响,蝉儿固然感到手腕一震,但那贼人的长剑更是被削成两截而感到手上一轻。 要知蝉儿在几年前吃下“金芝”经这长期间的炼化,与周身血脉融成一体,功效更是卓著,轻功虽未能与于志强并驾齐驱,悬空独立。但其余艺业的功力比起于志强还要略胜一筹。原来那金芝初服之后,虽然比未服时好些,但必需经过几年才可以渐次发挥。这时蝉儿的功力比她师尊明因师太敢情还要深厚得多,一见贼人断剑失神,立即把握这一瞬的时机,娇叱一声,宝剑就势一挥,把他斩成两段。 这贼人死得太快,他几名同伴连想丢掉火种,赶过去救援都来不及,只好各将着火的柴头向蝉儿打出。 其中一贼想是学过劈空掌力,只见他大喝一声,一掌就将一座土灶打碎,那灶里面本来有不少炽红的火炭,灶上的大锅蒸着一满锅开水,那是准备洗去碗碟的油腻时用的,这时被那贼人一掌打飞,一锅开水立即泼得满地;炽红的火炭也像无数火星,射向蝉儿的身前。 蝉儿见群贼恁般恶毒,怒叱一声,霹雳剑法登时施展开来,左掌连续拍出凌厉的掌风,将那些火星飞往各处,半点也沾不到她身上。 群贼见这位少女恁般厉害,惊叫一声,纷纷夺门而出。 蝉儿的性格已经够狠,要不然,在南昌的时候也不至被寒锋居士毛落鸿擒往绳金寺,几乎夺去她十几年保有的那一点点童贞,这时见群贼杀人,放火,毁物,想逃她那里肯放?一步赶到逃贼身后,剑光过处,登时有两贼连喊都来不及,就被斩成四段,要夺门而出的群贼急向两旁一退。就在这刹那间,一股劲风打到蝉儿脑后。 蝉儿只感到那股风力特异,一时辨不出是拳风,掌风,抑是锤形兵刃的风,急跨前一步出门,立即拧转身躯,只见来物闪闪生光,约有米斗大小,不假思索地朝那物一剑劈去。那知这一剑不劈还好,剑锋一到,那物登时被中分为二,一股热水由裂处激泉般射出。此时距离不过尺许,蝉儿走避不及,竟被那激射出来的开水烫得满头满脸,登时脱皮起泡,痛得她猛叫一声“哎呀!”原来,发暗器那人仍然是一掌击碎大灶的人,他一眼看到另一个放在灶上煮开水的大瓦罐,便顺手掷出,蝉儿一时不察,竟上他这个大当,不由他哈哈大笑起来。 蝉儿被烫得痛极而呼,心里面已是极度愤怒,再听贼人得意的笑声,更是怒火冲顶,强忍痛楚。再挥剑冲进厨房,一咬银牙,蛮横地喝道:“姑娘这回慢慢的剁你!”刷刷刷一连几剑。专找贼人下盘进招。这时几名贼人虽各有兵刃在手,无奈艺业与蝉儿相差太远,顷刻间各被剁去双脚,痛得倒地直滚。厨房的一大锅开水溅在地上尚未冷却,群贼同样被烫得皮开肉脱,连声惨号。剩下一名佣人惊慌中跑出门外,也不知该逃往何处,只在门外跺脚疾呼。 蝉儿可不问外间情形如何,在惨叫哀号的群贼中找出破灶掷罐那人,当下冷笑一声道:“你想受几剑才死?”那贼人双脚被剁,只痛得上躯在地上发颤,见对方问他,明知不免一死,双目猛地一瞪,骂道:“你这丑鬼妖婢,敢不给你大爷死个痛快,看大爷不把你心肝五藏上上下下全驾出来!”蝉儿听那贼人骂她丑,心里猛地大震,想到被开水烫破的脸皮,不知变成什么样子,恨急之下,冷“哼”一声道:“姑娘叫你痛快就是!”手起一剑,朝那贼人的头上刺落。那贼人只道她这一剑定是刺穿头颅,急忙闭目等死。不料猛觉嘴唇、牙齿、舌头都同时一痛,心胆一震,竟然晕了过去。原来蝉儿不甘心一剑叫他身死,所以这一剑只是直捣他的牙关,再一旋剑柄,将他舌头同时割断。 蝉儿这时眼见贼人晕了过去,自己也觉得脸上火辣地疼痛不堪,急就身上取出治伤良药服下。 少顷,蝉儿自觉疼痛的程度稍减,看那贼人依然未醒,又走上前去,一剑向他大腿根刺下。 那贼人本来晕得神智尽失,却被蝉儿这一剑将他刺痛得醒了过来,看到蝉儿向他瞪眼,已知是怎样一回事,但此时满嘴鲜血,嘴唇合不拢来,牙根已失,舌头已齐根断去,要骂也骂不出声,只有怒目和发抖的份儿。 蝉儿看贼人那付凶相也自吃一惊,但恨他用开水毁了自己的容貌,一生的幸福已算是完结,纵使家翁怜悯,夫婿多情,亦因与几位同襟共枕的妹妹相处而惭形秽,今后只好以青磬红鱼度此余生,她想到这里,恨比惊的成份高出几筹,狞笑一声,一剑剁下贼人一双手臂。 那贼人经她这一剑,立即周身发颤,登时再晕过去,但是,这时蝉儿已不管他是生是死,晕了又把他剁醒,醒了又把他剁晕。她悲愤之下,也不知到底剁了贼人多少剑,直到自己觉得有点力乏,才一剑穿透他的心窝,续把伤在一旁的余贼个个剁成几段,一声狞笑飞奔回房。 当蝉儿跃进厨里的时候,围墙上的贼人也纷纷跃过正屋,玉鸾虽是武艺稍逊,但绿鬓老尼传授“柔钢绕指”和“回风荡柳”两种身法岂同凡响?只见她身形一晃,已到达敌人面前,一招“急浪翻舟”宝剑如闪电般推出。 但是,来的这些贼人并没有一个是庸手。一见宝剑推来,身形略闪,回手就是一剑拦腰扫到。 玉鸾见这敌人避招还招全在一闪之间,心知对方艺业不弱,急展开“猴王剑法”荡起一圈光影,连续进攻。眨眼间将那名贼人罩在剑影之下。 群贼不禁高呼一声“这贼婢厉害!”立即一拥而上。 那知在这一瞬间,一声朗笑接着一条人影挟着白光飞来,只在贼阵一滚,立即有两名被腰斩在瓦面上,鲜血溅得群贼一头一脸。 玉鸾一见来人,认得是于志强的身形。急呼一声“大哥!你走远一点杀,别抢我的生意!” 于志强知这位小弟妇近来艺业精进,而且她手里有一枝宝剑,也放心说一声:“好!” 将蒙天剑,舞成一团银光,折毁了贼人几件兵刃,杀过另一角落。这时,未被酒醉的秦玉莺、秦浣霞、盛逸芝、阿琼、文信,和已被酒醉的塞马先生、文亮、秦平、骆中明、孟开先、盛凌如、武隐真、鲍逸志、吴微信;住宿在秦府的明因师太秦寒梅、秦寒竹、秦方、龙啸云等一群高手。全已闻警而起,纷纷跃上瓦面,各找敌人交手。 文信儿自从经于志敏替他脱胎换骨,以瑜珈门的异术教会他六套剑术,十八套掌术,旋风舞絮的身法和七十二种点穴法,除了在丰都一仗,总没机会大过手瘾。尤其得了松林老怪的绝龙剑之后,并没有发过几回利市,这时见来贼甚多,不禁色然心喜,拔出宝剑,喊一声:“留几个给信儿杀杀!”人随声去,朝最近身前一名贼人兜头就是一剑。那贼人在月光下瞥见一位身长不及五尺的蓬头童,居然也找他厮杀,心想:“我曹铸也算倒霉倒十八代了,连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也来欺负人!”一挺手中宝刀往上一挡,只闻“当”一声响,手腕竟被震得下沉,惊得他后退两步,闪着怪眼尽向文信儿打量。文信儿也因这一剑竟未能斩断贼人的钢刀而有点诧异,噫噫一声道:“你那柄可是宝刀?赶快送给我!”话声一落,当真伸出左掌,作势讨刀。 曹铸本是曹吉祥的远房侄儿子,一身艺业传自滦州异人,一口“鱼鳞刀”也曾打败过不少名手。这时见一位蓬头童居然向他讨刀,不由他怒骂一声:“小鬼命都不要了,还敢问爷爷要刀,给你!”说到“你”宇,横踏半步,先劈出一掌,鱼鳞刀一招“并刀斩水”直如一匹白练向文信儿腕间泻落。 文信儿既知贼人手中一口是宝刀,也知不可大意,左掌一缩,剑走偏锋,在刀身一粘,顺势削对方手腕。 曹铸做梦也想不到蓬头童有此绝招,待见剑光一滑而到,才一偏身子,抽刀退步,展开刀法,反攻上前。 文信儿见贼人把一把银刀舞得虎虎生风,知他已用上绝艺,一面举剑相迎,嘴里却在笑道:“这才是啊!你先教我一套刀法,然后再送不迟!”他与于志敏不过是一昼夜相处,居然将于志敏的口气、作风,学个齐全。 却不知这种戏耍敌人的作风,该在情势不迫的时候,他却不论时机,一味胡闹,虽然几剑之后,将曹铸杀得毫无章法,但来贼人多势众,见状高呼一声,登时又有五六名围拢上来,而且全是万中选一的兵刃,将文信儿困在核心。同时,还有几名贼人乘机下屋搜杀妇孺。 幸而,于冕这座新建的庄院,并无妇孺可杀。群贼一直搜到后面,才见一位容貌奇丑的少女对镜啜泣。 原来蝉儿杀尽厨里群贼之后,自念被滚水烫过的容貌不知变成什么样子,急奔进房里对镜察看。说起她的容貌虽比不上王紫霜和闵小玲,但也是上上之选,她还曾经暗里自负,认为再加修饰,并多学一点御夫术,不愁于志敏不全力倾向过来,让她占尽春风,独擅椒房。 那知她临镜一照,只见镜里头的影子凸一块凹一块,红一块绿一块,加上水泡,干痴,连她自己都被镜中人影吓了一跳,几乎把她气晕过去。在这一瞬间,她猛然想起自已凄凉的身世,认定天意使她如此,竟悲悲凉凉地对镜哀泣。对于瓦面上奔突厮杀,反而无心去管。 但她到底身怀上乘的武学,耳目反应十分聪明,一听身后响动,虽在泪眼模糊中,也由镜里看出六七条身影到达房门,心想自己容貌被毁,还不是这群贼人引起?银牙一咬,反手就是一把鳗骨针打出。 这群贼人也是死神照命,不知这姑娘有此一手,挤在房门,闪避不开,一阵针雨透身而过,同时一声惨呼,已有五人当场倒地。 蝉儿一把针雨,将贼人打死大半,剩下两名未逃出这座房子,又被她追上前去,一剑一个,劈成四半。 她将来侵闺阁的贼人杀尽,猛觉自己这付形相不该再露在人前,扯下一幅汗巾,把脸一蒙,顺手将首饰盒子揣入怀里,用剑在桌上匆忙写了几个字,立即飞身上瓦。正见前后四间正屋和八间侧屋的瓦面上,人影横飞,又听骆中明历声大叫道:“这群恶贼都是曹吉祥手下的奸徒,一个也休放过!” 但骆中明虽是大声疾呼,而他的声音却是飘浮不定,敢情他已力竭声颤,到了性命交关的时候。 不但骆中明如此,除了于志强能仗着蹑空草的功力,凌空下击,仍操主动之外,人人已面临生死关头。 蝉儿见状那得不急?娇叱一声:“休慌!”运剑如飞,配合回风荡柳的身法在各组的空隙荡来荡去。她的身形每到达一处,那处便有一名贼人倒下,自己人也就觉得压力一松。正在她杀得起劲的时候,一株枝叶扶苏的古柏上忽然传来一声狂笑,立即见一条高大的身影凌空飞下,往蝉儿身前一落。 看那人的身法敢情是武林上第一流的高手,只见他脚尖未沾瓦面,双掌已交换打出厉凌无比的掌风。 蝉儿虽是艺业精进,仍觉那人的掌力比起静虚道长差不多少,不由后退几步,喝一声: “谁?” 那人又一声厉笑,伸出瘦长的双臂,揸开钢钩般的十指,不断地抓向蝉儿脸部,漫看他抓来似毫不着力,但每一抓发出,竟是十缕锐风同时发出。 蝉儿连闪几招怒道:“姑奶奶难道怕你?”乘那人一抓甫过,她刷刷刷连续攻上三剑。 那人忍不住”叹”一声道:“妮子这几剑使得不坏!”仍仗他诡异的身法,空掌与蝉儿交手。 蝉儿闷哼一声,并不打话,刷地又还他一剑。 自从这位怪人将蝉儿挡住,诸侠在众寡悬殊之下,登时又险状环生。厨房里的火焰,也在这时冒上屋顶。 忽然,遥远的东北角传来一声清樾的长啸,各人听那啸声,最少也在十里以外;但是,于志强如同吃下一剂兴奋的药,欢呼一声:“敏弟回来了!”话音方落,果见一金一白两道光华向屋面一落,高呼一声“哥哥!你教自己人统退过一边,省得误伤他们!” 但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之下,诸侠义已被敌人个别包围,急得于志强连声高呼,一时那能退得出阵? 于志敏眉头一皱,叫一声:“哥哥!只要你指名叫人就行!” 于志强果然喊一声:“爹!”于冕应了一声,于志敏也随声而到。金霞、白霓,双剑同时一卷,敌我双方连于志敏怎样出招也看不清,于冕身旁的敌人全部身首异处。 于冕料不到他这儿子武艺恁般地高,下手恁般地狠,动作还恁般地快,不由得楞了一楞,叫一声“敏儿!存点好生之德,惩治他们就够了!” 于志敏多年来未听过慈父呼唤,这时被呼一声,心头又喜又悲,泪水几乎流下,颤声回答:“爹爹!这些都是曹贼一党,圣旨里面有杀无赦的奸徙,爹爹不必……”一眼看到秦玉鸾被四名高手围攻,危在顷刻,随手将两剑掷出,喝一声:“着!”两道光华射出,立闻那边两声惨呼,他把手一招,两枝宝剑又自敌人尸体倒飞出来。 于冕惊喜道:“敏儿你学会了飞剑?能及几里?” 于志敏虽愚弄别人,但对老父却恭谨答道:“敏儿这个是内力运剑,并不是飞剑,世上也没有飞剑百里取人首级的事!” 于冕听说来的敌人是曹吉祥一党,才恍然大悟,忙道:“既是如此!休让奸贼漏网要紧,少时再说!” 于志敏应了一个“是”字,眼光一掠,却见骆中明,秦方夫妇皆险象重重,急将两剑向围攻秦方夫妇的敌人一掷,也来不及收回,叫一声“骆伯伯!”声未到,人已到,双掌分飞,把四名强敌打成肉饼,只剩骆中明一个,这才一晃身躯,跃过秦方夫妇那边,拔出宝剑就势一挥,又杀了几名奸党,一声长啸腾起半空,喝道“曹贼党人听着!不弃械任缚,我于志敏教你人人化成血水,死无葬身之地!”“于志敏”三字谁人不识?群贼见这位江湖异侠龙卷风竟是猛若哪咤,悬身在十几丈高的空中发话,回忆方才只见他剑光一动,自己人立即横尸,不禁齐声惊呼,几十条身影立即向四周飞纵,只有与蝉儿交手的怪客,仍然双掌如飞,打个不停。 于志敏生怕自己人追去,便易误伤,喝一声:“不要追!哥哥!蝉姐!鸾妹!各位前辈!你们使剑的全把剑掷给我!”说时,双手不停轮番掷出金霞白霓两剑,已有几名先逃的奸党腰斩在地。于志强知他心意,首先喊一声:“兄弟接剑!”话声里,蒙天剑化成一道白虹,直射于志敏的身前。于志敏并不接剑,只是将他哥哥掷来的剑一拍,那软绵绵的蒙天剑立即拐弯射向逃出墙外的奸贼身上。 玉鸾姐妹和诸义侠见状,不禁齐声欢呼,纷纷将手中剑向于志敏掷去,只见他双掌频挥,十几枝宝剑就像几十道长虹上下飞卷,逃在前面的奸党竟如浪卷沙崩,纷纷倒下,剩有十几名眼看前面人人丧命,只惊得心胆俱碎。 于志敏运起神功,将十几枝剑越收越近,群贼里面不知那一个胆小鬼悲呼一声:“仙侠饶命!”余贼登时跪倒。于志敏嘻嘻一笑道:“算你们知机!哥哥!先将他们捆了起来!” 双臂一圈,十几道剑光一齐投向他的怀中,他飘然落地,将剑放在瓦面上,笑说一声: “谢谢列位借剑,请过来认回去!” 那知话音一落,却听蝉儿娇叱一声:“老贼!往那里走?”两条身影已疾射出十丈外。 因为用剑的人都被于志敏借用他们的兵刃,只好胡乱捡了一枝跟在用别样兵刃的人后面追去。但那老者一走,蝉儿一追,两人的轻功都十分神速,而且还起步在先,一时那能追得上?于志敏原见一位老者空掌与蒙面少女厮杀,他只瞥一眼,已看出蒙面少女使的是他发明的猴王剑法,再看蝉儿不在众侠义里面,心知蒙面少女是谁,但蝉儿为何需要蒙面与那老者厮拼,却教他百思莫解。 这时一追一逃,顷刻就消失了身影。 于志敏碍于追去的人尽是些长辈,连到自己的老父都在里面,不便叱令停步,存在这边的只有自己兄弟两人,而敌人尚有十几个之多;倘若自己再一离开,则于志强纵能杀死一两个贼人,仍要被多人逃脱。 他衡量轻重,料那老者艺业再高,也因这边人多追去,定是不敢迎战,但也不宜过迟处置这群奸党。当下左手一挥,一阵掌风拂过,群贼全被他隔空拂中穴道,一声不响站在周地,这才取出一根小小号箭交于志强道:“哥哥在这里看着,要再有奸党到来,你一人打不过就将这满天星向地上摔,我先追赶那老贼去!”说毕,也不待于志强答应,一纵身子,人已飞走。 于志敏轻功何等神速?虽然耽搁不少时候,但不用几纵已赶到艺业最弱的老父和骆中明,叫一声:“爹!你和骆伯伯先回去罢!”他身形并未停下,眨眼间又追过文亮和明因师太的前面,却见一条小身影在前面疾奔,从出是他的门徒文信儿,心里暗喜道:“还是这个小鬼强些!” 但他却拿出师傅的口气,叱一声:“追不上就别退了!” 文信儿听出他师傅的口音,答一个“是”字,便停步下来。 于志敏再一连两纵,才追到蝉儿背后,很自然地唤一声:“蝉姐!你们先回去罢!”身形一闪,又向一颗小黑点追去。 蝉儿被夫婿甜甜地喊一声“蝉姐”真如一碗凉蜜,沁人心脾,脚下不由一缓;却又恨他不早些赶来,这时容颜已毁还有甚么值得留恋?想到此时,不由得狠狠地一“哼”,直奔向侧面的树林里。 和蝉儿交手那老者的艺业确是不俗。他虽较蝉儿起步早一些,但初时不过相隔一二十丈,跑了一阵子之后,竟相隔有百多丈起来。于志敏一阵急追,相距有二三十丈,本来一纵可达,猛见那老者面前不远,恰有一座树林,生怕他木遁而去,急用尽功力,一掠上前。 那老者已知被人尾追,而且知道尾追他的人,艺业要强过他几倍,否则,不会恁般轻易追得上来。这时一闻衣带风声临到头顶,急一挥双袖,袖风、掌风,同时向上打出。斜里一飘,堪堪到达树林的边缘。于志敏身在空中,骤然被袭,只得一提真气,再升高数丈,在这一瞬间,已被那老者逃入树林。一气之下,身子飘往老者入林的上空,双掌往下拍,只听“咯咯”一阵暴响,方圆十丈内的树枝树叶全被掌劲摧毁在地。 但是,由得于志敏掌力再雄,再猛,到底因有枝叶挡灭不少,并未直接打中老者的身上。 这一掌过后,反闻林里面桀桀怪笑,并还赞一声:“果然是好掌力!” 于志敏敢情是有生以来,头一次被敌人讥笑,虽然并无别人,嫩睑也不由得自行发热,喝一声:“我不追你进阎王殿不算!”恃着自己艺业高强,竟不理“遇林莫入”那句老话,将罡气布满周身,向笑声来处一纵。 那老者躲在暗处,见月光下一条身影疾掠到头上,略一移挪站处,奋起双掌,暴喝一声,一股猛烈的掌风凭空上卷。 于志敏早有准备,虽见掌风打来,毫不理会地一沉身子,往下直落,然后横掌一扫,“咯咯”一阵暴响中,掌风所及,林木齐折,只听到一声尖呼过后,似有人跌倒地上。 他冷“哼”一声道:“看你还往那里跑?”大踏步向声音来处疾走。 那知还未走得几步,忽见倾倒的树身后面黑影里,几十点寒星挟着劲风打来,一道黑影贴着地面倒射出去。 这突然而来的暗袭,要换过别人必难幸免;但对于于志敏,却是毫无用处。只见他脚尖一拄地面,身形立即荡起,几十点寒星全由脚下擦过,他身形似毫不停滞地向前一滑,喝一声:“接掌!”单掌一挥,向那黑影打落。 那老者以为自己一手暗器,总可将来人挡得一挡,让自己能够逃生,不料暗器无功,掌风已到达身后,没奈何只得闪在树后,拧转身躯,硬接一掌。 于志敏这一掌虽是仓卒间发力,而且身体悬空,但那老者一接,立即感到如受重压,登登登,连退三步才站得稳步子。于志敏嘻嘻笑道“你这老贼能接小爷一掌,艺业并不太坏,先报个名来,待小爷送你一送!” 那老者原是一位极端狡猾的魔头,他一见于志敏使出交换掷剑的本领,情知不是对方的敌手,但他也知道若不见准时机,胡乱一退,势必被一剑飞来,刺个胸背齐穿。 所以,他仍然竭力与蝉儿交手,以侯良机凑合。果然不消多时,同伴死的死,降的降,于志敏将所有的剑收在怀中,当然再无第三只手发剑,若不趁机快走,定与同伴同一命运。 他这种老奸巨滑的人,绝不会走投降受辱的下策,虚进一招,封住蝉儿的剑势,立即抽身倒跃,拔脚狂奔,那知仍被于志敏追了上来,迫他交手。 他当然明知对方说那”送”字的意义,嘿嘿干笑两声道:“我老人家也该有人送一送了,就是少个人陪我,有你这龙卷风陪我也行!” 于志敏笑说一声:“好!”接着道:“陪不陪你,还得看你名头大小,斤两多少再说!” 那老人干笑两声道:“我老人家无名小卒,不值得一说,斤两多少,你可看来!”说到最后一字,立即马步一移,只掌猛然推出,几十点寒星作为掌风前导,当中还夹两圈黑物,一上一下朝着于志敏的头顶上及身前打到—— 未来战士扫校,独家连载 第二回 忠义为先 月下擒逃捕 奸谋绝险 床上掳娇娃 于志敏心里暗自好笑那老者尽用这些废铁,有何好处,正想一掌把它震开,蓦地脑里恍若电光一掠,另一个念头立刻浮起,心想:“方才这老贼已用了一遍暗器,并无作用,为甚还要来第二遍?他念头一起,自觉蹊跷,急一晃肩胛,穿过几株树隙。那几十点寒星倒不起什么作用,惟有那两团黑物“波”地一声爆出两蓬蓝雹,霎时腥臭难闻,中人欲呕。 于志敏幸在早年曾服过银果、鳗血,寻常毒物总可抵挡得过,但也因那股臭气逼得他摒着呼吸,连发几掌将那毒雾吹散,定睛看时,那老者又已穿过十几株树隙,没命地逃奔。 原来那老者把生死看得十分重要,明知暗器未必奏功,所以一待两圈黑物爆开,认定对方暂时无法追赶,立即趁机远遁。他本来可以跃上树梢,走得更快,但这树林上面,枝柯交错,要跃上去,免不了会发生摩擦的音,因而被敌人循声追赶、利用。有的树林内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以轻功飞走,不至于还发生响动。 那知十志敏一见那两蓬蓝雾,再嗅到那股臭气,已知老者是谁,喝一声:“逆贼!留下头来再走!”身形一晃,竟像穿花蝴蝶由树隙疾掠过去,相距还有两三丈,就突发一掌。 那老者听于志敏这么一喝,情知对方已察出自己身份,此时跑也跑不掉,索性横了心肠,一跃上树,厉喝一声:“到这儿来打!” 于志敏一掌落空,也暗赞道;“怪不得这厮被曹奸看上选当西殿都指挥,果然有一两手!”随喝一声;“还怕你有什么诡计不成?”立即跟踪上树。 两人身法都十分神速,由树顶上一路追逐,直到达一块旷地。这块旷地敢情是荒芜了的麦田,那老者停身下来,回头喝道:“龙卷风!我汪信一与你何仇,为甚一定要赶尽杀绝?” 于志敏冷笑道;“好一个西厂都指挥替曹奸贼做尽走狗,戕害忠良,我先问你,有多少忠良死在你的手下!”汪信一桀桀怪笑道:“到底死了多少,我汪某可没有记帐,恕无可告,而且汪某奉命行事,也怪不得我!”于志敏见这位西厂都指挥,不但是江湖上一等魔头,而且在曹奸阉得势的时候,则事事弄权,忠良落到他手上,虽明知有死无生,但家属见自已人受那酷刑,也得倾家荡产,求他手下留情。照说汪信一得了人家的钱财,便应松一松手才是道理,偏他贪心不足,见有抽水可捞,想到谁没有亲戚朋友再抓下去,定必越得越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就会越大。 因此,汪信一每逢敲到事主无可再敲的时候,他忽然借口“公然行贿”四字,将会替事主讲情的人抓了起来,并交出少许钱财作为贿赂的证据,坐实了别人的罪名,然后用酷刑拷问,授意他手下教这人的亲朋行贿,结果是一而再,再而三,昧起天良,依法炮制。所以每办一案,不但株累多人。而且不知多少人因拿不出钱来,被他用酷刑治死。 东、西两厂两个都指挥的恶迹,于志敏在京时已查知十分详尽。因为拘捕曹吉祥的时候,他的嗣子曹钦,居然引军叛变。杀了锦衣卫指挥逯果,攻进午门。斫伤李贤于东朝房。 杀都御史于西朝房,杀恭顺侯吴瑾于东长安门的街道上。当时于志敏要护英宗皇帝,禁城内外全由怀宁侯孙镗和他长子孙轨招来西征军与曹钦的叛军激战,事后才知曹党漏网的人不少,东厂都指挥部牛祥明,西厂都指挥汪信一,也没有捕到。要是于志敏当时出城追捕,也许可将牛祥明和汪信一抓回去,无奈英宗早年经过”土木之变”,被瓦刺也先惊得他魂飞胆散,这时虽在深宫,一听说外间兵变,仍得周身像农妇筛糠般抖个不停,无论如何也强挽于志敏在身旁壮胆。 于志敏本来极不愿意,为了使曹贼明正典刑,抵好暂时忍耐,充当几天临时侍卫,待斩过曹吉祥京里稍为安定,才请旨特赦因“夺门之变”被冤杀的忠臣。 英宗皇帝这时对于于志敏自然百依百顺,忙降旨特赦,并挽他在京任职。试问于志敏这样一位少年英雄,岂能让爵禄羁绊?而且说起来,英宗还是杀过他一家的大仇人,岂能忍得下心里面的痛苦,腼腆站在英宗身旁?所以,他勉强再待两天。便借口江湖未清,老父未安,辞别了英宗,直赶来河间府。不料才过东碇,就发现路旁树上留有不少暗记,仔细揣摩,似有不少江湖人物向西汇合。 于志敏虽猜不出里面包涵有何种阴谋,反正有恁多江湖人物集体行动总不该是什么好事。 因此,他星夜赶到西碇,巧遇上奸贼放火烧屋,引导他该走的方向。及时解救了诸义侠一场危难。这时,见西殿都指挥汪信一居然把迫害忠良的罪恶,全推向曹吉祥的身上,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样样都是奉命行事,那就跟你主人去罢!” 江信一一听桀桀几声惨笑道:“你说得好轻松!曹贼已经死了,还要跟去,难道想教我死?”于志敏见他竟也骂曹吉祥为曹贼,不禁愕然。 汪信一似懂得于志敏错愕的原因,哈哈一笑道:”这并没什么希奇,要不是这样,曹吉祥怎会倒下?”于志敏听他这几句话,像说曹吉祥之败是因他故意弄计使曹奸踏上机关,自寻没落似的,不由将信将疑道:“那么你为甚要逃?” 汪信一神秘地微笑道:“不逃?城门火火,殃及池鱼,万一一时辩驳不清,受了一刀两段,岂不太冤枉?”于志敏心想:“是呀!我祖父和岳祖父也就是这样身死的呀!”因为联想到两家的惨状,不觉低头沉吟起来。 汪信一似因狡计得售,得意地哈哈一笑道:“你想回当年你家里的事,可就该知道君王刻薄寡恩,不如……”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来,触动于志敏的灵机,猛喝一声道:“你且住口!既然知那曹吉祥图谋不轨,为何不把他所做所为向皇上告发,博个封妻荫子?” 汪信一被于志敏猛然一喝,不禁吃惊,待把话听完,才又嘿嘿两声干笑道:“不是说皇上刻薄寡恩么?”于志敏一听到他干笑的声音,心里就觉到不快,“哼”一声道:“你说故意引诱曹贼蹈机,到底是真是假,我无从知道,但你陷害忠良,勒索忠良亲友总是事实,好打跟我回去面圣,不然,包管有你好受。”汪信一见骗他不倒,杀机再度兴起,浓眉一竖,冷冷道:“要叫我汪某回京,请你今生休想!”话说一半,已一连劈出几掌。 于志敏只用两成真力相抵,边打边笑道:“要不是你做贼心虚,小爷几乎被你骗了,久闻你有一套七煞阴风掌,怎不使出来让我见识?” 汪信一连自己的武学都给叫出来了,可见人家对他了如指掌,惊怒之际,接连吐气开声,右掌雄烈,左掌阴柔,两股绝不相同的掌劲,绵绵不断发出。 于志敏一心想磨够对方的绝艺出来,一面腾挪闪避,一面乘隙进招,把真力由两成加到三成、到四成,在他快速的身法之下,汪信一招式一缓,不是被一掌打在肩上,便是被一脚踢中屁股,被打被踢的部位又麻又痛,急得汗流浃背,哇哇怪叫,心想不打也无法停手。 约经顿饭时间,那汪信一双肩和双臂也不知被打多少,被踢多少,明知对方不会立即取他性命,也不由得心寒股栗。 于志敏见他已将“七煞阴风掌”重演一遍,知已没有甚么能为,又嘻嘻笑道:“阴风掌也不过如此,没有什么希奇,听说你还有一套什么名堂,还不快点搬出来,难道留着装棺材不成?” 原来汪信一除了掌法精奇之外,兵刃也很有点功夫,他一对青磷魔焰剑几十年来未曾败过,只因自恃过甚,认为一套阴风掌已够对方难敌,只要对方被掌风沾上,都要皮肉尽脱,登时冻僵,却忘了对方会大破岗底斯山,血战雪崖,那么寒冷的地方,尚且无恙,那还会怕上以真气练成的阴风掌?所以被于志敏一上来就打他无法还手,想使用赤磷魔焰剑也没有机会。 于志敏把话说完,尚不见汪信一有拔剑的样子,而且也看不到他背上有剑,索性把身法一停,喝道:“怎的,难道…… 汪信一既狡且狠,就在于志敏身法一停,话末说完的时候,忽然猛一顿脚,拔高十几丈,一蓬光雨倒洒下来。于志敏只道他仍打着逃的主意,正要起步追去,忽见蓝雨下泻,知这青磷剧毒,沾惹不得,急一沉身子,连发掌风把它吹散,一面注视汪信一,生怕他乘机逃走。 汪信一已经横了心肠,那还作走的打算?尤其他身受于志敏那种四成真力的掌力,虽打得十分疼痛,但仍勉强挨得下,误认这少年功夫不过如此。青磷麾焰剑无论剑身和剑气都含有剧毒,总要仗它找回几分面子,所以一纵起身躯,先甩出一蓬青磷粉,立即就腿上拔出不到一尺长短的小剑,冷笑一声,一招“寒鹤栖塘”带着一丈方圆的蓝光,盘空而下。 于志敏看他两枝小剑居然也滟滟生辉,各有几尺硭尾,情知是件宝物,心想“这厮的艺业不过和干坤一发皈命妖道相仿佛,怕他作甚?”见汪信一得意洋洋舞着小剑悠然而下,不知他凭甚么那样自恃,只得闪开丈余,盘算怎夺下对方双剑,好给蝉儿、玉鸾作见面礼。 汪信一这时已落到距地不过三丈,骤见对头闪开,敢情得意已极,桀一声笑,双腿一夹,身子暴射过去,一招“猛龙擒虎”双剑向里一合,两条蓝蓝湛湛的硭尾,斜扫向于志敏颈上。 于志敏喝一声“好!”头一低,脚一挺,反由汪信一脚腹下倒跃上去,趁势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掌。汪信一身在空中被于志敏这一掌击得他身形激射出五六丈外,急使一个“斛斗翻云”的身志立定脚跟,同时挥剑如飞,把自己周身护定,十丈内外,剑气生寒,臭气洋溢,于志敏竟被迫得在十丈以内打转。其实,蝉儿与汪信一交手的时候,估他功夫与静虚道长差不多;于志敏估他艺业与乾坤一发相仿佛。说起来,两人的估计都不曾估错,因为蝉儿遇上最厉害的敌人要算静虚道长,她与于志强两人对静虚一人,尚且被对方打伤,若非王紫霜及时赶到,恐怕已不堪想像。 但是,于志敏在梅岭关遇上皈命道人,并不是他认为最厉害的敌人,只因汪信一双剑带硭,又毒又臭,才迫他不敢过分接近。 这时于志敏虽是空掌应敌,但他已决定应采取的手段。心想:“我不用手打你也要把你累个半死!”他一想到再过一会儿,这位西厂都指挥该是什么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施展出“一片丹心”的气功,遥遥地贴紧对方的护身真气,由他拖着自己的身子来转,而自已毫不费力地加以嘲弄。汪信一只听笑了一声,就找不到对方身影,刚挥剑回头,又闻笑声发自背后,一连几个转身,都是同样结果,这才猛省对方用的是那一种身法,看不出这少年居然练到无上的本领,而且相隔十丈以外,仍然能够不即不离,任由自己的真气去引动,不禁骇然停步,在原地舞剑自保。 于志敏见他停下,自己也只得停下,却同时吸进一口真气,用“千里传音”的气劲大喝一声“怎的不转了!” 这一声断喝,就像迅雷般在汪信一耳边暴响,几乎把他耳膜震破,吓得“嗷”一声尖叫,跃高十五六丈。于志敏不由得自尝杰作,纵声大笑。 汪信一听耳边那声暴响,以为敌人已到身旁,这才惊得直跳,转头一看,见敌人仍好端端站身在距离自己起步的地方尚有十丈左右,蓦地想到方才一喝乃用“千里传音”的气功,不由更是大骇。要知这种“千里传音”而且还要“入密”的功夫,除非苦炼百年,气功到了最高境界才行。纵然如此,也不过能使声音远近如一,细若游丝,声若蚊蝇,仅能使受听人辨得音义而已。如果要练成象狮吼。像雷霆一般的巨响,若没有绝世的奇遇,只怕多转投几次胎,也未必能够。 汪信一的劲功、气功、内功、若不是登峰造极,奸贼也决不会选他担任西厂的都指挥。 但也因他自家儿懂得这个难练,才越被对方的绝艺震惊,正如同没见过老虎的人,以为他不过是一只大猫;不见过狮子的人,只以为是一只大狗。当他一知道是老虎,是狮子,便会吓得抖索不已。 这时的江信一发觉于志敏艺业竟是恁般高强。那还再敢恋战?不待身躯落地,便双剑向下向后连挥,乘着挥剑时反激起的劲道,猛向外扑。恰像怕狗的人,尽将手中棍向后猛打,仍然不敢回头再顾,恶狗是否追来。汪信一一阵乱撇乱打,好容易待得身形落地,拔脚狂奔。因为不见有人追赶,心想;“这条命总该是我的了”他究竟跑了多远,自己神魂颠倒中那会知道?敢情他已周身大汗,气喘如牛,只好停下来,揩一揩额角的汗珠。那知在这时候,于志敏却格格笑道:“要打就打,尽在那边跺脚作甚?”这一句,提醒了梦游人,汪信一猛然回头四顾,敌人相距不过十丈,山丘在左,河水在右,树林在后,麦田在前,可不是仍在原地不动?(按:汪信一发现这一种奇事,他以为走了很远,事实上一步也未曾走。这种现象,现代心理学上有所解释,大凡某人念念不忘某一件事,便发一种“离魂症”,也可说是”精神分裂症”。有些人夜间走路,越走越害怕,越害怕就越着急,走到天亮还在原地,认为着鬼迷,与此缘因相同,交代过了,便不再晓舌。)汪信一这一惊岂同小可?心想:“这小子敢情还会妖法?否则,怎能用缩地法缩我转回原地来?”他曾听人说过,若是遭鬼迷,只要停脚下来,向四周洒一泡尿,定一定神,便可认得清道路。这时,汪信一神魂颠倒,恍如梦寐,到底是真?是梦?是魔?他已不能把握,当真拉下裤子,对着于志敏将尿射出,一面还猛喝:“打鬼!” 于志敏起先看他在那边掏腰间,(按:那时候的裤子没有裤扣。)以为他要施用什么暗器,正要留神,不料一道尿水射出,又猛又急,几达身前。再听他不断地猛喝,这才想起这位魔头已得了丧心疯的病症,不禁好笑起来。于志敏学过瑜珈门的功夫,医治汪信一这种落魂病本无困难,但对于这种万恶不赦的魔头,何消医得?一步赶前,点了他第十四节椎骨下的“命门穴”,废了他一身武艺,缴了他的双剑,再将他那歹毒的暗器深埋地底。 汪信一被点了“命门穴”浑身乏力,连腰脊都不能伸直起来,只有任凭炮制。于志敏将他的腰带解开,把他捆得像一个大元宝,提起来向家里飞纵。不消多时,回抵新建的家,只见诸义侠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说些甚么。 于志敏虽然多年未见老父,方才也不过是略谈几句,便自追敌,但在月光下仍认得出亲父与哥哥站在一起。想起这些年头,老父不知如何受苦,已是悲从中来,将汪信一往瓦面一放,即在亲父的面前跪倒,只唤得一声”爹!”勉强再说一句:“敏儿回来了!”已是悲不自胜,再也说不下去。 于冕也是怆然,他虽由长儿志强口中获知小儿志敏一切,加上近日来的重重喜事,老怀十分安慰,但父子相逢,总免不了流下几行热泪,然后进出一句;“敏儿!苦了你了!”双手把这位爱子扶起,揽入怀中,仔细端详一番,老泪又成行落下,还是骆中明过来相劝,才止住他两人的悲戚。 父子相对半响,于冕才收泪道:“先见见几位前辈!”执住他的手走往诸义侠面前,一一替他引见。其实于志敏和这些义侠,多半已经见过,只需引见塞马先生师徒,孟开先、武隐真鲍逸志、盛凌如父女等八人。 这些义侠方才已见到于志敏的真功夫,无不叹他为人,真个有龙卷风那种威势,当者立摧,各由衷里恭赞几句。 于冕待他这位爱子与诸义侠寒喧片刻,才指着纵槽交错的尸体道;”敏儿!你说这些惹厌的东西怎生区处?”于志敏道:“请爹和各位前辈回厅里坐,待儿和哥哥几人来办就是!”朝信儿招招手道;“你也过来!”文信儿见师父喊他,急过来跪倒,恭喊声;“师父” 于志敏当着爹爹面前,只得按下嘻笑怒骂的性格,但仍眉头一皱,“哼”一声道:“你这是怎的?”文信儿猛觉师父正不喜这一套,慌得一跃而起。 文亮呵呵大笑道;“老朽这位小孙,谁的话也不肯听,还是听师父的话,索性跟师父好了!”于志敏笑道:“以信儿这份姿质,若能适时用功,不难一日千里,可惜晚辈不能在家久住,只好由他自己摸索,虽是同样有效,时间上却需要很久了!” 文亮见说他的孙儿能够大有进步,已自心喜,及听到后面一句,却又有点担忧,忙问道:“小侠还要去那里?” 于志敏微喟道;“要往瓦剌,说不定还得往玄冰谷走一趟!” 说道“玄冰谷”,各人同时一震,于冕忙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于志敏道:“本来是越快越好,迟了只怕追牛祥明那厮不上!”牛祥明是东厂都指挥,各人全都明白。塞马先生忍不住“哦”了一声,指着被捆成一团的汪信一道:“小友擒来这人是谁?” 于志敏道;“这就是方才和蝉姐交手的西厂都指挥汪信一!” 秦玉莺忽然“咦”一声道:“蝉妹怎还没有回来?” 于志敏也诧道:“方才我追这汪信一的时候,曾经遇上她,并还请她先回来,怎的还未见回到?”各人虽觉得有点奇怪,但决未料到蝉儿会失踪,于冕想了一想,旋道:“她或者另有事去了,你先把这屋面上的东西去掉,回厅里再说罢!”随即招呼各人回转厅里。 于志敏和于志强、信儿,将死了的奸党首级割下,挂在树上,再将擒下的人废了他们的功夫,然后用化骨散将尸首化了。待驱那些被擒的人回到院子里,却见厅上一阵混乱,玉鸾的眼泪未干,其余的人脸上都显出焦急的神情。 于冕一见于志强和于志敏进来,劈面就道:“柳娘子走了!” 这话可把于志敏听得一怔,过了半晌,才问道:“不知她为甚么要走?” 玉鸾虽未与于志敏合苞,但夫婿当前,未免娇羞不语。 玉莺接着道:“谁知蝉妹为何要走!还是妹妹回房里卸装,见她在桌上留字,这才知道她不会回来了!”于志敏蓦地记起蝉儿和汪信一交手的时候,用布蒙脸的事,首先一个疑问,以为蝉儿失贞才羞与相见,接着又自己否决了这个疑问。因为如果她已失贞,大可不替自己人尽死力和敌人相拼,而且已方诸侠尽是语声朗朗,肝胆照人,决没有谁做这大煞风景的事。 他眼珠一转,急问道;“蝉姐留下什么东西没有?” 玉莺道;“她带了一个首饰盒走了,留下不少敌人的尸首,房门口有,厨房里也有!” 于志敏道:“嫂嫂带我去看!” 玉莺被他称一句“嫂嫂”也不禁脸红,却是不能不答应,只好说一句:“跟我来罢!” 便当先引道。老一辈侠义自然懂得礼数,不好跟进闺房,只有几名女侠与于志敏弟兄跟在玉莺后面,先看房门口几具尸骸,再往厨房一看,即见灶毁壶碎,水渍满地,在几具尸体中,有一具几乎被剁成碎肉。于志敏何等聪明?一见这般情景,不禁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又何必?我岂是贪色之徒!”秦浣霞诧道:“你这话说给谁听呀?” 于志敏霍然猛省,把厨房里的情景一一指出,并加以解释道;“看这大罐子是被剑劈开,然后跌碎,这罐子外面尽是煤灰,罐内却是干净,料必是烧开水所用……”秦玉莺见他说得有理,不由得点一点头。于志敏续道;“因此则被剑劈开之后,里面的开水自然会把人淋得满头满脸……” 各人至此不禁“哦”了一声,敢情已明白大半。 于志敏又指着几具尸体道:“这些尸体被开水烫得满脸浮肿,蝉姐当然也不例外。因此,她恨极敌人使刁,才将这具尸体剁成寸肉,看来这人定是当时打碎锅灶,投罐伤人的恶贼。” 他说到这里,门外忽有人颤声道;“这位少爷说得真对!” 秦玉莺回头一看,忙道:“秦三叔!你当时躲在那里?” 秦三正是当时幸逃一命的厨子,立将当时厮杀的情形,一一描绘出来。秦玉鸾不禁望于志敏一眼道:“这事应该怎样办,就看你的了!” 于志敏眼眶一红,长喟道:“我这时方寸已乱,那能想出什么选好的办法?只好待事毕回来,踏遍天涯找回蝉姐就是了!” 秦玉鸾与蝉儿的情份最深,听夫婿解释蝉儿失踪的详情,由尸体上的水泡,联想到蝉儿的脸孔,已哭得梨花带雨。这时再听他说话不着边际,也忘了自己尚未与夫婿合欢,鼻里“哼”一声,回身就走。于志敏当在多人面前,不好去拦阻,忙对玉莺道:“嫂嫂快替我拦一挡,别又少了一个?”敢情于志敏急不择言,秦玉莺脸红红地“呸”了一声道:“你的人多着哩!”到底还是担心胞妹再出岔子,急急忙忙地走了。 于志敏莫明奇妙地碰了钉子。回头一想,也自觉失言,讪讪道:“哥哥!你们叫人把这几具废物照方才的方法处理了罢!我去叫信儿来帮你!”借故抽身,转出中厅,叫文信儿往厅内帮忙,自将蝉儿出走的详情禀告他爹爹。 明因师太听罢经过,不由叹息一声道:“蝉儿这孩子也太可怜了!这总是贫尼照顾不周之过!”各人也不禁吁欷,一片愁云笼罩在每一人的脸上,于冕自觉十分难过,吩咐于志敏一句;”你先往书房歇息,明天从长计议便了!” 晨鸡息唱,满天红霞,秦于两家的宾主俱已忙着打扫庭院,清扫血迹。于冕亲与骆中明和几位老侠押了贼俘,着人挑了首级往府衙报官。要知府尊曾亲来拜会,而且这些贼俘俱是钦犯不亲往交割清楚,怎么能行?再则爱子于志敏与秦玉鸾尚未正是合苞,若不趁这时候完成这椿大事,待他远去瓦刺,再往玄冰谷知道几时才能够回来?” 那知这几位老侠走不多时,阿琼忽然一声娇呼道:“你们快点进来呀!” 于志强和于志敏正在指挥佣仆打扫,闻声知道有变,急忙走往闺房。 阿琼脸红红把房门一挡,叱道“谁叫你们?” 兄弟两人不禁愕然停步,明因师太和龙啸云、秦浣霞、盛逸芳等相继到达,阿琼让群女们进入闺房,于志强兄弟只好退出中厅。 过了一会,明因师太手里拿着一朵淡紫色的绢花,步出中厅。于志敏一见,诧道“这是仙女教的紫荆花,前辈由那里得来?” 明因师太听他能说出绢花的来历,面露喜容道:”仙女教?那个仙女教,你快点告我!” 于志敏听明因师太要问他有关仙女教的来历,不由得满脸通红,半晌说不出声来。 明因师太见状猜中几分,正色道:“昨夜的事,确是太过离奇,莺儿妹妹同睡一床,鸾儿被人掳去,莺儿竟丝毫不觉。方才阿琼见她两人还不起床,拍门又没有人答应,心知有异,一推窗门,竟是虚掩,俟越窗进去,发觉少了鸾儿,而莺儿却昏沉如死。连……”她猛然一顿,接着又道:“这时莺儿已醒过来了,但一切茫然,枕边却留有这朵绢花,你知道来历就好,不方便和我说,可先告诉你哥哥,由你哥哥告知你嫂嫂再转告我知道便了!”把紫绢花留在桌上,径自走了。 于志敏拿起紫绢花一嗅,点点头道:“是仙女教的东西,半分也不会错,这臭东西竟闹到我家来了!”于志强着急道:“你快点说出来历,好待我转告……”他本待再说“你嫂嫂”,因为睑嫩,恍然中止。 于志敏顽皮地一笑道:“说下去呀!说个嫂嫂有什么关系,我喊都喊过了,难道你还怕说?”于志强见这种时候,这位顽皮的弟弟仍然好整以暇地只顾开玩笑,急得尽是跺脚,连催他快说。于志敏又笑一笑,才认道:“仙女教是近几月来新兴起的一种怪教,据说教里面没有一个男子,所有的女子都是年轻貌美,而且个个都是处女……” 于志强不禁“哦”了一声道:“难道不嫁人?” 于志敏横他一眼道:“这个你自己问去,我不知道!” 于志强被他抢白得讪讪地,做声不得。 于志敏笑道:“你那毛猴性子依然未改,既不听话,又爱打岔,嫂子教你那么久,也没把你教会!”接着又道:“因为仙女教新近创立,所以四出掳掠有根骨的少女作为弟子,敢情玉鸾妹妹不知在什么时候已被仙女教的人看上,所以趁着我们打了半夜,疲惫沉睡的时候把人掳走。不过,她们掳人的目的是当作弟子来教导,一时不致于有碍。” 于志强诧道“是不是处女,她们怎会晓得?” 于志敏“哼”一声道:“亏你还是男人哩!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纵然看不出,只要将守宫沙一点在女孩的皮肉上,那还不立即判别?” 于志强自己骂一声“我这头脑真钝!”地又问道:“说来也奇,浣霞姐姐、逸芳姐姐为何没有被抢?”于志敏道:“这一点倒是我忘了告诉你,仙女教要的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把人掳去之后,就在枕边留下一朵紫绢做成的紫荆花为记,本来她们活动的地盘是在西倾山一带,怎生来到中原,我就不知道了。”于志强忙问道“她们总坛设在那里?教主是谁?你可知道?” 于志敏摇摇头道:“总坛的确实位置没人知道,但是,总可以查得出来,据说那教主年纪很轻,也不过二十来岁样子,什么名字,也没人知道。这事还是一位被掳的少女逃出来转述的,那少女逃出西倾山不到一个月,就不明不白死去,死后周身发黑,想是中了蛊毒。” 于志强问到这里,已明白了大概,急走往后堂,将情由向他爱侣详细说明,并询夜里的情景。原来当夜玉莺惟恐玉鸾因蝉儿走失而过份伤心。所以和她共卧一床,好加劝慰,正在喁语未休,忽然一阵香风透窗而入,姐妹两人立即朦胧睡去,直到阿琼进房发现她竟未穿中衣,慌忙喊明因师太等人进去,经过服药,推拿,才醒了过来。 玉莺见胞妹失踪已是着急,待发觉自已中衣半褪,更疑被人采花,恨不得立即死掉。但她私自一验,又觉并无异状,呜咽之时,听到夫婿转说仙女教的情形,才大大放心,破涕为笑,急道:“待我去告诉妈!”龙啸云听了长女的转述,虽知幼女暂时无碍,却也令人担忧,忙将情由转告明囚师太,一同找幼女婿设法挽救。于志敏对秦玉鸾虽然无所谓“爱”,但她既是亲父答应下来,也可算作自己一房娇妻,那能置之不顾?要知大破赤身魔教之后,于志敏得到闵小玲决绝的哀函,奉到亲父的手谕,经爱侣王紫霜催促他找回闵小玲,否则无面目来见家翁于冕,当时于志敏追了一程,但山深林密,闵小玲已获红花婆婆的真传,艺业自是不弱,她如果不愿再和于志敏相见,只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于志敏艺业再高,也毫无用处。于志敏一直找到日落西山,呼唤得喉嗓音变,除了空山寂寂,并无人踪,只得含悲转回寓所,将情由对红花婆婆和爱侣陈述。 红花婆婆虽有四位门徒,却特别钟爱闵小玲,所以将一身绝学悉心教导,见她能够选到英雄夫婿,自也十分喜悦,不料竟起这样一个大波折?想到当初,天地本来连在一起,竟被共工氏用脑袋把不周山触倒,以致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可见天地间也得不到完满,人间那能不多恨事?(按“天倾西北,地陷东南。”是中国古代的神话。但是,中国现在有一条叫做西倾山脉,而且西部的帕米尔高原为世界的屋脊,东南的民答那峨海沟为世界最深的海沟,说起来不无道理,总比上帝造人的胡说来得科学多。,) 再则,这事本是闵小玲自寻烦恼,怪不得于志敏和王紫霜。红花婆婆深知这层道理,反而安慰于志敏几句,使于志敏又是感激,又是内疚,决心要将闵小玲找回来才有个交代。 于志敏这一决定,使红花婆婆想到近来传说有个什么仙女教,万一闵小玲人单势,恰被仙女教的人擒去,虽说无碍,到底也大失体面。忙将仙女教的行为对于志敏说明,要他特别留意仙女教的行踪,并亲自带了小玫、小佩两位门徒先下山去。 于志敏默将闵小玲的去向想了一遍,知她若不先回师门,定是往杨柳树摒担琐事,然后出走。总不至于不顾师门养育之恩,远扬了事。再则她一身武学,顶着红花婆婆的名头,错非遇上茅士亨或赤身魔女那样的高手,别人也不敢轻易惹她,想到岗底斯山大事已毕,善后事宜并不是一两天办得好,自己要将得来的证物急送给英宗,好将奸党一网打尽,所以托付玉山樵者和各派英雄会商处理,又因为红姑与阿菩三女脚程较缓,如果一齐带走,生怕误了日期,若让她们自己走,又拍路上出了岔子,只好教爱侣陪着她们向河间府进发,自己辞别各人,猛展轻功直奔京师,毁灭了曹奸一系,尽雪两家的奇仇。 那知甫抵家门,竟连续发生蝉儿出走,玉鸾被掳,这些令人皱眉的事。这时听明因师太和未经过正式拜见的岳母龙啸云再三相托付,只有唯唯的份儿,但他一想到得往瓦刺制止一场即将发生的大事,又觉得不该因私废公,心里面又浮现一个阴影。 当天下午,于冕兴冲冲买了一大堆红纸、金纸、名香、红烛、红绸、红毡等做喜事用的物品回来,巧遇上秦方满脸愁云站在门口对他苦笑道:“亲家翁!这场喜事不做也罢!” 于冕愕然道;“这怎么可以?” 秦方摇头叹息道:“小女又被人掳去了!” 于冕这一惊非同小可,连连叫道:“这……这……怎么得了?敏儿和……强儿都是死人么?”—— 未来战士扫校,独家连载 第三回 忍泪从军 艳婢心苦志 将人比己 少妇纳新姬 秦方见于冕着急起来,连才回到家门的儿子也骂了,想起这事发生在夜间,休说他小兄弟,连到所有寄宿在于家的侠义,何曾不个个是死人?本要说明原委,因见于冕身后跟着不少前辈。 知一说出来,彼此都显得尴尬,只好劝慰道:“亲家翁不必着急,令郎己知何人做案,不难水落石出!” 几位老侠不明就里,只觉对方兀是大胆,居然敢来这里做案,不由暗自称奇。于冕被秦方一劝,自知急也无用,唉声叹气地走进厅堂,立即唤两个儿子到书房去斥责一顿待气稍平,才听取于志敏的禀告。 其实,这事那能怪于志敏弟兄不小心防护?当夜闹到天交五鼓,才各自寝息,任凭是谁也料不到在天色将晓的时候,仍有人敢来持虎须。再则于冕替幼子答应了三房媳妇,经长子禀告之后,心想王紫霜可能与幼子做成一对,由于于王两家情份来说,决难推却,骆中明曾经见过王紫霜,也再三纵恿于冕将王紫霜也算成一份,所以起这座房子的时候,除了一连四进正屋,还另有回廊、厢房、天井、花园,将最末后一厅四房当作于志敏四房媳妇久居之所。 因此,两兄弟所宿的书房竟和后进屋子隔了两间,若有什么响动,前面也难得听到。于虽听了幼子一番恭顺的禀告,心里也微微明白,长叹一声道:“这事怎好以配之魂己敦请府尊和都指挥同知来吃喜酒,敢情轿子已经上路,难道还要命人去挡吗,请他们拆回去?” 于志敏一想,这确是有点尴尬,但事已至此,只有尽量设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忙道:“敏儿倒想出一个法子,不知可能使得?” 于冕道:“你先说来!” 于志敏道:“蝉妹出走,鸾妹被妨,玲姊也出走……”原来他早料定老父一知闵小玲出走,定必十分震怒,所以由京里寄信回家,只票告与王紫霜及红姑成婚的事,将闵小玲搁过一边,待当面禀告。 果然不出所料,于晃一听到闽小玲出走,博得站了起来,喝一声:“什么?她为甚要走?……”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定是你私婚的夫妇,欺负玲媳致她赌气走了!”不问有理无理,重重地给于志敏两个耳副,还要大骂道:“你这逆子真气死我也,还有何面目回来见我?” 于志敏一续亲父震怒,已恭顺跪倒,既不敢吭声,又不敢运功相抗,被打得两颊红肿,两眼含泪。 诸侠义见于冕叫他两位儿子往书房间话,不便听人阴私,各在厅上谈论玉鸾失踪与仙女教的事,忽闻于冕在书房里暴喝,怒骂,知他痛责于志敏,因为父母宾子,别人不便拦阻,只有骆中明与于家关系非浅,急奔往书店,一路众呼道:“老弟敢是疯了,有话怪慢再说!”一进书房,瞥见两兄弟跪在于冕面前,于冕还要再打,急架开他双手道:“给我一片薄面好不好?” 于冕见是骆中明来劝,念及他招随老父多年,而且破家之时,多得他救出二小,为于家保存这一线香烟,这个恩不能不报,这个帐不能不买,只得停手苦笑道:“我正要打死个忘恩负义的小畜生,何劳老哥劝随?” 骆中明见两小兄弟直挺挺跪着,于志敏两片撤脸被打得一片红肿,不由得怜惜起来,冷“哼”一声道:“我看你五十不到,却是比找还要糊诊!敏儿才回来不到半天,就被你并成这样子,亏他懂得孝顺,不然,岂能让你打得着?要说他忘恩负义,我试问你,能做忠臣孝子的人,会是忘恩负义心人么?” 念峻被骆中明触动衷肠,竟呜呜痛苦起来。 于冕因心一想,再看跟前的情形,怒火稍息,回顾骆中明道:“老哥不知,我替他答应三门亲事,他总弄得走的走,放的放,你说气不气人?” 骆中明听说连往岗底斯山寻于志敏的闵小玲也一并走了,大感突然地喝问道:“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于志敏泣道:“玲姐到达网底斯山一共不到两天,头一天正是与魔教决战的最后关头,她还相紫霜、红姑……,”于冕忙道:“且往!什么红姑?你先说来!” 于敏只得把红姑如何搭救他,后来如何被魔党所擒如何追踪解放,才连续大破魔教的情节说了。 于冕微微一笑道:“你倒是知恩报恩,只苦了我这几位媳妇,你快把闻姑娘怎么走丁的事说来!” 于志敏最担忧的还是怕严父会责备私纳红姑一节,这时见他轻轻抹过,心神大定,续道:“当时玲姐姐和他两人协力杀贼,有说有笑,不料到了第二天晚上,玲姐姐忽然拿了一包东西交给孩儿,乘孩儿启阅的时候,她却走了!” 于冕道:“她给你什么东西?” 于志敏道:“是她得一封信,几绺头发,和爹爹给孩儿的手谕。当时孩儿也追寻到半夜;只是寻她不着!” 于冕“唔”了一声,眼角挤下几滴泪珠,凄然道:“你起来罢,你认为这事怎样区处?”碍在儿女私情,不便向爱子取索书信来过目。 于志敏虽然获他爹爹命他起来,仍恭顺跪答道:“她们三人,二走一被掳,敏儿无论如何也得找他回来,尤其是蝉姐被奸贼以沸水毁颜,更当设法替她恢复……” 于冕见幼子说时,语声朗朗,好像蛮有把握似的,不由一声“好!”接着道:“本来理当如此!” 骆中明将两兄弟顺手扶起,对于志敏,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来一身魔阵,将来怎么得了!” 于志敏似羞似愧,低头不敢做声。 于冕亲切地注视爱子的秀脸,只觉他神清气朗,光采照人,心里也明白几分,轻喟一声,说一句,“也罢!生得灵慧,不见得就是福泽深厚,敏儿得步步当心才好!”话虽如此,但他也自知此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只见爱子恭身说了一个“是”字,他自己微微一笑,又道:“方才你说有法子教府尊不来,先说这事要紧!” 于志敏定一定神说道:“孩儿并不是说叫他不来,而是将今夜的盛筵改个名目!” 于冕道:“改换什么名目?” 于志敏道:“我们改成一个庆功宴,第一、曹奸贼被斩,第二是西厂这些奸党几乎全毁在此,虽是我们尽力捕获,但我们不需居功,将功让给他们,由他详报,他们定是喜欢!” 于冕道:“改成庆功宴,并无不可,但府尊原是为了你的婚事才来,须有人事先对他说明才好!” 骆中明一拍胸口道:“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他原是一位退职的参将,府尊不得不买他几分面子,所以服敢包揽这事来做。 于冕见骆中明一口应承,喜道:“有劳老哥走这一趟了,恐怕府尊和范同知已经起程,须得早点前往哩!” 骆中明道:“找立迎上去就是!”说罢告退出门,径自去了。 于志敏想到一事,嚅嚅道:“玲姐她们走失,自然要去寻找,但紫霜她们在几天敢情就要到达,皇上听说东厂都指挥牛祥唠可能西走瓦刺。蛊惑也先再度入寇中原,曾命孩儿往瓦刺走一遭,杜绝将发的事件,一时不知先办那一椿是好……” 于冕毅然道:“当然以皇命为先,那还用说!” 于志敏自然知道以皇命为先,但也要得老父答允才敢放心,当下应了一声,和于志强退出书房,绕过厅堂,走往后院,这才松了一口气。 秦玉莺早就听到公公在书房里发威,斥责他两兄弟,提心吊胆,不知他两人吃些什么苦头,一见他两人身影溜往后院,忙赶往后面,正遇上于志敏“唉”了一声,不禁好笑道: “这一顿排头敢情十分好受!” 于志敏情绪纷乱,也懒得理会。于志强却勉强笑道:“你也该说句话儿解闷才好,还要赶来气人!” 秦玉莺哼一声道:“你兄弟吃了公公的排头,那还不是你们自己不好,怪得谁来?谁该给你解闷儿哟?” 于志敏猛然一顿胸,颤声道:“是我不好!哥哥!嫂嫂!你们好好服侍爹……” 秦玉莺见他那一顿脚,竟把阶石顿得粉碎,知他性子比谁都烈,再听到他颤声吁咛,心里一惊,忙抱紧他一臂,呼道:“你想往那里去?” 于志强也猛省过来,急把乃弟另一条手臂拖住,关切地喊道:“弟弟!你不能走,你要一走,爹爹该多么伤心,他天天盼望你回来……” 于志敏原是一时强不开,觉得情魔困扰,一身茫荒,才想远遁天滚,让骨化飞灰,不给人间留下半点形迹,此时被兄嫂一阻,不由得施从中来,委曲得流下两行凄泪,主颤声道: “你们别说了,我自己知道,除了死,没有方法摆脱这么多的纷扰!唉…… 谁教我……” 忽然一个甜脆的声音在门角格格笑道:“谁教你什么?谁放你长得太美了,教人家女孩子要喜欢你?死!没有那么便宜,多少人肯放你去死?”在这一阵笑语中,秦浣霞和盛逸芳已笑吟吟现身出来。 盛逸芳接着秦浣霞的话尾,“唉”一声道:“不害着,偌大一个孩子,还要哭哩!” 原来女孩子最喜打听别人的私事,一见他弟兄由书屋退出,躲躲藏藏绕往后院,玉鸳竟不向备人打过招呼,也匆忙的走开,就知有好戏看,盛逸芳和秦浣震互换一个眼色,立刻溜往后厅,躲在门后偷听,待见他三人闹成一团,才现身出来。 于志敏被他几个一闲,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睁着一双目痴望着天空,敢情那飘浮的轻云,会启示他应走的路。 秦玉莺年纪虽比他两人小,但嫁了的女孩子脸皮总要厚些,横他两人一眼:“你们还不过来劝他一劝,要是我兄弟死了,虽然轮不到你哭,倒也不好受!” 盛秦二女被她这样一逗,不期粉脸飞红,同时“呸”了一声,拨头就跑,却把于志敏惹得“噗嗤”一笑。 秦玉莺忙叫道:“你们别跑,一跑,他又要哭了!”这一来,无异让她两人跑得更快。 但是,于志敏已无法再哭,也不能扳起脸来,他灵明一复,立听到又有脚步声走来,忙道: “嫂嫂放手!又有看笑话的来了!” 这回到来的是明因师太和龙啸云,还有于冕和秦方也跟在后面,幸而玉驾和了志强都己松手,不然更加尴尬。 于冕见他三人像木头般站在一起,幼子泪痕未干,也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老眉一坚,瞪着于志强道:“你们又闹甚么?” 于志强生性老父震怒,那敢答话?还是秦玉莺看着父母在旁,嚅嚅道:“敏兄弟说他要死哩!” 于冕冷眼向于志敏一扫,喝一声:“还不快拜谒你岳父母?” 于志敏只好随声下拜。 龙啸云虽因爱女被掳而伤感未尽,到底又得到一拉娇婿而略解愁容,受了于志敏四拜然后挽他起来,攒入怀中,抚摩他的病背,柔声道:“好孩子!年纪轻轻。怎好说那不好的字眼?你别着急,慢慢找你姐姐妹妹回来,一同这个快活的日子!”仰望着于冕道:“于老兄!这被于我也有一半的份儿,就不准你胡乱发恶!” 于冕见亲家母这般说,心想:“走的是你的女儿,你受怎样就怎样,那还不由你?”当下笑笑道:“但凭亲家母教导就是!” 龙啸云说一声:“当然!”拉着于志敏出外问七问八去了! 这一夜,于府仍然大开盛筵,除了原有潘义恢之外,还有府尊和都指挥同知,与及他们带来十一二位大小将员,将近百名的兵勇,把于府头一进的大井和前庭坐得满是人头不论是官,是兵,莫不欲光见这位力剿魔窟,震惊帝座的少年英侠于志敏为快,府尊更情他一肚子文才,特要考一考这位少年人,不料对答下来,只觉对方真个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连他自己也不知、人家用的是那里找来的典故,只好喟然叹道:“于二公子这般才学,要去考文料,那怕不摭抬个把状元,光宗耀祖?” 于志敏虽觉得这些官僚俗不可耐,也得强打精神和他们敷衍,唯唯否否,还算不失大体。 当夜席终人散,于志敏将自给的几本图册给于志强。一本是他自练的各种功夫,转教于志强练习之用,另外两本是“连环珠玉剑法”和“盘龙剑法”,他在南昌和玉莺姐妹初见面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各教她一套剑法,却因连年奔走,没有机会,只在旅途上利用闲暇,绘成图册,这时交给哥哥转交嫂嫂。然后,再找文信儿过来,也交给他一本厚册,并吩咐道: “这本国册除了十二字与及履空蹈虚,束气成钢,展气成雷,三花聚顶,一片丹心等绝学之外,举凡我学过的东西,里面大半都有,只要你勤学五年,已赶得上当今最厉害的魔头,纵使茅干亨复生,也难得胜伤一招半式了,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进步,别人也在进步,半点也荒废不得大意不得……” 文信儿对别人可算是十分顽皮,对这位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师父,却是必恭必谨,唯唯称是。 于志敏续道:“再则:我给这本册子,你必须以一年的时间完全背诵得出来,并练得乃点不错,到了明年此日,必须将它焚毁,休教别人盗去而为害世人。须知练成这册上各种功夫之后,除了师姐,师祖母,你王师母和我之外,已无人能制,你要是把它遣失了,就是极大的罪过!” 文信儿听得汗毛根根竖起,连说:“徒儿不敢!” 于志敏笑了一笑,又道:“明天我就要往很远的地方,本想把你带去,却因你功力不足,去了反而累我,你回去睡了罢!”待文信儿走后,又对于志强道:“你那本上有制服信儿所学的绝艺,但你练的时候,得瞒着他练,这并不是防他,而是防那本书被别人偷去。” 于志强正担心这一件事,至此才算安心,笑道:“你这人也太麻烦,既恐怕那本书会失,为何这样轻易传授?” 于志敏笑道:“绝艺不传人,难道任它自绝?这鬼灵精根骨很好,经我用瑜珈术成就他三年功力,当然要教人教到底,否则,当初也不必多此一举了。再过几天,你两位弟妇和阿菩、阿萄、阿莎和瑾姑都要来。但我等不得她们,你将我的信交给霜妹,叫她往西倾山去找我!” 于志强诧道:“往西倾山找你!你不是要往瓦刺去?” 于志敏笑道:“我当然先往瓦刺,然后折往西倾山,只怕仙女教将玉鸾妹妹掳往西倾山,得先有人去打探,并看情形解救。 于志强道:“她带来那几个女的怎办?” 于志敏道:“红姑有了喜,和穗姑留在家里好了,瑾姑四人却要带去,我信里讲的有,不必多问!”就从袋里取出一封厚得出奇的信,交给于志强,便倒头睡觉。 于志强却是思潮起伏,捧着于志够给他那本册子,又是喜欢,又是紧张,想睡也睡不着,索性挑灯翻阅,坐到天明,天色才亮,就听到文亮在前庭嚷道:“这小鬼一声不响就这样走了!”不禁一惊,忙怀了书本,往外问叫一声:“师伯!”接着闷道:“你说又有谁走了?” 文亮满脸愁容道:“还不是你那师侄信儿走了?”随手交给一张纸条道:“你自己看去!” 于志强接过来一看,下面只有:“禀告爷爷,信儿觅地练功,五年再见,敬祝安康。” 十八个字,心想:“这小鬼确是可恶,连他爷爷不告诉一声,留字就走,那还成话?”忙问道:“师伯知他几时走的?” 文亮苦笑道:“我要知他几时走,还不拦住他么?昨夜里他师父找他去,我正和各位前辈床谈,到随时不见他回来,只道你们留他在书房里睡,直到今早上我要用枕头垫坐练功,才发觉这张字条。” 塞马先生对于冕笑道:“老弟起这庄院,敢情是日子没有拣好,以致犯了空亡,不然怎会走失恁多人口?” 于昆被塞马先生打趣得无话可说,回顾于志强道:“主事是不是敏儿让他走的!”本来他已经有点不悦,但于志敏是文信儿的师父,师徒之间另有一定规擅,反以不绝厅责志敏,只这样轻轻一问。 于志强将夜来的事禀过,接着道:“敢情信儿生怕练功的册子被偷被夺,所以觅地躲藏起来,又不顾连累文师伯在荒山时岭受苦,才夤夜出奔,倒不能怪他!” 文亮听说爱孙已获于志敏亲传秘本,不胜喜悦,连声道:“我那全怪他,但信儿这孩子也太死心眼,有这样重大的事,要是对我说,难道我还不放他走么?” 明因师太笑道:“师兄见人已走了才放马后炮,要是信儿还在,只怕志敏要带他走,你也还要跟着去哩!” 她说的可是真话,文亮与爱孙相依为命,那肯轻易放走?信儿自然么明白爷爷的心意,得书之后,想到自来于庄纷扰,绝非安居之所,万一被江湖高手到来偷去秘本,怎生对得住师父一番苦心?所以匆忙留下字条,带了几件衣服、宝剑和几两碎娘,立即越墙而去。 于志敏这时也睡醒起来,向爹爹和各人道过了早,便往后面独自梳洗,恰遇阿琼,又顺手交给她一套剑法秘抄,然后束装停当,拜别各人,独自赶往瓦刺。 于冕是放过宫的人,只勉励他公忠报国,待爱子走了,却又感到一种萧索之情,直迫心头,默默地溶然下泪。 这一天,夕阳西下,天边一片彩霞映得景物都变成金黄的领色,于冕远眺西北,心想目力尽处。激情便是爱子扬威的界域,不由得微吟着:“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葬胡火,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吟罢,蓦地一惊道:“我今天究竟怎的吟起这一首?”自觉不是好兆,急又高唱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冬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照,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 他正高欲中,怒闻身后有人笑道:“老弟竟有此豪兴,看是老马不甘伏枥,又想再度出山了!” 于冕回头一看,原来是塞马先生,也就微笑道:“若你还有出山之意,我只能望终老此生了!” 塞马先生笑道:“我这塞翁失马,安知非福?老弟你已变了高声,只怕想安居也安不下来哩!” 于冕一惊道:“你说此地会有变乱?” 塞马先生摇头道:“我非仙人,那能前知?以理来推,令郎虽然大破魔教,清除奸党,难保其中没有伪善的奸邪,妄图死灰复燃,我们现在人多齐一,也许他还不敢冒昧来犯,倘若一旦星散……” 于冕惊道:“老哥哥你要走。” 塞马先生笑道:“我一时倒是不走,但盛、孟、武、鲍四位,各有家室儿女,难道要在你这里作客世?再则明因师太虽与秦老儿是姊弟骨肉之亲,但她已削发为尼,也不宜久住红尘,还要云游去了,不过,她得等她首徒到来,时还走不了,反正不会住得太久就是!” 于冕蓦地想到:“天下无不散之席”那句话,也免不了黯然。 两人痴立多时,忽见正西方地平线上,出现几个白点,而且渐来渐大。塞马先生目力较强,已看出来的是七匹骏马,正沿着西湖边向这庄上疾驰。他心里浮起一个念头,忙道: “敢情是她们来了,快叫他们出来相认!” 于冕愕然道:“你说是谁来了?” 塞马先生道:“你那几位儿媳呀!” 于冕猛然记起,连说几个“是”字,正待扬声呼唤于志强和阿琼,那边已传来一个少女声音道:“请问两位伯伯,这里可是秦家庄?”虽然相隔半里,但那声音依然清晰联异常,分明那少女的气功已达最高的境界。 塞马先生一想,这还会是别个?忙扬声道:“正是!请问来的可是王姑娘?” 那边笑答一声:“是!”几骑已改向疾驰而到。 来的果是七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六人一色白衣白银。只有一位是一身红色衣袄,并且是少妇装束。 七女一齐滚鞍下马,先头一位披着银色披风大氅的少女,立即朝塞马先生和于冕一拱手,笑道:“请问秦寒竹伯伯可在?” 于冕一看这少女的面貌、装束和气度,已猜准她谁,暗叹怪不得爱子倾心,果然容华绝代。含笑道:“你是王紫霜姑娘么? 老朽正是于冕!” 王紫霜“啊”了一声,唤一声:“公公!”登时拜倒,余下五位少女和那少妇来不及上前,都原地下跪。 这可把于冕慌了手脚,连连叫道:“姑娘请起!”话声甫落,几条身形由大门奔,吃吃一阵欢笑,跑到跟前,一个扒一个,把来的几人全都扶了起来。原来王紫霜在远处和塞马先生对答的时候,已惊动到明因师太等人,龙啸云更是喜不自胜,急招呼玉驾、逸芳、浣霞、阿琼,同时奔出,她自己搀的正是王紫霜,明太师太则挽起了红妨和理姑二人,五鸾无意中却搀起穗姑。阿萄、阿莎、阿菩,也分别被逸芳、演霞、阿系接了起来。 龙啸云揽着王紫霜相了一相,但见她体态轻盈,腰肢婀娜,脂圆玉润,便知她已和于志敏合欢,虽替爱女玉鸾暗叫一声屈,但为了爱女将来的幸福,又不得不结纳这位爱婿最喜欢的美人儿,当下倏然一笑道:“姑娘比以前更关了,可惜敏儿已先走了三天,不……” 王紫霜听说于志敏走了,不由得惊问道:“他怎么走……” 龙啸云道:“你失别急慢慢再告诉你!”先叫人替他将马牵往后面,回到后堂,先引见诸女,待流洗御装然后同出前厅与诸侠义相见。于冕身为家翁,少不得备酒接风。于志强见个空儿,将于志敏的私画交给这位弟妇。 王紫霜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还包有一封禀告家翁的信,至于留给她的信里,除了情话绵绵之外,还托她向于冕亲告,将穗!” 和阿琼许配于志强。然后才说红姑有喜,不便远行,留在家里与穗姑为伴被此也有点照应,穗姑虽可留在家里,但她为了搭救穗姑,出过死力,并还身受重伤,应该带在身边,使她也有点安慰,所以连同三女带往西顿山,好好传受绝艺。 这封信写得很长,王紫霜一面兴起无限甜密的感觉,一面也庆幸穗始此身有托。但她又愁穗始不愿意,因为她曾经试探穗姑将来作如何打算,穗姑眉宇间总带有几分幽怨,说顾意跟她一辈子,弦外之音,那会不觉? 她想了一想,觉得这事应该找龙啸云商议,否则,教她如何能把这事对家翁开得出口? 恰好这时龙啸云也正要找她,不由得朝于志强神秘地一笑。 于志强虽觉得这位弟妇笑得古怪,但由他挖空脑汁,也想不到平白有两块天鹅肉落到他的嘴里。 龙啸云所要找王紫霜的缘由,就因为知道爱婿对这位美人最是倾心,为了她爱女日后的幸福,只有输情结纳。 这一夜龙啸云就切宿于府,和王紫霜、甄红姑同睡秦玉莺的床上,问长问短,拜投,要二女设法扫救秦玉鸾。 王紫霜虽觉有点酸味,却是义不容辞,当下满口应承,趁机托她内于冕进言,替于志强纳阿琼和穗姑。 龙啸云听得一性,立刻又好笑道:“我真是老娘倒绷孩儿了,反而先要替你这孩子做一椿大事。这事包在我身上好了,我不相信你那家翁还会有甚花样出来!” 王紫霜笑喊一声:“妈!”接着又道:“你还该去问玉鸾姐哩! 别是她头一个不答应,那才糟哪!” 龙啸云笑道:“我那女儿并不是小气鬼,你两人都容让得七八个她就两个也容纳不下? 不过,倒先得鸾儿的口,好待你安心就是了!” 王紫霜在她腰间连揉,笑道:“妈快去!我还要先找穗姑过来!”她这话说得大声了,却给睡在面房里的穗姑听到了,齐声问道:“姑娘找我们么?” 红站叫声:“不好!只怕阿莎那三个小蹄子也听到了!”隔壁“噗”一声笑道:“我没听到!”分明是阿莎的了声音。原来三女正睡在隔厢,那里会听不到?她们正各自担心自己的命运! 王紫霜笑着骂道:“浪蹄子再敢多嘴,当心我把你轰出去!” 阿莎笑道:“我知道姑娘舍不得害我们哩!” 王紫霜对这几位口齿清晰,手脚伶俐的夷蛮少女确是舍不得放地们走,这时断她自己说了出来,却有点轻嗔道:“我偏要哩!”下面部接着一句:“不准偷听了!” 红站也叱她们一句,待阿莎三女不敢做声,这才唤一声:“穗姐!请你过来!龙啸云自知不便,忙走往第三间正屋,找她长女谈判去了。 穗姑听到红姑的呼唤,不知有什么要事,慌忙披衣过来,王紫霜要让她上床躺着,她却连说“婢子不敢!”无论如何也不肯上床。原来自九龙场魔教东南总坛被队之后,穗姑便自居婢妄,称于志敏为“相公……少爷”称王紫霜为“姑娘……小姐”,对在魔教时同一辈份的红姑,也尊称为“姐姐”,而自称为“婢子……小妹”,总盼望有一天能够获得爱怜。这时听王紫霜要她上床,不由她又羞又喜,但话未说明白,仍然坚持不敢逾越。 王紫霜见穗姑不肯上床,只好作罢,亲切地牵过她的手,唤了一声“姐姐!我有句很要紧的话跟你说……” 穗姑忽听她唤得那么甜,猜想自己一片苦心终能达到目的,不禁惊喜得浑身大震,竟站不稳脚,一屁股坐在床沿上。 王紫霜和红姑见她恁般激动,也会心地笑了起来,交换一眼,续道:“你我回来也有好些时候了,你看大哥的人品怎样?” 这一问,可把穗姑问得好像一盆冷水浇头淋下,一股凉气由顶门直透丹田,又很快地反冲顶门,登时四肢冰冷,凉气塞喉,竟晕倒沫上。 王紫霜和红姑见她突然变成这样,立即明白,不由叹一口气道:原来她在暗恋着阿敏,这事怎生是好?” 红姑滴下几滴凑惶之泪,抚然道:“先把她救醒过来再劝她罢!话已说出,要是改口起来,三四方面都不方便!” 王紫霜知道红姑说的是道理,要是不教穗姑嫁给志强,仍由志敏收房,岂不变成弟占兄妄?这时深怪自己甚至于志敏都未看出穗姑的心意,以致有此大错,说不定会害她一生。 想到这个“害”字,又联想到方才阿莎所说话,又是一惊,暗道:“难道这个死丫头都是同一心眼?” 说起来还是救人要紧,虽然穗姑只是情急晕倒,久了也济元气,只导替她推宫活血。过了一阵穗姑悠悠醒转,长叹一声,泪下如雨。这时候隔厢也传来很轻微的啜泣声,想是毁莎三人也洒下同情之泪。 王、甄,二女见她哭的恁地伤心,也陪同垂泪,过了半晌,红姑一开始相劝道:“我们都不知姐姐竟是恁般喜欢那冤家,只见大哥敦厚,老实,才替姐姐想起这终身大事来,方力已把话说了出去,只好待秦妈妈回来再说了!” 穗姑醒后自觉一切美景都已幻灭,心里空空洞洞,惨惨凄凄,不知如何是好,听了红姑相劝,更是伤心,但要说把话收回,岂不是把自己的心情全裸露给人看?纵使能够如愿,但同居一空,与于志强旦夕见面的时候,岂不难以为情?既然是错了,索性错个到底,也许错有错着。 所以,她反而拦着道:“姑娘和红好不必替婢子担心了”红!” 惊叫一声:“穗姐……” 穗姑双泪流得更急了,摇一摇头,索性伏在红姑腿上痛哭。 红姑和王紫霜不是她肚里的蛔虫,那知她转什么念头?不由急得束手无策,想到她身世可怜,也在不知不觉闯陆着堕泪。 穗姑正哭间,忽觉颈后湿腻腻地,忙转头向上一望,却见王紫霜和红姑两人的眼泪,也像断线珍珠直往上淌,不由得俐呼一声:“姑娘折杀子婢子了!”反而替王紫霜试了一眼泪,嘴里喃喃道:“这是婢媳子命苦,姑娘不要替我伤心,反正女孩子总要嫁人的!” 王紫霜抽抽噎噎道:“这样说,你是允了?” 穗姑双泪挤得直流,却足冤冤苦苦地点一点头。 红姑也知她此时肝肠寸断,把她再拥回怀中,凄凄切切地劝慰了一阵,穗姑自知命运已定,到于志敏虽然风流倜傥,多情知趣,但于志强既是同一父母所生,讲资质,说说性情,不见得就有天渊之别,能够与夫婿早夕相依,总比在魔数中不知此身属谁要胜得多,也就慢慢平活下来。 秦玉莺那边不消说得。她眼见王紫霜几人恩恩爱爱,早就羡慕别人热闹。不像她自己和夫婿终日眼对眼,眉对眉,说句闺中笑话也没人插嘴,增多一点风超。所以经她妈妈一说,竟是满心喜欢,恨不得立刻把一人拖过去,连忙亲往说阿琼同事夫。阿琼已是落花有音,一拍即合。 次日晨起,王紫霜和红姑去向家翁于冕请安,将带来那根神龙仗和于志敏的图书,一齐献上。 于冕接仗过手,觉得十分称手,问知神龙仗的来历,不由笑赞道:“贤媳恁地有心,一枝宝仗竟带了那么远,我生受你的了!” 打开于志敏的书信一看,也笑道:“敏儿这孩子却是古援,有话不当面说,偏要军情,好!我全依他。” 王紫霜不知个郎信里说的甚么,又不好动问,乘着家公高兴的时候,厚起脸皮将于志敏想耍于志强纳阿琼与穗姑的,事说出,还以为家公定是不悦,或者还是莫怒于志敏一顿才允。一阵话一出口,于冕已哈哈大笑道:“这不消说得,敏儿信里面就讲得有……”有意无意地看了红姑一眼,又道:“甄媳的事,他也重这里秦明了。” 红姑不知家全为何要看她一眼,待听出言外之音,敢情个郎顽皮得紧,这脸发里面的喜事也对家公说了,不得得一阵渐羞,粉脸飞起两朵红云,部听于冕继道:“而且昨夜里亲家母也来说过,今早上已差人往城里买衣物,她还要先认个干女儿哩!” 这话刚落,龙啸云飘然而到,劈面就问道:“于老儿又排喧我甚么了?……望了红姑一眼,又道“恭喜你要抱个孙儿了哩!”猛看到红姑满面飞霞,又一扯她手道:“快带我去认干女儿,我自己不好说话!” 王紫霜也向公公道别,跟龙啸云和红姑退下。 于虽望着她们的背影,掀露微笑,敢情心里得意之视。 这一天,山河五义的四位侠客(武隐真、鲍逸志,盗凌如,孟开先。)敦请王紫霜表演绝艺。诸女自然不便推却,放在门外!” 场各玩了一套,一时剑气腾空,寒风四起,不亚于他们初来那一夜的恶斗。 塞马先生冯寒城在这一群老侠中,可说是艺业最高的一个,看了之后,不但自觉与王紫霜有天渊之别,即与阿菩三女比较仍要差一段距离,不禁对于冕苦笑道:“老弟你一门拦尽天下武学精华,大可高枕无忧!” 于冕也乐得频频掀髯,自以为塞马先生并非谬赞,那知王紫霜诸女往西倾山不久,这新建立的庄院在一夜之间,竟付之一炬,又遭受到再一度家破人亡的惨痛?——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四回 万里追踪 谋国除奸贼 十年避乱 老叟护遗雏 算起来不过是盂冬十月,但在长城口外行走的人,已因积雪没胫,坚冰在须,而感到苦恼。 这时,一位衣衫褴褛,形同乞丐的老人正在玉树琼枝的树林中低头疾走。敢情他已知这一带少有人行,所以居然施展出武林鲜见的流云步轻功,脚底竟是由雪面上滑走,只把滑过的积雪压平些儿,纵使细心察看,也只认为是雪蛇之类爬过的痕迹,而这一点点痕迹,顷刻之间又会被飘下来的鹅掌雪把它填平。 其实,在表面平滑,而底下坎坷的雪地上,若是一步一步来走,只要踏上一个小坑,也会把入摔成一个白狗吃屎,说不定到在一条地隙里面,翻身不得,而被厚雪埋葬。所以,在这种铺着深雪的地上行走,除非不懂得轻功,只要沾上轻功一点边儿的人,也要利用这一点儿本领使他能够迅速而安全,武林高手更是不必说。 若是在夏秋两个季节,这一带可能是梭繁叶茂的森林,这时候满眼底是冰干银枝,枯叶儿也看不到半片。 这老人右边腰间系着一个葫芦,里面装着敢情是酒,逾可能是药,左边腰间系着一个旧到几乎成朽的皮袭,里面敢情是衣服,也可能是干粮。因为在这种荒凉地带,虽有雪水可饮,粮食不够则可能要饿死。他腋下挟着一枝手仗,却不见他用来柱地,说起来他拿这校手控似是多此一举,徒然增加一点重量而已,在“千里鹅毛重过铁”的情形下,有那样好的轻功,早该把手仗丢进山涧里面。 尤其奇怪的是:在这般寒冷的天气里,那人穿的恁地单落,却没有些儿瑟缩怕冷的样子。相反地他身上没有沾上一点儿雪,而且头上冒起白烟,将天空飘下来的雪冲得往上飘起。于是,他把这样苍茫一雪,冲成一条通衙。 在这同一时间里,树林外偏南的高峰上,一条一条的弧线,由这座峰顶划过另一座峰顶,接二连三地划着。 敢情不是虚幻而是某一样东西在峰顶上跳跃,飞纵,所以冲击天空的飞雪而发尖说的厉啸,飞雪被它这一划,也变成一道浓白色的弧线,历久不散。 那老人听到天空上传来的异声似是微感谅挎。只见他停下脚步,仰脸向异声的来处眺望,但因飞雪很浓,能见度受了限制,看不出多远,更看不出峰顶有这一种奇异的现象。 少顷,那啸声已经静寂,而天空上仍留有许多数不清的弧线。那老者喃喃自语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果是人,那么,这人的武艺真高不莫侧!唉!管他哩!”他揭开葫芦塞子,咕噜喝下几口。霎时,他那布满皱纹的老脸又显一片红光。他贪婪地一连喝了下去,几乎把葫芦仰成屁股朝光,这才将塞子紧塞回去,继续他的旅程。 这时,他脸上更加红光焕发,从心底笑了起来道:“幸我精明过人,摆脱了那些不中用的东西,并打扮成这付样子,不然,那能够顺利来这里?别的不说只要我一个贺兰山,嘿! 那怕一年半载之后不收拾你这些小子!”他边想边走,不觉已走到树林尽头。 一瞥间,他看到树林外面一块覆雪的谷地上,有个白影一掠而过,急忙向树身后面一躲,那白影恰在这时又一掠间来。这回他可看清那白影原来是一位穿着白羊皮袄的少年,敢情那少年正在学习滑雪,并不朝树林这一方向张理,却悠哉游哉,陶然自乐地在那块谷地滑过来,滑过去。 冬天滑雪并不希奇,在塞外更是司空见惯。但别人滑雪,不是穿雪鞍,就是乘雪橇。决没有人能穿寻常的鹿皮平底靴来滑雪,而是还滑得那样自由自在。 那老者是武林中罕见的高手,并且走过这一带多少回,知道附近几十里并无人家,从何跪出这样一位武功很高的少年来这荒山滑雪?他想了又想,终觉事不寻常,好容易扶着这条老命,由京中逃到这里,别在最后一关送给了别个,他曾经听说告发他思主好谋的人是一位少年,所以沿途遇上少年都特别当心。虽然心中憎恨异常,但他自己为了逃命,可不愿意寻事生非,这时只盼望那少年快点离开,俟他也走他的阳关大道。 不料那少年却是十分不知趣,仍在雪谷里滑个不停。 老者伫立约一顿饭时光,心里渐渐兴起怒意,再看除那少年之一外,并无他人。心想: “难道有这般凑巧?要真个碰上那小贼,也只好认命罢!”他心意一决,竟装作若无共事地技着拐仗,一步一步踏雪出林。 这回他并不施展轻功,所以每走一步,都被积雪没到他膝盖上面,若非拄有拐仗,则后脚已无法拔得起来。 塞外的少年从小时起就有扶老携幼的习惯,可是眼前这一位少年对于老者那样艰难拔步,竟是视若无睹。 忽然,他由十几丈外一滑而到,相距那老者不满四尺的地方,身子猛可一栽,肩膀对正老者的胸前撞到。 要知他这时来势很猛,老者若是被他撞正胸口,纵使有护身的艺业不至受伤,也要被撞飞几丈而跌倒雪上。 在这极端危险的瞬间,老者已无暇考虑对方的故意褪他,或是收势不及而失足。因此,他本能地将拐仗一柱,身子俗这一按之力,后退丈余。猛听那少年嘻嘻笑道:“你这只老狐狸果然狡猾、故意放出尾巴上的骚,害得小爷以为你要往插汉儿,挑拔鞑靼兵,而白跑了许多路。原来你出关之后,克向西走,买不是小爷爷脚程快,真突破你跑脱了去,这时尾巴已摇了出来,还有谈话好说?好好跟小爷回去,领那断头的一刀,省得周身痛苦!” 老者听那少年忽然嘻笑的声音,猛觉自己不该用出“倒跃龙门”的身法,致使人家看出形迹,及听到少年这一阵阵连骂帮嘲的话,才妇消英自己已遁逃七千余里,仍未脱离对方的跟踪,心想:“仅你一人在此,老夫纵然把不过,也可以逃得脱,怕你何来?”想到还有可逃的路,胆气徒壮,特地显出一手轻功,站在雪面上,哈哈一阵狂笑道:“好生狂妄的小子,居然独自追踪万里,不见得我牛祥明就打你不赢,先报个名来,待老夫送你上路就是!” 那少年笑道:“你果然真是牛祥明,看来缘份很难,不然,也难得过上小爷,要问小爷的名字,还是到转输王殿上再问,只有龙巷风这三个字你不会没有听到。” 牛祥明听说这少年便是龙卷风于志敏,一腔豪气登时减了几分,“哦”一声道:“原来你就是龙卷风,但我始向问你,你既不吃皇粮,不当皇差,祁镇还杀过你一家人,为俺定要充当他的走狗?” 于志敏听他提起英宗杀自己一家人的事,果然有点动心,忽然一种念头电闪而过,不由冷笑道:“牛老儿你不必妄想拿这话套我,我便会放你逃生,我一家人还不是因为曹吉祥,石亨,徐有桢这班人害的?曹石奸贼戕害忠良,若没有你这些凶贼助纣为虐,他也做不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来,我行侠为的就是忠孝节义,这时你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牛祥明原想打动这少年人的天性,好放他逃生,那知于志敏早就打定光岛后孝的念头,不为所动。此时自知再说无用,将拐仗一横,冷呼一声道:“你挡在前面,待想怎的?” 于志敏笑道:“你怎生又笨了起来了?这个还用得着问?你尽管将一身艺业使了出来,咱们在这冰天雪地里面活动活动,御御寒气,待我觉得不好玩了,就点你的穴道,废去你别的功夫,留一半轻功给你日己回京城领死。然后,我便去赶办我自己的事,再也不管你!” 要知废去一个高手所有功夫,并不困难,而废一半留一半,已不是寻常人可以办得到,纵使能够办得到,也不过能将他各种功力普遍减弱而已。但于志敏却说将祥明一切功力毁去,仅留一半轻功,这确是闻所未闻。 牛祥明听了又惊又怒,喝一声:“你简直是胡说,老夫倒要看看你怎样废法,怎样留法!”一语未毕,拐仗已横扫纵劈连进几招。 于志敏冀不将对方的真正本事逼献出来,他决不下辣手。 这时他边挡边笑道:“我正希望你试试瞧啊!” 牛祥明这儿仗虽然不是他毕生绝学,到底每一仗也挟着劲风发出,卷得地面积雪飞舞,但于志敏只是避开仗势,对仗风略一抬掌,就将仗风迫过一边。牛祥明至此已知对方名不虚传急乘他未拔出兵刃,立施平生所学,将一枝拐仗舞得风雪难进,方圆十丈的积雪已被扫得露出地面。 于恋敏笑道:“当时你要专替曹好扫地,何至有今天的下场?”他虽是发言嘲笑,但暗里试攻几招,并未攻进杖影里面,不由得这东一都指挥暗暗佩服。心想:“这斯比那汪信一可强得多!”脚尖一点,暴退丈余,“锵”一声,一枝金光耀目的宝剑已由身后拔出。 牛祥明“啊”一声惊叫道:“原来是金霞剑!”他曾经听前辈魔头说过有一枝金霞剑,是剑侠中人所用,所以一见金光,便能认出,也因为认得这技剑,才惊听一声,一个“鲤鱼翻身”跃向后面,立即向树林奔去。 于志敏笑道:“眼力不差,腿力不够!”笑声末歇,身形一晃已越过牛祥明的头上,挡在他的面前。 牛祥明此时逃少要紧,无暇答话,扔校一挥,一招“探宝深山”直点小蹬,还差尺许,猛然吐气开声,那枝亮晶晶的暗器竟被他以内力迫出,直射于志敬脐眼的“神阔”和脐上一寸的“水分” 穴。 于志敏正想嘲他招式庸劣,猛见他肩膀一沉,立时惊觉,回剑一拨,“挣挣”两声,把牛祥明的暗器一齐磕飞。想到他兵刃里凭般阴毒,与夏瑶珠那枝龙须蛇首鞭几乎相同,心头也就暴怒起来,宝剑一封,扬起左掌就是一个耳舌。 他这一掌迅如电闪,牛祥明虽然艺业高强,也躲避不开,“啪”地一声,右脸上居然中了一掌,疗得半边脸又麻又辣又痛。 牛祥明急怒中,也忘却自己原是打算逃命,反而暴吼怪叫,没头没脑地挥杖乱劈乱扫,完全乱了章法。 于志敏肚里好笑道:“反正你还有得苦头吃!”并不用剑锋或键尾去削他的拐杖,扁起剑身用力猛招。 牛祥明一枝拐杖被剑身一拍,立即震得双臂一沉,虎口发热,身法一滞,脸颊上又“啪”一声中了对方一掌。 顷刻间,牛祥明已接二连三中了二三十掌,直被打得头昏眼花,心里反而渐渐明白,暴喝一声:“龙卷风!别这般辱人!”随着喝声暴退丈许,双手向拐杖一旋,“霍”一声响处,竟将拐杖拉成两部份,一段是三尺来长寒光闪闪的宝刀,另一段是比原来短下多少的拐仗。 牛祥明手上有了两件兵刃,胆子似乎又大了多少,只见他怒目如玲,挥刃如风,银光胜雪之中另有一团乌溜溜的异光,在他左侧舟旋。 敢情牛祥明这时已使出毕生绝艺,于志敏也不敢大意,金霞剑一挥,剑法忽变,但见一片金光罩体,着着进逼。 但是牛祥明艺业到底悬殊,不及二十招,被于志敏一剑直连心坎,微一震腕,错尾横里一扫,在他心坎横划一剑,深仅半分,并未伤他胸骨,却痛得他尖叫一声,倒跃数丈。 于志敏笑道:“要是只有这一点本事,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步追上,斜斜一剑劈落。 牛祥明那肯束手待毙?兵刃频挥,且战且退。 于志敏笑道:“这样打法太;萨陕!”话声一落,身形骤起,只见一片金网,由空中罩落。这是师门十二字剑里面的“锦”字剑法,所以到处都光网密布,由得牛祥明使尽周身绝艺,仍不能冲出光网一步,不禁喊出一声:“天亡我也!”于志敏笑说一声:“还早!”一剑奔夫,把他一顶风帽削落,笑说一句:“这当作脑袋!”接着一剑,又扫去他一双鞍子,笑道:“这当作一只脚!” 牛样明力尚未乏,只是对方剑法过份精妙,令他无从捉摸,以致被帽子,鞋子,袖子,衣襟,裤脚一泮接一件被削得不成样子。本来他也想到一死了事,但于志敏已制机先,一见他回刃自戕,立即扁起剑身,击开他的兵刃,趁势一剑削去他一小块皮肉,牛祥明求先不得,求死不能,不禁厉呼应乙:“你不把我杀了,还想怎的?” 于南志敏道:“你这不忠不义之徒,我偏不教你死!” 这边话未落,忽闻一声娇呼:“哥哥!来看人家打架!”那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而且操的是汉语,使于志敏听了不由得一怔。 牛祥明见有人到来,接着于志敏一怔之间,一个“逸兔投荒” 冲出光网,向人声处飞纵。 于志敏喝一声:“你敢走!”双脚一纵,“咝”的一声,又赶了上前,生怕他会自杀,金光往下一绞,“当当”两声,中样明的兵刃全被击飞。在这瞬间,他猛觉那枝钢铁行用处,身子一掠,将那柄宝形刀连如拐杖的刀鞘全带职在手中,将失霞剑插回自己的剑鞘。 这不过是一瞥间的事。牛祥明兵刃被击飞。惊魂未定,于志敏又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喝道:“走不走?” 牛祥明厉喝道:“你教我走往哪里?” 于志敏知道有来到左近,不愿说,出叫他回京的话,冷笑道:“你别装蒜!我叫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不然,我先把你的功夫废了,教你受尽蜂虻髓的苦处!” 牛祥明听他说:“蜂虻刺髓四字,不禁心胆俱寒。情知“蜂虻刺背”已是十分难熬,若是“刺髓”则周身乏力,自杀都难,而且骨髓里如万蚁爬行,又酸,又痛,比死还要苦多少倍。只好长叹一声道:“也罢!我作成你的功劳,但是,你这等心狠手辣。总会有人收拾你!” 于志敏道:“对啊!我正希望有这样一天哩!少说废话,快走!”起手一掌,把中样明摧走两步。 忽然一个少年口音喝道:“休得欺负老人!”声到人到,朝着于志敏就是一掌。 于志敏喝一声:“你这是干甚么?”左掌一扬,把那少年推倒退两步,右手那板涡杖一指,一缕劲风直奔牛祥明背腰上的“百门”穴。那知牛祥明倒是狡猾异常,一见有人到来,便知有几分生机,身躯一伏,疾射向前。于志敏原是要点他“盲门”,使他不能动弹,然后与那少年理论,却因他这一伏身,恰点在肉厚几寸的臂部上,反把他送远几尺,爬起便逃。 新来到那少年也是名家门下,硬生生被于志敏推他倒退几尺,那肯服气?喝一声:“小子!你认错人了!胆敢到焚兰山来撒野……” 于志敏眼见牛祥明已逃出几丈,不暇和那少年暗缠,喝一声:“让开!”又把他推一个踉跄,正待举步要走,原先那女孩子又晚一声:“你敢打人!”也是声到人到,一股掌风挡在于志敏面前。 于志敏见来的是个少女,而且不知对方来历,不便交手,一闪身躯,绕过那少女身侧,又追影将隐在飞雪中的牛祥明。 那少女似因于志敏身法快得出奇而感到惊讶。“嘻嘻”一笑,转身就迫,一面还不断娇呼道:“哥哥!快追那野小子!” 于志敏忍不住回她一声:“你才是野丫头!” 牛祥明白知要走直线决逃不脱于志敏的追踪,突听那一对少年男女有救于自己之意,心生一计,猛可一个急转,喊了一声:“哎呀!”身形却斜里纵去。 于志敏见他向侧方奔逃,一折腰肢,也改了一个方向。 这样一来,恰与身后迫来的少年相遇。 那少年连输于志敏两招,已起薄怒,这样喝一声:“接招!”双掌交换拍出,那掌力倒也十分雄厚。 于志敏为了闪避他侧面打来的掌风,不免身形飘起,却被牛祥明猛力一纵,跃开二三十丈,隐没在飞雪里面。 要知于志敏席不暇暖,待不得与爱侣相见,由西碇湖边直奔插汉儿,又再折回长城口外,奔向瓦刺,几天的时间,追踪将近万里,为的就是擒这牛祥明省得他往盘惑夷狄入寇中原,这时被他乘机逃去,那肯甘心?只见他猛吸一口真元,朝牛祥明逃去的方向一喷,一股烈风吹出,将飘雪吹散不少,隐约看到一条身影,这时也不犹豫,脚尖一挺,身形如激箭股射出,左掌连拍几掌,即闻一声厉呼,旋归寂然,但他赶去一看,却不见牛祥明的尸首,只有被他掌力打开一条雪沟,笔直通到一处看不见底的断崖,意想到牛祥明定是被打落崖下,生死未卜。 于志敏察看断崖的形势,心知自己不但可以飘然下去,而且可藉浮雪之力,轻易爬登上来,正要纵身下崖,忽闻身后又喝一声。“打!”原来那少年又已追到。于志敏闪过一边,不禁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尽来瞎缠怎的?” 那少年骂道:“我偏不让你欺负老人!” 于志敏由他这句话听来,知那少年决非凶魔恶煞,因死他仗义仗到不是地方,笑道: “你这人鲁莽得可笑!” 那少女也恰巧赶到,“哼”一声道:“你才鲁莽!” 于志敏道:“先别管是谁鲁厮罢!你们尽和我随缠,已被奸贼逃走,这笔帐怎生算法? 那少年诧道:“你说什么?奸贼!什么样的奸贼……” 那少女“哼”一声道:“别听他胡说!这时人都故意藉话来讹诈人,就使那人是贼,难道教咱们赔不成?”回头?过于志敏道:“你这小子的轻功朗足不坏就是放!老人家而因有点傲气,!” 娘看了就不睡眼。来!来!咱们打打瞧,我打不过就找舅公爷爷来和你打!” 于志敏看这少女周身蠢在白羊皮妖里。只见一个手掌大小的脸孔露在外面,虽未见她全貌,也觉裙、她长得十分清秀,看起来年纪和玉驾不相上下,说起话来,又顽皮又可爱。待听到她说要找舅公爷爷来打,真个失笑起来道:“你勇公爷爷是大人,未必就肯和我打!” 那少女“呸”一声道:“舅公爷爷是大人,难道我是小人啦? 凭你这话,你起有该打的份儿!” 于志敏和少女打混已多,知他们多半是不讲理,自己适时也不顾惹事生非,反而陪笑道:“好了,好了?待致中去抓那奸贼上来,再让你打一顿便是!” 那少女“咦”一声道“你倒有个好性子,顾意比我妇人有不高兴扛了!反先救你一救罢尸那少年不禁“哼”了一声,大有不为然的意思。 那少女横他一眼道:“你哼什么?打一个不肯还手内人有什么好玩?你爱打你们就打,我可不管!” 于志敏那真会让人家打?不过为了自己要下那深谷,才随口说话,不意居然有此一变,连他自己也感到说不出来的突然。 想到那少女说要救他一救,暗忖:“难道谷底还有什么凶险?”忙向那少年一拱手道: “我们彼此无冤无仇,何必定要打出个仇来? 方才令妹说要救在下,难道谷底下还有别的凶险么?” 那少年见于志敏向他低头下气,作揖为礼,原有的敌意收起几分,笑笑道:“兄台不必多礼,若果不跳下这千丈深谷,倒也没有什么。” 于志敏道:“除了崖高之外,没有别的了么?” 那少女听于志敏的话意,好像还想下崖,忙道:“崖有这么高,跳下去怕不把你跌烂,还有个什么虫……”她一时记不起来,又回头向她哥哥问道:“我记不起来啦,你说那是什么虫?” 敢情那少年也记不起来,被他妹妹这样一问,只急得猛抓风帽,心里还在暗骂:“你自己记不得也就算了,偏拉我也陪着丢脸!” 于志敏听说是一只虫,再见他两人着急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一只虫有什么要紧,再见了!”作势要纵下去。 那少女叫一声:“使不得!”猛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于志敏正要对他两人解释自己不!什么毒虫,必须下去看那戕害忠良的奸贼走狗是死是活,忽听远处有苍老口音叫道:“雅儿!你又和哥哥吵什么了,快点回来!”于志敏想那人定是他两人的舅公爷爷了,心想:“这般大雪之下,他还喝得恁般大声,功力倒也不弱!” 雅儿忙叫道:“舅公爷爷快来,我们没有吵!” 因为雨雪均会吸收声音,所以听起仿佛很远,事实上却是很近,那老者听这雅儿说没有吵,笑道:“你这丫头还想骗我,你哥哥已经不说话了哩!”听他那声音越来越近,分明已经向这边走来。 那少年听老人说他和妹妹吵嘴,忙换声笑说一句:“我们真没吵!” 那老人笑道:“没有吵还不会回来?害得我到处找!” 雅儿叫道:“这里还有一个人哩!” 于志敏自从听到那老人的声音,便打算先看看究竟是怎样一位人物,并没有立即下崖的意思,这时见雅儿叫了起来,他低声道:“请姑娘放手!” 雅儿“哼”一声道:“放手你就会跳下去!” 就在这对答的时间,一条身影迅如闪电般冲开漫空的飞雪,往三人近前一落,一眼看到雅儿抓一个少年的手,不由“咳”一声道:“雅儿!你抓这人是谁?” 于志敏一看那人的身法,已知是宇内顶尖的高手,生油起了误会,忙道:“晚辈想往谷底寻找一个人,这位姑娘生怕出了危险才抓住晚辈不放!”雅儿见老人一到,心想:“你这回可跑不了!” 笑了一笑,也就松手。 那老人一双电目向于志敏脸上一扫,敢情只看到这少年黑漆般的眼珠,光可鉴人之外,并无特别之处,微微颔首道:“小哥弧身远行,自有过人艺业……”眼光一落,看到于志敏手上那枝拐杖,脸色又微微一变,改口道:“你要找谁?”。 于志敏何等聪明?发觉那老者见壮变色,而且口气不善,已有几分明白,躬身道:“这拐杖的主人已被晚辈打下崖去……”他说的犹恐自己猜错,而老者骤起发难,所以左掌暗蓄真力以备万一。 那知话声未落,老者惊得叫起来道:“你把他打下崖,去?就这样空掌打的?”原来于志敏要打扮成塞外的胡儿,所以外面罩着一件羊皮袄,若把宝剑背了出来,又将令人注目。 他心思灵巧,竟将宝剑由衣底倒插上去,剑柄朝下,不往他身后留神,决看不出半点形迹。 于志敏笑道:“要凭空掌夺下选核刀杖双壁,晚辈自忖尚无此能力,谁问前辈与这件兵刃有何过食,怎知这强权的来历?” 那老者叹一口气道“牛祥明是雍儿和雅儿的仇人,老朽的孙女就是丧命在他的杖头棱下,怎不认得?本来早该找他,无奈他兄妹两人艺业未成,老朽一离开,就乏人照管,只好稍待些时,不料牛贼已恶赁无盈,丧命在小快手上。” 雅儿和那少年雍儿一听到亲仇,登时泪珠纷落,雅儿更连呼“舅公爷爷”,并叫道:“你老人家快下去把他拿下来,让雅儿把他碎尸万段!” 那老者怆然道:“雅儿别胡闹,这谷深达千丈,只怕早跌烂成泥,那还有尸给你剁?而且我也下不去!还不先拜谢恩人要紧!” 稚儿失望得磨缠不已。猛然想起于志敏原是说要下谷去的,情急之下,忘了方才不让人家下去,这时反而回头叫道:“好恩人,你就下去罢!待你上来我再一并拜谢!” 那老者忙斥道:“你真是胡说!” 于志敏的想法又与老者所想又不同。他想到这几天总是大雪不停,满坑满谷的积雪与平地一样,纵使这深崖积雪不能女全崖一半,最少也有几十丈的深度。当的一掌打向牛祥明虽也闻到厉呼,也感到掌风有点反应,但要说他当时身死,并没有少把握。像牛祥明这样的高手,只要受伤不重,跌在那厚棉絮的雪上,决无死的可能,要是被他由雪上逃生,那真个是冤哉也。这时见老者斥责雅儿,忙道:“这悬崖虽高,晚辈昏时尚能下得去!” 老者忙道:“不行!崖下还有一只琴虫!” 于志敏一惊道:“是不是大荒北经上说的兽首蛇身的琴虫?” 雅儿不由接口叫出一声:“是呀!” 那老者敢情因这少年知识渊博而大感诧异,一双老眼闪出奇光。颔首道:“正是!”接着又道:“小侠既知琴虫的来历,谅必知它周身坚逾精钢,刀剑不入,而且惯会喷毒,沾之即死,纵使小侠能下此高崖,仍无法敌得过琴虫,仍以不下去为是!” 于志敏暗自寻思:“绿虹剑虽换给霜妹,但她的白霓剑和我的金霞剑都是世间至宝。当年只懂得三招两式的寻常武艺,尚且仗一校绿虹剑斩鳗居龙,此的有得是真气、罡气、浩气,难道还怕一只怪虫?再则据说琴虫功能复体,比起续断、鸾胶,更见玄妙,蝉姐为了救我一家,竟致容颜尽毁,不肯相见,若能取琴虫脑髓合药敷用,使她回复本来面目,岂不是一件妙事?”这时他心意一决,欣然笑道:“既是有琴虫在此,晚辈更加要下去了!” 那老者见他沉吟良久,忽然说出这样一句坚持要去的话,以为他志在琴虫,忙道:“琴虫虽是罕有之物,但你我可以从长计议,不必冒此奇险!” 于志敏笑道:“深感前辈报意,侗晚辈服过灵鳗血,不怕毒侵,再则,还有宝剑在此!”话声一落,身躯一昂,“嚓”一声响处,一枝金光耀目的全国宝剑已由腰下掣出。 那老者但凶一片金光,吓得后跃一步,定一定神,昂又吃惊道:“小侠这枝是否金霞剑?” 于志敏原知金霞剑一出鞘,定被看出来历,点头说一声:“正是! 那老者又是一惊,忙道:“请问小侠对紫虚仙长如何秘呼!” 于志敏恭应一声:“正是晚辈恩师!” 那老者喜得呵呵大笑,走上来握紧于志敏的小手道:“老弟台!你怎不早说?我要知道你是紫虚仙长的门下,也不和你说那么多废话了……”回顾对雍儿兄妹道:“你两人快来拜见这位师祖一辈的恩人,只要磨他教一两招,你们就终生受用不尽了! 啊!我姓姬名漓洪……” 于志敏被这老者闲得莫明其妙,不由得楞在当地,直待他说出名字,这才知道苍冥炼师的弟子,酒中仙郭良的师父逍遥客姬清洪,算起来正和自己同一辈份,不由得喜呼一声: “久仰!”猛见雍儿兄弟当真要拜,急得叫一声:“不好!”双脚一纵,竟连姬清洪带入空中。 姬清洪见他居然能够悬空而立,愕然道:“老弟!你这一套是什么功夫?” 于志敏道:“你先叫他门别拜,我再和你说!” 姬清决道:“这如何使得?” 予芯敏送:“使不得就在这里逍遥逍遥,也别想下去了!” 姬清洪说一声:“我就不信!”猛将身子往下一沉,那知才沉得丈许,于志敏一提真气,又把他提上丈许。姬清洪这才大为佩服道:“就依你!”俯首叫道:“你两人不必拜了!” 于志敏这才散了真气,和姬清洪同时落地,纳剑还鞘,笑道。“老大哥定是多少年未见过令师和郭酒仙了,找叫做于志敏,就让我倚小卖小罢!你看看我这样下崖。去得去不得?” 姬清洪方才一较,自知内力尚逊一筹,轻功更是望尘莫及,忙一连说几声,“去得!……”接着又深深一叹道:“我已有十四年来末拜谒恩师了,郭良更不知我会隐居塞外,自从……” 于志敏知他必是说明隐居塞的原因,若果让他话盆一开,也不知要说到几时,忙道: “你且慢着说,别让天黑了不好办事,我下去就来!”话声未歇,斜里一纵,已经飘飘然落往崖外。 雅儿见他身子飘落崖下,不由脱口一声:“不好!” 逍遥客姬清洪反而欣然道:“没有什么不好!你们休看他年纪小,说起本事比我还大了许多,敢情他既有良师,又有奇缘,不然也练不到这地步。这个天下天下第一奇人紫虚上人的门下,不知为了什么事,竟远从琼州来到这里,你们还不好好找他学上几手,光是会闹……” 雍儿雅儿被他舅祖一说,都不禁嫩脸发红。 正在说间,崖下忽传出一丝怪声,那怪声就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刺得入耳发痛。逍遥客蓦地一惊道:“你俩人快塞起耳朵!” 雅儿那肯做这煞风景的事反问道:“那琴虫像什么样子?要是他能抓个活的上来看看。 才是好玩哩!” 逍遥客才说得一句:“谁知它长得什么样子?……”忽然一声厉叫,吓得他将他兄妹一手一个捡起,一步就跃开十几丈,叫一声:“厉害!相距达么远,还恁地惊人。于小侠在下面不知怎受得起?” 话声中,崖下的怪声越来越厉,却听不到于志敏的声音,逍遥客料想一人一虫搏斗接烈,急得喊一声:“雍儿!你回去把我的兵刃拿来!” 雍儿漫应一声,急急冒雪飞奔。过不多时,他背着两枝宝剑,拿着一根英雄索,和一个小皮囊回来,后道:“舅公的兵刃拿来了!”随将英雄索和小皮囊送给逍遥客,并将一校宝剑分给他妹妹雅儿。 漫着它这根长约一丈五六,指头粗细的软索,除了闪闪发光之外,平平无奇,其实它是白金丝和千年藤交织而成,并浸透桐油,蛇皮胶,再放进金钻碎末里面滚了又浸,浸了又滚,经过多少年的雨淋日晒,才制成这样可软可硬的宝索,差一点的宝刀宝剑不但削它不动,反会被它粘牢在鞭身的金钢钻绷断绷缺,而且越是坚硬的东西,越被英雄索摧毁的快,名叫英雄索的意义在此。 那小袋子里面装的是逍遥子多年未经使用的“七星珠”,原来他这星珠每颗只有松子仁大小,珠身是个圆形,但伸出一根分许长的钢针,专破一切气功,如果被打进体内,除非把一块肉刺去,不然就无法取出那颗珠子。 逍遥客虽未见过琴虫的形像,却知它除了头前九只小眼之外,确实难于下手。所以想利用内力运用英雄索震碎它的脏腑,用七星球打瞎它的眼珠。这时接过兵刃,挂好珠帘,取几颗七星珠摄在左手,似乎略为交心,透了一口气,比一出手势道:“你两人退往树林里面去!” 孤儿早就因那怪声扰得她心神不宁,而用纸切塞着耳孔,因见她哥哥取来宝剑,心想要是动起兵刃,不用耳辨风怎行,随又取出纸切,霎时听到崖下那功晚惊心的厉啸,确放她不敢在原地立足,慌忙又搞起耳朵。这的见逍遥客比手势要他兄弟走开,不由问一声:“你呢?” 逍遥客见她一手执剑,一手执销,掩起耳朵,那剑和鞘就像那两根发光的雉尾插在头上,自顾不暇,还要问这问那,好笑道:“你尽警躲你的就是!” 雅儿惶惑地望她舅公一眼,说一声:“勇公爷爷!你别下去啊!”一蹦一跳地和她哥哥走进林里——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五回 泪结冰珠 崖边悲侠士 心存义理 穴内见师函 逍遥客待他兄妹躲好,才好往崖边,一连几掌,将积雪扫开,现出一块五六丈长的地面,然后伏在崖边,俯首下视,敢情他想极尽目力看底下的愿挤到底如何,但中间隔着如浓云般的飞雪,除了听那动人心魄的怪声之外,那能看得百丈开外? 不过,他由那凄厉的怪声听来,也知道于志敏依然无恙,否则,那琴虫也不必叫得恁般难听。 虽然他曾因这个动念而安心,但每一声厉叫的时候,终把他叫得一跳。因为这一声里面包括有生死存亡的危机,只有待第二声再叫,才安下心来,但那也不过一瞬而逝,立又使他兴起第二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在这个紧张的时候,能够听到于志敏收喝的声音,则逍遥客定可松一口气,但他听的偏是琴虫的怪鸣,而且好像还不止一只。他不由得埋怨这少年人过分莽撞,为甚不吆喝几声,使崖上人也随着一层愁眉。但回头一想,他自己也忍不住发笑因为跟这些虫豸厮挤,骂它也不懂,说它也不听,吆吆喝喝,岂非白耗力气? 漫说逍遥客三人在崖上干着急。当那于志敏一跃离崖边,立即一敛真气,让身子笔直下堕,待听到耳边风声很急的时候,才又一提真气,使落势缓了一缓,然后继续往下坠。 经过十几次敛气和操气,已看到脚下面有点白光。那正是白光被积雪反射的雪光,但因谷底太深,雪光没有地面上那般强烈耀目,以致看超物事也能够比较远些。 于志敏稍加思索,也就明白这层道理,情知脚一落地,便要决定死生,在这时候,他不得不稍停落势,向四周一看,也不过看出降落这一面是光滑如镜,垂直如削的断崖,其余三面全被飞雪遮断视线。 他自知在这种情形之下,目力最少可达二里以外,既然三方面都被雪遮断,则这一个深窟至少有二三里。既然有琴虫在这崖下,而不能出外伤人,料必四周都是险峻异常,致使那蛇一般的怪虫,克无法爬得上去。 再仰头向上一望,也不过只看着飞雪闪闪生光而已。他目光向各处一移之后,立即用夺自牛祥明手上那狡拐杖作为先导,以试探谷底的积雪倒底多深。所以,他由空中一个翻身,立即头部朝下猛然一堕,六尺多长的拐杖向雪里一探,竟是探不到实地,只好利用轻功息直在雪上。 这时,他首先要寻找的是牛祥明的尸体,所以他将拐杖在雪上一插,一步滑出十几丈,以拐杖作为中心,很快地绕了一个大圆圈。然后滑回中心,拔出手仗,滑往另一地点,照样绕着圈子。 但是,他这时滑雪,并未用最高的轻功,以致他滑过的雪面就彼划成一道五寸来深的凹糟。这原是为了使他记得那些地方是已经滑过,并察看积雪面上有无凸起的形状。 果然在他划了第四个大圈子的时候,发现那平滑的雪面似乎微微一动。他葛地想到牛祥明敢情未死,而被理在雪下,这时因为刚晕醒过来,所以要挣扎爬起他看到这一异象,不由笑喝一声道:“姓牛的快滚出来罢,难道……”他话未说毕,原先微动的地方猛可向前一拱,恰像一条大鱼在水面下几雨疾走的情状,将那平滑的雪人成一条凹线,一射就是几丈。 于志敏骤遇此变,也惊得倒跃几丈,心想:“是那话儿来了,姓牛那奸贼决没有这个本事!” 他这心头一动,身后己感到一股风力压来,急忙向侧面一滑,回头一看,已见一道闪光射过他原来所息的地方,正待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道闪光猛可一拐,叉向前例射来。 这时情知那道闪光定是琴虫无疑,只得一腾身子,拔起,闪十几丈让那光由他脚下射往一边。 虽仅是这样两闪,但因那琴虫正由脚穿过,倒给于志敏看清了它的长相。原来一条长不到七尺的蛇身前面,长着一个巴斗大小的猫头。头前头顶,有三只闪闪生光的眼睛,靠近于志敏这一侧,也同样有三只眼睛由前向后排列,由此看来,另一侧也该有三只才算得上对称。 怪头后面的身子是遗体银白,如果它静静地躺在雪面上,敢情不容被人发觉,而且还会踩到它身上。 这瑟虫蹿得十分迅速,一晃眼已蹿出五六丈。看是它头顶上的眼睛已发现有个异类的影子在它上空,所以它尾稍向雪上一点,又反弹上来。 于志敏在这一瞬间,而凝聚真力在掌上,准备那琴虫相距两三丈时,便一掌将它打飞。 那知琴虫来势又狠又急,于志敏一掌打去,它只略为顿了一顿,仍然是一股急劲直蹿而上。 要知于志敏的掌力可以裂石穿山,纵使是狮虎也禁受不了他遥遥一掌,何况这样一只小蛇?而且他对这种洪荒时代遗下来的凶物,决不象与人过招,须留余力,虽说他悬空而立,掌力要打个折扣,但也不同凡响。他也因此而有点自恃,发掌之后,竟未作万一的准备。 及至看到琴虫依然猛蹿上来,这时要想沉气下坠,已来不及。只得一侧身子,挥起拐杖猛击琴虫头侧。 但琴虫来势何等迅速,于志敏这一枚竟没打中它的头,而打中它的身子。要知婉身本软,不被打中还好,一被打中立即应了“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 那句老话。 拐杖一触及琴赡的身子,它头尾两端立即向于志敏卷了过来。 于志敏见这怪虫居然恁般灵活,大吃一惊。急得拐杖一推,借这一推之力将身子反弹开四五丈。 忽然“呼”地一声,另一道光影情由于志敏的脚底穿过,如果于志敏走迟几寸,已被这道光影撞个正着。 原来后来这一道光影,正是于志敏误认为是牛祥明的另一只琴虫。那只琴虫敢情好好躲在积雪下面打陀,被于志敏发声惊觉,由积雪下面蹿出老远才冒出头来。这时见有异类与它同体蹦挤,那有不上来帮助? 于志敏在空中连躲头一只琴虫的两度攻击,已是提不起气而坠了下去,百忙间举头一看,又见两只琴虫同时向他身上扑来,因为来的拐杖尚不明自如何使用,只好把它向原来那只琴虫掷去,同时一闪身躯,避开另一只琴虫,拨出“金霞”“白霓”两剑,一金一白两道锥尾向琴虫一阵乱扫。 琴虫看见两道健尼扫向它身上,也不知它因为懂得厉害。 还是感到冷气森森所以害怕,竟厉叫一声,同时往后一身子一摆。又由侧面攻上。 于志敏见两只琴虫身子恁地灵活,不敢大意,忙将宝剑挥成一堵光墙,先求自保,再寻思取胜之法。那知琴虫忽又厉叫一声,两口黑烟同时喷到。于志敏情知那黑烟定是琴虫体内的蕴毒,虽说自己曾服过鳗血,但琴曳的毒烟是何种毒物力成,既是无法知道,那还敢去沾惹? 当下一晃身子,滑出十几丈,逗得两只琴虫随后追赶,在之时候,又另一道先影田雪下射出。于志敏一味逃跑,几乎被它射中。他回头看追在身后两只琴虫,见它身子虽是灵活,缺握,到底还逊自己一策,心神大定。当下想出一个顽皮的主意,跃开几十丈,竟将“白霓剑”归鞘,顺便抓起一把积雪,立即腾空而上。 这一瞬间,三只琴虫俱已攻到,其中一只奋身跃起,相距于志敏尚有十丈,就疾喷出一口黑烟。 于志敏见它纵跃也没有自己高,更加安心。暗想:“我一发逗你试试,看到底有多少只,好替世人除害!”见那黑烟象一围烟弹冲来,超手就发出一股掌风把它吹散,同时手中的雪弹也穿过黑烟,直打向琴虫头上。 要知雪花虽然是一种轻物,但经于志敏一捏之后,已挤成一团,并还十分坚硬。这一弹恰打中琴虫前面正中的眼球,虽不曾打瞎,却是疼痛难禁。 琴虫受痛,又厉叫一声,方才落下的身躯又再度上扑。 于志敏心想:“要是有暗器就好了!”但它受上偏是没带暗器,迫无奈何,斜身一扑,飘出几十丈外,又挥起一把雪,依法炮制,后来竟连金霞剑也一并归鞘,双掌轮流捧雪,轮流捏雪,雪弹正好打在琴虫头上,打得三只琴虫厉啸怪叫,对着于志敏蹦跳不已。 他使出这方法果然收效。顷刻间,琴虫各由居处奔出,于志敏仔细一数,发现来袭的琴虫竟有十六支之多,里面有些身长不满三尺,跳跃虽然不高,转折却比大的灵活。于志敏一面逗那些琴虫发恶,一面又想抓回两条小的玩玩。他筹思良久,蓦地想到那些琴虫不知占居这幽谷多少年,虽说它是洪荒毒物,但常人不能到达这谷底,又哪能害人?杀戮太多,不免有伤天和,自己纵使配药也用不了许多,看来那牛祥明大半已遭虫吻,不如上崖相逍遥客商议,再作道理。 于志敏心意一决,就空中微俯上躯,双臂连划,已扑回崖边,双掌向崖壁一拍,向下一接,身子立刻扶摇直上,略一提气,把身子定住,稍缓一缓,又再向崖壁一拍,一按,就象孩童攀梯一般,向崖顶攀去。 那些琴虫追他不上,上百只眼珠看着敌人将它戏耍半天,就此逃去,恨得乱蹦乱叫,闹成一团。 逍遥客提心吊胆伏在崖边,只听得崖下厉声连叫,越闹越凶,自己又没本事下崖,急得一颗内心几乎跳出腔外,约莫顿饭时光,那些怪声经过一阵猛烈喧闹之后,渐渐归于冷寂。 这时,逍遥客更是大惊失色,心想于志敏要是能够诛戮那些凶物,何致它成群地喧闹? 而且那些喧闹声却是逐渐乎停歇,并不像甚么悲啼痛叫,可见于志敏这位小友,竟是恃技丧生,忍不住堕下几滴老泪,长叹一声,爬起身来,悲唤一声:“雍儿雅儿! 你两个过来,咱们回去收拾东西速回南去!” 兄妹两人一听舅公唤他,也不辩声调如何,接连几纵,到达近前,看到他舅公老眼含泪,再听他说要回南方,不由罗然果立。 半晌,逍遥客才哽咽说一声:“走罢!” 雅儿诧道:“不等于小侠上来了?” 逍遥客道:“你满嘴胡言,不懂得尊敬前辈,你两人最少也要称他为叔祖才对……”接着又叹一口气道:“可借紫虚仙师苦心调教出来的奇侠,竟在此地送命,唉!我们还是收拾行装,再回家祭他,就此赶往琼崖禀告他师尊罢!” 女孩子的情感最是脆弱,服儿由她舅公话里听出于志敏身亡,她虽议和于志敏说过几句不关紧要的话,但已忍不住珠泪纷落,在雪地上结成一颗一颗冰珠。 雅儿虽然比较雅儿稍能节哀,但也在悄悄垂泪。 一老二少默默劝崖下站了半晌,似为那不幸而丧生的少年追你。 逍遥客将“英雄索”当作丝绦缠在腰间,用那颤抖而无力的手挽着兄妹两人,正要举步,忽闻远处唤一声:“姬前辈!你在那里?” 雅儿恍如做了一场恶梦,“哎呀”一声叫道:“他没有死!”这猛然一叫,可真大声。 尾音未歇,一条白影已冲雪掠来,还在好笑道:“谁说我死了?”雅儿猛觉自己自流了一场眼泪,不由骂道:“你怎地不死?” 逍遥客见于志敏能够生还,自是大喜过望,见自己的外曾孙女开口骂人。忙她一声: “胡闹!“随对于志敏道:“老弟台久未上来,又无声息,只阔那些怪声喧闹,以为老弟台已经无车,几使老朽惊煞,不料老弟台竟能生还,真是吉人天相,请问那些琴虫已经诛戮了么?” 于志敏见他老少三人脸上,泪纺成冰,大受感动,忙把和琴虫厮斗的经过一说,最后并道:“晚辈,逍遥客忙拦断他话道:“老弟台不如此称谓,你我师门渊源甚厚,若这样称呼,置令师于何地?于志敏猛然省起,忙道:“那么就算是晚生好了!” 逍遥客九笑道:“这称呼还勉强要得!”反正老朽比你早主几年,你是晚生,我是早生,被此无谢!” 雅儿听他舅公说什么“早生……晚生”,不禁破涕为笑道:“那有人唤成早生,该是老生才对呀!” 雍儿笑道:“妹妹又是胡说了,唱戏的才是老生哩!” 雅儿“哼”了一声,反讥道:“什么都是你懂,人家就不懂!” 漫说他兄妹抬杠,他两人这么一抬,却使姬清洪和于志敏全觉得彼此称谓困难。于志敏默想一阵子,忽然唤出一声:“姬老!”逍遥客大笑道:“老弟真行!我姓姬,而且又老,说起来正是姬老,好!好!你有话就说罢!” 于志敏笑道:“我想问你们有没有一个大铁笼子!” 逍遥客诧道:“要大铁笼子干吗?” 于志敏将自己想擒两只琴虫上来的心意一说,雍儿也是年轻好事,径先就鼓掌叫好,接着道:“待我找找去!” 逍遥客道:“又轮到你闹了!这那里找级笼去!” 雍儿道:“上月雍儿和妹妹翻过那边山头,看到一个极大的铜鼓,正好搬下来用!” 于志敏忙道:“在那里!带我去搬!” 逍遥客笑道:“老弟台不去也罢!那是往时西秦乞伏国仁聚众用的铜鼓,重达千斤,怎能搬得下来?纵使你搬得到,又放下这崖底,等你擒得琴虫进去,又怎么吊得它到这崖上?” 雍儿道:“那乞伏国仁怎样特铜鼓抬上峰顶的?” 逍遥客道:“你以为乞伏国仁象项羽那样力能拔山,而把铜鼓抬上去么,他以国王之尊,只要召集打铜的,铸铁的,把冶炼设在峰顶铸造,那用说什么铜鼓,只怕铁鼓也被他铸成了!” 于志敏怪口道:“说起来也奇,那时候的人偏爱铸什么钢鼓,钢柱之类,一种用来聚众,广播声威。一种用来记功,标榜动绩。 琼崖有钢鼓,这里也有铜鼓,乞伏国仁那厮是夷狄种族,入寇中原四十六年,图他这铜鼓在那里作甚,不如我去试试看,能搬就搬,不能搬就把它毁了!” 自从于志敏一开口说话,雅儿一对黑得发亮的眼珠,不停地在他脸上,身上,溜上溜下,这时又叫一声:“我也去!” 逍遥客道:“不必急在此时!老弟台远道而来,方式又相牛贼打了一场,和琴虫闹了很久,纵依不饿也该渴了,还是往老朽居处歌息,明早再过峰去看也还不迟!” 于志敏当天由克泊庙起程,赶了四百多里,到达贺兰山,本已打算找个可避风雪的所在,设法烧一点雪水,咽下带来的干粮,偏是自高峰看到玉树琼枝的疏林中,有条黑影庄林里滑雪。 这也是牛祥明命定该死,才有此失,他一出了北京城,就乔装成衣袋褴褛的穷老儿,混出口外(按:“口外”即长城外。) 却不料为了以内功御寒,不让雪花沾体,逐使他那套黑色衣裳在雪里格外显明,虽然天空飘雪,但那雪也是一阵大,一阵小,被积雪一反射,便尽入于志敏的眼底。 要是在别的地方看到这样一位人物,于志敏或许会疏眼放过。可是,塞北的天气任般寒冷,土著不是穿狐皮貂锦,就是羊皮棉衣。为恐被野兽发现而加以侵害,走山路的人都爱加罩一件长可及随的白袍,像牛祥明这般装束,可说是一个也没有,怎不叫于志敏起疑? 这一栏截虽是不错,却闹了将及两个时辰,不说肚里饥务,而月天色将晚,确也要找地头歇息。当下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但又要烦奖姬老了!” 逍遥客忙道:“你又和我客套了!这算得甚么?”吩咐二小一句:“你们先走!” 雍儿兄妹见于志敏一身绝学,巴不得将他留下来,这时一听细公爷爷吩咐,同时应了一声个“是”字,立即起步,却闻于志敏“哼”了一声,又急转回头。 逍遥客诧道:“老弟台怎么了!” 于志敏笑道:“方才为了拒那琴虫,竟把刀杖双壁留在崖下,若不把它取回来,被雪花掩埋起来往那里找?” 逍遥客不禁皱眉道:“你又想再下崖去?” 于志敏道:“不下崖怎生取得拐杖?” 雅儿也很想看清他怎样下去,怎样上来,好待自己偷学个身法,无奈飞雪碍眼,反而希望他待雷晴了下去。乘她舅公爷爷踌躇的时候,“哼”一声道:“你下去再打上半天就夜啦!” 于志敏说一声:“不妨!”接着道:“下去倒是快,方才投上来时已发现有一条山脊斜下去,它那最陡削的崖壁不过百来丈高,走起来也觉方便。再则,这回仅是取杖,不去惊动琴虫,那有得打?我去就来!”话声一落,向逍遥客一拱手,又倒翻下谷。 雅儿连未看清于志敏怎样下去的,不由得撅嘴嘟噜道:“这人说走就走,连不肯给人家看看哪!” 雍儿也忍不住问道:“这位小师叔祖说他悬空站着逗那些琴虫发急,雁儿总不明白他怎能站在空中!” 逍遥客道:“天下事无奇不有,武则天的时候就有过一个唐敖在海边吃了蹑空草,后来力大无穷,能举起石碑悬空而入,你们这位师叔祖只怕就是吃过那种异草,不然,以我恩师那般深厚的功力,也不过只能悬空一息,那能……”正说间,又闻“咝吱”一声怪叫。 雅儿着急道:“又打起来了!” 但那一声怪叫之后,再也听不到第二声。逍遥客不禁摇摇头道:“他这人好大且,看来是拐杖落在怪虫身旁,他竟来一个皮口夺食,以致惊动了它!” 雅儿还有点不大相信,侧过脸儿,望着于志敏方才走来的方向,少顷果听到他嘻嘻笑道:“这回快不快?”在笑声中,于志敏也同时到达近前,手里果然多了一枝拐杖。 逍遥客笑道:“果然神速!方才那一声怪叫是怎么一回事?” 于志敏笑道:“那些琴虫也成古怪,两只大的竟是守在拐杖旁边,被我由当中穿过去还不算,并且给左边那只一脚,踢得他滚开老远,没待它发威,我已走了!” 老少三人虽未能亲眼见到,但听他说得恁般轻松,料想到当时攀虫滚的那种狼狈相,也不禁失笑。 贺兰山西麓,一个若干年前就被荒废了的土穴,计分为上、中、下三层,每一层都有门有窗通出外面。 依照古时穴居野处习俗,下层是住牲畜,中层积堆粮食,上层是住人。但是逍遥客携带两位外曾孙子女独住贺兰山上,既无多量粮食可存,更无牲畜可养。山上多的是绵羊,野马,不愁没有吃的。再则谢绝亲朋,隐居北国,可说是“门虽而常关”,所以统统住在上层,将中下两层用泥丸封固,另开一个秘密出口,以防有强故来侵,作为逃生之用。 上层这个士穴又分作三进。后进权当作厨房来用,其实也曾有炉灶与烟火烧焦的痕迹,并且有导气孔,将煮食时炊里面的热气,导进中前两进壁间的大土炕取暖。 逍遥客的武学已够得站在奇人之列,原不需籍火取暖。 但张惠雍和张惠雅的功力不够,若果不使一室如春,可能他兄妹两人便要十年不寐了。 穴中不甚黝黑,原因是前进有门窗,后进有火光,中进有如豆的灯光。逍遥客为了使张氏兄妹远避仇人,静心向学,当他一个五岁,一个三岁的时候,就带他两人来到塞外,在这种困苦的环境中,一位就是十三年。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面,逍遥客已将平生所炼的艺业,全部教给张氏兄妹,无奈武艺这项东西,第一要的是资质和根骨,第二是苦学苦练,教导得法,第三还得有各种奇缘,才可以造就一个绝代高手。 张氏兄妹第一第二两个条件都够,就是缺少一个“缘”字。 在这贺兰山,除了酷暑,就是苦寒,那有什么草木灵药,足以增长他的功力? 这时,室内灯火荧荧,一老三小,围炉煮酒,右手端碗,左手执着蒸熟的羊腿,侈论中原人物。在张氏兄妹断来,觉得无限向往,而逍遥客却不胜欧,指着他兄妹道:“我已经是两个甲子以上的人,那样的事面没有见面?武林上争雄争气的事,早已不想过问,只为放心不下这两个小孽障,一心要教导他能够有力报饥,了却一段恩怨,再偕列入补居,或可达到期游北海,暮宿苍梧的素志哩!” 于志敏见这老人竟存有成仙的念头,不禁好笑道:“日行一二千里还不太难,要想朝游北海,暮宿苍梧,只怕任何人都办不到,眼前武林拢攘,朝廷多事,我恩师一生琼崖深窟,一在圣母峰巅,尚且放心不下,每隔几年,就出山采药,顺便察看武林大势,两年前我还得见令师苍冥上人,听他说还格再雁江湖几十年,姬老你说要揩师归隐,那里被得到?” 逍遥客急道:“你知道成师尊在那里?” 于志敏道:“我拜谒令师的时候,还在师门,国为当时我用功正紧,没有多的时间向他老人家请益,他住了五天就走了,谁知他这时在那里?” 逍遥客不觉显出失望的神情,叹道:“照老弟这样说来,只怕我寻访师尊,也是无望了!” 于志敏道:“困难是有,不会无望,我敢说令师定在江湖里遨游,只要你多管点事,总有一天会遇上,若是躲在这夷狄的幼方,难道教他来找你?” 逍遥客被他后面两句说得老脸绯红、沉吟一阵,忽然问道:“老弟台在江湖上走动已久,你看他兄妹闯得闯不得?” 于志敏扫他兄妹一眼,略一寻思,随笑道:“这个闯字也真难说。比他两人差得远,而独自闯练的人多的是……” 逍遥客见他说的模梭两可,着急道:“你说他们的艺血到江湖上能否出人头地了?” 于志敏那知逍遥客一方面要他兄妹往江湖练历,好待自己往访师尊,一方面又担心他两人艺业不行,才急需他评定,这时见道逼客问得古怪,心里暗想:“这老人枉长一百二十岁以上,难道竟是老糊涂到忘却山高水更高那句老话了?”当即笑笑道:“这怎能说得一定?” 逍遥客接连碰了两回软钉子,猛觉自己问的不是章法,这才哑然失笑道:“我真急得糊涂了,你方才还说见过我那劣徒,我却多年未见他了,你拿他两人和郭良来比,我就知道了!” 于志敏笑道:“这个倒好比了!”侧脸问张惠雍道:“日里你打我两拳,用的几成真力?” 雍儿嫩脸一红道:“开头用七成真力,后来却是用十足了!” 逍遥客惊骂道:“你这孽障,怎……” 于志敏忙拦着他话头道:“姬老不必说了!他要不发那掌,我这时怎能比较得出来。” 又微微一笑道:“张世兄的功力虽已很厚,但比起郭良还差得远,要是合两人之力,可能打得平手!” 逍遥客听到后面几句,直似泄气鱼鳔一样,“吁”一声长叹道:“这怎么能行?” 惑雍丧气万分,惠雅更是莹然数泪。 于志敏见他三人都恁般丧气,失望,这顿酒怎生吃得下咽? 忙劝慰道:“老丈不必着急!看来世兄世姐定是段得到一个缘字,以致显然根骨不差,且得良师教导,自身苦练,也不过才是十几年的光景,任是进境再快,也无法与积聚百几十年功力的人比拟。这缘字可逼而不可求,空着急有甚么用处?” 逍遥客点头叹道:“这一层,我何曾不知?但奇缘难遇,而我又急于再出江湖,打扰他兄妹不能静里用功罢了!” 于志敏笑道:“重入江湖,正是要去找缘呀!你老丈躲在土穴里十几年,难道还要再躲下去让缘自己掉下来?” 逍遥客不禁失笑道:“老弟台驳得好!”忽又改口问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老弟台可肯答应?” 于志敏心里一亮,已猜中几分,说一声:“请说!” 逍遥客道:“我扔算明天看你收服琴虫之后,即返中原,低我这样老的人,穿街走巷已十分不便,把他兄妹带往深山绝谷也练历不出甚么来,想托老弟台带他们练历一番,顺便指拨几手绝招,你道如何?” 于志敏猜的果然不错,逍遥客说的也是道理,但要答应下来,又增加自己几分累赘,而且迟滞自己的行程,不由得暗自为难,沉吟不已。 逍遥客又道:“老弟台若真个不便,那也只好算了,若还有商量余地,何不说出来计议一番?” 他这一着可算厉害,于志敏要是不说,无异拒人千里之外,而且师门交谊甚深,怎能坚拒?只好毅然道:“不便的地方何尝没有,因为我南奔北走,居无定所,行无定向,只怕一时照顾不周,致有失闪……”还待多说一爱道理,逍遥客已经截着话头道:“老弟台不必再说了,他两人已是十几岁的人,理应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你只须从旁指点就是!” 于志敏只好点头道:“老丈这样吩咐,晚生只好从命了!” 张氏兄妹听他舅公爷爷的口气,是要他两人跟于志敏去闯练,年轻人在一起自然情投意合,但和舅公相处十几年,由他一手抚育长大,一旦离别,能不依你?兄妹两正自盘算到底跟谁恰当,却听于志敏已经答允下来。 张惠雅猛觉心里一酸,朝姬清洪怀里伏下,呜咽道:“雅儿要跟舅公爷爷!” 逍遥客轻抚她柔发道:“痴儿!跟我有甚么好处?我回到中原之后,就漫游江湖,领略那山间明月,江上清风的乐趣,并寻访我多年未曾拜谒的师尊,你跟着我岂不要做一辈子的野人了?” 劝慰多时,才把她劝得点头默允,忽见于志敏身形一晃,到达门后,知是有警,急把惠雅推起。 于志敏却笑着摇手道:“别慌!我恩师又来过了!” 逍遥客听说是紫虚上人到来,不禁大愕,待看到于志敏手里拿着一张柬帖,才信是不虚,心想:“要非是绝世奇人到来,那能毫无声息?” 于志敏读完柬帖的字,不禁微微一叹道:“只恨我不能携带他兄妹了!” 逍遥客惊道:“有紧急的事么?” 于志敏点点头道:“明天我就要往瓦刺去!因为日里打落那厮,居然未死,而且已被人护送进了渤海,正要利用也先妹妹被杀的事,移祸朝廷,盅惑也先出兵,不急得能了得?” 逍遥客更是大惊道:“既然如此,还是星夜赶程才好!” 于志敏道:“这倒不需。纵使他人可不睡,马得疲乏到走不动,明天去还可来得及,只是渤海遍是马群羊群,不懂得土著的话,可真设法问人!” 张氏兄妹听说杀死他亲娘的仇人逃脱,心急到了不得,惠雅更嘶声呼道:“带我去!” 逍遥客明白她的心意,但也知轻重缓急,忙道:“让小侠先走,我带你两人随后赶去便是!” 惠雅坚说一声:“不!”接着又道:“让他先走则搜不到人,要搜得到,他却会把人杀了!” 于志敏道:“我先把人抓住,等你去杀就是!” 惠雅道:“你不懂得土话,问别人,别人也不说!” 于志敏反问道:“难道你会土话?” 惠雅“哼”一声道:“我当然会!” 逍遥客道:“头乱说!几时见你学过土话来?” 憨难道:“舅公爷爷你又忘记啦!我们来到这里头几年,山下面就有一群牧马的人居住,哥哥和我常常下山和他们的孩子玩,早就学会他们的话啦!后来那群牧马的人,不知怎的又迁走了,我们才少下山去!” 逍遥客屈指一算,不由失笑道:“是了!那几年正是瓦刺藉口送祁镇回朝车队经此山上,反你给两人拣丁便宜!” 于志敏知他兄妹通晓瓦刺话,大喜道:“好!好!可以一块儿走,可是要人背着才行!” 兄妹两人听说需要人背,都各自脸红。 于志敏对逍遥客笑道:“老丈背惠雅世姐,我背世兄,敢情要走得快些!” 惠雍倒不说什么,惠雅却横他一眼,“哼”一声道:“有甚吗了不起?人家有腿,不懂得自家走?” 于志敏蓦觉自己心急赶程,话中有失,要背别人走路,岂不是看别人不起?也难怪得惠雅有此一骂。当下忙笑道:“这里没有牲口,把我们当作驴子给你骑,难道还不好么?” 逍遥客大笑道:“做父母的做一辈子驴子给儿女骑,老弟尚未娶妻,更没有儿女,为何要学做驴子?” 于志敏听逍遥客说他尚未娶妻,粉脸一直羞红到颈上,原来彼此交谈多时,全未说到世家,逍遥客看他年纪只怕比自己的外曾孙女还要小,当然尚未娶妻,那知这位小侠已由他父亲代娶了三个,自己也情投意合,找了两个? 但是逍遥客这样断然的一说,反教于志敏感到无限为难。 如果硬要说自己已有五位妻子,必须加以一大堆话来解释,如果就此默认下来,又对不住两位枕边人,和三位为自己而身受苦难的小玲,蝉儿和玉鸾妹妹。 逍遥客见他一脸尴尬的神情,误认为年轻人脸嫩,忙把话头引开,笑道:“反正塞北多的是良马,我们下山之后,见马就卖下几匹,尽马的脚程追击,料想那好贼既是需人护送,必定走得不快,由这里到达瓦刺,它还有几千里路,不愁追他不上!” 于志敏因逍逐客将话引回正题,稍觉安心,也答讪道:“这事也如此,若在瀚海找它不到,就一直迟到瓦刺,不信他能上天去!” 逍遥客笑起来道:“你这股年人的豪气使我十分钦佩,但是,尊师行事也奇,他既如奸贼逃走当时一掌把他打死,或把他抓回来不就行了,为何经过一番用折,要你冒着风雪奔波?” 于志敏肃容答道:“这才是师尊爱护之意。自从我一出师门,他就暗中保护,但为了令我增长阅历,遇上任何艰险的事,他也不事先指示,这回还是看到我日里大意,被牛祥明漏网,有关国运与衰,才提醒我警觉,事实上并不教我往瓦刺,还在暗里看我怎样区处哩!” 逍遥客见他师徒竟是恁地相知,不禁不为赞叹——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六回 扬威异域 渤海苦长征 角技平沙 蛮夷惊绝艺 贺兰山原是华夷分界的边陲重地,因为远望山形像马,到了春夏之交山上,多长有青白草,看起来恰像一匹骏马伏着。胡音的骏马就是“贺兰”,所以因音译成“贺兰山”。 这山回斜四百余里,有五十多处交通的隘口,原是筑墙阻绝。明成祖以后,只顾家里兄弟抢夺皇位发展海疆而疏了边防,那原有的边墙不到几年就倾把倒塌,纵然存有一两处短墙,也挡不了胡马冲力。 如果是于志敏单独行走,他尽可以逢山过山,逢水过水,不必考虑那一处是道路,但因为不懂胡语,允诫张氏兄妹随行,就没有那样方便。 张氏兄妹武艺虽然不弱,但要说起“履空蹈虚”的奇技,却是尚未入门,所以当夜商议的结果,仍以找偏僻的小径来走,逍遥客这位老侠客本想将张氏兄妹交给于志敏,然后独往寻师,这时见他兄妹大仇未报,而且要出国追踪,报国心犹壮,也要附于于志敏的骥尾,一面可以照顾他两位外曾孙子女,一面也想来一个“扬威异域”。 这一天清晨,大雪初霹,仰望天空虽然一片灰白,俯看地面虽然一片银白,纵目西望已能穷尽目力,一览无遗。因为入冬草枯,积雪满地,看不到“风吹草帽见牛羊”和“平沙漠漠草如烟”令人悠然神往的景致,但这时极目千里,也引起人们无限的雄心。” 一老三少整装下山,经过一阵疾走,回头再看贺兰山只到马般大小在东南伏着。 惠雅想是没有遇上土著。蹩得她一肚子的土话没处表现,竟和她哥哥惠雍打起乡谭来。 于志敏灵机一功,心想此行虽然带有两位好译使,但有时还得自己和别人对答,不如趁机会学上几句也好。他本是和逍遥客并肩走在张氏兄妹身后,这时笑说一句,“我来学学!”立即赶上一步和他兄妹平排。 惠雅“唔”一声道:“你学倒是可以,但得拿出东西来换!” 于志敏笑道:“拿什么东西换?你说!” 惠雅笑道:“这很简单。找教你一句瓦刺话,你就教我一招,不论是掌法也好,剑法也好,什么法也好,总之一招就行,说起来还是你占便宜,你肯不肯换?” 于志敏笑道:“换倒是可以,但你要是摘出几万个单青字出来,我那有几万个招式教给你?” 逍遥客一听于志敏的口气,居然刁钻过他这位外曾孙女,不由得哈哈大笑,惠雍也同样笑了。 惠雅笑着骂道:“你这人最坏!专有那么多鬼心眼,我说教一句就是教一句,谁和你说教一个字来。” 于志敏说一声:“好!”接着又道:“交换是可以,但我只包教一遍,不包你记得到记不到!” 惠雅笑道:“你看你这人,我也只讲一遍,不问你记着记不着!要再学一遍就得多换一招!” 于志敏笑道:“就这样嘛!谁先教谁?” 惠雅道:“这还用问。方才你先开口要我教你,当然是我先教你!听着!”接点科“水儿赤兀勒都亦”(带弓箭护)叫了一阵,才说出这句的话意义。 于志敏只听到“着”字接下去就叽哩咕噜说得又快又密,不待听清,活已说完,几乎被她难倒。好容易回想她的音调和音节,才算勉强学会了,随即笑道:“看着,这一招唤做‘春风桃李’,你得记着身法,步法,和出掌的方法!”把话说完,右掌一立,掌沿向外缓缓向前推出,待臂弯将直的瞬间,右脚猛可前一踏,右掌也就翻成掌心向前,接着换上半步,右掌掌心朝上,迅如雷电般向右一所,两股烈风卷得十丈内外的雪花漫天舞。 逍遥客忍不住大喝一声:“好!虽然只此一招,雅儿已经受益不少了,雍儿!你可记得这一招的妙用就在敌人防我右手,而左掌先到,右掌再推,两边劲道不同,再强的也得要倒!” 惠雅正因看不清于志敏最后一瞬的身、臂、步、掌,而若苦思索,给逍遥客这一解释,反而将前的都忘了许多,着急叫道:“舅公爷爷!你别尽说了,雅儿才记得半招不到!” 于志敏忍不住嘻嘻发笑。 惠雅气得停下来跳脚,骂道:“你笑甚好呢?谁叫你打那么快,害得人家看不清,快点再来一遍!” 于志敏笑道:“方才你说得那么快,我还不是记住了?” 惠雅诧道:“你记得住了?” 于志敏道:“我说给你听!立刻将学会的头一句土话说了出来,果然半点不差。 惠稚不觉语塞,但她想到无论如何也得磨着学会这一招。 撅着嘴道:“这是我教的,你才会记住,你不把这招教好不行!” 于志敏明知她打赖,但是对女孩子不让她们打赖一点不行,只好陪笑道:“我就再教你一遍,学不会可别怪我!” 惠服娇媚地一笑道:“学不会,你得再教!” 这可不是推翻前案么?但于志敏知磨她不过,只好笑笑道:“你看清了!”按照方式的招式重演一遍。 这回惠雅勉强记住了,惠雍也记了大半,只因于志敏并没说要教他,所以不便像他妹妹那样要胁别人教。 惟有逍遥客的武学本来就高,在招中求招,融会贯通起来,却占了不少便宜。 接着,惠服又说了一句土话,于志敏又教她一招,这样边一边学,自然是把脚程走得慢了。尤其于志敏教的是武艺,有时须要笔直纵起,或向后转身,更影响行进的速度。 在一望无际的渤海中行走,无法计算里程,看那日影已正头顶,才在雪上铺了两张羊皮,把带来的糇粮充饥。这半天光景,于志敏已把惠雅所教上千句的土话记得纯熟圆活,消感雅不过将招式记得一小半。 逍遥客忍不住大赞于志敏好记性,惠雅一想不妙,暗忖:“照这样下去,我会的几千句话不到三天就要给他学完,而我才学不到他会的一半,岂不是我吃亏?”她的饭量不小,忙勿明了一个麦饼,即在雪地上将新学的掌法重演一遍,那知越演下去,越是牛头不对马嘴,逍遥客不禁失笑。 这并不是于志敬故意捉弄她,使她学不好,而是这套掌法是一招一招分段演出,并没有把它连贯起来,而惠雅又只是记得前面忘了后面,记回后面忘了中间,那能不五花八门,怪状百出?” 于志敏见她用心苦学,倒不好笑她,将教过的掌法,块头练丁两遍给她看,这才勉强使她全部弄得清楚。 逍遥客起初也不在意,待于志敏将掌法连贯起来,他越看越奇,终于忍不住道:“老弟这套掌法,有好些招式保是由我们门掌族中化来的,是不是我师尊和令师共研新创的一种掌法?” 于志敏笑道:“根本就是苍冥前辈近年自创的掌法嘛?” 逍遥客大喜道:“即是如此,老朽也要用心学了!” 于志敏道:“苍冥前辈在蒙天岭住了五天,我当时正忙,但他无论如何也要传一套掌法和一套剑法给我,我学是学了,一直没有拿来对敌过,往时遇上郭老,本等转传给他,偏是忙不过来……” 逍遥客叹道:“这就是一个缘字,老朽要不遇上老弟台,知几时才找到师尊,补学这两套绝艺?当下将掌法演了一遍,央于志敏指点。 于志敏将精妙处一一剖释,经这儿遍反复演练,不但惠雅学、会,惠雍也学会了。 各人在喜气洋洋中收拾登程。于志敏和张惠雅仍是我教你一招,你教我一句,边演边走。 到了申初时分,白雪皑皑的沙漠上,出现了十几个围顶,替经到达过鞭靼瀚海的人都知道那些团顶便是游牧部落的帐幂。 于志敏忙道:“我们别再玩了,要防备他们发觉我们会武艺!” 惠服“哼”一声道:“你又冒补内行了,这里的事,我比你懂得多哩!鞑靼人、瓦刺人、谁不会跑马射箭?会武艺平常过吃饭,尤其是不跟大队走的人,要没有真正两手,呆怕狼和鹫就把他吃了,假装不会,谁肯相信?” 于志敏被她一阵抢白,只怕由她自己舞得雪飞沙落。 逍遥客见惯他两人吵吵闹闹,这时也不管他,直到距离帐幂不远,才命惠雅惠雍两人停止练拳并道:“你两人该去查问有没有南方人经过,并且要拔地借宿了!” 于志敏诧道:“这时天气还早,就要借宿?” 逍遥客道:“老弟不知,在瀚海里面好不容易才遇上一营帐幂。这些游牧的部落赶着羊群马群,终年在瀚海打,拔那里有水草,他们就住在那里,水草没有了,他们也就里百营而去。所以遇上一处营幂之后,敢情再走几十里几转也看不到第二处。” 于志敏由插汉儿西行,也曾见过这种营幂,但他独行迅速,不曾遇上这种难事,听来也觉新鲜。 逍遥客续道:“营幂里面当然没有客栈,但除了土王所住的蓬帐之外,家家可以留宿,而且对待借宿的客人十分诚恳,就像他自己家人一样。不过,客人进帐之前,须将包袱随意抛入帐中,包袱停下的地方就是当夜该睡的地方,不得再有挪动……” 于志敏忙道:“要是那地方则好是他家人睡的地方,岂不尴尬?” 逍遥客笑道:“这里客人为先,主人会自己让开那铺位!若果客人自己挪动,主人就会认为客人对他不敬,甚至于怀疑到客人心怀鬼胎,不光明磊落,不利于主人,立即要反脸成仇!” 于志敏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也只将就……”正说间,忽见一条淡淡的影子在二三十里外的上空,自东向西一掠而过,不由“咦”了一声。 逍遥客猛一侧脸过去,仿佛也看到一粒获色的星尘。一瞥即隐,忙道:“看来是令师紫虑仙长了!” 于志敏道:“大概是他老人家,但他说过要带那儿支琴虫回去,怎又来到这里?” 逍遥客诧道:“令师要银琴虫回去?” 于志敏点一点道,却是想不出一个道理来。 张氏兄妹早在逍遥客吩咐之后,像一溜烟股进入土著的营地,姬、于两人也急步随后赶去,将要进入营地的时候,遇上的土着全向客人招呼、连那些放牧的少年,小孩,也不例外。 于志敏已经学会千多句日常用语,勉强可以和土著交谈,但因女孩子舌尖软,学话方便,张惠雅占了这个便宜,教得于志敏发音异常正确。再则鞑靼、瓦刺、通古斯、鲜卑,这些游牧的种族本是同源,而且十分复杂,这时竟认为于志敏是某一支遗裔的后人才由远地归来。因而表现得更加亲昵,反把不懂得半句土话的逍遥客冷落一旁。 这一围营地也有百十个帐幂,每一个帐幂就代表着一家人,却以几座比较高大的帐幂作为中心圃成好几层圆圈,最中央一座高高的帐顶,有一面黄色的旋旗在随风飘扬使人一看便知那是这一部的首领所在。 于志敏还待多问一些有关的事,张惠雍已兴冲冲走了出来道:“我们都问过了,这几天不但没有汉客经过,连夷客也没有方才找到一座幕幂,人口不多,我们可以统统住在里面!” 逍遥客笑道:“你兄妹头一回出门和别人打交道,能够不出毛病,这地难得!” 张惠雍笑道:“这些人面目虽然威猛,对人却是和易、亲切、所以和他们打交道也容易得多,过一会爵爷还要请我们吃饭,可惜妹妹没份!” 逍遥客愕然道:“你去见爵爷了?” 张惠雅摇摇头道“这不须去见。主人留我们住,自然要向包王爷禀告,他知道我们这天邦人物到来,还敢不请么?” 遍温客不由得好笑道:“我看你大概是馋够了,竟是无中生有,说起这个宋,带路先走罢!” 慈狱度和主人在帐外聊天,一见他两人到来,立即叽哩咕噜和那些土著说了一阵,那主人笑容满面向逍遥客深施一礼,却只对于志敏笑了一笑,点一点头。惠雅顽皮地向于志敏抛了一眼,低声道:“我已把你说成表哥哥啦!” 逍遥客斥道:“这怎使得?快说是师叔祖!” 惠雅笑道:“他年纪那样小,说成师叔祖人家不但不信,反而觉也奇怪,只好请师叔祖屈就表哥哥罢,当作雅儿有个表哥哥跟高人学艺,敢情也还使得!” 于志敏对于辈份看法,倒是不关轻重,但逍遥客的师门规律共严,听他这样一说,虽觉大有道理,仍免不了直皱老用。无可奈何中,只好向主人说几声:“搔扰!”由惠雅转说过去,即解下包袱,向账幂里抛去。 要知这一动作必须在未进帐幂门之前就做。帐里面十分黝黑,虽知道自己的包袱落在什么所在?而且依照当地习俗,客人放好包袱之后,或则在外面自吃带来的口粮,或则由主人陪帐溜各达,然后招待酒饭,总要等到睡前力认皮自己的包袱解开就寝。直是胡地胡天,不知伊儿胡底,到次晨起来,收拾就走,也还干脆俐落。 这家的主人名晚哈撒林赤,约有五十岁左布,有一位妻子和两位儿子,两位女儿最小的女儿也有十五六岁年纪,当于志敏将风帽挥起,现出整个脸孔的时候,那名唤阿尔搭儿的小女眼珠也跟着一亮。哈撒林赤和他妻子米资真虽是看见,却不作声,哈撒林亦见客人已经到齐,略事寒遣,即命米赛真和他的儿女相陪,独去向族里的十夫长禀告。 于志敢当时脸朝帐里,也看出阿尔搭儿神情有异,但他认为自己一行不过借宿一宵,纵使她心里起什么样的波澜,又能怎的?因此,将包袱撩往逍遥客的右侧之后,即用新学来的土话与主人一家答讪,问长问短,固然是为了练习口腔,主要的还是打听左近有没有别的族入放牧,好揣测牛祥明逃走的方向。 莫约顿饭时光,哈撒林赤回来,一见面就笑道:“爵爷知你们几位会武艺的汉客到来,一定要请吃晚饭,并还破例邀请姑娘一同前往,连我哈撒林赤也得四光,我们先往王爷那边去罢!” 原来哈撒林赤向十夫长一家告,一夫长知道千夫长(爵爷) 最喜汉客,忙和他到百夫长家一同晋调千大长。 千夫长哈级听说来的汉客是一老三少,那些少年人全带有兵刃,生得美貌英俊,不禁大喜,通呼:“快请!” 逍遥客由惠雍转告,获知此息,深觉这位千大使恁地好客,也着实喜欢,通说儿句: “理当拜谒厂再由惠雍转告哈撒林赤。 惠雅却纵身下地,在于志敏耳边悄悄道:“我不去啦!你也别去!”于志敏怔了一怔,不知她甚么意思。 逍遥客已问道:“这怎么可以?” 惠猫道:“那爵爷看不起女孩子,要说什么破例相请,好像我们非去不可似的,雅儿偏不去,看他怎的?” 于志敏不禁暗暗称赞这少女大有胆识。逍遥客好笑道:“你自己不去还有可说,教别人不去是何道理?” 惠雅“噗嗤”一笑道:“舅公爷爷你看,天色还是那么早,和那些做官的人有甚么好说的?我还要跟他学招哩!” 避通客不禁哑然。因为还是自己要他兄妹缠着于志敏学艺,这她用心好学怎好拦阻?想了一想,终于皱着眉道:“温爷是这一族的主人,我们不好开罪他,看来他还要试我们的武艺,到时你不是学到更多?” 惠雅登时又变回喜悦的脸子对着于志敏笑道:“人家叫你舞剑,你舞不舞给他看?” 当逍遥客说到哈忽可能要试武艺的时候,于志敏心里已里起边一个念头,打定以一身武学压服这些夷族,使他不敢说中原无人,做到“不教胡马渡阴山”的声威,这时见惠雅问他,立即坚决,毅然道:“我正要使蛮夷不敢窥伺长城,有什么不能舞给他看?” 逍遥客忍不住隔一声“好!”接着赞道:“难得老弟台有这份荣气,许你作为我中华的飞将,真不亏称义恢两字,要像他们专讲报仇,讲私人的恩怨,那只配得叫做武打,那能配称为武侠?” 于志敏虽不惯别人替他戴高帽,可是听了逍遥客这番话,也自觉豪气充溢,一时目光炯炯,恨不得立时表演所学。 张离狡一双秀目原就注视他脸上,发现他豪气冲霄的神情,不禁婉变一笑道:“你别装这样子昨人呀!” 端的是“柔丝可以缚虎”于志敏放她这样轻轻一喊,立即平静下来,笑道:“我一时心有所感,不自主地露出面来,养气的功夫还是不够!” 逍遥客赞道:“老弟台这份养气功大已是登峰造极了,为了震我华夏威,不是这样,那能办得到?” 于志敏说一声:“谬赞了!”即问哈撒林亦道:“我们往见爵爷,能不能带兵刃?” 哈撒林赤见这比汉客咕噜咕噜地说了半天,而且那少年人目光灼灼得怕人,生怕出了乱子。但爵爷已吩咐下来。而且爵爷天生神勇,那会忌讳这几个像粉团捏成的少中,和一位年老的东翁?当下笑笑道:“爵爷正希望见你们的武艺,带刀剑并不要紧!” 数人一行到达黄旗帐前,看那气概果然非凡。账门向n侧上方高高卷起,四名彪形大汉操着一对六矛和一对大斧,列分在帐外。帐前烧有一堆圣火,那熊熊火光映入胀内,更显得帐中人威风凛凛。 哈撒林赤指示逍遥客四人站在圣火前面(按:此地游牧部落当时多信现蛮教,拜太阳神,帐前圣火终年不熄)?他自内向帐前卫士说了几句,由卫士登账禀报暗忽。 其实哈忽端坐帐中,早就看清五人的举动,只是习俗上不得如此,一听禀报,立即呵呵大笑,一叠这呼道:“传道:“他自己也离座侧立。” 于志敏听那哈忽笑声震得全帐动荡,想:“这厮的中气倒也充足!”一念方罢,卫士已一阵传呼,当下随众登帐,抱掌作揖。 略算寒喧,便分宾主而坐。 哈忽把锐利的目光向各人脸上一扫,张氏兄妹心头上也觉微微一震,但于志敏相逍遥客仍然神色自如。哈忽对于这一老一少的镇定工夫敢情也暗里佩服,只听他哈哈大笑道:“难得各位天邦英雄来到贱地,何幸得瞻风采,听说还要往瓦刺,可是有要紧的事么?” 这一回于志敏学来的话可不够用了,哈忽所说,他只能够听懂一半,只得由张惠雍极权充译使。于志敏不料哈忽竟是开门见山,问了这些,想是惠雅把自己这几人的行踪告诉哈撒林赤,出哈撒林赤禀告这位爵爷,暗忖:“女孩子只有一件事是秘密的……”正要回答,逍遥客已道:“我们确实有事要往瓦刺,但并不是什么要事?” 陆忽乘译使转述的时间,目光又向各人脸上扫了几迎,听逍遥客这般对答,虽是不信,却放过不谈,笑道:“出发到瓦刺,行程万里,列位只有四人,就敢长途跋涉,看这三位少年英雄都身带刀剑定有过人的武艺,本爵即爱交汉客,更喜欢有绝艺的汉容,能趁这日色未晚,给我族人开开眼界么?” 于志敏出张癌雍转述,明白哈忽的意思,立即向哈忽一拱手,用土话回答道:“请爵爷尽管吩咐!” 哈忽眼珠一亮,诧道:“于英雄也通晓我们的话?” 于忘敏笑道:“才学!懂得几句!” 哈忽事道:“好!你最干脆!”接着道:“我族人成艺,第一是角力,第二是角射,第三是矛斧交锋。不过,我们的弓很硬,矛斧也很重,说党邦武艺多是刀剑上巧妙,就请姬老英雄、于英雄、张英雄,和这位姓张的小妹妹……” 张惠雅听别人都是英雄,只有她变成了“小妹妹”,分明是看不起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眉毛往上一挑。 哈忽自也看到,笑道:“算你是个英雄罢,你们就各演一套剑法,使敝族人开开眼界如何?” 逍遥窖老成持重,微笑道:“敬从吩咐!” 于志敏立意扬威,却是倚小卖小,笑道:“连贵族的三样武艺也统统试一试如何?” 哈忽心想:“这少年施脆得近乎骄傲了!”脸色随之一整,嘿嘿两声道:“也好!”立即吩咐手下擂鼓。离座起来,说一声:“我们走罢!”两手分握逍遥客和于志敏的手,虽说是看重他两人,却在暗里较劲。 逍遥客和于志敏何尝不知他的心意?但两人反应各自不同逍遥客是以硬对硬,哈忽的手好比握在一块精纲上,用多大如也握不下去。于志敏却施用“化实成虚”的功夫,任由他握。 哈忽握着逍遥客的手,立即感到是个劲敌,可是对于志敏这边却毫无着力之处,直握到手掌变作拳头,仍觉空空无物,不由得低头一看,见于志敏的手只有指头粗细,挤作一团,不禁骇然松手道:“你的骨肉往那里去了?” 他这样冒失一问,直引得逍遥客和张氏兄妹笑了起来。 于志敏将掌举起,笑道:“好好在这里不是?” 哈忽再看的,果见一只好好的肉掌显在他的眼前,皮肉都不红一下。这一来,可把他吓得惊疑不走,忙松开握逍遥客的手,拿回来连连接酬旋,再看个仔细,越发惹得几人大笑。 但是,各人笑的心理又各自不同。惠稚是因见于志敏武学特异,喜悦而笑,惠雍是因于志敏捉弄哈忽惊说失措,而好笑,他这笑当然含有几分轻视的成分杯内,逍遥客虽暗惊于志敏这种绝艺,但因居然有此人才,保得住华夏声威,却是大乐而欢笑。 惟有哈撒林赤在哈忽帐下的武士,眼见自己的千户爵爷被那少年戏耍得无可奈何,只有苦笑份儿。 哈忽经这暗中较量,自知输了人家一筹,但他为人豪爽,也不在意,仍旧握回逍遥客和于志敏的手,呵呵大笑道:“佩服!佩服你们门确是英雄,本来角力、角射、矛斧,也不必比了,但已传令下去,还是请各位赐个面子!” 于志敏见这位哈忽千户恁地坦率,出大起好感。因知胡人角力一事,出自祖传,十分精妙,既说要比角力,当然不能杂用别的武艺取胜。想到逍遥客年事太高,纵然他能够取胜,也不该由他下场与对方相角;惠猿更不方便和人家抱腰抱颈,惠雍虽然适合,但他努力不够强大,万一对方来一个力大无比的大汉,输了一场岂不更加丢脸?惟有自己学过儋州的角力法,据说搪州角力是夫下第一,以巧胜而不以力验,正好拿来对付塞外这些高头大马。 当下欣然道:“我得先说一句话。比角力,射箭和矛斧是我提出来的,就由我连比三场,这位老前辈和我的同伴只是舞剑舞鞭给你们看!”惠雅待要争着比一项,却教于志敏打个眼色止住。 逍遥客明白于志敏的心意,也不做声只是暗里担心他角力一项会输给对方,但能赢回两场,也不算失脸。 哈忽心想:“这角力与射箭是本族的绝艺,难道这还有什么诈巧可取?”也就随口答允。 哈忽这一族人过惯了争胜的生活,一听鼓声,全知道要做甚么。瀚海本是平坦,这时大人、小孩、老的壮的、男的、女的,围成一个几层大圆圈,只留一个缺口让他们的首领相客人走进去。 围场里安置布一张长桌,长桌后面列有一张椅子,余下就是一些矮小的登子。 千夫长,百夫长和客人坐的椅子,十夫长以下只配坐矮登子或者站着。上千的壮男已是全副戎装,革盾、弓箭、长矛、大斧、马刀、腰刀,都闪闪生光。围场外面是一队一队的骏马,不时迎风长嘶,如临大敌。 于志敏曾经见过朝中的禁卫军,锦衣卫,西征军,只有孙镗的西征军还像个“军”的样子,所以擒曹贼一党的时候,还可和曹钦手下的贼军相抗,但和哈忽这彪人马比起来,已经逊色。至于禁卫军,锦衣卫,对内则勇,对外则该,更是比不上人家的皮毛。 不禁暗叹道:“怪不得瓦刺也光敢将英宗虏去,捭阖一时,只看他小小一个部落,已比我们那些饭桶强多了!”因为他有此感慨,更觉得非找目这个面了,使胡马不敢窥伺中华,一股浩气上升,侧过检去,对哈忽道:“天色将晚。请快吩咐为是!” 哈忽回望于志敏一眼,只觉这少年两眼神光迫人,心里不禁凉了大半,一连说了几句“当然”,然后扬声宣布这场比赛的意义,和比赛的方法。接着就将逍遥客四人姓名、来历,问他族人介绍。然后着人送上一套角力用的衣服,笑道:“头一场先比角力,请小英雄先穿这个!” 于志教授过那件衣服,只有带子没有扣子,怎样穿法,可不大明白,笑道:“你们这怪衣服,我不会穿,叫个人来帮我穿!” 哈忽随意唤一名卫士替他穿衣,却暗自得意道:二你连穿衣都不会,还要摔什么角?” 认定这场非胜不可。 于志敏将羊皮袄脱下,露出里一身割钰扣的劲装,更显得神采清逸。当下将全霞、白霓,两剑交给逍遥客代为保管换上角力装束,劫见人群攫走出十个穿有角力装的高大汉子,不向微微一怔。 哈忽笑道:“这是敝族角力时一种定规,以连续角胜十人才算做胜,出场的时候,小英雄走进圈里,面向西,我族里个人,一个一个向小英雄领教。人先还得说明白,十人之,最弱的先出场,最强的放在后面,要能连胜,确实不幼,小英雄可得当吧!”说罢。哈哈大笑。 张惠服气愤愤道:“十个战一个,不太欺负人么?” 哈忽摇头道:“这是祖制,没法更改。能够连胜十个才,可当十夫长。” 张惠雅道:“你当千夫长,是否能连胜千个?” 哈忽被问得一怔,稍停才道:“我们当千夫长的人,勇力当然要够,而智力更是重要,眼前这十人是我族中角力最强的勇士,我不会说假话,要我连胜他十人,我也办不到。” 于志敏听他绝得老实,也笑了一笑道:“要是我能够胜了,岂不派我当个万夫长?” 哈忽忙道:“万夫长是世袭的!” 于志缺少防有取胜的把握,见对方十人已圈坐圈外,自己的衣服也被扎得紧紧地,不便再多争口舌,笑说一声:“看我的!”随即缓步走往圈里。 外面的观众看到客人进场,发出一阵阵合于节奏的欢呼。 在这欢呼声中,一名汉子越圈而进,面东而立,另一名监斗者,手里拿着红旗,拦在两人中问,对双方说明角力的禁忌不得用分筋错骨的擒举,不得点穴,不得殴打…… 然后把红旗一收,“说一声开始!”于志敏接着说一声:“请!”对方已一扑而上,右手搭在于志激的左肩,左手揽着于志敏的右腰,用力一收,左阳向里一拨,右手一按,吆喝一声:“就想将于志敏掀倒地下。” 于志敏料不到对方有恁般娇捷,被对方一收,双脚已经短浮,要是一倒地,就得认输,幸他学过最精妙的角力法,而且身躯灵活,就在那人用力一掀的刹那间,他上躯往右一倒,右掌向那人左脚一推,左腿一匀对方右肩,一喝声:“倒!”那人竟跟他连转两转,才摔出圈外,满脸惭羞,跑回本阵,观众又轰然喝了一阵采声。 原来于志敏用这方法,唤做“滚铁环”,那是在出自己将倒而未着地的时候,以手代脚,以脚代手,使对方跟自己滚功,然后把他摔翻。全场的人都因那人比于志敏高出一个脑袋,以为于志敏纵能取胜,也庄十个回合之外,那知只一交子,胜负立判,哈忽族人不禁失色。 张惠雅原是比任何人担心,这时却喜得在她哥哥身边跳了起来。但在这时候,又有另一人走进圈中。 于志敏方式虽一人,自己也知十分危险,这时已懂得对方起手的方法,一见有人入圈,已暗里筹思怎样取险,俟监斗人红旗一收,他只微一躬身,右手已援上对方腰肢,右脚的抢进洪门,向后一勾,左拿向那人肩上一按,立即松开开右臂,那人已立足不稳仰脸跌个背脊到地。 顷刻间,于志敏九神不同的方法摔倒九名角力高手,群众欢声雷动,哈忽黯然失色。最后一名身躯较矮,却长得蜂腰猿背,臂如碗,腿如镣,虬髯毕露,目光如电。于志敏一瞥之下,就知哈忽所说的不假,这人确实比方才九人强得多。情知方法只能用一遍,再用第二遍便难取胜。正在苦思中,那人已从容入场,先一拱手道:“小英雄连胜九人,可见确实高强,希望能再胜鄙人,便可十全十美,请了!”话一说完,立即摆出一个门户,静待于志敏上前。 于志敏明白对方的意思,再看他摆的门户甚险,确实不易着手,心头一低,猛冲两步,待对方张臂挫身,接受攻势时,他欺然而退。少停,又佯作进攻,仍是退了下来。 这时,全场都静得鸦雀无声,凝神摒气,待看最后一合。 于志敏佯攻几次,见对方防守得十分严密,灵机一动,竟用“鹄鹚夺蝮”的方法,绕着对方的身子来走。那人生怕由身后袭来,不得不随着于志敏的来势转身。这样就陷于“无所不备,无所不寡”,而居于被动之势。 于志敏绕着走了好几遍,蓦地一长身形,扑了上前,立即将对方揽住。但那人并非弱者,也是绸缨已久,一发觉于志敏冲来,也俯身张臂迎上。两人脚下相距四五尺远,谁也勾不着边,头颈碰在一起,背脊搭成了一座洪桥。各有一臂搭在对方背上,另一臂下垂,谁也不敢抬起头来。因为对方可乘着这边一抬头,立即抢进中宫,勒腰。勾脚,被勒被勾的人除了失败一途,另无法子可想。 再则,这种式子一经结成,花双方势均力敌的情形下,谁也不能先松手离开,所以每每由两人成一个协议,同时罢手,再用别方法决胜负。否则只好一意力挤,俟某一人力乏的时候才可分出胜败。 角斗中两人,一个是要争取国家的光荣,一个是要保存宗族的体面,各在心里明白,谁也不顾开口重来一次。 在场的人除了小孩子之外,几乎人人是行家,一见他两人搭在一起,不禁暗替他两人口一声:“不好!” 和于志敏交手那人也曾经试图用另一只手搭往对方的腰背,如果能够播上,用力往下一压,必能取胜无疑。 但于志敏也明白这个,一见对方一动手,只稍退半步,不让他搭上,立又将另一只手去攻击。 这样此进彼逼,彼进此退,顷刻间,将地上的浮雪踩成了坚冰,各人的呼吸几乎因紧张而停顿。猛可在一声大喝中,一条身形直抛向哈忽这边。逍遥客叫一声:“不好!” 站起身躯,双手去接——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七回 少女柔拳 力挫天龙掌 奇男劲射 全凭可汗弓 那知于志敏在角技场中一声长笑,身形一晃,已枪了过来,先把那人掇下,竖起拇指赞一声:“你行!” 那人名叫防水亦,是他这一族里面的第一条角力勇士,因为与有志相待甚久,自觉无颜,但他在争力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了微有气喘。他那知道于志敏因为臂短,捞不上他的腰肢,才故意装出力乏诱他冒进? 两人因为要低头看对方的步法,无暇察看脸孔,真力乏,假力乏,也不能看得出来。木博赤只由于志敏势息中感到他呼吸困难,心想:“良机难再,不下手更待何时?”大喝一声,上躯向上一挺,脚穿对方胯下,空着手也搂上对方腹放,收、压、勾、按,一齐动作。 于志敏吃对方这么一按,已是身子折往后面,单腿浮起,砰脚勉强着地,任何人看来,已经败到百分九十九,博木赤也自以为稳操胜券。 那知儋州的角力术在欧里求胜的方法很多,博木赤这样不顾一切压将下去,恰给于志敏有使用“卜洛更”一法的机会,当于志敏背后将着地的瞬间,膝盖一顶,左手如迅电般自博木赤腰间脱下改向他腿上一托,右臂原搭在博木赤的左肩,这时也用力一收,向下一压。 博木赤那见过这天下第一的角力绝招?被于志敏脚能顶得他双脚离地,肩上受力,下腮接在对方演上,若不向上长身,只怕连喉管都被拖断,投奈何只好稍为一动身子,这正是“i、洛更”迫使对方自深的妙用,但博木赤此时出保自己未不及。于志敏左掌那一托,把他托得出头上直翻出十几丈外。 于志敏使出“卜洛更”这一招将博木赤抛出,情知他此时头昏眼花,看不清方位,若跌在地上,定必身受重伤,急一跃而起,在欢笑声中追去,将他接了下来。 这时两人都站在千夫长哈忽面前。博木赤握一握于志敏的手,大赞一声:“你是英雄!”却满脸惭差对暗忽道:“我学艺不精,替爵爷丢了大脑,替族人丢大脸,已无颜在此……” 于志敏一惊道:“你要往那里?” 博木赤苦笑道:“我年纪还轻,去寻良师学艺十年,再和你较量!” 于志敏笑道:“凭你这句话就算是有勇气的大英雄了,天地之大,十年后你知道我在那里?我们交个朋友不,好么?” 哈忽也帮着相劝,并将他自己较力曾输给于志敏的事也说出来,博木赤这才含差带傀和于志敏握手寒喧几句然后退回原处。 因为两人判别胜负那一瞬间,快到无复有加,不但是场外的观众看得莫名其妙,连站在近处监斗那位裁判也不知所以,直到溶木亦退回本阵,对七口八舌问他究竟是怎样的殃,以致最精妙的一招反而没有一人喝采。 虽经过十场惊人的角力,于志敏并未感到力乏一股。 下角力的衣裳,立即向哈忽请开始第二场弓箭的比赛。 哈忽自然知道连续下去,已方定占不少便宜,却恐怕别人说他样样取巧,纵然是赢了也中见得光彩,忙道:“本爵也知小英雄能够再比下去,但这时大鸳未归,二来光看一连三套比试再看一连三套刀剑不大适宜,这一场还是请那一位英雄先舞一套刀剑助兴为好!” 张惠雅生怕他哥哥一先表演,就会抢去她一部分绝艺,忙站起来说一声:“对呀!我年纪最小,由我先来,再列强哥哥,让我舅公爷爷压轴!但我得问问,我相我哥哥都公用剑,舞了两场剑法木免重复,不知打一套拳法,使得不使得?” 哈忽面显笑容道:“久闻贵国少林、武当、华山、嵩阳四大派的拳剑都是绝艺,女英雄先打一套拳法也好!” 张篡歌眉梢一挑,“哼”一声道:“华山嵩阳是邪魔外道,算得什么东西!少林武当! 是正宗,但也不行,你先看我的!”一脸顽皮地对舅公爷爷和哥哥说一声:“有僭啦!”朝哈忽拱一拱手,立即出场。 哈忽忙向他的部众扬声说明这场是表演拳法,话未说毕,张惠雅已回场外来一个罗圈揖,一掌接一掌打了下去。 逍遥客看张惠雅开头一招,正是她在路上向于志敏举来的新掌法,不禁又惊又悔。心想:“这头太不知轻重,这种绝学怎在人前表露出来?”幸而三招过后她又改用别种拳法打了三招,以后每三招变用一种,才好笑起来。 但张惠雅学过的拳掌并不太多,每三招换一种,已是没有来换,仗着身子灵活,一个转身又换回新学的拳法,然后迭次更换下去,她艺业尚未到达融会贯邀的境地,这样七乱八糟凑起来的掌法当然破径百绽百出,于志敏越看越觉得她光是仗轻灵的身法来支持场面,不禁笑出声来。 要知哈忽和他的部众并非尽是无能之辈。哈忽是千夫长爵位的人,为一部落的首领,要维持他自己的威严,还勉强看得下去,但他部众里有一名唤立物的百夫长,曾经在西角来山跟鲁古特喇嘛学艺十年,轻重兵刃都有很深的造诣。等法相轻功更是全族第一,见张惠雅这套拳法,少林不像少林,武当不像武当,简直是一套不成东西的难凑,心想:“南人专让讹诈,休被这妮子骗了采声去!” 立勒见张惠雅轻功不弱,但他自信拳法定可取胜,在他座位前站了起来,叫一声:“爵爷!拳法独演,看不出它的妙用,能让卑职下去和女英雄同演么?” 张惠雍俊目一挑,正要发作,张惠雍已在场里叫一声:“来啊!我正愁一个人玩得不够劲儿哩!”逍遥客暗唤一声:“不好! 这丫头别在这里闯出大祸来!”正待用传音入密的气功制止她胡闹,于志敏却轻轻技一拉他的衣袖道:“别管她,由她教这些条狗知道厉害也好!” 哈忽原想客套一番,装着大度问问逍遥客,被张惠雅场里一叫,干脆来个顺水推舟,笑说一声:“女英雄既是答允,你就下场去罢!但是,只要点到为止,不许伤人!” 逍遥客不懂得土话还算好,张惠雍听到末后两句,不自主的又“呼”了一声,逍遥客急以眼色制止,只有于志敏声色不动,仍和原来一样优哉游哉,微展笑靥。 一老二少所表现在脸上的神情,当然落在哈忽和几位百夫长的眼里。哈忽对于于志敏确是又惊又羡,但见这少年那份满不在乎的神态,却是心里不服,暗想:“你还有两场哩!你是能够拉开我们六百强弓,射那天边的大鹫么?” 眼角一斜,已见立勒和张惠雅在场内交手,虽然或是开好几招,立勒已是采取守势,而张惠报却仗着轻功高强,着着进功,不禁又陪笑道:“这女娃到底不知厉害,先守后攻力是我们立勒的真本事,看来必胜无疑了!” 逍遥客虽知道他这位外曾孙女艺不止此,但也因她没头没脑地进攻,怕她耗尽力气便会吃亏,忙悄悄告诉于志敏,请他在必要的时候,把张惠雅换了回来。 于志敏笑说一声:“不妨!她决计不会落败!” 逍遥客道:“我知她不会败,只怕她打急了萍要用劈空掌劲打伤对方,我们在这里找客大不方便!” 于志敏怔了一怔,旋又笑道:“不会!” 逍遥客见说两般都不会,不知于志敏那里来的把握,还待相询,却见场内攻守双方已起了变化。 原来那立勒起先不知对方底细,所以采取守势,任凭对方施为。偏是张惠雅自从学艺以来,除了跟她哥哥对招之外,根本没有真正的厮打过,这时为了想打久一点时候,而不用气功运掌。 立勒见对方只是身躯灵活,招式精奇之外,另无老妙,即时放大胆子,反守为攻。 立勒十年苦学的一套天龙掌法,确是十分精妙,他双条长臂娇若游龙般推动蒲扇大的巨掌,力争先着。 张惠雅继承逍遥客的师门绝学,从小苦练,岂同凡响?见对方掌来如电,掌重如山,知他已使力糊讲,忙将真力加到七成,打得难解难分,两条身影渐渐混在一起,地面积雪反问天空飘扬。 逍遥客不由得点头叹道:“天龙掌法果然精妙!” 于志敏笑道:“苍幂前辈创出这套调拳,岂不更加玄妙,说招式,天龙掌决比不上,但惠雅功力不足,只怕使用这一套掌法,反会吃亏!” 果然于志敏说过不少张惠雅身法渐滞,被立勒占尽攻势,敢情真个急了起来,只况她接然倒跃教尺,立即沉椿拿步,娇叱一声:“双掌连续拍出,劈空掌风卷得地上的烂泥,雪水,向立勒身前泼去。 立勒学艺多年,也看出惠服用的是壁空掌力。这种掌力,立勒自己也曾下苦功,也大喝一声,推出双掌相抵。要知一经抵上,输赢立约,但输的一方因被胜者的内力猛压过来,虽不一定死,伤却是难免。 就在双方掌力将要相交的瞬间,于念敬猛叫一声:“不好!” 双臂往面前小桌一放,同时站起身来。 也不知他是要进场拦阻,还是吃惊失神,但在这一瞬问,立勒竟一连向后面翻了几个触斗,一屁股顿在雪上。惠服也不见得占多少便宜,小身子倒飞丈余,才站得定下脚跟。 立勒满面通红,站起来对惠雅一洪手,说一声:“女英雄气功高强,我立勒认输了!” 他认为方才跌的一蹬,是败于对方的劈空掌劲,要真正说拳术,他自己还可差胜一筹,但这时已经一跋到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能还赖? 惠雅料不到自己的掌劲竟有恁地猛烈,看对方双掌推得那样急,纵使把他打退,自己也该两臂受到振荡才是。但仅这么一接触,对方已倒,自己双掌就如撞在一株厚皮树上,反弹起来,这道理从何讲起? 虽然惠雅的心内行点疑惑,因对方已经认输,也落得趁场收,拱手还礼道:“你也不差啊!”喜孜孜地退回她的座上。 逍遥客虽看出其中有异,认为定是于志敏从中暗助,但这方相距两人交手的地方有六七丈远,于志敏仅是双臂在桌上一放,要说这一放就能将暗劲发出,而且还能将厮拼中两人摔斗和挡飞,岂非太过不可思议?因而疑惑地望了于志敏一眼,想问又不方便问。 远处的天空,虽有儿个黑点在那边回翔,那便是漠北的大鹫,但看来最少也在二三十里之外。这边演拳结束,不能等持大鹫飞来,哈忽只好吩咐手下等箭靶竖起。 箭靶一立,围成圆圈的族众在百丈长、十丈长,指挥之下,立即分成两列入墙,中间留着一条广约三十丈的箭道,(按:“箭道” 是射箭所经的空间。)让比箭时使用。 于志敏纵目一望,那箭靶共计有十五个,高约一丈,约三尺,中间涂有一个茶杯大小的围圈。每靶相隔三步,距哈忽坐处约有三百步。,还在思索怎样比法,已见一名三十多岁的轻装壮汉向哈忽施礼请示。 哈忽笑向于志敏引见道:“这位是本该的神箭手,名唤拙里兀,他双臂能六百触硬弩,三百步之内,箭无虚发,顾意领教小英雄弓箭上的绝学!” 于志敏和那拙里兀握握手,对哈忽笑道:“你休替我吹什么绝学不绝学了,射箭这门技艺,我从来就未曾学过,今天是头一次学,还请拙里兀英雄教我!” 他用的是当地方言拙里兀当然听得懂。但说到从未学过射箭,就敢和别人比赛,谁又肯信?拙里死只当作客套话,握紧于志敏的手笑说几句:“不用客气!”接着道:“丁英雄方才价创全胜我们十八,我十分钦佩,还请大显身手,指教指教!” 于志敏正色道:“我现时真个不懂,你先射给我看!” 拙里兀将信将疑,说了一句客话,退了下去,跨上他自己的战马,向侧方疾驰半里,勒马向头,专待哈忽下令。 惠雅先见于志敏说不会射箭,不知是真是假,待他坐下立即问道:“你当真不会射箭么?” 于志敏点一点头。 惠雅着急道:“那你怎样答应和人家比射?” 于志敏笑道:“学就会呀!” 惑雅见他漫不在乎,有气道:“哼!学就会?我看你临时抱佛脚,过一下子射不出箭来,看你丢……”下面的“脸”字尚未说出,于志敏已急道:“别吵,我看他怎样射法!” 在他两人对答的时候哈忽已将一面红旗摇动,部众立即摆起一阵战鼓,鼓声一歇,拙里兀催马由侧面奔来,将要到达箭莫,只闻弓弦向处,第一枝箭已经射出。但战马并不停脚,又疾驰过了箭道,马跑本是迅速,三十丈宽广的箭道还不是一瞥而过? 但是,就在这一瞥间,只听到一阵“兵兵……”连续的弓弦响声,一枝接一枝的箭长已向箭靶疾飞。 拙里兀猛若天神般,在动地惊天的鼓声里勒马回到箭道,对着哈忽高举手中弓,叫一声:“奉命射毕!” 于志敏高叫一声:“不愧称为神箭手!” 管靶的勇士备拔起一回箭靶,飞奔上来,果然每一面靶上都有一枝长箭订正红心。 逍遥客暗惊道:“这厮的射法,果不寻常,江湖侠义用惯短兵刃和轻巧暗器,要想取胜,确也不易。”担心问于志敏一声:“老弟!你可有取胜的法子?” 于志敏笑道:“这时我已经会射了,胜他不太难!”转头向哈忽接道:“我没有弓箭,也没有马……” 拙里兀忙道:“我借给你!”立将手中弓递上。 志敏接弓过手,顺势一开,皱起眉头问道:“你这弓能否射到五百步?” 拙里兀一惊,望了于志敏一眼,摇摇头道:“四百步以内还可以,射五百步要用当年大汗那把弓才行!” 于志敏叹一口气道:“这样怎好?这枝弓只怕会断!” 像于志敏这样文皱皱有点近似女孩子的少年,说能开强弩,有谁肯信?逍遥客也以为他故意出难题,暗忽若无强警,也就不必射了。本来因兵刃不趁手而不便比试,也武林常事,还在暗中夸于志敏心极灵巧。 那知哈忽却笑吟吟道:“于英雄要用强弓,敝处正存有大汗当年用的那枝,并且有三十一枝利箭!”一叠连声吩咐天下去拿,回头又问道:“于英雄到底能射多远?”于志敏道: “我没有射过箭,不知能射多远,敢情弓力能及的地方,我都能射到!” 拙里兀心想:“你这不是吹牛么?连射箭都未学过,射远不射中有甚么用?” 照顾箭翘的几位勇士这时已将箭靶由靶后补好,给哈忽验过,为首一名忙请示到底安放多远。 哈忽道:“本来拙里兀射的是三百步,应该安放原处才算公平,但于英雄因要远射,不妨交放更远些。不过,话得说回头,箭靶安放远了,如果射不中,仍然算输,未知于英雄意下如何?” 张惠雅心里暗在祈着:“我的好人呀!你就叫安放三百步罢,还要出甚么花样嘛?”祈祷尽管内始济涛,于志敏仍然微笑道:“试安放在六百步罢!我想将你们草原上几百后前大汗留下来三十一彼箭全射在靶上……” 暗忽补正道:“要射中箭靶的红心!” 拙里兀叫道:“你的题远了一储,只要一半中红心,一半中靶上,我就算输给你!” 于志敏也大叫道:“我要三十一枝箭全中红心,每靶两枝,第八面靶子三枝,而且有一枝是从靶后射过来!” 草原上的,剁断环开阔,尤喜大叫大嚷,因为那样之除个英雄。于志敏这样大叫,正合他们心意,而月全族人都听到他这豪气凌云的话,不禁轰然欢呼。 哈忽见他竟是大高不惭,也叫道:“于英雄若能做得到,我立即命合族拜你为尊。”安靶人听到这句,立即端靶飞奔而去。 于志敏笑道:“我要你这个尊来作其么?”见那枝乌黑得发亮的强弓,连带一壶长箭已经取来,也不待哈忽转交,笑说一声:“我试试看!”取过强弓,在胸前一挽,赞一声: “不坏怪不得能够称雄一世,长征万里。”向哈忽作了一揖,便离座上前,将箭壶背在背上,左手执弓。 拙里兀将缰绳递过,笑道:“我这马性很劣,你得当心!” 于忘敏笑道:“摔不下来就是!”执过皮缰,飞身上马,那知臀部和马鞍一触,骏马立即放蹄狂奔,几乎把他颠下马背,惹得各人一阵大笑;原来塞北人骑马是颈直,身直,小腿垂直,两眼平视,绝没有南方人,钱马俯着身子像钩鱼,躺着身子看天,那种怪姿势,而且战马多经操练,骑乘着只需上躯微俯,脚踝略为向后,他就知道这是催他急进,不像南方土马需要猛抖缰丝,频挥鞭子,才肯向前迈步。 于志敏方才她留意拙里兀怎样弯弓,怎样搭箭,没留神人家怎样骑马,一上马背,就是装出钩鱼的样子,那战马教不急剧狂奔?怎不教人捧腹大笑。 张氏兄妹幼时也曾到瓦刺营中玩耍,曾经上过几回马背,知道哈恕部众所以发笑的原由、真是又急又羞。 逍遥客却因见于志敏在马背上颠簸得左摇右摆,生怕他会翻了下来,更加难堪,直急得尽是握手。 但是,于志敏骑马的姿势不对,还可以说,那战马要把这绝丝高手颠得下来,谈何容易?于志敏当着大伙人面前,不接接僵制马任由他奔了一程,已离开五六里之遥,一控缰绳,战马停下,当他再坐回皮鞍,战马又发蹄疾驰,经过好一阵子,已明白使这马驰、奔、走、停的方法。 这,他骏马四顾,想到压服蛮夷,为中华男儿扬眉吐气,登时豪气盈胸,情不自禁地翘首云天,发出一声长啸。 蹄声过后,他将手上的长弓连续拉放一阵,试试它的强度自己的腕力,觉得已有几分把握,正待纵马回转,却见数骑如飞,由营幕那边驰来,不禁愕然勒马。俟那几骑来到,才知是哈忽听到啸声,以为他坠马受伤,发出的惨叫,才差人赶来急救。于志敏静听这几位草原勇士说罢,不由好笑道:“喊谢你们奔劳,还请先回去禀告你们的爵爷,说我立即入列,请他专看射箭就是!” 哈忽听了部属的回报,知那少年好端端物在马上,凛然好比传说中的战木真,方才那啸声便是他得意而发,心想:“一个人平时的啸声,怎地有恁般悲壮?难这我们大汗厌弃单原,竟投生往中华去了?”心念未已,即见那匹战马驰骤来,忙将红旗一摇,鼓声雷动。 几千男女老少一闻鼓声,无不伸长颈子,争看这外邦少年的神箭绝技。张惠雅半喜半扰,与他哥哥和同列各人站起来观看。 这边鼓声未歇,于志敏竟是站在鞍上由战马驮着他如飞而到。多数人只听那弓弦“汪汪……”连响,一条条金线掠过眼前,于志敏已在一瞥间驰过箭道,由人墙外面绕到箭靶后面六百步,大喝一声,一枝利箭电闪般直射中间那面箭靶,然后内另一面人墙后绕回哈忽面前一跃下马,将缰绳交给拙里兀,赞道:“你这匹马真好!” 拙里兀已被于志敏威仪所慑,双手接过缰绳,微微躬身道:“于英雄的箭法还须验过中与不中,学凭你的骑术已算是天下第一了!佩服,佩服!” 这回十五名拔靶的力士也十分古怪,他们竟在箭靶箭面呆立片时,才扛起箭靶,高呼: “于英雄胜了!”在族众欢呼中分成两行,由为首一人领着他们迈开大步,走到哈忽座前。 拙里兀向那箭靶前看去,只见每一面靶的红心,都紧紧靠着两枝箭杆,每枝长箭还透过靶后,只剩雨许露在靶前,第八面靶尤为奇特两枝长靶由靶前透过靶后,另一枝由两箭中间透出靶前果然半点不假中了三枝。 哈忽亲见这情形,哪还有假?心想:“纵使大汗复生,也不过如此!”忿往于志敏跟前双膝跪下。 于志敏撇忙扶起他来,连呼:“不可如此!”但是一瞬间,族众已欢呼一声,全都跪倒,在原地叩头。拙里兀也慌不迭地,直挺挺跪在马前。于志敏急得连叫:“使不得……” 逍遥客也觉得虽是人家的最高敬意,但这样一来反使事事受了拘束,急过来相劝哈忽,请他命族众站起。 哈忽这时一脸坚毅之色,对部众高呼道:“于英雄是我们大汗的化身,他定能带我们打往阿鲁思,替我们成千成万的父老兄弟复仇,现在新的大汗怜悯我们,不复你们拜了,你们各自起来,由各十夫长常回去罢!” 张惠雅忙道:“我还有一场剑术……” 哈忽笑道:“以后再教他们罢!我只望你们打到阿鲁思,替草原各部族人出一口气,我哈忽定与各族联盟奉于英雄为我们的大汗。” 于志敏道:“草原天气冷得很,我也不想在这里做么大汗,但确要去一趟阿鲁思,给玄冷老魅知道厉害!” 哈忽又喜又悲道:“大汗!你竟忘记你的儿孙,你的部众了,方才微职还曾经动念你是我门大汗转世投生中华,这时听你说出这话,更加证实。想当年,你铁骑纵横,往东西南北的快马均有一岁程(一年的路程),是我们大大的威风,后来帖木耳驸马不尊你老人家的意思去做,以致各族分心,被阿鲁恩人起来反辱杀我们,今日你又回来了,也说往阿鲁思去,我合族人愿立你为胜格里汗,把阿鲁思人打败,把我们一岁程的大国恢复回来!”他这悲壮的呼声,激动了全族人的心情,又高呼一声,齐伏地上。 于志敏见这位千夫长竟把他当作成吉思汉的后身看待,这话从何讲起?心知这是最高的荣耀,也见得草原各部落受阿鲁思荼毒己久,才致有这般幻想和愿望,急切间,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他们,只好道:“我确是要去阿鲁思,但不是去打仗,只好不带你们。你好好在这里带管族人,辛勤操练,总有一天恢复一岁程的大国就是厂哈忽得此一语,又率九位百夫长伏地欢呼,然后吩咐族人数去,自和百夫长与居停主人哈撤林赤拥于志敏一行回转营幕,却和哈撒林赤往后帐商议一阵,然后转出来相陪。 这一夜,哈忽这一族人宰牛宰马,在营帐外烧起野火,在星月交辉,银雪世界狂饮、狂舞、狂唱、狂欢。 席终人数,哈忽要让出自己的帐幕供逍遥客一行安歇,于志敏和逍遥客俱诚意恳辞,说是只宿一宵,便须赶往瓦刺,若事情办得顺利,便很快回来,若事情乖意,说不定顺便追往阿鲁思的罗刹鬼国去。 哈忽忙叩问往瓦刺的情由,于志敏知他此时已经推心置腹,毫不隐瞒地将追踪牛祥明的原因说丁。哈忽笑道:“大汗着说替中华明邦追逃官,也先汗或者不肯放还,既是大汗的仇人,也先汗那敢不给?也先汗和微职尚有交情,待先修书一封命人带去,命他将人送来,大汗也曾去一场跋涉,岂是不好?” 于志敏忙道:“不可!我要追捕的人武艺和我差不多少,也先决计困他不住,休得走漏风声,被他逃去! 哈忽一惊道:“明邦像大汗这种武艺的人,到底还有多少?” 于志敏笑道:比我强的人都还有哩!”哈忽死自不信,于志敏反洁道:“我师尊是不是比我强?” 哈忽忙顿首称“是”,接着又说:“但是大汗天生神勇,也非全由师授得来! 他这话自然有几分道理,但于志敏乃将一切光荣归他的师尊,正色道:“自古至今,只有父母和师尊最尊,只有邦国和君王最贵,纵使有天生神勇,没有师傅传授,岂不如一块未经琢磨的美玉,有何用处?所以尊师孝亲,理所当然不尊师不孝亲的人,个个该杀。你既然尊我为大汗,也要尊我师为大汗才是!” 哈忽被于志敏这番词正言顺的话说得他周身发汗,连连顿首。 于志敏慰勉他几句,然后温词笑道:“为了证实我这道理,你把拙里兀叫来,我问他可知道方才我怎样射法?” 哈忽听他这活,知对拙里兀定有传授,忙道:“微职自去请他厂站起身来,径自去了。 张惠雅趁这时甜甜地唤一声:“表哥哥!”接着道:“你说过不会射箭,怎的一下子又会了!”敢情她已将这话蹩了很久!”这时! 有机会给她问,那知于志敏竟像木人一般,呆在一旁,一语不发,不由得她发起娇嗔,“喂”一声道:“人家问你话,你发什么呆?” 于志敏连忙摇手制止,脸色更见凝重。 逍遥客看出有异,急张惠雅不要取闹。 稍停,于志敏忽然转身朝外,说了一句:“敏儿遵命!”张惠雅“噗嗤”一笑道:“这人敢是疯子?” 逍遥客忙叱她一声,旋向于志敏问道:“方才可是尊师有所吩咐?” 于志敏点点头,却又惶惑道:“恩师说我今天做错了一件事,又说为了帮国百年安宁,教我一切从权,这事可令人费解!” 逍遥客忙道:“你做错甚么事,他有没有说?” 于志敏摇摇头。逍遥客道:“敢情就是哈忽尊你为大汗这件事,要你从权答允吧?”这也是猜想之话。于志敏门知这事并没有做错,死自寻思,哈忽已带拙里兀到来。于念敏怕他又要下跪磕头,忙暗发气功,将他拦住,笑道:“拙里兀!你可知道我方才怎样射箭的方法?” 拙里兀一上帐幕果想跪拜,那知似有一堵墙紧贴他的身前,弯不下腰,如今慌忙答道: “职下愚笨,不知玄妙!”答话时神不守舍,惶惶四顾,敢情他认为是鬼物作祟,若非他大约就疾面前,已要拨脚远遁。 于志敏笑道:“我最怕人跪拜,以后相见,不须多礼,你上的来,我告诉你射法!”拙里兀闻命举步,居然没有东西阻挡,认为天生的大汗,自然有百神呵极,暗里更加敬畏。于志敏待他近前,才将弓箭比给他着,告诉他同时射两箭的方法,并说明两箭不但可射同一方向,还可以分面个方向射出,但分向射箭不易拿准。 拙里兀这时心服口服,称谢不迭,回已居处自练去了,于志敏和逍遥客见已是三更时分,忙告辞归帐。 哈忽当前引导,经过的路上,俱是男女老少夹道焚香,见于志敏一行到来,人人躬身相迎。于志敏大为感动,都没法安慰人家几句,又觉得受之有愧。 不消多的,行抵哈撒林赤帐前,只见帐门张灯结彩,帐内满是氲氤,只道主人欢迎贵客,正要向哈撒林赤道谢。哈忽笑道:“大汗请与把子居在这边!”指着一座新帐,请于志敏上去。 于志敏学了一天话,其中没有“把子”两字,见那帐幕犹新,知道人家特意为自己一行搭盖,也就移步上前。 张惠狱通晓太多,听说“把子”两字,只道人家说她,“噢”地一声,向哈撒林亦的帐幕就走。蓦地又想到何不将错就错?但已经走了,不便回头,急奔两步到了哈撒林赤帐前一闪进帐,因为人多留意于志敏,以为她过来拿东西,没有加以拦阻,待她寻到她自己的包袱,再见于志敏的包袱紧靠地包袱旁边时,一颗芳心几乎跳出腔外。 张惠雅声哈忽说什么“把子”,也是猛然愕住。逍遥客惊问一声:“怎的?”张惠雍道:“他们说要小师叔祖和什么住这边。” 于志敏正躺上帐锑,听张惠雍一说,急收脚停步,惊问一声:“什么?谁有什么兜子?” 于志敏一看风头不对,生怕在大庭广众前出了笑话,忙道:“请大汉和姬老英雄,张小英雄,先上帐去再说明白!”张惠雍急收话转译给逍遥客,彼此心知在大众面前失仪不好,忙鱼贯登帐。 这新帐的中间,悬着一张大牛皮,将一帐隔成前后两半,肖面一半实放着一盆新火,几张板凳,原有哈散林赤夫妇和他们的长女齐孛儿与及几位中年妇人坐着谈天,一见于志敏,哈忽请人进来,由米赛真以下统统退入后帐。哈散林亦先将帐门关了,才随着各人坐下。 于志敏迫不及待,向哈忽问起情由。 哈忽笑道:“本来事先不该瞒起我大汗,但这是一件大喜事想来并不要紧,所以微职就吩咐他们这样做了。我合族在欢宴之前就合意向大汗献个把子,恰好哈撒林赤有两位最美丽,最贤淑的女儿,我问过哈撒林赤他也答应了,定是他的光荣,真也无须说的。再则大汗一来,无巧不巧地把包袱落在他女儿阿尔搭儿的寝处,这还不是天缘么!所以我命他将阿尔搭儿送过来,并搭起这座蓬幕作为大汗和皇后皇把起居的地方,还请大汗定要体谅我族敬意,将阿尔搭儿收为把子,也好教她服侍大汗和皇后!” 张惠雍年轻喜事,听说哈撒林赤送女儿给于志敏为妻,也不将话先议给他舅祖知道,断然对哈忽笑道:“他尚未娶妻,干脆就是娶个皇后,那要多个皇纪的转折?” 哈忽愕然道:“你妹妹不是他的后么?” 张惠雍叱道:“你真胡说!我妹妹是我妹妹,几时嫁给他来?” 暗忽笑道:“说起这事也奇、他的包袱正落在你妹妹包袱的左边和阿尔搭儿的右边,我们族人最是信夫,连种就是无缘巧合,大汗凭般英勇,你妹妹凭般英雄,正好是一对儿,加上一个温柔贤淑的阿尔搭儿,这种美好的喜事,往那里找去?” 张惠雍听他这番话,真是呆了。但他又觉得他妹妹虽和于志墩初见面不久,就事事维护于志敏,譬如昨天于志敏要下崖,她就急成那样子,和于志敏说话也比较多些,似乎叫她离开一步都不愿意,这还不是真爱上人家了?照说她自己的妹妹得配于志敏固然不错,也得先问问过她本人和舅祖才是,难道任人家像卖猪仔般卖掉。 他这边还在沉吟未决,于志敏却固有几个字眼听不懂,着急得什么似的,忙问:“他们到底说甚么?” 张惠雍道:“我祝福你艳福临门!”却将嘴凑在逍遥客耳边,大说特说。逍遥客一对精光的老眼不停起落在于志敏身上,不时点头微笑,最后笑道:“雅丫头的事包在我身上好了你去找她过来,这时还害什么羞?”张惠雍嘻嘻一笑,径自出门而去,丢下于志敬坐着发急。 张惠雅正在对着手志敏和她自己的包袱出神,心想:“天下事能有这般巧?他恰好把包袱丢在自己包袱旁边?”但她自忖确是喜欢于志敏,恨不得成为事实,巴不得有人来请她过那边的新帐,却又有点儿娇羞。忽然一阵脚步上来,回头一看,原来是她哥哥和哈撤林赤两个儿子。 这时她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心里一阵猛跳,血脉偾张得她几乎晕倒,慌忙拧过脸去。 哈撤林赤两个儿子已是二十四五岁的人,知趣地往后一迟。 张惠雍轻步上前,轻拍他妹妹香肩,说一声:“妹妹恭喜,这话一出,张惠雅只觉得脑门里“汪”一声,身子摇摇欲倒,索性往毡上一伏—— 第八回 不信史君 乱点鸳鸯谱 岂愁无妇 群夸姊妹花 张惠雍虽已是十八岁的大孩子,但因交往不多,对于女孩子的反常心理仍是不能了解,这见她妹妹忽然伏身地上,不禁愕然道:“你那表哥哥有那样不好?你这般不喜他,我回去告诉舅公爷爷好了!” 张惠雅倏然拧头向上,咦道:“谁说的?” 张惠雍这才明白,不由得失笑道:“那就起来罢!舅公爷爷已替你作主了,人家充那边等着哩,快起来待我送你过。” 张惠雅“呸”一声道:“又不是卖猪卖狗,说卖就卖,要那么急干吗?我才不去,你不懂得叫他过来?” 张惠雍更加好笑道:“你又来了!既然不是招赞,为何要人家过来?而且在这乱离的时候,有了舅公爷爷作主,一切将就些罢!哈忽还替你们安置好了洞房,你要去迟了,怕不仅当个皇妃才怪!” 张惠雅脸红心热由她哥哥说了一阵,听到后面一句,忽然问道:“你说还有谁?” 张惠雅道:“就是你和阿尔搭儿一大一小,相陪到老!”接着又将哈忽的安排和逍遥客的意思统对她说了。 惠雅见有舅公爷爷作主,而且自己也着实喜欢于志敏,情不自禁,羞人答答地俯下头去。 张惠雍知她已经默认,轻轻笑说一声:“这是好事!”替她捧了包袱,顺手拉她起来,缓步出帐。 于志敏虽然再三向哈忽请问,但对于土话的“嫁女…‘皇后”“皇妃”洞房”……这一类字眼,还是得不到正解。向逍遥客请问,逍遥客只神秘地笑道:“人生之大乐也!少顷便知,何必多问?”害得他抢坐帐里如坐针毡,暗恨张惠雍太刁,正要问他,他却走了。 忽然帐门动处,张氏兄妹同时进来。于志敏心想:“这番好了!”却见张惑服“嘤”一声,夺了她哥哥手上的包袱奔向牛皮屏后。他认为惠雅可能是移来这帐里睡,所以对此并不在意,忙向张惠雍问道:“到底是什么事?直闷得我发悦,你快说出来嘛!” 张惠雍笑道:“舅公爷爷对他说!” 逍遥客这才面向丁志敏道:“老朽斗胆替老弟台答应了一体大多。原来这里。族人见你少年英雄,全把你当作成吉思汗看待。所以,他们公议,将阿尔搭儿赠给你为妃子……” 于志敏惊得跳起来道:“这个如何使得?我又不是皇帝,要弄个什么妃子?” 逍遥客道:“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来!”接着又道:“对之他们竟是认我的外曾孙女儿是你的皇后……” 于志敏嫩脸一红道:“真该死,简直侮辱张姑娘!” 逍遥客叹一口气道:“他们有此误认也是好事,这他兄妹累了我十三年,雍儿是个男子还好,雅儿这妮子年岁一长,令我得替她多担一份心事,哈忽干夫这一误认,反令我有了决定,更奇怪的是一一你丢进帐里的包袱,恰在她两人中间,这岂不是天作之合?” 于志敏叫起来道:“这更加使不得我已经娶了妻子,而且……而且有五位之多!” 要是他说只有一位,也许逍遥客还有几分相信,说到有了五位,逍遥客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笑着斥道:“老弟台就准你扯谎,也要扯出个谱来,在贺兰山我说你没有娶妻,你就未曾否认,这时忽然说有了五位,难道从天上掉下来?” 于志敏着急道:“这个我何必骗你?在贺兰山我见仍;说得那样断定,我不愿意扫你的兴,所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专待有机会再对你说明后,那料到事隔一天,就会起这么大的变化?” 这时牛皮屏风后面,已经有人嘤嘤啜泣。逍遥客动容道:“不论你说的真也好,假也好,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人家女儿都已答应嫁你,难道还要收回去改嫁别人?你若是不要,怎生区处?” 于志敏曾闵小玲、蝉儿、玉驾三女的失踪,挨她爹爹于冕赏他两个耳刮子,这时那敢再惹情孽?一连说了好个“使不得”,忽然后面一阵混乱,那阿尔搭儿急奔出来,带着满面泪痕,指着于志敏骂道:“我有那点不好?是丑?是坏?是配不起你?为何推三阻四来欺负人?我们女孩子那样贱的么……” 阿尔搭儿骂还未已,惠雅一晃而出,也是满面泪痕,厉叫一声:‘‘哥哥再见!”一翻玉腕,一柄亮晶晶的匕首向她自己胸前就插。 于志敏身手何等迅速,一闪已靠在她身边,将匕首夺下,叫一声:“妹妹!不可如此” 惠雅性情温淳,但越是温厚越自觉惭羞,她原是欢天喜地将于志敏和逍遥客的话告诉阿尔搭儿,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又恨又恼又悔,才想一死了之!这的匕首被夺,除了恨、有、悔之外,又加上一股急怒,回手就给于志敏一个耳刮,骂一声:“凭什么不让我死!”一个箭步跃回后面,委曲得伏寝大哭。张惠雍生怕她还要伏剑自杀,也顾不得洞房不洞房,急跟进去看她。 阿尔搭儿因惠雅这一个突然的举动,也吓得怔了一怔,然后奔返屏后。哈忽和哈撒林赤虽不懂得中华语言,但因阿尔搭儿出来一骂,那还不够明白?哈撒林赤脸色悲愤,对哈忽说了几句,便站起身来。 逍遥客蓦地一惊,急挽他坐下,对那犹自芒然呆立的于志敏喝道:“老弟!你忘了师训么?” 于志敏被他一语提醒,不由得“啊”了一声,忙向哈撒林赤拜道:“我们是好亲家!”因为他不曾说“岳父”。 “女婿”这此字眼,只好说“亲家”两字代替,但哈撒林冰见他向自己拜倒,又说: “亲家”两字,那能不识?霎时,满舱悲愤的钟情尽去,在呵呵大笑中将于志敏扶起,改作喜,容道:“大汗肯要我女儿,我甚高兴!” 逍遥客只怕于志敏不会说话,又要和人家闹翻,忙唤一声:“雍儿快点出来传话!你这位大舅兄当得成了!’, 张惠雅在里面听了却是一喜。惠雍原也陪哭,他擦干眼泪跑了出来。逍遥客笑道:“你告诉干夫长他们,说我们中华娶亲的当夜,要哭要闹才是规矩,要打要骂才能长久,省得他们当做笑话了!” 张惠雍怔了一怔,心想:“几时有过这样的规矩?旋而明白他舅公的心意,笑着将话译传过。 哈忽、哈撒林赤和诺女伴不禁一阵大笑,过时再犹独自苦着脸的于志敏,也认为做新郎的规矩如此,有人还在暗想:“做了新郎就要负起担家养口的责任,也难过要苦险被新郎这个规矩,倒也不差!” 容中一切从简,交拜过天地,谢过做媒的哈忽,一场悲喜旋唐的乱点鸳鸯谱就算事毕,宾客退柱外面狂欢彻夜,逍遥客和张惠雍依旧回暗激林赤的账幕将息。新帐里面只有于志敏夫妇三人和两位侍候的中年妇人,但这帐幕外面多的,执戈保护他们新大汗的勇士。 这一夜,于志敏虽曾想及与爱侣王紫霜相遇,和将来回家拜竭严父的时候,不知怎生区处,但也固有师尊作主,减少大部分忧虑,对此口舌如兰,肌肤如玉的侍寝双妹,还不如其所顾? 次日清晨,蒙女阿尔搭儿先已起来,亲自侍奉巾栉,深情款款,低迥媚笑,更惹得于志敏千般爱怜,消受尽温柔滋味。惠雅却忍不住道:“敏郎!你对舅公爷爷说已先娶了五位姐姐,到底是真是假?” 于志敏道:t(g6还有假?’’将自己娶的,严父代娶的,都一一告知。惠施怔了一怔,旋又笑道:“你在贺兰山为何不早说!”于志敏道:“和别人才见一面,好不好就说这个干吗!” 惠服失笑道:“你说的也是道理,从此以后,你有两个招牌接在你身边,别人不会再找了!’’接着又“唉”一声道:“这也难说,当时你就是说了出来,我还是喜欢你的吗!” 这一天不能走了。纵使于志敏能够上路,二女也不便跋涉陡途,哈忽再做一次大媒,连哈撒林赤的长女齐李儿也当天嫁给张惠雍。 哈撒林赤夫妇几十年的辛苦,养得两位如花似玉的女儿,在一夜之间,完全失去,本来应该伤心,但嫁得年少英雄又是一件喜事。 于志敏知道张惠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作为聘礼,自己也未曾行聘,就骗走人家的女儿,忙将两颗鳗珠请哈忽转交给哈撒林赤,另给哈忽一颗当作酬劳,并将醒珠的功用台知。 哈忽见是他心目中的大汗赏赐,而且是无价的宝物,连忙拜谢不迭。 惠雅趁夫婿去和哈忽商议行聘的事,将于志敏早晨对他说的话全都告知阿尔搭儿,以为她定有多少幽怨。 那知阿尔播儿听后,若无其多地笑道:“这有什么希奇?敏郎是男人嘛!我尽情对他侍奉,他也会对我喜欢,女孩子要不温顺去侍奉丈夫,光争什么大,什么小,有那样好处?到头来还不是同样会多找几个进来?我只要他对我还好就行了,管他对别人好不对别人好哩!” 惠雅笑道:“怪不得别人都赞你贤淑,连我也要赞你贤淑了。黄就不懂这一套,看来你还得教我!” 阿尔搭儿闪动她那大而且亮的黑眼珠,“哟”一声笑道:“我的皇后只要不骂我妖媚就行了,还说要学哩!因为我们族里人常要打仗,所以做女儿的从小就由妈妈教她应该怎样对男人恭顺,怎样服待男人,使男人觉得他为了保护妻小,付出他最宝贵的生命也愿意。使他们在战场上象一只猛虎,象一只狮子。要是对男人凶霸霸的,使他心里不舒服,谁愿意在家里受气,还要出外面送命呢?” 惠雅“喷喷”称赞道:“你这道理说得真好!” 阿尔搭儿“噗噗”一笑道:“你尽这样称赞我,我真甘愿为你而死,但我族女人个个都会服待男,人的哩!” 惠雅也不禁笑起来道:“我才舍不得你死哩!” 这一对新婚的少女,竟在彼此互怜互惜的欢情中,度过她自认为最美满的时日。 因为张惠雍龙亲,于志敏北上瓦创的行期又得多延两天,心里虽是着急,假人情上不得不如此,幸而书间多出哈忽来往,瓦刺内部的情形已熟知不少。夜里又有娇妻相陪,枕边学语,也解去部份愁怀。 塞外不论男女都善于骑射,阿尔搭儿自然数不例外,她虽然钦佩于志敏一身艺业,但要教她的时候,她总是说:“我们女孩子只要能使你觉得好就行了,学那么多干吗?”只要一见到夫婿,也不管有人无人,总是“敏郎敏郎”地娇呼,喊得于志敏心头发痒,真觉得她另有别种风情。 除此之外,于志敏也利用闲暇,将苍冥炼师的掌法剑法,转传给逍遥客。这时逍遥客才蓦地记起惠雅邦立勒交手的情形,趁机问道:“头一天雅儿和立勒交手,我看他两人掌劲还未相触,忽然各自分开,当时我很疑心老弟台放手桌上的时候,暗里施为,但相距还远,而且又是横力,照说他两人要倒,也该倒向侧边才对,怎地竟各自向后倒,兀白想不明白。” 于志敏笑道:“到底还是瞒不过你。当时我一面暗发真力,一面施用瑜珈门的催功法,将他两人隔开,那知他两人都用力太猛,以致备受反弹之力退下。不过,他两人用力的方向各自不同,才致一个坐地,一个飞天哩!” 逍遥客概然道:“俗话说,英雄出在少年郎,真是半点不错,我一向以为功力是越老越深,但和老弟台比起来已差了一筹,至于老弟杂学之多,我更是只好望风倜伥了!” 于志敏见他竟自感慨,心想:“这老人纵横湖海将近百年,为何要恁地不知足?郭良是他新传弟子,尚能够乐天知命,敢情人到老年便越来越贪不成?”忽又想到“举世尽从忙里老,谁人行向死前休”那句话头,有些人不但赚自己一辈子,还要替儿子赚,替孙子、曾孙、玄孙赚,世事本是如此,又何足为怪?不禁缄默半晌,才缓缓道:“说功力深厚,我真的比不上姬老。至于说到杂学,我确是学得多了一些,事实上也没多大用处,不过是用来隐藏师门绝艺,免惹风波而已!” 三朝易过。这一天于志敏一行六人束装登程,哈忽赠他们每人一匹骆驼,另外两匹驮马,戴着帐幕和食草。并将成吉思汗的长弓借给于志敏带去,证明他已有资格任草原各族大汗,领导各族一致向阿鲁思罗刹国鬼作战。 于志敏本来不欲藉弓扬名,以个人艺业折服蛮爽,但想到若要取得瓦刺也先信颜,为中华北疆的屏障,有了这把弓总要容易得多,这才接了过来,并怀带哈忽用畏兀儿文字写给也先的书信,便策骑登程。 哈忽亲率族里百夫长,勇士,和哈撒林赤等相送到中午时分,在雪地里备尽三碗美酒,然后作别。 在这广漠的瀚海,本来有不少游落部落在边缘活动。但因他们受了水草的限制,水草丰盛的地方,则群集在一起,若是几千里地没有水草,则几千里地渺无人烟。 于志敏六人拜别了哈忽群众,向西北连走几天,俱是一片白芒芒的景色,强烈的西北风像利刃般刺得人们的脸上发痛。虽然各人自有一身武功,并还分到于志敏一颗有避寒效能的鳗珠,使身上温暖如春。但露出风外的鼻丁,仍然受不了冷锋的侵袭,红得象一只果子猩。 只有于志敏知逍遥客功力最深,对于冷锋侵袭浑如不觉,而且还可以并辔谈笑。余下四人不时向四周瞥了一眼,立又低头任坐骑顺而趟。不说他们功力不够,说话没人听见,纵使能够说,也不顾开张嘴巴喝那迎面而来的西北风。 塞外多的是大雕、秃鹰,但他们走了几天也看不到一只,想是他们熟知在这大雪天的瀚海,已经没有食物可寻,不必多费力气来找。但是,人类自溺为万物之灵,却比大雕还要愚蠢,居然想横度这无边的瀚海。 这一夜,于志敏一行依照前天将携带米的小帐幕,在雪地架好。替骆驼披上马衣,为恐怕他们冻疆在雪里,各将鳗珠藏在他前胶的中间,捧了几合导豆,干草,放在皮革制衣的食槽,还替他们化点雪水给他饮用。然后在帐里自吃带来的干酪,干粮。正要分开歇息的时候,阿尔搭儿忽然甜甜地唤一声:“敏郎!”待于志敏回头望她,才又婉变一笑道:“明天要是找不到有营地,我们的马粮就没有了!” 各人被她一提醒,不禁一惊。人人都曾喂,却没有人想到马粮这一件事。要知人没有吃的,还可以擦过儿天,骆驼虽也能挨,但它还要驮人,驮物,不论它吃,那来的力气? 要是仪由于标够单独行走,莫说是一点点沙漠,纵使再辽阔一路,也困不了他。这时已变成携家带卷恰像成吉思汗当年的长征,而且还有一位武艺寻常的阿尔搭儿随行,那还能够修野马般行止随意。 各人商议了一阵,结果是束手无策。 阿尔搭儿姐妹才学到几句中华语言,派不了用场,看着别人权奴不休,她两人只好自己商议。 到底是齐孪儿比阿尔搭儿多见世面两年,忽记起有人曾经说过草根可当作马粮,忙向她夫婿说了。 张惠雅谁喜得鼓掌道:“这丁果然可以我试管挖雪下看看,要有枯草根于埋在地下,岂不解决了难题?”- 各人也觉得除此之外,尚无善法。立即着手扒雪。那知扒这边也是沙、扒那边也是沙,周围百几十丈都给他们伸手探了一遍,却是无处非沙,那有半寸草将给人找到?逍遥客苦笑道:“我看也不必找了。我也曾听说蒙人里粮长征、可挖草根当作马粮的故事。那是原有水草的地方、才有草根可挖,如果这里原来就不长水草,挖了岂不白费力气?” 许人不禁废然叹了一命,即时停手。 志敏忽然眼珠一亮,笑道:“我看看去!” 逍遥客诧道:“你往那里看!” 于志敬笑道:“往天上去!” 这儿句话很浅,阿尔搭儿全听得懂,眉梢一蹙,跟着眼珠一亮,甜甜地笑道:“你要上天?” 各人见她对于志敏这份情态,全都笑了。于志敏也因她要出小情人的娇态,不由呆了一呆,这才笑道:“是上天,不过上一小伴一小伴的半天罢!” 阿尔搭儿闪着一双黑眼珠,疑疑惑惑地看着自己的爱婿,怎样上天。只见他很快进了帐里,拿出十几根钉帐篷的木橱出来,笑道:“这不是上天的梯子?” 逍遥客猛醒笑道:“你原来要用步步云梯的方法?” 于志敏说一声:“是!”将一根木撅抛起四五十太高,立即再抛一根约有八九十丈,只见他双脚一纵,扶摇直起,抓住第一根木撅向上再抛,身子向第二根木撅微微借力,抛出第三根木撅,随有跃起,第二根木撅首先落下,但他这时已抓第一根木撅,站-上第三根,再抛出第四根木概,让第三根落下。接着又向上跃起,直如登天梯,直上苍吴。 一会儿,木撅统统落下,于志敏的身子只象一颗小点子荡在空中。他凝目四望,见西北西的远处,似有灯光一闪乍看像是星光,但略为注视便发觉它光度微红,摇晃不定,判断确是灯光无疑。除此之外,尽是一片黝黑,看不到什么东西,只好沉气降身,将所见告知各人。 逍遥客听了皱眉道:“照老弟台这样说来,那有灯光的地方,少说也在五百里左右,怎生是好?” 于志敏道:“这不要紧,我自己去买来就是!” 逍遥客道:“你一人拿不了许多,我和你去!” 于志敏知道逍遥客的艺事和他不过一肩之差,也还去得,但他一想到这边留下的四人中有两人武艺不行,就拿张氏兄妹的艺业来说,也不过仅能自保,在这荒漠里不出现敌人则罢,一出现敌人,定是十分厉害,俗话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万不可出了别的岔子。 忙道:“这边得有人主持,老丈还是在这里照顾才行,反正我在天明以前就可回来,买马粮不是难事,人多反而不好!” 惠报院道:“你连夜就走?” 于志缺点点头道:“现在就走!因为夜里那边有灯光,容易找到。我走后,你将一颗鳗殊悬在帐顶,待我能够辨向回来就行了!”想到阿尔搭儿武艺最差,不能不有利器防身,略一沉吟,即取出王紫霜那枝i霓剑”交给阿尔搭儿道:“这枝剑是你一位姐姐的,十分锋利,前端带有丈许长的芒尾,只要挥舞起来,别的都用不着怕了。但你可记得这桩划看来是一尺多长,舞起来有一丈多长,当心误伤别人网!“说后还不放心,将剑袖出,霎时寒光四射,芒尾生辉,手腕一抖,立见芒尾矫若游龙般在空中扫了一扫,跃得地面上积雪如银。 阿尔搭儿接剑过手,幽幽道:“敏郎放心好了,我在剑在,剑失我死,决不让别人把剑夺走!” 于志敏笑了一笑,并不再说。 惠雅听得一惊道:“敏郎了你说今夜会出事?” 于志敏道:“不过小心点就是,因为夜里挂起鳗珠,光华大盛,说不定附近就藏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引起一场争夺哩!” 逍遥客大为钦赞道:“凭老弟台这一句话,就强过我这老江湖了,我意见不及此,你说的大有管理。听说潮海附近赏有种骠悍的马贼,出没无常,你这顾虑并不能说是过分……” 接着又轻轻一抚腰间那根英雄索,哈哈笑了两声道: “要真如老弟台所说,老朽这根英雄索尚未全朽,反而要大发利市了!” 于志敏道:“所以要照顾你老丈做这笔生意呀!”立即在樵里夫取麻袋,忽有伸个头出来唤一声:“雅妹!你来!” 惠雅见夫婿仅唤她一人,不山得害起羞来,“呸”一声骂道:“要死啦!惠雍偏不肯放过这个好戏谑的机会,笑道:“妹夫叫你,还不快去!”惠雅瞪了一眼道:“你再胡说,我要打你啦!” 惠雅更加好笑道:“难道不是妹夫找你么?” 惠雅知说他不过,又不知于志敏找她作什么,只好一扭柳腰,脸红红地拉着阿尔搭儿就走。 他们兄妹,夫妻这一份亲密的恩情,直把逍遥客看得不停地点头微笑,敢情他已被引起一段少年时的回忆。 于志敏见仅喊一个,却来两个,不禁好笑道:“你两人如像舍不得分离似的!” 惠雅“吭”一声道:“你又怎么样?” 于志敏这时那有同情和他两人打情骂俏?忙道:“雅儿妹妹武艺不好,要是通上有事,你得……” 惠雅不待他说下去,截着道:“你不消说得,我们两姐妹是一体,你尽管去罢,快点回来省得人家担心!” 于志敏道:“你两人能这摊就好。我本来有件经皮衣,一件组皮背心和一件水靠,都足刀剑不入的宝物,仅衣物和背心都早赠别人了,只剩这件水靠,原想赠给你嫂嫂,找已经穿过好多回,不便赠人了,你两人随便那个要也好!” 惠雅听说刀剑不入,本也有点动心,但她一向来谦让,而且禀性温柔,忙道:“你给搭儿妹妹罢,我武艺虽说不行,也比她强了好几倍,用不着鳗皮水靠!” 于志敏无奈,只好把水靠给了阿尔搭儿。那知阿尔雍儿见惠雅不要,她也掖辞道:“我有剑了,你给皇后姊姊!”惠骂道:“剑?你还不大会用哩!快点拿去!”出于志敏手中将鳗皮水靠夺了过来,塞往她的怀里,于志敏又得教她怎洋穿着,待她穿得妥当,才背起两个大麻包出帐,向逍遥客说一声:“何劳老丈费神了!” 逍遥客道一句:“不消说……”于志敏身形一晃,已经不知走了多远。 阿尔拼儿见于志敏一走,不禁叫出一声:“不好!” 逍遥客忙问她有甚么事。阿尔搭儿又不会说了,只好用方言道:“他不带马去,买了马粮怎样驮得回来?”惠雅将话忿转告逍遥客,惹得逍遥客发笑起来道:“真是痴儿!他要是带马去,只怕再过三天还回不来哩!” 惠雅见夫婿已走,急将他留下来一颗鳗珠挂在帐顶,霎时光华四射,二十丈圆圈之内殊光所及,积雨渐消,人站在珠光底下,竟是不觉寒冷,不禁大喜道:“阿敏这人好傻!把宝珠这样使用,只要一颗就够了,他反而教我们将宝珠持在骆驼胸前,害得我们人人都冷!” 逍遥客听他这位外曾孙女说的虽是道理,但于志敏何等聪明,难道这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略一想索,便知就里。笑道:“你才真哩!要知他生怕宝珠接起,会将不可预测的敌人到来,所以才吩咐技在骆驼颈上,让骆驼得暖,我们只须里面帐顶一颗就行。他还把没有接宝珠的驮马拴在帐门边,让它受到帐里的珠光照射,那能说他不知道利用珠光的事?”旭顿了一顿,接着又道:“今夜当心有事,得睡清醒一点,我要练一回功,顺便做你们的保镖,你们先睡罢!” 惠羽急道:“舅公爷爷你先睡,好待有事的时候帮我们打。我们四人轮流值更,哥哥先值然后交给嫂嫂,嫂嫂交我,我交捞儿妹妹,到搭儿妹妹的时候,敢情天也亮了!” 逍遥客点点头道:你这样安排也好,但我仍然要静坐练气,你们尽管轮你们的。还有马衣里面的宝珠也先收回来,省得有失!” 各人依言做了。那知齐孛儿值更不久,仿佛听到呼喊的西北风里,夹有杂乱的声音。齐孛儿还未并确定是否蹄声,逍遥客已经轻喝一声:“当真有事,快点起来,我先出去看看!”身形一晃,已出了帐门。 各人原是和衣而睡,闻声跃起,惠雍把齐孛儿拉在身边,先一步出账,惠雅日来和阿尔搭几十分亲呢,情知阿尔搭儿虽然有衣护身,有剑杀敌,但她轻身功夫不行,忙道:“阿尔搭儿妹妹,你就优在帐角不必出去,要是敌人离这帐不及一丈,你就用剑扫他马脚!” 阿尔搭儿自知艺业比不上惠雅,却因惠雅和她情分很好,不肯让她单独迎政,抛了一个媚笑道:“敏郎给我宝衣宝剑,正要我多杀恶人,躲在帐里怎对得任他?”并且坚执一间出帐。 虽仅是几句话的工夫,帐外的蹄声已清晰可闻。 惠雅见事机已急,无法再和她讲细说明,只好牵他的了叮咛一声,“你要紧跟着我,不许乱跑!” 阿尔搭儿才说一声“是呀!”逍遥客敢情已去探敌回来,在帐外叫道:“雅儿教她两人守锋,雍儿雅儿跟我迎上去和来人打话!” 惠雅忙将逍遥客的意思对阿尔搭儿一说,来不及吩咐她怎样守法,即时闪身而出。 阿尔搭儿再探头出帐,已不见逍遥客三人,只有她的姊姊齐孛儿由另一个帐角踽踽而来,忙唤一声:“姊姊!”闪身出去,又道:“你守这一头,我守这一面,只要有敌人上来,我们就杀!” 齐孛儿见她这位子日除了骑马之外,最不喜搬后弄剑的妹妹这时一剑在手,居然也要说杀,不由得好笑道:“杀呀!我看你杀得几个?”却闻惠雅的口音在远处。喝道:“来的是甚么人?快给我停下!”齐孛儿向声源处看去,因为近处珠光明亮,看出去只见一片漆黑,忙唤一声:“妹妹!你想法子把帐顶的珠子拿下来!别叫贼人看到我们在这里!” 阿尔搭儿向帐顶瞥了一宝,却说一声:“不拿!” 齐孛儿道:“你不拿,我自己上去好了!” 阿尔搭儿着急道:“也不准你拿!” 齐孛儿笑道:“你这妮子越来越坏!嫁得一个好大汉,连妹妹的话也职听了!” 阿尔搭儿也笑道:“你不知道我敏郎要这颗珠子指引方向么?把珠子拿走,他就不会回来啦!” 齐孛儿答道:“你可不早说?害我干和你着急!” 阿尔搭儿浅浅一笑,却拧转头向敌人那方面眺望。只听到一个微狂的嗓音喝叫道:“别说了!谁叫你送到我们嘴里,这还能够不吃么?”接着又是一声大喝,立闻叮当的兵刃声,凄厉的呼叫声,在那边闹成一片。 齐孛儿惊道:“他们真个打起来了!”忽拨匕首在手中。 阿尔搭儿道:“谁不知他们打起来了?你只要要记着你的甜郎,我保管你不会再!白什么!”右手拍一拍白霓剑把,小脑袋一歪,笑道:“我敏郎给我这枝剑,就是要我替他多杀几个!”话声一落,把垂在颈后的鳗皮帽子拉往头上一套,笑说一声:“你看还有这个!” 齐孛儿见这位不敢看家人杀单的妹妹,只说到她的敏郎,居然敢杀起人来,可见她对她敏郎的情义何等深重,笑一笑道:“嫁得拳头大一个女婿,就终日郎呀郎呀的也不害羞哪!” 阿尔搭儿道:“我偏要叫!每天在心里总叫上几千几万遍!” 这时远处的夜幕里已是杀声震天,可是这一对姊妹却站在一起大谈特谈她两人的“郎经”,并没有把眼前的生死当作一回事,蒙古固然有“兄终弟及”的陋习哥哥死后,弟弟继承遗产可连嫂嫂也继过来作为自己的妻但当她的丈夫还生存在世上,别人就休想染指。 齐孛儿姊妹在众敌当前,仍保持德般冷静,谈笑自若,这是情爱给她以勇气,并不足以为奇。常见不少胆小如鼠的少年男女,听人说鬼,不敢伸脚下床,到了人约黄昏,居然敢独自徜样在农场里面,随待他的心上人相见。 这时,前方的激战更加猛烈,敢情来的敌人太多,而且都是轻骑夜袭,任凭逍遥客三人武艺再好,也不过挡得正面几个敌人,挡不完两翼攻势。只听战马一阵厉嘶,珠光所及的边际,已出现几一个匹马影,一阵箭雨,直射向这边的蓬幕。 要知塞外男女合俱习骑射、所以一些少女都懂得避箭的方法,齐孛儿姊妹,一见寒星耀目立即一仰上躯,滑到雪上,所有的利箭夹着锐啸,由她两人胸上射入帐幂。 如果贼人这时再射出一排箭雨,阿尔搭儿因有缝衣护身,尚可无碍,但齐孛儿必定无可幸免。 但是,贼人发射第一排弩箭之后,只听到骆驼隔帐厉嘶,并没有人出来,蹄前只有这两名不会武艺的少女,已未免小题大作,竟不继续发射,叱喝一声,几匹战马立即冲前,直踹帐幂。 另外几名贼人竟呵呵大笑,想将二女携上马背。 那知阿尔摇儿身子一倒,立即有她姊姊说一声:“只要听我喝声,立即抢马冲上!”话声方落,儿名贼人已滚鞍落马,正伸长赌博要提二女起来。 阿尔楷儿廷昨半展,瞥见贼人个个身躯高大,眼睛深陷,已知来的是何等人物。她恐怕剑芒会将贼人惊走,或被对方发觉过早于已不利,所以一直未将宝剑抽出。这时大喝一声: “戈萨克!”宝剑同的出鞘,一丈二尺长的芒尾斜斜向上一扫,五六名贼人已横尸在地,接着向右边一卷,刚冲到帐幕的另一拨战马,匹匹四蹄齐断。 齐孛儿趁这一瞬间,跃起身躯,刚上路上马背,即一拨马头,反冲敌阵。阿尔搭儿比她姊姊更快,她生怕帐幂一倒,鳗珠一落,她那敏郎就不知道方向回来,所以先把冲帐的战马劈死。 仍她也藉这一剑之势,腾身上马,竟抢在她姊姊的前头,仗着皮衣罩得只剩两只眼珠,身上刀剑不入,将宝剑扁起,分摆两边,丈二童芒就如同辫鲨的长鼻,故意找敌人来斗。 敌人见这位满脸花纹的怪人竟是恁般厉害,一呐喊,所食的和箭统统对准阿尔搭儿身上猛别。 那知利剑一碰上鳗皮水靠,竟是粉粉坠落,阿尔搭儿除了感到身上像被石块掷中,而有点微病之处,丝毫无损。达一二十丈的距离,不须战马几个纵跃便已马头相接,弓箭已变成无用的东西,但白霓剑的芒尾仍然矫若游龙般在贼马将上横扫。贼人遇上不是被腰斩,就是被穿胸,顷刻间己死了二三十个。齐孛儿英雄无用武之地,紧跟她妹妹马头,看那尸首翻滚,不禁骇然。 这群戈萨克贼人几时见过这般历安的厮杀?尤其那怪人竟不怕强弓利箭,如何能再打下去?只好哗叫几声,各拨转马头,向四处逃散——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九回 莫惮人多 幸逢女冠子 自知命簿 甘让少年郎 阿尔搭儿大喝一声:“你这些哥萨克强盗往那里走?” 一俯身躯,催马追去。忽然前面也一声大喝,立闻一声惨叫,同时有一条身影飞落。阿尔搭儿吃了一惊,宝剑一挥,芒尾扫出。 那条身影忽又拔高丈余,叫一声:“是我!” 阿尔搭儿出是逍遥客的口音,不由得粉脸一红,忙将宝剑收回。逍遥客身形落地,见她两人没事,笑了一笑,打个手势教他两人照顾帐幂,立又飞身走了。 原来当时逍遥客一出帐外,即由战马蹄声辨知来敌不少,急带张氏兄兄迎上前去,免致波及帐幕,今后没处安歇。 他老少三人么得速,敌人也来得快,双方在二里外碰了面,张惠雍大喝一声:“来得是什么人,快给我停下!”同时也就掣剑在手。 敌方在急进中忽见三条人影拦在马前,还敢亮相喝阵,也颇觉意外地勒马止蹄,为首一人冷冷地说一句:“快陕点献宝!” 张惠雍朗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叫我献什么宝?” 那人大声道:“本将军是阿鲁思罗系国斯兹搭尔部的大将军,今夜看到你们有发光的宝,才率领本部勇士千人向你索宝,你须连这女……”它说此间,右手的马刀即向惠雅身上一指。 张惠被听那贼人哇例讥咧说得像枭叫般难听,已是心里充气,再见它开口索宝,还要指着自己身上,意思那还不够明白?登时粉脸含晕,跃上去就是一剑劈落。 那人既然自称为大将军,武艺也不至于太差,乍见银光一闪,左臂套着铁盾去即一迎,“当”一声响,张惠狱钢剑所在钢盾上,被它一推,竟自滑落。 但是张惠雅含烦发招,一击不中,趁着身形落下的时候,钢剑沿后一落,把那贼入的坐骑斩去一只前肢。 四脚马骤然变成三脚,痛得它一声历嘶,后蹄往上一踢,剩下一只前胶无法站稳,立把那人掀翻地上。 那贼人挥身甲胄,转动不灵,一落地面,更只有挨把的份儿,顷刻间,被惠雅一连斩它十几剑。 逍遥客虽听不懂张惠雍和来人说些什么,但由疾言历色判断,也知来人决非善类。一见外曾孙女儿已经出手,它也大喝一声,起子一掌,将另一名马贼震落马背,双脚一伸,已是不活。 要知这批马贼原是罗刹鬼国的一支鬼兵,它们飘忽无常地在漠北掠劫商族,横行无忌,因为人人受制于玄冰谷老魅,连性命都无法自主,对砍时只知拼命,竟使征惯战的游牧部落全都畏之如鬼。 它们是以戈萨克的马贼为前锋,以匿夫哥乐的贼种为中坚,自从渡过太和岭以东,即未逢敌手。更因它们向常掳人蒸吃,甚至于生食人血、人肝,所以游牧部落都把它们叫成罗刹鬼,更加不敢接近。 这一夜,它们本来扎营与逍遥客诸人相距不过百里,但这罗刹鬼的行动真正如鬼,营地不亮灯火,竟瞒过了于志敏一对神眼。如果这边不接起鳗珠,罗刹鬼也难发觉湖海这边有人而过来侵扰。偏是马根短少,于志敏须往别处购粮,大雪天的瀚海中难于辨向回来,只好挂起经珠以便辨认,反将这批下流马贼先引过来。 张惠雍一剑斩废一马,佼这批强盗大感突然,群呼一声,立将老少三人围在核心,两翼的弓箭手也猛沙向珠光的所在。,逍遥客本来就恐怕波及帐幕,才出来远处拦截,此时见贼人冲向营地,那肯轻易它们得手?大喝声中,‘‘英雄索’’同时撤出,“啪”声响,将那自称大将军的钢盾碰成两半,连它一条左臂也被打扔。英雄索横里一扫,纵里一跳,遏上中是脑袋开花,就是五脏震碎。 张感雍也在他妹妹发招的同时,挺起长剑,向贼丛斩砸,但他遇上的情形和妹妹一样,对那些浑身里在甲胄之下,只露出一对眼珠贼人,竟是无隙可寻,不知由那里着手?反被恢骑的冲力,压迫他跃上贼人的头顶。 逍遥客见他兄妹徒劳无功,大为着急,忙喝一声:“你们用劈空掌把她震死!” 一语惊起梦中人,张氏兄妹被他舅公爷爷一提,各自吆喝一声,用劈空掌力震得那些贼人惨嚎连连,眨眼间,已有十几名破人躺在自己铁蹄之下。 但这些马贼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江洋大盗,越狱死囚,虽知z、t方三人武艺高强,眼见己方多人死亡枕籍,仍想仗人多把方拖{,以夺取最后一胜,因而前仆后继,蚁附上前,逍遥客三人打杀得血肉横飞,仍不肯退后。 尽管逍遥客武艺高绝,看到这种不知道“死”字的马贼,也不由得皱眉,除了“杀”字之外,竟想不出善策。 敢情那自称“大将军’’的贼人所说不虚,这一批马贼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八百铣骑横行起来,得少也有两里路宽,一个“大将军”死了,另一个又自称为“大将军”统率余众猛冲。逍遥客三人要不是轻功卓越,走在马贼的头上,真是被这庞大的铁骑队践踏糜烂。 经过好一阵子,正面这股马贼十停已死去三停,攻势也被他自己的人马尸骸挡得没有初时凌厉。逍遥客侧眼一看,瞥见左右两翼的贼人像两只虾钳,弯弯地伸向账幕,不由暗目吃惊,急喊一声:“雍儿!你们两人脸力挡他一阵,我回去就来!”话声一落,人即飞走。 那知未达帐前,已见贼人纷纷退下,逍遥客无暇推想,见贼就杀,掌索齐施,立将两名马贼毙在马下待与齐孛姊妹会合,见她两人无恙,又转替张氏兄妹两人担心,急赶往援助,不料一转回头,立见一道银色光芒在嘶杀那场地往返盘旋。 逍遥客认得那道银色光芒,是一种最厉害的剑光,再见它一伸一缩就是将近百丈,惊得他暗叫一声:“完了!”一路尽力飞纵,因知己方无此手,急到尚未看清那人的身影,远远就大喝一声:“休欺人大甚,逍遥客在此!” 话音发出又听惠雅的口音喊道:“舅公爷爷!我们有了好帮手了!’’逍遥客这才知人家原是来帮手杀贼。这时见他兄妹呆立在两匹死马上,忙道:“你们还不上去,站这里子甚么?” 惠雅道:“她说用不着我们哩!’” 逍遥客目光一扫,果见那人剑芒到处人头滚落,马贼枉有一身甲胄,遇上那道剑芒,竟如豆腐做的一般,毫不留滞,就被一扫而过。那人的剑芒固然凌厉,而身法也快得出奇,看来竟与自己不相上下。虽说如方不需人帮助,但自己那好坐事其成?叫一声:“大侠请稍缓手,留几个给老夫!”人随声去,“当”一声响起,又有一名马贼丧生在英雄索下。 深人吃吃两声娇笑道:“前辈尽管找好的杀,我一时也吃他不完!” 逍遥客一听,竟是呖呖莺声,分明是个少女的嗓音,不由得暗暗惊讶心想:“这人莫非就是……”忙扬声道:“来者莫非是王姑娘么?” 那人笑道:“王姑娘没有来!” 逍遥客听她这回的笑声竟是略带凄凉,虽觉有点奇怪,但这时杀贼重于一切,不便诈问,只好漫应一声,便挥舞英雄索扑进贼丛。 那样马贼为数虽多,被新来这位少女一阵狠杀,十停又去了五六,逍遥客百几十年来,难得有机逞雄,这时见那不明来历的少女杀得多,杀得狠,激起他万丈雄心,竟像是与那少女赌狠,一索一掌打得贼人漫天飞舞。‘马贼被他两人杀得胆寒,也顾不得玄冰谷老继刑法厉害,且顾性命要紧,各自策马向夜幕中四散。 那少女娇连声,不顾一切起步猛追。 逍遥客忙边追边唤道:“女侠暂且留步,穷寇匆追,饶她共罢!” 那少女头也不回,只说一声:“前辈照顾他们要紧,不必再追来了!’’逍遥客微微一愕,被她接连几个纵步,去得无影无踪,不禁惘然痴立。忽听惠雅庄身后不远唤呼,只好移步回转。 惠雅见她舅公爷爷独出回来,忙问道:“那年轻的道姑娘怎地让她走了!” 逍遥客吃惊道:“那人处道姑?她有名字汉有?” 惠雍摇摇头道:“她只喝一声本道姑在此,就和敌人杀了起来,后来见我们还更和敌人嘶杀,才说我的和妹妹的剑不成,别浪废气力,不让我们上前,并未听她报什么名字!” 逍遥客沉吟道:“这哆说米也奇,大漠南北果然道教也盛行,但全真教、正乙数、太乙教和天师教都已退回中原,只剩一个真大教是在漠北,而近百年来真大教并没有什么出色人物,确及令人费解!“已独自想了一阵没有想通,又苦笑一声道:“我们回去喔,别让她两人等久了!” 阿尔搭儿若无其事地和她姊姊在珠光笼罩之下谈天,一见老少三人回到,登时满面春风,打起乡谭道:“你们要是再不回来,可教人急死了哪!”很出然地走往惠雅身边,轻轻握着她的手掌,对逍遥客点头微笑。 惠雅笑道:“这时我不是回来了……”向狼藉地上的尸体瞥了一眼,“哟”一声道: “你杀的真多!” 阿尔搭儿眼珠一闪,笑道:“是敏郎杀的?” 惠雅托道:“他回来了!” 阿尔搭儿摇一抵头,将她手上的短剑带稍一扬道:“敏郎给我这个宝剑,所以说是他杀的!’” 惠雅好笑道:“那还是你杀的呀!’, 阿尔搭儿摇头说出一个“不”字,接着又道:“我不会杀人,连杀鸡都不敢,但我一想到敏郎给我这柄宝剑的用意,扰敢了起来了,不但敢,而且还杀得比我妹妹多,方才我问她嘶杀时,她心里怎么想的,她说她在求上帝给她勇气杀人,但当时我没有求上帝,只是求敏郎……,” 惑雅失笑道:“他又不是神,求它何用?” 阿尔括儿赶紧握一握她的手道:‘‘求他才真正有用哩!我想到要和他再相见,定要杀尽这些贼人,勇气立刻就来了,所以敢给贼人一阵狠杀。但是,这些尸体我却搬它不功。要等你回来搬哩!” 惠雅笑道:“你再求他给你力气好了!’” 阿尔搭儿摇头道:“求他也不会给,要是敏郎在这里,他也决不让我们去搬这些臭尸啊!’” 在情爱这一方面,阿尔搭儿自有她一套见解,惠稚说她不赢,笑道:“我们两人来抬!”又朝正在说得起劲的哥嫂两人叫一声:“来呀!你们先来抬尸再说罢!’” 惠雍正在眉飞色舞,向它自己的妻子大谈当时怎样打,怎样救,他舅公爷爷怎样把贼砸死,那道姑的剑怎样厉害,大有将全般经过重演一遍的豪气,被她妹妹这么一嚷,厚脸皮不禁一红,笑着骂道:“你说得,别人就说不得?” 惠雅道:“你们过一会再说不行么?” 逍遥客正站在一旁,欣稿这四位年轻人的神采,忽见张氏兄妹此一句,彼一句好像是争吵,忙道问:“你两人又吵甚么?” 惠雅笑道:“哥哥要把方才嘶杀的事,做出戏来给嫂嫂看了!” 逍遥客哈哈一阵大笑。惠雍却恨不得立刻找一条缝钻了进去,但是齐孛儿不知老人家笑甚么,她又脸包甚么,反而低声询问,更是急得惠雍尽是瞪眼。 惠雅却自欣她那顽皮的杰作,在吃吃笑声中,将所说的转告她嫂嫂。齐孛儿听得好笑道:“人家夫妇间的事,你也要说,难道你就变有呢?”惠雅的脸皮还不够厚,一扯阿尔搭儿的,说一声:“我们收拾去!” 齐孛儿见她两人不嫌肮脏,搬走那些尸首,不法再说什么,也赶过去帮手,一面却在嘟唱道:“没有我份杀,倒有我份搬,这些臭尸真惹厌!”。 的确也杀得太多了,五人一齐动手,也搬到斗转星移的时分,才尽将营帐,近的尸首拖出百步开外。 各人略为闭目养神,已是东方发白,飘舞的雪花在朝曦照射下,便作金黄,竟像金花朵朵,由天空中撤下,了随世人进情撷取。 阿尔搭儿一面和各人收集马贼遗下来的粮珠,一面哼她自己编成的单歌,不时抬头望望她敏郎所去的方向,显得她心里有几分担忧,当她答头看那悬在帐顶上,被太阳照的有些失色的鳗珠,双眉更是紧紧皱在一起。 一作女孩子对她所爱的深不深情,只有在这些细节中力真正能够看到,逍遥客的目光不时掠过个人身边,发现阿尔搭儿的神情,联想到多少人在枕边的山盟海誓,总带有几分造假,不觉点头咨嗟。 女阳一寸一寸地升高,阿尔措儿的心情一寸一寸地下沉,终于忍不住叫一声:“皇后姐姐!你说他几时回来?’, 这一个疑问,教惠怎生答复?事实上她自己也暗自心急,烦忧。轻轻说一句:“我怎能知道?” 阿尔搭儿对惠雅这样答复并不满意,立刻又追问一句:“你说他要不要回来?” 惠雅迫无奈何,只好点一点头,当作个“回”宇。那知阿尔搭儿获得她这样一点头,竟如获至宝般笑起来道:“他一定回来的啊!从昨夜到现在。我总担心他在路上遇着像这边同样的事,他到底只是一个人啊了,你这么一说,我已经放心了!”惠雅见她痴得可怜,”故意呕她道:“我点头的意思是说不回来,你自己弄错了!”-阿尔搭儿怔了一怔,立又“噗”一声笑道:‘‘人家摇头说不是,点头就是,你点头说不是,这是那来的道理?” 惠雅笑道:“我金口说的什么,就应该是什么!’” 阿尔搭儿尽是摇头道:你不依照人家的习惯。那就是你错了,我就不相信你的话!” 这一对同裳姐妹一面做她的事,一面不停嘴的戏谑,飞舞的雪花已由金黄变成灰白,这力听到远处一声长啸。 逍遥遥客曾经听过于志敏的啸声,知道那啸声定是于志敏所发,急忙以啸声相应。此一声,彼一声,振荡得近处的雪论横飞。过了半晌,才见于志敏提着两个大森袋,冲雪走来。 阿尔搭儿已是迫不及待,高叫一声:“敏郎!”飞一般跑了过去,抱着他的颈子嗅个不停,还滴下两行热泪。 于志敏反而被她闹得满脸通红,忙在她身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和各人相见。 逍遥客瞥于志敏精神有点困顿,忙道:“你此行辛苦,反正我们粮袜已经充足,不必急急起程,先进去歇息罢!” 于志敏确是累够了,当下不再客套,向纵横狼藉的尸体瞥了一眼,立即说一声“有劳老丈照应了!”将麻袋让在帐前,径进自去。,阿尔搭儿见爱婿回来,也不管别人笑她不笑,朝惠雅使个眼色,示意一同往帐里去。惠雅可没她这份胆量,轻轻摇一摇头。却教逍遥客看在眼里,笑道:“你两人去罢!还害什么羞?看他累得一身回来,说不定昨夜也曾厮杀一场,莫让他连水都没有一口吃的!” 惠雅得此一语,才任阿尔搭儿牵她走入帐中,再看于志敏,自己取了一个衣包当枕头,闭目躺着。 阿尔搭儿轻手轻脚,走上前去,坐在个郎身侧,一本正经替他捶腰拍腿,连惠雅都不住要咬着指头偷笑。 于志敏这一觉竟又睡到飞雪金黄,中间一顿午餐因为睡得太香,别人也不去找他,直到晚饭陈列,他才醒起来揉揉眼睛,询问时刻。 逍遥客笑道:“你也不必问时刻了,看位能睡得这么香甜,昨夜里只怕也像这边同样经过厮杀吧?” 于志敏摇也我道:“厮杀倒是没有,但那些瓦刺人因为这把弓,几乎和我发生误会,迫我和他们玩了十几套把戏,这力肯收兵回转,如果他们真个心服口服,这时已该走在回国的路上了!” 阿尔搭儿“唉”一声道:“昨晚还是我害你白跑一趟!” 于志敏含笑道:“你这话怎说?’” 阿尔搭儿道:“要不是我说马粮没有了,你就用不着赶那么多路,提那两袋子马豆回来,当时只要再等两个时辰,戈萨克那些马贼主自己送来了” 于志敏笑道:“走这趟也不冤枉,本来瓦刺已被牛祥明那厮蛊惑,前阴工到什么芦草井字,要不走这一趟,那能把他们赶回去?再则我要不走,鳗珠也不挂在帐顶上,戈萨克人怎知有人这里,而自己送马粮来? 阿尔搭儿夹了一大块马肉放到于志敏的面前,笑道:“他们不但送马粮,也送了马肉,乳酪和酒。这几天光吃干粮,喉里总是干焦焦的不好服,这回可好了,再在这里住上个把月也不要紧!”。 离雍忽然插口道:“方才你说牛祥明那厮,到底杀了没有?’,?志敏才回得“没有”两字,惠雍叹一口气道:“还好!’’于志敏笑道:“他已经走了,要是再遇上,就留给你兄妹杀就是!’’接着又问起这边厮的情形。逍遥客道:“要非那年国道姑帮手纵命名能够取胜,这帐幕也无法保持完整了,当时我以为是你那位梅花女侠,待问起来,她却说王姑娘没有来,照说你应该认得才对!” 于志敏忙道:“她长相什么样运?’” 惠雅抢着道:“很美!用一枝带着芒尾的宝剑!’” 于志敏道:“这就奇了,我从来没有那样一位朋友!” 逍遥客道:“面貌没有看清,由说话时的嗓音听来,反正总是少女就是!” 于志敏无论如何绞干脑汁,仍然思考;出那年轻道姑是谁。他曾经想到也许是蝉儿或闵小玲,以蝉儿已被毁容,决不会关,武艺也高,但也高不到这份程度。再则,她两人都不是道姑装束,也没有那样好的一枚宝剑。 他死自要想出那神秘而年轻的道姑来历,不觉出神多时。阿尔搭儿见他沉吟不已,忽将他面前那块马肉夺过,另换一块热的过去,并吃着嘴道:“你再不吃,又要冲了啦!” 于志敏不忍却撼似水般的柔情,只好报以一丝轻笑。 这天刚逢雪齐,阿尔搭儿一早起来邀她姐姐齐孛儿和惠雅帮手,将散在各处的戈萨克人坐骑赶在一起。待得于志敏三人出来拆那帐幕的时候,阿尔搭儿已将马群分成三队,每队将近百匹,哈哈娇笑道:“现在马都不露卖了,只好招兵来骑就行,你们三人做先锋,我们三人娶做抑队将军哩!” 逍遥客见她三人顽皮得可爱,也忍不住发笑道:“我的这一行将要变成马贩子了,直往瓦刺也不怕没有路费了!” 于志敏道:“我们这里已是瓦刺的地界?” 逍遥客一惊道:“怎会是瓦刺地界?” 于志敏笑道:“我们在大漠走了几天,竟不知究竟走了多远,原来已经走到匣尔札库附近,今天再走,可能要经过三处小河,幸而河水已冰,人马还可以走得过去。” 逍遥客既不曾来过,又无道理图,想答讪也无从答起,授应了一声“哦”便协力捆扎营帐,驮上马背。 因为赶这成群马匹,自然走得迟缓,朝行暮宿,可是大半个月,中间经过米米散丹,巴夏托里等地的时候,于志敏就想将这累人的马群卖掉。无奈找不到若大的买主,而且马神上已烙存大印,一看旗知足戈萨克人的马,更加没有人敢买要想把它们放走。却因他久已供人骑乘,依人而食,若放任不管,反而使他自己不会找食,而活活饿死有乘本意,只好拖着这个累赘,打算走到较大可作镇再作区处。但是,多了这些马群,却使这一行六人垫须在市镇外面搭起营幕作为起居之所,并须轮流看守,还得替他找粮食和饮料。 这时候阿尔搭儿已深深感到替别人带来不少麻烦而十分懊悔。到达鸟兰布哈晚上,阿尔搭儿享受她夫婿盗意温存之后,面带愧色,晚一声:“敏郎!要是明天到扎萨克图还卖不摊马,就任他们自己走了罢!你看这一路已经有不少森林。也曾见过三几匹野马,它总可以找它同伴寻些吃的了!’, 于志敏笑道:“我的亲亲!你怎忽然忘了扎萨克图正是瓦城为都城呀?明天到了都城,要是没人买马,就送给也的光,也两国的刺交好的礼物呀!”” 阿尔搭儿一被提醒,蓦觉自己一个心已全放在丈夫身上,一切都作等闲,也不禁自己失笑起来。 于志敏见她笑得诡弄,忙向她询问,阿尔搭儿默默无言地卷入怀抱,这一份情态那还不识?于志敏触起情思,不禁轻轻一喟。但他两人肌肤相接,这一喟未轻,阿尔搭儿已自惊觉,立将粉脸一贴个郎腮旁,唤一声。“敏郎!你觉得有什么不快活么?”于志敏轻轻答了一个“不”字。 阿尔搭儿把他搂得更紧,并在他耳边幽幽道:“你不必瞒我,我知道你定是不能快活,因为你担心我和王姐姐相处不来。唉!她深深透了一口气,续道:“但我只要你永远记住我就行了,要是王组姐当真不肯相容……” 于志敏忙将她纤腰搂紧,贴耳急道:“你王姐姐也是宽宏大量的人,不会不近人情,容不了你!”他说到这里,自觉脸颊上有点湿腻,急用手一摸,原来阿尔搭儿的泪水已滴在他脸上,真使人可怜可惜。忙用手替她擦干,一面说道:“你不需伤心,急不会没个着落!” 阿尔搭儿动动头道:“我也知道会有,但终觉苦了你,使你替我担心,还要受委屈!” 她说时嗓子犹自暗哑。 两人又相互慰藉一阵,然后鼾鼾入寐。 由鸟兰布哈到扎伊克图不过是百里左右,两者之间,隔了一道察罕何。北部河流不急,尤其察罕河是一道内陆河道,长不过云百里,流进萨金察泊就算到了它旅程的终点,所以流速更缓,冬季水枯,厚冰盈尺。各人在路上已有过醒厚冰的经验,这时毫不犹豫,将战马驮来炉灰,干草,撒在冰面,便赶马过河。 于志敏是这一行人中的主脑,而且已可说流利的土话,自然和逍遥客,惠雍等两人走在前头。那知刚过河岸,即见路侧的一栋高大的杉树枝上,有一样白色的东西在树叶丛中掩映。若非于志敏随地留神,敢情也不会发现那杉树的高校,居然有异。这时免不了“咳”一声,停下步子,向那枝上加加注视。 逍遥客见于志敏忽然停步,也跟着向他自己目光投射处看去,不禁失声道:“谁把一张纸贴在上面?’, 于志敏已看出。是一张白绵羊皮,因见逍遥客说是纸,不好实说,笑说一声:“我去拿来!”轻身一纵,将那方羊皮取下,一眼便看出上面用针刺成“主臣不和,谨防有变。,’八个中华楷书,虽是针剂的笔划,仍看出十分娟秀。 逍遥客见于志敏手上拿的是羊皮,老脸也不禁微红,凑上去一看,失惊道:“看来又是那道姑所为!’” 于志敏道:“我也猜必定是她,可见她已是跟我们一路,并且先我们到达,而我们竟毫无所觉。,” 逍遥客道:“主臣不和四字是什么意思?’” 于志敏才说一声:“这个我知道!”却见马匹源源渡河,忙道:“我们先让开马站的地方!“与逍遥客走了一程,续道:“本来也先原是瓦刺王,但他的父亲脱欢立脱脱不花为鞑靼王而自居太师,专揽权势,再传到也先,三番两次出兵彭我邦能,全是也先的主意,脱脱不花反而有意归附,那道姑说主臣不和,定是指此。由此看来,那道姑竟是奇人,倒非见一见她不可,但她教我谨防有变,到底要我保护脱脱不花,还是教我特别当心自己?” 逍遥客道:“既然脱脱不花为人平和,自然要暗里保护,但这里是也先势力之内,不便与他决裂,只有步步当心为好!’” 于志敏同意此说,继续前行,直至太阳卸山,才在距城里许的旷地上架起棚帐,拴好马匹。 依照路上的惯例,这时该是齐孛儿妹妹和惠雅争着做麦饼,于志敏三人分头饲马的时候。可是,今天却有点特别。 她们三人帮忙拴好马匹,惠雅便靠近于志敏身边笑道:“我们在路上商量好了,今夜不做麦饼,也不烧马肉了,往城里买一顿好的回来吃吃!” 于志敏赞一声:“好”接着道:“待我去买!” 惠雅摇摇头道:“不!我们三字妹去!” 逍遥客也听到了,笑道:“你们三人别去闯了大强回来!” 惠雅说一声:“不会厂就跑往帐里,取了必要的东西,招呼齐孛儿和阿尔搭儿联被走往城里。 张惠雍目送她三姊妹进了城门,蓦地一惊道:“不好!她们三人别教牛祥明那顾发觉而逃跑了!” 于志敏也是随之一怔,旋又笑道:“牛祥明要走,只怕早就走了,如果他觉得也先能够保障他安全,相信决不会去!” 逍遥客也同意中志敏的意思,但它知道张惠雍报仇心急,顺便开导一番,慰勉几句,便与于志敏谈论别的事,专等三女回来。 太阳落往山后,晚霞漫天通红,不少土著赶马群进城,看到城外逍遥客这一座小小帐幕,居然牧有几百匹良马不由得人人向这边投以诧异的目光,逍遥客三人也向那些土著微笑招呼,表现出客人应有的礼貌。 于志敏以目光和笑脸迎送最后一队土著进城,眼角再问远处一移,忽见五骑如飞,正由乌兰布哈的方向驰来。虽的相距数里,但已看出那五位骑士一律白色衣装,前面那人披着一件白得发亮的大氅,迎风招展,不禁“咦”一声道:“她们也来了!” 逍遥客惊道:“是谁来?”于志敏已来不及答,一声长啸,飞纵而去。张惠雍道:“妹丈走得那么急,我猜定是他那五位娇妻全来了,这回妹妹怎生是好?”逍遥客被张惠雍后一问,也触动他的心事,一觉微喟一声,勉强道: “这倒无须发愁,俗语说船到桥前自然直,米已炊成,总有相容之地,这些日子来,我见你妹丈对你妹妹和阿尔搭儿是无分彼此,她们五人要是懂得体贴丈夫,也该懂得苦乐与共才是!“其实逍遥客自己也没把握,才说出这不着边际的话来。,” 张惠雅们曾不知这一问已使他舅公爷爷为难?但也见妹妹和妹夫恩情甚笃,得舅公爷爷一语也够有点安慰,双目凝神,向那来骑看去。 于志敏对于王紫霜日常彼着那件大氅早经眼熟多时,只不知她何事赶来漠北,谅喜中先发啸声,随即赶去,果见是王紫霜、丁理姑、阿萄、阿莎、阿苫等五人,不由得相隔百几十丈就扬声道:“你们怎么也来?” 王紫霜诺女远走漠北,为的正是要找她的英雄夫婿,爱侣敏哥,因为言语不通风俗习惯迥异,五位少女虽具有精湛的武学也吃够了苦头。好容易找到一队商旅指点她们来瓦刺的路,这才摸索来乌兰布哈,看着天色将晚,不知城里有无宿处,暗自焦急,忽闻熟悉的啸声,那得不喜出望外? 那细正在催骑急进令,忽听到爱侣那样一问,引发了满肚子的牢骚,娇嗔:“怎么?我来不得?” 于志敏饿得躬背作揖道:“我那是说你来不得?只因梦想不到你会来,所以才问问罢!” 丁瑾进姑以下请女看着于志敏的尴尬相,都忍不住发笑,于志敏看在眼里,心想:“你们总是看笑话来了!”但因爱侣当前,勉强装出一本正经,接着又间道:“霜妹!你们不是往西倾山,为甚会跑来这苦寒的漠北?那鸾妹已放出来没有?” 王紫霜轻叹一口气道:“说起来话长,敌是奉恩师转告师公的意思,教赶我来助你,玉驾妹妹并没有到两倾山,就被别人,还害得我几乎向仙女教杀戮!” 于志敏笑道:“仙女教那些邪魔外道,专掳掠人家的女孩子,纵使大开杀戮又有何妨?” 王紫霜“呸”一声,骂道:“你才是该杀,掳了人家五个女孩子在你身边,敢情还要再掳下去哩!” 阿萄再也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丁瑾姑和她并留,忙轻踢她一腿,但王紫霜已自发觉,回头骂道:“浪蹄子笑个甚么?那夜哩还听到哭哩!”阿萄这回不敢笑了,但脸上死自抽搐不止。 王紫霜狠狠瞪她一眼,又转口问于志敏道:“你终日说杀,何知道人家仙女教是干甚么的?” 于志敏只是摇头,眼珠却向爱侣身后四女的脸上溜去。 王紫霜失笑道:“你别在我面前打歪主意,她们也不知道,就使她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秀目向四周一瞥,改口问道:“你住在那里?还不带我们去安置,难道还有别样见不得人的不成?” 于志敏素知爱侣词锋凌厉,说话不肯饶人,但听她后面一句,好像她预知似的,不禁一惊,忙道:“当然有重要事要告诉你知道,反正说起来话长,我也是才到不久,住在帐幕里面,先和你去见过苍莫前辈的门下,郭良的师父逍遥客再说罢!” 王紫霜听说郭良的师父和爱侣同来,也觉得毛点意外,由夫婿引导先行,不消多时,到达于志敏营幕的所在。 经过引见,略事寒喧,逍遥客说一声:“王姑娘远来辛苦,请和老弟台往帐里钦息,老朽与雍儿往城里备点酒莱来接风!” 王紫霜馆叫一声:“不必麻烦老丈!”逍遥客仍漫应一声,拉起张惠雍径自走了。 于志敏正要将纳二女的事向爱侣说明,王紫霜已先开口道:“你很想知道仙女教的事吧?”这时只好点一点头,说一高:“你先说也好!” 王紫霜姊变一笑道:“仙女教掳少女的事是实,但她的用意却在于救少女,因为十四五六岁的少女多半无知,而已婚姻不能自主,常会被她们的长辈卖嫁,所以仙女教先查明这些事实,才将那少女掳去,待她就大成人,然后微询她的意思,放她回家。不过,经仙女教掳去的少女再出时,人人已有一身艺业,并看破世间险恶,自愿当教徒一辈子的人也有!” 于志敏“哦”一声道:“原来有此曲折,说起来也是一件好事,但她用的手段总是不太高明,为何不事先说明白?玉容妹妹给什么人救去,你可知道?” 王紫霜道:“这个我却不知。因为往西倾山的路上,巧逢仙女教的两人正要掳另一名少女,被我把她制服,正巧那两人就是掳玉鸾妹妹的人,问了起来才知玉鸾妹妹,被一名年轻道姑救走,她们投法向教主交帐,只得另掳一个,又遇上把她生意闯散。我问清了她教内的情形,再问被掳的少女,果然是被父母卖嫁的可怜虫、才让她们将人带走了!” 于志敏听说又是道姑救人,不由得沉吟道:“又是道姑,这道姑艺业可高,但她究竟是谁?” 王紫霜说道:“你们也遇上道姑?” 于志敏点点头,将所瀚海里厮杀,和当天渡河后羊皮留字等情形一说。王紫霜奇道: “我也不认得有这样一个人呀!丁瑾!”等四女也觉那道姑来历奇怪,纷纷乱猜。 他两人还在彼此猜测,忽然帐门动处,两名娇艳欲滴的少女已跨步进来,一瞥见王紫霜等五人,立即盈盈下拜,各娇呼声:“各位姐姐在上……”王紫霜不待来人拜倒,已将她两人扶起,回顾于志敏道:“这两位是谁?”——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十回 阴盛阳衰 敏朗何住 山深林密 艳女初来 于急敏见是惠雅和阿尔搭儿这时进来,不由得暗喊一声:“糟!”再见爱侣竟不令她两人下拜,心里更加着急,此时被问,那敢迟缓?忙道:“你左边那位是方式惠雍哥绚妹妹,名唤惠雅,右边那位是惠雍嫂的妹妹,名唤阿尔搭儿,算起来总是我们的妹妹了!” 王紫霜星眸一转,半嗔半喜地骂道:“你真不害羞,人家的妹妹怎又变成我们的妹妹了?” 于志敏情知丑媳妇终得见见公婆面,反正是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趁爱侣初见,并在高兴上头,料无大祸,但有了理姑等四女在场,终觉有点难以为情,忙向她们使个眼色,想先把她四人轰了出去。 偏是王紫霜十分眼尖,一见新来二女美艳如花,于志敏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已令她起了狐疑,再见他向四人使的眼色,更觉他言不由哀,虽说爱极夫婿,仍免不了冷笑一声道:“你想耍什么花枪?阿谨四人还是你弄过来的,这时又想把她们轰出去,事情没那么方便,我偏教他们在这里,看你又能怎么着?” 于志敏被她一阵抢白,只有苦笑的份儿,嗫嚅道:“方才我早要把这事的经过向你说明白,你却先说了仙女教的事,唉!现在告诉你也是一样!” 王紫霜温和地望了二女一眼,却冷冰冰对于志敏道:“要说就快说,好好的叹什么气? 我正等着你说哩!” 于志敏只得硬着头皮,将一切经过原原本本托出。 王紫霜毫无表情地听完最后一个字,才狠狠地一咬牙根,道:“还不给我快滚出去!” 于志敏被她这一声叱,反像遭受大赦般喜欢,忍不住“噗嗤”一笑,回头就走。 王紫霜又道:“你笑甚么?夜里再算你这笔帐” 于志敏转头一看,却见伊人粉脸薄嗔,阿萄却在后侧用手指划脸羞他,情知再站下去,一定大不吉利,急忙一纵而出,遥遥看到逍遥客和惠雍夫妇站在城门边聊天,这才知道逍遥客故意造成她们相认的机会。因怕和他三人相见被问起来无话可答,索性一展身形向树林里奔去。 王紫霜虽是对于志敏凶霸霸地把他轰走,待他一走出门,立即将惠雅和阿尔搭搂到怀里,轻抚她两人香肩,柔声道:“阿敏有什么好?你们总是那样喜欢他!” 二女见王紫霜将他“敏郎”轰走,心头上十五十六跳个不停,正盘算自己将受到何种刻毒的酷刑。不料人家竟是恁般仁慈,有感于心,不禁挤出四行热泪,竟跪在王紫霜两侧。 王紫霜忙将她俩人扶起,柔声道:我们女孩儿就是这般可怜,你两人不必怕我,从这时起,你我就以妹妹称呼罢!别看方才我对阿敏凶,其实这人呀!只要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大心大肝要想开染坊了!” 站在身后四女忍不住“噗”一声笑了起来。 王紫霜回头瞪阿萄一眼,骂道:“就是你这鬼丫头最坏,说不定那天也叫他把你吃了去了!” 阿萄扮险一红,急奔帐外,没有片刻,又伸头进帐道:“你们快抹干眼泪,姬老英雄回来了!” 果然阿萄说后不久,帐外已响起了脚步声,诸女抹干眼泪相视默笑中,逍遥客和惠雍夫妇掀帐进幂。 选手客虽见消女眼眶尚带微红,因不知她们为的是什么,反正女孩子最是爱流泪,喜也要哭,悲也要哭,欢乐也要哭,痛苦也要哭,外人管不了那么多闹帐,只笑问道:“我那老弟台怎给你们轰走了?” 王紫霜撅着嘴道:“你别把罪名窝给我,谁有工夫轰他?”说罢父格格一笑。 逍遥客碍着有外曾孙在场,不便与他说笑,只好答讪道:“说嘴我是下行,看来也该弄点吃的了!” 惠雅忙接口道:“这个该我来弄!”拉着阿尔搭儿,招呼齐孛儿一声,径往煮食的角落。 那知阿尔搭儿要将麻姑取出篮子的时候,忽然“噫”一片道:“奇呀!那来的这张羊皮?” 惠雅猛然回头,见她正在打开一团羊皮,忙凑近前去,阿尔搭儿已将甫经展开的羊皮片递了过来道:“这个我看不懂!”惠雅接过一看,原来上面用眉笔写成“谨房饮食”四个字,当下将意义转译给她知道,接着又问道:“你知道什么时候放有这张羊皮的?” 阿尔搭儿兀自摇头道:“方才我不是和你一齐进城,又一齐回来的?那曾见有什么人哪!” 惠雅回忆当时情形,确是进城之后,两人寸步不离,若说不懂武艺的阿尔搭儿能够发觉何时被人投下羊皮示警,自己有浑身艺业更应及早发觉。看这小块羊皮的笔迹与钉在树上那块大的,一般无二,心知定必同是一人所力,但他一再示警,又是何意?难道买来这食物会毒死人? 王紫霜见她三人既不切莱,又不旺火,在那煮食的角落吱吱喳喳叫个不停,秀目一瞥,即见惠雅手上拿有一小块白纸,情知有异,忙道:“雅妹妹!你拿的是甚么?”这一声叫唤恰是时候,惠雅正在思索中,被叫得一震,急带那张羊皮过来道:“姊姊!你说奇怪呀?” 接着将经过说明。 王紫霜到底已闯练已久,接过手来,只消一瞥,即时询道:“买东西的时候,可有人接近你们?” 惠雅强想了一想道:“买东西的时候,并没有人过份接近,惟有买到最后样的时候,却有个土著的孩子由我他后面横跑过街……” 王紫霜诧道:“小孩子?多大的小孩子?” 惠雅道:“比我们矮不了多少,看来该是小孩子?” 王紫霜忍不住“噗”一声笑道:“那还说是小孩子哩! ……瞥了逍遥客一眼,又改口道:“那人真是窃轻,能在你身旁做下手脚,艺业也不算劣,但他留这四字又是何意?好在我带有猿骨针在此,有没有毒,终可以试得出来!’’说时已自袭中摸出一根长约五寸的骨针,吩咐将买来的食物摊乎放在毡上,骨针在食物上全滚了好几遍,骨针依然不变颜色。 但王紫霜仍然不敢放心,又将麻始等物一一刺过,然后吩咐洗涤,再试,一直试验到食物煮熟,骨针仍无弄状,达才笑起来道:“那小鬼硬是故意唬人,要绘我看到,不抓他来打一顿才怪!” 逍遥客却有点担心道:“若是牛屎菌毒,只伯你这骨针试它不出来!” 王紫霜道:“这个毋须顾虑。若是银针,真试不出菌毒或蛇涎毒,但我这猿骨针,乃一年以上的通臂自猿骨,经过多种解乐制炼而出,红花婆婆是一位施毒的专家,但她也会防毒,所以炼出这种猿骨针分给她门人使用,破冈底斯山魔窟之后,她为了闵丫头的事,请我尽力替她寻访,特意赠我这根骨针作为酬劳!” 逍遥客笑道;老婆子竟向你行贿来了!” 王紫霜也笑道:“她不行贿如何能行?你老哥哥不知道,闻头最是磨牙,头一回见面,就把阿敏掳去,待打我不过,却要寻死寻活,最后求得公公作主,偏有剪去头发,一定了事,害得那人到处寻她,还要公公打他两记耳刮子,若非她师傅再三向我恳求,我真懒得理她哩!” 逍遥客和惠雍兄妹一下子听到于志敏这些趣事,忍不住全笑了起来。齐孛儿够妹只听懂一半字眼,至于寓意的地方,仍然莫名其妙。阿尔搭儿却痴痴地“噗”一声道:“敏郎怎的还不回来?” 惠雅蓦地一惊,馆转向王紫霜询问。 王紫霜也觉得奇怪道:“他这人溜往那里去了?”转向逍遥客道:“老哥哥!你们在外面,可看到他往那里去了?” 逍遥客道:“他向西南那林里疾奔,想是又遇上别的事耽搁下未了!” 王紫霜蛾眉一皱,沉吟道:“友这等事?”忽然站了起来道:“你们先吃,待我去找他!” 逍遥客忙道:“雅儿陪你姐姐去!” 王紫霜笑说一声,“不必!灯影微援,人已无踪。阿尔搭儿不由失声道:“这姊姊的功夫比敏郎还好些!’” 惠雅摇摇头道:这也不见得,你还未见到敏郎的真功夫哩!”于王紫霜同来谈女不知她两人说些甚么,个个瞠目结舌望着,惠雅猛觉这样一来,未免失议,忙向诸女陪笑道:“我们说上了土话,竟忘记各位姐姐不懂……,” 瑾姑娘道:“姑娘请休多心,贱妾等消受不起,方才因见你三位姑娘说话像百灵鸟般,力使贱妾听得呆了!’” 逍遥客笑道:“你两人不须客套了,王姑娘已教我们先吃,看来也不必等她了,丁姑娘四人还来辛苦,吃起来就是!’” 惠雍见舅爷爷已坐往炉边,也急童罐筛酒。 老少八人边说边吃,直到戌未亥初,才见王紫霜与一位年纪较长,而娇颜绝伦的少女回来。 惠雍兄妹一见那少女,立即欢呼一声:“是你”瑾姑也叫起来道:“闵姑娘!你害我们寻你好苦,怎地会来到这里?’’原来那少女正是闵小玲乔装,却被理姑等四女一眼看破。 闵小玲神情惨淡地朝各人点一点头,凄然一笑,却不作声。 逍遥客一听瑾姑称那少女为阂姑娘,已知来人身份,此刻见她并不作声,而且神情惨淡,以为吃了王紫霜的亏,忙起立让坐,并悄悄向王紫霜问道:“她怎样了?” 王紫霜也在愁苦中,被他问得好笑起来道:“你别多心,我还会怎样?她正替别人焦急哩!” 逍遥客以为说的是于志敏,惊道:“我那老弟台出了岔子?” 王紫霜“唉”一声,埋怨道:“你等人家喝口热茶也好!”逍遥客被她说得好笑起来,王紫霜往炉边一坐,朝闵小玲招一招手道:“闵丫头!你也来坐在我这边,省得别人还认为我要和你喝甚么了哩!” 逍遥客知她由别人,定是指他自己,不由得好笑道:“好厉害的嘴!不知你敢郎妈妈……” 王紫霜“噗嗤”一笑道:“你别希望这个,要是有家婆,你那外曾孙女首先就得遭殃!” 逍遥客情知说她不过,只好苦笑作罢。惠雅轻轻在王紫霜霜背上捶了一捶,笑道:“姐姐!人家又不犯你,怎的要打起人家来?’’阿尔搭儿不知惠雅说的甚么,见惠雅在王紫霜背上捶着,只道她走得乏了,也抡起粉拳,轻轻捶着。逍遥客客看几位娇痴少女这般情景,不禁哈哈大笑。 王紫霜不由得怜恤道:“好妹妹!我那来的大福气,还处一向吃饭,一面听闵丫头说一说她的经过才是正经!” 原来闵小玲满心喜欢带了家箱于冕的手书,远由滇池回到杨柳树,席不暇暖,又前程遗回师门,获红花花婆婆已俗她两位师姐往冈底斯山,并知未曾合雹的夫婿正聊合各派,讨伐冈底斯的赤身魔教,急又立即赶去,以讨夫婿的欢心。 在到达冈底斯山以前,闵小玲虽知有志敏和王紫霜互相爱恋,坦她自己总是名正言顺的妻子。不料见面之后,看于上两人亲密的情形,知已私自合体。要知风气未开的时候,若非彼此情深如海,决无不假父母之命,媒约之言,而私自成婚的道理。闵小玲怀着满腔热情,经历万里,一时间竟冷了半截。 尤其令她更加凄苦的是,除了王紫霜之外,还多出一个红姑。可说这位未成婚的夫婿已是妻妄安有,若再侧身其间,岂不是吃些残羹冷饭?所以她独自凄惶一夜,终于留书出走。 因为她知道于志敏读罢书函之后,定要选来苦劝,自知艺业与夫婿相距甚远,要是被他追及,不回去是不行,回去又是尴尬,只好馏进那座黑黝黝的树林。不料才进树林不久,却听到个郎在头顶上空呼唤。 那座树林虽然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闵小玲仍愁被于志敏寻到,仰着脖子朝那枝干交柯的树顶张望,脚步渐往树林深处移,不料走不时多适,忽感到一脚踏空,身子即时倒裁下去。 起先她还以为是一个浅坑,所以并不在意,及至发觉漫无止境往下直沉,才有点慌张起来。 情急之下,忙一提真气,转正了身子。挥动双臂,打算触着岸壁,或抓住一点足供攀援之物,然而她这个希望负及被事实所粉碎,由得她挥掌如风,不但抓不到东西,连那远达余丈的掌劲也并末因触及岸壁而有所反震。 闵小玲略一思索,捶知自己跌进一个庞大无比的地洞里面,敢情这个地洞象一个覆着的锅盖,以致捞不着边际。 苦果寻常人逼上这种场合,势必惊得魂飞胆落,陷于昏迷状态,一任跌个粉身碑骨;甚至于闵小玲在平时避上这种场合,也免不了惊骇呼救。但她此时念头忽然一转,心想能够死了也好,因为死后总可以留给别人下一个莫大疑。迷家翁、师父、同门约师姐妹,与及所认识的人,定必永远钟念着。自己热慕的薄幸郎,更要着急得四处寻找。她想到这些情景,反觉得死是一种幸福,因而心地泰然,毫不挣扎地让身子悠悠下堕。 那地洞说起来也够奇怪,闵小玲初跌下去,渐感到越来越冷,过后又是趟来越热,心想:“这回可是跃进地中火型面,骨肉化作飞灰,永远一千二净。,’约算经过半顿饭之久,猛然赶到脚下一震,若非反应迅速,即使弹起,这一震之力可会把她震得广库藏骨头尽粉,遗悦终生。 但她甫一弹起的瞬间,忽又感到有人在她腰紧一抱,好清脆的声音在她耳边哭道:“好一付筋骨!跌下来为甚么不喊人救应?’’这样深窟里面,居然有人住,而且还是女人,这可使闵小玲饮疑不定。急道:“请姑娘放手我自己下来走!”,那人格格笑道:“小妮子不知轻重,你经地肺里阴阳二气煎熬,再被火中石的震撼,节骨已软,要不赶快救治,貌得终生残废,还说要走哩!” 闵小玲在那人怀中只觉得吐气如兰,说的虽是中原口音,脚很多鼻音和闭口音,不由得暗里奇怪道:“难道她是唐朝人,再不然则是湖广以南的人士。”(按:唐代以前,中原话本多闭口音,唐后经历北族侵略,现时已绝无闭口音,但粤闽一带硕果仅存。)因那人说她筋骨已软,那不信,正想用手板一板自己的大腿试试,那知上臂甫动,那人已经发觉,一把将她紧握,骂道:“你这刁妮子!想把两条腿做成弯的么?”要知闵小玲原是顾影自怜,爱惜羽毛的少女,虽然不怕死,但腿弯了多么难看?真得她急性停手。 那人“噗嗤”一笑,死自抱着闵小玲的娇躯。 闵小玲闭着眼睛,让那人把她抱着,心里却暗怪那人即不着手医治,也不向前移动,心想:“你尽这样抱着我是何道理?’’未由声音里听出那人是一位少妇,到底因她抱的时间太久,而有点不放心,正要发声询问,忽觉得眼皮出现一点红影,那少妇已笑道: “妮子装死!……”急睁眼一看,已被人家掘进一间土室里面。 那少妇将闵小玲往土炕上一放,闵小玲只觉得背脊底下奇寒彻骨,浑身打个冷颤。那少妇笑道:“刁妮子!你还算好的哩,要是换了别人睡在这冷土炕上,只怕已经死了过去了? 赶快闭起眼皮,内视心口,待我替你解救!’” 闵小玲在一瞥间,已见那少妇清丽如仙,如是遇上异人,忙闭起眼睛,任她摆布。 那少妇将闵小玲双脚平贴土炕,然后便接她身上各处,在只捏的闵小玲每一部位又痒又酸,又舒又痛,不停的在炕上打颤,不断地喘气。 约经炊许时光,那少妇笑说一声:“好了!你起来罢。,’闵小玲随声跃起,自觉脚骨较前硬郎,身上某一部位起了变化,知是被施的效果,只唤了一声:“姑姑’’纳头就拜。 那少妇扶她起来,看丁又看,赞一声:“好筋骨!”接着又道:“你是谁人的门下?怎会来到上面的古森林,而且还跌下这阴阳窟?” 闵小玲认定这少妇是仙人之流,至少也该是半仙之体,否则方才自己并不感觉到她脚下移动,即被送达这士室,而且她单独一人住在这绝地里面,若非绝裁,岂不活活饿死? 这时被问起来,生怕是仙人故意试探,不敢隐瞒,当下将自己习艺经过,与及跌下深窟的缘因,一一详述。 那少妇听得连连颔首,待闵小玲说毕,才指那土炕命坐,太息道:“人世间所有不幸的事,几乎都加在女孩子身上,所以我立意创个仙女教,收容不幸的怨女,使她不再为情所累,有个永远的归宿,你能够到此,亦是有缘,倘若肯拜我为师,我当传你一套绝艺,三个月后便往西倾山辅助你师姐字孟瑶办理教务。 闵小玲对于少妇所能的仙女教本旨,虽甚为响往,但说到另行拜师,不由得沉吟半晌,十分难决。 那少妇笑了一笑道:“我知道你因为已经是翁早春门下,不便再拜我为师。其实,翁早春要知你获此奇缘,只怕真要喜得雀跃三百,我还未将我的来历告诉你,先由你猜猜看我到底是谁?” 闵小玲将师门知那少妇的时候,只说自己是红花婆婆门下,不意那少妇竟将红花婆婆的名字说出,已使她惊异,暗自猜想这少妇究竟是谁,却是想不起有这样一个人物,只好摇一摇头道:“晚辈下愚,不敢乱猜!” 那少妇笑道:“妮子休得取巧,其实你也猜不中,我先问你可曾听过文成公主这个名头!” 文成公主是康太宗的侄女,于贞观十五年下嫁吐蕃(今西藏)主弃宗弄赞,开鸟斯藏文物之先河。弃宗弄赞因而祟信佛教,言听计从,使鸟斯藏全盘汉化,并在拉萨城中建老木郎(今大调寺)把佛像数以万计,藏民明逢十月十五(文成公主诞辰)盛装参贺,饮酒庆祝。 闵小玲久居藏地,那会不知?闻吉不禁大惊道:“仙师竟是文……” 那少妇格格笑道:“你要说文什么?文成公主早就亡故将近千年,那还会在世上?我所要说的是:文成公主是一位篇敬信佛的教徒,所以跟她来乌斯藏的人,以僧为最多,但文成公主有一位姓时名希的待婢却崇奉道教,并认为佛门虽是广大,却无女身成佛之人,(按: 女性修持,须先转男身,然后才能修持成拂。)不合道理,而极端反对……” 闵小玲不禁脱口道:“原该反对嘛……,” 那少妇道:“一般愚女恩妇那知反对?可怜她们还自认为红颜合该薄命,一切要以男人为尊,以男人为天,若嫁个丈夫,那夫字就天字出头,更加违拗不得,所以惟有持斋念佛,期冀来生变作男人……” 闵小玲气愤道:“真岂有此理!男人有什么好?’” 那少妇失笑道:“男人不好,你为何要抑魂颠倒,强求那姓于的小子作甚?” 闵小玲被驳得不胜娇羞,低头不语。 那少妇望了她一眼,轻喟一声,续道:“姓时的祖师当时也为此不平,再见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竟被卖嫁来吐蕃,更阳气渡。她本来修炼过全壁归真的道术,剑法亦已通神,原是规劝文成公主归隐,那文成公主却认为牺牲个人的幸福,使蕾帮归顺中华是莫大功德,所以没有听从时祖师的良言。时祖师见她执迷不悟,只好独自来此洞天福地,修炼百年,羽化而去。,” 闵小玲情不自禁地“哦”了一声,问道:“这样说来,仙女教定是时师祖所创立的了?” 那少妇道:“这也未必尽然。时祖羽化之前,曾有遗言留绘她唯一的门人,说是女人尚未到自觉的时候,仙女教决难有显著的成效,只能先一传一代,不使李艺终断,侯时机到来,然后!”收门徒!” 闵小玲忍不住又问道:“眼前是不是时机已到?” 那少妇道:“今世多乱,男人因战伐而死者众多,恕女的数目激增,造成男人贪淫,女人多恕的不均,所以我在半年前才命字孟瑶外出收徒创教。” 闵小玲见说了半天,仍无法知道那少妇是谁,一双星目尽向少妇脸上打转。 那少妇似已明白闵小玲的心意,又笑笑道:“我是第九代弟子,从来未对入说过姓名。 宇孟瑶相随我有二十多年,我已未经对她说起,但我为了要察看过上灼情形,每隔五六年,定骑鹤邀游一次……” 闵小玲蓦地记起自己有一次跟随师父登上丹达山绝顶,忽闻鹤赎长安看那庞大无比的仙鹤背上仿佛载有人,师父还说那是“白鹤圣姑”,莫非就是这位少妇,忙问道:“敢问前辈道号,可是白鹤圣姑?” 那少妇笑道:“我不与世交往,何曾有什么道号?圣姑也好,妖姑也好,对我一无用处。也罢!你这妮子向我进了一个对号,却之不恭,你爱叫什么就算什么罢!” 闵小玲心想:“那有这样的师父,连道号也没有一个的?”不禁好笑起来道:“晚辈苦能离开这里,就称你为白鹤圣姑啦!” 那少妇笑道:“这样也好。但你要离开这里,虽不太难,却也不易,而且你经过阴阳二气锻炼,若不趁机炼一炼希世击功,岂不辜负来此一场?” 闵小玲已被白鹤圣妨方力的话说得她心里活动起来,本线要拜她为师,又不忍辜负红花婆婆的厚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立即跪倒,拜道:“晚辈愿学!” 白鹤圣姑笑道闵小玲心愿拜师,受她恭恭敬敬的四拜才听到她说出“晚辈’’两字,不由一怔,旋又格格笑道:“你这小妮子居然用方法来骗我,算我做姑姑的栽了一回跟斗r但已受了你四拜,终不再还给你,就算是个记名弟子罕。 等你自己发觉再没有嫁人的道理时,你进不进仙女教,也只好由你……”一面笼手进宽广的袖里,取出一个蔚蓝色玉瓶,倒了一粒芥子大小的丸药,递绘闵小玲道:“服下一粒,十日不饿,你先眼下一粒,我决定以十天的时间,替你打通任督两脉,才好教你练流年暗换的功夫!” 闵小玲虽觉白鹤圣姑说的前半段话有点奇怪,但她既然不强自己进仙女教,心里一再,接过丹药就吞。 白鹤圣姑看她吞下,立又走往另一屋角,只见向那土墙上念念有词,手舞足蹈地乱搞一阵,忽然跪在墙角,双掌向墙上一推,那天衣无缝的土墙立即现出一个不到五寸径的圆洞。 白鹤圣!”伸手进去摸索一下,握紧拳头而出,那圆洞竟应手而合,地摊开手掌一看,脸上突现喜容,向闵小玲招手道:“快过谢祖师恩赐!” 闵小玲原像看把戏般注视白鹤圣姑一举一动,这时听要拜祖师,姑不论进不进仙女教,但对于一位创导女权的前辈,总不能说不起敬慕之心,何况她还有重要的赐与?当即一跃上前,面壁下跪,志心扳命地拜了四拜。 白鹤圣姑一摊开手掌,原来里面是一粒猫儿眼大小的蜡丸,这时将蜡丸交给闵小玲道: “你好大的造化。这蜡丸中包藏有一粒李靖仙师炼制的良药,服后可以抵得上半个甲子的修为,方才我替你向祖师通减,原是恳求他赐与本教的碧宝丹,不料他却给你这个,想来他已知你不是中数中人,所以不肯将碧宝丹给你,纵然如此,你的缘份也非小可,快点将药丸眼下,我呼替你打通关脉。” 闵小玲大喜过望,拜接丹药,说一声:“谢谢祖师和姑姑栽培,玲儿终身不忘” 白鹤圣姑喜容满面道:“快点吃罢!不须多礼了!” 闵小玲掰开蜡衣,登时异香满室,惟恐效率随香飞散,也不暇细看丹药是什么颜色,立即一口吞下,只觉一股热流直贯丹田,走玉户,经会阴,倒冲玉枕,顷刻间已绕行三匝,霎时百骸甘畅,舒适异常。 白鹤圣姑微微一怔,旋道:“起初我还以为须十天的期间,才可打通你任督两脉,不料李靖仙师的良药竟有这般神效,看起来只须三天就够了,快脱光衣服,躺在床上,待我动手!” 说到脱光衣服,闵小玲只觉一种无比的惭羞由丹心直登孔脸,那略带桃红的艳脸,这时竟如五月的榴花,火一般的发亮。明格白鹤圣姑和她是一样的身子,谁用不曾多一样,谁也不曾少一样,但少女的芳心终免不了恍若一只受惊小鹿,四处乱撞,不自主地轻摆柳腰,说了一个“不”字。 白鹤圣姑正色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要是你跟上姓于那小子,只怕还有得给你羞的哩!脱衣服见医生,还要怕什么羞?” 闵小玲不走,不躲,也不上前,兀自扭着柳腰。 白鹤圣姑看得好笑起来,一举手,把她点了麻穴,立即替她脱得一丝不留,然后将这尊香软温柔的白蜡美女像抱上土炕,拍开她穴道,笑道:“这回你还撤刁不,快闭下眼睛!” 闵小玲这时已羞得要哭,索性一闭眼睛,将身子卷曲成个草鞋虫。 白鹤圣姑忙把她扳得仰面朝天,四平八正,路玉掌攒在她的天灵盖和丹田,将本身真元经过双掌度入闵小玲身上,并且周而复始,缓缓推摩。闵小玲渐渐进入梦乡,毫无所觉。 闵小玲事先服过丹药,自是不会配饿白鹤圣姑已经达半辟毅之体,十天八天不食,也无疑碍处,所以能够连续室天替闵小玲施术。 在这一座古洞,既看不到运行的日月,也不没有滴漏记时的铜壶。原来说是三天,而三天到底有多久,只怕连白鹤虽始自己也弄不清楚虽说人在一昼夜闯约有二万千三百六十息,但是运动的时候,虽有闲情去数,去记?只有一意推摩,直到闵小玲任督尽通,关络尽舒为止。 这时闵小玲醒了过来,感到自己身轻如时,几欲在呼吸之间,凌空升降,情知任督打通,今后练一切功夫都可事半功倍,一层星眸却见白鹤圣姑阔目枯坐,知她为了造就自己而耗损真元太甚,感激于心,也颐不得赤裸的羞耻,悄悄跪在一旁,纳头就拜。 白鹤圣姑并不睁开眼睛,只在嘴角泛起微笑道:“你这小妮子快穿衣服,暂时不要来打扰我!”,闵小玲对白鹤圣姑这时只有敬佩感激的份儿,决无初来那时候的刁蛮撒赖,一听吩咐,即是恭谨答个“是”字,径自穿回衣服,端坐土炕上打量这个奇异的土室。但是,这大约有两丈见方的土室,除了土色赤红,有一座土炕,坑上安放几辆竹篦之外,一无所有。 土室四周只有一条黑默默看不到底的角道,室顶上数以万计的小孔,每一小孔均发出闪烁的光辉。小孔里面藏有什么东西,闵小玲可不方便请问,心想自己在师门也曾往过多年的土炕,但那土穴却没克这个古怪。 不知经过多久时候,白鹤圣姑调息完毕,睁眼看到。闵小玲依旧疑望室顶上的小孔,笑笑道:“你看出一点道理没有!” 闵小玲脱口道:“敢情是天体图!” 白鹤圣姑点点头道:“妮子还有几分眼力,确实是个天体圈,上面每一屋的缠度,与实际上分毫不差,流年暗换的功夫越是由天体图推演而成。这是仙女教最高的武学之一,份非本门中人,照理不该……” 闵小玲忙抢着叫一声:“弟子……” 白鹤圣姑摇摇头道:“迟了!要知每做一件事,首先要靠立志,便终生不渝。你初来的时候,我对你抱有莫大的希望,但你当时不答应,这时你在答应,已陷于见异思迁的武林大忌。” 闵小玲被她出得一身冷汗,惭愧得低下头去。 白鹤圣姑望了她一眼,续道:“但你年纪还小,翁婆子也是不拘宗派的人,倒也可宥琼你的过失。即以本门上代祖师来说,他明知你不是本门中人,仍因爱力之故,培育你说给头地。要不然,李靖仙师的丹药何等贵重,岂肯轻易赐给?这室顶的天体图已是闪光齐现。分明教你学全流年暗换,的功夫,这种功夫一分为三个阶段,每一阶段须练一个月,共花九十日时间完成,至于学成之后,祖师还让不让你再学别的功夫,到那时者看你的造化了! 闵小玲虽然略为安心,仍然带肩令羞愧。 白鹤圣姑数说了一番,接着便指示她第一个阶段的“观垦迈步’’的行功,待这阶段完成,又教他“依星吐纳”的气功,最后,才学到“意与天同”,以意行气,以气行身。 这时,闵小玲已能够像白鹤圣姑一样,脚步不动,即将身形随意挪移,只是没有那样迅速和不能支持长久而已。 白鹤圣姑见仅临了八粒耐饥丹,闵小玲已练到这种程度,也着实替他喜欢。因为尚余十几天的时间,索性再求祖师加恩,结果准教她一套“螟蛤剑法”。原来这“螟蛉剑法”乃借用敌人剑式,当作自己的下一式,看来平平无奇,但必须意在事先,始能显得精妙。 闵小玲吞下第九粒耐饥丹后,又转回发觉有点饥饿,自知又过了十天,学来的剑法虽是勉强可用,但遇上白鹤圣姑快速进攻,仍是应接不暇,在三四十个回合之间,即被点倒。 但那白鹤圣姑已是满意得笑起来道:“九十日的功夫,能有这般成就已难得了,你休得贪心不足,功夫要经常磨练才行。缘尽于此,我先送你出洞!” 闵小玲听到后面两句,不觉吃了一惊,慌忙扯着白鹤圣姑的衣角,跪恳道:“姑姑!让玲儿多住几天,服侍你老人家不好么?” 白鹤圣姑格格一阵好笑道:“刁妮子!你能够怎样服侍我,不妨先说给我听听!” 闵小玲由得聪明透顶,但白鹤圣姑这一反问,确使她无话可答。九十天来,除了天天麻烦别人授艺之外,没饭可煮,没水可打,何曾服侍,过人家一分一寸? 内鹤圣姑笑道:“算了罢!世上只有服侍儿女的父母,那有几个服侍父毋的儿女,尤其是女儿年未十五就想出嫁,那还想到父母来?纵使父母临病临终,侍奉几天汤药,另又算行!么?此后你门有你的前程,但我你也有半个师徒之份,若遇上仙女教的门下,千万看我份上,不与为敌……” 闵小玲道:“玲儿定能尊命,但那些同门可有问讯的临号,尚理指示,以免误会才好!” 白鹤圣姑道:“这个当然要告诉你,她们全是少女,并以紫荆花为记……”接着又比个手式道:“这手式便是自己人相见的暗号。” 闵小玲服特定鹤圣姑走进甬道:“七弯八转,竟非来时的路径,不消多时出洞外,只见雾撰云降,朝暾甫上,一只庞大无比的仙鹤,王在峰下盘回低飞,心想:“我本来跌下深穴,怎的反爬登峰顶?”——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十一回 云洞封迷 桃源无路 流年暗换 人影腾空 闵小玲来到穴土几十天,因为不食人问烟火,连大小便一概免了,练功学剑全在那二丈见方的室里面,根本已忘了外界的景象。骤然看到这样美的景色,忍不住停足济览片刻。 白鹤圣姑看她恁地不能忘情。轻喝一声道:“你这妮子将来的魔障多哩,但你已不适宜嫁人,除非找到千白迷实和于载鸾胶合药服用,过了七七四十九日才可复原!” 闵小玲见她说得惩般慎重,不禁惊问道:“姑姑!我身你好好的呀!怎么也要服药?” 白鹤圣姑道:“你日后自当明白,我此时六须告诉你,只须你常记住我日常所言,对你总有好处,离山之后,任你邀游,这里也不必再来了,若遇上我门下真正不法妄为,也不妨摆出半个师叔的身份,替你师姐孟瑶教训她们一顿,须知仙女教不准强迫他人人教,惟恐她们贪功偾事,特别告诉你这一句话,人世间聚敬本属无常,就此去罢!”说毕,略一挥手,全身已退入洞内。 闵小玲无可奈何,只得对洞口拜了四拜,施起身来,意念一动,人已飘然而坠,变起仓卒,不觉惊叫一声。 那仙鹤兀也古怪,见有人从峰顶坠下,他突然一扇双翼,由斜里飞来,长唳一声,用背托着闵小玲胯下,鼓翼飞去。 闵小玲心知仙鹤通灵,有意让自己骑乘,笑说一声:“谢谢你鹤师兄啦!”任由它载着翱翱。 仙鹤似也通晓人语,闻言竟是嗷嗷连声,飞得更高更快,闵小玲初时还怕跌倒,抱紧它的颈子,后来觉得平稳异常,索性松开双手,盘膝端坐在它背上,看那群峰生于脚下,流云飘携衣拎,儿乎要站直起来,手而舞之。虽然她并未这样做,但也忍不住漫声高唱起来。 这是闵小玲有生以来,头一次至感快意的飞行,仙鹤飞了多远,一住何处,她也不去顾虑。看看日正天中,仙鹤一声长鸣,立即把头一低。闵小玲知它将有新的动作,急俯身环。 果然刚一抱紧,那仙鹤唳一声,双翼向里一收,俯冲而下,顷刻间到达地面。 闵小玲瞅目四望,见自己犹在群山环抱之中,不由得有点担忧道:“鹤师兄。你送人也要送到地头才是呀!把我送来这里,叫我往何处去?” 那仙鹤兀自摇头,焦燥地急叫,想是催促她下地。闵小玲忽然猛醒,心想宇孟瑶下山,这仙鹤也定是送到此地,既然这扁毛已畜牲不肯再送,赖在它背上也不是个道理。 她念头一转,立即跃离鹤背,说一声:“有劳师兄相送,你回去罢!”说话商落,那仙鹤引吭长鸣,径自飞去。 闵小玲目送仙鹤飞去,忽又见它敛翼而下,心想:“它又看到什么了?”正凝注间,见它忽又升起,再度扑击下去,略一思索,便翔它定是遇上先天的仇敌,否则不会这样扬命,看着两地相距不远,何不赶去助它一臂之力? 于是,立即施展“流年暗换”的功夫,登峰渡壑,如流星换位一般,笔直飞纵。那知两地看来非逐,实因仙鹊高飞之故。要走起来,由得“流年暗换”的功夫精妙,也要花上小半个时辰。 到达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条长有几十丈的大蛇,这时为了防备仙鹤袭击,已将身子盘成一座小山,只伸出一丈多长的蛇头竖在蛇阵的中央,昂然怒视,阵阵黄秦,自蛇口喷出。 那仙鹤虽然厉害,却不敢对那蛇头猛击。 闵小玲见状骇然,正盘算如何下手除些凶物,那大蛇想是发觉有人到来,蛇头立即向闵小玲这边一摆。 这一来,可给仙鹤莫大的良机,只见它敛羽一冲,双爪已抱紧蛇头,长喙正蛇顶,而且这一冲之力,何等雄猛?那蛇身竟被仙鹤拖长三四丈出来。 闵小玲看那仙鹤已将长蛇制服,忍不住喝采助威。 那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蛇类长到恁般长大,皮坚肉厚,毒重牙长,此时被仙鹤以长暖顶紧它脑门,转不过头去咬,立即将身子放长,尾端向头上,一扫。这一扫之力何止万斤,仙鹤要是被它扫中,只怕要当场送命。 那仙鹤却非易与,一闻身后风声,猛可向前一冲,竟由蛇头冲前一二十丈,长蛇喷出一口毒露,竟未追上仙鹤,但它一挺身子,已风一般追来。 这时,闵小玲葛池看出是个好机会,一个“流年暗换”由侧里冲出,用尽平生之力,一剑向蛇身斩落。 不料这一剑下去,只闻“当”一声响,右手一麻,宝剑脱手飞去,身子也被弹起数文,惊得她“噢”一声,腾起半空,夺剑急退。 闵小玲虽夺回自己的宝剑,但她一看剑锋,已崩缺了两寸多长的口子,那还能够再用? 气得她怒骂一声:“好坚硬的皮!”再看那仙鹤为了避开长蛇喷出的毒雾,却又扑羽高飞。 那长蛇又将身子盘作一团,摆起它防卫的阵子。 闵小玲知道蛇阵一成,已是易守难攻,然而看那蛇原先舟阵的地上,却有一团血迹,并有一样东西湖滟生光。 她仔细再看,认得那生光之物正是一支宝剑,血迹里面剑鞘犹存。不假思索也知先有人斗那长蛇,被压死在地,只有宝剑留下。虽不知那剑质如何,反正自己的宝剑已毁,收得地面那技过来,总算聊胜于无。 但那剑今氏蛇相炬仅有丈余,怎生收法?她默想一阵,忽向仙鹤打个手势,要那仙鹤将蛇引开。 那仙鹤居然看得懂闵小玲手式的意义,只见它反鸣一声,立即低飞下来,相巨蛇头丈余,一掠而过。 长蛇被仙鹤飞掠的劲风,激恼了起来经过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一展身长,箭般射出。 闵小玲的身法迅速异常,趁着这一线的良机,斜裹一掠而下,未等长蛇回头,已将地面的宝剑抢在手上,就势向蛇尾一挥,那水桶般,一蛇身竟是应手而断。长蛇负病,而且没有下半截拖累,前半断竟射向四五十丈的远的崖,“篷”一声巨响,崖石被它撞得粉碎四溅。 那仙鹤“嘎”一声长鸣,趁机在长蛇顶上一喙,双手一抓,提起二三十丈长的蛇身冲霄而去。 闵小玲意料不到一剑成功,不觉失神半晌。及至仙鹤将半段蛇身夺走飞远,这才自言自语道:“原来你也要拿去吃!”啊!看回手里的宝剑,居然有数尺模愿,不由大赞几声: “好剑!”捧了几合山土,掩埋成肉泥的尸迹,找了二块山石立在上面,用剑尖刻了“斗蟒勇士无名氏殉身处”十个大字,检了剑鞘,正待起步,却又一阵茫然。 她曾经想到转回师门,却愁师父要劝她回去于门,而且又挡不起同门师姐的嘲笑。要说回去杨够树,那也与转回师门无异,仍旧不妥。她再三思维,终觉天地虽大,竟无寄身之处,禁不住伤心得坐在新碑上面呜呜痛哭。 忽然一个很怪的意念爬上心头,暗自骂一声:“我好傻啊!怎不看薄幸郎如何闹去?” 她知道经了这久时候,于冕定是到了河闯府,纵使见了这位家翁,她也不怕,只消撒个谎,便可离开。她也猜到于志敏寻她不着,无论如何也得领着王紫霜和红往河间府领受于冕一顿责罚。她要亲眼看看薄幸郎挨打,挨喝,挨跪,这才算恨意。 因此,她辨认了方向,立即朝东北疾走,当夜借宿在一家近舍,吃上一顿几个月来中断了的人间烟火。 那知这一顿不吃还好,饱餐之后,腹痛尿急,慌忙走东厕,立即发觉洞口封迷,桃源无路,猛想起白鹤圣始屡次所说的话,不由伤心的暗暗啜泣。 偏是近舍的女主人好心,见她上毛厕上了半天,以为她不小心掉进粪窖里,一路急喊而到,害得她无法再哭,急穿起中衣,跑出外面。 这一夜,她想后思前,觉得这回变成男不男,女不女,太监不太监,不能娶妻,也不能嫁人,归根究底,是薄幸郎的过失,不由她银牙阳吹,心头暗恨:“好呀!你害我成这样,我总该还你一个好看!”她这样暗地骂着。 其实,这是她自己惹来的烦恼,那能怪到于志敏身上?只是,人决难自责,而易于迁怒,孔夫子一生不知做了多少的错事,到了七十岁以后,才能“从心所欲不逾矩”,何况一位年方及小的少女? 但她也不过是暗里发狠而已,至于见到于郎,应该怎样做!怎样骂?她全然没有成见。 翻过来,转过去,不能成眠,害得和她同床的农妇以为她有避席的毛病,又恨又恼道:“姑娘呀!我要知道你在陌生的床上不能睡,真不让你睡一起了,我的在好!”娘安静点罢,不然将来嫁个郎君,岂不让你闹得他也睡不着?我明儿还要下田哩!” 闵小玲被那农妇说得又羞又恼,没奈何,反而笑起来道:“我不睡了,你自己睡去!” 那农妇诧道:“你不睡,看你背着一枝剑,可是要往外间打筋斗?” 她两人一说起话来,连睡在外间的农夫也被吵醒了,敢悄他只听到他那伴当后面一句,接口道:“人家姑娘明儿还要赶路,你尽唠叨甚么?” 闵小玲见那农妇被责,心里暗说一声:“活该!”但又怕他两人吵起来,没完没尽,只好捏那农妇一把,在她环边悄悄道:“别和她吵,睡觉了!” 那农妇“噗”一声笑道:“我才不同他吵哩!让他自己挺尸去,不然,明早就没人干活了!” 外问的农夫想是发觉自己的挥家和那姑娘都没有睡,只好不再作声,少顷又是留声大作。 那农妇虽是惩般简短几句话,却给闵小玲带来莫大的启示。她见人家虽然那样贫穷,但他一夫一妻何等恩爱?想到自己用尽心机,却是适得其反,不由她暗怨自己自作多情,然而此时已名正言顺是人家的妻子,还有什么好说?难道真要像广西摇族那样出嫁后不落夫家? 这个死结,教她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若说先找家翁诉一诉苦情,或找到个郎狠狠骂他一顿,想又是多此一举。在此以前,她本来对于自己身体起了变化的事,总觉得十分苦恼,至此反而心地泰然,暗想:“这样也好,省得再惹你这个冤家!”心灵上一阵空虚,竟是鼾鼾入寐。 次晨,她辞别了这对贫而乐的山农夫妇,继续东行,本来还想往西倾山会一去未见面的师姊,却因俗事未完,打算先辞别于冕,然后往西倾山隐居,为了纪念白鹤圣姑授艺之恩,先买了一套道抱穿着起来,扮成一位年轻的道姑,暮宿朝开,望门投止,已非一日。 这天中午附分,她来到山西安邑,打听得再往东行,便须横越中条山脉,要走三百里的羊肠小径,才到达阳城,沿途虽有农庄檬舍可以寄宿,到底也不方便。若不走这条授艺径,则循官道先往北走,然后折向翼城、沁水、高平、黎城,也可到达河间府,而且这条路还要近些。 她问到往头一站闻喜还有百里之遥,以她的脚程来说,不过是二三个时辰的事,不必急急赶程,反正已是饥肠辘辘,饱餐一顿总是合算。本来她身上还有好几十两银子,并还有价值连城的金珠,但她想到今后有好几十年的光明,隐居也好,收徒也好,经济上总该有保障。 因此,她的用度不像往昔那样豪华,一掷千金,一饭万钱而毫无吝啬,这时她只想找到一家干净的小饭馆,叫来一面味可口的小菜,填饱肚皮就算了事,甚至于只吃两个铜钱一碗素面也未尝不可。 安邑并不算是个大地面,若要找十分大的酒楼餐馆。委实十分困难:要找小食摊,小饭馆,可说是举目即是。 闵小瑶一进入城门不远。就见侧里有一家小饭馆,一眼看去,也还算得上干净两字,那知一定里间,不由得一呆。 原来她触跟处,已看到两位襟上插青紫荆花舱年轻道姑,和一位脸孔好熟的少女坐在一张小方桌旁边,敢情也是初到不久,她们叫的饭菜尚未端上桌子。 闻小瑶看那两位年轻道姑襟插紫荆花,背插宝剑,分明是仙女教的门下,心想:“这两位后辈好生大胆,在别处如传出你们到处做案,留下紫荆花为记,居然还敢捞着个少女闯道,真个不怕有高人将你们小命儿毁了?”当下决定先以见面的手式先招呼一下,再教训她两人一顿。 但她再看那未藏紫荆花的少女,越看越像秦玉鸾旋而又自己暗说一声:“不对!如果真是鸾妹,为何不认得我?又为何不带她那鼓宝剑?”因为一时想不出什么道理,只好失找一付座头坐下,喊下一碗素面,静观变化。 那两位道姑见后来这位同道目光灼灼地直射她三人身一,也颇觉突然地一怔,其中一名眉梢一扬,正要发作,及至看到闵小玲已坐在另一张桌边叫了素面,这才双数地瞪她一眼,终算暂时忍住。 然而这名道姑的神色,已经瞒不了闵小玲的眼睛,心里暗笑道:“我的小辈呀!还不知道你师叔在这里哩!” 因为面未上桌,闵小玲双肘支桌,掌托香腮,尽向三女瞅去。这一瞅,可瞅出来插紫荆花那少女一点眉目来。 原来那两名道妨虽是有说有笑,但那少女的表情竟是木然,而且路色苍白,双眼发直,看那形状似受了什么邪术,或吃过什么迷药之类,才变成这样一具行尸走肉。 闵小玲心里一惊,旋即想到自鹤圣始的话,心想:“既然参加仙女教要出于自愿,为何要用这种招花的邢术?难道宇师姊为了迅速扩展教务,竟是不挥手段,例行逆施起来?或是这两名弟子未经番慎选择,以致行为乖张,贪功偾事?”她忽又想到师姊宇孟瑶才离山半年,由她教务发展再快,也不会即伸实力到数千里外,经过西倾山近处的路上传闻,犹她是无可说,这里相隔太远,决无可能,而且秦玉鸾本身艺业虽高,宇孟瑶也不可能在半年的时间里教好能胜过她的人,说不定他们知道仙女教过名头,素性来个假冒而为恶。 在同一时间里,另一张桌上坐着两位土头土脑的老者,看年纪约在五六十岁之间,一个长朗眼鼻颧口挤在一起,恰似骰子的五点。一个长得下巴翅出数寸,恰是朱元璋再世。但这两位土老头各有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先者太阳穴高高鼓起,后者曲太阳穴却是陷进去几分。 这两位土老头每人面前放有一小碟炒花生,一小碟炸蚕豆和一小壶酒。每举起酒壶对饮的时候,总得向两边桌上瞟了一眼,饮后又低声说了几句令人难以听懂的山西土话。他两人喝酒的方法妙,嘴不知凑上嘴唇没有,又立即放下,接着拈起一粒蚕豆或是一粒花生放入口中。 由得他两人蝎得恁般怪异,闵小玲一腔心事,竟是视若无睹,两道姑也时时望着闵小玲,而没有留意别人的形像。 这可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方面各怀鬼胎,而彼此无涉。不多时候,两名道妨的饭菜已经上桌,她三人便及卷吸云般,立即大爵。闵小玲的案面也送到桌上,她有意无意地看她三人一看,也就慢慢咀嚼起来。 顷刻间,两名道姑和那少女已把一盆清燕鲤鱼和一大碗涮羊肉吃个半点不剩,饭也吃了好几碗,立即呼唤算帐。但那两位土老头的酒,好像永远吃不完,闵小玲一碗素面也不道吃了一小半。看那两名道姑带那少女出门,两位土老头也立即走往柜台,丢下九个铜钱,出门就走。 原来每碟小菜一个铜钱,每壶酒两个铜钱,多余一个钱当作小帐。收钱的掌柜还得收喝一声:“小帐一文!” 闵小玲见人家丢下一文,掌柜的喊,厨房里也轰然应了一声,虽知这是掌柜的表示这一文钱是大家的福利,到底还忍不住好笑。因见两位老头是跟踪两名道妨,她倒不慌不忙,三口两下,吃完剩下的残面,丢下四文钱就走。那掌柜的倒也老实,慌忙说一声:“姑娘给得多了!”闵小玲笑说一声:“算了!”身形一晃,已走进了城门洞。 城门是最阴凉的地方,贩夫走卒多闲坐在内侧的光滑石板上细诉桑麻,说些天文地武,闵小玲生怕被前面两拨人走远了不易追寻,方出店门,已用连年暗换的功夫起步,穿过城门的时候,她那飞速的身形更带得身后沙飞石走,歇凉的贩夫走卒以为羊角风(小旋风)到来,急忙侧脸闭目。 闵小玲已趁这个当儿,一穿而过,并离开几十丈远,遥见三位少女身影,在半里之外,两位士老头也相距她们一二十丈。闵小玲虽已看出两位者头武艺不弱,但仙女教的武艺何等精妙?如果前面的道始真是女教的弟子,动起手来,两位土头土脑的若头儿焉能有幸? 但她这时并不须替他两人担心,只是暗骂他两人无知而s。因为这半里远近,不过是七十五丈,只要前面一发难,她在晃眼间即可赶上前面,及时解厄。 敢情两位道姑已发觉后面有人追蹑,但她却是艺高胆大,快一步,慢一步地将那少女夹在当向前移步。 闵小玲追及两名土老头二三十丈,也就不再接近,彼步亦步,彼趋亦趋地又走了五六里。 这是城外的乱葬岗,举凡贫穷人家死了人,没有钱请地理先生察看什么龙脉、风水,埋葬的尸骨,便胡乱在这的方,找一块空地挖个二三尺宽,六七尺长,二三尺深的夸土坑,将死者骸骨下葬造了一个土馍头,将一块砖头插在死人睡的方向,也就可哭哭啼啼回家,另寻地趣。 所以乱莽岗的地面,入夜则磷火低飞,生鬼影幢幢,土头累累,阴风凄凄呼啸而过,似在招呼行人为伴,还有吃做新葬下尸体的野狗,对人猿猜而吠,似十分喜欢活的人也立倒下。 本来既已名为乱葬岗,当然各种死人都有,有犯法馍者无头尸首,有韶草席卷着的卑因院民,有只需一个小木箱装钉襁褓小儿,再央雄一世老来贫的路边枯骨,形形色色,尽可由新坟顶上的敛葬遗物看出他们生前的身份。 然而在这种地方,也有人建立丰碑,鬼宅,侵掠死人士地而将自己家人的坟墓建得庞大无比。这一类与鬼平地的人,概是生前曾充当过什么职司,死后还要保有他的鬼势,至于阎罗王答应与否,自当别论,但这样做起来,那未尽死绝的孽子逆孙,倒也可沾了死人的光而威风一时。 前面两位道姑和那少女快通过乱葬岗的时候,倏然一个转身回来,洽和两位士老儿打个照面,立闻一声娇叱道:“你这两个老儿一路跟采作甚?莫非要本道姑超度你的亡魂?” 闵小玲老早就留神前面道姑的举动,猛见后面那道姑身形一转,她已钦然飘往一座丰碑后面,并在这样一瞥间,看到前面那名道姑竟是将那少女推转过来,而两名避姑所用的身法,决不是白鹤圣姑所说的另一种入门身法,更不是“流年暗换”功夫里面的分支,而使她暗自感到诧异。 两名土老儿似被前面三女倏然转身而怔了一怔,旋而一个雄劲的笑声呵呵震耳,另一个冷森森的嗓音接着道:“好一个妖道,居然带出幌子四处做案,遇上我禹门丑老,算你已经走到亥字运了!” 闵小玲一向来在藏边与西南各省行动,不知“禹门丑老”究竟是何许人也,只由他两人一雄笑,一阴讽的声音里听出还不亏是江湖上叫叫名头的人物。但两位道姑常在西北道上行走,早闻“禹门丑老”的名头,虽然艺高胆大,另有所恃,还是免不了微微一呆。 其中一名身材较高的道始“哦”一声道:“原来是禹门曾氏老弟兄,但是敞教与你禹门曾氏并无纠葛的账,你跟踪我们做甚?” 一个雄劲的嗓音道:“你们仙女教这几个月来越闹越凶了,居然拐、掳、偷、劫,一齐用上,官府无能办你,可就逃不过我禹门弟只的眼睛,今天总要教你还一十公道来。我现在先问问你,半玻村曾寿你家的女儿彼你们掳往那里去了?眼前这个女孩,是从那里掳来的?” 那道站“哼”一声道:“仙女教的事,你可管不着,本道姑尽可不理,但是,若不告诉你,好像我们还怕上你什么曾氏弟兄哩!哼!曾寿的女儿不关姐妹的事,若真有紫荆花为记,定是送往西倾山去了!” 闵小玲所到“西倾山”三字,不由得一震,又听那道姑续道:“这位妹妹是由河北带来,你还待想怎的!”闵小玲听她说到“河北”二字,又是一惊,心想:“河间府可不就是在河北省?那少女是玉鸾妹妹无疑了……” 但她一想到那少女是秦玉鸾,立即暗自诧异道:“难道薄幸郎竟和他那些娇妇远走南飞,不敢回去见公公?要不然,玉鸾妹妹怎会被这两名贼东西得手?”她知道一加入仙女教即水无嫁人之日,所以打算救秦玉鸾一救,但那道姑又说出西倾山的地面,分明是师姊宇孟瑶的门下,白鹤圣姑言犹在耳,难道就要反脸成仇?她虽然打算和于志敏永不相见,但公公于冕对她一份恩义,又难以相忘,是以感于左右为难,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那边一声大喝道:“仙女教有甚了不起?这妖姑欺人太甚,休和她多说,先拿下这两个妖姑作为抵押……”接着一声娇:“你敢!”啪啪两声,双方已交换两招。闵小玲看那道姑出手的招式,确是十分诡谲,益发认定宇孟瑶的门下,否则,不会这般陌生。 另一名道姑。也和那位五点骰子的土老头在另一边交手,这时两对儿在坟场里面,打得沙飞草舞,只剩秦玉鸾仍然呆在路上。 闵小玲见她那痴痴呆呆的神情,不禁暗骂仙女教这两位门下过于心狠,救人之念胜过一切,心想先把人救了,再找宇孟瑶说明原委,谅难见怪,当下脚尖向地上一压,身子激别而出,掳起秦玉鸾直掠往另一边。 有一名道姑相距较近,只见一阵风过,被掳的少女已被一条身影挟走,不由的惊叫一声。 要知这道姑的艺业仅和那老儿不相上下,这一失神,招式顿绥,在此消彼长之下,功力自然相差悬殊。只闻“蓬”一声响,一条纤影已被震飞五六丈高,那老儿也跟随后退几步。 闵小玲单脚刚沾轻面,听得身后惊呼一眼看出此情,又猛一捉气,疾掠往那道姑身形,左臂隐她一夹,一个落地,急喝一声:“双方暂时停手,听我一言!” 长下巴的老者眼见灰影掠来,人被救出,自己幸胜一掌,灰形竟是脚不沾泥又抢过去擒人,这份艺业已达化境,那敢不遵命照办?急叫一声:“老二停手!” 被称为老二的小脸孔老者闻言虚应一掌,立即拙身后跃,那知和他交手的道姑接着好机,猛扑上去,“符符符……”一连儿掌,打得他无法还手。 闵小玲见那道姑居然横蛮无理,不觉大发娇嗔,喝道:“若是仙女教的人,早点给我停手!” 这边话声方落,忽有一个清脆的嗓音朗笑道:“谁敢这样叱喝?”闵小玲一怔间,已听到一阵马蹄声密如擂鼓的而来。长下巴老儿见他兄弟打不过人家,已增援上去。闵小玲心想:“听那人气功不弱,莫非是宇师姊来了?”先将惊晕过去的道姑放在地上,然后在秦玉鸾耳边喊一声:“鸾妹妹,可还认得我?” 秦玉鸾两眼发直,茫然不答。 闵小玲看了伤心,正待察看她受何法所制,却见几条身影由拐角处出现,一律是玄门装束,统共有五人,坐骑矫健如玉龙御凤,眨眼已到达交手的地方。 领头一位娇艳绝色的中年道姑星目向两侧一扫,登时把脸一沉,喝一声:闵小玲你们怎么了?” 闵小玲听得一惊,急道:“你是谁?” 中年道姑尚未答话,禹和门丑老交手的道姑已朗声叫道:“启禀教主!小琅被那妖姑擒了!” 闵小玲暗说一声:“糟!原来这中年道姑正是宇师姊!”只得硬起头皮,上前两步,左掌一立,右掌一覆,右掌五指并拢,中指尖顶正右掌,指根上,打个稽首,叫一声:“师妹不知是师姊驾到……” 那知中年道姑先不瞅不睬,回顾身后的四人喝道:“你们去闵小玲把那两个糟老儿擒下,这个出我来对付!” 闵小玲这才知道方才中年道姑不是喝她,忙道:“师姊且慢,先容师妹对你说个明白!” 中年道姑眉头一扬,冷笑一声道:“我有五个同门帅妹,就没见过你这样一个贱种!” 闵小玲又惊又骇,暗道:“这就奇了,时祖师下来一深单传,到了第十代才多我这半个门徒,怎会有五六位同门不妨?休上这妖姑的妖当!”为了慎重起见,原式不动,身形向前一移,又晚一声:“师姊!” 中年道姑喝一声:“谁是你师姊?接招!”一掌劈落。 闵小玲闻声后撤,立即双掌一封,“蓬”一声响,把那中年道姑震得连人带马斜开两尺,但中年道姑竟然仍贴牢鞍上,不由得暗喝一声:“不差!” 中年道姑似感到对方这一掌的奇猛,脸上力肉抽搐一下,立又冷笑一声:“果然有几分本事,能接我十招,我就认你做师妹,方式的过节统统揭过一边!” 因为那中年道姑始终不理会闵小玲的相见暗号,在言语方面又多错失,致命闵小玲疑云重重。闵小玲虽然未学到时希音传遗下来的拳剑技艺,但她已精通“流年暗换”身法的妙处。要知出手对招,全凭身法步法为主,身随意而动,招随身而出,少林以短掌称雄,武当以长拳争胜,纵使指掌屈伸之微,莫不受身法者起步的影响。方才中年道姑突发一掌,虽然跨在鞍上但闵小玲由她发掌时肩腰扭动的方向看来,已断定决非“流年暗换”有关的艺业。 此时见那道姑夸下海口,心里暗自好笑道:“我两位师尊甚至那冤家还未敢夸这海口,你算什么东西?待我十招之内把你打下鞍来,才好耍子!”正想发言讥消,倏见两位七老儿力敌五位武艺高强的年轻道姑,已时危在顷刻,忙喝一声:“你先叫他们停手!” 中年道姑冷笑道:“糟老儿又不即时死,你怕甚么?”接招说到“招”字,身形猛可离鞍,双掌同时吐出。 闵小玲有生以来,真还未见过这样一个蛮不讲理的,人物,怒火登时爆发,大喝一声: “滚回去!”奋起全力,双掌闪电般向前一报,“蓬”一声巨响,中年道姑被震得飞越马背丈余。闵小玲自觉得双臂发麻,所站的地方斜斜陷阱半尺,跃身起看,一双鞋印蹬成的地洞宛然显在身后。 这时,她已知道中年道姑的功力决不在自己之下,那敢丝毫大意?急趁对方惊疑不定的时候,展出“流年暗换”的身法,飞掠到丑老那边,冷不防将仙女教一名弟子撩出两丈开外。 中年道姑被闵小玲方才一掌把她硬生生打飞,本拟即坐回鞍上使对方知道厉害,那知身不由己,竟多飞出丈余,脚尖刚一着地,只见眼前一亮,对方的身形已飞往厮拼的地方。 她自知门下弟子的艺业不足与这位不知名的劲敌相抗,忙喝一声:“你们当心!”人也随声扑去。 一来是“流年暗换”太过神速,二来是闵小玲起步在先,由得中年道姑再快,也是才到半途即见一条身形向她倒撞过来。她错眼间认出是自己门下,想不到对方在这一瞬间,已将一名弟子擒掷过来,急忙双手援下。 不料方把这名弟子放落地面,又闻对方娇笑道:“还有一个!”话声一落,又见一位弟子飞来。 中年道姑本是要跃身上前,与敌人见个真章,但门下弟子被人家像抛绣球般掷了过来,又不容她不接。因此,反而无法上前,挽回门下失败的命运,犹幸闵小玲施辣手,合则这群仙女教弟子一个也别想活命。 闵小玲用“流年暗换”的身法,加上红花婆婆的“纲形掌”一收一放,定有一名道姑被她掷往身后。她情知那假的仙女教必须先将人接下,所以只顾前面,不顾后面,眨眼间掷开三人。禹门丑老连人家身形都未看清,即见敌人纷纷被掷走,不禁呆了一呆,连带两人面前的故人也被闵小玲抢了过来,并将她掷飞。 闵小玲一气呵成这场胜利,得意非凡,吃饭笑道:“老妖姑!这时已壁垒分明,不妨再来一场,你要是胜了,我就让你当仙女教主!”话声一落,忽有人在远处回答一声:“且慢!” 在场双方听那声音恍若莺喊鹤鸣,清樾之极,不由得同时转头向声源之处望去。但是,看高了并无所得,反而看到一条黑色身影贴地飞掠而来,眨眼间到达近前,骤然站直。 原来是一位花信年华的玄衣道姑,肩后露出一段剑柄,手里摇着一校马昆拂尘,右襟也斜插有一朵绢制的紫荆花,飘飘然临风玉立,向各人打个稽首,微微一笑道:“方才那一位道友顾意出让仙女教主的宝座,贫道虽是无能,也极其有意参与这番角逐,不知可有交换的条款?” 闵小玲看这沁玄衣道姑丽而不艳,清而不俗,虽然襟插紫荆花,却与中年道妨并不认识,心中一动,暗想:“这人莫非真是师姊?”立即打出仙女教的问讯暗号,同时稽首道: “道友莫非姓宇?” 玄衣道始见闵小玲一扫手式,目光立即一亮,待听问她姓宇,忙合十顿礼道:“问讯者莫非是闵师妹?” 闵小玲诧异得叫出“哎呀”一声,这才又大喜道:“宇师姊!这妖姑假冒你仙女教的名头,你知不知道?” 中年道姑怒叱道:“你才是妖姑,胡说!” 羞衣道姑先是一怔,忽又微笑道:“师妹不知,事出有因,查有实据,辛道友并非假冒!” 中年道姑听人家把她底细也揭了出来,不禁愕然。闵小玲更是摸不着头脑,笑道:“师姊!你和她寒喧去罢,我救人要紧!”身形一晃,掠达秦玉鸾身旁。 仙女教的弟子全吃过闵小玲的亏,尤其首先被闵小玲掷晕过去那位道姑,更是愤怒在心,早就拔剑在手,一听闵小玲说要救人,立即守在秦玉莺身旁,剑走龙蛇,向闯来的仇人就劈。 闵小玲那把她放在心上?喝一声:“你想死!”一闪身子,玉臂一伸已扣紧她右手脉门,将她长剑缴了,随手抛在地上笑道:“李妖姑!你这妖女教门下,没有半个用!” 这一回,禹门丑老可看清闵小玲如何揉身夺剑的方法了,因见她做得干脆俐落,不由得以赞叹的眼光,互相交换一眼,各自发出一声轻喟。 中年道姑见闵小玲才一伸手就夺去门徒的兵刃,已是羞愤难当,再被她发言嘲笑,更加怒火冲顶,只因人家的师妹已来,若不将她打发,定必中途受阻,只好怒喝一声:“快结成五龙阵!” 五位兵刃在手的仙女教弟子一听她教主令下,呐喊一声,挥剑如风,分五方而上,顷刻间即冲到闵小玲身前。 闵小玲笑道:“六龙阵也不行哩!”一拔肩上的宝剑,一招“巴燕惊龙”只见寒茫到处,剑声齐落。五位弟子惊得喊出一声:“妈呀!”闵小玲吃吃笑道:“要喊妈,回家去喊,这里没有!” 禹门丑老虽因人家的艺业将自己压低了半截,至此仍忍不住哈哈梁梁大笑。 中年道姑瞥见闵小玲使用的那枝宝剑,大吃一惊,喝道:“你此剑何来。”——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ocr,独家连载 第十二回 飞景逞威 冢是事胜 玉鸾遇救 碑后言情 闵小玲道:“它叫做何来也好,叫做何去也好,反正你管不着!” 中年道姑叫起来道:“这飞景剑是我教内的宝物,我怎的不管?” 闵小玲听是春秋时代的飞景剑,心中暗喜,却又冷冷道:“你休来噜嗦,在我手上就变成我的,干你鬼事,本道姑要是高兴,待救好了人,顺便把得剑经过告诉你,要惹恼了我,我就先把你这六位小妖宰了,然后我找你算帐!” 中年道姑被她说得又惊又怒。敢情急于想听得剑经过,只好喝一声:“闵小玲!你替她把那贱婢治好过来!” 闵小玲“哼”一声:“贱婢?说起来会吓呆了你,她是龙卷风于志敏的一房妻子,我问你有几个脑袋?” 禹门卫老不禁同声叫出一个“啊呀!” 中年道姑也是脸容变色,狠狠边骂道:“闵小玲!小玲!我吩咐你们甚么话来?怎的误抢到人家妻子头上?” 闵小玲叱道:“不准你再闵小玲!你听懂没有?” 中年道姑自命为堂堂教主,那受得了呼来呛去?当下脸色一沉,怒骂一声:“你放屁!”又想动手进击。 宇孟瑶忙拦道:“辛道友且慢!我师妹名字就叫做小玲,难怪她不愿你骂!” 辛道姑屈于眼前形式,只得哼一声道:“原来如此,着她们快点解救于姑娘便了!” 闵小玲失笑道:“人家是于家的媳妇,怎叫成于姑娘?可见你这教主真正是糊涂到底!” 辛道姑原是又惊又急,以致称呼错了,被人家找到话柄顶了回来,气得只是怒目而视,催促门下急救秦玉鸾,然后回头问道:“这回你总该将得剑情形告游我了!” 闵小玲见她急于追问此剑的来历,关系非浅,笑道:你忙甚么?待我妹妹醒过来,再告诉你也还不迟,省得回头又向她的问。否则,要我说明得剑经过,还得加上一个条件。” 辛道姑忙问道:“什么条件?你说!” 闵小玲一指禹门丑老,从容道:“我和这两位人家本来是不认识,方才听说有个什么女儿落在你门人手里,也得一并放还。” 禹门丑老见闵小玲竟会顾及他两人的事。两双老眼登时流露出感激的光辉。 辛道姑道:“他什么女儿?我并不稀罕,但我并未看到。从何知道是我门下所为?” 长下巴的老者阴森森地向辛道姑一瞥,道:“辛教主!你可别赖,老朽曾智已查知半坡村曾寿的女儿确是被贵门下乘夜掳去,有紫荆花在此为证。”说罢一探衣底,取出一朵紫荆花,用指甲一弹,直飞向辛道姑面前。 辛道姑狠狠瞪他一眼,手臂一伸,掌上,那朵痴留箭的紫荆花一到她手掌上空,竟自悠悠下坠。 曾智弄巧成拙,老脸不禁微红。闵小玲见辛道姑显出这手“雨露承恩”的巧技,也暗自赞叹,却向宇孟瑶问一声:“师姊!你收了多少徒弟,怎么不带出来?” 宇孟瑶笑道:“多少?我离山半年,只收到两位不成相的头,还躲在西倾山西峰右室里练静功,十年后还不知道行不行否?鹤师兄在上月捎了恩师的信来,才知道你已离山,我奇怪你为什么不去找我,以为你定是走错了路,才离开西峰,到处查询,被我查出一件怪事。” 闵小玲诧道:“什么怪事?” 宇孟瑶笑道:“原来我这仙女教已经声名远播,而且到处都有发生会武艺的女孩子失踪,才顺便出山走走……” 闵小玲至此已明白了大半,不禁好笑起来道:“要是好名声还好,可惜白狗偷食,黑狗阻当……”却断到秦玉鸾“唉”一声长叹,急忙纵过去,问道:“鸾妹妹1你怎么样了?” 秦玉鸾被仙女教两名女徒揭去她背心的“忘情膏”,再按了四脚地替她解去“离魂术”,恍若大梦一场,醒了过来,叹了一声,忽见闵小玲站在面前,喜得叫起来道:“玲姊姊!你回来了阿敏也回来了你怎生打扮成这样子?”急握紧闵小玲双手。 闵小玲见她竟不知被人家掳走,不由暗自叹惜,被她热情所感,又有点惶然道:“你看这是什么地方? 秦玉鸾茫然四顾,诧道:“是什么地方?我们杀了大半夜,睡在家里好好的,怎会来到这里?” 闵小玲笑道:“你被别人偷来这里,难道一点都记不起来了?”秦玉鸾仍然是茫然歪着脑袋、闵小玲怕她经过此番风险之后,武功尽失,忙道:你试着暗运真力,握握我的手看还行不行。 秦玉鸾略一犹豫,即说一声:“好”暗运真力一握。闵不知秦玉鸾苦练绝学,与滇池相遇的时候来比,已精进数倍,所以不做准备,竟被握得叫出一个“晴”字来。秦玉鸾急忙松手道:“我握痛你啦!” 闵小玲见她武功犹在,大为放心,点点头道:“我不知你有这大力气,果然有点痛,但不要紧,你武功也进步多了,怎会被人家把你掳了来?阿敏既然在家难道他是死人不成?” 秦玉鸾笑道:“你说我被谁掳了来?” 闵小玲一指在数丈的辛道姑道:“就是那妖道嘛!” 辛道姑接过曾智弹出的紫荆花近鼻一嗅,确是她教内的记号,但若就答应将曾氏女放回,未免过分示弱,若说不放,又急要知道“飞景”为何落到别人手中,一时沉吟不决。及至看到闵小玲和秦玉鸾仍在寒喧不已,立将曾女的事放过一边,喝道:“闵道友!你该说得剑的事了!” 闵小玲顺口道:“剑主人已经死了,还问……” 辛道姑惊得叫起来道:“你敢杀人!”立即拔剑在手。 曾智怒喝一声:“李教主!你是否要赖帐?”横身挡在辛道!”的面前,双掌作势,图作孤注一搏。他兄弟曾仁应了一声,与曾智并肩而立。 辛道姑冷笑一声道:“凭你两人也配和本教主交手?” 闵小玲“哼”一声道:“你这妖教也不见得有什么了不起,除了采用下五门的手段,偷偷摸摸之外,曾有那一件真实本事来?” 辛道始为闵小玲杀人夺剑,已是怒火冲顶,再被她冷嘲热骂,那还按捺得下?喝一声“待本教主教训你1”人随声走,就要向闵小玲进招。那知才到中途,宇孟瑶已赐一声: “且慢!”拂尘一挥,一阵劲风又挡在她身前,辛道姑被迫得后退一步,剑吐寒链疾点宇孟瑶的心坎。 宇孟瑶见她剑尖带有数尺芒尾,与闵小玲那枝剑几乎相同,知是一件宝物,忙略侧身躯,闪过剑尖,拂尘横里一扫。 闵小玲忙喊一声:“师姊!当心妖姑的宝剑!” 宇孟瑶笑说:“不妨,你尽管相你襟妹寒喧别情,我先替你挡一阵! 辛道姑曾和闵小玲交手,已知对方功力绝不弱于己。这姓宇的道姑既是姓闵的师姐,功力只是更强,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除了一拼,便无别的途径,应一声:“好!本教主先教训你!”剑法一变,直见一幢光影飞到宇孟瑶身前。她门下六位弟子见教主已经出手,也把丑老包周起来。 秦玉鸾已问知这些道姑就是用迷药将自己掳走的人,怒喝一声:“有姑姑在此!”一个“回风荡柳”闯进墓场,叱一声:“接招!”发出两股掌力,打向两名年轻道姑。 那两名道姑恰是掳过秦玉鸾的人,因光圈迷香使秦玉鸾失去知觉,所以没有见过对方的艺业,这时欺她空手,一闪腰肢,让过掌力,双剑同时向秦玉鸾身前刺到。 秦玉鸾在这边三人之中虽是功力最弱,但她家学渊源,已学过十年武艺,再钻研“鹄鸶夺腹”,“柔钢绕指”,“回风荡柳”三种特异的身法,加上“猴王拳”、“薛荔掌”等绝招,也是不可轻视。这时瞥见双剑齐来,肩膀一斜,身形竟若飞蛾绕灯绕过一边,双掌又交互拍去。 两道姑看不出自己的俘虏竟有这等绝艺,心魂一凛,不约而同的一声吆喝,长剑一撤,左掌一摧,两股香风各自袖中扑出。 闵小玲原知禹门丑老以一对一尚且要败在这道姑掌下,何况一敌三,而且还是空掌对剑?但因秦玉鸾已冲前去,有心看她精进多少,正在暗赞中,忽见两道姑无缘无故撤剑挥掌,情知有异,猛忆起这群“仙女”善用迷香,莫非重施故智?这心念一起,人随飞掠过去,从侧面猛发两掌,卷起一阵狂风,将两道姑的掌风吹散。 至底道姑是否施用迷香,闵小玲自己未感到,秦玉鸾也无法感到,但那宇孟瑶适处下风,忽然冷笑一声道:“妖女敢用迷香,今天不能饶恕了!”此话一出,秦玉鸾蓦地一惊,粉脸登时布满杀气。 她虽然没有兵器,但“回风荡柳”的身法太快,只见身形一晃“啪随”一声,已将一位道姑翘得叫了起来。在这同时,她右掌一伸,擒中道姑右腕,飞起一腿,把那道姑踢飞,抢得一枝没有剑尖的长剑-闵小玲本来担心秦玉鸾不行,至此忍不住喝一声:“好手法!”旋又秀眉一皱道:“当心那剑没有剑尖!’” 秦玉鸾笑道:“我看到啦当棍子使!”一招“子陵垂钓”长剑恍如渔翁投竿向另一位道姑肩上斩落。 那道姑正是闵小玲一起手就夺去她长剑的“小玲”,正因为她长剑被夺所以没有被削断,此时见秦玉鸾一剑在手,势如乳虎,急跃过一旁。 秦玉鸾见还有四名道姑围攻两位丑老人,她虽不知丑老人是谁,但道姑是敌则丑老人是友,这一点总该明白。因而那“小玲”闪避她一招“子陵垂钓”,她并不追赶,前跨再步,一招“饿导摇铃”分削另外两人的腰际。 这两名道姑本是“教主”的近信,艺业比起”小玲”自然要高出几分,见秦玉鸾一剑削到,各将断剑向下挡,只闻“当”两声急响,交击处射出几点火星,居然功力悉敌。 秦玉鸾虽感到手腕微麻,但她恨极这道姑把她掳走,根本不加理会,娇叱一声,猴王剑法立即施展出来,一团银光在两道姑中间滚动。两道姑吃她这样一迫,也顾不得帮助同伴,惟有各将手中剑舞成半个圆弧,先求自保。 闵小玲捧剑而立,看着秦玉鸾尚且余力应战,也不上前助战,转向那与自己同名的道姑招手道:“‘你别在楞着,过来待我教你几招!”那位道姑早先被闵小玲空手夺去她的长剑,这时尚有余悸,再见她一枝宝剑曾经削断五位同门的宝剑,那还敢上前找死?一个转身,又和两位同门协攻秦玉鸾一个,闵小玲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你不敢过来,我偏要找你”一步纵上,朝她背后就是一剑。 这回那道姑可不能不接。急忙一个转身,单剑一粘,晚一声。休得欺人道甚!’剑尖交往前一推。 闵小玲道:“这才是呀!你到底姓什么?” 那道姑“哼”一声道:“你问这个干吗?我姓闵!”说时又向闵小玲连连进几招。 闵小玲那会把她放在心上?轻轻几剑将来招挡开,但听她说姓“闵”,不禁怒道:“你敢胡说!” 那道姑虽然狠狠进招,却是无可奈何,骂一声:“我姓闵就是姓闵,与你什么相干?” 闵小玲心想:“这事也奇,这厮和我同姓同名,岂不可轻?”因此,不觉向对方多看几眼,觉得她眉宇间有几分和自己相似,年纪也较自己大不多少,又想:“可得擒下这厮问问!”心念甫动,剑已随发,一招“巫岫飞云”剑身贴紧对方兵刃,突伸左手,疾点过去。 这一手迅如闪电,而且又是以隔空指穴的气劲点出,那道!”如何能躲?只觉右臂一麻,“三里穴”已被点中,“嘟当”一声,长剑坠地。闵小玲一探上躯,已擒住那道姑右腋,同时把她拖得倒跃丈余,喝一声,“你家在那里?” 曾被秦玉鸾夺去断剑的道站,自从失剑之后,只好退往一旁,那时同伴失剑被擒,急一纵而上,捡起地面上的长剑追问闵小玲。 闵小玲原是二三岁时就到拐子手里,后来那拐子被红花婆婆诛戮,救去抚养,她对于自己生世毫无所知,曾经问过红花婆婆也不得要领。这时见有与自己同姓同名的人,而且容貌相似,立即触动灵机,将她活捉过来,打算询问原委,并没有十分恶意,不料那道姑又追了过来,使她无法达成意图,只好将同名人的点了晕穴,身形随起,喝一声:“你敢来找死!”也一剑横扫过去。 那道姑十分精细,情知闵小玲手上的飞景剑碰不得,未等剑尾扫到,毅然后退丈余,绕过侧面又一扬纤掌。 闵小玲艺业虽高,对于敌人施用途香却不敢大意,声躯一拔丈余,在娇声中,剑光如一阵冰雪下泻。 那知光剑倏地一闪,将那道姑罩起道:“打!”一缕劲风带着“丝”的啸声已到背后。 这人发暗器的手法,可说但歹毒无常。此时闵小玲头上脚下由空中间下猛泻的的候,这打向“脊梁穴”的暗器纵然不能正中原定穴道,也必命中“敲尾穴”,倘若向两旁移动身子。则两肩脚骨的“凤凰入洞”也必被中一处…… 闵小玲在此千钧一发的危机中,急撤剑往后一撩,同时改用右掌向那道姑的顶门拍下,只闻“当”一声响,一道金光由闵小玲身后激升十余丈高,掌下的道姑一个“鲍鱼穿浪”已跃出五丈开外,闵小玲也自觉那人的暗器劲道不小,又到和宇孟瑶交手的辛道姑欢呼一声: “大师姐!“ 这一个转变,使闵小玲大吃一惊,情知以自己对付辛道姑尚是旗鼓相当,宇孟瑶迎战新来那位魔女一时也难分胜败;但秦玉鸾以一敌三未免落人下风,丑老虽是以一对二,仍占不了人家的便宜。此时深悔方才不早下毒手,把这群武艺较低的仙女教徒毁去,省得腾手碍脚。 闵小玲这二种懊悔的心意,不过一瞬的时间而已。她已在这一瞬间飘落往秦玉鸾身旁,宝剑猛可一吐,疾点一名道姑的肩胛。 那道姑纠合三人之力,将秦玉鸾困在核心,但因对方剑法精奇,竟是无隙可乘,正在舍死忘生的激战中,对于闵小玲惊虹的一剑如何能躲?但见剑援过处,血染霓裳,惨叫一声,向前栽倒。 闵小玲一剑伤敌,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剑扫出。 另一名道姑危急间忘了对方手上的飞景剑,竟将断剑向上一拨,不料“雪”一声响,手中又轻了两斤。 闵小玲剑势未衰,剑尾继续横扫过去,只差一寸不到,剑锋就可切进那道姑的纤腰,将她斩于剑下。 但在这一眨间,骤闻一声大喝,一般大力由侧面推来。闵小玲闻声飘起,定睛一看,一条身影如大鹤飞来,只一瞥,即见脚下现出一条身形,急使个“井涌金莲”再拔高丈许,然后飘落一旁,向那条身形看去。 来的正是一位中年道姑,但她长相却是丑陋不堪一双绿光闪闪的眼睛上面,眉毛已少数脱落,鼻尖上的软肉,不知何时烂去,只剩有一个心形的深洞,上唇也是缺的,所以深洞下面黄牙森森,更显得十分可怕。她脸上虽没有半分肉,但一张人皮似的脸孔,仍然凹凸不平,沟渠纵横交错,看起来就是高山、流水、平原、湖泊、一张活的地形图。 闵小玲猛然记起一个人来,竟脱口叫道:“你是盘茶嫫母!” 那道姑梁梁一阵怪笑,如夜泉招魂,然后冷冷道:“我是盘茶嫫母,你可是西子王嫱? 嘿嘿!你死定了!” 闵小玲刚说一声:“只怕未必!”猛然一个“流年暗换”到达秦玉鸾身旁,轻轻一安,又伤了一位仙女。 嫫母看不出这美德道站既知自己“大名”,居然还敢这般猖狂,气极之下,扬手处,五点绿星同时飞出 闵小玲曾听红花婆婆说过盘茶嫫母乃青海长姬琪若的大弟子,算起来已是过百龄的老姬,一手青磷搜魄弹尽获乃师真传,同门八姊妹各有一套绝技。这嫫母因是大弟子,并因生得太丑,自知嫁人无望,所以锐意练功,打算驾凌海内外群雄之上也足以自豪。 到底盘茶嫫母的艺业高到何等程度,红花婆婆虽不知道,但盛名之下无虚士,对敌人估计稍高,则自己终不至于吃大亏。青海妖姬成名较红花婆婆要早二十年,所以红花婆婆时常告诫门下,若非事不得已,千万别惹上这一伙强敌,并将她师徒形相告知门下。 但那青海妖姬和其余七弟子人人艳丽如仙,却与一般美女无异。惟有这盘茶嫫母长相丑怪,令人一见便知。 闵小玲见这丑道姑果是嫫母,而那“教主”又称她为师姊,则那“仙女教主”定是青海妖姬第二弟子情女离魂辛笑霞无疑,这时明知对方艺业高强,但也自负几门绝学,并无丝毫退缩,反身一招“数点梅花”剑光幻作一朵五瓣梅花迎击五瓣青磷搜魂弹,但闻“啪啪……”一连五响,青磷搜魄弹俱被剑芒点中,在尺外烁开五朵绿烟。闵小玲疾吐左掌,打出一股劈空掌风,将弹烟倒吹回去,纵声笑道:“所谓青磷搜魄,也不过如此!” 嫫母吃又一惊,心想:“我这青磷搜魄弹从来未在江湖上使用,这贱婢怎会懂得?”不由得停手喝道:“你是何人门下?不快说出来,我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闵小玲不愿替师门带来烦扰,冷笑道:“你若知道这个,除了要找地来葬身之外,对你有何好处?” 嫫母怒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给你一下狠的,谅也不知我的厉害……”向一座高坟上一指道:“那边有的空地,有胆量就往那边打去!” 闵小玲说一声:“好!也可顺便葬你!” 宇孟瑶单独接战辛笑霞,原是绰有余裕,再经嗅到仙女教滥用迷香,已动起杀机,是辛笑霞的艺业委实不弱,宇孟瑶单仗一枝拂尘,要想在三两百招赢得胜利,确属不易,这时因看出嫫母功力更深,生怕闵小玲会大意吃亏,忙唤一声:“师妹!你我换着打!” 闵小玲也恐往高坟太远,照应不到秦玉鸾,笑说一声:“失陪”丢下盘茶嫫母就走- 这一来,可把盘茶嫫母气得三尸咆哮,大喝一声:“没这容易!”一扭身子,双掌齐扬,数十粒绿星飞出。 宇孟瑶身子一晃,与闵小玲交肩而过,拂尘连向前挥,千缕劲风自马尾发出,竟把盘茶嫫母的几十粒青磷搜魄弹送入空中,在一连串的爆音中,只见朵朵绿烟随风飘扬。 嫫母真料不到这一位玄衣道姑的艺业已练到“化气成实”的地步,立拔下背后的宝剑,喝道:“你到底是谁?” 宇孟瑶见对方一梭宝剑泛出艳艳的红光,心知厉害,不敢再用拂尘接战,也拔剑一指道:“我和我师妹一样,也不需告诉是谁。” 嫫母冷笑一声一道红光向孟瑶身前射到。宇孟瑶不敢懈怠,剑尖一划,身随剑走,剑锋已反削嫫母的手腕。 经过这一招的交换,彼此心里全都有数。嫫母自知取胜不易,急施出百几十年苦练的剑术,每一剑均以全力发招,力争上风。宇孟瑶一味步走轻灵,剑行雷电,专向红光的空隙探进。 闵小玲与宇孟瑶交换敌人,独斗情女离魄辛笑霞,两道几乎相同颜色的剑链,恍若长蛇交尾,纠结一团,各将身步迅速移动,空下一只左手不停地向对方发出猛烈的掌风。掌风过处,墓草被拍的四处飞散,显出一道一道的草沟。说起来应该是贫穷人活该倒霉,活着的时候,被人骑在头上,死后还要被人残踏着墓顶。 仙女教六名弟子被闵小玲点晕一个,斩死一个,戳伤一个,另有名被秦玉鸾夺去断头剑不算,还受了一脚重的,想站也站不起来。这时只剩下一名独战禹门丑老,另一名仗着一枝有剑尖的剑,向秦玉鸾进招。 敢情禹门丑老向来不带兵刃,所以这时虽以二敌一,仍然被那名小道姑杀得他两人连连闪避。 秦玉鸾一枝断剑虽不能用“点”、“刺”两字诀,但其他剑诀仍然可用,而且艺业高,杀得对方无还手之力。但回头一看禹门丑老,接不住娥眉颇盟,心知面貌越丑的人,性情就越怪,有意帮他两人的忙,又恐怕反将他两人触恼,一面将脚步向他两人近处潜移。 果然才移动几丈,禹门丑老已看出秦玉鸾的心意。曾智随即急呼:“那姑娘慢来,我兄弟尚可抵挡几招!’” 秦玉鸾见他居然发言挡驾,心里也自有气,暗哼一声道:“难道定要帮你?我多省一点力气力好哩!”也即停步人退,只找当前之敌进招。 要知他们厮杀的地方,是安邑城外的乱葬岗,也是一条交通要道,方才日正响午,行人稀少,此时多半在城里吃过午餐,要赶程回事,所以一批一批一群一群,在路上走着,一见乱葬岗上人影如飞,就知有好戏来看,相率向乱葬岗飞奔。 嫫母起初与宇孟瑶还可说是势均力敌,待三百招往后,已感到力不从心。这时也不知是恐怕败了难堪,还是另有诡计,霍地向后一跃,横剑一拦,喝一声:“慢来!” 宇孟瑶收剑凝立,气定身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嫫母怪睛一扫,冷冷道:“这时人多到来,不便再打,你们要有本事,三个月内到积石山去” 宇孟瑶微微一笑道:“任往天涯海角也不怕你,但那石倾山周围救千里,我知你躲在那一处狐狸窟?” 闵小玲见她这位师姊在庄严之外地也会说风趣的话,不禁“噗嗤”一笑。 辛笑霞骂道:“你笑什么?西倾山东北峰颠的玄天洞外离魂坪,总有人接待你们就是!” 闵小玲笑道:”怪不得你绰号债女离魂,原来西倾山布座离魂坪,敢情是你家的,不然那来得这般巧?” 辛笑霞先听她叫破大师姊盘茶嫫母的暗器,又叫出自己的绰号,心知两者师门多少有点关连,否则自己奉命开东未久,她由从认得?略一沉吟,猛可失口道:“原来你是急早春门下!” 闵小玲见她直唤师尊的名讳,柳眉一坚,刷刷一连几剑,一面此骂道:“你是妖姬筑琪若的扫灶婢,当你姑娘不知道不成?” 辛笑霞一面举剑相迎,一面也回骂道:“还想冒充人家的!”娘,就先把九梁道冠除下来罢!” 闵小玲被她说得粉脸略显红晕,却闻宇孟瑶唤一声:“师妹停手,饶她去罢!“急收剑后跃道:“师姐!叫她放下人来抵押!” 辛笑霞又怒道:“你说什么?” 闵小玲道:“你把曾家的女儿抓去,难道还要想赖?,” 盘茶嫫母感到有点突然,向辛笑霞一声:“二师妹!她说什么曾家女儿?” 曾智抢着说:“就是这里半坡树的曾春的女儿曾蓉蓉,今年刚满十五岁,就被你们什么教掳去,方才将紫花产出,这笔帐可不能赖:” 盘茶嫫母又向辛笑霞问道:“可真有此事?” 辛笑霞点点头道:“那是四师妹的人干的,不过,也可还他,但六师妹被那泼贱杀死……” 闵小玲怒喝一声:“谁是泼贱?你才是臭婊子!” 辛笑霞怒指被点倒一旁的“小玲”及一死一伤。喝一声:“你看这样心狠手辣,还不是泼……”那“贱”字未曾说出,闵小玲已娇叱一声,宝剑如虹向她头上直落,要不是闪避得快,一个身子很可能被分作两半。 但那嫫母身法何等迅速,未待闵小玲再变用招式,已一步上前,手中剑向闵小玲的剑上一压。 虽仅是这么一压,劲道也有千斤,尤其闵小玲剑势下劈,所以她这么一压之力,更是顺势而下,闵小玲猛可将剑一捆,竟是捆不回来。嫫母登时笑生脸颊,怪状毕呈。闵小玲那吃她这一付怪相?娇叱一声,左掌右腿同时飞出,这一招“鸳侣双飞”又猛又疾,嫫母只得撤剑闪开。闵小玲一招得势,娇笑一声:“不过尔尔!”剑法一变,刷刷又连攻几剑。 宇盖瑶心知光是打不能解决纷争,忙叫一声:“师妹停手,方才我们已另约地头,何必多生枝节?闵小玲气虎虎收剑道:“我好好替她埋葬那堆臭血,她偏指我杀她什么师妹,你说气不气人?” 辛笑霞‘’哼一声道:“谢谢你那狗吃剩的好心!” 闵小玲狠狠瞪她一眼:“你敢损我?” 宇盖瑶忙拦道:“由她狗嘴说去,也不会伤你我毫末,理她作甚?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你告诉我也好?”闵小玲这才将离山之后,白鹤送行、杀蛇得剑,掩土埋血的事说了,最后回头对辛笑霞道:“现时那山谷里还有我所立的崖石,和刻在石上的字,绝不冤枉那个死人,你要是不信,不妨去看看,要知我闵小玲决不怕你妖女教有什么手段,但我师姐问起,我可不能不说!”嫫母和辛笑霞听她说得那样逼真,知非虚假,然而那只载人的白鹤,却又将她两人的思维载入迷惘之中。彼此对者一眼,才由嫫母发话道:“我们终当去看,但你得来这枝剑应该交还我们!” 闵小玲“哼“一声道:“这才笑话里!这剑又不是你的,也不应该交还给你!”看着嫫母和辛笑霞的脸上全显出怒容,又接着道:“你别装那鬼相吓人,要知宝剑宝刀是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我没有宝剑,同样把蛇杀了,你那位师妹带着宝剑,反而被蛇杀了,你们发恶又有甚用处?只要有本事把我杀了,宝剑自然落在你手,要不,哼!只怕你们两枝也送过来……” 辛笑霞手腕一抖,镣尾立即化成一个圆圈。 嫫母忙拦道:“’不必急在此时,暂借她使用便了……”转向禹门丑老喝道:“你们有胆去西倾山,自然将曾蓉蓉还你!”举手遥遥一拂,已将躺在地面的“小玲”穴道解开。 闵小玲蓦地记起,忙道:“这个给我留下!” 宇孟瑶不明就里,笑道:“师妹别胡闹了,象她这等人物俯拾即是,留下来碍手碍脚作甚,怕找不到丫头使唤么?” 闵小玲被她说得笑起来,旋想到此时说明原委,则对方更加不肯把人留下,还要重起争端,不如待往西倾山一发解决,当下点头同意。 嫫母和李笑霞叱命门下弟子将死者伤者驮上马背,仅说一声:“后会有期!‘便在冷笑声中策马而去。 曾智忙率他兄弟曾仁过来,向闵小玲一揖道:’‘幸蒙仙姑解救…-” 闵小玲一笑避开道:“你该谢我师姊,要不是她及时赶来,你我可会得送命在这乱葬岗上。” 她这句确是乎心之论,若非宇盖瑶及时赶到,纵使她能敌嫫母,仍敌不过嫫母和李笑霞的夹攻,曾智兄弟更是早就送命。 禹门距安邑虽有二百里的路程,丑老是这一带的奇人,经常来往两地之间,所以安邑人对于丑老并不陌生。那批闲人看见有丑老在场,也渐渐围拢上来,竟相探问。 宇孟瑶忙向闵小玲使个眼色,轻说一声:“我们走罢!”闵小玲笑应千声,牵着秦玉鸾的手掌,说一声:“妹妹!我们走!” 曾智见她三人要走,那里肯放?即敦请同往禹门小叙,并恳求搭救曾寿的女儿曾蓉蓉。 三女自然义不容辞,但曾智这么一说,却触动宇孟瑶一椿心事,忽然叫出~声:“不好!” 闵小玲惊问起来,宇孟瑶一脸忧色道:“方才我曾对你说有俩了个不成材的头,在西倾山西峰石室练功,已被这个妖女听去,倘若她们先赶往两峰找那两个丫头,岂不-’-”-”闵小玲听到这里,也失声叫道:“不好!”宇孟瑶道:“我得先赶回去了,你打算要往那里?”闵小玲略一沉吟道:“本来我行无定址,原打算先往河间府走一趟,这时更应该送襟妹回去,省得她家人担心!” 秦玉鸾突然道:“我不回去了!” 闵小玲愕然道:“你不回去,想往那里?”秦玉鸾见人多在,拉一拉闵小玲的衣袖道: “姐,到这边来,我告诉你!”一直将闵小玲拖往丰碑之下,这才将蝉儿出走,于志敏已要赶往瓦刺的事说了。闵小玲听说蝉儿出走,也觉黯然,再闻心上人往瓦刺,虽是复体无期,倒底还是眷恋,急忙问道:“那冤家往瓦刺干什么还有王姑娘呢?秦玉鸾道:“王姐姐没有和阿敏回家啊!不仅是王姐姐,听说还有一位真姐姐也没有和他来!”闵小玲知她说的真姐姐定是甄红姑,不由得失笑道:“人家甄的甄却被你说成真假的真了!”秦玉鸾自己也觉得好笑,想了一想,又道:“阿敏说要往瓦刺为的是阻止一件将发生的大事哩!”闵小玲不禁“哼”一声道:“他这人好大胆,居然单人匹马远走瓦刺!” 秦玉鸾闪动一双大眼,痴痴地唤一声:“姐姐!”接着道:“那地方既是危险你去不去找他?” 闵小玲反问道:“你去不去?” 秦玉鸾怔了一怔,道:“我不知瓦刺在那里,听说是很远,我武艺太不行,只怕去不到瓦刺就不行了,要是媳姊肯带我,我一定跟你去!” 闵小玲被她一片痴情,重燃起自己的情焰,不禁长叹一声道:“我因见冤家四处网罗那些贱人,此心已是冰冷,打算偷偷回去见你和蝉妹一面,便远走高飞,不再与薄情冤家相见……” 秦玉鸾听得心里一酸,淌下阵泪水,凌然叹一声:“姊姊!你打扮成了道姑,就是这个意思么?” 闵小玲点一点头,却又轻叹一声。 秦玉鸾突然仰起脸来,睁大眼睛道:“姊姊?我也跟你出家去:” 闵小玲本来是十分愁苦,却叫秦玉鸾这一句话引得好笑起来道:“你这妮子有家有室,公公也拜过了,要出什么家?像我这苦命的姊姊……”才到这里,又觉端一鼻酸,说不下去。两人呜咽半晌,闵小玲忽觉风声有异,急忙回头,原来宇孟瑶已笑吟吟站在她两人身后,看她两人满脸泪痕,不禁好笑道:“那么大的孩子,还要学楚囚对泣,给人看了岂不笑话?”秦玉鸾羞得把头一低,偷将罗袖轻揩眼泪——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十三回 一缕柔情 欲断理还乱 万般蜜意 等落阿谁边 宇孟瑶瞟她两人一眼,唤一声:“师妹!天色已经不早,你赶快作个决定,好待我们分手了!” 闵小玲此刻真是感慨万千,她固然不欲再见于志敏,但听说他独往瓦刺,却是放心不下,而且玉鸾痴痴地恋在她的怀中,怎教她忍心就走?想了一想,终于反问一声:“师姊,你单独一人可挡得下那些妖女!” 宇孟瑶不是笨蛋,对于闵小玲这一问之意那还不懂?微笑道:“这也毋须忧虑,我那石室易守难攻,而且鹤师兄每隔几天就到西倾山一回,那些妖女若和我相持日久,料也难得到好处。” 闵小玲解颜道:“能够这样,我倒要先和鸾妹往瓦刺走一趟,方才正因为两边不能兼顾而有点为难哩!” 宇孟瑶诧道:“你两人往瓦刺?去那边干什么?” 闵小玲猛觉尚未替秦玉鸾引见,忙引见过后,接着便将赶往瓦刺,暗助于志敏的心意说出。 宇孟瑶知她情缘未断,四大难空,微微颔首道:“你两人既然有此大志,而且是公私两便的事,愚姐也替你喜欢,但那瀚海冰雪非同小可,粮食饮料俱要带足,才不致于被困在风沙里。我离师下山的时候,曾带有百粒耐饥丹,结果一粒也没有用过,索性赠给你两人,也省却你们携带粮食的力气。”说罢即探手入囊,取出一个小瓶。 闵小玲曾经服食九粒耐饥丹,深知妙用,自然大喜过望,但百粒耐饥丹,足够用一千天,二一添作五,也该每人够用五百天,瀚海能有多大,把两人困得一年多之久?忙道: “我们用不了这么多,只要一二十粒也就够了!” 宇孟瑶笑道:“你毋须推辞,多带总胜过少带。我没有,还可以向师尊伸手拿来;你没有,就没处找了!” 闵小玲知她说的确是情理,忙称谢收了,一同走往路边向禹门丑老道别。 宇孟瑶与禹门丑老约期在西倾山相见,独向西行。 闵小玲和秦玉鸾暮宿朝行,餐风饮露,走向西北,到达凉州的时候,看到不少贩茶卖丝的商人,络绎不绝。闵小玲灵机一动,当即买下几大幅薄绢,请人缝好,并用桐油浸透,还买来丝绳,木橛之类,又将丝绳缝上浸透桐油的薄绢。 秦玉鸾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忍不住问了起来。闵小玲才说是要做一种一二尺高的帐幂,既能挡风,又能挡雪,而且又矮又小,不易被人发现,唯一的缺点就是钻进帐幂之后,站不起来,而且转侧不便。但长年在外面行走的人,那能事事图求方便?只好将就点罢了。 这一夜,二女睡在小帐篷里,忽闻风送杀声,清晰入耳,闵小玲吃了一惊道:“在这荒漠里面也有凶杀?” 秦玉鸾道:“莫非就是阿敏?” 闵小玲道:“蛮妹守着帐蓬,待我看去!” 秦玉鸾忙道:“我也要去!” 闵小玲忙道:“现时不能说一定是他,所以要保护帐蓬和衣物要紧,如果要收起帐篷再去,只怕已经死伤多人了,好妹妹!你委屈一点罢,我去看看就回来,要是真见到阿敏,我会指引他来找你!” 秦玉鸾边听边点头,待听到最后一句,不由得脸红红“呸”她一声道:“我就不信你不要他了!去你的罢!” 闵小玲和秦玉鸾数月相处,已经是情逾骨肉,无话不谈,一扇已关闭的心扉,竟被秦玉鸾的痴情敲开,反而要急找于志敏设法弄来千叶白莲实和千载鸾胶,恢复女儿之身,让那薄情郎狠狠地温存一番,才不辜负自己年余相思之苦。这时被秦玉鸾一语点破,不禁粉脸一热,也“呸”了一声,独向斯杀声源奔去。 闵小玲一阵急奔,敢情已走了一二十里,遥见一团红色的珠光,高高悬在帐顶上面。她仔细察看那珠光,认得正与秦玉鸾所带的缀珠光华一样,心知那座帐幂定与于志敏有关,一颗芳心,不觉急剧地跳跃起来。 这时,她待回去招呼秦玉鸾为伴,省得见到个郎时尴尬起来没人作个缓冲,却因那边杀声十分猛烈,想及个郎恁般艺业,而且有那样锋利的“绿虹剑”尚须斯拼多时,说不走对方有十分厉害的魔头,若在回去,岂不因循误事?事到如今,说怎么也只有上前,并无退后。 她边想边走,不觉已接近几十丈,骤见几十敌骑冲向帐幂,立即有一道白光扫过,敌人纷纷坠马。 闵小玲认出那道白光正是王紫霜的剑链,一股酸味又冲上鼻端,暗道:“你也在此,我可不着急啦!” 但再一看那道白光,只懂得来回横扫,并不像王紫霜使用时的翻腾飞跃,心知有异,又急急赶前,正逢利箭如雨,射向一名陌生少女身上,当时赶救不及,几乎要叫出声来。那知转眼间,利箭竟由那少女身上纷纷坠下,而那少女依然挥剑如故,这才知道那少女不过仗着一枝宝剑和身上穿的异宝,却是丝毫不会武功。 闵小玲已看出那少女不至有碍,却使她想不出那少女的来历,在这时候,又闻另一面的斯杀声响遏凌云。 她急赶过去,即见一对男女用劈空掌力与那些骑士搏斗,每人手中虽有一枝长剑,但长剑斫在钢盾上除了铮铮作响之外,竟是毫无效果。这一来,教闵小玲看得怒火焚心,娇叱一声,立即拔剑出手,解救了惠雍兄妹的危难。直到逍遥客赶回来助战,敌人死伤枕籍,她才藉机追敌,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将经过对玉鸾说了。 玉鸾也猜不出倒底是怎么一回事,但从那一夜之后,二女已量准逍遥客一行的脚程,暗里先走一步,来到札萨克图才和王紫霜她们相见。 闵小玲隐瞒过自己的情思和身体变化的事实,将一段经历当众说了,逍遥客忍不住问道:“我们走过察罕河所见那张白羊皮上刺的字,可是闵姑娘所留?”闵小玲点点头道: “我和鸾妹因不需埋锅造饭,比老前辈先到札萨克图半天,打听到他们君臣不和,才教鸾妹刺字在羊皮上,好得通知你们。” 王紫霜取出阿尔搭儿带回的小块羊皮道:“这个敢情也是你们两人做的了!” 闵小玲点点头道:“是鸾妹做的,唉!这也是我们的错,不然,鸾妹妹怎会被仙女教的人掳去!” 逍遥客听说秦玉鸾被仙女教的人掳去,吃了一惊道:“怎么被掳走的?”闵小玲还未回答,王紫霜却“咦”一声道:“说起来也奇,照你方才所说,仙女教应该是有两个,而且两个仙女教俱设在西倾山,我遇上的女教徒,应该是邪恶的一派,为何她们说她的教义是那样好?” 闵小玲想了一想道:“敢情已被她发觉你是梅花女侠,那还敢对你说真话?” 王紫霜回想当时的情形,果然一见戴有紫荆花的道姑掳人,自己立即拦路冷笑喝令放下,并说“胆敢在我王紫霜面前狡猾”的话,这时还不是被人家耍了?想着满不是意思,不觉粉脸飞红。 闵小玲看着王紫霜的神情,心知她定是炫露了名头,被那伙妖女生了警觉。但这时要争取她的好感,以便将来能够长久共事,只好不再提起;回头看见逍遥客焦急等待答复,忙道:“方才鸾妹将羊皮纸送给这位姑娘……” 王紫霜见她把阿尔搭儿说成姑娘,蓦地记起她来了这么久,因为这边人人都已知她是谁,以致忘了引见,自己也觉得好笑起来道:“你别尽在姑娘姑娘了,她们两位和我们都是姊妹淘,算那冤家有福,我先替你引见……” 闵小玲一听便已明白,粉脸也自微红。 阿尔搭儿待王紫霜替她引见,立即朝着闵小玲甜甜地唤一声:“姊”闵小玲见她脸圆圆地惹人喜爱,忍不住执住她的小手用当地土话道:“妹妹!你那天晚上杀得多啊!”阿尔搭儿喜得叫起来道:“姊姊也会我们话!” 王紫霜笑道:“何止她会,我们人人都会!” 逍遥客叹一声道:“你别把我也算在里头,人老了不但学不了话,听起来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哩!” 各人被他说得笑了起来。闵小玲待彼此笑了一阵,才接回原来的话尾道:“玉鸾妹妹将皮纸送给阿尔搭儿妹妹,立即转回山边我们临时居处……” 惠雍诧道:“你们人少,怎不住在城里?” 闵小玲道:“我们来的时候,也曾住过好些街市,但到达札萨克图却是不敢,因为也先和脱脱不花有了心病,以致对于汉客都特别留心,住在城里就没有在外面方便。玉鸾回到这边不久,我们就听到阿敏的啸声……” 王紫霜道:“那是和我招呼的时候发的!” 闵小玲点头道:“我们过后也知道,因为站在山那边恰可看到你们一行进入帐幂。当时我们便拿不定主意到底和你们相见好,还是不相见好,只好在山那边向你们凝望……” 阿尔搭儿喊一声:“姊!”接着又道:“你要是来了,该多么快活,为什么还要躲避我们?” 闵小玲见她天真无邪,不忍将爱与妒的事告诉她听,而且当着大家面前也不好说,苦笑道:“那里是故意躲避你们?正是要这样才使你们惊奇呀!”又面对着王紫霜道:“我们那时凝望不久;即见阿敏的身影走出帐篷,并笔直向我走去,鸾妹和我都吃了一惊,急找地方躲起……” 各人都会意地一笑,但闵小玲没有笑,脸色更加阴沉,续道:“我们才躲起不久,阿敏已到达那边峰头,我们见他独自徘徊峰项,不知做些什么,正在暗笑他这人竟是痴了,忽听和我相隔不到十丈的鸾妹尖叫一声,我猛一回头,即见一道白影以最快的速度向峰脚直冲……” 她说到这里,余悸犹存的目光向各人一瞥。 各人目光和闵小玲接触的刹那间,也自觉懔然,却听她续道:“那时我也不能再有顾忌,急呼一声阿敏,但他也已有了警觉,只听他大喝一声,立即由峰顶直射下去,几乎吓得我登时晕倒。但他身法虽快,到底人家先走一步,已将鸾妹掳上一只怪鸟的背上,立即起飞。我只见阿敏金光一闪,差了丈许没斫中怪鸟的双脚,接着那金光向怪鸟射去,出差了些少没给刺到,竟被怪鸟将人带走。” 王紫霜忍不住叫一声“可惜!”接着道:“当时他要是用这枝绿虹剑,定可斩掉鸟脚了!” 闵小玲嘶声道:“谁能够料得到会出这种事?我见阿敏追去,我也尽力疾追,竟是越追相距越远,后来你也就追上来了。” 王紫霜道:“有了阿敏追去,想来不至说追不上,所以我才请你回来。” 闵小玲叹一声道:“我也知他的脚程比飞气还快,但他在地上跑,总免不了经过高低不平,甚至于断崖危谷,人家乘鸟直飞,若是不下来,他也无法。” 各人听她这么一点醒,都不禁为玉驾遭遇而担忧,阿尔搭儿对于玉蛮不玉鸾倒无甚要紧,惟一记挂着她的“敏郎”,她自己不会武艺,却想到于志敏既然追赶那人不上,看来两人艺业都差不多,生怕于志敏有失,不由得目孕泪光,问道:“王姊姊!你说敏郎能不能打过那人?” 王紫霜正在苦思有何办法再度追踪,只轻轻摇一摇头。阿尔搭儿更加着急道:“你说他打不过人家?” 逍遥客见她急得要哭,心想:“虽是夷狄之女,情份倒是独深。”蓦地记起于志敏曾说过紫虚上人常在身边考察,不禁喜生绉脸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他师父定跟了去保护他!” 王紫霜也蓦地惊醒,叫一声:“对呀!”接着道:“那时我还想往西倾山去看看共工氏的奇迹,我师父忽然用千里传音召唤,说师公要我来瓦刺帮助阿敏,我们才改道赶来,想是他两位老人家全在近处。” 各人心情随之一宽,闵小玲一脸愁容,也舒了不少。逍遥客知道各人全都饿了,忙敦请入座。 王紫霜笑说一声:“且慢!我这闵妹姊……”原来经过这么半天相处,王紫霜已知闵小玲受尽委屈,感动之余,由衷地称她一声“闵姊姊”,那知闵小玲闻声大震,想是喜极之下,反而觉得心酸,忍不住两行珠泪簌簌下坠,嘶声道:“姊姊两字,我消受不起,还是喊丫头好!” 丁瑾姑在王紫霜带来诸女中,年纪较长,长期处在赤身魔教,情窦早开,尤其眼见穗姑并不如意,自己将来不知是何等着落,她的身条虽较阿萄诸女略高,但在路上仍然降格与三女待奉王紫霜,以求得将来一个好归宿。此时见闵小玲竟是如此,使她不忍心看,拧过头去,强将泪珠忍着,总算没比它当场掉下。 王紫霜见闵小玲那种神情,心知她怕自己不肯相容,不由得吃吃笑道:“你看!唤你姊姊,你又不肯了,我和瑾姑、阿萄、阿菩、阿莎,还是姊妹称呼哩,为什么要把你唤成丫头了?” 闵小玲芳心一定,也就大大方方地笑道:“唤个丫头,总该亲密些!” 王紫霜笑道:“你就先唤我!”闵小玲果然喊了一声:“紫丫头!”玉紫霜柔声答了一声:“喏──”惹得诸女吃吃娇笑。王紫霜一本正经道:“有甚好的?你是雅丫头,你是搭儿丫头,你是瑾丫头……” 丁瑾姑忙转身一福道:“我的姑娘呀!婢子承受不起!” 王紫霜骂道:“丫头都做不了,还要做什么?我偏要这样喊!”接着又连续喊下去,到了齐孛儿面前,才称了一句“嫂嫂”。 齐孛儿笑道:“你也把我叫成头好了,何必多事?” 王紫霜摇头道:“你不是我家里人,怎样使得?” 谨姑诸女听她这两句话,都各在心里喜悦。 闵小玲对王紫霜误解消除,心情欢畅,笑道:“紫丫头!方才你好像要对我说些什么,怎地又不说了?” 王紫霜“哦”一声道:“本来要说好好的,给你似这几个鬼丫头一闹,却把话岔了去。 现在我记起来了,和你去把东西搬过这边来。” 闵小玲笑道:“我自己去就是!” 王紫霜说一声:“不行!”接着道:“别连你也给丢了,没处找!”站起身来向逍遥客招呼一声,迳和闵小玲手牵手儿走往帐外。 逍遥客看着她两人的身影在帐门消失,心想:“休看这娃娃一切任性,单凭这一手要叫闵丫头死,她也愿意了!” 这时夜幕早垂,但二女俱是稀世高手,目力倍胜常人,虽然微弱的雪光之下,仍能看出五六里外。 她两人一离开帐蓬,闵小玲便当先领路,电掣风驰奔向居住的山头。她对于自己所住的地方当然十分熟悉,那知这回到那地方一看,不由得就是一愣。 王紫霜也看出有异,忙问道:“你们就住在这里?” 闵小玲道:“奇呀!你看这一株树和那边的岩石。我们生怕被别人发觉,而且山风猛烈,怕帐幂被风吹跑,才把它在树根和岩石上面拴得矮矮地,并还铺上不少的碎雪,使它和山峰一样,这时却是连带行李也不见了!” 王紫霜道:“这一带这像这样的地方很多,别是记错了?你看那十丈外的山石,也很像这里哩!” 闵小玲被王紫霜这么一说,惟恐自己忙里有错,急往摸一摸那树根,觉得拴定帐蓬时,被擦破的树皮部位半点不差,又叫道:“就是这里,一点也不错!”并指着树根上的伤痕,对王紫霜说明。 王紫霜听了也自沉吟起来,目光先向雪地一扫,也没有发现鞋印脚印之类,待走近岩石那边,猛见一物触入眼廉。原来又是一张白羊皮,上面刺有两行汉字,一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若要帐篷,亚麻谷后。”十六个汉字。 在这一行汉字的侧面,另有一行写着:“黄雀在前,猎人在后,你既不知,我也可笑。”十六个字。 略一端详两行笔迹和语气,分明是两个人做的事,前者留字是用一种针状物刺成,后者却是用木炭写上去的。再一思索,便知前者是偷帐蓬的人,后者却暗跟前者,而前者并不发觉。 闵小玲见王紫霜由岩石底抽出一件东西,也凑上前去观看,不由得又恨又怒道:“这些鬼东西居然拿我的帐篷又较劲来了,但是,亚麻谷又在那里?” 王紫霜道:“有了地名,总可以问得出来,你那行李里面有要紧的东西没有?” 闵小玲道:“宝剑和丸药都随身携带,包袱里面除了几件衣服,也没有别的,这些人就是可恶,倒要去看看他可是长个三头六臂!” 王紫霜笑道:“既然没有要紧的东西,何必急在此时,衣服,我还有好几件,看来还合你穿,明早再打听去!” 闵小玲跟着王紫霜走回帐幕,犹自恨恨不已,一口气把遇上这椿怪事当众说了,并向阿尔搭儿道:“搭儿丫头!你们族里和瓦刺人交往,知他这里有那些厉害的人物?” 齐孛儿笑道:“她是见人宰羊都不敢看的人,问她倒不如问我!”阿尔搭儿“哼”一声表示不服,抢着道:“那夜里我把人都杀了许多!”齐孛儿笑道:“那是你记挂你的敏郎,才敢杀人,现在你去宰一匹马给我看!” 阿尔搭儿被她姊姊这么一驳,果然娇憨地一笑,没话可说。闵小玲忙央求道:“我的好嫂子呀!你也该说了!” 齐孛儿道:“有好些人名地名我不会用中华话来说,只伯说起来舅公爷爷还是听不懂!” 逍遥客道:“你尽管说就是,他们会告诉我!” 齐孛儿这才接着道:“听说在瀚海附近的厉害人物,头一个要算西甫来山鲁古特大喇嘛……” 阿尔搭儿接着道:“没有那样了不起,他那得意门徒立勒百夫长还被我雅姊姊打败了!” 齐孛儿薄嗔道:“你再打岔,就由你来说。”阿尔搭儿一嘟小嘴道:“你说!你说!” 齐孛儿好笑道:“看你嫁郎那么久了,还是一点也不像大人样!” 阿尔搭儿“哼”一声道:“你倒蛮像大人啊!” 齐孛儿俏脸微红,又要斥她几句,闵小玲已着急到了不得,忙道:“嫂嫂你说,先别理她!”却把阿尔搭儿拉近身旁道:“小丫头别吵,听你姊姊说故事!” 齐孛儿“嗤嗤”一笑,续道:“第二个要算阿赫腾山跃玛雅里,第三个……” 闵小玲忍不住问道:“玛雅里是什么人?” 齐孛儿“啊”一声道:“我忘记说了,不怪你问。玛雅里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人,听说她已经是百岁上下的人了,但看起来不过是三四十岁,有一个很秀美的脸孔和一头金黄色的长发,一见面概能够认得!” 王紫霜道:“不知她武艺高到什么样子?” 齐孛儿道:“没有人见她施展过,只知鲁古特大喇嘛对玛雅里十分敬佩,她有个徒弟唤做……” 阿尔搭儿又抢着道:“唤做密昔惜儿!” 齐孛儿笑道:“你要不说,我真一时想不起来。”转向王紫霜道:“密昔惜儿的武功真高,听说她能在一队疾驰的马背上奔跑成一道影子。” 王紫霜“哦”一声道:“这也不算什么,再说!” 齐孛儿道:“第三个是都鲁山的鄂克路克,他是一个怪老头儿,武艺怎样,没有见过,因他长相很怪,引起别人好奇跟他,走着走着,只觉眼前一花,便没了人影!” 王紫霜道:“这人可以算得上高手,还有呢?” 齐孛儿道:“第四个是喀拉湖边一位鱼婆,她打鱼不用网,光拿一技钓竿,钓吸钓呀就把鱼钓上船来。” 阿尔搭儿笑道:“钓竿本来可以钓鱼,有甚希奇也值得拿来讲!” 齐孛儿横她一眼道:“她钓丝下面没有钓钩!” 阿尔搭儿“咦”一声道:“这可就奇怪!” 闵小玲忙道:“你不懂武艺,说来你也不明白,那鱼婆是以气引鱼,不是以钩钓鱼,嫂嫂再说!” 齐孛儿笑笑道:“我知道的都说完了!”忽又“啊”一声道:“听说达尔巴嘎台山还有,只是记不起名字了!” 王紫霜觉得齐孛儿所说这四个高手,虽各有独特的武功,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旋而问道:“亚麻谷在那里?嫂嫂你可知道?” 齐孛儿摇一摇头道:“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里!” 王紫霜自觉失望,只有待天明后再进城查问。 各人边吃边谈,约至时交二鼓,王紫霜忽然站了起来,只一晃便冲出帐外,逍遥客和闵小玲也同时发觉外面有了响动,待站起身躯,王紫霜已擒了一名壮年土著进来,掷在炉边,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来这里偷听!” 那士者虽是被擒,脸色只有惊疑,并不惊慌,从容道:“姑娘好俊的功夫,但我新新干图不是你们的敌人,断说你们这里有一位姓于的大侠,究竟是那一位,能否救我见他?” 王紫霜诧道:“你也知道有姓于的,我就是姓于,有什么话说!” 新新干图注视紫霜片刻,摇摇头道:“你不是!我们听说于大侠能够飞天,那会是个女人?” 张惠雍从旁边喝道:“你这狗头休得胡诌,有话就快说!” 新新干图昂然道:“事干重大,若不见于大侠,杀了我我也不说!” 王紫霜见他说得恁般坚决,忙请他坐下,这才缓缓道:“你说的于大侠是我的丈夫,他有事往别处去了,你若真有要事,能对我说就说,否则也不勉强你,但你既被我擒获,得留你在这里待他回来。” 新新干图将信将疑地向各人望了一遍。 阿尔搭儿却跑往后帐,端起那枝古弓出来,叱道:“你不信我们说的,可信得过当年大汗这枝宝弓?” 新新干图接过宝弓仔细端详一番,忽然拜伏在地,说一句:“卑职该死!”双手将弓捧还阿尔搭儿,随即肃立一旁道:“我是脱脱不花的心腹家将,带有鞑靼汗的手书在此!”说毕,即解开胸衣,由里面掏出一封书信来。 各人见脱脱不花深夜遣人投书,情知事不寻常,当下由阿尔搭儿接过书信转交王紫霜拆阅。 王紫霜抽出信笺一看,不由得呆了,原来上面密密麻麻仅是银钓的铁笔,蝗蚓蟠蜷,教人怎样能识? 阿尔搭儿知道王紫霜为难之处,笑道:“我读给你听可好?”王紫霜巴不得她能够读解,忙教她诵读,这才知道也先虽居臣位,而擅权已久,脱脱不花虽然久欲除他,无奈瓦刺人能征善战,生怕激变。再则他手下也有几位能人,若果弄个不好,反令他有夺位的口实。 于志敏一行在沙漠所做的事,早有谍骑传来,而且牛祥明前几天由阿陀尊者护送到达扎萨克图,尽将于志敏的武学能为告知也先。 阿陀尊者可说是大漠奇人,终年独来独往,行踪飘忽,人多不识,听说于志敏有恁般高强的武艺,心中不信,打算明里比一比试。但那也先诡计多端,认为明不如暗,他手下有一位名唤察门赤的随从衙士,早岁曾在阿鲁思得来一种蚀骨散,本是一种淫药,任何人吃了蚀骨散之后,欲火焚心,不能自主,事后则浑身乏力,功行尽失。 也先就想利用宴客的时候,在食物中暗下蚀骨散,另召来合族美女以蚀骨销魂舞娱客,待于志敏上当之后,再明里较技,使于志敬一败涂地,无颜逗留。脱脱不花洞悉也先的奸谋,生怕明邦丧此英杰,而且若让也先诡计得逞,今后越发骄横难制,所以特遣新新干图冒险传信。 王紫霜听说也先恁般无耻,竟用美人计来陷害于志敏,气得粉面生烟,冷笑道:“也先算什么东西!一剑把他斩了岂不干脆?” 新新干图忙说一声:“不可!” 王紫霜不悦道:“杀了就一了百了,有什么不可?” 新新干图道:“要杀了也先,我家王爷也会杀,但是总不能灭了瓦刺的全族,而引起瀚海杀戮不已!” 逍遥客由惠雍将脱脱不花的书信内容说给他听,此时又获知双方意见,不觉寿眉微皱道:“引起他们族与族的争斗,果然杀不得,但要让也先长此骄横下去,又是十分惹厌,于老弟台来瓦刺的原意就是要阻止也先横蛮,可惜他不在这里,不知他到底有无定见?”说到后来,目光不住地向惠雅和阿尔搭儿两人望着。 张惠雅笑道:“舅公爷爷不必问我两人,他这人呀,这种不事会对我们说的,除非是对王……” 王紫霜“噗嗤”一笑道:“雅丫头当心我缝你的小嘴,我才来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走了,几时对我说来?” 各人聚在一起,商讨了半晌,终觉得于志敏不在,难以应付这件大事。王紫霜忖度一阵,旋向新新干图道:“我们先谢谢你的王爷通知了,这事待我丈夫回来,定有方法区处就是!” 新新干图惶惑地看各人一眼,便向王紫霜告辞。 闵小玲忽然叫一声:“你慢着走!”接着问道:“你可知道亚麻谷在什么地方?” 新新干图惊道:“女侠怎知道那个鬼谷?” 闵小玲也惊道:“为什么做鬼谷?” 新新干图道:“亚麻谷就在这里的正北,匝盆河边,靠近都鲁山这一面。那谷只有一个进口,形成了一个死谷,最近几十年来,往亚麻谷猎貂和采药材的人就没有一个回来,去多少就死多少,以致谷口的枯骨堆积如山……” 闵小玲至此也不禁和王紫霜对望一眼,阿尔搭儿惊得抖索地紧傍着惠雅,一双媚眼睁大得像两个胡桃,朝王紫霜和闵小玲两人注视。 丁瑾姑心里暗道:“于相公真也是兼收并蓄,像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来除了增添麻烦,又有何用?” 新新干图见诸女虽然紧张,但王紫霜、闵小玲和逍遥客的神情依然镇定,不由得暗自佩服。续道:“因此,我们在这一带住久了的人,就把亚麻谷叫成了鬼谷。事实上,那谷口附近终日阴风惨惨,一到夜里,又是磷火横飞,远望谷口已令人汗毛竖起,谁也不敢接近谷口半里之内。” 闵小玲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去罢!” 齐孛儿忽然问道:“都鲁山那怪老头儿鄂克路克可是住在亚麻谷?” 新新干图脸色微变,旋又笑道:“你大概是哈撒林赤的女儿了,听说都鲁山有个怪老头儿,但谁也不在都鲁山见过他,若说真有鄂克路克这人,则亚麻谷闹得那么厉害,他总不该不知道。” 阿尔搭儿道:“只怕就是他闹的!” 新新干图惊道:“我们新大汗的贵妃休出此言,听说那怪老头儿具有耳目神通,被他听到,不是玩的!” 阿尔搭儿怔了一怔,又毅然“哼”一声道:“我就不信他有什么耳目神通,若果他真有,那么他早就该看到亚麻谷的事,而去管一管了。若是看到而不管,那还不是就等于他自己闹的!” 新新干图见她理直气壮说了一大套,找不到话去驳,只好笑笑道:“你说的确有道理,但仍得当心为是。” 王紫霜听他居然说出教训别人的话,虽知他这北方人出言粗鲁,仍恐阿尔搭儿不悦,忙道:“你回去告诉脱脱,说我们一切知道了,到时自有安排,请他放心!” 新新干图猛回手击自己脑门,叫一声:“哎呀!”接着道:“我真该死,这重要的事都给忘了!” 王紫霜被他这一突然的举动,吃了一惊,忙道:“还有什么事?” 新新干图苦笑道:“也先明天定要请于大侠吃饭,时间是晚上,千万记住羊肉不可吃。 再则请你们给一样凭证,我回去也好禀复王爷!” 王紫霜笑道:“凭证容易,但那羊肉他们吃不吃?” 新新干图道:“他们吃的。因为他们已将解药放在酒杯里,所以无害。” 王紫霜笑了一笑,见阿莎已取了纸张上来,立即取出眉笔在纸上绘了一朵梅花,和一团卷云,说句:“你就拿这个回去罢!” 新新干图看不明白,接过那张古怪的图片,却是一脸错愕的表情,既不敢再问,又不肯走。 王紫霜好笑道:“我决不冤你。这是我两人的表记,如果拿这张纸片到中原武林去,保管你通行无阻了!” 新新干图确有点不信这张小纸片有这大效力,但也小心折好,藏进胸衣里面,然后作别而去。新新干图一走,帐幕里也就立即热闹地商讨起来。阿尔搭儿首先就担心于志敏不回来,就没有人去赴宴。 逍遥客倒不担心赴宴的事,而是无法知道于志敏的心意如何,不便越俎代庖,擅作主张。 彼此呶呶不休,直到更深夜静,还是只有希望和等待于志敏能够及时赶回的一个意见。 一宵易过。第二天一早起来,张惠雍夫妇便进城去兜人买马。闵小玲本待去亚麻谷看有什么样厉害的魔头,王紫霜因想到也先请宴的事,必须有人在帐里主持,闵小玲独自前往,恐防有失;多人同往,这边又人手不够,只好劝她待见过也先和脱脱之后,再一同前往。 平日跳跳蹦蹦无忧无虑的阿尔塔儿一早起来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是意态娇慵,而且愁眉不展。张惠雅知她担心夫婿遇险,再四对她解说,逗她发笑。阿尔塔儿禁不住诸女挑逗,笑倒是笑了,但笑起来却有点像哭。 王紫霜见她尽是笑脸难开,毫无办法,只好督率瑾姑以下四女在帐外练剑原来她知道四女艺业较弱,所以集所见各派用过的剑阵,另创一格,使四女脸朝外侧,如走马灯般绕圈疾走,绵绵无尽的剑风掌风,此未落,彼已起,敌人若非绝顶高手,决难攻进剑阵半步。 她这剑阵另有一种好处,就是纵使放敌攻进,四女立即转脸朝内,剑掌向内,仍然绕圈疾走,变成“鹄鹫夺蝮”的步法而由四人施展,纵令是绝顶高手,也难逃一败的命运。 逍遥客负手帐阴,观看王紫霜督率四女练剑,看到极妙处不由得老怀勃兴,笑说一声: “好弟妇!你这剑阵果然精奇,我试攻一攻如何?” 王紫霜笑道:“你别小觑这个剑阵,虽是我自创出来的,但我还不敢冒昧进攻,别误伤了你?”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更激起逍遥客的好胜心,呵呵笑道:“能获窥此阵玄妙,小伤又有何妨?” 要知王紫霜是服软不服硬的性格,绝不像于志敏先来一个衡量轻重,然后寻求对策,这时见逍遥客不信她剑阵玄妙,也就薄愠在心,笑说一声:“老哥哥爱吃苦头,你就攻罢!” 逍遥客纵声朗笑,身形已冲到阵边,立即轻吐一掌。这一掌虽是轻吐,也有二三成真力,只见卷起一路积雪向前飞击,那知将达四女身边,飞雪倏然一斜,却向另一边折射出去,但四女的身步仍然不停地疾走。 逍遥客见四女并未还手,即将自己的掌力化去,不禁骇然,大喝一声:“好!”却在这一个“好”字声中,抓紧一团坚雪,用重手法向前一掷—— 旧雨楼扫描,海之子,cshocr,独家连载 第十四回 入座生风 欣赏蚀骨舞 扮夫弱女 妙技服奸雄 要知道逍遥客百年功力,这样一掷岂同小可?他也自知掷的虽是雪团,但因速度太大,钢铁遇上也要被穿洞,生怕四女中任何一位都吃不消,所以选定瑾姑身后,阿萄身前的空隙处掷去。 不料那团积雪闪电接近阿萄的瞬间,阿萄忽然“噗嗤”一笑,纤掌轻扬,那团坚雪又直抛向身后。 阿菊紧跟阿萄笑说一声:“好玩!”手起一掌,那团雪定了一个半弧,转使逍遥客飞射。 逍遥客对那飞雪一抓,发觉劲道居然不弱,心里还在暗惊,惠雅已拍掌笑道:“舅公爷爷输了!” 阿尔搭儿不知在那里学来的顽皮,笑嘻嘻地蹲下身子捏了十几个雪团向南女一阵乱掷,一面还直嚷着:“大家打雪仗好耍子!” 逍遥客原想直接用掌力再试攻一番,被阿尔搭儿认为是打雪仗好耍,那还好意思再动兵刃?趁势收蓬,回顾向王紫霜笑道:“你这剑阵果然有莫大的潜力,起了什么名字没有?” 王紫霜一看阿尔搭儿和惠雅用雪切向剑阵胡闹,一面回答道:“这阵尚未练成,起甚么名字?”旋又笑起来道:“老哥给它起个名字也好!” 逍遥客道:“这就难了,偏遇上我也是不会起名字的人,偶而想到俗话说:“四金刚腾云,悬空八只脚。”就叫做四金刚阵或叫做金刚阵,你道可好?” 他一说到“金刚”两字,猛触动闵小玲的灵机,忽然一声:“奇怪!这阵好像玉鸾妹妹说的柔钢绕指。” 逍遥客诧道:“什么武艺叫做柔钢绕指?” 闵小玲道:“我也不懂,听说是绿鬓老尼传给她和蝉姐两套功夫,一套是柔钢绕指,一套是回风荡柳,不过,全是单独使用,紫丫头这个剑阵确保是四人合力施展的柔钢绕指。” 王紫霜沉吟道:“难道武艺也有巧合?再见那鸾丫头,倒要教她使出来大家赏识。但她柔钢绕指这名字起得真好,我就把这剑阵叫做绕指金钢阵罢!” 逍遥客不禁大喝一声:“好!” 阿尔搭儿正在掷雪团。她奇怪的是扔出的雪团被风力一卷,便无影无踪,不象逍遥客所掷的能够飞腾激射。正在尽力捏雪扔掷的当儿,忽听逍遥客喝采,只道是称赞她,忙停手笑道:“才不好哩!掷去的一个也不见了!” 敢情她在赌气,把手上两团雪向地上一扔,飞奔到王紫霜面前,微笑道:“皇后姊姊! 我也要学武艺了!你可肯教我?” 王紫霜已知于志敏曾经想教她,她却不肯学,难得她自己好心要学,纵使不想要她帮手,至少也省得使人对她样样分心照顾,那有不愿教之理?当下笑道:“我没有你敏郎那套速成的方法,要学武艺,得先吃苦!” 阿尔搭儿尚未回话,闵小玲忽叫道:“有人来了?” 王紫霜回头看去,果见三匹骏马由城门向这边驰来,忙吩咐瑾姑四人停止练剑! 相距不远,来骑迅速三匹骏马眨眼间到达接马长绳外面。当前一位像个百夫长打扮的壮汉一跃下马,立即扬声道:“这里是不是于大侠于志敏的帐幕?” 王紫霜诚心使来人惊奇,早和闵小玲订下一条急计,这时由闵小玲和张惠雅两人出面,略一纵步,远跃十几丈,双双拦在来人面前,闵小玲娥眉一扬,秀目向来人身上一转,微微颔首道:“不差!你找于大侠作甚?” 那人道:“我是值帐百夫长枯巴勒,奉丞相也先之命,请于大侠和同来的英雄进城款待。” 闵小玲接过枯巴勒的柬帖,果是也先具名发出,遥呼一声:“紫妹子!有人请阿敏哩!” 王紫霜随声而到,说一声:“谁请?”顺手接过柬帖一览,即对枯巴勒问道:“也先为何要款待我们?” 枯巴勒只听闵小玲一呼,即见眼前多出一位天仙般少女,疑得仙女忽然而降,这时被问,慌忙躬身道:“我主久仰于大侠威名,并在大漠上击溃戈萨克的主力,使我族得以暂时安宁,所以备酒接风,请无论如何也赏个脸儿!” 王紫霜看过柬帖,知宴客时间是在夜晚,随即答道:“于大侠因有要事,往别处去了,所以我们昨夜到这里尚未拜望你们家主 枯巴勒着急道:“不知于大侠什么时候会回来?” 王紫霜道:“总不至于误却这盛宴!请你回复你家主,就说我们准时前往就是了你家主人还请有什么人,也得先教我知道,免得到时失仪才好!” 枯巴勒见面前这位少女说话时有一种既是和蔼可亲,却又凛然难犯的神情,忙恭应几个“是”字,接着道:“并没有什么外人,几个作陪的也尽是千户百户和我们草原上出名的英雄,不需如何拘礼。” 王紫霜微展笑容道:“就这样罢!你可回去了:”见枯巴勒已跨上马背,忽又叫道: “你稍等一会!我还有点微物交你带回去!”一晃身子,回到帐中,匆匆忙忙将四粒明珠分作两包,交给枯巴勒道:“这两包明珠,每包都是两粒,一包是送你家主人的,另一包还劳你家主人代送给脱脱汗!” 惠雅待枯巴勒走了,嘟起小嘴道:“我们准备去吃有毒的菜,还得送礼给它,这大蚀本的事,亏姊姊做得来!” 王紫霜笑道:“别那样小气,这是我们的礼貌,反正也先那些蚀骨散毒不到我们身上,乐得吃它一个盘底朝天!” 惠雅忙问为什么不怕蚀骨散的道理,王紫霜笑道:“你问闵丫头自然知道。” 闵小玲“哦”一声道:“敢情恩师的甘草丹也给你了!” 王紫霜道:“何止甘草丹!我们破了魔教,令师知道那些魔女所以敢赤身裸体在大庭广众面前疯狂媚舞,毫无半点羞耻的心,定是服食过蚀骨散,锁魂散这一类媚药,所以她到处搜寻这一类的东西,果然被她在室女司找到不多媚药和解药,那些媚药早被她散往天空,让鸟儿吃了唱唱媚人悦耳的歌声,解药却分了一大半给我。要知我们女孩子最是可怜,任凭你武功再高,一着了人家的道儿便不能自拔,所以我也把解药随时带在身上。既然察门赤的蚀骨散由阿鲁思得来,定和任可夫的媚药同一渊源,以毒解毒,恰恰也先上当!” 惠雅叫一声:“好啊!我们可以欣赏蚀骨舞了?” 闵小玲横她一眼道:“有甚好看的?你把衣服脱光,还不是和他们一样?” 惠雅羞得粉脸一红,啐了一口,拨头就跑。 诸女相逍遥客回到帐中计议一番,惠雍夫妇也买菜回来,却说没有找到买马的人,只有白送给别人省得累赘。 阿尔搭儿又忆起于志敏的话,忙道:“敏郎还说可以卖给也先哩:到城里吃饭时,就对它说这事好啦!” 王紫霜忍不住赞一声:“好主意!”蓦地想到这主意原是夫婿定下来的,又不禁粉脸飞红。 阿尔搭儿和惠雅相处久了,也多少知道中华女儿一点心情,只不明白为什么分明爱上某一个人,偏是不敢说出口?这时也知道王紫霜为甚脸红,仍然不明白她为甚必须脸红。 这一天,王紫霜尽自己的能力教会阿尔搭儿几手绝招,直到暮色苍芒仍不见于志敏回来。各人心头上升起一个暗影,王紫霜虽知师公定然暗中保护,仍然恐有失错之时救援不及而替夫婿担心。 这得惟一急务是如何赴宴的事。 王紫霜胸有成竹,先将最不会武艺的阿尔搭儿装扮成于志敏,用眉笔替她勾画脸形,涂上油彩,居然十足象一位少年英雄。再将阿葡装扮成阿尔搭儿,与瑾姑、阿萄、阿莎三女留下。 她知道阿尔搭儿未与枯巴勒朝过相,瑾姑四女也未曾进过城,也先为人虽狡,怎知道这边人多人少?说起赴宴,自然不能连帐蓬也攒去,总得留人看守,若将阿尔搭儿留在家里,万一遇敌来袭,反而要分出来照顾她,不如索性带去有自己在侧,总可暗里施展手脚。 各人装扮妥当,又由战马中排出。匹当作坐骑,专待枯巴勒再来催请。 果然过不多久,枯巴勒又和那两名浓眉环目的大汉到来。这回王紫霜以礼相待,并引它三人与阿尔搭儿扮成于志敏相见,接着介绍了逍遥客、张惠雍、张惠雅、闵小玲、齐孛儿等,人的姓名和身份。 枯巴勒早知哈撒林赤有一对女儿嫁给汉人,这时见诸女里面没有阿尔搭儿,忙向假于志敏问道:“听说于大侠在哈忽族里又娶了一位妻小,怎的不请过来让我拜见?” 假于志敏暗骂一声“该死”粉脸虽也微红,但仍从容笑道:“她名字叫做阿尔搭儿,她率领另外三人照顾这里,不便进城,所以未来相见!” 她说话时几乎是一字一字分开吐出,枯巴勒还听不出有异,但那同来的两名大汉,却暗自诧异,被此交换一眼,枯巴勒忙道:“我家主人正请各位移位宾馆,夫人不去,如何使得?” 假于志敏虽因枯巴勒起先说“妻小”这时改称“夫人”而微微作色。但她知道此时一露马脚,可能将全盘大事弄糟,强自镇定下来“唔”一声:“你家主人要我们移住宾馆也是好意但我们有很多杂物和马群,不能没有人管……”故意一指王紫霜三人道:“有她三人相陪,已经很够了,现在就走罢!” 本来枯巴勒的请求,已出了诸人计议之外,王紫霜还待提醒阿尔搭儿应付的方法,不料她未发话,阿尔搭儿应付得怪、好处,“走罢”两字下来,枯巴勒总不能再呆着瞎缠不休,不由得暗服阿尔搭儿机智。 枯巴勒听到“走罢”两字,见主人已站了起来,只好恭应一声,跟后移步出帐。两名大汉更是落后两步,让假于志敏、王紫霜、闵小玲、张惠雅诸女先走,暗看那少年英雄轻盈的步法,婀娜的身形,不禁疑窦从生,又交换一眼。 假于志敏装作未见。王紫霜,逍遥客诸人也当作不如。 帐外已列有一匹良马,其中三匹是枯巴勒三人骑来,假阿尔搭儿和座姑三女索性回到帐前。假于志锹指着阿葡对枯巴勒二人笑道:“这位便是我的只一位妻小阿尔搭儿,她要照管营帐,所以不能附从!” 枯巴勒三人那知是真是假?此时因假于志敏亲口介绍。忙一齐恭应一声。 假于志敏煞有介事地叮嘱四女儿句,与王紫霜缓步到达马侧,回顾枯巴勒三人笑说一声:“你们上马!”也不见他扶鞍跨征, 也不见他踩脚起步,竟是平平稳稳地凭空拔起,轻轻落在马上。 枯巴勒三人不由得一震,瞄伙看在眼里,却在暗笑。 各人纷纷上马,由枯巴勒先弛引路,不消多时,到达丞相府的对面宾馆。枯巴勒肃容进门,另有宾馆执事接待新来贵宾,王紫霜略一打量,见这宾馆建筑颇为雄伟,也在暗叹一声:“麻雀虽小,居然五脏俱全!” 阿尔搭儿趁机不厌其详地向宾馆执索问七问八。这一来可害苦了那些执事,生怕得罪了贵宾,又怕泄漏了机密,既不敢不答,又不敢即答,支支吾吾,避重就轻。 然而那执事言不由衷,为难的神情,无异掩耳盗铃,反被诸侠获知不少要事,彼此心照不宣。 幸而过不多久,也先亲自到宾馆与诸侠相见,经过一番虚文褥节,阿尔搭儿立将于志敏的原意说出,并将铁木真的强弓和哈忽的私函,交给也先验阅。 王紫霜趁这时候仔细打量也先一番,只见他年纪约在五十开外,一双环眼闪闪生光,两扇招风大耳,耳后腮骨外露,一部虬髯八面斜飞,鹰鼻下垂如沟,浓眉横卧如帚,看起来十足一付奸雄、叛臣的相貌。 也先双手接过阿尔搭儿通过的强弓,只在手中一颠,立即嘿嘿两声笑道:“这大汗神弩,那能有假?于英雄也过于小了!”立即将弓交还,顺手拆开哈忽的书信,又桀桀怪笑道:“哈忽也算是有心人,但这事操之过急。若于英雄愿意久居大漠,这事包在老夫身上达成,如果于英雄还要回中华去,何必与阿鲁思结这冤仇?” 阿尔搭儿知也先指的是哈忽请他共立于志敏为大汗,好待长征阿鲁思一事,也就扬起秀眉道:“我久不久居大漠是我的事,不见得就喜欢什么大汗的名位,但阿鲁思人残杀你的族人,难道你不想报这个仇恨?” 这几句话确是相当厉害,也先若说不报族仇,势必为族人共弃,若说要报族仇,则又变成受哈忽所支配。但也先不愧为老奸巨猾,竟连说几句“从长计议”,便将哈忽的书信收进袋中,随意与各人敷衍。 到这时候,诸侠已知和也先没甚可谈,阿尔搭儿话锋一转,便到售马的事。也先笑道: “这个倒是容易,于英雄只要说出数目老夫一概承担,明天便将价款送上就是!”说毕又嘿嘿笑了几声。阿尔搭儿暗里好笑道:“你这老贼打的如意算盘,认定我们的性命过不了今宵,所以说得恁般干脆,待我索性讹你一讹,使你吃个大亏。”假装思索一番,捏着指头计划一会,旋道:“马儿共有三百一十六匹,我们留下十六匹,可售的是三百匹整数。那些马匹都是壮龄的马,依照时下马价每匹三十两银子,该值九千两。但那些马匹都是久经训练的跪马,应该加倍给值,共值一万八千两。再则每匹马都配上上好的鞍掷,每付鞍鞘取十两,三样加起来合共是二万七千两银子,不知老丞相买得起、买不起? 也先听她说出诺大的数目,怔了一怔旋又嘿嘿笑道:“二万七千两,不贵、不贵!老夫作成这笔交易了!” 王紫霜说听阿尔搭儿说得马价,竟是将达两倍的价钱,认定也先必然还价,不料他一口答应下来,心想:“有钱人真是冤桶!”旋见也先无动于衷的神情,立即明白他意思,生怕它又要变卦,忙说道:“你说定了!” 也先道:“老夫从不打诳:” 王紫霜笑道:“有多人见证,也不怕你打诳!” 有这词锋相对的的候,宾馆执事又匆匆由外间进来,走往也先面前说了几句,也先一颔首,立对各人笑道:“我替各位引见敝邦几位知名的人物。”执事退出门外,不消多时,已带十几位高矮不齐的壮年人进来。 王紫霜仅向那人一瞥,便知人人惧有精湛的艺业,生怕阿尔搭儿被别人试出不会武艺,忙紧傍她的身左,右手挽她的左臂,暗展气功透过阿尔搭儿的身子贯入她的右掌。 果然那些人一踏进厅内,也先即逐一引见,阿尔搭儿仗有王紫霜为她撑腰,大大方方地与新来的好汉握手。 那伙人多半是千夫长之流,另有达勒、沙宾勒、巴乌拉、哈尔根、顿布克等五人虽无职司,却是瓦刺的英雄人物。那伙人瞥见这一位闻名天下的英雄于志敏,竟是文绉绉带有几分少女婀娜的少年,全都不肯服气。所以在握手的时候,各暗用真力,打算将这少年握得痛叫一声,便足以顾盼自豪。 那知一捉之下,不是发觉对方一只手掌,其坚如钢,就是其软如绵,不是其热如火,便是其冷如冰。每一人的感觉各自不同,而错愕的神情都是一样。但那文绉绉的少年仍然笑面春风,许如不觉。这才里佩服,连带对其余各人也不敢轻视。 但一连下去,却是几位女的,不便握手为礼,直到与张惠雍握手,才觉得功力悉敌,最后握到逍遥客,这群莽夫又是大吃一惊。 彼此略事寒喧,宾馆后院已陈列酒席,执事过来催促入席,也先便揖让敦请,鱼贯入内。 这宾馆房屋甚多,当中围着一座将有十丈广阔的大厅,厅内四壁,陈设有今华历代的古董,悬挂有名人的书画。地上铺着灿烂的毛毡,当中吊着十盏古式宫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厅的中央,作“品”字形安放有三张大圆桌,桌上摆满了牛羊马肉,热气腾腾。圆桌中央一口小锅,沸汤滚滚。 这边老少诸侠,各已须服解药,存心看那也先有何诡计,因下添酒添肴看。经过大半个时辰,诸侠已经是填饱了肚子,王紫霜轻轻一扯阿尔搭儿的衣,促她起立告辞。 阿尔搭儿自然懂得她的意思,微笑对也先道:“我们已是酒醉肉泡,若无别的要事,我们就此告辞了!” 也先的预定计策未得全部施展,那肯让诸侠脱笼飞去?忙道:“酒后尚有余兴。请于英雄与各位英雄稍待片刻。”向执事挥一挥手,执事立即命人撤去酒肴,也先陪各人小坐片刻,一队奇装异服的美女翩翩进厅。 这一群美女的年纪约在二十岁以下,个个生得珠圆玉润,光彩照人,不需轻歌妙舞,已是令人骨蚀魂销。 但诸英侠早洞悉奸谋,对此绝美的人儿,只之如红粉骷髅,虎狼蛇蝎。 也先见这群舞伎到来,敢情心中喜及。面对于志敏笑吟吟道:“听说贵邦在唐明皇时,曾有什么霓羽衣舞,敝邦也颇欲仿效,只因为得其法,但敝邦的销魂舞虽是俗而不雅,尚可一观,特命在贵宾面前施展助兴,尚请于英雄不吝指教! 阿尔搭儿微微一笑道:常言说,客随主便,丞相既有此兴头,尽管施为就是!” 也先心下大喜,挥一挥手,立又有一队美女捧着乐器进厅,为首一名向各人道过场白,随即指挥乐队奏起和乐,霎时丝竹管弦的声音,激荡着厅里的空气,输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一曲未罢,舞队中一名少女载歌载舞首先入场,纤腰乱摆,媚眼横飞,接着诸美女一一入场,啭歌喉,舞裙风,衣热舞飞旋,裙裾飘扬,毕呈妙相,不消多少时候,已弄得那十几名千夫长如醉如痴,十几对眼光悉投裙下。但逍遥客一干英侠仍然两眼平视,无动于衷。 这一场淫舞并未因千夫长痴呆而收场,相反地旋舞旋急。舞中的美女不知一种什么手法,将身上的披肩,上衣、长裙,一件接一件在舞蹈时脱下,登时酥峰高耸,芳草萋迷,丽珠半露,肉香四溢。 到这时候,所谓瓦刺的五位英雄人物也有点禁不住了,每人伸长脖子;找他们认为最美妙的部位凝神注目。 诸英侠不原看那些龌龊的丑相,侧坐了身子,面对面自自谈自笑,没有一个斜眼偷窥,任那些美女献尽丽珠,酒干甘露,也未博得一句采声。 也先敢情是司空见惯,所以在他手下个个显出贪婪饿相的时候,他仍能保持镇静,冷眼观察诸英侠的神情。 当他将双手作一比较之后,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看这情形,不但迷人家不倒,反而要迷起自己人来了!” 虽然他心里着急,但预定的狡计已穷,转忿仍归无用。尤其使他丧气的请来那五位英雄,依照预定的计策应在如醉如痴的时候向于志敏一行较技。然而这时候,五位英雄俱忘,所以个个呆若木鸡,人人双目发直。 也先恨得心痒牙挥,狠狠地“咳”了一声。 瓦刺五位“英雄”以巴乌拉功力最纯,首先觉醒,向阿尔搭儿一拱手道:“于大侠少年英雄,巴乌拉不揣冒昧,敢请于大侠试演一手绝艺,以开眼界,如何?” 王紫霜在旁边冷冷道:“有绝妙的抱舞你不看,还要看什么绝艺?依我说来,不如免了罢!” 巴乌拉不禁语塞。 也先接着道:“巴乌拉英雄现有此意,她们这些庸脂俗粉既难入于英雄之目,不如把舞收了!” 诸舞女听说收舞,无不喜形于色,赤裸着身子,蹦蹦跳跳,退往厅后。 阿尔搭儿“咳”一声道:“多好的舞姿,好端端为何要收了?” 也先明知话里有刺,仍不得不勉强敷衍几句,但他始终不明白这一路外邦英杰,怎能抵挡蚀骨散的道理。 王紫霜却趁着阿尔塔儿和也先磨牙的时候,面向巴乌拉道:“你要我们每人显出一手呢?还是要捉对儿厮打?” 巴乌拉本要捉对较技,却因王紫霜说成“厮打”反而不好意思出口,勉强笑道:“何须厮打?请于大使夫妇各显一手绝技便是!” 张惠雅抢着道:“什么叫做绝技,我们不懂,请巴乌拉英雄先来一手,使我们观摩好吗?” 巴乌拉固知惠雅使刁,让他先耍,但他却有两手,也不说辞。当下微微一笑道:“人说,弄巧不如藏拙,我想藏也藏不了,索性来个弄巧罢!我这一手玩意,名叫酒气冲天,若是功夫不到的地方,尚望贤无指点一二。”说罢,只见他了一口酒,鼓腮运气,突然一张嘴巴,霎时酒雾升起,初时尚看不出玄妙。过了一会,雾气一散,正梁上即嵌有无数酒珠,被灯光一映,即如繁星万点,烁然生辉。巴乌拉哈哈两声,对各人说一句:“献丑了!” 顿布克装作怪嗔道:“你这巴乌拉也太不知轻重。好好一根画梁强你弄成百孔千疮,这还成活?待我替你收了罢!”张口一喷,一阵烈风过处,把梁上的酒珠吹得无影无踪,但在另一面墙上却清晰显出一朵光华耀灿烂的押不卢花来。 哈尔根纵声朗笑道:“顿布克好意思说巴乌拉么?你把梁上的移往墙上,好好一幅墙插上一朵花作甚?”端了一空杯,走近墙边,杯口对正酒珠砌成的花朵,运气一眼,朵珠花立即汇成一道光华投入杯中,墙上珠光尽敛。哈尔根持杯回座笑道:“巴乌拉喝的酒收起来只得半杯,该罚,该罚!” 达勒忽然站起,笑说一声:“不好!”接着道:“方才巴乌拉喷洒的时候,已在梁上留下不少小孔,硕布克把酒珠移去,哈尔根又将残酒收回,梁上的小孔谁去收?不如让我来罢!”身形离座而起,飘然贴在梁上,只见他一阵乱摸,果然令那些小孔全都鼓了起来。 沙宾勒摇一摇头道:“达勒这一手虽然不坏,但你没有留意到梁上雕的凤睛原是陷进去的,这时被你用吸铁神功硬拨了出来,试问一位凸眼睛的女人怎样好看?”在微笑中突伸两指向梁上一指,只闻“丝”一声风响,那对眼睛果然被拨得凹了回去。 逍遥客虽明知这五位“英雄”互相标榜,故意各显一手气功争胜。说起来他五人这一套功夫并不算什么,但张氏兄妹首先就有点应付不来,闵小玲到底如何,尚不可知,阿尔搭儿虽有王紫霜暗助,因为间接支援,看来也不顺利。正想提醒王紫霜休得大意,闵小玲已盈盈起立,轻启樱唇道:方才五位英雄所演,果然各有千秋,我们十分佩服。本来我们统共有七人,只有五人演技,我方七人就选出四人奉陪,如何?” 也先不禁怔了一怔,但闵小玲说的有理,只好答应道:“选四人原无不可,应该有于英雄在内。” 闵小玲只道:“那是当然,不消说得!”回顾张氏兄妹道:“这一场就由阿敏,王妹妹,姬前辈和我包了,你们三位先歇息一会,若需要印证,再由你们出头!”又向逍遥客笑道:“让阿敏压轴,你我两人谁先谁后?” 逍遥客略事沉思,寿眉扬起道:“我们四个人来个梅花问竹,你先到我,再到王姊姊,阿敏最后!” 闵小玲说一声:“好!”接着又道“我原不知耍些什么才好,幸亏你老说出梅花问竹,我就先来个耍,由你老来耍花……”她把她自己的,阿尔搭儿的王紫霜的,四双筷子收在一起,续道:“这筷子暂时当作竹子罢!”说毕,将筷子一抛,悬空竖立,叫一声:“梅花上来!” 逍遥客已知其意,随手将面前酒杯向筷子顶上一抛,不偏不倚停落上面。闵小玲又抛了一根筷子,依然悬空立在杯子中央,逍遥客又将一个酒杯抛了上去。 顷刻间筷子、杯子、杯子、杯子……竖成一根长鞭。闵小玲虽以左掌作势,承着最下面的筷子,事实上并未碰到牙筷。 也先和两千夫长只道闵小玲和逍遥客耍戏法,忍不住掀髯笑赞道:“好戏法!好戏法!…” 但达勒五人俱是行家,知道闵小玲这一套“梅花问竹”乃是以用身运气,至入掌心,形成了一条气柱,将筷子和酒杯托着,仅凭这一手,已胜过方才自己三人一筹,不禁相顾失色。 闵小玲微微一笑,说一声:“姬前辈!我把这酒杯筷子鞭给你啦!”右掌作势一推,最上面一根筷子竟缓缓倒向逍遥客面前。 逍遥客答一声:“来得好!”双掌一握,再摊平桌面,闵小玲搭成的酒杯筷子鞭竟如虹桥一般,弯了下去,朝逍遥客客的掌心落下。逍遥客使上面一枝链子将达左掌,右掌突然斜斜往上一托,即将送来的杯筷接着,轻喝一声“起”,连留在闵小玲手上的一部份也倒翻起来,杯口变作个底朝下,两杯里面的酒并不滴出。 王紫霜笑说一声:“拿来!”伸手一招,逍遥客刚接过手的杯筷竟恁飞空往她的玉掌上方。 阿尔搭儿假扮了于志敏的形相,但她无法假扮出于志缺的艺,她眼见各人表演的每一套功夫,都是一套比一套精巧,看 得她又喜又惊,虽知王紫霜要暗助她表演一套,又恐怕自己一时不慎而露出马脚。 所以,当那串筷子飞到王紫霜手上的时候,阿尔搭儿一颗颐心儿即提到喉咙,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尽瞪着那串杯筷叠成的鞭子。 但是,奇迹也就在这时出现当阿尔搭儿眼皮一眨的瞬间,王紫霜凭空托着的杯筷,必定跳动一下。 阿尔搭儿是何等聪明的女孩子,她连眨了两次眼皮,那杯筷也连跳两次,立即会意到王紫霜已经暗助。因此,她竟笑吟吟地连续眨眼,让杯筷在王紫霜掌上跳跃不己。 逍遥客和闵小玲最初还不知杯筷为何要无端跳跃,及至看到王紫霜和阿尔搭儿这份神情,也就明白所以。逍遥客为引起对方在意,故意喝起采来。 瓦刺群雄起初以为是王紫霜单独表演,及听到逍遥客喝采,注意到于志敏身上。要知于志敏一身超人的艺业,其个如霹雷声灌进瓦刺群雄的耳朵,说她不会武功,谁敢相信? 这时看到假于志敏眼皮一动,杯筷也跟着跳动,认为他练功“神光普照”的无上神通,人人面容失色。 阿尔搭儿得意到心儿开花,柔和的目光环扫桌上的酒杯,那些酒杯立即一个接一个离桌横飞一匝,然后落回各人面前,她却及时地笑说一声:“我们献丑了!”将这一场半真半假的把戏趁机结束。 瓦刺群雄以沙宾勒艺业最高,眼见中原四侠一个胜似一个,已是惊佩十分,此时被阿尔搭儿一句谦逊的话所感动,更觉得自己人横蛮到不近情理,情不自禁地起身一揖道:“于大侠艺业通神,不需客套,我沙宾勒佩服之至!”立即亲自提壶,替阿尔搭儿筛酒。 也先原是以为中原诸侠耍戏法,经这里一来,才知已方全吃瘪,惊得怔了一怔才随众站起,向阿尔搭儿强陪笑脸,恭维几句。 阿尔搭儿和于志敏结婚不算久,但因对夫婿时刻用心,不但于志敏的音容笑貌经常在她眼底萦回甚至于志敏的一切心事多半被她猜透。她知道于志敏这回不避万里崎岖,来到瓦刺,要的是阻止也先向明邦出兵,其次更是要逮牛祥明归案。这时与也先答讪几句,立即提出这两椿要事。 也先虽是奸雄,到底爱惜性命,而且他凭着大漠人的性格一旦化敌为友,立即开诚相见,握手言欢闻言呵呵一笑道:“于英雄来意,我已尽知。说到进兵侵扰边界,我也先虽糊涂,也不会连年战伐,只要祁镇不短动兵戌,遵守当年旧约,决定卖个人情,彼此修好。牛祥明这厮,果然曾经对我说过我妹妹送给祁镇为妃,祁镇却将她打进冷宫一事,使我发怒,于英雄既然在此,我出望你回报祁镇,好好对待我妹妹……” 他停了一停,看看阿尔搭儿脸色,续道:“不然,我总会和他算这笔烂帐,这应该说是祁镇无理,不能说我也先横蛮,这层道理,于英雄必定明白……” 也先把妹妹嫁给英宗一事,阿尔搭儿曾听于志敏说过。说那时候,英宗尚居南内,在“夺门之变”之前,也先妹妹并未到英宗面前,已被曹吉祥手下一名总兵官收姬妾。阿尔搭儿见皇帝的把子居然有人胆敢图作私用,这是亘古奇闻,还与夫婿笑谑一阵,一听也先提起这事,忙截下他话头,剖说明白。 接着又道:“这事英宗皇帝尚未知情,还是我自己编出,待我事中回报,相信定有合理的区处。” 也先听说他妹妹竟遭恁般奇冤,直气得七窍尘烟,狠狠一拍桌子道:“祁镇这样脓包,真气死我也!于英雄既然这样说来,便烦你回去时把总兵斩了,叫人把他脑袋带给我!” 阿尔搭儿心想:“只怕你妹妹已替人家生了孩子了,斩了那总兵,还不就是斩你的妹丈?”但因事不关己,也就点头答应,接着又问起牛祥明。 也先概叹道:“牛样明那混蛋连我也被他骗了,可惜他已在前几天去了阿鲁思,不然,倒可给于英雄带去!” 阿尔搭儿听说牛样明已离开瓦刺,立即娥眉一扬道:“这厮恁地狡猾,但纵使他能够飞上天,我也定要把他抓下来!”随意与瓦刺群雄答讪几句,也就起立告辞。 也先这一回用尽机谋,得不到半分好处,还要白送两倍马价、这时见中华诸侠告辞、只好恭送离帐,再命人恭送出城。诸侠抱着轻松的心情,一出城门,就发觉帐蓬那边有异,忙别了礼送出城的士官,飞身上马,一路疾驰。 王紫霜眼力最尖,已看到瑾姑四女展剑阵,将一条身影围在核心,忙叫一声:“闵丫头替我照顾这个!”向阿尔搭儿一指,首先策马猛冲,眨眨眼,回到帐前,但她并不上前助冲,却望那被困的老人冷笑不止——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十五回 忍让三分 魔头身插翼 功成一招 宝剑阵如风 闵小玲见王紫霜着她顾照阿尔搭儿,心知责任重大,一捉鞭绳,与阿尔搭儿并留而走,同时唤一声:“雅丫头!你山过来!”她这一喊,不但是惑雅向阿尔搭儿身边鼓近,连带齐孛儿,惠雍和逍遥客也生怕闵小玲独立不足保护阿尔搭儿安全,竟如众星拱月将阿尔播儿拥在中央,跟着王紫霜马坐疾驰。 由城门到帐蓬并非太远,诸侠和王紫霜几乎是同时到达,驻马督阵,看四女剑光如轮,将一位年将七旬的老人困在核心。但那老人艺业死自不弱,一双戮形的短兵,化作两轮白光护军用身,虽不能冲出金刚剑阵,但任凭四女如何紧束阵势,仍不能逼进他的光轮里。 逍遥客见王紫霜既不上前助战,又不命四女停手,不知她存着何种心意,也索性伫观这金阴剑阵的奥妙。被四女围内的老者见诸侠到达,似乎更加着急,只见她吆喝一声,一线精光疾射阿萄身侧。 哪知金刚剑阵威力确是强大,精光射出虽疾,但接近阿萄的时候,已落在她的身后,巧巧被阿莎走到,单剑一封,单掌一挥,“当”一声响,那精光又敛回核心。外面四女结败的剑环,仍然分毫无缺。 老者经过多次试冲剑陈,见毫无效果,忽然一声厉啸,双戟分向瑾姑和阿菩掷去,立即一拔身形,腾起数丈,蓦地双臂一张,那肋下的衣被竟张如鸟翼,滑飞出剑阵的圈外。 逍遥客见那怪老居然肋下生翼,能够飞腾,蓦地记起一个人来,长啸一声,离鞍跃起十几丈,发出一股掌风,向怪老背上一压,喝一声:“韩羽慢着走!” 怪老者不但艺业很高,飞腾的身法也十分精妙,虽然身在空中,却一敛右翼,身形整个倒转,巧将逍遥客当作一阵急风吹送,反而滑远十万丈。粱继笑道:“你看错人了,老夫高峰不屑顶别人名头,双戟暂时留下,三天之内,必定来取!”在话声中一扇双翼,又去十几丈。 逍遥客一击不中,身子不能久停虚空,刚落回地面,就听到高蜂的褒落,怒喝一声,正待纵身过去,忽听一声娇笑,一条白影已掠过头顶,并超出离峰的身子十几丈,疾如电射,越过高峰前头,反手一摔,叱声:“下去!“高蜂竟应声飘落。逍遥客心知除了王紫霜,别人无此功力,自己不顾以多欲少,也就停步不前。 高峰正在得意洋洋,认为自己这一套特技,决无人能够追及,不料一阵急风掠过背上,猛又内前头倒卷回来,若不敛翼下坠,势非受伤不可。犹幸艺业不弱,急就势翻下,立见那名披着银色披风的少女,俏生尘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由得既惊且恨道:“难道又想以多为胜?” 王紫霜吃吃笑道:“高老儿别是老鼠跌在天秤里,太看重自己。什么以多为胜?凭你这份功行,还不值得把你姑娘出手。” 高峰方式受了一掌,虽然没有直接受伤,但已惊骇对力掌力奇猛,估计自己难有取胜之望。及至王紫霜自说不出手,心中暗害,桀桀怪笑道:“女娃儿休夸大海口,你几个一齐上来,老夫未必就怕!” 逍遥客朗笑道:“你这高老儿也想耍这一手,你我不妨试试两招!” 王紫霜忙道:“何劳老哥哥出手?闵丫头就行了!瑾丫头把那两枝废铁还这老儿,让他死的心服!” 闵小玲见王紫霜命她出手,料知定有用意,慢呼一声,飞身下骑,笑说一声:“高老儿!你要爪子还是要空手先来一场!” 高峰还未答话,瞥见两道精光射到,认得是自己双戟,立即冲手接过,双朝一敲,喝一声:“凭这蛟筋戟就可毁你!” 闵小玲笑说一声:“正好!”一道剑光应手而出。 高峰能够逃出金刚剑阵,自然并非泛泛之辈,瞥见闵小玲剑光浮动,芒尾夺目,暗喊一声:“不好!”仔细一看,印又惊叫起来道:“你这飞景剑由何处得来?” 闵小玲道:“别多噜嗦,难道是你的不成?”宝剑一挥,芒尾疾射,一招“飞星度斗” 已分心点去。 高峰既识得闵小玲的宝剑来历,另还敢以短戮去碰?双救并在右手,抽身疲退,劈面就是一掌打出。 闵小玲一声娇笑道:“原来你怕我的剑!”宝剑一封,身子闪过一边,喝一声: “打!”左掌疾抽高峰腰侧。 高峰骤见来势迅速,不禁一懔,急加强掌力,身随掌转,“啪”的一声,掌力己碰在一起,只觉得掌心整个发麻,右手双朝急忙横里扫出。 闵小玲手腕一翻,连景剑又迎着高峰双戮削去,同柬一震友臂,“扑扑”两声,连续打出两掌。 高峰吃了一惊,被迫转望退让,暗自发狠道:“若真要输给你这女娃儿,岂不令人羞死?”立即凭空一拔,高有丈余,双戟一分,恍若两道条银龙,飞卷闵小玲头顶。 闵小玲一看来势,知这老儿已经发急,自己一枝宝剑虽处锋利异常,仍不敢过分大意,施展出红婆婆的剑法,与及白鹤圣姑的身法,只见衣据飘动,剑光如云,顷刻间已是人剑个分,把一块几力丈宽广的地面,全在剑气翻腾之下。 王紫霜略看几招,却悄悄走往阿尔搭儿身旁道:“好妹妹!跟我进帐换装去!” 两人栓来马匹,进入帐幕,阿尔搭儿忍不住问道:“皇后姊姊!你说教郎为什么还不回来?” 要知阿尔搭儿这个疑问,也是每一个人所担心的,但别人总妥比她含蓄得多不象她那样热情洋溢。 王紫霜那会知道什么时候于志敏才回来?心知要回答她这问题,定不能使她满意,而问个没完没止,索性避开不答,反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进来换装?” 阿尔搭儿只好摇摇头。 王紫霜好笑道:“你就是担心你那敏郎这时回来,见你这付样子,岂不惊怪?而且外间打久起来,城里定有人出来看,要是有人请你出手,你就应付不来了!” 阿尔搭儿恍然大悟,赶忙脱去男装,由王紫霜替她将脸上的油彩犹尽,才联挟出帐,回到门场。 这时,闵小玲和高峰已交换五六百招以上,各自暗惊对方功力相艺业。但闵小玲终究少一层危险的顾虑,不象高峰还须想到胜了之后,对方会不会再换上人来,以车轮战的方法,缠到他精疲力竭,束手就擒。 王紫霜率领阿尔播儿换装械洗约候,对于这一场争战,又有了新的决定看了几招立即叫一声:“闵丫头!别和他打了,你先回来!”她这一个主张,使场里场外全都惊奇不已。 闵小玲虽不明白王紫霜为何忽然停手,到底也闻声忽然而退。 高峰也一收双戟,仰脸大笑道:“老夫纵横数十年,这回总算见识你们这惯用车轮战的后辈!” 逍遥客看闵小玲相高峰厮拼多时,已看出高峰双戟的路数,寻思到取胜之法,明知高峰故张狂妄,实是已经心怯,英雄索一挥,抖出“啪”一声巨响,喝道:“高峰听着!有我逍遥客在此,决不容你卖狂……” 王紫霜忙道:“姬老师哥!不劳你老出手!……”放对高雄喝道:“糟老儿!你听真了,要不是你早先苦斗我的金刚剑阵,我王紫霜就教你藻百招内丧命剑下,但观时英决不打落水狗,省得 你死了还耍嘴。方才你曾说过三天之约,我准点你以三天为期再来领死。你若是怕死,也不必再来了。快滚回去罢!别教我改变了主意,立即取你这条老命!” 高峰看来不过是七十来岁,敢情他的实在龄比起表面年龄要老得多,这时被一位十几岁少女骂得体无完肤,一肚子不是味儿,无奈形格势禁,情知再战下去,除了送命一途,无路可走。冷笑一声道:“反正我高峰决不领份盛情,三天内定束收取你们的彻骨。”双脚一跺,破交而之。 王紫霜匆忙关照各人守定帐幂,自己也就暗里跟去。 各人拥有阿尔搭儿走进帐巾,闵小玲首先挟忍不住唤一声:“姬前辈!”接着问道: “这姓高的确实厉害,若非先有瑾姑几人以剑阵耗他的气力。只怕我早就要落败,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 逍遥客道:“他和你过招的时候,我也曾经思索过来,看他能鼓翼飞行。该是翱翔子韩羽同源的人物,但他武艺的路坡不象。明说韩羽使的是双雷凿……” 惠雍插嘴道:“这个使的双短戟!” 逍遥客道:“就是因为这个才说他不像。几十年前,中原武林曾盛称东逍遥,西翱翔,但两人从来未会过面。” 闵小玲“嗯”一声道:“原来韩羽与姬前辈是同一时期的人物,但这高峰却又由那嚅钻出来?” 逍遥客苦笑道:“闵姑娘且听老朽说下去。什么人物不人物,在一代新人换旧人的环境之下,已变成昔日黄花了!” 他感慨系之说了几句,接着又道:“据说韩羽当时还有一位师父一位师叔,具有极高的修为,但没有人能够见到,所以我猜想这高峰若右与韩相同如,也定是韩羽同门。”至此按了一顿,又感慨道:“日里王站嫉曾说这剑阵玄妙,老朽看来也是如此,不料高峰竟有这份功力,冲阵而出!” 丁瑾姑笑道:“前辈有所不知,高老儿那对短谈不畏刀剑,而且我们不知他会飞,才被他冲出。若果事先知道他有翔蹈的技艺,只要加上天孙纤锦的身法,纵谈恼能够向,冲起,也立被腰斩成几段了。” 选送客略一思索,似也明白地点一点头。 闵小玲道:“说起来也够奇怪,我们一出长城,遇上的尽高手,即以在宾馆见到那几人,若到了中原,全够得与第一流高手相较一短长,这道理我始终不明白?”逍遥客道: “北地苦寒,天佐强胡,内古以来,只有北方人阴鸷险狠,侵伐南方,没有南方人淀扰北方。因为北方过分漠冷,决非过惯和暖舒适的南方人所能忍受。但练武的人就是一个例外,天气寒冷,更易使武艺与日增进。他们在寒冷的地方,难了入寐,所以运功相抗,久而久之,就练成一种常人不可及的绝技。 惠雍忽然脱口道:“高峰这厮也是中原人呀!” 逍遥客笑道:“我何当不知他是中原人?正因为他们要练功才隐居北方,借用天气的利便。” 惠后道:“他们好好地隐居,还要出来捣乱作甚?” 逍遥客道:“你也不想想看,他们练功夫为的是什么。” 无知人都有争强好胜的心理,把书读好了,就想做官,把武艺练好了,就要争胜。人不顾有别人骑在他的头上,但他偏要骑在别人心头上,找遍了天下,也难找出几个安份守己的人来。那些魔头来到北方苦练,为的就是想争霸武林,那寄甘心隐居下去?” 闵小玲不禁“唉”一声道:“要是读书为了求知,练武为了强身,该是多好,而且天下也不会乱,孔夫子偏说什么学而优则仕,搞到人人好胜,大乱天下,怪不得庄子要说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惠雍不禁笑出声来,闵小玲也立即停下不说。逍遥客望了闵小玲一眼,心想:“你这姑娘已够好胜的了,还要说别人哩!”顿口说一句:“庄子所说,也未必尽然!” 阿尔搭儿怯怯地傍在惠雅身旁,听别人有说有笑,她只能懂得一半,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些什么呀?方才皇后姊姐又追那老人去了,今夜还回不回来?” 她这么一问,又教各人难符。 闵小玲故意道:“她像阿敏那样不会回来……” 阿尔辩儿不持她把话说中,已惊得跳起来道:“你说什么?敏郎不回了?” 惠雅见她痴得可怜,忙把她揽入怀中,说句:“别听他胡说,我们睡去!”当真抱她走往后问,安慰得她沉沉入梦。 逍遥客和闵小玲诸人说到三更时分,天空传来一丝轻微的啸声。遥通容面露喜容道: “他两人不知是那一个回来了?” 丁瑾姑道:“是王姑娘!”话声一落,王紫霜的嗓音已在帐门接口道:“你们耳朵也够尖的!”同时揭帐走进。 闵小玲见她依然毫无能容,心知未经断杀,笑问道:“你定是跟到老儿的巢穴去了,到底有多少该死的?” 王紫霜说一声:“多哩!”接着又道:“最少也有六人以上,因为他们把石门关紧,看不到里面,我由他们谈话中辨出有两女的,四位男的,尽是一些老而不死的狠贼……” 逍遥客忙道:“可知是些什么人?” 王紫霜道:“他们互相称谓中,有唐天声、唐天籁两兄弟,毛平、刘学、蓝婵娟、花秀等六人,蓝婵娟和花秀两人是文的!’,逍遥客寿眉一皱道:“唐家二天原来未死,反而和这几个绝世的魔头聚在一起,真是匪夷所思了!” 王紫霜笑道:“除了这六人之外,还有两位著名的老贼!” 逍遥客道:“还有谁?” 王紫霜道:“一个是高峰,另一个是瞌睡虫……” 逍遥客惊道:“高峰不能算是人物,瞌睡虫却非同小可!” 闵小玲道:“瞌睡虫这绰号倒也别致!” 逍遥客道:“你们休看轻了那瞌睡虫,他的绰号是睡仙翁彭寿,成名比我早了二三年,练有一种透体阴阳劲,据说他那踞阳劲可柔可刚,只要被他打贯了,被害者的血脉立即迟滞起来,不需多时便身软如缩,倒地不起!” 王紫霜失笑道:“他可是学摸骨捶背出身的?” 逍遥客也被她引得发起笑来旋又问道:“彭寿这厮也在里面?” 王紫霜摇摇头道:“据说彭寿要三两天才可以赶到。” 闵小玲道:”隆不得高峰约定三天为期,原来他等待那膀到来,才找面子。料那唐家二天诸老贼必定没什么艺业,否则,何须一定要等待彭寿?” 王紫霜道:“我也是这样想!” 逍遥客摇头道:“休得大意!这几个魔头一个也不好惹,即以唐氏二天来说,当年他两人以阳朗掌力与独门暗器横行真州一帮,屡次进欲窥中原,幸有一位武林能辈显出一手百步摧山的功夫把他吓退,后来呀说他两人已死了黑永玄冰之下。多年来未见有人传闻恼两人的消息,这时忽然再度出山,若无改过百步拨山的能耐,料也不敢冒昧,若他果以练成这砷功夫,以我来说,已经输他一筹。” 瑾姑四女和惠雍听说居然有“百步摧山”的掌力,不禁瞠目咋舌。 逍遥客见王、闵二女依然神色不变,知她两人有极顶轻功和诡异的身法可恃,但也暗替她两人担心,续道:“我和你两人能以小巧取胜,仍得当心才是。百步摧山确不比寻常,只不知这干魔头,怎会聚在一起,和我们作对?” 王紫霜笑道:“这全是阿敏召他们来的!” 逍遥客大诧道“你这话怎说?” 王紫霜笑道:“自从阿敏艺成行事之后,他那点点名声便渐渐传播开去,尤其大破赤身魔教,协力朝廷扑灭歼党,更震惊华夷武林人物。彭寿这批老魔早不容于中华,才逃来北地隐居,其实北地苦寒,求食好易。魔教的东北、正北、西施、三处总坛看准了他们的弱点,便分别迎往最隐秘的所在,香花供奉,使他们再不须为求食而劳……” 闵小玲道:“你打听得这么清楚,敢情是他们告诉你?” 王紫霜失笑道:“虽不是他们告诉我,也已差不多!” 丁瑾姑诧道:“这和于相公有甚么干连?” 王紫霜道:“干连处多着呢!那些老魔既受人家供养,怎不要替人家卖命?阿敏追捕牛祥明,误走插汉儿再拆回瓦刺,以致惊动各处总坛,飞撤联合起来,并请出那些磕头,先行拦阻,只怕就在最近几天内,到达瓦刺的魔头会越来越多,我们这一干人虽不怕他,但剩下不会武的,却是可虑……” 她这一席话说得个个动容,王紫霜顾盼各人一眼,久道:“可惜阿敏不在这里,我们天南双剑不能合壁,只还要被若干老魔漏网,将来死灰复燃,又是惹厌的了。不然,还可以趁机聊魔捣窟,省去不少气力哩!” 张惠雍听说有那么多功力高深的老魔要来为难了也暗替自己的爱妻担心,候王紫霜把话说完,立即唤一声“舅公爷爷!我们先将齐孛儿姊殊送往城里,可好?” 逍遥客道:“那更加不行,试问我们今夜好容易镇服了瓦刺群雄,若再去求他们保护妻小,这面子往那里放去? 张惠雍被他舅公说得俊脸一红。 王紫霜道:“这事且慢商量,反正还有三天时间,不必在这时着急,还是睡觉要紧,明天的事还多哩!” 闵小玲忙间道“明天有什么事?” 王紫霜“咳”一声道“也先要把马价送来,而且你的帐篷……” 闵小玲笑道:“那帐篷不提也罢!” 王紫霜道:“帐篷事小,面子事大,不去亚麻谷会一会位东西的小妖小鬼,急不能令我召心!” 丁理姑忽然问道:“那高峰莫非就注在亚麻谷?” 王紫霜道:“高峰那厮自以为飞行迅速,那知我比他更快,一路暗里追踪,直追到一座山峰后面,谷,的确是谷,什么谷可就不知道。那谷里面有一座很大的石室,四面林木松郁,很不容易找寻,所以我回来的时候,走的仍是去时路,没有仔细察看!” 逍遥客奖道:“够了,让我老人家守更,你们先去睡!” 张惠雍和谐安都都要争着守更,结果还是丁瑾姑和阿萄二女赢了,原因是她们没有赴也先的宴,高峰到来取闹的时间也不久,没有消耗多少力气。 次晨起床后不久,出先仍旧遣枯巴勒和那两名壮汉押了买马的价款到来交讨,并问起夜里发生的事。 王紫霜看那两名汉子目光不正,有实话也不对他说,只说来犯的人是一位会飞的老人,已被于志敬追去。当下将鞍马各项割交清楚,由枯巴勒带来的人格马队赶进城去,算作完了一档小事,省掉不少麻烦。 因为大部分的马俱已售去,只剩下十几匹坚骑和几匹骆驼,得将营幂重新布置一番。 阿尔搭儿为了招待同襟妹妹,拖着她胞妹齐孛儿亲停下厨,整洁两桌最丰盛的午餐。 经过了这一夜的思考,王紫霜已决定她自己相闵小玲亲往亚麻谷。饮着银霜、绿虹、飞景三枝稀世的利剑,纵然不能残灭敌人,最少也可安全撤退。因此,保卫营帐和齐孛儿姊妹的责任,很自然地落到逍遥客的身上。 逍遥客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并暗自盘算以剑阵四女困敌,自己和惠雍兄妹应战,必要时将齐孛儿姊妹置入剑阵中央,敌人一时定难攻破。 午餐过后,王紫霜带了闵小玲依着新新干图指引的方向,径往亚麻谷。 逍遥客生怕万一强敌来袭,措手不及便要吃亏,立即吩咐各人全付劲装准备应变,连到杀马宰羊都不敢的阿尔搭儿都换了惠猴所穿的短装,将白霓短剑藏在左袖。 各人坐在帐外,眺望着远处的银色峰头,议论着于志敏和王紫霜可能遭遇的波折。唯有阿尔搭儿却是一脸忧郁,不时和惠雅咬耳朵说上一两句,立又喃喃不休,似在祈祷远行的人儿归来。 其实,每一人的心情都显得十分沉重。尤其当天色由白色变作灰色,队队马群、羊群进城的时候,他们更加惶急胜望彼此凝。 本来已到整治晚餐的时候了。王紫霜和闵小玲不见回来,各人惶急的结果,已忘却肚里面的饥饿和时刻。 太阳毫无情感地辞别大地,一味坠往崦嵫,各人只能从雪光中认出自己人的面目,十丈之外,只能看出身影了。 就在北风送冷的时候,逍遥客隐约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锐啸。他由经验上获知那是武功最高的人,因为纵跃飞腾,身子与罡气冲击预?发生的啸音。 那啸音虽然急锐,但并不是连续不断,由此,逍遥客判断邻人的艺业与自己不相上下。 他略一寻思,便知那人决非于志敏,也许是王紫霜,但方向上有点儿不同,他惶惑地望各人一眼,张氏兄妹和丁葱姑也起了警觉。 丁瑾姑忙道:“那人不是于相公,也不是王姑娘!” 逍遥客知她追随于王两人的日子不算短,所说的决难有误,急吩咐各人准备。各人登时紧张了起来。 那啸音越来越近,但相距约有里许的时候,便寂然无声。 这是二个危险的汛号,然而阿尔搭儿并不省得。她发觉既迟,所闻又短,反而面露喜容道:“敢情那人不来了!” 惠雅急向她摇手,轻声道:“不会不来,敢情快到了,要不是到了最危急的时候,你千万别亮出剑来!” 阿尔搭儿听说敌人快要到达,也不知那里得来的勇气,不但毫无惧色,反而娇媚一笑道:“这个请你放心,那夜里我还杀了不少!” 惠雅仍然叮嘱一句:“这回和那问不大相同,来的俱是高手,千万不可大意!” 阿尔搭儿笑道:“我也和上回不同哩!” 逍遥客眼见这位娇艳的爽狄少妇,在这种紧急关头,居然有说有笑,也由衷地暗自佩服。 各人犹在互相叮嘱,忽然一个苍老的口音呵呵笑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一位龙卷风,快请出来相见!” 那人说话的尾声尚在十几丈外摇泄,一条身形已出现在帐前,这一份轻功,只有逍遥客差强比拟。接着又有几条黑影如夜鹤行空,跟踪授到“一”字形横列在先到达那人的两侧。 逍遥客在一瞥竟,看出来人统共有五位,后到达四人虽然较差,但也胜过张氏兄妹,不由得一惊,急领神上前一步,拱手道:“等驾何人?找龙卷风何事?” 先听那人“咦”一声道:“听说龙卷风于志敏少年英雄,难道就是你这样一位糟老儿么?” 逍遥客道:“于志敏虽然追了一位狗头去了,但这里还有人代于志敏接得下来,尊驾难道没名没姓的么?” 那人呵呵笑道:“老夫姓名久已忘却,不必说了!”父回顾身侧一人道:“高老弟,你搞错了!于志敏既不在这里,你们几个就把他们收拾下来便是!” 逍遥客蓦觉这人既能支使高峰,敢情就是睡仙翁彭春,这时明知势头不对,但自己也是百年以上的人物,怎敢任人蔑视,也就冷哼一声道“你这磕陋虫居然未死,还敢来这里现形,今夜有你的好看!” 来人正是彭寿,被逍遥客喝破他的来历,当时也微微一怔,旋即到到底你是谁?” 逍遥客出纵声大笑道:“不消问得,我倒要赏识一下什么透体阴阳?” 这好不奇怪?彭寿的武功底子都被人家喝了出来,非他自己对于面前这位老头儿仍然一无所知。在高手方面来说,已经够彭寿丢脸,只听他喝一声:“高老弟!你先收拾这姬老儿!” 高峰原与逍遥客见过面,因未曾交手,不知对方高深,被彭寿一再催促,也就一步赶上,喝一声:“逍遥客!过这边来,我们先玩两手!” 逍遥客已见过高峰与四女交手的情形,心里自然有数。双手一拱道:“高当家的先请!” 高峰听逍遥客以强盗的称号来均他为“当家”,直气得目怒瞪,大喝一声一个双撞掌分作上下拍出。 逍遥客早就蓄势以待,打算收拾一个就算一个,一看对方掌势,知他末出尽全力,暗道:“我定使你知道厉害!”待对方掌劲将及身前,蓦地吐气开声,奋臂一挥,同时一步跨前,上躯一挺,加强掌力到十二分,接着就一招“秋风扫叶”一腿扫出。 高峰不料逍遥客一出于便是十足功力,待要加劲相抗,自己的掌劲被撞回来,压得上躯一倒,被逍遥客一腿踢得横飞数丈。张氏兄妹不禁一声欢呼。 逍遥客一招得胜,稳如山岳笑吟吟说一声:“高当家的承让了!” 瞌睡虫彭寿身形一日常,将高峰接了下来,见那息咻咻,分明受伤不轻,直气得他脸色铁青,怒喝一声道:“谁再替找将姬老儿擒来!” 逍遥客呵呵笑道:“磕睡鬼!连你算上,也未必能够!”余音未歇,对阵一阵暴喝,人影飞来,劲风先到。道适客不料这一位敌人更狠,一言不发,一到被订,急切间虎步横移,跃开丈余。 那人的掌劲未打中逍遥客,余劲直向诸小侠打到。 张惠狱和张惠雅一声脆叱,四掌并力一拼,只最“蓬”一声响,那人的身形竟被震退丈余。 却闻改阵一位老妇格格笑道:“唐老二终年打雁,反被雁的啄了眼睛,连两个娃儿都要欺至你头上!” 那人敢情就是唐天籁,一招失算,被张氏兄妹将他震迟,已是羞愧异常,这时再被老妇讥消,不禁老羞成怒,闷“哼”一声道:“花婆子休得嘴贱,再看我来!”又是暴喝一声,身起空中,一招“秃鹫擒牛”扶着猛烈无比的劲风,朝张氏兄妹头上罩落。 逍遥客所说非虚,詹氏二天为了御抗“百步摧山”的掌劲,苦练多年,虽没有达到“摧山”的地步,推摧树倒是可以,张氏兄妹功力不足,如何能敌?” 而月张氏兄妹身后正是不堪一击的齐孛儿姐妹,这一掌之下,确是惊险万分,纵使张氏兄妹不伤,齐孛儿姐妹也难逃两命。 而张氏兄妹被魔天额那暴雷似的大喝,惊知他内力不可忽视,急聚足真力向上一挡。 逍遥客方才见张氏兄妹居然出现奇迹,四掌并击,将唐天籁挡退。真是又喜又惊,生怕他两人大意,急喝一声“慢来!”飞身一纵而到,横劈双掌,将唐天籁掌风扫过一边。 唐天筋的掌劲被逍遥客横里一扫,已减小猛劲,余劲只打得张氏兄妹连晃几晃,并不济事。但他来势甚速,身形竟超越张氏兄妹头上,向齐孛儿姐妹直落。 阿尔播儿骤见一条长大的黑影向自己头上压来,惊得那呼一声,白霓剑顺手拔出,并即向上一撩,拨头就跑。 唐天籁那知这少女有一枝长达丈余的利剑?此时身在空中,落劲太快,芒尾过处,竟将他的身躯削成两段。 但阿尔搭儿仍被他上半段身子压得伏在地上,惊叫一声,幸得丁瑾一手拉她起来,尚不至于晕厥。 阿尔搭儿一剑斩却唐天籁,不但震惊了敌人,也吓骇了自己人,全都愕然呆了片刻。 唐天声猛觉乃弟已经身死,悲愤之余,竟是缓步走出,遥指那惊慌失措的阿尔搭儿,喝道:“贼婢过来纳命!” 丁瑾姑轻一声,与阿菩之女一走阵势,将齐孛儿姊妹包进阵中,又嘱附道:“你只须将宝剑向上奥妙,任凭是谁也难伤我们了!” 阿尔搭儿身随阵移,将宝剑挥成一道白光盘旋阵上,将丁瑾姑四女的头上护得暴雨难淋。 逍遥客一见此种情形,心知纵使唐天声武功再高,决难毁阵伤人,若自己再加以干扰,敢情连那武艺最高的彭寿也无可奈何。但唐天声并不懂这金刚剑阵的奥妙,昆见阿尔搭儿杀死乃弟,又不理会自己喝骂,暴怒之下,狞笑里面,桀桀几声怪笑,响遏云霄,双臂一张一合,立即有一股狂飙冲向剑阵。 那!这股强烈的掌劲一到剑阵边缘,立被剑风一卷,化成一般气旋向外扩散。原来丁瑾姑四女与高峰对敌的时候,为秋活捉高峰,故意打开阵势,让他人困,以致他用计由阵顶适出。这时的剑阵有阿尔搭儿在内作为阵心,以白霓剑的剑拦护着阵顶,威力又增加了数倍。 出天声一招无功,脸上杀气更浓,只见他狠狠咬紧牙齿,奋挥双臂,一阵接一阵的掌风,不但将地上的积雪吹得一干二净,这时那烂顿泥冰也被刮成一阵阵横雨,飞冲阵前。 逍遥客跟见唐天声的掌劲真个能摧山裂石,也暗自惊心,身形激被脚步带进阵旁,以作万一的援助。 然而那金刚剑阵确是神妙莫测,任凭唐天声面力施为,走马灯似的四女,仍然不损失毫末。 改方共来五人,除了唐大籁已死,高峰已伤,还有一位被唐天籁称为“花婆子”的花秀,和彭寿尚未登场。 彭寿自恃他百余年的透体阴阳气功神纯,认为环宇无人可及,当天一到,听得高峰说起于志敏一于侠义武艺如何高强,不肯咽下一口闷气,立即和唐氏二天、高峰、花秀、动程寻衅。 因为他华生行事狂妄,自居长辈,不肯首先出手,至使一伤一死。他正替高峰活血疗伤中,见唐天声的掌风奈何不了剑阵,忙叫一声:“唐老大怎不使用兵刃?” 唐天声被彭寿一语提醒,就腰间一拔,一条丈八长的练于枪已笔直在手,只见他老眉双挑,双目凶光暴长,手腕一沉,练子枪如一道飞蛇向剑阵疾点。 逍遥客一听彭寿喝令唐天声使天兵刃,也就拔出英雄索以备万一。 花秀在旁看清,当下冷笑一声道:“姬老儿!咱们先来玩一玩!”上前,、挥剑便劈。 张氏兄妹闻声一喝,双剑并起,只见塞光一闪,“当”一声响,二条人影各自分开。另一边,逍遥客大喝一声,却把唐天生的练子枪砸过一旁。 彭寿缓缓站起,冷冷道:“姬老弟!你真敢以多欺少?”他说的强调虽缓,但每吐一字,就象一阵冷风吹得别人心头打颤。 逍遥客问未答话,丁瑾姑却仗着剑阵精妙,居然放大胆子问彭寿挑战,娇笑一声道: “彭老儿?不服气就过这边来,咱们决不皱一皱眉!” 彭寿却另有打算,已看出张氏兄妹最明,哈哈一阵狂笑,喝一声“花婆子暂退,候老夫毁这两个!”——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十六回 瓦剌群英 丧命沙场雪 阴阳透体 巧医石女忧 阿萄吃吃笑道:“老头不害羞,她是你的老妻罢!” 花婆子年纪过百,何堪这般戏谚?怒喝一声:“贱婢找命!”狠狠地发出一剑,想把张氏兄妹迫开,好找阿萄拼拼。 那知她这么一喝,却叫张氏兄妹有的准备。张惠雅首先娇叱一声,剑招立变,施展出在路上学来的苍冥上人剑法,不闪不躲,剑锋往上一迎,腕底一翻,斜里削出。 她功力虽然不足,但剑术是苍冥上人晚年所创,精妙非常,一闪便到。 张惠雍一听妹妹叱声,知她心意,也使出一招“过眼云烟”向花秀太阳穴疾点。 兄妹两人配合得恰到好处,纵得花秀艺业再高,也不得不变招昏深,正所谓求荣反辱,花秀气得老脸通红。 这不过是一刹那的事,逍遥客见彭寿恁般托大,未上阵就先喝退自己人,知她定有厉害无比的绝技,生伯张氏兄妹不省,正要喝令他俩留意,却见一般劲风直迫自己的公孙穴。 原来唐天声方才一枪点向四女结成的剑阵,被逍遥客横索飞来,把他的练子枪砸过一旁,立即一声不响,拨转枪尖构逍遥客点到。 逍遥客是苍冥上人薪传弟子,几十年前已获得功“东逍遥”的美誉,艺业岂比寻常。手腕一抖,英雄索如灵蛇飞回,一钻一抽,唐天声恨在心头,招式凶猛而破绽百出,被逍遥客一招,练子枪几乎脱手。 这时唐天声面临败势,蓦觉不该因为乃弟身死而失神失招,急将“摧山掌劲”运入左手,对正逍遥客连劈几掌。 逍遥客知他掌力雄猛,不敢大意,但此时英雄索和练子枪纠结一起急切间收不回来,只得奋起神力,拼个两败俱伤,也向唐天声拍出几掌。 这样一来,变成唐无声左掌扫逍遥客右肩,逍遥客也左掌相唐天声的右肩,彼此俱知对方掌劲沉重,若教对方打实,势必筋糜骨碎。因此,各自闪向左旁,一阵猛烈掌风各擦右肩而过,英雄索和练子枪也被拉得笔直。 两人各想将自己兵器收回,又要躲避对方掌力,竟各执一端,团团打转。 彭寿原想先毁张氏兄妹,却又看出这旁有机可乘,若先将逍遥客毁掉,剩下这帮少男少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当下念头一转,哈哈几声奸笑,身形一晃,疾扑逍遥客身侧,说一声:“休得怨我!投胎也是好事!”扬手处,一丝暗劲发出。 逍遥客早知彭寿必定会动手,只不知他居然不顾一切先找自己下手,这时心里一急,大喝一声,双脚奋力一蹬,全身倒跃数尺。 唐天声不防对方还有这股急劲,竟被带得前走数尺才站得稳脚,急用劲一夺,想把逍遥客也拉回几尺。好挽回脸面。 那知逍遥客生怕被他扯回,定被彭寿的透体阴阳劲所伤,也用千斤坠的功夫稳固下盘,双臂向后一扯。 彭寿方才打出一掌,虽未见有任何异样,其实他这种暗劲具有绝大的潜力。因为逍遥客一个倒跃,彭寿这一掌恰巧打在他俩人兵器缠绕的地方。逍遥客那条英雄索十分坚韧,又有金刚沙护在软索外面,尚可无碍,唐天声那根练子枪,只是蛟筋织成的枪柄,前端结着一个精钢练就的枪尖,首先就禁受不了彭寿那种掌劲。 两人在相持中,只闻很轻微的“啪”的一声响,立觉劲松道一,各向后面连翻几个筋斗,滚出几丈。 原来彭寿的掌劲无巧不巧恰打正练子枪头,竟把它根处打断,以致两人失力跌倒。在逍遥客说来,虽然翻了几个筋斗,一条英雄索仍完整无缺。 唐天声一根练子枪失去了枪头变成了练子索,一肚子羞恼不敢向彭寿发泄,大喝一声“接招!”双掌挥动,上前夹击。 逍遥客见彭寿居然不顾声名,以多欺少,本待狠狠拼他一拼,旋念及一群小侠的安危,只得采用游斗的方法,冷笑一声,以唐天声作为挡牌,绕圈子避开彭寿的掌劲。任凭唐天声咆哮如雷,彭寿出言嘲弄,他还是不肯接招。 彭寿投鼠忌器,生怕误伤唐无声,不便施出全力发掌,致被逍遥客闪闪避避,一掌也末中对方,气得喝一声:“唐老弟!你帮花婆子收拾那两个娃儿,这个让我自己来打发!” 逍遥客一听彭寿这主意。就知张氏兄妹要糟。请以一对一,他兄妹二人决不是这两个魔头的敌手。忙冷笑一声道:“唐老大!看你也是一位成名人物怎让别人像狗一样呼来唤去?” 这分明是挑拨唐天声对彭寿的不满,唐彭两人怎会不识但唐天声因乃弟身亡,一心报复,只要能够杀死对方,何须选择什么手段?当下冷笑道:“姬老儿别在唐某面前放屁,我先去杀那狗男女……” 逍遥客怒喝一声,一索打去,同时也把他话头打断。 唐天声难急于援助花婆子花秀,但逍遥客的英雄索飞卷过来,又不得不接,手腕一翻,那根练子枪也反卷出去,虽是少了一个枪头因他艺业精纯,仍旧和原来同样凌厉。 彭寿一而再,再而三,想把逍遥客在三两招中打死,那知道逍遥客一味避强就弱,不和他斗。彭寿急怒之下,一拔丈余,飞越唐天声的头顶,双双并发,“呼”地一声,向逍遥客头上罩落。 逍遥客知被一透体阴阳劲罩中,立即血脉迟滞,身软如绵,任凭对方摆布。急得一滑,飘开数丈,避开彭寿致命一击,同时向花秀扔出一英雄索。 花秀和张氏兄妹围战正酣,乍感到身后风声中讲,头也不回,长剑向后撇,向袭来的兵刃削去。 那知逍遥客这根英雄索专是硬兵器的克星,不说花秀是寻常宝剑,只怕像绿虹剑那般韧锋利,若无剑铬先导,也要被它砸折。这时双方兵刃一接。“当”一声脆响,花婆子一枝长剑出一溜火花,手腕大震发麻未已,剑尖已被英雄索砸折,一点寒星向夜空飞射。但那枝英雄索仍挟战胜的余威,向花婆子腰间疾扫。 花秀宝剑被毁,心下大惊,这时那还敢接招?双脚一跺,顺着英雄索来势,斜跃几丈。 彭寿方才一招“天罗网雀”认定逍遥客只要一接,必被阴阳劲透体而过,非死不可。不料逍遥客知道他的掌劲阴毒,不但不接,反而乘机折了花秀一招,真教他怒火冲顶,风一般又冲向逍遥客。 逍遥客情知彭寿定要穷追不舍,因与张氏兄妹相距过近,恐怕自己与彭寿交手固属不易,而张氏兄妹不省得阴阳劲的厉害,势必伤在彭寿手下。所以花秀一让开原处,即喝令他兄妹入阵。 张氏兄妹见他舅公爷爷恁地惊惶,知非小可,向剑阵一冲,丁瑾姑已让出一隙给他兄妹进入,自和三女绕圈疾走。恰在这时,彭寿已一晃而到。 逍遥客一声:“接招!”英雄索挥舞如风,先向彭寿采取攻势。 彭寿决未想到尽是躲躲闪闪的逍遥客,居然胆敢反击,开头几招,竟被英雄索打得他无暇蓄劲发掌。 金刚剑阵先有阿尔搭儿以白霓剑守紧阵心,张氏兄妹入阵之后,阵势虽略有扩大,但阵内三女一男也像丁瑾姑四人一般疾走,更加无隙可乘,反而由疾走引起的勃风,构成一股毛旋,向上升起。 丁瑾姑心知此时任凭彭寿再厉害,也不能损伤此阵毫末,除非他知道破阵方法,找来四位高手在外逆着阵势疾走,先破去护阵的气功,决无法以兵刃或掌力直接使伤害各人。 敌方只得三人,纵使彭寿明白剑阵的奥妙,仍然不济于事,惟有阿尔搭儿并未学过武艺,全凭心爱敏郎一口气来支持,此时已经娇喘吁吁,十分可虑。 花秀和唐天声见有彭寿单独与逍遥客厮杀,并无他人掣肘,互相招呼一声,同时扑往剑阵,断枪断剑与两股掌风,夹着无穷的劲道发出。 丁瑾姑笑说一声:“白费劲!’’和三女各将长剑向外一引,花秀,唐天声所发出的劲道全被化去。 唐天声的练子枪是一种软兵器,被阵风一带,竟不由自主飘往一边,不禁愕然道:“花婆子!你会精研战法,可知道他这是什么阵?” 花秀也是不识,若要不说,老脸又挂不下起,“哼”一声道:“一个小小花圈阵有甚了不起?我们攻!”说到“攻”字,首先冲到阵沿,没头没脑乱劈乱打。 唐天声只道她真个深知阵法,猛力协攻。 设阵诸女听到花秀说什么“花圈阵”,心里各自暗笑,见他俩人胡乱进攻,也不肯多费力气接战,任由走阵时激荡的劲风,将他俩人打来的刃风掌风化去。 另一边,逍遥客和彭寿也像走马灯似的此走彼追。逍遥客自然不敢冒昧接彭寿的掌劲,但他却利用英雄索的长处,一有机会就狠狠给彭寿一阵鞭打。彭寿眼见对方的一条长索能把花秀的宝剑砸断,自己一双手臂难当英雄索一挥,只好在他软索来时,连闪带走避开老远。 这边正打积雪翻飞的时候,城门开处,十几匹骏马疾驰而出,眨眼间已到达近前。当前一人大喝道:“谁敢欺负丞相的贵宾?”喝声中,十几名骑士已将厮杀双方包围核心。 逍遥客举目看去,来的却是沙宾勒为首,率领瓦刺群雄到来,方才的话,便由沙宾勒喝出,看他纵露飘拂,目光炯炯,坐在鞍上凛若天神,确有几分英雄气概。因自己听不懂瓦刺,只闻他咕噜嘤似易大遥雄威,不知他此来为敌为友,急虚应彭寿一招,立即跃进阵沿以备万一的时候,立即入阵。 惠雅眼尖,已看出沙宾勒、达勒、巴乌拉、哈尔根、顿布克五人全都来到,立即用瓦刺话叫一声:“你们来呀!来帮我们打!” 阿尔搭儿也跟着叫了起来,所有懂得方言的人都一致时着但彭寿、花秀、唐天声三人想是和逍遥客一样,不知别人说的是什么,仍然向剑阵和逍遥客进攻。 沙宾勒已看出于志敏、王紫霜、闵小玲三人不在斗场,心想“怪不得你们要采取守势,原来于英雄夫妇俱不在此。”到底与各人有一面之缘,再者彭寿苦追逍遥客不已,气愤得跃马上前,一声暴喝,身子离鞍拔起,右手一鞭,打向彭寿头上。 逍遥客急喊一声“使不得!”但已来不及。彭寿一个侧身,闪电般一掌推出,沙宾勒只觉一股热流透骨而过,全身失劲,身子即笔直向下坠。 瓦刺群雄见平素人缘又好,武艺又高的沙宾勒居然被一掌送命,惊骇的呆了一呆,这才呐喊一声,向彭寿一涌而上。 逍遥客眼见这位艺业与张氏兄妹不相上下的瓦刺英雄,毒在透体阴阳劲之下一招送命,不禁又惊又悲,连喝:“你们休要动手!”但他说的是中华话,瓦刺群雄听不懂,仍然刀枪剑鞭一齐向彭寿身上招呼。 彭寿大喝一声:“杀尽你这些番狗!”双掌翻飞,顷刻间又倒下四个。 逍遥客这时再不忍心单独退避,大喝声中展开英雄索独门绝招,但见万道闪光熔射,一团光影直迫彭寿身前。 彭寿受他这么一迫,也无暇瓦刺群雄下手,只好忽然退后,取出一个距离好待劈出掌力。 那知逍遥客索法使开之后,风雨难进,由得透体阴阳掌劲很厉害,也不能摧毁他这条金钢沙制练而成的宝索,索既不毁,掌劲自然不能达到逍遥客身上。 瓦刺群雄被逍遥客的索风迫开丈余,无法近的帮手,瞥见花秀和唐天声兀自猛攻剑阵,立即呐喊一声,将他俩人分别包围起来。 张氏兄妹见己方人多势众,最厉害的彭寿又被舅公爷爷缠得他分不开身,登时豪气万丈。张惠雍首先就叫一声“瑾妹妹!把阵门打开,让我出去!” 丁瑾姑他一声“姊姊”唤得心弦一震,身法略一迟缓,惠雍惠雅相继跃出,兄妹两人联手又向花秀一阵急攻,但瑾姑四女恐怕阿尔搭儿会被魔头出其不意突然袭击,不敢撤去剑阵,只由谨!”带头,将剑阵缓缓前移,挤向彭寿的身后,打算将他挤往逍遥客那边,让逍遥客的英雄索打他皮开肉绽。 瓦刺英雄接战不久,城里面一阵鼓声,少顷,即见一队人马疾奔出城。这队兵马,人人手中持有火把,胸前的银盾,头上的钢盔,手中的兵刃,被火光照耀出千般异彩。 逍遥客心想这一队人马若用于野战,倒是一拨劲旅,但用来对付这魔头,除了多添几座新坟之外毫无用处。急高呼一声:“雍儿快叫他们回去!” 那知他这一分神,彭寿已欺身而退,一招“推宙赶月”疾拍逍遥客双肩。 幸而逍遥客发觉英雄索略有迟滞,立即横里跃开,总算没让彭寿打实,但衣袂袖管都已被掌风刮得飘起。 彭寿赖这一掌夺回先着,那还肯轻易放弃?身法如风,掌形如云,逍遥客走到那里,他就跟到那里,竟打得逍遥客站不住脚,绕围疾走。 瓦刺群雄奋战唐天声一条练子枪,原可分出人来接应逍遥客,但蛇无头则不行,沙宾勒一死,群雄已成为群龙无首的状态。再则方才见眼彭寿杀人如草不闻声,也确已心寒不敢插手。 由城跟出来那队人马,其中也有几名武艺高强的壮士,但他看见国中最著名的英雄尚且战敌人不过,也只有站在旁边观战的份儿。不过,这帮人马到来,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火把照耀得这大块雪地如同白昼,好给艺业较差的张氏兄妹极大方便。 除了逍遥客敌彭寿,还是边跑边扫之外,其余两组勉强拉成平手。丁谨姑因见阿尔搭儿娇喘吁,也吩咐她不必再挥白霓宝剑,并将阵法走缓,籍机歇息。 少顷,北端忽然传来一声破空的轻啸。 丁谨姑欢呼一声:“我们的姑娘回来了!”娇唤一声,首先越阵而出,电闪般一剑,直点花秀的后心。 花秀自从长剑被折,“点”字诀已失去功效,只能和张氏兄妹扯个平手。这时身后一剑飞来,只好闪身实,迎战三位少年男女。 但是,丁谨姑这么一离阵而出,却教彭寿看出便宜,除了逍遥客,一纵过来,立即双掌齐发,打向剑阵。 诸女虽未经和彭寿交手,但由逍遥客对被惧怕的情形看来,也知确是厉害,而且已有瓦刺英雄丧命在先,那能不提高警觉?阿菊最是乖巧,一见人影飞来,立喝一声:“快退!” 将阿尔搭儿一挽,双脚一跺,斜跃丈余。阿莎也及时将齐孛儿披开丈余,难有阿菩不须救人,略一闪开,立朝彭寿就是一剑。 彭寿一个反掌向剑上就拍,左掌阴劲待发的瞬间,一道白芒斜里射到。他认得那道白芒正是斩死唐天籁的剑光,心里一寒,急缩掌后退。回头一看,却见一位蒙装少女喜孜孜捧着一枝短剑站在相距不及两丈之处。 原来阿萄眼见阿菩危在顷刻,自己跃身上去也是白饶,而且也没有彭寿来得快,一时情急智生,握紧阿尔搭儿的手,遥劈一剑,吓得彭寿缩手后退。 阿尔搭儿得意起来,竟忘身处险境,嘻嘻一笑。幸而阿萄一见彭寿目光射到,就知他要向这边动手,急一捞她手臂,又斜走九步,急又在原站处乱劈几剑。 果然在阿萄举步离开的瞬间,彭寿身形已经疾如电射般扑来,那知尚未到达,即见寒芒交织挡在面前,若要再扑上去,岂不像唐天策一般平白送死?但他艺业超凡,在这危急关头,双臂猛可向上一扬,整个身形拔起两丈,再一个空中筋斗,竟由剑芒上端翻远数丈。 但他身形甫落,逍遥客已迫了上来,一声“接招”,英雄索又向他身上打去。此时彭寿身子下坠,不能再度提劲,急切间尽力劈出一掌,借掌劲反撞之势,飘远几尺,脚尖一落地面,立即抢攻。 接招”但她并不发掌,又飘往一边,“啪”地一声,彭寿的左肩又挨了一记。 逍遥客见闵小玲不被彭寿所伤,已感诧异,再见她一连打了对方两掌,更是暗自惊讶道:‘‘这妮子使的是哪一门身法?”竟楞得忘记去协助瓦刺群雄打发那唐天声和花婆子。 王紫霜执着阿尔搭儿的手,袭步走进斗场,恰听到闵小玲向她报帐,笑道:“再数,再数,数完老贼二百根骨头,再教他受点零碎的苦头!” 彭寿连接两掌,已是寒心,再听到王紫霜那般吩咐,知道还有武功更高强的人在侧,忙喝问一声:“来者何人?” 一语未毕,后心重重挨了一掌,撞得他向前踉跄几步,才听到笑声道:“你不必问!” 要知彭寿也是一代魔头,那种阵势没有经过?无奈平生最得意的“透体阴阳劲”伤不了闵小玲,以致在茫然失措中,被闵小玲接连打他两掌一拳,这时已是怒火冲顶,那还顾及厉害?大喝一声,双臂挥舞如风,先用一套掌法护定周身上下,容中掌均以“透体阴阳劲”发出。 但闵小玲学到这套“流年暗换”的身法,确派上真正用场。一见彭寿掌势凌厉,知他已用尽真力,虽知有王紫霜在侧,大事无碍,仍恐万一有失,立即稍沾即撤,稍实即走,不消多时,又把彭寿连拍两掌。登时喜盈粉脸,站在彭寿面前,吃吃娇笑道:“又是两根啦!你还是自己数数省得姑娘费劲。” 不料在这娇笑中,彭寿忽然双臂由外往里一合,两股潜劲立即包抄过来。逍遥客惊得叫了一声:“不好!” 闵小玲笑道:“也不坏!”双臂向外一张,单腿飞起股劲风,直搏彭寿心坎。 彭寿知她这一腿的劲道不小,急一拔身形,掌向下劈,他这一掌可将方圆丈余的地面,完全罩空,闵小玲处身在他掌风范围之内,无处可避,只得双掌一托,只觉得一冷一热两股暗流由双臂传进心腹,直下丹田,又分别散往两腿,然后由脚底的涌泉穴逸出体外。 但那彭寿被阅小玲这么一掌托来,也像断了线的风筝,栽出几丈开外,蓦地看到和自己交手的少女仍然呆立当地,以为方才这一招阴阳劲使她受伤不轻,大喝一声,又扑了回来。 那知身形未落,闵小玲骤然娇叱一声:“滚!”双掌并力一推,又把他打飞几丈。 这回彭寿身形落地,大感谅奇,蓦地记起透体阴阳劲练成之后,打向树木花草鸟兽虫鱼,俱难幸免。唯有打向雌雄一体的九尾狐和螺狮、蜗牛之类不但不死,而且日见长大,即打向雌雄同花的树木,也是欣欣向荣。这时恍若有悟,不禁脱口叫道:“原来你是石女!” 闵小玲被他一口当众喝破了自身秘密,不禁又羞又恼,娇叱一声,立即拔出飞影剑,骂一声:“姑娘懒得数了!快点拿脑袋来!” 彭寿见她装腔作势,心里已经明白,呵呵笑道:“你阴阳同体,别人未必就是!”身形一晃,向王紫霜扑到。 王紫霜何等聪明,一听到彭寿言外之音,便知透体阴阳劲伤不了闵小玲的原因,心想自己艺业虽比闵小玲高,但非阴阳一体,那能挡得阴阳透体?所以未等彭寿到达,绿虹剑时出鞘。 彭寿对于阿尔搭儿手上那枝白霓剑尚且深具戒心,何况比白霓剑芒长多一倍的绿虹?他正飞纵间,猛见绿光一闪,耀目生寒,不觉心头一懔,急一折身躯转攻逍遥客。 王紫霜见他中途折腰,已知他有所忌讳,也一闪身子,绿虹剑一挥,又挡在逍遥客面前。 要道王紫霜的轻功,比起闵小玲还要迅速得多,彭寿要想在她面前伤人,谈何容易?则冲前一半,又见绿光迎来,骇得厉啸一声,飞身落荒而走。 这一着,可出了闵小玲、王紫霜诸人意料之外,待要追踪,却因这边厮杀未停,略一犹豫,彭寿的身形已被夜色吞没,同时又闻两声惨呼,两条身影又电掣风驰而去。 原来花秀和唐天声正与诸女诸雄厮杀骤闻彭寿厉啸招呼逃走,心下大惊,立即冲出重围。 花秀使的半截剑尚能避开诸女的兵刃,逃时只被惠雅割下一片耳朵,那唐天声使的因是软兵器,虽将瓦刺群雄一名兵刃卷飞,但难将周身护得严密,竟被剁下一条胳臂。 瓦刺群雄见自己人死了五个,敌人只留下一条胳臂,这笔帐有赔无赚,呐喊一声,纷纷上马要追。 王紫霜忙道:“你们休追了,而且也追不上,今夜的敌人,尽是阿鲁思来的,只怕还有大举进犯的后果!” 瓦刺群雄听说敌人是阿鲁思派来,不禁楞然。 巴乌拉硕果仅存,认出王紫霜的身份,忙趋前问道:“这些敌人分明是中华人士,怎会说是阿鲁思派来的?” 王紫霜只得将赤身魔教诸总坛与阿鲁思罗刹玄冰谷的联系,对他们一一说明,瓦刺群雄听得心胆俱寒,只好将死者搭上马背,迤运回城。 各人收拾进暇,闵小玲静了下来,便觉身体有点疲乏,自往帐后盘坐用功,心下却自暗喜道:“彭寿这厮的掌劲却是精妙,这回省却那冤家多少跋涉。” 逍遥客忍不住道:“若非王姑娘和闵姑娘回来得早,只怕我们全毁在那磕睡鬼的手上,但说起来也奇,睡鬼的掌劲何等厉害,却伤不了闵姑娘,这也够他胆寒了。” 紫霜微微一笑,不肯将闵小玲身上的秘密说明白。只道:“闵丫头福气大,彭寿的透体阴阳劲已算替闵丫头练过了一周天之后,彭寿的透体阴阳劲尽失,也用不着怕他了,他今夜回去已无石屋可居,而且还有三具尸体等着他去埋葬。” 逍遥客憎然道:“难道毛平、刘学、蓝蝉娟,都给你们杀了?” 王紫霜道:“还是闵丫头杀得最多,我只恨不过那妖婆子才给她死个整的!毛刘两位老贼死得够惨,全给闵丫头的飞景剑剁了!” 逍遥客心知毛、刘、蓝三人的艺业与唐氏兄弟不相上下,居然全部丧命,不禁有点惶然。 惠雅却嚷着道:“搭儿头也杀了一个哩!” 阿菩也道:“在旁边看那会飞的要爬起来,徒机给他一脚,也就登时了帐!” 王紫霜道:“这才好哩!”五个换五个,并不亏本,可惜我们闹了半天半夜,还没找到那亚麻谷。” 惠雅“噫”一声道:“你们没有找到那里骷髅?” 王紫霜道:“正因为找那些骷髅,才挨到这时候,不然我们早就回来了,要是找到那些骷髅……” 忽有人在帐外接口道:“只怕你们也不必回来了!” 帐里人语声喧,有人来到帐外,不能及时发觉,并不足奇,但那人竟敢在这么多绝顶高手的近处;以挑战的口吻接说,未免过份大胆。 王紫霜悄悄站起,冷“哼”一声道:“只怕阁下的脑袋,也不必要了!” 话声过处,不闻帐外接话,帐后却传来一声:“未必!”接着便是一声:“哎呀!”立即闻闵小玲娇笑道:“这回有你的好受!想是那人使刁。由帐前接话之后,生怕女装里人要冲出找他,才绕往帐后,却被闵小玲检个现成。 王紫霜揭帐冲出,翻身一跃,登上帐顶,瞥见一条身影已在百丈开外疾奔。心想:“这人己接了闵丫头一掌,还能够跑得这么快,出非两手。”娇叱一声:“往那里走!”轻易一纵,随声追去。 相距十来丈远,不消两纵使可到达,由得那人身法再快,王紫霜六五可在五六里之内把他追上。那知追了二三里之后,遇上一道斜坡,那身影立即由斜坡飞泻而下。王紫霜看得分明,待追到斜坡顶上,不但是踪迹杏然,连人影也不见了。 王紫霜暗道:“我就不信真个有鬼!更不信你快得过我!”接连几纵,又前追数里,只见几只韶鼠在雪地上惊奔,只得转身回程,经过那片斜坡,不禁停步下来察看一番,这才发现一处浅浅的雪坑,积雪有点凌乱,决定是有人兽之类用作潜踪的地方,再看雪坑四周并无脚印,推想多半是那到一时情急,钻进雪里。因他伏在雪下,上面就变成平坦,自己一时大意,竟被瞒骗过去,恨得对那雪坑连拍两掌,把一个浅坑震得更加深陷,才回转帐中。 翌日,王紫霜起床后,一想起夜来追人不上,心里犹有气,尤其是和闵小玲往都鲁山找亚麻谷,只见个个谷中几乎同样,直找到深夜,才误闯误撞,到达那阎石屋,虽然杀了三位老贼,仍感到不是味儿,决定无论如何,也得这最后两天,把亚麻谷找到,省得丢脸。 阿尔搭儿却是春蚕紧锁,屈指计期,凄凄凉凉地问道:“姊姊:敏郎已去了三个晚上,怎的还不会来?” 这问题教王紫霜如何答覆?只好漫应道:“他救了你鸾姊姊,自然会回来的!”我先教你一套剑法,待他回来见了更加高兴!” 阿尔搭儿已是没精打采,对于剑法不剑法倒不在意中,因见说个郎会回来,学会剑法使个郎更高兴,也凄然点一点头,跟随王紫霜出帐。 王紫霜也和先练架式不练功,没多少用处,仅自己没有速成的练功法,只好教细先练架式,使她出手也出较快些,那知道一天阿尔搭儿情思依依,愁深万丈,王紫霜化了整个上午,才教会她一套三十二招的剑法。 午后过后,王紫霜又笑对闵小玲道:“今天我们一到都鲁山,立即分开来走,绕山一匝,总得相遇才算,要是走回原地尚不相通,定是遇上敌人,另一个人便进山去搜。打斗中有的是兵刃声,喝骂声,不愁搜不到人。” 逍遥客忙道:“既然那地方恁地难找,何不移往山麓,一同进山搜寻去?” 阿尔搭儿急道:“那……我的敏郎呢?”她心中无时无刻不怕接着于志敏,决不顾及别人窃笑。 逍遥客毅然道:“我陪你姊妹在在这里等他好,一到夜里,我们便进城去住!” 王紫霜说一声:“不好。”接着说:“我们还是以这里为主,好得镇服瓦刺人,若一齐走了,或留少数人在这里,岂不令瓦刺群雄惊怪?” 逍遥客没有想到这一层,只好点头同意。张惠雅却人小心大,立意要去见见世面,争着道:“姊姊带我同去!” 王紫霜正想说明要她协守营幕,闵小玲突然“呀”一声道:“恁般重要的事,怎能给忘了!”逍遥客不由得一惊道:“什么事忘了?” 闵小玲道:“昨夜里瓦刺群雄也死了五个,他们也一定气愤,我们何不借口去吊祭,同时邀请一两人带路,岂不省事?” 逍遥客大为鼓掌道:“闵姑娘这计策好!” 王紫霜也面泛喜容道:“好!我们就去!”忽然一皱眉头道:“他们死的都是男人,不知有无妻小,我们怎好去得?” 逍遥客笑道:“这个我可以去!” 王紫霜笑道:“老哥哥不懂得话,怎行?” 张惠雍道:“我也去!” 王紫霜点点头头:“你爷儿两人去,男的一方有了,女的一方还得找人!……”回顾闵小玲道:“你权充我的特使,和雅丫头去罢!” 惠雅见第一回派她就没好事,撅着嘴道:“我才不去拜死人!” 王霜紫失笑道:“谁教你拜啦?叫你和闵丫头去,主要的是看看人家有无妻小,得安慰人家妻小几句哩!” 惠雅莞尔一笑,当下和闵小玲换好眼色,与逍遥客和她哥哥径往城里。 约莫有一个时辰,用祭的人回来果然带了巴乌拉一同来到——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十七回 鬼谷重探 飞登千丈壁 电魔忽现 鏖战积冰溪 各人看时候不早,立打点往都鲁山的事,这回并没有多少争执,王紫霜、闵小玲,张氏兄妹和巴乌拉五人一同前往,留下逍遥客,齐孛儿,阿尔搭儿和丁瑾姑四人守着营幂。 王紫霜生怕再有敌人袭击,营幕的实力不够,都把绿虹剑向阿尔搭儿换回白霓剑交给张惠雅。这样一来,营幕这边实力较张氏兄妹在时增大一倍,往都鲁山的人因多了张氏兄妹和巴乌拉实力也较为增强。 彼此互相叮嘱几句当心,王紫霜一行便向都鲁奔去。 因有巴乌拉作为向导,王紫霜一行不至于像上次那样自己搜索,不消个多时辰,到达一个狭小的谷口。 那谷口宽广不及两丈,一条溪涧由谷内通出匝盆河,几占满了数个谷口,剩下不到一尺之地,尽是衰草枯藤,看不出一丝人迹,两侧崖壁耸立,壁上长满蘑苔,轻功差点儿的人,决无法由崖壁攀登。 敢情因为崖壁太陡削,以致飞雪都不能滞留,显出薄苔的本色。溪涧的水,已结成厚冰,上面还铺有厚雪,恍若一条大银蛇,由山涧婉蜒而出。 巴乌拉带着四小侠到达谷口,略一瞻望,不由得“咦”一声道:“奇怪!那些傲骸头都往那去了?”一阵冷风由谷里吹来,他不出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凛,又叫出一声,“不好!” 王紫霜看他的神情,知是已到亚麻谷,在情理上仍然问一声:“这里可就是亚麻谷?” 巴乌拉点点头道:“正是!但以往在谷口这一片地面上,布满了骷髅头骨,这时却是半个也不见!” 闵小玲忽然叫起来道:“姊姊!这谷口我们曾经到过,就因为看不到骷髅,才没有留意!” 王紫霜向地面一瞥,不由得哑然失笑道:“俗话说:“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真正半点不差,我们专留意骷髅头,而这几天正是下着大雪,低一点的小阜、沟渠,都被积雪填平,那还看得见什么头骨?” 巴乌拉自己也失笑了,一个“滑雪移舟”溜到那块平地,突发一掌,把积雪打成一道两三尺宽,四五丈长的雪径,果然看见到几个崴崴白骨骷髅,出现在雪径里面,其中还有几个因为相距较近,被巴乌拉的掌风打出几丈。 王紫霜知他显出这一手功夫,无非是说他也不是怕事的,当下称赞一声:“你可算是瓦刺第一高手!” 塞北人天性淳厚,爽直,你要赞他几句,敢情真个可以肝脑涂地。巴乌拉虽然五十开外的年纪,仍是豪气不减当年,听了王紫霜一赞,竟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在昨夜晚以访我还不敢担承这句话,可惜沙宾勒……”他说到沙宾勒的名字,不禁眼眶一红。 王紫霜见他一提旧事,立即伤心欲泪,暗赞他是一位血性男儿,忙道:“沙宾勒他们五人的仇,已经报了一半,还有阿鲁思玄冰老魁才是最大的仇人,我们定要替死者伸雪!” “对!”替死者伸雪!巴乌拉毫气干云地接上一句,立即又道:“我们要找到玄冰谷,铲除永远的祸害,也先不肯干,我巴乌拉也要干!” 王紫霜和诸小侠见这位瓦刺英雄还算明白大体,全都感动得缄默片刻。少顷,王紫霜才吁出一口心头上的淘气,缓缓道:“我们进谷里去罢!” 巴乌拉忙抢着道:“该由我来带路!”一步抢先,踏上积满厚雪的冰涧,展起“雪地行舟”的功夫,向谷内疾奔。 王紫霜看得暗暗点头,轻说一声:“闵丫头先走,让我押在最后!” 闵小玲笑应一声,一步跟上巴乌拉身后。接着便是张惠雍、张惠雅、王紫霜,各自相距数尺,鱼贯入谷。 这一条冰涧十分曲折,两崖愈走愈狭,地势愈来愈高,但是,沿途只闻凄厉的风声,除了苍茫的飞雪,并没有别的东西,听说此山盛产韶鼠,在这时却连一根鼠毛都找不到。 诸侠奔驰迅速,不消多时已走尽数里的溪涧,到达谷地的尽头。但见千丈削壁,围成当中一块崎姬不平,宽广数十丈的盆。 这块盆地并没有一尺土是平的,虽然地表面被积雪覆盖,仍可因它凸凹凌乱而看出它原来的面目。 左侧一块石壁上,有一条宽约七八尺,由石壁下端直达千丈壁顶滑槽,冰涧的尽头,就花这滑槽的底下。 张惠雅忍不住叫起来道:“敢情这是一道瀑布?” 巴乌拉说一句:“正是!”接着义道:“你们说这里住有人,怎的走遍谷里,还不见有什么声响?” 王紫霜也觉得十分诧异,纵目四望,只见石壁上遍是苔模,心好犯疑,说一声:“你们在这里等一等!”立即奔往壁下面,以最迅速的步法,绕定里谷一周又一周,渐渐缩小圈子回到原地,不由得有点怒意道:“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骗我们来这里,究竟何意?” 张惠雍道:“待我骂他一阵,把他骂了出来!” 王紫霜也知非骂不可,说一声:“你就骂吧!” 张惠雍说一声:“好!”正在寻思怎样骂法,勿听滑槽顶上有人继续笑道:“萧老弟! 你看送死的来了!” 诸侠闻声仰脸,只见崖顶隐约有几个拳头大的东西在上面蠕动。想到这座石壁恁般地高,对方的话竟能字字清晰入耳,可见对方的气功修为已达化境。 王紫霜这时暗喊一声:“糟糕!深悔带张氏兄妹和巴乌拉到此险地,万一照应不周,如何是好? 对方既然在崖上发话,想必仗着地势便宜,诱自己这方面的人上层,张氏兄妹和巴乌拉的艺业不足以登上这千丈峭,若果留置谷底,遇险时又怎样区处?” 王紫霜自后出道以来,想干就干,想打就打,未曾遇上皱眉的的事,这一回面对现势,不由由得她踌躇良久,心上也忐忑不安。 上面又传来一阵怪笑道:“还不上来送死,想待怎的?” 王紫霜被那人这句话激得星目中精光射出,但转念到没有妥当的安排,若冒昧从事,自己和闵小玲尚不致有大碍,而张氏兄妹非毁在这亚麻谷不可因此,只好强按怒火,向各人瞥了一眼。 张惠雅到了这时,也懊悔不该跟来,害得紫霜为难了。她那带有几分愧意的目光,向王紫霜脸上一瞥立又垂下。张惠雍也大感为难,做声不得: 巴乌拉毅然道:“叫他们下来打!” 王紫霜被他这几句话引得发起笑来,轻轻摇一摇头。 巴乌拉道:“敢情他们由另一条路上去,却骗我们走这绝路,岂不是上他的当?不何叫他下来给我们看看,我们才好上去哩!” 他这意思虽不合武林的惯例,但确有几分道理,邪魔外道为了达成他的心意,什么无耻的手段不能用得出?” 喝令对方下崖,未尝不可。但这样一来,就等于告讲对方说自己这方面有人上不去,紫霜何等名头,恁敢这样去做? 不理会对方在崖上讥诮,独自又沉吟片刻,毅然道:“闵丫头和他们守在这里,待我上去会这些狂妄的人物!” 来亚麻谷的事,本是闵小玲失去衣物除楚而起,怎肯让王紫霜替她挡祸!忙叫一声: “姐姐!还该我去才是!” 王紫霜坚决地摇头道:“我们妹妹淘还分什么被此?你不知道,我这件天蚕披风,不畏刀剑,不畏内力,出高处落了下来,也不愁受伤。对方既约我们来此绝谷,狡计定不止这一条,也许地下还有另的古怪,定须飞景白霓剑两剑守在这里,才没有大害!” 闵小玲听她说得有理,只好点一点头。 王紫霜望张氏兄妹一眼,说一声:“你们当心了!千万不可离开这条冰涧,我相信这冰涧决无埋伏,若上岸去那就难说!” 巴乌拉忽道:“让我先试试能不能上去,要是能够上,不如大伙儿一齐上!”也不待王紫霜同意,一连几纵,到达下,立刻施出“壁虎爬墙”的轻功,往壁上一贴身子,手脚并用,向上用力。 哪知“壁虎爬墙”这类轻功,在光滑而坚实的石壁还勉强可行,在这柔软腻滑的青苔上,却是毫无用武之地。 只勉强爬登丈余,立即遇上一点什么,竟是一滑而下。但他英雄可嘉,再接再厉,终而无法克服困难,才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回头。 王紫霜见他憨劲可爱,笑道:“你这样爬法,就准你爬得上深千丈高崖,只怕也要累死!”见他面带愧色,又指他脚下的鹿皮靴道:“你穿这个又硬又滑,与石壁硬对硬,与青苔滑对滑,怎样爬得动?” 巴乌拉低头一看,也自失笑。但他蓦地想到并不完全是皮靴的事,实在是艺业不精,才联想到王紫霜替他遮羞,他本来性直,又摇头道:“别说了!我反正是不行,你先上去做个榜样,看我学不学得会?” 王紫霜暗说一声:“还早哩!”一步射向石壁,一个腾身,已跃起二十来丈。足尖向青苔上狠狠一点,那青苔便被她连借岩石踢陷半寸,双手交换拍向崖壁,胸腹不沾,直往上走。 不但巴乌拉看得骇然,闵小玲也昨舌不已。 顷刻间,王紫霜已登上半崖,由冰涧看去,不过像个猴子大小,要不是她那银白色披风耀目,差一点眼力的人,真个无处搜寻。 屋顶的敌人,想是还未发现有人攀登,仍旧发言嘲笑。 闵小玲几人虽是气极,但为了王紫霜的安全,还是逆来顺受,一声不响。互相低声谈笑,但望王紫霜一登崖顶,就把上面的人摔几个下来。 这时王紫霜越爬越高。由地面往上看,几乎已接近崖顶,实际上最少也还相距五六十丈。 忽然一切黑黝黝的东西由崖上直落,接着听到一声暴喝。敢情崖上已经发觉,不然怎会有此变化。 崖下诸侠的心肝提升到颈子,惊得几乎要蹦了出来。 王紫霜估计那崖壁的高低,自付施用“铁爪真力”尚可爬得上去,所以但凭一口真气已登上三四百丈。 待略觉气喘,才又换气上升,但因换气的时候,身子绝不了稍往下沉,所以后来爬爬停停,升势略缓。 好容易相距崖顶只有几十丈高低,若非崖壁太陡,只消两纵,即可登上,正在暗笑敌人全不发觉,忽感一般劲风临到头上。 王紫霜身子靠近崖壁,来不及看何物袭击,突伸右掌,向上一推,掌风所及,竟将那东西推开两尺,一瞥间,见效一个圆桌大小的石盘,由身侧往下急坠。 偌大一个石盘,纵使是飘风吹来,也不能将已吹动分毫,好端端怎会下掉?无需解说,也知是敌人故意捣鬼。 但那王紫霜灵机一动,心想:“就是这样才好!”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歪身子,双脚已落在石盘上面,用力一端,那石盆加速下坠,她的身子反而笔直升起二十多丈,再往崖壁一贴,立即用回原来的方法继续爬登。 崖上的敌人见在千钧一发的危机中,居然履险如夷,石盘不但砸她不中,反而被她借力用劲,加速登崖,不觉相顾愕然。 其中一位红衣番僧眉头一皱,目露凶光道:“宓施主这人决不可让她上来,尽速传令谷中动手!” 番僧身旁一位猖琐不堪的老人也接口道:“阿陀尊者得对!若让她这班人活着回去,也先便知我们没有去阿鲁思,一假百假,以后再难立足了!” 另一位虬髯横生,双目深陷的老人喝一声:“察门赤!还不快点下手?” 被称为察门赤那位精壮汉子答了一声:“是!”将身旁一个皮袋子解开,向崖下一抖,红衣番僧、虬髯老人,猥琐老人同时向崖下突发一掌,只见由皮袋子抖出其白如银,其绸如粉的奇药就随着掌风向下飘散。 虬髯老人发出一掌,立即引吭一声长啸,直啸得山鸣谷应,积雪翻飞。 好几处山峰上的积雪不十分坚实,被他这一声长啸,竟整块崩下,益增助啸声的威势。 王紫霜正在爬登的时候,忽闻崖上啸声,不觉举头看去,即看白蒙蒙一片如烟如尘,随风飘坠。心想:“这是什么东西,休着他的道儿,先给他一掌再说!”立即猛发两掌,把那白蒙蒙的轻烟打过一旁,任由谷风将它吹散。 虬髯老人见状愕然,忙道:“落魂散还有多少!” 察门赤道:“已全部使用出去了!” 虬髯老人“咳”一声道:“真是可惜!” 红衣番僧道:“宓施主啸得早了一点,要是待落魂散到达她头下再啸,她就来不及了?” 虬髯老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道:“都是你这位大尊者说的!若是不啸,谷底下又怎知道要先动手?” 红衣番僧敢情涵养工夫胜过见虬髯老人一筹,冷瞥虬髯老人一眼,‘‘哦”一声道:“原来如此,这倒是贫衲的错了,眼前只好用暗器和石块打她下去!”他话声一落,立即捡起一个拳头大石头,俯身觑定王紫霜脑袋用力一掷。虬髯老人见番僧首先动手,也拣石下掷。察门赤却取下弓箭搭上弓弦。这时王紫霜相距崖顶不过二三十丈,如果使尽功劲,勉强一跃而登。无奈上这千丈危崖,真力已消耗不少,情知一崖顶上,即有一场狠斗,只得贴壁停身,歇一口气。 那知才换得两口气,立觉劲气临头。 这一回,王紫霜已察出决非石盘坠下,而是一种没有多大的东西,心知对方以重手法发出,否则不会有恁般急劲,急忙左手一松,右手用力一掖,整个身子就翻往右边,面对壁外。 这时她已看出打下来的是一顾拳大石弹,暗自庆幸中,石弹已接二连三打来,再闻弓弦响处,一技弓箭也同时射到。 王紫霜喝一声:“狗头!待姑娘上去收拾你!”左臂将披风往头上一罩运起真气布满周身,任那石弹,怒箭射来也全不理采。斜里爬登,顷刻间只巨崖上数丈,一声娇叱,立即拔起身形,超出崖顶数丈,一个转身,向崖顶四人扑落。 察门赤施毒自有一套,但他艺业最差,先见毒粉失效,弹矢无功,已惊得脸色大变。再见对方一拔而上,立即拔头就跑。” 王紫霜怒在头上,下手更不容情,凭空一掌,把他扔得扁在地上。 红衣番僧阿陀尊者大喝一声:“女贼敢下毒手,袍袖频挥,阵阵袖风打出。 王紫霜喝一声:“秃驴报个名来!” 虬髯老人和猥琐老人那还等得喝阵?立即左右夹攻。阿陀尊者也接不下老脸,喝道: “你这女贼还配问法师大号?’居中发掌,想把王紫霜迫下崖去。 王紫霜见这几个魔头个个已老到可以做别人的曾祖父,仍然设计陷害,心头火起,狠狠地双掌掐出,阿陀尊者被她报得连退两步,猥琐老人却连退好几步。任她对于虬髯老人由右首攻来的一掌,不能不躲。 于是,她左掌连劈猴琐老人,右掌力挡阿陀尊者,向左移步。 猥琐老人艺业虽高,倒底比王紫霜还相差甚远。被他这一阵疾风暴雨的掌势急攻,无法扎稳下盘,只好跃开数丈。 王紫霜趁机抢过阿陀尊者左侧,反手掌,喝一声:“下去!”这一掌之力,足够把一头牛打落谷底。 阿陀尊者既是大漠奇人之一,艺业岂能太弱?而且王紫霜用的是反掌,无论如何劲道难得十足发挥。阿陀尊者大喝一声,双掌并发,“蓬”一声响处,王紫霜向前跃上一多,就势又劈猥琐老人一掌,阿陀尊者恁般高大的身形,仍被震得连足不已。 猥琐老人眼见四人围攻一名少女,尚且被打死一个,自己双掌接人家一只左手,仍感力不从心,已知少女的身份叫一声:“阿陀尊者!这个就是王紫霜,尊者快施展绝学!” 他要是不叫还好,这一声叫,立即将自己的身份暴露。 王紫霜听说那红衣番僧竟是阿陀尊者,不由得“哦”一声道:“原来你就是牛样明!这回看姑娘不取你狗命才怪!”双臂一分,施出一套绝妙的掌法,力战三人,多半向牛样明进招。 牛样明被王紫霜一口叫破他的名字,便知她定找自己过不去,急拼命力挡,边战边退,让阿陀尊者与虬髯老人宓江攻打王紫霜侧背。 王紫霜见牛祥明竟是半步退后,笑道:“牛老贼!别想逃了,今天不把你生擒,也要把你打死,反正有你三位朋友陷葬,也不寂寞!” 阿陀尊者大喝一声:“不见得!”又冷笑道:“你先看你的同伴王紫霜不由得一惊,急忙一连地掌,将他三人迫过一边,回头一瞥崖下,已见几条人形在谷地上跳跃不停,料是厮拼正烈。这时已是上下难得兼顾。怒喝一声:“先收拾你这几个!”一掌推出,立即拔起身形,“骼”一声响,银霜剑已经在手,一片银光,向他三人罩落。 在这一瞬间,却闻一处乱石后面有人赞一声:“好!”但阿陀尊者三人一见王紫霜拔起身躯,便知亮剑阿陀尊者一探衣底,取出一对直径不到一尺的铜钱,“当”一响,手腕一翻,双线向王紫霜一推,两道劲风竟把身在空中的王紫霜推出几丈。 虬髯老人也由衣底取出一对小金锤,一抖手,两个金锤各拖一条纤细的长索,像毒蛇一般,向王紫霜疾射。 牛祥明原来所用的兵刃,早被于志敏夺去,这时不知从那里弄来两把长约两尺的短剑,也趁机拔出,因是短兵,还振不着用场。 王紫霜身在空中,被阿陀尊者双钹的风力推开,接着又见眼底金光一闪,双锤直奔双乳,不禁暗骂一声:“该死”娇叱一声,银霜剑往下一拨。 以王紫霜这种艺业,万无拨不开双锤之理,而且银霜宝剑带有芒尾,锋利异常,紧锤的长索,其细如着,那怕不一割两断?那知宝剑一触到锤索,虬髯老人忽然一抖手腕,锤头立即反制,锤掌反把宝剑缠得结实,喝一声:“下来!”猛把锤索往怀里一带。 王紫霜一见宝剑斩不断锤索即时自知失策,但她并不慌乱,反而任虬髯老人把她身子带落。 牛祥明眼见王紫霜宝剑被缠,身不由已,有此良机,那肯放过?直喜得眉开眼笑,意忘了王紫霜还空着一只左手,大喝一声,奋身跃起,双剑一挥,一点心坎,一点丹田。 阿陀尊者也看出便宜,双钹敲出“当”一声,接着一翻,双股劲风一打头面,一打中级。 王紫霜被他双拉、双推、双刺端的又羞又恼,一喝大声,索性松开宝剑,双掌同时一击。一股劲道奇猛的掌风不但害阿陀尊者的钹风迫回,还震得他踉跄几步。牛祥明也同时被掌风扫中他手腕,痛得他将一对短剑丢荡崖下。而王紫霜迅如电闪般,又握回银霜剑的剑柄,左掌横里一扫,打向虬髯老人脸颊。 这时锤索仍然缠在宝剑上面,虬髯老人急切间无法可想,只好松开右手,强接王紫霜一掌,两人掌劲一接,高低立判,王紫霜因为身在空中,又被震得倒飞回去,虬髯老人却被震得上躯乱晃,几乎当场栽倒。 王紫霜自苦不脚踏实地,决难打落这伙魔头,一沉真气,身形直落,脚尖甫到地面,左掌一捞,立将虬髯老人锤索抓紧,就势一带,喝一声:“过来!”同时,将剑向前一送。 虬髯老人被她那样一拖,脚跟浮起,若不松手,势必撞上剑尖。在这危急关头,阿陀尊者又一闪而到,一跋向王紫霜打去。 王紫霜身受侧击,只好松手接招,但那宝剑始终被锤索缠着,心里大为烦恼,恨得欲前一步,趁那虬髯老人收索的瞬间,将剑用力一掷。 虬髯老人料不到对方居然脱手飞剑,只见银光一闪,剑芒将到手腕,惊得大叫一声,立即松手,一条锤索却被宝剑带飞。斜插在一块太高的岩石上。 王紫霜情急之下,使出这一刁招,自己也不禁好笑起来,一晃身形,已到省不门前面,右手握剑,左手握索,猛然一个回身,长索利剑同时扫出。 阿陀尊者见方才剑被索绕,尚且无法制服对方,这时被她夺得一样兵刃,如何能敌?但他为盛名所累,决无割须弃袍而逃之理,只好挥舞双跋,打出一股气旋,护定周身,打算以百年功力修为与对耗到最后,待谷中战事结束,便有更多的同党到来协助,不愁挽不回这场面子。 虬髯老人敢情也是这般心意,所以只剩下一根长索金锤,仍然挥舞如蛇,拼力博斗。惟有牛祥明艺业既逊,兵刃又失,生怕王紫霜找到他头上,虽然装作没奈何只得袖手旁观的神情,脚底下已经抹油,悄悄向那堆乱石移步。 要知阿陀尊者和虬髯老人的艺业,各与茅士亨只有一肩之差,而阿陀尊者的铜钹迎光耀眼,虬髯老人的长索不畏刀剑,王紫霜艺虽高,一时也胜他不得。 牛祥明见暂时无凝,又探手入袭,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他还有别的煞手,想来一个混水摸鱼。 王紫霜把他的举动-一看在眼里暗道:“你胆敢上来,好歹也要给你一剑!”一面迎战阿陀尊者和虬髯老人,一面留神牛样明突施奇袭,心里却担心崖下的冰涧上诸侠安危。 她边打边想,方才曾经察看谷底,并不发现有异状,为何一到崖上,谷底立即起了厮杀? 她这时已看出这座崖顶,竟是绵亘不断的山脊,敌人由别处上来还有话可说,但既然无路下去,难道崖下又有另一起埋伏? 她在百忙中向下瞥了一眼,见崖下诸侠跳跃如故,那枝白霓宝剑像游龙般盘旋在雪地上,心头略安。但自己已六人同来,却被敌人分作两处厮杀,终非一个了局,恨不得即把手底这三贼毁去,好下帮助闵小玲诸人杀敌。 说起来闵小玲诸人心急的程度也不下于王紫霜,他们眼见王紫霜快达崖顶,即有一团巨物向她头上直落,看看就要砸上她的身子,闵小玲首先就惊得叫出一声:“不好!”张氏兄妹也紧张得头脑几乎要爆开,眼睛发直盯紧那白色身影,敌情心里还在默祈仙佛保佑。 哪知视线一花。白影仍然贴在崖壁往上直升,那庞物巨物在白影上一闪,立即如星丸下坠,将达崖下的时候,忽然不见,却闻“轰”一声巨响。震得空谷飕飕生风。各人正惊愕间,又闻一声厉啸,由崖顶上传来。 巴乌拉面显喜容,却又愧叹道:“王姑娘这一套绝艺,岂是常人能及?她已安度危关,那魔头发出厉啸,不知还有也么诡计,我们往那崖上接应也好!” 惠雅道:“崖下怎能接应崖上,那崖壁恁般高耸,我们怎没上去啊!” 闵小玲皱眉道:“我也知道你决计上不了崖,只怕她仰攻不易,被那边的魔头迫她下崖……”一语未毕,冰洞的岸边忽然“咯”一声响,一方大石无缘无故飞落洞中,把冰块压得粉碎四面飞射。 四侠面向王紫霜攀登崖壁望着,这种突发的异事正在闵小玲身侧不远,她首先警觉,一步纵去,不问三七二十一,对着山石倒落显出来的小洞就是一掌,立闻地底下惊一声:“啊呀!” 巴乌拉忙叫一声:“当心!”也一步迫近洞侧。 闵小玲见状,也一挪身形,避开洞口。 张氏兄妹更是惊吓中叫了一声,同时拨出兵刃。惠雅一剑在手,瞥见那丈多长的链尾能湖生光,心里喜欢,胆气陡壮,叫一声:“让我来掏一掏!”一步纵到洞口,一剑伸入,只一绞,又闻里面惨呼一声。 她忍不住吃吃笑道:“这回用不着造坟墓啦!” 那知她正在得意的时候,地底下“刷”一声响,五枚短箭同时射出。闵小玲倒底多方经历,一双秀目紧紧注视洞口,一闻异声,立即突发一掌,将惠雅推了一个踉跄,跌往她哥哥的怀里,白霓剑的键尾斜斜向上一削,由洞里如游龙般飞了出来,五枝短箭向上斜飞,落往对岸的当地上。 闵小玲见她毫不经事,要非及时的一掌,那怕她下体不被射穿五个窟窿?忙轻斥道: “雅丫头当心了!” 惠雅惊愕甫定,瞥见那五枚短箭的来势,不禁粉脸一红,把脸拧转向着闵小玲,“唔” 了一声。 这是什么时候还容得她撒娇打赖? 就在洞里惨呼过后,地底下立即人声嗓杂,隐约听到一阵铃声,两岸的岩石有好几处同时塌下,十几个披毛戴角,半人半怪的东西纷纷跃出洞外,口里喷烟,指间透气,张牙舞爪向四侠猛扑。 张惠雅几曾见过这般凶相的怪物?惊得“嗳呀”一声,立即向闵小玲的身边挤过来。 闵小玲尚能保持冷静,忙喝一声:“用剑!”一掌推起惠雅,飞景剑同时出鞘,向身后一撇,恰将一头怪物斩成两段。 那知怪物虽断,依然飞扑上前。 闵小玲心中一心懔,急忙一掌调去,把两段怪身打飞老远。那怪身两段分离,这才轰然倒地。 张惠雅被闵小玲一语提醒,白霓剑顺势一挥,芒尾过处,怪身立断,也像闵小玲一样,用掌力把怪尸打飞。 张惠雍和巴乌拉却是上了大当。 张惠雍一剑劈向怪身,登时混身大震,宝剑脱手,余势未尽,直劈下那道冰涧,怪物依然一扑而到。 巴乌拉一刀劈向另一个怪物,也遭受同样命运,吓得他闪跃丈余。 看那怪物爪利如钻,若被它抓上一抓,哪怕不立即洞穿胸腹?幸而闵小玲相距不远,大喝一声,单掌拼力一推,才把那怪物打退数丈。 张惠雍急将剑检回,又要跃步上前。 闵小玲喝一声:“不可用剑!”兀自挥掌御怪。 张惠雍愕然道:“不用剑怎行?” 闵小玲道:“此时无暇解释!快改用掌!”又叫: “雅丫头用芒尾扫它,不可让剑碰上怪物!” 两兄妹虽不知到底何故,但也依盲照办。掌劈,芒扫,好容易杀退几个,巴乌拉趁机捡回大刀在由间,恰又有一怪由洞穴里跃出,急忙挥掌劈去。 这时张惠雅已看出来的这些怪物的异状,不由得失声道:“玲妹妹!这些莫非是闪电魔王宓江的铜人阵?” 闵小玲百忙中说一声:“正是!” 张氏兄妹听说来的是铜人,定睛一看,果见那些怪物只会向人直冲,后退,而不会闪躲,不论怎样掌劈,怎样剑劈,总可以打到它的身上。 可是那些铜人又十分坚实,除非是剑健将它扫成两截之后,再加上掌力猛打,否则,仍然向前冲来。掌力虽可将它打退,但掌力一过,它又迅速冲来,而且来势又十分迅速。 张惠雍、巴乌拉两人单凭掌力应战,竟闹得手忙脚乱,在大雪天里,仍然出了一身臭汗,气喘如牛。闵小玲和张惠雅也不见得好过,虽然多毁几个,但要顾前顾后,防左防右,每人也娇喘吁吁。 闵小玲见势头不好,急叫道:“你们两个过来,我们背靠背,肩并肩来打一人剑斩,一人掌打!” 他这方法果然好得多,四人聚在一起,闵小玲紧傍巴乌拉的右边,背靠着张惠雍的背,张惠雅紧傍着她哥哥的右侧,背靠着巴乌拉的背,暂时采取手势,任由那铜人四面围攻。也无法冲过健尾所构成的光墙,各人才算通出一口闷气。 闵小玲缓过一口气,叹道:“这闪电魔王也算是一个奇人,别出心裁创出这种怪东西,要不是紫丫头心血来潮,将白霓剑借给雅丫头,今天非送命不可!” 张惠雍也道:“我那剑还远未到铜人身上,忽感到一股潜力将剑身一拉,立即周身发麻,不知是何道理?” 闵小玲慨叹道:“本来我国在春秋战国的时候,诸子百家各有所长,公输子能作木鸢,飞三日不下。墨子能造的巧具更多,但流传在世上的墨经,却是残缺不全,只剩下力和光两大部分,雷、电、水、火等大部分也不知秦始皇烧毁,还是被别人收藏起来。后来孔夫子的学说大盛,凡与孔孟不合的,统被排斥为异端,因此,墨经被淹没千多年,直到宋朝,火经式被发现,虞允文便依法改良,打了好几次大胜仗,过后听说又失传了!” 张惠雍不禁叫了一声:“可惜!” 阂小玲突发一掌,把刚斩断的铜人打飞,又道:“有什么可惜?要知道秀才作反,三年不成,历代造出无数文绉绉的秀才进士,教他们卑躬曲膝,抬不起头来,不然更加可惜哩!” 张惠雅失笑道:“闵丫头说得远了,这和铜人有什么关系!” 闵小玲道:“这关系很大哩,因为朝廷不用异端,以致异端流落江湖,不知什么时候,雷电两经又重现人世……” 张惠雍忍不住:“哦”了一声道:“敢情这两部奇经竟落,在闪电魔王之手!” 闵小玲摇头道:“要是一齐在他手上,那就越发难制了。原来有电无雷,有雷无电,雷声一过,雷也就损失少,所以落雷魔王无法和闪电魔王在一起。而且闪电魔王奴在人身上的电,不如天电那样厉害,要不,正派人士哪还有噍类?” 张惠雅惊道:“要是闪电魔王在崖顶上,紫丫头就糟糕了!” 闵小玲也惊得仰脸望上去,仍见几粒黑珠在上面跳跃,又笑说一声:“不妨!上面还有人在打!” 忽然一声长啸白天外传来,闵小玲登时面露喜色——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十八回 揭穿奥秘 制敌早筹谋 向导淫姬 狡计困奇侠 ——臀诶诧道:“难道是于英雄赶来了?”—— 攀闲置猛声道:“很像……”一语未毕,已闻崖上一声清啸,恍若驾鹤长吟,响彻九雷,惠雅不禁嚷起来道:“是他!你听,王姊姊也在向他招呼了!”—— 戎兴娜硕枷膊蛔允ぁ—— 那崖上又接连响起两声厉啸,那啸声就和未与铜人厮杀所闻的一样—— 尚x嵝闹敌方又要有新的举动,忙吩咐各人当心。果然厉啸一歇,除了冰涧之外,两岸所有凸起的地方忽然冒起缕缕白烟,眨眨眼就将这亚麻谷遮盖得白茫茫一片,不见天日—— 蹦前籽坛跗穑闵小玲就动了一个“走”字的念头,但她一瞥四周,尽是铜人围着,守在当地还可以死在一起,若冒昧一逃,四人必定散失,自己纵然可逃得脱,张氏兄妹和巴乌拉必定无法幸免,只好以守为上计—— 臀诶只有沉着应战,不敢作声—— 呕萦喝慈乱簧:“不好!”接着道:“烟里面有点酸味,莫非是毒烟?”他空着的左掌乱打乱劈,把白烟打得翻腾飞滚。张惠雅也一面用剑防铜人冲近前来,一面以左手左鼻端轻拂—— 尚x崽惠稚一嚷,忙轻声道。这白烟既有酸半是无毒,你休提醒对方放出毒来,更加了不得!”—— 呕菅诺溃涸踔有味便无毒?”—— 尚x岬溃骸罢獠还是我的猜想吧,实在说起来也未必,尽然。因为若是有毒,便不该有色有味,令人能够及时警觉而加以预防,再则这谷地这么大,一时那有这么多毒烟来放?”—— 呕菅判南耄骸八既然有这么多白烟来放,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多毒烟,难道为了省钱?”她虽不尽同意闵小玲的解释,但也不便反驳—— 听说酸烟无毒,也就不再花费力气去拂,嘴里喃喃响道:“王姊姊别来呀!我可看不见你哩,别给宝剑把你伤了哩!”—— 涫低踝纤这时以一敌三,那还有闲暇下崖赶救?发出啸声招呼于志敏之后,立意在心上人未到就毁了强敌,好待有嘴可讲,银霜剑挥得风起飕飕,向阿陀尊着步步进迫。那条带有金锤的长索,却向牛祥明身上招呼—— 也知道乱石后面藏有旁视的人,不知那人在紧急关多会出手相助那一方面,所以牛祥明一退往乱石旁边,她便须提高警觉,特别当心—— 涣显谒节节猛进的时候,虬髯老人忽然连啸两声—— 踝纤见他好端端又发啸声不禁怔了一怔—— 谡馑布洌乱石后忽然哈哈两声狂笑,一条身影向上一冒,站在乱石的顶上—— 踝纤见那人是个八九十岁的老人,长相十分怪异,头长发被山风吹得像乱草飘拂,正不知是友是敌,略为后撤半步,那知敌方三人也同的后退一步—— 氲乜罩谢逗粢簧:“霜妹!”于志敏已从空而降—— o槊髦枞豢吹接谥久簦惊得象小鬼见到钟馗拔头一纵,就想抢登乱石—— 枪掷贤放面就是一掌,用方言喝一声:“下去!”—— o槊骷笆彼掌一封,“蓬”一声响,怪老头被震得晃了两晃,但牛祥明已无处立足,又落回地面—— 谥久羲淙灰欢亲拥幕耙向王紫霜倾诉,但看到牛祥明要走,已来不及识,深情地向爱侣瞥了一眼,即嘻嘻笑道:“牛老头!你认命了罢!想不到又在这里见到你!”—— 蛭那怪老头一出手,敌我界限已经分得十分显明,紫霜急道:“阿敏!这里用不着你,快往谷底帮助他去!”—— 掷贤泛鋈挥弥谢方言道:“去不得,先把这闪电魔王宓江抓起来再去!”—— 档健吧恋缒王”,于志敏星目不禁向阿陀尊者和虬髯老人一扫,目光却停在虬髯老人脸上,略一打量,装出一脸不屑一顾的神情,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闪电魔王,久仰,久仰!”—— 踝纤见郎君做出那付怪样,忍不住“噗嗤”一笑—— 恋缒王一见那老头现身,情知这一场厮杀已是有败无赢,不料那英俊少年忽然从空而降,这一份艺业,岂是他和阿陀尊者能敌?再见英俊少年一到,牛祥明立即想逃,不需思索,已知来人是谁,当下毒心立起,桀桀怪笑道:“鄂克路克老儿!你说得好轻松,我宓江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你别想错了,要想抓我,哼!你得先问过这女娃儿,她那些同伴还要不要?”—— 谕趿饺颂他说得大有深意,急回头向崖下一看,但见,白茫茫一片浓雾,那看到半个人影?—— 踝纤惊叱一声道:“你这恶魔把我的人怎样了?”—— 蹩寺房嗣Φ溃骸肮媚锴倚葑偶保有老朽在此,大事无碍!”—— 恋缒王冷笑道:“你这鄂老儿,当我目前放的只是烟雾么?你们如果再动手,我立即招呼他们放出毒雾,一个也别想活!”—— 谥久粜λ狄簧:“是吗?请你招呼一声!”—— 恋缒王才一张开阔嘴。引颈长鸣,那知于志敏忽然今指一弹,一缕劲风已向他丹田射去—— 庋无声无息的偷袭,本是正派人士的大忌,但于志敏乖追踪着怪鸟,掳走秦玉鸾那怪人,逢山过山,逢水过水,一直到了第二天傍晚,没有歇息—— 鞘庇谥久粲旨15挚剩但脚步仍不敢稍慢。生怕一缓下脚步,那怪鸟便是飞离老远,更加无法追赶—— 鋈患洌乌翼下白光一闪,一物之向下坠,于志敏踏说一声:“好呀?把你急得下蛋来了,正好给小爷果腹!”—— 轻身一跃,偷巧将坠下来的东西接到手上。那何曾是什么鸟蛋?原来是一个羊脂玉瓶,瓶外贴着一张写有“每服一粒,十日不饥。”八个字的小纸签。认出那字迹是闵小玲所写,心知秦玉鸾已经醒了过来,因见自己在下面追赶,才将这耐饥丹丢下—— 馐彼大喜过望,一面疾追,一面倒出一粒丹药吞服,猛听到上空那怪人冷冷道:“贼子休动,你再动,经弱水时我就把你淹死?”—— 谥久籼到“弱水”两字,蓦地一惊。心想:“这回糟糕,若真让他将鸾妹载过弱水,我怎能飞渡?”—— 他到底心性灵巧,忽然朗声笑道:“你休夸大口,你往天涯,小爷也追你到天涯。你往海角,小爷也追你到海角。你饿得,你那只扁毛畜生可饿不得,只饿垮了下来,就会把你摔死!”—— 侨吮挥谥久粽饷匆凰担果然暗惊。仔细一看山形,忖度云影,发觉怪鸟悄飞行已缓慢得多,若不给它吃的,说不定真要人畜一齐完蛋,想到若将掳来的人推了下去,那少年必需顾着接人,自己便可乘机逃脱。但自己是何等人物?被对方三言两语,就将猎物放回,岂不被别人笑掉了门牙?—— 虼耍他兀自踌躇未决,忽然那大鸟一声厉叫,身子立即一侧。那人猝不及防,若不急揽它的长颈,定被摔离鸟背。但是,在这一瞬间,一条纤小的身躯已离鸟下坠,鸟羽鸟毛漫天飞舞—— 谥久粢膊恢鸟背上发生什么事端,骤见秦玉鸾坠下,以为那怪人下了毒手,将她打死推落,急得大声叫唤—— 赜耩较嘈欧蛐龆能将自己接落,才敢耍出这一招妙计。此时听他惊叫,不由得吃吃笑道:“敏哥别慌,我自己下来的!”—— 涫担于志敏看到漫舞空中的鸟毛,已明就里,笑道:“可是你把那畜生的毛摘了?”—— 赜耩讲潘档靡簧:“正是!”于志敏已是她身子急速下坠,急一纵身躯把她向上一托,然后轻轻接她下来—— 馐保秦玉鸾紧授在个郎怀里,幽幽诉着别后的情况—— 谥久舳运原少情意,但经过这番生死的太难,也对她怜惜,对她恩爱起来—— 饺嗽诨纳揭傲胂杆咧郧椤2痪跻鼓灰汛梗一片漆黑,那只怪鸟想是饿极急飞,已去得无影无踪—— 徽罄浞绱道矗秦玉鸾不禁往个郎怀里一缩。于志敏蓦地惊觉,生怕那怪人又要转回扎萨克图找各人的麻烦。虽说有爱侣和逍遥客在场,不会使他得手,到底也是十分惹厌,忙把玉鸾背至背上,施展轻功,立即赶回—— 知他来时轻身,并且情急救火,力追飞鸟,速度当然要比这时快得多。这时却走了两个整天整夜才看到扎萨克图的城廓,由山上向营幂一瞥,却见绿光闪闪,认出那绿光正是绿虹剑的栓尾,到附近一看,原来是阿尔搭儿独在帐前练剑,心里暗喜—— n砂6搭儿一个回头递招,看到她敏郎和一位少女缓缓走来,欢呼一声,立即奔去—— 谥久羧肥鞘分疲乏,躺在毡上静听阿尔搭儿说王紫霜带了各人往亚麻谷,又一跃而起,匆忙问了方向,身形一晃,又破空赶程—— 馐贝想一招制服闪电魔王,挽救诸侠危祸。那知闪电魔王异常乖觉,尤其处于劣势情形之下,更是深具戒心,眼角斜见于志敏指尖一动,不问有理无理,身形一闪,让开于志敏的弹指劲风,立即一声长啸—— 谥久艏这一招居然被他避开,又闻厉啸随起,不由怒喝一声“接招!”一掌当胸劈去—— 9幼鹫咦灾三人的生死,俱被对方所握,惟一希望闪电魔王使用毒雾,敌我同归于尽,见于志敏一掌劈向魔王急由侧方夺挡一掌,将于志敏的掌劲推开尺许—— 掷贤范蹩寺房诵Φ溃骸靶∮驯鹈Γ由他叫破喉咙,看他能叫出什么来?”—— 谥久籼那老人的话里大有文章,不禁愕然停手—— 恋缒王更是失惊道:“鄂克老贼!你把我师弟杀了?”—— 蹩寺沸σ饕鞯溃骸袄显粜菥,我行事虽怪,却不喜欢杀人,不然,你这条老命也待不到今日!”—— 恋缒王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不敢惹我的掣毛铜魔倒还有几分道理。”—— 蹩寺房诵Φ溃骸昂盟担好说!你那纵毒的引线,已完全被我毁了,你也不必发急!”—— 恋缒王听得心胆俱寒,脸上登时布满杀气—— 蹩寺房艘惨宦饭盅郏喝道:“你要知道,我容忍了多少年,为得就是等待今天。你霸占我这亚麻谷来为非作歹,已应该是够了但死的那些人,可说是人为财死,身为食亡,死的并不太冤。前几天你居然乘落雷魔王掳走女娃娃的便宜,利用偷帐蓬为饵,招惹中华异侠到亚麻谷来,想以那些恶毒的布置,图一网打尽,嘿嘿!天饶你,我鄂克路克也不饶你!”—— 恋缒王一行连带于王两人都听得一愣于王两人所惊的是,不知他在谷内藏有毒雾、烟雾等布置,闪电魔王惊是,鄂克路克对于自己的作为怎会了如指掌,阿陀尊者和牛祥明惊的是,自己的性命看来十成已失去了九成—— 蹩寺房死渚地瞥他三人一眼,又冷笑道:“你这恶魔王自认为布置的十分周密,却不料这地底洞原是我老人家所居,另有秘道出入,可笑你摸索这么多年,仍未发现另有秘道。”—— 稍停了一停,又道:“本来我可以随时置你手死地,但因恐怕你的党徒漏网,才等待有异侠来破山的时候,暗助他一臂之力,使你毁得彻底,教你死无葬身之地,你总该听得明白了!”—— 踝纤已知这怪老头定是留字嘲笑偷帐篷的人,不由对他点头道:“我们也知你这位渤海奇人住在这山里,并奇怪你为何不制止那些杀人的行为,这时全可明白了,不知恶魔这雾阵怎生破法?”—— 蹩寺房说溃骸罢飧鲆问恶魔他自己,不过,他那雾阵不破也可,再过一会,天风自然要把它吹散—— 恋缒王三人已是呆若木鸡。但是,狗急尚且跳墙,人急那甘被辱?—— 9幼鹫咚钹对正于志敏一晃,双袖齐挥,十颗鸽蛋大小的乌珠同时飞向于志敏身前—— 谥久舨恢对方扫来的是何种暗器,没头没脑劈出一掌,将那十颗乌珠全数扫向牛样明。牛样明惊得“啊呀!”一声厉叫,一个“倒跃禹门”后退数丈。于志敏冷笑~声,身形一晃,绕过鸽蛋乌珠,斜里一掌,将牛祥明打得踉踉跄跄,撞过一堆乱石,另一侧却“轰隆……”连声,硝烟扑鼻,原来那乌珠般的暗器,此时经炸开,幸而于志敏已绕过一侧,否则非死必伤了—— 蹩寺房撕鼋谐鲆簧:“不好!”王紫霜也接着尖叫一声,即闻兵刃坠地。于志敏惊得回头一瞥,只着爱侣手上的银霜剑已跌落地上,身子木然站着闪电魔王两手分持一枝叉形兵刃,扑向她的身前,鄂克路克也纵侧面的乱石顶掠下—— 谥久粽庖痪非同小可,大喝一声,先打出一掌,然后纵步过去,急问一声:“霜妹? 你怎么了?”—— 踝纤仍然木立不语,只是眼睛还能够转动—— 恋缒王方才被于志敏遥击一掌,迫退丈余,此时见他俩失神,怎肯放过?又一步纵上,双叉分由两侧点来—— 那鄂克路克却喝一声:“且慢!”扬手处,两点乌光射向叉头,闪电魔王只得撤颈后退—— 9幼鹫叱酶魅司愕的一瞬间,已跃过乱石堆后,这时暴喝一声:“施主快走!”—— 蹩寺房死湫Φ溃骸盎棺咄那里?那小侠快将女侠放倒地上,一会儿她便回醒,先杀两个恶魔要紧!”掣出两段不及二尺长,乌黑如漆的兵刃,与闪电魔王双叉打成一团—— 谥久籼是听到了,但怎样将爱侣放在地上?本来仰着最好,却因有别的男人在场,很不好雅观,一位少妇怎能在陌生人面前仰着睡?就是熟人面前,也不应该呀。伏着比较雅观,然而伏着则胸腹被压,生伯滞了她的气。要说姿态最美,还是侧卧最好,但是侧卧是否能行,为什么要睡在地上?于志敏一时弄不明白,眼见阿陀尊者居然不理会闪电魔王走不走,他自己往乱石堆一藏,登时不见踪影—— 谥久羟懿磺苷獍9幼鹫咭参薰刂匾,最要紧的还是先将爱侣救醒,再找那牛祥明的尸体—— 认为方才一掌,将牛祥明打飞过乱石堆,纵使能苟延残喘,也已倒地不起。蓦地,他想到乱石堆那边正好遮藏,不如将爱侣抱往那边静卧,也顺便找到牛祥明。心意一决,郎搂紧王紫霜的身子,待要跃起—— 侵他脚尖尚未用力,只觉浑身微微一震,王紫霜已梨涡展笑,轻轻说一声:“快放我下来!”—— 谥久艟喜道:“霜妹!你好了!”—— 踝纤笑说一声:“傻瓜!”一挣而下,拣起跌落地上的银霜剑,跃往闪电魔王身旁就要劈落—— 蹩寺房思焙壬:“不可用剑!”—— 踝纤被喝得一怔,急撤剑劈出一掌—— 恋缒王正待对方一剑劈来,再教她上当,所以不作自卫的准备。那知鄂克路克深晓玄机,不知在那里找来两枝海心木,使闪电魔王一对霹雷电叉竟无可奈何,并还提醒了王紫霜及时撤剑—— 馐蓖踝纤劈来,不容闪电魔王不接,但他双叉在手,那还空得出第三只手来?没奈何,侧里一跳,王紫霜得理不论人,追上去狠狠一连几掌—— 恋缒王对者鄂克路克已是旗鼓相当,方才过招,还未分出胜负,这时加上一个比鄂克路克更强的煞星,被打到还手不得—— 谥久粜涫峙怨郏竟忘了牛祥明和阿陀尊者的事,反面看出闪电魔王手上那对怪叉和鄂克路克两根木头的古怪,笑哈哈捡起丢落地面两根带有金锤的长索,叫一声、“让我一个人来!”—— 蹩寺房艘恍南肷擒或打死闪电魔王,好报复他多年来霸占亚麻谷之仇,因而也打得浑忘所以,若不是于志敏要加入战团,他真忘却还有一人在测。这时不由得失声道:“你把阿陀秃妖放走了?”—— 庖晃剩可又把于志敏提醒,急跃登乱石堆一看,那固有半个人影?连带那牛祥明也踪迹不见—— 谥久舨唤一怔,仔细一看地面,发觉积雪被压得现出一个人形,而且还有一团黑血,已成冰冻—— 闹那定是牛祥明留下来的痕迹,照理说,牛祥明既已伤到吐血,决不能逃跑得太快。 纵然阿陀尊者背他逃生,但这浮雪上载了一个人加上偌重的伤害,要想不留脚印,除非轻功已入化境,若说阿陀尊者轻功神化,方才更不该如丧家犬般抛下闪电魔王而想独自逃命—— 谥久裟抗馊绲纾一瞥间,已看出远处并无脚印,蓦地记起鄂克路克曾说过地底洞的话,莫非这堆乱石竟是地洞的进出口,能够直通崖腹?—— 再将目光移近乱石堆底部,果见有几尺之地没有双雪,而且那几块大石,却显有不平整的裂缝,忙叫一声:“秃贼钻进乌龟洞去了!”—— 蹩寺房诵Φ溃骸靶』镒樱耗懔我也骂上了,那洞里岔路很多,进去不得,让我收擒这个再带你进去……”忽又“啊”一声,急道:“不行,这恶魔还有师弟和不少门下在里面,休教他们修好毒雾引线,崖下人就个个没命!”—— 踝纤闻言大为着急,骂道:“老鬼!你快带他进去,这个由我来收拾!”闪电魔王见这几人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底,恨得一阵怒骂—— 蹩寺房税ち寺睿反而笑说一声:“骂得好!这老魔交给你,拿这个去!”—— 谥久糁他要将里两段奇木交给王紫霜,忙道:“待我先打两招!”长索一挥,霎时间就像万道长蛇,将闪电魔王裹定—— 踝纤宝剑入鞘,接过鄂克路克两段奇木,正待换下于志敏,那知无意中一瞥崖下,只见雾气散后,亚麻谷里金光银蛇漫空飞舞,惊得叫了一声,来不及将奇木交还鄂克路克,一个“孤雁追群”离地而起,直向谷底纵落—— 蹩寺房司得叫了一声道:“那女侠死也!”—— 谥久艉蜕恋缒王虽仅交手几招,已是胜券在握,被他两人先后惊叫,心里一惊,招式一缓—— 恋缒王被人家用他自己的兵器困在中间,已是绝无逃生的念头,忽见此良机,那肯放过?大喝一声,双叉虚点一招,立即倒跃数丈,沿着山脊,没命飞奔—— 蹩寺房思焙纫簧:“小侠快追!”—— 谥久粢咽前侣的身形已向谷中坠落,不知谷底厮杀情形如何,那肯追一个闪电魔王,耽搁自己的正事?对鄂克路克笑说一声:“穷寇勿追:”—— 是,鄂克路克眼见大仇人逃走,那里肯放?喝一声:“把索给我,待我追去!”—— 谥久粜南耄骸罢庥惺裁戳瞬黄穑俊彼媸殖に鞫给鄂克路克,说一声:“你拿去罢!”—— 蹩寺房私庸长索,投走出几丈,又回头叫道:“不准你进入这个地底洞,懂了没有?”—— 谥久舳运的最后吩咐可有点光火,“哼”一声道:“你管不着:”—— 蹩寺房撕纫簧:“你敢?”却因忙于赶仇人,一路狂奔而去—— 谥久舳懒13屡希看爱侣像一朵白花悠悠向深谷降落,情知有她援助诸女,定无大碍,诸女既和敌人激战正鼾,一时也不致于放出毒雾同归于尽,鄂克路克这怪老人不知如何来历,看他行径,尚非邪魔,仍不免落于“外道”两字,这地底洞有何奥秘,为什不准人进去?”—— 是,牛祥明已逃进洞中,不入虎穴怎得虎子?—— 谥久籼觳慌隆5夭慌拢只怕爱侣会娇叱。何况鄂克路克,能够折挠他的壮志?—— 心里暗自打算:“了不起就得罪一个鄂克路克,也要把牛祥明拖出洞外。于是,他面对乱石堆那些裂痕,观摩片刻,忽然笑吟吟地朝一块小山石一按“伊”一声响,那小山石被拉出半尺,然而在另一边却敞开一个锯齿般的大洞来—— 谥久粢崭叩u蠛敛挥淘サ匾唤盘そ,回头一看,那石门尚未关闭,心想:“这是怎的?”用力向一块石板一蹬,那石饭竟发出钢铁的声音,那石门应声关闭:于志敏悟出方才因为轻身进门,未致触动机括,这时灵机一动,双手掇着那厚达一尺,长约五尺,宽约三尺的厚铁板上一提,那重数千斤的铁板竟被他提离地面—— 将那铁板向半石半铁的门上一顶再将滑了的轨道毁去,相了一相,忍不住顽皮地一笑道:“我看到底是我进来,还是你进来?只怕你要进来还得大费手脚哩!”—— 氲兀他想到“瓮中捉鳖”那句话,这回谁是鳖,也弄不清楚,因为他自己在瓮中,别给鳖吃了去?”—— 欢他依旧从从容容,顺着下降的石级往下迈步—— 馐且惶跚折的甫道,于志敏堵死了上面的门,甬道中立即一片漆黑,他虽具有极佳的目力,可在夜间视物,而这种地狱似的漆黑甫道,仍得打个折扣。为了要沿途察看隐,看看有无叉路,只得将一颗鳗珠挂在胸前。但他这样持着珠来去,固然可清晰看到事物,而他自己也更加被别人看得清楚—— 拾级而降,处处留神叉路,不觉已到达夹道的尽头,这一头也有一扇石门堵着。他试用手拨一拨。不动,再用脚踢一踢,仍不动,气起来运力入掌,向门上一拍,“蓬”一声里面还夹有“汪”一声清响,分明这一扇门也是铜钹铸就,可是那门受这重击,仍然是不动—— 庖焕矗可使他暗自惊讶道:“好坚实的门,纵使你重有万千,也该动一动才对呀!”—— 再仔细察看门缝,想到若是数万斤重的门,果然无法推动,但藏在洞里面的人又如何进出?由此,他猜到那门后定有铁闸横贯,才会有这样坚实。但第二个疑团立又升起倘若真有铁闸横贯在内,方才阿陀尊者又如何打得开?难道另有秘道可通里面,而不需经这扇石门?—— 虽然起了疑惑,但察看两壁并无暗门消息,回忆来时所经,也不见有何异状,不由得仰头一望,赫然有一条长绳由石隙下垂下,离地面约有三丈高低—— 馓醭ど挂在这里有什么用?于志敏不能找到正确的答案,只好试闯一闯运气,看它到底如何?—— 轻身一拔,抓住绳端,立觉那长绳下沉半寸,上方的石隙,传出一阵铃声—— 馐彼已知长绳的作用若非引开石门,便是招呼别人来开门。他正在盘算如何进门的当儿,果然看到那扇石门向前一动,立即敞开—— 谥久粼缱髯急福仗着护身罡气,也不问里面有无凶险,把绳子一松,身形疾如飞鸟般掠进门去,登时觉得清光满眼,人影俱无—— 来门里面是一座大石洞,石洞四壁接着大大小小的荫片状水晶球,球里面不知装些什么东西,居然滟滟生辉。另外则是指头粗细的绳子,纵横交织,密如蛛网。那些绳子看来作麻非藤,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每一根都有指头粗细,红黄蓝白黑各种颜色都有—— 谥久粼想抽下一两根绳子,看它一个底细,却被高悬在石洞中央那块木牌镇慑住了。 原来那块木牌上写有:“乱触者死”四个大字—— 粼诎肽昵埃这四个字定不能镇得住他,但是,方才在外面亲眼见到爱侣剑坠,人晕,不得不对闪电魔君这一门奇术重新估计。这大石室并无床铺桌椅,只有这些希奇古怪的绳子,岂能无因?纵使于志敏胆大包天,也不敢和自己的生死开个玩笑—— 在洞里来回踱着,察看每一根怪绳的来龙去脉,灵机一动,忽然一掌向悬挂的木牌劈去。掌风所及,木牌应手而坠。他微微一笑,用剑将木剑削成两把木刀然后试用木刀向那绳上一劈,“啪”地一声,绳断时除了闪出一星火花,并不见有何异状—— 馐彼恍若有悟,专找绳根乱劈要时间,洞里长绳尽断,晶球黯然无光。他捡起断绳察看,更加明白,仗着鳗殊的光亮,沿壁寻找出口,却见好几处都有门形,不知由何处走好?—— 逐次把门弄开,每一扇门便有一条南道,而且十分黑暗。他无法知道那一条甬道可通洞外,也许每一条甬道都可以走得通,只好顺步而行,沿途又见到不少长绳,顺便用木刀将它斩断,约莫走百来丈远近,忽闻一个女人的声音“咳”一声道:“方才我们的球灯灭了,这时外面有光,看是谁来了?”说是继题话,于志敏也还能听得懂—— 谡庵止淼胤剑居然还有人,岂不太过怪诞?于志敏放缓脚步侧耳倾听。又闻另一个女人道:“他们都在外面厮杀,莫非敌人竟从禁堂进来?”这人说的虽是鞑靼话,却是十分生硬—— 谥久舨嗄恳豢矗已是甬道右边的石壁有个门形,情知这些女的既不敢出门观斗,定无甚么本领,毫不犹豫地推门而进—— 仪榉坷锪矫女人被强烈的珠光照得她开不了眼,“啊呀”一声,同时用手掩面—— 谥久粢谎墼见这石室不过是一丈见方,靠壁安着一张木床,上面铺里厚厚的锦褥,床沿坐有一位女人,另一位即是靠在槐上,虽然姿色不恶,可没有这份怜香惜玉的心情,喝一声:“快快点起来,不要装死!”—— 橇轿荒昵崤人被喝得一跳,急放开掩面的手,眯眼一看,房里站有一位俏生生的少年的,胸前挂有一颖明珠,背上斜插一枝长剑,剑柄露出肩上,但手里却拿着两柄木刀。这突发的奇事,使那两位年轻女人立刻睁大了眼睛,坐在床沿那位的眼睛里,流露出饥渴的生辉,气促促问道:“你是谁?怎会到这里来?”—— 谥久簟昂摺币簧道:“我还没有向你哩,你倒先问起我来了!”接着又道:“你们是什么人?快说!”—— 惭厣夏桥人道:“你别这样凶霸霸对人好不好?这里的人比你得凶多哩!我叫做郁宝枝……”—— 谥久舨锏溃骸笆裁慈獍子?”原起她们前面用的是鞑靼话,说到名字用的是中华话,于志敏当作翘翅话,所以听不明白—— 桥人“噗嗤”一笑道:“你这人呀!我是中华人氏,姓郁,名叫宝枝,你可听懂了呀!”—— 谥久籼她娇声娇气的,眉头一皱,道:“谁问你这个!”—— 稍诖惭厣系呐人原已坐起半身,却用一床棉被笼着上躯,这时霍然而起,抛个媚眼,笑道:“你可是问这个?”—— 谥久艏她忽然把棉被褪下,露出一身嫩肉,恼得木刀一指,一缕劲风自刀尘射出,喝一声:“给我躺下!”那女人应声顿倒!—— 舯x惊得叫一声:“我的妈呀!“接着道:“你叫来不花干什么她不干,那么凶干嘛,赫死人啦!”—— 谥久襞喝一声:“胡说!”—— 舯xt志得坐了下去,叫道:“你是中原来人呀!”—— 谥久簟昂摺币簧道:“中原来人又怎的?那宓老贼的住处在那里?方才逃进来的和尚在那里。快带我去!”—— 舯xφ獠胖道事态严重,却惶惑地摇摇头道:“我们这里没有姓宓的,也没有看到什么和尚。”—— 谥久艨∧恳坏桑喝一声:“你敢骗我,看我剥削你皮?”一扬木刀,作势要斩—— 舯xσ簧砟廴馊砉牵虽是一柄木刀,也禁受不起,急忙摇手挡,连声叫道:“我不敢骗小哥哥!”—— 仪檎饣跎又淫又贱,在这种性命交关的时候,还叫着“哥哥”并加上一个“小”字—— 谥久艨此情急的神情,要地回原闪电魔王既是这一洞的主宰,手下人怎敢称呼他的姓名氏?看来这些无耻女人若不是抢来,便是买来,甚至于还是乐户人家,更无从知道魔王的名姓—— 虼伺气渐平,将闪电魔王、阿陀尊者和牛祥明三人的形貌服饰描述一番—— 舯xφ獠拧芭丁币簧道:“你说的是闪电神呀:另外两人我也见过”—— 谥久暨车溃骸氨疣噜拢】齑我去!”—— 舯xη城骋恍Γ说一声:“冤家!跟我来罢!”—— 谥久艏她竟是恁般无耻,恨不得一掌把她打成肉酱,无奈这时正用得着她,只好强忍怒气—— 舯xΥ着于志敏走的是回头路,一步分着三步走,扭扭捏捏,好不容易回到那座大石洞,郁宝枝却停步回头道:“这里是我们的禁堂,进去可要死人的!”—— 谥久粢煌扑背后,喝一声:“快走!”—— 舯xp煌频眉负醯沟兀娇呼道:“你想杀人呀!闪电神就位在对面那条弄里,你自己去……”—— 谥久舨蝗莘炙担一抓她罗带,把她提进大石洞放下,喝道:“那一条甬道是的?快说!”—— 舯xp惶岬锰煨地转,好一阵子才辨得出方位来,看到满地尽是断线残品,心内也是暗惊,向甬道一指道:“闪电神就在这甬道的房子里!里面都是些要命的东西,我可不敢带你进去!”—— 谥久衾淅涞溃骸澳阋不要命?”—— 舯xt址筛雒难鄣溃骸暗比灰呀!”—— 谥久舻溃骸耙命就跟我走!”—— 舯x含情脉脉地点一点头—— 谥久艨戳司∫打恶心,冷“哼”一声,拔步便走。郁宝枝跟在他身后,走了一程,忽然吃吃笑道:“你走错了!”于志敏回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叫了起来,仍然唤道:“淫贱!你好好说来!”—— 舯xp徽庖徽瓢汛盒拇蚶淞舜蟀耄脸色热了半边,才知道这位少爷不是好惹,苦着脸道:“谁叫你走那么急?一下子走过了头,这时在得回头走!”—— 谥久舨皇ぶ怒,但自出确是走快了些,郁宝枝不能跟上,势必低头疾走,那还顾得辨别门户?想到这些不禁有点歉意,转念及郁宝枝淫贱得令人可恨,又觉得心中泰然,比一声:“你何不早说?”—— 舯xξ蘅赡魏蔚赝他一眼,回头走不几步,就指着一扇石门道:“这里就是!”—— 谥久舾妹沤去,那知后脚才缩进门里,就闻“霍”一声响,石门已经关闭,郁宝枝去在外面娇笑道:“小哥哥委曲一下,我就去拿毒雾罐子来!”——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十九回 有意搜奇 玄功全失效 无心纵敌 向导且依违 于志敏终年打雁,却教雁雏儿啄了眼睛,自来刁钻过人,却被一个既无武艺,又淫贼不堪的女人将他关注斗室里,这还有何话说? 但他踏进这闯室的时候,已知门扇不厚,只须一掌,尽可以将它打塌。再不然,施出“展气成雷”的气功,也可把门扇震飞。 尤其看到这斗室布置得十分精致,陈设购物事,便是小巧玲珑,瓶子、罐子、钳子、希奇古怪的小玩意很多。 心想,“纵使不是猛江的起居室,至少也是他常到的地方,我总得把你的很底摸了出来!” 他立意要找出闪电魔王这门奇学的根源,便认为郁宝枝已是无足轻重。他首先格室内一切华设勘察一遍,又运用智慧思索多时,这才将木刀割去所有悬挂交织的各色绳子,接着逐件试探那些杂物。 其中很多是可以一目了然,不须费多少时候便已一一验过,除了党得它制作精巧之外,并无别的异状。 最后,他走往一个高约尺许,长约三尺,宽约尺许的长形木箱旁边,心想:“这箱里定有古怪”生怕里面藏有剧毒的物品,又化了不少时间去端详,去思索,终而木刀插进箱盖下面,轻轻一撬。 他认为在这一里石室个放有一个碍眼的水箱,并且没有锁,扣之类,将箱盖积木梢连结起来,定是有什么古怪的机括由里面扣紧,轻轻一援,不过是个尝试而已,决不有一撬即开的打算。 那知居然出了他意料之外,那木刀竟是一插即入,那箱盖竟’也一撬便开,反而使他怔了一怔。 然而目光所触,又见里面平平无奇,只有两个大纸包塞满在木箱里,一个写着“毒雾之剂”另一个写着“烟雾之剂”,不禁大失所望。 于志敏略有思索,便翔“毒雾之剂”一定不会有毒,否则另一包就不需特别标出一个“毒”字出来。 心想:“要是配制的单子对我还有用处,这种制成了东西我可懒得拿出去。”他觉得要搬这两大包东西出去是不胜麻烦。 但他已入了“牛”穴,不找到牛子,或与牛子有关的事物那肯甘心?他首先将那包“毒雾之剂”取出箱外,打开一看,俱是一块块方形面表面呈着灰白色的药砖,既无配制的方子,又无说明使用的方法仿单。于志敏一身绝艺,一肚子的诗书,至此全归无用。 他虽呆了一呆,却遏止不住求知的念头。用木刀将那药“毒雾之剂”的纸包挑开,立见面上放有一张纸,上面写着:“火焚之,水溶之,力掷之。”等九个字,料是使用的方法,而配制的方子依然未见,再将纸拨开一看,底下的药砖里的是暗褐色。 前一包“烟雾之剂”对于志敏说来尚有点用处,他可以用来做成若干玩耍的东西去哄哄小孩子,偏是不知它使用然办法。“毒雾之剂”的使用法有了,然而这种毒药除了害人之外,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一皱眉头,心念已转。决定在离此石室之前,将这些害人的东西完全毁去。于是,他无需再去了解毒雾和烟雾的制法,仍然一遍复一遍地向石壁搜寻。他知道这斗室既然放有那么多神奇的物品必定有机括来防备物品被窃。最使他怀疑的是壁上密布着不少的凸出物,那些凸出物非铜非铁,非石非木,分明不是石壁上该有的东西。 再则那扇石门也够使人怀疑,它是那么厚,关得那么密,室里已被关得毫无缝隙,但并无燥热窒息之感,而且还十分清凉,固然外面下有雪,然而门是这么厚,凉风既然吹不进来,凉气又从何处渗透? 于志敏将木箱移开原地,省得发生意外,然后将唾津抹在掌心,将掌心靠近石壁缓缓移动,只要某一处透风,掌心就会感觉到一股凉气。那知他掌心每到一处,俱是凉气侵骨,不由得使他暗想:“难道这石室是整块冷玉凿成的?但,那里来偌大的冷玉?” 这一带地方产金最多,玉虽然也产有,但是没有这么大一块冷玉,可成了问题。你志敏百思莫解。不知冷气从何处侵入,待掌心靠到门隙,不但不觉得冷,反一面觉得比壁要石温暖得多,这更使他觉得十分迷糊。 他呆立半晌,终又想出一个计窍,抓起木刀,向壁上那些凸出物逐个点去。 这一来可又古怪,那些凸起物被木刀一点,竟是应手而陷,刀一离开,它又自动回复原状。 不但凸起物是这样,石壁也这样,门也是这样。 于志敏地地蓦地一惊,暗道:“这石壁莫非徐上厚厚的牛皮胶不成?若果如此,则展气成雷的功夫就无法施展了!” 他自知“展气成雷”的气劲虽然大得出奇,但必需四周有硬物挡着才具见它的效力。如果遇上胶软之物,则气劲立被那一松一紧的潜力化去,所以他免不了担上一分心事,里怕遇大突发的事故,就无法离开这石室。 那知糟糕的事尚不仅此。他那柄木刀这里点点,那里点点,到底有何作用,外面发生了什么,她自闭在石室里当然下会知道。可是,他已经连续点过不少凸起物,忽觉得石客猛然一震,正惊疑间,又闻头上“哗”一声响,石室顶一整个滑下两尺而且还继续朝下猛压。 于志敏大吃一惊,急一束真气,接着猛可一张,“展气成雷”的功夫即同时发出,只闻“莲”一声巨响,四壁被震得乱免成波,那扇厚厚得石门凹了出去,又凸着回来。居然并不毁损。 只有头上猛坠下来的屋顶被这股气劲回原处,又复缓缓坠下。 于志敏施出“展气成雷”的功夫,不过解救然眉之急,然而室内一切陈设,已被震得粉碑。更糟糕的是:“那两大包毒露也同时被气劲震开,“烟雾之剂”原是“力掷之”便可生效,何况此时所受的力,要比“力掷”的力强大数干倍? 所以室内立即起了一阵浓烟,然而这些浓烟竟被于志敏的气劲将已迫往壁上,好比壁上女了一层白粉。 于志敏一见这情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心想:“天幸这浓烟带有白色使我知道毒雾也已震开,要不一收气劲被毒雾乘机散在身上,岂不糟糕透顶?” 他不敢将气劲收回,然而“展成雷”不过是一股猛劲,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并不能支持多久,眼看屋顶一寸一寸往下坠落,自露夹着毒雾一分一分往里扩展,自身所受的气压也越来超重。若果让那白雾往里一合,毒气立即进入人体,那怕不当场毙命? 虽说他暂时无妨,到底也心急到了不得,因为“展气成雷”最耗真力,自觉所发的气劲,一次比一次弱,不禁暗叫一声:“这回死了,霜妹怎知我受此苦难?” 于志敏眼见白雾越来越浓,相距身边不过三四尺,头上的屋顶更是低到不及一尺,心知若再无人救援,非被毒死在石室里面不可。然而,爱侣是否能找到这石室,可成为一个不敢置想的题目。 不过,这总算是一分希望,有了这一分希望,生机未必即绝他焦急地向那扇门瞥了一眼,蓦地一个念头涌起,登时喜气盈眉,暗道:“你能挡我气功,就不挡我利剑,怕你何来?” 他喜悦过甚,竟忘了这间石室危机重重,拔出“金霞剑”朝那门隙力一剑劈去。 金霞剑果然锋利异常,而且加上于志敏的神力,这一剑下去,立将门扇劈穿了一条长纳尺许的裂缝。然而,他却受到猛然震,浑身一阵痉挛,即时倒地,护身的真气骤然散去,自雾也迅速问里一合。 王紫霜那知道她的夫婿会遭遇到这种危难?她纵身下谷,半空中看到闵小玲等四人被二三十人围攻,运有白霓、飞景两剑勉强支撑,仍是防护不周,张惠雍和巴乌拉屡被敌方迫近身前。 看来另瞅敌人个个都非庸手,其中一名挥舞两条长索的更是厉害,王紫霜一瞥之下,便觉那人的两条长索与闪电魔王所用的一般无异,猜想那人定是闪电魔王的师弟,立即大喝一声,骤敛披风,身影直如须星下坠,扑肉那人头顶,手里两段海心木笔也遥遥作势,向那人的“肩井穴”点下。 那人蓦地见一名少女从空而降,尚隔二三十丈高低,两缕劲风已奔自己的肩井,惊得厉啸一声,跃开数丈,然后之挥长索,两锤疾点上去。 王紫霜双笔在乎,对于这伙电魔,电鬼,所用的怪兵已无须顾忌,一见对方铜锥飞来,顺手向她俄头一敲,“啪”一声响处,两个铜锥已被炸开,斜飞丈余。 闵小玲一见王紫霜及时赶到,登时精神百倍,方才已吃够电魄魔君裴利的苦头,这时那肯放过?娇叱一声,离众扑出,飞景剑恍若一道精虹疾射对方心坎。 电魄魔君裴利武艺固然很高,主要的还是在兵刃上占了便宜,一见兵刃才毁,已谅得手足失措,闵小玲一剑乘虚而入。 王紫霜见状急叫一声“不要杀他!”左笔一掷,把闻小玲的宝剑撞偏尺许。饶其如此,闵小玲剑行如电,已把电魄魔君右腿划了一道深达半寸的伤口。 闵小玲正要问紫霜为何不让杀魔君,电魄魔君见血眼王红,怒吼一声,双索往下一扫,疾卷闵小玲双脚。 在这瞬间,王紫霜身形急坠,发出一股劲风将他双索荡开,喝一声:“你师兄已死,你降不降?” 电魄魔君听说闪电魔王已死,真如晴天来了一个霹雳,惊得几乎将长索丢落。王紫霜却趁他一缓的时候,突仰左掌,中指一弹,已点中他麻穴,回顾闵小玲道:“闵丫头看着这个,你让他跑了!”检起地面上的海心水笔,一步扑进敌业,猛拨猛打,顷刻间,将十几个人的兵刃全行摧毁。 张氏兄妹和巴乌拉这回可就杀得痛快,尤其是张惠雅方才被这群魔崽子淫言秽语尽情污耳,这时仗着白霓宝剑的锋利,王紫霜走一步她也走一步,王紫霜把当前敌人的兵刃一毁,她立即趁机一剑,直杀得血流漂尸。 王紫霜起先也因敌人太多,只顾挥笔猛击,没有留意,及至发觉侧剑光一绕,回头见张惠雅猛杀不已,忙道:“点他们的穴道就是,何必多杀?” 惠雅道“点穴道我没学会,再则这些淫魔不杀,留他作甚?”兀自不肯停手。王紫霜听她说是淫魔,略一注视,果见对方个个鼻头垂肉,确是贪淫不足之相。更奇怪的是,这伙魔贼眼见同伴死了那么多,还不知那一剑会轮到自己,在这生死俄顷,仍是色眼迷迷,向三女涌来。 闵小玲原被王紫霜派她看守魔君,不料转眼间即有几名魔贼冲到,她并无海心木笔,不能毁坏对方兵刃,只好仗着飞景剑前儿尺芒尾护身。 王紫霜见那些魔贼居然不懂得死为何物,暗自奇怪道:“莫非又是阴风洞那老套来了?”她看魔贼死板板地只顾前冲,恰像于志敏在邦体都阴风洞遇上的小童,也像大破东南总坛和冈斯山所遇上的魔贼,情知他们被一种药力控制,分毫不能自主。 但她对于这种被药所迷的魔贼又不知应该如何解救,若是尽情诛戮,未免大伤天和,忙叫一声:“你们先结阵自保,持我独个儿来!”挥笔如轮,在敌业中一阵飞滚。那群敌人早被张惠雅杀了大半,只下这十几个不需几个照面,就全被点中穴道,个个呆若木椿。 巴乌拉见她打得干净俐落,大力叹服道“亏得王女侠及时赶到,不然,我四人真要丧命此地。这群恶贼,先是以铜魔轮攻,待我们累得筋疲力乏,才由窟里钻出来,不要命的一味猛冲,但是,这时不杀,怎能将他带走?别一放了他,又须多费手脚? 王紫霜听他这几句话,已知他四人与敌交手的大概经过笑笑道“不必担心处置他们不了,先用他们自己的长索,一个个搁了起来,再搜他周身,将他身上那些希奇古怪的玩意收了,这事得由你两人做!……” 张惠雍情知敌人尽是男身,王紫霜不便亲自动手,忙说一声“我现在就干!”立即走往一名魔贼身旁。 王紫霜一指魔君道:“那个大概是头子,先搜他的,持我也好鞠问。” 闵小玲道:“紫丫头猜的不错,他叫做电魄魔君裴利,一上来就仗着两条长索欲人,巴乌拉还吃了大亏,那人嘴上也贱,实在不该绕他!” 王紫霜道:“我自有道理,他名叫非利,可不是真正不利啦!崖上不知打得怎样,看来山腹定有路与误顶相通,正将用这人带路。” 闵小玲诧道:“方才你不是说已把闪电魔王杀了?” 王紫霜一眨眼瘸,先说一声:“那可不是?”接着又道:“本来那厮一对长索也明我上了当,幸有鄂克路克那怪物明白他的底细,用两粒乌珠碰迟他长索上的叉头,再拿这木笔和他打,这样一来,被我检了便宜,冷不防一剑就把他杀了。” 闵小玲因见她先使眼色再说经过,心细定有原因,为了使这篇鬼话说得更像,又道: “现在崖上还有何人在厮打?” 王紫霜道:“只剩牛祥明,阿陀尊者,和阿敏两人捉对儿额杀,但牛祥明和那秃驴怎么能行?敢情已经跑了!” 电魄魔君虽被点中麻穴,身子不能动弹,但知觉并未失去。方才王紫霜怎样破毁他手下人的掣电鞭,张惠雅怎样一剑一个,两剑一双的尽情斩杀,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本来这电魄魔君对于他师兄的艺业,服到五体投地,起先王紫霜说闪电魔王被杀,他还不肯相信,待听到闵、王二女的对答,再将眼前事实对照,便知大有可能,两目紧紧注视在王紫霜手上的海心木笔,心里盘算如何逃脱这场险难,对于张惠雍反缚他双手,搜寻他用身的事反而浑如不觉。 张惠雍由电魄魔君一个皮襄里面另外几种药末。药块,都注有“毒”、“迷”、“雾” 等字眼,只有由他身上取到一瓶粉末,没有签注也不知派何用场,其余便是小铜丸,小铜搬之类,另外一本册子写明“墨经”两字,不由得大喜过望,好奇地翻开一看,不料里面全是长脚篆书,虽知是周秦的字体,却令人一字不识,忙唤一声“王姑娘!你来看看!” 三女一齐凑了过去。玉紫霜略一翻阅,登对面露喜容,“哦”一声道:‘‘原来他们的鬼玩意是由这书里面搞出来,这本东西给阿敏可大有用处!” 张惠雍也喜道:“对!对!妹夫刁钻过人,确是……” 张惠雅粉脸一红,模瞪他一眼道:“你倒是老实!” 惠雍不防妹妹忽然提出抗议,楞了一下,又笑道:“你当然要护着他!” ‘‘当然!你要怎样!”张惠雅老起脸皮顶回一句,接着又道:“难道嫂子就不护你?” 张惠雍被他妹妹说了一阵,只有苦笑的份儿。 王紫霜向崖上一瞥,见已无人影,急道:“你兄妹别闹了,崖上已不厮杀,我们得快点进洞去与他们会合,省得又生事端!”随即将墨经收入囊中,向地上那一堆物件一瞥,笑道:“我虽不懂得用法,阿敏一定会懂得!”也就放回皮囊,交给闵小玲道:“闵丫头拿这个,休教别人抢了!” 张惠雍此时已搜了另一名魔贼,发觉所带的物件与电魄魔君差不多相同,单少了一本墨经和那瓶黑色而没有签注的粉末,忙叫道:“王姑娘!那瓶黑色粉末敢情也十分要紧!” 王紫霜顷口道:“我已看出来了,定是一瓶解药!”也将她认为是解药的瓶子拿在手上,一掌拍开电魄魔王的穴道,喝一声道:“你说这药怎样用法?” 电魄麓君眼珠一转,又生计窍。那知王紫霜却冷“哼”一声:“随你怎样说法,我都拿你做个榜样来试一试,你别把主意打歪了,害你自己!”一语喝破心事,听得心里发毛,只好嚅嚅道:“这是解毒雾的药,若果有人吸进毒雾,在半个时辰之内,五脏未经,再吸这药下去,过得半刻便可回苏,以后就是养息的事了。” 王紫霜说一声“好!”唤一声“惠雍哥!你过来灌这厮吃毒药!” 电魄魔君听得脸色惨变。 王紫霜笑道:“你怕什么?了不起可得往阎王殿上走一趟再回转人世,这番经历才是宝贵哩!” 闵张二女听了不禁失笑。张惠雍拿了一份毒药上前,却苫着脸道:“俗话说,强得牛低头,强不得牛饮水。厮不背开口,怎生灌法?” 王紫霜笑道:“你曾见人家灌小孩吃药么?捏紧他鼻子,待他开口就灌,那不就行了?” 电魄魔君已是过百龄人物,那受得这般作践?怒吼一声:“贼婢!休作贱人,我自己会吃!” 王紫霜冷冷道:“你自己吃更好!” 张惠雍立即将那块毒药塞进电魄魔君的嘴中,闵小玲和弟惑雅厮杀时虽然心狠,几会见迫令一个活生生的人服毒?虽知电魄魔君一死,王紫霜立即用解药将他救活,但仍心里不忍,全将头转向一边。 电魄魔君闻口便嚼,似不理会嘴里那块是否毒药,但他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狠狠地向诸侠扫来扫去,敢情心中暴怒之极,忽然,地猛一张口,一阵毒雾由他嘴里喷出,疾向诸侠射到。 张惠雍和他面对面相距不及二尺,首当其冲,万难幸免,那知王紫霜早由电魄魔君那付凶相,看出他定有作为,一见他提气开口,即由侧里一掌打去,将那毒雾全打住一旁,又冷笑一声道:“真是自傲自孽,不可活,本姑娘还没有要你必死之意,这回你可要死定了!” 但那电魄魔君虽将毒药嚼碎,和唾津喷出,而他自己也被毒药的气味沿喉而下,王紫霜话末说完,他已两眼登直,摇摇欲倒。 张惠雅恰好调过头来,见到电魄魔君的神情,叫道:“姊!你也别骂啊,他人已死了哩!” 王紫霜道:“他想同归于尽,我要给他轻易的死,那才怪哩!”把药瓶给惠雍道:“再过片刻才救,看这药到底灵不灵!” 张惠雍接过药瓶,一摸电魄魔君六脉已经断绝,惟心头上晚轻微跳动,不禁作舌道: “这毒药可真厉害!若非王姑娘方才这一掌,只怕我们全要陆他走一趟了!” 巴乌拉只顾捆缚魔贼,仍看到这边的动静,虽因各人俱用中华诱言说着,他听不懂诸小侠说什么,但也知必然有关厮杀的扬事,声道:“怎么那人死了?” 张惠雅笑道:“方才我们差点统统死,就只有你一人活着!”见他一脸惊憎的神情,又将经过说给他听。 巴乌拉不禁摇头说:“这厮死有余辜,留他作甚?他心肠这般歹毒,若要他带路,别带出乱子来!” 王紫霜被他一语提醒,也暗自点头道:“果然不差,谁知山腹中是什么样的情形,要是被他带往古里八怪的地方,来个同归于尽,那才划不来!” 她有此转念,不由得赞道“你这意思果然是好,不过,仍得把他救转来仔细询问一番!” 巴乌拉因自己的意思被采纳,喜得咧嘴大笑,旋问知察仍赤在崖上该打死,又惊又奇道原来这厮也勾引外人,真正该死,等我回去禀明相爷……” 王紫霜忙道:“使不得……”忽然想新新干图的话十分机密,不该此时泄露,又停嘴不说。 巴乌拉不明城里,诧道:“为甚不禀相爷?” 王紫霜微微一笑道:“说了没多大用处,不如不说,由许你相爷故意要他对付我们的呢” 巴乌拉不由得老脸微红道:“王女侠说得有理,也先相爷确有此意,所以才有前晚的事,不过……,” 王紫霜拦住道:“前晚的事,不必说了,我们完全知道。,” 巴乌拉诧道:“王女你怎会知道的?” 王紫霜笑而不答,张惠雅却叫道:“敢情时刻把魔君治活了,省得真死难医!”王紫霜随口应了-声。 这时电魄魔君已是脸色变青,嘴角流血-眼睛凸得怕人,十足是一付横死者的凶相。 巴乌拉轻轻摇头道:“只怕救不活了!” 王紫霜道:“他们的独门解药,按理该救活才是!” 张惠雍摸一摸电魄魔君心坎,觉得他肌肤犹有,与温暖,忙撬开他的牙关,倒了一撮药粉进去。那些药粉一沾唾液,立即化去,顾着喉咙流向肚里,约摸过半盏茶时,电魄魔君肚里一阵怪响,四肢微微一震。 巴乌拉大诧道:“果然能活!” 惠雅道:“这觉能起死回生,拿去医病一定好!” 闵小玲笑道“你这痴头真异想天开,这药不过是能够解毒罢,若拿去治病,那怕不把人治死!” 电魄魔君忽然叹息道:“我死了没有?” 张惠雅冷不随死人会叹气,不得往后跃开一步,这才瑶一声道:“你早就死了,才把你救活回来!” 电魄魔君十分乏力,而且双臂被绑在背后,想跃起来,给兴变成在地上一滚,还要挣扎起身。 王黎霜忽喝一声:“且慢!’’接着又道:“你这解药能不能把着迷的人治好?” 电魄魔君人虽苏转,神志依然未清,听得有人间他解药能否医治着迷的人,随口回答一声:“可以!” 王紫霜面露喜色,又道:“能不能把你手下人治好?” 电晚魔君似是微微一怔,又说一声:“可以!” 张惠雅插口道:“要是医治不好,立即要你的狗命!” 他顺步走往一名魔贼身旁,将药未倒进那人嘴里。 王紫霜笑道:“我不先将他穴道解了,纵使那人已经苏醒,还不是与这时一般,那能看出好了没有?”话未说毕,双拿巴向群魔频挥,霎时间,群魔倏能转动,也像电魄魔君一般,在地上挣扎。 只有几个未被搜身的魔贼原是站着,这时竟霍地一跃,竟想逃生,那知一跃之后,立即倒下。原来他们双臂反剪被绑在背脊,上班的肌肉接住一起,以致上重下轻,即时裁倒。 被施救的那名魔贼怔怔地看了半晌,忽然“呀”一声叫道:“我沙铁夫为何在此?” 张惠雍心想:“难道这人竟忘记了前事?”喝道:“你这该死鬼!方才还和我们打了一场,记得么?” 那人怒道:“岂有此理!几时见我沙铁夫和人打架?” 电魄魔君躺在地上桀桀怪笑道:“你这些娃儿那知我们的健忘丸的厉害?告诉你也不妨,只有一个条件……” 闵小玲见他死在临头,还要讲条件,冷笑一声道:“什么条件?你说!” 电魄魔君道:“这很简单,就是放我起来!” 闵小玲向王紫霜递个眼色,笑道:“这个容易!”一单向电魄魔君顶门的百会穴拍下。 电晚魔君万万估计不到这少女恁般手辣,只觉百会穴受了一阵猛烈的震荡,要时血脉偾张,周身骨节格格作响,骨髓里如万蚁爬行,又酸又痛,已知百年功力毁于一旦,不禁长叹一声道:“妞儿!你好狠心!” 闵小玲神色凛然道:“狠心?你做那么多的恶事,狠不狠心,你用迷药迷去别人本性,任你驱他杀人,害人,直到被别人杀了还不能觉悟,你算不算狠心?我也告诉你罢!苦不好好交待清楚,本姑娘决不让你干脆,我有的是方法,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受一二十年活罪!” 电魄魔君见这少女能用重手法毁他百年功行,知他定能使用一种更歹毒的手法,使自己想嚼舌自版都不可能,到那时更加痛苦,只好咬紧牙关,襟若寒蝉。 王紫霜冷眼向电魄魔君一瞥,缓缓道:“你一切功力已全部毁去,但要想恢复也不困难……”见电魄斑君两眼大放光彩,心知他舍不得百年艺业毁于一旦,又道:“我自知无此能耐,但那龙卷风必定可以……” 电魄魔君闻言一震,忙道:“龙卷风在哪里?” 敢情“龙卷风”三字已经远播华夷,电魄魔君幽居多年,竟也如雷震耳,诸侠也觉得沾了无限光彩。 王紫霜微微一笑道:“他就在崖上,或许此时已进入山腹,你若诚意洗心革面,恢复功力的事,包管在我身上,只是能够恢复多少成数,还得看他的能为。” 电魄魔君神色登时暗淡起来,眼睛兀自打转。 王紫霜正色道:“以你的艺业来说,纵然不恢复功力,也胜比常人一筹,只要恢复三几成,也可在山中擒搏蛇虎,何必定要得个齐全,难道你还想仗以为恶么?” 这儿句话说正了电晓魔君的心里,眼珠一转,主意已定,忙问一声:“女侠作何称呼,可肯见告?” 王紫霜道:“我姓王……” 电魄魔君诧呼一声:“原来你就是梅花女侠,我裴利败在你手下不算冤权,女全方才说要洗心革面,我忖量一番,果觉既往为恶过甚,决意遵命病改前非,女侠有甚差遣,尽管吩咐就是。” 诸侠见这魔头竟然极大的转变,俱各喜兴形色。闵小玲心里却暗唤一声:“糟!看这老磕头语音无节,那会是真心的话?”不禁担心地望了王紫霜一眼,敢情还想开口叫她不可轻率。 王紫霜装作没有看见,面向电魔魄君道:“老丈既能捐弃成见,就请带我们去洞中毁去各种凶物罢!” 电魄魔君一改邪归正,即时检得一个老丈的称呼,真个受宠若惊地连叫几声:“不敢当……”接着道:“老朽理应带路!” 王紫霜点一点头,吩咐道:“闵丫头和雅头陪着巴乌拉英施在此把人救醒,惠雍哥解开沙铁夫的束缚,一起进山胶夫。,, 闵小玲嘴唇一动,待说些什么,却教王紫霜以眼色阻止,好心口相违地问一声:“我们把人全救活了,要不要跟着进去?” 王紫霜道:“如果他们里面有认得路的!就进去也不妨事!’,电魔魄君无巧不巧地眼珠又倏然一转,然而,他立时又一整脸色道:“他们没有一个认得的!” 王紫霜先道:“因为甚么?” 电魔魄君道:“大凡吃过健忘丸的人,便将自己既往的作为完全忘记,若是把他救生,他又将电母丸之后的作为完全忘记。我手下这些人俱是吃过丸药力带来这里,不说是洞里面的路,只怕教他们走回家去,他们也不知由掷里走。” 王紫霜心想:“这种丹药可真厉害,若是无意中吃上一点,终生岂不任凭别人摆布?” 她由囊中取出有“迷”字的药瓶,问道:“老丈说得健忘电母丸可是这个?” 电魄魔君道:“与这个差不多,这个名明善忘月上健忘丸更加厉害,只要撤在对方身上就行,不像健忘九必需服用才显功效。若是服食善忘丹,则佼尽方法也不能清醒!” 王紫霜道:“若要他们回忆起服健忘丸时候的事,还有服有别的方法?” 电魄魔君道:“他们身上带的就是!” 王紫霜沉吟片刻,忽问闵小铃道:“闵丫头将他们的健忘丸搜集在一起,交给阿敏大有用处!“又向张惠雍道:“分一半解药给巴乌拉,这姓沙的既然不认得路,也不必进去了,我们就走!” 张惠破不知他用忿所在,只好低盲照办,带了今半解药,和王紫霜跟随电魄魔君进入地洞。原来这亚麻谷的地人多,排列在冰涧的两胸,群魔出润的时候,当作地穴门扇购巨石已被推开,由外面乍看起来,就像是无数巨蟒的窟折。 然而每一个地穴里面,都有隧道相通,那些隧道盘旋曲括,密如珠网,敢情上古时候,这山里面的泥土被水冲去,以致留下出石,错叠崎峨,成了这地下的奇观。 王紫霜一进地穴,见它暗黑异常,为恐电魄魔君仗着路径熟悉,乘黑逃走,急将鳗珠接出胸衣外面。 电魄魔君功力虽然尽失,但仍比寻常人矫健的多,步这崎岖不平的隧道,也不觉得大费气力。 约续进了一二十丈,电魄魔君忽然“咦”一声道:“谁已送入黎堂将总枢的线路破坏了?” 王紫霜不懂得她说“线路”是什么?忙道:“请老丈说明白点!” 电魄魔君指着隧道上方,纵横交织的小绳子道:“这些绳缆俱通禁堂,禁室即是总枢的所在。本来这里已有珠灯照明,此时却是一片漆黑,禁堂分明已经有人进去破坏了,若被闯进密室,那就更加了不得!” 王紫霜猜是于志敏已经进入山腹,破坏了禁堂的总枢,芳心大悦,急道:“我们快走,省得被他抢了先!” 电魄魔君边走边道:“禁堂被毁,全洞即是黑暗,若是帮它被毁,则全洞被封锁,不但说我等进不夫,只怕里面的人其想出来也困难了!” 王紫霜忙道:“毁了密室是那般景况?” 电魄魔君道:“密室一毁,先是各处铃声大作,接着是铁闸、石闸相继隧下,将乃来路封锁起来。” 王紫霜道:“你们做好铁闸石闸,是防外人的还是防自己逃跑的?” 电魄魔君道:“当然是两样者防备。防外人的用铁闸,防自己的人用石闸,平时都有我师兄在密室操纵,本来是开关自如,倘若让它自己掉了下来,那就是密室的机括全毁,除非我师兄在场,我也无法修复。” 王紫霜道:“这倒不要紧,我……”那期一语未毕,电魄魔君忽然倒退一步,叫一声: “不好!”王紫霜向前注视,居然是走头无路—— 第二十回 雾毒漫迷 见景悲夫婿 墨经流失 宿业叹华夷 电魄魔君回头向王紫霜和张惠雍瞥了一眼,正色道:“这条路已走不通了,只有再退出几丈,走另一条路试试!” 王紫霜眸星一转,毅然道:“你方才已说过全洞封锁,若果是事实,走那条不是同样?”望那闸门一眼,见是个石闸,又道:“一个小小石闸,还能难得倒人?你们退后几步,让我试试看:” 张惠雍和电魄魔君同时倒退几步,只见王紫霜拔出宝剑向右一刺,已划了一个大拱门的形状,随手一掌打出,即见石屑飞溅,震得里面“汪汪”作响。 王紫霜悟道:“敢情有铁闸在里面挡着,要不这块石闸为何不倒?” 电魄魔君道:“铁闸就紧靠石闸里面!” 王紫霜虽不知于志敏此时遭遇何般景况。却是心急要进去会合,本要教张惠雍唤闵小铃诸人进来帮手,但鳗珠只得一个,又怕他会迷途,索性不说,“唔”一声,又连拍几掌。便把石闸震得粉碎,石屑堆成一个石堆。铁闸也露出了原形。 要知她这枝“银霜剑”原是破铜烂铁锡吉之物。带有两尺多长的芒尾,削铁如泥,那铁闸虽厚有尺许,仍难抵挡它一阵劈划,加上王紫霜以雄猛的掌力一推,一块人高的原铁即被幻一数尺,露出一个门洞来。 王紫霜满意地笑了一笑,回顾电魄魔君道:“裴老丈认识路径,请你先进去,遇上闸门,就让我来!” 电魄魔君见她仗着剑利,掌健,顷刻间就毁掉两层坚闸,心里暗惊,说一声:“老朽理应先走:”即跨门而进。 王紫霜落后两步,与张惠雍平排走着,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他叮嘱道:“这老儿的功力虽毁,招式并未忘记,我折闸的时候,你得防备有变,虽说恼切盼恢复功力,到底也不可不当心,解药也要随时准备着要用!” 张惠雍在未进地穴之前,已见闽小玲一脸焦急的神情,王紫霜却若无其事,这时听她叮嘱,知她心细如发,要自己愿来的道理,忙点头代答。 走不多时,又遇上一座闸门,王紫霜依法泡制,把它破去,接连破了十几道闸门,累得她香汗淋漓,不由得问一声:“这里的闸门到底有多少?” 电魄魔君道:“只怕还有两三道。因为每一通路均有围开……”忽又“呀”一声道: “老朽还未问过女侠欲往何处?” 王紫霜怔了一怔,沉吟道:“你认为何处最要紧,就带我去便了:” 电魄魔君停步道:“照说应该是禁堂和密室两处最要紧,而这两处俱被人破去,成为最不要紧的所在……” 王紫霜蓦地一惊,生怕夫婿真的失陷在里面,着急道:“还是先去这两处再作打算!” 电魄魔君道:“既然如此,走右边隧道,再攻破两座闸门也就到了!” 王紫霜听说攻破两座闸门就到,心里一喜,连催快走。 电魄魔君边走边笑道:“幸是那人先破去禁堂和密室,使一切陷于停顿,不然,这一段路可大费周章。” 王紫霜和张惠雍见他说得严重,不由穷搜四壁,果见壁上不少小孔里,伸出各色的怪绳,隧道旁边,也铺有长长的引线,忍不住问起用途。 电魄魔君笑道:“方才是老朽心急出去露脸,若先点燃这些引线,放出毒雾,只怕你们半个也休想活命!” 这边一言方罢,隧道顶上忽有人接口说一声:“只怕未必!” 王紫霜一听那口音,知是鄂克路克,认为她定与夫婿同来,忙喊一声:“鄂克前辈!龙卷风呢?” 鄂克路克冷笑一声道:“龙卷风擅入我老人家的禁地,不听劝告,已经处死!” 王紫霜怒喝一声:“胡说!”仰脸一望,见他伸出半个脑袋由盆大的石孔向下偷看,气得骂道:“鄂老狂奴说是真是假?” 鄂克路克若无其事地冷冷道:“我老人家不准他进底洞,他偏要进来,还把我该得到手的东西毁了,那还计他不死?这时密室里毒雾弥漫,他就在毒雾里,死了没有,你自己看去!” 王紫霜原见过鄂克路克的艺业,知他但凭实力,决非夫婿匹敌,但说到利用毒雾害人,那又当别论。只因鄂克路克说时疯疯癫癫,未尽置信,到底知道这种怪,人最易反脸成仇,也就喝一声:“老狂徒!你休走了,本姑娘要找你算帐!”接着一叠连声,催电魄魔君快走。 鄂克路克不断地在隧道顶上发话讥嘲。 王紫霜觉得自己到那里,鄂克路克的声音也到那里,蓦地记起鄂克路克曾说过另有秘道的话,若能找到那条秘道:“何必蓄攻石闸?她见鄂克路克犹自冷嘲不休,立即停步喝道: “老贼你敢下来!” 那隧道顶的一块方石忽然中分为二,鄂克路克露出半个脸,一翻怪眼道:“有何不敢? 再过……” 王紫霜一声娇叱,朝上面就是一掌,同时拔起身形,打算冲了出去。不料那块方石忽然往里一合,被掌力震得飞起,又立即塌了下来。为了免被石粉撒她满头满脸,王紫霜无有奈何只好闪。 鄂克路克已乘机躲开,却在另一处发出怪笑。 电魄魔君轻功已失,对此只有呆望的份儿,不觉喃喃道:“原来上面还有秘道,老朽竟是不知。” 张惠雍忙道:“我们是不是要追上去?” 王紫霜道“这厮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上面的路,我们也不懂得,还是破闸门要紧!” 鄂克路克仍然在隧道顶上嘲笑不已,王紫霜也不再理他,一路急进,又到达一座闸门。 这时王紫霜急欲揭开鄂克路克的话底,攻闸时用力更猛,最后一掌,竟将铁闸整个打塌。 鄂克路克又赞一声:“好掌力!”接着冷冷道:“可是,决不济事,那小子已死,过一会你要大哭,我要大笑!” 王紫霜没工夫理他,张惠雍却按捺不下,痛骂不已。 不消多少时候,另一座铁闸被王紫霜攻塌,一阵浓烟,由里面涌出,王紫霜首当其冲,且已跃进闸,被浓烟一卷,立即伏倒。 电魄魔君略为落后,一见浓烟弥漫,急喊一声:“解药!”即跑转回头,张惠雍不料变起仓卒,惊慌中突发一掌,将电魄魔君打倒地上,自己也后跃丈余,取出解药凑近鼻端,却闻身后银铃似的声音叹一声:“年轻人真不解事!” 张惠雍不禁一惊,回头看去,瞥见一条白色影子在身后不及一丈,又惊唱一声“你是谁?”单掌作势要打。 那人从容道:“我是这丫头的师父你先将解药燃烧……” 张惠雅一听是舅公爷爷的长辈,圣母峰颠的白义姑来了,惊喜得叫了起来,扑地就拜。 白义姑单掌作势一托,将他上身捧起,从容道:“此时不是叙礼的时候,快将解药给我!” 张惠雍忙把右掌上的解药奉上。 白义姑解药倒了一小撮在掌上,立即冒出几缕青烟,她用口轻吹,那青烟即被送经隧道,送入闸门,电魄魔君首先爬行,王紫霜却一跃而起,叫了一声:“好香!” 张惠雍忍不住叫起来道:“你师尊来了!” 王紫霜那里肯信?不料猛一回头,即见那熟悉的白影映入眼帘,那白影正是她离山之后切盼见的影子,而一年多来只见过一回,便又在她眼底消失,这时喜得一步倒射出来,还抱着她师父的纤腰,又摇又呼道:“师父!你也来了!想死霜儿了也!” 白义姑“噗嗤”一笑道:“你这丑丫头休来放刁赖皮,你想的可不是我!” 王紫霜怔了一怔,忽然会过意来,不禁羞得粉脸娇红,尽将小脑袋往白义姑的怀里面钻。 白义姑俯首轻嗅她的柔发,柔声道:“你先别闹,待我将里面的毒性解了,省得你没有想的。” 王紫霜仰起脸来,小头一晃,一嘟小嘴道:“人家才不想他!” 白义姑好笑道:“你真个不想就跟我走!” 王紫霜又是一怔。 白义姑叹道“这就是情孽,你几时才修到离合随心?”罢,罢!休阻我的事!迟了只怕那孩子就得施救了!” 王紫霜对于师父所说,只明白了后面一句,知是于志敏正在危急中,师父都这样说,岂比寻常,急忙侍立一傍。 张惠雍看那白义姑只觉是美艳绝伦,令人难以相信是一位世外高人,电魄魔君眼中看出白义姑不但美艳绝伦,而且还带有清秀的道气,只见她不须用火,单凭身上的真火蒸发解药,樱唇轻吹,即将解药放出的气息、吹往十余丈远,这份功力已属于仙侠一流,不由得大为服气。 方才敢情因为毒露弥漫,逼得鄂克路克立不住脚,这时毒雾已被解药中和,又听到他在顶上怪笑道:“你等是在举行招魂奠祭了吧?” 王紫霜恨得骂出一声:“老贼!” 白义姑道:“你休理他!”却又扬声道:“方才在山上没吃够苦罢!”声过处,鄂克路克竟是寂然。 王紫霜诧道:“师父给他吃过苦头了?” 白义姑道:“你们这个淘气鬼,忙死我了,还有工夫去理他这狂徒哩!” 王紫霜见师父竟会埋怨起来,不禁吃吃娇笑。 白义姑像慈母般轻抚她的秀发,笑道:“你自己说不淘气?”见她要往怀里钻,又道: “好了,我们往里去!” 电魄魔君忙道:“老朽理当先行!” 王紫霜笑道:“你这老字要不得,我师父要比你老三倍有多!” 电魄魔君不禁愕然。 白义姑轻轻一掌拍在王紫霜肩上,笑道:“你这妮子就会闹,还不快走?” 直进闸门远,王紫霜就看到一道金色的剑芒挡着隧道,认出是于志敏的金霞剑,不自主地叫出一声:“阿敏!” 白义姑道:“你这妮子也不解事:现在还叫什么?”又划出一点药粉,由被剑劈破的缝隙吹进室内,才转对电魄魔君道:“这门还有办法开不?” 电魄魔君忙躬身答道:“待晚辈试试看!”他观定隧道壁上第十三,十八,五,等按扭按下去,结果那门还是动也不动,忙回头道:“里面已全被破坏,这门无法可开!” 王紫霜见于志敏被困在里面,无声无息,不知他究竟是生是死,急得两眼通红,嘶声道:“师父快救他嘛!” 白义姑道:“你休着急,若是已死,也争不在这一刻!” 王紫霜已是急得要哭,再听她师父这样一说,更急得掉下泪来,纤腰扭得像糖似的,尽在不依。 白义姑笑道:“你再闹我,就想不出法子来了!” 电魄魔君不禁脱口道:“要是我师兄在此,定可设法开这扇电闸!” 王紫霜狠狠白他一眼,鼻里“哼”了一声,敢情不是当着她师父面前,真会立即一掌打死这不知好歹的魔君。 白义姑只微微一笑,缓步走往门边,伸出柔夷之掌在门扇抚摩,但闻门里“拍拍……” 的声音不绝于耳,好一阵子才向张惠雍道:“你把剑借我一用!” 王紫霜忙道:“霜儿这枝不更好些?” 白义姑接过张惠雍的剑,对着门扇轻轻一刺,剑尖仅进去半尺深浅,立即向上一挑,向左一划,向下一拉,向右一摧,划成一个高约三尺,阔同门框的方形,然后将剑交回张惠雍,双掌拈紧门扇,按外一吸,被剑尖划过的方形即被整块吸出。 王紫霜顿悟师尊不用好剑的原因,乃是银霜剑带有芒尾,生怕深度拿不准,会伤了在室内的于志敏,心里暗自抱愧,却急不可待地一步抢前,看那黑室的情形,只见五条粗逾儿臂的铁链,下垂到地,却看不到于志敏的人影,不禁“咦”一声道:“他躲往那里去了?” 本来于志敏天性刁钻,躲躲爱侣,开个小玩笑也常有之,怪不得王紫霜在这时候,还说他躲起来。 白义姑也因爱徒说得轻松而笑了起来,放下那块门扇,上前一看,不由得叹息一声道: “可怜的孩子,只怕已被压扁了。你还说他躲哩:” 王紫霜未及听完,认为夫婿已死,忍不住“哇”地一声,急晕了过去。 白义姑急一掌拍她后心,薄斥道:“待把人弄了出来再哭声不晚” 王紫霜虽被师尊拍醒,但已六神无主,身子向壁间一靠,竟自呜呜痛哭。 白义姑急于救人,无暇理她,对张惠雍和裴利说一声你们避开这门扇,身形一晃,进入室内,反身一掌,将那破门打飞出隧道,随即跃出。 这时各人才看到于志敏被压在一块厚约三尺的铁板底下,那块铁板几乎有石室大小,重有几万斤,谁有偌大力气将那铁板提起? 白义姑估计也无此力,若是站上铁板那根铁链,更是白费气力。她略一犹豫,便叫一声:“霜儿不要哭了,过这边来看我一托这铁板再高几寸,你就迅速把敏儿拖出来。” 王紫霜只才带泪点头,张惠雍也凄然泪落。 白义姑相一相铁板左右,双手扳着铁板下沿,运起真力,大喝一声“起!”那板居然被她扳高二尺。 王紫霜急弯下身子,待拖夫婿出来,那知于志敏却“噗”-一声笑,竟贴地掠出。 这一个突然惊得王紫霜跳了起来,反身追了过去,一把将他搂紧,捏紧粉掌,狠狠一阵擂捶,嘴里也不停地骂着“你怎的没死 于志敏也乐得忘其所以,任由爱侣大发娇嗔,反而在她头上嗅个不停。闹了一阵,才发觉白义姑站在一旁点头微笑,忙又叫一声“师母” 王紫霜也羞地一羞,急忙松手。 白义姑说一声:“罢了!”拦阻于志敏拜见,却把他揽在身前,接着又道:“孩子!你受了半天罪,怎地没有伤损?” 于志敏道:“敏儿当时向门劈了一剑,登时周身发麻,受震倒地,那知一触及地面,立又苏醒过来,可恨那屋顶塌下,不能再直腰站起,只好拼足气劲,让它压着,师父在外间说话,敏儿俱听真切,只是不敢出声。” 白义姑点点头道:“这就是了,大凡受雷击的人若当时未死,只要睡在干燥的地上,过了片刻便会苏醒,你有这深厚的功力,苏醒得快,不足为奇,但这室内毒气弥漫,你……” 于志敏知道师母要问他什么,忙道:“这件事敏儿也想不出个道理,敢情是带有鳗珠……” 王紫霜道:“一定不是,我也接着鳗珠,方才同样晕倒!” 于志敏感激地向爱侣一瞥,又道:“如此说来,大约我小时候喝过鳗血和吃过多种灵药的事了!” 白义姑微微顿首道:“多半如此,连我都受不起毒你怎能禁受!”回顾电魄魔君裴利道:“这地洞还有人?什么物?快带我们去破:” 电魄魔君道:“重要的药物与及全洞机括尽在此室,已被这位小侠无意中破去,不须再破,只有另一条隧道藏着二十名妇人 于志敏忽然“咦”一声道:“那贱婢怎的未见?” 王紫霜诧道:“又来了什么贱婢?” 于志敏道:“要不是那贼婢郁宝枝骗我说这里是闪电魔王的居室,我怎会失陷在这里? 接着把遇见郁宝枝和尔不花的事简略说出。 王紫霜恨得把银牙一咬,气虎虎道:“待我去剁她几剑!”她提起“剑”字,也教于志敏记起他自己的金霞剑,问道:“我的剑呢?” 白义姑一指那铁门框道“不知折了没有?” 于志敏跃身过去,拔剑一看,居然未损,因为自己吃了这一扇门的亏,心想:“里面藏什么东西,还得看个明白!”蹲矮身子仔细察看,只见断口处尽是些铜线头,如果要细数起来,不知数到什么时候。再摸扇门,觉得它硬中带软,不知何物制成,想要问白义姑一声,却因师尊未曾说过这种怪东西,生伯师母也不识,反而使她为难,只好黯然将剑归鞘。 但他一举一动俱看在白义姑眼里,笑笑道:“刁孩子!你看出什么名目来了?” 于志敏道:“是就是硬胶制成的东西,却不知是阿胶,仰是鱼皮胶,牛皮胶。” 白义姑好笑道:“要是你说的胶,近水即化,近火即熔,那能有这样坚刃,连宝剑都被它胶住?” 电魄魔君当然知道何物制成,但他一来被白义姑武学与风采所慑,二来还待考究对方学识,竟默不作声。 白义连正眼也不瞧他一下,接着又道:“这门扇外表虽有一层皮,但里面那半坚半软之物,却是树木的胶做成……” 王紫霜在师父面前恰与小孩无异,闻言嚷道:“木头的胶,要不是松香就该是琥珀!” 白义姑道:“你就知道松香和琉璃!那一种树没有胶?甚至于石头都有胶哩!” 石头有胶,这事岂不怪异?王紫霜和于志敏都不禁愕然,电魄魔君听说树胶虽不希奇,但听石头胶免不了像张惠雍三人一样满脸错愕的神情。 白义姑略一回眸,已将各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又道:“这原是春秋时候的古法,用药物溶化树木或石头,便可得到像牛皮胶那样的胶液,然后再经药物煎熬,就得到一种硬胶,这一类硬胶可制成各样东西,水火不侵,雷电不入,可惜当时那种古方失去,流入夷狄之手……” 三小侠都不禁同声一叹。 白义姑瞥王紫霜一眼,续道:“后来这种古方又被我族人所得,制造这种成品,可惜不用于善……” 电魄魔君自觉两颊发热,目光也低了下去。 白义姑作不见,又道:“近几年,敏儿的师父,已查出“雷”“电’’两部份墨经落于何人之手,但不知他们隐居在何处,欲请他们将中华古物善用于中华,也无法找到他们,直到敏儿过了贺兰山,才有人告知敏儿的师父说闪电魔王隐居在都鲁山,落雷魔王隐居何处,仍未查到……” 电魄魔君插嘴道:“孟振台本是居无定址。” 白义姑道:“那能没有定址?大前天敏儿就几乎追到他的巢穴,若非玉鸳那小妮子使刁下了鸟背,敏儿还要吃个小亏,他师父也非出面不可了!” 于志敏忍不住插嘴道:“照这样说来,师父又接着追下去了?” 白义姑点点头,又道“你师父一直追到他的巢……” 于志敏急问道“墨经拿回了没有?” 白义姑道:“有事弟子服其劳,他叫你去拿哩!” 于志敏嘻嘻笑道:“敏儿下回有生意好做了,有道这回经历,下回包不蚀本!” 王紫霜咬道:“下回还得我师父来救你:” 于志敏连说几个“不会……” 白义姑笑道:“你休大意了,要知落雷比闪电更加厉害,当时若非他有所忌讳,不便行雷,只怕你师都救援不及,虽然不至于死,受伤已是不能免的了!” 于志敏听说恁般厉害,不禁作舌。 白义姑又道:“你也不必惊慌,小心就是你师推知你来。路可能要遇上宓江,所以特地将霜儿召来帮你,不料你竟轻率冒进,吃了大亏,我要不快点来,你真要被压扁了:” 于志敏本是顺然,却教白义姑最后一句说得笑了起来。 王紫霜春蛾微蹙,恨恨道:“扁,扁!下回鬼才救你!”于志敏笑道:“扁了,你就没了!”王紫霜“吁”了一声,那嘟起来的嘴巴几乎伸到于志敏脸上。 白义姑见这对小夫妻吵起嘴来的神态,也想起她自己当年闺中岁月,忍不住“噗嗤”一笑,将他两人一边一个揽着,笑道:“扁了谁,同样不好!” 王紫霜羞得又把头埋进她师父的怀中。 于志敏瞥见张惠雍站在白义姑身后发笑,忙挣扎离怀,忽向电魄魔君道:“那宓江的居室到底在那里?” 电魄魔君冷不防有此一问,意怔了一怔才道:“就在邻近一条隧道里面!” 于志敏目光向他一扫,说一声:“你休骗我!” 电魄魔君被他目光所慑,连说声“不敢”心里暗你道:“这小子比他师娘还要厉害!” 白义姑道:“好吧,你带我们去看看!”又对王紫霜道:“你和敏儿将那门扇拾着,跟我走!” 王紫霜愕然道:“师父要它干吗?” 白义姑道:“若是没用还费力气么?” 于志敏心思最快,已料到师娘几分用意,陪笑道:“敢情那边还有更好的,要是没有,再回来拾也还不迟!” 白义姑一想,那边既是魔王所居,物件岂不更好,随口说一声:“就依你的!” 王紫霜“唔”一声道:“师父尽是纵容他!” 白义姑失道:“你这妮子光会放刁,敏儿还不是为你省点力气?我怎地又纵容他了?” 王紫霜差涩地笑了一笑,傍在她师父的肩后,让于志敏和张惠雍跟着电魄魔君先走。 那知才拐过两个弯角,又有一个石闸拦住。于志敏端的怕再度上当,先问过电魄魔君,知已无疑,才用剑劈那石闸,不料一剑下去,又是一阵毒气冲出。 电魄魔君万料不到禁堂里面也有毒雾散布,因距闸较近,而且毒气震来,无色无臭,又忽然倒地。 王紫霜正待再劈第二剑,见状悟然停手,待白义姑将解药吹进禁堂,又救醒电魄魔君,才连劈几剑,加上一掌,把那闸门打得粉碎,一步入堂,即见郁宝枝陈尸地上,不禁诧道: “这贱婢怎会死在这里?” 王紫霜跟着走进,听夫婿的话意,已知那人是谁,恨恨道:“就是死也要剁她!”当真就要上前。 白义姑忙道:“你休造孽!”一把将她拖了回来。 于志敏俊目一瞥,发觉距郁宝枝尸体不远有个铁罐子十分疑眼,回忆经过禁堂的时候,并未发现有这铁罐,一步上前,弯腰去捡。 电魄魔君急叫道:“那是毒罐!” 于志敏也急一松手,“哦”一声道:“原来这贼婢想拿毒罐来毒我,不知谁把闸门关了起来,气得她跺脚发恶,扔下毒罐,反而将自己毒死!” 王紫霜好笑道:“你说得煞有介事,好像亲眼看到似的,你自己把闸门关死,怎的就不知道?” 于志敏诧道““谁说我自己关了闸门?” 白义姑知他未明白其中曲折,笑道:“妮子告诉他罢,省得他发闷!” 王紫霜一挽纤腰,说声“我不!要他发闷才好!” 白义姑也不深究,看着要于志敏攻破另一个闸门,正要进去,却听另一边闸门“霍”一声响,一枝利剑已别穿进来。 王霜紫喜呼一声:“好呀!闽丫头也进来了!” 各人都同时转过身躯,果闻闽小玲的口音道:“紫丫头来得好快,快点开门省得费力气!” 王紫霜骂道:“你别偷懒,闸门教阿敏关死了,我们也打不开,快点进来拜见我师父!” 外面喜呼一声,即见剑光一转,把闸门划成一个圆门,接着“蓬”一声响,当中一块竟飞了进来,一条纤影也一掠而进。 闽小玲一见王紫霜紧傍在一位美艳绝伦,雍容华贵的妇人身边,急收劲拜倒。 白义姑笑逐颜开,把她托了起来,说一声:“苦了你这妮子了!跟方妮子学到了多少?” 闽小玲不禁一怔,旋而会意道:白义妮说的“方妮子”定是白鹤圣姑,忙恭应道:“弟子很笨,没学到多少!” 白义姑微微一笑道:“方妮子专弄些狡猾,其实也难怪她,你渗入你本门功夫,再和我这丑丫头一起练,过了几年就可胜过她的门下,也好回去羞羞她!” 闽小玲心里虽喜,嘴上仍然连说不敢。 王紫霜奇道:“闽丫头的师父,怎被师父叫成妮子了?” 白义姑笑道:“她名字叫做方幼龄,一生不肯嫁人,年纪比我还小好几十岁,不叫她妮子,叫做甚么?” 这时候又有十个妇女由那围洞门爬了进来,一见电魄魔君,立即欢呼一声,婆娑起舞。 王紫霜骤见这伙妇女恁地无耻,登时暴喝一声,吓得个个拜伏在地。 闽小玲忙道:“她们都吃过健忘丸,不能怪她,可惜巴乌拉方才在外面施放那些壮汉,给的解药太多,以致没有再给这些贼人吃,不过,这样才好,给她们吃了,她们也就忘记要带路了!” 王紫霜诧道:“你由外面怎赶进来的?” 闽小玲笑道:“我救了那些壮汉,见他人人都不认得路,其中还有几个服过解药后依然十分凶猛,知他本性是坏的,我再教他吃迷药,恢复他糊涂的性子,然后拳打脚踢,迫他们带路,你看哪!那不是来了?” 各人再看圆洞,果见两个被捆双手的人被一群壮汉推拥进来,最后才是张惠雅和巴乌拉。 白义姑轻抚闽小玲的肩背道:“你做得很好!” 张惠雍急唤一声:“妹子快来拜师!”王紫霜也同时招呼她过来。巴乌拉见张惠雅都要跪下,也急忙拜倒。 白义姑抚慰一番,才将解药在掌里焚化,香气散布满堂,那伙未服场解药的妇女骤然醒觉,个个面面相觑,浑如不认识。 于志敏忽作想起来,笑道:“若是擒获那闪电魔王,就教他吃吃健忘丸也好,省得他将我中华国宝告诉了别人!”看到王紫霜和于志敏纠纠缠缠,电魄魔君已知这少年人就是使邪派人士闻名丧胆的龙卷风,此时听她说闪电魔王未死,双眼不由得大放奇光,望了王紫霜一眼,以是深悔受骗。 王紫霜却冷“哼”一声道:“你且休得意,你师兄虽然未死,也不会比死更好!” 电魄魔君心念方动,即被瞧破,连原来被称为“老丈”两人也暂被“你”字代替,不由得大感冷漠,并知这几位少年男女不但是艺业惊人,连心机也超人一等,更恐原先打定的念头也被看穿,忙连呼:“老朽并无此意!” 于志敏忽然回头道:“你没有甚么意?” 电魄魔君蓦觉忙中有错,此时若说希望师兄死,当然不近人情,若说希望他不死,又怕这于少年不肯放过自己。至于自己原来的打算,更是不能说出,正在左右为难,忽闻王紫霜唤一声:“师父!”接着道:“霜儿看这人总是念着他师兄,不知给他吃一份善忘丹罢!” 要知电魄魔君原希望恢复功力之后,另有作为,那知此时惟有任凭宰割,听到王紫霜这几句话那不惊得面色大变。 闽小玲本就对电魄魔君深为不满,见状更加振振有词道:“善忘丹又吃不死人,将教你忘记这段罪恶,那还不好?俗话还说:“人生难得糊涂”哩!” 王紫霜当真伸手入囊取药。 白义姑忙道:“不可造次!” 王紫霜诧道:“这样不是很好么?” 白义姑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他前几代师祖的份上,也得留下这一脉,并可使中华绝学不致真绝!” 电魄魔君略为放心又见于志敏诧道:“他的祖师是谁?” 白义娟叹息一声道:“他的开山祖师算起来应该是南宋末季的领表双英,领表双英惟一弟子肝胆书生今亦知是破华山之后,与他的爱侣邀游湖海,遍访名山,艺业更精、更纯,最令人快意的是,竟找到墨经失传的雷电两部份……” 诸小侠不觉嗟叹一声,电魄魔君见白义姑说起他师祖往事,也静静听着,暗诧这位不到中年的妇人缘何对他师门道恁般清楚。于志敏眉头一锁道:“肝胆书生为人,弟子曾听师父说过,不失为正派高手……” 王紫霜叱道:“你听过我没听过,休来打岔!” 于志敏被此得把话缩了回头,白义姑看了失笑道:“这丫头也是……”却停住不说,拉转话题道:“肝胆书生夫妇两人果然俱是正派,所以得到墨经之后即隐居深山,穷研二三十年,好容易有点头绪,却因不明有无雷电之理,一使用起来,二三十年辛苦练成的宝物又一旦毁去。 王紫霜忍不住叹一声:“可惜!” 白义姑也轻吁一声,续道:“还有更可惜的哩!冷亦如夫妇经过那次失败,知道要炼雷电两部,定须两地分开,偏生他两人如胶如漆,谁不肯那样做,而且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的岁月供他垂炼,只得出山收徒。哪知他收得两位门徒各分一部在炼制成功之后,竟是你说雷强,他说电狠而同室操戈起来,因此,而苦炼的宝物又全部毁损,连到奔雷、闪电两剑都在雷电交加的时候烧成废铁!” 诸小侠都惊叫起来,王紫霜奇道:“冷前辈夫妇为何不加阻止?” 白义姑道:“那时他夫妇两人已死了多年,谁去管他这些闲帐?”——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一回 藏尸窟外 电魄忽归天 奥秘道中 男儿能测地 于志敏叹道:“可见龙生龙,凤生凤,那句老话未必可靠,还是英健儿做贼的人多的是,那样好的师父偏教不孝的门徒来!” 白义姑不过听得好笑,王紫霜又咳道:“谁要听你的议论来了,莫教将来文信儿揍你才甘心!” 电魄魔见于志敏批评他太视师为不孝,老脸上登时显出怒容,后来见王紫霜骂得于志敏不敢再说,他也暗里鄙视道:“你原来也不过是怕老婆的人物,有何了不起的作为?” 王紫霜骂过于志敏,又觉得而父还没说到墨经怎会落到这多魔头手上,又问一声:“师父!他们后来呢?” 白义姑道:“我和你师公都是好几年才下山一回,那知道他们后来的事?据说他师兄妹经过那一场两败俱伤之后,自知复炼无望,又广收门徒,想依赖人多,分头炼就,纵然毁了一部份,仍可保留一部份……” 王紫霜道:“这主意倒也差不多。” 白义姑笑道:“不差倒是不差,但天下从人愿又能奈何?” 王紫霜诧道:“难道他双方收徒恰好人数一样,来个总比试,又全部毁了?” 白义姑笑道:“你这妮子不让别人打岔,偏是你岔得最多。” 王紫霜在师父面前撒赖惯了,也不觉得怎样,一眼看到于志敏脸上堆笑,立即向他瞪了一眼。 白义姑敢情见这爱徒把人家欺负得痴痴地不好意思,轻拍爱徒肩膊道:“你休向他发恶,且先听我说……” 王紫霜“噗哧”一笑道:“人家几时发恶?” 白义姑失笑道:“好了!好了!刁丫头连我也不肯饶了吗!”接着又道:“雷电门下的弟子并没有再比试,但人总免不了有私心的,他两人滥收门徒的结果,却收进不少天性阴狠的孩子进门。偏是越阴狠的人,越是会投合别人心意,他们两位师父也各尽心传授,一切技艺也胜过同门一筹。那知他师父归天不久,他们也各偷了一部墨经远遁他方,单独享用。” 王紫霜忍不住又插嘴道:“出两人那样自私,他那些同门难道就肯轻轻放过?” 白义姑叹道:“那有放过之理?世被两人各得师门真传,而且藏身又密,难以找到。没过多少年,雷电两门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无缘无故身亡。” 王紫霜叫起来道:“莫非就是那两人暗中杀的” 电魄魔君怒瞪她一眼,但没有做声。 王紫霜嘴里“哼”一声,也一脸不屑之色。 白义姑道:“江湖上也有此传说。但因没人亲眼看到,只是推测而已。”忽向电魄魔君道:“若果我说的不错,你师该是牛南三了?” 电魄魔君不禁大诧道:“女侠认得我师?” 王紫霜立刻道:“什么女侠女侠?女侠该是我,你该称我师为太上前辈才对!” 电魄魔君被得面红耳赤。 白义姑仍然从容道:“我对于辈份称呼一事,向来不大注重,不过也得使你等知道,我是南宋岳王时人,你开派祖师只是虞允文时人而已。冷亦如那娃儿更小,不消说得!我若见到你师,早就向他计取墨经。至少也劝他勿将墨经流传外帮,免戕害我炎黄帝胄了。” 这几句话说时虽然从容,却句句打进电魄窿君心坎,面带愧色道:“晚辈识见浅陋,竟不知前辈是宇内奇少。方才多有胃渎……”敢情还认为嘴里说的不够,又躬身向白义姑一揖。 白义姑说一声:“罢了!”接着又道:“墨经的原册究竟藏在那里?” 王紫霜抱着道:“霜儿已经取来了!” 白义姑道:“我何尝不知你取了一本?我问的是墨经原本的竹简!” 电魄魔君真想不到人家对他的事了如指掌,只好说一声:“藏在我师兄室中。” 白义姑说声:“好吧!带我等去取!” 诸侠随着由魄魔君进入闪电魔王卧室,由电魄魔君说明每一件的用处。最后,他一连按壁上几颗掀钮,一方毫无痕迹的石壁忽然“霍”一声响,向外弹出尺许,由魄魔君伸手进去一探,不由得“哎呀”叫了一声。 白义姑忙道:“可是墨经原册不见了?” 电魄魔君说一声:“正是” 巴乌拉和张惠雍在禁堂照管那一大群男女,来到石室只有于志敏是男人,这时挤过去一看,果见那方广两尺的石窟空空如也,并无一物。 电魄魔君道:“不但墨经竹简被人偷走,连带我师兄未完成的一个电砖和电弹,也全被带走了。” 王紫霜道:“莫非你师兄把它带走的?” 电魄魔君道:“竹简、电砖和电弹虽然不重,却十分累赘,他那会带在身上而且他已……” 于志敏笑道:“你师兄未死,他被鄂克路克追了下去,到底追得上追不上,我可不知道。”他蓦地记起前事,由不“叼”一声道:“鄂克老儿会说这地洞另有秘道,莫非被他偷走了?” 王紫霜叫起来道:“对,对一定是他,还说你把他什么到了手的东西毁了!” 电魄魔君道:“我也想起来了,他说的东西,定是放在秘室里面的一个探雷器,那是用来测探落雷女侠行踪的东西。有了探雷器,则落雷女妖在十里外换被我等发觉,不致遭她毒手!” 诸侠听说他落雷器竟是恁般精奇,不禁彼此对望一眼。于志敏恨道:“那老儿不让我先进这地底穴,用意原来如此,我在崖上的时候,还以为他乐意帮忙我们哩!” 白义姑道:“你先别着急,你师父常赞你杂学很多,连瑜门的异术也学了不少,远的不必说,查一查鄂克怎样由室内把东西偷去,总应该办得到!” 于志敏笑说一声:“是啊!”又一皱眉头道:“不好,行那伽瑜法得赤身露体打筋斗,竖倒椿,还是用别的方法较好!”暗运真气,双掌发力,向壁上抚摩一遍,登时脸色一沉,朝电魄魔君冷笑道:“这壁上还有不少空洞,为何不开给我们看?” 电魄魔君被他喝破私情,不禁老脸一红,辩道:“那些洞里尽是不重要的杂物,所以竟忘了打开,现在打开就是。” 于志敏迫他一一负开来看,查然尽是些钉、锥、钳之类用具,为何藏放怒股稳密,令人费解,实则无甚重要,微一沉吟,又向室顶发力,好一阵子才叫一声:“师母!这里好像是空的,又好像不是师母你看看,敏儿不行了!” 白义姑微笑道:“你的功力也有我六七成了!怪不得你师向我夸口!”伸掌对室须按了一按,笑道:“果然是的,但是很厚,不知是否像密室一样,屋顶可以升降?” 电魄魔君情知无法隐瞒,忙道:“老前辈明察,室顶果然可以升降,但我们得退出室外。” 各人鱼贯走出,电魄魔君情向几方岩短板按按,室内一路杂声响后,一块厚石板缓缓降落地面,石棱上方也有五条铁链接着。 电魄魔君和各人登上石板,按动机钮,石板又缓缓上升,待石板停止,旁边有个小门,由门里再走,曲曲折折空再打开一扇石门,又回到禁堂。 各人见这洞里机括恁般精巧,全都啧啧称异。 白义姑叹息一声道:“这种独具匠心的设施,要是为中华邦国来用,该是多好的事。” 见诸小侠有点惶惑般神情,又道:“这山洞太大,一时也看不完,说不尽,时候不早,也该带这群打救出来的人回去发落,霜儿和玲儿雅儿押人回去,顺便教姬老丈他们遗住这里,索性一连搜它几天,看鄂克究竟将墨经原卷偷藏在那里。” 于志敏忙道:“敏儿要不要回……” 白义姑道:“不必回去了,和雍儿在这里等待他们来,你先恢复他一半功力,也好一起行动,你施术的时候,得有雍儿在旁护着,现在先去割一大块木胶给我带走。” 王紫霜娇呼一声:“师父你休走!” 白义姑笑道:“那么长大了,还是那么痴,师父能跟你一辈子么?你们在这里住着答我回来便是,先把墨经妙本给我!” 王紫霜听说他师父还要回来,这才笑盈盈地将墨经抄本交给白义姑,自与诸女和巴乌拉押解雷电门下出洞。 于志敏独往闪电魔王卧室割下一方木胶交给白义姑,只听她吩咐一声:“敏儿当心!” 已一晃而逝。 电魄魔君对于白义姑的话尚有几分疑惑,这时才真正心诚悦服,叹一声:“令师母真是天下奇人!” 于志敏微微一笑道:“你该带我们往静室,待我替你施术了!” 电魄魔君目露感激的光辉,点点头道:“少顷再烦小友,待老朽先收拾这具尸体免得碍眼!” 张惠雍道:“你收拾又要吃力,不如待我来!” 电魄魔君苦笑道:“老朽虽残未废,尚可勉强来得!”当下走往石壁,刚将一方石块搬开,忽然一股劲风由小洞里打出,电魄魔君功力尽失,那能抵御?但闻“蓬”一声响,已被打得倒飞撞回。 于志敏见状大惊,跃身将他一接,那知已经断气,“咚”一按他胸上,发觉胸骨尽碎,无法救活。 分明看是无事,偏生搞出事来,居然有人躲在洞里待机下手,那不教于志敏气愤得七窍生姻? 当下将尸体向地上一放,大喝一声,正要入声,张惠雍急一挽他手臂,说一声:“不可!防敌人施毒雾!” 于志敏悚然一惊,猛想到自己若是有备,不致畏惧敌人施毒,但万一敌人乘自己入洞,又绕道来袭,张惠雍艺业不行,岂不可虑?气愤得没处可出,只好连骂几句:“狗奴敢尔……!”退往一旁,悄悄道:“我不怕什么毒,只不进洞就是!” 张惠雍也忆起子志敏被压在密室的前事,说一声:“好!你往洞口给他几袋也好!” 那知于志敏一近洞口,即闻尸臭冲天,虽连发几学,除了掌风呼呼之外,并没有别敲回响,料道暗袭电魄魔君那人已经躲开,仍破口大骂道:“不敢见人的缩头乌龟,有本事就出来接小爷几掌。” 但是,骂尽由他骂,那人依然一声不响。 这时两小面对两尸,茫无头绪,尤其是于志敏因为师娘教他将电魄魔君功力恢复。不但没有恢复成功,反而保护不周,致被隐形的敌人打死,更觉得兴致索然。 张惠雍默缄半晌,才苦笑一声道:“我猜想定是那鄂克路克下的毒手!” 于声敏道:“要不是他,还会有谁?走罢!你我往别处走走,守这两具死人,越看越没劲!” 张惠雍知他这时心里繁乱,也道:“我们去找点什么吃的!” 于志敏无精打采地说一声:“也好!” 小侠没言少语地漫步出得洞外,已是夕阳下山的时分。于志敏给凉风一次,头脑也清醒得多,略瞻山色,剑眉微蹙道:“看来这上没甚吃的,怎生是好?” 张惠雍道:“走出谷外也许会有,这时候,狐狸,野鹿,也该出来觅食了!” 于志敏摇头说一句:“不行!”接着又道:“师姑教你我在这里,并还命他们迁来这里住,定是防备鄂克路克带东西逃走,若我们远离,岂不给鄂克极大方便?” 张惠雍知他说得大有道理,只好皱眉道:“方才他们走时,天色已晚,回到扎萨克图那怕没有三更天气?今夜也不会拔营赶路,倒要委屈肚皮了!” 于志敏灵机一动,笑道:“你先别发愁,崖上乱石累累,遍长林木,敢情会有小底座藏在里面。” 张惠雍道:“我上不去!” 于志敏道:“由洞里面走好了,我就是由崖上进洞的!” 他两人沮丧离洞的时候,对于一切,都很少理会,这回兴冲冲进洞,经过王紫霜掌击鄂克的隧道,于志敏瞥见一堆碎石,不由停步仰脸一望,张惠雍立即将当时的情形,对说了一遍。 于志敏笑说一声:“好呀!我们打这里走,看老怪物跺往那里?”张惠雍估计自己可上得去,就说一声:“走!”于志敏一跃而上,张惠奔也跟了上去。 这一条隧道比下面一条更是黝黑,而且十分狭窄,好就好在并不十分崎岖。 但是,张惠雍眼力不济,就如瞎子一样明知道路平坦,仍得战战兢兢,用棍子探着走,此时没有棍子,竟然一步一步在地面上挪着。 于志敏为了要捕捉鄂克路克,不便挂出鳗珠,见张惠雍步履艰难,回手牵着他走。这条隧道十分曲折,却没有分岔,于志敏暗自数着脚步,已是超出三千以上,心想:“这条隧道好长,已经走了五里以上,还未走到出口!” 他正在忖度间,忽闻石壁里面仿佛有“嗤”一声轻笑,急停住脚步,将耳朵向石壁一贴。 张惠雍见妹夫忽然有此举动,知他定有所闻,自己听不到什么响动,只好按剑注视别处,防备突通袭击。 于志敏虽已听出有两人在石壁深处说话,而且每一个字音都听得十分清晰,但是,除了“鄂克路克”、“都鲁”、“扎萨克图”、“裴利”、“宓江”、这些人名、地名和他两夫妇的名字之外,竟是半句也听不懂。 他听偷片刻,自知“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时重要的是找到通过去的路,好把人擒过来,所以一拉张惠雍的手腕,又往前步。 张惠雍忍不住悄悄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于志敏道:“是人,但不是蒙骨刺,也不是插汉儿和瓦刺,敢情还是外国人哩!” 张惠雍无法参加意见,默默任他牵着走。 约莫又经千余步,于志敏猛可瞥见隧道前面毫光一闪,不由得低呼一声:“不好,又教他跑了!” 张惠雍跟着一惊道:“怎么又跑了!” 于志敏避开那道毫光,贴壁侧行,并道:“你看!那道毫光本来是一面镜子,一照到人影,立即折射向另一面。不知经过多少镜子折射,便到达看守人的眼里。方才我未留意到有这种布置,被他看到我们的影子,纵然不跑,也要躲在暗处施行暗算了!” 张惠雍待走近前一看,果见一面拇指大小的晶镜,深嵌壁间,乍见就像一粒珠子,若不留心,决是看不出来。心想:“这镜子嵌在圆洞里面,能够折光才怪!”他平时也曾经和惠雍用镜子迎向太阳,把光折向一旁,那样折射,定要四面开阔才行,像这样深的一个小洞,怎能折射?他心里虽然疑惑,却因接近敌人,不便深问。 于志敏大破赤身魔教时,在镜殿曾经见过用三角长柱形的镜子来折光,所以一见壁上晶镜,便可联想到这面晶镜的用途,提醒张惠雍当心,继续进行。沿途不但特别留神镜子,而且暗记步数和转折方问。 那知过了这面晶镜,只觉地势越来越高,转折越来越曲,竟有转折向后的时候;可是,再也找不到第二面晶镜来。于志敏确是不信晶镜只有一面,不由得回目四顾,那知才一回头,就是一面晶镜像魔眼般在自己后面闪闪发光,惊得几乎跳了起来。 张惠雍骤遇此变,慌得一闪身子,那知不闪还好,这一闪,敢情用力过甚,碰在另一面石壁。 那石壁本来有点儿向里面凹,这一碰就成了当中虚。两头实,“卜”一声往下一坐,好端端一座石壁竟被坐陷成一个大洞,人也滚进洞中。 于志敏一见石壁陷落,已知惠雍无意中触动了另一条秘道的机括,生怕他像裴利那样突然被袭,赶忙纵身入洞,右掌由张惠雍身侧劈出,左手顺将他一带,抢过他的身后。 张惠雍幸得于志敏带他一把,不敢直滚下去,仍免不了心头卜卜乱跳,一瞥间。那古怪的石壁又已“砰”一声,自动关闭回去。 这时,于志敏也不再顾忌敌人发觉,立将鳗珠挂出胸前,并递给张惠雍颗,说一声: “快跟我来!’’却以快步先行,经过无数曲折,到达一间宽广而没有门扇的石壁,中室一盏油灯,半明半灭,更显得阴森森有几分鬼气。 于志敏画事不高,但他一瞥之下,也知那画法决非国人的水墨画,而是用一种油彩画成的,由此知道住在石室的人定是来自外国,但室里空无一人,也没有床铺枕褥,他默计所经的曲折、高低、步数,发觉这石室与初闻人声的石壁低相隔不远,不由得微展笑容。 但他知道敢于居这深山幽窟,而且与闪电魔王近在密迎,若不是极高的艺业,绝对办不到。在外间曾听出是两人的声音,却无鄂克路克任内。看来这石室不该是鄂克路克所居,然而这些怪人究竟是敌是友?于志敏真无法预测。 忽然一个意念浮起,心想:“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是外国人鬼鬼崇崇躲在这里,纵然是好人,好也有限!” 个人的意念,每每解决不少难题。于志敏既拿对方当作敌人,自然要搜查出一个究竟力肯甘心。两人借着珠光,细察四壁,每一条裂缝都试探过,甚至石上每一处凸凹,也抚摩一遍,仍看不出有何异状。 张惠雍纳闷起来,叫一声:“妹丈!”接着道:“莫非这石室没有人住?” 于志敏尽是目注那西壁画,并不作声,半晌,忽然伸手一拧画裹巨妖的眼珠,一个拳大石丸竟应手而下。 张惠雍只道他运用内力,硬生生将山石拔了一块出来,那和再看时,却见石丸一拔,即显出一个很深的圆洞,圆洞里面又有毫光闪闪,这才知道那巨妖的眼珠竟是装上去的,不禁姹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于志敏道:“你且慢着问,还有好几个眼珠该拔的哩!”他一面说着,一面拔着,顷刻间,已将好几个妖鬼眼睛拔了出来,整整齐齐放在每一个妖鬼像的脚前。 张惠雍此时才看出壁上这幅巨画,原是依照石壁凸凹状而加上油彩绘成,所以才有那般千奇百怪的形像。奇怪的是每一个怪像的双眼,俱用另一种山石嵌入,并依石色绘上油彩,眼珠便显出各种颜色,此时被于志敏挖了出来,剩下两个拳大的窟窿,窟窿里面又各有一面晶镜嵌在深约一尺的里面。 于志敏对每一个窟窿都端详一下,恍若有悟地将鳗珠收起,并着张惠雍也将鳗珠收了,再将油灯扑灭。 张惠雍正感到奇怪,那知室内一暗,即见几道淡光自窟窿射出,各射到对面石壁上,隐约映出外面的雪景。但尚有很多窟窿。仍然黑黝黝没有别的异象。这是,他已经明白那窟窿的另一端定是在山腹里面,因为山腹里黑暗,所以窟窿没有反映出来,山外面虽也黑暗,但因积雪的反射,所以景象仍可看见,至于为何能够折射进来,他依旧是看不出所以然来。 于志敏端详片刻,忽心有所感,“快走!”拖着张惠雍即时离室,也不挂出鳗珠,悄悄吩咐一声:“咱们来个守株待龟”,你守一头,我守一头,兔儿总要回搞里来!” 张惠雍听说:“守株待兔”,已明白于声敏心意,说一声:“好!”便与于志敏背靠着背,掀着隧道的另一头。 约莫有炊许时间,于志敏已听到微微的响动,向未查觉由那一方向传来,张惠雍敢情因肚肌过分,竟“骨碌”一声。 于志敏生怕他把来人惊走,急道:“你肚子太饿,就先吃一粒耐饥丹!” 张惠雍真是饿火中烧,追不及待,于志敏一将耐饥丹递过,立即到手到口,吞服下屏息去,静待。 又经半盏茶时,张惠雍也发觉有响动了,一颗心提到腔上,他听到的是有人由地底摸索前来,渐来渐近,似已到前面不远。于志敏也听到有人由顶上走着过来,忙道:“你我一定要把他生擒下来!” 张容雍嘴里虽是答应,心里可紧张到了不得,好容易听到前面一块石壁“霍”一声响,仿佛看到一条黑影由相隔丈余的拐角处现身,立即一个,“穿林扑蝶”疾掠过去。人未到,掌光发,左手一探,右手一拔,打算既可遮断对方退路,父可将来人生擒。 那知掌风未到,黑影忽然“汪”一声惊呔,反而扑了上前,原来张惠雍心急眼花,竟未看出那是一只大狗。 因为张惠雍未存心击毙对方,以致虽是一只狗,也未损伤毫末,这时凶得像一只小虎。 一扑便到,张惠雍急翻一掌,“蓬”,-一声响处,那狗被震得五肢俱碎,厉叫一声,当场身死。 但是,在同一时间,身前身后两声大喝并起,于志敏也一掠过来,猛力向那拐角处连发两掌,打得那凸凹出的石角碎屑飞溅,一手挽着张惠雍道:“伤了没有?” 张惠雍只顾打狗,却未细想狗后还跟有主人,正在狗死的瞬间,已觉一股奇寒砭骨的冷风迎面袭来,急一翻左掌,发劲应放,能否接得下,尚未可知,于志敏身如飘风已抢先一着,此讨被问,只好苦笑说一声:“不!” 于志敏见这位没有受伤,又喝一声:“追!”一手挽着张惠雍,一手将鳗珠挂出胸前,那知一连走了几十丈,仍然看不到人影,不禁诧道:“那厮的寒魄掌劲倒也不小,为何却恁胆小?” 张惠雍惊道:“怪不得掌风奇冷,原来是寒魄掌!” 于志敏回头望他一眼,道:“你不伤在这种掌劲之下已算万幸,我虽然能活,若是对方乘机上来牵制,可要大费手脚,以后对放,得处处当心才好!” 张惠雍被妹夫教训一顿,自觉脸上发热,心里暗道:“你早就上过当,又何必说我?” 于志敏见他脸上讪讪地,又一笑道:“反正这时已无须再找吃的,我们回去拿那支死狗来烧吃地好!” 张惠雍道:“不再找敌人了!” 于志敏道:“那胆小鬼管他躲在何方?不必再费事了,他要是该死,总会自己送上门来!” 张惠雍说一声:“好!两人又折转回头,不料回到原处一看,狗尸已被男人搬去。” 于志敏迭遭愚弄,心头大怒,气冲冲道:“这狡贼要给我找到,不打他成个肉饼。难消我恨!” 张惠雍先被于志敏埋怨,原是有点气闷,这时见他气恼,称心地笑了一笑,正要还他几句厉害的,却又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还好应付,待他把雅妹子搬了出来可吃不消!”他知道惠雅的嘴巴和拳头不会饶这做哥哥的,只好打消念头,说一句:“往那里找去?” 于志敏道:“你看!”步纵过拐角处,朝石壁就是一掌,“蓬!华拉……”一阵巨响,石纷弥漫满洞。他一步路过丈余,双掌向两侧一推,又将石壁打成无数碎石。 张惠雍知他要用这个方法,试采石壁的秘门在何处,笑道:“你何不用在闪电魔王起居室那套来得省事?” 于志敏道:“那才不省事哩!虚空探物这套功夫最耗真气,当时若非师娘故意考我一考,我才舍不得花偌大的劲儿!” 张惠雍道:“待我用剑柄敲这边!” 于志敏道:“你留点气力待万一要打斗的用!”话声一落,又跃前丈余,双掌一推,这硬生生把一块石壁打塌了下去,露出一条隧道入口。 两人溜走进这一条隧道,比不如走了多远,好像尽是激旋曲折,并无止境。于志敏初时含愤进来,未曾顾及其他,走了一班,才默记步数和方向,却闻张惠雍惊道:“莫非地底也有迷宫,怎地走了这么久还未走出去?” 于志敏被他一语提醒,不由得怔了一怔,暗想:“这确有道理。若是这条隧道并无出口,再被敌人炸塌石壁,封锁了退路,岂不困死在地底下?” 他一想由被敌人困陷的事,心胆立即一寒,说一声:“快走原路回去!”拖着张惠雍一阵急奔。 两人走了一程,理应回到原处才对,那知越走越觉得不是来时的路。张惠雍莫名其妙地被于志敏拖着狂奔,用不着思索他事,所以首先发觉此路不对,不由得叫道:“你且停一停,我看路不大对!” 于志敏道:“没有别的岔路吗,怎会不对?”他觉得回头走的路只有一条,所以随口回答。 张惠雍道:“我觉得真不是来的的路,你仔细想想看!” 于志敏道:“路上详细的景况,我虽然记不到,每三两百步有什么出奇的东西,我还大致记得。” 他留神两壁的景况,醒着脚步,一奋数了千多步,仍未发现熟悉的景物,知张惠雍说的不差,脸色也略显焦急的神情,恐怕说了出来更使张惠雍沉不着气,装成满有把握的样子,“哼”一声道:“这些不敢见人的狡贼,专用诡计害人,我就不相信能把我两人埋葬在这窟里!” 张惠雍听他说话挽弯抹角,知他已经情虚,心急,忙道:“我们总得设法离开这地底迷宫!但是,这时东西南北都分不出来,能知向那里走?还有……”一句未完,忽一阵隆隆的声音起自地底,隧道也被震得摇晃起来。不禁惊叫一声:“糟了,退路已被炸塌,怎生出得去?” 于声敏微微道:“这事早在本山人神机妙算之中。你休着急,方才你说过还有甚么,且先说来!” 张惠雍见他明知炸塌了隧道,神态反显得更安详,不知他有甚么妙法,反正事已至此,急也无用,想了想,答道:“方才我是说,要是被困得久了,出没有吃的!” 于志敏笑道:“如果做鬼,饿死和饱死都是一样,你不须担忧,每服一颗耐饥丹十天不饿还有好几十颗,够我两人用一两百天,这山能有多高,大不了替它再开个天窗,也可以出去!” 张惠雍听说得蛮有把握,也就笑起来道:“你我现在就动手,省得又费别的力气!” 于志敏说一声:“别忙!”接着又道:“到底开天窗好,还是挖地洞好,我还得比较一下!” 张惠雍诧道:“怎么又有挖地洞的方法?” 于志敏道:“你听方才那爆音由那里传来?相隔约有多远? 张惠雍道:“好像就在我脚下后面三十丈的地底!” 于志敏说一声:“方向对!”又道:“但是,我听来还不上此数,因为你听到的是爆音,我感觉到的是震源,相差约有二三十丈,而且我感到的比较远。” 张惠雍道:“远二三十丈,不算什么我们挖地洞!” 于志敏摇摇头道:“你又来了,要知往地底挖,必需搬石、搬土,这里没有搬运的用具,怎生搬法?” 张惠雍道:“难道开天窗就用不着搬?” 于志敏道:“虽也要搬,但是一剑上去,石块就会自己掉下来,只需把它踢开老远就行。” 张惠雍笑起来道:“这方法好,我们现在就干!” 于志敏又说一声:“别忙!”接着道:“我们先把这里记下来,省得将来连方向也失了去!” 使出接受取出一张白张,一枝小尺,一段木炭,一个小罗庚,将白纸摊在地上,小罗庚放在白纸上小尺平放,与罗庚上的指针取同一方向,然后用木炭靠紧小尺画了一道黑线,作一个方向矢标。又在纸的一角绘个圆圈,距圆圈寸许,绘一个小三角。 张惠雍诧道:“你这是干什么?” 于志敏笑道:“这地底洞深幽奥秘,隧道又多,不像冈底斯山魔教总坛,说毁就毁,只好用这方法尽十天时间,把它测绘出来也许将来还有用处。” 张惠雍惊道:“你竟想在这里待十天?” 于志敏道:“反正一时死不了,十天二十天有何要紧?” 张惠雍道:“不是要不要紧的事,难道不但心人家在找你?” 于志敏笑道:“不见你力娶个拳头大的舅嫂回来,就这样担心那样担心…” 张惠雍笑道:“别对我假装正经,担心你的人总比我多几倍!” 于志敏这回没再取笑他,不能不默认有好几位娇妻为自己担心,尤其是阿尔搭儿更不知要着急成什么样子。只好调开话题道:“你既恐怕别人担心,就别尽说话搔扰我,隧道既已封闭,敌人也同样不能进来,我好几天没睡觉了,得把这里的隧道测出一点眉目,然后睡上一觉!” 张惠雍知他词屈才“顾左右而言他”,但也是堂堂皇皇的大道理,无法反驳,笑笑道: “你尽做你的,我也学学你这门奇术!” 于志敏笑了一笑,缓步到拐角的地方,摆平罗庚,取出一根绣花针插在纸上三角形中央,将小尺靠紧绣花针,取准原来所站的地方,又用木炭靠紧小尺画了一笔,嘴里念着: “十六丈。”立既点了一个黑点,并驻一六两字,然后将绣花针收插在黑点上,对张惠雍笑道:“劳你的驾,走往那边的拐角处站着,帮我一个小忙!” 张惠雍疑惑道:“你到底搞甚么玄虚?” 于志敏失笑道:“这的你不必问,挂出鳗珠,往那边站着,待我测好了全图,自然告击诉你!” 惠雍无可奈何,依言照办。 于志敏待他站好,又像头一回取了一条方向线,点了一点,路上数目字,然后走过张惠雍的身边,到达另一个拐角,按照第二回的方法走向。 因在山腹小的两人就这样交换着前进,边走边测,倦了就陋,陋了又干,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候,那知隧道的外面已闹得天翻地履?——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drzhao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二回 入穴寻人 二女双被困 破墙见异 一蝠独回翔 当天,王紫霜奉师命和张惠雅,巴乌拉两人押解魔窟男女回转扎萨克图,一因天色已晚,二因那几十位妇人扭扭捏捏,走得太慢,以致还没有走到半路,已是夜幕低垂,雪光暗淡。 逍遥客和诸女虽知于志敏赶往都鲁山助战,定能稳操胜算,但因去了多时并无消息,仍免不了人人担心。 阿尔塔儿更是幽怨盈眉,百愁莫解,好容易盼得夫婿回来,顷刻间又去冒险拼命;没奈何,只好拉着新来的同装姐姐秦玉鸾问七问八,到日落崦嵫,飞雪苍茫的薄暮时分,她还是木立帐后,远眺北端,一颗心已飘往都鲁山顶,任凭瑾姑四女窃窃笑她情痴,仍然浑无所觉。 忽然,帐前“呃呃呃”一阵厉叫,将阿尔塔儿由幻想里惊醒,三脚两步急施往拴驼的地方,见于志敏骑乘的那匹黄毛骆驼犹自厉嘶不已。 阿尔搭儿生得娇小玲球,又不懂得纵跳的方法,攀不上高长的驼颈,只好一手挽着驼腿,一手抹它胸前,哺哺道:“大黄又作怪啦!日里已乱闹了一回,这时又闹什么呀?”她一看地上的一堆草料,又补上一句:“你还没有吃完哩!” 古话说:“爱屋及乌”,阿尔搭儿是“爱郎及畜”,自从于志敏离开她的身边,她不是终日抚摩剑鞘,就是亲自照管这匹坐骑的食料,这匹骆驼也善晓人意,平时一见她跑来身前,立即低头哼气,把那长颈在她掌上挨擦,显得十分温驯安分。 然而,这一回却是例外,骆驼大鼓不但不肯安静,而且前蹄向雪上猛掘,在厉中带有点悲怆的音调,忽然四蹄一跪,挨着阿尔搭儿的身子猛擦,好像在示意她骑上去,阿尔搭儿心里蓦地兴了一种预感,不由得脱口惊呼一声:“你们快来呀!” 瑾姑四女连到齐孛儿对于阿尔搭儿平日行径,已是司空见惯,知道她最爱大惊小怪,只在帐门插门一声:“怎么了呀?” 秦玉鸾不明就里,更有意显出一手轻功,使瑾姑四女不轻视她,叫一声:“怎么了!” 身形一晃,已滑出数丈,恰到达阿尔搭儿身前。 阿尔搭儿指着那匹骆驼道:“你看!他是敏郎的坐骑,尽这样叫个不停,别是敏郎出彩了!” 逍遥客也因阿尔搭儿惊叫而走出帐来,见诸女俱在帐前,仅秦玉鸾和阿尔搭儿在骆驼旁边,那骆驼依然“呃呃”嘶鸣,也缓步走去,问一声:“骆驼可是有病?” 阿尔搭儿说一声:“不是!”又把它嘶鸣的形重说一遍,连带自己的揣测也说了出来。 逍遥客见多识广,心知这些畜类最有强感,譬如蚁妈向高处搬家,便是大雨将临;船上老鼠登岸,船只就要遇受不幸;骆驼好端端燥急嘶鸣,难保不是一种预兆。忙道:“你先问它一声。看它懂不懂?” 人要向骆驼问话,未免太奇,但是是一般道理。狗急跳墙,人急求止,同是一般道理。 阿尔搭儿得到逍遥客给她的启示,忙轻拍骆驼的毛颈道:“你死自叫个不停,莫非主人有难么?”还恐怕它听不懂,又拍一拍它背上的肉峰。 那骆驼敢情已知晓她的意思,转头对着阿尔搭儿“哼”了两声。 逍遥客看它双眼竟是泪水隐隐,不由得叫一声:“不好!看来真是出事……”见瑾姑四女和齐孛儿娜娜而来,忙道:“你等当心守护,我往亚麻谷走一道!” 瑾姑忙道:“他们真个出事了么?” 逍遥客道:“这很难说,若是我今夜不回来,你们明天一早就将齐孛儿姐妹送往城里安顿,由秦姑娘陪着她姐妹,你四人赶往亚麻谷就是了!”吩咐完毕,也不待丁瑾姑答应,说一声:“你们当心!”身形已落丈外。 诸女料不到逍遥客说走便走,此时剩下七位尽是十六七岁以上十八九岁以下的少女,不由得相顾茫然。 依照逍遥客吩咐的意思,自然是以丁瑾姑为主,而且她年纪稍长,见事也多,武艺又为诸女之冠,可以担当守护的艰巨任务,应当由她出主意才是正理。 丁瑾姑自知未正名份,说起来,阿尔搭儿和秦玉鸾总是主母身份,自己纵能使获人垂青,无非居于妾腾地位,那敢擅专分派? 但她也知道阿尔搭儿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只好向秦玉鸾请出主意。 秦玉鸾粉脸微红道:“我有甚主意好出?姐妹来久了,尽管分派就是!” 丁瑾姑再问过齐孛儿和阿尔搭儿,总是得到同样的答复,这才对三位主妇道:“既是这样,为了大家平安,我也不再客气了,请秦姑娘,搭儿姑娘,孛儿姑娘,统统回帐里整治吃的,让我们四个在帐外守护。” 齐孛儿首先笑道:“我别的不行,煮吃倒是可以!” 阿尔搭儿峻眉深锁,怜恤地抚摩骆驼几下,凑至耳边说一句:“有人去救了,你别再闹啦!”幽怨地望了秦玉鸾一眼,和她手牵手地走往帐中。 逍遥客一路电掣风驰向来亚麻谷疾奔,来到半路,即见球光闪烁,人语声喧,暗叹道: “牲畜那能解事?这回可害我空跑一程,那伙人马岂不是于老弟他们凯旋回来了!”他原天长啸一声,接着高呼一声:“于老弟!”立即加力飞奔。 王紫霜押队行进阁,忽听逍遥客长高呼,以为诸女在扎萨克图又出事了,急说一声: “我先走一步!”一纵身子,已由众妇女头上飞掠过去。 两人轻功都十分神速,眨眼相遇在一处。 王紫霜忙问一声:“可是家里出事?” 逍遥客道:“家里没事,于老弟呢?” “他没有回来!”王紫霜见他问得过急,也不暇说得太清楚。 逍遥客惊叫一声:“糟糕!怎生是好?” 王紫霜也随之一惊,急道:“到底是的什么事么?” 逍遥客气促促道:“骆驼示警,说是于老弟已经出事了?” 王紫霜诧道:“骆驼是谁?” 逍遥客发觉自己说得太急,教人那知晓得清楚?忙歇了一歇,将阿尔搭儿如何担心,骆驼如何嘶叫……等经过简略告知,最后并道:“于老弟要是回来,那也就罢了,偏是他和雍儿没有回来,骆驼的嘶叫倒有几分道理!” 王紫霜沉吟道:“阿敏方才果然出事,经我师父救助,我来时,他和我师父在一起,怎还会出事,那骆驼嘶鸣多久了?” 逍遥客先听说白义姑曾打救过于志敏,不由得半喜半忧,因为人已被救,喜的成分也较多些,纵容道:“骆驼嘶叫,不过是方才的事,他尚未站起,我就赶来了!” 王紫霜心知逍遥客的轻功较自己略逊,仍不失为宇内第一流的艺业,他赶这几十里路也只是顷刻间的事,可见骆驼嘶鸣并不太久,心想这类供人骑乘的牲畜,最能认主,师父又行止无定,莫非夫婿又再度遇险? 她想到也许白义姑有事离开,于志敏乱走就闯,说不定又闯出祸来,但又觉得电魄魔君作为向导,何至再有奇祸?她心上起了狐疑,不自主地瞥了逍遥客一眼,跟着道:“老师哥替我将人带回去,待我和闵丫头回谷去找他两人好吗?” 逍遥客一听她话意,知她也没有把握说于志敏和张惠雍不再遇凶险,本想自己也一同往亚麻谷,又因王紫霜已连闵小玲也说在前应,若教惠雅和巴乌拉带着那伙男妇,难保不有意外,只好说一声:“这样也好!” 王紫霜续道:“我师父曾命将营幕迁来亚麻谷,老哥哥回去之后,明儿带她们来就是了,不必待我们回去再搬!” 逍遥客见说是白义姑的意思,忙说一声:“理应照办!” 王紫霜说一声:“一切拜托!”娇躯一转,一道球光破空而起,经过大队的时候,又叫一声:“闵丫头跟我走!”待得知张惠雅急问一句:“我呢?”的时候,两道光华已一先一后疾向山影发射。 逍遥客怕她又要跟去:“使唤一声:“雅儿!这这边来!”待她率领那伙男妇到达,才道:“你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我不通晓方言,而且又有多半女的,你还不该跟我一起回去。” 张惠雅不知王紫霜和闵小玲何事重返都山,经逍遥客把事情对她一说,也暗自为夫婿担心,但她自知跟去不但无用,还要替她两人增添麻烦,再则她舅公爷爷确需她同返扎萨克图,那能丢下就走?任是她一颗芳心有如撞鹿,也不得不强抑愁怀,跟在逍遥客后面,回到帐幕,将一干男女交给巴乌拉带进城里,才吐出一口闷气新来的秦玉鸾亲热。 再说王紫霜和小玲施展轻功向亚麻谷飞奔,一前一后端的是流星赶月,不消多时便回到与群魔交手的所在。 二女轻车熟路,毫不犹豫即钻进地穴,隧道里空无一人,一直到达禁堂,另见电魄魔君与郁宝枝的尸体静悄悄地躺着。一切如旧,惟有禁堂后壁根下,一个黑黝黝的深洞透出陈尸臭令人欲呕。 闵小玲诧道:“这魔头是谁杀的?难道是相公……” 王紫霜笑道:“你又是相公不相公地喊得那么难听,就你搭儿那丫头终日郎呀郎呀一样,我们都唤他作阿敏,人干吗不跟着喊?” 闵小玲粉脸微微一红,嫣然一笑,又道:“你看这魔君可是阿敏杀的?” 王紫霜只向那尸体瞥了一眼,随口道:”‘我们一走,这里只有我师父和他两人,要不是他杀还有谁杀?” 闵小玲脚步渐移向尸体旁边,疑疑惑惑道:“师父方才的口气已赦免魔君不死,而且还要阿敏恢复魔君几成功力……” 王紫霜也忽然猛叫一声:“你说的不差,看!那魔君虽死,但他死得那样安详,若是阿敏把他打杀,谁还搬他放得那样齐整?” 闵小玲惊然望了那黑洞一眼,悄悄道:“你看那洞里真得古怪,莫非魔君要带他往里面,以致中毒身死?” 王紫霜瞥那洞口一眼,却用脚尖轻轻一按电魄魔君的胸口,莫地惊叫道:“果然另有凶险的事了,这人竟是被冰魄掌劲所伤!” 闵小玲跟着一惊道:“你怎么知是冰魄掌、” 王紫霜道:“冰魄掌伤人,五脏俱碎,尸冷如冰,你摸一摸就有分晓!” 闵小玲道:“你说是就是了,何必叫我摸臭尸?” 王紫霜笑道:“多学一点见识呀!”忽又叫了一声:“不好!你我得连进洞去,休教他被敌人因久了!” 闵小玲忙接一声:“立刻去!” 王紫霜防备洞里有敌人潜踪,先将罡气布满周身,朝洞口连劈几掌,然后跃身进去。 闵小玲虽也将罡气遍布身上,但固定在后面,不便发掌,“刷”一声响,飞景剑掣在手上以防突变。 两人一进洞中,只觉臭霉气蒸得人头昏胀脑,王紫霜忙取以两粒冷香丸与闵小玲分别含在口中,仗有珠光照明,向近处一连看,只见十丈内外尽是腐尸朽骨,除了距洞口几尺没有尸体之外;再往前走,定须踏上,甚至于要爬在腐尸上面才可过得去。 那些尸骨因已发霉,每一根、每一节,都满长着数分长霉毛,有的绿中带黑,有的黄中透紫,已足使壮夫不寒而栗,何况是天性好洁,胆子又小的妇女? 王紫霜与敌交手,虽杀过不少魔头,然而看到这般景象仍免不了心头一颤,浑身起了鸡皮瘩疙,问顾闵小玲道:“这个怎生区处?” 问小玲比王紫霜还要惊慌,见她向自己问计,这才发觉有人在旁,嚅嚅道:“阿敏既然过得去,伤我谅也过得去!” 王紫霜说一声:“好!”毅然道:“我先由掌力开路!”突发一掌,将那些腐朽尸骨打得向前直滚,她也随着走了几步,按着又一掌打出。 闵小玲见这隧道的尸骨不知多少,被王紫霜接二连三推了成就。固然能走一段路程,但前面的尸骨越堆越高。忙道:“紫丫头休打了!” 王紫霜当局者迷,愣然道:“为什么不打?” 闵小玲道:“照你这样一路扫去,只怕尸骨会把前面路堵死了!” 王紫霜不禁说一声:“对呀!”停步一想,旋道:“说不得了,你我踩着尸体上面过去!” 经过出了一阵力气,两人胆气俱已增大,也顾不得尸臭不臭,各展轻功由尸骨上面疾走,约莫走了一二里的长途,才通过这条腐尸的隧道。王紫霜不禁叹道:“这伙邪魔专是作孽……” 那知一语未毕,忽闻壁间阴凄凄一冷笑。 王紫霜汗毛一耸,脱口喝一声:“是谁?”同时双眼直直瞪那座石壁。 但是,声过处除了隧道被震得发出嗡嗡的回响,并不见有人答腔。 闵小玲耳力也极灵,也同时听到那笑声,暗惊道:“在这腐臭的绝地那会有人住?除非是鬼!” 一想到鬼,任凭是谁都有几分害怕,闵小玲不自主地一跃上前,对准石壁狠狠刺了一剑。 她这飞景剑何等锋利?一剑刺去,石壁立波贯穿。她感觉到另一边似是个空的,在拔剑的时候顺势往下一按,一股冷风立即由石壁的裂缝吹进,不由喜呼一声:“是个……” 那知下面的话未说出口,立觉冷气直袭心头,挥牙一颤宝剑已跌落地上。 王紫霜惊叫一声:“怎么的?”一手将她拉近身前,大喝一声,另一掌向石壁扣去,“蓬”一声巨响,那石壁登时被震开一个大洞,露出一间石室。 这时候,闵小玲已经冷得牙关紧闭,王紫霜那还有详细思考的闲暇?朝那石壁室连发几掌,把石壁打裂成一座大门,捡起闵小玲跌落的宝剑,挟着她身子,跃身进去,一按她心头犹温,急将本来的良药给她吃了一颗,并将鳗珠挂她胸前,好驱去寒气,一面全身戒备,防敌人骤然袭击。 闵小玲艺业本高,只因一时不备,才被冷锋所伤,吃了王紫霜的良药,已回过气来,再得鳗珠保暖,也就悠悠醒转,吐出一口冷气。 王紧霜见她自己能够醒转,忙道:“你先运气行血,看及否有碍!” 闵小玲坐了起来,将真气运行一周天,自觉畅通无阻,喜道:“我好像和以前一样!” 王紫霜也觉得突然,忙道:“你方才怎会晕了?” 闵小玲道:“我只觉得一股冷风由石缝吹来,立即不省人事,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子,我自己也不明白。” 王紫霜谈道:“那就是冰魄掌的气劲呀!但你分明已被冰魄所伤,怎会一时顿好?”她犹恐闵小玲感觉不到身上有异,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三指一按,果然六脉平和,毫无受伤过的象激,思索一阵,才“哦”了一声一笑道:“原来你早经阴阳二气封闭,又犹阴阳透骨解开,成了一死一生,所以冰魄掌伤不了你,方才不过是你自己惊晕过去,就是不惊,你自己也会醒过来,倒白费我一颗丸药。” 闵小玲笑道:“一颗丸药都那么宝贵,还要说哩!” 王紫霜“也”一声道:“你真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不懂得味道,以为这温犀丸是容易得到的下成,该键尾和猿皮这三种,就够你找一辈子!” 闵小玲原是故意逗她几句,忽觉不该在此的此地逗留过久,忙道:“你说我被冰魄掌袭击,怎么不见敌人的影子?” 王紫霜蓦地忆起,又叫一声:“是呀!”接着道:“我一掌打破这石室的门,也看不到有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冷风,难道人的冰魄掌只能在一掌过后立即逃跑?但这石室密不通风,若非鬼魂,那能逃脱?” 闵小玲见她又提起“鬼魂”两字,与自已初进洞时所想暗合,不由得心头一寒,机伶伶打个冷战,忙道:“你我还是走完那段隧道,寻获阿敏在一起才好!” 王紫霜说一声:“对!阿敏那样细心,还发现不了这石室,方才那股冷气定是久闭在石室裹的幽气,被你一剑所开石壁,以致幽气把你冲昏,还最先找他才是正哩。” 闵小玲也觉得王紫霜解释的很近情理,捡起宝剑站了起来,那知眼光到处,忽见石壁间一个小穴似有奇光一闪,她再一扭身躯,小穴内又是一闪,这使她悟出穴内敢情内藏镜子之类的东西,因自己接着鳗珠。珠光引起人内的反射,悄悄说一声:“紫丫头,你可见穴里有点奇怪?” 王紫霜也发觉,恰遇问小玲问他,随口道:“你先搠它一剑再说! 闵小玲依言照办,引剑一搠,剑尖尚未伸进小穴,已先穿了进去,但闻“拍”一声响,那晶镜已被炸裂、任凭怎样勾拨,它已直坠到底,不禁诧道:“那是什么东西恁地脆弱,经不起力就碎得连影子不见?” 王紫霜道:“不见也罢,再找看还有没有?” 两人寻遍石室壁上的小孔,仍然不见类似的晶镜,正要走向隧道,王紫霜忽然灵机一动,自言自语道:“我也来一个隔物搜物方法,大受师父称赞,也一时兴起,来个邯郸学步。 这时,她敛气凝神,将真力运入右掌,缓缓推向石壁,打算贴掌之后,立即开始抚摩。 料不到玉掌市与石壁一触,便觉真力透空而去,敢情那边竟是空的,愕然道:“闵丫头且休惊恐,那话儿又来了,你趄这石壁劈两剑看看。” 闵小玲一剑劈去,发觉果是空室,忙道:“果是空的!”一剑直落到底,犹恐又有冷风吹出,同时一侧身子。 这回居然出乎闵小玲意料之外,裂缝中并没有什么冷风。王紫霜一听说:“果是空的” 四字,也同时一掌打击。 她这一掌,又把石壁打跨,露出另一门石室来。 这般室中套室,能不令人奇怪?但是,这间石室并不太大,约莫有六六尺高,方广也仅是四尺左右。王紫霜一步踏了进去,却见侧壁顶上又有一个闪闪生光的小洞,立即唤一声: “闵丫头!你过来把这洞削大一点,让那怪东西掉下来!” 闵小玲向洞旁一剑,接着剑柄一旋,将那整块山石割成一个深达五尺的圆圈,然后一抖剑身,被割的中央一块立即断了下来。 王紫霜生怕山石落下跌碎,忙凭空接过来一看,原来闪光之物不过是一块三寸多长的三棱晶镜,表面上皎洁可爱,被珠光一映,也能滟滟生辉。晶镜的一面,对正原有的小孔,另一面却对正一个约有二尺方广的大缺口,想是闵小玲削下这段“小石柱”时,恰把另一较大石洞削了半边之故。 闵小玲见对那块晶镜兀自寻思,不由脱口道:“那晶镜和镜殿的三面镜是同样的呀!” 王紫霜道:“我知是同样能够折光,但这洞太小,纵使用缩骨功爬得进去安装镜子,又怎样转身爬出来?” 闵小玲道:“既然能顺着爬进去,难道不能倒爬出去?” 王紫霜笑道:‘倒爬确实可以,还要看远近而定,要是教你倒爬十里八里,只怕累也要累死你!” 要教一个人倒行十里八里只怕也不容易,何况是倒爬,又何况在施缩骨功之后加上倒爬? 闵小玲默想片刻,忽道:“听说缩骨功能缩得象一张叶子,可有这回事? 王紫霜笑道:“阿敏就可以!” 闵小玲道:“也许安装镜子的人的艺业和阿敏一样,那还不是同样可以?” 王紫霜先是一怔,立刻又接头道:“我虽然不能断定没有比阿敏更强的邪魔外道,但也不太可能有,因为阿敏小时遇上许多草木奇缘,再获良师传授,才有今日的成就,若是那人也有阿敏这等艺业,大可不必躲躲藏藏不敢见人了!” 闵小玲听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一时无话可辨,又问道:“我们该往那里走?” 王紫霜不由得犹豫一阵,才道:“照理说,阿敏决不会走我们新发现这条路,但这条路又是魔头逃走的路,我们该跟着追去才行,不知石室还有多少?” 闵小玲道:“看来魔头也不会由镜子这小洞爬上去,应该还有另外的秘门才对!” 王紫霜说一声:“待我再试一试!”又用隔物搜物的方法,往石壁上抚摩,果然又发现另一该空洞,毁壁进去一看,这间石室竟是又小又矮,并没有安装晶镜的小穴,再搜寻下去,又发现还有石室。” 她两人边接这进,毁坏十几座秘门即现一条隧道,走致隧道尽头,却闻“符符’的喷气声自壁间传出。 王紫霜愕然停步道:“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闵小玲,一听片刻,峨眉紧皱道:“听来好象是蛇,也象是垂死的狗,你听出是什么声音?” 王紫霜悄悄道:“我听多半是狗,可惜它没有吠一两声给我们听!” 闵小玲失笑道:“已要是吠了起来,我也听懂了!” 王紫霜也不禁失笑,又道:“管它哩,我们打进去看看!起手一掌,震得那石壁“轰隆”一声,掌风被压得向四面扩散,然而这座石壁竟是十分坚实,并不象前时那些石壁一震就倒。 怔了怔,一咬银牙,双掌用力一拍,“蓬”一声巨响,掌风震得两旁的石壁落下几块,而面前的石壁不过晃了一晃,不由得叫一声:“好坚实!” 石壁后面“符符”之声因王紫霜这两掌停了下来。 闵小玲道:“不必费事了,待我用剑剁它!” 王紫露急说一声:“不好”接着道:“你别搞成阿敏!”她亲见于志敏被压在铁板下的事,不免有所警惕。 问小玲道:“我看这一路没有那些怪线,而且密室禁堂俱被阿敏破坏,不该再有种凶险才是!” 王紫霜道:“要是没别的话,魔头怎能逃脱那样快?而且这石壁又那么坚实?还是由我用掌来震坍它,省得再遇凶险,就不好办!” 闵小玲方才已上过一回当,也深存戒心,若非为了要找于志敏,只自勇气早失,此时听王紫霜说得有理,立即退往后面,全神设备,看她动手。 王紫霜这回并不用蛮力去拍,而是用柔力去接,她每推一次,那石壁就晃荡一次,但她不待石壁静止,又加力一送,就象荡秋千一般,一次复一次地加力,渐渐,那石壁的振幅越来就越大,忽然“哗啦”一声,一块高有丈余的石壁竟被推得飞在里面,一道红影疾射而出。 王紫霜虽是竭力推动石壁,但因在都鲁山迭见凶事,她已也吃过小亏,所以时刻留意,一见眼前一闪,忙伏下身子反身就是一掌,同时喝一声:“当心!” 她这一掌虽在仓促间发出,未尽全力,也已不可忽视,隧道高仅丈余,掌风所及,石屑漫飞,可是,那道红影并没有受伤,而且就空中折射回来,朝王紫霜上预扑落。 王紫霜一保,连拍两掌,勉强遏止那怪物攻势,立即拨出银霜,向那怪物洒出一蓬剑雨。 闵小玲原是一剑在手,当那怪物冲过王紫霜身后的瞬间,她也挥剑上前,那知怪物立即反扑别人,竟未再飞近一步,也就及时纵身上去对准怪物就是一剑。 要知纵使二女的艺业不提,先说“银霜”,“飞景”两枝宝剑已非小可,然而,那怪物居然不懂宝剑,竟是分光钻隙,在剑光缭绕中加上它一道红影,任由二女前后夹击,也未沾上它一星儿毫毛。 隧道本来不广,两边石壁被扫划开无数深槽。 二女纵有浑身绝艺,也无法在这接窄的隧道中施展得挥洒自如,那怪物身小如掌,反而转折灵便,闵小玲几乎被它扑到脸上,幸得及的一掌,才将它推开。 王紫霜瞥见石壁打开之后,里面竟是几丈方广的石室,除了地上积有厚厚的蝙蝠粪之外,并没有别的东西,蓦地想起怪物敢情是万年编幅,忙叫道:“闵丫头!把它逼这里来!”倒跃一步,落往石室中央。 那怪物一见敌人后退,也立即一掠而入,闵小玲自然不敢怠慢,也跟着飞身进去。 两人一怪正在石室中厮拼剧烈的时候,隧道外面“轰”一声巨响,竟然倒塌下来,但二女却无法分神兼顾。 那怪物一闻外面巨响,竟是比二女还情急。它正扑往王紫霜前面,忽闻巨响,立即向侧里一冲,绕室一周,又迅速由闵小玲身侧疾掠出去。 王紫霜不禁“嘻嘻”一声,将剑招一收。 闵小玲忙问道:“又见甚么了?” 王紫霜来不及解释,说一声:“跟那怪物出去!”推了闵小玲一把退出石室。 那知才走没几走,怪物又由隧道疾飞回来,闵小玲正要举例,它却“咬”一声尖叫,在二女头上盘旋。 王紫霜叹道:“这路邪魔占据亚麻谷,不但是人道茶毒,连到畜类也同样遭殃……”向那怪物招手,说声:“下来!不杀你!” 闵小玲见那怪物这回不向人袭击,已经大感意外,再见王紫霜对怪物招手,更觉惊奇,以为那怪物定不通晓人意。 那知心念甫罢,怪物竟又“吱”的一声尖叫,缓缓飞下,在二女面前打个盘旋,双翼一敛,即栖向闵小玲肩头。 闵小玲大感奇怪,忙伸出左掌道:“你落在这里罢,让我也见见你这怪物的长相!”这句话居然生效,那怪物身子略歪,直落它掌中。 王紫霜笑道:“万事莫非个“缘”字,这只万年蝙蝠任你再赶也赶它不走了!” 闵小玲骤闻“万年编幅”四字。又惊又喜地“呀”了一声,掌心看去,果见它长相十分象只蝙蝠,但它身子要大得多,浑身通红只有双翅透明,乍看起来,恰是一个拳大的红球。 它双眼也是带有红色,并还闪闪生光,情知这般异类一遇了主人,定是忠心不贰。想起方才两人尚无法将它擒杀,要是对敌时,放它去扰对方心神。必定大有裨益,喜得将剑归鞘,腾出右手在它头上轻轻抚摩一下。 王紫霜也凑近细看,也自己赞道:“果然是万年福你看它周身已经红透,连带眼睛也红了!” 闵小玲满心喜地说道:“我只须有一年福也够了,何必万年?这回该想法子找阿敏了!” 王紫霜道:“只怕我们也得教别人来找哩!” 闵小玲一惊道:“这是怎地?” 王紫露道:“若我猜得不错,这只万年福定是被别人用什么方法赶进石室关闭起较它气愤得出不去,才来回飞翔,发出那符的声音。因此,它恨极了人,见人就扑,也可见我们已经走进了绝头路,方才敌人再将来路的路炸断,连到后退的路也没有了,怎还够出得去?” 闵小玲道:“你说后路被炸断,倒是未必!” 王紫霜道:“说了你不相信,若非后路被封,方才这万年福那有不飞走之理?” 闵小玲被她这一提醒,不出得哺哺道:“怎生得好?” 王紫霜道:“有了万年福跟你我在一起,福缘总算未断,不须为日后发愁,倒要愁眼前没有吃的。” 闵小玲不觉向怀里一探,笑道:“我有耐饿丹,总够你我在这里托他几百天,只愁出不去。” 王紫霜喜道:“既是这样,看来一样也用不着愁了,只要不是务死,已会有办法可想。 眼前倒是饿了,先拿一颗来吃了再说。” 她两人由中午时分吃罢午餐就来都鲁山,经过了半天的厮杀,那得不饿!闵小玲取出玉瓶,交给王紫霜,说一声:“你自己倒去,我没空闲的手!” 王紫霜接过玉瓶,看她左手仍捧着那蝙蝠,笑道:“人家说有势莫用尽,有福莫享尽,像尽拿它不放干吗?” 闵小玲道:“它要蹲在肩上拉屎多讨厌!” 王紫霜失笑道:“你难道不独它拉在你掌心上?” 闵小玲确是只顾到弄脏衣服的事,未想及那蝙蝠若要拉屎,只需一厥屁股就可撒在她掌心,而且没水好洗,被王紫霜一言道破,连自己也不尽好笑起来。 王紫霜问明了耐饥丹的服法,倒出三粒丹药,先给万年福一粒,它却接头闭嘴,不肯吃,待见王紫霜和闵小玲吃,正要将剩下一粒放回瓶里,它却一展双翅,飞落王紫霜掌心。 王紫霜笑着骂道:“你这畜牲兀也古怪,原来像怕毒死,我以为你只合吃几只蚊子哩!” 闵小玲道:“这时天寒地冻,那有蚊虫给它吃?” 王紫霜道:“你不知道万年福修到这般情形,不吃已是可以,它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何曾真正要吃?” 她顺手递给万年福一粒耐饥丹,看它张嘴里一排小齿在掌心啃吃,又道:“这万年福浑身无一非宝,连到它拉出来的粪也是治病医伤,轻身明目的良药,找个瓶子装它拉出来的大便也值得几个钱。” 闵小玲道:“我只知道它的血可以清心益气,但那样得把它杀了,岂不可惜?不知它活着有何用处?” 王紫霜道:“它一双眼睛能够洞察隐微,善于认路,有了它,不会迷路,是一位很好的向导,再则,有万年福的处所,半里之内,蚊蚋尽避,若在南疆行道,连蚊帐也不必带。方才我们两枝剑尚且困它不住,若与厮杀,万年福总当得两个人来使,这不都是它的好处?”—— 旧雨楼扫描,雁惊寒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三回 险失生机 双娇获奇宝 忽临死地 众美哭檀郎 闵小玲见说万年蝠有那样多好处,兴冲冲道:“它既然认得路,就教它带我们出去好了!” 王紫霜道:“这时它自己都出不去哩!” 闵小玲道:“方才它是被关在石室里面,才出不去,这时已能出了隧道,难道总没有隙缝钻出?” 王紫霜略一思索道:“你说得有理,但它单独出去有甚用处?” 闵小玲原是随口说说,这时被问得一顿,半晌才道:“我想,它能够出去的地方,石壁总该薄一点,我们便可仗着利剑攻出。” 王紫霜喜道:“你这方法果然可行,倒不妨试它一试,但是……”她沉吟一阵,才继续道:“它虽善晓人意,仍然听不懂人话,得教它几天,要不,它出到外面便不回来,那还本是白费?” 万年蝠啃罢一粒耐饥丹,又飞过闵小玲肩上,略为一停,又扑翅飞翔,在石室飞绕几周,即向隧道飞去。闵小玲说声:“不好!它要走!”急步退出。万年蝠顺着隧道飞翔,不消多时,已达隧道崩坍的所在。二女跟在它后面跑,只碎晶断石将那隧道塞得满满地,倒底坍了多厚,能否由崩坍的地方攻出,一时无法揣测,万年蝠在那隧道上方迅飞了几折,便又飞了回头。忽然,它间一条裂缝一攒,身子登时隐没进去。 闵小玲喜道:“看!它已经钻进去了!” 王紫霜用掌一探那石壁,竟是坚厚异常,又不敢向裂缝试探,生恐会把万年蝠压死在里面,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万年蝠已转了回家,“吱”一声叫,却向另一头飞去。 这一段隧道已经很长,两边石壁确有不少缝隙小孔之类。万年蝠想是自己也要寻找出路,竟挨个钻进钻出,有好几次钻进去很久才退了出来,到底有没有路,虽不知道,但由已退出之后,又飞往另一处钻,多半应是无路可通,闵小玲已连打几个呵欠,眼皮半闭。 王紫霜笑道:“我们来了这么久,该是半夜的时候了,蝙蝠到了夜间就急着要出去,看它已懂得自己回来,索性就睡一觉再说。” 闵小玲确是难以支持,连声赞同,和王紫霜转回石宝,用剑鞘下一方石板再把剑刨平当作床铺,倒头便睡。” 石室里密不通风,外间的天气变化影响不到里面,但王紫霜仍然怕闵小玲会受凉,将披风脱了下来,盖在她的身上,没有多少时候,自己也感到十分疲乏,紧傍在她身边睡了。 这也是他两人疏忽所致。一一当时攻破这石室,已费了多少力气,却退上万年蝠瞎缠一阵,竟未仔细察看室内室外有无异状,也没有详细思索那石壁为何会整块倒下而不砍成碎石,只认为敌人既将隧道封死,当然也无法进来。而毫不戒落地入梦。 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候,石室门外忽然发生极其轻微的异声,那毫缝照的石壁,一大块岩石向里面缩退,露出一个方广约有三尺的洞灾,但那洞人边缘却是犬牙交措,除非事先知道有这样一个所在,否则决难发现出痕迹。 那岩石后缩约有一丈便自行停止,立即由调口伸出一个奇形的大随袋内隧道窥探,他毫不费力便可看到珠光照耀的大石室里,安祥地睡着两位绝美的少女。 那怪脑袋逡巡而出,渐渐露出半截身子,再而整个身子,再而迅速站了起来。乍看之下,那怪脑袋几乎与身子同样大小,目眶深陷得只剩两个小洞,但小洞后面却在闪闪发光。 敢情那人是戴着一个假头,否则,人头怎会有这样大?看他身高七尺有余,穿着一套奇形怪状的衣服,手背长满半寸的黄毛,要是给胆小一点的人遇上。纵然不吓个全死,至少也吓个半死。 那怪人向他裤管旁边一伸手,整个手掌竟伸进裤管里面,掏出一枝象兔腿的线管,他将铁管握在手上,蹑手蹑脚,一步一步向石壁里面移动。 到底他想做些什么,无法由那死板板的脸上看出半点表情。到底他是男是女,无法在他那奇怪在服之内。看出他的身腰,然而,在他爬出的洞侧,贴近地面的壁根,也忽然打开一道横缝,横缝里面有一对泛着蓝光的眼珠,正注视着石宝里面的变化。 这才,那侵入已走到石室中央,相距两位美女仅是丈许,而他满人仍然好梦正酣,丝毫不觉。 怪人缓缓地将下垂约右赞举起。把兔腿形的铁管对进两位美女的胸前和后背,若果他手里那铁管是一只强力而歹毒的暗器,定能将那两位脸对脸的美女一箭双雕。 也不知他转了一个什么念头,忽然迅速地将铁管交给左手,另外掏出一条粉红色的丝帕,又向前急走三步。 他那步幅大得出奇,虽然仅是三步,已到达那位穿有大红紧身衣袄的少女身后,并还蹲下身子。 忽然,隧道外“吱”一声尖叫,害得那怪人猛一回头,在这一瞬间,一道红影疾如星火掠入石室,只绕半匝不到,就射向怪人脸上。 怪人居然不畏红影飞扑他的厚脸,随手一挥丝帕,要将那红影挡开,但那红影来势奇速,“卜”一声响,已碰正他的厚脸,又立即掠过一旁“吱”一声尖叫。 两声尖叫和一声碰响,已把那红衣少女惊醒,一个翻身跃起,立即一掌推出,喝一声: “你王姑娘正要找你哩!”另一位少女也跃了起来,另一边劈出一掌。 怪人虽是愕然,却毫无俱色,左手一挥,那枝铁管疾点红衣女王姑娘的胸膛。 那红衣女正是名满中原的梅花女侠王紫霜,艺业已入化境,怎会被他点中?上躯微侧,左掌便横拍过去,在这同一时间,却闻“嘶”一声响,一缕劲风由肩上侧掠过,石壁上又响了“拍”地一声,登时石屑粉落。 但王紫霜这一掌已将怪人的脑袋打得飞出丈余,露出他一头黄发,满脸黄须,一双绿眼睛和一张大口。 这一付形相,王紫霜已数见不鲜。 阴风洞前雪崖窟外俱有这般形相的怪人,知是直接归玄冰谷所管辖的邪魔,料不到在这都鲁山,也有玄冰谷的人潜踪为害。 王紫霜生怕那人贼滑溜走,忙叫一声:“闵丫头!快堵住门口,休教他逃走了!” 闵小玲答应一声,一个“流年暗换”已到门边。 就在这一瞬间;石壁忽然“砰”一声响,原来打开的石洞也迅速一关,同时“砰”一声巨响,那怪人的高大身躯,随声倒下。 王紫霜气喝一声,人随声去,到达石壁一看,石壁已恢复原状,无迹可寻,不禁冷笑一声道:“玄冰谷的人果然狠毒,为防他自己泄露秘密,竟是断然下手!” 闵小玲也道:“他们真正是无孔不入,我们看这里已是无孔,他居然还能够进来。” 王紫霜苦笑道:“说起来算我们大意,若非那万年蝠把我吵醒,难免要着了这些邪魔的道儿了!” 闵小玲听到蝙蝠示警,不由得向四周瞥了一眼,“咦”一声道:“那怪东西方才还见它,这时又飞往那里去了?” 王紫霜颇觉突然地回顾四周,又往隧道外面看了一遍,依然不见万年蝙蝠的踪迹,却发现石壁根下怪人出来的石洞,到底该即时毁洞而入,还是先搜查怪人身上,看有无重要的物件,不觉又沉吟半晌,这才茫然道:“万年蝠大概已追敌人去了,我们先搜敌人身上的东西!” 那黄毛绿眼的敌尸前胸后背俱泊泊流出紫血,想是那发出巨响的暗器,竟打他刺穿了过去。 二女面对着这样一个形如野兽的男人尸体,谁也不肯动手剥他的衣服,也不顾意伸手去掏他的口袋。 彼此推诿良久,王紫霜不禁自己好笑起来道:“可见我们女孩子始终离不了男孩子的……” 他下面的道理还未说出,闵小玲已忍不住“噗哧”一笑,她粉脸微红,瞪了闵小玲一眼,弯一弯嘴道:“你就是一个,有甚好笑的?” 闵小玲虽也被她说得粉脸上飞起两朵桃花,而芳心里却感到十分舒畅,瞥了王紫霜一眼,自己并不作声。 柔情似水,共事一夫,心里头的话,被里头的事,何消说得?王紫霜只微微一笑道: “你就专会想歪了心事,我是说阿敏要是在这里多好,这具臭尸还不该由他翻去!” 教丈夫搬死尸,倒是一件新鲜的差事,闵小玲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王紫霜白她一眼道:“你要是说不,你就来翻!” 闵小玲笑道:“还是教阿敏来翻弄才好!” 王紫霜也笑了起来,拔出宝剑在那尸体的衣服口袋上轻轻一割,“哗啦”一声,掉下来不少零碎。 闵小玲见状,也依样画葫芦。顷刻间,将那人向他胸子的口袋一一割开,脚尖一起,将尸体踢过一旁。 但她两人面对着那些零碎玩意,多半不知它有何用处,内中所认识的件,又是平平无奇。 王紫霜正盘算着如何处理那些零碎,忽记起那人内他胸前一指,立有劲风由兔腿铁管发出,拣起一看,见它少藏机括,与冈底斯山雪崖所见的火器大致相同,而制作上更为精巧。 她走往被射中的石壁一看,见那石壁被射陷一个指头大,深尺许的小洞,暗惊道:“方才要是被它射中,那还了得!若说它是火器,方才却不听到很大的响声,这又是怎样一回事?” 为了使闵小玲日后不致疏忽,王紫霜召她近前同观奇迹,再看到壁下另有一姆指大的深洞,更是乍舌不已。 王紫霜出神半晌灵机忽动,毅然道:“这管兔腿铁简是火器的一种,那几颗纸包的黑弹丸,敢情就是雷火弹的一种,待我们扔个看看!” 闵小玲飞奔过去,将敌尸衣服割下几块,分别包裹那些零碎,携出室外,道:“我你在这里不知要待多少时日,留着那具臭尸,看了也不顺眼,不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一一向他身上试,若能顺便毁去,岂不是好?” 王紫霜大喜道:“你这主意出得好!”将几件机巧的放在一边。药物放在一边,这样一清理起来,只剩下二三十粒鸽蛋大小的铁珠,和几十根指头粗细,长约寸许,尖头截尾的白铜铳子。 她将一根白铜镜子端详一番,与兔腿铁管比了一比,套了一套,觉得它比管口还要粗了一点,套不进去,又是铁管握柄处有个摇钮,无意中将掀钮向下一按,铁管的前段竟折断了下来,一个白铜筒子也立即落下。 闵小玲笑道:“你再按一下,看还能不能再折成三段?” 那铁管一拆,王紫霜已看出里面有个小孔,并还有两根钝钩。这时,她已明白几分。喜盈眉宇地笑道:“闵丫头!我这回懂了!”她将一根白铜镜子塞进铁管后段,居然吻合无隙,再将铁管前段往上一扳,“阁”一声响,兔腿状的铁管又接回原状。 闵小玲虽已明白,却打趣着叫一声:“快变!” 王紫霜微微一笑,正不指向那一部份扳动才对,不料她随手乱摸,触动了一根羊角形的弯铁,“卡”一声响,自觉手上猛力一震,吓得把铁管都扔了。 闵小玲站在她的左侧,只觉得一缕疾风掠过胸前,吓得往后一退,低头一看,胸衣已被穿了两个小洞。苦果再高寸许……她不敢再想,叫道:“这东西少玩为好!” 王紫霜回头见她惊得脸色发青,忙问起缘由。 闵小玲一指胸衣,王紫霜顾眼看去,自己的手也不禁一阵颤抖。闵小玲定一定神,撅着嘴道:“你差点把我打死!” 王紫霜笑道:“那部位死不了人,只怕……” 闵小玲顺手一掌拍在她肩上,说一声:“还要嚼舌根子哩!出去没衣服换,羞死人!” 王紫霜道:“你用我的披风照在外面,岂不省事?”又捡起那根兔腿铁在手里翻复把玩。 闵小玲皱着眉头,站往王紫霜身后,说一句:“你还要搞?” 王紫霜笑道:“这回我全懂了,你也用不着怕了!”姆指一推掀钧,拆下前段,取出那小铜筒,换上一根小铜统,扳上前段,对准那尸体的脑袋,一扣羊角状铁,“咔”一声响,登时见那尸体的脑浆进出。 闵小玲看那脑血和脑浆流着一地,急用手一掩眼睛。 王紫霜道:“杀人尚且不怕,还要怕这个?” 闵小玲道:“你想拿来当饭吃哩!”但她见王紫霜玩那兔腿铁十分开心,自己也好奇地拣起一粒铁珠,笑道:“待我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名堂?”对准那尸体要掷。 王紫霜叫一声:“且慢!”轻身一掠进室取了披风出来,说一声,“你扔罢!” 闵小玲将铁珠向陈尸处一掷,“轰隆”一声震耳欲聋,血雨硝烟,迷漫满室,里面还夹着“哗啦”一阵巨响,敢情那石壁也被震得坍下。 穴空无风,硝烟难散;过了好一阵子,石室才开朗见物。 二女把臂进去,见四壁斑斑点点,尽是血迹、肉屑、骨碎,一具尸体也不知是整个被炸碎还是破坍下来的石壁掩埋,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王紫霜看被炸坍的石壁高有丈余,阔也有丈余,而且露出黑黝黝一条隧道,真是既惊且喜道:“要是那贼魔趁你我熟睡的时候,也来这么一颗,不知这的变成什么样子,正是命不该绝,反而替我们开了一条新的隧道!” 闵小玲也赞叹不已,接着面泛喜容道:“我们替它取个名字好了,这铁珠就叫做开山珠,那兔腿铁管就叫做开山管……” 王紫霜摇头道:“开山珠倒还可以,开山管不行,它连石头都打不穿,还说什么开山?” 闵小玲道:“那就叫做穿魔管好了!反正拿来对付那些邪魔嘛!” 王紫霜笑道:“将就点也行了,看你一连取了三个名字不费力,将来养个孩子取名字不需请先生!” 闵小玲扮丁鬼脸,道:“恭喜你将来多养几个哪!”她生怕王紫霜追着要打,话未完毕已跑进隧道里面,还要回头望王紫霜一眼。 王紫霜笑叫一声:“闵丫头还不回来,当心里面又有险!” 闵小玲知她说的最实,这山洞里竟是凶险重重,夫婿不知脱险未,自己两人这时还出不了外面,若是一跑一追,被强敌送来一颗“开山珠”那还了得!” 但她也恐怕王紫霜要找她零头,粉脸上堆着顽皮的笑容,进两步退一步地挪向石室。 王紫霜见她装装作作,那还不安其意?待地快到眼前,冷不防一把将她抓个结实,腾出只手,呵吱她的铁肋,笑着连说几句:“还敢贫嘴不?” 闵小玲那能强得过她?被咳得喘不过气来,连声讨饶,待得王紫霜放她起来,整整裤带,又撅着嘴道:“我不信你不肯养个孩子!” 王紫霜笑说一句:“还敢强嘴!”又要搂她纤腰,想见一道红影由新发现的隧道射出,不由得“噫”一声道:“这怪东西又回来了!” 闵小玲回头一看,那万年蝠已缓缓飞来,栖息在她肩上。 王紫霜诧道:“不见这怪东西的时候,隧道还没有打开,它既然由隧道回来,敢情有路通往外面了!” 闵小玲道:“那,它又由什么地方出去?” 王紫霜道:“你不见方才那恶贼身死是有人由外面暗袭?猛然有人暗袭,谅必另有通路,敢情被万年蝠冷不提防冲了过去,然后由别处转进这隧道,回到这里。” 闵小玲当时还几乎被那暗中施袭的人射中,那有记不起这事之理?只因太过关心如何出困,反致有所遗漏,听了王紫霜重提旧事,不断点头承认,接着又道:“在这里发现两条路了,不知那一条是通的,可恨这蝙蝠不会说话。 王紫霜思索半晌道:“看这蝙蝠既然懂得飞向,你试纵放它,看它向那一方向飞去。” 这是有办法中的办法,闵小玲一想,知是可行,由肩上取下蝙蝠,在掌心上一扬。那蝙蝠果然振翅绕几匝,转向新发现的隧道飞去。 闵小玲喜道:“这回行了,我们跟它走!” 王紫霜道:“你别忙,待收拾零碎再走不迟!” 二女匆忙将得来的零碎,捡些重要的,不懂得使用的,带在身上,王紫霜将那枝“穿魔管”和几十粒白铜镜带着,那两个小铜简虽没有用处,为了给各人见识,也一并带在身边。 闵小玲则尽将“开山珠”装成一小袋,接在腰间,将王紫霜给他的被风罩在外面,王紫霜忽然叫一声:“你得大大当心了!’’闵小玲点一点头。 王紫地笑道:“你知道我叫你当心甚么?” 闵小玲怔了一怔,笑道:“还不是当心敌人么?” 王紫霜正色道:“我叫你当心自己!”看她一脸错愕的神情,不由得暗自摇头道:“要不告诉弥,怕不连骨头都看不见才怪!’, 但仍一指闵小玲的腰间,道:“你身上挂着这些东西,一碰就炸,不但要当心敌人向你这袋子发掌。还得当心自己的举动休去碰它!” 闵小玲听得心头发毛,说一声:“不带它也罢!” 王紫霜笑道:“有这上好的东西,将来大有用处怎能不要,只要特别当心就行了,为了要知它能受多少力,出困之后就用各种劲道扔身几颗,心里也有个数目。” 闵小玲连声称是,一手护着那袋子,与王紫霜进入隧道。 那万年蝠看是已飞了一阵,仍不见有人跟它,立又折返回头,待见二女进入隧道,在空中打个回旋,又循着隧道飞去。 二女获得万年蝠的引导,虽然方便的多,但这种畜牲异类,只知自己能够通得过就行,见隙就钻,那管别人能不能通过?因此,二女只好使尽周身艺业,开石壁,劈山岩,也费了不少周章。 那逍遥客和张惠雅诸女担心了一夜,大清早起,便匆忙拆折蓬幂,驮上马背,却见巴乌拉全付甲胄,后面跟着十几名中士策骑如飞而来,不禁惊问一声:“巴乌拉英雄有何急事?”张惠雅忙替她舅公爷爷传译过去。 巴乌拉相距数丈,滚鞍下马,拱手道:“我带那些女回城,远相便立即命人询问,获悉阿鲁思国竟遇有恶人占据敝邦土地为恶,大为震惑。我又将列位英勇事迹告知,丞相听说恶人未必尽灭,星夜禀告国王脱脱不花,签发兵马,协助诸位成此大功,并命我率领敝邦十二勇士免向诸位报这喜迅。” 诸女听到这好消息,都面呈喜容,惟有逍遥客听罢他外孙女儿转述过来的话,不禁心头暗皱道:“那还不是给恶魔多送几份红礼?”但是,也先这枭雄一番好意,也不便推却,笑道:“远相雅意,自当心领,但是……” 巴乌拉见张惠雅传话之后,逍遥客寿眉紧皱,已知其意,不待对方开口,也抢着道: “我巴乌拉曾跟随于英姐,王女英雄……”又一指张惠雅,接着:“张女英雄几人到过亚麻谷,亲眼看见敌人个个艺业高强,敝邦勇士马上的功夫倒还来得,对付那批敌人却嫌不足,曾经向丞相禀告。他的意思是,纵使敞邦勇士不能与敌人交手,搜嫂巢穴,捆捆俘虏,或者告知敌人逃走的方向,总可以做得到,而且在敝邦境内的事,决不敢尽由中华英雄出力!” 张惠雅见巴乌拉气概昂藏地抢着说话,急挡住她舅公爷爷的话头,待巴乌拉将话说毕,才传译过去。 诸女俱能听得懂巴乌拉的方言,无不相顾喜笑。 逍遥客料不到也先竟能改过从善,与阿尔思翻险,也喜得寿眼轩动,连说几个“好” 字,纵身过去,紧握巴乌拉的手掌,欣然道:“丞相雅意,自当领情,我等即将选往亚麻谷暂住几天,烦你率齐贵邦英娠跟着前往便了!” 巴乌拉虽不懂汉语,但由逍遥客先是寿眉紧锁,后来又飞舞斩动,而且逍遥客语音充满与奋之情,话说:“言为心声”,那能不识?不等待张惠雅传译,已经呵呵大笑,十二名甲士听巴乌拉说得慷慨激昂,十足大漠英雄的气概,大半都显出一脸坚毅不拔,视死如归的神情,惟有两人在群情激愤的时候,他却相顾一眼,嘴角微微往下一弯。 阿尔搭儿象一羊未脱母乳的小羊,怯怯地紧偎在秦玉鸾的身边,右手还勾着秦玉鸾的左臂弯,似把秦玉鸾当作她的敏郎倚靠,看她那份又娇又憨的神态,确使人起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她除了一心记挂敏郎之外,敢情天塌了下来,也只当作被窝来盖,所以对于别人说些什么,她竟置若罔闻。一对像点漆般明亮的眼珠,好奇地把对面那些瓦刺勇士几乎看透了心。 恰巧各人正被巴乌拉慷慨激昂的气概,将视线集中他身上的时候,阿尔搭儿偏生看到勇士丛中那两人殊异的神情。 那两人虽然认不出阿尔搭儿就是乔装赴宴的于志敏,但阿尔搭儿角认出那两位勇士,正是跟着枯巴勒来下帖请客的两名大汉。那时候,她对于他两人的神态已是疑窦丛生,这时节,心头上更加暗唤一声:“不好!” 她恐怕两人眼光和他接触,忙又向另外的人望去,却在心头上默祝:“敏郎呀!你快回来待我告诉你呀!” 要知她是个聪明温顺而识见不广的少女,虽在心上起了一种预感,至于如何使不率预感消除,惟有寄托在她至亲至爱的敏郎身上。 巴乌拉听了张惠雅传译逍遥客的意思,乐得捧起逍遥客的手掌乱摇一阵,说过几句客套的话,便率同十二名甲士告辞返城。 各人目送巴乌拉一行去远。正要各去解了坐骑,阿尔搭儿却两呼一声:“雅姐姐!雅姐姐!各位姐姐!你们全过这边来!” 雅,瑾诸女,都不禁一怔,因听声音发颤,好像是十分惶急,以一拥到跟前。秦玉鸾始终和她在一起,忙问一声:“你怎么啦?” 阿尔搭儿:“两人,就是那两人嘛!” 他池说得急了,漏掉几个字,教诸女听起来没头没脑,他姐姐齐孛儿好笑道:“到底是那两人嘛?” 阿尔搭儿蓦地觉得说漏了话,忙道:“就是来过帐幂那两人,我见你们在笑嚷的时候,他两人的嘴角偏是这么一别!……” 她说到一别,她自己装出那两人当时的神情,而且唯妙唯肖,接着又道:“喏!就是这样一别嘛!” 虽仅是那么一别,诸女与及逍客俱看出那是一种藐视,阴狠,而且绝藏有阴谋的神情,不由得对望一眼。 逍遥客想了想道:“我们说一句什么话的时候,你这样看到的?” 这一问,可使阿尔搭大大为难,她整个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亚麻谷,和她敏郎相会去了,几会听见别人说些甚么?她恐了一阵,结果还是摇摇头道:“好像巴乌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哩!” 逍遥客“唔”一声,若有所悟地颔首道:“上一回他两人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点儿鬼鬼祟祟,方方又是如此,可见定有所谋,但他们是也先的人,而且没有别的举动,只好暗中防备他就是了!”因为到达亚麻谷还要拾架帐蓬,也就催促击,人上马,自己骑骆驼先走一步。 骆驼合共只有六匹、王紫霜五人原是骑马来的。闵小玲和秦玉鸾没有马,但于志敏六人经过哈忽部落又得到两匹没有配乘数的驮马。阿尔搭儿卖马时,留下了十六匹装鞍的战马,合共起来又有二十三匹马。 老少另女仅有九人,要骑乘六旺骆驼。二十三匹马,达怎生坐法? 性问尔渤早就定了草稿,让边逐客,张惠雅,齐孛儿骑一匹骆驼,教秦玉鸾骑门张惠雅的一匹,她自己出骑了自己的一匹,剩下于志敏一匹,阿尔搭儿却不让她骑,宁愿牵着走。 齐孛儿自然知道她这位妹妹爱屋及鸟的心意。连丈夫的骆驼也不让人别骑,私下笑她,她出不管,只好由她闹去。 至于那二十匹马,阿尔搭儿也有她的分配。驮马仍然驮帐幂杂物,瑾姑四女各骑她们的马,并牵了王紫霜一匹,剩下十六匹中抽出九匹驮那二万七千两银子,选出一匹当作闵小玲骑小的,不让驮物,也教四女牵着,余下六匹尽驮粮秫草料。 这一不大不小的行列由逍遥客领先,张惠雅需要导引路径,也紧跟他身后,接着是瑾姑四女和两匹空马,然后驮物的马群。阿尔搭几,齐孛儿和秦玉鸾走在最后。 中午时分,这一行人马迤逦进了亚麻谷,张惠雅一瞥四周,不禁一怔。 逍遥容忙道:“可是有什么不对了?” 张惠雅道:“奇怪!昨天分明死了不少人在这里,还有那些被斩断的铜魔,怎的一个也不见?” 逍遥客道:“或者是王姑娘她们收拾好了!反正已到此地,总要架帐歇息才是!” 这亚麻谷除了那道冰涧,就只有一块崎呕不平的空地,冰涧当然不好架设帐幂,只好将,骆驼和马匹赶往空地卸鞍。各人七手八脚将鞍卸下,堆在雪地上,逍遥客,张惠雅,秦玉鸾,瑾姑四女等力气较大,就在那块崎驱不平的空地插椿,立柱,做架设帐幂的工作。 齐孛儿妹妹熟悉马性,卸鞍之后,便要将马群赶往对岸,找个避风至的处所安置。那知先头五六匹马一踏上冰涧,忽然“轰隆……”一阵巨响,冰屑血雨四面飞溅,霎时群马厉嘶,拨头就跑。 齐孛儿姐妹赶马走在马群后面,虽不致于受伤,仍被那一阵烈风卷得她两人飞起丈余。 架设帐幂诸人都惊得脸色大变,幸有道逐客大喝一声“救人要紧!”张惠雅才和诸女同时跃起,将齐孛儿妹妹接了下来,但已星眸紧闭,气若游丝。 诸女惧精通艺业,知她两人不过是惊骇过甚,以致晕厥,略经施救,便已苏醒。阿尔搭儿一醒过来,立即叫一声,“我的敏郎完了!”又晕了过去。 齐孛儿被她那样一喊,要地想到她的张惠雍和于志敏在一起,于志敏要是死了,张惠雍岂不是死的更快?也不由得啕啕大哭。 逍遥客叹一口气道:“雅儿慢把搭儿姑娘救好,好好安慰她,于志敏和雍儿不见得就会死!” 他虽然恁地吩咐,其实也自知没甚把握。若是于志敏,王紫霜等四人未死,怎还有敌人在冰涧里埋下这些凶物? 但她由惠雅口令知道白义姑已来,料到紫虚上人必然也在近处,究竟何种凶狠的魔头,竟能在两位异人的眼底,向她两人的绝世高徒下手? 逍遥客由骆驼示警想起,一直想到眼前的事件。终觉于志敏四人定是遇险,否则魔头决难在亚麻谷重行布置。此时看见诸女个个哭得脂零粉落,阿尔搭儿苏醒过来,反和张惠雅,秦玉鸾两人蒙头痛哭,瑾姑四女想是各有私心,虽说是哭,而悲伤的神态决不下于阿尔搭儿哭夫。 这一幕群雌哭夫图教逍遥客一位老侠怎能看得下去?他也不禁老泪额挥,长叹一声,缓步往张惠雅身侧,忽闻崖壁间一声厉啸,一条黑影疾如鹰隼凌空扑下。 逍遥客毛骨一悚,“刷”一声响,英雄索登时撤出,不问落下来的是人是兽,“呼”地一索,疾扫过去。 那小的艺业不弱,虽然由空中殃垫,受到逍遥客电闪般一索描扫,竟是拿准英维索的来势,向那长索一掌劈出,借用反弹的暗劲,飘出五丈开外,落在一匹路驼的肉峰上面。 诸女一听啸声,知是来了强敌,顿时停止哭泣,粉粉掣出兵刃,拭干眼泪。惟有阿尔搭儿手笼袖中,用红肿的眼睛,直蹬由空中疾坠的黑影,动也不动地痴立原处。 但那黑影一落驼峰,阿尔搭儿也不知由那里得来的气力,娇叱一声:“你敢坐我敏郎的骆驼!”双脚一纵,居然通达两丈,一道绿光启被袖管飞出,向那人身前扫去。 诸女知她不过才学几天剑式,根本未练各种功夫,见她情急之下忽然飞跃得起来,不禁都为之一怔。 阿尔搭儿这一划虽然相距那人还有两丈左右,但那耀日生海的剑光迫得那人不敢屹立驼峰,易形一双,斜退丈余,阿尔搭儿却向骆驼猛冲。 逍遥客明知阿尔搭儿不懂得武艺,怎肯让她打这头阵?叫一声:“搭儿姑娘且慢!”身形一晃,已抢过阿尔搭儿能面,与那人相踞丈余,喝一声:“尊驾何人?为往设下这歹毒的埋伏?” 那人把风帽向后一拉,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嘻嘻笑道:“你大把年纪,不问情由就打,怎知道这埋伏是我送的?” 逍遥客见来人风帽一拉,竟是一位俊美少年,再扣他娇声娇气的一口京片子,拿不定他是男是女,不禁微微一怔。 阿尔搭儿原意不在与敌厮杀,只要能夺回她敏郎的骆驼就行,见逍遥客已经抢先,她一到骆驼身边,牵着回头就走。 诸女也知阿尔搭儿武艺最是不行,除了齐孛儿略为缓慢一步,余人全是同时跃出,好卫护她安全,这时发觉她不但身心都放在她敏郎身上,甚至她敏郎只其乘几天的骆驼也不让人欺负,不内得大兴感触。 张惠雅和秦玉鸾在这一刹那间,抚心自问,不过是因人成事,几时有过对敏郎这一份深情?即说了丁瑾姑书为郎死,受伤之后,获个朗拥偎疗治,而决定奉献终身,但与这位蒙女比较起来,以暗里自愧不如,因为阿尔搭儿除了处处表现一个“情”字之外,何曾渗杂有半个“私”字?因此诸女不自主地对她怜恤,紧紧地将她和骆驼,围在核心—— 第二十四回 有勇知方 弱质能行义 同心却敌 群婢竞争能 这时,诸女对于阿尔搭儿除了怜恤之外,还要增加几分尊敬的心情,决没有人因她武艺低劣。而有一丝一毫的轻视,尤其她那终日思念她敏郎甚至表现在日常举动上的种种,都一致认为应该如此。 所以每一人都横眉怒目,注现敌人的动静,甘愿为这爱神似的少女而牺牲。 逍遥客见那俊美少年由百丈高崖扑下,并能让过自己英雄索的一挥,这份艺业确臻上乘,但厮杀起来自己不见得不能取胜,听他说不问情由就打,当下微微一笑道:“请尊驾先看看冰涧上是何样子,再回想尊驾来势恁股急迫,能教别人不起疑么?” 那少年俊目先向诺女一扫,在阿尔搭儿脸上略停一停,然后转对逍遥客道:“我也是听了响声才来的,听说你们有个于志敏,这时在那里?” 逍遥客听他说是闻声而来,敌意已消除几分,问一声:“尊驾找于小侠何事?” 那少年仍是嘻嘻笑道:“请你老儿告诉他,若想要购回他老子的骨头,就在三个月内带这伙娇娃到女贞奴儿干天王庄找天王神童办理交接,愈时不候,现下那拿绿剑的娇娃先由我带走!” 诸女先见他满口京片子说得娓娓动听,那知他忽然说出于志敏的父亲有难,又说什么办交接,一时还认为他是传活的人,只好耐心听下去,不料他最后竟说要将阿尔搭儿带走,那能忍得下去? 张惠雅娇叱一声,一步纵去,劈面就是一掌。 那少年笑说一声:“小爷暂时不要你!”左掌一探,“蓬”一声响处,张惠雅被震得连退三步,他自己上躯不过是略晃几晃。 张惠雅深受逝逐客十几年的教导,艺业功力俱臻上乘,竟受本了对方轻描写的一挥,诸女那不惊得花容失色? 但是,诸女全因对方最后一句话,悟出她说的交代是什么意义。人人又差又恼,秦玉鸾叱一声:“狂奴!”一晃肩头已随声飘出,薛荔掌法一展,即将那少年罩在掌影之下。 张惠雅羞愤在心,毫不犹豫地拔一短剑,叫一声:“让我来?” 一道丈余长的白霓茫尾,疾点那少年胸前。 那少年敢情对这枝“白霓剑”有所惧忌,只听他微“噫”一声,身躯一转,竟冲破秦玉鸾“薛荔掌”的笼罩,全身飘退三丈。 秦玉鸾怔了一怔,霍地拔出张惠雅赠给她的青铜剑,纵步上前,立即施出猴王剑法,刷刷刷连攻三招。 这猴王剑法原是于志敏当年所创,招招诡导神奇,而且攻的招多,守的招少,虽仅是三招,但已布成一片银白色的剑幕向对方推移。 那少年被张惠雅一剑迫退、已立即拨出一枝墨绿色的短剑在手,先对正秦玉鸾的剑光往外一削。 逍遥客一瞥对方那技短剑透出墨绿色的剑尾,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大喝一声,身形电射而出,照准那枚短剑卷去。 在这一瞬间,四条人影倏地一分,接着才闻“当当”两声响起。原来逍遥客去势虽疾,到底还是缓了一步,那少年的剑芒一触秦玉鸾的钢铁,“当”一声已将钢芒削断。但逍遥客的英雄索比剑芒又要长得多,“当”一声硒在那少年的剑身上,震得那少年虎口发热,急随势飘开。 泰王鸾剑被削断。惊得住后一退,张惠雅因事出非常,也倒跃一步。 逍遥客猛一收势,一振手腕,那条一丈六尺的软索就被抖得笔直像一根长根,对着那少年一指,喝道:“你这墨剑,从何处得来?” 那少年嘻嘻笑道:“你既知是墨剑,还要问我作甚?” 逍通客大笑道:“老朽痴长百几年,何曾见这样一个狂妄小子,只怕你那师真孔明也不至如此!” 那少年也格格大笑道:“小爷今年十八岁,就教你见一见,难道强爷胜祖这句话你都不懂?” 诸女听逍遥客和那少年这般对答。俱足莫名其妙,原因在于诸女都不过才十几岁,那知宋徽铁时代的孔明,孔亮两弟兄在梁山泊虽算不起什么人物,但他两人偏是老而不死,梁山泊一批草寇伏诛,他两人和李俊,阮小二,阮小七等幸逃一刀,后来阮小二一行逃往交趾,建立王朝;孔氏兄弟则循入山林,在姓名上面加了一个“真”字,害得一些班头捕快反认为他是“假”,终而闭户授徒,在武林另树一帖的故事? 逍遥客由那少年手上一枝墨剑,已知他不是孔明的门下,定达孔亮的后代第子,以话试探,那少年居然默认下来,本来孔氏弟兄手创的“流民会”与逍遥客向无过节,与天南剑派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时却因那少年极度横蛮傲慢,令这二中子的老人下不台,只吁他呵呵大笑道:“老朽以为称众高人门下,原来果是草寇门下……” 那少年敢情被“草寇”两字激怒了,笑容一敛,面目骤寒,喝一声:“你敢辱我祖师!” 逍遥客久闻“流民会”中很有几把高手,这少年若不是尽获真传,决无墨剑来用。但逍遥客怎会在一个晚辈面前畏缩?事下微微一笑道:“老朽不过是将你祖师的身份告诉你,而已!” 那少年喝一声:“胡说!”腕底一抖,剑芒已疾射过来。 逍遥客见那墨绿剑芒一闪便到,左腿向侧面一跨,英雄索向时反手卷出,趁势一挥左手,一股则猛刚无伦的劲风,打向那少年的肩后。 那少年想是料不到这老人竟采用外留作战的招式,因而心里一惊,全身向左飘退数丈,喝一声:“报个名来”。 逍遥客仅进这么一招,已看出那少年艺业已登峰造极,因他迟不退,早不退,正在掌风一沾衣服的瞬间,飘然而退,退势又十分疾速,那样猛烈的掌风竟迫他不上,退的方向又是成个孤形,所以他虽是停步,掌风亦仅能扫过他的侧面,对他分毫无损。 张惠雅先见她舅公爷爷尽和敌人斗嘴,想起敌人差辱她妹妹的话,气被到了不得,叱一声:“你配问别人姓名?”一步抢了过去,立施出新近学来的剑法,疾风暴雨地一阵猛攻。 这一套剑法是逍遥客的师尊苍冥上人晚近完成的绝艺,张惠雅攻力虽然不足,白霓剑恰好弥补她功力不足的缺点,但见一张银光四射的剑幂不仅将自身护得风雨不透,并且有步步推移的威势。 那少年真料不到这少女也有恁地精妙的剑法,一时间被杀得手忙脚乱,将墨剑舞成一团乌光,护定周身,先求自保。 逍遥客见前两天列敌时,这位外曾孙女的剑法尚未凌厉到这般地步,事隔两天,晚精逃如此,喜得掀髯而笑,退往一旁,欣赏师尊新创的剑法。 但他又看出张惠雅是在愤怒之下与敌厮杀,又不禁一惊。 凡是高手对招,端赖心平气和,不浮不乱,不徐不疾,才能够寻暇蹈隙,持久如一。若是盛怒之下,猛而无节,一攻再攻,终而自陷于虚浮不实,中气浮动,纵使开头是程咬金三斧,使对方招架艰难,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厥不振。逍遥客多年练历,深明此理,不自主地又移上几步,暗蓄真力,以防万一。 这时,他再不敢仅是欣赏师门的剑术,多半目光注视在敌人方面。敌人每一招落在逍遥客眼里,他立即迅速思索,防、攻、化解……种种方法。 秦玉鸾兵刃被削,瘩然若丧地退后几步,忽闻身后的瑾姑娘叫叹一声:“二姑娘要不要进阵?” 她回头一看,见瑾姑四女像走马灯般绕着圈子,将齐子儿姐妹和一匹骆驼背上,像一根竹笋,并将绿纵剑挥舞得像一张天幂,把圈子上空遮盖起来。 秦玉鸾只消一瞥,使知是怎样一回事,但她学到几种剑法和身法,尚未施展得淋漓尽致,就被削断兵刃,弄了个死了猴儿没来耍,那肯甘心她苦笑地对瑾站摇一摇头,暗里筹思到那里找一技宝剑。 她有到瑾发四女虽各有一被亮晶晶的宝剑,似那四枝宝剑也不过和她家里那枝差不多,而且也不能给她致剑阵没有兵刃。 绿虹剑若用来对放。说不定真可把那厮的墨剑削成两段,但绿虹剑在阿尔搭儿手上,她连骆驼就不肯让人骑,那肯借给绿虹剑来对敌? 虽只是一刹那,泰玉鸾已是想了很多,她看到齐孛儿手上有一把刀,虽然她没有使用,却又派不了用场,不自主起又苦笑一声。 瑾姑女看到秦玉鸾神情惨淡,猜个她几分意思,却是爱莫能助,暗地替她着急。 那知在各人为难的时候,阿尔搭儿忽然叫了几声:“剑! 剑!“ 秦玉鸾以为阿尔搭儿居然自动将绿虹剑借出,感动得怔了一怔,但她看剑阵一眼,便知剑阵上空必需这枝绿虹剑才可以保得严密,否则,敌人凌空扑来,说不定六女俱遭毒手,自己那能为了一枝宝剑,而令六人陷于险境?她犹豫一下,说了一句:“我不要你的剑!” 阿尔搭儿忙说一声:“不是!你进来我跟你讲!” 既然不是把绿虹剑借给别人,阿尔搭儿又往那里生出剑来,这就够十分奇怪。 秦玉鸾心里疑惑,但也进入阵中。 阿尔搭儿悄悄道:“我怕敌人听到,才叫你进来,有柄好刀在骆驼身边的长形包里面,敏郎说是什么牛样明的,连刀鞘都是好的,你自己去取用吧!” 原来于志敏夺得牛样明那柄刀杖之后,在路上要学话,要授艺,墓宿朝行,没有闲暇考究刀杖里面怎会发出暗器,所以把它搁在包里,这件事,逍遥客,阿尔搭儿妹妹,张氏兄妹全都知道,尤其是阿尔搭儿天天替她敏郎收拾,更是知道详细所以别人记不起来,偏是她记得清楚。 秦玉鸾听她说得有声有色,情知敏郎勘定过的刀剑那太差? 喜孜孜地解开挂在驼垫间的一个长形包裹,那知一看之下,除了于志敏几套衣服,另外就是一枝长约五尺的铁杖。 阿尔搭儿见她神色一怔,忙道:“就是那枝杖,里面有刀,快把衣服包放回骆驼垫上。” 秦王鸾知她着急在于志敏的衣物,忙先包好挂回,仔细察看铁杖的结合上,按着掀钮,一拨杖柄,“挣”一声响处,一把长锋三尺,寒光四射的宝刀已应手而出。 她曾经见过好几件好的刀剑,这时一瞥那腾雪的刀光,便知是一把宝刀,到底能否敌得过墨剑是另一回事,忙说一声:“谢谢你指示啦!”扔下刀鞘,就要出阵。 阿尔搭儿忙叫一声:“连鞘带走,鞘里有暗器!” 秦玉鸾略一犹豫,左手捡起刀圈,飞奔出路,喝一声:“狂奴! 先接你姑奶奶三招!“她曾在江湖卖艺,口齿自不让人。 那少年在张惠雅一阵急攻之下,先是尽力防守,约算五六十招之后,已看张惠雅力不由己,心里暗自得意道:“莫说你这只嫩雏儿,再老一点的来,还得给本少爷磨死!”这时他已有攻有守,渐渐显出持久的功夫,看起来,张惠雅的败象已呈,最多也难支持百招。 逍遥客心头大急,恨若以自己的身份和名头,与这样一个年轻人交手已属过条,那还好意思再加入战圈,以众击寡? 那少年也看出逍遥客的心意,除了眉梢、眼角,尽量对张惠雅表出媚淫挑逗的神情,决不发言莫落。 张惠雅为了要看对方剑招的来势,必需注视对方的险孔,这样一来,再被挑逗得心火大发,剑法更乱,要想把他大骂一顿,又无法骂得出口。 在她恨得七情颠倒的当儿,秦玉鸾已飞步赶到,叫一声:“雅姐姐!你先歇一歇!”不待她答应,一招“韩信点兵”把宝刀当作剑使,分出十几点刀尖,同地射往对方的芒尾。 那少年早看到秦玉鸾握刀奔来,心想:“小爷再削断你这枝,看你拿什么来耍”?他情知不失败张秦二女和逍遥客,休说将人带走,只怕自己要走都难。但他练的是“坎离自交” 的内功,能够久战不疲,所以毫不畏怯,一见秦玉鸾刀尖若一蓬光雨洒来,在嘻笑声中,墨剑又横里一抹。 可是,这回不比那回,墨剑和宝刀一接,只闻“当”一声脆响,秦玉鸾被震得横移两尺,那少年的墨剑被震得反弹开尺余,上躯也晃了一晃。 逍遥客认出是秦玉鸾使的是牛样明的刀,起先还怕又被一剑削断,以致人也受伤,当时不及阻止,急一展身形,英雄索也向那少年的墨剑砸空,急制索回来,免被讥笑。 但那少年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仰天哈哈一笑道:“老儿有种就单独上来接本少爷百招!” 秦玉鸾虽知对方内力较强,但她有了好兵刃在手。那肯放过施展的机会?也不待逍遥客答话,立喝一声:“胡说!先接姑奶奶的!” 那少年听她自称为“姑奶奶”,正想在口头上计她儿句便宜,那知心念方动,一道寒光,已射到心丹田,急将墨剑向下一拨。 秦玉鸾原是以“鹄鸶夺蝮”的身法,来施展这一招“李广射石”,未待对方墨剑粘上,又已绕步抽身。 那少年一剑拔空,即党眼前一花,一个看不清的身形在自己的身外绕转;一枝寒光霍霍的宝刀,像一道银箍渐渐迫进身前,自己的身子竟有点轻飘飘地,似不由自主地凌空而起。 这一来,由得他浑身解数,也无法施展,急一拨身子,冲霄直上,在空中挥左掌,一股劲风直罩下来。 秦玉鸾使用“鹄鸶夺蝮”和“柔钢绕指”揉合的身法对付较强的敌人,几乎可说是百无一失,不料那少年这样一拨,即飘出围外,并还能够逐凌空反击,今她心里一惊,急倒纵两丈。 张惠雅虽感激秦玉鸾替她解围,同时又怕她敌不过对方,那知对方竟被她逼得身形飘起,才喝得一声:“好!”又见对方掌向下挥,秦玉鸾即忽然而退,急由侧面纵身上去,一划斩向对方双腿。 她这一剑端的险绝妙绝,那少年身形若坠。则被斩腰破腹,身形若拨,则被斩踩断足;身形若停,则一剑横扫之下。岂不双腿齐断? 说话:“忙家不会,会家不忙,”那少年何尝不知这招十分险很?但他胸有成竹,拿准时机,待白霓剑芒将及腿际,右手的墨剑忽然往下一扫,剑芒过处,雪地被划分一道人海,左掌向秦玉鸾一挥,喝一声“照打!” 秦玉鸾只道对方有暗器打也,急忙一闪两步。 那少年嘻嘻一笑,趁势一个翻身,站落地面,一挥墨剑,又向张惠雅急攻。 张惠雅先已斗多时,有了秦玉鸾替换,自应多歇一会才好,争奈她见机不可失,想捡个便宜货色,一剑上去,对方即专找上头来,只能挥剑硬接。 秦玉鸾被对方使刁落回地面,也就挥剑夹攻,但那少年剑法已经展开,抢了先着,秦玉鸾因碍着张惠雅正在交手,“鹄鸶夺蝮”的身法不能施展,只好使有好几套剑法,挥刀夹攻。 刹那间,这块崎呕不平的雪地与刃光剑混作一切,只夹有一道乌溜溜的奇光来往拖着。 原来那正是在秦玉鸾左手上的刀鞘。她虽然听了阿尔搭儿的活,连刀鞘也拿在手上,但不知刀鞘有何用处,阿尔搭儿自己也不懂,是以无法告诉她,所以那刀鞘往还拖着倒替雪地平添一种奇观。 那少年虽是抢了先着,因秦玉鸾以猴王利法急攻,使他不得不多了几分顾虑,而解缓对张惠雅的攻势,但他艺业到底胜过二女得多,仍然挥洒自如,有攻有守,毫无惧色。 以逍遥客的眼力当然看出那少年艺有未尽,二女到后来仍是不敌,俱他认为能够多缠一时,消耗对方气力,自己接战的时候更加有利。态许那时候于志敏和王紫霜忽然现身,更不难将那少年生擒下来。 他对于那少年方才所说的活起了几分怀疑,因为奴儿干相距河闻府将有万里之遥,而且“流民会”与于志敏一干小侠并无过节,何致往两间府将于志敏的父亲于冕抓去?曾听于志敏说过,河间府那新建的家,有他的哥哥志强和两位嫂嫂,还有山河五义中的四侠,塞马先生冯寒城和红姑。 放下红姑和于志敏两位嫂嫂不说,塞马先生与山河五义俱是当年后起之秀,难道竟被对方轻易将于冕掳去? 要不是那少年来时说话过份狂妄,若起张惠雅首先出手,这事终要问个明白,这时除了将敌人擒下来鞠问,可说是并无第二个方法。再不然,则于志敏必须亲往东北,走这万余里的长途,到达奴儿千的天王庄,才可以揭开这个谜底。 追逐客一面注视场内的顾斗,一面忖度一番情理,那少年一枝墨绿色的宝剑已挥舞得越来越紧,竟由墨绿转变为深绿,而淡绿,而灰白,而成为一片银白。 这是因那少年的剑舞得太快,将一切光线反射出去。以之乍看起来发生一种幻觉;由其如此,也可见那少年艺不平常,逍遥客见二女被对方的剑光迫得在两支开外调轮,夹攻之势已无法紧凑便知要败在顷刻。急高呼一声:“你两人且退!” 张惠雅已经是臭汗淋漓,巴不得舅公爷爷上来替换,闻呼曼应一声,一招“垂帘却蝶” 化开那少年的剑势,立倒纵丈余,落在逍遥客身旁。 可是,秦玉鸾并不即退,她一套“鹄鸶夺蝮”的身法还未施展淋漓尽致,再则,“柔钢缭指”“回风荡栅”这两套功夫因与张惠雅夹攻敌人、根本被“绕”不起来,也“荡”不过去,张惠雅一退,反令她有莫大方便,娇叱一声:“接招!”身子也如一阵狂风,一连而上。 逍遥客见她两人尚且被对方逼得喘不过气来,何况单独应战?心里叫声:“不好!”就要冲上前去,那知眼底一花,秦玉鸾又如一阵旋风似的,绕在那少年剑光外面,那少年一枝墨剑原是吞吐之间,远及两丈,这时竟又舞成一切自形,闭关自守。不禁暗叫一声:“惭愧!” 漫说逍遥客暗自惊奇,那少年何曾不也感到诧异? 他听道逐容易令二女退后,便知道遥客要单独上前,心里冷笑一声,正想骂一句:“好一个车轮战!”不料心神一分,那少女的长剑已分光直迎。这时他顾不得骂人,急国剑一搪,岂知一搪落空,又感到一股锐风临到肩侧。他心头一凛,得盘剑护身,陷自警惕道:“这贱卑剑法身法同样诡异,别把船翻在阴沟里!”为了要看破对方这一诡异身法,才暂时采取守势。 张惠雅那知对方存此心意?只见秦玉鸾独自应战反而使别少年采取守势,自觉得惭愧万分,轻唤一声:“舅公爷爷!”接着道:“秦姐姐这套是什么身法?” 逍遥客目不转精地注视着两人的厮杀,随口道:“我要上知道,还不早教你了!” 及姑四女虽仍走着剑阵,因见敌人无暇抽身袭击,而且画间视界甚缓,纵使敌人身法再快,相距几丈,相距几丈,总来及发动,所以走得甚缓,不像在扎萨克图的夜里,走得好一阵旋风。 阿尔搭儿向王紫霜学得三十二招精妙的剑法,因为没有练功,派不了用场,但她心里记挂着她的敏郎,到亚麻谷这么久,不但敏郎见不到连王紫霜,闵小玲都看不到,以致更加着急,恨不得把那少年剁成几断,好待去找。她见瑾姑四女走得很缓,索性将绿虹剑归鞘,笼入衣袖,只要四女一急,她立即拔剑也来得及。 说起来,阿尔搭儿对她自己的安全倒无顾虑,唯一值得她担心的是她敏郎到底怎么样了?她独站在骆驼背上默默地想,看她星目失神地不知望往何处,也许展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秀丽英俊的影子。 忽然,她觉得那影子一晃,原来是一个苗条的身影,却听那影子唤道:“搭儿丫头!你在想甚吗?” 原来逍遥客随意答复张惠雅那么一句。却使他这位外曾孙女撅嘴回头,瞥见阿尔搭儿好比一尊美女塑像,动也不动地站在骆驼背上,才打一个招呼,好使她提高警觉。 阿尔搭儿骤然听有人喊她,果然吃了一惊,待见是张惠雅,又痴痴唤道:“雅姐姐!你过这边来!” 张惠雅摇摇头道:“外面打得紧哩!我还要去打!” 阿尔搭儿见她不肯过来,着急跃下骆驼,一手提着裙子飞奔出阵。 张惠雅忙上前把她推回阵去,急道:“你休出来!” 阿尔搭儿道:“我只问你一句话,敏郎是不是给那人抓去了?”她本身武艺不行,当然也无法看出别人艺业高低,才致有此一问。 张惠雅见她痴得可怜,失笑道:“你说那小子?只怕那敏郎一拳头就会把他打死!” 这原是过份夸张,但阿尔搭儿却是满心喜悦,点点头“噫” 了一声道:“那就好啦!可是敏郎又在那里?” 她这一问,谁能作答?张惠雅不禁默然。恰遇瑾姑走道近前,轻说一声:“张姑娘!秦姑娘用的是鹄鸶夺蝮!” 张惠雅还想再问,丁瑾姑因为不便停下脚步,仍续继走阵,话声落时,已转向另外一边。 因为那骆驼身长丈余,四女走阵必须离它头尾几尺,所以这个剑阵竟有两大多的直径,以径一周来算,四女所步,便是六七丈的大圆圈,再因走得缓慢,倒需要一时候才走得回到原处。 丁瑾姑走得快到张惠雅身前,又道:“张姑娘肯不肯替我走阵,待我去唤秦姑娘下来歇歇?” 说到走阵的事,张惠雅见四女走过几回,走起来并不太难。 丁瑾姑要去唤下秦王鸾,原是一番好意,但这四女别的艺业,张惠雅未曾见过,知道人家行不行?再则,说怎么的。自己和秦玉鸾到底是主妇身份,若是丫头受别人欺负,主妇出头也不觉得怎么,若是主妇不出,被丫头沾尽了光,岂不尴尬? 张惠雅略一犹豫,了瑾姑又已走远了,只好再等她过来问个明白,才好区处。忽又想到王紫霜都把四女当作姐妹看待、自己何必斤斤计较?丁瑾姑既然自告奋勇、必定有她所恃,何必为他人担忧?当下心意一决,打算待丁瑾姑过来,便换她出去试试。 片刻,丁瑾姑又转到近前,笑道:“阿敏在梦里教我几套剑法、一直没有用过,我倒想拿这小子试试看,到底行不?” 张惠雅见她又转了过去,急迫上几步,陪着她走,并道:“我替你走阵,把剑换给你!” 丁瑾姑怔了一怔,旋道:“剑不必换,我这枝也是千中选一的宝剑,而且你走阵没我纯熟,还是用好兵刃为妙!” 阿菊也道:“秦姑娘回来,我也该出去了!” 张惠雅诧道:“你也要出去厮杀?” 阿菊说一声:“那可不是?” 丁瑾姑斥一声:“那可不行!” 阿菊“嘻嘻”一声道:“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秦姑娘要是肯换我出去,你看我行不行?” 次时丁瑾姑恰已转时厮杀的方向,也顾不得和阿菊口,说一声:“我管你哩!”立即招呼张惠雅一声,一步纵出。 逍遥客早听到了丁灌站请缨杀敌的事,心想:“这也恰好,免去我老头儿闹个灰头灰脸!”他早打算万非得已,决不以老欺少,贻人口实。所人也不加拦阻,认为丁瑾姑艺业再低,有了自己在旁,决不让那少年得手。 他偶一回头,即瞥见丁瑾姑像风一般掠过身侧,还来不及吩咐她当心,丁瑾姑已一声: “二姑歇息!”剑似飞虹,穿过光影,但闻“当当”两声,那少年猛可一退。喝道:“真的要用车轮战么?” 丁瑾姑冷笑道:“对你这般小子,还用得上车轮战,你姑奶奶一人就要你的命!”话声一落,又一剑劈去。 那少年好容易看出秦玉鸾“鹄鸶夺蝮”的秘招,正在沾沾自喜,持机反击,不料丁瑾!” 方才一剑,竟挟着锐风而到,刚用剑一拨,对方剑尖朝下一滑,又沿剑疾上,点向手腕,端的迅如奔雷,惊得他后退半步,以剑尖撩偏对方剑势。再开腔喝骂,那知面前这少女比前两个更加狠毒,此时一剑飞来,正要格开,那寒光已在胸前画个“之”字,指向左腿的胯骨。 这种诡异的剑法,竟逼得那少年连让五六步,才喝得出一声:“且慢!” 这时秦玉鸾和张惠雅觉得奇怪,连逍遥客都在暗自慨叹。 阿尔搭儿虽仍念念不忘夫婿的安危,但看到丁瑾姑杀得敌人猛退,也忍不住凄然一笑。 要知那时于志敏为了使丁瑾姑冒险犯难,回魔教卧底,打听红站的消息,被爱侣王紫霜逼他以瑜伽法门授艺,当时教了丁瑾姑一种“柳絮随风”的轻功,一套“盘花剑法”和掌法,并以本身真元实行凝神入窍,充实了道姑丹田元气,奠定她内功的基础。虽因丁理姑梦中学艺,牵动情魔,以致功力少亏,但既经于志敏亲授,岂同凡响。 逍遥客和张秦二女不知丁瑾姑有此际遇,自然觉得出乎意料之外,不足为奇。那少年喝令停手,却是暗藏诡计。 丁瑾姑倒底少几分练历,也收剑胸前,轻貌地笑道:“你想怎么的?” 那少年道:“我这剑十分锋利,你会说我取巧,咱们先对一对掌。” 丁瑾姑冷笑道:“你想哩!姑奶奶学的是盘龙双剑,方才用单剑已是你的便宜,你再看着这个!” 逍遥客暗想:“这姑娘那还多有一把剑?”那知心念未已,丁瑾姑忽然双手一掌剑柄,立见两校宝剑在她手上,不由得“哦”一声道:“青山派的半边剑曾会落在她手中?” 那少年倒也识货,叫一声:“这是青山派掌门的半边剑?” 丁瑾姑“哼”一声道:“半边剑要你一条命,值不值得。” 那少年不悦道:“青山派与我流民会并无过节,你是青山派什么人。说出来,我天王… …”他说了一半忽又改口道:“我就放你过去!” 丁瑾姑骂道:“姑奶奶不问你是天王,是地鬼,也不知什么青山,什么绿水,反正是要你的狗命!” 那少年怒道:“怕你不成?”一震手腕,墨剑的芒尾抖出一个六六尺大的剑花。 丁瑾姑喝一声:“你吓谁?”剑随声去,身随剑走,话音未歇,双剑已化作两道银龙由外向里一合,双股剑风汇成一股锐风射向那少年胸前。 那少年又是一惊,心知宝剑甚至剑够俱是有形有质,尚可招架,唯有这种将内功注入剑身。再由剑尖射出的锐风,不能用兵刃去撩拨,只好一闪丈余,喝一声:“贱婢报个名来?” 要知那少年接连与三人交过手,只有喝问逍遥客的姓名,对于秦玉鸾和张惠雅全是不加问讯,这时又喝问丁瑾姑,可见他对于这位新红场的少女,十分重视。 丁瑾姑冷笑道:“姑奶奶的大名岂有教你小子知道?要么,你就拿脑袋来换!” 那少年怒道:“少爷足看得起你才问你。难道以为我怕你不成?” 丁瑾姑侧着脑袋,满脸不悄的神情,嘴角向下一撇,“哼!”一声道:“谁叫你是没名没姓的?” 要知只有野杂粮才会没名没姓,瑾道姑这话骂得够惨。而且还骂正了痛处。那少年怒喝一声:“胡说!你少爷就是天王神童曹妙嫦!” 丁道姑笑说一声:“好哇!”接着道:“那有男人起了女人的名字?敢情你是天王的娈童吧!” 天王神童被她末后一句话嘲得脸红如火,怒喝一声,身形一晃,墨剑与左掌同时进招。 丁瑾姑一身“柳絮随风”的轻功,可以随风飘起,而且早知对方必然会发怒。开头几招定必十分厉害,一见对方身形动。也同时一个“羊角风高”拔起数尺。 天王神童一见对方拔起,墨剑立即斜斜向上一指,但那掌风已收不回来,直把积雪下面的石块都卷翻起来,飞向远离六七丈的逍遥客。 丁瑾姑见那天王神童墨剑一指。剑被立即电射而上,急一栽肩尖,凌空飘开丈余,猛一沉真气,身子即踏上雪地,双剑一挥,飓飓两声剑啸,两道精虹,向墨剑芒尾一绞,龙头忽然向后一吞,立又一吐,直点瑾姑小腹。 敢情天王神童已知对方双剑厉害,生怕剑芒被绞,伸缩不便,才采取先守后攻的招式。 丁瑾姑一绞不中,便知敌人定要立即进攻,只见他双膊一沉,剑芒带着锐风点来,急一个转身,避过剑芒,右剑一招“龙战于野”护着内侧,同时移宫换步、左剑一招“见龙在田”疾消敌人右肋。 天王神童见了瑾姑身法如风,在一眨眼间,竟避过她的剑芒,并且走外线绕到身侧进招。此时要是回剑招架,已落后着,只好一挺脚尖,全身拔起。反手一剑。斜斩瑾姑头顶。 丁瑾姑原知这神童决非易与,左剑削去,右剑也已一招“潜龙升天”向头上一旋,恰与天王神童剑芒相接,只觉右腕受到极大的潜力一击,整个身子被荡开丈余,急一挥左剑,勉力一挡,同时籍劲跃出。 经过这一招硬攻硬接,两人心里都各自有数。 丁瑾姑尚未站定身躯,双剑化作一团银球,滚将上去——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五回 所见神童 原来皆少艾 诧闻贞女 竟是一衰翁 这一套“盘龙剑法”配合“柳絮随风”的身法施展出来,直如云峰突起,惊涛汹涌,只见银瀑横飞,钱潮拍岸,那还看出丁瑾姑半个身影。 天王神童估计不到当前这少女的剑术恁般精巧,虽也惊愕万分,但时刻上绝不容缓,只见他一声厉啸,身形拔高十余丈,墨剑挥处,恍如一张绝大的鱼网,由空中撒将下来,反将丁瑾姑的银光罩在网底。 逍遥客大吃一惊,一抖英雄索正要抢救,那知银光里面一声娇叱,慕地分作两缕,冲霄直上,居然冲破黑网。落在三丈开外,这才又把抖直了的英雄索收回,暗叹一声:“好险!” 丁瑾姑何尝不知对方的剑术厉害?只因故表神奇,好作日后相处的余地,才特意让对方剑光将她罩得毫无施展的时候,才突然使出“破壁而飞”的救命绝招,冲破剑网而出。 这一招,不但逍遥客看得惊心动魄,不知其所以然,连到交手中的天王神童也惊愕得莫明其妙。 丁瑾姑脚踏实地,双剑交叉胸前,望着满面惶惑的天王神童笑道:“姓娈的可知道姑奶奶厉害了?” 天王神童明明叫做曹妙嫦,丁瑾姑偏要把他叫成姓“娈”的,那不教他又羞又恼?又气又恨? 这时,他真恨不得一剑就把对面那口舌轻薄的少女来个开肠破肚,大喝一声:“贱婢” 身随剑走,暴射上前。 丁瑾姑嘴上不饶人,心里可有了准备,一见对方剑光闪动,立即双剑下分,身子已横跨丈许。 那知天王神童果然艺业高强,虽在直冲猛射上前。倏然腰肢一折,硬生生来个大拐弯,剑芒已横扫瑾姑身后。 这一招出丁瑾姑意料之外,而且曹妙娘剑出如电,走在风前,丁瑾姑竟来不及发觉对方的剑风,放剑已临身侧。 逍遥客惊得冷汗直冒,大叫一声:“不……”一扑而出,“当”的一声响,英雄索已和对方剑芒纠在一起。 其实逍遥客这一出手仍是多余,要知他相距门场,最少也有六六尺之远,曹妙嫦的剑锋相距瑾姑不过尺许,逍遥客扑出援救,由得身法再,快,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但那“柳絮随风”的轻功,本身极易受到感应。曹妙嫦剑去虽速,而剑锋前面的气浪早走在前头,逾速则气浪的冲击逾远。 丁瑾姑被那气浪一推,全身随即飘去,惊得不敢回头,一伏身子疾射数丈。 曹妙嫦剑锋相距对方不过寸许,只道定将对方斩于剑下,那知忽然有此一变,一怔之间,剑势立缓,逍遥客一索探来,又震得他虎口一热,本由怒喝一声:“老贼!要不要脸?” 丁瑾姑避开致命一剑,像风一般卷了回来,不待逍遥客答话,唰唰唰一连几剑,这才开口骂道:“要你这小子的命!” 逍遥客当时为了援救珍姑,飞索出招,及至发觉并非英雄索招架之功,正党骇毁,丁瑾姑已再度与敌交手,只好退回原处,又惊又诧地望着两人厮杀。 曹妙嫦方才一剑,已使出最精妙的绝招,仍然未能奏功,这时更加不敢大意,一抖墨剑,杀成一团。渐渐,他那枝墨剑又开始变色,松雪用被践踏成坚冰,但丁瑾站一双宝剑仍然像原来那般凌厉。 逍遥客才安心,认为照此厮斗下去,曹妙嫦必定被擒,回头四顾,见诸女也停了下来,聚在一处,阿菊手里拿着秦玉鸾的刀杖,目灼灼盯紧厮杀中的两人,看来她老早就准备出手。 阿尔搭儿和齐孛儿紧在骆驼的颈旁,其余的战马与骆驼经过这长的时间,已经不再惊慌乱跳,也聚在一处彼此互以长颈替对方擦背,显得十分安详。 那知再一瞥回曹妙嫦出现的山崖上面,不禁大吃一惊。原来那百余丈的石壁上,此时又整整齐齐地排列有四条身影。 要知仅一个曹妙嫦已经这般难以应付,若多了四个曹妙嫦那样的人物下来,那还不一败涂地? 逍遥客忙面对诸女,叫一声:“雅儿!叫她们当心崖上!”他这句话原是用“传音人密”的方法送出,当然只有张惠雅一人听到。只见她向崖上一瞥,立即与诸女附耳商议,然后将阵势走动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崖上忽然格格笑了几声,立即有个少年口音叫道:“曹师弟!你未免过份怜香借玉,连这娇娃都拾不下来,岂不太费事?” 另一名少年笑道:“二师兄既然看不过去,怎不也检一个上来?” 那发话首先少年道:“你知道我不行吗。只因为检了老五的边,有点不好意思罢了!” 曹妙嫦忽然扬声叫道:“你两个别尽在上面说风凉话,我也吃不下那么多,要来就,快来,大伙也好走!” 崖上格格笑道:“你听!五弟既然也慷慨起来了,还不快点下去!”话声一落,四朵乌云飘然而降。 逍遥客与及诸女全都听出来的是一群淫魔,敢情尽是曹妙嫦同门师兄,曹妙嫦既然恁地难惹,则他的师兄岂不更该厉害。 也许这群淫魔后面,还有老魔尚未现身,因此纵使剑挥威力最大,也不得不带有几分忧虑。 这时敌人全已下崖,好歹也要引起一场狠斗,逍遥客长索一指,喝一声:“来者何人,彼此远日无仇,近日无怨,为何要节外生枝?” 其中一名二十以上的少年,敢情是群魔之首,只见他越众而出,笑说一声:“言重了!”接着道:“那说得上过节两字。女贞十神童向来不曾与人有过节,这番自然出不例外!” 逍遥客听说“十神童”此时只见五个,莫非还有五个未曾现身?心里虽在暗惊,脸上却不敢稍露形色。从容道:“既说与人无过节,则贵同门此番举动又该如何解说?”一双老眼盯紧说话那人不放。 那人又是一笑道:“老儿你先别忙,待我天尊神童李妙姜先替敝同门引见,然后与你说个明白……”回头叫一声:“老五!你也过来!” 正在厮杀中的曹妙嫦闻声收剑,一纵而到,与其他三人接站在自称为“天尊神童李妙姜”的身后。 丁瑾姑已被累得微微娇喘,也一掠而回逍遥客身旁。阿萄却是初生犊儿不畏虎,一步离剑阵边沿,站在逍遥客的身侧,左手握刀,右手握鞘,一双星目骨碌碌向对方五人的脸上打转。 李妙姜见同门到齐,便依序介绍天都神童王妙如,天府神童包妙始,天庭神童余妙姿和天王神童曹妙娘,然后回头对逍遥容笑道:“老儿子,你也该亮个名儿了!” 逍遥容笑道:“老朽姓姬,自号逍遥客!” 李妙姜面容一怔,又笑说一声:“幸会!”接着道:“以来是东逍遥老夫子!但方才老夫子猜错了,女贞十神童虽不曾与人有过节,乃无人能留着节到后来再过……,阿萄猛觉那李妙姜狂做已极,既说无人能留节到后来再过,岂不就是说过上”十神童“就是统统身死? 她早在秦玉鸾商量好了,借刀杖要和曹妙嫦厮杀一场,这时来了五个,还怕没有杀的?” 她可没有逍遥客那般耐性听下去,娇叱一声,小身子飘然而出,俏生生站在离李妙姜不足五尺之地,脑袋一歪,“哼”一声道:“别在说大话,姑奶奶先看你有多少能力!”没等对方回话,右手刀鞘一挥,对准李妙姜就横扫过去。 李妙姜自是有很高艺业。一瞥阿萄的身法,就知又是一个劲敌,但阿萄和阿菩阿莎两人虽经于志敏和王紫霜在赴冈底斯山的路上,调教多时以备急需,却因未多练出功,要想与这群邪魔对敌,谈何容易。 阿萄把刀鞘当作棍使,更是轻敌万分,李妙委左手一挥,一阵劲风过处,刀鞘竟“钳” 一声如被铁击,阿萄的身子苦不随势跃开,则力鞘定必被震脱手,只得歪歪撞撞,连跨八步。 站在李妙姜身后的“四神童”见对方这妙龄少女败得狼狈,不由得同时哗笑起来,却不料阿萄猛可一指刀鞘,一点寒光竟由前端疾射余妙姿的身前。 要知那刀销长约六尺,而刀身长仅三尺,余下两尺岂不暗藏着利器?但阿萄并不会使用,所以没有发出它的功效。被李妙姜那样一挡,震松里面的机括,这时被阿萄用劲一指,一颗钢针立即射出。 余妙姿那知阿萄忽然会找到他头上?而且他挤在包妙始和曹妙嫦的中间,虽一见眼前发亮,急闪身形,仍与左侧的包妙始撞了一撞,不免缓了一着,那颗钢针正钉在他的右肩,痛得他“哇”声叫了起来。 这时不仅是敌方几位“神童”吃惊,阿萄自己也吃惊不小,反而倒跃一步回到逍遥客身旁。 曹妙嫦原是墨剑在手,要是他趁着阿萄一退的时候,立即发难,阿萄或会拆在他的手里,但他自己怔了一怔,回顾余妙姿一眼,竟被阿萄站定脚跟才察觉那少女已走,跟着叱一声“贱婢”随声而定。 阿萄有心厮杀,自然不会怕上一个曹妙嫦,右手刀一挥,左手的刀鞘又疾指敌人心坎。 曹妙娘猛见刀鞘点到,以为对方又重演技智,急一闪身子,已横数尺。 敢情刀鞘里是间器有毒,余妙姿叫得一声之后,立即嘴唇泛青,噤口无言,李妙姜大喝一声:“师弟同时下手!”这一声令下,王妙如包妙始,也同时分别扑出。 丁瑾姑喝一声:“慢来!”双剑一挥,同时拦截冲上来的两名敌人。 要知丁瑾姑单独与曹妙嫦厮杀,尚且累得有点气喘,王妙如和包妙始俱是曹妙嫦的师兄,同时又是未经厮杀的生力军,曹妙嫦那能应接得下?“逍遥客忙叫一声:“丁姑娘且退!”话声中,英雄索一卷,已向王妙如进招,在逍遥客看来,王妙如是在伯仲之间才是正理。 那知双方兵刃一接,逍遥客立即察觉王妙如的内劲,竟是远逊曹妙嫦,不禁暗自诧异,却听丁瑾姑那边笑道:“原来你竟是银样蜡枪头,姑奶奶教你知道厉害。 逍遥客一面接战,斜眼瞥过去,已见丁瑾姑剑光如练,绵绵不绝地尽是进攻的招式,这才知道包妙始的艺业也与王妙如相仿佛,情知照此看来,已方定能取胜,然而对方自称“十神童”,此时仅见五个,另外那五人何时现身,而且那五人的艺是否更高,总不能忽视。 因此,他扫定速战速决的心意,使出浑身至艺,将一条英雄索舞得如同毒龙翻浪,眨眼间即把王妙如裹进光影里面。 曹妙嫦功力虽厚,并还练有“坎离自交”的奇能,但他一连接战四人也感到有点力拙。 再则阿萄手上的刀鞘,够使曹妙嫦防不胜防,虽然阿萄后来连指几回,鞘端并未放出暗器,但曹妙嫦可不知道对方何时要将暗器发出,所以,每在要紧的时候,阿萄只需将刀鞘一指,曹妙嫦立即被迫闪开,阿萄又得轻松一步。 李妙姜为了要救治老四余妙姿的外伤,一见三位师弟挡住敌人,他将余妙姿打退十几丈,即自身畔取出解毒药灌救,那知牛样明这种暗器的毒,只有他独门解药可治,李妙姜愈治愈觉得伤者身子僵直,急把余妙姿向背上一搭,喝一声:“师弟!回去再说?”一连几个纵步,向谷口冲去。 曹妙嫦见大师兄着先开溜,自也无心恋战,叫一声:“咱们走!”疾如风雨股向阿萄连攻几剑,冲破刀杖的光芒,撒腿就跑,但那王妙如和包妙始并没有那样好运气。就在曹妙嫦将达谷的时候,忽然各叫一声:“哎呀!”几乎同时倒地。 这一来,反使逍通客和丁瑾姑愕然停手,王妙如忙道:“老前辈!快将我两人绑起来!” 逍遥客诧道:“尊驾着有下情,何须如此!” 包妙始忙道:“事关紧要,先绑我两人再说!” 逍遥客也觉中不寻常,否则这两位少年毋须如此做作,忙大喝一声:“快拿蛟筋带来绑这两个狗头!” 话声甫毕,即闻曹妙嫦在谷口那边喝道:“姬老儿!今天且让你强,要敢损我师兄一根毫毛,本少爷总教你鸡犬不留!” 逍遥容再看的,只见人影在谷口一闪,使出不见。忙问王,包,两人道:“你师弟已去,还要不要绑?” 王妙如苦笑道:“在下使出这条苦肉计才能脱离恶师掌握,若不捆绑起来,决难瞒过!” 逍遥客情知他两人定有苦衷,忙吩咐拿来绳索。阿尔搭儿儿笑嘻嘻地送来一条拴马匹的长绳。 包妙始道:“这个不行,要找最坚韧的皎筋索才行!” 逍遥客也知用这寻常绳索,只消一绷就断,可是蚊筋索又在那里找去? 阿尔搭儿望着张惠雅一笑道:“你那两条漂亮的绳子可舍得用!” 张惠雅墓地记起前时收下电魄魔君两条长索,忙解了下来,送给逍遥客将王妙如两人绑个结实。 王妙如用劲一试,果然难动分毫,这才笑道:“李妙姜一回去,恶师必定赶来,老前辈当将我两人藏在妥当的处所,并着人看守,然后与恶师讨价,否则我舅父是救不回来了!” 逍遥客忙道:“尊驾的舅父是谁!” 工妙如道:“就是由河间府擒去的骆参将骆中明。” 秦玉鸾听得一惊道:“照你这样说,我爹妈和公公俱被你们擒去啦?” 王妙如道:“当时去的人只留意生擒于志敏的封翁于冕,未暇顾及旁人,但那间大屋子伤的人倒是不少。就在我们要放火烧屋的时候,忽然有人自称为于冕,立即被掳往奴儿干……” 逍遥客惊叫一声:“果有此事!” 包妙始急道:“掳去的人并不是于冕!” 阿尔搭儿对于别人被掳并不十分关心,因而能够冷静思索,忽然插嘴道:“我明白啦! 那人定是什么骆参将啦!” 王妙如望了她一眼,心里佩在骂她毫无心肝,但仍点点头道:“那人正是我的舅父!” 逍遥客慨叹道:“于小侠常说骆参将肝胆照人,果然不假,我等得尽力去救他,但他夫妇儿人还不知落在那里,怎生最好?” 阿尔搭儿忙道:“敏郎可是在这些山洞里面?” 张惠雅道:“依我看来,他定是在里面搞什么鬼玩意,不然,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出来!” 逍遥客叹一声道:“你休说得这般轻性,他们几个若非被困,何致于总没有人出来看看?” 阿尔搭儿待不得逍遥客有所吩咐,含着两泡眼泪即向一个洞口奔去。 张惠雅忙路去把他揽着,劝道:“里面的岔路很多,你知敏郎在那里?我们先把这里的事做完,再一齐进去呀!” 阿尔搭儿哭道:“什么事有找敏郎要紧?” 她这一间,不伊问得张惠雅哑口无言,逍遥客那般老谋深算的人也无法置答。沉吟半晌道:“搭儿姑娘也为你着急,我等得安排一个进洞的方法,再则,也要等候巴乌拉到来,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又着急。 阿尔搭儿才点一点头同意,突又把张惠雅和秦玉鸾拉紧,叫道:“我们三人先进去找!” 张惠雅虽也要急知夫婿的安危,但仍拘于礼法。着急地望在逍遥客脸上,专待她舅公爷爷吩咐下来。 逍遥客叹一声道:“我等要是统统进去,谁又看守这洞口? 雅儿既然到过里面,就带她们去罢。让我一人守夜这里好了!“此话一出,诸女全色然心喜,正要打点选洞,天空上忽然一长啸,逍遥客急忙双膝跪下,各人不禁一怔。 阿尔搭儿见状,知有高人到来,她下意知猜测那人安是敏郎的师父,也立即跪在洞口,张惠雅诸女也略一犹豫,也一齐跪列下拜,但是各无所见,直有半盏茶的,对听到一个洪钟似的笑声在耳边向起,并说:“你们这些顽皮的娃儿起来罢!”阿尔搭儿两边摆头察看,却不见有人,诧异得她“咦”了一声。 逍遥客拜毕起立,吩咐各人起来,并道:“于小侠四人被困的中,他的师傅已经知道,尚不至于出大乱子,只怕他们没有吃的秦玉鸾喜道:”吃的不怕没有,阿敏带有我给他的耐饥丹,闵姐姐自己也带着,只所他四人分作四起……“逍遥客道:“他四人分作两起,这是由于白衣始抓到一只蝙蝠。由蝙蝠带出来的书信才知道的,但他们到底困在山腹那角落,他们师父也无法知道,再则紫虚山一人和白衣姑正在锻炼几件宝物。好待用在你们身上,这时火候正紧,不能分身来救他。” 阿尔搭儿听说夫婿无碍,略为安心,忙问道:“方才那人心是敏郎的师父?” 逍遥客笑道:“是我的师父,他正替你敏郎的师父护法,好炼出几件宝物来!” 阿尔搭儿还待问些什么,逍遥客接着又道:“这回好了,有三位前辈高人在此,一切也用不着担心,雅儿和秦姑娘先带两位小友进洞里去,搭儿姑娘和你姐姐先将驼、马赶回一起,丁姑娘四人就在洞口护卫两面,我老朽先将冰洞里的地雷毁了,省得害了巴乌拉一干瓦刺英雄!” 逍遥客望了被捆坐在地上的王妙如和包妙始一眼,笑道:“二位小侠是否需要解绑?” 王妙如道:“只怕恶师来看到不便,而且晚辈还打算换四舅父之后,仍在奴儿干卧底,这些小节,还是不必计较才好!” 逍遥客道:“既是如此,就委屈二位片刻了,待老朽除尽那些凶物,回头再谈!” 张秦二女押解那少年进洞,又站回洞口,眼望外面,只见逍遥客站在岸边。一掌扫去,就有一阵烈风将积雪卷飞数十丈,然后捡起石块对准可疑的冰上一掷,果然发出“轰隆”一声,冰屑随声溅射。 阿尔搭儿自和她姐姐将骆驼马匹尽赶过这边洞口挂好,加点饲料,听那“隆隆”之声。 忽叫一声:“不好!”向逍遥客奔去。 张惠雅对着诸女笑道:“你们看这丫头又闹什么了?”却听她在叫道:“姬老丈!留下几个!” 逍遥容笑道:“只怕已经没有了,留下来作什么?” 阿尔搭儿“唉”一声道:“要能留下几个来封洞口多好。” 逍遥客被她提醒,连赞几声,接着道:“我再仔细找找看。”他连发几掌。见冰面并无凸凹或开折碎乱等异状、知底下没有埋藏别的东西,一直寻到崖这,才见冰下隐约透有两团鹅蛋大的黑物。他由经验上知道那双黑色物,正是炸得地裂山崩的“雷火”,但此时已被坚冰固结,若说毁去,只消掷下一石就行,若要取出来,又该怎样才不致引它爆发。 他付度良久,才轻身飘落冰洞,施展绝顶轻功,走往那两颗黑物的近处,搓一搓掌心,往冰面抚摩片刻,化去坚冰,取出那颗铁丸,仔细察看,见它一处尖端,伸出寸许铜管,钢管根下有一个小针眼,料想是原有钢丝之类横穿过去,阻挡铜管下压,免致引发里面的硝矿。 逍遥客心下虽然这样狐疑,可不知道是否如此,正想把它掷出去试试,却闻极其轻微的破空声音传来。 他已知是紫虚上人,白义姑,苍冥上人俱在近处炼宝不能分身,此时又有高人到来,说不定就是王妙如所称的“恶师”,忙示意阿尔搭儿快回洞口。 阿尔搭儿见逍遥客仰望天空,脸色凝重,也知事不寻常,拔腿就跑。 但这时已来不及。阿尔搭儿尚未跑得几步,只见眼前一花,接着一声暴喝、吓得她倒退两步,被石块纠得她跌个脚朝天。 那人敢情见阿尔搭儿跌得狼狈不堪,竟不上前捕捉,反而仰天一阵狂笑。 逍遥客看来人约有七十上下的年纪,舞经白发,分放两肩,头顶上带有一个钢环,手里面倒持着一枝毫光四射的王如意,除上却红润得像一颗大红枣,猜是王妙如两人所说的恶师,也就一手扶起阿尔搭儿,同时大喝道:“看你也是成名的人物,怎不知吓唬一个娃儿?” 那人侧目斜脱逍遥客一眼,忽然射出盈尺的精光,冷冷道:“你大概就是自命为逍遥客的姬清洪了。好本事!屈然敢掳我女贞子的门人,老夫就教你埋骨此地。” 逍遥客淡淡一笑道:“老朽痴长两甲子,对于”女贞子“还是今日初次听到,要是能在名山埋骨,也还不枉此生,可惜不一定是我!” 女贞子冷笑一声:“不是你,难道是我?” 逍遥客道:“是你又有何妨,可惜污了我这干净的白雪而已。 女贞子冷眼一瞬,又道:“好,好!你先放我们人出来,我看你有多大能为!” 逍遥客察言观色,由女贞子怒容乍起,忽又敛的神情看来,知他舍不得牺性两位门下,哈哈一笑道:“你直是班门弄斧,向老夫讨人,你先把我们的人放回来再说!” 女贞子怒道:“你说姓于那废物么?一个老废物怎能抵我两个粉娃儿?快把人放出来,我自然把人还你!” 逍遥客知他尚未发觉擒的是骆中明,随即笑道:“就是这样显得我们的人比你的值钱,要不先放于冕回来,当心我把你们两个人撕了!” 女贞子怒目一瞪,喝道:“那废物已送往奴儿干去了,要我放人,是三个月后的事!” 逍遥客道:“那,要我放人也是三个月后的事!” 女贞子向洞口那边一瞥,回头喝道:“你真敢不放么?” 逍遥客道:“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专讲偷劫抢掳,不放放不放,你待怎的?” 女贞子敢情是真个怒了,一声不响,掌形也达逍遥客面前。 阿尔搭儿正站在逍遥客身侧,逍遥客恐怕误伤了她,一挽她臂膀,闭开数丈,顺手将冰下取出的铁九塞在她掌心,喝一声:“快走!” 那知阿尔搭儿一九到手,立即向女贞子用力一掷,“轰隆”一声,炸得女人子面前陷了一个深窟,女贞子的身子也飞出十几丈外,另有一路飞雪依照女贞子方才发掌的去势飘向山崖。 这突然的巨变,也把逍遥客怔了一怔。女贞子若非走避得快,只怕已经血肉飞溅,这口闷气,那咽得下去?大喝一声:“贱婢体走!”一纵身子,端的是天马行空,一扑面至。 逍遥客原处于女贞子和阿尔搭儿之间,此时见女贞子要超越自己头上,扑击阿尔搭儿,急腾身而起,双掌一封,“啪”一声响,两人都同时由空中坠落。 阿尔拾儿也知女贞子定不与她甘休,将铁九掷出的同时也不问能否炸开,已统向洞口飞奔,还怕敌人追来,拔出绿红剑没命地朝身后乱劈,虽听到炸裂声,喝骂声,却是头也不回,直跑到与诸女站在一起,才敢回身望去,只见那边白雪翻滚,吃喝连声,却没有半个人影,不由得诧道:“他两人在那里打?” 诸女聚精会神,才勉强辨得出谁是逍遥客,谁是女贞子,被阿尔塔儿这么一问,不由得笑了起来,顿时眼底一花,厮拼中两条身影又混作一团。 丁瑾姑忍着笑道:“白雪翻滚的地方,可不是有人厮打?” 阿尔搭儿虽也“晤”了一声,但她仍然分不出那些是雪,那些是人,只好收剑还鞘,袖手在诸女身后。 王、包两人一听外面喝声,便知他师父女贞子到来,并也听到阿尔搭儿与丁瑾姑的问答、他两人可不知这伙汉族少女当中怎会插有两名不晓武艺的蒙女,但由阿尔搭儿手中那枝短剑看来,知是传说上绿虹剑,据说这剑是在于志敏手中,由此猜想阿尔搭儿与于志敏关系决不寻常。他两人对望一眼。会意地笑了一笑,王妙如随即悄悄对阿尔搭儿道:“姑娘要想看人厮打,小可只须喊一声就打!” 阿尔塔儿眼皮一眨,“哈”一声道:“我才不要看哩!她虽说不看,两眼睛仍在注视在雪花飞舞的地方。 张惠雅见她呆呆的神情,知她的心情又飞往那边去了,不觉对她笑了一笑。遵站四女也猜中几分,只有秦王鸾与阿尔搭儿相处不久,还未尽知她的老毛病,王妙如碰了个软钉子,更加讪汕地不好意思。 约经顿饭时光,逍遥客与女贞子仍是不分胜负,但身形各自缓了下来。这时,各人清楚看到一个白发飞扬,一个胡须飘拂,每一掌发出,雪花就成阵飞卷,再被对方一举,雪花立变成白雾般飘散。 阿尔搭儿几乎忘记两位老人在作生死相搏,竟是满面春风地连呼:“好看哪!” 张惠雅生怕舅公爷爷被她扰分了神,致败在敌人千里,忙道:“搭儿丫头休吵人家分心!” 阿尔搭儿自有主见,那里肯服?嚷道:“舅公爷爷打得好呀! 打!打!……“她竟一路喝打下去。 张惠雅气得对她无法,那知阿尔搭儿这么一喊,逍遥客被速喊得乐了起来,气力也增了几分。女贞子先被地用铁丸几乎炸死,又被逍遥客截下来狠斗、这时再听她在一边穷嚷,心头上越想越气,劲道反而减了几分。 在此消彼长的对比之下,只听逍遥客猛可吐气开声,一连几掌,打得女贞子不敢硬接,霍地跳开两丈,取下已播在肩后的玉如意,指着逍遥客喝道:“你我在兵刃上分个高低!” 逍遥客抽出英雄索劈面打去,这才喝道:“待老夫教你一招天外有天!” 女贞子见对方一条长索,毫光闪闪,知是一体宝物,恐怕损毁自己兵刃,只好移宫换位,专打逍遥客侧背。 逍遥客早知其意,心想:“我非教你上当不可!”英雄索一掣回头,手执中段,一抖之下,两端就如两头蛇向前疾射、修地一跃,几乎并在一起,直取女贞子的眼睛。 女式子被逍遥客一连招,也逼得立下狠心,一展如意绝招,穿进索光,实行短兵相接,加上左掌劈、拍、接、打声势随庄。 逍遥客心头暗喜,忽而一变索法,竟是避实效虚起来,没有半盏茶味一场外清女但见宝光如幢,耀目难开,更不用说看清两人的招式。 两者人俱以快攻见长,转眼之间,已不知交换了多少招,谷口那边,忽又传来杀声,同时有人高叫一声:“师父!”女贞子不禁一怔。逍遥客好容易获此时机,那肯放过?英雄索一招“金皎剪水”由外向里一合。 女贞子一个失神,“当”一声响处,玉如意被索端砸个正持。 一个拳大的“如意头”竟被砸得粉碎,玉屑钢针散飞数丈。 逍遥客呵呵大笑中,英雄索抖得笔直疾点敌人小腹,喝一声:“躺下!” 要知女贞子的艺业与逍遥客不但无丝毫相差,敢情还要高出些微。若非他听到王妙如那声高明以致分神,激战结果只怕逍遥客还要落败。这时虽是兵器被毁,逍遥客要想一招成功,怎生能够?只见他大喝一声,震得山鸣谷应,左臂一伸,立即抓向英雄索,断头“如意”也向逍遥客面门掷去。 逍遥客料不到对方恁般大胆,居然不避不躲,挺身抓紧,急将英雄索怀里一带,左手一扬,接过那枝断头玉如意的袖子。 就在这一刹那,女贞子又一连劈出两掌。身形略偏,已抓紧英雄索末,大喝一声:“撒手!” 逍遥客被敌人抓紧索头,掌风又到身前,迫得将如意炳子用力向女贞子一挪,略闪身形,左掌也同时一封,“蓬”一声掌劲交击,两人都被震得上躯连晃,幸各握英雄索一端,否则总会有一人被震得飞起。 但就这般来论,两人也各有所长,各有所短,逍遥客握的这一端有索柄的部分,易于着力,女贞子握是粗糙的索梢,上有金刚砂锋利无比,一不留心,便急被金刚砂割得皮开肉绽。 在英雄索这方面说,女贞子略为吃亏,而掌力上他又占了便宜。因为他用的是右手,而逍遥客用的是左手,照一般人的习惯上,右手的劲道总要比左手强几分。 然而,谁也不甘愿就此放弃。逍遥客固然舍不得失去英雄索,女贞子也知一放松索梢,左掌立断,同样不敢松手。 英雄索长有一丈二三,两人就将索拉得笔直,你一掌,我一掌,各尽内功拼斗不休。 诸女站在洞口直看得动魄惊心,丁瑾姑娇叱一声,与张惠雅双掌扑出。 女贞子与逍遥客力拼死斗,已是互不相让,若被二女还上助战,那是非败不可。但他却是艺高胆大,早有成竹在胸,待二女临近十丈,忽然暴喝一声,脚尖一挑,两团雪球贴地射向二女。 要知二女武艺虽高,但那雪球贴地射来,最不易察觉,而且女贞子久居北地,踢雪的本领更是本领登峰造极,那还躲得过去? 丁瑾姑身法最快,就当其冲,只觉得脚胫一麻,登时栽倒,张惠雅真是后来居上,只收得一声:“不好!”也觉得膝盖一酸,跪在丁瑾姑身上——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六回 泰在否前 封翁惊突弯 悲随喜后 恶少受严惩 女贞子立即向逍遥客连拍几掌,同时将手一松,一晃身形,奔向二女。 逍遥客明知对方会有此一举,却因他掌力太猛,不能不接,以致英雄索仍被拉得笔直,在对方猛一松劲之下,虽不至失力摔倒,上躯仍然晃了一晃,下盘也倒踏一步,在这瞬间,女贞子已到二女面前,一探长臂,就想掳超压在丁瑾姑背上的张惠雅。 那知张惠雅不过是胜骨受伤,并无大碍,一见女贞子向她调手,衣底一扬,短剑卷出,一道丈余长的芒尾猛向女贞子腰间扫去。 天尊神童李妙姜将余妙姿背回去之后,已将诸侠女所用的兵刃告知乃师女贞子,是以女贞子知道这伙少女里面,有两校带剑芒的宝剑,前时已看到阿尔搭儿一枝绿虹,另一枝白霓不知落在谁手,这时一见寒光耀目,急一提真气,将身子升高两只,凭空一个斤斗翻出丈余,白霓剑由他胸下一扫而过,仅将他下垂的丝涤扫去两段。 女贞子刚一踏实地面,逍遥客也赶到张惠雅身旁,英雄索挥舞如风,挡住女贞子进攻,问一声:“雅儿!你伤在那里?” 张惠雅尚未答话,女贞子已如旋风一般扑卷洞口,向刚走成的剑阵挥掌猛击。 逍遥客知那剑阵难攻,但秦玉鸾代替丁瑾姑走阵,是否能行。没有把握,也顾不得张惠雅的小伤势,又飞纵过去。 丁瑾姑伤在胫骨本无大碍,却因为张惠服压在她背上,一时翻身不得,张惠雅拔划挥舞的时候已滚身下地,丁谨姑也立即坐起,说一声:“你被我击中硬骨上,只要用力一伸腿就行了!” 张惠雅依言照办,立即站了起来,骂一声:“老贱!”与丁谨姑各舞起一团剑光,缓缓向女贞子推进。 女贞子向秦玉鸾五女结成的剑阵猛发几掌,均被剑阵本身卷起的风力引走,正在暗诧的时候,逍遥客已赶到身后挥索进招,女贞子前无去路,后有强敌,情知要想打救两位门徒,已经无望,谷口厮杀的声音,说不定是曹妙嫦与另一起强敌交手,再见方才倒地二女,舞着三枝利剑冉冉而来,若不趁早抽身,万一被这伙后辈做翻,岂不是一世英名尽失? 他略一付度形势,也不待张惠雅和丁谨姑接近,双掌一封,湖跃丈余,喝一声:“姬老儿敢到我天王庄去么?”逍遥客冷笑一声道:“你那宝贝门下已经说过这话了,咱们走马换将,不必多说!” 女贞子说一声:“好!我两个门徒暂时寄存何处,若存三长两短,量你也难逃公道!” 目光向洞口连扫几扫,长啸一声,破空而去。 逍遥客忙吩咐一声:“你们几位姑嫦休得走,我去谷口看看,莫非巴乌拉的人和别人厮伤!” 张惠雅叫一声:“舅公爷爷不懂话,带我去!” 逍遥客看她和丁瑾姑走起路来还是一破一撅,着眉一皱道:“你和丁姑嫦还都伤着,怎能够去?” 阿莎也是个小淘气,接口叫一声:“我去!”阿菩也同时嚷着要去。 丁谨姑道:“你两个鬼丫头去去也好!但你们的剑不行,把我的拿去!” 阿菩阿莎听谨姑一开口就说“鬼丫头”,本要还她两句,又看在两枝宝剑的份上,只笑了一笑,换去宝剑,扮个鬼脸,就跟逍遥客向谷口奔去。 逍遥客轻功虽然飞快,因恐有敌人潜在中途袭击二女,只好走在她两人前面不远,并走走停停,等候她两人赶上。 刚一到达谷口,就见谷外铁骑如水,远远围成一个人弧形。 一眼看去,已认出为首一人正是巴乌拉。 但是,由铁骑到达谷口二三十丈的雪地上,正有两名少华在杀得难解难分,另外还有一位美少年在旁边观战。 造遥客认出厮杀中两人有一个是天王神童曹妙嫦,另一个不认得,女贞子也站在谷口这边观战,没有亲自动手。 巴乌拉一见逍遥客在谷中现身,立即吃喝一声,上千的瓦敕勇士也同时挥戈举刀随声喝。 女贞子暴雷似大喝一声:“不许动!”立即回头向逍遥客冷冷笑道:“姬老几难道还要管这挡事么?” 逍遥容尚未答话,二女已赶了上来,一眼见那少年,立刻欢呼一声:“大公子也来了! 逍遥客诧道:”谁的大公子?“ 阿莎快抢着道:“就是于相公的哥哥!” 逍遥客不禁“哦”了一声。 阿菩接着道:“你看他后面那人不是穗姐?” 阿莎又欢呼一声:“穗姐!” 站在于志敏后面那少妇果然是穗姑装扮,他送行王紫霜诸女的次日,便在公公和秦府主持之下,与于志强成亲,常言道:“一友夫妻百夜恩。”未成亲前还觉得有点委屈、成亲之后倒也温顺婉娈,恩爱愈常。 山河五义眼见秦于两家事毕,唯有义弟清风剑客柳鸣秋的独生女儿柳蝉出走不归,理当寻她回来者算得尽情尽义,因而辞别于冕和秦寒竹等人,带了盛逸芳往各地寻访去了。 明因师太想到蝉儿被毁容颜之后,可能削发为尼,以清磐木鱼度毕生岁月,知她已获自己真传,并服食过金芝,功力臻达上乘,只要能够稍为隐瞒,便无大碍,诚心学数,未必中是好事,本想待大使戴文玉,力老弟罗风英到来,再定行止。 但她由王紫霜口中已知戴文玉,罗凤英,俱已情有独钟,要她两人承受衣钵,谈何容易,因而又联想到蝉儿可能先回琼崖,自己眼见胞弟寒竹一家喜庆,重整家园,已是心满意足,也就邀请三师兄一线天文亮同往琼崖与二师兄党真道人聚首。 文亮也恰有此意,反正他唯一孙儿文信获得于志敏传授秘笈,已境地苦修,要寻也寻他不着,自己一身如寄,那里去不得? 但他还想先找掌门大师兄同往琼崖,所以与明因大师大订了以间,分道扬键,日后再图良晤。 塞马先生冯寒城与于冕在南疆过往多年,情份虽不寻常,但他是没请泊惯了的人,若是游山玩山,采药探幽,还可勃发者兴,这对寄居朱门,从享膏梁酒肉,生活倒是舒适,然而骼肉复生,骨头发病,那还住得下去? 再则,他带有莫家驻、莫家驹兄弟两人艺业未成,比于冕府上的小丫头都比不上,只有觅个清净地方,加意苦练才是正理,所以也就辞别启程。 秦平原是因见女儿炼霞年纪及小,要带她走走江湖,觅个如意郎君,那知遇上一个武艺超群的于志敏,年纪太小,而且妻妾成群,莫氏兄弟虽是年纪相当,武艺却不堪一击,幸而由骆中明口中知道琼崖有个任干玉,青年英俊,人品好,学问好,近年来兼习武艺,也许还过得去。 他与雪庵和尚,觉真道人原系故交,所以带子女与明因师大结伴南下,往海外乐园人间琼岛相亲去了。 于、秦,两家接连几天送别、饯别,哄阔过后,顿形零落下来,只剩一个骆中明被于冕再挽留,结果是住下来替于冕挡灾,若是那群挟客俱在,说不定于秦两家不致被付之一炬,也说不定人人都命丧黄沙。 这一天清晨,于志敏夫妇正在内室静练于志敏给他们留下来的内功秘笈,骆中明和于冕在庭上闲话家常,一名家了匆匆进来禀道:“外面有人找老爷!” 于冕诧道:“什么人?问了没有?” 家丁道:“是个姓曹的年轻人!” 曹吉祥的凶事如一阵风般过去,差一点的人原来姓“曹”都要改姓潜踪,居然有姓曹的人找到对头的于府,这岂不是怪事? 骆中明说一声,“老弟!你且体出去,待我先替你问问再作区处!” 于冕本来不愿让骆中明替他挡灾,他骆中明已先出去。 自己也得进内室去吩咐爱子与嫦妇一声。要知来人既在青天白日之下找上门来,若非故人则已,一是敌人,定为不可轻敌的高手。 红姑身怀六甲,正由穗姑,阿琼在闰中相伴,并指点阿琼研读于志敏的剑术秘抄,忽听于冕在院中唤道:“强儿和嫦妇装束起来,敢情要发生事故!”不禁一惊,忙与二女分头装束。那知装束末中,前庭已传来于冕一声厉叫道:“骆伯伯给掳去了!” 急忙皆二女飞纵出去,于冕吩咐子嫦装束,立即走出前门,暮地听到少年人口音喝道: “你既是于冕就跟我走!”知是骆中明冒用自己的名字,急叫:“我才是于冕!”一步纵出,那知连对方长相都未看清,已被一掌推来,跌目前厅,恰遇于志强出来见老父跌倒,急扶他起来。于冕只叫一句。又急怒攻心,摇摇欲倒。 这时,红姑、穗姑、玉莺、丽琼,也全出到前厅,红姑听说骆中明被掳,忙对于志强道:“哥哥你带嫂嫂和阿琼追去看甚么人!” 于志强带了穗姑、玉莺和丽琼追出门外。那管门房的家丁却战战兢兢过来禀道:“来的那人自称为曹贼的侄孙曹妙嫦,本是要找二公子报仇,因为骆老爷自称是家老爷,才被他掳去。” 红姑道:“就是小曹贼一人么?” 家丁道:“他曾说过女贞十神童全都到来,但只见曹妙嫦一个! 于冕怒喝道:“方才你为何不说?” 那家了也吓一跳,忙道:“这是他与骆老爷问讯时说的,他把骆老爷掳走,小的也追了几步,他还说再过一会就要求把庄院烧平哩。” 于冕怒气渐息,忙道:“甄嫦你过秦府那边通知一声,你也不要回来了!” 红姑明白公公这样吩咐是为她肚里一块肉打算,但教她独自逃避,实非所愿,慢应一声,便先住秦府,没有片刻,又与秦寒竹和秦方夫妇一同回来。 秦寒竹一到,立即问道:“是什么样的人恁般厉害,一举手就能把骆老弟拿去? 于冕苦笑道:“连我也看不清楚就跌了过来了!” 那家丁插嘴道:“那人仅有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好俊,差不多赶得上大公子,好像没带有刀剑。” 于冕“晤”一声,转向秦寒竹问道:“烟伯行走江湖多年,可知女贞十神童是谈么来历?” 秦寒竹想了片刻,却摇一摇头。 红姑懦嚷道:“嫦妇知道一儿点,极不详尽!” 秦寒竹急道:“一点点也好,总强过我们半点也不知道,快点说来!” 红姑道:“听说梁山伯的孔明孔亮曾创立什么流民会,后来远走建州,到女贞上司北面的奴儿干大有作为,近年来建立天王庄,庄主姓褚,却是兄妹两人,云芬自称为女贞子,云芳自称为男贞子…。,,秦寒竹道:”这就够奇怪,女贞子还可说是以地名为号,男贞子简直就是胡诌!“ 红姑粉脸一红,却是欲言又止。 于冕诧道:“贤嫦他说何妨?” 红姑道:“那是因为诸云芬说好好要守贞,所以号为女贞,云芳却是男子更要守贞,所以自己为男贞……”秦寒竹批髯大笑道:“古有烈女饲,世无贞男庙,男人守什么贞?” 红站和龙啸云都被秦塞竹笑红了脸,但龙啸云是养过孩子的人,脸皮也厚得多,取辩道:“公公说差了话啦!男人也要守贞才是道理。” 秦寒竹被驳得一怔,旋又笑道:“甄姑嫦再说下去!” 红姑心理暗自庆幸道:“还好!你没再追问,否则我还不知怎样说法!”想了一想,才道:“姓褚的兄妹各收门徒五人号称为十神童,资质都很不错,战魔教总坦查知褚云芳所收五个男徒,全改用女人的名子;云芳五个女徒,金改成男人的名字。” 龙啸云道:“女人的名字则容易辨别,男人名字怎辨得出来?” 红姑笑道:“我只记得云芬那五个门徒头一个叫做天尊神童李妙姜,余下几个都是妙什么的,妙什么的、反而是那些此女徒的名字好记……”她忽然粉脸通红,停住不说。 龙啸云诧道:“你又怎么了?” 红姑更加羞涩道:“那些名字不雅!” 龙啸云好笑道:“不雅?了不起是阿狗、阿猫罢!” 红姑摇头道:“反正她们名字的头一字”孔“字就是……”接着又道:“他两人的门下,最小的一位却各有一枝墨绿色的短剑,长度不到两尸,芒尾也有两三尸,算得上一枝宝剑。赤身魔女曾经邀请他们入伙,后来由玄冰谷分配,奴儿干应届于东北总坦,不知他入伙没有。“ 于冕道:“贤嫦可记得那曹妙嫦在他师门算是第几?” 红姑想了一想道:“好象是末后一个!” 于冕听说曹妙嫦只是女贞子最小的门人,已是恁般厉害,一团暗影立即爬上心头,忙与秦寒竹诸人商议让跺避的事。 秦寒竹觉得若仅一个曹妙嫦尚不足畏,如果十神齐来。则乃师也必定一同到达,秦于两家算起来能够应战的不过是自己和儿子、嫦妇,加上于冕、红姑、于志强、玉莺、穗姑、阿琼等,合共九人。于冕艺业不行,红姑身怀六甲,都只能算作半个,那能够挡下十二位高手? 当上各以暂避其锋为是,正在商议中,于志强偕诸女满身大汗回来,于冕劈面就问: “骆伯伯怎样了?” 于志敏连汗也来不及挥,气喘呼吁道:“没有赶得上,竟是越追越远,到了西旋湖边,那人竟背负着骆伯伯行水如飞,直待对岸。” 于冕怒道:“你也能在水面行走,怎不追去?” 龙啸云知于冕是做过官的人,又要大道发官腔了,忙道:“你这老儿也不想想看,要是强儿能够追,还不追击么,敌人只有一个已是恁般难惹,几位嫦妇也全追了出去,万一敌人乘虚进袭,家里怎生区处?” 于冕道:“我就宁愿死,也不愿骆老哥替我受难!” 龙啸云冷“哼”一声道:“你死倒是容易啊,你小儿嫦这块肉怎么办?说到红姑肚里的事,有关于门后代,于冕无话可说,只好长叹一声。 龙啸云接着又道:“你别长嗟短叹,你那鬼心意我猜得透,也许你想亲身出马,换敌人放回骆参将,你要真是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要知敌人既是曹吉祥的侄孙,要掳的决不仅你一个,而是要激使你小儿子出面,好待一网打尽,敏儿若末落敌手,独敢包定骆参将不致被害!” 于冕被这位亲家母数说一顿,寻思大有道理,抢然道:“依你该怎么着?” 龙啸云瞥了她老伴奏方一眼,又道:“依我的主意,我们这些老料和甄姑嫦都该先躲起来,让他们几个轻身轻跟敌人周旋,打不过就跑,这点家当也算不了什么一回事!” 于冕动容道:“这怎么使得?” 秦寒竹笑道:“老贤侄不必拘泥,这样做还不失为上策,须知……”一语未毕,大门外忽有个戴斗篷的影子一晃、秦寒竹一纵而出,却见一位店里打扮的中年汉子闪身在门侧,登时喝道:“你干什么的,鬼鬼祟祟干吗?” 那人躬身道:“小的是客城悦来客栈的伙伴,有要紧事见见于名爷,因见里面人多,才要除下斗蓬,才进去叩见哩,你老于冕恰和于志敏走到门后,听说是说来客栈的人,忙道:”我就是于冕,田掌柜的打发你来的么?“那人瞥了于冕一眼,喜道:“于老爷!小的向达官见过你老,上个月你老还和很多老侠客到店里,啊……那么老侠有个什么…暧!该死!小的竟忘了,罪过罪过……晤!是了……” 要知这种做生意的人,专会巴结财神般的客人,若是穷神,他老早拒之千里之外。于冕南疆回来,手头阔绰,打赏的小费又多,店小二自然记得,甚于一般风尘豪侠限遇而安,手头虽也阔绰,但有于冕出面,谁又与主人争先?店小二狗眼着人低,自然容易忘却,毫不足以为奇。 于冕听他夹七夹八地说下去。根本文不对题,忙道:“小二哥闲话少讲,到底有何要紧的事?” 向达官慕地醒悟,笑容顿敛,反问一声:“于老爷府上没生别的事么?” 于冕听出话里有因,望了向达官一眼道:“有是有了,你且进来说!”立即招呼他进入前厅。 发店伙口述,知道夜里有两位老人带了五男五女投宿悦来客栈,掌柜的因见两位老人换的是口外的口音。那些少年男女说的都是满口京片子,并打听于府的所在,当下心里起疑。 窃听的结果,知他们原是曹古祥邀请入京,图谋大举的贼觉。那知一进长城便办曹吉祥伏诛,并探得曹贼被诛的原因,所以才兼程南下,为曹贼报仇。 掌柜的获悉此情,本拟报知官府,后来又想到这些江湖人物既然放找于府报仇,定必有过人的本事,若果惊动官府被他察觉、只怕奈何不了人家,反致惹火烧身,才星夜遣店伙向达官到来报信。 于冕听说女贞“十神童”果然一齐至来,急谢过店伙、赏他几两银子,打发他走了,随即与秦府中人商议,秦寒竹道:“照店伙所说,那伙贼党昨夜已至容城,今天理夜渡湖才是。他所以不急急赶来,看是防备白天里惊动多人,讨不了好,那小曹贼不过是来探虚实,巧遇路参将自承者姻侄、才顺手牵羊把他掳走。看情形,眼前在近处不见得有贼党窥伺,龙嫦的计策可行,得从速避开才好! 于冕略为沉吟,道:“躲往那里去?” 秦寒竹道:“我那边也许还可以!” 于志强说一声:“不好!”接着道:“贼人定能够探出两家有姻亲,而月。他们人多,可同时间两家动手,要么就不躲,要躲就两家一齐躲,先教他扑个空的!” 龙啸云赞道:“还是强儿的主意较好,我们先收拾细软,教家人拿往府城里安顿,然后躲在近处看他怎么着?” 于冕寻思片刻,旋道:“只好这样罢!但近处那有地方除? 要是躲往邻家,岂不害了别人?“ 各人都绞尽脑汁,想不出一个藏身地方。 过了半晌。秦玉莺忽笑起来道:“前些时候,蝉妹和鸾妹偷听高崇武那伙贼人谈话的石洞,还可容得下几个人。” 龙啸云说一声:“果然不差!还是像们年轻人记性好,现时就赶快收拾去!” 当下各人收拾的收拾,烧饭的烧饭,午饭过后,红姑和龙啸云带了两家男妇前往河间府赁屋居住,秦寒竹、秦方、于冕。于志强、莺儿、穗姑、阿琼等七人各携酒菜往河岸断崖的小石洞,然后,于志强、莺儿、穗站三人又转回子府静坐练功,专候敌人到来的厮杀。 照来于志强和莺儿研习于志敏传下的秘妙和创法的日子虽然不多,但各自觉得大有精进,于志强曾经服食蹑空草,能够悬 空而立,认为纵不能胜,也不易败。莺儿得了于志敏两套划法,天夭苦练,早已十分纯熟,恨不得有机会一展身手,所以跟着夫婿,与敌一拼。 穗姑原有魔教的武学做底子,又获得于志敏和王紫霜传授不少,除了不能象于志强悬空而立之外,无论那一方面的功夫都比她夫婿高明,自然也要随夫御敌。 唯有郭丽琼武学虽较莺儿高,新近又获于志敏给她一本剑法,但她原是问小玲留下来侍奉翁始的人,于志强虽是大伯,也不便支使她做事,而且于冕、秦方艺业较弱,也得有她在旁照应。 不多时候,夜幕已垂,于志敏与两位侣伴匆匆用毕晚餐,碗筷尚未收起,忽听大门外“喧”一声道:“走了?走往那里去?” 三小侠原是守候敌人到来,却意想不到这么快,尚未起初更,人已到达。不由得相顾愕然,又听到另一个少年人口音道:“我早说你是个急性猴子,今早上露出那一手怎不吓杀这些废料?” 于志敏怒喝一声,“谁是废料?”人随声起,已登上第一进屋的瓦面,穗姑和玉莺也先后登瓦,各站在夫婚两侧。 大门外来的是四位少年人,正要跨门而进的当儿,忽听里面有人答腔,晃眼间,屋面已多了三条人影,其中一人喝一声:“谁是于志敏?”也登上瓦面。 于志强一听口音,知是方才首先说话的人,也就是掳去骆中明的曹妙嫦,随口骂一声: “小贼!你我于志敏干什么,我于志敏先教你颈血溅地!”一探衣底,蒙天剑拔了出来,一晃身形疾扑过去。 曹妙嫦喝一声:“凭你也配?”单掌一推,劲风已发。 于志敏才扑到半途,就瞥见对方发掌,真气一提,又升高尺,一招“雨打梨花”蒙天剑化作万条冷线向曹妙始头上罩落。 曹妙嫦自恃过甚,一心要我于志敏交手,不料这少年竟能提气行空,此时见一片光网罩来,惊得他脚跟一铲,倒纵数丈,落往门外广场,霍地拔墨剑,指着于志敏骂道:“算你有种,下来和小爷比划三招!” 于志强还打算照应爱妻,不肯远离,秦玉莺已按捺不住,一声娇叱,疾扑下地,于志敏见曹妙嫦那枝短剑透出墨绿色的芒尾,知是红姑所说的墨剑,急喝一声:“我来!”奋力一纵,凌空下扑,越过秦王莺头顶,一剑向曹妙嫦斩去。 曹妙嫦一剑在手,心已大定。见于志敏一剑临头,略退半步,墨剑向下一架,同的劈出一掌。 于志强自知蒙天剑锋利异常,无须忌讳墨划,对于敌人掌力如何,倒要试一试强弱,也就突发左掌,硬接一招。那知掌劲一接,猛党左臂被震得几乎发麻,身子竟倒飞丈余,落在地面,不禁暗惊道:“幸是身子悬空,不然,这只手臂可不中用了!” 但他知道若果此时示弱,则夫妇三人必定无可幸免,反而大喝一声:“小贼!再接我宇宙风两招!”接连拍出几掌。 曹妙嫦方才一掌把于志强震飞,他自己也是上躯连晃,因为不知对方吃亏多大,此时见对方掌力甚猛,竟敢不敢硬接,厉啸一声,腾身而起,墨剑在空一挥,撤起一幢光网,不仅把于志强和秦王莺同时罩在网下,连到方圆寸丈之地,也被光同笼罩起来。 于志强大吃一惊,急猛挥蒙天剑,一招“金莲作势”剑尖向空中一盘,“当当……”一路金铁交击的声音,忽见墨剑敛处,曹妙嫦已站在两丈开外,笑说一声:“能挡得住我一招”天雨花“倒不致愧称宇宙风的雅号,再来几招如何?” 于志强见敌人恁地从容,便决非三招两式可以分个胜负,急唤一声:“莺妹!你去和穗姐联手,这个让我单独对付!”也不待玉莺答应,立即暴喝一声,身随剑走,着着抢攻。 秦玉莺深情她瞥了于志敏一眼。正待退回穗姑身边,那知尚未腾身上瓦,另一名少年已横剑一栏,嘻嘻一道:“美娇哇!看你也该寻人乐乐子啦,我包三爷先包你有一个妙的开始!”秦玉莺被他这句话臊得脸红耳热,喝一声:“你想找死!”剑尖一指,疾点那少年的身前。 那少年嘻嘻一笑,手中剑轻轻一拨,已将来剑将粘开,略伸臀,剑尖沿剑直上。指向秦玉驾右乳。 这种轻薄无涛的招式,几乎把秦玉莺气结,一咬银开,右腿横跨一步,剑尖吞回半寸,甫锐对方剑身,立即吐气开声,将“盘龙剑法”施展出来,但见银蛇漫舞,娇着游龙,一连攻出十几招。 姓包的少年一时看不出秦玉莺剑法的来路,竟被迫得退了十几步。 旁观的一名少年笑道:“三师兄当心这盘龙剑不但把你盘着,而且还会把你钳住!” 另一名诧道:“老四到底眼尖,你竟认得出这是南宋时候的盘龙剑法,这贱人敢情有点来历!”要知于志敏初会秦氏姐妹就答应各教她姐妹一套剑法,玉莺该学连环珠玉剑,玉鸾该学盘龙剑,看来留下两本创谱,秦玉莺一齐学了,自以为已经十分纯熟,那知禀赋有关,无法到达精练神化的地步,给行家一看,就认出来。 但秦玉莺独自不省,心想:“你既认出这套,我偏教你认不出。”剑法忽然一变,立即施展连环珠玉剑。 这一套以功力见长的剑法,招中有招,式中套式,真如珠玉落金盘,丁冬悦耳旁观那少年“咦”一声道:“又变了,这是一套什么剑法,大师兄你可看得出来?” 另一位少年道:“好像是珠玉剑,又好像不是!” 秦玉莺已把那姓包的杀得手忙脚乱,喜在心头,听旁观两少年尽在猜她剑法,不禁冷笑一声道:“是又怎的,不是又怎的,要不服气,就来折两招看看瞧!” 猜是珠玉剑那少年朗笑道:“不自量力的娇娃,只怕你吃不下那么多吧,你李爷就来试个深浅!” 姓包的笑道:“大师哥有兴,你尽管来,这匹马儿不好骑,我不和你争!” 秦玉莺听这几位油嘴滑舌的强敌,语语双关,直恨得芳心乱跳,俏脸生烟,怒骂一声: “请云芬那老贼就只能教出你这些贱种!” 姓包的听秦玉莺骂出他师父的名这,不禁一怔,被秦玉鸟一剑分心刺到,吓得他惊叫一声,倒数丈。 秦王莺一步迫上,侧面猛喝一声:“接招!”一股劲风已临身侧,急一投身子,那股劲风竟将地面铲成一道长沟。 在这疑问,一条少年身形已捧剑站在她面前,喜孜孜笑道:“小生号为天尊神童李妙姜,最能怜香惜玉,你我玩玩而已,何必 认真拼命,难道美娇娥已届破瓜之年,依然不解风情么?“秦玉驾明知这伙强敌决无好话,不待对方说毕,早已连连十几招,担这位李妙姜确有过人艺业,上躯不动,敛招不发,单靠脚下宫步频移,便令秦玉莺剑剑落空,并还说得字字入耳。 穗姑见势不好,娇叱一声,由瓦面扑落,顺手就是一剑,喝道:“姓李的!这是什么剑法?” 秦玉莺趁机一闪身躯,又要找那姓包的交手。 那知快要追上的时候,对方观战少年飘然而出,劈面就是一掌。 秦玉莺未见掌风,先见掌形,知这人掌法快得出奇,急一偏身子,一剑搪去。 那少年一闪身子已绕过秦玉驾身后,伸掌在她臀上轻轻一捏,笑说一声:“好嫩!”却欣然飘开。 姓包的少年喜喜笑道:“老四!这甜头倒先叫你吃到了!” 那少年笑道:“谁教你是傻瓜?” 秦玉鸟一时轻敌,受到莫大的耻辱,羞的厉叫一声:“强哥! 先走了!“就想横剑自刎。 那知剑锋末及咽喉,猛觉手里一震,宝剑已被夺去。同时听到“啪”的一声,不知谁已挨了一个耳刮子。 秦玉莺自分必死,那知有此一变,初还以为是那少年夺去她的剑,想将她擒去淫辱,及至睁眼一看,却见一条纤影落在眼前,不由喜呼一声:“霜妹!” 那人回头笑道:“谁是你霜妹?” 秦玉莺以为是王紫霜到来,才喜极而呼,不料认错了人,一时竟怔得无话可说,却见那被称为老四的少年站在一丈开外死自摸脸。 面前那少女问了一声,见秦玉莺那付神情,淡淡笑了一笑,回头朝那少年道:“我早知你们这些臭男人不怀好心,果然想把我姐妹支得远远地,好让你们称心如意,你余妙姿出不想想看,你那鬼心计可逃过我观天掌?” 那被打的少年怒道:“钱孔方,你难道不是流民会的,为何横生枝节?有大师哥在此,只怕你也讨不了好!” 那少女冷哼一声道:“我是流民会的又怎么样?打你这欺负女孩子的人还不好比打狗一样容易?” 秦玉莺已听出他俩人在同室操戈,但信这被称为钱孔方的少女把那妙姿骂作狗,竟忘了自己方才的羞辱,忍不住“噗哧”一笑。 余妙姿被骂得脑羞成怒,大叫一声:“大师哥!你管不管? 我和这贱婢拼了!“ 李妙姜尚答话,忽由远处传来一声:“你敢!” 这一声似是一位中年妇人所发,在场每一人都听得清楚。 余妙姿急得高呼一声:“师叔!这是怎样一回事?” 那人敢情就是男贞子诸云芳,只听她格格笑道:“你这些小放子要杀人、要放火、要报仇、要雪恨,我作师叔的不管,若要违背男贞的戒律毁别人的女贞,那,无论如何也不行!”也许还有别人夜她旁边。接着听她改个口气道:“如何?你也亲眼看到了,我曾说女子最易守贞,只有你们男子最坏,你不相信,这回该相信了?” 另有个老人口音呵呵笑道:“你那个孔方,孔圆,没遇上美男子罢了,要是给她们遇上,只怕那贞字也不要了!” 秦玉莺自伐不死,却引出流民会的人意见分歧,不觉大感惶惑。钱孔方将宝剑塞回她手上,低说一声:“姐妹再和他打!”话声落入去远,秦玉莺明白对方心意,一步纵往余妙姿身的,狠狠就是一剑——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七回 蝉媳归来 妾姬相对泣 家人远别 父子各分途 余妙姿虽是举止轻优,但在艺业上也确有独到之处。秦玉莺一剑未到,他已忽然走避,双掌又打向秦玉莺背后。秦王莺对方身法恁地迅速,急又使出“盘龙敛法”图保自身。 于志敏见爱妻连施两套武法,均被敌人识破,心知不妙,不料才换上一个敌人,爱妻就送遭挫辱,登时怒气攻心,狠狠一剑劈去,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但那曹妙嫦却没有必死的念头,见对方剑气如虹,立即一斜身形飘往一边,拦住于志强身后,防他与秦王莺联手夹击余妙姿。 于志强听得爱妻那句决绝人家的厉呼,直是心肝俱碎,穗姑也不禁悲从中来,几乎忘却接战,幸在错眼间,瞥死一条纤影电射而到,还未及辩明敌友,秦玉莺的宝剑已落致那人手中,敌人也同时接了一个耳刮子。 这些情景落于志强和穗姑眼里,不啻服下帜增神益气的良药,一时间气充力猛,剑光大盛,几乎把当前敌人杀得喘不过气来。及至听那人与敌人对答,才知强敌环伺,而且来的救星也是敌人一伙,不过行为比较端庄而已。 虽然如此,但各人已知除了一死,决不会再被羞辱,反而气定神闲,沉着应战。 于志强边战边退,冀园与秦玉莺成一起,那知秦玉莺恨敌过甚,一味蛮斗,忙叫一声: “莺妹!鹄鸶夺蝮猴王剑!” 秦玉莺被夫婚一语提醒,慕地一跃数丈,未待敌人追来,一用“回龙顾祖”剑带身转,立即施出猴王剑法,但剑光如电,剑尖如山,剑气如电,而且“咝咝”响起锐风,震撼心魄。 鹄鸶夺腹的身法一经展开,已是专走外线,反困敌人。余妙姿骤遇这诡异的身法和凌历的剑法,他自己那套悠哉游哉,腾挪戏耍的身法立即相见绌只得亮出兵刃,杀做一团。 这时剩下一个包妙始敢情听那钱孔方说杀人放火的话,他看到师兄弟都各找到对手,自己由余妙姿换了下来无事可为,果然轻身一纵,跃进大门,没有多久时候,间间屋面,,火舌冒顶。 那知他正在洋洋得意,站在墙头,欣赏自己的杰作的时候,忽然中空中一声娇叱,射落一条纤影,一蓬剑雨,已临头上。 包妙始心神一懔,猛一翻身下墙,同时掣出宝剑,大喝一声:“先报个名来,我天府神童不斩无名之辈!” 新来到那人并不答腔,一连又是几剑。 包妙始怒喝一声:“小爷可要开例了!”一震手中剑,又气来人战在一起。 场上,八人分四起捉对儿厮杀,剑光被火映得通红,薄薄的雪地已和烂泥混在一起变成了泥浆,除了剑锋交击的声音之外,还多了脚下泥浆“唧唧”的声,交响成奇异的音乐。 来的这一批“神童”全练过“坎离自交”的内视功夫,惯于久战不疲。开始的时候,于志强夫妇仗着几套精妙的身法和剑法,尚可拉个平手,时间一久,秦玉莺首先就气喘吁吁,接着于志强。也自觉力不由己。 唯有穗姑练功的时日较久,获于志敏夫妇的传授又多,年龄较长,尚经破瓜不久元气耗损不太甚,一枝宝剑仍与开始交手一般凌厉,惧她的对手正是这伙“神童”的大师兄李妙姜,要想争胜一招半式,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她相距大门较近,在火光中见新来那人艺业并不太高,而剑法步法都有几分和于志敏相同,再见她绿着绿色的衣袄,由她方才叱声听来,断定是一位少女,可惜她蒙着脸孔,不知到底是谁。 忽然,她心里似有醒觉,不由得轻呼一声:“来的莫非蝉姐!” 原来穗姑一行来到于府,蝉儿老早因容貌被毁而出走。但这一椿大事,早由各人口中听到,那少女武艺既与于志强相同,而且又蒙起脸孔,不是柳蝉儿还能有谁?因此,穗姑立即唤她一声。 但那女浑然不觉,仍然一味与敌人哑斗。 于志敏被曹妙嫦杀得不逞他愿,虽听那少女声熟耳,也不敢分心去想,及至听穗姑叫出“蝉姐”两字,心里一喜,也随着叫道:“蝉师姐!一个敌人也休放他走!”他知道这位师姐性子最急,下手也狠,一时勇气倍增,剑招也加倍凌厉。 曹妙嫦却嘻嘻笑道:“别说是师姐,就是你师嫦到来,也救不了你,今天定把你这几个狗男女擒住女贞,教龙卷风找去,好待一网打尽!” 于志强听敌人连诡煤都说了出来,又是暗暗担心,情知女贞奴儿干的天王庄非卧虎藏龙之地,敌人怎敢恁般仗倚?想到近处还有八名强敌,纵使把眼前的敌人胜了,最后还得遭擒,怪不 得敌人选择初更未到的时分来袭,原来他想以时间磨到自己这边的人人筋疲力尽,才好捕捉活的回去,好诱敏弟上当。 他不想还好,这一想起来,越想越惊,招式渐乱,曹妙嫦更加得意地笑道:“看你能挨到几时,不如就此丢下宝剑。将少爷几分力气,将来也痛快给你一刀,免你多受痛苦!” 于志强被对方几句话一说,也觉得心中无限凄凉,但要束手就擒,那还不谈战到底? 就在四小侠心慌神乱的当儿,遥远的南方出现一条长有数里的火龙,贴地飞驰而来,火龙前面几条黑影更是十分神速。 不多时刻,火龙的前头相距斗场不过里许,忽然二三十丈外传来一声厉啸,那啸声震得四小侠毛骨惊然。 啸声方止,四名“神童”各虚进一招,立即向声源来处纵步而去,却听一个冷冷的老人口音说道:“于冕被老夫命人擒去,暂时不死,限你等三个月内到奴儿干天王庄决一胜负。 愈期先将于冕处死,然后再要你等性命!“声过寂然,想是十神童和他俩位师父都已走了。 四小快不禁茫然怔在当场,却见一道红影飞落,诧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蒙而少女墓地一震,一跺脚已跃开十几丈,拔步向原野飞奔。 于志强猛然醒觉,叫一声:“红姐快追蝉姐回来!” 原来那道红影正是往河间府避难的红姑,她和龙啸云到何问府赁屋安置佣仆之后。惦记着家公这边的安危,想起个人力薄,立即将情形禀朗府尊。那府尊听说功臣家里有逆贼党人浸494犯,那还了得?急招集满城文武,点起兵马赶来救援,红姑虽怀有数月身孕,自知并无大碍,竟和龙啸云奔在兵马先头,远远看见府中火起,更加尽力飞纵,将龙啸云抛得望尘莫及。 这时听说走的那少女竟是蝉儿,接女齐唤一声,立即追赶。 红姑轻功最快,一下子就超出于志强和二女好远,瞥见那身形影仍在狂奔。急大声呼叫:“蝉妹妹,等一等!” 边叫边跑,距离越来越短。 但那蒙面少女仍然狂奔不已,眼看就要到达江信一到过的树林,红姑心里一急,悲呼一声:“蝉妹!”奋身一跃,竟远达三十多丈,超过蒙面女前头,然而这一跃,用力过甚,竟闷哼一声,由半空栽倒下来。 蒙面少女不禁一惊,急一步抢上前去,将红姑抱进怀中,摸出几粒丹药纳进她嘴,凑上自己的嘴唇,一口气将丹药吞进她喉咙,然后招着她疾走入树林深处,盘膝端坐,将红姑放在膝上,轻轻抚一抚她微凸的小膜,不觉流落两串泪珠,悲叹一声:“这是何苦”? 红始在那蒙面少女怀中悠悠醒转,半展星眸,发觉躺在别人怀中,她本来并不认识蝉儿,但听各人口述蝉儿身世如何可怜,已自哀伤欲绝,这时反手一捞,将蒙面少女纤腰捞个结实,才凄然问道:“你可是的蝉妹么?” 蒙面少女那见过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竟会有这般情重?登时感动得泪珠纷落,湿透了面幂滴在红姑脸上,良久良久,才进得出“红姐”两字,却忍不住泪涌如泉。 红姑见她果然是蝉儿,也不知因为同情她的遭遇,还是自悲身世,竟不能再发一言,相对哭泣。 不知经了多少时候,林外忽然传来穗姑的声音道:“阿强你听听,林里面有人哭,定是她们两个!” 蝉儿霍地一惊,急低头一吻一吻红姑的脸颊,附耳悄悄道:“红姐!蝉妹终生领受你这份情意,但我不愿再见他们……” 蝉儿生怕于志强一伙到来,不但是走不脱,反而更加尴尬,着急道:“你我往别处说去!” 这一句话居然发生莫大的魔力,红姑迫不急待地一跃而起。 蝉儿笑道:“闪动肚子啦!” 红姑“呸”一声道:“那学来的贫嘴?快走!” 蝉儿见她比自己还安着急,不知是那一世的情份,又是喜悦,又是伤感,又及幽怨,这般情绪一古脑涌上心头,挽着红姑的手,穿梭度叶,直走有顿饭时光才停下脚步。 红姑看新到这地方,巨木互抱,技杆交错,虽已树叶尽落,仍表不出头顶上的天空,不由失声道:“蝉妹一向来就住在这里?” 蝉儿点点头道:“薄命人只合与鸟兽为伍,这里有洞穴可居,也还能安度这余生的岁月!” 他伤心之余,人未老,心已老,一切已想得开,说起话来也老得多了。红姑一时不知怎样安就她才好,答讪着道:“这里很象闵小丫头住的那树底迷宫。” 蝉儿苦笑一声道:“我那有闵姐姐命好?” 红姑道:“她老早就溜了,害得那人到处寻找,还吃公公两个耳刮子,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蝉儿诧道:“闵姐姐为甚么要走?”红姑把鸾儿被掳,闵小玲出走的一段往事,原原本本对她说了一遍。 蝉儿不禁慨叹道:“闵姐姐,做得太过份了些,这事怎能怪阿敏?” 红始见她对于志敏依然一往情深,忙道:“公公后来问起阿敏该怎样做,阿敏说待险去过瓦刺回来,立即历遍天涯也要找你们三人在一起……” 蝉儿道:“鬼才和他在一起!” 红姑握紧蝉儿的手,柔声问道:“妹妹你恨他?” 蝉儿缄默半晌,悲声道:“我恨我自己的命!”她一语未毕,又情不自禁地流下两行凄泪。 红姑挽着她并肩坐在树根上,掏出一方手帕要替她擦干眼泪,猛觉她是戴着面幂的,这眼泪怎生擦得?也幽幽地劝道:“妹妹不须自苦,阿敏不是荡情人,也不是好色的人,妹妹的苦痛我们全已明白,大伙儿回去过个好日子岂不是好?” 蝉儿见红姑掏出手帕却又停住,已知其意,大受感动道:“姐姐的心意我也知道,我那能怪阿敏?我也知道阿敏实情实意,情深意重地对我们女孩子,但是,唉!我现在这付相貌,连我自己都不敢看,回去还有甚么意思?” 虽然的真面目藏在面幂后面,红姑看不出是什么样子,但也出猜想到一定很难看,大凡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珍惜自己的容颜,蝉儿身受这般奇变,怎能教她不伤心欲绝? 红姑缄默片刻,又道:“妹妹有这样好的德性,相貌好坏,方何要紧?而且,阿敏的鬼门道最多,说不定他还可以我得灵药闯 来,替你恢复旧貌,你不回去,教他往那里找你?“说到灵药整容一事,蝉儿也觉心动,但又轻轻摇一摇头道:“此间那有这种灵药?反正我已打定孤独一主意,就是阿敏找得药来,我也不要见他!姐姐有这番情意,你蝉妹终生受用了,你还带着一块心肝肉儿来哩,别太累了你,不如回去罢!” 红姑再三劝她回去,蝉儿死自不肯,这事又不能用强,也就发起狠来道:“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大伙一块儿走!” 蝉儿失笑道:“那怎生得?我岂不成为罪人了?” 红姑咬着牙道:“你怕当罪人,就跟我走!” 蝉儿笑道:“我的好姐姐呀!你真是我命里的魔星,请in我这时的相貌,纵使阿敏不嫌,找还能够见人么?” 这事果然使人为难,一个女孩子总不能永远藏在面幂后面使人惊怪,红姑想了一想,终而叹一口气道:“你既是这般决绝,我又有何法?但我敢担保阿敏决不嫌你,总该有个么处,让我们来找你呀!” 蝉儿情知连后会之期也不答应,则红姑不肯走,只好道:“以后你就来这里找我好了,可是,不许你多带别人来,要是你多带一个外人,休怪我一走了之,永世不再见你!” 红姑道:“这样也好,要是我来这里找不到你,就赖死在这树下。” 蝉儿握紧红姑的手,激动地说道:“好姐姐,我不走远就是,但我总寻些吃的呀!” 红姑道:“吃的我替你送来好了!” 蝉儿不依道:“那可不行,你要那样做,我立刻就走!”红姑见她恁地坚决,只好依她,旋道:“阿敏抄有一本练功的图诀给他哥哥,我向他哥哥调来给你总该使得吧?” 蝉儿喜道:“这个使得,但你决不可说教在这里。” 红姑答应了,跟着又道:“我明天就来看你,不知这里好不好找?” 蝉儿道:“他不难找,这片树林虽大,但多半是梨树、枣树、栗树,至于杂木树却是很少,尤其象这样几十棵杂树纠结在一块的,只此一家,并无分店。我既然答应你来,明儿自然会在外面等候你!” 红姑见她恁般情分,喜得将她拥招亲热一阵,又流了不少眼泪。看她作为起居的树巢倒还宽微,而且风雨不侵,这大略为安心。 蝉儿本教红始由树顶上走比较省事,那知才登上树枝,就见于府火光掩映之下,树林外有三条人影聚在一起。知是于志强夫妇还未回去,忙拖着红姑缩身下树,改由另一个方向出林,说不尽多少叮咛,才依依而别。 红姑别过蝉儿,独自走了一程,回头见于志敏夫妇犹在林缘,家里火光人影幢幢,知是城里来的兵丁正在救火,忙招呼穗姑一声。 于志强夫妇早察觉红姑和蝉儿在树林里哭泣,玉莺就要去会晤,还因穗始生怕把他两人惊散,日后更加不好追寻,才在外面等候。这时一听招呼,立即循声赶去,于志强性子本急,只见红站一人站在路上,劈面就问一声:“蝉师姐呢?” 红姑白他一眼道:“怪不得你敏弟说你是个冒失鬼,要是蝉师姐肯见你,还不跟我回来了?“ 于志强被骂得一愣,穗姑好笑道:“骂得好,省得你连话都不会说,人家红姐跑得辛苦半夜,你别的不失问,单间蝉姐。” 红姑笑道:“好了,好了!你两人别唱双簧,我不爱听!”回头对于志强道:“阿敏给你那本秘抄可带在身上。” 于志强道:“那样要紧的东西,怎能不带?” 红姑道:“你读熟没有?” 于志强诧道:“弟媳怎突然问起这个?” 红姑唤道:“不要你管,我只问你读熟了没有?” 于志敏道:“当夜晚就读熟了,那还等到现在?” 红始把手一伸,笑道:“那就拿来给我送人!” 于志强喜得叫起来道:“我知道了!你定是要拿去送给蝉师姐!” 红姑道:“你既然知道,还不快点拿来!” 于志强眉头一皱,嚷嚷道:“这是兄弟的东西,他说过上同有制服文信儿的功夫,不好轻易传人,就是我也瞒着别人来练,只怕有点…。” 红姑打断他的话头道:“你别和我相扯,你说的我全都知道,我自会对阿敏说,蝉妹妹为你们一家人,身受这般惨痛,难道还抵不上一本册子?何况她还是你的弟妇哩!” 于志强被骂得没话可说,只好冲手胸前取书,王莺也把她两本剑谱拿出,唤一声:“红姐!”接着道:“蝉姐不知肯不肯见我,这两本也请你拿去!” 红姑接过他两人的秘抄,见玉莺恁地情重,也动容道:“她这时不愿见人,只有我因为追上了她,才不得不相见……”接着将与蝉儿相见的经过,和谈话的内容概略告知他夫妇,最后说一声:“你们先接公公回来,救把书送去就来!” 当夜的事,虽未波及秦府,但于府只别几堆瓦砾,两家人聚在一起,俱认为中士道消魔长,仅依靠一个于志敏,有何济事? 商议结果,一致决定南迁。秦寒竹认为迁往琼崖,可与他胞姐明因师太,日常聚首。于志强也认为琼崖虽也有那魔外道,到底地广人稀,像雪随和尚,党真道长等武林前辈俱聚在一起,而且相近绝世高人紫虚上人隐居的所在,总要比较好得多。 剩下一个于冕本来想迁回故里钱塘,但略一思索,顿知自己既可由钱塘迁来河间,为何不能由河间迁往琼崖?所以也不固执己见,命于志强修书带给王大伯,并着于志强和穗姑专程赶往瓦刺,找于志敏去援救骆中明。 玉莺见公公命于志敏和穗姑往瓦刺,不由得替他两人担忧,急道:“敌人限期只有三个月,往瓦刺找敏弟不知能否来得及呢?” 她这话一提,于冕和秦寒竹诸人立即猛醒,不禁都同时着急起来。唯有红站却笑吟吟道:“我倒有个计谋,但不知来得及来不及”。 于冕急道:“贤媳你且说来!” 红姑道:“敢情流亡会的邪魔尚未知阿敏已去瓦刺,才说三个月要阿敏赶住奴儿干。” 于冕频频颔首道:“这话大有道理!” 红姑续道:“就说由这里往奴儿干,若非健马赶程,三个月也难走到,何况那些邪魔还带有骆伯伯?“ 秦方诧道:“照这样说来,难道……”龙啸云可不让他说下去,道:“你别说,让我干女儿说。” 红姑笑了一笑,又道:“我认为他们定在近处窥伺动静,看阿敏是否回来,再遣人试探能否取胜,若是能胜了,事情就现地解决,若是发觉阿敏武艺大高,则诱在奴儿干加以谋害。所以,在那些邪魔未离开之前,我们想安然离开河间府的地面,恐怕已经无望。 各人原定迁居琼崖的事,被红始一语推翻,全急得睁大了眼。于冕急道:“这怎……怎生是好?”敢情他又想到不该恁地慌张,须要保持做家翁的身份,随又微微一笑道:“贤媳既洞悉奸谋,定有主见!” 红姑府首轻说一个“是”字,接着道:“愚媳认为先扬言阿敏一行已往瓦刺,哥哥和嫂嫂在路上更是逢人便说往瓦刺找阿敏,故意让魔头知道,他们必定跟踪追去,三四天之后,我们便开始迁走。” 于志强道:“他们有十二人,难道会不分一半人在这里候着?” 红姑摇摇头道:“要知他们既然抗着”十神童“的招牌在江湖上行走,怎肯拆分为二?” 于冕沉吟道:“这样一来,只怕强儿和穗媳就更危险了!” 红姑道:“愚媳相信只是有忧无险,因为魔头未能寄倒阿敏,终究是寝食不安,有人替他带路去找人,可说正合他的心意,哥嫂两人在路上不但无碍,甚到于还可为获得他们暗中保护,别的邪魔反而不敢搔扰乱,但是,到了瓦刺之后,情形便不相同,魔头可能将人抓了起来,以便要胁阿敏就范,所以一进瓦刺地界,立即要摆脱他们,才好行事。” 秦寒竹不禁抚掌大赞道:“甄姑嫦这一见,纵使诸葛亮重生也不过如此。” 各人也都面泛喜容,于志强忙道:“怎样能摆脱他们,你先教一教我!” 红姑笑道:“你两人先是一女一男,到那时是两个女的,各准备好一套旧衣服,到那时再行穿上,先是用左手吃饭,到那时用回右手。” 穗姑道:“奇呀!吃饭也还要管啊!” 红姑笑道:“怎的不管?因为一般人吃饭惯用右手,若果见一对少年夫妻统用左手饭,定着别人留意,也许那些人里面就有魔党在内,待他们见惯了你两人用左手,后来再见两个少女用右手,自然不会疑心是你们!” 秦寒竹忍不住大笑一声:“妙啊!” 龙啸云笑道:“我两个干女儿,一个恁般刁,一个却恁般笨!” 满屋子的人都被这句话逗得大乐。 红姑笑了一阵,续道:“在江湖上行走,省钱是个大忌,要脱敌人的眼线,不但原来穿在身上的衣服要丢掉,连到背在外面的宝剑也要丢掉。你们可以将马匹留在店里,偷偷溜在外面,换好衣服,用改颜药换了容貌,再卖两匹马回店另开房间,象嫂嫂两枝剑可以丢掉,另外买两枝剑背上做幌子,哥哥蒙天剑原在腰间,到时出买两枝剑背了起来,任凭魔党看在眼里,一时也猜不透你们这对女侠的来历。“ 于志强听红姑要安排他扮个少女,俊脸微红道:“我扮女的怕不大行,还是穗姑扮个男的较好!” 红始自然知他心意,正色道:“在江湖上女扮男装的人多,男扮女装的人,几年难得有一个。也象用左手吃饭改为右手一样,省得别人留意。尤其是女扮男装,身腰难得消瘦,男扮女装,还可用水松木或是棉花将它补胖起来。” 她说到后面两句,各人全知道地说什么了。玉莺和穗姑相视一笑,于志强差得满面通红。红站也蓦觉不该在公公面前失言,低头不语。 于冕正色道:“这是正正经经的事,有甚可羞的?甄贤媳尽管当我面教诲强儿,省得他在路上出了乱子!” 红姑抬起头来,说一声:“没什么事了!”望一望于志强脸上,又说一句:“哥哥这一对剑眉,到时候也要拔掉几根,变作蛾眉才好!” 这一回,于志强可被屈辱够了,但为了要我于志敏救骆中明,除此之外,另无奇策,只好苦在心头,唯唯答允。 当夜,红始便要于念强扮成女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练习走路,于志强起先不肯,接了于冕一顿臭骂,才练习走了几遍,把脸皮练得厚了,也觉得妙取横生。 这事自以越快越好,天色甫亮,于志强便皆穗姑登程,果然走不多远,就遇见两位美貌女子,亦步亦趋地跟他两人身后,为了故意使敌人知他夫妇往瓦刺,索性就往容城悦来客栈住下。 ‘na田掌柜本来认得于志敏是于府的大少爷,见他行色匆匆带个少女来投店,不禁一怔,忙使个眼色,随即陪上笑脸道:“原来是于大公子,这位是谁?令尊大人起居可好?” 于志强吸一口气道:“真是一言难尽,敝府昨夜里遭贼劫,家父又被人掳去,只好带同拙荆往瓦刺我舍弟回来,将与敌人拼命了!” 他由田掌柜眼色看出敌人正在店里,所以故意大声说话,不但那几位“神童”在房里面听到,连带半昏迷状态的骆中明也听得十分清楚,骆中明听说于冕被掳,初也一惊,旅而想到是假,知于志强此行定有深意,也就安祥下来。 田掌柜可不知道是假,以为于冕真个被掳,大吃一惊道:“那里来的贼人恁般大胆,居然敢掳去令尊。” 他这话当然是半真半假,贼人就住在他店里,他还遣人通风报信,那能说不知道?于志强恨恨道:“来的是流民会的狠贼,打杀了半夜,后来有大批管军赶到,他们才走了,这才十分疲乏,贵店可有空的房间……” 田掌柜一叠连声答允,亲自送往上房,见左右无人,才悄悄道:“贼人就住在小店里面!昨天中午又多了一个伤者进门请,老朽看来,那人很象骆参将。” 于志强道:“我都知道,家父并未被掳,方才说了有一半假。” 田掌柜这才明白,急唤店伙过来照应。 于志强夫妇却是十分疲乏,因为见到敌人,此行已算成功了一半,索性连饭也不吃,关起房门倒头便睡,直到掌灯时分,才往外面的饭馆吃一顿晚餐。在吃饭里面,也遇上两名少女,但于志强夫妇早就成竹在胸,不以为意。 此后,行行止止,不论是骑马赶路,住店投宿,都时常遇上那四名少女轮番跟踪,于志强依照红姑定计而行,果然一路无事,直入瓦刺境内,摆脱敌人跟踪。 这天到达扎萨克图,就见一队人马整装待发,打听起来,知是往亚麻谷帮助于志敏剿贼的队伍,不由得大喜过望,于志强忙改回原来装束,与穗姑洗去改颜丹,向巴乌拉表明身份。 巴乌拉听说来人竟是于志敏的兄嫂,那得不喜?当下联骑进发,不料才达谷,即闻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子又带兵马来了,可是这回不比那回,包教你有来无去!” 于志强一听那笑声,举目望去,已见曹妙嫦站在谷口,心想:“这小贼什么时候竟跑在前头,先到这里?”待他把话说完,也就冷笑一声道:“上回饶你小贼逃走,这固定不轻饶!”立将曹妙嫦的来历向巴乌拉说明。 曹妙嫦先是恃强出头,被瑾姑女伤了一位师兄,捕去两位师兄,只好与大师兄李妙姜先将余妙姿送了回去,不料余妙姿竟是被几十中种毒蛇液什熬炼的暗器所伤,乃师虽勉强将人救活,仍须调治一段时期,李妙姜只好在旁侍候。 幸而经过那一场挫折,激得乃师亲自出马,曹妙嫦认为乃师女贞子已是学贯天人,对付那几位少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有成名多年,或许可接得下三招两式,但也不致有碍大事,心知乃师与人交手,素来不喜门下观表。有时她与师叔印证,也不令弟子在场,所以守在谷口,阻挡闲人进谷,那知冤家路窄,偏遇上于志强与大批人马到来,这时见对方仗人多势众又冷笑一声道:“姓于的小子!你不过狗仗人势罢了,有种的就单独和少爷大战三百合!” 要知于志强和穗姑在路上几个月,朝行暮宿,兼静里练功,比起在河间府家里的时候又精进许多,前时尚且和曹妙嫦打过几十回合,何况此时已知于志敏夫妇与及白义姑都在近处? 巴乌拉听说挡在谷口的少年是敌人一伙,立即回头对属下说了一阵,随即喝一声,瓦刺勇士一呼百应,响震山谷,人人端弓激箭,对准曹妙嫦,只要再一声令下,那怕曹妙嫦不变成刺猥? 于志强若是让瓦刺群雄出战,那就被曹妙嫦一语说中,急挡住巴乌拉,不让他发令,挺身而出,喝一声:“小贼别尽卖狂,看大爷取你狗命!” 曹妙嫦墨剑拔出,一声历啸,身形也活到于志强面前,剑促已疾射而出。 于志强蒙天剑一挥,反绞上去。双方兵刃一接,曹妙嫦便感到对方内力显然较往时增加许多,于志敏也觉得敌人臂力不小。 两人俱不敢大意,愈杀愈烈,曹妙嫦那技墨剑逐次变了颜色,由墨绿而深绿,而淡绿,而灰白,而变成一片银白。 巴乌拉一行见敌人的剑光会变颜色,不禁人人惊奇,但于志强和穗姑俱知那是对方剑势迅速,幻出来的奇光。 穗姑舍不得将她原有一枝宝剑丢掉,而是多买了一把,这时不知夫婿到底能否取胜,担心得拨出她原有一枝宝剑和买来做幌子的一技铜剑,准备随以下以援手。 忽然,谷中一声长啸传来,一条人身影随声而落。 于志敏和穗姑俱未见过逍遥客,也未见过于志敏的师父,不知来人是谁,虽觉得啸声十分耳熟,一时也无法分心去想。 但那曹妙嫦已闻声知义,急唤一声:“师父!把这小子抓回去,我们才不吃亏!”他不愿即的退走,反而加紧狠攻。 由于曹妙嫦这一呼唤,于志强夫妇已知来的正是女贞子诸云芬,因他由谷中飞来,于志敏诸人一个也未见,难道竟遭这魔头的毒手?于志强虽暗自惊心,但在敌方凌厉攻势之下,不容多加思索,一提真气,悬空而立,专向曹妙嫦头顶进招。 这一来,曹妙嫦变成仰攻,吃力不少。忽然又见一条身形飞到,巴乌拉等又是一阵欢呼,女贞子立即向那人发活。 于志强由女贞子说话的神情,知后来这两人定是逍遥客,正想发话招呼,阿菩阿莎二女已到,一眼便认出他和穗姑,同的也招呼了起来,心下一喜,剑力万钧朝曹妙嫦斩落。 曹妙嫦见于志强这一剑挟着无比的锐气,知他大喜之下,内力倍增,只好闪开数尺,那知于志强在空中猛一转身,一招“风吹帽落”疾扫过去,曹妙嫦惊得心胆俱寒,急一伏身子,贴地掠出数丈。 于志强吆喝一声,一个“苍鹰扑兔”凌空下去。女贞子见门人危在顷刻,大喝一声,一掌打出。于志强猛觉一股潜力由侧面冲来,及顺势翻身,削减敌势,但身子仍挡不住那股潜力,竟被卷出十几丈,幸是身上穿有鳗皮衣靠,才不致于受伤,回多一看,已见逍遥客和女贞子打在一起。 原来逍遥客未料到象女贞子这种一等魔头,居然乘险出手,于志强和曹妙嫦厮杀是在谷外,逍遥客和菩莎二女才出到谷口,女贞子恰是站在二者之间,以致逍遥客救援不及……只见于志强随掌飞去,不知有没有受伤,大喝一声,即要飞身去接。 女贞子好容易向于志强身上找回一点零头,见逍遥客要冲过身侧,趁势又是一掌。 逍遥客明知要冲出这谷口,定遭受女贞子袭击,早有应变的准备,见他一掌接来,也就左拿一封,右手的英雄索立即横扫过去。 女贞子兵刃虽毁,但他掌力犹维,闪开逍遥客的英雄索,立又一掌发出。 此时,逍遥客已看出于志敏并未受伤,索性再与这魔头缠斗,但菩莎二女同时娇叱一声,冲出谷口,刀仗宝剑同时奔向曹妙嫦,于志强夫妇也同时扑上。 曹妙嫦认出余妙姿正伤在杖头之下,不敢正面对敌,一味避实就虚,身形渐渐移近女贞子旁边。 于志强生怕他和乃师联手难制,大喝一声,跃过曹妙嫦的头顶,以便拦在两者中央,迫他退出谷外——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八回 弱女情深 破壁猛如虎 奸徒蛊惑 居心毒似狼 那知女贞子正与逍遥客交手中,突然反身一掌,将于志强打飞过曹妙嫦头上,趁着这刹那间,跨后一步,挽起曹妙嫦的臂膀,破空跃起,但见他身形连闪,便已无踪。 瓦刺勇士几曾见过这般特异的武艺?个个目瞪口呆,望对放人的背影,木立当场,直持巴拉乌叱喝一声,才唤回他们的魂魄。 这时诸侠聚在一起,被此略说经过,相偕入谷。 巴乌拉召集为首的几名勇士,面授机宜,分出一小部分驻守谷口,余众跟随诸侠鱼贯入谷与诸女见面,然后商议进行搜穴的事宜。 于志强听说乃弟失踪,真急得头上青筋暴起,那还待得各人商议?首先就嚷起来道: “我先进去!” 穗姑白他瞪了一眼,骂道:“你别丢脸了,那毛猴性子几时才改得过来?要是那么轻易接查,姬老前辈还不早带几位弟妇搜去了,要等你来嚷哩!” 她这一顿好骂,可把于志强骂得讪讪地红脸,谨姑四女见那天晚上,穗姑还哭哭啼啼,不愿出嫁,那知分别有几天,两人就有那这深的情份,到底是爱?是欲?她四人尚未尝过滋味,不大明白,只觉得十分好笑,全以诧异而神秘的目光注视在穗姑脸上。 逍遥客早知王紫霜是于志敏这匹野马辔头,料不到于志强也把辔头带来,端的是难弟难兄,也微微一笑道:“小友也无须着急,这洞穴,我虽未进去过,你弟媳和巴乌拉英雄曾经进去,确是步步有危险,处处有岔路,不详为计议,只。伯有失。” 张惠雅接口说一声:“是啊!”随即又道:“我们头一回在这冰涧上厮杀多时,并没有那些爆炸的东西,这回到来,忽然就有那么多,炸死我们几匹马,这岂不奇怪?要说是什么十神童到来安排,却又不象,敢情有敌人潜踪在洞里?” 逍遥客沉吟一会,忍问道:“你们离洞回去的时候,可察觉里面有什么响动?” 张惠雅想了一想,道:“没有别的响动,听王紫霜姐姐和哥哥进去的时候,曾听到鄂克路克在另一条隧道嘲笑,当王紫霜姐姐的面父为了搭救阿敏,没暇理他,不知后来被杀了没有?” 逍遥客道:“照这样说来,多半是这老魔作崇了!” 巴乌拉带了好几百壮士列阵等候,不见逍遥客有所吩咐,他过来问起情由,获知就里,立即道:“仅是一个鄂克路克有何济事?这洞穴岔路虽多,但我带有几百人在此,每人用一条长绳牵连着,作一路进去,总要把它搜个翻底!” 逍遥客由他曾外孙女转说给他听,不禁连连说好搜洞的事,就依巴乌拉的主意行事。由他分派瓦刺群雄守洞口的守洞口,入洞的入洞,那知正在分派的时候,群雄中忽有一人叫起来道:“这样使不得!里面的路既然很多,何不同时由各洞口进去?” 阿尔搭儿一看那人,正是自已屡次见他神情诧异的两人中之一,不禁娥眉微喷,悄悄对张惠雅道:“你觉得他说的有理没理?” 张惠雅道:“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因为同时进去,搜起来总要快捷了当,但没有人带路,怎么能行?” 巴乌拉见他的主获得中华诸快支持,却被自己人反对,不禁有点着急,但他不过是由也先临时指派为这千人的首领,不象他们各有职司,易于发布号令,只好笑笑道:“墨乌人儿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是谁来带路?” 墨乌人儿道:“那用得着带路?”进里面去还怕不能会合?“他话刚说毕,又有一人附和高呼道:”墨乌人儿说的有理,我们瓦刺人难道还怕什么?“大伙儿同时进洞,分头搜查,总不能让别人看轻我们!” 阿尔格儿一看后来说话这人,又是神情诡异的另一人,不禁又有几分担忧,但她知道的太少了,不能自己察觉为什么会担忧起来、只觉得那两人提出相反的意见,定有一种诡谋在内。当下悄悄将心意对张惠雅、丁瑾姑诸女说了,并道:“你们怎样能够阻止不要分头进洞才好!” 瓦刺群雄几乎人人强悍,性急,被墨乌人儿一唱一和,也就随声呼应,声震山谷。这时群情激昂,那能遏止? 逍遥客心知阿尔搭儿既有此预感,决非无因,要想请巴乌拉再过来计议,巴乌拉已对群雄咕咕说了一阵,接着又赋喝几句,群雄即有大半的人挥戈高举。 除了逍遥客之外,诸小快俱知巴乌拉是微求群雄的意见,结果是赞成墨乌人儿同时进洞的人多。巴乌拉见事已如此,只好屈从,逍遥客见米已成饮,也无话可说。 当下瓦刺群缺三人一穴,五人一伙,各自分散人洞。别有百几十人赞同巴乌拉意见的仍屹立不动。巴乌拉由这伙人里面分出二十人照管马匹。阿尔搭儿请膛逍遥客挖出保存在冰里一颗“铁丸”捏在手中。于志强原与王妙如、包妙始两人在河间府打过一场,听说他两人改邪归正,王妙如又与骆中明有亲戚关系,也解开他两人的束缚,被此寒喧,到各人进洞的时候,又和他两人走在一起。 巴乌拉待群雄分散入洞完毕,也与余众依照原来的计划,每人牵着一段放牧的长绳,跟在小侠后面鱼贯入洞。 中华老少诸侠以张惠雅带路,穗姑,玉鸾和她走在一起,接着是于志强、王妙如、包妙始、逍遥象阿尔搭儿姐妹,谨姑四女。 他们这样安排,不外乎求得首尾能够呼应,强弱分配适宽,并可防备王包两人突起界心。但是,意外的事那又能够料定? 逍遥客一行虽由苍冥上人传声获知于志敏等人已陷,然而里面岔路大多,往那里追寻可就无法定算,只由张惠雅这匹识途的“老马”带向禁堂。 她知道禁堂是通往各蒙道的总区,到了禁堂然后逐次搜查每一条而道,按可以发现夫婿陷在何方。那知走着忽听来路上“轰隆”一声巨响,立即人声鼎沸起来,接着又一连“轰隆”不止。 中华诸侠知发生巨变,但人人俱是英雄肝胆,除了齐李儿惊得芳容改色之外,其余的人仅略为一怔。立又转足平静。 逍遥客先唤一声“雅儿停步!”即回头吩咐道:“阿莎姑娘! 请你问问后面发生甚么事?“ 阿莎转问巴乌拉,巴乌拉命群雄挨次传间下去。 过了半晌,“轰隆”的声音静了下来,接着就是惨呼,传唤的声音,响撤了这一段隧道。由后面传活上来知是石壁崩坍,死伤多人。石壁崩坍之后,后队曾高呼穴外的同伴,并不听到有人答应,料必是相隔太远之故。 巴乌拉气愤愤道:“这伙恶魔竟是要将我们全部活埋在这里,事实上那有这般容易?” 阿尔搭儿忙召他近前,悄悄道:“莫非就是墨乌人儿从中捣鬼?” 巴乌拉一惊道:“姑娘怎会疑心到他身上?” 阿尔搭几道:“我自从头一次见他,总觉得他十分可疑,尤其今天要来的时候,他在你身后那付神情……”接着即当前的情形讲述一番。 巴乌拉细想起来,确是有点可疑,但那乌墨人儿是也先的亲信,等闲不离开扎萨克图,怎会到都鲁山来捣鬼?但他又转想到察门赤会在崖上与电魔联手,合斗王紫霜一事,既然察门赤能来,墨乌人儿未必就不能与恶魔串通一气。 他正在思索未已,造遥客已由谨站传述,知道事变的经过和他两人谈话的情形,忆道: “是不是那人所施的毒计,将来终可明白。眼前是进退都要顾到,我们几人专管进去,瓦刺英雄人多,就挖开坍下来的泥土石块,终不成在这隧道还有被炸坍的地方?”他这话由谨!” 转述过去。 巴乌拉说一声“老英维说得对,我们就分头来干!”立即吩咐瓦刺群雄着手挖掘,搬运。 张惠雅依然带着中华诸侠直往里走。 阿尔搭儿眼见这种情形,认为她敏郎己难得有救,悲悲戚戚地向前挪步。还是丁瑾姑诺女百般安慰她,才劝她走得快了一点,勉强跟上走在前面的逍遥客。 其实,这时每一人的心头部像压上一块重铅。不过,别人强忍悲戚以求冷静应付眼前的危机而已。因此,虽是十二人在两道里走,却静寂得连心跳的声音也可听见,约莫又走了百来丈远,张惠雅忽然一声惊叫。 这正是转角的地方,后面的人不知又发生什么事,急一拥面前,在珠光照耀之下只见碎晶断石将前面的而道遮断。由此看来,分明洞里潜着的敌人早有预谋,先炸坍里面,待人来进入隧道再炸坍外面,虽然不是活埋,也不过比活埋略为好一点,死期也略缓几天而已。 齐孛儿心里虽急,但她又无能力多想出一点计窍,见逍遥客询问张惠雅距离禁堂还有多少远,她也低声对阿尔搭几道“妹妹!只怕你怀疑那墨乌人儿怀疑错了难道这里也是他捣的鬼?” 阿尔搭儿正在愁苦中,被姐姐触她霉头,气得“哼”了一声正要发作,却听逍遥客道: “既然距禁党只有十丈远近,我们就动手开侧面的石壁进去!”这正是逍遥客老到之处,因为看见正面虽然坍下来的石块较容易搬,但太过于散碎,没有运上的工具,如何搬运?反不如仗着利剑开石壁,一块一块往外搬来得方便,所以才有这样吩咐。 于志强和两位降俘都同声说:“我来!”也同时挤上前去,各用宝剑劈石。 阿尔搭儿被他三人的举动分了神,才不向她姐姐发恶,但她见他三人壁石的结果,除了于志敏一柄宝剑大有用处之外,其他两校并没有多少效用,每一剑下去,不过是够得一块尺许见方的石块、心想:“照这样做法,只怕半个月也打不通这条路,人得饿死在这里。” 她想了一想,终于叫出一声:“你们男人气力大,专管搬石块,这里让我和雅丫头来!” 于志强知她力难缚鸡,那能开石?正想劝她不必。阿尔搭儿也不容分说,持着裙脚,碎步上前,身子刚停下来,忽然伸手向袖里一拨,一道绿光园她袖底出,这才知道乃弟的绿虹剑也在这位弟媳手中。心知这枝绿虹剑乃兵刃中的奇珍,当年杀敌之后,想向弟弟借用一下都未成功,居然露将这枝剑给了这位弟媳,可见他两人情分不必寻常,暗道:“敏弟难道变了?”猛又记起绿虹剑早就换给了王紫霜,不由得吐了一口气,又说一声:“还好!” 那知他正在庆幸于志敏未曾厌旧喜新,忽见一道白光又的张惠雅袖里飞出。于志敏虽只见“白霓剑”一次,仍然认得出来,不免又怔了一怔。 阿尔搭儿这时已削了一块,约有人高的巨石,且因她削得外广里尖,巨石自动向外滑出寸许,不禁喜极呼叫道:“你们过来搬呀!” 于志强知道绿虹剑带有二丈四尺芒尾,剑身只有几寸,阿尔搭儿削石得连翻身也伸进石会,加起来有二丈四尺以上,这么重的石块怎能拖得出来?当下好笑道:“贤弟妇!你再加两剑,把它劈小一点也好!” 逍遥容笑道:“待老朽来试试看!”走往石前,十指运劲往巨石两侧一插,竟是全掌插入石中,用力往外一拖,“膨!”一声巨响,巨石被拨出数寸,但他插掌的部位太薄,竟被同时扳断,骤然失力,一个踉跄退席,几乎坐了一个屁股着地。 阿尔搭儿见舅公爷爷尚且如此,别人更是不行,又连劈两剑,将压来的巨石分作四块。 于志强这回可行了,首先上去拖出这条长有二丈的石柱,搬往隧道远处放好,接着是王妙如、包妙始、逍遥客,每人一条,陆续搬去,然后搬运张惠雅削下来的。 阿尔搭儿削的石块既长且重,给他四人搬得大汗淋漓。诸女看他们气喘吁吁,也各以两人抬一块,齐孛儿搬不动大石,只好搬那些跌落下来的碎石,让别人存好站脚的地方。 剑利、力大、人多,莫有个多时辰,一座完整的石壁已被开了条深约四五丈的隧道,逍遥客见进展迅速,倒也心喜,因见人人已疲乏到不得了,忙吩咐停了下来,歇了一会。 那知一停下来,阿尔搭儿立即叫出一声:“好饿呀!她这一声叫喊,可把人人叫得心惊胆战。 要知各人一清早起来,便收拾起程,打算到达亚麻谷再生火送饭,不料一进亚麻谷便送遇险事,折腾到这是,已是午末未初,那得不饿?但是,能吃的东西俱放在洞外,谁也想不到进得洞来,就被困在洞申,好待连饭锅也带进来,这时喊饿又有什么法子可想? 包妙始在身上摸索半天,摸出一根成形的人参,速给阿尔搭儿,笑道:“姑娘既然是饿,请先吃这枝老爷岭,野生人参罢!” 阿尔搭儿摇摇头道:“我不吃!” 齐孛儿诧道:“你又喊饿,怎地又不吃?” 阿尔搭儿搁着嘴道:“不吃就是不吃,还有什么怎的? 各人全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肯吃。包妙始好心好意碰了个钉子,暗骂道:“小爷好意给你,你不吃活该挨饿,我不会赠给别人。”随手伸向张惠雅,笑道:“张姑娘吃了罢!” 张惠雅心想去接,劫被阿尔搭儿用膝盖在她腿侧一碰,蓦地想出阿尔搭儿所以不吃的缘固,忙道:“我还不觉得饿!”说了还怕包妙始劝她收下,又补充一句:“你留着自己吃罢!” 这时人人都饿,要说不饿便是造假,阿尔搭儿饿了不肯吃,张惠雅自己说不饿,各人也就明白几分,但包妙始连碰两次钉子,也不好意思再递向诸女的面前,朝逍遥客笑道:“这枝野生人参请老前辈收了罢!” 逍遥客心知若再不收,包妙始就不好下台,逊谢一句,也就接了,阿尔搭儿没去碰逍遥客,只对张惠雅和秦玉鸾笑了一笑。 王妙如身上也带有一小袋子野生老参。这是他们由女贞土司到建州经过老爷岭顺便采的,若非为了采参耽搁一些日子而早到北京,则曹吉祥叛变的事就大有成功的可能,由得于志敏护得整个大内,外面也要被他们“十神童”蹂躏不堪了。 她默想一阵,知道阿尔搭儿并不是不饿,乃是见包妙始那梭人参是由身上掏出来,而且仅仅一枝,如何肯吃?也许还有别的原因,王妙如一时猜不透,但也暗服这位蒙友深明大体,随将布袋取出,打开里面一个纸包棒给逍遥客道:“这些人参就请前辈分配罢!” 逍遥客见里面有二三十根之多,致谢一番,接过手来,每人分给一枝,余下的包还王妙如,王妙如无论如何也不肯收回,逍遥客只得暂时收下。 这时不但阿搭尔儿吃了,连那说不饿的张惠雅也嚼得清香四送,包妙始看在眼里,真是又愧又恨。 要知在饿极发慌的时候,只要有一点东西进胃,心神也随之大定,何况功能提神益气的野生者参?王妙如果来这些老参,未经制练晒干,每接也有三四两重,一进肚里,人人精神焕发。 阿尔搭儿忽又替别人担起优来,“啊”一声道:“巴乌拉他们不知有没有吃的。” 穗姑好笑道:“我的好贤弟妇呀!你也替人家担心了,我们全是吃了饭才来,她们更是人人带有干粮熟肉,你也过惯游牧的日子了,怎地连这个也忘了?” 阿尔搭儿“哼”一声道:“你才是忘了哩!干粮挂在马鞍后的囊里,几时见他们带在身上?” 穗姑被驳得无话可说。 逍遥客忙道:“这也确是可虑,但这点点人参怎够分配?” 王妙如知道包妙始身上还带有不少,有意无意地看他一眼。 包妙始倒也乖觉,忙趁机由身上取出布包,笑道:“晚辈这里有几十技,一齐送给他们也好!” 逍遥客由他到这时候才肯将人参整个交出来,便知此人心术不正,但他方才已经叹人参不够分配,这时又不能不要,谢了两句,将人参转交给于志敏道:“烦你送去给他们好了!” 不一会,于志强转了回来,说及瓦刺群雄人数虽多,但在隧道中容不下多人同时工作,只好轮流运上搬石,解下衣裳全充运土器具,而且那坍下的石壁,搬了又坍下来,所以搬到此刻,也保是搬开三几尺土,看来由前段转出洞口,已是无望,唯有尽人事而已。 歇息一会,精神情长,正要继续劈石,忽闻喝声隐隐传来除了齐孛儿之外,各人全都听到。阿尔塔儿首先就叫起一声:“那是我敏郎!” 老少诸侠各具有极灵的耳力,一时尚辨不出是谁的声音,阿尔搭儿艺业只较她姐姐稍强几分,怎能一日就说得出来?要知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于志敏,自然就发生一种灵感应,她并非由耳膜听出那喝声,而是由心里感觉到有那喝声,故此比起别人用耳去听还要真切。 逍遥客将耳贴壁一听,点头叹道:“搭尔姑娘说得不错,果然是于公子,他正和别人厮杀哩!” 齐孛儿着急问道:“有没有雍郎的声音?”她在别人面前称“雍郎”两字,还是破题儿第一遇,敢情是情急之下,不选择言,阿尔塔儿忍不住“噗嘘”一笑。 各人见阿尔格儿苦了两天的脸,这一笑,竟把每一人笑得如对春风,齐孛儿仍然狠狠瞪她一眼。 道遥客摇摇头道:“没有听到雍儿的声音,但你也不必担忧,雍儿的功力比起子公子差得很远,他的声音自然传不到这里来!” 阿尔搭儿忙道:“敏郎喝声在头顶上,我们向头上凿石!” 逍遥容笑道:“他在头顶是不错,但最少也跟此有百丈商低,凿到几时才凿通上面?你敏郎既然死不了,别先把我们困死在这里才冤枉哩!”这老人家心里一喜,也说出几句轻松的话来。 阿尔搭儿连说几个“是”字,立即跑进凿成的新隧道,向石壁一剑刺去,不禁“咦”了一声。 逍遥客诧道:“又怎么了?”阿尔搭儿道:“那边好像是空的!”剑势一划,立即划了一个交口。 逍遥客插掌进去一拖,立将二尺圆径,长约丈许的石柱抽了出来,对面那边果然是空的。 诸侠大喜之下,张惠雅的白霓剑,于志敏的蒙天剑,丁谨姑的半边剑,秦玉鸾的刀杖,全向那石壁挥、服削、刺,顷刻间即将穴口扩成一人多高,三尺来宽的门户。 于志敏挥着蒙天剑,首先进入,诸侠也随后跟进,原来是一间宽广数丈的大厨房,里面铁锅、石灶、石缸等厨房用具样样周全,一道纤细的泉水注满了石缸,却由石缸脚的小石沟流入石壁的另一面。 敢情这石室是依照原来的石洞加工凿成,不然那会有这样整齐的石室?阿尔搭儿向四周张望,却叹了一声道:“可惜还是没有吃的!” 逍遥客一眼瞥见有两扇石门,忙道:“我们先把门好开看看有什么东西?” 于志强和王妙如分别跃往一座门前,不需费多少时间,即将打开。于志强这边门外,是一条黑黝黝的两道,王妙如那边门里,是一个深有丈余的石室,地上架着木板,木板上一包一包俱是磨好的燕麦粉,不禁喜呼一声:“这回什么都有了!” 各人涌过去一看,除了燕麦之外,还接着十块干瘪的鹿脯,羊脯,王妙如再进去一找,还找出一个大包盐,阿尔搭儿儿跑往灶旁一找,也找到油,盐和木炭。 逍遥客笑容满面道:“只要守住这间石室,吃上个把月是可以的了,得快点通知巴乌拉将他们带来,省得又出岔了。” 包妙始自告奋勇,说一声:“晚辈去!” 逍遥客看了他一眼,额首道:“小始去也好,要不要找人为伴?” 包妙始说一声:“不必!” 过了片刻,喧嚷的声音由远而近,瓦刺群雄一个接一个走进厨房,见食用物事齐全,又情不自禁地热烈欢呼,双方相会在一起,彼此不免互相道旁,慰问。 逍遥客这时也满心喜悦道:“看来敌人将隧道前后炸毁,决想不到我等竟由侧面攻破石壁,要是被他顾虑到这一招,连这间厨房也一齐炸毁,我等说不定真会饿死!” 张惠雅笑道:“若不是舅公爷爷教我们攻石壁,要是搬运被炸坍的石块,还不知要搬到几时哩!” 逍遥客想了一想,笑道:“你这话也是,但功不在我,因为我听你说过禁堂四周有几十条两道,所以才向侧方凿壁、认为总可凿通另一条南道,不料竟凿进厨房里来,恰巧于公子和王姑娘将两柄利剑交给你两人,否则,这事那有恁般顺利?” 于志强笑道:“我们该进门外的南道看看能否通往禁堂和山外了。” 逍遥客忙说一声:“且慢!”接着道:“我等先将这里可食的全烧熟了。给每人带在身上,以防万一再出岔子,为了吃的大事大费精神。” 阿尔搭儿叫一声:“是啊!”我就愁没有吃的,让我先来做饭!“各人也觉得逍遥客说的十分有理,当下分出一部分人防守室外的而道,一部分则洗锅,生火,做饼,烤肉,闹了个多时辰,才做够每人两日份的面饼和烤肉,但是每一人都已疲乏不堪,索性开始歇息。 逍遥客趁着各人忙着做吃的,自和于志强踱出新发现的隧道,虽不敢远离,旦在近处石壁敲敲琢琢,又发现两间小石室,里面寝具俱全,恰可将一群姑娘,姑奶安置在小石室内。 经过一个长时间的歇息,各人陆续醒来,也不知到底是昼是夜,分出一部分人守住这所“粮库”,其余便分头向南道两端探索。于志强一行,走向禁堂这一端,曲曲拆折约经二三十丈,即遇上坍了的石壁挡路。巴乌拉走向洞外的一端,却遇上了五位勇士搬运坍下的石块,询问起来,知他们分散入洞未久,即闻身后的焕声,赶回头一看,已见归路阻绝,只好搬运石块,希望能搬出一条生路来,以致不敢深入。 巴乌拉将他五人带回来与名,人相聚,逍遥客一听他说经过,当时“哦”一声道: “我明白了!原来外间的石穴俱能通到禁堂,而禁堂附近的雨道惧被炸坍。目前分头进入石穴的勇士,定必备陷在甬道里,此时事不宜迟,我等不必向禁堂走,直将石壁凿通,好救瓦刺英雄聚回这里要紧!”、阿尔搭儿急道:“我敏郎呢?” 逍遥客道:“他既能与敌人厮杀,定必无碍,又有耐饥丹在身,不至挨饿,也许他要杀尽敌人,才设法出困哩!” 阿尔搭儿见逍遥客说得肯定,芳心略慰,但她原以为开石壁,便可见放郎,此时失望下来,劲道也差了许多。 幸而逍遥客顾顾虑周详,派定丁瑾姑,秦玉鸾和阿尔搭儿共绿虹剑,于志强,穗姑和张惠雅共用白霓剑,分班破石。其余各人与瓦刺群雄则分班抬石,不让这一对宝剑有休歇的时候。 也不知经了多少时候,已攻破七八座石壁,也引回数十名勇士,然而,这一次巴乌拉依照前几次的惯例,向洞口一端按引勇士,竟是毫无遮拦,直出洞外,不禁大喜过望,瞥眼见到墨乌人儿与原守洞外的勇士在一起,又是大愕,急声:“墨乌拉人,你怎样出得来的?” 原守洞口的勇士巴乌拉能够出来,登时欢呼一声,立时飞奔绕来。墨乌人儿也诧道: “巴乌拉老英雄!你怎能出来的?” 巴乌拉喜地记起门尔塔儿的话,冷笑一声道:“我是先问你!” 墨乌拉人儿笑道:“我进洞未久,忽听到外面的爆炸声,急忙带各人出来了,幸而我走那洞口没有爆炸,否则,也被关在那面了,你可回头看看,所有的洞口统被炸坍了不足?可惜不知他们这时怎样? 巴乌拉环目四顾,攀见地形变易,处处被炸翻了底,默算一下,情知尚有多人陷在南道里面,此时无暇与墨乌人儿分说,忙道:“我还得进去救人,少顷再讲!”立即偕同两人身边的勇士退返洞中,走了一程,才对他两人道:“墨乌人儿有可疑,你两人悄悄守在洞口,体被他进来破坏,要是他不肯服,就邀同外间的人把他擒下。” 这两名勇士见情生智,也料到几分,想越自己一伙人几乎死在阴谋里面,恨不得找出人来碎尸万段,忙唯唯称是。 巴乌拉回到洞里,才一见诸侯,即怒冲冲叫道:“阿尔搭儿姑娘说得对了!” 各人听他没头没脑地高叫,不禁大愕,争先问起情由,巴乌拉将所见的情形一说,瓦刺群雄真是又惊又喜又怒,喧嚷着立即要抓下墨乌人儿鞠问。 巴乌拉忙拦阻道:“眼前还找不到他的确证,千万别草谅蛇,这里还有不少人未能救出,得先救人要紧,只怕外闻已被他蛊惑,也要有一部分人先出去,一面备戒退路,一面悄悄对各人说明白,谁愿在这里面救人的请站过上首。 群雄齐呼一声,竟是争着站往上首。 巴乌拉急道:“这可不行,外间也得有人去,你被墨乌人儿乘机跑了!”强将落后的二三十人截下来,请他们往洞外与各人会合。 阿尔搭儿听说那墨乌人儿果非善类。证实了自己确有控识他人的能力,心里不胜喜悦,但一想到尚有一个更值得怀疑的人藏在身侧,不禁又是暗惊,默默地出神,对于身外的事,竟是浑无所觉。 秦玉鸾在她身旁,看巴乌拉分派群雄职司完毕,知要立即动手攻壁,回头见那付神情,不由得轻轻拍她的肩头,笑道:“你敢情是痴了!” 阿尔搭儿被秦玉鸾一拍惊醒,迷悯地说一声:“甚么呀?”惹得各人都笑起来。 张惠雅一拉她肩膀,笑道:“跟我去石头去!” 那知还未举步,即见一位瓦刺勇士慌里慌张走来,气呼呼道:“巴乌拉着英雄大事不好,墨乌人几,穆木泽儿带了十几人和扎合丁,库古尔布十几人打起来了!” 巴乌拉大惊道:“果有此事!”忙向中华诸侠道:“烦各位大侠替我巴乌拉救人,我得出去将叛贼擒下!” 逍遥客问知情由,忙道:“要不要我们多两人帮你?” 巴乌拉略一犹豫,随即道:“不必了,擒他们人并不繁多大的事!”又吩咐在场的群雄留在洞里搬石。慌慌张张向隧道外奔去。 逍遥客率众攻壁,经了不少时间,攻破两座石壁,却见巴乌拉垂头丧气回来,忙问道: “可是没有擒获?” 巴乌拉叹一口气道:“敞帮只怕是走倒霉运了,像也先丞这样精明的人物,被好细潜在他身边竟也不觉,前有察门赤,今有墨乌人儿和穆木泽儿……” 阿尔塔儿正在挥剑劈石,忿然回头问道:“穆本泽儿是谁?” 巴乌拉道:“就是姑娘说的另一个!” 阿尔塔儿说一声:“可惜!”又转向石缝挥剑。 巴乌拉又叹道:“我真不该低估了他两人的艺业,认为扎合了诸人总可和他打个平手,那知还没有几个回合,扎合丁诸人就个个败续下来,被他率领十余骑向北方逃去,我虽然奋起一程,也无法追及。” 中华诸侠见人已走了,并且又是瓦刺国内的事,也不便越组代疙,多管闲事,只好陪着叹息几声,仍旧继续开石。 又经了三昼夜的时间,禁堂四周每一条甬道的两壁都被打穿,统共算起来已经有五个昼夜,由最后一条两道救出来的勇士已是奄奄一息。 救瓦刺人的大功可谓告成,但于志敏四人仍然陷于山腹里面。阿尔搭儿日来劳力劳心,一具丰腴的脸孔瘦得只剩两个眼眶,愈发楚楚可怜,但她不需要人怜,一心放在她夫婿身上。 各人见她这样实情实意,也陪着她伤心,婉劝她往洞外面歇息几天,但她执意要攻那石壁,好进入禁堂。 她认为这几条两道我不到夫婿,看来禁堂定是另有秘道,不到黄河心不甘,好一也要寻个水落石出。 各人拗不过她,只好劝她休息,由阿莎代替她工作,说好说歹,总算勉强劝得她将就下来——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二十九回 魔窟凶徒 一死逃良剑 春闺爱侣 双宿伴檀郎 别看这已经是炸坍了的碎石不需用剑去劈,其实要搬动起来,比整条大石困难得多,到底敌人仅是炸了每一条甬道或是违禁堂一起炸毁,局外人无法如道“幸而都鲁山的事,已哄动整个瓦响,各勇士由外微购了不少麻包、布袋、绳索,不顾困难地实行”愚公移山“的方法。 但这洞穴与外面的通路只剩狭小的一条,任是人数再多,工具再多,也没有多大用处。 阿尔塔儿见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真个急得要哭。 于志敏虽也知道诸女芳心击在他一人身上,但他抱着既入虎穴,当得虎子的念头。偌大一座都鲁山,这么多曲折环回的甬道,既是无法尽毁,必须详将道路测出,绘制成图,以防日后有恶魔盘锯的时候,得以按图求骥,破此魔宫,再则行人误进山腹,迷途不返,出可以按图追寻,不致漫无头绪。 他立定这个为亿万代人类造蝠的宏愿,任由张惠雍归心如箭,他仍是侵吞吞地,一个拐角一个拐角来测,将测得的点子连成了线,没有几天白纸上的线条已经纵横交错,密如蛛网。 但是,纸上的线条已经是这么密,却未发现在同一高度上的交叉与及重复的部分,于志敏一看便知还未走到回头路上,只好再继续测了下去。 深幽的隧道里,既无鼓漏催更,又无铜壶定刻,星沉月落,免走鸟飞,与这两位少年全然无关。但是,几天一过,张惠雍渐渐觉口渴起来,耐饥月可以充饥,不能充渴,隧道西水从何来?“ 于志敏见他这位舅兄愁眉苦脸,问起情由,也不禁眉头紧皱。 要知人可六天不吃饭,却不可一天不饮水,何况他两人在山洞里已有几天?若非身怀绝艺,而且洞穴阴凉,只怕早就动弹不得了。 于志敏情知别的可以勉强,口渴不饮就是勉强不得。要教舅兄自去找水,又恐独会迷失路径,思索多时,毅然道:“我两人走的俱是单程,并未发现有敌,停就守在这里不要乱急,待我去找水回来。” 张惠雍诧道:“你往那里找水?” 于志敏道:“土山没有水源,石山定有水源,古人说以面水更高就是这道理,借大一座石山,总该有水,否则敌人喝什么?”接着解下金霞剑交给张惠雍,并分给他一半耐饥丹,续道:“本来你我一齐走当然走好,但这图两来换完,万一寻不回这地方,就要功亏一整,你尽在这里守到真个不耐烦了,便可用剑向上破山而出…… 张惠雍道:“知道这里距山顶还有多少高,破到几时才脱这龟壳?再则你的金霞剑也要自用。” 于志敏笑道:“只要把你的剑给我就行了。如果我记得不错,我们站在这地方是北峰的鞍部,上面的厚度最多也不超过五十丈,因为我们是越走越高,所以没有水,这一层你可觉到?” 这时他已明白敌人是另有门进去,那条石隙不过专供发射暗器之用,纵使打得开也未免费劲身子一斜,拐进甬道未及两丈即见距地面两只处有一道弧形裂缝,那道弧形裂缝两端相距约有三尺,恰与地反相接。 于志敏一看那裂缝外的地面十分光滑,知是时常有人爬出爬进,暗笑道:“由得你会钻狗洞,这回也教我找到了!”飞起一脚,将塞在洞口的石块踢飞进去,同时大喝一声:“给我滚出来!” 可是,声过寂然,无人答话。 他对敌经验已多,情知往这种静寂的场合,要不是敌人早已溜走,就是埋伏在旁边,打算再度袭击。 因为那石穴既小且矮,必须俯伏才可以般进去,爬行的时候,速度定必迟缓,要是敌人真个在旁边袭击,确实大可顾虑。 本来他有“束气成钢”,“展气成雷”两门绝艺,不需忌讳一般暗器,若是敌人用的是火枪,仍然难免受伤,所以他筹思良久,即用剑削下一段岩石,脱下衣服蒙在石上,猛可向石洞里一送,只闻儿声“啪啪”怪内,敢情敌人的暗器全打在那岩石上。 但他在石装的假人送进石洞时已有准备,一闻声响,真身也激射过去,大喝一声,“展气成雷”的气功同时发出。藏身在洞里的敌人被气功一冲,同时撞向石壁,手里的暗器不但同时跃落,身子也镇压得透不过气来。 于志敏,横扫一眼,见足六男三女,不禁嘻嘻一笑,伸手指向他们身上,尽点了放麻穴,从容拾起九枚兔腿状的暗器,略一端详,已知用法,斩时放过一边,又搜尽六位男的身上所有。得了好几百粒饮九,铜九,-一汇在一起,然后割下一位男贼的裤管,将搜得物件,分别包成三包,放在身旁,遥望一位男贼一指,解开他的穴道,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从实招来!” 忽然在石壁那边传来一声:“阿敏!”那是王紫霜的口音,于志敏忙叫一声:“霜妹! 我在这里!”一挥手,又点了那人穴道。 向四处一望,瞥见另一面墙根,也有一方小石门,急拖开石门,探头出去叫一声:“霜妹!” 王紫霜和闵小玲恰好走到,叹一声:“你教人家找得好苦!” 原来她两人仗着有万年蝙蝠替她引路,获知一处石壁可通外面,不料攻破一重石壁,又有一重石壁,二女才知事不容易,想起师父就在山外面,不如利用万年蝙蝠带信出去,万一被师父和师公看到,能够赶来援救,定必早脱苦难。 王紫霜随身带有眉笔,当即撕破半蝙绢帕,将情由写在上面,拴在万年蝠身上,纵它自行飞去,果然过了几个时辰,蝙幅回来的时候,身上另拴有一幅白帕,上面写着:“痴丫头自己设法出来,我和你师公替你们炼宝,没空找你!” 那正是师父白义姑的字迹,王紫霜自然认得,虽因师父炼宝不能来,但得此一语,已足安慰。于是,她打定了不向外求援的念头,看万年蝙幅那里攒,她两人也就向那里劈。 她两人反正是困了就轮流睡,睡起又劈石壁,开拓了好几道走不通的隧道,到达这里即听到于志敏在呼喝,这时那不幽怨盈眉,悠然长叹?要不是碍着闵小玲在场,早就像阿尔搭儿那样纵体入怀了。 于志敏见两位爱侣齐来,满怀愁绪,登时尽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忙道:“请先进来再说!”迅速缩回石室,站在穴旁恭候。 王紫霜向室里一瞥,不由得笑起来道:“怎么这些人统统死了?”闵小玲接口说一声: “怎么会自己毒死?” 于志敏目光原是盯紧在两位爱妻秀色可餐的脸上。听说敌人身死,忙把目光一移、果见人人七窍流血,脸色青紫,只因被点穴定身。仍然倚壁屹立,他原想留下这些活口询问情形。不料竟变成具尸体,那得不心头懊丧? 但是,这些敌人分明已被点穴,动弹不得。如何能够服毒,服的又是那一帮毒药,竟在顷刻间就能惨死? 于志敏一时想不明白,走往一具尸体面前,狠狠将他的下巴一拉,但嗅到一股强烈的白果杏仁气味,由尸体的嘴里透出。同时又有一片薄纸掉了下来。仔细一看。那片并不是纸,而是一个像牙一样的小管,看来早该是含在口中,用时即嚼破而吸下储藏在里面的毒汁。 为了要彻底明查敌人怎样服毒,于志敏又连续扳开另外五具男尸的嘴,即见每具的上跨都少了一颗大牙。同样排出一个小管,不由得苦笑道:“可恨这些魔贼,真是至死不悟!” 王紫霜笑道:“人都死了,还要他悟什么?” 于志敏只好苦笑摇头,向那三具女尸瞥了一眼,陪笑道:“请你两姐妹替我去搜一搜,看她身上还有些什么东西?” 王紫霜道:“你为什么不搜?” 闵小玲接着道:“我也不管!”于志敏见她两人一唱一和,着急起来道:“我去搜她们周身,你可休怪!” 王紫霜狠狠“呸”一声道:“你爱掏臭尸,尽管掏去!” 于志敏万他说得那样慷慨,反而不敢冒失,忽见洞口红影一闪,以为又是什么暗器,急起手就是一掌。 闵小玲惊叫一声,侧里一掌打去,将于志敏的掌劲推开微些,那万年幅已飞落她肩上。 于志敏笑道:“这是什么东西?几乎被我打死!” 闵小玲妩媚地一笑道:“你才打它不死哩,要不是这只万年幅、我们还不会找到这里来!” 于志敏呀说是万年蝠,不由得多看两眼才道:“你姐妹在这里等一会,我找水给舅兄喝了再回来。” 王紫霜惊道:“他可是病了,怎不和你走在一起?” 于志敏把详情一说,又被王紫霜骂道:“敢情搭儿那丫头要急死了,你还有心机测图哩!还不快设法出去?”于志敏争道:“我测图也是为了要出去呀!若是胡闯乱闯、知闯到几时才可出困?” 王紫霜一想,夫婚所说的也是道理,自己两人有蝙蝠带路。 结果还是闯到这里来会合,说不定那蝙幅也是经这石室向外飞,当下默不作声。 闵小玲趁他两人说话的时候向四壁外瞧瞧,讶道:“你们看那扇是不是门?” 于志敏进来为时甚短,因听到王紫霜在对面的石壁呼唤,所以仅仅留意石壁根下,这时顺着闵小玲手指的方向看去。果见一片平滑的石壁上,有一个凸出像把手状的石笋,忙道: “我来看看!”走上前去,握紧石笋,推、拉、扳、拖、按、提、搞了一阵,却在一提之间,那平滑的石壁竟然向上升起,露出一间宽广的石室。 那石室里面,安置有两张大石床,床上寝具齐全。两张大石桌,其中一长上面放着墨纸张,另一张则放有杯壶碗碟。 于志敏一眼落在那大铜壶上,揭开壶盖一看,里面泡有大半壶茶,尚未大冷,喜得叫出一声:“妙啊!”即将杯里余茶倒控,洗好几个茶杯,斟了两杯茶,嘻嘻笑着捧往两位爱妻面前,煞有介事地。正色道:“请你两位哲坐一会,喝一杯清茶,招待不周,尚清包涵…。” 二女见他那份顽皮的神情,已忍不住要笑,至此更是笑出声来。王紫霜笑着骂道:“我看你要死啦!还不快把茶送给你舅兄!” 于志敏看没小壶分茶,自己喝了一杯,连茶壶也带走了。 二女看着敏郎出门,不觉相顾一笑,王紫霜笑道:“你也笑什么?今夜就让他陪你!” 闵小玲粉脸红到耳根,恨恨道:“鬼才要他哩!” 王紫霜好笑道:“你别和我强嘴,我已是过来人,有甚么不知道?你含辛茹苦一年多,还不是希望有这一天?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可别把和合童子推出门外,而使春宵虚度!” 闵小玲被王紫霜老起脸皮来说了一顿,心里又甜又酸,又感激又害羞,“樱”地一声,扑进王紫霜怀里缀泣。 以眼前两人来比,闵小玲确是要苦得多,王紫霜怜恤地一手揽她纤腰,一手抚她柔发,像慈母般柔声道:“你别痴了,反正我们女孩子合该命苦,才遇上这狠心冤家,再过一会,你的事还多着哩!” 闵小玲惊得抬起头来,见王紫霜眼里也含着泪水,急道:“你也哭了!” 王紫霜心里自觉空空虚虚地,但也带着几分甜意,勉强笑道:“不要紧!我只是替你喜欢,泪水也被挤出来了!” 闵小玲原也恐怕王紫霜会有几分妒意,此时见她对自己这种情份,不囱得感激到热泪直往下淌,好容易才迸出一句:“妹妹……真好! 王紫霜含泪一笑,慰籍她几句,并将自己初夜的经历,在她耳边诉说,羞得闵小玲将螓首向她小腹里钻。 良久,良久,忽听壁上“磐”一声响,二女蓦地惊觉,即见一座平滑石壁,忽然裂开成线。二女心知又有人从夹壁出来,急往侧面闭开,然而那石壁又立即一合。 王紫霜一步冲上,剑尖向石缝一撬,先将石壁挡了一挡阎小玲也立即赶到,纤指一拉石缝“砰”一声响,那石壁随手洞开,成为一扇小门,即见一道往下延伸的石级,一条女人身形正连滚带跑向下狂奔。 问小玲一声:“往那里走!”飘然追去。 王紫霜忙唤一声:“闵丫头别追了!”闵小玲停步愕然道:“为甚将她放走?”王紫霜道:“看那贼妇不见得怎么人物,追与不追,毋关紧要,万一被她引入岔道,反而不美,阿敏过一会便要回来,不如待他到来,再命他去搜!” 任是再能干的女入,有了丈夫便要指靠丈夫,王紫霜这样一位奇女因中身是女人,也没有丝毫例外。她生怕闵小玲一去不回,又怕自己跟着去则于志敏寻他不着,在经过那么多辛苦才见面,确不顾轻易分离。闵小玲被王紫霜一阻一说,也就明白她的心意,附和一声,随即向四周察看,却又见另一面壁间有一座门形的缝隙,用剑一撬,即现出一间布置精致的小石室。一张大床上,铺着花绣精美的被单,揭开被单一看,下面还铺着两三寸厚的垫褥。 紧靠着石壁,有一张以崖石琢磨而成的桌子,桌子上放着油灯,晶镜和各种梳桩用具,一看之下,细是女人专用的东西。 王紫霜喜道:“这是你丫头的蝠气,这些邪魔竟会布置这样好的新房留给你用!” 闵小玲粉脸一红,轻轻“哗”一声道:“留给你哪!” 王紫霜笑道:“今夜我决不打扰你,我和他那舅兄分别守着秘道:”防备敌人来侵,让你和他在这床上颠鸾倒凤……“ 闵小玲羞得抬不起头来,狠狠拧了王紫霜一下,悄骂一声:“看你脸皮多厚!” 王紫霜装作负痛,“唷”了一声,跑过一边,犹自吃吃娇笑。 闵小玲气她不过,还想追去,忽闻志敏在外面问道:“你们笑些甚么?说出来让我们也笑笑!”心里一羞,反而面壁站立。 王紫霜虽是打趣问小玲,但她自己何尝不羞?绷起脸来骂道:“捉狭鬼!就不准你进来!” 于志敏与张惠雍尚未测毕后面一个测点,那肯放手厮闹,在隧道里笑道:“你还当我不知道不成?” 王紫霜情知爱侣刁赞古怪,心窍玲球,自己不说,他也能猜出几分。生怕他真个说了出来,被张惠雍听了不雅,急得吃一声:“也不许你说!” 于志敏由她这一句话,更能猜到十之八九,竟在外面嘻嘻笑了一阵。 四人会合在一起,可说是诸事无忧,于志敏听说尚有女魔漏网,立即在隧道搜寻。王紫霜故意造成于志敏和闵小玲亲近的机会,忙道:“你一人前往,搞好擒人?闵丫头把耐饥丹给我,你跟着他去!” 闵小玲知道王紫霜的用意,得有张惠雍在侧,羞不得也辨不得,含糊应了一声,将耐饥丹交出,跟着于志敏直下石级。 于志敏不假思索也知爱倡这番心意,但她与闵小玲原就没讲这几句话,经过这回苦趣,更不知应该由那里说起,默默无言地走了一程,才一缓脚步,进得出一声:“闵姐姐!你为甚要走?” 问小玲见他走了多时,并不肯作声,叹心正暗恨,不料于志敏忽然缓步,她的胸脯几乎就要碰上他的背脊,羞得“嘿”了一声,即闻意中人柔声问讯,虽觉得甜意攒心,到底欲喜还羞,寂然无语。 于志敏回头瞥她一眼,见她尽在低头,急迫问一句,“姐姐! 你还在恨我?“ 闵小玲想起自己忍受多少辛苦,才获得意中人的体谅,此时相距胆尺,被一间再问,不觉悲从中来,甫说得一声:“谁恨你这短命的!”珠泪已随声落下。 于志敏悠然叹了一声,双手轻搭香肩,柔声道:“姐姐的苦处,敏弟全都知道,姐姐的情意,敏弟也全都明白……” 闵小玲只怕意中人不明白,以致芳心无寄,此时听他说是明白,不管他是真是假,总算此身有托,忙接口道:“你明白就好了,贼妾受点苦楚。又能够算甚么?” 于志敏见她委委曲曲自称为“妾”,更是怜她痴情,双臂一分,将她拥入怀中,附耳柔声道:“姐姐要是这般说,就是不明敏弟的心意了!” 闵小玲固然巴不得敏郎有此一举,但她生怕被敌人藏身暗处看到、所谓闺中笑滤,犹防鹦鹉偷声,何况在这危机四伏的场所,轻把敏郎推了一把,佯嗅道:“你不快走开,我就恼啦!” 于志敏早有多回经验,伺赏不知表面薄怒轻慎,正是心中无限喜悦?自己的心意,只要她止住泪泉,见她佯唤,反而在她颈上轻轻一香然后放手。 闵小玲又喜又差,“晤”一声道:“还胡闹哩!快去抓人去!” 这一段石级并不太长,约再走三四十丈,便闻水声淙淙可是沿途既无岔路,又无洞穴,于志敏的眼力何等锐利。若果真个有人,岂能逃出眼底?但两人走到一个宽广数丈的水潭,前无去路,侧无门户,仍然不见人影。 于志敏诧道:“到了这里还不见有人,莫非是你们看错了?” 闵小玲微笑道:“你这话亏是对我说,要是给紫丫头听了,不刮你两个耳光才怪。我艺业不行,看错也或会有,紫丫头也会看错?” 于志敏笑道:“话是说得对,人往那里了?” 闵小玲道:“你尽是找话来说,不懂得搜么?” 于志敏笑了一笑,俊目四顾,除了水潭旁边有几等怪石水潭顶上,几个下垂的石钟乳轮番滴水,发出高低不同的水声,忧着琴音之外,别无异状。再看潭水虽有几个小小的旋祸,恨那旋涡并不太急,料想旋眼也不大大,不可能供人潜伏,不由得自叹一声:“可惜没带水靠!” 问小玲道:“不懂得脱衣下水么?”见于志敏望她一眼,猛觉不该在这位未合体的夫婿面前失言,粉脸一红,急道:“我替你在岸上戒备,你下水就是!”立即转过身躯,背向水潭。 于志敏脱了衣服,顺手向怪石一挂不料挂得重了一些,袋里面古怪的小玩意又多,竟碰得那怪石发出“冬”的一声。 这一声便已显示出那怪石内部竟是空的。于志敏何等乖觉?顺手将四指连弹,“冬冬……”连响四声,不禁好笑道:“原来躲在这里,小爷几乎被你瞒过……”接着即用瓦刺话喝一声:“滚出来罢!” 闵小玲一听夫婿弹招击石,知他已发现敌踪,急扭转身躯,见他已将外衣除去,仅穿着贴身的亵衣,粉脸微觉供热。但既已看见,又何必顾忌?索性大大方方,坦然道:“只怕水里也有,岸上的由我来对付!” 于志敏纵身入水,向水潭中央潜去。 闵小玲得夫婿落水,向那怪石略一端详,即发觉有一条不齐整的裂缝,由石顶通到石底,并看出这座怪石并非生长在地上,道:“妖婢再不出来,我一剑就把你劈作两半! 但她发声后,仍然未见有什么响动。 闵小玲气愤愤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给你知道厉害便了!”飞景剑一函鞘,即向怪石点去。 她这一剑去势虽疾,但并不打算立取敌人性命,所以刺的部位在怪石一侧,那知一剑刺出,即感到几缕寒风,由身侧吹来。 闵小玲与王紫霜一到禁堂尸窟,即曾遇上冰魄掌劲袭击,凭她体质迥异常人,并未受伤,这时一发觉寒风,便知又是冰魄掌劲。身子一转,左掌立即拍出,“蓬”一声响。震得另一座怪石晃了一晃,同的一步扑去,一剑劈落,在这时候,她原要剑刺的怪石也有一缕寒风吹到。 闵小玲冷哼一声反掌一封,抵御对方掌劲,右扑原式不变,仍向那怪石劈落,只闻: “当”一声金钱交鸣,怪石被敛锋劈作两半,另有一半自动向后面弹退丈余。 这可出乎闵小玲意料之外,另一怪石“哇”声响,也有一半自动倒下,两条人影分别自怪石跃出。 闵小玲星目一扫,见这两人竟是浑身上下长满长毛,赤身露体,恰像两只绝大的猿猴,也不暇看他是公的还是母的,急唤一声:“阿敏!” 于志敏在水中迅速一搜,并未发现奇异之物,刚冒出水面即见这般情形,大喝一声,双掌分袭两敌,然后随即拔起。 闵小玲因敏郎及时出水,自己即羞见裸体的敌人,又怕敏郎衣服有失,索性跃身过去,挟着衣物,转过身躯,叫一声:“让你自己去打!” 那两名敌人若真个练成冰魄掌,功力自非小可,又何需躲在这幽潭水滨、一任外间打得血溅而道,而他仍无动于衷直待别人侵犯到他藏身的怪石才同时应战?这时咕咕几声,即分别扑向于志敏夫妇。 于志敏已知闵小玲不欲交手,身子一晃,背贴爱妻身后,双掌交换拍出,并察看那两人是怎样的人物。 在珠光照耀之下,但见那两人遍体黄毛数寸,鹰鼻猫眼发乱如草,根本就看不出几分人形。每人左手持着一面尺许大小的钢盾,右手持着一柄黄光澄澄的钢刺,略一挥舞。即有寒风侵肌。 于志敏暗自好笑道:“原来是这般怪物,我只道你真已练成寒魄掌的功夫!”一连几擎,将那两名怪人追往水滨的一角,喝一声:“快丢下兵刃!” 两名敌人又咕咕声,仍然狠斗不已。 于志敏发起很来,隔空点穴的手法立即施出,不料这两名敌人掌劲虽然不行,但他那面钢盾却是专能化解掌劲的防身利器。任由于志敏隔空点穴的指劲如何刚劲,也不过敲得钢盾“挣挣”作响。 闵小玲虽是背向敌人,却由敏郎指风弹在敌方钢盾上的声音获知一切,忙说一声:“怎不把他杀了?” 于志敏道:“还要擒下来问哩!” 闵小玲记起前情,急叫道:“问不得,他们自己会死!” 于志敏被她一语提醒,笑说一声“死不了!”一晃身子,闪往一名敌人身侧,双臂一团,已将敌人兵刃夺下,顺手一丢,趁机一掌,将那敌人满嘴牙齿一齐打落,几乎是同一时间,又点中他的穴道。 另外一名敌人急将钢盾刺向自己心坎一戮。 于志敏早有防备,单掌遥遥一劈,一股劲风过处,那名敌人惨嚎一声,双臂齐断,登时痛晕过去。 闵小玲说一声“好呀!我在拐角处等你!” 于志敏急道:“奇怪!你们说有女的,这两人总是男的!” 闵小玲只得停步吩咐一声:“你先找衣服给这野人穿起来,待我也好帮你!” 于志敏又给断臂敌一掌,将他牙齿敲落,然后往他两人藏身的怪石寻找衣物但见那怪石已被挖空,四周钻有筷子粗细的小孔,并不见有什么衣物。每一颗怪石下面,各有一个拳头大的小孔,孔中透出酷寒的冷气,伸手一探小孔,那冷气透进手臂,几乎冻得僵直。 经此一来,于志敏若有所悟,暗想怪不得那怪兵器,一经推动,立有如冰的冷气袭人,原来累年累月在这怪石里面吸收冷气所致。他们既需冷气锻炼筋骨。那还能够穿什么衣服? 再回想当初与电魄魔君进入禁室,一搬开尸穴的石块,电魄魔君立被击毙,死因正是被寒魄擎袭击,说不定这两位怪人,也就是袭击电魄魔君的人。于志敏一联想起来,自觉得有几分道理,对于这些怪人大为恼怒,突飞一脚,踢开头一名怪人的穴道,喝一句:“你是那里来的?还有那些同党?” 那知怪人双目一瞪,吱哩咕啃几句,见于志敏听不懂他的话,竟是狂笑起来,然后指一指口腔,并将食指伸进去吮吸。 于志敏正觉那怪人举动怪异,错愕间即见他脸色惨变,厉叫一声,登时身死,死状与大石室里九人完全相同。 闵小玲冷不防被怪人一声厉叫惊跳起,忙回转头道:“你这人怎么搞的,竟让魔贼鬼叫吓人?” 于志敏苦笑二声道:“他也只能叫这一声了!”将那人尸一翻,使他胸腹朝下,省得爱妻见了不雅。 此时只剩有一个断臂的怪人尚未醒转,于志敏心知救他醒转也问不出话来,索性也将他翻了一个身,摇头苦笑道:“料不到这伙魔贼个个恁般凶残,对于自己也不肯轻饶,说起来蛮像忠义的人哩!” 那知话刚说毕,另一座怪石“阁”一声响,一条女人身影即飞奔出来闵小玲见是女人,一声:“站着!” 那女人惊得立即停步,两道惊愕的目光一触到问小玲的脸上,即跪伏地上,不断地哀告。 闵小玲虽也不懂她说些甚么,但由举止上看来,知那女人定是怕被杀死。移步上前将她换了一把。不料那女人双肩一环,竟将阎小玲双腿抱紧,嘴唇猛吮鞋尖。闵小玲惊叱一声: “你干甚么?”鞋尖一挑,那女人挑了一个筋斗。 于志敏好笑道:“听说佛朗机有这种见面礼,这人也用这种礼数,莫非她是佛朗机人?” 闵小玲诧道:“她猛吮我鞋尖也是礼数?” 于志敏笑道:“蛮夷之帮什么希奇古怪的礼数都有。吮脚趾、吮鞋尖、吮手背、吮嘴唇、擦鼻子都是一种敬意的礼数,大秦正教的教徒见他们的教宗简直比见皇帝还要尊敬,不但是吮鞋尖,连一根拐杖也吮吸不止。” 闵小玲瞥见被踢得掉了筋斗的女人仍拜伏在地上,心知敏郎说的不假,带有几分愧意向她招一招手,叫一声:“你过来!” 各地言语有别,手式大致相同。点头说是,摇头说不,招手说来,挥手说去,几乎所有人类都是一致,除非再有个指鹿为马的赵高,谅不至于以是为非,以非为是。那女人所问小玲语调缓和,已经抬起头来,再见她招手示意,急忙膝行而上,也不待闵小玲再问,即吱哩咕噜连说带笑,要杀掉那未死的裸魔。 看来这女人曾经遭受两魔茶毒,才会有这样的恳请。 于志敏略一思索,心知留了两魔下来,因为言语不通,并无用处,遥遥一挥,已将断臂怪人震扁在地。 那女人眼见如此神奇,又怪叫几声,忽然怪石连响,各有一名女人冉冉走出。后来这些女人长裙曳地,风度翩翩,有几分像是贵妇,走到闵小玲面前盈盈下跪,又凄凄切切伏地吸泣。 闵小玲看来的竟有四人,连带原来一名便成五个,彼此言语不通,如何是好?回顾夫婿,柔声唤句:“阿敏!”接着问道:“带她们走好吗?” 她这一问确是多余,不将这几名妇女带走,难道还能够把人家杀掉?于志敏心知她放示亲热,也陪着笑脸道:“带给霜妹罢!我就不懂得女人!” 闵小玲不禁暗笑。 王紫霜和张惠雍在大石室中闲谈,忽闻隧道里叮叮当当的环佩响声,闵小玲领着一群衣饰华丽的贵妇出来,不由得诧问一声:“他人呢?” 闵小玲明知她问的是于志敏,偏故意说一声:“人不是在这里?” 王紫霜骂道:“嚼舌根哪,谁问你这个?” 闵小玲笑起来道:“你问得不明不白,谁知你问的是谁要是说阿敏嘛,他正在设法藏那两具臭尸哩!” 王紫霜道:“藏个甚么?用化骨丹把他化了岂不省事?” 闵小玲道:“那窟里有水,我们还得喝水才行,所以阿敏要挖开石地,将尸体放进去再化,还怕你等的不耐烦了,才要我把人先带上来。” 王紫霜问知情形,心里明白,却不能问几名美妇的来历,更无法询出群魔的诸般阴谋,只好吩咐她们坐在床上,静候于志敏回来区处——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回 严师忽至 警语传悬案 山雨欲来 凉风先满楼 其实,于志敏对此也是无法,彼此商议多时,决定在出困之后,将人交给巴乌拉带给也先,看来瓦刺定有人能够懂得她们的话。 在这曲折的地穴,分不出昼夜。王紫霜早就与张惠雍将寝处画定,巴不得于志敏精神略显困倦,即催促他往小石宅歇息,过不多时,连闵小玲也被挤了进去,然后自己率领几名美妇在近处巡视。 小石室里面男欢女爱,绮旎风光不必细说。此后,二美同居,行止与共、经过一段香艳的时间,于志敏又继续测隧道,那知测到无路可走,只见到处断晶塌上,并无人迹,明知有个鄂克路克,但也鸿飞冥冥,无处追寻。 于志敏推想必然另有秘道,而另外的秘道又自成系统,否则,总可寻到蛛丝马迹,料不到费了倦大工夫,只能完成一半,不禁废然叹道:“这鬼洞真怪得出奇。白糟踏了多少光阴! 王紫霜笑道:“你自负聪明,这回总知道难了吧?” 于志敏正在苦笑,忽然侧耳倾听,脸显诧容道:“什么人在这里掘土?” 王紫霜也已听到,接着道:“莫非就是巴乌拉那班人以为我们埋骨在山里?” 闵小玲急道:“阿敏既已把图测好,我们。快找路回禁堂会,别尽恋着这鬼洞了!” 于志敏笑道:“照理来说,禁堂就该在我们脚下,但这里偏又倒塌稀烂,没有搬运的器具,无法打通。” 张惠雍道:“依照你原来的计策,开天窗如何?” 于志敏道:“这里地势太低,要开天窗,得走回头,控地势高处设法去!” 王紫霜道:“那不教他们在外面急死了,你先招呼他们一声!” 于志敏说一声好,提起丹田真气,长啸一声,震得四周呼呼作响,那倒塌而松动的石块也陷进尺许。闵小玲肩上那只万年蝠惊得忽然飞去。 阿尔搭儿除了睡眠之外,时刻望着瓦刺勇士挖土搬石,眨眼间已到了第六天。挖出的土,足可在外面推成一个小山,所挖的地方却是挖了又塌,瓦刺勇士已经是心志全灰,于志强则担忧误了往女孩奴儿干的日期,急得心头发火,几乎要拿穗姑来出气。 幸是逍遥客老谋深算,眼见瓦剩勇士心灰意冷,挖土搬石全没初来的时候起劲,时时安慰于志强,并籍他的口鼓励瓦刺群雄。于志强为了鼓励另人,才勉强抑住心头郁火,不致再生事端。“ 这一天清晨,才开始挖土不久,忽闻塌壁上方一声长啸,石块纷纷滚落。阿尔搭儿首先就喜得叫起来道:“那是我的敏郎!”接着又“噫”一声幽叹,珠泪粉落,泣道:“不知他受了多少苦了!” 逍遥客忙道:“你听他啸声依旧那么响亮,必定没事,别哭了,待我招呼他!” 于志强急抢先高叫一声:“敏弟!我也来了!” 逍遥客也长啸一声。 阿尔搭儿也不忖度自己声音能否透过石壁,连叫几声“敏郎”,便捏起粉拳猛捶那石壁。 秦玉鸾忙将她拥在怀里,轻说一声:“搭儿丫头别闹了,你我的声音难传得过那边去!” 瓦刺群族一听石壁啸声,全都愕然停手,及见老少诸侠出声招呼,才知那是自己人发出而面露喜容。 于志敏啸声过后,停了一停,立闻下面啸声,叫声,混成一片,他一辨出有于志强的嗓音在内,不由得脸色一变,急扬声问道:“哥哥怎么也来了?” 于志强喜呼道:“你出来再说!” 于志敏一估计上下的高度,知道最少有五六十丈,忙道:“你们不要挖了,我们由别处出去!” 王紫霜道:“你打算由那里出去?” 于志敏道:“向上走!” 各人知道于志强赶来瓦刺定有原因,由于志敏率往隧道高处,果然一剑上去,山石立即崩下一块。于志敏和张惠雍担任搬石,王紫霜和闵小玲专管开山,直到肚子饥饿,才见有一线峡。口顶端射进,万年蝠已迫不及待,由新开的小穴一冲而出。 王紫霜吐了一口闷气,笑笑道:“我都觉得饿了,敢情今天是第十天?” 于志敏道:“我早就觉得饿了,只因想到不久便要出困,若是再服了耐饥丹,出到外面什么都吃不下,才忍了下来!” 闵小玲动手打他一掌,骂道:“活该挨饿!那有人饿了不吃东西的?你要是早说,我早就告诉你好法子!” 王紫霜笑道:“告诉他做什么?” 于志敏“哎”一声道:“我要知道耐饥丹还有解法,也不至使舅兄跟着饿了!” 王紫霜望着张惠雍好笑道:“你要跟着阿敏学坏,包有苦头给你吃!” 张惠雍笑道:“我还不觉得饿哩!”那知一语甫毕,肚里“咕噜”一声,惹得于志敏夫妇全都笑了。 王紫霜笑了一阵,才道:“搭几头只怕要急死了,要快点出去才行!” 于志敏叫一声:“你们走开,待我把天窗开更大些!”一纵身躯,抓住被剑穿过的小孔,右掌往上一推,“哇”的一声巨响,将厚左二尺的岩石打飞老远,露出一个方圆三尺的大穴,他也翻出穴外,仅见满天星斗,朗然在目。 王紫霜忙道:“你去找条绳子来,好吊她们几个上去!” 于志敏漫应一声,在山顶上略辨方向,双脚一跺,带起一溜珠光向亚麻谷飞落,在空中瞥见谷底灯火闪烁,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自从瓦刺群维到来亚麻谷那天起,这块谷地的灯火已是彻夜通明。阿尔搭儿获知她敏郎未死,情绪大佳,正与诸女在帐内聊天忽听头顶上传来的啸声,急一跃而起,在呼唤“敏郎” 声中,奔向帐外。 这不过是二更天气,逍遥容正巡视外面,忽见远处的峰顶冒起一团光芒,正在惊讶的时候,又见那光华恍若飞星换位,划破长空,接着啸声传来,人已到达,急唤一声:“小友!”还来起步,又见一阵风声由身侧掠过,原来是阿尔搭儿儿已奔了出来,逍遥客不由得暗叹一声:“痴女!” 于志敏也看到逍遥客,尚未发声问讯,只阿尔搭儿身子猛可一栽,一个筋斗射到身前,心想她几时学会这门身法,待伸手将她一揽,才发觉她已是闭了气。 逍遥客急道:“小友先救救她罢!可怜她几天来几乎急煞,方才被石头绊跌一跤。”于志敏急向她胸前一搓,阿尔搭儿儿“哇”一声哭了起来,在泪眼迷糊中瞥见郎影,一张粉臂环抱上于志敏的颈子,簿声呼唤一句:“敏郎!”于志敏见她恁地情痴,竟不忍心将她放下。 张惠雅和秦玉鸾也在这时赶到,但她两人可没有阿尔搭儿儿那份雌心,张惠雅还敢柔声呼唤一声“阿敏”,秦玉鸾只是低头说一声:“你回来了”,便作算数。 于志敏轻轻点一点头,即道:“抉找几条长绳给我好回去救人!” 阿尔搭儿“嗅”一声道:“你又要走了?” 于志敏道:“我去救人,回来很快!” 逍遥客一惊道:“是雍儿出事了!” 于志敏摇头说一声:“不是!”正要将峰上的事说出,忽见巴乌拉和一群人由谷口奔来,忙将阿尔搭儿轻轻放下,让她紧偎身旁,才向巴乌拉扬声招呼。 阿尔搭儿怯怯地拖着她敏郎一条臂膀,幽幽道:“带我去救两位姐姐!” 于志敏笑道:“你们都搞错了,救的是一群魔女,你两位姐姐……”正说问,忽闻一声:“敏弟!”两条身影由另一座崖上飞落,定睛看去,原来是于志强和穗姑,不由得讶道:“你两人怎地也来了?” 穗姑一和于志敏打照面,想起自己原是暗恋着他,这时成为他的嫂嫂,尴尬得把头一低。于志强忙道:“八十天内能否赶到奴儿干?” 于志敏笑道:“你仍是那毛猴性子,往奴儿干干什么?” 于志强道:“骆伯伯教人掳去了!” 于志敏一惊道:“什么一回事?”旋又怕王紫霜在山顶等候久了,接着又道:“我先救人回来,再听你说!”接过瑾姑送来的长绳,对各人招呼一声,立即破空上崖,各人只见一溜珠光越起越高,忽然隐没不见。 逍遥客不胜赞叹,回顾各人一眼,见阿尔搭儿星眸盈泪,凝望峰巅,趁机道:“搭儿!”娘要能学成这样艺业,该是多好!” 阿尔搭儿微微点头,却又叹息一声。 秦玉鸾曾经问她为何不学武艺,听她说是恐怕学会武艺,就要少了女孩子特有的温柔,拴不住男孩子的心,这时听她叹息,也知其意,即将她拉过一旁,悄悄道:“敏郎有一套会教人武艺速成的本领,你要他教你武艺。决不至把你那柔水的性格改变!” 阿尔搭儿闪亮了眼睛道:“你说的可真?” 秦玉鸾正要回答,却见珠光又横空而来,不由得“咦”一声道:“他怎的又回来了?” 于志敏脚一沾地,立即向于志敏问道:“骆伯伯怎被人掳去?爹爹呢?” 于志强道:“爹爹没事,但与秦府上下全迁往琼崖去了。” 接着就将河间府发生的事说出。 于志敏嘴唇皮一紧,说一声:“好!我倒要看看这十神童有什么了不起的艺业!”俊目向各人脸上一望,又道:“奴儿干虽远,但我只消一个月便可到达,这边的事又怎么办?” 逍遥客忙道:“这边尚有何事?” 于志敏道:“鄂克老魅未斩,深穴里的顽凶未除,玄冰谷老魅的巢穴未破,唉事情总闹到我头上来……”他叹息了一声,又道:“古今往来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事,任我们奔波终日,又能管得多少?” 他话刚说毕,半空中忽有人笑道:“你这孩子发什么牢骚?” 于志敏闻声下跪,高呼一声:“师娘。快来!” 各人但见于志敏胸前的珠光一摇,一位雍容华贵的美妇,已站在面前,究竟她几时落下来,也无人知道。 诸女一见于志敏一跪,也纷纷跪倒,逍遥客知道来的是王紫霜的师尊,也想随众下跪,白义姑轻摇玉掌,笑道:“清洪不必多礼,敏儿也替我请这些妮子起来!” 于志敏弟兄与诸女拜毕起来,垂手待立。 白义姑向各人望了一眼,笑笑道:“你们请瓦英雄退去罢,我也要往帐里歇歇!” 于志敏忙引巴乌拉上来拜见,并将白义姑的心意对她说了,与诸女恭请师娘进帐幕歇息。 白义姑见阿尔搭儿紧紧偎着于志敏,好像怕她敏郎跑掉似的,也觉得好笑道:“敏儿倒是会拿清蝠,就是苦了我的霜儿了!” 于志敏不知白义姑说好还是说歹,惊然一惊道:“敏儿怎敢!” 白义姑笑道:“你别和我说不敢,霜儿饶得你,我也就不管,只要霜儿对我叹一声苦,看师娘不打你三十板屁股!” 诸女见这位世外奇人和徒儿说笑,也忍耐不住。 于志敏嘻嘻笑道:“敏儿知道师娘决没打我的时候!” 白义姑道:“那也不一定!”接着又道:“你知道我来干甚么?” 于志敏已见师娘手里携来一个布包,斜是将那块有胶炼成了什么宝物,恭答道:“是送宝来了!” 白义姑道:“你只请到一半,这包里固然是防震防电的衣服,但重要的事并不在此。” 见各人面呈诧色,接着又道:“因为这些衣服,目前并不急用,方才问起霜丫头,说是电魄魔君已死,鄂克路克已逃……” 于志敏忙道:“闪电魔王不知下落哩!” 白义姑道:“他已被愕克路克杀了,但那愕克路克却得到闪电魔王秘册……” 于志敏说一声:“要能夺下来就好了!” 白义姑道:“鄂克路克获得秘册之后,仍然藏在洞中,又被老魅派驻都鲁山的人盗去………” 于志敏暗道:“这些事怎么教师娘知道?”却闻白义姑续道:“后来被你们几人在穴里一闹,老魅的人站不住脚,又纷纷逃出,竟来不及携带装有秘册的箱子,但又怕被你们追及,乃炸毁秘道,连秘册也毁个净尽。” 于志敏诧道:“这事说来有点离奇,敏儿几人并未造及敌人,而秘道已经被毁,前几天还遇上有魔党,也没见有什么秘册,师娘这消息从何而来?” 白义姑笑道:“你这刁孩子竟反起我来了!要知老魅派来的人不仅一拨,而是有好几拨,闪电魔王,鄂克路克,都不过是明的,另外还有好几批暗的,重重监视,互不认得,所以他们一闻异声,就以为是你等追到,因此,炸毁秘道,要将你等活埋在山腹。” 于志敏听说鄂克路克也是玄冰老魅的人,不禁瞠目结舌。 白义姑望了他一眼,又道:“这是前几天苍冥上人在爱拉湖见有几个奇装异服的人,把他抓来询问才获知的详情……” 逍遥客忍不住问道:“白前辈可知晚辈恩师目前在何处?” 白义姑道:“他和敏儿的师父在峰顶询问那几位可怜的公主!” 于志敏诧道:“公主?我以为是贱婢!” 白义始好笑道:“你那知道玄冰老魅的为人?他胁迫无君国的王公富豪,将女儿献身为质,派在远方,从事蛊惑别人的事。你休看她们一大把眼泪,实在说起来是心如蛇蝎!” 于志敏道:“这种人,师娘还说她可怜?” 白义始这:“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些公主本性非恶,只因每格势禁,不得不从,日子一久,即互相猜忘,迷失本性,除非使他知道老魅已溃,否则任凭怎样也难得她一句真话。” 于志敏道:“她们的话纵使说了也是白听。” 自义姑诧道:“你这话怎解?” 于志敏笑道:“她们说的叽咕叽咕,还不是白听?” 白义姑笑道:“你自己不懂倒还罢了,怎见得别人不懂? 苍冥上人早岁遍历寰宇,只要是人说的话,她就几乎全懂,不然那得号称苍冥?“逍遥客见白义姑赞他的尊师,也呈面喜色,额首道:“恩师昔时也教晚辈几种活,但晚辈素质愚鲁,又认为汉儿学得胡儿话并无用处,此次北来,竟是半句也难入耳!” 白义姑失笑道:“令师也曾说过你资质不恶,只是有点执拗,所以功夫也难再上进,要改一改才好。” 逍遥客听得一凛,连连称是。 白义姑道:“因此,你等逗留此谷也无用处,近日曾见孔明孔亮那一系水寇的人物在札萨克图行动,当时我等因为炼宝,无暇理会,生怕你等不知……” 逍遥客忙道:“他们已经来过!”立即唤出玉妙如,包妙始两人过来参见,由他两人口述前情。 白义姑“哦”一声道:“原来如此!敏儿的师父正在遣他查探流民会有何作为,这时也不必查探了。但是,此事虽小,敏儿却不能不去救!”于志敏忙恭应一声。 白义姑微一颔首道:“你打算怎样去救人?” 于志敏道:“徒儿眼前尚无定算,到时再随机应变好了,再则要进入天王庄也得先和王包两兄谈谈。” 白义姑望了王,包两人一眼,又对于志敏道:“这是当然,我只问你要不要把这里的人都带去?” 于志敏本想说带去,但他眼光一触及齐孛儿姐妹,猛想起这两人怎行,若是不带,留在瓦刺又不放心。因此,一时竟无话可答。 阿尔搭儿睁大眼睛注视她敏郎脸上,心里极其盼望他说一声带去,她知她敏郎偏是不说,她急了起来,柳腰轻轻一扭,唤一声:“敏郎!你说呀!说带我们去呀!” 她这一毫不避讳的举动,竟引得白义姑笑了起来,向她招招手道:“小妮子!你过来!” 阿尔搭儿樱了一声,碎步奔去,也不问白义姑答应,纤腰一摆,竟坐往白义姑膝上。 于志敏生怕白义姑不乐,把脸都急红了。那知白义姑竟是笑意盈然,像一位年轻母亲搂紧她的女儿,轻抚阿尔搭儿的秀发,柔声道:“你比我那霜儿还要难缠,怎不学点武艺?” 白义姑对阿尔搭儿这般垂青,不但是于志敏觉得意外,而且还羡煞诸女,人人恨不得也像阿尔搭儿那般娇痴,好获得这位宇宙奇人的爱抚。但她们一看到阿尔搭儿本性如此,并无娇揉造作的成份,又觉得难于施效复而灰心一半。 阿尔搭儿见白义姑问她为何不学武艺,眼珠登时一亮,却又没大没小地叫一声: “姑!”!你肯教我?” 白义姑倒也不理会她怎样称呼,仍然笑笑道:“我没空教你,要敏郎教就行了!但是……”她摸摸袖里,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蜡九在手中分开,登时异香满帐,续道:“你先吃这个!” 阿尔搭儿道:“给敏郎吃!” 白义姑不容分说,趁她未曾合嘴的时候,将蜡丸里面的月药塞进她嘴中,笑道:“你敏郎吃药比你吃饭多,还要吃甚么?” 于志敏一间那股香气,便知是自己曾经见过的“紫气丹”,当时也仅获服三颗,后来寻遍各处,才得一颗给于志强,可见这月药贵重,这时师娘竟拿来赠给阿尔搭儿,那得不替她喜欢? 但也素来跟师父师娘全放刁惯了,伸手嘻嘻笑道:“这紫气丹还有多少?请师娘给敏儿几颗!” 白义姑又摸摸袖口,笑道:“你伸手过来!” 于志敏本是刁钻万分,但他看白义姑慈祥微笑,不虑有诈,上前一步,伸手一前,却白义始就他掌心一拍,骂道:“刁猴子我先给你一块紫气膏!” 帐里老少该侠见于志敏居然上当,不禁哄堂大笑。 于志敏仍然面不改色,嘻嘻笑道:“紫气膏也好!”兀自不肯将手缩回。 白义姑对他这位刁徒,虽是没法对付,只好骂道:“向你师父要去!”话声甫落,帐外忽然哈哈一笑。 于志敏叫一声:“师父!”立即奔出。 白义姑立刻对阿尔搭儿笑道:“你看!他见师父来到,连你也给仍下了!”阿尔搭儿被她一说,果然“嘿”了一声,急呼“敏郎!”害得老少诸侠俱不敢笑。然而,在她娇呼声中,一位中年文士和一位老年道人已飘然进帐,两人身后跟着满面春风的于志敏,接着又闻王紫霜在外面吆喝。 逍遥客一见那老道,急呼一声:“师父!”立即跪下磕头。 张惠雅也跟她舅公爷爷下拜。 那老道人袍抽一拂,先将张惠雅扶起,然后对逍遥客道:“清洪年纪这么大了,不必多礼!” 在座诸女知道那中年文士定是于志敏的师父,已在逍遥客向老道人下跪的同时,纷向紫虚上人下拜。紫虚上人说一声:“不必!”单掌作势一搀,各人俱觉一股潜力冲到,身不由已地站了起来!“ 丁瑾姑四女急各端一张小橙列在白义姑两旁。 紫虚上人回顾于志敏一眼道:“你比我当年强得多了,万不可再不知足!” 于志敏看他师父脸色虽和,但说那句并非好话,急垂头敛手,低声一声:“徒儿不敢!” 瑾姑四女听到紫虚上人的话,芳心俱冷了半截,恨不得将心事说出,但当着那么多人面前却又害羞,彼此相见一眼,便即俯首。 白义姑骂道:“你又来吓孩子了,看看他们都被你吓成那样子!” 紫虚上人微微一笑,向小橙坐下,又向诸女道:“你们用心良苦,我全都知道,不必怕我。”又向躲在白义姑怀里的阿尔搭儿看了几眼,向白义姑笑道:“看你又想认干女儿了,不然怎会偏心起来,给一个不给一个!” 白义姑给她这位老伴说得笑起来道:“我身上的没有了,你爱给就给,不关我事!”接着指着诸女,将她们的名字-一对紫虚上人说了。 紫虚上人道:“本来我也仅带一粒,作为普度有缘之用,推的功行最浅,就先给谁,敏儿你说,应该给推?” 于志敏毫不犹豫地向齐孛儿一指,道:“请师父就赐给这位舅嫂罢!” 诸女俱以为于志敏定指张惠雅成秦玉鸾,甚至张秦女自己也认为如此,这一来,全出意料之外,而心里各自佩服。 紫虚上人喜道:“你能对事不对人,大公无私,我心甚喜……”立即由袖中取出一对紫气丹交给于志敏,又道:“你给我送去罢!” 于志敏忙将丹药送给齐孛儿,嘱她立即服下。 齐孛儿先向紫虚上人拜了两人,然后接药吞服。 苍冥上人已向逍遥客问明各人身份,见紫虚上人将宝贵到自己都不舍得服用的丹药赠给张惠雅的嫂子,于志敏竟毫无私情愿将灵药让给外人,不由得大为称赞道:“你师徒此举,真无愧于群雄领袖,贫道也要大破锞襄了!” 白义姑笑道:“要拿好的,别以二等货骗人!” 苍冥上人哈哈笑道:“贫道那毛手毛脚还不至于如此无赖!”由袖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于志敏道:“就烦小友替我分派罢!” 于志敏打开纸包一数,赫然是十五粒九药,倘若除掉由窟里带出来的五妇,再除去齐孛儿和阿尔搭儿,恰好是十五人,连王妙如,包妙始都有份。心想:“这位上人确有点邪门,他几时算好了人数,将九药事先包好?”不觉怔了一怔。 白义姑看着于志敏出神的样子,好笑道:“你还不知这位牛鼻子师伯的鬼门道?他一进门来,早就布施的打算,亏老头教你那么久,连这点障眼术都看不穿!” 苍冥上人笑道:“被你这么一说,贫道的法术就一文也不值了!” 于志敏走向包妙始面前递了一粒九药,接着就递给王妙如。王妙如忙道:“晚辈尚是待罪之身,怎好接受老仙长赏赐!” 包妙始已接了丹药在手,急又放图纸包。 苍冥上人正色道:“释门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语,我道也有齐物之论,小友虽是流民会中人,但已弃邪归正,何必如此有愧?”于志敏将九药递给他两人,王妙如才愧谢接了。 然后,于志敏将九药分给瑾姑四女,穗姑、于志敏、逍遥客、惠雅、玉鸾,还剩四粒该是他自己和王紫霜,闵小玲,张惠雍三人的份,因他三人未到,也不好分得,依旧存在纸包。 逍遥客虽分到一颗,但他却装了起来。 苍冥上人诧道:“清洪为何不服下去?” 逍遥客躬身道:“师尊赏赐,理当服用,但自思年事已高,不敢妄费灵药,郭良行走江湖,功力尚嫌不足,弟子以将师门宝丹转赐郭良服用。” 苍冥上人笑道:“清洪自是一番好意,但郭良之药须你自炼,而且,此药久存功效必减,你知郭良现在何处?” 逍遥客只得再拜遵命服食。 白义姑见于志敏手中尚有四粒九药,忽觉王紫霜三人未到,向紫虚上人问道:“他们几个给你支往那里去了,这时还不见回来?” 紫虚上人道:“他们将这些公主送往瓦刺入帐中,大概也快来到了?”回顾于志敏道: “这里还有没有静处?” 白义姑道:“都是自己人,要甚么静处?快把话说完了好走。” 紫虚上人微微一笑,目光向各人脸上一扫,经过包妙始脸上略为一停,立又移了过去,这才面对于志敏道:“敏儿能猜测为师此行用意么?” 于志敏行走江湖以来,除了将破九龙场的时候,因与王紫霜争执,惹出两位老人家同时现身之外,这回还是首次,而且还有苍冥上人同行,若非“山雨欲来风满楼”蒋有大事发生,何致如此? 但他无法推知到底何事,只好回答一声:“徒儿不知。” 紫虚上人颔首道:“不但是你不知,连我也不知。”看于志敏一脸错鄂神情,接着又道:“这一年多来,你除了情孽牵缠,并无大过,我也可放心任你单独闯炼,自返丹室潜修,那知一跟你出了长城,即见遍地魔妖,生怕你夫妇会吃大亏,果然你就在都鲁山连续遇险。” 于志敏蓦觉师思深重,惭愧得低下头去。 紫虚上人微笑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但你太不小心致有此失,将来困难更多,务必小心从事!” 于志敏恭应一声。 紫虚上人续道:“我夫妇和苍螟师伯本来想暗中跟你往玄冰谷,偏是今年正值第三纪,若不静炼一年,则内气就要减损许多,今后你夫妇行带休以为还有人能够助你!” 于志敏知道他师尊每隔三纪就要潜修一年,否则必难驻颜益寿,还是师尊毕生大事,那得十分慎重?忙恭应一声:“徒儿自应当心!”接着又问道:“要不要徒儿随侍?” 紫虚上人道:“你有你的大事,我有你师母和苍冥师怕就怕不行了,清洪也要留下来潜修妙谛,不能与你同行!” 于志敏望过逍遥客那边,见苍冥上人正在对他吩咐,想是也在说这件大事,暗自替他喜欢。 紫虚上人续道:“你要知道,玄冰谷一旦不破,则寰宇一日难宁,但老魅狡猾异常,专攻别人必救之处,替他奔走的人又多,要破他老巢确非容易。 于志敏忙道:“流民会是否与玄冰谷有关?”救过徒儿的骆伯伯已被做们掳走了!“紫虚上人诧道:“有这等事?” 原来紫虚上人到达较迟,对于内中曲折尚未详知,于志强忙着替乃弟将情由奉告。正在说话当中,王紫霜三人也就回到,于志敏忙将丹药递了过去,给他们分别服用,继续听取于志强的陈述。 紫虚上人听罢详情,眉头略皱道:“照此说来,流民会也该与玄冰谷,只闻赤身教有个设在完达山的东北总坛,曾邀请我们师父入伙,师父答不答应,我们全不知道。 紫虚上人颔首道:“这就证实我所说的不虚,流民会即与东北总坛有来往,又应曹吉祥之情,入京谋丸,怎能与玄冰老魅无关?敏儿你要救人,自是要紧,但你应牢记,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人言也不如不信。你一破了天王庄,或者一把人救出,立即以最快的脚程,疾扑玄冰谷,毁了它根本,其余自不难破。 白义姑道:“不见得吧!先毁根本则技寸散落一地,如何清扫?” 紫虚上人道:“不先毁根本,岂不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苍冥上人笑道:“这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及谁非,谁能断定,不如由当事人随机应变,岂不更妙? 白义姑道:“是啊!方才这儿还说过随机应变的话,就是老头儿强替敏儿作主,连我也被搞糊涂了!” 紫虚上人被他老伴埋怨下来,不禁苦笑道:“我何曾强自作主?话未说完,就被一岔岔去十万八千里! 白义姑也忍不住好笑起来道:“谁教你说得太慢?” 紫虚上人一笑作罢,又回顾于志敏道:“随机应变,自然是一条道理,但非说盲目会随机应变,任由敌人牵着走,必须先有定见,然后依敌势来变。择善固执,在做人上讲得通。 对敌时未免就成为呆板,你时时留意便了,也不须我多说?” 于志敏忙说声:“徒儿理会得!” 紫虚上人颔首道:“理当如此,你若需人协助,我许你将师门绝艺和十二字剑传人,言尽于此,你自己斟酌行事。” 于志敏唯唯称是。紫虚上人又对苍冥上人笑道:“你的话要是说完,我们就走罢!” 白义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哩!”召唤于志敏上前,又道:“这包裹计有二十套木胶衣服,连手套,面罩,鞋子都有了,你爱给谁都可以,穿了起来就能防避雷电。再则,你捡最好的杂碎,教我这小妮子,教不好,当心我捶你的骨头。最后还要告诉你一句,若是遇上好女儿,替我多带几个回来,我决不嫌累赘。好了,你把这妮子领回去罢,我懒得管了!” 说毕,轻轻一推阿尔搭儿道:“你还不去恋你的敏郎去?” 阿尔搭儿叫一声:“姑姑!你不教我武艺了!” 王紫霜也叫道:“师父好偏心!霜儿跟了那么多年,才得吃两粒紫气丹,搭儿丫头一来,你就给她一颗,还不多给霜儿几颗哩!” 白义始笑道:“痴丫头又要向我放赖,我正要小妮子替你分劳,你还要怪我,给你紫气丹当饭吃哩!”接着又向阿尔搭儿道:“只要你肯学,你敏郎自会将武艺教你!” 阿尔搭儿痴痴道:“我肯学了呀,不然,怎能跟敏郎去什么天王庄,还不累死他哪!” 于志敏就恐怕阿尔搭儿不肯学,听她自说肯学。喜欢得有点茫然,一连说了几个“我不累”,惹得各人好笑起来。要是换上中华儿女,定俏骂他一声,可是阿尔搭儿只深情望他一眼,凄然道:“还说不累哩!”这几天你多辛苦,我都不能帮你!“阿尔搭儿话仅几句,老少诸侠都深受了感动,彼此都觉得她是多么体贴,温柔。 白义姑笑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紫虚上人忽叫一声:“敏儿!”接着道:“你由山洞里得来的零碎给我几件,并将这洞里的入口完全炸毁!” 于志敏和王紫霜同时答应一声,各将“开山珠”,“穿魔管”和各种迷药,毒药,解药取出。 齐孛儿忽走到阿尔搭儿面前,说一声:“妹妹!我和张郎也跟他舅公爷爷走!” 阿尔塔儿见齐孛儿和张惠雍挤在逍遥客身边,听苍莫上人说话,不料她忽然说定,自家姐妹同起同卧十几年,一旦分别,那不凄凉?直愕了半晌,才嘶哑问得一声:“什么时候才再见你们?” 齐孛儿也两眼含泪道:“待你敏郎师父再出山,我们敢情就可相见了!” 另一边,张氏兄妹也呜呜咽咽说个不尽。然而,逍遥客觉得师尊肯让自己挚带雍惠夫妇随行,是一件极大喜事,惠雅嫁的又是英雄夫婿,尚有何悲?向于志敏叮嘱几句,便转向惠雍道:“雍儿还不快收拾去,祖师都要走了!” 于志敏和诸小侠送定师父师娘和逍遥客诸人,瞥见阿尔搭儿和张惠雅死转罗帕试泪,忙慰她两人道:“他两人追随苍冥前辈学艺,再过这些时候,也许比我们都强,有甚么好哭的?” 阿尔搭儿叹一声道:“学艺!学艺难道定要分离么?”于志敏笑道:“他两人何曾分离,还不是挤在一起?” 王紫霜叫一声:“阿敏!你打算数搭儿丫头几天武艺。”——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一回 接木移花 妻妾承异术 防微杜渐 兄弟论奸谋 于志敏道:“搭儿妹妹四天,雅妹两天,鸾妹两天……”一语未毕,于志强已着急道: “这一来,不知又耽搁八九天?”于志敏道:“你又猴急了,我打算在这里耽搁整整十天哩!” 于志强更加着急道:“骆伯伯……” 于志敏“哼”一声道:“我不是早说过了。若是我和霜妹玲妹赶往奴儿干,只消一个月便可到达,但只怕天王庄地方了阔,机关太多,人去少了也无用处……” 王妙如忽然插嘴道:“敏兄说得正对!” 于志敏笑笑道:“我也不知说得对不对,只是揣测罢了,王兄说对,自然是对了,但也不过是偶合而已……” 阿尔搭儿陪着各人送走紫虚上人一行,一回到帐中立即和瑾姑四女在后帐铺褥铺被,这时露出半边脸来,娇呼一声:“敏郎!你还不睡哩!明天再说不行么?” 于志敏被他当众呼唤就寝,确是十分尴尬,幸而于志强接着道:“真的也该睡!”朝穗姑打个眼色,与王包两人同时告辞,转回他们住的那座帐幕。 这边帐里,外间是瑾姑四女,内间是王紫霜、闵小玲、张惠雅、秦玉鸾,阿尔搭儿和于志敏,可说是阴盛阳衰。但是,当夜檀郎谁是伴?不无煞费安排。 王紫霜和闵小玲在石室中已占尽春光,又说阿尔搭儿相思最苦,该把于志敏推向他身上。那知阿尔搭儿只妩媚一笑,说一声:“我才送走姐姐,心头没兴儿!”又将他推给张惠雅。张惠雅也说才送哥哥走,又特檀郎推给秦玉鸾。 秦王鸾与于志敏尚是一对干夫妻,万里迢迢,此行何事?而且她也没有坚却的理由,嘴里虽是推辞,心里巴不得将檀郎接了过去。那知当夜被浪始翻,即闻她嘤嘤嚷泣,接着又无病呻吟,害得诸女互捏腿根,暗里窃笑。 次日清晨,于志敏向王包两人详问夭王庄情形,并依两人口述,绘成一张明细的地图。 又往巴乌拉帐中申谢瓦刺勇士援助,捡出一件避雷衣和几颗“开山珠”赠给巴乌拉,并请他将五位“公主”带给也先,声明自己一行暂住都鲁山几天,好将山洞口封闭。 送过瓦刺群雄,回到起居的帐幕,已是日上三竿。 王紫霜劈面就问道:“你说要教搭儿她们功夫,怎么教法? 什么时候开始?“ 于志敏道:“别忙,我用的是”移花接木“的秘术,一连九天下来,只怕你不乐意。” 王紫霜诧道:“什么移花接木秘数?我一向未听说过!” 于志敏嘻嘻笑道:“要是你听过,那还称得上秘数?”回顾四周,见诸女全要听他的“秘数”,忙叱道:“秘法不传二耳,你们快走!” 丁瑾姑四女“嗤嗤”一笑,全都退出帐外。 于志敏瞥见闵小玲四人仍随侍身侧,笑笑道:“你们也要请拉!”王紫霜叱一声“胡说!” 接着道:“你别在我面前捣鬼,我们五姐妹一体,有甚么事当众说不得?” 于志敏只得将“移花接木”的方法说了出余,五女虽侍一夫,彼此互相心照,但一听起来,仍免不了十分尴尬。 王紫霜脸红红“呸”了一声道:“我当你要怎么样呢,说起这个,那怕你三年不来,看我会不会不乐,今天先从搭儿身上做起,一连四天,我姐妹四人和瑾姑四人替脉护法!” 阿尔搭儿已知“移花接木”是什么一回事,俏脸一红,媚笑道:“我不来,先让鸾姐姐!” 王紫霜笑着骂道:“你休撇清啦!要知我们五人就是你不懂得武艺,阿敏施法的时候,接连四天不能起来,要由我们八人护卫着,四天过后,你的武艺也和我们差不多了,也好替人护法。” 阿尔搭儿恍然大悟,满口应承了下来,她可不懂得多讲客套话,只幽幽说一声:“这样说起来,妹妹占先啦!” 于志敏见大事已经安排,又道:“你们昨夜服食的丹药,可增加十年功力,但仍得用引气归元的功夫将它驱进丹田气海,这边由霜妹替我教,再告诉哥哥教王妙如,可是,我终觉得那姓包的有点可疑,引气口元的功夫别教她,由他自己摸索,省得养虎伤身。 王紫霜道:“这个我自省得,师父也很怀疑那姓包的,你不见夜里他两人都对姓包的多看几眼么?” 于志敏点点头,因知诸女护法,使难再备饮食又不便请巴乌拉拨几名勇士,于志敏夫妇虽能做饭,但他两人需暗内监视包妙始的举动,也不能让穗姑过份烦劳,当下吩咐各服一粒耐饥丹,便与阿尔搭儿携手入帏。 王紫霜知道于志敏入帏之后,重要的事立即落在自己身上,忙吩咐瑾姑四人担任日间监护,自己四姐妹担任夜间监护,并将“引气归元”、的功夫传授诸女,命她们不论是当班也好休闲也好,均在静里用功。又找到穗姑,将于志敏近日不能处理杂物对她说了,命她转告于志强各守门户,不必过来干扰、并须暗中留意王、包两人的举动,别在紧要关头,出了岔子。 一切均依照预定程序进行,偌大一座亚麻谷因为瓦刺群雄离去,各人静里用功,除了几匹骆驼和健马不的迎风嘶鸣,闵小玲那只万年蝠不时飞翔空中之外,几乎变成一片死寂。 王紫霜虽知有这样严密的护卫,不可能有敌人能够冲过八女的阵势而扰及帏中人,但魔道中人不择手段,若从峰顶投下像“开山珠”那样的雷火弹、则整座帐幕与及帏中人定必同归于尽。 所以一到夜间,便与闵小玲冒着风雪坐在帐顶外面,准备一闻异声,立发掌劲将来物送往远方。 这样提心吊胆到了第五天的清晨,阿尔搭儿却在端里连呼:“敏郎”王紫霜听她的呼声十分急促,心里一惊,急冲了进去,问一声:“你叫什么?” 这时阿尔搭儿依旧周身赤裸,拥被伏在于志敏身上,指着道:“你看敏郎都断了气啦!” 王紫霜叱一声:“胡说。”探于志敏鼻息,果然没有真气出入,额上也已冰凉,探手一摸他心头,觉得仍卜卜跳得十分有力,猛忆起年前于志敏医治黄冈伦曾经有这这种现象,虽也有几分担心,仍不至于慌乱。轻将阿尔搭儿推了下来,悄悄道:“你再打扰他,再扰就变成真死啦!” 阿尔搭儿急连爬带滚,钻出被窝,却先替于志敏盖好锦被。 王紫霜看她那玉美人般的裸像,又羞又好笑,“呸”一声道:“死丫头不快穿衣服!” 阿尔搭儿一面穿衣服,一面还注视于志敏脸上,待衣服穿好,于志敏已剑眉轩动,才放心与王紫霜退出罗帏,悄悄唤一声:“姐!那武艺果真有那般玄妙么?” 王紫霜道:“谁知他教你什么?我怎能够答复你?” 阿尔搭儿道:“我一和敏郎睡了下来,就觉得一股热气直上小腹,后来就糊里糊涂地做起梦来,梦得稀奇古怪,能够,能够打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好象说一年也说不完,待我梦醒,见敏郎已没有气啦,到底是梦了多久,他怎还不肯醒来?” 王紫霜故意冤她道:“你把他累死了,还不快给他度一口气?” 阿尔搭儿以为当真,急揭开罗帏,含着敏郎的嘴唇就哺。王紫霜忍不住“嗤嗤”一笑。 于志敏轻启嘴唇,用如丝的声音道:“你真捉挟!” 王紫霜知他元气大伤,最少也得静息几个时辰,忙将阿尔搭儿拉出外面道:“你把梦里所学的试试看!” 阿尔搭儿疑疑惑惑地漫应一声,那知意念方动,她自己已射出十几丈远,反而惊得她叫了起来? 瑾姑原是经过于志敏梦中传授,并不以为奇,但见阿尔搭儿侍寝四天,单凭这一身法已比自己强得太多,不由得惊愕睁大了眼,私心窍慕。 王紫霜也觉得阿尔搭儿的身法,比闵小玲还要轻灵,暗想:“这丫头尝尽了甜头,那几个又要差一点了!”见她自己还未知已是一步登天,胡乱惊叫,不禁好笑道:“你还叫,什么?梦里的东西也是真的?” 阿尔塔儿道:“要知会把敏郎累成那样,我也不想学啦!” 王紫霜又好笑又好气,骂道:“你别哆咦了,快把所学的施展出来,待我看你学了多少,能用的有多少?” 阿尔搭儿悲悲凉凉地点一点头,忽然轻身一掠,又穿回帐幕,诸女站在帐门,只觉一阵轻风越过身侧。 王紫霜见她要跑,横里伸手一拦,竟没拦住,不禁怔了一怔,随后进帐,只见她痴痴地跪在敏郎身侧,于志敏已面色红润,气息平和,拧起她耳朵道:“好妹子!别发呆了,你一身武艺已高得出奇,还不快出去,要在这里闹到敏郎跪不过来么?” 阿尔搭儿又贪婪望了于志敏一眼,才肯跟王紫霜出帐。 这回敢情是她见到于志敏已经没事,心情安定之故,施展刀法掌法,竟是掌动雷鸣,拳开风声,未及十招,已在身子外面罩着一团光彩,渐渐,连身子也不易看得出来,但见雪花飞舞,远达四五十丈,王紫霜忍不住鼓掌叫好。 阿尔搭儿把一套拳法打完,欢呼一声:“姐姐!”我再要一套剑法给你看!“拨出绿虹剑略略一挥,身随剑走,疾射百丈远近,蓦地一个藏身,冲露直上二三十丈,连挽十几个剑花,才冉冉下落,脚未沾地,又猛一提气上升,见一团剑光将她身子裹个风雨不透。 于志强夫妇站在另一座帐前竟是看得痴了。王妙如、包妙始两人见她四天之内学到恁地精妙的剑法,而且轻功、身法,俱是毕生未见,也暗自惊心。 王紫霜看出阿尔塔儿这套剑法,正是十二字剑法中的“锦” 字剑,生怕被外人瞧了去,忙唤一声:“搭儿丫头不必演了!” 阿尔搭儿把剑一收,身子已如箭般射到,问一声:“我演得不好么?” 王紫霜悄悄道:“十二字剑法你全学会了么?” 阿尔搭儿一点头。 王紫霜道:“你不该当众演这套剑法。” 阿尔搭儿“哦”一声道:“敏郎教我的时候,也曾经说道,因为姐姐要看,我才演了出来,而且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嘛!” 王紫霜道:“有两人不是!” 阿尔搭儿失声道:“是,是!尤其那姓包的最坏,要不要再演别种?……呀!敏郎”她一眼看到于志敏踱出帐门,娇呼一声,欲然奔去? 王紫霜近前一看,敏郎面庞似乎略有清喊,再看时却又不像,关心地说了声:“你不多歇一会,又出来干什么?” 于志敏道:“先吸几口清气再歇!” 于志强见乃弟出帐,也和各人奔来。 于志敏笑道:“你还不好好练那秘笈,我看起程的时候,你又无法赶上了!”于志强道:“不骑马”? 于志敏道:“马当然是要骑,万一它脚力不胜,中途倒毙了,还不是要仗着我们两条腿!” 王妙如插嘴道:“有我们两人在此为质,我舅父也必定无恙,去迟了也不要紧,只是苦了他老人家。” 于志敏道:“我也知道不要紧,但是,救人总得以快为妙,而且我也不能闲着。”忽又“哦”一声道:“你们十神童里面,谁的艺业最高?” 包妙始抢着道:“照说起来都相差无几,大师兄功力最深,五师兄招式最精,剩下我们三人尽是废物。也许现在好了,前几天服食苍冥老前辈的丹药之后,自觉丹田里十分和暖,小气也比前略胜,若和大师兄比起来,或不至于败在他手下。” 于志敏听他所说,知尚未摸到门径,也笑说一声:“那就恭喜包兄了,有这种自觉,名叫离火炼丹田,将来定大有进益。” 王妙如获得于志敏传他“引气归元”的功夫,感觉大不相同,但他并不说穿。因见包妙始仅介绍五位同门的功夫,也补充道:“其实我们五位同师的师兄弟俱比不上那五位师姐妹。尤其是五师妹得天独厚,她有一年跌进冰窟里面,误服了一枝电光草,居然脱胎换骨,不论功力和招式,不但我们九人比她不上,只怕两位师父都得让她几分,就是性情古怪,和同门不大合得来!” 穗姑猜是打过他们老四余妙姿那少女,忙问道:“可是名叫钱孔方那位?” 包妙始记起前情,俊脸也不禁微红。王妙如接着说一声:“正是!” 王紫霜道:“她这名字好古怪!” 于志敏笑道:“也也没甚古怪,钱孔本来就是方的!” 王妙如笑道:“她们的名字确是古怪,还有一个叫做竹孔圆。 于志敏道:“姓竺的也有,可不是竹子的竹,这名字起得有点牵强!” 王妙如道:“她真的姓竹子的竹!” 于志敏诧道:“难道她是虾夷国倭奴国人?” 王妙如赞道:“于兄真个见多识广,竹孔圆确是倭奴国人,另外三个是蛮夷人,也各有稀奇古怪的姓,一个名叫桥孔大,一个名叫针孔小,一个名叫刀孔扁。” 于志敏听他连叫出三个姓名,不禁好笑起来道:“姓已够古怪,名字更怪得出奇,什么孔大孔小孔扁孔圆,孔方,简直是……!” 闵小玲蓦地会过意来,粉脸一红,叱一声:“胡说!”拖着王紫霜回头就走。 王妙如生怕起了误会,忙道:“她们姓名确是如此!” 他这一叫,更令诸女哄然四散。于志敏心里也自明白诸女为何要走,但他博览群书,知道虾夷族本来就没有姓,以致三代之后即分不出亲属关系,后来由他国王下令限期各找个固定的姓来,这“姓”往那里找?于是近水姓藤泽,近山姓山根,近桥姓桥本,养狗的姓犬,养猪的姓猪,乌龟马鹿,无所不姓,名字虽怪,幸而只有五人,若是再多几个,只怕孔些什么都要叫了出来。 当下微微笑道:“王兄说的,我都相信,夷狄部落,自然起不出什么文雅名字来。”随即搭讪几句,独自回帐,又召秦玉鸾入帏。 原来于志敏觉得天王庄既是卧虎藏龙之地,北方地广人稀。 散发动各派高手赶来,大为不易,也不该因为骆中明一人而劳师动众,所以将自己的真元移入娇妻体内,同时又以逾迦术传授绝艺,在十天内多选出几个与王紫霜差不多少的高手来。 但他这种“移花接木”的方法最耗真元,也只能在夫妇之间才能施展:阿尔搭儿耗了四天,惠雅、王鸾各耗两天,闵小玲也耗了一天。这样九天一来,纵使于志敏功力再深,也禁不住躺在褥上喘气。 王紫霜看得又怜又痛,忍不住叹息道:“你这是何苦,闵丫头功力已能应付得过去,你偏不肯爱惜身体……”那知于志敏一个翻身,又连她拉进帏中,急得她又羞又恼道:“你真想死!” 于志敏喀喀笑道:“我正是想活哩!难道高中虚,坎中视,坎离媾精,彼此有益的事你都忘了?” 王紫霜恨得连啐几口,但也任郎温存,承欢褥上。 第十天清早,于志敏已回复他生龙活虎般的精神,见五位爱妻俱是容光四射,乐得喀喀笑道:“亏是九天来没有强敌侵扰,不然,真个要糟,我们上山去找点野味回来,顺便也把所有进山腹的洞口炸毁。 阿尔搭儿吸着嘴道:“你累了几天,待我们替你找点吃的还不行么?” 于志敏笑道:“你看我这样子是闲得下来的么?” 王紫霜笑道:“不懂得坐享妻儿之乐的贱骨头!” 于志敏故意装出老人口腔,哈哈大笑道:“老伴!你把我说得大老了,我才是十几岁的小老头!少年行乐耳,小老头要行乐,行了才乐,不行就不乐,老伴总该懂了吧?” 诸女听他居然老腔老调,一开口就把王紫霜叫成老伴,已忍不住掩口葫芦,待再听她自称为小老头,更加笑得花枝乱颤,瑾姑四女更是连眼泪也笑了出来了。 王紫霜又要瞪眼,又忍不住要笑,好容易才抓住敏郎肩头,给她一阵擂捶。还得笑着骂道:“我看你这付脸皮比不比都鲁山厚。” 阿尔搭儿笑呼道:“姐姐别打伤他啊!” 王紫霜“呸”一声道:“偏要打伤,好教你心疼!” 于志强一早上起来,就听他弟弟帐内嘻笑颜闹,虽不知她们闹些什么,自己也喜洋洋带着穗姑过来,远远就扬声叫道:“你们乐些什么,说给我两口子听听!” 闵小玲笑道:“又一个厚脸皮的来了,还要说什么两口子哩!” 王紫霜怕被于志敏当作笑料,停手不打,笑道:“要不是大伯到来,今天不把你打痛才怪!” 诸女原知王紫霜舍不得把于志敏打痛,但这话由她自己嘴里说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于志敏也同样地笑了。 就在这嘻笑的声浪中,于志强已和穗姑踏进帐门。 于志敏不待他哥哥开口发问,装出一本正经问道:“你两人现在成了个”日“字了?” 于志强愕然道:“甚么”日“字。” 于志敏道:“奇怪!你两人当初原是”北“字呀!” 穗姑与于志敏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少,明知他刁钻好谑,但又不懂什么“北”字,“日” 字,忍不住星目向诸女中瞟,笑道:“你们这个人可是赢了,说话颠三倒四,教人不懂!” 于志敏“呀”一声道:“嫂嫂呀!当初你和哥哥原是个”北“字,然后成了“比”字,到后来才成个“日”字!“话声一落,立即掠出帐外。 王紫霜会过意来,忍不住“噗哧”一笑,诸女也吃吃笑着,但于志强夫妇仍然不解。王紫霜保持自己身份,不告诉他,闵小玲、秦玉鸾虽与于志强络熟,但与穗姑不熟,也不方便说张惠雅和阿尔搭儿还是来到都鲁山才与兄接见面,也不肯说。只有瑾姑与穗姑在魔教里原是姐妹两,忍着笑道:“他说你两人成亲那晚上的事哩!” 穗姑粉脸一红,说一声:“你哪!”蓦地明白三字的意义,不禁“呸”了一声,才骂出一个“缺德鬼!” 于志强愕然道:“敏弟说的甚么?” 穗姑恨恨得重重拧他一下,道:“还要问哩!还不快走!” 诸女见于志强搞了大半天,还未弄得明白,不禁好笑。 瑾姑因方才穗姑说她一句“你哪”,心里虽盼望有那样一天,但这时仍觉得有点尴尬,也报复一句:“你两口子要走,更加不好意思啦!” 穗姑被“两口子”一语说得粉脸又红一红,还待回她一声,于志强猛然叫一声:“我明白了,原来如此!”给诸女一路笑声将他的话赶了回去。 于志敏在帐外笑道:“你性子蛮急,想的偏要慢,奈何?”一步一步移近帐口,扬声道:“老伴!咱们打猎去!” 王紫霜骂一声:“你找死!”一掠而出,又要揪他耳朵。 于志敏急叫:“我有正经话要说哩!” 王紫霜“哼”一声道:“有更正经话!” 于志敏忙道:“封闭洞口的事不是么?”见爱侣已经停手,接着又道:“我说打猎是假,封洞是真,若遇上野味,也捡它几支回来,哥哥嫂嫂得当心王包两人……”于志强诧道:“王兄是骆伯伯的外甥,你怎么连他也算上了?” 于志敏反问道:“王妙如是骆伯伯的外甥,是骆伯伯对你说的?” 于志强被问得一怔,秦玉鸾忙接口道:“他若不是骆伯伯的外甥,为何假装失手被我们擒获?” 于志敏道:“到底他与是不是,这时还无法证实,但哥哥曾说过家里人全躲起来,只剩下你们三人应战,王妙如被擒之后,曾说我们家里死伤多人。骆伯伯是在白画遭擒,那时尚未……” 于志强恍然道:“我明白了,这厮在……” 于志敏急道:“你休大声!” 王紫霜道:“何不往帐里面说?” 于志敏道:“在这里可望见四周,他四人若过来,我们就说打猎的事,要是在帐里面说,着人在外面把风,便易被他猜出我们说的是什么了!” 诸女不禁大为佩服,于志强更是大叹不如。 秦玉鸾道:“你既然起此疑心,何不早说,还要给他服甚么灵药,教他引气归元,白糟塌苍冥老前辈的东西和高深的武学。” 于志敏道:“这就叫做欲擒敌纵,并且当时我虽觉可疑,但固有一事未明而师尊已经降步,恭聆训诲便无暇深思。待送到师尊离开,我又想到即须入帏传艺,若果先告诉你们,生怕你们紧张得露出形迹,反被他乘机逃走,所以索性请哥哥暗教王妙如引气习元,让他高枕无忧……” 王紫霜失笑道:“奸贼遇上捉狭鬼,可说是倒霉透顶,响说是有一事未明,到底何事?”于志敏道:“那就是他两人的谎话,被哥哥来后已经揭穿,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安之若索,岂非怪事?” 秦玉鸾叫一声:“是啊!我们有那么多人,怎的就没人想到他说的与哥哥说的不相符?” 于志敏道:“这也难说,因为当时你们都为我们四人陷在山腹而着急,再因王妙如说是骆伯伯的外甥,以致没有时间想,不去想,就被姓王的,得其所哉地在这里卧底……” 张惠雅诸女回忆当时情形,确是连续发生事故,谁也不追忆已往的事。于志敏夫妇则不知王、包两人原来对诸女说了什么话,只见他两人弃邪归正,便不深问,更料不到藏有这样一个奸谋,但这奸煤用意何在,又向乃弟问了一声。 于志敏道:“如果我猜测的不错,则他们卧底的用意不外乎查探我的消息,好待看机会下手,或引诱我们自投陷并。因见我生死不明,才忍让一时待我四人出来,他见戒备严密,人多势众,更吓得他不敢下手,才依照原来的计策,引诱我们往奴儿干送命!” 于志强道:“难道我们就不去了?” 于志敏道:“谁说不去了?你和嫂嫂千万不可露形色,回去问问他两人打不打猎,他两人自知跟我们不上,定是不来,你两人也不必来,有瑾姐四人在这边帐幕,他们定不疑心!” 于志强唯唯称是,与穗姑转回居处,不一会,与王,包两人到来,说是不能同往打猎。 于志敏已和五妻将“开山珠”携带在身,虚与王、包两人委蛇片刻,立即起程,但见六朵轻云附壁上升,顷刻间,到达山顶。过不多久,即闻山顶、山腰、山麓、隆隆的声音彼辍此起,也数不清响了多少。会到午时已过,隆隆的声音才渐来渐近。 各人出帐仰观,即见几条身形在百丈高崖上来回奔驰,每一停顿,必有一阵浓烟冒起,石雨粉落,然后“隆”一声巨响传来。 敢情崖上人已看到各人站在帐外,抵听于志敏一声长啸,几条身形同时停下,又闻他在上面叫道:“你们快来把东西接去!” 瑾姑各人立即跑往每一条身形的下面,只闻崖上一阵呼唤:“当心”,即见不少物件由崖上抛落。 要知由百丈高崖坠下的物件,纵使是体积极轻,重量极小,也因势猛力沉,决非寻常人能够接得下来、幸而崖下的人,各具有一身艺业,但见他时起时落,先将物件落势减缓,然后将它放下,竟是半件无损。待不见上面再有东西丢下来,才低头一看,原来野狐,小鹿之类,为数倒也不少、想是这些可怜的小东西被炸得四欲惊走,才被他们捕获,虽无伤痕,却已只只惊死。 阿菊还待数数究竟有多少只,于志敏又在崖上叫道:“你们快点走开,上面又要爆炸了!” 各人轰应一声,各夺了几只,飞步奔回,才到达帐前,又见烟云直冒,隆隆巨响传来。 但各人这时已无暇细瞧崖上事,匆忙将猎来的小兽,剥皮,剖腹、蒸煮。 于志敏夫妇六人虽是艺业高强,也因洞穴大多,山区太广,直炸到日落崦嵫,才回到亚麻谷,再将谷内的洞穴一炸塌,至于是否还有洞穴,尚难确定。 次日清晨,各人拆去帐幕分别驮上马背,向东北赶程。开头几天,还零零落落看到营寨,那是三营诺颜部,土谢图汗部,但一过肯除山,便是平沙无垠,复不见人,积雪更深,河冰更厚。 于志敏早就暗嘱各人将鳗珠挂在胸衣里面,不但人获得温暖,连马匹也获得温暖,唯有王妙如和包妙始冷得直发抖。 他两人也想到别人所以不冷,料系有宝珠的缘故,但别人各只有一颗,决不能夺人所好偏是于志敏看出他两人有诈,连于志敏所带多余的鳗珠也暗里收了过来,绝不显露,只有在架帐住宿的时候,才与于志强各将身上一颗鳗珠挂在帐门里面,并坐骑拴在帐门外面让它温暖,王、包两人才得沾一点余光。 王,包两人怎知于志敏故意使刁,此行对他两人来说,真是苦不堪言,幸而诸小侠表面上还和他有说有笑,不致于过份烦闷。 于志敏为防王包两人中途逃跑,或暗里向兄嫂下手,每一夜俱命瑾姑四女过兄嫂帐幂住宿,并将得自汪信一身上两枚短剑也分给阿菩阿莎藏在身上,得自邪魔手中的九枚“穿魔管”,也给兄嫂和四女每人一枝,剩下三枝分给玉鸾,惠雅和阿尔搭儿。王紫霜原有一技却给了闵小玲。 “开山珠”数目原是不少,紫虚上人取去几粒作研究之用,封闭洞穴时又用去很多,剩下十几粒也分别带在各人身上。 这样分配人数和兵器,表面上是每一帐幕都得有人轮番值夜,以防强敌忽然出现,骨之里是,防备内部的突变。王、包两人也曾怀疑到别人是否暗中监视他,但是,这边帐中值夜的是,也有他两人的份,说起来又有点不象。因为要监视他,就不应让他值夜才是正理。他那会想到两边帐门相对,两边值夜的人能够相互照应,于志敏夫妇随便一个的艺业都比他两人高强,那会让他们在眼底溜走? 暮宿朝行,这一天到达一山,天色已暮,远处虽有袅袅炊烟,却难望门投止。正选烽一处避风的谷地,待将水柱种下,架起帐幂,忽见两条身影如飞而来,远远就叫了一声:“使不得!” 最近这几天,诸小侠所遇上的人,满嘴叽哩咕叽咧,不但是于志敏一班中华儿女听不懂,连那阿尔搭儿是鞍担人也所不懂。 于志敏本来有学话的天资,好容易会意出几句日常用语,那知再走不到两个时辰,遇上的人又操另一种方言,与刚学到的又截然不同。一天要学好几种话也不够用,赌起气来就干脆不学。 但是,来人操的却是道道地地的闽中口音,这可就令诸小侠不胜诧异。 于志敏俊目一誉,已认出前面一位是须鬓竖立,目光炯炯,身躯壮硕的老道,后面一人是长躯修长,背负长剑的俗装少年。 两人的身法都异乎寻常,但分明看出是武当派的门路,不禁一怔,试呼一声:“来人莫非玄素道长!” 那老道人来势本是十分迅速,闻呼也怔了一怔,步法略为一缓,旋又如流水行云,飘飘然而到,一双环眼向各人迅速一掠,即停夜于志敏脸上,微愕道:“方才呼问玄素的是小友么”。 于志敏一拱手道:“正是?” 老道人呵呵大笑道:“贫道因”玄素“两字与唐太宗时之宫官相同,已经不用数十年,不料小友能识,有缘有缘,能否将令师见么?” 于志敏见这老道人果然是武当派开山祖师张玄素(按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峰又名:张通、张金、张思禄、张玄素、张玄化、玄玄子、张山峰。)也就得意起来,装出十分笑容道:“晚辈于志敏!” 张玄素怔道:“小友就是龙卷风?” 诸小侠见于志敏的绰号,已经远播绝域,就好象自己的荣光一般,色然心喜。 阿尔搭儿虽学到极精深的武艺,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依然真情流暴,怯怯地向她敏郎身侧轻倚,妩媚一笑。 诸女则将王紫霜如众星捧月影拥作一团,但也相顾微笑。 于志敏才答得一句:“晚辈正是!”张玄素已纵声大笑道:“紫虚老友教得好门徒,令师现在可好?”于志敏知这张玄素是宋朝徽宗时人,本朝太祖曾遣使往武当山找他,到了英宗复辟第三年入京求封为“通微显化真人”,道术武术,俱有极高造诣,但石亭、曹吉祥的奸诸创变,这位“真人”却躲得不见踪影,本来就对他不甚满意,但因他与师尊认得,而且大破罔底斯山魔教总坛的时候,武当弟子也曾参加,才虚与委蛇,这时听他问候师尊,低得恭应一声:“恩师比以前还要硬朗!” 张玄素忙道:“他目下在何方?” 于志敏道:“恩师与苍冥前辈坐关,不知往何方去了!” 张玄素顿显失望之色。 于志敏诧道:“道长有事找恩师么?” 张玄素忽然怪眼圆睁,不悦道:“没事找他做甚?” 诸小侠见这老道目光如电般射出口气又十分不愉,都生怕弄翻,于志敏却嘻嘻笑道: “道在心头方寸间,临时抱佛脚,只怕与道长不宜!”诸小侠听他恁般挺撞,更加失色——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二回 小侠难欺 张玄素失策 真人争论 丘处机逞雄 跟张玄素来的,是位二十多岁的英俊少年,敢情与张玄素有不寻常的关系,见于志敏言语挺撞,也恶目竖眉,张玄素反而哈哈几声,目光尽敛,从容道:“像你这点年纪,敢挺撞贫道的算你是第一人,看在紫虚老友面上,饶你去罢!” 于志敏仍旧嘻嘻笑道:“龙卷风也看在武当弟子协力躯魔的份上,饶你去罢!” 对面那英俊少年怒喝一声:“胡说!”同时踏上一步。 张玄素急叫一声,“新民!不许胡闹!” 诸女并不知玄素老道是何许人也,及听于志敏叫出“武当弟子”,王紫霜慕地猛醒“哦”一声道:“原来是武当祖师,失敬失敬!”诸女也同声叫个“哦”字。 张玄素刚叱退那少年,骤见一位貌若观音,艳如西施,身被银白色大氅的少女叫出她的身份,怪眼又忽然一瞪,说一声:“这位是谁?” 于志敏道:“是拙荆梅花女侠王紫霜!” 张玄素颔首道:“你身边这位是谁?” 于志敏道:“是拙荆阿尔搭儿!” 张玄素讶道:“鞑靼人?” 阿尔搭儿“哼”了一声,算作答复。 张玄素望了她一眼,又道:“你身后这些女的是谁?” 于志敏知张三峰行辈甚高,行事也怪,但也像番的强盗般的盘问激恼了,大声道:“尽是拙荆,不必问了!”说过之后,似觉有点不妥,回头一看,及姑四女正在身后红脸微笑,穗姑在于志敏身旁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目光瞟将过来,不由得暗喊一声:“糟糕!” 张玄素看到于志敏尴尬的神情,乐得笑个周身颤抖,声震山谷,她身后那少年用下种既鄙夷而又嫉恨的目光,瞪着于志敏不被。 于志敏心里也暗自懊悔道:“我上这牛鼻子的当了,他是出名的邋遢,怎的我还是这般大意!真正是萝卜越老越坏。” 于志强也暗自怪他这位敏弟怎么恁地糊涂,不假思索就胡言乱语,这回难为“大伯”怎么是好! 但是诸女年少贪欢,只认为人数越多,越好联通一气,把檀郎当做毯子来踢,何尝想到危机隐伏? 连到王紫霜也认为妹妹愈多,她自己愈闲空,枕席回属可欢,孤凄也未会不乐,不但不把敏郎的话放在心上,而且深情地望敏郎一眼,似在谢谢能够体贴自己的情衷。 于志敏曾闻教诲不论是儒,是释,是道,总逃不过“功名利禄,妻孥财帛”。读书人要考功名,选博士做和尚的也希望封个“禅师”,菩萨做道士的也想向皇帝讨个什么“真人”、“仙翁” 甚至于由大食国传来的“教”也要请御笔,写个鸡扒屎、狗抵不净的碑额横匾,才有骗愚民的本事。知道越是沽名钓誉的人。 越无真实本事,此时听得张玄素哈哈大笑,不由皱一皱眉道:“道长若无甚事,晚辈又须歇息,请恕太呆慢了!”话声一落,将手上一根木桩向地面一插,登时入土三尺。 张玄素微微一怔,旋叫一声:“不行!今夜此地有凶事!” 于志敏愕然道:“道长说的是真是假?” 张玄素道:“若无凶事,我何必阻你?” 于志敏道:“请道其详!” 张玄素道:“告诉你也无济于事,反正这里不能驻脚,还是往别处安身才好!” 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把于志敏气得一肚子闷火,明知他与师尊有旧,也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只怕夜里的凶事,给晚辈两阵风把它刮飞了!”张玄素大笑道:“小友好大的口气,你知道在这里厮杀的是谁?” 于志敏剑眉一扬道:“不管他是谁,总不能叫我们十几人露天住宿!” 张玄素笑道:“到了神仙洞,没处住宿岂不笑话?” 于志敏诧道:“难道这里就是神仙洞山?” 张玄素先说一声:“然也!”接着又道:“此地名唤神仙坪,再往东北走二里便是神仙洞,洞府深幽广大,可供住宿,纵使千军万马也可藏得进去,何况你们十几个?” 于志敏道:“谢谢道长指示,但何人在此地厮杀?” 张玄素道:“就是贫道与人印证,虽说不上厮杀,但一较量起来,也难得有个完的,若是令师在此,或可化解!” 张三峰要和别人厮打,不但各人觉得奇怪,连于志敏也感到突然,他原已被张玄素闹得闷闷不乐,这时又因对方推崇他师尊,而敌意尽除,加上好奇心重,又问道:“在此穷绝水,居然有人敢问道长挑战,对方是何等人物?” 张玄索道:“对方并非无名之辈,小九天与太极掌拳本是殊途同归……”他说到这里忽唱然长叹。 于志敏知他有点不便向后辈说的意思,又故意问道:“道长如此说来,对方莫非是程理?” 张玄素道:“若是程理也不致于与贫道作对?” 于志敏见他说话吞吐闪烁,也就一拱手道:“晚辈住神仙洞安顿再来,道长是否也要去?” 张玄素略一犹豫,说一声:“贫道另有安身之所,小友自己去罢!” 他身边那少年待于志敏一行去得远了,才叫一声:“师父! 那厮恁般狂妄,怎不让弟子教训他一顿?“ 张玄素微笑道:“新民你年纪还袭,本知为师另有一番道理。 须知他师尊紫虚上人集天下奇门武学之大成,自成一统,百年前与为师交好,今番与丘处机印证的事,若得他一语,不难化敌为友。无意中遇上他这位门人,本欲请他先见一阵,省得你和全真派的门人两败俱伤,但这事怎好启齿?所以为师故意气他,好使他自己投到,今夜不愁他不来,来了也不愁他不出手!“ 新民将信将疑道:“那厮也许不敢来呢?” 张玄素道:“为师并非畏惧丘处机,只因太极长摩本有源,不必同源相残,欲思化解而已,于志敏不来,为师可与丘处机印证。 但是,我敢说他必定要来。“ 新民道:“师父看那厮武艺如何?” 张玄素微微一笑道:“你但看他一双清澈如静的眼睛,即应知他的武学深不可测!” 新民不服道:“弟子看他太阳穴不鼓不陷,与寻常人并无两样,本事从那里得来?纵有会师善教,年纪这么轻,也许学到多少功夫,大破冈底斯山魔教,不过是仗着人多,也许别人尊敬紫虚前辈才故意让他享誉,何消说得?” 张玄素微笑道:“你真是胡说,不过,这也难怪,你随为师在辽东多年,未曾一履中原,那能见多少奇士,体看他年纪轻,就说比不上你,要知你现前的艺业和他相差极远,只怕连那几个女孩儿你也比不上。” 新民更加不服,但他师父既如此说,只好作罢,调转话题道:“师父看他一人有那么多妻妾,是不是荒唐?” 张玄素道:“多妻之制,不自今日始,上古时候,一女多夫,宋代以前,尚不提贞节惭渐变成一夫多妻,帝王更有三宫六院,三千宫女任他一人临幸,所以十个八个妻妾算不了怎样一回事,方才为师还送他四个哩!” 新民诧道:“师父几时送他四个,弟子怎的未见?‘张玄素敢情觉认为他这桀做得不坏,竟哈哈大笑一阵才道:”你眼力太过不行,他身后八女当中,有四女眼波流动,但身腰并不婀娜,眉梢尚未散开,分明是处女之身,看她们对梅花女侠十分尊敬,敢清还是待婢之列。我故意问这个问那个,把于志敏问急了,他也不先回头看看,竟一口回答尽是他的妻子… …“又笑了一阵,续道:”这回他说了不能不算,那四位妮子当时也喜上眉梢,真个是得其所哉,为师这个顺水人情做得还不妙么?“ 新民对乃师这妙计大感佩服,笑道:“岂不便宜那姓于的?” 他那又知道乃师这计谋,仅是成功一半? 于志敏别过张玄素,与谐小侠上骑登程,想起一语之失,纳了瑾姑四女,未免使人认为贪心,如果不纳,则已当众承认,岂不使四女伤心欲绝因此闷闷不乐,任那骆驼顺蹄而行。 王紫霜却是平生没有受过气,这回因张玄素倚老卖老,看不起她的爱婿,真教她气愤在胸,但于志敏已和对方争辨,而且对方是个长辈,不好再不礼貌侍强出头,蹩着气走了一程,却闻身后得意的笑声,更加没好气道:“阿敏!亏你还认得下那老牛鼻子这些闲气,要是我,早该给他一个耳刮!” 于志敏“呜”一声道:“真个该刮,但也不太好刮!” 阿尔搭儿道:“敏郎!他故意气你才帮他哟,你别要理他!” 闵小玲心里暗道:“这妮子武艺高强了,见识也跟着高了!” 却听于志敏笑道:“我也知道张道长诚心欺我,并还算定我们要去,说不去是不行的,他与我师门有交情,不论他再狂妄卖老,究竟是我们的前辈,不能看他挨别人揍,只是,我们去得落后一点,让他和敌人搭上手,然后出面。” 于志强道:“这样做得好,但是,他们并没说什么时候交手,你怎能拿准时间先后?”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于志强天资虽不及乃弟,但他这一间却很有道理。于志敏沉吟半晌,没有做声。 闵小玲道:“我们还是早点到达近处,隔山观虎斗,看他们交手,然后再现身可好?” 于志敏道:“我也曾想过这方法,只怕先被张道长发觉,则不好意思不先出面,着先被敌人发觉,那就更糟!” 王紫霜笑道:“那老牛鼻子比你还刁攒,若果他先说何时敌人要来,你便可及早定计了!” 于志敏道:“他正是此意,反正时候还早,还有两全的办法可想。” 各人尽想着夜里这一场事如何着手,不觉已走到一个高约十丈,广约二三十丈的洞口。 因为这洞口大大,乍看起来,就象一座开口岩,并因它恰在路侧,更易使人忽略过去,所以于志敏已到洞口的另一边,尚无停下的模样。各人也因想着心事,并没理会路侧的地势。 只有阿尔搭儿最是直觉,看着她敏郎的背影被骆驼行走时颠得一晃一晃,敢情是想到很远很远,因她目光随着她敏郎的背影而左右晃动,眼却看到路侧一个黑黝黝的大石岩,不由得叫起来:“敢情这就是神仙洞!” 于志敏被她叫得勒骑停步,一偏脑袋,即发觉那大岩正在路上,也就好笑道:“这回真正是睦目不见丘山了。”跃下骆驼,又说一声:“管它是不是神仙洞,有地方住就行。” 各人特牲口背上的物品卸下,集中堆在近洞口的一角,阿尔搭儿仍象往时一样,和瑾!” 四人照管牺口草料饮水,于志强夫妇和王包两人,照管行李,惠雅、玉鸾和闵小玲三人,将各人的行李分开,预备当夜歇息的地方,于志敏和王紫霜则直入洞中,看看有无凶物潜踪。 这座石洞确实深广的出奇,有那么大的洞口,应该全洞通亮才对但是,因为过份深广外面的光线也仅能及前段二三十丈,再往后面走,一片模糊,越进越黑。百丈以后,空间惭渐狭小,路径也起了转折,最后竟只剩下侧身可走的夹道。 于志敏估计由洞口到这夹道口约有二里之遥,但为了安全,仍得往里面再探。 那夹道约有四五十丈长短,即又出现一个大洞。这洞里,石桌、石橙、石鼓、石磐、石钟、石案、石床、石灯、样样俱全,每一件石器都磨得十分光滑。 王紫霜诧道:“我们在路上经过的地方,尽是贫苦人家,一间正屋也不到五百瓦,有这样好的地方,他们怎么不来住?” 于志敏笑道:“神仙住的地方,谁敢来住?” 王紫霜往石凳上一坐,笑道:“我们就是神仙了!” 于志敏也坐在他面前的石凳,双手搁在爱侣的膝上,笑道:“我只羡鸳鸯不羡仙!” 王紫霜樱唇一翘,佯嗔道:“贫嘴!说得蛮甜,今天又把四个丫头全收下来了,你事先怎不对我说?” 于志敏叹了一口气道:“这确实我一时之错,可恨那老道问七问八,我只道后面站的是玲姐和雅妹、鸾妹,料不到她们站在你身后,而瑾姑四人全在我这边,真正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时由你责………” 王紫霜听娇婿一味自责,早已心软,何况她本来就有替娇婿多收几个,免得整夜向她哆嗦的心事? 这些日子来,她见敏郎虽多有小玲、玉鸾、惠雅和阿尔搭久待寝,但情份上还是对她痴缠,若非故意将郎推开,只怕她四人便难得沾沐雨露,可证敏郎并非喜新厌旧,见色忘义之徒,何不做个好人,达成四女心愿。 当下“噗哧”一笑道:“谁有闲空去责你!四个死丫头老早就存有当大娘的心事,穗!” 变成你大嫂,她们还哭啼啼的令人心软,当初我只想把瑾丫头要了过来,也报答她肯为你赶死的一点痴心,经一回事之后,竟教我为难起来,你那舅兄已算不错,可是这些怪丫头一个也不肯和他亲近,这时一网收下倒也省事,自古有十二金钗的美谈………” 于志敏忙道:“不要了,我自己算做一个!” 王紫霜笑着骂道:“不要脸!你想化作金钗,留待第二世罢! 第二世我们个个是男的,就是你……呸……“她本想说:”就是你是个女的。“忽觉大为不妥,”呸“了一声,便不再说。 于志敏不禁纵声大笑道:“那样更好!” 王紫霜俏脸红到耳根,一把将敏郎擒在膝上,狠狠几掌拍他的屁股,骂道:“还说更好哟!”直拍得于志敏又笑,又讨饶,才肯罢手。 于志敏坐直起来,正色道:“要是佛门转世可真,我们每转一世,便轮一个出来当丈夫,看这味儿好不好受?” 王紫霜骂一声:“你又要作死啦!不快看还有没有凶险?” 于志敏说一声:“没有了”张臂一抱,将爱侣揽入怀中,迅向她洁白颈上吻个不停,胸前鳗珠一收,登时漆黑。石洞里四壁悬碧,并无外人,只有王紫霜俏骂几声:“要死啦!” 便被娇喘的声音,和急促的鼻息所代替。 良久,良久,一阵衣带风响起,又听王紫霜娇声骂道:“你这人哪!还是恁般猴急,要是给她们几个死丫头进来闯见,那才羞熬人哪!” 于志敏只有伏在爱侣的耳边嘻嘻笑着。 王紫霜恨得连推几把,又捏,又打,又骂道:“还赖着不肯起来哩!” 于志敏还狠狠地在爱侣俏脸上香了又香,才站起身躯,已见珠光由夹道里透了进来,两人忙将衣裙整复,相对一笑,急将鳗珠接出。 进来的是阿尔搭儿和闵小玲,敢情她们已把事情做好,等不见于志敏和王紫霜回去,生怕他俩出了乱子,绝想不到竟有这般旖旎风光,犹幸闵小玲恐怕回头有岔路,沿途留心,若照阿尔搭儿急寻她敏郎的性子而狂奔起来,只怕便当场捉着。 于志敏一亮起鳗珠,外面也就瞧见。 阿尔搭儿娇小玲珑,夹道虽窄,仍阻碍不了她。只见她碎步如飞,走进石洞,“呀”一声叫道:“多好的地方,敏郎!你们方才为甚不接鳗珠照亮?”又向他身靠近。 王紫霜俏脸微红,骂一声:“死丫头,尽是你大惊小怪?” 那知她不骂还好,这一骂起来,阿尔搭儿察觉她嗓音急促而微颤,诧异地望她一眼,又见她童鬓散乱,粉脸上留有几朵红云,彼此都是过来人,那还不心头雪亮?忍不住笑出声来。 闵小玲随后进来,见状也就明白,笑道:“搭儿丫头坏透,妹妹不肯打,待我管你打她!” 王紫霜忍不住笑骂一声:“去你的,两个捉狭鬼!” 于志敏双臂一张,趁机将闵小玲和阿尔搭儿搂做一团,一个转身,就按在石床上。 王紫霜叫声:“好呀!这回待我来看。” 阿尔搭儿双脚如擂鼓般弹那石床,娇呼道:“好敏郎!别在这时,他们要来到了哟!” 夫妇四人戏谑一阵,才停下手来,犹自笑个不停。 阿尔搭儿整整云鬓,望着于志敏娇媚一笑道:“敏郎!玲姐姐在能洞用帐幂的书?隔成四个房间,哥哥和嫂嫂睡在一间,姓王、姓包的睡一间,我们和霜姐姐五人睡一间,瑾姐姐她们四人睡一间。我们商量好啦,谁也不准要你,让你过瑾姐姐那边睡去!” 于志敏知她们定会有这一招,忙道:“使不得!” 王紫霜也道:“这事要慢慢来!” 阿尔搭儿道:“为甚么呀!敏郎口里说了,方才玲姐姐和瑾姐姐四人商议,她们也答应了,还有哥哥嫂嫂也全答应了,还要等甚么呀?” 王紫霜蹩着眉道:“王、包两人跟着我们走,圆房的大事,仍要禀公公才行,至少也得待王包两人定后才行!” 闵小玲急道:“你说等她两人走,甚么时候他们才走?那晚上阿敏……”她自觉粉脸烘热,转向阿尔搭儿一指,又道:“你看搭儿丫头一点也不会武艺,现在样样都行,我们正等着人用哪!” 王紫霜边听边想,这也是个道理,虽然说是走马换将,以王妙如和包妙始换回骆中明,但换得人回来之后,终是难免打一场。甚至于还需强进天王庄,见个真章,分个胜负,因此,高手越多越好,若果有几个放心不下不得分出人去照顾她,则削减了已方的实力,瑾姑四女始终是爱侣的福份,迟早总有那样一天,为何不趁此良机,让她们圆了好梦? 她想到这些极充分的理由,不禁里目微斜,瞟了敏郎一眼。 于志敏见爱侣眼光瞟来,已知其意,苦笑道:“玲姐这个计策并不太行,要是这样来做,在路上岂不又要耽搁八天? 但是,王紫霜主意一定,决无更改,“哼”一声道:“管你十天? 八天?别来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后洞正是隐秘,正好当作新房来用,立刻将瑾丫头四人移进来,我们五姐妹住在前洞。“ 于志敏忙道:“不必着急,今夜与张道长的事还没完,这事得暂时搁下!” 要知于志敏从来不敢拂逆王紫霜的意思、这回因见事关重要,竟再次推诿,但他持的是正理,王紫霜也不能恃强,笑笑道:“先饶你过今夜,明晚必定开始!” 于志敏抵好点头答应。 阿尔搭儿满心欢喜,忽又问一声:“敏郎!你当真要去和别人厮打?” 于志敏道:“不是厮打,我只想着能排解,就替双方排解一下,省得两败俱伤也好!” 王紫霜道:“人家前辈印证,用得着你晚辈去排解?我看算了罢,要吗,先看老牛鼻子对头是谁,再作决定?” 闵小玲道:“阿敏我能猜出对方是谁?” 于志敏道:“张道长曾说那人学得是《小九天》的功夫,小九天原是梁时韩拱月所创的先天拳,传到程灵洗,由程氏后人程瑞敬称,一共只有十四手,但都十分精妙。程瑞早就物化多时,全真派,正乙派,都学有小九天的功夫,究竟何人是小九天的高手,尚难断定。” 王紫霜道:“若对方是全真派的人,排解倒也不难!” 闵小玲道:“听说张道长是辽东人,不知可是真的?” 于志敏“啊”一声道:“我明白了,张道长果然是辽东人,全真派在金帮盛行,也可说是盛行于辽东,两雄相遇免不了有个争执,但全真七子只剩有一个长春真人丘处机生死未明,莫说就是此老与张道长印证?” 王紫霜也道:“你猜的多半是对了,丘处机到了铁木真的时候仍然未死,也许真是他。” 于志敏眉头微皱道:“若是此考,倒也十分惹厌,因为他艺业既高,性情又烈,一个弄得不好,也许还得和他对打起来!” 王紫霜道:“要是到过冈底斯山的寒云道长一伙也来,事就好办!” 于志敏摇摇头道:“丘处机是寒云道长的祖师爷,寒云道长那能说甚么活?”忽又问道:“我们在亚麻谷得来的迷药和解药,不知还有多少?” 王紫霜诧道:“你想用迷药对付丘处机?” 于志敏笑道:“那有这道理我只想用来迷失王、包两人的本性,让他两人安静在这洞里,由强哥穗嫂和瑾姑等四人加上鸾妹、雅妹、搭儿妹妹照顾,必万无一失。” 阿尔搭儿急道:“我要跟你去!” 于志敏道:“有玲姐和霜妹就行了,人多……” 等不得于志敏将话说毕,早就抱紧他身子,嚼着嘴道:“敏郎!你若不要我跟你去,当初教我学武作甚么?干脆交还给你罢!” 王紫霜笑道:“你不带别人也许可以,不带搭儿丫头可就不行,依我看来,连雅丫头也带去,这里留兄嫂和鸾丫头五人也就行了!迷药解药都在雅丫头身上,教她施迷之后,就将解药带走,也不愁别人抢去。” 于志敏见只要守住这条夹道,任何人也难闯进,也就答应而行,领着爱妻来到前洞,命瑾姑四女守住前洞,悄悄吩咐惠雅施药后和玉鸾守夹道入口,兄嫂偕王包两人住往后洞。 诸事分派完毕,用过晚餐,看那斗转星移,已将是三更时分,这才与四位爱妻定下计策分作三路扑奔神仙坪,遥闻一个陌生而苍老的口音,哈哈笑道:“我丘处机只道张三峰是个真人,原来不过是个真鬼,既是藏头不见尾,不敢出来,本真人就要失陪了!” 阿尔搭儿紧跟在于志敏身后,听那人自报名号,悄悄道:“那人果然是丘处机,他那气劲多么浑圆雄劲!” 于志敏花了四个昼夜的光阴,作成了阿尔搭儿几十年的艺业,此时见她闻音知敌,也庆幸自己没有白白辛苦,笑笑道:“你霜姐姐单独行走的快,只怕已经到了!” 阿尔搭儿道:“那张老道怎的还不见答腔?” 于志敏笑道:“他还在等我们去哩!我们慢慢走,让他着急。” 阿尔搭几“噗嘘”一笑。尽管她已有极高的武艺,依旧是一派柔情,怯怯地偎在他身边,双手勾着于志敏的肩膀,莲步珊珊,由她敏郎挽着漫步,恰是一对情侣月夜散心,那像奇女奇男同心赴敌? 丘处机方才以真气扬声喝阵,数里之内已应如雷贯耳,但是,尽管他喝得空谷传声。经久不绝,却不见有人答腔。他正怀疑张三峰是否已来,忽闻半里外有个少女的笑声。他旋即想到张三峰并无女弟子,通古斯族的少女常在荒山野岭来调情,本来不足为怪,但他秉性刚烈异常,喝一声:“明轩!你去把那贱婢赶走,省得碍事!”立即有个少年的口音恭应了一声。 于志敏一听阿尔搭儿笑得大声,就知必被别人察觉,果然接着就听到丘处机的吩咐,忙在地耳边说一声:“走!”还未等那少年到达。已双双跃登树上。 一条身影迅如奔马自神仙坪奔来,似因不见有人而微噫一声,接着就用通古斯话叽哩咯勒叫了一阵,又飞奔回去。 阿尔搭儿待那人走远了,悄悄说一声:“那人武艺还不坏,但他好笨!” 于志敏心知她此时的艺业已足独挡一面,但她那温柔的性格却不容许她有极大的作为,特意轻抚她纤腰道:“你敢不敢和那人厮打?” 阿尔搭儿深情地望她敏郎一眼,幽幽道:“厮打?我不想和别人厮打,你看那接打的人多惨?” 雪光由地面反射在她皎洁的脸上,更显出她一善良的神态于志敏看得呆了一呆,又道: “要是我被别人打死………,” 阿尔搭儿猛然把她嘴巴一封,嗔道:“不准你说这个,其出决不会被别人……”敢情她连“打死”两字也不愿说,立即改口道:“我也不怕和人厮打,在路上,在扎萨克图,齐亚麻谷,我都和敌人打过,但见他们都很惨!” 于志敏本想鼓起她几分豪情,听她这阵一说,知是无望。又闻丘处机在远处叫道:“既然不见有人,也就算了,张老道这时不下来,想是已不敢来,明天你就传檄江湖,将这事… …” 忽然一声哈哈,响彻九霄,打断了丘处机的话头。 于志敏听出那正是张玄素的口音,暗自好笑道:“到底还是你棋差一着!”阿尔搭儿怎将们脸偎过了,说一声:“那是张道长!”于志敏点一点头。 张玄素以笑声当作招呼过后,立即叫朗声道:“贫道因事来迟、有劳道友久候了。但是。这时也不过才到三更:”他分明听到丘处机骂他,可是只字不提,轻轻抹过。 丘处机见这位通微显化真人已如约而出,当然没好再骂下去,出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客套几句即引见他门下周明轩。 张玄素也引见他门徒彭新民。 阿尔搭儿听双方客套得有点过火,又道:“这些人怎么专会作假?” 于志敏道:“在这人情诡异的江湖上,不作点假还行么?”她还待再说下去,又闻丘处机道:“听说道友在天顺三年获皇封为通微显化真人,可有这回事?” 阿尔搭儿奇道:“敏郎!他本来就是人嘛,为什么叫做真人呀?要是有了真人,我们可不都成为假人了?” 于志敏听得好笑道:“这时休问他真人假人,将来我告诉你,先听他们为什么要厮打?” 张玄素见丘处机忽然问他封号的事,照实答复道:“这是皇恩浩荡,并不关贫道的事!” 丘处机“哦”一声道:“这也难怪,但不知道友如何通微,如何显化,能否显显给贫道见识!” 于志敏恍然大悟道:“原来毛病就出在这封号上!”又闻张玄素冷冷道:“道友约贫道来此,难道就是这个用意么?” 丘处机忽然大声道:“还有一个用意就是要问你剽窃先天拳为太极长拳的罪名!” 张玄素冷笑道:“太极长拳是贫道观雀蛇之斗,而自悟的创举,与先天拳何关? 丘处机便也冷笑道:“好一个自悟的创举,甚么观雀蛇之斗,分明是剿窃古人的熊经鸟伸与我派的小九天,还敢不承认?” 张玄素怒道:“剽窃也要有个证据,你拿证据出来!‘” 丘处机冷冷道:“你那拳式里面的揽雀尾,白鹤亮翅,倒撵猴,野马分鬃,退步跨虎,弯弓射虎,是不是熊经鸟伸的古法?太极起手,合太极,如封似闭,抱虎归山,是不是我派的小九天?” 张玄素冷笑道:“武学本有同源,你有一双手,我有两条臂,你能动我也能动,怎见得一定你派的?” 丘处机喝道:“好一个利口妖道……”一语未毕,张玄素暴喝一声骂道:“我张三峰有御笔金口亲封,如果是妖道,你这长春真人便该是魔道!”丘处机也暴喝一声:“你抬出皇帝来压谁?” 就在两人剑拔弯张,即将厮拼的当儿,远处又传来一阵悠扬的欢声,那人唱道:“梦绕神州路,怅秋凤连营画角,故客离黍。 底是昆仑倾低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林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易老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于志敏暗道:“这人是谁?”又听他续唱道:“凉生岸柳催残暑,耿耿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云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雨,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山怀千古,青儿曹恩怨相尔汝? 举太白,要金缕。“接着就呵呵大笑道:”千古文章一大抄,我机街居十尚且抄袭芦川居士的贺新郎来陶然自乐,张仙长抄抄招式,事更平常,丘仙长又何必坐在钱眼里,教人看不过去?“ 这位机衡居士词峰凌厉,张玄素、丘处机,全被他骂了。于志敏听他自报别号,暗自惊讶道:“这老废物居然未死!”及听他绕弯子骂人,不由得笑出声来。 阿尔搭儿听她敏郎好笑,忙道:“那人唱得真好听,敏郎你认得他?” 于志敏道:“我知道这人,但没见过他!”接着又道:“真奇怪,这些老人家,怎会集中到通古斯来”却闻丘处机骂道:“你这老贼尚未算清旧帐,还敢来这里绕弯子骂人,你被上来,不捶碎你骨头才怪!” 机衡居士格格笑道:“老夫自知鸡肋不足以饱尊拳,我看这回免了!”接着又唱道: “睡觉寒灯里……” 丘处机恨声道:“老贼且体得意,待我与这妖道完了这场,立即找你!” 张玄素怒道:“我只是不愿多事,难道还会怕你!” 机衡居士停了高唱,又哈哈笑道:“仙人居然不能免俗,既要厮打,不妨就打,老夫虽是俗人,也愿作个见证,负的一方,就自承抄袭胜的一方之招式,如何?” 张玄素、丘处机都同时叫好。张玄素喝道:“丘老道!你划出道来!” 丘处机道:“要打就打,划甚么道?” 于志敏暗道:“丘老道性子果然烈!”那知心念未已,已闻“蓬”一声响,自神仙坪传来,想是双方已对了一招。急一挽阿尔搭儿,说一声:“走!”两人即电射而去。却闻反处机冷哼一声道:“所谓通微显化不过如此!” 张玄素也“哼”一声道:“所谓万古长春也不过是骗人!”居然针锋相对,半点也不肯吃亏。 于志敏暗自好笑道:“看你两人自称为清虚无碍,却是贪嗔不已,那及得我师万一?” 却听身畔的阿尔搭几道:“敏郎!他们好象还比不上闵姐姐!”于志敏生怕被双方听到,急道:“且不说话,听他们的!”阿尔搭儿轻轻一笑,又闻神仙坪上一声暴喝——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三回 一掌解危 折服三前辈 深宵闻警 潜遁两小奸 这不过是里许路程,不说于志敏、王紫霜那般艺业一促可蹴,即以时下的阿尔搭儿来说,也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两人谈笑中相距厮斗所在只有二三十丈,但因张、丘激战正烈,掌风刮起积雪粉飞,把神仙坪几乎笼罩得看不见人影。 机衡居士和张、丘两人门下俱全身凝视这一场旷古无侍的争斗,对于场外已有一男四女悄悄掩来,全无所觉。 于志敏心知这时现身排解,双方必然不听,而且也显不出自己的功夫。意料王紫霜和闵小玲、张惠雅定已到达,也就相好藏身所在,与阿尔搭儿躲了起来,静现两位绝世高人拼命,趁机也学几招妙着。 要知厮拼中两人,一个是武当派的祖师,一个是全真派第二代,全真七子中子顶尖的高手两人的年纪加起来,总在半千以上,要不否是贪嗔未了,未尝不被凡夫俗子称为世外仙翁,那会有厮杀之事。 但一个“贪”字,不知误尽多少苍生,岳武穆曾说“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天下太平矣!”的话,可惜文官既贪财,又怕死,武官既借命,又爱财神仙是人变成的,那能免俗?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或贪利、或贪名、或贪酒、或贪色,各贪其所贪,各取其所需,本来互不相干,也可相安无辜。 偏是贪利者指责贪名的吹牛拍马,贪名者指责贪利的见利忘义,贪酒者指责贪色的行同禽兽,贪色者指责贪酒者胡地胡天,于是乎,治浩荡荡,大起争端。 张三峰鬼马获个封号,丘处机吹牛自称真人,本来也是半斤八两,打起来功力悉锱珠相称不差毫厘,只苦了地上的积雪,好端端被他两人扫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过不多时,积雪去尽,继之是泥泞泥狞去尽,没有别的可续,方广十余丈的地面,平白下陷三尺。 机衡居士想是触景生情,哈哈一笑道:“两位活神仙,真个法力大,顷刻间已使天高三尺!” 于志敏轻轻一笑,骂一声:“真损!” 阿尔搭儿摇一摇她敏郎臂膀,悄悄道:“他说什么天高三尺呀?我看起来,一点也未高嘛?” 于志敏道:“你不见他两人踩过得地方,已陷下三四尺,天起不是高起来了?” 阿尔搭儿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人家说铲地皮的人本事大,原来他们把天都弄得高了起来,敢情这两位道长做起官来,定比别人会铲会刮!” 于志敏正看到两人招式的妙处,由得阿尔搭儿自言自语,却不加以理会。 阿尔搭儿见她敏郎并不作声,也向斗场看去。 斜在此时,张玄素主动取攻,一个“如封似闭”被丘处机迅速一“挤”,双方掌形粘实,谁也不敢将掌后撤,只有各仗内力,压倒对方取胜。 只要是学过武艺的人便知粘劲不可用实,若果一经粘实,败的一方固然受到重伤,胜的一方边难免无损。 二者敢情预料对方并不易与,才各带一名得意门徒、以期在受伤后扶助之用,这时两位门人却是束手无策,同时奔到各人师尊旁边,就要伸手去拉。 机衡居士急喝一声:“不可”人随声到,拦在两位年轻人的中间,接着又问一声:“你们若把人拉开,被对方潜劲压来,还禁受得住么?” 彭新民、周明轩被问得愕然不敢作声。地皮虽是石质,仍按不住上面的重压,而一寸一寸姥接下陷落。 机衡居士眼见两位名胜一时的人物厮拼成俱死的局势,自己空有一身本领,也无计可施。试由两人相对的空间伸一伸手,只觉两人的罡气已纠缠成为一体,手插也不进去,不禁长叹一声:“这又何苦?” 他叹声甫落,即闻一个少年人的口音接着道:“对呀!这又何苦?”声过处,五条身影飘然落下。 机衡居士一惊道:“尊驾是谁?” 原来于志敏窥见厮拼中两人渐顿下沉,四膝均没进山石里面,也暗惊两人内力之重。然而,若让他陷没至胸,除非真仙降临才可将他拔起。心想:“这两名老道总该苦够了!”正打算现身解危,怕有机衡居士一叹,能籍机答话。王紫霜和闵小玲、张惠雅也已潜窥多时,正因夫婿无言,不便露面,各在心里暗摸他不早现身,再过少时,定难化解,一听他发话,就飘然而出。 于志敏见机衡居士问他是谁,微微一笑道:“前辈可知狮虎入林,故龙出水?” 机衡居士“噫”一声道:“小友认得紫虚子?” 彭新民恼恨于志敏不早来与丘处机厮拼,好省去乃师这场过节,这时现身出来,还要不伦不类,故示神奇,当下愤愤道:“就是这厮的师父!” 他这话出口很重,于志敏相王紫霜不过微微一笑,阿尔搭儿和张惠雅也只白他一眼,闵小玲忍不住在鼻里“哼”一声道:“什么这厮那厮,你连小厮也不配!” 机衡居士听说于志敏是紫虚上人的嫡传弟子,刚说得一个“义”字,听到闵小玲斥骂彭新民,不由得望诸女一眼。 彭新民本来对于志敏夫妇已存轻视,此时被斥,那肯甘心? 剑眉一扬,大声道:“你配做甚么?” 闵小玲冷笑一声道:“要不看在令师面上,姑奶奶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张玄素一被丘处机用挤字诀粘实,已暗自懊恼,情知骑虎难下,须得三人艺业与己相等,才可解开此结,否则,只有活活沉下地底,让石粉将自己和丘处机同时掩埋。待见于志敏夫妇同时到达,知他定有筹谋,专为此事。那知自己的门徒反而不知轻重,竟和对方斗起来,这一急非同小可。无奈正以全力凝聚罡气,不敢开腔斥责,自陷失败,心头恨得几乎发火。 但他这样一分心神,罡气也就有点松浮之势。丘处机趁机鼓足余勇,器气向前一张,竟将张玄素上躯得后仰数寸。 于志敏心知她两人不论谁败,定要引起两派弟子杀戮无已。 忙叫一声:“玲姐:别与他一般见识,我们解救这场祸患要紧!”随又向机衡居士唤一声:“前辈!”接着道:“要拆散这场纷争,有两种方法,不知前辈要采用那一种?请即吩咐!” 机衡居士看不出这位美少年居然连解救的方法也懂,诧异地望于志敏一眼,说一声: “我看用二龙寺珠也还使得!” 王紫霜知道“二龙寺珠”,无一边一个袍素厮拼中的人,然后以一人从中间穿了过去,冲散厮拼者纠结的罡气,这样一来,则抱人的要跌个四脚朝天,厮拼也仰压在救者的身上,穿过中间的人也要受到两面的掌击。因为厮拼者俱是男的、当然不会由女的会抱,若于志敏相机衡居士各抱一人,则穿过中间的工作定落自己头上,急叫一声:“我不愿挨打!” 机衡居士见这少女竟知道解救的明目,不禁暗自称奇,但这时厮拼者已陷于胯间,无暇多虑,极道:“那就用五气朝元罢!” 王紫霜知道“五气朝元”需要四人站好方位,各以相反的掌力将厮拼者的身外罡气化去,然后以一人从中提拔。此法虽是可行,但能悬空不坠的只有爱婿一人,谁又与机衡居士对掌,不觉望于志敏一眼。 于志敏笑道:“机衡前辈顾虑大多,所以想出这些完满无缺的方法,其实,晚辈只想用一人之力,将两位前辈分开,一种是救的挨打,一种是摔他两人筋斗!” 机衡机士骂道:“你是说用低桩中流或并刀斩水?” 于志敏点点头说一声:“正是!” 机衡居士摇头道:“难有这般能耐!” 于志敏道:“晚辈倒愿试试看?” 机衡居士那里肯信?摇头苦笑道:“小友真有此功力,我老人家甘拜下风,若是可行,就摔她两人施斗罢!” 于志敏连说几声:“试试看……”却走往两老合掌的旁边试推一推,说一声:“晚辈失礼了!”后退一步,双掌一分,喝一声:“着!”趁着隔空按穴的瞬间,身子往前一冲,同时施展“展气成雷”的功夫,但闻“轰”一声巨响,当中卷起一股猛烈的旋风,将张三峰和丘处机同时抛向空中,然后遥拍一掌,解开他两人的穴道。 权衡居士呵呵大笑道:“小友这一手虽是使刁,但我自称为机衡,竟未想到,佩服,佩服!” 两者道被抛高约有二十多丈,机衡居士将话说完,他两人尚未落到地面。 于志敏露出这一手绝艺,不但使机衡居士佩服的五体投地,连那狂傲自恃的彭新民也吓矮了半截。 然而,丘处机一落地面,立又厉喝道:“张道长!咱们再来一场,也好分个胜负!” 于志敏急道:“丘前辈!你们一搭上手,几时才完?” 丘处机忽换了一付和善的面孔,笑道:“有你小友在此,并不妨事,贫道只想和张老道印证,不一定要拼死拼活!”接着就转向张玄素道:“你到底还敢不敢?” 张三峰被他问得心火大发,怒哼一声道:“你想找死,那还不容易!” 丘处机纵声大笑道:“你别是老鼠跌在天秤里,自己看重了自己,有这位小友在此,只怕我死不得,你也死不得!” 要非丘处机已对于志敏佩服到极点,何致于再度推崇张三峰方才经于志敏一掌解厄,何尝不在心里暗服?祗因丘处机问得太狂,才引发他的无名火,此时又哼了一声。但于志敏却担心他两人再打起来,失手误伤,抢救不及,忙道:“丘道长既然坚实要比,晚辈有个好法子,不知两位道长意下如何?” 丘处机和张三峰同声道:“你且说来!” 于志敏笑道:“古人云:兵凶事也,不得已而为之,两位道长这事并非定要厮打才可解决……” 王紫霜骂道:“你可是秀才写卖驴契?” 于志敏笑道:“我满不至于写满一纸,尚无一驴字………”接着又面对丘处机道:“晚辈意思是,将比武改为论艺,两位道长尽管论,晚辈与拙荆依照道长所论,摆出架式,一面可明学几招,一面可籍机施教,还可以省却两位道长的气力。” 此意一经提出,三位老人都同声喝采。 机衡居士自命为机巧过人,也乐得寿眉轩动,笑道:“小友真会造福苍生,我就想不出这般妙着来。体看这两个老牛鼻子平日假装慷慨,其实教了徒弟还留着后手,这下子把他心肝都掏出来了,老人家也得赏览赏览!” 丘处机骂道:“你体在旁边嘴损,老道和你也没完!” 机衡居士只笑一笑。 王紫霜忽道:“阿敏!你和搭儿丫头,我不作兴!” 阿尔搭儿忙道:“我不和敏郎厮打!” 问小玲也怕事落头上,也道:“你两人不愿,我也不来!” 这事可就难了,谁敢和于志敏对招? 彭新民一跃而出,满面笑容道:“在下与兄台搭手如何?” 张三峰急骂道:“你别替我丢脸了!” 丘处机也急向他门徒示意勿妄动。 要知两者俱知自己的门徒一出面,就必须代表已方,于志敏的功力深厚到不可思议,万一自己的门下摔了斤头,岂不是输了一场。 机衡居士哈哈一笑道:“丘老道!我替你完这场过节如何?” 丘处机眉头一皱道:“不准你使刁!”他固知机衡居士足以代自己出面,却怕他故意让招。 于志敏略一沉吟,笑呼一声:“闵姐!你和搭儿妹妹搭手可好?” 阿尔搭儿噘嘴道:“我不愿厮打,你偏要找人家!” 于志敏笑道:“这是学功夫呀!” 阿尔搭儿道:“我才不学!” 王紫霜见娇婿难得下台,打个圆场道:“还是我和闵丫头回去换鸾丫头来罢!我想她必定肯学!” 于志敏忙一揖到地,说一声:“谢谢!” 王紫霜“呸”了一声,身形一晃,直如流星射电,飞出老远。 闵小玲也纵起一缕轻烟,随后追去。 彭新民到这时候才真正相信这伙少年男女,艺业比他不知强多少倍,尊敬之念由然而生,呆呆地望着于志敏夫妇,目光中流露渴慕之色。 丘处机和机衡居士因与于志敏均是初次见面,免不了彼此寒喧。待获知于志敏和王紫霜及问小玲诸女俱乃中华异侠门下,达才黯然长叹。 于志敏复将全真派寒灵道长协力大破魔教的事说起,处机大为动容道:“敝门下获得小友提学,使能在西疆露脸,此情可感,辽东生民久受东北总坛之苦。东北总坛就在完达山,贫道久欲加以剪除,无奈力薄难以收效,若诛他几个党羽,也于事无补! 他言下慨叹不已,于志敏趁机道:“若道长与张道长合力,加上机衡前辈,谅能剿灭魔教东北……”语犹未尽,已遥闻一声:“阿敏!”一道纤影已经飞落。 于志敏见秦玉鸾来到,祗得先向三老引见,然后续道:“若三位前辈有意成斯壮举,晚辈往天王庄回来,必定听命什么?” 三者听说于志敏要往天王庄,俱同时一怔。 张三峰忙道:“小友往天王庄作甚!” 于志敏将原由说出,三老大为骇异。机衡居士叹道:“料不到诸氏兄妹颠倒至此,他在奴儿干横行倒也罢了,居然想助奸阉夺取皇位,不知曹吉祥获得皇位之后,要封他做什么?” 阿尔搭儿笑道:“可是封为真人?” 机衡居士不禁笑了起来,张三峰和丘处机脸色忽然一沉。 于志敏忙道:“妹妹怎么恁般不解事?你冒渎两位道长了!所谓真人,是修真成道的人,那是随便封的?” 阿尔搭儿几曾受过委曲被夫婿薄责下来,不禁暗然欲泪,幽幽道:“方才人家问你什么叫做真人,你不肯说,这时又来埋怨人家!” 于志敏听她说话的声音都颤了,忙轻轻一楼她纤腰,柔声道:“这是我的错,并没有怪你!” 阿尔搭儿破涕为笑道:“敏郎你没错,是我错了!” 她就是这般天真骄憨,一点也没有造假,张三峰旋而明白她既是鞑靼儿女,相随于志敏不久,怎知中原各种典故?于是纵声朗笑道:“搭儿姑娘不必自责,我张三峰不至于那么小气!” 丘处机也出声劝慰,阿尔搭儿自觉十分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仰首看她敏郎脸上。 机衡居士笑道:“你这两个老牛鼻子争甚么真人假人,看人家搭儿姑娘半点不假,才真正是真人呢,那象你们老奸巨滑?” 丘处机骂道:“你才真正老奸巨滑,还有脸说别人?” 机衡居士哈哈一笑,并不答腔。 秦玉鸾叫一声:“阿敏!”接着道:“你要霜姐玲姐换我来作甚?” 于志敏尚未答腔,丘处机已断然道:“张老道?咱们不必论什么了,还是合力除魔要紧!” 原来他久居辽东,对于辽东百姓的苦难,知之较详,再见这群少年男女人人艺业高强,自己已是三百岁的老人,那好在一群少年面前论艺? 张三峰不料他忽然有此一变,愕然地过了半晌才道:“道长既有此意,贫道也就遵命!” 于志敏见一场戾气化作祥和,也满心欢喜,躬身一揖道:“两位道长能合力除魔,实是苍生有福,不知如何进行,有需晚辈效劳之处!” 丘处机大笑道:“小友不必见外,难道还能少你的一份么? 贫道只能算作马前卒子,替你踩探踩探,到时还得由你统率多人,才可一网打尽!“机衡居士也忍不住说一声:“好!我鲁道平也算上一份!” 于志敏谦逊一句,也就接纳丘处机的意见,由丘处机、鲁道平打探魔教的动静,张三峰则秘密入闽,号召中原武林各派共襄义举,待往天王庄事毕回来,再同往完达山大破魔教。 各人计议已定,约定后会的时地,于志敏出要言别,张三峰忽然唤一声:“小友!你要往天王庄,请提挚贫道这位劣徒前往可行?” 丘处机蓦地惊觉张三峰意交使其门下学艺,好将来光大门户,急道:“贫道情小友将劣徒也带去,顺便教控几招!” 机衡居士哈哈大笑道:“你这些牛鼻子会捡便宜,难道我老人家就不会?”说罢,一声长啸,立见一条身影自远处奔来。 这事使于志敏大感为难起来,因为他早看出彭新民,周明轩的艺业比自己一行相差甚远,带在身边就得处处照顿。然而二老已经说出口,说不带怎么行忙道:“晚辈艺业不足,而且天王庄凶险又多,只怕有所不便!” 机衡居士连说几句:“好说……”接着又道:“你方才那一手展气成雷,已足地横行寰宇,你若不是,谁是?不必推辞了,连我这个也一并带去!”一指刚到达的那位少年道: “孝儿过来拜见这位于师兄,我请他多多照顾你!” 那少年闻言慌忙一揖。 张、丘二人也急喝令门徒重新行礼。彭新民心中老大不愿,但迫于师令,又不能不勉强进从,唤一声:“师兄!” 但他那种神情,岂瞒得过于志敏目光?可是,于志敏念头一转,心想能将三老的门谈合在一起,将来也许可省却许多是非,灭却许多杀孽,也诚心同他各人一揖,笑道:“我年纪最小,仍是称列位师兄才是!” 机衡居士霍然道:“是何言也?常言达者为尊,若非小友年纪太轻,他们称你一句形叙也不为过!”转将他门下鱼孝向各人引见,并谆谆叮嘱鱼孝务须听从于志敏的教诲。鱼孝果然人符其名,-一恭顺答应。 张、丘两人见机衡居士对于志敏如此尊崇,也各训教门人一顿,说一声:“后会有期!”与机衡居士纵身飞去。 于志敏不觉茫然伫立,良久才微喟一声:“三位兄台将行李取来,我们走罢!” 鱼孝听于志敏称他为“兄台”,连称:“不敢当!”接着又道:“师兄住在何处,小弟去取行李就来!” 于志敏生怕他出乱子,忙道:“愚夫妇与兄嫂俱往神仙洞,鱼兄去取行李,回这里汇合再走好了!” 鱼孝慢应一声,独自奔去。彭、周两人行李就藏在近处,也各向于志敏告辞往取。 阿尔搭儿待她三人走后,悄悄叫一声:“敏郎!你真要教他们武艺?那姓彭的不是好人哪!” 张惠雅也道:“那人好傲慢,别弄出事来才好!” 于志敏道:“我早就看出,无奈为求化解张、丘两位前辈的约争,只好让他留下,看来他不至于取出乱子,我教他武艺也不要紧。张前辈艺业已入化境,但他这位门徒连嫂嫂都不如,也许就因傲慢之故,以致进境不佳,我一视同仁教他三人,各凭自己苦学求进步,不能怪我!” 秦玉鸾道:“你看他三人,谁比较强一点?” 于志敏道:“鱼孝艺业较高、周明轩为人机智,但两人俱不及彭新民强悍,真要打起来,只怕彭新民要胜一筹。不过,这也难说,鱼孝最是沉着,能屈能伸,是一个上好才器。” 夫妇四人正在谈论中,彭、周两人已返,鱼孝也接踵而到,一同往神仙洞与诸女和于志敏夫妇相见。张惠雅又悄悄用解药把包妙始,王妙如两人解醒过来,一伙少年欢声喧达洞外。 从这一夜起,丁瑾站、阿菊、阿菩、阿莎,每人两天,轮流受教,八天过后,四人容光焕发,肌骨丰盈,尤其是丁瑾姑年纪较长、二显出绰约婀娜的少妇神韵。 然而四女俱知获待君子,完全出自王紫霜的安排,不但对王紫霜依然惟恭惟瑾,即对于先进诸女也未敢悄存歧视,仍自居妄胜地位,服侍几位正妻,于志敏恍若处在众香国中,消受尽温馨的滋味。 这八天当中,王紫霜天天考究新来三位少年的艺业,发觉他们与穗姑相差无机,也时时指点,使他们日有进境。 彭新民性子虽有点偏激,却生就一付练武的好筋骨,心里虽不服诸女的艺业,但他眼见别人艺业尽比她高妙,不由他不暂敛狂傲,听命指点倒也能相安无事。 第九天的清晨,这一行少年男女束束就道,冒着硬骨寒风,续向东北进行。 这一带虽尽是突山绝水,鲜有人烟,但各人俱有一身武功,又得良朋谈笑,尚不觉得若何艰苦,十几天之后,已越过女贞都司,进入奴儿干地界。 奴儿干虽是异族,固有各族逃捕隐迹散居,渐惭与土著结为姻缘,所以语言方面,有鞑靼话,通古斯话,土著方言鲁地方言,甚只有人操着纯正的北京管腔。 诸少年男女早就由王妙如、包妙始两人中获知当地情形,并不惊异,于志敏夫妇更将士着方言学得十分流利。于志强学话的天才比乃弟稍逊,但也能问答无讹,而彼此交谈。 进入奴儿干地界之后,因为不时有土著的村落,与及巨木围成的城寨,已无须架搭帐幂,这一天傍晚来到风门大寨,但见人烟稠密,牛马成群,问起王妙如,知距天王庄不过百里,当下进寨求宿。 这寨里的人尽是些此髯客发的异种,忽见一群中华儿女到来,不胜惊讶,问起来由,知是往天王庄去的,又热烈招呼,堆满笑脸。 于志敏只一瞥问,便发觉这方广里许的大寨,住户虽有百余。所见的人多是精壮荷戈,佩箭的汉子,几乎看不到几个女人,情知不是什么好路数,但他艺高胆大,抱着“既来之,则安之” 的打算,认为只要稍加留神,没有大不了的凶险,山就泰然住了下来。 这巨木围成的风门寨十分特别。合抱的大木拄围成三道寨墙,短一道寨墙相距约有一丈,寨墙里面,距顶端数尺处、又各架有宽约三尺的木板,面还有人来往巡视。寨门只有南北两处,而月各有巨柱札成的门扇。 最里面一层是厚木板架成的房屋,每一间房屋不但相连,而且相通,似是先搭成一间大屋,然后用木板隔成若干问小室。 618另外则是一座很大的马厩,千百匹骏马在厩里争精厉嘶。 于志敏一行进寨说由来意之后,立有几名精壮汉子命人腾出两间木屋供他们居住,卸下牲口上的物品,领着各人将牲口牵往马厩,神情上似是十分殷勤。 饭后,阿尔搭儿一看四下无人,又挨近于志敏身旁,担心的道:“敏郎!你看这木寨不有点怪么?一切都好象新架起来的!” 不但是于志敏看出,同行各人也个个看出,不过,别人没有阿尔搭儿那样嘴浅。于志敏听她已经说了出来,点头道:“确是奇怪,但也用不着担心!”召了妻妾和兄嫂过来,吩咐他们留意。 因为鱼孝、彭新民、周明轩在路上都与王妙如师兄弟住在一起,也悄悄告诉他们当心。 包妙始笑道:“也无须过虑,这里人常有大选移的习惯,不见得有别的用意,再则天王庄的声威远及千里,他们知道我们往夭王庄去,还敢存别的歹意不成?” 要不是有鱼孝诸少年同行,于志敏早就依照预定计策,一一一到夜间,就用迷药去包、王两人的本性,待第三天再放他回醒。但碍着鱼孝三人,却不便用这种手段,答讪几句,也就放过。 那知将要就寝,外面忽然唤起一阵号角,霎时人喧马断,乱作一团。 阿菊、阿莎两人原是值更坐守门里,由门隙向外偷窥,只见一队一队人马出了家门,邻室里跑来一名壮汉,高叫道:“敞族和敌人打仗,客人不必惊慌!”说过之后,也就飞奔而安。 各人尚未睡熟、闻警惊起,于志敏叫一声:“不好!我得出去看看!”一打开房门,即见一溜火光,自北门绕过南门,又转北门,到敢情那是以药线引火,否则决无这般迅速。 于志敏大吃一惊,急叫一声:“赶快收拾逃走!”一缩进屋,刚将包袱背在身上,即闻一阵蹄声,夹着几声怪嘶到达,原来那几匹骆驼竟自动逃脱羁绳,到来寻主。于志敏忙催促各人乘上坐骑,冲出南门,自己反向北门奔去。 阿尔搭儿叫一声:“敏郎来呀!”上得骆驼,回头一看,见于志敏独奔北门,又拨转骆驼,跟在后面。于志敏自然有其深意,但在危机的时候,无暇说明,顷刻间到达寨门,只见一流烈焰,将门遮断。 小小火焰当然不能阻拦这群少年英侠,可是,牲口周身长毛,要是冲过三四丈远的火焰地带,那怕不烧成焦躯,死于非命? 于志敏一骑当先,双臂一分,登时卷起一阵狂风,将烈焰吹开,冒火而出。阿尔搭儿也依样画尽葫芦,发出拳将烈焰吹散。 两人刚出寨门,回头一看,前寨已成火海,接着一阵“轰隆” 的巨响,烈焰腾霄而起。 阿尔搭儿那见过这凶险的场面?由得她武艺再高,也禁不生惊呼一声,叫道:“霜姐姐她们……” 于志敏不待她说完,急道:“她们冲出南门容易,你在这里守着,当心王、包两人逃走,待我招呼她们过来!”也不待阿尔塔儿答话,已跃离高驼背,冲过火海上空,到达南门。 王紫霜诸女与各人逃离南门不远,即闻身后一连串爆音,情知夫婿多能,定必无恙,但阿尔塔儿双去较退,不免令人担心,回眸四顾,又发觉王妙如和包妙始并没跟着出来,不禁愕然道:“他两人往那里去了?”一甫毕,已见于志敏飞跃火海上空到来,忙改问道:“他两人可在北门?” 当各人怅皇收拾逃离火场的时候,于志敏早发觉没有王、包两人,情知他欲借火脱逃,也许还躲在别的室内。因为当时火舌四起,若再回室内搜寻,说不走连自己也葬身在火城里面,所以独出北门,企图拦截。 于志敏知道阿尔搭儿的艺业较王、包两人高出许多,又有绿虹剑在手。有她挡在北门,定能胜任,才回南门与各人会合,果然王、包两人失踪,微笑道:“他两人跑不了!” 鱼孝面带愧色道:“他两人与我们不是一伙么?” 于志敏道:“虽是一起,但他两人是奸徒,并非真心改邪归正彭新民气愤愤道:”可惜我们不知,否则,早就将他废了,也不致被他逃走!“周明轩道:“我们冲往马厩的时候,他还跟在后面,莫非被火墙隔着不能出来,烧死在里面了?” 于志敏虽疑王、包两人脱逃,但他两人的艺业比自己各人较差,周明轩所说,不无道理,忙一推张惠雅和秦玉鸾道:“你两人分东西两头绕过城外,往北门接应搭儿妹妹,霜妹和我再进人城看看!” 张惠雅和秦玉鸾各应一声,策骑自去。 王紫霜见那烈焰如山,不禁惊问一声:“这大的火,如何进得去了‘于志敏笑道:”你忘记披风了?“ 原来王紫霜那件披风是冰蚕丝纤成,经过元阳石熬炼,风雨不侵,火水不入,她一时情急起来,竟忘却它的功用,不由哑然失笑,随又道:“哪,你呢?” 于志敏道:“我但凭双掌就是,火烧不上来!”解下包袱,随手丢给瑾姑道:“瑾姐拿着! 王紫霜见夫婿要自投火窟,要说以掌风将火迫得开,她也可以做得到,但火窟里的热气,决难禁受得了,急叫一声:“你失不得!那热气厉害!” 于志敏才说得一句:“鳗珠可以避暑……”即听秦玉鸾骄叱一声:“往那里走?”情知她已和王,包两人遇上,忙说一声:“不必进火了!”一纵身躯,向声源奔去,遥远看到秦玉鸾策骑向荒林疾驰,却看不到王、包两人,又叫一声:“用轻功追!” 秦玉鸾果然未想到这一妙招。她策骑绕过东面寨墙,行未一半,即见两条身影一前一后向东疾奔。 她知道那两人定是王妙如和包妙始,为了追捕逃遁,竟忘却两人的轻功胜过快马,何况以骆驼追赶。她见那两条身影出去越远,正在发急的时候,被于志敏一语提醒,在“哦——”一声叫喊中,身躯电射而去。 但于志敏的轻功更是神速,眨眨眼已超越秦玉鸾头顶,遥见王妙如紧迫包妙始身后,边追边骂道:“姓包的!若不停下脚步,恕我王妙如无情!” 于志敏心里暗自冷笑道:“你这作贼喊捉贼的薯皮浅计,居然想来班门弄斧!”一声长啸,身形疾泻而下。 那知两条身影忽然一分,王妙如急叫一声:“于公子!追那包妙始要紧!”反而停下脚步。 于志敏见他停脚下来,虽知有几分作假,却不好对他怎的,包妙始犹自跑得起劲,急说一声:“王兄请回!”又投步追那包妙始。 但他因与王妙如答腔,以致身法略缓,包妙始已跑进荒林,回头一看,连王妙如也不知去向,忍不住恐骂一声:“狗奴敢骗我!” 秦玉鸾也如电一般赶到,叫一声:“阿敏!怎又被人跑了?” 于志敏恨恨地一跺脚,说一声:“你在这里等姐姐她们来,我非找到这两个不可!”脚下加力,跃上树顶——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四回 辟路寻郎 凶林羁异客 将仇报德 飞象阻英雌 秦玉鸾见夫婿追敌,剩下她一人茫然站在树林边缘,回顾风门寨火光熊熊,十几条黑影在火光中由南北两端分别奔来,忙高呼一声:“霜姐!我在这里!”却见一庞大黑影首先到达。原来那正是她所骑的一匹骆驼,它也能嗅到主人的气息,自己寻到。 王紫霜率同大伙小侠由南端先达,见仅有秦玉鸾一人站在外林、用不着问,也知是怎样一回事,但她仍当作招呼似的问一声:“人呢?” 秦玉鸾知道她问的这个“人”,多半是指于志敏,笑道:“人追人去了?” 王紫霜道:“真是废物,连两个废物都追不上,还要说甚么?”刚一声:“菊丫头看着牲口,我找他去!” 阿菊答应了一声,张惠雅和阿尔搭儿已联骑而到。王紫霜情知不带别人全可,要说给阿尔搭儿知道于志敏追敌入林而不带她去找,那又得有一阵好哭的,只好问她一声:“你要不要找敏郎去?” “去啊!”阿尔搭儿等不得王紫霜说完,立即捡着回答一声,又回头问张惠雅:“你去不去?” 被她这样一问,诸女都乘机说去。王紫霜恨得瞪她一眼道:“你就是会闹,要那么多人去做甚么?” 于志强忙道:“你们多人去也好,敏弟一人能寻得多少地方? 这几匹牲口留在这里,由我们五人看管,总不至走失就是!“王紫霜本来想驳他几句,碍着鱼孝、彭新民和周明轩三人在场,须留他几分做伯伯的面子,只在鼻里“唔‘一声,随道:”这样也好,闵丫头也留下来,余人跟我走!“闵小玲知道王紫霜留她下来,主要的是保护他们五人,笑应一声,便看着王紫霜带了一群妹妹象八只大鸟飞上远离二三十丈的树梢,一闪而逝,接着就听到阿尔搭儿尖嗓子呼唤于志敏,并叫道:“我们找你来了,你在那里?” 王紫霜带着诸女飞纵上树梢不久,就听阿尔搭儿尖叫,气得骂道:“鬼丫头叫什么?把那两个狗头叫跑了,他又要埋怨人!” 阿尔搭儿不服道:“不叫敏郎,他怎知我们来了呀?” 王紫霜见她对于战阵厮杀的事一点也不懂,一心只记挂着阿敏,又不能说她挂念丈夫不对,本来一个嫁了女子,不挂念丈夫还有谁值得挂念的?但她不问在何等场合,一味痴情,把该做的事放在一边,又有点太过分。但若要说她,她定要说敌人跑不要紧,找丈夫回来要紧,这样一来,岂不要辩驳到天亮? 王紫霜虽是聪明通顶,被此奈何不得,只好苦笑道:“痴丫头别叫了,我们一直到树林尽头,总会看到他!” 阿尔搭儿不作声默默与诸女作“一”字并肩而进。 暮春三月,若在绮丽的江南,正该是“雏花生树,群莺乱飞” 的季节。但在天河北面的荒原,依旧是春冰未解,积雪犹浓。 树林里琼枝纵横,玉桩耸立,树顶上银光一片,映月生辉,诸女就在树顶上来往追巡,几乎走遍了十里左右的树林上空,不但看不到王、包两人的形影,除了有时惊动一两只松鼠跳跃之外,也没有别的响动,于志敏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踪。 阿尔搭儿找不到她敏郎,心里又着急起来,忍不住道:“霜姐!只怕他不在树林里吧,要是他在里面,怎不招呼我们一声?” 王紫霜也起了某一种预感,看这寒林寂寂,并无声响,莫非敏郎又已失陷?但是,这里不是天王庄,而且相去奴儿干尚远,怎会有凶险的事? 她旋而想及风门寨那伙人,莫非就是天王庄的人,否则,那有这般凑巧?在自己一干人到来不久,他们就往外面与人对敌?再说那火起得也十分古怪,王、包两人也逃得十分突然。 自己人由仅有的两门冲出,他两人又从何处逃出?而且寨里人出去对敌,怎不见有杀声? 王紫霜在心中发出一连串的疑问,情知敏郎多半又遇险,生怕说了阿尔搭儿会闹,只好强作镇定道:“先别管他,也许他躲在什么地方,象猫儿捕鼠般候着耗子去了。我们还是回去,和他们架间木屋起来才行,不然,人还有鳗珠保暖,牲口只怕要冻僵了! 想先带诸女回去,然后与闵小玲悄悄出来寻找。 阿尔搭儿人并不笨,那不察觉王紫霜话不由衷?但她也知道倘若于志敏真的躲了起来,确是不容易找,点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等他!”王紫霜说一声:“不行!”要则一起回去。阿尔搭儿尽是不依。两人正在争执或去或留,猛听后面闵小玲一声: “你们快回来呀!”敢情她是提足丹田真气呼叫,数里外也听得清晰。 诸女不禁一怔。秦玉鸾与闵小玲相依数月,情份最深,叫一声:“我先走!”身子一拧,回头疾奔。 这时已不容阿尔搭儿犹豫,在王紫霜一句:“回去救人要紧!”的呼声下,也随诸女向风门寨奔回。 这不过是数里远近,顷刻间诸女已陆续到达,只见满山满野尽是长可及丈,指头粗细的白蛇将闵小玲等六人连带牲口重重包围。闵小玲、于志强夫妇与随行学艺三人生怕长蛇咬死牲口,六条身影如走马灯般在雪地上绕着圈子,有的用掌打,有的用剑劈,那些长蛇虽也被杀不少,但因为数太多,竟是前仆后继,蚁附而上。 本来一人冬天,蛇虫之属便要冬眠,须待第二年惊蛰之后,才出来活动。此时虽已过惊蛰,但天气那样寒冷,怎会有那么多长蛇,并还专找人来攻击? 秦玉鸾首先赶到,不问三七二十一,纵身下树,挥刀弄杖,眨眼间就弄死了十几条。王紫霜押阵在后,一眼瞥见这种情形,不禁惊呼一声:“雪蛇!” 雪蛇到底怎么样,种人虽从未听说过,但因王紫霜一叫,人人吃惊不小。 王紫霜接着又叫道:“各将鳗珠挂出来,看能否把它吓退。” 她自己也急将鳗珠接在胸前,掣出银霜剑向下一扑,只见一道银光向地上画个大圆弧,十几条雪蛇登时被腰斩在地。 诸女纷纷掏出鳗珠,掣出兵刃,霎时珠光,剑光大盛,蛇群被诸般光华一映,似有点畏缩之意,只见前面一批畏缩得不被上前。 但就在这时候,地底下忽传来裂帛般异声,群蛇又昂首吐舌,置宝剑珠光于不顾,仍然猛冲不停,一时血肉横飞,染得雪地尽是血迹斑斑。 然而,群蛇却也古怪,它尽分为三面向各人进攻,树林这一面竟是半条也没有。要知诸小侠人人艺业高强,蛇数虽多,焉能被困?因要顾及牲口,才一层一层向群蛇大施杀戮。 阿尔搭儿一枝绿虹剑,张惠雅一枝白霓剑,俱带有细长的芒尾,矫若游龙般向群蛇一扫,登时开膛破腹,断首裂身,不计其数。但蛇群确也太多,每人都被闹得一身臭汗,也不过腾出当中一块十余丈的空地来。 王紫霜见群蛇越杀越多,不禁焦躁道:“可惜两条金娱蚣还在干正阴,不然就大派用场,闵丫头!你那只万年蝠怎不放它出来看看有无用处?” 闵小玲道:“万年蝠已跟你们走了,难道没有见它?” 王紫霜“噫”一声道:“它几时跟我们走,怎的未见?”再问诸女,俱说未见,不由得暗暗惊奇。 阿尔塔儿道:“莫非它寻敏郎去了?” 于志敏日常逗那万年蝠发出“吱吱”叫声,看来十分亲昵,万年蝠独自飞去找他,并非不可能。但阿尔搭儿这样一说,于志强立即联想到乃弟为何不返,莫非遇险遭困的事,大为着急道:“敏弟在那里去了?” 秦玉鸾又是弟媳,又是小姨,她可不问于志强是姐夫还是大伯,狠狠地回了一声道: “谁知道?” 于志强见是她答嘴,也好笑道:“若是你们俱不要他了,我做大伯的更可以不问!” 秦玉鸾骂道:“脸皮好厚!不知是长几岁的大伯?” 阿尔搭儿却老老实实叫了一声:“你们不要我要!” 惹得一群少年男女全都轩然。 诸小侠虽然打得轻松,有说有笑,但雪蛇仍然源源不绝地冲来,被杀死的雪蛇,堆成高约两尺的半圆围墙,被珠光一映,更显得银光烁烁。 王紫霜记起方才地底裂帛似地一击,灵机一动,心思:“这蛇若非受人驱使,怎会不要命地冲来。”她很想独自寻找驱蛇为恶的人,但那异声响了一回之后,始终就未闻第二声响,究竟那人躲在何方,已无寻处。 彭新民打得久了,也自烦恼起来偶尔回头看见树林那面竟没有雪蛇,失声叫道:“树林没有蛇,我们不如进去歇歇。” 王紫霜急道:“使不得!雪蛇避开树林,要则林里比其它更厉害的凶物,要则里面另有埋伏,所以敌人以蛇驱我们进去。” 秦玉鸾失声道:“只怕阿敏陷在林里了!” 阿尔搭儿早就担心这个,被秦玉鸾一提更是胆战心惊,叫一声:“我去找他”一个“鱼跃龙门”已翻身入林。 王紫霜追往林缘,急叫:“搭儿丫头回来!”阿尔搭儿只喊:“霜姐姐你也来呀!”在珠光照耀之下,直奔密林深处,王紫霜知她艺业已可独挡一面,但对敌经验毫无,生怕有失,忙道:“大伯和闵丫头招呼这里,必要时只准退人林缘,千万不可进树林深处,我去找那痴丫头去!”匆匆吩咐几句,立即飞步入林。但她说这几句话的时间,阿尔搭儿的珠光已消失在密林深处。 王紫霜进得密林,但见根根冰柱,极逾儿臂下垂及地,自己恍若置身于琼林玉树之间。 那些冰柱反射珠光幻出千般异彩,确是美景无边,却又无心欣赏。一路疾呼,“搭儿丫头,你在那里?” 但她的呼声,除将冰柱震断,落地有声之外,竟听不到有人答应,不禁大为骇异道: “我就不信这死丫头走得快过我,才一进林就无声息。” 她知道阿尔搭儿在林里终须呼唤于志敏,当下侧耳倾听,又不见阿尔搭儿的呼声,急的厉喝一声:“搭儿丫头!”这一声之下,周围十丈的冰柱全被震断了下来,但仍没人答应。 口头看时,林外的珠光也完全不见。 这件奇事,使王紫霜感到莫明其妙,一团阴影立即爬上心头,但她到底经历凶险的场面已多,在丈夫面前。专靠丈夫设策轮,到她自己一人,只有仔细筹谋。心想:“这树林竟也邪门,难道声音竟传不出去?” 她自己一静了下来,这树林也就静寂得有点骇人。不由得冷笑一声道:“任你再是古怪,未必就能够困得了我!”顺手一剑,将面前一株大修材劈倒,接着又连劈两株,露出一处小小的林空,轻身一纵,登上树梢,即见林外珠光如火,不过关相隔三四十丈,并闻诸女伴招呼杀蛇的声音。 王紫霜这时已怀疑这座树林很有点古怪,但究竟古怪到什么样子,她决意再探一探,立即飘下林空。 果然身躯一落地面,即听不到林外的声音,看不到林外的珠光,不由自主地暗“哦”一声道:“怪不得阿敏和搭儿丫头都没有答应,原来他两人俱未听到外面的呼唤!” 事实上是否象王紫霜想的那样简单,她已不再详加思索,抵想到这件怪事,得告知诸女伴与及于志强等人,免得进林之后,仓皇失措,急一跃登校,飞驰而出。那知快到林缘,忽听于志强惊呼一声:“不好!快追!”林缘一侧即即起一阵骚动,旋又寂然。 王紫霜高叫一声:“怎么了!”身躯如电闪般扑向骚动之处,只见穗姑苦着脸道:“彭新民救掳去了,阿强和他两人俱追进林!”王紫霜也叫一声:“不好”接着道:“你们将牲口赶进林缘来,瑾丫头四人结阵,闵丫头和你们四人结阵,守在这里别乱走!” 闵小玲听她说话仓促,不免一惊道:“可是有大凶险?” 王紫霜道:“凶险已见了,大不大不晓得,我要找他们去,唉! 怎么尽遇上这些事,烦死人?“ 闵小玲急道:“你把耐饥丹带几粒去!” 王紫霜愣了一愣,匆忙带了十名粒耐饥丹,问明于志敏入林的方向去,略估他们走到何处,一连两个纵身,到达那处林顶,起手一剑,劈下一段树林,高呼一声“大伯!” 忽有人“哎”一声道:“王姑娘!”王紫霜听出是周明轩的声音,忙道:“我在这里,你能过来么?” 周明轩用微弱的声音答道:“我看不见路,而且陷在雪里,有东西缠我的脚,爬不起来了。” 王紫霜来待他把话说完,早就听音察向,原来正是周明轩头顶上空,听他话声一落,接口道:“‘当心树枝打你的头,我来救你!”顺手一剑,将一极大树枝劈断。 周明轩早作准备,双掌一托,将树枝托开一边,但他的身子猛然往下一沉,积雪竟没到他的颈子。 王紫霜随枝飘然而下,急一拖他手臂,力往上提。 周明轩急叫一声:“使不得!” 王紫霜那样一提,已察觉雪下大有文章,幸而自己轻功卓绝,手上虽有重力,脚下仍然虚飘飘地站在雪雪上。急问一声:“是甚么东西缠你的脚?” 周明轩道:“好象是蛇,也好象是铁链!” 王紫霜说一声:“好!我替你斩掉这怪东西!”又将那根大树枝推近周明轩,嘱他抱紧树枝以免身子下沉,然后垂直一剑下去,绕他身划圆圈,只觉剑尖所触,是一种极其坚韧之物,若非以真力使剑,只怕真制它不断。 周明轩觉得脚下一松,两掌用力一按树枝,纵身起来,站在树枝上喘一口气道:“若非姑娘及时赶来,区区真被这怪东西缠死!” 王紫霜可没理客套话,星眸向他脚胫一看,只见两段红绿相间,黑斑如墨,粗逾儿臂的东西,仍旧缠在他脚腥上,被剑斩断的两端,兀自津津流出黑计。不禁一惊道:“原来是墨龙!” 周明轩听说是“墨龙”也惊道:“怎生是好?” 王紫霜说一声:“不妨!我已由它中间斩去一截,它两头接不起来,也不能为恶了,他们三人在那里?” 周明轩脸色一红,苦笑道:“方才在外面杀蛇的时候,彭兄与林缘相距最近,也不知因何,他身子恁空倒飞入林。区区与他相距最近,首先看到,急叫了一声,也就追了进来,不料一进树林,骤觉眼前一黑,摸摸索索走到这里,忽又一脚踏空,直陷在雪里,任大声呼唤也不见人答应。” 王紫霜听他一说,更证实在树林里传不出声音,只好道:“我把你脚上这段墨龙斩碎。 你先出林去罢!” 周明轩一走,王紫霜自己也发起愁来,情知雪下既有上古墨龙遗种,说不定还有更凶毒的异类。敏郎的功力厚,艺业高,又有金霞宝剑在手,不致于过分凶险,阿尔搭儿也有绿虹剑护身,虽她经验不足,但遇起凶事,她也应付得过去。唯一使人担心的是于志强、鱼孝、彭新民三人,尤其是彭新民无端倒飞,未必不是被人用飞索擒去,于志强曾喊出一声:“被掳”,说不定他已看清原因。 但他三人艺业较逊,落在故人手里,确是十分危险。 王紫霜衡量缓急,只好暂时打消寻觅于志敏和阿尔搭儿的念头,先找于志强三人要紧。 她心意一决,仍以原用过的方法,劈枝呼唤,但她一连劈了数十根树枝,呼唤了几十声,也不见有人答应。举目四顾,也没有别的异微,这种沉寂而暗藏凶险的地方,竟使这位名震华夷的女侠束手无策。 王紫霜恼怒得赌起咒来,恨恨道:“姑娘把一山的树都砍光,看你这害人的东西躲在那里?” 要知道这树林延绵不断,不知到底多远,要说伐尽一山树木,谈何容易,但王紫霜发起狠来,说了就做,一阵剑卷狂涛,只闻咔嚓轰隆的折树声,树倒声,顷刻间被她开出一条长约半里的夹道。 她正砍得起劲的时候,忽听一技极高大的树上传来了一声:“兀那姑娘停手!”那冷峻的音调,几乎把她吓了一跳,大喝一声:“你是谁?”便捧剑凝神而视。 树上人桀桀一声怪笑道:“你说我是谁,我便是谁?” 王紫霜心急如火,那受戏弄?一声道:“我说你是狗,你就是狗!” 树上人又恢复他那冷峻的音调道:“狗也好,人也好,总不算是东西。治世人胜狗,乱世狗胜人,你敢到这边来么?” 王紫霜被那人几句话闹得她莫测高深,但说她不敢上的,那肯服气?叱一声:“有甚了不起?”脚尖轻弹,人到树下。 那树顶较他树高有两三丈,王紫霜仰脸叫一声:“我可是来了!”话声一落,呼一声风响,一股势猛力沉的劲道往下罩落。 王紫霜早就防备有此一变,此时不退反进,一步迫近树身,起手一剑,跟着就是一掌,“咋嚓篷!”一声巨响,一株三四人才抱得过的大杉树竟被打倒下去,但她脚下也用了上重力,踏断了几根树枝,直往下沉。 树顶那一股奇重的力量,打得王紫霜原站的树木叶飞枝碎,哗啦啦散布满地。 王紫霜脚尖甫着地面,身形立即纵起,大喝一声:“专施暗算,称什么英雄?还不过来领死。” 那株树过分高大,而且枝繁叶茂,虽被王紫霜一掌击倒,固有不少树木挡着,也不能倒进林里,树顶人仍然躲在树上,闻言笑道:“老夫并不自称为英雄呀!” 王紫露以为那人定是女贞子无疑,大喝一声:“老贼赔我们的人来!”她话声一落,忽闻“当当”的铁索响声,一位老人已飘然离树,诧问道:“老夫陪你甚么人来!”王紫霜瞥见那人双手双脚都被铁链接着,不觉大诧道:“你到底干吗的?女贞子是不是你?” 那人登时脸色一变,双目射出凶光,喝一声:“女贞子是我? 女娃儿!哈哈!你想得错了!“ 王紫霜叱一声:“不管你是谁,反正不是好东西,看剑!”剑如电击,射出一道芒尾,疾点那人胸前。 那人哈哈一笑,特芒尾将及,突然双随齐飞,向剑芒一踢,视闻“雪”一声响,脚上的铁链被芒尾切成两段。但他身法并未停下,接着两手向上一挥,又“雪”一声,连手上的铁练也一并割断,然后跃登树梢,叫一声“慢来!老夫先谢谢你!” 王紫霜一剑过去,竟替那人解除了脚上的束缚,不禁一怔。 在她一怔的瞬间,那人已连手上的铁练出一并解除。蓦地一件往事迅速涌起,心想: “这人莫非又是干正明那样的遭遇?”听那人说要谢谢自己,也就停止进击,问一声:“你究竟是甚么人?” 那人脸色千变万化,才说要谢谢王紫霜,这时又突然把脸一沉,冷冷道:“老夫已谢过你,一切你不必问!” 王紫后见他恁般不近人情,也带几分恼怒道:“我知道你是人还是鬼?快赔我的人来!”宝剑轻摇,荡起一片光网。 那人“嘻嘻”一声道:“老夫愿身此林已经百几十年,你不见人怎能问我要还是问女贞男贞才是。不过,你跟我的过节未完,只怕没命再问他两人。” 王紫霜听他开头几句还近情理,听道后面不禁诧道:“我替你解除束缚,几时与你有过节?” “就因为你解除我的束缚,才是最大的过节!” “岂有此理!”王紫霜叱了一声,剑尖一指,忽然又想到这事很奇,接着又道:“你先说出个道理来!” 那人死板板的面孔,毫无表情,缓缓道:“我就说给你听,让你死了做个明白鬼也好!” 王紫霜冷哼一声道:“不知你死还是我死哩!” 那人双睛一瞬,立即射出数寸红光,又骤然收敛,续道:“老夫姓孟,名字叫做左端,嘿嘿!你没有听过吧!” 王紫露点点头,双目紧盯孟左端不放。 孟左端又道:“我孟左端少年从父,及长从师,后来就获得一个岭北飞象的雅号,你有没有听过?” 王紫霜哼一声道:“谁知道这些禽兽的雅号!” 孟左端挨了驾,并不着恼,反而赞一声道:“你说的完全对,确是禽兽的雅号,但我不是禽兽,禽兽是他两人!” 王紫霜忍不住问一声:“是谁?” 这老人忽然“哈哈”两声,响过九霄,震得冻结在树枝上的冰雪嗖嗖崩欲。 王紫霜暗道:“看不出这着儿竟有恁高的功力,只怕比茅士亭有多无少。”她看出这老人功力深厚,更防备老人突然下手,星目中也射出灼灼的光芒,注视孟左瑞一举一动。 孟左端猛一睁眼,见面前这位少女目光如电,也做做一怔,旋又恢复他原来的模样,说一声,“除了孔氏一门是禽兽,那还有谁?” 王紫霜不知她骂的是谁,不禁愕然望着。 孟左端怪眼一翻,又道:“孔明、孔亮你也不认识?”王紫霜“哦”一声道:“你说女贞子的祖师呀!”“甚么男贞女贞,尽是禽兽!”孟左端敢情是着恼了,虽未显于形色,但他说得十分急促,接着又道:“我告诉你吧!他两人本性猪,原是兄妹,后来结为夫妇,无奈其息不昌,连孩子皮也没有生下半个,这才备收留五男五女,作为传宗接代。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你快过来纳命吧!” 王紫霜听他把诸云芬兄妹骂得起劲,心里正说他不是坏人,忽听他调转话题,要自己纳命,忍不住失笑道:“你还没把为什么恩将仇报的事说出,那有人给你仇?” “你对我有恩?”孟左端做出满脸不屑的神情。 王紫霜道:“我要不替你解除束缚,那怕你不困死在这里,对你没有恩,难道还会有?” 孟左端哈哈一声道:“孟老么从来就不懂得什么叫做恩,就准你对我有恩吧,但你已向我提出找人的事,还要听我说自身经历,这叫做挟恩要协,不是仇又是怎的而且我与诸云芳有深仇大恨,他欠我的债又多,我本来不愿去找他,你偏将我放出来去找他,使我违背了初衷,这笔帐可得算在你身上。” 王紫霜暗道:“天下居然有这般不讲理的人!”但又好奇地问一声:“他欠你甚么债!” 孟左端道:“你要替他偿债么?” 王紫霜道:“我正想要他脑袋,还有空替她偿债!” 孟左端急着道:“他脑袋是我的,不准你抢!” 王紫霜见与这怪人闹不出个明堂来,想到失踪请人尚无动静,也懒得和他斗口,说一声:“你自己去要罢,我让他脑袋给你,但你得告诉我,天王庄在那里?” 孟左端诧道:“那来的天王庄?” 王紫霜道:“就是姓猪的所在的地方!” 孟左端道:“这里只有妖蛇原、灭音林、无鸟谷、天王山、鬼哭峡、不渡河。那有什么天王庄?” 王紫霜灵机一动,忙道:“这里是不是灭音林?”见孟左端点点头,又问道:“我后面那块大平地可是妖蛇原?”孟左端依旧默默无言点一点头,王紫霜又问:“天王山在那里?” 孟左端哈哈笑道:“你想去守人头么?老夫不说!” 王紫霜怒叱一声:“你不说就罢,姑娘自己也懂得我!”身子一晃,沉落林里。 孟左端大喝一声,跃身追去,双臂一挥,扣在他腕上两截铁练“当当”一声,如两只飞蜈蚣啄王紫霜头顶。 王紫霜头项刚落下树梢,即感劲风袭来,宝剑向上一挡,“当”一声响,双练齐断,身子也加速下沉。但她此时已被孟左端激起怒火,心想:“不教你尝点厉害,谅也不肯罢手!”脚尖刚一着地,又飘身纵过别枝,喝一声:“接招!”大掌立即推出。 这座树林确是十分古怪,只要一看不到身影,声音也同时灭绝。王紫霜虽是大声叱喝,但因藏身在浓阴之下,同样传不出声音。孟左端见一招未逞,反被削去两截铁练,要非缩手得快,敢情连双腕也被剑斩落。 他这些异端人物,心计与常人不同,并不跟踪下树,单脚一扫,一阵“当当”的铁练响声过处,树枝树叶被打得满林飞舞。 忽然,也感到脚练猛受一股潜力震弯了回来,情知王紫霜藏身左近,哈哈一笑。双掌一先一后,相继拍出。 王紫霜只道孟左端定要追赶,打算扣他一个措手不及。讨一点便宜,然后迫他说出往天王庄的路径。那知孟左端居然不追,自己发出的掌劲,仅将他脚练打过一旁。,同对对方的掌劲又到,只得仓卒虚发一掌,又飘过别枝。 孟左端趁机一沉身子,落下林穴,拳打脚踢,阵阵劲风,撼得本摇地动,一阵阵练声,震得冰裂雪崩。 王紫霜收起鳗珠,躲在树木后面,暗自好笑道:“由得你发狠罢,再过一会儿,包有你好瞧的!” 孟左瑞自己打了一阵,见没有人还招,也觉乏了味儿,哆咦一句,“贱丫头!老夫誓言未取消,再相遇仍得要你小命!” 他环目四顾,便觉无碍,两脚一跺,身形拔起。那知脚丈离地不到五尺,蓦觉脚胫一紧,两股莫大的力量把他往下拖,立又向上一翻,身不由己地被倒吊起来。 原来王紫霜觉得这老人虽非十恶不赦的魔头,但他行事乖张,不问是非,不分恩怨,若不给他点薄惩,心头上总不舒服。因此看准时机,待他纵起身躯,上不在天,下不在地的时候,忽然斜里穿出,双手执紧对方的脚练,使劲向下一抖,然后一纵身子,将孟左端倒吊半空。 这时,她为了自己做件顽皮的事开起心来,格格笑道:“该死的老儿!你先说甘受那一种处罚!” 孟左瑞功力艺业俱将臻入化境,一时之失,那甘受制于人?只见他猛可缩身躯,上半藏翻转向上,即将发出掌劲。 但王紫霜更占尽先制之利,一感觉手腕猛震,便知孟左端妄图挣扎,一抖玉腕,“春至阳生”的气劲沿练之下。孟左端自觉一股莫大的气流,由铁炼传人脚胫,又迅速进入骨髓,转入脊骨,登对万蚁爬行,只有打身子才略为舒适,忍不住“哼”了一声,头垂向地。 王紫霜以“春至阳生”的气功虽制孟友端动弹不得,知他在自己眼底下不至于再敢强横,也就好笑起来道:“孟老儿你服不服了?” 孟左端被倒吊得气向脚行,血冲脑顶,恨得只有哼的份儿,双目瞪得象银铃一般,却是一语不发。 王紫霜猛想到“士可杀,不可辱”的那句老话,既不愿杀孟左端,何必辱他作甚?心念一转,沉声凛然道:“你准备好了,姑娘连你脚胫这两根炼一并斩断,省得你象犯人一样地拖铁炼走路,今后为友为敌,随你自便,姑娘也决不怕你!”说罢,将两条铁炼并在一手,将真气运入银霜剑,在他炼扣上往后一拖,只闻极其轻微的“嚓嚓”两声,双炼几乎同时断裂。 若非王紫霜事先交代,使孟左端早有防备,他敢情还要跌个倒栽葱。这时低见他垂直下坠,双掌向地面一拍,即倒弹上达树梢,才站直身躯,立即喝一声:“拿来!” 王紫霜薄怒,叱道:“拿甚么来?” “铁炼!” “给你!”王紫霜在哈喝声中,一挥左臂,两根铁炼笔直得象两枚利箭,疾射孟左端身前。 孟左端身子微闪,分执两炼在手,哈哈两声朗笑,双炼一分,舞出两团寒光,长满胡须的脸肉颤动一下,胡须登时根根笔直,忽又长叹二声,自言自语道:“敢情仍未?但是……” 他忽然向东北一指,大声道:“天王山就是那座山!” 王紫霜一看孟左端所指的山,不过是二三十里远,暗叫一声:“不好!那鬼东西定是往天王山去了!” 她正担心于志敏独往天王山遇险,孟左端又续道:“由这方向走去,要经过无鸟谷、鬼哭峡、不渡河,才可到达落魂溪。但是,你得三天之后才准去。” 王紫霜道:“为何要等三天?我今夜就去!” 孟左端一阵狂笑,忽然,笑声骤敛,喝道:“三天内我要找男贞子,不容别人插足其间,要么,咱们就打!” 王紫霜才说得一声:“怕你么……”忽闻“轰隆”一声,响震山谷,那方向正是诸女力斗雪蛇之处。这时也顾不得再和孟左端交手,一拧身躯,电闪而去。 诸女当时依照王紫霜的吩咐,先以六人阻挡群蛇,两人,牵牲口入林躲避。那知别人的牲口还容易听命,唯有于志敏所骑的那匹骆驼却是屈强异常,任由阿莎怎样牵他,阿菩在后面怎样擂他,还是不肯进树林里面,反而一声厉斯,害得已入林的几匹骆驼同时奔出。 阿菩气得骂道:“你这畜生死是作怪,自己不肯进去,还要招呼别人出来捣蛋哩!” 丁瑾姑蓦地记起那匹骆驼曾经预示凶事,说不定他已知林里去不得,所以才那样执拗,忙道:“菩丫头别赶他了,由他自寻好地方!”恰在此时,周明轩已脱险出林,余悸犹存地叫道:“林里面去不得!” 闵小玲惊问一声:“为何去不得?” 周明轩一面挥剑与诸女合力杀蛇,一面说出当时为了追赶彭新民,本来相距不到一丈,那知人林之后,即不见彭新民的踪影,任凭怎样呼唤,也听不到有人答应,正寻觅间,忽然脚下一虚,登时陷进雪里。以他的轻功,不难自拔,偏是要提气上升的时候,忽被一种异物把脚胚箍紧,幸遇王紫霜及时赶到,才获脱险等情说了。 这席话听得穗姑心惊胆战,急问道:“你可见阿强……” 周明轩一惊道:“他几时进去的?” “就是跟你们身后进去的!”穗姑虽然回答一句,但周明轩口气里,听出连进去的三人竟是未曾相遇,更惊得芳心欲碎——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五回 勇斩孽龙 搭儿初试艺 力追逃捕 志敏失群英 这事要是落在阿尔搭儿身上,那怕她不即时又嚷又闹?但穗姑老成持重,又知诸女伴个个艺业比她高,这时正该合力诛施,那能哭嚷分神?所以她祗长叹一声,把一肚子冤气投向雪蛇身上。 其实诸女听说林里面这般凶险,人人同时担心,张惠雅忍不住赌气道:“天亮之后,我们就仗这几柄剑,把树木斩光,看它到底藏有什么样的古怪?” 她说的虽是赌气的话,却触动闵小玲的灵机。失声道:“雪蛇不敢进入树林,莫非树木本身能够避蛇,我们不防试试看!” 秦玉鸾叫一声:“对啊!我们杀了半个晚上,才不累死人,我斩一段树枝来试试看!” 话声落处,一跃登枝,一刀劈下一段带口令的长技,纳力归杖,端起那段长技向蛇群一扫。 那些雪蛇原是勇往直前,被树枝扫来,竟是拔头就走。秦玉鸾自己被树叶挡住视线,看不到是否生效,她一侧的张惠雅已见群蛇仓皇退避,喜叫一声:“好啊!蛇儿遇到克星了!” 大凡偶然发现的奇迹,总会让人得意忘形。诸女此呼应外,各斩下树枝当作长剑,纵打横扫,顷刻间将雪蛇驱出十丈开外。 但在各人正喜气盈盈的时候,地底下那裂帛似的声音又再度响起,群蛇闻声起舞,每一条以尾拄地,柱立仰头,祗要时机一到,立即弹跃而起。 诸女见群蛇肃立如林,珠光照到的地方,已数不清有多少,未照到的地方,更不知有多少。这一种旷古无俦的蛇阵,确使人瞻寒股栗。丁瑾站不禁吐舌道:“任可夫也养了不少的蛇,但那是各种蛇都有,不象这些纯是雪蛇,我们这样挥挥扫扫不是办法,要找个一劳永逸才好!” 周明轩道:“小可有个办法,不知可行?” 闵小玲道:“周兄先说来听听!” 周明轩道:“我们再砍更多的树枝,围成一个圆圈,不是可将蛇拦在圈外?” 阿菊赞一声:“妙!”立即动手。 这方法果然替各人带来莫大的便利,群蛇被拦在厚达四五尺的树枝墙外,昂头吐舌,却不敢靠近树枝两丈以内的范围,诸女大喜之时,索性砍下几株大树,利用原树为柱,将砍了的树架上去,借以避避风雪,连外面的牲口也赶往这怪异的新屋下面,然后备坐在树根,略事歇息,揣测树林里面各人的安危。 地底下那异声,越来越凄厉,似乎有破土而出的模样。圈子外的雪蛇每听到凄厉的异声,身子立即猛然晃动,仿佛即要跃起伤人。 各人虽知暴风雨即将来临,但除了以背靠背,眼向外瞧瞧之外,却无法预知将有何种凶险的变故。 忽然间,骆驼一声厉厮,也顾不得雪蛇重重围困,卸起一根小树枝摇,晃摇长颈,向蛇群猛冲。 阿莎好笑道:“这畜生在教我们打哩!” 闵小玲正觉那骆驼举动怪异,还未能断定他意在突围,还是意在杀蛇,忽然地底猛烈一震,接着“轰隆”一声,丁瑾姑四人共坐的一个大树根,好端端向上飞起丈余。 谨站四女那防有此?竟被那树根冲得向四面翻筋斗。阿菩阿菊,因为面对林外,经这样一冲,身子被抛出树顶,落进树林深处,惊叫一声,即寂然无闻。 闵小玲惊呼一声:“不好!”一技宝剑,同时拖起张惠雅跃往林极飞去,留下的巨穴旁边,一阵乱斩。 张惠雅也能及时会意,白霓短剑向穴底一探,立即一阵乱绞。 丁瑾姑与阿莎被树根顶得她向外翻了几个筋斗,幸能在身形将及地面的瞬间,各虚按一掌,又倒飞回树屋,若是跃进蛇堆,祗怕非死必伤了。这时瞥见闵小玲和张惠雅两枚宝剑在穴口交织成光网,情知穴下定有凶物,阿莎使的是有毒的短剑,杀敌可以,在这里派不了用场。 秦玉鸾、穗姑,两人的剑虽也不错,但与闵小玲的“飞景剑”比起来仍是逊色。唯有丁瑾姑一对半边剑不甘示弱,拔出来向深穴乱捣,与闵小玲、张惠雅两人争辉。 阿莎、玉鸾、穗姑、周明轩等四人见三女四剑已将巨穴防护周密。地底下犹自隆隆作响,心知凶物尚未身死,不知它何时何地出现,抵得全神戒备,注视四周。 骆驼与马匹惊得分作两路逃欲。骆驼逃向旷野,马匹反逃入树林。各人虽看在眼里,却是无暇去管。 忽然地底一声厉啸,地面猛然一震,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杉树“哗啪”一声飞上半天,一只龙首蛇身的怪物跃出巨穴,立即滴溜溜一个转身,长尾扫处,树木齐折。 各人尚未看清是怎样一回事,被那怪物交尾扫来,穗姑、阿莎,玉鸾、明轩、瑾姑等五人已被扫飞在半空打转。张惠雅虽及时躲开,仍被长尾扫掉一只鞋子。只有闵小玲面向怪物,一见他长尾扫来,立即一闪身起,叱一声:“孽畜”飞景剑走在前头,向怪物身上斩去。 在这同时,王紫霜在半空中一声娇叱,一道寒光如殒星下坠,疾向那怪物的后脑。 那怪物想是知道厉害,蓦地向前一蹿,落进蛇丛,雪蛇被他那既粗且重的身躯压死不知其数。 王紫霜一瞥间,见穗姑正要跌落怪物的头顶,惊得尖叫一声,一掠而出,宝剑“呼——”地一声,向怪物尾端斩去。 那怪物虽是皮坚肉厚,但王紫霜这一剑用尽全力,而且银霜剑锋利异常,怎能抵挡?一条好好的长尾,在剑光过处,立即分叉,痛得它在往前猛蹿数支。极压得群蛇血肉难分。 王紫霜抢先一步,将穗姑接了下来,见她星眸紧闭,已经晕死,又恐雪蛇再追上来,轻身一纵,返回原处。 闵小玲目光环扫,发觉阿莎,玉鸾、明轩、瑾姑四人俱无踪迹,心知定是被扫入林,祗因不知他们死伤,急道:“紫丫头去找他们,这个由我来救!” 毕生未遇奇险的张惠雅骤逢此变,惊得手足失措,待听到王紫霜说一声:“你们两人当心!”才知道该与闵小玲救护穗姑,忙道:“我拦挡那怪物,闵妹妹救人!”跃上横倒地上的树干,捧剑凝神,紧着那怪物。 王紫霜匆匆吩咐闵小玲,即绕着林缘急走。她由穗姑被扫得飞上半空一事看来,知道那诸女伴艺业虽高,也经不起它的一扫,敢情尽被打晕林里面。或飞上树顶架着。 因此,她一面走,一面藉着珠光,极尽目力看进林里,并且大声疾呼各人的名字。 这树林虽能隔绝音浪,但那是身形被树木遮蔽之后。若仍是看到身形,音浪也能同样传播。 王紫霜约走了二十来丈,即闻一声微弱的呻吟,由林里出,一听便知是秦玉鸾的声音,急循声走去,果见她伏在地上,当下将她扶起,给她服下一颗丹药,替她推按一阵,待她神志略清,才问道:“你觉得伤在何处?” 秦玉鸾哭丧着脸道:“腰骨都直不起来,祗怕是断了!” 王紫霜笑道:“你真胡说,我按了好久都没有发觉你有伤。”挟着她上肢向上猛可一提,秦玉鸾不防她突来这一手,不禁惊叫一声,腰间也震得一直。王紫霜笑道:“你体放刁。 和我去找人,若在林里迷路,便由树顶逃出。“秦玉鸾受了王紫霜特施的手法,登时痛苦若失,拔起深插地面的刀杖,跟随王紫霜边走边找,结果在地上找到瑾姑,树顶上找到阿莎,只剩下一个周明轩和一开始就被撞进树林的阿菩阿菊两人,追寻无着。 这边寻人、救人,不觉东方发白。 林外面仗着张惠雅一枝自霓剑,闵小玲一枝飞景剑,吓得那怪物遥遥瞪着凶睛,不敢上前。那些雪蛇自从怪物的出现,也密密麻麻围堆在他身旁,像一座小雪山似的耸起,但每一个蛇头依然朝着树林这一面。 闵小玲眼见那怪物身长几尺,鳞甲映雪生寒,一张丈余长的阔嘴,若整个张开,只怕真是三丈高低,容得十几人同的进出,那凶形恶状确令人心寒,更不敢起个硬斗的念头。 人怪双方对待到东方发白,那怪忽然怒吼一声,卷起一阵旋风,“喇”一声响,偌大一个身躯随风而到。闵小玲急喝一声:“起!”三女同时跃起数丈,让那怪物冲进树林。 张惠雅先被它扫落一只鞋子,罗襟生寒,脚冷如冰,见怪物畏光要走,不肯甘心,仗有宝剑锋利,由空中一翻身,丈多长的剑锋刺向怪物后段。 那怪物早经王紫霜把它尾巴开又,这回再被张惠雅一剑下去,将已后半截登时刺个对穿,痛上加痛,厉吼一声,加急向前一冲,后半截登时又分成两半。只有那树木大遭其殃,被它冲开一条长这三四里的夹道。 闵小玲见怪物这般凶猛,还在吃惊,忽听到阿尔搭儿的尖嗓子娇叱道:“你敢上来,我就剁你脑袋!”不禁又是大喜,忙高喊一声:“痴丫头!快点出来!”也不待她答应,已如一阵轻风随那怪物的去向。 不料才进去里许,忽闻崩天裂地一声巨响,满山林水俱摇摇欲倒,不但是地面震撼得站不住脚,因两旁树木摇晃而起的动风,也刮得在空中的身子东倒西歪。 闵小玲认为阿尔塔儿已遭不幸,好容易攀紧一根树枝隐住身影,即高喊一声:“搭儿丫头!” 那知声音一出,即闻阿尔搭儿回答:“闵姐姐!”一条五彩嫔纷的小身影亦随声飘出。 闵小玲大感骇惊道:“你整夜到那里去了?害得人人担心!”阿尔搭儿正要回答,忽见一道白影飞来,急喊一声:“霜姐姐!”轻身一跃,竟由闵小玲胯下溜了过去,直扑王紫霜怀中。 王紫霜带着惠姑、玉鸾、阿莎,踏遍林缘进去三四十丈之地,就是找不到阿菩、阿菊和周明轩,只得退出林外与闵小玲商议分头找人的事,那知刚跨出树林,就听林里“轰隆”巨响,不禁大骇。 她知道这灭音林里面再大的声音也传不出来,何以这时忽能传出?还认为是天色已亮之故,但守在外面的张惠雅已看到王紫霜出林,急喊一声:“霜姐姐!快点进去,玲妹和搭儿丫头都在里面!” 穗姑原是背向王紫霜,也急持转身躯道:“她们在闹怪物,赶快进去!” 王紫霜迫不及待,一缩身躯,奔进被怪物开成的路。那知到了夹道不远,则有一股气流顺着夹道往外冲。王紫霜恁般迅速的身法,也被那股气流挡得不能跨进半步。但她到底练厉已多,先一拨身形,由数顶上疾掠数丈,力飘然而落,即见阿尔搭儿一晃而到,不由得怜恤地轻抚她柔发道:“痴丫头,你一夜来吃了多少苦?” 闵小玲见阿尔塔儿由自己胯下出,笑了一声,松手落地,追了回头,即听她回笑王紫霜道:“我没有吃苦,只恨找不到敏郎,却斩了半夜树木,连方才那怪物也给我斩了!” 闵小玲笑道:“人家正要留它在树林里开路,你斩了倒是可惜!” 阿尔搭儿一瞥闵小玲的脸孔,知她放意打趣自己,反问:一声:“你们找到敏郎没有!” 王紫霜道:“不但没找道,还把六个弄丢了!” 阿尔搭儿只听前面一句,就要离开王紫霜怀抱。 王紫霜道:“你要在那里去?” “我敏郎!”阿尔搭儿答得十分干脆。 王紫霜笑道:“你先别着急。试想你还能安然度过难关,敏郎怎会出大乱子?我们商议出个好办法才是,而且,后面还有我们姐寻嫂嫂,另有几个武艺较差的,更值得我们担心,你已经把墨龙杀死,我救周明轩的时候,也曾斩断一条尾巴,看起来该是两条,那些雪蛇不敢入林,敢情是龙身上有宝……” “不!”闵小玲脱口说了一声,接着又道:“雪蛇怕那些杉树枝,不见得是墨龙身上有宝。” 王紫霜摇摇头道:“蛇。伯树枝,怕竹子是不错,但不定是杉树枝才怕,它不过怕拿树枝打它而已。” 闵小玲道:“你不见雪蛇被树枝挡得远远地走开?” 王紫霜道:“我总是怀疑因墨龙在地底,它身上的气息被吸进树林里,才发生避蛇功用,否则,天下的杉木岂不尽能避蛇了!” 闵小玲被驳得没话说,但想到群蛇绕在墨龙身侧一事,又道:“着墨龙能避蛇,群蛇怎敢挨近?” 王紫霜笑道:“闵丫头好笨!世上人那一个不怕皇帝?”但他们偏要挨近皇帝,明明知道“伴君如伴虎”偏有人要去捋虎须。大凡能使对方畏惧,定能将对方召之使来,挥之使去。 墨龙若是雪蛇的克星,雪蛇还敢不乖乖地听命么?“闵小玲见王紫霜在丈夫面前,样样要倚靠丈夫,于志敏才离开几个时辰,她居然能够大发议论,不禁失笑道:“照你这样说来,雪蛇竟是要参拜它的主人了?” 王紫霜知道闵小玲故意打趣她,佯说道:“你自己去问它去,取宝要紧,还要找人哩!” 阿尔搭儿听说要取宝,首先起步,奔往龙头,拟剑就斩。 王紫霜急忙道:“且慢你知宝在那里?你知宝在那里?”阿尔搭儿摇摇头道:“这个可是?” 王紫霜瞥见那堆龙脑朱纹白章,有一股异香透出,心想:龙脑香莫非就是这个“她虽然疑惑,但见那堆龙脑髓竟有几十斤重,如何收用得完?略一寻思,便吩咐闵小玲用一段木颈挖空,当作木筒,自己仔细挖出两只龙睛,果得两颗鳞蛋大的珠子,随手交给阿尔塔儿收了。再慢慢剖开龙脑骨,然后一剑透尾,登时珠光灿烂,耀眼生花。 阿尔搭儿诧道:“这条怪龙把珠放在背脊骨里面,不知有何用处?” 王紫霜好笑道:“你别呆了!这些珠子是应三台,依二十四气而生,那是放进去的。” 阿尔搭儿数了一数,连龙脑骨取下两颗大的,果然是二十七颗,忙剥下一块龙皮,将龙珠包了,且王紫霜还在仔细地抽龙筋,她却对那龙口的长牙发愣。 闵小玲偶一回头,瞥见阿尔搭儿的神情,好笑道:“你还不把它也取下来,赠给她们几个当剑使?” 阿尔搭儿心里果然觉得四根长牙大有用处,又不明白有何用处,迷迷糊糊地愣了半晌,被闵小玲一语提醒,立即面显笑容,说了一声:“不差!”将绿红剑的柄套套上,缩短了剑尾,仔细挖下龙牙。 那龙牙长达四五尺,极逾脚胫,牙茛也有尺多长,分作三叉并立,敲击起来,竟发出铿锵的声音。 阿尔搭儿也自心喜道:“好倒是好,但这么粗的家伙如何使用,待我把它削细一点也好握手!” 王紫霜听她自言自语,当真要削那龙牙,急呼道:“你休削它,给敏郎用药把它炼小了,更坚实好用!” 一提起于志敏,阿尔搭儿不禁“呀”一声道:“我找……” 一语未毕,已被王紫霜抓住她臂膀道:“不要去了,省得我们又要找你,过一会把事做完,一齐去找!” 阿尔搭儿被握得挣扎不脱,几乎急得要哭,听到事后一句,才缓了脸色道:“你快点嘛!”声音仍有点沙哑。 王紫霜要将整条龙的背筋抽出,所以仔细剖开它的背脊,这个工作当仍很慢,见阿尔搭儿催她快,心生一计,笑道:“你那枚剑锋利些,替我剁下四条龙腿,把腿筋也象这样剔出来,可是不准弄断!” 阿尔搭儿不知王紫霜生怕她动不动就要走,特意找件事给她做,依旧欢天喜地剁龙腿,剔龙筋,一面听王紫霜说夜斗怪人岭北孟左端的事,听得出神,做得起劲,也忘了要找于志敏。 三女边做边说,待得剔尽龙筋,已是已末午初,走出树林,及诸女伴另已搽架好一座大棚和两间小屋,骆驼马匹,全栓棚下。 丁瑾姑正和女伴劈木锤,当作挡风的墙壁,忽见王紫霜二人出林,笑问一声:“你们几个屠龙女敢情带龙肉回来了!” 张惠雅首先效奔去和阿尔搭儿搂成一团。 秦玉鸾接过闵小玲的木筒一看,只见里面血肉模糊,禁不住一阵冷颤,慌忙放下。 闵小玲好笑道:“过一会儿还要吃哩!” 秦玉鸾吐一吐舌,说了声:“不敢!”汗毛又是一耸。 王紫霜遥望旷原,见风门寨已成为一大堆焦炭,仍在袅袅冒着黑烟,雪蛇尸体纵横遍野,再也没见活的。远处但声散骑驰骋,却不像是风门寨那些骑队。顺口问道:“那些雪蛇难道统统死了!” 穗姑道:“这事说来也奇怪,你们将怪物一赶进树林,雪蛇出就纷纷退走,不知究竟是攒进雪里,还是往别处去,顷刻间就走个精光,我们才去将牲口赶回,可借有匹马被蛇雪咬死了!” 阿尔搭儿道:“死一匹马有甚要紧,霜姐姐你会煮龙脑,就快煮来吃,好去找敏郎!” 王紫霜道:“龙脑是做药用的,这样吃了岂不可惜?” 张惠雅“呸,”一声道:“听说龙肝风髓很好吃,不知是什么样子,你们怎不割几斤来?” 王紫霜“呸”一声道“果然忘记了,闵丫头去割来!”闵小玲尚未答话,却听有人笑道:“不必了,我已替搀鬼携来!” 一点红星,又飞向她身前,原来正是万年蝠。 阿尔搭儿一听嗓音,尖叫一身:“敏郎!”已出过去。 那人果然是于志敏,此时满身泥泞,衣衫破碎,巾失发乱,但仍英气勃勃,一手携着阿尔塔儿,一手提着大块龙肉,由树后冉冉而出。诸女一见丈夫无恙归来,不啻一颗宝星落在手心上。 王紫霜见敏郎衣冠不整,知他多多少少吃了亏,忙道:“你怎么搞成这样子?” 于志敏笑吟吟道:“反正是浇难钟植被鬼磨,那两个好贼和我捉迷藏,引得我攒地洞,走八卦图,结果还是被他逃脱了………”俊目向诸女一瞥,却朝穗姑笑道:“嫂嫂休得生气,哥哥很乐!” 穗姑诧道:“你见他了?” 于志敏并不答话转向阿莎道:“劳你把这龙肝煎熟,龙肉煮热,再把龙脑炖熟,龙筋熬熟……” 穗姑气得跃起嘴来接上一句:“把你嘴蒸熟!” 于志敏笑道:“你休着急,我包你有个哥哥回来便是。” 穗姑见他故作漫郎中,明知他话里有因,夫也无恙,依旧着急异常。 阿尔塔儿这时已是满心喜悦,眼见穗姑着急,也笑起来进,“嫂嫂!你休着急啊,哥哥会回来的哩!” 诸女见通常最着急就是阿尔搭儿,这时竟要打趣够个,忍不住笑了起来。穗姑更是嘟嘴骂道:“你管得自己不着急就好了!” 阿尔搭儿朝她敏郎妩媚一笑,一提裙脚,奔向阿莎,径去切肉做饭。 于志敏这时才探手怀中,取出一张厚纸,笑说一声:“你们请看这个!” 诸女一拥而上,原来上面写着:“四男甚乐,二女无妨,欲要寻人,独擅椒房。”十六个楷书小字,笔画弯弯曲曲,好像不是惯写字的人写的。 王家霜将十六字复念了几遍,忽向于志敏一揖,笑说一声:“恭喜!” 于志敏一怔道:“恭什么喜!” 王紫霜“哼”一声道:“你休向我摆假正经,我都想出来,你更该想得出来,反正那丫头得失挨我一顿打,才准你收到!” 闵小玲也接口道:“让我先打,省得她留人勒索!” 原来于志敏一见包妙始、王妙如两人走进树林,也急跃身上树,再飘落树底,以为定能截住他两人去路。那知一进了树林即不闻别的声音,甚至于在林外见到的风摇树动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沉寂得像一座死林。 树顶上融雪下滴成冰,形成冰柱垂直到地,湖林满眼尽是这些冰柱。于志敏当时尚未知道这树林隔绝一切声音,认为自己耳目聪明,祗要有人碰断冰柱,由冰柱坠地的响声,定能察知敌人的动静。王、包两人艺业不高,不难伸手擒回。因此,他静静地在树林里候着,不敢随便移动,生怕惊走了他两人。 但是,于志敏自行调息多时,仍然未见响动,忍不住向前移动,那知才转过几株大树,即发现村后的积雪上,留有两对鞋印。他估计这距离,与他原站立的地方不过三四丈,竟未能察觉,这岂不十分奇怪? 于志敏低着头,仔细察看那鞋印是否王、包两人所留,那万年蝠忽然无声无息飞到,害得他吃了一惊,但也因此而领悟这树林的妙处。他任万年蝠栖在肩上,循着脚迹前行,即见一个陷落的地穴,两对脚印一到地穴旁边,便无去路。 于志敏猜想王、包两人定由地穴逃走,一缩身子就带蝙蝠进穴追寻。但这地穴十分窄小,仅容得佝偻而入,要不是他精通缩骨功,只怕要移动一步也十分困难。 他知道王、包两人艺业不高,决难练到缩骨的地步,不禁疑窦丛生,但既已入穴,好歹也要追根究底,仍然猛向里攒,不料攒得十丈八丈,前面忽然分有四五条岔路,每一条岔路,俱有脚印爪印。 于志敏察看那爪印,知是狐狸之类野兽,不足为虑,伏地倾听,似闻地面上有人走动。 急选定一条甬道,速向上爬,待他爬到道口,又听不到脚步声,俯耳地面,又隐约可闻。 这时,他已明白地面传声的道理,仔细察听那人的去向,远近,跃身起来,便循身急追。 想是对方也懂得卧地听音的方法,待于志敏追到所预计的地方,又静悄悄地没有声息。 于是,晚在树林里像捉迷藏般缠到天明。 于志敏由树叶隙处看出天色已亮,又狠狠在近处寻找多则,视见脚迹凌乱,不能辨别对方走向何处,蓦地想到可能足差枝走了,急跃上树顶,纵目四望。忽然树叶下“啪”地一声,一股劲风袭上。于志敏一晃身躯,避开尺许,伸手一捞,就捞到那张厚纸,因见上有字迹,不免先看看写的是什么,待知道有人失踪,再要寻示警的人,已不知那人的去向。只好取准方向,转回林外,却见一条巨大的墨龙剖背开脑,死在地上,才顺手牵羊取肝割肉携回。 这时他听两位爱妻你一句,我一句,故意挤着,那不明白她两人的意思?只因碍着穗!”在场,不好争辩,唯有嘻嘻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穗姑认为是报复的时机到来,说一声:“是啊!我猜想定是那姓钱的要来了,你们十一位可得当心,人家要后来居上,独擅椒房之宠哩!” 丁瑾姑正与阿尔搭儿帮阿莎切肉,听穗姑也厚起脸皮,于志敏不算,还涉到自己姐妹的头上,“哼”一声道:“你得意我们就不放阿敏独个儿走,看你的人怎生回来?” 穗姑笑说一声:“我才不希罕!” 阿莎也不甘寂寞,顶一句:“昨夜还在哭哩!” 穗姑见她们竟群起而攻,自知不敌,只好一笑作罢。 王紫霜向于志敏说到夜来所遇的事,又问他可知道孟友端的来历,有无把握渡过那些险地。 于志敏听得尽是摇头,忧形于色道:“留不下王、包两人,我只担心骆伯伯危险,至于那些险地倒不在我心上!” 诸女一听,俱觉骆中明的性命确是可虑,一时黯然无声。 王紫霜思索多时,忽与闵小玲耳语起来,闵小玲不禁望着于志敏一笑。 于志敏何等聪明一瞥她两人神情,已猜中几分,忙笑道:“你两人要以我为饵,我才不干哩!” 王紫霜骂道:“你又知我妹妹说什么了!” 于志敏见爱侣还耍赖,自己不愿意及时说穿,当下微笑道:“有四枚现成钩饵放在海里,何必另外去找?只要起钩竿就是!” 经他这么一说,诸女多半明白,唯有阿尔塔儿不懂得隐语,悄悄向她身旁的瑾姑问道: “敏郎怎又想去钓鱼了?”惹得瑾姑、阿莎笑出声来。 王紫霜被于志敏提醒,也觉得敌人掳去于志强四人的用意,不问可知,若能找到诸云芳几位女徒落脚之处,要她们里应外合,先将骆中明放了出来,事更好办。但此时连天王庄确实位置,到底坐落何方都不知道,那能找到敌人的圈阁?“忍不住问道:”阿敏你说天王山是不是天庄的所在?“ 于志敏随口答道:“岂仅是天王庄的所在?我敢说二是一,一是二‘王紫霜愕然这:” 你又没去过,怎能这样说?“ 于志敏笑道:“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王紫霜更加奇怪,一声:“不要赖皮!” 于志敏道:“我一点也不赖!要知那孟左端曾说只有天王山,没有天王庄,可见天王庄是新建的,红姐告诉嫂嫂的话并没有错。但要到天王山,须经过那么多险地,诸氏兄妹不是白痴,怎不利用险地作为屏障因此,天王庄定在天王山无疑。” 王紫霜道:“你还说二是一,一是二呢?” 于志敏道:“这事已由孟左端说出。他与诸氏兄妹的事远在几十年,又不准你在三天内往天王山,可见诸氏兄妹定居在天王山,”天王“两字虽像是个美名,实则狂傲已极,想是敌人将屋子与山锋结为一体,凭险自固。” 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还怀疑昨夜里的风门寨,与及现时所站的这地面,已是天王庄的地头哩!” 王紫霜道:“我也曾经怀疑风门寨是天王庄管辖,那把火烧的十分古怪。他们人也走得十分快………” 于志敏过:“这些过去的事,不必管他了,他们不烧,我也要替他放一把火!三天内,你去不去夭王庄?” 王紫霜被于志敏打断她话头,带着几分不悦道:“为甚不去,那蠢象的话吓得了谁?” 于志敏瞥见爱侣不愉的神情,心里明白她不乐意的原因,仍然一本正经道:“我知一定要去,但不是这样去?” “是那样去?”王紫霜见他摆出正经脸孔,要教训别人,更加不悦。 于志敏笑道:“我们先指定一座山峰作为集结的地方,再分成一对一对来走,前面遇阻,后面赶上后面遇险,说面折回。这样才……” 王紫霜道:“这个还用得着你说,可惜我们都是英雄,就少了几个马夫!” 于志敏奇道:“要马夫干什么?” 王紫霜道:“没有人管这些言牲,只怕它又溜了!”说着又“噗哧”一笑。 于志敏进:“好,好!你绕弯子骂人,那一天我就一会不回,一去不回……” 阿尔搭儿急叫一声:“不要呀!” 王紫霜“嘻嘻”一声,笑道:“除了那痴丫头着急,别人才不稀罕哩,你高兴走,就走,谁管你?” 于志敏见她又要找事来拌嘴,急道:“我们说正经事好不好?” “你说嘛!” “人走,你不在意,牲口说走,反而要着急?” 王紫霜唇皮一动,还些什么你要,忽想到还是不说为好,省得伤了敏郎的自尊心,又闹出土司大霸夜那一幕好戏来,立即闭口微笑。 于志敏诧道:“你为什么不说了!” 王紫霜笑道:“说就说,不准你跑!”但仍恐怕敏郎会走,握紧他手腕,才在他耳边笑道:“牲口的肉还卖得几个钱,你算多少钱一斤!” 诸女不禁纵声大笑。 于志敏见爱侣故示神奇,又看她神情当真恐怕自己会走,却说不出一句玩笑的话来,知她语不由衷,至少也经过一番修改,也就明白几分,轻轻在她耳旁笑道:“有给你们驮就够了,难道还要卖?” 王紫霜俏脸一红,捏起拳头就捶。 因为于志敏说的声音大低,诸女都未听到,阿尔搭儿也没有听到,但她却问一声:“霜姐姐敏郎说什么呀?” “说像哪!”王紫霜白她一眼,见诸女伴都强忍着笑,她自己也笑了起来。 于志敏正色道:“我们往天王庄是以越快越好,最好能够走在孟左端先头,暗里看他怎样找魔头晦气,然后乘虚入庄,只要先把骆伯伯救了出来,打也好,杀也好,我们全不放在心上。” 穗姑着急道:“好将军呀!你快点发令罢!” 于志敏笑道:“你那性子和哥哥恰是一对毛猴子!”接着又道:“我们得将强弱配搭起来,嫂嫂和霜妹作一对,玲姐和阿莎作一对,鸾妹和雅妹作一对,谨姐和搭儿妹妹作一对王紫霜问一声:”你呢?“ “我是先锋大将,单卒过河!”——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六回 地火腾空 雪丘侦秘道 天王降野 木屋走婆孙 闵小玲急道:“那不行要教你这人单独走,准会出毛病。而且单卒渡河,怕不被人家的车马炮擒了。” 阿尔搭儿也急叫一声:“使不得!你自己走,把人都急死!” 张惠雅笑道:“你这倒是平心之论!” “难道你不着急?”阿尔塔儿不是情痴,而且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服地回张惠雅一句。张惠雅好笑道:“谁不着急?就是没你这样嘴浅!” 王紫霜情知敏郎这样分配,每两人的实力大致差不了多少,还可互相照应。她对于闵小玲前一段意思,倒不在乎,但让敏郎单独走,确也令人担心,春娥微簇道:“难道没别的法子了么?” 于志敏道:“法子当然有,但没这样好,而且还得是我走在前面!” 王紫霜道:“管你哩,只要有人陪你就行!” 于志敏见爱侣恁般情切,大受感动道:“本来我单独的走,可不受任何约束,纵使敌人再强,再多,我也可来望自望王紫霜薄叱道:”这样说来,是我姐妹害你了?“于志敏忙道:“不是这样,但一有人在旁,若是说话,则分了心神,并易被敌人发觉,若不说话,又好像赌气似的,也使人心情紊乱。再则,有一句话头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 “抬水吃!”王紫霜快嘴接上一句,又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单独走,是吗?” 于志敏被爱侣抢白一顿,着急道:“我没有这样说呀!” 闵小玲见他被挤得可怜,忙道:“紫丫头让他说!” 于志敏说一声:“谢谢!”跟着就是一揖。 “延脸”闵小玲脸飞上两朵红云,别转头去。 于志敏笑了一笑,对王紫霜道:“要么,分作三起,每起三人,我和鸾雅二妹头一批,嫂嫂和玲姐,搭儿妹妹作一批,你和瑾姑,阿莎殿后。” 王紫霜想了一想,说一声:“就这么着!”接着又道:“那,这些牲口和取来的龙脑,龙牙又怎么办?” 这一件事使于志敏大感为难。只见他剑眉的展时戚,若思多时,才道:“龙脑用火烘干,一人一包分开来带也不碍事,龙牙却不大好办,若要采药来炼,岂不延误大事?而且也得炼个三年两载,不说眼前没这闲时间,只怕将来也不易有,不如先埋在地下,回头再拿走!” 王紫霜点点头道:“这样也好,牲口呢?” 于志敏道:“把它放了,由它自寻吃的,回头再找它!” 王紫霜摇头不肯同意,随道:“我看这林缘也许可绕得过去,不如带着牲口走!” 于志敏笑道:“要是带牲口,你这殿后将军就得做弼马,温将军了!” 王紫霜笑道:“也不要紧,牲口跟了那么久,若任它自走,受到别的侵害,岂不作孽?” 这壁厢从样计议,那壁厢加紧蒸煮,一餐未饱,地底隆隆之声大作于志敏一惊道:“莫非又有墨龙作怪!” 王紫霜忙道:“果然还有一条!但已被我斩伤!” 于志敏惊叫一声:“不好!你们快逃!” 骆驼一声厉嘶,已断绳飞奔而去。几匹骏马也惊得仓皇选出棚厂,跟在骆驼后面疾奔。 诸女听于志敏叫快走,各携手上的食物急奔,唯有阿尔搭儿反依在于志敏身旁,笑道:“敏郎! 你看我替你杀龙!“ 于志敏将金霞剑交给阿尔搭儿,急道:“你把绿虹剑给我,快跟她们走!” 阿尔搭儿刚递过绿虹剑,即闻震天响一声:“轰”一条烟柱冲起数十丈,强烈的啸风,吹得林水似浪涛般倒下。于志敏一声长啸,腾起二三十丈,悬空而立。 王紫霜一掠回来,把阿尔搭儿拦腰抱起,喝一声:“走人” 也不理她挣扎,一连几纵连上诸女,才将她放下,握紧她手腕道:“痴丫头!你还要站在当地,可就害死敏郎啦!” 阿尔搭儿道:“他才一个人,多么可怕!” 王紫霜不答,转向张惠雅道:“白霓剑还回给我!”刚换剑到手,轻身一纵,带起一声轻肃,反手腕树林。 于志敏宁立空中,凝神注视那系烟柳下面,眼角似见几条身影,在远处树顶急奔,因凶物当前,无暇理会,同时硫麋弥漫,也看不十分真切。 在这时候,王紫霜也落向一株硕果俱存的树顶,仰脸问道:“你在上面看到了甚么?” “一股浓烟!”语音刚落,又“轰”一声,一根火柱半起升空,岩浆、石块,遥掷出半里之外。于志敏所站的地方相距虽远也被那猛烈气浪震得向外连翻筋斗,急叫一声:“霜妹。决逃。”自己也像流星追电般一掠而退。 由那火柱噪起之后,地底仍旧“隆隆”不绝,火柱外面的浓烟越扩越宽,霎时间,整整一座树林焚烧起来。诸小侠走到风门寨的废墟,回头一看,不禁胆战心寒,穗姑急得哭起来道:“要是他们几个陷在树林,这时那还有命?” 于志敏猛忆起那几条身影,“但若说那就是于志强几个,为何不向这边走?” 忽又自我解释:“可能在慌乱中,连方向也辨不清,怎知道原来的位置?” 阿尔搭儿见她敏郎无恙,喜欢得忘了旁人,秋波似的眼珠,紧盯着于志敏的脸孔,发觉他险上的神情瞬息数变,立即摇他一摇道:“敏郎!你总爱把话藏在心底,说出来大家听听嘛!” 诸女自于志敏口中获知当的有人逃欲,也猜测除了于志强一行另无别人,同声向穗姑劝慰。 于志敏仍是凝望十几里外的浓烟火栓,生怕孽龙忽然出现,但他见到的只是滚热的岩浆向四处急流,即不消多时,全将着了火的树木掩埋起来,白烟由地面一丝丝冒起,不禁失声道:“这分明是火山爆发,那里是孽龙出窟?” 王紫霜好笑道:“你自己认为是孽龙出窟,谁和你说孽龙出窟呀!” 于志敏笑了一笑,忙道:“我们得收拾起程,绕道往天王山了,若要等这场火灭,知等到几时?可借方才急急忙忙,不说龙牙,连龙鳞也永葬在火窟里面了!”将手上的绿虹剑给阿尔搭儿换回金霞剑,又说一声:“赶快收拾!” 王紫霜道:“这时天色已晚,还能够走得多远,不如在这里暂宿一宵,明天再走。” 阿尔搭儿急叫一声:“不好!马粮,帐幂连带铁锅烧的烧了毁的毁了,这回拿什么给牲口吃?” 各人被她一提,不由得个个皱眉。 于志敏纵目四望,见远在十里以外,还有袅袅炊烟,想人有耐饥月可吃,牲口虽也能吃,未免糟塌宝贵的东西,既有炊烟,应有人住,马粮大概不成问题,只有住的地方怎样算?火山那面还露出些树木,做根柱子未必不可,要想拿来盖棚厂,容纳人畜,也是不可能。 他想了半晌,忽向秦玉鸾问道:“那两位奸贼由那里跑出来的? 秦玉鸾辨一辨方位,遥遥一指道:“我大概是在那边遇见他两人!” 于志敏说一声:“好!待我去看看!”双肩一幌,疾奔秦玉鸳所指处所。 阿尔塔儿却是不愿放松一步,对诸女笑说一声:“我也跟去!”纤腰一扭,也就走。 王紫霜笑骂一声:“死丫头,变成他的拐杖了!” 闵小玲道:“让她缠着那人也好,省得再出乱子!” 张惠雅笑道:“闵姐姐还不知道那痴丫头啊?她只要敏郎不遇危险,什么事都大量得很,也许会多弄几个来讨好!” 闵小玲“呸”一声道:“醋娘子轮到你当了?谁跟你说这个?”诸女不禁轩然大笑。 于志敏一连几个纵步,到达地头,正要停步详勘,见阿尔搭儿也已赶到,恰听到诸女笑声,也笑道:“你不快回去,她们都要笑你了!” 阿尔搭儿妖媚一笑道:“管他哩!几位姐姐全爱笑,由她笑去,我在你身边多学点见识!” 于志敏知她说学见识是候,不被心自己单独冒险是真,仍也感她一片情痴,不肯说破,笑了一笑,便开始勘察。 虽然经过一夜的风雪,将夜行人的脚迹湮埋,若真有个地皮的出口,则王、包两人出窟时候,并未能即展轻功,势必将积雪压陷,而且那可能是手印。 于志敏根据这一个推断,在他认为可疑的地方寻找,每一处隆起的雪堆,或下陷的小坑,都轻轻拂了一掌。他用力恰到好处,那一掌拂去,恰只将表面上一层浮雪拂去,露出下面一层雪泥。 这一种细嵊的功夫,当然要耽搁不少时候。 张惠雅说的并不错,阿尔搭儿只是担心于志敏遇险而已,她自从她敏郎开始勘察,她便一直沉默无言跟在身后,不打扰他的思路,渐渐由她敏郎举止上,猜测到他为甚么要那样做作。 于是,她也东施效颦,猴儿学步地,在于志敏拂过的地方蹲下身子,再轻轻一拂,将拂开的小雪窟拂得更大。 于志敏偶尔回过头来,见她在聚精会神拂雪,不禁好笑道:“搭你在做甚么呀?” 这一声“搭”是于志敏私下对阿尔搭儿的匿称,叫得她芳心一震,仰起头来,闪动漆亮的眼珠,甜甜地一笑道:“你不是我脚印么?我怕你会有遗漏,也在帮你找呀!” 于志敏暗赞她居然看出自己心意,但自己认为不会中有遗漏,又告说一声:“我投过的地方不必找,你自己另外找找看!” “不!”阿尔搭儿温柔地回答一声:“没找过的,要你找,我知道你每处都会找道,只怕你会漏眼哪!” 于志敏见她坚持要找自己找过的地方,只好笑笑当作回答,继续一处一处寻找。 忽然,阿尔搭儿“噫”了一声。于志敏猛一回头,即见她指着方找过的雪地唤道: “敏郎快来看!”当即一步跃回,低头一看。赫然有五路爪印,分明是有人在这雪地上抓一抓。 原来自己拂时太轻,只抽去薄薄一层,被阿尔搭儿其拂,立即原形毕露出来。 于志敏一时喜极,竟致忘形,欢呼一声,一捧阿尔搭儿的娇躯,抛高了十余丈。 阿尔搭儿娇呼一声:“闪了我的腰啦!”在空中一个筋斗翻下雪面,猛又盈盈一笑道: “你把人家的腰捏断了,还不赔来!” 于志敏在她脸颊亲了一亲,却见一道白影如飞而来,老远就笑着喊道:“你两人怎么了?” 原来王紫霜正和诸女商议当夜怎样住宿的事,有的说往几里外砍树开板来搭屋,有的说往炊烟处借宿,正在七口八舌喧嚷不休,忽见于志敏高呼,阿尔搭儿跃起。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急急奔来。问起情由,”获知当前,不禁好笑道:“你两人也大大该小怪,害我空随一趟,还以为是打架喱!” 阿尔塔儿羞涩地一笑。于志敏接着道:“平空有了指拂印,定有人在这里爬过。既有人爬过,定有地道通进火场里,说不定还有地窖给我们宿一宵喱!”顾着指根来势,重重拂了一掌,雪泥一去,即显出一块桌面大小的木板,木板旁边重拂的地上,深陷有不少指痕。 王紫霜点点头道:“原来那狡贼果与风门寨的贼党串通一气,采用放火烧寨的方法,掩护他两人逃脱!” 于志敏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还是怪我一时大意,才被狡计得逞!” 王紫霜道:“若不带鱼孝三人,照样用迷药失他本性,多好!” 于志敏笑道:“要是那样,他们就逃不脱!”顺手揭开那块木板,显出黑黝黝一条隧道,即将鳗珠接出,待跳下去。 阿尔搭儿一把抓住,叫道:“当心里面有蛇!”一模袋子,取出龙脑明珠道:“这个给你!”又连整袋送给王紫霜道:“这里面的由大家分!”于志敏聪明一世,处处占人先着,不料阿尔搭儿一个关心,便连续显出漏洞,苦笑一声,接过龙珠一跃而下。 阿尔搭儿也要跟着进去,被王紫霜档住,笑道:“我们守穴口要紧,若他久不出来,再进去寻他。要知一齐进去,万一像亚麻谷那样被人炸毁洞口,岂不统统被活埋?”阿尔搭儿回头一想,知道王紫霜说的是理,只好提心吊胆望着洞口。 忽然,风门寨的灰烬里“轰”一声巨响,烟柱冲高十余丈。阿尔搭儿惊呼,王紫霜也不禁惊愕,但在这一瞬间,于志敏已跃出地面,像疯了一般,向四面挥掌,把阿尔搭儿赫得惊疑莫定,“叫道:”敏郎!你干甚吗?“ 于志敏笑道:“我把烟尘打散,快唤她们连牲口赶过来,这里有好地方!” 王紫霜料知敏郎说得不假,一声长啸,闵小玲与诸女便赶着牲口急急奔来。 于志敏恰也挥散烟尘,与诸女会合在一起,说到地下除了一段几十丈长的隧道,还有一间密室。隧道和密室尽以木板钉牢,支撑沙土不坠,只要将木板撬出地面,不说可搭房子,连马棚也够用了。 诸女闻言大喜,立即动手搬木,架屋,于志敏与阿尔搭儿各骑一匹骆驼往炊烟起处洽购马粮。 因为人人有利器在手,材料现成,架搭房子十分迅速。夜幕未垂,一座容得十人寝息的木屋,和一座容得十几匹牲口的木棚俱己搭就,并在住屋里架了地板。 诸女将牲口赶进棚里,王紫霜又度量前夜所在的地方,拨开灰烬。看到带来几大袋的金银,尽被熔成整块,心想日后或许大有用处,利用宝剑将它切成全砖,连同龙珠分给各人携带。 将一切琐事区处完毕,诸女聚在木屋里面商议当夜分班戒备的事,并专等夫婿回来,再喂饱牲口。正在喳喳交谈,王紫霜忽听到“沙沙”的蹄声,由南面而来,觉得那方向不对,急与诸女探头望去,却见两骑在暮色苍茫中,疾驰而至。 来人是一位鹤发鸡灰的老妇,和一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尚未下马,那老妇就操着土话叽喱咯咧地说了一阵。 要知诸女因见当地土话一日数变,谁也不愿学,到女贞地面又有王、包两人通晓方言,也用不着学,此时却是半句也听不懂。 王紫霜恨得跺脚道:“可恨两个会说话的都去买马粮去了,谁懂得这是鸟语还是兽语?”诸女听了都忍不住发笑。 秦玉鸾笑道:“我们在路上学来的东古斯话,敢情她能听得懂。” 王紫霜说一声:“试试看!”立即改以东古斯话询问来意。 这回那老妇不但听懂,而且还会说,虽然是音调不准确,到底也使诸女明白她的来意: 是因为要往逐鹿喀扎,错过了宿头,见有屋子在此,才特意来借宿。 诸女学会的东古斯话并不大多,不能详细质问来历。王紫霜见那一老一少,并不像武林人物,也就答允留宿,指定她婆孙两人与穗姑睡在最里面,并带她两人的坐骑送进马棚。 老少两人解下上鞍的马粮,喂她的坐骑,取出携带的干粮,与诸女客套几句,也就自己吃了。 但是,人员懂得客套,牲口可不懂得客套,诸女的坐骑见新来女马有得吃,他没得吃。 起先还祗是鼻里喷气呼呼,过不多久,邻近的马竟争起糟来,咬、踢、撞、叫,登时乱作一团。 马棚是仓卒架成,又不打算久住,虽不说偷工减料,至少是不大坚守,被群马一阵乱闹,“哗啦”一声,整座棚盖塌下,竟将所有牲口压在下面。 诸女又好笑,又好气,候忙抬棚架的抬棚架,救牲口的救牲口,那老妇和少女虽也下去帮忙,可是越帮越忙,王紫霜只得请她两人回本房歇息。幸而诸女手脚轻灵,不需多少时候,重将棚厂架好,于志敏和阿尔搭儿回来见诸女臭汗盈脸,不禁好笑道:“你们怎闹到这时还未把马棚架好?” 王紫霜骂一声:“你还敢说风凉话么,还不快拿马粮来?” 回顾阿尔搭儿道:“你去和客人搭讪去!” 于志敏向木屋门口两人一瞥,连说:“有!有!不但有马吃的,还有人吃的!”一面解开驮来的大袋,交给阿莎喂饲牲口,一面低声问老少两人来历。 王紫霜也悄悄对他说了前事。 于志敏眉头微皱道:“今夜得加倍当心!” 王紫霜道:“我看她两人眼睛发黄,不像是有功夫的人,而且又无兵刃,做不出什么大事来!” 于志敏道:“你难道不知霍陵树汁吃了会使眼睛发黄?没有兵刃,也可用那些穿魔管,开山珠之类来代替,在这穷山绝水,人吃人的地方,一位老妇和一位少女单独行走,没有男人作伴,不怕被人掳去?而且逐鹿喀扎在什么地方,你我都不知道。” 王紫霜被敏郎将事实剥茧抽丝,也觉十分可虑,忙道:“依你怎样着?” 于志敏道:“既已收留下来,自不便再赶她走,而且老的又老,小的又小,不能说我们没有测隐之心。今夜我们索性只分两班歇息,让嫂嫂陪她两人睡,另外两个佯睡在嫂嫂身旁王紫霜诧道:”你这个班怎样分法?“ 于志敏道:“这还不好懂?你和闵姐算作两班,陪嫂嫂睡,搭儿,雅妹、鸾妹作一班守夜,我带瑾姐姐和阿莎作一班。” 王紫霜道:“这样也好!看看到底是谁的计高一着?”即将敏郎买来的酥酪,羊肉等食物陈列出来,招来诸女共饱一餐。 阿尔搭儿与老少两人攀谈一阵,已知她两人是女贞人,老的名叫米谷莲娜,小的名叫爱多娜,家里的人俱在逐鹿喀扎谋生,据说逐鹿喀扎是个大城寨由这里向西北走,约有二百里之遥,前几天获得信息,说老妇的儿子莫克儿病故,儿媳一听之下,也急得一病身故,老妇祗好请人将儿媳收敛,匆匆带了孙女赶往逐鹿喀扎,因为心急赶路,竟致误了宿头。 诸女听了阿尔搭儿转述,还有点儿动容,于志敏只是微微一笑。阿尔搭儿诧道:“敏郎你觉得很奇怪么?” 于志敏微笑道:“没有什么奇怪!”见她还要再问,急使个眼色阻止她说。 匆匆食毕,于志敏按照预定的计策,安排各人该做的事。 到了这时,诸女才知夫婿是将计就计,好使对方上当,人人心里都高兴得了不得,唯一苦的要算是穗姑,丈夫被人掳去尚无消息,自己又得陪着两只不知是虎是猫的陌生人,虽有两位武艺绝高的女伴在侧,但也提心吊胆不敢合眼。 虽然安排的有两班,其实人人都想看这场热闹,轮到守夜时刻的人不必说,未轮到人也不过在铺位上躺着,闭目养神。 时至夜半,当值三女俱听到旷野里起了极轻微的响声,阿尔搭儿得尽丈夫的甜头,艺业要比惠雅和玉鸾略胜一筹,已辨出那是夜行人的衣带声音。她不欲惊动屋中人,而且那夜行人相距很远,也无须加以理会,唯恐张、秦两人不知,打算悄悄对她两人说。 不料才一回头朝里,“唰”地一声,暗器已临身后。 她不知打来的是何种暗器,反手一掌,将发来的暗器打飞老远,却见一道小身影向暗器飞奔。 要知阿尔搭儿曾经说过最不爱打架,但她这时为了卫护多人,而且敌方事先不打招呼,一出手就是暗器,也使她觉得非教训那人一顿不可。 她轻轻一捏张惠雅的手掌,说一声:“姐姐当心,我去把那人抓来!” 张惠雅也见那人飞掠神速,敢情已不知逃在何方,阿尔搭儿慢吞吞地说要去抓人,不禁好笑道:“人都跑了,你往那里抓去。” 阿尔搭儿到:“去等他呀!他一定还要来。” 果然话声一落,又闻“唰”一声响。阿尔搭儿迎面就是一掌,身形也立即追去,见那暗器并无异状,顺手一抓,竟是一块木片,不禁一怔。 “唰”一声,又是一块木片打到。阿尔搭儿暗自奇怪道:“这人到底想干甚吗?” 旋而悟出那人敢情是故意诱她追赶,一晃身子,又追上去。 约莫追了百来丈远近,那人忽然拧转身躯,低声叫道:“我不是敌人!”竟是一个少女的甜嗓子。 阿尔搭儿心地善良,见那人用木片当作暗器诱她追赶,也有几分相信,站在一丈开外,问道:“你是谁?来干甚吗的?” 那少女道:“你先休问这个,今夜是不是有个老妇和一位少女住在你们屋里?” 阿尔搭儿道:“有又怎的?” 那少女道:“你们当心!她两人才真正是你们的敌人!” 阿尔搭儿道:“难道是褚云芳和她的徒弟?” 哪少女道:“她两人由瓦刺跟你们到这里才跟上,你猜她是谁?” 阿尔搭儿“哦”一声道:“我明白了,定是玛丽雅和她的门徒密昔惜儿。但是,奇怪! 玛丽雅的脸孔秀美,头发金黄,看起来不过三四十岁,那像这老婆婆的样子?再则,她和我们没仇没怨,跟我们干吗?” 那少女正要答话,忽闻身后异声,急用一方手帕向脸上一蒙,说一声:“当心!我走了!”身子一动,向夜空闪去。 阿尔塔儿对这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的少女,真莫测其高深。但她也听到那少女未走之前的异声,向那壁厢一看,似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心想:“你要诱我走远,哼!你想呢,我才不上当!” 若是换了别人,那怕不即时追去看个究竟?阿尔塔儿偏是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追,反而回头踱步,走向木屋,不料还未走得几步,身后忽然一声冷笑,接着就听到一位老妇的嗓音道:“给我站住!” 阿尔塔儿一持身子,转过了正面,瞥见一条身影飞掠而来,也急喝一声:“你也站住!”双掌一护胸前,暗蓄真力待发。 那老妇被阿尔塔儿尖嗓子一喝,也觉十分刺耳,身形一挫,停在五丈开外,冷冷道: “你们来这里干甚么?”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阿尔塔儿也依样反问一句。 老妇怒道:“我是问你!” 阿尔格几大声道:“我也是问你!” 不说与阿尔塔儿同班值夜的张、秦二女,连在木屋里半睡半醒的女伴,都因她这样和别人对答而笑出声来。俱这伙女伴与于志敏要暗中盯紧借宿的一老一少,所以打着暂时观望的主意,由她单独应付。 借宿的老妇谷米莲娜和爱多娜姑娘也已惊醒,因为诸女不懂她的话,懂话的于志敏也假装不懂,她两人只好自己交谈,米谷莲娜说一声:“敢情是借宿的,爱多娜出去看看!” 于志敏索性装假到底,不加理会。王紫霜见爱多娜亭亭立起,要往外走,急一握她手腕,用东古斯话说一声:“不要出去!”爱多娜也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忙道:“我婆婆叫我看是不是借宿的?” 王紫霜一握爱多娜的手,只觉得柔若无骨,滑若凝脂,并不暗用内力相抗,决不像武学的人,但又相信夫婿说的决不无道理,心想:“别让她使刁瞒过了!”仍故示从容道:“外面来的敌人!”坚持不让她走。 老妇米谷莲娜忽然用土话说一声:“爱多娜当心!”爱多娜“呜”了一声,立即退回原位。 于志敏暗自好笑道:“当甚么心?只要你一露形迹,小爷就教你乖乖地躺下。” 外面那老妇敢情被阿尔搭儿一连两次反问激怒了,叱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搭儿也叱一声:“你叫甚么名字?” 那老妇哈哈一阵狂笑道:“你这丫头想是应声虫吧,那有我说一句你就应一句的道理? 我叫天行婆婆男贞子……” 阿尔塔儿失声道:“你原来就是褚云芳那老鬼!” 诸女听了都忍不住格格大笑,但又想到男贞子居然漏夜独自赶来,可见定是图谋,于志敏和闵小玲都同时走出了门口,以防突然生变。只剩有王紫霜、瑾姑、阿莎、穗姑四人真正防备米谷莲娜婆孙。 男贞子被阿尔搭儿直呼其名,且叫成了“老鬼”,再听屋里一大群少女笑声,更加火上添油,断喝一声:“你们把我几个女徒掳往那里去了?” 阿尔搭儿也喝道:“你把我们男的掳往那里去了?”这话一落,立闻一个老翁的声音,呵呵大笑道:“如何?我早说你那几个孔方孔圆遇上美男子就不要贞,这时可不是说中了?” 穗姑这时听出来人正是女贞子,再也按捺不住,夺门而出,边走边骂道:“老鬼!你那些淫娃把我的人掳了,还敢在这里讨人,不快点赔来,奶奶要你老命!” 褚云芳连接黑鹰传书,知道于志敏一行越来越近,正与褚云芬加紧天王庄各项布置的时候,忽在一个晚上,平空不见了五位心爱的女徒,又惊,又气又急。待到中午时分,接获风门寨西哨传讯,知道风门寨已毁,但未将敌人焚死,才想到敢情是她的女徒心幕美男,竟做出背判师门,通风报信的事来。 但那时候,火山已发,任凭诸云芳兄妹再大的胆子,再高的艺业,也不敢横渡火山,自寻死路,当即吩咐手下人严密守庄,兄妹两人绕道来风门寨,寻于志敏索人。因知风门寨已毁,恐怕于志敏一行移往别处,沿途踩探,耽搁不少时间,到了深夜,才见风门寨仍有光辉闪烁,这才急急赶来。此时被穗姑一骂,那还按捺得住?大喝一声,即一掌拍出。 阿尔塔儿就在穗姑身侧,喝一声:“去你的!”同时一掌推出。这一掌虽是轻描淡写,但后劲却是无穷。 诸女初次看到阿尔搭儿正式与人交手,不禁一声欢呼,除了王紫霜之外,人人都挤到门口来看。 老妇米谷莲娜笼着一床毛毡,背椅板壁,动了一下,双目觑定王紫霜脸上。 王紫霜艺高胆大,虽防备老妇暗施诡计,但也认为她婆孙两人捣不出大乱子,佯望别处,却以耳代目,倾听他两人的动静。 男贞子褚云芳的一掌虽未尽全力,但她艺业很高,掌风卷起一路积雪,连带泥水飞射而出,不料未到半途,即见那少女纤掌一挥,一股劲力迫来,起了极轻微的“唰唰”的声音,积雪、泥水、俱向各四方溅射,而且那股潜劲绵绵不绝,恍若一根棍向掌心直冲。 这一来,可令男贞子大吃一惊,急斜跨半步,左掌猛可一收,厉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阿尔搭儿被褚云芳左掌一拍,自己的潜劲斜向一旁,心想:“婆子也还不差,听她要问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好笑道:”连我这装束还看不出来,亏你到过瓦刺喱!“女贞子却躲在暗处笑道:“老妹子!门那边还有好几个哩,要是连这个也收拾不下来,我看……” 于志敏一听掳去骆中明的人已经到来。飘然而出,冷“哼”一声道:“诸云芬!你要找于志敏,于志敏就在这里,有胆的就出来交手,没种就滚回去在三天内将我骆伯伯送来,要不然,我连天王山都结你踏平了!” 女贞子呵呵笑道:“姓骆的那老鬼么?他天天喝酒吃肉,养得心宽体胖,你尽可放心,三天内你到天王山来,我会割一点剩余的给你!” 于志敏目力胜逾常人,早看到女贞子站在半里之外,对答的话,全是用气劲传音,所以听起来如在面前。此时听他说宰了骆中明,分自己一怀羹的话,不由得怒火顿起,喝一声: “休走!”用力一蹬,身形激射而出。 半里非近,于志敏两个纵步便可到达,那知女贞子一见他跃起,立又斜走十几丈,喝一声:“走!”竟自遁去。男贞子本欲与阿尔搭儿再对两掌,见女贞子说走,也急连续发出一排掌风,抽身后退。 阿尔搭儿生怕对方掌劲伤及穗姑,急发出掌力,化开来势,竟被男贞子走脱,但她瞥见于志敏仍猛追那女贞子,又叫了几声“敏郎!”一步追去。 于志敏原想擒下女贞子作押,勒令他交人,不料女贞子艺业既高,人也好猾,专走“之”字曲线,于志敏一时追他不及,且喜阿尔搭儿赶到,忙唤一声:“搭你在那边堵住他!” 女贞子呵呵笑道:“老妇要是被你堵住,也枉称为天健圣者了!”看着阿尔搭儿将到,双臂分扬喝一声:“着!” 于志敏相阿尔搭儿俱以为他发出暗器,各自一闪身形,女贞了忽然双臂向后一掷,“膨!”一声轻响,登时白雾笼罩数十丈,一倒跃,进入雾中,于志敏认为他定向后逃走,唤一声“搭追过那边去!” 不料才绕过白雾后面,却听女贞子在身后大笑道:“老妇在此!”于志敏急回头看去,一条身影已在半里外南向疾奔,这才知对方用不退反进的方法脱身,气得扬声骂道:“老贼慢走!三天内准取你的性命!” 女贞子阿呵大笑,但那笑声已是越去越远。 阿尔搭儿由另一侧绕过来,与于志敏会合,“噫”一声道:“两位老贼确是可恶,但他功力也很高喱!” 于志敏没奈何其笑一声,与她并肩走回木屋,刚到门口阿尔搭儿忽然说一声:“里面两人是敌人!”于志敏励声道:“当真?”话声一落,即闻王紫霜惊叫一声,急跨进门去,极见王紫霜对着两个木板洞发愣。 诸女多人站在门边,回头一看,也吃了一惊——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七回 斗智争奇 小侠居危地 登山渡水 老翁上险崖 于志敏祗瞥一眼,已知是怎样一回事,一转身躯,夺门而出。但已鹤飞冥冥,并无人踪,只好废然而返。 王、包两人的事婆孙两人的事,俱在于志敏意料之中,却又一个疏忽,全被逃脱。 阿尔搭儿见她敏郎垂头丧气回来,忙道:“敏郎!敌人走就走罢,我们都还在一起哩!” 于志敏“呜”了一声,见王紫霜独自默默无言,知她个性好强,岔事偏出在她眼底,那能教她不气急忙上前劝慰道:“霜妹!也没甚值得伤气,反正敌人也该有倒霉的时候,说不定又给我们撞上。” 王紫霜气愤略平,望了敏郎一跟道:“我至今还未明白敌人为甚要走,你替我想想看!” 于志敏一摸那木板洞的边缘,发觉竟是被指力划开,也暗惊敌人的功力,问起情由,知老妇拥毡靠壁,料是那些已做了手脚,待闻自己一行转回才急急要走。 但那老妇与姑娘当初既已自行投到,此时形迹未露,为何要走?于志敏思索多时,忽说一声:“我的赶紧将东西搬往棚厂那边!” 王紫霜惊道:“为何要搬?” 于志敏道:“搬了再说!” 诸女见他惶急那样子,知事不寻常,立即紧急迁移。 于志敏待诸女将衣物搬迁完毕,立即拳脚并用,一阵乱了乱踢,将整间木屋拆散,笑道:“快将屋子搬往别处打架起来,越快越好,我要查查那老少两人究竟藏有何物在地下。” 诸女这时候有听从吩咐,谁也不多说一句,顷刻间将木屋拆尽,于志敏在地上捡起一样东西,嘻嘻笑道:“原来如此,到底还是逃不过少爷慧眼!” 王紫霜见他自鸣得意,诧道:“你可捡了宝了?” “捡了我们九人的命回来了!”于志敏满心喜悦出说了一句,见王紫霜和诸女要凑上来看,忙道:“你们钉木屋,待我将这些凶物送走!”身形一晃,开跃二三十丈,运力入掌,使劲向地面一拍,“隆”一声响,将那地面拍陷丈余,将接来之物投了下去,立即掩埋。 王紫霜眼尖,祗见投下的是个鹅蛋大小的铁丸,起初以为是“开山珠”,及见他投下地穴,当下爆裂,才知道不是。积导于志敏回到身旁时急问道:“你捡的那个是甚么东西?” 于志敏道:“也像你们得来的开山珠一样,不过这种更加厉害,能够在一定时刻内爆开………”接着又叹一口气道:“那老婆子和那姑娘不知与我们有何冤仇,竟欲在我们寝息之后,炸得我们骨肉糜烂!” 阿尔搭儿道:“方才来了一位姑娘,说这两人是我们的敌人,跟了我们几千里,我猜想是玛丽雅和她门徒密昔惜儿。但我们和她没仇呀!为何下这毒手?” 于志敏问知前事,沉吟道:“若说由瓦刺跟来,多半该是玛丽雅师徒,但这也不一定,因为她婆孙两人俱不象大漠人,只怕还是由中原来的!” 王紫霜道:“中原还有谁来捋虎须?” 于志敏道:“这很难说!”忽又转向闵小玲道:“青海妖姬筑琪你可见过?” 闵小玲不由得“噫”一声道:“说不定真正是她,妖姬还未死?” 阿尔搭儿道:“敏郎问你有没有见过呀!” 闵小玲笑叱一声:“死丫头!”却向于志敏摇摇头。 王紫霜道:“阿敏怎会想起这样一个人来?” 于志敏道:“这个?我一时想到罢,也不知是不是哩!因为中原功力高深的女魔本就不多我们有仇的至少,玲姐得了一枝飞景剑,是仙女教之物,又在女教主手下救回鸾妹,再与盘茶漠母打了一场,因此结怨已深,若青海妖姬还在人世,那有不报此恨之理?” 他顿了一顿,又叹道:“若真是那老妇青海妖姬,使出这种毒辣的手段,未免大失她前辈身份,那能当一派宗师,创什么仙女教?” 闵小玲笑道:“本来她仙女教早办移交了嘛!” 王紫霜笑道:“她这回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扔兵,送来两匹马,两个毡子,岂不能蚀本? 我真不知你怎生看出她放有凶物在地板下面,怎能这时还未见响?” 于志敏道:“当时我一发觉她破壁逃走,首先就想到她为甚么要走。要知道她形迹未被揭穿,实在不应该走,除非她自己发觉危险,但危险从何出来?那还不是她自己捣的鬼我虽不知她藏下什么东西,待她们将衣物搬走,仍未见有异状,就联想到定藏在板隙或板下………” 秦玉鸾道:“她干脆一掷就行,何必费事!” 于志敏道:“她来时未必不想到投掷这一件事,但是我们戒备周密,一掷岂能了事?因此她想出暗藏的方法,然后一走了之,认为我们寻她不着,定要回来歇息,半夜里爆裂开来,岂不是整个了帐?” 忽然,一溜强光与一股浓烟升起,即闻“隆”一声巨响,沙石被炸飞上半空,新搭成的木屋相距数十丈,仍被震得籁籁作响,摇摇欲倒、少顷,一阵石雹从空降落在房屋顶上“冬冬”响成鼓声。骏马惊嘶,骆驼厉叫,合奏成一种怪异的音乐。 诸女不禁异口同声骂几句“狠毒”。 于志敏忽叫一声:“霜妹!你我同去擒人!” 阿尔搭儿又要跟去。于志敏道:“你去也好,擒人不必,人多,省得她惊跑了!”吩咐诸女在屋里歇息,自带王紫霜、阿尔搭儿,走过爆炸的地方几十丈,分别三个方向蹲下。 过了半晌,王紫霜已发觉当面有一条身影疾奔而来,来人的轻功十分高明,在疾奔中也不过起极微的脚步声。 王紫霜与于志敏相隔有三四十丈,恐怕他尚无发觉,急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向他打个招呼,于志敏也迅速传给阿尔搭儿。 就在这时,来人只相距王紫霜十余丈,敢情那人已发觉王紫霜蹲在雪地上面,猛喝一声:“谁在这里?” 这一声用东古斯方言的断喝,使三小侠全觉突然。原来既非老妇的嗓音,并非姑娘的嗓音,道道地地是个须眉丈夫。 于志敏不禁暗呼一声:“又上当!” 王紫霜虽感突然,却仍未省,一站起来随即飘起数丈,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叽哩咕啦了一阵,王紫霜听不清他说什么,于志敏和阿尔搭儿全知那人在说:“这原是我东古斯人的土地,你们这些天王庄的走狗盘据多时,还敢强横?我们人多着的哩,你睁眼看看!” 于志敏贴地向远处一看,果见人影幢幢,暗想又惹下麻烦了,忙用方言叫道:“朋友请别误会,我们不是天王庄人,天王庄人早就走了!” 那人似乎怔了一怔,又道:“你们干什么的?为何会到这里来?” 于志敏无可奈何,只好把与天王庄的过节告知,并说明因为风门寨已毁,自己一行搭木屋暂住,天明便要走,请他指示天王庄的捷径。 那人听于志敏说要通往天王庄,半信半疑道:“你们共有多少人?敢往天王庄送死?” 于志敏道:“朋友不消问得,只请你告知路途就是!” 那人略为持示,立又回头疾奔。 王紫霜气愤道:“你那老贼妇候不着,却候到这么一个人来,这话从何说起,他怎来得恁般凑巧?” 于志敏一听到“凑巧”两字,猛可触动灵机,叫一声:“不好上了那人的鬼当,敢情就是老贼妇女使来的!” 王紫霜叫一声:“追! 于志敏苦笑道:“算了罢!那还追得着!” 阿尔搭儿见他两人凑在一起讲话,也知擒人无望,走了过来道:“敏郎怎会疑心到那人是老妇支使来的?” 于志敏道:“在这少有人烟的地方,几时遇上过不骑马的人那人轻功很高,分明是武林人物,我因他说东古斯活十分流利,以为不过是探卒之类,竟被当面错过,若我猜想得不差,该是那老妇支使他来看我们死了没有,若果未死,则大声喝,老妇也乘机开溜。” 王紫霜“哼”一声道:“这时才明白,纵使你猜得不错又有何用?白白耽误大半夜,睡觉去!” 次日凌晨,于志敏一行束装就道,绕过喷火的山峰,依照巅北飞象孟左端指示的天王山方向走。一路荒山旷野,不但无人,连飞鸟也不见,到了傍晚时分,绕过天王山北麓再拆向南,转向西行,只见一望数里白雪,横阻在面前。白雪的尽头,三个尖峰高耸入云,峰后浓烟弥漫,正是火山爆发的地方。 于志敏心细方向并未定误,倘若孟左端说话不强人,那三座尖峰睡该是天王山,横阻在面前的白雪,就该是“无量雪”。 到底“无量雪”三字是形容多,还是形容深,还是深广都一并形容?当时王紫霜尚未问得清楚,就连续生事,反正既有明目,定有原因,说不定又是凶险重重。 虽然女贞子的期限只有三天,而面对这表面平坦,暗伏危机的雪地,仍不能不小心将水。 于志敏略一察看地势,见两边山角向外倾斜,形成绝大的悬崖,错非能跃高百丈,否则无法子攀登。当中这片雪地,如果是个雪谷,纵使人能通过,牲口绝对不行。向东眺望,则碧波万顷,一岛沉浮,不禁赞一声:“好一个所在,可惜被邪魔占据!” 王紫霜骂道:“人家又不请你来作地理先生,相个阳居阴宅。不设法渡过雪地,好端瑞赞叹什么?” “难哩!”于志敏又叹一声,接着道:“先在这里度夜再说罢!星夜渡雪谷,只有统统送命的份儿。” 王紫霜看那块雪地大大,只怕穗站都渡不过来,休说是马,但在这旷野里,一无草木,二无岩穴,往那里住宿去?见敏郎说要住宿,不禁诧道:“在这里打坐过夜?” 于志敏笑道:“人倒容易办,只有牲口难办!” 阿尔搭儿接口道:“牲口都带有披的,好办!” 于志敏道:“那就行了!我们来做雪窟!” “雪”王紫霜一脸诧异之色,又道:“用雪把人埋起!” 于志敏笑道:“虽不是埋,出差不多。” 问小玲遥指山角的悬崖下道:“那悬崖岂不能避风雪?何必做雪窟,多麻烦!” 诸女顺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那悬崖伸出外面很多,与精仙洞的前岩差不了多少,不但可以住人,甚至可以住性口,都异口同声说好。于志敏却独排众议道:“那是死路一条,谁放去住?” 王紫霜斥道:“你一开口就先伤人,怎见的是死路一条? 你说!“ 于志敏被斥,反而嘻嘻笑道:“这个还不容易?要知由风门寨到天王山还有几十里,尚且重重埋伏,这里距天王山不过是十几里,魔头岂无准备谁也知道当中这块雪地不好住人,见了悬崖当然要进去,我们懂,敌人也懂,如果先期悬岩上下做了手脚,可说是防不胜防……” 王紫霜连说:“好了,好了……你既知我们懂,敌人也懂,难道他就不在这雪地上做手脚?” 于志敏笑道:“放大一块雪地,他知我们要住在那里?对敌的事,看来越安全的地方就越危险,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发安全,这一层道理……” “你又要教训人是不?”王紫霜脸色一沉,叱得于志敏就把话缩回去,诸女忍不住好笑,却听她续道:“雪窟怎样做法,你先做个给我们看!” 于志敏拔出剑就地划了两层圆圈,将夹着的地面向下挖了二三尺深,成为一道圆沟。再由圆沟挖个缺口,向外延伸丈余,深没过顶,然后在圆沟外缘开始砌冻,堆雪,不消多少时候,已做成一个极大的空头雪馒头,笑道:“你们进去睡睡看行不行?” 阿尔搭儿把张惠雅一施,两人同时由缺口跑了进去,一会儿,伸出个头来,招手笑道: “来,来!里面住!” 诸女将牲口取上马衣,钉下木橛,由它歇在屋外,除了留下一人在门口看管,余人便轮流寝息。 到底悬崖下有无凶险,各人不去,自然一无所知,但雪窟确是安全,王紫霜认为可以安度一宵,那知时将夜半,忽觉有人轻摇她身子,在惺松睡眼里,认出是敏郎作怪,羞恼得将他一推道:“你去缠痴丫头去,休来缠我!” 于志敏好笑道:“你猜我找你作甚么?” 王紫霜轻轻“呸”了一声道:“谁不知道?” 于志敏笑道:“我找你上山哩!” 阿尔搭儿早被惊动醒了,但她同样认为敏郎找王紫霜旅游一番,所以假装熟睡,这时听说静夜下山,急拥被坐起,说一声:“我也去!” 她这一声喊,把诸女都喊醒了过来。 于志敏忙道:“你们说话小声一点,静夜里声音传得很远!”接着道:“本来你们全都去得,但我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人多了反而暴露形迹。日里我故意在这地方做雪窟,睡大觉,就是要使敌人不疑心我们还会走,你们尽管在这里睡,有绿虹、白霓双剑在此,谅无大碍,我和霜妹两人攀登右首那山角,就在上面把守,天明后,你们再来!” 阿尔塔儿忙道:“牲口怎样办?” 于志敏道:“留下马粮,让他们自己吃,若有走失,将来买好了。明天一上山峰,要则是敌人死,要则是我们亡,那还管得牲口?” 王紫霜道:“听说过了无量雪,当中还有一道落魂溪,不知怎样落魂,敢情比无量雪还要凶险,不如你我索性渡过落魂溪,再等她们姐妹上去!” 于志敏赞道:“这样不错,但过了落魂溪,山角那要道也得有人守着,不如你我先开路,过了半个时辰,嫂嫂和玲姐跟上来,再过半个时辰,瑾姐和莎妹、鸾妹跟着来,再过半个时辰,搭几妹和雅妹再走。那样一来,我们就更加安全,而且天也快亮了。” 穗姑苦笑道:“那山角是倒悬着,我爬不上去,怎生是好?” 于志敏道:“我们在前开路,先走成个梯子上去,到了悬崖的地方,就在山石上以手代脚,抓成天数握手的地方,吊着走,你只须提气轻身,不致有碍,大不了就重落回地面就是。” 穗姑正在满心欢喜,阿莎忽然插嘴道:“若果那悬崖是泥土的,那又怎好?” 果然“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于志敏竟被问得一怔,沉吟道:“若果如你所说,只怕我也无法上去了,但是,大凡悬崖,总是岩石居多,若是泥土的悬崖,早该被雨水冲塌了。再者,泥土的悬崖,定生长有枯藤草根之类,也可供攀援。” 谨姑道:“你们快去罢,别待天亮还走不成!” 闵小玲急道:“你们把万年蝠也带去,要是到了峰顶,也好捎个信息回来呀!” 于志敏笑道:“还是人多想得周到些,我竟忘了这只活宝,好!现在就走!” 两人并肩飞纵,到悬崖一看,崖壁高耸如削,上面伸出长约数丈的危岩,这种险峻的地势,并不能难倒这对技艺通神的少年夫妇。但崖下的地面,所有高低不平的地方,乍见疑是夭然,细看即是人口制就,因在杂乱无章里面,又显然有一定的规律,落在两少眼中,格外清楚。 这座高岩因无西北风吹进,也无积雪,地面只略有湖润,所以看出鞋迹宛然,分明曾有人在这高崖下逗留甚久。 王紫霜瞥了地面上各种痕迹,心知敏郎臆测的完全正确,这时只有敏郎在身边依偎,当众人面前那种凶霸霸的言行也暂时收起,学着阿尔搭儿那股气息,柔声道:“敏哥哥!你看地面下的凶物,要不要把它起出来?” 这一声“敏哥哥”喊得于志敏心里好甜,右手轻轻一拦爱侣的腰肢,也柔声道:“不必了,她们施展轻功到来,不致于碰动地下的凶物,第二拨有玲姐带头,第三拨是瑾姐带头,最后才是搭儿妹妹和雅妹,休看搭儿妹妹初出茅芦,其实她十分细心哩!” “就走吧!你先上去!”王紫霜轻推敏郎一把,让他先走。 于志敏趁齐酋颈上轻撮了一声,走近石壁,脚尖用力一接,手指向岩石一插,立即开了两个小穴。这样连续不断地一按、一插,手脚并用,眨眨眼已攀登顶端。再向危岩一插一抓,即飘身悬空,以手代脚,一路到达岩檐。然后手脚并用,攀登绝壁,伏身窥探。 王紫霜依样画葫芦,另开新路,不需多少时候,登抵山角,伏在敏郎身旁妩媚一笑道: “你这军师果然不差,敌人决想不到我们会由这里上来罢!” 于志敏道:“这也难说哩!若果是我,定在这里设下暗卡,防备敌人偷登!”忽见远处似有人影一晃,忙推爱侣一把,又道:“你看见没有?” 王紫霜道:“好像是人,要不要将蝙蝠放回去?” 于志敏说一声:“好!”将栖在肩上的万年蝠向崖下一送,看着它飞了下去,又道: “我们两人再往前走一段,好待她们上来,也有地方站脚!” 王紫霜漫应一声,即与夫婿向前飞掠,却见方才那条身影向下一沉忙又传声道:“奇怪,那人为什么要跑?” 于志敏也看出有异,随口道:“莫非也是来寻魔头晦气的?” “对!我看定是那飞象孟左端,我们跟他走,他必定认得路!”王紫霜蓦地记起岭北飞象孟左端曾说过:“三天内要我男贞子褚云芳付债的事,再见那人身躯高大,不是孟左端还能有谁?” 于志敏也认为爱侣的揣测大有道理,脚下更加疾奔,即刻间到达断崖边缘,急收劲停脚,两臂向后一拦,同时伏下。 王紫霜与于志敏只是一肩之差,因而放心疾走,若非有此一拦,敢情即飘落崖下,以她的艺业,具有大氅御风,虽不至受伤,也得吓个尖叫。此时见敏郎伏倒,也无须思索,立即采取同样行动,俯首窥觑。 崖下是一块广约丈余,长有数十丈的空地,再往前去,便是一派水光。这一道溪水因为十分湍急,连冻也无法结得起来,也许是上游积雪化水入溪,不然那有恁般汹涌?方才那条身形,似对于这道溪水有所顾忌,只见他在水滨徘徊,踱往上游,又再踱回下游,低头寻思,既不投足登波,也不知崖上有人窥伺。 王紫霜悄悄道:“崖下这一道溪,敢情就是落魂溪,不然那匹飞象怎会恁地丧魂落魄,不敢过去?” 于志敏道:“溪对面有人藏着哩!” 王紫霜目光向对岸一移,果见两样东西被星光映得闪闪发亮,再定睛一看,原来一座大石后面,有两人藏身,闪光之物,正是那两人背上兵刃。崖下人想是已落在低处,竟未发觉。只见他踱了一会儿,忽然停下脚步,略一端详,即一纵身躯,像轻烟般向溪流一落。 于志敏双目钉紧那人落脚之处,以作自己渡溪时,来个邯郸学步。不科那人脚下一沾水面,那水面立即冒起一个水泡,向他脚底一扣,将他身子托得几乎倾倒。 那人艺业不弱,就在他身子将倒未倒的瞬间,只见他双掌向水面猛拍,竟贴着水面飞掠回岸,自言自语道:“往年这里有暗石工可渡,怎地就变了?”语气虽细,然而崖上两少仍清晰可闻。 于志敏听说这溪流里有暗石工,俊目一扫,即发觉那面落脚点是一个旋涡的上游不到一尺的水面,照理说,那水人下确应有一堆乱石,或是一根石柱,为何那人竟会一脚落空? 他目光再往上下游一扫,又发现不少类似的旋涡,那人似也发觉,但见他面对着另一个旋涡观望一会,忽然身形,一飘,又落向那旋涡上游。 这回可就更糟。那人脚尖一沾水面,浸水忽然中分,他一脚落空,身子向前一栽,“哗啦”一声:腰以下沉入水中,敢情那溪水能沉鹅毛,但见他猛地一沉,即遭没顶。 对岸的人得意已极,竟哈哈笑道:“好小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夜渡落魂溪,这回在奈何桥下求渡去罢!” 王紫霜眼见那人轻功已是上上之选,竟不能在水面横渡,也秀眉深锁道:“敏哥哥,你看这溪水好生增跷,一点也不能受力,可有渡过去的法子?” 于志敏道:“由水底潜过去就是。” 王紫霜“哎呀”一声道:“我水功却不行!” 于志敏笑道:“你怎生忘了用气功迫水?” 王紫霜被一语提醒,满心欢喜,连说几个“是”字,接着道:“我两人就过去,先把那边的两人杀了,也好接应闵丫头她们抢渡!” 于志敏说一声:“别忙!”接着道:“你看方才那人掉进水之后,一路水花直往下落,要是他能够闭气,攀着水底岩潜行过去,对面那两个先就该死,不必劳我去杀他。再则,嫂嫂的轻功水功都不行,得设法拖她渡过去才好!” 王紫霜摸一摸腰间,说一声:“有龙筋在此!” 于志敏笑道:“那就等她到来,你用龙筋把她绑在玲姐身上,你我一人一侧,挟着玲姐臂膀,三人同时施用气功迫水,定能渡得过去。但是,水力到底如何,为防万一不行我倒想先试试看。” 王紫霜急道:“你又要单独冒险啦!不让你走!” 于志敏见爱侣恁地着急,也十分感动,但是水火无情,若不先探个明白,过一会四人齐渡,一发生危险,岂不整个淹死? 他自恃水功精湛,当年尚未学武,尚可在琼崖“魔海吞舟”之地探奇获宝,何况此的的武功已臻入“真人”之列?当下笑了一笑,即将心意说出。 王紫霜虽然担心,但敏郎说的又是道理,不能不让他先探一番。想了一想,也就笑道: “去就去,但我得失用龙筋把你挂起来,省得你随波流去!” 于志敏知爱侣一番好意,笑道:“随波而去,决无危险,只。只怕遇上一种大旋涡,而且地底有暗流,不但不能浮起,反被它向下吹,那就是糟糕透顶!” 王紫霜一惊道:“那就你去罢!”后声未落,对岸的下游“哗啦”一声水响,冒起一个人来。 那人双手一攀岸边,身子一翻,已登上岸,立即展起轻功,如流星追月向对岸两人藏身之处奔去。 于志敏认出那人就是方才掉进水里的人,大喜笑道:“我也用不着探了,那人既能安渡彼岸,我们几个也一定行!”不料他一大意,省了一探究竟的事,几乎送了几人的性命。 王紫霜听敏郎自说不单独去探险,又见那人果然登岸,正是十分欢喜,忽闻对岸大喝一声:“来人站住!先通个姓名,容我回报!”接着就听出岭北飞向孟左端的口音冷冷的道: “你是什么人快去传报褚云芳,命他焚香顶礼,由天王峰膝行到仙童峰来见我!”不由得笑道:“这孟左端好生狂妄,这样叫阵还行?” 于志敏道:“也许他是褚云芳的长辈!” 这壁厢两人正在交谈,对岸已一阵冷笑道:“朋友!既然落魂溪淹你不死,就该夹着尾巴去罢!难道定要锉骨扬灰,才了心愿!” 孟左端怒喝一声:“晚辈!你知我是谁?”话声未落,已如一般黑烟向对岸的岸上冉冉上升。 那边两人并非好惹,见来人不听喝止,方才发话那人又冷笑道:“石井三雄!你先教他栽下去!” 于志敏不禁“晴”一声道:“是个倭奴!” “怎见得?” 于志敏道:“他那名字不古怪么?” 忽然对岸暴喝一声,即见一溜火光射向孟左端颈顶。孟左端哈哈一笑,敢情他已仰击一掌,那溜火才斜飞老远。于志敏不由得赞一声:“不坏!”却闻闵小玲娇呼一声:“阿敏!”回头一看,她和穗姑俱已奔来。 王紫霜喜道:“我们趁他厮杀,快点过溪!” 闵小玲问起渡溪的方法秀眉微蹙道:“还是等待瑾丫头三人来到,教她接应雅丫头两人才好,不然她们那知我们往那里去了!” 王紫霜道:“那岂不耽误时刻?” “我上崖之后,立即放编幅回去,他们也一定马上功身。” 闵小玲回答过后,又面对于志敏道:“你说每隔半个时辰,来一拨人,我看未免大久,所以吩咐她们一见蝙蝠飞回,就立刻动身,你说好不好?” 于志敏原认为这山崖必定凶险重重,需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可扫荡,此时风恁般容易,问小玲又已独断专行,不同意又能奈何当下点点头,说一声:“也好!” 敢情因为石井三雄暗器无功,惹起另一个肝火大发,大喝一声:“接我熊霸一招!”,立即听到“蓬”一声响,夹着一声:“哎呀!”一条人影已自崖顶下坠。 只听石井三雄喝一声:“贼老儿胆敢伤人?”即有异声响起,数百道火光盘旋在孟左端的颈上。 闵小玲讶道:“那是什么火,竟能盘旋不坠?” 穗姑“呀!”一声道:“那人居然会使魔教至宝赤烟网,看来那孟左端只有送命了!” 于志敏说一声:“不见得!” 果见孟左端身形贴壁斜走丈余,即闻一阵“铛榔”的声音传来,石井三雄的赤烟网竟被隔在头顶,未能罩落。接着又听他冷笑道:“好小辈!居然连你师娘的经水布也要了出来,我老人家岂会怕你?” 王紫霜听到那阵“铛榔”的声音,好笑道:“这孟左端设兵器好用,连他那付脚链手铐敢情都已用上。” 于志敏尽凝视孟左端挥舞铁链的招式,口中连说:“这厮武艺不弱……但可就奇怪,这样一个人物,怎从来没听人说过?” 王紫霜听他自言自语,好笑道:“你没听说过的人还多………”一语未毕,忽闻对崖上又传来一声大喝,孟左端的身子就像断了线风筝般,悠然飘落,不禁失声道:“这女贞子真是无耻之尤!” 孟左端虽然被女贞子忽然加上一掌,以致贴不紧崖壁,但他并未受伤。只听他一声厉啸,接着即暴喝道:“何人暗袭老夫?” 敢情女贞子因敌人居然未死失惊,过了半晌才喝道:“何方朋友到天王滋事?老夫女贞子在此!” 孟左端杰杰一阵怪笑道:“原来是你这孽畜,还不快下崖纳命!” 由孟左端的口气听来,他与女贞子褚云芬定是很熟,褚云芬不该听不出他的口音,然而褚云芬依旧冷笑一声道:“你到底是谁先报上名来,好待老夫送你的终!” 孟左端大喝一声:“岭北飞象!” 崖上一阵默笑。 孟左端冷笑道:“你这判师、判教、淫妹奸徒的畜生,还敢对我强横。” 女贞子哈哈一笑道:“老贼!五十年前我就已不认得你,只怕判师、判教、奸徒,全是你的事,我只因云芳被你老贼欺负到不能嫁人,才勉强收留下来,嘿嘿!你为何不先死?” 于志敏心想:“这两个都不是好路数,打罢!看看那一个先死?”果听到孟左瑞暴喝一声道:“胡说!”即见他身形斜走崖壁,顷刻已登上百余丈。 女贞子冷笑道:“我若不能将你老贼毁在崖下,就算白费工夫五十年!石井老英雄!请你撒网,我……”他一语未毕。 男贞子却遥问一声:“可是那个小子?”女贞子冷哼一声,喝道:“是一个老子!” 男贞子褚云芳道:“好好问你,要和我呕什么气?”听她声音已走近了不少。 女贞子敢情有点着急,忙道:“几个小子尚未显身,你不守在主峰过来干甚么?” “还怕他明天不来送死么?”男贞子的声音越来越近。 女贞子不再理会,紧催石井三雄下网,但见方才已敛红光,又再度出现,而且左右横移,挡住孟左端上崖的路,一阵急似一阵向下罩落。 孟左端情知厉害,一阵厉啸,翻身下崖,冷笑一声道:“今夜容你强,明天中午定来取你性命!” 男贞子此时已听出来人是谁,只闻她诧呼一声:“原来是你!” 孟左端冷笑道:“是我又怎样?你这才知道已经迟了,要想活命,就膝行到崖下来,孟左端还可饶你一死!” 男贞子才叫得出一个个“你”字,即被女贞子截住话头:“你还要和他答什么腔?”接着就暴喝一声:“看宝!” 于志敏暗道:“宝在那里?”凭他那样锐利的目力,因为相隔太远,竟看不出女贞子施用的何种暗器。 忽然,距地而约有两丈高低,但见强烈的蓝光一闪,有一蓬雨罩落,再闻雪夭一声暴响。 穗姑失惊道:“这女贞子果然是魔教中人,否则蓝烟箭怎会到他手上?” 于志敏诧道:“你今夜说的两样东西,在冈地斯山怎未见使用过?” 穗姑道:“当时已有此种传说,敢情因为冈地斯山人多,并且人人高强,所以上头没发下来使用,你问红姐和瑾丫头,她们在总坛较久,也许会知道。” 于志敏“嗯”了一声,却闻孟左端在溪岸旁边冷笑—— 旧雨楼扫描,九天神龙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八回 海底旅行 孤身临北极 冰原驰骤 独立退罴熊 闵小玲是红花婆婆门下艺业最高的新传弟子,后来又跟白鹤圣姑方幼龄学了三个月的“流年暗换”和剑法,再经夫婿“移花接木”助长功力,在诸女中除了王紫霜能使她佩服之外,已不作第三人想。 这时听穗姑一说起魔教的暗器,大有谈虎色变之概,心里十分不快,哼一声道:“只怕嫂嫂言过其实罢,若果蓝烟箭端的厉害,孟左端怎能走脱?冈地斯山人多是实,说他艺高,也不见得,否则,也不致毁了!” 穗姑自知这群女伴已经于志敏“传艺”之后,人人的业艺俱高得出奇,那好意思和闵小玲争执?笑笑作罢,即闻于志敏笑一声:“不好!那厮若渡河过来,岂不糟糕透顶?” 王紫霜道:“大不了推他下崖就是!” 于志敏道:“我并不是怕和他打,只想让他在前面探路,我们走起来也要方便得多!” 想是孟左端费了九中二虎之力登得彼岸,再也不敢退回这边,在河岸冷笑几声,即骂道:“你道守住仙童峰,我就不能上去么?”但见他身形飘飘,沿着河岸定向南,眨眨眼又到另一座峰脚。 于志敏说一声:“好啦!我们这回可以乘虚而入!” 王紫霜担心道:“瑾丫头三人怎地还未来?别误了这好机会!” “不要紧,孟左端过了那边,两个老魔总该赶去阻他登峰,还怕没有来打的么”于志敏解释他自己的理由,回头一望那见三条身影倏地飞掠,笑道:“可不是来了?” 工紫霜见来的果然是丁瑾姑、玉鸾和阿莎,笑问一声:“你们怎到这时才来?” 丁瑾姑道:“你们只做两条登岸的路,我们却有三人,这还不要紧,方才莎丫头用上重力,握断你顶上一根,几乎把她炸死,只好另多开一条天架……” 于志敏知道石质甚脆,经过几人握过,折断很有可能,若让几个女的唠叨起来,不知几时才完,忙道:“不必了,你三人在崖上等候她两人到来一起走,我四人先渡这道落魂溪!” 他依照预定的计划,与王紫霜先跃下山崖,然后轮到瑾姑和闵小玲,四人在崖下聚齐,即用龙筋将穗姑绑在闵小玲背上,与王紫霜各挟闵小玲一臂,三人各自运起气功迫开溪水,缓缓前进。 这道落魂溪水甚急,由得于志敏夫妇各展气功构成一堵气墙,使溪水不能近身三尺,仍被水力冲动护身罡气而身躯出跟同摇晃。 穗姑伏在闵小玲背上,只闻头顶以及周围的水声吟啸,惊得心胆震颤,因为入水时恐防对岸的敌人察觉,未即挂出鳗珠,此时但见一片漆黑,也不知被人背走多远。 闵小玲虽觉穗姑在背上打仗,心里暗笑她胆小,但因正以全力施展一功,挡住万钧的水力下压与冲击,也不能开口说话。 三人并肩迈步走了一程,已被水力冲得斜向下游而不自觉。 这里正是一个大大的旋涡,于志敏夫妇已到达通向地下的巨窟边缘,忽然一脚踏空,再被颈顶上的水力一压,竟如殒石下坠,笔直沉下地底。 于志敏不由得失声大叫:“不好!” 他不开口犹好,一叫出声来,气功立即一松,头顶上的水骤然向下一卷,更加将他身子打横,他左臂原与闵小玲右臂相连,闵小玲左臂又与王紫霜右臂相连,经这样一来,连另外三人同被带翻,压在他的身上。 于志敏猛觉自己失策,立即重聚罡气,但衣衫已是尽湿,加上身子悬空,三女的重量和上方的水力全压在他身上,也无一人站得起来。 穗姑一听于志敏失声惊叫,自己的身子也跟了别人打横,惊得她张臂一楼,把于志敏颈子楼个结实,但她还以为搂的是闵小玲,待一股少男的气息冲进鼻内,这才发觉误将小叔当擅郎,慌忙松开手臂,芳心却卜卜猛跳。 这地洞深不可测,于志敏调了数百息,才落到实地,又被水力将他四人推进一个洞穴。 于志敏心里一惊,暗道:“若跟水流方向走去,总可走出外面,怎知它通到那里?”方才他因为开口出声,吃过了亏,这回更加不能开口,也知两位爱妻不能开口,但为了设法重返地面,不开口又怎能成呢? 他打好如何采取行动的腹稿,立即一翻身子,夹在两位爱妻中间,籍她两人的罡气护身,先说一声:“你们护我,不要开口!”然后挂出鳗珠,照亮了水底,接着道:“我们定要转回去才有活命!” 王紫霜和闵小玲发觉掉进旋涡的深穴,也惊得芳容失色,待于志敏挂起鳗珠,彼此对望了一眼,俱觉对方脸色大变,此时那能不听从夫婿吩咐?但因自知一开口说话,水即上身,只好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志敏看出她两人心意,便着她拉紧自己腰,一马当先,先转回头,水力虽重,然而脚踏实地,走起来并无多少困难。 那知回到洞底仰脸一看,不觉绝望地黯然长叹。 原来这旋涡穴高莫能测,上面的水急旋而下,发出凄厉的呼啸,穴壁经过不知几万年被激流冲洗,稍微质软的岩石早被冲走,剩下的是坚硬异常的钢玉岩,而且滑不留手。在不知多少万斤淡水重压之下,颈顶上的罡气压缩得仅余数寸,要想攀登这绝壁,确要比登天还难。 但任凭是谁,临死之前总要起一种挣扎与反抗,绝无束手待毙之理。 于志敏为了试探水力到底多少,拔出金霞剑向罡气外面一伸,猛觉一股奇重无比的力量压得剑身下垂,几乎还要脱手,激流被剑身挡住而分成两匹下垂的自练,并涌起无数浪花。 王紫霜和闵小玲看在眼里,不由得相顾失色,穗姑更吓得俏脸成了一张蓝纸。 于志敏虽觉水力奇重,但他仍未放弃最后的努力,唤一声:“霜妹!你尽力维护不让水压上身,我独自试试能否上得去!” 王紫霜知道除此之外,别无良策。她倒想到以自己的死,来换敏郎的生。听敏郎自告奋勇,也就挥挥手让他不必顾忌。 于志敏在这生死俄顷的时候,看出爱妻最是深情,更倍增他求生的勇气,忙道:“你们不必担心,大不了顺水流而去,总有出困之期,我们有耐饥丹,饿不死!”他虽饿是饿不死,但各人的罡气却不能支持太久,若果罡气一欲,洪流淹来,要想不死也不可得,这几句话不过是聊使三女安心而已。 穗姑不懂得罡气如何运用,凭籍别人力量保护自己,但他却能够自由说话,急道:“你去探路罢,别顾虑我们!”她对于志敏本是一往情深,虽然成了人家的嫂嫂,仍是此情间断,见他一再叮嘱,也要回答一声才可一恁抑郁。 于志敏点点头,吩咐她三人各将鳗珠接起,防备被水冲走时,能够寻找得到,然后往穴壁前面,猛戳一指,打算象登崖时候一样,抓出在石壁上一条雕道,然而他这一次却大失所望。 那石壁居然坚逾精钢,于志敏一指戮去,不但未刺进分毫,反而痛撤肺肝,不禁叫了一声,即被旋流甚走几丈。 王紫霜见状大惊,拖起闵小玲回头追去。 溪水虽未能沾上三女的身,旋流的压力却可将她带走,尤其王紫霜这一移动,加上旋流的速度,疾如奔马般赶上了于志敏,一伸玉臂,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进置气里面,忍不住说一声:“怎恁般……‘,她本想责敏郎休得大意,那知话未说完,旋流已卷到她身上,只好速闭口展气。于志敏也急施出展气成雷的气力,将旋流向外一压,才在掌心画出:”不要紧!这回我再用剑劈!“一男三女又重回旋涡穴下。于志敏一剑劈向石壁,立即劈成一道横槽,这时他已知大有希望由原路出困,忙一脚踏上石槽,向头顶又横劈一剑。 三女看着于志敏的举动,也各面露喜容。穗姑更是欢呼:“阿敏!你这回真行,快点多劈几剑!” 于志敏一剑一步,身子渐渐升高,最后只看到一切光影在脚底下闪烁,正在满心喜欢的时候,忽闻阿尔搭儿的嗓音在石壁里惊呼一声。他一听到这一惊呼,不禁一擅,真气立散,旋流向他身上一压,竟把他压离石壁,疾往下坠。 王紫霜正仰脸凝望,忽见一个身子被旋流卷落,这一惊非同小可,顾不得先向闵小玲打招呼,抢前两步,由旋流里将敏郎夺入怀中,但见他牙关紧闭,已晕了过去,急召闵小玲过来,由她跨在敏郎身上,以罡气护卫,然后替他推宫过穴。 于志敏经过王紫霜一阵推摩,悠悠转醒,睁眼一看,见闵小玲双脚分跨自己身侧,爱妻一面替自己推摩,眼泪像串珠般一滴。 他仍记得前事,叹一声道:“搭儿遇险了!” 王紫霜见敏郎醒转,自是一喜,听说阿尔搭儿遇险,又蓦然一惊,心想:“怪不得他忽然下坠,原来有这道事!”在闵小玲罡气范围之内,她不需再施展罡气,忙道:“她不过是遇险,不见得就会死,着急又有何用?” 于志敏何尝不知阿尔塔儿的艺业与爱妻相差无几,但想到自己三人若在一起,尚且冲不上这旋涡穴,何况是毫无经历的阿尔搭儿方才她那声惊呼,分明与自己在同一高度,当然也是掉在旋涡穴里,她又不明水性,若被水灌进口鼻,要想施用罡气也不可能,除了让旋流卷走,淹死在水中,另无他途,怎不令人担心。 他想到五女俱能施展气功逼水,绿虹白霓两剑俱在她们手中,不应出多大乱子,阿尔塔儿才一声惊呼,或因她失了鞋子所引起,但这时已站在穴底,他们又在那里去了? 于志敏认定阿尔塔儿、玉鸾、惠雅、瑾姑、阿莎五人俱想不到应由原路退出的方法,而激流将她们冲走,若果水道太长,她们的气功一散,岂不淹死在水中。 这旋涡穴只有一条宽阔的水道,里面全面装满了水,怪石嗟峨,直如刀山剑树,石隙里面多的是才才白骨,想是若干年月以前的罹难者、被旋流冲进水道,皮肉被鱼蹩所食,骨殖则散失在石缝里。 于志敏见此情景,且喜未见诸女尸骇,情知未死,却又担心水底突然出现凶物,诸女防备不周,被整个囵囵吞去。他在水道里疾走一程,在身后激流推进之下,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视觉肚里有点饥饿起来,他服下一粒耐饥丹,继往前走,决意要找出妻妾存亡的确息。 水道愈来愈狭,水力愈来愈猛,于志敏感到身上压力大增,身子已不能保持原有的平衡,也无法踏实地面,随意行走,任水力将他的身子冲得横浮起来。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尚且如此,姜妾艺业较低,怎能抵挡这股激流,而不被冲欲提气。 他虽然十分担心妻妾的安危,在此生死俄顷一点也不敢稍懈。因为水力太重,他眼前对正激流下游尚无大碍,双脚承受着身后水压,真有点吃不消,周身援气被压缩得仅余寸许,脚底也被溪水浸湿。 倘若身后的溪水涌向颈际,则气管被窒息,那时可说是神仙难救。于志敏此时将尽余力,鼓气护使身躯,让溪水浸到腿际,正在艰苦挣扎的时候,忽觉罡气自动向外一展,不禁大吃一惊,接着又是一喜。 原来他已通过狭窄的水道,到了水势较缓的所在。 虽说这里水势较缓,也不过是比在狭道里较缓而已,仍然满洞是水,并无一处透空。汹涌的激流被一座大石崖隔成两路分流,既不知它流向何方,出不知妻妾走的是那一路。 于志敏打算攀紧石崩,好向两侧察看妻妾有无留下足迹辨认她们去向的证物。 那知手一触及石崖,就觉那石崩微微一动。于志敏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推它一下再试,果然又是一动,不禁暗诧道:“这座山竟是会动。这可算是奇事。”他要找寻遗物,自然要沿石崖边缘去找,待他抚到石崖边缘,却发觉触手处异常软滑,这可把他吓了一跳。 这座怪石崖太高、太大,因为水波漪漪,珠光不能照遍,无法一目了然,只觉对着自己这方面的崖壁,石色褐色,十分光滑而已,但他摸到崖缘之后,已察觉是一只极大的怪物,如果妻妾遇上这庞大的怪物,还不被它连皮带骨吞个净尽? 敢情这只大怪物因为身躯庞大,不能挤进那狭窄的水道,才在水道外面专等上游流下来的食物,若它张开大口,套着水道出口,不说是有人当作美点,吃了也不必吐骨,甚至鱼虾蟹蛤,半只也难幸免。 于志敏遇上这只大怪物,要地想到若非怪物已吃饱肚皮,那肯这般酣眠,任由推撼也不肯复苏? 这时他恨不得立刻把这怪物开膛破肚,好将妻妾的骸骨形出,但他这枚金震剑长仅三尺,带有六尺芒尾,怪物既有这般大,也许厚有数丈,一剑戮它不死岂不连自己也给它填充肠胃? 他要诛此怪物,首先要找到它的要害,最好就是能到它的颈部,只须一剑将它头部割断,由得怪物再凶猛也无能为力。 于是,他不即不离地沿着怪物的边缘,轻轻爬行。蓦地,他找到一根合抱不过的肉柱,这根向往斑剥离奇,乍看起来象是颈子,然而仗着珠光极目看去,见未端似分为几个肉,又不该是头部。 于志敏早在七州洋底游玩,曾经风过大狗鳖(按:“即通常所谓的海龟。)但那些狗鳖通常只是七八尺大小,最大的也不过一丈二三尺,那有象这怪物有十丈大?但他因此而联想到这只怪物,可能是上古的遗种。他记起列子荡问篇会记载有:渤海之东,不知几亿里,有大壑焉,实唯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纵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减焉。其中有五山焉:”一岱岛,二日员侨,三日方壶,四日臼赢外,五日蓬来,其山高下周旋三万里,其顶平处九千里,山之中间相去七万里……帝恐流于四极,失群圣之居,乃命寓疆使巨蹩十五,举首而昂之,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焉,五山始峙,而龙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暨五山之后,一钓而连六鳌,合负面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焉,于是,岱峡员娇二山流于北极,沉于大海,仙圣之播迁者巨亿计。“由这一段记载来看,一座高山周围三万里的山,只须一只巨蹩就能将它顶得稳,那只巨蹩岂不比这只怪物大千万倍?于是,他立刻断定那根柱状物,是一条长腿,长腿并非怪物的致命部位,又再向上爬,发现一条巨大的尾巴。他花费了不少时候,将怪物的四周爬遍,发现计有四根粗腿和一条根粗愿,却看不到它的颈子。 于志敏此时已知这怪物确实一只大鳖,但它的头颈往那里去乎?旋即想到渤鳖都会缩头,莫非这大龟把头缩进腔子里去了?他小心翼翼取准尾巴的反方向爬去,果然找到一个凹进去的深槽,情知这便是鳖头的所在。 他看过别人斩龟斩鳖,失用一根竹筷逗龟鳖将头伸出,比地咬竹筷,再与它抢夺,那龟鳖在怒极之下,不肯放松,出不再开口咬人,于是一刀下去便可将它颈于斩断。 这只鳌太大,而且又在水里,找不到别的东西拨弄它伸头,再则它的头缩进颈里,若猛然伸出,只怕连大人也送进它嘴里,决不能正面去拨,于志敏心急忘危,将真力找聚金霞剑上,对准包在鳌头外面的软皮一剑贯穿,剑锋向着鳌头伸出的方向以为这一剑下去,巨鳌负痛,必定伸头,颈猛一伸,自被金霞剑割成两半,不但连到诛鳌的目的,还可省下多少力气。 那知他这一手分说贯穿了鳌皮,然而那巨鳌仍然不动。他不禁暗诧道:“莫非这怪已经死了?” 他见巨鳌不动,心胆陡壮,迅速再刺一剑,那巨鳌仍是未动,知它果然已死,心事一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只怕已有万岁长寿,怎会即死,是寿终正寐,还是死于非命,他追察面前的鳌背,只发觉有几十次剑痕,看那剑痕犹新,并有道极长的剑伤,知道诸女到此尚与巨鳌激战。但那些剑痕尽是由表皮掠过,连它里面的硬壳都未伤着,这巨鳌怎能即死? 忽然他自己打个冷战,恐怕巨鳌将诸女吞进腹中,诸女一时未死,各挟利器,削它五藏六腑,杀死这条巨怪,若果自己这样猜想是对的,则她五人也许仍在巨鳌肚里,甚至于并未死。 于志敏脑里掠过一线希望,也不问自己猜想是否正确,拉出将宝剑向巨鳖颈于得剜几剑,拖出它长达丈余的长颈,透血被激流一冲,一片红光,随流水滔滔而去。 鳖颈虽被拉出,里面却是血肉模糊,若等待急流把它洗尽,知到何时?于志敏顾不得淹赞肮脏,找到它的食管,立即一赞而进。 巨鳌的喉管也大,不费多少的候,即到达胃室,但见诸般食物,有的已化,有的未化,黄水滚滚,腥臭异常,却未发现诸女的兵刃,情知巨鳖未将人吞下,心事更加一宽,索性割开巨鳌五藏,好找另一条出路。不料他边割边走,又看到前面的肚肠横断不少,他虽想走那部位,其实并未到达,巨鳖腑藏之断,应该是受了别人所伤。他顺着肠断处割去,即找到一个碗大的伤口,外面的清水,由伤口津津流进。 于志敏回想由伤口到达所见肠断的部位,最少也有一丈五六,除了绿虹剑的芒尾能够到达,连白霓剑都办不到。由此,他知道阿尔搭儿和诸女未死,急将伤口剜大,穿孔而出。 这里的水势甚缓,几乎成为不流动的模样,于志敏好奇地回头一望,原来是那洞鳌堵住整个洞口,激流虽急,只能由它身旁渗入。忽然一样东西映入眼帘,认出是惠雅的一幅衣袖。 那衣袖是有人先用剑在鳌腹穿了两个相近的小洞,然后挂上去的,于志敏想了一想,便知除了阿莎和阿尔搭儿之外,别人没有这样灵巧的心机。因为对方居然算得到若是自己到来追寻,定会发现这只巨鳖,纵使不再杀巨鳌,只消把它翻转,也就会发现这块花布的袖子。 他为何要将衣袖拴在鳌腹而不挂在鳌背或鳌颈的皮上?想是当时她们激战巨鳌,见斩它不死,情急之下遁进这条水道,恰遇巨鳌挺腹追来,被阿尔塔儿一剑穿破肚肠,巨鳌身重万斤,加上激流的水力,她们几人怎能将它推倒?而且摧倒巨鳌的刹那,罡气必欲。只好在鳌腹拴抽了。 于志敏待在鳌腹下面想了片刻,觉得自己推想不错,多半是出自阿尔搭儿的心意,敢情以后每一分歧的地方,都会有遗留下来的表记,当下满心欢喜,循着水道疾走,果然在岔道处陆续发现玉鸾和阿莎的表记,然后周而复始,又轮回阿尔搭儿、丁瑾姑、张惠雅的表记,虽那表记只是一块方布片,或几缕丝条,但它分明显示五人安然无恙。 这一场旷古无俦的水底长征,直走到于志敏再度饥饿,才发觉罡气外面压力减轻,水势回环,回顾出来的洞口知已走尽地下的水道。于志敏轻吐一口闷气,摇壁上升好几百丈,忽觉头上有硬物盖顶,用手一摸,只觉冷气直进心脾,不由得暗叫一声:“不好!十天来随波逐流,莫非走到北极冰原下面?” 他将剑鞘伸出罡气外面,装了一剑鞘的水,舌尖浅尝,竟是咸得变作苦味,果然是大海里的咸水,证实自己所想的不假,他曾听说过,北极冰原辽阔无际,冰厚数里,终年不解。 自己虽能由水中取气而吸,总不能终生在水底作个人鱼,这回如何是好?“忽然,他想到虽名叫“冰原”,未必处处都有厚冰,倘若凿通较薄的部份,登上冰面岂不较好。 他在冰下游戏多时,却见两只巨大的兽相争一件东西,他看那水兽体型虽大,却有几分可亲,缓缓游近它身旁。 那两只水兽像是胆小,见一团发光的东西向它接近,起先是停斗睁眼注视,忽然拔转回头,疾驰而去。 于志敏捡起它所争的东西一看,原来是瑾姑腰带上的丝穗,不由得惊喜参半,知道各人只要能够幸存住命,终有相遇之日,但又担心她们上不了冰面,被窒死在海底。但他此时自顾不暇,那能顾及别人?不得不暂收起愁肠,放出剑开始凿冰。 过了半晌,两只水兽迅速游来,后面还有一大群同样的水兽,黑压压将于志敏围在核心,乱滚乱蹦。 于志敏吃了一惊,暗道:“你可是要把我分吃了?”他停下凿冰的工作,惊奇地望着那群海兽,看它形状,十分像水獭,但要比水獭大十几倍,心想:“你这群怪东西,我从未见过,无名以之,暂把你叫成海獭罢?” 他仔细端详这群海獭,看它有什么新的举动,但他也自知周身罩着有“束气成钢”的气劲,这群外表善良的海獭决难冲被他的罡气。 那群海蹦滚一阵,即有一只海獭缓缓游到罡气的外面,意似要叩关而入,被罡气一挡,它又停了了来,以诧异的目光向人望望,又把头点点。 于志敏暗道:“怪哉!你这些海獭难道还会救人么?”好奇地试向那海獭走去。 那海獭确是奇怪,见于志敏向它走来,立即调转头去,缓缓而泳,其余一大群海獭也回头疾泳而去。 于志敏这时看出几分道理来了。原来缓泳的海獭泳不多久,就回头看看,见于志敏跟得上它,又加快了几分:再见于志敏仍然跟得上,又加好几分,最后也疾泳起来,但见海水被它冲开一道白浪,神速异常。 要知于志敏在“魔海吞舟”的惊涛骇浪,暗礁浮沙里面学来的泳术岂同凡响?他见这群海獭既是来引路,说不定是它的天性,像貂鼠那样在雪地舍己救人,也说不定是那一位高人所养,所以对人亲呢。反正跟着它走,并无大碍,也许它惯居极地,知道何处冰厚,何处水薄,重见天日也非难事。 因为以罡气护身泳得不快,一时兴起,即撤去护身罡气,与海獭较功,一下子就冲过海獭前面老远。回头看那海獭四脚忙乱,泳得海水急旋,不禁好笑地停了一停。 那海獭想是见这异种之物竟能胜它,并由停下来等它,惊喜的目光凝望于志敏一阵,缓缓泳近,靠紧于志敏身边,仰起脖子搁在他的身上。 于志敏大奇,轻轻抚它身上,又缓缓泳出。 一人一兽并肩潜泳,约二里之遥,即见方才那群海獭停在前面打滚、蹦跳,有些泳了上去,又泳了下来。 与于志敏同来的海獭一到獭群的水域,即缓缓上升,于志敏跟在它身后,蓦地见它翻身一跃,即闻“哗啦”一声水响,这一喜岂同小可?急忙向上一冒,竟冲上冰面,却见那海獭四脚爬在冰上,对自己点头示意。接着一大群海獭也跃登冰面,全是四脚爬着,互舔身上的咸水。 于志敏见海獭恁地对同类多情,对异类亲呢,不由得感激到就流下数行侠泪,抚着带付上来的海獭嘶声赌誓道:“我知道你们听不懂我的话,但我也要说,你们虽是异类,比世上那些狡诈的人类好多了。不说于志敏承你们揖救之思,就凭你们这份善良的德性,也不能让别人伤害你们!” 他睹了一回誓,逐次抚摩每一只海獭,那知未及一半,那只海獭忽然昂头朝向同一方向嗅着,老海獭一声怪叫,群獭惊得争先恐后,连爬带滚,落回那水窟。 于志敏知是高警,但海獭既是对人类亲呢,来的定非人类,也许是冰原里的一种凶兽,才使海獭慌成那个样子。 他对于海獭的善良,既是十分感佩,对于残杀海獭的凶兽自然极度愤恨。这时他凝望远方,要看来的究竟是什么,但珠光不能及远,天空地面俱是一片漆黑,白雪、冰山本来是白的,在这地方也是一片黑。于志敏站在珠光里面看黑夜,更加不易辩物。他并非不明此理,但他抱有一种痴念,认为海獭曾经衔过瑾姑腰带的丝穗,说不定曾经引导她们由此出困,看来相距并不太远。有了珠光,被她们远处看到,定能赶来相会,才不肯藏起鳗珠。 良久,良久!冰面上忽然起了一阵微而杂乱的步声。于志敏凝神看去,仍然一无所见,但他已辨出是一群巨兽,相距不过百来丈远。 他恐怕来的是极其凶猛的巨兽,急拔出金霞剑准备应战。 就在拔剑时,锵锵响声卒的瞬间,一双蓝光的怪眼已在数十丈外向他瞪眼。霎时,数以百计的蓝眼,就如繁星般闪个不停。 “呜呜”的怪声,也由巨兽的嘴里叫出。 于志敏他细辨那声音,觉得有点像猪叫,难道是成群海猪上岸?海猪是否能叫,他没有听过,只觉那群怪兽叫声不但难听,而且充满敌意,正要喝它一声,看他肯不肯退再作定夺。 不料心念方定,真气未提,那边已怒嗥一声,一道白影已由冰面冲入珠光,但见它势如奔马,十分神速。 “熊!”于志敏看清它那付形相,忍不住叫出声来,但他又觉得这熊不像通常所见身黑胸白的熊,这只竟是通体全白,还以为它老了才白毛,但后来冲出十几只是遍体通白,才知它族类如此。 他认出来的是熊,那还把它放在心上?赌定那白熊冲近,忽然一拨身子,离冰数尺,将剑向下一挥,登时把它腰斩。 白熊虽死,余势未尽,“扑通!”一声,跌进水窟。 所谓“臻坯之勇”到底不虚,群熊竟是前仆后继,前前猛冲。于志敏一声大喝,震得近处一座冰山倒塌,声如巨雷,群熊登时吓得回头就跑。于志敏又好笑,又好气,心念一动,暗道:“我该多杀几个,也好酬劳那些海獭朋友!”轻声一纵,追及熊群,剑光过处,登时倒下十余只。余熊一阵惨嗥,各自奔散。 于志敏自言自语道:“这样差不多够朋友一顿饱了,待我削成碎脔,也省得抢吃打架!”——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三十九回 拒绝多情 立心逃美媛 寻求一魅 有意遣良朋 于志敏将这十几只死熊,削得几乎变成肉松,并将碎肉投下水窟,说一声:“海獭朋友再见!”即走向茫茫的黑夜。但他走不到两三里,忽觉有点不大对劲,到底要走往那里才是对路? 他犹豫了一阵,决定先找到一座冰山,先登上山顶,使远处的妻妾能看到他的珠光,那知方才仅有一座冰山,被他喝塌变成碎冰,走了多时,再也未遇上。 他忽然觉得十分奇怪,走了这么久的时候,总该到了中午的时分,但仍未见天亮,这是什么道理? 当夜的风虽大,且喜无云无雪,天上繁星无数。他习惯地寻找北斗,以作为向南行动的基准,那知在原来的纬度上找不到北头,待寻遍满天的星辰,才发觉北斗正在天顶。由此看来,头顶是北,脚底是南,难道还得向海底走一遍? 他木立冰上,苦思多时,着地想到自己原是站在北极的顶端,只要打定一个方向来走,总可以回到南方。他也想到在赤道以北的冬天和春天,是昼短夜长,北极是最北的地方,敢情有半年黑夜,这时不过是三月天气,要想走到天亮,只怕还有好几十天走。因此,他不得不暂时找个安身之所。 在这冰天冰地里面,无竹元木,要想找个安身之所,确实不太容易。但他已有做雪窟的经验,立即用宝剑斩冰,将冰矿建成冰屋。人长年睡在冰上,总不太好受,幸带有师娘给他的二十套防电衣,除了分给各人之外,剩下几套当作至宝随身携带,这时也恰好当垫褥之用。 他曾经因寻妻妾,耽搁不少时间,情知再寻下去,仍是失望。既然她们全已登陆,人人有耐饥丹、鳗珠、宝剑、火器。 可说是食宿无忧,敌人难害。唯一担心的是两位爱妻与嫂嫂或因久候不见自己回去,便会寻来,再则早已失踪的哥哥,娇妾,友人,和被掳的骆伯伯不知如何。 但是,这些担心总是多余在未能离冰原之前,一切都谈不上。经过十几天水底长征,身心都十分疲乏,钻进冰屋避来一个长期间的冬眠。 列底过了多少日子,他也难得计算,睡醒就练功,练乏了就睡。冰屋本是透明,在屋里仰望天空,仍然是一片漆黑。繁星稀见,雪散时飞,狂风怒号,坚冰呻鸣。此外,便是远处传来一两声熊降狸叫。 于志敏眼下第三粒耐饥丹。又睡了几回大觉,忽见地平线上起了一片蓝光,光虽然不强,但在他锐利无比的目力看来,已能清晰辨认十几里以外的景物。只见一望无际的冰原上,矗立有数十座巨大无比的冰峰。他正在惊喜中,还要仔细察看冰原上有无冰屋,那蓝光又已消逝。 “魔烟?魔光”这个意念在他脑中升起,自己也蓦然一惊,若果然是玄冰老魅的魔烟魔光能照耀整个冰原,但凭他这件功行,自己就得落败。然而,他很盼望这种“魔光”重现,让他能够仔细察看一番。 魔光始终未见重现,他肚子又饿起来了,要知一粒耐饥丹的功效是十天。于志敏来到冰原吃了三粒,在落魂溪吃了一粒,算起来离开落魂溪已是四十天了,这时他再服第五粒。 在梦中,他被一阵喧声闹醒,忙向外一看,即见地平线上一线美丽的红光,耀映得冰峰上光辉灿烂。冰原虽然黑暗,在冰山反射的红光下,隐约看到远处有黑影蠕蠕而动,一群小孩子的嗓音,犹自喧嚷不绝。 冰原上有人住,有人来往,在于志敏的心目中认为该是武艺甚高的人,但那些分明是小孩子嘻戏的声音,并未带有丝毫气劲,才顿悟自己竟是草木皆宾,把别人估计得太高,哑然失笑。 他走进冰屋,极尽目力看去,辨出确是几个小身影在远方推雪橇玩耍,急将自己的衣物收拾,飞步奔去。 那群小孩,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人人穿得周身臃肿,头脸也用皮帽罩得只剩下眼睛,鼻子和嘴巴,脚上穿着一对两端翘起,长得像小船般的鞋子,手上拿着一根长棍,在坚冰上溜着。 几只体型长大的狗,被长长的皮索把它像马一般套在一辆没有轮子的小车前面,车上还坐着几个三四岁大的小童。人穿船,狗拖车,于志敏几曾见过?不禁望着这些奇物发怔。 那群小童虽穿有几寸厚的衣服,若不跳跳溜溜,仍觉奇寒,见忽然有个衣着单薄,仅套有一件羊皮袄的少年跑来,也奇怪地停止玩耍,涌到于志敏跟前,吱叽啦咕说了一大套。 于志敏知道这群小童是向自己询问来历,无奈语言不通,只好含笑相对,指手划脚示意。 那群小童见问不出个结果,竟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位较大的上前拉拉于志敏的手,叽咕叽咕地指着远方,并当先引路。 于志敏跟那小童到达几座冰屋,见有几位老人坐在骨质的凳上阔谈,忙向他们躬身施礼。敢情躬身哈腰的礼仪处处都大致相同,那几位老人满脸堆笑,指着身旁的小骨凳,示意来客坐下。于志敏用中华话说声谢谢,坐在骨凳上,即招手划脚,询问有无五位少女经过当地。 到底是老人家经验多,他们由于志敏的手势和指划里,会意出客人的意思,但几位老人家都摇摇头,摇摇手。 其中一位还指着一个方向,示意于志敏向那边寻找。 于志敏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一望过去,发现地平线上有几处隆起的地方,料是土人住的冰屋,当即点头称谢,正待要走。那老人忽握紧他的手,向坐在冰屋门口的老妇叽咕几句,那老妈便回屋取了一个饱鼓鼓的皮袋出来,亲自交给于志敏。 他诧异地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满了羊酪和肉类,知是主人给他在路上食用,但看近处并无羊群,羊酪由那里弄来?想到也许在远方换来的,哪好白要人家的东西?一面含笑称谢,接过皮袋接在腰间,顺手掏出一块银子,双手捧给老妇,但那老妇只是笑着摇头。 于志敏以为当地不用银子,又找了一小块金子给她,老妇仍旧是摇头,又转给老人也是不要,而且还脸色微沉,只好告辞而去。 此后,于志敏一直走过很多部落,话也学得不少,但五位妻妾仍是无踪。他认为有红光的所在定是东方,那知朝着红光走去,走了几百千里欲又走转回原处。他要向土人问南方在那里,可惜当地就没有“南”字来说。 那红光好像永远不会灭,于志敏吃了又走,走困了就找个避风处来睡,他曾经打算季风的方向,当地偏又多的是旋风。 他熟读了万千卷书,通晓多少天文地理,就是常年积雪堆冰的冰原没有详细的着术,北斗居然在天中出现,也是一件极大的怪事。 他所遇上的人,装扮,服饰和语言完全相同,但问他何处是玄泳谷,不但没有人知道,反而笑他胡说。 因为“玄”字的解释是深奥和黝黑,这列原深达海底数里,完全是冰,当然可以说是“深”,但底下是海水,哪里会有“谷”?至于黝黑更加难讲,自古以来,天然冰透明若水晶,本来无色,勉强可说是白色,谁见过黑色的冰来? 于志敏聪明一世,也无法对土人解释很清楚,好容易悟出以“温暖”两字代替“南” 字,向当地人问起温暖的地方。 这回别人可懂了,一位老翁道:“那是任很远的地方,当中隔着无数冰山,大海,而在那里的人都十分奸险。” 于志敏听他说出一大套,忙道:“你说那地方朝那里走就行了!” 那老翁打量他一眼,心想:“这猎熊童子的装束可不就是由温暖的地方来的?”遥指一个方向道:“就在那边,但告诉你也难走到。因为隔有一个大海,海里有无数冰山和浮冰,大船遇上冰山都被压碎,你没有船怎么过去,年纪轻轻,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住下来,讨个!”娘,安家立业,猎白熊,打海豹过活罢!” 于志敏在冰原流浪已久,见当地人人和善,目前还是以物易物,保持上古的遗风。又知道当地最贵重的就是白熊皮,当地人也最恨庞然巨物的白熊,只要遇上,那是非将白熊打死不可,也有时饶上几条性命。 他上岸不久,一下子就杀了十几只白熊喂海獭,待知道当地人恨熊之后,只要见熊就杀,也吃不下了那么多熊肉,就带熊皮赠给土著,既慷慨又大方,土著都知道了猎熊童子,原来的龙卷风于志敏反无认识。 有时于志敏走了回头路,冰原上的少男、少女、老翁老妇,只要是人,一见白色身影如飞而到,定是高叫“猎熊童子”表示欢迎。就是没有到过的地方,也因冰原种族交往,而替他把名头传播出去。 不少部落的土酉曾经请他居住下来,讨个姑娘,猎熊,打豹。讨当地姑娘只消几张海豹皮就行了,于志敏到处可找到白熊皮,若果真要住下来,千百个姑娘也肯嫁他。老翁末后几句话,于志敏不知已听了多少遍,笑笑道:“我不想讨什么姑娘,只要你把住温暖地方的路说得详细一点,我去找几张熊皮送你!” 老翁苦笑道:“你在冰原走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这里是没有路的海上的冰山漂来漂去,这时看它在,待我们睡了他又走了,你要我说详细,我不要熊皮也罢!” 于志敏也曾亲眼见到冰山漂流,怎能不信但他灵机一动,又问道:“方才你说大船遇冰山压碎,可是你亲眼见?” 老翁一指那方向道:“诺!船尸还在那边海岸,被冰凉着,雪压着哩!” 于志敏急道:“有别的东西留下没有?” 老翁身边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噫”一声笑。老翁一指她身上道:“你问吉兰赛爱克斯托儿去!” 于志敏忙向那姑娘陪着笑脸道:“爱克斯托儿姑娘你定是捡到东西了,可借给我看看?” “拿什么东酉作酬报?” “白熊皮。” “我不希罕!”爱克斯托儿弯眉向上一挑。 “那,你要甚么!” “跟我来!”爱克斯托儿回头向她们的冰屋走去。 于志敏知道一跟她进屋,便要被她缠个不休,但听说大船粉碎,生怕是爱侣为了寻找自己,也来到冰原,万一留有信息表记之类,不去看个明白,岂非错过好机?没奈何地向老翁招呼一声,便跟在爱克斯托儿身后进屋。 爱克斯托儿姑娘引导于志敏进屋之后,她自己忽然回身把门挡住,诡秘地一笑道:“猎熊童子!你方才说过不愿讨我们爱斯基摩姑娘是不是?” “是不想讨,不是不愿讨?” “反正就是不讨吧?” 于志敏只得点点头。 “我们爱斯基摩姑娘那一样不好?” “不是你们姑娘不好,因为我要回温暖的地方,不能在这里久住下去,只好不讨,省很彼此牵挂!”于志敏知道这里的姑娘坦率,讲理,要爱谁就爱谁,父母对他的儿女不拘不管,儿女对父母也十分孝顺,所以将心意坦率说出。 爱克斯托儿笑起来道:“你也蛮多情哩!也还懂很彼此要牵挂。说起温暖的地方,谁不想往?嫁了你还不跟你走么?” 于志敏心说:“不好!这一招再来,可就难应付!” 那知他担忧的事果然到了。爱克斯托儿见他不肯说话,忽然噘着嘴道:“你看我好不好!”话声一落,立将罩得满头脸的皮帽除了下来。 当地因为天气大冷,苍蝇、蚊子、跳蚤之类绝迹,疾病甚少,人人又爱滑雪、所以不论男女都十分健美,脸型也还不错,只有皮肤略微黄褐一点,也不见得不能登大雅之堂。俗话说:“丑女十八也有相。”意思是说女孩子一到了发育年龄,该丰满的丰满,该婀娜的婀娜,纵使原是丑小鸭,也能使异性动情,何况这爱克斯托儿姑娘是个美人胎子? 于志敏没奈何,只得说一声,“你很美!” 爱克斯托儿“哼”一声道:“我问你看我好不好,谁叫你说美不美?” “美就是好嘛!” “哼!美就是好?你心里不是这样说吧?”爱克斯托儿佯斥几句,立又妩媚一笑道: “就准你说美就是好吧,这回你可得先跟我成亲,我再跟你住温暖的地方!” 于志敏忙道:“我在家里有十一位妻子,怎能再讨你回去? “胡说!我们爱斯基摩人都是一夫一妻,那有一个男人讨十一位妻子的道理?若是一位女人讨十一位丈夫要不要得?” “我不是爱斯基摩人呀!” “不诚实!不和你说了,你要看船上的东西也休想!”爱克斯托儿恨恨地斥了几句,一个转身,奔出门外。 冰屋里无人,于志敏自不便呆着,心想:“我已知船破的地方难道不懂得去找?”退出屋外,向那老夫一揖道:“我找破船去了,若遇上白熊,再替你带一只来!”话声一落,怕那姑娘还要来瞎缠,立即以轻功起步,身子一幌,人已无踪。 老翁只知道这猎熊童子的脚程快,力气大,待眼底一花,即失去了少年的踪迹,疑是天神化身,急忙拜倒。 爱克斯托儿虽然也随同跪拜,但她口中却喃喃不绝,祈祷天神回头来爱她。忽然,她想起一事,娇呼一声,奔回屋里,拿了一卷羊皮纸出门狂奔。 破船的所在,相距爱克斯托儿的雪屋不过数里。于志敏走不多远,便见一根短木柱插在冰原上,近前一看,原来是一根桅杆下的船身支离破碎,尽被冰封,无门可入。正踏遍船冰,待想办法下去,霎地看到爱克斯托儿狂奔而来,急一闪身躯,避在远处,伏身窥伺。 爱克斯托儿来到之前,她分明看到一条身影,还以为天神真的等着她,不料眼一花,那身影又立即消逝,气得她狠恨将那纸包卷一摔,含着两泡眼泪急奔回头。 于志敏伏在冰上仗着身穿白毛皮袄别人不容察觉,他欲把爱克斯托一举一动着在眼里,不禁暗自好笑道:“你这野姑娘回去大哭一场也好,省得你胡思乱想,将来遇人不淑时上当。” 待爱克斯托儿身影不见,才过去拿起她丢下来的纸卷,打开一看,便知是羊皮代替纸张来用,中华没有这种纸张,而且上面密密麻麻,圈圈点点尽是蝌蚪芽状的线条,一时不知是何意,但已可确定爱侣并未乘搭这艘破船,已足令人安心。 既然看了人家的纸卷,虽是一时难以索解,也寻一份礼物交给人家。于志敏收了纸卷,依老翁指示和方向疾走,果然到达海岸。 他知道冰原和海岸正是野兽出没的场所。海獭、海豹在水里吃饱了,便登岸歇息,换换新鲜的空气。于是,巨熊也乘机到来,猎取他们的食物。 这个季节里,冰原上无昼无夜,愁云惨黯,曦光蒙蒙,但兽类的时间最是准确,总在人声能寂之后,才成群出来活动。 平时它们藏在何处,要故意去找他们,确是万难。 于志敏发过誓不取海獭,连海豹也不愿多取,几乎专以白熊为行猎对象。这时海獭,海豹全未见登岸,白熊也不会即来,于志敏趁这余暇,再打开羊皮纸卷。仔细钻研、忽悟出圈圈点点正是天上的星宿,蓝色的是海水。 他细看北斗的位置,只是每一张全不相同。其个有一张的北斗居然在天顶略偏之处。这一个发现,使他惊喜欲狂,心想有了这张天体图,怕寻不到路回去? 但他旋即想到这个季节难很看到星星,不由很又发来愁来,好在那老翁已指示他往温暖地方的方向,打算猎白熊,报答那姑娘赠图之德,便往南走。 他独坐岸边,寻思多时,海獭一只接一只上岸,仍然嘻戏打滚,另一处则成群海豹缓缓登岸,于志敏知道白熊也快要到了。果然过了不多久时候,由远处一座冰山后出现一个白点。 两个、三个……那些白点都在蠕蠕而动,渐渐看出他那巨大的身形。 于志敏当然想杀尽这些凶邪,好让和善温驯的海獭、海豹悠然自得,过他快活的日子。 但他也同样想到,爱斯基摩人依赖白熊为生,皮做衣,肉当饭,脂膏当做取暖、煮吃的燃料。 若果将白熊杀尽,爱斯基摩人的衣、食、住、岂不要找到海豹、海獭的身子?“因此,他抚抚剑柄,暗自叹到:“天生万物以养万物海獭还不是吃鱼虾么?海獭对我有恩,我使觉很它可爱,这个何尝成为真理!” 他念头一转,反认为多杀不如少杀,天地间所有万物,以人类最为好诈,最残忍,难道要把所有人类杀尽?于是,他已够赠人,能自给为主,捡几个看不顺眼的来杀。 这群白熊在远处的时候,走得尚是迟缓,一见异类当前,为首几只即疾如奔马冲来。于志敏一见它昂头阔步,眼露凶光,不禁叫一声:“你最该杀!”声到人到,金霞剑一闪,已斩了一只。 群熊见同类道杀,异类逞能,登时凶性大发,在怒嗷声中,欲开成一片熊海,立即四面八方冲将过来,敢情要将敌人撕成碎片。那群海豹、海獭群被熊群吓得魂飞魄散,“扑通! 扑通……“各自跳进海中,在远处海面伸出头来,望这场有趣的厮杀。 于志敏见这群蠢熊竟懂得用包围的诡谋,既觉奇怪,又觉得好笑,金霞剑一挥,前面一排即倒下六七只,后面一列又猛冲上来。于志敏暗怒道:“还是杀,不杀你不怕。”轻身一跃,登上熊背,一片金光过处,群熊又倒了一二十只,余熊这才惊慌遁去。 于志敏将剑归鞘,提起两只死熊回到老翁的冰屋,只闻屋里尽是鼾声,将死熊放在门前,又多走几趟,除留下三只自用者外,尽数搬往老翁屋前堆积,然后回岸边剥熊皮,取向熊掌熊油,将取用不尽的白熊骨肉丢进海中,用熊皮将肉熊掌熊油包裹起来,越过海峡,宿冰原,登冰山,渡冰川,直向南行,渐渐看到一轮红日斜里掠过,使人起一种昼夜交替的感觉。 他一偶遇人换物,遇屋投止,仗着一身至艺,猎获不少珍禽凶兽,不愁没食没住。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才见牛羊无数,牧马奔驰,回到有水有草之地。 但当地的人,无论服饰与言语都相爱斯基摩人同异,身型高大,发卷如羊,碧眼睛,大鼻子,看来竟与曾经见过的破铜烂铁锡吉差不多少。 于志敏灵机一动,心想:“莫非这里就是罗刹鬼国?”无奈语言不通,问讯的时候,只听出对方吹气唤“夫”,结喉唤“基”,中间还想吃多辣椒烧嘴痛而“斯斯”不休。有了这些异微,于志敏断定正是罗刹鬼国,又称为无夫国的地界。 他在冰原的时候,有爱斯基摩人赠他一个“猎熊童子”的绰号,这时孤身深入敌地,所见尽是敌人,势必处处小心,时时留心,决定用“猎熊童子”这绰号来闯,若能闯到玄冰谷,教玄冰老魅先吃吃小亏,也未曾不可。 因此,他花了几天的功夫,向土著学话,一交谈起来,玄冰谷虽无人知,罗刹国已经证实。 要知他受了多少辛苦,无意中摸索到罗刹国来,虽然势孤力薄,但不留下动地惊天的事迹那肯罢休!“ 他向牧民问知大城镇的所在,到了大城镇又问起国都的所在,到处游荡,到处探访,居然探出一个像是邪魔的居处来。 原来罗刹鬼国之北,即是万截寒冰的不毛之地,冰山高达千丈,滑不留步,而且那冰山却在海面飘浮,并无定处,既是寸草不生,当然也无人上去涉险。 但在这不毛之地的上空,时常有一种似鹗非鹗,似鹰非鹰的怪鸟翱翔,那些怪鸟一离开冰山上空,便笔直朝一个方向追击,从未有人它见落在何处,也不知它飞向何处。罗刹鬼国的人好吃懒做,遥望大海对面的冰山时而红光闪闪,时而黑气森森,时而有一道奇虹罩在冰山上空,时而有无数光华冲霄直上,却没有人去看看到底是何般奇事,反认为是天然美景。 每当这类奇景出现,一般愚夫愚妇便双掌合十,跪地祈祷或者俯首念念有词,点肩点头,甚至于国王、国公也不例外。 但罗刹鬼国却经常有人失踪,尤其是皇族少女失踪的更多。 由罗刹鬼国的国都到达冰山,至少有三千里的路程,谁也想不到失踪者与冰山有莫大的关系。 有时失踪者也自动回来,而家人询问他曾到过何处却又讳莫知深过不几天,失踪者的家人也有点举止失常起来。这种失常的举动当然瞒不了近邻,但问起来仍然不得要领,干脆就不问。 于志敏由无数人的口中得到片息断语,召集起来,认定那冰山便是玄冰老魅藏身所在。 明知此时势孤力单,不宜轻身履险,但要他万里迢迢再回中原找人,更非所愿,而且除了自己的妻妾之外,按哪里找得能不须为舟挥横渡大海的高手。 他想到自己宝有十一位娇妻美妾,一下子就烟消云散,只剩自己一人在异国,连流不禁有点懊丧和恼怒。他知道自己不能奉养严亲,不能安享妻妾之乐,最初是因为曹吉祥、石享、徐有贞这批奸党。而追根究底应算在玄冰老魅的颈上。 如果不是玄冰老魅网罗中华妖孽,决不至毛有赤身魔教,曹石一党也不至那般胆大妄为,自己也不必多管皇家闲事,骆伯伯也不致被掳,自己的妻妾更不致于失散。 他越想越气,下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打算无论如何也要往怪鸟出没的冰山,追根究底,探密一番。纵使不能毁去老魅凭籍以为祸天下的老巢,最少也能捣他几个小乱,闹得他日夜不安宁,刹刹他那骄横的火气。 他曾在冰原打滚过来,知道不论如何危险,自己已能够安然渡过,化险为夷。不信玄冰谷就是剑树刀山,油锅火海才能进出。虽然他决心一探,但也样样准备周全,为了准备周全,则吃的、住的定会成为自己的累赘。若是去掉这些累赘,则又没法能够周全。 他为了这一椿吃住的事筹思很久,终而决定放弃舒适的享受,以确保自己的“速”,使敌人捉摸不定。 冰原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熊,正是人类吃不尽的粮食,以它的油,煎它的肉,耳是一件极大的好事。住在雪屋冰屋里面,以熊皮做被褥,以鳗珠做温床,这一份享受,比起住牛皮帐,住高楼大屋,也许要胜几分。 冰山本身透明得像一块极大的水晶,但它表面积满浮雪,又成为银白色的山峰,若能穿进去,再用雪封洞口,即可获得最安全的栖身之所。 他心意一决,立即起程,每一回休止的时候,则仰观天象,把星宿的缠度与得来的天象图参照,并将先发现的方位地势,加入团中,不需多少时日,于志敏又只达愁重惨雪,目光暗淡,昼夜不分的冰城。 这时候,他正独自源源而行,忽见地平线上几条身影横里飞核,不禁“咦”一声道: “她们果然来了!” 他虽未看出那些人的身法,但因冰原上的爱斯基摩人出门多乖雪橇,而那些人则施展轻功飞掠,又恰是八人,若不是王紫霜、闵小玲、丁瑾姑、阿尔搭儿、张惠雅、秦玉鸾,阿莎和穗姑,还那来恁多高手?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一声长啸,展起绝世轻功急截上去。边走边啸,以图使对方能够听到。但冰原上旋风时起,风声呼呼,十丈之外,纵使大声说话也难听到,何况于志敏目力所极有好几里远,声音怎能傅达?但见对方脚步并未停下,仍对直一个方向狂奔。 于志敏发起急来,也不啸了,仗着轻功比对方高强,拼力斜切奔去,待相距里许,心下不由得一阵狐疑。 原来那八条身影的轻功虽高,但里面三人最弱,决不是妻妾中任何一人。另外五人轻功较高,却有四人身法诡异,只有一人看很像于志强。然而诸女不在,于志强为何会来冰原? 于志敏虽然狐疑,但他自问纵使对方是敌人,自己也还能够应付得了,攸地又一声长啸。 对方这回敢情听到了异声,前面的人忽然停步,他猛然收劲的身法落在于志强眼里,不禁喜呼一声:“哥哥!”一连三个飞纵,到达近前,才认得鱼孝、彭新民、周明轩也在一起,另外四人虽不认得,但他却想到定是钱孔方那四女,否则决无“四男甚乐”那句话。 于志强和七位同伴正在疾奔的时候,忽闻宛声盈耳,急一停步,认得于志敏奔来,不禁喜极大叫:“敏弟!你怎么也来了?” 他这一问,可把于志敏的心间冷了大半,急道:“你可见霜妹她们?”接着又向鱼孝三人打个招呼。 于志强见乃弟忽然问起王紫霜一行,也诧道:“她们不是和你在一起?怎么反来问我?” 于志敏得在新客面前,不好刮他这哥哥脸皮,只好道:“暂不说这些,我要问你们怎会到这里来?” 于志强被问得嫩脸微红,回身望同伴一眼道:“我先向你叩见几位新嫂子再说。” 于志敏猜得不错,然而听他叩见的四女竟是竹孔圆、乔孔大、鸡孔小、刀孔扁,惊愕得只是想笑,但也只好强制笑容,称她们的鱼嫂、周嫂、彭嫂,面对于志强所获得的刀孔扁称她一声“刁嫂” 于志强聪明较乃弟相差甚远,听他不称“嫂嫂”而称“刁嫂”,诧道:“你怎把你嫂嫂的姓给改了?” 于志敏横了他一眼道:“中华没有姓刀的,所以改为刁,我有了一位秦嫂,一位穗嫂,新嫂子只好称为刁嫂了!” 原来男贞五女担任暗里跟随于志强和穗姑的行踪,由河间府跟到瓦刺,哪知于志强夫妇用了红姑的计策,竞瞒过五女,使她们找不到人。这样一来,女贞子大骂女的无用,男贞子护短,立将五女带回天王庄,任由女贞子唱独脚戏。 但五女久居边荒,所遇上的尽是粗眉凸目的壮夫,自然恶心反胃,一到中华,看到上国衣冠,人物俊雅,个个怦然心心动。最初以为跟到瓦刺,看看那位名震遐耳的少年英侠,合五人之力将他擒下,然后向师傅男贞子讲情,留作面首,或抽笺决定属谁。那知忽被带回天王庄,看那面目可憎的脸孔,当然心有不足,打算脱笼飞去。 俗话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女子何尝不是一样?要是她爱上了某一个男子,那管也年将入木,貌若猢狲?此时五女生心外向,各自待极而发,但也各抱私心。钱孔方艺业最高,性子也比别人孤傲,虽知四位师姐生心外向,她自己也有居心,却不肯与四女同一行动。 他们回到天王庄没有几天,女贞子也刹羽而归,接连又获飞报说,十几位少年男女横渡大漠,直向东来的事,偏那行少年过神仙洞洞山之后,又说增多了三位美男子,五女私下一算,各认为得其所哉。 因此,她竟不惜背师叛教,一个接一个跳走,全躲在灭音林里候机掳人。桥孔大最是心急,见彭新民面朝林外,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套索一飞,竟将他掳进林去。诸小侠一起追赶,也都被她们以暗窥明,一古脑擒去。 四小侠本来不肯顺从四女播弄,但听他们说可作攻天王庄的向导,而且四女各有一付绝色容貌:武艺又高,目前又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也就有心笑纳。哪知火山忽然爆发,番奔命奔往远方,待会合在一起的时候,时经数天,已找不到于志敏。 诸小侠以于志强为首,先寻风门寨废址,再循牲口去向到达天王峰,即见天王庄已化成一片瓦砾之场。 于志强本来就粗心大意,一见天王庄已毁,乃弟与弟媳不在,即认为已直往玄冰谷,急与各人磋商。彭新民却提出异议,要转回辽东,会合乃师破魔教东北总坛,但他一人已拗不过于志强和鱼、周两人,再则诸女也急想见见于志敏到底美到什么程度,艺高到什么程度,也在旁加以丛恿,才一同走来玄冰谷。 女贞四女早知玄冰谷的方向,而且通晓罗刹鬼国的方言来玄冰谷并非难事,但他八人时时需找舟揖,住帐幕,耽误不少日才到达冰原。 这时见于志敏的艺业果然高绝,人又长得如金校王叶,说起话来,更显得才情洋溢,余下四女也异口同声道:“好弟弟! 我们原是没有姓,你也替我们改改才好!“于志敏好笑道:”你三位嫂子的姓不需改,“桥”写成“乔”,“竹”写成“竺”,“鸡”写成“嵇”就行,看名字不雅,确要改一改,就由各位兄嫂自己改罢!“ 鱼、彭、周三人,听于志敏说他们妻子的名字不雅,也不禁脸红,于志强犹自不省,问道:“叫惯了,也不觉得不雅呀?” 于志敏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于志强忍不住骂一声:“你真缺德!” 这时各人聚在一起,各说所经,诸女听于志敏说由落魂溪的水底走到北极冰原,各如听海客谈瀛,惊奇莫已,彭新民狂傲的心性至此也不能不大大敬佩。 于志敏听诸女说起前情,灵机一动。将在灭音林得来的那张厚纸取出,向诸女问道: “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乔妇讶道:“这是钱丫头的字呀!我们走离天王庄,她还未走,怎也到灭音林留字给你?莫非天王庄那把火是她放的?” 于志敏略一沉吟,笑道:“她要和我弄这狡猾,看我不给她吃尽苦头才怪!” 于志强皱起眉头道:“两位弟媳落在人家手中,你有甚方法使她吃尽苦头?我看算了罢,待我这做哥哥的替你担当一切,回去向爹讲明白,才更加省事!” 于志敏笑了一笑,却不答他的话,反问道:“你们打算要往何处?” 于志强道:“我们来玄冰谷是为了找你们,既然找到你,而弟媳又不在这里,那还不一道回去么?” 于志敏“哼”一声道:“你说得好轻松,你会来这里找我,难道她们不会来找?何况这里相距玄冰谷已近,有这机会不去察看,还要回南方再转回来?” “照这样说你是要去玄冰谷了?” “不去玄冰谷去哪里?” 于志强默默无语,回顾同伴一眼。彭新民天性好勇斗狠,立即回答一声:“我愿跟于师兄走!”鱼孝、周明轩也说愿往玄冰谷。 但于志敏忽又觉带他们往玄冰谷,不外将羔羊送入虎口,反而大大担心起来。忙道: “我自己去好了!”——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回 有意入魔宫 安谋定计 无心求美媛 艳妇投怀 于志强愕然道:“你怎地中途又改变主意了?” 于志敏道:“玄冰谷确是大凶险,若果和你们一齐去,只怕我一人照应不过来,以致有损失!” 他这话确是实情,但因说得过分坦率,反引起别人不快。 诸女是初次见面,不好顶嘴,鱼孝倒也心悦诚服,周明轩也还忍得下去,只有那彭新民本是“仙师”弟子,本性也执拗傲慢。虽经于志敏夫妇指导多时,心服而性不改,气质终是变化不过来,此时竟不知不觉“哼”了一声。 不说于志敏恁般耳力,即以在场各人的耳力来说,也听清彭新民的声音,也明白他所哼的意思。 于志敏顽皮透顶,若非彭新民曾向他学艺,而且未知玄冰谷有何种凶险,真要捉弄他一番。此时只微微笑到:“彭兄想是难以置信,其实我也不知玄冰谷内部情形,但凭己意推断而已。天王庄不过是一个分寨,尚且艰险重重玄冰谷是老魅巢穴,那有不危险十倍?” 他顿了一顿,回顾各人一眼,续道:“我单身刺探玄冰谷,并非恃技显能,因为单独一人,藏身容易。由得老魅历害,我看可打则打,可走便走,若果拖家带眷,迟滞了自己脚程,要打,打不成要走,也走不脱,我等未进天王庄,就被敌暗我明,连遇险事,可见人多势众,不一定是件好事。“彭新民被于志敏看破他心意,脸色也显得有点微红,只好强辨道:“师兄错怪了我,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拙剂和她五师妹全去过玄冰谷,有了老马,自能识途,彼此同行,诸多方便。” 于志敏听说诸女有人到过它冰各,眼珠也随之一亮,忙唤一声:“乔大嫂!”道:“你们怎样到过玄冰谷,请说一说。” 乔大好笑道:“我们刚到这里,歇都没处歇的,你着急么慢慢说不行么?” 于志敏嘻嘻笑道:“你们稍等一会,待我做间屋起来!” 于志强道:“你真是临渴掘井,临寝筑屋!” 于志敏哼一声道:“你们架牛皮帐,我建冰屋,比比看谁快?” 这四男四女,谁不是少年心性?一听于志敏提出比赛,个个眉飞色舞,只有刁孔扁是他嫂嫂,在枕席间常听于志强说乃弟如何精明,如何刁钻,如何武艺高强,见面之后,虽觉丈夫所说不虚,但未亲见他才干如何,在欢悦之中,仍带有几分关心道:“敏弟休得大意,要知我们熟练了架帐的技巧!” 于志敏笑道:“谢嫂子关照,我也熟练了做冰屋的技巧,以一对八,总不致吃亏!” 于志强早见过乃弟和王紫霜赌偷物的事,笑道:“前时你和弟媳赌偷,是使刁获胜,这回全凭实力,只怕你就要吃瘪!” 于志敏道:“你敢和我赌采?” 周明轩笑道:“我们都没有带有贵重东西,身上的粮食作不得赌注。不知赌往玄冰谷的事罢,我们搭帐比你快,就大家一路走,若你建冰屋较快就听你吩咐!” 于志敏首先赞同,回顾各人并无异意,立即说一声:“现在就干!”一步跃开数丈,金霞剑一晃已划开一块长约五六尺,广约尺许,厚约三尺的冰砖,剑向冰面一放,双掌扶冰,运起真气,喝一声:“起”!那块既长且厚的冰砖,被他内力吸出放在冰穴侧面,连冰带穴就有六尺深度。 诸小侠不知于志敏如何建冰屋的方法,刚将身上携带的牛皮帐除下,尚未及解开,即见他挖出一块巨冰,已成一堵六尺来长,三尺来高的冰墙,不禁喝了一声采。 于志敏可不管别人喝不喝采,趁各人尚未动手将小张帐幕结成大张,又一剑下去,划开一块大冰,双手捧出。 因为他头一剑只是划开冰块,未能将冰砖与万古坚冰相连的底部划开,才需内力透过厚冰,割离地下取出。这第二块冰,因有低洼之处,只消宝剑向底下一扫就行,所以这一块是更长,更阔,被捧放在穴外,已是高有四尺,长将及丈,并且毫无费力。 竺孔圆不禁骇然,喷喷赞道:“好大的力气!” 嵇孔小笑道:“你们不快点架帐,照他这样劈冰砖的方法,只消几下子就做好了!” 那知她话声甫毕,于志敏又捧出一块巨冰,将已放穴外两块略一挪移,已成了两面冰墙。 诸小侠不禁惊呼一声,结伙约结帐,插柱的插柱,登时作乱一团。但是,由得他人多手多,因每一幅牛皮俱需用绳索连 结才成为一整幅张顶,这边帐顶尚未结好,于志敏已棒了一块厚冰,跃登冰墙,铺设帐顶,还笑问一声:“谁快?”诸小侠登时像泄了气的猪泡尿,瘪在一起。 刁孔扁又喜又恼,只好苦笑道:“我们不必比个什么了,认输了吧!” 彭新民将牛皮帐狠狠一摔,咒骂一声:“这捞什么害得我们背了几千里,却是恁般无即!” 于志敏笑到:“并非无用,正好用来铺屋底下,省得冷坏了人!” 彭新民虽是十分桀傲,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他不禁口无声,与鱼孝诸人将牛皮帐卷起,走进于志敏所造的冰屋。 于志敏这时满面春风,丛容道:“你们在冰地架帐,并非不好,但没这种冰屋来得暖,若需要睡,就在门内烧起熊脂。 让暖气充满屋里,外面有风有雪,风把雪吹进冰隙,再过一会儿就成坚冰,除进出的走道,周围没有缝隙,你们这四对贤夫贤妇,用牛皮隔开四小间,各睡各的,互不侵扰岂不是好?“ 四少年听说“互不侵扰”不禁失笑,四少妇却禁不住嫩脸一红,狠狠地“呸”了一声。 于志强一看冰屋分成四间每间,只能有三尺来宽,只好问一声:“你睡那里?” 于志敏道:“我在墙底打洞!” 刁孔扁要看他如何打洞,催他快打,祗见他宝剑向墙底一挖,刺了下个大圆形,双掌一伸,即拨出气根合抱的冰柱出来,双脚向冰穴一伸,整个人滑了进去,因为他身上穿着熊皮制的衣服,毛茸茸地睡在冰洞里,与冰雪几乎同样颜色,若不细心察看,根本就难发现里面有人,不禁好笑道:“敏弟嫂嫂这回真服你了,快出来罢!” 诸小侠在极地聚首,说不尽过去与将来。于志敏听乔大说到当年赤身魔女曾遣人至天王庄,邀请女贞,男贞两人伙,恰遇玄冰老魅也遣了碧落行人和极都行者到天王庄,结果是女贞,男贞都到玄冰谷,留着来使盘桓数月,便备带两徙偕碧落行人,极都者到玄冰谷住了月余,蒙赐各种宝物的遣回,并命二头坐镇天王庄,防备赤身教东北总坛生变一事,不禁慨叹道:“这老魅居心确是狠毒,并还超人一等。就以这事来解,他既已命赤身魔女在完达山为东北总坛坛主,对于这样高位的人理应放心才对,那知他仍命人暗中镇守,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 乔大道:“我师父不仅是镇守东北总坛,主要的还是设法遣人往虾夷,苦夷另建总坛,然后一步一步跨过海的东岸。 于志敏动容道:“我倒要看看这老魅能活多久?” 竺孔圆笑道:“听说老魅的先世是什么国人的奴才,后来又当了几百年的海盗,最后被拔都元帅带去的人把他们混了种,所以心狠手辣,狡计又多,专用女孩子去迷人,你可得当心了!” 于志敏摇头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我不肯迷,谁能迷我?” 刁孔扁笑到:“听说我一位名叫阿尔搭儿的弟媳,很会迷人哩!” 于志敏笑了一笑,不肯作声。 嵇孔小说话最少,但她每一开口便是令人难答,微微一笑道:“于二相公还得多多当心,我们还有一位小师妹敢情已看上了你,她最会迷人,而且又最狠!” 于志敏没和苦夷,虾夷两族的少女接触过,这时被她们利口长舌,单刀直入,不由得有点忸促,咬着牙道:“莫教我一剑把她杀了!” 乔大“哼”一声道:“说得恁般容易,我们四人凑起来也打她不赢,轻易被你一剑杀了,而且有我们在,也不让你杀!” 于志敏抓住话题,急改口道:“那,我去杀几只白熊回来当饭吃罢!”话声一落,身子已落在冰屋外面,再一晃已去老远。 诸女见他狼狈逃走,不禁纵声大笑。 于志强忙道:“我们快将鳗珠接出屋外,否则他那能认得路回来?” 乔大道:“不行!这里已近玄冰谷,挂起鳗珠,说不定会引来强敌!” 彭新民陪着笑脸道:“我们正要找他,难道还怕他?” “你忘了我们仅是来卧底的?” “哦”彭新民被他新婚的娇妻顶问一句,似若有悟地,又道:“那更不足畏,若他真有人来,我们只消说明住玄冰谷拜见老魅,还不容易?” 乔大“哼”一声道:“你说得容易,要知往玄冰谷,若非有老魅遣人来请,就得被收去兵刃,将人捆绑起来解去,苦头有你吃的。” 彭新民对人傲慢对妻子也不例外,回敬一声:“那就干脆和他打,了不起就送给他一条命!” 乔大不甘示弱,也叱道:“那,你就单独去,休在此地害人。” 各人见他这对宝贝,新婚未及一年,吵闹倒有十几回。每一回吵了之后,乔大定是啼啼哭哭,彭新民定低头下气陪小心,经过一夜又和好如初,早不把他两人拌嘴当作一件事,此时出任他自争自吵。 刁孔扁悄悄对于志强道:“敏弟能耐胜过常人,也许他能够已得方向回来,这屋子起得高,老远也该看到,暂时不必挂起鳗珠,待久不见他回来再挂也还不迟。” 于志强听从娇妻的意思,也就点头同意。彭新民夫妇却是越吵越烈,几乎就要大打出手。于志强为人老实,眼见过意不去,向娇妻使个眼色,就一同上前劝解。哪知夫妻吵架,越有人相劝就越疯,乔大立即嚎嚎大哭,彭新民也是怒冲冲,各人越发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乱哄哄的时候,门外忽然嘻嘻一笑道:“人家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好,谁叫你们多事?” 乔大一听又是于志敏的口音,羞得“呸”了一声,立即追出,那知门外正是狂风卷雪,看不见半个人影,欲待再远追几丈,又恐迷途难返,不禁愣在门边。 嵇孔小趁机劝道:“大师妹回来吧,于二相公的艺业比我们高得太多,那才追得上。” 不容分说,强将她拖进屋里。 经过于志敏回来打岔,乔大不哭了,彭新民也不好意思怒了,两人相对瞪眼,敢情看到对方那付耀她的神情,忍不住同时失笑。 刁孔扁一拍于志强的肩头,笑道:“你这位敏弟真诡,谁料到他会回来,说不定还躲在近处!” “谁说不是?”刁孔扁一言甫毕,墙外又传来于志敏的声音。各人相继走出,但见天气虽仍旧阴沉,在极地也算得上十分清朗,嵇孔小诧道:“方才我劝大师妹进屋,还见外面而起了大风雪,怎地晴得这么快?” 于志敏道:“定是敏弟搞的鬼!” “你敏弟会法术?”刁孔扁忍不住反问一句。 “他会瑜迦术治病和飞剑!” “瑜边术也没有改变天气,呼风呼雪的法术呀!” 鱼孝在这群小侠中最是精细,他一言不发,察看近处,若有所见地叫一音:“果然是于师兄做的手脚!” 周明轩也道:“鱼兄说得对,近处的雪一点也不剩,九丈外部堆成一道雪围,着非于师兄,谁还有此功力能将轻飘飘的雪花,扬得那么远?” 乔大想了想,失笑道:“我上这厮当了,原来他是站在远方运掌力将积雪打得漫天飞舞,遮住我的视线,使我以为是天上飘下的雪,竟被他取巧瞒过……”一眼看到彭新民怔在旁边,又道:“你向人家多学点功夫罢,休得以牛脾气来欺负人!” 彭新民被骂得讪汕地没话好说,回头向于志强道:“大师哥眼力比我们快,可看出于师兄躲在那里?” 于志强服过银果,鳗血和灵药,眼力虽尖,机敏不足,出门时只顾近处,没看远处,那看出于志敏往那走?被问起来只有摇头的份儿。 还是鱼孝看出一点痕迹,指着一个方向道:“我猜想于师兄是朝这方向走了,你们看冰上一道深槽直指远方!” 于志强仔细一看,果见一道深槽拖得长长的不知通往那里,想是乃弟走时以指力划成,以作循迹回来之用,不禁赞一声:“鱼兄所见不差,敏弟竟跳不出你眼下!” 鱼孝苦笑到:“大师兄休给我戴高帽,我这一点见解与于兄比起来差得远哩,他若不留下这道深槽,我也无法察觉!” 于志强道:“我们尚未察觉,偏是鱼兄先看出来,已是难能可贵了,何必过谦?” 各人也交口称赞几句,才一同转回冰屋。 因为于志敏走时,在冰面留有深槽的痕迹,各人认为他定能觅路回来,在屋里说地谈天,不觉已是肚肌身乏,于志敏仍未见回转。 刁孔扁有点不耐烦起来,咕噜道:“知敏弟几时才猎得熊回,别把人饿死,还是先吃点干粮果腹。” 各人吃饱肚皮,分别就寝,那知失睡的人一觉醒来,于志敏尚未回转。依各人的经验计算,敢情于志敏离开已有六个时辰以上,猎熊要猎这么久,岂不奇怪?“刚睡醒这一班,恰是于志强,鱼孝夫妇。 于志强见乃弟来回担心道:“列位守在冰屋,待我去找他! 鱼孝道:“我和你去!” 周明轩和彭新民也说要一道前往,还是于志强极力劝他两对夫妇歇息,并与嵇、刁二妇守屋要紧,才勉强答允下来。 于志敏和鱼孝循着于志敏留在冰上的深槽走了几丈,深槽忽然中断,不禁失声道:“这回该往那里走?” 鱼孝毅然道:“且休管他,我们直走便是!”他体会到于志敏要是直走,定不需再留痕迹,而是到了猎熊的场地,才留下回头的指标,所以主张直走。 他这个看法不差,两个人走了多个时辰,遥见冰地上一片金光与几片绿光交织,看起来应在十里开外。 于志强说一声:“不好怪不得他回不来,原来是遇上强敌!”一展轻功,首先电射而出。 鱼孝的轻功也不弱多少,尤其在这十几二十里的近程,情急趋拨之下,于志强要想超过他太远,确不可能。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疾奔,不消多时,已听娇声不断地传入耳膜,接着又闻于志敏叫到:“你两人休把她们吓跑了,走慢一点,也用不着上来帮手!” 于志强心下大安,被缓脚步,好笑到:“敏弟又向人家学招了,那几个女娃儿不知有问种好招式给他学?” 鱼孝听他说得轻松,也缓步并肩,边走边问道:“于师兄周身绝艺,可须学甚么招?” 于志强笑道:“他有很多古怪的招式尽是跟敌人学来的! ……“接着又将于志敏在中原的行径-一告知。 当他两人放缓脚步,相距斗场不过两里,边走边说,不需多时已接近厮杀的地方。于志强瞥见乃第一枝金霞剑虽迫使四名身型高大,腰被臃肿的妇人不能近身,但那四妇人各一枝青光闪闪得长剑全是进攻招数,听她们一面打,一面叱,一面吱哩咕噜地骂,半句也听不懂,在这北极人稀的地方,居然有人能敌于志敏,若非玄冰谷老魁手下,料必非外敌,虽知乃弟不需人帮忙,仍关心问一声:“要不要我们帮你?” 于志敏道:“要你帮我把白熊带回去!” 于志强朝厮杀圈外一看,果见四只白熊死在地上,忙对鱼孝道:“你我两人各拖两只!”一步趋前,正要俯身拖兽,那知一声娇叱,一道青光带着一条身影已达跟前,接着一道金光斜里飞来,“当”一声响,青光又向后撤。 于志强把敌人看走眼了,虽然她们的艺业不及于志敏,但比鱼孝诸人敢情全高几分,要想在她身边夺兽,岂是容易?若非于志敏及时掠到,一剑将那妇人挡退,只怕不死也定要受伤。 因为那妇人忽然向于志强进了一剑,激恼了他的急性子。 “铮”一声,蒙天剑也即欲上前厮杀。 于志敏忙道:“你且慢来,她们四枝剑比不上你的,但比鱼兄等七人好得多,待我学好了招数,就夺剑做为给嫂子们的礼物。” 于、鱼两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于志敏再夺剑,不让对方的剑受损,否则早就应该得胜。于志强好笑道:“你也真损,几乎害我挨刀!” “那还不活该,鱼兄就没你那样鲁莽。我只叫你帮带白熊几时叫你立即拿白熊来?”于志敏打得十分轻松,说得轻松,接着又道:“你也该学学招式了,她们这套剑法全是进攻的招式,放在猴王剑里面,大有用处!” 鱼孝也曾向于志强学过猴王剑,静里凝神,看得大为过瘾,不禁喜道:“师兄!她们这套叫做什么剑法?” 于志敏笑道:“谁知是什么剑法?你看她们一扑,一弯,一刺,一撇,完全是大熊袭人的招数,就叫白熊剑法好了!” 交手中四名夷妇敢情见解斗一人尚且不行,于今多来两个如何能敌?其中一起吱哩咕噜说了一句,接着一声厉喝,四道青光立即分跃开去。 于志敏喀喀一笑,身法一变,一道金光恍若一个极大的金环,又将四妇完全圈进内层。 四妇见跳也跳不脱,不禁齐声惊呼,急弃剑罗拜在地,同时又齐将风帽揭去,露出一头金发和俏俊的脸孔,四双蓝眼,荡漾着欲焰春情,向于志敏的脸上滚来滚去。 于志敏由她们的情态上,看出定是乞求赦命,并请收留,只因言语不通,又不知她们是何来历,欲将她们放走,心有不甘欲把她们杀了,未免太过残忍。眼珠一游,计上心来,转由于志强道:“这四个分给你们四人,你们要不要?” 于志强尚未答话,鱼孝已叫起来道:“如何使得?” “便不得,你就把她杀了,我不惯杀降俘!” 鱼孝征了一怔,说到降俘,谁能狠心去杀?只好改口道:“那就把她放了罢!” “若是放了,岂不泄漏我们的行踪和虚实?” 此时任由鱼孝机敏也一时想不出好办法。若说留下,生怕野性难驯,变生肘腋,只好反问一声:“师兄认为怎样好?” 于志敏笑道:“我想乔大嫂在玄冰谷住过,敢情懂得她们的话,先查问来历,若是能留则留,不留则杀,由她们女的杀女的,不算过份。” 鱼孝首先就喝一声:“好!”于志强也认为除此之外,另无良策。 于志敏向他们四枝长剑一招手,全收了过来,吓得四妇连忙把头磕在冰上。 鱼孝这时真正见到于志敏的神技,不禁大声喝采。于志敏却拍拍自己的剑靳,示意四妇将剑靳解下,然后命她们跟在于志强身后,自己和鱼孝分携两只白熊,疾奔冰屋。 自从于志敏和鱼孝离开冰屋,亲人尽已提心吊胆。既恐他两人一去不回,又恐强敌突然来袭。彭新民一组四人虽该歇息,那又能合上半刻眼睛。 刁嵇二妇更是睁大星眸,凝视夫婿去时的方向,好容易见几个黑点渐来渐大,渐辨出是人影,于志敏的一声长啸已破空传来。 刁孔扁辨出正是初与于志敏会合时,所听到的啸声,登时面露喜容道:“他们回来了! 要不要唤醒屋里的人?” 嵇孔小道:“你我接他们去!” 二妇并肩蹦跳而走,顷刻间与于志敏一行会合,瞥见于志强身后四妇,因各披熊皮,看不清身材和面目,不禁一怔。 刁巩扁蓦地想起于志敏妻妾众多,刁孔扁向他问一声:“这四位可是贤……” 于志敏何等聪敏?不待她说毕,即抢说一声:“是强哥的!” 刁巩扁又是一愕,星眸乍转,向于志强瞧去。 于志强正要向娇妻解说,免起误会,那知于志敏看破乃兄心事,又抢着道:“嫂嫂!赠一位与你为伴,你要不要?” 刁巩扁喜道:“那才好哟!我正觉得忙不过来,多几个看看家,打猎,烧饭,我就闲空得多了!” 于志敏回顾他哥哥笑道:“嫂嫂都答应了,你故不要?” 于志强被乃弟着着占先,害得只是脸红。 嵇孔小最是温柔,偎在鱼孝身旁,俏唤一声:“孝哥!你有没有?她说的虽是很低声,于志敏早已听到,随声答道:”谁说没有,你们每人一个,省得说我厚此薄彼,而争执不休!“嵇扎小不禁脸红,咋道:”这样敢情还要争执,谁和你争这个,别来乱点鸳鸯谱!“于志敏笑道:“我决不乱点,由你们自主点好了!” 被俘四妇不懂中华语言,只见别人说笑时,目光多半射向自己,以为是说自己被俘的事,羞得俯首不语。 各人在笑谈中不觉回到冰屋,见两对夫妇犹自酣眠未醒,于志敏好笑道:“怎地睡得这样死?只怕被人抬走,还不知道哩!” 竺孔圆在她小房里应声道:“谁说未醒几个月来没好睡,这冰屋比皮帐暖,才懒得爬起来,你们带什么东西回来了?” “带来话宝”于志敏笑道:“赠给你一个!” 竺孔圆那知于志敏说的活宝是什么?嚷一声道:“我要!” 乔大也叫起来道:“留一个给我!” 于志敏笑道:“你们全有一个,我也不愁卖不完!” 于志强和鱼孝原是被于志敏戏弄得把人收下,还在盘算着将来的事,这时见他愚弄别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敢情彭、周两对夫妇是脱衣而眠,但闻衣襟悉索的声音闹了一阵,才揭牛皮帐幔出来。 彭新民一瞥地面四只白熊,笑道:“这是死宝嘛!” “活宝在这里!”于志敏向俘来四妇身一指。彭新民吓得一跳,惊悟道:“这是怎的!” 于志敏尚未回答,四妇向乔大望了一阵,忽然叫一声:“乔孔大!”同时将风帽一除,奔上去把她抱个结实,吱哩咕咧嚷个不休。 乔大也叽哩咕咧用同样的话和她们对答。旋即对于志敏道:“这四人是玄冰老魅最小的四个干女儿,怎么被你弄来了?” 于志敏意料不到为了猎熊,竞猎到玄冰老魅的干女,不禁喜笑盈盈道:“这才好哩!我说每人赠你们一个活宝,并非假话,先别管我怎样猎来的,请乔嫂嫂问问她们,除开我这外,要她们每人挑选一位丈夫,她愿不愿意? 大凡越要挟制丈夫,越会泼辣的女人妒忌心也就越重,乔大正是这一类型的泼妇,听于志敏说要进四女每人挑一位丈夫,登时柳眉倒竖,狠狠地“哼”一声道:“我头一个就不答应!“ 彭新民尚未至畏妻如狮的田地,但日常被她打打闹闹,也觉聒耳烦心,多要一个进门,确也不敢。 其余三对夫妇一听乔大这样说,全知难题到了,六对眼珠全盯在于志敏身上,有意看他如何应付尴尬的场面。 于志敏但微微笑道:“若是彭大嫂真不讲理,我也就不必说!” 乔大“哼”一声道:“我那一样不讲理?你说!” 于志敏装作若无其事地,从容道:“方才你不是争着要活宝?” “谁知道是这个?” “我们来这里干吗的?那有像玄冰老魅的干女重要,她们四个不是活宝是甚么?”于志敏理直气状地说了一大套。 乔大格格笑了一阵,才道:“你这样看就错了,老魅的干女儿数以百计,谁稀罕这几个?” 于志敏只道说出理来,便可折服乔大,那知玄冰老魅竟有几百个干女,这四个当然算不得是至宝。没奈何一转言锋,又道:“大嫂休和我扯谎,纵使者胜有几百个干女,这几个最小的总可算是活宝,我只带四个回来,三个有了买主,你自己争着要留一个,总不能赖着过去!” 乔大一声:“胡说!我要地干甚么?” “要来作伴呀!”于志敏仍然嘻皮笑脸,接着又道:“要不多一两个,你终日和彭兄眉眼相对,怎可开交?” 乔大被说得粉脸一红,恨恨道:“就是你脸皮最厚,我就收一个下来,看你又有那样好说?” 于志敏笑道:“可别把她弄成了死宝!”接着又道:“你们原说要往玄冰谷卧底,我终觉不妥,因为即不能确定你师已死,万一在玄冰谷遇上岂不当场送命,眼下有了她们四人,正可代你师姐妹陪彭兄三人往玄冰谷,纵使你师傅在场,也百无一失。” 乔大听得粉脸上渐露出喜容,忽又一皱眉头道:“明明是他们四人可去,你怎么仅说三人?” 于志敏笑道:“我这位哥哥因与今师朝过相,去不得,只好有劳彭、周、鱼三兄冒这艰险了!” 说到彭、周、鱼三位小侠跟四魔女入玄冰谷卧底,确是关系非浅的事,由得彭新民平日狂妄自负,也不禁点犹豫地望周、鱼两人一眼。 周明轩的机智比彭鱼两人强,一听于志敏这样安排,定有深计,随口道:“我等自然听从于师兄指派!” 鱼孝也接着道:“我也是赴汤蹈火而不辞!” 彭新民道:“刀子架在我颈上,我也敢去!” 于志敏笑道:“去玄冰谷也没有那样严重,我自有用意,仍清彭大嫂问她们四人,到底推选谁为伴再议!” 为了大家安全,乔大一肚子的酸水也无法吐出,没奈何,将于志敏要俘妇选夫的事向她们转述,并指点彭新民、周明轩、鱼孝、于志强四人给他们看。 四女幸蒙不杀,且大她们择偶,人人面显喜容,回过头向彭、周等四人细瞧,这一幕狄女选夫,反把男的瞧得个个脸红——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一回 淫妒两相依 双姬出走 苦甘同一体 三女偕来 于志敏看彭周四人仅忸怩、尴尬那付形相,肚皮里面好笑,但他见四女毫无羞涩之容,又暗定下次一步算策。 乔大见四女瞧了多时,仍然沉吟不决,又催促她几句,才由俄露亚点了彭新民,斯露亚点了周明轩,米西亚点了鱼孝,粟亚点了于志敏。 于志敏吩咐乔大将四女分别引到夫婿身旁,走出冰屋前面,一对一站着,自己则跳上冰屋,煞有介事地训饰她们要尊天敬夫,不可生三心二意,自取恶果。滔滔地说了一大套道理,还要乔大充任舌人,转译过去。 天王庄诸女眼见于志敏凛着善才童子,说出一套敬夫道理,想笑又不能笑,个个脸肉发颤,最苦的该算乔大,她自己老大愿将一块精肉与人共享,偏又得替人传活,待传毕那番道理,气得两眼发红,立即进屋。 这举世无双,旷古无俦荒唐婚礼,在乔大气愤中,三妇的嘻笑中,四男尴尬中,四女喜悦中,和于志敏刁钻中结束。 于志敏结束了这场得意趣剧,立即吩咐宰熊,烤肉,霎时向香四溢,乔大虽然心里气苦,也得凑趣陪同诸女分膳而食。 这一餐别风致的婚宴,虽无酒无饭,但因熊掌、熊肉俱是香脆肥美,吃得从肚饱嘴肥,喜笑声喧。 因有四小侠新婚,于志敏只得在屋前后左右各建一间较小的冰屋,当作他们的新房。自己仍与天王庄来的四位新嫂,住在原来的冰屋里面。 各人一觉醒来,于志敏管先将他哥哥拉往远方,询问新嫂粟亚是否完壁。于志强被他问得脸红,诧道:“你问这个作甚么?” “当然十分要紧!要是则还好,若不是,我这事做得糟,定要重新设策!” 于志强虽见乃弟一脸正经,知他走有深意,但这种不可告人的旖旎风光,做哥哥的怎能说得出口? 于志敏见乃兄不肯说出,急得只是躲脚道:“你是不说,死了我可不管!” 于志强被迫得只好微微点头。 “还好!”于志敏叹了一口气,立即去找鱼孝。顷刻间,他尽问三人,不料所答的总是一个“不”字,不禁愁眉紧锁,赶紧回问于志强道:“你方才说是,到底是真?是假?”俄露亚闻言点头道:“也许可以瞒得过……”随即对彭新民道:“若瞒她不了,你也休想活命!” 彭新民除在枕席间恣意迷她之外,趁机也学到不少,她口气竟是与已偕亡,也就笑说一声:“当然!” 俄露亚面呈喜色,忽向于志敏问道:“要是冰神问你长得什么样子。是什么地方人,教我们怎样回答?” 于志敏被问得一怔,心想自己这付形相一说出来,玄冰老魁定能猜出是谁而有所戒备。 沉吟了好一阵子,才道:“你们就说是个小童身材,面目被熊皮遮住,看不清;说一口漂亮的爱斯基摩话的便是。 俄露亚又问了不少有关的事,于志敏-一给她满意的答覆,这才收拾起程。 玄冰三妇和彭、周、鱼等一走,于志敏立即取出他随身携带的改颜用具,对诸妇笑道: “来,来我替你们勾勾脸谱,保管任何人也认不出。” 乔大因于志敏强迫她丈夫多讨了一名“妖精”,又遣她丈夫和“妖精”往玄冰谷,此后望星思人,对光思景,不知何时才获得旧梦重圆,一腔妒火,正在焚心,闻言冷“哼”声道:“我就不信你那鬼把戏,若真能够使人辨认不出,为何不早些施用出来,好待大伙儿一齐进谷?” 于志敏何等聪明,那有听不出她言外之音?笑笑道:“相貌好变,声音难变,要教你们学改变口腔,只怕学了半年,也会被熟人听了出来,彭大嫂若不相信我能改变别人形貌,我就先把粟亚嫂嫂变成彭大哥给你瞧!” 乔大听他前一段话,还觉有理,对后一段却将信将疑。只见于志敏取出七粒小丹药,分别放在七个姆指大小的玉碟里,各用一点鸳水将丹药化开,登时现出红、黄、黑,白,绿。 蓝、灰七色。他用一枝眉笔蘸上颜色,在粟亚脸上勾勾画画,顷刻间,果然画得与彭新民一模一样,若非亲眼看他勾画,敢情会误把佳人当别人,不由得赞一声:“画是画得像,可惜出汗,洗面,颜色就会脱了!” 于志敏笑道:“待我再施上固形药,你试管用雪水擦擦看!“说罢,起身出门,挖了两个冰碗进来,冰里盛着固形药水和洗胸药水,用熊皮蘸湿固形药水向粟亚脸上擦洗一阵,即向乔大招手。 乔大心里不服,取了一个小铁锅盛满了水,就火上烤熟,然后亲替粟亚洗脸。那知越洗,颜色越鲜艳,越像她自己的丈夫。蓦地她想到粟亚原是于志强的待妾,戴着她丈夫的形貌去陪男人睡觉,那成了什么话?不由得跌脚嚷道:“你,…。你快把她改别种面目!” 于志敏“噗嗤”一声应道:“我不过是你相信罢,你就是不说,我也要将她改变回来!”先将一面小晶镜交给粟亚自照,粟亚看得自己形貌变得和别人一样,也是又惊又羞。 于志敏取回晶镜,另用洗脸药水向她脸上一擦,登时颜色尽去,恢复本来面目。 于志强突然兴起一种奇想,笑道:“敏弟!那几位弟媳的容貌可是由这种颜色来画的?” 于志敏不禁大笑道:“可也差不多,古人说,画里真,想多美就有多美。我先替你画个绝美绝艳的嫂子罢!” 提起画笔,又向粟亚脸上勾画。 各人再看那粟亚,果然眉似春山含留,面细桃芯迎人,若非画家工笔,那得有此绝色? 天王庄四女人人显得有点羡慕,恨不得各尽献出私蓄,请于志敏替她画得更娇,更美。 于志敏目光一瞥诸女神情,不禁微微一笑道:“国色天香,并非李福,要知女人越娇艳,就越使男人动心,引得多人撩拨,定难遵行妇道。玉环、飞燕、褒拟、妹喜、西施、貂蝉,这些既往的美艳绝世妇人,那一个能够循规蹈距,不淫不荡? 我看还是画得马虎一点罢。“ 诸女被他说得面红耳热,却又毛骨悚然,眼看他把粟亚的脸色擦去。 于志敏连续替诸女画像,连赞于志强也被勾成一个朴实而憨德可掬的土装少年,彼此相识,各不相识,不禁交声哄笑。 乔大见于志敏画毕请人,即将收起绘具诧道:“你为甚不自己也画画?” 于志敏道:“我来到冰原,这付形貌已被多人见过,并知道它叫做猎熊童子,若改换一付,又有谁信?” 乔大撅着嘴道:“我想看你看付嘴脸是怎样画成的?” 于志敏嘻嘻笑道:“待彭兄回来,我替他画一付就是!” “贫嘴!”乔大佯唤了一声道:“谁要你画?” 于志强见乃弟说起彭新民,急出外张望,已不见他六人的踪迹,问道:“他们已经不见,我们什么时候走!” 于志敏道:“每隔两宿,走一批人!” “到底要分作几批?” “两批!你带各位嫂子先走,我断后!” 两宿易过,于志强依照乃弟的定计,带了刁孔扁、粟亚。 竺孔圆、乔大、嵇孔小,一朽六人,直奔玄冰谷。 于志敏虽说待于志强一行走两宿之后,自己才走,其实他是为了摆脱天王庄二女的纠缠;尤其他已看出乔大居心不正,不可一日无夫,若被她纠缠起来,这个情孽就难得解脱,才故 意支使她们跟随于志强先走,因于志强妻妾在侧,纵令乔大欲火焚心,也只好望梅止渴。 所以,于志强六人一走,他也立即起程,遥遥地跟在他们后面,或行或止,暗里保护他们安全。 头两宿恍眼过去,并未发生岔事,第三宿将临,于志敏即见两条身影由前队逸出,向后疾奔心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但另一人是谁?” 他为了不让乔大缠着,又想知道跟她退回那人是谁,冰地上多得是雪丘,相信她两人方向,走往侧方,藏身在雪丘背后。 时历炊许,两妇说话的声音已清晰可闻。只听嵇孔小的口音值:“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弟弟是恁般风趣,哥哥是那样木呐,委实令人费解!” 乔大接口道:“所以我只好邀你来,找他弟弟同行,大伙儿也有个说说笑笑、不然真会闷死人!” 于志敏暗自好笑道:“你简直是戴着鬼脸壳讲话,那鬼心思只怕一个也瞒不了!” 果然嵇孔小“噗嗤”一笑道:“咱们姐妹情深,乔姐不必瞒我,看来你不仅是想和那人说笑罢?” 相隔颇远,天色昏黄,不知乔大会不会红脸,只听她在嵇孔小说完后,缄默片刻,才道:“在师门的时候,咱们一大一小最说得来,确是不必瞒你。你可知道娥露亚那贱妇到来之后,我那个便有点变了?” “我看彭大哥对你还不是和往时一样?” “往时一样?”乔大又道:“在情分上确是和往时一样,枕褥上和往时大不相同,往时他鲁莽得像一头疯牛,自从那时起,是平白不知由那里学来不少新的花样,真教人欲死欲仙!” 于志敏暗叫一声:“糟!彭新民怎把这奇技对娇妻施展?” 那知糟糕的尚不止此,乔大接着又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稽孔小在沉吟片刻,才道:“我那个原来也极斯文,一下子变成疯狗一般,咬得人身发黑,我也不知是甚么道理?” 乔大接着道:“告诉你罢!当时间我那个,他也不肯讲,问得急了,你猜他怎么说?” “你们在床上的事,我怎会知道?” “他说就是于老二教的。你看,于老二长得那样标致,知道有那么多,我还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法宝?” “只怕他不答应哩!” “你别看他假正经,若是正经的人,那些鬼玩意由那里学来?他已经有了十一位妻妾,寻点野食算甚么一回事?猫儿见鱼腥不吃才怪哩!” 两妇边走边说,已走过于志敏藏身的雪丘,语声又渐不可闻。 到为了教导彭、鱼、周、三人制服魔女,竟变成这样的岔事来。虽说这事成因,在于彭、鱼两人不择人而施,口风不紧,二妇贪淫,忍不下春闺寂寞而生心外向,但自己没有多加一句“对妻妾使不得”,也应负咎一半。 这时若断然处置,将这两名淫妇杀了,未尝不可,但一来内疚于心,二来对方形迹未彰,杀之无名,三来无法对彭、鱼两友说明白,若被误会为垂涎她美色,逼奸未逐,岂非更加难以自解? 于志敏忖度多时,不禁长叹一声道:“会罢!好好去寻找你的快乐……”心念一转,拔步赶上前队。 于志强见乃弟忽然赶上前来,诧道:“你不是说相距两宿,怎么就来了?彭嫂和鱼嫂回去找你,可会遇见?” 于志敏装作失惊道:“没有看见,我要你带她们先走,怎好让她回去找我?” 于志强苦笑道:“不放她,难道教我和她打架么?何况她是找你,又不是外人!” “你好笨!”于志敏恨得咒他一声。 竺孔圆笑道:“这也难怪令兄,我师姐一路走,一路像念咒般唠叨,说没人和她说笑,到这里一歇脚,就邀一妹一齐回头,谁能拦她?” 于志敏看她一眼,心想:“有你在此作证,我兄弟总算清白了!”忙道:“既如此,哥哥陪两位嫂嫂在这里我和周嫂去找她两人回来!” 竺孔圆道:“她们找不着你,自然懂得回来,我才懒得走回头路!” 于志敏道:“那我自己去好了!” “你也不必去了!”稳孔原先加以躲拦阻,接着又道:“她两人的心事,我也猜中几分,不去比去好!” 精细鬼偏逢精细鬼,周明轩精细,他的妻子也精细,于志敏听了竺孔圆这几句话,心里也就明白,却假装糊涂道:“还是走一趟,才放得下心!” 竺孔圆笑道:“那,你自己去好了!” 于志强笑道:“我陪你去!” 兄弟两人并肩回头,丢下三妇自己进屋。 于志敏带了他哥哥朝乔大的回路奔了一程,待看不见起程处的人影,才略偏方位,走出百几十丈外,藏身雪丘后面,将二妇的心思与及听得的话全盘托出。 于志强不由得慨叹道:“魔女竟是恁般淫荡无情,我这里还有两个,怎生区处?” “你要是将我教你的事告知刁嫂,那就更加麻烦!” “他也曾经问起,我只笑了一笑没说是你教的,这事怎能对你嫂嫂说?” 于志敏笑道:“你这老实人,享了老实福。鱼孝心地也好,看事也极精细,偏要遇上那种淫妇把他妻子诱走!” 兄弟两人在雪丘后促膝谈心,不胜慨叹,忽听远处传来厮杀的声音。 于志敏听那声音起自正前面,既非乔嵇二妇的去路,也不是筑屋的场地,不禁奇道: “甚么人和那些魔息子遇上了?” 他由俄露亚处获知玄冰谷出来的人,几乎布满这块冰! 他略一思索,即遣:“哥哥你速回冰屋与各位嫂嫂会合,待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于志强虽欲跟去,却放心不下三妇,且知乃弟行的神速,自己也赶不上,只好说一声: “别迷路了!” 要知除了王紫霜之外,余下的妻妾,俱每人配有一枝穿魔管,这种奇特的暗器,魔方人物虽然也有,但决不会打在自己人的身上。于志敏一辨出那是穿魔管的声音,即料到定得妻妾与人对敌,而且敌人中必有能手,否则,不会拿出穿魔管来使用。 那一声响过后,又闻一阵高呼,“砰砰……”一阵鞭炮般巨响连续不断。 于志敏暗叫一声:“糟了!不知是谁!恁地冒失?”他心里一急,猛然加足劲道,如电闪般飞掠在身后的风力,竟将积雪卷飞,成为一道长有几十丈,高约丈余的雪龙,也无暇先将身前堆积的罡气化去,由它冲击出凄厉的啸声。 他身子在空中,乍瞥见一条小身影背着一人飞奔而来,另一人则飞舞一团乌光断后,乌光后面,人声如潮,夹着“砰砰……”的锐晌,火光如繁星般闪亮。 虽是一瞥,但他已明白三人是谁,高叫一声:“阿萄” 余音未断,金霞剑也同时制出,径扑敌阵。 但他在半空中这一声高叫,也使那挥舞黑光的人一惊,手底一缓,一杖暗器恰穿过她的大腿,娇呼一声,立即倒地。 原来阿萄阿菩两人在林里迷途,被钱孔方引走,二女深表同情,曾听说钱孔方服食电光草,增长功力,丫头人小心大,虽蒙于志敏收房,终自愧艺不如人,贪得心切,极力纵恿钱孔方找电光草。 那知深藏冰窟之下,千百年才获得一枝,已被钱孔方误食,找了多时,依然未获,却见夭王庄火起,结伴前往一看,只剩一片瓦砾,数具骸骨,以为是于志敏一行破了天王庄回攻完达山魔教总坛。待走到完这山近处,却不见于志敏一行的踪迹,连负责踩探魔教举动的丘处机也下落不知。 三女心头暗恼,擒获几名魔党,询问结果,知于志敏一行果然都到完达山,登时使三女无法揣测檀郎何往。 钱孔方曾跟随乃师父贞子前往玄冰谷,蓦地想到也许于志敏在庄后,直追乃师而往玄冰谷去了,当时将这心意对萄、菩二女说明,俱以为于志敏很可能走这路,立即起程赶来。 不料刚到这块冰原,即遇上老魅派出的壮夫,以三女的艺业,将那玄冰谷二三流的角色放在心上?才一交战,即时杀了三人,偏遇上一队壮夫到达。在混战中,阿菩的短剑虽俐,因为太短,派不了大用场。阿萄的铜剑虽长,却是寻常的兵刃,发挥不了多大效果。 因此萄、菩二女迎战罗喉、计都,只能略占上风,加上被群魔围攻,堪堪拉个平手。 钱孔方艺业与萄、菩二支相去无几,杖有墨剑锋利,狠狠杀了十几名魔党,但群魔竟是前扑后继,一时也难杀完。 阿萄见状不妙,掏出穿魔管对准罗喉星小腹打出。 当时双方短兵相接,群魔那知面前的敌人带有这种火器? 阿萄出手迅速,放射的部位又矮,罗喉星躲避不及,被穿魔弹小腹打通脊背惨叫一声,登时身死。 阿萄虽是打死罗喉星,但她这“砰”然一声,却带来更恶劣的命运。 群魔个个带有短小的火器,只因对敌人仅有三人,想将人活捉过去;且在混战中,生怕伤了自己人,才不肯轻发。 这时一见敌人已发,罗喉已死,那有不使用之理? 计都星吆喝一声,群魔的火器纷纷取了出来。 钱孔方看出不妙,急喝一声:“走”但仍迟了一步,一声暴响声中,阿萄首先中弹惨呼。 阿菩见状大惊,拼尽力气劈出一掌,将计都星打了一个踉跄,回手一剑,刺穿两名魔党,疾如流矢般背起阿萄跃出敌业,高叫一声:“钱姐姐断后!”拨步狂奔,不敢回头再看。 引走阿菩、阿萄,是钱孔方的事,来玄冰谷也是钱孔方的主意,此时阿萄已伤,阿菩背人,断后的事怎不落到她的肩上? 钱孔方一声娇叱,墨剑一挥,立即有几名魔党当场倒下,她也趁这慌乱的瞬间夺身一跃,脱出重围。 因为二女轻功飞快,眨眼间已逸出二三十丈,群魔虽然发弹猛射、仍难及她身后。 于志敏半空一呼,钱孔方以为来的是强敌,惊得手缓身一滞,竟因而受伤。于志敏虽已瞥见,但知若不杀退敌人,一切也都是枉然,二女身上俱带有伤药,只须有人御敌,她们便可自救。 他一沉身躯,直如殒星坠地,落在群魔面前,暴雷似大喝一声,挥起一片金光,卷入敌阵,登时惨叫连声,人潮也随之倒退。 但是,群魔虽然惊退,弹丸仍密如雨恁般向于志敏身上打来,只见火光闪闪,“砰当砰当……之声连响,中间夹有锐啸。” 那尽是于志敏宝剑击飞弹丸时,所响起的怪声。 群魔眼见几十枚火器,竟不能遏阻那少年的攻势,头一弹出,尚未装进第二弹,金光寒芒已临颈上,不禁人人大骇,哗呼声中,即向三处分散。 于志敏心知这群被派出玄冰谷胁魔党,定是经老魔考察多时,认为忠贞可靠的人,留之无用,已展开臻化境的身法,但见一道金光在冰原上飞掣,顷刻间已斩死大半。 群魔连来人的长像尚未看清,即见同伴死伤累累,不知那道金光再转回头,是否要轮到自己,惊得齐跪地上哀号不已。 阿菩一听空中有人呼唤阿萄,已知来人是谁,急停下脚步,回身一看,又见群魔已散尽,钱孔方也倒在身后,急忙扶阿萄下来,看她肩上鲜血涌出,人已晕迷,钱孔方大腿红了一片,倒地直呼。情知阿萄伤势较重,忙将治伤丹纳入她口中,替她裹扎起来,再救治钱孔方。 其实阿萄伤势也不重,只是被惨杀惊晕,经过包扎,人也渐醒。忽见一条身影掠到,问道:“伤的怎样了?” 这个声音,正是一年来未听到的声音,阿萄眼珠一亮,说一声:“我不要紧,看看阿菩姐!” 钱孔方悄悄向阿菩问道:“这人是谁?” 阿菩好笑道:“那不就是他?” 于志敏对于钱孔方说不上什么感情,但她到底是替自己带路,并且为了自己这方面而受伤,抱起阿菩,扶在她身旁道:“钱姑娘!苦了你!” 阿菩笑道:“拿甚么报答人家啊!” 钱孔方不禁羞得粉脸一红,把脸侧过一边。 于志敏明知阿菩要逗他说一句体贴的话,但他又知道那句话绝对说不得,不说呢,又怕伤了这位姑娘的心。只好嘻嘻笑道:“报答当然是有,待钱姑娘伤愈再说罢!先带你们回我们住的冰屋。” “冰屋”阿菩奇怪道:“冰里那来的屋?” 于志敏笑道:“你们不带账幕,到了冰原这么久,住在那里?” 阿菩道:“我们学着建雪屋!” “那当然可以,不过比较费事,不如建冰屋……”他忽然想到诸女的宝剑不行,只好改口道:“但你们没好的刀剑,冰屋又比较难建了!” “好我们就走!” “你背钱姑娘,我来背萄妹!” 阿萄此时已完全清醒,伤处已血止痛止,粉脸一红道:“我有两条好腿,自己能走!” 由擅郎怀中一跃而起,道:“你看这不是哪?你背钱姐姐去!” 钱孔方恨不得想念已久的人,一下子把她楼人怀中,此时又羞得不能自容,也站了起来,勉强跨前一步,苦笑道:“我也能走!” 于志敏道:“钱姑娘不必勉强,由阿菩妹背你好了,萄妹既然能走,我空着身子没事,先把魔党的火器收了过来。 ……“指向于志强一行落脚道:”冰屋就在那,你们先走一步!“身躯一闪,到达屋前。 阿菩知檀郎腿程迅速,笑对钱孔方说声:“我来背你!”不容分说,将她背上肩头就走。 钱孔方悄悄道:“看不出他那样斯文绉诌,竟是杀人如割草,几十个魔党一下子全被杀光!” 阿萄道:“我们跟他打尽冈底斯山的总坛,杀人还没有这样多,敢情这些人都是该杀!” “谁说不该杀”钱孔方到过玄冰谷,当时年纪还小,处处惹人喜欢,又是客卿带去的人,任她到处乱跑,自然见了很多别人见不到的事,虽然事隔几年,记忆犹新,听阿萄口气中,对于志敏杀得半个不留,还有多少怀疑,所以先表明一句,接着又道:“要是进入玄冰谷一统魔宫,该杀的人更多哩!那一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人的血,那一个不是遍身血腥?” 她回忆一下,忽然“晤”一声道:“好象有两人不该!” 阿菩失笑道:“你这疯头在我背上尽嚷,肚皮一鼓一鼓的压得人家背上难受。” 钱孔方“噗嗤”一笑道:“谁你不放我下来?” 阿菩恨得将她放下了地,说一声:“我看你走!” 钱孔方一跃丈余,那知双脚着地的时候,一顿之力,害得她伤口发痛,忍不住“唉呀” 一声,坐了下去。 阿菩忙赶上一步,将她搅起,笑道:“我的好姐姐,你也走慢一点罢,要是变成个跛子,新房就不由你独占了呀!” “你嚼舌根哪!谁和你说这个?” “哼!你那天偷偷写的纸片,早给我们看到了,妹子还想姐姐提法提洁哩!”阿萄见她要赖,插嘴上又来,证明钱孔方的心思。 钱孔方当时确是自视甚高,所以和她几位同门格格不入,她四位师姐联袂出走,自然瞒她不过,但她心里总想高人一等,知道于志敏既然妻妾众多,定有过人的好处。她这种心理,正好像不少名门闺秀,偏爱上地痞流氓,甘愿每天挨几顿鞭子,受丈夫叱骂殴打一样。 因此,她尚未见到于志敏的面,未见到人家的妻妾,就打定后来居上的算盘,写下那张束贴,看准时机交到于志敏手上。 过后她向菩、萄二女问详情,又发觉二女的艺业与她不相上下,人家不过只居待妾地位,“新房”那能由她擅得?当时,她恍若被冰水浇头,冷了半截,但旋又念及人家妻妾既能融洽相处,自己为何不能?嫁与英雄夫婿为妾,总比盲目找那不伦不类的凡夫俗子好得多。一个是既知,一个是未知,既知总比未知来得可靠,群鸟在林总不如一鸟在屋,于是,她打定主意,不插上一脚决不甘休——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二回 悯彼苦长途 君应曲慰 怜卿甘作妾 我亦伤情 钱孔方既然暗里打定为妾的念头,当然尽情结纳二女,以作他日容身之地,心事虽未对人说,但由她举止言谈中,二女已窥知其意,阿萄偷看她写的纸片,前后对照,更加了然。 要知瑾姑以下四女,以蛮女阿萄年纪最小,也最轻捷、顽皮、淘气,阿菩虽然比较老实,但有阿萄带着,也不致于连笑话都不会。二女既窥知钱孔方心意,此唱彼喝,把于志敏和王紫霜请人捧得天上少有,地下难寻,把一个春心已动的钱孔方撩拨得心痒难搔,恨不得一步跨到冰冰谷,好与心上人见面。 这时忽听阿萄重提旧事,直羞得她连鼻子都红了。 因为风帽把脸孔遮住,二女不知钱孔方羞不可仰。 阿菩见她不肯说话,好笑道:“姐姐你说呀!说出来,我们一定替你作个主意!” 在这冰天雪地,既无需父母之命,只好求个“媒妁之言”钱孔方若再不说,谁能够替她作主?她勉强抬起头来,瞟二女一眼,只见对方目光灼灼,露出神秘而又诚实渴盼的光辉,不觉低下头去,幽幽一叹道:“照于相公方才那付神情,谁知他肯不肯收我?” 阿萄“噗嗤”一笑,回头看于志敏犹在穷摸魔尸,才安心地笑道:“不知王姑娘几个在不在这里?倘若是在,我就替你对她说,包她肯,她曾经说过凑成十二金钗之数,你来了岂不恰好?” “要是她们都不在呢?”阿菩见她说得满有把握似的,忍不住反问一声。 阿萄笑道:“要是不在更好,我们万里迢迢到来,不怕他不向你我接风,到时不管遇上谁,先点他软麻穴,再把他抬往钱姐姐身上。” “呸”阿菩忍不住笑骂一声,“亏你这死丫头想得出这条计策来。” 那知骂得声音太高,于志敏在远处也已听到,遥问道:“什么好计策,说给我听听!” 钱孔方听了阿萄那条狡计,已惊得心跳神悦,再听于志敏一问,更是芳容失色,摇摇欲倒。 阿萄忙把她缠着,急叫道:“我们商议抬钱姐姐走哩!” 于志敏好笑道:“你们背一人也背不动,真是废……”他底下还有个“物”字未曾说出,阿菩已接口骂道:“你才是废物!”于志敏在那边嘻嘻笑了起来,那笑声还隐约可闻。 钱孔方芳魂稍定,半喘着气道:“你这两个顽皮,真要害死我也!那样事羞死人,我决不干!” “你不干就没第二条路好走!”阿萄着急得没好好想过,一个女孩子是否能让别人和一个初次相见的男人抬在她身上,接着又道:“当初红姐姐也……” 阿菩急骂道:“小蹄子要死了,被红姐知道,不撕破你嘴巴才怪!” 钱孔方当然知道阿萄要说什么,并知道她说的红姐是谁,但仍摇头道:“我决不干!我要帮助他成功,将来他要不要我是他的事我只要把他当作我的……就行了!” 阿萄好笑道:“当作你的什么?” “丈夫!”钱孔方低声说出仅能自己能听到的字。这层道理,二女都无法懂,痴痴地相对摇头。 阿萄道:“管你哩!连你也点了穴,送上去做堆!” “那,我就抹脖子给你看!”钱孔方说得异常坚定,眼睛里射出慑人的光芒,二女竟不敢再说。 三人各有心事,默默无言地走了一程,即闻身后叮叮当当一阵金铁撞击的响声,急回头一看只觉眼底一花,于志敏已提了一大包东西站在身后,那杂乱无章的响声也骤然终止。 钱孔方意既决,这时也不害躁了,坦然地说一声:“相公来得好快!” 于志敏笑了一笑,问道:“钱姑娘腿伤还痛不?” “你的药真灵,这时完全好了!” “那是我师尊的药,治伤拔毒,俱有奇效!” 阿萄却叫“哎哟”一声,赞起眉头道:“怎地我的还在发痛?” 于志敏瞥了一眼,便知她在使刁。笑道:“心痛是不!” 阿菩和钱孔方都笑了起来,阿萄自己也忍不住笑。 于志敏道:“你别打赖,你们过天王庄,见王姐姐她们没有?” 阿菩诧道:“她们不和你去破天王庄?” “我等到夭王庄的当夜,有那塞北飞象先去捣蛋,待我等要去的时候,又跌进落魂溪,我个人由水底直达冰原,只知搭儿几人是来了,你王姐姐、闵姐姐和穗嫂俱先登天王庄溪岸,不知来了没有?” 钱孔方听得又惊又奇,喃喃道:“原来落魂溪竟能通达北极冰原之下;但天王庄是谁放的火,莫非是塞北飞象?” 于志敏道:“塞北飞象决破不了天王庄,除非另外来有高手!” 他虽然敢如此断定,但另外的高手是谁?丘处机?张三峰?机衡居士? 自从进入辽北地界,于志敏遇上的奇人异士,不过就这三人,但这三人的功力,大不了能与阿尔搭儿、闵小玲相等,纵使他能破魔庄,也不是半日功夫可能毁尽。 而且,他三人已有两人入关邀集同道,决无中途折回之理。然而除这三位高手之外,辽东地面还有那些绝世的人物? 于志敏武艺虽高,只因紫虚上人不与此俗同流,他出道以来,除了一心寻找父亲,歼灭魔教,昭雪大冤这三件大事之外,可说是未与江湖人物交往,老一辈侠客多半归隐,他那能知道有多少新兴人物?因此,他才说得两句,即感不能再说下去,苦笑着说一声:“走罢!” 于志强被弟遣回照料三妇,遥闻一阵急剧的爆响之后,转趋举寂,到底是不知敌亡,还是弟丧,一时放心不下,刚与三妇会晤,立即折向厮杀的方位急奔。途中遇上于志敏和三女慢吞吞地走来,惊喜参半,叫一声:“原来是诸位贤弟媳,还有王姑娘她们呢?” 阿菩、阿萄不知于志强已被改变容貌,骤见一位陌生人唤她为弟媳,不禁一怔,旋而辨出声音,才要答话,于志敏已抢先道:“这还用问,要是她们也一齐到达,还不是一齐来了?” 于志强没话可答,见有位陌生少女,赔笑问道:“这位姑娘是……”他蓦地记起乃弟曾经说过钱孔方掳去菩萄二女的事,这时二女已来,还带有一位陌生少女,不是钱孔方还能是谁?因此又问不下去。 其实,于志强的头脑不致迟钝到这步田地。只因乃弟过份聪敏,他才多半不肯用脑,遇事即问,反而一问即错。 阿菩见他尴尬得下不了台,笑道:“这位便是我们的钱姐姐!”接着又对钱孔方道: “这位就是我们的大哥了,但他原来不是这样子!” 回到三妇所见的冰屋,竺孔圆和刁孔扁一见钱孔方到达,立即泛起神秘的笑容,齐叫一声:“五师妹!” 钱孔方惊愕之状,不下于菩、萄二女初见于志强的时候,但她立即由声音中辨别出来,登时面泛桃花,“噫”一声道:“你们原来在这里!谁替你两人画成个土脸婆婆的样子了?” 刁孔扁见她面色已红到颈根,还像在师门时开口笑人,也叫一声:“哟!我的好弟媳呀!还不是你那个替我们画的?” 她说几句笑话倒不要紧,却把钱孔方羞得抬不起头来,于志敏站不稳脚,旋风般退出户外。 钱孔方也要走,那知才一回头,见于志敏已站在门外,背向里面,倘若再出去,岂不要和心上人碰在一起?而且自己一走,他那得不追,一走一追,闹出笑料更多,只好恨恨道: “你嫁得金龟婿,就要来配别人,看看我这一辈子要不要嫁?” 于志敏站在门外,忽然身躯一转,向里面说一声:“你们谈谈,我去建屋!”却闻刁孔扁又哟一声道:“好师妹!只怕你嫁的更是多才多艺……” 于志强真怕她会把钱孔方羞走,忙道:“你们师姐妹暂缓斗目,待我引见两位弟媳再说罢!” 经他打断了话头,引见菩、萄二女,彼此再客套几句,刁、竺两妇已无法再起风波,钱孔方心里稍安,问起乔、嵇两位师姐的消息,听说已出走,不禁惊道:“我去找她们回来。” 竺孔圆叫一声:“不必!”将钱孔方拖过一旁,悄悄将前事说了,钱孔方听得尽是皱眉。 最后,钱孔方只好叹息一声道:“大师姐怎地糊涂起来?三师姐居然也糊涂跟着她走。”向默默站在旁边的粟亚望了一眼,笑道:“粟亚嫂子还不会说中州的话么?” 粟亚才伴丈夫不到几宿;那懂得什么话来?于志强不懂得玄冰谷的话,她不懂得于志强的话,两人做一对哑巴夫妻,除了……真正苦不甚言。钱孔方到玄冰谷时,敢情还是黄毛丫头,丑女十八变,变得不需化装,粟亚也认不出来,见新来这位少女冲着她笑,她自己也笑了一笑。 刁孔扁灵机一动,喜道:“五师妹来得刚好,大师姐一走,我们这一群没有那个懂话的、真要闷死她了,你懂得她的话,可陪她说说笑,趁便多问些玄冰谷的情形。” 钱孔方道:“玄冰谷的情形,你们不是问过了?” “是呀!但大师姐是别人说一句,她转传一句,那象你心机刁巧,能够问得更多一点。” “好!这件事由我来做,可是不准你们再胡说!” “我们胡说了甚么?”竺孔圆自然明白钱孔方的话意,但她偏要使钱孔方自己说出来,接着又道:“难道方才我们说的尽是胡说?” 钱孔方知道这位师姐最是多嘴,若要反驳,定是越说越不好听,笑笑道:“你们将来总会明白!” “哼!将来?你那十六字真言还在人家手上哩!” 钱孔方俏脸一红,根道:“你再说这个,我就走了!” “舍得?” 钱孔方一言不发,一个转身已出户外,立即施展轻功疾奔。 阿菩叫一声:“追!”也和阿萄双双扑出。 于志敏和他哥哥在冰屋旁边另建一屋,见钱孔方忽然走向远方,正不明其所以,继见二女扑出,急问一声:“甚么事?” 阿菩只叫一声:“追!”仍然脚下不停,疾射出去。 阿萄因为一起用真力,肩上仍有点痛,停下脚步道:“你还不去追钱姐姐回来?她被人家气走了!” 于志敏笑道:“气过了,自然会回来,何必追她?” 阿萄见他爱理不理地,急得只是躲脚,又气得叱起来道:“你真不追她回来,连我们两个也不要了罢!” 于志敏经不起阿萄这么一闹,再见哥哥转回冰屋与刁孔扁闹了起来,只好道:“你进去劝劝兄嫂,我追去就是!” 要知钱孔方误服了一拨电光草,轻功的造诣疾如闪电,刚一出门,即听阿萄在里面叫道,她与菩、萄二女相处一年,知二女艺业并不逊她多少,但她已起步在先,也不愁二女能追得及。 唯一担心的是心上人亲自追来,万一被他追上,岂不更加尴尬?所以竟出尽全力,没命地疾奔,初时还听到阿菩连声呼唤,渐渐那呼声愈去愈远,再被风雪遮断。 但是钱孔方轻功虽高,到底腿伤新愈,起初发狠急奔,还不自觉,待听不到阿菩的呼唤,心里一喜,狠劲一消立觉伤痛难忍,暗喊一声:“不好!要是他再追来……”她一想到于志敏,就觉得有点懊恼。 她原以为和二女一见到于志敏,定有一番亲热的表现,哪知遇上之后,心上人表现得不够热情,略一思索,已知向来并无因缘,那能即起情愫?若果传闻中的王紫霜在场,得她一语,胜过万言。若是王紫霜不在,地位较高的闵小玲,张惠雅,秦玉鸾、阿尔搭儿,也不见一个。阿菩、阿萄,不过是未来的姬妾,纵使她能够说得出,心上人也未必即肯采纳,那时岂不更加无地自容? 她不愿学几位师姐滥自献身,才打定立功自重,一到冰屋,又听到乔、嵇二位师姐出走,听出她的原因竟是不甘春闺寂寞。这一来,更使她觉得十分难堪,倘若心上人认为夭王庄的女子人人淫贱,她再待下去,又何以自解? 因此,她再进一步决定,无论如何也得离开,待心上人苦苦追寻,才显得出他情深意重,到那时节,才显得出自身高贵贞洁。 但她虽想到离开,并不希望立即离开,她要向粟亚询问更多的事,以策划日后的行止,并从旁窃测心上人是否对她还有几分情意。不料两位不识相的师姐,徒逞口舌,这个一句,另个一句,教她这心高气傲的人如何站得住脚?她一腔懊恼,恰是古人“为郎憔悴却羞郎” 那句话,腿伤发病,希望有人慰藉,又怕有人慰藉,免强咬紧牙齿,向侧方一连几个纵步,躲位雪丘后面。 在这时候,一声锐啸已划空而过。 钱孔方又惊又喜,暗说一声:“好快!还好!要不是躲得快,那不被他寻着?”先自服下一粒止痛丹,扎好伤口,搀坐在雪丘旁边,缭望着那无际的冰空,极盼那啸声再度经过上空,便可取准方向,先往玄冰谷。 那知等到肚子微饿,天空上仍没声响,不由得她暗自着急,叫一声:“不好!这冤家不知闯往那里,休闯出大祸来!” 她知道玄冰谷决非好处,心上人孤身独行,任凭武艺再高,也难在人多、火器多、埋伏多的玄冰谷中讨好。她搓搓腿上伤处,已不觉有何障碍,急吃了随身携带的几块熟肉脯,即向啸声经过的方向奔去。 因还她判定方才天空上的啸声,定是于志敏猛纵疾飞时,冲举罡气而引起,只要循着方向追寻,定可相遇。 不料才走得一二十里,即闻雪丘后面,阴森森一声怪笑,接着又有另一个高声朗笑传来。 这两个笑声一发,雪丘后面即冒起两条身形,两人都是高头大马,乍看起来,就好比两个门神挡着出路。 钱孔方惊然一惊,墨剑立即掣出,用玄冰谷特有的方言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塞维多富!” “斯基也拉夫!” 钱孔方一听两人所报的名字,便知是老魅手下行中的两人,据说老睦手下八行者,人人艺业高强,而且各有一绝学,当年老魅能将天王庄二老召到玄冰谷,就凭碧落行人与极都行者各显出一门绝学,才使二者惊服,恭敬从命。这时单身遇上两凶魔,那得不暗自惊心? 但她认为这两凶魔未必知道自己来历,何妨骗他一骗,剑尖一指,道:“我不知你什么多富拉夫,快走二” 斯基也桀桀怪笑道:“你的剑瞒不了!” 说到剑,钱孔方立即醒悟这种墨剑一共只有两柄,凶魔岂能不识。想到这凶魔虽仅笑声桀桀,却是尖锐如箭,刺得人耳膜发痛,显然有很深的内力。以一对一,尚不致打他不过;以一敌二,确是没有取胜的希望。 她到过玄冰谷,见过玄冰谷不少内幕。知道不仅是杀人如草,而且谷内有几分姿色的女魔被老魅视为禁鸾,专为御用;以致那些男魔人人如饿狼饿虎,自己若被擒去,那还有幸? 因此,她立即打定一个“逃”字的念头。眼珠一转,连带如何逃走的方法也已想妥,剑尖一指,喝一声:“你想怎的?” 不待对方答话,人随剑到,右剑一招“风扫菱荷”左掌一招“急浪翻舟”同时分击两人。 两凶魔真意想不到当这位年方及小的少女,居然胆大包天,比他两人还要凶,不说刃就打。仓卒间,一个后退一步,一个急应一掌。 钱孔方几时要和两凶魔真打?她并还知若绕过两人身侧,或回头逃走,决难过两凶正面拦追。若从当中冲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所以她发出一剑一掌竟是虚招,不问对方反应如何,脚尖猛一用力,身子只升起丈余,墨剑洒出一片乌光削向两凶头顶。 要知头顶为六阳魁首,两凶早知天王庄两枚墨剑锋利无比,怎肯以头试剑,不由自主地一伏身子,射出丈余,然后反掌扫出。 钱孔方这一剑仍是虚掌,目的是要由两凶的头顶上方掠过,算定两凶拧转身躯的时候,自己最少也逸出十几丈外。果然这一剑过去,两凶真个上当,喜得她一声娇笑,拨足飞奔。 两凶各向身后发掌,以为定可将钱孔方击落,那知两股掌劲相交,巨响起处,一股气旋卷得雪花狂飞银玲似的少女笑声,已在十几丈外。 这时两凶才知上当,暴喝一声,冲身疾追,但他两人必须拧转身躯,钱孔方趁他这一迟缓,接连两缩,更去得老远。任由两凶武艺再高,轻功再好,一时也难以追上。 但是钱孔方到底是腿伤甫愈,伤口长若嫩皮,疾奔中剧烈扭动,奔了一程,又渐渐发病起来,不由得暗叫:“不好!照这样走出,终归要被凶魔擒获。” 她首先想到不如跑向侧方,躲过两凶的视线,但回头一看,仍见两凶飞追前来,自己既能看见别人,别人何尝不能看见自己?她忽又想到,与其逃奔力竭而遭擒,倒不如拼他一阵试试看,自己一套观天剑、观天掌,一把毒魂沙,未必不可挡他一阵。 再则心上人由这方向追出,也许会由这方向回来,果如意测,还怕不摘下两凶的脑袋来?她略一比较,主意立定,骤然停止转身,挥剑凝神以持,在这时候,忽听到半空中一声鹤鸣。 在这北极冰原,有的是熊、狸、和一种灰色巨鸟,那会有什么仙鹤鸟禽?钱孔方心里犯疑,但也无暇向空中察看,只见敌人已追到身身前,立即剑尖一指,一声:“慢来!” 塞维多富哈哈大笑道:“小女子!你还想跑得掉么?”斯基也拉夫身子一斜;已绕往钱孔方身后。 敢情两凶只想把人生擒,竟不即时出手。 钱孔方“哼”一声道:“凭你们玄冰谷八行者,也奈何我不得,究竟两人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斯基也拉夫笑道:“你年纪还小,两个一齐上去,你受得了么?” 钱孔方听他一语双关,登时羞得面红耳赤,但她怒喝一声,剑走偏锋,直到斯基也拉夫的腰际。 斯基也拉夫不闪不躲,待剑锋将到,忽然左臂向下一垂,向外一挥,“当”一声响,钱孔方只觉猛然一震,虎口一热,墨剑带右臂俱被荡开,急向侧里一跳,宝剑才不致脱手。 斯基也拉夫桀桀一笑,右臂一伸,五指一伸一屈,又向钱孔方肩头抓来。 钱孔方一剑无功,猛觉对方那条手臂敢情是套着寒铁冰钢,不然那有恁般坚硬,连墨剑都斩它不断,而且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 这时她看到斯基也拉夫右掌的手指能屈能伸,似该是血肉骨的手指,墨剑一挥,向他手指削去。 那知斯基也拉夫仍然不闪不躲,看着剑锋将近,忽向剑身一抓。 钱孔方料不到对方连手指也戴有钢套,竟被抓个正着,急得吐气开声,突发左掌,一股凌厉的劲风,疾扑斯基也拉夫的面门。 她情急之下,发出的掌劲并非小可,斯基也拉夫急一封掌,“蓬”一声向,竟被震得身躯一晃,已抓到的宝剑又被钱孔方藉此一推一拉之力抽了回去。 钱孔方夺回宝剑,勇气也增长几分,趁那一拔之势,斜跨一步,宝剑一挥,幻作万点寒星,刺向凶魔面门。 但她已知道对付这些凶魔,决非三招能够奏功,何况还有一位塞维多富虎视眈眈站在一旁,若不以迅雷不及掠耳之势,劈了这个,等他联起手来,岂不白费心机? 于是,她一招未用尽,立即一变剑法,整套“观天剑法” 施展开来,墨剑骤然变作白色。但见银光飞滚,剑风厉啸,剑剑指向凶魔的要害。 斯基也拉夫的艺业确是不弱,眼见对方剑法恁般精妙,他却不慌不忙,仗着一双不畏宝剑的铁手,上下挥舞,向剑光里一阵乱绞,但闻金钱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钱孔方起先是一肚子怒火,恨不得扑杀此人。待打了一阵,宝剑无功,蓦地醒觉这样打法毫无用处,气力耗尽,仍然是束手遭擒,迫得虚招一进,即猛允倒跃,离开敌人数丈。 斯基也拉夫喝一声:“往那里走?”一步扑去。 “这个”钱孔方娇声中,纤掌挥处,一片白蒙蒙如烟如雾的毒魂沙,已混在飞雪中洒出。 斯基也拉夫又桀桀一笑,径冲过飞沙追到,喝一声,“躺下!”数缕锐风直射钱孔方心坎。 那知侧面一声暴喝,又一般劲风卷到,竟将斯基也拉夫的指风推开半尺,仅是由钱孔方身侧擦衣而过。 钱孔方恃着毒魂沙沾人必死,只因数量不多,不轻易使用,以为施用这件法宝,定将敌人毁在当场,不料敌人竟是有恃无恐,依旧直迫身前,并由五指弹出锐风,要想再挥剑招架,已是不及。 然而在这危急的时候,竟有外援,这一喜非同小可,及至侧面看去,见打救自己的竟是神手旁观的塞维多富,不禁大为惊愕。 斯基也拉夫见塞维多富忽然破了他的“五鬼招魂指”立即回头骂道:“塞维多富!你怎么了?” 塞维多富道:“抓活的不好过抓死的?” “死的还不是一样可用?只要她身子不硬就行!” 钱孔方听他两人对答,才明白两凶志在沾污自己的身体,而斯基也拉夫竟是连死的也要,纵使自刎,也难逃他沾辱,气极之下,竟不知如何是好。 忽闻一丝细如蚊虫的声音在耳边叫道:“钱姑娘!不要慌,再和他打几招,就引他过来,待我学几招,再把他活埋。” 钱孔方一辨那声音,正是心上人声音,但回头一看,却不见有人,料是他用传音入密的方法招呼,胆气登时又壮了起来,见两魔犹在争论要死的,要活的,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只觉又羞又恨,大喝一句:“你两个都不能活”运剑如飞,又攻了上去,当中兼用观天掌,同时分袭两魔。 两魔不禁一怔,四臂同时飞出,构成一堵钢墙,塞维多富呵呵笑道:“一个你嫌不够;定要两个,斯基退后,待我要不了活的,你再来要死的!” 钱孔方对于这两个淫凶真是气极,但恃有大援在后,明知不敌,也猛力扬斗,心里却暗想:“这冤家到底捣什么鬼,要我打多少招?” 塞维多富见钱孔方真要拼命,也不敢过分大意,他没有斯基也拉夫那付钢臂,不敢硬向剑芒中尝试,全凭凌厉的指风。 掌风,向钱孔方晕麻穴的部位点去。 钱孔方知道这些凶魔对于女人是不择时,不择地,一味胡来,倘若不幸被他点中穴道,另一凶魔能挡得上于志敏十招八招,则已身定难幸免,所以将剑法施得无隙可寻,塞维多富的指风、掌风打在剑上发出叮冬的声音,如奏起一种钢弦锅乐,把钱孔方右臂震得麻到肩脚。 斯基也拉夫站在一旁冽嘴怪笑,双目射出异样的光芒。 钱孔方咬紧牙跟,使出她毕生的气力。 忽然一个意念爬上她的心头她迎战一魔尚且如此吃力,心上人迎战两个还能行么? 因此为免不担心起来。 但她恰好身随剑转的时候,又听到细声如蚊,说一声:“行了”分明又是于志敏的嗓声。 她一偏臻首,即发觉听到声音的耳朵那里,雪丘累累,心知于志敏定是藏身在那边,也许在冰地下面做了手脚,否则不会说出“活埋”两字。 这时她虽双臂破肩部麻,但若一被招呼,立即逃走,岂非表示自己已无余力?于志敏未招呼之先,她心头着急;招呼之后,她又觉到不能即退,厉喝一声,刷刷……一连攻了几剑。 塞维多富忽见她攻击猛烈起来,不知又有什么煞招,略退半步。打出两掌刚劲的掌风,挡住攻势,立刻身法一变,反将钱孔方围在核心,哈哈笑道:“小女子!我年纪虽老,精力仍强,决不让你死!” 钱孔方正觉攻得十分惬意,那知眼底一花,四面八方俱是凶魔的掌影,这才深悔自己失策。但事已做错,急也无用。墨剑一盘,一招“灵蛇摇首”就想觅隙而出。但那塞维多富封围得十分周密,已是无隙可寻,急了起来,不禁深思,竟叫起一声:“相公快来!” 她一声甫去,只闻一声:“来了!”传自远方,却闻“蓬” 一声响,塞维多富已被震开数尺,定睛一看,身边已多了一个人儿,只见他双掌护胸,笑向塞维多富叫一声:“我们来玩玩儿招!” 钱孔方道:“你对牛弹琴,他那听得懂?” “姐姐替我传过去!” 钱孔方骤听到一声“姐姐”,心头又喜又羞,“晤”一声道:“我算是妹妹!” 塞维多富横行极地,纵踏罗刹鬼国,所向披靡,见斯基也拉夫要以“五鬼招魂指”处死钱孔方:因彼此所练的功夫不同,在斯基也拉夫来说,对方纵是死了,但在十二时辰之内,他仍可淫尸取精。塞维多富练的是阳刚的功夫,就没有这种能耐,只好出手救了钱孔方一命。 两凶魔一个要用活的,一个要用死的,两不相碍,才改由塞维多富下手擒人。他一上来,便打定将钱孔方缠到精疲力竭,到那时才易于欣赏那娇喘吁吁,似琴似瑟的美妙声音,由得她娇蹄,才更使人魂飘魄荡。 因此,他功势虽猛,不过是迫使钱孔方无回手之力,使她畏惧道擒,而尽力挥剑保护她自己的穴道?她抽不出余暇,回剑自救,并无取少女性命的心意。 那知即将得手的时候,于志敏忽然出现。 塞维多富只觉身侧一般极大的潜力压到,仓卒间回掌一封,那股潜力已把他荡开数尺,眼底一花,却见少女身侧又多了一位俏俊的美人,不由得心里一掠。又闻远处的喝声,以为还有人来,回头看去,不见另有响动,顿悟新来这位美人竟是走在声音的前头,更是心胆一寒,对斯基也拉夫嘀咕几句,硬着头皮暴喝一声:“你是谁?” 于志敏道:“姐姐告诉他,我是冰原之神,猎熊童子。” 钱孔方讶道:“你就是冰……你听懂玄冰谷的魔话?” “你大师姐教过我几句!”于志敏含笑点头。 钱孔方甜甜地一笑,转传了过去。 塞维多富听说来的是“猎熊童子”,惊得向后倒退一步。 斯基也拉夫也飞身一纵,站在他身侧。四日暴突如铃,紧盯在于志敏的脸上。 猎熊童子名声响遍冰原,老魅正严令手下搜寻这位行踪飘忽的怪童,不期竟被两凶遇上,而且武艺又是高极,那不教两凶惊骇万分? 只见他两人凶睛不同的闪动,低声商议几句,斯基也拉夫用阴森森的音调,问道:“你自称为冰原之神,可知道这里是玄冰谷地面?” 于志敏由钱孔方转述,获如其意,微笑道:“我既是冰原之神,只要是有冰的地方就归我管!” 斯基也拉夫冷笑道:“连玄冰谷的话你都不懂,配做甚么冰原之神?好好报上来历,过来纳命!” 于志敏嘻嘻一声,如一枝利箭射进两凶耳膜,惊得他们不约而同地倒退一步,接着又道:“我是神,何须懂你的鸟言?兽语?” 玄冰谷的魔语唁咧叽掴,舌头在口腔里乱转,有点像京腔。也有点像鸟语。要是怒叫起来,声调又像狼嗥、狗叫、狮吼、虎啸、熊嚎、猿哭,确是集人禽兽话的大成。 斯基也拉夫鼻尖一红,暴喝一声,声到人到,对准于志敏兜心一拳打出。 塞维多富也随声跃出,右掌支援斯基也拉夫,打向于志敏右胸,左掌一股劲风,打向钱孔方身前。 敢情两凶已用足十成真力,只见三道飞雪,随着拳掌后两卷起。 钱孔方虽有心上人站在身边,但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心中一凛,即要单掌封出。于志敏说一声:“不必!”挽她左腕,双双跃高十余丈,凌空笑道:“你这两个小魔,不信我是冰原之神,定教你立刻身亡,三个月内,玄冰谷也没有半个活的!” 玄冰谷本来就不是神,而且早知中州近年来,有两个能够悬空宁立的小侠,连绰号、姓名,都知道十分清楚,于志敏自称为“神”两凶那里肯信?塞维多富“啊”一声叫道:“你原来是龙卷风于志敏!” 于志敏不待他把话说完,放松了钱孔方,猛一沉劲,若星迅射落,一招“飞雷落雹”挟着雷霆万钧之威,向塞维多富一罩。 这一招,乃于志敏要离开蒙天岭的时候,授与的三绝招之一,曾经告诫不可轻用,免被别人学去。 于志敏见敌方人多,生怕涯久时间,另一名敌人就要伤害钱孔方。而且敌人惯用火器,才一被他轰中一弹,岂不道恨终天?因此用足真力,施出这一招“飞雷落雹”,以期先毁二魔,立于不败之地。 这一招的威力,在于人起多高,威力圈就有多大,而且愈高则威力愈猛。于志敏悬立在十几丈高的高空,掌风也就笼罩有十几丈范围,虽说掌形对准塞维多富,已连斯基也拉夫算在里面。 两凶那知道一招的厉害,只见于志敏沉劲落在先头,同时大喝一声,四掌协向上一推。 在二凶心目中也确认为四字之力,足可把于志敏打飞上半天,不料掌风甫接,立觉对方劲道无穷,压得连身子也往下一坐,再想逃窜已是不及,周身被罡气潜劲裹得不能动弹,想叫也叫不出声。 就在两凶惊慌失措的瞬间,“轰!”一声巨响,掌劲已把他双双打陷冰底,接着又“轰”一声,冰屑雪花反向上飞,并有一股浓烟升起。 于志敏大吃一惊,一掌将正在悠悠下坠的钱孔方送开四五丈,自己也藉反弹之力,飘落四五丈外。 钱孔方先被于志敏忽然松手,已是吃惊,再被一掌托飞。 惊上加惊,坠得下地,忍不住拍招胸叫一声:“骇死人啦!你事先怎不招呼人家一声!” 于志敏歉然一笑道:“虽想招呼,但来不及!” “是了!你怕一时打两魔不死,才猛然松手。头一声巨响,我知是你的掌劲拍在冰地上,但后来那一声,又是甚么呀?” “你看两魔尸骨尽糜,我拿劲还做不到这地步,想是他们身上装有爆裂的东西,被掌劲一压,爆裂开来,反害了他自己。不然,怎会有浓烟升起,且闻到硝磺气味?我生怕他们带有迷药毒药,只好一掌把你推开了!” 钱孔方看新开的冰穴,竟是十丈大小,呈漏斗状,深处纳有三四丈,底下躺着碎肉残骨,鲜血染得冰上一片殷红。又喜又惊地闪着乌亮的眼球,注视心上人脸上,情不自禁地娇唤一声:“哥哥!”——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三回 比翼赴艰危 此情切切 同心排险阻 隐患重重 于志敏侧过头去,笑问一声:“姐姐怎又把我叫成哥哥了。” 钱孔方心里暗“哼”一声道:“我看你还要假装不懂啊! “好,大家假装好了!”不自觉地“晤”了一声道:“你年纪本来比我大嘛!” “那,我们撮士为香,结成兄妹好了!” 钱孔方耳边似觉“轰”一声,登时眼睛发黑,一股寒气由脑门直下丹田,身子摇摇欲倒,宝剑也跌了下地。 于志敏何尝不知钱孔方志不在结为兄妹,但因她有过“独擅椒房”的意思特地要出几个难题磨,他一磨,这时见她竟因一句笑话,急晕过去,知她用情已深,决难转移,急一揽她纤腰,在她耳边轻叱一声:“妹妹。”见她犹未醒得过来,索性在冰上一坐,将她揽人怀,给她吞下一颗丹药,再轻轻拍她穴道。 钱孔方悠悠醒转,星陈半展,发觉仰躺在心上人怀中,虽是一喜,但想起方才心上人的话,却又一悲,蓦地一个翻身,伏在于志敏的腿上陶陶痛哭。 于志敏依旧轻拍轻唤道:“妹妹!有话好说,何必致得令人伤心?” 钱孔方呜咽道:“我的心不是你不知道,有甚么好说的,我老早就自认为是你的人了,还要我说甚么,呜呜……” 钱孔方听他这话,还不明白?幽幽道:“我只要知道你心就行了,谁要急在这时啊? 王……” 她见心上人已经答允,还待再说下去,空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口音道:“你这两个不懂事的娃娃,仍在这里痴恋,还不快点回去救人?” 于志敏一听那人的声音,立即抬头望去,在小雪飘飘的空中,一只巨大的无比的白鹤扇翅停空,鹤背上坐着一位白衣人,因鹤飞高达几丈,看不清楚那人面目,但他曾听阅小玲说过那白鹤,忙叫道:“来的可是方前辈么?” 那人果然是白鹤圣姑方幼龄,她不知道白义姑已泄了她的底,见别人认得她,忍不住诧问道:“你是谁?” “晚辈于志敏!” “啊!果然是你,快去救人!” “上那里救?” “你的冰屋!” 方幼龄知道冰屋是于志敏的,她不救人,反我于志敏去救,这事可就奇怪。但于志敏没闲暇去细想,一听方幼龄说冰屋请人出了毛病,急一挽钱孔方,说一声:“快走!”并肩纵步,急赶回头。 当那钱孔方出奔的时候,阿菩追了一程,便被于志敏一拉而过,心知檀郎追去,定能将人找回,也就自转回头,与诸女伴整治寝所。很久之后,一声鹤唳传来,诸女出门仰望,果见 一只白鹤冲雪而去。 没有多少时候,那巨鹤去而复返,即闻女人声音在上空叫道:“你等若是自中州来,就快点准备迎战!” 那声音十分清晰,但传话示警的人是谁?于志强忙提高嗓子,叫一声:“前辈仙侠何人?” 那人一听回话的人果是来自中上,立即离鹤纵落。 于志强和诸女见一道白光自空中射下,一位娇艳绝俗的年轻女冠子已站在自己一伙人的面前,挎犀轻展道:“你们可是于志敏一伙的?” 阿萄忙说一声:“正是!”接着又道:“前辈可是白鹤圣姑?” 那道姑似微微一怔,点点头道:“于志敏在那里?” 阿菩看那道姑的神情,知她定是闵小玲的再传师父白鹤圣姑方幼龄,忙道:“他向那边追人去了!” 方幼龄“哦”一声道:“他在和两人厮打哩!,你们当心防守,我去唤他回来!” 原来方幼龄在空中看到钱孔方与二凶厮杀,钱孔方裹在熊皮里,看不得是男是女;但由手中一枝墨剑射出的尾芒,便误认为是于志敏,急一招盘旋空际的巨鹤,腾身跨鹤而去。 方幼龄这样现身示警,于志强与诸女都大吃一掠。粟亚心忖,不便使她独当一面,只好将六人分作三起,阿萄和刁孔扁,阿菩和竺孔圆,自己和粟亚,全神戒备。 这壁厢布置刚毕,空中一声鹤唳,方幼龄又已转了回来,于志强正要问起是寻获乃弟,即听到于志敏在远处的啸声,两条身形冲雪奔至。 于志敏瞥见一位年轻女冠子与于志强站在起,那巨硕无比的白鹤仍在上空盘旋,忙赶前一揖道:“多讲方前辈示警,但敌人为何尚未来到?” 虽然熊皮笼褒之下,方幼龄只能窥见于志敏底孔的小部份,但这一小部份,已使白鹤圣姑方幼龄知道这位少年不但十分俊美,而且武学深不可测,见他问起敌人,故意反问一声: “你难道希望敌人快来?” “晚辈今番来玄冰谷,巴不得早日与老魅见个真章,固知魔宫里群魔乱舞,不易一举尽歼,若他们零星出战,晚辈一行积小胜为大胜,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哩!”于志敏因方幼龄虽比自己师父晚一辈,应与自己同列,但曾授闵小玲的艺业,仍尊她一句前辈,并恭敬回答。 方幼龄点点头道:“你说得不差,这次来的敌人不少,并无数恶鸟助战,你等该小心为好,我有生以来,未开杀戒,不便与群魔力敌,暂时别过,待群魔退去,我还有要紧的事告诉你!” 于志敏忙道:“此时群魔未来,方前辈何不先示知一二。” 方幼龄摇头道:“此时告诉你必致分心,过后再说罢”身形一晃,已退走老远,撇下那白鹤在空中盘旋。 于志敏知道方幼龄要说的事,定是十分要紧,而且与自己定有密切的关连,苦于强敌将至,无时详加思索。见于志强已将人分在三面,忙取出四套木胶衣,分给竺、刁、粟、钱四人,自与钱孔方担任策应之责。 这边严阵以待,那边敌人未来,于志敏急于想听方幼龄有何恶耗带来,等得有点不耐烦,回头身畔的钱孔方和菩,萄二妾道:“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迎上去给他一个下马威!” 于志强也听到了,忙道:“你一个人去?” “一个人去不得么?”语甫毕,已见雪花飞舞中,几条巨大黑影破空飞到,忙到:“各人当心,怪鸟来了!” 盘旋在半空的巨鹤,一见巨鸟飞来,长唬一声,巨翅一扇,首先就冲了上去。 于志敏叫:“好!”举目仰视,只见六七只巨鸟俱与白鹤大小,敢情那些巨鸟恨白鹤挡路,一声怪叫,立即将白鹤包围起来。 阿萄担心道:“鹤儿这回糟了,好汉挡不了人多。那有不吃亏之理?” “那也要看武艺高下而定!”于志敏见白鹤毫无惧色,依旧从容翱翔,认为它定有所恃。 果然巨鸟虽然把巨鹤包围,并不立即厮拼,又一声怪叫,十数条黑影电射而到,连原先七只,已有二十只之多。 于志敏叫道:“不好!这些巨鸟竟懂得战法,白鹤真要吃亏!” 但那白鹤见群敌涌至,长唳一声,立即冲霄直上。 巨鸟来势迅速,不及扑羽抬头,已被那白鹤俯下来,长嘴一张,巨羽一扑,巨鸟立即有三只受伤,各自一个翻身,坠下十数丈,然后扑羽缓飞,灰黑的羽毛在空中飘飘如雪。 白鹤不顾一切,与巨鸟拼命,自己也不见得占多少便宜。 它身躯向乌中一落,立即被群鸟飞上它的上空,迫它屈居下风,反被扑除得羽毛纷落。 然而在这一回合的混乱中,只闻白鹤一声厉叫,敛羽向前一冲,竟将在前的两只巨鸟冲得各自翻身,放开一条通路,让白鹤冲出重围。 这一冲,敢情白鹤已使尽力气,以致如电闪般冲出老远,才能再度拍羽平衡身子,缓飞回头。 被冲中的两只巨鸟想是受伤很重,竟连续不断向地面翻落,直到距离地面十余丈高低,才歪歪地急扑双翅。 于志敏那肯让它飞走?一声长喊,身子腾空而起,宝剑一闪,两巨鸟登时了帐。他受趁机在鸟尸上一踏,身子再拨高数丈,到达鸟群下方,金霞剑脱手飞空,又插穿一只巨鸟。 那双被剑杀死的巨鸟再被于志敏以“虚空接引”的内力一招,仍如活的一般,笔直飞来。 钱孔方不明就里,担心檀郎过甚,惊得急叫一声:“相公当心!” 于志敏回了一声:“不妨!”刚接鸟取剑,正待再用鸟尸垫腾脚身,十几只巨鸟已翼动风,当头罩下。 原来这些巨鸟俱经训练有素,一见同类身亡,立即猛冲拼命,管对方是人是鸟? 于志敏心想:“你来得正好,省却我用力飞纵。”金霞剑脱手飞出丈余,双掌一摩,利用气功连剑,但见一片金光在头顶盘旋如网,霎时间,血雨、羽毛、鸟脚爪与及巨大的鸟尸,纷纷落下。 几只仅被斩去脚爪的怪鸟,各自惨叫连声,鼓翼飞去。只剩下两只追踪白鹤的巨鸟,仗着身法轻灵,犹在空中缠着。 诸女见天空上有此壮观,都喜得大跳大叫。 于志敏正要利用落下的鸟尸,凌空飞的那巨鹤取胜,那知眼光所及,无数巨鸟漫天飞来,急大叫一声:“你们快作准备,有大批巨鸟来了,我一人杀不了多少。” 阿菩蓦地记起尚有利器,急叫一声:“用开山珠打!” 于志敏道:“开山珠和穿魔管留待在玄冰使使用,休被敌人知道我们有,再则不要放在身上,省得引起爆炸!” 钱孔方悄悄向阿菩问道:“甚么样的开山珠?” 阿菩见她已跟于志敏回来,也对她不再隐瞒,由袋里取“珠”向她一扬道:“就是这个!” 钱孔方“呀”一声惊呼道:“快藏往别处,方才两凶贼就身藏这些东西,被他一掌打去,爆炸开来,竟是尸骨无存!” 诸女一听恁般厉害,都惊得芳容改色;阿菩、阿萄,和于志敏俱带有这种凶物,各把它放进冰屋里面。 就在这顷刻之间,漫空怪鸟已如黑云涌到,于志敏一枚金霞剑在上空盆旋如电,只见羽毛,血肉纷落,也不知究竟被杀了多少。 但那些怪鸟数目太多;虽然尸落如电,血荡如雨,羽飘雪,仍然前坠后续,眨眼间又将于志敏围进鸟层里面,并分出一路,如乌龙取水向地面诸小侠泻下。 于志强、钱孔方与诸女一不约而同,齐叫一声:“当心!” 各将兵刃挥舞成一团寒光,裹得周身风雨难透。 霎时空中,地面,呼叱道,啸叫声,乱作一团。 这时不但空中与地面不能相顾,连到地面上六女一男也被鸟群遮住视线,彼此各自为战。因此,人人生怕误伤自己人,只能在原地,挥剑杀鸟。 约莫有炊许时光,忽闻几声暴吼,于志敏立即高呼一声:“又有熊阵来了!哎!玄冰谷这些禽兽,杀也杀不完!” 地面诸侠虽已杀得满头大汗,因于志敏一声叹,逗得心头一乐,阿萄首先就笑呼道: “阿敏快杀,我们站的地面,已是天低一丈啦!” “我这边的天矮了丈二!”钱孔方有芒尾的墨剑,当然杀得更多。 “剑虽利,可惜太短,只矮五六尺!”阿菩有点懊丧。 于志敏听阿菩自叹剑短,心知应付熊阵,非有长兵刃不行,急叫道:“我携回来的包里面有几把长剑,快去取来!” “这时连冰屋进口都塞满鸟尸,那有空闲去找剑?” “你好笨一掌震开屋顶,不就行了?” 阿菩被骂得“噗哧”一笑,左掌一扫,把冰屋顶上的鸟尸扫飞老远,接着一掌劈开屋顶,沉身垫落,迅速割开于去敏包里敌人兵刃的布包,随手拿了两把长剑,扔下剑鞘,高叫一声,“你们别踩着我头,我要上来了”接着一声娇叱,当作招呼冲穴而上,双剑一挥,已杀近身几只怪鸟,不由又喜道:“这样行了,再过片刻。我定能多杀一倍!” 于志敏叫道:“我已看到驱使禽兽的人了,待我去戳他几个洞!” 诸小侠听他话声甫落,即闻一声长啸破空而去。又听到阿尔搭儿娇呼一声“敏郎!” 阿萄骤闻阿尔搭儿又喜又悲的声音,直从天上落下来的至宝,急叫一声:“搭儿丫头! 我们在这里!” 搭儿道:“你休过来,你那剑锋利,休把我们斩了!” 于志强忙高叫道:“你帮敏弟挡熊群去!” 阿尔搭儿与惠雅、玉鸾,瑾姑、阿莎五人为了急援夫婿,相邀渡过落魂溪,不意向坠下旋涡,独幸瑾姑早知夫婿渡溪的方法,事先嘱各人用气功通水。那知阿尔搭儿从来未遇凶险,失足坠窟,立即失声惊叫,气功也立即一松。 瑾姑和她相距最近,急抱住她的身子。却奇怪她身上并无滴水,当下示意惠雅、玉鸾,阿莎三人以罡气掩护,再向她问起情由。 阿尔搭儿起初也不知其故,只因水底黑暗,由囊中取出一颗龙珠照明。不料龙珠一出,溪水立即分流,这才知道龙珠能够避水,急将龙珠分给女伴。 然而怪事又因此而生,四女一分到龙珠,立即放松气功,不遭洪流一卷,却将她四人全卷进水中。 阿尔搭儿见状大惊,急顺流涌下,挡在四女伴前面,-一人入珠光里面。 诸女心魂稍定,才知能够避水的龙珠,只有阿尔搭儿手上一颗,其余仅能供照明之用。 阿尔塔儿发现龙珠能够避水,自然也想到逆流而上。但她们在狭窄的水道里,水力奇重,不但不能逆流,反而未施展气功而被水冲得疾往下淌。 经过几次挣扎上行无效,诸女才仗有龙珠避水,疾向下行,不觉来到冰原,也像于志敏一般,到处查访玄冰谷。 不久以前,五女俱闻冰原上响起密如鞭炮的炸裂声,阿尔搭儿自从吃尽甜头,耳目最灵,说是有人厮杀,张惠雅却说是裂冰,两人各持一理,不相上下,为了证实到底是厮杀还是裂冰,这群少妇也就向声源疾走。 那知极地多是旋风,声源那能确定?她们方面一差,竟已差去几十里,正在懊丧的时候,忽然一声轻啸传来,白影随落,一见面就道:“你们若是中原侠义,快去援救别人!” 阿尔搭儿曾见闵小玲穿有道装,所以认出来的是道姑,急开一声:“救谁?” “于志敏!” 阿尔搭儿只听得一个“于”字,已急得要哭、虽那道姑说得很快,她仍不待说毕,就问一声:“在那里!” 道姑才一指方向,她已一掠而逝,诸女伴也紧急跟在她身后飞奔,反使那道始愕然站在原地喃喃道:“这群小妮子怎地恁般情急?” 阿尔搭儿疾奔一程,即见漫空巨鸟上下翻飞,疑她敏郎与鸟拼斗,果然再奔一程,即辨出她敏郎的啸声。 这时,她一连听到菩、萄二女和于志强的招呼,也喜极欢呼道:“原来你们全来了,你们杀鸟,我们杀熊!”一拨绿虹剑,放出二丈四尺长的剑芒后,向将要加入战团的熊阵一扫,芒尾所及,群熊纷纷倒地。 但鸟群又冲下来,将阿尔搭儿身子围密。 张惠雅随后赶到,但见鸟兽,不见有人,高呼一声:“搭儿丫头,你在那里?” “在这里!还有好多人,你慢慢进来,休被我的剑把你伤了!” 在诸女对答声中,张惠雅、秦玉鸾、丁瑾姑、阿莎,逐次进入鸟兽丛中与阿尔搭儿汇合在一起。 阿尔搭儿灵机一动,叫一声:“我们结起阵来,滚杀!” 于志强在另一边听到,忙问一声:“怎样滚杀!” “你们那边多少人?” “七人!” 阿尔搭儿一算,却把瑾姑和彭新民三人算在里面,说一声:“行了六人背向背,一人顾头顶,边走边杀,像磨麦子一样!” 于志强大喜道:“果然是好!” 诸小快结成两个阵势,俱无后顾之忧,由一身发令,时进时退,时左时右,直杀得腥风四起,血肉横飞。 忽由远处传来“蓬”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于志敏大喝一道:“往那里走?”少顷,即有一声惨叫,于志敏的啸声又临到头上。 阿尔搭儿急叫一声:“敏郎不要下来!” 于志敏早先因急去御敌,未闻爱妻呼唤,这时一听是阿尔搭儿,喜道:“你们五个都来了?” “都来了!” “好,我们大破玄冰谷有望了!”在说话声中,沉身落地,高呼一声:“放开剑光!” 就在阿尔搭儿剑光一落地面的瞬间,于志敏已电射而到。 阿尔搭儿已是一年多未见郎面,若非危机四伏,那还不抱郎痛苦一番?这时悲喜交集,娇呼一声:“敏郎!你那么心急来见我们!” 其实她是误会了,于志敏难道连片刻时光都不能忍耐?但因她既已误认,也不便扫她的兴,笑道:“已是分期一年,那得不急?”接着又道:“你那把剑借我用用!” 阿尔搭儿忙将剑递过,换用于志敏的金霞剑。 于志敏又向张惠雅伸手道:“连你这枝也给我!” 张惠雅将剑交给失婿,空着手问道:“我拿什么来打?” 于志敏笑道:“你暂时在保护她们之下,让我使这两枝剑扫净上空!一声长啸,腾身而起,高呼一声:”方前辈!请你召回坐骑,免致误被剑伤!“啸声过后,遥闻一声长吟。 白鹤一听那吟声,即回答一声长骤,笔直飞去…… 于志敏待白鹤飞远,笑说一声:“你们当心血雨洒得满脸,我要动手了!”立即双剑一扫,两道剑芒过处,怪鸟一声惨叫,尸落如雨,登时扫落薄薄一层鸟阵。 但他利用鸟尸垫脚,又跃高数丈,双剑掷出,挥舞成两张极大的剑网,杀得血雨倾盆而下。 因为鸟尸太多,于志敏虽身在空中,仍与履行平地无异,但见那张剑网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不消炊许时光,地面上诸小侠已可仰视闪烁的群星。 于志强见身边的鸟群渐渐散去,大熊不过死了几十只,其余皆俱已遁逃,不禁诧道: “那些大熊怎恁般不济?” 于志敏赶散了残余的十几只巨鸟,收剑下地,笑道:“野熊虽猛,杀杀它也就怕了,惟有那些怪鸟,敢情吃过人尸,见人就攻,竟舍不得走!”顺手将自己的剑换回,笑问一声: “你们怎会来此助战?” “那道姑说你在这里!”阿尔搭儿喜在头上,回起话来比谁都快,任凭张惠雅,秦玉鸾抿嘴好笑,她也毫无在意。 钱孔方早由他与诸女对答时,知道她的身份,心想:“怪不得阿敏恁般喜欢她,可真惹人喜欢哪!” 阿尔搭儿回头看见于志强那边有四人面目陌生,又“咳” 一声道:“大伯!你没替我们引见这几位姊姊!” 于志强笑道:“你还未和你敏郎说完话哩!” 阿尔搭儿不禁“噗嗤”一笑道:“你也要打趣我!” 于志强笑了一笑,引见竺孔圆,刁孔扁和粟亚,待该到钱孔方的时候,又笑道:“这位姊姊也和你同到呀!怎地不认识!” 阿尔搭儿怔了一怔,忽然明白过来,“呀”地一声步抢前,握紧钱孔方手掌猛挥道: “我明白了,你定是钱孔方钱姐姐。那天夜里,就是你掷给我两块木片。”她一面说,一面歪着脑袋,朝钱孔方俏脸上仔细端详。 别人自然不好说她,只张惠雅笑着骂道:“你这死丫头,把钱姐姐看羞了呀!” 钱孔方被张惠雅一说,果然,果然无限娇羞,略把头低。 于志敏给她三人一闹,不由得看呆了,但他眉头一皱,脸上掠过一片愁容。 秦玉鸾看在眼里,诧道:“霜姐她们怎的未见,可是出岔子了?” 于志敏道:“我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乱子,要等方前辈到来,才能明白!” 于志强道:“只怕她又走了!” “不会!只怕她正替那鸟儿治伤!” 诸妯娌初次见面,彼此说说笑笑,果见两点白影行而来。 于志敏急迎上去,问一声:“方老前辈的鸟儿怎么了?” 方幼龄见他一说就中,不由暗自赞叹说一声:“伤势还不算重,只是难供骑乘了!” 于志敏急道:“晚辈带有拔毒治伤丹,定能生效!” 方幼龄道:“我也给它服下治伤丹药,并没有多少效果!” “敢情没有拔毒之故,那些怪鸟的口涎有毒!” “啊这个我倒是一时未想到,你不妨试试看!” 要知方幼龄虽可说是武林艺人,但她主张清净无为,与人无争由得她年纪甚高,武艺甚好,却因缺乏经验,竟未想到白鹤何以萎靡不堪之理。 于志敏抚抚鹤冠,见它颜色暗红,知它受毒不轻,忙取出香喷喷七粒拔毒治伤丹,白鹤一闻到那股香气,登时精神一振,竟向于志敏弓颈长鸣。 方幼龄好笑道:“你这畜生也会当医生了!” 于志敏笑道:“方前辈连我也被骂上了!” 方幼龄原是随口调鹤,被于志敏说了起来,立刻发觉那句话有语病,笑道:“你这人就会多心,又会找人错处!” 于志敏一面喂鹤服下丹药,一面答讪道:“方前辈原说要告诉我一椿事,这时可不可以说了?” “到你住的冰屋再说不迟!” 拔毒治伤丹果然灵效。白鹤才服尽七粒,又向于志敏射颈长鸣,扑翼欲起。 方幼龄不让它白费力气,握着拴在鹤冠的绒球,牵着它缓缓踱往冰屋。 诸女互相说起,知示瞥指引的道姑正是曾授闵小玲武艺的方幼龄,不待于志敏回来,即七手八脚,扫径迎宾,还待杀鸟宰熊,被于志敏遥遥望见,忙叫一声:“吃不得!” 方幼龄诧道:“你怎知吃不得?” “玄冰老魅拳养下的畜生,肉还可食么?” “你这样得太过臆断!” 于志敏不愿多与长辈争执,笑笑道:“纵使毒性不烈,也是臭不堪闻。” 两人边说边走,不觉来到冰屋,诸小侠虽已知方幼龄的身份,但仍由于志敏引见。 极地荒凉,既无茶,又无酒,熊掌与鱼虽可兼得,又乏姜醋等配料,吃起来仍是满口膻腥。 方幼龄待诸小侠食罢,对于志敏从容道:“你屡次问我要说的事情,其实我来北极的缘因,也专为那件事来找你。不过,你定须平心静气听我说。我知道你有绝顶的聪明,只要冷静下来,必定能善于解决,若果一哭一喊,方寸一乱,反致延误大事!” 她一个字一个缓缓的锐,像慈母教子教,先安慰于志敏一番,听得于志敏毛骨悚然,请小侠也知定是不祥之兆。 但于志敏确是以极大的耐性来接受方幼供的考验,苦笑一声道:“晚辈尚不致于不能听毕训示的地步!” 方幼龄心想:“这件事对他打击大大了,还是慢慢引入话题才好!” 那知她还在犹豫未决,准备这椿重要的事如何开端,免致于志敏突然受击的时候,于志敏忽又问道:“请问前辈,是否家严出了岔事?” 于志强忙道:“敏弟怎想到这上头来来?” 于志敏“哼”一声道:“还有何事比这事重要?” 就在这两句话对答的当中,方幼龄已知于志敏凡事向最坏处想,所以他能冷静应付:于志强温和诚实,处人还算不错,处事就嫌不足。见他已经猜中,只好点点头道:“事情确是………”于志强不待说毕,“呀”一声怪叫,身子摇摇欲倒。 于志敏一拍他背脊,喝一声:“哥哥!你且听下去!” 他虽声色俱厉,以唤回于志强的神志,而自己的声音仍不免有点颤抖。 要知生身父母只有一个,听说父母有了危险,谁不担心受怕,悲痛逾恒?于志强几乎晕倒,是在常情中;于志敏大声疾呼,是在常情外。两兄弟性格与表现,截然不同,但于志敏乃 是比悲痛为忿怒,其中含有一种即将爆发的潜能。 方幼龄可说是绝俗高人,那还不看得明白?只听她轻磋一声道:“志敏不必发急,志强也毋须激动,事情的发展,不见得有你们所想的那样糟,容我从头告诉你!” 于志敏默默无言地点点头——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四回 妖妇叩关 仙姑觅药 檀郎入抱 蛮女称心 方幼龄瞥各人一人一眼,从容道:“这事发生,已将近一年之久。那时候,小徒宇孟瑶正因青海妖姬兴师动众,侵扰仙女教的根本重地,她独力难以抵挡,飞章向我报告急,我与武林创]派并无接触,青海妖姬艺业如何,我毫无所知而且我有生以来,最不愿杀人,所以只遣鹤儿飞往西倾山相助。那知青海妖姬邀约的人数不少,小徒与鹤儿虽将敌人驱退,她自己却受了重伤…… 我赶到西倾山的时候,小徒已奄奄息,幸有前辈仙师留下几粒丹药,勉强保得住不致断气……“ 秦玉鸾曾因宇孟瑶和闵小玲由青海妖姬门下把她夺救出来,对于宇孟瑶受伤一事,自然比别人关心。忙问一声:“不知宇师妹伤势好了没有?” 方幼龄道:“若果她伤势己好,我也不致于到处寻找灵药了。当时我见她伤得十分沉重,忙遗鹤儿载她回洞,又将她收在门下几个娃儿也带返二气洞,并以祖师留下来的丹药按时给她服用。但那些丹药只能挽留她性命,并不能治好她的伤。因此,我只能骑鹤邀游,在深山绝地寻找治伤灵药,却在梅岭的深山中,遇上一位穿红衣的少妇,抱有一位初出世的婴儿晕绝在地……” 于志敏只一阵寒气由脚底直上脑门,狠狠地一咬唇皮,强自抑制心中的怒潮。 丁瑾姑不由惊呼一声:“莫非是红姑娘!” 方幼龄道:“你猜得不差,她身旁不远,也躺着一位断了腿的少妇,名字叫做玉……” 她还未说得出“莺”字,于志强已面色骤受,秦玉鸾叫得一声:“姊呀!”登时晕绝,张惠雅和阿尔搭儿含两泡眼泪,立即施救。 诸女中,除了粟亚不懂中州的话,并无若何表情之外,不论见不见过红姑和王莺,均是眼泪直流。 于志敏听说红姑晕绝,尚可忍得住,听说嫂嫂断腿,不禁滴下数滴亲情侠泪。但他急于要听父亲的消息,又颤声道:“前辈快说家父究竟如何?” 方幼龄道:“红姑并没有受伤,只因她身怀六甲,又背起玉莺逃走,以致失力过甚,震动胎气,在深山里产下婴儿,幸而母子均安,我当下救醒她两人,问起被难缘由,才知是霸王庄寻仇报复……” 于志强悲痛地狠狠一拍,把冰块拍得粉碎,恨道:“我一时心慈放过那狗头,竟致害了自己。” 方幼龄也同声一叹道:“心慈无罪,只恨那些人过分毒辣而已!” 于志敏道:“家严和岳丈一家到底如何?” 方幼龄道:“当时我也命她两人带往厮杀的地方,只见几滩黑血,玉莺一只断腿还在地上,我替她接了起来,将来虽不至残废,但行动起来也不大方便了奇怪的是,附近竟没有留下尸首。” 于志敏松一口气道:“敢情被掳,或者已经逃脱。但又想到老父和秦寒竹一家的艺业都不高,若能逃脱,不过只有阿琼一个倘是被掳,则慈父年事已高,何堪折辱?忍不长叹一声,垂下两行凄泪,接着又问道:”前辈将我嫂嫂和红姊安顿在何处?“方幼龄道:“说来也巧。当我正要命鹤儿载玉鸳先往藏处,忽有一位道长飘然而翌,玉鸳竟认得那人道号静虚……” 秦王鸾边哭边听,不禁“啊”一声道:“那人和我们厮打过!” 方幼龄颔首道:“不错!但静虚道长已改过向善,自称迟来一步,竟遭此劫,原来他已知道天王庄的阴谋,只是赶救不及。因为他也隐居在梅岭附近,二女也愿意与他同行,红!”产后不宜远行,所以亲送她待静虚道长居处,问出你们行踪,便赶往瓦刺。不料在瓦刺找了几天,才知你们已往天王庄,待到天王庄只见王女侠和小玲、穗姑三人。” 于志强听方幼龄替王莺接骨,又护送她和红姑前住安顿,感激得即席下拜道:“谢谢前辈照顾贱眷!”接着又问道:“天王庄那把火敢情是……” 方幼龄道:“不必多礼!但天王庄那火并非我放,我曾经说过不开杀戒,何况纵火?我从遇上闵小玲三人问知你等失陷的失陷,走失的走失,推想你等或到玄冰谷,我也来找一味药料,所以吩咐她们南下寻亲,我才驾鹤赶来。不料到达极地,巧遇上黑暗的季节,茫无所见,直到今天才遇上你等。“她说完重要的事,又问一声:“等要回南寻亲,还是要和玄冰老魅拼命?” 诸小侠被她一问,所有眼珠都转瞧着于志敏,待他回答。 于志敏早就在倾听的时候,打好的腹稿,随口答道:“亲要寻,仇要报,但霸王庄原与雪山老魅有关,玄冰谷更是他的根本,既然到了地头,还是先破玄冰谷为上策!” “爹的事呢?”于志强见乃弟要往玄冰谷,不禁为老父安危着急。 于志敏道:“事隔一年,若果爹要在,一定还在,若爹已遭恶贼毒手,也赶救不及,空着急有何用处?” “难道恶贼不曾掳爹做为引诱你和我的饵?”于志强认为凶徒可能抄女贞子来的故智,不服气的反驳一句。 于志敏被驳得一怔,忽摇头道:“霸王庄那些狗头,算得是什么人?若果里面真正有高手,便不该让红姑背得人逃走了。” 静虚道长的武学我没见过,但凭霜妹一出手就夺下他的宝剑集多一事看来,也算不得是怎样高强,他明知霸王庄邀人拦击,还敢孤身趋援,霸王庄的人岂非不入流的一类?难道他要诱我们给他把火?“ 方幼龄被于志敏后面一句说得笑起来道:“小友对于杀人放火,倒像满有兴趣似的!” 于志敏笑道:“晚辈认为以杀止杀是一件大善事,方才若不大杀一阵,此的那得安静? 前辈虽然不肯开杀戒,讲求清静无为,只怕那魔闹得修真的洞府去的时候,也不得不杀杀几个了!” 方幼龄绝世高人被于志敏驳得只是摇头苦笑。 于志敏忽想到这位高人既能接好嫂嫂玉鸟的骨,却不能治好字孟瑶的伤,看来那种伤势定非小可,忙问道:“字师姐究竟被何物所伤,需要何药才可治好?” 他这一问,竟把方幼龄问得沉吟不语。 有那样为难的事,使这位高手说不出口。 于志敏注视方幼龄脸上,发现她脸色微红,眼波晃动,不禁“噫”一声道:“晚辈知道了,惟有这种伤势一时死不了,却又难于救治!” 方幼龄秀脸更红了,但此事有关她唯一门徒的性命,而且还缺几种稀世良药,不知往那里找,放着一位见识多广的于志敏在眼前,说不定还真能够解决这个困难,只好坦然道: “小友这般说,想是已经猜中了,在天王山遇上小玲,遇然得到几滴蝙蝠血,目前还缺万年参,真龙脑,和琴虫胆,若能获取这三样,小徒复元自乃易事……” 于志敏喜道:“琴虫易得……” “就是这琴虫最难得,其次才到龙脑,你怎说易得?”方幼龄见于志敏说易得,知他定有把握,仍忍不住要问。 于志敏道:“在贺阑山的雪谷里,就有不少琴虫。可惜龙脑却被一场地火毁了!” 阿尔搭儿笑道:“我有现成的龙脑!” 于志敏诧道:“地火爆发的时候,不是全毁了?” “是呀!但我见脑里面有一块洁白如玉,而且很香,舍不得作一锅煮,老早就收起来了!“ 张惠雅忍不住俏骂一声:“死丫头把人瞒得那么紧,连我都不知道你会藏私!” 阿尔搭儿得见她敏郎,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听张惠雅说她藏私,拟嘴说一声:“谁叫你不会哪?” 各人虽在愁苦中,也忍不住被她惹得笑了! 方幼龄喜道:“真想不到此行有这样大收获,仅剩一枝万年古参,不难寻找了。” 钱孔方突呼一声:“方前辈!”接着道:“后辈藏有一枝好的老参,是不是够了万年,可不知道。” 于志敏正想说万年古参如何签别,已见她由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约莫有几层,最后才见一枝姆指粗细,长约五寸的干参,一阵清香充溢冰屋,不禁叫一声: “好! 敢情在万年以上!“ 钱孔方宛然一笑道:“当然不会刚足万年嘛! 于志敏发觉被她抓住语病,暗赞她慧心不在王紫霜和阿尔搭儿之下,一笑当作答复。 竺孔圆笑道:“我这位师妹才会藏私哩?什么时候收藏这枝灵药,我们全不知道。” 阿尔搭儿也打开一方小包,上面切晶莹如玉的的龙脑即现出各人眼前,与钱孔方同时送给方幼龄。 方幼龄见所需的灵药俱在顷刻间获得,喜得笑逐眉开。连说:“真怕你两人的了!”接着又道:“可惜我不能帮你们破玄冰谷,除此之外,只要我能力可办得到,你们说出来,我一定替你们办!”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俱同时摇头。 于志敏真想请她共破玄冰谷,却被方幼龄把话说在前头,不便相强,也只好默然。 方幼龄自己反而过意不去,在袖里摸了好一阵,摸出一对玉镯,笑道:“我这对水火镯,虽不能算是玉宝,倒也收藏多年,分给你两人表个谢意罢!” 阿尔搭儿猛一退回她敏郎随身旁,“咳”一声道:“人家又不做卖龙脑的生意!” 钱孔方听说那对看不起眼的王镯,竟是盛唐时的水火镯,也不免心里一亮,砰然心动,被阿尔搭儿这样一闹,不由得暗呼一声:“惭愧!幸是我不说要、不然就变成老参!”急急摇一摇头。 方幼龄以为女孩子总要爱金、玉,首饰之类,万料不到阿尔搭儿对这唐代奇珍竟是无动于衷,秀脸微红道:“你这妮子也怪怪的,到底你要什么?” 阿尔搭儿向于志敏一指,说了一个“他”字。 于志敏才是最顽皮的一个,但在实情实意的阿尔搭儿面前,却顽皮不起来,反被他弄得俊脸飞红,勉强苦笑道:“听说这对水火镯装在饰盒中被前辈剑侠红线盗去,不知何时落在前辈手中?” 方幼龄笑道:“你别和我讪这个,她两人不要,就转给你好了!” 于志敏忙道:“使不得!这对稀世奇珍,能避水火,何敢受前辈尝赐?请仍收回去传给宇师妹作镇山之宝好了!“方幼龄听他说起宇孟瑶,灵机一动,忙道:“小徒若非她两位带有灵药,始终还是要送掉一条命,怎还有福亨受这对玉镯,再则这对玉镯非武艺高强的人不能保有,贤伉俪正该保此奇珍,先落邪魔之手,何况破玄冰谷的时候,此物或有极大的用处哩!” 于志敏见推辞不掉,又想藉这对奇珍引诱邪魔外道入彀,登时面露喜容道:“方前辈说得对,给我好了!” 方幼龄送出玉镯,又向于志敏详问过琴虫藏身的地方,出门跨鹤飞去。 阿尔搭儿见她敏郎满面喜容收下方幼龄玉镯,满腹孤疑地待方幼龄一走,立即把他拖过一旁,悄悄问道:“敏郎你怎就收下人家的宝贝了?” 于志敏笑道:“转赠给你们呀!” “我才不稀罕!” “你先找几位姐姐一齐过来嘛!” “你不说明白,我也不去找!” 于志敏见她忽然执扭起来,知她竟是一丝不苟,只得将自己心意说出。 阿尔搭儿喜道:“你早也不说,害得人家着急!”一步跨出门外,唤着:“雅姐、鸾姐!你们几个带钱姐姐过来呀!” 钱孔方正和她两位同门娓娓清淡,忽听阿尔搭儿娇声相唤,不禁嫩脸飞红,对张惠雅说一声:“我不去!” 张惠雅和钱孔方不过头一次见面,不好相迫,阿萄却附耳笑道:“搭儿那丫头找你,事情已十分八九了,而且刚才方前辈说的贤伉俪,连你都带在里面,还假装娇羞作态啤!” 虽然阿萄是在钱孔方耳边细语,各人听不到她说些什么,但心里全已了然。于志强是大伯身份,不好取笑,匆匆走往外面。 竺孔圆和刁孔扁忍不住格格一笑,冷不防一人挟着钱孔方一臂,说一事:“你休撇清,送你入洞房!” 钱孔方被两位师姐挟得她不能打,又不能逃,不禁声色俱厉道:“你们真要这样,可是要我抹脖子?” 竺孔圆仍然笑道:“待把你送达那边,由你抹什么也不干我们的事!”不容分说,拥她出门。 两边的冰屋相距不远。阿尔搭儿见钱孔方被人挟过来,便知两位路子都错了,急一步跨去,笑道:“你们干吗呀?人家多说正经事哪!”轻握钱孔方的手掌,甜甜地叱了一声: “钱姐姐!”接着道:“敏郎为那水火玉镯的事,找你说话!” 钱孔方“哦”了一声。竺、刁两人听说人家要商议正事,全竟没兴头,放松钱孔方,由她自走。 阿尔搭儿见竺、刁两人仍然跟着,忙道:“人家又没找你两人,请回去罢!” 竺、刁两人被阿尔搭儿说得始不住脚,只好走了! 钱孔方在张惠雅、秦玉鸾、瑾姑、阿萄、阿菩,阿莎和阿尔搭儿呼拥之下进入冰房,听于志敏说出心意,才知檀郎要籍那对玉镯引诱贪狼馋虎,予以诛绝。 因为阿尔搭儿已有龙珠能避水,才将水镯给钱孔方,火镯给张惠雅,而且也只她三人有带着芒尾的宝剑,足以保障实物不失。 再则刘伯温留下偈语说“琼海蛟腾,玄冰谷破,天南剑合,赤气澄清。”天南双剑中持有银霜剑的王紫霜被方幼龄遣往梅岭一带寻亲,少了一枝芒尾的剑,生怕难将玄冰谷一举而破,恰有钱孔方的墨剑可补这个漏洞,所以定须钱孔方与诸女协力,并须同练一套可攻可守的绝艺。钱孔方听罢檀郎这一套至情至理的话,情知义不容辞,默默颔首。 阿尔搭儿最爱热闹,见钱孔方已经同意,向于志敏手中夺过水玉镯往钱孔方手上就套,嚷叫着:“你们拍掌啊!”又端详端详钱孔方的脸孔笑道:“你算是姊姊还是妹妹?” 钱孔方被闹得满脸通红,只低着颈,翻起眼皮着诸女伴一眼,嚅嚅说一声:“算是妹妹罢!” 阿尔搭儿“晤”一声道:“你最少也得算是我和阿萄的姊姊!” 于志敏听阿尔搭儿这么一说,猛觉自己走差了一着,这时钱孔方是喜在心头上,若要向诸女解说分辨,岂不令她大为失意?但是,亲父存亡未卜,算起来该是居丧制的期间,那能停妻在婆? 再则还有个哥哥同行,在神仙洞山纳下瑾姑四女,是他和爱侣擅作主张,而且那时需人迫切,只好从极。这时虽也需人迫切,但情理上与前回异,怎好不告诉他一声,就这样糊里糊涂,因人成事? 于志敏略一盘算,即站起身来往外走。 于志强恰也被新进两妾忍得他坐立不定,笑吟吟过来叫一声:“敏弟!你这喜酒什么时候喝?” “你这人怎地恁般糊涂?” 于志强被乃弟斥得一怔,面上登时显出尴尬的苦笑。 于志敏恨得只是摇头,没奈何地说一声:“跟我出去!” 两人前脚刚走,张惠雅便悄悄摧阿尔搭儿一把道:“你跟去偷听他两兄弟说你什么。” 阿尔搭儿回眸一笑,蹑手摄脚,悄悄跟去! 钱孔方明知檀郎拖他哥哥出去,说的事定与己身有关,生怕他两人商议结果,与己由为不利,一颗芳心念念不安,但见两位新结识的女伴,恁地刁蛮忍不住泛起会心的微笑! 秦玉鸾悬念着她爹娘和爷爷,始终很少说话。 瑾姑四女,尤其是阿萄阿莎两人,平时最喜调笑,但这时一来见人人心情不佳,二来表示尊重张惠雅,秦王鸾和阿尔搭儿,也不便多说。 只有张惠雅虽也担心公公失踪的事,到底没有切肤之痛,仍能对钱孔方从容说笑。 过了半晌,阿尔搭儿笑嘻嘻回来,各人心里一乐,钱孔方刚回复原色的脸孔又立即泛起红霞。 但这冰屋处处透亮,没地可躲,若跑往外面,那不惹出更多笑料?而且,她心里面确在极端要听有关,一生幸福的安排。 她回头一瞥,恰见阿萄向她注视,灵机一动,说一声:“我好乏!”接着又打一个呵欠。 阿萄一时想不到钱孔方借故躲开,认为她打了半天,也该乏了,向皮幔里间一指道: “那,你就先睡罢!” 秦玉鸾是哭乏了,忙道:“我也先睡!”和钱孔方走往幔后。 阿尔搭儿笑指阿萄悄悄道:“你这回又太老实了,钱姐姐那里是乏?她要躲在后面偷听哩!” 张惠雅笑骂道:“死丫头不快将听到的说了出来,多管闲事讨打!” “你该着急的已经着急过了,这时还着甚么急?”阿尔搭儿硬是故意迁延,反唇相讥。 张惠雅恨得骂道:“你还要再抹脖子哪! 阿尔搭儿知她提起初见敏郎那夜的事,不禁“呸”了一击道:“我偏不说!” 丁瑾姑笑道:“好姑娘吧!你赶快说罢,我们还得收拾新房哩!” 阿尔搭儿才笑将偷听得活,说出来。 其实,阿尔搭儿的武艺虽然直追闵小玲,但于志敏不但察觉有人跟在后面,而且还知道跟的人是谁,只因被边人相随,也不理会,并故意让她回去传话而已。 兄弟两人奔了一起,便找个雪丘背风一面坐下。阿尔搭儿情知好戏就要开锣,急伏下身躯,由雪上一掠而去,也伏在雪丘的另一面。却闻于志敏道:“亏你好意思哩!”你看她们都称你为伯伯,事实上任儿出世之后,你也真成个伯伯了,还像往时一样,当着钱姑娘面前,向我讨喜酒喝,也不怕别人笑掉牙!“ 于志强不服道:“你不也做有孩子的爸爸了,还不是嘻嘻哈哈地胡闹?” “你真是不通之至!闺房之内,犹有甚于画眉者,你管得着?再则我是弟弟,开几句玩笑也不要紧,不象你当伯伯的要保持你的尊严!” “这伯伯难当,不如让给你也好!” 阿尔搭儿几乎要笑出声来,却闻于志敏笑道:“谁教你性子那么急?要争着出世不算,还一直急到这时!” 说到性急,于志强就没话可说,笑道:“我性子急,你性子也不缓,到底轰我出来干什么?” 于志敏这犀没有反驳,似乎轻叹一声道:“你要知道钱姑娘也十分难哩!” “她对你说过甚么?” “还不是表白她的心意? “你怎样说?” “我曾说非其时,非其地,而且没有人作主!” 于志强笑道:“你这人又奇了,你和王紫霜,和红姑,和阿尔搭儿,和张惠雅又是谁作的主?” “红姑是霜妹妹作的主,霜妹是她外曾祖姨夫黄冈伦作的主,而且师父早经暗示,阿尔搭儿和张惠雅是逍遥客与瓦刺全族作的主更是名正言顺,你又不是不知。” 于志强道:“那,这回我再替你作主好了,决不能让她孤雁离群,以致伤心而生变!” “钱姑娘决不是乔大嵇小那类的人,她不过是要寻个托也就心安,你作主当然也好,但是,爹爹还不知流落何方,那有心情再来这个?” “你真可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不能先做一对干夫妻,定了名份?” 阿尔搭儿听得心里一荡,暗骂一声:“该死!他兄弟放存一起,真正胡说八道,什么话都要说出来,我才不要听!”竟自偷偷奔回。 钱孔方姥在熊皮下面,却坚着耳朵把阿尔搭儿一句一字都听得十分清楚,深感檀郎明白自己并非贪淫下贱,处处能想得周到,怪不得他当初曾说非时非地的话,只要名份定,谁还一定要…… 可恨那大伯真正胡说,那样羞人答答的话也拿来讲,他管听着哩!人家干呀、湿呀,干他屁事?钱孔方想到未来的旖旎和温声,心里又有点儿害羞,欲待不想,偏被它爬得心头发痒她正在心烦意乱的当儿,忽又听到刁孔扁一进门杂就“咦”一声道:“钱丫头往那里去了?” 阿萄道:“她早早睡了,嫂嫂找她干吗?” “睡?”刁孔扁不肯相信,接着又道:“有要紧事找她……” 揭开皮幔,见钱孔方果然拥着熊皮蜷成一团,又笑道:“死丫头别躺着放赖,再赖了下去,你那事就要告吹了!”也不问她真睡假睡,狠电一掌拍向臀上。 要知像钱孔方那样艺高的人,纵使就是熟睡,也该有个警觉,何况刁孔扁大声喧笑? 她明知丑媳妇终要见公婆面,尤其刁孔扁说那事要告吹,更令她着急,熊皮一丢,把刁孔扁拍奔的手掌连臂握紧,娇嗔道:“像你整天躺尸哪?人家多久时候没睡,才合得上眼,偏是你这鬼丫头又来打扰!” 刁孔扁笑道:“那有做新娘子的人这样使刁的?” 钱孔方知道自己的苦心经营,不久便要实现。若果再刁蛮下去,被别人说猩猩作态还是小事。男人性子多半很急,若檀郎因为自己推三阻四,不耐烦起来,摆出爱理不理的脸孔,那时走好还是呆好? 自古道:“女子以温驯顺从,才可抓紧男人的心。刁孔扁迟不来,早不来,偏在他兄弟商议之后,忽然而到,这还不明显是受命而来。” 钱孔方也可算是慧心玲戏的人,面对着这重大的事,当然是一猜便透。 刁孔扁见她久不说话,又追问一声:“怎么了呀?” 钱孔方心里暗恨道:“说又不说,故意卖甚么关子?”猛一抬头,叱道:“你是故意找我抬杠子么?” 刁孔扁这长舌妇经钱孔方一叱,蓦地想替人家说亲,怎么要和师妹抬杠?也不禁哑然一笑道:“小妮子这回该你着急了,告诉你罢,你阿敏和他哥哥出去说了半天,也不知商谈些什么,我那个一进门,就差我过来问你的意思,要是你答允了呢,过一会就成亲,反正在这冰天雪地,不分昼夜,也没法捡日子……” 她见钱孔方羞得满脸通红,更加得意到:“看你这样子敢情是答允了,可惜没有大红喜缎来挂,将就些,宰一只大熊,熊肉恰可当菜吃,熊血染红了熊皮,披起也还算不差!” 钱孔方被逗得“砰”一口骂道:“你拿去披哪!” 诸女不禁大笑。 于志敏和钱孔方这场婚事,在于志强主持之下,草草成礼,宿罢起来,诸女听钱孔方仍是处子的嗓音,知他两人头一宿尚未圆房,虽觉檀郎重父子之亲,但若十年寻不到公公,难道能让钱孔方守十年活寡? 诸女群推阿尔搭儿向檀郎取闹多时,于志敏才悄悄说起人人久旷,还得从头轮值。 固有钱孔方通晓玄冰谷特有的方言,粟亚也不感寂寞,诸小侠也学会不少“禽兽”语,一面走,一面还咬咬查查说个不停。 惟有于志敏却是愁上眉梢。一反往常笑闹的神气,只见他像一只老猎狗,时而远眺前途紧锁,时而回顾左右,时而低头缓步,似在寻找一样什么东西。 阿尔搭儿紧傍郎旁,悄悄道:“你又看到什么奇事了?” “成亲那宿过后,我就有点收摄不了心神,好像有什么凶兆似的,但你们眉清目朗,并无防碍,难道是……” “公公?”阿尔搭儿几乎是叫了起来。 诸女走在后面闻声急问。 于志敏摇头道:“绝对不是爹有什么,我猜想可能是彭新民六人出毛病!” 于志强带了两妾和竺孔圆、钱孔方,走在前面,被阿尔搭儿那一声惊呼,立即退返,恰巧听到于志敏说的后面一句。 竺孔圆不免一惊道:“你说他六人会出毛病?” “这也难说!”于志敏虽觉担心,却没有理由证实只好模棱两可,随口回答。接着又道:“你们有人带路,就先走一程罢,但别仅看着脚尖走路,要多方张望才行。” 粟亚见别人都走了钱孔方尚未举步,用玄冰话问一声:“你走不走?” 钱孔方道:“你先走,我跟着就来!” 她侍候擅郎,得了甜头之后,脸皮也老起来了,待粟亚追上于志强一行,才甜甜唤一即:“阿敏!”接着道:“你方才说早走在前面六人要出毛病,照我看来也十分不妥!” 于志敏一惊道:“你不曾见他六人,怎知不妥?” “我由粟亚身上看出来的,只怕连粟亚也靠不住!因为她和我说起话来,总是闪烁不定,并且,我仿佛记得住玄冰谷不是走这条路,不过因相隔时太久,冰原上几乎处处相同,无法加以证实。” 于志敏被钱孔方这几句话说得心里面发毛,不由得叫一声:“糟糕!要真是出了毛病,教我怎对得住张三峰,丘处机,机衡居士三位前辈?” 他抓抓风帽,想了一想,又道:“钱妹还是上前暗跟粟亚,若看出她有什么不善的举动,就毅然先将她擒下,再将情由告知哥哥询问!” 钱孔方和阿尔搭儿同声道:“你要去那里?” 于志敏道:“我要绕过前头,先查看一遍,你们依旧由粟亚带路,休泄漏我的去向!” 阿尔塔儿急道:“我也去!” “你不必去了!这里正要你们几人在一起,才可保护哥哥和刁、竺两位嫂嫂!” 阿尔搭儿想了一想,知于志强能够悬空而立,又有一枝蒙夭剑,还可过得去,刁、竺两人武艺较差,兵刃也不及别人的好,若果骤过强敌,确是可虑。自己这方面有了八人列成两个金刚阵左右相依,由于志强独挡上空,再强再多的敌人也休想冲破雷池半步。 但她又想到檀郎独行危险万分,任你艺业通玄,也要被蚁多缠死象,又道:“你真要自己走,就带这枝绿虹剑令!” 于志敏知道阿尔搭儿的艺业高出诸女一筹,将金霞剑换给她使用也就行了,当下换了宝剑,正待要走。 钱孔方忽然“呀”一声道:“阿敏我忘记告诉你。你们在妖蛇原遇上那老妇好象也来了冰原!” “你们曾经遇上?” “不”阿萄抢先否认,接着道:“那是钱姐姐看到老远有两条身形飞奔,认出是一大一小,我们竟也追她不上,这才猜想出来。” 于志敏沉吟道:“你们怎不猜是玄冰谷的邪魔!” 钱孔方道:“玄冰谷的人,那有鞑靼羊皮袄来穿?再则若是玄冰谷的人,也用不着走那样急!” 于志敏并没遇上那样可疑的人物,只听钱孔方说得有理,自己也见遇冰原上的人不是披狗皮,就是海獭皮,海豹皮和熊皮,那有穿着羊皮衣袄的?思索片刻道:“管他是谁,不遇上则罢,若真是那一老一小,能擒下来询问就擒,不能擒就杀,别让她再乘机捣乱!” 丁瑾姑道:“当时我们猜想婆孙两人该是青海妖姬和她门下,但方前辈又说青海妖姬进扰西倾山,难道她会飞,由西倾山赶往瓦刺,又由瓦刺赶往奴儿干?” 于志敏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由青海北上瓦刺,比我们由河间往瓦刺要近得多,只不明白她为何知道我们在瓦刺。” 秦玉鸾回忆当时的情景,不禁失声道:“若非青海妖姬的门下,有人暗中跟踪我和闵姐姐?” 于志敏生怕彭新民三人真会出岔子,一心要赶往前头,无暇仔细推敲,说一声:“将来总会水落石出,你们当心防备就是!” 向诸女叮嘱几句,并定下连络的暗号,一晃身形,先向斜里走了一程,然后绕往于志强一行的前面,依着他们行进的方向,笔直飞奔。 彭新民一伙六人,应是先行两宿,因说过不尽力疾奔,两宿的里程,也不过百多两百里,以至于志敏那样绝顶轻功,最多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便可赶上。 那知他走了一程,估计应该追及,但冰原寂寂冰山高耸,何曾有半个人影? 不但说没有人,连脚迹也看不出来,这可令于志敏大大担心。他暗里懊悔自信太过,竟让彭、鱼、周三人跟玄冰谷三妇作一路。要说三妇的艺业虽比不上彭新民三人,但彭新民刚愎自恃,定不听鱼、周二人劝谕,说不定毛病就出在他的身上。 于志敏心里一急,竟一跃腾空,在高处纵声长啸。 啸声过处,数里内冰峰被震坍不少,仍不闻三女的回答。 于志敏心知事出非常,急得来回狂啸,敢情数十里方圆俱可听到他的啸声。忽然间,冰山后一声暴吼,成群白熊仓惶奔出——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五回 严鞫悉奸谋 义除淫妇 巧摧玄冰谷 勇战群魔 于志敏暗喜道:“这回找到你家来了!”正待迎头拦截,又听冰山那边高呼一声:“于师兄这群白熊惹不得!” 那正是鱼孝的声音,于志敏举目看去,瞥见两条身形由冰山后面向侧里飞跑,忙呼道: “鱼兄不要慌!”人随声去,却因只见两人而暗暗里奇怪。 眨眼间,于志敏已和白熊碰在一起,但见绿虹一闪,几只身躯高大的白熊已备被斩成两段。 鱼孝和周明轩正因被白熊所困,幸于志敏狂呼狂啸,惊动白熊奔来,他两人才获以走出冰窟,见于志敏独斗熊群,还有点担心,待见他杀了不少,才满心欢喜起来,周明轩忍不住大声喝采。 这伙白熊并非不怕死,被于志敏三几剑斩杀数十只,其余见状不好,狂嚎几声,登时四散。 于志敏和二友会合,忙问一声:“彭兄怎地不在?” 鱼孝叹道:“一言难尽,到底他是被三妇掳走,还是与周兄赌气出走,不得而知。” 于志敏见周明轩面呈愧色,忙道:“周兄不须自愧,事情经过如何,慢慢说来,也好设法。” 周明轩目眶微红,默默地颔首。 鱼孝道:“这事起因很奇,也难尽怪周兄,彭兄为人,本甚桀傲,在于兄面前,尚不臻过分显露,但在我两人面前,便事事强作主张。前回临宿的时候,本该六人同住一屋才是正理,他偏提议分作三处住宿。周兄婉劝他为安全作想,那知他忽提出师门挺撞几句,最后还是小弟尽力调处,他才勉强答应同居一室。不料一宿起来,彭兄和三妇同时不见,我两人四处呼唤,寻找,竟至迷失方向,遇人这群刀剑不入防巨熊,被困在山后的冰窟里,若非师兄寻来,只怕我两人俱不免饿死!” 于志敏听鱼孝所述,也是十分惊疑。 因为三妇若是掳去彭新民,为何不同时将鱼孝和周明轩也一并掳去?若说彭新民是赌气出走,则三妇为何也同时失踪? 于志敏思索片刻,无法明白,先委慰周明轩几句,又问一声:“彭兄和三位嫂子失踪,已经过多久?” 周明轩道:“迄今已有两宿,想已有两天了!” 人已失踪两天,想找也没办法找。于志敏真料不到即将会攻玄冰谷的时候,竟出这种令人丧气的岔窜。已经走失一个,当然不能让剩下两人也再走失,叹口气道:“待我等破了玄冰谷,定能找出个下落!” 他虽是这般说着,然而,破玄冰谷的时候,能否找到鼓新民,自己也难十分确定。他略一筹思,决定先与诸女会合,由自己亲率妻妾闯进玄冰谷还比较容易,当即与周、鱼两人走回诸女行进的方向,顺便将乔、嵇二妇出走的事告知。 周明轩还在替鱼孝可惜,鱼孝却淡然一笑道:“这些魔女本来就寡情鲜义,走了就由她走了,有甚可惜,若让她依旧缠在身边,说不定还要生出大事,甚至于性命也落在她手里!” 他经过这回三妇齐走的事,对乔大嵇小出走,也就无动于衷,淡然一笑作罢。 三人边走边说,不觉已和于志强一行碰头。 于志强一见乃弟与周、鱼二友联袂而来,并不见俄露亚三妇,劈面就问道:“你们那个可是杀了?” 于志敏听他话里有因,诧道:“难道你已把嫂嫂粟亚杀了?” 竺孔圆见他夫婿周明轩无蒜归来,喜不自胜,刁孔扁也因杀了粟亚,自己可独擅淑房,笑道:“不杀还待怎的?” 于志敏曾听钱孔方说过粟亚可疑,仍料不到将粟亚处死那么快。 原来钱孔方来过玄冰谷,知道老魅手下的男女,漠视贞节,而且心肠狠毒,初嫁一夫,还觉十分新鲜,过不多久,便觉厌倦而更换胃口,于是,丈夫便成为累赘。于志敏虽传授他哥哥几句口诀,终日悟性不同,于志强施为起来,仍难应心得手,粟亚也渐起厌倦之念。 于志敏把粟亚当作嫂嫂看待,自然在情份上保持一段距离,所以对于粟亚的居心,便不能窥透。 但钱孔方一来慧心过人,二来通晓魔话,三来早知对方性格。于是处处留心,语语刺探,立即发现粟亚不少可疑的形迹。 钱孔方起先记不起玄冰谷确实的方位,只好由粟亚带路,待走过一道冰川,她便记起应该沿冰川上行,才可到达玄冰谷,但粟亚仍然向前疾走。 北极的冰川变化异常,玄冰谷又是漂浮不定的冰山,粟亚是老魅的干女儿,应该不会走错。 钱孔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能就说粟亚带错线。那知正走间,左侧的冰川上游,几十座峨峨高耸的冰峰顶上,忽然红光闪闪。红光里面,隐约看到几十个小黑点上下翻腾。 那正是玄冰谷所在地的特有异常,不但钱孔方知道,罗刹鬼国的人也知道。钱孔方“咳”一声道:“那究竟是甚么东西作怪?” 粟亚道:“那是北极常见的一种光,不足为奇!” 极地冰原确是有一种极光,但那极光是一种美丽的蓝白色,钱孔方老早见过。此时听粟亚说那是“极光”,不由得在鼻里“哼”了一声。 但她又立刻发觉自己不该露出形色,所以“哼”了一声,又不再往下说。 要知老魅这伙干女儿,俱是在千万人中选出来的秀女,个个聪明伶俐。钱孔方神色不愉,粟亚也立刻警觉。只见她尴尬笑道:“你不相信那是极光?” 钱孔方已看出她作假,那还肯说出真话?随意敷衍几句,便改用中华语对于志强和刁、竺二姨说了,并叮嘱他三人加意当心。 粟亚察觉钱孔方答话勉强,知她话不由衷,自己也提高警觉。但她也自知艺业难与诸女匹敌,不如一定了事。她一想到出走,立又打算能将于志强掳去,便是一笔大功,当宿出于志强尽缠绵,要把他缠到筋疲力竭。 那知刁孔扁暗自留心,一问粟亚缠得擅郎只有“哼”的份儿,立即悄悄揭起皮慢,恰见粟亚将植郎推过一旁,自己躺着穿起衣服。 这是仅有女人能够施展的阴谋刁孔扁虽不知粟亚穿衣服做甚么,但见她将檀郎放在冰上,不由得骂一声:“你好狠心!” 这一声把粟亚惊得跳了起来,芳容失色,喘着气叫出一声:“你……这是想干什么?” 刁孔扁不懂魔话,只得高叫一声:“钱师妹,快来!” 钱孔方和竺孔圆与诸女同居一室,一听刁孔扁叫声,便知有变,回答一声,使首先走出。 粟亚听刁孔扁大声呼叫,情知不好,向刁孔扁虚劈掌,夺门奔出。 那知钱孔方比她更快,娇喝一声,一纵而到,另一条娇小的身形如闪电般到达粟亚身后,即闻粟亚一声惊呼,双臀已被人反扭在背上。 钱孔方见将粟亚对剪的,竟是阿尔搭儿,忙道:“好妹妹,别把人弄死了,我还要问话哩!” 刁孔扁见粟亚已被擒获,急抱檀郎进那熊皮褥中,只见他身软如绵,似有功力尽失,心思:“这贱妇好生厉害,怎生把人缠成这样了!” 她急得轻呼一声:“强弟!你到底怎样了!” 于志强几乎冷得血脉而冰,那还有气力说话?幸有习孔扁将鳗珠放症熊皮被褥,离了不少时候,才有气无力地说一声:“替我穿起衣服!” 刁孔扁见檀郎能够说话,心事也略为一宽,急急替他穿起衣服,并悄悄问道:“你要不要吃药?” 于志强先是摇头,接着又点头道:“若有好人参,不妨给我咬几口?” 刁孔扁想起檀郎原是元气大伤,可用人参补回元气,但要上好的人参,不知往那里找? “ 钱孔方因怕阿尔搭儿会将粟亚弄死,当时将粟亚提过自己那边冰屋,鞫问获悉玄冰谷诸淫娃出谷的时候,早经奉命,在必要时向义侠献身,趁机大施魅术,以达生俘中原义侠的目的。 不料中原诸侠竟被粟亚四人遇上,这事可就使她四人又惊又喜,又恨无法迷惑猎熊童子,而且还得防备被猎照童子窥破。 粟亚最初也不知猎熊童子是怎样的人物,待阿尔搭儿诸女一到,这个喊“阿敏”,那个喊“敏郎”,粟亚虽仅听出一个“敏”字,但因老憋早将“于志敏”三存传遍玄冰谷,并传示于志敏的图像,所以一听到“敏”字也就能联想起来。尤其是于志敏要单独行动时,向阿尔搭儿取了那把绿虹剑,那绿色的剑光一看就能懂得。粟亚获得确实的内情,即急于回谷报知老魅,不但可记下大功,而且由任意她玩尽谷中状况。因恐于志敏回来,不易逃脱,只好先将众人引往错误的方向,以便对于志强下手。 钱孔方听那粟亚所说,真是又羞又恨,喝一声:“玄冰谷究竟在那里?” “就是在极光出现的地方!” “那红光究竟是甚么东西?” “是一百零八名孕妇的血所炼成的血焰剑!” “血焰剑”这三字十分新鲜,但钱孔方不禁悚然一惊道:“血焰剑有何厉害,你从实说来!” 粟亚脸上泛起一片诡异的笑容,说一声:“只要是有生之物,被血焰剑光照过一照,便不能活!” 钱孔方冷“哼”一声道:“你要想耍花枪骗我,包你在死前还得受无边的痛苦,若是生物被血焰剑光照过便不能活,在剑光里上下翻飞的又是甚么东西?” 粟亚道:“那是一种冷血鸟,复是活的东西,但他并无生命,所以并不怕血焰剑光,且因剑光照体而越发厉害。” 钱孔方道:“就算你说有那种冷血鸟,但血焰剑如何解法?” “这个我不知道,冰神的事,多半不是别人可知道的!”粟亚也许真不知道以阿物制压血焰剑,但她那诡异的神情,却令钱孔方疑团满腹。挥手处,数缕劲风射向粟亚六神主脉。 粟亚登时噤口无声,遍体一阵颤抖,臭汗涔涔而下。 阿尔搭儿看了不忍,轻叱一声:“钱姐姐,她到底说些甚么,你把她弄成这样,看起来多么不好!” 钱孔方好笑道:“你对敌人也还心慈哩,当心她骗你上当!” 刁孔扁因为于志强要喝人参,她原来也带有几枝,早被当作菜吃了,这时真正用得着,反而没处寻找。先问竺孔圆说没有,才想起钱孔方既带有万年人参,说不定有几根好的,伸头过来叫一声:“五师妹!你有人参不!” “参须要不要?” “我问你有没有人参,谁问你参须?” “你这人真不识货,万年参须只怕你我也找不到!” 刁孔扁听说是万年参须,那不比百年正参更好几倍?急得一连说了好几个“要”字。 钱孔方笑道:“好端端地问要人参作甚?” 刁孔扁将于志强瘫痪的事一说,钱孔方不禁俏脸通红,啐一口:“该死!”取出原先那方布包,捡了几根细软如发的参须。 “统统给我罢!”刁孔扁见钱孔方布包里仅有十来根参须,若果认真吃它,几百根也塞不满一口,因为爱郎心切,竟想一齐囊括。 钱孔方“哼”一声道:“你若要贪心,我只给你半根也该够了!” 刁孔扁情知这位师妹最是刁横,只好陷下笑脸,接过三根极短的参须,心里却是十分不舒服。 那知于志强一须人口,立即精神倍增,赞不绝口道:“这回有了命也!”接着又问道: “那贱人在那里?” 刁孔扁想不到一根参须居然有偌大的效用,喜道:“她就在那边被五师妹鞫问哩!” 于志强接过两根参须一嚼,挣扎而起,由刁孔扁扶往邻室,寒起脸来说一声:“弟妇将她杀了就易!” 钱孔方闻声起手,一掌向粟亚拍下。 粟亚周身穴道受制,形同废人,那能抵挡钱孔方一掌之力?两目泛出乞怜的光芒,却是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阿尔搭儿眼见一位嫂嫂被杀,不禁目眶一红,阿萄忙喝一声:“别对这些人慈悲了!” 一步上前,提起粟亚的尸体掷出屋外。 于志强经过片刻静息,以“引气归元”的功夫使周身血脉运行,经灵台,通任督,自觉并无迟滞,才与诸女继续行进,这时被乃弟问起,不禁感慨万千,谓道:“你几乎害死了我!” 于志敏由他简短一句话里,猜知概梗,当着妻妾面前,不便多说,淡然一笑道:“死的并不是你!”逐望红霞映照下的冰峰,又道:“目前我们已经有人失踪,彭兄可能是被诸妇骗走,你们再不可妄动,待我独探冰峰一番!” 钱孔方忙道:“你听不懂魔话,要不要我跟你去?” 于志敏略一寻思,摇头道:“我可相机而行,人多反而不便。” 阿尔搭儿嘴唇一动,正待说些什么,却被钱孔方轻轻一扯衣角,立又回眸一笑,停住不说。 张惠雅和一干女伴俱见她两人捣鬼,于志敏恰劝鱼孝、周明轩两人说话,没有留意,待叮嘱完华,又向红霞浮动的冰峰奔去。 于志敏一走,钱孔方便笑对阿尔搭儿道:“你要是放心不下,就立即跟我走!”于志强急得叫了一声:“使不得!” 秦玉鸾“哼‘一声道:”你管得着哩!“她此说不差,做伯伯的那能够管弟妇的行动? 钱孔方要走,阿尔搭儿更要走,张惠雅和秦玉鸾也要走。只有丁瑾姑知道若尽随夫婿走了,则于志强诸人的安全更加可虑,只好默不作声。 于志敏电掣风驰般一阵狂奔,不需多久时候,即见冰峰高耸如削,峰顶红光盘旋,红光上方又有不少怪鸟回绕飞翔。 他一瞥之下,已认出那些怪鸟正是前回所杀的同类,推想到冰峰里面定是老魅的巢穴。 他曾由钱孔方转述,获知血焰剑光的厉害,但他又不能相信被血焰剑光照到便死的鬼话。虽然如此,他仍小心翼翼停在冰峰下面,仰观头顶上那如液云一般的红霞,要找出它有何奇异之处。 约莫经过半盏茶时,他看出红霞里面夹有蛛网般的游丝,那些游丝带有一种暗黑色。再则那片红霞似实似虚,飘浮不走,到底是什么东西,毫无方法察细。 忽然问,半空中“嘎”一声长鸣,想是怪鸟已经发现有人到达峰下,因而发声示警。只见群鸟如一阵冰雹急冲而下,数不清的巨影疾扑于志敏的头顶。 于志敏何尝将怪鸟放在心上?但在近敌的时候,不容先暴露自己的位置,一见鸟群疲冲上来,急拔绿虹剑向冰山一挖,立即掘成一个深穴,钻身入穴,静观变化。 那伙怪鸟分明看见有人,不料即将到达,忽又失去踪迹,不禁高声喧噪起来,胡飞乱闹一阵,竟向最先发声示警的同伴围攻,霎时血雨纷落。在几声哀鸣中,那只怪鸟已被啄得无完肤,委顿地上。 于志敏心想:“好啊!找不到敌人,就自相杀,我不教你多死几个,也显不出本事!” 他一缩身躯,将头脚倒转过来,探首穴外,抓起一把碎冰以生蝉法向鸟群打去。 那伙怪鸟本已训炼有索,寻常兵刃暗器休想能够伤它,无奈于志敏所用的是透明的冰屑,隔远看不出,待发觉劲风临身,已经躲避不及,登时被打得身上发痛,还以为是被同伙所啄,恨得互相打作一团。 于志敏躲在冰穴里面,欣赏自己的杰作,并也在暗里好笑。 但是,在鸟群自相残杀的时候,冰蜂顶上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怪哨,群鸟立即闻声高飞,又盘旋在红霞之上,只剩下不少伤鸟,在地上扑翼哀鸣。 于志敏灵机一动,心想这怪鸟既敢冲破红霞,谅与其血质有关,当即将鸟尸拖进冰穴,剥下鸟皮,将鸟头载在头上,鸟翼挟在臀上,附壁登峰,藏身在红霞里面。但觉红霞压力万钧,与水力几乎相同,不由得暗自奇怪起来。 但那红霞既不能伤人,何妨趁机看个明白?他由冰峰俯瞰冰谷,只见一块数百亩起不平的谷里,琼楼玉宇,密如街市,虽俱是凿冰而成,亦极见鬼斧神工,不比寻常。屋宇外的!”场,人兽纷杂,怪鸟翻飞,想是正在操练其一种阵式。 于志敏察看良久,习看出由得那些怪鸟疾掠,翻腾,俱是四四之数,每四只联为一组,每四组联成一阵。 怪兽的纵横驰骤,却是每十二只为一波。 于志敏利用韩信点兵的算法。将谷中的人、兽、鸟,俱算得不差分毫。约有炊许时光,忽见一道红光升起。顷刻间化作一阵红雾遮住全谷,看不出任何事物。 若换上别人遇见这种情形。或因无物可看,废然而返。但于志敏反认为他既不能见敌,敌也不能见他,一纵身子,竟凌空而下。 那知脚尖尚未沾到地面,忽闻一声怪笑,同时即感到一阵劲风罩落当头。 对方在漫天红雾中,居然能看出有人进谷,于志敏不禁骇然。但他到底艺高胆大,又精细过人,就在惊讯初闻的一瞬,一扭腰肢,斜坠往五丈开外,反掌向上一条,“蓬”一声响,卷得红雾滚滚而起。 虽仅是一掌相交,于志敏已察觉对方功力并不太弱,急拔出绿虹剑,一个“麻姑献寿” 向上一挥。 对方不料入谷这位少年出手如电,而且他不能在空中转身闪避,怪啸半声,即被剑挥成两段。 于志敏杀了一名敌人,心知对方怪叫的结果,定招来不少同党,但又不甘心一无所获。 一瞥坠下的尸体,只见那人青筋满面,红胡飞扬,眼上横戴着一付眼镜,镜后面一双巨大的环眼,尚未闭下,凶睛闪闪泛着蓝光。 他灵机一动,想到那人能在雾中见物,莫非那付眼镜作怪,一步抢上前去,夺下眼镜向脸上一戴,果然三四十丈之内的事物,尽收眼底,不禁大喜道:“这付怪镜比破雾的鳗珠,好得多了!” 他眼力本已超人,再戴上一付透视重雾的眼镜,更是如虎添翼。别人戴这付眼镜,不过透视十丈方圆,他却能够多透视几倍。 这时,他已看见四周有戴着眼镜的人向身前奔来;看那些来人低头向地,敢情不能看出多么远,一纵身躯扑向一面,绿虹剑同时一扫。 那伙魔党只觉得一道疾风掠到,还未看清究竟是何物作祟,已被剑锋透体而过,尸身同时倒地。 于志敏见那些人糊里糊涂送死,又犯了他那顽皮的天性,心想何不多杀几个?但见他身法如风,一溜就是十数丈,东一剑,西一剑,每一剑扫去,定有六七名魔党倒地。落在后面的魔党,见好端端地,前面的同伴已经横尸,惊得立即纵声狂啸,但他啸声未歇,又绎他同伴血染寒冰。 玄冰谷原是仗倚这片红雾保障安全,不料反被于志敏利用这红雾杀得他尸骸枕籍。 主持红雾的魔头但见雾中惨叫,哀啸,急将红雾一收,即瞥见一条披有熊皮的身影挥着绿光,扫向自己人身上。那道绿光一闪,自己人即身断头飞,不禁骇然将一枝响箭射出,然后掷出一颗鸟珠,“叱”一声巨响,冰地陷成深窟,四周的山峰也震得摇摇欲倒。 于志敏灵机一动,将夺自群魔身上的弹珠,用重手法连续掷出,“蓬蓬………”一阵震天巨响,震得谷内人奔兽走,屋倒楼崩。 四周的冰峰经这一阵撼动,起先是吨吨作响,跟着便是一座座倒下,每一座冰峰倒塌的时候,俱发出极大的响声,并且有烈烟和浓烟自地底冲起,虽然烈烟一闪而逝,但亦显见极大的威势。 埋葬,埋葬,无数巨魔未及夺门而出,已被自己的“琼楼玉宇”埋葬在万古坚冰之下。 有些能走出屋外的魔头,也多数被塌下来的冰峰压得它变成肉饼。只剩下一二个武艺最高魔头,脚踏碎冰漫空飞跃,虽见一位身披熊皮的少年悬空屹立,但在各顾性命免葬冰底的情形下,谁也分不出闲暇去寻人搏斗。 红雾尽敛,赤气全消,老魅多年经营作为发号施令的魔宫,顷刻间深埋在数百丈的冰下。四周尖削如笔,平滑如镜的冰峰,也变作秃顶的冰。一切都变了,变得那样迅速,变得那样突然,严格地说起来,仍然是老魅自己埋葬了自己。创建那么多魔宫,魔弹,结局是自食其果,而毁掉魔宫。 整座玄冰谷已经改观,盘旋在红霞上空的怪鸟,已被山崩地裂的突变,惊得四数高飞,再不留恋这位废墟,也不再被魔术伊咱红窿控制它的行动。 所有秃顶的冰丘,只有近处几座还零星站着几位身躯高大的魔头,他们仍然胆战心惊,瑟缩在一起,互相向他同伙询问方式这椿灾害的由来。 究竟是地震,还是天坍,也还是外敌来侵,引发谷中窖藏已久秘宝? 这对起魔头正在呶呶不休的时候,在一座较高的冰丘上怒发出一声怪啸。虽然玄冰谷已成陈迹然而老魅的声威,仍可震慑这群魔党,使他们不敢不急急忙忙向怪啸的冰峰奔去。 于志敏本来打算进玄冰谷暗察形势,给这群魔头捣捣蛋,那知居然事出意外,一座以禽兽为护卫,以冰峰作围墙的玄冰谷,顷刻间竟被爆炸夷平。 谁能相信玄冰谷是恁地脆弱?然而事实放在眼前,又不容得不信。于志敏当时见全谷下陷,冰峰齐倒,只道自己走错了地方,否则,决无这容易的事,待由那声怪啸,发觉对方的功力与自己差不多少,才想到若非玄冰谷,那会有这等高手。 他艺高胆大,见群魔向啸声发来的冰丘飞集,也一展身形,飞向那处冰丘。 要知这时剩下来的虽然人数不多,若非他们艺业高强,怎能逃得过冰峰的埋葬?于志敏服饰与众不同,早被群魔看在眼里,老魅遥见一道白影疾如流矢向他激射,大喝一声,周身放出一团红光,群魔闻声回头,挡着于志敏的去路。 于志敏瞥见这群魔头的装束几乎完全相同,人人遍体红光缭绕,手上持有异样兵器,生怕不明就里,着了人家的道儿,大喝一声,绿虹剑一插,舞起一团绿光,护身进击。 绿虹剑一起,冰丘上忽然厉喝一声:“你是什么人?”这是于志敏进谷之后,第一回听到的中州话,不觉微微一怔,旋即回答一声:“冰原之神,猎熊童子!” 那人桀桀一声怪笑道:“原来是你这小捣蛋在捣鬼,什么猎熊童子,以为我不知你是龙卷风不成?” 于志敏嘻嘻笑道:“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少爷猜你定是玄冰老魅!” 那人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又是一阵怪笑,然后冷冷道:“你这小捣蛋捣毁了冈底斯山,又诱叛了完达山的东北总坛,也该见好就收,居然来到玄冰谷,难道不怕血焰剑厉害?” 于志敏正不知天王庄因何被毁,忽听老魅说诱叛东北总坛,蓦地想起敢情老魅利用女贞子监视东北总坛的事被魔头察觉,以致引起火拼,否则,天王庄何致毁尽一旦,顿时见他一并栽向自己头上,不禁好笑道:“何止这些小事,你这玄冰谷还不是被毁了么?” 老魅忽然一声厉啸,一团红光随声而到。 于志敏知道那团红光定是血焰剑,这枝魔剑是否有粟亚所说那般厉害,不得而知,但只见老魅动手挥舞,红光竟能自动护身,料是一种剑气凝骤而成,甚至还是腐尸余气所炼成的毒剑,当下不敢怠慢,大喝一声,绿虹剑一指,二丈四尺的寒光疾点向电射而到的红光。 老魅的艺业果然精绝,在这电闪的刹那,双臂向上一扬,身子竟如一匹红练,由于志敏头顶一道越而过。不但避开一剑,并于飞越的瞬间,一蓬红雨当头洒落。 于志敏一剑落空,立见红光耀眼,左手急劈出一掌,身子一栽,向右横飞十丈开外,恰遇一名红光绕身魔党由右方进击,顺手又是一剑扫去。 这一群魔党俱已将血焰剑炼成,所以能够御气行空,捷如飞鸟,见于志敏一剑挥来,身子一闪,立即飘出丈余,但绿虹剑芒长达二丈四尺,芒尾过处,一具高大的尸体登时栽下。 群魔亲眼见到同伴死在绿虹剑下,惊呼一声,各自超越不前。 老魅真想不到这群“食君之禄”的手下恁地脓泡,气得怪眼一睁,凶光暴长,也不知用的是禽言还是兽语,只听他大声咆哮一句,群魔立即都纷纷上前,剑光、刀光、杖影、鞭影,化作一墙红墙,将于志敏围得水泄不通。另有几名魔头除了一手持着刀剑之外,另一手却持有一种与“穿魔管”相似的兵器待机而发。 于志敏固知群魔不肯干休,但因把冰谷毁得过份容易,方才一剑又轻易杀死一魔,更不将敌人放在心上。只听他一声朗笑,绿虹剑即化作一个绝大的圆球,将十丈以内的地面,连带上空俱罩得不见冰雪,然后以奔雷之势?圈定一面疾扑。那知玄冰老魅这魔阵岂同凡响? 于志敏剑尚距当面魔头三四尺,那面的魔头忽向两旁一分,魔头身后持有“穿魔管”的同党忽将兵器一伸,“丝”一声响处,十几股长达十丈的火舌立即向于志敏身前飞卷。 于志敏骤遇此变,大吃一惊,但他去势太速,要想收势上跃,决来不及,大喝一声,左掌一推,发出一股猛烈无比的劲风,硬生生将火舌打得向上飞卷,自己也籍反撞的风力,将身子往下一沉。 他脚尖甫达地面,身后又“丝”一声响,十几条火舌立即卷到。接着就闻老魅吆喝一声,四面八方俱是蓝色的火舌伸来,立即化作一片火海。要想冲出老憋这座魔火大阵谈何容易? 于志敏虽未被头一道火舌烧灼,但因距离已近,当时感到奇热无比,心知这种魔火并非凡火,只要一被近身,那怕不被登时烧成灰烬,这时已落进火阵的核心,不由得暗自叫苦。 但他到底身怀绝艺,虽在十分懊丧中,仍然不慌不忙将周身罡气运入剑掌,傲然一声长啸,即将师门最高绝学中“悟” 字剑法施展开来,但见长长的芒尾之外,一团青蒙蒙的光雾随剑身矫若游龙般往还激荡。竟将魔火远拒在光雾之外。 于志敏见师门绝学果能抵御魔火,不禁暗喜道:“我就仗这一枝剑,那怕还冲不出去?”不料他才动念上前登时觉得那魔火竟是随身进退,又是大吃一惊。 玄冰老魅却在魔火外面桀桀怪笑道:“小鬼头休以为一枝宝剑就能挡得住我这天地间的真火,若不快丢剑讨饶,我一发动起来,你身边的真火燃煤也同时并发,只怕就要变成灰烬了!” 俗话说:“水火无情。”,若果老魅真要发动空间的火煤,确令人防不胜防,但于志敏何等人物,老魅要弃剑讨饶,怎生能够? 厮杀的地方,脚底下是万古寒冰,与及冰峰倒下来的冰块冰屑,虽仅半刻时光,但魔火热度极高,不但将表面一层碎冰蒸化成水,并且化成热腾腾的水汽。 本来水能克水,但在火旺盛的时候,水汽反增火力。沸腾的水汽,更令人间得难受。 于志敏初见冰化成水,正在暗喜道:“只要冰雪尽化,那怕我不能从水里遁出?” 不料心念甫毕,水面上已经热汽翻腾,转眼间,剑光里面尽是白蒙蒙的水汽,而且十分烘热,譬如身入蒸笼,这才大惊起来。 玄冰老魅见已将天下第一高手困在魔火阵中,喜得呵呵大笑道:“姓于的小狗!这回总知道厉………” 于志敏被火舌和雾汽蒸得周身大汗,正打算不论如何也得向一个方向冲出,以自己的轻功专找一个方向来冲,纵使衣物烧损,未必即损到身上;纵使身上被烧起几个水泡,也不致妨碍多少功力,总比守在八挂炉中,受魔火煎熬强过几倍。 但在这火舌围困,热气弥漫中,看不出敌力强弱和困火的广狭,万一冲去的方向是火海最广的一面,则身法一停,岂不被烧成焦炭? 恰好玄冰老魅再度发话讥嘲,于志敏估计那声源相距不过二十来丈,冷笑一声,双脚用力一蹬,剑光骤敛成线,身子随剑升空,竟超出火焰上面十来丈高。瞥见老魅正趾高气昂,对一片四五十丈宽广的火海叫嚣,不禁又喜又怒,大喝一声:“老魅拿头来!”话音一发,人亦随声射去。 玄冰老魅早知于志敏艺业绝高,或能贴着冰面掠出,虽在得意洋洋的时候,仍是全神戒备,发话中忽见一线绿光由熊熊烈焰中冒起,于志敏已脱困升空,并电射头上,急大吼一声,手中血焰剑向上一指,另一手上的圆筒也向上一挥,“蓬”一声轻响,一个长约尺许的棱状物竟自圆筒射出,“波”的一声化作一团烈焰挡在于志敏面前,血焰剑也变作一片红光,发出“丝丝”的破空声,在烈焰下面混成光网。 于志敏吃了一回亏,学了一回乖,好容易冲出魔火包围,那轻易在陷身魔阵,一见老魔手上除了宝剑,另有一枝不知名目的怪兵刃,早已暗存戒心,待它射出暗器,急一翻身躯,倒滚十几丈远,恰又停身在魔火阵的上空。 那魔头见于志敏方突出阵外,又飞返阵上,真个惊喜交集,群噪一声,十几个圆筒齐向上指,十几丈长长的火舌略向于志敏脚下。 数名未持有圆筒的魔党也各将手中的“管”向上轰击,霎时间“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 于志敏因早年服过蹑空草,能够停在空中,若一动身躯,仍要坠下地面,圆筒发出的火焰不能及远,倒也无甚要紧,最苦的还是由“管”中射出来的弹雨,才是最厉害的暗器,迫得他挥剑如轮,将群魔发射弹丸激射往四面。但他正在艰苦支撑的时候,玄冰老魅又怪叫一声,一团棱状物自筒口射出,掠过于志敏身旁,直飞高四五十丈——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六回 联剑破魔宫 老魅断臂 招降显绝技 侠女施恩 上回说到于志敏独闯玄冰谷,被玄冰谷老魅率领群魔布成魔火阵围困。于志敏幼时服过蹑空草停身空中,挥剑如轮将群魔发射出来的弹雨打得四面激射。仅他正在苦苦支撑的时候,玄冰谷老魅忽然射出一个棱形的暗器,掠过他的身旁,高达四十丈。 于志敏虽知那梭形暗器定是十分厉害,但因它体积极小,相距也较远,竟未能及时拦截。 那梭形暗器迅速到达顶点,“波”地一声爆裂开来,登时强光耀目难开,一蓬光雨将几十丈空间完全笼罩。 敢情那梭形暗器的历害,连玄冰者魅自己也不能防备,只见他在爆裂的瞬间,向群魔一挥手臂二三十条身形登时暴退。 于志敏眼见这般情景,那还不心头雪亮?明知身形一动便不能站在空中,但又不愿呆着等死,鼓起浑身气劲,掷出一通剑光,身子笔直如箭,随剑飞出五六十丈,落在群魔身后,反身一掌,将两魔打进光雨之中,同时又把宝剑召回。 也不知玄冰老魅是黔驴披穷,还是惊慑以于志敏一身绝学,厉喝声中,撤出一张绿湛湛的光网,挡住于志敏这方向,一纵身子,在空中划成一道长弧,弧线一落,人已逸出二四丈。 于志敏大喝一声,拔高身躯,越过绿光网,奋力疾追,那知即将追及,玄冰老魅又是一幢光网撤出,气得这位小侠大骂道:“老妖有多少妖法,尽量放出来罢!” 玄冰老魅情急奔命,不再搭腔,只是尽力狂奔。 于志敏恨不得给老魅一剑两段,但老魅艺业不比寻常,加上不时撤出光网挡路,一时也难以追及。 一前一后,一邪一正,俱是绝世高手。逃的,追的,俱是风驰电掣,顷刻间已达冰谷尽头,冰山根下。 蓦地一声娇叱,两道织影内几百丈高的冰峰,疾如殒屋飞降老魅头顶。 于志敏见来的是张惠雅和秦玉鸾,急喝一声:“当心!” 但这时已太迟了,玄冰老魅长臂一挥,一团红绿相参的浓雾迅速涌起,张秦二女收势不及,竟冲雾而下。 于志敏生怕玄冰老魅再下毒手,厉喝一声,一闪冲到雾下,一挽二女袖身急退。 玄冰老魅瞪眼见于志敏追到身后,惊得向前猛窜,不料正爬登到半个冰峰,忽又一声娇叱,一金一乌两道奇光猛地一落。 玄冰老魅急向横里一纵,虽然避过那道墨绿的剑光,却被金光一卷,惨嗥一声,一条右臂已被卸下。但在这生死关头,仍不敢稍停片刻,脚尖一点冰角,向斜里腾出数丈,带伤奔去。 来人正是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她们见爱侣一走,也与张秦两人商议要走,于志强虽是大伯身份,但这几位弟媳确是无可奈何。只好由她走了。 四女步着夫婿的后尘,登上冰峰绝顶,恰见檀郎扫清红雾,与群魔大战谷中,无不急于合助战。 但于志敏有蹑空草的功力,纵身冰谷并不太难,四女没有这份能耐,跃下几万丈高的冰峰,那怕不跌成肉饼? 四女作分作两组寻路下谷,忽见檀郎放下一大群魔头,只追赶其少之一,情知被追赶那人定是玄冰老魅无疑。 张秦二女多半是眼看别人立功,这时艺业已成,而且魔头正在自己脚下,怎不乘机打个落水狗?因此,秦玉鸾娇叱一声,即与张惠雅飞身而下,不料玄冰老魅携带毒物不可胜计,毒雾一起,张秦二女在昏迷坠下,若非于志敏及时赶到,二女在昏迷中已被跌成肉饼。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对敌经验虽是不多,然而心机最精细,她二人与张、秦二女相距不过数丈,一见张、秦二女抢先发动,心知要则一举成功,否则魔头逃走。 钱孔方一拉阿尔搭儿衣角,同时贴身在峰壁上面,因为身上穿的是白熊皮,与冰雪几乎同样颈色,玄冰老魅在急急逃生的时候,又有张秦二女发劲在先,以为难得再有凶险,竟被阿尔搭儿一剑斩断右臂。 但钱孔方一经发动,收势不及也笔直坠到谷底。 阿尔搭几经檀郎以“接木移花”的异术,使她得尽甜头,艺业比闵小玲不过也略逊一筹,虽然急冲而降,但因老魅断臂的一丝对弹的劲道,加上她突然一提真气,背脊又贴回冰壁,眨见一枝红光映目的宝剑,有半截插在冰上,剑柄还接着一条手臂摇摇欲坠,急取了过来,娇呼一声:“敏郎!”立即飞身下 谷。 于志敏抱着已晕迷的张秦二女,将拔毒治伤丸纳入她两人口中,并替她两人行功导引,见钱孔方和阿尔搭儿相继到达,不禁惨笑一声道:“你两人往那边将群魔杀了,好替她两人报仇!” 阿尔搭儿星眸向张秦二女身上一转,急道:“两位姐姐有没有救?” “这时还难说,不知吃的药是否对症。” 阿尔搭儿泣然欲泪,狠狠一咬牙齿,恨恨地说一声:“好!”将老魅的断臂和血焰剑向地上一掷,叫一声:“我们杀去!” 要知阿尔搭儿心地最为慈善,平时真个连见人宰羊都要掩目,这时为了要替共枕的姐妹报仇,却是敢气倍增,掷下魔剑立即要走。 于志敏忙道:“连血烟剑拿去,以魔治魔!” “给钱丫头!” 钱孔方知事不宜迟,检起魔剑与阿尔搭儿向迎来的群魔奔去。 果然“以魔治魔”的方法十分生效,群魔人数虽多,一见老魔的血焰剑在一位少女手上,不禁惊慌失色。 钱孔方大喝一声,右挥墨绿,左舞血烟,首先冲上。 阿尔塔儿粉脸上笑,蛾眉倒坚,与她平时温柔婉变,小鸟依人那种神态判若两人,手上舞着檀郎给她那枝金霞剑,涌起巨大金轮,在魔阵中飞滚。 群魔虽然个个有极高的艺业,但因老魅已逃,人心涣散,血焰剑恶毒异常,剑光所及,非死必伤,以致人人自危,怎挡得两名生龙活虎的少女一阵乱杀? 玄冰谷经过老魅经营百年以上,地下室、秘道,机关,陷阱,埋伏,应有尽有,不料于志敏入谷的时候,无意中以夺得魔头的弹珠连续发出,炸得冰山俱倒,冰窟俱陷,原有的埋伏几乎一扫而空。 这时群魔危急关头,要想找个鼠洞来钻,以是追寻不着,没奈何,明知战也死,不战也死,还是苦苦支持下去。 于志敏解救张秦二女,竟无法参加这场极其惨烈的厮杀,眼看二妻杀得血染重裙,也不好放下二女上前相助,好容易将二女救醒,正在吩咐她两人运息行功:自己也去大杀一阵。 忽然,“隆”一声塌天的巨响,一座较矮的冰山整个飞起半空,这一个突其而来的巨变,骇得厮杀中双方各自奔逃星散。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奔回檀郎身侧,颤抖抖道:“敏郎!可是天塌了?我们在一块儿死!” 于志敏见她忽然起痴话来,既是感动,又觉好象笑道:“天怎么会塌?”轻轻一揽她细腰,又说一声:“你看。” 那座冰山在这时候忽又迅速下坠,“隆”一声巨响,登时碎玉四溅,一座周围被冰山包因而成的玄冰山立即开了一个又平又宽的缺口,谷地也震得变成无数龟裂。 钱孔方吐舌道:“好生厉害,敢情是地底埋有炸药,不然,哪有偌大的力量。” 秦玉鸾恨恨道:“要是我被压死了也好,省得连累别人为我着急!” 张惠雅苦笑道:“还是我该先死!” 阿尔塔儿“噗嗤”一笑道:“你两人死了,我们十二金钗又怎样是好?” 秦玉鸾一撅小嘴,瞪着于志敏道:“候补的人多着理!” 于志敏所得只是摇头道:“你们真怪,到接近胜利的时候,好端端的又闹死闹活来。我看那边山峰定是有人要进来了,否则怎会被炸?” 张秦二女原想辩驳几句,籍以博取个郎怜恤,怎知于志敏忽然话头一转,说到冰峰倒塌的事上去,不期目光移向那边新的大缺口。 果然那些碎玉残冰下坠不久,缺口那边又“砰砰…… 一串脆响,便出现两个高大的身影。那个人似略为一停,忽然放起一红一绿两颗流星,接着便有一大群人猛奔入谷。 于志敏不觉“嘘”一声道:“居然有江湖人物来找老魅厮杀!” 钱孔方也接口说一声:“奇怪!来的并非绝顶高手,也敢来找碴子。” 秦玉鸾不加思索,脱口道:“莫非是老魅……”忽又发觉自己想的无理,又羞得立即停嘴。 于志敏道:“老魅一时难集结多人卷土重来,而且,若是老魅的同党,也毋须出此炸山裂地的下策。” 那伙人一通过谷口,立即分成五人一组向各方猛扑,并有一组疾向小侠这边奔来。 于志敏说道:“不好,别让他们发生误会!”一声长啸,身形疾射而去,但见在空中划起几个大园弧,已到达来人面前,高呼一声:“猎熊童子在此!” 那伙人微微一怔,旋而同声欢呼:“冰原之神!……”当前一个把皮帽一脱,说一声: “弟子是完达山大招讨,要大战玄冰老魅,请……” 于志敏暗喜魔教东北总坛叛离魔教,袭破天王山,并来攻破玄冰谷与老魅拼命,但又暗笑对方竟把自己当做真神,忙道:“我不是神,是中州龙卷风于志敏!” “啊!剑圣!”那人竟欢呼起来,随即跪倒叫道:“在下是完达山总、坛主的……啊! 我的名字叫做忽不赤!丘真人也同来了。” 于志敏不知几时被人封为“剑圣”,顾自有点脸红,直听说到丘处机也来玄冰谷,忙扶起忽不亦道:“丘真人来在那里?” 忽不亦才说得一句:“他选上几位小侠,落在后面。”忽瞥见钱孔方与三女到达;钱孔方手上两技剑最为惹眼,忽不赤不觉面色一变,忙道:“这位姑娘可是天王庄的……” 于志敏已知忽不赤问话之意,代答道:“那是过去的事了,玄冰老魅已断臂逃去,剩下这些魔头,烦你们自行处置罢!” 忽不亦连称谢,率众径扑魔党。 丁志敏回头向四女笑道:“老魅闹得众叛亲离,完达山总坛既有人来,也省我们多增杀孽。” 阿尔搭儿峨眉微蹙道:“只怕不哩!你忘还了有三十六仆,三十六姆,三十二女,三十六庄夫还在谷外?” 于志敏猛地记起兄嫂和瑾姑、阿萄,阿莎、阿菩、鱼孝、明轩、竺孔圆等人还在谷外,忽不赤说丘处机与几位小侠相遇,说不定就是与兄嫂诸人遇上,然而,为何这时尚未见到达?“ 阿尔搭儿一提起谷外魔党的事,于志敏立即联想到兄嫂诸人莫非正与群魔厮杀,忙说一声:。“这里有我一人尽够了,你们快往谷外接应去。” 钱孔方蓦地想到率领张惠雅,秦玉鸾入谷,原是自己和阿尔搭儿提议,若因此而致谷外人手不够,有了伤亡,怎有面目与檀郎言欢?急说一声:“搭儿头,你拿着老魅断臂,咱们快走!” 阿尔搭儿“晤”了一声,深情地注视檀郎一眼,便与张秦二女跟在钱孔方身后疾向炸塌的谷口奔去。 此时,谷外果然乱糟糟尽是一片杀声。 原来于志强见四位弟媳一走,也不放心乃弟孤身返途,无奈自己几人艺业不高,要想攀登滑不溜步的千丈冰峰,谈何容易。 他和丁瑾姑筹思入谷的方法,决定寻找一处较矮的冰峰攀登。于是,沿着冰山周围,急急远走。遥看一处冰峰较矮,正是喜在心头的时候,忽闻“隆”一声巨响,全峰飞起,随即崩坍。 于志强又惊又喜,更加紧轻功身法疾奔,丁瑾姑却瞥见一条道装人影一闪。 在玄冰谷这种恶魔之地,何来道装人物? 丁瑾姑灵机一动,怠叫一声:“邱道长!” 这一声发出,那道装身影果然一停,同时又有几十条人影在一座冰山后面现身。 那道者似匆忙吩咐几句,即向那大伙人挥挥袍袖,那伙人即向冰峰塌处飞扑,那道者反向诸女奔来。 丁瑾姑一行脚程迅速,顷刻间双方会合在一处。 那道者果然是长春真人邱处机,一瞥之下,并未见于志敏,周明轩反是面呈愧色跪往面前,不禁讶道:“于小侠怎的不见?” 周明轩拜罢站起,说一声:“于师兄已入玄冰谷多时。”因自己遭遇的事,不便对师尊说,又急急低下头去。 邱处机性子何等暴烈,见门徒欲说还休那种神情,不由得厉喝道:“你到底怎么了,不好好招认出来,我就一掌把你劈死!” 于志强自然也知周明轩因何为难,忙说一声:“真人息怒!”接作乃弟如何强作掌判,致令变起茵褥的事从头说起,连带天王庄诸女先嫁的事,也全推在乃弟肩头,情知邱处机不会对于志敏怎的,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果然邱处祝寿眉微皱,忽又纵声郎笑一阵,才道:“我以为是叛逆师门的大事,这些小节何必计较,而且轩儿不错,错就错在那些淫贼而已。” 各人见这位长春真人看得开,放得下,也十分欣慰,于志强笑问道:“真人由那里带来那伙人,那冰峰是否被他们炸塌了?“ “啊!他们全是魔教东北总坛的高手,暗袭天王庄的归途和贫道相遇,一说起来,情知不把玄冰谷毁了,祸根还是未除,贫道还想与你们小友争个大功,不道因总坛各人多带爆炸之物,迟滞了行程,竟被龙卷风先卷进谷内去了!”言下以是无限惋惜。 各人见这邱处机还是恁般好胜,不禁暗自发笑。 说话间,又有大伙人由冰峰绕出,丁瑾姑一指道:“那伙人是否真人带来?” 邱处机回头一看,诧道:“与贫道同来的人俱已入谷,那还有这么多? 丁瑾姑叫一声:“不好!休被他们将谷口堵住!”一展轻功,当先奔去。 那伙人正是玄冰老魅派遣出谷搜寻“猎熊童子”的人,因听到炸谷的响声,情知发生了大事,急向声源奔来。 丁瑾姑一到近前,便由服饰上认出是玄冰谷的魔党,大喝一声,挥剑冲阵,阿萄诸女和于志强也相继而到。 长春真人邱处机虽然多未开杀戒,但眼见群魔当前,也忍不住挥动一双肉掌,随诸人冲进阵里。 霎时间,剑光掌影,交飞在这块平坦的冰上面。 那伙魔党不过是老魅手下二三流角色,怎当得起中州侠义狠杀?然而,魔党方面竟是越杀越多,并以各种火器轮流轰击,硝烟弹雨,纵横激射,邱处机但凭一双向掌,不免手忙脚乱,首先大喝一声:“我们暂退!” 但他话声甫落,忽闻一个甜脆的少女嗓音叫道:“我们来啦!” 各人纵目望去,即见四条纤影挥斜着金光、赤光、墨光,白光恍若飞虹翻卷,冲进魔党后队,不禁勇气百倍,回身夹击。 钱孔方与三女一出谷口,即见弹雨横飞,阿尔搭儿一挥金霞宝剑领先疾上。 那伙魔党见谷内也有敌人出来夹击,立即会意到根本重地已经被毁,真个炼得肝胆俱寒,再被诸侠一冲,登时向四方逃撤。 阿尔搭儿眼见诸女还在追杀逃欲,不禁恻然,忙叫一声:“钱丫头!快招降他们,省得死伤太多。” 钱孔方蓦地猛醒,用魔话高呼:“玄冰谷已毁,老魅已死,有他宝剑手臂为证,你们快降,可饶一命!” 魔党历年来在老魅淫威之下,恨不得揭竿而起,方才拼命狠斗,也不过慑于老魅手段毒辣,只怕不表示勇敢,受处置起来,比死还难受。这时听说老魅已死,并有宝剑断臂作证,欢呼一声,各在原地跪倒。 钱孔方这时好比一位大将军,大叫一声:“你们若有不信,请看我挥舞这枝血焰剑!” 话音一落,立即长啸一声,纵身飞起将血焰剑一挥,撤出满天红霞。 群魔惊呼一声,急将头脸俯伏冰上。 钱孔方降落水面,对阿尔搭儿三人笑道:“三位姐姐去收缴他们的毒药火器……”接着又高声传呼:“各位姐妹和伯伯 上去把他们火器收了!“各人依言上缴,顷刻峻事。 邱处机缓步走到钱孔方面前,打个问讯道:“姑娘这般处置,贫道佩服之至,前时与于小侠见面,怎未见这姑娘?” 他本来想问问姓名,却又不好意思,阿尔搭儿笑道:“她呀?她本来是天王庄的,名字叫做钱孔方,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呀!” 钱孔方粉脸一红,瞪她一眼,轻斥一声:“多嘴!” 邱处机自然懂得阿尔搭儿所说的“小妹妹”的真义,忙说一声,“失敬”,低头又打了一问讯。 钱孔方脸红红地回了一礼,瞥见新附群魔仍然俯伏冰上不敢动弹,诧道:“老魅这枝血焰剑对我们不起多大作用!不料慑伏魔党竟似良猫伏鼠。” 邱处机内血焰剑一瞥,惊得几乎睁凸了眼睛道:“这枝剑不知杀了多少无辜,以致上面凶煞重重,列位心存正义,且身怀绝世奇功,尚难为害,若是寻常之人,只怕一见剑多乞,早已魂飞魄散了。” 血焰剑的厉害,各人原听粟亚说过,当时认为无稽之谈,丘处机已近乎真仙人物,说起来当然可信。 钱孔方持着这枝没有鞘的血焰剑,真不知如何是好,若将这剑带近中原,岂不要在无意中造下不少杀孽? 丘处机见她沉吟不语,得意洋洋道:“其实剑上的凶煞,可以设法超度,还它本来面目而不失为一枝良剑。” 钱孔方巴不得丘处机有此一语,忙道:“就请道长带去祭炼……” 丘处机急道:“于小侠的师尊是世外高人,又是炼剑能手,何必找我?” 钱孔方尚未答话,忽见于志敏挟着一人飞奔而来,心想:“待他来了再说!” 于志敏损着垂死的彭新民如飞而到,刚把人放下,即叫一声:“钱妹!你用血焰剑在他脸上晃动,看看还有没有救!” 钱孔方依言照办,那知血焰剑只消一晃,彭新民“呀”的一声,登时跃起,要不是钱孔方缩手得快,直把他削成两半,不觉奇道:“甚么一回事?” 彭新民甫醒过来,仍觉有点茫然,问一声:“我的丽妹在那里?” 于志敏一掌击在他无灵盖上,比一声:“彭兄!还你本来面目!” 彭新民被一掌悦醒,回忆前尖,恍如梦寐,虎目向各人一瞥,立即向于志敏拜倒,哭道:“于师兄虽将我救活,但我已无面目见师尊。” 于志敏正色道:“事情不致如你想的那样严重,你受魔女所迷,不算是你的过,再则小弟先事思虑未周,导成彭兄的过错,更不能辞咎,回中原后我向今师解说便了!” 彭新民含泪点头,爬了起来,向众人看了一眼,又欲对邱处机下拜。邱处机虽是初来,因先听于志敏说了一番,再听于志敏与彭新民所说的话,那还不心头雪亮?忙阻止彭新民下拜,并道:“贫道若遇着令师,自会将情由解释,不必多礼了。” 然而,彭新民因不见他的妻子乔大,也不见鱼孝的妻子嵇孔小,征了一怔,双目注视鱼孝脸上,欲求解答。 鱼孝带着几分揽转道:“彭兄不必多问,再过些时,我一定会告诉你!” 彭新民知道定有蹊跷,也不再问! 阿尔搭儿却唤一声:“敏郎!”接着道:“谷里面怎样了?道长说血焰剑煞气很重,要把冤魂超度,不然就会害人,你说怎样做才好?” 于志敏道:“谷里面的魔党全已被擒,也会带他们躬来,用血焰剑照他自己的良心,使他们反省过来,然后请邱道长度化冤魂。” 邱处机忙道:“你休麻烦我,令师就可以度化。” 于志敏笑笑道:“晚辈也能度化,只因既要搭台打桩,又要费七七四十九天之久,恩师不知在何处坐关,晚辈也须急回中州,只好恳求道长做这善事了!” 邱处机迫于无奈何,只得答允! 于志敏见群魔仍然星罗棋布跪伏冰上,笑问道:“邱道长还不吩咐他们起来?” 邱处机笑道:“这是尊驾所为,贫道不过因人成事,怎好越殂代疱,而且贫道也不通魔话。” 于志敏“哦”了一声,目视钱孔方道:“劳你命他们起来罢!” “你又不是不懂魔话?”钱孔方故意刁难,接着又道:“魔党新降,崇拜权势的心尚未尽除,你那声望和绝顶的功夫还用得着。” 于志敏颔首道:“你说的也是!”双脚一跺,扶摇直起数十丈,朗声叫道:“冰原之神,猎熊童子,今天已施威重罚老魅,你等若已悔悟,速起来集中在神剑之下。”说毕,将绿虹剑一掷,暗施瑜伽奇功将飞出去的剑在空中划了一个极大圆圈,然后向脚下一落,插在冰原之上。 群魔一听“冰原之神”已吓得胆寒股粟,再见飞剑的奇技,更是心倪神眼,欢呼一声,争先恐后一适奔上前,将绿虹剑围在当中。 于志敏待群肃立,忽把手一招,绿虹立即飞回手上,飘然落回诸女身旁。 钱孔方眼见檀郎装模作样捣鬼,心头暗笑,这时更是吃随笑个不止。 于志敏诧道:“你们笑些甚么?” 钱孔方望了诸女伴一眼,笑道:“你们不觉这人在搞鬼么?” 于志敏嘻嘻笑道:“有邱道长在此,鬼也捣得不大!” 邱处机获听于志敏语,自觉十分受用,接着笑道:“贫道痴长数百岁,平生也惯常捉鬼,就是不擅捣鬼,对于鬼预仙者更无下手之处,小友以剑行道,尽伏群魔,不负圣剑之名了。” 于志敏倏地记起忽不赤曾称他为“剑圣”,这时邱处机又说出“圣剑”两字,灵机一动,忙道:“绿虹剑是剑中之圣,犹有可说;晚辈以杀止杀,决不敢当剑圣两字!” 邱处机暗然道:“莽莽神州,何处非罪恶渊自有了圣剑,岂无使用圣剑的剑圣?小友若不占此封号,只怕被别人占用而污辱了!“于志敏暗想:“这老道上回与张三峰厮打,也只因封号的事,可见名誉害人之极。”正想大发议论,忽见大伙人自冰谷列队而出,笑道:“忽不赤一行也来了,若非魔教内哄,东北总坛熟悉玄冰谷内情,炸塌冰山,开辟道路,清除内部机关埋伏,只怕千百年后,另有恶魔占用,才是后患无穷,更非一个绰号的事了。” 邱处机知他籍题发挥,却又无懈可击,附和一声,一笑作罢。 不消多时,忽不赤一行带了不少魔党到达,还抬有两位奄奄一息的老人,钱孔方、丝孔圆、刁孔扁三人向那边一瞥,“呀!”一声惊呼,飞步奔去! 原来那两位正是天王庄主人男贞子和女贞子他们弟子散失,被东北总坛袭破根据地,只率得三位男徒奔来玄冰谷,又被玄冰老魅说他泄漏机密,废去一身武功监禁在冰原之下,并命王妙如、包妙始、曹妙嫦三人留作娈童。 王、包、曹三人原是女贞子的爱徒兼娈童,再充老魅娈童原无不妥,无奈老魅天生驴形,最为凿柄,以致每一轮值,定是血流漂杵,曾几何时,只剩下皮包瘦骨,在冰原震裂的时候,吐血身死。 天王庄二老还算幸运,虽被废尽武功,却因监禁的秘室十分坚固,冰原震裂,冰峰倒坍,不过将他震伤,并未压成血饼,才被忽不赤这伙人于清管冰谷时找了出来。 钱、竺、刁三女当时虽觉得乃师并非善良,并暗通中原诸小侠而相继出走,但她自幼就受男贞子抚育,十多年来,男贞子对她们仍是爱护备止,这时眼见乃师伤重将死,无不痛哭失声。 阿尔塔儿黯然道:“敏郎!你看他两人还有没有救,也把人家救一救呀!” 于志敏知道男贞、女贞原是兄妹自相苟合,老大不愿救他,却因阿尔搭儿泪然欲泪,又觉不忍,说一声:“我试试看!”矮身下去,拍通两老七十二处穴道,再给他两人含了几粒灵药。 过了约半盏茶时,两者腹中一阵雷鸣,吐出几口余血,于志敏一看那血色,不觉轻轻摇一摇头。 邱处机也叹一气道:“肝胃牌三经俱绝,无可救了。” 钱孔方“哇”一声哀叫,倒往阿尔塔儿怀中。 于志敏看得只是摇头,叹道:“肝胃牌三经虽绝,若伤者武功尚在,仍不难救活,但这两位老人先被废去武功,点断经脉,要想续回经脉,最少也得花上一年的时间………” 钱孔方刚被阿尔搭儿拍醒过来,一听丁志敏要一年时间,急道:“你说是还有救?” 于志敏点一点头。 “救呀!”钱孔方带着哭声叫了起来。 诸女虽觉二老原是敌人,但受伤到这般田地,怎能见死不救?也纷纷催促檀郎下手。 惟有半仙之体的邱处机暗想三经尽绝,仙丹也难救命,怎生救得转来,他心内兀自狐疑未定,于志敏己自怀里取出一包金针。 由得邱处机自命为长春真人,此时也不禁失声呼道:“小友竟连佛法的金针度厄也学到了!” 于志敏摇摇头道:“晚辈学得不全,所以一直未敢擅用,而且佛门虽然广大,不度无缘之人,谣老前辈与佛门有无办法,只有尽心尽意,才可判别了。” 他虽然认为没有多少把握救治天王庄二老,依旧一计接一针,刺进二者各处针道,约经顿饭时光,男贞子一声哀吟,睁开半只老眼,迅速向各人一掠,又合了起来。 钱孔方急叫一声:“师父!” 男贞子面呈愧色,却不肯开眼。 在这时候,女贞也“哎”一声呻吟,睁开双目。 于志敏忙道:“老前辈觉得怎样?” 女贞子用那弱如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道:“是我们那几个娃儿哭么?我不行了,她们做得很好,总算没有玉石俱焚,替祖师创下的流民会留下清白的一脉。” 甭说是“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亡,其言也善。” 诸云芬为恶一世,在这重伤将死,幸得苟活的片刻,竟会想到师门清白的事,说起来也令在旁边的人感慨万端。 于志敏见他还要无休止地说下去,忙道:“老前辈不必多言,我用金针度厄,继续贬穴。” “啊!金针度厄?佛门无上的济世功夫……”女贞子一听金针度厄,似觉自己尚有无穷的生命,双目暴射出一种希望的光辉。 但是,任凭三位女徒哀泣呼唤,几自双目紧闭的男贞子诸云芳忽然厉喝道:“哥哥!你我还不该死么?” 女贞子被她这位成为妻子的妹妹一喝,不觉长叹一声,连说:“该死!该死!……”猛吐一口鲜血,双眼向上一翻,便自咽气。 钱孔方生怕乃师也要自寻短见,玉指一伸,欲点男贞子穴道。 男贞子惨笑一声道:“好娃儿!不必这样,为师获再见你们,死也瞑目了,难道还教我继续作孽现世?”狠狠一咬牙根,鲜血也冲口而出。 钱、竺、刁三女见师傅与师伯相继身亡,一恸几绝,揽着男贞子的尸体陶陶哀哭。 瑾姑、阿尔搭儿忙将她三人披开劝慰,好容易才肯止悲声。 于志敏点头叹叹道:“两位前辈临终自觉,不失为善人,我拼着耗损一半真气,也可使他在半年内康复,那知他竟这般烈性,但他又在那里寻到这种烈性毒药?” 钱孔方哭得两眼红肿,听于志敏独自探索毒药的来源,恨恨地骂一声:“蠢才!你不看里面有假牙?……呜,呜,快赔我师父来!” 于志敏见她哭得像个泪人儿,还要骂人,想笑又不敢笑,说一声:“是,是!”对冰原劈下一掌,打陷了一个深窟。 钱孔方惊道:“你可是疯了?” 于志敏道:“让他两位老人家静静地躺在这冰清玉洁的窟中罢。” 钱孔方一瞥之下,发觉檀郎眼眶也有点发红,心想:“我以为你是木头人哪!”含泪点头道:“你去吧,那边还有许多人待你解救。” 于志敏回头一看,突见忽不赤带来魔俘个个垂头丧气,生趣全失,急慢应一声,携着血焰剑奔去,在他面前一阵晃动,果然把那如醉如痴的群魔惊醒——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七回 垂死悟前因 人言也善 凯旋归瓦剌 孽障犹多 这便是以魔制魔,以毒攻毒的最高妙用,群魔畏惧这枝血焰剑,因而屈于淫威,受老魁指使,连到身家性命,也置之不顾,老魅虽死,血焰剑余威还存在他们心底,这时以火焰剑胁迫他们醒悟,然后加以诱导,自然事半功倍。 邱处机看得妙趣横生,呵呵大笑道:“小友真善于以矛攻盾了。” 于志敏笑道:“还是道长洪福,否则一时也处之不尽。” “小友这话怎说?”邱处机感到有点愕然。 于志敏道:“若非道长洪福,怎能迅速完成七七四十九天的功德?” 邱处机知道他提的是超度冤魂的事,不禁朗声大笑。 忽不赤此时真把于志敏当作天人,趋前一拜道:“请剑圣指示今后行止。” 于志敏楞了一楞,旋道:“北地魔气尽靖,但老魅断臂而逃,只怕又起风波,幸有老英雄与贵坛各英雄将玄冰谷彻底摧毁,纵使老魁有心重建,也不是百年内的事。此地苦寒乏食,驻留不易,还是回完达山联合各族,锐意防魔为上策,至于这百多名俘虏,既已痛改前非,不便当作俘虏看待,完达山到天王庄一带,地广人稀,合宜开发,由忽不赤英雄带去,指令他们各自谋生便了!” 忽不赤见于志敏分拔得井井有条,叹服再拜,就地晓谕群魔,清点人数,细查身份,果然的男女老少都有,都是魔宫著名人物,但此时觉悟之后,驯着羔羊,当下欢天喜地,作别率众而去。 于志敏送走忽不赤一行,立将血焰剑捧到邱处机身前,笑道:“此剑不但请道长伦去冤魂,并请道长收了。” 邱处机连说几句“使不得。”连着又道:“贫道代化冤魂是份内的事,至于说收此宝剑,贫道无功受禄,实不敢当。” 诸女也觉偌好一枝宝剑,轻易送给别人,不禁相顾愕然。 于志敏依旧满面容风道:“这剑非得道长收下不可!” “原因何在?” “晚辈必须回南寻亲,不能再往辽东,此剑能镇压群魔,还请道长收下为是。” 丘处机沉吟片刻,才说一声:“也罢!贫道暂且收下,将来再命轩儿送去好了。”回顾周明轩道:“轩儿带你媳妇儿随我去罢!” 彭新民嘴唇一动,却望着于志敏不敢作声。 丘处机笑道:“彭贤侄想是也要东归,却愁令师戒律是不!” 彭新民俊脸一红,低头不语。 丘处机笑道:“一切包在我身上,令师若果不容,大不了再和他打一架。” 诸女想起前情,不禁全笑出声来。 于志敏道:“彭兄回去见令师一面也好,小弟还有信函托彭兄带去面呈。” 彭新民自知与诸侠同行,不见得怎样光彩,也就颔首答应,好在同行多时,已学得不少艺业,总算有个交代了。 于志敏取出纸笔正要书信,忽然“啊呀”一声,一纵身躯,向忽不赤等人追去。 张惠雅愕然道:“他这人真是疯了,好端端又来吓人。” 阿尔搭儿道:“雅丫头难道不知他要问那骆伯伯的消息?” 要知阿尔搭儿终日记挂他敏郎,于志敏大事小事无不被记在她心上。张惠雅却白她一眼,“呀”一声道:“就是你知道,人家全不知道哩!” 阿尔搭儿对女伴可不怕拌嘴,且她与张惠雅情份不浅,眉毛一挑,“哼”一声道:“知道就别问人家啦!” “鬼才问你哪!”张惠雅力回敬一句,忽见邱处机笑吟吟望她两人拌嘴,不觉粉脸一红,脚尖勾起一块碎冰,并把它踢开老远,对钱孔方道:“咱们帮你把今师下葬!” 彭新民、周明轩、鱼孝,抬起女贞子的尸体跃下冰窟放好,接着是钱孔方、竺孔圆、刁孔扁,将男贞子的尸体下葬,张惠雅诸女帮忙将碎冰推下,善良?罪恶?一时难以分别的天王庄二老就此长埋。 约有炊许时光,于志敏笑吟吟携了一大围熊皮回到,一见冰坟已经筑成,点头道:“这样也好,不过有点可惜!” 钱孔方诧道:“你说什么可惜?” “你们曾经拿海豹皮作为老人家殓衣么?” 钱孔方被檀郎反问,不由怔了一怔,下葬必先收殓,是不可少的礼仪,却没有人想到这个,原因是当时也没有可供埋葬的物品。 然而,她们一看于志敏抗了一大围海豹皮回来,不禁思到自己草率大意。 邱处机总算练达,咨嗟道:“小友果然心细如发,这事连贫道都未想到,但人死入上为安,既然葬下也就算了;你赶快写信罢!” 于志敏将熊皮放在营顶,随对阿尔搭儿道:“你们整治点吃的,也好算作送别道长和彭、周二只的离筵。” 彭新民见于志敏单说他和周明轩,不觉望鱼孝一眼道:“鱼兄今后行止如何?” “家师早命小弟追随于师兄!” 邱处机纵大笑道:“你师父号作机衡,果然名实相接,这方面我竟输了一着。” 彭新民因鱼孝追随于志敏南下,不免面呈愧色,暗自懊悔,但话已说过,不便再请求同行,只好默默无言。 于志敏虽在埋头写信,但各人的对答全听进他耳里,各人的神情,也投进他的眼帘。他边写边想,也有了一个决定。片刻,书信写毕,继续写下一页“导引奇术诀要”交给彭新民道:“此函代呈令师,对吾兄自然不过分苛责,另一纸导引诀诀要,为小弟赠与吾兄之物,用志不忘,请吾兄一并收下。” 彭新民唯唯从命,恰见阿尔搭儿自前宿的方向奔来,于志敏道:“她们真快,信写好了,吃的也弄好了。” 搭儿相距还有几十丈,就扬声高叫:“敏郎!快请道长过来呀!” 这一席虽说是离筵,但除了竺孔圆与她同门两姐妹有点黯然,彭、周、鱼三人频订后会之约,余人尽是高声谈笑,冰屋之内,充满欢乐气氛。 极地冰原无分昼夜,也不知吃了多久时间,吃毕即行,各走他该走的方向。 这是一个清朗的天气,一队一队大雕在天空翱翔,寻找它们的猎物。广漠无边的原野,不但积雪已融,并已显得十分干燥。 在这广漠的原野,不时看到柳叶树林和小小的溪流。但是,那么广大的原野,只有于志敏一行在上面蠕动。 他们从不分昼夜,四时严寒的极地冰原,依赖天顶的星宿经纬,走了好几个月,终而进入分昼夜的地区,渐渐看到大雕的身影。 照说这一行小侠长征玄冰谷,获得决定性的胜利,理当兴高采烈,谈笑风生才对。但是,这一行人的领袖于志敏似是心事重重,俊秀的脸上,不时掠过一丝愁苦。 难道是“近乡情更怯”,也还是另有事使他担忧?因为于志敏是这般神情,引得这一行小侠个个没精打采,互相说话的声音,也低到彼此仅闻。 阿尔搭儿向天空上一队大雕看了又看,忽然叫起来道:“你看!那一队大雕是瓦刺来的!” 张惠雅笑道:“你这丫头最会胡说,怎知它是由瓦刺来的?” 阿尔搭儿朝于志敏身上呶呶小嘴,又道:“看呀!我决不骗你!” 张雅惠这才知她要逗檀郎喜欢,也附和说一声:“好像是哩,这一对雕参是白头班翅。” 于是,瑾姑、孔扁、孔方、阿萄、阿莎、阿菩、玉鸾以及于志强、鱼孝等人俱随声附和。 但附和由他附和,于志敏仍是愁眉不展,淡淡地望各人一眼,又默默迈步。 这是一种无言的缄默,阿尔搭儿首先就感到不耐,玉掌轻拍檀郎肩尖道:“敏郎,你心头想的甚么,可是担心骆伯伯自己一人,不能由奴儿干回到中原?” 于志敏摇一摇头。 “那就是久不见王姐姐和闵丫头。” 于志敏又摇一摇头。 “这回我猜得准对,一定是担心回去找不到公公。”阿尔搭儿自以为一定猜得对,不料看到的又是檀郎脑袋一晃,恨得她把于志敏肩尖乱摇一阵道:“你不会晃晃肩膀么?” 于志敏被她闹得没法,只好笑笑。 各人也笑了。 笑声几乎传出十里之外,这是进入草原后,各人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欢笑,吓得天空上的大雕飞得更高,更远。 鱼孝随众笑了一阵,丛容道:“如果小弟猜得不错,于师兄担心的可能还是因为彭兄。” 于志敏点点头道:“鱼兄猜得不错,但事尚未仅此。我奇怪的是将到达天山庄时,那一老一少往那里去了,由她们能用火器一事看来,该与玄冰谷同党,但在冰谷却未遇上。再则鄂克老贼,和牛祥明也没有再见,休又被玄冰老魅偶尔遇上,结伴扰乱中原。 诸女见檀郎连亲父生死未卜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反而担忧朝廷大事,直觉得杞人忧天,大大不值。 但鱼孝却大为叹服道:“于师兄这份悲天悯人,公尔忘私的襟怀,小弟不知几时才能做到?” 秦玉鸾接口道:“鱼兄既能猜中阿敏心事,要没有同感,怎能办到,可见也是不弱哩!” 鱼孝不知秦玉鸾话里有刺,仍然逊谢不迭。 于志敏却听出娇妻语气不满,不觉把头一摆。 阿尔搭儿笑道:“敏郎为了老魅扰乱中原而担心,尚有话说,至彭新民已随邱道长远去辽东,担心他作甚?” 于志敏叹一口气道:“敢情我已把事做差了,他戾气来除,真不该给他一张引导诀要。” 张惠雅“哼”一声道:“他敢误入歧途,自有张道长清理门户,理他作甚?” 于志敏脸上掠过一丝忧色,叹道:“我只望他不越走越偏,若待他入了歧途,纵使张道长清理门户又有何益?” 他感慨系之叹息几声,忽对鱼孝道:“小弟欲请鱼兄代办一事,不知可使得?” 鱼孝忙道:“师兄之命,小弟赴汤蹈火而不辞!” 于志敏道:“言重了,其实这事也不是太难,因为小弟一家已迁往琼崖,日后难得在中原行走,鱼兄眼前艺业不下子彭兄,但他性情露骨,制服却不容易……” 鱼孝道:“师兄的意思是要小弟设法擒他回来?” 于志敏摇摇头,说一声:“不是!”接着又道:“彭兄虽然比较接傲,但也肯服正理,只怕他羞返师门,被坏人引诱,小弟想请鱼兄日后若能与他相遇,不如同行风同止,时加规劝。” 鱼孝笑道:“朋友交谊,理当如此,师兄何必叮嘱?” 于志敏道:“此事迟了就怕有变,小弟拟请鱼兄于一二日内专程回辽东,明访暗探彭见是否已返师门,若依然未返,请即在江湖查访,好在由这一带到辽东地广人稀,彭兄那样的人物不难寻找得到。” 鱼孝面显难色道:“着他不听劝解,又将如何?” 于志敏道:“谅不至顽冥不灵,纵令他意图越轨,但须显出一二手绝艺,他自然心服。 因此,小弟意欲以瑜伽奇术,使鱼兄增进十年功力,不知意下如何?” 鱼孝大喜道:“但凭师兄教导。” 于志敏见鱼孝答允这事,心头上轻松许多,谈笑风生,直到架帐住宿。 这一夜起,于志敏费了一夜和全日的功夫,在鱼孝身上施展瑜瑜奇术。次日傍晚,鱼孝平空增进十年功力,并还学了不少绝艺。 虽除留下阿尔搭儿、钱孔方、秦玉鸾、张惠雅四人守护于志敏行功之外,于志强夫妇便与诸女四散打猎,弄来不少野兽,当夜开怀大嚼。 第三天清晨,鱼孝与诸小侠作别,径奔辽东。于志敏一行,继续南下,晓行暮宿不觉将达瓦刺都城。 阿尔搭儿记起年前戏弄也先,冤他花了三倍价钱卖马一事,不觉笑脸盈盈道:“妙啊! 我们又回来了,再冤也先请客!” 张惠雅好笑道:“诸葛亮的空城计也只演一回,要是演第二回,定被司马义捉了,我看算了罢,体去自讨没趣。” 阿尔搭儿“哼”一声道:“我们替他除了魔头,破了玄冰谷,难道不值得扰他一餐?” 于志敏笑道:“值,倒是值得。但人家不请,难道强迫他请么?我搜了老魅不少珠宝,敢情可把两个瓦刺买了下来,我们自己吃还要痛快得多,谁耐烦和他那些王儿官在一起拘束。” 阿尔搭儿见檀郎也表示反对,立即改口道:“是呀!人家不过说说罢,雅丫头就爱认真。” 刁孔扁因与钱孔方谊属同门,自视出身地位决不在别人之下,见阿尔搭儿顺从夫意,不觉笑道:“搭儿丫头端的夫唱妻随了!” 却不知阿尔搭儿冰雪聪明,对于刁孔扁事事逞强,不大理会,但瑾姑诸女已深感不满,此时“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钱方笑道:“四师姊!你若逗得搭儿丫头说一句话,我就不再姓钱。” 习孔扁碰了阿尔搭儿一个软钉子,自己不禁,再被钱孔方一激,不由得冷冷道:“你姓不姓钱,于我甚事?” 于志敏认为她师姊妹拌嘴乃是常事,于志敏却由这位嫂嫂语气,语音中,听出不太简单,不觉眉头一皱,但也只好放在心里。 诸小侠儿语声喧,不觉已到城门,守门的兵士瞥见来的这干少年男女,人人带有刀剑,微微色变,双戈立即交叉封拦城门,喝一声:“且慢进城。” 于志敏抱拳一揖道:“我们上回曾经来过,不是外人。” 敢情攻打都督的事曾经轰传瓦刺全国,守门兵士立即收戈肃立,其中一名连忙陪笑道: “小哥可是龙卷风于小侠?” 于志敏含笑答了一声。那兵上忙道:“小侠情稍待一会,待小的通报再来迎接!” 于志敏见说要国王亲来,忙道:“不必惊动可汗,我们是过境冈园,不必,不必……” 那兵士笑道:“可汗早有令下,小的自当如此。”向他的同伴呶呶嘴道:“你快通报上去!”另一兵士立即回身。 这时城门只有一名兵士。自然挡不住诸小侠的行动,但对方既以礼教羁糜,只好望门鹄候。 钱孔方向阿尔塔儿笑笑道:“我们口福不浅,果然是挑他一餐,而且还是可汗宴客,那怕不比也先丞相的还胜几分。” 诸小侠听她两人又在议论吃的,全都会意而笑。 那知经过很久的时间,暮色已经沉西,才听到城内吹起姿厉的号角。 阿尔搭儿是鞑靼人,一听角声,脸色微微一变,说一声:“敏郎!可汗宴客难道要集中兵马?” 于志敏也不知其然。 刁孔扁笑道:“只怕是列队迎宾吧?” 忽然,几匹快马由城里飞驰而出,马上一位万夫长装束的将官南出城门,一跃下马,自报名号道:“瓦刺国万夫长扫古不花奉命恭迎侠驾。” 于志敏兄弟急欠身作揖道:“怎敢当万夫长降步?” 彼此谦逊几句,携手走进城门。 阿尔搭儿偕诸妯娌紧跟在于志敏弟兄身后,满心不是滋味,暗想:“好大架子的,可汗既不能亲迎,也先该出来才是,只遣一个万夫长,分明是瞧不起人。” 扫古不花引领诸小侠达宾馆,分宾主坐下,才说出可汗脱脱不花和丞相也先前几天已经远行,国中诸事,由他暂代。 以瓦刺这样一个小国,万夫长已不算小,代理国王自然非他莫属。然而,阿尔搭儿趁檀郎与扫古不花寒暄的时候,秀目视此察彼,发觉宾馆执事全非上次所见暗道:“国王,丞相远行虽非常事,但也不至于连宾馆执事也带去呀!” 她心里犯疑,但也不说,在座的瓦刺英雄只知她是哈撒林赤的小女儿,不会武艺,也没有谁留神她的神情。 旋而大开盛筵,于志敏弟兄上座,钱孔方,刁孔扁分坐在弟兄两边,扫古不花和三位千夫长在下首相陪。另一席是瑾姑、搭儿、惠雅、玉鸾,阿菩、阿萄、阿莎七位女侠。另一席是六位千夫长和二位资深的百夫长。 阿尔搭儿虽未与檀郎坐在一席,但她为防变生肘腋,早叮嘱钱孔方和诸女加意小心,并瞩各人暗将得自魔窟的解毒药服下,而且坐在于志敏对面也便于关照。 于志敏虽因爱侣再三叮嘱,又因不见新新干图,巴乌拉那些英雄人物而有所狐疑,但他旋又自己解释成那些瓦刺英雄当然追随可汗前往,至于在座的万夫长不过是留守国都的人,能有多大作为,所以也开怀痛饮。 酒已半酸,扫古不花忽道:“于英雄此番远征极地,毁去玄冰谷,可说是功高盖世,鄙人幸因可汗不在,获亲近英雄,毕生荣幸已极。于英雄见多识广,敝帐有一位哑老人颇能杂技,于英雄愿否一观,顺便指拨指拨?” 于英雄心思:“蒙人杂技,甚是著名,看看也无不可。”当下点头同意。 演技人站成两列,背向门外,扫古不花对他们说了几句,便由一位佝偻老人将带来的八根长矛分别立在八方,加些长矛并不插进地面的花岗石,却是屹立如峰,分毫不动。 阿萄对她身旁的阿莎小声道:“这个有甚么奇怪,我们不但做得来,而且可以跃上矛尖,来几个金鸡独立和筋斗翻云。” 那知话声未落,佝偻老人忽向同伴作个手势,立即走出六男二女由矛杆往上爬,眨眼间即达矛尖,一手握着矛尖,身子也就倒竖上去,然后一缩身子,颤巍巍一脚站在矛尖之上。 阿尔搭儿不问别人如何,自己就首先鼓掌喝采。 要知这类杂技,若由轻功绝高的武林人物施展出来,自然不必惊奇,但佝偻老人这一伙,似非武林名宿,单凭“熟能生巧”这一要义,能练到“一索登天”的技艺,确已十分难得。 然而,奇技尚未仅此,六男二女登上矛失之后,一位年约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忽然一声吆喝,八人同时举步,一个换一个的位置,像走马灯般在八根矛尖上疾走,最后竟化作红黑相间的色圈,若非诸小侠眼力甚高,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身影。 阿尔搭儿连叫:“好看啊!好看啊!……”差不多要离座而起。 张惠雅心想:“这丫头疯了,怎好这般失仪?”急拉一拉她的衣角。 不料手刚抓上,阿尔搭儿的手也迅速落下,在她手腕一握。张惠雅蓦地明白阿尔搭儿原有深意,也急忙暗里留神。 佝偻老人似因贵宾鼓掌狂欢,古铜色的脸上猛可抽搐一下,泛起一丝笑容。旋又向其余三人打个手势,各走近长矛,每人托说两枝长矛,也在厅里疾走。 这座大厅高约五丈,下面有人托着长矛,矛上又各站有人,看起来几乎与瓦底相接。 忽然上面一声娇叱,那位年纪较轻的妇人手臂一扬,一缕白光自腋下飞出,疾射她对面的伙伴。 诸小侠知道这类卖艺者,常作惊人之事,只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果然那伙伴腰身轻折,手臂一仰,已对别来的飞刀接着再一扬手,两栖飞刀分袭他前后两人。 霎时间,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八变十六,满空尽是雪亮的飞刀,看得在座各人眼光级乱。就在这一瞬间,阿尔搭儿一声娇叱,三条身影同时离座,“铿锵”一阵急响,夹着几声馋呼,在哗乱中又听钱孔方厉喝一声:“给我站着!”一道墨绿色光华已绕厅一周,镇慑瓦刺群雄。 然而,却有两条身影已掠出门外,一闪而逝。 阿尔搭儿傍在于志敏身侧,深情款款问一声:“你受伤了?” 于志敏苦笑一声道:“幸我暗以罡气护身,人虽未伤,却给那老贼走了。”眼角瞥见身旁的于志强面包惨变,不觉大惊道:“你怎样了?” 于志强咬紧牙关,似在强熬极大的痛苦。 于志敏叫一声:“使不得!”运指如飞,一连点遍他周身三百六十一穴。 原来那佝偻老人乘诸小侠仰观飞刀的时候,操矛疾转,到达于志敏的身前,其余三位托予的人也分别到达诸小侠身侧,长矛一放,佝偻老人双掌已分别向于志敏弟兄发招,其余三人也同时进击诸女。矛尖上八人,原是互换飞刀,这一瞬间,竟将所有飞刀全射向诸侠女头上。 这是以生命作为赌注的谋杀,诸小侠武艺之高,冠绝群伦,居然有人敢假借演技,当面下手,那些人若非别有所恃,定是懂懂无知。 诸小侠里面,过半数的人也不信对方有此下策。 但阿尔搭儿担心她的敏郎,暗与张惠雅留神对面席上。于志敏由阿尔搭儿眉目飞动得神情,起初还认为她过份多心,待演技人入厅,各席挪移很远,也就留神起来。 因此,佝偻老人发动暗袭的瞬间,阿尔搭儿与张惠雅秦玉鸾首先跃起,四掌一扫,几十把飞刀全被震飞。 于志敏固然也要跃起,不料坐在对面的万夫长扫古不花,脚尖猛地一勾,上躯也微向后仰,反而受了佝偻老人一掌打在胸前,若非早以罡气护身,在佝偻老人大前掌之下,早就死于非命。 佝偻老人一击不能达到目的,便知不妙,在诸小侠来不及墙门之前,与扫古不花同时掠出门外。 钱孔方见状急起,一剑绕室封门,将未及逃走的人全部截下。但几位演技的凶徒,却被阿尔搭儿横臂扫刀连他们也全扫下矛尖,死去大半。 于志强艺业虽也不弱,但因连年奔走,仅练成各种世绝身法与招式,罡气尚未练成,怎经得起佝偻老人袭击?尚幸佝偻老人大部份真力打向于志敏,所以他只觉一股寒气透心胸,未至登时身死。 厅中尚有十几名瓦刺勇士和千百夫长,眼见阿尔搭儿只是击手之劳,即有几名演技人死于非命,个个吓得面色惨变,呆若木人,连呼:“不是我们!” 于志敏因哥哥受伤,不暇追敌,只叫:“搭)l妹妹!你们当心外人进来,待我救好哥哥再作区处。” 那知诸女正在开始行动,屋顶上忽然“格”一声响,几十扇门窗同时落下。 于志敏急喝一声:“走!”抱起于志强,首先跃出,诸女艺业高强,俱分别掠出门外。 只有阿尔搭儿当时灵机一动,一手抓起年纪较轻的演技妇,在门窗尽合的瞬间,夺门而出。 于志敏向那些门窗一瞥,不禁苦笑道:“你们快以宝剑劈开窗救人,但千万不可进去。” 诸女仅信檀郎机智过人,急急动手。 于志敏在嫂嫂刁孔扁护卫之下,将志强放在院前,以内力气功,把他所受的冰魄掌毒驱出体外。 霎时,于志强周身一阵震抖,如中三险疟疾。于志敏知他若能安度玄关,则功力又增一倍;若不能度过,被内转毒回血脉,只怕当时就会身亡,急喝一声:“守护心脉要紧!” 于志强鼻内“哼”了一声。 于志敏忽觉拊在他哥哥百会穴的手猛可一震,几乎要把掌心震离头顶,急吸一口真气运气入掌,强将于志强体内的潜劲驱回,再经一盏茶时,才听到于志强猛地“蓬”一齐巨响,真气尽泄。 刁孔扁眼见丈夫出此大丑,不觉粉脸通红。 于志敏反向她笑说一声:“恭喜!” 刁孔扁脸红红地厥嘴道:“人家这样子,还好意思取笑哩!喜从何来?你哥哥这时还不能说话。” 于志敏笑道:“他这时赖着嘿!我助他血脉再多运行一个周天,那时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丈夫就是!” 孔扁连呸几声,但又不敢离开半步。 阿尔搭儿率诸女劈开宾馆门窗多时。但门窗开后,一股奇臭冲出,迫使诸女都退出三丈开外。过了半晌,臭气略灭,钱孔方擒了两粒避臭丹,靠近破窗一看,里面不但空无一人,而且空无一物。 诸女明知宾馆大厅定另有地下室,甚且另有极其歹毒的埋伏,但因门窗均以厚钢形成,夫婿早叮嘱不可进入,只好留守在远处,以观变异。 秦玉鸾相距最近,这时听到于志敏刁孔扁说话,以为人已治好,歉然而到,才说得一句:“厅里没有人……”忽然发觉于志敏正在闭目,运功不禁楞然低说一声:“嫂嫂!难道他两人未醒?” 刁孔扁接口道:“我的好弟妇。还是过一会再来罢,别害人家走火入魔哪!” 那知钱孔方也恰在此走近,以为刁孔扁编排她,却“哼” 一声骂道:“我才不像你那样馋,尽守着鱼腥不走!” 于志强兄弟俱已清醒,只因一个想多获功力,一个愿意多授,才依运气行血,度过十二重楼,不料钱孔方走来一骂,不禁失声而笑。 于志敏一跃而起,即问一声:“厅里怎会没有人?” 秦玉鸾抢先说了,诸女也闻声来到。 于志强到:“莫非地下还有机关,我们赶快去救。” 于志敏道:“这时还救甚么?敌人明知那些破铜烂铁做成的门窗,困不了我们,所以关闭门窗,不过欲以毒气把我们毒死,他那管同党的死活?” 阿尔搭儿道:“我擒得一名贱人,你问了她为甚要向我们下手?” 于志敏纵目四望,见原是灯火万家的瓦刺国都,这时零落得像数点疏星,连宾馆对面的丞相府也不过几盏半明半灭的烛光,与以前大不相同。心想:“若非国家出了大事,这上万户的国都怎会空城而去?” 他觉得这事大有蹊跷,忙道:“你和钱妹妹讯问就行,我和哥哥往各处看看去!” 钱孔方忙道:“搭儿儿丫头跟你们去,这里有我和各位姊姊就行了!” 阿尔搭儿甜甜一笑,走到于志敏身边,说一声:“要不要我?”诸女郎面呈羡色。 于志敏见这位爱妻恍如小鸟依人,怎能说个不要,但看清妻妾的颜色,不禁有点犹豫,说一声:“怎会不要,但你们得守护这俘来的人,佝偻老人和万夫长俱非弱者,得把绿虹剑留下来用,你也只好留下了。” 阿尔搭儿虽觉几分失望,仍然温顺地点点头道:“我们把那人带往前次扎营的地方等你!” 张惠雅轻斥道:“你这丫头要搞甚样的玄虚?” “在这里审问,恐怕有人偷听呀!” 张惠雅自知驳她不过,只好说一声:“依你。” 于志敏暗赞阿尔搭儿慧心,表面上不动声色,说一声:“你们去罢!”挥一挥手,与于志强径奔龙相府。 相府里果然空无一人,但被褥、家具,仍然陈设整齐,决不像匆忙出走,也不像经过大的变乱,究竟那些人往何处去了,任凭于志敏搜尽头脑,无法寻到一个所以然来。 于志强在乃弟面前,可说是是一位“愚者”,默默跟在他的身后,这时忽然说一声: “敢情丞相府里也有地窖?” 于志敏道:“当了大官,更是怕死,那会没有地窖?”他仔细搜索,忽叫一声:“哥哥!你先退往外面!” 于志强道:“可是找到消息了?” 于志敏道:“若不找到,要你出去作甚?” “我陪你进去不行么?” “那样一来,我临死都没有人报个信息!”于志敏把乃兄轰出门外,向壁间嵌钮一按,“格”一声响处,一张大床立即缩进墙里,于志敏急一跃登床,随床入壁——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八回 审俘搜踪 余凶授首 侦巢验发 一蝠飞空 整张床铡进壁里,好端端的墙壁又立即关闭得天衣无缝。 于志敏艺高胆大,心细如发,俊目流盼,早把启闭墙壁的机关记牢,但整张床仍然直往下降。 约经十息之久,忽见侧面现出一条黑黝黝的隧道,那张大床一震之下,也立即停止。 于志敏知已落到地底,掏出一颗鳗珠,向四壁仔细审察即向隧道走去。 隧道尽头,是一间极大的石室。于志敏进去一看,但见东倒西歪,七横八竖,尽是勇士装束的健夫,有的面色变成熏黑,有的略为灰败,看样子已有半数被死神招去。 于志敏不禁慨叹一声,急将未死的人救醒。 其中一名健壮汉子向于志敏审视片刻忽然“呀”一声叫道:“小可汗!我叫做兀玛,在都鲁山见过你。哎!也先丞相不知在那里,脱脱不花死了,巴乌拉也死了!” 于志敏听说也先失踪,国王身死,不禁吃了一惊,但兀玛与其他同伙饿了几天,并被别人用一种狠毒的制血法使他不能动弹多时,已是有气无力,只好说一声“先住外面再说罢!” 兀玛诧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于志敏道:“丞相府的地下,你不知道?” “哦我头都搞昏了,咱们走!”兀玛先带路,打开另一处隧道,回到丞相府的大厅。 这些幸运的生还者,大多数是丞相府中的卫士,对于府中各处十分熟悉,饿了几天,此时迫不及待,各涌进厨房,整治馔食,仅剩兀玛一人陪着于志敏弟兄在厅上说明详情。 原来几天前,丞相府忽然来了三位不速之客求见也先,当即由巴乌拉先迎入宾馆以便说明来意。那知巴乌拉一去不回,旋而十几位武功高强的汉子,涌进丞相府,与各卫士发生格斗。 各卫士人数虽然不少,依然被来人杀得七零八落。在危急时刻,又有二三十人涌到,其中一位万夫长装束的人高叫:“丞相已将脱脱不花杀死!” 各卫士微愕问,一条黑影迅如闪电般射入卫士群中,但见黑影一到,卫士就如巨斧伐木,逐个倒地。 于志敏问出这段情由,忙道:“宾馆是不是也有地下机关!” 兀玛道:“机关是有的,但平时尚未使用过。” “那些机关是何人设计” “听说都是北方请来的人!” “丞相和脱脱不花是否有仇怨?” “脱脱不花为人懦弱,虽然被尊为鞑靼可汗,但他反而畏怯也先丞相几分,不致于要造叛,而且,就算丞相造叛,那能不用我们参加?” 于是,于志敏推论到也先定被人挟制,而挟制也先的人又必是乔装演技的人,至于何人挟制也先,待阿尔搭儿审过俘妇,便知晓的,接着又问一声:“你对于国内的万夫长是不是都能认识?” 兀玛笑道:“我们当卫士的人,最重要是本身的忠心和武艺,其次就是认人的眼力,休说只有几个万夫长,甚至于百夫长以上的人,我也能够背诵得出来。” 于志敏笑说一声:“那就行了。万夫长里面,有没有人名唤扫古不花?” “有” 于志敏一怔,旋道:“他长相甚么样子?” “高大的身躯,长长的脸孔,凹目塌鼻……” “不对!是个高鼻子!”于志强立即加以纠正。 兀玛跟随巴乌拉到过都鲁山,也认得于志强身份,笑道:“兀玛没有错,扫古不花确是塌鼻子,他年轻时和人厮打,被打断了鼻梁,长大后仍然高不起来。” 于志敏微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你说的是真扫古不花,我们见的是假扫古不花。” “假扫古不花在那里?” “跑了!”于志敏接着把所见的事,对兀玛说了一遍,忽听一声:“阿敏!”钱孔方和秦玉鸾同时到达。 秦玉鸾未待于志敏发问,叫一声:“和我们救人去!” “救谁?” “也先!” “在那里?” “都鲁山!” 兀玛听说也先陷在都鲁,急得跳起来道:“小可汗快和我去!” 于志敏从容道:“不忙!往都鲁山需要很多人马,你们还未吃饭,怎可去得?” 兀玛急得乱转,连说:“怎么好?……” 于志敏道:“都鲁山由我们先去,你则与同伴饱餐后,往皇宫各处寻找还有多少勇士再集结大批人马前往。” 兀玛点头答应。 四小侠离开丞相府。以最快的速度,与阿尔搭儿诸女会合。 阿尔搭儿一见面就叹道:“敏郎!这场祸事,是我们遗下来的祸根呀!” 于志敏道:“这话怎讲?” “你说那佝倭老人是谁?原来他正是被我们断臂逃走的玄冰老魅……” “哦”于志敏叹了一声。又不解问道:“他那断臂怎地又重合了?” “他削下别人的手臂装在自己的伤处,用药连接起来,据说还能够动作,只是失去那臂上的武功。” 于志敏不禁叹息一声,续道:“余下几人都问出来历没有?” “万夫长是鄂克老贼,还有个牛祥明,而且里面有我们两位熟人哩!” 于志敏一惊道:“是谁?” 阿尔搭儿笑了一笑道:“你先猜猜看!” 于志敏想了半晌,苦笑道:“这怎能猜得着?” 阿莎笑道:“在这里!”她一闪身躯,于志敏即见那俘妇躺在地上,近前一看,赫然是在冰原走失的嵇孔小,不禁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 丁瑾姑年纪较长,虽是姬妾身份,但阿尔搭儿几位正房并未把她当作下人,见诸妇难于启齿,喊一声:“阿敏!”接着道:“总算是恶有恶报,淫有淫报罢,她两人当时离我们不久,便遇上魔窟中八大行者的四位,厮杀之下,失手被擒,受了多少折磨,恰遇上老魅逃出,强带她两人来瓦刺,先杀死到过都鲁山的巴乌拉和比较著名的瓦刺英雄,掳了也先,杀了脱脱不花,本来要拥也先侵掠州,也先还未决定,我们随即到达,临时变卦,要诱杀我们,现在乔孔大已跌下煤毒窟中死了,你瞧这个应该怎样办?” 于志敏不胜慨叹,问一声:“她还清醒么?” 张惠雅道:“本来她已服过魔宫的迷性药,被我们救醒,但救醒之后,一切又是茫然,只能再给她服迷药,给她受点苦头……” 于志敏的目光不觉移向钱孔方和刁孔扁身上。 钱孔方道:“你休望我,我和嫂嫂俱不认她为同门,你该对她怎样便怎样,就有一样不准!” “那一样不准?” “呸!你又不是傻瓜,她两人为甚么出走的?” 于志敏俊脸一红,却又不能不答,沉吟道:“这事该是鱼兄才好处置,谁也不便越殂代疱,眼前还是要她带路去救人要紧!” 钱孔方“晤”一声道:“你还不算迷糊,快走!” 二男十女各施轻功向都鲁山飞奔,遥见庞大的山影横在眼前,但山影下似有几个黑影向东疾奔。于志敏轻叱一声道:“若非魔头,有谁在这里走动?你们带嵇姑娘跟后来,钱妹,张妹,秦妹,搭儿妹跟我走。” 话声一落,五少侠加足功劲电击而去。 于志敏轻功最快,并事先消除头前的罡气,飞纵时并未引起啸声,相距尚有半里,即看影下的人,身上背有重物,心说:“不好,莫非魔头欲将也先挟走?” 他知道也先是瓦刺的主脑人物,若果被玄冰老魅带走,用迷药迷失心智,任由老魅指使,将来中原的北疆便永无宁日。 因此方向略斜,迎头赶去。 那伙人果然是玄冰老魅一行,原以为能暗袭成功,于志敏弟兄一死,余人即不足畏。不料下手的结果,只伤了一个于志强,老魅和鄂克逃出大厅,伏身暗处,自然看得清楚。 他眼看四大行者一个也未逃出,情知已落在诸小侠手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发动机关,要将诸小侠和自己人全陷于毒气里面。那知结果又仅白白牺牲十几位武艺的高手,诸小侠又夺门而出,并还掳去嵇孔小。 这时,老魅才感孤掌难鸣,虽有若干手下人冒充兵士,那些连七八流都算不上的角色,怎能挽回这场惨败?于是,他与鄂克带了操纵秘密机关的凶徒,急急转回都鲁山,几经计议,终而决定将也先藏往他处,以免嵇孔小泄密。 那知都鲁山原有地道入口,多被于志敏炸毁,虽存有几处未曾炸到,但一进里面,却是十分逼厌,不经搜寻,定被找到,附近除了都鲁山,匝往难到再找山洞,只好在盆河岸寻找。 但他们一再耽搁,于志敏一行也及时赶到。 老魅重伤之后,功力虽打了折扣,仍不失为第一流高手,遥见几十丈外,一道黑影飞来,已明白是怎样一回事,急命鄂克带了也先避过一边。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身影闪到,朗笑道:“老魅!鄂克老儿!久违了,老朋友见面,正要盘桓盘桓,何必说走?” 玄冰老魅见仅于志敏一人,不觉怪笑几声道:“你道我真个怕你不成?”那知话声方落,空中几声轻啸处过,四道影子破空而下。 他这时明知逃跑不了,反而桀桀狂笑道:“姓于的!你休得恃强,我们先说个条件再打?” 玄冰老魅道:“你们这次追来,大不了得想要也先回国,所以我们就有条件可讲!” 于志敏暗道:“这魔头倒是厉害。”随意应一声:“清说!” “要想也先活命,就只准你一人送我们离境,否则,我先教鄂克把他杀死,再和你拼个两败俱伤。”玄冰老魅得意忘形,竟自己泄漏也先在谁手中,也许认为始终要拼一场,有他在场,于志敏一时也无法将人夺去。 于志敏一阵大笑道:“老魅!你想错了!我已利用成吉思汗的宝弓,传令大漠各族另立新可汗,也先生死,与我何干?” 玄冰老魅闻言不觉一怔。 于志敏乘老魅一怔的瞬间,厉喝一声:“滚!”身如电发,右击老魅,左袭鄂克。 阿尔搭儿四女也同时发动,八掌齐出,一阵狂风骤卷,几名戈萨克的魔党俱被打飞十丈开外。 玄冰老魅发觉上当已经太迟,刚动得掌形打算硬接于志敏的一掌,阿尔搭儿力重万钧已达面前,只得一跃避开丈许。 于志敏由老魅身侧一闪而过,疾取鄂克路克。 鄂克路克身背一个大皮袋,转侧不便,他本是于志敏手下败将,岂敢接招?滴溜溜一转身躯,将背上的也先迎向掌势。 怎知于志敏眼明手快,“顿!”地一个耳刮,打得他半边脸孔发麻,一把已将皮袋夺下,再飞起一脚,踢得他连滚几滚。 于志敏夺得皮袋,一声:“休放老魅走了!”顺手一撕,将皮袋撕作两半,果见也先昏昏若死,一瞥间,看出他只是惊吓过甚,忙交给刚赶到的于志强,一晃身躯,奔向老魅,喝一声:“对付你这凶残魔魅,本不须讲甚么道义,但我仍愿给你一个公平,来,来!你我各凭之艺业胜!” 阿尔搭儿说一声“让给你!”另追一名萨克魔党玄冰老魅明知难敌于志敏,却打算抢一两个女的也好捞回本钱,厉笑一声,身形向阿萄一罩,双掌如轮,当头罩落。 阿萄正恨没有机会出手,见老魅到来,“哧”一声笑,尽力发出一掌,“蓬”一声响处,老魅被震出后退三步,她自己所站的地而陷下三尺。 于志敏笑说一声“老贼!你尽管打好如意算盘,不一定要找我打” 玄冰老魅巴不得于志敏不出手,见自己方才一掌,似稍胜那少女半筹,不觉面呈喜色,“嘿”一声奸笑,正要再度发掌。 那知一声娇叱,另一条身影挟着劲风当头罩下。 玄冰老魅只好双掌向上一迎。 “蓬”那条身影倒退丈余,老魅站处陷下三尺。 却听阿菩笑道:“阿莎!这回轮到你啦!”原来她恐怕阿萄内力不继,抢先上来和老魅换了一掌。 玄冰老魅被阿菩凌空一掌,打得他气血翻腾,这才知道所有女的也不好惹,急忙气纳丹田,力运双臂。 阿莎一闪腰肢,站在老脸面前三尺,笑说一声:“休得偷跑,先接姑奶奶一掌”话声落处,双掌齐发。 玄冰老魅怒吼一声,奋力一挥,两股狂风卷射。 那知阿莎忽然一歪身躯,双掌一合,斜劈右肩。玄冰老魅意忘他的右臂是旧伤甫愈,急急向上一迎,猛觉万钧重力一压。“顿”一声脆响,右臂已被打断,痛得他惨嗥一声,跃起三丈有余,却见嵇孔小茫然站在另一少女身侧,心想:“要不是这贱婢,怎引来这大难?” 他一狠心肠,凌空射到,左掌尽力向嵇孔小劈去。 站在嵇孔小一侧的是丁瑾姑,她艺业比起阿萄三女犹胜一筹,见老魅飞来,灵机一动,身子一拨,让过老魅掌力,双掌向老魅身躯劈去。 就在同一时间,两声惨呼响起,老魅被打飞五六丈,像殒星般向地面坠落,嵇孔小也被老魅掌力扫飞丈余,玉殒香消,委顿地上。 丁瑾姑假籍老魅之手杀死嵇孔小,瞒得过诸女,却瞒不过于志敏,阿尔搭儿和钱孔方。 于志敏暗道:“虽然是狠心了些,但也省得麻烦。” 钱孔方认为嵇孔小已肯叛,就算是敌人,死了却也省事。 阿尔塔儿心肠最软,见状不禁惊叫一声“瑾姐!你不该用冷月飞星一招!”身随声到,抱着嵇孔小的尸体啜泣。 钱孔方、刁孔扁觉她这位同门可恨,但人已死了,十数年同门之谊,也不禁黯然堕泪。 丁瑾姑被阿尔塔儿一说,也带着几分内疚的心情,抚尸道:“嵇姑娘!是我害了你!” 于志敏黯然道:“人已死了,还有什么好哭的,她有我们这么多人送葬,已超过受辱多了!” 略慰几句,将敌人所背皮袋打开,原来里面尽是也先的姬妾。 救伤葬死,闹了半夜,遥见一条火龙由瓦刺都城婉蜒而来。于志敏道:“定是兀玛带来人迎老丞相回都了,我们慢慢走罢!” 也先怆然道:“我已无面目再见族人,于大汗诸……” 于志敏正色道:“你若称我为于小侠,我可以不理你们瓦刺的事,你称我为大汗,便得听从我的命令!” 也先恭应一声:“是!” 于志敏道:“你知道是就好了,脱脱不花已死,你不回都,谁能制理瓦刺?你已往妄图挟外自重,以致国破王死,正当竭尽余力,好好恢复旧观才是。 “是!” “就跟我们走!” 也先被于志敏正义言词,训斥一顿,又愧又感道:“禀大汗,我想另由族中选出一人,继承脱脱王位,可能使得?” “是日后的事,眼前是还都要紧!” “是” 诸小侠与也先一行缓缓走向火把,不需多时,两方相遇,兀玛一声:“远相回来了!” 瓦刺群雄纷纷下马,就地俯伏下拜。 也先慌忙避过一边,高呼:“你们先拜新可汗!” 于志敏道:“不必多礼了,快回去商议大事为好!” 群雄拜毕起身。也先走往一位将官面前,叫一声:“扫古不花!这几天你在那里?” “丞相!我和九位千夫长全被你拘禁了,直到兀玛找到,我才知真象,脱脱国王可是你杀的?” “于可汗告诉我才知道脱脱已死,谁说是我杀的?” 劫后相逢,感慨的话也说不尽。扫古不花命部众让出几匹骏马给也先一行,也先又转请诸小侠上马,愿意徒步跟随。 于志敏笑道:“我们走的比马还快,要马作甚?先往宾馆等你!”挥手作别,与诸侠飞奔而去。 阿尔搭儿走了一程,看见都城已近,心有所感,幽幽道:“敏郎!难道瓦刺在等待也先回来?” 于志敏笑道:“我又不想当大可汗,等他回来干吗?” “寻啊!”阿尔搭儿脸上浮起欢悦的笑容,“在我族里当个小可汗也好,别和他们抢什么的?” 钱孔方笑道:“你这丫头好不自私,还想独占哩!” “碎!你那块木片还在敏郎身上啊!” 钱孔方粉脸一红,诸女一阵好笑。 于志敏笑笑道:“你们不说,我反而忘记了,也该留个信息给也先才好!” 秦玉鸾道:“不劳大驾,我替你寄东留刀!” 张惠雅笑道:“寄东倒是可以,为甚要留起刀来,难道要把他杀了?” “倘若他再受人挑弄,与大明为敌,杀他又有何难?” 于志敏心想:“你也聪明得多了。”随口说一声:“那就去罢,措词要和缓些。” “哼!这也要你说?”秦玉鸾扮个鬼脸,径向瓦刺都城奔去。 这一行小侠抱着愉快心情,路上毫无耽搁,直达阿尔搭儿的部落,小住几天,又复登城,经过贺兰关,神木关,雁门关,回到河涧府故居,果见偌大一座庄院,空无一人,成群鸟雀,自庭中飞起,蛇鼠成离,鸟粪积堆寸许。 钱孔方知道这份荒凉的景象,是自己师徒所造成,面带愧色,对于志敏道:“你见景伤情,恨我不恨?” 于志敏黯然道:“你当时维护我兄嫂,感谢还来不及,怎能恨你?” 钱孔方甜甜一笑,自与诸女除粪打扫。 于志强亿及当年匆忙出走,红姑也许未及通知蝉儿,她很可能还在林中练艺,趁着诸女忙着打扫,将情由悄悄对于志敏一说,并道:“你打不打算与我蝉师姐相见?” 于志敏怆然道:“若不打算见她,我何必再回这里?但我却要分派你做一份差事。” “什么差事?” “你往府城多买一点吃的东西回来。” “这不算难事,你打算住多少天?” “三天也就够了,但你得往谒见府尊一趟。” “为什么?” “将我们往北方的经过对他说,请他将情由详报上去,使英宗安心做他的皇帝,并封也先为王,但千万别在府城耽搁,也请府尊休来。” “若是他坚持要来见你呢?” “你不懂得说可能会有厮杀?做官的人一听说厮杀,还不把他胆子吓破?” 这一夜,于志敏将诸女分班歇息,却把蜡炬灯火点得通明。 他料定蝉儿若不在近处则罢,若在近处,看见这间封闭将有两年的庄院,忽有灯光透出,定要回来偷窥,于是,不难和她相见。 那知他这“安排香饵钓金鳌”的计策,空等了一夜,除了风过成音,根本不闻人声。 阿尔搭儿睡眼惺惺地跑出中厅,一声:“敏郎!”把打吨的于志敏唤醒,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柔声道:“你住房里歇歇罢,蝉姊姊不会来了!” 于志敏见她那份神情,知她也是一夜未睡,怜恤道:“你不好好睡觉,替我担甚么心?” “担心是真的,但不全是为你,我一想起蝉姊姊那样可怜,怎还睡得着觉?我还打算和钱丫头几人,白天往树林里搜她一搜哩!” “不好!她不认得你们,休闹出误会来!” “正因为不认得我们,才好故意引她现身。” 于志敏心想。这确也只一条计策,蝉儿除了认识一个秦玉鸾,全未与诸女见过,若果诸女往林里打打闹闹,犯了她的性子,真要出面干涉,那时自己和秦玉鸾立刻现身,她还能往那里跑?唯一担心的是,诸女艺高人多,生怕对吓得她近走高飞,更无寻处。沉吟片刻,额首道:“这样也好,但别过分显露武艺,省得把她吓得不敢出来,须知她这时的艺业,比你们任何一个也上不了哩。” “好了,人家自然懂得,你可去睡了,要不,我就把你抱给秦丫头。”阿尔搭儿浅浅地笑着。 “碎!”秦玉鸾由屏风后面转了过来,俏骂一声:“浪蹄子!人家才不像你哩,我要他吗?” 阿尔搭儿笑道:“摸壁鬼!我早知你拧手拧脚走来了,不给你,给谁?” 秦玉鸾粉脸微红,推于志敏一把,笑道:“我们几个全起来了,你找阿莎去!” 屏风后“噗”一声笑,阿莎闪身走出,“唷!我的鸾姊呀!单是你一个起来了哩!”话声方落,瑾姑、阿菩、阿萄、惠雅、钱孔方相继来到。 钱孔方笑道:“你再不进去睡,可要我八姊妹抬你?” 于志敏虽觉有几分烦恼,到底也被这几位娇妻美妾惹笑了,说一声:“你们抬抬也好!” 瑾姑笑说一声:“来呀!”向女伴含笑招手。 于志敏一声长笑,腾跃而去,身后却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待他半睡半醒,似觉有一种柔软的东酉轻拂脸颊,睁眼一看,原来是秦玉鸾伏在床沿,额前刘海的柔发,正拂在他脸颊上,诧道:“怎的你还未去?” 秦玉鸾笑道:“我再去,谁来伴你?” 于志敏听得心神一荡,趁机挽她上床温存一番,然后问道:“我到底睡了多久?” “这时已过了晌午,你说睡了多久?” 于志敏“呀”一声,跃身而起,匆忙穿了衣服,梳洗完毕,飘然上屋。 秦玉鸾见他恁地匆忙,问一声:“你去那里?” 于志敏道:“去找她们!” “死人!她们都在前厅!” “找到蝉姐没有?” “你自己问去!” 于志敏略一躬身,越过两进正屋,一进前厅,即见于志强和诸女愁眉不展,急问一声: “出了甚么事?” 张惠雅道:“你怎么这时才出来?” 于志敏骤忆方才旖旎风光,深觉不可为外人道也,微微怔道:“你们先说!” 诸女相顾一笑。 阿尔搭儿道:“蝉姊姊敢情是走了我们没找到她。” “可找到她居住的杂木树丛?” 阿尔搭儿点一点头,又道:“那树丛里面,收拾虽还齐整,但被褥衣物全无,好像很久以前,就没有人住了。” 于志敏道:“谁带我去看看?” 阿尔搭儿道:“大伯已买菜回来,我们要张罗吃的,瑾丫头秦丫头一和你去罢!没有去过,也该去看一看!” 秦玉鸾缓步而出,见诸女伴以一种神秘眼光看她,不觉嫩脸微红,强笑道:“你们看我有甚出奇!” 这真是欲盖弥彰,于志强也看出有异,拉实的脸孔,说一声:“你们说说笑罢!”径自蹬往后院,他后脚刚过屏风,身后已起了一阵娇笑。 于志敏,秦玉鸾由丁瑾姑带路,疾扑蝉儿隐居的树林,毫不费事找到那几十株纠结在一起的杂树。 树叶茂密的心盖。枝杆交结如盘,确是天然的大木屋,木屋下有个空洞,距地约有二丈,虽可供人上落,若武艺不精,同样不能上去。 于志敏真气一提,已进木盘里面,取出鳗珠仔细察看,即见树枝缝隙塞有一小卷,一小卷的发团,料是梳头时脱落的头发,被塞进树隙里面。 他取下发团-一验看,知是同属人所有,但那些柔发油尽去,梳下的时间最少也在半年以上,可见最近半年并没有人在这里梳头。 这座奇异的木屋,因为四壁不透风,也透出一股霉气,足证明久无人居。 蝉儿既然隐居在这间木屋,半年前她又往那里去了?她曾经答应红姑守候在这里,若非出了大事,决不会离开,但自己在两年前,给哥哥的秘笈已转到她手中,她静静练一年半,功力上虽未能登峰造极,艺业早应比原来加强十倍以上,还能有何样凶险?” 于志敏思索多时,死难解答。 秦、丁二妇见檀郎入巢已久,并无声息,也相距跃了上去,于志敏思索正紧,毫无所觉。 秦玉驾好笑道:“这人疯了,我们快拖他下去。” 她一开口出声,于志敏立即回头苦笑。 秦玉鸾看他手里还握几团乱发,笑道:“这些可是蝉姐留给你作表记的?” 丁瑾姑道:“方才我们上来,怎没见这些乱发!” “你们一大堆人上来乱叫乱蹦,怎能看得见东西?” 知妻莫若夫,于志敏说的真正对了,他这八位妻妾,除了阿尔搭儿和钱孔方比较精细之外,能余六人俱是因人成事,时时显出依赖的性格;在喧哗闹嚷中过生活,但于志敏这样直说,二妇怎肯服气?” 丁、秦二人同时在鼻里“嗤”了一声。 秦玉鸾接口便道:“你除了找到几根乱发,另外又找到什么了?” 于志敏目光触及一颗木钉下面,一块树皮已被剥去,但上面已长了不少苔莓,灵机一动,笑道:“你两人上来这么久,只顾对我嚼舌,可曾看见那个?” “哼!早就见了!” “哼!谁不看见?” 于志敏对她两人一喝一和,并不在意,移步上前,轻轻拂去苔莓,即隐约看出一行娟秀的字迹,不禁惊喜道:“霜妹先已来过,蝉姐走是跟她南下了。” 旧时双枕痕何在,昨夜孤灯梦未全。……字迹确是王紫霜所写,只有王紫霜那样情深义重的人,才写得出极富感情的诗句,可惜下面几句被蛐蜒蛀蚀,已无法辨认。也只有王紫霜先找到蝉儿,告知于冕失踪那椿大事,才可使蝉儿认可而南下。 二妇至此,佩服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秦玉鸾才幽幽道:“她们既已走了,我们还呆在这里作甚?” 于志敏心事一松,急忙和二妇回庄,将事对阿尔搭儿诸女说了。 钱孔方笑道:“乱发和那树皮空白,搭儿和我都曾看到,但说那乱发,我们那一早上起来,不梳下一小撮,树皮空白上面有个木撅,本是挂镜子的地方,不知道你却由粪土里招出宝贝来!” 各人饱食一餐,睡足半天,星夜离庄南下,打算先与王紫霜会合,才好分配搜寻于冕的工作,不料甫过长江,即见半空中红影一闪。 阿尔搭儿失声道:“那只可是闵丫头的万年蝠?”——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四十九回 美妇探群山 七情困体 妖师精五遁 一剑飞头 上回说到于志敏一行由玄冰谷凯旋,经过河涧府,获知蝉儿已随王紫霜、闵小玲、穗姑等人南下,乃兼程回南,不料甫过长江,即见半空中红影一闪,阿尔搭儿认为是闵小玲在都鲁山得到万年蝙蝠,不觉失声而呼。 于志敏向空中一瞥,说一声:“果然不差,待我唤它下来。”对正万年蝙蝠的方向,撮嘴一声长啸。 啸声发出不久,一道红影疾射而下,在诸小侠头上打个盘旋,“吱吱……”叫了几声,一飞而下,直歇在于志敏肩上。 那果然是万年蝙蝠,它虽歇在于志敏肩尖,但又“吱”一声尖叫,立即腾身飞起。 于志敏说一声:“不好!你们随后来!”一声轻啸,依着万年蝙蝠的方向追击。 诸小侠一看万年蝙蝠再度飞起,情知有异,于志敏既已疾追,诸小侠也不怠慢,阿尔搭儿、钱孔方、张惠雅,秦玉鸾、瑾姑、阿萄、阿菩、阿莎、于志强、刁孔扁,十条身影疾如流星赶月,一个接一个划过原野的上空。 这一群小侠,人人艺业高绝,连到于志强夫妇经过几个月苦练,也和住时判若云泥,江南人烟稠密,但那些路人只觉头上一声声的轻啸,便见一线掠过,根本不知何物,吓得惊疑不定。 那是通灵蝙蝠具是万年行动,飞快起飞,蓦地化作一道红线。 于志敏施展绝顶轻功,在万年蝠下方疾走,也不知走了多远,只觉浑身发热,汗珠直冒。 这是于志敏行道以来,绝无仅有的事,住时他由冈底斯山兼程赶往北京,还没有出过半颗汗珠,可见此行回异寻常。 他一面紧追万年蝠,心里却是暗自着急。 要知王紫霜的艺业与于志敏不过一肩之差,闵小玲比起王紫霜,不过略逊一筹,蝉儿和穗姑虽然不行,也非寻常江湖人可比,以她四人联手,尚且出了差池,对方的艺业岂不比玄冰老魅尤胜几分? 万年蝠平时与闵小玲寸步不离,若非四女遇险,它怎会独飞千里求救? 日色衔西,前面千降耸立,于志敏辨认山势,知是已到至峰山脉。万年蝠飞了半天不作一声,这时却一连尖叫几声,直向雪峰山主峰投射。 于志敏暗道:“这里还有何等厉害的人物?”也急急赶向主峰。 但他由万年蝠出声示警一事看来,知已接近敌地,为了消除罡气与天风冲击所发的锐啸,身法也略缓下来。 眨眼间,登上千丈峰顶,遥见一点红影在漩涡密布的巫水往复飞翔,不禁“哦”一声暗道:“这就难怪了!” 于志敏料想王紫霜四人定是被困水中,正待跃身而下,忽听松树林中,有人“咳”了一声,急又藏过一边,待探确息。 接着就听到那人细声细气道:“师兄!你我这回用不着拈阉了,来人又是一个女的,好好用七情网抓住她!” 另一人接口道:“师父不喜欢女色,前天困住那个迟迟不肯下手,这个可别让他知道。” 于志敏听了两人的对话,知是尚未出师的淫贼,暗道:“你两人死期也快到了!”但他为了看看七情网究竟如何厉害,仍然藏身暗处。 那两人色迷心窍,祗顾到由另一条路上山的佳人,没想到死神就在他两人身后,议了一阵,其中一人又道:“师弟!你走往那边候着,”待她临近了再出手,省得她叫喊起来。“两条身影立即分散。 那万年蝠只是发觉于志敏久未下水,又飞回峰顶寻找,“哎”一声尖几疾向他身藏处射落。 它这一声尖叫,立即惊动两淫魔不约而同地回头一看,“师兄!像是有人藏在近处?” “你放心罢!雪峰千刃,后面没有路径,谁能够上来?敢情又是那小怪物作祟。” 于志敏本是被万年蝠叫得一震,认为对方若果真个走近,少不得打个死的,擒个活的,总不教他泄漏了出去;不料对方竟是那样粗心,不禁暗自好笑起来。轻拍万年蝠几下,用手一指阿尔搭儿一行的来向,纵它飞去。 两淫魔分头埋伏,于志敏由稀疏的林木看过去,只见一条纤影向这边峰顶急纵几步,又缓行步,似是十分吃力,认得正 是穗姑到来,暗自吃惊道:“她独自一人上山干甚么,难道也是万年蝠引来?” 于志敏狐疑未定,穗姑已走近树林,略一犹豫,突然一飞纵身形,登上树梢。 “好一个逢林勿入!”于志敏暗赞一声。 但她登上那栋树梢,恰又是淫魔藏身的所在,穗姑犹自未觉,只见她向四周略一瞻顾,即喃喃道:“闵丫头说她来雪峰山,怎地鬼影未见?” 敢情她觉得站在那株树梢,仍未能尽觉近处,脚尖用力一蹬,身子也即时拨起。 但在这一瞬间,忽有一声断喝,一幢绿光急剧上升,穗姑只叫得一声:“喔!”身子也猛地一落。 淫魔“嘿嘿”两声轻笑,就要伸手接人。那知尚未接触穗姑身子,于志敏喝一声“你敢”遥弹一指,点中他的穴道,身随劲去,一掌劈开七情网,接下穗姑,放在地上。 另一淫魔只听一声吆喝,便已寂然,还不肯信他师兄失手,问一声:“师兄!擒住了没有?” 那知他话声甫落,于志敏身如电闪,循声而到,不待他看清人影,一把擒在他颈骨上,低喝一声:“你想死还是想活?” 淫魔几时曾想到有此突变,惊楞半晌,才叫得出一声:“英雄饶命!” 于志敏冷冷道:“若要性命,便将七情网和解药交出来!” 淫魔被擒颈骨,转测不便,又不知来的是何样人物,没奈何,由袖里取出一团绿如叶,软如绵的东西,说一声:“这就是七情网!” “还有解药哩?” 淫魔将解药取出。 于志敏收了七情网和解药,把淫魔拖往他师兄身旁,说一声:“你休打歪主意,只要稍动一下,我就把你劈死!” 淫魔这时才看清擒他的人,原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美少年,不禁叫出一声:“你是龙卷风!” “知道就替我站着!” 淫魔惊得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身子不犹颤抖不已。 于志敏不加理会,将解药抹在穗姑鼻孔外面。 稍停,穗姑茫然除睁开星目,忽见于志敏站在身侧,不禁叫一声:“是你!”一跃而起。 于志敏点点头道:“她们也快到了,霜妹现在那里?” “我们四人为了寻找公公的踪迹,由霸王庄起就分开了!” 于志敏惊道:“父亲不是被掳在霸王庄?” “早已被移往别处,霜丫头和蝉姐问不出下落,恨得狠杀一阵,还给他放一把火,烧个精光。” 于志敏听说父亲又被挟走,脸上不禁掠过几重优色。但那万年蝠又飞了回来,“吱”一声歇回于志敏肩上。 穗姑道:“这畜生死也古怪,闵丫头外出两天,它竟不回去找我,反而找到了你们!” 于志敏随口向淫魔喝道:“你们把那女的困在那里?” “在巫水的青龙潭下。” “为甚么要和我们作对?” 淫魔吃了一惊,眼珠一转,即道:“这个不关我事,是师兄见她上山寻人,才报知师父用七情网擒下,拘禁在青龙潭下的水牢中。” “拘禁后,待作何用?” 淫魔被问得一怔,但见于志敏目光灼灼,瞪在他脸上,又不敢不说,嚅嚅道:“我师父元胎已结,待炼飞升时自当用作护法。” 于志敏博览群书,旁通仙佛,淫魔这席鬼话怎能骗得他过?而且纵使真需人护法,也得用亲信弟子才是,那能起用俘虏作护法之理? 他毋须思索,便知淫魔的师父定是在左道旁门,不知炼那一钟歹毒的妖术,但窃听他两人谈话之时,已知淫魔的师父不喜女色一项属实,照此看来,闵小玲应该是有惊无险。纵是如此,于志敏毕生嫉恶如仇,怎肯轻易放过? 只见他俊目一睁,目光就好比两枝利剑别在淫魔脸上,喝一声:“你师父是谁?藏匿什么所在?” 淫魔被于志敏目光所惧,惊得几乎伏在地上,颤声道:“我师父号称万幻居士………” 一语方华,林外厉喝一声:“师弟!你找死,和谁在里面讲话。” 淫魔一听那人喝声,惊得面色惨变,目中放出乞怜的眼光,似求于志敏火速把来人打死。 哪知来人话声方落。即有一声娇笑道:“你还发甚么狠。” 于志敏听出是阿尔搭儿的声音,忙道:“当心七情网,抓住他!” “抓住了!”钱孔方笑答一声。 于志敏知她两人一到,诸女也接踵而至,顺手提起点昏的淫魔,向另一人喝一声:“往外面去!” 那淫魔一出林外,见十来位侠男侠女个个风姿绰绰,几乎把他吓呆了,忙悄声道:“龙卷风大侠!你只须饶我不死,我可带你进入师父的练功室。” 于志敏料不到又遇上一个背叛师门的淫魔,此时正要用人,无暇多加考虑,点头道: “我答应你就是!” 那淫魔道:“我师父共收有二十四位弟子,据说是依照二十四气而排列,我本姓雍名硕果,排在雍降之位。 “你是第十八位弟子?” “大侠你说对了。但我们二十四人俱苦不堪言,每日须作龙虎之交,供师父采补炼婴之用。” 于志敏脸色骤寒,喝一声道:“不必说了,你师父是龙阳派的余孽,快说他藏在那里,带我们进去!” 雍硕果脸上掠过一丝喜容,指着峰上一方巨石道:“此石向右一转,即现出一条甬道可直达山腹,但两道尽头的埋伏不少。” “曾经沧海难为水。”于志敏不知经历多少机关,埋伏,险地,绝域。怎会把这里的埋伏放在心上?笑笑道:“你对于那些埋伏可否全懂?” 雍硕果摇摇头。 阿尔搭儿道:“敏郎,还有两人,你怎么不问?” 于志敏道:“一个一个来。”举手间,拂开雍硕果的师兄的穴道,喝一声:“你叫什么名子?” 那人一经醒转,瞥见一群俱是面孔陌生的少年男女,自己的师弟雍硕果一脸惶恐之色,另一位师兄呆呆地站在一边,已知落在别人手中,叹一声道:“我叫做寒露,不算是怎样的人物,但你们这伙人死期也到了,由得师兄惊蛰在你手上也无济于事。” 于志强比乃弟急燥得多,上前就是一记耳刮,把寒露打得俏脸红了半边,喝一声:“谁要你说那么多?” 寒露怒目一睁打算拼命。 于志敏冷冷笑道:“你敢在我眼底使横,保你有苦头吃,我问一句你就说一句,要是多说一句,就是一个耳刮子。” 寒露瞥见于志敏目光如电,雍硕果也向他连眨眼皮,这才敛起凶焰,说一声:“你要问甚么?” “山腹里的埋伏,你能不能完全会走?”于志敏才问得一句,即见寒露目光一移,又冷笑道:“你敢使奸?”食指一伸,一缕劲风射出,寒露的衣服已被刺穿一个小洞。 寒露惊得大叫一声:“啊呀?”脸色一变。 忽然间,雍硕果所说的秘门山石猛地一转,五六条身形急跃而出。 为首一名大喝一声:“谁敢来此撒野?”手底一扬,丈许方圆的绿光登时飞出。 张惠雅冷哼一声,双掌交换劈出,绿光与掌风一触,立即倒卷回去。 秦玉鸾叫一声:“好哇!”纤腰一闪,已绕往那儿人身后,“刷”地一声,拉出宝剑,叫道:“谁敢上前吃我一剑?” 除了穗姑监视雍硕果,钱孔方监视她点倒的淫魔,阿尔搭儿依偎在檀郎身侧之外,其余诸女俱一步闪开,将敌人围在核心。 于志敏急叫一声:“捉活的!” 为首那人料不到眨眼间,己方全居劣势,厉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也拨出一枝似钩非钩,似剑非剑的奇形兵刃。 于志敏冷冷道:“我们是甚么人,你用不着问,姑念你们被妖人掳充龙阳君,受了不幸,快带我们去寻那妖师和拘禁女子的所在,然后各自逃生去罢!” 他本来存心放龙阳派的弟子一条生路,怎知这几名弟子中有的中毒已深,以苦为乐,为首那人被于志敏直言无隐,也就羞恼成怒,冷笑道:“你说得好生容易,黄花闺女作媒婆,自己还不知保得住保不住哩!” 于志敏喝一声:“就先教你知道厉害” 阿尔搭儿急说一声:“不要你!” 阿莎叫一声:“我是笨鸟先飞!”宫步一移,斜掠到那人面前,剑走龙蛇,疾点心坎。 那人视觉眼前一花剑尖已到,手中奇形兵刃急向上一格,怎知阿莎艺业比他强得太多,腕底一翻,但见银光一闪,剑峰过处,那人一只手腕已被削断,惨呼一声,跃起支许。 阿莎喝一声:“去你的罢!”迎空劈出一掌,把那人打下山峰。 阿萄眼见阿莎一招伤敌,自己也手心发痒,叫一声:“谁敢来接姑奶奶一招?” 余下几名弟子见对方一位少妇只须一剑一掌,就把自己的同门打死,惊愕得张大了眼睛,双脚也钉紧在地上,待听阿萄一叱,才叫得一声:“哎呀!”纷纷跪倒。 于志敏正欲有所吩咐,猛见秦玉鸾所站那方巨石忽又动,急喝一声:“鸾妹!”一步纵上。 秦玉鸾也自惊觉,真气一提,身子已拔起丈余。 就在这一瞬间,一般碧绿的火舌由石下伸出,“波”一声爆裂开来,登时疏火硝烟,笼罩丈许。 于志敏怒喝一声:“还你!”双臂一围,张口一吹,那时些已爆开的烟火竟被他以“化虚为实”的内力吹口石隙,同时又听到石下大叫一声:“快退!” 因为那叫声十分苍劲,于志敏意料定是万幻老妖,忙叫一声:“带水火镯的赶快进去!” 这对水火镯自从方幼龄赠与于志敏之后,尚未派上用场,于志敏见石下冒出火来,情知老妖炼有水火既济之宝,才想起这一对宝物。 套着火镯的张惠雅和套着水镯的钱孔方听檀郎吩咐,同声答应一个“好”字,两道剑光领前,直投洞口。 于志敏急道:“瑾姊、鸾妹也去!” 两道剑光也随后投入。 水火玉镯合壁起来,果然十分灵异,满洞硝烟硫火被镯光一迫,登时让出一条通衢,现出那条甬道。 于志敏向洞里一瞥,突发一掌,将当作洞门的一方巨石打飞,笑说一声:“有那老妖受的了,哥哥嫂嫂和阿萄三人守在这里,搭儿妹妹跟我去救人” 阿尔搭儿惊道:“要去救谁?” “闵姐姐!” “哎呀!她在那里?” “在洞底下的水牢!” 阿尔塔儿忙说一声:“快走” 于志敏点点头,回顾跪在地上一干“龙阳君”道:“你们那一个懂得打开水牢的方法,快带我去!” 这一问,竟把一群龙阳君问得面面相觑。 于志敏冷笑一声道:“你们不说,我也能够进水牢去救人,但你们的命也到此为止了!” 雍硕果惊得面容变色,急道:“龙………龙卷风大侠,休休这样!打开水牢,除了师父,就只有大师兄立春,二师兄雨水能够懂,我们虽能走到水牢,却不懂得怎样可以打开。” 于志敏说一声:“那就行了!”一招手,把余俘悉数点倒。“阿尔搭儿诧道:“你要做什么了?” 于志敏道:“若不先把他们制倒,若再有强敌到来,我们的人不嫌麻烦么?”回顾雍硕果道:“你先行带路!” 雍硕果道:“我只懂得由洞里面去!” “罗嗦!还不快走?” “雍硕果虽知于志敏不至于把他杀了,但要他带路人洞,与妖师为敌,也还战战兢兢,没奈何只好缓缓移步。” 本来前面已有四女穷追妖师万幻,水火玉镯制压那些硝烟硫火,甬道上再不应危险,那知雍硕果带领于志敏夫妇将走完甬道的时候,忽然“隆”一声巨响,眼前立即一暗。 于志敏目光锐利,立即看是一块钢门阻在前面,不觉微“噫”一声道:“这是甚么意思?” 阿尔搭儿道:“他们想关门打叫化哩!” 于志敏笑道:“没那样简单,而且这一点障碍,也挡不了我们!”回顾雍硕果道:“你会不会打开这道铁门?” 雍硕果也是一脸惊疑之色,道:“这里原本就没有门,怎么忽然………”一语未毕,身后“格”一声响,登时又是一暗。 原来两道前后铁板遮住,三人所站的地方就好比在一间窄长的小屋。 当然,万幻老妖设置这重重铁闸,是防备外敌来侵,也同样防备门下背叛,所以列在他门下第十八位门徒竟未知有此绝地,这时竟连叫:“完了!师父竟连我也关在这里。” 于志敏好笑道:“你还想活不成?不好好供出各处机关设置,我就叫你先死。” 雍硕果吃这一呼,更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于志敏道:“我先不问你别的,老妖师有何种过人的艺业,你总该知道。” “啊!”雍硕果惊魂略定,忙说一声:“他精于五遁!” “金、木、水、火、土,五遁?你见他施展过了?”若果一个人能做到借物遁形,确是于志敏平生的劲敌,但若能炼到这般地步,为何被四女追得他逃之夭夭,不敢还手?于志敏心里犯疑,忍不住再问一遍。 阿尔搭儿虽经檀郎要移花接木的绝学,灌输以极高的艺业和极厚的功力,但对于五行生克,八卦奇门这一类杂学仍是一窍不通,只有眨眼睛的份儿。 雍硕果见于志敏能够一口说出五遁的名目,讶道:“大侠真是天下奇人,居然也通晓五遁。我虽不知师父五遁炼到何等地步,只见他能够遁在水中一个昼夜。” 于志敏失声道:“那是潜水嘛!我能够遁上半个月。”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道:“我有避水龙珠,敢情遁十年也行,只怕没有吃的。” 于志敏不禁大笑。 雍硕果见这一对少年男女身居险地,依然恁地丛容说笑,连带他也禁不住笑了,接着又道:“我师的火遁是袍袖一挥,立有烈火飞出,人也即时失踪。” “这个不难,因有烈火阻隔,他贴地一掠,自然走得无踪无影”于志敏解释火遁的道理,又道:“你再说金遁。” “那是他有几面铜镜,只要把铜镜一摇,我们就眼光缭乱,再看时已不见人影。” “这个更容易。他的木遁,可是在林缘一恍,即时不见?” 雍硕果惊道:“大侠果然精通此道!” 阿尔搭儿笑得几乎弯不过腰来,一手搭在檀郎肩上,笑道:“土遁也用不着了,藏在地底下就是。” 雍硕果说一声:“不!”接着道:“土遁是抓起一把泥土,扬成一阵尘埃,然后隐起身形。“ 于志敏笑道:“照你这样说来,可遁的方法大多了,还有烟遁、雾遁、云里遁种种,一时也说不完,且先看我的掌遁!” 话声一落,一掌向铁闸击去,只闻震天价一声巨响,那千年铁闸即被震飞寻丈。 雍硕果看得骇然,摇摇头道:“大侠有此抑技,天下何处去不得?” 于志敏道:“你见的太少了,这种艺业并没甚了不起,还是快点带路要紧。” 雍硕果才说得一声道:“是”,目光触及甬道尽头,忽又叫一声:“不对”敢情我那妖师已施展五行大腾挪妙法,以致一切景象与前迥异,连我也认不得了。“那铁闸未落下之前,于志敏曾瞥见甬路头有一座神坛,这时把铁闸打开,那神坛却无端失去,知道雍硕果所说不假,但说到什么“五行大腾挪妙法”,还不是骗人的东西,于志敏如何肯信? 他微微一笑道:“管他小腾挪也好,大腾挪也好,不把这巢案例转过来,也看不出小爷的本事。”掣出金霞剑,接起续球,叫一声“跟我走!”一步已跨进去。 阿尔搭儿生怕檀郎有失也紧紧跟随。 那知两人后脚刚踏实地面,即闻身后“砰”一声响,回头一看,雍硕果已失去踪迹。 阿尔搭儿恨道:“这狗头竟敢赚我们上当。” 于志敏苦笑道:“他真个趁土遁走了,这个倒不要紧,只怕他放水进入水牢中,闵姐姐便难得活命了。” 阿尔搭儿忙叫一声:“我们冲进去!”绿虹剑一挥,一片绿光过处,竟被她砍出两条甬道,即闻秦玉鸾欢呼一声:“我们在这里!” 于志敏诧道“她们三人呢?” 秦玉鸾道:“她们在前面劈门,我和道瑾丫头在后。” 于志敏道:“那老妖可是走你们这边?” 瑾姑接口说一声“是!” 于志敏道:“这样也好,你们攻这边,我和搭儿攻另一条甬道。” 阿尔搭儿道:“我开路,敏郎你断后!”首先拔步,冲进另一条甬道。 这边两道虽有几处闸门,怎当得绿虹剑竟这种神物利器? 尤其是阿尔搭儿要在檀郎面前显能,绿虹剑二丈四尺芒后被她挥成一团极大的光环,面前有路自不必说,两侧坚实的石壁,也平白被她削开不少。 于志敏一枝金霞冰虽然峰利,因有阿尔搭儿在前,反成为无地用武的英雄。 顷刻间,阿尔搭儿已攻进里许,忽见前面绿光一闪,于志敏忙叫一声:“当心!” 阿尔搭儿及时将宝剑一旋,只闻“砰”一声脆晌,玉腕也被震得一麻。 于志敏诧道:“这老妖竟也会用火器,让我走在前面。”不待阿尔搭儿同意,脚尖一点,身躯已由她头上疾掠而去。 “砰!砰!……”一阵急剧的响声,弹丸接着锐啸飞来。 于志敏历经魔窟,见事已多,手中剑舞成一幢金网,将射来弹丸全部震飞,转眼间又冲上二十来丈。 在石壁间忽然“呜”一声轻响,极微的硝磺气息自壁间透出。 于志敏大喝一声,与阿尔塔儿用足功劲疾射向前。 一个苍老的口音呵呵笑道:“大好埋骨之所,还要往那里走?” 于志敏一听,便知是老妖藏在近处,可惜看他不见。但阿尔搭儿听音辨向,立对那石壁猛劈一剑。 这一剑劈出,只闻“呀”一声惊呼,分明是一间空室。 于志敏大喝一声,一掌劈出,“隆”一声巨响,那石壁已被震开,现出一个圆门。 圆门内是一座偏殿,金壁辉煌,香烟缭绕,几条身形一闪而逝。 于志敏叫声:“快进去!”右手挥剑,左手牵着阿尔搭儿一跃而进,身后又是崩天裂地的巨响,硝烟随即涌进神殿。 阿尔搭儿说一声:“我们快追那老妖,别再让他走了!” 于志敏一眼看到嵌在神座下的一块石板,笑说一声:“他走不了!”一剑劈开石板,即见一个尺许见方的小,石穴里满是钢丝铁线。 阿尔塔儿讶道:“你怎知有这些东西?” “石板上面很多批钮别成的图案,若果不是总机括在这里,至少也该是重要的分机。你用绿虹剑斩断那些钢丝铁线,待我看它还有那些怪异。” 阿尔搭儿将绿虹剑钱伸入石灾一旋,铜丝铁线应手而断,一陈轧轧的声音骤起,断了的线全缩进石壁。阿尔搭儿忍不住叫一声:“我明白了!” 那知一语甫毕,头上“格”一声响,整座石殿立即摇摇欲塌。 于志敏叫一声:“不好”挠起阿尔搭儿疾冲殿后。 但那么神殿始终没有塌下,仅是摇晃不止。 于志敏定一定神,说一声:“是了!老妖定在另外地方发动机关,无巧不巧被我们斩断逮殿的总线,所以他只能发动一半,这回我们追去,定可要他的老命。” 夫妇两人继续前行,一路留意两侧,忽闻流水作响,其中还夹有闵小玲的骂声。 阿尔搭儿面泛笑容道:“闵丫头和人打架哩!” 于志敏道:“老妖这水遁是不通,我们快去!” 阿尔搭儿高呼一声:“闵丫头!”猛冲过去,才拐两个弯,即见闵小玲拿着一枝铁棍,力战五名妖徒。 敢情闵小玲蒙难的时候,宝剑已被妖贼收缴,只好用铁棍当作武器,而且饥饿了两天,以致一时未能取胜。 阿尔搭儿大喝一声:“妖魔!还不拿命来?”一剑横扫过去。 妖魔怎知厉害?一见剑锋扫到,俱甩兵刃来挡,但听“喀擦”一声,三名小妖首当其冲,连人带刃各被扫成两段。 于志敏也一闪而到,瞥见一位遍体红裳佝偻老人,料是万幻老妖,忙叫一声:“玲姐!让我来打!”一晃身躯,到达老妖身侧。 闵小玲急道:“让我打死这老贼!” 那知她两人这么一争,却被老妖看出空隙,一剑掷向闵小玲心坎,低头一掠,“冬”一声跃入水中。 闵小玲叫一声道:“不好!”待反身入水。 阿尔搭儿笑说一声:“水遁!”纤腰一闪,已追进水里。 闵小玲回头一看,但见一团红光在水底滚动,阿尔搭儿已快追及老妖身后。 于志敏一掌劈死仅余一名龙阳君,握紧闵小玲的玉掌道:“闵姐姐!委屈你了!” 闵小玲听得檀郎温词相慰,想起年来的苦处,不禁“哇” 地一声哭了起来,扑向于志敏怀中,她那湿淋浴一身衣服,把檀郎沾在一起。 万幻老妖虽然熟谙水性,但怎比得上阿尔搭儿身佩避水龙珠? 他正暗喜水牢直达江面,所以赴水逃生,不料才走没有二三十丈,即见水中奇光耀目,回头一看,又见一道绿光拥到背心,急双掌一划,斜泳丈余,遁入水牢,即将牢门关闭。 阿尔搭儿心想:“这样你死得更快!”走近中门,剑锋一拨一绞,那块钢门即被挖开一洞,藉珠光一探水牢,正见老妖浮在顶端,即将攀穴离水,又急补一剑,一股血水散开,老妖的尸体也急剧坠落。 阿尔搭儿顺将老妖的脑袋砍下,携水上岸,瞥见檀郎与闵小玲抱作一团,不禁“噗哧” 一笑。 闵小玲急把于志敏推开,回头朝阿尔搭儿“呸”一声道:“死丫头还敢笑人哩!”一眼瞥见她手上的人头,又急道:“你怎么把他杀了?” “不杀留来干甚么?” “公公的消息要问他才知道。” 于志敏一惊道:“怎么说?” 闵小玲道:“我们四人打下霸王庄,听说公公已被移往别处,我索性给霸王庄放一把火,并放话出去,说是与公公失踪的事有关,使江湖上传播开来,我们也好分途打听,果然在前几天寻到蛛丝马迹,不料一到雪峰山,即逢上两个狗头和这老妖贼打了起来,老妖贼本事不大,但他一张稀奇古怪的网儿一撤出来,我竟被它迷倒。” 于志敏道:“那正是七情网,我还抢得一张。” “管它叫做什么网哩!反正我被关在这里,几乎就要闷死,幸而以罡气护身,勉强支持下来,方才不知怎的,铁门忽然打开,我出得门来,恰巧老妖也赶到,急切间只好拔门闩的铁棍来和他打。” 于志敏“哦”了一声,正要说出破洞经过,忽闻下水牢的甬道传来一阵厮杀声——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回 久别胜新婚 深情缱绻 相逢知几度 盛誉全非 闵小玲不禁一惊道:“还有什么人到来?” 于志敏说一声:“放心!这回真正是瓮中捉鳖,一个也跑不了。” 阿尔搭儿说一声:“是啊!敢情达水牢是洞里一条后路,全被我们堵住了。” 三小人各一句,拐角处已有两人急奔而来,阿尔塔儿看出不是自己人,猛喝一声: “打!”万幻老妖的头已被掷出。 那人回避不及,被那头颅撞得他骨碌碌滚下石阶。 于志敏一伸手,又点倒一个。 钱孔方出拐角处现身,见状笑道:“人家辛苦赶来的兔子,你们倒会捡现成啊!” 瑾姑随后到来,见闵小玲与同伴站在一起,也叫一声:“闵姑娘!你的剑在这里!” 闵小玲接过她的宝剑,恨恨道:“那老妖真正可恨,他把我的宝剑全都搜去,害得我饿了两天,没法出这死牢。” 于志敏笑道:“闵姐姐会用七情迷魂散,这会却失手在七情网下,也算是完了一劫,但红花婆婆用的是七情散,万幻老妖用的是七情网,莫非同一渊源不成?” 闵小玲恨恨地白他一眼,叱一声:“你问我师父去!”又问一声:“这位姐姐是谁?” 于志敏忙替她两人引见。 钱孔方与闵小玲客套一番,才叫一声:“阿敏!”接着道:“这两个怎么处置,还有好几个关在丹室里面,等你去审讯哩!” 于志敏忙道:“你们来到这里,可曾遇上凶险?” “谁说没有?后面的两道全被炸坍了,而且地底还有烟火喷出………”钱孔方一撩衣袖,显出水镯道:“若非这个劳什儿,你身边敢情就少我们四姐妹啦!” 她虽已成为少妇,但年纪犹轻,说到伤心处,泪珠不禁欲滴,却又一声惨笑。 于志敏知这些妻妾俱是委屈不得,笑笑道:“今夜定有酬劳。” “呸!那是闵丫头的!” 诸女明白檀郎所说的“酬劳”,都推在闵小玲身上。 闵小玲无限娇羞,驾一声:“找死!”恨恨拧于志敏一把,道:“还不快处置这两个好走!” 擒获两人中,一个是被点穴面一声不响,一个是被阿尔措儿掷出人头打跌,在珠光照耀之下,认得正是妖师的脑袋,也惊得不敢作声。 然而,诸女连连催促于志敏处置,被打跌那人不知自己命运如何,又急叫一声:“饶命!” 若非雍硕果中途再变,于志敏也觉这批龙阳君是十足的可怜虫,但经此一来,又觉得他个个都恬不知耻,重重哼一声 道:“你算是老几?” “在下白露韩敬宗,排行第十五!” “你果然是在下嘛”于志敏心里暗想,又问道:“这一个排行第几?” “他是谷雨蓝天月,排行第六。” “听他的名字和绰号就知不是好人,好吧!你叫他别打歪主意,给我走回丹室。”于志敏词意甚严,伸手一撼,蓝天月应劲而起,立即大喝一声。 韩敬宗忙叫一声:“师哥不可造次!” 蓝天月蓦地惊觉自己这命拼不得,又轻轻哼了一声。 于志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丛容道:“你两个快回丹室去罢,歪主意轮不到你想。” 丹室里,张惠雅和秦玉鸾虽将那伙娈童似的妖徒点倒,但神情上还是显得紧张,好容易见瑾丫头一个现身,即急问一声:“阿敏呢?” 当然,没有孩子的女人,还有什么比得不见丈夫那样着急?“瑾姑笑说一声:“丢了!”于志敏也就押解妖徒到达见状笑道:“把他们穴道解开,让我问他一问吧!” 于志敏还一盘问,知众妖徒中只有蓝天月排行最先,也入门最早,提他过来,喝道: “要是不愿意多吃苦头,就把与来往妖师的贼人姓氏,巢窘从实招来。” 蓝天月随口答一声:“没有!” 于志敏怒道:“你敢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 于志敏看他那神情确像说的是真话,但说到老妖不与外人来往,怎肯相信?冷笑一声道:“你这些龙阳兔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就给你吃点苦头试试看!”左手轻挥,潜劲已发。 韩敬宗蓦地看见蓝天月面色骤然变青,急叫一声:“大侠手底留情!” 于志敏将劲道一停,冷冷道:“白露、谷雨,遥遥成对,你替他求情来了?” 韩敬宗面不改色道:“我师确来与外人来往,有事即差遣门人传达。” 于志敏叱一声:“信件在那里?” “多半传的是口信,若有信件,也是师父自己收藏,门人怎能知道?”韩敬宗婉转答辩,于志敏面色略舒,一指蓝天月道:“你这狗头入门较早,一定知道信件放在何处。” 蓝天月依旧摇头,说一声:“不知!” 于志敏暗想:“这真奇怪,他们明知妖师已死,还有那样值得留连的,为甚总是一问三不知?” 他略一沉吟,心里也明白几分,从容道:“你这些狗头莫以为龙卷风不能狠心杀妖俘,待我寻到信件,便把你们封在山腹,让你活活饿死。” 他说话的时候已留意妖徒神态,只见他们面露喜色,情知妖徒陷溺已深,宁愿饮涵止渴,水旱并行,不择路径,立即厉喝一声道:“且休得意!我先把你他阉了,然后挑断肠筋,教 你受那不男不女的滋味,也无法再下雪峰山。“这话一出,妖徒人人色变,韩敬宗哀叫一声:“六哥,你就把知道的说了出来罢,那种味儿确不好受!” 蓝天月被于志敏说正他最忌讳的事,也自心惊,指丹炉的地面道:“师父窖藏的信件,多半会在炉底。” 于志敏嗯一声:“你去拿来” 蓝天月面有难色。 “你敢不去,我先教你尝尝!” 蓝天月苦着脸道:“在下确不知炉鼎如何开启。” 于志敏向那丹炉一瞥,只见它三脚着地,鼎底透空,鼎盖甚密,看来也不过是二十斤左右,有何难开之处值得蓝天月恁地慎重,为难? 于是,他立即推想到鼎脚可能牵连有极凶险的埋伏,才致蓝天月不敢轻易搬动。使目一转,即将丹室看遍,但见室作圆形,屋顶也成为弓形,近墙外有一道环绕全家的石隙,不禁微笑道:“闵姐姐你们押这群狗头往甬道暂歇,搭儿妹在这里帮我!” 诸女一退出丹室,于志敏便对蓝天月冷笑道:“你不会开炉鼎,我来教你开,你双手搬着鼎耳,左转一转,右转一转”那就要死人啦!“蓝天月忍不住大叫起来。 于志敏好笑道:“你这回可是会了?” 蓝天月知道鼎外暗藏机括,若果胡乱搬动,则全鼎爆开,一室尽坍,原想诱骗别人去搬,自己站在后面尚可跃入甬道。 那知于志敏十分精细,故意教他乱搬,他急了起来,不觉尽泄天机,只好垂头丧气,叹一声道:“要是出了差池,休得怪我!” “反正一出差池,头一个是你死,我怪你作甚?” 于志敏虽然故示从容,但蓝天月一再慎重;他不知将有何种意外发生,也紧张得挽着阿尔搭儿的玉腕,以备随时可以跃出。 诸妇押着数名妖徒挤在丹室入口,个个星目凝睬室里三人的动静,神情也十分紧张。 但见蓝天月先取正一个方位,前行三步,后退六步,左走两步,右走三步,然后跪了下来,膝行到达丹鼎旁边,一脚,一摧,一拉,再向右一扳,只闻一阵轧轧的机括声音起自地下,整个丹室的地盘也渐形旋转起来,钱孔方不禁叫一声:“阿敏!要不要我们进去?” 于志敏刚说一声:“不要!”丹室的地面已转到另一方面,靠壁的神座恰巧将甬道入口堵塞起来。 在这顷刻间,丹室已换了一付景象,原来仅有一鼎一桌,一神龛的丹室,此刻又多了一床、一榻,一书架。书架上签轴杂陈,药瓶林立,于志敏暗道:“这才像个丹室哩!” 但他没看见书信安放的地方,忍不住又问一声。 蓝天月指着眼前的抽屉道:“我师父的重要物事,都藏在里面。”打开抽屉,一件一件取出。 于志敏先将书信取过,又瞥见有厚厚一本,上有“丹房秘定”四个篆字,心想:“这是什么样的书?”那知打开一看,尽 是同性采补之术,急收进袖里,然后向蓝天月询问各种药料的用途,并命他将丹室恢复原状,退出甬道,说一声:“待我毁掉这个害人的地方!”遥劈一掌,丹鼎“轰隆”一声,全室俱陷。 蓝天月叫一声:“糟了!我们怎能出去?” 于志敏道:“再由水牢里走!” 夫妇一行押解几名妖徒由水中登上江面,只见牵顶上剑光线绕,金铁交鸣,蓝天月闻声变色。 于志敏忙问道:“你说老妖不与外人交往,峰上的敌人何来?” 蓝天月一言不发,转身一纵,又跃回水中。 于志敏怒火顿起,大喝一声,一掌劈去,但见江水中分,浪涛壁立蓝天月打了一个翻身,便被旋流卷去。 阿尔搭儿叫一声:“阿敏!你和闵姐姐带人慢慢走。我先接应她们几个!”向钱、秦、张、瑾,四女招呼一声,四条身影沿壁直上。 于志敏面寒如铁,对妖徒凛然喝道:“你们这里可曾有称于的老人经过?” 妖徒面面相视,韩敬宗思索半晌,旋道:“有是有一位老人被押解往断肠峡,但并未上山,也不知道是不是姓于。” 闵小玲冷哼一声道:“你敢骗我,若果没有姓于的老人上山,我来的那一天为什么你们不好好说?” 韩敬宗忙道:“姑娘有所不知,雪峰山顶可远眺几十里,那天我师见姑娘笔直登峰,早打定擒下来作为开坛主文,那肯把实话向你说?” 于志敏道:“你说姓于的老人被押解断肠峡是真的了?” 韩敬宗道:“在下决不敢欺朦大侠。” 闵小玲忙道:“阿敏别听他胡说,那有断肠峡这个地名。” 韩敬宗忙道:“大侠说的正对,断肠峡就在巫峡下游,听说巫山七侠就归隐在断肠峡附近。” “晤!又是宇内十三凶的余孽。”于志敏一所巫山七侠这个名头,便知是以石雄为首的巫山七怪,接着又道:“我不惹他,他反而惹起我来,若不捣他的狗窝,也枉为人子。” 于志敏懊悔当年只顾直揭魔教,没有尽惩宇内十三凶,以致麻烦的事出到自己头上,不觉感叹几声,目光移向妖徒身上,说一句:“你们去罢”右掌一挥,一阵轻风掠过每一妖徒头脑。再取一粒耐饥丹,说一声:“闵姐姐先吃这个,你我再上峰去。” 闵小玲服下丹药,看妖徒走远,诧道:“这批妖孽罪无可放,你怎的轻易放过了?” 于志敏笑笑道:“三个时辰之后,他们就成了废人,何必多造杀孽?秦丫头几个还在峰顶厮杀,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人那样凶狠?” 闵小玲才回答了一声,忽又注视于志敏脸上微笑道:“你好生大胆?” 于志敏惜然道:“你说什么?” “钱丫头这件事,你不怕紫头拧你耳朵?” “你说这件事呀?”于志敏笑了起来,续道:“当初我也不答应,还是哥哥和搭儿几个胡闹,拧掉了耳朵也好,省得每天听你们絮话。““说得好轻松,脸皮又老,过几天看你的耍子。” 于志敏笑笑道:“你们可曾见过骆伯伯,霞妹和蝉姐往那里去了?” 闵小玲摇摇头道:“骆伯伯没有见到,紫丫头和柳丫头说先去探望红姑,可能这时还在梅岭一带。我和穗姑本来也要去探望红姑,因为与紫丫头分头南下,恰听有人说公公被挟持向雪峰山,才折转这里,却不料吃了大亏。” 于志敏叹道:“我在冰原极地的时候,就料到霸王庄那伙狗头掳去爹爹,定是另有阴谋,但又猜不出用意何在……” “紫丫头说可能是以公公为饵,把公公安置在一个最凶险的地方,诱我们去救,然后一网打尽。” 于志敏颔首道:“我也认为有此可能,但我们经过几万里长征,已把玄冰谷毁了,还有那些凶险的地方不会被我们冲破?除非……” 他忽然想到一件极危险的事,不觉浑身一震。 闵小玲诧道:“你怎么不说了?” 于志敏叹了一口气道:“除非那些魔头把爹爹安置在一望无际的旷野,地下通埋着炸药,这样一来,我不但救不了爹爹,甚至于同时毁灭……” 闵小玲听得一凛,回想起来,若果魔头用这方法,檀郎确难逃一死,不禁着急道:“你得先想个方法啊!” “方法当然是有,我若不去救爹爹,一时不会有害,先探得确实地点,群魔也逃不出我掌心,不过,我也得求求朋友才行。” “你要求那一位?”“方幼龄前辈!” “方前辈?”闵小玲觉得檀郎要乞求不如己的人来援助,不禁诧道:“她能帮你什么?” 于志敏正要回答,忽闻峰顶几声娇叱,当中夹有阿尔搭儿的尖嗓子叫道:“阿敏,快把人抓回来!”于志敏急忙抬头,即见一团黑影如星丸疾坠,还未想到该不该去抓,那团黑影已落在河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中去得无踪无影。 闵小玲叹一声:“可惜!要知道你不抓,我也可把那人抓回来了。” 于志敏苦笑道:“把他抓来,又有何用?” 闵小玲莫测高深,不禁愕然。 于志敏忽道:“我此时不易露面,你赶快上去教他们看那些妖徒该放的就放,该杀就杀,千万别让他们知道龙卷风已到过雪峰山。” 闵小玲笑道:“你捣什么鬼?方才你放了那伙人,难道不知道你绰号龙卷风?我见你还向他们报名报姓哩!” “那是方才的事,这时我想到要救爹爹,必须隐密行踪。” “放走那几人还杀不杀?” “我就去杀!”于志敏一闪而去。 于志敏动了杀机,以他一日千里的脚程,妖徒韩敬宗一伙若被他追上,那会有命?“但他沿巫水疾走一程,估计已有五六十里,还看不到人踪,究竟那伙妖徒往那里去了?他遍寻不着,只好折转回头,忽闻山石里面传出人声道:“今天的事好险,若果那姓于的真个下来,我们一个也别想活。” “捡得这条命回来,要好好享受方是。” “十二哥!你说怎样享受?” “师父不贪女色,害得我们哥儿只好各走各路,这回他已死了,那还不要找几个解解闷儿?” “那也得等姓于那伙人走了才行呀!” “他总不能呆着不走,三天后我们就开始着手!” 于志敏暗点头冷笑道:“你这些至死不悟的妖徒,三天后山民樵夫都能够打死你,也省得我再下手。”他已用气功拂断妖徒前脑的经络,使他们三天后与寻常人无异,若再想为恶,也是有心无力,不必费事会杀。于是,一声不响,疾走峰巅。 诸女听过闵小玲传言,将所俘的敌人,全面处置妥当,,见于志敏飞奔而到。 秦玉鸾首先高呼道:“阿敏!我替你统统杀了。” 于志敏道:“你们方才和甚么人厮杀?” 秦玉鸾道:“是皈命道人一伙。” “哦又是宇内十三凶人物,你们可曾问他来雪峰山的用意?” 于志强道:“他们一见有几点倒在地,即和我们动手,那还用得着问他来意?” 于志敏跌脚道:“你这人还是猴急性子,难道不懂得向他刺探爹爹的消息?” 于志强也急得搓手道:“这回怎生是好?本来擒获四人,却教弟媳杀了,还有个活的,又叫他先逃了!” 于志敏苦笑得只是摇头,想了一想,旋道:“你带两位嫂嫂先往梅关等我,爹爹的事放在我身上便了,但是,千万别向外宣扬说我在湖广行动。” “爹爹被掳在湖广?” “多半是的,但若教敌人知道我的踪迹,他定以爹爹为饵,诱我上当。” “怎能诱你上当?” “譬如说,他可将爹爹放在船上,洞里,广阔的旷野,反正是任何地方都可以,故意使人泄露消息,待我去解救的时候,便以炸药将爹爹和我一并炸死。” 经过于志敏这样解说,诸女不禁心惊。于志强援手道:“怎生是好,爹爹落在敌人手上,时日一久岂不被他……” “这个目前还可以放心。于志敏接着又道:”敌人若不将我弄死,永远寝食不安,要弄死我,必须以爹爹或你们为饵。“ 于志强和诸女又是一惊。 于志敏续道:“因此,你们必须赶去梅关,保护玉莺嫂嫂和红姑,要知静虚道长虽然感德图报,但他有心无力,若遇强敌侵扰,他也只好听天由命。” 他说出一番遣走乃兄的道理,又回顾诸女道:“你们谁愿意回去与红姊为伴?” 瑾姑首先就叫一声:“我去!” 阿菩、阿萄、阿莎,也同声说去,秦玉鸾想了一想,低头道:“我也去好了!”可是她说过之后,粉脸上又起了两朵红云。 于志敏正觉奇怪,蓦地明白过来,忙道:“好,好!你们几个回去也就够了!” 玉鸾道:“你们打算先住那里?” “当然先往断肠峡,但也在这里住几天,看看还有没有扑火的飞蛾!” 玉鸾和瑾姑四女各含泪水,由檀郎和谐女伴相送下山,在谆谆叮嘱后登上征途。 阿尔搭儿送出玉鸾一行,却带着黯然的神情道:“阿敏! 你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说不定我们也得分手哩!“于志敏慨然道:“分别只是暂时,厮守才是永久,何必过分哀伤?” 阿尔搭儿轻轻点头,偷看诸女伴一眼,见闵小玲、张惠雅,钱孔方俱是泪光莹莹,道: “我们和闵姐姐重逢,还该喜迎才是,可惜这里没有菜,也没有酒!” 她一语方毕,却闻岩石后呵呵笑道:“谁说无酒?” 钱孔方喝一声:“是谁?”作势待发。 于志敏已听出那人的口音,笑道:“郭老!你出来吧?” “小师叔!”石后走出一位形如叫化的老人,正是风金怪乞酒中仙郭良。 于志敏笑道:“你几时躲在这里?让我先引见几位拙荆。” 他引见到张惠雅的时候,又道:“她算起来该是你师侄一辈子。 我倒成为你的侄女婿哩!“ 张惠雅“呸”一声道:“你那张脸皮,会不会红哩!” 于志敏连道:“不红,不红!”惹得各人全都笑了,于志敏让各人笑了一阵,才将逍遥道长的话转告郭良,并道:“令师祖的剑术又增了几招,待一会儿转传给你,你方才说有酒菜,就先拿来吃!” 郭郎呵呵大笑道:“酒中仙还没有酒么?但我惯对着葫芦嘴来喝,这几位小师娘不好喝得,待小仙变个戏法去!”一个转身,又向山径奔去。 诸女被郭良一句:“小师娘”臊得面红过耳,待他走后,阿尔搭儿才道:“人家那么老,怎还叫你小师叔?” 于志敏将彼此间的关系对诸女说明,并道:“他走是去买酒菜去了,这山上竹子不少,我们做几付杯筷,趁这时倦鸟归林,猎几只来烤吃。” 雪山峰顶,天风掀衣,明月高照,一块平滑的山石上,坐着二男四女,当中杯盘交错,酒香四溢,这正是于志敏夫妇和郭良在上面酌酒交酬,纵谈世事。 饮到半醺,郭良概然一叹道:“小师叔今番长征玄冰谷归来,为国家,为人类立了大功,但江湖上却招你的名声毁到不可言状,你可曾知道?” 于志敏一惊道:“我因家父被陷,兼程赶路,无暇打听闲事,他们怎样毁我?” 郭良由怀里取出一张纸,交给于志敏道:“你看看这个!” 于志敏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淫虫龙卷风,书画琴棋件件通,骗得王家大闺女,又与卢家寡妇,身前刁到水帘洞,身后纳个肉芙蓉,凤凰岭上曾遭遇,山海关前拜舅公,绿绿绿,红红红,毒如蛇蝎与蜈蚣,淫如猎狗与守宫,武林有此龙卷风,父仇不报枉称雄,枉称雄,羞羞羞,雪山大败路途穷,五行再败走匆匆,三败四败不知耻,父肝子肉水流东。“ 这二十句似谣似偈的柬帖,把于志敏气得“哼”了一声,又苦笑道:“又是十三凶搞出来的好事,郭老!你在那里得来的这张东西?” “随处都有张贴,但在湖广道上最多。” 张惠雅恨恨道:“要是给我看到了,不抓来剁成十八块才怪!” 于志敏笑道:“那些邪魔外道,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他这些招谣敢情雇下贫苦的人去做,把他剁死岂不冤枉?而且毁自由他毁,怎能伤我毫毛?” 郭良道:“这事不能不加理会,近来江南发生几件案子,据说那是龙卷风所为。” “甚么样的案子”? “都是与淫盗两字有关,每一件案子发生,都留下一个龙形的花纹。我们正派人中,谁也不相信你做出那种事,但众口烁金,确也令人百思难辩。” 闵小玲柳眉一竖,面上笼罩一层煞气,恨道:“真是非杀不可!” 于志敏好笑道:“往那里杀去?” “先抓到一两个贴招贴的人。然后逐个查问!” “那样一来,岂不已有不少善人受害?” 闵小玲被檀郎问得无话可说,气得只是嘟嘴。 钱孔方道:“我们五人分成五起候他,相信总可把那坏蛋活捉。” 于志敏道:“这法子也还可行,但必须有一人和我在一起,不能,只怕你们也相信我是那种人了。再则,也得先知道敌人出没的所在,才不致于望风捕影。 郭良道:“最近一个案子发生在长沙,不如往长沙去碰碰运气。” 于志敏沉吟:“本来我该先往断肠峡看看巫山七怪是否留住家父,至于先洗刷污名的事还在其次,但贼人既然不择手段贻害善良,家父的事又只好暂慢一着了。” 郭良感慨道:“小师叔处处为国为民,偏多不虞之毁。说不定掳去令尊和嫁祸小师叔俱是一人之谋,断肠峡这一头,由我去打听可好?” 于志敏大喜道:“郭老你去正好,我们在何处再晤?” “秭归、巴东、巫山、奉节、西陵峡到霍塘峡这一带的寺观破庙,你随时留意酒胡芦就是。” 当下筹谋定计,于志敏即席将苍冥上人新近的剑法传给郭良,并赠他几粒丹药,由他先往断肠峡。 郭良一走,闵小玲也说一声:“我们也该走了吧?” 于志敏道:“闵姐多天辛苦,不妨且耽一宵。” 张惠雅画个鬼脸,噗哧一笑。 闵小玲骂一声:“死丫头!”又转向于志敏道:“既是那样体贴,今夜可不许你吵!” 一宿过后,闵小玲的秀脸上平添不少春意,更加妩媚动人,诸女心里有数,除了笑脸相迎,也不必言宣了。 于志敏起得较迟,敢情还是诸姬吱吱喳喳把他闹醒,踱步而出,笑道:“闵姐姐又要走了,你们送不送行?” “走?”阿尔搭儿惊问道:“还要去那里?” “去向方幼龄前辈借鹤,还得多一人同去照应。” “啊!我知道了!”阿尔搭儿欢呼一声,接着又道:“你定是借那鹤来,好由空中救出公公!” 于志敏见她有此慧心,不禁频频顿首。 阿尔搭儿道:“我和闵丫头一起去!” “不行?”闵小玲笑道:“我不要这个痴丫头,小鬼雅跟我去!” “哼!小鬼雅?你比我大多少?”张惠雅见闵小玲要把她拉走,显然不十分乐意。 闵小玲笑道:“好妹妹!大一个时辰也是大呀!搭儿丫头是那人的影子,钱丫头和我才见面,只好把你拉走,谁教你命劳啊!” 阿尔搭儿被说成檀郎的影子,心里大大好受,却故意向于志敏一靠,闪着乌亮的眼珠道:“你妒不妒!” 闵小玲“碎”道:“鬼才妒你!”却把张惠雅拉过一边。 长沙,文物鼎盛,商卖云集,自古以来就是军事的重镇,交通的要道,常驻有数千的兵马,但这样一个重要城市,接连二个晚上都有富室少女失踪。受害的人家,墙壁上平白添了一条黑龙,虽不能说是栩栩如生,却也有须有眼,不落几笔。因此,惊动了全城文武、捕快,要把这奇案追寻到水落石出。 隔不得两天,长沙各处城门要道,又出现不少招贴,那些招贴虽是不同笔迹,但每一张招贴的大意,都暗示那件奇案是龙卷风所为。 “龙卷风”这三个字,不但响遍武林,甚至文武百官也闻名肃敬,那样一位少年奇侠竟会是采花淫贼?稍具头脑的人决不肯相信。然而,谁有着大的胆子,故意撩拨,蓄意中伤。 这一天傍晚,誉满全城的花外楼酒家宾客满楼,杯觥中,楼下面一声:“看座!”即闻蹬蹬蹬楼梯响处,三位少年缓步登楼。 不首一位是武生公子,英风奕奕,肩后一枝长剑黄穗低垂,剑柄上一粒明珠光芒四射,仅由此一端来看,这少年应该是名门后裔,决非江湖游侠。 另外两位是文绉绉的少年,长得面如长传粉,唇着涂朱,也是神光迫人,不比等闲。 这三位少年一在楼梯口现身,满楼食客的目光,立即投向他三人身上,直待他由店伙指引入座,才轻轻“噫”了一声,窃窃私议起来。 三少年叫来一桌酒菜,开怀畅饮,高谈阔论,似把满楼食客视同无物;但在另一角上的一老三少,却不时向他投以诧异的目光。 其中一位少年轻呼一声:“王前辈!你看那佩剑的小伙子神采飞扬,像不像传说上的龙卷风于志敏?” “我又不曾见过于志敏,怎知道他长相甚么样子?” 另一位少年道:“听说于志敏长得十分英俊,身边常带有几个美貌的女娃娃,这个没带有女人,只怕不是他吧?” “你不见那两位小伙子,带有几分女人相,敢情便是女扮男装。”另一位少年不同意前人所说,并还大发妙论。 另一座头,一位年华双十的少女向四人扫了一眼,忽对她面前那少年笑道:“楚哥!你说于志敏若是知道有人这样诬陷他,那人能幸免不死才怪!” 那少年说一声:“英妹!可惜你我的艺业不行,否则,还可替他查明谣言的来路,分个青红皂白。” 那少女道:“要是他们有人到长沙来就好了,最好是梅花女侠,或是我小师妹柳蝉儿!” 听说梅花女侠曾在霸王庄露面,龙卷风也回到中原,这事看来不久便可明白。 这一对少年男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却引起一老三少的注意,其中一位少年悄悄道: “王前辈!你可认得他?” 被称为王前辈那老人也悄悄道:“那男的名叫乔楚,女的名叫罗凤英,两人都有几手绝活,但也不致于十分了不起。” 他后面一句话惊动了那少女罗风英,转过脸去瞪了一眼,同时“哼”了一声,但在这瞬间,她又觉怀中微微一动,低头看去,发觉落下一个小小的纸团,不禁轻“咦”一声,向那佩剑的少年望去——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一回 弹指飞丸 改名换姓 除奸救友 露尾藏头 但见那陌生的佩剑少年仍与他两位同伴谈笑风生,浑然不觉。反而是乔楚叫一声:“英妹!你看见甚么了?” 罗凤英说一声:“没有什么!”顺手将那小纸团掐在掌心,又和乔楚对答几句,待四顾没人对她留意,才把纸团摊齐,但见上面写着:“定有报应,清释锦注”八个蝇头小楷,字迹十分娟秀,并非于志敏的笔迹,心想:“果然是他的朋友,但这人怎未见过?” 乔楚坐在罗风英对面,当然也看见纸片上的字迹,微笑道:“这回有好戏看,你我先走罢!” 罗风英点点头,收起纸片,与乔楚走往柜台付帐。 另一座头上的一老三少见罗、乔两人起身,那王老者也向他两人的背影凝神注视,嘴角泛起神秘的笑意,并还有意无意地向佩剑少年这边偷窥。 佩剑少年语声琅琅,只听他笑道:“两位老弟不曾习武,怎知武人的性格?龙卷风虽然名满中原,但食色两字也是人类的天性,倘若遇上十分美貌的少女,确难怪他顺手牵羊,怪只怪那些女的冶容诲盗而已。” 他这样大发谬论,当然引来不少惊异的眼光,但他并未放在心上;续向他左首那位美少年道:“孔老弟,你试想一想, 若是有个国色夭香的少女经过你身旁,当时你会起一种甚么念头““捏她一把”姓孔的少年笑着说,另一位美少年跟着笑了起来。 满楼的食客闹然哗笑。 但在各人哗笑中,却有一位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由楼角座位直走到佩剑少年面前,拱一拱手道:“请问兄台尊姓!” 佩剑少年望了来人一眼,笑笑道:“彼此陌路相逢,何必问区区姓氏?” 那汉子脸色一沉,叱道:“我飞云燕吴征信要请教阁下几手,看阁下配不配说那种话?” 那人自己报出名头,另一边立即有人轻笑一声道:“原来是在酆都跌个四脚朝天的吴大侠!”他那话声虽轻,但与佩剑少年同座的一位文生公子无意中,目光一瞬而到。那人不自觉地微微将脸一摆。 虽然吴征信行如指名叫阵,佩剑少年仍是好整以暇道:“阁下不是与女友同来么?”他说到这里,却向吴征信走来的方向一指,各人顺眼看去,果见一位三十来岁的玄衣劲装女子,目光炯炯,注视吴征信和佩剑少年。 敢情酒楼上有人曾经过见那女子,也轻“哦”一声道:“那就是芙蓉女侠戴文玉!” 戴文玉虽在注视吴征信和佩剑少年,但她忽然右手向桌下一沉,面孔也微微一怔。 佩剑少年指着吴征信的女友,续道:“阁下是有女友同行,何必硬说区区那句话不对? 而且食色性也,趟是孟老夫子……” 吴征信大喝一声:“你敢胡说!”一记“长蛇封冢”猛击佩剑少年鼻子。 佩剑少年掌形一立,即将来招化开,笑道:“君子动口莫动手,阁下这一招免了!” 吴征信冷笑道:“还算有两下子,再接我这一招” 他正要再度挥拳,忽然一声娇呼:“师兄且慢!”一条黑影疾如流矢一掠而达。 原来戴文王正注视两者的时候,忽觉座下风生,以为是暗器袭来,伸手一抓,却捏到一个小纸团,趁着各人留神佩剑少年,忙打开纸团,即见“定有报应,清释锦注”八个字,情知定有蹊跷,恰见吴征信和对方挥掌动手,立即飞身上前拦阻。 吴征信愕然道:“师妹!我正要揍死这狂妄小子,你拦阻干什么?” 戴文王道:“在这里动手,不怕惊扰客人,打坏店家的东西么?”跨前半步,对佩剑少年说一声:“阁下肯将姓名见告么?” “塞外来鸿胡不死!” 戴文玉好笑道:“原来阁下名为胡不死,那么,今夜你是死定了!” “未必” “不信?” 戴文玉由佩剑少年胡不死的名字,和他斩钉截铁的口气上思索,已知对方是谁,也把脸色一沉,喝一声:“我们总会找到你!”回头吴征信说一声:“我们走!”离座付帐而起。 胡不死注视两人背影,目送他两人下楼,转对两少年笑道:“真是大煞风景,总是龙卷风造成的灾害,连几杯酒都喝不痛快,这煞星走了,我们该好好地吃了。甘老弟!来!咱们干杯!” 两位文公子举杯一饮而尽,那被称为甘老弟的少年向各方一瞥,秀眉一皱道:“这里喝酒真不痛快,那些人光是看我们吃,不如换个地方。” “对!我们走!”姓孔的少年附和一声。 胡不死忙道:“这时出去,岂不撞上那什么燕?我虽不怕打架,那位老弟可是不行,还是多喝几杯再走。” 过了一会,这三位少年果然结帐下楼,但他们并不再往别家,而是走回他们住所。 姓甘那少年一回到房间,就叫声:“阿敏!……”话刚出口,就被佩剑少制止道:“你怎又叫起阿敏来,别教外人听了去。” “我才不喜欢甚么死不死,阿敏当作你的小名还不行吗?” 佩剑少年拗她不过,笑道:“叫就叫吧!小声一点可好?” “晤”姓甘的少年已投进怀中。 姓孔的笑道:“死丫头这样子被别人看见,不说你是龙阳君才……” “你哪!”姓甘的少年厥嘴娇唤一声,妙目含情,又在佩剑少年面上疾滚。 “搭我们今夜收获不少哩!戴师姐一对,罗师姐一对,全来了长沙,敢情也为了我们的事,赶快换女衣服,也好出去。” 姓孔的少年诧道:“这么早?出去不怕人看见?” “不!在酒楼时,有几位公门人,十分留心我们,说不定会埋伏在附近,虽然他们不堪一击,但一闹出去,我们的计策便要落空,这时二更未到,还是趁早出去为妙!” “还是阿敏说的对,钱丫头还不赶快换!” “你呢?有阿敏给你抱着,连饭也不想吃啦!” 原来这三位少年正是于志敏、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两人恢复她一方女装,彼此相视一笑。 于志敏扑灭灯火,轻说一声:“走罢!”两条纤影立即掠窗而出。于志敏稍为落后,闭上窗门,以“隔空取物”的潜劲,在外面闩好窗里的横闩,一闪身躯,穿上那株梧桐树,悄说一声:“往鼓楼埋伏!”三条黑线即分别向东、北、南、三座鼓楼射去。 在这时候,长沙西门外湘水中央的水陆岸上,出来四条人影,那四条人影会合在一起之后,其中一人悄悄唤道:“二师妹!你和于志敏相识很久,纸团上的字可是他的笔迹?” “不是!他虽是十几岁的小鬼,但写起字来,就象八十岁人写的那样苍劲,这种簪化娟秀无力,应该是少女的笔迹。” “罗师妹分析得十分精细,要是我这位大师兄就没这份本领!” “英妹!你说我那位小师叔会不会来?” “你去问他去!” 四人款款清谈,共同的目的都是等候于志敏,不知不觉间,城上已是三更鼓响。 忽然,两条黑影由西门奔出,不多时候已达江边。 “大师妹!他们来了!”吴征信等待已久,见有人前来,便忍不住低声欢呼。 罗凤英笑道:“大师兄眼花了,若果是他,那用得着解缆划艇?” 果然那两条黑影到达江岸,略一停顿,即闻款乃的橹桨声,破坏了深夜的岑寂。 吴征信不禁哑然失笑道:“我真是年来四十而视茫茫,还是你们年轻人目光锐利些。但你能猜出来人是谁?” “敢情是前天夜里和我们遇上的陈捕头。” 他们还在呶呶来已,这边江岸忽然起一声:“吴大侠!”果然陈捕头如飞而至。 吴征信愕然道:“老丈有何急事?” 陈捕头老眼一扫,瞥另有三人在场,“啊!”一声道:“果然戴女侠罗小侠乔小侠你们都在这里。” 罗风英笑道:“你有话也就说罢!” 陈捕头笑道:“老朽获得手下人回报,说有三位形迹可疑的人在花外楼和吴大侠冲突,吴大侠已约他在这里交手,特意赶来看看是不是那淫贼龙卷风。” 罗风英叱道:“我曾对你说过龙卷风不是坏人,你怎么开口便骂?” 陈捕头回掌一拍脑袋,自骂道:“这脑袋真正该死,一点点事情都记不清!”接着又道:“罗女侠自称认得龙卷风,到底酒楼上是不是?”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罗女侠这话,老朽不甚明白。” “龙卷风确是神龙见头不见尾,他若不肯相见,纵使来到身旁,别人也难认得出来。” “这事就难了,敞城里已有两晚上没生事,说不定今夜那活儿又来了。”陈捕头职责所在,不免有所担忧。 罗风英道:“若果真是龙卷风来了,你倒不必担心,我请你派人守住四门,擒下贴招贴的人,可曾抓到了几个?” “那些人俱说贪图陌生人的钱财,替人做那蠢事,问也问不出个明堂来。” 戴文玉忽叱一声:“师妹,若果在花外楼所遇的人,不是于志敏,又不是你的朋友,这事就更加难办了,像他那样力破魔教的人,还有人敢冒用他的绰号,则那人的功业岂不忽视,单凭他在楼上显的一手弹指飞丸的功夫,我们已输人家一筹。” 陈捕头已是十分焦急,再听戴文玉这么说,更是担心道:“若果你四位大侠也不能敌,我们长沙真要大遭劫运了。” “那也未必!”罗凤英欲安慰他几句,忽见死门内一溜绿光飞碴,不觉失笑道:“那是甚么?” “淫魔果然光顾到西门胡大户,请各位快去解救!”陈捕头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四位男女身上,急得直嚷起来。 罗风英说一声:“走!”身如箭发,两个起落,已奔出三四十丈。 乔楚叫一声:“等我一等!”也疾射而去。 吴征信道:“陈老丈!我们先走一步了!”与戴文玉并肩飞纵,他绰号为飞云燕,轻功自是不弱,顷刻间已踏波渡过湘江,正要走往城门,忽听城头“当”一声金铁交鸣,即闻罗风英叫一声:“你敢拒捕!” 一个少年口音一声朗笑道:“你这破货也敢拦阻小爷!” 乔楚大喝一声:“吃我一剑!”立即闻听“当”声脆响,乔楚又惊叫一声,显然已吃亏不小。 吴征信仰头望去,只见三枝剑光纠结成为一团,又听那陌生少年口音道:“你这两块废料,还不快给我滚!”不禁惊道:“大师妹!我们上去助………” 一语未毕,罗凤英一声惊呼,乔楚也一声惨叫,同时又有一道黑影疾如飞鸟,由城头上一掠而下。 吴征信大喝一声,一剑劈出。 那人哈哈一笑,身在半空忽然反手一剑,“当”一声响震得吴征信虎口发热,长剑几乎脱手飞去。 戴文玉大吃一惊,厉喝一声,挥剑直上。 那人冷冷道:“你这对宝货早就该死!”剑光一闪,两口宝剑同时被他荡开,戴文玉的身形也被震退一步。 那人一招得势,将吴、戴两人视同无物,又是哈哈一笑道:“上来,试试看!” 罗凤英若非及时施展“鹄鸶夺蝮”的身法,早伤在那人剑下,但由其如此,乔楚仍被敌人剑尖划破他的手背。罗凤英眼见心上人受伤,那还不拼尽余力?厉喝一声,由城墙扑下,但见一蓬银光挟着猛烈的劲风罩落。 那人见此威势,也一闪身子,退出丈余,说一声:“想死的就统统上来罢!” 罗风英脚踏实地,正待进招,忽听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呼唤一声:“罗师姊!”声到人到,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已到前面。罗凤英仓卒间听不真切,竟叫出一声:“紫丫头!” 那少女回眸一笑道:“我不是紫丫头!” 罗凤英一瞥间,认出果然不是王紫霜,但美艳的程度竟是不相上下,见她双手空空,不亮兵刃,忙道:“小妹妹!贱人狠得很哩!” 敢情那少女长得太美,那贼人竟呆了半边,两目茫然,不觉神魂尽失,一枝宝剑也缓缓下垂。 吴征信、戴文玉、乔楚,三人中任何一人趁机进招,决可把贼人斩于剑下,捉他们在星月之下,也觉得那少女美到无可形容,一颦一笑,俱可引人入迷,生怕略有炼功,便会把当时的美态失去。 因此,尽管四人站在敌对的两方,而八目全注视在那少女身上。 那少女对各人向她注视,浑如不觉,只是笑笑道:“谢罗师姐指示,由得那厮再狠,也得拿下头来!”蓦地舌绽春雷,叱一声:“还不摘下你的脑袋,难道又麻烦小奶奶动手!” 她这声娇叱,可把那贼人的魂魄叱回,但罗凤英四人身在战场,也是笑不可仰。照说一般人骂阵,自称为“!” 奶奶“,”姑姑“,”姑娘“都有,但绝没有人肯自承为”小奶奶“的道理。 罗凤英忍不住笑出声来,而敌我双方也忍俊不禁。 那少女似还不知别人为何而笑,煞有介事地叱一声:“你笑甚么?拿来!你武功已被我废了,你们把他架去拷问,要把他问个明明白白,但不要给他知道我们来了!” “给他知道,不是更好么?” “不好!我们还有极大的用意。再则,你们从明天起,还得扬言又有少女失踪,说不定这厮还有余党。” “好吧!二师姐依你!日后怎样找到你们?” “用不着找,有事,我们会找你!”那少女一笑,又道:“你该放手啦,我解开贼人的穴道,立刻回去守候那些狗头。” 罗凤英把手一松,那少女遥向贼人一挥纤掌,“啊呀”一声,贼人应声倒地。 “我走了!”那少女一声娇呼,人也飞走老远。 陈捕头已由对岸过来,但并不上前相见,逊时才高叫一声:“罗女侠!可是把贼人抓到了?”率领他的手下忙忙赶到。 罗风英道:“方才那人便是……便是真正龙卷风的朋友,她已经走了,这贼人交你拿去问,可要问得详尽一点!” “讯贼的方法,是公门中人的专长,罗女侠不消吩咐,但这厮……” 陈捕头意欲把人带走,却又恐怕敌不过贼人,致使他趁机脱逃,意欲请罗凤英一行帮忙押解,又不好意思启口,只好顿住不说。 罗风英已知其意,笑道:“你尽管把他捆了起来就是,这厮一身武功已经被废了,武功新废,比寻常人都不行!” 陈捕头不禁狂笑一声道:“淫贼也有今日,陈牛二可要对你不住了!”径与他手下的捕快把贼人捆成一个元宝,倘佯而去。 戴文玉待得陈捕头走远,急唤一声:“师妹!真要把我闷死了,方才那小妹妹究竟是谁?” “是于志敏的小房妻子!” “怪不得她尽自称为小奶奶,梅花女侠既然是头房,她最少也是二房了,不知我们那位小师妹算是老几?”戴文玉又是好笑,又是替蝉儿担忧。 罗凤英笑道:“由阿尔搭儿这付快活的神情看来,于志敏也决不会亏待我们的小师妹。” 乔楚讶道:“阿尔搭儿?可是方才那女的?” “死脑筋!不是她还能是鬼?” “阿尔搭儿?这名字好生古怪,中原就没有人姓”阿“字的,而且”尔搭“两字放在一起,又令人难解。”吴征信对于字义起了疑惑,不觉独自沉吟。 戴文玉笑道:“又一个死脑筋的来了,人家唤做阿尔搭儿,谁教你把”儿“字去掉啦?” “那”儿“字应该是长辈替小辈加上去的,譬如”宁儿“强儿”,“蝉儿”……“吴征信儿不肯服,那知他一语未完,戴文玉已连叫几声:”不通!“硬生生打断他的话头。 罗凤英笑道:“你两人倒争执起来了,人家是鞑靼来的,连姓都没有,大师兄硬派人家姓“阿”干吗?“吴征信不禁大笑。 但这边笑声未已,忽听北门那边娇叱一声,“给我站住!” 那声音甜脆异常,恍若金钟玉碧那样铿锵。 罗凤英叫一声:“不好,那边的钱姑娘和陈捕头,不认识,别自己人打起来。” “我们赶去!”吴征信说了一声,即纵身上城。 余下三人也纷纷上了城头,却听一声娇笑道:“凭你们这几块废料,也敢替别人挡灾?” 各人纵目看去,但见北门如边一座高大房屋上面,一道墨绿色光华,将几道白光困在当中。 罗风英曾服食过紫虚上人的灵药,轻功比吴征信这只飞云燕还要高几分,叫一声:“快去看热闹!”首先脱颖奔出。 厮杀中的那名少女眼力十分尖锐,远远见罗风英飞纵赶去,笑喊一声:“罗师姐!废料来啦!” 罗凤英仓卒间只见一团黑影飞来,慌忙伸手一揽,蓦地发觉竟是一位少年,吓得尖叫一声,狠狠向地面一掷,骂一声:“该死!” 乔楚随后赶到,问一声:“是甚么东西?” “你去把那狗头检起来!”罗凤英说了一句,又往前赶,才走过两座屋面,又听一声: “大师姐!来了。”一团黑影接着风声习倒。 罗凤英上过一回当,这个不敢去接,但戴文玉落在后面,听人家叫“大师姊!”急应一声:“好!”伸手去接,待上了手来,忽觉有异,忙叫一声:“拿去!”把那人掷给吴征信。 但他四人刚要起步,又一声:“乔小侠!”接着一声:“大师兄!这个该是你的了!” 吴征信四人被闹得手忙脚乱,待检得最后一位老人,才发觉正是在花外楼的一老三少,但这时墨光一闪即隐。 罗风英忙叫一声:“钱妹妹慢着走!” “我长得很丑,不要看!屋里面有几个受了迷药,快去救!” 罗凤英咒一句:“真是鬼丫头,连看也不让人看哩!” 戴文玉笑道:“还是救人要紧!” 蓦地,院子里灯光大亮,一片哭声。 四侠提起老少四人跃进院中,吴征信朗叫一声:“贼已捉到,不必哭了!” 正屋大门开处,一位面如满月,精神饱满的老人,焦急地跑出门来,高呼:“何处义侠驾临?小女能否解救?”一眼看到两对男女,又慌忙一躬到地。 吴征信行侠已久,确有几分大侠风度,不慌不忙,还-一礼道:“老先生毋须焦急,请人找几名捕快到来,把贼人提去,令媛不过受迷药致晕,可由愚师妹施救!” 说罢,一搜贼人身上的百宝囊,果然搜出迷药和解药。 屋主人肃客进屋,吩咐小厮献茶,正待命人去找捕快,院外大门已有人问讯,当由门公接了进来,恰又是陈捕头带了十余人到达,一见老人,急打躬施礼。 戴文玉取了解药,救醒被迷倒的少女和老妈子,回到客厅,一瞥各人在座,笑笑道:“房里面也画有一条墨龙……” 屋主人惊叫道:“果然又是龙卷风!” “不是!”罗凤英将事实解释一遍。 屋主人不禁赞道:“罗女侠要是不说,老夫怎知有此曲折?明天老夫专访藩台臬司,托他们行文各处,替于小侠洗脱这污名便了!” 罗凤英心思:“这人好大的口气,是甚么人物?”但她又不肯攀亲带眷,隐而不问。 吴征信却逊谢道:“老先生能替于小侠脱此污名,吴某先替他心领了。” 屋主人谦谢几句,接着道:“老夫姓谷,单名泉,使驾他日来湘,或需老夫效劳之处,尚望辱临见告。” 吴征信又逊谢一番,知道谷老人经此巨变,心悬他家人景况,也即与诸侠告辞而出。 长沙城内一夕数惊,吓得官民不敢合眼,所有巨宅广厦,全挑出通亮的气游风灯;精壮的汉子,也手持兵刃,全神戒备。 四侠一离谷府,便见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人影幢幢,情知再登瓦面,定着别人惊疑,只好沿街而行。 罗凤英记起钱孔方把贼人丢给她,害得她抱了一抱,气愤愤道:“那鬼丫头不知藏身何处,要给我再遇上,得好好揍她一顿。” 戴文玉失笑道:“算了罢!休说是你,我们四人谁不被她耍了,人家艺业恁般高强,若不让你打,只怕连她衣角都模不着,说起来也是于志敏的福气,竟有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丫头跟着他,看这两个艺业与王紫霜差不多少,我们那个小师妹怕要排在最末后了!” “不!”罗凤英摇摇头道:“总该比秦家那小丫头强点!” “哦!我竟忘了还有那样一个,不知她们是否全在长沙,去找找他们也好!” “阿尔搭儿曾说过不必找!” 四侠边走边说,不觉回到客栈。 这时已是四更天气,认为已擒获五名贼人,应该不再出差事,再则各人闹了大半夜,身心俱已疲乏,各回房间解衣就寝。 那知罗风英和戴文玉斯声甫动,房里面忽然起了一种极淡的清香,更使这两位女侠熟睡如死。 过了片刻,床底下悄悄钻出一个人来。这人的年纪约在三十上下,路腰猿背,目泛青光,一手摸到罗凤英凝脂般的皮肉,不觉泛起一丝奸笑道:“你两人也出尽锋头了,大爷也要好好享受一番。” 他解去两位女侠的褒衣,轻轻一扪,又轻轻“噫”一声道:“原来都是原封不动,摸黑来干,未免有点可惜。”他敢情还要细细欣赏两具丰腴有恣的侗体,满足他自己的情欲,竟将灯火点亮起来。 然后自己脱去衣服,一丝不挂,急不可待地抚摸二女的娇躯,那知他正在一脚登上床沿,窗外忽然厉喝一声,一缕劲声已到。 这贼人身手不弱,身子一缩,直上床顶,对正房门劈出一掌,“蓬”一声响处,房门已被劈开,一个“燕子穿帘”遁出房去。 然而,这时窗外却有两个细声细气的少女口音道:“阿敏!羞死人啊!你还不进去?” “你两人快进罢!我一进去,她两人可要上吊了,那贼人不见出来,想是原就住在店里,我找他去。” “好!”窗外应声而开,阿尔搭儿和钱孔方飘然入室。 在同一时间,另一个房间里,大喝一声,吴征信和乔楚双双跃出,直奔二女房间。 “哟!不要来!”阿尔搭儿探手一挡,一股极大的潜劲,把他两人挡了一个踉跄后退。 店里面的住客,不知发生何种事故,纷纷走出甬道。 吴征信虎目一瞥,见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将自己挡退,略一辨认,不禁又喜又惊道: “搭儿姑娘!发生了甚么事?” “不准你过来,快回头找淫贼!” 吴征信练历已多,不见戴、罗两位师妹,阿尔搭儿又是这般神情,便知吉少凶多,忙说一声:“是!”拉着乔楚就走,耳边却听罗凤英“哇”一声哭了起来。 但在这一瞬间,一个窗口对着大街的房间外面,忽有个少年人的口音,冷笑道:“好淫贼!快给我滚出来罢!” 吴征信一听那口音,便知是花外楼那佩剑少年,并且是化名为胡不死的于志敏,喜叫一声:“于小侠!”便一纵而出。 “于小侠没有来,我胡不死在这里。” 吴征信暗自骂一声:“我好笨” 于志敏见吴征信和乔楚一齐来,忙指着那窗口道:“你们回去对着房门,把那淫贼赶出来,他的亵衣还在两位师姐那里,绝对赖不了。” 乔楚忙道:“怎知一定是他?” 吴征信性急如火,喝一声:“别问了!”一步跃进店中,正要走往那人房门,已见他走出甬道,不禁怒喝一声:“淫贼给我站住!” 那人剑眉一竖,喝道:“你为甚凭空骂人?” “你为甚走进我师妹房中?” “你看见?” 吴征信被问得一怔。 那人冷笑道:“这样的人也敢自称为侠?” 吴征信怒道:“你内衣亵裤还在我师妹房里,敢向我胡赖!” “我奸了你师妹了?叫你师妹出来对证!” 吴征信肝火大发,喝一声:“混帐!”劈面就是一掌打去! “怕你不成?”那人闪开一掌,就飞起一脚。 乔楚大喝一声,由侧面奋臂直斩。 “以二对一,一起上来呀!”那人猛一收脚,一招“分花拂御”,双掌向外一翻,甬道本来狭窄,吴、乔两人要想避开这一招,谈何容易? 但在这一瞬间,那人的房门开处,一道身影如电而至,但闻一声:“朋友”那人双臂已被反剪在背上,痛得他一惨呼——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二回 旅邸独伤心 含悲夜月 名山听蜚语 窃笑春风 上回说到于志敏为了查探生父下落,并洗脱污名,乃遣闵小玲,张惠雅往藏边向方幼龄借鹤,遣秦玉鸾及瑾姑四女偕兄嫂南下梅关,保护红姑和玉莺,自与阿尔搭儿,钱孔方、乔楚前往长沙,并清酒中仙郭良代往断肠峡,打听生父是否被巫山七怪石雄所拘禁。 那知一到长沙,即在花外楼遇上吴征信,乔楚、戴文玉罗风英,当夜擒获五名冒名奸徒,但戴文玉与罗凤英在旅即又中迷香,亵衣被褪殆尽,若非阿尔搭儿及时赶到戴、罗二女侠必失身无疑。 但淫徒身手不凡,竟退回自房中更换衣裳,并击退吴征信、乔楚两人联手合击。 吴征信正切对方一招“分花拂柳”无处可避,不料那人忽然一声惨呼,双臂已被于志敏反剪过去,不禁喜呼一声:“胡不死?”上前一步,给那人一个耳刮。 于志敏笑道:“若不将他干刀万剐,也难消吴、乔二兄之恨,打他一个耳刮有何用处? 前时接连发现五个龙卷风,这一个总该是冒名的真犯了?” 那人双臂虽然被剪,仍是怒目圆睁,意图挣扎,猛力回头大喝一声:“你妄指我是淫贼龙卷风,有何证据?” 于志敏微微一笑道:“你想由我手中挣脱,不但是梦想,而且还要自讨苦吃。………” 对着看热闹的人道:“那一位是本店的东主,请出做个见证?” 当下有一位头戴瓜皮帽的中年人越众而出,说一声:“在下便是?” 于志敏道:“请你和这位吴大侠到这厮房中,搜他的衣包,看有无迷香和解药。” 那人脸色微微一变,旋又冷笑道:“你经过我房间,将迷香迷药窝在我衣包里面,当然不能算数。” 于志敏笑道:“我胡不死总教你死得心服就是?” 吴征信和店东取得衣包出来,当众开刀,果有江湖上采花淫贼所有的吹筒,迷药。 那人还要争辨。 于志敏道:“你头上还带有不少蜘蛛网,敢情是藏身在别人的床底吧?你衣包埋有一套亵衣,剪裁和遗落在人家房里的完全一样,敢情是临急慌乱,来不及穿裤子,你敢当众脱下裤子看里面有亵衣没有?” 那人惊得面如土色,恨恨地骂道:“你要看大爷的鸟,大爷偏不答应,头上的蜘蛛网是方才闹贼,大爷惊得躲在床底又怎么样?” 于志敏看他三言两语把所有的证据完全抹煞,也暗服那人的辩才,不禁冷笑一声道: “算你有本事强辩,但我就把你放了,你也活不到两天,方才被我妻打你一记还魂掌,表面的皮肉完好如常,但你第十四节脊骨的经络已完全康烂,若是不信,倒不妨摸摸看?“ 说罢,立即把手放松。 那人大喝一声,回身一掌打出,但他一只左掌忍不住一抚脊骨。 于志敏架开一掌,笑道:“烂了没有?”旁观各人不禁哗然大笑。 那人猛醒已经上当,“啪啪”打出两掌,脚跟猛一用力,全身向后倒朝。 于志敏喝一声:“回来!”右手一招,硬生生将那人招回原地。 吴徽信和乔楚相顾失色。 于志敏以周身罡气迫得那人进既不能,逃亦无望,然后对各人扫了一眼退:“这人便是假冒龙卷风于志敏的名,在长沙为恶的奸贼,但冒名的不仅他一个,列位乡亲父老俱见他方才做贼心虚,区区胡不死与真的龙卷风是世代交谊,恰知此事,怎能不管?但区区尚有要务,不能耽搁时日,这厮十分横蛮;待把他武功毁了,请吴大侠送官究办就是?” 吴征信对于志敏这般搞鬼,本是很感滑稽,但又不能不陪着他捣,只好含笑道:“胡小侠尽管放心,吴某不至于这一点小事也办不好。” “最要紧的是,鞫问他受谁指使!”于志敏叮嘱一声,单掌一挥,那贼人应掌而倒,续道:“吴大侠和令友今后行走江湖,还得多防别人暗算才好!” 吴征信发出一声豪笑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吴某一颗大好头颅,任由奸雄觑睨,小侠吩咐,自当心领!” 于志敏应一声,向各人拱一拱手,叫一声:“搭我们走啦!” 由罗风英房里传出一声:“来了!走出两条苗条的情影,又娇呼一声:”走!“三条身影同时向各人眼前失去。 于志敏趁着晨光未露,带了二妻回到自己房间,先看看床底,衣橱,然后解衣登床,愧然叹息一声道:“真是下经一事,不长一智,那家伙不是忽然点起灯来,两位师姐此生也算毁了!” 钱孔方道:“戴师姐还勉强看得开,罗师姐只是一味哭泣,只怕迟早都会出事。” 阿尔搭儿道:“一个女孩子遇上这种事,怎教她不伤心痛哭?” 夫妇三人一床三好,睡到日上三竿,方起身梳洗,二妇也恢复女扮男装的面目,一同出外进食,深知在熙攘的人业中走了一程,忽然一条熟悉的身影挤进出人堆拐入小巷。 于志敏不觉“咦”一声道:“这家伙往那里去?”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身材较矮,没有看到,不约而同地说一声:“谁?” “乔楚!” “我们追!” “在人群中不便施展轻功,夫妇三人只好把步子加快,然而拐进小巷的时候,已看不见乔楚的身影,而且那条小巷又有几处分岔,竟不知他走向何方。” 蓦地,一种不祥的预感涌进于志敏的心头,不觉叫一声:“不妙!” 钱孔方也“哎哟”一声道:“莫非那姓乔的,竟和罗师姐赌气出走!” “大有可能,我们快去探望!”于志敏也着急了起来,又立即转步。 不料刚回到大街,转向吴征信所住的客栈,即见吴征信急急走来,于志敏叫一声“吴大侠!” 吴征信猛地收步,见于志敏身旁两位少年书生,不觉觉微微一怔,旋而笑说一声:“幸会”趋步趋前,悄悄道:“小友,乔楚那混帐小子居然走了,罗师妹哭得伤心欲绝,请二位令夫人赶快去劝她。” 阿尔搭儿粉脸飞红,转向于志敏道:“我们这样子能够去。” 吴征信猛觉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俱已是男人装束,确是不便劝说罗风英,急得搓手叫道: “这怎生是好!” 于志敏道:“方才我还见那小子匆匆进了巷子,敢情还没有走得太远。不过,这事无须着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亲,若果那小子敢有对不起罗师姐的事,我就要他外祖公把他抓来打一顿!” 钱孔方笑道:“他外祖公是谁。” “郭良!” 吴征信面露喜色,却又皱皱眉道:“郭前辈为人方正,这事他定能作主,只是不容易找到他。” “不要紧,他已和我有约,不致于找他不着。”于志敏拿定郭良定在西陵峡到翟塘峡一带等他,接着又道:“大师兄还是赶紧回去,请大师妹劝她为是,今夜我们若是不走,当然要去看她,这时却是不便。” 吴征信惊道:“你还要走?” 于志敏目光向行人一扫,旋道:“此地说话不便………。” 阿尔儿搭“晤”一声道:“我想起来了!若教我和钱丫头去劝劝罗师姐,确是不大方便,我们顺便买些吃的东百,和大师兄一齐去劝她,大概不行!” 钱孔方也接口说一声“对” 于志敏略一思索,情知除此之外,别无善策,也就表示同意。 吴征信大喜,说一声:“买酒菜,我是大行家,让我来办!”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跟着吴征信到达罗风英的房间,但见房门紧闭,见面隐隐传出缀泣之声,阿尔搭儿即向吴征信打个手势。 吴征信朗声道:“师妹开门!有人来探望你了。” “谁?”戴文玉声音里带有惊讶。 吴征信笑道:“你猜猜看!” 罗凤英恨恨道:“不必请了,定是那短命的小鬼!”她那音调里还带有点哭声。 吴征信知她指的是于志敏,忙道:“你猜错了,是小鬼身边两个!” 里面缄默了一阵,旋而床板响,衣饰响,又闹得半响才有人走近房门。 “呀!”一声房门开处,戴文玉当门而立,一见吴征信和两位少年站在门外,先是怔了一怔,旋而目眶一红,说一声:“请进!” 吴征信道:“你两位进会罢!我去陪胡小侠!”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刚一进门,戴文玉“彭”一声又将门关闭。 钱孔方忙说一声:“使不得!” 罗风英靠在床边,低叱一声:“有啥使不得?” “你们不见我们这身装束?” “呸!谁不知你是个冒牌假货!” 阿尔搭儿笑道:“好师姊!别闹性子了,我们下去吃饭,阿敏说他可把你那人找回来,不要………” 罗凤英狠狠抓床一捶,“哼”一声道:“走了就算了,谁要找他可来?” 阿尔搭儿以为罗凤英说的是气话,笑道:“师姐何必气? 乔兄终是要懊悔的!“ “谁生气啦?我只怨足有眼无珠错认识了他这样一个男人,休说我身子还和以前一样,纵使有了变化又那样了不起?不就是为了那话儿么?就是为了那薄薄一层东西么?男人?男人就是为了那样,要是你少了那微不足道的一层,他就说你不贞,随你说怎样爱他!都难得到他谅解,走,走了也好,不然将来我不知要受多少气。”罗凤英越说越气愤,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最后还冷笑一声道:“我身子上少了甚么了?每天梳头还少了几根头发,为甚么不说蓖子夺去我的贞操?” 敢情她夜间又恨又急,伤了元气,说到最后,身子一仰,竟又倒回床上。 戴文玉忙把她扶在腿上,一面推揉,一面说到:“两位妹妹劝一劝她罢,她这套歪理害得我这做师姐的都驳她不倒。” 钱孔方笑道:“中原自命为文物之帮,礼教也讲得太过分,若是我们家乡的女子,初夜权不是父亲的就是哥哥的,或足族里长辈的。那有这怪事?” 戴文玉暗道:“这回可真是请贼管门了,风头已经歪过一边,这一岂不要倒?”忙向阿尔搭儿道:“妹妹的多情又及怎样?” 在她的本意,原希望阿尔搭儿说一番“正理”,好纠正罗风英的偏向,那知阿尔搭儿又据实答道:“我们鞑靼女子嫁人的当天晚上,定要把初夜权给了喇嘛,否则大不吉利,要是头一任丈夫死了,又可改嫁给丈夫的兄弟或些的哥哥;若果那路未通,别人才不肯要哩!” 戴文玉暗叫:“不好!这一个更糟!”恨道:“你两人嫁的时候,可都先作那样准备?”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道:“没有,阿敏是我们崇拜的大可汗,能够被祛除百凶,所以用不着找喇嘛。” 钱孔方也道:“我是一个孤儿,而且又是私奔,所以马马虎虎也就算了。” 戴文玉听得有点气愤,喃喃道:“这简直是夷狄之帮嘛!” 阿尔搭儿笑道:“大师姐你说错了,各地有各地的习俗,怎能一概而论?你们中原女子但凭媒约之言,父母之命,被嫁卖牛羊般出卖,害了自己还要从一而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给我们鞑靼女子看来,那才简直是拿幸福开玩笑哩!” 罗风英猛地一睁星目,说一声:“你说得对!” 原来她知阿尔塔儿和钱孔方定是吴征信请来劝她,索性假装晕迷。避免尴尬的场面,并可偷听别人的谈话。 戴文玉急需别人劝慰罗凤英,若未看出罗凤英装假,至此不觉一惊道:“师妹!你说甚么?” “怎么?你还没有听清?” “这事做不得?” “有甚么做不得?” 阿尔搭儿笑道:“罗师妹真做不得” “怎么?你也说做不得?” “若果是我,偏偏先找了别人再回来嫁他,让他这小气鬼气个半死,但你是中原女子呀!” “中原女子?中原女子比你少那一件?” 钱孔方笑道:“中原女子从汗朝起就讲四德………” “我懂得,那是寺内端庄,街上端详,居家勒谨,枕上颠狂,里面没有半个贞字。到了唐朝皇帝,便有弟弟夺了嫂嫂,妈妈嫁给儿子的事,贞子更加用不着了!” 戴文玉听得尽是摇头道:“你到底歪往那里去了?” 罗凤英不便挺撞,只好说:“路是人走出来的,那有什么歪不歪?” 阿尔搭儿笑道:“路果然是人走出来的,但前人已经走成了一条路,你不走反而错了,劈如长沙城里有了这些街道你不走,偏要在屋脊上踩出一条路来?” “昨夜里就走的是屋脊。” “那是一时的权宜呀!中华到了宋代便有三贞九烈这条路给女子走,你不走便成为礼教的罪人,谁教你生错了地方呀?” 罗凤英被两位口才伶俐的少女说到难于反驳,再听阿尔搭儿最后一句笑话,不禁笑起来道:“懒得和你说这个,你们那个阿敏怎不上来?” 钱孔方看出她已心平气和,笑到:“他在小屋里喝酒,我们去迟了,只怕但有收碗的份儿了,你还不快梳洗去?” 戴文玉早就打了一盆水在房里,但罗风英尽是哭泣,害得乔楚认为她失身,一怒之下,竟自走了,所以那盆水仍旧留着。 这时罗凤英已经气平下来,淡淡一笑,目向盆那取水洗脸,还说一句,“我不下去!” 戴文玉道:“你不去怎行?” “那小鬼最是贫嘴,那怕不被他笑煞。” 阿尔搭儿笑道:“他是个大好人哩,这种事,他决不会笑你!” 罗凤英忽然道:“夜里为甚么你们不迟不早,等到我们屈辱的时候才来!” “呀!你这就冤了好人了,你们两对儿在花外楼吃饭那付亲热的样子,谁知你们合体了没有?再则,我们一直守到四五 更天,因见忽然有人点灯,人影晃动,才觉得奇怪,到来之后,还不知是你们的房间,待看清床上是你们,而那男的又不是他两个,才敢发掌惊贼啊!“罗凤英对于阿尔搭儿的解说,还算满意,但又一惊道:“你们三人一起来的?” “嗯” “那……那不是也被他看见了?” “看见又怎么样?”钱孔方接着笑道:“你不说不曾少一样么?贼人相距那么近,还不要紧,他离开那么远,有甚要紧?” “呸!谁和你说那个?” 戴文玉本来也白脸变红脸,但罗凤英这一声“呸”,给她知道既不寻短见,也不会误入歧途,心里一喜,也与两女同时笑了起来。 于志敏和吴征信在小屋里浅斟低酌对于贼人的奸谋,一个是坦然,一个是痛恨,但二人都担心乔楚和罗凤英将来会成冤家,因此,无不希望两女快点回来,也好商议如何解说。 两人焦急期待,不觉各尽浊酒几杯,这才见四女联袂来到。 于志敏笑说一声:“好啊!我只知道连我的也给人骗走了哩”。 二女因与戴、罗两人说话久了,竟忘却自己还是男装,不禁同时“呸”了一声,驰然又是巾帼英雄。 于志敏大笑道:“我错了!二位贤弟请坐!”一眼瞥见罗凤英的脸略为清减,又轻唱一声:“这又何必?” 罗风英生怕他又要出言取笑,急先发制人道:“有甚么必不必的,当心我教人捶你。” 于志敏煞有介事地,轻叹一声道:“有此一语,足慰生平,乔兄真是蠢材,不懂得消受美人恩!” 罗风英“啐”一声道:“你最会消受美人恩,所以有十几个。” “然也!” “你脸皮比城墙还厚!” 于志敏向阿尔搭儿一瞥,笑道:“城墙不算甚么,还有人说我脸皮厚到都鲁山哩!” 这句话原是王紫霜离开都鲁山的前夕所说,于志敏为了请阿塔尔儿证实,也要扮猪吃虎,好冲淡罗凤英的忧愁,故意说了出来,并瞟了阿尔搭儿一眼。 阿尔搭儿笑道:“何止厚过都鲁山?我简直没法子说。” 罗凤英道:“既是如此,何必再说?” “对呀!何必?”于志敏叫了起来,高敬酒杯道:“王师姐,难得你看得开,我敬你一杯!” “有甚么了不起?”罗凤英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吴征信见此情形,也喜盈颜面,心事大宽,开怀痛饮。 过一顿饭,各人因要讨罗凤英喜欢,多半说些江湖奇事,暗藏机锋,直吃到日影卸山,于志敏才道:“我们应该散席了,若果我们明天不来,就是已经走了!” 罗凤英刚说出一个“我”字,却又住口不说。 于志敏知她想与自己走作一路,又怕见别人亲密的情景当下也不说穿接着又道:“敌人恨我入骨,家父又落在他手中,若被敌人知道我在何处,定必约地交战,那时,一个弄得不好,反而加速家父丧生,只好化装各种身份,若果你们遇上蝉姐霜妹她们,请告诉她一声,我暂时不会离开湖广。” 戴文玉忙接一声:“这何能说得!” 于志敏点点头道:“罗师姐也要看开,我若遇上乔兄,若果他不肯在你面前跪三天三夜……” 罗凤英白他一眼,恨道:“我没有空赔着!” “那就一掌把他打成饼!” “管你哩!” “你好凶!”戴文玉说了一声,又忍不住笑了。 于志敏哈哈一笑,与二女离座,拱手而别。 这一夜,吴征信三人就寝时当然十分小心,于志敏夫妇也恐怕还有贼党在城里潜踪,仍然潜伏在城楼窥伺,幸而并无动静,料已使对方魂飞胆落。 翌立清晨,于志敏夫妇束装就道,不料刚出城门,回头一看,即见城门旁边贴有一张大黄纸,上面写着:“胡不死,今夜三更在岳麓山道乡台候教!”等字样。字的下方,还画着三只兔子。 钱孔方不明白兔子的意思,笑笑道:“那几只兔子敢情是写字那人的绰号了。” 于志敏笑说一声:“快走”待远离城门,才将兔子函义对她两人说明。 阿尔搭儿性格温柔,不易发怒,钱孔方却忍不住恨道:“这厮恁地可恶,待我一剑把他切成两段。” 于志敏道:“切不切两段还是后事,教训他一顿却是不免,但我们在一夜间毁他六名高手,他的同伴还敢向我们挑战,说不定总有几分能耐,幸好没被他知道我们的身份,否则尚未准备好,就怕他先以爹爹为饵,引诱我们,那就非糊不可!” 阿尔搭儿说一声:“是啊!但他这张挑战的招贴,不知说的是昨夜还是今夜,岳麓山你知道在那里?” 于志敏一想,昨天一天未出城门,确不知那张招贴儿时贴的,沉吟道:“岳麓山在那里,问当地人总可以知道,至于那天贴了出来,又能找谁问去?” 钱孔方道:“管他那夭贴出,既有招贴,你便去在纸上注明日期,并骂他一顿,岂不是好?” 阿搭尔儿说一声:“钱丫头说的对,打一回笔墨官司,然后往岳麓山等他,若果那山有名胜创览,也不妨多住几日!” 于志敏见二妻心意一致,也道:“这倒是可以,你两人在这里坐等一会。” 二女知他依言照办,相视一笑,望着檀郎背影去远,然后找一处干净的石地坐下。 约有盏茶光景,于志敏如飞而回,笑道:“你们猜猜岳麓山孔那里?” 二女见他那付瞎笑的样子,便知岳麓山相距不会太远,而长沙近郊连小丘也没有几个,那会有什么称得为“山”的地面? 阿尔搭儿心慧眼尖,忽向湘江对岸一瞥,指着一座相距不到五里的大山遁:“可是那座?” 于志敏点头道:“正是!那座山原名为灵麓峰,算起来该是冲山七十二峰之一,古书上曾有记载,那厮偏叫成岳麓山,害得我回城一趟。” “你回城里做什么?” “买笔买墨,顺便问笔墨店里面的人。不过,跑这样一趟也好我在原来那张纸上画了好几只大龟小龟,还有一锅开水,注明今夜三更把它煮了!” 二女见檀郎好谑,都不禁失笑。 阿尔搭儿道:“你把我两人弄成这种装束,想是要帮你打都不行了!” “这又有什么要紧,敌人打我不过,定向你两人下手,那时你们便迅速把人擒下,不比动手脚好得多么?” 阿尔搭儿喜道:“我一心想和你联手打人,倒没想到这个,其实我就穿这个也可以打啊,不过难看而且不习惯罢了!” 于志敏笑了一笑道:“山上古迹很多,我们趁早过去,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创览个够,夜里厮打,手脚也灵活些。” 岳麓山是长沙名胜之一,山下有道林守,四绝堂,岳麓书院,杉庵,山斋山上有岳麓寺,禹王碑,道乡台,赦曦台,仙粟吹香亭等地。 千态敏夫妇唤船渡江,顺便向舟子问山上的详情,看有无可供住宿之处。 那舟子一看他三人装束,笑笑道:“向来游山的人,多半是界上去,夜里回,只有远道香客,才在山上住宿,岳麓寺便是香客的好宿处,但三位相公有两位是文人,倒不如住在山下的书院或四绝堂为好。” 钱孔方诧道:“为什么叫做四绝?” 舟子笑道:“相公是读书人,怎不知四绝堂的来历?” 钱孔方粉脸微红,忙道:“我们是外乡人,难道你们这里的四绝堂还要胜过长安的雁塔?” 舟子被她一串银铃似的声音,斥得呆愣当场,忘了应该划浆。 于志敏笑道:“四绝堂的来历,不但我们不知,恐怕还有很多人不知,你若是知道,不妨说出来听听,也增我们见识。” 舟子见他口气和缓,暗想:“这佩剑的相公,性子应该暴燥才对,偏是和那文结结的相公相反。忙赔笑道:”四绝堂的来历,小的也知道不详,据说里面存有沈书,询书,检讨,韩诗,所以号称四绝,其实小的看起书来,小字黑墨墨,大字不认得,它绝与不绝,和我有甚相干?石碑还卖不了几个铜钱哩!“ 于志敏略一思索,忽然“哦”一声道:“我知道了,沈书定是沈约的字,询书定是欧阳询的字……” 阿尔搭儿着道:“杜诗定是杜工部的诗……” “韩诗该是韩愈那老儿的诗了!”钱孔方为了争回面子,也抢说一句。 舟子讶道:“原来三位相公和四绝堂是老相识,怪不得小的一提,相公就能说出名字来!” 他这一个推测,竟把夫妇三人笑得前俯后仰,要不是于志敏捏了阿尔搭儿一把,她几乎要倒进郎怀,让敏郎替她揉肚子。 这一天,夫妇三人游览了岳麓山名胜幽谷,在岳麓寺吃一顿美味的罗汉斋;到了日色黄昏,下山向四绝堂求宿。四绝堂的主事黄洁是一位饱学中年书生,骤见三位雅而不俗的少年来投,直喜得倒履相迎,谈吐之余,更觉相见恨晚。 但于志敏夫妇初更甫过,便推说游山困倦,回房休歇,其实他们只须静坐一个更次,便恢复整日疲劳,二更一打,立即破窗飞去,径奔向山上的道乡台。 道乡台就在岳麓寺旁边,因为邹道乡适世逸诗于此,所以名为“道乡台”台上有个“风云亭”四面通风,凉生衣袂,亨畔几株古杉,据说是陶侃当年所植,游人至此,多起一种仰古之情。 于志敏夫妇白昼已来过一遍,因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俱是书生装束,索性就坐在亭里,静候敌人前来。 当夜月色微明,山高风寒,寺僧早睡,风云亭内,就仅这如胶似漆的夫妇絮语情浓,不觉三更将至。 忽然山处隐传人声,略一细听,便辨出其中有人道:“老三,陶山主尚未到来,你我得当心才好,像王易朱那样的艺业尚且不堪一击,你我虽然胜他一筹,也难说必操胜算哩!” “这时还未到三更,集贤四矮不知来了没有,纵使与那小子遇上,还不是同样可拖延一下,万一不行,你我两人联手,挡他三几百招,总该可以吧?” 于志敏和那两人自己心怯,不禁暗笑道:“这样的脓包也敢来丢脸!” 却又听先发话那人道:“陶山主一身童子功,可摧山裂石,要比你我强多了,但他听说那小子用手一招,就把王易朱倒拖回来,竟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一早上就遣人往架鹤峰请一位老前辈……” 那人话未说毕,敢情发觉有异,忽然厉喝一声:“是谁?” 于志敏暗诧道:“我还看不见你,你能看见我才怪哩!” 果然那人咽声过后,又有人“嘿嘿”一声子笑道:“候老三!凭你这一声惊叫,要是对方已来在台上,不笑你胆小如鼠才怪。” “矮鬼!你也不见胆大多少!” 另一个沉浊的口音笑道:“其实小心总比大意好,我们老四长的嘴就会说别个。” 于志敏一听脚步声,便知已有六人,想是前头两人和集贤四矮已会合在一起,后来发话那人内功颇有根基,又带有教训别人的口气,看来该是四矮中的老大。 果然,先饥诮候老三那人叫道:“大哥!你怎么也胆怯起来?但凭我兄弟的四合一阵势,那怕是天雷下劈,也动不了分毫,何况姓胡那小子并没长三头六臂。” 另一人冷笑一声道:“曾老四别尽管吹牛,你要知王曾师徒四人,也不过是顷刻间就被人搞了,而且一身武功健康,乖乖地跪在藩司面前听审。” “哼!他们酒色淘虚了身子,自当别论。” “候老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听说龙卷风这淫贼独往独来,又与我们黑道中人作对,王曾师徒,蓝玉兄弟,王易朱那猴子精,俱奉一位武林老前辈之命,搜寻那淫贼的踪迹,为甚他们反被别人当作淫贼来办?而且那姓胡的小子又是怎样的来头?” 于志敏听了高老大这几句话,不由暗诧道:“原来这伙人也上了别人的当!”——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三回 会战道乡台 何来黑虏 甫挥金霞剑 惊走妖巫 于志敏暗磋群贼被人蒙骗尚不自知,即闻候老二道:“听说那位武林前辈不欲在这的出头露面,只是支使巫山七侠传知我们山主……” 曾老大诧道:“巫山七侠独当一面十七年,位居宇内高人之列,竟受那位武林前辈差遣,这也是一件奇闻。” 候老二道:“里面的详情,我们怎能知道,山主也是碍于巫山七侠的面子,才答应出力援助王曾他们几个,因为王曾几个被姓胡的小子擒了给我们跟去的人查探出来,才放出白头贴,约那小子上山决一胜负,也好对七侠有个交代!” “哦”曾老四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他妈的什么巫山七侠,莫非他怕自己支使不了别人,却借口说什么老前辈,当今武林上,那有比他们更高的高人来?“于志敏暗道:“这厮说的还有几分道理!” 那知在这时候,又有几个沉重的脚步响动,即有个苍劲的口音说道:“你们四矮兄弟都已到齐,怎还不上道乡台去?” 曾老大笑道:“正要等候你这大山主一齐走哩!你请的那位前辈来了没有!” “他说三更一响,立即到达,说不定早已藏身在近处了,我们就此走罢!” 于志敏虽知敌人就要上来,仍与身边二妻喝语细喝。 “蹬蹬蹬………”山径上的脚步声渐接近风云亭,敢情那山主领先,一眼瞥见亭里有人坐着,立即厉喝一声,“谁在亭里!” 于志敏随口答应:“名山名亭,任何人都可坐,小可在此赏景哩!” “快走!这里立即有凶杀的事!” 于志敏嗯一声:“真的么?那小可便走就是!” 他话声一落,接着又说一句:“我们走吧!”一手牵着阿尔搭儿,一手挽着钱孔方往外迈步。刚一踏出亭外,即听到有人喊道:“陶山主,那个龟儿子想骗格老子,那个龟儿子正是胡小子嘛!” 那人蜀音很重,于志敏曾经两度经过四川,自然省得。举目望去,见走在前面一个身躯高大,步履稳健双目闪闪生光。心想:“这个该是那陶山主了,看他这份神情,还不愧作一个山大王。” 果然前面那人立即回头问道:“全老弟!你能保证没有看错?” “格老子住在栈里,看个明明白白,怎么会错嘛?” 于志敏心知这伙“山主”虽是被人支使,但一场冲突终是难免,早定下惩贼之计,悄悄告诉两位爱妻。这时更是气定神闲,丛容笑道:“陶山主为何珊珊来迟?区区正是胡不死?” 为首那人也有六十来岁,敢情被于志敏知道他的身份而微微一愕。只见他向于志敏两侧扫了一眼,一个纵步,跃到亭前,呵呵笑道:“胡小侠果但信人,但这时三更未到,还不能说我陶格行来迟了!” “好,现然三更未到,区区先将敝友送去安顿……” “格龟儿子想在老子面前使奸,谁不知你带来两个是没……” 于志敏知那人再说下去定不好听,厉喝一声:“住口”右手食指一伸,登时把那人制得木立当地。 跟在那人身后上来的是:“集贤四矮,候氏两弟兄和几位黑道人物,但听那人话说一半即噤口无声。并还站着不动。曾老大收势不及,几乎撞上他的背后,忙道:”全老弟还不……“ 但他把话说得一半,忽觉姓全的原式未动,也知已被人点了穴道:不禁惊叫一声,伸掌向姓全的笑腰穴重重一拍。 然而于志敏点穴手法何等诡异?曾老大那么重重一拍,把姓全的拍得趴在地上,成个饿狗吃屎的姿态,除立姿改成伏姿之外,仍然不言不动。 陶格行只觉得一丝锐风掠过身侧,后面即闹成一团,急一步倒跃回去,问一声:“到底怎么了?”但他一眼瞥见姓全的情形,也立即明白,不禁睦目结舌,做声不得。 于志敏看群贼束手无策,立即朗声道:“凭你们这份功力,还不值得胡某动手,若果你们能把姓全的这个老东西逼得开口,不妨把他抬走;若不能治醒过来,姑念你们被人差遣,身不由己,把姓全的留下,便各走你的春秋大道。” 陶格行眼见于志敏和姓全的相距三四丈,便能施用隔空点穴,自己和对方相距胆尺,竟未能及时拦截,这时那敢说话? 但于志敏话声一落,即间远隔二十来丈的山石后面,传来一阵蔡家怪笑,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三更鼓未响,为何就提前交易,那能不吃大亏?” 于志敏听出那是一老妇的声音,气功方面也有八九成火候,不禁暗悟道:“这人该是由衡山驾鹤峰来的了,看不出黑道中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他为防那人一到,便以气功将姓全的穴道解开,暗地伸直两指,发出两道潜劲将姓全的脉络翻转,才叫一声:“何方高人?可即现身!” 那老妇又是两声怪笑道:“老身素来说一是一,说过三更就是三更。”声过,立又寂然。 阿尔搭儿暗自骂道:“你要故示神奇,再过一会儿。我敏郎定教你好看!” 于志敏夫妇虽站在亭外,和原来同样地丛容,但陶格行那边可就紧张窒息,无不盼望三更鼓快响,好待那老妇现身,扭转眼前的政局。 虽然并没有正式交手,但比正式交手时的气氛,还要令人难受。 也不知经过多久时间,但闻城里一阵催更鼓响务过后“冬冬冬”时正三更,双方的精神都猛地一振。 一道黑影带着破空的啸声,恍如一道黑线向陶格行面前一落。 陶格行立即垂手躬身道:“戚老前辈,你老看看这全南杜老弟还有……” 丁志敏夫妇在那老妇现身的一瞬,已看清是一位骨瘦如柴,面目狰狞的老妇,右手挟有一支长达丈余的拐杖拐,左手持有一把长达六尺的拂尘。 钱孔方悄悄道:“这老怪物怎会来到中原,而且还和绿林人物有交往?” 于志敏诧道:“你知道她的来历?” 钱孔方道:“若果是那齐齐黑虏,那便是天竺国的妖巫,她曾经周游列国,到过奴儿干,不但我认得她,她也认得我。” 阿尔搭儿不服道:“我不相信化装之后,她还能够认得。” “反正她能看出你我是女的就是!” “哼!方才那满口龟儿子,格老子的还不是?” 于志敏笑道:“你两人只管抬杠子,不看那老妇手忙脚乱?” 二女纵目看去,果见戚老妇自从现身到这时候,忽在全南柱身上煞有介事地摸个不停。 阿尔搭儿带着几分担心道:“阿敏!休让她真个把人救醒,那才扫兴哩!” 于志敏笑道:“你放心!她不懂得解救的方法,要胡乱把火、救醒,最少也在一个时辰之后。” 钱孔方道:“若果真是齐齐黑虏,只怕她使用邪巫法,听说她那邪巫法可以带死人走路,休被她先把人弄死,然后咒那尸体起来。” 于志敏“咦”一声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亏你这么一说,否则我必定上当了。” 话甫说华,立即朗笑一声道:“妖巫齐齐黑虏听着,你要救人,只准用真功夫解救,若想妄用邪法,得当心我瑜伽大法落在你身上!” 戚老妇不防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一听于志敏叫出齐齐黑虏四字,原是蹭着的身躯,忽然站了起来,于志敏话声一落她也一晃而到,厉喝一声:“你是谁?” “我名叫胡不死,就是问你们这些邪魔外道,为什么不死?”于志敏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满面不悦之色。 齐齐黑虏架架一阵怪笑道:“你这个小娃儿居然语出你佛婆的宝相,我就先试试你瑜伽大法!” 于志敏冷笑道:“光试瑜伽法也还可以,当心我五相俱落在你身上,你就难活,不如比武艺还有一条生路!” 齐齐黑虏听得一懔,她看不出于志敏所练的瑜伽,到了第几“地”境界,当然不敢以身试法,怪眼一横,却认出于志敏身旁是两个女的,蓦地联想到曾经见过几位灵慧的少女,也不问是也不是,即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你两个泄了老身的底子!” 钱孔方一时未加细想,以为真个被她认得,不觉脚尖略退,一声:“谁认得你这妖巫?” 齐齐黑虏“嘿”地一声,拂尘一掀,一般奇热无比陀热风,即向三人身上卷风。 要知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俱生长在北方苦寒地区来到中原,已觉奇热难耐,怎经得起齐齐黑虏骤集南方离火蕴热? 阿尔搭儿身佩龙珠鳗珠,龙珠辟水,鳗珠辟寒辟暑,还不十分觉得。钱孔方腕套水镯,能辟水就不能辟火,登时觉得热不可当,“哟”一声惊叫,已飘身疾退过风云亭后面。 于志敏身佩鳗珠自然不觉得热,但见齐齐黑虏掀起拂生,急伸臂一拦,挡住两妻,钱孔方这样一退,反使他感到莫明其妙。 齐齐黑虏那枝长长的拂尘,有个名字叫做“佛火帚”,大凡功力特高的巫婆,俱有那样一把怪帚,若以符咒催炼,还可带人飞空,而坐尾末端则放出像慧星一般的光芒。而且这种怪帚的炼法,多半来自天方,于志敏虽博览群书,一时也难解情。 但他抱定正必胜邪的道理,发觉双臂已经拦出,自己和阿尔搭儿俱无感应,为何钱孔方反在臂后惊退?不由得厉喝一声:“你敢使妖法?”立即一掌劈去。 齐齐黑虏虽然手上有两种怪兵刃,但她的武艺确也不弱,见于志敏掌势一扬,她只一晃身形,即飘过一侧,冷笑道:“佛婆婆一枝拂火帚你也不识,还敢在这里逞能?” 这也是她过份大意,要知于志敏脑筋何等灵活,一听齐齐黑虏说个“火”字,登时豁然大悟,笑说一声:“分明是妖火,偏说是佛火,看你能奈我何?”身形一动,连发几掌,把齐齐黑虏迫退数丈,擒出自己仅有一粒鳗珠,叫一声:“孔老弟!” 一道光华飞过亭去。 齐齐黑虏暗道:“原来你身带宝珠,不怕我的佛火,这财宝珠给那女娃,我就先把你烧死!”主意一定,厉喝一声:“接招!”对正于志敏挥了一拂。 于志敏气纳丹田,力贯双掌,笑说一声“来得好!”右掌横里一扫,左掌即向妖巫劈去。 在表面上看来,于志敏这两掌似乎毫不着力,其实他一身罡气早已布满,水火不侵,刀兵不入,若非齐齐黑虏使的最飘忽的热浪,换上别人对他发掌;那非被罡气震伤不可。 由其如此,也听出“呼”一声掌风,接着即起一蓬火星,顺着掌势发出数十丈外。 齐齐黑虏虽见于志敏印来那掌并不着力,而且相距丈余,决对打她不到,但于志敏一手隔空点灾,早被她看在眼里,轻轻一掌,又岂容忽视? 大凡妖巫邪魔,不是心计高人一等;即是善于避实就虚,齐齐黑虏两手俱执有邪器,生怕被一掌打毁,不易再炼,一闪身躯,又飘开丈余。 钱孔方先被妖巫热浪懊退,待得檀郎投给她一颗鳗珠,一珠贴胸,遍体清凉,记起方才受惊的事,心火大发,一步纵上,叫一声“胡哥!让我来打!” 于志敏忙道:“使不得!你两个坐在亭子里面,将鳗珠放出光来,好护着名字,休让妖火烧毁!” 齐齐黑虏趁着于志敏分神说话,竟是杖、拂齐来,于志敏发觉她右手那枝拐杖虎虎生风,增加热浪不少威力,自己虽有罡气护身,也不敢有大意。“只见他身若风轮,绕着齐齐黑虏疾转,待叮嘱妥当,瞥见艳艳的珠光,目“风云亭”射出,立即一声长啸、一变掌去,一堵掌墙墙,立将齐齐黑虏身形淹没。 齐齐黑虏大吃一惊,也一声厉啸,挥杖如轮,但见一团黑光涌起,正好将于志敏的掌风敌住。 于志敏暗道:“看不出这妖巫在杖法上有恁高的修为,得用心学她几招了。” 他立定心意,蓦地掌法再变。这回他发掌虽然较迟,趁齐齐黑虏挥杖稍迟,他的掌劲立即乘虚而人,迫令齐齐黑房以最妙的绝招自保。“于志敏的掌法自是变化无穷,齐齐黑虏的杖法也层出绝招。 就在敌我双方看得恐怕又喝采时,即会看出一招的当儿,“呀”地一声,山门开处,一伙袈裟整洁的僧人,拥出一位须眉的老僧。看那老僧恁般年纪,却无半点龙种老态。 那老僧一出山门,立即双掌合上,留了一声佛号,接着又沉声重:“沙门净土,檀樾在此争确,扰乱沙弥静修了!” 他这一声佛号,几句言词,说时似轻,听起来却令人起一种力至千斤之感。 于志敏暗吃一惊道:“当今之世,那一僧人练到这佛门狮子吼的气功:福建少林不行,峨嵋,衡山,嵩山也不行,听这老僧的功行,可要比那伙活佛尤高,他到底是……啊!是他!” 他一想起那老僧的法号,生怕被老僧由招式方面看出师门渊源,一经喊出,被群贼听去,则自己一切计策多半成空。 急叫一声:“是五空大师么?晚辈胡不死本欲罢手,无奈这天竺妖巫气焰大凶。”于志敏话声未落,已套用齐齐黑虏的杖法,一招一式还击过去。 那老僧敢情正在察看于志敏是何人门下,蓦地见于志敏克套用一位面黑如墨,骨瘦如柴的老妇杖法当作掌法来用,不禁“噫”一声道:“老衲正是五空,小哥是那一位老友门下,你套用敌人招式,就是不易暴露师门么?” 于志敏说得一个“是”字,蓦地又觉得未免不敬,而且要取胜妖巫,还得使回师门招式,那时被五空大师一语叫破,还不是非揭穿不可?“于是,他立又扬声道:“甘弟弟!请你由情禀告。” 阿尔搭儿也是聪明透顶,一听檀郎恁般叮嘱,便知这老僧不但辈份极高,而且与檀郎师门有旧,忙答应一声,举步款款而去。 五空大师目光所及,但见一位美艳如花的少年书生款款而来,顿觉佛门狮子吼的威力已震得站在台沿上壮汉双掌掩耳这文弱少年怎挥如未觉;而暗自奇怪,待阿尔塔儿走到相距不及一丈,才看出这少年英华内敛,皮肉生辉,分明已超过返朴归真的境界,不觉“哦”了一声。 然而,他接着又发现那美少年眉目如画,腰肢切娜,已合十宣起一声佛号,法相端庄道:“檀樾就在那边说罢!” 阿尔塔儿低头一拜,说一声:“请大师怒晚辈无礼!”说过之后,即以传音入密的气功传活,但见樱唇颤动,话出无声,其余僧众,个个暗自惊奇。 五空大师听得寿眉轩动,神情喜悦之极,待阿尔搭儿说毕,才微展笑容道:“果然是老衲老友门下,除了他,也没有谁可调教出这样高手!” 阿尔搭儿又低头一拜,说一声:“晚辈要回去护那名亭了,异日再和胡哥哥来拜谒谢罪。” 五空大师呵呵大笑道:“好说!老衲决不敢当!” 阿尔搭儿笑笑退回凉亭。 于志敏见阿尔搭儿已退了回来,五空大师仍率僧众站在山门外面,知他生怕有人血溅净土,想在紧急的时候制止,忙道:“大师请回法驾,晚辈决不会血染宝山就是!” 五空大师笑道:“小哥好生自私,老衲也想偷学两招哩” 于志敏不禁也笑了起来。 齐齐黑虏见于志敏与人对答,并不将自己放在心上,冷笑道:“你这小子害怕流血,我就偏教你流血。”一杖迫开于志敏,将拂尘向后衣领一插,双手抡杖,杖影如山,风雷大作。 于志敏心想:“这妖巫确是难缠,看来不用兵刃是不行了!”但他一念及用兵刃,立即记起曾对五空大师说过不令血染宝山的话,又有点懊悔话说的太满。 他正筹思该当如何取胜,才不致违背自己诺言,齐齐黑虏已看出他心神不属,把握这难得的机会,一阵疾攻,把他逼得连连倒退。 钱孔方看得峨眉一皱,叫一声:“胡兄!我替你找一枝好兵刃来!”一纵身子,带起一道光华飞上一栋杉树,顺手折下一根树枝,又飘然回到亭里。 陶格行一伙穷在姓全的那人旁边,看于志敏空掌战齐齐黑虏已是膛目结舌,还打不定主意要走或是要留,再见钱孔方疾如奔电那种身法,又是大惊失色。 姓候的两兄弟原已胆怯,这时更觉势头不妙,候老二轻说一声:“陶山主!今夜的事,只怕凶多吉少,那名叫胡不死的一枝宝剑还未亮出来,戚者前辈就仅能略占上风,若果亮出宝剑,那还了得?那两个斯文绉绉的书生,已有一个亮了一手绝顶轻功,另一个虽然装得蛮像读书人,只怕也不是甚么好路数。这椿事原是巫山七侠的事,他们自己不管,我们何必替他顶杠?” 陶格行听了候老二这一番话,知他已心存退志,自己何尝不知这一仗是有败无赢,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好苦笑一声道:“候兄弟这话,陶某也自省得。” 曾老大道:“好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但这事却是有惊无险,那姓胡的曾说不令血染宝山,只要我们知取就行。奇怪的是,龙卷风在长沙闹得声名狼贼,却让他的朋友出面厮杀,莫非这个才真正是淫贼?”曾老四道:“管他是甚么贱,听说今天下午藩台已贴出告示,说龙卷风被人冒名,真正淫贼却是王曾师徒几个。” 陶格行一惊道:“老四这消息可真?” 由陶格行后面转出一条大汗抢着道:“这消息千真万确,长沙城里人人知晓,本山探子已探得详能,因为山主回来晚了,又急着来这里应约,所以未及禀告。” 陶格行长叹一声,急叫道:“两位请暂住手!” 于志敏一步跃开,说一声道:“陶山主有何话说?” 齐齐黑虏怪目怒瞪道:“陶格行,你这是甚么意思?” 陶格行先向齐齐黑虏一揖到地道:“戚老前辈请先听我一言!”接着又道:“本来这一椿事的起因,是由巫山七伙请托湖广水陆黑白道,共同侦擒淫贼龙卷风而起……” 他接着一指趴在地上那姓全的,续道:“巫山石老前辈在十年前,这位全南柱英雄捎了信来,要陶某留意龙卷风的行踪,并遣使王曾师徒和王易朱等几个进入长沙,说是防备龙卷风在湘衡一带做案。” 于志敏笑道:“这也是一件好事,不知防妥没有?” 陶格行知他故意讥诮,说一声:“陶某还有下情。”接着道:“他们步入长沙之后,一连两夜都有采花案子,到了第三天,听说龙卷风已被逐走,所以又有几天平静。” 于志敏忍不住问道:“那么,别处定发生采花案了?” 陶格行说一声:“不差!长沙刚获平静,益阳接着又搞得一团糟,益阳境内的桃花江,原是盛产美人的地区,在一夜间,竟失踪二十多个美女。” 于志敏急问道:“那时候,王曾师徒在那里?” “还住在长沙!” 于志敏剑眉一皱,不觉“晤”了一声。 陶格行继道:“过不几天,就是前天晚上,长沙城内又出了乱子,结果是王曾师徒一千人被擒,被巫为淫贼,陶格获知此事,乃遮约胡小侠来道乡台作个了断?” 于志敏笑道:“陶山主的意思是怎样了断?” 齐齐黑虏喝道:“就是请我佛婆来送你上西天!” 于志敏道:“我又不学佛,上西天干吗?还是你佛婆上去较好!” 齐齐黑虏冷哼一声,又要动手。 陶格行忙拦住道:“当初陶某确与胡小侠势不两立之意,但方才听说胡小侠所擒去王曾师徒和王易朱等人确是采花淫贼,要知盗亦有道,陶某虽在绿林栖身,也不耻他师徒所为,决定不管这事,既往的误会,请胡小侠见谅,并请戚老前辈到荒山待茶。” 于志敏说一声:“误会算不得甚么,虽得陶山主有此好意,但我还请山主将那姓全的留下!” 陶格行怔了一怔,还未决定如何应付,齐齐黑虏却喝一声:“胡说!我佛婆在驾鹤峰炼丹正紧,要不看在你师父面上,我也不管这事,既然是管便管到底,你陶格行颠三倒四,把我看成甚么人了?” 陶格行被齐齐黑虏斥得无话可答。 于志敏冷笑一声道:“我倒要看你怎样管法?” 齐齐黑虏“呼”一声,一杖当头压下。 于志敏一闪身躯,飘开数丈。 钱孔方叫一声:“给你木剑!”扬手掷出。 于志敏接过那技水剑,觉得又光又滑,长短适中,暗笑钱孔方孩子心重,木剑也削刮得那样漂亮,在手颠了一颠,剑尖一指,笑说一声:“黑妖巫!你可要尝尝这个滋味?” 齐齐黑虏见于志敏肩后分明有一枝宝剑,偏要木剑来欺人,怒喝一声,挥杖疾上。 于志敏一剑在手,虽是杉木制成,但一切剑式与真力全可运用自如,一领剑决,立即施展出第六套“山”字剑法。但见奇峰骤涌,剑影如山,任凭齐齐黑虏杖影翻腾,那剑尖犹自穿隙而进。 两人越打越急,于志敏真气全贯出剑尖,竟发出“丝丝” 的锐风,与齐齐黑虏拐杖的风声,合成一技惊心动魄的奇曲。 氏麓寺僧不乏武艺高超的和尚,在这时侯连五空大师,也看得呆了,只听他哺哺道: “我这位老友一套天下无双的十二字剑法,平时难得见他施展,这时由他们施展来居然也有此威力!” 顷刻间,两人已交换百招以上,于志敏心想:“不给这黑妖巫几分厉害,谅也不肯滚回天竺去!”猛一腾身,跃起丈众,一招“奇石飞来”幻作干重剑影,往下一落。 齐齐黑虏大叫一声:“慢来!”倒地一滚,杖头“啪”一声响,但见一道短短的黄影射出,直飞进剑光里面,然后跃起身躯,桀桀一笑。 敢情杖头射出那道黄影,是一种极其厉害的东西,否则那妖巫怎会喜笑起来? 但是,于志敏何等艺业,岂能让妖巫一击即中? 他剑尖将及妖巫头顶,忽见黄影一闪,疾射胸前,急了气停身,反剑一击,但闻“啪” 一声响,那黄影略向外偏,立又折转射到。 这时,于志敏已看清那黄影是一条尺许长,遍体金黄的小蛇,两侧还长有寸许的短翅,蓦地记起山海经载有一种“化蛇”,正是这般形状,情知这种怪蛇,不畏一般刀剑,木剑也未伤它不了,急打出一掌,藉掌劲反弹之力退出丈许,反手一搭,拔出师门至宝金霞宝剑。 齐齐黑虏一见于志敏手上那枝宝剑金光四射,芒尾数尺,不觉惊叫一声:“是你!”将拐杖,拂尘往胯下一夹,登时喷出一溜火星,破空而去。 于志敏有心追去,却恐化蛇伤人,又恐化蛇飞走,造成祸害,急挥剑如飞,与蛇厮拼五空大师见那蛇会飞,急叫一声:“小友休把蛇杀了,待老衲收它!” 于志敏本要把蛇杀死,但那蛇身短小,转折灵活,竟倒也未劈到它身上,还几乎被它扑上身来。此时听五空大师一呼,答一声,“大师快来!” 五空大师应一声,即吩咐近身的高僧取来一个瓦瓮,揍在手上,飘然而到。 这时于志敏又施展“鹄鸶夺蝮”的身法,将怪蛇的飞翔空间缩小,一见五空大师走近,急问一声:“大师何法收它!” 五空大师笑吟吟道:“小友只须放开一个缺口,让它自己出来便是!” “放它自己出去?”志敏意下略有怀疑,但仍依言照办。 五空大师将瓦瓮对正于志敏剑光未及的缺口,暗运内力一收,那怪蛇即被吸得步步倒退,将近瓮口,但见黄光一闪,全身已尽瓮中。 于志敏明白过来,也暗自好笑道:“我方若用此法,将两股掌力一突,那怕不把这怪蛇震死?真正是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立将宝剑归盒,向五空大师一揖,说一声:“大师收起此蛇,功德无量!” 五空大师念一声佛号,笑道:“老衲斩且国寺,小友事毕,请即来叙!” 于志敏恭应一声,即向陶格行那伙人招招手道:“陶山主可肯到风云亭一叙?” 陶格行虽未与于志敏交锋,但齐齐黑虏尚且败走,他更加不必说,一见于志敏相召,那还敢说个“不”字?答应一声:“从命!”即回顾伙伴道:“列位愿否同去,陶某但……” 一语未毕,曾者大已抢着说一声:“当然有祸同当,陶老哥何必见外!” 于志敏与这群绿林豪客叙过姓名,寒喧几句,即道:“列位虽是黑道中人,但与胡某并无仇怨,即以敝友小侠龙卷风来说,他也只须澄清外间的诬蔑,不一定见人就杀,列位尽可放心” 他目光向群盗一扫,续道:“此事起因,大致已明,巫山七怪不知受何人指使,派遣不少淫贼干采花案子,而诬到龙卷风头上,其中必实大有用意,列位和胡某俱是局外人,不易明白,但龙卷风与胡某是生死之交胡某也有替他查探的责任,目下有那姓全的在此,向他身上查问,或能问出几分眉门。” 候老二叫道:“小侠慢说,我去把他提来!” 于志敏待候老二把人提到,即在全南柱身上连拍两掌,全南柱一醒过来,向各人一瞥,即站起身躯,骂一声:“陶老大! 说敢把格老子买了,这笔账总挂在你头上,当心七侠向你全家要人罢!“他把话骂完,一纵身子,就要逃跑。于志敏仰手一抬,一楼气功射击,全南住刚跃起数尺,即觉腰被潜功一幢,又平窄倒下,跌得叫出一声:“哎呀!” 于志敏冷笑道:“凭你这一付德性,要想由我手中逃脱,可说是比登天还难,嘴里再不干不净,当心有苦头好吃!” 全南柱怪目睁圆,哼一声道:“格老子大不了拼掉一命,龟儿子……” 于志敏不待他把话说毕,又是一指,全南柱登时噤口无声。 陶格行瞥那全南往一眼,但见他顷刻间脸色大变,浑身如发了三阴虐疾,颤栗不已,情知他此时经脉被阻,极度痛苦,又说不出声来,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向于志敏一揖道:“请小侠饶他一命罢,他是西川人氏,出口总离不了老子儿子!” 于志敏笑笑道:“我知道他们的口头禅,但也得给他一个厉害,才肯说出真话来!”旋即面对全南柱道:“在我胡某面前,绝不容你狂,也不容你很,连想死也做不到,你由这时起,所有功力已废,要想跳高三尺也不可能,休说练功报仇。 我问你甚么,你使得从实招来,要想使刁隐瞒,当心我再使用三阴绝脉,万蚁齿髓的手法,教你苦上几百倍。“ 全南柱口不能言,但目光中还流露阴狠之色。 于志敏笑笑道:“你能够忍,尽管忍着罢,我看你能够忍多久?” 半盏茶的缄默,全南柱已流露出一片乞怜的泪光。于志敏再一指,全南柱抽搐一阵,才喘得一口气过来,说一声:“罢,罢!落在你这班淫贼手里……” 于志敏脸色一沉,喝一声:“你敢胡说!” 陶格行也道:“全老弟!你从实向胡小侠招认罢,王曾师徒已在藩司面前承认是栽巫龙卷风,你还替他隐瞒作甚?” 全南柱狠狠地望向陶格行一眼,狠狠道:“要老子说就说,反正你们也逃不了一死!” 于志敏冷笑道:“你说是巫山怪要来替你报仇?” “何止巫山七怪,还有比七侠强几十倍的人物!” “是谁?” “老子不知道!” 于志敏横扫一掌,“啪”的一声,把全南柱打至半边。喝一声“你说不说?”——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四回 绝顶拜高人 偷鸡摸狗 楼头逢少女 假貌真身 全南柱哭丧着脸道:“老子真个不知道,教老子怎样说?” 于志敏看他的神情似是不假,问一声:“你见过那人没有?” 全南柱摇一摇头。 于志敏鼻里“哼”一声,看样子又要发作。 全南柱忙道:“老子确未见到那人,但听说那人姓孟,有个绰号叫做不毒尊者。” “不毒尊者?从来没听说过!” “听说那位老前辈能支使天雷打人!” “哦!”于志敏蓦地记起师娘白义姑在都鲁山所说的落雷魔君孟振台,不禁叫了起来,接着道:“原来是这个妖孽,我正要找他,你知他这时在那里?” 全南柱道:“这个?格老子又不知道了!” 于志敏点点头道:“你们到底有几人被派来伪装采花贼?” “有好几起人,到底有多少,格老子也不知道!” “到湖广有多少?你总该知道了?” 全南柱屈指算了一算,旋道:“长沙来了八个,格老子也算在内,但格老子没有去干。 益阳去了十个,岳阳去了八个,其余的大地方都有多少人,格老子不知道。” 于志敏道:“你们把龙卷风于小侠的老爷子藏在那里!” 全南柱一怔道:“甚么龙卷风的老爷子!” “就是被霸王庄的人擒获,送到雪峰山,再送到巫山去的那位老人家?”。一全南柱想了一想,似乎有点恍惚道:“好像有过那样一事,但格老子并没见到那人,不敢说定,要真在巫山,多半回会藏在五行洞里。” “五行洞有那样厉害?” “厉害的很,里面分设金本水火土五行,不明底细的人只要一走进去,立即化成飞灰!” 于志敏道:“你可知底细?说了出来,我便恢复你的功力,还可使你得到好处。” 全南柱目光个透出一种渴望的神采,旋又摇摇头道:“不但是老子不明白,六侠里面也不过是石大侠一个人完全明白!” “难道石老怪自己替关在洞里的人送饭?” “他有亲信的人,会走那条鬼也不敢走的路嘛!” “你算不算?” “格老子只配在外间跑腿!” 于志敏略一沉吟,又道:“七怪命你们来湖广采花,把罪名裁到龙卷风头上,是何种用意?” “这格老子不知道!” “采花的事,要做到什么时候才算做完!” “嘿!这个还有完的?一路干下去嘛!” 于志敏心知再也问不出好的来了,转向陶格行道:“陶主,在湖广采花的始末,列位都听得明白了,列位若果不欲让三湘少女被歹徒蹂躏,便发出武林帖解释这一椿事,并联手起来对付巫山七怪!“陶格行此时又惊又服,躬身道:“小侠指示,自当照办,武林帖照样可以发出,但说到联手对付七怪一事,在下数尽三湘人物,也没有谁能做得到,如果小侠愿作盟主,在下必定尽力。” 于志敏思索良久,把利害和必需的时间,通通盘算一番,笑笑道:“盟主一职,暂时可以空着,发武林帖可先揭露七怪阴谋,定期选出盟主声讨就是。我想到那时候,龙卷风于小侠或可回到中原,这事也容易解决了!” 陶格行忙道:“龙卷风在那里?他的艺业可比得上小侠?” “他比我强得多了,可惜他还在冰原不然要与落雷魔君孟振台厮杀,倒是一个好帮手!” 陶格行听说龙卷风的艺业更高,面呈喜色,但一听到落雷魔君,却又面若死灰道:“那君能够落雷,这事怎生是好?” 于志敏微笑道:“这个你不必骇怕,不说是龙卷风可以胜过落雷魔君,即以胡某来说,也包定可把他打败,但他骑有一只怪鸟,动不动就飞走,却奈何他不得!” 陶格行略为安心道:“只要有人能敌落雷魔君和巫山七怪,其余也不足惧怕了。在下想到发武林帖时,定期为三个月,地点就在岳麓山,期前各自隐藏起来,省得被七怪个别击破,小侠你说可行?” 于志敏赞一声:“就是这么着!” 两者预定了日期,和行踪的记号,陶格行使率众带同全南柱径自离去。 阿尔搭儿见那伙人一走,立即幽幽喊一声:“阿敏!”接着道:“那老和尚是谁?他艺业很高,为何不选他为盟主。” 于志敏笑道:“那和尚是北宋时人,俗家名字叫做鲁达,就跪着求他干,他也不肯,干脆就免了!” 钱孔方道:“若照姓全的说五行洞恁地凶险,要救公公还得费一番周折哩!” “谁说不是!”于志敏不觉慨叹一声,接着说:“若不先救爹爹出来,纵使抓到落雷魔君也没有处,他们知道爹爹在他们手上,我决不敢杀他的人。” 阿尔搭儿道:“别让他知道是你,我们先把魔头逐个杀掉,再胁迫一两个带路解救爹爹出来。” “也只好这样做了,这时先见了那位鲁老前辈,看他有甚么吩咐。” 这时寺尚未关闲,两位知客憎分立门外,于志敏夫妇到,左首那海通和尚即迎前一步,合十微躬,宣了一声口号,接着又陪笑道:“擅樾曾经来过,还记得小僧么?” 阿尔搭儿笑道:“你是海通,他是海达!” 右首那知客僧听人家连他也认了出来,慌忙念佛道:“擅樾好记性!五空老禅师已吩咐下来,请三位擅樾在观音阁相见。” 于志敏诧道:“观音阁?日里我们已经到过,怎未见他?” 海通僧含笑道:“老禅师不是本寺主持,他见那几栋古杉可爱,书间就在构穴里打坐,所以檀樾来时未能见到!“于志敏夫妇由海达僧引住观音阁,正要止步肃立,待海达僧通传,里面已呵呵笑道: “老衲已为人不必为礼,海达已回去将息,擅樾进来便了!”于志敏别过海达僧,即与妻入阁,趋到五空大师面前,只头一拜。 五空大师手臂向外一拦,面泛笑容道:“小友乃俺故人门下,不必多礼,俺四海邀游,与紫虚老友多年未见,他夫妇两人合藉双修,定比俺五空好得多了,近来行脚何方,小友知不知道?” 于志敏恭道:“师尊在琼崖蒙天岭定居,行脚倒是难说,年前由苍冥上人与上人门下的逍遥客在都鲁山附近护关,现时反不知住何方去了。” 五空大师叹道:“俺鲁达生来最笨,当年五台老和尚偏替俺取名智深,害得俺坐了上百次关,却是一窍不通,五火不空,深信臭皮囊也不能解脱。想找他问问如何解脱。偏又找他不着。” 于志敏见这位三百年前,在梁山伯落草为寇的花和尚连师父也埋怨起来,不觉笑了一声。 五空大师双目射出两道神光,说一声:“有甚么好笑?”接着又道:“其实俺也自觉好笑,皮襄解脱不了,年纪偏长了许多,若要提起当年的名字来,世人竟要以为俺是个怪物,害得俺不敢见人。五大不空,又想多知世上近事,小友行走江湖,不妨坐下来说个详尽!” 于志敏一听,花和尚竟是连自己的年纪也埋怨起来,却又不便笑他,当下称谢一声,与两妻坐上蒲团,将自己见闻,与及年近来群魔打扰的事,撒略禀告,不觉天交五鼓,五空大师听得须眉无风自动。 钱孔方心里暗道:“这老和尚果然五大不空,出家人那有这般激动之理?”乘机道: “老禅师若认为湘衡地面,群魔浓得过分不堪入目,何不下山一游,用当年那枝禅杖把他一个一个打成肉饼?” 五空大师呵呵大笑,说一声:“女擅樾说到俺心里去了。 俺……“ 钱孔方正被他一声“女檀樾”,说得粉脸通红,忽然一声清磐,霎时齐鼓齐鸣。 五空大师说一声:“这里要做早课了,咱们往禹王牌说去!” 二女只觉眼前一花,五空大师坐处已空无一人,连那蒲团也被带走。 阿尔搭儿亲眼见过紫虚上人,白义姑,苍冥上人的艺业,只是微微一怔,认为五空大师与前三人也相去无几;钱孔方却是初见这般神技,不禁噫了一声。 于志敏忙道:“我们快走,他已到山顶了!” 三条身影在空中连划几道圆孤,也到了禹王碑前。 五空大师呵呵大笑道:“你们来迟了!” 于志敏先是一怔,旋而明白花和尚人老心不老,还在暗较轻功,赫然一笑道:“晚辈怎及得大师神技?” 五空大师见于志敏赞他,又微笑道:“你三人也不弱,只是起步较迟而已,若在百里之外,只怕老衲也不过胜份一肩。“钱孔方正要旧事重提,劝五空大师下山,唇皮一动,五空大师已抢先遣:“你且休说,俺知你要说何事,看俺老成这几根骨头,还能够就大事么?湘衡地面的事,自然是由你夫妇收拾为妙,不然就另推荐差不多的人出来。俺方才看你起落的身法,有几分像紫虚老友的缩地流光步,又有几分像我另一位老友的飞云步,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于志敏忙代答道:“她正是老前辈同时的孔氏兄弟的门下” 五空大师目光一亮,说一声:“仅传女擅樾一人?” 钱孔方一时念及师恩,妙目不禁一红。 于志敏知道梁山伯一百零八名草寇结义情重,生怕一个应对不好,五空大师误以为流民会被毁是因自己而起,则反脸成仇,大为不妙。急将事实经过,抽丝剥茧,层层说明。 五空大师慨叹道:“料不到孔亮兄弟的门下恁地倒行逆施,竟向玄冰老魅投靠,这也是各有应得,但死在玄冰谷,未免有点太冤”。叹息几声,即向钱孔方招一招手,说一声,“小女娃过来,俺给你几分好处!” 阿尔搭儿忙拉钱孔方上前跪倒。 五空大师笑道:“一点点小东西,毋须行此大礼!”挽起钱孔方,由袖中取出一方玉版,交到钱孔方手上,又道:“俺平生最懒读书,读了几百年也认不得几个大字,又最不愿收徒,缠俺这双天脚,只好把俺胡练得来的玩意,尽数缕刻在玉版上,本待和俺长埋地下,不料遇着你这娃儿,索性送给你,要俺对你解释,得花俺半天功夫,你还是自己去求解的好。” 钱孔方再拜称谢。 于志敏嘻嘻笑道:“大师那套醉打山门的拳法,在不在里面?”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你这刁娃娃,专学会紫虚老友那套挖的手法,要看醉打山门的拳法,快去端两罐酒来!” 钱孔方笑说一声:“弟子去” “不要你去,要他去!” 阿尔搭儿说一声:“我哪?” “你也留着!” 于志敏和这莽和尚要籍故试他的艺业,嘻嘻一笑,说一声,“我去也!”声落人杳。 五空大师那样高的艺业,也只看到一溜轻烟,往山下直沉,不禁叹一声:“他那师父真是第一奇人,方才是他使刁,这俺也看走眼了!” 二女见人家盛赞他的檀郎,都喜不自胜,但又不便说出,只好相视而笑。 五空大师笑道:“籍等待酒菜的时候,俺先把玉版上的玩意指点一番也好!” 其实,五空大师除了拳法、步法、杖法、各有独到之外,轻功、内功、气功、全仗本体修为,二女聪明过人,并已练过极高的武学,只须一点即明,红轮甫涌,二女已经全部了解,喜得他掷版大笑道:“你两人这样好的记性,俺家再挖一百年心血,也不够你学半天也“ 笑声中,一条身影疾如电闪登山,只听于志敏遥呼道:“狗腿买不到,权将猪腿代替了!” 二女一见檀郎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袱,胸前接有一个大拜盒,两手各提有一罐酒,不禁笑出声来。 于志敏道:“有甚好笑,这些还不够大师一顿吃!”把酒菜罗列在禹王碑前竟占了几尺地面。 五空大师连说:“够了!可惜没有狗肉,未免美中不足,说不得劳你去偷一只来,反正湘衡地界,多的是野狗!” 于志敏料不到五空大师竟支使他去偷狗,不禁怔了一怔,因为师父虽不禁偷富济贫,但偷别人的来济已,最是要不得,但由于前辈差遣,敢又当别论,笑笑道:“俗称偷鸡摸狗,既然只准摸,小子就去摸一只来就行!” 五空大师笑道:“摸的也好,快去模来!” 于志敏应声而逝过了半晌,果然携回一只剃光毛,开好膛的肥狗,还带有铁锅和陈皮、八角等香料。 阿尔搭儿诧道:“你在那里搞来这些鬼东西?” 于志敏笑道:“这狗不是模来,可说是抢来的!我一到山下,就听村人喧嚷着打狗,原来这只畜生咬伤了人家的小孩,活该它倒霉,被我顺手杀了,再向村人买了一口铁锅和香料!” 五空大师道:“小友真正能干,待老衲架炉蒸狗。” 于志敏忙道:“大师不必动手,煮别的,小子未必行,烧狗肉、烤狗肉、蒸的、煮的、一概不同凡昧,一试便知,以假包换。” 五空大师被他惹惹得笑到合不回嘴。 钱孔方也笑道:“阿敏什么时候学得几句生意人的口头禅,却来这里骗人。”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闲话少说,看小老头烧狗肉。”于志敏一面说话,一面以三方石块架起锅来,并搜集些枯草枯枝,立刻生火。 老少四人吃着现成酒菜,说些天南地北,专等狗蒸熟。 移时,肉香四溢,五空大师馋涎欲滴,赞得一声:“好香!”立即揭开锅盖,抓起一条狗腿就啃。 于志敏道:“还没到火候,休怪我烧得不好!” “吃得,吃得!已比酒家历次烧的好了!” 于志敏见这位莽和尚虽学佛多年,仍恁地不拘形迹,也暗示二妻开怀痛饮。 待把酒肉吃尽,已达已午时分。 五空大师一双油掌使向裟一抹,说一声:“洒家的醉拳来也!”一步跃开,立即施展起来。 于志敏夫妇三人俱已艺臻化境,看出五空大师一套醉拳,只是拳打脚踢,表面上杂乱无章,实则隐藏无尽的变化,屏息凝神,招招熟记。 盏茶工夫,五空大师拳脚一收,面向北方拜了三拜。谁也不知他要做什么忽然,他带着嘶哑的声音唱着:“漫酒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没缘法专眼分离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一任俺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凝破钵随缘化!” 于志敏早知五空大师一段极不平凡的身世。(曾详见于施耐。 庵着“水游传”,本书不赘)一听他唱出哀伤而又悲壮的古调,立即恍然道:“怪不得大师的醉拳不轻易在人前展出,原来一施展出来,即须幻想回当时的情景,才可发挥威力,照这样看来,这时休说是山、即是一座较小山峰,那怕不被一拳打坍?” 五空大师唱完他自编的一句,已是满面泪痕,凄然一笑道:“小友看清拳没有?” 于志敏拜谢道:“大师恩惠已多,小子不但看清,而且已略得妙处。” 五空大师道:“俺就不信!” 于志敏笑了一笑,起立再拜,也一举一脚照原施展出来,待拳法打完,却无处可拜,提起嗓子唱道:“俺正羡飘莲断梗无牵挂,逐浪漂萍自在地,何必强做丝藤牵葛,瓜莫缕麻,到头来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说甚么柔肠寸断,笑掉人牙?” 五空大师大笑道:“俺只见你拳式同样,劲道有异,还在暗里奇怪,好一个飘莲断梗无牵挂,逐浪飘萍自在地,端的被你好处学去了也!” 钱孔方和阿尔搭儿虽也熟记醉拳中一招一式,但她却不谐词曲,不知五空大师和檀郎各唱一节甚么东酉,为甚么打完了拳,还要唱那枝不伦不类的曲,因此都怔怔地望着。 于志敏笑道:“要知大师这套醉拳,原是幻想当时有座山门,默念词曲才打得生动,不然使得不到妙处,若果我们不在这里,大师这拳法一收,只怕一声长啸,已走出几百里远了!” “妙!”五空大师不禁唱采,接着又道:“俺这套醉拳,看过的人也有一百几十,就没有堪破俺这个奥秘,今天倒被你这小哥儿说破了,你们过几天再来,俺把那化蛇儿练成一种妙药给你!” 于志敏才说一个“谢”字,五空大师哈哈一笑,最后的笑声已落在几株古杉林里。 阿尔搭儿轻“嚷”一声道:“敏郎!那条怪蛇能练成什么药?” 于志敏笑笑道:“这位莽大师怪得很,要是我猜得不错,他定是练一种美容丹。 阿尔塔儿道:“蛇儿能练美容丹!” “是!”于志敏随口答应一声,接着道:“吃蛇本来可使人皮肤白嫩,以化蛇加上几味奇药,练美容丹定可成功。” 阿尔搭儿喜道:“这样说来,蝉姐的容貌定可恢复了!” 于志敏漫应一声:一种愁绪不觉涌上心头。 钱孔方忽叫一声,“阿敏!”闪着眼睛问道:“打那醉拳是不是一定要默念一篇古怪东西?” 于志敏笑说一个“是”字。 “要是没有酒,怎能称为醉拳?” “不妨叫做颧拳好了,反正他这拳专攻不防,癫了起来,每每由出人意外的部位打出。” 经于志敏这么一说,二女全都领略到妙处,各在脑中默想拳式几遍,阿尔搭儿说一声: “我们还要去那里?” 于志敏道:“益阳闹得那么凶,还是先去益阳罢!” 益阳相距长沙不过百余里,于志敏夫妇以绝顶轻功,兼走捷径,到达益阳,只是未申之交。 事先,于志敏猜想长沙的事已隔两昼夜。消息已传到益阳,所以到益阳之前,俱作少女打扮。 于志敏一张英俊脸孔,扮起少女,又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还要胜过钱孔方几分,任何人也认不出他是艺震华夷的少年奇侠。 钱孔方和阿尔搭儿恢复少女本来面目,一身短装,虽未露出宝剑,而风姿绰约,已够使人惊奇。当这三位少女在资水南岸,候船渡江的时候,路人尽投以奇异羡慕之色。 一过资水,便入益阳街上,夫妇三人故意走遍益阳街巷,惹起所有的闲人留意,然后面找家雅致的客店住宿。 这家“远来客栈”的店东林正干,年纪已有六十多,岁壮年的时候,也是在江湖上打混过的人物,见自己店里进来三位神采不凡的少女,忙亲自招呼在后院客厅待茶,询问要甚么样的房间,便吩咐伙计打扫,然后对于志敏道:“秦姑娘是从远方来的吧,敞处近来迭出奇案,姑娘虽是武林人物,但贼人确实大凶,夜里寝息,还得加倍清醒才好!” 于志敏明知店东说的是采花案,却放意问道:“贵地发生什么案子,在路上怎未听说?” “嘎”店东先叹了声,才道:“前几天的一个晚上,四乡同时失去了二十几位少女,害得家家恐慌,把略有姿色的姑娘都送来城里,有亲属的投靠亲属,没亲属的就租住客栈,小店里也住有十多个,姑娘方才进店,有的已经看到。” 于志敏回意走来后客厅的时侯,甬道两边的房间,果有少女探出头来,也就点点头道: “这个我可相信,但那贼人是谁?” 店东叹一口气道:“说起贼人也令人难以相信,原来竟是两年前大破南昌绳金寺,酆都阴风洞,乌斯藏冈底斯山赤身教总坛的小侠龙卷风于志敏。” 于志敏笑道:“怎么又难以令人置信?” “于小侠专与邪魔外道作对,他怎会做出这种事来?但各处都传出是他干的,而且四乡间在一个夜里失踪多人,若非他那样日走千家,夜行万户的人,谁能做得那样干净俐落?” 于志敏道:“莫非有多人在四乡同时下手?” 店东目光忽然一亮,“晤”一声道:“这个确实很可能,今天长沙府已有公文到来,说在长沙一夜间擒获六个龙卷风,可见那事决不是一人干的,也不是龙卷风干的。” 于志敏道:“东主对于龙卷风竟是那样相信,你曾经见过他么?” 店东摇摇头道:“我还没有那份福气,见过那位少年奇侠,就是听别人说过不少。” “谁说过?” 店东反问道:“请问秦姑娘今师是那一位高人?” 于志敏笑了一笑道:“我是明因师太的记名弟子。” “哦龙剑派的门下,失敬,失敬!”店东站起身躯,抱拳一揖。 于志敏扮起女装,竟冒用妻子秦玉鸾的名字投店,不说明因师大秦寒梅是祖姑,而说是明因师太记名弟子,自己也暗里好笑,忙还了一揖道: “其实我也没学到师太多少工夫,只会替龙山剑派丢脸。” 店东连说几个“好说”,目光移向二女,满脸堆笑道:“这两位女侠,真人不露面,不知……” 于志敏笑道:“这位甘菊女侠是酒中仙郭大侠的师妹,那位孔芳女侠是上几代高人,花和尚鲁智深的记名弟子。” 店东一听两人的来头,更是大吃一惊,连呼:“失敬!”揖拜陪礼。 阿尔塔儿和钱孔方却因檀郎替她编谎,生怕露出马脚,不敢多说,只能在心头好笑。 就在彼此揖让的时候,对面后厅一间房门半天,探出一个少女的臻首,星目向各人扫了一眼,即缩了回去,于志敏耳边已听出她在房中冷笑。 店东获知新来三位“侠女”俱是高人门下,在肃然起敬中,说出自己原是武当俗家弟子,自从掌门人吴显哉率领部份弟子参加冈底斯山之役,回来后把小侠于志敏宣染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所以店东不但知道龙卷风,连到王紫霜、红花婆婆、闵小玲、丁瑾姑等一干侠男女的名头,俱能如数家珍。 寒喧过后,店东亲自引导往新开的房间,再问一声:“三位女侠到敝地来,可是为那桩案子?” 于志敏道:“我们另外有事,但既有这案子放在眼前,又不能不管,东主你叫别人知道我们来历,只消向外传扬贵店住有一群少女,看今夜有无动静。再则,我们住在这里,有时会关起门来,而人不在房中,请嘱下人休来打扰。” 店东原是江湖人物;自然懂得这些行径,唯唯称是便自退去。 钱孔方笑唤一声:“阿敏!”接看到:“你穿了一身女装,又冒用秦丫头的名声。自己觉得肉麻不?” 于志敏笑道:“夫妻本是一体嘛,怎地还分彼此,你们要是冒用我的名字去行事。我更觉得高兴。” 阿尔搭儿笑道:“敏郎!你好端端说我是酒中仙的师妹可不令人羞死!” 于志敏道:“他还巴不得有你这样一位师妹哩!这有甚可羞的?但方才在厅中说话,有个少女探头偷窥,还却笑了一声,说不定那人认得郭良,知道郭老没有师妹,一个不好还要闹出笑话来。” 阿尔搭儿道:“那人我也看见,年纪比我们大不多,比罗师姐又小几岁,莫非就是蝉姐?” 于志敏笑道:“你怎会想到蝉姐头上?若果是她,纵使她认不出化装后的我,我也会认得到她,但那人连蝉姐的神情也不像啊!” 钱孔方道:“反正那人长得比罗姐还美,由她双眼看来,武艺似也不弱。” 于志敏笑说一声:“与我何干?” 钱孔方笑道:“只怕人家与你有干哩。” 于志敏顺手一推,把她推倒床上。 钱孔方忙道:“别闹,今天是搭儿丫头的。” 夫妇三人闹得云鬓紊乱,气喘吁吁,到了晚饭时光:阿尔塔儿才整理衣裙,撅嘴娇唤道:“敏郎哪!你这样不分时候,不分地方来闹,怕不把你小命闹短了哪!” 钱孔方躺在床上笑道:“鬼丫头别替他担心,还搭上了一个我!” 阿尔搭儿横她一眼道:“全是你哪,要是敏郎有了三长两短,我不要你赔才怪!” 于志敏经过一番旖旎温存,自己也觉得有点乏了,索性合起眼来,静听她两人斗口。 钱孔方轻轻亲一亲檀郎嫩脸,悄悄起身,与阿尔搭儿梳妆完毕,才努努嘴道:“要不要叫他起来?” 阿尔搭儿瞥了檀郎一眼,笑起来道:“这人在装睡哩,我们的话全给他听见了!” 于志敏“噗哧”一笑道:“你们有甚么话。怕让人听?” 钱孔方曾和阿尔塔儿说起她自己的感觉,不由粉脸飞红,恨恨道:“捉狭鬼起不起来,我们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于志敏嘻嘻一笑,由两位娇妻替他梳洗,带了重要的东西,联袂而出。 益阳虽是洞庭湖南端的重镇,资江流域物产集散之地。但北有沅江扼住洞庭的咽喉,东有湘阴、长沙;西德外、桃源;因而并不像别的城市,笙歌达且,也没有别的城市那样热闹,繁华。 除了沿将一条大街经商兴盛,其它各处尽是织厂,布坊,此外便是官衙和民寨。 由乡间来益阳谋生的少年。多半在纺织厂里佣工、因而每届放工的时分,便有不少惨缘少年死在檐下,对行经他面前的少女评头论脚,甚至于还唱着不堪入耳的歌谣,惹得少女一面急步疾行,又一面吃吃娇笑。 于志敏夫妇一走上大街,便有不少少年悄悄指手划脚,若非见三人俱是劲装,说不定还要上前捏她们一把,才称心满意。 然而,于志敏夫妇将耳边烂言蜚语,视若无闻,一直走往昼间选定的“醉仙楼酒家” 当她们登上醉仙楼酒家的楼上,门外也涌进一伙壮汉和少年。这伙壮汉和少年分明是为了这三位天仙似的“少女”才花费金钱银子来醉仙楼买酒,藉以饱餐秀色。 但在这一伙人当中,又有一位满面皱纹面容光可签的老尼,老尼身侧紧傍着一位二九年华,肩背宝剑的劲装少女。 这一位少女肤色洁白如玉,面如瓜子,鼻如悬胆,蛾眉斜飞,星目熠熠生光。说美艳,她可比不上前面三个;说武艺,由表面上看来,似还较胜一筹。 老尼和少女随众登楼,见先上楼那三位少女已经坐定,不少壮汉与少年俱坐在近她身旁的座头,就好比众星拱月,绿叶衬花不觉冷笑一声道:“华儿!我们往那角上去!” 这一老一少相对坐在角隅的座头,侧面却遥对于志敏夫妇,只消面孔微斜,便可将于志敏夫妇的情景尽收眼底。 于志敏居中坐着,他两侧则是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因此,老尼与少人座的情形,早落在他的眼里,心想:“这两人颇有来头,但我却未见过……”他搜尽所见所闻,蓦地记起一个人来,不觉微微一笑。 恰巧对方那少女也望过这边,见他那神秘的笑容,鼻里轻哼一声,即对老尼道:“就是那佩剑的贱婢,不知是哪来路,竟冒充秦家小妹妹的名头。” 老尼低声道:“华儿别胡乱骂人,那三位少女大有来历,凭我这付老眼,竟未看出人家武学深浅,而且她们的目光都甚正。” 少女不服道:“师傅还说她目光正哩!那佩剑的就死眉死眼看人,要不看她也是个女的,华儿定给她一枚鸡骨镖。” 老尼失笑道:“你还是恁地强项,若没有我跟着,你不吃大亏才怪!” 少女秀眉一挑,笑道:“人家才不哩,那佩剑的不见有甚本事,她身边两人更加不行!” 于志敏虽与二妻低语,但他凝神倾听老尼的谈话,恰把她两人对答的话全听个清楚,暗自好笑道:“偏是位会疑神疑鬼,我倒要你哭笑不得!”——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五回 河畔相逢 檀郎心欲碎 香醪乍饮 姹女愿初酬 上回说到于志敏夫妇在长沙协助吴征信等人破了采花案,即被陶格行约往道乡台交手,天竺妖巫齐齐黑虏恃强放出“化蛇”;被于志敏以金霞剑惊走之后,当由五空大师鲁智深收服化蛇,审问所俘得之全南柱,获知七怪石雄派出多人在湘衡一带做案,并将于冕幽禁在五行洞,于志敏乃请陶格行发武林贴,定期三个月在岳麓山选盟主,声讨巫山七怪,然后独与二妻赶往益阳。 当天在益阳远来客栈结交店东林正干。获知益阳近事,但自称为秦玉鸾,阿尔搭儿改称为甘菊,钱孔方改名名为孔芳之事,却引起另一女侠与老尼留意。 于志敏在醉仙楼听得那女侠与她师父老尼谈话,即听那女侠必与秦玉鸾认识,并推知老尼究竟是谁。但那女侠认为于志敏夫妇无甚本事,冒充别人姓名,似非善类,却起于志敏好谑天性,又打算开她一个玩笑。 阿尔搭儿与檀郎低声谈话,发觉她有时所答非所问,妙目一游,便知端睨,笑道:“看你失魂落魄似的,那边那少女可不就是在客栈那位?” 钱孔方道:“我们把她掇过来,好不好?” 于志敏忙道:“你们别开玩笑,这事千万做不得,我若果猜得不错,那老尼定是蝉姐的祖姑绿鬓老尼,那少女定是老尼的弟子叶萼华了。” 钱孔方喜道:“这才是亲上加亲啊!搭儿丫头和我过去相认。” “你们真会胡闹!”于志敏又急又好笑道:“那鬼丫头已知我决不是鸾妹,此时正在狐疑,她又认不得你两个,再说也不肯相信哩!” 阿尔塔儿再看那边一眼,果然看出那少女以一种迷惑而又含着几分怒意的目光,向自己这边瞪着,不觉失笑道:“敏郎说的不差,那丫头还长有傲骨。” 钱孔方道:“连人家的骨头也给你看出来了,我偏不信。” 于志敏忍不住笑出声来,偷眼向那边座上一看,却见老少两人全含几分怒意,情知这时误会不得,急俯首低声道:“我们别看她了,当心会惹出麻烦来!” 二女向那边斜瞟一眼,情知檀郎所说不虚,急改个话题,高声谈笑。 围绕在他三人的邻座,固然有不少是当地的登徒子。为了贪婪秀色,为了满足好奇心,而不惜向她投以贪婪的目光,并且窃窃私语。 但于志敏那种超人的耳力,却在杂乱的声音中,隐隐听出有人轻声说了一句:“这几个雌儿不知是何等来历。” “雌儿”两字,不折不扣是江湖人物的口吻,一进入于志敏的耳朵,立即使他提高警觉,但仍不动声色,继续倾听下去。 “听她们的口音,不像是湖广人,别正是那小子身边那些贱婢!” “萧兄说的可是前天在长沙……” “晤” “不对!由李本华的飞鸽传书看来,那姓胡的小子只带有两个小穷酸!” “老张你看漏了!他们救龙山剑派两个宝货的时候,另有两个没尻儿的。” “敢情他们总共有五人。” “海老弟!你们看事也大浅了,没尻儿的难道不会是小穷酸么?” “李大哥这就不对了,若说没尻儿的乔装成小穷酸还不太错,仅那胡小子难道是个兔子,肯改成没尻儿的?” “嘻嘻!哈哈!………”立即响起一阵哄笑。 于志敏趁这时候,回过头去看那边座上一眼,见他统共只有五人,有三人是文士装束,两人是生意人的打扮,俱是斯文绉绉,并不像一般武夫那样浓眉突眼。上首一个,跟随蓝里带青,鼻端肉球下垂,若照麻衣相法上说来,分明是贪淫不足的贱相。但那人目光数寸,也还有几分阴毒的功夫。 二女见檀郎回头看人,由同时侧过头去。 首座那人的蛇目中,闪出极其柔和的蓝光,嘴角带起一经笑意。其余四人也向这边三女投了一眼,又装成若无其事地低头谈笑。 于志敏暗道:“你这五个淫贼活该倒运,最好是连那五个也送上门来。” 夫妇三人刚转过头来,还没喝半杯酒,又听那座上低声道:“这三个雌儿真个天上少有,我虚长三十出头,还没见过。” “李大哥着迷了!日里小弟已查得她们住在远来客栈,还怕弄不走么?” “这几朵花儿虽好,可惜有点刺儿,还得当心老尼姑多事。” “大哥你也真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怕起一个老尼姑来? 依小弟看来,那尼姑头皮那样油亮,说不定并没有老,这边的雌儿只得三个,索性连那两个也弄过来?省得争执!” “海老弟真不愧姓海,果然能够兼收并蓄!” “怕什么?新货儿费劲,还不如旧的能降火哩!”姓海的那贼人说罢,群贼又是哄堂大笑。 群贼开始低声计议的的猴,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以交谈掩护檀郎窃听,未曾留意。经过哄笑之后,贼人的话字字入耳,钱孔方首先就脸色一沉。 于志敏见这群雄淫贼连一个老尼姑都不肯放过,心头也有点怒意,但为了引出更多的贼人,求得人贼并获,又不便在此时出手,忙以眼色制止钱孔方,旋又笑道:“孔妹且休心急,待我捉弄他两边打起来,若果老尼那边不敌,我们再出手帮她,但也只能在武艺表现上略胜淫贼半分,不然,今夜就没更好的戏看了!” 二女见檀郎要捉弄别人打架,不禁笑盈满面。 于志敏暗运气功,将坐在一角的老尼姑师徒与隔两张桌面的五位淫贼连通一气。 这种“以羊易牛的神通”,不但被捉弄的人自己不知道,连到二女明知檀郎要捉弄别人,却又毫无动静,也觉得奇怪起来。 但群贼哄笑一阵,甫静了下来,又有人笑问道:“海三哥!旧的能降虚火,又何出处?” “张老弟!这可要怪你见闻不广了,难道丹成止火这句话你都不懂?俗话说人老成仙,物老成精。不论成仙也好,成精也好,定有一种内丹,譬如老和尚,老尼姑,死后就可烧出舍利子来。其实,舍利子就是内丹的一种,老尼姑既有舍利子,则她自己必定止火;火止则体冷,我们浑身热烘烘贴了上去,自然会把火……” 那姓海的贼人滔滔不绝解释一番“降火”的道理,声音虽然不高,但经于志敏施用“以羊易牛”的神通传递过去,老尼师徒可就听得如雷贯耳。 那少女听有人在说老尼姑,目光一扫,即见整座楼上只有自己师傅一人是尼姑,而且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名男子全在脸上泛着神秘笑容,上首一位文士装束的男人目光闪闪瞅着她师徒两人,那还不心头雪亮?当下粉脸一红,顺手弹飞一根鱼刺。 虽然仅仅是一还极轻的鱼刺,但那少女手劲不弱,竟如一枚外形暗器“丝”一声飞过于志敏头顶,疾射向淫贼席上。 上首那淫贼的武艺也不弱,只见筷子向上一夹,即把那根鱼刺夹个正着,立即站起身躯,冷笑一声道:“是那一位朋友向我李非凡开玩笑,不妨出来相见!” 李贼一报出名头,与于志敏夫妇相隔两个座头一位中年壮汉不觉“咦”一声道:“原来是化骨飞刀!” 中年壮汉对面一位年轻人诧道:“飞刀也能化骨?” “别吵!有得看!” 果然在李贼话声一落,坐在老尼对面那少女立即站起,一声:“你们放着酒菜不吃,尽在嘴里嚼什么蛆?” 李非凡从容笑道:“姑娘责骂得未免无理,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这一问可把那少女问得满面通红,但她同时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道:“那贱婢耳朵也尖,我们说这么小声,她也听得清楚。” 她目光一落,立又听得一句:“这泼货有瞧的了!”这句话经于志敏用气功放大,竟是全楼可闻。 那少女脸色一沉,喝一声:“你这贼子!……”抓起几根鱼骨顺手一掷,立见几道白光挟着“丝丝”破空的声音,掠过各人头顶,奔向贼人一桌。 于志敏故示惊慌地叫一声:“不好!”立即把头一低。 李非凡冷笑一声,手心向上一托,那少女射来几根鱼骨,全被托飞上屋梁,颤颤地钉在梁上,然后摇摇拱手道:“姑娘好大的火气,难道真想打死人么?” 那少女暗里发了两手鱼骨,全未能伤对方毫毛,面子上怎能接得下来?老尼似也因李非凡一手托梁换柱的气功,表现得出色而微微一怔,这时从容站起,宣了一声佛号,面向李非凡道:“李檀樾高艺惊人,贫尼明日午时在西山候教!” 李非凡冷冷道:“凭你两人这一句话,就想把李某拖着走么?” 老尼长眉一皱,仍然面不改色道:“该当如何才可请得动李檀樾?” “你们没名没姓的么?” “贫尼姓氏早忘,出家人也勿须姓氏,要去就去,何必多问?” 说毕,径挽着少女住柜台算帐去了。 李非凡望着她两人背影,才不觉冷笑几声。 姓海的贼又气喷喷道:“大哥!那老尼恁地可恶,不知她到底是谁?”他话音甫落,立即听到“嗤”一声冷笑,又喝一声:“是谁?” 李贼也诧异地向四周张望,但他除了发觉满楼食客俱向他这一桌投以惊诧的目光外,并未发现有人冷笑。目光一移,又投向钱孔方,阿尔搭儿和于志敏的背后,但这三人却是边吃边笑,并不像有意挑衅的样子。 海贼性子燥急,狠狠一拍桌子,骂一声:“臊……”话一出口,似觉这话太不适合他的服饰,立又改口道:“谁在冷笑的出来,不然,海三爷就要骂你了!” 然而,急自由他急,仍然没人答腔,恨得他连说几声:“见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丁志敏夫妇相视一笑,从容饱食一顿,会帐下楼。 钱孔方一走到街心,忍不住说一声:“气死我也!阿敏! 亏你咽得下这一口气,要教我单独遇上那几个,怕不给一人一个耳刮,把饱满嘴臭牙打掉了!” 于志敏笑道:“要是十个淫贼全在楼上,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可惜只有一半,若因放倒这几个而走漏了风声,只怕剩下五个便会将二十名少女架走,追寻起来岂不费事?” 钱孔方道:“你能保定十个淫贼全在城里么?” “纵然不全在城里,但他们该知道要绑架一位会武的人,决不是容易的事,他这时已发现我们三人和老尼师徒会武,为了想要全获,必定邀约同伙一齐到来,最多也只留一两个看管那些女的,而且就在今夜到来送死!” 阿尔搭儿不觉笑起来道:“他真要送死,那一夜来不得,何必就在今夜?” “方才有人指出李非凡绰号化骨飞刀,老尼约他明天中午的事,他不能不去,因此,他只好今夜下手,打算连着尼一齐掳走,明天再往西山装个晃子,也好更加扬名显姓。” “晤!我明白了!要不要通知那位姓叶的姐姐一下?” “老尼老谋深算,定有安排,说不定他们也为了那伙淫贼而来的哩!” 夫妇边走边说,忽有个老翁衔着一枝旱烟秆匆忙抢过前面,喜地喷出一口浓烟。 于志敏嗅得那烟昧有异,急一闭真气,回顾二妻一眼,见她两人也会心微笑,轻轻一拉她两人衣袖,缓缓跟那老者走向河边,心里暗自好笑道:“你这些下三滥,真个该死!” 那老者做梦也不会梦到遇上一位大行家,他喷出一口浓烟,便放缓脚步走向河边。他由系在烟杆上一面小镜子,看见三位少女果然亦步亦趋地跟来,不禁暗喜。一到河边,使施起轻功,沿河岸走往上游,不时暗窥小镜,见三女仍然跟得紧,却又时而喜上眉稍,时而眉头紧皱。 约经炊许时光,在一望无际的田畴里,夹着有不少溪流。 港叉,老者到达一条港叉岸边,轻轻击了三掌,便闻芦苇荡中传出一声“来了”即有水声响动,片刻间,一艘瓜皮小艇已靠岸边。 于志敏暗道:“我看你到底要把我带往哪里?”却听艇上那人问一声:“四舵主!这几位是……” “休得多问!”那老者向于志敏夫妇一招手,于志敏伪作茫然缓缓举步。 “正当他前脚将跨上船舷的刹那,忽然一声娇叱,一条绿衣纤影疾如蝙蝠追蚊,一掠而达,一道精虹已向那老者右扇泻落。 那老者忽然遇此意外,一斜肩头,立即飘出三丈,喝一声:“你是那条线上的,怎来破我买卖?” 于志敏一听那老者的声音,却是年轻人的嗓子,情知他是故意乔装,但那少女的嗓音更加谙熟,一眼瞥去,见她面前蒙有一方黑巾,心下登时明白,几乎要喊出一声:“蝉姊!” 然而,他又旋想到蝉儿此来定有用意,不如且看个明白,于是又站着不动。只听蝉儿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巫山七怪门下,竟做出这采花的下三滥勾当,这时人赃俱俱获,看你有何话说?” 这老者仰天大笑道:“你既然知道我常德庆是巫山七侠门下,早就应该滚罢,难道想送上门来,硬教我把你留下?” 柳蝉儿冷哼一声,一招“南天暴雨”一枝宝剑幻成一片光波,一涌而上。 常德庆看得一懔,一收小腰,又暴退丈余,喝一声:“贱婢报个名来。” “向阎王爷问去!”柳蝉头一剑为了救人,只是虚招,但“南天暴雨”这一招存心取敌性命,被他避开,杀意变浓,又一招“风雨满楼”但见剑光飞射,立即将常德庆身形罩定。 常德庆这时才知遇上能手,一声断喝,烟秆舞起一团黑光,把周身护个风雨不透,但闻叮冬一声急响,柳蝉儿一招风雨满楼,竟未能伤他毫毛。 于志敏暗道:“她武艺和功力果然大有进步了,可惜对敌的经验太少,不然,这一招风雨满楼,足可削掉姓常的一只手。”他生怕这位名位上的娇妻不知常德庆烟杆的底细,不觉叫出一声:“蝉姐!当心烟杯里藏有迷烟!” “谢谢了!你们没有中毒?”柳蝉儿在对答中,又连向常德庆进了几招,但她猛觉这三位陌生少女怎知她的名字,又“咦”一声道:“你是谁?” 于志敏忍着笑道:“我是玉鸾嘛!” “呸!你敢骗我!” “我化装了的,所以你认不得我!” 柳蝉将信将疑,又道:“你身边两位姐姐是谁?” “一个搭儿丫头,一个是钱丫头!” “蝉姐!蝉姐!”阿尔搭儿和钱孔方由两人对答中,已知蒙面少女是自己的女伴,不觉齐声欢呼。 常德庆发现自己的独门迷烟,原是万无一失,那知竟迷不了这三位少女,心下骇然,无奈被柳蝉剑光团着,想逃也逃不脱。 那船夫见他四舵主被一蒙面少女团在核心,另外还此三人在侧,惊得一个翻身,赴水逃生。 柳蝉儿获知秦玉鸾和阿尔搭儿在侧,为了争个脸面,笑说一声:“小丫头!待我撕了这厮,再和你说。” 于志敏忙叫一声“莫撕!” 柳蝉儿一招“天外飞雷”,在光芒十丈中“当”一声响,把对方烟杆击飞,左手中指一伸,已点正常德庆的软麻穴。 于志敏赞一声:“好!” 柳蝉儿收剑入匣,悄骂一声:“死丫头,好甚么?谁不知道你受了那人移花接木,比苦命的姐姐强多了……”她想到自己容貌被毁,不禁眼眶一红,急叱一声道:“还不快告诉我那位是钱姐姐,那位是搭儿丫头哩!” 原来王紫霜三人南返的时候,钱孔方尚未遇着于志敏,当时诸女虽有十二金钗共事一夫的意思,但王紫霜找到柳蝉,却没把钱孔方的事说明,所以这时她直呼阿尔搭儿为丫头,而呼钱孔方为姐姐。 于志敏忙捏尖嗓子,替她引见,径引戏谑一阵,才问道:“常德庆这厮应该怎样发放?” 柳蝉儿反问道:“你们可知道公公被恶贼掳了?” 于志敏和二女俱说一声:“知道!” 柳蝉儿笑道:“搭儿丫头是那人的影子,怎地舍得分开?” 于志敏忙轻轻一拉阿尔塔儿和钱孔方的袖子。 阿尔搭儿立即醒觉,樱唇一撅,却是满面笑容道:“紫丫头最坏,把人家的事儿也告诉你啦!所以我偏让你们猜不着,你说他哪!他早和闵丫头、雅丫头往乌斯藏借鹤去了!” 柳蝉儿见一提起于志敏,阿尔塔儿说话的神采登时不同,暗忖:“紫丫头说得不差,怪不得阿敏到了北黎,就被这丫头几乎占尽春光,唉她”想到自己性格和命运,不觉暗叹一声,又道:“阿敏见过闵丫头了,他们放着公公不救,跑去乌斯藏借什么鹤?” “借鹤与救公公有什么关连?” “这事且缓说罢,姐姐先说你怎会到这里来?” 柳蝉儿道:“何止是我,紫丫头可能也在湖广,我们当初打下霸王庄找不到公公,便分成三路,我管的是水路,紫丫头管陆路地面,穗姑艺业较差,由闵丫头带着搜寻丛山七怪岭。我好容易才查出霸王庄敢到梅岭关截劫,原是巫山七怪主使,特找紫丫头往巫山去,偏遇上到处都说阿敏如何如何,我想阿敏有你们一大伙还会不够……” 于志敏为了装得更像秦玉鸾,与二妻不约而同地“呸”了声。 柳蝉儿笑道:“敢说不是理!紫丫头和我什么话不说?” 钱孔方也笑道:“那话儿有甚么好说的?姐姐还是说公公的事吧!” 柳蝉儿望她一眼,续道:“因为不知谁在诬蔑阿敏,而且我也要寻找紫丫头,所以就在这一带访查,偏遇上这厮由岳阳扁山那边,鬼鬼崇崇下这艘小艇,我只好暗中跟来。” 阿尔搭儿诧道:“蝉姐怎知这厮是七煞门下?岳阳也有采花案,你可知道?” “怎不知道?前夜里还发生一椿,给我抓到一个,夺下一个女的,仍被掳七个走了。我就是拷问抓来那淫贼,才知扁山是贼巢,而且淫贼都由巫山七怪行帖指派……” 于志敏“哦”一声道:“怪不得,我以为淫贼把那么多少女藏在哪里,原来竟是藏在扁山,但扁山离益阳有二百多里,离长沙也有三百里,淫贼掳了人,还等得到那么远?” 柳蝉儿被问得怔了一怔,沉吟道:“也许扁山是长久藏人的地方?” 于志敏点点头道:“这确是很可能的事,我们把这厮藏在一边,先赶回城里去。” 柳蝉儿急道:“我不进城!” 于志敏道:“今夜你祖姑和叶姐姐有难,不进城怎行?” “呀!”柳蝉儿听说绿鬓考尼有难,不由得叫了一声,但她旋又想到自己的容貌,又叹一声道:“有你们三个,还怕什么,何必拉我去出丑,再则我这付样子,还能够见人么?” 于志敏叫一声“姐姐!”接着又道:“那夜里你一出走,妹子也就被掳,到底你被开水烫成怎样?再说人只要心肠好,谁管面貌好不好呀?阿敏要是借鹤回来,大伙儿救公公,你难道也不肯相见?” 柳蝉儿叹道:“姐姐生就孤独命,阿敏一到,我也立刻走!” 于志敏征了一怔,情知这位师姐说得到便真的要做,急道:“照这样说来,姐姐愿意和我们暂时在一起了?” 柳蝉儿苦笑道:“鬼丫头也懂得拿话套我,我几时说过和你在一起?” 阿尔搭儿央求道:“好蝉姐!你这时不是和我们相见了么,再和我们住在一个房间,大伙儿说说笑笑,有甚么使不得?趁着这时夜静,回客栈去定没人看到,你祖姑不和我们住在同一房间,她也不知道是我们哩!” 柳蝉儿被于志敏握紧她的手,要挣又挣不脱,见阿尔搭儿央求得可怜,沉吟半晌,才道:“要我答应去客栈去,得依我三个条件。” 钱孔方接口道:“莫说三个,三十个也行。” 柳蝉儿笑道:“没有那么多,第一个是不准揭开我面巾,二是不准告诉我祖姑和叶丫头。第三个是阿敏一到,得立刻通知我走。”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见她和于志敏说了半夜的话,还要叮嘱说檀郎到来,通知她走,心头虽在暗笑,表面上却连声答应。 柳蝉儿笑道:“你们几个要是违背了这几个条件,看做姐姐的不拧下你的头来!” 各人含糊应了一声,柳蝉儿手起一掌,把常德庆脑袋叮嘱,顺手提起撩进港叉,说一声:“走罢!” 三位真女和一位假女展起绝顶轻功,疾扑益阳,只是初更才过,钱孔方笑说一声:“还早,可得先睡一觉!一进客栈,店东林正干即上前迎接悄悄道:”三位女侠回来了,方才有人问你们的来历哩!” 阿尔塔儿说一声:“是谁?” “一位老尼和姓叶的女侠!”林正干面对着于志敏笑笑道:“叶女侠说曾经见过秦女侠……” 于志敏道:“我知道了,她定说我一点也不像原来的样子,但她不知我已经改装,今夜定有事发生,明天再和她们相会。” 林正干虽见于志敏又带回一位绿裳蒙面女,但他走道江湖,知道江湖常有不少怪事,也不再问。 夫妇四人一进房间,钱孔方向于志敏使个眼色,笑唤一声:“鸾丫头!”接着道:“你和蝉姐久别相逢,不知有多少话要说,我和搭儿丫头替你们在外巡视,你们在床上替大伙看守认物,由你说到天明可好?” 于志敏笑道:“好是好!今夜该有十个淫贼到来,你两个人得把他们全部活捉下来!” 阿尔搭儿“哟”一声道:“请放心罢,我一个也不会给贼人溜走,何况还有钱丫头哩!” 于志敏挥挥手道:“你们走罢,顺手扑灭了灯火。” 柳蝉儿讶道:“你灭灯干吗?” 于志敏道:“省得柳老前辈和叶姐姐来找麻烦,而且你我上床去说,要灯干吗?” 钱孔方“噗哧”一笑,说一声:“我们走啦!” 柳蝉儿但见窗门一启,两条身影已疾掠而去,房里卷起一阵旋风,窗门竟被风力关闭回去,看得芳心里起了一股酸意,一面卸下包袱和宝剑,一面还忍不住问道:“鸾丫头,你可比得上她两个?” 于志敏笑道:“我们几个都差不了多少,但都比瑾姐几个强。” “我真不知紫丫头怀什么心意,拉了一屋子人进来,那怕阿敏一个!” “那才不哩!我们姊妹相处得很好,有时联合起来就欺负阿敏!” 柳蝉儿笑道:“你们怎样能欺负他哟?” “把他赶下床去,教他往外面做个程门立雪!” 柳蝉儿由这句话听来,闺中一幕极好的旖旎风光立即展现在她眼帘,自己确是十分羡慕,但又认为这种幸福终非已有,不觉幽幽一叹。 于志敏何尝不知柳蝉儿好胜心重,一旦容貌被毁,自卑感立即占据心头,此时由得百般劝慰,都难得有效果,只有床上的事实,才可使她回心转意了。 于是,又笑笑道:“姐姐休叹息这个,你我脱衣上床去说,我把阿敏那份馋相告诉你!” “脱衣服?过一会怎什厮杀?” “有她两个在外面哩,而且柳老前辈定必援助,你我一出去,岂不被柳老前辈揭穿你的面目?” 柳蝉儿点了点头道:“鬼丫头跟他这些日子,人也刁起来了,姐姐还说不过你哩!”因见她这同衾“女伴”已脱去外衣,自己也解衣登床。 于志敏上床和柳蝉儿对面躺着,一只右手轻揽她的纤腰,笑道:“姐姐心肠是这么硬,可知阿敏这些日子除了盘算救人,杀贼之外,天天都想到你?” 柳蝉也儿揽上檀郎腰肢,轻叹道:“他有了她们一大群人,还要想念我作甚?” “姐姐总是自称薄命,难道这一辈子都不愿见他?” “唉!相见不如不见,有情却似无情,我那一天没有想念他,但我又怕见他,更怕他见我这付形貌!” “姐姐休苦了自己,他也不是那样的人,听他自己说,他和闵丫头去借鹤,很可能连复形药都拿得一点回来,定可恢复姐姐原来的容貌。” 柳蝉儿喜道:“真的?”忽又叹道:“鬼丫头总是骗我,你说很可能,接着又说定可,这是什么一回事?” 于志敏被她抓住话柄,楞了一楞,又笑起来道:“妹妹说的定可是有原因的啊!因为今早上在长沙遇着五空大师,他说要把一条化蛇炼成良药给我,那种良药正是吃了变成美貌的良药。” 柳蝉儿急道:“那种药,什么时候可以炼成?” “大概是七天吧!其实复不复形都不要紧,姐姐该让他看见你这时的形貌,看他是不是会变心?” “不!那才羞死人了!” 于志敏怜惜道:“要是他已经见了你,难道你也不愿见他!” “什么?他已经见了我?那,他为什么不唤我一声?可见他对我早就变了!” “他没有变,倒是姐姐你变了,若果我就是他,你肯不肯相见?” “鬼丫头越说越刁,你怎会是他,你就少这……”柳蝉儿见这位妹妹说得好笑,伸手向下一探,那知这一探下去,登时惊得芳心乱跳,厉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于志敏单就防她会有这么一着,所以先把她的纤腰搂得紧紧地,以免她用力挣扎,然后从容道:“蝉姐先别着急,敏弟终于找到你了!” “你……你果然是……”柳蝉儿被搅得动弹不得,又羞又急。 喘着气道:“你………你敢诓我!” 于志敏柔声道:“蝉姐!这两年的相思,还不够苦么?敏弟怎还忍心诓姐姐?好了!从这时候起,我俩不该再分开了。” 柳蝉儿原以为这“少妇”果是秦玉鸾的乔装,那知竟是自己既想见又怕见的檀郎?此时半裸投怀,怎不又羞、又惊? 但见还恐檀郎是假,急运足真气,打算猛力一挣,如果能够挣脱,则对方定非檀郎?如果不能挣脱,则真是檀郎无疑。 那知于志敏一发觉她暗里运气,立即明白她心意,忙道:“蝉姐千万不可,除非你是霜妹,决难挣脱敏弟手臂,但这张木床却是吃不消。若不相信眼前人是你敏弟,我有方法使你相信。” 柳蝉儿见对方双臂象两个铜箍,箍得她纤腰和肩膀发痛,情知除了敏郎,谁也没有这份功力,但仍说一声:“你且说来!” 于志敏道:“我们经过河涧府到过姐姐所住的树案,看见霜妹留下的诗句,才知姐姐和她南下寻找爹爹,前几天往雪峰山救问姐姐,和穗姑相遇,问起来才知道霜妹已替姐姐打通了生死玄关,功力大进,这些事可是真的?” 柳蝉儿此时尽是流泪不答。 于志敏柔声道:“姐姐不要自苦,恨敏弟当年回来迟了一步,害得姐姐受……” 柳蝉儿一想起当年事,更是痛心,呜咽道:“你休说了,快放手让我起来!” “不!敏弟要在今夜医好姐姐心上的刨伤,并使姐姐知道敏弟不是好色!” 柳蝉儿幽幽道:“相信你就是,快放手!” 于志敏松开抱她肩膀的手,却往身下顽皮起来。 柳蝉儿芳心猛跳,喘气颤声道:“你……你要……要干么?” “姐姐!就在今夜!今夜啊! 柳蝉儿的纤腰像水蛇般在床上扭摆,良久良久,只哼得“嗯”的一声,粉臂一张,反将檀郎抱得更紧。 约经炊分时光,屋外娇叱一声,把这一对同命鸳鸯由酣醉中唤醒,柳蝉轻推檀郎道: “敏弟!你蝉姐已经心满意足了,你还没好么?外面打起来了!”——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六回 不怕兵凶 英雌早备战 何愁貌丑 檀郎工画眉 于志敏说一声:“且休管他!” “敏弟你真馋!” 于志敏想起骗她上床的时候,原是以秦玉鸾的名义,说将自己的馋相告诉他,这时由她嘴里说了出来,不觉失笑。 柳蝉儿一旦得酬宿愿,而且在自己毁容之后,见檀郎不以毁容为意,大感于心,虽觉凿柄得难以消受,但也曲意承欢,度此一刻。 房里男贪女媚,房外舍托忘生。 原来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为了促成他俩人细续款曲,双双飞出窗外,即躲上几十丈外一棵大树,情知檀郎定不放过今宵,四目交投,不觉发出会心的微笑。 二女在树上低声谈笑,也不知经过多少时光,忽见几条身影由城西冒起,即捷如飞鸟向客栈这边疾掠。 钱孔方一声:“不好!休教这群贼扰乱阿敏和蝉姐!” 阿尔搭儿说一声:“不妨!”折了几段小树枝在手,又道:“贼人不上我们的窗口则罢,只要一贴窗口;立刻把他打下来。” 那几条身影确也十分迅速,就在几句话的时间,已到达客栈的瓦面,先头那人略为一停,向四面扫了一眼,立即沉身落地,忽然一声娇叱,两条身影立即冒出瓦面。 二女眼力极强,虽相隔致十丈,仍认出先上屋面的一条身影,就是在酒家遇上的李非凡,后上屋面那人正是叶萼华,只见她剑影一晃,即娇声骂道:“你这伙淫贼,居然冒用别人绰号到处做坏事,还闹到你家姑娘头上来了,先吃你姑娘一剑!” 李非凡日里曾以气功托飞叶萼华的鱼骨,那还会怕上叶萼华,只见他身形一晃,即飘开丈许,说一声“你还不配。” 这时几条较为落后的身影已同时到达,散立在屋面上。其中一名叫一声:“海秋来了!”只见他手里一对亮晶晶的兵刃已向叶萼华的乳下。 叶萼华在绿鬃老尼门下十几年,一手“薛荔掌法”已练到炉火纯青,“回风荡柳”、“柔钢绕指”两种绝技也有八九成火候,但“薛荔掌法”出手太重,绿鬃老尼严诫慎用。 此时见姓海的贼人一对精钢判官笔点向双峰,真个又羞又恨,立即施出“回风荡柳”的绝技,身形一飘,已绕往海秋身后,剑如游龙疾点贼人背心。 海秋在酒家楼上见这位少女劲虽强,仍被李非凡折服,以为她艺业不过尔尔,不料双笔一发,眼前人影顿失,立觉脑后风生,慌忙向后一封,斜身跃出。 那知叶萼华一施展“回风荡柳”,身如旋风,一声:“接招!”右剑虚指,左掌突发,“啪!”的一声响处,海秋左腕立被劈断,痛得他惨叫一声,那枚判官笔已落在瓦面上。 叶萼华趁机加上一剑,把海贼右臂也卸了下来。 海贼连受两伤,那还能够站得住脚?在惨叫一声,倒下即滚。 余贼惊哗一声,两条身影疾掠而出,一人赶忙扶起即将滚下瓦面的海秋,一人在叶萼华面前一站,冷森森道:“好狠的贱婢,看来大爷服侍你!” 叶萼华一语不发,刷刷刷一连三剑,把宋贼迫得连退三步,才喝道:“快亮出兵刃送死!” “你宋大哥只须双掌就行!” 叶萼华“哼”了一声,宝剑立即归鞘,“呼”的一股掌风已到宋贼身前。 宋贼微微一笑,单掌一报,但见狂飙骡卷,瓦面被掌风吹得格格怪响。 叶萼华大喝一声,另一掌也立即发出。 “蓬”一声巨响,两人各被震退三步,掌风交击的瓦面登时被震坍一个大洞,屋下面传出几声惊呼。 “阿弥陀佛!”绿鬃老尼随着这声佛号,拨上屋顶,说一声“檀樾既然到此,不如同往西山。”说罢即时起步。 李非凡喝一声:“站住!”劈面就是一掌。 绿鬓老尼单掌一封,刚起身形又落回瓦面,怒道:“擅樾待要如何?” 李非凡说一声:“就在这里见个真章!” 另一个贼人笑道:“李老大平时倒还精明,这时为甚么糊涂起来,去西山不是更好么?” 绿鬓老尼一惊,暗道:“不好!那三位少女这时还未醒来,莫非已着了道儿?” 她正在担心的时候,李非凡忽叫一声:“亏得黄兄提醒,姑子!去西山就去!” 绿鬓老尼冷笑一声道:“贫尼倒要把你留下了!”身子微晃,欺前一步,掌形一起,劲道即时发出。 “偌!后排第四个窗口!” “我们下去嘛!” 黄贼一声令下,立有三条身影扑出。 绿鬓老尼喝一声:“找死!”立即施展出“柳絮随风”的绝技,身子一飘,向三贼劈出两掌。 三贼骤觉劲风到来,急停身翅掌,“蓬”一声响处,各被震退两步,绿鬓老尼也被震得身形一落。 李非凡看了心下一惊,喝声:“并肩子上!”一步跨到绿鬓老尼身侧。 绿鬓老尼蓦地想起硬拼掌力,自己虽不见得落败,但这几座屋面就得烂完,但已多年不用兵刃,连自己一枝宝剑也交给了门徒叶萼华,一时间往那里找到兵刃。 她一眼看去,见叶萼华与宋贼空掌对招,略胜一筹,忙跃身过去,一掌将来贼打退,叫一声:“华儿使剑,把剑销给我!” 叶萼华刚将剑鞘交到老尼手上,群贼已涌潮而到。 绿鬓老尼剑尖一指,喝道:“贫尼即以剑鞘奉陪,各位速亮兵刃,以免损及屋瓦。” “嘿,自家的命都顾不到,还要顾什么?”李非凡虽然强嘴,但他和绿鬓老尼对了一掌,亦知对方功力不凡,一搞腰 际,“铛榔”一声杂响,一串短刀已撤在手上。 绿鬓老尼见李贼那串短刀一共有十八把,刀身泛出刺目的蓝光,心知这类兵刃,已经浸有巨毒,急叫一声:“华儿当心!” 李非凡冷笑道:“当心什么?今日就是你这姑子的死期,教你知道化骨飞刀的厉害!” 听到“化骨飞刀”四字,由得老尼慈悲为怀,也觉此人决不可赦,冷笑一声道:“贫尼倒要看你化骨飞刀有何厉害,但我得先警告你,任凭你多少人向贫尼师徒下手,贫尼还是接着。若要扰及他人,休怪贫尼要施用化血神针了!” 到底绿鬓老尼有无化血神调,群贼并不知道,但“化血神针”四字,确令人听了觉得胆寒。群贼一声哗呼,纷纷拔出兵刃。 叶萼华明白她师傅发话的意思,心想:“那三个敢情是睡死了,上面闹得这般历害,她也醒不过来,这样的人能配出门行走哩!” 她气愤她和乃师与贼人力战,不觉扬声高叫:“冒别人名字的滚出来吧!” 声过处,客栈楼上第四个窗隙忽有灯光透了出来,群贼除了一个替海秋裹伤,坐在屋脊上之外,剩下六名已将她师徒包围在核心,霎时刀光剑影,金铁交鸣。 叶萼华百忙中向那楼窗一瞥,但见灯影摇摇,却没有人上来帮手,不禁暗骂一声:“该死!人家遇敌先要灭掉灯火,那有点灯的道理,也不知她由那一种师父教出来的。” 但她久不见有人上来,又怀疑到那窗里不是冒名人所住,忽见老远有几条黑影奔来,正在暗惊,却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喝道:“好奸贼!这回总找到你了!”另闻几声锣响,街上也传来兵马的哗乱。 李非凡冷笑一声道:“真正不知死活!”他那串刀炼遥向前头的黑影一射,立见一道蓝光疾射出去。 那知他发出一把化骨飞刀才到半途,即“当”一声响,落在瓦面上,那几条黑影也忽然停了一停。 李非凡的十八把化骨飞刀百发百中,不料才到半途即被人击落,气得他后退一步,喝一声:“再接这个!”一连三柄飞刀分作“品”字形射出。 但他这次发出三柄飞刀也和方才一样,一到半途,又同时坠地。 李非凡接连被击落三柄飞刀,知是来了能手,眼见自己八人齐上,才上阵便伤了一个,六人联手对付一老一少,也只拉个平手,若再加上能人,那还不凶多吉少?急叫一声:“扯呼!” 新来的一伙,原是以益阳县捕头薛常为首率来四名捕快,自从益阳县发生采花案,他便常率捕快巡查,要找出那群淫贼的来龙去脉。这一夜刚往西山回来。即见有人在瓦面上厮杀,不管有否淫贼在内,先喝一声试探。不料话刚出口,即见蓝光飞来,猛记起那道蓝光,正是在醉仙楼自称李非凡的化骨飞刀,不禁大惊失色。 他充当捕快,捕目多年,见闻很广,知道李飞凡有十八把化骨飞刀,平时结在金蛟索上,挥动起来,即当作软鞭使,也可当作暗器使,只消被它剔破了点皮肉,立即当场身死。 在膝醉仙楼听得李非凡的名头,已令这位老捕头暗惊,以为李非凡要做别种案子,决未料到竟是采花案子的主凶。 这时眼见飞刀来来势疾如闪电,自己定难躲避,本能地将手中钢刀一扁,封在自己身前。但在这一瞬间,飞刀已自动坠落。 薛常还以为李非凡一时脱劲,致有次失,仍然全神戒备,直待对方连发三柄飞刀,全在中途坠落,才知另有人助,见李非凡说出江湖唇典要走,那肯轻放?钢刀一摆,叫一声: “休走!”四名捕快也“一”字摆开。 李非凡看来人身法迟钝,决不可能击落自己四柄飞刀,不禁怔了一怔,喝一声:“笨猪也想挡路!” 那知话声甫落,忽然光影一动,面前已多了一位赤手空拳的劲装少女,不禁惊得后退一步。 那少女“噗”一声笑道:“你那飞刀蛮好啊!再发几把给我瞧瞧!” 李非凡定睛一看,认出来人正是在醉楼上三少女之一,心想:“我十四柄飞刀齐发,怕不把你刺开几个窟窿,但那样未免可惜。” 他一时色心大起,竟忘了自己的飞刀怎样被击落的,也忘了那少女如何现身,反而笑吟吟道:“你我何必动刀?空手交换几招也……”一语未毕,左颊不知被谁猛括一下,直打得两眼金星乱冒,厉喝一声:“找死!” 但他再定睛看时,那少女仍站在原来的位置,好像根本没有动过,再一晃,脑袋向左侧看去,左侧是一片夜色,空无一物。 那少女见他惊慌狼狈的神情,不觉失笑道:“你自称非凡,被人打了耳刮还不知道,果然非凡了哪!” 李非凡厉喝一声,左掌劈出。 “啪”一声脆响,他右颊又受了一括,即闻那少女娇笑道:“这一记可好?” 李非凡这时才知道打自己耳刮的正是面前那少女,不由得又惊又怒,厉喝声中,十四把飞刀舞成一团蓝光,滚滚上前。 薛常当时只见眼前一花,即多了一条织影挡住李非凡,心知这少女定是击落飞刀,暗助自己的人,恐怕她不知道李非凡化骨飞刀厉害,忙叫一声:“女侠当心!那飞刀伤人化骨!” “早知道啦!”只听那少女笑声,刀光内又是啪啪几响,夹着李非凡的怒叫。 薛常一伙捕役立在瓦面凝神而视,情知李非凡连遭掌掴,但那少女如何进掌,看也看不清楚,不由得暗呼“惭愧!”却闻远在几十丈外一株高树有人娇笑道:“搭儿丫头,还不趁早收拾那废物,难道不想睡了?” “孔丫头还不去帮那叶姐姐哩,不害得人家累死?” 薛常再望那树上,但闻一声娇笑,即见一道黑线横空而过,兵刃撞击的声音登时静寂。 再一回头,又见李非凡木然站在瓦面,那少女拿着李非凡那串飞刀自言自语道:“这刀能够化骨,也是一件宝贝,不知灵也不灵,待我割你一下看看!” 薛常听她这几句话几乎要笑出声来,急叫一声:“女侠且慢下手,留给小老儿拿回去问话。” “不!这个不能给你,那边几个你尽管去要!”那少女从容伸手一招,跌落在瓦面上四柄飞刀也凭空飞往她掌上。 薛常儿时见过这种艺业?惊愕得忘了举步,只见那少女撕下李非凡半幅衣袖,将十八柄飞刀包起,对李非凡遥拍掌,喝一声:“下去!” 李非凡原已被阿尔搭儿点了穴道,但这一拍不但把穴道解了,而且一股潜劲冲得他立脚不稳,本能地向后一跃,刚好跃下庭心。 阿尔搭儿接踵而倒,掌势往下一接,叫一声:“不要走啦!”李非凡闷哼了一声,登时委顿地上。 绿鬓老尼师徒艺业虽高,但瓦面凸凹不平,顾得前就顾不得后,回风荡柳和柔钢绕指两种绝艺在这类地面上,不免大打折扣,再为了不让敌人侵进客栈,只好仗看轻灵的身法往复跳跃遮拦,以致不能伤敌,反累得身上发热。 恰在这时候,一条纤影在娇笑声中到达头上,但觉一阵强风向下一压,五名交手中的敌人,立即兵刃脱手,个个呆若木鸡,扶着海秋坐在屋脊观战的贼人刚站起要逃,被刚来到的少女伸手一指,也登时停步站稳。 海贼腕折臂失,情知逃走无望,也守在他同伴身侧。 绿鬓老尼认得新来那少女正是在醉仙楼上,三位少女之一,忍不住大赞一声:“姑娘好高的功夫!” 叶萼华更是走上前去,欢呼一声:“小妹子,姐姐惭愧死了!” 钱孔方见叶萼华一上来就把她唤成“小妹子”,不觉笑出声来,却听绿鬓老尼斥道: “华儿怎恁地冒失?不先请教人家姓氏,还要把人家唤成你的妹子!”只好笑笑道:“柳老前辈不必说华姐姐,当小妹子比当姊妹合算。” 叶萼华笑道:“是啊,我年纪比你大嘛!” 绿鬓老尼斥一声:“胡闹!”又转口问道:“姑娘尊姓,怎会知道贫尼俗家姓氏?” 钱孔方道:“晚辈与老前辈是通家之好,此时还不便说,少顷自会明白。” 绿鬓老尼听这位美慧的姑娘自称有通家之谊,固然是十分喜悦,到她搜尽旧事,都不知由何处忽来这样一位亲眷。 叶萼华四面张望,忽见阿尔搭儿把李非凡推下庭心,不禁“咦”一声道:“原来你们和那冒充秦家二妹的是朋友,怪不得说是我们的通家哩!” 绿鬓老尼薄怒道:“你真是胡说!” 阿尔搭儿忽然回头道:“叶姐姐说的有几分对了,并不全胡说!” 绿鬓老尼忽然记起于志敏已有了一个王紫霜和秦玉鸾,再加上自己的孙女,说不定这几年又多娶了一两房妻小,如果当前这两位是他的妻小,恰成为自己孙女一辈,岂不是…… 她心里有几分明白,更同传说王紫霜艺业何等高强,眼前这两位少女年纪轻轻,艺业高绝,莫非就有王紫霜在内?于是,微微笑道:“在醉仙楼上,你们三位姑娘那一位是梅花女侠?” 阿尔搭儿笑道:“一个也不是!” 忽然窗门开处,两条身影一闪而到,前面一人正是于志敏,但他仍是侠女装束。后面一个却是柳蝉儿,此时面幂已除,容光焕发,那有半分丑相?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骤见檀郎带了一个女的由房里出来,不禁一怔,旋又一见美得出奇的少女,更使她面面相觑,大愕不止。 柳蝉儿一眼看见绿鬓老尼见叶萼华,立即欢呼一声:“祖姑!叶姐姐!”急步上前。 于志敏也忸怩作态,抱拳当胸,笑唤一声:“柳老前辈!” 绿鬓老尼本来不知柳蝉儿被毁容的事,握着她的纤手,慨叹道:“你长得更出色了,日子还过得好么?” 这一问,把满肚子委屈的蝉儿几乎问得珠泪盈眸。但又知道檀郎替她画成这付相貌,最忌沾上眼泪,只好点点头说一声:“孙女儿过得还好!” 叶萼华目视于志敏那付形相,一肚疑团,叫一声:“蝉妹!这位姐姐到底是谁?” 柳蝉儿好笑道:“她就是秦妹妹呀!” “可是老三?”叶萼华不肯相信,出手如电要和于志敏握手。” 于志敏虽和她近在咫尺,怎肯让她握上?肩尖晃动,已后退三尺,到了阿尔搭儿和钱孔方身边。 叶萼华笑道:“秦三妹子!姐姐又不打你,你怕甚么?姐姐还要好好地疼你哩!” 诸女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俱望着于志敏那张尴尬的脸。 绿鬓老尼看出有异,笑道:“蝉妮子!她到底是谁?” 柳蝉儿被祖姑问起,怎好不说?只好附耳低声,把他三人的名字说了,并解释檀郎为何男扮女装的缘由。 绿鬓老尼听得又好笑又气,但她把这奇事在脑里一想,自己的孙女和孙婿情份不亚于诸女他两人为甚不出来参加厮杀,也明白了几分,忙轻斥一声:“华儿就是处处冒失,别再胡闹了!” 捕目薛常早就来到这座瓦面,因见一群女侠叙旧,只好静静待在一旁,这时忙叫一声: “大师请了!益阳县捕目薛常求见!” 绿鬓老尼“哦”一声道:“原来是薛班头,请过来,不必见外!” 薛常带了四名捕役上前与诸侠相见,寒喧几句,即提出将人犯带衙鞫问的事。 绿鬓老尼面向于志敏道:“这是你们的事,我不便作主!” 于志敏笑道:“这本是地方安静和小侠龙卷风声誉的事,把这伙贼人带往县衙鞫问,是个正理,但那样由来,只怕众贼闻风远扬,连那伙被掳少女也找不出来。不如请薛班头就在客栈里鞫问窝藏的地方,由我们星夜赶往解救为上。” 薛常大喜道:“小老儿确有此意,只不敢烦劳女侠!” 于志敏道:“为地方上安宁,毋须过说,薛班头先问窝藏的地方要紧?” 薛常望了群贼一眼,似乎有点为难。 于志敏明白他的心意,笑说一声:“我把他们赶下院子便是了!”逐向屋脊两贼招一招手,即见两道身影激射过来,被他掌形一透,直落院中,再横臂一挥,近处五名贱人也拼成一团,被卷下去。 绿鬓老尼不禁惊叹一声,暗道:“怪不得他自号为龙卷风,果然有那样威势,但他这龙卷风对善人来说,又有极大帮助哩!” 于志敏这一手绝艺,羡煞站在一旁的叶萼华,但她心里仍然迷彻,秦家只有玉莺、玉鸾两姐妹,玉鸾又曾经和她同受绿鬓老尼教过“柳絮随风”和“柔钢缕指”两种绝艺,不能说不认得,几时学到这样高的艺业,且对方还要回避和她握手? 诸侠纷纷下屋,店东林正干首先迎出,拱手说一声:“辛苦各位为民除害了!” 绿鬓老尼谦逊道:“那边瓦面被打破几个大洞,不知是那一家的,可要……” 薛常忙道:“大师不必费心,县尊已有赏格,当然由赏格内提几成出来替他重建。” 林正干问知诸侠要在客栈里鞫贼,忙引进招待于志敏夫妇那间静屋。 于志敏将一群淫贼赶进屋里,即向诸女道:“你们上屋面去看看,防备还有奸细通风报信!” 薛常对于于志敏此举,大表敬佩,也吩咐手上登屋巡视。 在于志敏施用独门手法严鞫的结果,李非凡与及群贼供出藏娇之地,只在桃花江西南将达板溪的山中,再问知常德庆果是巫山七怪门下,精于柏花迷术,本来分给他在岳阳地面活运,但他在肩山建起巢穴之后,因嫌岳阳佳丽无多,经常侵到别的地面来。其余的事,和于志敏夫妇在岳麓山鞫得供词差不多少。 约有顿饭时光,鞫问完毕,于志敏举手之劳,群贼武功尽废,这才笑笑道:“这八名小贼,劳薛班头带回去了,但桃花江在什么地方,能否……” 薛常忙道:“这伙贼人所说地方,恰是小老儿的家乡,那山上岩穴不多,小老儿可带女侠去找!” 于志敏眉头一皱,暗想:“要你带路,几时才可走到?” 绿鬓老尼见于志敏为难,心知他扮成女装,不便夜带男人飞行,若要缓缓走到板溪,又怕延误时刻,笑笑道:“救人破贼,事不宜迟,贫尼带同华儿和孙女,随薛班头去救人,你们三位自在扁山破贼如何?” 于志敏想着蝉儿才经破身,怎好劳她;但老尼又是长辈,怎好违拗?略一沉吟,便道: “这样也好,但要委屈蝉姐了!” 绿鬓老尼不知于志敏一语双关,知道他夫妇恩爱,不愿分离,不觉格格笑道:“有贫尼作主,委屈一点,她也不会怨你了!” 待蝉儿获知消息,真个幽怨盈眉,一肚子苦不知从何说起,惟有暗骂她祖姑好不通达,却又无可奈何地跟着前往板溪。 于志敏夫妇送走绿鬓老尼一行,也就请店东留下房间,啄涣登程。 钱孔方对于蝉姐容貌的事已憋了很久,一出城门就忍不住问道:“阿敏!蝉姐那付脸谱,是她自己的,还是你画的?” “她自己长的呀,不然,她祖姑怎能认得?” “她有这样一付相貌,还要嫌丑?” 于志敏叹一声道:“蝉姐原来的相貌确是不差,但她初被滚水烫的时候,确也不会大美,经过两年之久,伤处虽已复,而白痕红斑与原来的肤色完全不同,若不经一番化装,确实无法离开面幕。” 夫妇三人在谈笑中电掣风驰,不觉已看到汪洋水域。但见水域中,小山罗布,到底那里才是扁山,夜静的时候也找不到人来问。 不久,四野鸡鸣,荒林雀噪,遥见北方黑黝黝有一大群房屋,隐约看见城垛。 于志敏道:“我们奔驰半夜,经过了湘阴,前面该是岳州城了,唐朝的时候有个吕洞宾来岳州几次,曾说道:”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渡洞庭湖。现在还有一座岳阳楼,据说就是这位八仙之一常在上面喝酒,所以千年不坍,可惜我们终年忙碌,没有那份闲情逸趣,好好享受一下。” 阿尔搭儿笑道:“谁说没有?破了扁山,就上岳阳楼吃两顿,也学那吕洞宾飞飞看。” 钱孔方道:“我们若和仙人比起来,只能算是爬罢!” 于志敏笑道:“何必说和仙人比,我还学不倒师父一半的功夫,说不爬也差……” 阿尔搭儿忽然“咦”了一声,打断于志敏的话头,接着叫一声:“你看!” 于志敏因是说话,未曾留意,这时依爱侣所指的方向看去,即见城垛上有人飘然而坠,忙道:“方才你见几个?” “两个!” “连这两个算起来该是三个了,别是那伙淫贼又在岳阳做案?” 于志敏道:“管他什么人,先截着再说!” 夫妇三人稀世轻功,施展起来身形化成黑线,眨眨眼走到湖边,然后向那三人迎去。 对方在署色初开中,忽见三条纤影迎面而来,忽将步法一缓,前面那人似是微惊地问出一声:“是谁!” 于志敏一眼看去,见来的是三位中年壮汉,也反问一声:“你又是甚么人?” 前面那人已看出于志敏是位劲装少女,笑笑道:“我问你,你也问我,各走各的吧!” 于志敏说一声:“不行,你得说你到底干甚么的?” “洞庭三友!”那人见于志敏挡在路上,不禁带着几分怒意,诡秘地一笑,又道:“这个名头你知道不知道?” 于志敏虽不知“洞庭三友”是何许人也,但他眼力何等厉害,由那人诡秘的笑容中,已看出话不由衷,不觉冷笑一声道:“只怕是扁山八友吧?”他这话一出,对面三人脸色俱微微一变,但前面那人旋又恢复原状,笑笑道:“女侠行道江湖,怎不知有洞庭三友?” 于志敏道:“你们由岳阳出来,怎不知道有扁山八友?” 那人被了于志敏说破他行径,不禁薄愠道:“各行各路,女侠何必相逼?” 于志敏冷笑道:“只要你说出为什么要由城墙上跳下来,我不逼你!” 那人脸色一沉,似要发作,忽又笑道:“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我们要缝早起往远处,城门未开就跳下墙来。” “好一个狗急跳墙,去你的罢!” 只要略有性子的人,听于志敏将他比狗,万无不怒之理,但那人居然有好性子,不怒反笑道:“女侠好说,再会了!”把手一摆,说一声:“两位老弟先走一步!”让他身后两人光走过于志敏夫妇身侧,然后拱一拱手,缓缓举步。 于志敏盯紧三位壮汉的背影,鼻里冷哼一声。 钱孔方道:“这三人心里分明有鬼,不然那有这样好性子的武夫,怎不把他拿下来问?” 于志敏道:“你还怕他走得掉么?” 那三人走了一程,其中一个气愤愤说一声:“真气死我也!”杨三哥今天硬是好性子,要是我走在前面怕不把那贼婢打一顿!” “这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知道她们是什么路数?” “杨二哥把胆子惊小了,难道……” 姓杨的向后面一望,说一声:“魂老五大声,须知今夜城里那女的一下子就把老大四个收拾了,我们好容易藏匿下来,逃出城外,这条命难道是临换来的不成?方才三个女的虽不见得和城里的是一路,但她们居然看到你我是从城墙下来,这份目力就不弱,只好忍过一时,日后再作打算。” “好一个忍过一时!”一条纤影由他三人头上一掠而过,话音未落,已挡在他面前。 走在前面那姓杨的认出正是向他询问的少女,面目骤寒,双臂一挥,两点蓝星带着劲风疾别向前,同时一个倒跃龙门,掠过他两同伴头上。 那知身形尚未着地,又一声娇笑:“还有黄雀在后?”腰眼一酸已被人点倒。 剩下的两人一声惊呼,即向两侧奔散。 于志敏喝一声:“站住”一缕劲风射出,左首那人果然臣命是从,钉在地上。 右侧笑一声:“你也站住!”钱孔方声到人到,也将那贼人点倒。 这不过是顷刻之间,三名刚由城里漏网出来的贼人全被制在一起。 于志敏从容将他三人挪成一推,拂开那人穴道,笑笑道:“你这小贼也敢来骗我,要是怕皮肉痛苦,就从实招来!” 那贼人眼见一下子就全部遭擒,情知无法逃脱,长叹一声道:“算我杨用明时运不济,你要我说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事? “扁山还有你们多少同党?” “还有一个老四和二三十个手下!” “掳了多少女的?” “四十一人!” “你们在城里遇上的女侠是谁?长相什么样子?” “相隔很远,不知究竟是谁,也没看清她长相,但见她披有一件白色大氅。” 于志敏暗道:“是呀!你若也在当场,我也没机会抓你了!”但见杨用明听说的人定是爱侣王紫霜,接着又道:“那女侠住在那里?” “听说是在洞庭客栈!” “带我们往扁山!” 杨用明沉吟半晌道:“好!杨某带路就是!” 于志敏夫妇由那贼带路,到达湖边,杨用明呶嘴啸了几声,但见红轮乍涌,金光一片中的一群鱼舟,忽有一艘转向这疾驶。 阿尔搭儿长在北地,长年只见冰雪和沙草,自从嫁得檀郎,遍布行踪,但这种金波万顷的景致,还是头一回看到,不觉呆呆地想着:“若好一个地面,怎容得贼人盘据。” 阿尔搭儿笑了起来,还待再问,一艘小艇已到了岸边,舟子瞥那六人一眼,微微一怔道:“三位舵主带来这三位女侠是谁?” 杨用明说一声:“不用你管,只顾开船就是!”揖众登舟,在船板上顿了两脚,那舟子“哦”了一声,橹声随响—— 旧雨楼扫描,神龙天帝ocr,独家连载 第五十七回 莫道官常 丧节多豪族 侈言隐逸 高贤半守株 于志敏双目直盯在杨的脸孔,心想:“我看你还有什么鬼好捣?” 二女也觉得杨贼顿那两脚,和舟子“哦”了一声,都大有文章,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交换一个眼色,道:“钱丫头认为会不会再有鬼?” “纵使有鬼,也不会太大。” 于志敏和诸女回到中原,多时不讲鞑靼话和在北极冰原所学会的方言,也就见猎心喜。 笑说一声:“我们是捉鬼巫师,谁还怕鬼?” 三位贼首只听得咭哩咕噜,半个字也听不懂,不禁互相视一眼。 于志敏夫妇与三贼对坐船舷,笑语风声,不觉小艇已到中途。 舟子好端端把橹一停,突然叱起一声:“妈呀!” 身躯猛可向后一仰。于志敏大喝一声:“你敢!” 三贼首六臂齐挥,迷香、暗器,掌力,一齐发出,身子向外一侧同时坠进水中。 于志敏明知舟子那一声“妈呀”是同时发动的信号,但贼人同时袭击,又不能不管。这边六掌齐发,将贼人迷香,暗器,掌力飞的的打飞,化去的化去,但也加速将三贼送下船舷。 那舟子把握一瞬的良机,也一个翻身入水。 钱孔方恃有水镯,阿尔搭儿恃有龙珠,娇叱一声,即要入水追赶。 于志敏急一拖她两人,说一声:“这时不行!” 阿尔搭儿道:“为什么不行哪?” “我们没搜过贼人的身,不知他还有那种歹毒的暗器,这点湖水难不住我们,说不定嘁人还要回来察看。” 于志敏凝神静听,果闻船底有极轻微的响动,面色微变道:“我们分作三面下水,要远在二十丈外才行!” 钱孔方还待再问,于志敏双臂一分,指示她两人下水的方向,身子疾射出三十多丈。 二女见檀郎走得匆忙,情知有异,急同时飞纵离船,但闻“轰”,一声巨响,一条水柱高达寸丈,平静的湖面登时波涛汹涌,那艘贼人舵小艇也立被炸成碎片。 二女又惊又摇,各一挥手分头入水。 半晌,于志敏冒出水面,手里提着贼人的五舵主魏从善二女却是空手出水,与檀郎骡在一起,展起轻功,踏波登岸,于志敏摇摇头道:“这一伙贼人,真正淫毒异常,几乎着了他的道儿。” 阿尔搭儿道:“敏郎!你怎知道那船定会爆炸,要我们事先避开?” 于志敏苦笑道:“这也是我们命不该死,因为贼人入水之后,没有题船的声音,反而有极轻的响动,若不是燃点火线,决无别的道理。再则爆炸时,冲击起的巨浪,连贼人自己也受不了,所以定要远避才行,果然我在三寸丈外抓到这个,你两人空手上来,想必已把人杀了。” 阿尔搭儿道:“我杀了姓杨的一个!” 钱孔方道:“我也杀了一个,却找不到那船。” 于志敏道:“船夫被我杀了。” 阿尔搭儿面对山破,忽然“咳”一声道:“那上面有不少人,莫非就是……” 于志敏回头一看,果见透空的棱线上人影幢幢,确有二三十人之多,忙道:“你两人由两侧绕过去,我问问这个,再笔直冲上去。” 二女答应一声,各走一侧。 于志敏一掌拍力魏从善的穴道,喝一声:“山坡那边是不是你们的巢穴?” 魏从善怒吼一声道:“五舵主不知巢灾不巢穴,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大不了和你拼了!” 于志敏冷笑道:“你配和我拼么?”伸掌一拍,把魏从善穴道全闭,血脉倒行,又道: “你先受三天的蜂虻再死罢!” 他知道自己手独门闭穴的功夫,除了尊长和自己妻妾知道以外,决无人能够解救,由得魏从善在地上翻滚,脚尖一点,身子化作一道长虹已落在山腰,再起一步,已到达扁山顶上。 扁山虽是洞庭湖的名山之一,但由西到东,不过里许,由南往北,更是半里不到,这样小的一座山头,能有多少气候?形扁平,也疏疏落落长有几株杂树,对着湖心那面,还有一处小小的龙神庙,那是套常寄泊扁山的鱼民所建立。此外便是沿岸的鱼寥,和一座新建的院落,一登山顶便可一览无遗。 于志敏身在空中,即见一大伙短打装束,手持兵刃的壮双三三五五散乱在棱线后面,心想:“这伙乌合之众有何用处?”一提真气,虚交而立,厉喝一声:“扁山八贼手下的人,快放下兵刃!” 那伙不入流的小贼也有个头目,因闻湖里轰隆巨响,不知发生什么事,才啸聚出来缭望,怎知只见几道弧线划过,头顶上即有人发话。小贼仰脸一看,但见一位貌似天仙的少女悬空站着,以为真是玉女临凡,欢呼一声,俯伏地上,待听清话意,才知已表错情,但谁又是“扁山八贼?” 当然,他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他们的“领导人物”,但那伙人自称为“洞庭八友”,谁又敢硬派他为“扁山八贼?” 其中有一个被协从的贼伙,心机比较灵巧,眼见来人其貌如仙,悬空不坠,纵然不是仙人,也该是武艺超绝的高人,眼珠一转,立即高声叫道:“启禀女仙得知,这里只有洞庭八友,没有扁山八贼!” 于志敏喝一声:“八友就是八贼,你们是他手下的,就快弃兵刃逃生去罢!” 此话一出,群贼不知八贼是否还要回来,不禁面面相视。 于志敏看出他们的心意,又叫一声,“八贼已死,快逃去罢!” 群贼这才哗呼一声,尽弃兵刃,向水滨逃散,只有少数几个逃向座新建的院落。 但另院落里面又是一阵喧哗,一位劲装少女领先走出,后面跟着一大群衣着妖艳的妇女,袒胸露臂,肉光四射,最后面又有一位劲装少女押着。 这大群妇女有的掩面而泣,有的露齿而笑,一走出门外,恰遇翅几名贼人奔到,前面那劲装少女叱一声:“给我站住!”玉臂一抬,已把逃来的贼人治倒。 于志敏夜空中看见,叫一声:“孔妹,由他们进去抢回点衣服!” 原来走在前面那人正是钱孑l方,这时接口笑道:“这里男人个个该杀,别软了心肠放他了!” 于志敏随道:“是啊!贼首只有八人,天天去迷掳妇女,还不是开无遮大会?可惜已走散了不少!” 他举目四望,忽见近易阳城的湖边,五艘大船扬帆鼓棹而来,忙道:“休管他了,有官船驶来,会一个个带走。” 这边话音甫落,湖上又一声娇呼“阿敏!”一道纤影,如流光度隙,一闪而到。 于志敏闻得一声:“霜妹!”身子立即沉落。 这一对久别的爱侣,终而在名湖相聚,紧紧抱在一起,深忘身外尚有纷扰的世事。 钱孔方和阿尔搭儿并肩站在十丈开外,悄悄道:“那人可是紫丫头霜姐姐?” 阿尔搭儿道:“一点也不差,他们还不知道我们笑他哩!” 二女身后一位十四五岁面无戚容的美女笑道:“两个女的搞在一起,有甚么好玩?要是一个是男的,真正过隐!” 阿尔搭儿气得一沉粉脸,厉喝一声:“你说什么?” 这一声厉喝,惊得那少女衰喊一声,“不敢!”顿时跪倒。于志敏和王紫霜在如饮醉酒的绮梦中,也被这声厉喝惊醒,王紫霜轻将檀郎推开半寸,眼角随着两激泪珠,幽幽道: “我苦了一年多,这一刻已完全忘却了,你和她们姐妹遇上了没有?带了几人回来?” 于志敏怜惜地一紧爱侣纤腰,柔声道:“和她们都在玄冰谷外强上,后来又见到方幼龄前辈才知道我的霜妹和闵姐穗!”回南救爹爹和红姐………” 王紫霜听檀郎一句“我的霜妹”已觉十分受用,忙道:“你别再说了,在搭儿丫头身旁那人是谁?” “就是钱孔方!” “是谁的?” 于志敏一听口气不妙,忙道:“算你的罢!” “呸!怎能算是我的?” “我本来不敢,无奈她们几个硬替你作主,把她送给我!” 王紫霜“哼”了一声道:“你可记得我在奴儿干说过话?” “让你和闵姐先打一顿再收她!” “还算你好记性!”王紫霜冷冷地说了一句,看檀郎脸色带点膝然,又觉可恨、可笑,随又问道:“你和钱孔方相遇在破玄冰谷前,还是破玄冰谷后?” “要是在破玄冰谷后,我也不愿收了,她带了阿萄、阿菩两人到了冰原,与魔党厮杀时候,被我遇上。” “唔”王紫霜沉吟半晌,睑色转回和缓,说一声:“也罢!我不会为难她!”轻把檀郎一推,向阿尔搭儿招乎道:“搭儿丫头!把钱丫头带过来!” 钱孔方只听那个“带”字,不禁惊得望了阿尔搭儿一眼。 阿尔搭儿笑道:“姐姐休怕,有我!” 她声音虽小,王紫霜已听得清晰,冷笑一声道:“有你就没有啦!连你都该打!” 阿尔搭儿笑说一声:“不敢!”已拖着钱孔方跪在她的跟前。 王紫霜喝一声:“打!二女急把目一闭。 但她两人眼皮才合下来,即觉脸颊被一只柔软异常的巴掌在上面轻轻一印,下紫霜又笑起来道:“准舍得打你两个了,还不快爬起来!”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登时跃起。 钱孔方拜了四拜,说一声:“谢谢姐姐恩惠!”也站了起来,站在王紫霜身侧。 王紫霜拉着她的柔掌,笑颜温语道:“小妹妹别怕,姐姐方才是吓你的哩!”一眼瞥见檀郎那顽皮的笑容,又沉声道:“你且休得意,这是我的妹妹,与你毫不相干!” 于志敏嘻喀笑道:“方才我不是说算是你的?” “涎脸!先记着三百板,回去再算帐!” “唔”于志敏扮个鬼脸,却往三个妻子的圈里一挤。 王紫霜粉脸略带羞红,回顾阿尔搭儿道:“看你把这人惯成这样,在房里可成话啦!” 阿尔搭儿笑起来道:“紫姐姐你忘记了,那是你在神仙洞教………” 王紫霜知她说神仙洞里的旖旎风光,羞得连“呸”几声,向檀郎叱道:“你还不去发放那伙女的?尽在这里赖皮干吗?” 于志敏遥急城来的五艘大船,问道:“那可不是官军来了?” 王紫霜“哦”一声道:“我竟忘记了,我也是趁船来的,因见有人站在空中,知道一定是你,才急急赶来。” 夫妇笑语声中,说不尽别离苦况,五艘大船已缓缓泊岸,船头上,一位蛾冠宽带的壮年人由几名健卒拥上山来,向王紫霜一躬到地道:“请于女侠替下官引见贵友!” 王紫霜因为檀郎改了装束,不知如何称呼,笑说一声:“你向府尊说罢!” 于志敏说过各人化名,随道:“扁山的渔舟俱已离岸捕鱼,在岸上的不是贼人,就是难女,贤父台只消命人带走即行。” 府尊唯唯称是,回眸一看,却见一位十四五岁美女躲藏在诸难女身后,立即沉脸喝道: “芸儿怎不出来见我?” 那少女见被尊长发现,只好姗姗举步面来,低唤一声:“爹爹!” 阿尔搭儿见来的那少女,正是方才被自己斥得跪下去的人,暗道:“亏你还是个宫家女儿,怎地恁般无耻?” 府尊见他女儿回到身边,执着她的手,叹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芸儿道:“我不苦,日里夜里都有男人陪我玩得很舒服!” 府尊脸色骤然变青,厉喝一声:“你疯了!” “芳儿不疯!那回事真的好嘛!” 府草起手一掌,把他女儿的脸打红了半边,叫一声,“气死我也!” 山坡上却传来一位妇人厉叫道:“你这老王八敢打我的女儿!” 于志敏看得轻轻把头一摇,说一声:“我们走罢!” 雄踞于岳阳城壮,俯瞅洞庭的岳阳楼,原是唐朝张说为岳州坟守时所建,经宋朝腾子京重修,属于岳阳公产任人游览。但因公产多半乏专人管理,以致倾圯不堪,每隔几年,要损紫修缮,所以索性租给殷商摆设饮食。游人兴之所至,不妨尽醉而归,否则赏览琳琅满目的碑记,楹联,倚栏远眺,碧波万贯的洞庭水色,吟哦几名,也不失为附庸风雅的假斯文。 这一天辰已之交,岳阳楼大门已开,并无顾客,原来洞庭湖边多的是忙人,少的是猜客,否则,吕洞宾何致有“三醉乐队队不识”之叹? 但这还不是主要的原因,原来这一天清晨,岳阳全船俱竟传女侠独擒四淫贼,兴府尊往扁山破贼巢的热门消息,以致好事的闲人,纷纷挤往城南的湖边,以争睹女侠的庐山面目为‘陕。 然而就在城南人山人海,肩踵相接,挤得臭汗淋淋的时候,岳阳在楼前已悄悄来了四位劲装少女,前面两人肩后背有长剑,其中一位左手挟有一件银白色大鳖,后面两人便是两手空空。 这四位女客一进大门,发觉冷冷清清的景象,不觉“咦”一声道:“怎么是这般清冷?” 正在低头扫地的跑堂,忽闻呖呖莺声起自身后,不觉惊得一跳,待看清来人面目,慌忙堆笑道:“他们都往城南看女侠去了!” 敢情他发觉当前四女俱是劲装,蓦地想到女侠莫非就是这四个,又急忙垂手侍立,说一声:“女侠请往楼上坐!” 挟有大氅的少女眉头俱是劲装,笑道:“清静正好痛快吃一顿,偏只有你一个人,只怕连茶水也没有!” 那跑堂忙一叠连声道:“有,有!‘厨房的大司务,和管帐师爷全在,女侠想吃什么都有!” 楼上千咳一声,传来一位老人口腔道:“朱文生!你满口女侠,须知你今天轮值,不能去观也!” 跑堂的忙扬声道:“戚师爷!有四位女侠来了!” 藏师爷干笑两声道:“你真胡说!分明说是一位,如何多了三位?” 楼上一位脸型削瘦,接着八字胡的老人敢情就是那位藏师爷,他忽见四条纤影上了楼头,不觉老眼一亮,仔细打量片刻,才慌里慌张一揖到地道:“果然是女侠!女侠功德无量,小老儿姓藏名亮,请过这边来坐!”他一面说,一面颠动屁股,引领四女走向临湖的一角。 接着又问:“请问女侠,今日饮酒乎?饮茶乎?吟诗乎?舞剑乎?小楼有酒菜,严茶,纸笔墨,连诗韵亦有供应。” 仅仰单剑那少女听他一连几个“乎”字,不禁笑出声来,忙道:“我们先饮茶后饮酒,醉了或者吟诗,若是舞剑,请你老先生赶快跑,省得伤了你!” 藏师爷连连称是,却又问道:“茶是乌龙乎?六安乎?酒要三蒸乎?四蒸乎?要菜乎? 不要莱乎?…………” 其中有一位空手少女真忍不住了,舌绽春雷叱一声:“你弄好的送上来就是了,谁要跟你乎不乎的?” 藏师爷被喝得倒退三步,擦擦鼻子,连说几个“是”字晃头晃脑下楼,吩咐厨房点菜。 “这样一个名胜之地,偏请一位俗不可耐的人来管帐,阿敏还要相他瞎聊,要不是钱丫头给他当头棒喝,还不知聊到几时哩!” “敏郎!你看这座岳阳楼我们能否包它一天,省得别人来扰!” “搭儿这痴丫头异想天开,这古迹名胜,怎容别人霸占?” “这也难说,名胜古迹也常被些不三不四的官儿划为禁地,不让别人登临。”于志敏见爱侣王紫霜还未通达近年的官常,趁机提醒她几句。 一说到“官”字,触起阿尔搭儿一个疑团,不觉叫一声:“奇呀!方才那府尊官儿的女儿,被淫贼掳去,她还说很好,被她爹爹打一巴掌,她妈妈还要上去拼命,那是怎么一回事呀?” 于志敏叹一声道:“古话说得好,失贞每在名门,丧节半归豪族,少则养娇习懒,长而恃色矜才,那知廉耻两字怎生写法?” 王紫霜笑道:“你骂得真好,方才我恨不得也给她一巴掌!” 钱孔方道:“半个指头她都受不起,一巴掌那还有命?” 夫妇四人倚楼远眺,右君王,左扁山,尽收眼底,碧波浩荡,清风徐来,俗尘尽涤。阿尔搭儿痴痴望了半天,不觉唤一声:“敏郎!这里有的是名山,名湖,名城,名楼。那么好的风景,早上你还说不好?” 于志敏说:“我不是说不好,而是说还有更好的地方,譬如说,这里左右两山,一潮碧水,就很像崖州的东锣西鼓,但湖那有海洋大、水也没有海洋碧绿,我常说月是故乡圆,故乡的景物总是好的!” “好一个月是故乡圆!” 于志敏回头一看,又是那臧师爷,此时带了一名厨师和名叫朱文生那跑堂,正将一托盘的熟菜摆设在桌上,敢情他因客人说了几句子,不觉赞了一声,待见于志敏因他失声而回头,急又老脸微笑道:“女侠吟得好诗,失敬,失敬,向来登岳阳楼,有酒无诗俗了人,女侠既是能吟,岂可不吟乎?” 王紫霜笑道:“你那乎字少用几个好不好?” 朱文生不禁失笑。 臧师爷回头骂道:“你不学武术,为何而笑?之乎者也乃夫子之术,可多可少…………” 于志敏忍不住挥挥手道:“老夫子请自便了,我们要喝酒,可不要你加酸醋进来!” 臧师爷恭应一声:“是!”却向壁间接的条幅一抬道:“此诗大可为下酒物!” 王紫霜一看,原来有人把杜甫那首登岳阳楼的五言律诗抄在上面,不禁冷笑一声道: “那有甚么好?” 臧师爷失惊道:“诗圣之诗,尚且不堪入目,只怕再无好诗矣,女侠博学广闻,允文允武,能为之一解,以释吾疑乎。” 王紫霜“哼”一声:“又来了个乎字!” 阿尔搭儿、钱孔方,连那厨师,跑堂都笑了起来。 于志敏知道爱侣气那冬烘师爷,故意说杜甫那首诗不好,此时被对方反请她解释不好的地方,生怕她说不出来,忙道:“那首诗是半截长衫,上四句和下四句毫无关连,怎能算是好诗?” 臧师爷忙说一声:“请教!” 于志敏笑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拆,乾坤日夜静,是与岳阳楼有关的实情实景。亲朋无一字,老疾有弧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泅流,是与岳阳楼无关的虚情。杜老东生硬把虚情和实事拉在一起。” 臧师爷身上穿的正是那种长袍,于志敏那样一说,各人都忍不住哄然大笑,但他自己反而不觉得,瞑目低吟片刻,忽然一揖到地道:“有理!有理!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茅塞顿开矣!”他满面笑容侍立片刻,见没人理会,才一摆一颠地走向柜台,厨师和跑堂也知趣各自散去。 于志敏回到湖广,由雪峰山救闵小玲之后,得来的消息证实父亲于冕多半被羁于巫山,而巫山七怪又受落雷魔君驱使。 今后的行动,当然以先救父为上策,但为了救父,可能与雷魔君相遇。 这十几位少年夫妻侠,人人武艺高强,又有紫虚上人炼成的二十套防雷衣,决不怕落雷魔君,但防雷衣不能常年穿在身上,若果忽然与落雷君魔相遇,却是防不胜防。再则所说的五行洞可将活人化作飞灰一事,纵使言过其实,也该十分厉害,与其钻进洞中挨打,不如设法引诱七道将于冕另藏在别的地方。 夫妇四人计议多时,于志敏念头疾转,忽然一拍大腿,叫起一声:“有了!” 王紫霜薄愠道:“话不好好说,甚么有了?” 于志敏嘻嘻笑道:“此乃得意忘形也!” 钱孔方“呸”一声道:“你和臧师爷同样的酸!” 于志敏晃晃脑袋,说一声:“不呀!”接着又道:“方才我忽然想出一个极妙的计策,不但救得爹爹,并且一个一个把七怪全活捉过来。” 王紫霜道:“有屁不过,还要咬牙裂嘴,卖什么官子?” 于志敏笑道:“你先别着急,一闹起来,我反而忘了!” 王紫霜恨得直瞪眼,惹得两位女伴掩口葫芦。 于志敏眯眯眼笑道:“我就喜欢这付娇嗔样。” 王紫霜装着有气,没理他。 于志敏自觉没趣,只好道:“我告诉你们吧,要知狐踪曲折,鹰眼早窥,要使七怪知道我们找他,一定以爹爹性命来胁制我们,若果是别人去找他过节,他能否以爹爹作为赌注!” 王紫霜忍不住笑道:“关爹爹什么事呀?” 于志敏笑道:“你也不气了呀?” “呸”诸女也笑了一声。 于志敏逗得爱吕娇嗔发笑,自觉乐趣无穷,晃晃脑袋道:“对了!所以我们要改装成另一种扮相,打听巫山怪以往和谁有过节,我们就假托是那人的门下,为师报仇,约他交手,先把他擒了下来,然后胁迫他们下放出爹爹。” 敏郎这计策很好,但七怪若果与人毫无过关节? 于志敏蛮有把握道:“他那种杀人盈万字的宇内十三凶,怎说与人毫无过节?” 钱孔方道:“你知谁和他有过节?” “这个毋须担扰,遇上机会,随时可以查出,最迟也只是三月后在岳麓山集会的时候,英雄里面总有人知道七怪的底细。据我看来,郭良和柳老前辈等,都应该知道多少。” 王紫霜蛾眉微醒道:“看来我该回梅岭关一趟才行!” 于志敏讶问一声:“为甚么?’” “由奴儿干带回来剩余的防雷衣和金珠,俱放在红姑处,得带来备用才行,钱丫头柳丫头没有防雷衣,怎能和落雷魔群相抗?” “我跟紫姐姐去!”钱孔方见王紫霜替她设想周到,愿跟她先去会见红姑。 王紫霜点点头道:“你和我做个伴儿也好!” 于志敏急道:“过两天再走。” “为甚么?” 于志敏笑而不说。 王紫霜明白过来,粉脸微红,“啐”一口道:“你以为我像你?赶快吃,过一会钱丫头就和我往客栈收拾起程。” 于志敏忙道:“也罢!我们得约定个见面地方呀!” “你不说这几天去问鲁老前辈要药么?我们少则七天,多则半月,在七天到半月期间,每天中午在岳麓峰道乡台等我们就是。” 夫妇匆忙餐罢,走往柜台付钱的时候,于志敏一眼瞥见一幅横披,不禁怔了一怔,向臧师爷问道:“写这首待的是甚么人?” 三妇举目看去,却见上青写着:“曲尽琴抛剩此身,不听杜字也伤神,剖心有血酬知已,滴泪无声哭故人,埋剑已封三尺土,征衣重浣十年尘,编茅补迄西湖屋,再与梅花作旧邻!”下面没有题款,只给有一个酒瓮和两尾濒鱼。 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不是词诗歌贼,看不出诗中之意,王紫霜却能看出几分,心想:“怪不得阿敏要问,这人果然有几分来历。” 臧师爷睁开老眼,看了半晌,才“哦”一声道:“女侠看此诗妙乎?” 于志敏道:“先不管妙不妙,我问的是甚么样的人写的?” 臧师爷又想半晌,才道:“那人是年登耆耄的老人,带有两位弱冠小童,常浮磋而来,不知其所去。” 于志敏道:“连他的去处,你都不知?” “洞庭三万六千顷,烟波浩荡,焉知去处?” “去向总该知道?” 臧师爷遥知西方道:“彼处便是芦林沙滩,岂是隐士久居之地?” 于志敏问出一个方向,立即会帐下楼,王紫霜回到客栈,换回男装,再将脸孔颜色略为改变,笑道:“你两人南行,也得装成一对假夫妇才好!” 王紫霜说一句:“鬼才听你的!“即唤店伙结帐。 于志敏和阿尔搭儿送王紫霜,钱孔方到了麻塘分手,又匿入林中,替阿尔搭儿改变脸型,然后回转岳阳,买了一艘小船,二张琴,载酒登舟,直向芦林划去。 阿尔搭儿见那芦林一望无际,不禁担心道:“敏郎!你看这芦苇比人还要高得多,占的地面那样广阔,那前辈藏在那里,别连我们也迷路,出不来了!” 于志敏笑道:“若果迷路,我们不会走芦苇顶上么?” 苇上去找人来得方便,但那样未免不敬,进芦林里面,我倒有方法引他出来!” 阿尔搭儿深信不疑地“唔”了一声,问道:“你买这张琴干吗?” “我弹,你唱!” 阿尔搭儿笑道:“你会弹的,我不会唱!我会唱的,你不会弹哩!” 于志敏也失笑道:“那,我只好自弹自唱了!” “我来鼓掌!” 于志敏划船的本领十分高明,而且腕力又强,不需多少时候,已进入芦林深处,笑说一声:“我们上芦苇顶去坐。”即掳琴一跃,登上芦顶,盘膝坐在一朵芦花上面,把琴架在膝上。 阿尔搭儿也学他敏郎的样,面对面坐着。 于志敏调了一阵琴弦,先弹了一曲“芦中人”,再弹起一曲“南乡子”,同时引吭高唱道:“人有几多般,富贵荣华总等闲,自古荣华都是梦,为官,宝玉妻儿宿业缠年事已衷残,须须苍苍骨髓干,不道山林好处多,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 阿尔搭儿见檀郎把琴弦一划,知已弹尽一曲,立即鼓掌叫几声:“好呀!”她那尖嗓子一叫,直可声闻十里。 于志敏顿耳见檀樾即隐约听出远处有年轻人“咦”一声道:“什么人有这份闲情,到这哩来弹琴高歌?” 于志敏猜想定是与题诗老人有关的两位年轻人,又一理琴弦,弹唱起老人在岳阳楼的诗句。 一曲甫罢,在阿尔搭儿喝采声中,忽有一个苍劲的口音问道:“何方雅人,能容老夫一赡丰采么?”—— 第五十八回 琴语访高贤 幸知隐事 酒筵来稚子 喜见娇妻 上回说到于志敏夫妇为了清除淫魔,遍走长沙、益阳、岳阳三处,连续遇上吴征信、绿鬓老尼、蝉儿、王紫霜。绿鬃老尼和蝉儿须往板溪救人,王紫霜带钱孔方往梅岭关取物,于志敏在岳阳楼见有人题诗封剑,即与阿尔搭儿买琴、买艇、载洞入芦苇深处,芦登高歌,果然有人相问。 于志敏忙将琴向阿尔搭儿膝上一放,站直身躯笑道:“恩夫妇在此狂歌,有续高资清听,既不见责,何妨来共饮一杯!” 那边呵呵大笑道:“瓮里藏身,岂敢当高贤二字?”芦苇微晃,冒出一个人头,但又一现即隐,立即朗笑道:“既是练家子,何不走入老夫六壬阵?” 阿尔搭儿道:“敏郎!我们回去罢,这人好狂!” 于志敏忙摇手阻止,也即朗声道:“走六壬阵并不太难,但小子此来并无恶意,只怕有损及阵势之外,尚望不加责备为是。” 老人朗声道:“老夫虽知小友来意不恶,但当年曾誓言不再迎送武林人物,除非来人能由水道通过预设的六壬大阵。” 于志敏笑答一声:“遵命!”与阿尔搭儿跃下小艇,端坐片刻,计算出伏吟、反吟、日缠等生克方位,立即循着水道,划浆驶船,不消片刻,已进入地盘中央,但见两艘瓜皮小艇系在一间木屋边缘,一位自那老叟和两位少年人拱立门前。 那老叟一见-对少年男女划艇到来,不禁呵呵笑道:“贤伉俪果是奇人,老夫利用本湖潮汐与港泌,设此六壬阵,十余年未经外人闯入,资伉俪竟能如步通衢,殊令老夫佩服!” 于志敏逊谢几句,把小艇系好,阿尔搭儿双手捧琴,跟在身后,由老叟引入木屋分宾主而坐,互问姓名,才知老叟乃数十年前名震三湘的瓮里藏身凌冰心,两少年是他的孙儿凌帆、凌常。于志敏对这遁世逃名的隐逸,当将真名及近来所用的化名告知,并告以近日武林大事。 凌冰心隐居十余年,除了两个孙儿为伴,不时往岳阳楼凭栏饮酒,顺便又带几厅米粮,几瓮酒和一些必需物品回来,度过悠闲岁月之外,一向无人过访。 一旦获见这对少年青侠,不窗由天上落下来两颗朗星,喜得心花大开,连声吩咐孙儿捕蟹下酒,于志敏也将带来的酒菜搬在一起,抚琴曼唱,于酒高歌,不觉已明月高照。 于志敏审言察意,知凌老雄心未泯,只格于封剑的誓言,趁机进词道:“日前小子在岳麓峰除好,曾与陶格行议定发武林帖,共选三湘盟主,老丈不如重着征衣,坐镇湖湘,好教邪魔外道望风生畏如何?” 凌冰心老眼射出两道精光,掀鬃大笑道:“老朽虽未见贤伉俪的剑艺,但凭方才端坐在芦花上抚琴高歌,迅速到达寒舍毫无阻滞两事来说,三湘盟主已非小友莫属,为何反求老朽?” 阿尔搭儿暗道:“我敏郎连大可汗都不愿当,那肯当个小小盟主来了!” 于志敏情知凌老定有一番摧辞,正色道:“盟主领袖群伦,在德而不在艺,剑有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小小剑艺有几分成就,奈何只是庶人之剑,何如老丈手握诸侯之剑?” 他这番话说得不亢不卑,掖祟凌老德高望重,也暗示自己武艺不弱,凌老只好说一声: “盟主一事,并非三两人可以计议,老朽隐居多年,或有不少可畏的后生,不过,老朽也想趁此好机,带帆儿兄弟出门略增见识而已。” 于志敏暗道:“只怕你不去,去了便由不得你!” 凌帆和他兄弟凌常-跟隐祖父隐居,足迹就仅到岳阳,华容两地,若不再出去走动,连媳妇儿也骗不到半点,这时听乃祖答应出湖,不禁喜形于色。 凌老望他兄弟一眼,不禁好笑道:“你两人且慢喜欢,爷爷待加盟大会一过,又回来隐居了,你两人若想去走动在江湖,还得请于志敏公子提擎!” 于志敏笑道:“老丈未免过谦,帆常两兄神光内敛,不出江湖则已,此去那怕不扬名显威!” 凌老眼中透出一丝黯然的神采,沉声道:“扬名显威,决非好事,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胖,小儿觉非若不是志在扬名,也不致荡在断肠峡中尸骨无存。” 凌帆兄弟他爷爷提起旧事,四行眼泪随声而落。 于志敏本意不欲打听陵老隐居的事,但听他一说起“断肠峡”,正是自己欲往的地方,急道:“敢情是巫山七怪下的毒手!” 凌老微微作色道:“巫山七怪树敌虽多,但老朽当年很少由水道入川,与他并无过节,主要的还是觉非自取其咨。” 于志敏说一声:“请说其详!” 凌老长叹一声道:“原来国初陈友谅退走江州,诸将逃的逃,降的降,情知败势已成,乃将由湖广搜刮所得,命亲信人押运入川,购大木为船,以作最后一拼。不料当时群滩并起,江上盗贼如毛,那批珠宝一到归州,便被水盗赵衡探悉,在断肠峡严阵以待,在湍急的江流中庭战结果,珠宝船竟被撞沉江底。” 于志敏“哦”一声道:“原来如此,想是断肠峡那批珠宝,定多武林人物窥觑,彼此争执不下,乃以谁能下水取得珠宝,便拥戴为长江盟主……” 凌冰心诧道:“小友也知道这椿往事?” 于志敏笑道:“不过据理猜想而已。老丈淡泊自甘,令郎也决无垂涎珠宝之理,定是为名所累,方才老丈已说过。” 凌冰心惋叹道:“确是为名所累,因为断肠峡的江底,是曹操七十二疑家之一,江底刀轮飞转,由得水功再好,难平安渡过,觉非因见群雄俱不敢下水,便自告奋勇下去,那知一去不回,群雄也就散去。” 于志敏忍不住问道:“断肠峡既由归州上去,该是巫峡一带了,小于查过那一带风箱峡、错关峡、金盔银甲峡,铁棺峡等,总称为巫峡,并无断肠峡之称,却是为何?” 凌成心道:叫、友所说的铁棺峡,就是断肠峡,因为那峡的山腰凹入,上面放有活像个大植材的东西,而且自居易曾有“船过巫阳始断肠”之句,在古时候,那地方就叫做断肠峡!” 阿尔搭儿不禁问道:“当时巫山七怪不知在场不?” 凌冰心道:“巫山七怪与老朽是同一时的人,并未参加取宝的事,但老朽敢于断言,巫山七怪也决不敢下断肠峡!” 忽然,他又发觉于志敏夫妇对于巫山七怪似较多关心,接着又问道:“贤伉俪与巫山七怪莫非还有不愉快之事?” 于志敏暗说一声:“果然厉害!”也就将父亲被羁在五行洞,巫山七怪依仗荡雷魔君为靠山,派出手下,破坏名誉等事告知,接着又道:“老丈与七怪是同一时人,能否知道七怪底细,和与七怪有重大过节的前辈?” 凌冰心听说七怪恁地乖张,已是勃然大怒,说一声:“既然七怪如此猖撅,老夫真要邀请一班老友出山……”他话说一半,又哑然失笑道:“以贤伉俪的至艺,若果出战七怪,只怕也用不着老朽了!” 于志敏先说一声:“非也!”接着道:“七怪与落雷魔君可由愚夫妇对付,但当今魔焰正张,每一路必须有德高望重的前辈镇压才行,湖湘水陆两路,非老丈镇压不可!” 凌冰心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友促成避选盟主一事,是悲天悯人,为求一劳永逸,澄清字句,老朽只有限命是从下。” 于志敏能够以智慧折服这归隐多年的老人,使他为湖湘百姓效力,也暗自喜欢,逊谢几句,又问起与七怪有过节的人物。 凌冰心略一思索,便将七怪姓名来历,与七怪有过节的人一一列出,甚至于连过节的起因,结果,都不厌其详的说了出来。 于志敏由岳阳楼一幅横梁,访到凌冰心,获知用不尽的资料,端的大喜过望,正要称谢辞别,凌冰心忙道:“今夜回城,时已过晚,不如趁此月自风清,再来几曲如何?” 凌常忽然叫道:“爷爷就是爱听我们听不懂的琴,常儿还想请于公子教导两招哩!” 凌冰心笑说一声:“胡闹!喝酒之后只宜抚琴,那堪舞剑?” 凌帆抢着道:“曹孟德醉中当可横梁贼诗,我们怎不能酒后舞剑?” 凌冰心笑着骂道:“你比你兄弟更糊涂,曹孟德横梁赋待,结果又是如何?” 凌帆被他爷爷驳得一楞。 于志敏笑道:“小子虽然不胜酒力,还不至于曹盂德那样,为了有人批评‘绕树三匝,无枝可依’便动槊杀人,老丈尽可放心!” 凌冰心不禁大笑道:“不是小友不说,老朽竟未发觉失言,其实老朽也极望小友能教小孙几招,只不便启口而已。” 阿尔搭儿娇呼一声:“敏郎!你们都喝了很多酒,舞剑的事,我来代劳好么?” 于志敏道:“你伤老丈这里的芦苇!” 阿尔搭儿说一声:“不会!” 凌冰心忙说一声:“无妨!” 阿尔搭儿检锰一拜道:“老伯伯不要见笑!”一吸真气,身形斜飞出门,轻飘飘落在一簇芦花之上。 凌冰心见她这份超凡人圣的轻功身法,不知超过自己多少倍,不觉大叫一声:“真好!”忙道:“我们上屋顶去看!”生怕阿尔搭儿立刻舞起剑来,便会少看半招,立刻领先举步。 凌帆、凌常,也急夺门而出,登上水屋顶上。 阿尔搭儿等待她敏郎也上了屋顶,娇呼一声道:“敏郎!过一会儿,你试试我行不行!”先向这边一指剑诀,身形反飘开十余丈,恰又落在一簇芦花顶上。 凌冰心眼见这位少妇轻功卓绝,不仅大叹观止,但他没见阿尔搭儿带有兵刃,心想: “她莫非要以芦苇杆子代剑?” 但他心念未已,即见阿尔搭儿袖中飞出一道碧缘色光华,略一伸缩,即远达二十余丈,不觉惊呼一声:“这是厉害的剑气啊!” 就在他赞叹声中,那道光华突然一个倒飞,回到阿尔搭儿手上,但见她一拔身躯,那道光华即迅在脚下打了几个急转,随即漫天飞舞,将她小身影裹在中间,骤看起来似全未站在芦苇。 俄而光芒越来越盛,那团光华远达三四十丈,高达十余丈,化作一个大圆球,阿尔搭儿的身形已不能看到。 凌氏祖孙眼见这般剑艺,把双目瞪得发直。 于志敏自从以接木移花的妙术,这位娇妻以来,自己都没有机会看她舞剑,这时看她剑艺与王紫霜居然不相上下,也喜孜孜道:“小子想拆损老丈一簇芦花,不知可不可以?” 那知凌氏祖孙个个看的出神,直到于志敏发话再三,才“哦”一声道:“小友请便!” 凌冰心回答之后,猛觉于志敏要取芦花,定有奇技,急回头一看,即见他伸手向远处一招,二十丈外“格”一声响处,一团白物随手飞到,原来那正是一簇白芦花,这种“虚空接引”的绝艺,又把凌冰心惊得叫起一声。 于志敏将芦花一抹,花絮尽落掌心,笑说一声:“搭芦花来了”手底一扬,数以万计的花絮挟着“丝丝”锐风,奔向那团光球。 阿尔搭儿忽然娇叱一声道:“给你沾上两丝了!” 于志敏道:“你用‘锦’字剑,沾两丝已算好的了,回来吧!” 阿尔搭儿随声而到,左掌一摊,果然有两丝比鹅绒还细的芦花被清风吹去。 凌冰心真不知这对年轻夫妇有多少艺业,叹一声道:“贤伉俪举手投足俱是奇技,老朽已无言可赞了,忆在黄山始信峰曾有“岂有此理,真正好绝,说也不信,见后方知”十六字,可说是无可赞之赞,惟贤伉俪足以当之了。” 于志敏正要说几句谦逊的话,不防站在身旁的凌帆忽然颤声道:“于公子可肯教我兄弟?” 凌冰心斥道:“哪有这种学艺的!还不快拜……”凌帆兄弟立即屈膝。 于志敏那肯让他跪下?双掌作势一勾,发出潜劲将他两人架起,随说一声:“彼此切磋,何必如此!” 凌冰心解颜笑道:“于公子说切磋两字,劣孙还消受得起么?随便指点几手就是!” 于志敏笑道:“愚夫妇为自己的事忙不过来,只怕随便几手对于哲孙并无裨益。” “好说,好说!”凌冰心接着又道:“但望公子加以指点。” 于志敏情知推辞不掉,只好说一声:“既是如此,过两天当编一套剑谱来!” 凌冰心愕然道:“剑谱岂能临时编就?” 于志敏笑道:“老丈不知小子杂学甚多,此类杂学乃历次与邪魔交手时,即留意对方的长处,去无存青,依照交手先后顺序排列起来,交手越多,则这套剑谱招式越多,本来准备在救父事毕,奉父归隐时,才慢慢誊清,既是哲孙急于学习,只好把这套未完整的剑谱,加上救命三绝招,日后有机缘,再补上几招如何!” 凌冰心越听越奇,待于志敏把话说毕,忍不住问一声:“公子已是艺绝天人,不知还有何人能与公子交手?” 阿尔搭儿笑道:“可交手的人多着哩,只要表现出略比对方强一分,让他出尽绝招就行!” 凌冰心若有所悟,“哦”一声道:“两年前,老朽遇见两位老道在岳阳楼对酌,说起三年前分水九友与明因师太一行发手,忽然跑来一位小童将分水九友戏弄个够,然后全加杀戳,莫非就是公子?” 于志敏笑道:“分水九贼被明因师太和她的门下杀了四个,小子因白无常路华明不知悔改,才把他杀了,毁了三人的武功,便连一个武功未毁的齐放走了,何曾全加杀戮?不知老丈所遇两位老道作何扮相?” 凌冰心将两位老道人形相描述一番。 于志敏“啊”一声道:“原来里面一个正是贩命老道,怪不得他要颠倒是非!” 凌冰心叹道:“是非本是无凭准,说也由他,听也由他罢!” 名人回到木屋,阿尔搭儿唤一声:“敏郎!”接着道:我要离开你两天啦!” 于志敏愕然望着。 阿尔搭儿噗哧一笑道:“你忘了明天是离开益阳第三天,把蝉姐接来不好么?” 于志敏笑道:“我怎会忘了?我们一齐去!” “不!”阿尔搭儿轻摇众首道:“你在这里画剑谱,我和蝉姐很快就回来,若果你再赶路,过两天还向老禅师取药,便没有空!” 于志敏见阿尔搭儿虽像小鸟般,终日依依在身侧,一旦有事,她又自甘为自己效劳,不禁悠然神往,俊目含情,注在她脸上。 凌冰心不知就里,以为于志敏对此事十分为难,忙问一声:“蝉姑娘又是何人,公子若有要事,老朽不便相强,劣孙剑谱迟几天并不要紧!” 于志敏道:“实不瞒老丈说,拙荆共有十二位,目下俱散在各方,打听家父陷落的确息,一面也痛微七怪手下的人,蝉姐和绿鬓老尼师徒往桃花江附近的板溪山中,搭救被掳的少女并未同来,所以拙荆说去接她。” 凌冰心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多说?” 于志敏被他这样一说,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一声:“愚夫妇真要告辞了,明天晚上再带剑谱来!” 凌冰心笑道:“也不会急绘剑谱,下次来时,不需再走六壬阵了!” 于志敏笑说一声:“再见!”带了阿尔搭儿一闪而逝。 凌帆讶道:“益阳离这里几百里,他们一两天就可以来回?” 凌冰心叹道:“帆儿怎知于公子已练到千里户庭,缩地成寸的绝艺?就他两人方才离去的身形,爷爷见过不少世面,仍看不出他如此起步,别说是你们了!于公子虽说另编剑谱给你兄弟,我敢说里面没有一招不是神奇妙绝,你兄弟真正遇上旷世奇缘了。” 阿尔搭儿与檀郎一回到湖边,即道:“敏郎,你好好安歇吧,我独个儿去接蝉姐总可以了!”见于志敏还在摇头,又道:“这时收拾起身,不怕客栈的人奇怪么?” 于志敏笑道:“不必回客栈,明儿我们回来,店东大不了以为我们外出访友,顺便道宿,不会疑往那里去。” 阿尔搭儿感于檀郎情重,甜甜的亲了一亲,然后并肩飞纵出去,曙色出开,这对人间仙侣已回到远来客栈。 店东林正干见阿尔搭儿回来,笑笑招呼一声:“将姑娘回来了,这位小侠是……” 阿尔搭儿笑道:“他姓王,是那位柳姐姐的丈夫,柳姐姐和老尼师徒回来没有?” 林正乾道:“昨夜已经回来,不知起床也未?” 阿尔搭儿与于志敏三脚两步走到缘须老尼房门前,娇说一声:“蝉姐!你的人来了!” 柳蝉和老尼师徒早就起床打坐,听得阿尔搭儿叫声,便骂一声:“死丫头!”一开房门恰见恢复男装的檀郎当门而入,不禁轻啐一口道:“还不回楼上的房间去!” 于志敏笑道:“搭丫头已对店东说我是你的,得我陪我去才行。” 叶萼华一眼瞥见平绝仅见的美少年站在门前,不觉酥了半边,竟忘了应该下床,心想: “她们真好福气!” 绿鬓老尼获见于志敏庐山面目,也不觉暗忖:“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无意中忌见叶萼华的神情,一种忧愁又占尽禅心,急叫一声:“华儿!”轻抚她的脊背,再含笑道:“贤孙婿不妨进来!” 于志敏应声而入,对老尼一揖,寒喧几句,才说起遇上王紫霜和凌冰心主持湘衡武林一事。 绿鬓老尼笑道:“贫尼闲游云鹤,得见你一面,心愿已了,你尽管放手施为罢!” 于志敏又请她往岳阳一行。 柳蝉和叶萼华也嬲个不止。 绿鬓老尼磨不过她两人,只好叹一口气道:“蝉儿随他理所当然,华儿也要我去,对你有甚好处?” 叶萼华被乃师说得脸红,不敢则声。 绿鬓老尼笑道:“你们先走一步,我待选盟主期近,再借华儿往岳麓山一行!” 于志敏夫妇别过老尼师徒,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彼此温存片刻,才向柳蝉向道:“前时哥哥给你那本功艺节录,可曾交给你祖姑?” “那是你师门的东西,我怎好随便奉献?” “把后面几页剑法和心法撕下来就是!” “你可别再害那华丫头!” 于志敏笑道:“我知道她的心意,所以说交给她几套剑法,也省得她缠我,分却你们的甜头!” “呸!”柳蝉不禁脸红起来,俏骂一声:“谁希罕你那个?” 阿尔搭儿笑道:“姐姐真不希罕?秦丫头说你哭死哭活哩!” “你作死!”柳蝉俏骂道:“我不撕她贫嘴才怪,紫丫头说你会抹脖子哪!” 夫妇笑谈片刻,于志敏便开始编绘剑谱,未到晌午,已绘了一百多招,最后加上救命三绝。接着又绘了几十招擎法,多写一页打坐行功的速成法,恰到午餐时分。 柳蝉将旧的功艺节录,依言拆下心法和后面一套剑法,重新订好,送给她祖姑,并将自己练那功艺时种种心得,悉数告知叶萼华,然后回虏,叫一声:“阿敏!你绘好了没有,和祖姑一起去吃饭!” “绘是绘好了,搭儿临摹一份,还剩一页!” 阿尔搭儿字写得不十分好。绘画却精细异常,她念及檀郎好容易将历次交手心得绘成剑谱,交给别人之后,自己都无存稿,将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所以于志敏绘了一张,她便摩一张,端的栩栩如生,几可乱真。柳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暗自佩服道:“难道这鬼头处处为他设想,我真太自私了!” 于志敏看阿尔搭儿抄完最后一页,并用针线钉成两份,才道:“我们吃饭去罢,这里也不必回来了!” 夫妇一行下楼,与绿鬓老尼师徒走出大庭,林正干手上拿着一份黄帖,笑道:“岳麓山陶格行竟发现这么一张武林帖,列位要不要看?” 于志敏看所订的日期是十一月三日到十五日,一连三天,笑说一声:“够了!林老板可知陶山主为人如何?” “他是湘衡地面,著名的黑道魁首,一身童子功练得不俗,不知那位胡不死少侠怎会支使他做这件大事?” 于志敏道:“胡不死与在下颇为熟知,届时定有一番热闹了。”与林正干略事寒喧,便取钱付帐。 林正干笑道:“王小侠也太看轻林某了,休说令正与各位女侠替敝地除此大害,纵使不发生此事,林某也理应招呼,所惠房租,决不敢领。” 于志敏道:“林老板豪气隆情,俱令人深感,但相知在心,你开店的人不要房钱,我们下次经过,怎好住你的店,岂不是连见面之缘都失了?” 林干被于志敏说的哈哈大笑,为了求再度见面之缘,只好将房租收下了。 请侠往醉仙楼饱餐一顿,出门分手。 于志敏夫妇三人施起轻功,超林越野,渡水凌波,真个是长波洞庭湖,黄昏时分,已到凌氏祖孙隐居的芦苇洲,高呼一声:“凌老丈!”即同时飘落。 凌冰心正督率孙儿将补来百余双大鳝,几双大鱼,洗剖干净,以便迎邀侠驾,大醉琼酥,不料远处高呼一声甫到耳际,即见三条身影同时站在木屋门前,不觉大吃一惊。待看清是谁,才呵呵大笑道:“贤伉俪去来如电,可惜眼前鸡未肥,酒未熟!” 于志敏引见柳蝉,接着又道:“这里湖馒甚多,待小子去猎捕几双来,何必说鸡?” 凌冰心笑道:“贤伉俪远来,请即休歇,已够佐酒,湖馒甚肥,因见湖蟹也肥,竟气留意,待命劣孙捕来就是!” 于志敏回顾柳蝉一眼,见她面带倦容,情知她艺业较逊,身体初被,没有好好休歇,笑将一本新剑谱交出,说一声:“有劳哲孙了,愚夫妇回城里客栈休歇,初更再来,如何?” 凌冰心接着剑谱,听于志敏要回城里,情知少年夫妇或有秘事相商,笑说一声“劣孙生受公子之惠,理应效劳,向望初更即来,免老朽久候。”送走于志敏奉妇,打开剑谱一看,见头一招到第三招,注明“灵蛇剑法”第四招到第七招,注明“旋风剑法”;第八招到第十招注明“落英剑法”……此后每一种剑法一招二招不等,最多也不出十招。 剑谱中每一招剑法,均是毕生仅见,精采异常的绝学,凌冰心喜得心花怒放,连声催促他两个孙儿快入湖捕馒,自己则折了一段芦苇,一招一式在屋顶上摩拟起来。 凌帆兄弟捕得几条目馒回来,见他爷爷如醇如癫,手里拿着一段芦苇,在屋顶上练剑,情知于志敏给他那本剑谱定是十分神妙,欢天喜地走回木屋,自己炒菜安席。忽然,他爷爷在屋顶上大喝一声:“妙哉!”重重顿一顿脚,“蓬”一声响,屋顶登时被震坍一个大洞。 凌冰心一脚踏空,身躯和木板俱坠。 两兄弟惊得跳了起来,同时说一声:“爷爷疯了!” 凌冰心抬头望他踏碎的屋项,苦笑道:“爷爷几时疯了?”又叹了一口气道:“于公子不但是奇人甚至可说是圣人,也可说是圣之奇者也我劳思多年未能索解的气功心独,他竟有速成之法,并还肯示给初交的人,这种接心谷腹的胸怀,岂是常人能及?” 凌常失笑道:“他本来就是奇人嘛!” “奇人也办不到,除非是圣、圣,圣……”凌冰心欢喜之极,一连叫了几个“圣”字。 凌帆笑道:“那就称他为剑圣吧!不过,他有那么多妻妾,称他为圣,未必牵强。” 凌冰心摇摇头道:“妻妾多与“圣”无关,孔圣人往卫国私会卫灵公的夫人南子,被卫灵公把他驱逐出境,还不碍他圣人之名,于公子妻妾之多,一个愿娶,一个愿嫁,谁去管得着?” 凌帆道:“难道他正室不妒?” “妒者,妇人之恶德也。自古以来,以不妒,不淫,不孝,不敬,为妇人四大恶德,正室岂可藏有妒意?”凌冰心说了一套道理,接着又道:“你两人将酒菜设在屋顶上,休打扰我,待我攒研一番!” 两兄弟知爷爷要在这几天内研出一个结果,才好传授,齐应一声,忙着摆设。 约莫是初更时分,两兄弟和他爷爷正在屋顶鹄候,忽然“刷”一声响,一条身影同时降落,城里的初更鼓也同时传来。 凌冰心笑道:“贤伉俪真是信人,三更鼓一响,立即到达,难得时间拿的这么准!” 柳蝉笑道:“若不是阿敏推我一把,我要落在搭丫头后二十丈远了!” 凌冰心愕然道:“难道贤伉俪竟是听了碉楼鼓响,才开始赶路?” 于志敏笑说一声:“愚夫妇作个小小比试,因而劳老丈久候!” 凌氏祖孙听说于志敏三人竞走在声音前面,更加心折不已。当即肃容入座,把酒持螯,虽没有龙肝凤胆,倒也异昧鲜美,直吃到正中天,始尽欢而散。 从这一夜起,于志敏夫妇每天都到芦苇业中与凌氏祖孙留连,顺便指点两兄弟武学,到了第四天,才殷殷道别,径处岳麓山,寻到陶格行安顿下来,然后共往岳麓寺,拜望五空大师。 五空大师当天才把丹练成,即见于志敏夫妇到达,不禁呵呵笑道:“你这鬼灵精,竟把时间拿得这么准,带狗腿来了没有?” 于志敏笑道:“何必带?邻近没人买狗肉,还是去摸一双来比较便当!” 五空大师道:“那就赶快,俺还是在峰顶交货!” 一连几天,于志敏夫妇都陪着五空大师在降顶禹王碑前痛饮,柳蝉服过五空大师化蛇丹,不但容貌恢复,皮下也凭添几分宝光,喜不自禁的终日大师长,大师短,惹得这位几百岁高僧解颜大笑。 转眼即到与王紫霜相约最后一天,于志敏虽与二妻陪五空大师饮酒,而心里却暗自着急。 五空大师也知于志敏的心事,笑笑道:“俺这佛爷保你无惊无险,大不了就往断肠峡,万事不如杯在手,人生几见月当头,眼前还是喝酒要紧!”喝出一声:“喝!”立即选瓮直灌。 忽由岳麓守侧几条身影飞奔上来,一个银铃以的声音笑骂道:“好啊!你们在这里喝得快活,害我们在风云亭尽了!” 阿尔搭儿叫出一声:“紫丫头!”迅即迎去,一闪之下,已把柳蝉抛后几丈。 于志敏站起身躯,却吃五空大师一把抓住,骂一声:“可是怕老婆?” 于志敏苦笑一声,王紫霜一行飘然而到。 王紫霜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婴儿,走在前头,两侧跟着柳蝉和阿尔搭儿,后面紧跟着红姑、钱孔方、刁志强、穗姑等四人。 丁志敏见红姑也跟着来,知道王紫霜抱的那婴儿是谁了,不禁叫出一声:“红姐!你怎么连小的也抱来了?” 红姑骤见夫婿,心头一酸,几乎落泪,却碍老和尚在旁,只好强自忍着,听夫婿那样一叫,怎还能忍?两行眼泪如断线珍珠,成串坠下,急忙举袖掩面,凄然道:“我见你久不回来,以为这孩子没……怎不带来见你,才使人放心!” 五空大师骂道:“你这伙婆娘真也大煞风景,迟不来,早不来,偏在这时打断俺酒兴,俺往别处喝去,由得你哭个够!”捞起两条狗腿,还带端坛。 王紫霜单手一招,先把酒瓮抢了过去,笑着骂道:“你这和尚五大不空,你要吃酒,就拿糕饼来换!” 五空和尚睁大怪眼,打量王紫霜一阵,哑笑道:“俺和尚那来的饼?” “没有讲,就赠我这孩子几粒丸子罢!”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你这刁妮子想必是白婆子教出来的了,自婆子生就一对毒眼,专会看谁身上有宝,刁妮子也不例外,俺和尚总有得你!” 红姑忙抡前一拜道:“谢谢大师!” 五空大师睁着眼道:“孩子究竟是谁的?”—— 第五十九回 巫山十二峰 何来神女 雷声三两响 忽遇蚺针 红姑脸红红向于志敏一指。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原来你们都是这孩子的妈妈!” 于志敏笑道:“大师且慢取笑,晚辈再引见几位拙荆!”说罢,即先引见王紫霜,红姑,再引见兄嫂。 王紫霜将婴儿向檀郎怀中一放,骂一声:“你好意思做现成的爸爸哩!” 婴儿敢情刚学会“爸爸”这类单字,一听有人说“爸爸”,也咧嘴叫一声:“爸爸乖” 还仰着小手摸摸于志敏的俊脸,惹得诸女“咭”一声娇笑。 不料于志敏并未把婴儿抱紧,婴儿无意中在他脸上一推,小身子即向后仰,几乎跌下。 红姑慌忙在婴儿背后轻轻一推,把小身子挟正了,佯嗔道:“你这人怎么了,一个孩子都没抱紧?要是跌了下来,可没得赔的!” 于志敏苦笑道:“你看我那敢抱他,你把他抱扁了呀!” 诸女不禁哗然大笑。 要知于志敏随便用力一紧,也有三五百斤,不满二岁的婴儿怎不被他抱扁,也难怪他圈起两手,让婴儿坐在臂上。 王紫霜又好气,又好笑的俏骂一声:“死牛!” 五空大师呵呵笑道:“骂得好!有了孩子的父亲,就真正成了一头牛,不过未死而已。” 王紫霜横眼一瞥道:“你狗肉和尚说甚么?” 五空大师道:“难道不是牛么,耕的是蓝田,种的是玉,结果还是挨骂挨打……” 王紫霜猛可会过意来,骂一声:“为老不尊,怪不得臭皮囊还脱不掉!” 五空大师显挨了骂,却不以为忤,笑道:“有酒有肉来吃,脱它作甚?你们若是不饮,俺可要自斟自酌了!”向于志敏挥挥手道:“你们去罢!” 王紫霜道:“孩子的见面礼呢?” 五空大师伸手进庞大无比的袖中探索了一阵,笑道:“狗肉和尚三百年来未曾洗澡,摸得两颗泥丸给你母子分吃了吧!”手一离袖,果有两点乌光射出。 王紫霜伸手一招,夺将过来,顺手给了红姑,转向五空大师笑道:“你好吝!隔两天再来偷你的!” 五空大师连挥僧袖,笑说一声:“去吧!俺就怕你这伙贼!” 于志敏确也有事与妻妾兄嫂相商,忙向五空大师道别,拢着怀里的孩子要走。 红姑笑吟吟地将孩子抱去,笑道:“你休把他摔死了哟,要抱孩子,还得学三个月!” 五空大师忽道:“你这孩子叫甚么名字?” 红姑道:“当时公公被掳,他爹爹又没回来,只替他取个乳名叫做“老大”。 她说到“他爹”两字,闪动着乌黑的睫毛,瞟了于志敏一眼,那娇媚温顺的神态,直把于志敏看呆了。 五空大师摇摇头道:“俺长了若多年纪,还不肯称为它大,这名字起得不好。”他望了那婴儿,又望了于志敏,忽然笑起来道:“这孩子真像你!” 于志敏灵机一动,合十一拜道:“谢大师赐名!” 这一来,不诸女感到突然,连五空大师也免不了一怔。 于志敏笑道:“大师不是说孩子像我的?那就叫成‘相吾’好了,‘相’有相似和赞助的意义,‘吾’就是我,我的孩子不相我会相谁?” 经他这样一解释,各人俱恍然大悟,婴儿“相吾”似因他这少年父亲语声琅琅,好奇而欢悦地以点漆般两只大眼注视于志敏的面孔。 于志敏见这孩子恁地可爱,忍不住就往红姑怀里亲那孩子一亲。 红姑粉脸一红,一声:“休惊吓人家的孩子!”轻轻一掌,打在檀郎身上。 于志敏夫妇和兄嫂带了孩子浩浩荡荡到达陶格行的山庄。陶格行还只知道“胡不死”这名字,见于志敏带了一大群少年男女到来,不禁惊喜道:“胡大侠,请替陶某引见!” 于志敏与陶格行相处几天,已深知他的为人,但多一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多一份泄漏的危险,所以引见的时候,将自己的妻妾全部改了姓名,但将于志强的真实名字告知。 陶格行获知于志强即是龙卷风于志敏的哥哥,不禁狂喜,肃客入座,吩咐下人扫室安顿。 于志敏与妻儿回到陶格行分拨给他的独院,调逗爱儿片刻,即将自己交探所得,及决策对妻妾说明,并道:“红姐不辞辛苦,抱了孩子跟来,虽说足以联慰思想,但行动上可大大不便。我这回只要和霜妹,蝉姐,钱妹,搭儿妹五人分作两起,一起伪作宗家仁的孙儿孙媳,一起伪作郑定和的两个孙女,即可诱擒巫山七怪,解放爹爹脱险,这时连孩子都来了怎生照应得来?” 王紫霜“哼”一声道:“你唠唠叼叼,埋怨甚么?还不快想别的法子!” 于志敏道:“要是闵姐姐在这几天来到就好了!” 阿尔搭儿道:“敏郎你忘记了,你没约闵丫头在岳麓定相见啊!” “这一带就只有岳麓山高,她两人骑鹤经过,我们一出看得!” 红姑一时思郎心切,带了孩子前来,不料也替檀郎带来不少麻焕,若因此而耽误解放公公,这罪过怎坐负担得起?她默思片刻,幽幽道:“我也跟去,不行么?” 于志敏沉吟道:“行当然是行,却要分出人来照应你。” 诸女又是一阵缄默。 柳蝉忽道:“阿敏又懵懂一时了,为甚么不把红姐姐和哥哥嫂嫂暂寄在这里,或凌老丈那芦苇屋?” 于志敏摇头说一声:“不行!陶格行发了武林贴……”他说到这里,猛可触动灵机,不觉“哦”一声道“有了。” 诸女见夫婿忽然索解了一个难题,也同时眉飞色舞。 王紫霜忙叱一声:“快说!” 于志敏道:“陶格行本来已经要觅地藏身,恰遇我们到来,他获安全保障,哥哥和穗姑武艺虽较弱,但对付江湖上第一流高手,也还绰绰有余,除非宇内十三凶那样的魔头亲自到来,决无大碍。” 诸女听得频频点头。王紫霜忽道:“你那接木移花,是不是可以施给红姐?” 红姑早听王紫霜说来接木移花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当众说出,再见女伴都转眼望她,更觉脸上烘热。 于志敏摇摇头道:“红姐已为了孩子破气,接木移花用也无效。就以蝉姐来说,因你已替她打破生死之关,功力高出数倍,也不使用这种速成的方法。” 王紫霜“咳”一声道:“老和尚那两颗丸药,敢情是,乌灵月,红姐何不吃下去,看能否归纳中气?” 红姑被她一语提醒,忙剥去丹药的蜡皮,果然芬芳扑鼻,当即嚼烂一粉,喂进婴儿口,然后自己吞了一粒。 于志敏趁红姑吃丹药的时候,续道:“红姐留在这也好,当时要是连瑾姑几个也带来,可就省事多了!” 王紫霜骂道:“你真是死牛样!鸾丫头也有身孕,难道你不晓得?” 于志敏被骂得苦笑一声,脸上浮起喜悦之色道:“可又多了一个,你们里面谁还带着有?快说!” 诸女反而被檀郎问得粉脸通红,啐声四起。 婴儿相吾服下那颗丹药,倒不觉怎样,只见他“呀呀”直喊,敢情内赃十分舒服。但红姑药一下咽,即觉一股热气直攻丹田,血液翻腾如沸,急将相吾向王紫霜怀里一推,自床上定息。 于志敏双目注视红姑,但见她粉颈涌起红光,迅速升到头顶,再一瞥相吾,也和他娘一样变异,不禁满脸喜悦道:“老禅师的丸药果然神奇,相吾儿九识已通了一半,红姐也大有益处。” 一岁多的婴儿本已学会走路,敢情身上发热,不耐烦有人抱他,在王紫霜怀里挣扎下地。 他这一搀扎,王紫霜登时觉得他的力气有百来斤重,不禁好笑道:“你这小东西敢情想要上屋了!”索性把他放下地面,蹭着身子,拍掌叫道:“跳!跳!……”并做出蹦跳的样子。 相吾当真蹦跳起来,起先还有点立脚不稳,没有半盏茶时,他越跳越高,竟一跳跳上桌面,又叫又闹。 阿尔搭儿喜极,拍手叫道:“好哇!敏郎!他长大了,跳得比你还高哩!” 于志敏也喜不自胜,再一看红姑,却见她脸泛笑容,却又春蛾微蹙,忙道:“红姐感觉怎样?” “你过来!”红姑咬着檀郎的耳朵,悄悄道:“你那怪玩意要想使用,得再费一番气力啦!” 于志敏楞然不解。 “你好笨,我又变回离开九龙场以前一样!” 于志敏这回可听懂了,说一声:“又苦你了。” 钱孔方猜中几分,叫一声,“红姐!当着姐妹面前,什么事要咬耳朵,说呀?” 红姑“呸”一声,骂道:“偏不让你知道!”跃下床来,抱起相吾亲个不已。 因为红姑服下五空大师的丸药,真气凝固,可施“接木移花”的妙术,于志敏原先的计策也随之改变。 几经商议,决定在红姑被施术后,休歇几天,即带同兄嫂分批前往断肠峡于志敏假冒作宗家仁的孙儿,究竟宗家仁有无孙儿,或全家已尽死绝,无关重要,反正巫山七怪的大怪路雄,曾经杀害宗家仁全家,以宗家后代寻找路雄报仇,确是名正言顺。 柳蝉艺业较弱,和王紫霜做了搭挡,假冒郑定和的一对孙儿女,阿尔搭儿和钱孔方则冒充古复初的遗孤。于志强冒充司马平的孙儿,带了他妻子穗姑为全家报仇。 红姑经过檀郎施术,艺业与女伴自然不相上下,但她要照顾孩子,除非必要,决不让她出阵,并决定她到巫山一带和酒中仙郭良走在一路,也好随时策应。 闵小玲和张惠雅虽往乌斯藏借鹤未回,却也无关重要。因为当时推断敌人可能将于虽放出广阔的地方,而四面暗置火器,使施救者和被救者同时毁灭,才用得着空中救人。这时既知于冕被深藏在五行洞,仙鹤也无能为力,惟一的用途,就是与落雷魔君交锋内,防他由空中逃走。 至于陶格行仍可藏匿一时,待诸小侠由巫山回转,那时七怪已擒,选盟主期近,也正有魔头再来捣乱。 计议已定,诸小侠带着既喜欢,又紧张的心情,参如陶格行专为他们而设的洗尘大宴,小住几天,便专程赶往巫山。 这一天,一群经过化装的侠男侠女,分批到达楠木园,于志敏和红姑走在前面,正要进入镇口,忽瞥见山石上刻有一个酒葫芦,葫芦口略偏西北,不禁“咳”一声道:“石痕犹新,郭老定在这里了!” 红姑道:“是呀!石粉还是白的哩!” 于志敏向北一望,但见山形如削,攒峦夹翠,枫叶丹红,辉映成趣,不禁叹一声:“好景致,可惜没有闲暇去欣赏,郭老倒是解人,找到这里又有一番欢聚了,你暂且在镇外等侯,我进去买吃的!” 他独自进城,买了不少酒,挑了出来,又在石上加一缕缕卷云,末稍也指向西北,便和红姑展起轻功向西北那业参天古木奔去。 这对少年夫妇一个背着孩子,一个挑着洒菜,刚走近那业古树,“刷”地一声,由树上飘落一人,哈哈笑道:“小师叔又改变了一个样子,我见有两人向这边走来,也怀疑是你,却因有人背孩子,又不敢相信,直裂近前,才认出小师娘也来了!” 红姑在大破冈底浙山村,已认识郭良,当时还切“小师娘”三字把粉脸红了半边,这时有了孩子,脸皮也老了,笑笑道:“何止一个小师娘,等一会还有好几个来,够你这醉鬼喊的,你有什么见面礼给这位、师弟了?” 郭良笑道:“我只有个酒葫芦,小师弟背不动,只好喝他两口酒。” 红姑笑道:“只怕他一拳头把你的酒芦打碎了哩!” 于志敏笑道:“郭老!你挑着担子在这里谈谈,我把他们接来,省得走冤枉路!”放下担子!径自走了。 红姑解下相吾坐地歇息,与郭良随意聊天,第二拔的于志强、穗姑,首先到达;再过片刻,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也就赶到。最后是于志敏、王紫霜、柳蝉,三人在衣袂飘扬,由乱石上面走来。 郭良见诸侠到齐,即指大江对面一处极大红岩道:“那地方就是铁棺峡,也叫做断肠峡,你们看红岩里面有个阴影是个大棺材。可是,自古以来就没人能够走到那岩去,看棺材里面放甚么东西。 钱孔方笑道:“那棺材是谁放上去的?” 郭良暗忖:“这伙小师娘个个厉害。”但又无法回答。 于志敏向对岸看去,果见那红岩恰台经易所说:“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估计自己能力,还可由这边跃身过去,再由器石跃下长江,横渡回来。笑道:“要看那棺材并不太难,而且那边十分隐秘决不至于被七怪察觉。郭老先把七怪的巢穴告知,我们便往那岩里喝酒。” 郭良一指红岩左端,又道:“铁棺峡上去便是布口袋,鄂山向东,蜀山向西,两山的草木也随着山势分为东西向,蜀山这边,烟云杏露的群峰,便是巫山十二峰。” 他随手捆巫山的朝霞、翠屏、朝阳、松峦、集仙、聚鹤、净坛、上升、起云、飞风、登龙、聚泉等十二峰的方位一一指出。 于志强屈指计数,不禁诧道:“久闻巫山十二峰有一座神女峰,郭老怎未说起?” 于志敏笑道:“飞凤峰可不就是神女峰?峰下还有座神女庙哩!” 于志强不服,反问道:“你几时去过?” “谁叫你不把书读进肚子,又不肯到处留心?” 郭良笑道:“小师叔说的飞凤峰就是神女峰也对,但当地人却把朝云峰叫成神女峰,反正巫山七怪的巢穴就在聚鹤峰下,门设的堑山庄,而以神女庙,凝真观作为暗桩的地头。” 于志敏说一声:“够了!我们便往铁棺峡去!” 郭良笑道:“小师叔能够过去,我们不能去,又不能把酒菜弄过去,还不是枉然?” 于志敏道:“这倒好办!”转向阿尔搭儿道:“你藏了一段龙筋,才带在身上?” 阿尔搭儿向袋里一掏,拿出一段几尺长的龙筋,笑道:“太短!” “不要紧!”于志敏接过手来,乱撕一阵,那龙筋被撕成一堆乱麻,每一根只有头发粗细,随又由自己的袋里取出当初取得的蛟龙筋撕成细条。 诸女知道要撕这龙筋之力,往那自古无人能到的铁棺材窖,个个喜得手忙脚乱,将撕下的龙筋接成一根长线,顷刻完事。 郭良试在龙筋丝上略一用力,笑道:“这根细丝敢情可戴五百斤力,够渡人用了。” 于志敏将筋丝一端缚在腰际,相好地势,奋力一纵,但是那根筋丝直被他带进红岩里面。 话女刚把这端束好,于志敏已从那筋丝上笑吟吟走来,说一声:“那棺材是大禹治水时留下来的,我们就过去罢!” 红姑道:“我可没这份胆抱着孩子过去,你反正跌不死,给你抱罢!” 于志敏抱起相吾,亲一亲他那吹弹得破的小脸,笑说一声:“宝宝别怕!” “爸爸别怕!”小相吾也把小脸向他爹爹紧挨着。 于志敏抱着孩子,一脚踏上筋丝,像一阵急风,把他父子两人吹过对岸。 红姑待檀郎抱了爱子安渡长江,自己也开始走索,此后,两人一次,顶刻渡毕。最后才轮到郭良,挑着一担酒菜,大踩醉步,飘飘然到达对岸。 于志敏见状大笑道:“我要是招花和尚的那套醉拳传给你,倒蛮合你身份。” 郭良把担子一放,顺势拜倒,叫一声:“小师叔成全则个!” 诸女中,有几个没见过郭良的怪举动,俱各掩口葫芦。 于志敏笑道:“郭老起来罢!”我遇上五空大师,他还叫我把他的醉拳发扬广大哩,过一会传给你就是!”接着又道:“几天来,我尽愁红姐和孩子没处藏身,有了这棺树龛,倒是好地方,郭老只须守着这根筋丝,谁也不能飞渡,落雷魔君虽可骑怪鸟到达岩口,但那厮除了落雷之外,武艺并不太强,我再给你一套防雷衣,保你一拳可把他打融下水。” 郭良大喜过望,连说:“这些小事,包在我醉鬼身上就是!” 诸女将酒菜设在那长有十六也丈,阔有三丈的长方形巨石上面,开怀大嚼。 当夜,于志敏带了王紫霜、阿尔搭儿、悄悄到达聚鹤峰,俯瞰天堑山庄形势,已有几分把握,情知莫说是正式具贴拜庄,七怪必须在庄外迎接;纵令这时攻他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也可把山庄烧个瓦片无存,但不知于冕藏在何处,为了救人,不能这样做。 于志敏默察山庄相关的地势,忖度何处可设伏,何处可设椿,何处可设阵,……详尽告知二妻,直到三更将尽才走下峰头。 于志强和诸女自从于志敏离开铁棺岩,便各自提心吊胆目不交睫,只有郭良将破衣一巷,在岩口蒙头大睡。这时见二人回到,密神情上看来,也知收获不少,又挤身上前要问。 于志敏忙道:“你们分成两起,问她两人吧,我还绘图哩!” 红姑、柳蝉、钱孔方,挤向王紫霜,于志强夫妇和郭良则围住阿尔搭儿,于志敏走往铁核后面,取出蚺珠照明,将天线山庄内外形势,通通绘在纸上。还待向各人讲解,红姑蛾眉一皱,犹自含愁的说一声:“你三人也该歇歇罢,天亮后再说不行么?” 于志敏竭智尽力,忙了大半夜,确觉有点累了,说一声:“也好!”与登峰的二妻径往棺后。 过了一会,红姑悄悄走往棺后,见她三人以王紫霜的大氅为席,身上没得盖的,忙将包裹孩子的薄被,轻轻盖在檀郎身上。 天色放明,岩外已是霞光万道,而岩里和江面依旧一片漆黑;钱孔方一推柳蝉道:“你我过对岸去守这道索杨,顺便也找点吃的。” 红姑忙道:“谁要往镇上,得替孩子带点热的糕饼回来。” 二女笑应一声,立即凭索飞渡。钱孔方自往上游的碚石小城购物,柳蝉守在这边山头。 当她正缭钱孔方飘飘而回的纤影,怔怔的出神,忽然一股轻风,冲到身后。 要知柳蝉经过王紫霜打破生死玄关,自身感应已十分灵敏,一觉风势有异,立即全身拧转,一掌拂出。 来袭的是一位高碧蓝脸的中年书生,敢情因看到对方身法迅速,轻“咳”一声,猛然收步,笑道:“好一个娇娃,怎么独来险处观赏?” 柳蝉回身迅速,已瞥见那人掌形尚未尽收,身形迅疾冲来,幸亏自己一掌把对方掌劲化去,这时脸上虽然堆笑,却又带几分奸猾、阳鸷的成分,不禁冷笑一声道:“你管得着?” 一双秀目注视对方神情变化。 中年书生笑道:“区区不过怕你坠身下去,丧身在刀轮上面而已,何尝……”他一面说,一面缓步走向蝉儿。 “站住!”柳蝉看出那书生不怀好意,舌绽春雷娇一声一手护胸,一掌作势。 中年书生怔了一怔,丛容收步道:“娇娃休怕,区区孟振台一番好意。”说时,脸上又掠过一丝神秘的笑容。 “孟振台?可不正是落雷魔君的名字?”柳蝉略一沉吟,忽装出三分笑脸道:“你这名字我不会听过,休上来惹你家!”娘!” 孟振台见面前这位貌美如花,肩背长剑的少女笑盈盈面对自己,几乎要酥了半边,但他是百岁以上的高人,见对方应答丛容,也知大意不得,跨前一步道:“你我坐下来谈谈吧!” 柳蝉暗自打算要生擒这魔君下来,才显得出本事,身上已穿有防雷衣,也不怕对方能够落雷,笑道:“坐下来谈谈也好,可就不准乱动!” 孟振台当真心花都开了,他把柳蝉当作不知世故,新出道的雏儿,说一声:“这是当然!”又跨前一步。 这时双方相距已不足一丈,柳蝉蓦地想起自己是有夫之妇,怎好以美人计使对方上当? 厉喝一声:“站住!”弹指之间,一缕劲风已奔向孟振台的巨阙穴。 在这不足一丈的距离,柳蝉的隔空点穴怎会落空?但劲道一触及对方,立觉有一种半柔半硬的东西,将自己的劲道化去,不禁吃了一惊,忙一探衣囊,戴起一对手套,并即拔剑在手。 孟振台似因柳蝉的指劲不比寻常,而吃了一惊,但旋又哈哈大笑道:“美娇娃叫我不动手,你反而先动手,幸是遇上我老孟,若换上别人怕不把你戮穿?” 柳蝉听他一话双关,厉喝一声:“拿命来!”长剑化作一道精虹,疾射过去。 若果孟振台被柳蝉一剑刺死,那还能够御七怪?但见他身躯一闪,已落在柳蝉身侧,一探衣底,抽出一柄钢锤,锤头一碰,登时闪出一溜金光,脸色显得更加阴沉,又因侧侧笑一声道:“美娇娃若是识货,就赶快弃剑投降,老孟定给份好处。” 柳蝉面对这样一个身怀异宝的魔君,心里也有十分惊骇,但旋念及厮打起来,还有檀郎作为奥援,又想在姐妹面前显能见技,胆气陡壮,剑尖一层,身法齐施,但见一团白光,将孟振台绕在核心。 盂振台原是怜香惜玉,万料不到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一动手便落在下风,惊急中,以双锤护体,厉唱一声:“再不识相,休怪我老孟下煞手了!” 柳蝉格格笑道:“有甚么本事就使出来罢,往酆都就用不着这个啦!” 她想起檀郎交给她的绝艺,暴风雨般一阵急攻。 孟振台心胆俱寒,双锤猛可一合,平地响起一声劈雳,但见一溜火光过处,柳蝉那核得自皈命道人的旋风剑登时化作飞灰,只刻一柄剑仍握在手上。 柳蝉骤见孟振台落雷的威力,竟将溶自己一柄宝剑震得无影无寒,不禁惊得芳容失色。 但落雷魔君孟振台因见经过行雷,尚未能将对方定死,惊骇的程度也不下于柳蝉。 两人都像得怔在当场,忘却应该进招。 忽然一声娇笑起自柳蝉身后,慢声道:“蝉姐姐!方才怎么打起雷来?” 两人同时一惊,柳蝉转过头去,见来的是阿尔搭儿,向落雷魔君一指道:“就是这落雷鬼弄出来的,我的宝剑给他炸了!” 落雷魔君一眼瞥去,暗说:“这个更美,但她手脸为甚尽是鼓绷绷的,又不携带有兵刃?” 他还在忖度未已,阿尔搭儿又一声娇笑道:“你就是落雷魔君呀?你再打几个雷给我瞧瞧!” 落雷魔君怎知道他平地一声雷过后,铁棺岩里几位罕世高手俱已出动,并埋伏在近处只让一位极其厉害,而又身怀独一无俦的宝剑的阿尔搭儿对付他? 此时依旧色迷心窍,嘿嘿干笑道:“笑娇娃难道不怕雷么?” “雷有甚么可怕?打雷后,天气才清凉哩!”阿尔搭儿嗔声嗔气说话,直把落雷魔君叫得神魂落荡。 柳蝉因为不见于志敏一行,正在暗忖:“他们都往那里去了,却让这魔头来瞎缠?”忽然茂林中“嘎”一声哀鸣传到。 落雷魔君惊得蓝脸变黑,厉喝一声,竟顾不得二女在前,立即猛扑过去。 阿尔搭儿叱一声:“敢走!”罗袖一挥,十八柄化骨飞刀,他作十八道蓝光夺目的长线射出。同时一纵身躯,高有二十来丈,缘虹剑一招“青蝇吊客”但见数十丈方圆俱是剑光。 落雷魔君惊得走头无路,双锤接连猛碰,一阵阵霹雳声中,震得阿尔搭儿的身子在空中疾滚,十八把飞全被震落。 但阿尔搭儿一枚缘虹剑仍将魔君定在当地,不敢移动半步,接着又叫一声:“蝉姐,你的蚺骨针!” 柳蝉被她一话提醒,“哦”一声笑了起来,叫道:“我由地面打!” 落雷魔君暗想:“由得你什么针,也休想伤我的蛟皮衣”兀自挥舞铜锤,连发霹雳,震得山摇地动。 那知他在挥锤发雷,密如骤雨,响不分声的时候,柳蝉厉喝一声“打!”一蓬针雨带着破空锐啸疾射而出。 阿尔搭儿情知针雨透不过自己的剑网,腕底略旋,撒开一面。 落雷魔君认为身上穿有蛟皮衣,不加理会,一心想冲破光网,竟虚掩一锤,迎向蛾骨针奋力一跃,不料这一跃的瞬间,但觉周身齐高,还来不及出声,再被缘光一绕,登时被斩成两段。 阿尔搭儿收剑一笑道:“是蝉姐的功力,人是你杀的。” “你用蚺骨针把他刺死!” “你提醒的呀!” 二女抱成一团,一阵娇笑。在二女娇笑中,四面又涌起几条身影同时奔来。那正是于志敏、王紫霜、钱孔方、于志强、穗姑五人。 于志敏一手握紧一只极大的怪鸟,拖到落雷魔君尸旁,向落雷魔君一瞥,笑吟吟道: “这回好了,有了这死人,救爹爹毫不费事!” 于志强诧道:“拿尸体去救爹爹?” “你才真正是死人!” 于志强被乃弟骂得一怔。 于志敏好笑道:“你要说话的时候,也该先想一想呀!死尸怎能去救活人,你先看看这魔君像谁?” 于志强看一会,沉吟道:“好像有点郭老的样子!” “何仅一点?若不是双眼单眼皮和这一付蓝脸,简直就完全一样。”于志敏解释过后,转向阿尔搭儿道:“搭!劳你过去请郭老和红姐过来罢!” 阿尔搭儿笑奔去。 于志敏道:“霜妹替我握住这只竦斯,待我搜这厮还有甚么奥秘?但别用力把它握死了!” 王紫霜按照于志敏那样握法,五指全曲箍在怪鸟的颈上,问道:“白竦斯怎会是黑的? 而且也没有这么大!” “休管它,这只是变种。”于志敏搜寻落雷魔君身上,取出一本署有“雷笈”的褶子,笑道:“师父要我们找这本东西,总算不辱命了!”打开一看,立即装入袭中。 王紫霜道:“师公要你寻找的是原册,那会是这种副册?” “原册定被这厮毁了,只有副册是他后来研究所得,加进去不少诀要,才当作宝贝般带在身上。”于志敏再解上魔君的腰带,见那腰带上密密的排列无数小铜瓶,又有两根铜丝连在铜锤柄,握柄一碰,立即霹雳一声,却闻红姑骂道:“吓坏我孩子啦!” 于志敏见郭良也和红姑到来,笑道:“这对雷锤,送给你好镇压西川群魔罢!” 郭良大笑道:“小师叔难道不知我是一条劳碌命,最耐烦当甚么庄主舵主?” 于志敏摇头道:“你且慢拒绝了,并不要你当庄主舵主,你可带这付雷锤,骑这只竦斯,朝游北海,暮宿苍梧,朗吟飞过洞庭湖,醉中漫赏天山月,若果西川有事,你便管一管就是!” 郭良笑道:“好处倒是不少,可惜我只配当当李铁拐的门下,做不起吕洞宾的弟子,但小师叔人情难却,我只好替你转送一个人罢!” “送给谁?” “主持破冈极斯山的玉山樵者!” “也好!但我还要请你替我办一椿事。” “甚么事?” “你装扮成这魔头,我扮成你门下,到天堑山庄骗那伙怪物,把家父救了出来!” 郭良眸目打了一转,哈哈笑道:“这个也还使得,但决不敢以小师叔为弟子!” “救父从极,有什么要紧!” 两人正争执问,长江上游,江流萦洄曲折,山形峻峭挺拔间,密然出现一个小白点,俄而恍若流丸飞泻,顷刻间已相距各人头上不远,“嘎”一声鸟鸣,破空传到—— 第六十回 救父仗雷锤 双雄斗智 阖家迁海岛 七怪输诚 于志敏举头一看,认出正是方幼龄的那只大鹤,急一提丹田真气,发出一声长啸。 要知于志敏往时在冰原与玄冰谷的怪鸟厮杀,曾经连连发出啸声,方幼龄的那只大鹤早巳听熟,而且那大鹤当时身中剧毒,幸获于志敏给服下七粒拔毒的治伤丹,才免一死,此时一闻啸声,便知恩人在下面,“嘎”一声长鸣,在空中打个盘旋,便缓缓降落。 王紫霜手握那只竦斯“咯”一声叫,立即挣扎欲飞,惹得她狠狠把五指一紧,骂道:“你这畜生也是邪麓见不得正神,怕甚么?” 竦斯被她经得长颈通不了气,只好把身子猛摆。 于志敏忙道:“别把她捏死了,还要骑的啊!”起落雷魔君一个雷锤,轻轻在竦斯颈顶上一敲,竦斯受此一击,登时敛翼肃立。 这时候,白鹤上已跃下两条纤影,正是闵小玲和张惠雅两人,一眼看见王紫霜,即喜叫一声:“紫丫头你们都来了!”却见有两位生面目的少女站在一旁,接着又道:“这位可是蝉姐姐?那位可是红姐?” 王紫霜说一声:“正是!”即替她二人引见。 白鹤降落地上,一步一步走近于志敏身侧。“嘎”一声短嗥,用它那长颈装轻擦在他的身上。 于志敏轻抚它顶上的红冠,笑道:“你还认得我哩。比人世上那些忘恩的家伙好多啦!” 当鹤与于志敏亲热了一阵,又一步一步走近王紫霜,竦斯周身一阵震栗,目光显得十分惊恐。 于志敏忙一手握鹤,一手握那竦斯,吩咐道:“白儿不准打它啊,也别放它跑了!” 白鹤喉里“咯咯”两声,伸直了长啄,在竦斯那人形的额头上轻轻一啄。 竦斯也明白这一啄可说是全无敌意,也在喉里“嘎嘎”两声。 于志敏趁机松手,两鸟竞走在一起缠颈擦翼,然后并翼起飞,在空中盘旋几匝,又同降地面。 郭良笑起来,“这畜类比起人来还要多情。” 于志敏笑道:“这竦斯尽可放心骑了,方才我还恐养它不熟。 闵小玲摸摸肩头的红蝙蝠,笑道:“你们查知公公落在那里没有?” 于志敏适指对面的湃山道:“就在那边!” 张惠雅道:“那鬼八卦真灵,她说你们定在巫山附近,不必往湖广去找,果然今天一到这里,就遇上你们!” 彼此寒喧几句,聊叙别情,于志敏见钱孔方捧着一食物,忙道:“你们先吃点东西,即去救爹爹出来!” 各人将钱孔方买来的点心分吃,于志敏一面吃,一面提示机宜,以形良扮作孟振台,于志敏弟兄两人骑鹤,冒充另外一位世外高人的门下,闵小玲和于志强冒充司马平孙儿司马世洞。 这一批冒用别人名头的侠女分成三拨藏身在天堑山庄附近,专待于志敏把人救出,便逐一现身向七怪寻寡,闵小玲和穗姑哲留在铁棺岩守护红姑母子,待于志敏将人载回,交由于志强大妇和郭良守护,于志敏便和闵小玲赶去帮手。 于志敏指派完中,又在图上指出诸侠女应该躲藏的概略位置,便开始替郭良扮相,诸侠女分别走往铁棺岩,收起龙筋索,江南江北交通顿绝,便诸侠女各身怀至艺,有道攀登落魂层悬崖的经验,攀出铁棺岩自属容易,于志敏替郭良化装甫华,对岸的侠女已如灵探登山,逐个向翘峰颠爬去。 可是,于志敏把郭良绘得和麓君一模一样之后,再向尸身一瞥,不禁深锁剑眉,问一声:“郭老,由这里往那一座城最近!” “到巴东拉和巫山都差不多,但巴东在这岸边上!” “哥哥,你快骑鹤去巴东,买像这样一套衣服来!”于志敏顺手撕下魔君一角衣布,递给于志强。 于志强一登鹤背,便疾射而去,不多时候,买了一大包衣服回来,于志敏打一看,竟是长衫短袄,男衣女衣都有、不觉好笑道:“你想开成衣店么?” “我忘了魔君的衣服如何开襟,索性一古脑买来,省得再走一趟!” 于志敏笑了一笑,检出一套衣服给郭良换了。 郭良穿好衣服,藏好雷锤,俨然是一个落雷魔君。 于志敏笑说一声:“我们走罢!” 郭良跨竦斯,于志敏弟兄跨上白鹤“嘎嘎”两声长鸣,两鸟展翼腾空,向天堑山庄飞去。 这几天,天堑山庄接到长江下流不少飞报,说是湖广地面出现几位奇侠,意将七怪交通出去的门人个个生擒活捉,并洗清龙卷风于志敏的污名,七怪正是暴跳如雷,这一天又接到以岳麓山陶格行为首发出的武林帖。 大怪毒龙客不禁狠狠一拍桌面,喝一声:“陶格行算是什么东西,敢和们我作对?” 在七怪中,位居第三的铁头僧曹化道:“敢情陶格行有人为他撑腰,不然,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 哭嫦娥江志英冷笑道:“十一月十五,我们请孟老前辈一起去,看他那选盟主人会有那样出色的人物。” 以轻功冠绝七怪的平地登云施光略有机谋,沉吟道:“不是猛龙不过江,下江人敢向我们挑战,决不会徒然送死!” 旱天雷杨立川道:“四哥说的虽是,但当今之世,谁能挡但下盂前辈那对雷锤?” 施光道:“还是命人期前加紧刺探才好,休到临时着了人家的道儿!” 七怪正聚厅上呶呶不休,又有一人慌里慌张跑上厅来,自旱天雷杨立川唤一声:“师父!方才翠屏蜂那边飞报,说是对岸碚石下游的山上有电光闪闪,雷声隆隆,不知是何缘故?” 杨立川道:“元铭你也那么长大了,怎还是那样慌张,目下已是秋末,那还有雷声,不是孟老前辈练雷,还能有谁?” 施光皱皱眉头道:“这事有点古怪,孟老前辈怎忽然到了对面山上,得命人去查探一番才是!” 石雄笑道:“老四你又来了,由这里到碚石,爬山越岭不算,当中还隔有大江,派人过去,只怕明天也回不来,要是孟前辈行雷,也早走了,要是别人换鬼,也一定不知去向,还能弄出什么东西!” 施光哑然失笑道:“大哥说的有理,还是我走一趟吧!” 石雄道:“老弟那份轻功自然去得,但还要多带两人去才行!” 珊儿和家菊陪我去,若没有什么异状,我想顺道往下江走走。” 施光这个提议,立获其余六怪赞同,毒龙客的孙女石珠在旁听到,忙叫一声:“施爷爷,带珠儿一同去?” 石雄斥一声:“胡闹!施爷爷有事出门,谁要你缠脚缠手?” 石珠闹得几乎要哭,施光只好说一声:“大哥就让他陪珊儿走走也好!” 那知施光祖孙收拾好衣物,正要辞别,半空中忽然“嘎嘎”一声鸟鸣。 石雄叫一声:“果然是孟老前辈来了!”率众起身,奔出门外,仅见一只怪鸟和一只极大约白鹤降落院外,孟振台跃下怪鸟,两位少年也跃下鹤背,石雄忙趋身一躬到地道:“老前辈鹤驾降临,请怨石某迎接来迟!” 郭良虽然认得七怪的形貌,但不知落雷魔君对他们如何称呼幸而于志敏揣摩落雷魔君几分性格,又听过落雷魔君回腔,告诉他几个应对的妙诀,这时见石雄执礼甚恭,便傲然挥一挥手,却以温和的口气道:“何劳列位来接?先替你们引见火德神君这位两门下。” 石雄暗道:“这位老前辈平日甚傲,这时口气又不像他本人,莫非当看外客不便呼此?” 怎知郭老这位老江湖阅人已多,石雄略一沉思,叱一声:“石雄!你怎地丧魂落魄似的?” 石雄被得心头一震,一瞥对方那付蓝脸,不由得饱吸一口凉气,急道:“前辈正想着方才可是你老在隔江行雷,竟至失仪了!” 郭良呵呵大笑道:“方才正是我老孟和这小友相试,他两人全是火德神君爱徒……”指着于志强道:“这位小友姓方名正。”指着于志敏道:“这位小友姓乐名山。他两人尽得火德神君真传,你们将来也大有帮手!” 七怪俱不知“火德神君”是谁,但认为既是由孟振台说出,那能有假?“久仰”之声此起彼落。 郭良又指着七怪,一个一个向于志敏弟只介绍,然后转向石雄道:“火德神君已将龙卷风于志敏一位狗男女拘禁在巴尔喀什湖的火炎洲,不知那人是否冒充,所以遗这两位小友到中原查问,恰在暗山空中遇上我老孟,你快把老儿提来,给两位小友询问几句,我老盂有急事在身,不便耽搁。” 石雄刚说一声“遵命!”施光忽然向郭良发出一掌,质喝一声:“你敢赚我?” 郭良猛推一掌,把施光震得连退三步,喝一声:“施光,你可是要造叛?”顺手独出那对雷锤,碰出霹雳一声,登时尘土飞扬,屋摇树动。 施光面如土色,急躬身一拜道:“老前辈息怒,晚辈实因老前辈突然到来提人,才心里犯疑……” “你敢疑我!”郭良目光暴长,厉喝声。 施光忙答一声:“不敢!” 郭良回顾石雄喝道:“还不快去提来?” 石雄见落雷魔君大发雷霆,怎敢多话?一连答几个“是”字,亲自将于冕带出。 郭良顾盼自雄,把七怪诸人视如无物,忽见石雄带来一位五十多来岁,步履迟缓,神情有点萧索的老人,不知是不是于冕而正觉为难,于志敏已跨前一步道:“石大侠!这位可是于志敏的爹爹?” 石雄说一声:“正是!” 于志敏道:“区区想把他带回火炎州交给家师,待认那被擒的是不是于志敏,石大侠意下如何?” 石雄还未答话,郭良已抢着道:“乐小侠尽管带去就是?” 于志敏再一步上前,对他爹爹说一声:“老夫子得罪了!”不容分说,举手间,隔空点了老父的晕穴,顺手一招,将相隔两丈的老父凌空招来,刚一接上手,倒蹬一步,轻轻巧巧坐上鹤背。 他这一气呵成的绝艺,把七怪惊得目瞪口呆。 于志强缓步上前,向石雄七怪一揖道:“愚师兄弟敬领石大侠盛情!”不待对方还礼,又回头对郭良道:“孟前辈莫忘家师之约!” 郭良呵呵大笑道:“怎能忘得了!” 于志敏一步跃起空中十几丈,说一声:“列位后会有期!”枣臂一划,身形斜落,轻飘飘坐在乃父身后。 于志敏坐在前面,见乃兄已将老父抱稳,轻拍鹤颈,说一声:“白儿起飞!”那白鹤展翼一扇,斜斜起飞,在天堑山打了两个盘旋,然后疾向西峰飞去。 郭良待白鹤飞远,面对七怪冷冷道:“若照我老孟往日脾气,不把你这石庄劈平不可,今天且绕过了!”一步退往竦斯身边,跨上鸟背,径自飞去。 施光茫然叹一声道:“大哥,我们今天真栽到家了,那姓孟的本来是个假货,早不知他由何处得来一付雷锤!” 旱天雷杨立川惨笑道:“四哥专爱唱反调,方才试了一下,几乎害我们送命,这时又说那人是假的,敢情想真死一回看看瞧?” 施光苦笑道:“我敢说他是个假货,绝对不差,真的每次来庄,双眼都向几个侄孙女打转,这个却这看都不看一眼,真的每次登那怪鸟,都有怪鸟向他胯一攒,这个却是一个跃而上,真的称我们为老弟,有时也呼喝,但没这个做得过火。” 七怪经他这么一说,全觉力分可疑,不禁面面相觑。 石雄不觉失声道:“若果来人不是那位孟前辈,岂不是我们的劲敌?” 施光道:“何仅是劲敌,小弟不说是泄气的话,他们来意就是先救于老儿,再来毁这天堑庄,我们还是逃命要紧!” 皓首天王丁继世冷笑一声:“四哥怎恁地胆怯?”那知余音未歇,一株高树上忽然格格笑道:“你们帮手飞走了,谁是铁头僧,快来纳命!”笑声中落下一条身影,七怪举目看去,但见求人是一位十六岁、身材纤小的少年,举步如飞而来。 铁头僧曹化听得有人指名叫阵,飞肯而出,问一声:“你这娃仔是谁,我曹化与你有何过节?” 张惠雅看这铁头僧是鹆家装束,头顶光秃得没有半根毫发,料他练的是顶上功夫,所以得了这个“雅号”,叱道:“你就是铁头僧么,在十八年前就拿宗家大小的人命来!” 曹化不禁一惊道:“你是宗家仁的什么人?” “小爷名明宗生石,别的就休问了!”张惠雅身子一晃,已到曹化面前,穿心一拳打出。 曹化骤见掌来如电,骇然闪开一步,不料还没站稳脚跳,张惠酸左臂一勾,一拳又打向他的腰际。 张惠稚施展出拳艺的绝招,一连五拳,扫得曹化无法还手,几乎退回本阵。 巫山七怪并不是省油灯,天堑山压任何一人都不是弱者,但站在院前几十个男女老少竟没有人能看出那少年拳法的门户,不禁面面相觑。 石雄叱喝一声:“三弟住手!”一纵而出,拦在曹化面前,向张惠雅拱手道:“宗家小哥请听老夫一言。” 张惠雅道:“你是谁,有啥子话好说?” 石雄道:“老朽姓石名雄,说起当年小哥的先人,也有不足之处,不能单怪我曹老弟,请令哥进敝庄待茶,慢慢说不明白,如何?” “哼!”你们是一丘之貉,当然替他讲话啦!小爷只找曹化一人,你姓石的赶快滚开!” 石雄老脸一沉,嗯一声:“没这容易!” “那样了不起?”张惠雅身子一晃,竟绕过石雄身侧凌空发出一掌,一股飞沙走石的狂已向曹化身侧卷去。 石雄站在不及半丈之地,竟未能拦住张惠雅发掌,老脸不免一红,急忙回身一封,恰遇曹化也力封一掌。两怪的掌力自是十分挥厚,石珠见来的那少年眉目如画,暗自喜欢,生怕她被自己爷爷的掌力伤了,急得叫出一声:“爷爷!”便一纵而出。 那知三方面的掌劲一经接触,“蓬”一声巨响,两怪登时各被震退致步,石珠脚未站稳,竟被掌劲激起的气旋卷飞丈余。 较内劲,一招便分胜负,石雄以为自己吃了这么大亏,对方也站脚不稳,但那尘土一散,即见那少年纹风不动站在原地向其他招手道:“姓曹的!你敢上来,看少爷不把你打得吐血。 铁头僧曹化原是宇内十三凶的人物,怎容得一个年轻晚辈恁地轻视?叫一声:“大哥让开,我和这小于拼了!”一步上前,挥掌如飞,见一阵绵绵不绝的掌风,把地面卷起一道尘龙。 不料他正在扫得起劲,忽然身后一声脆笑,腰间一麻,登时动弹不得。其余六怪骇呼一声,六条身影电闪而出,将曹化围在核心。 张惠惠笑道:“这个敢情就是你们这伙老怪物的六合大阵了?小爷倒要试试有多少好处。” 她话声方落,山径那边又有人叫道:“不好!我们快走,不然也报不成仇了!”两条身影形健步如飞,眨眨眼就到达!”场。 来的是一男一女。年纪都差不多少,刚到广场,那男的向张惠雅一拱手道:“尊兄和这里的人全有过节,还是只和某一人有过节?” 张惠雅认得来的是王紫霜和柳蝉,见王紫霜向她问话,也回她一揖道:“我只找曹化一个,与别人无关。” 王紫霜装出松了一口气道:“还好!我姐弟两人要找的是背龙客和弱水飘萍任竹那老泼贼!” 弱水飘萍任竹是毒龙客的老伴,闻言一步跃开六合阵,干指骂道:“小畜生找你婆婆干啥?” 王紫霜回顾柳蝉道:“你擒这女的回去祭婆婆的亡灵,我挖石雄的心回去祭爷爷的神位!” “说的好轻松,我石雕在此!”石雄大踏脚步而出,喝一声:“小狗报个名来!” “向阎王爷问去!” “婆婆!让珠儿打!”石珠飞步一纵,到达柳蝉儿面前,拔出一枝青钢宝剑,喝一声: “贱婢!吃……” “凭你也配?”柳蝉肩微动,“哟”地一声,已打石珠一个巴掌,顺手夺下她的天剑抛出数十丈。 任竹大吃一惊,厉喝一声:“休伤我孙!”一连猛攻几掌。 施光急高声叫道:“来敌太强,速回守阵!” 但那容得他作主?柳蝉闪过任竹几掌,冷笑一声道:“姑奶奶不耐烦学招,你就站着罢!”身法一展,但见身外尽是敌人的身影,竟不知向那里发掌是好,慌乱中忽觉腋下一麻,也就动弹不得。 至知宇内十三凶的艺业,以静虚道长为最高,静虚道长当年曾在明因师太、于志强、柳蝉等人围攻的时候,力败于志强、柳蝉,却被王紫霜连掴耳刮,几乎要抹脖子,这时诸女经过檀郎接水移花,艺业大进,这些末流凶徒如何能敌。 王紫霜更不耐烦石雄久战,一连掴对方几个耳刮,指尖一弹,石雄也就呆若木鸡。 平地登云施光眼见结义的七兄弟妹妹在顷刻间,就被点倒三个,急喝一声:“我们不再客气,一齐上!” 四凶齐呼,门人齐叫,庄汉齐囔。但除了施光和施珊、唐家菊三人原是准备远行,携有兵刃之外,其余尽是空手出门,迎接落雷魔君孟振台,此时哗乱成为一团,却只有四凶与施珊、唐家菊飞步上前。 王紫霜厉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想送死么?”她这么一喝,果然把群凶来势一顿。 施光一抖剑光,冷笑道:“好一个冤有头、债有主,只怕你们不是冤头债主吧?” 原来他是里面最法猾的一人。见这三位少年男女虽然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而没有半分悲愤的神情,再则人人艺业高绝,却不把所说的仇人杀死,情知这事定有蹊跷,才故意出面叫破。 王紫霜凛然道:“你们这些凶徒,那一个不是两手血腥,还敢说我们不是债主?” 施光见对方避开身份不说,即知自己揣测不差,不觉仰天大笑。 但在他大笑声中,却听一声娇呼道:“这里面可有一个哭的和一个死的?” 施光急向山径看去,即见两位少女疾如奔马般跑来,暗忖:“那些暗椿难道被点死了”! 这回来的是阿尔搭儿和钱孔方,一到广场,钱孔方就叫道:“谁是哭嫦娥,快出来领死!” 哭嫦娥江志英喝一声:“老娘就是!”瘦臂一扬,一点寒星疾奔钱孔方咽喉。 钱孔方喝一声:“还你!”门一吹,江志英发出的金钱镖竟被吹得倒别回去。 江志英以为对方定用手法接,只留神对方的手势,不料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以口吹来,待见寒星耀目,闻开已是不易,急把头一偏,猛觉耳边一凉,接着又是一痛,一只耳朵已被别了下来,惊得叫了一声,拔头就跑。 钱孔方叫一声:“你跑不得!”一纵身躯,已拦在江志英前面,右臂一挥,一阵掌风过处,江志英已坐在地上。 施光眼见这一群少年男女,一个比一个强,直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另一个少女喝道:“那一个名叫死光?”只好硬着头皮,喝道:“施光便是老夫,你是何人门下?” 阿尔搭儿道:“我称字叫做古芬华,你想想可曾杀过一个姓古的老人?” “我施光杀人何止千万,谁有空去记他?” “那,你就该死!” “你才该死。”施珊姊叱一声,劈面就是一剑。 阿尔搭儿一伸手,捏住施珊剑尖,用力一抖,施珊叫出一声:“哎呀尸松剑跃身后退,长剑已被阿尔搭儿夺去,笑说一声:“这剑敢情是泥土做成的!”中指向剑身一弹,“当!”一声响,剑断为二,一截飞出老远。 施光正在大惊,又有一大群人手执兵刃由大门涌出,回头一看,尽是第二代儿女门徒,情知在当前这几位高手之下,越是人多就越死的快,急挥手制止上前,向阿尔搭儿从容一揖道:“老朽七人结义,自知作孽甚多,不见惊于世之人,但列位小侠,也决非仇人后代,若说是报冤报仇,老朽虽死不甘,若说另有内情,何不明白见告?” 诸女受檀郎锦容妙计行事,并未料到脑光能够看破各人伪装的身份,一对竟被问得怔住。然而,远方传来一声清樾的长啸,又令她们色然心喜。 原来于志敏用巧计数出严父,白鹤刚一高飞,他立即解了严父的穴道,叫一声:“爹! 孩儿得迅来迟,害得爹爹蒙难多日,真正该死!” 于冕醒后觉得被人抱在怀中,还亿及原是被两少年带去什么火炎州,正想与对方挣扎,打算一起摔死,不料忽听坐在前面的那人叫起“爹”来,才静静听了下去,忍不住问道: “难道你是敏儿?” 于志敏“噗哧”一笑道:“正是敏儿,哥哥在爹后面哩!” 于冕受苦多日,骡见两位爱儿来救,骑鹤冲云,不禁喜极,双管将身前的爱儿紧紧搂着,老泪纵横,却又嘶声道:“爹爹不苦!……唉!有命见到我的孩子,甚么都可忍受!” 两兄弟骤获父爱,也不禁呜咽成声。 白鹤越飞越高,忽然“嘎”一声长啸。 于冕蓦地一惊,叹道:“孩子不要哭了,爹有了这多年纪,头一回跨鹤高飞,该喜欢才是!” 于志敏见老父以跨鹤为荣,也破涕为笑道:“爹既是高兴,那就要它多飞几匝便了!” “今天可到得黄鹤楼?” 于志敏忙道:“几位媳妇都在铁棺峡等着哩!” 于冕“哦”一声急道:“快去,我正想念着她们!” 于志敏说一声:“爹把孩儿抱紧,自儿要下去了!”轻拍鹤颈一下,那白鹤“嘎” 一声长鸣,一泻千里。 于冕觉得飘飘欲仙,不禁大声喝采。 红姑、闵小玲!穗姑俱守在铁棺岩,见夫婿扶着公公回来,欢呼一声,争涌上前。 于冕见红姑抱着一个胖而坚实的孩子,不禁老泪细雨,说一声:“贤媳苦了你了,这孩子几时出世的?” 红姑忍不住悲池道:“就是遇敌那天!” “唉!”于冕叹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岩外忽然呵呵大笑道:“老先生一家团圆,正该大喜才是,怎么竟是躲起来大哭?” 于冕一惊道:“外面是谁?” 于志敏道:“酒中仙郭良!” “啊!郭大侠!”于冕久闻郭良大名,知是建文朝的忠臣,慌忙奔出相见,那知一看郭良那付脸谱,不觉一呆。 于志敏忍着笑着:“郭老为了要去救爹爹,扮作落雷魔君的模样” 于冕这才明白,急道:“郭大侠,请受于某一拜!” 郭良一步闪开,连呼:“休拜!”接着道:“于老别再拘泥了。说辈辈,你该是我孙子一辈的人,但你小儿子却是我的师叔,你千万别乱了我们的章法!” 于志敏道:“郭老!你把那雷锤借给我用一下!” 于冕道:“你还要去那里?”” 于志敏道:“孩儿要去接紫霜蝉姐几人回来,顺便把那五行洞毁去!” 于冕点点头道:“我这事与巫山七怪无关,据说他们是身不由己,但那五行洞却非毁掉不可!” 于志敏说一声:“孩儿省得!”走出岩石,招鹤飞去。 鹤飞迅速,顷刻到达巫山。 于志敏遣鹤飞回,一声长啸,身形如流星换位,疾向天堑山庄飞射。 平地登云施光以言词难倒诸女,正喜能苟安一时,另施别计使对方不战而走,那知啸声传来,对方尽观其存,才暗忖这回更难应付,即见眼前一花,广场中又多了一位少年。 施光只消一瞥,便认出正是“火德神君”门下的“乐山”,立即冷笑一声道:“好一个火德神君门下,竟使用下三滥的骗术,武林中总该有一分公道,你敢说出你究竟是谁?” 于志敏冷冷道:“武林的公道难道是你施光家里的,你问我是谁,我就是摧毁九龙场魔教东南总坛,大破冈底斯山魔教中心总坛,消灭瓦刺都鲁山魔窟,独闯玄冰谷,使玄冰老魅丧身剑下的于志敏,也就是被你们这伙狗头诬蔑为一文不值的龙卷风,你们派往下江那伙淫贼,被我一个个抓给官厅宰了,今天为了救父才找上门来,救亲不挥手段,总比你们毁别人名誉不挥手段好的多,你说这个公不公道?” 施光这见少年自称为于志敏,看他方才那种凌虚飞渡,缩影流光的化境轻功,那还会有假?想到不知他用何种报复手段,直惊得浑身震粟,全身冰冷,勉强哀叹一声:“那不关我们的事!” 于志敏向被点穴的四怪,遥遥一拂,四怪应声尽起,然从凛然道:“我知道不关你们的事……”接着阿尔搭儿和蝉儿道:“孟振台已被我二妻斩了,我此时只要你们改过从善,将五行洞及一切埋伏毁了,到十一月十五那天,在岳麓山当众说明诬我的细节,交出皈命老道,便一切放过不提!” 西山七怪听说魔君被斩,又先许他们改过从善,惊、敬、佩、感,诸般情绪涌上心头。 石雄高呼一声:“老朽从命!”首先下拜,其余六怪也纷纷率门人子侄跌倒。 于志敏说一声:“列位何须如此?”横臂一挥,发出极大的浴力,尽将各人托起。 七怪这时真正心服口服,石雄被扶起身,又有点怆然道:“大侠方才吩咐一切,老朽多能从命,惟有五洞行是天然生成,欲毁无力,皈命老道早就离此他往,不知他的踪迹,尚望大侠卓载!” 于志敏略一沉吟道:“皈命老道既已远遁,暂时不必说了,日后见他,请列位英雄替区区擒下便是。请石老英雄即带区区去破五行洞!” 阿尔搭儿道:“我也去!” 于志敏含笑道:“我和石老英雄前往不致有失,你不必去了!” 石雄被于志敏一叫几声“老英雄!老脸更呈愧色忙道:“小老儿决不敢在恩主面前放肆!请恩主放心!” 于志敏见他忽然称起“恩主”,慌忙谦辞,由石雄带路前往五行洞。 虽然七怪已降,人心难测,传说五行洞能令人化作飞灰,于志敏万一有个差池,诸女屠尽天堑山庄,也难补终生损失。因此,个个凝视庄内,眼光自然露出焦急之情。施珊悄悄拉她爷爷的衣角道:“爷爷!留意没有!那边五个全是女的!” 施光含糊应了一声,忽然地底下响起两个霹雳,骤鹤蜂腰烟光、灰、火,一齐喷起。 于志敏由烟尘中一拔而起,又一个霹雳,震得烟尘天踪,一晃身形,已达诸女身侧。 石雄慌忙由大门奔出,大声叫道:“于大侠真神人也!” 于志敏笑道:“还亏得孟振台这对雷锤,否则,五行洞真也难破!”向石雄拱手道: “石老英雄和列位俱是白人,一切毋须区区多说了,区区身有急事,就此别过,如有权缘,日后再见!”转对诸女说一声:“走罢!” 六条身影腾空而去。 群雄边但闻一声轻啸,云光闪闪中也不见人去多远,不禁茫然若失。 于志敏率五妻回到铁棺岩,洗尽油彩,晋见老人,然后以鹤和竦斯分批载人到达巴东,将白鹤遣回乌斯藏。别过酒中仙,买舟东下洞庭,与凌冰心盘植几天,留书给陶格行,请他照开选盟大会,到时巫山七怪自可向武林人物交代。 俗事已毕,便专程回南,途经梅岭,带领玉鸾诸女奉父归隐琼崖,从此云天渺渺,烟水茫茫,自得其乐趣,那管武林纷纷扰扰。 本书也与于志敏共同归隐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