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剑龙》 第一章 途中遇险遇怪人 这是一个狭隘的谷口,谷中两侧都是高插入云的高峰,谷口旁一块巨石上刻着“云雾山断肠谷”六个大字,字体苍健,不知何人所书。 这断肠谷一向被附近山农视作鬼域,据说无分昼夜,经常鬼影幢幢,并不时发出各种石怪奇声,虽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非成群结队,不敢妄自进入谷内。 这晚,一声枭鸣,突破谷中午夜的寂静,接着,“扑”“扑”几声,这枭鸟好似受惊般的振翼飞去。 夜风轻掠,吹开谷中一座墓旁的长草,在草内露出一张惨白如纸,骨瘦嶙嶙的面孔,慢慢地这面孔由长草中走出,在朦胧的月色下,更加惊人,只见他双目深陷,绿光荧荧,巨口獠牙、形如骷髅。身着白麻短袖长衫,长发披肩,全身僵直,也不知他是人还是死尸。 他走到墓前草地上,双臂高举,露出一双焦黄枯瘦长臂,伸出鸟爪般双手,直立不动,仰首对月呼吸吐纳了十示威吟到: “三山这中称至尊。”声音干涩,极不顺耳。 形如僵尸的人也不示弱,一声冷嚎,怪声吟道: “五狱深处占鳌头。” 蛤蟆形的人喉中一阵“咯”“咯”,声如蛙鸣,一个字一个字的吟到: “四海五湖我第一。” 驼背人嘿嘿一阵冷笑,闷声闷气吟到: “独霸九洲万万年。”声音暗哑,寒气逼人。 四人吟罢,又恢复原来的冷寂,彼此怒目相视,不发一语。 突然那矮胖老头皮笑肉不笑的仰面一阵干笑,四谷回应,如同百枭齐鸣。 驼背人怒道:“三山黄残,你笑什么?” 那个被称做三山的人答道:“我笑我们是干什么来的,难道想干耗到天亮不成。” 他语音未落,形如僵尸的人也在旁一阵惨笑,声如嫠妇夜啼,悚人毛发。 驼背人转头喝道:“五狱洪幽,你又为何发笑?” 五狱洪幽答道:“白寒,你的‘龟灵功’不过练成一个大乌龟,竟敢自称九洲,想在绰号上压倒我们,岂不可笑!”九洲白寒冷冷说道:“你那‘僵尸功’与我这神功相比,如同腐草萤光,你也仅配称雄五狱之中,岂敢笑我。” 三山黄残在旁喝道:“白寒,你休口出狂言,今夜就要叫你知道历害。” 九洲白寒一阵冷笑,说道:“你的‘五毒功’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看来今夜你们三人是联手来对付我了,你家魔爷,尚没有把你们看到眼内。” 蛤蟆形那人踞在旁边,一言未发,闻言“咯”的一声,双目怒突,两腿向后一登,身形如箭,人已跃起三丈多高,在空中一个“蛤蟆翻身”,变成头下脚上,双臂直伸,十指如钩,一个青蛙入水式,猛向九洲当头扑下。 九洲早已蓄势待发,见他迎头扑来,不敢怠慢,急向前一步,背部一拱,用背上驼峰迎个正着;同时劲凝双掌,向上猛翻,疾向对方小腹击去。 “扑”的一声,蛤蟆形的人十指正好抓在对方驼峰之上,觉得它软中带硬,弹力甚大,他这一抓之力能裂石断金,竟未抓入,正欲将身弹起,两股劲风已“嘭”“嘭”两声,实实的印在他的小腹上。 他将“蛤蟆气”运足,九洲白寒这两掌,如击皮鼓,对他毫无损伤,他借着这股掌力,在空中一个倒翻,又跃回原地,“咯”“咯”两声说道:“龟灵功不过如此。” 九洲白寒冷哼一声,应道:“蛤蟆功也不见得高明。” 五狱洪幽在一旁一声惨嚎。说道:“四海蓝栖,你且莫发狠,凭你这绰号,我也容你不得。” 四海蓝栖喉中“咯”的一声,凸出的双目一阵转动,怒道:“不服你就试试!” 五狱洪幽惨嚎连声,披肩长发,呼的倒竖而起;全身骨节剥剥作响,双目绿光暴涨,两臂高举,向蓝栖一步一步的慢慢逼近。 四海蓝栖全身衣裤,渐渐鼓起,喉中“咯”低吼,又将蛤蟆气鼓足,踞在那里,不言不动,双目一瞬不瞬的向对方注定。 三山黄残在旁见他们准备动手,看出便宜,突然一式“蜈蚣跳”跃至五狱洪幽身后,疾伸五毒指,向他背后猛插,同时干喝道:“先下手为强,干掉一个算一个!” 那边九洲白寒也把握时机,嘿的一声冷笑,闷声喝道:“今夜如不叫你们知道厉害,我就不配称做九洲……” 他身随话到,一个转身,已倒跃而到,将背上驼峰直向三山黄残身后撞去。 眼看这江湖上使人闻名丧胆的四大,立刻就要展开—场生死混战。 正当这时,—声长啸,起出墓后崖顶,声如龙吟,历久不断,震得谷中回声嗡嗡,草木瑟瑟! 四大才合即分,各将击出劲力收回,身形齐闪,已又各据一方,一齐抬头循声向崖顶望去。 这时崖顶上,一条人影透空现出,但见这人两支长袖,被夜风吹得飘飘飞舞,猎猎有声。 啸声一落,这人已施出“鹤”形身法,头下脚上,两臂横张,不疾不徐,自崖顶俯冲而下。 他在空中,神情飘逸,姿式优美,到达四魔上空时,并未降落,在他们头上盘旋一周,然后将身一折,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真可称得上干净利落,身轻如叶。 这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浓眉凤目,五缕短须,身着薄罗团花长衫,脚踏双梁云履,气度雍容,暗蕴慑人威势。 四魔看了他在空中的身法,心中已是一惊,待看清这人面貌后,更加震骇。 来人非他,正是当今武林黑白两道,人人敬仰的“仁义侠王”夏侯云。 他不单武功奇高,名列武林七绝,尤其是他因行为正大,慷慨仗义,更为武林所称颂,这“仁义侠王”四字,就是武林中为表示对他敬仰,共同送给他的尊号。 四魔见他来到,彼此互看一眼,各人面上虽无表情,暗中却各自筹划应付之策。 夏侯云凤目微睁,精光四射,在他们四人面上微一扫视,哈哈两声,手拂短须,说道:“方才在崖顶窥视,尚祈各位海涵。” 四魔八支眼睛把他注定,不言不动。 仁义侠王夏侯又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各位在此争论绰号,诚乃盛会,不过,绰号乃身外之物,各位为此舍生忘死,似为不智。” 蓦的,四条人影一闪,四魔已一齐发动。四海、五狱二跃身空中,张臂舞爪,当头扑到;三山、九洲二探指、扬指,分别由左右向前猛扑。 四人身形如电,同时到达,但却只觉眼前人影微幌,已不见了夏侯云踪影,四人撞在一处,各自飘落地上,正在一怔神间,已听夏侯云在身后说道:“四位且慢动手,先听在下一言。” 四魔霍地一齐转身,抬头望去,见夏侯云停身五步以外,手抚短髯,正向他们微笑。 四声嚎啸,人影纵横,四魔又分四面把夏侯云固定。全是气息咻咻,作势欲扑。 夏侯云见状,脸孔一沉,凤目含威,沉声说道:“尔等稍安勿燥,如想动手,不会叫你们失望,现在且先听我—言。” 言罢,他把面色缓和下来,继续说道:“你们荼毒江湖已久,武林中人无不切齿痛恨,无论黑白两道皆欲把尔等除去,这个你们可知道?” 九洲白寒闻言,双目圆瞪,圆头一阵转动,闷声闷气喝道:“住口!尊驾此来,是否想为江湖伸张正义?”夏侯云凤目一闪,把他看了一眼,并未答复他的问话,一手抚髯,仰面向天,一阵震天大笑。说:“人言四大狠毒诡诈,今夜一见,不过四个无知之辈。” 三山黄残在旁干声喝道:“老匹夫,休得胡言乱语!你家魔爷可不管你什么仁义不仁义,如不说个明白,莫怪你家魔爷心狠手辣。” 夏侯云说道:“你们休要自恃武功高强,凭你们四人,也难与天下武林为敌。现在,你们不图联手应敌,却先因绰号自行火拚,岂非不智之举。” 四魔闻言,互看一眼,未再发言也未进扑。 夏侯云心知自己的话已被他们默认,暗中忖道:自己此次乃专为收伏他们而来,他们乎日横行江湖,残暴成性,如不给他们点厉害看看,恐难顺利使们俯首称臣。 想到此处,他又仰天打了一个哈哈,故意用话激他们道:“老夫唯恐你们被人除去,在下今夜特由千里以外赶到,想把你们领回山去,在我卵翼之下,自可免去你们一劫、同时也可随机共同参修上乘武功。” 三山黄残闻言,两撇白胡,根根竖起,一声大喝:“凭你也配!” 他身随话到,阵阵臭气,五毒指已指向夏侯云右肋。 夏侯云哈哈一笑,长袖微挥,一股劲风已把黄残逼退。笑容一敛,沉声说道:“你们既想动手,可敢把这场比斗做个赌赛?” 九洲白寒正欲弯腰进扑,闻言问道:“如何赌法?” 夏侯云道:“咱们来个速战速决,干脆你们四人齐上。……” 五狱洪幽在旁一阵桀桀怪笑,说道:“好大的口气,如何赌法,快说!” 夏侯云道:“如你们不是在下对手,今后必须对我俯首称臣,终身听我指挥。” 九洲白寒问道:“如你落败,又当如何?” 夏侯云答道:“如我落败或与你们战成平手,我愿听凭你们处置。” 四魔闻言,彼此互望一眼,蓦地五狱洪幽一声冷嚎,声划长空,凄厉慑人。嚎声才起,四魔已一齐发动。 他们这次是他作四个方位向夏侯云进击,起身虽有先后,却是同时到达,配合得恰到好处。 九洲白寒一个“驮碑背”。用背后驼峰直向夏侯云胸前撞去,同时双掌向后猛扇,施出“灵龟爪”,寒风凛凛,分击对方左右太阳穴。 三山黄残十指又粗又黑,施出五毒神功,带着一股腥臭之气,向对方右肩插去。 五狱洪僵尸功发动,右臂疾伸,一阵腐尸气息,猛抓对方后脑。 四海蓝栖喉中“咯”的一声,凸腹猛收,蛤蟆气已聚积双掌,忽的一声,掌挟劲风,直向对方左肋击到。 夏侯云见他们四人各有绝学,不由暗中点头佩服,心想这四人名列武林九邪,确是名非致,若非自己最近练成旷世奇功,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他心中虽这样想着,却没敢怠慢,为求速战速决,立将绝技“弥天阴功”施出。他见四魔已由四面击到,突然双目精光电闪,一声大喝“回去。” 四魔才到,立觉对方身上弹出一股潜力,劲猛无比;他们稍与潜力接触,立被弹出,叭哒几声,全被震跌地上。 夏侯云哈哈笑道:“切磋武功,点到为止,方才赌约算不算数?” 突然“啵”“啵”几声,九洲白寒弹出四点火星,两点火星在空中一爆出一片惨碧色火花,向夏侯云当头罩下;另两点火星动贴地爆出一蓬火花,如同一道火墙,隔在他们与夏侯云之间,并迅速的向对方涌去。 夏侯云一声大喝,长袖急挥,一股劲风,将这两蓬火花卷上半空,夜风吹来,火花四散,漫天飞舞,蔚为奇观。 夏侯云道:“龟灵神火也掩护不了你们逃脱。我问你们,赌约算不算数?” 四魔先被夸大跌地上,沾地即起,正想利用龟灵神火逃走,现见神火失效,不由一齐怔在当场。尤其使他们惊奇的是这夏侯云的武功,他们以前也曾见过,如他们联手与他动手,虽不能稳操胜券,也不致败得如此狼狈,现仅两年未见,想不到他竟练成武林绝学“弥天阴功”。 夏侯云在旁连问数声,见他们都是闷声不答,知道他们不肯贴耳就范。他丹凤目中眼珠连转,哈哈两声,走到他们近前,低声说了一番言语,四魔先是面上毫无表情,渐渐全是微露喜色,最后他们彼此对看了一眼,一齐向他点了点头。 夏侯云见他们答允,说道:“时已不早,随我走。” 他身随话起,脚不沾地,直向谷口射去,四魔不敢稍慢,疾展身形,随后紧迫。 将及谷口,夏侯云忽然“咦”了一声,倏而止步,低声惊道:“潜龙身法!” 他急转身,向身后四魔低言数句,立时人影闪动,五人分别隐身乱石草丛中。 这时谷中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凄朦的月色和轻拂的夜风。 一条淡黑人影,正在谷外崎路峻石间星飞丸掷般向谷口飞跃而来。他到达那块字的巨石旁,发现石上字迹,想停身一看,却因奔势太急,一时不能将冲劲止住,他猛将全身向前一俯,双腿向后直伸,离地约三尺高,成了个“一字形”,紧接着全身如陀螺般在空中一阵旋转,待冲力卸去,始将全身向上直拔,落在当地。 所使的身法,正是享誉武林的潜龙身法中的一式:“潜龙漩水”。 他落在那块大石旁,闪目向石上望去,一声轻叹,自言自语道:“唉!断肠人偏遇断肠谷。” 这人年约十八九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头戴文士巾,身着黑绸文士长衫,站在那里如同光风齐月,玉树临风。但在他那英俊的面庞上,却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少年自言自语后,转头向谷内望去,看见那座孤墓,心中想道:此谷既称断肠,这墓中长眠之人,无论男女,必有一番哀艳事绩。而这墓既设在万山丛中人迹罕到的山谷之内,墓中人也必非平凡之辈。 他一面暗中揣测,一面信步走进谷内。才走进不远,突然一声冷嚎发自身旁,他悚然一惊,立时停身止步,双掌护身,扫目四视,只见谷中怪石遍地,不见任何动静。 又是一声冷嚎,从他身前不远一块大石后,绿光闪动,走出一个形如僵尸的人,这人正是那五狱洪幽,阻在路中间,不言不动。 少年又是一惊,想道:那墓中之人难道就是这个僵尸! 他剑眉一挑,叱道:“尔乃何物,竟敢在此阻路!” 对方僵尸仍是不言不动,呼的一声,披肩长发,根根竖起,双目绿光暴涨,口中獠牙咯咯作响,此情此景,确是骇人。 少年凝神聚气,将全身功力运积右掌之上,喝道:“无知鬼物,看掌!” 他右掌猛挥,一阵劲风,向僵尸身前撞去。 那僵尸右臂挥舞,“嘭”的一声,硬接了一掌,少年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那僵尸却原地未动,发出一阵桀桀冷笑。 少年这一掌已试出对方是人非鬼,胆气陡壮,俊目一瞪,喝道:“尔乃何人?在此装神扮鬼!” 五狱洪幽并未答话,一声冷嚎,飞扑而上,唰的一声,长发挟劲风向少年面部疾扫;同时一阵尸臭,两支僵尸鬼爪已向少年胸部抓到。 少年嗅到那股臭气,知道他这双爪。必含剧毒,不敢怠慢,一式潜龙滑水,几个连环滑步,人已闪出圈外,急由腰中掏出龙眼大的一粒亮圆球,纳入口中,立即猱身而上,右手“乌云遮日”幻出漫天裳影;左手微曲,“神龙探爪”,配合右手虚招向对方右肋猛插。 五狱洪幽身虽僵直,却极灵活,一个僵尸跳,跃起空中,恰将对方这招让过;一个云里翻身,头下脚上,双臂舞动,探爪就抓对方天灵盖。 少年见方圆丈余之内全被他威力罩着,无法躲闪,只得把牙一咬,“叭”“叭”两声,硬接了两掌,又被震得“登”“登”向后退出两步。 五狱乘势翻落地上,双臂挥舞,纵跳如飞,连番向少年进击。 少年功力稍弱,但一套神龙掌法,却施展得颇为纯熟,只见他身沉气稳,进退有序,掌影翻飞,奋力应战。 电光石火间,两人数十招已过,少年被迫得连连倒退。 正当这时,少年身后一丛蔓草内,“咯”“咯”两声,忽的跃出一个蛤蟆形的人来,他踞在当地,恰把少年退路挡住。此时少年已将退到他的面前,突然他全身灰衣涨鼓如球,双腿一登,身形如电,张臂就向少年抱去。 少年听到后面风声,知道有人暗袭,百忙中,左手“云横秦岭”,层层掌影,将五狱来势封住;右裳“弯弓射虎”,向扑来的四海蓝栖胸前猛击。 四海扑势停,“嘭”的一声,击个正着,少年右掌竟被弹回;四海灰衣一收,“呼”“呼”两声,双掌连环击出,掌挟蛤蟆气功,威力非常。 少年一个“倒赶七星”,向后跃出七步,闪过对方双掌,一招“神龙探珠”,又硬接了五狱一掌,又被震得向右跄踉了一步。 这时他已额头透汗,吐气微喘,由于方才那蛤蟆形人的蛤蟆气功,使他想起几个人来。他急忙大喝一声:“住手!” 五狱、四海二闻声一怔,未再出击。 少年虽知今夜事态严重,却是气吞山河,毫无馁意,他俊目电闪,朗声说道:“你们原来是武林九邪中的人物,在下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拦路阻击?” 二魔踞在对面,并未答话,却在作势欲扑。一声干笑,起自身旁,路侧两座巨石后各转出一人。二人才一现身,身形疾动。已绕到少年身后,将向谷口的退路封住。 少年见这武林中著名凶残的四大,竟一齐在此现身。不由暗自心惊,知道今夜已是凶多吉少了。 少年把心一横,一双俊目向四魔面上一扫,说道:“在下误打误撞不意在此得会闻名天下的四大,你们究竟打算如何?快说!” 四魔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仅九洲白寒一阵冷笑,历久不断,使人心中不由发出一股寒意。 少年因口中含着那粒圆球,不便多言,也自神聚气,抱元守一,准备应付他们的突击。 相持片刻,四魔说上就上,四海蓝栖抢先动手,“咯”的一声,纵身空中,掌挟劲风,向少年当头扑下。 其他三魔也一齐扑到,五毒指、僵尸鬼爪、驮碑背,同时向少年身上猛击而至。 好个少年,临危不乱,银牙一咬,身形疾转,闪开了四海蓝栖当头一击;一个“十字摆莲腿”,猛向三山黄残双肘踢去,封着了对方的五毒指;左腿微拱,身形前俯,让开五狱洪幽的僵尸鬼爪,双掌疾挥,“扑”“扑”两声,正击在九洲白寒的驼峰之上。 他双掌才击在九洲的驼峰上,这驼峰一颤一弹,竟将他弹出两三步远,直向身后三山黄残撞去。 三山见他迎面撞来,一声低啸,右手“五毒指”向他背上就插,左手“大摔碑手”向他脑袋上就砸。 少年这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躲不闪,身形凌空一转,抬右手硬接对方左掌,伸左手向对方“五毒指”上猛抓;同时右膝猛起,一个“弹腿”向对方小腹踢去。 三山黄残“五毒指”尚未用实,见对方左手抓来,顺势化点为捋,恰将少年左腕拿着,正想扣他脉门,见少年右腿踢来,顺势一甩,将少年抛出三四步远,紧接着如影随形,五毒指又疾向少年后背点去。 少年尚未拿椿站稳,唰的一声,五狱洪幽长发又向他颈部卷到,两支鬼抓同时向胸前抓来。 那边四海蓝栖身又跃起,挟劲风临空击下;而九洲白寒又是一个驮碑背向他身侧撞到。 这时少年顾前顾不了后,顾左就不能顾右,生死已在呼吸之间,眼看就得丧命当场。 九洲白寒后发先至,背上驼峰堪堪就要撞在少年身上,忽觉自己身后似被人轻推了一下,不由向前迈了一步;少年也似身不由己,向左后方跄踉了一步,九洲恰好到了方才少年停身的位置。这时,四外冷风飒飒,四海蓝栖已当头扑下;五毒指、僵尸鬼爪也一齐袭到;“扑”“扑”连响,三魔的三种独门功夫,一齐击在他背后驼峰之上。 九洲白寒知道厉害,急矮身拱背,聚功力,任他功力再高,也难挡三魔这全力一击。只听他一声闷哼,双腿没入地内一尺多深,驼峰一阵急颤,圆头缩入内,伏在那里,不言不动! 三魔见误击了九洲,急缩手缩臂,齐转身形,嚎叫连声,分做三面一齐向少年扑去。 少年方才惊出一身冷汗,正站在那里发怔,见三魔已飞纵扑来,急溜身滑步,向后退了八步。他虽明知不是对手,却仍英气勃勃,蓄势待敌。 三魔并未稍停,如影随形,眨眼又已跟踪扑到。 那边九洲白寒伏在地上,凝神调息,气转周天,他这龟灵功乃属土性,因双腿没入土内,土能助他恢复功力,霎时他已圆头伸出,由地上一跃而起,一声闷哼,已紧随三魔之后向那少年扑去。— 少年这时已与当先扑来的四海蓝栖对了一掌,被他蛤蟆气震得退了两步。三山、五狱二随后扑上,僵尸鬼爪向他天灵盖就抓,五毒指疾点他的笑腰穴。 少年身形急闪,让开了僵尸鬼爪,却无法躲过五毒指,眼看五毒指就要点上,那知三山黄残似乎失去准头,五毒指竟“嗤”的一声,擦腰而过,距离少年的身体仅分毫之差,真是险极! 三山黄残心中奇道:我明明点向他的笑腰穴,未见对方身体移动,怎会变指点空,这可真是怪事。 就在这五毒指点空的刹那,四海、五狱、九洲三魔又已纷拥而上,三山略一迟疑又随后前扑。 四魔虽进扑不已,但怪事却连续发生,每当少年无法抗拒,千钧一发间,四魔不是拳脚失准,就是误击他人,他们越打越惊奇,越奇越怒,越怒就越发不肯罢休,一个个怒吼连声,声势更加惊人。 少年见每到自己生死呼吸之间,总是莫名其妙的化险为夷,若说有人暗中相助,几次忙中偷视,附近又无异状,他边打边思,始终就没想出个道理来。 隐身石后的夏侯云,身列五林七绝,见多识广,见此情形,心中大惊,知道有人暗助少年,急转头四顾,也未发现有人隐藏。 他暗忖:这人这种隔空运气的功夫,已至化境,不可久留,何不藉词速离。 想到此处,他一声轻嗽,由石后转出。这时四魔正又同时向少年进扑,他一声大喝:“住手!” 四魔不敢违急收身止步,向后退下。 夏侯云向前走了几步,一声哈哈,显得十分和蔼,向少年微一注视,说道:“年轻人,好俊的功夫,方才看你出手,不知终南一叟孙伯阳是你何人?” 少年见他突由石后转出,立时恍然大悟,认定他就是方才暗中相助之人,不觉心中十分感激,又听他询及老父,急躬身答道:“正是家父,方才蒙前辈暗中相助,没齿难忘。晚辈孙兰亭,请示前辈尊号。” 夏侯云眼珠一转,并未否认相助之事,凤目微睁,答道:“我是夏侯云,与你父乃道义之交。” 孙兰亭抱拳说道:“原来是侠名四播的夏侯老前辈。” 夏侯云问道:“贤侄夜行荒山,不知所为何事?” 孙兰亭答道:“因赶夜路,误入此地。” 夏侯云眼珠连转,拂髯问道:“你父现在何处?起居可好?” 孙兰亭面容一惨,凄声说道:“家父一年以前失踪,迄今生死不明。” 夏侯去眉头紧皱,问道:“贤侄是否已探出线索?” 孙兰亭答道:“走遍江湖,尚无头绪。” 夏侯云说道:“贤侄请放宽心,你父并非无能之辈,不致发生意外,我现既知此事,当然不能坐视,定当助你探寻。” 孙兰亭抱拳说道:“如此晚辈多谢了。” 夏侯云道:“此是我应做之事,贤侄请勿多礼,我住河南伏牛山飞云山庄,贤侄可随时去寻我。” 孙兰亭道:“将来一定专诚拜候。” 夏侯云哈哈一笑,说道:“我尚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别过。” 孙兰亭躬身说道:“前辈请。” 夏侯云面目一沉,凤目电闪,转头向四魔喝道:“跟我走!” 语音一落,他已腾身而起,直向谷外射去,四魔未再停留,紧随身后纵向谷外,几个起,便已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孙兰亭目送他们去,倒没看出他们是一伙,他以为四魔是畏惧夏侯云的威势,不得不听命离开此地。 他心中想道:这人不愧人称仁义侠王,确是和蔼可亲,仗义热心。大丈夫不忘一饭之恩,今日他救我一命,来日如有机会,定当全力报答。 他转头向那孤孤墓望去,见墓前泛出蒙蒙白光,不知何物,一式“潜龙腾云”,将身跃起空中,几个转折,已到墓前,注目看去,却是一块净光磨亮的无字碑。 一看到这块碑,他先是一怔,接着心中大喜,继又变成悲戚,双目含泪,仰面一声长叹,说道:“这无字碑苦寻年余,毫无踪影,不意今夜竟能在此遇上,这才是苍天不负苦心人了。” 他立即走至碑前,仔细观察,见这碑除了平滑无字外,别无异处,遂又身形闪动,绕着坟转闻一圈,也是一无发现。 他转头四望,见这山谷并不太大,且是一个死谷,除去谷口可以通行,再无其他通路。 他想这无字碑算是寻到了,不过仅是斗顽石,这事又将如何解释,难道碑中尚有其他秘密? 想罢,跃身碑前,用手把它上下抚摸敲打一遍,并无一处发出空声。不由剑眉倒竖,俊目含威,恨道:“如此顽石,浪费我年余光阴,不如将它毁去!” 越想越气,“卟”的一声,把口中所含黑色圆球吐出,交在左手,劲凝右臂,右掌猛摔,直向碑面劈去,眼看这座石碑,就得震成一堆碎石。 那知掌力才触碑面,“呼”的一声,无字碑霍地后退半尺,将他掌力卸去,他心中大惊,微一怔神,这碑已旋转如轮,越转越快,在月光下,闪出一片白光,发出“嗡”“嗡”之声。 事出突然,孙兰亭惊得后跃丈余,凝神聚气,准备应变。 这无字碑急旋了一阵,渐渐停住,滋溜一声,竟自横移三尺,露出一个高约五尺的墓门。 他心中又惊又喜,急跃上前,闪目向门内望去,见是一条墓道,砌成的石级逐渐向下伸去,十余级后,墓道向右转折,里面情形,无法看到。 他一手护身,轻点石级,向直走去,向右折后,墓道中已是一片漆辚,又左右转折了两次,前面出灯光,已到墓道尽头。 走到灯光处,却是——间石室,室中四角各点着一盏油灯,各灯窜起半尺多高的火焰,把室中照得非常明亮。 室中床桌俱无,仅空荡荡的放着两口乌木棺材。棺盖斜倚墙边,棺中散出阵阵幽香。 孙兰亭在室外略一迟疑,想道:自己要寻这无字碑,现在发现这两棺木,难道我父母已全惨遭毒手,尸身就在这棺中不成! 想到此处,全身热血翻腾,不计利害,立即走进室内,走进棺材一看,心中又是一惊。 右边棺中果然睡着一个人,但不是他的母亲,却是一个头挽高髻,肌肤如玉的中年美妇。她星目微闭,面目如生,不知是死人还是活人。 左边那具棺中,被褥凌乱,空空无人,棺旁地上放着几支死山雀,似此情形,棺中之人不是已成僵尸,就是一个活人。 孙兰亭见了这墓中状况,与自己想探寻父母生死一事无关,不由焦急道:“此地如寻不出结果,叫我怎生是好!” 他又转头四视,室中除支灯花爆跳以外,其他毫无任何可疑之处。 方才他的喃喃自语声,并未惊醒那棺中美妇。孙兰亭脑筋一转,左臂伸入棺中,准备把手放到她的鼻前,试试她究竟是生是死。 手才伸入棺中,蓦的室中光线骤暗,四盏油灯一声爆跳,灯火顿时缩小如豆,焰色惨淡,照得室中阴森森的如同鬼域。 在微弱灯光下,不知何时,孙兰亭身后已多出一个白色人影,这人白袍,白鞋,脸上发须纠结在一起,茸茸毛发中,露出一双精光四射,闪跃如电的眼睛。这人影一出现,使室中气氛更显得神秘、可怖。 这人紧贴孙兰亭身后,双目怒光闪闪,一支瘦白右手,已放在孙兰亭头顶百汇穴上。百汇穴乃人体穴道总极,只要那人发劲下压,孙兰亭就得立时丧命。 孙兰亭见灯火骤暗,心中一惊,急将棺中左臂收回,因收臂过急,左手碰在棺木上,将手中所握那粒黑亮圆球碰落棺内,他恐受人暗算,不及拾取,身形疾转,双掌连环向石室门外击出,掌风呼呼,激得那如豆灯火,连声爆响,火苗窜起有一尺多高,他定睛一看,身后空无一物。虽然如此,方才他已试出这美妇鼻全无,分明是个死人。 这时,灯火又复缩小如豆,如同鬼火。孙兰亭“咦”了一声,直觉中总似身后有人,他身形接连几个急转,全是空无一物。他暗想在这荒墓之中,真个有鬼不成!不禁毛发倒竖,心中悚然! 他身后那个白影,并未离去,当孙兰亭收回棺中左臂时,那白影也将放在他头顶上的右手收回。孙兰亭次转身时,他也紧粘身后,随同急转,身形如风,毫无声息,确是像个幽灵。 不久,室角四盏油灯,又是几声轻爆,顿时光明如旧,孙兰亭急闪目向那美妇棺中望去,见她嘴上黑忽忽的凸出—物,竟是自己遗落棺中的那粒圆球,不知何故,这圆球竟会自动紧附她的嘴上,发出丝丝之声。 他右臂疾探,想将那粒圆球取回,手才伸出,身后已鬼魅似的转出一人。 孙兰亭急收右臂抬头向面前这人望去,见他毛发满面,极为可怖,惊得向后跃退两步,喝道:“你是何人?” 怪人并未答话,一双神光炯炯的眼神,向他面上逼视,目光如电,使人不敢仰视,孙兰亭不觉被他眼神逼得向后又退了一步。 怪人仍未发言,双目把他注定,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孙兰亭被他逼得不觉又退了一步。 怪人又前进一步,他又退了一步,渐渐已将到达门口,孙兰亭见他咄咄逼人,不由怒由胆生,剑眉一剔,朗声说道:“在下并非有意入此墓中,何必逼人太甚。” 那怪人又目仍把他注定,一颗毛茸茸的白头频点,说道:“好!好!你好大胆,竟敢妄进此墓,你奉何人差遣,快说!” 孙兰亭道:“在下入此墓中,并无恶意,是否受人指使,阁下尚无权过问。” 怪人又目电闪,又将一颗白头频点,说道:“好,好!我是此墓庄人,当然有权过问。” 孙兰亭忖道:他既是此墓主人,必知这无字碑的来历,何不向他把来意说出,或可将那难解之谜解开,想罢,便朗声问道:“在下现有一事请教,阁下可否先行告知?” 怪人问道:“何事?快说!” 孙兰亭答道:“在下乃专为此无字碑而来,阁下能否将此碑秘密见告?” 怪人目露惊疑之光,问道:“你寻此碑何用?” 孙兰亭秀道:“我亦不知。” 怪人须发一阵颤动,怒道:“你不知道?那你是存心来此搅乱了。这错非是你,如换第二个人,就凭这句话,就得将他立毙掌下。” 怪人此话,并非虚语,他刚才在墓外暗助孙兰亭时,对他资质骨格已大加赞赏,此时虽怒,确无伤孙兰亭之意。 孙兰亭见他发生误会,立时说道:“阁下请勿多疑,在下绝无扰乱之意。” 怪人怒声问道:“那你为何要寻此碑?” 孙兰亭答道:“此事一言难尽,停时定当详告,阁下可否先将大名见示?” 怪人须发微动,答道:“我?……告诉你,痴情居士。” 言罢,双目神光四射,情绪似颇激动,转头向那棺中美妇望了一眼,继续说道:“干脆告诉你,这碑不过一块顽石,并无任何秘密。” 孙兰亭心中闪电似的几个盘旋,并未想出当今武林中有这个称的人。 他正在思索,美妇棺中突然发出轻微爆声,忽听怪人一声大喝:“快把气门闭住。” 紧接着一股潜力涌来,把他托离石室门口,直撞在室内石墙上,随又听见呼呼两声,一阵狂风卷起一片红色薄雾,直向门外墓道中涌去。 孙兰亭被撞到墙上,心中一惊,急屏息静气,转头向美妇棺中望去,见棺中一片黑亮光华,使人不能透视,正想发言询问,已听怪人在旁说道:“别管它,不要紧了,你为何要寻这无字碑,快说!” 孙兰亭向前走了两步,面容一戚,说道:“我为寻找父母下落,才要寻这无字碑。” 怪人道:“说详细一点。” 孙兰亭一声轻叹,把他要寻无字碑的原因说了出来。 第二章 巧遇神人寻父母 在川陕交界的大巴山乾元峰上,一点黑星,进射而下,一路星飞丸掷,向山外飞驰,不久,已到达陕南地界界限驰出山区后,身形放慢,却是一个剑眉星目的英俊少年,这人正是那孙兰亭! 乾元峰,是名列武林七绝的神龙尊者谷桑田结虞静修之地。孙兰亭在十二岁时被他父母送到峰上投师学艺,在峰上整整住了五年,始艺满出师。这时,他归心似箭,无心漫游,匆匆向秦岭奔去,进入秦岭后,又折向终南山脉翠华山,原来他家就住在翠华山小天池畔。 几天奔走,家门已经在望,他心中高兴已极,把全身功力全都使上,一阵急奔,已来到小天池旁的三间草屋前,见门户大开,不见一人,一阵不祥之念骤起心头,他急进屋内一看,立即面色大变,怔在当地。 三间屋内,空无一人,桌倒椅翻,鲜血斑斑,显然这屋内曾经过一场极猛烈的打斗。 尤其使孙兰亭惊心悚目的就是在门槛旁发现一串崩断了的珍珠项练,这项练是他母亲平日不离身,永远套在颈上的饰物。 他把项练拾起放入怀内,走进里屋一看,在地上发现一大幅破布,上面沾满血迹,他认识这是由他父亲身上撕下的衣服碎片。 这时,一阵寒意由他脚跟直升心头,霎时又变成热血沸腾。渐渐他冷静下来,忖道:由这些血渍判断,这事不过才发生不久,只恨自己晚回一步,家中竟遭此大变。 他走出屋外,在附近搜寻一遍,并未发现父母的尸体,也未发现新坟。略加思索,突然想起一事,急展身形直向小天池奔去。 这小天池不过是离他家不远的一个十余亩大的池塘,因位于山顶,故名小天池。 果然不出所料,远远的就看见一具尸体,伏在池旁草地上,他心中一紧,几个起落已到池边,但当他将尸体翻转细一辨认,却发现并非他的父亲,而是他父亲的生死至交天南钓客王若虚。 王若虚被他这一翻动,身体微颤,证明尚未死去,孙兰亭在他身上继一验视,身上并无伤痕,想是被人以内劲震伤内腑。孙兰亭不敢把他再行移动,低声唤道:“王叔叔醒来,小侄孙兰亭在此。” 连唤数声,突见王若虚须眉俱张,双目圆瞪,身体一阵剧动,断续说道:“好贼子……你这个伪……” 说至此处,似已发觉面前的人是孙兰亭,愤气一泄,又昏迷过去。少顷,他始又双目微睁,微弱的说道:“兰侄你……尔父母……无字碑……” 他渐渐不能发音,只是嘴唇开关,用手连指身上口袋,最后全身一阵抽搐,双腿一登,再也不见动弹。 孙兰亭心知不好,急连声呼道:“王叔叔,王叔叔……” 任他呼唤,也是还魂无术。孙兰亭在他袋中一摸,里面只有一个小油布包,别无他物,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支寸余长的纯金小剑,剑身上着一个长须道人,雕精细,栩栩如生。 方才因王若虚语言微弱,孙兰亭仅辨出“父母无字碑”五个字,现又寻出这支小剑,使他如坠五里雾中,不知何意,他微一思索,将小剑包好纳入怀中,俊目含泪,双手捧起王若虚的尸体走至屋后,掘了一个坑,把他草草的葬了。 他回到屋内,把父亲那块衣襟摺好收起,想道:自己父母究竟是生是死?这无字碑是地名还是碑名?这金剑又是何物……” 一连串的问号,使他越想越糊涂。 他怀着沉痛的心情,在家中等了十天,最后下了决心,与其如此呆等,不如出去探访“无字碑”的下落。 这一探访,就探访了一年多,他问遍父执人物,均与此碑毫不知悉。又走北到南,踏遍江湖,也无所获,到大巴山向他师父请教,亦没问出个眉目。 后来,他决定到西南蛮荒之地探寻,今夜他误打误撞的在这贵州省南部云雾山中看到了这块无字碑…… 孙兰亭把经过说完,抬头一看,只见那怪人正在一边听话,一边目光不瞬的注视着那美妇棺中。于是他也闪目向那棺中望去,见先前那片光已渐稀薄,已可隐隐看见那美妇仍然僵卧棺中。忽听这怪人问道:“你说了半天,你父母是谁?” 孙兰亭答道:“家父终南一叟孙伯阳,家母玉观音张淑。” 怪人目光一闪,不胜感叹的说道:“你父亲和你师父我都知道,我入此墓时,他们不过是两个毛头小子,才学入门功夫,时间好快!” 孙兰亭听说他认识自己的父亲和师父,躬身问道:“老前辈如何认识他们?” 怪人一阵狂笑,说道:“称呼我老前辈,妙,我真是老得不能再老了,我和你父亲你师父的师祖认识,但也并无深交。” 孙兰亭闻言一惊,说道:“原来老前辈是师曾祖一辈人物,先前失礼之处,尚祈原谅。不知老前辈设此‘无字碑’是何用意?” 怪人用手向那美妇一指,说道:“就是因为她,我在墓中已陪她整整五十九年,如她不能复活,我也将殉情而死,因此预设此碑,准备在殉情时再把我们的名字刻上。” 孙兰亭心想,人死焉能复活,这人无怪自称痴情居士,真是痴得近乎疯狂了。 怪人双目注定孙兰亭,朗笑两声说道:你以为我是疯狂,哈!等—下你再瞧,咱们先不谈这个,你先把那油布包拿出来给我瞧瞧。” 孙兰亭见此人眼力如此厉害,能看别人心底所想,不由暗中佩服。闻言急由怀中将油布包取出,双手递过。 怪人打开一看,面上须发一阵颤动,说道:“金剑令,见令如见人。我问你,黄山一鹤艾鹏飞你可认识?这人现在何处?” 孙兰亭答道:“我听王若虚叔父说过,是他师祖,已去世五十多年了。” 怪人脸上又是一阵颤动,长叹一声,说道:“老友凋零,不胜感叹!” 双目望着空中,沉默丁一刻,目光是那样的惆怅、哀伤。突然自言自语道:“艾老弟,这可是我错怪了你,我以为你是故意背信,那知你竟先我而去了。” 说完,脸上须发又是一阵颤动,蓦地眼中精光一闪,说道:“这就是了,我住此墓中只他一人知道。我每年腊月必定外出寻找一物,我入墓时,曾与他约定每年来此替我守墓一个月,他只来了三年,再没来过,因此我也再没有离开过此谷。我先以为他是故意背信,那知……” 他又希虚一阵,继续说道:“想是我住在这墓中的事他已告诉了他的传人,因此你那王叔父在临危时才将他师祖遗传下来的信物交给你,叫你来寻我。” 他略一思索,又说道:“这又不对了,他既知我住此墓中,就不会不知道我不能离开,难道他想叫你来替我守墓么?可是方才我看你和那四个鬼物动手,又没有这个资格呀!” 孙兰亭面孔一红,说道:“原来方才动手已被老前辈看到,这四大在武林中穷凶恶极,名列武林九邪,毛前辈为何不把他们除去?” 怪人答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没有招惹我,我为何将他们除去。先不谈这些;我问你,你父母武功如何?” 孙兰亭答道:“我母武功稍弱,我父俱次于武林七绝,以潜龙轻功闻名武林。” 怪人哼了一声,说道:“最近武林中门道还真不少,什么武林七绝,武林九邪,我是一概不知。” 孙兰亭道:“等正事讲完,晚辈再将武林近况详告。” 怪人说道:“依我推测,你父母及我那老友传人既非敌人对手,这个敌人必非常人,你王叔父为何不叫你去求你师父报仇,想必你师父也不是仇人对手,因此他就想起了我这个……痴情居士。唔,也许他想我亲自出马,也许他想叫你来此重新学艺。小伙子,你说我这猜想对不对?” 孙兰亭闻言,面容一整,扑的跪在地上,说道:“晚辈不共戴天之仇,尚乞老前辈成全。” 怪人目向美妇棺中望了一眼,说道:“起来,我现在尚不能离谷,同时也没有心情传艺,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孙兰亭并未站起,问道:“老前辈此话是……” 怪人答道:“如我这老伴能活,就是你的运气,如不能复生,我也只有空负我那老友传人的一番心意了。小伙子,起来!” 孙兰亭立觉一股潜力涌来,硬将他由地上托起,他立起后,朗声问道:“老前辈不念晚辈跪求之情,难道也不念王叔父师祖故旧之义么?” 怪人答道:“我不是不管,方才我不是说过要看你的运气吗?” 孙兰亭道:“人死不能复生,这分明是老前辈藉词推却。” 怪人面现怒容,喝道:“胡说!你敢咒她不能复生。” 孙兰亭躬身说道:“晚辈岂敢如此放肆,方才急不择言,尚请老前辈海涵。现仍乞求老前辈谋一两全之策。” 怪人面现难色,略一沉吟说道:“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孙兰亭走至近前,忽听怪人一声大喝,震得他心中一跳,立时翻身栽倒,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孙兰亭始悠悠醒转,但见眼前一片昏黄,自己竟睡在一具棺之中,他心中惊道: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不成! 急翻身坐起,扫目四视,见仍是在那墓中石室内,四盏油灯,正散布出一片昏黄灯光,他转头向身旁美妇棺中望去,已不见那片黑亮光华,美妇人尸体亦已不见,变成一具空棺。他想这一定是那痴情居士把自己震倒后,将尸体挟走,另行觅地隐居去了。 他一跃出棺,突觉全身舒泰,身体甚是轻灵,心中大奇,不知何故。 无意再在墓中停留,几个纵跃,已至墓道出口处,见墓门大开,那无字碑已被震碎散落一地。跃出墓外,明月当头,银辉洒地,他记得入墓时月影西斜,时近拂晓,为何这时明月又已当中,这可又是怪事。 地上月影幌动,墓旁彷佛有人,急转头望去,果见在一株松树下,正有二人在那里仰首赏月! 孙兰亭定睛一看,大吃一惊,树下二人中,有一人正是那棺中美妇,现在月光之下,更显得轮廓如画,美若天人。 另一人他不认识,这人峨冠云履,面貌清古,五绺银须,眉发俱白,神态超俗出尘,颇像画中仙人。 孙兰亭怔在当地,心想这一定是鬼,正在暗筹离去之策,忽听那白发老者呵呵一笑,说道:“小伙子,过来!”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声音竟与先前那个痴情居士一般无二,他愕愕的站在那里,并没有走过去。 那老者又重复了一句:“小伙子,你过来。” 孙兰亭头脑猛省,心中大喜,欢呼道:“啊,她复活了!” 他欢呼着,一跃上前,盯着那个白须老者紧看,他还是不相信这老者就是那痴情居士。 痴情居士一声朗笑,说道:“小伙子,你的运气不坏,她的复活,算你大功—次。” 那美妇也向孙兰亭点头微笑,她这一笑如同牡丹盛开,甜美无比。 孙兰亭迷惑的向他们望了一眼。 痴情居士继续说道:“我和我这老伴在五十九年前漫游边荒野人山地,不意遇上了万年难逢的‘伽诃毒草’,这毒草异香扑鼻,人如吸入这种香气,体内各种机能立时停止活动,昏醉如死,但这毒草却有一种特性,能使昏醉的人在六十年内肉体不坏,如在这期限内寻得解药,仍可使人复生,如过了这个期限,肉体即开始腐烂,即使再得解药也是还魂无术了。……” 孙兰亭问道:“不知需何解药?” 痴情居士说道:“解药只有两种,一种是人形芝宝,一种是蛰龙内丹,因蛰龙深藏地底无法寻取,仅闻在这云雾山后山排云洞中野生一株仙芝,所以我就移居此谷,以便就近探取。这仙芝每两千年结实一次,结实时间是在冬季腊月,我因每年须至后山碰运气,就请那黄山一鹤每到腊月来代我守墓一个月……” 说至此处,语音倏停,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三年以后,他未再来,我为守护她的遗体,未再离谷一步。因不能分身寻药,心急如焚,两年以内,须发俱白,从那时起我茶饭无心,从未梳洗,所以弄成先前那付怪相,那知吉人天相,在这限期最后一年,她竟复生,因此我也恢复了本来面目。” 痴情居士边说边转头向那美妇望去,见她也正深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又呵呵笑了两声,继续说道:“小伙子,若非你那粒蛰龙内丹,她可是不能复活了。” 孙兰亭突然想起他那黑亮圆球尚遗落在棺中,连忙说道:“老前辈少待,待我去棺中把它取回。” 痴情居士摇手说道:“不要去了,那蛰龙内丹遇到伽诃毒草这类奇毒,虽能将剧毒拔出,它本身也化成一股气体,渐渐消失。先前你看到的那股红雾,就是那伽诃毒气,后来棺中那团黑亮光华,就是蛰龙内丹化成的气体,小伙子,你如何会有这种奇珍异宝?” 孙兰亭答道:“这是我家传家之宝,并不知它是蛰龙内丹,只知它能避百毒,因此我们就把它叫做避毒仙球。” 痴情居士说道:“这次把你传家之宝用去,抱歉之至尸孙兰亭朗声答道:“能使这位老前辈复活,并无可惜。” 痴情居士把拇指一伸,赞道:“好小伙子,真可称得上肝胆照人四字。” 那美妇人在旁,也以一种感歉的目光向他投视。 痴情居士向孙兰亭注视片刻,点了点头,又说道:“昨夜在墓中我用本门最高玄功‘雷音震脉’大法,将你震昏,乘你内腑离位,血气逆流之际,费了一天的时间,已将你的生死玄关打通,惜你内外功候太差,不能配合,就这样,将来你的功夫也突飞猛进不少了。” 孙兰亭心中大喜,急躬身说道:“谢谢老前辈成全。” 痴情居士继续说道:“我们俩因在墓中禁闭日久,急欲遨游海外,目前无法代你寻访父母和替我那老友传人报仇,也没有功夫传你武功……” 说到此处,由腰中取出一书一瓶,说道:“这是我在墓中写成的一本秘谱,我全部功夫的练法都详细记载在上面,现在把它送给你,来,接过去。” 孙兰亭上前一步,正欲跪接,才一曲膝,只觉膝下有一股劲气,使他无法跪下,又听痴情居士在旁说道:“别跪下,你虽接受我全部功夫,但可不能算是我的徒弟,因为我俩已受过你的救命大恩。” 孙兰亭急道:“老前辈不可如此。” 痴情居士不容他多说,双目微瞪,低喝道:“别废话,接过去。如你一定要定名分,别怪我要把这秘谱收回了。” 孙兰亭无奈,只得躬身接过,书皮上写着“痴情秘谱”四字,笔势苍健,和那谷口巨石上所刻的谷名,正是同一笔迹。 痴情居士呵呵笑道:“这不就得了吗,将来再见面时,你叫我一声“老前辈”,我叫你小伙子,这样又随便,又亲热。” 他说完看了一下身旁美妇,美妇正在吃吃而笑。乃又指着手中一瓶药丸说道:“这是我俩在无意间得到一株千年何首乌,配以几种灵药调制而成的一瓶灵药。这瓶药每日一丸,可服半年,服完后可增加功力十年,同时对练本门武功,可收速成之效。因你生死玄关已通,再加这瓶药丸,练这本秘谱,三年即可有成。” 孙兰亭闻言大喜,双手将药瓶接过,和那秘谱一并揣入怀中。 痴情居士面色一整,郑重说道:“这本秘谱只许你传给你的徒弟,不准传给他人,切不可遗失。将来你武功练成后,应念上天好生之德,不得滥杀无辜,今夜之事亦不得向他人言说。” 孙兰亭急躬身应道:“晚辈一定遵守教诲,但有一事相求,不知能否答允?” 痴情居士道:“何事?” 孙兰亭道:“晚辈已投身神龙尊者谷桑田门下,如不征求师父同意,偷练其他武功,乃犯武林大忌,可否准许晚辈将此事禀告师父,否则,晚辈愿将两物奉还。” 痴情居士闻言,肃然说道:“好,君子不忘本,这正是你的长处,我准许你。由徒弟可推想到师父,我想你师父定可替你保密。” 孙兰亭十分严谨的说道:“如此老前辈请受晚辈一拜。” 痴情居士双手将他拦住,说道:“怎么着,又犯老毛病了,告诉你,你接受了我的武功,我和你父亲和王叔父他们的师祖又是朋友,这辈份很难说得清楚,反不如马马虎虎好些。” 那美妇在旁久未开口这时,娇声说道:“孩子,别太迂腐了,你没听人说过吗,恭敬不如从命。你过来,我也送你一件东西。” 说着她已玉手递过一物,孙兰亭双手接过,定睛一看,却是一支碧色凤簪,不知何物琢成,上面雕着一支彩风,灵活欲飞。 痴情居士呵呵一笑,说道:“这凤簪虽不能避伽诃毒草的奇毒,却能避一般百毒,你带着它,将来在江湖上,对你必有帮助,小伙子,现在你把现今武林中情形扼要的说给我听听。” 孙兰亭脑筋中略一整理,说道:“据晚辈所知,现武林中有三奇、七绝、九邪、双凶;另外还有各大门派。” 痴情居士问道:“他们何人武功最高?” 孙半亭答道:“据说三奇最高,但他们已于二十年前隐迹不出,究竟是生是死,无人能知;其他全是各有专长,颇难判定。” 痴情居士问道:“这三奇是否良善之辈?” 孙兰亭道:“据师父说,他们个个任性怪僻,好坏颇难论断。” 痴情居士又问道:“昨晚那个姓夏侯的又是何人?” 孙兰亭答道;“他名叫夏侯云,因他行为为武林所尊崇,故列七绝之首。” 痴情居士哼了一声,说道:“他昨夜躲在石后,鬼鬼祟祟,绝非正人君子。” 孙兰亭急分辩道:“他侠名远播,武林中称他为‘仁义侠王’,为人光明磊落,轻财仗义,老前辈不可错怪了他。” 痴情居士冷哼一声:做为答覆。又问道:“依据称号,那九邪、双凶一定是凶恶之徒了?” 孙兰亭答道:“正是。” 痴情居士又哼了一声,说道:“这些人虽是凶恶之徒,凭他们能接受这些坏称号,尚不失为坦率二字,最可恨的就是那些做坏事,得美誉的伪善假君子。” 孙兰亭不知他意指何人,未敢答言。 痴情居士说道:“好了,这些事谈多了烦人。那后山的人形仙芝不知在这五十几年内是否已经结过实,现在我们要它无用,每年腊月你可来此查看一次,如赶上结实,不妨把它服下,据说它除能克制伽诃奇毒外,尚有无穷妙处。” 孙兰亭问道:“不知其他有何妙用?” 痴情居士道:“这个我亦不知。不过这种灵物,有缘者得之,不可强求。” 孙兰亭道:“排云洞我亦不知何处?老前辈可否领晚辈前往一观。” 痴情居士白眉一扬,说道:“好,咱们马上就去。” 语音一落,孙兰亭立觉被人拦腰抱起,耳边风声呼呼,其疾如电,瞬眼间已直升到墓后一座五十多丈高的峰头上。 痴情居士把孙兰亭放下,孙兰亭回头一看,那美妇正在那身后含笑而立。他心想就凭方才他俩这一手轻功,在当今武林中,就无人能望其项背。 痴情居士呵呵一笑,说道:“小伙子,随我走。” 三人不疾不徐的,—路轻登巧纵,转过几座山头,渡过几道深涧,山势愈行愈高,痴情居士指着前面一座高峰断崖说道:“那排云洞就在那座断崖上,它虽名称排云,实际并不能排云吐雾,只因山势甚高,常有些流云停在洞前,它就因此得名。 孙兰亭抬头向那断崖望去,正有数缕白云在崖前徐徐而过,并不见有什么洞,只是稀稀落落的长着几丛茂草和矮树。 说话间他们已渐向那断崖接近,山势越走越险,一边高不可仰的笔直峭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洞,脚下仅容足,并且断断续续,尽是些断沟裂隙。再加上山风甚烈。 不时将崖顶碎石吹落,行走的人,顾下又要顾上,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不久,他们已走到那座断崖之上,渐渐没入云中。这时,视线模糊,行走更难,只见眼前白茫茫一片,无法辨别脚下高低。 孙兰亭深恐落后,提气急走,蓦的脚下一空,身体飞泄而下,两耳风声顿起,瞬间已落下十余丈深,眼看就要坠落涧底,死于非命。 他心知不好,急提气轻身,将落势缓了一下,突觉上面涌下一股极强吸力,竟将他落势吸住,不再下坠。 少停,吸力逐渐加强,他身子缓缓上升,霎肘已上升了约三四丈高。 正当这时,忽听“卟噜噜”一声,他立觉双腿一紧,似被一物紧紧缠住。 这缠腿之物,冷冰冰,软绵绵,颤巍巍地缠劲甚大,不知是何怪物。 上面那股吸力并未停止,逐渐加强,缠腿之物,亦不放松,缠得更紧,上吸下拉,竟将他身体定在空中,变成上下不得。 孙兰亭虽危不乱,百忙中似见身前有一黑影,用手一摸,却是一块突出尖石,急忙张臂抱住,双腿力挣,仍未将那缠腿之物挣脱。 这样相持约盏茶时间,云雾逐渐飘散,月明星稀,光明如昼。 孙兰亭低头一看,只见尖石下面有一个丈余深的凹洞,里面伏着一支七八尺长的大晰蜴,丈余长的长尾,正把自己双腿缠着。 那晰蜴也在全身蠕动,四肢用力,深恐被他挣蜕。 这时只听痴情居士在上面说道:“小伙子,沉着气,有我在这吸住你,它把你扯不下去。” 孙兰亭抬头一看,距离崖上不过五六丈,如无这个怪物缠着双腿,凭着这突出的尖石,自己就能跃上身去。 痴情居士站在崖边,身体半蹲,双目神光电射,两手向他连招,却已不见那美妇的踪影。 忽听身后一声娇叱,急回头一看,见那美妇正在空中向他一步一步走来,她人在空中,被风吹得衣带飘拂,秀发飞扬,真好似凌波仙子,奔月嫦娥。 这种蹑空渡虚的功夫,孙兰亭只听他师父说过,连他师父都没见过,现在他亲眼目赌,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那美妇现已走近,一声娇叱:“好孽障!” 纤手微指,“嗤”的一声,一缕尖风直向那晰蜴射去,击得它全身颤动一下;但它仍不肯放松长尾,猛一回头,张开巨口,呼的一声,一点红星,直向美妇射到,美妇玉掌轻挥,一阵劲风把那点红星卷向一边,撞在旁边的岩石上。 事情还真巧,那红星撞在岩石上,余势未衰,竟反激回来,直向孙兰亭射到,孙兰亭正张口瞠目的在那里观战,那红星不偏不倚的恰射入他的口中,他猛然一惊,囫囤的竟把它吞下。这时听那边美妇又是一声娇叱:“孽障快滚!” 接着又听“嗤”的一声,孙兰亭顿时觉双腿一松,上面那股吸力也同时停止,急向那晰蜴望去,见它已循着笔直峭壁,游走如飞,转瞬已逃得无影无踪。他立刻双腿一登,直立在那块尖石之上,脚尖轻点,飞身到达崖上,抬头一看,美妇已先到达,正站在旁边与痴情居士讲话。 孙兰亭见地形狭窄,无法叩谢,只得说道:“多谢两位老前辈救命之恩。” 痴情居士向他呵呵笑道:“这可真是缘份,那千年晰蝎的蜴宝竟被你吞入腹中,它能使人在暗夜中视物如同白昼,是武林中梦寐以求的一件奇宝。” 孙兰亭闻言心喜,向美妇问道:“老前辈为何不将那晰蜴除去?” 痴情居士在旁代她答道:“这种东西本性善良,方才它怕你伤它,才缠着你的双腿,小伙子,将来你对敌人也要分别善恶,不可一意滥杀,须知‘无心为恶,虽恶不恶。’能辨别是非,才是大英雄、大豪杰。” 兰亭见他说得认真,急肃容敬谨受教。 他们又向前走了数百步,来到一丛矮树前,痴情居士霍地止步,指着那丛矮树说道:“排云洞就在树后。” 他当先领路,双手将矮树分开,在树丛中又走了约十余步,已到峭壁,果然树后露出一个洞口,高约五尺,洞上刻着“古排云洞”几个大字,因年代久远,字上苔痕斑斑,如不细看,几乎无法认出。 他们举步入洞内,洞风并不大,宽约五尺,深约七八丈,洞顶垂着十余根钟乳,颇为干燥,洞口内约两丈处,地上生着一株独嘎兰草,高约两尺,青翠欲滴,阵阵暗香,醒人头脑。 痴情居士说道:“还好,尚未结实,一经结实,它必自行枯死。小伙子,这就看你将来的缘份了。” 他们把这株仙芝略加观赏,即鱼贯而出,这时天已黎明,东方霞光万道,映着几片红云,十分好看。 痴情居士一手扶着孙兰亭肩头,一手指向东方,说道:“小伙子,你虽不是我的徒弟,却是我武功的唯一传人,在本门武功未练成以前,不准以之与人动手,免贻失败之羞。这东方的朝气,正象征着你的前途,我们要走了,后会有期。” 说完以后,又向孙兰亭面上注视片刻,一声轻叹,孙兰停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两人踪影,就没看出他们是怎样走的。 一阵孺慕之情,使孙兰亭黯然的站在那里很久,最后他一声长叹,茫无目标的向前走去。 后山深处,万峦重叠,影物幽遂,一片原始森林,密压压的盖在山上,山上如同穿上一件绿衣。 朝日初上,树叶上的露珠,反射出七彩闪光,绚烂得如同粒粒真珠。 一缕炊烟,由林边山坡上一座草屋顶上袅袅升起。 在这草屋前,正有一个少女,全身紧装,手持长剑在那里慢慢地舞动,剑势虽不迅疾,剑尖却了出嗡嗡之声,足见她的功力非凡,真力已可灌注剑上。 这时,由屋内又跑出一个小姑娘,约十一二岁,生得粉装玉琢,极为活泼可爱。她用小手向远处山坡上一指,说道:“师姐,你看,这一大早谁来了?” 少女闻言,立将式停住,秀目闪动,抬头向对面山坡望去,果见一人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她心中奇道:这后山之中,向罕人迹,连山农猎户都从未来过,这入是谁呢: 她说道:“桂儿,快去禀告师父。” 屋内—声苍老声音问道:“霜儿,有人来了?” 少女在外面答道:“是的,已看出是个男人。” 屋内出来—个老婆婆,面色红润,如同初生婴儿,一双灰白色的长眉,配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头上用一条绢帕把头发包着,看她面上的轮廓,年轻时一定非常美丽,她手持龙头长杖,走到少女身旁,说道:“不错,是个少年人。” 旁边那个小姑娘跑过来,用小手抓着老婆婆的手臂,问道:“师父,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答道:“傻孩子,这时我怎会知道?” 说话的功夫,那少年已走上她们这个山坡,他也发现这座草屋,信步一路寻来。老婆婆现已看清少年面貌,暗中喝采道:“好像貌,好根骨!” 同时,一种疑念陡起心头,她想这山中久无行人,难道这少年是来此窥探或者另有企图? 少年走近,仅瞥了她们一眼,就循着林边向另一座山坡折去,老婆婆一声轻叱:“年轻人,站着!你是干什么的?” 少年听她对自己叱喝,抬头向她望去,见她一身农妇装束,但语气态度又不像个农妇,不由向她多看几眼,信口答道:“行路之人。” 语罢,仍继续向前行去。 老婆婆见他心虚,疑念更深,又高声喝道:“叫你站住,听见没有!” 旁边那小姑娘也娇声喊到:“他一定是个坏人。” 少年闻言立时止步,俊目电闪,说道:“不知老婆婆有何见教?” 老婆婆双眉一皱,说道:“我在此处住了十年,向无闲人经过,你在这万山丛岭间乱闯,必有企图。” 少年答道:“我确系行路之人,老婆婆不可多疑老婆婆问道:“此地既非通路,又无住家,你别处不走,为何偏走此地?况现在天亮不久,你昨夜必已在山中走了一夜,如无企图,为何深夜行走山中?如不说个明白,你今天休想离开此地。” 少年心地诚实,不愿将自己的事告诉陌生人,又不善于说谎,闻言一怔,口中低声说道:“这个……这个……” 老婆婆见他言语支吾,认定自己判断不错,又喝道:“快说实话!” 少年心中一急,说道:“没有什么说的,你们准备怎样?” 老婆婆转头向旁边少女喝道:“霜儿过去把他拿住。” 那少女在旁正向少年面上凝视,听师父命她拿人,“啊”了一声,面有难色,但师命不敢违,只得把手中剑一紧,一跃而出,说道:“你这个人呀,说实话不就完了吗?” 少年闪目向这少女面上一望,顿觉眼前一亮,方才他因脸向老婆婆,并没注意到这个少女,现在这一注视,这少女竟美得惊人。 她身着一身翠绿土布衣裤,不胖不瘦,长短适中;一双大眼,挺直的鼻梁,配上一对醉人的酒涡和雪白的贝齿,真可称得上全身上下,无处不美。 少年被她容光照得向后退了一步,少女也被他英俊潇洒的态度怔着,两人相对凝视,忘记了所以。 这少年就是由排云洞前信步走来的孙兰亭,他转过那座山峰,走了约半个时辰,看见这座草屋,不由向这屋前行来,那知到了屋前,却遇上这几个女人,现见这少女向他凝视,心中想道:这女子虽美,却如此不知礼数! 他心中这样想着,那知嘴里也无意说了出来:“不要脸!” 那少女因自幼在荒山中长大,心胸坦荡得如同一张白纸,她并没想到男女私情上面去,她只觉得对方是她生平所遇到的最美的人,故不由盯在他脸上仔细观赏。心中暗想:平日来找师父的男人都是满嘴胡子,想不到男人中也有这样不长胡须的漂亮人物。 她正在暗想,听对方张口骂人,气得面孔一红,娇喝道:“哟!你竟敢骂人,待我把你拿下。” 孙兰亭被逼得心头火起,喝道:“你们休要欺人太甚,看小爷空手接你几招。” 他才说完,说见眼前如同电闪,一道白光直向身旁一株大树干上飞去,“卟”的一声,长剑没入树中半截,只听少女娇喝一声:“凭剑胜了你不算英雄,接招!” 一招“拂花手”,已挟锐风迳向孙兰亭玄机穴拂到。 孙兰亭原没把她放在眼内,现见她出手就是武林正宗“拂穴”手法,心中一惊,急忙后退一步,说道:“好个拂穴手法。” 少女听她夸奖,心中怒气全消,说道:“怎么,不敢打啦!” 孙半亭答道:“你这两下,吓不倒我,因你是个女子,让你三招。” 少女见他又有对自己轻视之意,气道:“不要你让。” 她轻迈莲步,左手“兰花槌”,右手“兰叶迎风”,一片掌影,分拂孙兰亭身前天井、气门、将台、七坎、期门五处大穴。 孙兰亭因已夸口让她三招,明知来势厉害,也不能说了不算。牙—咬,展开家传潜龙身法,几个滑步,勉力将她这招让开。听旁边那老婆婆哼了一声,说道:“终南一叟的徒弟,竟敢到我这里来撒野。” 孙兰亭闻言,心中怒道:我又没有招惹你们,还说我来撒野,真乃岂有此理! 那少女见他又将这招让过,心中气极,不稍停,双臂一圈一伸,一招“漫天兰雨”,掌影翻飞,幻出朵朵兰花。又向对方迎头罩下。 孙兰停被她这招把全身罩定,无法再让,无奈何,只得双臂齐举,施出师门绝招“云龙舞爪”把全身护住,“叭”“叭”几声,硬将对方双掌开。 少女一声妖笑,说道:“看你还让不让。” 孙兰亭俊面一红,答道:“虽没让过,但我并未还击。” 他们虽在说话,彼此并未停身,少女又是一招“幽兰吐蕊”向对方身前几处大穴袭到,孙兰亭不敢怠慢,立将师门绝艺“神龙掌法”施出,只见他双掌翻飞,疾如闪电,劲风阵阵,力沉势猛;再配以家传身法,进退飘忽,不愧名家之后,威势确是非凡。 少女这是第一次与外人正式动手,心中高兴已极,立将自己最熟练的“飞兰飘香神掌”配合着“兰花拂穴二十八手”施出,只见蓬蓬兰花,时隐时现,出手之速,拂穴之准,确是了得。 二人这一全力动手,不大功夫,百余招已过,两人全是气定神稳,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旁边这个老婆婆,自孙兰亭施出神龙掌法后,面上怒容全消,不住点头,心中想道:这小子原来是神龙尊者的后辈。 场中两人又是数十招过去,全打得性起,各自用出险招,令人惊心悚目。 老婆婆在旁见他们以生死相拚,恐有差错,一声大喝:“停手!” 孙兰停和那少女虽已听见老婆婆喝叫,因已到生死关头,谁也无法先行抽身停手。 老婆婆见他们不肯停手,心中一怒,将手中龙头杖一横,临空向他们中间一杖挥去,喝道:“你们敢不听话!” 杖头发出一股劲风,呼的直向两人中间撞去,两人各被撞得向后跄踉了三四步,二人同时一愕,孙兰亭心中惊道:“这老婆婆好深的功力,看来是难以生出此山了。” 少女在旁娇呼道:“师父你别管,非和他见个胜败不可。” 老婆婆喝道:“你敢不听话,你们都过来。” 少女不敢再行倔强,只得撅着小嘴走到老婆婆身旁,孙兰亭却站在那里没有动,老婆婆和颜说道:“小子你也过来,我有话问你。” 孙兰亭无奈,只得向前走了两步。 老婆婆突然面色十分难看,向孙兰亭问道:“神龙尊者谷桑田是你父亲还是你师父?” 孙兰亭答道:“正是家师。” 老婆婆又问:“你师母是何人?” 孙兰亭答道:“家师终身未曾娶妻。” 老婆婆舒了一口气,面色也缓和下来,问道:“孙伯阳是你何人?” 孙兰亭面色一戚,答道:“正是家父。” 老婆满面关切之情,问道:“你师父近来可好?’,孙兰亭躬身答道:“托福粗安。” 孙兰亭见她对自己师父颇为关心,突然想起有一个人,是师父平日避免提及而又十分关心的人,那时他总觉得这人与师父之间必有一段不平凡的关系,每想向师父探明真象,师父总是一声长叹,摇头不语。 想到此处,他一双俊目不住的向这老婆婆头上搜视。 老婆婆见他向自己头上紧看,不知何故,问道:“小子你看什么?” 孙兰亭答道:“我看老前辈的头发。” 老婆婆眼睛一亮,问道:“是不是听你师父说的?” 说着右手一抬,已把罩发手帕取下,只见她满头金发,在朝阳之下,闪闪发光。 孙兰亭答道:“老前辈果然是名列武林七绝的金发蛮婆孟玉珍老前辈,家师每谈及前辈,总是连声叹气,面有戚容。” 孟玉珍闻言,面色一惨,仰面一声轻叹,双目向空中凝视,不言不动,目光是那么空虚,帐惘。 少女在旁惊道:“师父,你怎么了?” 孟玉珍叹道:“三十多年过得好快,老了。” 她突然转身一把抓住孙兰亭的手,说道:“走,到屋内去。” 孙兰亭随她进到屋内,见里面虽然陈设简朴,却是纤尘不染,十分洁净。 他们坐下后,孟玉珍用手向那少女一指,说道:“她是我的大弟子王梅霜,八岁就随我学艺,现已整整十年,我想最近叫她下山去闯练闯练。” 又指小姑娘道:“她叫李桂芳,是一个孤儿,我虽是苗人,她俩可都是汉人,你的名字叫什么?” 孙兰亭答道:“晚辈孙兰亭,老前辈如何认识家父和家师” 孟玉珍答道:“我虽是苗人,但在汉人区域长大,我师父也是汉人。我艺成离师后,就和你师父一同行道江湖,因你父和你师父是莫逆好友,所以我们也常见面,这已是三十年以前的事了。” 孙兰亭问道:“老前辈在此山中已住了三十年了?” 孟玉珍道:“没有。后来因和你师父发生一场误会,我们离开后,再没见过面,我自己又东闯西荡的过了二十年,因收梅霜做了徒弟,才定居在这山中,到现在才不过整整十年。” 孙兰亭试问道:“不知老前辈与家师有何误会?” 孟玉珍反问道:“你师交没有向你提过?” 孙半亭答道:“没有。” 孟玉珍叹道:“这事不谈也罢,现在才知其错在我,我是苗人,所以那时才有那种自卑的心理。唉!六十多岁了,老了。” 孙兰亭见她不肯说,心想你不说我也推想得出来,还不是因为男人的事,他正在想着,忽听孟玉珍又问道:“你师父现地是否仍常涉足江湖? 孙兰亭答道:“据师父说,已二十余年未离大巴山了。” 孟玉珍又是一声轻叹,半晌未语,由她面色上可看出她心情激荡,情思紊乱。 一阵沉默过去孟玉珍问道:“你今日何事经此地?” 孙兰亭面容一戚,随便把他父母失踪的经过说了一遍,但没有说出断肠谷中所遇各事。 孟玉珍听后,说道:“幸亏你找到此处,我知道那无字碑在于何人。 孙兰亭以为她也是指的是那墓前石碑,问道:“这碑是否在一个山谷中? 孟玉珍摇头说道:“不是,就在离此不远的一座树林内。 孙兰亭听说又有一块无字碑,心中一惊,想道:在断肠谷孤墓中难遇凝情居士,但对自己父母生死之谜及仇人,究是何人却未获得任何线索难道王叔父所指的无字碑,是这另一座“无字碑”? 他急道:“老前辈请领晚辈前往一看。” 孟玉珍笑道:“你别忙,停一下我叫梅霜领你去。” 孙兰亭道:“晚辈心急如焚,盼能马上领我前往。” 孟玉珍道:“好,那森林中猿猴甚多,去时你们却不可伤害他们,梅霜,你就马上领他去吧! 那小姑娘在旁叫道:“师父,桂儿也去。 孟玉珍把眼一瞪,说道:“不许你去。 王梅霜在旁娇笑道:“那里好多猴子,好玩极了,咱们走。” 二人走出屋个,王梅霜走到方才插剑那株树前,双手一抬,唰的一声,已将长剑拔出,向身后一插,娇喝道:“随我走!” 她是存心想和孙兰亭较量轻功。孙兰亭是急于想看那另一座无字碑,两人全把身形展开,其疾如箭,顺着森林边缘向另一座山坡奔去,霎时已到那山坡之上,两人跑了个首尾相衔,不分上下,正跑间,王梅霜倏然停住,用手向树林一指,说道:“到了,那碑就在这林内,我说,你好俊的轻功呀! 孙兰亭道:“如与姑娘相比,还差得甚远。” 王梅霜鼻子一绉,说道:“哟,你怎么不自称小爷了。 孙兰亭面孔一红,无言答对,只得说道:“这个,这个……” 她噗吓一笑,说道:“别这个这个了,咱们进林去罢。 他们进入林内,光线骤暗,大树密集排挤,虬枝般结,遮天蔽日,积叶甚厚,越往里走,光线越暗,一阵阵树木的香气,混着潮湿腐叶的气息,更增加了这林中的神秘及阴森。蓦的,一阵轻风向孙兰亭脑后提到,他心是中一惊,急俯身低头,一招“卧看巧云”劲风已控身而过,挤上另一株大树。 孙兰亭仰面一看,见树上蹲着五六支猿猴,正有一只攀在树上,向他眦牙‘吱’‘吱’直叫。王梅霜在旁娇笑道:“吓了一跳是不是,再往里猴子更多呢! 他们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一路‘吱’‘吱’之声不绝,孙兰亭无心逗猴戏耍,向她问道:“无字碑在那里? 王梅霜往前方一团光亮处一指说道:“那树木稀落处就是了。” 孙兰亭迫不及待,几个起落越过王梅霜,直向那亮光处奔去,来到近前,原来是林中一块空地,阳光由上空投下,特别耀眼。 他闪目一望,果然在地面突出一块大石,天然生成,高约丈余,其形似碑,老远就看见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无字神碑” 走近一看,碑后尚连着一块巨大石,在碑面四个大字的左下文,另刻有一行小安,因苔痕布满,很难辨出是何字迹。 第三章 天生一对俏佳人 孙兰亭用手把字上苔痕抹去,细一辨认见上面刻的是:“途经此地,见石似碑,一时兴至,戏刻此字。” 下面的著名更使孙兰亭一怔,竟是那叫他寻找无字碑的王叔父的师祖:黄山一鹤。 他心中喜道:“这碑既是王叔父师祖所刻,我要寻的一定是这块碑了。” 他把这碑上下前后细一观察,却又不见有何异处,他想起断肠谷中那块无发碑,被自己一掌击出个痴情居士,心想这次何不敢击他一掌试试。 想到就做,立刻劲凝右掌,呼的一声直向碑击去,“叭”的一声,击个正着,立时碎石纷飞,他也被反震得登登向后退了两步。 这碑因后面连着一块巨石,并未被震碎,也未发生异状,仅碑面上出现了一个坑,正好在那“神”字部位,剩下“无字碑”三个字。 孙兰亭见这一掌毫无效果,徒把王叔父师祖的遗迹破坏,心中十分歉疚,不觉怔在那里。 突然他想起王梅霜怎的未曾跟来,急转头四视,不见她的踪影,心中一惊,急向来路寻去,尚未走了风步,忽见一列矮密丛树中,伸出一只玉手向他连招,他定睛一看,王梅霜正隐身丛树中向另一面凝神注视,他知那边一定有异事,立即分枝而入,走到她的身旁,向前望去一看之下,心中奇道:天下竟人这等怪事,猿猴也会叠罗汉! 那边林中一块小空地上,一群猿猴正叠成一座猴塔,非常好看,最奇怪地不是见最下层的猴腿移动,而这座猴塔竟能缓缓前移,并发出一片“吱”之声。 王梅霜在一旁小声说道:“别大声讲话,别把他们惊动了。” 二人距离甚近,说话间,孙兰亭闻到一阵似麝香气由她身边传来,急诚意正心,目不邪视。 王梅霜咯咯低笑,轻声说道:“哟,看你这样子,我问你,看到那块碑没有?” 孙兰亭低声答道:“看到了,不过一块顽石,对我毫无帮助。” 这时那座猴塔已渐渐向他们停身之处移近,王梅霜把头伸到孙兰亭耳边,小声说道:“别着急,将来我会帮你去寻……” 她说话时,口中热哈得孙兰亭脖子上如同虫蚁爬行,非常难受,他不由转头向她望去,这一转头,真是巧极,嘴唇正好碰在她的朱唇上。 才一接触,则全身一颤,如触电流,立时身形疾闪,他向左右跃开。 孙兰亭身旁是一株大树,他这一跃,正撞在树上,把那株大树撞得枝叶乱动,簌簌作响。 王梅霜这一急让,“噗噜噜”一片剧响,身旁矮树被她碰得如同翻汤滚浪。 她站定后,脸红红的向孙兰亭瞪了一眼,说道:“呸,你坏死了!” 孙兰亭满面通红,急道:“确是无心,请恕无礼之罪。” 王梅霜又狠瞪他一眼,说道:“不跟你玩了。” 她口中虽这么说身形却并未移动,心中更有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曾有过的微妙感觉。 孙兰亭站在旁边,不知如何解释才好,正自无措,忽听树丛以外,“哈哈哈……”一阵震天大笑,声音洪亮,震得耳膜嗡嗡直响。 接着身子一闪,跃出丛树,孙兰亭恐她有失,也随后跃出。 不知何时,那座猴塔已来到他们停身的树丛外,群猴一看他们跃出,立时一阵翻动,十来只猿猴如去束缚,一阵乱叫,由四面向外翻上树去,原处却现出一个鹑衣百结,髯眉俱白,满身污秽,精神奕奕白年老乞丐。 老丐一阵哈哈大笑,把老眼一眯,说道:“大丫头,谁坏死了?你不和谁玩?” 王梅霜脸一红,腮帮一鼓,说道:“又是你这老要饭的,你坏死了,不和你玩。” 老乞丐舌头伸了一说道:“喝,好厉害!” 他又转头把孙兰亭上下打量了一阵,说道:“不得了,金童玉女一齐下凡,这可真是一对呀!” 王梅霜粉面通红,气道:“老要饭的,人家是神龙尊者的徒弟,可不是和你开玩笑。” 孙兰亭在旁边抱拳说道:“老前辈是否武林七绝中的丐帮帮主桑老前辈?” 老乞丐闻言,一声大叫:“不得了,快溜。”拔腿就跑,“嘭”的一声,撞在一株树上。 他倚在树干上,双目圆瞪,气喘吁吁,指着他们两人,叫道:“你们俩,一个用神龙尊者吓我,一个用丐帮帮主来压我。” 王梅霜看他这付怪样,卟吓一笑,说道:“谁理你嘛!” 老乞丐怒道:“你不理我,好,我找小丫头玩去。” 浯音一落,气呼呼的向林外飞跑而去,几个转折,便隐树木丛内。不见了他的踪影。 孙兰亭向王梅霜问道:“这是何人?” 王梅霜笑道:“他呀,好玩极了,他叫穷神疯乞吴乙,每年总要到我们这里来一两次,带着我和师妹逗猴子玩。” 孙兰亭闻言惊道:“他就是现在丐帮中仅存的前辈长老,丐帮帮主的师叔吴乙?” 王梅霜道:“就是他,他和谁也不论辈份。” 孙兰亭心想这可真是奇逢巧遇了,前天在断肠谷寻到那座无字碑。引出一个高出自己三辈的人物,今天寻到这座无字碑,又遇上一个高出自己两辈的穷神疯乞。 王梅霜见他低头发怔,在旁说道:“看你这傻样,还要不要去看无字碑啦?” 孙兰亭答道:“还想去仔细看一下。” 王梅霜道:“好,我帮你去研究。” 孙兰亭因方才和她那一场误会,原恐她存芥蒂,现见她谈笑自若,若无其事,一派天真无邪,相形之下,反觉得自己想得太污浊了。 他舒了一口气,见王梅霜已向那无字神碑奔去忙也随后赶去,到达碑前,见碑后一片“吱”“吱”之声,拥挤着七八只猴,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却听王梅霜在旁“哟”了一声,说道:“谁把这碑上的神字毁去他?” 孙兰亭停身答道:“是我。” 王梅霜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是的,听师父说,这碑上的字一位武林前辈所刻的呢!” 孙兰亭道:“不错,黄山一鹤正是我那王叔的师祖,不知王叔叔叫我寻这石碑是何用意……。 正说至此处,蓦闻碑后‘吱’的一声大叫群猴哄的跃开,一只老猿,左爪托着右,爪上鲜血淋漓,右爪上已失去四指,似为利物咬断。 王梅霜一跃上前,五臂疾探,将那断指老猿抓住,口中也作出‘吱’‘吱’之声,那老猿两只圆眼向她翻了一阵。不再挣扎。王梅霜立刻由怀中取出金创药,撤在伤口之上,并将一条手帕撕开,替他包扎妥当,那老猿似通人性,包扎后,未再离开,紧随她的身后,不时作出依偎之能。 孙兰这见群猴哄散,不知碑后发生何事,一个‘龙行一式,’转到碑后,见一块巨石上有一个比茶杯口略小的洞穴,穴口上沾满鲜血,想那老猿定是在这穴内掏摸物品而致四指断落穴内。他将身蹲下,闭左眼,用右眼向穴内一看,里面甚是黑暗,他因服过蜴宝,药力尚未完全散开,此时功力已非常人可比,他看暗影中有一线白物,长约尺余,正在那里伸缩不定,他急呼道:‘王姑娘,这里面有蛇。’王梅霜这时也已转至碑后,闻言答道:‘他咬猴子,咱们把他打死。’白光一闪,已将背后长剑拔在手中,交给孙兰亭拉孙亭接剑在手,觉得沉甸甸的有份量,心中暗赞这姑娘功力确是不弱,方才和他动手,若非自己已被痴情居士打通生死玄关,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他将剑伸入穴中,用力向那似蛇之物切下,穴中发出一声轻响,他似发觉不妙,急把剑抽出一看,惊道:‘这蛇好利的嘴,竟把剑尖咬断了。’说着他又把断剑伸入穴内,这次他已心存警惕,先把剑伸过那道白线,然后向已连抽带割,他想这次虽不能把他切断,至少也可以把他挑出来。 这办法果然不差,因用力过猛,只听‘嗤’的一声,由穴内射出几点黑影,夹着一道耀眼光华,直向他头前飞到,他急将头左闪,光华擦耳而过,直向身后碑上撞云。 那几点黑影,正是四只猿指,跌落地那道光华间竟直贯身后碑石内,孙兰亭尚未回头察看,已听王梅霜在旁娇呼道:‘哟!是支短剑。’孙兰亭转身一看,果然是支剑,剑身全没石中,仅在石外露出一个剑把,乃将身立起,上前效步,手握剑把,尚未用力,已交剑身抽出,喝采道:‘好利的剑!’二人将此剑细一观赏,此剑长仅八寸,形同匕首,剑身晶莹耀目,剑尖吐出尺余芒尾,剑把式样极古,一看便知是支古代神物。 孙兰亭举剑向左手断剑轻轻一削,一声轻响,如切腐乳,断剑立被削断一截,王梅霜在旁咋舌说道:‘我这支剑已非凡品,竟经不住它轻轻一削!’王梅霜道:‘不要紧,那老要饭的什么都懂,回去叫他看看就知道了。’王梅霜并没接剑,嗔道:‘你呀,真是的,什么你的我的,将来我下山和你一同闯江湖时,你的是我的,我的还不就是你的……’说至此处,忽然觉出不妥,立时满面飞红,如同桃花绽开,更显得明媚娇艳色,白了孙兰亭一眼,说道:‘呸,不和你说了。’孙兰亭怔在当场,不知她为了甚么? 王梅霜又噗吓一笑,说道:‘别发怔了,你要寻访仇人,当然是应该由你把这剑带着。’孙兰亭答道:‘姑娘,这如何使得!’ 王梅霜鼓着小腮帮子,气道:‘叫你带着,你又不是老头子,偏冲着我姑娘姑娘的乱叫,不会叫我名字吗?’孙兰亭忙道:‘姑娘,这不太妥当吧?’ 她酒窝一漾,说道‘你又叫我姑娘,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孙兰亭答道:‘十九岁。’ 她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才大我一岁,就是想混充长辈?’孙兰亭闻言又是一怔,心想:我称呼你姑娘,何尝是混充长辈,真是蛮不讲理。 她见他并未答言,嗔道:‘怎么,生气啦,告诉你,以后应叫我梅霜妹妹,我叫你兰亭哥哥,哼!连这也不懂。’孙兰亭觉得这样称呼太过亲热,又不敢否决,口中不觉答道:‘这,个,这个……’她鼻子一皱,说道:‘又是这个,这个……看你这个样子。’说完又噗吓一笑,孙兰亭被她宜嗔宜喜的神态,弄得又怔在那里。 她一声娇笑,问道:‘这碑你还是看不看啦?’孙兰亭答道:‘我还得再行细察一番。’ 二人把这石碑上下前后详细敲打一遍,不见有何异状,孙兰亭一声长叹,说道:‘再看也无用了,咱们回去罢。’王梅霜问道:‘这碑对你既无帮助,你今后准备怎样呢?’孙兰亭懊丧地答道:‘我准备先到大巴山见过师父,然后找个地方苦练武功,待武功有了进境后,再出来继续寻访,既使天涯海角,也要寻他个遍。’王梅霜秀眉微皱,问道:‘那你不怕练武功耽搁时间吗?’孙兰亭答道:‘已经寻了一年多,家父母谅已早遭不测了,最近我感觉自己武功尚不足以报仇,必须再行苦练,方是敌人对手。’她又问道:‘假如你在最近遇上你的仇人呢?’孙兰亭剑眉一扬,说道:‘假若遇上,明知以卵击石,也要和他一拼。’王梅霜见他说话时神气凛然,心中十分钦佩,面容一整,说道:‘我将来下山后,一定去帮助你。’孙兰亭问道:‘你何时下山?’ 她小嘴一噘,说道:‘大概快啦,到时候我会去找你。’孙兰亭不答言,心中对她的热心,非常感激。 王梅霜见他未再发言,嗔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孙兰亭忙道:‘那里,将来我武功练成后,也一定会找你。’她一声娇笑,说道:‘你真好,将来可不许失信。’孙兰亭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岂有失信之理。’王梅霜道:‘好,咱们该回去了。’ 他二人正欲转身离开,忽觉身后衣服被人扯着,急转身一看,却是那只老猿,他似知道他们即将离去,扯着他们不放。 王梅霜道:‘我们尽说话,倒把他们忘了。’她转身向老猿作出‘吱’‘吱’之声,老猿翻了一个跟斗,似颇心喜,接着他也‘吱’‘吱’几声。向树叶中疾奔而去。” 孙兰亭见此情形,在旁赞道:“想不到你竟能通晓猿语。” 王梅霜咯咯笑道:“我因为从小就常和他们在一起玩,所以通他们的言语。” 他们边说边走,不觉已出林外,立时把身形展开,向草屋疾奔,才到屋外,便听吴乙在屋内叫道:“小丫头,你可别扯老要饭的胡子,扯光了可就长不出来啦!” 说着忽然嗓音一尖,又叫道:“哟,你坏死啦,我不跟你玩了。” 王梅霜由外面一跃进屋,脸红红的,指着吴乙说道:“老要饭的,你才坏死呢!” 吴已瞪着眼叫道:“不得了,金童玉女回来了。” 孙兰亭这时也已走进屋内,见桂儿正爬在吴乙膝上,一双小手扯着他的胡须,金发蛮婆则坐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 吴乙见孙兰亭进来,转头向孟玉珍叫道:“蛮婆你看,他们这才叫一对啦,你什么时候请老要饭的吃喜酒?” 孙兰亭被他一说。玉面飞霞,越发觉得英俊,他偷眼向王梅霜望去,王梅霜也正偷眼看他,两人目光一触,立时分开,两张面孔红得如同两块红布,这时,耳边响起吴乙的大笑声:“哈,哈,哈,哈……” 突然他大笑中止,“唉呀”一声大叫,说道:“小丫头,你怎么真扯呀!” 吴乙瞪着她,说道:“我这胡子是给你拴苍蝇的吗?” 蓦的,屋内电光一闪,顿时耀眼生辉,寒气逼人。 孙兰亭已从袖中将那支短剑取出,说道:“方才在那无字碑后,得此神物,可惜把……王姑娘的长剑削断了。” 他说道:“王姑娘”这三字时,向王梅霜瞥了一眼,见她正鼓着腮帮子狠狠的瞪着他。 那边吴乙被这短剑的光华一惊,急把桂儿放到地上,一跃而起,叫道:“好剑!” 孙兰亭双手把剑向前一递,说道:“此剑是何来,正想向前辈请教。” 吴乙将剑接过,脸上玩笑之态尽敛,走至窗前,反覆观察,仔细推敲。 他低头思索良久,又把剑对空一阵照视,口中“咦”了一声,并未发言。 屋中人全是屏息静气,惟恐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突然连声大叫:“是了,是了,是了。” 王梅霜在旁问道:“什么是了是了,说嘛?” 吴乙哈哈一笑,说道:“这回几乎把老要饭的考着了,起先我还把它当作鱼肠剑,结果却不是。” 王梅霜在旁边急道:“这剑叫什么名字,你倒是说不说呀!” 吴乙把眼一眯,说道:“大丫头着急,老要饭的可是慢性子,偏要慢慢道来。” 继续说道:“这剑与鱼肠剑尺寸相似,锋利相等,两剑不同之处,就在这剑如透空照视,剑身上隐约似有一尊佛像,据说这剑传自佛祖,它的最大长处不在锋利,而在能使持剑的人产生一种定力,是武林中传说已久的一宗至宝。” 说至此处,把剑交与孟玉珍,说道:“不信,你们拿去照照看。” 孟玉珍把剑拿到窗前一照,果然剑身隐隐似有一尊盘膝而坐的佛像。 吴乙并未停声,继续说道:“此剑数百年前落在天竺国达摩祖师手中,达摩到中国来传扬佛法是又将此剑携来,后来祖师一苇渡江,此剑即不知所终,不意竟在这里发现,像这种神物出世,确是武林一件大事。” 他突掉头向桂儿叫道:“小丫头,老要饭的说完了,咱们玩去。” 孙兰亭在旁说道:“老前辈尚未说出此剑何名。” 吴乙鼓着眼睛说道:“我如说出名字,大丫头就不着急啦!” 王梅霜在旁气道:“你说我也不听。” 吴乙哈哈笑道:“别着急,告诉你们罢,这剑名叫慧剑,传说当年佛祖菩提证道,这剑曾对他有过很大的帮助。” 他忽又面容一整,正色说道:“这种神物出世,惟有德者得之,否则怀璧其罪,反贻杀身之祸。” 各人闻言,同时心中一懔。 孟玉珍交剑递向孙兰亭,说道:“来,把剑拿回去。” 孙兰亭道:“梅霜……姑娘长剑已毁,正好以此剑补充。” 孟玉珍道:“这剑还是你带着,因你还要访仇寻亲,可作防身之用。” 孙兰亭推却道:“此剑应由梅霜姑娘收用,老前辈不可如此。” 吴乙见他如此谦让,大声赞道:“见利不争,真是个好小子!” 他心中对孙兰亭还是真的钦佩。 孟玉珍仍在将剑交还孙兰亭,吴乙叫道:“你们就别客气啦,老要饭的倒有个办法。” 吴乙说道:“老前辈有何高见?” 吴乙说道:“疯婆子,他不肯要就别勉强他了,这剑给大丫头还不是和给他一个样子吗!告诉你们,这个大媒,老要饭的算是作定了。” 王梅霜闻言,脸一红,说道:“你坏死了。” 身形一闪,就向门外跑去。吴乙在后面大叫道:“大丫头,别害羞呀!” 接着又哈哈大笑,说道:“这剑算是男方定物,老蛮婆,你也应当拿出一物和他交换。” 孟玉珍笑道:“既然老前辈成全,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说着由腰中掏出一块羊脂玉佩,交与吴乙,说道:“这是我当年玄女玉佩,就拿它做为霜儿的定物。” 原来孟玉珍年轻时,江湖中人称她为“金发玄女”。后来年纪老子。她自己改称“金发蛮婆”。这玉佩玷是她以前闯行江湖的信物。 孙兰亭在旁见他们一说一唱的真要把这桩婚事说定,急忙说道:“晚辈父母生死未明,此事请暂缓议。” 吴乙把眼一瞪,说道:“好小子,别叫老要饭的费事,快把定物拿去,将来你父母和你师父面前由我负责。” 孙兰亭心中想道:自己大仇未报,焉有先行定婚之理! 他正在踌躇,忽听窗外有人喊道:“老要饭的,这个媒如果作不下来,看你以后怎么混……哟,大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偷听哪!” 屋外王梅霜说道:“你和老要饭的真是一对,呸,谁理你。” 门口人影一闪,一阵酒气冲来,屋内已多出一人。 这人肥头胖脑,满面通红,说话时舌头都大了,穿一件旧蓝布长衫,上面油斑点点,特别污秽,大概这件衣服,他自穿上身后,就从未洗过。 吴乙见这人进来,瞪着眼说道:“醉鬼,你坐下,给我评评理,老要饭的这个媒做的对不对?” 被称醉鬼的人脑袋一晃,说道:“对呀,男才女貌,正是一对。” 吴乙叫道:“既做得对,这小子他还推辞,是不是岂有此理?” 醉鬼答道:“真乃岂有此理。” 吴乙跳起身来叫道:“要是你怎么办?” 醉鬼红眼一瞪,说道:“要是我可没有这么多理可讲,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吴乙眼一瞪,向孙兰亭说道:“对小子你过来,老要饭的可最讲理,告诉你,今天你是非答应不可,把这玉佩拿去。” 醉鬼也在旁边大着舌头说道:“这样的老婆那里找去,你这小子……” 吴乙霍地上前一步,把玉佩向孙兰亭手中一塞,说道:“拿去。” 孙兰亭无可奈何,只得红着脸接住。 吴乙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小子,别害羞,老要饭的既然当了媒人,当然也得送你一件见面礼。” 他和在怀中摸了半天翻着一双眼啊道:“老要饭的穷无一物,只有满身虱子,喝!好大的虱,把送给你。” 说罢取出一件似竹非竹的东西,颜色深紫,长仅一寸,上面雕着一个大虱,虱旁刻着“覆天寝地”四个字。 孟玉珍在旁说道:“兰亭快接着,这是丐帮三宝之一,金钵玉杖由帮主保管这紫竹虱是老一辈长老的信物。” 孙兰亭不便推却,恭身接过。 吴乙又道:“小子你孤身访仇,如需人帮助,就凭这紫竹虱,就可以叫我那些小要饭的听命指挥。” 孙兰亭答道:“如此,晚辈多谢了。” 孟玉珍又指了一指醉鬼,说道:“兰亭你过来,这是醉里乾坤吕广才,和你师父是好朋友。” 孙兰亭急一揖到地,说道:“原来是武林七绝中的吕老前辈,晚辈常听师父提及你老人家,晚辈这厢有礼了。” 醉鬼这时正由腰间解下一个红漆葫芦,举起往嘴里倒酒,见孙兰亭向他行礼,急忙“咕突”一声,把酒咽下,噎得直翻白眼,大着声说道:“小子别多礼,咱鬼醉可看不惯。” 吴乙在旁叫道:“醉鬼,你别一个人喝,来,老要饭的也喝一口。” 吕广才闻言,急把酒葫芦抱紧,醉鬼乜斜的说道:“咱醉鬼可不布施,要命可以,要酒可不成。” 桂儿在旁拍手笑道:“老顽童,两个老顽童。” 吴乙掉过头瞪着眼问道:“小丫头,谁是老顽童?” 桂儿把小手一指,答道:“我说你们俩个。” 吴乙道:“好哇,你叫我们老顽童,我问你,什么叫老顽童?” 桂儿小腮一鼓,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老顽童就是老……顽童,师姐说的,你们俩是老顽童。” 他们这里纠缠不清,那边孟玉珍向孙兰亭问道:“那无字碑对你可有什么用处?” 孙兰亭答道:“除得此神物外,一无所获。” 孟玉珍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别着急,我们既已知道此事,当然不能置之事外,方才关于你的事,我也和吴老前辈谈过。他们丐帮人多势众,对你这事一定大有帮助。” 吴乙在那边叫道:“蛮婆子,别拿话扣我,他的事,我这媒人能不管吗?” 孟玉珍向吕广才问道:“醉鬼,今天是那阵风把你吹来了,我们这儿没有酿酒,不知你到此有何贵干?” 吕广才道:“俺醉鬼知道你十年未曾离山,特定赶来告诉你一件事。” 孟玉珍问道:“何事?” 吕广才面色一整,舌头也不大,答道:“最近两个月内,武林中发生了几件大事,蛮婆子,你可曾听说过‘黑衣教’?” 孟玉珍问道:“甚么黑衣教?没有听说过。” 吕广才转头向吴乙道:“老前辈是否听说过?” 吴乙答道:“老要饭的几个月来尽在山中捉蛇探药,怎会听说过,醉鬼,别哆嗦,有什么事快讲。” 吕广才继续说道:“在一个多月以前,武林八大门派各接到一份通知,其内容完全一致,都是为黑衣教发出。” 孟玉珍问道:“内容为何?” 吕广才道:“限八大门派每年二月初二向黑衣教呈缴保护费白银一万两,并限届是一律折交黄金。” 吴乙在旁边叫道:“好哇,八大门派须人保护,这可是奇耻大辱。” 阵玉珍问道:“这黑衣教设在何处,教主为谁?” 吕广才道:“这黑衣教以前从未听说过,迄今无人能知他的教坛设于何处教主为谁。” 孟玉珍问道:“既不知他们的地点,这笔保证费如何缴法?” 吕广才道:“那通知上写的十分明白,到时候黑衣教自会派人至各派提取。” 孟玉珍又道:“八大门派为何不将通知之人扣留?” 吕广才道:“这通知全是是贴在各门派祖师神位之上,并未发觉通知之人。” 孟玉珍又问道:“八大门派收到通知后的反应如何?” 吕广才·把眼一瞪,说道:“蛮婆子,怎么你问个没完,我又不是八门派中人,怎会知道呢?” 孟玉珍道:“你也应该有个耳闻呀!” 吕广才道:“你想,八大门派又不是巨商富贾,怎甘心接受别人保护。” 孟玉珍道:“那以后江湖上可有一番热闹好看了。” 吕广才道:“热闹远不止此,现在黑衣教又冲着咱们武林七绝来了。 说着举起酒葫芦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在二十多天以前,俺醉鬼正在夏候云的飞云山庄中骗酒喝,那知丐帮桑帮主及攀云叟朱漱泉也适时赶到,这时七绝倒聚齐了四个,就在那时,庄外一株大树上,突然出现了一块两丈长的白布,上面写着“诛三奇,灭七绝”六个斗大的字,下面的署名就是“黑衣教”三个字。’吴乙在旁边道:‘这可是向你们示威,你们当时就没查出个水落石出吗?’吕广才道:‘当时我们四个人分头把飞云山庄附近搜寻了一个遍,并未将那挂布之人搜寻出来,回来以后,我们就计议了一应付之策。’孟玉珍问道:‘是何应付之策?’ 吕广才道:‘黑衣教既未叫阵,咱们怎能示弱,因为他没有约定比斗时间,当时咱们就议定利用明年二月二日在各大门派和他们见面,既可以声援各大门派,也可以藉此先行剪除黑衣教的羽翼,蛮婆子,这个办法你是否同意?’孟玉珍赞道:‘好办法,老婆子绝不反对。’吕广才道:‘你不反对就成,到时候咱们每一门派各去一人,当时决定俺醉鬼支援昆仑派,夏候云到崆峒派,朱漱泉本是峨嵋派掌门师兄,他就在本门不动。桑帮主支援华山派,并负责通知神龙尊者和鼓目琴客尚子丹。’孟玉珍问道:‘老婆子我呢?’ 吕广才道:‘你就负责支援青城派。’ 孙兰亭道:‘我师父呢’ 吕广才道:‘你师父支援武当派。’” 孟玉珍道:“现在咱们剩下一个尚子丹未予分配,少林及长白两派应如何支援”。 吕广才道:“少林历史悠久,能手如云,可无需援助。” 吴乙在旁说道:“黑衣教既敢如此猖狂,教中必多高手,且敌暗我明,你你别尽打如意算盘。也应小心遭人暗算才是。” 吕广才道:“前辈所言甚是,这点我们自会警觉。” 孟玉珍问道:“夏侯云现在是否仍在庄中?” 吕广才道:“他为探访黑衣教下落,与我等同时离庄。” 孟玉珍又问道:“除此人以外,江湖上尚有其他奇事否?” 吕广才大着舌头答道:“有,多得很,可是醉鬼还没有打听出眉目来。” 说完把酒葫芦举起,一个劲的狠喝,别人再有问话,他也一不理。 吴乙在旁,突然双目注定孙兰亭,霍地站起,走上前去,一手搭着他的肩头,又盯在他脸上看了一阵,“咦”了一声,说道:“你脸上莹光隐现,云气已冲头顶,似乎生死玄关已通,但看你一切行动,内似乎配合不上,难道有什么奇遇不成?” 孙兰亭答道:“正是,晚辈曾遇一异人,已将晚辈生死玄关打通。 吴乙心中一惊,问道:‘这人是谁?竟有这高的功力!’孙兰亭答道:‘这位异人再三嘱咐晚辈不得将其名号告人,请恕晚辈隐讳之罪。’吴乙见他不肯说出,也不再问,说道:‘这可是你的造化,有些人苦练一辈子也不能将生死玄关打通,你现有此奇遇,将来练任何功夫,均可收速成猛进之效了,十年后,恐怕你要青出于蓝了。’三位老辈人物又谈了些江湖琐事,孙兰亭无法插口,他心中想道:‘这几日真是奇遇不少,以自己武功和他们相比,确是差是得太远,今后可得把“痴情秘谱”赶紧练成,否则岂能谈到“报仇”二字了。’想到练功夫,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师父那里,把经过禀明后,找个地方埋间苦练。 三位老前辈人物正说得高兴,也不容易,他看定一个空隙,立起说道:‘晚辈尚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先向各位老前辈告辞了。’孟玉珍在旁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梅霜,你送他出山去。’王梅霜不知何时已进入屋内,这时正满脸幽怨之情,向孙兰亭注视。” 孙兰亭向三老告辞后,和王梅霜并肩向前山奔去,他们闷声跑了一阵,谁也没有说话,正是离情万种,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王梅霜先开口,娇嗔道:“哟,你怎么不说话嘛!” 孙兰亭上声轻叹,并未答言。 王梅霜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孙兰亭答道:“多则三年,少则一载。” 她又问道:“如我先离师出山,到何处去寻你?” 孙兰亭道:“我决心在三年内,将武功练成,现在尚示决定苦练的地点。” 王梅霜道:“不管你躲在那里,我一定能找到你。” 孙兰亭略一思索,说道:“咱们现在决定,每年中秋未申之交,你武昌黄鹤楼等我一个时辰,如我不到,就是武功尚未练成,如你不到,就是你另有要事,每次等到申末,过时谁也别再等。” 王梅霜道:“好,就此一言为定。” 说着不觉已到山口,孙兰亭倏然止步,说道:“霜妹止步,请勿忘黄鹤楼之约。” 他见王梅霜轻频双眉,秀目含泪,刚毅之态尽失,变得非常娇柔,不禁心中一阵难过,向她注视一刻,牙一咬,说道:“我走了。” 转身向山外奔去,一口气走出里许,转头一望,王梅霜仍站在原处未动,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把全身功力使出,箭一般地向前程奔去。 行行重行行,他一路心中总好像失去了什么似的。 至此,他才算记得“情”之字。 每当想起霜妹,总牙一咬,自责道:“父母下落尚未寻出,岂可如此儿女情长。” 虽然如此,但霜妹的倩影,仍不时浮上心头…… 这晚,他到达四川基江县一个小镇内,正是华灯初上行人熙攘的时候,才走过镇内,迎面被一个人拦住,这人向他让道:“内有精雅单间,公子请进。” 孙兰亭抬头一看:见是一个店家,店门上挂着一个大纸灯笼,上面写着“高升客店”四字。倒颇清雅。家领他走到一间屋内,两迦墙壁用木板隔成,人语嘈杂,想早已住了旅客。 店把灯点好,说道:“茶水马上送到,吃饭请至前面厅内。” 说完,就向前面去了。 孙兰亭把小袱放蓦地心中一惊,急屏息静气,侧耳细听。 原来他无意间听到邻屋中有几个人小声谈话,他只听到尾音几个字:“……收拾了孙伯阳。” 邻屋中人说完这句话,立时话锋一转,变成了大声谈笑,讲的全是风花雪月,秽词不堪入耳,孙兰亭再想听也听不出来什么名堂来。 不一会,店家送茶水,孙兰亭向他轻声问道:“左边房内住的是些什么人?” 店家向他摆了摆手,小声说道:“住着三个江湖人,好凶!” 店家走孙兰亭洗过脸,吃过饭,立刻返回房中,专心听邻屋谈话,听了良久,仍是一无所获。 不觉已起二更,邻屋中有一人说道:“早点睡罢,山主限我们明开黄昏时赶到譬山峨嵋地,咱们顶多睡个更次就要起身路了。” 孙兰亭心中有事,又恐邻屋的人在半夜离支不敢睡觉,仅盘膝坐在床上,调息养神。 外面更柝已敲过四更,邻房中一阵哆嗦,紧接着门微响,屋顶已响起衣带掠风之声。 孙兰亭暗道一声“不好了!” 急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匆匆在桌上放了一小锭纹银,推开窗门,飞身而出,停身屋顶,扫目寻,见三条黑影,身法甚快,正向正北驰去。 他不再停留,轻点屋面,施出家传潜龙身不随后急赶。 一口气赶出十余里路,经过一座树前,前面三人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横在路中,向孙兰亭喝道:“小子你想找死,一路紧追不舍,是何用意?” 孙兰亭向三人一看,见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留着两撇黑胡,满脸刀疤,双目炯炯有神;另两人全是三十来岁,生得非常健壮,他们全是黑缎绸裤,每人背后露出一个刀把。 孙兰亭剑眉一扬,俊目含威,说道:“昨晚在店中听你们谈及孙伯阳的事,因恐惊动店中人不便相问,如肯将孙伯阳生死下落告知,在下感恩不尽,如不肯道出,莫怪在下无礼了。” 那为首之人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咱们金顶三鼠岂是怕事的,你既已听到此事,就是你叩头求饶,也不能留下你的性命。” 这三人正是江湖闻名的金顶三鼠,闪电鼠吴方,追星鼠王虎,赶月鼠王豺,他们武功并不怎样,轻功却可列为第一流,他们见孙兰亭年轻,全没把他放在眼内。 孙兰亭一声冷笑,说道:“住口,听我说下去,凭你们三个人尚非孙伯阳老英雄的敌手,金顶山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山主,你们在店中所说的山主是谁?如据实说出我必放你们逃生。” 吴方双目圆瞪,喝道:“好小子,我们在店中说的话,全被你听去了。” 王虎在旁喝道:“杀了他!” “嗤”的一声,已把雁翎刀拔出,一招“力劈华山”向孙兰亭搂头劈下。 孙兰亭滑步进身,左手斜拍刀背,右手“潜龙手”直向对方右臂撞去。 五虎抽刀换式,“玄乌剑沙”向对方猛砍。 孙兰亭右臂急收,一招“双撞掌”,左掌在前,右掌在后,连环向对方击去。 王虎急挽刀花,将门户封着,却被逼得向后退了三步。 孙兰亭如影随形,施出潜龙步法,身形急转,绕至王虎左侧,右手一招“神龙戏珠”,疾点对方左目,左腿“铁牛耕地”,猛向对方两腿扫去。 王虎—招“风点头”让过对方右手,身形略慢,双腿被孙兰亭扫个正着,“噗”的一声,听跌出丈余远,因小腿脱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正当这时,孙兰亭只听身后金刃劈风之声甚烈,一个“潜龙步”,向前滑出三步,将身后两股刀风让过,吴方、王豹,二人跟踪扑上吴方的金背砍山刀“金丝绕瓢”向他后颈疾削,王豹的中雁领刀“毒蛇入洞”向他后背猛扎。 孙兰亭脚踏“潜龙步”几个转身,已让过来势,扑到二人身前,右手“龙爪拔云”疾点吴方胸前台穴,左手“开碑山”向王豹右肩劈到。 吴方不愧是三鼠之首。左掌“分花拂柳”将对方来势封住,右手刀“大鹏展翅”疾向对方左肋挑来。 王豹虽未被孙兰亭左掌劈上,却被逼得向左跃出两步。 好个孙兰亭,见左方白光缭绕,知吴方刀已劈到,进步转身,“神龙探爪”疾伸左手向对方右肘一推,膝盖猛起,大喝一声“躺下!” “呛啷”“噗咚”两声,他这一膝盖,正顶在吴方小腹上,吴方只觉右肘一麻。眼前一黑,还真听话,立时撒手扔刀,翻身栽倒。 王豹见状,心胆俱寒,大喝一声:“我和你拼了!” 使出全身功力,把刀向孙兰亭掷出,白光一闪,雁翎刀已电射而至。 孙兰亭未想到他武器出手身形急闪,“嗤”的一声,右袖被割破寸余长不道小口。他一怔神间,王豹已几个纵跃,返身向路旁树林飞奔而去。 孙兰亭并未追赶,转身向吴方身前走去这时吴方已悠悠醒转,正欲爬起,孙兰亭走至他身前出手如电,点了他的软麻穴,喝道:“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绝不伤你们,我只问你几句话,如你据实答覆,立时放你逃生。” 吴方两双鼠眼,咕噜噜直转,答道:“小侠请问,吴某一定据实回答。” 孙兰亭问道:“终南一叟孙伯阳老英雄现在是生是死?当年毁他的家,杀天南钓客王若虚的又是何人?快说!” 吴方忖道:现要不说是自找苦吃,何不移祸他人,骗骗这小子。 他立刻答道:“这事小侠问到我,真算是得其人,峨嵋派与孙伯阳仇深似海,在去年派出该派第一把硬手攀云叟朱漱泉率领峨嵋八剑。大举寻仇,当场击敝天南钓客,并将孙老英雄夫妇击成重伤一并据走,现在正囚在譬山城西峨嵋下院中。” 孙兰亭问道:“这事你如何知道?” 吴方答道:“我们山主是孙老英雄旧友,他探得这个消息后,令我们今日黄昏后在峨嵋下院附近会齐,准备硬将孙老英雄夫妇救出,这些事我都是听我们山主说的。” 孙兰亭又问道:“你们山主是?是否也在金顶山中?” 吴方答道:“我们山主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谁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处,我们只知道称他为山主,听他指挥,小侠如能于黄昏时赶到峨嵋下院,可能会与他遇上。” 孙兰亭不知他所说的是否真情实话,心中几个盘旋,正自暗中踌躇,只听吴方又在旁说道“小侠休要多疑,吴某如有半字虚言,定遭凶死,同时跑得了和尚跑不庙,吴某世居金顶山岂能信口骗人。” 孙兰亭人本诚正,江湖经验又不丰富,听他已发重誓,说的也颇有道理,再加吴方装的还是真像,满面诚恳之色,不由孙兰亭不信。他这时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到峨嵋下院,亲自把父母救出,牙咬得咯咯作响,恨道:“好个峨嵋派,我孙兰亭与你们誓不两立!” 吴方见把他哄信,故意“哎哟”一声,说道:“小侠所询之事,吴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否先将我的穴道解开,我绝跑不了的。” 孙兰亭右手疾挥,将他麻穴解开,他缓了一口气,慢慢让起;苦着脸说道:“我们哥儿三个,两个受伤,一个逃跑,今晚是去不成了。” 孙兰亭面带歉色,向他一揖,说道:“在下孙兰亭,孙伯阳就是家父,今日得罪之处,以后定当亲至金顶上负荆请罪。” 吴方苦着脸说道:“时已不早,小侠请速赶路,我们的伤势我们自己会料理。” 孙兰亭又是一揖,说道:“如此,在下先行了。” 语罢,展开身形,星飞电驰般在沿着官道向北奔去。 吴方见他走远,仰天一阵冷笑,走到王虎身前,将他小腿脱臼接好,扶着他一瘤一瘤的向树林走去。 王虎说道:“天哥,你怎地真的起誓?” 吴方道:“一个牙疼咒算得了什么,这小子如真与山主遇上,非死不可,就是遇上,也会伤在峨嵋派那些杂毛手内。” 第四章 玄天指法伤群雄 这天,时已薄暮,西方天际尚有一抹晚霞。 嘉陵江中,已燃起了点点渔火,火光映在水里,闪出无数金粼。 江畔一座酒楼上,正坐着一个髯眉俱白的老者,手擎着酒杯,倚窗向江中眺望。 这老者一袭青衫,虬髯如雪,虎头环目,视着两道眉,生得颇为威武。 他正在浅酌慢饮的欣赏着暮色晚景,忽听楼梯一阵剧响,上来四个四跟班似的人物,后面跟着两个六旬左右的老者,酒保一见他们上楼,立即笑脸迎上,说道:“一切俱齐备,就等客官们驽临了。” 说着走到一间雅座前和将白布门帘一揭,说道:“客官请啦!” 雅座内放着一个大圆桌面,铺着雪白桌布,上面杯筷齐全,非常干净雅致。 来人中一个老者说道:“你把这些杯筷收去,我们主人用具,我们自己带着有。” 酒保喏喏连声,立将杯筷取走,另一个老者将筐中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放着一把玉壶,一双玛瑙酒杯,一把银匙,一双象牙箸,他走进雅座内将这几件餐具在桌上放好,偌大的圆桌面,竟仅放了一付杯筷。 先前在窗旁饮酒的那个老者,见他们这等的排场,不由向那两个老者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心中一惊,想道:“这两个人那里像是奴隶班之流,分明是两个内外功达上乘的武林高手。” 楼梯又是一阵轻响,先上来两个十一二岁的小童,一色打扮,全是穿着紫色的袄裤,生得俊俏伶俐,一个手中抱着一支带鞘长剑,一个手中抱着一只古琴,这两个人一上来。楼上先来的那六人,立是鸦雀无声,垂手躬立。 紧随小童之后,上一个公子模样的人,这人一上来,先闪饮酒的那个老者只觉眼前一亮,心中又是一惊。 他见这公子年约二十五六岁,相貌清奇,齿白唇红,甚是英俊,双目神光隐现,似有一甲子以上的内功火候,他暗暗奇道:“这位公子内功与他年龄怎的如此不相配合,尤其是这公子的面貌似曾相识,但又想不出他是何人。” 公子上楼后,目光向楼上一扫,也发现了那个老者,向老者微凝视,俊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笑意乍现即隐,长袖一挥,已飘然进入雅座内。 他落坐后,两个童子并肩站在他身后,两个老者垂手站在雅座门内,那四个跟班分成两列站在门外,全是肃然恭立,不言不动。 公子举手向那两个老者一挥,一个老者立时高喝道:“上茶!” 门外酒保一声轰喏,酒菜川流不息的传上来,八冷盘、八热炒、八大件,另外还有干鲜水果,把个圆桌面放得满满的,酒保一面端菜,也在一面纳闷:这么多的菜,一个人怎么吃的了。 那知不久,便听到一个老者喝道:“堂倌,算账。” 酒保手持账单,说道:“两桌上等宴席并成一桌,另加枣泥馁糖包十盘,一共六两七钱五分银子。” 老者答道:“不多,外赏小账十两,再多的就赏给我个人。” 说着由门内掷出一支约二十两重的官宝,酒保急忙接住,被这伙客人的出手之在惊得呆了。 公子盥洗已毕,率众鱼贯下楼,公子在下楼前向先前那个老者敝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笑容。 他们才走到楼下,楼上酒保急由那间雅座内奔出“咕咚”一声,跪在楼板上,不住的叩头,口中喃喃说道:“不得了,这伙人非仙即怪,一个人竟将这么多饭菜吃得点滴不剩。” 楼上那老者正仲头窗外向楼下望去,见酒楼门前停着一座车舆台,旁边站着四个大汉,那公子走出酒楼,登上舆台,立被抬起,由众人拥簇同镇西行去。 老者见酒保跪在地上那幅怪像,微微一笑,向酒保招了一下手,在桌上放了锭小银子一言未发,也匆匆下楼而去。 这时天已全黑,老者走镇西,展开身法,人如脱弦的之箭,向前疾追,赶了一程。仍不见那簇人的行踪,他“咦”了一声,将身形放慢下来,心想峨嵋下院已近,既然追赶不上,何不顺便先去看看师弟青阳真人。 原不这老者正是武林七绝中的攀云叟朱漱泉,他是峨嵋派俗家弟子,论武功在目下峨嵋派中可算首屈一指,因峨嵋派掌门人非道家弟子不能接任,他是这一代掌门人师兄,平素游散成性,经年浪迹江湖,甚少住在山中,这次他是远行归来,恰巧为上这批怪人。 他由贫道向南行去,走了约十里八里,前面树木松杉,峨嵋下院已经在望,行经一株树前,蓦闻树后一声喝“打!” 一缕银光已电射而至,朱漱泉长袖一挥,一支月牙镖卷上半空。 紧接着树后转出一人,长剑疾挥,一蓬剑光,当胸罩下。 朱漱泉不躲,不闪,伸右手,出二指,不疾不徐,恰将长剑夹住,同时喝道:“玄真,你疯了!” 对方这时也已认出来人是谁,心中大喜,急忙答道:“这可好了,原来是师伯驾到,请恕弟子鲁莽之罪。” 这人正是青阳真人二弟了玄真道人,将长剑撤回,又躬身说道:“今夜下院有警,弟子仍须警戒,师伯请。” 朱漱泉未再询问,经自向前行去,又遇上了两道暗棒,他知道事态严重,否则青阳师弟不会布置得如此严密。 刹时,到达峨嵋下院门前,只见院门大关,里面黑漆的静悄无声,朱漱泉“咦”了一声,面色陡变,身形疾闪,已向门内扑进,来到院内,见青阳真人盘膝坐在三清殿上,左右各坐着七八个人,俗道俱有,皆是峨嵋下一代弟子,一个个全是头项低垂,早已气绝多时,最警人的是这些人面上黄水直流,尸体已开始腐化。 朱漱泉心中一阵激动。仰天一声长啸,凄凉悲壮,震得院中树叶纷纷下落。 他髯眉俱张,双目尽赤,切齿说道:“何人大胆,竟将峨嵋下院一网打尽。” 语罢,身形急展,把下院前后搜巡一遍,除在后院又发现两具弟子尸体外,再也寻不到一个活人。 他走回青阳真人前,细一检视,见他们全是伤在指功之下,这指功的伤痕十分特别,凭他武林七绝的身份,竟无法辨出伤在何种指功之下。 猛一抬头,见三清殿后匾额之下,有一个字束,正在随风幌动,他身形微动,将字束取下,只见上面写着:“诸人尽伤玄天指下,来人速去勿留。” 字体潦草,系仓促中写成的,下面并未具名,不知何人所留。 朱漱泉看罢,心头猛的一惊。 啊!玄天指,这武林失传已久的阴毒绝学,今晚竟在此地出现。 他正自心头踌躇,突然院外一声长啸,好快的身法,啸声起时尚在半里路外,音地已由院外先后跃进五个蒙面人,一律黑布长衫,头上罩着一个大黑口袋,每只口袋上掏了两个小洞,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这五个人在朱漱泉面前一个字排关,当中那人似是他们的首脑,他向朱泉微一注视,怪声怪气说道:“老匹夫,方才院中那声长啸是你所发出的?” 朱漱泉答道:“不错,在本院中用玄天指伤人的想必就是你们几个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为首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老匹夫不愧名列武林七绝,竟能识得玄天指,本山主欲离去你的那声长啸就是你的勾魂之音,你就认命了罢。” 朱漱泉环目圆瞪,喝道:“休得口出狂言,我且问你,峨嵋下院与你何仇恨,竟然下此毒手?” 蒙面人冷笑道:“青阳贼道与本山主门下仇深似海,今晚特来了此旧债。” 朱漱泉喝道:“鼠辈可敢报出姓名,老夫掌下死无名之辈!” 蒙面人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凭你也配问我姓名?” 朱漱泉气提髯微颤,大声喝道:“不得人的东西,今晚休想生出此门。” 蒙面人一声冷哼,说道:“此处就是你老匹夫葬身之地。” 朱漱泉心知对方身负绝技,不敢轻敌,立将罡气布满全身,功凝双臂准备出手一拼。 蒙面人也已暗凝阴功,右臂平抬及胸,玄天指已蓄势待发,打算一指奏巧。 正当这时,两人同时一怔,各将劲力收回,一齐向后退出一步,双双转头向门外望去。 门外有人大声喝道:“且慢动手!” 随声人影几闪,跃进两个老者,落地无声,正好站在两人之间。 两人落在后,一齐向门外抱拳躬身说道:“山主请进。” 先由门外走进四个跟着捧剑捧琴的两个童子。 朱漱泉认得这些人正是酒楼相遇之人,心中奇道:方才那蒙面人自称山主,现在这两个老者把那公子称做山主,这真是无独有偶了。 这班人走进院中,一齐停步,那公子并未下车,仍由四个大汉抬在肩头,他手指蒙面人说道:“老夫一步来迟,竟使峨嵋门下遭此浩动,八十年前,武林中因‘玄天指’过份阴毒,自冷面秀士被老神仙散去功力后,已由武林公议,禁止再练此功。想不到今晚在此地又发现这种功夫,你是何人所授,快说!” 蒙面人闻言一怔,心想你年龄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如何自称“老夫”? 蓦的他想起一人,不由全身一震,随又想道:“这人已绝迹江湖四十年,论年龄现已超过百岁,绝不会是他。” 他急问道:“来者何人,速通姓名?” 公子仰天一阵大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夫刘灵虚。” 他话一出口,朱漱泉及五个蒙面人一齐惊呼一声,各自向后跃出三步。 这正是怕蛇的人偏遇到蛇,方才蒙面人想到的就是他,现在果然一点不错,他就是四十年前名满江湖的不老神君刘灵虚,据说他曾无意间吞服异草,故能青春永驻,当年在江湖上,他就是出名的喜怒无常,心狠手辣,为当时黑白两道认为最扎的最难缠的人物。 蒙面人这时心中忖道:这老魔头再入江湖,确是一个劲敌,自己自从练成奇功后,迄未遇到敌手,岂可被他的名头吓倒。莫如与他一拼,或能一战成功。 想到此处,胆气立壮,向前走到了两步,嘿嘿冷笑道:“老魔头,你的名字还吓不倒我,本山主现一言奉劝,你我素无纠纷。请勿淌此浑水。” 刘灵虚剑眉一剔,喝道:“这件事老夫是非管不可,你这玄天指功是何人所授?快说!” 蒙面人道:“本待你一条生路,你既自求速死,就莫怪本山主心狠手辣了。” 刘灵虚身旁有人高声说道:“启禀山主,和这小子发话什么,待小的们把他拿下。” 话声中,两个六旬的老者双双跃出,蓄势待发。 蒙面人那边也人影边连闪,跃出四个蒙面人,并列挡在那为道的蒙面的人前面。 刘灵虚和那为首的蒙面人一齐大喝一声:“退下!” 风声飒飒,双方跃出之人立即纷纷退回。 刘灵虚气极反笑,说道:“好!” 蒙面人大喝一声“好!” 右臂平举齐胸,右掌猛翻,食指疾弹,已将“玄天指”功施出,一缕无形劲气,其细如发,疾向刘灵虚射去。 这“玄天指”端的厉害,这边手指才动。对立有感应,快得使人无法抵挡及闪避,尤其是其毒无比,只要稍沾皮肉,便得立时气绝,不出一个时辰,尸身自行化成一滩脓水。 刘灵虚功力虽高,也知“玄天指”厉害,对方手指才动,他已由台上平飞而起,身形之快,下面众人就没有一个看清他是怎样飞起的他在空中,长袖一挥,一股劲气排山倒海般的向蒙面人涌去。 “嗤”“嘭”两声,刘灵虚又落回舆抬之上,空中只剩下一尺多长一道黑影,疾向墙外飘原来他身法虽快,玄天指更快,他虽将玄天指躲过,衣服下襟却指风带走了一大块。 那边蒙面人见一股劲气涌来。双掌猛推,想将这股劲气阻住,掌力才与劲气相遇,立时全身一震,人已如断线风筝直向空中跌出,他在空中连翻了七八个斗,才把这股劲气卸去,一个折腰挺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就这样,已离他停身之处约有七八步远。 刘灵虚面色凝重,冷冷地说道:“玄天指确是名不虚传!” 蒙面人已走向原地,说道:“老魔头果然功力深厚。” 这时,蒙面人心中闪电似的几个盘算,他想道:“这魔头功力深厚,如将‘玄天指’连续使用,不见得就伤不了他,何况自己还练成几种其他失传绝学,即使胜不了他,至少也可立于不败之地。” 旋又想道:只是现在尚未到自己抖露箱底的时候,其他几种绝学不可外露,以免打草惊蛇,将教主全盘计划打破。 正当这时,院外又是一声厉啸,“噗”“噗”几声,由院外扔进四个道人,紧接着跃进四个人来,这四人落地后,一人向为首蒙面人垂手躬身说道:“弟子及手下一步来迟,愿受山主惩罚。现已将峨嵋下院四个暗棒擒来,听候山主处置。” 为首蒙面人把手一摆,说道:“与青阳贼道旧帐已了,尔等暂且退后。” 在他们说话时,院中诸人一齐扫目向他们望去,见新来四人中,有三个人穿着打扮完全与前那五个蒙面人一,样,均用一个黑口袋把头罩着;另一人,却是一个朗眉星目,英气勃勃少年。 这少年俊目电闪,已将院中敌我情势看清,抱拳向那为首的蒙面人说道:“蒙前辈相助,晚辈五内皆感,请容晚辈先向峨嵋派讨个公道。” 那蒙面人先见这少年随他们下一同跃进,光是一怔,眼中流露出一种极为狠毒的光芒,现见少年发言,故意问道:“尔是何人?” 少年躬身说道:“孙伯阳之子,孙兰亭。” 蒙面人又是一怔,点头说道:“尔如有事,就向峨媚派交待好了。” 孙兰亭抱拳称谢后,转身喝道:“请峨嵋掌门人或朱漱泉老匹夫答话。” 朱漱泉早就想出手,只因刘灵虚与那个蒙面人三言两语就动上手,始终没有动手的机会。第二批蒙面人掷进四个人,他一眼就看出全是峨嵋门下,青阳真人的二弟子玄真道人也出在内,都是被人点了穴,正想上前察看,现听孙兰亭叫阵,立时向前走出五步,转身向刘灵虚抱拳说道:“今夜之事,关系敝派荣辱存亡,待朱某亲自在作个子断,特此先向神君告罪” 刘灵虚俊目一翻,冷哼一声,说道:“你了断你的,与老夫何干,我又不是帮助你们来的,可不要你们领情。” 朱漱泉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言,知他喜怒无常,一语不慎,便会成为终身大敌。 他霍的转身,向孙兰亭喝道:“小子退开,老夫掌下不伤尔等后生小辈!” 孙兰亭屹立如山,并未移动,俊面含威,喝道:“阁下可是朱漱泉老匹夫?” 朱漱泉虬髯微动,答道:“不错。” 孙兰亭双目尽赤,全身皆颤,说道:“老匹夫,我父孙伯阳与尔仇何恨,你将天南钓客击毙,又将我父母掳走,今夜如不将我父母交出,你休想活命!” 朱漱泉闻言一怔,说道:“孙伯阳之事,早巳传闻江湖,量与老夫无关,尔不可听人‘移祸东吴’之言。” 孙兰亭喝道:“胡说,老匹夫休要巧言掩饰,据说我父母就囚在你们峨嵋下院之中。” 朱漱泉江湖经验何等丰富,一闻之下,立知对面这个年轻人是受愚弄,他用手向前面蒙面人一指,问孙兰亭道:“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与你是否一伙,尔须据实回答,以免自误。” 孙兰亭答道:“是否一伙,老匹夫你管不着,反正全是冲着你们峨嵋派来的。” 语罢,踏洪门,走中宫,硬打硬上,一招“神龙探爪”,直向对方前胸抓去。 朱漱泉长袖一挥,将孙兰亭弹回,喝道:“住神龙尊者谷桑田是你何人?” 孙兰亭目皆尽裂,喝道:“老匹夫休要多问,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又猱身而进,左手“神龙摆尾”右手“嘘气成云”向对方左右击到。 朱漱泉见他全是只攻不守的招数,这分明是拼命。他心中想道:此子出手全是神龙掌法中的散手招数,一定是谷桑田的门下,不可因此误会了;但他为父母大仇而来,如不给他点厉害,必会缠斗不休。 他思忖未完,孙兰亭双掌击到,掌才沾身,被他身上罡气一震,一个筋斗,倒翻而出,跌在地上。 朱漱泉并未追击,转头向那为首的蒙面人说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必骗人家小辈来此送命。老夫倒要领教领教你的‘玄天指’的绝学。” 那蒙面人嘿嘿冷笑道:“老匹夫,先把你们梁子了结了。停一会,本山主不叫人失望就是。” 孙兰亭这时已由地上一跃而起,一语不发,迈步进身,双掌猛翻,“双龙戏水”又向朱漱泉击到。 朱漱泉右袖一挥,大喝一声:“去!” 孙兰亭又倒翻而出,连在地上翻了三个筋斗,但又腾身而起,奋力冲上。 正当这时,院外有一声大喝:“兰儿住手!” 由门外走进一个面容清癯,五绺长髯的老者,他进门后,看到不老神君,心中不由一震,又喝道:“兰儿过来!” 孙兰亭不敢违抗,急一跃上前,又目含泪,说道:“师父,弟子父母现正囚在峨嵋下院之中,请师父替我作主……” 老者喝道:“住口!” 他走到刘灵虚舆抬前拱手说道:“台端是否四十年前名满江湖不老神君刘灵虚山主?” 刘灵虚答道:“正是,谷桑田你尚能认识老夫,将来翻脸成仇时,饶尔一命。” 谷桑田冷哼一声,问道:“神君此次重蹈江湖,所为何来?” 刘灵虚冷冷答道:“老夫静极思动,想会会现在武林中的成名高手。” 谷桑田又冷哼一声,转身向朱漱泉说道:“朱兄身为长辈,为何与顽徒一般见识?” 朱漱泉怒道:“令徒年幼无知,难道你也和他同等无识。” 谷桑田道:“顽徒所言,谅非空谷来风。” 朱漱泉须发微颤,说道:“如此说来。孙伯阳之事,你也认定是老夫所为了。” 谷桑田道:“孙伯阳囚在峨嵋下院;或非朱兄所为,但必与贵派有关。” 朱漱泉喝道:“胡说!” 谷桑田道:“朱兄休要发威,今夜如不将孙伯阳夫妇交出,决不与你善罢干休。 朱漱泉见今夜强敌太多,不可心浮气燥,急将怒气压平,冷冷说道:‘孙伯阳之事与本派毫无纠葛,尔等今晚到此无理取闹,先前老夫尚疑令徒受人愚弄,现在方知尔等与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一丘之貉,峨嵋派与你乾元峰向无仇恨,今夜尔等血洗峨嵋下院,如不还给老夫一个公道,老夫即使溅血当场,亦不能放尔等轻易逃走。’谷桑田闻言一怔,问道:‘青阳道长现在何处?’朱漱泉用手向蒙面人一指,说道:‘青阳师弟及其他峨嵋门下,尽伤在他的“玄天指”下呀!’谷桑田一听到‘玄天指’三个字,暗吃一惊,知道今夜这件事情闹得不小,立刻转头向孙兰亭喝道:‘这群蒙面人可是你邀请的助拳之人?’孙兰亭答道:‘弟子与他们素不相识,只知道他们乃为拯救家父而来。’谷桑田又问道:‘此事你如何知晓?’ 孙兰亭答道:‘弟子途遇金顶三鼠,由三鼠告知今晚峨嵋下院之事,乃一路急赶而来,入夜后,在璧山城外与三蒙面人相遇,一是误会,几乎动手,嗣后听一蒙面人提到他们“山主”,方知他们就地三鼠所言拯救家父之人,乃化敌为友,一同赶来,到此后,他们山主已先到达,并且已经动手。’谷桑田喝道:‘三鼠无信之辈,他们言语岂可听信,这就是你缺少江湖经验的地方了。’正当这时,忽听刘灵虚在旁说道:‘好一笔烂帐!谁耐烦听它,咱们走。’他部下诸人轰诺一声,立即转身拥簇着向门外行去了。 朱漱泉见他要走,高声说道:‘神君慢行,朱某尚有一言相询。’刘灵虚问道:‘何事?’ 朱漱泉问道:‘方才在三清殿匾下发现一张字柬,是否神君所留?’刘灵虚答道:‘老夫比你先到一步,故留此柬示警。’泉漱泉道:‘今夜关照之情,容当后报。’ 刘灵虚冷冷说道:‘再行见面之日,如老夫兴致欠佳,休怪老夫手下无情。’语罢,又转头向那为首的蒙面人喝道:‘使玄天指的小子,今夜老夫暂饶尔一命,一个月后重阳节午夜咱们在巫山神女峰准时见面,过时不候。’那蒙面人冷笑道:‘好,本山主一定前往,老魔头,你可要珍惜你的性命,别活不到九九重阳。’刘灵虚未再答言,喝了一声:‘走!’ 一簇人出了院门,向暗影中扬长而去。 朱漱泉转身向神龙尊者谷桑田喝道:‘尔徒受人愚弄,勾结强人,伤我峨嵋门下,老夫尚有何说,接掌!’他右掌疾挥,一声尖啸,激出一阵狂风,直向谷桑涌去。 谷桑田知道今晚之事,不能善了,喝了一声:‘好!’右掌猛翻,硬接一掌。 这两人全是武林七绝中的人物,功力深厚,两股掌风相遇,激起无数羊角旋风,滴溜溜的在院中乱转;同时一声大震,震得房屋簌簌直颤,一道土龙冲天而起。 土龙消失后,地下已留下一个直经尺余的深坑,两人因功力相等,便站在原地不动。 谷桑田接了一掌,并未击,暗忖道:此老急怒之下,难以解释,不可因此误会与他结下还更深的仇恨。 那边,朱漱泉虬髯戟张,猱身又进,出手就是峨嵋镇山掌法‘白猿掌一百零八式’,内夹‘三十六手大擒拿’,这两种武功揉合使用,端的历害,尤其在他们七绝人物手中施出,更是威力非凡。” 谷桑田喝道:“朱兄如此进迫,莫怪在下无礼了。” 立也神龙掌法施出,见招折招,见式化式。 二人这一动上手,真是非同小可,两人功力都已登峰造极,内劲由掌招中透出,震得院中枝飞叶落,尘土飞阳。 谷桑田自知理亏,不愿误会加深,招势中守势多,攻势少,朱漱泉却报仇心切,全力抢攻,时间一长,谷桑田立被逼处下风。 谷桑田打得火起,一声清啸,招式顿变,由守势改为攻势,他这套神龙掌法,在武大中罕遇敌手,这一变招,立见威势,人如神龙戏水,掌如恶蛟出洞,两人着着抢攻,打得惊险激烈无比。 孙兰亭这是第一次看到师父正式与人用神龙掌动手,一招一式,奥妙无穷,他暗由揣摸获益不少。 不知不觉朱谷二人对了将近千招,仍是半斤八两,不分胜负。 旁边那为首蒙面人嘿嘿笑道:“武林两绝在此动手,这可是武林罕见的事。” 他心中也暗惊这两人功力深厚,心想自己如不是由教主处学得几种绝学,还真不是这二人的对手。 突然他看到凶性大发,把他教主嘱咐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决心要和这两个武林奇人决一胜负分个高下。 原来他来峨嵋下院前,他的教主曾再三嘱咐“血洗峨嵋下院时,只准用玄天指,峨嵋派掌门及武林七绝,关系本教将来立威及扩张至大,相遇时不得任意动手。” 这蒙面凶残成性,想到就做,右手一挥,已先将躺在地上的四个道士了结。 朱漱泉虽在动手,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一见这四个峨嵋弟子又死于非命,一声长啸,悲愤凄凉,彻声长空。 蒙面人竭了一声:“围!” 人影闪动,另七个蒙面人已布成一个圆形,将场中动手二人围在当中。 为首蒙面人亦未闲着,右手一抬,一缕劲气已向孙兰亭射到。 孙兰亭正在全神观战,蓦闻身上了出“啵”的一声脆响,接着全身一震,人已倒翻而出,“砰”的一声,撞在墙上,直震得血气翻涌,目窜金星。 急凝神调息,气转十二层楼,觉出气血通畅,并未受伤,伸手向身上方才了生脆响处一摸,却是凝情居士夫人送给他的那支凤簪,这凤簪也是武林一件奇物,竟能挡得住“玄天指”一击。 孙兰亭惊出一身冷汗,怒起心头,一个“潜龙出洞”,直向那个蒙面人扑去。 那蒙面人见“玄天指”竟未伤得孙兰亭分毫,心中大奇,他练成这歹毒指功后,除方才与不老神君动手他闪过个,可称得上所向无敌,只要指风弹出,敌人莫不应声倒毙。他见孙兰亭扑到,嘿嘿一阵阴笑,右臂平抬齐胸,聚足功呼,右指微弹又是一记“玄天指”直向孙兰亭射到。 在他弹指前的刹那,两声暴喝,一声惨呼,一股劲风带着一个巨大黑影,直向他身前撞到。他弹出指风,黑影正好撞到他面前,他百忙中左一挥,“砰”的一声,将那黑影击得斜翻而出。“叭哒”一声,跌在地上动也不动。 那股掌风并未因此停滞,仍奇劲无比地向他身上撞到。 蒙面人暗道一声:“不好!” 急将击出的左掌,往回一收一翻,气沉丹田,脚踏骑马式,一个“千斤坠”想把身子定住! “砰”的一声大震,蒙面人被震得登登向退出五步,才拿桩站稳。 他右手发出的“玄天指”,方向一偏,将孙兰亭衣袖穿了一个洞孔,直向孙兰亭身旁一原直径半尺的小树射去,“啵”的一声,树干射了一个对穿,露出一指头大的圆洞,黄水直流,不久全树枯萎而死;孙兰亭的撑势被两股掌风出的气流阻住,他见这蒙面人指功如此历害,不禁惊得呆了。 原来在场中动手的二个,见七个蒙面人围了上来,知道不好,各自一个虚招向后跃出三步。 谷桑田收上招后,举目四顾,这时那蒙面人第一次“玄天指”已经施出,紧接着孙兰亭进身猛扑,谷桑田不及喝止,见蒙面人准备第二次施出“玄天指”,心急爱徒安危,一声大喝,一掌凝足功力,遥空向蒙面人击去。 在谷桑和那个蒙面人之间,正站着另一个蒙面人,这人见谷桑田掌风击到,急双掌前推,想将对方掌力阻住,凭他的功力,焉是谷桑田的敌手,立被震得倒翻着筋斗,直向那为首蒙面人撞去。 谷桑田尤恐掌力不足,又是一声大喝,又一掌凝足功力随后推出,总算救下了孙兰亭一命。 那蒙面人站稳后,身形一飘,跃进场内,嘿嘿一阵怪笑,说道:“两个老匹夫,这叫‘阎王注定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你们二个既然找死,本山主就成全你们,你们言有何遗,不妨说出,本山主一定替你们做到。” 谷桑田右手抚髯,仰天一阵大笑,说道:“谷某一生,尚无人敢如此当面轻视,阁下既目中无人,谅非无名之,辈,可敢先把姓名留下,以便代尔超生。” 蒙面人又是嘿嘿—阵怪笑,说道:“本山主在江湖中向不留名,尔等到阴曹地府知晓。” 朱漱泉在旁,一声大喝:“见不得人的东西,谁奈烦和你废话,接掌!” 他这一掌已把毕生功力使上,声如裂帛,势如排山倒海,劲风飒飒,向蒙面人涌去。 蒙面人为了争强,不愿使用“玄天指”,也提足真力,右掌疾翻,一股劲风,向前迎出,来了一个硬接。 “砰”的一声大震,朱漱泉原地未动,蒙面人身体幌了一幌,终于向后退了半步。 谷桑田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功力不过如此,就敢妄夸海口。” 话虽如此,他可不敢大意,早将太乙神功在身前布成一道气墙,准备随时应变。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再看这个!” 他右臂平抬齐胸,“玄天指”已蓄待发。 场中二绝,全是凝神静气,准备接他这招失传绝学。 正当这时,一声惊叫,起自身旁,场中诸人一齐转头望去,同是心中一惊,全都忘记出手。 那边,一个蒙面人一步一步的向场中倒退而来,在那蒙面人前面,一个人正缓缓地向那蒙面人迫近。 这人非他,正是那业已死去的青阳真人。 他头已烂掉,颈腔上黄水直流全身僵直,形状凄怖人。 众人正在惊奇,唿唿两声,死去的峨嵋门下又有两人站起。 一个尸体已烂过胸部,肝脏挂在腹间,一个头烂掉半边,腿烂去一只,同时缓缓向场内移来! 第五章 寒梅献瑞摘梅手 青阳真人尸身在前,两个峨嵋门下尸身在后,渐渐移进场内。 那为首的蒙面人向那后退的蒙面人大喝道:“无用的东西,闪开!” 他右臂本已提高平胸,就势向外一翻一弹,玄天指力向青阳真入射去,“嗤”的一声射个正着。 青阳真人并未倒下,仍摇摇幌幌向场内移进,到了场中,蓦地速度加快,直向朱泉扑去,那两个峨嵋门下也突左右一分,分扑谷桑田,孙兰亭二人。 这时那个为首的蒙面人听到耳边有人说道:“尔敢妄自抗命,速回领罚。” 声细如丝,字字清晰异常。这种传音入密的功夫,蒙面人一听就知是他教主发出,当下全身微颤,急仰首躬身向空中应了一声:“是。” 不敢再停,转首向其他蒙面人喝道:“速退!” 立时人影翻飞,众蒙面人已由四面向院外跃出。 朱漱泉见青阳师弟尸身向自己扑来,不忍出掌阻击,又见他全身黄水真流,知道其毒无比,不敢伸手将尸身接着,急一个闪身让过,这时见那些蒙面人正向四外跃他一声大喝:“那里走!” 两掌凝足功力,认定前面两个蒙面人,呼的击去,紧接着两声惨呼,由墙头上倒栽下两个蒙面人,摔在地上,气绝身亡。 朱漱泉正欲起身追赶,身后一阵劲风,青阳真人尸体又已向他扑到,他急转身,将尸身让过,顺势用出一成功力向尸身推去,“砰”的一声,尸身跌在地上,不再动弹。 那边谷桑田见一个峨嵋门下尸身向他扑到,他喝了一声:“好个隔空连气功夫!” 右掌一翻,施出两成功力,把那尸体推跌地上,也未再跃起。 谷桑田一式“龙升九天”,腾身而起,轻轻落在三清殿尾顶这下,闪目四寻,除去已奔出数丈的几个蒙面人外,再无他人。 他惊“咦”地声,对空朗声说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连问数声,不见反应,他一声轻叹,飞身而下,见朱漱泉击倒青阳真人尸身后,正在作势欲追,急喝止道:“朱兄止步,穷寇勿追!” 朱漱泉双目圆瞪,说道:“血洗峨媚下院,就此罢了不成!” 谷桑田说道:“朱兄息怒,敌人身怀玄天指绝技,不可枉视;何况另有强敌隐身暗处,方才这手隔空连气功夫,能将三个尸身同时托起,在当今武林中,一时还想不出谁有这高的功力。对这种强敌,应当谋定而动,以免徒招无谓牺牲。” 那边孙兰亭亦已将另一峨嵋门下尸身击倒,走上前来,双膝跪倒,说道:“弟子愚顽,误受他人愚弄,造成今晚误会,愿听候师父及朱老前辈处置。” 语罢,俯首垂目,不胜设觫。 谷桑田喝道:“尔入江湖已有年余,竟仍如此无知。那三鼠因非你的敌手,乃支使你来此送死,如非事有变化,你纵不死峨嵋手中,亦必丧生蒙面人玄天指下,须知江湖险恶,岂可任性而为,峨嵋下院已遭血洗,再加我们这场误会,将来为师难以处置了。” 孙兰亭跪在地上,聆受师训,全身冷汗直流,双目泪盈眶,叫了一声:“师父……” 谷桑田喝道:“不准多言!” 转头向朱漱泉说道:“方才敝师徒确是鲁莽,现将劣徒交与朱兄,听凭朱兄处置。” 朱漱泉情绪业已平静,如非方才蒙面人最后一击,尚不能释去他对谷桑田师徒的怀疑,现在既知双方出于误会,他本是成名人物,心胸岂能如此狭小。 他看了孙兰亭一眼,说道:“既知他是受人愚弄,事情过了就算了,叫这小子起来罢!” 谷桑田向孙兰亭说道:“还不谢过朱老前辈。” 孙兰亭向朱漱泉叩了一个头,翻身站起。 三人走到那三个蒙面尸体前,伸手把他们罩在头上的黑口袋扯下,朱漱泉冷哼一声,说道:“却是三个无耻凶徒。” 原来这三个,一个是著名的采花蝶胡明,另两个则是绿林道上两名穷凶积恶的贼人,恶太岁张霸及九头鸟李强。 谷桑田道:“由这三个人就可推断出那个山主是何人物,必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凶徒了。” 谷桑田师徒帮助朱漱泉把院中尸体料理了,朱漱泉向谷桑田问道:“谷兄,闻你已二十多年未离大巴山,今晚怎会突然到此。” 谷桑田答道:“小弟接到丐帮帮主通知,乃出山探察黑衣教的虚实,今日路过此地,想顺便探视青阳道兄,不意遇上此事。” 朱漱泉道:“金顶三鼠既预知此事,必与那蒙面人有密切关系,老夫前往一探,以明白真相。” 谷桑田道:“那三鼠与劣徒父母之事亦有关,同时劣徒受其愚弄,不能就此算了,何不结伴前往。” 朱漱泉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前去。” 立时三条黑影由峨嵋下院中纵出,上官道渡过长江,经向贵州金顶山而去。 一路之上,孙兰亭把他在云雾山各项奇遇悄悄的告诉了他的师父。 谷桑田听他说到痴情居士的事,思索甚久,说道:“这是何人,我怎从未听人说起过!” 他对孙兰亭准备习练“痴情秘谱”之事,一点也不反对,仅说了一声:“天下武功,本是一家,你将来练成后,不可持之作恶。” 后来听孙兰亭讲到金发蛮婆,他眼睛一亮,问道:“她谈到我时,如何态度,是否尚存仇恨之意?” 孙兰亭答道:“非但没有仇恨之意,似还对往事十分后悔,并曾向徒儿再三询问师父的近况。” 谷桑田闻言,一声轻叹,久未发言。 孙兰亭继又红着脸把和王梅霜定婚的事说了,由于王梅霜是金发蛮婆的徒弟,谷桑田当然不会反对,他说道:“既有吴乙前辈作主,将来遇到你父母时我会替你解释。” 孙兰亭见所有各事师父均已答允,心中一块石头,方始放下。 最后,谷桑田问道:“你准备选择何处,作为练习‘痴情秘谱’的地点呢?” 孙兰亭答道:“弟子尚未决定。” 谷桑田道:“为就近探视人形灵芝,为师的意思,不如就在云雾山中选一隐僻之地较佳。” 孙兰亭闻言,心中大喜,暗中想道:对,云雾山最好,师父的见解真高,何况,她也就住在附近呢! 第二天,才交戌时,他们老少三人已过了娄山关,抵达金顶山下,朱漱泉知道三鼠是住在山中阴风谷中,向谷桑田说道:“三鼠住处我知道,老夫前面带路。” 说着领先向山中一条小路跃去,又奔了约顿饭时间,入草莽,小路已断,朱漱泉指着不远一个山谷说道:“他们就住在那山谷之中。” 转过一个山坡,来至谷口,突闻谷中一声长啸,划过天空,四谷回音,良久不绝。 朱漱泉报声一惊,霍地止步,转头说道:“这声长啸,内功已至化境,比昨晚那个山主,不知要高出几倍,可能就是昨晚暗中施展阳空运气之人,强敌当前,我们不可大意。” 语音未落,忽又闻四声历啸起自谷中,由谷口闪出四人,并列一排,挡着去路。 这四人穿着打扮,完全与昨晚那些蒙面人一样,仅在口袋小洞内露出四付精光四射的目光见人。 那四个蒙面人彼此望了一眼,并未答言,仅有一人嘿嘿冷笑,似乎根本未把对方放在眼内。 朱漱泉怒道:“四个鼠辈,让路!” 他“让路”两字才出口,那四个蒙面人已霍的一分,将路让出,但却并未离出,分成两列站在两旁,间隔各约五步。如欲进入谷中,必须由他们四人中间通过。 朱漱泉见他们未离去怒喝一声:“接掌!” 一阵狂风,卷起满地沙石,直向那四人涌去;声势威猛,如同惊涛骇浪。 那四人原地不动,各伸右手,向当中空地击出一股掌风。四股掌风相遇,彼此撞击,形成一个气漩,“轰”的一声巨响,将地上碎石尘土卷起约两丈多高,如同一倏土龙直立空中,旋转甚疾,历久不散。 朱漱泉掌风一与这股气漩一接,裂帛似的一声怪响,立被气漩旋转的动力卸到一边,来了一个大转弯,直向右侧大树撞去。“卡嚓”一声,一株直径约二尺的大树立即枝叶纷飞,齐腰折断! 那四人蒙面人也被他这浑厚的掌力惊得一怔。 朱漱泉心中一惊,“咦”了一声,说道:“想不到失传数十年的‘万流归宗’竟在你们身上发现,可惜你们中个人功力不够,看来你们才练了不久,再接老夫一掌试试。” 说罢双臂平抬齐肩,小臂内曲如抱太极,猛然吐气开声,双掌向外一翻,掌风凶涌,轰轰隆隆,直向对面四人撞去。 那四个人又是各自击出一掌,在他们面前形成一条龙。 朱漱泉掌风已呼啸着向这条土龙冲去,“呼噜”一声,因这次掌风太强,那股气漩未能把它旋开,反被它冲散。且余势未衰,作继续向前冲去。 尘土飞扬中,人影疾闪,那四人在这股掌风被阻刹那,各向左右跃出丈余,恰将这股掌风让过。 朱漱泉哈哈笑道:“怎么样?再接老夫一掌。” 他又将双臂平抬齐肩,正欲发掌,忽听谷中啸声又起,声如龙吟,不觉心中一震,微一愕神间,对面四人业已急转身形,向谷内跃去。 朱漱泉喝道:“想跑,没有那么容易。” 双掌急翻,掌风如电,向他们身后击去。 蓦地谷中涌出一股潜力,将他这股掌风阻住,这两股劲力,一刚一柔,柔中能克刚,却因朱漱泉功力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并未被这柔劲化去,两劲相遇,卷起一片尘,恰将视线挡着,等得尘散后,已不见那四个蒙面人的踪影。 谷桑田在旁喝了一声:“闯!” 进谷纵身,领先跃进谷内。 进谷后,未再遇阻,行了盏茶时间,看见前面有一排草屋,朱漱泉道:“这就是三鼠的住处。” 但见这草屋一排共有五间,当中一间屋门大开,里面点着灯,甚是明亮,其他则是全是一片漆黑。 他们走近草屋,凝神向屋中望去,见一蒙面人,正当门坐着,在他面前,跪着三个人,正是那金顶三鼠。 那蒙面人,见他们来到,并不惊慌,向门外冷笑一声,突然屋中灯火全熄,毫无声息。 谷桑田草有准备,将火把点好持在手中,见屋中呈暗,立将火把投入,火把落地,闪出暗淡的亮光,朱漱泉双掌让身,闯进屋中。 进屋后,举目一看,金顶三鼠仍跪在地上,突目张口,面孔狞恶,都已被人点了死穴,而那蒙面人已不知去向,土墙上被人用指刻着四个大字:“杀人灭口” 就凭人家在这熄灯的瞬间,能够杀人、写字、隐身,这等快速的身手,确实骇人听闻! 朱漱泉稍一迟疑,已觉屋中有异,暗道一声不好,急忙脚跟用力,人如一支弓箭,倒射而出! 谷桑田江湖经验老到,朱漱泉进屋后,恐怕有人从外面袭击,未曾随入;只是全神戒备,把这座茅屋四外,紧密的监视着。 他见朱漱泉疾跃而出,不知了生何事,惊问道:“朱兄发现了甚么?” 朱漱泉并未答言,面色惨白,全身微颤,走到一株树下,盘膝而坐,低眉垂目,调息吐纳脸上渐渐流出汗珠,满面痛苦之色。谷桑田走到他的面前,细一番视,看出他已身中剧毒,正在那以精纯的内力,运功排毒。未敢惊动,转头向孙兰亭说道:“你在此守护,不得擅离。” 他返身走到门前;向门内朗声喝道:“屋里的人出来,像这种用暗计伤人,算得了什么英雄!” 连喝数声,只闻空谷回音,不见屋内有何么应。 突然,他双目猛张,急跃而起,一式“神龙升天”快似流星,像一只大鸟般向右侧二十余丈外一株大树上扑去。 当他距离大树尚有五六丈时,蓦闻“嘶”“嘶”连声,十数点黑星由树顶迎面射到,来势均速,要想躲避,确非易事。 他身在空中,听风辨影,已知这发暗器这人功力非凡,不敢怠收,一个“云里翻身”,凌空一个转折,双手连抄,将迎面飞来的黑星全数接在手中,觉对方手劲甚大。震得双手痛如火灼! 暗器入手即碎,却是十余片树叶,不由骇喝道:“好俊的摘花飞叶!” 他身子虽略被阻挡,冲劲未衰,仍向树顶射去,将及树顶猛翻,两股劲疾掌风向树顶茂叶丛中击去。 “卡嚓”连声,枝叶纷飞,整个树顶几被削去,在这纷乱瞬间,他忽听树顶有人怪声喝了一句:“好强的掌力!” 紧接着一阵怪笑,一条黑影由树顶射出,其疾如电,直向数十丈处一座崖顶上落去。 当这黑影身在半空时,右手疾扬,一串火星,向金顶三草屋飞去。立时毕剥声起,草屋已燃起熊熊烈火,给那被点死穴三鼠来了一个火葬。 黑影到达崖顶,一声长啸,声如龙吟,与方才在谷外所听到的那两声长啸,一般无二。 谷桑田未再追击,缓步走回原处,火光下,但见孙兰亭仍站在朱漱泉身旁,双目却向屋旁一块巨石上注视。 他向巨石望去,似见上面有字,走近一看,果然石上被人有用指功刻着一行大字:“如猫戏鼠,尽兴时,再取尔等性命。” 正当这时,忽听身后发出微声,转头一望,朱漱泉正由地上跃而起,向他走来。 谷桑田问道:“朱兄毒已排尽么?不知先前在屋中有何发现?” 朱漱泉亦已将石上刻字看入眼内,气得髫发根根倒立,说道:“处处使用阴谋诡计。算得那门子英雄。气死我也!” 少停,又说道:“这鼠辈在屋中布毒,杀三鼠灭口,并在墙上留字,这等狠毒奸险之人,如不早日除去,将来必为江湖大害。” 谷桑田道:“朱兄不可轻敌,方才此人已与小弟照了一面,功力及轻功均不在你我之下,就凭人家预先设下的这般布置,处处引我们入套.这份诡计就非常人能及。” 朱漱泉道:“黑衣教正在挑衅,又平空出来了这群蒙面人,真是—波未平,一波又起。” 突然孙兰亭在旁插口说道:“师父,这群蒙面人是否就是黑衣教徒,他们穿的都是黑认服呀!” 谷桑田道:“很可能,不过得慢慢查访始能证实。” 朱漱泉道:“老夫急欲返回峨嵋下院,再见掌门师弟作个交待。” 朱漱泉微一抱拳,身形疾闪,消失在草莽之中。 孙兰亭见朱漱泉已去,心中想道:“师父与孟玉珍前辈误会既已冰释,我何不做个桥梁,劝他们二老言归如好。” 想到这里,不觉脱口叫了一声:“师父!” 谷桑田问道:“何事?” 孙兰亭想讲又不敢讲,吞吐了半天,没有讲出甚么来。 谷桑田笑道:“何事,快说!说错了我不怪你。” 孙兰亭道:“孟老前辈既已消除了对师父的误会,师父何不就此与她言归于好。” 谷桑田闻言,不言不怒,仅深深地一声长叹。 孙兰亭又道:“现黑衣教正向武林七绝挑战,如师父仍与孟老前辈避不见面,对全局必然不利,请师父三思。” 谷桑田沉吟俄顷,说道:“你说得不错,为师对她本无误会,现在应以大局为重。” 孙兰亭又道:“弟子正好去云雾山中择地练武,师父现在如无他事要办,弟子这就在前领路如何?” 谷桑田未再发言,颔首作答。 二人离开金顶山,未数日,已达云雾山中,一路轻登巧纵,迈向后山奔去。 这时,孙兰亭心中又兴奋,又高兴,谷桑田却是万感交集,一时不知从何想起。 不久,来到金发蛮婆孟玉珍所居屋前,只是屋门紧闭,封锁甚严,业已人去屋空,仅有屋前那几株大树在山风中摇枝迎客。 谷桑田道:“她们想必也已为黑衣教的事下山查访去了,为师不想久留,你择地练成武功后,可到乾元峰去告诉我一声。” 语罢,施出神龙身法,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万山从岭间。 孙兰亭不敢妄自打开屋门,在屋前徘徊了一会,心中忖道:那排云洞地势险峻隐僻,我何不就在那洞中练习武功,亦可就地看守仙芝,免为异物摧毁。 拿定主意,立向排云洞奔去,到达洞外,顺便采了些长草,铺在洞内仙芝后面。从此,他就住此洞中,以鸟兽为粮,开始修习那本“痴情秘谱。”…… 时光如驶,转眼九九重阳节已到。 不老神君刘灵虚重入江湖以及他与蒙面人约会巫山神女的事,早巳轰动武林。 天才黄昏,神女峰已陆陆续续到了不少人。 神女峰间,峭壁陡坡,险峻异常非武林一流高手,无法攀登,所来之人,三三五五,席地而坐,他们都是武林成名人物,千里而来,只为一观这武林罕见的一场比斗。 峰头上语音嘈乱,都在谈论着不老神君的往事和那玄天指的历害。 这时,有一个虬髯大汉,为表示他的见多识广,扯开嗓子叫道:“那不老神君刘灵虚,半仙之体,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年龄多大,当初他归隐时,可不是吹,咱黑熊赵明还特备了酒筵为他饯行呢!……” 旁边一个瘦小枯干的人,瞪着一双圆跟,说道:“狗熊,你今年多大了?” 虬髯大汉叫道:“四十三啦!” 那瘦小枯干的人冷笑道:“不才神君四十年前归隐,你这小子那时才三岁还在吃奶呢!” 全场一阵哄然大笑。 虬髯大汉面红耳赤,青筋暴露,叫道:“我说的是我师祖,你这小子别找麻烦,惹翻了我,咱黑熊可会揍人。” 那瘦小枯干的人怒道:“你揍揍看,咱瘦猴李五不吃这一套。” 正闹得不可交,旁边有人叫道:“来了!来了!” 立时人声静了下来,一齐转头望去,见远处来了二人,一路窜高纵低,身法巧妙,姿式优美,来到近前,却是两个中年人。众人一看,全都认识,一个是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一个是武当名宿金笛书生吕不朽。 这两人一到,坐着的人站起了一大半,足见这二人在江湖上的身份不低。 二人向众人抱拳说了一声:“各位早。” 也择了一处空地坐下,其他各人又纷纷坐落。 梅花拳掌门李鹏九说道:“这玄天指在八十年前为武林中出名的一种歹毒功夫,但只听传说,谁也没有见过,这次再度出现江湖,确是不可不看。” 金笛书生吕不朽道:“在下也听先师说过此事,那位废除冷面秀士欧阳独武功的老神仙,不知又是何人?” 李鹏九道:“先师祖曾与老神仙有过一面之缘,据先师说他叫司马子音。” 旁边那个自称黑熊赵明的虬髯的大汉听了他二人的谈话,有些不懂,他本是脑筋简单的莽汉。那里管得什么礼节,插嘴问道:“你们两人别尽谈废话,玄天指究意是怎么回事?说给黑熊听听。” 两人知道他是个半浑人,对他的鲁莽倒未介意。 金笛书生吕不朽笑了笑,说道:“八十年前武林中有一个出名的魔头名叫冷面秀士欧阳独,他得到了一部奇书,据传说叫做什么‘九天阴经’他得这一部书以后,如虎添翼,练成各种奇功,其中就以这种‘玄天指’最为歹毒。他为人心狠手辣,仗着各种奇功,所向无敌,几乎把江湖掀翻,后来被一位武林异人废去武功,逐出江湖,这位异人名叫司马子音,当时武要可人都称他为老神仙。武林中因玄天指过份歹毒,当时议定,禁止任何人再练此功。想不到现在竟又出现了。” 他话说完,四处鸦雀无声,因为峰头诸人,都为他的话所吸引了。 黑熊赵明大叫道:“这样说来,今晚不老神仙君刘灵虚必败无疑。” 李鹏九说道“那可不一定,这刘灵虚是与冷面秀士欧阳独同时代的人物,功力深厚,今天究竟鹿死谁手,难以预测。” 金笛书生吕不朽道:“难道是那冷面秀士又已恢复了功力,故意蒙面再入江湖不成?” 李鹏九道“这个很难说,必须看他二人动手,凭双方功力深浅判定了。” 他们正在议论,不觉已至三更,忽听一人说道:“来了!这回真的来了!” 众人一齐抬头望去,见不远祟岭乱山中,正有一簇人向着这个方向冉冉而来。又听峰南一声历啸,峰南也有八九条黑影飞跃而来。 众人一阵骚动。全都退到峰顶边缘,将中央一大片平地让出,立时一片寂静,空气弄得非常严肃。 才将空场让出,峰南峰北两路人物已同时到达。 峰北来的是九个蒙面人,到达后,一字排开与不老神君成了一个南北对峙。 他们并未立是答话刘灵虚及那个站在当中的蒙面人,一齐转头四望。向那些参观的人缓缓巡视一周。 刘灵虚的眼光,其冷如水;那蒙成人的眼神,阴毒无比。 这两道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每一个人都不觉心中一颤。 那蒙面人突然嘿嘿一阵阴笑,如同涧底寒泉,周围那些武林高手听得不由从心底冒出一股寒意。 笑罢,他向刘灵虚说道:“老魔头,这些人甚是惹眼,咱们先把他们除掉,不知你意下如何?” 刘灵虚冷冷答道:“高见甚是,老夫亦有此意。” 蒙面人又是嘿嘿一阵阴笑,右臂平举齐胸,右手一翻一弹,一声惨叫,一个武林高手已翻下峰去。 他左手一挥,左右八个蒙面人同时飞跃而出,闯进西南两面的人群之中。 那边刘灵虚长袖一摆,左右四个跟班模样的人向东北两面人群扑去。 立时喝叱连声,惨呼四起,已有多人被击下峰去,其他武林高手愤怒之下,也不示弱,马上展开了一混战。 混乱中,人群中闪出两个人,正是那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及武当名宿金笛书生吕不朽。在他们身后又先后跟出四人,前面两人就是那黑熊赵明及瘦猴李五,后面两人一个长江上游排教首领水底苍龙赵银辉,一个是四川成都永顺镖局的总镖头胡应龙。 这些人才走出人群不远,他们身后犬有喝道:“站住!” 人群中跃出一个蒙面人,一个“双推掌”向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身后击到。 李鹏九身向前俯,腿向后踢,一个“垛子脚”,让过双掌一脚正踢在那蒙面人大腿之上。 那蒙面人在地上滚了两滚,正欲跃起,旁边一个武林人物一刀向他搂头剁下。 别看这蒙面人不是梅花拳掌门人对手,却全不将这人放在眼里,他左手一拍,将来刀拍开右手一起,刁着对方持刀手腕,就势跃起,一个“开山手”已将对方劈下峰去。 他正欲再向李鹏九他们阻击,一听他们已与他的山主答上了话乃未再进扑,转身又向人群中扑去。 李鹏九这几人,不老神君刘灵虚全不认识,却对他们的胆识大为激赏,不由暗暗点点了头。 那边那为首的蒙面人已嘿嘿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梅花拳掌门人。” 李鹏九向刘灵虚及那个蒙面人微一抱拳,忿然说道:“久仰两位前辈功力盖世,神技无敌,今日两此较技,确是武林一大盛事,两位并未预先通告谢绝参观,同道瞻仰二位风采,这是大家对二位的敬意,现二位不分皂白,滥杀无辜,在武林中尚无此先例,二位如不交等个明白,实在难以令人心服,晚辈等不自量力,愿意洗耳恭听。”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笑,说道:“我们较技与尔等何干,来此碍手碍脚;本山主言出法随,向不留活口。今晚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尚敢强行出头质询,待山主先送你归阴。” 李鹏九身后响起一声大喝道:“放你娘的屁,待咱黑熊先把你干掉!” 一条巨大人影向蒙面人扑去,只听“嘭”的一声,黑熊赵明已倒翻着筋斗向峰下落去。 蒙面人右臂平举齐胸,正欲用“玄天指”以付李鹏九时,刘灵虚在旁喝道:“且慢,对付这几个人何必我们亲自动手。” 他长袖一挥,身旁二老二小已一齐跃出。 那两老者,从小就跟随在刘灵虚左右,已得他的武功真传。他们颇为识货。一眼就看出对方是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及金笛书生吕不朽两人功力最高,于是双双向他二人扑去,分做两起,打了起来。 那捧琴的童子,年龄虽小,身法奇快,幌眼便冲到瘦猴李五身前;左手捧琴,右臂疾伸,直取李五双目。 李五见他年幼,冷笑一声,说道:“乳臭未干,竟敢撒野!” 抬右臂,想将对方来势封住。那知对方这手是个虚招,他右臂封空,就知不好,立觉脚腕广紧,偌大的身躯,已随着他说话的尾音被琴童掷下峰。 琴童并未稍停,又向镖头胡应龙扑去,胡应龙不敢轻敌,早已凝神待敌,见琴童扑到,一式“钟鼓齐鸣”,双拳如风,迎向琴童去。 琴童一折一闪,已将这招让过,别看他只用单臂将身一矮,出手如电一连五指,分点对方下三路的下阴、白海、地机、太冲五处大穴。胡应龙被他逼得连连倒退,幸他经验丰富,稳扎稳打,虽已全落下风,一时尚不致丧命。 那边剑童也是长剑并未出削,左手捧剑,右手攻敌,围着排教首领水底苍龙赵银辉如飞般乱转。赵银辉的武功虽比胡应龙高出甚多,但因对方招势奇特,身形灵巧未几也就渐落下风。 不久,周围那些武林高手仅逃走极少数人其他均已被歼殆尽。那八个蒙面人及中个跟班模样的人皆已跃回原处,站在那里观战。 这时,胡应龙和赵银辉已被琴剑二童逼至边缘,顶多再能支持片刻,就要被打下峰去了! 金笛书生吕不朽佤一个老者打得难分难解,老者功力深,愈战愈勇,吕不朽的身形已渐呈缓收,微带气喘。 那边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与另一老者却打得有声有色,老者气沉势,怪招时出;李鹏九身为一派掌名非幸致,全身坚如梅干,一手精纯梅花拳,无懈可击。他二人倒是半斤八两,一时难分出胜败。 李鹏九等四人均已知生还无望:咬紧牙关,奋力死战,李鹏九这时暗中想道:反正也是一个死,干掉—个够本,干掉两个有赚! 他一声大喝,拳法一变,将梅花拳中最后三绝招施出,但见他脚踏梅花步,身形如飘风,每招必含五式。疾如骤雨;立时点点梅花,将那老者团团裹住。 那老者见四面八方均是拳影,无从招架,被迫得手忙脚乱。吼叫连声。 李鹏九看定一个空隙,一招“摘梅手”,右手微曲,猛向老者右肋插下,老者无法闪避,心中一惊,急左掌一翻,硬身他右手迎去。两掌相交,老者震出两步。 李鹏九又是一声大喝,一招“寒梅献瑞”,紧随而上,双臂疾探,分点老者脊心,精促两处死穴。 正当这时,不老神君一声冷笑,长袖轻挥,一股劲风,将李鹏九撞出七八步远,几乎跌下峰去,李鹏九惊魂甫定,见人家仅长袖长袖轻轻一挥,竟有这般威势,不由心胆俱寒。一看自己正好站在峰顶边缘,连忙提气轻身,向峰下跃去。 那知他刚刚跃下,忽觉眼前人影一闪,刘灵虚已临空挡在他的前面,一阵劲力涌来,又将他推回峰头。 刘灵虚这等身法,看在对面那个蒙面人眼中,也不禁暗暗心惊。 原来李鹏九才向峰下跃去,刘灵虚已由舆台之上平飞而起,他后来先到,落在李鹏九前面;他将李鹏九推上峰头后,右脚在左上一点,借劲用力,如同一支弓箭,又已飞回到车舆台之上。 李鹏九拿桩站稳,抬头一看,见刘灵虚已稳坐在车抬之上,正用手指看他,冷冷说道:“小子,你休逃走!再打一场给我着看。” 语罢,他转头向先前那个老者道:“没出息的东西,上!” 那老者不敢违抗,大喝一声,猱身而进。 李鹏九这次却未动手,把双手向后一背,向刘虚说道:“老前辈功力,方才已经见识过,再打已没有意义,既不准李某退走,生死听凭处置好了。” 那老者—掌已向李鹏九胸前击下,见他并未还手,想撤掌已是不及,“噗”的一声,击个正着,李鹏九被击得身体幌了两幌,向后退出三步,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那为首蒙面人阴阴说道:“和这小子有什么好说的,干脆送他回家去算啦!” 说着右臂向上提,又想用他那手绝技:“玄天指”。 刘灵虚见他想干涉自己的事,心中大怒,喝道:“且慢,老夫的事用不着你管!你这小子若不是仗着这歹毒的指功,仅凭功力,也不见得比这小子高出多少。”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笑,说道:“老魔头,少停,叫你知道厉害。” 突然,峰上诸人均已发现峰下正有一人向峰头疾奔而来,一齐转头向下望去,眨眼间,一条白影。已箭一般跃上峰来,这人一上来,见峰顶四周,全是尸体。她秀眉微皱,满面哀怨之色,微微的一声轻叹。 那九个蒙面人闪目向她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九双眼睛全都定住,九颗残忍狠毒的心,也全被她那哀急的神情软化下来,充满哀伤与同情,这时,峰头气似乎一变,方才片暴戾之气,一扫而空,刘灵虚一见来人杀气全消,目露慈祥之色,佯怒道:“香儿,竟敢不听为父之言,私自离山远行。” 来人是一个淡雅娇柔的少女,冰肌玉骨,一身素白,如同出水白莲,深谷幽兰,无论她一声一笑,天生能使别人发生怜爱,不忍抗拒。 九个蒙面人闻言一怔,他们从未听说刘灵虚有过女儿,如果他们不知刘灵虚能够青春永驻,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兄妹呢!少女微微一笑,娇柔说道:“爹,你又杀人了?你不是答应女儿以后不杀人了吗?” 她这一笑,那九个蒙面人看眼内,如沐春风,心中的哀伤又一变而为仁慈与祥和,刘灵虚被她女儿问得一时语塞,只得强词夺理的说道:“他们是自己找死,不怪为父,这个你少管。” 少女玉手向李鹏九四人一指,满脸祈求地说道:“爹,这四个人放了他们好吗?” 刘灵虚皱眉说道:“看你之面,饶了他们四人好了。” 转头向场中喝道:“放他们走!” 梅花拳掌门人李鹏等四人,本已生还无望,这时,如蒙大赦,一言未发,跃下峰头,飞奔而去。 那蒙面人蓦似想起一事,双目注定少女,问道:“姑娘是否精通西藏红教的移神大法?” 少女道:“什么是移神大法?我没有听说过呀!” 少女说时满脸茫然娇婉之色,蒙面人深信不疑,想道:“是呀,我也只是听人说起,究意是不是真的有这种移神大法,我也弄不清楚,像这样没根据的事,怎会问出呢!” 少女转向刘灵虚说道:“女儿在路上听说爹今晚在此与人约比……我看既无深仇大恨,不要比了罢!” 少女见父亲语气虽严,脸上并无怒容,姗姗走到那个蒙面人前,微一敛衽,说道:“方才晚辈之言,不知前辈以为如何?我看还是不要比了罢!” 蒙面人见她一派楚楚可人,不忍抗拒,怔怔答道:“姑娘所言甚是,不比就不比。” 少女柔声笑道:“如此,多谢了!” 她这一笑,如同春兰秋菊,淡雅宜人;蒙面人看得更是心平气和,不由又笑了两声,说道:“姑娘免礼。” 接着又怔怔的转头向其他蒙面人喝了一声:“走!”并领先向峰南退去。 蒙面人走后,刘灵虚长叹一声,说道:“香儿,为父静极思动,此次出山,就是想斗斗当今高手。为父的事,你以后还是少管的好。” 少女柔声说道:“爹的事,以后女儿再不敢管啦!” 刘灵虚手指两个老者说道:“如无他事,我叫他哥儿俩送你回山去。” 少女满面哀怨的说道:“不,女儿这样大了,想随爹在江湖上长点见识。” 刘灵虚心想带着她确是一个累赘,却又不忍拂逆她的意思,一时真对她无可奈何。 原来刘灵虚在年轻时即已名满江湖,并非喜怒无常,个性怪僻之人,他夫妻行侠江湖,情爱弥笃,后来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他妻子一怒投崖自尽,他发现妻子已死,也随着投崖殉情,那知并未摔死,反而误食了异草,竟能青春永驻,从此他不再娶妻,却变得任性阴僻,善恶不分。 四十年前,不知为何,他突然退出江湖,在川北岷山结庐归隐;十七年前在岷山附近拾得一个女婴,爱如已出,长大后,亭亭玉立,就是现在这个少女,她的各字叫做刘幽香。现在他看香儿不肯回去,踌躇一下,说道:“你跟着为父倒未常不可,不过有两件事你必顺遵守。” 刘幽香问道:“不知两件何事?” 刘灵虚道:“第一件,不许管为父的事;第二件,要听为父的话。” 刘幽香幽幽答道:“女儿一定遵守。” 刘灵虚把手一挥,一簇人缓缓向峰北行去。 这一次巫山神女峰的就这样结束,从此,武林中只要提到刘灵虚及几个蒙面人,无不切齿痛恨。 第六章 巧施花言骗师徒 那九个蒙面人,经不住刘幽香气质上的感染,自动由峰南退出巫山,才转过东座山头,又恢复了他们残忍狠毒的天性,那为首的蒙面人恨恨说道:“今晚便宜了那个老魔头,如再遇上,非和他见个高低不可。” 语音才落,忽见前面一座小山头后面默默的转出八个中个道士,全是低眉垂目手捧长剑是,一字列开,把去路阻住。 那个为首的蒙面人抬头一看,全都认识,这就是威镇江湖的峨嵋八剑。 突然,山头后一声清嗽,又转出一个年老道人,这老道人气度音容,庄肃中隐含威严,背负长剑,五绺白髯,仙风道骨,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他一袭黑布道袍特别宽大。 这个道人走到峨嵋八剑是身前一站,两双精光四射的眼神,向对面九个蒙面人一扫,又向路旁一块巨石敝了一眼,说道:“本派与你们有何仇恨?竟敢血洗峨嵋下院,连伤我青阳师弟及门下弟子二十三人。” 那为首蒙面人一见峨嵋派掌门人紫阳真人出现,心中不由一阵踌躇,忖道:“如无这个老杂毛,倒可放手一干。这牛鼻子一来,伤了他又要受教主责罚,如不伤他,今天这事就无法了结,这将如何是好!” 旋又想道:“事已如此,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拼着再受一次处罚,先把他毁了再说。” 想罢,嘿嘿一阵阴笑,说道:“好峨嵋派已倾巢而出,本山主因黑衣教与你们另有约定,不愿伤你们,如你们马上撤退,还来得及,否则,却是你们自己找死,休怪本山主心狠手辣。” 紫阳真人不愧为一派掌门人,闻言并不发怒,冷冷说道:“如此说来,阁下与黑衣教关系一定非常密切了?” 蒙面人无心说出黑衣教,现见对方如此说法,非常后悔自己失言。他“嘿嘿”两声,分辨道:“黑衣教与八大门派之事,早已轰动江湖,本山主避免树此强敌,故不愿与他们争这笔生意,我与他们毫无关连。” 紫阳真人仍冷冷说道:“那天峨嵋下院隐身暗处的高手又是何人?” 蒙面人嘿嘿阴笑道:“这个本山主如何知道?” 紫阳真人冷冷笑道:“那晚隐身之人分明掩护你们撤退,阁下休再强辨。再加那金顶山中也曾出现一批与尔等衣着相同之蒙面人,分明你们是一个庞大严密组织,愿阁下据实答复,幸勿自己误。” 蒙面人见紫阳真人竟如此历害,问得他无言可答,心中大怒,喝道:“休再废话,本山主与那青阳贼道仇深似海,毁那贼道尚不需别人帮助,你们如不让路,马上叫你们命丧当地。” 紫阳真人一阵阴笑,说道:“让路?现有黄泉之路任你通行,尔等休想走了!”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右臂平抬齐胸,说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接指!” 右手一翻一弹,一缕无形劲气已向紫阳真人胸前射至。 紫阳真人功力仅次于攀云叟朱漱泉,早将罡气布满全身,与那蒙面人弹指同时,双掌猛挥,一股劲风,迳向蒙面人涌去。且长剑出鞘,电光一闪,颤出万点银星,直袭对方一十二处大穴。 玄天指何等迅速,紫阳真人双掌,刚刚挥出,已被射个正着,却并未倒下,蒙面人心中大惊,正自一怔,对方掌风已到,急翻左掌硬接了一下,当下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且就在他向后退时,紫阳真人长剑又到,同时峨嵋八剑八手齐挥,—银光连闪,枣核镖、钱莲子,十几种暗器一齐现他袭来。 这些暗器的目的仅在转移他的意力,暗器未到达,路旁巨石后涌出一股掌风挟着一阵风之后,石后人影一闪,攀云叟朱漱泉飞身跃起,临空向蒙面人扑来。 事出仓促,蒙面人未料到堂堂的峨嵋派竟会施出这般的暗算手段。百忙中,双掌齐翻,又接了朱漱泉一掌,朱漱泉本来功力就比他高,这一掌震得他一个跄踉,几手上倒地,而就在这时朱漱泉及紫阳真人又双双扑到。 朱漱泉身在空中,又是一掌,势如泰山压顶,当头击下。 紫阳真人已身受重伤,强提着一口真气,长剑虽然袭到,威力却已大减,但他出剑之快,认穴之准,仍是不可轻视。 这叫做一步落后,处处落后,蒙面人空有一手失传绝学,却被情势迫得不及使用。 这时,他尚未拿桩站稳,见朱漱泉又已当击到,不及躲闪,只得双臂上迎,想硬将来掌接开。 朱漱泉这是一个虚招,见他双臂上迎,将身一折,收掌踢腿,转眼间,连环踢出一十八腿。 蒙面人尽顾上面,猛觉全身一颤,身上已被紫阳真人刺中五处,幸这几剑力道不足,他又有阴功护体,尚无大碍。 一失神间,“噗”“噗”两声,可肩及胸前已朱漱泉踢中两腿,朱漱泉是何等功力,他新练成的阴功也抵挡不住,立被踢得连翻了三四个筋斗,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他不禁心胆俱颤,尤其方才那一记“玄天指”未把紫阳真人击倒,更使他摸不清对方深浅。他强忍伤势,由地下一跃而起,喝了一声:“退!” 领先向来路飞逃而去。 那八个蒙面人见他们首领遇险,本想上前援助,忽听他喝令撤退,不敢再停,人影闪动,紧随逃走。 朱漱泉及峨嵋八剑同时起身追赶,紫阳真人声音微弱的喝道:“你们回来!” 朱漱泉虽是他人师兄,但掌门人的命令不敢不遵,立时停步,转头向紫阳真人望去,紫阳真人又断断贯贯的说道:“玄……天指……好厉害……” 这时,他用长剑拄地,勉强支持着身体,面如金纸,全身抖颤,业已语不成声。 朱漱泉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来,扶他盘膝坐好,用手轻按脉门,已试出他内伤不轻,急功凝右掌,紧贴在他身后命门穴上,真力缓缓注入,助他运功疗伤。约半个时辰,紫阳真人微喟一声,朱漱泉知已无碍,缓缓将右掌移开,将身站起向峨嵋八剑说道:“不要紧了。” 又过了约盏茶时间,紫阳真人缓缓睁开双目,一跃而起。一声长叹,说道:“今日大仇又采报成,虽将敌重创,但我们以这等暗算手段对人,峨嵋派算是栽到家了。” 朱漱泉及峨嵋八剑闻言,一齐默默无语。 紫阳真人又说道:“玄天指确是名不虚传,若不是我们预作准备,必然全军覆灭,这也就是我方才不准你们追赶的原因。” 朱漱泉问道:“人中玄天指后,尸身皆要腐化,为何师弟中指后,仅是受了内伤?” 紫阳真人道:“我预行准备的东西,还真有效,他的指力并未沾到我的肌肉,我是被他指力的冲劲震伤的。”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我任由那股劲冲震出,一定不会受伤,当时,我怎能示弱于人,不得不硬挡一下,那知护身罡气竟被突破,如他跟着再发一指,那就不堪设想了。” 语毕,他缓缓地将宽大的道袍脱下,先解下一件藤制护胸,又解下一块约半寸厚的钢板,再解下一块厚约半寸的丝绵垫,里面还贴身穿了一件钢丝软紧身,就这样,他尚被“玄天指。”的冲力震伤内部。 众人见“玄天指”如此历害,也都惊得咋舌不已。 朱漱泉道:“此人不除,今后,武林将寝食难安。” 紫阳真人道:“血洗峨嵋下院之仇不可不报,今后你们再与这人遇上,必须要特别小心。” 他又是一声长叹,说道:“总而言之,今晚我们总是有欠光明!” 语罢,率众默默向那座小山后头来转去。 韶光水逝,转眼间,秋去冬来,排云洞前,几磕寒梅含苞待放,一缕白云从洞前徐徐而过,呈现出无穷诗情画意。 孙兰亭在排云洞中苦练“痴情秘谱”屈指算来,已经整整四个月了,那瓶药丸亦已吃掉了三分之二。 他自己被痴情居士用“雷音震脉”大法震昏,将生死玄关打通后,屡次运功或与敌人动手除感觉全身轻快外,并未发觉其他异处,现在这一练习本门武功,立见奇效,再加那瓶药丸的帮助,虽仅练了四个月,功力增进已不止十年。 他原来武功已扎好相当基础,练的又是正宗玄门内功,这次改习这本秘谱,进境甚速。四个月内,已习完大半部,仅剩下了最后一章,那就是“三清一气”神功。 这最后一章,是全部秘谱的精华,特别难练,孙兰亭一开始,就知道非要三年时间不能练成! 三清一气神功,非要练到攻击时能够“一气化三清”,防御时能够“三清归一气”,才算功德圆满,大功告成。 他虽已将全部练法看会,并已开始练习,却就是无法达到如此境界。 练习武功不能越级速成,他只得按照谱中的秘法,静坐养气,循序渐进。 这天,孙兰亭走到洞外,一眼看到那几枝寒梅。“啊”的一声,自言自语道:“腊月已到了!” 走回洞内,向那,株人形仙芝强一观察,只见它翠欲滴,并无结实征象。 他心中想道:看来这仙芝今年又不会结实了。 仙芝是否结实,他并不十分重视,仍继续苦练他那“三清一气”神功。 这晚,他正在洞中盘膝静坐,渐渐三相并忘,返本还原,阴阳和合,进入无我之境。蓦闻洞外蟋蟀有声心中一惊,这一惊,立觉气血倒流,几乎走火入魔,急凝神调息,所转十二层楼,始将气血顺平。缓缓睁目向洞外看去,视线被那株矮树挡住,又看不见什么。 紧接着,一阵轻语之声响起,声音发自那株矮树以外,急侧耳静听,只听一个说道:“师父叫我们在这儿守着,又不准我们进洞去看,他老人家每天来看一次,我们却要这样昼夜守一个月。” 另一个说道:“师父也太小心了,像这种奇险荒僻的所在,别人怎会晓得这洞中生有仙物呢?” 原先那人说道:“那可不一定,咱们可别大意了,快把信号准备好,一旦有警,立刻发出通知师父。” 另一个答道:“信号早已准备好,咱们两人谁先睡觉,别一齐这样熬着。” 原先那人说道:“师弟你先睡,我担任晚上,你担任白天,食物师父每天自送来。” 孙兰亭听了他们谈话,心中惊忖:这株仙芝对自己本无关紧要,却想不到还有人想,觊觎它。 这一来,势必妨碍自己练习武功,如想选地练习,又被两人堵着洞口,不能出去,这却如何是好! 静思甚久,苦无良策,正在踌躇间,忽听洞外那人轻声说道:“师弟醒醒,你看,那边师父来了。” 语音才落,外面已有一个苍老声音问道:“青儿,是否有外人来过?” 那个被称为青儿的答道:“师父,没有。” 那苍老声音说道:“这就怪了,看这洞外各种迹象,似乎常有人到此,你们可曾进洞?” 青儿答道:“没有,师父吩咐,弟子个怎敢违背?” 那苍老声音说道:“好。” 孙兰亭听了这番话,心中又是一惊,暗想这个好厉害的眼光,自己平日出入的行踪,已经被他发现,就凭这点,一定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 突然,外面又多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咱们是—年一会,李兄,想不到你到得更早。” 紧接着,又有一个老妇声音说道:“李若望,你到得最早,可曾进洞察看?” 那个被称做李若望的冷冷答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今年我先到,如仙芝结实,就没有你们的份,我是否进洞察看过,鸠杖婆,这个你管不着。” 那被称做鸠杖婆的尖叫道:“放屁,你想独得!如仙结实,托钵仙翁,咱们先联手把他干掉。” 又多了一个山西口音的人说道:“别忙,俺吴老西算一份,俺吴醒吾已多年未作生意,这次倒想发个利市。” 他们在外面谈话,孙兰亭在里听了个心惊肉跳,这几个人他都听神龙尊者说过,全是些归隐多年的老魔头,腊月才开始,就到了四个,经后不知还要继续来多少,自己住在洞中,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他蹑足向洞口走近,想伺机脱离险地。 外面四人是何等人物,已听到洞内动静。 鸠杖婆说道:“好哇,李若望,你敢藏奸,预先派人隐藏洞内。” 李若望并未理她,向洞口树丛喝道:“洞内何人?出来!” 孙兰亭想:尽躲着他也不是办法,不如干脆出去与他们一会。 他胆气一壮,走出洞口,双手分开树丛,昂然而立。 外面四人一见了他,一齐心中暗道:“原来是个年轻的俊小伙子。” 孙兰亭走出后,并未发言,闪目向对言四人望去。 见最左一人是个矮胖老头,头戴瓜皮小帽,身着长袍马褂,髯眉俱白,满脸忠厚之像,右手挟把算盘,知道这人一定就是数十年前名满江湖的奸商吴醒吾。 奸商身旁站着一个白发老妇,颧骨高耸,双目深陷,绉纹重叠,瘪嘴削腮,一身黑衣,黑布包头,手持鸠头杖,她鸠杖婆的绰号,就由她手中这支拐杖得来。 再右边是一个髯发皆白的胖大老人,头顶光秃秃只剩下周围一圈白发。脸红红的生了,一副娃娃像,颔下无须,手托一只斗大巨钵,他是托钵仙翁卓不群,最右边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鹰鼻鹞眼,满面阴之像,正是那八臂魔君李若望。 李若望身后,站着一个黑脸童子,和一个黄面童子。 四人见孙兰亭态度从容,毫无恐惧之色,个个暗中点头,倒无伤他之心。 八臂魔君李若望鹞眼神光一闪,说道:“小子,你好大胆,竟敢妄自进洞,企图窃取武林至宝。” 孙兰亭剑眉一皱,朗声说道:“这株仙芝,有何希罕,在下倒无攫取之心。” 李若望问道:“那你进入洞中,所为何来?” 孙兰亭道:“在下以此洞为家,已在洞中居住多日了。” 李若望道:“胡说,何处不可为家,竞选中此洞?小子,你还是实话实说,对你有益无害的。” 李若望阴阴的说道:“我们马上进洞察看,如那仙芝有了丝毫损伤,你就休想活命。” 说着伸手把树叶一分,就想向洞口走去。 旁边吴醒吾说道:“李兄且慢,俺生意人向不吃亏上当,待咱老西先进去看看行情。” 托钵翁卓不群在旁阴阳怪气说道:“二兄别争执,待卓某先进入一看。” 鸠杖婆把杖向洞口—横,尖声道:“你们谁都别想进去。” 李若望阴阴的问道:“老婆子,你想干甚么?” 鸠杖婆尚未答言,远远已有人接口道:“各位且慢进洞,老夫来也。” 洞前各人一齐循声望去,这人孙兰亭认识,正是那不老神君刘灵虚,他此次想必因山路狭小,未把那群手下带来,他一个人从那奇险的山路上飘然而来山风吹起他的衣襟格外显得潇洒。 霎时,已到达众人身前, 鸠杖婆老眼向他迷了一眼,把鸠头杖往回一收,说道:“刘兄来了,今夜这个彩头该是小妹的了。” 刘灵虚问道:“各位如此争先,是否仙芝已经结实?” 鸠杖婆答道:“小妹尚未进洞察看,不知是否已经结实。” 语罢,向刘灵虚作了一个怪像,益发丑恶怕人。 卓不群秃头—仰,“哈哈”两声,怪声说道:“老婆子,别飞迷眼了,你越卖俏,咱们可就越恶心了。” 鸠杖婆闻言大怒,面孔歪扭成一圈,喝道:“秃头,你敢糟蹋老娘!” 杖扶劲风,向卓不群扫到。 卓不群右手一转,斗大巨钵向来杖迎去。 “当”的一声大响,声震九霄,空谷回音,隆隆不绝。 李若望双目一瞪,说道:“你二人想打架远点,别妨碍我们进洞。” 鸠杖婆已收回,说道:“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刘灵虚一眼看见孙兰亭站在旁边,哈哈一阵大笑,说道:“这小子竟也敢打这他芝的主意!” 孙兰亭答道:“在下尚无此意,不过在下以此洞为家。” 刘灵虚面露不解之色,道:“以此洞为家?” 孙兰亭道:“在下对此仙芝虽不希罕,却不愿它为异物所毁,故移居此洞,如结实无人发现,就便拾取。各位既然为此相争,在下情愿放弃。” 那边李若望冷冷说道:“就是你不放弃,也由不得你。” 刘灵虚问道:“洞中仙芝,是否已将结实?” 孙兰亭答道:“没有。” 蓦地远远有人说道:“贤侄,你胆量可真不小,竟敢到这里来争夺异宝。”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来人四十多岁,气度雍容,暗蕴慑人威势,洞前几人都是归隐数十年的老魔,竟不识来者何人。 好边,孙兰亭已急迎上前,一躬到地,说道:“原来是夏候老前辈驾到,前于断肠谷中,蒙老前辈援手,尚未到府叩谢,不意在此相遇。” 夏候云哈哈一笑,满面和悦之色,说道:“我与你父交非泛泛,这等小事,何足挂齿!” 他又转身向其他五人拱手说道:“各位前辈请了,在下夏侯云,各位前辈虽不识在下,在下对各位却都仰慕已久,今日在此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李若望面罩寒霜,阴阴说道:“阁下是否也为洞中仙芝而来?” 夏侯云和颜答道:“不错,不过在下并无争夺那芝宝之心,久闻此洞生此神物,仅想赶来开开眼界,长点见识,如在下认得不错,前辈当是八臂魔君李若望老前辈了。” 李若望奇道:“阁下如何认得老夫?” 夏候云道:“数十年前,前辈以—身暗器,一套掌,独傲武林,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哩!” 鸠杖婆在旁冷哼一声,说道:“凭他也配称独傲武林!” 夏候云转身一揖,笑道:“前辈定是鸠杖婆阴三娘了,前辈一支鸠间杖,举世无敌,与李前辈堪称两绝。” 语毕,又缓缓转身向刘灵虚—揖到地,说道:“刘前辈青春永驻,神仙中人物,又另当另论。” 卓不群娃娃胸挤成一堆,怒道:“那你是说我与奸商二人如他们几个了?” 夏候去急忙哈哈连声,答道:“在下绝无此意,仙翁飞钵神技,吴前辈的钱算盘皆是名震遐尔,与他们几位相比,谁强谁弱,在下出世较晚,怎敢妄作论断?” 托钵仙翁卓不群大声喝道:“我们谁强谁弱,今天叫你这小子见识见识。” 说着右手将巨钵向空中一抛,抛起约两三丈高,紧接着右臂上举,右手平伸,又将巨钵接住,成了一个天王托塔式。 他这巨钵乃熟铜铸成,重约千斤。一抛一接,如若纸钵,凭这份臂力,就堪称雄武林。 他侧目斜看着李若望二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俩谁要不服,就过来试试!” 鸠杖婆阴三娘性格暴躁,鸠头杖一举,尖声叫道:“试试就试试,谁还怕你!” 奸商吴醒吾在旁一声奸笑,喝道:“你们服慢动手,咱们尚未进洞,就先中了这小子的激将之计。” 夏候云哈哈笑道:“吴前辈果然足智多谋,但这次却料错了,在下确无激将之意。” 果醒吾奸笑道:“咱们既然来,就别尽耗着,待咱老西先进洞看看。” 语音未落,身子激射而前,双手把树一分,直向那洞旧闯去。 他身后几声呼叱,劲风飒动。鸠杖婆挥杖向他身后疾点,托钵仙翁巨钵出手,向他前面树砸去,只砸得前面枝叶横飞,恰将去路阻住。 吴醒吾被迫停身,右手铁算盘向后挥,“当”的一声,将鸠头杖架开,转身喝道:“二位这是何意?” 鸠杖婆阴三娘冷三娘声说道:“进洞察看,还轮不到你。” 卓不群缓缓向树众走去,准备取回他那巨钵。 八臂魔君李若望功凝双掌,向托钵仙翁冷冷说道:“卓兄别乱打主意,拾起你那宝贝立刻退回。” 鸠杖婆及吴醒吾闻言立刻转身,全神监视。 卓不群知道含混不过,将钵拾起后,转身走出树丛,说道:“卓某可没有你们那般小气。” 刘灵虚在旁说道:“四位既然不准任何人进洞察看,难道想在这里干耗一个月不成。” 这四个人心知刘灵虚功力深厚,如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敌手,现在他发话质问。四人互看一眼,立时全神戒备,只要他往前硬闯,立时就要联手对付于他。 李若望冷冷答道:“我们四人已连来了十年,阁下如想硬夺强取,别怪我们以多为胜。” 夏候云在旁哈哈笑道:“在下以旁观者立场有一言请,各位如此争执,不知可知这人形芝宝究竟有何用处?” 他此言一出,场中诸人,面面相观,谁也不知道这人形芝宝究竟有何妙用。 良久,吴醒吾说道:“反正这种神物吃到肚中,有益无损。” 就当这时,一阵沁腑清香,从洞中飘出,且香气越来越浓,弥漫洞前空间。众人一闻气香,立时神清气爽,知道洞中仙芝已开花,不久,即将花落结实。 孙兰亭也心中奇道:“在这短暂时间内,竟已发出一片花香,这等神物,当真不可思议。” 洞前顿时情势紧张,李若望等四人已忘记准备联手对付刘灵虚之事,变成互相猜忌,谁也不敢先行进洞,全在暗中计划如何消灭对方,将芝宝据为已有。 相持约盏时间,香气渐弱,众人知这香气一散,立时花落结实,时间已迫在眉睫,间不容发。 八臂魔君李若望首先发动,一个“八步赶蟾”,直向树林扑去。 他快,鸠杖婆阴三娘也不慢,“呼”的一声杖劲风,拦腰扫到。 李若望勃然大怒,一个转折,将鸠头杖闪过,猱身而进,使出“掌”与鸠杖婆打在一处。两人都是著名的魔头,一时那能分出胜负。 托钵仙翁卓不群嫌李若望的两个徒弟在旁碍事,一声大喝:“先送你两个小子回老家去!” 一跃上前,两声惨叫,已将那两个童子砸成肉饼。 刘灵虚在旁,并未把这几个人放在眼内,一阵冷笑,缓缓向洞前林树行去,眼前人影一闪,奸商吴醒吾,托钵仙翁卓不群已双双挡在眼前。 刘灵虚喝道:“闪开!” 右掌一翻,一股劲风已向二人不撞到,左掌一翻,又是一股劲风,把洞前矮树扫去一半。 对方二人,各以巨钵及铁算盘让身,同时齐翻左,向掌风硬迎,“轰”的—声,二人均被震得向后退了数步。 那边正动手的李若望,见刘灵虚功力高得出奇,急喝道:“丑婆子,先联手对付他!” 鸠杖婆阴三娘了也已把刘灵虚这两掌看到眼内,正在暗自心惊;闻言立时收杖转身,“呼”的一杖横扫刘灵虚肋下。 八臂魔君李若望忙也跃身向前,双掌齐飞,使出“掌”中绝招,猛向对方身上五处死穴击去。 那边吴醒吾、卓不二人,乘势稳身,巨钵铁算盘齐举,又向刘灵虚砸到。 刘灵虚功力深厚,久经战阵,不慌不忙,左手轻挥,将鸠杖头拔开,展身形,在他们四人之间如同穿花蝴蝶,戏水游龙,毫不费力。但对方四人都是退隐多年的魔头,刘灵虚要想胜得他们,一时也是不易。 五人这一动上手,真是非同小可,劲风四溢,草木飞溅。 夏侯云在旁看得暗暗心惊,心中想道:想不到刘灵虚竟如此厉害,如现在就闯进去,他五个人必将联手对付自己。现在洞前香气未退,他芝尚未结实,倒不如在此坐观成败,好收渔人之利。 孙兰亭先前看到他们勾心斗角,已经不耐,现见他们竟又舍死狠斗,更加不齿,暗思这些人都是老辈中成名人物,为何都如此趋利忘义,心胸狭小! 他不愿再看,转身走到深涧边缘,双手倒背,远眺群山风景。 突然,四外“吱”“吱”之声大作,转头回望,见满遍野,无数猿猴,一齐向这洞前飞跃而来。 本山盛产猿猴,方才那阵香气,被风吹散,把猿群引来,这些猿猴,由风中香味,辨出必是异宝,故争先恐后,竟来夺取。 孙兰亭心想这回可热闹了,方才是人与人争,马上要展开一场人与兽斗了。 蓦地,一阵无形劲气向他揣后涌到,力道甚猛。孙兰亭没有提防,顿被撞得“嘭”的一声直向崖外飞去,崖下是万丈深涧,他身子凌空,借力无从,直向漳中深处落去。 夏候云孙兰亭已跌下涧去,走至崖边,向下俯视,已不见孙兰亭踪影,心中想道:这小子才几个月没见,生死玄关似已打通,如再假以时日,那还得了。 他冷笑几声,转身向四外猿群望去,心中一动,暗忖:这猿群怕不有几千只,如叫它们闯进洞去,岂不把神芝摧毁,何不借口混进洞中,如已结实,就势取走了事。 想定,向场中五人说道:“各位前辈勿惊,猿群已到,待在下至洞口守护,以免神物被猿践毁。” 场中五人虽在动手,四外景况却均看在眼中。 八臂魔君李若望等四人见夏侯云已分开林树向洞口走去,心中大急,却因与刘灵虚缠正酣,无法阻止,四人心神一分,立处劣势,被刘灵虚连攻数掌,逼得连连后退。 刘灵虚占得优势,乘势一掌遥空击向夏侯云。 夏侯云听到身后一片树木断折之声,知道历害,身形疾起,跃起五六丈高,如潮掌风由他脚下呼啸而过。 他落在后,哈哈两声,说道:“前辈休要误会,在下确无夺取芝宝之心。” 语罢,又向洞口行去。 这时,猿群涌到,它们那知利害,“吱”“吱”连声,争先向六人猛扑。 刘灵虚左掌一翻将十余只猿猴击出崖外,右掌一推,又是一股劲风,向夏侯云撞到。 夏侯云双掌疾挥,击飞数十只猿猴,猴群攻势略阻,他身形疾转,双掌猛翻,向刘灵虚掌风迎去,“嘭”的一声,他虽未受伤,却被震得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恰恰到了洞口。 那边李若望等四人,被猿群一扑,也未向刘灵虚出手。各自与猿群战在一处,猿猴那是他们对手,如同滚汤泼雪,被击的纷纷四散。 但这群猿猴才被击散,那群又已扑到,猿数众多,击不胜击。 百忙中,八臂魔君李若望心中一动暗忖:何必与这猿猴纠缠,徒自消耗气力。刘灵虚功力如此深厚,要想硬夺,恐是不易,何不施放暗器,给他们冷袭。 这时洞前林树已刘灵虚扫平,夏侯云虽站在洞口外,却被刘灵虚及猿群缠住,无法转身进入洞内。 众人隔着夏侯云,已可看到洞内仙芝花瓣渐落,花蕊中已结成一粒芝宝,长约寸余,其形似人,鲜红夺目,甚是好看。芝叶已变淡黄,枯萎在即。 众人看到芝宝,更为紧张,鸠杖婆阴三娘,托钵仙翁卓不群,奸商吴醒三人不顾猿群进扑,齐转身形,向洞口扑去。 无数猿猴,争先恐后,也齐向洞口冲去,顿时人猿混乱,秩序大乱。 夏侯云知道时机已至,双掌猛推,一股劲风击向刘灵虚,乘势向后倒退,一闪进入洞中。 八臂魔君李若望一声冷笑,双手齐扬,发出六件暗器,双足一顿,身形如电,也向洞口扑近! 他这六件暗器分为红黄蓝白灰金六色,去甚疾,分别向刘灵虚等五人及洞口群猿袭到。 鸠杖婆阴三娘等三人正向洞口扑去,忽听身后风声有异,知有暗器袭到,同时挪身一折一闪,将暗器躲过,身形未停,仍向洞口扑去。 八臂魔君的暗器在数十年前即已名震江湖,他暗器的厉害,鸠杖婆三娘等三人不是不知,要在平是赁他三人的功力,或能破去,但这时三人深恐那芝宝被夏侯云他们夺走,利令智昏,竟吃了大亏。 他们三人正庆幸将暗器躲过,那知八臂魔君李若望发射暗器的时间拿捏得甚准,蓝白灰三种暗器刚越过他们面,“啵”“啵”三声,已自动爆炸,爆出蓝白灰三色烟雾,分别把他们三人罩住,三人心知不好,急屏息闭气,已是无及,立时“砰”“砰”三声,三人已同时由空中跌落地上。 三人功力均极深厚,落地立即站起,举目四望,洞口已一片火光,草木皆燃,忙各强提一口气,蹒跚着各寻一块大石坐下,运功排毒。 就在他们三人闪避暗器的同时,那红色暗器向不老神君刘灵虚射到,刘灵虚右掌一翻,劈散夏侯云那股掌风;右袖一挥,向暗器卷去,那知袖风尚未与暗器接触,“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山摇地动,那暗器爆出大量铁丸,竟冲破袖风,疾向他身上袭到。 他见这暗器如此霸道,心中一惊,大喝一声,一个“铁板桥”,向后疾倒,“铁板桥”虽是武林中一种常见的功夫,然由刘灵虚使出,却人不同,但一个快字,确可称得-上其疾如电。 他才倒下,铁丸已“嘶”“嘶”连声,贴身而过。铁丸才过,他便人如车轮,直立而起,双掌齐飞,遥向李若望击去。 夏侯云刚退入洞中,一点黄星向他迎面疾射而到,他左掌外挥,想用掌风将黄星击飞,那知在他挥掌的刹那,黄星一声轻爆,化为五点黄星,恰将掌风让过。掌风则锐啸汹涌而出,“砰,叭”连响,十余只猿猴被撞得倒翻洞外。 那五点黄星射出不远,各自一声吧爆,变成五股黄烟,立时洞内烟雾弥漫。 夏侯云一掌击空,心知烟风必含剧毒,不敢停留,一个滑步,跃出洞外。 他才出洞,一点金星又在洞外爆炸,涌出一团烈火,惊得猿猴四处奔逃,不敢再向洞口涌近,夏侯云心头大怒,两掌连挥,将烈火扫得向后倒卷,引燃洞前草木,立时浓烟四起,一片毕剥之声。 就在夏侯云挥掌卷火之时,李若望由火侧疾射而至。他因暗器伤不了刘灵虚,提防刘灵虚还击,故在洞口右足向左足轻点,人向右上方斜穿而出,右手同时探怀取出一条银丝线,向外一甩一收,已由洞内将一枝鲜红芝宝,卷到手中。 刘灵虚、夏侯云二人同声喝道:“那里走!” 双双各出全力,四股掌风向李若望身后击到。 这二人是何等功力,四股掌风,笼罩面积甚广,再加李若望芝宝到手,心神不免略分,“嘭”“嘭”两声,当被击得七窍流血,人如断线筝疾向十余丈外猿群中落去。 猿猴最怕烟火,见洞前一片火势,立即四散奔逃,及见李若望尸身向它们头上落到,手中拿着那芝宝,马上又不顾性命,争相夺取。 正纷乱间,两阵劲风涌到,刘灵虚、夏侯云双双扑至。 他二人身才落地,一阵猿啸,数十只猿猴分向二人猛扑,二人四掌齐翻,惨啸连声,群猿纷纷倒地。众猿似知历害,不敢再扑,立时又漫山遍野,四散逃窜。 二人急向李若望手中望去,已不见了那支芝宝,知已落入猿猴手中,两声长啸,二人同时身形急展,向群猿赶去,但连敝猿猴数百只,均不见那芝宝下落,不觉已越过两个山头。 刘灵虚见群猿分散甚广,有的攀上崖顶,有的向崖下逃去,知道再追已是无益,嗒然停身,就想向排云洞这边走回。 夏候云却未停身,继续又翻上一座山头,仰面一声长啸,声震长空,四谷回音。 刘灵虚听到他的啸声,抬头向他望去,见他正站在前面山头上,向自己招手,招罢手,又向前面连指。不知前面发现何事,急几个起落,纵上那座山头。 夏侯云见他来到,一言未发,身形疾展,又向前面一座山头奔去,刘灵虚知他定有发现也不追问,随后紧跟,不觉又越过两座山头。 正行走间,夏侯云霍的止步,惊“咦”声,说道:“我站在刚才那座山头之上,看见这边有一只猿猴,手中持一红物,料定必是那支芝宝,为何到此不见?” 二人展目四寻,不见猿猴踪影,正搜寻间,夏侯云又惊“咦”一声,向排去洞方向一指,说道:“你看,那是何人?” 此处地势较排云洞低出甚多,对洞前景况一览无余,刘灵虚闻言仰首上望,果见洞前正有三个黑衣人将鸠杖婆阴三娘等三人背起,向前山疾奔而去,因距离过远,看不清那三个黑衣人面貌。 他一见之下,不由大怒,心中想道:何人大胆,竟敢在老夫眼底下捣鬼! 他一言未发,身形疾展,人如脱弦之箭,急向排云洞前奔回。 到达洞前,已不见了那三黑衣人踪影,却见一块巨石上压着三张字柬,正欲上前拿起观看,忽听夏候云在身后说道:“何人大胆,竟敢在老前辈面前弄此虚玄!” 刘灵虚闻言之下,心中微怔,暗中想道:“这小子颇攻心计,不可小视,我心中所想,竟被他猜透。”想着拿起第一张字柬一看,上面写着:“本教现将三人带走,请勿追寻。 此致 预准教友不老神君刘山主 黑衣教教友” 看罢,冷哼一声,说道:“黑衣教是什么东西,谁是你们的预备教友?” 又拿起第二张字柬一看,上面写着: “谨悬高位,欢迎不老神君刘山主入教。 黑衣教教主上” 刘灵虚看罢,“啪”“啪”几声,将两张字柬撕成粉碎,向崖下投去,一阵山风吹来,又将碎纸卷起,如同一阵白蝶,在空中风舞不已。 又拿起第三张字柬,仅看一了眼,便向夏侯云递去,说道:“你看。” 夏侯云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 “七绝如肯投降,或可免去一死。 黑衣教主” 看罢,交字柬向怀中的揣,说道:“这事不足为奇,黑衣教已正式向我们七绝挑战。” 接着便把那天在他庄前发现一块白布的故事向刘灵虚说了一遍。 刘灵虚听了问道:“黑衣教主是谁,教址设在何处?” 夏侯云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在下仅知这是一个新创的教派,教中能手甚多,不知老前辈是否有意将鸠杖婆阴三娘等三人救出?” 刘灵虚略一寻思,冷哼一声,说道:“他们死活,与我何干,老夫可没有兴趣为他们白费时间,不过我倒想斗斗那个甚么黑衣教主。” 说完,他也没向夏侯云招呼,身形一闪,已向前山飘然而去。 夏侯云见他离去,舒了一口长气,心想这老魔头果然功力深厚,暗下对刘灵虚又增加了一份警惕之心。 刘灵虚此次乃专为人形灵芝而来,徒劳无功。兴致索然,又遇黑衣教留下的柬的事,更是心中不乐,一路疾行,不久到达了山口。 突然,他停住脚步,不言不动,低头寻思起来。 他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夏侯云行迹可疑。方才夏候云在山头上向他招手,分明是诱他远离,难道夏候云和那三个黑衣人是串通行事的不成? 想到此处,主意已定,决心要到夏候云的飞云山庄一探,以明究竟。 他正在沉思,忽又似发现什么,抬头向山口望去,只见入山处,正有老少三人,不疾不徐的向山中走来,并已看到出前面是一个老婆婆后面跟着一个少女及一个小姑娘。 三人渐渐走近,那老婆婆也发觉前面不远站着一个公子打扮的人,她先以为是孙兰亭再近一看,却是—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陌生人。 来人非他,正是那金发蛮婆孟玉珍及她的两个徒儿,王梅霜和桂儿。 她们在孙兰亭离开的第二天,即一同下山查访那黑衣教的究竟,探访多日毫无眉目,因距离二月二日只有两个月,特地赶回山来,准备把琐事略加料理,再行离山。 刘灵虚见她们走近,一眼看清王梅霜面貌,心中一惊,脑筋一转,急将身形闪至路旁,恭身而立,待她们走至疾前,抱拳向孟玉珍说道:“姥姥夜行荒山,必为世外高人,小生刘不神,今日来此寻—故友,遍寻不遇,不知姥姥能赐予指点否?” 第七章 师徒参拜青城派 孟玉珍见他深夜鹄立山中,正想询问见他已先发言,且又彬彬有礼,在他脸上细一辨视,又不似淫恶之徒,心中对他已无猜疑,闻言问道:“贵友何人?” 刘灵虚心想孙兰亭久住排云洞中,或与他们相识,立刻答道:“孙兰亭。” 孟玉珍道:“既是兰亭故友,不是外人,他曾路过寒舍,已于五个月前离去,不知相公寻他何事?” 刘灵虚心中另有企图,现已用话探出她们在此山中,目的已达,乃即答道:“因与他多年未见,以为他就住此山之中,特来探访,并无要事,姥姥高姓大名,家住此山何处?” 孟玉珍答道:“老身孟玉珍,就住此山后山,由此直向正西行,翻过前山便是。” 刘灵虚作出极为拘谨的态度说道:“原来是武林七绝中孟老前辈,方才失敬了。” 孟玉珍把他微一打量,问道:“看你功力极高,可否将尊师大名见告?” 刘灵虚胡诌说道:“家师碧目禅师,晚辈因连得奇遇,故尔增加功力不少。” 孟玉珍从未听说过碧目禅师之名,心想也许是一个隐居奇人。 刘灵虚又道:“打扰之处,尚祈海涵,前辈请。” 说罢,一揖到地,站在路旁恭送。 孟玉珍等三人未再停留,继续向山中行去,才走了十余步,蓦地想道:孙兰亭并不住此山中,这人为何到这寻他,莫非有诈不成? 想到此处,急转身向后望去,已不见那刘不神的踪影,心中一惊,龙头杖向地上一柱,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到达山口一座山头之上,手搭凉篷,向前望去,只见一点灰影,在数里外一座树林边一闪而没,知道追以无及,只行返回原地,向王梅霜说道:“这人好快的身法,不知其存心为何?” 王梅霜道:“看他方才的态度,并不像是一个恶人。” 孟玉珍道:“江湖险诈,无奇不有,今后我们要多加小心才是。” 师徒三人返回后山茅屋。见室内外并无异状,又过了几天,也未发生什么异事,也就把这事放过了。 且说刘灵虚离开云雾山后,一路疾行,直向附近一个小镇奔去,他的女儿及手下均寄住镇内一家旅店中,他到达旅店时已鸡声啼晓,天明在即。 他穿窗而入,略事休息,天即大亮,琴棋二童,已在门外侍候,他打开屋门,漱洗已毕,令二童将刘幽香及地干手下叫进屋内,向他女儿说道:“香儿,昨夜为父至云雾山中探寻一件仙物,遇一异事,以为父在江湖中名望,这个筋斗可称栽得不小,由于这事可疑之处甚多,必须把它探个水落石出,同时另外还有一件要事,也必须单独行动……” 说至此处,用手向二个老者一指,继续说道:“因此,为父想叫他哥俩带你和两童等人先回山去,为父将事办完,再回去带你们出来同游江湖” 刘幽香闻言,幽幽地说道:“爹,你昨夜为何不带女儿一同前往?其他是些何事,又不能带女儿们去?” 刘灵虚道:“探寻那件仙物,凶险太多,带你前往,反是累赘,果然不出所料,到了许多老魔头,并经过一场恶斗。” 于是他把昨夜情形概略的说了一遍,唯独将把遇到金发蛮婆孟玉珍的事略而未提。 最后,他又说道:“由昨晚洞前情形看来,这次暗探飞云山庄,凶险必也不少,如带你前往,更是碍手碍脚。” 刘幽香小嘴一噘,道:“不,我要和爹一同前往。” 刘灵虚道:“你已经答应过为父两个条件,一个就是要听为父的话,难道你已忘记了?” 刘幽香娇柔的答道:“那是随爹同游江湖的条件,如女儿回山,当然不受条件的限制了。” 别看刘灵虚性格古怪,但对他这个宝贝女儿却还真的没有办法,一时被他女儿说得无话可说,低头寻思一下,说道:“这样好了,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个月,一个月后,仍然在此店中见面,在我离开期间,你要听他哥儿俩的话。” 刘幽香道:“不,我要和爹在一起。” 刘灵虚怒道:“你敢,不听为父之言,如误了为父的事就称为不孝。” 刘幽香见父亲发怒,不敢再言,坐这一旁默默地暗自思量。 刘灵虚又道:“在这一个月内,你们不准闯祸,否则我回来后,必予严罚。” 二老及众人一齐唯唯应是。 嘱咐完毕,刘灵虚立刻离开旅店,专程向河南伏牛山赶去。 伏牛山飞云山庄,占地数十亩,房屋数百间,山庄顺着山势建筑而成,园亭楼阁,无不俱备,庄前一片梅林,一条丈余宽的道路,由梅林林中蜿蜒而过,直达庄外。 是届冬腊,梅苞初放,阵阵暗香,郁郁如醉。 这晚,庄中一片静谧,庄丁们均已就寝,只有巡夜更夫,不时敲出几声木钵,在寒风瑟瑟中,分外显得凄青冷静。 庄中灯火全熄,仅在花园中央一座小楼中露出一点灯光,这时正有两人在压低了喉咙谈话。 其中一人佝偻着上身,留着一条雪白小辫,骨瘦如柴,唇边稀的长着几根白须,手持一根旱烟,正在那里不停的吸着。 另一人是一个胖大和尚,白髯飘胸,生得颇为气派,最引人触目的是他头顶右边生了茶杯口大的一个肉瘤。 那个枯瘦老者一声干咳,说道:“独角神陀,庄主走时已把庄中的安危托付给哥俩子,咱们可不能大意,否则庄主回来,咱们怎么交代?” 那个被称做独角神陀的和尚闻言一怔,低声问道:“瘦师爷,你莫非感到么有什么不对?” 瘦师爷道:“你听!” 独角神陀侧耳静听片刻,说道:“除了洞中几声虎吼外,别无异声。” 果然,这时随风传来几声闷声闷气的虎吼,声音非常低微,如不注意听,还真听不出来。 瘦师爷道:“这些兽类每晚喂饱,从未叫过,今夜特别,只怕有外人在兽洞前窥视。你在这里别动,等我出去巡查一番。” 语罢,旱烟袋往腰带上一插,灯光一闪,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独角神陀为之一震,以他这七八十年的修为,就没有看清人家是怎么走的。 他心中赞道:“这老家伙在老一辈中,无怪被称武林一怪,自他归隐以后江湖上才出现二奇,七绝等人物,凭他这手轻功,确是名不虚传。” 瘦师爷离开小楼,先在庄内巡视了一遍,然后跃出庄外,经过庄侧一座峭壁前,峭壁下有一座人工山洞,洞口巨石封闭甚严,正有一名庄丁手持一柄纯钢虎叉站在那里张望。 瘦师爷问道:“方才虎吼,有什么动静不成?” 那个庄丁没有发觉有人接近。忽听身旁有人说话,骇得全身一颤“当啷”一声,虎叉落地,结巴了一阵,说道:“启禀老英雄,什么动静也没有。” 瘦师父见他这等情状,知他方才必是偷懒睡觉,但自己身在客位,不便过份真问,仅冷哼一声,说道:“方才虎吼,必是有生人向洞中窥探,你们今夜要多加小心才是。” 语罢,离开虎洞,向山后奔去,走了约十八里,绕过几座山头,来到了一座山坡之上,山坡上孤零零的搭着一座草棚,草棚周围约三丈处,地上被割了一个圆圈,草棚在圈的中央。草棚内地上仅铺着一张竹席,其他桌凳俱无。 在那张竹席事,并排坐着三个髯发如银的老者,一律灰布长衫,全已盘膝入定,瘦师爷走近前,他们仍是双目低垂,不言不动。 这三个老者直如未闻,仍然不言不动。 瘦师爷未再发言,干笑二声,继续向山后丛岭中奔去,又越过几座山头,到了一处极隐僻的所在。这地方三面者都是不可仰的峭壁,平滑如镜,飞鸟难渡,仅有一个宽约两尺的入中,真可称得上千夫当关,万夫莫入。 在这僻谷之中,却建有一栋清致的楼,小楼后面,有座幽暗的山洞,这是全都一片漆黑,灯火俱无。 瘦师爷到达谷口,一声干咳,就见人影电闪,谷口外现出四人,正是那名震武林的四大! 四大看清来人是谁后,态度非常恭敬,一齐恭身问道:“前辈深夜到此,有何吩咐?” 瘦师爷道:“方才虎吼,恐怕有外人窥探,不知此地是否有警?” 九州白寒嘿嘿笑道:“前辈放心,就是来人生作三头六臂,也难逃出咱四大的监视。” 瘦师爷知道四大生性残忍狂傲,脑筋简单,正想嘱咐几句,忽闻身后不远微有异,急说了句:“你们不可擅离。” 人随声起,转身向十余丈外一块巨石扑去,尚未到达石前,石后已闪出一人,身形奇快,直向山前奔去。 瘦师爷喝道:“那里走!” 身形一挣,将扑势停住,紧接双足一顿,平射而起,几个起落已与前面那人追了个首尾相衔。 就是刚才一瞬间,瘦师爷已将来人看清,是一个青年公子模样的人,虽觉有些面善,一时却想不起他是谁来,他又喝声道:“年轻人,再不站着,休怪本师爷手下无情!” 那人仍未停身,头也不回,边跑边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就是四十年前名满江湖的‘神行无影,鬼泣神愁,瘦师爷公孙仇’。” 语音一落,身形霍地停住,却未转身,仍以后背向着瘦师爷。 公孙仇一听对方竟能将自己的全付绰号叫出,心中一惊,也把身形停住,干咳一声,说道:“公子何人?既识本师爷,何不转向身见?” 这人仍不转身,一声冷笑,竟朗声吟起唐诗来: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髯未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 笑问客从何处来。” 他因双髯尚未斑白,故把原诗中第二句中的“髯毛衰”改成“髯未衰”。 公孙仇一时不知他吟出此诗是何用意,仅知他把自己比做儿童,心存戏耍,不由有气,强按满腔怒火,喝问道:“阁下夜探飞云山庄,是何企图?” 来人答道:“想试试你现在的功力如何?” 公孙仇怒道:“可敢先把大名留下?” 来人答道:“我是何人,一试便知。” 公孙仇道:“阁下可别后悔!” 来人冷笑道:“死而无怨!” 他喝了声:“接掌!” 用出五成功力,一掌向来人身后击去。 来人身形未动,右掌向后一挥,反手接了一掌。 两人均是原地未动。 公孙仇见他中描淡写便接了一掌,心中一惊,立把十成功力用上,喝道:“年轻人,小心了!” 一阵劲风如同惊涛骇浪,惊天动地,向来人身后涌去。 掌风才出,来人已身形疾转,与公孙仇变成对面,右掌一挥,又是一个硬碰硬。 两股劲风相遇,“嘎”的一声闷响,参着在一起,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势均力敌相持不下。 像这种能将内劲练至刚中有柔,柔中带刚的程度,非有百年以上修为不可。 最后一声霹震,劲气四溢,如同暴尘地,万马奔腾,顿时尘土迷漫,一片树木断之声,声势却是骇人!又是不分胜负。 尘土一落,公孙仇惊噫道:“原来是你?” 来人答道:“不错” 公孙仇又道:“老朋友?” 来人答道:“也可以。” 说完,两人一齐哈哈大笑。 来人非他,正是那不老神君刘灵虚,四十年前,他与公孙仇齐各江湖,同是出了名的怪物。 公孙仇道:“老友远来,何不请入庄中一叙?” 刘灵虚道:“老夫可不想在飞云山庄中做为上宾。” 公孙仇干咳一声,说道:“这个,咳咳,咱家也是事非得已,这些事,不必谈它今夜你夜探飞云山庄,所为何来?” 刘灵虚并未隐瞒,把排云洞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公孙仇听罢,问道:“那你是对夏候庄主有所怀疑了?” 刘灵虚答道:“不错,老夫非三岁孩童,岂能任人戏耍!” 公孙仇道:“夏候庄主尚未返庄,这个咱家倒不便作何解说。” 刘灵虚脸色沉重的说道:“今夜老夫虽没探出甚么结果,但看飞云山庄的内外布置,却确定了一件事。” 公孙仇脸色微变,问道:“何事?” 刘灵虚道:“却确定了夏侯云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不很简单的人物。” 公孙仇干咳一声,道:“夏侯庄主,武林公认为‘仁义侠王’,刘兄休要误会了他。” 刘灵虚剑眉一剔,说道:“四大在此山出现,应作何解说?” 公孙仇道:“收服四魔,为武林除害,有何不对?” 刘灵虚用手向前山一指,说道:“软禁那三个老小子,又为了甚么?” 公孙仇道:“刘兄老于江湖,这种江湖恩怨,想来无需咱家说明;况那‘割地为牢’的把戏是那三个老小子自愿信守,他们随时可以逃走,这也足证夏侯云对敌的仁厚宽大。” 刘灵虚又说:“山庄内外,杀机重生,暗藏凶物,又是何故?” 公孙仇道:“黑衣教谢武林八大门派及武林绝公开挑战,本山庄不得不预作防范。” 刘录虚见问必答,答得十分有理,冷笑一声,说道:“数十—年末见,公孙兄倒练成一付好口才了。” 公孙仇干咳一声,道:“本师爷句句实话,绝无半点诡辨。” 刘灵虚泠泠说道:“夏侯云得兄相助,真可谓如鱼得水,想不到名震武林的瘦师爷竟甘为人下。” 公他仇干咳一声,说道:“方才已经说过,我有我的不得已的苦衷,不过夏侯庄主虚怀若谷,好客如命,刘兄如愿停驾三庄,我瘦师爷愿意作个先容。” 刘灵虚一阵冷笑,说道:“老夫……” 话未说完,就见庄楼那个方向,“滋溜溜”一道旗火冲天而起,半窜一声轻爆,散布成满天花雨,暗夜中,分外明亮好看。 公孙仇看到旗火,仰面一声长啸,声音清越悠长,至少传出十几里之外啸声一落,山巾再无动静。 公孙仇道:“咱们对掌那声霹震,已惊动了庄中人,他们发出信号,我已经答覆了他们。刘兄对小弟之言,愿否考虑一下?” 刘灵虚冷笑道:“老夫疏懒成性,不愿作茧自缚,有负我兄一番美意了。” 公孙仇干咳一声,道:“刘兄今夜对本庄之事未得要领,又将如何?” 刘灵虚冷冷答道:“必将再来探个水落石出。” 公孙仇道:“夏侯庄主虽未返庄,我敢断定那排云洞前之事,绝非他故弄虚玄。你想,黑衣教乃七绝敌,他岂能冒敌人之名戏耍于你?同时弄此虚玄,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念在四十年前你我之交,我劝你将此疑心取消,别再来冒此奇险了。” 刘灵虚听他说得十分有理,本已将疑念消去大半,后来听他说到“奇险”二字,不由又激起高傲之性,一声冷笑,说道:“承兄关照,刘某一生,尚不知何谓险。” 公孙仇干咳两声,说道:“我是一番好意,来不来在你,我再告诉你一句,本庄为防黑衣教侵犯,现已成藏龙卧虎之地,今夜你幸亏遇上咱瘦师爷,否则咳咳……” 两声干咳代替了下面的语句,那意思说是:否则,休想生离此山。 刘灵虚双目神光一闪,说道:“看来贵庄一定还另有奇人异士了,刘某此次重蹈江湖,为的就是想见识见当今的武林高手。” 说罢,仰天一阵大笑,笑声一歇,冷冷说道:“烦你转告夏侯云,就说刘某五天之内,必来探庄,叫他好好准备。” 公孙仇也冷冷说道:“五天之内夏侯庄主是否能够返庄,尚不一定,他临行时,已将全庄托付给我,今夜念在故旧之情,不愿和你动手,再见面时,不论夏侯庄主是否返庄,只要你与飞云山庄为敌,就莫怪某家不留情面。” 刘灵虚冷哼一声,不再答言,身形疾展,向出山方向奔去。 公孙仇未予阻拦,仅遥遥的在后面监视着,经过庄楼时,见刘灵虚并未停留,这才放心地跃进庄楼之中。 刘灵虚边走边想:今晚除去四大卫的那座秘谷外,飞云庄里外均已探了个遍,并未发现甚么与那排云洞前之事有所关连。方才公孙仇说的有道理,难道夏侯云真是为对抗黑衣教才作出如许布置不成。 他虽在想着,身形仍神速无比,一路向前疾奔;蓦的对面也有一条黑影向飞云山这个方向疾奔而来,双方身法均快,不久,已跑了个面对面,霍的双方全把身形停住,刘灵虚看清来人正是那夏侯云,夏候云已先行发话说道:“我道何人,原来是刘老前辈,夏侯云一步返迟,请恕失迎之罪。” 刘灵虚冷哼一声说道:“听说贵庄已成藏龙卧虎之地,刘某五天之内必再来探庄,你要好好的准备了。” 夏候云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敝庄确是请了几位能人,但却不敢妄称藏龙卧虎;这些人只是与夏侯云同仇敌忾,全是黑衣教的对头人物,老前辈如愿于黑衣教合作,赁老前辈的功力,夏侯云自是无可耐何;如老前辈不愿受黑衣教节制何必五天以内,愿请马上与夏侯云同返庄中,共议对抗之策。” 这就是夏侯云厉害的地方,如刘灵虚不与他一同返庄,就是默认愿为黑衣教合作,刘灵虚被他用话这逼,略—迟疑,说道:“刘某向不与任何人合作,休说这名不见以传的黑衣教。” 夏侯云道:“老前辈既不愿与黑衣教合作,何不一同返庄,晚辈藉此亦可尽地主之谊。” 这是由飞云山庄内易飞丸掷般射出两条黑影,到达他们面前一齐停住,正是好瘦师爷公孙仇及独角神陀。 夏侯云对公孙仇态度似极恭敬,见他们来到,向公孙仇问道:“晚辈离庄期间,庄中可有事故发生?” 公孙仇看了刘灵虚一眼,说道:“除了方才在庄后接待了刘兄以外,别无事故发生。” 独角神陀向刘灵虚问询说道:“贫僧法元参见刘神君。” 刘灵虎冷哼一声说道:“名震廿北的五台山雷音寺神僧,也在这里做为上客,刘某人幸会了。” 夏侯云哈哈两声,在旁说道:“老前辈今晚驾临庄,想必是对在下有所猜疑,这个确需详细解释,且在现已探出黑衣教的概略情形,也正该向前辈细说,即使前辈不愿与敝庄合作,总算是同仇敌忾,有话咱个进庄去说,老前辈幸勿客气。” 说着右手一伸,恭立路旁肃客。 刘灵虚此时面色稍缓,说道:“老夫尚有要事在身,无需再进庄内……” 说至此处,转间向公孙仇看了一眼,说道:“方才五天这约,就此取消。” 夏侯云何等机智,见他如此说法,察言观色,知他对自己的疑心已经冰释,连忙又哈哈一笑,说道:“老前辈既不愿进庄,在下也不勉强。晚辈已知黑衣教高手如云,有一统武林之雄心,将来敝庄如被侵犯,尚祈前辈惠予援手,同时如前辈将来要人协助,只需飞函通知,敝庄也一定立刻驰往效命。” 刘灵虚冷冷说道:“老夫向不多管闲事,我与黑衣教的事,我自己会了,不要你们操心。” 语罢,双手一拱,向山外电驰而去。 这次,他虽徒劳往返,没有什么收获,总算把对夏侯云的疑心释去了。至于那庄后画地为牢软禁的三个灰衣老者又是何人,后文自有交待,此事暂且按过不提。 且说金发蛮婆和她的两个徒儿回到草屋后,不觉又已半个多月。这天,暗自盘算支援青城派之事,想到再有半个月就要启程了,带着王梅霜去倒没什么,如带着桂儿去,确是一个累赘。黑衣教既敢这样猖狂,一定来者不善,不如把她俩一齐留在山中,以免碍事。 王梅霜正在屋外督促桂儿练习拳脚,听师父在屋内呼叫她们,立刻命桂儿停手,一齐走进屋内,问道:“师父,何事?” 孟玉珍见王梅霜比几个月前清瘦了许多,轻叹一声,说道:“唉!兰亭那孩子也不知躲到那里苦练功夫去了,也不托人带个信来。” 王梅霜闻言,没有答言,露出满面幽怨之色。 桂儿在旁问道:“师父喊我们进来,有什么事?” 孟玉珍道:“二月二日师父要到四川青城山去支援青城派,为能预先监视敌人行动,必须提前赶去,再有半个月我就在动身了。” 桂儿高兴地道:“早去最好,桂儿又可以在外面玩几天了。” 孟玉珍道:“这次因过份凶险,我不想带你们去了。” 桂儿眼圈一红,急道:“不,桂儿要去,桂儿会帮师父打那黑衣教。” 王梅霜在旁说道:“师父一人启程,徒儿们也不放心,还是一同前往较佳。” 孟玉珍道:“你武功已经学成,本可随我前往,但若带着桂儿,确是碍事,所以想把你留在家中照应她。” 桂儿在旁哭喊道:“不,桂儿要去!” 孟玉珍看了她一眼,说道:“好在时间还早,这事我们以后再慢慢决定好了。” 她们住的是一排三间草屋,当中一间是厅房,孟玉珍住在左边一间,王梅霜师姊妹则住在右边一间,另个双拱了一间草棚做为房。 孟玉珍坐功完毕,走到屋外巡视一周,抬头看了看了天色,见天上浓云密布,颇有雪意,四外一片漆黑,几阵夜风,吹得院中树木簌簌作响。 她走回屋内,尚没有盏茶时间,忽听王梅霜房中窗门一声大响,王梅霜穿窗而出,知道出了事,身形一闪,急跃而出屋,见王梅霜正站在屋前东张西望。 孟玉珍并未发言询问,一个“摩云步”,腾身而起,落在门前一株大树上,扫目四寻,不见任何动静。夕停,她由树顶跃下,问道:“霜儿,发生何事?” 王梅霜道:“一双眼睛,一双好亮的眼睛。” 语间微颤,似乎尚有余悸。 孟玉珍问道:“什么一双眼睛?” 孟玉珍知道王梅霜内功已扎有极好的基础,绝不会看错,但因没有发现来人的踪影,只得说道:“来人既已逃走,回屋去罢。” 她们回到屋内,各自回房,孟玉珍心生警惕,不敢就寝,忽听那边房内王梅霜又是一声娇叱,接着窗门“砰”的一声,想必她又已穿窗而出。孟玉珍心中一惊,身形急闪,也由窗中跃出展目四望,仍是不见有何异状。 桂儿这时,亦由屋中跑出,站在师父身旁,说道:“找到那双眼睛没有?好让桂儿打他!” 孟玉珍并未理她,向王梅霜问道:“是否又是有人窥视?” 王梅霜答道:“正是,还是那双眼睛。” 孟玉珍道:“这人既不敢出头露面,还是回屋去罢!” 说着她已领先进屋内,说道:“天不早了,睡罢!” 她走进自己房内,不作停留,轻轻将后窗托起,飞身而去,利用房屋暗影,隐身在一丛乱草之中。 才将身体隐好,便听王梅霜在屋中一声惊叫:“又来了!” 紧接着窗门一响,王梅霜又已穿窗而出。 孟玉珍在草中,却仍是一无所见。 由王梅霜惊叫到她拔身而起也不过是一瞥眼的时间,凭她这么快的身法,竟仍然无所发现,因此,她对王梅霜一再的惊扰,不禁产生怀疑之心。 她身在空中,见王梅霜正跃出窗外,立将身体一折,双腿一登,两手向后一振,一个“鱼鹰入水”式,由屋后上空向屋前疾射而下。 王梅霜才跃出屋前,忽见空中射下一人,惊得急用双掌护身,向后跃出三步,才看清来人是谁,她说道:“哟,吓我一跳,原来是师父,不知师父发现了什么没有?” 这时桂儿已紧随王梅霜之后由窗中跃出,瞪着小眼叫道:“师父,师姐又看到那双眼睛了,可是桂儿没有看见,一定是师姐故意吓我。” 孟玉珍道:“你二都进屋去,我有话对你们说。” 三人走进屋内,在当中厅房坐,孟玉珍说道:“霜儿,我们练武的人要能静心气稳,不可胡思乱想,如在练习坐功时心神不静,则会发生幻觉,这是走火入魔的原因之一。” 她深深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孙兰亭那孩子现在虽无消息,顶多三年,他一定要来找你,你要想开一点,现在,我真替你担心。” 王梅霜一听,知道师父对发生了误会,急忙说道:“师父,那不是幻觉,霜儿确是看到一双极亮的眼睛。” 孟玉珍又轻叹一声,说道:“孩子,要是自己知道幻觉,那就不叫幻觉了,为师的不相信当下武林中谁有这么快的身法。” 王梅霜又道:“师父……” 盂玉珍把她的话头打断,说道:“好孩子,别说了,天已不早了,睡罢!” 王梅霜无奈,只得和桂儿回房继续入寝,她把那支慧剑放在身旁,又摸出几根梅花针,握在手内,躺在床上假装睡觉,迷着双眼,向窗门一瞬也不瞬的望着。不久,桂儿已呼吸均匀,酣然入睡了。 蓦地,她心中一惊,那双眼睛又出现了。她看见一双炯炯明亮的眼睛,由窗门缝中向内窥视,眼神是那么和平、深邃、伤感,似乎并无恶意。 这次,她怕再惊动师父和桂儿,不敢惊叫,身体也未移动猛右手一翻,数缕银丝,疾向窗门射去。 梅花针才出手,那双眼睛立时不见,数缕银丝分由窗纸及窗缝中射出,射出不久,那双眼睛生又出现。眼神中竟未增加一丝怒意。 王梅霜未再出手,将慧剑紧握手中,心中想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企图,只要你敢进屋,你就休想逃走。” 就这样,她迷眼向窗户望了一夜,那双眼睛也向她窥视了一夜,直到鸡声四起,金发蛮婆孟玉珍起床做早课,那双眼睛才消失不见。 天明后,王梅霜将夜间情形告诉她师父,孟玉珍不信,仍认为这是她的幻觉。 以后每夜均是如此,不觉已过七八天,窥视那人虽没有其他举动。王梅霜却因多夜不能安眠,精神觉得有此恍惚,孟玉珍见她如此,愈发认为自己的想法不错。 王梅霜初看到那双眼睛时,心中倒不怎样害怕,这时她忽然感到以警惕起来。她想这人既没有其他举动,为何又天天到此窥视,那夜师父预先隐身屋外,以她那么快的身法,竟也没有发现任何形迹,莫非这是鬼眼不成!将来师父走后,我们留在山中,那将怎么办,原来她虽不怕那窥视之人,却有点怕鬼。 那双眼睛仍是夜夜出现,王梅霜若不是那支慧剑使她无形中发生一种定力,精神早已支持不住了,不觉又过了七八天,已到孟玉珍启程的日期。 这时,金发蛮婆孟玉珍心中确是非常为难,她原先准备把两个徒儿留在山中,现见王梅霜精神发生异状,把她们留下很不放心,考虑再三后还是觉得把两个徒儿带走较为妥当。 于是当晚,她把两个徒儿叫到面前,说道:“原先我本打算将你们留在山中,现在已改变企意,你们回房把衣物收拾收拾,准备明天一早随我出发。” 桂儿一听,高兴得喊道:“好极了!师父你真好!” 王梅霜闻言,也不由精神大振,惊惧之念,一扫而空。 这晚,那双眼睛仍来窥视了一夜,王梅霜心中想道:“叫你看吧,明天我们就要走了。” 第二天一早,师徒三人将草芦封闭停当出山而去,当晚,宿在一个小镇的旅店内。 孟玉珍见王梅霜一路精神甚佳,心中略慰,暗想道:“这孩子在山中一直被那双眼睛惊扰着,原先我会怀疑是那晚回山时遇见的那个年轻小子在捣鬼,但经我几夜的注意,并没有什么发现,像这种长期向人屋内窥视而没有其他举动之事,在情理上也说不过去,这次给她改变一下环境也好,否则恐怕她真要憋出相思病来呢!” 王梅霜因在山中每夜均不得好睡今晚宿在店中,心中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天尚未明,她已一觉醒来,见屋中一片黑暗无意间向门望去,这一看,几乎惊叫出声,原来在窗缝中正有一双眼睛向内窥视,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仍是那么明亮、和平、深邃、伤感。 这里是师徒三人睡在一间房内,她轻声叫道:“师父!” 她一出声,那双眼睛立时不见。 孟玉珍问道:“什么事?” 王梅霜轻声说道:“那双眼睛又来啦!现在已经不见了。” 孟玉珍见天将明,也未再睡,将桂儿唤起,喊来店家,提早启程上路,路上她已有了新的决定,她想既然变换环境仍不能将那双眼睛甩掉,干脆从今天起改为夜行昼宿,倒要看看那双眼睛以后还能怎样窥视。 这办法果然生效,从此王梅霜再也没有发现那双眼睛,她的精神渐渐好转,身体也慢慢复原。 她们不疾不徐的在路上走了十余日,已到达四川灌县,青城山就在县西南,因距离二月二日尚有半个多月,她们就在灌县落了店,这回却出王梅霜意外,每夜未发现那双鬼眼,在这些日子内,孟玉珍对城内外行人颇为注意,但观察多日,并未发现行迹可疑之人。 同时,金发蛮婆孟玉珍心中也颇费踌躇,她想这青城派乃是名门大派,如自己明言支援他们,恐怕他们不会接受;如暗中施助,又怕引起他们的误会,思索再三,主意拿定,认为还是以明来明往为宜。 二月二日夜晚,青城山中并未设下暗桩,所有大小道士观,一律灯火辉煌,青城派总坛紫云观更是灯火明如白昼,仅在山下入山处一块山石上坐着三个道人,准备那里迎客,这三个道人表面上虽似无事,其实心中却是紧张无贮匕。 天黑不久,三个道人中有一个年纪较轻的用手向远处一指,说道:“师叔,来了!” 那个被称做师叔的道人,年约五十多岁,双目神光奕奕,看来内功颇有火候,他向远处看了一眼,说着“沉住气,来的是三个男人。” 不久,三个男人已来到山口,却是一个老婆婆,一个姑娘,还有一个小女孩。 三个道人见来人已到,急由石上立起,那个称做师叔的道人稽说道:“来者何人?贫道一萍子在此接待佳宾。” 那老婆婆向一萍子微一注视,说道:“一萍子,你不认识老身了?” 一萍子闻言,向她面上细一辨识,“啊”的一声,说道:“原来是金发女孟女侠,失敬,失敬!” 老婆婆笑道:“现在已改称金发蛮婆了。” 一萍子道:“前辈见谅,今夜本派有事,请恕贫道要挡架了。” 孟玉珍道:“老身也是因为黑衣教的事想见见你们掌门人。” 一萍子道:“既然如此妙法,你领前辈到紫云观去。” 原来是一萍子是青城派的掌门人的师弟,在青城派中地位甚高。 旁边那个较年轻的道人,上前一步,说道:“老前辈,请随小道来。” 孟玉珍师徒三人随那道人一路向山上行去,沿途古木参天,泉水淙淙,风景清幽雄伟,无愧是西蜀名山,武林大派的发源地。 那年轻道人向孟玉珍躬身说道:“前辈少待,小道先进去通禀一声。” 他进去不一会,便听观门内有一洪亮声音说道:“孟女侠闲云野鹤,今晚驾临敝观,请恕迎接来迟。” 随声走出一个身着黄绫,发髯灰白,身形伟岸,背插长剑的老道士,便是青城派第八代掌门人一瓢子吴玄通,吴玄通并没有把她们向客堂内让,却经自把她们领到三清殿中,三清殿雄伟宽敝,正面供奉着约两丈多高的三清祖师塑像,香案前分两排放了两条长案,长案后面各摆了十几个座椅,想是准备接待黑衣教来人用的。 这时,三个年轻道人在一条长案上首侧方,又放了一张桌子,三个座位,一齐向孟玉珍稽首行礼后,默默向殿外退出。 一瓢子吴玄通把孟玉珍师徒让到那新摆的桌子前面道:“女侠请坐。” 同时转头向正在退出的三个道人说道:“你们去请三位长老出来。” 孟玉珍并未立即就座,将手中龙头杖向那桌子一靠,先带着两个徒儿走到三清祖师香案前拜了拜,然后才走到那桌子后面坐下,王梅霜和桂儿未敢就座,并排站在孟玉珍的身后。 不一时,进来一个小道士,托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七杯松子茶,分放在两边桌案上,就在这时听门外响起一个苍老声音说道:“武林七绝中的人物,驾临敝观,本派蓬毕生辉。” 随声走进来二道一俗,全是髯眉如银,精神闪烁。 一瓢子吴玄通手指一个较瘦的老道士说道:“这是贫道的二师叔净尘真人赵无极。” 又指着另一个老道士及俗家老人介绍道:“这是贫道三师叔黄叶真人李无为,五师叔白衣叟王子禾。” 原来这就是青城派仅存的三位长老,人称:“青城三老。” 第八章 拜别师傅寻郎君 他们彼此寒暄了一阵,相率落坐。 一瓢子吴玄通问道:“孟女侠今夜驾临敝观,不知有何贵干?” 孟玉珍答道:“老身携徒漫游江湖,顺便登山拜候掌门人及三位长老。” 一瓢子吴玄通稽首道:“这个不敢当,请问女侠除此尚有何事?” 孟玉珍道:“黑衣教狂言灭三奇、诛七绝。近闻又向贵派挑战,不知对黑衣教内部情形,贵派可有所闻?” 一瓢子吴玄通道:“这黑衣教甚是神秘,内部情形无人能知,想女侠知之颇稔了?” 孟玉珍道:“四个月前,曾蒙丐帮帮主转告黑衣教中能手甚多,并窝藏不少隐居多年的老魔头,其他亦是一无所悉。” 一瓢子吴玄通问道:“女侠此来,是否想对敝派施予援手?” 孟玉珍道:“同仇敌忾,谈不上援手二字。” 吴玄通道:“女侠美意,本派心领,但本派之事向不需他人援助,如女侠欲与黑衣教了结甚么梁子,最好另觅他地;如女侠不愿离开时,贫道也不勉强,就请女侠在旁观战,作个见证人如何?” 时间慢慢地过去,他们在殿中又谈了些江湖琐事,不觉已近三更,吴玄通向殿外说道:“时间将到,叫他们都进来罢。” 随声由外面鱼贯的走进六个道人,全是不言不语,向掌门人微一稽首,就在下首坐下,吴玄通向孟玉珍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弟。令徒别叫他们紧站着,也请坐下罢!” 这时殿中鸦雀无声,只听殿外铜壶滴漏,众人心情也随着紧张起来,四下空气,似乎十分凝重。 殿外,山风骤起,一阵呼啸,院中“叭哒”一声巨响,殿中诸人,同时一惊,吴玄通向外问道:“外面什么声响?” 站着殿外的两个听候呼唤的小道士,闻言答道:“是树上枯枝被风吹落一大段,弟子们就去移开。” 吴玄通一声轻叹,低声说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黑衣教,竟使我们堂堂的青城派如此紧张,说起来也真惭愧!” 净尘真人赵无极道:“就是这种摸不清它深浅的敌,最令人不耐。” 语罢,殿外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蓦地,院外一阵脚步声起,殿中诸人又是一阵紧张,脚步声进入殿内,众人急闪目望去,来人却是那在山下等候迎客的一萍子。 吴玄通正欲询问,一萍子已向他微一稽首,说道:“黑衣教来人已到,现在观外,是否就叫他进来?” 殿中诸人闻言,神色间更形紧张,一瓢子吴通霍地站起,就想到观门口去亲自迎客。 一萍子说道:“掌门人请安坐,叫他们唤他进来便了。” 他向殿外呼道:“你们却一个人,叫妙法领引进来。” 语罢,走到掌门人下首一个空座位上坐下,说道:“另外还有两个黑衣教徒,牵着两匹驮马,在山下白云观前等着驮贡金。” 语音才落,殿外黑衣一闪,已走进一个。 来人因青城派对他如此无礼,心中甚是不悦,但仍笑容满面,向一瓢子把手一拱,细声细气的说道:“掌门人,久违了。” 众人看清来人,全是心中一怔,紧张之气,一扫而空,一瓢子吴玄通将身站起,冷哼一声说道:“我道来者何人,黑衣教原来是你们武林九邪中人捣的鬼。” 来人也不客气,自己走到对面那条长案后面坐下。 这次,确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们原以为黑衣教既敢向武林各派挑战。所谓来者不善,一定会派来大批高手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那知仅来了一个人,并且还是武林九邪中武功最弱的一个:人妖赵秀男。 这人妖赵秀男武功以前仅可列为中上等,但善用各种迷药,又加嗜色如命,不知有多少年轻妇女,失身或丧命在他的手中。 他坐下后,细声细气的说道:“你们休要轻视在下,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在下现已改邪归正,投入了黑衣教,蒙教主青睐,被任为巡山使者兼负解款之责,不知贵派是否已将价值百银一万两之黄金准备妥当?” 他这边说话,那边王梅霜师姊妹已把他看清,见他油头粉面,面色青白,年约四十来岁,说话时故意忸怩作态,一看就知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人妖赵秀男说话时,现已将对方诸人看清,他转头向金发蛮婆孟玉珍拱手说道:“本教早知武林七绝今晚会在各大门派各到绝,果然孟女侠在此。” 孟玉珍闻言一怔。心想我们的计划严守秘密,黑衣教怎知晓! 人妖赵秀男早已发现了王梅霜,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盯在她脸上,说道:“这妞儿好俊,如愿参加黑衣教,在下倒愿作个介绍,入教以后,保管其乐无穷……” 王梅霜被他一说,羞得粉颈低垂,不敢出声。 孟玉珍在旁喝道:“人妖,休得胡言乱语!” 这时,一瓢子吴玄通见人妖赵秀男如此目中无人,心中—动,料知他必有极硬后援隐身暗处。乘他与孟玉珍说话的时候,急转头向旁三老低声说道:“来者不善,请三位帅叔尽速警戒。” 青城三老闻言,一语未发,默默地退出殿外。 人妖赵秀男一双色眼,仍舍不得离开王梅霜,一言不发,只是把她上下细看,那付丑相,确是令人难以忍受。 —瓢子吴玄通见他如此无聊,深恐孟玉珍先行动手,在旁说道:“人妖,黄金本派早已准备妥当,但凭你尚难令我们献出,请速把同来的高人请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才能使我们献得心服口服。” 人妖赵秀男闻言,如梦初醒,将头转正,一声冷笑,尖声说道:“本教不愿伤了两家和气,才特派在下前来,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凭咱赵秀男,就能叫你们心服口服。” 一瓢子吴玄通冷笑:“尔休口出狂言,本山人倒要看看你在这几年内练成了什么惊人绝技!” 人妖赵秀男尖声叫道:“好,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怪不得衣教心狠手辣,现在坦白告诉你,你们如每年将黄金痛快献出,万事俱休;否则,咱赵秀男就要奉命接任青城派的掌门之位了。” 吴玄通怒道:“呸!闲话少说,咱们手底下见高低。” 赵秀男道:“好!” “轰隆”一声,他将面前长案推倒,跃身而出,手指吴玄通,尖声说道:“老杂毛,咱们是在屋内还是到屋外去?” 吴玄通道:“走,到外面去!” 赵秀男不再发言,人已飞跃出殿,吴玄通和七个师弟也鱼贯而出。 赵秀男左手插腰,右手向吴玄通一指,说道:“老杂毛放马过来!” 一瓢子吴玄通,正欲向前走出,一萍子在旁说道:“掌门人止步,对付这个淫贼,何必师兄亲自动手,待师弟将他拿下。” 语罢,“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缓步向场中走去。 人妖赵秀男见他左手持剑,右手捏诀,气定神闲,满面严肃之色,知他虽然口出大言,心中却未存轻敌之意,也在心底暗想道:“方才自己夸下海口,动手时要多加小心才是。” 一萍子左臂持剑平伸,右手剑诀先向上一指,然后再向右平伸,与左臂成了个“一”字形,这正是青城派名震武林“一字剑”的开门起式。紧接了双臂内曲,剑光一闪,变成右手持剑,左手捏诀,口中喝一声:“请!” 左手剑诀一领,右手剑已平刺而出,与身后左臂又成了个“一”字,剑尖颤出点点寒星,直身人妖赵秀男胸前刺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仅开始这两式,赵秀男已看出对方功力浑厚,剑术造诣极深,不敢大意,立将阴功运出护体,全力应付。 刹时,一萍子长剑已向赵秀男胸前点到,赵秀男想在敌前卖弄,急将阴功积前胸,不躲不闪,想硬挨他这一剑。 一萍子一剑刺到,只觉刺在一堵气墙之上,心中一惊,也将玄门罡气运起,透过剑尖,向对方气墙上刺入。 赵秀男突觉对方剑力加重,阴功将乎抵挡不佳急忙猛吸一口真气,阴功立时加强,又和对方成了势均力敌。 二人相持片刻,同时一声冷哼,各自向后跃出一步。 两人稍退即亡,一萍子剑气如虹,将“一字剑”一招一式循环演出,点刺挑劈,全是恰到好处;赵秀男也将新练成的一怪异掌法施开,身形如风,掌影纵横,在一萍子剑光中,进退自如,有攻有守。 一瓢子吴玄通在旁看得暗暗心惊,心想这小子才几年投见面,竟变得如此厉害,不由替他师弟暗暗担心。 场中二人,百招已过,仍是不见胜负,赵秀男打得性起,一声尖啸,如同一缕铜丝抛向空中,其声锐厉,十分难听。 啸声刚起,远处也有一声尖啸相应;啸声未歇,来人已到达屋顶之上。 只听黄叶真人李无为在屋顶上喝道:“什么人?下去!” 紧接着“砰!砰!”两声,由屋顶倒掼下来两个人,摔下来的不是敌人,却是那黄叶真人和白衣叟王子禾,全是身受重伤,躺在地上不能动。 吴玄通见来人如此凶狠,知道青城派今夜劫数难逃,喝了一声:“亮剑!” 就见剑光电闪,“呛啷”连声,吴玄通及他六个师弟已一齐长剑出鞘,吴玄通闪目向屋上望去,但见屋顶上站着一个黑衣老妇,生得窄额高颧,瘪嘴削腮,双目深陷,满脸皱纹,手持鸠头杖,形状十分可布。 吴玄通心中一惊,不知来者何人正欲发话询问,忽见老妇身后人影一闪净尘真人赵无极现身屋顶说道:“我道何人竟有如此功力,原来是鸠杖婆阴老前辈。” 吴玄通闻言又是一惊,心想以前听师父说过,这人已归隐将近四十手,不意今夜又在此地了现。 正在想着,忽听身后一声惨叫,急忙转身向场中望去,见师弟一萍子已倒翻而出,跌在地上,气绝而亡。 原来一萍子动手之际,将屋上动静听在耳内,心神一分,立处劣势,后来又听说鸠杖婆出现,心中更是发慌,剑法略慢,人妖赵秀男看定空隙,猱身而进,一掌击在他天灵盖上,脑浆进裂,死于非命。 吴玄通正看得心中一惨,又听身后“叭哒”一声,急转身望去,只见师叔净尘真人赵无极又被人由房上扔下,但他并未受伤,沾地即起,一张老脸,羞得通红,鸠杖婆阴三娘屋顶说道:“念你还认识老婆子份上,饶你一次。” 话落,未见她身形移动,人已由屋上直冲而下,落地无声,轻如如鸿毛。 鸠杖婆阴三娘露了这几手,孟玉珍在旁也看得心中震骇:这人久闻其名,今日一见,确是非同小可! 王梅霜在鸠杖婆落地之后,无意间又向屋上看了眼,这一看只惊得她全身一颤,原来这时在那屋脊上,突然多出一双眼睛,向她凝神注视,多么熟悉的眼神,正是前些日子每晚看到的那双眼睛。不过这次眼睛上却多出一双眉和半个头顶。 她急向孟玉珍低声说道:“师父,你看,那双眼睛又来了” 这时,鸠杖婆阴三娘站在院中说道:“掌门人,现人两条路任你选择,一条是献出白银一万两,今后永远受黑衣教保护;一条就是把这掌门位子让给我们这巡山使者赵教友。” 一瓢子知道绝非对手,马上当机立断,闻言并未答话,转头向他六位师弟使了个眼色,说道:“各位师弟,两位师叔受伤不轻,速把他们抬至后殿疗治。” 他的意思是叫他们由观后逃走,以免玉石俱焚,若保得住青城派一些精华,就不怕以后无人报仇雪恨。 鸠杖婆阴三娘鸠关杖—横,拦住青城派众人去路,喝道:“且慢,待我们把事情解决了再走,那两个老家伙不要紧,保管死不了。” 一瓢子吴玄通见鸠杖婆有赶尽杀绝之意,不由怒极,喝道:“老魔头,本座宁可人不在也不能使本派蒙受耻辱,明知螳臂挡车,也要和你一拼,接招!” 说着长剑一抖,剑走轻灵,已绕至鸠杖婆右侧,挽起斗大的一个剑花,剑花中爆出万点银蕊,带着一片“嗡”“嗡”之声,直向对方右肋点去。 鸠杖婆阴三娘根本就未把他放在眼中,怪哼一,右手持杖,唿的一声,向一瓢子持剑手腕砸到,同是左手向金发丝婆一指,问道:“那老婆子可是孟玉珍?” 孟玉珍答道:“正是晚辈。” 那知一瓢子吴玄通身为掌门人,功力剑术为全派之冠,比他三位师叔还要历害,鸠杖婆这一杖并未把他逼退,而他一个移宫换位,又转至鸠杖婆身后,长剑一抽一洗,顺着长杖下滑,向对方持杖的手指削下。 鸠杖婆原地未动,右手向后一缩,长杖离手约两寸,杖首鸠头由肩上向身后一瓢子鼻梁撞去,就在这时,“嗤”的一声,一瓢妇的长剑已贴手削过。 长剑一过,鸠杖婆始又将长杖抓住,这一手的快、巧、绝、狠,使旁边孟玉珍看得为之咋舌! 鸠杖婆虽在动手,口中却没有闲着,仍继续向孟玉珍说道:“武林七绝果然到了一绝,告诉你,你也是两条路任择一条,一条是死,一条是加入本教。” 孟玉珍答道:“两条路恕晚均不采纳,等前辈与吴掌门动手完毕后,定当候教好了。” 这时,一瓢子吴玄通将身矮,又将鸠杖躲过;“唰”“唰”“唰”三声,使出一字剑中“连环三剑”这三剑是一字剑中攻敌绝招。就见三层银浪,前涌后继,如同银河泛滥,万花齐放,剑光中进出层层罡气,确是威力十足,历害无比。 鸠杖婆一声尖啸,啸声中,形陡转,右手鸠杖一个急旋,一轮乌光,向银浪中迎去,好功力深厚f剑光中透出的罡气,并未能将她长杖震偏,一阵金铁交鸣,一瓢子竟被逼得向后跃出五步。 用剑的人最忌的就是用剑和敌人的兵器硬砸硬碰,方才一瓢子本想藉着她和孟玉珍说话的机会运出全身罡气,透过剑身,将她鸠杖震飞;那知,弄巧成拙,反被震得双臂酸麻,手麻如焚,长剑几乎脱手。他跃退之后,一时怔住。鸠杖婆并未追击,鸠头杖横握手中,用杖首向他一指,说道:“杂毛,你还算有两手,竟能和老婆连过三招。现在纲开一面,放你逃走,速去勿留。” 一瓢子吴玄通喝道:“老魔头,你休留人情,今晚本座就没打算活着。” 鸠杖婆阴三娘怪笑一声,说道:“好,我成全你,三招以内叫你躺下!” 这时一瓢子已存拼命之心,长剑一抖,踏洪门,走中宫,振臂一剑,真刺鸠杖婆胸前。 鸠杖婆见他已在拼命,怪笑一声,鸠杖猛收,身形向前疾俯,待长剑由她头上轻啸而过;霍地一个急转,将背部对向敌人,单手持杖,左手由裤裆下向后疾伸,一把将敌人腿腕抓住;和前一拉,就听“噗咚”一声,一瓢子已被拉得坐在地上。 一瓢子咬牙切齿,一声轻叹,举剑就向自己颈上勒去。 忽然右臂一麻,“当啷”一声,长剑落在地上,原来金发蛮婆孟玉珍早已防他这一手,见他落败,立时飞跃上前,龙头杖疾伸,点在他肘部麻筋之上。 同时,那边跃过二人,正是他的两个师弟,一人将地上长剑抢过,一个将他扶起,劝出场外鸠杖婆阴三娘用手向他们一指,说道:“再给你们一段考虑时间,今天的事不降则死,非解决不可。” 语罢,转向孟玉珍说道:“你也是如此,过来,咱们先过几招,好叫你心服。” 孟玉珍自鸠杖婆一出现,就知今晚之事糟了,非但不能支援人家,自己也将自身难保,现见对方要和自己动手,急忙暗凝真气,上前一步,就道:“正想领教。” 鸠杖婆鸠杖头一横,说道:“老婆子,上罢!” 孟玉珍单掌在胸前一立,说道:“晚辈得罪了!” 左腿一上步,龙间杖向前一倒,变成左手在右手地后,就手将杖一抖,龙头一颤,已向鸠杖婆上腹点去。 鸠杖婆见她杖出四平八稳,竟是杨家枪的招数,杖未到,一股劲风先逼至,心中一惊,暗中想道:“这婆子不愧七绝之一,功力比那瓢子高多了,倒是不可大意。” 她一个蹲档骑马式,双手横持鸠头杖,目不旁瞬,注定对方杖头,待对方龙头杖上龙角距离,她腹上不及一寸,双腿向后一撤,将来杖让过,双手一翻也使出大枪中的招数,向对方杖上连滑带砸,以她的功力,只要龙头杖被她砸上就非撒手不可。 孟玉珍见来势凶猛,左腿横跨半步,长杖一收,仍是杨家枪的招数,一式“乌龙摆尾”变成杖头在后杖尾挟着啸声,向对方小腿扫去。 鸠杖婆喝道:“好!” 腾身而起,龙头杖贴地呼啸而过,孟玉珍一杖已击空。 鸠杖婆身在空中,喝道:“接杖!”一轮乌光,如泰山压顶,当头击下。 孟玉珍想试试她的功力,双手持杖,横着向上一迎,“当”的一声大响,顿被震得登登一连连向后退出三步。 鸠杖婆身形一落,如影随形,呼的又是一杖,当头砸下。 孟玉珍才拿桩站稳,见对方鸠杖又已砸到急吸一口真气,双手举杖横迎,再次硬接了下! “当”的一声,她又震得向后退出三步,双臂酸麻,血气翻涌。 鸠杖婆得势不让人,双目圆瞪,头发根根竖起,更加丑恶怖人,喝了声:“再接这一杖!” 欺身而上,杖挟劲风,又已当头砸下。 孟玉珍听出风声有异,知她这一杖已将毕生功力使上,再也不敢硬接,拼着同归于尽,不退反进,龙头杖疾起,向鸠杖婆胸前点去。 王梅霜在旁看得大惊,双手掩面,一声尖叫,惊动了旁边观战的人妖赵秀男。 人妖赵秀男色迷迷地看着她,说道:“姑娘别怕,有咱赵秀男在此保护着你。如咱家当了青城派掌门人,你就是掌门人的夫人了。” 王梅霜并未答理他,急闪秀目向声场中望去,这时场中已发生变化。 原来方才孟玉珍不退反而进,恰将对方杖头让过,鸠杖婆同时也身形疾转,将对方点来一杖闪开,两人各自左右迈出了一步,又成了对峙之势。 鸠太婆忽怪道:“你既不敢硬接,再叫你瞧瞧老婆子的小巧功夫。” 乌光一闪,挺杖而进,鸠头杖如同怪蟒翻身,带出风雷之声,已将她四十年闻名江湖的杖法施出。 孟玉珍功力虽比鸠杖婆弱了许多,但她龙头杖一百三十六手,却也是不当武林一绝,除了比比功力,她别无所惧。 她见鸠杖婆长杖已到,毫不示弱,立即挺杖反击,只听“叭叭叭”三声脆响,双方才合即分,原来两人已过了三招。 二人身形未停留,分别左右盘旋,双杖齐飞,劲风四起,卷起满地沙石,声势猛恶,十分骇人! 双方招势越来越快,但见两团杖影飞舞空中,时合时分,如同双龙戏水,又似恶蛟出洞,电光石火间,数十招已过。旁观诸人看得目摇神迷,心惊胆战。 鸠杖婆杖沉力猛,功力深厚,占了许多便宜,孟玉珍完全要靠身法招数,盘旋游趋势,时间一长,终究鬓间汗出。渐落下风。 一瓢子吴玄通知道今夜败已定,低声向他几个师弟说道:“我和净尘师叔留此缠斗,乘此时机,你们六人速即离山!” 他那六个师弟知道掌门人死意已决,一个个面容凄惨,低声问道:“其他弟子呢?” 一瓢子低声答道:“他们并未出面,不会有何凶险,只不过暂时忍辱罢了。青城派复兴,全寄托于尔等六人,速去勿留!” 六人不便再言,身形疾幌,向观门急跃而去,蓦地,六人眼前人影一闪,鸠杖婆由空而降,正好阻住他们去路。 原来鸠杖婆虽在与孟玉珍拼斗,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他们窃窃私语,早已被她看到眼内,心知他们如不是想一拥而上,就是想乘机逃走。果然不出所料,六人已跃身而起,她连忙一杖把孟玉珍逼退一步,一式“鹰备三翻”腾身空中,一翻一折,向六人身前疾投而下,挡在他们前面。 鸠杖婆喝道:“想死就跑,否则尚有投降一条生路。” 六人尚未答道,孟玉珍已跟踪而至,龙头杖一抖,向鸠杖婆右肩扫到,只见乌光一闪,“当”的一声,却被坞杖婆回杖架开。 这时,一瓢子知与孟玉珍联手攻敌时机已至,一声大喝:“师叔师弟们上!” 立时电肖激闪,八支长剑已如八条银龙,疾向鸠杖婆攻到。 鸠杖婆一声尖叫,奋起神威,鸠头杖舞得呼呼风响指东打西,攻守自如;虽然他们已经一齐动手,却仍不能占得丝毫的上风。 突然,两声惨叫,杖影中飞出两个道士,仆地不起,又是“叭叭”两声脆响,两支长剑挟着两溜银光冲天而起,落在屋顶之上。 动手诸人知道今夜绝无幸免,一个个已抱定必死决心,奋力死斗,两个青城派长老长剑虽被震飞,仍是赤手进搏,猛攻不已。 第九章 偶得仙芝功大增 人妖赵秀男在旁,也不上前助阵,尖笑一声,一步一步的缓缓向王梅霜行近,一边走一边说道:“姑娘别怕,有本掌门人保护你。” 话才说完,屋顶上呼的一声,一阵劲风向他身前涌到。 赵秀男见来势劲猛无比,知道历害,不敢硬接,顺势向右一跃,想将来劲卸去。他这办法还真不错,如他硬接,凭他功力,必被震毙,但他这一让,虽免去一死,人却如断线风筝的飞出墙外。 事出突然,鸠杖婆已把这边情形看到眼内,心中大惊,鸠头杖向前猛扫,把对方几人逼通步,跃出圈外,诸人也一齐停手,全转头向屋顶望去,屋顶上却不见一个人影。 杖婆仰同屋顶喝道:“屋上何人?有胆的下来一拼生死!” 屋顶上仍不见人现身,仅闻屋脊后有人应道:“鸠杖婆,你果然投入了黑衣教,你和青城派及武林七绝的事,老夫一概不管,可是你们谁要想动那姑娘一根毫毛,我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鸠杖婆闻言,惊得全身一颤,对方虽未现身她闻声却已知必然就是那不老神君刘灵虚。 那晚在排云洞前,她和托钵仙翁卓不群等四人联手尚不是刘灵虚的对手,今晚她人单势孤怎不惊得心惊胆战! 她心中想道:这姑娘是来支援青城派的,你帮助这姑娘还不就和支援青城派一样,但自己又不是他的敌手,这却怎生是好?想至此处,不觉立萌退意。 正当这时,那人妖赵秀男已由观门一瘤一拐的走了进来。 原来他被那阵掌风击跌墙外,身受重伤,无力跃墙而入,只得咬着牙绕墙由观门进入。 鸠杖婆一眼看出他伤势不轻,生恐刘灵虚再向他下手,急向屋顶说道:“今夜看你面上,这时的事老婆暂且让过。人妖,咱们走!” 语罢,她兰手的持杖,一手把人妖赵秀男扛在肩头,向观外疾跃而出,刘灵虚在屋脊后哼一声,说道:“我也饶这小子一次好了。” 鸠杖婆未再发言,几个起落,已远出观外。不久,到了山下白云观前,将人妖放在马上,带着两个牵马教徒,狼狈而去。 鸠杖婆阴三娘走后,一瓢子吴玄通向屋顶稽首道:“何方高人,解救本派这次大难,恭请移驾下屋,受本派众人一拜。” 屋顶无人答话,也不见任何动静,他和孟玉珍一齐跃登顶,扫目一看,也不见一个人影,想必已离去。 孟玉珍心中奇道:“这人听声音好熟,又想不起他是何人,竟有这等高的功力!” 原来刘灵虚自己于云雾山中遇上孟玉珍师徒三人,一眼看出王梅霜,竟与他亡妻生得一般无二,一时引起他的往事情愁,当时为了探知他们住处,化名刘不神与她们周旋了阵,目的达后后即飘然而去。 后来,他由飞云山庄返回云雾山下那个旅店,却比和他女儿约定的时间早了八天,走进店门,店老板告诉他刘幽香已率众回山,并留言请他回山去找她,刘灵虚一听,甚为高兴,女儿回山,正好独自办事,当晚,他就寻到王梅霜的住处,由窗外向内窥视,这一窥视,对往事更加伤感,想起自己对亡妻的憾恨,再也不忍心对王梅霜有所不利举动了。 他原想恃强将王梅霜掠走,以便朝夕相对,消释愁怀的,现在他改变主意了,他只想能经常与她接近,多看她几眼而已。 于是,他每夜均去窥视,直到孟玉珍师徒启程离山,他仍是一路暗中追随,因他功力极高,始终未被孟玉珍发现。 今晚,他隐身屋上,发现来人竟是鸠杖婆阴三娘,立即证实那晚在排云洞前背走她们的人确是黑衣教徒,及至鸠杖婆逃走,心中一动,更又想起一事,身形疾闪,暗中跟踪而去,鸠杖婆一行四人离开青城山才二十多里,正行走间,蓦闻身后有人喝道:“阴三娘慢行!” 她闻声即知来者何人,心中一惊,双手持杖转身说道:“刘兄,莫非想赶尽杀绝不成!” 来人正是刘灵虚,他剑眉一扬,说道:“你莫误会,老夫此来,仅是想问你几句话。” 鸠杖婆答道:“有话请问,小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灵虚问道:“黑衣教主乃是何人?” 鸠杖婆道:“本教教主向不以真面目见人,即对教友,亦是如此小妹仅知他是个蒙面人。功力高的出奇!” 刘灵虚冷哼一声:“那么你是因为慑于他的功力,不敢不入教的了?” 鸠杖婆道:“我倒不是慑于他的功力,而是对他的武功心服口服,十分景仰。” 刘灵虚又问道:“就算你不知教主何人,黑衣教教坛设于何处,你总应该知道了吧?” 鸠杖婆答道:“教坛设于何处,亦是无人能知,平时有事差遣我们,都是派人通知。” 刘灵虚问道:“你于教中现任何职?住于何处?” 鸠杖婆用手向妖赵秀男一指,说道:“小妹于教中现在任护法之职,就住在他的庄中。” 刘灵虚道:“有关黑主教的事,你当真一点不知?” 鸠杖婆答道:“据我所知,由今夜起,本教将于各进正式设立分坛,其他就请恕小妹无所奉告了。” 刘灵虚问道:“那晚你们在云洞前被人背走,背至何处?” 鸠杖婆道:“就是背至人妖赵秀男庄中,也是在那庄中见到本教教主的。” 刘灵虚问道:“你们教主是否就住在这人妖庄中?” 鸠杖婆道:“不是,我们到了他庄中,教主才随后赶到,他将我们毒伤治好,露了几手奇功就离开了。” 刘灵虚转头向人妖赵秀男问道:“你是否知道你们教主乃是何人?” 人妖赵秀男恐他要动手,急忙陪笑道:“小的和阴老前辈一样,也是一无所知。” 刘灵虚冷笑道:“我就不相信你们真是一无所知。” 鸠杖婆道:“刘兄以后查出小妹等今晚有半字虚言,再责罚不迟。” 刘灵虚冷冷说道:“谅你们也不敢!” 鸠杖婆道:“我们教主对刘兄极为器重,曾向小妹透露过,随时欢迎刘兄入教,并将予以总护法重职,如刘兄入教,正是小妹的顶头上司。” 刘灵虚冷“哼”一声,说道:“凭他也配,将来我倒要会会你们教主。”说罢将手一挥,说道,“你们走吧!” 鸠杖婆等不敢再留,急忙牵马上路,才走没有两步,刘灵虚忽又在后喝道:“你们站住!” 鸠杖停身问道:“刘兄尚有何事?” 刘灵虚问道:“人妖家住何处?” 鸠杖婆答道:“湖北荆门县城内” 刘灵虚转对人妖说道:“你这小子以后如再对那姑娘乱打主意,老夫必将你立毙掌下。” 人妖赵秀男答道:“小子不敢。” 刘灵虚又向他们一挥手,未再发言,转身向青城山方向电驰而去。 孟玉珍见青城派之事已了,立时告辞,带着两个徒儿下山,一路行来,她边行边想:王梅霜这孩子武功已经学成,再留在身边已然无益,如也带回山去,或许又要见神见鬼的看到什么“一双眼睛”倒不如让她在外面散散心长点见识好些。 主意已定,正好行至一个三岔口路,停身向王梅霜说道:“霜儿,你武功已经学成,也该到外面去段练一番了,咱们从此分手,你每年除夕可回山去过年,到时为师一定在家中等你。” 说着由腰中取出一包银子,又道:“这个你拿去做盘缠,江湖险恶,要多多小心才是。” 王梅霜前在山中,每日均想早入江湖,现在真的叫她去,她又舍不得师父。闻言眼眶一红,扑向师父怀中,说道:“不,我要侍奉师父一辈子。” 孟玉珍心中也觉黯然,用手摸着她的秀发,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孩子别发傻了!”和将那包银两纳入王梅霜怀中。 王梅霜知道已成定局,只得硬着心肠,就在路上身师父跪下拜了三拜,泣道:“师父请善加保重!” 孟玉表用手向大路一指说道:“你可顺此路向东,出川后就是两湖地,再往北行就到中原。那一带豪杰辈出,颇多闯练之处。” 语罢,带着桂风向着一条小路行去。桂儿小手连挥,叫道:“师姐,再见。” 王梅霜一阵心酸,语不成声,说道:“师父……师妹……保重。” 她站在路边,直到师父师妹身影由大变小,渐渐走出她的视界以外,这才轻叹—声,缓缓沿大路向东踽踽而行。 行后不久,路旁石后,也是一声轻叹,闪出一个人影,遥遥在身后尾随而去。 在青城派发生变故的同一天,湖北武当山也上闹翻了天。 但武当派发生事故的时间却与青城振略有先后,在当天黄昏时就已被人闯到,而且来搅敌的人不是黑衣教徒,却是另一批不知名的人物。 武当山,是内家祖师张先生结庐修真之地,山中名胜古迹甚多,山下有解剑岩,山上有祖师指书,祖师草庐等遗迹,武当派因系祖师嫡传,在武林中,除少林寺外,可算是名望最大,门下弟子最多的一派。 他们在二月二日下午,已在山中遍植暗桩,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着午夜黑衣教来人的光临,那天黄昏,天尚未黑,解剑岩上坐着五个中年道士,他们已吃罢晚斋,正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谈论着黑衣教的事。 这时,天上朵朵浮云,由白变红,由红变紫,徐徐的在他们头上飘过,西方天际,光万道,绚烂美丽,四外照行非常宁静。 蓦地,山下一人飞奔而来,跑到解剑岩前,喊道:“名位师叔,黑衣教来了,已把山下几处暗桩挑了。” 喊着,已顺着岩旁一条山路越过解剑岩,直向山上跑去。 这五外道人闻言,个个面色微变,心情紧张,一个墨髯道人说道:“师弟们这就怪了,黑衣教约定午夜到达,怎会提早前来!” 话未说守,已见远远扔一簇人影顺着山径向山上走来,他们顿时更形紧张,全是双目不瞬的向来人瞪着,这簇人渐渐走近,领先开路的是一个黑面大汉。 岩上众人一见大汉,全被惊得心中一颤,但见这大汉年龄不过二十左右,却生得十分怕人,身高丈二,肩宽腰粗,头如笆斗,目如铜铃,一张漆黑面孔黑中透亮,最奇的是他身后背人,着一块门板似的东西,不知是何物品。 那为首的墨髯道人正欲出言询问,大汉已把蒲扇大的右手向他们一指叫道:“长胡子的男人,你们下来,叫傻大个把你们当作猪肉切了。”五个道人一听不像话,知他是个浑人,并未答理他,却见他身后那群人物亦已到达下岩。 最前面是两个精神闪烁的老者,后面是四人跟班模样的人,再后面是四个人抬着一舆车上面坐着一个白衣少、女,舆台后面跟着两个童子,童子后面站着一个十八九岁面目英俊,文士打扮的少年。 这群人站在大汉身后,仅及他的腰际,越发显得矮小。 墨髯道人向那舆台上少女问道:“来者何人?如带有兵刃请先解下放置岩边。” 少女并未答言,仅默默地向他微笑点了点头。 五个道人见她一笑,一个个目瞪口呆,心中她好似涌进一股暖流,不由的全咧开嘴随着她笑了一声,生出无限同情之心。 墨髯道人说话,傻大个根本就没有听,他见岩上五人没有照他的话做,心中大怒,又是“哇虹呀”一声大叫,道:“下来!好叫傻大个切肉。” 这声大吼,震得五个道人如梦初醒,那墨髯道人急低声向他几个师弟说道:“师弟们小心了,这姑娘-已练成武林中只闻传说而未见过的西藏迷神大法。” 他说话音极低,不意竟被站在舆车面那个英俊少年听到,只见那少年嘴唇微动,耳中已听到一丝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放心,这不是迷神大法。” 声音细微,字字清晰异常,墨髯道人又是一惊,心想这传音入密的功夫,掌门人练了十年尚未练成,此人如此年轻,竟有这等功力! 他心存怀疑,转首向旁边几个道人问道:“师弟们,你们可曾听到有人说话”。 那几个道人答道:“未曾,师兄此言何意?” 墨髯道人急道:“一尘师弟,速去向掌门人禀告,就说来人武功奇高,叫他速作准备,并速派人下山增援。”语罢,一个道人向山上飞跃而去。 墨髯道人待他一位师弟走后,向那少年说道:“少施主的绝学贫道总算开了眼界,贫道自觉无力阻挡各位,业已报请本派高一辈的人物下山接引,请各位少待。” 蓦地两声暴喝,岩下跃起两条黑影,直向岩上扑来。一人在空中喝道:“你们这群不通人情的杂毛,非收叫你们知道点历害,你们才肯相信。” 岩上四个道人一齐向后退一步,见来人正是舆车前那俩个六旬老者,两个老者落在他们前面用手向墨髯道人一指,说道:“我们在山外,就已连遇几批杂毛,均是一般的不通人情。” 墨髯道人道:“并非贫道不通情理,解剑岩前不分敌友,均须留下武器;以示对武林内家祖师的一种敬意,这种规矩已遗传数百年,因此贫道不敢破例。” 老者喝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们这些杂毛为何一定将我们当做敌人看待。难道你们武当派就不准寻人?” 墨髯道人闻言一怔,问道:“你们要寻何人?” 老者答道:“武林七绝中的神龙尊者。” 墨髯道人道:“这里是武当派,不是大巴山乾元峰,你们要寻神龙尊者到乾元峰,我可不上你们黑衣教的当!”老者怒道:“你们凭何咬定我们是黑衣教?” 墨髯道人道:“看你们这种不三不四的气派,就知绝非武林正道。又恰于今日来此扰乱,不是黑衣教徒又中何人。” 另一老者怒喝道:“胡说!” 语间未落,已探掌如爪,施出“鹰爪功”直向墨髯道人胸前抓到。 黑髯道人原也是武林中有名人物,人称铁冠道人,在武当派第二代子中,首屈一指,武功不在他师叔金笛书生吕不朽之下,今晚奉命镇守解剑岩,准备接待黑衣教的来临。 老者手掌向回一翻—个进步,肘部又向对方胸前撞来。 铁冠道人仍然全身不动,顺势用右手向他肘部削去,如老者被他削上,右肘非碎折不可。 老者也是原地不动,长臂一促,一个“冲天炮”恰将对方掌让开,一拳又已向道人下颚击到。 铁冠道人喝了一声:“好!”被逼向后退出一步。 正当这时,忽听岩旁上同的山径上,一阵“哇呀呀”的大叫,原是那傻大个,在岩下等得不耐,正顺着山径跑上来,跑至与岩顶平行的地方,猛然站住,手指着一块巨石,怪叫着喝道:“你敢挡咱傻大个的路!” 这声大喝,如同霹历,震得四山回音。 这条山径乃上山路,并不通向剑岩上,与解剑岩之间隔着几块笔直的大石,最大的约两三丈高,最小的也七八尺高。 傻大个见有巨石挡路无法走上解剑岩,心中大怒,其实凭他的天生神力,这几块万余斤的巨石,根本经不起他一推,但他不懂这些,偏冲着一块最大的用出吃奶的力气,想把它推开。 只听他“荷”“嘿”连声,震得四山皆鸣,那块巨石却屹立如常,丝毫未曾移动,他毫不气妥,用肩头抵在石上,俯着腰,一个劲的吆喝。 正吆喝间,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这位施主,是否想将武当山推塌?” 傻大个回间一瞧,见一个白发道士由山径上向他走来。老道人身后,还有九个中年道士正循着山径鱼贯而下。 他仍弯着腰,用力推石,仅喝了声:“老男人躲开!” 这声大喝,又震得四山回应,一片“老男人,躲开!”之声。 这次回声被他听到,他霍地将身直起,双目瞪得如同一对鸭卵,四下一阵扫视大喝道:“你敢叫傻大个老男人,你才是老男人呢?” 又是一片“老男人……你才是老女”的……回声。 傻大个闻声怒发如狂,钵头大的拳头一阵挥舞,喝道:“你再叫,傻大个可要揍人啦!” 那白发道人见了,回头向身后几个道士说道:“这是个浑人,你们来两个把他扔下去!” 应声由白道人身后闪出两个中年道士,一言未发,跃到傻大个身前,这两个道真士本生得极是魁梧,但这时和傻个一比,却不到人家乳际,显得特别窈窕。 两个道人同时喝了一声:“下去!” 四掌齐翻,向傻大个腹部推去。二人全是练的童子功。这一推,至少也有三千多斤的力量,他们心想:这下子,即使不把你这小子摔死,至少也要把你的蛋黄摔出来。 那知傻大个既不还手,也不躲闪,仅着一颗笆斗大的头,瞪着—双大眼,俯视着他们,叫道:“你们这两个男人要干什么?” 话才说罢,“噗”的一声,四掌一齐推在他的小腹上,他口中嘿了一声,身子却是未动,两个道人见没把他推出,也不由收掌,一齐抖丹田,凝真力,把全身功力使上,又是一声大喝:“下去!” 傻大个仍是未动,低着头,嘻开大嘴叫道:“你们俩要干什么,傻大个肚皮被你们弄的好痒!” 旁边那个白发道人见此情形,白眉一皱,转头喝道:“你们再上去两个!” 由他身后又闪出两个道人,跃到傻大个身前,一齐劲凝双臂,向傻大个小腹推去。 傻大个仍是不动,这回他没有大叫,心中计划道:这四个长胡子的男人要干什么?咱傻大个可没有功夫和他们穷逗,咱还是推咱的石头。 主意拿定,霍地转身,将身一俯,又用肩向身前巨石顶去。 他这一转身,那四个道人一齐推空,尚幸他们功力深厚,连忙气沉丹田,双腿打桩始免栽倒! 四个道人那肯罢手,大喝一声:“上!” 一齐向左跨出一步,两个抵住傻大个左肋,两个抵住傻大个臀部,想横着把傻大个推下山去! 傻大个方才因转身说话,无意间走动了几步,已离开原来那块最大的巨石,到了一块较小的巨石之旁,他一肩在石上,这石年久陷在地内,一下仍未被他顶动。 他一声大喝,声如巨雷,把吃奶气力使用,这块巨石终于渐渐松动,眼看就在被他推翻。 那四个道人推了两次仍没有把他推倒,心中大急见他并无向他们动手模样,全都换臂为肩,抵着他的身体,奋力向横的方向顶去。 那白发道人见傻大个身边只有那么大的面宽,再也不能增加人手,凭自己的身份,又不能上前帮助,如自己单独把四个人换下,又没有推得动的把握,不由白眉紧锁,忖道:“想不到这傻小子竟有这么大的神力。他既不能飞跃此石,必是不会轻功,现在已演变成角力的场面,如用其他的办法将他伤了,又会影响本派声誉,这却怎生是好!” 他正在想着,忽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块巨石已被傻大个推倒,立时尘土迷漫雾蔽天! 巨石一倒,傻大个“噗通”一声扑倒于地;那四个道人也各顶空,—齐摔落在他身后着背的那块门板之上,他们只觉下面又冷又硬,用手一摸,竟是宝铁铸成,再一辨认,原来是一把大切菜刀。 心中一惊,四人正欲跃起,傻大个两臂撑地,上身猛的直起,将四人摔出老远。“噗咚”连声,先后跌在山径之上。 傻大个将身立起,手指巨石大喝道:“好,你敢摔咱傻大个!” 说着又想去顶那块巨石,却听前面有人说道:“傻大个过来,别白气力啦!” 傻大个抬头一看,前面已是解剑岩,一个和他同来的老者正向他讲话,心中大喜,急忙走上前去,伸出大手,向铁冠道人一指,叫道:“你这傻男人,刚才叫人下去你不敢下去,待傻大个把你切了。” 右手一翻,把身后大切菜刀取下,这把菜刀长有三尺,宽有两尺,光是刀也有一尺多长,粗如杯口。 铁冠道人见傻大个要向他动的急用手向他身后一指,说道:“且慢动手,接待你们的人来了。” 傻大个转头一看,只见方才径上那个白发道人正率领九个道士向岩上缓缓走来。 正欲有所举动,忽听岩下有人喝了一声:“起!” 岩下一簇人应声腾身而起,直向岩上落下,奇的是他们身在空中竟然队形不乱,那少女仍端坐在车抬之上,落下也是如此。 解剑岩上地面甚大,且甚平坦,可容纳很多人。 下面那簇人到达岩上后,立成一字形在少女两翼排开,两个老者也由场中退回,分站两旁。傻大个却不后退,也不动手,嘻开大嘴,一阵傻笑,手指那个白发道人,向那少女说道:“傻妹子,将来你要长出又长的胡子,才多难看!” 原来他见这些道人均是头上梳个道髻,就认定他们都是男人,并也认定男人老了均会长胡子。 那白发道人闻言,气得须眉一阵颤动,说道:“山人年已八十,从未受人如此当面污辱,今天遇着你这个傻小子,真叫本山人无可奈何。” 他语音未落,傻大个已暴心人一声大叫:“你才是傻小子呢,咱是傻大个!” 这时那个英俊少年缓步由岩边走到少女前面,向傻大个说道:“傻大哥,你先退下待兄弟和他们说几句话。” 傻大个谁也不怕,可就怕了这英俊少年,他大嘴一嘻,叫道:“傻兄弟,你有话快说,说完让傻大个替他们把胡子刮了。” 说完,身后退两步,站在少年身后。 那铁冠道人看了白发道人一眼,向少年说道:“这是敝师叔天元真人,你有话向他老人说罢!” 少年闻言,心中一惊,想起以前曾听师父说过。天机、天玄、天元,合称武当三剑,三剑合璧,天下无敌,江湖中并有一首歌谣:“三剑合,寒光射斗牛,八十一手连环使,风云变色鬼神愁。”就是对三剑的赞语。 但这三剑平时很少会合一处,天机真人身为掌门,不能轻易远离,他的两位师弟,终日分别浪迹江湖,很难碰头,这次想是因为对付这莫知深浅的黑衣教,才一齐赶回。 少年双手抱拳,说道:“原来是天元前辈,晚辈孙兰亭,特来贵山寻找家师神龙尊者谷桑田。” 他在半年以前,于金发蛮婆处听得今日他师父必支援武当派,因此特地赶来相会,那知神龙尊者谷桑田因武当派名望太大,不便明着相助,准备在午夜时再来暗中施援,以致使他们一行和武当派生出许多误会。 白发道人闻言怒道:“你师父并未到本山,为何到此寻他,你们连挑本派三处暗桩……” 说着向傻大个一指,继续说道:“又敢妄携武器闯过解剑岩,这分明是与本派为敌,想必是受黑衣教的指使差遣,到此扰乱。” 旁边铁冠道人插口说道:“师叔,别听他胡说,这小子已练成传音入密的功夫,怎么会是谷桑田的徒弟?” 天元真人闻言,心中一惊,不由又把孙兰亭打量了一遍,见他神光内蕴,气定神闲,还真摸不清他的深浅,见他年纪甚轻,却不信他会有这等造诣。 孙兰亭道:“晚辈等一路前来连遇贵派人阻饶,一口咬定我们是黑衣教徒,不由分说,因此我们把贵派门下点倒,并未伤害他们,一个时辰过后,他们自会醒来,前辈乃武林奇人,必不致如此武断,现在晚辈再辨说一次,我们和黑衣教绝无关连,信不信就在前辈了。” 天元真人道:“就算你们与黑衣教无关,妄携武器强闯解剑岩,本派就能放过你们!” 孙兰亭剑眉,朗声问道:“此地名称解剑岩,指的是剑,为何包括所有武器?” 天元真人答道:“这是本派历代遗留下的规矩,并非由我们这一代创始!” 他一眼看见那姑娘身边有一个童子手捧一支带鞘的长剑,用手一指,继续说道:“你看,好不是一支剑么!” 孙兰亭道:“如来人不肯投放武器,又当如何?” 天元真人历声说道:“除非把武当派消灭,否则不死必伤。” 孙兰亭双拳一抱,说道:“请恕在下不知贵山规矩,家师既不在山上,晚辈等告退好了。” 天元真人喝道:“你们休走,既已带剑闯过解剑岩,就得依本派规律办理!” 孙兰亭剑眉一剔,俊目含威,说道:“我们并非武当门下,岂能受你们的规律制裁!” 天元真人一阵冷笑,说道:“如不接受制裁,罪加一等,不信你就试试。” 孙兰亭闻言,心想这武当派也太骄横了,听他口吻,似乎他们武当派的规定就是武林中的规律,真乃岂有此理! 但旋又想道:“他们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且又与师父同是黑衣教的敌人,不可因此与他们翻脸。” 想罢,语气缓和的说道:“既然如此,在个命他们把武器投至岩下,待下岩后再行拾回,晚辈失礼之处,尚祈原谅。” 天元真人笑道:“你们连挑本派暗桩,又藐视本派规律,事情可没有这么容易解决,既然如此,山人从轻处理,那支长剑及这柄菜刀一律没收,你们不分男女,一律由此地跪行下山,以为后来者戒。” 孙兰亭不由怒道:“好骄横的武当派,在下平日对你们甚为仰慕,今日一见,原来如此。” 天元真人怒道:“好小子,你敢出口污辱本派,就是你师父谷桑田也不敢如此放肆,今日待山人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们。” 天元真人平时并不如此蛮横,只因方才傻大个几乎把他肚皮气炸,又听说山下门人弟子有数人被他们点倒:后又见他们强闯解剑岩,正如火上加油,存心立威。 傻大个在孙兰亭身后,见他们说个没完,等得不耐,一声大叫:“傻兄弟闪开,待傻大个把这些男人切了。” 说着,就把大切菜刀在一块大石上磨了磨,“嚓,嚓”连声,磨得星火四进,声势吓人。 一转头,看见身旁地上另有磨盘大一块山石,他大眼一转,也想出一个主意,右脚用劲将山石一挑,叫道:“砸你这个长白胡子的老男人!” 那块大石被他一挑,直向上飞起约两丈多高,“噗咚”一声,傻大个因右腿用力过猛,把带自己带得摔了个仰面朝天他虽跌倒,切菜刀可没撒手,躺在地上“哇呀呀”一阵大叫,震得四山皆鸣。 那知那块大石飞起空中,又直向下落,正向他身上砸下,傻大个心中一急,大切菜刀一抡“叭卟”的一声大石又被甩出,左边那条山径上,“轰隆”连声,顺着山径向下滚去。 傻大个左手撑地,将身立起,伸出大手向天元真人一指,大叫道:“好,你这老男人,意敢用石头砸咱傻大个,待咱先把你切了。” 大切菜刀一抡,迈开长腿,就想上前动手。 孙兰亭右臂一伸,把他拦住,说道:“傻大哥且慢动手,小弟尚有话说。” 他身后两个老者,一齐喊道:“孙少侠,别和这老杂毛白费口舌了,干脆咱们闯到云霞宫去,寻他们掌门人去说个明白。” 那少女在舆台之上,不言不笑,她是存心想看看孙兰亭的真功夫究竟高到什么程度。 这时天元真人一阵冷笑,说道:“云霞宫岂容尔等乱闯!” 语罢,转头一声大喝:“摆阵!” 人影纵横,他身后九个中年道人立以一人为阵眼,其余八人各依休、生、伤、杜、景、惊、开八门站定。紧接着“呛啷”连声,各将长剑出鞘,静以待敌。 这就是武当派闻名江湖的“九宫连环夺命剑阵”它以八门配合九宫太乙遁甲等数,阵式发动时,变化莫测,确是厉害无比。 正在这时,山下蓦地语声嘈杂,涌上许多人来,来人约有三四十人,走至解剑岩下,已看清岩上景况,并未立即闯上岩来,只由人群中走出三个中年人,用手向岩上一指,喝道:“上面不老神君刘灵虚的奴才们下来,巫山神女峰你们妄杀无辜,今日就是你们遭报授首之日!” 原来孙兰亭一行人赶来武当,沿途已被武林人发现,因那资助不老神君刘灵虚和蒙面人在巫山神女峰比武伤人的事,武林中人无人不恨之入骨,这李见刘灵虚不在,正好报仇雪恨,就由鄂北三杰曾氏弟兄率领着鄂北群雄,一路寻来,正好在此追上。 笔者写至此处,必须将现在的事暂时按下慢表,先把孙兰亭为何坠崖未死,又为何与不老神君的女儿及众人一起到此的经过补叙一下。 且说那晚孙兰亭在排云洞前被身后涌来一股劲力推下崖去。崖下是万丈深涧,他愈落愈速,几次在空中提气轻身,仅略缓一下落势,仍继续向下落去。 他临危不乱,虽知生还无望,仍随时注意四外景象,以至获得一线生机。 他曾巧服蜴宝,能在黑暗中视物如白昼,崖下虽黑,仍是看得分明。 只见崖壁丛草,像激流般的向间顶上移去,越移越速,最后如星飞电掣一闪而过。 蓦地,他发现下面有一个黑点,眨眼已至身前,却是—株斜生地崖壁上的古松,急忙顺势一捋,正好抓着,顿觉落势一缓;紧接着“喀吧”一声,因落劲太大,意然将那捋着的粗枝冲断,又继续向下落去。 他把手松枝丢去,这时距离涧底渐近,突见底下远处又有一个黑点,幌眼已至脚下,面积甚大,不知何物。 猛觉全身一震,一座天然生成的滕盘,已被他身子砸穿,身上一阵剧痛,落势又缓了许多。 这时只见涧底如飞的向脚下迎来,心知生死就在这呼吸之间,百忙中,使出全身劲力,用腿向崖壁上一登,“克里叭嚓”“噗咚”一阵乱响,身上一凉,接着一个大震,人便昏迷过去。 昏迷许久,突觉脸上毛茸茸的极为难受,缓缓睁开双眼、阳光刺眼,这时他神志尚未清醒,本能的又把双眼闭上。 稍停片刻,觉得那毛茸茸的东西又在脸上移动,·这次神支已清,睁睛一看,只见一只猿猴蹲地身旁,正用鼻子在他脸上不停的嗅着。 他霍的坐起,全身一阵剧痛,立时头昏目眩,又向后倒下。 那只猿猴见他身体移动,竟不骇怕逃走,反“吱”“吱”连声,喜得在地上连翻了两个筋斗! 又停了片刻,孙兰躺在地上,向上看去,天上一片蔚蓝,阳光正由崖上斜射而下,他久住此山,知道那是东方,现在时刻,约为已时。 游目四外一看,地上一片猿尸,在不远处,有一条小型瀑布,激起一道湍流,经身旁向低处流去,自己正卧在一洼浅水之中。 原来救了他性命的就是这条瀑布。 他在落到涧底时,双足向崖壁上一登,又将落势卸去不少,直向一株大树上落去,穿过大树,落在一个深水塘中。 那瀑布冲起的激流也恰好流过水塘,他人落水中,被激流向横处一冲,落势卸尽,就这样他仍被直冲塘底,碰在一块石头上,昏死过去。 后来又被激流冲力卷起,在水塘中打了几个转,顺着水势,向下游飘流而去。 正飘流间,突由崖上跌下几具猿尸,落在激流内,这些猿尸,冲势极大,砸得水花四溅,连起几个急旋,将他甩出主流,落在浅水滩中,因此,他得免一死。 这也是他命不该绝,才会有此种巧合。 孙兰亭见身在水中,甚是难受,强提着一口气,手足并用,爬出水外,躺在一堆碎石上,那猿猴仍不离去,跟着跃到身旁,双爪连挥,口中“吱”“吱”直叫。 他不知这猿猴是何用意,闪目向它望去,见它左爪中红光一闪,似乎持着一物,细一察看,心中一惊!这红光不是他物,正是崖上那几个老魔头舍死忘生想夺取到手的那支人形芝宝,不知何故,竟落在这只猿猴手中。 猿猴用右爪向他连比,他一眼看到这只右爪,又是一惊,只见右爪上,疤痛宛然,有四指似被利刃削去。猛的想起,这猿猴竟是那天和王梅霜在“无字神碑”旁所遇到的那只老猿。 老猿又向他比了一阵,见他不懂,急得连翻两个筋斗,突然腾身一跃,竟蹲在他的腹部之上,左爪向前一送,将那支芝宝直向他口中塞去。 孙兰亭并未张口,头一偏,说道:“此物应你所有,不可叫我服用。” 老猿见孙兰亭不肯吞服,圆眼乱翻,抓耳挠腮,神态十分焦急。猛的向前一跃,又骑到孙兰亭颈上,一阵猴骚,薰得孙兰亭非常难受。 老猿右爪一起,将孙兰亭的头按住,左爪猛送,将那支宝强行塞入他的口中。 孙兰亭立觉一股清香,直通肺腑,无奈何,只得嚼了嚼咽下。 老猿见他吃下,喜得一声长啸,由他颈上一个筋斗倒翻下去,几上纵跃,攀到崖壁上一株松树横枝上,蹲在那里,一双猴眼向孙兰亭不住乱翻。 孙兰亭一声轻叹,想道:“猿猴尚知报恩,人如无情义,真是禽兽不如!” 再转头向那松树上望去,已不见那老猿的踪影。原来这老猿在排云洞前被火一惊,随着猿群向中外逃去,正逃窜间,“叭哒”一声,在它面前跌下一个人来,它一眼见这人手中拿一支芝宝,探爪一捞,夺到爪中,因恐其他猿猴夺取,急放腿疾,顺着山势逃跑。 后来被刘灵虚及夏侯云二人追得走投无路,连窜带滚的迂迦着翻下崖底,又乱窜了一阵,看看见不远浅水中卧着一个,这时它对人类极无好感,仅猴眼向那人翻了一下,又继续向前窜去。 山风陡起,老猿霍地停住,张目四望,一阵乱嗅,嗅到一种熟人气味,由那浅水处顺风吹来! 猿猴记忆甚强,嗅到这阵气息后,一声猿啼,急向水边跃去,围着那人一阵乱嗅,喉中发出阵阵低啸,似乎十分悲伤。 不久,天已大明,红日渐升,老猿并未走开,一直守候到孙兰亭醒来,将那支芝宝定给他吃下后方始离去。 孙兰亭知老猿已去,几次想强行坐起,均因剧痛眩晕倒下,猛地全身一阵抽搐,又由石上滚入浅水中,再也无气力爬出了。 越是这样,时间越慢,好不容易,日已西斜,心知天黑在即,更加焦急万分。 蓦地一片黑云由崖上飘过,不久,又是一片飘过。 黑云越来越大,渐渐布满空中,斜阳已被黑云遮没,涧底顿显阴暗;孙兰亭心知这蛮荒之地不像中原北部,冬季除山顶降雪外,山下却是雨多雪少,如一旦降雨,山洪暴发,自己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一滴,一滴的雨,开始稀稀落落的降下。 山风开始怒吼,雨点逐渐加大,渐渐变成急风骤雨,雨势越下越大。 涧底流水也渐渐由狭变宽,由浅变深,由清水变成浊水。 孙兰亭咬着牙,手足并用的移动过几次身体仍逃不过流水的侵袭。 风更劲,雨越急,突闻远处轰隆连声,如同万马奔腾,又似连珠巨雷。 这声音好快,乍闻时距离甚远,刹时即已到达,孙兰亭知道这是山洪暴发,马上就要淹没满坑满谷,这山洪冲劲极大,经过处,无论草木沙石,一卷而空,能使山坡崩裂涧底变形。他心中一急,不顾疼痛,急向高处爬去,正爬间猛觉一股暖流,由丹田上冲,瞬间布满全身,通体舒服,疼痛尽失。 这时他不及思索,一声长啸,急拔身而起,斜向七八丈高处崖壁上一块巨石上落去,身子拔起,一股浊流已轰轰隆隆的由脚下奔腾而过。 他落身石上,低头一看,暗喊一声:好险! 这时那股暖流在全身转动不停,心知是那人形芝宝在腹中发生作用,但它究竟有何效用,他仍是一无所知。 雨势仍未停止,洪水渐高,石上已非安全地带,他游目四顾,四外灰蒙蒙地一无所见。 仰首上视,头顶上约五丈处有一株古松,在雨中如同神龙探爪,灵活欲飞。 急提气轻身,向松上跃去,到达后,攀至树顶,寻了一个枝干茂密处,盘膝坐下,立即双目内视,凝神调息,使自己真力与那股暖流运行合一,不久,心境明澈,渐渐进入无我之境。一夜风雨,把四山洗得清新明丽。 名处银龙倒挂,湍流如练,被晨曦反射出七彩毫光,绚烂耀眼。 崖壁上那株古松顶端,正有一团浓雾。包罩着,不散不动。 清风徐来,那团浓雾逐渐飘散,露出一个垂目跌坐的英俊少年。 这少年面上莹光隐现,端坐不动,一看便知他已练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内功最高境界。 方才那团雾气,就是少年身上发出的热力,将他衣服上的水气蒸发,这时他身上已点水俱无,甚是干燥。 又过片刻,少年双目缓缓睁开,见眼前一片朝气,心中舒泰异常,身形未动,仰面一声长啸,声音清越悠长,如同风鸣长空,长久不断。 少年惊噫一声,似乎不相信这声长啸是自己发出。 又是一声长啸,是草木瑟瑟,四谷齐鸣,果然,一点不假,啸声确是自己所发出,不由心中大喜。 他由树上一跃而起,一式“飞鸟投林”,直向涧底射去,这时山洪早退涧底又恢复平时状况。 只见他,身在空中,双腿一登一拳,已如柳絮般轻轻飘落涧底。 少年见自己轻功也已进步如此,心中又是一阵高兴。 落地后,双臂一圈一送,猛然吐气开声,“嘿”的一声,对着五六丈外一块大石,施出他尚未练成的“三清一气神功” 这“三清一气神功”才练不久,练成后究竟有多大威力,他并不知道,仅知“痴情秘谱”上写有一段:“此功如用于攻击,动必伤人,非万不得已,不可施出……” 他掌才推出,奇迹出现,就见眼前飞沙走石,威势惊人。 掌风才离身不远,轰隆一声,竟一变为三,当中一股掌风进行较慢,左右两股却神速无比的向左右来了一个大迂迦,卷起三道沙龙,分向那块大石前、左、三个方向同时击到,因掌劲所来,方向不同,到达时,彼此冲击,发出连声暴响,声如巨雷,威猛无伦。 一阵石雨过后那块大石竟已踪影俱无。 少年见状,心中一怔,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细看一遍这才相信确实没有看花了眼睛。 他见这最难练的“三清一气神功”,竟在一夜之间,不练自成,那“痴情秘谱”由现在起算是全部练完,心中一乐,又是一声长啸,“噗”的一声,一只山雀,由空中震落,原来他无意间竟将“雷音震脉”揉进啸声之内。 这少年是何人,谅读者诸君早已了然,正是那昨夜坠崖几乎丧命的孙兰亭。 孙兰亭心中一高兴,立又腾身而起,跃登崖壁,手足并用,不久,已攀登崖顶,又到了排云洞前,只见猿尸遍地,不禁心中一阵凄惨。 由洞外向洞中望去,那株仙芝早巳枯萎。走进洞内,自己零星衣物均在,急用手向身上一摸,贴身所放各物均未遗失,那本“痴情秘谱”。包在油布包内,亦未湿毁。 现在,他开始计划今后的行止。 王梅霜已四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不知她们师父是否已经回山,何不去探看一下她们业已回山,这突然的探望,必使她大吃一惊。 想到此外,眼前立时浮起一个娇美的倩影,他脸上露出一层笑意,笑意中含有无限的相思及骄傲。 又想道:和王梅霜见面以后,马上到大巴山乾元峰去看师父,把练成的神功演给他看,师父看了一定很高兴,然后再陪同他老人家去支援武当派,沿途也可顺便探访父母生死的消息。 主意一定,将洞中遗留物品,一律包入小包袱内,往身上一背,走出滴外,一阵黯然,陡起心头,因他在洞中居住日久,一旦离去,心中不胜依依。 才走了约四五步,猛地一阵头昏,向前跄踉了一步,心中一惊,不知何故。 又是一阵眩晕,翻身跌倒,顿觉气血运行加速,全身如醉,一霎时眼前一黑,昏迷不省人事。 原来,这正是人形芝宝药力第二次发散,开始替他脱胎换骨。 人形芝宝确是千载难逢的一种仙物,一般人服下后,能治百病,延年益寿,练武的人服下,能立愈一切内外伤,并能增加两甲子功力。 但它有一缺点,使人增加功力,不是一次生效,而要分作三次。 第一次是服者必须坐在水中,用自己真力与药力混合,运转十二层楼后,马上就能增加全甲子功力,如不是坐在水中,服者必被药力腑焦黑,死在非命。 第二次是在服下十二个时辰后,昏迷甚久,脱胎换骨,醒后可以增加功力三十年。 第三次是在服下六个月后,又昏迷一次,醒后又可增加三十年。 昨夜孙兰亭因坐在雨中,恰与药力用法相合,这也是天缘凑巧,合该使他成为武林中的一朵奇芭。 不知过了多久,孙兰亭缓缓醒来,睁目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急用手在大腿上拧了一把,觉出甚痛,知道不是做梦。 记得自己眩晕是在排云洞前,这是何处,竟这等华丽难道是神仙洞府不成! 但见此刻自己正卧在一张檀香木制成的床上,织锦的被褥,厚软滑暖,一种檀香与脂粉香混合的香气,使人欲醉。 四外帐幔,均系丝绒制成,地上铺着羊毛织花滚毡地毯,屋顶挂着八角垂穗玻璃灯,所有家具均是雕镂精致,形式高雅,室内光线柔和,一片幽静,华丽中又透着一种神秘感。 孙兰亭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抬右手,放在嘴边,张牙向手背狠狠的咬了一口,忽听床尾有人“噗吓”一笑。 急翻起身向脚头望去,见床尾一张梨木椅上,坐着一个白衣少女,那种幽静雅淑的气质,如同一枝白莲卓立水中。 他心中又是一惊,急由床上一跃而起,那知这一跃,竟身不由已,直向屋顶撞去,头碰在梁上“登”的一声,又行跌下,急忙提气轻身,双腿一垫,已站在地毯之上,弄了个面红耳赤,怔在当地。 那少女见了,并未再笑,幽幽地问道:“你醒啦!” 孙兰亭急抱拳说道:“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知此是何处?” 少女向他凝视片刻,自语的说道:“这就奇了,你一个月未进饮食,现仍如此精神焕发,不知何故?” 孙兰亭惊道:“难道在下昏迷了一个月不成?” 少女答道:“正是。我们又看不出你是何病症,始终不敢用药,好不令人焦急。” 语罢,幽幽地一声轻叹。 孙兰亭蓦地心中一惊,觉出这少女无论一言一叹,均能使人生出一种同情及不可抗拒之力,他这时功力已非昔比,这种意识仅在心头一闪而过。并未受到多大的影响。 这时,忽听门外有个苍老声音问道:“姑娘,那姓孙的小子醒来没有?” 孙兰亭觉得声音好熟,又想不起他是何人,心中想道:他既知我姓孙,必是熟人,但听他语音,似乎对我并无好感。 少女在屋中答道:“才醒过来。张大哥,你们请进来。” 室门珠帘微处,进来两个老者。 孙兰亭一看,又是一怔,来人竟是长随不老神君刘灵虚身边的那两个老者。 这两人从小就跟着刘灵虚,全身的功夫也是刘灵虚教成,因限于天赋,武功仅能到此为止。因此他们与刘灵虚名虽主仆,实同师徒。这少女从小就是他们一手抱大的,所以对少女并没有什么避讳。 两个老者进屋后,一人指着孙兰亭说道:“你这小子好运气,幸亏遇上我们姑娘,如果遇上咱们老哥儿俩,谁有功夫管你这个闲事,不加上一掌要了你的命就是你的运气了。” 另一个老者说道:“我们姑娘在这里守了一个月,茶饭无心,几乎病倒,今后姑娘如有个好歹,别怪我们心狠手辣,非收拾你这小子不可。” 孙兰亭见这二人口出一不逊,不由有气,但人家是自己救命恩人,不便恶言相对,听说这少女在自己身旁守了一个月,不由向少女投了一敝感激的目光。 少女见了,又是一声轻叹,幽幽地说道:“你们俩怎么啦!又这么蛮横!” —个老者说道:“姑娘,你不知道,这小子不是好人,专门挑拔事非,那次在峨嵋下院,我个曾亲眼看到他想挑引他师父神龙尊者和朱漱泉大打一场。” 孙兰亭道:“那次在下是受人之愚,才会发生那种错误。” 另一个老者说道:“好啦,别说了,你这小子已经醒了,再无他事,快滚吧!” 少女在旁边说道:“无心之过。不能算错,他方才醒转,身体尚未恢复,岂能马上叫他离开,你们俩别管好不好。” 两个老者不敢过份和少女顶嘴,闻言哼一声,未再发开口。 少女指着两个老者,向孙兰亭介绍道:“这是张龙张大哥,那是李豹李大哥,他们都是山野之人,方才言语冲撞,孙大哥请勿介意。” 孙兰亭道:“救命之恩,谢尚不及,焉敢介意。不知姑娘是刘神君何人?此处是在何地?” 少女答道:“小妹刘幽香,刘灵虚正是义父,此处是在四川西北岷山之中。” 那两个老者见少女张口就将姓名告人,又和人家兄妹相称,气得一声冷哼。 孙兰亭见此情形,知道不便久留,乃向刘幽香一揖到地,说道:“在下身体已全恢复,大恩不言谢,就此告辞。” 刘幽香闻言,一脸幽怨之色,说道:“孙大哥慢行,请稍进饮食再说。” 螓首微转,娇声向门外唤道:“月儿进来!” 应声由门外进来一个稚龄小环,问道:“姑娘何事?” 刘幽香道:“叫他们将准备好的参汤先送上来,再准备酒席—桌,不要过份油腻。” 小环走后,刘幽香又向两个老者说道:“烦两位大哥通知爹的四大长随,四大车夫及琴棋二童一声,叫他们马上准备出发远行。” 张龙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刘幽香道:“准备饭后到江湖上寻爹去” 李豹说道:“寻找山主也不忙在一时,何必今日就急着启程。” 说完,狠狠瞪了孙兰亭一眼。 刘幽香道:“两位大哥既不愿离山,不去也罢,小妹自会率领他们前往。” 李豹急道:“姑娘决定要走,我们老哥俩不跟着去也不放心,可是山主在那小店中曾说过,姑娘如有什么事,应先和我们商议商议,这是山主怕姑娘吃亏才作的决定,我的意思是叫这小子先走,并不是不愿意跟着姑娘去。” 刘幽香幽幽的说道:“既然两位大哥如此说法,那就不劳两位去通知他们了,小妹决定自己到江湖上去游一番,如找到爹后,便和爹一同回来。” 张龙等已知姑娘芳心已属意孙兰亭,怕她真的私自出走,山主回来,不好交待,同时刘幽香说话是那样种楚楚动人之状,也使他们不忍再拂逆她的意思。 张龙叹了口气,说道:“姑娘别多心,我们马上去通知他们准备就是。” 语罢,两人就向室门外走去,才走到珠帘边,张龙突然停步,转头向孙兰亭道:“小子出来,到外间厅房去坐,这可是咱们姑娘的秀房,你睡了一个月还没睡够么!” 孙兰亭应了声“是”,立起身来就想随之走出。 刘幽香玉腕一伸,将孙兰亭拦住,向张龙说道:“张大哥,你别管,我还有话问他呢!” 张龙轻哼了一声,揭开珠帘向外走去。 孙兰亭听说这是姑娘的绣房,非常惶恐,向刘幽香说道:“不知这是姑娘的香闺,真是罪过。” 刘幽香浅浅地一笑,说道:“这是我们愿意叫你在这里养病的,何罪之有。” 孙兰亭问道:“方才听姑娘所言,神君是否不在山中?” 刘幽香答道:“我爹早就离山办事去了。” 这时小环端进一盂参汤,放在桌上。 刘幽香道:“病后必须进补,快把这盂参汤饮下。” 孙兰亭真是饿了,不再客气,端起参汤,一饮而尽。 饮罢,刘幽香问道:“孙大哥,你今后准备何往?” 孙兰亭答道:“原准备先到大巴山去看望家师,如今病了一个月,家师想已离山,现决定先到武当派去办一件事。” 他觉得支援武当派的事要守秘密,故未明白说出。 刘幽香高兴地道:“久闻武当山乃张三丰祖师修真圣地,正好随你去瞻仰一番。” 孙兰亭一听说她要同去,不便拒绝,只得说道:“此去颇多凶险,姑娘最好不要同往。” 刘幽香幽幽地说道:“既有凶险,你一个前往,小妹更不放心了,小妹现决定,随你同去,以便助你一臂之力。” 二人正在闲谈,蓦地远处传来一声长啸,只听张龙在院中说道:“本山有警,姑娘你别出来。” 接着李豹说道:“姓孙的小子,你可以出来了。” 孙兰亭一言未发,急向他们外跃去,揭开珠帘,走到外厅,因事出仓促,不及细看,但觉厅中布置高雅,非常华丽,走出外厅,院中花木扶疏,甚为干净,抬头一看,杓星南指,时近二更,心中想道:“何人大胆,竟敢至不老神君处扰乱!” 忽听刘幽香在身后说道:“你病才好,不可涉险动手。” 孙兰亭尚未答话,二老已由院中暗处跃出,急道:“姑娘你怎么出来!” 身形闪动,一左一右将刘幽香护定。 第十章 神功大进扬武威 这时,忽听院外数十丈处“当”的一声钹响。敌人身法好快,这声钹响才落,第二声钹响又起,声音已到墙边。 紧接着“嗡”的一声由墙外飞进两个小钹,两面小钹在院中上空互相一撞,发出清脆的“噗”“噗”两声,分别嵌在屋前走廊柱子上。 院中诸人一齐向柱子上望去,见每只钹上插着一面三角小旗,小旗上面画着两个长顶翅膀的髓髅。 张龙向墙上喝道:“何人大胆,竟敢侵犯神君圣地!” 一阵嘿嘿冷笑声中,院中已多了二人。 这二人才现身,人影连闪,屋顶又跃下四人,分四面将来人围定,这四人,正是刘灵虚身前的大长随。 张龙上前五步,向来人喝道:“来人报上名来,本山不死无名之鬼。” 来人一齐嘿嘿大笑,笑得十分特别,只闻笑声,面上却是其寒如冰。 笑罢,一人冷冷说道:“有眼无珠的东西,你没有看到那两面追魂令旗?” 张龙也一阵冷笑,说道:“这两面送命令旗,老夫不值一看,速报上名来!” 另一人在旁冷冷说道:“你这小老头尚没有资格和我们答话,快去把你们山主叫出来!” 张龙气得髯发俱张,怒喝道:“无名小辈岂能见我家神君,有什么事,你家大爷还担得下来,保证不会叫你们失望就是。” 来人又是一阵嘿嘿大笑。 一人说道:“凭你也配!如果动手,你算是死定了,快去唤你们山主出来,莫再自误。” 语罢,二人一齐双手后背,仰面看天,不言不动。 张龙怒喝道:“什么事,快说!你们也莫自误了” 二人仍是仰面看天,置若未闻,不时了出嘿嘿冷笑。 张龙气愤填胸,一声大喝,劲凝右掌,一招“开山手”,掌挟劲风,直向迎面一个胸前击去! 这人仍是仰面看天,不躲不闪,“噗”的一声,击个正着。 张龙一掌,如击败絮,心知不好,急收臂撤掌,想再换抬,那知这时手掌竟已紧吸这人前胸之上,不能收回。 张龙立把全身功力施出,往回硬夺,越夺越紧,急得面如喷血,汗如雨下。 李豹在旁见了,向屋顶喝道:“你们下来!” 应声由屋顶射下两条矮小黑影,落地无声,正是那琴剑二童。 二童落地后,身形如风,将身一矮,分向对方那人扑上,一左一右,各将对方腿腕攒住,往起一抖一甩,配合得恰到好处。 那知这一下并未把敌人甩倒,反如攒败絮,也一齐被人吸住。 琴剑二童动手的刹那,四声暴喝,那四大长随也同时向另一个扑去。 只听“噗”“噗”四声,全是击个正着,可是四人都是掌出无回,全被来人吸住。 七个人一齐拼力夺掌,脚下蹦跳。仍是全然无功。对方两个人仍是双手倒背,仰面看天,既不施出弹力将七人震出,又不松劲放开他们。 相持片刻,一个来人面向着天说道:“站在那姑娘边的老小子听着,限你马上去把你们山主叫出来,否则这几个人休想活命。” 李豹见了场中动手情形,知道自己上去也是白费,早已急得满头大汗,闻言一怔,竟不知如何答言。 刘幽香秀眉一皱,姗姗地向前走去。 李豹见姑娘想亲自上前,心中一急,双臂一伸,阻住去路,说道:“姑娘不可犯险。” 忽听来人问道:“这姑娘是谁?” 刘幽香被李豹拦住,不能上前,闻声答道:“神君之女刘幽香拜见两位前辈。” 那人冷哼一声,未再发言仰面看着天,态度非常骄狂。 刘幽香幽幽说道:“义父早已因事离山,两位有什么事,对晚辈言讲也是一样。” 那人仍是仰面看天,说道:“原来老魔头不在,我们也不为已甚,只要你把那天在巫山神女峰头帮凶杀人的人献出,我们马上就走。” 刘幽香一听,原来是义父和那蒙面人在神女峰乱杀无辜惹来的麻烦,虽觉义父那夜做的确实不对,但又不愿把父亲这群手下交给来人屠杀,她因不善使诈,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心中好不着急。 思虑再三,无言可答,来人已经不耐,说道:“究当如何?快说!” 这时,两人已不仰首看天,一齐闪自向刘幽香望来,见她楚楚动人,不觉生出一种同情之心。二人心头蓦地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奇道:我二人向来心如铁石,这次何以竟也动心。 二人功力极高,略一定神,也就恢复常态,连声喝道:“快说!” 刘幽香被迫无奈,说道:“此事不敢贸然答应,请予晚辈一段考虑时间,可否先将大名告之,以便日后向义父交待。” 二人齐声应了一声:“好!” 分别答道:“凶魂冯冰。” “厉魄赵冷。” 刘幽香等人因久处深山。对现今江湖上人物茫然不知,闻二人报出名号后,仍然不知他们在武林中的身份。 孙兰亭却是不同,闻言一惊,心想这二人原来是武林中使人闻名丧胆的双凶,素闻他们心狠手辣。遇敌从不留下活口。 想至此处,不由又将这二人详细打量几眼。 只见凶魂冯冰髯眉俱白,五官端正,五绺长髯,飘拂胸前,颇像一个乡村的私塾先生,厉魄赵冷亦生得颇为清秀,髯发如银,像个退隐的朝官。 二人各在身后背着一对直径二尺的大钹,全是面无表情,其寒如冰,最奇的是这二人均隐隐透着一团正气。 孙兰亭想道:这二人凶名远着,生得又如此良善,真是人不可貌相了。 其实他想错了。这二人实在是武林中两个奇人,他们同师学艺,武功不在七绝以下生平仅败过一次,是败在三奇手中,那次的比斗是三对二,他们虽然失败,却输得不服;他们决定再遇三奇时,一定要和他们单打独斗的再较量一次。 这二人嫉恶如仇,如遇着作恶之人,不管恶积大小,一律杀无赦。 武林邪恶之徒,畏之如虎,恨之入骨,又奈何不了他们,只有替他二人加上两个极坏的绰号,以泄积恨。 时日一久,这“凶魂”“厉魄”及“双凶”的坏绰号,就传偏武林。 停了片刻,凶魂冯冰等得不耐,喝问道:“考虑好了没有?快说!” 刘幽香道:“此事晚辈不敢擅专,须待义父返山处理……” 厉魄赵冷突把她语句截断,喝道:“我们没有功夫待他回来,你如不把帮凶交出,别怪我们血洗全庄!” 孙兰亭前因在排云洞中,并不知刘灵虚在巫山神女峰滥杀无辜的那件事,闻言一惊,心中怒道:“你们寻的是不老神君刘灵虚,他既不在庄中,岂能迁怒别人,我既身受他们救命之恩,就不能见死不救,明知不是你们敌手,也要舍命一拼。” 正在想着,忽闻凶魂冯冰敬“咦”一声,说道:“今晚我们算看走眼了,原来这里还另有高人,看那小娃年纪甚轻,竟练成了传音入密的功夫。” 孙兰亭闻言一怔,尚未答言,旁边厉魄已冷喝道:“好小子,你既想舍命拼,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原来孙兰亭方才因心中过份愤慨,虽未准备把所有想的话表示出来,可是嘴唇动处,却无意间把传音入密的功夫施出。 他先是一怔,接着是一阵暗喜,想不到自己现在竟有了这么高的功力。 他仍是不信,故意施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向对方二人说道:“我愿以一人保护全庄的安危,如你们胜得了我,请你们杀我一人,不得再血洗全庄,如你们落败,希望你们得立刻离去,在刘灵虚未返山前不得再来惊扰。” 凶魂冯冰就声答道:“好,如我们落败,从此永不再入岷山,如你胜不了我们,血洗全庄你也跑不了。” 孙兰亭见自己传音入密功夫果已不练而成,心中又是一阵大喜。 厉魄赵冷问道:“刘灵虚是你何人?高姓大名?” 孙兰亭朗答道:“在下孙兰亭,现在庄中作客。” 厉魄赵冷道:“你既不是庄中之人,只要你不插手过问此事,我们愿放你逃走。” 孙兰亭道:“在下愿如方才冯老前辈所言,现在请两位前辈高抬贵手,先将这七人释开。” 双凶久经大敌,见面前这个年轻人,神威凉然,莹不隐现,那敢轻敌,闻言应了一声:“好!” 各自将身一抖一弹,被吸着的七个人立李“登”“登”“登”的各被震出三步,全未受伤。 孙兰亭见双凶未与自己分出胜负前,故不把七人震伤,心中奇道:这两个凶人想不到意能如此守信,足见坏人中也不可一概而论。 双凶将七人释出后,凶魂冯冰说道:“小子听着,不是我二人托大,只要你接得住我们每人三掌,我们立刻就走。” 孙兰亭双目神光一闪,说道:“请发掌!” 二人见这小少年突然目射奇光,心中一惊,互相看了一眼,更加不敢了轻敌。 凶魂冯冰白眉一扬,喝道:“好,老夫教训你!” 喝罢右掌一扬,并示施出劈空遥击的掌力,仅缓缓地向对方一步一步走近,行进虽慢,院中诸人却俱感地下微震,一齐向地上望去,地上已现出一列脚印,奇的是这些脚印并未深入土内,竟如烙在地上一般。 走到对方身前约两步处,突然站住,双目精光四射,喝道:“小子出掌!” 孙兰亭面对强敌,不敢大意,虽知自己功力最近已增进不少,但究竟已至何种程度,并不知道,急将“三清一气神功”运出护体,立时三清归一气,全身似重叠布起三道气墙,这种功夫防御力究有多大,他也弄不清楚。 同时暗将全身功力聚积右掌,缓缓伸出,眼看两掌就要相交,蓦地对方掌上出一股潜力,其势如火,只听凶魂冯冰“嘿”的一声,右掌如电,直向孙兰亭掌上搭来,如这掌被他搭上,孙兰亭这条右臂必被烧焦,成为残废。 那知他有掌尚未搭上孙兰亭的手掌,忽觉被一层气体阻住,心知不好,急凹腹吸气,想将右掌撤回,他快,孙兰亭掌上那层气体更快,霍的一分,竟分由三面将他右掌紧紧包住,他顿感胸中一阵血气翻涌,自己掌上那股势力循臂而上,变成引火自焚,自食其果。 凶魂冯冰总算应敌经验极为丰富,知道种功夫的反震作用与对方击出的力量成正比,虽危不乱,急将右掌功力散去,缓缓由那层气体中抽出,更尚幸他只用出五成功力,另五成功在体内恰好将对方反震的力量抵销,否则,就是能够把掌撤回,也是不堪设想。 掌才撤出,身形急闪,向后跃出八步,低头苦思,竟不知对方用的是何种功夫。 孙兰亭看见地上烙出的脚印,想到以前曾听神龙尊者谷桑田说过这种功夫,不由心中一惊。说道:“前辈‘纯阳金刚’练得如此精纯,在下不胜佩服。” 他这话确是出于至诚,但对方听来,却是一种讽刺。 凶魂冯冰面孔一红,转头向师弟厉魄赵冷说道:“这小子是武林奇人,再比也不是对手,咱们走!” 人影一闪,已不见二人踪影。 孙兰亭对这两个勇于服输的态度,心中感到十分敬仰。 双凶走后,院中鸦雀无声,原来刘灵虚的一群手下全被惊得怔在那里了。 他们想道:“这小子那次在峨嵋下院并没有多大的本领,尚不是我们的对手,才几个月未见,怎的功力如此精进!” 刘幽香见了一声娇笑,说道:“别发怔了,进屋去准备吃饭罢!” 这时,张龙李豹二人再也不敢轻视孙兰亭,几步急走,走到孙兰亭身前,抱拳说道:“蒙少侠惠予援手,我兄弟这厢致谢。” 孙兰亭忙道:“这是我应做的事,何足挂齿” 张龙向其他众人说道:“你们立刻到前面去吃饭,饭后准备随姑娘出发。” 众人应声向前面散去。 刘幽香等四人走进内厅,小丫环月儿躲在门边,刘幽香向她说道:“去通知厨房,饭准备好立刻开饭。” 孙兰亭向厅中一看,见布置得极为古雅不俗,家俱一律紫檀木制成,几件古玩,配合得恰到好处,墙上挂着几幅画画,都是古时名人手笔。 正在观赏,忽听刘幽香在身后说道:“孙大哥对字画如此欣赏,想必也是个能手,将来有空空,教我画画好不好?” 孙兰亭转身答道:“家父对此颇有研究,在下自己幼耳濡目染,略知皮毛,因天生愚鲁,始终不能登堂入室,自己尚且如此,岂敢谈到教人” 二人正在谈话,那边菜饭已摆好。 张龙在旁说道:“一切准备妥当,请入席罢。” 四人就座,刘幽香道:“因你大病才愈,没有准备酒,请大哥原谅。” 孙兰亭见菜摆了一桌,山珍海味,无不俱备,闻言答道:“在下从不饮酒,菜肴如此丰富,已足感盛难意受了。” 四人不拘形式,边吃边谈,谈得十分投机。 刘幽香一声轻叹,说道:“那次神女峰的事,本来是爹和那蒙面人的不对,方才那两人武功又高,我们又理亏,真把我怕死了。” 张龙道:“方才如山主在家,这两人就别想活着出去,也是这两个老小子命大。” 刘幽香道:“张大哥,这你就不对了,我们已经做错,就不再错,世上总有一个‘理’字,我们不能不讲道理呀!” 李豹说道:“咱们山主可只认得力量,不论道理,道理二字,只是骗骗那些傻瓜的,在江湖上如讲道理,一定吃亏。” 刘幽香道:“你和张大哥真是一对蛮人,我就不信江湖上没有一个‘理’字,江湖上也有好人和坏人,好人就讲理,坏人就不讲理,爹在家中不是很讲理的吗!” 张龙嘿嘿笑道:“山主在家中如和在江湖上一样,那不成了笑话!” 刘幽香道:“对呀,既然在家中讲理,在外面当然就讲理,否则就是自私或欺人。” 张龙等二人嘿嘿两声,未再答言。 少停,刘幽香又说道:“方才那两人一脸正气,又颇能守信,倒不像是坏人,怎会那么两个难听的绰号。” 孙兰亭道:“这二人据说是著名的凶人,人称武林双凶,方才我看到他们的行为,也感到很是奇怪……” 说到此处,他突然“哦”了一声,继续说道:“我明白了,众人说是坏人不见得就是坏人,众人说是好人也不见得就是好人;先贤孟子所说‘国人皆日不可,然后察之;见不可焉,然后去之。’就是这个道理,越是唯唯否否的乡愿者流,越易得到很好的名誉。” 刘幽香闻言赞道:“孙大哥,你说得对,一点也不差。” 张龙二人只在低头吃饭,未发一言。 孙兰亭看了他们一眼,向刘幽香问道:“在下昏倒排云洞前,如何被姑娘及两位大哥搭救到此,可否将详情见告。” 刘幽香幽幽答道:“那天,我们本来在山下旅店中等候义父回来,义父走后,我们便到山中寻找那生长仙物的排云洞,看看那洞究竟有何奇特处,寻了一天,没有找到,第二天上午,终于被我们寻到,那个地方好险,小妹几次几乎跌下崖去。到了洞前,见你正昏迷在地上,原以为你是身受重伤,走近一看,却是生病,就由张大哥把你背回店中,因为背你,我们还抬了一阵子杠……” 说着她向张龙望了一眼,张龙嘿嘿两声,没有答话。 刘幽香继续说道:“回到店中,诊断不出你的病症,可把我急死了,你的脉搏正常,呼吸正常,就是昏迷不醒,一睡就是七天,病状并无变化,因在店中一切均不方便,于是我们就决定把你抬回来,那知直到今天,你方才醒来……”张龙在旁突然插口道:“孙少侠你这怪病好不了的话,我们姑娘保险也活不成了。” 刘幽香闻言,狠狠的向他瞪了一眼。 饭罢,刘幽香在小环月儿耳边低语数句,月儿点头走出。 这时,桌上般碗尽皆撤去,另有佣女送上香茗,刘幽香并未急着要启程,四个人坐在厅中东拉西扯的闲谈。 少顷,月儿托着一个长方形木盘走进厅来,将木盘往桌上一放,退到一边。 孙兰亭闪目向木盘中望去,见盘内放着文房四宝及各色颜料,另外还有几张上等宣纸,刘幽香笑道:“孙大哥家学渊源,敬请挥毫,作个纪念。” 孙兰亭并不推辞,笑道:“画不好,请别见笑。” 由盘中取出一张宣纸,用手把它展开,并未使用颜料,持笔一阵勾画,不一会,就见他将笔向盘中一掷,笑道:“见笑了!” 刘幽香等三人一齐向纸上望去,好一副墨画,浓淡适度,苍劲自然,却是个中能手非同凡响! 纸上画着一块玲珑山石,旁边生着几叶兰草,另外配了点苔痕,古意盎然,十分素雅。 在山石上方并题了“幽兰吐香”四个字,字的左下方写的是“孙兰亭敬涂”。 不单画画得好,字写得更好,一手赵字,刚健有力。 刘幽香在旁赞道:“孙大哥真是多才多艺。” 孙兰亭忙道:“姑娘过奖了。” 刘幽香未再说话,对画凝视沉思了一阵。很珍重的把这幅画拿进她的绣房,收在箱底;又把自己的应用物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 天已渐亮,晓色蒙珑,在眠山北山中走出一行人物,正是孙兰亭和刘幽香他们。 刘幽香心中极为高兴,一路上说说笑笑,每个人都被她影响得喜洋洋的,不觉已出了山口。 张龙突然喝了一声:“止步!” 众人一惊,一齐向他望去,他向刘幽香说道:“由这里到武当山,路途遥远,姑娘别尽步行,请上舆台。” 刘幽香答道:“不,坐在舆台上多别扭,我要自己走。” 张龙道:“姑娘如不肯坐上舆台,若被山主遇上,我哥俩可担当不起。” 刘幽香道:“不要你担当。” 孙兰亭在旁劝道:“姑娘请莫客气,两位老大哥说的对,还是坐上的好。” 刘幽香无奈,正欣登上舆台,忽听孙兰亭道:“张大哥你看,那是什么?” 众人一齐循着他所指方向望去,见半里路外山坡上,几块巨石间,正有一堆东西似在蠕动,因距离甚远,看不甚清。 孙兰亭目力奇佳,说道:“不好,是一个人正在那里与虎搏斗。” 语音一落,他立即向那个方向飞跃而去,众人也各展开身形,随后飞赶。 孙兰亭到达后,举目一看,心中一怔。 只见一个巨人,头如笆斗,面如涂漆,正伏在地上,伸出蒲扇大的双后,各按一只黄牛大的猛虎,他并不把这两只猛虎打死,只一口一口的向猛虎身上咬去,猛虎已被他咬得奄奄一息,却尚未死去,每当他咬上一口,老虎就一阵抽搐。 这两只猛虎是背脊朝下,四脚朝天,巨人上身一件棉袄,已变成寸缕,想是被这猛虎利爪撕破。 孙兰亭站在一旁并未出声,刘幽香等人亦随后来到,孙兰亭向他们摇了摇手,示意他们噤声。 蓦地巨人一声大喝,声如雳灵,四山皆应,突由地上站起,双手抡起两只猛虎,向地上一阵狠摔,直摔得血肉横飞,肝肠外流。 巨人一站起身子,众人同是一惊,只见他身高丈二,像貌奇特,众人和他一比,特别显得窈窈矮小。 巨人一低头,看着地上老婆婆尸体,咧开大嘴,哇呀呀一声大叫,双手向上一甩两只猛虎竟如弹丸般的向十余丈外落去,就凭这份臂力,就足以惊世骇俗。 他一哈腰,将人头拾起,凑在嘴上,一阵亲吻,然后又咧开大嘴,放声大哭,声如连珠巨雷,声势确是吓人。 孙兰亭见他哭个没完,向前走了几步,劝道:“这位大哥,人死不能复活,我看还是把尸体掩埋了罢。” 巨人一听身后有人说话,也没听清楚说的是些什么,—声大叫:“傻小子,去你的!” 右手猛的向后一推,正好推在孙兰亭肩头上,孙兰亭并未躲闪,知他力大,早已拿桩站稳,心想你就是能够生搏虎豹,也不见得能把我推动。 那知这巨人天生神力,这一推至少有五千斤的力量,孙兰亭可没想到他当真有这么大的气力,拿桩不稳,被推得登登向后退了两步。 孙兰亭看出这人是个浑傻之人,毫不发怒,反赞道:“这位大哥好大的气力,小弟无恶意,请勿仇视。” 巨人身躯一转,双目瞪如铜铃,伸出蒲扇大手,指着孙兰亭叫道:“咱不叫大哥,咱叫傻大个,你这傻小子,别跑!” 说着长腿向前一迈,伸右手就向孙兰亭抓来。 孙兰亭心知这类浑人,如不给点厉害他看,必会纠缠不休。 傻大个见自己手腕被人攒住,心中大急,猛力往回收臂,想将手腕夺出。孙兰亭顺势向前一送,“噗通”一声,傻大个已推金山,倒玉柱的跌坐在地上。 傻大个并未立即站起,坐在地上,似有所思,突然,咧开大嘴,放声大哭。 张龙在旁说道:“这小子没出息,摔个筋斗就哭,别理他,咱们走罢!” 正说着,忽听傻大个哭叫道:“奶奶被猫咬死,以后傻大个没人管饭了。” 蓦地,他翻身爬起,拔腿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众人不知他何意,一齐循踪望去,只见他跑到很远一块石后,俯身拾起一块木板似的东西,掉头又急忙跑了回来。 待他跑回,众人向那块木板一看,不觉齐吃一惊,原来那不是一块木板,却上一把大菜刀。 这把菜刀长有三尺,宽约二尺,背厚刃薄,不甚锋利,刀把粗如茶杯,长有—尺,全系熟铁打造,刀口镶有三寸宽的纯钢,尚未开口,估计重量,至少在四百斤以上。 他把菜刀向孙兰亭一指,叫道:“傻大个饿啦,你这傻小于管不管饭,如不管饭,就先把你当猪肉切了。” 原来他以前曾帮人家杀过猪,卖过肉,后来打了一把切肉刀当做兵刃,仍没把切肉忘记。 孙兰亭见这情形,心中一动,想道:这人想必是和他祖母一同路过此地,他到那石后去方便,他祖母就在这时候被虎咬死,像这样力大无穷的浑傻之人,如留在此地,饿极了可能真会吃人,何不把他带走,以免贻世人。 主意已定,说道:“以后我管你的饭,你愿意和我起走。” 傻大个听了,心中大乐,叫道:“愿意,傻小子,你真好!” 孙兰亭道:“既然愿意,以后可得听我的话。” 傻大个叫道:“傻大个一定听话。” 孙兰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龄?” 傻大个叫道:“奶奶说过,傻大个叫做张同,今年二十二啦!” 孙兰亭问道:“你练过武没有?” 傻大个答道:“练过呀!我会‘霹雳叭擦’‘嘻哩哗啦’。” 众人一听不懂,再问他也说不清楚,刘幽香只在旁边用手帕堵着嘴笑。 孙兰亭又问他家住何处,家中尚有何人,他却一问三不知,莫名其妙。 孙兰亭无奈,说道:“以后你不准称呼我傻小子,应称呼我为兄弟,我以后叫张大哥。” 他用手向刘幽香一指,说道:“应称他为姑娘或妹子。” 傻大个果然听话,但他虽把称呼改了过来,却在每个称呼上加了一个“傻”字。 孙兰亭又道:“来,我先帮你把奶奶埋了。” 他说罢向前走了几步,气凝丹田,双掌平举,“嘿”的一声,双掌向下按去,唿的一响,在地面现出一个五尺深,丈余长的土坑。 张龙等人见他竟有这等功力,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就是一片喝采声。 众人帮着张同把他奶奶尸体放入坑内,孙兰亭双手齐扇,扬起大片沙石,将坑填平,积成一座墓。 他又走到一块巨石前,一掌向石上劈去,“轰隆”一声,劈下一块大石头,双手连劈带削,将石块修成碑形,骈指如干,“嗤”“嗤”连声,在碑上刻下几个大字,众人一齐向碑上望去,见上面刻着:“张同祖母之墓” 将碑植好,傻大个在旁放声大哭,众人闻声,全感一阵凄然。 孙兰亭向刘幽香说道:“此间之事已了,姑娘请上舆台,我们走罢!” 刘幽香无奈,向孙兰亭说道:“有僭了!” 登上舆台,四个大汉将她抬起,一行人向前缓缓走去,傻大个把大菜刀往身后带上一插。颇像背了一块门板,紧随众人之后,威风凛凛。 行了一程,到了一处小镇,吃过饭,又再踏上行程,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倒也颇不寂寞。不久,已入甘肃地界,走的全是山径小路,正行间,忽听路旁一座土丘那边似乎有人正在拼斗,孙兰亭道:“这荒山之中,不知何人正在动手,我们何不绕上前去,看个究竟。” 刘幽香螓首轻点,表示同意,孙兰亭向傻大个张同说道:“傻大个,待会可不许你乱叫乱喊。” 说着众人已绕过土丘,土丘这边是一块平地,抬头望去,红影连闪,果人四个人正在酣斗。这四人全都功力极高,招法诡异,身法并不甚快,但举手投足便真力四溢,十分惊人。 孙兰亭见场中是两个红衣番僧和两个玄衫老者,俱皆髯眉俱白,年逾古稀。 两个番僧生得面目狞恶,一眼便知不是善类。 孙兰亭正自观看,刘幽香已走下舆台,在旁娇呼道:“原来是两位叔叔在此,你们上!” 张龙李豹,四大长随、琴剑二童一齐身形闪动,立将场中四人团团围住。 场中四人,两个是西藏红教高手,两个是归隐多年的武林奇人,虽在动手,早将四外景况看清,一个长髯老者—边动手,一面向刘幽香问道:“贤侄女,何以不见老神君?” 那两个番僧听到“不老神君”四宇,心中一惊,立萌退意,未等刘幽香答言,呼呼两声,已各将绝技“大手印”施出,这种西藏绝技,确是惊人,两股热浪,像潮水般分向对方两个老者涌到,场外诸人,立感热气炙人,一齐向后跃退三步方脱出热力范围。 刘幽香心中一惊忘记了立刻向那老者答言。 那两个老者见热浪袭来;识得厉害,两声长啸,均腾身而起,身形如电,恰将热浪闪过。两个焦痕之中,各现出一个乌黑的手印。 众人见了,惊得咋舌不已。 两个番僧在两个老者跃身空中时,身形一闪,跃出圈外,说道:“今日你家佛爷尚有要事,不能久陪,咱们将来到中原再会。” 人随声起,两条红影齐向一座山坡上疾射而去,因身法太快,张龙等人不及阻拦,几个起落,已不见二人踪影。 两个老者落地后,见二僧已走,也未追赶,转身向刘幽香问道:“何以未见令尊?愚叔等正欲到岷山寻他。” 刘幽香答道:“义父探查飞云山库,尚未回山,不知二位叔寻找义父何事?” 两个老者,并未答言看了孙兰亭及傻大个张同一眼,问道:“那两位是谁?” 刘幽香转向孙兰亭说道:“孙大哥你过来。” 孙兰亭走至近前,刘幽香向他说道:“孙大哥,这两位是我的义叔……”。 她指一个长髯老者说道:“这是南叟诸葛元叔叔。” 又指着一个短髯老者说道:“这是北叟夏侯丹叔叔。” 她向南北二叟介绍道:“他是孙兰亭是侄女义兄,那个大个子叫傻大个张同,为人浑傻,叔叔别答理他。” 孙兰亭听说这二老就是他师父曾提及的南北双叟,心中一惊,这两人在数十年前,就已享誉武林,和鸠杖婆、托钵仙翁他们是同辈人物。 他急向二老一揖到地,说道:“晚辈拜见两位老前辈。” 南叟诸葛元向他微一凝视,说道:“少侠神光内蕴,骨格清奇,确是武林罕见之才,老夫倒愿收你做个徒弟。” 刘幽香在旁说道:“他是武林七绝中神龙尊者的徒弟,本事大极啦,武林双凶和他交手一招便即惊走,他对人也好,又会书画,确是多才多艺。” 南北二叟归隐甚久,这次出山,虽听说过武林七绝及双凶等人,但对他们尚不十分明了。现见这们侄女对这位少年赞不绝口。心知她已对他芳心暗许,二人心中暗笑,北叟夏侯丹说道:“英雄出少年,贤侄女之言不是虚,令尊对孙少侠想必也非常满意了。” 刘幽香和孙兰亭知他言外之意,便玉面一红,刘幽香说道:“义父现尚不知侄女和他行在一处。” 孙兰亭也忙说道:“刘姑娘是晚辈的救命恩人,老前辈请别误会。” 北叟夏侯丹面孔一沉,向刘幽香说道:“如此说来。贤侄女私自出山的了?” 刘幽香虽说二老和他义父称交莫逆,恐怕他们将她阻回山去,急道:“义父虽未回山,但侄女与张龙李豹他们同行,岂能算是私自出山。” 北叟夏侯丹向张龙、李豹二人斥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姑娘出来!” 张龙当着刘幽香的面,不便将实情说出,只得说道:“因武林双凶进犯本山,无人能敌,如非孙少侠在,早已不堪设想,因此,小的们和姑娘出来寻找神君,寻到后,立刻回山。” 北叟夏侯丹道:“既然如此,你们要小心了。” 张龙急忙应道:“是。” 刘幽香见这们义叔已不再阻拦。心中大喜,问道:“不知二位叔叔为与两个番僧动手?” 南叟诸葛元答道:“这两人叫做札木苏,一个叫做噶脑海,都是西藏红教中的高手。我们在未归隐前就和他们有过节,今日在这相遇,想不到他们竟已将‘大手印’练成。” 刘幽香问道:“何谓大手印?” 南叟诸葛元道:“这是西藏布达拉宫中的一种绝技,本是一种静坐的功夫,练成后,能将体内真火由掌中发出,确是厉害无比!” 孙兰亭问道:“难道就没有破解这种功夫的办法吗?” 南叟诸葛元答道:“以前武林中只有老神仙和冷面秀士能够破它,老神仙练的是玄门最高的气功。冷面秀士练的是纯阴毒功。” 刘幽香问道:“这二人现在何处?” 南叟诸葛元答道:“老神仙将冷面秀士废除武功后,二人同时归隐,老神仙年龄已高,可能已不在人世了” 孙兰亭问道:“既没有人能够破解大手印,那两个番僧岂不成天下无敌了?” 北叟夏侯丹冷笑道:“天下无敌候不见得,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虽然不能破它,可中也未必能伤的了我们。” 刘幽香问道:“不知二位叔叔有何要事要寻义父?” 北叟夏候丹道:“听说你父亲重入江湖,恰好我们二个也静极思动,又听说现在武林中出了—个奇人,创设了什么黑衣教,并将许多归隐多年的老家伙请出,所以我们想寻你父亲一同到江湖上去凑凑热闹。” 南叟诸葛元接口说道:“既然你义父不在山中,我们就不到岷山去了,我们另有要事,不便同行,我们各走各的。”言罢,二人身形疾闪,已向另一条小径奔去。 二人走后,刘幽香向孙兰亭说道:“这两人与我义父情同手足,我方才真怕他们将我阻拦回去。” 孙兰亭见这二老一身正气,不觉对他们心生敬重。 众人又继续踏上行程,经西固,过康县,这天已到陕西汉中,在城内打过尖,沿着汉水北岸向东行进,走了不久,见岸边行人绝迹,数枝白杨,枝叶秃落,景物十分荒凉,忽见河中有一无篷渔舟,似乎缆绳已断,缓缓向下游流去,舟上不见一人,仅在舟尾放着一个不大的箩筐,里面放着一个斗大的圆形物品,不知何物。 众人正观看间,蓦地那圆形物品疾射而起,斜向岸上落下,落地后,竟迎着孙兰亭这一行人滚滚逼近,众人一看,大吃一惊! 第十一章 天涯海角寻父母 原来这圆形物品竟是一个人,一个身长三尺,头大如斗的人。 因他头大身小,跑的时候把间垂在前面,活像一个圆球在滚动。 眨眼间这人已到众人身前,霍的停步,正好的把去路挡住。 众人一齐闪目仔细打量,只见他圆顶秀头,面白如银,浓眉大眼,双耳特小,留着两撇八字胡,配上那不到三尺的身躯,非常滑稽可笑。 恰好这时傻大个张同行在最前面,他低头一看,不知来者是什么东西,嘻开大嘴,一阵傻笑,并未大叫,只低头一个劲的瞧。 来人看到张同的巨型身躯,却是生平仅见,上身一仰,大头一抬,右手捻着小胡,不言不动,也把傻大个仔细的看着。 二人对看甚久,傻大个是不停的傻笑,这人却是面寒如水。 张龙在旁等得不耐,一步向前,喝道:“你是什么玩意,敢阻你家大爷的路,快滚!” 语音未落,那大头小人已疾射而起,一颗斗大的圆头,直向张龙脸上撞来。 张龙右掌一翻,一招“开碑手”向撞不的大头猛力击去。 “噗”的一声,击个正着,张龙身体一幌,拿桩不稳,向后退出半步。 大头小人被张龙这一掌,震得直落地下,登登向后退了两步,恰好站在原地。 张龙心中一惊,暗想自己这一掌,力能开碑碎石,竟未能把一个大头击伤,此人确是不可吧轻视。 小人落在后,身形未停,头如弹丸,又向傻大个胸前撞到。 傻大个不知躲闪迎击,“砰”的一声,撞得他一咧嘴,却是原地未动。 小人再度落地,心中大惊,立把全身功力聚集头上,身形疾起,又向傻大个张同胸前撞来。 傻大个这回不再吃亏,早已准备妥当,“砰”的一声,又被撞得一咧嘴;两只蒲扇大的巨手急向对方头上抓去,恰好把对方大头夹在两掌之间。 大头小人未把对方撞动;忽觉头上一紧,心知不好,急忙劲凝双臂,两只小手向傻大个胸前猛劈。 “砰”“砰”两声,傻大个被击得直咧嘴,并未松手,瞪着一双大眼,对手中这颗头仔细端详,叫道:“你的头和傻大个的头一般大,怎么看起来好像特别大呀!” “砰”“砰”两声,傻大个又是一咧嘴,身上又被踢中了两脚。 从发现这大头小人开始,孙兰亭就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动,低头思索,把他们师父告诉他的江湖人物回想一遍。 猛的想起,一定是他,是武林九邪中的人物。 于是向前走了几步,向张同说道:“傻大哥他放下待兄弟问他几句话。” 孙兰亭见小人逃走,喝道:“阁下慢走!” 双手一招,施出“痴情秘谱”中的“两引极磁”的功夫,一股强大之力,直向大头小人身后涌卷去。 那小人身在半空,正想向河中船上落去,猛觉身子一紧,在空中略停,又向岸上倒翻而回,恰又落在原地。 小人落地,正自一怔,孙兰亭已向他问道:“阁下可是姓王名霸,名列九邪中的大头鬼?” 小人大眼一翻,答道:“是又如何?” 孙兰亭问道:“怎的不见小头鬼王强?” 大头鬼王霸答道:“这个你管不着。” 孙兰亭笑道:“你别不服气,你的铜头铁臂工夫,击不动我们这位傻大哥,胜负已分,我们与你无怨无仇,绝不伤你,我只问你一句话,方才你为何无故阻路?” 大头鬼王霸并未答话,仰头一声长嚎,其音凄厉,直上长空。 孙兰亭道:“你与小头鬼王强焦不离孟,果然他躲在附近。” 正当这时,忽听身后蹄声急骤,刹时已到近前,众人转头一看,却是一匹溜缰瘦马,狂奔而至,马背上并无骑者,仅横驮着一节直径二尺,长约五尺的枯木,枯木已因这阵狂奔,震荡斜挂马腹旁,眼看就要坠落地上。 这匹马也生得十分特别,马身矮小,小耳大眼,全体骨瘦,肚子特大,一身铁青卷毛污秽不堪,看来极不顺眼。 众人并未拦阻,急把岸边路让出,那知这马跑至众人面前,一声长嘶,霍的停住,背一拱,连窜带跳,“咚”的一声,仰首“唏溜溜”,又是一声长嘶,前腿一跪,竟伏在地上紧依着那截枯木闭目睡起觉来。 张龙李豹等久住岷山,岷山位于青海与川甘交界,川青二省均为马匹出产地,因颇为识马,李豹向孙兰亭说道:“孙少侠,别看这马模样难看,却是一匹千里神驹。” 这时大头鬼王霸已不逃走,把大头向那匹怪马摇了摇,仰头又是一声长嚎,声音越加凄厉! 嚎声才落,堤畔远处一树林内,飘出一阵三弦音,弦声锵锵,同急风骤雨弹的是一阕“将军令” 孙兰亭曾于“凝怀秘谱”中习过“雷音震脉”及“九天仙音”其中对于音律颇多讲述,现在听到这阕“将军令”,知道来人自视甚高,颇有卖弄功力之意。 三弦声一起,众人全是一惊,大头鬼王霸瞪着一双大眼,向那片树林一瞬不瞬的着。 陡的弦声一变,沉重而缓慢,孙兰亭已听出内含杀伐之音,知道来人已动杀机。 他想道:林中之人不知是何人物,其能将一只三弦弹得如此神入化,必非小头隐藏林内! 正在想着,弦声又是一变,轻快中杂着沉重,且常混肴不清。 孙兰亭又已听出端倪,心中惊道:“此人已无杀人之意,竟动了强夺取之心,不知他想夺取何物?” 尚未想毕,弦声戛然中止,林中一片寂静,并未见有人由林中走出。 这阵弦声,已把众人注意力转移到树林那边。 蓦的,一声大吼,如同晴天霹雳,接着“轰”的一声巨响,起于众人身旁。 大头鬼王霸仍站在原地未动,仍向树林那边注意着;傻大个张同却已仰跌地上,双目圆睁,正当这时,李豹也突然一声大喝,翻载倒,也是全身不停抽搐,昏迷过去。 这情形若说傻大个张同是被大头鬼王霸暗算,尚有可说,但是李豹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伤倒地,谁都看见绝非大头鬼所为。 张龙上前俯身检视二人伤势,见每人臂上均插着一支细如牛针,针身蓝汪汪的,一看便知卒有剧毒。 孙兰亭转头望望那匹马,只见它正在安详的伏在地上,不时摇动着长尾,拂赶着大肚皮上的飞虫。 张龙掏出一方手帕,垫着手将二人臂上毒针取出,送至孙兰亭面前,说道:“孙少侠,你看,他们都是受人暗算。” 二人正在说话,身边连声大叫,刘灵虚的四大长随又同时翻身倒地,也是中了毒针。 只听刘幽香在舆台上说道:“孙大哥,你看!” 说着伸手向那怪马指了指。 她手尚未放下,孙兰亭一声大喝,向后疾倒,右手一挥,—股劲风,直向刘幽香身前卷去,扫落—支毒针。 张龙还以为孙兰亭中针倒地,连忙上前抢扶,孙兰亭已疾翻而起,拾起地上毒针,向张龙说道:“张大哥,你监视着这大头鬼。” 语罢,转身面向那匹马怪马喝道:“马后枯木中隐身高人,请速现身答话。” 未见枯木移动,马后应声霍地立起一人,这人双手齐挥,数十点蓝星,直向孙兰亭射到。 孙兰亭右手一扇,已将毒针全部卷飞。 抬头看清之下,就知这人必是小头鬼王强。 这人一身黑衣,枯瘦如竹,二尺宽的肩膀上,一根细脖子支着一颗饭碗大的小头,笛高五尺,生得小鼻子小眼,也留着漆黑的两撇八字胡,使人看来极不舒服。 原来马后那截枯木却是一个空壳,构造精巧,伪可乱真,这人早由枯木中爬出,伏在马匹与那枯木之间,屡施暗算。 孙兰亭见他如此阴险郫,决心将他除去,正欲向他问话,身后大鬼王霸忽又一声凄嚎,马后这人也随着一声低嚎。 孙兰亭知道他们以嚎代话,并不惊奇,问道:“我们与你兄弟二人并无仇恨,为何大头鬼阻路在先,你又屡施暗算在后?” 小头鬼王强闻言,小眼一瞪,答道:“行人道上难道只准你们行走,别人就要称作阻路,直乃岂有此理,你们无故将我大哥扣留,就不能怪我们施行暗算。” 孙兰亭听得心中一惊,心想方才强留大头鬼王霸他并未到场,仅那两声嚎叫,就能传达这话多语言,无怪他们的“鬼声传语”人称江湖一绝。 他觉得对方说得颇有道理,无言可答。又想起方才虽是大头鬼先有挑衅之心,但先出已伤人却是张龙,因之,打消痛惩之意,说道:“方才事出误会,就此算罢。请将毒针解药交出,我们绝不留难二位。” 小头鬼王强两声怪笑,说道:“事情就这样算罢?可没那么容易!你们的人身中你家二太爷的‘蜴尾毒针’,十二时辰以内,必死无疑。要想解药不难,只要你这小子和那个老苍头一齐跪下叫我三声祖爷爷,我马上就替你们把人治了。” 语毕,小眼横了张龙一眼,意思是说老苍头指的就是他。 孙兰亭早已算定小头鬼王强必不肯痛快献出解药,心中已有了主意,等小头鬼将话说完,喝了声:“请过来!” 又施出“两极磁引”的功夫,右手向对方一招,小头鬼不知他尚有这手功夫,身不由已地由马旁直翻出来。身体越过马背时,急用双足勾着马身,尚未勾稳,已被这股吸力倒拽孙兰亭身前。 那怪马被小头鬼双足一勾,惊得一声长嘶,由地上跃起,一阵窜跳,跑至十余步外停住,小头鬼王强被孙兰亭拖到身前,心中一急,一个“鲤跃龙门”由地上斜翻而起,劲凝右掌,嘿的一声,直向孙兰亭胸前印来。 孙兰亭右掌一翻,出手如电,“噗”的一声微响,拇食二指,已扣在来掌脉门之上,以三成功力在脉门穴上一提,喝道:“速把解药献出!” 小头鬼王霸在旁见兄弟被人制住,一声低嚎,一掌直劈张龙肋下,张龙抬手一架,那知这是一个虚招,大头鬼已将手掌收回,身形疾起,一颗大头,又向孙兰亭身后撞来。 孙兰亭闻声知变,身形一转,已然让过,左手疾探,“噗”的一声,正把大头王强的肩井穴拿住,五指用力一提,大头鬼王霸痛得全身抖颤,汗出如浆。 孙兰亭向大头鬼说道:“你敢对我暗算!今天的祸首罪魁可是你,你们用意究竟是为何?” 王霸大脑袋一幌,颤声答道:“我在船上看见你们这一行人,男女老少,不伦不类,乃上岸看看你们到底是那路人物,绝无恶意。” 孙兰亭道:“那么速叫令弟将解药献出,否则休想活命。” 大头鬼王霸把眼一闭,咬紧牙关,不再发言语。 他们动手说话时,方才飘出三弦声的树林内,射出一条人影,如同脱弦之箭,眨眼间便到达他们身后不远之处。一言未发,身在空中,一折一翻,已跨坐在十余丈外那匹怪马背上,两腿一夹,怪马一声长啸,抖髫翻蹄,疾奔而去,马上传出话声道:“小头鬼,老夫要赶远路,时间已不许可,暂借千里驹一用。” 变生突然,众人全是一惊,大头兄弟经验丰富,乘孙兰这转头向一观看之际,同是力一挣。“噗咚”两声,已挣脱手掌,跃向河中。 孙兰亭看清马上之人,心中一动,急气凝丹田,遥遥呼道:“谷桑田弟子孙兰亭拜见尚老前辈。” 这时马已奔出甚远,那人闻声并未答言,只举手向后。一挥了挥,接着人马已变成一团黑影,逐渐消失。 原来这由林中跃出之人,孙兰亭看出是一个瞽目老者,身后背着三弦,断定必是武林七绝中瞽目琴客尚子丹,出声招呼,果然不错。 孙兰亭见二鬼已然逃走,心中大急,这是张龙早将四大随身上的毒针取出,说道:“孙少侠,他们毒伤现已开始蔓延,这却如何是好!” 孙兰亭低头寻思甚久,蓦地想起一物,心中大喜,急由怀中摸出一支碧色凤簪,向张龙说道:“据说此物能避解百毒,姑且一试,也许有效。” 刘幽香在孙兰亭擒住二鬼时,已由舆台上走下,这时上前将凤簪接过,见形状古雅,雕刻精细,说道:“这等古物,必有效验,可速一试。” 说着,将凤簪交给张龙,张龙接过,问道:“孙少侠,此物如何使用?” 孙兰亭略一思索,答道:“这个在下也不知道,且把它放在伤口之上试试看” 张龙走至傻大个张同身边,见伤口黑水汩汩,一条黑线由伤口向上蔓延。立将凤簪紧贴伤口,观其究竟。 不久,那条黑线逐渐缩短,终至聚集伤口;又停了片刻,伤口黑水,由黑变红,渐渐变成鲜血,张龙喜道:“孙少侠,此物果然有效无比!” 语音才落,傻大个一声大叫,由地上爬起,叫道:“大脑袋的傻小子呢?” 正当这时,忽听哗啦两声,河中腾起两根水柱,冒出两个人来,正是那大头鬼王霸和小头鬼王强兄弟,别看他哥俩号称二鬼,水性也都不错,一面踩着水,一面指着孙兰亭喝骂道:“姓孙的小子,今天咱哥俩算是栽了,咱们走着瞧,今后要不把你碎尸万段,就不配称武林人物。” 傻大个一见双鬼现身,心中大怒,霹雳似的一声大喝:“两个傻小子,你们上来!” 大头鬼王霸因头大颈子短,声音也是不小,喝道:“你这浑虫,有种的就下来,咱们揍死你!” 傻大个咧开大嘴,叫道:“你才是浑虫,咱上傻大个,下来就下来!” 说着就要向水中跳下,孙兰亭疾伸右臂,将他一拦,问道:“傻大哥,你可会水?” 张同愕道:“不会呀!” 孙兰亭道:“不会就别下去” 他们的话被水中二鬼听到,大头鬼王霸故意喝道:“傻大个,你敢不敢下来,有种的你就下来!” 张同急得头上青筋直跳,俯身拾起一块斗大巨石,向河中投去,叫道:“你这大脑袋的傻池子!” 石头极大,飞行甚速,带出破空啸声,疾射水中,“轰”的一声,水花四溅,威力确是不小,惜因准头欠佳,石落处距离二鬼尚有八丈多远。 大头鬼王霸哈哈笑道:“傻大个,没砸着,你还是下来吧!” 岸上诸人俱上陆地英雄无人识得水性,眼看二鬼在水中耀武扬威,却是无可奈何。 这时,李豹已被张龙治愈,指着小头鬼王强喝道:“小头鬼,别在水里装王八,你既敢暗算你家大爷,有种的你就上来。” 小头鬼王强小脑袋一幌,叫道:“小老头,针底游魂,你要敢下来,管保叫你喂王八。” 他见自己和李豹二人在岸上骂声不绝,二鬼在水中喝声不止,刘幽香在旁见他们四人越骂越凶,怪态百出,尤其是水中二鬼,大头鬼大脑袋一幌一幌像个大肉球,小头鬼小脑袋一摆一摆的极似一个拔浪鼓,不由忍不住,展颜微微而笑。 二鬼恰正向她注目,见她一笑。骂声立止,觉得她这股笑容,直流心底,立时怒气全消,咧着大小嘴,一齐怔在那里。 猛的心头又是一惊,暗道不好,互相看了一眼,“哗啦”两声,一齐缩进水中,仓惶逸去。 李豹怒气难息,走到那截枯木前,登的就是一脚,将那枯木壳踢得四下飞溅,散落在地。 孙兰亭见二鬼已去,四大长随亦已被张龙治好,乃收回玉簪,向刘幽香道:“李大哥他们伤势初愈,需要休养,前面有一座庙宇,我们到那里去休息一下,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刘幽香答道:“小妹愿听从大哥吩咐,不知厅在何处?” 众人一齐向那方向望去,不要说庙宇,就连树也均看不见,因此,对孙兰亭的目力,更是钦佩万分。 在孙兰亭的引导下,走了一程,已来到那庙宇前。 这庙宇共分两进,约有七八间房间,颓废已久,墙垣多已倒塌,仅剩下一间孤零零的大殿,匾额门窗俱无,四外蔓草丛生,一片荒凉景象。 众人走进大殿一看,殿中神像肢残断腿,有的已仅剩下一根木桩。 孙兰亭感慨地说道:“人们只知锦上添花,不知雪里送炭,对神像如此。” 刘幽香在旁,陪着幽幽地一声轻叹。 殿中供桌尚在,奇的是供桌及地上均打扫得甚为清洁,不知何故。 众人把供桌留给刘幽香息用,其他各人均席地而坐,傻大个张同已躺在地上,鼾声大作! 这时才交申时,一抹斜阳,落照殿前,枝头寒鸦数点,不时了出数声凄鸣,使人不由生出一种幽思。 刘幽香轻叹一声,低声向孙兰亭说道:“这里空气太沉寂了,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吧!” 语罢也不管孙兰亭是否同意,便轻步向殿外走去。 孙兰亭一语不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渐渐的二人走出甚远。 庙外田野,一望无障,二人循着田间小路,走到一条小溪旁,溪上薄薄的冻着一层冰,几株杨柳,迎风摇曳,景色非常幽清。 刘幽香在垂杨下一块大石上坐下,这里仅有那块大石供坐息,其他再无坐处,孙兰亭旁树站立,一手扶着树干,一脚踢着堆凸起的土块,看了刘幽香一眼,又举目向远处望去。 二人一路默默地,现在仍是默默地,刘幽香手中拿着一条素白绢帕,一会把它绕在指尖上,一会又把松开来,这表示她此刻芳心心中也正一张一弛的想着心思。 沉默良久,刘幽香忽然幽幽地问道:“兰哥哥,你那晚在我家中画的那株兰草及题幽兰吐香四字,是什么意思?” 孙兰亭听她称呼变了,心中一怔,又听她问出此话,不知何意,答道:“那晚是信手涂抹,并没有什么意思。” 刘幽香幽幽追问道:“真是没有甚么意思吗?” 孙兰亭闻言,心中猛地一惊,暗中想道:不好,那晚无意间画了一株兰草,她一定是误会那“幽兰吐香”四字中,幽代表她的,兰代表我,幽兰合并则“吐香”,暗含求婚之意了。现她虽属意于我,我却早已使君有妇,和霜妹订有白首之约,这可怎生是好! 刘幽香见他迟迟不答,秀眉微皱,幽幽地轻声自语道:“这,这,难道真是一个梦想吗?” 语罢,一声轻叹,内含无限的失望和幽怨。 孙兰亭见状,心中不忍,应声答道:“只要能知道是梦想,便不难摸到真正的幸福了。” 刘幽香精神一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兰亭知道像她这种内向的女子,最是善感多愁,与其使她长期痛苦,不如及早和她说个明白。于是答道:“人的命运操之于自己,只要保持冷静,一条路走不通时,就应另辟一条新路……姑娘以为如何。” 刘幽香并未正式作答,反问道:“依你所说,如果已经发现是一条正确的路,是否就该追求到底?” 孙兰亭答道:“当然,不过有很多客观情况不易判明,那就要看所发现的路是否真的正确了。” 刘幽香面现迷惘之色,问道:“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孙兰亭一声长叹,说道:“明白告知姑娘,那晚在下那幅画,确是信手涂写,并无他意。姑娘的意思在下自能会知,以姑娘的品貌才智,在下不胜仰慕,奈因已与金发蛮婆前辈女弟子王梅霜订盟在先,不敢耽误姑娘终身,今后愿与姑娘结成兄妹,如有差遣,必当万死不辞,希姑娘往开处想,勿因此陷于痛苦之中。” 刘幽香面色惨白。未再发言,沉思了一阵,幽幽说道:“天时不早了,回去罢!” 说完立起,向庭宇走回,孙兰亭无话可说,默默地跟在后面。 不久,天色已黑,浓去密布,星月无光,阵阵冷风,颇有寒意。 殿中众人,有坐有卧,先后进入梦乡。 孙兰亭因白天的事,盘旋心中,辗转不能成眠,抬头向供桌上望去,刘幽香正在翻身动弹,知她也未曾入睡,不禁暗中一声叹息,想道:这姑娘样样都好,将来倒要帮她物色一个如意郎君! 正在想着,忽见殿外远处有点亮光缓缓地向这边移来,亮光离地不高,似在人持着灯笼夜行。 他心中疑道:如此深更半夜,怎会有人在旷野荒郊中行走! 又有两点亮光在另一方向出现,接着,其他方向又出现六点亮光。 心知有异,站起身来。轻轻走出殿外,向四外一看,心中一惊,见四面八方有数十点亮光,均向庭宇这边缓缓移来。 现在距离尚远不知来者何物忽见殿门口人影一闪刘幽香飘身而出,紧依在他的身旁道:“这亮光是什么?” 孙兰亭见她真是害怕,不便将身让开,说道:“日间我们进庙时,殿中甚为洁净,当时我就怀疑这是一座黑道人物的聚集场所,现在看来,果然不错,我们可能又要遇上一场麻烦了。” 那些亮光行进并不迅速,且前后不一,这时仅有两点亮光距离最近。 孙兰亭目力奇佳,现已看清这亮光确是两盏被人持在手中的灯笼,因灯光反射,看不清持灯人面貌。 蓦地,又在最远处出现一溜绿光,其行甚速,渐渐已能看出尽是绿色灯光,这灯光与先前那些亮光不同却是排成两路,井然有序,乍看颇似一条绿龙。 绿灯一出现,先前那亮光,立时速度加快,一齐向这庙宇方向集拢而来。 最先那两盏亮光现已到达殿前,刘幽香等二人闪目向那持灯人望去,竟是两个中年乞丐,皆是鹑衣百结,满面污秽。 这两人看到孙兰亭两人,视如无见,一言不发,走到殿门右侧,将灯向地下一插,立即盘膝坐在灯前。 刘幽香见情,向孙兰亭耳语道:“这两个乞丐是人是鬼?” 说着向他依畏得更紧。 孙兰亭没有出声,仅向她摇了摇头。 两个乞丐一到,殿中诸人除去傻大个张同仍是鼾声如雷外,其余均被惊醒,张龙李豹就想涌出殿外,孙兰亭急向他们摆手示意,他们这才止步退回。 这是那些亮光均陆续到达,全是些乞丐,各依到达顺序,将灯向地上一插,盘膝坐在灯前,全是一语不发。 孙兰亭见他们分成三列,坐得非常整齐,每列人数是十五人,共是四十五人。 少顷,那条绿龙亦已来到殿前,清一色的都是黑衣劲装大汉,一律黑布包头,背后露出刀把,他们走到殿门左侧,各将绿灯向地上一插,盘膝在灯前坐成三列,人数恰也是四十五人。 双方同样的闷声不响,殿前被灯光一照,顿时光明如画。孙兰亭和刘幽香站在两群人之间,显得非常扎眼。 孙兰亭觉出不妥,轻轻地拉了刘幽香一把,二人退到殿门站定。 双方对坐甚久,似乎各有所待,突然那群乞丐右首前列第一名的一个中年乞丐,霍地立起,道:“时间不早,怎的你们帮主不见到来?” 黑衣大汉这边前列第一君,坐在地上答道:“青龙帮大弟子刘文率领陕南各头目先来。我们帮主马上就到。” 语音才落,远处又出现三点绿光,其疾如电,似三点寒星向这边飞驰而来。 刘文海坐在地上,用手向绿光一指,说道:“你看,我们帮主不是来了?” 那中年乞丐未再坐下,见来了三盏灯光,知道另两盏灯光一定青龙帮帮主请来的帮手,不禁面露焦急之色,同是转脸向孙兰亭他们瞟了一眼,似乎对殿中诸人亦颇含戒意。 这时,那三盏绿灯已到,只听其中一人阴恻恻说道:“李长老,你到得好早。” 黑衣大汉行列中已跃起三人,迎上将灯接过。插在行列最前方。 那个被称做李长老的中年乞丐,抬头向来人望去,见最前面一人马面黄髯,一脸阴阳之像,正是那陕南青龙帮帮主吴恩义。 后面二人,一个是虬髯大汉,一身山樵打扮,生得突额黄颡,满面痛疤痕,像貌极为凶恶,背插一柄短把薄刃巨斧,至少也有两三百斤重,那凶名远播,名列武林九邪中的樵夫王吞虎! 另一人却是一个二十六七岁妖冶少妇,一身黑缎袄裤,生得柳眉杏目,面如桃花隆乳丰臀,极是丰满,走起时,水蛇腰左右扭摆,媚态横生,十分撩人,这人李长老却不认识。 双方站定,青龙帮主吴因恩用手向孙兰亭他们一指,问道:“殿中诸人,可是贵帮请来的帮手?” 中年乞丐李长老答道:“咱们丐帮向以信义为重,既然与贵帮约定双方各以灯笼作为识别无灯之人就是局外人士,殿中诸人想是过路行客临时借住此处,与本帮无关。” 吴恩义向毒樵夫王吞虎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帮丐陕南兼领汉中府的丐帮长老李长庚,人称铁腿义丐的便是。” 毒樵夫王吞虎冷哼一声,并未答言。 吴恩义又向铁腿义丐李长说道:“李长老,我给你介绍两位朋友。” 他手指着毒樵夫王吞虎正欲介绍,铁腿义丐接口说道:“这位我认识。” 吴恩义又向那红衣少女一指,说道:“这位是缥缈仙姑胡秀珠,人间仙子,武林奇人,谅你一定早有耳闻。” 缥缈仙姑胡秀珠一声娇笑,用一条大红手帕向吴恩义肩上轻轻打了一下,说道:“哟,这等夸奖,小妹可不敢当!” 说着转向孙兰亭飞了一个媚眼说道:“那边那位小兄弟可别见笑。” 语罢,一双水汪汪的杏目在孙兰亭身上不停的打量。 铁腿义丐李长老听说这少妇就是以淫荡狠辣及一身高极武功著名江湖的缥缈仙姑,不由眉头一皱,向青龙帮帮主吴恩义说道:“既然是贵帮请来的好朋友,咱要饭的当然一律接待,现有数言,要向帮主先行请教。” 青龙帮帮主尚未答言,毒樵夫王吞虎在旁历声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咱爷们可没有功夫和你罗嗦!” 铁腿义丐李长庚并未发怒,继续说道:“我们丐帮兄弟在陕南一带,从未恃众行凶,惹事生非,仅不过靠些残羹剩饭度日,自贵帮成立以后,彼此互不侵犯,敝帮向无冒犯失礼之处,最近贵帮竟无理挑衅,连伤敝帮弟兄,并声言欲将敝帮逐出陕南,不知其故何在?请帮主给我一个交待。” 青龙帮帮主吴恩义冷笑,答道:“自古二虎不能并立,陕南青龙帮,就不能容许再有丐帮,因此,你们丐帮就得请出陕南。” 铁腿义丐李长庚道:“敝帮与其他恃强用武占码头之帮会不同,二虎不能并立一语,用于敝帮,似为不妥,阁下既然如此说法,你们凭什么?” 青龙帮主吴恩义举拳向空中一幌,阴侧侧地答道:“凭的就是这个!” 原来青龙帮是当时陕南第一大帮会,平日恃强凌弱,无恶不作,这时是被黑衣教暗中收卖存心想向丐帮挑衅。毒樵夫和缥缈仙姑就是黑衣教派来的帮手。 铁腿交丐李长庚闻言,怒道:“丐帮虽不恃强欺弱,却也不容他人任意凌辱,阁下既无理可讲,那只有各凭实力一拼了。” 毒樵夫王吞虎等得不耐,一步上前,喝道:“臭要饭的别废话,如不听从吴帮主的金玉良言,马上就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不信你就过来试试!” 铁腿义丐李长庚冷笑一声,说道:“阁下凶名尚吓不倒丐帮兄弟,倒要领教一二。” 正当这时,忽听殿中霹灵似的一声大喝,叫道:“那里来的这群傻小子,把咱傻大个吵醒!” 傻大个张同走出殿外,孙兰亭并未阻拦,他两大步就已走到铁腿义丐李长庚他们身前,伸出大手,指着他们又是哇呀呀的一阵大叫。 双方众人一齐向他望去,同是一惊,见出来的这个巨人有如大庭中的哼哈二将,手持一把大切菜刀,威风凛凛,神气十足。 铁腿义丐李长庚向张同抱拳说道:“这位英雄请息怒,今晚是丐帮陕南弟兄与青龙髟在此了结一段梁子,不知英雄在殿中睡觉,惊扰之处,尚请原谅,英雄乃局外人,请暂让过一边。停是再向英雄谢罪。” 傻大个张同没听清楚他说的是些什么,一声大喝:“劈里叭嚓!” 大切刀一抡,劲风,直向铁腿义丐李长庚迎头砍下,跟里又加上一句“切了你们这群傻小子!” 李长庚见他刀沉力猛,不敢大意,一式“倒踩七星”,闪身躲过。傻大个张同并未停手,顺势将菜刀一横,反手向身旁青龙帮帮主吴恩义拦腰扫去,口中叫道:“嘻哩哗啦” 出其不意,吴恩义吃了一惊,急忙全身向地下一扑,一个懒驴打滚,始将这——刀让开。孙兰亭在旁见傻大个第一招用的是“力劈华山”,第二招用的是“玄乌割沙”到现在他才算把傻大个在路上所说的“劈里叭嚓”“嘻哩哗啦”弄清楚。 毒樵夫王吞虎在武林中,向以大力著称,现见巨人手中这把菜刀,比自己这柄大斧要重出两三百斤,识得厉害,翻腕将背后大斧取下,暗凝真力准备和对方一拼。 一刀已挟劲风向毒樵夫王吞虎当头劈下。 王吞虎劲凝右臂,横斧上迎,喝了声:“来得好!”“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震得他跄踉后退,连退了五六步,方才站稳。 傻大个见有人和他硬拼,又一声大喝:“嘻哩哗啦”,大菜刀横着向王吞虎拦腰扫到。 毒樵夫王吞虎方才硬接了他一下,震得虎口欲裂,双臂酸麻,大斧几乎脱手,这次不敢大意一个滑身溜步,将这刀闪过。大斧一抡,一招“五丁开山”直向傻大个当头劈宋。 傻大个张同只会两的招刀法,如这两招使用不上,除去硬接硬架就只有一轮乱砍,现见大斧迎头劈来,菜刀一翻向上架去,“当”的一声大响,迎个正着,将来斧震起一尺多高,一缕鲜血已顺着毒樵夫王吞虎上拇指流下,原来他的虎口已被震裂,他总算不含湖,强咬着牙,大斧竟未撒手。 傻大个又是一声大喝:“劈里叭嚓” 大菜刀又挟劲风向王吞虎当头劈下。 王吞虎疼痛,不敢再战,一式“鲤跳龙门”,向后倒射出三丈多远。 傻大个死缠不休,一声大叫,拔腿就追。 青龙帮帮吴恩义及铁腿义丐李长庚见了,一齐喝道:“稍停,我们有话说。” 傻大个那懂什么江湖过节,转身向二人叫道:“你这两个傻小子叫我什么?” 大菜刀一抡,又向吴李二人扑到。 二人早被他威势镇住,不敢还手,展开身形,东闪西躲,在场中如同走马灯的团团乱转。 他们动手时,缥缈仙姑秀珠躲在一边。杏目就没有离开过孙兰亭一下,如醉如痴,场中情形,她根本就没有看见。 青龙帮主吴恩义心中大急,见同来的两个帮手,一个力不能敌,一个又看中了殿门前那个小白脸,他知道缥缈仙姑的性格,在她打某种主意的时候,绝对不可惊动她,否则马上就会翻脸成仇。 他一边盘旋,一边想着:仅这个傻大个一个人我们双方就应付不了,人家在殿中尚不知藏了多少人,看来今晚和丐帮这个谈判是谈不成了,何不暂时避开,等这伙人走后,再和丐帮另约日期。 主意已定,正欲向铁腿义丐李长庚发言,忽见殿后炎火光一闪,似是有有燃点物品,紧接着便见一团亮光由殿后转出。 殿前诸人一齐转头望去,见是一盏灯笼带着一个长把在空中摇幌幌向场中飘移而来,灯后空无一人。 盏灯笼的出现,傻大个视职不见,抡着大菜刀,仍在追铁腿义丐李长庚等二人。 孙兰亭先前虽未阻拦傻大个张同生事,却早在手中捍了一张废纸团,准备在张同危急或要伤人时,弹出抢救。 现见铁腿义丐陷险,食指一弹,纸团疾向傻大个肘部麻筋上电射去。 在他弹刹那,场中黑影一闪,多出一人,这人身手极快,左手一推,先铁腿义丐推出,右手一翻正好抓在刀背之上,顺势向前—领一带,傻大个站立不稳“咕咚”一声,摔了一个狗吃屎。 恰在这时,孙兰亭那个纸团也正电射而到,这人右手往回一抄,已把纸团按在手中,却震得他手心一阵疼痛,双臂微酸麻,心中惊道:这年轻人是何等人物,竟有这高的功力。 院中诸人皆已把来人看清,见是一个髯眉灰白的老丐,一身千缀百补的肮衣服,腰间插着一支五尺长的碧绿五杖。 众人看到这支玉杖,知是丐帮帮主所持之物,来人定是当今丐帮帮主,又是武林七绝之一的神丐桑人和。傻大个由地上爬起,一声大叫,双目圆瞪,抡起大刀,就想劈出。 神丐桑人和身形奇快未容他将刀劈下,已闪身绕至傻大个身劲凝右臂一掌向他后背推去,他倒无伤傻大个之心,仅想把他扔出,因此并未用出全力。 傻大个方才吃了亏,这次见他绕到身后,举着刀无法劈下,只得全身用劲准备挨一下,神丐一掌推到他的背上,只觉他力大无比,竟是屹立不动。身形一闪,又转至傻大个身前,拇指一伸,赞道:“大个,好大的神力” 孙兰亭怕傻大个再缠着动手,急喝道:“傻大哥,快过来!” 张同不敢不听,急向孙兰亭身边走来。边走边叫道:“你才是个大哥呢。咱是傻大个。” 孙兰亭向神丐桑人和抱拳说道:“谷桑田弟子孙兰亭拜见丐帮帮主,请帮主先行了断与青龙帮帮主之事,然后晚辈有事相求。” 桑帮主闻言,向他仔细看了几眼,点头说道:“好,孙兰亭就是你,果然是人中之龙。” 铁腿义丐李长庚走过来。向桑谷主躬身说道:“陕南领班李长庚,代表全陕南弟兄参见帮主。” 说罢,就想行帮中跪拜大礼,桑帮主将手一挥说道:“免了” 桑帮主转头向孙兰亭说道:“方才这位傻英雄动手时,孙少侠为何不予劝阻,而致生出误会?” 孙兰亭答道:“前辈等到达殿后,晚辈已然发觉,所以傻大哥动手时并未阻挡,为的就是想把殿后之人早些引出,以分敌我。” 话才说完,殿后果然又是亮光一闪,一盏灯笼摇摇幌幌的由殿后转出,缓缓地走进场中,这灯之人一边走—边嚷嚷:“好,你这小毛头,竟敢用心机作弄我们,今天非叫你知道厉害不可!” 孙兰亭闻声,心中大喜,一阵孺慕之情,陡起心头,急道:“吴老前辈你好?晚辈这厢有礼了。” 来人正是那丐仅存的前辈长老,穷神疯吴乙。 吴乙把灯笼向地上一插,抬头一看,叫道:“金童玉女,你们全……” 他忽看清孙兰亭身旁那个少女不是王梅霜,急地中停把话咽回,用手向孙兰亭一招,就道:“小毛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孙兰亭已猜出他想问何事,转头向刘幽香说道:“姑娘请至殿内少歇,在下待会就来。” 身形一闪,已至穷神疯乞吴乙身前,说道:“老前辈有事请问,晚辈一定据实回答。” 吴乙右手一翻,已扣在孙兰亭左腕脉门之上,诙谐之态尽失,说道:“咱们到殿后去应谈吧!” 孙兰亭任由他扣着脉门,未作闪避化解,只应了一声:“好。” 二人到了殿后,吴乙问道:“你的未婚老婆是谁!” 孙兰亭答道:“王梅霜。” 吴乙问道:“你们的媒人是谁?” 孙兰亭答道:“是老前辈” 吴乙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老前辈没有?” 孙兰亭答道:“这晚辈怎敢!” 吴乙历声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容许辜负王梅霜!” 孙兰亭说道:“老前辈不要误会,晚辈并未辜负她。” 吴乙怒道:“你还嘴硬,方才紧依在你身旁那个姑娘是谁?” 孙兰亭答道:“不老神君刘灵虚义女刘幽香,她是晚辈的救命恩人” 吴乙道:“你把她救你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孙兰亭点点头,把被救的经过概略说了一遍,吴乙听后,颜色稍霁,说道:“方才见她对你颇为亲匿,似乎对你极有意思。” 孙兰亭坦白的答道:“不错,她并且已对我当面表示过。” 吴乙问道:“当真如此?” 孙兰亭道:“晚辈如有半点虚言,将来老前辈查出后,愿受最厉害的处置。” 吴乙道:“好,我相信你,现在你准备何往?” 孙兰亭道:“准备在二月二日那天赶到武当山和师父相会” 吴乙问道:“她们何与你同往?” 孙兰亭道:“她不愿离开我,非与我同往不可” 吴乙道:“你是否已经答应她们同往?” 孙兰亭答道:“是。” 吴乙哼了一声,问道:“你与你师父相会以后,准备如何?” 孙兰亭道:“天涯海角,寻访父母下落。” 吴乙道:“是否已答允仍带她们同行?” 孙兰亭道:“未曾。” 吴乙道:“为保持你的信用,准你带她们到武当山去,但是与你师父相会后,限你马上就把她们甩开,这个你可愿意?” 孙兰亭道:“愿意。” 吴乙哈哈一笑,又恢复了往日诙谐的态度,将孙兰亭左腕一松,说道:“这才是个好小子,俗谓烈女不嫁二夫,虽说没有限制男人,但男人对男人也应忠实,这才显得公平。” 他二人在殿后谈话时,殿前,丐帮帮主和青龙帮主也展开了一场谈判。 第十二章 托钵仙翁卓不群 殿前自桑帮主他们到达后,丐帮已成压倒优势。青龙帮帮主吴恩义心中甚急,又无应付良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丐帮桑帮主上前一步,问道:“那位是青龙帮吴帮主?” 吴恩义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正是在下。” 桑帮主把他上下一打量,见他那副长像,就知是个奸险阴诈之人。向他问道:“你我两帮,相处已久,从未发生任何事故,这次贵帮欲把敝帮众头目逐出陕南,不知用意何在?” 青龙帮帮主吴恩义把心一横,心想就是一死,也不能在本帮众头目面前向人示弱。嘿嘿冷笑两声,说道:“理由方才已向贵帮李长老说过,你去问他好了。” 丐帮帮主桑人和知他色厉内荏,不敢当着自己再说那些骄横的话,哈哈一笑,说道:“你们方才谈话,老花子早在殿后听到,全是一派蛮横无理,恃强凌弱的言词,贵帮可以无理,本帮却不可无义,只要你们不强逼本帮弟兄退出陕南,从此我们仍是朋友,绝不记仇为敌,否则,不管你凭的是什么,老花子均在一一领教。” 青龙帮吴帮主向毒樵夫王吞虎望了一眼,见他虎口仍在流血,知他不能动手,微一沉吟,说道:“此事既然是你亲自出头,我们另约日期谈判如何?” 桑帮主面目一沉,说道:“本帮并未逼迫贵帮出境,问题起于贵帮,何必另约日期,咱老花子现在就愿恭听贵帮主的答覆。” 青龙帮吴帮主正在踌躇,听身后缥缈仙姑胡秀珠咯咯一笑,说道:“桑帮主,你好大的架子,咱姑娘站在这里,你连看也没有看上一眼。” 原来孙兰亭离开殿前,她已失去目标,乃把注意力转移到场中。 丐帮桑帮主冷哼一声,并未答理她。 她又咯咯—笑,说道:“桑帮主,我又没有欠你债,何必要给我颜色看呢!小妹现在为息事宁人,使你们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劝你看小妹玉面,把那些小要饭的从陕南撤走,今后你们双方不仍是好朋友吗?方才你自己说过,是否如何就在你帮主一言,何必另约日期。” 桑帮主冷冷说道:“既然仙姑代青龙帮出头,现愿恭听本帮撤出陕南的理由。” 缥缈仙姑胡秀珠又咯咯一笑,说道:“别称呼仙姑了,称呼咱一声小妹,那不更显得交情近些吗?这理由很简单,他们既看你们不顺眼,你们就是留在这里,每天双方大眼瞪小眼,那多没有意思,不如你们丐帮干脆撤走,这才显出你桑帮主的量大,更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桑帮主喝道:“住口!丐帮传留数百年,就没有被人驱逐过,更不怕任何麻烦,任你舌底生花,休起叫本帮离开陕南一步。” 缥缈仙姑胡秀珠“哟!”了一声,说道:“什么事不能商量着办,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说着几个春风俏步,经过那群坐在地上的丐帮弟兄身旁,来到桑帮主面前,咯咯笑道:“难道你就不赏给小妹这个面子吗?” 丐帮桑帮主久闻这缥缈仙姑胡秀珠,为东海鹿儿岛矮姥姥唯一传人,武功奇高,为人阴狠毒辣,常杀人于谈笑之间。 现见她走近,立时暗提真气,全神戒备。口中却冷冷问道:“仙姑上前,是否想要动手?” 缥缈仙姑胡秀珠笑得花枝乱颤,玉手向地上丐群一指,说道:“我的老花子头,你真是的,你看这群小要饭的多乖。” 桑帮主和铁腿义丐李长庚一齐转头向地上丐群望去,心中全是一惊!只见他们仍是盘膝坐在地上,却是一个个都是瞪眼张口,如痴如呆,尺余长的垂涎挂在嘴角上,感情不知何时,全部中了她的手脚。 缥缈仙姑胡秀珠在旁娇笑道:“我的桑帮主,你们这群小花子全中了邪啦,陕南这个地方住不得了,赶快迁地为善吧!” 说着又向铁腿义丐李长庚咯的一笑,用手中大红手帕向他一甩,说道:“这位花子头你说小妹的话可对?” 李长庚尚未答言,—阵头昏目眩,翻身倒地,不一时,瞪目张嘴,由口中不断流出粘涎。 桑帮主见状心中大怒,身形一闪,抢在上风站定,喝道:“无耻淫妇,竟敢使用迷魂药暗中伤人,待咱老花子为武林除害!” 正欲出手,忽听穷神疯乞吴乙在身后叫道:“好,你这骚狐狸,速把解药献出,否则别怪老要饭的剥你的皮,抽你的筋!” 穷神疯乞语音一落,已与孙兰亭双双走入场中。 孙兰亭向缥缈仙姑说道:“这位大姐,在下乃局外之人,本不应干预此事,现有数言,不知是否容许在下说出?” 孙兰亭平生甚少与女性接触,对缥缈仙姑不知应如何称呼,因见丐帮众人均被迷倒,心中一急,顺口就称呼她一声“大姐”。 这声“大姐”,叫得缥缈仙姑胡秀珠心中十分受用,媚眼一抛,娇笑道:“我的好兄弟,谁不准你说话啦!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只要你大姐办的到,一定照办。” 孙兰亭见她如此妖娆,急把脸一绷,说道:“青龙帮与丐帮的事,已没有什么可谈判的,只有各凭真实功夫,决一胜负,丐帮自桑帮主及吴长老二人到后,先来的那些丐帮弟兄,已是无他们不少,有他们不多,你把他们迷倒,对青龙帮并无帮助,徒落下不光明之名。以在下的意思,不如速把他们迷毒解开,然后各凭本领,见一高下,如此才是……” 本想说:“如此才是大夫行径。”忽觉对方是个女的,不知如何接说下去,结巴了一阵,忽得满面通红。 缥缈仙姑见他把脸一绷,越显英俊轩昂,现又玉面飞霞,更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一时不禁心迷意醉,一双水淋淋的杏眼,恨不得盯入对方骨肉。 此时见他说不下去,咯咯一笑,替他说道:“如此才是个好大姐,对不对?我的小兄弟,你说得有理,你大姐一定照办,并看在你的面上,今晚绝不再过问他们两帮的事。” 说完,就见她十指连弹,众人并未见她弹出任何物品,少顷,地上丐群却已喷嚏连声,逐渐清醒。铁腿义丐李长庚由地上一跃而起,见桑帮主及吴长老正站在身旁,向前俯首说道:“属下无能,使本帮蒙羞,愿一死以谢本帮弟兄。” 桑帮主将脸一沉,说道:“受人暗算,不算丢人,现正用人之际,不准以死卸责。” 铁腿义丐默默退入丐帮行列中坐下。 桑帮主见缥缈仙姑迷竟无色无臭,令人防不胜防,不禁暗暗心惊。 青龙帮帮主这时势如骑虎,战必败,退无词,急得双拳紧握,热汗直流,站在旁边一语不发! 短暂的沉默过去,桑帮主见缥缈仙姑胡秀珠退至一边,正向孙兰亭频送秋波,孙兰亭却绷着一张俊脸,不敢向她望一眼,他哈哈一笑,向缥缈仙姑说道:“本帮现决定永不撤出陕南,仙姑你打算怎么办,请你划下道儿来罢!” 缥缈仙姑瞪了他一眼,说道:“老花子你耳聋了吗,有事你去找青龙帮吴帮主直接谈判,咱胡秀珠管不着了!” 她这“胡秀珠”三个字说得声音特别大,生怕孙兰亭不知她的姓名。 桑帮主转身向青龙帮吴帮主说道:“贵帮是战是和,请帮主决定。” 青龙帮吴帮主无奈,强颜答道:“请帮主少待,在下且与本帮弟兄计议—番。” 他并未寻他属下商议,却向毒樵夫王吞虎说道:“王兄请借一步谈话,小弟有事相商。” 二人走到一边,吴帮主悄声说道:“敝帮奉贵教所托,将丐帮逐出陕南,不意今晚情形竟连生变化,小弟现在已不知所从,兄是贵教派来的执行人,究应如何处理,请兄指示。” 毒樵夫王吞虎低声恨道:“本来今晚主的持人是缥缈仙姑,咱家只是听她指挥,那知这娼妇看上了‘小白脸’,中途撒手,将来见到教主时,我定将今夜情形禀明,保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至于现在应该怎么办,咱可负不了责任,仍应由帮主你自己决定。” 吴帮主见他说丁半天最后还是等于没有说,又不敢得罪他,只得强陪笑悄声说道:“在下并不是叫兄负责,而是说仙姑这一撒手不管,敝帮已成必败之局,光棍不吃皮前亏,如真动手,敝帮马上就得瓦解,如不动手,贵教将来怪罪下来,在下也是吃不消。我是说……咳咳……缥缈仙姑如不撒手就好了,凭她一身功力,大可与丐帮一战。” 毒樵夫王吞虎见他绕来绕去,仍不肯自作决定,似乎仍想将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眼珠一转,低声说道:“时间急迫,没空再说闲话,请帮主速作决定。” 吴帮主略一沉吟,说道:“前次贵教主位临敝帮时,在下已答允将来贵教设立陕西分坛时一定加盟,如此咱们可说都是自己人了,既是自己人,在下就应有话明说.现在在下心中已有决定,李兄见到教主时,是否确能将缥缈仙姑撒手的事据实禀报?” 毒樵夫王吞虎知他想把责任推到缥缈仙姑胡秀珠身上,心想你只要不把责任向我身上推,什么事都好办。立刻答道:“你说得对,她应负今晚失败之责,这你放心,咱一定据实上告。” 吴帮主闻言大喜,说道:“来日方长,将来总有一天能将丐帮逐走,前不如暂且与他们言和,不知老兄以为如何?” 毒樵夫王吞虎颔首同意,这时,丐帮桑帮主已等得不耐,说道:“吴帮主商议妥当了没有?咱们老花子可没有时间在此尽等哩!” 青龙帮吴帮主走进场中,满面谄笑,说道:“桑帮主,叫你久等了。我们两帮误会的事,方才在下已做了一个全盘检讨,我认为这些误会全是发生在双方弟兄身上,他们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互不相让。这等小事,实在不值得干戈相向,既然帮主你亲自来了,双方把话说开,哈哈一笑,这事就算过去了,从此我们两帮,各自约束,大家仍是好朋友,不知帮主以为如何?” 丐帮桑帮主哈哈一笑,说道:“只要你不叫我们丐帮滚出陕南,咱老花子是别无意见,现先代表本帮陕南弟兄向贵帮道谢。” 就在这时,远处汉水北岸上正有五个人星飞电驰般的向西飞驰,那个为首的人一眼看到这边几列灯光,喝了声:“停身!” 五人霍地各将身形止住,为首的人用手向这边灯光一指,奇道:“你们看,在这深更半夜,那边灯光如龙,人影绰绰,不知发生何事,咱们且过去看看。” 语罢,仰首一声厉啸,值此深夜之时,传出甚远。 啸声才起,五人已身形疾闪,直向这边奔来。 这声厉啸,把殿前众人惊动,一齐抬头望去,只见眼前人影连幌,出现了五个蒙面人。 这五人一列排立在院边,当中那个蒙面人目光一闪,已把院中诸人看清,仰面向天,嘿嘿一阵冷笑。 毒樵夫王吞虎见到来人,心中大喜,急步上前,对来人极为恭敬地抱拳说道:“小弟参见大哥,不知大哥何以到此?” 蒙面人一眼看到王吞虎满手是血,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贤弟虎口如何受伤?” 王吞虎扼要地把经过说了一遍,当着缥缈仙姑胡秀珠的面,却没有敢说出她看上小白脸之事。言词间也没有支字提到黑衣教。 缥缈仙姑胡秀珠见这蒙面人来到,面色微变,急向孙兰亭低声说道:“小兄弟,这里没有你的事,快到殿中去躲躲。” 说完,几个俏步,走到蒙面人身前,娇声笑道:“哟,大哥,你怎么也来啦!” 这时,王吞虎正向蒙面人谈到她,她插嘴笑道:“大哥,不是小妹中途撒手,因为小妹遇上一个好朋友,只有不管双方的事了。” 这蒙面人在黑衣教中地位虽高,却因平日和她也是不干不净,真还把她无可奈何。 那边孙兰亭见了这五个蒙面人,心中一惊,缥缈仙姑在旁向他关照,亦未理会,急转头向丐帮帮主说道:“桑帮主,那血洗峨嵋下院的就是这个为首的蒙面人,他的玄天指非常厉害,帮主及吴老前辈应多加小心才是。” 血洗娥嵋下院以及巫山峨嵋复仇的事,桑帮主早已知情,一听说凶自徒就是此人,不由心中一凛。他并未上前答话,急暗凝真气准备应变。 蒙面人听罢毒樵夫的禀告,一眼看到孙兰亭站在场中,嘿嘿笑道:“你这小子也在,上次你幸逃不死,少时叫你再尝尝玄天指的滋味。” 孙兰亭冷哼一声,没有答言。 蒙面人身形一动,到了丐帮帮主身前,说道:“桑帮主,别来无恙?” 接着一阵嘿嘿阴笑。 桑帮主闻言一怔,心想听他语气,似乎认识自己,答道:“既是故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蒙面人嘿嘿五笑,说道:“故人?凭你也配!本山主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说至此处,心中忽有所惕,想道:“我是奉命二月二日到各派去示威,临行教主曾谕令在实施示威之前不准伤八大门派掌门人及七绝中人物,我可不能因这与己无关之事,违反教令。” 想罢,转身向青龙帮吴帮主问道:“贵帮与丐帮之事,是否已经解决?” 吴帮主虽不知此人是谁,却因见毒樵夫王吞虎对他如此恭敬,知道必为教中高手,闻言看了桑帮主一眼,答道:“虽已解决,仍愿听凭大侠作主。” 蒙面人微一思索,说道:“既已解决,就照你们的办好了。” 此言一出,青龙帮吴帮主及毒樵夫王吞虎全是一怔,不知他何以抱此态度。 丐帮桑帮主因他刚才口出狂言,心中有气,在旁接口说道:“如阁下不愿解决,咱老花子愿意接待一切。” 蒙面人嘿嘿阴笑两声,说道:“管这件闲事,本山主尚没有这个兴趣。久闻帮主功力深厚,请接咱家三掌,试试你的功力究竟如何。” 穷神疯乞吴乙站在旁边,久未发言,早巳憋得非常难受,因他们丐帮有个规定,对外发生事故时,只要帮主在场,不管你是帮中何人,如无帮主命令,均不准任意发言,他虽是帮主师叔,也不能破例。 他见这蒙面人如此目中无人,气得忘了帮规,在旁叫道“好狂的小子,你先接咱老要饭的一掌试试!” 说着就想动手。桑帮主右臂一伸,把他拦住,说道:“师叔息怒,帮规不可乱!” 吴乙翻了翻眼,硬把一口气咽了回去。 蒙面人见了,嘿嘿笑道:“那位想是贵帮长老穷神疯乞吴乙了,本山主倒想领教他一掌!” 吴乙又想答话,翻了翻白眼,却未出声。 桑帮主答道:“不错,正是本帮主师叔,咱老花子现愿先接下三掌。” 孙兰亭知道蒙面人心肠狠毒,怕他又要出其不意,用“玄天指”伤人。心想自己练成凝情秘谱中的武功后,尚未遇到真正敌手,那次遇上武林双凶,虽未正式动手,但凭他们的功力和地位,与自己略一接触,就知难而退,这三清一气神功定是威力无穷,今日何不拿这蒙面人试试。 想定,上前走了几步,躬身向桑帮主说道:“老前辈,可否容许晚辈向这狂徒说几句话?” 桑帮主道:“有话请说。” 孙兰亭转身向蒙面人说道:“那晚在峨嵋下院,你两次向你家小爷施展玄天指,结果都奉能伤的了小爷,可见你所仗恃的这种阴毒功夫,威力不过如此。” 蒙面人插口阴笑道:“不服你就再试试。” 孙兰亭微微冷笑,说道:“少时定当领教。你先别忙,听我把话说完,后来我们在金顶三鼠巢穴中又遇上和你们装束完全相同的五个蒙面人,再观诸今日毒樵夫他们对你的态度,分明你们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上面并另有主持之人,你们究竟是何企图?主持之人是谁?这些问题阁下如不先行解释清楚,你家小爷就敢断言,你们都是黑衣教徒!” 这番话说得蒙面人一怔,心中想道:这小子果然聪明,留下总是祸害,今晚非把除掉不可! 他嘿嘿两声,说道:“我们是干什么的,你小子可管不着,本山主也可断言,你这小子才就是黑衣教徒。” 语音一落,右臂平抬及胸,右掌一翻一弹,喝了声:“接指!” —缕无形劲气,疾如闪电,直向孙兰亭胸前射到。 孙兰亭与他谈话时,防他猝然出击,早已将“三清一气”神功在全身布起三层气墙,对方右掌一翻,立觉护体第一层气墙上如遭重击,一震一弹;气墙弹力甚大,但未将对方指力震退。 心知不好,急听一口清气,将全身功力运足,以力固神,以神役气,那层气墙被真气催动,又是一震一弹,但仍未将对方指力弹出,心头一震,一阵气血翻涌,玄天指力立如一支利钻向气墙直钻而入,眨眼间钻透第一层气墙,再透两层,孙兰亭势必身中毒指,死于非命。 他这时心胆俱寒,万念俱灰,索性将眼一闭,静等死亡。 蒙面人觉出玄天指力被对方身前一道气墙阻住,迟迟不入,也不禁心中震骇! 他心中暗想,这玄天指力,无论道家罡气,佛门弥勒功,均能一钻而透。这小子才几个月未见,想不到竟已练成这种奇特气功! 心中一急,右手再次一翻一弹,又是一缕无形劲气向孙兰亭胸前射到。 孙兰亭正在闭目等死,猛觉胸中又一阵气血翻涌,心知另一道指力已钻入第一层气墙了。 他微微一笑,心中甚是坦然,当一个人把生死看破,反而万事无惧,勇气百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蓦觉身前三层气墙一阵急震,这三清一气神功果然有意想不到的防护效能,那层将被钻透的第二层气墙突然自动向左移转,移出不远,就听“丝”“丝”两声,两股指力已从第二层气墙外滑射而过。 孙兰亭惊出一身冷汗,心神一定,喝了声:“接掌!” 右掌向前一推,使出十成功力,一股柔中带刚的劲力直向对方汹涌卷去。 在这紧要关头,他仍未施用“三清一气神功”伤人,足见他生性的仁厚,心地的良善。 蒙面人一见“玄天指”无功,知道要坏,立将全身功力提足,提防反击。 一见对方一掌推到,“嘿”的一声,双掌一翻,一阵狂飙疾卷而出,猛向孙兰亭掌力迎来他这一掌,已用足十二成功力,心想:你虽把“玄天指”破去,但你功力有限,就凭这股掌力,照样能置你于死地。 那知掌力甫接,“轰”的一声,自己掌力竟反被弹散,心头一闷,身不由己,向后倒翻而出! 他临危不乱,急提气轻身,在翻出刹那,脚跟用力向地上一登,顺势向后倒射,虽把对方掌力卸去不少,当他拿桩站稳时,已翻到院外田地之中。 这意外的挫败,惊得他亡魂丧胆,一言不发,向同来的那四个蒙面人把手一挥,五条人影向正西窜逃而去。 他们动手,电光石火间胜负已分,殿前诸人,同是一怔。 孙兰亭前与蒙面人说话时,缥缈仙姑胡秀珠心中大急,早将功力凝足,并将东海鹿儿岛独门迷药“无形迷散”暗藏手中,准备孙兰亭一旦遇险时,不顾一切,立刻抢救。 丐帮桑帮主及穷神疯乞吴乙也在暗凝真气,以便必要时施援。 最着急的就是殿门内的刘幽香,她几次想走出殿外,均被张龙李豹拦住。 他们虽都有准备,但方才“玄天指”钻透气墙的那一幕惊险情形,却未能看出,因指力与气墙均系无形无声,仅由孙兰亭面上看出情况严重,那能知道孙兰亭已至生死之间,几乎丧生指下? 及至二人一对掌,众人这才看出孙兰亭功力深厚,高出蒙面人甚多。 穷神疯乞吴乙心中奇道:“这小子大概又遇上了什么奇遇,看他现在的功力竟已超过了他的师父神龙尊者许多了。” 蒙面人走后,缥缈仙姑“哎哟”一声,娇笑道:“可急死我了!” 孙兰亭不理她,向桑帮主说道:“玄天指果然厉害,晚辈今晚可称死里逃生,真险!” 众人闻言虽都一惊,但究竟“玄天指”有多厉害,除刘灵虚那群手下在峨嵋下院曾亲目所睹外,别人仍是不知。 丐帮桑帮主转身向青龙帮帮主吴恩主说道:“吴帮主,方才咱们两帮的协定还算不算数?” 吴恩义谄笑连声,躬身应是,一脸奸像,令人看了极不顺眼。毒樵夫王吞虎素知那个蒙面人功力高深,“玄天指”所向无敌,今日竟败在这个年轻人手中,心胆俱裂,早就想走,这时向青龙帮吴帮主说道:“我和胡仙姑另有要事,不能同行,要先走了。” 转头向缥缈仙姑胡秀珠说道:“仙姑,咱们走罢!” 缥缈仙姑胡秀珠极不愿离开,但又非走不可,向孙兰亭抛几个媚眼,娇声说道:“小兄弟,咱们再会,你大姐将来一定来看你。” 孙兰亭“哼”了一声,将身一背,给她来了个相应不理。 旁边穷神疯乞吴乙这时可开发腔,叫道:“骚狐狸,你要不要脸呀!” 缥缈仙姑胡秀珠娇笑道:“老不死的,你管不着。” 在一串咯咯娇笑声中,她与毒樵夫王吞虎二人在夜幕中消失不见。 青龙帮众人走后,丐帮众人也由铁腿义丐李长庚率领先行离去。 桑帮主向孙兰亭问道:“孙少侠先前曾言有相事求,不知何事?只要是老花子能办得到的,一定帮忙。” 孙兰亭答道:“贵帮眼线甚广,家父家母生死不明,拟请协助在下查访……” 穷神疯乞在旁插口说道:“这事老要饭的早就替你传遍本帮,现在已经略有消息,老要饭的正在到处找你。” 孙增亭闻言大喜,急问道:“有何消息?” 穷神疯乞吴乙说道:“在一个月前,我们一个小要饭的到豫鄂陕三省交界的紫荆关附近山中去捉蛇,也是这小子该走霉运,注定寿终正寝,竟被毒蛇咬了几口,自带的蛇药吃了不管用,他咬着牙跑出山区,走到我们一个小花子头面前,双腿一登就死了……” 孙兰亭问道:“此事与家父家母之事有何关?” 穷神疯乞吴乙说道:“老要饭的还没有说完呢,他临死前告诉那个小花子头说,他看见一个大山洞,里面锁着男女七八个人,我们丐帮传说已死的跛丐刘三虎也在里面,这刘三虎是我们桑帮主的师弟,也是我老要饭的师侄。” 孙兰亭问道:“那山洞在于何处?” 穷神疯乞吴乙道:“要是知道这山洞在何处,我们丐帮早去把人救出来了,还会等到现在吗,那个小要饭的话未说完,就急着寻阎老五去了,我们那花子头心知我们丐帮蛇药天下闻名,既然无效,咬他的必非常蛇,后来一检查伤口,竟不知被何蛇所咬。” 孙兰亭问道:“贵帮就没有派人去寻那山洞吗?” 桑帮主在旁接口说道:“本帮得此消息后,立即派出大批帮中高手,在紫荆关附近山中踩探多日,均无发现,现在仍在继续探寻中。” 吴乙插口说道:“因此我们怀疑你父母也被囚在那山洞之中。” 孙兰亭忽然心中一动,似有所悟,说道:“是了,天下事不会这等凑巧,我们今天白天遇上了武林九邪中的大小头鬼王氏兄弟,在这里又遇上了毒樵夫及这几个蒙面人,分明他们是一个有组织的团体,巢穴也必在这附近。现在再与那发现山洞的一事对照,证明在豫鄂陕交界处必有一个最严密组织巢穴,同时里面还包藏着一个极大的阴谋。” 吴乙把大拇指一伸,赞道:“对,你说的对。” 孙兰亭道:“晚辈与师父相会后,必将踏遍紫荆关附近群山,非要寻他个水落石出不可。” 三人又谈了片刻,桑帮主及吴乙因急着赶路,先行别去。 孙兰亭走入殿中,见傻大个张同早已转回殿内,躺在地上,睡得正香。 他心中想道:“浑傻之人,倒可以减去许多烦恼,实在是一种福分。” 刘幽香见他进来,迎上去说道:“兰哥哥,你的本事好大,这蒙面人连我义父都不怕,竟被你一掌击败,方才我好不替你担心啊!” 孙兰亭道:“这蒙面人的玄天指真厉害,但他的功力并不太高。” 刘幽香道:“方才我们只见你站在那里闭目微笑,这玄天指究竟怎样的厉害呢?” 孙兰亭答道:“玄天指一种邪门绝技,只要中人肌肤,其人必死,死后尸体化成浓水。如投有能克制它的功夫,任你功力多高,也经不住它一击,方才我就几乎丧身指下。” 刘幽香听了,咋舌不已。不久,天色已大亮,孙兰亭见昨日受伤诸人均已无碍,一行人又行上路,沿着汉水向东行去。在路上再未遇到其他事故,只是刘幽香变得沉默寡言,但对孙兰亭仍是百依百顺,关注一如往昔。 这天,到达湖北均县县境,正行间,忽见前面金光闪闪,不知何物,被日光反射出如此耀黄麻光? 众人渐渐走近,这才将此反光之物看清,孙兰亭心中一怔,其他各人则哈哈大笑,傻大个张同嘻开大嘴,叫道:“你这个大脑袋的傻小子,坐在这这里干什么?” 张龙向对方喝道:“大头鬼你想找死,又敢在此阻路!” 原来那反光之物是一支其大如瓮,反扣在地上的铜钵,钵上擦得净亮,大头鬼王霸坐在钵上,一手叉腰,一手捻着小须,神气十足,甚是可笑。 孙兰亭面色凝重,上前一步,问道:“怎的不见小头鬼王强?” 王霸大脑袋一幌,翻着白眼道:“你家王二太爷另有要公,所以不在。” 孙兰亭又问道:“是否隐身一旁,又想施展暗算?” 王霸大眼一瞪,说道:“对付你们这几个小子,何用暗算,今天就叫你们知道你家大太爷的厉害。” 孙兰亭向他身下铜钵一指,问道:“托钵仙翁卓不群何在?” 大头鬼王霸被他问得一怔,心想:“这小子怎会识得这支铜钵?” 他短腿一登,由铜钵上跃下,说道:“你这小子鬼门道还真不小。” 语音未落,地上这支铜钵“唿”的一声,疾射而起,直向傻大个胸前砸倒。 傻大个张同吓得一惊,不知躲闪,被砸得闷“哼”一声,双手急抱,恰把铜钵抱在怀中,这铜钵重约千斤,方才这一砸,至少有千斤以上的力量,若非是他,如换第二个人,就算不被砸成肉饼,也必身受重伤。 傻大个也被砸得非常疼痛,不禁大怒,双手将铜钵举起,一声大叫,将铜钵向大头鬼王霸大脑袋上飞掷而去,大头鬼王霸身长不满三尺,如被这铜钵砸上,保险变成肉泥。 这时王霸身旁已多出一人,正是那托钵仙翁卓不群,他哈哈一笑,右臂一伸,正好将铜钵接住。那知这铜钵来劲甚大,震得他身体连幌,几乎拿桩不稳。 原来方才是他故弄玄虚,施缩骨功躲在铜钵内,待将铜钵掷出后,立时长身而起。他见对方这个巨人竟有如此神力,惊“咦”一声,说道:“大小子,果然是身大力不亏!你可敢过来与老夫较量三回合?” 傻大个张同叫道:“你才是大小子呢,咱是傻大个,看我先把你切了。” 说着大手一翻,已将背后大切菜刀取下,长腿一迈,就想上前动手。 孙兰亭知道托钵仙翁功力深厚,傻大个与他动手,非吃亏不可,急忙喝道:“傻大哥不准妄动!”傻大个不敢不听,只得气呼呼的退下。 托钵仙翁卓不群这时已经把孙兰亭看清,认出他正是排云洞前那个年轻人,惊道:“原来是你这小子,那晚怎未将你摔死?” 孙兰亭向他抱拳说道:“孙兰亭拜见老前辈。不知老前辈今日阻路,有何指教?” 托钵仙翁卓不群将脸一沉,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仗着人多势众,在路上任意欺人,却是为何?” 孙兰亭答道:“晚辈怎敢欺人,老前辈请勿听大头鬼王霸一面之词。” 托钵仙翁卓不群冷笑道:“这样说来,是老夫冤枉你们了。你们这群人那个不是身怀绝技,就是那个大个子,王霸也不是他的对手,凭大头鬼微末之技,怎敢招惹你们,你们双方谁曲谁直,不辩自明,你尚敢在老夫面前巧言掩饰,真是自己找死。” 孙兰亭剑眉一扬,俊目含威,朗声说道:“老前辈如此说法,晚辈倒无话可说了,不知老前辈准备如何?” 托钵仙翁卓不群阴阴说道:“我准备看看你们人多势众的厉害,非收拾你们不可。” 孙兰亭俊目神光一闪,说道:“老前辈既决心赐教,我们绝不依多为胜,孙兰亭不自量力,愿以一人承担。” 托钵仙翁卓不群怒道:“好小子,算你有胆,接钵!” 说着右手一抛,铜钵已挟劲风向孙兰亭当胸撞来,接着双掌一推,一股潜力紧随铜钵之后涌到。 第十三章 三剑合璧显神威 孙兰亭见飞钵当胸撞到,本想闪身让开,突然想起那晚在排云洞前曾听仁义侠王夏侯云提及托钵仙翁卓不群的飞钵绝技,那次可能因不老神君刘灵虚功力太高,他不敢将飞钵出手,这次见他飞钵掷到,人亦跟踪扑来,确是声势夺人。一时豪气陡发,想要见识这飞钵绝技究竟有何等厉害。 眨眼间,飞钵已到,孙兰亭不躲不闪,两腿蹲裆骑马式,气沉丹田,劲凝双臂,双掌一分,就向来钵接去。 才将飞钵接在手中,那知钵后那股潜力又紧随涌到,只觉铜钵在手中一震一跳,顿时冲力大增,重约万钧,暗中喊声:“不好”,头顶风声飒飒,托钵仙翁卓不群又已当头扑下。 他知对方功力深厚,不敢硬架,急施出家传绝技“潜龙身法”,一式“潜龙换位”,疾松双手,双腿未动,全身向右滑出八步,恰将来势让开。 那飞钵被他一挡,冲势一窒,托钵仙翁身在空中,头下脚上,左手向飞钵一推一送,飞钵冲向右脚立转,斜向孙兰亭左肩砸来,右掌向孙兰亭身后一挥,一股劲风,已将孙兰亭退路阻住,同时向左脚一点,人如飞鸟坠地,疾向孙兰亭身前七步处落去。 这几手的快、准、狠,再加他人在空中如同鹰隼盘空,姿式优美,诚不愧是老辈中的魔头,非同凡俗。 孙兰亭立身未稳,飞钵已挟劲风砸到,身后掌风锐啸,势如排山倒海,无奈何,只得向前跃出,身形才动,眼前黑影一闪,托钵仙翁卓不群正落在他的身前。 托钵仙翁并未少停,右掌一翻,一股浑厚掌风已向孙兰亭迎面涌到。 孙兰亭跃出两步,才把飞钵躲过,又见迎面击到,不禁大怒,把牙一咬,右掌猛挥,来了一个硬碰硬。 双方距离甚近,掌风相接,就听霹雳似的一声大震,一道土龙卷起三丈高,罡风四溢,飞沙走石,声势威猛,的确骇人。 大头鬼王霸及张龙二人因站处距离较近,竟被掌风余劲逼得跄踉了七八步,方始站稳,全是心头大惊,怔在那里。 尘土飞扬中孙兰亭被震落地上,忽觉眼前人影一闪,心知托钵仙翁卓不群已转身到身后,不敢少停,急转身形,双掌护体,闪目望去,只见卓不群托一手托钵,稳立当场满面惊疑之色。 孙兰亭想不到自己竟能接得住托钵仙公的一掌,心中暗喜,但他也惊出一身冷汗,不禁对托钵仙翁这飞钵绝技十分钦佩。 托钵仙翁用手向他一指,娃娃脸上一阵扭动,说道:“好小子,你还真有一手,竟能接得下老夫两招飞钵及一掌,如再过几年,那还得了,今天如不把你除去,终是后患,这是你命该如此,可不是老夫心狠手辣。” 孙兰亭闻言,知道今天非经一场恶斗,不能罢休,这是他练成拟情秘谱以来第一次与劲敌正式交手,由于方才已接下对方一掌,胆气已壮,朗气答道:“在下与老前辈无仇无恨,既然老前辈决心将在下处死,在下也只有奋力周旋到底了。” 言罢,脚下不丁不八,凝神聚气,抱元守一,双目将对方注定,静待对方出手。 托钵仙翁卓不群是何等人物,一见孙兰亭稳如泰狱,气定神闲,面上莹光隐现,双目奇光突射,更加心中暗凛。 暗中想道:“这小子才几个月未见,看来功力竟已不在自己之下,并已练到返本还原,藏神守拙的境界。若不是他目射奇光,方才还真被他骗过,别阴沟里翻船,栽在他的手中,那才冤呢!” 突又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小子武功如此突飞猛进,大概那支人形芝玉已被他得到吃下了。” 想到此处,立时怪声问道:“你这小子功力进步如此神速,是否那支人形芝宝已被你吃下呢?” 孙兰亭听他忽然问出此话,心中一怔,答道:“不错。” 托钵仙翁听到那支芝宝果然被他吃下了,不由妒心大发,切齿说道:“好小子,你家仙翁今天要不生啖尔肉,难解心头之恨!” 语音未落,人已直扑而上,身形一转,绕至孙兰亭右侧,右手执着钵口边缘,将钵抡圆,唿的一声,直向孙兰亭搂头砸下。 孙兰亭见身前尘土飞扬,视线不清,忽听风起头上,闻声辨位,心知对方铜钵由右方砸到,急上前一步,将钵让过,用出神龙掌法中的散手招数,身形一偏,左腿弓,右腿登,双掌疾探,十指如钩,一招“神龙探爪”,隐含风雷之声,迳向对方右肩抓去。 他虽已今非昔比,却不知自己功力增加到何种程度,这一抓已把全身功力使上,掌未到,十指已进出十缕劲气,冷风飒飒,威势慑人。 托钵仙翁卓不群久经大敌,识得厉害,身形疾旋,连闪带攻,不单将他双掌避过,同时钵挟劲风又向他拦腰疾扫而到。 孙兰亭功力虽高,应敌经验不足,双掌尚未收回,对方铜钵已到,百忙中,一个虎扑,两手撑地,双腿如飞,向对方当胸踢去,虽然如此,他已算输了半着。 卓不群一声怪笑,不躲不闪,右手一翻,铜钵带着一阵啸声,直向他双腿迎来。 如孙兰亭双腿踢在钵上,势必筋断骨折,他临危不乱,急忙把双腿向前一翻,一个斗,身已立起,尚未站稳,迎面黄光一闪,铜钵疾如闪电,又已砸到。 高手拼斗,全在争取先机,现孙兰亭先机已失,托钵仙翁岂再容他喘息,这一钵时间运用得极为巧妙,孙兰亭身形才起,欲避无从,直把旁边刘幽香等人看得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孙兰亭情急之下,一式“铁板桥”,顺势又向后倒下,才算勉强将这一钵让过。 卓不群早料到他必施出此式,左手向下猛劈,一股劲风,疾向他小腹袭下。 孙兰亭主动全失,百般无奈,只得施出“就地十八滚”、“燕云十八翻”的小巧功夫,将这掌让过。 卓不群却不再容他站起,掌钵齐飞,相继下击,孙兰亭一路翻翻滚滚,被打得非常狼狈,幸他是初出茅庐的人物,如系成名高手,就这满地打滚,就得贻笑武林。 卓不群越打越急,每次击下,均被对方躲过,他虽占尽上风,却把孙兰亭无可奈何。 孙兰亭在地上翻得火性大发,心想如此躲闪,早晚必死,何不拼冒奇险,以求挽回颓势,恰好在这时铜钵又势如泰山压顶般当头击下,他把心一横,不躲不闪,一声大喝,双臂疾起,直向来钵迎去。 卓不群见他想硬接铜钵,一声冷笑,立将全身功力凝聚右臂之上,也是一声大喝,铜钵加快砸下。 “噗”的一声,孙兰亭接个正着,对方铜钵重约千斤,再加猛力下砸,震得他双臂一阵酸麻,牙一咬,两腿一个“双绞剪”,迳向对方小腿剪去。 卓不群见这一钵硬是被他抵住,心中一惊,又见他双腿如飞向自己下盘绞到,急利用他在下面抵住的力量,双手向钵上一按,双腿已横飘而起,恰将双腿让过。 孙兰亭见他双腿离地,知他身悬空中,难以用力,又是一声大喝,双臂一抖一震,卓不群只觉虎口一麻,双足不及落地,铜钵已被震出,斜向丈余外落去。 铜钵既被震出,卓不群双手按空,庞大的身体直向孙兰亭身上落下,孙兰亭就地一滚,闪出原地,一式“潜龙升天”,直拔而起,向后跃出五步,凝神待敌。 卓不群身形一落,见孙兰亭就地滚出,急单掌击地,立将全身反弹而起,在空中一折一翻,飘落地上,身形一闪,也向后退出五步。 他抬头一看,孙兰亭也是才将身形站稳,心中大怒,喝道:“小子,懒驴打滚的滋味如何?接掌!” 孙兰亭闻言,脸上一红,并未答话。见对方掌力势如惊涛骇浪,滚滚而来,不敢怠慢,单掌一推,一阵狂风汹涌迎出,这次是以刚对刚,“轰”的一声大震,双方各被震退一步。 卓不群见这掌与对方来了个平分秋色,觉得面上无光,喝了声:“再接这一掌!” 又是一掌挥出,这次他发的是柔劲,掌力出手,无声无息,一阵阴风带着无比劲力疾向孙兰亭涌来。 孙兰亭见他这掌潜力极大,单掌急推,也用柔劲相迎,双方全是无声无息,但掌力相遇时,却发出惊人大震,一阵飞沙过去,双方全是身体连幌,原地未动。 孙兰亭未容他再发第三掌,喝道:“你也接我这掌试试!” 挺身而进,第一招“神龙出现”,第二招“神龙戏水”,神龙掌法源源地施出,他这次施展这套掌法,与前次在云雾山断肠谷中与四大战时相比,无论功力或威力,已不啻天地之别。 只见他掌风四溢,神威凛凛,人似神龙活现,步似行云流水,式工架稳,无—不是恰到好处。就是神龙尊者亲自施展这套掌法,也没有这等威势。 托钵仙翁卓不群凝神聚气,全力应付,十余招一过,已被逼得连连后退,渐渐手忙腿乱,全落下风。 电光石火间百余招已过,孙兰亭喝了声:“小心了!” 随声腾身而起,神龙掌法中的“连环三绝掌”已挟风雷之势施展出来。 第一式“神龙三现”,人在空中一个盘旋,陡的直射而下,“叭叭叭”,六声脆响,卓不群挡过了他三掌三腿,他身形一翻,又是六声脆响,卓不群又挡过了他三掌三腿,他身形一拔,掌腿如飞,又是三掌三腿连环击出。 卓不群一个失神,挡过了三掌两腿,却被最后一腿踢在肩上,一声暴吼,人已倒翻而出,幸他功力深厚,一个“千斤坠”,落在地上,急忙宁神静气,图挽颓势。 可是他尚未站稳,孙兰亭第二式“神龙三翻”又已攻到。这一式比第一式更加厉害,只见他身在空中一阵急翻,每翻一次,击出九掌,共翻九次,总计八十一掌翻身快,出掌速,漫天掌影,无一虚招,地上十余丈面积内,全在掌风笼罩之下。惊得旁观诸人,连连后退。 卓不群见之式如此厉害,心中大惊,双臂如飞,将全身护定,蓦的空中掌影全收,就觉腹部一紧,一阵天旋地转,庞大的身形已被孙兰亭平空仍出,“叭哒”一声,平跌在地上。 这是孙兰亭天性仁厚,不愿伤他,才将他扔出,否则那里还有他的命在! 卓不群不愧是著名的老魔头,沾地即起,一步跃至钵前,俯身将钵拾起,向大头鬼王霸喝了声:“走!” 大头鬼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迈开小腿,紧随卓不群身后,顺着大路向东疾驰而去。 孙兰亭并未追赶,站在路旁,心中好不欢喜,这“连环三绝掌”,他在未食人形芝宝前,只能摆摆架式,根本无法施出对敌,现在这三式,竟有如此威力,第三式“神龙探爪”尚未施出,就把一名震武林的老魔头击败,心中怎不欢喜! 他们这一路连番动手,却不知已把黑衣教派出的四批人物击败。 第—批小头鬼王强是黑衣教派往华山派的解款使者。 第二批毒樵夫王吞虎及缥缈仙姑胡秀珠是派往崆峒派的解款使者及护法。 第三批五个蒙面人是派往峨嵋派的专使,如峨嵋派肯顺利将保护费交出手,则万事俱罢,否则,他们将同时还报巫山负伤之仇。 第四批就是这大头鬼王霸及托钵仙翁卓不群,正是派往武当派的解款使者及护法。 孙兰亭见托钵仙翁卓不群等已然逃走,用手将额上的汗珠挥去,吁了一口气,向刘幽香说道:“这老魔头果然厉害,若不是凭着师门绝招赢了他,鹿死谁手颇难断定,好险!” 刘幽香也用绢帕将面上冷汗擦了擦,幽幽说道:“由你一动手,我这颗心就提到唯喉咙,直到你用出最后三招,才算放心,我说你呀,以后最好别再与人动手,以免令人担心。” 孙兰亭听罢,默默不语,良久,一声轻叹。 刘幽香听他这声轻叹,声音低沉而凄惋,一阵心酸,幽幽地说道:“兰哥哥,有一个娥皇女英的故事,你可知晓?” 孙兰亭心知她有二女共事一夫之意,虽然感动,却不敢接受。 他答道:“知道。” 刘幽香又问道:“你对这故事的观感怎样?” 孙兰亭听她步步紧逼,不敢作答,低声吟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多情却被无情恼,自古多情空遗恨,天若有情天亦老。” 刘幽香见他突然积聚了几句诗词作答覆,知他仍是婉拒自己对他的一片痴情,并含有劝自己另览对象勿再为情所困之意。 她幽幽地一声叹息,也积聚了几句诗词,吟道:“惆怅旧欢如梦,觉来迫寻无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少顷,又低如梦呓的叹道:“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孙兰亭听了,想道:“是呀,我虽口口声声自称无情,实在正是有情。” 因此,他虽知道她前四句有对自己追求到底的涵意,后两句却不知她是自怨自艾,还是在嘲笑自己。紧接着,二人又是一阵沉默。 傻大个张同及张龙李豹他们都是粗人,见他二人站在那里不走,一个劲的发酸,可不懂他们二人说的是些什么,张同等得不耐,一声大叫:“你们这两个傻兄弟,……不,傻妹子……不……傻小子,还走不走啦?” 这声大叫,打破了二人沉默,一行人,又踏上了路程。 因时间尚早,他们行得甚缓,一路游山玩景,不觉已至武当山北麓,估计时间二月二日黄昏前即可到达武当派入山处。 武当派为避免世俗烦扰,除在各名胜古迹处设有道观以供游人朝拜处,他们的根本重地云霞宫却设在武当山主峰西南群山中。 欲至云霞宫必须由武当山东边山口入山,经解剑岩,绕过主峰,孙兰亭他们谁也没有到过武当派,只有绕山而走,一路窜高纵矮,非常难行。 正行间,孙兰亭耳目极灵,忽闻身旁不远丛草中似有呼吸之声,身形轻闪,已向丛草扑去,尚未到达,丛草一阵摇动,迎面跃出二人,全是道家打扮,年龄约在三十左右,他知道是武当派设的暗桩,急一个“千斤坠”,将身形停诠,抱拳说道:“方才听到草中有人潜伏,疑是歹人,不知是两位道长,尚请怠罪。” 这两个道人都是武当派当今掌门人以下的二代弟子,他们在草中早把来人看清,见他们男女老少俱全,确是不伦不类,尤其不老神君那群手下,一眼便知全是些杰傲不驯的人物。 他们并未答话,一人掏出一支牛角,放在嘴边一吹,“呜呜”之声,传出甚远。 吹罢,另一人冷冷说道:“大胆黑衣教徒,竟敢侵犯武林名门正派,现在先叫你们尝尝道爷的剑法。” “呛啷”两声,二人长剑了鞘,电光一闪,一左一右,分向孙兰亭刺到。 孙兰亭闪身让过,说道:“在下等并非黑衣教徒。” 二人长剑未停,喝道:“住口!先收拾了你这小子再说。” 二人又是一拥而上,孙兰亭急又闪过,说道:“请容在下一言,在下来此寻人……” 二人喝道:“道爷对你们黑衣教徒绝不留情,有话到阎王爷那里去说好了。” 正当这时,前面不远剑光连闪,一道四俗各持长剑飞跃而至。 五人到达后,其中那个道人向行前两道人问道:“师弟,黑衣教徒是不是这一伙人?” 原先两个道人答道:“正是,师兄们上。” 傻大个张同因不会轻功,这一路山行,吃尽苦头,心中早巳发火,一见五人来到,“哇呀呀”一声大叫,右手一翻,将身后大菜刀取到手中,叫道:“你们几个傻男人过来,咱傻大个把你们当猪肉切了!” 张龙,李豹也双双跃出,横眉怒目,准备动手。 孙兰亭知傻大个手下不知轻重,张龙、李豹二人又是心狠手辣,如让他们动手,这几个武当弟子必死无疑。急呼道:“傻大哥及两位大哥请勿动手,此事小弟自能处理。” 张同等三人又行退回,旁边有一个道人说道:“好小子,你逞什么英雄,你敢一人敌我们七人,那你死的更快。” 孙兰亭见这几个武当弟子如此蛮横,心头微怒,答道:“不是在下逞雄,是不愿意伤了你们。” 一个道人长剑一摆,喝道:“好狂的黑衣教徒,师弟分们上!” 七人已蜂拥而上,孙兰亭身形一闪,突出重围,说道:“谁是黑衣教徒!” 一个道人长剑疾挥,一剑劈到,喝道:“说你是黑衣教徒,你就是黑衣教徒!” 孙兰亭又闪身让过,忖道:“这几个道人如此骄狂,足见他们平日在武当山附近,仗势凌人,已成习惯。再往前行,不知尚有多少明卡暗桩,不如先把这几个人治倒,立威示儆,以免以后纠缠没完。” 这时,七人见孙兰亭连连闪避,以为他心中怯敌,更加娇狂,喝了声:“上!” 电光激闪,七支长剑由四面八方向他身前击到。 孙兰亭心中大怒,喝道:“得罪了!” 武当振七个门人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立觉全身一麻,“噗咚”连声,全部倒地,孙兰亭向张龙等人说道:“咱们走!” 张龙问道:“这七个小子死了没人?” 孙兰亭道:“我们既不与武当派为敌,何必伤他们,我仅点了他们麻穴,时辰一到,自会醒来。” 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走去,连遇上几次暗桩,全是骄横无理,不由分说,咬定他们是黑衣教徒,孙兰亭见他们不可理喻,也就如法泡制,——点了他们麻穴,不觉来到解剑岩下。 他们到了岩上,又与武当门下发生冲突,天元真人令门下弟子摆出“九宫连环夺命剑阵”,准备和孙兰亭等人决战,恰在这时,岩前涌来三四十人,由鄂北三杰曾氏弟兄率领,欲寻刘灵虚一干手下报那巫山神女峰残杀无辜之仇,曾氏弟兄向岩上喝道:“刘灵虚的奴才们下来,你们在神女峰妄杀无辜,今日就是你们遭报仇之日。” 天元真人一见这些人涌到,白眉微皱,心想这群人那个不是身怀绝技,凭你们曾氏兄弟,怎是他们对手,岂不是白白送死。 他向前走了几步,到达岩边,向下稽首说道:“不知各位英雄驾临敝派,有失远迎,当面请罪。贫道现有一言,不知各位可容言讲?” 武当三剑武林中地位极尊,尤其在鄂北,更是传奇人物,天元真人这一说话,岩下立时静悄无声,由曾氏弟兄老大铁臂金刚曾少海答道:“鄂北曾氏弟兄及鄂北群雄参见道长,道长有话请讲。” 天元真人微微一笑,说道:“今晚敝派有事,不能接待各位,现各位欲寻之人,正是敝派敌人,只要敝派力能胜敌,必为各位代报深仇,如各位信得过贫道,就请先退,万一敝派失败瓦解,各位再另订日期寻仇不迟,不知各位是否赏脸,先让一步?” 铁臂金刚曾少海哈哈一笑,说道:“道长如此说法,我们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说的,那就一切拜托道长了。” 天元真人稽首说道:“承各位容让,贫道这里谢过。” 于是曾氏三杰又率着鄂北群雄默默离去。 他们走后,天元真人回到原地,白眉一扬,向孙兰亭说道:“你们要想到云霞宫见我们掌门人不难,只要你们能胜了这座剑阵和贫道的一趟剑法,贫道立刻领你们前往。” 孙兰亭正欲答话,那知傻大个张同在旁一言未发,迈开长腿,就向阵前左去,到了阵前,一阵大叫:“待傻大个先把你们这几个男人切了,然后再替那个老男人刮胡子!” 大切菜刀一抡,他可不管你什么阵不阵,走到一个距他最近的道人身前,搂头就是一刀,天元真人见他不进阵就动手,在后面喝道:“浑小子,你懂不懂江湖规矩!” 傻大个根本就没有听见,他这一刀眼看就要落在那人头上,那知这九宫连环夺命阵确有神鬼莫测的威力,只见九个道人身形一齐移动,已不见了刀下那人的踪影,紧接着他们又是一阵急走,阵形已生变化,恰将傻大个包围在“死”门以内。 傻大个出去动手,孙兰亭不及阻拦,他久闻武当派的“九宫连环夺命阵”的威名,现见傻大个被围入阵内,心中甚急,在旁暗凝真气,全神观战,准备在傻大个遇险时,立时抢救。 他急,傻大个可不急,他在阵中瞪着大眼一看,这些长着胡子的男人在四面八方把他围定,当中一个人将剑尖对着他,并未动手。 他嘻开大嘴一阵傻笑,向当中那个道人叫道:“你别美,先把你胡子刮了!” 大菜刀一抡,斜着就向那人嘴上刮去。 这个把着阵眼的道人,正是方才推他下岩的四人中之一,功力在九个道人中,算他最高,先前已经领略过傻大个的神力,这次见他一刀削来,不敢怠慢,立把阵势发动,就见他长剑一摆,不进反退,迳占生门,其余八人,留下二人看守“休”,“开”两门,六支长剑,分成前三后三,同时向傻大个刺到。 傻大个一刀刮出,突不见了那道人踪影,却见眼前剑光连闪,三支长剑挟着一片轻啸电射而至。后面那三支长剑,他可没有看见。 他有一个毛病,只要有人和他动手,他就认定那人死缠不休,他见三剑刺到,一声大叫,如同睛天霹雳,大腿一迈,向前急闯,手中切菜刀一阵乱抡,面前三个道人竟挡他不住,后面三支长剑恰也被他躲过。 这正暗合了武林中一句俗语:“锤棍之将,不可力敌,一力可降十会。” 傻大个闯过面前三人,一眼看见先前那道人正站在不远,一声大叫:“你这傻男人,原来躲在这里!” 大腿疾迈,直向那道人奔去。 那知这时剑阵的阵眼正设在“生”门,他这一认定这道人动手,正合了奇门遁甲中的破解之道。 那个道人见他奔来,心中一惊,不敢硬挡,身形疾闪,退出“生”门,到达阵外,口中喝道:“九九连环,从头开始!” 傻大个向那道人紧追不舍,一齐到了阵外,忽见九个道人一齐满场游走,转眼间又分成八面,将他围定,那个道人仍站在当中,凝势待敌。 孙兰亭这时已看出这阵的厉害,心中暗道:此阵果然暗合九九之数,循环不已,除非你把这阵完全破去,否则终生休想闯出此阵。 此时,剑阵又已发动,那把阵眼的道人看出傻大个专门追逐自己,不敢再占“休”“生”“开”三个吉门,专把他向其他各门中引,幸九个道人均知他是浑人,成心想要他活宝,全是点到即收,傻大个虽险象环生,一时尚不致丧命。 傻大个在阵中东奔西逐,闯过这层剑幕,那边剑光又到,急得他暴喊连天,气喘如牛,渐渐成了强弩之末,难以言勇。 刘幽香见状,心知不好,向张龙说道:“张大哥,你过来。” 张龙走至近前,问道:“姑娘唤我何事?” 刘幽香玉手向剑阵一指,低声说道:“傻大哥现已在旦夕,你速率领其他七人闯进阵中,试试他们这剑阵究是如何!” 张龙早就想动手,闻言大喜,向众人将手一挥,喝道:“我们一齐上!” 刘灵虚后下的二老、四大长随、琴剑二童,身形齐动,同向剑阵闯去。 武当派阵外诸人并未阻拦,仅天元真人向铁冠道人说道:“你进去把住阵眼,将这缘换出来。” 铁冠道人应声身形一闪,已入阵中,不久,由阵中闪出一个年纪较轻的道人。 张龙进入阵中,心中暗想:你这剑阵不过才九过人,我们也是九个人,我们给你来个捉对儿厮杀,看你还什么阵不阵! 他正自想着,忽见迎面一个道人游走近前,连忙一声大喝,一招“开碑手”,向这道人胸前击去。 这个道人不架不闪,游走如故,对来掌浑如不见,张龙这掌尚未递到,左右电光激闪,两支长剑已直指两胁,他如不收臂自救,势必伤在剑下。 张龙心中大惊,急迈步进身,将剑闪过,身形尚未站稳,眼前啸声又起,三支长剑,织成一片剑幕,又向他当头罩下。 张龙一退一进,将三剑让过,双掌疾起,向一个持剑道人拦腰击去。 这道人也是不迎不架,游走如故,他这双掌竟自击空,忽见身后左右剑光齐闪,三支长剑分由三个方向又行刺到,迫得张龙手忙脚乱,连窜带跳,才将三剑躲过。 正当这时,忽听铁冠道人在阵中喝道:“九九连环,六阴三阳,游走加快!” 语音一落,九个道人全是身法一变,游走如飞,前进后退,井然有序。阵中顿时剑气漫天,张龙觉出压力骤重。 不单张龙如此,其他诸人均是如此,攻来的长剑,非三即六,奇谲莫测,防不胜防。 孙兰亭在旁看得惊心动魄,知道时间一长,进阵的九个人不死必伤,急向天元真人抱拳说道:“晚辈有一不情之请,拟请老前辈喝令停阵,晚辈愿以一人替下众人。” 天元真人一声冷笑,说道:“我们武当派有个规定,只要剑阵发动,不见胜负,决不停阵。我说小子,现在你应知道我们武当派不是可以轻侮的了吧!” 孙兰亭剑眉一扬,说道:“既然如此,前辈可准晚辈闯阵救人?” 天元真人冷冷答道:“贫道并未阻拦与你。” 孙兰亭心中虽怒,却不失礼,向天元真人抱拳说道:“晚辈放肆了!” 语毕,转身缓缓向剑阵走去,走到阵前,并未进阵,一声长啸,人已腾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盘旋,一式“飞鹰搏兔”,向阵中疾射而下,脚才沾地,双手一捞,正将琴剑二童抓着,向上一提一甩,二童已被甩出阵外,在空中一折一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天元真人在旁见了孙兰亭的身法,白眉一皱,心想这人自称是神龙尊者的弟子,看他的功力竟在神龙尊者之上,岂有徒弟的功力高出师父的道理!想必是黑衣教徒冒充,欲藉此离间本派与七绝的情感。此人确是本派空前的一个劲敌,不可轻视。 想到此处,转身向身旁一个道士低声说道:“来敌太强,你速去云霞宫将这里情形据实禀告,请掌门人速作准备。” 这道人应声飞奔而去。 孙兰亭将琴剑二童抛出后,眼前白光一闪,三支长剑疾刺而到,他脚跟用力,顺势倒射而起,不但三剑刺空,他人又盘旋空中,看准方位,一式“饿虎扑食”,又疾射而下,双手一抛,又将两个长随掷出。 如此再两起两落,二老及另二长随亦被救出,每次落式不同,姿式轻捷优美,把天元真看得心惊胆战,目瞪口呆。 最后只剩下傻大个一人困在阵中,孙兰亭空中盘旋一周后,轻轻落在阵外,心中踌躇道:“傻大个是个浑人,如抓起他硬抛,他一定向下力挣,他那天生神力,我可抛他不动,这却怎生是好!” 这时傻大个在阵中又已险象环生,被迫得“哇呀呀”大叫。 孙兰亭原来计划先把众人救出,然后再独自进阵,试试这阵中的威力。 现因傻大个无法救出,只得变更计划,红着脸转身向天元真人高声呼道:“昨辈无力将这位傻大个救出,请前辈念他是个浑人,暂令停阵,然后晚辈独自进阵领教,否则,莫怪晚辈要在阵外伤人了。” 天元真人方才看到他的威势,知他所言不虚,原想喝令停阵,旋又想道:“如你在阵中伤人,那怪我们练阵不精,技不如人。只要你敢在阵外伤人,我就有话好说了。” 想罢,冷冷答道:“你尽可进阵一战,在那傻小子未出阵前,贫道无权先令停阵,方才已经说过,这是本派的规律。” 孙兰停仍坚持独自破阵的原则,再未发言,霍的转身,面向剑阵,喝了声:“傻大哥,出来!” 右掌疾翻,一股柔劲,向剑阵汹涌卷去。 那边天元真人孙兰亭一转身,早已防他在阵外伤人,现见他真的动手,喝了一声:“接掌!” 双掌一推,一阵狂飙,直向对方身后袭到。 孙兰亭听身后风声有异,知来掌劲力不小,右掌掌力并未收回,左掌向后急迎,“轰”的一声大响,孙兰亭身体微幌,天元真人却被震得面红耳赤,向后退了半步。 孙兰亭所发那股劲冲到阵前,正有两个道人站在前面,这股劲道去势甚疾,竟将两个道人平托而起,直扔过剑阵,落在地上,并未受伤。 傻大个在阵内听到孙兰亭唤他,大声叫道:“傻兄弟,是不是吃饭啦!” 边叫边由缺口一冲而出,剑阵这时已乱,立刻停住。 天元真人震退半步,正在心惊,忽见孙兰亭那股柔和掌力竟与一般掌力不同,颇似传说中的隔空运气功夫,心中大惊,白须一阵颤动,指着孙兰亭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究竟是谁?竟有将近百年的功力!” 孙兰亭将身形转过,答道:“老前辈请勿多疑,晚辈确系神龙尊者谷桑田弟子。现已将阵中诸人救出,请吩咐各位道长重新布阵,晚辈准备独自进阵一试。” 天元真人将手一摆,道:“凭阁下的功力,剑阵已挡你不住,方才阁下反手一掌,贫道已输,现无需再行比斗,贫道马上领你们去见掌门人好了。” 孙兰亭先前因他甚为骄横,心中对他极为不快。现见他能够如此坦白认输,不禁把对他的恶感,一扫而空。 众人随着天元真人,顺着蜿蜒的山路,绕过武当山主峰,又行一程,转过一座山头,前面霍然开朗,一座飞詹雕,气象辉煌的道观已经在望,四面山明水秀,景物清幽,确是人间仙境,武林圣地。 在观前一排站着十来个中年道人,行列前站着两个须眉苍白的老道人,生得仙风道骨,超然出尘,一见便知这两人定是名震武林的武当派掌门人天机真人及他的师弟天玄真人。 这时,天已全黑,观前挂了十余盏气死风灯,观门上一块匾额,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正是那“云霞宫”三个金字。 孙兰亭一行人来到近前,天元真人向前急走几步,向上首一个老道人稽首说道:“启禀掌门师兄,来人现已领到……” 说着向孙兰亭一指,继续说道:“这位孙少侠,自称是神龙尊者谷桑田的门人,功力已近百年,确是当今武林罕见的奇人,师弟无能,方才已败在他的手下,请师兄定夺。” 天元真人的功力,仅次于他的两个师兄,此言一出,武当诸人齐是一惊,又见来人这样年轻,如非这话由天元真人亲口说出,还真不敢相信。 孙兰亭一步上前,向天机真人一揖到地,说道:“谷桑田弟子孙兰亭拜见掌门前辈,刚才在解剑岩上对贵派多有冒犯,尚祈海涵。” 武当派掌门人天机真人双目注定孙兰亭,一阵细看,冷冷问道:“你是神龙尊者谷桑用的师父还是他的徒弟?” 孙兰亭闻言一怔,急答道:“谷桑田正是家师。” 天机真人双目神光一闪,说道:“只闻师父的功力高过弟子,虽有青出于蓝之说,至少也要在艺成数十年之后,阁下如此年轻,竟有百年功力,此或系另有奇遇,姑且不说,但本座连得传报,阁下在解剑岩所露各种功夫,如传音入密等,均非谷桑田所擅,你说你是他的门人,如何能使人置信,本座非三尺顽童,岂能任人欺骗!” 说着用手向刘幽香一指,问道:“这舆台之上坐的女子又是何人?” 孙兰亭答道:“不老神君刘灵虚义女刘幽香。” 天机真人道:“不老神君再入江湖,本座早巳知晓,那些人想就是神君座前的二老、四大长随及琴剑二童了?” 孙兰亭答道:“不错。” 天机真人说道:“谷桑田与不老神君向无往来,尔等岂能会合一处,本派与七绝相交甚睦,绝不容许你们挑拨离间,你们这番心机算是白费了,那位巨人又是何人?” 孙兰亭答道:“此人姓张名同,生性浑傻,晚辈等于途中相遇,因此结伴同行;” 天机真人一声冷笑,说道:“你们这一行人,如此不伦不类,谅是黑衣教派出,既敢直闯本派,就应有胆直言无隐。” 孙兰亭一听,又是说他们是黑衣教徒,心中甚是不悦,说道:“晚辈来此,一是寻找师父谷桑田,一是久闻贵派乃内家武功发源地,素仰前辈等三剑合璧,天下无敌,特地到此瞻仰拜谒!并无其他恶意。” 天机真人一阵冷笑,说道:“谷桑田并非武当派中人,阁下到此寻他,岂非驴头不对马嘴!你既想瞻仰三剑合璧,只要你能赢得了本座,不会叫你失望。还有贵教所索保护费白银一万银,亦已准备妥当,分文不少,只要你能将三剑合璧击败,立时双手奉上,从此本派算是你们黑衣教的附庸走狗,永听你们的指挥。” 孙兰亭听他误会越来越深,急分辨道:“师父谷桑田知黑衣教今晚必来索讨保护费,决定赶来支援,因此晚辈特来此寻他,前辈请勿误会。” 天机真人喝道:“住口!本派的事,尚不需谷桑田来操这份心,任你花言巧语,反正今晚与你们黑衣教是个死约会,如不见个生死存亡,双方均不甘心,你们提早到达也好,早到早了,阁下既是黑衣教的代表,有什么道儿,就请划下来吧!” 孙兰亭知道他成见甚深,不容人辨,只得说道:“既然你们咬定我们是黑衣教中人,再分辩也是无用。师父既未到达,晚辈等愿暂退出山外,决不与老前辈动手。” 天机真人听他如此说法,怀疑之心稍释,白眉一皱,问道:“阁下既再三推说不是黑衣教徒,但沿途破我暗桩,犯我派规,强闯解剑岩,又是何意?武当弟子并非怕事者流,岂能任人轻侮!就是你们不是黑衣教徒,也不能由得你们任意来去。” 孙兰亭剑眉一扬,怒道:“如此说来,晚辈等今晚是死定了。” 天机真人郑重说道:“死倒未必,只要你能闯得过三剑合璧,如非黑衣教徒,我们一定集合本派门下,以最隆重礼节,恭送各位下山,以后不管在任何场所,只要阁下在场,武当门下绝不动手。”说至此处,冷哼一声,又道:“你们如是黑衣教人,就是闯得过三剑合璧,本座不忍看本派弟子永远做奴隶,愿一死以谢武当历代祖师。” 孙兰亭见他说话时大义凛然,心中十分钦佩,更加不愿和他动手,语音缓和的说道:“既然已至非动手不可的局面,可否先赐一席之地暂息,待贵派与黑衣教之事了结以后,再行动手?” 天机真人冷冷答道:“本派既不需各位帮助,也不敢过分相信各位,愿即刻一战,以了纠纷。” 孙兰亭目射奇光,说道:“这样也好,贵派今晚另有强敌,请前辈速战速决,其他拼斗一概免除,晚辈愿独身瞻仰三剑合璧的威力。” 天机真人略一沉吟,答道:“本座如命就是。” 他转身向刘幽香稽首说道:“贫道等动手在即,敝师弟金笛书生吕不朽前于神女峰蒙姑娘救得一命,今晚保证姑娘有惊无险,其他随行各位,只好另当别论了。” 刘幽香幽幽答道:“晚辈等无心冒犯贵派,愿掌门人高抬贵手,放过一步。” 语音中无限幽怨,听得天机真人心中一软,急静气凝神,缓缓说道:“姑娘已得神君真传,竟能慑人心神,贫道衷心佩服,其余各位,前次神女峰妄杀无辜,贫道如不予处置,如何向天下武林交待,这点尚请姑娘鉴谅。” 张龙在旁喝道:“老杂毛,你们武当派算得了什么,如果神君在此,管保叫你们冰消瓦解!” 天机真人向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不过是神君座下一名小卒,尚无资格与本座答话。” 语罢,向刘幽香一稽首,正欲转身,忽听傻大个张同在旁叫道:“你这个傻老男人过来,傻大个看你顺眼,先替你把胡子刮了。” 天机真人闻言一怔,不知这巨人是向谁说话,也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傻大个已伸出蒲扇大手向他一指,叫道:“傻大个说的是你,你这个傻老男人过来!” 天机真人见他如此无礼,心在大怒,正欲喝斥,孙兰亭在旁说道:“这人浑呆近傻,请前辈勿与他一般见识,晚辈现请速战速决。” 天机真人转身向天玄、天元两位师弟说道:“请两位师弟就位!” 语罢,从身旁一个道人手中接过一支长剑,轻轻一抖,一阵低啸,闪出万点银星,确是功力深厚,非同凡响。 两声龙吟过处,天玄、天元二人亦各长剑出鞘,身形齐闪,与天机真人站成犄角之势,将孙兰亭围在当中,天机真人问道:“阁下如需兵刃,尽可吩咐,立时奉上。” 孙兰亭豪气冲天,朗声说道:“晚辈不惯使用兵器,请三位前辈莫疑含有轻神之意。” 天机真人喝了声:“阁下注意了!” 长剑一抖,一阵剧啸,隐含风雷之声,向孙兰亭缓缓刺到。 第十四章 黑衣教内囚群雄 孙兰亭见他出剑甚缓,剑上啸声不停,知他已把全身真力,灌注剑上,愈是这种剑法,愈难抬架。 正当这时,身旁啸声又起,天玄真人长剑也是缓缓刺到,他这剑上啸声,与天机真人不同,其音清脆,非常悦耳。 又是一阵啸声,音甚柔和,天元真人长剑也缓缓刺到。 孙兰亭站在当中,不躲不闪,气定神闲,渊亭狱峙,三人看到了,不禁暗暗点头。 三剑由三个方向分上中下三盘刺到,距离孙兰亭不及三寸,他一声大喝,两臂疾振,右手向天机真人身上拍去,左手拇食二指向天玄真人剑上疾弹,右足猛起,斜向天元真人持剑手腕踢去! 他这一拍一弹,必须要把真力运足,否则,不但不能把对方长剑拍弹出去,反会被对方真气震毙。 天机真人等见他掌指未到,真力先至,识得厉害,两支长剑来得虽慢,收的却快,电光一闪,二人已将长剑掣回。 天元真人见他起足如飞,劲风飒飒,不敢怠慢,右腕一翻,将来足让过,长剑也随着收回。 天机真人等三人未再进击,各捧长剑,围着孙兰亭团团而定,走的并不快,不时发出叮咚之声。 孙兰亭心中甚奇,闪目向三人望去,见他们全是右手持剑,左手不停的向剑上弹去,方才剑上啸声不同,这时三支剑上弹出的声音也是不同,孙兰亭不知他们是何用意,急凝足功力,静以待变。 渐渐地这三种弹剑的声音疾徐不定,交织成一种奇妙音乐,使人听了昏昏欲睡。孙兰亭听了,心中大惊,急宁神静气,进入空明之境,同时还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防他们突然进击,像这种矛盾的防御,非有最高的功力,不能办到。 那边武当十几个门下,早已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全是低眉垂目,不言不动。 这边傻大个早被这奇妙的音乐催得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了。 刘幽香不知何时已走下兴抬,与其他众人,一齐盘膝坐在地上,全力抗拒。 孙兰亭不知这是何种功夫,那知这竟是由古人剑艺中演变而成的一种绝技。 古人常弹剑而歌,天机真人师兄弟三人独出心裁,精心研究,用真力将剑身曲伸,使能弹出宫、商、角、征、羽五音,再以三剑联弹,配成一种奇妙和催眠乐曲,使人听了,昏沉而睡。 与人对敌时,弹出这种乐曲,再各以奇快手法,将武当派的八十一手九宫连环夺命剑法施出,确是神妙无比,威力无俦。 三人自创出这种联手战法后,立即变成举世无敌,从未败过的剑手,武林中呼之为“三剑合璧”,并编出一首歌词,以为赞扬。 孙兰亭正在宁神待敌,蓦地眼前电光连闪,寒气逼人,三支长剑如同银龙盘空,显出“嗡嗡”之声,疾射而到。 天机真人等三人剑虽击出,那弹乐曲并未因此中断,反因真力加强,效用更大,听得场外诸人心旌摇摇,不能自己。 孙兰亭见三剑刺到,不慌不忙,施出潜龙身法中的“潜龙换步”,身形疾转,将三剑让过,两手一翻,分向天机、天元二人脉门上扣去,逼得二人急忙绕步闪身,抽招抽换式,返身再攻。 武当派的九宫连环夺命剑法在武林中享誉甚久,一向被人视作正宗剑术,三人这一连手施出,每招三式,式式连环,如同长江大大河,源源不绝,一刹时,场中银光弥漫,剑气冲天,再配以弹剑奇乐及剑啸声,确能使天地变色,鬼泣神愁。 孙兰亭想不到这三剑合璧如此厉害,心中大惊,立将全身小巧短打工夫施出,只见他前进后退,左右盘旋,擒拿抓打,拱靠崩撞,人如苍龙戏水,势如出槛猛虎,出掌踢腿,全是真力先出,劲风飒飒,有攻有守,毫无败象。 这是天机真人等三人自创出“三剑合璧”后第一次遇上劲敌,他们全是面色凝重,不敢丝毫大意,时间一长,九宫连环剑法已循环使用了五次,敌人仍精神奕奕,搏战不已。 他们又把剑法循环施展了三次,一个个已经额头见汗,真气渐浮,但仍咬紧牙关,奋力进击! 孙兰亭这时已把他们剑路摸清,打得更是经松,但他不愿使这三个老人当场丢丑,尽在拖延时间,希望师父早些赶到。 事关武当派荣誉,天机真人师兄弟三人虽已力尽筋疲,仍不得不勉力支持,三人招数越来越慢,那奇妙乐曲早已停止,被一片轻微的喘息所代替。 不知不觉已打了两个更次,旁观众人均纷纷立起,只傻大个一人仍在地上鼾然大睡,天机真人等也知孙兰亭是手下留情,但已势成骑虎,无法收蓬。 这时距离他们较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正有一个秃顶老人用脚向地上一个酣睡的人轻轻踢了一脚,低声说道:“好小子,还没睡够,该起来啦!” 地上那人打了一个呵欠,揉一揉眼,一跟而起,轻声说道:“这三个老杂毛弹剑的声音好厉害,竟使老子睡了一大觉。” 秃顶老人将身一俯,低声怒道:“你小子向谁自称老子,是不是想找死?” 立起那人对老人似乎极为惧怕,急忙大嘴一咧,陪笑说道:“我是冲着那三个老杂毛说话,老前辈请莫多心。” 秃顶老人冷哼一声,说道:“谅你也不敢!”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黑衣教派来武当催保护费的解款使者大头鬼王霸及护法托钵仙翁卓不群。 二人到达时,天机真人他们剧战正酣,托钵仙翁卓不群一看孙兰亭在场,心中一惊,立萌退意,后又想道:“他们是敌对立场,不如在此坐山看虎斗,等他们分出胜负后,再定行止。” 那知武当的三剑合璧十分厉害,大头鬼五霸因在卓不群身前,不敢独自静坐抗拒,不久,被那弹剑奇音催眠,倒在地上大睡。 卓不群功力深厚,略一宁神即将奇音隔在耳外,看见大头鬼倒在地上,心中有气,也未叫他。 现在场中虽未分出胜负,卓不群上已看出孙兰亭必胜,后来见他尽在拖延时间,不知何故,心中甚为奇怪。 他恨不得孙兰亭马上获胜离去,好乘三个老道力尽筋疲时强逼或一齐诛戮。 他斜看了大头鬼王霸一眼,低声说道;“你的福份还真不小,姓孙的那小子走后,他们如不投降,你可就是他们的掌门人了。” 大头鬼王霸谄笑道:“这全在老前辈的维持。” 二人正在这里打如意算盘,蓦闻远处有人一声大喝:“大胆顽徒,竟敢侵犯尊长!” 随声场中已多出一个须眉灰白老人,正是那神龙尊者谷桑田。 孙兰亭闻声大喜,身形一闪,已跃出圈外,喊了声:“师父!” 直跑到谷桑田面前,抓住他的衣服,在他脸上一阵凝视,紧接着翻身跪倒,向他叩了三个头,立起后,说道:“师父,这半年来你老人家可好?” 谷桑田本想将他痛斥一顿,现见他这种孺慕之态,不忍出口,只冷冷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孙兰亭答道:“一点小误会,师父来了就可解决了。” 谷桑田向天机真人他们望去,见三人正用长剑拄地,站在那里调息运气,他缓缓走至一人身前,抱拳说道:“顽徒无知,谷某必予处罚,请掌门人看在谷某面上,宽恕他一次。” 天机真人面孔一红,说道:“这不能怪令徒,贫道年老昏溃,误把他当作黑衣教徒,他虽破去本派所设暗桩,并带着兵刃强闯解剑岩,但因本派弟子诬他在先,咱们就彼此对消,互不赔罪,不知施主今晚到此,有何贵干?” 谷桑田知道不能据实说出来,只得婉转答道:“在下因黑衣教向七绝挑战,又不知他们藏身何处,传闻今晚该教必到贵派寻衅,特地赶来看看这些教徒究竟是何等人物。” 天机真人冷冷说道:“方才令徒说你是特来支援本派,武当虽然无能手,宁愿全派瓦解,也不愿仰赖他人,施主这份重情,本派可不敢承领。” 谷桑田瞪了孙兰亭一眼,说道:“休听顽徒胡说乱言,在下今晚只能称做同仇敌忾,岂敢谈以支援两字。” 原来他预先计划今是不以万不得已时,绝不露面,因此到来甚迟,那知恰遇孙兰亭在此动手,逼得他不得不出面喝止。 天机真人听他如此说法,不便再作绝情之言,转口说道:“本当请施主观内待茶,因时间已到,黑衣教人即至,不如在此小憩,以待强敌好了。” 谷桑田道:“贵派如需布置,掌门人请便,不必客气。” 天机真人看了孙兰亭一眼,叹道:“如遇真正强敌,再布置也是无用,不如干脆不布置,听天由命好些。” 本来他以“三剑合璧”信心极大,自与孙兰亭动手后,信心已失,心中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谷桑田看到刘幽香那一伙人,向在机真人问道:“那伙人在下认出俱是不老神君的部下,不知如何在此?” 天机真人答道:“他们俱是令徒同伴。” 谷桑田将脸一沉,向孙兰亭问道:“你如何与他们混在一处?” 孙兰亭答道:“他们是徒儿救命恩人,所以行在一起。” 谷桑田当着天机真人等人面前不便深问,仅轻哼一声,说道:“受人重恩,当然要报,但别忘了男女有授受不清及瓜田李下之嫌。” 孙兰亭不敢再言,垂手应是。 天机真人冷眼细看,见孙兰亭神光内蕴,面现莹光,功力似乎高出他师父甚多,不由说道:“以贫道老眼看来,令徒已成武林奇人,方才如不是他手下留情,贫道等早就丢丑,这可真是青出于蓝,英雄出少年了。” 谷桑田答道:“顽徒奇遇甚多,只是为人懵懂,经验不够,年轻人不宜过奖,否则,将更不知天高地厚。” 孙兰亭见师父并无怒意,大胆向天机真人问道:“前辈已将晚辈恕过,与晚辈同来之人亦请一并宽恕,不知能否予以俯允?” 天机真人哈哈一笑,道:“就凭你方才能挡得住‘三剑合璧’,虽未见出胜负,实际上我们早就落败,因你师父来了,他也不会允许我们用隆重的礼节送你下山,你这点请求,我们还能不答允吗?” 语罢,他仰面看了看天,见星移斗转,三更已过,奇道:“午夜时间已过,怎的黑衣教人仍未到达?” 谷桑田道:“这种名不见经传的蕞尔小丑,谅是不敢来了。” 他们在这里等得不耐,那边石后的托钵仙翁卓不群心中更是焦躁。 他来时正遇孙兰亭与武当道士动手,所以未被发觉,他知孙兰亭功力极高,如自己这时退走,马上就会被发觉。又听后来的这个七绝中的神龙尊者是孙兰亭的师父,他因重入江湖不久,不知这神龙尊者武功究有多高,心想徒弟已经如此难斗,师父一定更狠,因此变成进退两难,十分着急。 正当这时,傻大个张同已被他们说话声吵醒,突感内急,一言未发,翻身爬起,迈开长腿直向远处一块石后跑去,谷桑田问道:“这是何人?” 孙兰亭答道:“他名张同,是个浑人,天生神力,与徒儿途中相遇,顺便带他同行,停时他如有言语冒犯师父时,请勿介意。” 谷桑田道:“这人浑璞天真,倒可相交。” 正在谈论,忽听傻大个在那边霹雳似的一声大叫:“好,你这个大脑袋傻小子,傻大个正想找你啦!” 众人闻声一惊,立即转头望去,见那石后应声转出二人,正是托钵仙翁卓不群及大头鬼王霸! 谷桑田及武当派众人只认识大头鬼,并不认识托钵仙翁,见他与大头鬼王霸走在一处,谅非善类。 天机真人见这两人向前行来,也缓缓的迎了上去,说道:“何方高人,驾临敝派,不知有何贵干?” 卓不群在石后隐藏多时,早知这人就是武当派掌门人天机真人,现因事已如此,只好故作从容的呵呵一声轻笑,把手中铜钵一举,说道:“老夫卓不群,奉黑衣教教令,护送本教解款使者大头鬼王霸至贵派收取保护费,不知是否已准备妥当?” 语罢,转头向孙兰亭说道:“本教与武当派之事与少侠无关,请勿插手过问。” 谷桑田及武当派众人听说这人就是数十年前顶顶大名的托钵仙翁,一齐心中大惊,全都怔住! 天机真人心中想道:“这魔头退出江湖多年,怎的在此地出现,想是本派大劫已到,应该遭此折磨了。” 他正欲答话,孙兰亭已在身后发话道:“黑衣教已向我师父挑战,怎说无关,今晚在下就是溅血当场,也要再和你死拼一次。” 卓不群前次已被打怕,那敢再和他动手,呵呵笑道:“老夫因羡慕少侠英风豪气,不愿与你动手,宁愿回去受教主的惩罚,今晚也得卖给你这个人情。大头鬼,今晚之事回去由老夫负责,咱们走。” 说着二人转身就想离去。谷桑田闻言,知他定是吃过孙兰亭的苦头,在旁喝道:“前辈慢行,请示知黑衣教主究是何人,该教教坛设于何处?” 卓不群停身说道:“本教教主从不以真面目见人,对教友也是如此,他究是何人,无人能知,由今天起,本教将于各处设立分坛,总坛设于何处,也无人知晓。” 谷桑田听他语音诚恳,知非虚语,正欲再问其他,忽听身旁有人冷冷怪声说道:“黑衣教主在此,谷桑田有什么话,快说!”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不分敌我,了齐惊得向后跃出三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来的,就凭这手轻功,已够骇人听闻。 众人一齐向来人望去,就见这人一身黑衣,黑口袋罩头,又目神光炯炯,形如鬼魅,显得非常神秘可怕。 谷桑田上前一步,问道:“那晚在金顶山小屋中出现的蒙面人,是否就是阁下?” 蒙面人答道:“不错,就是本教主。” 谷桑田微一沉吟,说道:“阁下永不敢以真面目见人,必是武林中知名人士,甚至是个熟人,你说我这话可对?” 蒙面人怪声喝道:“老匹夫,休得信口胡言,否则今夜就教你寿终正寝!” 谷桑田哈哈一笑,说道:“那晚在金顶山被你戏耍够了,今夜愿与你放手一搏。” 蒙面人仰天一阵怪笑,说道:“凭你也配!本教主不是口出狂言,只要你们在场众人,有人能够接得下我三掌而不受伤,本教主答应免去武当派保护费一年,在一年之中,绝不再找武当派和你这老匹夫的麻烦。” 谷桑田道:“阁下功力如何,我及朱漱泉在金顶山中已经领教过,不过如此,现愿舍命陪君子,先接你三掌。” 蒙面人冷笑道:“那次是因为三教主与各派订下今夜之约,又探悉你们七绝今晚分援各派,故下令于今夜之前,不得伤你们七绝及各派掌门人,以维本教的信用,故那次本教主是手下留情,今夜则不然了,老匹夫你既愿速死,就别后悔。” 说至此处,将神光闪闪的目光扫神全场一周后,继续说道:“如你们愿意投降或永受本教保护,这三掌自可免除。” 孙兰亭在旁见这人如此骄狂,又见托钵仙翁卓不群及大头鬼王霸二人垂手恭立一侧,似对他十分尊敬,心知此人所言非虚,恐怕师父吃亏,急上前一步,向谷桑田躬身说道:“师父请息怒,有事弟子服其劳,待徒儿先接他三掌试试。” 谷桑田来时,见孙兰亭能够击败武当三剑,知他今非昔比,功力已在自己之上,闻言答道:“好,你要小心了!” 孙兰亭转身向蒙面人说道:“如能接下三掌,应当如何?你再说一遍。” 蒙面人双目向他注视,微露惊疑之色,答道:“如能接下三掌不受伤,本教主立刻就走,一年以内绝不再找你们的麻烦。” 孙兰亭问道:“如接不下三掌,又将如何?” 蒙面人冷笑道:“那你算是白死,其他诸人也别想活。” 孙兰亭又问道:“你的话可算数?” 蒙面人双目威凌一闪,说道:“某家身为一教之主,岂能言而无信!” 孙兰亭俊目奇光突射,说道:“如此,在下就接你三掌!” 旁边托钵仙翁卓不群插口说道:“教主,这小子功力奇高,请勿轻敌。” 蒙面人冷哼一声,说道:“我知道。不准多言!” 孙兰亭心知卓不群的功力,与自己难分上下,现见这蒙面人对他任意喝斥,不由心中一凛,立将三清一气神功布满全身,抱元守一,静待对方出掌。 蒙面人向后退出三步,说道:“小子注意,接掌!” 就见他右手一抬,手白如雪,向着孙兰亭“唰”“唰”“唰”临空虚按了三下,立时双目微闭,似在调息养神。 孙兰亭不知这是什么功夫,陡觉身前空气奇重如山,其寒似冰,虽有三清一气神功护体,仍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不敢怠慢,急右掌一立,向前疾劈,劈至中途,一股无形潜力,立时汹涌向来劲迎去。 双方掌力一接,发现轻微一声爆响,孙兰亭突觉心中一阵气血翻涌,脚下拿桩不稳,登登登向后踉跄退出五步,方始站稳,急忙凝神调息,气转十二周天,觉出全身并未受伤,不禁心中大定! 他一跃向前,又站回原地。 蒙面人见他并未受伤,目露惊惧之色,急急问道:“好小子,你那护体气功是什么名称,快说!” 孙兰亭不想将名称说出,答道:“是何名称,阁下无权过问。” 蒙面人又急急问道:“尔师何人?” 孙兰亭用手指向神龙尊者一指,说道:“姓谷,上桑下田,人称神龙尊者。” 蒙面人急道:“我问的是传授你这护体气功的师父。” 孙兰亭朗气答道:“这个阁下也是无权过问。现在我有一句话问你,方才你虚空连按三次,究竟算一掌还是三掌?” 蒙面人道:“当然算三掌。” 孙兰亭问道:“在下接了三掌并未受伤,你先前说的话可还算数?” 蒙面人略一思索,心中已几个盘旋。 他乃是一个极无信义而诡诈的人,见孙兰亭功力比他相差甚多,原想就此将前言推翻,降服武当派及消灭七绝之一,后来发现孙兰亭的护体神功,似是他所练神功的一种克星,使他想起一个极可怕的人物,不由生出惊惧之心。 因此,他连连追问,孙兰亭越不肯说,他心中更是疑惧,最后,迟迟答道:“当然算数。” 孙兰亭见他踌躇甚久,才如此答覆,又追问道:“是否当真算数。” 蒙面人毅然答道:“当然算数。” 孙兰亭剑眉一扬,说道:“既然算数,阁下可以走了。” 蒙面人见他如此无礼,心中甚怒,冷冷地怪声说道:“小辈休狂,我这次让步,是维持我诺言信用,不是怕你,我所说不再找你们的麻烦,可没有把你这小子包括在内,再相遇时,就是你夭折之日,你可要小心了。” 孙兰亭朗声一笑,答道:“好。在下随时候教!” 自称黑衣教主的蒙面人未再说话,将手一挥,带着托钵仙翁及大头鬼王霸,缓缓向山外行去! 他们走后,天机真人用手挥去头上冷汗,向谷桑田说道:“今晚好险!如此人不顾诺言,与托钵仙翁一同继续动手,后果诚是不堪设想。” 谷桑田沉吟一下,答道:“这人功力,确是生平仅见,后来看他似乎心中有所顾虑,不知何故?” 孙兰亭在旁一语不发,心中想道:“这‘三清一气神功’确不神鬼莫测的防护威能,不知在攻击方面,又是如何,将来如有机会,倒要试他一试。” 正在想着,忽听天机真人在旁说道:“孙少侠,今晚如无你在场,本派定然冰消瓦解,贫道代表武当历代祖师及现今三代全体门人向少侠致谢。” 孙兰亭急忙答道:“岂敢!老前辈言重了。” 天机真人转头向身后一个道人附耳说了几句,待那道人躬身退入云霞宫内,又向谷桑田等人让道:“今夜之事已了,各位请至观中待茶。” 谷桑田说道:“我等尚有他事,不打扰了。” 正欲告辞,忽闻云霞宫中“当,当,当,……”钟声大起,众人大惊,不知又发生何事,齐是一怔。 就见云霞宫两边侧门大开,两行道人由观中鱼贯而出,全是低眉垂目,态度严肃,同时场外两则山径上也有大批道士陆续到来,到达后,各就行例,站成一个方阵,秩序井然,静悄无声。 不久,金笛书生吕不朽也由山径中行来,一眼看见刘幽香,立时向她抱拳一揖,并未发言,默默地走到武当三剑下首站定。 谷桑田见,惊道:“掌门人,为何集众行此隆重大礼?” 天机真人说道:“各位不肯久留,本派保存之恩,容当后报,现暂以本派大礼相送。” 谷桑田道:“你刚才已向顽徒谢过,何必再行此大礼,这样岂不把顽徒折煞。” 天机真人答道:“凡今夜所来之人,均有为本派助拳之意,先前是向孙少侠个致谢,现在是恭送各位全体。” 谷桑田说道:“如此,我们确是受之有愧了。” 语罢,转头向孙兰亭说道:“我们走罢,我还有话和你说。” 语着向天机真人抱拳一揖,领先走向山下。 孙兰亭见师父似乎不愿答理刘幽香她们,不敢言语,向她们微一摆手,紧随师父身后向前行去。 刘幽香见谷桑田不理她,心中有气,也未说话,坐上舆台,带着傻大个和张龙等人,默默地在他们身后跟着。 这时,云霞宫前五百多个道士一齐稽首恭送,等他们走后,天机真人向众门下宣布道:由明天起,他和天玄、天元三人开始闭关苦练武功,准备明年今晚与黑衣教决一死战,在闭关期间,所有掌门业务,一律由师弟金笛书生吕不朽暂时代理。 谷桑田走至武当山外,将身停住,向刘幽香道:“姑娘拯救小徒之恩,容当后报,此间之事已毕,姑娘可以回山了。” 刘幽香闻言,心中十分哀伤,不知如何作答,幽幽地看了谷桑田一眼,又幽幽地看了孙兰亭一眼,眼眶一红,珠泪簌簌而下。 谷桑田见了,心中一阵难过,急将心神一宁,轻叹一声,说道:“姑娘心意,老夫尽知,不过男女之嫌,不可不避,姑娘请多自珍重,后会有期。” 孙兰亭心中黯然,站在旁边默默不语。 张龙、李豹二人自随刘幽香私自离山后,始终提心吊胆,生恐将来不老神君刘灵虚回山后受责罚。此时闻言正合心意,张龙立刻接口说道:“谷老英雄说的对,咱们也该回山了,如将来神君怪罪下来,我们老哥俩可吃不消。” 说着不由分说,将手一挥,催着众人向回程走去。刘幽香在舆台之上频频回首,幽怨之情,不忍卒睹。 傻大个张同见她们离去,大嘴一咧,干哭了两声,叫道:“傻妹子,还有几个傻小子,以后任傻大个看不见你们了。” 孙兰亭在旁听了,一阵鼻酸,热泪几乎夺眶而出。 谷桑田知道他们心中难过,在旁说道:“这位傻英雄别叫了,咱们寻个地方坐一坐,兰儿你也该把这半年的经过说给我听听。” 张同一声大叫:“咱是傻大个,你这老傻小子说错了。” 孙兰亭恐怕师父生气,急忙喝道:“傻大哥,不准胡叫!” 谷桑田并未生气,带着他们在山坡上寻了一块大石坐下,才坐下,张同已呵欠连声,向石上一倒,不久,鼾声大起,睡得很甜。 谷桑田叹道:“像他这种浑傻天真,才是真正有福之人。” 他仰首看了看天色,说道:“现距天明尚早,你这半年经过如何,可以说了。” 孙兰亭就把这半年来的经过,很详细的说了一遍。 谷桑田听得非常入神,等他说完,说道:“兰儿,我们半年多投有见面,见面时我本不应当呵责你。刘幽香这姑娘本质并不坏,不过你是定有妻室的人,凡事要有分寸,无论你心地如何光明,少男少女,日久生情,王梅霜那姑娘我虽未见过,据吴乙前辈说那姑娘天性刚烈,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儿,如果你们被她遇上,这事看你如何对她解释,今夜不是为师的不通情理,实是不得不如此做。” 说至此处,一声轻叹,继续说道:“想当年为师的和你那孟玉珍老前辈,还不就是为了这类小误会,弄得遗恨终生么!” 说罢,师徒二人是一阵默然。 少停,谷桑田又说道:“兰儿,你把那三清一气神功练给为师看看。” 孙兰亭遵命,面对一块大石,将三清一气神功施出,立时三道土龙卷起,一声大震过后,那块大石竟然是无影无踪。 谷桑田看了,咋舌说道:“这等霸道的威力,确是闻所未闻,你应体念上天好生之德,非万不得已时,不得施用。” 孙兰亭肃容答道:“徒儿谨遵训诲,那本痴情秘谱上也是如此说法。” 后来二人谈到紫荆关附近那座山洞,谷桑田道:“这就奇了,那山洞中既然囚着人,怎圣无人看守,那个丐帮弟子又是怎会到达那山洞之前,其中莫非有何阴谋不成?” 孙兰亭道:“不管他有无阴谋,徒儿决定前往—探。” 谷桑田道:“为师因另有要事,不能和你一同前往,你如独自前去,应当特别小心阴谋暗算。” 孙兰亭道:“徒儿自会小心。” 突然他想起一事,轻“啊”一声,说道:“紫荆关附近的大山是属于伏牛山脉,那位仁义侠王夏侯云的飞云山庄不是就在伏牛山吗?谅他对于此事或有所知。” 谷桑田道:“孩子,这伏牛山脉范围甚大,夏侯云的飞云山庄是在南阳西北山中,距紫荆关尚有三四百里,他怎能知晓。” 二人又谈片刻,谷桑田因事先行离去。 孙兰亭将傻大个张同叫醒,二人缓缓走上东边的官道。 他这时心中忖道:“本当先到飞云山庄去拜见夏侯云老前辈,探问囚人山洞之事,但他现正驰援崆峒派,不在山中,何不直截去紫荆关附近山中,踩探一番,如能寻到那座囚人山洞,岂不更好。” 想罢,他和张同二人一直向东行去,走了一天,到了化县城,傻大个看见街上有卖吃食的,在旁叫道:“傻兄弟,傻大个饿啦!” 说着就想到街旁一座面食摊子上去拿包子吃,孙兰亭急忙把他拦住,说道:“前面不远就有饭馆,我们到那里吃去。” 二人寻了一座酒楼,走了进去,这时,正是晚饭时分,老化县又是在老河口,是豫南鄂两省之间的孔道,商旅甚多,楼上语音嘈杂,热气腾腾,已经满座。 二人一上楼,楼上立时静悄下来,原来这些食客全在瞪眼看傻大个,一个个心中说道:“喝!这人好大个。” 店小二见二人上楼,满面笑容,迎上说道:“客官少待,待小的替二位匀出两个座位。” 说着走到一个少年面前,鞠躬哈腰的说道:“这位公子请多包涵。” 这时,楼上全是一张桌子坐着好几个人,只这少年儿据一桌。店小二边说着,一边已由肩上取下来抹布将桌上擦了擦,向孙兰亭二人让道:“二位客官这边坐。” 那少年见店小二向这桌上让人,未置可否,抬头向孙兰亭二人望去,心中一惊,心想这两人倒是一对,一个特别高大,一个特别英俊,看这二人的气派,想必武功不弱。 孙兰亭等就坐后,向店小二点了酒菜,傻大个一眼看见那少年面前摆着两盘酒菜,一盘馒头,他可不管那一套,两支大手,伸出就抓,右手抓了三个馒头,左手抓了一把卤肉,塞到嘴里大嚼。 那少年被傻大个这个突然的动作,吃了一惊,怒道:“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张同一面大嚼,一面大叫:“你这傻小子,这点那够咱傻大个吃!” 他这一叫,连馒头屑带肉渣喷了那少年一脸,少年心中大怒,霍的立起,喝道:“看来你们是存心来找小爷的麻烦来的,有种的咱们到外面去,别在这扰乱人家生意。” 在发生事故前,孙兰亭已把这人看清,见他约十八九岁,满面愁容,似有极重心事,生得眉清目秀,峰腰阔背,一身壮士打扮,知道是个武林人物。 现见傻大个惹出事来,急忙立起抱拳说道:“我这位傻大哥是个呆子,请勿误会,稍待小弟酒莱上来时,请一同饮食,小弟这厢先行谢罪。” 语罢,向那少年一揖到地。 少年见孙兰亭如此说法,只得将怒气忍住,又行坐下。 少停,店小二端上酒菜,孙兰亭又加点了两菜,手执酒壶,将少年酒杯斟满,说道:“萍水相逢,同桌而饮,这就是缘份,现敬兄台水酒一杯,做为方才失礼的陪罪。” 少年并不客气,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干,说道:“事情过了就算,兄台勿再提及,如此倒叨扰了。” 傻大个不喝酒,坐在旁边,抓菜吃,吃像非常不雅,叫到:“每次吃饭,好吃的都被那几个傻小子抢去了,今天傻大个可要吃个痛快。” 他所说的那几个傻小子指的当然是张龙李豹他们。 孙兰亭并未理他,向少年问道:“请教兄台高姓大名?看兄台似有极重的心事,可否相告?” 语毕,笑了笑,又加了一句:“初次见面,就问及人家心事,未免交浅言深了。” 少年眉头一皱,答道:“在下吴萧昆,因随师父出游,行至邓县附近,三位师父突然失踪,在下在豫鄂一带寻了三个多月,迄今音讯俱无,好不急人。不知兄台贵姓大名,今欲何往?” 孙兰亭听他有三个师父,不觉心中一怔。答道:“小弟孙兰亭,拟至豫西办点小事。兄台竟有三位师尊,可愿将师尊姓名相告?” 吴萧昆听他就是孙兰亭,惊道:“兄台就是在岷山惊走武林双凶,汉水河畔击败那蒙面人的孙少侠?在下失敬了。” 孙兰亭闻言,心中想道:江湖中消息真是灵通,这些事才发生不久,竟已众人皆知,足见以后自己倒要谨言慎,行,否则岂不也是人言藉藉。 想至此处,心中一懔,忙答道:“兄台过奖了。” 吴萧昆继续说道:“敝师门久已退出江湖,以前武林中把他们三位分别称做两仪老人、三才老人及四象老人。” 孙兰亭听罢,也是一惊,说道:“令师等原来就是武林三奇!兄台能得三位老前辈合传衣钵,想必艺绝天人,三位老人家这次怎会重蹈江湖?” 吴萧昆轻叹一声,说道:“家师们隐居安徽黄山,武林中甚少人知,那知竟被黑衣教探悉,派一山农,持该教教主战书,约家师们于三个月前在南阳府西石佛寺一战。因此家师们带着小弟立刻启程前往,行至南阳府,天色已晚,我们就寻了一座旅店住下,准备第二天准时赴约,就在当晚,窗外突然有人指名喝骂,家师们破窗而出,在下慢了一步,出屋后已不见他们踪影。” 孙兰亭听了,也甚为惊奇,问道:“第二天你为何不至石佛寺去寻找?” 吴萧昆答道:“去寻了,石佛寺在一个小镇郊外不远,不过是个小庙,里面有几尊石佛,由当地乡民照管,连个和尚也没有。我连打听了两天,不单没有见到一个黑衣教徒,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探到。” 孙兰亭道:“令师之事不难探出,听说黑衣教由今天起,将在各重要地点设立分坛,只要寻到黑衣教的人就不怕探不出令师的消息了。” 吴萧昆问道:“此事兄台如何知晓?” 孙兰亭答道:“这是小弟亲耳听黑衣教护法托钵仙翁卓不群所说。” 吴萧昆听了又是一惊,说道:“这托钵仙翁小弟曾听师父说过,是个著名的老魔头,退出江湖已近四十年,怎会投入黑衣教充任护法?如此说来,师父们一定凶多吉少了。不知兄台如何认识这老魔头?” 孙兰亭道:“令师们举世无敌,定必有惊无险。小弟与这托钵仙翁在数天前作过一场生死搏斗,几乎丧生他手,此人功力确是不可轻视。” 吴萧昆惊道:“兄台能够逃出这老魔头手中,小弟不胜钦佩,不知令师何人?” 孙兰亭答道:“神龙尊者谷桑田。” 吴萧昆道:“原来是七绝门下,同为黑衣教之敌,彼此都不是外人,不知兄台至豫西有何贵干?”孙兰亭也不隐瞒,将欲寻山洞的事说了。 吴萧昆说道:“既发现有此山洞,家师们可能亦被囚洞中,何不同往一探?” 孙兰亭道:“兄台既愿同行,自然欢迎。” 二人说话时,傻大个一言不发,瞪着眼将菜饭一扫而光,两人只好又要了些面食,草草吃了。饭后,三人走出老化县城,离开了官道,循着小路,迳奔豫省浙川而去。 第十五章 查找黑衣教总坛 两日后,孙兰亭等三人已到达紫荆关附近。 紫荆关位于豫鄂陕三省交界,东连伏牛山,西接秦岭,为豫陕南部惟一孔道,一路贩夫走卒,不绝于途。 三人到了关前一座山头之上,纵目向东北望去,只见重峦起伏,苍莽无际,一片荒凉,形势险恶,孙兰亭只知那山洞在豫省境内山中,似此丛山峻岭,如何寻法,心中不觉有些茫然。 正踌躇间,忽见远处山中有三点黑影,摇幌而来,这三点黑影才越过一座山头,即落地不动,孙兰亭虽目力奇佳,因距离太远,却也看不出这黑影究是何物。 他轻“咦”一声,几身旁的吴萧昆说道:“吴兄请看,那是何物?” 吴萧昆闻言,向他所指言向望去,只见烟霭苍茫,不见一物。 吴萧昆说道:“孙兄真好目力,小弟尚一无所见,既发现可疑之物,何不前往一探?” 三人一同向前奔去,吴萧昆早就有心和孙兰亭较量轻功,一路上因行人不绝,不便施展,现在处此荒山群岭间,正好全力施为,因此,一起步,他就把全身功力使上,疾如脱弦之箭,人如一缕轻烟,直向前面领先奔去。 傻大个张同不会轻功,虽腿长步大,怎能与吴萧昆相比,走没多远,已经落后,孙兰亭恐他迷失方向,只得在他俩之间,行行停停,渐渐便被吴萧昆甩后甚远。 吴萧昆跑了一程,回头一看,见孙兰亭并未随后追来,以为孙兰亭是不敢和他比赛,乃将身形放慢,笑道:“孙兄,何不一展身法,使小弟能见识见识孙兄的罕见绝学。” 孙兰亭知他有较量之意,正色答道:“吴兄已得三奇真传,小弟岂敢望其项背。” 吴萧昆听了十分得意,口中仍谦虚道:“孙兄过奖了。” 他抬头向前望去,心中一惊,见远处山坡上果有两个黑影,因距离甚远,不能辨出何物,此时方信孙兰亭确有惊人目力,不觉将对他轻视之心,略减几分。 这时听孙兰亭在旁说道:“那边山坡上躺着俩个人,非伤即死,似是丐帮中人物。” 吴萧昆知他所言非虚,赞道:“孙兄目力,确使小弟钦佩之至。” 三人不疾不徐的渐渐到达那山坡附近,吴萧昆已看出果是躺着两个乞丐打扮的人,立即一式“平步青云”,几个起落,直向那山坡上落去。 他身形才起,就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由他旁疾闪而过,当他落在山坡上时,见孙兰亭已在那里俯身察看地上二人了。 他这时对孙兰亭不但轻视之意一扫而空,并且心中赞道:“此人不矜不骄,单是这种气度已非自己所能及,以前我对他轻视,正是自己的修养不够,今后应多警惕才是。” 孙兰亭见他到达,说道:“这二人想是丐帮中的高手,必也是为那山洞而来,看他们面目黑紫,腿上各有两个小孔,似被毒蛇咬伤致死。既然有此发现,那座山洞必然就在附近,我们何不分头寻找,互以啸声连络,不知吴兄以为如何?” 吴萧昆答道:“小弟同意,不知啸如何连络?” 孙兰亭道:“如遇奇险以一声长啸示警,如发现那座山洞,便以两声长啸通知,无论有无发现,两个时辰以后,仍在此地相会。” 他又转头向傻大个张同说道:“傻大哥,你在这里守看这两具死尸不准擅离,哪遇危险你就大叫;如你任意乱跑,待会出山后,有好吃的可就没有你的份了。” 傻大个瞪着眼叫道:“好傻兄弟,有好吃的别没有咱傻大个的份,傻大个绝不乱跑。” 孙兰亭吩咐完毕,与吴萧昆二人分向附近两道山沟跃去,人影几闪,便被山形挡住。 傻大个见他们走后,掏出干粮一顿大嚼,吃罢,坐在地上打了一阵瞌睡,醒来见日已西斜,不知过了多久,一时心中高兴,想起小时候唱的儿歌,便大声唱道:“傻妞儿十七八呀,生得像支鸭,………………” 唱到这里,不知再接什么词句,略停,又继续唱道:“光亮没毛拔呀!不知怎么杀!” 正在唱着,忽听身后有人“噗哧”一笑,他回头一看,见身后不远有株大树,却未见有人,他倒没有在意,仍继续唱道:“没毛拔呀,怎么杀——” 身后又有人“噗哧”一笑,这次他不再唱了,霍地将身立起,瞪着眼,用手向大树一指,叫道:“好,你这棵傻大树,敢笑傻大个,我非揍你不可!” 说着,长腿一迈,走至大树近前,双手将大树一抱,一声吆喝,就听“喀嚓”一声,大树已齐腰折断。 这树虽未死,却是空心,怎经得住傻大个神力一抱,立时中断倒地,树中露出一个窟窿,直通地低,傻大个低头一看,见下面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他向窟窿扯开嗓子一声大叫,下面发出阵阵回声,正当这时,忽听下面洞中有一个沙哑的女音说道:“上面的傻大个,你可敢下来!” 傻大个闻言,叫道:“下来就下来,傻大个可不怕你。” 说着,爬上那半截树桩,向窟窿中涌身就跳。 下面虽黑,并不太深,“叭哒”一声,傻大个摔在一级土阶之上,跌得他直咧嘴,他将身爬起,向下一看,见这道土阶再向下七八级就几左折去,听方才那沙哑女音又在下面笑道:“摔得好,摔得妙!” 傻大个双目圆瞪,向下大叫道:“你这傻女人,傻大个非揍你不可!” 他不管什么危险不危险,顺着土阶,迈开大步,向左折去,又转了几个弯,向地洞深处直闯! 正行间,忽见眼前一亮,已至洞口,走出一看,却是一道山沟,迎面站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生得好不惊人,只见她身长丈一,黑面黄发,凹鼻大口,一嘴的黄板牙,真似夜叉出现,怪物临凡。 傻大个一看,心中一乐,叫道:“傻妹子,你过来,咱们比一比谁的个子高。” 这巨型女子向傻大个一阵凝视,大眼一瞪,咧开大嘴沙哑的说道:“哟,你原来是个傻小子,我们女人那有你们男人高,我不和你比。” 傻大个见她不过来,长腿一迈,伸手就向那女子抓去。 这女子想和傻大个比较功力,劲凝右臂,蒲扇似的右手一翻,疾向傻大个大手迎来,“噗”的一声,两人的手握个正着,这女子右手用力,想将傻大个的手捏痛。 那知傻大个天生神力,并未感觉疼痛,就势把她向怀中一拉,这女子身不由己,直向傻大个怀中扑入。 这女子虽生得丑陋,武功甚高,见对方力大无比,右手难以挣脱,急用出摔跤中的绝技,右腿—伸,将傻大个左腿绊住,顺势一推,傻大个未防这手,“噗通”一声,跌了个仰面朝天。 他倒下时半未松手,双臂一圈,把这女子抱得紧紧的,这女子那能挣脱开他的双臂,只好压在他身上一动不动。 这女子因生得奇特,一生从无男性跟她接近,现在被傻大个使劲一抱,一种微妙的感觉,直起心头,未再挣扎,大眼一闭,将面颊贴在傻大个腮上,享受起温存来。 傻大个被她压着,一时又爬不起来,躺在地上急得“哇呀呀”大叫。 停时,巨型丑女睁开双目,又将傻大个凝视了一阵,沙哑着喉咙说道:“你倒是松开双臂呀!” 傻大个将双臂松开,丑女由他身上一跃而起,他也紧跟着爬起来,那丑女向他问道:“你到这儿来,想做什么?” 傻大个见这女子和他差不多高,越看越高兴,未再动手,闻言答道:“不知道哇!” 这女子虽生得难看,却并不笨,她早看出张同是个浑傻之人,听他这样回答,并不惊奇,又问道:“你和谁一同来的?” 傻大个答道:“和傻兄弟,还有一个傻小子。” 这女子问道:“你讨过老婆没有?” 傻大个叫道:“什么叫老婆呀?” 这女子噗哧一笑,说道:“你这个傻小子……” 傻大个未容她说下去,叫道:“你才是傻小子呢,咱叫傻大个,你再乱叫可别怪我揍你!” 这女子又是噗哧一笑,说道:“你连老婆都不懂,老婆就是经常和你一同吃饭睡觉的女人!” 傻大个这回明白了,叫道:“有呀,那是我娘。” 这女子瞪了他一眼,说道:“傻大个,不准胡说,我问你另外还有这样的女人没有?” 傻大个叫道:“除了我娘外,再没有了。” 这女子听了,甚为高兴,将头一低,不胜羞涩的说道:“你喜欢不喜欢我?” 傻大个叫道:“喜欢!” 这女子说道:“我叫李美,人家全管我叫丑妞,你叫什么?” 傻大个道:“我叫傻大个,我娘叫我同儿,我那傻兄弟说过我叫张同。” 丑妞李美听他说了一大串,笑道:“你真是个傻人,走,和我见我师父去。” 傻大个道:“走就走,谁还怕你师父。” 丑妞李美未再说话,转身顺着山沟向里走去,她的轻功甚高,因她看出傻大个不会轻功,所以并未施展,仅领着张同不疾不徐的走了甚久,到达一个小型峭壁前停住,就见她用手几壁上按,石壁上露出一个洞口,她说道:“你跟我来,这山洞里洞套洞,好玩极啦!” 傻大个跟她走入,果然洞中十分曲折,经过许多大小山洞,最后看见前面洞中露出灯光,丑妞李美抢先走入,傻大个随后走进一看,见洞中站着一个白发老太婆,身躯矮小,面目狰狞,左手拿着一盏孔明灯,右臂上缠着一条直径盈寸,长约五尺,全身赤红的毒蛇,在她身后的洞壁上,有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洞,似是一个小窗。 那毒蛇见有生人走近,几着傻大个怒目突腮,舌信吞吐,神态十分凶恶。 丑妞李美见了这老太婆,沙哑的笑道:“师父你在这里啦,你老人家看,我们俩可正好是一对?” 矮老太婆抬头向张同望去,见他勿论身裁、长像、年龄,和她这个徒弟确是天生一对,极相匹配。 看罢,极为高兴,咧开瘪嘴,咯咯一阵怪笑。 这矮老太婆共有三个徒弟,丑妞李美排行第二,她对这三个徒弟极为溺爱,因丑妞生得奇特,她常为这个徒弟的终身担心。 现见丑妞领来这么一个年貌相当的人,心知她已有招婿之意,正欲出言相问,傻大个已迎面向她叫道:“你这个傻矮老女人是什么玩意?” 丑妞李美在旁恐师父发怒,急喝止道:“傻大个不得无礼,这是我师父,快上前见过。” 语罢,向她师父说道:“师父,这人样样都好,就可惜是个傻子,师父请勿介意。” 矮老太婆并未生气,向傻大个凝视片刻,用手向丑妞李美一指,问道:“傻大个,把她送给你当老婆好不好?” 张同还是不懂什么叫老婆,因看这大个女子顺眼,听说要把她送给他,心中甚是高兴,叫道:“好哇!” 正当这时,忽听洞壁上那个小洞内有人冷笑一声。 丑女李美一听小洞里边有人,向她师父问道:“那边地牢中关着何人?” 矮老太婆答道:“一个是被你师妹看中的小白脸,另一个是你师姐的旧情人。” 李美问道:“为何将他们关在牢中?” 矮老太婆答道:“那个小白脸不肯娶你师妹;你师姐的那个旧情人更混帐,竟中途变卦,想要赖婚。” 小时,小洞中有人接口道:“谁是你徒弟的旧情人,老前辈休要胡言乱语。” 矮老太婆转身向小洞内说道:“方才我已向你们俩说过,再给一段时间让你们考虑,如你们再不答应,别怪咱老婆子要把你们当做采补之物。” 丑妞李美在她师父手中将孔明灯取过,走到小洞前将灯向里面一照,见里面正缚着两个少年人,全是面目英俊,风度潇丽。 她正想向二人说话,听傻大个在身后一声大叫:“傻兄弟和傻小子,原来是你们俩呀!” 傻大个张同听出小洞那边说话人的声音是孙兰亭,大叫一声,也走到小洞洞口,挤着向里一看,果然正是他们二人,矮姥姥在旁见他们是一伙的,说道:“原来你们是一起来的,这真是天缘凑巧,……” 话未说完,那边傻大个由洞口转个身形,大叫道:“揍你!” 伸出大手,就向矮姥姥当胸一把抓去,矮姥姥身形一闪,横移三步,喝道:“难道你也想反悔不成!” 傻大个没听懂,又是一抓到,矮姥姥心头大怒,喝道:“躺下!” 她右手将他一带,下面一腿扫出,傻大个应声“叭哒”一声,向前扑倒。 矮姥姥未再动手,手指着丑妞李美向傻大个问道:“你还要她不要?” 傻大个一面向上爬,一面叫道:“要呀!” 矮姥姥一听,怒气全息说道:“你既未反悔,我且饶你一次,你就别管他二人的事。” 傻大个叫道:“那不行,我要和我傻兄弟住在一起。” 矮姥姥知他是个浑傻之人,再说也说不清楚。暗中想道:“他喜欢我这二妞,谅是不假,如不准他二人住在一起,他必不肯,何不暂时叫他们住在一起,几天以后,如这二人答允结亲,就将他们三人一齐放出,如这二人不允,待将这二人收拾后,再将他放出与二妞成亲。” 主意已定,抬头向丑妞李美说道:“你去搬几块木板来,替傻大个准备一个床位,那两个小子别管他们。” 说毕,用手向壁上一按,壁上轰隆连声,山石一阵移动,现出一个门户来,这门户直通囚禁孙兰亭的那座地牢。 矮姥姥正欲向傻大个说话,傻大个已大腿一迈,走进那边牢内,叫道:“傻兄弟,傻大个来啦!” 孙兰亭见张同这种同甘共苦的精神,心中不禁十分感动。 不久,丑妞李美搬来木板,替傻大个在牢中支了一个床铺,向傻大个张同说道:“傻大个哥哥,你暂且在这儿住下,丑妹妹不会叫你受罪的。” 傻大个心中确是真喜欢她,叫道:“傻妹子,你真好。” 矮姥姥在旁见这男女两个大个还是挺亲热,心中不由暗暗高兴。 从此,孙诗亭等三人在地牢中茶水不断,三餐无缺,尤其是傻大个,那丑妞李美常来陪着他谈话,二人感情日进,几至不可分离的程度。 在他们被囚前后,江湖上正轰传出几件大事! 峨嵋、昆仑、长白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及各该派的高手。于二月初二夜间被黑衣教派出的人清戮殆尽,仅逃出了峨嵋派的攀云叟朱漱泉及支援各派的七绝中人物。 崆峒派自愿加入黑衣教,并用阴谋将支援他们的仁义侠王夏侯云头部击伤。 少林寺在那夜摆了两座五百罗汉大阵,硬将黑衣教徒击退,黑衣教准备再行进犯,少林寺现正遍传英雄帖,邀战武林群雄,决心和黑衣教决一死战。 黑衣教已在中原各大要埠公开设立分坛,就是总地点,无人能知。 黑衣教派出的各分坛坛主及新四大门派掌门人均是江湖上黑白两道所不耻的淫邪匪类。 小头鬼王强现被任为华山派掌门人,正发动全派追寻瞽目琴客尚子丹,想夺回他那匹大肚子千里马。 其他青城、武当两派及孙兰亭施援武当的各种经过,也同时在江湖上轰传着。 这次黑衣教真可称得上一鸣惊人,震撼了整个武林。 武林中从此也变成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有些小帮小派力难自保,均自动向黑衣教分坛报到,甘愿接受他们的节制。 黑衣教各分坛中,以洛阳分坛的规模最大,因他们总坛迄未公开,江湖上对黑衣教如有较大的事件,差不多都是到洛阳分坛去谈判,因此洛阳分坛几乎代替了他们的总坛。 这分坛设立在洛阳丽门外周公庙附近,占地十余亩,房屋数十间,门前是一个广场,广场外有几片民田,一条丈余宽的土路直通西关大街。 在那广场上竖了一根七八丈高的旗杆,旗杆上挂了一面黑色巨旗,上面绣了“黑衣教”三个斗大的白字,确是气象雄壮,引人注目。 因这分坛事务较多,两个月后,黑衣教特派武林九邪中的人妖赵秀男接任分坛主,并派护法奸贾吴醒吾常驻分坛中,担任指导。 人妖赵秀男到任后,即派人四出搜掠美女,畅所欲为,直把这分坛中布置得华丽撩人,春色无边。 一个月后,在这分坛对面一块民田上,突然堆砖积木,有人大兴土木。 黑衣教虽然横强霸道,却不能干涉别人在他自己的田地上建筑房屋。 不久,这块田地上盖起一栋三间打通的高大房屋,似庙非庙,似住宅非宅,并无院落,孤立田中,甚是扎眼。 房屋落成的第二天,仅住进了两个人,这两人附近的人都认识他们,却是洛阳西关的两个专靠帮闭度日的穷汉,一个叫李二,一个叫王小。 黑衣教见此情形,甚为奇怪,人妖赵秀男特派了一个小头目到这房屋前查问,据李二他们说,这块田地由原来地主高价卖给两个外乡人,这房屋就是两个外乡人所盖,他们二人是被那两个外乡人所雇,专门在此长期看守房屋的。 小头目查问了半天,没有查出个结果,只得回来据实禀报,人妖赵秀男也就把这事暂时放过。 过了七八天,这天色才亮,人妖赵秀男拥抱着两个美女,睡得正酣,突被屋外呼唤声惊醒,只听他的得力助手花豹子李长胜在门外说道:“启禀分坛主,对面那座新盖的房屋发生异事,请分坛主起床亲往——观。” 人妖知道花豹子李长胜胆大敢为,对面那座新盖房屋中必是发生特殊事件,否则他不会在这清晨前来惊扰自己。 他把两个美女一推,由床上一跃而起,将衣服穿好,打开屋门,问道:“出了什么异事?” 花豹子李长胜道:“那座新盖房屋门前今晨突然多了两幅对联,看房屋的人也换了一个老者。” 人妖赵秀男冷哼一声,说道:“这等小事,为何如此大惊小怪!” 花豹子李长胜道:“那幅对联词句不善,全是冲着咱们黑衣教来的,分坛主亲去一看,便知分晓了。” 人妖赵秀男又哼了一声,说道:“没用的东西等着,待本座涮洗完毕,再去观看。” 旁边教徒早将涮洗器具准备妥当,他梳洗完毕,教徒又捧上一盂燕窝汤,他慢慢地吃罢,向花豹子李长胜说道:“你们差使确是越当越回去了,这等小事,尚须本座亲自处理,真乃岂有此理!” 花豹子李长胜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分辩。 人妖赵秀男将眼一瞪,喝道:“你倒是走呀!还不前面领路。” 二人走出分坛大门,看见对面田地中那座房屋前,正有四个分坛中的大头目站在那里,指手划脚的向一个须眉俱白的老者理论。 他们走到那房屋前,四个大头目见分坛主亲自驾到,急忙垂手侍立一侧。人妖赵秀男抬头向那房屋门前一看,心中大吃一惊。 第十六章 黑白教誓不两立 他见这房屋门前,果然多了两块宽一尺长丈余的白木板,上面写着海碗大的黑字。 上联是:“不与武林人为敌” “专和黑衣教作对” 门框上面并挂了一块木匾,上面写的是:“白衣教总坛”。 匾下悬了一块长形红布,上面写道:“黑白誓不两立”。 他举目向屋内望去,屋中除了两个用纸扎成的人以外,空无一物。 那两个纸人,一个是黑衣人跪在地上引颈受刑,另一个是白衣教刽子手立在旁边,正在举刀下斩。 黑衣纸人头上罩了一个大黑纸口袋,仅在口袋上露出一只眼睛。 白衣纸人身上用墨笔写了“白衣教”三字大字。 人妖赵秀男看罢,转头向那看房屋的老者望去,见他身体枢偻,才态龙钟,目光迟钝,并不像个会武之人。 他用手向屋中纸人一指,向老者喝道:“你们好大胆子,竟敢如此污辱本教教主!” 那老者见他向自己说话,竟把一颗白发苍苍的头一个劲的摇动,并用手向自己的耳朵及嘴上连指。 原来他是个又聋又哑的人。 人妖赵秀男向身旁几个大头目说道:“你们马上去两个人,把以前在这儿看房子的李二、王小抓回来。” 他又向花豹子李长胜说道:“你带着他们把这对联、匾额及屋中纸人一起搬回分坛,并把这老头抓回去。” 吩咐已毕,他才怒气冲冲的向分坛踱回。 李长胜待他走后,立即与另两个人将这些物品取下,“叭”的一声,给了那老头一个耳光,喝道:“老家伙,随我们走!” 那老者并未反抗,跟着他们到了黑衣教分坛,这分坛在后面设有囚人的牢房,他们就把这老者囚在牢中,等候人妖赵秀男提讯。 李长胜恐人妖索阅对联、纸人等物临时把这些物品放,在自己房内,并另派了两个教徒,到对面去看守那座新盖的房屋。 人妖赵秀男早餐已毕,正欲提讯那个老者,忽见奉命到街上抓人的两个大头目进来说道:“启禀分坛主,小的们到街上去追捕李二和王小,那知这两人竟手昨夜逃走,遍寻无踪。据他们的邻居说,这两人都是六亲俱无的光棍汉,谁也不知他们逃向何处。” 人妖赵秀男怒道:“无用的东西,连抓两个人都办到,真是饭桶!” 这两人见分坛主发怒,急忙垂手应是。 人妖赵秀男道:“念你二人平日尚能尽职,姑且饶恕一次,限你们在三天以内,各寻美女一名,将功折罪,现在速去叫李长胜将白衣教那个老者带来,本座要亲自讯问。” 二人连声应是,退出屋外。 不久,李长胜已由外面急奔而至,尚未进门,便在门外气喘吁吁的说道:“启禀分坛主,大事不好!” 人妖赵秀男闻言勃然大怒,由屋内走出喝道:“李长胜,怎么今天你变了。一早就这样大惊小怪的,如再如此,本座可要依教律处罚你了。” 李长胜急忙定一定神,说道:“启禀分坛主,小的奉命前往后面牢房提取那个老者,那知牢房外警卫照常,牢中那老者竟已不见,却变成了两个人。……” 说至此处,突然脸一苦,“哎哟”了一声。 人妖赵秀男怒道:“你怎么了?” 李长胜道:“小的今天早晨打了那老头一个耳光,不知怎的,现在右手开始红肿,疼痛异常。” 人妖赵秀男道:“那牢中两人又是何人?快说!” 李长胜苦着脸道:“两人竟是派往对面看守房屋的那两个弟兄。” 人妖赵秀男道:“这两个弟兄怎样说法?” 李长胜道:“这两人被人点了穴道,昏迷不醒,小的无能,无法将穴道解开。” 人妖赵秀男问道:“那些对联纸人等物是否尚在?” 李长胜道:“就在小的到牢房去的那短暂时间内,俱已不见。” 人妖赵秀男道:“你是否已派人到对面那座房屋中去查看过?” 李长胜这时痛得冷汗直流,咬着牙说道:“方才小的已亲自去看过了。” 人妖赵秀男急问道:“情形怎么样?” 李长胜道:“所有对联匾额等物又均挂好,纸人也放在原处,那老头正躺在纸人前面地上酣睡,小的没有惊动他,就跑回来向你老人家禀告。” 人妖冷哼一声,说道:“没用的东西!” 他口中虽狠,心中也知事态严重,暗中忖道:这白衣教向未听人说过,由对面那房屋中布置看来,那里像个总坛,这分明是有意向本教挑战,俗谓:来者不善,此事倒是不可小视。 想至此处,向旁边另一教徒说道:“你速去请吴护法来,就说我有要事请教。” 少时,奸贾吴醒吾由后院缓缓走出,人妖赵秀男急忙迎上去,笑道:“晚辈恭迎护法老前辈。” 奸贾吴醒吾将手一摆,说道:“分坛主免礼,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人妖赵秀男恭立一旁,让道:“请老前辈屋中细谈。” 奸贾吴醒吾尚未进屋,一眼看见李长胜,惊“咦”一声,问道:“李长胜,你怎的受伤了呢?” 李长胜苦着脸又把打老者的事说了一遍。 奸贾吴醒呈听罢一惊,说道:“你是受人以内功反震,将手上少商、前谷两穴封闭,伸出手来给我看看。” 李长胜将手伸出,这时肿得又红又亮,甚是惊人。 奸贾吴醒吾未再言语,右手疾伸,连点李长胜少府、后裕两个穴道,已将他被封穴道打通。 李长胜疼痛立止,红肿渐消,心中大喜,急忙躬身说道:“多谢护法医治之恩。” 奸贾吴醒吾并未理他,领先走进屋内坐下,人妖赵秀男把这事的经过详细向他禀告一遍。 奸贾吴醒吾听罢,低头一沉吟,向李长胜说道:“你派几个人到牢中将那两个被点穴道的弟兄抬来。” 李长胜应声走出。 吴醒呈向人妖赵秀男说道:“分坛主,咱老吴做事向不吃亏,今天这事,咱们可别大意,据你刚才所说,以我判断,这个白衣教恐怕根本就没有这个字号,而是存心到这儿来和咱们唱对台戏的,他们既敢来叫阵,后面今隐藏着绝顶高手。这事咱们停时先到对面那座房屋去看看,能收拾他们就动手,如不能收拾,不如暂时容忍下来,等向教主禀明后再行处理。” 霎时,李长胜将那两个被点穴道的弟兄抬到,人妖赵秀男走上前一看,见全是被人点了晕麻穴,他想在人前逞能,说道:“这是何足为奇,待我把他们解开。” 他照一般的点穴手法想把这二人穴道解开,但见他右手连伸,向这二人穴道上拍去,那知这二人被拍后,全是全身急颤,两眼上翻,眼看就要寿终正寝。 吴醒吾在旁看得一惊,细一察看,说道:“分坛主请退后一步,他们是中了人家三阴截脉手法,待咱老吴试试看。” 说着左右手翻动如飞,连拍二人八处穴道,不一会,二人已悠悠醒转。 吴醒吾露了几手,人妖赵秀男等人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人妖赵秀男在旁向醒来二人说道:“你们把被点穴道的经过说给护法听听。” 那二人立起身来,说道:“我们正在看守那座房屋,就觉——阵微风吹来,立时昏迷,醒来时已在此处,其他一概不知。” 吴醒吾见问不出结果,并未再问,向人妖越秀男说道:“这两人可叫他们下去休息,咱们到那新盖的房屋那边去看看。” 于是吴醒吾在前,赵秀男、李长胜紧随在后,另又带上两个大头目,直向分坛大门外走去。 才出大门,就见对面那座房屋门前正站着那个老者,那老者一看见他们,急忙转身进屋,再未见他走出。 吴醒吾等人走到那座房屋前,见对联木匾红布等均已挂好,向屋中一看,不见那老者踪影,屋中除了纸人外,只见一个绿衣女子,紧贴着墙,面墙而立。 人妖赵秀男并未出声,先绕屋转了一圈,见这房屋没有后门,周圈窗门紧闭,四外均无异状。心中奇道,那个老家伙到那里去了? 他正在奇怪,只听身旁奸贾吴醒吾向屋内高声说道:“屋内女子别弄玄虚了,请出屋答话吧!” 那女子闻言,缓缓转过身来,众人一看齐是一怔。 这女子竟是一个美如天人,年约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 洛阳分坛中,除吴醒吾外,均是酒色之徒;他们一见这个少女,一齐目不转眼的向她凝视。因吴醒吾在旁,虽是心头垂涎三尺,口中却不敢说出轻薄言语。 人妖赵秀男一怔之后,心中大喜,说道:“原来是你!” 这少女姗姗走出屋外,小腮帮一鼓,冷冷说道:“不错,是我,我就是白衣教教主,现请你们黑衣教教主答话。” 人妖赵秀男哈哈一笑,说道:“姑娘请别开玩笑了,何不请至敝分坛一谈。” 少女酒窝一掀,秀目微瞪,怒道:“谁和你开玩笑!凭你人妖,怎配与本教主答话。” 奸贾吴醒吾在旁听得莫名其妙,向人妖赵秀男问道:“怎的你们认识?她是何人?” 人妖赵秀男急忙答道:“她就是七绝中金发蛮婆的徒弟王梅霜姑娘,我们在青城派曾见过面……” 说到青城派,他心中突然一凛,想起那晚不老神君刘灵虚曾说过:“别的老夫是一概不管,只要你们谁敢动那姑娘一根毫毛,老夫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他把将要说出的话又知咽回。 奸贾吴醒吾在旁哈哈笑道:“你们名称白衣教,贵教主却穿着绿衣,这可真是名不符实了呀!” 王梅霜不知他是何人,看他现在的态度,知他在黑衣教中的地位不在分坛以下,故意把脸一绷,娇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你们分坛主面前如此放肆,足见你们黑衣教是上下不分,一塌糊涂。本姑娘身为一教之主,不与你们这些职卑位低的无名之辈答话,限你们在三之内将你们的教主请来,否则,本教主可没有时间久候,就算你们黑衣教向本教低头认输。” 奸贾吴醒吾听了,并未生气,他见王梅霜一脸的顽皮像,心中暗笑,说道:“俺老吴是个生意人,做事向不吃亏,你想见我们教主容易,你得先告诉我贵教主持人是谁?方才那个老者又是何人?” 王梅霜玉手一抬,向自己鼻子上一指,说道:“哟,你这人真是老糊涂了,本姑娘既为教主,主持人怎会又是别人。” 她说至此处,忽听身后一阵纸响,那个手持纸刀的白衣纸人突然自行移动,向着他们这边缓缓行来。 奸贾吴醒吾用手向纸人一指,说道:“那个老者一定是藏身纸人内的这个人了?” 王梅霜答道:“不错,你别怕,他是我的属下。” 奸贾吴醒吾哈哈笑道:“姑娘把俺老吴看得太胆小了。” 这时,纸人走到他们身旁,说道:“启禀教主,这老吴专门投机取巧,人称奸贾吴醒吾。教主如想惩治他,属下就和他打一架给教主消消气。” 王梅霜听说对方就是顶顶大名的老魔头奸贾吴醒吾,心中暗惊,这人她听师父说过,论辈份比她师父还高出一辈。 吴醒吾听这纸人语气,似乎对自己并无畏惧,心知这老者定是一位武林奇人,方才出分坛大门时未将这人面目看清,现在颇想看看究竟是何等人物。他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老头既认识俺老吴,想必以前定是和我做过生意,你如对我欠有旧帐,就是躲在纸人内也躲不过去。” 说着他右手微扬,用出四成功力,一阵劲风直向纸人卷去。 这人并未迎击,劲风过处,纸衣纷飞,露出一个须眉俱白的玄衣老者。这老者站在当地纹风未动,哈哈笑道:“老吴,别尽把咱家叫老头,论年龄你也不比我小。” 这人一现身,竟不是先前逃走的那个老头,人妖赵秀男心中甚为惊奇,正欲出言询问,已听奸贾吴醒吾在旁说道:“原来是你!” 这人尚未答言,忽听屋中那个纸扎的黑衣教主跪在地上叫道:“本教主真是死有余辜,该杀!该杀!” 奸贾吴醒吾听得心中一惊,心中想道:这二人如仅到一人,尚可打个平手,如今两人齐到,俺老吴可不是他们的对手。 略一沉吟,他向屋中那纸人说道:“南叟诸葛元,你出来,别再跪地上等着挨刀了。” 这人正是南叟诸葛元,先前那人不用说,定是北叟夏侯丹。他二人向来是如影随身,焦不离孟。 人妖赵秀男一听这两人就是归隐多年的南北双叟,心知今日之事要糟,若不是奸贾吴醒吾站在旁边,他早已拔脚开溜了。 南叟诸葛元把纸人一撕两半,走出屋外,说道:“听说你与鸠杖婆、托钵仙翁俱已抽身黑衣教,所以我们也特地跑来凑凑热闹。” 奸贾吴醒吾甚为沉着,说道:“你们既知我们三人现在黑衣教,凭你二人尚不敢和我们作对,你们身后必还另有撑腰之人。” 北叟夏侯丹在旁用手向王梅一指,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撑腰的就是她,她就是我们的教主。” 奸贾吴醒吾知他是信口胡言,笑道:“你们既自称白衣教,何以你们并无一人身着白衣,想是真正白衣教的人尚未出头,你们不过仅是几个马前之卒而已。” 王梅霜在旁怒道:“你敢如此轻视本教主,本教名称白衣,并不限制所穿衣服,可不像你们黑衣教那样专制。” 正当这时,远处一声清啸,三点灰影如飞而至,奸贾吴醒吾等抬头一看,又是三个白须老者,全是精神奕奕,一见便知俱是武林奇人。 吴醒吾右手一翻,哗啦一声,由腰中将铁算盘取出,问道:“来者何人?” 这三人连看也没看他一眼,一齐向王梅霜抱拳说道:“参见教主!” 王梅霜玉手一摆,娇声说道:“免礼。” 吴醒吾见此情形,心中想道:难道这姑娘真是他们的教主不成? 他又问道:“来者何人?” 王梅霜代替三人答道:“他们俱是我的属下,人称两仪老人、三才老人、四象老人。” 人妖赵秀男听得又是一惊,来人竟是当今武林三奇,不由心中更是焦急不已。 吴醒吾心中奇道:“听教主说过,这三人前被仁义侠王夏侯云画地为牢,囚在飞云山庄,怎的现在此地出现?” 他知今日事态严重,眼珠一转,主意已定,哈哈笑道:“俺老吴不是吹牛,如单打独斗,你们谁也不见得能胜得了我,如你们来个群殴,俺老吴也不隐瞒,可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如存心想和黑衣教斗斗,今天俺是光棍不吃眼前亏,绝不和你们动手,你们可在五天后再来此处,本教必有人在这儿接待,到时俺老吴也算一份。” 他这番话说得甚是适当,既不逞强,又不示弱,这就是他的奸滑处,越是这样坦白说话,对方越是不能不照他这话行事。 王梅霜向南北双叟等人问道:“各位老前辈对此事意见如何?” 武林三奇南北双叟他们辈份高,不便作主,仅由两仪老人答道:“我们三人并没有意见。” 南叟诸葛元略一思索,向北叟夏侯丹看了一眼,见北叟向他微微颔首,已知北叟之意,说道:“启禀教主,黑衣教吴护法既如此说法,我们就等他们五天,但属下有一意见,请教主裁夺。” 王梅霜想笑又忍住,说道:“老前辈有何意见,请说。” 南叟诸葛元转头向奸贾吴醒吾说道:“这次本教教主是亲自来了,在礼节上说,你们教主应该亲自到此接待才对。现在我们同意你的请求,但我们有一个条件,就是五天期满时必须你们教主亲自驾到;否则贵分坛以后如发生任何意外,就不能怪我们做事不光明,这可是你们自己自食其果。” 话罢,转身向王梅霜问道:“这个条件不知教主以为如何?” 王梅霜将脸一绷,说道:“本教主完全同意,现特委派你全权向对方谈判。” 南叟诸葛元转身向奸贾吴醒吾说道:“吴兄对这条件是否采纳?” 奸贾吴醒吾哈哈一笑,说道:“你这条件我自是同意,并一定负责转达到,不过到时我们教主来不来那可是我权力以外的事了。” 南叟诸葛元说道:“只要你通知就行。这五天以内,不管我们在不在,这座房屋不准你们损伤分毫。” 奸贾吴醒吾又是哈哈一笑,答道:“这你放心,本教绝不如此小气,如你们有人在这房屋内,本分坛尚愿供你们饮食。” 南叟诸葛元也哈哈一笑,说道:“人妖的迷药,江湖闻名,现时我们还不打算领教,饮食无需费心。” 奸贾吴醒吾冷哼一笑,说道:“阁下也未免太小心了,好,咱们五天后再会。” 说完,未等南叟答言,就率领着人妖赵秀男等转身向分坛走回。 他们走后,南叟诸葛元向北叟夏侯丹及武林三奇说道:“咱们五个老家伙多费点心,暗中潜伏在这分坛的四周,如发现分坛中有人远行,必是向他们教主送通知之人,咱们暗中在后跟踪,必能将他们教主的巢穴查出。” 六人又计议一阵,遂分别览地潜伏,准备照计行事。 奸贾吴醒吾率领众人返回分坛后,向人妖赵秀男说道:“分坛主,速将今日详情写成禀帖,立刻向教主禀告。” 不一刻,由分坛中飞出一支白羽信鸽,直向正南疾飞而去。 原来他们教主的住址,连吴醒吾及赵秀男都不知道,他们教主仅在分坛中留下几支信鸽,如有紧急事件,只将此鸽放出,它们自会飞至教主的住所。 信鸽这一放出,南叟诸葛元他们潜伏追踪的计划,又算是白费心思了。 过了四天,洛阳分坛中先后来了黑衣教护法鸠杖婆婆阴三娘,托钵仙翁卓不群,番僧札木苏噶脑海.教中高手黄衫客夏飞,枯竹禅师智能。 这黄衫客夏飞及枯竹禅师智能在江湖中无人知道他们的出身,最近才在黑衣教中出现,据黑衣教中传说这两人是他们教主的贴身卫士,武功究有多高,也无人知道。 众人到达后,洛阳分坛声势大振,人妖赵秀男在当晚特备上等酒席一桌,为众人接风洗尘,酒过三巡,他立起抱拳说道:“各位前辈驾到,晚辈特备菲酌,以示敬意,明日即为与白衣教约定见面的日期,各位如有高见,不防提出共识。” 奸贾吴醒吾说道:“这白衣教确是不可轻视,以俺老西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教,这教名分明是个临时起的,存心到这儿来向咱们叫阵;那个王梅霜,更不是什么教主,而是那几个老头子临时抬出来捣乱的;所应警惕的是在那天现身的六个人身后,似乎还另有主持,你们想,能够做南北双叟及武林三奇首脑的人,将是何等厉害的人物,此外,我们不可轻敌。……” 奸贾吴醒吾正在说着,忽见花豹子李长胜由前面急奔而入,叫道:“启禀分坛主,教主驾到!” 众人闻言一惊,一齐离席向门外迎去,才出厅门,就见由前面走进一个身着黑衣,头罩黑口袋的人,众人一齐垂手肃立,院中顿时鸦雀无声。 来人向众人将手一摆,领先走入厅内,并未坐下,转身肃立,双手高举,十指交叉,作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众人一见这个手势,俱知来者不是教主本人,而是派来的一个替身,只要这手势一做出,就等于教主亲自到,任何事件就由这人全权处理,教中人不得任意反抗。 人妖赵秀男躬身谄笑道:“洛阳分坛首座弟子赵秀男参见教主,现先将白衣教的事当面向教主禀告……” 这蒙面人将手一摆,说道:“白衣教的事本教主俱已知悉,无需再禀。明天由你派人通知白衣教,约他们明天午夜到洛阳西北邙山相会。” 人妖赵秀男急躬身应“是。” 蒙面人又向众人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没有?” 众人应道:“没有。” 蒙面人道:“我尚有要事需办,咱们明晚在邙山见面。” 话罢,大踏步走出,众人一齐恭送至分坛门外,方行转回。 众人一齐返席,鸠杖婆阴三娘向黄衫客夏飞问道:“我们教主真够神秘,你们两人是他贴身之人,不知见过他的真面目没有?” 黄衫客夏飞随教主,眼高于顶,那里把这些人放在眼内,冷哼一声,应道:“我当然见过。” 鸠枯婆见他态度高傲,心中不悦,继续问道:“教主长得是什么样子,有多大年龄了?” 黄衫客夏飞又是一声冷哼,说道:“怎的,你想刺探教中秘密?” 鸠杖婆阴三娘听了,心中大怒,强把怒气压住,冷冷说道:“我不过问一声罢了,你怎能这等说话,如不是看在教主份上,今天就和你见个高低。” 黄衫客夏飞一阵冷笑,说道:“如不看在教主份上,今天就把你废了!” 托钵仙翁卓不群、奸贾吴醒吾和鸠杖婆是老搭挡,见他如此目中无人,霍地一齐立起,说道:“我们这三个老废物,连教主尚对我们客气三分,你们只不过是他的贴身卫士,竟敢如此无礼!” 鸠杖婆更尖声说道:“这叫做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真正是井底之蛙,不知天外有天。” 枯竹禅师智能闻言大怒,将瘦长身体立起,说道:“我们虽是教主贴身卫士,可是教主对我们何止客气三分,你们休要有眼无珠,看错了人。” 那两个番僧也立起说道:“咱们来这儿为的是帮助教主抵御强敌,别先来个窝里反,各位请坐。” 众人忿忿坐下,黄衫客夏飞冷冷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当年武林第二人冷面秀士座前的四大铁卫?”。 众人不知他问此话何意,齐是一怔,鸠杖婆等三人赌气不语,人妖赵秀男恐他们又再冲突,急忙答道:“晚辈听师父说过,这四大铁卫人称‘僧、道、俗、尼’,因那时冷面秀士的名望太大,他们年纪又轻,所以人们仅知道这四个代字,反而不知他们的姓名。” 黄衫客夏飞向自己鼻子上一指,说道:“那一僧一俗,就是我们两人。”众人闻言,齐是一惊! 奸贾吴醒吾哈哈一笑,说道:“这样说来,我们确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人妖赵秀男在旁问道:“前辈等既然出现,难道教主就是冷面秀士欧阳独么?” 黄衫客夏飞冷冷答道:“这个不便相告。” 众人又谈了些锁事,酒饭已罢,分别就寝。 第二天清晨,对面那白衣教总坛房屋内,先后到了六人,正是王梅霜、南北双叟及武林三奇! 他们正在低声计议今日与黑衣教约斗之事,忽见门外走近一个年约五旬的僧人,满面风尘,生得极为健壮。这僧人走到屋前,先抬头看了看门主匾额,自己低声说道:“正是此处。” 他向屋中一看,屋内空无一物,仅站着老少六个人,又不似一个江湖教派的总坛。正在逡巡不前,王梅霜迎出问道:“大师傅有何贵干?” 这僧人垂目合什反问道:“此处可是白衣教总坛?” 王梅霜用手向匾额一指,答道:“正是。” 这僧人合什躬身说道:“烦女檀越转禀一声,少林寺僧悟通求见教主。” 屋中五老这时已走出屋外,南叟诸葛元问道:“你寻本教教主何事?” 这僧人对五老微一注视,心中一惊,知这五人全是功力深厚的武林奇人,急合什答道:“奉本寺主持法谕,前来呈递英雄帖,并请面见贵教教主。” 王梅霜在旁闻言,心想我们这白衣教才成立了六天,这少林寺就派人来投送英雄帖,他们的消息可真灵通!她说道:“把英雄帖给我吧,我就是白衣教教主。” 悟通面露惊疑之色,迟迟不语。 王梅霜知他不信,玉手向五老一指,说道:“这五位是我的属下,他们的名望可大啦,这两人人称南北又叟,那三人就是当今的武林三奇。” 悟通心中又是一惊,转身肃容向五老合什问讯道:“原来南北二老又再重蹈江湖,这真是江湖之幸,晚辈参见五位老前辈。” 五老将身一侧,齐声说道:“请先见过我们教主。” 悟通这时还真弄不清王梅霜是何等人物,见南北双叟等皆甘愿屈做她的属下,谅必是位武林罕见的奇人。急转身向王梅霜合什躬身说道:“少林寺达摩院首席弟子悟通参见教主,请示教主上下如何称呼?” 王梅霜将脸一绷,酒窝一掀,说道:“本教主姓王名梅霜,你就把英雄帖呈上来吧!” 悟通急忙由僧袍中摸出一封红帖,低头躬身,双手呈上。 王梅霜接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为扶持正义,扫荡魔气,谨订五月望日时于本寺与黑衣教共论武林是非,届时恭请贵教主准时驾临为荷。 少林寺主持觉明合什礼拜” 她看罢,将英雄帖向南叟诸葛元一递,问道:“各位对此事意见如何?” 五老传阅已毕,南叟诸葛元说道:“启禀教主,今日本教与黑衣教之约,胜负未知,如能得胜,黑衣教可能从此瓦解,如黑衣教得胜,我们这几个人就得寿终正寝。我看还是暂不答覆,到时也许去,也许不去,不知教主以为如何?” 王梅霜略一沉吟,对悟通说道:“就是这样罢,到时候我们也许去,也许不去,见到你们主持方丈时,请代我们向他致候。” 正当这时,由黑衣教洛阳分坛中奔出一人,转眼就到这座房屋前,正是那人妖赵秀男的得力助手花豹子李长胜,他见白衣教的几个人正站在屋前和一个僧谈话,立时就向他们身前走来。 他因分坛中现已高手云集,胆量大增,认定今夜这几个人必死无疑,一伸手,将手中一张字柬,向王梅霜身前一递,翻着白眼说道:“教主,把这催命帖子拿去!” 语音未落,眼前一花,“叭”的一声,面颊上挨了一下狠的,只听耳旁一个老者说道:“好小子,敢在我们教主面前如此无礼!” 王梅霜将字柬接过一看,芳心大怒,“嘶”“嘶”几声,将字柬扯成粉碎。 原来上面写的是:“字谕白衣教王美人及五个老乌龟,本座奉本教主令,约尔等于今晚午夜至邙山送死,不敢去者算做认败服输,本座现已下定决心,决将贵教主王美人掠回为妾,故请王美人放心,届时绝不取尔性命是也。 黑衣教洛阳分坛坛主赵秀男” 王梅霜向李长胜娇喝道:“你回去告诉人妖赵秀男,我们准时到达;可是先得在你身上留点记号,作为对他们侮辱本教主的惩戒。” 语罢,玉手疾抬,银光闪处,李长胜就觉左耳一凉,一支左耳,已经落地。 李长胜尖叫一声,返身就逃,就见眼前红影一闪,一张红帖,斜插胸前,衣服已被穿破,只听那僧人在身后说道:“这是少林寺的一纸战书,烦你转交给你们教主。” 李长胜不敢停身,左手掩耳,右手取下那帖战书,急窜而回。 第十七章 同游江湖比翼飞 悟通等他走后,向王梅霜合什说道:“既然贵教与黑衣教今夜有生死之约,小僧只有照方才教主所言覆命。如贵教没有失败,黑衣教亦未瓦解,到时仍请驾临敝寺,共维武林正义。” 王梅霜点头答道:“好,就是这样决定罢。” 悟通去后,南叟诸葛元问道:“黑衣教那张字柬上写些什么?” 王梅霜答道:“他们约我们今晚午夜到邙山顶上相会,满纸秽言,真是气人。” 北叟夏侯丹在旁问道:“方才姑娘,不,教主,削那小子耳朵的那支短剑,不知是何神物呢?” 王梅霜答道:“佛门慧剑。” 五老听了齐是一惊,电光一闪,王梅霜由袖中取出一支长仅八寸的短剑,晶莹耀目,剑尖吐出尺余长的剑芒,确是古代神物,佛门至宝。 五老传观一遍,啧啧赞叹不已。 王梅霜才把慧剑收入袖中,只听两仪老人在旁轻叹一声,说道:“今晨确是多事,你们看那边又来了两个冤家对头了!” 众人抬头一看,见西关大街那个方向,正有两个人向这座房屋缓缓行来,本人身后背一付直径约二尺的大钹。 这两人渐渐走近,却是两个须发如银的老者,一个像是私塾先生,一个颇似退隐的文官。这二人武林三奇都认识,正是那武林双凶,凶魂冯冰,厉魄赵冷。 二人走至近前,霍的止步,凶魂冯冰指着武林三奇呵呵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寻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厉魄赵冷也一阵冷笑,冷冷说道:“前次较量,我们哥俩输的不服,今天特来寻你们三位再见一次高下。” 两仪老人哈哈一笑,说道:“故人无来,绝对奉陪,不过在这儿动手,未免惊世骇俗何不同至邙山一见高下。” 北叟夏侯丹的双眼精光四射,面含薄怒,说道:“本教今晚与黑衣教有生死之约,二位与三奇的过节可否改日解决?” 凶魂冯冰见此老眼神,知道是个扎手人物,心中一凛,冷冷说道:“咱们武林双凶向来说一不二!阁下何人?请休过问我们的事。” 北叟夏侯丹虽对近年来武林人物不甚明了,但在这两个月内,常听人说过这两个人,知道他们绰号欠雅,可是为人却甚正派,本想翻脸和他二人动手,现又将怒气忍回,说道:“既然阁下坚决要和三奇较量,老朽不便硬行阻拦,我们先到邙山去勘察一下地形也好,顺便给各位做个证人如何?” 语罢,未等双凶答言,转身向王梅霜说道:“教主请先行。” 于是,王梅霜在前,七个老人在后,直向西北行去。 邙山在洛阳西北约四十余里,紧依黄河,形势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 一行人在旷野荒郊中,各将轻功展开,不久,已入邙山,过了关公墓,停身在一座山头之上! 这山头秃秃的草木俱无,众人将四外地形略一观看,北叟夏侯丹说道:“这地方倒真是个最好的比斗场所,教主和我们两个给你们作见证,你们就赶快较量吧!” 双凶见这两个老者如此托大,似乎根本就没把他二人看在眼内,心中不悦,说道:“蒙教主及两位愿意做证,尚未请教三位高姓大名?” 三才老人在旁抢着答道:“这是我们教主王梅霜,那两位是归隐多年的两位前辈,当年江湖上称为南北双叟,想你们定有个耳闻吧!” 双凶听这两个老者竟是当年的南北双叟,心中—惊,齐退一步,向双叟抱拳说道:“不知两位前辈在此,请恕方才失礼之罪。两位此来,是否想对此事插手过问?” 南叟诸葛元哈哈一笑,说道:“你们的事,我们绝不插手,你们赶快比吧!” 双凶及三奇各向王梅霜及双叟微一抱拳,一齐向前走出十步,双方分做南北站定。 四象老人向双凶说道:“你们两速亮兵刃,我们今晚尚有强敌,愿与你们速战速决。” 凶魂冯冰冷冷答道:“上次我们败在和你们三对二的群殴上面,这次想和你们单打独斗,如你们不敢答允,准许你们回去重新苦练,咱们可择日再斗。” 四象老人仰天一阵狂笑,笑罢,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们三个老废物了,闭话休说,亮兵刃,咱们就先斗斗你们。” 随声银光一闪,已由襟下抽出一对钢母制成的仙人掌。这仙人掌各长三尺,在长把的顶端有一支人物,二指曲,三指伸,能够点打擒拿,确是一种罕见的厉害兵刃。 他才将兵刃抽出,就听耳边“当”的一声大响,金光连闪,凶魂冯冰也将身后双钹取下,一式“二郎担山”,钹分左在,如同两面盾牌,却也声势非凡。 凶魂冯冰喝了声:“请!”左后一翻,左钹将全胸护住,右手一抬,右钹又将头部挡住,双目在两钹之间,神光炯炯,静以待敌。 四象老人内人掌左右一分,喝道:“接招!” 一式“仙人指路”,左手仙人掌向冯冰两钹之间轻轻一点,紧接着左腕一翻,一溜银光,仙人掌挟着一阵锐啸斜向对方左腿砸去。 如冯冰左腿被他砸上,马上就得骨折筋断,身受重伤。 凶魂冯冰见四象老人这掌砸下,左钹向外一推,“当”的一声,溅出一溜火花,已将这掌架开,在手向前一推,右钹边缘锋利如刀,直向四象老人咽喉削去。 四象老人喝了一声:“好!” 不敢待慢,身形疾转,将来钹让过,欺到凶魂冯冰右侧,右手仙人掌,疾如闪电,劲风飒飒,直向对方右肘点去。 凶魂冯冰右手钹往回一带,如同—盾牌,迎个正着,又是一溜火花,四象老人仙人掌正好刺在铜钹凹部的中央。 四象老人并未将仙人掌抽回,“嘿”的一声,运出十成功力,将真力经右臂传至仙人掌上。继续向铜钹中央点去。 凶魂冯冰右钹才与仙人掌接触,顿觉其重如山,他未想到四象老人一开始就想和他比拼内力,措手不及,立被逼得向后退出三步。 这时,仙人掌与铜钹仍是紧紧抵住,他退三步,四象老人跟着前进三步。 凶魂冯冰,将牙一咬,气凝丹田,以神役气,以气运力,也将会身功力施出,就听铜钹滋滋直响,四象老人右臂微颤,反被冯冰抵得缓缓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四象老人心知不好,急吸一口清气,运布全身,恰好后退三步,始将脚步稳住。 他二人才动手,那边三才老人向厉魄赵冷说道:“今天我们时间宝贵,可没有功夫和你缠斗,咱们也别闲着,干脆来个开门见山,老小子,你可敢和老夫比一比内劲。” 厉魄赵冷冷笑一声,说道:“谁还怕你不成,如比内劲,老家伙你可别后悔!” 三才老人白眉—一扬,双目精光四射,不再发言,两手缓缓平举齐胸,又缓缓向前平推而出。厉魄赵冷不敢轻敌,也急凝神运气,双掌上提,缓缓向前迎出。 四掌相抵,立见威势,二人虽全在原地未动,脚下却渐渐向地下陷入,四掌接合处,不时溢出阵阵劲风,将二人吹得须发飘动,衣襟飞扬。 这种各凭功力相拼,不能有丝毫取巧之处,结果不是两败俱伤,就是必有一方失败身亡。 王梅霜等人见他们如此亡命比拼,知道不好,不禁心中暗暗着急。 一个时辰过去。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日头由偏东已移至偏西。 场中四人均是双目圆瞪,须眉俱张,全身微颤,汗出如雨,气喘之声,达于场外。 两仪老人站在旁边,心中甚急,想上前将双凶击倒,又怕坏了三奇名头,想把双方劲力解开,又没有那么高的功力,思索再三,无计可施。 王梅霜见状,急向南北双叟说道:“似此情形,他们一定是两败俱伤,请两位老前辈速上前将他们解开。” 语罢,向北叟夏侯丹微一摆手,二人身形疾闪,分别转至凶魂冯冰及四象老人身后。 二人彼此互以目光示意,同时双掌一起紧贴在凶魂冯冰及四象老人背上,立时两股真力由他二人背上透入,与他们体内真力合而为一。南叟诸葛元喝了一声:“开!” 二人同时将真力一推一收,双双向后倒跃而出,就听场中一声大响,凶魂冯冰及四象老人手中兵刃全都坠落尘埃,两人全是原地未动,摇摇欲倒,缓缓坐在地上,盘膝调息。 南北双叟又将厉魄赵冷及三才老人化解开,他二人也是就地盘膝而坐,闭目吐纳。 王梅霜这时姗姗走来,向地上四人微—·注视,向南北双叟问道:“他们受伤了么?” 北叟夏侯丹答道:“他们并未受伤,但因真力消耗过甚,一时是不能恢复。” 王梅霜秀眉一皱,急道:“今夜他们体力不能恢复,这却如何是好!可否先把他们移至别处休息?” 北叟夏侯丹一声轻叹,说道:“不可移动,如稍移动,他四人均将变成终身残疾,事已如此,我们只有在这里替他们护法了。” 王梅霜急得粉面通红,把小蛮靴一跺,说道:“今夜黑衣教来了,怎样应付呢?” 南叟诸葛元干咳一声,说道:“这事只有到时候再说了。” 在天色未黑,黑衣教尚未到达前的这一段空闲时间内,笔者要把王梅霜怎能与三奇等人合创白衣教的经过补叙一番。 这事要先从南北双叟叙起,南北双叟在岷山北麓与刘幽香及孙兰亭相遇,知道了不老神君暗探飞云山庄及与她们约定在云雾山外小镇相会的事,他二人这次重入江湖的目的,与不老神君刘灵虚相同,也是想会会新兴的武林高手,因此他们与刘幽香等告别后,立即赶往云雾山外那个小镇,到镇内那个旅店中一打听,知道不老神君早已离去,二人一商议,决定也到飞云山庄去察探—次,看看这山庄中究竟有何能人,竟能使不老种君千里迢迢的赶去探庄。 两人计议已定,即向南阳赶去,抵达南阳府时,天已薄暮,二人将飞云山庄方向探明,就殿开身形,直向伏牛山奔去,到达飞云山庄附近,时近三更,见前面黑压压的一片房屋,好大一座庄院,二人正在停身观看,忽听庄中一声暴喝,紧接着有三点灰影由庄中疾射而出,看这三人身法,均是武林中拔尖的高手。 二人心中一惊,急忙隐身一块石后,屏息闭气,静观变化。 三条黑灰影才射出庄外不远,庄中又射出一条黑影,身裁瘦小,疾如流星,与这三条灰影追了个首尾相衔。 眨眼间,他们已到达南北双叟隐身处的近前,就听那条瘦小黑影一声长笑,身形在笑声牛飞跃而起,如同一支巨鹰,由那三条灰影头上疾射而过,落在三条灰影身前,恰把去路阻住。 那三条灰影见这人阻住去路,霍的各将身形停住,三人也一阵仰天长笑。 南北双叟在石后见了这瘦小人身的身法,心中暗惊,又听这三个灰衣人一阵长笑,里面竟夹有佛门“狮子吼”,使人听了惊心动魄,不禁更是凛异。 二人一齐向前望去,见那个瘦小人影是一个瘦小的枯干,撅着一条白小辫,腰中插着—支旱烟袋的老人,二人心中惊道:“原来是他!神行无影,鬼泣神愁,瘦师爷公孙仇!” 那三个灰衣人,是三个须眉俱白,红光满面,慈眉善目的老者,但觉这三人面孔似曾相识,一时却又想不起他们皆是何人。 这时,只听瘦师爷公孙仇说道:“三位名重武林,想不到竟会私自逃走!” 三个灰衣人冷冷答道:“怎么,我们至今夜三更,划地为牢限期已满,难道不准我们离去吗?” 瘦师爷公孙仇道:“今天是二月初二,黑衣教今夜进犯武林八大门派的事你们可曾听说?” 一个灰衣老者说道:“这事早在江湖中传说,但与我们何关?” 瘦师爷干笑一声,说道:“我们庄主就因支援崆峒派,现在不在庄中,所以我们不敢作主放你们逃走。” 又一个灰衣老者说道:“当初是我们三人自愿保守信用,现以期限既满,我们就得走,我们可不管你们庄主在不在。” 瘦师爷一声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们是不赏咱瘦师爷的面子了。” 一个灰衣老者怒道:“不给你面子,又当如何?” 瘦师爷冷冷说道:“如不听我金主良言,你们怎样出来,我就叫你们怎样的回去!” 另一个灰衣老者喝道:“好大的口气,你瘦师爷虽然名震武林,就不见得能把我们三奇怎么样!” 不错,这三个老人正是当今武林中,除去那些再入江湖的老辈人物外,可称首屈一指的武林三奇一两仪老人、三老人、四象老人。 四象老人心中大怒,喝道:“别和他废话,咱们走!” 说着三条灰影疾闪,已由瘦师爷身旁闯过。 瘦师爷不愧人称“神行无影,鬼泣神愁”身形确是奇快,只见他身形几转,又将三人去路阻住。 三奇见此情形,心中暗惊,不敢怠慢,急将身形停下,彼此互看一眼,由四象老人出头谈判,其他二人全是双目低垂,暗凝真气,准备出手一击。 四象老人上前一步,说道:“瘦师爷,难道你真想动手不成?” 瘦师爷公孙仇冷冷应道:“动不动手全在尔等自择,你们乘早随我回庄!” 四象老人说道:“既然如此,请恕晚辈等要得罪了。” 语罢,他向两仪、三才二老看了一眼,喝道:“闯!” 语音一落,三人身形并未移动,一齐扬右掌向瘦师爷缓缓推去。 瘦师爷公孙仇那里把三人放在眼内,一声冷笑,右掌一扬,立时迎出。 双方掌力才行接触,瘦师爷公孙仇顿觉对方掌力有异,惊“咦”一声,身体连幌,几被对方掌力震出,幸他功力深厚,急将十成真力运出,才将对方掌力抵住,一时成了胶着状态。 原来方才三奇的掌力与众不同,虽由三人分别发出,在空中却能融成一体,也就是把三人的功力合成一个人的功力,以前武林双凶就是败在这种掌力之下,这次,错非是瘦师爷,而换了别人,早被震成重伤了。 南北双叟在石后看的清楚,知道他们一时难分胜负,南叟诸葛元向北叟夏侯丹附耳说道:“这三奇我们退隐时不过才五十来岁,他们以前曾帮过我们的忙,这次,我们也得给他们援手才是。” 北叟夏侯丹低声说道:“难道你想乘人之危,现在出去对瘦师爷下手不成?这种事咱们可不做。” 南叟诸葛元摇了摇头,又低声讲了一番言语。 二人计议已定,突然,南叟诸葛元一声大喝:“老小子,你往那里逃!” 北叟夏侯丹应声由石后疾射而出,答道:“谁还怕你,有种的随我来!” 他身形不停,人如轻风掠地,直向飞云山庄奔去。 南叟诸葛元又大喝一声:“你即使上天,我也追你上天!” 也由石后跃出,紧随北叟身后,向庄前奔去。 瘦师爷公孙仇功力奇高,方才双叟在石后低声说话时,他已听出石后有人,现见这两人身法,看出他们功力全在三奇之上,心中一惊,却因此刻正在与三奇较量功力,不能抽身,不禁心在中大急。 正当这时,忽听庄中发生几声叱喝,紧接着一道蓝森森的旗火,由庄中冲天而起,在上空爆出漫天花雨,花雨消失后,庄中变成鸦雀无声。 这突然的静,更使瘦师爷心惊不已,忖道:这三人庄主并无心取他们性命,如因截留这三个人使庄中发生其他重大变故,庄主回来时将如何交待! 衡量轻重,主意已定,无心再与三奇较量功力,一声大喝,劲力突增,就见他推出的这股劲气,立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四面移动不已。 三奇这股合流劲气,虽然劲猛无比,究非一人施出,一个配合不当,极易分散,瘦师爷公孙仇这样移动不已,他们渐渐失去集中目标,三人心中正在暗自焦急,已听瘦师爷公孙仇大喝一声:“开!”三奇的劲气顿觉被一股大力向左一偏一带,三人同时心头一震,运力稍欠平衡,“呼”的一声,变成三股劲气直向瘦爷涌到。 瘦师爷一声长啸,左掌向上一翻,又是一阵潜力涌出,就听“嘭”“嘭”三声,三奇各觉一阵血气翻涌,全被震退三步。 瘦师爷心知如想将这三人留下,必须经过一番缠斗,现在时间已不许可,只得把牙一咬,狠狠说道:“本师爷放尔等逃走,速去勿留!” 三奇知道不是对手,未再答话,灰影连闪,疾向山外奔去。 且说北叟夏侯丹在前,南叟诸葛元在后,一路吆吆喝喝的直向飞云山庄奔去,北叟夏侯丹才跃进庄中,眼前人影一闪,一个头生肉瘤的胖大和尚阻住去路。听这和尚喝道:“来者何人,贫僧在此接待!” 北叟夏侯丹抬头一看,认出此人是当年五台山雷音寺主持独角神陀法元,于是一言不发,双掌齐翻,一阵狂飙向前涌去,人也紧随掌风之后,疾扑而上。 独角神陀法元尚未看清来人面貌,北叟掌风已经涌到,这出其不意的闷声突击,逼得他身形疾退,向后跃出十余步远,尚未拿桩站稳,对方已又扑到,掌出如电,连环进击,每一掌,每一式,均是劲风阵阵,威猛骇人。 独角神陀法元见来人功力极高,心中大惊,急出掌招架,因先机已失,被逼得连连后退退,正在力谋自保,来人却突然一声叱喝,身形疾起,几个腾跃,越出院墙,不见踪影。 那边南叟诸葛元跃进庄后,见北叟夏侯丹与独角神陀法元动上手,一声喝叱,正想由西院墙跃出,惊的一阵尸臭,由暗影中闪出一人,形如骷髅,长发倒立,十指如爪,闷声向他扑来,身后又是一阵臭气,一个留着雪白八字胡,黑面矮胖的老者,正施出“五毒功”十指粗黑,向他抓到。 南叟诸葛元对这三山、五狱二并不认识,右手一扬,一阵掌风,将五狱洪幽逼退,人已腾身而起,轻飘飘地落在院墙之上,一声叱喝,身形一闪,向墙外疾射而去。 三山黄残一掌抓空,微一怔神,跟踪飞身抢上院墙,只见晚风习习,夜色茫茫,来人早巳逃走。 独角神陀法元追上院墙,心中甚是气闷,正想跃出搜索,却听身后瘦师爷公孙仇说道:“神陀止步,敌暗我明,穷寇勿追。” 独角神陀法元跃回怒道:“来人似是为昔年南北双叟,方才他们不按江湖规矩动手,真乃岂有此理!” 瘦师爷公孙仇道:“他们来这扰乱,似乎专为掩护三奇逃走;另外尚无恶意,人既逃走,气有何用,反正将来我们有和他们算总帐的—天。” 其实,南北双叟并未逃走,他们分别隐藏在庄外暗处,待庄中安静以后,又行会合一处,因发现瘦师爷公孙仇现在庄中,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再行探庄,二人略一计议,立时展开身形,向山上奔去。 不久,已出山甚远,将身形放慢,正行走间,忽见前面灰影连闪,道旁走出三人,正是那武林三奇。这三人一列排在路旁,抱拳恭立,两仪老人肃容说道:“不意两位前辈又再重入江湖,方才承蒙救助,特此致谢。” 南叟诸葛元哈哈一笑,说道:“你们还认识我们两个老朽,总算不错,想不到公孙仇那老家伙竟隐身在飞云山庄,这瘦老头我们可惹不起他,你们到庄中何事?为何被他追逐?” 四象老人一声长叹,说道:“这事说来惭愧,三个月前,我们居黄山接到黑衣教一份战书,约我们到南阳西北石佛寺比武,我们老哥儿三个带那徒儿吴萧昆在约定日期的前一天赶到南阳,当晚住在城内一家旅店内,那知在三更时分,窗外有有自称为黑衣教高手,约我们马上到伏牛山见个高低……” 南叟诸葛元插口说道:“这就是黑衣教的不对了,他们既然定有日期,为何又要先行寻衅?” 四象老人答道:“是呀,当时我也是这样答覆他,那人却说他系奉他们教主命令,这场比斗提前举行,并且口出恶言,把我们三个百般咒骂,我们当时心中大怒,立时追出,那知那家伙功力极高,脚程奇快,我们一直追到飞云山庄也没有把他迫上。” 说至此处,他又轻叹一声,继续说道:“我们亲眼看着他跃进庄中,当时确怪我们太莽撞,未加考虑,也跟着闯进庄中,那人跑到一座楼前,躲时楼下一间屋内,并将屋门紧闭,似乎不敢再行出头,你想一扇屋门怎能挡得住我们,我上前一腿,连门带枢将之踢倒,进屋一看,不见一人,这时飞云山庄夏侯云已赶到楼前,责问我们为何深夜闯庄并破坏庄中物品。……” 南叟诸葛元又插口问道:“难道你们就没看清那人的面貌?” 北叟夏侯丹见南叟又把四象老人言事打断,心中不耐,说道:“你尽问个什么,让他说下去。” 四象老人说道:“那人是一个黑布包头,面红如血,瘦小枯干的老人,我们并不认识。当时我们被夏侯云一问,只得实回答,那知夏侯云竟咬定我们是黑衣教的人,说我们是存心到他庄上扰乱,我们被他逼得心头火起,也咬定他是黑衣教徒,并逼着他非把那人交出来不可,双方越说越僵,几乎动手。 我们自知理亏,虽然嘴硬,实际心中并不想和他真动手。就在这时,夏侯云提出一个赌约,他说如在他庄中搜出那个黑衣教徒,他愿自动囚禁三个月,如若搜不出,希望我们也自动在他庄中禁足三个月。 正当这时,忽见瘦师爷公孙仇手里提着一个人由外面走入,那被提着的人正是方才那个逗引我们的黑衣教高手,已被他点了死穴,据瘦师爷说他在庄外擒到这人,已问过口供……” 南北双叟自重入江湖后,听到不少有关黑衣教的传说,正想探听这教中的虚实。北叟夏侯丹闻言,急忙问道:“是何口供,快说!” 南叟诸葛元正听到紧要关头,他这一问,又把四象老人的话截断,急得抓耳扰腮,怒道:“你这老头,方才不准我说话,现在你怎的也问个没完没了!” 四象老人见这两人急得这副模样,心中暗笑,又继续说道:“那黑衣教徒招供:说黑衣教根本就没把我们老哥儿三个放在眼内,这次和我们约斗,仅派出了他一个人,他本想把我们引进飞云山庄和夏侯云发生误会,等我们先大干一场,然后他再乘我们筋疲力尽时坐收渔人之利。” 南叟诸葛元问道:“后来呢?” 四象老人叹道:“事既如此,还有什么话说,只有自动让人家画地为牢呆坐了整整三个月,今夜期满,见他们并未派人来请我们出去,我们心中一怒,也就自动出牢。” 北叟夏侯丹伺道:“那个被擒之人,难道瘦师爷就没有问他姓名?” 四象老人答道:“据瘦师爷说,他问那人姓名和有关黑衣教内的事,那人死也不说,他一怒,才把那人点了死穴。” 南叟诸葛元在旁哈哈一笑,说道:“你们三人上了夏侯云的大当了!” 众人闻言,一齐向他怔然而视。 南叟诸葛元慢慢说道:“这事依我看来,当初由下战书起,就是夏侯云在暗中掏鬼,根本就与黑衣教无关。那个在旅店中向你们叫阵的人,可能就是瘦师爷公孙仇伪扮,你想,那人为何要生个红脸呢,为的就是便于化装呀!” 北叟夏侯丹点头说道:“无怪你常自称是诸葛亮的后代,自夸足智多谋,果然是有点小门道。” 两仪老人在旁说道:“我们和夏侯云并无过节,那他为是什么呢?同时他在江湖上向以仁义著称,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还有那个被点死穴的人又是何人?” 南叟诸葛元微一沉吟,说道:“可能他怕你们妨碍他什么事,所以设计把你们三人留在庄中,至于那个被擒之人,还不是找个生得瘦小的倒霉鬼顶上。” 北叟夏侯丹急问道:“夏侯云怕妨碍他什么事?快说!” 南叟诸葛元双目一瞪,说道:“我又不是神仙,你别存心找麻烦了!” 三才老人在旁怒道:“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重回飞云山庄,找他们理论一番。” 南叟诸葛元摇手说道:“不可,这不过是我揣测之言,如一个推断不对,难道你们又想再被软禁三个月不成?况且夏侯云现在又不在庄中,你们就是寻去,也问不出个结果,不如等将来打听清楚后再来寻他,比较稳妥。” 由他们谈话中,可看出南叟诸葛元确是头脑细密,足智多谋,因为,他方才的推断,还真猜对了八九成。 原来这事果然是夏侯云一手造成,他为的是怕三奇出头干预他们武林七绝和黑衣教今夜在武林八大门派决斗的事,所以要设计将他们三个人诱到庄中软禁起来。 四象老人见无他的事,向南北双叟问道:“两位前辈现欲何往?” 南叟诸葛元答道:“我们本要寻找不老神君刘灵虚,现既寻他不着,倒颇想会会这个黑衣教主了,今生准备漫游江湖,慢慢探访这黑衣教主的下落。” 三才老人说道:“为了今夜的事,我们也要寻那黑衣教主问个水落石出,顺便沿途打听顽徒的去向,既然目的相同,何不结伴同行,我们也可多向前辈得些教益。” 南北双叟一想,自己归隐多年,对江湖上的情形颇多生疏,有这三个向导,倒也不错,当即颔首同意。 于是五老联袂,到处闯荡,不觉已过了两个多月。 在这段时间内,有关黑衣教有孙兰亭的各种事绩,轰动了整个江湖,因此,孙兰亭也成了个南北双叟要寻的对象之一。 五老在这两个月内,白费了许多精神,对黑衣教及孙兰亭的下落,仍是毫无所悉,就是三奇的弟子吴萧昆的去向,也没有一点眉目。 这天,天睛如洗,万里无云,夕阳尚未西坠,眉月淡淡的已高挂空中。 在鄂省宜城郊外的官道上,正有一个极美的绿衣少女,背负长剑,缓缓地由南向县城方向行去。在少女的后面五六丈处,有一个公子打扮,面目英俊,年约二十五六岁的人,也是同方向缓缓而行。 那少女回头看了身后那公子一眼,突然将身停住,转过身来,将小脚一跺,鼓着腮帮子,向那公子说道:“你这个人,真是讨厌极了,老是在我身后跟着!” 那个公子见她不走,也霍然停住,面上并无怒意,怔怔地望着她,说道:“这真是太巧了,我们老是同路,小生并非故意跟随,请姑娘息怒。” 那少女酒窝一掀,说道:“同路?两个月都是同路?哼,我不走了,看你还跟不跟。” 那公子并未答言,仅喃喃自语道:“小生走得疲劳,也须要休息一下了。” 那少女把他没有办法,秀目微瞪,娇喝道:“少作怪,快走!” 这公子似乎被这少女的叱喝惯了,毫不动怒,不疾不徐的答道:“我有我的行动自由,一个姑娘家不可如此蛮横。” 少女气得连连跺脚,说道:“你们男人真是没有好人,你不走我走!” 说完,转过身子,又缓缓向前行去,那公子在身后说道:“男人没有好人?这不能一概而论,我可是个好人。” 少女回头一看,那公子又缓缓随后跟上,猛的一个转身,一式“流莺穿柳”,疾如闪电,身法美妙已极,直向公子扑到,口中娇喝道:“我看你往那里跑!” 那公子吓得连连倒退,口中道:“姑娘不可如此。” 奇的是这公子虽是连连倒退,速度却与那少女扑来的速度一般快,少女扑空落地,那公子仍是和她保持着五六丈的距离。 少女似乎司空见惯,见状并不惊奇,气道;“你又是这一套,懒得理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这次她是真的走了,那公子又在她身后缓缓地跟着。 少女边走边想:这人真是奇怪,说他是坏人,他又从来没有越轨的行动,说他是好人,他又紧跟不舍,我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 她正在想着,忽听身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呼道:“山主请停步!” 她回头一看,身后那公子已经停身不动,远处正有一个老者疾奔而来,她因那公子跟随她已约有两个多月了,一路上两人时常吵吵闹闹,她早就想知道这公子的来路,现见有人寻他,立刻也停身止步,转过身来,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那老者转眼间已到那公子身前,向公子行了一个礼,转脸向这少女翻了翻眼,欲言又止。 这公子见少女停步不走,微微笑了笑,向老者说道:“没有关系,张龙有什么事,就说吧!” 那个被称做张龙的老者态度十分恭谨,躬身说道:“启禀山主,幽香姑娘中了邪,得了奇病,因不知山主身在何处,教小的好难找。” 少女在旁听老者称那公子为“山主”,心中想道:这人果然不是好人,原来是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 那公子闻言,心中一惊,问道:“是何奇病?” 老者期期艾艾地答道:“是相思病,请山主速回。” 那公子这时心中甚是着急,目前这个少女,酷似自己亡妻,真舍不得离开她,而那个幽香姑娘又是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爱女,既然生病,又不能不回去看她,两者不可兼顾,确是颇费踌躇。 他沉吟甚久,最后把牙一咬,由怀中取出一物,向那少女说道:“这个送给你,咱们将来再见!” 右手一扬,手中物口直向少女飞去,少女玉腕一伸,将来物接着,却是薄薄一本书籍,低头一看,上面写着:“流云步法”四字。 少女正想将书掷还,抬头看时,那公子及老者二人已向正西直通荆山的小径奔而去。 这少女和这公子是谁,谅读者早已知晓,少女就是金发蛮婆孟玉珍的大弟子王梅霜,而公子就是那青春永驻的,功力盖世的:不老神君刘灵虚。 原来王梅霜在青城山前与她师父别后,因从未曾与师父分离过,心中甚是难过,一路悲悲切切的经成都,过南充,向东行去,不久,她就发现身后常有一个公子打扮的人,总是与她同路。古时,交通甚不发达,路上往来行人甚多,长期同路,本是常事,倒未十分注意。 又走了一程,时间渐把她孺慕的伤感冲淡了,她那顽皮的性格又渐恢复,路之上,游游逛逛,并不寂寞,这时她已发觉身后那人似乎不是偶然的同路人,好像是故意跟随自己。 每天均是如此,她走得快,那人也走得快,她走得慢,那人也走得慢,她休息,那人也休息,天下那有这种巧事。 这天,她决心将这人甩脱,正行间,突然转身向那公子迎面行去,这手倒颇出那公子意料之外,二人距离本来就不远,公子一时又无应付之策,两人立时擦身而过。 王梅霜行经那人身边时,狠狠盯了他一眼,口中说了声:“讨厌!” 她这一眼已将这人面貌看清,芳心一惊,心中想道:“这人面貌好熟,怎的想不起他是谁? 啊,那双眼睛,多么熟悉的一双眼睛,那不是以前每夜向我窥视的那双眼睛吗!” 这双眼睛也曾在青城山紫云观屋脊上出现过,难道这人就是那吓走鸠杖婆阴三娘的那人? 这人又有点像那晚回山所见的刘不神,可惜那夜没有仔细看清他的面貌。刘不神是兰哥哥的朋友,他绝不会这样做的。 想起兰哥哥,她心头立时泛起一阵甜蜜、怀念、寂寞、和伤感。 她正在想着,身后那公子忽朗声说道:“小生乃读书之人,知礼之士,姑娘岂可出口伤人呢!” 她回头一看,那公子说过话,并未停留,继续一摇三摆的向前行去。 她见已把这人甩脱,心中大喜,恐再与他相遇,干脆相背而行,当晚又返回晚夜住过的那个小镇旅店中宿了一宵。 第二天清晨,她又继续向东行去,才离开小镇不远,忽听身后有人说道:“这个小生倒弄不明白了,昨天已经分开,今天怎会又是同路!” 她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来人非他,正是隔晚已被甩脱的那个公子。 昨天明明看着他向前行得无影无踪,今天怎会又在身后跟来,这可真是怪事。 这时,她知这公子必非常人,不是身怀绝技,就是鬼怪化身,想到此处,立生戒心,霍的将身停住,娇喝道:“你是人?是鬼?还是妖怪?” 那公子见她停身,也立刻止步,正色答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天下那有鬼怪之理。小生当然是人,并且还是读书之人。” 王梅霜怒道:“谁听你发酸,你要走,你就先走。” 那公子见路旁有一块巨石,索性往石上一坐,正襟说道:“小生昨日赶路过多,双腿酸痛,正需要休息。” 王梅霜把小脚一跺,说道:“不和你罗嗦,你不走我走!” 语罢,转身向前行去,走了一程,偷偷回头一看,公子又一摇一摆的跟在身后,她对这人确是莫可奈何,无计可施。 日子一长,见这公子并无其他恶意,倒也习惯了。有时高兴,就停身将他痛骂一顿,这公子倒真像读书之人,修养特佳,任她叱骂,毫不动怒。 在路上,她连续听到有关黑衣教及孙兰亭的消息,心中极为高兴,暗自想道:“兰哥哥武功已练成了,我要去找他,和他同游江湖,比翼双飞……” 想到甜密处,她脸红了,娇面上现出一朵如花了微笑。 路上又听到黑衣教洛阳分坛可以代替总坛的消息,她想兰哥哥既然插手管了武当派的事,今后必和黑衣教过不去,何不到洛阳附近去探访,或能把他找到。 因此她沿着长江,经三峡,由江陵向北行去。 一路上也曾遇到几次凶险,但每次凶险均有怪事发生,那些拦路恶徒,多是些江湖上知名的高手,每次出现,不是如得急病,翻身倒地,就是如发神经,返身飞逃,究竟是何缘故,她到现在还没有想通,她当然不知身后有一个盖世魔头替他保镖。 今天,走到宜城郊外,那公子一旦离去,心中颇有寂寞之感,她将手中薄书翻开一看,却是一套极神奇的步法,不禁芳心大喜。 她拿着这本步法,边走边看,越看不忍释手,不觉走得很慢。 路上有些行人看到她,均在心中想道:“这姑娘真用功,走路都在看书。” 在道路上的转弯处一株树下,正站着五个人在那里小声谈话,王梅霜因正研究步法,不知路已转弯,仍向前笔直行去,“噗”的一声,撞在那五个人中一个的背上。 那人虽知有人向他撞来,并未躲闪,哈哈笑道:“小女娃子,别尽管看书,如被马匹碰上,可不是玩的。” 王梅霜撞在人家身上,吃了一惊,急把手中小册合上,抬头一看,迎面站着五个须眉俱白的老者,她“哟”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五个老头。” 有一个老者连吹胡子带瞪眼,佯怒说道:“你这个女娃子,怎的不知敬重长者,什么老头老头的乱叫。” 王梅霜小腮帮一鼓,说道:“我又不是故意撞你们,叫你们老头又不好啦!” 她说完竟未听有人答腔,急忙向他们看去,原来五个老者的目光全集中在她手中的小册封皮上的几个字上。 她急忙把手中的小册向身后一藏,说道:“这不给你们看。” 有一个老者说道:“不给我们看?我们早看到了。” 说罢,五个人一齐哈哈大笑。 王梅霜见他们笑她,把脸一绷,气道:“笑!你们有什么好笑的!” 有一个老头声音甚是柔和,说道:“女娃子别生气,你背负长剑,想是武林中的女侠客。你师父是谁?不老神君刘灵虚是你何人?” 又一个老者频频点头,赞道:“这女娃子根骨气质全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 王梅霜听那人称自己为女侠客,又听这人不住的赞她,心中甚是高兴,娇笑道:“女侠客可不敢当,我师父就是当今武林七绝中的金发蛮婆,我听我师父说过,不老神君刘灵虚是一位武林老前辈,我并不认识他。” 那个老者轻“咦”一声说道:“你不认识他?‘流云步法’是他的绝技之一,这小册子怎会到你手中。” 王梅霜似乎恍然大悟,说道:“对了,那个讨厌的人—定是不老神君的徒弟。” 那个老者问道:“什么讨厌的人?据我所知,不老神君只有一个女儿,并无徒弟。” “是一个年约二十多岁,公子打扮的人,和我同行了两个月,这小册子是他送给我的,这人讨厌极了。” “啊!这人现在何处?” “后来来了一个老头,称他为山主,把他叫回家了。” “你们在什么地方分开的?” “就在前面约五里多路的路上。” “哎,女娃子,这人就是那不老神君刘灵虚本人,我们现在正想寻他,他这一回去,我们又无法寻他了。” “不对,我听师父说过,不老神君已有一百多岁,这人是个年轻人。” “女娃子,你不知道,他就是因为驻颜不老,人才称他为不老神君。” 王梅霜突然若有所悟,急忙问道:“五位既与不老神君相识,想必也是五位武林中老前辈了?” 那个老者哈哈一笑,说道:“不老神君刘灵虚既把你当做朋友,我们可不敢在你面前称做老前辈。老夫诸葛元,论年龄;比不老神君要小十来岁呢!” 他用手向另外四个老者一指,说道:“他们四个人是夏侯丹、两仪老人、三才老人,和四象老人。” 王梅霜闻言大惊,说道:“你们是南北双叟,武林三奇!” 南叟诸葛元含笑说道:“不错。” 王梅霜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将衣服整了整,说道:“五位老前辈在上,请受晚辈参拜。” 说道就想跪下去,南叟诸葛元急忙把她拦住,说道:“姑娘不可如此,将来要叫不老神君知道了,他可不高兴。” 王梅霜见跪不下去,只得向他们福了福,说道:“谁和不老神君是朋友呢,老前辈请勿误会。” 南叟诸葛元笑道:“你不知不老神君的性格,他如把你当做朋友,你不愿意也不行,对男人也是如此。” 王梅霜把小嘴一嘟,说道:“我偏不做他的朋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南叟诸葛元笑了笑,未再说话。北叟夏侯丹在旁问道:“姑娘现欲何往?” 王梅霜不便说出想到洛阳去寻她的心上人,仅含混答道:“晚辈想到洛阳黑衣教分坛去探察一番。” 南叟诸葛元接口说道:“这样我们是志同道合了。我们因无法查出黑衣教主下落,已跑遍了豫鄂两省,今天我们想出一条妙计,准备返回洛阳去找那黑衣教分坛的麻烦,好把黑衣教主引出。” 王梅霜本好多事,闻言急问道:“是何妙计?” 南叟诸葛元就把准备假创白衣教的事说了一遍。 王梅霜听了甚觉好玩,说道:“我也参加行不行?” 南叟诸葛元道:“绝对欢迎,你就算我们的教主好了。” 说完众人一齐哈哈大笑,于是六人沿着向北官道,直奔洛阳而去。 第十八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月黑风高,时近午夜。 黄河中的激流怒吼着的向东流去。 河岸旁,邙山上的一座高峰上,影影绰绰的似有人在那里移动。 不错,是人,人数且还不少,有四个人面对的闭目垂眉盘膝坐在地上,有四个人分四面站定,面露焦急之色。 这八个人除去一个站着的绿衣少女外,全是须眉俱白的高龄老者,正是那白衣教主王梅霜、南北双叟、武林三奇和武林双凶。 王梅霜心中更是着急,低声说道:“三位老前辈,我们又要抵御强敌,又要保护他们,这可怎么办!” 南叟诸葛元似有所觉,低声喝道:“噤声!” 微风过处,峰头上已突然多了七个人,僧俗男女俱有,王梅霜等抬头一看,面色微变,知道今夜事态严重。 少停,又有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由山下飞跃而至,到了峰头,气喘吁吁,用于拭去额上的汗珠,瞪着一双布满红丝的大眼,说不出话,原来是因奔走过急,尚未缓过气来。 来的这几人非他,正是黑衣教派的高手,奸贾吴醒吾、鸠杖婆阴三娘、托钵仙翁卓不群、红衣番僧札木苏,噶脑海,黄衫客夏飞,枯竹禅师智能及后来的洛阳分坛坛主人妖赵秀男。 奸贾吴醒吾向人妖赵秀男说道:“你是本地分坛主,先行上前答话。” 人妖赵秀男应了一声“是”,走到王梅霜面前一站,色迷迷地先向她看了一阵,然后说道:“念你是个旧相识,只要你们肯向黑衣教投降,本分坛主绝对替你们担当,在教主面前替你说上几句好话……” 王梅霜未等他说完,“呸”的一声,说道:“谁是你的旧相识,你不配和本教主说话,等你们教主来了再行谈判。” 人妖赵秀男问道:“如我们教主不来呢?” 王梅霜秀眉一扬,酒窝深陷,说道:“那你们就请回去,改日再谈。” 人妖赵秀男尖声笑道:“你说的好简单,我们教主不来,我就是他的全权代表。” 说着用手向双叟、三奇他们一指,说道:“今夜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降,一条是死。” 他语音稍停,又“嘿、嘿”一声尖笑,继续说道:“可是贵教主你,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一个降字。还包你能在本分坛中位居要职。” 他本想口出秽言,因身后有教中的高手在场,临时改了词语。 王梅霜要青城山中已领教过人妖的轻狂无耻,不屑与他多说,把粉面一抬,娇喝道:“别废话,我不理你,等你们教主来了再说。” 人妖赵秀男见她娇态可掬,把色眼挤了挤,盯着她紧看,恨不得把她和口水一口吞下肚去。 这时只听身后黄衫客夏飞冷冷说道:“这女娃子教主也太狂了,今夜可是你们自己找来的麻烦,怨不得我们,现你们已有四个人受伤坐在地上不能行动,你还狂个什么?午夜已到,我们教主可能不来了,等咱家看看你们凭的是什么,竟如此猖狂!” 说着他由行列中缓缓走出。南北双叟把他细一辨识,见他颇似当年的冷面秀士欧阳独座前的四大铁卫之一,因时过多年,不敢确认,南叟诸葛元急忙迎出问道:“来者何人?看你怎的如此面熟?” 黄衫客夏飞皮笑肉不笑的哈哈两声,说道:“诸葛元,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咱家姓夏名飞,当年人称黄衫客。” 南北双叟及两仪老人闻言,心口大惊,他们知这四大铁卫当年随着冷面秀士横扫武林,武功极高,论功力,几与瘦师爷公孙仇及不老神君刘灵虚不相上下。 南叟诸葛元心中暗忖:“这次错把敌人估计得太低了,想不到来的人物中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劲敌,今晚双方实力悬殊,必败无疑,这却怎生是好!” 正在无计可施,对方行列中,又走出一个枯瘦老僧,这老僧脸上皱纹重叠,双目微闭,缓缓地向南叟诸葛元说道:“诸葛檀越,别来无恙,尚识得老僧否?” 南叟诸葛元心中又是一震,问道:“神僧可是昔日枯竹禅师智能?” 老僧双目精光一闪,答道:“正是。” 南叟诸葛元心中虽极焦急,外表却甚为沉着,冷冷问道:“四大铁卫,已来其二,何以未见虎面神尼及天南剑客?” 黄衫客夏飞在旁冷哼一声,接口道:“对付你们这群废料,何用全到。” 北叟夏侯丹本立在地上四人的那一边,闻言大怒,向两仪老人说道:“你护着他们,待我上去会会这些怪物。” 随声一跃上前,指着黄衫和喝道:“夏飞,别说你们两个,当年冷面秀士的行宫我们老哥俩都闯过,你如不服,咱们俩就先试试!” 他语音一落,就见眼前红光疾闪,两个番僧由行列中跃出,噶脑海一阵狂笑,用手向北叟夏侯丹一指,用生硬的汉语说道:“老小子,别发狂,咱们那次在岷山北麓未分胜负,今夜咱们四个再较量较量。” 北叟夏侯丹尚未答话,就听“哗啦啦”一声响,奸贾已将腰中铁算盘取出,向托钵仙翁及鸠杖婆说道:“咱们上,干脆二对一,先把站着的这四个人拿下,然后再拿地上那四个不能动的。” 又是“哗啦啦”一响,奸贾吴醒吾抢先动手,劲风飒飒,铁算盘已向北叟当头砸下。 那边金光闪动,托钵仙翁卓不群大喝一声,双手举钵,直向两仪老人奔去。 鸠杖婆将鸠杖一横,指着王梅霜怪声说道:“青城山有不老神君护着你,今天可得把你拿下,送给我们这位分坛主做镇坛夫人。” 说着,一步一步的向王梅霜缓缓逼去。 南叟诸葛元先前与黄衫客及枯竹禅师等答话时,本想尽量拖延时间,待地上四人功力恢复后再合力一拼。现因北叟夏侯丹一叫阵,一场混战,马上就要开始,心中大急,一声大喝:“且慢动手!” 那边人妖赵秀男哈哈笑道:“且慢动手?老小子,现在由不得你了?” 语罢,转身向着王梅霜身前缓缓行去。 北叟夏侯丹见奸贾吴醒吾铁算盘当头砸到,立时向前上一步,伸手就向他的手腕抓去,才逼得对方抽招换式,身旁一阵热风,一支乌黑透亮的大手又向自己肩头抓到,原来番僧札木苏已将“大手印”施出,向北叟疾袭而至。 北叟夏侯丹识得厉害,身形一闪,横飘五尺,大手印已挟一片热风,擦身而过。他右手一扬一阵掌风,排山倒海般向番僧札木苏撞去,札木苏并未躲闪,右手疾起,硬接了一掌,二人功力相等,全是身体微幌,站在原地未动。 奸贾吴醒吾把握时机,在他二人对掌时,跃到北叟身旁,一片黑光,已将拿手绝技,铁算盘三十六式施出,就听“哗啦啦”一片响声,幻出漫天盘影,将北叟夏侯丹团团围定,他这三十六式非但招式诡异,最歹毒是的常于招式中用真力将算盘珠当作暗器射出,使人防不胜防。一北叟夏侯丹见奸贾这三十六式如此凶狠,那敢怠慢,立将罡气布满全身,真力凝聚双掌,就见他脚踏连环步,掌风溢劲风,全是硬拆硬打的招数,二人越打越快,只见人影,不见人形。 番僧札苏木在旁见二人战在一处,无法插手,只得静立一边,有空隙时,就抽冷子给北叟一记大手印。 北叟夏侯丹本与奸贾吴醒吾战个平手,时间一久,或能稍占上风,现因番僧札木苏不时冷袭,立处下风,顿时险象环生,岌岌可危。 他们这边动上手,那边番僧噶脑海正准备向南叟诸葛元扑去,忽听黄裨客夏飞在身后喝道:“你先回来,待咱家试试他的功力!” 番僧噶脑海知道他的厉害,不敢不听,急忙收招止步,向后退回。 黄衫客夏飞用手将袖口向上卷了卷,缓缓上前三步,面上毫无表情的向南叟诸葛元说道:“老不死别跑,接我三掌试试!” 他缓缓将右臂抬起,又说道:“注意了!” 南叟诸葛元知他功力奇高,急抱元守一,凝神聚气,将功力提足十二成,准备接他这石破天惊的一掌。 黄衫客夏飞喝了声:“接掌!”右掌一推,一阵冷风,如冰似雪,左掌一扬,掌风温热,中人欲醉,两股不同气流,挟着一片锐啸,疾向南叟涌去,像这种能将两种不同掌力同时发出,确是武林人罕见,威力异常。 南叟诸葛元见黄衫客竟将阴阳气功练成,心知不好,因来势甚疾,不及躲闪,将牙一咬,全身罡气运积双掌,两手一翻,掌风已挟罡气迎出,紧接着一声霹雳大震,虽将对方冷温两股气流阻住,人却已被震得登登登向后退出五步。 并立觉眼前金星乱窜,一阵气血翻涌。急忙运气调息,尚未引气归原,又听黄衫客喝道:“再接一掌!” 眼看南叟诸葛元不死必伤,势极危殆。 那边两仪老人力敌托钵仙翁卓不群,因功力较弱,一上手就处下风,再加托钵仙翁大力沉,硬打硬砸,眨眼间,就见一团金光将两仪老人逼得连声长啸,节节后退,虽然在七八十招内,他尚可勉力支持,时间一长,自也是后果堪忧。 比较轻松的就是王梅霜,鸠杖婆无心取她性命,向她逼近后,只喝一声:“点你的软麻穴!” 鸠头一起,缓缓向她上臂臂儒穴点去,这臂儒穴乃麻穴之一,如被点上,人必竣麻而倒。 鸠杖婆何等功力,她虽缓缓一点,一缕劲风已先袭至,王梅霜在青城山中曾目睹她的厉害,岂敢怠慢,急将新近学会的,尚未练熟的“流云步”施出,一式“流云出岫”,身形一闪,竟将这杖让过。 鸠杖婆见她身法怪异,心中微惊,“叽叽”尖叫道:“你这丫头,看不出你还有点小门道,就是这样,今夜你也跑不了。” 鸠头杖又起,舞出一片杖影,围着王梅霜打转,她仅把王梅霜围着,并未向她进击,口中连连喝道:“速弃剑投降,否则引得老婆子怒起,你就休想活命!” 王梅霜目前虽然有惊无险,心知今夜逃走无望,不禁心中焦急万分。 番僧噶脑海站在一边,寻不着对手,手痒无比,向地上坐着的四个的一阵笑,说道:“本佛爷闲着无事,且拿你们四个人试试掌力!” 说道向地上四人身前缓缓走去。 那边枯竹禅师智能静立一旁押阵,见自己这方必胜无疑,一双微闭的眼中,神光一闪,“嘿嘿”笑道:“凭你们这几块料,竟敢虎口捋须,妄创白衣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己找死!” 正当这时,一阵微风过处,山头已多了一个蒙面人,这人一身黑衣,头罩黑口袋,在黑口袋上露出一对奇亮的眼睛,使人不敢仰视。 枯竹禅师智能见这人来到,急合十躬身参见。这人并未还礼,环目四视,将眼前情势看清,只听他一声大喝:“一齐住手!” 声如鸣磐,峰头诸人,多是功力极厚的老一辈中人物,却全被震得心中一颤。 双方闻声,立时住手。 黑衣教诸人陆续退至蒙面人身边垂手躬身参见后,分别默默转向蒙面人身后站定! 南北双叟、两极老人、王梅霜四人才听到蒙面人那声大喝,心知又是一个劲敌,四人急忙会合一处,面向蒙面人站成一列。南叟诸葛元藉此时机,闭目调息,不久,已气血通畅,恢复原状。 那蒙面人并未发言,仰面向天一阵怪笑,声音不伦不类,十分刺耳。 笑罢,用手向王梅霜一指,怪声问道:“这位姑娘在白衣教中是何身份?” 王梅霜内心忐忑不安,只得强作镇静,娇声答道:“本姑娘正是白衣教教主。” 蒙面人又是一阵怪笑,说道:“姑娘如此年轻,竟能统御群老,真乃后生可畏,贵教主无故率众至本教洛阳分坛前扰乱,用意何在?” 王梅霜看了南叟诸葛元一眼,说道:“就是想将贵教主激出,好叫我们看看你是何人。” 蒙面人对王梅霜的胆力,暗暗赞许,口中说道:“姑娘你错了,本教主并非教主本人,仅是他的一个替身,你们如想看到本教教主真面目,势比登天还绝难,你如此年轻,何必冒此奇险!” 他身后黑衣教诸人,闻言一怔,各人心中想道:“他怎的将教主替身这等秘密向外透露,难道另有用心不成?” 蒙面人未容王梅霜答话,又怪声说道:“贵教主少待,待本教主处理本教教务后,再行答话。” 语罢,他身形霍的一转,面对黑衣教诸人,目露奇光,由右首第一人看起,慢慢地逐次看到排尾,看得众人一齐躬身垂首,心中惴惴。 看罢,用手向黄衫客夏飞及枯竹禅师智能一招,怪声说道:“你们二人速将噶脑海、札木苏两名逆僧拿下,马上解送洛阳分坛,待本教主此间事了后,返回分坛,亲自发落。” 黄衫客夏飞及枯竹禅师智面现难色,踌躇不前。 蒙面人怒喝道:“你们二人想违抗教令?” 黄衫客夏飞及枯竹禅师一齐躬身说道:“不敢!” 他二人口中虽如此应对,全是心中恨道:“你这小子别神气,若不是看在教主份上,不把你一掌劈死才怪!” 这时,两个红衣番僧在旁齐声叫道:“小僧无罪!” 蒙面人眼中奇光一闪,怪声说道:“教主原意,是想将白衣教人全部降服,方才你们二人,一个是想投机取巧,攻人不备,一个是乘人之危,想将地上四人击毙。如此影响教誉,并且违背教主原意,害群之马,怎说无罪?” 说着转身和黄衫客夏飞及枯竹禅师智能怪声喝道:“还不上前将他二人拿下!” 二人无奈,只得向两番僧身前走近,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黄衫客夏飞口中说道:“你们二人放漂亮些,别等我们动手,随我们走!” 二番僧见事已如此,自知不是黄衫客的敌手,方才他们虽向自己使了个眼色,又不知是何用意,只得答道:“小僧等对本教从无二心,何惧之有,走就走!” 四条人影一阵疾闪,已不见踪影,但黄衫客等并未将二番僧押解洛阳分坛,却领他们经过洛阳,几南飞驰而去。 四人走后,蒙面人转脸向奸贾吴醒吾及鸠杖婆奶三娘说道:“现有强敌正于洛阳城中高升客店内会合,此间事有本教主了断,你二人速去该客店中将敌情必探明,我在洛阳分坛中等你们回话。” 二人不敢违抗,向蒙面人微一躬身,身形疾起,直向山下射去,眨眼间,已没入茫茫夜色中! 这时,山头上黑衣教方面只剩下蒙面人、托钵仙翁卓不群及人妖赵秀男三人。 蒙面人转身向南北双叟一指,对托钵仙翁卓不群说道:“仙翁神功盖世,速上前将这二人拿下。” 卓不群知道以一对二,不是两叟的对手,但教主令不敢违,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将手中铜钵平举齐胸,向南北双叟喝道:“你们俩过来,咱们较量较量!” 南北双叟见:黑衣教教主替身霎时已将教中高手遣走甚多,知他如无制胜把握,绝不敢如此作法,虽然对方只剩下三人,可是双叟他们心中仍是非常沉重。 现见托钵仙翁指名叫阵,凭着他们在武林中的声望和地位,岂能示弱,南叟诸葛元哈哈一笑,说道:“我们俩虽是废料,但联手起来不见得就不是你的对手。” 说着也缓缓向前走来。 托钵仙翁色厉内荏,并未抢先动手,那南北双叟心中知这黑衣教主替身另有企图,他们虽面对托钵仙翁卓不群,暗中却监视那蒙面人的行动,所以也未急着动手,双方站在当场,成了对峙状态。 蒙面人见了,冷哼一声,却也未催促他们动手,转头向人妖赵秀男说道:“你上去将那老头拿下!” 随声用手向两仪老人一指。 人妖赵秀男闻言大惊,他未投身黑衣教前就吃过三奇的大亏,知道自己的功力比人家差得很远,略一迟疑,只得上前一步,满面谄笑,涎着脸向蒙面人躬身说道:“属下无能,不是他的对手,上去必死,请教主原谅。” 蒙面人怪声喝道:“无用的东西,叫你上去,你敢违抗教令,马上将你立毙掌下。” 人妖赵秀男不知这位教主替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违抗,脸上笑容尽敛,将心一横,转身向两仪老人说道:“本分坛主奉教令来和你动手,你赢了我不算本事,赢了我们教主才算英雄,咱们有话说在前面,我这是不得已而为之,咱们点到为上。” 他们正在这边答话,那边蒙面人向王梅霜怪声说道:“女教主,你过来,咱们这次是将对将,兵对兵,分配很公平吧!” 王梅霜见这黑衣教主替身向她叫阵,心想这人既做他们教主替身,武功必在方才那些魔头之上,明知不是他的对手,却不能示弱,这却如何应付!想至此处,面泛红霞,如同芙蓉盛开,娇美无比。 蒙面人并未向她进逼,望着她哈哈大笑。 王梅霜见他发笑,心中生气,将脸一绷,问道:“你笑什么?” 正欲发问,那蒙面人抢先朗声说道:“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这又是怪事,怎的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 王梅霜闻声心中突然一动,急忙问道:“你究竟是谁?” 蒙面人正欲答言,蓦的山下一声厉啸,一条黑影,疾射而上,人影闪处,山头上又多了一个蒙面人。 这个蒙面人正是昨夜在洛阳分坛出现的那个黑衣教主真正的替身,他因要事一步来迟,那知双方之事已近尾声。 他略一回视,将当前景况看在眼内,心中奇道:为何己方只剩下托钵仙翁卓不群及赵分坛主二人,难道其他诸人全遭了不测不成! 想至此处,不禁暗暗心寒。 他身形疾转,猛然发现先前那个蒙面人,怪声喝道:“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冒充本人!” 先前那个蒙面人一声朗笑,也学着他的声音,怪声答道:“你能当黑衣教教主的替身,难道我就不能当他的替身?我可认识你,你就是那次血洗峨嵋下院的那个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蒙面人闻言一怔,急忙问道:“你既认识本山主,你是何人?” 先前那蒙面人朗声应道:“是我!” 右手一抬,将头上黑口袋一把扯下,露出一个剑眉星目,神清气爽的英俊少年,南北双叟认识他,正是那曾和不老神君义女同行的少年孙兰亭。 那蒙面人是孙兰亭的手下败将,心知不妙,又见南北双叟等人在旁,跃跃欲试,急用手向卓不群等一摆,说道:“将来再和这小子算总帐,速退!” 三人争先恐后的向山下跃去,南北双叟正想阻截,孙兰亭急忙说道:“两位老前辈请止步,追上也问不出黑衣教主的下落。” 双叟将身停住,南叟诸葛元说道:“今晚如非少侠赶到,我们这几个全得归位。” 北叟夏侯丹在旁说道:“你这诸葛亮的后代,这次用的这条计,比你祖先那条空城计还要险上十倍,从此三十六计要改成三十七计了。” 南叟诸葛元双目一翻,问道:“怎的改为三十七计?” 北叟夏侯丹答道:“应加上一条追魂夺命计。追自己的魂,夺自己的命。” 说罢,二有哈哈大笑。 那边王梅霜玉手抓着孙兰亭的右臂,问道:“今夜你怎会适时赶到?” 孙兰亭答道:“说来话长,停时再详细告诉你。” 他转头向南北双叟说道:“那黑衣教主替身返洛阳分坛,必将率领众人卷土重来,敌人太强,不可力敌,我们能于敌人到达前退走,方是上策,地上四位前辈不知老前辈能否帮助他们提前复原?” 南叟诸葛元叹道:“今夜我们确是自视太高,致遇此险,他四人互拼力竭后,本拟在击退来敌后再帮助他们复原,以免事前浪费气力,影响作战,现在事态紧急,也只有如此了。” 北叟夏侯丹在旁说道:“怎想到来敌全是归隐多年的老魔头,连当年冷面秀士行宫的四大铁卫竟到了两位,真乃出人意料之外。” 孙兰亭闻言惊道:“难道押走红衣番僧的两人就是他们?” 北叟夏侯丹答道:“正是。” 说至此处,孙兰亭突然说道:“我倒把他忘他。” 他仰面一声轻啸,声音不大,传出不远。 啸声一落,峰下黑暗处,闪出一人,直向峰上飞驰而到,南北双叟等一齐闪目望去,却是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眉清目秀的少年。 这人到达峰头,一眼看见两仪老人站在当场,立时走上前去,向他翻身拜倒,说道:“原来三位师父在此,叫徒儿好找!” 原来来人正是三奇的弟子吴萧昆。 两仪老人向他说道:“事不宜迟,吴兄及霜妹替我们护法,我们先助地上四位前辈恢复功力吧!” 于是他走至凶魂冯冰身后,盘膝坐下,右手紧贴凶魂背上,缓缓将内力透入对方体内。 那边南北双叟助三才、四象二老,两仪老人助厉魄赵冷,全是低眉垂目,全力施为。 吴萧昆在旁见他们已至紧要关头,突然面上阴睛不定,似是有所图,又似心中有事正在中踌躇不决。 王梅霜人虽顽皮,却是心细如发,吴萧昆的情形早被她看在眼内,不觉暗生警惕之心。她一声娇笑,故意说道:“这位大哥别害怕,如黑衣教的人来了,有本教主阻挡,你尽可放心。” 呈萧昆来时,孙兰亭因急着要帮助四人恢复功力,并未替他一一介绍,现听身旁这姑娘自称教主,心中忖道:“这姑娘既是白衣教主,武功必是深不可测,切不可莽撞行事。” 想罢,他强堆笑容,说道:“不知姑娘就是白衣教主,请恕未曾参见之罪。在下虽然无能尚不致如此胆小。” 王梅霜咯咯一笑,未再言语,但仍暗暗对他监视。 她表面上似从容无事,其实心中着急异常,她知道这时如黑衣教中高手赶到,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她越急,时间过得似乎越慢。 她不时闪秀目向地上八人望去,见他们均是闭目静坐,一动也不动。 蓦的,山下连声长啸,四条人影,由远渐近,直向峰头扑来。 这几声长啸,听得王梅霜心惊胆战。 霎时,峰头上人影连闪,陆续跃上四人,这四人将峰头情形看清,齐是一怔。 王梅霜向来人望去,见是两个青年壮士、一个中年道人、一个美丽少女。 她玉手疾抬,“呛啷”一声,长剑出鞘,用剑向来人一指,娇喝道:“来者何人?” 来人中那个中年道人,一步向前,稽首说道:“女施主勿惊,我们是四个流亡人,途中听说今夜黑白两教在这约斗,特赶来一看究竟。” 他用手向四象老人一指,说道:“三奇三位老前辈既在此,女施主想必也是白衣教中人,不知黑衣教的人现在何处?” 王梅霜听他说是流亡人,不知何意,又用剑尖一指,说道:“黑衣教的人早已败逃,你们是敌是友?先报上名来!” 中年道人答道:“是友非敌,贫道峨嵋派流亡人白云道人齐松涛。” 又指着另一个黑面壮士及那少女说道:“这两位是长白派流亡人铁面侠胡自安及华山派流亡人太华玉女李挽霞。” 玉梅仍然保持警戒之态,问道:“你们四人怎能会合一处?来此何意?” 白云道人齐松涛面色一惨,说道:“我们四人途中巧遇,乃结伴同行。因想白衣教敢向黑衣教挑战,必有武林正派绝顶高手从中主持,特此赶来相助。不知贵教教主是谁?女施主可否见告。” 王梅霜这时敌意全无,笑道:“敝教教主就是姑娘我。” 四人听了,一齐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怔怔地向王梅霜望去,似是不信。 这时,峰头一阵哈哈大笑,地上八人同时一跃而起,四象老人接口说道:“白云小牛鼻子你不信是不是?她正是我们的教主,怎的不见朱漱泉那老儿?” 白云道人齐松涛闻言,未即答话,急忙和其他同来三人一齐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小道等参见教主!” 王梅霜将身形一闪,吃吃笑道:“免礼!” 行过礼,白云道人齐松涛转身向四象老人躬身说道:“敝派遭此浩劫,朱师伯决心誓雪奇耻,现正到处奔走,准备连络七绝,合力与黑衣教决一死战。” 在他们说话时,凶魂冯冰向两仪老人说道:“你们未乘人之危动手伤人,足见心地光明,我们哥俩和你们的过节,从此算完,咱们后会有期。” 语罢,向南北双叟将手一拱,与厉鬼赵冷一同向峰下跃去。 峰头诸人彼此介绍已毕,孙兰亭见此间事了,看了王梅霜一眼.向双叟等人说道:“此处现非善地,最好尽速离开,晚辈现有要事,想先行一步。” 王梅霜在旁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又上那里去,我和你一同走。” 孙兰亭笑道:“和我一同走最好。” 南叟诸葛元向王梅霜呵呵笑道:“教主你如走了,我们白衣教怎么办?” 王梅霜把小腮帮一鼓,说道:“我才不当你们的教主呢,你们谁愿意当就谁当好啦!” 北叟夏侯丹哈哈笑道:“好,咱们这白衣教从此就算解散。” 白云道人齐松涛等四人站在旁边,不知他们是怎么回事,一齐怔在那里。 两仪老人向他们四人说道:“我们和紫阳真人交情莫逆,将来贵派光复,我们义不容辞,如七绝和黑衣教决战时,我们虽与夏侯云有点过节,也必算上一份,现恐黑衣教徒卷土重来,你们不可久留,咱们将来再见吧!” 白云道人齐松涛听他提到已故掌门人,面容一惨,急忙稽首说道:“相助之情,晚辈先行致谢了。” 语罢,他和同来三人向诸老行了一个礼,也联袂别去。 南叟诸葛元指着三奇笑道:“他们全都走了,咱们五个人商议了两个多月,结果想出了这个好主意,结果差点把老命送掉,今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四象老人笑道:“但凭前辈吩咐。” 南叟诸葛元说道:“干脆咱们也来个拆伙,你看如何?” 五老又是一阵哈哈笑,三奇带着吴萧昆,等双叟真走后,这才最后离去。 他们走后,黑衣教人并未再来。 原来那蒙人逃去时,本想率领分坛中现有高手卷土重来,那知到了分坛中,鸠杖婆阴三娘及奸贾吴醒吾因至洛阳城中采探,尚未返回,那黄衫客夏飞则因见这个教主替身蛮不讲理,心中一怒,仗着自己是冷面秀士的四大铁卫,知道教主的住所,竟带着两个番僧迳寻教主去理论了。 蒙面人见事已如此,只得作罢。 且说三奇带着吴萧昆经过洛阳时,不敢停留,一路向东行去,不觉到了偃师。计算时间,距离少林寺英雄帖约定的日期尚有十来天,他们这次出山,连遭挫折,知道自己力量单薄,不足与黑衣教抗衡,决定届时到少林寺去凑个热闹。 当天,他们就停留在偃师,寻了一家客店,要了一间大房住下。 当晚,晚饭已毕,店小二送进一壶新沏的热茶,吴萧昆急忙起身接过,转头一看,三奇全是侧面向门,无人注意他的行动,急忙由腰中摸出一个小包,将包内的药粉倒入壶内。 他倒了三杯热茶,分送三奇身前,说道:“师父请用茶,这茶叶真香!” 三奇闻言,端起茶杯一嗅,果然清香扑鼻,每人呷了几口,将茶杯放下,乃继续他们的谈话。 少顷,三奇突然面色大变,四象老人说道:“不好!茶内有毒!” 三老少不敢怠忽,急忙倒床上盘膝而坐,三才老人向吴萧昆说道:“昆儿,把住屋门,注意外面动静。” 语罢,三人全是凝聚功力,运气排毒。 约盏茶时间,三人全身一阵剧颤,竟不言不语,一齐死在床上。 他三人死状甚奇,全是面露笑容,双目微睁。 吴萧昆见三奇久无动静,轻步上前一摸,都已全身冰凉,知道已死,他虽做出这等恶事,究竟这三人是将例他一手抚养大的师父,不由心中一阵愧怍。 最后,把心一横,想道:英雄难过美人关,急忙将自己小包袱背上,走出门外,把房门轻轻掩上,直向店后走去,乘四外无人,身体一拧,跃出墙外,连夜出城,疾向洛阳方向奔去。 不久,江湖上已轰传出三奇在偃师被人毒毙及吴萧昆失踪的消息。 在三奇被毒毙的那天,洛阳临汝间的官道上正有一对少年男女并肩慢慢地走着,男的生得英俊无比,女的却是貌美如花。 他俩有时低低的喁喁私语。有时互相的痴望,路上行人无不投以羡慕的眼光。 他们走了一程,那少女一声娇笑,说道:“我已把我的经过说完,该听你的了。” 那少年急忙说道:“我说,我说。”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孙兰亭和王梅霜。 他俩由邙山一口气奔过洛阳,天已渐亮,这才将脚步放慢,王梅霜累的娇喘吁吁,气道:“哟,你的功夫练成了,跑的这样快,也不替别人想想。” 孙兰亭不胜抱歉的说道:“我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知你仍跟不上。” 王梅霜佯怒道:“你只用了五成的功力,你的本事大,你是大英雄,这可行了吧!” 她口中虽是如此说法,眼见孙兰亭功力比以前高出甚多,芳心中却是非常高兴。 她又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一路上就听到有关人的传说,你可真了不起啊!” 孙兰亭不敢多言,仅连连口称:“不敢。” 王梅霜娇嗔道:“你的经过怎样,你倒是说呀!” 孙兰亭就把自己的一番遭遇,详细的说了一遍,听得王梅霜时忧、时喜、时恨、时怒。 他是说得详细,因知女人最爱吃醋,故把和刘幽香相遇的事仅用几句话扼要的带了过去。 最后他说到在紫荆关附近山中被囚的事…… 第十九章 窈窕淑女君好逑 孙兰亭与傻大个关在一起,这时,丑妞来看他们,经过一番交谈后,丑妞已悟及为黑衣教效力,是助其为恶。就在此时—— 矮姥姥由洞前缓缓走入,站在石牢门外说道:“丑妞,你和傻大个出来,到别处说话去,别在这碍事!” 丑妞不敢违抗,只得走出。傻大个却双目圆瞪,不肯离开。 孙兰亭似已猜透矮姥姥的用意,向傻大个道:“傻大个,你和她们出去,没有关系。” 傻大个见孙兰亭如此说法,这才走出牢外,丑妞轻轻扯他一把,二人直向洞外奔去。 霎时,缥缈仙姑胡秀珠由前洞走入,向着矮姥姥咯咯一笑,闪身进入石牢中,矮姥姥见她走入,用手向石壁上一按,立时轰轰隆隆一阵巨响,石牢门户已经隐去。她一声怪笑,缓缓向洞外走出。 缥缈仙姑胡秀珠进入石牢中,就见她乳波微颤,蛇腰频扭,做尽各种媚态,最后,杏目含情,向着孙兰亭凝视片刻,说道:“小兄弟,只要你顺从了大姐我,咱们寻个名山大川—隐,从此夫妻双修,岂不是神仙中人!我说你呀,真是死心眼。” 孙兰亭冷冷哼一声,并未答言。 缥缈仙姑肥臀一摆,和他走近,娇声笑道:“哟,大姐我那里得罪你了,你竟生这么大的气。” 说道张臂就向孙兰亭抱去,孙兰亭见她如此无耻,双手一推,把她推得呛踉了两步,跌坐在傻大个张同的床铺上。 她把粉面一绷,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我先用迷药将你迷倒,再灌以春药,到时候怕你不顺从,可是我不愿意那样做。” 孙兰亭尝过她们“无形迷魂散”的厉害,知她所言非虚,也在暗暗心惊。 缥缈仙姑继续说道:“我见了你,和见了别人不同,从心中就不愿施出那种卑劣的手段,可是你老是看我不顺眼,空把我这一番心意辜负了。” 说至此处,她已珠泪盈眶,语不成声,一边呜咽,一边说道:“我虽是一个善于玩弄感情的人,但对于你,却是一片真心……” 这倒是真话,她平日接触的人物,都是涎着脸向她追求韵人,这次遇上这位拒绝她的人,尚是生平首次。 女人就是这样奇怪,如她对你并无恶感,你越想拒绝她,她就越想接近你。 缥缈仙姑胡秀珠自从见了孙兰亭后,就感觉到他和别的男人不同,因而对他生出极大的兴趣,由好奇而爱慕,由爱慕而动真情。越是这种专门玩弄男人的女子,一旦把她内心的真情引动,就如长江大河,越发不可遏止。 她将情绪略一平静,继续说道:“你别以为坏人中就没有好人,我对你一片真心,天日可指,来日方才,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略停她猛的站起,说道:“这事我不勉强你,我去和师父说吧,请她把你放走,以后希望在你的心上能够把我这个大姐留有一隙之地,我就很满意了。” 她说话时,满面哀怨,楚楚动人,与先前她判若两人。 孙兰亭听她如此说法,无言可答,只有默默静听,听到最后两句,无意间发出一声轻叹。 缥缈仙姑胡秀珠见他竟不知自己发出叹息之声,知道这种无意间的轻叹,正是发自内心深处的至情,她杏眼不泪珠一转,也轻叹一声,说道:“我总有一天会使你了解的。” 少停,她情绪渐平静,向孙兰亭凝视片刻,说道:“我有两件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坦诚以答。” 孙兰亭问道:“何事?” 缥缈仙姑胡秀珠正色说道:“第一件事是你为何要到这里来采探?” 孙兰亭答道:“我听说这里山洞中囚有武林人物,我以为我父母被囚于此,所以特地赶来探亲。” 缥缈仙姑胡秀珠问道:“你父母是何人?” 孙兰亭答道:“终南一叟孙伯阳,玉观音张淑芬。” 缥缈仙姑胡秀珠微一思索,答道:“以前洞中所囚之人并无此二人,现我既知此事,定当助你探个水落石出。” 孙兰亭心中敌意未消,急忙答道:“这个不劳姑娘费心。” 缥缈仙姑胡秀珠瞪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我问你第二件事,就是黑衣教并不招惹你,你为何老是和黑衣教过不去?” 孙兰亭面含薄怒,朗声答道:“黑衣教任意滥杀,企图统一武林,为维护武林正义,就应该管这件事。” 缥缈仙姑胡秀珠一声娇笑,说道:“黑衣教中高手如云,我劝你这事还是少管为妙。” 孙兰亭俊目含威,说道:“只要义之所至,我并没有把个人的安危放在眼内,何况我尚怀疑父母失踪之事与黑衣教有关。据矮姥姥说,我父母之事,黑衣教颇知其详,因此我必须要寻到他问个详细,就是没有我父母这件事,我也要寻他为武林除此大害。” 缥缈仙姑胡秀珠沉吟甚久,问道:“你可知我们教主是谁?” 孙兰亭答道:“不知道,姑娘如他是何人,可否相告?” 缥缈仙姑胡秀珠点头说道:“这个,我可帮你到他的替身那里去打听。” 孙兰亭问道:“他共有多少个替身,均是何人?” 缥缈仙姑胡秀珠低声说道:“听说有好几个,我只认识一个。这人就是在陕南破庙前被你击败的那个蒙面人,他就是……” 她欲言又止,似是心中甚是恐惧,孙兰亭急忙问道:“他是何人?” 缥缈仙姑胡秀珠迟疑再三,最后把心一横,低声说道:“这可是本教最大的机密,他就是以前雪峰山山主,也就是被列为九邪之首的人屠子李豺。”孙兰亭见她如此坦诚相告,心中甚为感动,肃容说道:“姑娘如此相待,在下感铭五中,现有一言奉告,需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愿姑娘三覆斯言。” 缥缈仙姑胡秀珠咯咯一声娇笑,用玉指向孙兰亭额上点去,说道:“你呀,是不是回心转意了?” 孙兰亭侧身将她玉指闪过,冷哼一声,未再发言。 缥缈仙姑胡秀珠又是咯咯一笑,说道:“别假道学了,我告诉你,人生如白驹过隙,及时行乐,什么苦海无边,你又不想当和尚。” 孙兰亭冷哼一声,说道:“真乃无耻之徒,在下父母之事,无劳姑娘操心,方才后悔不应与你徒费口舌,致平白的欠下你一笔人情债。” 缥缈仙姑胡秀珠粉面一红,说道:“你别生气,总有一天你对我会了解的。” 孙兰亭声色俱厉的叱道:“现在我已对你了解,去!速去勿留!” 缥缈仙姑胡秀珠杏目中又是珠泪盈眶,说道:“好,你好狠心!” 说着就见她双手向墙壁上临空疾点,立是隆隆之声不绝,孙兰亭觉得腰中一松,那条天蚕丝索自动解开缩回壁内,石牢门户又再现出,缥缈仙姑胡秀珠呜咽着说道:“我拼着受罚,放你逃走。去!你也速去勿留!” 孙兰亭见状,心中一怔,暗中忖道:如不此时离开此洞,恐怕再无脱逃机会,但我乃堂堂大大丈夫,岂能无故受此一贱人的恩惠,更何况吴萧昆现尚吉凶未知,我怎能把他丢下而走。 想至此处,剑眉一扬,说道:“在下不愿接受姑娘释放之恩,谢谢你的美意。”语毕,盘膝坐在地上,并无逃走之意。 缥缈仙姑胡秀珠见他如此,心中真是又恨又爱,她低声说道:“你真是个又酸又迂的不识大义之人,你竟为此小节,将寻访父母的大事弃之不顾,这岂是大丈夫所应为,我又不要你报恩,怎的不可以逃走?你若不放心你那俩个同伴,如他们自愿在这里招亲,你就不应再替他们白费心思;如他们不愿在这里招亲,将来我再设法把他们放走。我言尽于此,走不走就在你自择了。” 孙兰亭听得心中一惊,这番言语几乎使他不相信是出自身前这个淫贱女人口中,他心中想道:“这个女人说得甚对,我岂能因小失大!她可真是个怪人,时正时邪,确是个极端的矛盾之人。” 孙兰亭向她望了一眼,一揖到地,说道:“姑娘良言,在下一定遵从,来日方长,后会有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姑娘务必三思。” 语罢,身形一闪,他已向前洞走出,听到身后缥缈仙姑一阵啜泣,他一声轻叹,见洞口并未封闭,立时走出。这时正值深夜,星月无光,走到一处隐僻所在,钭身停住,他心中想道:“吴萧昆尚未出险,我不可就此一走,何不设法将他救出。” 主意已定,他又循原路走回,寻找甚久,不但未再发现其他山洞,就是方才出来的那个洞口,现在竟也踪影俱无。 他知道再找也是白费时间,只得银牙一咬,直向紫荆关方向疾驰而去。 花开两朵,各分一枝,现暂时将孙兰亭的事按下,先接叙吴萧昆被矮姥姥点了晕麻穴,提到另一个洞中放下,当他悠悠醒转时,只见眼前一片粉红色,兰麝薰人,不知到了什么处所。 他抬头闪目一看,只见自己卧在极厚的地毯之上,已不见孙兰亭等人,四周全是粉红色帐幕,灯光由帐幕外射进,使帐幕中成了一片桃红色,再加阵阵幽香传来,颇为撩人春思。 他由地上一跃而起,一定神,向四周帐幕上望去,见这些帐幕均是细纱制成,薄如蝉翼,里外均可透视,在帐幕之上,织有万朵桃花,使人如同置身桃花林中。 在这万点桃花中又织有十余对赤裸男女,全是各尽媚态,猥亵之状,不堪入目。 吴萧昆自幼随师于深山中长大,那里见过这个,一时看得面红耳赤,气浮心跳。正看间,忽见纱中有一个没有互相拥抱的独身裸女,竟在向他点头微笑,他这一惊,确是非同小可。 这个独身裸女与众不同,只见她隆乳香脐,细腰丰臀,貌美如花肤白如玉,这不是收幕上织成的裸女,却是划幕外的一个真正的人,这人不是别人,竟然是那矮姥姥的三弟子,红衣仙子杨慧贞! 吴萧昆先是一怔,紧接着,双目竟如疾如呆的停在红衣仙子杨慧贞身上最微妙的地方不动。红衣仙子杨慧贞见他如此模样,面现微笑,缓缓走入幕中,轻声娇笑道:“哟,人看什么?我叫你看个够!” 说着粉腿微抬,向他一步一步走近。 吴萧昆这时全身血液暴涨,不可抑制,突然发出一声轻吼,如同饿虎扑羊,直向红衣仙子杨慧贞身上扑去,在杨慧贞的一阵咯咯娇笑声中,两人滚作一团,最后变成一片天昏地暗的寂静…… 良久,两人全已衣服整齐的坐在帐幕中相拥细谈,红衣仙子杨慧贞用手在吴萧昆大腿上拧了一把,说道:“你们男人都是这样经不起考验。” 吴萧昆涎着脸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怎能说是经不起考验!” 他先前和孙兰亭等在一起时,也曾道貌岸然,正气逼人,那知定力竟是哪些薄弱,这时已和先前判若两人,完全拜倒石榴裙下,甘心永做红衣仙子杨慧贞的情虏。 红衣仙子杨慧贞见他如此,嗲声说道:“你要想和我结为夫妻,你就得依我一件事。” 吴萧昆——把把她拥在怀中,说道:“慢说一件事,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红衣仙子杨慧贞将娇躯扭了扭,娇声说道:“我要你加入黑衣教。” 吴萧昆这时已色迷心窃,毫不考虑,急忙答道:“遵命。” 红衣仙子杨慧贞咯咯一笑说道:“外人如欲加入黑衣教,必须先立一功,做为进见之礼,我现在有件使你立功之事,不知你是否能够做到?” 吴萧昆问道:“何事?” 红衣仙子杨慧贞娇躯向他偎得更紧,说道:“就是要你先把你的师父武林三奇害死。” 吴萧昆听了心头一惊,吃吃说道:“我……我怎能这样做……何况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红衣仙子杨慧贞娇嗔道:“我也不是要你去和他们动手,你临走时我会给你一包毒药,你可伺机将他们害死。” 吴萧昆双目痴痴地向她望着,口中连连应道:“好,我答应你。” 红衣仙子杨慧贞用手又在他腿上一拧,嗲声说道:“你在看我做甚,叫你看!” 第二天,这两人着实的温存了一番,直到当天下午,红衣仙子由腰中掏出一个纸包及一块银牌,向吴萧昆说道:“事不宜迟,这是一包本教特制的毒药,人中毒后死状柔和,不易被人马上发觉死亡,如何施用就看你的机智了。这银牌是本教的一种信物,你立功以后,可持着它到洛阳分坛去报到,他们自然会将你向教主引进。” 吴萧昆依依不舍地道:“你难道叫我马上离开?我到洛阳报到,将来如何与你相见?” 红衣仙子杨慧贞向他飞了个媚眼说道:“要做长久夫妻就必须有此短别,将来如何相见,我自会安排,这不要你担心。” 说着将手中纸包及银牌纳入吴萧昆手中,说道:“早些离别可以早些相见,你马上走吧!” 吴萧昆正在磨延时间,忽听矮姥姥在身后冷冷说道:“好小子,竟敢不听调动!你如不马上离开,别说你们夫妻做不成,咱老婆子就先把你立毙掌下。” 红衣仙子杨慧贞急忙转身向矮姥姥陪笑说道:“师父息怒,他马上就走,待我送他一程。” 她向吴萧昆使了个眼色,二人就一同走出洞外,她轻声说道:“等你回来,咱们俩寻个地方隐居起来,离我师父远远的,就不怕她发狠了。你快些走吧!” 吴萧昆无奈,只得一步一回头的向紫荆关走去。 吴萧昆走到紫荆关前小镇上,心中忖:据矮姥姥说,三位师父现全被囚在飞云庄中,不知是否确实,我何不先往一探,以查真相。 正在心中踌躇;忽听身后有人唤道:“吴兄,你也逃出来了!” 孙兰亭见他也逃出、来了,心中太喜,说道:“我昨夜就被放出,未敢远离,准备待兄逃出时就近接应。,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放出来。” 吴萧昆听他口口声声说是“放出”,以为他的遭遇和己相同,笑了笑,说道:“孙兄,你已答允招亲了?” 孙兰亭轻叹一声,说道:“这事说惭愧,我并未答允成亲,那知那缥缈仙姑良心发现始将我放出,你是否也是被缥缈仙姑放出?” 吴萧昆一听,不敢将自己实情说出,只得含混应道:“正是,不知傻大个张同能否逃出?” 孙兰亭笑道:“他自愿招亲,我们不管他好了,我现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今天我在这里遇上几个江湖中人,听他们谈起令师三奇已在约两个月前被南北双叟救走,现他们正联袂徘徊在豫鄂道上,我们何不前往寻着他们,再定行止。” 吴萧昆同意,于是他们取道内乡,经邓县,到了鄂北樊城。 一路上他们已听到有关黑衣教及八大门派的各种传说,也知道了洛阳分坛可代替他们总坛处理外事。 在樊城两人略一计议,知道在这茫茫人海中寻人确非易事,与其这样盲目的找,不如到洛阳黑衣教分坛附近去等。因为孙兰亭曾在岷山北麓遇到南北双叟,知他二人这次重入江湖的目的是在寻访武林高手,黑衣教正是寻访的对象,如到洛阳去等,或能和他们遇上。 计议已定,七八天后,二人赶抵洛阳,才到不久,就听到黑白两教约定当晚在邙山比斗的事! 孙兰亭细一打听,才知道南北双叟及武林三奇均在白衣教内,尤其使他兴奋的是王梅霜竟是白衣教的教主。 因此,他当天就比照黑衣教的衣服在街上购了一套黑衣及一个黑口袋,准备到时赶往邙山去助其未婚爱妻王梅霜一臂之力。 孙兰亭向王梅霜叙述经过时,吴萧昆的一段他并不知道,因此后来他们听到了三奇被害的消息,并不知是吴萧昆所为。 他将经过说完,王梅霜气道:“这个缥缈仙姑胡秀珠真不要脸,将来我非会会她不可。” 孙兰亭知她又发酸性,叹道:“因这次在紫荆关的遭遇,使我对做人多了一层认识,我认为一个坏人也有时能做几件好事,一个好人有时也会做些坏事,好坏原在一念之间,常因一念之差,变成遗恨千古,所以我们对人处世要冷静,交朋友要慎重,就这缥缈仙姑来说吧,对她的好坏,难下断语……” 王梅霜未等他说完,嗔道:“我知道,你要替缥缈仙姑辩护。她好,她好,这可成啦!” 她“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想不到大半年没有见面,你变成了一位说教的先生,什么做人的道理啦,要冷静啦,最后还是她好,将来她嫁给你做老婆,可如你的意了吧!” 孙兰亭怔怔地等她说罢,急忙分辩道:“我并无此意。” 王梅霜见他这副模样,噗哧一笑,说道:“别着急,我是和你说着玩的。咱们这阵子紧赶,你准备到何处去?” 孙兰亭闻言,霍的将身形顿住,说道:“到何处去?等我想想。” 王梅霜又是噗哧一笑,说道:“昨晚在邙山你向南北双叟他们说是有要事,现在又不知道到何处去,你呀,倒学会了说谎。” 孙兰亭正色答道:“我不是说谎,因我当时突然发现一件要事,所以急急向南赶来。” “那你现在为何又不走了呢?” “我虽向南赶来,但究应往何处去,现在需要细细推断一下。” “说了半天,还是等于没说,你发现了什么要事?现在你要推断些什么?” “我问你,你们白衣教当初和黑衣教由约定起到昨天止,一共隔了几天?” “五天。” “洛阳分坛和你们约定后,一定要先通知他们教主,你说对不对?” “对。” “他们教主接到通知后,再通知各处该教高手赶到洛阳支援,是不是需要时间?” “要。” “可是他们一共仅用了五天的时间,因此,我推断他们教主的住处一定不远,大概就在豫省境内。” “哟,你真聪明,这个我还没有想到。” “因为我在紫荆关山中知道了那些山洞全被黑衣教占领,所以我就进一步推断黑衣教教主可能就住在豫南。” “对了,你猜的一点也不错,我们曾看见洛阳分坛放出的白鸽向南飞去。” “既然如此,那更确定了我的推断。” “那么我们就向南走吧!” “到那里去?” “我问你呀!” “别忙,等我想想。” 孙兰亭低头思索甚久,再未推断出个结果,最后,无可奈何的说道:“这黑衣教坛或教主本人一定是住在一处最隐僻的所在。” 王梅霜白了他一眼,说道:“这还用你说,我也知道。” 孙兰亭并未答言,自己喃喃的说道:“豫南的山地有崤山山脉、伏牛,山脉、大别山脉……应该找他!” 王梅霜见他喃喃自语,正想发笑,最后听他说了一句应该找他!以为他已推断出结果,秀目一亮,急忙问道:“找他?他是谁?” 孙兰亭叹道:“仁仪侠王侯云老前辈。” 王梅霜满面失望的说道:“他又不是黑衣教主,你为何要找他?” 孙兰亭这时心中已有了一个腹案,知道王梅霜心直口快,恐她将这腹案无意间对外说出,结果便会变成白费气力,忙解释道:“夏侯云老前辈久住伏牛山中,那紫荆关东边的山地也是属于伏牛山脉,可能他老人家对黑衣教的事另有看法,我以前在云雾山中曾遇上四个大,蒙他老人家相救,在情理上也应到他庄中去登门致谢。” 王梅霜道:“既是这样,咱们就先到他的庄中再说。” 二人一路向南行,第二天傍晚已过鲁山,第三天下午,南阳府城已经在望,正行间,急听身后有人喊道:“师姐,果然是你们!” 两人回头一看,齐声惊喜的叫道:“啊,师父!你们俩……” 说至此处,两人又一齐停住,下面的话,一时难以出口。 来人正是神龙尊者谷桑田,金发蛮婆孟玉珍及王梅霜的师妹李桂芳。 神龙尊者谷桑田知道他们要说什么,呵呵笑道:“不错,我们俩又和好了。” 这时桂儿一跃上前,说道:“师姐,我们老远就看见像你们,一路紧赶,这才赶上,自从你和我们离开以后,师父可想你呢!” 王梅霜眼圈一红,向金发蛮婆问道:“师父可好?” 金发蛮婆孟玉珍用手扶着王梅霜的肩头,凝视良久,说道:“师父我还硬朗,怎的我们在路上听江湖中传言你竟会做了白衣教主?” 王梅霜破涕为笑,答道:“那是南北双叟及三奇五位老前辈叫我当的,这是成心和黑衣教捣乱,根本就没有那个白衣教。” 神龙尊者谷桑田在旁叹道:“想不到武林三奇在偃师会被人毒毙!” 孙兰亭及王梅霜尚不知道此事,闻言大惊,孙兰亭急忙问道:“三奇三位老前辈怎会被人毒毙?他们的弟子吴萧昆现在何处?” 神龙尊者谷桑田道:“他们被谁毒毙现尚是疑案,他们的弟子现在是生死未卜,下落不明。” 金发蛮婆孟玉珍在旁问道:“你们二人现欲何往。” 孙兰亭答道:“我们准备到飞云山庄去拜见夏侯云老前辈。” 神龙尊者谷桑田说道:“这太巧了,我们也正准备前往,现在飞云山庄遍邀能手,准备在少林寺与黑衣教会战之后,另约黑衣教做一场生死搏斗。” 他们边谈边行,王梅霜因和她师父久别重逢,问长问短,说个不休。 孙兰亭一路把自己对黑衣教的腹案,低声向神龙尊者谷桑田说了。 谷桑田听了,面色微变,十分郑重的向孙兰亭低声说道:“这个疑点甚多,在没有得到证据前千万不能向外说出,否则怎样向武林中交待!” 孙兰亭也知道这事严重,从此再未提及。 傍晚,他们已到达飞云山庄,穿过梅林,看见庄门大开,正有几个庄丁站在门口,他们都认识神龙尊者谷桑田及金发蛮婆孟玉珍,见二人来到,有一个总管模样的人急忙迎上,躬身说道:“两位请进,庄主正在庄中。” 说着就派了—个庄丁将他们引进,孙兰亭是第一次到达,见庄中布置优雅,楼台亭阁俱全,一路花木扶疏,清香迎人,他们连过几座院落,到达一座花厅前驻足。 这时花厅中有几个人坐在里面,他们已看清来人是谁,里面的人一齐迎出,为首的正是本庄主仁义侠王夏侯云,他哈哈笑道:“现在武林七绝只差你们两人,我算计你们也该来了。” 众人走进厅内,孙兰亭一看,全老认识,果然他们到后,武林七绝一个不少。 里面的人除去夏侯云外,尚有四人,正是那攀云叟朱漱泉,醉里乾坤吕广才,鼓目琴客尚子丹,丐帮帮主神丐桑人和。 孙兰亭及王梅霜师姐妹急忙上前一一拜见,醉里乾坤吕广才哈哈笑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远路到达一定很饿,我说庄主,你该叫他们摆酒啦!” 众人谈笑间,酒筵已经摆好,众人落坐,边吃边谈,仁义侠王夏侯云向孙兰亭拇指一竖,说道:“贤侄,我们七绝,除去你师父和蛮婆子外,全在各大门派中吃了败仗,可是你却连挫黑衣教中高手,确是后生可畏!” 孙兰亭被他夸得俊面通红,逊谢不置,突然想起一事,向夏侯云问道:“那次在排云洞前,晚辈如何被人击下崖洞,前辈当时在场可否将详情见告?” 第二十章 黑衣教主摆筵席 仁义侠王夏侯云闻言,浓眉一皱,说道:“这事说来真险也真巧,你那晚跌下崖去几乎将我急坏。那次你站在崖边,正好不老神君刘灵虚一掌击向鸠杖婆,被鸠杖婆闪躲过,这股掌力恰好向你背后涌去,竟将你误击下崖,你大难不死,将来前途一定无量!贤侄,你后来武功突飞猛进,是否已得到那支人形仙芝?” 孙兰亭答道:“正是。” 仁义侠王夏侯云叹道:“贤侄此次因祸得福,真是凡事自有天定,将来贤侄武功,一定不可限量。” 说至此处,神龙尊者谷桑田在旁说道:“夏侯兄,年轻人不可过奖,如他仅靠药物而不刻苦自厉,即使吃下神物,将来成就也是有限的。” 说至此处,他话意一转,说道:“三奇也是命运多舛,竟被人毒毙,传说他们以前曾被兄软禁庄中,是否属实?” 仁义侠王夏侯云眉头一皱,说道:“这又是凡事自有天定了,因那次我们决定分援八大门派后,我听到一个论传,说是他们暗通黑衣教,准备到时插手过问这事,我为慎重起见,特把他们诱进庄中,本想当时就把他们除去,后来一想,不可因传闻就莽撞行事,所以就设法将他们软禁庄后。怎知后来我们七绝在各门派中丢人现眼,这三人也证实了与黑衣教无关,若知如此,倒不如当时请他们出来相助,这岂不是天意注定我们要失败!” 武林七绝虽是大多数在八大门派中被黑衣教所挫,但他们全是武林奇人,并不把这胜败之事放在心上,席间倒也是谈笑风生,并不忧烦,仅攀云漱泉一人坐在一旁闷闷不语。 鼓王琴客尚子丹见状,白眼珠一翻,说道:“咱瞎子那次因赶往关外去支援长白派,在路上夺了小头鬼一匹千里马,后来他发动华山派一路向我拦击,均未得手。现他又由黑衣教中请出大批能手,到处寻找,我在这种四面强敌之下尚不烦闷,虽然峨嵋派覆灭之仇不可不报,但空自悲苦,也是无用,我敬你一杯。” 二人干杯后,醉里乾坤吕广才笑道:“神龙尊者谷老儿与蛮婆子破镜重圆,来,咱们共敬他们俩一杯。” 在众人哈哈笑声中,忧闷之气一扫而空。 饭罢,庄丁献上香茗。孙兰亭向丐帮帮主神丐桑人和说道:“紫荆关山洞已被晚辈探到,以前在洞中被囚之人,均被黑衣教杀戮。山洞附近被矮姥姥翩遍布毒蛇,前辈以后请勿再派丐帮高手前往采探,免作无谓牺牲。” 说着他由衣袋中取出一个油布包,里面包着六条春细如线,头如米粒的金色小蛇,因这蛇过细,已被孙兰亭的体温焙成蛇干,倒来腐烂。 众人传观已毕,仁义侠王夏侯云说道:“这种金线蛇,产自东瀛,乃一种极毒之蛇。” 神丐桑人和切齿说道:“师兄跛丐刘三虎无故被杀,帮中弟子又有多人被蛇咬死,好个黑衣教,我丐帮决与你们誓不两立!” 攀云叟朱漱泉久未发言,这时一声长叹,说道:“想不到许多归隐多年的老魔头均被黑衣教收罗了去,连鹿儿岛矮姥姥竟也成了黑衣教的贵宾,看来老头这仇难报了。” 语罢,众人全是默默不语,空气顿显十分沉重。 少顷,孙兰亭剑眉一扬,俊目含威,朗声说道:“黑衣教无恶不作,如不迅予扑灭,势将席卷武林,须知单木易折,众人难摧,各位前辈虽然力单势薄,何不遍邀武林,和他们来个总结算。” 众人见孙兰亭说话时,目中奇光隐现,似已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全是心中暗暗惊奇不已。 神龙尊者谷桑田见爱徒这种大义懔然的气势,心中甚是高兴,口中却叱道:“各位前辈在此,休要张狂。现少林寺已遍撒英雄帖,正是如此作法。” 仁义侠王夏侯云方才听孙兰亭一番言语,微微变色,说道:“贤侄说得不差,这个我也曾想到,并早知少林寺同时撒出英雄帖,准备在少林寺与黑衣教会战之后,乘黑衣教元气未复,在本庄中再与他来个大决斗,或可一鼓成功。” 王梅霜虽然心直口快,却是心细如发,她突然说道:“前辈你这样做,岂不把少林寺的力量分散了,为何不一齐赶到少林寺去,给黑衣教来个合力痛击?” 仁义侠王夏侯云闻言,又是面色微变答道:“贤侄女,你知道我们这七个老废物在武林中是什么身份,怎能到少林寺去听他们指挥?不错,现虽有不少不愿到少林寺去的武林同道已先来到本庄,但全是些后辈人物,去不去都无关紧要。何况少林寺的约定在前,我的约定在后,怎会把他们的实力分散。” 金发蛮婆见夏侯云似有不悦之意,在旁向王梅霜狠狠瞪丁一眼,王梅霜见师父如此,仅娇“哼”一声不敢再言。 当晚,孙兰亭和他师父被引到一间精舍中住宿一宵。 第二天清晨,神龙尊者谷桑田及孙兰亭被庄丁请到昨晚那座花厅中议事,他们是走进厅内,见金发蛮婆等俱已到齐,另比昨晚多了二人,一个是头生肉瘤的胖大和尚,一个是撅着一条雪白小辫,瘦小枯干,神态十分骄傲的老者。 神龙尊者谷桑田看到这两人,心中一惊,急忙躬身说道:“两位可是瘦师爷公孙前辈及神陀法云?” 瘦师爷公孙仇仅将双目翻了翻,并未答言。独角神陀法元“嘿嘿”笑道:“数十年未见,你还认识我们,这可真不容易。” 瘦师爷公孙仇突然双目神光闪闪,注定孙兰亭,说道:“你这小子面现莹光,眼神内蕴,想必就是现在顶顶大名的孙兰亭了?” 孙兰亭见他神态傲慢,心甚不悦,仍躬身答道:“老前辈过奖,孙兰亭正是晚辈。” 瘦师爷公孙仇坐在原地未动,冷冷说道:“待老夫看看你究有多高的功力,你接老夫六成功力试试!” 说着就见他右掌一起,向孙兰亭临空慢慢推出。 孙兰亭立觉一股柔劲缓缓向自己身前涌到,他不慌不忙,一式“童子拜佛”,上躯微躬,双掌合什向前推去,这是一式晚辈向长辈比武的起手招式,瘦师爷虽然咄咄逼人,孙兰亭仍是心存谦敬并未失去礼貌。 因二人身在厅内,孙兰亭恐损及厅中物品,也用柔劲迎出,二力相遇立时抵在一处,孙兰亭面露笑容,似是未用全力。 瘦师爷公孙仇见孙兰亭功力竟在三奇之上,冷笑一声,说道:“试试我的七成功力!” 孙兰亭顿觉对方柔力加强,急把十成功力施出,心中对这瘦师爷的浑厚掌力,暗暗心惊不已! 瘦师爷见孙兰亭竟能抵得住他七成功力,不禁暗暗点头,他又说道:“再试试我的八成功力!” 他确不愧不称“神行无影,鬼泣神愁。”他这八成功力,重如山岳,已把孙兰亭抵得全身微颤,仅能勉力维持个不败的局面。 瘦师爷猛的大喝一声,说道:“看我的九成功力!” 孙兰亭立觉一股大力涌来,抵得他的掌力渐渐后退,他身体也随着掌力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才退了五步,对方掌力倏收,听瘦师爷一阵怪笑,说道:“好小子果然名不虚传!老夫这次出山,除了不老神君刘灵虚与我功力相等外,尚没有遇到第二个能够接下我八成功力的人物。” 孙兰亭这时对瘦师爷公孙仇的功力佩服不已,闻言急忙说道:“老前辈功力通神,今后尚祈多子指教。” 仁义侠王夏侯云在旁哈哈笑道:“公孙前辈,我说的怎样,在当今武林中除去那些老辈人物外,他可称得上武林第一人了。贤侄,你也坐下,听我们议论大事。” 孙兰亭坐下后,听金发蛮婆孟玉珍问道:“少林寺之约,现在我们决定去不去?” 瘦师爷公孙仇双目一翻,说道:“我们去干什么,不如在这养精蓄锐,以逸待劳,等那黑衣教主来时,老夫倒要会他一会。” 仁义侠王夏侯云接口说道:“公孙前辈所言甚是,到时候我们派个人去通知少林寺一声就是了。” 独角神陀法元在旁说道:“那黑衣教所依仗的不过是冷面秀士座前的四大铁卫,目前我们已派专人邀请不老神君刘灵虚及南北双叟,等他们到达后,这四大铁卫由公孙前辈、不老神君、孙少侠及老纳来对付,其他群魔,就由你们七绝及双叟率领着武林群豪给他来个群打群殴,就是不能把他们一鼓歼灭,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因此我也同意不到少林寺去。” 众人见他们如此说法,倒不便再说什么,王梅霜见无人说话,向她师父金发蛮婆孟玉珍说道:“师父,你们不去,到时候我可要赶去,因为我已答充那个送英雄帖的和尚。” 他们说话,已被仁义侠王夏侯云听到,他哈哈一笑,说道:“贤侄女去最好,到时可替我带个口信给少林寺就说我们不去了。如少林寺失败或未把黑衣教歼灭,贤侄女可顺便邀请参加的武林群雄到本庄来,以便再和黑衣教来个会战。” 王梅霜知道夏侯云这一答话,她师父就不便再行阻拦,心中甚是高兴。她望着孙兰亭说道:“到时候你去不去呀?” 孙兰亭因师父在旁,不敢遽尔答话。神龙尊者谷桑田在旁沉声答道:“到时候我派他另有要事,不能陪你前往。” 王梅霜听他如此说法,小嘴一鼓,未再出言。 正当这时,忽见一个庄丁神色惶急,走进厅内,将手中一张白纸呈向夏侯云,说道:“庄主请过目!” 仁义侠王夏侯云接过白纸一看,面色陡变,怒道:“好个黑衣教,真乃欺人太甚!” 他将手中白纸向神龙尊者谷桑田手中一递,单手向桌上一按,人如弹丸,疾向厅外弹出,转眼间,已不见踪影。 谷桑田将手中白纸一看,也是面色一变,他朗声念道:“本掌门人已将千里马取回,暂饶尔等七绝性命。 华山掌门人王强” 众人听罢,人影疾闪,一齐跃出庄外,见夏侯云一人,并未看到敌人。 众人一齐抬头向北望去,见一点黑影,一闪而没,知道追赶不及,夏侯云一声长叹,说道:“光天化日之下,被他将马盗回,想不到咱们竟栽在这个小辈手中。” 众人默默无言,返回庄中,神龙尊者突似想起一事,向夏侯云说道:“现有要事,老夫令劣徒暂时离去。” 夏侯云心中一惊,忙道:“孙贤侄是我们这次预定抗拒那四大铁卫的硬手之一,岂能离去!谷兄有何要事,可否相告?” 神龙尊者谷桑田哈哈笑道:“老夫不过是叫他去办一件私事,保证能于约定期前赶回,贤弟请放心。” 语罢他将孙兰亭叫到厅外,面色凝重的低声说道:“速去照你腹案行事,务于约定期前赶回。” 孙兰亭应诺后,略事整理,拜别众人,立向南阳城中赶去,到了城中,买了许多干粮,又赶回南阳通鲁山的官道上,在道旁寻了一座能隐身的小山头,盘膝而坐,静观官道上来往行人。 他这次确是非常辛苦,无分昼夜,不敢稍懈,两天以后,看见王梅霜背着长剑,兴高采烈的向北行去,他知道她是前往少林寺,恐她纠缠不清,没敢惊动她。 当晚午夜,官道上早已行人绝迹,孙兰亭忽见两点红影,由南向北,疾驰而过,细一辨识,正是那个红衣番僧,少停又有十余条人影一闪而过,全不认识,最后,又有两条人影,形如幽灵,疾飘而过,果然是那黄衫客夏飞及枯竹禅师智能。孙兰亭知道自己的推断不错,不再观察,立时闭目调息,恢复这二天的疲劳。且说王梅霜行至临汝,本想翻山越岭迳赴登封,计算时间,尚早三天,乃向洛阳行去,抵达洛阳,时已黄昏,正欲寻一旅店住下,忽听身后有人向她说道:“教主,这次又抵洛阳,不知有何贵干?” 她回头一看,来人非他,正是江湖中正在传说已经失踪的吴萧昆。她停身说道:“原来是你,不意令师武林三奇竟遭人毒毙,不知你最近隐匿何处?” 吴萧昆故意把脸—苦,说道:“那天我因事外出,回店后三位师父已被人暗算,我因到处寻仇,居无定所,故被江湖中误认为失踪,教主这次经过洛阳,是否准备参加少林寺之约?” 王梅霜见他口口声声称呼自己为“教主”心中暗笑,仍绷着脸说道:“正是。” 吴萧昆一脸谄笑,说道:“教主如欲寻找旅店,请随我来,在下在洛阳城中甚是熟悉。” 王梅霜答道:“不错,我正欲寻找旅店。” 于是,吴萧昆领着王梅霜转弯抹角,走到一家开张不久的旅店前停住,这时正是旅客投宿的时候,每家旅店均有店伙计在门前招徕生意,有一个店伙计看见吴萧昆到来,急忙笑脸迎上,正欲说话,吴萧昆忙向他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店家,可有上好的房间?” 这店伙计见了他的眼色,已知其意,急忙应道:“有,有,我们这店开张不久,房间清洁优雅,包管客官们满意,两位请随我来。” 这家店还真不小,王梅霜他们随着这店伙计走过两进院子,到了一个小独院内,这独院中花木成行,甚是静雅,在院内有三间北房,两房一厅,家俱用品均甚精致,店伙计陪着笑脸说道:“这是我们这里最上等房间,客官们可还满意?” 吴萧昆说道:“好,这三间房我们一齐包下,闲杂人等不准进入院中。上等酒席一桌,马上开来。” 店伙计连声应是,转身而去。 不一时,店小二先送上来茶水,少停,酒席已经摆好,吴萧昆向王梅霜说道:“在下比教主先到洛阳一步,特此聊尽地主之谊。” 王梅霜涉世经验欠缺,那识江湖阴诈,闻言忙道:“你也是在此作客,何需如此客气,你这次路过洛阳,意欲何往?” 吴萧昆眼珠一转,说道:“在下正欲前往少林寺,既遇教主何不同往,如教主不弃,今后长久追随。” 王梅霜笑道:“这倒不必,我们那白衣教早就解散了。” 她这一笑,酒窝深陷,娇艳无比,洛阳虽称花市,那些万紫千红,却怎比得她美! 吴萧昆看得如醉如痴,心中想道:红衣仙子杨慧贞如与她相比,何啻粪壤,如能得她为侣,诚乃终身大幸。 一个人就怕学坏,如一旦坏下去,若不能悬崖勒马,便会坏得不可收拾,吴萧昆就是如此,他在红衣仙子杨慧贞处尝到甜头,现在见到王梅霜,竟又生出得陇望蜀之心。 二人酒饭已毕,吴萧昆起身说道:“教主远途劳累,请早些休息。” 语罢,他告辞向另一房间走去。 王梅霜因喝了两杯酒,心中燥热,将屋门关上,取出慧剑,放于枕下,脱去外衣,正欲休息,忽觉一阵头昏,以为酒力发作,忙斜倚在床上闭目养神。 少顷,她面现甜笑,全身血液运行加速,似是急需一个人来对她扶慰及怜爱。 她现在想到一个人,一个男人,这人生得英俊潇洒,温柔体贴,此人非他,正是她的未婚佳婿孙兰亭。 这可是怪事,她才想到孙兰亭,孙兰亭竟真的站在她身前向她含笑而立。她眯着眼向他一看,果然是他,难道这是梦境! 再一细看,这人虽是也生得眉清目秀,却没有孙兰亭那么英俊,气魄上也差的多,这人是谁呢,竟敢寅夜闯入房中,定是图谋不轨。 想到此处,芳心一惊,急扶床起立,指着这人娇喝道:“你是何人?……” 话才出口,已将这人看清,原来是那个师父被人毒毙的吴萧昆。 她惊“啊”一声,听吴萧昆哈哈笑道:“教主豫若天人,吴某渴慕甚久,今夜知道教主感觉寂寞,特地来此奉陪。” 随声他已向王梅霜走近,王梅霜痴怔怔的望着他,不知躲避,吴萧昆双臂疾起,已将王梅霜推倒床上。 王梅霜又想坐起,突觉全身一阵酸软,不想再动,本能的将身体移了移,将头放在枕头之上! 头才与枕头接触,蓦的一阵清醒,心中想道:不好,上了这小子的当! 急伸手向枕下摸去,将慧剑疾挥,剑尚未到,尺余长的剑芒已向吴萧昆袭到。 吴萧昆想不到她能突然清醒,出其不意,身形疾闪,“哧”的一声,左袖已被划破尺余,心中大惊,暗道:“这就奇了,这‘迷魂催春散’是我向人妖赵秀男讨得,最近几天,屡试不爽,曾破坏了好几个妇女的贞操,今晚怎会不灵?难道她真的功力深厚,竟能运气将药力逼住不成!” 他向后退了两步,见王梅霜跃起时,一个跄踉,几乎跌倒。这时站在床前,并未追赶,他将她细一察看,见她双颊绯红,目如水淋,知道药力早已发动。 这次他心存戒心,向王梅霜说道:“教主现已酒醉,待在下扶你躺下休息。” 他人随话到,左手向王梅霜右肩虚抓,右掌疾起,直向她的胸前按去。 王梅霜现时虽然全身酸软,心中甚是清醒,她左手扶着床栏,看定他是左虚右实,寒光一闪,慧剑斜向吴萧昆右掌削去。 吴萧昆又被逼退两步,他见王梅霜手中这支短剑,每次均扫出尺余长的芒尾,知是一支古代神物,不敢怠慢,急由襟下一扯一拉,抽出一对精钢仙人掌,他将仙人掌左右一分,用右手掌指着王梅霜冷笑道:“你已中了你家小爷的‘迷魂催春散’倔强也是无用,如肯弃剑投降,今夜陪小爷欢乐一宵,绝不取你性命,否则,你失身之后,尚难求得活命。” 说着将两支仙人掌一撞,“嗡”的发出一声悠长的脆响。 王梅霜知道自己这时的清醒,完全是靠住这支慧剑所发出的定力,现在全身慵倦,无法动手,如一旦慧剑被震出手,别说尚有敌人,就是那股被药力催起的绮思绯念,自己就无法按纳。 知道今夜无法幸免,她芳心一横,嘤咛一声,正想翻腕将慧剑向自己胸前戮去,忽听窗门一响,一条人影,穿窗而入,这人落地后,尖声向吴萧昆喝道:“好小子,竟想分尝本分坛主的禁肉,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次恕你不知!快滚!” 原来这家旅店是黑农教洛阳分坛所开,因少林寺与黑衣教约定的日期在即,每夜店中均须派人将一天洛阳中的旅客动态向分坛中禀报,今晚,人妖赵秀男听说吴萧昆引来一个少女,略一查询这个少女模样,就知定是王梅霜无疑。 人妖赵秀男立时酸气冲天,心中想道:好小子,你竟想占本分坛主的头筹! 他将店家挥走,并未少停,匆匆的赶到店中,恰好救了王梅霜一命。 王梅霜抬头一看,来人比吴萧昆更坏,正欲叱骂,人妖赵秀男已满面诡笑,说道:“教主美人受惊了,那小子不知怜香惜玉,竟敢在你面前持械威迫,只要你顺从了我,本分坛主定将那小子人头取来给你解恨。” 说着缓缓将身上长衫脱下,向墙上一个衣钉上挂去,衣服尚未挂好,他身形陡转,手中长剑如同出洞蛟龙,“噗噜噜”,一声,直向王梅霜持剑右手卷去。 就听“叮当”“乒乓”分声大响,屋巾顿时鸦雀无声。 原来“叮当”之声是王梅霜手中短剑已被卷落地上,她慧剑才一离手,立觉心中一阵迷惘,人已骨软如绵的向床上倒下。 那“乒乓”两声大响,是屋门及窗门均被院中来人击倒,在屋门及窗门前各站着一个须发如银的老者,这两人目中神光闪闪,正在观察屋内动静。 人妖赵秀男闻声一惊,忙转头一看,吓得心中一怔,见退路现被来人阻住,急在暗中筹划脱身之策。 少信,这俩个老者一阵哈哈大笑,听得人妖赵秀男胆战心惊。 笑罢,站在屋门前那个老者说道:“好小子,竟敢向我们教主施此无耻暗算,快把解药拿出来,否则别说老夫将你立毙掌下。” 人妖赵秀男;急忙陪笑说道:“老前辈请莫误会,贵教主是中了别人的暗算,小的我是特地赶来解救。” 屋门口那个老者这时走进屋内,向人妖喝道:“胡说,你是以前阴阳老怪的徒孙,她分明是中了老怪传下来的秘制‘迷魂催春散’,你如想活,快把解药拿出。” 人妖赵秀男听他话中,似有一线生机,忙道:“晚辈也知这时解释,老前辈不会相信,她中的虽是我的‘迷魂催春散’,但确非晚辈所施。老前辈对晚辈不应失信,如晚辈将解药献出!是否真的放我离去?” 窗外那个老者这时也走进屋内,说道:“我们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就是你躲入那分坛中,一样能把你掏出来,但我们怕杀了你污了手,一定放你逃走,别废话,快把解药拿出来!” 人妖赵秀男知道这些老辈奇人,全是一言九鼎,闻言大喜,不再拖延,由腰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向桌上一支茶杯内,倒出少许红色药粉,说道:“解药在此。” 语毕,转身就想离去。 一个老者右臂一伸,将他去路阻住,说道:“且慢!我们怎知你拿出的是真药还是假药。” 人妖赵秀男停身谄笑道:“晚辈岂敢欺骗长者,老前辈太小心了。” 另一老者,将半杯冷水,冲入那解药杯中,调和停当,持杯走至王梅霜身前,右手疾起,点了王梅霜的软麻穴,将这半杯解药灌入她的口中,右手一挥,又将她穴道解开,站在一旁,静观变化。 约盏茶时间,王梅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黄水,业已神志全醒,体力恢复。 她由就床上跃起,粉面通红,怒气冲冲的指着人妖说道:“暗算我的不是他,可是这人也不是好东西!” 人妖赵秀男期期艾艾的说道:“教主休要误会,在下是一番美意,不,不,是一番善意……” 旁边有一个老者未容他说完,喝道:“别废话,快滚!” 这两个老者是何人,谅读者早已明白,就是那在邙山顶上与王梅霜分手的南北双叟,他们离开邙山后,因距离少林寺与黑衣教约定日期不远,虽未决定是否参加这场恶斗,却并未远离,后来听说武林三奇在偃师被人暗算,因此他们又翻回洛阳,盘旋在洛阳偃师之间,想将这暗算之人查出。今晚因被吴萧昆那声兵器相击之声惊动,循声赶来,无意中恰与王梅霜相遇。 王梅霜将外衣穿好,拾起慧剑,将长剑向身后一插,说道:“前辈请!” 三条人影,由这旅店中疾飞而出,不久,到达另一家旅店中,双叟将王梅霜让进他们住的屋内,忽听店前脚步声繁杂,渐渐走进店内,南叟诸葛元走出一看,见店家手提一支纸灯,正将一簇人引进院中。 店家边走边说道:“敝店在洛阳是个老字号,后面有花园独院,清静幽雅,保证满意。” 一簇人中有一人说道:“好,我们就包上一座花园独院,我们人可不少,那花园中是否住得下?” 南叟一听这人语言,已知来人是谁,心中大喜。不单是他,屋中二人也是闻声走出。店家一看,这屋中本是住着两老头,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少女,心中甚是奇怪,虽然如此,他口中仍向来客应道:“那花园独院中有十来间房,足够客官们住的人。” 南叟诸葛元向前走两步,向这族人问道:“来者可是不老神君刘大哥?” 方才说话之人由人群中急步而出,却是个二十五六岁,公子模样的人,这人持着南叟诸葛元的手,朗声笑道:“原来二位贤弟在此,来,我们一齐住到后面那花园中去。” 店家一听,这又是奇事,这个老头把这年轻人称做大哥,这个公子却把这两个老头称呼做贤弟。这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夜特别多了。 王梅霜早由双叟处得知那刘不神就是不老神君刘灵虚,知他年龄已过百岁,心中对他芥蒂之心,早就消除,现见他先向自己招呼,急上前一步,福了一福,说道:“晚辈参见神君,以前失礼之处,尚请谅恕。” 不老神君刘灵虚急忙谦虚的说道:“姑娘自称晚辈,这个可不敢当,今后我们作个忘年交好了。” 他用手向人群中一指,向南北双叟说道:“因小女有病,我们先行一步,你们三人把东西收拾好,待我叫店家来此你们到后面去同住。” 说罢,他们随着店家由后面走去。 少顷,店家由后面走出,向南北双叟说道:“方才那位公子爷说了,你们这间店钱算在他的帐下,请你们三位随小的到后面去住。” 南叟等三人随着店家到了后面花完中,见这园内树木隐掩,十分幽静,在花园当中有一座约有七八间房屋的古雅小楼,楼后有一排平房,这时,各屋中全亮了灯,人虽住的不少,却是静悄无声。 不老神君刘灵虚早就迎立楼前,见他们来到,忙让进楼中厅内坐下,北叟夏侯丹说道:“我们两人这次出山,到处寻你,全是仅差一步,这次你赶到洛阳来,意欲何往?” 不老神君刘灵虚眉头紧锁,叹道:“因小女得了相思病,我赶回山后,无法医治,只有把她抬出来,想设法将她的意中人寻到,把他们揖成夫妻,她这病自然不药而愈。” 南叟诸葛元哈哈笑道:“这种相思病小弟尚未见过,贤侄女现在是否已经休息,可否领小弟等一观病状子” 不老神君刘灵虚将身立起,说道:“你们随我来。” 三人随他走进一间精致小屋内,王梅霜向屋中一看,见有一个较她年龄略轻的少女,如痴如呆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想是仆妇之流,这少女怀中抱着一幅墨画,态度甚是认真,似是生怕别人把画夺去。 王梅霜向这少女脸上望去,见她脸色苍白,弱不胜衣,秀眉紧锁,满面哀怨之色,使人看了心中生出无限同情,怜爱及哀伤。 王梅霜看得眼眶一红,正想和她说话,忽听她断断续续低声唤道:“兰哥哥……,兰哥哥……” 南叟诸葛元俯身向她说道:“香儿,你的两个老叔叔来看你啦,你抬头看看我们。” 刘幽香似有所觉,一双忧伤深遂的目光向南叟微扫,轻叹一声,突将手中墨画展开,螓首低垂,双目不瞬的向画上凝视。 王梅霜见她将画展开,忙低头向画上看去。 她这一看不要紧,芳心猛的一震,啊! “幽兰吐香,孙兰亭敬涂。”几个字立刻映入眼帘。这时她心中尚存怀疑,忙抬头向不老神君刘灵虚差别道:“请问老前辈,她的意中人究竟是何人呢?” 不老神君刘灵虚在旁恨道:“就是那画画的这个孙兰亭小子!” 王梅霜听得心头一震,当时强将激动的情绪抑住,未再观看,站在一旁,不言不动。 南北双叟知道她与孙兰亭的关系,她方才询问时,双叟曾向不老神君刘灵虚连施眼色,但并未被刘灵虚发觉,后见刘灵虚据实答出,就知不好,南叟诸葛元故意哈哈笑道:“贤侄女既然痴呆如此,我们到外面谈罢,王姑娘远途劳顿,刚才又中了人妖他们的暗算,也需早些休息。” 不老神君刘灵虚抬头一看,王梅霜面色果然不佳,怒声问道:“她怎的遭人暗算?” 南叟诸葛元:看了王梅霜一眼,说道:“方才听她说,是被三奇的弟子吴萧昆用人妖的‘迷魂催春散’暗算,若非我们及时赶到,她几乎险遭不测。” 不老神君刘灵虚切齿说道:“这姓吴的小子和那人妖,如被老夫遇上,非把他们活劈了不可!” 说着众人已走出屋外,到了厅中,不老神君刘灵虚向王梅霜十分关心的说道:“时已不早,姑娘请早些休息,都是自己人,无须客套。” 王梅霜未再客气,走入为她准备的房间,向床上一倒,扣衣而卧,想起孙兰亭,心中恨道:好个没良心的,背着我尽在外面拈花惹草。 这一夜,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竟夜未眠,天一亮,她就下床走至屋外,见不老神君和南北双叟正在园中向东方摄取朝气,等他们吐纳已毕,走上前去,向他们说道:“晚辈需至少林寺赴约,不能久停,拟先行告辞,届时三位老前辈是否前往?” 南叟诸葛元微一思索,答道:“现在尚不能决定,到时候再说,我们就是前往,也不想出头露面,必要时,可能暗中相助。” 王梅霜忽又想起一事,说道:“晚辈离开飞云山庄时,夏侯云曾言及已向三位老前辈派出专使邀请,不知是否已经相遇?” 不老神君刘灵虚向南北双叟问道:“老夫尚未接到他的邀请,二位贤弟是否已与他的专使相遇?” 北叟夏侯丹答道:“未曾。” 南叟诸葛元在旁问道:“夏侯云与黑衣教约定的日期地点是在何时何地?” 王梅霜答道:“少林寺会战后的第二天亥时,在飞云山庄相会。” 刘灵虚沉吟半晌,说道:“老夫本不愿与任何人合作,既然姑娘住在飞云山庄中,这事中分另当别论,到时我们三人一定到场,但仅限于暗中保护姑娘安全。” 语罢,哈哈一阵大笑。 南叟诸葛元知道王梅霜不愿久留,正色说道:“少林之约,凶险颇多,姑娘请自珍重,时已不早,我们不再强留,姑娘走吧!” 王梅霜走后,南北双叟见不老神君对王梅霜似是特别关怀。心知他和王梅霜、孙兰亭、刘幽香之间的关系甚是微妙复杂,因此,有关王梅霜和孙兰亭的事,反而不便向他明言。 登对封北,嵩山少室山麓的山坡上,一座占地甚广,规模宏伟的古寺,正是那名震武林的少林寺。 寺门居高临下,由百十级磨石对缝的石阶直达寺前一座广场,如站广场上,抬头就可看到寺门内的哼哈二将及二道门中含笑迎人的大肚子弥勒佛。 这时广场上早就搭起三座高大木台,台上搭着席棚,全是离地丈余高,两旁设有上下楼梯,盖得十分坚固讲究。 木台四周设有用竹席搭成的院墙,当中开了一座大门,门旁放着一个长桌,两条长凳,长凳上坐着一个中年寺僧和六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和尚,这是寺中专门派来的来宾接待人员。 一个绿衣少:女,背负长剑,正由山下缓缓向这广场行来,到达席墙门前,并未停身,探首向门内略一张望,就向寺门前的石阶行去。 坐在门前的那个中年僧人见她想寺内,忙起身拦阻道:“女檀越请止步,如是赴约之人请进院内台上休息。” 少女闻言,转身走回答道:“我正是来赴约之人。” 这中年僧人见她年龄不大,生得奇美,忙垂目合什说道:“既是赴约;主人,小僧少林寺知客僧悟净在此接驾,不知女檀越是武林盟友还是黑衣教友?” 少女腮帮一鼓,嗔道:“谁是黑衣教教徒,你才是呢!我要见你们的老方丈。” 悟净见这少女说话顽皮,心中不悦,暗中相道:一个武林后辈,竟如此目无尊长,我们方丈是何等人物,凭你也配求见。 究竟人家是客,他仍很礼貌的合什说道:“敝方丈现正在奉陪贵宾,女檀越如有何事,对小僧言讲也是一样。” 这少女正是那由洛阳赶来的王梅霜,她听这知客僧如此说法,知他心存轻视之意,娇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咱姑娘不必见他了,大和尚,你的眼眶好高呀!” 悟净见她越说越没有礼貌,未再言语,转身向一个年轻的僧人说道:“速领这位女檀越到来宾席去!” 王梅霜也赌气未再言语,随着那年轻的僧人走进门内,见当中那座木台上,两旁挂着一付对联,写的是:“维护武林正义,判定江湖是非”。 台上分两边放着许多桌凳,却是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左边这座席棚上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黑衣教席”,台上也是空空如也,尚无一人来到! 右边这座席棚上也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来宾席”三字。这时在台上已坐了不少人,男女老少俱有,台上语音嘈杂,全在谈论着今天的事。 三座台上的地下,是一座用三合土铺好的练武场,场中宽大平坦,尘土不扬,确是个极好的比斗场所。 王梅霜走上“来宾席”的台上一看,一个也不认识,想都是武林后辈或是不甚著名之人。 她在人群中寻了一个座位坐下,低头不语,尽在闷闷的想那孙兰亭与刘幽香的事。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忽听耳边有人说道:“时间到了,少林寺主持大师们来了。” “看,武林双凶也来了,还有好几个掌门人呢!” 王梅霜抬头一看,见少林寺三个山门一齐大开,左右两个小门,正有载数僧人各成一路向外鱼贯而出,先到石阶下的僧人,走到席墙门外,各占方位,井然有序,站定后,立即合什不动,似此情形,想是正在布置名震武林的罗汉大阵。 正门内先走出四个老僧,后面跟出十四个俗家打扮的人,这十四个人老少不一,王梅霜认识武林双凶及峨嵋、昆仑、长白、华山四派的四个流亡人,其他诸人她俱是不识。 这四个老僧走到席墙门前,将身一侧,由一个须眉如银的老僧向武林双凶等人嚷道:“各位先请!” 凶魂冯冰哈哈一笑,说道:“强宾不压主,老方丈,你们先请!” 原来方才那个说话的老僧,就是少林寺当代主持方丈觉明大师,他也不再客气,立即领先率众走入。 他们这一进来,来宾席上众人一齐肃容起立,觉明大师忙含笑向众人合什行礼后,领着身后众人迳向当中那座台上走去。 上台后,觉明大师将众人让到右边一列桌后坐下。 第二十一章 太华玉女李挽霞 觉明大师俟众人依次坐下后,缓缓走至台前,向来宾席台上合什一礼,说道:“这次为敝寺存亡,为武林正义,老衲不揣愚昧遍撒英雄帖,邀请武林诸友,准备和黑衣教做一场彻底的生死决战,蒙各位不远千里赶到相助,老衲谨先代表本寺向各位致谢。” 他向来宾席上合什问讯,席上诸人又一齐起立,静肃无声。 觉明大师面色凝重,继续说道:“黑衣教的实力确是不弱,今天他们一定更是来者不善,但敝寺所请高手中,现有多人尚未光临,如届时仍不到达,我们这方未免实力显得单薄。万一动手时,贵席诸友,切忌单打独斗,如黑衣教发动群殴及混战时,再请各位拔刀相助,不是老衲轻视各位,实是不愿多作牺牲,尚请各位海涵。” 语毕,又一合什,正欲转身退下,忽见门外人影一闪,已有一人,披头散发,跄踉而入,这人跃至台前,想是力尽,一跤跌倒,躺在地上,气喘如牛。 又是人影一闪,门外少林寺知客僧悟净,紧随跃进。忙俯身将这人缓缓扶起。 众人一齐闪目向这人望去,见他年约四旬,身着道袍,道袍上血迹斑斑,因时间已久,均已成紫黑色。 众人均不识这是何人,悟净在他耳边说道:“道爷你先缓缓气,我们当家的现正站在台上,有什么话你就先向他说罢!” 这人缓了一口气,抬头向台上一看,果然上面正站着一个神光湛湛的老僧,忙稽首说道:“青城派第九代弟子玄掌羽士黄浮云参见少林掌门方丈。” 觉明大师见他如此狼狈,面色一变,惊问道:“难道青城派已遭……” 下面言语,不便说出,玄裳羽士黄浮云接口答道:“正是,半个月前,黑衣教徒再打深夜偷袭,敝掌门人及本派高手,均力战身亡,晚辈遭受创伤一十二处,突围逃出,闻老前辈遍撒英雄帖准备和黑衣教作一总了断,因此连夜急赶而来。” 觉明大师急问道:“贵派遭此惨变,如何善后?” 玄裳羽士黄浮云泪光一闪,答道:“黑衣教已派大头鬼王霸窜据本派掌门之职,本派后辈弟子现匀为殂上鱼肉。” 觉明大师轻喟一声,向知客僧悟净说道:“你派一人扶他到寺内去休养,你在此处门前不可擅离。” 悟净应声扶着黄浮云走出门外,才派人将他送走,忽见山破前一簇道士,直向门前行来。悟净不知来的是何方人物,急忙迎上,合什问道:“来者是盟友还是教友,少林寺知客僧在此接待。” 来人中有一个人喝道:“秃驴,你翻开驴眼看看,华山派掌门人在此,凭你也配接待,速去通知觉明老贼秃,叫他亲自出迎!” 悟净听这人出口伤人,强按着心中怒气,暗念一声:“阿弥陀佛!” 抬头一看,见说话这人是个中年道士,生得客眉、丧门眼、面色惨白,酒气喷人,那里像个清净无为的全真,分明是个黑道上下五门的贼人。 向他身后望去,一共是十二个人,最后两个道士肩上,抗着一节枯木,这些道士全是生得横眉竖目,一眼便知均非善类。 悟净几发言那个道士说道:“道长想就是华山派的新掌门人了?” 这人眉一竖,说道:“咱家是新华山十二剑之首的采花真人刘三郎,我们掌门人就在后面,·秃驴别废话,速去通禀。” 悟净因身为地主,不便与人先行翻脸,只得说道:“道长既须本寺方丈出迎,请在此地稍候吧!” 说着转身走入门内,这群道士似知觉明大师不会出迎,并未在外等候,紧随悟净之后,向门内走进,悟净并未阻拦,直向当中那座台前走近,见觉明大师仍站在台前尚未入座,正欲启禀,觉明大师向他将手一摆,说道:“方才你们谈话,我都听见,既是黑衣教友,可请到黑衣教席中。” 忽听两个道士肩头上那截枯木一声鬼嚎,数十点蓝光由木上射出,直向觉明大师迎面罩来! 觉明大师长袖一挥,一阵劲风,将这数十点蓝光卷上棚顶,他冷哼一声,说道:“小头鬼,休要暗箭伤人,你这蝎尾毒针,不过如此,在你们教主未到之前,老衲不与你一般见识,速去那边台上,本寺自会有人来接待。” 话才说完,枯木顶上,“噗”的一声,伸出一颗饭碗大的小脑袋,头上挽着于个道髻,嘴上留着漆黑两道八字胡,一双小眼滴溜溜一转,怪声说道:“你是少林寺的方丈,我也是一派之主,你竟对本掌门人如此傲慢,岂不怕天下武林中耻笑。” 语音一落,立时引起一场哄堂大笑,原来是来宾席上众人,见他生得滑稽,忍不住一时笑出声来。 笑声落后,来宾席上有一娇脆声音喝道:“小头鬼,你不拿个镜子照照,看你可像个掌门人,这里没有河,你尽躲在你那棺材壳子内,也没法浮着你逃命。” 原来这小头鬼王强躲在这截枯木中,为的就是在陆地上能出其不意暗箭伤人,在水中能浮在水面上当做船用。 这人语罢,又是一阵哄然大笑。 台下十二个道士闻言,一齐面现怒容,向来宾席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一个其美无比的少女,他们这一发现,立时怒气全消,十二双色眼,直勾勾的盯在少女的脸上,全变成如饥似渴般的木然不动。 小头鬼一双小眼,也被少女娇容吸着,竟忘记了答话。 觉明大师在武林中,身份不在七绝、三奇之下,听到有人竟在自己面前抢白,心中不悦,暗中想道:这是何人后辈,竟在老衲面前如此放肆! 他面目一沉,向少女问道:“女檀越是何人门下?” 这少女听她师父说过,少林寺执武林牛耳,当代掌门方丈觉明大师确有真才实学,不可轻视。现见他似有对自己不满之意,忙敛衽施礼说道:“金发蛮婆孟玉珍弟子王梅霜,谨代表武林七绝,南北双叟向掌门方丈致意。” 觉明大师听她就是白衣教主,心中一惊,面容一缓,转头向知客僧悟净叱道:“白衣教主驾到,何不早些禀报!” 悟净忙低头垂目,不敢答言,他心中想道:“怪不得她方才对自己如此无礼,原来她就是能够统御南北双叟、武林三奇的白衣教主!” 觉明大师向王梅霜含笑问道:“双叟及七绝何时能到?” 王梅霜娇笑答道:“南北双叟两位老前辈是否能够赶到,尚不一定;敝师等七绝一在飞云山庄中,特令晚辈代为致意。” 她说着用秀目向两座台上众人一扫,继续说道:“仁义侠王夏侯云前辈令晚辈向在场各位武林前辈邀请,勿论胜败,均请驾临飞云山庄,以便在今夜会后第七天亥时与黑衣教再来一次决战。” 觉明大师等她说完,说道:“这边台上已预设教主座位,请即移驾一谈。” 王梅霜心中暗笑,想道:“你们这些和尚,真是前倨后恭,这样也好,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轻视年轻人!” 她未再客气,施出不老神君刘灵虚的“流云步法”,娇躯一闪,如同飞燕掠波,已到那当中座台上。 台上对面的几排桌凳,空无一人,想是为黑衣教中主要人物所设;这边第一排座位上已坐了不少人,那华山派等四个流亡人及另外三个老僧坐在第一排。 王梅霜被让在第一排觉明大师主座右边第一个座位上,由此可见少林寺主持方丈对白衣教主是如何的重视。 那边小头鬼王强见众人无人理他,觉得没趣,“啵”的一声,由枯木中跃出,自己杠着那节枯木,带着那十二个道士走上那座“黑衣教席”台上,在第—排座位上坐下,突然他一眼看见那个华山派流亡人太华玉女李挽霞坐在当中台上,他仰面又是一声长啸,指着李挽霞怪声喝道:“好象本派叛徒,竟敢躲在此处!” 太华玉女李挽霞因台上诸人俱是武林前辈,不敢放肆,仅狠狠瞪了小鬼头一眼,并未答言。 王梅霜在旁代她答道:“小头鬼,谁承认你是掌门人,好不要面皮!” 觉明大师双目神光暴涨,看了小头鬼王强一眼,看得他心中一颤,觉明大师向王梅霜说道:“这等无能鼠辈,不值一理。” 正当这时,门外一阵纷乱,知客僧悟净领着六个人由门外走进,走到当中台前,悟净几觉明大师禀道:“黑衣教主及各位护法驾到!” 众人一齐抬头望去,前面是一个身穿黑绸长衫,头上罩着一个黑口袋的蒙面人,后面跟着一个红衣妖媚少妇,再后面是两个红衣番僧,一个生意人,和一个黄衣人。 觉明大师看得心中一寒,认出那个红衣少妇就是最近闻名江湖的缥缈仙姑胡秀珠,那四个人想是最近江湖传说的老魔头番僧札木苏、噶脑海,奸贾吴醒吾,和黄衫客夏飞。 他忙将身立起,指着台上对面那几列空座位说道:“教主及各位护法请上台谈判。” 这六个人一进来,已将院中三座台上情形看清。那个蒙面人嘿嘿一阵冷笑,向正在肃然而立的小头鬼及十二个道士将手一摆,怪声说道:“你们坐下!” 他率领着身后五人走上,当中那座台上在觉明大师对面那几列空座位第一排坐定。两支目光炯炯的凶眼,在黑口袋上两个小洞内向觉明大师众人一个个循望去,看到王梅霜,嘿嘿笑道:“白衣教的妞儿教主也在这里,怎的不见南北双叟那两个老匹夫?” 王梅霜心知来人厉害,在这种场合之下,不能示弱,她故意冷嗤一声,秀面仰起,眼望棚顶,给他来个相应不理。 蒙面人又是一阵嘿嘿冷笑,说道:“妞儿教主,你别装腔作势,那次在邙山顶上如不是那姓孙的小子一搅,你们这白衣教早就全军覆灭,你也早就做上我们那洛阳分坛的镇坛夫人了。” 王梅霜秀目一翻,说道:“你不是教主,不配和我说话,别忘了你在邙山逃走时的那份狼狈像。” 觉明大师闻言一怔,在旁问道:“他不是黑衣教主?” 王梅霜满面不屑之色,答道:“他是教主韵替死鬼,全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蒙面人接口说道:“我虽不是教主,但既能做他的替身就能替他全权作主,老秃驴,你既把我们请来?有话快讲,等会好叫本教主替你们超生。” 觉明大师见他口出不逊,说道:“阿弥陀佛,檀越既自称是教主,请保持你的教主身份,不可出口伤和人。” 蒙面人嘿嘿笑道:“本教主只知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可不懂什么身份不身份,伤人不伤人;老秃驴,我还是那句话,有话你快讲,有屁快放!” 觉明大师又喧了一声佛号说道:“在谈判之先,我先替你们介绍几位好朋友。” 说着他将身形站起,用手向王梅霜一指:“这位你们老认识,不用介绍了。” 他又指着王梅霜身旁的三个年约六旬的老者和两个中年人说道:“这四位是八卦门掌门人董福祥,弹腿门掌门人白觉生,言家拳掌门人公冶羊,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那一位是京都振威镖局十三省总镖头金刀银梭邱光斗。” 右首诸人介绍已毕,他转身指着左首武林欢凶,依次介绍道:“这两位是名震遐迩的武林奇人冯冰、赵冷,他们的绰号中欠雅,但为人确极为纯正,那三位是长江排总首领水飘风,北六省绿林总瓢把子神手赛方朔李虎臣,南七省绿总瓢把子霹雳手徐胜。” 语毕,转身向身后一排七个人介绍道:“这三人是本寺经堂大师觉慧,戒堂大师觉空,齐堂大师觉果,那四位是峨嵋、昆仑、长白、华山四大门派的未来掌门人。” 蒙面人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少林寺今天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尚妄想干预到其他门派的事,真乃不知天高地厚。那四大门派的叛徒,早晚被擒,将受他们本派的制裁,无需你替他们四个狗男女劳心,方才你介绍的那些冤孽亡魂,一个也活不了,今天鬼门关大开,这叫做劫数难逃,死定了。” 说至此处,他头上黑口袋一转,面向来宾席上喝道:“那边台上众人听着,本教秉天地正气而创,为维持武林正统而设,现八大门派已上其六,万众归心,应为盟主。姑念尔等盲从无知,现本教主大开招贤之门,投降者生,抗拒者死,生死任由尔等自择……” 他尚来说完,觉明大师气得白须微颤,一声大喝:“住口!” 这声大喝已把全身功力运足,震得蒙面人心中一惊,暗中想道:这少林寺果是名不虚传,这老秃驴功力竟如此深厚,无怪本派前次派出的两位接收使者大败而回了。 觉明大师强将怒气平息,说道:“你们黑衣教确是好话说尽,坏事做绝,今天看来,谈判也是无用,老衲为扶持武林正义,辩别江湖是非,只有一战,把你们这批教徒消灭一个算一个!” 蒙面人嘿嘿一阵冷笑,说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贼,那有什么是非,本教的教义就是杀绝异己,老秃驴,如你能接得下本教主的一招‘玄天指’,或能接得下我们这位黄衫客的一掌,我们马上就走,否则,嘿嘿,只有叫你们再入轮回,重新投生了。” 觉明大师这时抱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决心,已不计利害,霍的立起,说道:“我去接你一指试试!” 蒙面人嘿嘿笑道:“好!” 二人并未跃下台去,蒙面人右手平抬齐胸,正在蓄势待发,忽闻来宾席上,有人大声喝一道:“且慢动手,投降的人来也!” 应声由来宾席上滚出一人,这人在空中翻了五十八个筋斗,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他翻得奇快,没有一人能看清他的面貌。 这人摔在当中那座台上,缓缓爬起,手扶着腰,吡牙咧嘴的说道:“哎哟!哎哟!闪了我的腰了。” 说着一瘤一拐的走到两边座位当中,站在那里哼声不绝。 众人一齐向他望去,见他这份长像,全是忍俊不住,嗤嗤暗笑。 只见他身高不满四尺,前鸡胸,后驼背,额前生个碗大的肉瘤,脑后长着五个酒杯大的肉球,两腿一长一短,双臂一粗一细,嘴上稀稀的留着几根白胡,脸上皱纹密布,真可谓集残疾之大全,生得怪丑无比。 来宾席台上众人先是感觉好笑,接着是一阵惊奇,他们窃窃私语道:“这怪人何时到我们这边台上?我们怎会未先发现这么个人?” 当中台上的黄衫客夏飞由上台起就坐在那里双目微闭,面无表情,似对觉明大师和蒙面人的对话,浑如未闻,自这怪人一出现,他立时两眼急睁,目射奇光,一瞬不瞬向这怪人注定。 蒙面人见这怪人突然出现,不知是敌是友,嘿嘿一阵怪笑,问道:“来者何人?速将身份说明,以免自误!” 这怪人两支怪眼一翻,并未答言,就见他双手捧腹,低头一阵大笑,笑罢,高声说道:“刚才咱家见你们双方火气太大,现在待咱变几个戏法替你们消消火。” 别看他人生得短不丑怪,却是中气充沛,声若洪钟。 他将右手缓缓举起,轻轻按在额前那个肉瘤上,喝道:“你这见不得人的东西给我下去!” 说来也怪,当他右手离开那个肉瘤时,肉瘤竟变得无影无踪。 他又抬手向脑后一抹,喝道:“你们这五个坏东西也给我滚!” 后脑上那五个肉球也应声变得踪迹俱无。 他身躯“啵”的一声竟长高了三尺,那些鸡胸、驼背、腿臂等残疾全都不见了,面上皱纹也全部消除。 转眼间,他已变成一个身材伟岸,满面红光,边幅不修,骠悍幽默的老人。 他又捧腹一阵大笑,笑罢,伸手向蒙面人一指说道:“咱家向以坏蛋自称,今天听了你的一翻言论,这才知道能人背后有能人,咱这坏蛋和你们一比,如同小巫之见大巫。你们尚且如此,如你们的教主亲来,咱就更无法和他相比啦!咱家一想,既然甘拜下风,只好从今后改邪归正,特此跑来向老和尚投降,请他替我念念经,把我的罪孽消除。” 说完,他又狂笑不止。 黄衫客夏飞上台后就没说过话,这时双目仍向他注定,冷冷说道:“这位朋友,方才你指桑骂槐的骂了半天,我们不和你一般见识,现在你又公开对本教主污辱,你凭的是什么!” 这怪人面色一肃,极端正经的说道:“先前我凭的是个坏字,现在凭藉既失,只好向正义低头,改凭‘江湖道义’四字” 黄衫客夏飞双目神光暴射,霍的立起,喝道:“你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你先前在空中露的那手‘雪里滚’,我就怀疑是你,后来你现出原形,我本来不愿答理你,那知你又不自量力,欺人太甚,你可识得当年冷面秀士座前四大铁卫?” 这怪人听得心中一惊,向夏飞微一注视,说道:“果然是那‘僧道俗尼’中的一俗,可是咱千幻神偷谢伯桃也不惧你。” 不问自招,台上众人全是一惊,原来这人就是八十年以前以“气功幻千形”名满江湖的神偷,想不到这时竟在此出现。 黄衫客夏飞一声冷哼,说道:“当年你九闯行宫,被冷面秀士擒在宫中,后来我们因抵御强敌,被你逃走,你就应该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不意现仍是如此猖狂,待本卫士先来教训教训你。” 千幻神偷谢伯桃哈哈笑道:“好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别废话,咱们到台下去见个高低吧!” 黄衫客夏飞喝道:“好!” 两条人影,由台上疾飘而下,到了练武场中,一言未发,“拍、拍”连声,二人已对了一十二掌,全是功力相等,势均力敌。 黄衫客夏飞一声大喝,将他当年威震江湖的“阴阳九掌”施出,每掌三招,每招三式,一共二十七招,八十一式。再配以“阴阳气功”右掌冷风似冰,左掌温风如醇,激起阵阵气漩,确是威力惊人。 千幻神偷谢伯桃当年以变形及身法称绝武林,怎能示弱,立将身法展开,只见他慢如轻烟掠地,疾如星飞丸掷,腾翻滚扑,骨软如棉,在黄衫客凌厉的掌风内,如同一支绣球,姿态甚是美妙。 他可不是仅在挨打,在躲闪之中也将他的“神手十三拧”施出,候机就向对知拧上一把,如果被他拧上,不是筋断骨折,就得皮开肉绽。 二人打得兴起,各将身法加快,顿时只见两条人影时分时分合,谁也无法辩清他们的面貌。 台上蒙面人见他们一时难分胜负,向觉明大师嘿嘿笑道:“他们已经动手,你们和尚专讲超度,待本教主把你超度了吧!” 觉明大师拂髯笑道:“老衲敬候多时。” 蒙面人右腿一起,“当”的一声,座前木桌,已挟劲风直向觉明迎面砸去,身形疾起,右臂平提齐胸,向外一翻,“玄天指”疾如闪电,紧随木桌之后,向前射去。 就见觉明大师身前灰影疾闪,木桌竟被来人接着,一声惨叫,来人已倒在台上,死在玄天指下。 觉明大师望着躺在地上的觉果师弟,知道他由身后—排座位中跃出,为救护自己而遭毒手。心中一惨,口中念着:“阿弥陀佛”正欲说话,忽见自己面前的木桌,“当”的一声,直向蒙面人身前砸去,听王梅霜在旁娇喝道:“我也叫你尝尝暗算的滋味!” 他急抬头一看,见数十点银光,紧随木桌之后向蒙面人袭去。 蒙面人视线被飞来的木桌挡着,不知木梅霜已向他射出梅花针,他右臂一起,又是“当”的一声,木桌被击得直向来宾席台上斜飞而去,这时,桌后数十点银光向他身前急袭而到。 他不及躲闪,惊得一声怪叫,忽见身旁卷来一阵劲风,将数十点银光斜裹而起,扑扑连声,一齐钉在席棚顶上。 闪目一看,见奸贾吴醒吾正站在身旁,说道:“教主息怒,杀鸡焉用牛刀,待俺老西先会他一阵。” 奸贾吴醒吾说罢,转身向王梅霜说道:“你不是俺老西的对手,我也不与你这后生晚辈较量。” 正欲转头向觉明大师叫阵,那边后排座上的觉慧、觉空两位大师,见师弟觉果尸身正开始腐化,悲愤填胸,一言未发,双双跃出,出拳就是名震古今的“罗汉拳十八手”,内挟百步神拳威力,分左右向奸贾吴醒吾击到。 奸贾吴醒吾识得厉害,一招“倒采七星”闪过一边,说道:“咱们别在台上打,有胆的下去动手。” 随声三条人影由台上向练武场中疾跃而下,到了场中,立时打成一片。 这觉慧、觉空,和那个已死的觉果,都是老方丈觉明的师弟,功力和他们的师兄仅在伯仲之间,少可林寺数百年在武林中声誉不坠,绝非其他各大门派所能比拟的,他们的罗汉拳、易筋经、百步神拳、七十二绝艺、天龙禅唱,罗汉阵,早就名震遐迩,威势立见,奸贾吴醒吾虽然功力深厚,一时却把这两个老僧无可奈何。 台上蒙面人方才几乎伤在梅花针下,心中怒气不息,双目凶光闪闪,向王梅霜喝道:“本教主不想伤你,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语音未落,蓦闻台上席棚壁上发出一声裂帛大响,壁上的芦席已被人撕下一大块,丈余见方的一块芦席,向着蒙面人急涌而到,就听有人在棚后喝道:“谁敢对本教教主无礼,白衣教徒全体在此!” 蒙面人见芦席涌到,不及察看来者何人,忙功凝双掌,向来席疾扑而去,那知这块芦席涌劲奇大,不但未能把它推出反被涌到身上,将他身体兜起,直向台下倒翻跌出。 落地后,蒙面人一个就地十八滚,将来劲御去,正想跃起,席棚后已跃出一人,如同一朵彩云,由台上向他疾扑而下。 蒙面人一个鲤鱼打滚,由地上直翻而起,尚未站稳,就见眼前一花,前胸一阵剧痛,竟被来人并指如戟,由胸口插入,他眼前一黑,又再栽倒,这时,耳听来人说道:“这不像那几次比武,我可不容你施展‘玄天指’了。” 在他咽最后一口气前,已将来人看清,勉强说了声:“原来是你!” 双腿—伸,再也不动,总算恶贯满盈,遭了恶报。 就在蒙面人被戮死的刹那,台上那面撕破的棚壁,又是连声暴响,“呼”的一声,整面棚壁全被扯落,现出并肩而立的两个白发老者,众人一齐转头望去,正是那南北双叟,诸葛元和夏侯丹。 众人又一齐向台下望去,见蒙面人已经气绝,身旁站着一个公子模样的人,正手提着一个黑口袋,向那蒙面人尸体脸上凝视,众人齐闪目望去,这蒙面人原来就是那凶名远着的九邪人首,人屠子李豺,正惊诧间,那公子模样的人却横目四视,朗声说道:“老夫是不分敌我,谁敢再唐突我们教主,我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台上众人,除少数人外,均对这公子模样的人不认识。 蓦地台上暴喝,有五个人急跃而下,落在那公子身前,身形一分,将那公子团团围定。 众人一看,这五人却是那梅花拳门人李鹏九、排教总首领水飘风,京都振威镖局十三省总镖头金刀银梭邱光斗,南北绿林总瓢把子李虎臣和徐胜。 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说道:“我们那次在巫山神女峰,受尽你们的残杀和污辱,后来我们探出这蒙面人是黑衣教主的替身,因此我们今天特赶到少林寺,为的就是要寻黑衣教主理论,现在这个正凶已被你击毙,我们只有和你这个正凶算帐。” 这公子模样的人那里把这五人放在眼内,并未答言,仰天一阵狂笑,笑声震耳,功力至少在一百年以上。 振威镖局十三省总镖头邱光斗喝道:“不老神君,你别卖狂,今天就是你遭报应授首之日!” 喝声一落,“呛啷”一声,金刀出鞘,左手一记“大力金刚掌”,向刘灵虚肩头砸下,右手金刀由下上挑,“孔雀剔翎”,疾向对方小腹扎去。 他这一动手,那四个人立时身法展开,分进合击,如走马灯般地和不老神君刘灵虚缠斗在一处。 五个人都是当今武林中领袖人物,功力全是不弱,再加以刘灵虚自从他爱女刘幽香得了相思病及和王梅霜相遇后,不知怎的,以前残忍之性竟自大减,不忍伤人,因此,尽在五人之中游斗,一时难以分出高低。 他们动手时,台上也未闲着,原来南北双叟在台上一现身,这边两个红衣番僧一齐怪笑道:“咱们可算是老冤家,死对头,今天不分个死活,绝不罢休!” 说着不由分说,双双扑上一动手就将“大手印”施出,热风阵阵,确是骇人。 南北双叟不敢怠慢,立将身形展开,和他们分成两对在台上打了个难分难解。 觉明大师先前见黑衣教派来的人,无一弱者,后来虽来了一个千幻神偷谢伯桃,估计实力仍非敌手,正在暗自焦急,嗣见不老神君刘灵虚等三人一到,立时心中大定。 他闪目向台下望去,见千幻神价谢伯桃与黄衫客夏飞打得难分难解。 那边自己两个师弟却被奸贾吴醒吾逼得险象环生,连连后退。 他心一惊,忙转头向武林双凶等人说道:“请各位替我掠阵,等老衲去助我那两个师弟一阵。” 凶魂冯冰说道:“老方丈,你是今天的会中主人,应在台上临视全局,待我们老哥俩下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双凶未容觉明大师答话,金光连闪,各将背后一对大钹撤在手中,“当”“当”两声大响,两团金光,由台上向着奸贾吴醒吾疾罩而下。 奸贾吴醒吾已将觉慧、觉空二人逼得手忙脚乱,正欲取他们性命,现见武林双凶四面大钹迎头击到,忙抽身换步,闪到圈外,“哗啦啦”一声,由腰中将铁算盘取出。稍即迎上,又和四人打在一片。 觉慧、觉空两位大师白双凶加入战斗后,立感压力大减,各奋神威,又将战局暂时拉平。 觉明大师见战局已经稳定,转身向缥缈仙姑胡秀珠说道:“仙姑身为黑衣教护法,想必绝技惊人,老衲自不量力,现欲领教。” 缥缈仙姑胡秀珠咯咯——笑,说道:“老和尚,先别得意,今日胜败尚在未定之局,我劝你还是养养你的老精神,如与我动手,包你后悔莫及。” 觉明大师不知她话中另有涵意,以为她目中无人,未把自己放在眼内,心中微怒,一个“龙形步”,已至她的身前,喝道:“反正今天是生死之局,接掌!” 僧袍大袖一挥,一阵刚猛的劲风,向缥缈仙胡秀珠急袭而到。 王梅霜在旁听说这人就是缥缈仙姑胡秀珠,想起他勾引孙兰亭的事,心中酸性大发,站在一旁将她详细的看了个够,见她媚态横生,嗲气袭人,愈看愈不顺眼,现见觉明大师寻她动手,恨不得一掌就能把她击毙。 说时迟,那时快,觉明大师掌才发出,恰在此时有一人由墙外跃上台来,这人身在空中,临空一掌迎出,“砰”的一声,觉明大师竟被来人震得登登登向后退出三步。 觉明大师心中一惊,抬头一看,见来人是一个剑眉星目,英气飒飒的少年,这人在空中向缥缈仙姑胡秀珠喝道:“随我来!” 他身形并未落地,在空中一个盘旋,头下脚上,又和墙外疾射而出。 缥缈仙姑一见此人,心中又甜又喜,一言未发,娇躯—扭,也向墙外射出,紧随少年之后,向附近一座树林中跃进。 少年一现身,王梅霜先是一喜,紧接着气得目瞪口呆,少年才跃出墙外,她急步走至台前,向墙外注视,见他们奔入树林中,她芳心中一阵酸楚,秀面变成苍白,勉强走诚至台内,一个跄踉,跌坐在一把椅子上,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如同一座雕塑的女神。 她心中恨道:“好个孙兰亭呀!那刘幽香的事情尚有可原,你沾花惹草竟沾到这种淫妇身上,真是不知羞耻!” 那边不老神君一见孙兰亭现身,心中也是一阵大喜,暗想:这回可把这小子找到,我那女儿的想思病有救了。 想到这里,他向身前的五个人喝道:“谁有功力陪着你们缠斗,快滚!” 正好这时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神手赛力方朔李虎臣抢入中宫,一招“擒拿手”,向他咽喉拿去,他身形向下一坐,大喝一声:“滚!” 右手已抄起李虎臣的小腿,直向门外掷去。 四个人正自一惊,长江排教总首领水飘风就觉眼前人影一闪,右上臂一痛,立被对方抛出墙外。 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等三人知道不是对手,身形疾闪,各自跃出圈外。 李鹏九怒喝道:“今日不是你的对手,将来总有报仇之日!” 不老神君刘灵虚睬都没睬,急向门外跃出,他不知孙兰亭现在林中,正在四面寻找,猛抬头忽见少林寺中突然数股浓烟冲天而起,心知寺中发生剧变,暗想:那小子现在一定正在寺中。 身形疾起,在空中一个转折急向少林寺中疾扑而去。 这时,觉明大师正站在台上观战,见梅花拳掌门人等被不老神君刘灵虚击败,深恐他们离去,忙朗声说道:“败在此人手中,不算羞耻……” 正说至此处,忽见知客僧悟净由门外奔入,气急败坏的说道:“启禀掌门人,寺中起火,想是被人偷袭!” 觉明大师转头一看,果然寺中浓烟四起,心中大惊,他不愧身为掌门方丈,在这等情形下,尚能沉着不乱,忙向悟净说道:“这门前由他们后辈弟子看守,你速传谕撤去一座罗汉大阵,立即带着他们接应寺中,如遇敌人,格杀勿论!” 悟净领谕急奔而去。 觉明大师转身想向王梅霜说话,见她坐在椅上,神色不对,只得改向台上八卦门掌门人董福祥等三人说道:“请三位在此替老衲压阵,寺中现遭暗袭,老衲去去就来。” 他又走台前,向来宾席众人合什说道:“情况紧急时,请各位至门外罗汉阵中暂避,以免牺牲。” 语罢,又向台下梅花拳掌门人李鹏九等人合什为礼后,灰影疾闪,急向寺中飞跃而去。 且说孙兰亭将缥缈仙姑胡秀珠引至树林中停住,胡秀珠未等他说话,先咯咯笑道:“小兄弟,谢谢你的相助,你找大姐有什么事呀?” 说着一双水淋杏眼注定孙兰亭,如不是以前碰过他的钉子,早将他搂入怀中。 孙兰亭面无笑容,正色说道:“在下今日赶到,特有几件要事相询。” 缥缈仙姑胡秀珠娇笑道:“你问吧,你大姐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他们低声说了许多言语,说话时孙兰亭却是正襟肃立,目不邪视。 最后孙兰亭该问的问完了,他向缥缈仙姑胡秀珠说道:“我告诉你,邪不胜正,今天你们黑衣教必败,我劝你还是那句老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缥缈仙姑娇笑道:“那可不一定,黑衣教还有几批高手没有来到呢!” 语罢,她又咯咯一笑,说道:“几天没见面,你越发英俊漂亮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娇躯向孙兰亭身边偎去,孙兰亭急闪身让开,正色说道:“怎的,你老毛病又犯了!”缥缈仙姑胡秀珠又是咯咯一笑。 蓦地,一阵焦木臭气随风飘入,孙兰亭惊道:“何处起火,难道你们黑衣教准备火焚少林寺!” 未等缥缈仙姑胡秀珠答言,他闪身就向林外奔去,听胡秀珠在身后娇呼道:“你先别忙着走,我还有话说。” 孙兰亭并未停身,仅回答一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跃出林外一看,少林寺浓烟漫天,空场中罗汉阵已少去一座,正有数百僧人由四面八方向寺中跃进。 孙兰亭今天本不想插手过问此事,现见那边台前战斗未休,这边黑衣教又施暗袭,似这种卑劣手段,向为他所不耻,立时义愤填胸,一声长啸,身形腾起,直向少林寺扑去。 他才跃进寺中,就见刀光一闪,两柄戒刀向他疾砍而到,四面八方正有数十个僧人向他急涌而到。 他知寺中群僧将他误为敌人,将身一侧,让过戒刀,双臂一抖,震退四个僧人,身形疾起,人如鹰隼,轻飘飘落在大雄殿顶之上,见东西两殿屋顶浓烟中均已窜出火头,正有无数僧人担水抬捅,忙着救火,院中地上东倒西歪,躺着数十具僧尸。 大雄宝殿后面院中,一团混乱,正有百十个僧人围着一个人死战不休,他定睛一看,被围之人正是那鸠杖婆阴三娘,她打得极为轻松,口中不时发出冷笑,杖起处,惨叫连声,人到处,尸体翻飞,寺僧虽伤亡不少,仍前仆后继,进扑不已。孙兰亭见她杀戮甚重,心中大怒,一声大喝,由殿上倒翻而下,恰好落在鸠杖婆身前,正有十来个寺僧挺刀而进,孙兰亭左掌一拦,一股潜力将众僧阻退,向鸠杖婆阴三娘喝道:“寺僧何辜,你竟滥加残杀!” 鸠杖婆一看来人是他,桀桀一阵怪笑,切齿说道:“原来是你小子,那次被你得到人形芝宝,老娘正要寻你,后来又在邙山上了你这小于一个大当,恨不得生啖尔肉,今天你自己跑来送死,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口中虽如此说着,心知孙兰亭今非昔比,曾将托钵仙翁击败过,不敢轻敌,话才说完,未等孙兰亭答话,抡手一杖,闪出一溜乌光,向孙兰亭拦腰扫到。 孙兰亭想不到这顶顶大名的鸠杖婆竟会向他偷袭,不及躲闪,功凝双臂,双手疾伸,扑的一声,接的正着。 鸠杖婆这一杖,使出全力,冲力极大,孙兰亭虽把杖头接着,却被扫得向后退三步。 鸠杖婆见他空手竟敢接杖,心头一惊,未容他拿桩站稳,双手—翻一挑,大喝一声:“撒手!” 孙兰亭这一接杖,试出了对方的功力不在托钵仙仇卓不群之下,不敢怠慢,立即气沉下盘,双腿如桩,双手也同时一翻一抖,喝道:“撒手!” 二人甫一对手,就听“嗤”的一声,两人同时向后跄踉退出一步,原来这根鸠杖,竟被拧得弯弯曲曲,拉长了两尺,变成两头粗,当中细,形状十分难看。 鸠杖婆见鸠杖被毁,怒由胆去,双臂凝功,又是一翻一挑,孙兰亭一个千斤坠,双手紧握杖头,向下一压一带,“啵”的一声脆响,鸠杖竟中断为二。 这次二人均有预防,各自稳立如山,鸠杖虽断;二人均在原地未动,鸠杖婆素以骠悍着称,并不因此罢休,手持半截鸠杖,一跃向前,杖势劲风向孙兰亭当头砸下。 孙兰亭见她如此凶狠,不禁暗暗点头,想道:这些老魔头全是名不虚传,如非是走入邪途,凭她这一身武功,定能为武林放一异彩。 他心知少林寺现在危在旦夕,不能尽在此处缠斗,现见鸠杖婆一杖砸到,急将手中断杖向上一横,一声大震,二人又是半斤八两,未分高低。 他决定速战速决,在鸠杖婆一怔神间,大喝一声:“招打!” 随声将手中断杖向鸠杖婆掷去,在鸠杖婆闪身躲杖时,他如神龙升天,腾身空中,一出手就是神龙掌法中的“连环三绝掌”这三招掌法,那次只用到第二招就将托钵仙翁击败,这次倒过来使用,第一招却用的是第三招“神龙三探爪”。 鸠杖婆不知厉害,见他身形跃起,似欲临空下击,立时手横断杖,仰面待敌。 孙兰亭身在空中,略一停留,喝了声:“接招!”人如苍鹰搏兔,在空中急泄而下。 第二十二章 练成三清一气功 孙兰亭头下脚上,落至鸠杖婆顶上约一尺处,一声大喝,右臂疾探,五指如钩,直向她头顶抓去。 鸠杖婆右手断杖,向头顶上一个盘旋,左手疾扬,一阵掌风,迳向孙兰亭袭去。 这“神龙三探爪”是连环三绝掌中最厉害的一招,确是非同凡响,孙兰亭右臂疾探猛收,人已循着鸠杖婆掌风边缘疾滚而下,人未落地,身体横在空中,双臂又行探出,左掌向对方迎面疾抓,右掌变抓为劈,向对方上腹袭去,同时身体一拱,左脚尖猛踢对方后脑,右脚急袭对方后脊心穴。 鸠杖婆左掌击空,心知不好,见对方双手击到,忙用断杖将面孔护着左掌下拦,和池兰亭右掌迎个正着,身形急向左移,虽将身后两处致命大穴让开,却被孙兰亭一脚踢在后肩之上,扑的一声,人被踢得向后一栽,直向孙兰亭上身撞去。 孙兰亭好快的身法,在她撞来的刹那,上身向上一拔,恰好落出她的身后,右掌疾伸,一掌印在她的背上,只听她一声惨叫,人如断线风筝,向前疾跌出三四丈远,正好掉在一群寺僧身前。 在他二人开始答话时,群僧已辩出敌我,未再进扑,立在数丈以外,站成一圆圈,将二人团团围住。现见鸠杖婆跌在他们身前,一阵喧嚷,七八把戒刀疾向鸠杖婆身上劈去。 鸠杖婆向前跌出,手中断杖并未撒手,见群僧向她劈来,忙将断杖向上迎去,一溜乌光过去,七八道白光急飞而起,原来那些戒刀,均被她震出手去。 鸠杖婆站地即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一言未发,跃上屋顶,急驰而去。 孙兰亭也未停留,鸠杖婆走后,他几个起落,直向寺后奔去。 正奔走间,见前面右偏殿中火光冲天,烧得正炽,院中兵刃交击声和人声乱成一片。 他抬头一看,见院门横额上刻着“达摩院”三字,心知这是少林寺平日练武的所在。急跃上墙头向里一看,乍见院中一片火海,在火光中,练武场上,方才自己接他的一掌的那个老僧,手持一根茶杯粗细的七宝禅杖,正与托钵仙翁卓不群站在一处,知客僧悟净和数十名寺僧正站在一旁呐喊助威。 孙兰亭看到这根禅杖,心知这老僧就是寺中主持方丈觉明大师,见他功力虽较托钵仙翁稍弱,但架工式稳,目前尚无败象。 他正欲跃前相助,忽见群僧中一道灰影腾身而起,这灰影在空中一折一翻,直向他迎头扑下,听这僧人在空中喝道:“来者何人?达摩院首座悟通在此接驾!” 孙兰亭身形一闪,在墙头横移三尺,这灰影一式扑空,身体一飘,落在墙头上,未再出言,一个“双推掌”,又向孙兰亭扑到。 孙兰亭不愿和他动手,身形沿墙疾退,又将这式让开,正欲出言解释,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好小子,在邙山顶上把我们骗得好苦,咱和尚爷爷正要寻你!” 悟通在旁一听,原来先到的这个少年不是黑衣教徒,立时功凝右臂,唿的一声,一招百步神拳,由孙兰亭身旁擦身而过,向说话之人击去。 说话的人见百步神拳击到,不躲不闪,喝道:“凭你这等功力,怎配与老和尚动手!” “砰”的一声,悟通这拳十足的击在这人胸上,就听悟通惨叫一声,由墙头上倒翻而下,原来他的右臂已被来人震折,重伤倒地。 这人哈哈一阵狂笑,说道:“念在同是和尚的份上,先把你送上西天去吧!” 他大袖一挥,二阵劲风直向悟通身上涌去,悟通又是一声惨叫,当时了帐。 孙兰亭见这人如此惨狠,欲救不及,转身一看,心中一惊,来人正是那四大铁卫中的一僧,枯竹禅师智能。 他心中暗想:就凭老魔头到自己身后的这份轻功,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拼了。 枯竹禅师智能手指看孙兰亭喝道:“咱老和尚念在上天好生之德,留你一个全尸,速自自栽,别等你和尚爷爷费事!” 语音才落,孙兰亭身后忽有一人接口尖声说道:“蝼蚁尚且贪生,这小子怎肯自栽!” 孙兰亭心中又是一惊,想道:“身后又是何人轻功如此之高!” 急转身一看,见身前站定一个白眉白发,满面斑纹的老尼。 这老尼见他转身,尖声笑道:“你可认识四大铁卫中的一尼,便是你家尼姑奶奶。” 孙兰亭一听这人就是那虎面神尼慧因,心中不觉一寒,现见这一僧一尼出言粗野,那里像是出家人,不由怒起心头,喝道:“你们二人身为佛门弟子,竟敢放火焚寺,身入邪教,真乃佛门叛徒,武林败类。” 虎面神尼慧因闻言大怒,大袖一挥,一股劲风疾向孙兰亭身前袭到,同时喝道:“好小子,你敢骂你家尼姑奶奶,接掌!” 孙兰亭被这一僧一尼夹在当中,首尾受敌,虎亩神尼大袖一抬,他已看定地势,一式“潜龙出洞”,斜跃而起,想向身旁一排房屋的屋顶上落去。 枯木禅师智能见他跃出,未容落下,遥空又是一掌,一股奇大潜力又向孙兰亭涌去,孙兰亭身在空中,百忙中一掌迎去,轰的一声大震,他身体已被枯木禅师这掌击得转变方向,直向一座正在燃烧的房屋上落下。 枯木禅师智能掌才击下,对面虎面神尼方才那股掌风已排山倒海般向他涌到,他忙左掌一翻,又是轰的一声,将来掌阻住,口中笑道:“老尼姑你快呀!” 说话时二人并未停留,先后腾身跃起,分左右各向孙兰亭落下的那座火屋上扑去。 孙兰亭身在空中,被击得直向一片火海中落下,他临危不乱,看定一根正在燃烧的林梁上有一处并无火焰,他猛一提气,双掌向后一扇,身形微转,轻飘飘的落在那根大梁之上,四面火势熊熊,炙肤如焚。 这时,枯木禅师智能等二人紧随他的身后双双扑到,他二人不敢向火焰中落足,在空中同时各向孙兰亭遥击一掌,身形一分,各寻了一处未燃烧的地方落下。 孙兰亭停身之处,虽无火焰,但木已焦透,“喀喀”连声,折断在即,他正欲弹身而起,两股强劲掌风已由空中袭到,心中一急,双掌凝足功力向前迎去,掌风才出,轰的一声大响,脚下大梁被他这一用力,竟折断向火海中落去,他身不由己,也随着向下跌落,在这刹那,耳连却响起枯木禅师的一阵狂笑声。 地上本是布满火焰,大梁断落,竟把火焰砸熄数处,孙兰亭身形一折一曲,落在一处熄火所在,心知此地复燃在即,不敢停留,脚尖一点,人已如弹射起,唿的一声,火焰突由四面包来,急双掌疾挥,把火焰逼得略退,人已如一支弩箭,疾射空中。 枯木禅师等二人那容他逃出火海,早已在旁蓄势待发,他才跃起,两股强劲掌风又由左右急袭而到。 这时,已至千钧一发,不容孙兰亭再有考虑时间,心中一急,无意间竟将从未用作攻击过的三清一气神功施出。 只见他身在空中,双腿向上一飘,变成头下脚上,一声长啸,后面莹光闪闪,两臂如抱太极,双掌向外疾翻猛推,“呼”,“呼”,“呼”三声,奇景顿生,院中立时暴响连声,瞬间又变成静悄无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霹雳大震,随着是一片呻吟声。 用三清一气神功攻击,仅是以前自己在空旷无人处试过两次,真正与人对敌时竟有多大威力,懵然不知,无意施出,见眼前情景大变,心中大惊,又见自己铸下无心大错,忘记身在空中,向上弹力一尽,又向火海中疾落而下。 正当这时,忽听不远处有人喝道:“贤婿休惊,老夫来也。” 一阵潜力涌来,将他身躯由空中平推而出,“叭哒”一声,跌在地上。 再由地上跃起,抬头一看,来人竟是那不老神君刘灵虚。 以前他听王梅霜说过路上被刘灵虚戏弄的事,心中对他并无好感,但人家是刘幽香的义父,又是自己现在的救命恩人,只得强笑着抱拳说道:“谢老前辈救命之恩!” 不老神君刘灵见现已落身院中,用手向院中一指,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何人有这等的功力!” 孙兰亭答道:“俱是晚辈所为,因方才间不容发,致铸此无心大错。” 原来孙兰亭方才施展“三清一气”神功,不知选择地点,又不知拿准劲力,他掌力一出,立时一气化三气,变成中、左、右三股劲风疾卷而出。 左边这股劲风与虎面神尼慧因击来的掌力迎个正着。 “唿”的一声,对方掌力立被击散,这股劲风余势不衰,轰轰隆隆的直向虎面神尼身前卷到。 虎面神尼措手不及,百忙中两掌急迎,掌力才出,就全身一个猛震,眼前一黑,已被冲得倒翻而出,“叭”的一声,死在地上。 右边这股劲风却是不同,将枯木禅师智能掌力冲散后,因枯木禅师停身位置恰在这股冲力之上,就听他脚下暴响连,墙倒砖飞,他停身的整座房屋全被冲倒,枯木禅师智能惊得一怔,随着倒塌屋顶翻跌地上,在尘土飞扬中,他飞跃而出,仰面一声怪啸,发出撤退讯号,几个腾身,失去踪影。 当中这股劲风却由院中冲过,院中觉明大师正率领着数十寺僧与托钵仙翁大战,竟被这股劲风冲了一条人街,立时惨叫四起,战斗立停,觉明大师正斗得力尽筋疲,性命难保,突见这群僧纷纷倒地,以为又来了强敌,那知就在此时,托钵仙翁卓不群突飞身而起,一言未发,向寺外急逃而去。 觉明大师无力追赶,闪目一看,院中寺僧伤亡大半,心中一阵凄惨,正欲上前察看,蓦的轰隆连声,达摩院墙已被那三股劲风冲倒,院外又发生一声霹雳大震,正是那三股掌力,在院外合击一处所发出的巨响。 枯木禅师智能所发的那声怪啸,将正在寺中寻找孙兰亭的不老神君刘灵虚惊动,他循声赶来,恰好救了孙兰亭一命。 觉明大师听到孙兰亭与不老神君刘灵虚的说话声,转身一看,二人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怒声向孙兰亭喝道:“小檀越究是何人,台上接了老夫一掌,现又不分敌我,任意残杀,不知何故?” 孙兰亭见自己误将许多僧人击毙,正在内疚,现被觉明大师这一质问,无言可答,半晌,人讷讷答道:“晚辈孙兰亭,因抵御强敌,误伤贵寺弟子,现因事太严重,不及解释,将来愿以事实向前辈请罪。” 不老神君刘灵虚在旁冷冷说道:“伤了几个人算得了什么,有帐你就记在老夫身上好了。” 语罢,他一抬头,看见虎面神尼慧殴尸身僵卧当地,心中大惊,忙问道:“那不是四大铁卫中的虎面神尼,她被何人击毙?” 孙兰亭答道:“正是晚辈。” 不老神君似是不信,将孙兰亭细一端详,突然恍然大悟,笑道:“恭喜贤婿,想不到那人形芝宝竟有如此效力。” 孙兰亭听他连称自己“贤婿”,知是因为刘幽香的事,恐他再行纠缠,忙抱拳说道:“老前辈请勿取笑,不可如此称呼,晚辈尚有要事在身,不此告辞。” 说着,向觉明大师微一抱拳,人已飞跃而起,向院外驰去,正奔走间,听出不老神君在身后疾赶而来,又听他呼道:“贤婿慢行,我那宝贝女儿为了你得了相思病,你停停!” 他知不老神君刘灵虚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恐他追上头也未回,加劲急奔,慌忙间,并未向寺前奔去,跃出寺院后墙,迳向寺后山中狂奔而去。 奔了一程,听身后不老神君刘灵虚越追越近,正自惶急,突然身体一轻,似被一股大力托起,身不由己,直向身旁一座峭壁疾飞而上。 因此处恰是一个山脚的转弯处,他被托上峭壁,未被刘灵虚发现。刘灵虚追过山脚一看,不见孙兰亭踪影,心中大奇,遍搜岩石丛草,仍无所得,无奈何,只得长叹一声,废然而返。 孙兰亭在峭壁之上,转身四视,只见阳光普照,万籁无声,不见一人。俯身向壁下望去,见刘灵虚向回程奔去,正在惊奇不已,忽听身后有人呵呵笑道:“小伙子!” 这是一声多么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他闻声狂喜,一股孺慕之情顿起心头,急转身一看,来人非他,正是他朝思梦暮想的传艺老人——痴情居士。 他喊了一声:“师父”,立向老人怀中扑去。 疾情居士用手摸抚着他的头顶,说道:“不要叫师父,还是呼我做老前辈。” 孙兰亭抬头细看,见他似乎比以前年轻了许多,向他问道:“师娘是否同来?” 痴情居士呵呵笑道:“你那老前辈经过那次墓中昏睡,定力比我强多了,我们这遨游海外归来,就听到有关你及黑衣教的传说,最近听说当年冷面秀士座前的四大铁卫又再出世,黑衣教并有席卷武林趋势,我因此特地赶来看你,她不愿再管江湖是非,所以有没来。” 孙兰亭问道:“老前辈现在何处名山潜修?” 疾情居士笑道:“蛮荒群山中,云深不知处。” 孙兰亭知他不愿说出,也不再问,将自己近况向他禀告了一遍。 痴情居士听后,正色说道:“养虎成患,除恶必尽,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孙兰亭见他说得认真,忙肃容恭立答道:“懂!” 痴情居士继续说道:“你懂这道理就行了,不可滥杀,但也不可不杀,多留一个恶人,就会毁去许多善人。” 孙兰亭想起方才少林寺中的事,不胜惶恐的说道:“晚辈今天第一次杀人,就伤了许多好人!” 痴情居士问道:“是不是方才在寺中误伤寺僧的事?” 孙兰亭忙问道:“原来前辈当时也在寺中,晚辈无意中铸此大错,老前辈为何不出手阻拦呢?” 痴情居士答道:“我因在寺前略事停留,赶到时,你那三清一气神功的攻击冲力已至尾声,所以不及抢救。不过,能击毙四大铁卫中的一尼,也抵得上那二十几个寺僧了。小伙子,你那三清一气神功的合击焦点怎会击到目标之外,你是不是第一次用这种神功出击?” 孙兰亭应道:“正是,晚辈因这种攻击力量太霸道,从未敢用过,今天是无意中发出。” 痴情居士略一沉吟,说道:“看来你对这种神功尚不能运用自如,有许多诀窃尚未了解,待老夫详细讲给你听。” 于是他将如何运气,如何用力,如何分合,如何操纵等极详细的解说了一遍,孙兰亭听后,茅塞顿开,豁然贯通,果然他以前自己的埋头苦练,有许多尚未深入明了。 二人又谈了很久,已至黄昏,痴情居士说道:“老夫既已寻到你,总算心愿已了,今后你应好自为之,咱们后会有期。” 孙兰亭知他要走,忙问道:“老前辈现欲何往?” 痴情居士答道:“由来处来、由去处去,有缘自会相见。” 说毕,仰面一声长笑,笑声中,人影一幌,已不见他的踪影。 孙兰亭痴立甚久,天色全黑,方自寻路下山,因这峭壁上小路是向另一出山方向盘旋而去;不再经过少林寺,正行间,忽闻路侧草丛中有人气息咻咻,呼吸极为沉重,急停身上前一看,见草中蜷伏一人,全身抖颤,似是身受重伤,正在昏迷状态中。 他不知这是何人,轻轻将这人身体翻转,细一察看,并不认识,将手搭在这人腕脉之上,察出这人伤势甚重,如不急救,性命难保。 急将这人缓缓扶起,将他双膝盘好,用手抵他身后命门穴上,将真力透入他的体内,替他活血疗伤。 约有半个时辰,孙兰亭全身被汗水湿透,心知已是紧要关头,哪稍懈怠,则将前功尽弃,但自身真力将尽,这却如何是好! 正在暗中着急,蓦觉心头一震,一股强厚内力在这人体内运行甚急,竟将自己真力弹出体外,心知这人功力极高,在这等生死关头,竟能提前将己身瘀血散开,似这等内力深厚之人,在当今武林中尚找不出几个。 知他现在已经无须再予援助,才将身体立起,这人竟也同时由地上一跃而起,向孙兰亭把右手姆指一伸,赞道:“少侠对一陌生人不惜消耗本身真力,足见心地仁厚,咱家得以再生,终生难忘,请将大名见示,以图后报。” 孙兰亭笑道:“救人之急,是我们本份内应做之事,岂敢望报,既然如此说法,在下倒不便将敝名告知了。” 说话时已将这人看清,见他伤势痊愈,满面红光,是一个身材伟岸,骠悍幽默的老人。 这人现时也将孙兰亭看清,蓦的向后急退三步,说道:“原来你就是在台上接了觉明大师一掌的那个黑衣教徒!” 孙兰亭听他称自己为黑衣教徒,知他误会,忙分辩说道:“晚辈乃神龙尊者谷桑田的弟子孙兰亭,并非黑衣教徒,方才因为寻那缥缈仙姑胡秀珠有事相询,并非助她,老前辈请勿误会。不知老前辈尊号如何称呼,怎知方才之事?” 原来孙兰亭先前招呼缥缈仙姑胡秀珠时,来去匆匆,连台上的王梅霜他都没有看见,怎能看到台下动手之人。 这人听他解释完毕,说道:“原来你就是传说中专与黑衣教作对的孙兰亭,这倒是咱家误会了。咱家谢伯桃,人称千幻神偷的便是,先前咱在台下与那黄衫客动手,打了个不分胜负,后来少林寺中起火,突然又来了个四大铁卫中的天南剑客赵狂风,他一到,一眼就把咱看出,立时加入战斗,咱对他们一个仅能打成平手,如对两个就不成了,结果挨了黄衫客夏飞一掌,负伤逃出,跑至此处,不支倒地,正想着咱这条老命要归位,恰巧你来了,这也是咱阳寿未终,命不该绝。” 说至此处,他由怀中一拉一甩,一道黄光疾向孙兰亭迎面扑去,继续说道:“这个送给你作个纪念,咱们七天后在飞云山庄再见。” 孙兰亭知他就是当年以“气功幻千形”称绝武林的神偷谢伯桃,正在心中一惊,忽见一道黄光扑来,忙右手一翻,接个正着,低头一看,“气功幻形大法”赫然入目,才欲将这本册掷还,抬头一看,谢伯桃已飞跃而去,心知他这种武林奇人,就是把他追上,也不会要你奉还,既然如此,倒不可辜负他的好意。 想至此处,只得笑了笑,将这本小册子纳入怀中,心中想道:我离开飞云山庄后,本想到紫荆关去寻那缥缈仙姑,嗣恐她被黑衣教派至少林寺,因此改道先到少林寺来,结果果然将她寻到,并与恩师痴情居士相遇,现又得此武林秘笈,真是天缘凑巧了。 心中一高兴,立时精神百倍,突然想起王梅霜,不知凶吉如何,他仰面一声长啸,急向山处狂奔而去。 一阵急奔,他又绕至少林寺前,见棚台均似被人拆倒,散在地上,寺内烟火渐熄,觉明大师正和一群寺僧站在寺前,指指点点,不知说些什么。 觉明大师见他赶到,向前迎上三步,合什说道:“方才老纳不知真相,错怪了少侠,少侠击毙虎面神尼,惊走群贼,使本寺得免一劫,特此代表本寺千余僧众,向少侠致最高的谢忱及敬意。” 孙兰亭闻言,忙抱拳逊谢不已,闪目向人群中望去,不见王梅霜及不老神君刘灵虚等人,正欲询问,忽见僧群中走出一个年轻僧人,向他合什问道:“少侠可是孙兰亭少侠?” 孙兰亭忙应道:“正是。” 这少年僧人继续恭身说道:“两个时辰以前,小僧在清理现场时,白衣教主交下一个纸团,令小僧转交少侠,原以为少侠已经离去,正想请我们掌门方丈派人送至飞云山庄,现少侠既到,纸团在此,请少侠过目。” 孙兰亭接过纸团一看,见上面用画眉炭条写道:“哼!什么幽兰吐香,什么缥缈仙姑,你这个浪子,从此永不和你相见。” 看后心中大急,马上就想追上她解释一番,心中盘算道:“两个时辰以前她已离去,就是追赶也难追上,再加她那火爆性格,就是追上也无法解释,不如将来回到飞云山庄等她气消后,再向她解释。” 主意已定,不再着急,用手向那散了一地的席块木板一指,向觉明大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觉明大师先向身旁一个灰衣老僧说道:“慧觉师弟你过来,将这里先前发生怪事向孙少侠说一遍。” 觉慧大师先向孙兰亭合什问讯,然后说道:“自从寺中起火,我们方丈师兄离开此地不久,这里又来了三个黑衣教中高手,就是那四大铁卫中的一道,天南剑客赵狂风,及毒樵夫王吞虎和人妖赵秀男二人。他们一进院中,天南剑客立时拔剑参战,帮助黄衫客夏飞合击千幻神偷谢老前辈,后来谢老前辈负伤逃走,我们众人均知今日大劫已到,皆抱必死决心奋战不已,正发这时,怪事发生了。” 说至此处,他语音一顿,孙兰亭忙问道:“有何怪事发生?” 觉慧大师继续说道:“那时我们战况已处在绝对劣势,说句不好听的话,只是在等人屠杀,就在这时,忽的一阵怪风由台后刮来,奇劲无比,三座木台全被刮散倾倒,台上台下众人全被刮起,连四大铁卫那么高的功力都被这阵怪风吹得跌出院外,紧接着寺中一声怪啸,似是他们撤退讯号,他们未再动手,立时向山外窜去,当时我们向四外细一搜寻,并未寻出这怪风刮起的原因,如说是人,何人有这处骇人听闻的功力!想是我佛不愿本寺遭劫,这才特显神通,向这些老魔头示警,你说,这岂不是一件怪事!” 孙兰亭听罢,心知这是恩师痴情居士的杰作,不便明言,只好随声附和了一阵,正想离去,忽见寺内走出一个老僧,向觉明大师说道:“启禀师兄,将寺内外伤亡人数查明,本寺连济堂觉果师弟、达摩院首座悟通、罗汉堂执事悟法师侄一并计算在内,一共死亡一百三十三人,另轻重伤共九十八人。盟友中除千幻神偷谢老前辈外,幸无伤亡,均已平安离去,敌人除遣下两具尸体外,亦无其他伤亡。” 孙兰亭在旁问道:“这两具死尸是何人?” 这老僧正是那先前在台前动手的觉空大师,见孙兰亭向他询问,忙合什行礼说道:“一具是被少侠击毙的虎面神尼慧因,另一具是黑衣教的替身蒙面人。” 孙兰亭忙问道:“这替身是何人?为何人所击毙?” 觉空大师答道:“这蒙面人就是那武林九邪之首的人屠李豺,被不老神君刘灵虚击毙。” 孙兰亭想起以前在紫荆关山洞中曾听缥缈仙姑胡秀珠说过此人,现在证实了她所言非虚,因此,对缥缈仙姑今天对自己的各种答话,更增加了几分信心。 他见此间事已了,向觉明大师等人告别,施出全身功力,经登封,转偃师,连夜向洛阳急赶,抵达洛阳时,已交五更,天尚未亮,他并未停留,立向黑衣教洛阳分坛赶去。 天明前的刹那,份外黑暗,黑衣教洛阳分坛中却是灯火辉煌,人影幢幢,在分坛后进的正厅内,正开设着两桌酒筵,全是团团的坐满了人。 上首那桌酒筵上正中坐着的一个仙风道骨,五绺长须的老道士,正是那四大铁卫之首的天南剑客赵狂风,在他的左右坐着的是枯竹禅师智能,黄衫客夏飞,再往下坐的是两个红衣番僧,奸贾吴醒吾,鸠杖婆阴三娘,托钵仙翁卓不群,毒樵夫王吞虎,小头鬼王强,人妖赵秀男身为地主,坐在主座上相陪。 下首那桌上坐着十二个横眉竖目的中年道士,正是小头鬼王的强部下,新华山十二剑。 旁边站着的五六个年轻教徒,正在传茶送酒,十分热闹。 —筵中众人全是闷声饮食,良久未语,突然天南剑客赵狂风双目神光一闪,向毒樵夫王吞虎说道:“全是你平日与那缥缈仙姑胡秀珠不睦,在教主面前说她的坏话,你想,她在教主前面是个红人,教主怎能听信你的谗言,后来她知道了这些事,致使她屡次不肯替教中卖命,今天我到达少林寺,她已先走,直到现在尚未露面,因此,我怀疑今天我们的偷袭计划,可能是她先行泄露给那姓孙的小子,这才使我们弄了个得不偿失。” 毒樵夫王吞虎知道这三大铁卫的厉害,一肚子冤屈,不敢分辩,只好忍着气,垂头不语。 枯竹禅师智能在旁说道:“这事固然可疑,不过也怪我们过份轻敌,想不到那姓孙的小子已练成‘三清一气神功’……” 天南剑客赵狂风及黄衫客夏飞一齐惊问道:“什么!他已练成了‘三清一气神功’?” 枯竹禅师智答道:“怎的,你们不信,虎面神尼就是丧身在这神功之下,不过,那小子虽然将这神功练成,似乎尚不能运用自如,当时我和神尼不存轻敌之心,合力迎击,或可不致如此惨败。这事我们得赶快禀告教主,乘那小子不知运用时,先设法把他除去,以免后患。” 说至此处,他抬头向人妖赵秀男说道:“分坛主,天一亮你马上将连络神鸽放出,将详情先向教主禀告以便早有准备。” 人妖赵秀男先得意的一笑,说道:“禀柬均已准备妥当,这事在后面加上一项就行,请老前辈放心,晚辈在寺前听说虎面神尼慧因老前辈丧生在孙兰亭那小子掌下,经登封时,晚辈已布下一着暗棋,不过能否取得那小子的性命,这就看天意了。” 筵上众人齐声问道:“是何暗棋?” 人妖赵秀男得意的说道:“本分坛新进教徒吴萧昆,是武林三奇调教出来的弟子,功力不在晚辈之下,这次晚辈先派他到登封附近巡风辽哨,回来时,恰与他相遇,因他与姓孙的那小子有交情,所以我就派他赶往去寻那小子,如能遇上,俟机就把那小子毒毙。” 枯木禅师智能面现怀疑之色,问道:“这吴萧昆是否可靠?” 人妖赵秀男忙道:“这老前辈放心,他为加入本教,亲自把他三个师父毒毙,作为进见之礼。” 天南剑客赵狂风赞道:“怪不得教主派你充任洛阳分坛的分坛主,果然是足智多谋,见识超人。” 人妖赵秀男满面媚笑,忙逊谢道:“老前辈过奖了,听说现在教中将设总巡山一职,老前辈们能在教主面前替小的多说几句好话,呵呵,能使小的升迁一下,则小的感恩不尽了。” 小头鬼王强在旁听得眼红,忙道:“这总巡山一职应由本掌门人接任,那有你的份……” 天南剑客赵狂风横目向小头鬼怒视一眼,鼻中冷哼一声,吓得小头鬼王强不敢说下去,变成一阵哈哈谄笑。 奸贾吴醒吾插口说道:“这些事别谈了,咱们快点吃,天亮后我们还要启程到豫南去,早点到达教主指定的地点,也好早些与教主共商一条对付飞云山庄中那些对头的妙策。” 就在这时,洛阳分坛中飞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赶月,在晓色朦胧中向通经汝洲的官道上急驰而去。 这人非他,正是那孙兰亭,因他到达洛阳分坛时已交五更,谁也没想到在这时会有人进入分坛中窥探,因此,方才筵间那些言语,全被他听去。 他奔了一程,天色已亮,路上渐有行人.乃将脚和放慢,继续向前行去,一面走,一面心中想道:刚才听他们谈话间并未谈到那被击毙的黑衣教主替身,由此可见这些替身并未被这些老魔头放在眼内。但像人屠子李豺那样的人物,怎会得到他们教主的垂青,这确是件怪事。 他边走边想,猛的恍然大悟,想道:这人屠子李豺德不足压众,除了学会几手绝学外,功力并不深厚,想是他的身裁与他教主相似,始被教主看中,他那玄天指和阴功可能就是被选中做替身后,他们教主教给他的。 他又想到那次在武当山遇到的那个自称教主的蒙面人,身裁果然与人屠子李豺相似,但那人功力却比李豺高出甚多,这人又是何人,是教主本人还是教主另一替身? 由想到这两个蒙面人的身裁,使他觉得自己以前的判断更是正确,不禁心中高兴异常。 由于这几天过份疲劳,当晚他就在汝洲落了店,他对店中来往客人甚是注意,深恐受到吴萧昆的暗算。他心中暗道,好个杀师叛徒,竟又打我的主意,如被我遇上,非取你的性命不可。 当晚在店中他将千幻神偷谢伯桃送给他的“气功幻形大法”取出,仔细阅读,一夜之间,他仅学会一种,这“气功幻形大法”极是难练,他因功力深厚,又加天资聪明,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学成一种。已是武林中罕有的异事。 第二天,在路上无人处,他将昨夜学会的那种气功幻形施出,就见他猛吸一口真气,再一用劲,立时额前与项间各突出一个大肉瘤,眉眼全都变了形,他并未恢复原来的面目,就这样的继续向前行去。 路上行人见到他,全是心中惋惜道:“这么一个年轻的人,怎会长了这么大两个肉瘤,这多难看!” 当晚,他赶抵鲁山,才走进城内,一眼就看见吴萧昆在前面东张西望的向他走来,走近时,吴萧昆向他看了一眼,并未将他认出。 孙兰亭心中暗笑,忙将他去路阻住,向他抱拳怪声说道:“来人可是洛阳分坛中的吴萧昆大哥?” 吴萧昆抬头将这人细一观看,并不认识,问道:“你寻那吴萧昆,人何贵干?” 孙兰亭故作神秘的向左右看了几眼,低声说道:“分坛主及各护法现在城外树林中等候,请你前去问话。” 吴萧昆新到洛阳分坛不久,对坛中弟兄多不认识,见此人说法,深信不疑,低声问道:“他们怎知我在此地?” 孙兰亭又左右看了几眼,低声答道:“我们前站人员早已到达,他们早就发现你,怎会不知你在此地。” 于是孙兰亭在前,吴萧昆在后,又向来路城外走去,孙兰亭记得在城外不远处有一座树林,就把他向那座树林引去。 到达树林内,吴萧昆见林中空无一人,心中怀疑,但他自恃全身武功,那里把这形状丑陋之人放在眼内,低声怒道:“为何不见分坛主他们?” 孙兰亭见天色未黑,不便动手,忙道:“你别忙,天一黑他们就到,他们叫我领你在这等候。” 吴萧昆不知真假,又不敢离去,暗存警惕之心,想道:你这小子,只要你想耍什么花样,马上把你立毙掌下。 孙兰亭见他凝神作势,知他已在戒备,忙搭讪说道:“吴大哥,自你到我们分坛后,我们就看出你的这身艺业不在分坛主之下,像你这种屈己下人的态度,我们真是钦佩之至!” 那知道这句话正好说到对方的痒处,吴萧昆戒心已消,笑了笑,说道:“我可不是向你兄弟面前说大话,如真动手,可能分坛主还差的多,不过我在洛阳分坛中是临时性的,将来见过教主后,凭我那介绍人,就能在教中得到一个重要职位。” 孙兰亭惊问道:“你的介绍人是何人?” 吴萧昆傲然一笑,说道:“我提一个人,你可知道?” 孙兰亭这时还真想知道他的介绍人是何许人,忙问道:“是谁?” 吴萧昆又傲然一笑,说道:“红衣仙子杨慧贞,她就是我介绍人,也就是我的妻子。” 孙兰亭一听是她,心中暗道:好小子,原来你在紫荆关,经不住考验已受了她的蛊惑,怪不得你要杀师投入黑衣教了。 他口中仍是阿谀的说道:“这人我知道,是我们教主的女弟子,将来你一定要被教主任用,你如以后飞黄腾达,可别把我这苦哈哈的弟兄忘了。” 二人愈谈愈投机,吴萧昆问道:“说了半天,尚未请教兄弟你高姓大名呢,现在分坛中是何职务?” 孙兰亭被问得一怔,他并不知道洛阳分坛中有何职位,只得含混答道:“我叫王二瘤子,在分坛中不过是个跑腿的。” 吴萧昆城府甚深,见他说不出职务名称,怀疑之心又起,不动声色问道:“王兄弟,既然你知道红衣仙子杨慧贞这人,想你在教中一定很久了,在我们分坛主面前一个最红的人,就是那左耳被削掉的,我到现在尚不知他的姓名,他是不是姓花?” 他说的是那人妖得力助手花豹子,孙兰亭怎能知晓,忙应道:“兄弟我也是才调洛阳分坛不久,这人的姓名我也说不清。” 这时,天色渐黑,路上行人渐少,孙兰亭知他又生警惕之心,心想这时不动手,尚等何时? 才想到这里,忽见吴萧昆用手向自己身后—指,喝道:“好小子,你到底是何人?好高的轻功!” 孙兰亭闻言一惊,急回头一看,身后并无人影,心知上当,忙转头看时,吴萧昆已跃身林外,站在路边,并未离去。 原来吴萧昆虽对这王二瘤子怀疑,但却不敢确定他不是黑衣教徒,又恐他对自己暗下毒手,因此才故作诈语,跃出林外,心想现在路上尚有行人,谅你不敢对我下手。 他才跃出林外,恰这时正有一人骑马从此经过,这马上之人,以为他要对己不利,一声怪笑,霍的停住,这人并未下马,右手一扬,一片蓝光,向吴萧昆当头罩下。 吴萧昆身手也是不弱,身形一闪,横飘五步,就听身旁树上,噗噗连声,那片蓝光全都钉在树杆之上,却是数十根“蜴尾毒针”。 他见这人一语不发,出手就向自己暗算,心中大怒,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暗算你家小太爷!” 马上之人并不示弱,也怪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想暗算本掌门人!” 吴萧昆抬头一看,见这人生得极不顺眼,只见他骨瘦如柴,头如饭碗,留着两撇黑八字胡,再加上那付趾高气扬的气派,要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这人身后马上尚缚着一段长约五尺的枯木,吴萧昆看见这人长像,又看到这段枯木,突然心中想起一人,怒气全消,忙躬身问道:“来者可是华山派王掌门人?” 小头鬼王强被他这声掌门人称得甚是惬意,说道:“念你识得本掌门人,且饶你这一次,速把姓名报上,以免自误。” 吴萧昆躬身答道:“在下吴萧昆,现暂在洛阳分坛中服勤。” 小头鬼把他上下打量了好几眼,说道:“你就是吴萧昆!你能把你的三个师父毒毙,可算功劳不小,你可曾遇上孙兰亭那小子?” 说至此处他似有所见,未容吴萧昆答话,急道:“不好!快走!” 他双腿将马肚一踢,这千里马已绝尘而去。 第二十三章 引火自焚为救郎 吴萧昆见王强突然逃走,不知何故,忙向左右望去,见路上静悄悄的并无一人,急转身向后望去,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剑眉朗目,英气飒飒的少年,正是那孙兰亭。 他尚不知林中那个王二瘤子就是孙兰亭,忙转身笑道:“我道何人轻功如此超绝,原来是孙兄,天色已黑,何不同至城中客栈淡谈。” 孙兰亭闻言一怔,忙用手向额上一摸,肉瘤已经不见,原来他在林中,听得小头鬼壬强说话,想跃出将他一并诱进林中,因为“气功幻形”大法昨夜才行练就,尚不能持久运用,如今提气跃出,头上真气一泄,竟恢复了本来面目。只得笑道:“吴兄独站林前,不卸等候何人?” 这时吴萧昆看清孙兰亭的服装与那王二瘤子是一般无二,惊得向后跃出两步,讷讷说道:“原来你就是……” 话未讲完,转身就想逃走。 孙兰亭口中应了声:“不错!”身形疾起如同苍鹰搏兔,向他当头罩下,吴萧昆想招架,眼前一黑,立被点了死穴,迷迷糊糊的只听到孙兰亭喝了声:“欺师灭祖之徒,休想活命!” 孙兰亭将他点毙后,正想拽入林中掩埋,忽见七八条人影由正北方飞驰而来,他因曾服“蜴宝”,目力奇佳,早已看清来者何人,忙在吴萧昆身上扯下一幅衣襟,匆匆地将尸体吊在路边树上,身形一闪,隐入林内。 少时,那簇人影疾驰而到,正是洛阳分坛中的群魔,他们一眼看到这具尸体,霍的停住,人妖赵秀男由人群中跃出,惊道:“咦!这不是吴萧昆吗?怎会被人吊死在这里!难道那打前站的王强都未曾发现?” 黄衫客夏飞在人群中冷冷说道:“这小子早就该死,咱们走,别管他!” 一行人又继续向南疾驰而去。 他们走后,孙兰亭由林中闪出,向吴萧昆的尸体投入了歉然的一瞥,不及将他掩埋,立将身法展开,遥遥的尾随着那群黑衣教徒而去。 第二天下午,那群黑衣教徒的高手,行抵南阳府,直向城中走进,进城不久,身后就被一个额头生肉瘤,细眉细眼的少年跟定,他们并未发觉,寻到了王强留有记号的那座客寓住定,这座客寓就是南阳城中最著名的“鸿宝客栈”。 那个额头生肉的少年见他们进入了客店,走至无人处,真气—泄,又恢复了本来面目,只见他低头沉思良久,头一抬,最后作了决定。 他翻身又向街头走去,看见路旁正坐着一个精神奕奕的中年乞丐,行至近前,轻声说道:“我要寻你们当地长老,可否劳神带路?” 那乞丐—脸怒容,双目一翻,并未理他,仍继续捉他的虱子。 少年见状,由怀中摸出—块深紫物品,见左右无人,忙将物口托在掌上,向他说道:“可识此物!” 那中年乞丐见这少年掌上托着的竟是丐帮三宝之一的“紫竹虱”,猛然站起,躬身笑道:“请借十步讲话。” 立时将少年领进一条无人巷内,马上就要跪下行丐帮参见长辈的大礼。 少年忙将他拦住,说道:“请免行贵帮大礼,在下孙兰亭,想寻贵处的长老一谈。” 这中年乞丐未再跪拜,躬射说道:“小丐飞腿李人和,正是南阳府领班,因本帮帮主现在城北飞云山庄中,恐有差遣,不敢远离,小丐现正欲寻找少侠,此倒可免跑一趟飞云山庄了。” 孙兰亭惊问道:“你寻我何事?” 李人和答道:“刚才敝帮紫荆关领班派人送来—封信,正想派人选至飞云山庄请敝帮主转交少侠……” 说至此处,由一卷麻衣袋中摸出一张字柬,双手递过,继续说道:“少侠请查看。” 孙兰亭将字柬接过,见折封甚严,知是丑妞李美托丐帮转来,当是不及拆阅,顺手放入怀中,李人和在旁又道:“少侠寻找小丐,不知有何差遣?” 孙兰亭说道:“那鸿宝客栈中住了不少黑衣教中高手,在下因另有要事。不能跟踪,现请贵长老不分昼夜,在飞云山庄至那客栈途中多设眼线,暗中监视?三天后酉戌之交,我们再在此地相会。” 他略一沉吟,又说道:“这一群人武功奇高,绝非你们所能敌,如明着跟踪,必被他们发现,你们只在沿途设下暗桩,注意他们的来往丰向即可,不得拦截或追踪,这事至关紧要,务请秘密办到。” 李人和躬身应道:“少侠请放心,一定可以办到。” 二人别后。孙兰亭立刻出城向伏牛山奔去,可是并未回到飞云山庄,仅想在三天以内遍踏伏牛山,看看山中是否尚有其他秘密。 入山后,将丑妞李美托丐帮转来的字柬取出,拆开一看,上面寥寥的写道:“最近此处教主派人积极布置,似有做为根据地模样。” 看后,将字柬纳入怀中,想道:紫荆关附近那些山洞中,机关重重,乃最好的根据地,一旦黑衣教盘据洞中,确是难以攻破,如飞云山庄之战无结果时,何不前往一探。 三天内,南阳附近的山中被他踏遍了,然而并无任何发现,不禁兴致荡然。 第三天酉末又赶回南阳城中与当地丐帮长老李人和相会,进入巷中,李人和早就在那里等候,一见孙兰亭走久,忙迎上前来,说道:“启禀少侠,那鸿宝客栈中的黑衣教高手三天之中并无一人外出,仅昨晚四更时由伏牛山方向来了一位黑衣蒙面人,跃进那客栈中约半个更次,方始离去。” 孙兰亭忙问道:“来人可是个蒙面人?” 李人和心有余悸的又说道:“昨夜是我亲自伏在那家客栈旁的一间屋顶上,只觉眼前一闪,这人已跃进客栈内,后来他出来时,经过我伏身处,突然将身停住,将冷电似的眼神向我注定,又嘿嘿冷笑两声,忽觉眼前一花,已不知去向。” 孙兰亭问道:“身法既如此神速,你怎知他是由伏牛山方向而来?” 李人和道:“出北门后,他竟将我们一个小要饭的挟走,直到山前一个入山处,始将他放下,那小要饭的亲眼看见他向山中奔去,奇的是他对那小要饭的并未伤害,不知是何用意。” 孙兰亭忙问道:“那入山处距离飞云山庄远近?” 李人和笑道:“飞云山庄是在官道以西山中,那入山处是在官道以东,两处相距甚远。” 孙兰亭问清楚方向位置,立向那入山处奔去,搜寻大半夜,仍是一无所获。 四更已近曙色欲起,连日奔波,甚是疲劳,寻了一块平坦大石,盘膝而坐,闭目调息,渐入空灵之境。约半个时辰,觉得全身舒泰,疲劳尽失,缓缓睁开双目,正欲立起,蓦的似有所觉,忙又闭上双目,侧耳静听。 果然远处有人轻声说道:“教主对我们倒很器重,偏叫我们这次跟那几个铁卫行到一处,真是受尽了气。” 又有一人说道:“那僧道二人尚易应付,就是黄衫客飞那小子难侍候。” 又有一人粗声说道:“你们俩别说话,如将敌人惊动,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语毕,立时静悄,再未听到人语声。 孙兰亭张开双目,仍坐原地未动,凝目向那说话方向望去,片刻,就见三条人影由远渐近,行走甚慢,那人影越来越明显,竟是那人妖赵秀男,小头鬼王强及毒樵夫王吞虎三人。 三人正行走间,突然停住,人妖赵秀男一声尖啸,如一缕铜丝抛入空中,深夜荒山,传出甚远。信号传出之后又接着道:“教主真是神机妙算,这次撒网捕鱼,果然就有人入网!” 毒樵夫王吞虎大指向孙兰亭喝声道:“小子,你是何人?还不下来就缚,难道要太爷动手不成!” 孙兰亭听一惊,心知赵秀男那声长啸,必有后援赶到。暗中想道:原来昨夜那蒙面人将那小乞丐挟至入山处是故意设饵,想把我们诱至此处,个个击破! 正欲起身,蓦闻左右风声飒飒,似有二人由身旁疾跃而过,这两人本想向前跃去,发现孙兰亭坐在石上,双双转身,霍地停住。 孙兰亭抬头一看,头皮一阵发麻.来人竟是两个僵尸。 一个是面色惨白如纸,一个是脸上焦黄如蜡,俱是黄须黄发,看不出他们有多大的年纪。 二人站在孙兰亭左右,两双死鱼似的眼睛向他注视不瞬,不言不动,毫无表情。 这时,又见前面人影激闪,人妖身前多了三个了,正是那三大铁卫天南剑客赵狂风,枯竹禅师智能及黄衫客夏飞。 孙兰亭眼见强敌当前,心知今夜不妙,虽有三清一气神功护身,众寡悬殊岂是对手。 他并未起立,暗将真力凝聚双掌,一声大喝,双掌分向左右两个僵尸身上砸去。 那两个僵尸竟是不拒不闪,浑如不见,仍是双目注定着他,不言不动。 “砰”“砰”两声,击个正着。 孙兰亭是何等功力,就是两个铁人也要被他砸扁,击在对方身上,如同击在两块冰上,其寒透骨,其滑如油,两掌一滑而过,丝毫不起作用。 心知又遇强敌,忙将三清一气神功施出护体,因不知这两个僵尸的来路,不敢妄用。 刚才两掌似已将远处三大铁卫等惊动,他们一齐转头向这边看来,听黄衫客夏飞嘿嘿冷笑两声,说道:“原来那边还躲着三个!” 孙兰亭—听,原来他们是先前并未发现自己,这左右两个僵尸似的人物也不是他们一伙,那么,那边石上坐着的又是何人? 忙抬头向那边望去,见那边一块高石,并未发现有人,想那人定是坐在高石前面,所以无法看到。 正想向身旁二人致歉,这两人似也明了孙兰亭并非敌人,身形齐转,又向前跃去。身法甚是特别,全是全身僵直,双手紧贴腿部。一蹦一跳,又是不言不动。 就在这时,孙兰亭听耳边有人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年轻人不得妄动。” 其声如蚊,入耳十分清晰,一听就知此人功力奇高,似与痴情居士不相上下。 孙兰亭尚未答言,天南剑客赵狂风连声向石前那人问道:“你是何人?速把面纱取下,休得自误!” 石前那人并未答言,孙兰亭忙用传音入密答道:“晚辈孙兰亭,不知前辈何人,可否将尊号见告?” 耳边又响起那人声音;说道:“原来你是最近江湖上传言的孙伯阳之子孙兰亭,功力果然不错,先坐在那里别动,等一会,我尚有话问你。” 天南剑客赵狂风见石上之人,连问不答,心头大怒,喝道:“你如再不答言,休说我们不分敌我,要得罪朋友了。” 石前坐的那人,仍未答言,却是一阵冷笑,其声如冰,每笑一声,赵狂风等均觉直透心底,从身上泛出—阵寒意。 这人笑罢,右手缓缓抬起,慢慢将面纱取下。 面目现出,赵狂风等如见鬼魅,吓得亡魂丧胆,转身就想逃走。 人妖赵秀男等三人不识此人,见三大铁卫如此惊惧,心知不好,也就跟着转身欲逃。 那石前人冷冷的一声轻叱:“给老夫回来回来!” 这声轻叱含有无限威力,赵狂风等人竟不敢不听,便停身止步,转身走回。 赵狂风、夏飞、枯竹禅师三人面无人色,全身发抖,俯首不敢仰视。 人妖赵秀男偷眼望去,见这人面色青白,五官甚是儒雅,五缕银须,配上一身文士打扮,颇有超然出尘之概。 只是面寒如冰,眼神冷,说话冷,笑声冷……似乎无处不冷,令人不寒而栗。 这人又将冷电似的眼光向赵狂风等三人身上扫视一遍,冷冷说道:“好大胆的奴才,老夫被司马子音废去武功后,你们不知随侍左右,竟敢受那叛徒蛊惑,助纣为虐,嘿嘿嘿……你们想不到老夫的武功会能恢复吧!” 赵狂风等三人冷汗直流,俯首无言。 人妖闻言大惊,心想既是被老神仙司马子音废去武功,那他是当年行宫主人冷面秀士欧阳独了。 不由又偷眼向他望去,恰与他冰冷的眼神相触,心中陡然一颤,忙把眼光收回,不敢再行偷视。 冷面秀士欧阳独又是嘿嘿一阵冷笑,用手向左右两个僵尸似的人—指,说道:“幸亏这蛮荒双尸,忠心耿耿,始终未离,老夫得有今日,他二人功劳不小,但老夫当年功力虽未恢复,却助他二人将本门最难练的‘冷冰功’练成,凭他二人就可以将你们擒回宫去。” 人妖曾听其师祖阴阳叟说过,蛮荒双尸当年在行宫中武功尚不及四大铁卫入而今他俩竟将武林传说已久的,“冷冰功”练成,不由又偷眼向二尸望去,见二尸被他主人可奖,并无娇矜之色,仍是面无表情,不言不动。 冷面秀士欧阳独又继续说道:“若不是那个叛徒,老夫怎会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债,又怎会几那人发誓恢复功力后永不为恶。你们发现了,不但不将他擒回宫中,反随着他掀波作流浪,确是罪不可恕!” 说至此处,突然问道:“为何不见慧因老尼?” 天南剑客赵狂风俯首颤声答道:“虎面神尼慧因丧身在那孙兰亭的三清一气神之下,这凶徒现正坐在那边石上。” 冷面秀士欧阳独双目神光一闪,说道:“啊!司马子音的三清一气神功又再出世!如此说来,惩那叛徒无需老夫亲自动手了。” 他转头向左右双尸说道:“你二人行将他们六个人押解回宫,待我回宫后亲自发落。” 蛮荒双尸立时双双一蹦,到了六个了身前,未见二人张口,就听有人说道:“这可怨不得我们乖乖地跟着我们走,别叫我俩费事。” 语音低沉,似由地下传出,人妖仔细一听,原来发自那个面如白纸的僵尸口中。 三大铁卫不敢违抗,各向冷面秀士躬身一礼,转身就向出山方向大踏步走去。 赵秀男、王强、王吞虎三人心中不服,他们暗想:我们不是你的屑下,又没有冒犯你,为何将我也押走? 冷面秀士欧阳独是何等人物,早将他们愤慨之状看出,冷冷几他们说道:“你们本人休要不服,到行宫后绝不为难你们,对你们有益无损。” 三人瞥见那三大铁卫尚不敢反抗,知道不去也是不行,只得咬紧牙关,随着三大铁卫身后向山外隐去。 双尸等人走后,欧阳独缓缓由石上走下,向孙兰亭招手说道:“年轻人,你过来,老夫有话问你。” 刚才的一席话,孙兰亭全部听在耳内,已知这人就是作十年前在武林中,除老神仙司马子音外,被人称为武林第二人的冷面秀士,闻言忙由石上跃起,在这种高人面前不敢卖弄轻功,慢慢地肃容走至冷面秀士身前,躬身抱拳说道:“参见欧阳老前辈。” 语毕,抬头向欧阳独望去,见他面目儒雅,飘然出尘,那里像个当年以狠毒险辣著称的老魔头。 欧阳独见孙兰亭神光内蕴,英气勃勃,并无丝毫惧意,心中赞道:司马子音的传人果然非凡! 他被人称做冷面秀士,就是因为终身从未笑过,这时面上虽冷,态度尚称不上恶,嘿嘿两声冷笑,冷冷问道:“老夫座前铁卫虎面神尼慧因,可是被你击毙?” 孙兰亭答剑眉微扬,昂然答道:“正是。” 欧阳独双目冷光如电,冷冷问道:“妄伤老夫属下,你可知罪?” 孙兰亭俊日含威,朗声答道:“为武林除害,何罪之有!” 欧阳独眼中冷光暴射,气势慑人,冷冷说道:“你休倚仗那司马子音传授你的三清一气神功,就敢违抗老夫,凭你目前的火候,即使施出那种神功,也不是老夫对手,若非看在孙伯阳的面上,今夜就叫你给我那个胆大妄为的属下抵命。” 孙兰亭听他提到老父,忙躬身说道:“晚辈岂敢违抗老前辈!晚辈的三清一气神功并非老神仙司马子音所授……” 欧阳独闻言一怔,将他话语截断,冷冷问道:“那你这神功是何人所授?” 孙兰亭答道:“是一个老人,他的名号未得他同意前恕难奉告。” 欧阳独面色更冷,问道:“这老人的妻子可是一个美妇人?她身边是否藏有一支能避百毒的碧色凤簪?” 孙兰亭闻言,心知他说的美妇人必是痴情居士的妻子无疑,但口中仍答道:“这个……也难奉告。” 欧阳独冷笑一声说道:“不是就‘不是’含含糊糊,那你就是司马子音的传人了。如不看在你父面上,我与那老儿的多年积恨,必当发泄在人身上。” 孙兰亭始知疾情居士就是老神仙司马子音,心中大喜;当时未加否认,仅躬身问道:“老前辈如何识得家父?” 欧阳独缓缓的由怀中取出一物,在黑夜中,莹光一闪,问道:“你还记得五百年以前武林中有个雪山派?” 孙兰亭答道:“晚辈曾听师父谷桑田说过,雪山派原是名门正派,后因门下不肖,到处为恶,在百年以前,被武林联手痛剿,从此冰消瓦解。” 欧阳独听他提到谷桑田,始知其必是他的启蒙师父,并未询问,问道:“你曾祖与雪山派最后一代掌门人渊源甚深,应知雪山派一件秘密,而这件秘密当今只有你父亲—人知晓,因而引来一场几乎杀身的大祸。” 欧阳独将手持之物一扬,说道:“那秘密就是这块寒玉制成的‘无字神碑’。这块寒玉原产于大雪山顶冰湖寒泉眼上,被雪山派第一代开山祖师发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它取出,而这块寒冰,本性奇寒,如将它制成装药器物,能使药品永不失效,又因寒冰极为坚硬,再度费了许多气力,始适就这块寒玉的形状,勉强琢成一块碑形药盒,定名为‘无字神碑’。药盒容量极小,仅能放入一粒药丸,临终量,将他一生仅炼成一粒的‘返魂丹’放入寒玉碑中,藏入冰湖之底,—历代掌门人知晓,当今也只有你父亲二人知道。” 孙兰亭闻言,愤然问道:“难道老前辈功力恢复就是有赖于这粒灵药?家父当年定是被老前辈所劫了?” 欧阳独冷傲似的眼神向他面上一扫,冷冷说道:“你稍安勿燥听老夫说下去,当年老夫功力尽失,痛不欲生,当时决心觅一衣钵传人,将老夫全部武功传授与他,同时自己遍搜本门秘笈,想用本门武功恢复功力,怎知本门武功虽能恢复功力,却非百年不可,一个人的寿命有限,焉能再活百年,当时别无良策,明知不能成功,也只有耐心苦练,希翼发生奇迹,那知叛徒竟心起不良,乘我功力尚未恢复之际,暗下毒手,使我功力再度散尽,并劫走全部秘笈,从此隐埋名性,不知去向。” 说至此处,全身微颤,心中十分愤慨,孙兰亭忙问道:“不知令徒姓名为何?” 欧阳独咬牙切齿的说道:“他就是当今黑衣教主刁万里。” 孙兰亭乍听之下甚是生疏,在江湖中从未听人提及过。 欧阳独又继续冷冷说道:“叛徒逃走之后,我恢复功力的希望,只有仰赖雪山派那粒灵药了,当时只知有那粒灵药,却不知藏于何处,直到一年以前才探出你父知道那藏药之处,始才派出蛮荒二尸暗入江湖探听你父下落,怎知这消息竟被我那叛徒探悉,他怕我恢复功力,竟先行下手,欲将你父母除去,蛮荒二尸到你家时,恰遇那叛徒正将你父母击成重伤,他们就在叛徒手中将你父母救走,如不是二尸练成冷冰功,当时也难逃出那叛徒的毒手。” 孙兰亭得知父母并未死亡,心中大喜,忙问道:“家父母在何处?” 欧阳独答道:“他们俱都健在,目前均为行宫中之上宾,我后来对你父母发誓永不做恶,他们才将那藏药之处说出,费时一年,终于如愿,因此,我也欠下你父亲这笔天大的人情债。在我功力未恢复之前,派出的那四大铁卫到江湖中去探访叛徒的消息,怎知他们也是一去不返,竟做了叛徒的帮手。喏,这玉碑我要它无用,送你做个纪念好了。” 孙兰亭将碑接过,碑长约四寸,宽约两寸,碑上并未刻字,入手奇寒,确是一件珍品,将碑启开,里面仅有一个小洞,琢磨甚:是精细,想当年雪山派开山祖师琢这小洞时,定是不易。 浏览之后将玉碑放冬怀中,躬身向道:“老前辈行宫现设何处?” 欧阳独冷冷答道:“我那行宫地点,不愿向外人泄露,你父母也曾向我发誓,替我终身保守秘密。半个月后,我们仍在此地相会,我必派人将你父母平安送到,我那叛徒,老夫目前倒不便将他擒拿,正好让他和你这个司马子音的传人见一高下,一旦相遇,手下不得丝毫留情,万一你不是他的对手,到那时,老夫再亲自出面处理。” 这时天已大亮,欧阳独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天已不早,年轻人,咱们后会有期。” “有期”两字才出口,孙兰亭就觉眼前人影—闪,立时不见欧阳独踪影。 孙兰亭独自在当场怔了一刻,暗中想道:“黑衣教主既是另有其人,难道我以前的判断错了不成?” 他缓缓向出山处踱去,走过官道,又入群山,约一个时辰,到达飞云山庄门外,今天就是与黑衣教约定相会的日期,此时庄门大开,甚是热闹。 孙兰亭走到门口,庄丁迎上来说道:“孙少侠你回来了,庄中现正发生乱子呢!” 孙兰亭未加细问,忙向庄中走进,走至庄内议事厅前,见厅内厅外站着不少三山五岳的英雄,至少有一两百人,认识的有瘦师爷、法无、七绝、双凶、少林寺方丈觉明大师、武当派代掌门人金笛书生吕不朽、五大门派亡门人等,其余皆是不识,全是面色凝重,议论纷纷。 走至近前,大吃一惊,见地上卧着一个女人,正是那缥缈仙姑胡秀珠。 夏候云见孙兰亭回来,忙迎上前来说道:“贤侄回来的正好,我们正谈论你呢!” 孙兰亭用手向胡秀珠一指,问道:“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夏侯云答道:“她想暗算本庄,被老夫发觉,一掌击毙。” 正当这时,忽见胡秀珠在地上全身微颤,一阵娇哼,断断续续的说道:“小兄弟……过来……” 每当一个人在尚未完全死去时,若见到他最亲近或最挂念的人时,仍能受到感应,孙兰亭骤然出现,竟又将胡秀珠在垂死中惊醒。 夏侯云见她仍能言语,忙道:“别叫她活受罪了,使她死个痛快吧!” 说着右手掌一扬,即待下击。 孙兰亭左臂一伸,将他拦住说道:“前辈且慢,待晚辈听她说些什么。” 神龙尊者谷桑田及金发蛮婆也,上前说道:“夏侯兄请少待,听听好说些什么也好。” 夏侯云无奈,只得收回掌势,笑道:“我是一番好意,与其活受罪,不如早死。” 孙兰亭走至胡秀珠身前,俯身问道:“仙姑如有何言?快说吧!” 胡秀珠有气无力地说道:“过来……我看看你。” 她双目微睁,一双失神秀目在孙兰亭脸上凝注片刻,全身一阵急颤,少停,断续说道:“教主……已将厅中遍埋……炸药,我……寻你不见,只有……把引火索泼湿……” 话未说完,秀目上翻,一阵剧喘过后,又声细如蚊断续说道:“看到你……我也就死得……瞑……目……” 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只见她嘴唇开合语不出声,突然双腿一登,再也不言不动。 孙兰亭一声长叹,将身直起,夏侯云在旁叹道:“这事从何说起,竟把她的好意当做恶意了!” 又听他向身旁几个庄丁说道:“你们先将她的尸体抬至后堂,马上到城中定制一付上好的棺木,咱们给她厚葬。” 孙兰亭转身向人群中一看,不见王梅霜,忙向孟玉珍问道:“怎的不见霜妹?” 孟玉珍冷冷答道:“她由少林寺回来,并未停留,对我说准备从此削发为尼,永不见你,经我百般劝解也是无用,只好由她去了。” 孙兰亭听后,心中大急,忙道:“她真的要削发出家,那怎生是好,此间事了后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设法寻到她。” 孟玉珍冷哼一声,未再答言。 夏侯云待庄丁将胡秀珠尸身抬走,向众人说:“各位请进厅中,我们继续共商今晚对敌之策。” 众人正欲返身入厅,却听孙兰亭一声大喝:“各位且慢!” 众人闻声一怔,齐停身止步,向孙兰亭望去。孙兰亭朗声向众人说道:“厅下炸药索虽被泼湿,难保敌人另行设法引爆,晚辈看来,还是以易地为佳。” 夏侯云哈哈笑道:“贤侄确是机智超人,这个我倒还没有想到,各位请随我来。” 他将众人领到花园中,庄丁们—阵忙碌,将厅中板凳搬出,在花园权威荫下摆好,众人入座后,夏侯云起身说道:“敝庄今晚亥时与黑衣教约定在庄中相会,敌人实力甚强,有关御敌之策,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孙兰亭心想议事厅中既遍埋炸药。加上几天来搜得的资料,全般情形已是一目了然,最后暗中决定,闻言立即起身道:“晚辈现有数事不明,拟向前辈请教,如有冒犯之处,尚请前辈原谅。” 夏侯云笑道:“愿闻其详,不必客气。” 孙兰亭朗声问道:“前辈久住伏牛山中,附近一切定是了如指掌了,紫荆关附近山洞,早被黑衣教占领,前辈何以不闻不问,竟容他们在洞中囚人及伤人?” 夏侯云笑笑答道:“确是老夫疏忽,伏牛山方圆千余里,甚难全部监视,自听到山洞中囚人的传说后,曾数次派人采探,均未将山洞寻出,既然矮姥姥住在洞中,今晚之约了断后,我将亲自前往与矮姥姥一会。” 孙兰亭又朗声问道:“据晚辈所知,那黑衣教中高手经常在南阳附近出没,前辈何以容忍不问?” 夏侯云答道:“老夫虽是老朽夫能,但在南阳附近,尚无人敢张狂作恶,这个可能是传闻失实。” 孙兰亭双眉微剔,俊目神光闪闪,问道:“据已死的胡秀珠说,那次支援崆峒派时前辈并未前往,不知何故?” 夏侯云笑容一敛,沉声说道:“休听赃妇胡言乱语,那次老夫中了崆峒派的暗算,击伤头部,难道是假的不成?” 孙兰亭接口问道:“胡秀珠已被前辈击毙,死无对证,姑且不言,晚辈曾连遇三个蒙面人,有的自称是教主,有的是教主替身,他们的身材均与前辈相似,又是何故?” 夏侯云仰面一阵狂笑,笑罢,面色一沉,说道:“如此说来,你是在怀疑老夫私通黑衣教了!” 未容孙兰亭答言,转头向众人说道:“凡事自有公论,我是今晚约斗黑衣教的正主,如说老夫私通黑衣教,各位是否相信?” 语毕座位中有人喊道:“夏侯庄主是当今的仁义侠王,又是今晚的主人,怎能私通敌人,你小子疯了!” 又有人喝声喊道:“这小子大概是私通黑衣教,所以特地赶来胡言乱语!” 瘦师爷公孙仇霍的立起,手指着孙兰亭,喝道:“你小子说话要有分寸,否则咱先把你劈了!” 夏侯云双手连摆,笑道:“各位,稍安勿燥,孙贤侄年轻多疑,各位请勿介意。” 孙兰亭见群情愤慨,舆论如此,一时颇为尴尬,正在有口难言之际,忽听园外有人哈哈笑道:“为了什么大事争得如此面红耳赤!”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却见由园门外走进两人,前面走的是个满面红光的,骠悍幽默的老人,后面是一个鹑衣百结,十分肮脏的老丐,正是那千幻神偷谢伯桃及穷神疯丐吴乙。 夏侯云忙躬身笑道:“两位前辈大驾,未曾远迎,务乞恕罪,晚辈们在议论今晚御敌之策,两位请入座。” 二人座下后,一眼看见孙兰亭痴立当场,吴乙问道:“小子,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什么?” 孙兰亭躬身答道:“晚辈有事欲向夏侯前辈相询。” 谢伯桃把眼一瞪,说道:“有话你尽管说,谁要敢干涉你,俺老偷就先和他见个高下。” 公孙仇在旁一声冷哼,并未说话。 孙兰亭无法再言,见谢伯桃如此说法,随又继续说道:“那次白衣教约斗黑衣教时,黑衣教洛阳分坛放出的信鸽是向正南飞去,据胡秀珠说,她在紫荆关附近所接到的教主传谕,那些信鸽均自东方飞来,由这两点推测,黑衣教主必在南阳附近,甚至就在飞云山庄之中。” 夏侯云闻言,心头暴怒,双目凶光隐现,大声喝道:“住口!无知小辈,依据捕风捉影之词,竟敢栽诬尊长,老夫前蒙武林抬爱,公赠‘仁义侠王’之尊号,每日谨言慎行,惟恐有负众望,你说,老夫私通黑衣教,对我有何好处?如不说个明白,休说……我要请你师父教训你了。” 语罢,转头向神龙尊者谷桑田望去,谷桑田早知其弟子的进行计划,忙侧身与孟玉珍说话,故作不见。 这时,孙兰亭在旁朗声答道:“前辈既有尊号,似应满足,但那仅是一个虚名,尚不能统治全部武林,黑衣教席卷武林后,武林人物均是前辈属下,到那时才真正做到顺我者生,逆我者死的武林之王,尤其是更可依仗武林的实力,抗拒那最近恢复功力的冷面秀士。” 夏侯云面色凝重,强作笑容说道:“贤侄这话,老夫倒越听越糊涂了,难道你怀疑老夫就是黑衣教主不成!如老夫果是黑衣教主,老夫为何又广邀群雄,与黑衣教约定今晚会战?……” 说至此处,一阵哈哈大笑,笑罢,继续说道:“老夫原以为黑衣教主就是冷面秀士欧阳独,贤侄既知黑衣教主另有其人,足见贤侄与黑衣教的关系定是十分密切了。” 孙兰亭接口斩钉截铁似的说道:“不错晚辈与黑衣教主关系至为密切,而且黑衣教主乃是武林七绝之首的‘仁义侠王’夏侯云,也就是冷面秀士的叛徒刁万里。” 昨夜冷面秀士欧阳独骤然出现及三大铁卫等被押之事,连夏侯云、谷桑田在内,在场诸人,均不知悉,孙兰亭话一出口,全是一怔,孙兰亭又朗声继续说道:“前辈邀柬群雄,为的就是在议事厅中遍埋炸药,想将反对黑衣教的武林人物一阿打尽。” 夏侯云突然面色大变,双目凶光毕露,与平时那种和蔼可亲的态度相比,直似判若两人,他一声大喝:“小辈,休要血口喷人,老夫有僭了!” 右手一抬,手白如雪,向孙兰亭临空按去,紧接着五指连弹,五缕锐风紧随着掌力之后,向前射出。 这股掌力虽是无声无息,却是奇重如山,其寒如冰。 掌力甫出,千幻神偷谢伯桃在旁惊呼道:“啊!冷面秀士的绝技,阴冰掌和玄天指!” 谷桑田看到他手掌的颜色,也惊呼道:“在武当派出现在的蒙面人是你!” 孙兰亭为了防备夏侯云突击,说话时已将三清一气神功暗中运出护体,夏侯云掌风击出,急忙双掌一翻,提足了十成功力向前迎去,双方掌力一接,一声轻微爆响,立被震得向后跄踉而退,就听“喀擦噗咚”连响,身后坐的数人,被撞得凳翻人倒,一片混乱。 尚未站稳,就觉身前气墙猛震,那五缕其细如发的“玄天指”力,竟疾钻而入。 夏侯云的玄天指力,比起在少林寺前被击毙的人屠子李豺,高出甚多,不但不要预先蓄力作势,并能十指连弹,确是防不胜防。非同小可。 孙兰亭的三清一气神功,自从在少林寺,被痴情居士亲自指点后,也有长足的进步,已经到了能发能收,运用自如的地步。 玄天指力钻入他护体神功气墙之内,心头猛的一震,忙仰天首吸入一口清气,一声大喝,将全身功力,运积身前,以意役气,那层被钻入的气墙,向左移去,“嗤嗤”向声,身旁连声怪叫,有五个被邀来的武林高手,竟被钻透气墙的指力射中,当场死于非命。 二人动手之间,全场诸人纷纷起立让避,将场中腾出五丈见方的一块空地,瘦师爷公孙仇及神陀法元双双跃至夏侯云左右,将他护定。 第二十四章 寻得父母终团圆 夏侯云方才在暴怒之下,无意中将冷面秀士的绝技施出,当场被人识破,心知身份已露,不能再行隐藏,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就此动手,凭己身及手下那些老魔头的旷世绝学,也足以扫荡异己,慑服群雄。 蓦的仰面一声长啸,声如龙吟,孙兰亭听出与那次在金顶山所遇蒙面人的啸声,一般无二。 啸罢,一支白翎健羽的信鸽,疾由庄中翩翩飞去,直向南阳府方向飞去。 夏侯云面沉如水,缓缓地环视众人一周,眼神竟变得极为冷酷、阴森、狠毒、凶暴。 又嘿嘿一阵冷笑,笑罢,用冰冷的声音说道:“不错老夫正是那冷面秀士的唯一传人,当今的黑衣教主刁万里。在场各位如愿归顺黑衣教,咱们就此建交,否则,嘿嘿,本庄已布下天罗地网,尔等休想生离此地。” 说着指了指孙兰亭,说道:“小子,你休要依仗尚不能运用自如的三清一气神功,就敢狂傲无人,就是你自愿归顺本教,也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孙兰亭先前那番言语,原是依据推理说出,正在暗捏一把冷汗,深恐判断错误,如今夏侯云不打自招,不由心中大喜,一声朗笑,说道:“刁万里,在下父母被你重伤之仇,正好一并结算。” 公孙仇上前一步,小辫一撅,厉声喝道:“你这小子休要张狂,要想和我们教主动手,先得通过咱瘦师爷这一关。” 孙兰亭忙躬身答道:“晚辈岂敢与老前辈动手,老前辈功力绝世,世外高人,不知为何要投身黑衣教,甘受那虚伪诡诈的老匹夫指使?” 公孙仇见他如此谦恭,倒不便先行动手,厉声答道:“知恩不报非君子,老夫当年受过冷面秀士的救命之恩,就应辅佐他传人创立大业。小子别废话,还是动手吧!” 孙兰亭一听就知他定是被刁万里花言巧语所惑,再度出山,剑眉一扬,朗声说道:“知恩报恩,固是美德,但明知恩人作恶,不知规劝,反而助纣为虐,不但不是报恩,而是陷害,何况刁万里虽是你恩人的传人,但他暗算师尊,窃走师门秘笈,现已成为你恩人的仇人,你岂能再助他为恶,如不早自抽身,到时玉石俱焚,岂不更辜负了你的恩人?” 公孙仇怒道:“休要胡言乱语,你这话以何为凭?” 孙兰亭答道:“这是欧阳独老前辈亲口所说。” 公孙仇那里肯信,紧逼着问道:“秀士久未出世,你怎能见到,你说你是听他亲口所说,以何为据?” 孙兰亭确是无法拿出证据,一时语塞,怔在当场,但刁万里在旁听到二人答话,却是心惊不已,暗中忖道:“这小子对我和师门的事,怎知道得这般清楚,难道师父真的功力已经恢复,并与他见过面不成!” 公孙仇见孙兰亭无言对答,嘿嘿两声冷笑,说道:“你既是拿不出真凭实据,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瘦手一扬,就想动手,忽听场外有人喝道:“贤侄勿惊,刘灵虚来也!” 人随话到,场中人影连闪,并列现出三人,当中之人正是那老神君刘灵虚,左右各站着一个皓首老人,却是南北双叟。 正当这时,人群中又跃进一个白发老者,大喝一声道:“峨嵋与黑衣教有雪海深仇,老夫和你拼了!” 不由分说,呼的一声,掌挟劲风,直向刁万里身前撞去。 众人一齐循声望去,却是峨嵋派仅存的长老,也是七绝之一的朱漱泉。 刁万里见掌风击来,一声冷笑,右掌一格,震得朱漱泉连连倒退,又撞入场外人群之中。 朱漱泉一声大喝,又想扑进,孙兰亭急忙转身拦住,说道:“前辈暂息雷霆之怒,今晚总结算的时间已至,何必急在一时。” 孙兰亭刚把朱漱泉劝住,那边刘灵虚和瘦师爷搭上了话。 刘灵虚冷冷向公孙仇说道:“今天的事我本不想插手过问,但你老兀竟想以大压小,欺侮我那乘龙快婿,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凭的是什么,老夫倒要和你见个高下。” 说至此处,转头向刁万里说道:“黑衣教主原来就是你,等你今天与众人的事了断后,老夫要单独邀你一斗。” 公孙仇尚未答言,刁万里一声哈哈,先行说道:“神君屡次侵犯本教,在下再三容忍,自问对神君尚无得罪处,如你愿参加本教,共举大业,在下仍是欢迎之至。” 刘灵虚一声冷笑,说道:“凭你也配!” 公孙仇在旁喝道:“刘灵虚,你既要强自出头,咱瘦师爷难道惧你不成!” 刘灵虚笑道:“我们俩是死对头,谁也不怕谁,今天如不见个高下,绝不罢休!” 公孙仇一声大喝:“好,那你就先接我三掌!” 他并未施出劈空的掌力,身形一闪,腾身而起,在空中向上一拔竟直立空中向刘灵虚飞去,到达对方上空时,全身一个倒转,,变成头下脚上,借着这倒转下压之势,一掌向对方头上砸去。 这一掌,已用上十二成功力,力足开山裂石,确是威势惊人。 刘灵虚见他这掌当头击到,脚下丁字步一站,不荒不忙,右手一抬,也施出十二成功力向上迎去。 像这种硬碰硬的对掌,双方均无丝毫取巧之处,全凭功力及威猛掌劲。 “噗”的一声,两掌相接,公孙仇掌力弹起约两三丈高,在空中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落地后,面色变成铁青,摇摇欲坠,独角神陀法元急忙上前,将他扶到一边,盘膝坐在地上调息疗伤! 刘灵虚站在地上,双足深陷土内,也是面色惨白,喷出一口血水,被南叟诸葛元一把扶住,坐在一旁不言不动。 二人功力相等,全力相拼,结果落了个两败俱伤,仍是未分胜负。 就在这时,蓦的啸声四起,人影连闪,有五个人,由四面的花园跃进,落地后,身形未停,立取包围形势,分五面将园中众人围定。 来人僧俗具有,正是鸠杖婆阴三娘,奸贾吴醒吾,托钵仙翁卓不群及红衣番僧札木苏、噶脑海。 五人闪目向场中望去,心中惊奇不已,五人均不识黑衣教主的真面目,现见场中并无一人是蒙面打扮,仅是一两百人围了个大圆圈,圆圈内站着夏侯云及孙兰亭等人,似是在对敌,人群中一片咒骂喊打之声,骂的是:“伪君子!揍他!” “假貌伪善的东西,我们多少武林人死在他手,把他干掉!” 刁万里在场中看见五人来到,未见三大铁卫等人,不知何故,心知他们不识自己,一声低啸,人如脱庇弦弩箭,直拔而起,轻飘飘地落在一株树顶上,居高临下,向着五人双手高举,十指交叉,作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五人怔在当场,看得甚真,手势正是他们教主本人亲自在场的暗号,才知道他们的教主原来就是这位仁义侠夏侯云,忙一齐躬身行礼,静吩咐。 刁万里在树顶上向五人问道:“为何不见三大铁卫及人妖等人?” 托钵仙翁卓不群躬身答道:“他们六人昨夜被教主差遣尚未返回店中,刚才接到白鸽传警,所以急赶而来。” 刁万里闻言,正自沉吟,听孙兰亭朗声道:“三大铁卫及人妖等六人昨夜全被冷面秀士慑伏,已被蛮荒二尸押往临时行宫去了。” 刁万里诧然一惊,孙兰亭又说道:“教主准备,请接在下一招三清一气神功!” 原来孙兰亭自夏侯云承认是刁万里后,抱定除恶务尽的心理,早想将三清一气神功施出攻敌,由于四面围看的全是人,惟恐伤及无辜,几乎变成英雄无用武之地。 后见夏侯云飘身上树,心中想道:这时不用三清一气神功伤他,尚待何时! 他生性淳朴磊落,不愿暗中伤人,现见刁万里一切准备妥当,一声木喝:“接掌!” 身体微仰,面上莹光隐现,俊目奇光似电,双掌一圈一送,三清一气神功随着掌力发出。先是无声无息,蓦地三声裂帛似的啸声,起自空中,旁观众人顿觉一阵窒息,被一股无形劲力逼得纷纷倒退,圈外托钵仙翁等五人,也是立足不住,各被那股劲力,推出八步。 刁万里身在树顶,闻声辨位,此时对方掌力由一化三,竟从中左右三方面向身前冲来,对方掌力尚未到达,已感劲气逼人,呼吸困难,虽早有准备,一时竟不知如何抵御,百忙中,由树顶拔身而起,想由空中将这三股冲力闪避过。 身才拔起,怎知那三股冲力如影随形,一齐跟着向上扬起,心知不好,将牙一咬,用出全身功力,将弥天阴揉进阴冰掌内,双掌疾推,向前迎去。 一声震天巨响后,刁万里竟未被击毙,仅在空中翻了个筋斗,跌落在园墙之上,但见口鼻皆红,胸前一片血渍。 这时,他心胆俱裂,未及细看,忙用手向黑衣教诸人作出撤退信号,强提一口真力,身形一闪,直向庄后奔去。 刁万里身形才起,园外突然兽吼连声,三十余条猛虎,由四面八方向园内腾扑而至,立时秩序大乱,伞人纷纷刀剑出鞘,变成一场人虎大战。 托钵仙翁卓不群等五人随着独角神陀,就在混乱中,疾向庄后退去。这边人喊虎吼,乱成一团,那边南北双叟、穷神疯乞吴乙、谷桑田、孟玉珍分做五面将孙兰亭、刘灵虚、公孙仇及孟玉珍的幼徒桂儿四人护定。 原来孙兰亭三清一气神功才发出,忽觉眼前一黑,翻身倒地,昏迷不醒,因此,他那三清一气神功因后力不继,这才减去七成威力,致刁万里幸逃活命,得免一死。 在独角神陀法元等人撤退时,千幻神偷谢伯桃、武林双凶及武林七绝中的其他四绝并未被虎阻住,每人格杀一条猛虎,立时跃出园外让直奔庄后跟踪追去。 众人赶至庄后丛曲中那座秘谷时,仍不见刁万里及法元等踪影,只见三面俱是高不可仰的削壁,前面仅有一个宽约两尺的入口,入口站着四个奇形怪状的人物。四人站成两列,间隔各约三步,狭窄的谷口恰好就在四人之间。 谢伯桃归隐已久,不识四人,霍的将身停住,正欲叱喝,听朱漱泉在身。后喝道:“蕞尔小丑,竟敢阻路,接掌!” 一阵狂飚,由谢伯桃身旁呼啸而过,直向四人身前冲去。 四人原地不动,各伸右掌,向身后中央击出一股掌风,四股掌风,互相撞击,形成一个气漩,气漩越转越快,将地上碎石尘土卷起三丈之高,如同一条直立土龙,甚是奇特壮观。 裂帛似的一声怪啸,朱漱泉的掌风竟被漩到一边,“砰”的一声大响,击在四人身旁峭壁上,立时石雨纷飞,嘶嘶有声。 朱漱泉看到这个气漩,喝道:“那天金顶山谷口遇到的四个蒙面人,原来就是你们四大!” 醉里乾坤吕广才在旁醉眼乜斜的说道:“和他们说什么废话,干脆咱们每人同时给他一掌,倒看看冷面秀士遗传下来的‘万流归宗’有多大的威力。” 众人除谢伯桃外,一律同意,吕广才又说道:“你们听我数数,当我数到‘三’时,咱们就同时发掌。” 就听他数道:“一……二……三……” “三”字才出口,四绝、双凶,六掌齐飞,六股掌风挟着震天啸声,石破天惊的向谷口四大卷到。 六人是何等人物,合力一击,别说四大这等的功力,就是刁万里本人也招架不住。 四大又再度各自击了一掌,在身前形成一道气漩。 六股掌力一到,先是一声怪啸,一股掌力已被漩到一边,接着一声霹雳大震,就见人影翻飞,惨叫连声,那股气漩被击得劲气四溢,化作无数羊角小旋风纷纷四散,四大被震出五六丈远,跌在地上,僵卧不动。 又是轰隆连声,谷口峭壁部份被这汹涌激荡的掌力震塌,恰把谷口封住。 这崩落的石块,怎能把他们阻住,人影连闪,众人均已先后闯入谷中。 谷中有一座精致的小楼,—他们遍搜楼内,不见一人,又见楼后有三座黑黝黝的山洞,民曲深远,不知通往何处。 谢伯桃说道:“敌暗我明,不宜实力分散,桑帮主、醉鬼,你二人在这三座洞口前守着,我和他们进洞去搜搜看。” 他和双凶、两绝疾向右侧那座洞口闯入,几经曲折,到达出口,出口处被许多石块丛草伪装得甚为严密,如在外面绝难发现这个洞口。 五人走出洞口一看,洞口的方向正对着东北,是在另一座荒谷之中,只见蔓草凄迷,并不像有人通过的迹象。 五人由原洞走回,又将其他二洞逐次搜索,全是各有出口,方向不同,无法判出敌人逃走的方向,众人无奈,只得嗒然而返。 当他们走出那座秘谷时,四大仍僵卧地上不动,断定已死,未再停留,迳向飞云山庄奔回。 到达庄内时,虎群早被击毙,并有部份武林高手已经散去,有卅余名庄丁正在花园内清理现场,孙兰亭已被抬放在花厅内竹塌之上,仍是双目紧闭,昏迷不醒。 谢伯桃等七人走进厅内,见南北双叟、吴乙、谷桑田、孟玉珍、桂儿均在厅内,只是不见刘灵虚和瘦师爷公孙仇二人。 谢伯桃走到孙兰亭榻前,见孙兰亭面上莹光闪闪,呼吸甚是均匀,并不像受伤或生病的模样,忙用手把住脉门,细一诊断,一切均甚正常,仍是察不出是何症状。他惊“咦”一声,说道:“这就奇了,无伤无病,为何昏迷?” 谷桑田在旁答道:“晚辈等均断不出他是何缘故。” 谢伯桃将身转过.问道:“怎的不见刘灵虚及公孙仇二人?” 南叟诸葛元答道:“二人已伤疗愈,公孙仇经我们百般劝解,决心遍访天涯,寻那冷面秀士问个明白,这时不知走向何处,刘灵虚到南阳旅店中去接他女儿,少时便回。” 朱漱泉在旁问道:“难道你们就想落足飞云山庄中,暂不迁移?” 谷桑田答道:“正是,这些庄丁全是良善之辈,并不知夏侯云乃是黑衣教主,反正我们目前也没有去处,在孙兰亭尚未痊愈前,不如住在这里较为方便。” 众人又谈了甚久,刘灵虚领着一簇男女由外面走入园中,到达花厅前,令众人留在厅外,领着一个少女走入厅内,少女星眸失辉,状如痴傻,却仍掩不住她那幽怨、雅洁、楚楚动人的风姿! 少女进入厅中,一眼便发现卧在榻上的孙兰亭,一言未发,姗姗地走到榻前,低头向孙兰亭面上凝视,少顷,一阵低啜声,如涧底幽泉,又似杜鹃猿啼,听得众人心酸不已。 啜泣声渐止,少女眼中光辉逐渐恢复,突然转身向刘灵虚问道:“爹,这是怎么回事?女儿怎会到此?” 刘灵虚看到她的眼神,知她病已痊愈,大喜说道:“我的宝贝女儿,你的相思病大概好了吧!” 少女听得粉面通红,抬头看见南北双叟及谷桑田等站在身后,忙道:“侄女刘幽香参见三位叔叔。” 北叟夏侯丹哈哈笑道:“贤侄女,我们和你同行了十几天啦,你才看到我们呀!” 刘幽香粉面又是一红,一眼看到武林双凶正坐在厅内,芳心一惊,忙向刘灵虚说道:“那二人就是那次寻仇的二个人!” 刘灵虚瞄了双凶一眼,冷哼一声,并未说话。 双凶坐在原位不动,也各自冷哼一声,做为答复。 刘灵虚转头看见千幻神偷谢伯桃也在厅中,笑道:“老偷,咱们数十个未见,你还是以前的那般赃像。” 谢伯桃双目一瞪,说道:“我的公子爷,你要把你身上的零件看管妥当,否则丢了东西又要硬栽是咱老偷的了。” 说罢,两人哈哈大笑,将刚才和双凶那场不愉快的空气,一扫而空。金发蛮婆孟玉珍见到刘幽香到达,因为王梅霜的事,心中甚是不悦,后来见到刘幽香本质甚良,尤其那种楚楚动人的神色,更是惹人怜爱,经过再三考虑,最后暗中作了决定,乘刘灵虚、谢伯桃说话之时,一把将刘幽香拉至一边,问长问短,说个不休。 就在这时,有一个总管模样的人走进,向谷桑田躬身说道:“谷爷,那些不愿离去的英雄,小的把他们引到庄内宝馆休息了,今后庄中的事,应当如何处理?” 他这一问,谷桑田一时无法答覆,沉吟甚久,说道:“等此间事了后,你可把庄中财物田地,秉公分给全体庄丁,以免他们流离失所,在我们未离去以前,一切饮食,均应供应无缺。并请你告知迎宾馆中各位英雄,就说敝徒孙兰亭醒后,可能知道黑衣教主的去向,请他们少待数日,刻时尚有借重之处,如他们不愿留候,亦不勉强。” 那总管模样的人,诺诺连声,转身而去。 一天已过,渐至深夜,花厅中诸人均被庄丁引去他处就寝,仅留下谷桑田、孟玉珍二人在这守夜,刘幽香坚决不肯离去;也留在花厅之内,孙兰亭卧在竹榻之上,仍是昏迷不醒,毫无起色!谷桑田悄悄向孟玉珍说道:“那黑衣教今日撤出飞云山庄,谅必不肯甘心,我们应小心他们暗袭才是!” 话才说完,厅外夜风陡起,吹得那树木摇曳,一片瑟瑟之声。 这时,庄中灯火俱熄,仅在厅中一盏孤灯在寒风中射出暗淡的灯光,空气中似乎十分阴沉。 蓦的,厅中谷桑田、孟玉珍二人全是似有所闻,二人互相换了一个眼色,谷桑田长袖一挥,将厅中灯光熄灭,二人身形一闪,分左右穿窗而出,分别隐身在黑暗中。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射进花园,来人似对庄中甚是熟悉,入园后,并未停身;迳奔花厅而去,这人正在蹑足而行,忽听一株树后有人低声呢道:“何人深夜窥探,孟玉珍在此接驾!” 来人闻言,立向那株树前扑去,孟玉珍也将来人看清,忙由树后转出,这人恰好扑入孟玉珍的怀内,伏在她怀中并未离开,低声一阵啜泣,好像受了十分委屈似的。 盂玉珍用手抚着这人秀发,低声慰道:“霜儿,别耍孩子脾气了,兰亭白天还说要走遍天涯去寻你呢,来,随我到花厅内去看他。” 谷桑田出由厅后转出,说道:“原来是你,来,到厅内去谈。” 原来主梅霜离开少林寺后,赌气永不与孙兰亭相见,当时赶回飞云山庄,将少林寺会战经过向夏侯云及师父禀告后,立时离去,虽然如此,但她并未远离,仍暗伏在南阳附近,准备打听将来飞云山庄会战的情形,今天白天听到那些离去的英雄传说,误认孙兰亭是身受重伤,她虽决心不再与他相见,但人的感情有时甚是矛盾,她在深夜仍是身不由己的想来再偷看他一次,怎知竟被她师父及谷桑田二人发觉。 他们进入花厅后,孟玉珍少不了又要劝解一番。 孙兰亭在竹榻上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到第四天的清晨,在昏睡中忽被一声幽怨的轻叹声惊醒,他张目一看,已身卧花厅之内,晨曦正由窗外射入,四外静悄无声空气似是特别新鲜。 抬头一看,王梅霜正坐在榻前,刘幽香正站在脚后,两双清澄如水的秀目正在望着他,全是眼皮浮肿,像是曾经哭泣过的样子。 急忙翻身坐起,那园中与刁万里动于的最后一幕尚留在脑中,现见当前景物全变,如坠五里雾中。 他讷讷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受了伤不成?” 二女见他突然醒转坐起,忙道:“你才醒转,还是躺下休息较好。” 孙兰亭这时觉得头脑清醒,耳聪目明,那里肯再躺下,忙起身下榻,先看了看王梅霜,又转头看了看刘幽香,怔怔的问道:“你们俩怎会在一起?” 二女闻言,全是螓首低垂,似是不胜羞涩。 就在这时,听穷神疯乞吴乙在厅外哈哈笑道:“小子!你醒了!这回一马双跨,咱老要饭的也不管啦!” 说着走了进来,又大叫道:“这可是奇事,这小子昏迷了三天,好像功力又增进不少!” 孟玉珍及群老早课已毕,一齐走来看孙兰亭,正陆续走入,听吴乙这声大叫,全注目向孙兰亭望去,果然不错,见他神采飞扬,双目如电,那里像是大病初愈的形状,分明功力又有增进。 众人怎知孙兰亭这次确非伤病,却是那人形芝宝发挥最后一次效能,他经过这三天三夜的昏迷后,功力竟又增加了三十年。 孙兰亭见群老走进,忙一施礼拜见,礼毕,向孟玉珍问道:“前辈,晚辈如同大梦一场,怎会昏迷了三天?” 孟玉珍将经过情形向他说了一遍,最后说道:“霜儿那晚偷偷来看你,被我们百般劝解,才肯留在这里不走,那知她这三天和幽香姑娘相处,两人竟好得如同蜜里调油,我和你师父与刘神君议妥,决定将他女儿也嫁给你,她们俩个全算做大,谁也不能算做二房。” 刘灵虚自从知道王梅霜和孙兰亭的关系后,便已决心放弃,由于已将王梅霜认做义女,这时,走上前来,向孙兰亭说道:“贤婿,老夫早就想走,就是要等你醒过来,现有两句许要嘱咐你,你一定要牢牢记着。” 孙兰亭忙躬身问道:“老前辈有何指示?” 刘灵虚面色甚是严肃,缓缓说道:“我现在将她们姐妹俩交给你了,你今后不得错待她们,如你今后辜负了她俩,嘿嘿,休怪老夫手下无情!言止于此,老夫要走了。” 说完,仅向南北双叟挥了挥手,并未向众人告辞,走出厅外,一声轻啸,召来他的那群手下,坐上舆台,被他们拥族而去。 刘幽香见父亲离去,忙喊了声:“爹!”并未跟去,仅默默地淌下两行热泪。 千幻神偷谢伯桃在旁冷哼一声,说道:“这老小子仍和数十年前一样的古怪,还是这般目中无人!” 说至此处,他霍的将身转过,向孙兰亭说道:“如不看少侠面上,老偷真想追上前去和他较量较量!” 他又语气一转,继续说道:“老偷这次出山,为的就是想帮助武林群雄将为害江湖的黑衣教消灭,今少侠已得老神仙司马子音真传,无需咱老偷再来凑份热闹,咱们是青山不巧,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 孙兰亭因他那次赠予“气功幻千形”秘笈,正欲向他道谢,他已向着众人行了一个罗圈揖,身形一闪,向庄外疾奔而去。 谢伯桃走后,孙兰亭将那晚与冷面秀士相遇的事向群老扼要的说了一遍,由于心中另有打算,并未将他与父母相见的时间地点说出。 渐渐他们讨论到追寻黑衣教主的事,孙兰亭说道:“晚辈已得秘报,那刁万里前几天曾派人到紫荆关前山洞中积极布置,以晚辈推断,这次他可能就是藏身在机关密布的山洞中。” 他又将那山洞中的情形诉说了一遍。 当时众人议定,不管那黑衣教主是否藏身在山洞中,决定在三天后深夜前往搜寻,如果黑衣教主确是不在,乘势就把行为不正的矮姥姥逐出中原。 时光如流,眨眼三天已过。 这夜,月黑风高,峙立紫荆关附近的群山峻岭,是这般的阴森幽沉。 在深夜荒山中,正有不少黑影正在蠕动,已形成了一个大包围圈。 北面是由少林寺老方丈觉明大师,率领着数十位武林高手,正在觅地隐匿。 南面是由武当代理掌门人金笛书生吕不朽,率领着数十位水陆英雄,正在暗地潜伏。 东西两面,是由武林双凶分别率领群雄、正在严阵以待。 另一路是南北双叟、穷神疯乞吴乙、武林六绝、孙兰亭及两个爱侣王梅霜、刘幽香等十二人,正在提气轻身,悄声的直向山洞所在地扑去。 孙兰亭一面轻身疾走,一面辨识方向,不久,已到达他以前出洞的那道山沟之中,只见藤蔓披垂,草木丛生,不见洞在何处,奇的是他们一路上不但未遇任何拦截,就连那矮姥姥豢养的毒蛇,也未遇上一条。 他正在逡巡徘徊,寻那洞口的痕迹,身后忽有一女子声音,悄声说道:“是孙大哥吗?小妹在此。” 孙兰亭忙停身四视,并未见有人,那声音似发向壁间,似乎是丑妞李美的声音,心想洞口就在左近,正欲答话,蓦的身旁“轰隆”一声巨响,突然现出一个洞口,由洞内暗影中走出两个巨人,其中一个霹雳似的一声大叫:“傻兄弟,又看见你啦,可想死傻大个了!” 群老中多数不识傻大个张同,全惊得向后退出一步,傻大个一眼看见刘幽香站在旁边,哈哈笑道:“傻妹子,你也来啦!” 这时,孙兰亭将丑妞李美扯至一边,问道:“你们教主是否已逃进洞中?” 李美神态甚是惶急,说道:“他正藏在洞中,方才开洞的声音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你们应速准备迎敌,哉尚有急事,必须立刻返回洞中。” 说完,未容孙兰亭说话,也未惊动傻大个,匆匆奔入洞中,在黑暗中隐去。 丑妞李美才隐进洞中,就听洞内有人喝道:“好个吃里扒外的傻大个,看掌!” 话才出口,众人听正是刁万里的声音,各自闪身让开洞口,孙兰亭一手将傻大个拉过一边,刚离洞口,呼的一声,一股其冷如冰的掌风已由洞口涌出,击得对面壁上土崩石溅,真是惊险万分! 刁万里并未出洞,在洞中喝道:“来者何方高人,有胆量的请至洞中相见!” 洞外群侠,因敌暗我明,又不知洞中情形,不敢贸然进入洞中,穷神疯乞吴乙在洞口左侧叫道:“你这小子别尽躲洞中,有种的就出来!” 谷桑田在旁接口说道:“夏侯云,不刁万里,你休想再行逃走,自古为恶终有报,今晚就是你的恶贯满盈之日。” 刁万里在洞中嘿嘿一阵冷笑,说道:“洞中纵横七八里,机关重重,尔等如敢进入洞中,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本教主就是不出洞,你们能奈我何!” 语音才落,孙兰亭在旁朗声应道:“刁万里休要张狂,进洞之人来也。” 随声转身洞前,面向洞口卓然而立。 刁万里一见孙兰亭来到,心知凭自己的真实功夫无法伤他,向他招手说道:“小子你既敢进洞,随我来!” 孙兰亭曾服蜴宝,目力奇佳,洞中虽然极黑暗,他却看得甚是清楚,见洞中仅刁万里一人站在暗影中,并不见托钵仙翁、鸠杖婆等人。心中忖道:那些老魔头为何全未现身,难道另有阴谋不成? 闪身洞前,已将三清一气神功运出护体,正欲闯进洞中,忽听洞中一声巨响,急闪目望去,见刁万里身后另一洞口突然隐去,刁万里仅停身在深约三丈的洞口附近,洞中突生变化,不知是何缘故,忙停身止步,静观动静。 刁万里原想将孙兰亭等诱入洞中深处,凭着各种机关将他们一网打尽,乍见退路已断,心想洞中不是已被敌人闯进,就是出了内奸,除了出洞,再无他路可走,不禁焦急万分。 但他久经大敌,人极机智,虽心急如焚,外表仍甚沉着,洞中传出刁万里的声音说道:“孙兰亭,本教主一向光明磊落,凭着机关将你擒着,谅你心中定是不服,你可敢不用三清一气神功,与我凭真实功力一搏?” 数次他与孙兰亭对掌,知其功力比自己为弱,只要他不施展三清一气神功攻击,必可将其击败,将孙兰亭重创后,其他诸人均不足为虑。 刁万里想的虽甚正确,但怎知孙兰亭经这次昏迷后,功力又增加了三十年,现已超过他甚多! 孙兰亭并不知自己功力比前增加,被封方一激,顿时雄心陡起,豪气如云地朗声答道:“在下愿与阁下凭真实功力一搏!” 谷桑田心知刁万里功力比孙兰亭略高,但他话已出口,不便向敌人示弱,仅冷哼一声,未再出言。刁万里又在洞申问道:“本教主出洞后,你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 孙兰亭剑眉双剔,俊目含威,说道:“在下一生,尚不知群殴作何解释!” 刁万里一声长啸,由洞中缓缓走出,群老及王梅霜等立刻闪过一边,全是面色凝重,屏着呼吸,静观他们二人这场生死搏斗。 孙兰亭上前一步,仍未失礼,抱拳说道:“教主请!” 刁万里未再答言,立将弥天阴功布满全身,双掌凝聚了十二成功力,一声大喝,猱身而进,一出手就是当年冷面秀士扬名天下的“阴冰神拳十八招”,招中套式,式式连环,就见掌风如冰劲气四溢,不愧是一代枭雄,群魔之首,确是招式诡异,功力深厚。 孙兰亭立被圈入一团冷风之内,因对方攻势凌厉,被逼得连连后退。 他施出的仍是那套神龙掌法,神龙掌发虽称当今一绝,但与冷面秀士传下的这套掌法相比未免相形见绌,招式既不如人,先机又被对方夺去,顿时险象环生,旁观诸人无不心惊胆战,汗流浃背。 刁万里见孙兰亭虽处下风,一时仍不能将他击倒,又是一声大喝,出掌如风,十指连弹,在掌式中暗藏将“玄天指”施出,十缕其细如发的劲气,在掌风中向孙兰亭疾射而到,但他掌式未停,仍急风骤雨般电对方击到。 孙兰亭正在全力招架,蓦觉全身一震,十缕指劲穿入第一层护体气墙,心知受人暗算,忙以意役气,将那层气墙向旁移出,心神一分刁万里一掌乘势而入,雷霆万均般的向他当头击到。 孙兰亭才将玄天指让过,身形一慢,无法再将这掌闪开,牙关一咬,右掌上翻,用出十二成功力向上迎去。 刁万里这一掌,将毕生功力全都使上,存心在把对方立毙掌下。 两掌相接,“扑”的一声,刁万里一声惨叫,倒翻而出,手掌一阵奇痛;掌骨全被震碎,他做梦也未想到孙兰亭的功力竟如此深厚。 拿桩站稳后,胸中一阵血气翻涌,喉头一甜,哇地又吐出一口鲜血。 这时他内外伤均是不轻,孙兰亭本可就此罢手,但他耳边响起了那次在少林寺后峭壁上痴情居士的话! “养虎成患,除恶务尽,多留一个恶人,就会毁去许多善人。” 想到此处,不容对方再有喘息机会,喝了声:“再接我这一掌!” 一掌遥空击去,一股潜力直向刁万里汹涌而到。 刁万里正想逃走,敌人掌力又到,只得强提着一口真气,双掌齐推,向前迎出。伤势已经不轻,怎能挡得住对方这全力一击,又是一声惨叫,内腑全碎,在地上翻了两个筋斗,七窃流血而亡。 谷桑田见刁万里已死,向孙兰亭道:“祸首虽已授首,但其他魔头尚在,不可骄狂轻敌。” 蓦的洞中另一洞口又是轰隆一声大响,众人全是一惊,忙各让开洞口,一齐由侧方闪目向洞中望去,见洞中另一洞口竟又自行露出,里面脚步急骤,却是黑黝异常,一无所见。 众人全在蓄势待敌,孙兰亭渐将来人看清,忙道:“各位前辈请勿动手,来人是丑妞李美呀!” 果然丑妞由洞中急步而出,肩头一片血渍,双手尚托着一人,走出洞外,看了刁万里尸身一眼,将手中之人慢慢放在地上,孙兰亭低头一看,地上的人正是矮姥姥,面色黑紫,业已气绝多时,方欲询问,听丑妞李美在旁说道:“我们教主好狠,因矮姥姥不愿参加黑衣教,竟暗暗施诡计,将她毒毙。” 孙兰亭道:“以小弟看来,刁万里主要的是因怕矮姥姥发现胡秀珠被他击毙,这才先行下这毒手。” 丑妞李美惊问道:“怎的,我那胡师姐已被教主击毙?” 孙兰亭答道:“正是,你师姐虽死,却救了不少武林英雄的生命,这样的死,重如泰山,虽死犹荣,咦!你肩头怎会受伤?” 丑妞李美用手轻轻抚着伤处,说道:“教主在洞口和你们答话我在后面暗掀机关,将他退路断绝,我又奔至后面掀动机关,将那一个和尚,两个僧及三个老魔头关在另一石洞中,就在这时,被我那师妹杨慧贞发现,她提着短剑来和我动手,我虽中了她一剑,她脑袋却被我打碎。后来我在机关中窥视,见教主被你击毙,这才出洞相见。” 她见傻大个正怔怔的站在一边,突似想起一事,用手向傻大个一指,说道:“他呀,说来好险,教主一来就认出他原是你们一伙的,当时就想将他击毙,幸我再三保证,这才幸免一死。” 正当这时,孙兰亭身旁突然响起一声清啸,声音悠长,传出甚远。 原来是谷桑田向四外包围的各路英雄发出预定的胜利信号。 啸声才落,山沟上如飞马般有三条黑影疾掠而下,身法轻捷,显然身负上乘武功,落地后,却是三个须眉俱白,背负长剑的老道士。 谷桑田认出来人正是那在闭关中的武当三剑,惊问道:“三位正在闭关,为何中途而止,难道有何变故不成?” 天机真人稽首答道:“贫道等得知孙少侠今夜于此会剿黑衣教,特地开关赶来,既想聊助一臂之力,又可藉此瞻仰孙少侠得自不老神君的旷世绝学。” 当他看见刁万里的尸横于地上时,跌足说道:“可惜一步来迟,此间事已终了。” 说话间,四面八方无数黑影均向这里集中,因山沟不大,不能容纳这一两百人,沟上沟下顿时十分拥挤。 少林寺老方丈觉明大师大声说道:“此间地势狭小,各位请到那边山坡上,老衲尚有一言,征询各位意见。” 这几句话声若洪钟,每人均听到耳内,立时人影纵横,纷纷向那边山坡上跃去。 这时,丑妞李美向孙兰亭问道:“地上这两具尸体及关在洞内那六个老魔头应该如何处理?” 孙兰亭未敢擅自处理,转身向南北双叟说道:“请示老前辈,此间事应如何善后?” 南叟诸葛元哈哈笑道:“那洞中六个魔头,咱们别管他,干脆给他们来个生葬,这两具尸体扔进洞去,将洞口一关,此间事就算结束。” 李美遵命,随将地上两具尸体搬进洞内,返身走到洞前,机关一掀,“轰隆”一声巨响,洞口立时隐去,机关制造之巧,众人惊奇不已。 沟中众人,纷纷向沟上跃去,混乱之间,孙兰亭向谷桑田、孟玉珍、李美和他两个爱侣低声数言后,六人也被混乱的人潮掩去。 众人齐集到那座山坡上后,觉明大师寻了一块大石,站在上面大声说道:“这次扫荡群魔,澄清武林,全是孙兰亭少侠的功劳,孙少侠功力绝世,才华超群,英雄肝胆,豪杰胸怀,真可称得上‘侠王’二字,老衲一意见,那伪君子夏侯云已死,何不将‘侠义侠王’这个称号,恭让给孙少侠,各位是否赞成?” 语音才落,下面暴雷似的轰然叫道:“赞成!赞成!” 就在这群情激动,兴高采烈时,人群中已不见孙兰亭、王梅霜、刘幽香三人,不知他们何时离去,只有谷桑田、孟玉珍、李美三人满面离情,垂头不语。 半个月后,被黑衣教占领的各大门派均被几个流亡门人接收,大头鬼王强早已逃得无影无踪,黑衣教各处分坛均烟消云散,崆峒派从此一蹶不振,列入邪派。只有王强的千里马留在南阳客栈中无人寻取,被栈主人用作拉磨之用。 这天,秦岭最高峰上正有五个人在岩峭壁间缓缓而行。前面是一对慈眉善目的半老夫妇,后面是一个英俊少年,再后面是两个如花少女。 云横秦岭家何在?这一行人渐渐隐入云雾中,只剩下出岫的白云和空山鸟语声。 ——全书完——